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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劳大嫂通禀恭人,顾青云求见。”

    冷嫂子皱眉:这也太早了,不过主家的事她不敢拿主意,因此虚掩了门进去通禀。

    顾青云对着虚掩的大门,明明冰凉的手心硬是冒出汗来:阿默,你可知道我想你,快要想疯了。

    大门‘咯吱’拉开,顾青云焦急地向里边看,不过出来的只有冷嫂子,只见她说:“我家恭人说,她和顾家再无干系,不必再见。”

    顾青云一时热血上涌又快速退却,脸色变得煞白:“为什么”

    “恭人说顾家养过她,她拿命还了从此两不相欠,请顾公子离开。”说完冷嫂子依照顾默默的吩咐,闩上院门。

    顾青云只觉得一桶雪水,从头浇下来浑身冰凉。他失魂落魄的拉住缰绳,不知往那里游荡:为什么?为什么阿默会告诉别人他们之间的过往,什么叫顾家养她,她拿命还了?

    一个小贩挑着早上要卖的新鲜蔬菜,急匆匆赶往市场。他走得太快一转弯不小心,扁担前边的担笼撞到人。

    “对不起,公子对不起……”小贩忙放下担子弯腰道歉,却见那个锦衣公子,失魂落魄的往前走。

    小贩虚惊一场,用袖子擦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嘀咕一声:“怪人。”继续挑起担子赶路。

    不知走了多久,顾青云终于收回心神,阿默的话有问题,他得回去问周氏。

    “玉如,当初阿默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氏正在用早饭,却看到顾青云急匆匆进来问这件事,一不小心一口稀粥呛到嗓子眼,咳的惊天动地。旁边伺候的丫鬟,赶紧手忙脚乱拍背的拍背,拿痰盂的拿痰盂来接。

    “好了!”周氏咳得一张脸通红,她不耐的挥挥手“都下去。”

    几个丫鬟齐齐屈膝退下,周氏扯出帕子擦擦嘴,心里暗想:难道晚碧那个下作蹄子说了?心里计较嘴上却说:“当初的事妾身还是新妇,并不多清楚,只是婆婆说顾氏犯了绞肠痧几天就没了,夫君怎么想起来问?”

    撒谎,明明知道阿默没事,顾青云头一次对着自己的妻子有了防心:“我昨天在张世叔那里听他说,曾经智退鞑靼的恭人,有几分和阿默相似,就去打听了一下,发现她就是阿默。”

    顾青云背过自己的妻子边说边在屋里转,第一次对家人撒谎,他有些不适应。

    原来是这么知道的,周氏一边心里点头,一边站起来向顾青云走去:“夫君既然来了,陪妾身一起用些早……”

    “这是什么?”顾青云在梳妆台上发现一封信,他拿起来问道。

    坏了,写给婆婆的信!周氏心跳了一下,快步走过来‘嗖’的一下夺走。顾青云保持三根手指捏信封的动作不变,脸上显出怀疑。

    周氏捏紧信封胸口快速起伏,脸上扯出干笑:“呃……是……是……”她的手指捏着信封搓,忽然间想到一个借口,快速说。

    “咱们到京城了妾身给家里保平安的信。”

    顾青云不相信,周氏的神态太假了,他慢慢的质疑:“平安信,不是已经发走了?”

    “呃……呃……这是给我爹娘发的!”周氏转身欲走,却被顾青云一把夺过信,背过身撕开。

    “哎!你干嘛,那是我家的信”周氏来抢,顾青云只背对着她,几眼就看完了。他的双手捏着信纸,越捏越紧最后浑身颤抖。

    他转过头怒视周氏:“是你、是你容不下阿默将她发卖!”

    周氏第一次见温润的顾青云发火,先是蒙住然后忍不住火性:“她的身契又不在我手上,我怎么卖?明明就是婆婆卖的,有本事冲婆婆去发,何必拿不相干的撒火!”

    “哼!阿默在家十余年,我娘一向喜欢她温顺不多言,定是你个妒妇容不下人!”

    周氏听到自己被称为妒妇,气得胸膛欲炸,她是容不下人的人吗?还不是顾青云做的太过!非要把他的第一次给顾默默。

    这原本也没什么,那个大家公子婚前没有几个伺候的丫头,可是顾青云过分在要等到顾默默年满十六。哪有娶回来的嫡妻,等着一个没名没分丫头先圆房,然后才能同房?真要这样她周玉如还有脸见人没?

    “我是容不下人的妒妇?那你呢,你见过那家正妻,要等个丫头先圆房后才圆房?”

    “可你当初答应了。”

    周氏气得咬牙,我一个刚进门的新妇,你要我怎样,求你来睡?

    “好!好!我就是妒妇,有种你休了我!”周氏气得浑身乱颤,指着顾青云道“有种你今天就写休书,然后去找你的阿默,看人家放着好好的正四品恭人不做,跟你个从六品!”

    周氏自然是不能休的,这里边牵着到两家的关系,更何况为个昔日的侍女休妻,他会遭人耻笑前程会受影响。

    “无理取闹见识短浅,妒妇。”顾青云愤愤的说完转身就走。

    周氏随便在梳妆台上,抓了一把梳子去砸他:“明明是你宠个没名没分的丫头,不敬嫡妻反倒怪我,你宠妾灭妻!”

    那梳子刚好刮着顾青云的耳朵过去,梳齿刮破皮肤,鲜血瞬间流下来。顾青云痛呼一声,连忙用手捂住,鲜血依然从指缝渗出来。

    周氏吓了一跳,提着裙子跑出来围着顾青云问:“夫君没事吧?”然后对着院子里杵着的丫鬟喊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顾青云一把推开慌张焦急的周氏,冷冷的说:“不用你这妒妇假仁假义,收起你的嘴脸我看着讨厌。”

    说完转身走了,那半边肩膀点点滴滴都是血迹,走了几步他又转回来对周氏冷言冷语:“晚碧的身契拿来,我不放心你。”

    周氏气得脸色铁青,旁边的丫鬟看着心惊,小声的叫道:“安人?”

    周氏强自挺胸站稳,对丫鬟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去、把晚碧的、身契、拿来。”

    顾青云冷眼看着周氏不言不语,等丫鬟拿来身契看了一眼,彻底转身走了。留下周氏,气得砸了屋里的东西。

    这几日顾宅最高兴的就是晚碧,不仅放了身契改为良籍,还在官府办了纳妾文书。从此由一个奴籍的婢妾,变成了良籍的良妾,就是周氏也不能随意处置。

    晚碧是个聪明人,这两天一直恭恭顺顺的来周氏这里伺候,可是顾青云却不时叫她过去伺候。

    “姐姐恕罪,妹妹去看少爷有什么吩咐,完了即来服侍姐姐。”晚碧低头屈膝又一次告罪。

    周氏冷眼斜睨:“少爷吩咐你去,你有什么罪?还有你既然不在奴籍,就不必再过来伺候,走吧。”

    晚碧原本还想争取来这里伺候,毕竟就算有儿子也绕不过周氏,她这辈子都要讨好周氏。不过想着这两天周氏和少爷的关系,她还是别在这里显眼,过两天再作打算。

    虽然晚碧低眉顺眼的告罪,但周氏还是从她的眼角眉梢,看出那些按耐不住的喜悦。

    这些晚碧捂都捂不住的喜悦,深深的刺激到周氏。想她堂堂正三品嫡女,竟然被一个贱籍出身的婢女叫姐姐,她就犯恶心。

    晚碧走了,周氏只留下奶娘在屋里。

    “少爷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对小姐,咱们周家可不比他们顾家差。”奶娘实在是看不过眼,当初不是顾青云太过分,小姐何以要赶走顾默默。再说最后做主的是顾母,又不是小姐。

    “哼,都是为了顾默默,竟然拿她的好姐妹来打我的脸!”周氏拧着帕子“这口气我非出不可。”

    “哎呦,小姐你可不能和少爷再生分了,毕竟你两是要过一辈子的。”

    周氏冷笑:“哼!他不是舍不得顾默默吗?我成全他。”

    “小姐?”

    周氏心里拿定主意反倒坦然下来,她把拧的一团糟的帕子丢到一边,笑着说:“奶娘,你不是打听到,顾默默那里有一房侍妾吗?”

    奶娘撇嘴鄙夷:“那是个蠢笨的,可没咱家这个七转九绕的心肠,连牛家的院子都住不进去。”

    周氏冷笑着说:“不用她太聪明,奶娘去替我办件事。”

    顾默默既然你有本事,在这京城如此出名,我就让你更出名,哼。

    第65章 报信

    周氏奶娘打听到张婉儿的住处, 去了却发现院门紧锁, 左邻右舍都说是卖糕饼去了。言谈间周氏奶娘发现,这里的人还挺同情张家二小姐。也是,好端端的官家小姐, 正四品将军的侧室, 倒要自己去街上谋生,真是可怜。

    不过周氏奶娘不管她可不可怜,这样倒更好方便她劝说行事。

    主人家不在,周氏奶娘索性坐在车上等着。只等得她靠着车厢睡了一觉,又去街上花钱买了两碗桐皮熟烩面, 并两只炸鹌鹑和车夫吃了,也没看见张婉儿的影子。

    眼看日头过了未正,才有张婉儿家隔壁的妇人, 拍着车厢说:“回来了,张二小姐回来了。”

    周氏奶娘掀开车帘往外看,就看见胡同口出现一老一少两个人。那年轻的约莫十七八, 湘色上襦蓝布裙子, 倒也身形窈窕。瓜子脸乌黑发, 虽然有些远看不清长相,估计也不会太差。

    张婉儿走进巷子,就看到自己门前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黑漆顶、镂空窗、绿呢帘,一看便知不是平民家的。

    周氏奶娘笑吟吟的上前,双手搭在腰间意思的福了福:“我家大娘找张二小姐有点事, 能否容老奴进去说话?”

    张婉儿看了一眼周氏奶娘身上,宝相花的绿绸褙子,头上虽是简单的圆髻,却用一根赤金童子穿花簪固定,两只手上都笼着莲花纹的扁金镯。

    这一看便知道不是普通官宦家的奴仆,张婉儿点了点头打开院门。

    程氏伺候张婉儿梳洗过后,又去烧茶待客,临走不放心的低声叮嘱:“小姐且听她说些什么,莫要随便应允什么。”

    张婉儿笑着点头:“知道了奶娘,等我将来赚了钱也给奶娘买赤金簪子戴。”

    程氏听得心头一痛:自己可怜的小姐也没几件赤金的首饰,她忍住心痛笑着说:“奶娘等着那一天。”

    程氏在厨房烧水,张婉儿在正房却淡淡的拒绝:“这位妈妈说的事情我却不好办,妈妈请回吧。”

    周氏奶娘挑起一边眉,怎么算计顾默默的事,这姑娘却不同意,她不恨顾默默?要知道来时,她只担心这小姐太蠢笨约不到顾默默,没想过她会拒绝。

    周氏奶娘坐的稳稳的,笑道:“张二小姐每日风里雨里卖点心糕饼,能得几何钱财?只要你约顾氏前往酒楼,这五十两银子就是你的。”周是奶娘把桌上的银元宝,往张婉儿这里推了推。

    两个月风里雨里讨生活,张婉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褪却了以前无知的高傲,也不再没有目的的浮躁。这两个月她得来的生活经验,比她前十几年都多。

    这个不肯报来历的妇人,当她是无知孩童吗?这明显就是给人下套。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位妈妈请回吧,我不做害人的事情。”说完站起来,直接摆出送客的架势。

    程氏端着茶盘刚出厨房,就看见那个妇人阴着脸气咻咻的,从她身边经过,冷着脸倒像是谁欠了她的钱。

    张婉儿送走周氏奶娘,跟程氏说:“奶娘,你也梳洗下咱们去顶银胡同。”

    程氏听了喜出望外:“小姐你终于想通了!”她高兴的把托盘放回厨房,出来拉着张婉儿往正屋走。

    “奶娘帮你梳个漂亮的发髻,再擦上脂粉,换身绫罗我们小姐也是佳人一个。”

    张婉儿跟在后边苦笑,再怎样的佳人也比不得顾默默。

    “奶娘不必费心了,将军……”想到那个俊帅明朗的青年,张婉儿心里一痛,声音有些苦涩“将军不会多看的。”

    “小姐!”程氏跺脚。

    忍住难受张婉儿笑着说:“咱们是去找恭人,有人想害她,咱们去报个信。”

    程氏冷下脸:“她自己霸道张狂惹下仇家,咱们不落井下石算好的,何必管她死活。说不得她倒了霉,就该小姐出头,小姐不是喜欢……”

    “奶娘,再怎么说她也比我爹强些,不管怎样每个月五两养家银子没少过,咱们被人欺负了,她也肯帮扶。”

    “那是她欠咱们的!那个泼妇妒妇害惨我的小姐了……”程氏说着就哭起来“我苦命的小姐啊……”

    张婉儿听了心里也难过,可只能往对处想:“奶娘,我不是说过害我的不是她,再说也不算害,现在虽然日子辛苦些,可咱们踏实。”

    张婉儿说着说着有了精神,这样想是对的:“奶娘想想这个月咱们赚了多少?”

    程氏心里有数,第一个月磕磕巴巴才落下一两八钱。可这个月摸到门路,红拂绿意也上街卖糕饼,她们竟然落下十二两。再加上这两个月的十两养家银子,和以前家里攒的,她们如今也有五十多两银子在家。

    要说张婉儿待人的确实诚,这个月赚了钱,便要给程氏几个发一两银子的月钱。就是以前每月只有五两银子,张婉儿也会给每人二百钱零花。

    因此主仆几个在外人看来凄苦,内里倒是没二心。程氏几个都只要二百钱零花,其余的都攒起来,她们齐心奔着盘铺子去。

    张婉儿叹道:“还是要谢谢我爹给了我这套院子,每月光房租就省下□□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