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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佛大学校长萨默斯指出:“我们必须认识到贫困家庭的孩子和富裕家庭的孩子之间的差距,是美国目前最严重的国内问题。”美国教育部2004年的统计表明,高收入家庭的孩子,有66%能够在5年之内完成4年制的大学课程;而低收入家庭的孩子只有41%能够在同样的时间内完成4年制的学业。在一些精英大学,几乎每个学生都毕业。但在一些差的大学里,毕业率低得出奇。这里当然有经济原因:穷学生要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常常读到半截就力不可支;富学生则可以专心致志。但是,家庭和文化环境的影响也至关重要。我就碰到过这样的学生,她有奖学金,但要维持奖学金,她必须维持一定的平均成绩。这是她做不到的。因此求我高抬贵手。1991年,一个大款跑到波士顿边上剑桥地区最穷的一个小学,对69个二年级的孩子许诺:只要你们努力学习,我就支付你们的大学学费。如今14年过去,当时8岁的孩子现在也已经22岁,到了大学毕业的年龄。但是,这些孩子里,有12位根本没有上大学,16位从大学辍学,25位还在大学中挣扎,只有4位利用这样的机会从大学拿到学士学位。

    在大学中挣扎的劳工子弟(3)

    美国高中产阶级的家长,从孩子三四岁时开始,就担心其未来的竞争力。于是钢琴班、芭蕾班、外语班,一个接着一个的上。选择居住地点,也完全以孩子为中心,哪里的公立学校优异就去哪里,不管房价贵到什么程度。孩子上了中学,又是各种暑期班、补习班,晚上回家家长亲自督促功课。甚至一个家长辞职,专门辅导孩子的学业,从十二三岁就为上大学作准备。许多劳工阶层则宁愿自己去打猎、钓鱼,放下孩子不管。我家邻居有个专门给人看孩子的,几乎没有文化,对孩子动辄训斥,有时弄得孩子直哭。其实当地有各种幼儿园和“学后课程”,很有教育性。但不少劳工阶层的家长,图省钱把孩子托到她这里,下了班来接。这样的早期教育,使孩子两三岁就陷于劣势。其实,劳工阶层的家庭本来并不一定穷。如前所述,在工厂可以比在大学挣得高得多。既然如此,管孩子有什么用呢?如今工厂关了门,孩子一看势头不好,赶紧上大学。家长则说:“你去试试吧,不行再回来。”这样的孩子坐在课堂里也心不在焉,不停地在那里算钱:“我这个小时不得不听课,耽误了打工,损失7美元!我要这样荒唐多久?”他们每上一周的课,就觉得丢了一周的钱。这样还能学好吗?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许多中高产阶级反对“经济平权”的大学录取政策。比如弗吉尼亚大学,是美国顶尖的州立大学。如今该校学生考分越来越高,中高产阶级的子弟越来越多。该校校长卡斯特三世(johnt。casteeniii)自己就是个造船厂工人的孩子。他坚信许多劳工阶层的子弟,面临着自己无法克服的困难,需要社会的扶助。于是,他力图推行向弱势阶层倾斜的录取政策,要学校到本州的一些贫困地区重点招生。但是,该州北部富裕的郊区的选民认为这是对他们的歧视,正试图通过立法阻止这样的政策的实施。

    这就引发了一个更为深刻的问题:大家都认为,个人的品质而非家庭背景应该是决定一个人成功的关键。但是,如今家庭成了培养个人品质的重要因素。真要衡量个人品质,这种品质和家庭背景的相关性已经无法割断。难道父母作出种种牺牲为孩子创造的良好的成长条件,不应该得到奖赏吗?举个例子来说,我们夫妻有孩子时都还是穷学生,孩子从来都穿旧衣服,5岁了家里也没有车,常常带孩子在雪地里走半个小时去买东西;我有工作后,3000多美元买了辆旧车,在好的学区租最便宜的房子。但是,我们花了3000多美元给孩子买了架新钢琴,找了当地最好的老师,送她上一小时100美元的钢琴课。邻居一个劳工阶层者,她刚刚买了2万美元左右的新车,而且从21岁第一次买车起,从来都买新车,动不动就去加勒比海度假,去打高尔夫球。15年后,两家的境遇很可能不一样,孩子的教育素质肯定会有天

    壤之别。社会是否应该把我们付出的牺牲视而不见,而要照顾她的孩子呢?

    所谓弱势阶层,是由经济环境和文化行为两方面造成的。“经济平权”的目标,是为弱势阶层创造机会平等。但文化行为的改造,则要靠劳工阶层自己。过去欧洲的贵族,靠的是家徽、爵位、世袭的特权和遗产来维持自己的地位;如今美国的精英,则靠考分、大学的学位、领导世界开拓经济和科技前沿的个人素质来出人头地。美国的中高产阶级,正在创造一种培养这种素质的文化。他们的孩子,在教育竞争中,不仅有金钱上的优势,更大的优势恐怕是他们的父母本身就为他们提供了学习的榜样。相比之下,劳工阶层的第一代大学生,在家里找不到学习的榜样,不明白上大学是怎么回事。如果劳工阶层的文化行为不能够及时改造,“经济平权”也不足以弥补他们日益增大的劣势。

    第二部分“硬美国”

    美国的白人男性,压倒性地支持布什。布什动不动身着牛仔装,模仿的正是传统美国男子汉的气概。可是,他那位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父亲,打仗没有二话就上沙场,他却逃了“越战”,被人称为“草鸡鹰派”(chickenhawk)。他对暴力有偏好。但是,年轻时离橄榄球最近的时刻,就是当啦啦队长。那个称别人是“女人气的男人”的施瓦辛格,靠吃药当了世界健美冠军,给美国社会留下的一大遗产,就是类固醇在青少年中横行。

    野蛮反叛文明(1)

    野蛮反叛文明——美国的政治与社会转型

    布什上台以来,“新保守主义”成为描述其政策的一个最为关键的词汇。但当他进入第二任时,“新保守主义”已经快成了过时的词汇。原因之一,是这种描述不仅缺乏实证性,而且所涵盖的范围也十分有限。第一,“新保守主义”的核心主张并不仅仅是美国在国际上大胆使用武力,而是在要新征服的边疆进行“国家建设”,创立健全、成熟的民主制度。布什虽然在阿富汗、伊拉克大肆兴兵,但在“国家建设”上偷工减料,人们很难想像阿富汗和伊拉克会成为“二战”后联邦德国和日本那样的民主国家。而在对付伊朗和朝鲜的问题上,美国目前连大胆使用武力还谈不上。第二,“新保守主义”仅仅描述了美国的对外政策。根本无法涵盖其内政。外交在很大意义上是内政的外延。况且布什第二任的重点,是放在改革“社会保险”(socialsecurity或译社会安全)制度等内政方面。无法解释布什的对内政策,就无法解释布什主义的实质。

    更重要的是,一个总统的政策会根据时局而变动。比如,布什2000年竞选总统时,以“有同情心的保守主义”为旗帜,最多是个温和的保守主义者。他在对外政策上,强调美国在国际上要谦卑一些、不要动不动就拿自己那一套强加于人,似乎要开始回归孤立主义的传统。如今,他不仅成为历史上最为保守的总统,而且执行的是最

    傲慢的外交路线。这是当年人们预想不到的。如今,面对他第一任留下的巨额财政赤字和伊战的泥沼,他第二任是否会改变政策?目前还很难预测。一句话,“新保守主义”最多描述了美国短期的国际政策,很难概括其长期的政治走向。

    那么,美国政治是否有一个长期的走向?布什主义到底是什么?反映了什么样的趋势?回答这个问题,我们不妨借用《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的著名政治评论家巴龙(michaelbarone)2004年出版的《硬美国,软美国:竞争与溺爱之争以及国家前途之战》(hardamericasoftamerica:petitionvs。coddlingandthebattleforthenation‘sfuture)一书所提供的词汇。

    巴龙用两个高度戏剧化的形象来描述“硬美国”与“软美国”。在伊拉克,年轻的美国士兵出生入死地进行着一场高度复杂的现代战争:他们不仅要在残酷的地面战中面对抱有必死之决心的强悍敌人,而且还要熟练地操纵高科技装备,通过卫星锁定攻击目标。他们代表着人类历史上最为善战的军队。然而,就是这些士兵,在几年前还是吊儿郎当的青少年,在学校随便混混,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在美国街头随处可见。美国61%的高中毕业班的学生,每天下了学要打3个小时工,你还指望他们读什么书呢。他们打工,绝不是贫困,而是学校的要求太松,怎么也是个毕业。1950年代的美国,富裕程度远远赶不上今天,但只有5%的高中生课后打工。因为当时苏联不仅有了原子弹,而且卫星上天,给美国带来强烈的危机感,整个教育系统都被调动起来参与这场严酷的竞争。如今,高中生们根本没有这样的危机。他们打工的目的,不过是挣点零花钱,买点父母不肯买的时髦衣服、光盘、甚至汽车。他们似乎不在意自己的未来,得过且过。在麦当劳打工的第一天,他们站在收银台后不知所措,连零钱也不会找,弄得顾客在那里排长队。你要把他们和在东京的超级市场打工的高中生一比就知道,他们3个人也顶不了1个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