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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到达后立即向博物馆的律师们自我介绍。可那些人不把他当回事,眼睛直盯着门口,等着洛克菲勒的律师团出现。帕森斯于是故作无意地问:“我们还在等谁呀?”对方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看走了眼,其中一位打量了一下帕森斯,急中生智地说:“天呀,我从来想不到你是这么年轻!”一场小种族危机轻易化解了。在帕森斯这样的黑人看来,社会对我们是有偏见,但社会也在变。你不用受点委屈就大惊小怪,要给别人摆脱偏见的机会。

    在当今的美国,虽然大多数黑人的境遇还远不及白人,虽然黑人的主流还是与白人主流社会格格不入、属于体制外抗议运动的支持者,但这些体制内黑人权力精英的出现,却使黑人保守主义运动渐成气候。保守派的黑人开始争辩:不错,种族歧视仍然无所不在,但毕竟在制度上美国社会已为我们提供机会。我们有自由,有发展的空间,应该对自己负责,不要总把自己的失败归结于别人的原因。换句话说,黑人在社会上的失败主要是黑人本身的问题。几年前,一位黑人学者著书公开宣称:当今美国黑人的问题不是白人的歧视所造成的,而是黑人男性只知道满足自己的性欲,却不要承担由此引起的社会责任。据统计,至少70%的黑人孩子是非婚所生。在有些黑人社区,竟找不到一个父亲。结果,一个单身母亲常常拖着她和几个男人生的五六个孩子,靠政府救济度日。这样被生活拖得精疲力竭,她怎么可能好好照看孩子?这些孩子怎么可能长大上哈佛、耶鲁,怎么可能不在街上学坏?这种状况,又与人家白人有什么关系?如果70%的黑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谁,黑人作为一个整体怎么可能不失败?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让政府而不是孩子的父亲对这一切负责?另一位黑人评论家尖锐地说:看看我们的领袖杰西·杰克逊,他自己在那里带头生私生子,我们跟着这样的人能走到哪里去?

    黑权(2)

    这些黑人保守主义者,在近几年来反对“种族平权”(affirmativeaction)的运动中更是充当了先锋。根据这种“种族平权”法,大学与企业在录用人时,要考虑种族

    比例,甚至为了平衡种族比例不惜降低标准录用黑人。结果,美国大学黑人学生的sat分数明显比其他种族的学生低。在保守派黑人看来,这样的政策无疑是黑人的自虐,因为这一政策从制度上把黑人与低能等同起来。结果每个黑人学生都知道,只要凭自己的肤色,上大学就可以比别人分低一些,自我期望值因此大跌。更糟糕的是,黑人学生即使是真的出色,上了名校,也无法建立自信,因为在这一制度下,他们无从知道自己是凭借真才实学进来的,还是凭肤色进来的。当年马丁·路德·金的核心教诲,是人不分种族一律平等。如今的“种族平权”,则是讲如何根据肤色把人分出三六九等,“平权”成了特权,完全背离了马丁·路德·金的精神。所以,前几年加州在大学系统取消“种族平权”政策时,几位黑人教育家特别起劲:“我们就是要给所有黑人青年传达一个信息:不要觉得你靠自己的肤色就可以放松对自己的要求,你要把每一分钟都花在学习上,准备和别人平等竞争。”

    在2000年的大选中,90%的黑人投了戈尔的票。即使是在布什的家乡得克萨斯,黑人

    选民也是跟着民主党走。但是,像鲍威尔、莱斯这样的黑人,却在共和党的政府里

    当高官。随着黑人中产阶级的兴起,希望淡化自己的肤色的保守派黑人政治力量已

    开始成军。他们不一定是共和党,但民主党绝不可把他们看成是自己天生的选民。

    这些黑人的信条是:走出自己狭隘的种族圈子,因为我们要领导一个世界,而不是

    一个族群。

    美国人有病(1)

    美国从一个蛮荒的殖民地,一跃成为史无前例的世界帝国。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美国的成功?最新的一个结论是:美国人有病。

    这个病的学名叫“轻症躁狂”(hypomania),是一种与抑郁与狂躁交替的躁狂症的温和形态,表现症状是过多兴奋、精力过剩,所引起的问题是压抑、身心交瘁、用药过度、婚姻关系破裂。不过,这一症状,如果不接着发展,却能激发一些优良品性,如大胆无畏、敢于冒险、自信、想像力丰富、富于创造性等等。这是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成功的基本品性。美国人得这种病的人多,国家就发展得快。

    2005年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心理学家加特纳(johnd。gartner)出版了其新著《轻症躁狂的优势:在美国(小小的)疯狂与(巨大的)成功的联系》〖wtbx〗(thehypomanicedge:thelink

    between(alittle)crazinessand(alotof)essinamerica),〖wtbz〗对此说进行了系统阐述。其书实际上是对9位对美国历史产生决定性影响的人物的心理临床诊断。其中最著名的人物有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建国之父”汉密尔顿、工业家卡耐基和福特。他的结论是,美国人患“轻症躁狂”的比例远比其他国家高。而这些病人,正是美国成功的根本动力。

    加特纳发现,许多对美国人性格的描绘,如精力充沛、动力十足、近乎愚蠢的乐观主义、企业精神、宗教狂热、傲慢自大、救世主的情怀等等,都和“轻症躁狂”的症状重合。其中最基本的特点,就是极度亢奋的情绪。这种情绪发作起来至少可以延续一个星期,患者在此期间觉得自己就是宇宙的主人,觉得自己了不起,并忘我地投入到工作或寻欢作乐之中(其中包括过度追求性生活导致婚姻破裂)。这实际上类似一种癫狂性抑郁症的初期症状。不过,不像一般的癫狂症患者那样陷入发疯和抑郁而不能自拔,“轻症躁狂”的患者常常能够经过这段狂乱后自我恢复。

    为什么美国人患此病的人最多?首先,美国是个移民国家。那些敢于冒险离开故乡,到一个举目无亲的新大陆来的人,多是些焦躁不安、喜欢冒险创新、对自己的现状极度不满、敢于反抗压抑自己的个性的社会制度的人。这样的人中,自然“轻症躁狂”特别集中。同时,“轻症躁狂”和基因有关。那些癫狂性抑郁症的患者的亲戚,最有可能成为“轻症躁狂”的患者。所以,说美国是个“轻症躁狂的国家”,恐怕并不过分。

    哥伦布的不安分,是举世闻名的。这个热那亚纺织工匠之子,根本在父亲的作坊里呆不住,自学了拉丁文,以求掌握航海知识。同时又自学西班牙和葡萄牙文,为周游列国作准备。当时,通往东方的商路全被热那亚的敌对城市威尼斯垄断。当时的书上,也都极尽其力夸张东方是多么遥不可及。哥伦布却突发奇想:既然地球是圆的,那么从东面去东方的路越远,岂不说明从西面通往东方的路越近?!他凭自己那点土知识,算出从大西洋上的加那利群岛西进到日本只有2400海里(实际上是10600海里,他夸大了东路的距离,又低估了地球的尺寸,才有这么个荒唐数字),并以此跑到葡萄牙王室要钱。当时最有航海经验的葡萄牙人,比他懂得多多了,一看就知道这简直是愚不可及,拒绝了他的远洋计划。但他不善罢甘休,最后鬼使神差,糊弄了西班牙王室,美洲才被发现。更奇的是,他本来是想找印度才意外发现美洲。当明明知道自己发现的地方不是印度时,他几乎指鹿为马地将之命名为西印度,称印

    度再往东方走一步就到。现在如果要有一个人在我们面前像他这样表演,我们肯定说他精神不正常。但是,他的精神要不出毛病,今天的美国还不知道在哪里。

    美国的“建国之父”之一汉密尔顿,是个典型的有自杀倾向的“轻症躁狂”。他本是来自西印度群岛的私生子,一路奋斗,二十几岁就成了华盛顿最得力的助手。但是,他在华盛顿的帐下坐不住,一天到晚想上战场寻死,甚至和华盛顿公开翻脸吵闹(这大概也是美国史上惟一一位敢冒犯圣灵般的华盛顿的)。后来他四十岁出头,和当时的副总统决斗而死,也是其性格使然。但是,就是这样一个疯狂的人,几乎一手创立了美国政府,被称为“美国政府之父”。从联邦政府、美军、海岸警备队、乃至包括华尔街在内的现代金融体制,都是这么一个人在三十几岁以前一手奠基的。没有一种癫狂的状态,这样的成就简直就不可思议。后来的工业家卡耐基和福特,也都有类似的品性。卡耐基十几岁时不过是个送电报的报童,但因为博闻强记,掌握了当时费城的大部分通过电报传送的商业信息。他白天打工,晚上自学记账,甚至凭打电报的键盘声音破译电文,精力旺盛得像个小疯子。福特则以缺乏耐心闻名,觉得世界总是跟不上他的车轮,这也成了他成功的秘诀。总之,这些人都是精力过剩、脾气火爆、极富有侵犯性。没有他们的疯劲儿,美国也就不成其为美国了。

    其他一些心理学家,也支持加特纳的结论。比如贾米森(kayredfieldjamison)的近著《充沛》(exuberance),探讨了移民对美国人性格的影响。她的结论是,那些求新、敢于冒别人不敢冒的险的人,那些敢于反叛自己所在的压抑性社会制度的人,最有可能移民到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