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看出沈梨心中所想，也不开口说话，只沉默地在一旁等待。
倒是隔壁烧饼摊的大娘，因为没有人光顾吗，一边等待着第一锅烧饼成熟，一边笑着说道：“丞相大人可真是喜欢吃黄金酥，一连好多天来光顾了。”
“而且每天基本上都是沈娘子的第一个顾客。”
顾辞闻言，转身对着大娘，温和地笑，这一笑，刚才那高不可攀，生人勿进的气质就消失了。
整个人都变得十分平易近人。
“沈姑娘做的黄金酥好吃，顾某也是俗人，喜欢吃便想着每天都要吃。”
“嗨，丞相大人要是俗人，那我们这些个百姓岂不是更俗了，不过您说得也对，这黄金酥，第一天沈娘子就送了些给我们尝尝。”
“确实很好吃，也怪不得大人每天第一个来买。”
顾辞笑着点头。
沈梨专心看着锅里面翻滚的羊奶块，耳朵却不可避免地听到了顾辞和大娘的谈话。
她这才注意到，这个男人，从何第一天开始，已经连续七八天来买黄金酥了，而且每次都是买两份。
说实话，一份是八块，差不多一斤。
她每次只吃一斤就饱了，或许是男人的胃口比较大，所以每次都吃两份？
她暗自思忖，不过等锅里面的黄金酥熟了之后，还是开口问道：“今日还是要两份吗？”
“对，要两份，麻烦了。”
好有礼貌的样子，至少比昨天晚上的语气让人听得舒服。
沈梨点点头，很快装好两份，伸手递给顾辞。
顾辞同样回以笑容。
这才翻身上马，还是和之前一样，一边骑马，一边吃着手心里的黄金酥。
到了宫里，下朝之后，顾辞顺手把怀里的黄金酥拿出来给赵昱。
赵昱看着这个十分眼熟的油纸包，莫名一噎。
他唇边勾起一丝无奈的笑容，面对顾辞，问道：“阿辞，这黄金酥虽然好吃，但是，你每天早上都吃，不腻味么？”
这都整整八天过去了，每天都吃，就算是神仙美味，也禁不住每天都吃啊。
顾辞从桌案上抬头，见皇上握着油纸包，没有想吃的动作，他眉头一挑：“怎么会腻味？这糕点，臣吃一辈子，也不会吃腻。”
不知道为什么，赵昱觉得喉咙里更加噎得慌。
本来顾辞每天给他带早餐，他是十分开心的。
但是自从吃了这黄金酥之后，他就跟自己的花样早餐说拜拜了。
他感觉自己好久没有吃宫里面的早餐了，这会十分想念。
看顾辞的样子，好像自己不吃，以后就再也不会给他带早餐一样。
他有些发愁，真是甜蜜的负担。
脑中挣扎片刻，赵昱还是慢慢地吃起来。
顾辞便心满意足地继续满头处理政务。
赵昱一边喝茶，一边吃完了顾辞的这份心意，擦了擦嘴巴，说道：“顾辞，朕有个疑问，那小摊就只卖黄金酥这一种点心么？”
“他那里，就不卖别的好吃的？”
顾辞从案上抬头看着皱着眉头的皇帝，思忖片刻，道：“皇上，这小摊确实只卖黄金酥这一种点心，不过，皇上既然这么说了，臣也知道皇上的意思。”
“臣跟这摊主关系不错，既然如此，臣下次跟她提议提议，看能不能有新的点心出来。”
顾辞虽是这样说，却记得在梦里面的时候，沈梨后来又研究出了一款点心，还有一款饮品。
现在黄金酥的市场已经打开，或许，其他的吃食，也可以安排上日程了？
他关切地想着。
赵昱却是松了一口气，每天早上在顾辞这里吃一份黄金酥，白天偶尔还会在皇后那里吃一点。
就算没去皇后那里，去了别的嫔妃的宫里，她们的桌上，却都摆着一叠黄金酥。
真是奇了。
也不知道这黄金酥有什么魔力，叫满宫的嫔妃都喜欢得紧。
皇后更是更不得把这玩意儿当饭吃。
“有别的糕点，自然很好，阿辞你也知道，皇后现在基本就只吃这个，只怕时间一长，她会吃腻了，不吃，到时候就又每天为吃什么而发愁了。”
赵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顾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等他晚上下值之后，就去小院找沈梨。
嗯，今天又有了去找沈梨的理由，真好。
长安街一角，沈梨的小摊面前，依旧在排着长长的队伍。
不仅有不少回头客，还有不少出于新奇，故意来凑热闹的新食客。
忙了一上午，沈梨有些疲惫，不过看着后面长长的队伍，她还是下意识地加快动作。
这么热的天排队，怪难受的。
队伍有条不紊地前进，忽然，左边冲出一个衣着朴素的男人，用手捂着肚子，朝着沈梨的小摊跑过来。
一边跑，还一边痛苦大叫。
“该死的沈家，该死的黄金酥，吃完之后肚子痛得不行——”
“你们可千万别买啊，这鬼东西吃了要人命的——”
这两声惊呼，就好像一瓢热水浇进了滚烫的热油里面，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真的假的？”
“看这人痛苦的样子，好像是真的呢？”
“怎么回事啊？”
不过几秒钟，大家就前后叽叽喳喳地问起来。
沈梨慌忙抬头，就见那人已经冲到了自己的小摊面前，脸上满是汗水，手还捂在肚子上，气若游丝的说道：
“我吃了你家的黄金酥，现在肚子痛得不行，你们，你们是不是在糕点里面下毒了？”
好大一个屎盆子扔过来。
沈梨惶恐。
“这位客官可不要瞎说，我家黄金酥怎么可能下毒。”
“没有下毒？那我这肚子怎么这么痛，我可就吃了你们家东西，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我不管，就算没有下毒，你这小摊也不干净，你要赔钱。”
他好像又不气若游丝了，说话的声音很大，即使是在热闹的街头，也能叫周围所有人轻而易举地听到他刚才说话的内容。
很快，本来在排队的人，更加震惊，纷纷离了队伍。
有一小部分直接离开这里，还有一大部分人朝着沈梨这边走来，把沈梨围在里面。
圆圈的中心，就是沈梨和那个捂着肚子的男人。
“沈娘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这黄金酥，不会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看着人的样子，痛苦得很，哎哟，要不要先去看看大夫啊，可别出什么事。”
“这黄金酥还能不能吃了——”
“摊主快给个解释啊——”
铺天盖地的疑问，质问声传进大脑，沈梨脑子瞬间空起来。
下一秒，她直接想到在青田镇，摆摊被陈宣他娘堵在墙边怒骂的场景。
现在的场景，比那次还要大。
不停地有人停下脚步，就为了看看发生了什么，围着的人越来越多。
而刚才那个男人，还在高声痛呼：“哎哟，这黄金酥不能吃了，吃了受不了——”
“我要是吃坏了，你要赔钱，赔钱——哎哟，我肚子好痛——”
“是不是有毒啊？我不会要被毒死了吧？”
沈梨心脏猛地收缩。
这男人的出现，让她措手不及。脑中更是有不好的回忆。
她站在原地，视线从面前的一圈人面前掠过，有人满脸震惊，有人满脸嫌弃，有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所有人，都盯着人群中间的沈梨，等着她的回答。
沈梨呼吸变得急促，心脏更是快要缩成一团。
不能乱不能乱！
她轻声对自己说，然后，深深的呼吸，一连数次，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声音有些发抖，但是女人的脸上却很是平静，没有半分紧张的样子。
“大家稍安勿躁，事情如何，沈梨自然会给大家说明白。”
她高高地举起双手，想让沸腾的人群安静下来。
人群确实有些安静，不过还有一部分人，依旧跟周围人说个不停。
沈梨又深呼吸几下，看着一脸痛苦的男人。
“这位客官，请问你是什么时候买的糕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