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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道安道,大消息啊。”陈夷之抱着杆银枪,往大理寺卷宗阁跑,路上带起不少热风,不少兄弟吃了一嘴,朝他背影做了个鬼脸,又各自忙碌了,反正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不靠谱的不良帅。

    王玄之手里拿了一封卷宗,看着有些年头了,闻言将其暂时放下,抬头看了他一眼,“夷之何事如此匆忙?”

    陈夷之望了一眼卷宗阁外面,见没有人,这才悄声说道:“安道,你听说了吗,昨儿个下晌,陛下了召了太子进宫,接着太子去了齐王府,今日两人,便要去北边的稽胡,还有东边的洛州。”

    他挤眉弄眼的说道:“你不如猜一猜,他二人分别去了哪个地方?”

    王玄之瞥了他一眼,“大郎君向来疼爱幼弟,自然不会让他独自一人,去面对北边的稽胡,去了东边好歹还有秦王照拂,是以,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陈夷之觉得没什么意思,他找了个位置坐下,百无聊赖的盯着他,“安道你怎么老是在看这些旧卷宗,前朝的案子好似比如今的还多。”

    王玄之拿起卓上的卷宗,“大周如今才四个年头,自然是陈年积案多了,若是换了一个朝代,从前犯的案子便不算了,无异于助长罪犯的滋生。”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你忘了吗,空谷足音的事还没有完,那么多的尸骨,要全数理清,一一遣送回乡,是一件时日深久的事——对了,这几日道一都在验尸,你来的时候有去看过她吗?”

    陈夷之摇头,“验尸房最近都成了,人见人怕的去处了,那堆积成山的尸骨,还有道一碰上谁便让谁去送尸骨,直接拖着一具,是男是女都看不出的白骨,跑别人家里去,告诉对方,这们你介阿耶、阿娘、阿翁、阿奶,没被人家打死,算兄弟们幸运了——”

    王玄之想想那个场面,不由摇摇头,“弟兄们想必也是很乐意的,送人落叶归根,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他们不过是嘴头上抱怨两句,夷之你今日无事么,太郎君和秦王的事,也去参和了。”

    陈夷之嘿嘿笑了起来,“你很看重道一那小子,前段时日在上林苑,齐王吓唬她的事,我不信你忘记了,这不是看到齐王倒霉,特地跑来同你分享么。”

    王玄之不怎么赞同,“齐王因此事而被禁足,还未被放出来,人便被送去了东都,指不定要怎么闹呢,小心为上,你也别表现得太明显了,小心被他知道了,记恨你。”

    陈夷之不在意的怂怂肩,“尽管来便是,我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王玄之眉头微蹙,“夷之,如今也不是小时候,你们打打架,这事儿便算过去了,动辄便要出人命的,”见他还是不为所动,又道:“何况你将来会成家立业的,你忍心家里的人,跟着一起受苦吗,有些人动起手来,可是不会只找事主的,你在大理寺这半年,还没有待明白吗。”

    陈夷之方才的张扬,瞬间收了起来,“是某太想当然了,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有些过头了。”

    王玄之颔首,“况且陛下只是命齐王去驰援,连处置都算不上。大郎君向来是个友爱兄弟、孝敬长辈,陛下也将他送去了边关,还有齐王,犯了再多的错,他也是陛下的儿子,除非万不得已,是不会对他们下死手的。”

    “你当初为何要去军营,保住陈家荣光,自己建功立业,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送大郎君与齐王去军队,指不定也是存了让他们立功的心思。”

    他的目光落到长安城的东边,“秦王近来战功赦赦,若是他长子还罢了,偏生的是次子,嫡次不分,向来是乱家的大忌,陛下也不想看到他亲手建立的大周,一夕之间,烟消云散,如前朝一般,成了冰冷的史书。”

    陈夷之点点头,“安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你知道吗,舒光那小子,昨日正好当值,回来与我说了一件事,”他凑近了些许,“那小子说正好路过中华殿,听到陛下要大郎君在两地之间选择。”

    他神神秘秘的问,“你说大郎君这么选是什么意思,齐王不知听了谁的挑拨,与秦王关系向来不和,二人在一起,还不得闹出大事来,他竟然舍得将齐王送过去。”

    陈夷之说得兴起,却见王玄之肃然的看着他,他不由的摸了把脸,“安道,可是我哪里没洗干净,你这般望着我作甚——”在对方越来越冷的眼神下,他不由自主的咽下了还要再说的话。

    王玄之难得神色严峻,“夷之,你平日与舒光关起家门来,说的什么旁人管不着,作为好兄弟的我也是,但是你可有想过,舒光年纪还好,他有些东西不懂,但他在皇宫里当值,若是只有圣人知晓的事,从宫中流传出去,当时当值的人,会面临什么,我想你也应该是清楚的。”

    “即便是在家中,你二人说话也该注意些,隔墙有耳这种事,做过斥候的你,想必比某更加的清楚。”王玄之又道:“你家里人丁少,但近来又添了两个孩子,紫芝看似没什么疑团,林二白却是有疑的,他这么久了,只也说见过你,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却是一言不发。”

    “你有想过,是什么样的人,口风才会如此紧吗?”

    陈夷之摩挲着银枪,面色也凝重起来,“近来我过于放肆了。”

    王玄之摇摇头,“你也不必过于如此压抑自己,某只是让你行事有度些,平日想做什么,也无须遮遮掩掩,如此反倒束手束脚了,你近来是否受到什么事的困扰,整个人都松懈了不少。”

    陈夷之的脸不欺然的红了,连耳根子都烧得慌,他支支吾吾的摇头,“无事无事,对了,我们去看看道一那小子,她验尸验得怎么样了。”

    情之一事,最难琢磨。

    况且他们早就知道,陈夷之属意的是谁了,自也无须多问。

    王玄之也不再多探听,扬扬手上的案卷,“正好我也有事要去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