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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一念着,“左一!”她的左脚便踏出了一步,“右二、左三、左四、右六、右七、左八、右九!”待踏完八卦步,她接着说道:“机在目,人身精华,皆上注于空窍。今日我便替你们开一开眼。”

    她的双手不停变幻着形状,很快结出个印来,“顶敬慈悲观音主,护持弟子开天目。六字真言心中运,顶上莲花坐元神。三魂七魄皆牢固,鬼怪妖邪皆远离。慈悲神力进我身,阴阳二气护我命。北斗七星常加持,太阳太阴保我形......天眼,开!”

    黄符无火自燃,道一说,“待黄符燃尽,便是你们见鬼的时辰到了,有什么话赶紧说。”

    百善与卢穗的情况有些相似,但百会已经撑不了那么久.

    他是冤死的,怨气极重,这便是他执念也久久不散的缘故。等着她说服百善的执念,再牵引魂魄回归正常,百会的坟头的草已经可以乘凉了。

    两人身上方才还热得慌,那个‘开’字之后,他们瞬间打了个哆嗦,是真的冷到骨子里那种。

    百会虽是强弩之末,可他的内力还在,遇上两个不开眼的,一掌将人拍开,那都不是难事儿。

    许六功夫不如二人,好歹是个正值半年的郎君,身体也强健得很,还有朱厌的报恩,他现在的身体,可比一普通习武之人还要强壮几分。

    这样的两人,突然被冻以了骨子里,委实不是件正常的事。

    许六正要问道一怎么回事,就见到坟头上缠绕的白雾,他上下牙齿此刻分外不团结,各有各的想法,“百百老先生,令郎的坟头真的冒烟了。”

    道一:“......”

    激动的的百会:“......”

    也正是因为他的‘没见识’,百会反而很快反应过来那团白雾,代表的是什么,见面便是天人永隔,但父子之间仿佛真的有一种感应,他都没有询问道一,便知晓那代表的是什么了,“善儿,真的是你吗。”

    那白雾动了动,本来是裹在坟茔上空的,此刻已经全部离开了,渐渐的汇聚在了一起,成了一个似人却非人的形状,道一同它说,“百善,你可知你的冤屈已经洗白了。”

    白雾顿了许久,像是一团被凝固的云朵。

    许久之后,方才有了动作,它头顶的白雾变得稀薄了一些,露出了一张脸来,道一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若是百会年轻一些,两人的脸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难怪百会都不用查证,便能确定对方是他亲生的,而且还相信他临死之前说的话,为了他的冤枉做了那么多事,甚至连命都不要了,只能庆幸他做的一切都没白费。

    百善看着三人,他身上的怨气几乎凝为实质。

    道一有修为在身,感觉不到冷,但能感受到他的恨和不甘,还有一些复杂的想法。

    百会和许六就不行了,对方没有隐藏自己的怨气,将两人冻得骨头被针刺了一般。

    “你说我是冤枉的?”百善六年不曾开口,也是成了这个样子第一次说话,他嗓子沙哑,一字一顿的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善儿是真的,你是冤枉的,阿耶已经找人替你洗清了冤屈。”

    百善的脸在白雾中若隐若现,他眼神微闪,又恢复原样,只看着道一,完全看不到旁人,听不别人的话,只注意到了那个有修为的道一,在他眼中最为特殊的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道一朝后面伸手,“许六哥你打开给他看看。”

    许六忙从袖中拿出一卷东西来,这张檄文不曾让衙门的吏员下笔,是王玄之亲写的,盖的是衙门的公章,当时道一便在旁边多要了一份,没想到是用在此处。

    他手轻轻一抖,檄文便展开了,“这是今日大理寺发布的檄文。”

    百善一字一句的看了过去,良久之后白雾阵阵扭曲,似云海随着鱼龙而舞,“百善,百郎君,善儿......”听到三人唤他,扭得更厉害了。

    道一叹了口气,“百善,我知你含冤而死,心有不甘,活人能为你做的,只有洗清你的冤屈,命却是还不回来了,但你早早的去投胎,放下这份执念,我可以替你念经超度。”

    白雾停了下来,百善的脸又恢复了正常。

    “善儿!”百会一叫他,百善又扭得更加的厉害了。

    道一和许六说,“你有没有发现,比起冤屈,百善对百会的意见更大,只要听到他说话,就变得十分的疯狂。”

    许六点点头,“那应该怎么办,百老先生瞧着时日不多了。”

    “嗯,估摸就在今日了。”她的声音有些发沉。

    道一托着下巴想了想,然后将目光落到了他身上,“许六哥你走近一点,尝试与他亲近亲近,再将百老先生近年来做的事,全部说给他听,直到他听进去为止。”

    许六吞了吞口水,“他真的不会打我吗?”

    道一:“......你的义子打你吗?”

    许六得瑟,“那能一样么。”

    道一:“唔,回京城了,我得和嫂子再解释一下,上次说你义子的来路不对,应该是亲生的才对。”

    许六跳脚,“道一,你这是要害死某呀!”

    道一挑眉,“那你去不去?”

    许六咬牙,“能不去么!”

    他尝试着靠近百善,多靠近一分,就像掉进了冰窟窿,他吞了吞口水,开始说起百会做的事,“你的父亲百会,在你死前喊了冤枉之后,没有一晚是睡好过的,他将所有的家产散尽,费了六年功夫,布了一个六年前的案发现场,这才将你的冤屈洗干净。”

    百善挣扎得小了些,但仍然没有停止。

    许六回头喊人,“小一师傅,不行呀。”

    道一发现百会的气息又弱了几分,她冲百善大喊,“你一定不知道,他为了帮忙查清真相,以自己的命为阵脚,困住了那几个证人,还有一个衙门里的人,这才逼得他们说出了真相。”

    她又说:“你睁大眼睛看看,百老先生的大限就在今日。弃你十年而不顾,我们也没有让你原谅他,而是让你看看他做的事,再听听他说的话。”

    “毕竟这是你如今,仍徘徊在人世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