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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长乐一路颠簸赶回到了郡主府。

    她眉的间一直紧蹙,唇被咬着已经没有了血色,她的手将披风边攥的紧紧地,还不时地抬手将车帘掀开看向外面。

    任谁都能看出来苏长乐的着急,连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的阿珠都不敢出声。

    苏长乐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慌张过。

    江慎。

    江慎……

    苏长乐一路都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她不知道,如果自己现在迟了一点,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江慎会变成什么样。

    马车刚刚停稳,苏长乐遍提着裙子冲进了府中,直接奔着林怀川的房间跑过去。

    苏长乐一路哒哒,没了往日有礼,直接抬手推开了林怀川的门。

    “怀川,带我去鬼市!”

    林怀川刚刚沐浴完,现在正坐在床边用一块干巾擦拭着头发。

    他只听着外面哒哒跑来的脚步声,就知道来人是苏长乐。

    他虽然不惊讶来人是苏长乐,但是却看着苏长乐这般样子有点疑惑,他将手上的干巾扔到了一旁,随手捞了一根簪子将头发拢上,迎了过去:“你这是怎么了?”

    苏长乐拉着他就往外走:“来不及解释了,路上再说。”

    “你先等等,”林怀川挣脱了苏长乐的手,回身拿了一身衣服,这才跟着苏长乐往外面走,“你这是要冻死我。”

    “要是慢一点的话,可能真的会死人了。”

    林怀川与苏长乐相识已久,知道苏长乐现在肯定是有要紧事。

    他一边跟在苏长乐的身后,一边将自己的衣服穿戴整齐,这才带着苏长乐到了马厩,拉出来平常他常骑的马,一把将苏长乐拉了上来。

    “坐稳,骑马快。”

    苏长乐平常都是坐马车的,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从小就被娇养着。

    “行,快走。”

    苏长乐也不矫情,直接拽住了马鞍,被林怀川拢在了怀里。

    一路疾驰,林怀川带着苏长乐到了一条巷子里。

    鬼市不见人,专设在夜半。谁也不知道鬼市在那里,只能找到散落在市井中的联络人。

    这地方没什么规矩,有钱便是规矩。

    不管是要什么消息,或者是摆不了台上面上的买卖,都可以在这里交易。

    苏长乐早就知道这地方,但她却实打实的第一次来这里,平常若是有什么事,她都会告诉怀川一声,让他来这里对接。

    可是今天,她等不及了。

    林怀川勒住了马,自己下马,随即将苏长乐从上面抱了下来。

    他带着苏长乐七拐八拐的,最后敲响了一家破败不堪的当铺的门。

    这是一条平常苏长乐绝对不会进来的巷子,里面阴森森的,别的店铺早就关了门,只剩下这家当铺的门口灯笼还在亮着。

    明显在等着专门来找它的“客人”。

    当当当。

    林怀川抬手在门上敲了三声,苏长乐也没听到里面的人应答,林怀川便拉着自己进了当铺。

    刚一推开门,苏长乐便闻到了一股子陈腐的味道。

    苏长乐平常的屋子里面都是香香的,哪里闻到过这种味道,她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头。

    当铺里面阴森森的,档口连个人都没有,只有几支蜡烛在里面明明灭灭。

    苏长乐看了看林怀川,发现他也有点疑惑。

    “这里没有人?”苏长乐拽了拽林怀川的袖子。

    林怀川拍了拍她的手,抬手摇了摇挂在档口上的铃铛。

    叮铃铃……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过,待声音渐落,这才听到里面的门吱呀一声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好像还带着小小的呵欠声。

    那人站到了档口后面,对着林怀川和苏长乐道:“有什么能帮到客官的嘛?”

    档口从上到下都被木板遮得严实,只留一个用来交易的方口。

    苏长乐看不见里面的人,只能听出来这里面的老板是个女人——

    还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

    可是苏长乐现在并没有时间仔细想这里面的人,她只上去道:“我现在想要知道一个人的下落,越快越好。”

    里面的声音懒懒洋洋的:“请姑娘把消息都一一告知。”

    苏长乐将江慎的名字还有刚刚消失的时辰告诉了里面的人。

    里面的人明显在纸上悉悉索索的记载,最后待苏长乐将一叠厚厚的银票递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道:“姑娘好大方,此事可是着急?”

    苏长乐点头:“非常急。”

    “这事估计不难,姑娘在此处稍等便可。”

    里面的人说罢,便转身回到了里间。

    苏长乐回头,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林怀川:“你怎么了?”

    林怀川皱眉道:“这当铺换老板了。”

    苏长乐不太懂:“所以呢?”

    林怀川摇了摇头,没打算说,他看着苏长乐道:“就知道你这么着急,肯定是因为那个江慎。”

    说到江慎,苏长乐又担心起来:“你说,江慎会不会出什么危险?”

    林怀川想了想:“感觉不会。”

    苏长乐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她刚刚在骑马来的路上一阵颠簸,把自己刚才乱成一锅粥的脑子都给颠清醒了。

    江慎是她想要的人,甚至他后面还站着魏约。

    如今看来,江慎只挡了傅晏一个人的路,可若是江慎死了,傅晏肯定逃不了干系。

    聪明如傅晏,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惹上这件事的。

    最起码现在不会。

    他的目的是娶自己,可不是杀人。

    还有谁呢?

    苏长乐想不出来,她之所以来鬼市打听江慎的下落而不是大张旗鼓的去找,就是她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盯着江慎。

    林怀川也在想着事情,两个人各有各的心思,都在那里等着鬼市的消息。

    不出一刻钟,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姑娘,那人在此处。”

    苏长乐走了过去,看着从那个方口处递出了一张纸条,那只手十分纤细,指甲上还染着鲜红的蔻丹。

    苏长乐伸手接过纸条:“多谢。”

    “交易而已,姑娘不必在意。”

    那声音说罢,便听着那人转身回了里间,一点都不在意外面的事情,也不在意苏长乐到底是谁。

    将一个生意人的优良品质发挥到了极致。

    林怀川接过纸条扫了一眼,便拉着苏长乐出门骑上了马,疾驰在黑夜之中。

    虎父无犬子,林怀川本就是将军之子,要不是顾及着苏长乐,他还能将马骑得更快一点。

    但就是这种速度,苏长乐都觉得已经很快了。

    要不是因为她担心江慎的话,兴许在半路上苏长乐就要被颠的吐出来。

    林怀川当然将苏长乐护在胸前,一路奔到了白下弯。

    说来也怪,本来金陵一年就没有几场雪,而且就算下了雪也留不住,太阳一晒便全都化了。

    可是现在,却又下起了雪。

    雪花很大,纷纷扬扬的飘在了半空,不一会儿便将地面铺上了一层雪白。

    苏长乐看到江慎的时候,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乌发散落了一地,脸上几滴已经凝固的血触目惊心,围绕在他身旁的一滩滩血迹已经被薄雪覆盖,只洇出了印记。

    他……还活着吗?

    苏长乐瞬间摒住了呼吸,她看不到江慎胸膛的呼吸起伏,也看不到江慎的动作。

    他就那么静静的躺在那里,剩下的只有满眼被雪覆盖在底下的红。

    苏长乐被林怀川抱下了马,本来她应该哒哒的跑过去的。

    可是现在……

    苏长乐顿在了原地,她看着这一幕,好像不能思考了一样,只剩下嘴里面喃喃的叫着:“江慎,江慎……”

    林怀川以为苏长乐是被吓到了,于是自己自己抬步走到了江慎的旁边。

    他蹲下身,用手指探了探江慎的鼻息。

    他暗暗的叹了口气,转头对着苏长乐道:“过来吧,还有气。”

    “江慎!”

    苏长乐听着林怀川这么说,这才哒哒地跑了过去。

    原本干净的绣鞋隔着雪踏在了血迹之上,只留下一排排带着血色的小脚印。

    苏长乐扑到了江慎的旁边,看着他的脸色比刚刚在远处看见的还要惨白,她不管不顾的伸手,将江慎的脸上的血迹给擦了下去。

    “江慎,江慎!”

    苏长乐叫着,但是江慎并不应她。

    “别着急了,人都找到了还慌张什么,现在重点是给他找个大夫,要不然现在就算没死,一会儿说不定也会被冻死。”

    林怀川本来就讨厌江慎,嘴里面说出来的话当然也没什么好听的。

    他觉得自己还能想着把人救活,就已经很给江慎面子了。

    苏长乐点点头,看着乖乖等在原地的马:“怀川,你带着江慎骑马去找大夫吧,我自己能回去!”

    “那怎么行?”林怀川皱皱眉,“这大晚上的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要是王爷王妃知道了,还不得过来跟我闹?”

    “那怎么办?”苏长乐想了想,有点为难,“那匹马也不能三个人一起吧。”

    “你把我的宝贝当什么?!”林怀川哼了哼,下意识地就想把江慎扔在原地不管好了。

    可是……

    林怀川看了看那个蹲在地上满脸担心的小姑娘。

    算了。

    林怀川咬了咬牙,将江慎从地上拽起来,一路拖着最后扔到了马背上,随即他又将苏长乐扶着上了马背。

    苏长乐上了马,下意识地搂住了江慎,不让他掉下去。

    “那你呢?”苏长乐问道。

    林怀川显然心情十分差,他不断安抚着因为外人骑在马背上而有点暴躁的马:“当然是给你们牵马喽。”

    待安抚好了马,林怀川抬头看着苏长乐:“他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抱紧点,别摔下来。”

    “嗯嗯,你放心。”

    “真是欠你的,你可要好好想想回去怎么报答我。”林怀川哼着,牵着马往最近的医馆走。

    “那是当然啦。”苏长乐迅速的回答。

    他们两个都没有看到,原本应该昏迷的江慎,他的指尖动了动,眼睛也微微的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