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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挂靠。

    不知……挂靠?

    “哎哟小娘子!”耳边传来寻春一声惊呼,“莫再放碳了,小心别烫伤了你的手。”

    云弥骤然回神,反应过来自己在为谁走神,齿尖啮住了唇瓣一角。

    今日她自然是骑不了马的。

    衡阳指控了足足一刻钟,说凝骢给她是暴殄天物。又勒令她负责准备今日要用的铜烤炉,这才痛心疾首地翻身上马。

    如今对着衡阳,她就像一个孤苦行在悬崖边的人,随时都害怕被浪头吞噬,露出已经皲裂不堪的地表。

    但是——

    平心而论,李承弈私下里虽然待她总是态度乖张,说话也难听,却没有真正让她涉过险境。

    寅正刚过他就将她叫醒,脸色还是不大好看,冷着表情给她胡乱穿好了襦衫和间裙,又拿一件自己的鹤氅,以更深露重为由,硬是把人裹紧了。

    临出门前,更是不知道从哪取来一副玄色幂离,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他不愿意主动说话,也不搭理她,但还是坚持用这种别别扭扭的姿态,步行送她回了自己住的宫室——离衡阳的院子极近,云弥目送他时,心脏蓬勃跳动。

    她知,这一路状似闲适,也是因为他已经提前安排东宫十率府的亲卫打点过了。不会有人,有机会遇到他们。

    他从不放她一个人走。

    在长安时亦如是。他要见她,定是过贴身随从的手直接跟寻春对接。之后无论是去东宫,还是他在城南的别院,事毕,必会跟着坐在马车里,亲送她回国公府。

    李承弈很讨厌,但并不让她这段难堪的折返路途真正伶仃飘零。

    这当然是稀罕的怜惜了。她初时也感动过,连带着同他告别的眼神,都沾染一些本不应该存在的缱绻。不料此人冥顽不灵,只冷淡解释:

    “你我虽各取所需,但我并没有不拿你当人。”

    她想了三天这句话的意思,最终得出结论:李承弈是在委婉表达,他是看不上她,但她也不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伎子。

    诚然这个逻辑还是让人心口发闷,但终归比一个人去一个人来,要多一点体面。

    他昨夜骂她不知挂靠,大抵就是在含沙射影,明明已经对她足够好,怎么就是不肯驯服。

    云弥苦笑。

    她还不够顺从吗?如果她能得一本讨李承弈欢心十八式,他会对她印象好一点,甚至……稍微欢喜她一点点吗?

    *

    春搜至第二日,已不如昨天那般热闹。各家皇亲贵戚公府侯门的儿郎们三三两两盘坐吃酒,女孩们则围拢在一处闲话。

    能跟来皇家春搜的小郎君小女娘,家中爵位都不会太低,少说呢,也得是个郡公。彼此之间都颇为相熟,又动辄沾亲带故,聊的话题,自然也就私密一些。

    比如现下,房陵郡王家的齐三娘,就红着脸苦恼亲事:“你们是不晓得,晋王虽人生得孔武,却委实是个呆子。那日他邀我去西市,我欢天喜地打扮了去,他却一本正经道,‘小娘子这般簪金戴银,虽然好看,却极易被西市那些个白日闯、跑灯花盯上’。”

    晋王正是当今圣上第七子,李承弈同父异母的阿弟。

    她卖了个关子,养在深闺中的贵族女郎不懂这些民间戏谑,便有心急的催问道:“这白日闯、跑灯花是何许人物?”

    齐三娘便耸了耸肩,撇嘴道:“贼。我当他是被我惊艳,却原来是怕我被偷。”

    一阵低低的笑声便响起了。

    平阳郡主笑了半晌,歪歪脑袋道:“李家的儿郎们,多半是不通人情的。瞧太子堂兄,多么瑶环瑜珥的人物,如今亲事也没个着落。”

    话题骤然被引到李承弈身上。

    云弥原本也跟着浅浅地笑,听得这一句,挑拣桑葚的手指都停下。

    衡阳从她掌心里把桑葚勾过去,扬声道:“我阿兄才不是因为不通人情呢——他只是眼光高,非要寻个同他两情相悦、相知相惜的好女娘。”

    云弥垂眸。

    忽然就想起昨夜,他恶声恶气说了那句“你断然不行”后,又不知哪来的气性,将她翻转过去入着,咬字道:“再有,虚与委蛇之辈,我也是最不喜欢的。肌肤缠磨不过身外之物,心不在一处的人,最是可恨。”

    ①瑶环瑜珥:比喻品貌美好的年轻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