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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姜娘子相亲记

    岚芝捧着茶碗抿了口,继续道,“原来,那日将军婉拒公主心意后便主动修书一封送去皇宫,也不知那信里写了什么,据说圣人读罢信后感动不已。

    “圣人非但未责罚陆将军,还当着那群告御状的大臣们的面,对陆将军赞不绝口,称他赤胆忠心天地可鉴,为国为民鞠躬尽瘁,随后还大加封赏,此事传入民间轰动一时,陆将军信里究竟写了什么更是众说纷纭。”

    听到这,春汐忙问:“所以那信里究竟写了什么呢?”

    一气说这么多话,岚芝满面红光:“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总而言之传什么的都有。”

    姜妧听够了故事,满足地眯上眼睛:“此人果真不简单,得罪了圣人不仅安然无恙,还能受到赏赐,这分明就是个狡猾的老狐狸。”

    想了半晌她又道,“行啊岚芝,没想到你居然知道这么多事,有你在,日后我若想打听哪个人岂不是不用费半点力气了?”

    岚芝谦虚地笑笑:“小娘子过奖了,这都是京都人尽皆知的事,算不得什么。”

    姜妧摩挲着下巴点点头,转而又问:“那我再向你打听个事。”

    “小娘子尽管问就是,奴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bbzl

    她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陆绥与宫里的那位丽妃是何关系?”

    这话说出口,舆内默了片刻。

    岚芝微微诧异:“小娘子怎会知道丽妃?”

    “自然是……从旁人那里听说的,不过他们话只说一半,我也是一知半解。”

    姜妧诓起人来脸不红心不跳,岚芝了然点头,忽而悄悄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看。

    “小娘子,那位丽妃与陆将军的关系轻易提不得。”

    闻言,姜妧和春汐异口同声道:“这是为何?”

    岚芝抿抿唇,思索少许后低声道:“这位丽妃本名柳茜,自入宫后深得圣眷,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父亲原任中书侍郎一职,如今已官拜尚书令,深得圣人信赖,可若当初陆家两个男郎未曾战死沙场的话,想来这柳娘子也不会入宫了。”

    “陆家两个男郎?”姜妧蛾眉紧蹙,“这又是何意?”

    提起陆家儿郎,岚芝神色哀婉,轻叹一声后忆起往昔来。

    “如今的陆大将军上头原有两个兄长,大兄名唤陆祁,二兄名为陆澈,兄弟三人岁数相差无几,大郎与二郎皆为武将,三郎则做了文士。想当年陆家三位郎君英俊无双,意气风发,三月三策马同行,引得多少娘子顾盼流连,任谁见了陆公和陆夫人不道一声好福气。

    “柳家与陆家世代交好,那柳娘子与陆家三位郎君是儿时的玩伴,四人青梅竹马形影不离,少时倒还没什么,后来几人都长大了,少年情谊也变了样,大郎与二郎都爱慕上柳娘子,两家长辈也有意让柳娘子嫁入陆府。

    “不过他兄弟二人并未因为这个互生嫌隙,而那柳娘子也一直未点明自己的心意,彼时正值突厥来犯,大郎主动请缨上了战场,结果遭到敌军包围,得到消息,二郎即刻向圣人请旨带兵增援,没想到,兄弟二人这一去便再未归来。”

    讲到这里,几人皆是唏嘘不已。

    岚芝又叹了口气:“两位郎君的死讯传到京城,陆公夫妇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时间阖府上下悲痛欲绝,不等棺材运到长安,陆夫人就一病不起了。”

    舆内气氛骤然沉重起来,春汐听得泪光盈盈,哽咽道:“好可怜。”

    寥寥几句话,却已足够让人感受到这其中的惨烈。

    姜妧忍不住也叹了口气,轻声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的事,奴也是听人家说闲话时偶然得知的。”岚芝复又抿了几口茶,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原来那柳娘子心悦的,既非陆祁,也非陆澈,而是陆家小郎。”

    “你是说,陆绥?”

    “正是,可那时候柳娘子的父兄皆认为陆家已逐渐衰败,便未再考虑与陆家结亲,而是强行送柳娘子入宫采选。”

    姜妧蹙眉:“那陆绥对她又是何态度?”

    “这个奴也说不准,不过坊间有人曾说,柳娘子入宫前夕曾去找陆将军表明心意,还想让他去柳家提亲,不料却惨遭陆将军拒绝bbzl  。”

    姜妧垂下眼眸,长睫轻眨两下:“没想到他还当真是个不近女色的。”

    岚芝笑笑,继续道:“柳娘子做了嫔妃不久,陆将军不顾父亲反对,决绝地弃文从武,陆将军一气之下将他赶出陆府,大骂他是不孝子,从那之后,父子二人似乎再未说过话。”

    听到此处姜妧长舒一口浊气,叹道:“想想也是,陆公的两个儿子都死在战场上,身为父亲,他如何还能放任自己最后一个儿子去送死呢。”

    岚芝亦道:“是啊,不过陆三郎大抵天生就是做将军的料,上阵杀敌第一年便捷报频传,一举将突厥军击溃驱离,从那之后更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圣人龙颜大悦,破格提拔他为一品辅国将军,百般恩宠,万般器重,可即便如此,丽妃与他之间的那些事,却是万万不能在圣人面前提起的。”

    话说到这,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已十分清晰,姜妧一时间百感交集。

    “虽未见过那两位为国牺牲的陆家儿郎,可我大抵也能想象到,那该是何等的忠良傲骨,真没想到竟会落得个如此结局。”

    春汐早已被感动得稀里哗啦哭起来,抽抽搭搭道:“陆将军平日里看起来很冷漠,可我想,一直以来他一定很伤心吧,毕竟,陆家三杰就只剩他一个小郎君了。”

    经她这一说,姜妧眼前不由的浮现出陆绥的模样。

    从未料到,那样一个不苟言笑冷面寒铁之人,背后竟经历过这么多悲痛之事。

    “万幸陆将军还有一个妹妹与他作伴,不过陆将军立功建业后便自立门户了,听说陆公不许他踏入陆府家门,也不许陆家小娘子与之往来,不过这些也都是传闻,事实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姜妧换了只手托腮,心头莫名有些感伤,身为旁观者尚且哀其所哀,更遑论亲身经历了丧子之痛,丧兄之痛的陆家人了。

    见她神色凝重,岚芝面露愧疚:“怪奴不该多嘴,惹小娘子伤坏了。”

    姜妧摇头未语,越过帘缝望向窗外,草木知春,山野烂漫,寒冬已然过去,暖春触手可及。

    那命染黄沙,死于边野的将士们,想来定已化作春晖,回归长安故里,照耀大奉子民。

    *

    从大慈恩寺回来没几日,姜妧收到杨觅音送来的帖子,说是邀她去府上喝茶。

    她看到这张帖子时满脑就五个字——

    终于解脱了!

    这几日,齐氏替她筛选了几个门当户对的郎君,又遣中间人安排着让她相看,这不,前日她才在曲江池芙蓉园里见过太府卿家的李四郎。

    虽说本朝民风开放,但男女有别的观念依然深入人心,是以她并未亲自露面,彼时便躲在屏风后头只远远的瞧一眼。

    眼见的此人瘦骨嶙峋,萎靡不振,眼下泛着青,说话前得扶着石案喘上一会儿,走起道来还需仆人左右搀扶。

    姜妧心中郁闷,当即便携春汐岚芝她们打道回府了。

    齐氏听罢bbzl  缘由不死心,从媒人送来的画册里一顿精挑细选,而后挑中了光禄寺卿家的魏小郎,还再三向姜妧保证,此人长得虎虎生威英俊伟岸,且肚量大,逢人就笑,一瞧就是个好脾气的。

    她虽不情愿,却也不想让母亲白白操劳,临去前还精心收拾一番,这回她戴了帷帽假装路人,抵达提前约好的文香阁后,找了个角落位置先行坐下。

    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后,那魏小郎可算是到了,可当看到他的真面目时,姜妧却傻眼了。

    的确虎虎生威,毕竟那身走起路来左右乱晃的肉可不是白长的。

    也的确逢人就笑,不过当那过路人不小心碰着他时,他便会当场来一出龙吟虎啸。

    春汐劝她:“来都来了先再看看。”

    岚芝也劝:“是啊小娘子,总不能浪费了咱的喝茶钱。”

    于是她强忍着又坐了会儿,可这魏小郎也不知是不是忘了正事,与媒人攀聊前竟先叫店家上了四盘蒸羊肉,五屉包子,一坛烧酒,甩开膀子不管不顾地吃喝起来。

    姜妧就这样一壁喝茶一壁瞧他吃肉喝酒,后来总算坐不住了,不过好在离开前终是听他向媒人打听她一句。

    问的却是:“那姜家娘子胃口如何?”

    媒人许是以为这等糙人都喜欢小鸟依人的女子,于是答曰:“姜小娘子身量小,食量也小,平日最爱吃些清淡素食。”

    不料那厮听到后竟不屑地哼了声,说这样的女子太娇气,不好养活。

    气得姜妧两眼翻白,一口老血险些沤出来,当晚回府后便向齐氏倒起苦水,齐氏一听也动了怒,即刻遣人将那媒婆叫来斥了顿。

    媒婆一壁陪着笑,一壁话里话外暗讽姜妧眼比天高,临走前还丢下一句,依着她那择婿条件,恐怕只能盼着二郎神早日下凡了。

    一番话惹得府里人背地里暗自取笑她,姜妧气不打一处来,晚膳也没用便早早歇下了。

    可卧床半宿翻来覆去也没睡着,后来迷迷糊糊中又做了个梦。

    这回做的倒不是先前那荒唐离奇的太后梦,不过却比这还要离谱——

    她她她竟梦见陆绥了!

    可幸的是,梦里的陆绥可比前几日见到的真人温柔多了,居然还会冲她笑,还笑得异常好看。

    姜妧一梦惊醒,捂着怦怦乱跳的心口久久不能平静。

    后半夜她再也未眠,脑海里反反复复只剩陆绥那一口大白牙。

    姜妧一个鲤鱼打挺直接坐起来。

    还盼什么二郎神,这不就有个活生生的陆三郎么!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赴约

    翌日清晨,姜妧用罢早膳后便乘马车去杨府赴约。

    杨府位于常乐坊,在姜家东南角位置,这一路驶去势必要途经靖恭坊,而这靖恭坊最有名的,当属那御宁街上最气派的辅国将军府。

    时至巳时,街上时有行人车马经过。

    姜妧特嘱咐车夫路过将军府时稍停片刻,坐在一旁的岚芝小声提醒道:“娘子,若打御宁街走就得多bbzl  绕路,恐怕会耽搁不少时间。”

    “如此。”姜妧了然,随即又说,“那还是走近路吧,反正来日方长,也不急这一时。”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两个婢女皆是一愣,她却只是扬了扬唇,未再多言。

    马车缓缓行入靖恭坊时,姜妧正撑着额头小憩。

    此时,陆绥刚从京郊回来,手握缰绳御马前行,崔四不远不近跟在一侧。

    与那架马车擦肩而过时,崔四格外留意一番,稍加思索后朝走在前头的陆绥唤了句。

    “郎君,方才过去的,似乎是姜尚书家的马车。”

    陆绥未止步,不咸不淡地说了声:“所以呢?”

    声音听不出情绪来,崔四则自作聪明地答道:“我朝男子很少乘车坐轿,所以,这车上坐的该是姜家女眷,且极大可能是那刚回京不久的妧娘子。”

    陆绥身子一顿,半晌冷冷地笑了声:“既然你对姜家如此上心,待会儿回去后,收拾收拾行李去姜府吧,我亲自替你跟姜尚书说说,保证他将你留下。”

    听到这话,崔四立马缩回脖子:“是奴多嘴了,郎君息怒。”

    陆绥这才回头瞥了一眼,目光却是落在那渐行渐远的马车上,旋即一言不发转过身去催马前行。

    直到快抵达府邸时,他忽然收紧缰绳,马儿霎时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