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仗着我爱你》 第1节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你就仗着我爱你 作者:尤小七 文案 本文又名《情债》、《妖精修炼手记》 庄清研常年占据著圈内头条新闻,男人们为她神魂颠倒,女人们背地就骂:“妖精”! 庄清研笑,她就是妖精,貌美、狡黠,用脸蛋与头脑征服男人与世界。 没人知道,多年前她也曾是个天使,单纯、善良,守著所爱的男人,以为就是全部。 可那个天使,被陆澹白谋杀了。 五年了,陆澹白,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变成妖精的我,会来向你讨这笔情债。 不正经小段子: 某日陆先生电台深情告白:清研,多想你在礼堂为我白纱拖地。 庄清研:呵呵,我只愿在你葬礼上盛装出席。 陆先生:也好,生同枕,死同穴。 庄清研:呸,想得美,谁跟你一起死! 陆先生:不想死,那就陪我好好活。 看文提示: 1,女主前弱后强。男主:陆澹(tán)白。 2,1v1、略带悬疑、结局he。稳定连载,开坑绝不弃坑烂尾,放心跳。 3,小透明文笔拙劣,但视文品如命,保证作品皆为原创,也请各位同仁尊重我,如遇抄袭或碰瓷找茬必追究到底。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主角:陆澹白、庄清研 ┃ 配角:沉碧如、杨立 ================ 1.chapter1 夜宴 楔子 暮色昏暗,大雪纷飞,萧瑟的天气挡不住节日的欢腾。花木掩映的宅院内,派对正在进行。 灯光将别墅照映如水晶宫,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悠扬音乐中,红男绿女翩翩起舞。 酒酣舞热,却有人独坐一侧自斟自饮,身姿投到墙上,斜长的一片阴影。 几个衣著性感的女郎端杯过来搭讪,“海,帅哥,喝一杯?” 男人低头喝酒,并不理会。 “这么热闹喝什么闷酒啊,不如我陪你跳支舞?”其中一个女郎搭上男人的肩,丰盈的胸贴上男人后背,一个无声的诱惑。 一直低头的男人抬首,昏暗的光线掩不住他的好皮囊,剑眉乌目,高鼻薄唇,只是神情淡漠,眸里有些倦意。 他利落避开女人的手,女人发爹再欲黏上,一侧有人影倏然闪出,黑色西装下腰囊鼓鼓的某物对准了她,显然持有家伙。 女人吓得脸色煞白,黑西装男冷脸道:“我们陆先生不喜欢人打扰。” 女人们惊恐离开,走远后拍著胸口,心有余悸地说:“刚才那就是陆澹白?” . 狂欢还在进行,陆澹白继续自饮,西装男看他伏特加一杯接一杯,劝道:“陆先生,您别这样糟蹋自己了,前阵子才胃出血进的医院!” 陆澹白手不停,继续满上一杯:“这是报应。” 他欲将杯中酒倒入口中,突然有抹亮红自眼角掠过。 是女人的裙摆,极明艳的红,像秋日的火烧云,穿过舞池人群,昙花一现般穿了出去。 只那一眼,陆澹白眸光猛地凝住,手中酒杯碎裂在地,谁也没想到,这个方才神色淡漠眸光疏离的男人,风一阵冲了出去。 屋外风雪呼号,满是冬日颓废的落叶气息。硕大的庭院七拐八拐,当陆澹白拐过最前方的矮墙时,红影不见了,空旷的后院除了呼啸的风雪,什么也没有。方才的一切像一场幻觉。 陆澹白向虚无中伸出手,似想抓住刚才的影子,“清研!是不是你回了?” 黑西装的下属跟过去,“陆先生,回去吧,是您看错了!” 男人拂开他的手,疯了般在雪中找寻,嘶喊响彻院落,“清研!清研!!清研!!!” 下属终于忍不住,“陆先生您醒醒!庄小姐没了啊,早在五年前就没了!” . . . 第一章 五年前。 初冬的天有些冷意,庄清研跨出机场时,被扑面而来的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第2节 她拖著箱子,步伐很快,咖色风衣与长围巾将她身姿烘托得妙曼修长。身边不时传来路人的目光,她没理会。 她自幼生的美,到哪都会引起高回头率,若是去考北电上戏的话,没准得博个“最美艺考生”的头衔来。 可她的家境让她无需出道,更重要的是她出身书香名门,父亲对她这独女管教严厉,一心想将她培养成国画大师,绝不会让她进入鱼龙混杂的演艺圈。 风越来越大,庄清研裹紧了围巾,在机场外招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去医院!”语气急切。 家里没来接她,往常她放假回国,家里的司机都会准时守候在机场外,今儿没人来,显然家中情况已乱到极点。 出租车司机是个爱唠咳的,一面开车一面问,“姑娘,你这风尘仆仆的,大老远来吧?在国外做什么呢?” “留学。” 司机疑惑:“咦,不对啊,这才11月,还不是放假点啊,国外的大学这么早就放假吗?” 庄清研心不在焉看手机,“我是家里突然出事,赶著回国的。” 司机见她面色不好,不敢再问。 庄清研脑中兵荒马乱,只紧盯著手机,手机屏幕上一则短信。 “清研,你爸病危,速归!” . 半小时后抵达医院。 穿过满是消毒水的长廊,庄清研拖著箱子奔向最里侧的重症病房,脑中想著父亲的病。 两个月前她父亲查出淋巴性细胞白血病,她几近崩溃,当夜搭航班从意大利回国,可父亲却勒令她回学校好好完成课业,为了让她放心,父亲说找了国内最好的医生,只要定期接受化疗,治愈的希望很大。 彼时她寄希望于那些医生,没想到不出两个月,她便收到国内急电,说父亲病况恶化,她再一次从国外狂奔回来。 踏入病房前她心想,这次父亲如何赶她她都不走,未来她要每天都侍奉在父亲身边。 可推门的一瞬,她呆了。 病床被蒙上雪白床单,静静的房间,光影仿佛被慢镜头定格,所有人哭成一片。 庄清研天旋地转,床边一道身影扑过来,抱著她哭道:“清研……你怎么才来啊,你爸,你爸……刚刚去了……” 哭泣的人是她继母沉碧如,清研八岁丧母,庄父怜惜幼女无母,恰巧那会亡妻的表妹沉碧如离异,想著是女儿的亲表姨妈,有血缘关系总比一般后妈要放心些,于是庄父便将沉碧如娶进了门,这些年两人虽不及亲母女那般亲厚,但也算得上和睦。 沉碧如哭成了泪人,将头拼命往墙上撞,悲痛欲绝道:“老头子你等等我,我陪你一起走……” 众人忙去拉她,正七嘴八舌的劝,就见床那边纤瘦的身影踉跄了几步后,往地上软软一仰。 庄清研晕了过去。 . 醒来时天色已黑,庄清研浑浑噩噩坐起来,屋外云层浓厚,似有冬雨要至,她只觉得心上也压了无数道云层,沉重得无法呼吸。 沉碧如推门进来,端著一碗粥,哄道:“清研,吃点吧!”她说著又抽泣起来,“都怪我不好,你已经够伤心了,我还要那样哭,惹你伤心晕倒……叫你爸爸在天上看了都要怪我……” 庄清研机械地张唇喝粥,脑中却反反复复想著,她父亲没了,没了…… 她猛地推开碗,像个孩子般崩溃大哭,“如姨,我妈没了,现在我爸也没了,我成孤儿了……” 她才刚刚十九,在父亲的庇佑下她无忧无虑,如今双亲俱失,世上最亲的怀抱全都没了。 沉碧如抱住她,拍她的背细细安慰:“怎么会是孤儿呢,你还有我啊,你虽不是我生的,但我一直把你当做亲生的啊……” 她温暖的姿势像是母亲哄著小女儿,庄清研将头埋在她怀里,放声大哭。 昏昏沉沉也不知哭了多久,门外一阵敲门声比一阵急,庄家下属在外面喊:“夫人,不好了,你快出来!” 沉碧如闻言出去,须臾脸色苍白地进来,说:“清研,你在这好好休息,如姨要去处理点事。”她握著门把的手有些颤抖,又加了一句,“再不去,你爸爸的画廊就要完了……” “画廊”两字让痛哭流涕的庄清研一顿,她停住抽泣,“画廊……画廊怎么了?” 沉碧如道:“你爸爸生前投资失败,如今债主催债,我们没钱还,他们就要把画廊拿去抵债。” 庄清研猛地从床上起来,“不行,那是爸爸一生的心血,不能拿去抵债!” 沉碧如垂泪道:“可没法子了,你爸爸虽然名气大,但他只懂画画,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你不知道,去年你留学后,原本咱庄家画廊开得好好的,可你爸突然说要成立影视公司投拍电影,我们劝他别草率,他不听,结果运营不善亏了大笔钱还借了债……如今我们没有钱还了。” 她抽泣半晌,忽然道:“要不我们去求那个张建名,就是你张伯伯,你爸爸的老同学,听说他这几年搞房地产赚了不少,要是他肯出手,你爸的画廊就有救了!” 庄清研一怔,“张伯伯?” “是啊,你爸说那个伯伯可喜欢你了,小时候来家里做客还要把你抱在膝盖上,他自己没女儿,就想认你做女儿……他那么疼你,你去求求他,没准他愿帮忙。” 庄清研擦干眼泪,“好,我试试。” ※ 与张建名约在宋城大饭店某包厢。距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庄清研去了洗浴间。 心中悲痛如山倒,仍是打起精神梳洗,这是外出见人的礼貌。自幼她即便出门拿封信件,长辈都要命她穿得端正整洁,背脊笔直步态从容,父亲说,这是书香望族的脸面与傲骨。 将乱蓬蓬的头发理好,再用冷水洗了把脸,庄清研看向镜里的自己。 她是担得起这个名字的,据说出生时,母亲给她取名“庄清清”,寓意她日后人如清玉,清风高洁。可父亲说名字太素,他希望女儿的人生鲜活饱满。而那时正值盛夏,屋后潭内睡莲开了半池子,几朵绯红睡莲倒影著静水,容色艳艳。她父亲看了半晌,说,把后一个清改为研,清研清研,他的女儿像这一池午后繁花,出淤泥而不染,著清涟而不妖,尽态极研。 渐渐长大的她果然不负所望,遗传了父母标致的容貌,甚至更胜双亲。十八岁那年,她父亲在国际大酒店豪掷千金给她办了场成人礼,圈内出席的公子哥们看著她齐腰长发,一袭水清色纱裙委迤而来,眼都直了。自此创下名媛圈里最想娶的女人记录,她排第二,无人敢排第一。 梳洗好后,庄清研从洗浴间出来。 第3节 沉碧如就在外头,说:“清研,我让司机送你去饭店,你爸的后事还得我料理,我就不陪你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庄清研点头,一个声音却插过来,“我陪清研去!” 说话的是个身材高大的大男孩,是沉碧如带过来的儿子,庄清研名义上的弟弟,叫沉蔚。沉碧如瞪他一眼,“没大没小的,这是你姐,不能直喊她名字!” 沉蔚顶嘴,“什么姐啊,她就大我一个月,还是个丫头片子,大晚上的让她一个人去,我还担心不安全呢!” 沉碧如道:“你别瞎掺和,耽误你姐的时间,葬礼上还有事要你帮忙,跟我一起去!” 庄清研跟著拍拍沉蔚,“小蔚,如姨很辛苦,我一个人不要紧的,就是去吃个饭。” 沉蔚心有不甘,“那好吧,你注意安全,有事立刻打我电话。” …… 夜里七点,宋城大饭店。 张建名比庄清研想象中还积极,早早就到了,还反客为主点了一桌子饭菜,倒让有求于人的庄清研不好意思。 张建名没顾那么多,热情地招呼庄清研吃菜,提起庄父的事他也是一脸沉痛,“哎,天妒英才,你爸可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国画大师,如今去了,的确叫人惋惜……” 张建名今年五十有三,从前跟庄父是校友,早些年也是搞艺术的,后来下海经商,这些年吃喝应酬,身材渐渐臃肿发福。 几杯酒下肚后,他打量著庄清研,语气颇带感叹,“你这丫头一晃这么大了,跟你妈妈年轻时真像……”说到这他啧啧几声,颇有几分向往,“你妈当年可是全校男生的梦中情人,像那个电影明星林青霞……” 庄清研强笑应承,心里焦急画廊的事,陪著喝了几杯后她挑明来意,“张伯伯,其实今天我来是想请您帮个忙……” 张建名面色和蔼,“我知道,你如姨跟我打了电话,你爸爸跟我这么多年朋友,我不会袖手旁观。” 庄清研微感欣慰,却听张建名话音一转,“不过小研,我呢,是个生意人,生意人不做亏本买卖……” 庄清研颔首,“伯伯,我懂的,我爸以前借钱出去也算利息,这是行里的规矩,只要您肯借就好,收几分息我们可以商量,以后我会努力赚钱还您……” “你这就见外了,不是钱的事……”张建名端著酒杯,眯眼端详著庄清研,话音拖得极慢,带著某种暧昧的试探,“是人。” 2.chapter2 逃脱 “人?”庄清研蒙了会,她条件好,这些年追求她的同学朋友如过江之鲤,便连圈里都有不少父辈中意她,想把她娶去做儿媳,但她父亲总以她年纪小,将这些美意都推了。如今张建名这么说,联想到他有个儿子,年纪跟她相仿……莫非张建名是想撮合自己跟他儿子? 庄清研有些为难,“伯伯,你是不是说你们家的哥哥?” “诶——”张建名打断她,“别老喊伯伯嘛?我有那么老吗?你看看我……”张建名起身,突然单手将身侧椅子轻松举起放下,“我这人岁数虽然比你大,但心态身体年轻的很,跟你们年轻人差不多!你以后别叫我伯伯,叫我建名就好了!” 庄清研心里闪过不好的念头,讪讪笑了声,“伯伯,你这是……” 张建名懒得再兜圈,蓦地抓住她的手,眸里迸出灼热的光,“小研,一句话,你要肯跟我,别说画廊,你要再多我都给你!” 庄清研如被雷击,抽回手道:“张伯伯你这是干什么!” “小妮子还倔呢!”张建名瞅著她一笑,下一刻扣住她的肩膀,猛地将她往包厢沙发上压去,他油腻腻的嘴在她脖颈旁磨蹭,“来了就别装了……当年没弄到你妈,现在弄到你也一样,谁让你们娘俩这么勾人……” “不要!”庄清研拼命挣扎,慌乱中踢到张建名,张建名吃痛便立刻翻脸,甩手对著庄清研就是一巴掌,直把庄清研打得眼冒金星,拼尽全力咬了张建名一口,张建名痛得手一松,庄清研趁机往外冲。 长廊那侧守著一个人,是张建名的秘书,见庄清研往外跑,跟著张建名一道去追庄清研。 庄清研大声呼救,楼道上却一个人都不见,也不知是不是张建名提前安排。眼见就要被两人高马大的男人追上,庄清研拎起一旁盆栽向后砸去,摔碎的盆栽碎片与飞溅的土阻碍了追兵的脚步,在男人“草”的爆粗声中,庄清研人一拐,冲进了安全通道。 阴暗的安全通道,庄清研不敢往下跑,她怕张建名的其他下属会在楼下堵她。果不其然,张建名骂咧著拨出去了电话,让人在安全通道口那守著逮人。 庄清研更是不敢往下,但她无处可躲,又不能坐以待毙,急中生智下便轻手轻脚挪了几步,将墙上一个大的消防栓门拉开,纤瘦的身子缩了进去。 她的预料果然正确,张建名喊来好几个下属进了安全通,吩咐道:“她跑不了多远,肯定就在这安全通道,你们都给我找!” 追兵凶狠,脚步纷乱,隔著一道小门,消防栓里的庄清研紧贴著墙壁,心砰砰跳。她不敢想象,如果被逮到,她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越危险越不能慌,她的手悄悄摸到了身后一个小消防气瓶,轻轻拧开阀,一旦对方拉开消防栓的门,她就举起消防瓶一顿猛喷,争取趁乱冲出包围圈。 万幸的是,外面的人并未发现消防栓中的她,脚步远去了,她紧提的心松了松。 但她仍不敢动,因为张建名的声音并未走远。她轻摸出手机,担心拨打110的声音惊动张建名,用的是信息。信息是发给如姨的,眼下除了警察,她能依靠的只有沉碧如。 无声键盘飞快敲出一行字,她希望沉碧如看了短信后能快点来救自己。 就在她打下最后一个字,准备按下发送时,却有一个声音传进她耳膜。 “张总,那丫头还没找到?” 这声音一如往常温婉可亲,可不是沉碧如! 庄清研只觉脑中轰然炸响,就听张建名道:“是啊,跑的够快!等老子抓到了非好好收拾她不可!” 沉碧如轻笑,“张总,要我说你什么好,我给你创造这么好的时机,只差把这小绵羊双手奉上,你居然让她跑了!” 张建名反唇相讥,“呵,果然后妈就是后妈,为了点钱,把自家女儿都卖了!” 沉碧如轻哼,笑里有些冷意,“我可没这样的女儿,这些年我待在老头子身边受够了!每每看到这丫头,我就想起那女人,我恨的呀……如今你把这丫头收去也好,省得我再费力气收拾她!” “得了,少啰嗦,快把这丫头找出来,不然独吞老头子的钱,你就别想了!” …… 两人一面说一面走了,阴暗的消防栓里,庄清研脑里仍是一片空白。 刚才说话的女人,真是过去那个时刻待人温柔亲切、贤淑良善的如姨吗? 她一百个不愿相信,但熟悉的声音与脚步却在提醒她,那是的!就是的! 第4节 她从未料到,这个她从心底尊敬的继母,这个与她有著血缘关系的亲表姨,竟恨毒了她,更可笑的是,对方处心积虑联合他人设下圈套,她不仅懵然往下跳,还感恩戴德将她当做至亲。 黑暗中庄清研想哭,又止不住的浑身发冷,像是寒冬腊月被人兜头浇了一盆水,她拼命捂住嘴,将呜咽硬入喉,强迫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几分钟后,整个楼层陷入安静,寻找她的人都去了其他楼层,庄清研敛住内心悲愤,抓住时机往外逃。 安全通道还有张建名的人,她只能进电梯,电梯里人流量大,一会出电梯时即便张氏的人发现她,她大声呼吸,总有人愿意报警。当然,她还带走了那个可以做武器的消防气瓶。 电梯缓缓而下,她在忐忑中降到一楼,所幸电梯门口没有张建名的人,她绷著的弦松了点,跟在一个清洁工身边,用对方的身体掩护自己,快步向饭店大门走去。 即将迈出大门时,大堂那侧一个张氏保镖眼尖,指著庄清研大喊:“在那!” 一个腿快的保镖当先追来,就在手臂即将拽住庄清研时,庄清研猛地转身,将消防气瓶当头挥去,砰一声男人痛呼倒地,庄清研趁机拔腿狂奔,而后头保镖一窝蜂地追来。 生死关头,庄清研发挥出此生最快的速度,跑!跑!跑!! 酒店外就是马路,尽管她已发挥到极致,保镖们与她的距离仍是越来越近,几近绝境之时,逆著方向来了一个男人,正打开路边一辆车,看样子是从饭店用完餐的客人,他弯腰进了驾驶座,准备驱车离开。庄清研拦住车门冲进车内,大喊道:“快开!” 被一群如狼似虎的保镖追著,她凌乱中也没看清男人面容,只大声喊道:“救命!快开车!” 许是女人的惊慌与弱小能激起男人天生的保护欲,车内男人虽是一惊,却并未像常人那般不知所措。此时后面张氏保安追了上来,挥著手中棒子,拍打车身高声恐吓威胁,庄清研四面楚歌,以为插翅难飞,不想车身一震,男人脚往油门一踩,车子如箭矢般冲出包围圈。 接下来一路,庄清研吊著的心不曾松下半分——张氏保镖也开了两辆车在后头紧追不舍,车流熙攘的马路,三辆车在车流里穿梭追逐。 身后车子时远时近,最险一次快撞到车尾,庄清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听身边传来低沉的话,“扣好安全带,闭上眼。” 是驾驶座上男人的声音,嗓音低而沉,淡淡的语气却透著上位者的不容忤逆感,庄清研不由自主闭上了眼。 旋即她身体向后一仰,就听轰地引擎大响,车子猛然一个大加速,甩开身后所有车辆,流星追月般飙了出去。 路旁行人的尖叫彰显出车子风驰电掣般的速度,除了尖叫,还有呼呼掠过的风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周身渐渐安静下来,显示去了一条人烟稀少的道路。 最终车子缓缓停下,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睁眼。” 庄清研睁开眼,疯狂的追逐让她脸色发白,她往后一看,那些张氏保镖不见了。映入眼帘的是粼粼湖面,看这位置,是h市著名的碧水湖畔。 心有余悸的庄清研看向身边男人,湖水与路灯的影影绰绰中,映出一个端坐的年轻男人,大概二十四五岁,容貌很是风致,像从前庄清研看过的民国剧,俊逸安静的男主,正面乌眉俊目,侧颜鼻翼高挺,唇形削薄。 这清隽的面容倒是让庄清研微愕,这一路她来不及打量他,就听他的声音了,那样强势的气场,她以为对方起码有三十多岁,没想到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更诧异的是他的胆量,在街上随便载一个陌不相识的女人,在黑帮般的保镖疯狂追逐中还能从容将对手甩开……这样的气场与魄力,绝非简单人物。 就像他的车——庄清研扫扫车身,她对车并不熟悉,也能从高大上的车内饰窥出这是辆豪车,不然刚才也不会一加马力就轻松甩掉张氏保镖。 “看够了么?”端坐的男人终于出了声,声音微冷,又有些不耐,似乎不喜旁人端详她。 庄清研忙道:“对不起,刚才谢谢你啊。” 男人没客套,开门见山问:“刚才那些人……是你的仇家?” 庄清研不知如何回复,给了个含糊的话:“算是吧。”又道:“我现在很危险,你能不能好人做到底,把我送到警察局,我去报案。” “警察局就安全了?”男人轻笑,“看刚才那些人,应该是张氏的,张氏跟白道有些关系,你去报警,没准是自投罗网。” 庄清研不说话了。 虽然她不知道他是谁,又为什么能一眼看穿张氏人的身份。但他说得对,张建名的确与许多部门交好,警方里没准就有他的关系网。 庄清研怔在那,警方不能依靠,回家沉碧如只怕已织好更大的网等她……前无依靠后是陷阱,这硕大的城市,她竟不知何去何从。 仿佛看出她的迷茫,男人道:“除了警方跟家,你就没别的路吗?比如什么可靠的亲戚或者朋友?” 经他一提醒,庄清研理智回归,“对……我去找福伯。” 福伯是他父亲的老乡,从前家穷,来h市投奔他父亲,后来做了庄氏的管家,这些年对庄家忠心耿耿。这次她回家没见福伯,问起来,沉碧如说福伯年纪大了,不适合做管家了,给了笔钱他,让他颐养天年去了。 如今想想,或许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福伯为人精明,如果沉碧如真图庄家钱财,或许是福伯有所发觉,所以才被沉碧如撵了出来。 想到这庄清研说:“先生,麻烦您送我去城西丁字巷。” . 车子二十分钟后抵达丁字巷。 福伯的老宅一如既往矗立在风里,庄清研的心稍微放松了些,她推门下车。 下车后走了几步,她一回头,那辆豪车还停在巷子口,男人坐在驾驶座上,并未急著离开,而是点起一支烟,隔著朦胧的灰青色烟雾,正往她的方向看。 庄清研向他看了片刻,问出盘旋在脑里许久的话。 “先生,您怎么称呼?” 男人不回话,庄清研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是谁,以后我好报答你。” 清幽月华下,男人轻缓吐出一口烟,随著那圈烟雾一起逸出的,还有他微凉的声音,像这一刻的月光。 他说:“陆澹白。” . 冬日的寒风呼啸,枝桠在夜色中乱晃。 在这间简陋的房子里,庄清研不仅没看到熟悉的福伯,且任凭她如何敲门都没人回应。末了隔壁的邻居被吵醒,一个拘偻著腰的老太婆走了过来,用缺牙的嘴说:“你找刘永福?他不在这了,他被送到精神病院了!” 庄清研像被人劈头打了一闷棍,“你说什么?精神病院?” “他不是给大户人家做事吗?做的好好的,可前些日子突然来了一群人,说他有精神病,强行将他绑去了精神病院!” 在奔往精神病院的路上,庄清研脑里兵荒马乱。 一件件变故接踵而来,她无法预测到后面还有什么,但能肯定的是,福伯不可能得精神病,而也正因为这种肯定,局面更显得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第5节 3.chapter3 营救 按照邻居婆婆的指示,庄清研赶到了城南的精神病院。据说这里并非正规精神病院,至于为何选在此处,恐怕是企图控制福伯的人,想要在程序上更粗暴快捷。 一轮月挂在空中,天地间苍白的冷光中,庄清研进了医院。 都大半夜了,楼内还能听到各种声音,有的疯笑唱歌,有的嚎啕大哭,有的因拒绝吃安眠药而尖叫,这郊区的夜,听得人心里发毛。 四处打听后庄清研找到福伯的病房,外面却锁著道铁栅栏,旁边坐著个中年女人,似乎是个管事的,问庄清研:“这么晚了还来探望?有预约吗?” 庄清研仰著脸,摆出学生的天真无辜劲,“我是刘永福的外甥女,在外地上学,听说他病了,急忙来看他,也不知道预约这回事。” 管事的眼风在庄清研大衣兜里飘了飘,“没预约可不好进去。” 庄清研忙从兜里摸出几张红票子,“大姐,这就算我请您吃夜宵了。” 管事摸摸钞票厚度,摇头,“上头交代了,刘永福不是一般的病人,不能随便让人见……我要是偷偷让你见他,万一被察觉,那可掉得大。” 这话更加剧了庄清研的不安,沉碧如将福伯控制在这,还不许人探望,一定有猫腻。她狠心将腕上k金手链取下,塞到管事手里,“大姐,我来的匆忙,没带太多现金,这就当给您的见面礼。” 管事掂了下手链重量,满意一笑,头朝房间一摆,“进去吧!” 狭隘的房内就只有福伯一人,推门一霎,庄清研愣住。 这个从小慈爱陪著她长大的老人,过去年过六旬精神矍铄,可现在头发霜白,神情憔悴,短短数月像老了数岁。 见了庄清研,福伯先是一怔,随后踉踉跄跄奔过来,悲愤道:“丫头,我没有精神病!是沉碧如故意把我送进来!” “她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我发现了事情真相!你爸根本不是自己得的病,是沉碧如在新书画室里用了大量超标甲醛的家具……你爸在那书画室里呆了一年,算是活活死在这些家具手上了!这女人蛇蝎心肠,之前的温良贤惠全是装的!” 庄清研震在当场,原本她以为沉碧如至多是图谋庄家财产,却没想到,她不仅是图财,更是害命。 更残酷的还在后面,福伯道:“丫头……你爸是活受罪啊!沉碧如在病房逼你爸写遗嘱,你爸不肯,他想把东西留你……沉碧如恼羞成怒,为了折磨你爸,居然以治疗为借口,找人活活切开了你爸的气管……” 庄清研只觉天旋地转,脚都站不稳当。她无法想象,那个在世人面前温婉可亲的继母,要有多蛇蝎心肠,才能那般折磨她的父亲,更不敢想象,她至爱的父亲,在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最后,承受了多少非人的痛苦。 她心如刀绞,蹲下身去捂著胸口,痛到极致却哭不出来。 窗外弯月隐入云层,夜色浓如墨,得像看不见光的未来。须臾,地上的庄清研缓缓起身,对福伯说:“我不能让爸爸冤死……” 福伯也擦干了泪,“丫头,其实住院前,你爸就预料自己时日无多,他悄悄立了份遗嘱藏在我这。我们现在想法出去,照规矩,明天沉碧如就该给你爸操办葬礼,到时我们拿著遗嘱去……哦,我那还有沉碧如安装致癌家具的证据,届时我们人证物证齐全,大庭广众下揭穿她的真面目!替你爸讨回个公道!” “好。” “只是怎么出去呢?” 庄清研朝窗外瞅瞅,目光再转到屋内,皱巴巴的被单在床上卷成一团,她眸光微亮,“有了!” …… 十分钟后,病房外的管事过来嚷了声,“探望时间到了!” 房内没动静,管事伸手敲敲门,还是没动静,她推门一看,却见病房内空荡荡,紧锁的窗被人打开,风扑棱棱吹进来,一条绞紧的床单从窗台垂下去——这是二楼,里头的人将床单当绳索,顺著床单滑下一楼不是不可能。 管事的呼喊顿时传遍医院,“来人哪!病人跑了!” 荒草丛生的医院后院,一老一少正在狂奔,庄清研边跑边道:“再前面就好了,有条小路,我们溜过去!”她来时围著医院观察了一圈,发现后面有个小门,似是给医院食堂送粮油留的。而看门的正在打盹,所以她来时才能溜进医院。 话未落,身后突然传来吼叫,“别跑!” 庄清研扭头,就见六七个保安气势汹汹追来,领头的竟还牵著一只硕大的德牧! 疯狂的狗吠声,一老一少加速往小门那冲。 只要逃离小门就成了,庄清研来医院时想著要救人,就让出租车司机等在了后门,以便好接应,只要冲出最后一扇门就大功告成。 可到了小门那庄清研一怔,来时偷懒打盹的门卫此刻居然醒了,正一脸戒备地看著两人,“你们俩干嘛的!站住!” 才出龙潭又入虎穴,庄清研急中生智伸手往后一指,喊道:“记者同志这里非法行医!” 门卫忙将头往后一扭,黑压压的什么也没有,就在这时猛地一捧沙土飞扬,他双眼瞬时被迷住,视力一片模糊,而那边庄清研趁机大力撞开他,拽住福伯冲出了小门。临去时她还飞快关上了门,给追兵制造阻碍。 门外北风料峭,身后追兵如蝗,庄清研对著气喘吁吁的福伯说:“福伯,到路上就好了,我喊了车……” 话没说完,她的表情僵住。 等在后门接应的出租车不见了,空荡荡的马路除了风与树影,什么都没有。 她脑袋瞬时大了,就在以为功亏一篑时,一辆车轰地出现在她面前,接著一个清淡又略显强势的声音传来:“上来!” 庄清研一愣——驾驶座上的男人衬衣笔挺,侧颜清隽,可不是之前载她脱离张氏虎口的陆澹白? 没时间细想,庄清研拉著福伯上去,啪一声车门关上,在一群保安挥著棒子的追赶中,车子箭矢般远远去了。 …… 在这条离开精神病院的道路上,庄清研一面喘气一面问陆澹白,“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她可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巧合,他定是特意在这等她。可他不是在送她到丁字巷就离开了吗?怎么又会出现在疯人院? 陆澹白声音淡淡地,“早在刚到丁字巷那会,我就知道你要扑个空。” “为什么?” “巷里的老房子全都干干净净,只有你找的那间房门口堆了厚落叶,这说明房子很久没人住,所以才没人打扫屋门口。” 第6节 庄清研回想了下,还真是,只是当时她满心急切忘了观察。 管中窥豹,陆澹白从细枝末节就能分析事情走向,可见这人心之敏锐。 陆澹白接著说:“后来我想喊你,就见你急忙忙出来,搭了辆出租车往南走,我就跟著出租车到了精神病院。但你下车后第一反应不是堂堂正正进医院,而是围著医院走了一圈,我猜你用非正当的途径进去,自然也会用非正当途径出来,所以就等在后门……果然等到了你。” 庄清研对他的观察判断力愈发佩服。 …… 半小时后,车开回了市区,一直沉默的福伯突然说:“丫头,我回丁字巷……拿东西。” 碍著陆澹白,他说的含蓄,庄清研心知肚明他指的是遗嘱跟证据,但两人刚从疯人院逃出来,福伯掌握了太多秘密,沉碧如多半会派人追来……庄清研不放心福伯一个人,便道:“我跟你一起去。” 陆澹白风轻云淡□□一句话:“拿东西一个人就够了,另个人可以做其他事,这样两个人的力量才能最有效发挥。” 这无意的一句话提醒了福伯,“对,丫头,我去拿就够了,你别担心,那地马上就到,是我的熟人,很安全。” “可是……”庄清研仍是不放心。 福伯道:“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别担心我这个老头子,你有更重要的事,赶紧打电话联系你表叔。” 庄清研懂福伯的意思,明天葬礼就她跟福伯两人,只怕势单力薄,她母亲娘家还有两个表叔跟一些亲戚,就在隔壁t市,届时自家人多,一来可以为她这父母双亡的孤女撑场面,二来也好主持公道。 话到这份上,庄清研只能颔首:“好。” 福伯点头,要离开时突然又顿住脚,似想起某件极要紧的事,“丫头……你爸那幅画……”当著陆澹白他没有直说,但将画字咬得极重,像一个惊天的秘密。旋即他低头在庄清研耳边耳语几句,庄清研表情凝重地点头,“好,我一定记得。您千万小心,明早约定点见。” 福伯交代清楚,下了车。 随后的一路,庄清研联系上了表叔,表叔们表示会连夜驱车赶往h市。 挂下电话已是凌晨两点,庄清研仰头靠在车厢,长长松了一口气。环视四周,她才意识到自己还在陆澹白的车里——刚才急著跟表叔打电话,她都忘记了这一遭,还以为回到过去,又坐回了自家的车呢。 不过陆澹白也颇有风度,并未听她的谈话,而是下了车,倚著不远处碧水湖畔的栏杆抽烟。她打了一个小时,他便在外等了一个小时。她打完他才进来。 庄清研心有愧疚,“不好意思啊,麻烦了你一晚上。” 陆澹白不答反问,“接下来的下半夜,你打算去哪过?” 庄清研无处可去,虽然市里有老同学跟熟人,但现在她面临的情况如此混乱,她不愿把无辜的人卷进来,再说已是凌晨三点,再几个小时就天亮了。于是她说:“您别管我了,回去吧,我就在外面的长椅凑合几个小时。” 陆澹白瞅瞅车外,十一月的初冬,夜里温度很低,呵出去的气都晕开成白雾。他说:“只要你不担心我对你图谋不轨,你就在车内凑合吧。” 庄清研摇头,“不担心。” 陆澹白问:“为什么?觉得我是个好人?” 庄清研道:“不知道,直觉。” 陆澹白弯弯唇,似乎是笑,却又透著丝讽刺,“我可不对一个十**岁小姑娘的直觉负责。” 庄清研没再说话,靠在座椅上小憩,不是她没有防范心,而是这惊心动魄死里逃生的一天,她实在太累了。 闭上眼也没法睡,想起父亲的死,想起他死前受过的种种折磨,她的心又开始刀割般的痛,痛到极致,她猛地睁开了眼。 只那一霎,她与一道视线对撞,幽暗的车厢内,就见驾驶座上的陆澹白正侧著头看她,似乎已看了许久,夜色下他乌眸深邃如墨玉,似蕴著某种刻骨的情绪。 庄清研被这念头一惊,问:“陆先生,我们之前有见过?” 她莫名觉得与他似曾相识,在脑海搜索却一无所获。 陆澹白扭过头去,又恢复了之前的淡漠,声音冷如脆玉,“没有。” 天亮之时,庄清研出了车厢。 临去前她跟陆澹白道别,也是首次正式介绍自己,“陆先生,我叫庄清研,能不能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如果我今天能全身而退,回头我加倍报答你。” 陆澹白早就出了车厢,鱼肚白的苍穹之下,湖水粼粼,他靠著栏杆眺望远方,因为个子颀长挺拔,藏青长风衣被他穿出军装般的笔挺服帖。 闻言他回头看她,丢了个反问句,“怎么报答?以身相许?” 庄清研脸颊微热,他既不肯留联系方式,那她就不勉强。她挥手离开。 陆澹白在背后说:“祝你好运!” 他弯著唇,眼里却并无笑意。背过去的庄清研没注意他的脸,只接著他的话说了声,“借你吉言。” 可她没有想到,接下来的事态与她所期望的,没有吉言,只有晴天霹雳。 4.chapter4 被逐 半个小时后当庄清研站在殡仪馆的门外,没看到约定好的福伯,映入眼帘的是凌乱的人群与惊恐的面容,耳边传来路人惊慌失措的尖叫:“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呼啸而来的救护车与警车冲入现场,拨开骚动的人群,庄清研只看到一汪猩红,不断蔓延的液体中是福伯衰老的身体,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定格此生。 白大褂与警方开始忙碌,呼啸的警笛还在继续,庄清研看著地上越来越多的血红,思维似不能转动,只觉得浑身发寒,如坠冰窟。 而殡仪馆的另一侧,礼炮喧哗起来,彰显著葬礼开始。进进出出吊唁的宾客,门口一袭黑衣的沉碧如正在那垂泪接待。 庄清研慢慢后退——福伯莫名暴毙,多半是沉碧如下的手,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她了。 心中悲恸如巨浪席卷,但她必须赶紧离开,在被发现之前,转移到安全地带。 一个身影却止住了她的脚步,男人粗声粗气的声音响起,“咦,小研,追悼会人都来齐了,你怎么还不进去?”说著将手搭在庄清研的肩,止住了庄清研的后路。 说话的是个身量高大的中年男人,叫杨立,与庄父有几十年的交清,此番庄父过世,杨立以扶灵的兄弟身份出席,可见他在庄父心中的分量。 因著杨立声音洪亮,那边灵堂的人全都听到了,沉碧如亦发觉了庄清研,远远道:“呀,小研你可算来了!昨晚去哪了,担心死如姨了!”一面说一面奔过来,也拉著庄清研往灵堂走。 第7节 众目睽睽,庄清研无路可退。 逃,显然逃不掉,那么进去? 局势敌强我弱,使出缓兵之计与沉碧如虚以为蛇? 可缓得了一时缓不了一世,也许大庭广众沉碧如会对她温情以待继续母女情深,但吊唁仪式结束后呢?当所有宾客都散开,四周都是沉碧如的人,她绝不会让自己再跑掉。 无路可选,只能迎难而上了。 她环顾左右,左边站著杨立,想著他与父亲相交甚深,素来又是刚正不阿的性格,应该会给予自己帮助。再瞅瞅身后,几个昨夜打电话通知的表叔们都来了,还带了她母亲娘家的几个亲戚。 身旁一圈亲朋长辈给了她勇气,左右逃不掉,那就拼死一搏,或许还有胜算,而且她也正想以堂堂正正的方式给父亲和福伯讨回公道。 她站直了身体,扭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血迹,也就是福伯命陨之地,问沉碧如:“如姨看到这没什么想说的吗?” “唉!”沉碧如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似是于心不忍,“我也是来了后才知道你福伯跳楼的,他现在脑子不正常,做出这种事真是让人痛心!”说著连连叹气。 “如姨这话,不知道九泉之下的福伯,听了会不会死不瞑目。” 满堂宾客都露出诧异,沉碧如微微颦眉,仍维持著豪门贵妇的仪态,“瞧你这孩子!这话怎么说的呀!” “沉碧如,别再做戏了。”庄清研环视全场,对著灵堂所有来宾道:“请大家给我主持公道!我的好如姨,我爸的好妻子,为了谋图我庄家财产,不仅用致癌物谋害我爸,还在我爸病逝前对他百般折磨,为了掩人耳目,将知晓真相的福伯绑进精神病院……” 全场宾客满脸震惊,而啪地脆响,一个耳光凌厉止住了庄清研。 沉碧如的手还顿在空中,她怔怔看著庄清研,像伤心悲愤到极点,竟流下泪来,“你这孩子太让人寒心了!今天你爸葬礼,所有人忙得团团转,你却一晚上没回,眼下还说这些混账话!是,我的确不是你亲妈,但这些年我怎么对你的?你不知恩图报,还大庭广众下造这些谣!你爸爸尸骨未寒,你怎么做得出来!” “怎么?心虚?被揭穿了恼羞成怒?你以为我不会动手吗?”庄清研自幼被父母如珠如宝呵护在手心,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打,迎著沉碧如目光灼灼,正欲还击,肩膀却被人握住,却是杨立,他止住了庄清研的动作。 庄清研扭头看他,期待他能出来说句公道话,杨立果然开口了,却跟庄清研期待的截然不同。 他笔挺站立,用长辈的身份正气凌然道:“打得对!这一巴掌你如姨是替你爸打的!我跟你爸认识这么多年,也算你的叔伯了,这些年我看你如姨进门,对你像亲生女儿一样,别说打,就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讲!可你太不懂事了,你说她害死你爸,害死福伯,她好歹是你半个妈,你用这种话伤害她,是一个女儿该做的吗?” 庄清研一怔,看著这个自己前一秒还在寄予希望的叔伯,这个从前父亲在世时,自己那般敬重信任的叔伯。 跟著周围宾客也开始附和,“是啊,小研,你如姨这些年怎么对庄家的,我们都看在眼里呢,你不能这么伤她的心啊!” 沉碧如娘家人则直接嚷道:“既然你说你妈心狠,你就拿证据,别以为年纪小就可以胡说八道!” 庄清研愣在那,证据在福伯手上,可是福伯没了,她没有任何物证。 她扭头看向身后母亲娘家的几个长辈,“表叔!” 她年纪小,自幼又被父母捧在手心,没经过风雨挫折勾心斗角,十**岁说是成了人,本心仍是青涩稚嫩,如今被城府深沉的人算计,能帮自己的,也就家族中的长辈。 可几个昨夜信誓旦旦要给她做主的表叔的反应让她更如当头一棒,大表叔道:“小研,你就别闹了,你爸过了我知道你伤心,可你也不能迁怒你如姨啊。” 小表叔接口:“就是,快给你如姨道歉,你小孩子不懂事,她不会跟你计较!” 其他人则跟著打哈哈,“哎呀大家别误会,孩子还小,说些糊涂话大家别当真……” 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对著这个家族中的“不孝女”出声训斥,前来吊唁的宾客也是指指点点。 巨大的绝望与无助席卷了庄清研,到这一秒她才清醒,不论是父亲的好友还是母亲的亲戚,都已倒戈向沉碧如了。枉她还将他们视为亲人,真心信赖,盼望他们会为自己与父亲主持公道,如今看来,岂止是讽刺! 沉碧如还在那流泪,“清研,我也不要你跟我道歉,你就跟你爸磕几个头,向他赔个不是……不然咱俩闹成这样,他在地底下得多伤心啊。” 众人随之七嘴八舌地说庄清研,沉碧如娘家则冲上来几个人,不顾庄清研的反抗,架著她就按到了庄父棺木前,“磕头!我们沉家的名誉不能被你侮辱!”抓著庄清研砰砰砰就往地上狠磕。 庄清研用力反抗,拼命想将双手抽离出来,目眦欲裂,“沉碧如!你说你没害我父亲!没逼死福伯!你敢对著我父亲的灵位发誓吗?!……” 可她的反抗在一群人面前如此微弱。 “砰……砰……砰!” 额头与地面重重撞击,庄清研头晕眼花。 这些人磕得重,沉碧如却是不动声色挪了几步,将庄清研的身形挡住,众宾客便看不到庄清研的模样,还以为真只是礼节性磕了几个头。 这么多人按著,庄清研便是再倔也挣不脱,就在额头磕出青紫时,一个人影冲过来,吼道:“你们干什么!” 说话的是沉蔚,庄清研名义上的弟弟,他将控制庄清研的人推开,“有什么事冲我来!” “小蔚!”沉碧如摆出庄家女主人的态度呵斥:“今天是你庄伯的葬礼,你姐作为庄家的女儿,理应在父亲的葬礼上磕头,这是礼数!” 沉蔚却分毫不让,母子对峙著,末了沉碧如只得拉起已无力气的庄清研,“罢了,你既然这种态度,咱娘俩也回不去了……现在趁著各位叔伯亲戚都在,咱就把话说清楚,你爸生前的事业就只有画廊与新开的影视公司,影视公司亏损,画廊便拿去抵债了,还有家用的别墅汽车值钱物全去抵了,只剩一套老房子,就是你爷爷留下的单元房,虽然里头我也有继承权,但我不跟你分,算是我这做妈的最后一点心意。” 庄清研踉跄倒退几步,一霎顿悟。 从一开始这就是个连环陷阱,在她回国之前,沉碧如就已在布局,勾结张建名、煽动亲朋、收买对手、排除异己、谋杀福伯……她步步为营招招紧逼,而自己懵然不觉往里跳。而现在,沉碧如达到了目的。 她成功将庄家财产全部掠夺,再将庄清研这唯一的继承人驱逐出门,而为了彰显自己的仁慈与宽厚,施舍般留了套80年代六十平米压根不能再住的破旧房子,在杀人谋财后还博得一片美誉。 然而痛苦的是,自己明明知晓这一切,却无力揭穿与反抗。 世界仿佛一霎绝望无光,庄清研冲上去抓住沉碧如,“你还是人吗!是人吗!!” 绝望下她已失去理智,抓著沉碧如不顾一切推搡,沉碧如高声大喊:“保安!还愣著干嘛!” ※※※ 月光如银,湖水清幽,碧水湖畔一如往日风景绰约,可因著夜风寒瑟,今夜赏景的路人,寥寥无几。 影影绰绰的岸边垂柳下,有个纤瘦身躯虚晃走过,手里还拎著个玻璃瓶,里头液体晃荡,显然是未喝完的酒。 而这瓶酒,也是庄清研人生中的第一瓶酒。从前她父亲疼她爱她,但也管束严厉,不许深夜不归,更不许她沾烟碰酒,即便真要沾染,那也是在重要场合,沾染一点香槟红酒而已,而眼下她手中这样的高度白酒,还是第一次。 第8节 50度的老白干,开瓶第一口时她呛得流泪,却找不出其他更刺激的事物能压住心头的痛苦,被驱逐出庄氏灵堂的她,悲愤、绝望、无助……痛苦到无法言表。 水波荡漾,她酒喝多了,晕乎乎地靠在栏杆,远远看著天边的月亮。月辉撒在湖泊上,粼粼似碎银,她醉眼朦胧地瞧著,似乎在墨空看见父母的脸,正对她微笑著,一如既往慈爱亲切……她怔怔看著,呢喃道:“爸、妈……我对不起你们!我没用……” 天空中父母的脸却没有半分责怪,父亲微笑说:“研研……爸爸不怪你,你永远都是爸爸的心头宝……”母亲甚至伸出手来,轻声道:“好孩子,这么多年,妈妈一直在想你……快来妈妈的身边……” “妈妈,我也想你……”两行泪顺著庄清研的腮滑下,她脱了鞋,翻过栏杆,沿著浅浅河滩往里走,冰冷的水淹到脚踝,可她沉醉在远方的幻觉中,没觉得冷。 她继续往前,水越来越深,死亡越来越近,就在水淹过小腿时,胳膊上猛地被股力道一拽,她被一个强有力的臂膀拖了回来。 粼粼水波倒映著破碎的月影,月影中晃荡著一个清隽面孔。陆澹白。 “放手!我要去找我妈妈!”庄清研甩开他的手,继续往深水去。 陆澹白的力道不松一分,两人僵持著,一个往河里去,一个不罢休,水面翻腾开巨大的水花。挣扎中庄清研嚷道:“你放开!我爸爸妈妈在等我……我十年没见我妈妈了……你放手……唔……” 她的话没说完,肩膀被一股劲重重按下,上半身瞬时栽进水里。冬日的湖水冰冷刺骨,远超脚心踩在浅滩上的数倍,头脸入水的一霎,水花四面八方扑面而来,顺著口鼻冲入大脑,这刺骨便似浸入骨髓,冷得人发颤。 陆澹白按著她的肩将她浸在水里,声音如这湖水令然:“既然你投湖自杀,那我就做个好人,成全你,也成全沉碧如。明天她看到湖上浮尸,不知道有多高兴!” 正挣扎的庄清研一僵,鼻喉被呛得近乎窒息,脑里却如雷电劈过,照亮一切混吨浑噩,方才的酒意一瞬全醒。 她这是在干什么?至亲血仇未报,凶手肆意猖獗,她有什么资格颓废绝望,有什么资格投湖寻死! 呛著水,她却在水里呵呵大笑起来,水花飞溅。 身边陆澹白察出她思绪波动,手劲一扬,将她从水里拉了出来。 庄清研出了水面,呛水让她剧烈咳嗽,她却仍是笑。月光下仰著头,湿漉漉的长发垂在水面,像疯了一样。 笑声平息过后,她看了陆澹白一眼,落下几个字。 “点醒之恩,终身铭记。” 5.chapter5 结盟 宽绰的别墅里灯光明亮。 庄清研接过陆澹白递来的毛巾,擦拭自己的头发与衣衫,边擦边问:“说吧,陆先生为什么三番两次帮我。” 陆澹白斜靠著沙发立她面前,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出一片斜长,更显得他身姿高大,他淡淡道:“重新认识下,我是陆澹白,光大的陆澹白。” 陆澹白这三字庄清研并无感触,可一提到光大,她微睁大了眼。 光大是隔壁t市最大的文化公司,圈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光大从前是道上赫赫有名的关九爷掌控,但去年年底,关九爷癌症病逝,他一生无儿无女,便将位置传给一位陆姓下属。据说下属年轻轻极有才干,跟了关九多年,极得信任,更在关九重病时日夜服侍榻前,关九感动下便将家业给了他。于是乎,该下属一夜间成为光远新一任掌权人。 而如今看来,这位一步登天的陆姓下属,就是陆澹白。 陆澹白接著道:“之所以救你,因为我跟沉碧如与杨立都过节,如今你也跟她们有过节,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庄清研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要跟我联手打击她们?” 陆澹白颔首,“还不算太蠢。” 庄清研低头看看自己,“可我现在一无所有,找不出与你合作的资本。” “仇恨啊。”陆澹白目视窗外,仍是淡淡地,“仇恨是最好的复仇武器。” 他点了根烟,夜风将指尖的烟雾吹得袅袅散开,他说:“别小看自己,如果你愿意,你我结盟,你不仅能替你爸报仇雪恨,还能拿回原本属于你的一切。” “结盟?怎么结盟?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做我的未婚妻。” 庄清研怔住。 陆澹白道:“你有沉碧如把柄太多,只要你活著一天,她就会想尽千方百计除掉你,做我陆澹白的未婚妻,她不敢轻举妄动。而未婚妻的身份,也能更好配合我,实施你我的计划。” 庄清研觉得他言之有理,但她仍在犹豫。 陆澹白瞧出她心中所想,道:“放心,我对未成年没有兴趣。” 庄清研:“……”须臾她辩白道:“我19了,成年了。” 陆澹白弹弹指尖烟,灰白的烟末子落在烟灰缸上,像蒙尘的雪,“对我来说,没到法定结婚年龄的都是未成年。” 庄清研:“……” 考虑片刻后她面向陆澹白,伸出手掌,“要怎么结盟?签合同,画押,还是击掌为誓?” 陆澹白看著她举起的手心,似乎觉得这种行为有些幼稚。不过他还是伸出了手去。 “啪”一声脆响,彼此掌心在空中交叠、撞击。 盟誓即成,落子无悔。 ※※※ 平安夜是个好日子,城南的高级别墅住宅里热闹非凡,灯光将别院照耀得如水晶宫殿,衣香鬓影,宾客不绝。 今夜是h市新贵陆澹白的晚宴,这陆澹白本是隔壁t市上流圈的风云人物,不想他继承关九爷的身家后,却在今年底将公司迁到了h市,h市圈内一听这么个腕要来,便举行了隆重的晚宴,算是对陆澹白的欢迎仪式。 眼下,西装革履的陆澹白被人众星捧月。 其中就有庄家遗孀沉碧如跟另一家文化公司老总杨立,就是那个葬礼上大声呵斥庄清研的中年男人。 沉碧如穿著紧身黑色绣花晚礼服,四五十岁的人,保养得当仍风韵犹存。她端著红酒杯向陆澹白笑:“久闻陆董大名,年纪轻轻便掌控光远,真是年少有为。” 杨立亦是殷勤地笑,“以后就请陆董多多关照了。” 第9节 陆澹白抿了口香槟,簇新的衬衣倒影在酒色中,杯中波光潋艳。他客套道:“两位说哪的话,两位在h市文化圈这么多年,日后澹白还得请你们指点才是。” 三人愉快碰杯。 又寒暄了会,沉碧如见陆澹白眼风不时往门口瞟,问:“陆董是在等什么人吗?” “等我的未婚妻。”陆澹白道。 沉碧如微怔,却是带著长辈人的关切,“呀,陆总这么年轻就把终身定下来了?” 陆澹白晃著杯中红酒,“没办法,缘分来了挡不住。我跟我那位是一见钟情,还没打听她的家室背景,就迫不及待跟她求了婚。” 杨立不动声色的拍马屁,“陆董这才是性情中人,不在乎家室门第。” 陆澹白道:“说起来还有些巧,她姓庄,我听说沉女士的先生也是这个姓?” 沉碧如压根没往庄清研身上想,做忧伤状,“是啊,只可惜他去了,不然看到陆董这样优秀的后辈,一定高兴得很。” 陆澹白点头,突然眼光一亮,“我未婚妻来了。” “那我可要好好瞧瞧,是什么模样的女孩能把咱陆董迷住……”沉碧如笑著,目光朝门外望去,就那一眼,她与杨立的视线齐齐一震。 喧闹的晚宴大厅门口,一袭酒红金丝绒长裙的女郎俏生生立在那,她还很年轻,二十岁都不到,年龄的稚嫩却掩不住面容的明艳,只简简单单站在那,便引来满场目光。有人瞧出来她的身份,低声道:“那不是被庄家赶出来的女儿吗?” 众人窃窃私语,而陆澹白快步迎过去,“你可算来了。” 庄清研朝他浅笑,指指挽起的头发,“对不起,做头发耽误了点时间。” 陆澹白扫扫她的装束,道:“挺美。” 庄清研低头看看自己的华服盛装,美,是真美,也必须美——按照两人的布局,她必须在今晚来个惊艳的登场,好让陆澹白他把她隆重介绍出去,沉碧如等人明了后才会有所顾忌。 果然,那边沉碧如的脸色微变。陆澹白见状问:“咦,沉女士怎么这个表情?莫非您跟小研认识?” 沉碧如不说话,眸里很谨慎。 倒是一旁庄清研接的话:“当然认识,她是我爸爸第二任妻子,也是我表姨。只是前阵子我们闹了点矛盾,我就离家了。” 沉碧如见她说的风轻云淡,心中起疑,却用歉然的语气试探:“小研,前阵子你爸走了我伤心过度,做事不妥当……”她伸手想去抚庄清研的脸,“那天不该打你……打在儿身疼在娘心,我自己也难受……” 庄清研不动声色往后退,避开沉碧如的手,面上仍保持著名门闺秀的微笑,“表姨说哪的话,是我自己糊涂,又错信了福伯,误会了你,现在想通了……不怪你。” “想通就好!”沉碧如做欣慰状:“那晚宴结束就跟如姨回家。虽然咱别墅没有了,但你杨伯伯仗义,将他一套空房子给我们借住。” 旁边杨立接口,将谎话说得真切极了,“是啊,快回去,你可不知道,你离家后你如姨就后悔了,派人到处找你……” 庄清研瞟瞟身侧陆澹白,“我就不回去了,陆……”先生两字刚要说出来,脑中闪过陆澹白出门前的叮嘱,话音一慢。 晚宴前陆澹白先行出门,她说:“陆先生,一切小心。” 陆澹白顿住脚,表情有些微妙,“注意称呼,我们现在对外是未婚夫妻。” 她一怔,“那我叫你什么?陆澹白?澹白?”澹白两字第一次叫,有些青涩。 他倒没介意,颔首出了门,那墨色衬衣白色燕尾服,衬得如世家子弟般雍容笔挺。 收回思绪,庄清研扬起一抹笑,往陆澹白身边靠了靠,让两人的距离看起来更加亲密,“澹白这有房子,我就不去您那添麻烦了。” 沉碧如却固执地让庄清研回家,“这有什么麻烦的,回家我给你煲点汤,瞧你这阵子瘦的。”又道,“你这孩子也真是,有了对象也不跟家里说,等回去好好跟我讲讲,人生大事可不能随便,你爸爸现在不在了,我更得上心。” 庄清研摇头轻笑,“回头我打电话跟你说,我就真不回去了。” 她当然不能回去,回去就是羊入虎口,而她也不能跟沉碧如太撕破脸皮。照她与陆澹白的战略方案,对于沉碧如就八个字“虚与委蛇,以图反击”,所以现在她与沉碧如要保持著不僵也不亲的关系,如此进可攻退可守,故而她此刻看到沉碧如心里恨得滴血,面上仍不动声色。 那边沉碧如还在劝,陆澹白插声进来,“之前不知道沉女士跟小姸的关系,失礼了……沉女士放心,小姸在我这,我一定会照顾好她。” 沉碧如见庄清研坚决不依,只得道:“那就麻烦陆先生了,我们小姸能够认识你,是她修来的福气。” 几人对视一笑,陆澹白见好就收,“那两位自便,我再带小姸认识其他朋友。” 庄清研被陆澹白拉著往前走,某个瞬间悄悄回头看,就见沉碧如还在原地站著,一贯端庄的笑里闪过微微冷意。 身边陆澹白也察觉出来,他偏头低声问:“刚刚发现什么了吗?” 庄清研点头,“沉碧如与杨立早就是一伙的。”之前只是怀疑,现在是肯定。 “不算太蠢。”陆澹白抿了口酒,“再等会,你会有更多惊人的发现……” “什么意思?” 陆澹白道:“大庭广众下,沉碧如跟杨立会处处顾忌,你得不出什么有效信息,而后面有单独的私人休息间,他俩打什么算盘,要是在小包厢私下交流,那咱就守株待兔了。” 6.chapter6 证据 陆澹白的猜测果然不假,沉碧如与杨立在应付式的跳了两支舞后,去了晚宴一角。 穿过偏厅,杨立放下了对外人的客套微笑,问身边沉碧如:“你到底打什么主意,前些天把她赶出门,现在又要她回家……照我说,葬礼那天就该除了她的!”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现在还不是时候,《楼兰望月》可能在她手上。” 温声细语的一句话,见过大风大浪的杨立却猛地瞪大眼,“真的假的?” 沉碧如摇头,“我不确定,但那老鬼死前死活不肯透露画的去向,多半是通过老福偷偷转走,留给那死丫头了!” 杨立阴森森地笑:“那我弄死她也得找回来……这可是几亿的大买卖啊。” 沉碧如道:“想拿回这幅画,就得跟这丫头虚与委蛇一阵子。” 第10节 “可这丫头现在跟陆澹白搞在一起了!这陆澹白不好惹……”说到这杨立有些恼意,“真是奇了怪了,他俩怎么就成了一对,莫非还真是什么一见钟情?” 沉碧如怕隔墙有耳,瞟瞟四周道:“回屋再说。” ※ 沉碧如的包厢就在最左侧,窗外是一片翠绿的金银花藤,金银花又称忍冬,寒冬腊月亦是枝叶繁茂,苍翠如碧玉。 而眼下,茂盛的金银花藤下,一个纤弱的身影正隐与其中。 庄清研。 藏得隐蔽的她看著沉碧如与杨立进了屋,竖著耳朵打算听,没想到叫她始料未及的一幕出现了。 杨立进来反锁了门后,直接拥住沉碧如,接著更难以想象的事发生了。 透过窗帘的缝隙,屋内两人吻了起来,杨立急不可耐褪去沉碧如的衣服,沉碧如徐娘半老的人了,还娇嗔道:“急什么死鬼!正事还没说完呢,你又来!” “我就不信你不想!这阵子给那老鬼守灵没憋坏你吗?事等下再说!” 接下来便全是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屋外庄清研这没出阁的姑娘,看不下去转过了脸。 稀薄的月光里,庄清研隐在花丛中回想著扭头前的那一幕,赤条条的男女,一件件脱下来的衣物,新寡妇沉碧如不仅外面套著飒飒的骑马装,里面还是件桃红内衣,那绣著精致的芙蓉与青鸟,颠鸾倒凤,像极了古代的肚兜。 屋里情.欲的呢喃还在,庄清研胃里翻来覆去的恶心,她知道这两人串通一气,却没想到更是赤.裸裸的姘头。 片刻,屋里的动静渐渐小了,换成了衣料息窣声,似乎是两人完事后正穿衣。 情.欲结束,两人言归正传,沉碧如道:“那天殡仪馆你就不该冲动,你要是不逼老福,好好说话,没准老福肯把画的事交代出来!” “怎么可能!这老东西油盐不进,再说我们没有选择,他不仅知道咱是怎么对老头子的,更对咱将庄氏资产转走的事都清楚……不杀了他,留著给咱掘坟啊!” 沉碧如不说话了。 杨立接著说:“你就别担心了,咱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楼兰望月》弄到!”他说著话题一转,“这画价这么离谱,曾有人开价两亿,比世界顶级古董名画都贵,庄未年竟还不肯卖!莫非真像传言里所说,有大玄机?” 沉碧如颦眉:“我哪知道,辛苦伺候老东西这么多年,可他到死都只字不吐!要不是太憋屈,我也不至于这么折腾他!” 两人还在絮絮刀刀,庄清研却越听越冷。 世上之事就是这般讽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就如在一小时之前,庄清研还只想打探一些内情,却万没想到,得出的信息量会如此之大。 沉碧如与杨立早就勾搭成奸,而福伯也的确被这两人所害,更重要的是,原来父亲的公司根本不是运营不佳而破产,而是被这两人合谋掏空,将资产神不知鬼不觉侵占。 她浑身发冷,内心又如燃起一团火,深吸一口气才稳住自己的情绪,将手中录音笔靠窗贴得近近的。 如果这两人勾搭成奸谋害庄家,那么她须有铁证才能上告。眼下不论是音频证据还是其他,她一样样的收集,日后人证物证齐全,她再一并交由检察机关。 就在此时,房内传来一声低呼,“谁?” 庄清研正准备躲避,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屋内沉碧如拢好衣服将窗帘一掀,灯光明晃晃射进来,窗外的花藤后,一个纤瘦的身影正在不远处。 沉碧如登时起疑,但还是试探性地问:“小研,你怎么在这?” 庄清研暗暗生恼,方才她在花丛躲得好好的,录音也很成功,不想草丛里不知道从哪窜出一只猫,将屋内沉碧如惊动。 不过她稳了稳心神,一面轻松迈出两步,一面不动声色将录音笔放到身后,道:“散步啊。” 沉碧如显然不信,“夜里散什么步?” 话未落,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插入,在这岑寂夜色中,格外磁性悦耳,“我带小研来的。” 说话的男人一袭宝蓝衬衫,白色燕尾服衬托得身子笔挺颀长,可不正是陆澹白。陆澹白道:“屋里闷,我把小研带出来透透气。” 庄清研又岂非傻瓜,立刻笑著接口:“对啊,他们男人谈生意我又不懂,陪在一边好无趣。屋外月光这么好,沿著花园小路乱逛,竟遇到了如姨,真是巧!”说著她眨眨眼道:“咦,如姨,你包房还有人吗?” 她反将一军,沉碧如将窗帘掩了掩,遮住里头的杨立,道:“哪有什么人,我一个人在这歇著呢。” 庄清研嫣然一笑,也不再多说,往那边花丛一指,转了个话题,“澹白,你看那,都十一月了,桂花还开得这么好!” 陆澹白:“喜欢就去那边看看。” 两人渐渐走远,脚步迈得坦坦荡荡,庄清研心里知道,沉碧如与杨立一直在背后盯著自己,正想著如何才能不露馅,一只手忽地搭在她肩上,是陆澹白的。 庄清研没有拒绝,她知道,陆澹白这是做戏给后面两位看,两人既是情侣,月下散步亲密点才正常。 她没有动,虽然有些不适应。从前父母管的严,她长到十**岁,从未跟同龄异性有亲密接触。眼下她的肩膀贴著陆澹白的胸,几乎大半个人都在他的怀里,难免有些紧张。 不想耳后传来淡淡的声响,似乎是声嗤笑,“慌什么,未成年。” 又喊她未成年!庄清研气恼片刻,却噗嗤笑了起来,这人真是怪,从前那么多异性对她趋之若鹜,而他倒好,正眼都不看她,还口口声声把她当小朋友。 她不服气地都囔嘴,孩子气十足:“说我未成年,你又比我大几岁?” 陆澹白道:“我二十七。” 原来他竟比她大八岁,她还以为顶多就四五岁。庄清研薄唇微翘,故意开玩笑,“快比我大十岁,你的确有些老。” 陆澹白对她的调侃不以为意,“果然一抬杠就不害怕了。” 庄清研一怔,发现方才的紧张果然减轻了不少,心里竟对陆澹白生出几分感激。 再回头瞅瞅背后,再背后偷偷观察两人的沉碧如与杨立,已经关掉了包房的窗户。 ※ 宴会结束是深夜十一点。寒风凛冽的天,星子寂寥地挂在苍穹,庄清研回到了家。 这个家自然是陆澹白的房子,结盟后,庄清研搬进了陆澹白的别墅,第一是避免引起旁人怀疑,二来是安全需要,若她独居,没有陆澹白的保护,没准哪天沉碧如就派人把她做了。 第11节 当然,说是“同居”,其实是一人一间房的。住进去的第一夜,庄清研出于谨慎还将门反锁,没想到陆澹白眼风凉凉地说:“都说了我对未成年没有兴趣。” 庄清研:“……” 不过后来庄清研发现了,陆澹白是真对她没兴趣,别说是进她房间,便连她门口的过道他都鲜少去,平日里跟她有事商量也是让阿姨把她请到一楼客厅,像主客相会般,坐在沙发隔著茶几,客气又疏离的商讨。 那会庄清研还觉得陆澹白君子风度,后来才发现,除了君子之外,其实是因为陆澹白冷。 嗯,气质上的冷。他像一块玉,看著温润光泽,摸上去却是凉的,那是骨里难以接近的冷,跟人肌肤的温热,永远都隔著微凉的距离。 哪,眼下就是。 进屋换了个鞋,脱了外套的陆澹白往沙发上一坐,向庄清研一指,“庄小姐,坐。” 撇去了外人面前的亲昵感,私底下他喊她庄小姐,说著坐,却指向了最远的沙发,距离感不言而喻。 庄清研喝了一口茶后说:“今天没白准备,我带著录音笔还真录出了一些有效信息。” 陆澹白颔首,乌眸里似含了丝赞赏,“经我一点拨,果然有了长进。把录音保留,以后作为证据。” “知道。” “所以接下来呢?” “接下来……”庄清研握著茶杯若有所思。其实回来的路上她就一直在沉默,想著晚宴上沉碧如与杨立的对话,心事重重的,末了她将一整杯茶喝尽,起身道:“我现在有点事得出去一趟,回来再跟你说。” 陆澹白也没追问,只道:“带几个人跟你去,保护你的安全。” 7.chapter7 秘密 深夜十二点,庄清研赶到城郊的某个花圃基地。 进去之前,她对身后陆澹白的人说:“你们就在外面等我吧。” 今天在包厢听到杨沉两人的对话,她知道某件事刻不容缓了。但此事关系重大,她曾在福伯面前发誓不向任何人透露,所以只能支开这些人,暂时隐瞒盟友陆澹白。她觉得对不起陆澹白,但时机一到,她自会向他坦白。 叩开花圃的门,是一个年轻人接待她的。篱笆墙斑驳的影子里,她跟著进了院子,年轻人拿铲子挖开左边花圃的地,将福伯在这埋藏多时的一个包裹交给她。 昏暗的月色里,她打开包裹,并非父亲的遗嘱,遗嘱早在福伯被杀那天就被杨立撕毁了。包里是个发黄的笔记本,还有一幅画卷。 画卷打开来,白纸黑墨中式写意风,风格苍劲雄厚,正是那幅《楼兰望月》,说是画,表现方式却极为奇怪,纵横交错也不知画些什么,看著是山水风景,却又是没画全的,譬如这边隐约能见个起伏的丘陵,那边却一大片空白,空白过后又是一处其他的风景,整个画的布局就像是绘画者在跳格子,这里落几笔,间隔一些空白那里又去落两笔……断续又散漫,让人摸不著头脑。 而正因所有人都云里雾里,这幅画便在行内传的神乎其神,说是蕴藏玄机,更有八卦研究者根据作画的年代,说此画是庄未年在陪爱妻考古旅途中所绘,也许隐藏了一个天大的考古机密。总之沸沸扬扬的,都成了国画史上的未解之谜。 庄清研小心翼翼卷好了画。这里有关父母重要的秘密,她一定会继续守护。 将画妥善藏好,她拿起笔记本。本子起码有二十年的历史,边角都已破损卷翘,庄清研用手细细摩挲著,像捧著一本稀世的珍宝。 这是她母亲当年的记录本。世人皆说她父亲庄未年是闻名遐迩的国画家,却不知她母亲亦是国内有名的考古学家。那些年母亲致力于古文明古遗产的研究与保卫,敦煌壁画、尼雅废墟、楼兰古城……她以柔弱之躯壳,行走于天南海北。也正因为对考古工作的呕心沥血,她的人生只存在短短三十五岁便英年早逝。 日记本前半本都是她母亲写下的工作日记,密密麻麻的文字,见证了她母亲曾经的认真与辛劳。而后半本,是父亲的日记。 父母鲽鹤情深,她母亲逝世后,父亲若不是顾著年幼的她,只怕要殉情而去。后来父亲一直不肯再娶,直到自己十三岁那年初潮突至,青春期的她什么都不懂,父亲作为一个男人也不知该如何教导女儿,心疼无措下才将亡妻表妹沉碧如娶进了门,说是娶妻,倒不如说是给女儿寻母来的贴切。 也正因对接发之妻的情深,父亲再婚后难以将情感转移到续弦沉碧如身上,愧疚下便在其它方面补偿,譬如吃穿用度,沉碧如对外虽是端庄的当家主母,但一掷千金却是家常便饭,比如某奢侈品牌的包包必须同款不同色,新季度的衣服穿一次就不穿……亲戚朋友看不下去来劝诫,父亲总是一笑而过,说,随她去吧,只要她高兴。 沉碧如的挥霍庄未年不去干涉,正如沉碧如也无法管控庄未年,他仍对过世的妻子念念不忘,将爱妻遗物细细保留,甚至将亡妻从前的记录本也留在身边,用文字的形式缅怀。而记下的琐事,亦多是爱妻在世时的点滴,总结便是应了那首苏轼的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而也是这本日记本,揭露了父亲为何要投入大部□□家,成立影视公司的动机。在最后一篇日记里,日夜浸泡在甲醛的毒家具里,庄未年写下了这段文字。 “近来身体状况愈下,恐时日无多,想起阿瑜遗愿未完,夜不能寐。阿瑜一生为考古鞠躬尽瘁,然坎坷重重,匪徒猖獗,致使心愿未完,抱憾至终……阿瑜逝后,本想为其完成遗愿,奈何心有余力不足。若能拍部她的自传,将故事搬上屏幕,或能影响号召更多有志之士,为古文明事业披荆斩棘……” 庄清研看完一愣,记载的内容大多她懂,母亲的考古生涯她知道一些,的确风吹雨晒坎坷重重,她后来的病世跟考古工作也有关,但“匪徒猖獗”是什么意思? 想不明白,眼圈却已然红了,无论那些词是指什么,就为母亲对古遗产研究的无私奉己,为父亲的情深不渝,这种至深至沉的情感让人感动又沉重,她不由落下泪来。 寒风瑟瑟中,她擦干了眼泪,对著天空说:“爸妈,你们的夙愿,我一定会完成。” 将画转移到更安全的阵地后,庄清研出了花圃。 先前带她挖画的年轻人出来送她,踏出院门时,一直沉默的年轻人突然开了口。 他看她的眼神格外认真,几乎是用叮嘱的方式:“庄小姐,福伯那天走时,再三让我转告你两句话,第一,画的秘密关系重大,再没有找到可靠的援助力量之前,务必死守秘密。” “第二,堤防a.g。” 庄清研颔首,这幅画是她父母用生命守卫的,包括后来的福伯,也为此付出了生命,这个惊世秘密,在没得出可靠的解决办法前,她一定会死守。但第二句话她不明白,便问:“a.g是什么?” 年轻人摇头,“福伯也不知道,他说,你爸病重昏迷时好几次无意识自语,说要你堤防a.g,具体是什么,那会他病的太重,福伯也没听清楚。” 庄清研在脑里搜刮一阵,没想出什么,只得离开。 …… 半小时后,庄清研回了陆氏别墅。 陆澹白仍坐在茶几边品茶,仿佛就在等著她回。昏黄光线下,就见他一人、一影相对,不言不语,气质却如静川明波,芝兰玉树。见庄清研进门,他抬头,往一旁空杯里倒了杯茶,一个无声的邀请。 庄清研今晚接受的信息太多,一时半会还没理清头绪,端著杯子半天都没喝。好久后她开口问:“陆先生,你有没有听过a.g这个词?” 慢条斯理品著香茗的陆澹白指尖微顿,杯中清液荡开一圈涟漪,旋即他抬头,又是从容如初的模样,“没听过,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既然他也不知道,庄清研便不好再问,“没什么,我就随口问问。”顿了顿,言归正传,“陆先生,我决定了,我要把爸爸的影视公司开起来。” 陆澹白没有半点惊讶,只平静地看她。 庄清研继续道:“未来的路我想明白了,不仅要给我爸和福伯讨回公道,我还要将父母的事业继续下去。爸爸逝世前开电影公司,是想拍以妈妈为题材的电影,如今他不在了,还有我。” 第12节 陆澹白道:“可公司里的资产早就被沉碧如转移,现在就是个空壳,人力、设备、资金你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运营,又拿什么投资拍电影?这是一笔大数目。” “我知道,但不管多少我都不会跟你开口,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庄清研道:“我那还有爸爸的一幅画,我打算用画去银行质押贷款。” 陆澹白乌眸里忽有暗潮一涌,掀起复杂波涛,他抬头看她,“是那幅《楼兰望月》。” 庄清研在心底默默跟陆澹白道了个歉,“不是,是另一幅画。” 不得已,她隐瞒了《楼兰望月》的事,但她也没骗他,《楼兰望月》这么重要,她不可能出手,质押的是另一幅。 陆澹白默了会,“让我想想,你爸的遗物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也许我能想到其他的办法。” 庄清研心下甚是感激,道:“谢谢。” 陆澹白道:“晚了,去睡吧。” …… 灯光幽暗,庄清研去后很久,陆澹白仍坐在大厅之中,端著茶杯若有所思。 静悄悄的大厅,陆澹白饮尽杯中茶后,问身后的阿其,“刚才她去了哪?” “她?”阿其名义上是陆澹白的秘书,实际上是跟了陆澹白六七年的心腹,“庄小姐去了城南的一个小花圃,不过没让兄弟们跟进去,好像怕我们知道什么事。” 见陆澹白不说话,阿其献策:“不然我带人去把那翻一遍,看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找出来你能破解里面的谜?”陆澹白摇头,“总得要她心甘情愿奉上。” 话到这他淡淡一笑,“再说,谁没有秘密?我不也是怀著不可告人的心吗?” 夜幕深深,陆澹白再没其他的话,只将手中的茶缓缓饮下。 残茶渐冷,徒留窗外一轮孤月,寂静到天明。 8.chapter8 黑影 庄清研要重新操办父亲的公司,说到做到。 即便暂时没有资金,她仍是以庄未年唯一亲生子女的身份,将公司的管理权继承过来。 沉碧如对此事表现的很是大方,作为同有继承权的配偶,她痛快放手,态度十分符合她一贯对外的宽厚良善。 当然,庄清研心知肚明,沉碧如哪是什么良善,无非是觉得公司里值钱的早被转走,一个空壳留那也没意义,还不如给自己,在业界塑造“好后母”的仁慈形象。 庄清研也不戳穿,公司管理权到手就广而告之,还开了个热闹的重开业典礼。 典礼那天请了不少宾客,大多都是父母从前的好友同学,而作为庄清研的未婚夫,陆澹白自然也是来了,他有意给庄清研撑场面,带了些好友同僚。 庄清研心下感激,知道自己年幼,难免会有同行欺负她这初出茅庐的小丫头,陆澹白才如此给她撑场。她拿了杯香槟敬陆澹白,由衷道:“谢谢。” 陆澹白喝了口香槟,道:“未成年,谢是你的口头禅吗?跟我说话,十句话五句谢。” 庄清研抿唇笑了,细想还真是。 正要回嘴,就见两个身影从身边而过,正是沉碧如与杨立——勾搭成奸的两人明明居心叵测,却在影视公司重开业时,非要扮好人捧个场。 两人端著酒杯同庄清研寒暄,但平静的目光里皆透出质疑,似想窥探什么。 陆澹白从容如初,手揽著庄清研的肩,还将脸颊挨到庄清研腮边,做出情侣间亲密的模样。这么近的距离,庄清研闻到他的气息,并非寻常男士的古龙香水,难以定义的香味,淡雅、清冽,让人想起初酿的酒。随风隐约传入她鼻翼,很好闻,她耳根一热,扭过了头去。 这小女儿的形态落在外人眼里,倒真有点恋爱中娇羞甜蜜的模样。 然而下一刻这和谐一幕却被一声嚷嚷破坏。 “陆澹白!你到底要对清研做什么!” 全场一震,庄清研扭头看去,就见沉蔚站在大堂门口,正与两个安保争执,安保不让他进来,他就在外大喊。 庄清研有些头疼。如今她与沉碧如有仇,但对沉蔚这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一直感情深厚,从小两人一起长大,她安静文弱总爱生病,沉蔚健壮活泼,个子又高高大大,看起来他像是哥哥而她像妹妹。性格上沉蔚也跟沉碧如截然不同,他耿直单纯,处处要保护庄清研。就像上回葬礼上,所有人联合一气逼迫庄清研,只有沉蔚挺身而出,哪怕与母亲撕破脸皮也要护她到底。 如今庄清研发誓要手刃沉碧如,沉蔚是她的独子,庄清研便更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弟弟。 而那边,沉碧如已经奔了过去,拉开了保安斥责沉蔚:“你这孩子不去上课,跑著来干嘛!” 沉蔚不理他母亲,冲进来拽著庄清研道:“跟我回家!”沉碧如的戏做得好,沉蔚然压根不知是母亲迫害了庄家,还以为姐姐只是跟母亲有误会才离家出走。 庄清研将手挣脱:“别闹,小蔚,我这公司开业呢。” “我哪闹了,你跟这姓陆的这么亲干嘛?你认识他才多久啊,就跟他一起!” “小蔚,你听我说……”庄清研怕人多难看,将沉蔚拉到一侧偏厅,没想到这举动彻底点爆了沉蔚的脾气,“你到底被这陆澹白下了什么蛊!你清醒点好不好!” 嚷嚷声召出了正主陆澹白,陆澹白墨色西装,披一身日光款款而来,他在两步之外站定,眼神跟口吻一样淡漠,“沉先生,出于礼貌,你应该喊我一声姐夫。”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沉蔚定定瞧著陆澹白的眼眸,似要在里面挖掘什么,五秒钟后他笑起来,“陆澹白,你对清研不是真心的,你刻意接近她对不对?” 他扭头看向庄清研,眸里无比认真:“清研,我的直觉不会有错,他居心叵测!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庄清研只当他是孩子脾气,笑道:“好了,别乱想了,我喊人送你回去上课。” 吵吵闹闹的沉蔚在庄清研与沉碧如的好说歹说下终是离开了。 庄清研松了口气,向陆澹白道歉:“对不起啊,我弟弟不懂事,刚才那些话,您别计较……” 陆澹白就站在侧厅窗台下,逆著光看不见表情,只瞧见指尖有微弱的红光,那是香烟在燃烧。半晌后他说:“庆典快结束了,还有事要忙,你去吧。” 庄清研不好再呆,转身往正厅去,去的远了,远远听到一声叹气,是陆澹白的吗? 他这样的人,清冷跟夜半月光似的,为什么会叹气? 第13节 而另一侧角落,沉碧如将这一幕收进眼底。 杨立没听出什么所以然,纳闷问:“站这干嘛,这俩人的话很正常,听不出什么疑点啊。” 沉碧如道:“我在想小蔚那孩子的话。” “什么话?”顿了顿,杨立一愣,“那句……居心叵测,不是好人?” 沉碧如颔首,抚了抚鬓发,鬓上蓝宝石边夹在灯光下璀璨生辉,“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什么未婚夫妻,或许只是障眼法,得弄清这两人的关系,咱才能从长计议。” “怎么弄清?” “我有个法子……” 杨立凑过耳朵听,踌躇道:“不行,那可是陆澹白,要是穿帮,咱不好收场。” 沉碧如蹙眉,“这都不弄清楚,还怎么拿到《楼兰望月》?” 杨立皱眉,没再说话,默认了。 ※ 开业典礼结束,忙碌了一天,庄清研终于回到了家。 时间一转便是深夜,窗外下起了浙沥的雨,夜风很大,庄清研像往常一样失眠,想父母想福伯,想过去的生活与公司未来的方向,一直翻来覆去到两点。 入睡如此不易,却没想到,一道恐怖的黑影,即将将她惊醒。 大概是在快三点之时,突然霹啪一声响,似乎是窗户摔碎声,浅眠的庄清研豁然睁开眼,就见透明玻璃外贴著一道黑影,一双幽亮的东西正往屋里看,像黑夜里窥人的鬼眼! 庄清研惊得翻身而起,本能拿起最近放在枕边防身的匕首,而就在那时,零碎声响起,陆氏的保镖已察觉出动。 “谁!”伴随著安保队长的怒吼,凌乱的脚步在陆氏大院内徘徊追踪,接著庄清研的房门被推开,陆澹白搭了个外套匆匆进入,显然也是半夜突然起身,问房里庄清研:“发生了什么?” 庄清研半窝在被子里,指向窗户:“窗外有个黑影……”话到这一愣,窗外空荡荡的,哪有什么影?刚才那黑暗中逼视的鬼眼,就像一场骇人的幻觉。 陆澹白见窗外没人,便道:“我去找保安问问,你穿好衣服就出来。” 这话多半是见她衣衫不整,孤男寡女不好独处一室的避嫌之词,庄清研对陆澹白的自觉很满意。 整好衣服后庄清研下了楼,而陆澹白正在一楼询问安保队长。 见庄清研下来,陆澹白递过一个宽慰的表情,“没事,只是半夜屋里进了个毛贼。” “贼?”听到是毛贼庄清研稍微放了点心,“我还以为是沉碧如派来的。” “不是。” “那人呢?抓到了没?” 陆澹白摇头,“让他跑了。” 庄清研默了默,她忘不了方才夜色里那像恶鬼一样的眼睛。 陆澹白瞧出她的心思,“放心,我会加强安保,以后这种事不会出现了。” 庄清研抿抿唇,上楼去了。 听到她房门的关门声传来,楼下某个小保安不解地问,“陆董,咱明明抓到了这个人,为什么不实话告诉庄小姐?” 又道:“还有,那家伙看样不像毛贼啊,没准就是有心人派来的。” 陆澹白无声瞟向他,清淡的眼神透出他的不悦,一侧阿其立刻呵斥小保安,“多嘴!陆董的事是你能问的?” 阿其看似呵斥,本意却是想保住小保安,不料陆澹白压根没给机会,淡淡的语音满含上位者的强硬,“话多的人我不喜欢。” 只这一句话,阿其便知覆水难收,小保安还没明白发生什么,饭碗已彻底断送。 夜深露重的凌晨,庄清研再次入梦。而城市的另一侧,仍有人忐忑未眠。 城南的杨氏别墅内,杨立看著墙上挂钟不住来回走动,“阿虎都去了两个小时了还没回,计划一定失败了!” “不一定,阿虎说好了,就算失手也决不会供出我们。” “那是你没见识到陆澹白的手段!唉,我们太草率了!应该好好打听再动手的!我是刚刚才知道,那个谁跟我说,你别看陆澹白这人跟小白脸似的,可你知道他怎么坐上这个位置吗?关九是器重他,可更多是无奈!因为陆澹白把他所有的候选继承人都除掉了!对,没错,他一个人踩著一路血,把关九两个干儿子三个亲兄弟全部除掉了!这样的人,怎么能是善茬!” 杨立说著又叹气,“唉,早知道就不该草率!说什么找个人进去看看他俩有没有同房!现在想想大错特错!” 沉碧如道:“现在事也做了,急也没用,我们就往好处想想,阿虎没被抓,只是中间有什么事耽搁了。” “只能这样了。” 就在两人心存侥幸之时,忽然沉碧如手机一响,点开看是个视频,目光触及的一霎,杨立跟沉碧如皆是一怔。 视频内光线阴暗,似乎在一间地下室。阿虎被反绑在一根粗钢柱上,他怒瞪著眼,一副桀骜不屈的模样,“呵,老子坐过几次牢的人,酷刑受多了,你们尽管来,反正老子不说。” “没人要上酷刑。”回答他的是一个温和的声音,“只是给你看几样东西。” 男人的语气轻柔如春风化雨,动听之至,阿虎的表情却陡然惊恐起来,像看到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他死死盯住男人的手。 男人还在笑,清隽的脸温润如玉,修长的手指夹著两张图片,“这是你女人?嗯,我的兄弟估计会喜欢……这是你女儿?白白嫩嫩挺可爱,就是不知道缺个耳朵或鼻子,还会不会招人喜欢?” “不——” 视频传来阿虎崩溃的嘶吼,旋即屏幕全黑。 视频外的杨立额上冒出了冷汗,沉碧如亦是一脸凝重,还没等两人缓过神来,忽然杨立的下属推门进来,神色慌张,“不好了杨总,有拨人强闯了进来。” 第14节 杨立吼道:“你们拦啊!” 下属急得口齿不清,“他他他们……带了家伙!拦不住……” 杨立倒吸一口气,不待他再发号施令,凌乱的脚步声中,门砰地被人推开,为首的男人一袭藏青风衣配长靴,衬托得身材笔挺颀长,明明是清隽的面庞,却又透出军人的强硬干练,于众下属的拥簇下,气场全开。 杨立与沉碧如的表情瞬时僵硬。 男人如入无人之境,施施然往沙发上一坐,“我来,同两位做个交易。” 9.chapter9 画局 次日庄清研醒来时,陆澹白已经起来了。 宽绰的客厅,阳光照过来,温煦一片,他穿著米色家居服,正坐在客厅喝茶。柔软的针织衫将他清冽的气质收了些,显出几分岁月静好的安然。 见她下来,他敲敲茶几,“喝茶。”又是那副公事公谈的模样。 庄清研以为他要说昨夜的事,不料陆澹白说的是其他话题,“公司管理权交接了,接下来想做什么?” 庄清研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打算招人开始运营,为拍电影做准备。”顿了顿,她笑得有些尴尬,“可我的起始资金还没到位……” “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事,我刚收到个消息,说是杨立为了巴结某高官,想买几幅名画送去。你不是刚好想用画换钱投入公司吗?可以考虑给他。” 庄清研怔住,她被杨立与沉碧如害的家破人亡,报仇都来不及,怎可能还将父亲的心爱之物出卖? 细想她又觉得不对,陆澹白不可能会让她卖画,除非这是个计谋。 果然陆澹白说话了,“没人要你真卖。只觉得画这个点子,能削弱他们也说不定。削弱他喂养你,复仇计划才能开展。” 他点到为止,庄清研却已然明白,“你的意思是,拿画诱他,做个局?”她摇头,“可爸爸的画都在画廊,杨立要画随手拈来啊,怎么还要花高价去买呢?” “正因画廊被人参观太多,被人仿的也多,杨立觉得不够独一无二,如果你能找出幅未经市的独家画作,杨立多半会心动,只要他心动,我们就好下笼子。” 庄清研想了下,乌眸一亮,“独家的?我这还真有一幅,是去年我刚上大学那会,爸爸送我去国外学校,临别前我们父女吃了顿饭,他兴致大好画的。后来我就放到学校寝室,这恐怕是我手上少有的没落到沉碧如手中的画作。” “很好,那你迅速出国取来,我们制定作战计划。” ※ 翌日,庄清研搭航班飞回意大利取画。 当然,除了取画外,她也必须回学校一趟。且不说家破人亡的她想为父亲讨回公道,如今她即便强迫自己继续学业,沉碧如杨立的等人也不会让她平安完成,还不如办个休学手续,等家族事务处理完毕,她再潜心继续学业。 将画带回h市是第三日傍晚。那日夕阳西下,黄昏独好,陆氏的庭院中庄清研将画卷缓缓摊开,夕阳映染下,一副风景图展现出来。 围著的人皆是一怔,画卷上是国外的风景,湖面碧波荡漾,有游轮而过,湖畔是西欧典型的建筑,雪白的圆顶,城堡般矗立,建筑还有三五成群的观光游客,神态表情栩栩如生……画工精巧高超,更独特的是,异国北欧的风景一贯由浓郁鲜艳的油画表达,这幅却是中式风,东方的丹青泼墨与西欧瑰丽的风景结合,倒真让人闻所未闻。 油墨早已干,庄清研用手轻抚著画卷,又想起那一日父女相聚,父慈女孝其乐融融共同作画的场景,不由眼圈微红。 一个声音打断她的哀伤——“与其眼红,不如想想怎样为你父亲讨回公道。” 说话的正是陆澹白,他负手而立站在一侧,同往日一样清冷,不知是不是庄清研的错觉,他的眼神里似乎有些冷意——就在看向她手中那幅画卷的时候。 她觉得是自己多心,便没再细想,向陆澹白道:“画拿来了,你把你的想法说说吧。” 陆澹白对著画看了半晌,画卷风景极美,但意境更美,袅袅湖泊上笼著一层薄雾,如纱如烟,天气微黯,仿佛有细雨要落,有种雨前的阴柔潮湿感。 陆澹白若有所思问:“做这幅画时,是不是即将落雨的天气” 庄清研道:“对,所以湖面一片朦胧。” 陆澹白将目光锁在了湖畔,湖边有艘小游轮,游轮下有对年轻的男女,看模样是对情侣,男人向著游轮的方向走,似要乘船离去,女人则站在船下,向男人挥手告别,不知城市先前不是下过雨,她手里拿著一把天蓝色的雨伞。 陆澹白的视线落在雨伞上,沉声道:“有了。” ※ 两人商定好了计划。接下来的时间,庄清研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屋外除了陆澹白及几个亲近下人,没人知道她在里面做什么。 三天后,她终于打开了房门,手与衣袖衣襟上有淡淡丹青与墨渍。 陆澹白进来看了一圈,若有所思道:“不错,很像。” “那当然,出身国画之家,临摹这事,从小我就耳儒目染。”庄清研抿唇浅笑,眼周却一圈淡青色,神色亦微显怠倦,显然是这几天劳心费神过度。不过她并没有要休息的架势,说:“一切准备就绪,我们计划开始吧。” ※ 几日后,h市某高档茶厅。 vip包厢内,袅袅的茶香中,庄清研与杨立对几而坐。 杨立喝著茶笑:“诶,干嘛这么客气,说什么请我来帮忙,按我跟你爸爸的关系,能为你做点什么,是我这个叔叔的职责。” “那清研就不跟杨叔叔客气了。今天找您是想请您为我鉴赏一幅画,估个价。” 翘著二郎腿散漫喝茶的杨立登时抬起头,双目灼灼,“是不是那幅《楼兰望月》?” 庄清研摇头:“那幅不在我手上,我也不知道在哪。” 杨立自是不信,但也不会当面戳穿,又懒懒地歪靠一旁,问了声,“那还有什么画?” “是这样的,爸爸虽然去世了,但留了幅其他的画在我这,现在我们家破产了,我身无长物逼不得已,只能将这幅画出手,请您帮忙估估价。” 杨立斜睨庄清研一眼,有些老谋深算的试探,“小研啊,别开玩笑了!你是那陆董的未婚妻,以陆董的能力,还需要你卖画吗?” 庄清研道:“杨叔叔你知道的,爸爸在世时对我管教严格,以后便是结婚也不许我靠男人,这才送我去最好的大学,就是想我未来能有自己的事业。所以我才想将这画卖出去,作为奋斗的资本。” 这理由也算是合情合理,杨立打消了疑虑,手一伸道:“画给我看看吧。” 第15节 庄清研将画铺到了桌面上。 卷著的画慢慢打开,庄清研的动作小心无比,像捧著一卷珍宝。雪白的纸张,泼墨写意的丹青,北欧异乡的风景,烟雨朦胧的湖面,还有岸边依依不舍的男女。 随著画卷不断展开,杨立慢慢睁大眼,起身问:“这画是你爸画的?” “嗯。” 谨慎起见,杨立围著画卷慢慢鉴赏,看完画又检查上面的印章,千真万确是庄未年真迹。 庄清研见他鉴赏完毕,问:“杨叔叔,您觉得这画能开价多少?” 杨立思索片刻。 庄未年年少成名,国画造诣极高,曾有人称他的画颇具“徐悲鸿之风”,极受业内喜爱,年轻时他的画作便被炒得高昂,退隐后因为几乎封笔,所作寥寥无几,稀罕到炒成了天价,其中就以《楼兰望月》为代表。 事情若真是这样,只怕这幅画的价值……杨立心下暗暗砸舌。半天后他伸出手指,给了一个数。 “一千万?”庄清研摇头,也伸出一个手指头,“我想卖一亿。” 杨立断然否决,“怎么可能!一千万在当代画家中,算高的了。” 庄清研踌躇片刻,压低声音道:“杨叔叔,其实这不是幅普通的画。” 杨立扭头,再次凝神看了看桌面上的画,没瞧出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庄清研并未急著解释,而是看向窗外的天。窗外的苍穹乌云压顶,如水墨氤氲开来,天色微暗,空气潮湿,显示有雨要落。 庄清研道:“请杨叔叔稍等,等过会下雨了,再来看这幅画。” …… 虽然不懂庄清研为何这般神秘,杨立还是留了下来,坐在包厢品著香茗等下雨。 老实说,他不明白庄清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更摸不著头脑的,还有陆澹白。 那夜迫于枪口下的威逼利诱,他不得不接受陆澹白的合作,但谈起具体要怎么合作,陆澹白却说的简单,“过些日子,庄清研会让你们看一幅画,你觉得合适,就买。” 彼时他云里雾里,不想今天庄清研果然请他来茶楼看画。 抿下最后一口茶,杨立心想,莫非这陆澹白是想讨自己女人欢心,得知庄清研要卖画,生怕她卖不出去,就逼自己做这冤大头吗? 可想想也不对啊,堂堂国画大师庄未年的墨宝,放哪都不愁卖啊。 杨立百思不得其解。 正纳闷时,就听窗外一阵浙浙沥沥的声音传来,透明玻璃窗上落下几道明亮的雨痕,下雨了。 杨立早就不耐,看向一侧默不作声的庄清研,催道:“下雨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庄清研瞅瞅窗外细雨如织,露出满意的笑,“让杨叔叔久等了,终于下雨了,我们可以赏画了。”说著将方才卷起的画卷重新摊开。 杨立对她的故弄玄虚表示不屑,鉴赏就鉴赏吧,干嘛还挑在下雨天?莫非下雨诗意些,价格能卖出更高?呵,怎么可能,这画还不是刚才的那画,城市、湖水、游轮、游人…… 当看到游人之时,像是看到最不可能的事,杨立的眼神猛地定住! 10.chapter10 卖画 杨立对她的故弄玄虚表示不屑,鉴赏就鉴赏吧,干嘛还挑在下雨天?莫非下雨诗意些,价格能卖出更高?呵,怎么可能,这画还不是刚才的那画,城市、湖水、游轮、游人…… 当看到游人之时,杨立的眼神猛地定住! 像看到最不可思议的事,杨立取下自己的眼镜擦了又擦,确定不是眼镜的问题后,他指著画卷上的那对情侣游客:“怎么会……这个人,这把伞……” 落雨之前,他将这幅画看得清清楚楚,游轮旁的年轻情侣,男人往船上走,而女人则拿著一把天蓝色的伞在下面看他……他决不会记错,那把天蓝色的伞明明是被女人收著的,而此刻竟然撑开著被女人举到了头顶,像是要为自己遮风挡雨。 杨立诧异到说不出话,就听一旁庄清研道:“杨叔叔你没看错,这幅画的不可思议就在这,晴天女人手上的伞是收著的,可一到雨天它就撑起来了。我不知道爸爸用了什么方法,但这种神奇确确实实存在,您刚刚亲眼所见。” 她说到这抿唇一笑,“我爸爸的确是个奇人,他作画不仅是画,还喜欢在画里加些奇特的因素,比如那幅《楼兰望月》,里面的秘密至今无人能解,被媒体炒来炒去,已经成了国画界的未解之谜,被拍到了两亿的天价……” 杨立深以为然:“那倒是,你爸的确跟别的画家不一样……” 他说到这,仍是不敢置信地瞧著那把蓝色的伞,任凭他怎么看伞都是撑著的……他越想越觉得神奇,耳边庄清研还在说:“杨叔叔,我想啊,这幅画的神奇之处可是举世无双,我要是把它出手了,就有资金去完成爸爸的遗志了。” 她后面说了什么杨立都没听到,杨立盯著画,心下**越来越深。 他不正找一幅绝顶佳作送给上头那位高官吗?如果将这惊世佳作送去,高官一高兴,批准了那大型游乐园,那未来入账何止上亿。再说即便这画他不送,留在自己手中,日后奇货可居,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打好算盘,他摆出亲切的笑对庄清研说:“丫头,这么好的画你就别卖了,这可是你爸爸的心血,你要实在缺钱,画你就给我收藏,叔叔给你资金,支持你圆你的梦……” “啊?您要买?” “怎么叫买呢!”杨立想占庄清研的便宜,却偏要装出热心救助的模样,“叔叔都说了,叔叔是看在跟你爸的情谊上,舍不得他的佳作流落,才让你放我这收藏的。” 庄清研做出感激的表情,“那您可以资助我多少?” 杨立伸出三个手指头。 “三千万?”庄清研为难摇头,“杨叔叔,我打算卖一亿的,您这个数实在太低了点……那我去找找爸爸的其他朋友吧,看有没有人愿意像您一样友情收藏,都是自己人,给我个六七千万我就出手。” “别别别!我再加点!”杨立怕她真走,一把拉出她,“四千万!好侄女,咱俩多亲啊,小时候你还在我肩膀上骑马玩呢!只有我跟你爸才是真兄弟,那些人没准一转身就把你的画给卖了!” 见庄清研还在犹豫,杨立说:“就这么定了,叔这就去给你钱!四千万,一分不少,马上打你卡上!” ※ 下午六点,觥筹交错的饭局上,陆澹白正被人众星捧月围在中心。 第16节 结束应酬是夜里九点,陆澹白从包厢出来,秘书捧著他的外套在门外恭敬候著,他接了外套,正要乘电梯往下,一个身影跟了过来。 是酒局上另一家公司的负责人,姓王,这顿饭就是他专为陆澹白设的,陆澹白财大势大,生意场上不少人有求于他。 今晚谈的是笔大单,担心陆澹白只是嘴上说说,王老板将一个礼盒递过来,殷勤道:“陆董,鄙人略备了份薄礼,您可千万不能推辞……” 精美的红木匣子,彰显礼物贵重。陆澹白略点了下头,一旁助手接了下来,王老板这才放心离开。 ※ 热闹的夜,车辆行驶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h市的夜霓虹流光璀璨,像一座不夜城。 回家途中,下属抱著画卷坐在副驾驶上,陆澹白则坐在后车座,眯眼小憩。休息了十来分钟后他睁眼问下属,“小杨,庄小姐先前打电话说什么?” 下属道:“您没空接电话,她就没说,只说发了短信给您。” 陆澹白点开手机,果见一条未读微信,“计划成功!四千万!o(n_n)o~”——庄清研。 她的短信像所有年轻女孩一样,喜欢带点表情符号,看起来有些可爱的稚气。 不过陆澹白没有笑,仿佛对计划的成功与否并不在乎,他仍是淡淡的神色,将手机放了回去。 飞驰的车辆渐渐减速,抵达陆氏别墅,司机轻车熟路地将车开进了车库。 车库外就是别墅□□,栽了好些花草,夜风掠过,花香袭人树影婆娑,走过庭院时陆澹白倏然停住脚步,问身后的下属,“王总送的什么?” 下属打开怀里匣子,微睁大眼,“呀,是幅画!” 红木匣里垫著明黄锦缎,缎里包裹的正是幅精美装裱的画,淡淡的墨香扑鼻而来,花鸟画映入眼帘。 泛黄纸张上是一幅海棠青雀图,雀羽与花枝相映,工整清丽,色泽细腻。花姿优美,鸟态传神,自有种清雅淡泊的□□。再看看落款人印章,下属砸舌:“呀,竟然是庄老先生的画。” 又道:“这王老板可真会察言观色投其所好,以为您跟庄小姐在一起了,就送幅未来岳丈的画……啧啧,这墨宝可不便宜啊,这张花鸟图看著简单,放到拍卖会上起码得七位数呢。” 下属笑到一半忽然停了口,因为陆澹白伸手接过了画,夜色中他眼眸深邃如墨玉,看似在端详花鸟,目光却最终落在那作画人的印章上去。 端正苍劲的楷体,“庄未年”三个字再清晰不过。 月光下陆澹白仍是那副淡漠的模样,下属却有种错觉,在看到庄未年三个字时,陆澹白幽深的眸里,有某种刻骨的情绪浮起。冷,极冷,像尖锐的冰,隔著几步远都能感受得到。 须臾,陆澹白吐出几个字,“贪生怕死、欺世盗名。” 下属一蒙,而陆澹白已将画卷一抛,那价值百万的画便被轻飘飘丢弃在地上,而他足尖缓缓踏上画卷,如践踏一摊不堪之物。 迎著幽凉夜风,他吩咐道:“把这垃圾扔出去!” 11.chapter11 回击 陆澹白回到屋内时,表情早已如常。 庄清研还没睡,衣服端正的坐在客厅沙发上,似乎就等他回。见他推门进来,她笑道:“你可回了。” 陆澹白没顾她,只瞟瞟一侧阿姨,“有夜宵吗?” “有!我炖了银耳百合汤。”阿姨手脚麻利地将汤端了上来,陆澹白斜睨一侧庄清研,往沙发上一指,“不介意就一起吃,边吃边说。” 在陆家借住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跟陆澹白在一起共进晚餐,她有些不习惯,但很快今日的战果让她抛去了生疏,兴致勃勃道:“画卖了,你分析的对,杨立这人虽然经商有头脑,但贪念过大,他一瞧我的画能占大便宜,就上当了。” 陆澹白弯了下唇,眸里透著兴味。 这的确是他跟庄清研一起设下的圈套,那幅杨立急于买去的“神作”,什么天晴伞合,落雨伞撑,压根没有任何神奇,就是两幅画而已。第一幅伞合著的是庄未年真迹,而第二幅是庄清研照著父亲的画以假乱真的临摹了一幅,只在伞上做了改动,画上所有景物相同,只是伞一撑一合。她趁杨立不注意从中调了包。 照理说,临摹的赝品杨立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但陆澹白设下圈套时,利用的就是人性的自大与贪婪。 第一幅画给的是真迹,那会的杨立存有戒备心,东看西查,再三鉴赏才能确定是真品。而到第二幅时,他的注意力全被那把神奇撑开的伞吸引了,没留心其它,贪婪让他轻信了自己的眼睛,再加上庄清研不住嚷嚷著要把画卖给旁人,他心一急便冲动击溃理智,天价买走了赝品。 而这一出手,就是四千万。 庄清研抿笑浅笑,道:“四千万,估计杨立要肉痛好久。” 陆澹白舀著银耳汤,淡淡道:“四千万算什么?我们断的,也许是他的人脉。” “人脉?” “他这画是要送给省领导的,你想想,他拿著赝品送上去,高官们一旦发现后真相肯定勃然大怒,杨立偷鸡不成蚀把米,后门不仅没走成,也失了高官的信任。” 听这一深入分析,庄清研由衷道:“你想的好深,一石两鸟。” “商场上不就是比谁心深么?”陆澹白轻晃著手中汤勺,“学著点,未成年。” 庄清研已听惯了他喊她未成年,当下不以为杵的笑。灯光下她乌睫浓密,唇角扬起,笑颜比画报上的女郎还要美上几分。 其实在遭遇家门不幸之前,她是爱笑的,别看她外貌美得让人有距离感,实际内在温软可亲,抿唇微笑几乎是她的招牌动作。 她将兜里那张卡拿了出来,“陆先生,这四千万虽是我从杨立那卖画来的,但这主意是你出的,你也有份。” 陆澹白看都不看,“你拿去吧,日后要跟他们斗,用钱的地方多的是。再说杨立的钱大多是你们从庄家来的,你也算是讨债了。” 他表情清冷,口吻却不容忤逆,庄清研只得恭敬不如从命。 陆澹白又道:“与其想著怎么分钱,倒不如想想杨立,坑了他几千万,他迟早会上门兴师问罪。” 庄清研道:“让他来吧,打算把画卖给他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后果。” 瞧她无所畏惧的模样,陆澹白有些意外,“那我就拭目以待。” …… 陆澹白所料不错,第三天杨立便来找庄清研兴师问罪了。 第17节 彼时庄清研正在自己的影视公司跟新招来的企划总监谈话,办公室门突然一开,杨立气冲冲拨开阻拦他的前台小妹,闯了进来。 那日将画买去之后杨立就当宝贝似地供了起来,每日巴巴盼著下雨,想著能让画中奇迹再次重演。盼了两天终于等到天气预报说有雨,他忙喜滋滋将圈内几个名画大师都请了过来,就等著在众人面前炫耀一番,然后在圈内为这幅画炒炒名声,起起价。岂料一场雨下完,画中任何神奇都没出现。闹了尴尬不说,还被众人取笑一番,说他想钱想得走火入魔。 杨立想到这更是恼火,扯著嗓子道:“庄清研,这大庭广众的,叔叔我不想撕破脸皮,你乖乖把钱还回来,我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既往不咎。” 庄清研让企宣下去,喝了一口杯中的咖啡,这才道:“杨叔叔这是什么意思,古来买卖一锤定音,你怎么买回去了还要我退钱?” 杨立掏出画卷往庄清研面前一放,“小丫头,你拿个赝品来蒙我,还狡辩!” 庄清研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仍是镇定地喝咖啡,“叔叔,你跟我爸是至交,我怎么可能蒙你!那一日我让你看清楚,你再三鉴定说是真迹,怎么如今又反赖我出赝品?” 杨立冷哼:“小丫头,几天不见你倒是心眼多了啊!” 庄清研道:“杨叔叔,空口无凭说我有什么心眼,那你拿证据来啊?” 见杨立拿不出证据,庄清研提高声音道:“你没有我有!那天包厢里有个服务员,她上茶时亲眼见你围著画卷不住称赞,一口一个真迹……咱把她喊来,我们当面对质!” “没准那服务员早就被你收买了呢?” “杨叔叔,我摸著良心说我跟那服务员没任何关系。你要真讲道理,当时我压根就没想把画卖给你,是你非求著我买的……” 她一声嗤笑,“莫非杨叔叔看我这个晚辈好欺负,把我父亲的真迹哄回去,然后买个假画再来栽赃,讨回那四千万,空手套白狼?” 杨立的话头连接被堵,看看庄清研身边没什么人,干脆摆出架子来威胁,“别跟我扯东扯西,小丫头,我告诉你,这钱你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不然……” 他的话还未落,就见办公室外齐刷刷涌进一排保镖,团团围住杨立。杨立原本看著庄清研公司新开,以为没什么安保,自己带几个人就能解决,不想著人高马大的一排保镖出来,局面登时无法控制。 保安后头的庄清研浅浅一笑,“杨叔叔,看在爸爸的面子上,你要拿回钱也成,把我爸爸的真迹还回来,我分文不少还你。” 杨立气得只差吹胡子瞪眼,“老子哪有真迹!” 庄清研仍是笑,她当然知道他没有,她就是要这样堵他。 呵,当日葬礼上,他与沉碧如不就是这般黑白颠倒、恶人先告状吗?她不过是小小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一挥衣袖,她冷冷道:“保安,送客!” 12.chapter12 除夕 杨立空手而回。 沉碧如就在他家,今儿其实杨立要她与自己同去的,但沉碧如是什么角色,这四千万又不是她亏的,她没必要出面与庄清研闹僵,她还指望继续做做戏,套出庄清研手里的那幅《楼兰望月》呢。 见杨立阴沉著脸回来,沉碧如便猜到了结果,倒了杯茶道:“来来,老杨,先喝口茶!” 杨立哪喝得下去,骂道:“妈的!这死丫头!还有那陆澹白!几个意思啊!” 怒气冲冲的他给陆澹白拨了个电话,想著对方不好惹,他克制住怒火道:“陆董,这事您是不是得给个解释啊?您要跟我合作,又要庄清研拿幅赝品忽悠我!” 陆澹白的反应一如既往从容,“赝品?杨总说哪的话?您行内人亲自鉴定买下的,难道还能出问题?再说,我陆某人什么时候忽悠你了,我说清研有幅画让杨总看看,可我没让杨总买啊。咱圈内人经商不都这样吗?熟人搭桥介绍生意,但具体质量还是自己把关,这货是您自愿买的,买回来不满意,跟我没关系吧。” 庄清研强词夺理,这陆澹白更是把这事撇的干干净净,杨立恨恨道:“陆董,现在随你怎么说,我可是被那丫头坑了四千万!四千万啊!可不是小数目!” 不料陆澹白的反应很平静,“杨总,几千万算什么?想想那幅《楼兰望月》,那可是上亿,我答应过的事,说到做到。” 杨立正要回答,却听那边“都都……”的声音传来,陆澹白已把电话挂了。 “喂喂……”杨立对著切断的通话,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 好巧不巧,陆宅那边挂下电话的一瞬,结束一天工作的庄清研推门回了。她边换鞋边问:“跟谁打电话呢,看起来心情不错。” 这简单的一句闲聊,客厅一侧的阿其脸色微变,生怕庄清研听到了什么,倒是陆澹白仍是从容的模样,“没什么,跟合作伙伴商量些事。” 他也不愿庄清研再深入这个问题,便将话题转开,“今天还顺利吗?” “顺利!”庄清研提起这事便愉悦,“有了卖画的钱,我下午招了两个很有经验的骨干!再招一些人,来年公司就可以正常运营了!” 陆澹白颔首,又说了另一件事,“过年想好在哪过吗?你要不嫌这里冷清,可以留下来。” 庄清研微怔,日子已经到了腊月底,双亲俱失的她正愁著年关去哪过,陆澹白便替她想好了。 心下微暖,她点头说:“谢谢你陆先生。” …… 夜里,疲劳一天的庄清研一挨枕头便睡了过去,没多久,一阵铃声将她吵醒,接起来一看,是沉蔚的。 那边没大没小的嚷嚷,“喂,庄清研,都要过年了你还不回家!” 庄清研睡眼朦胧道:“不了,我在陆宅过。” 那边沉蔚嚷道:“过什么过啊,都说了陆澹白不安好心!你就是傻,就是好骗!难怪以前你爸都不让你谈恋爱!” 庄清研哭笑不得,“你干嘛老说他坏人啊,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 “直觉!直觉告诉我的!” 庄清研:“……” 还未等她解释解释,那头沉蔚已经气呼呼挂了。 丢下手机庄清研又钻回被子里,大抵是方才的通话提到了陆澹白,黑暗中庄清研想起陆澹白的脸,如月光,似冷玉,安静清润,看著有些冷意,不苟言笑,却在她最无助之时出现,带她走出最绝望的境地,那看似冷硬淡漠的外壳,给予她最强大的保护…… 仔细想想……除了性格有点冷,陆澹白真有点像电影里的盖世英雄。 乱七八糟想了阵子,庄清研忽然噗嗤笑了,自语道:“小蔚就爱乱想,疑神疑鬼的,瞎操心……” 第18节 她这一笑便睡不著,翻来覆去好一会,干脆坐起身,拿出了枕边的平板。 受父母的影响,她从小就有记录生活的习惯,算是一种日记吧,隔三差五记下最近的事或者心情。如今时代在变,她放弃了记事本,就记在了自己的平板上。小小的机器平时可以浏览网页收发邮件办公,还能包干她的心情物语,一举两得。当然,记事本这个功能她会上锁。 打开新的页面,她的指尖快速在触屏上游移。 “x月x日,已经决定了,新年就在陆宅过,这是第一个不在家度过的年关,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心理复杂又难过,但是还要面对啊。” 写到这她皱起眉,似乎是想到了其他要事,“a.g到底是什么,是个人,还是个物品,或者是某种组织?现在仍然毫无头绪……真是让人头痛。” 这句后她停下手,脑中又开始思索a.g这个词。 ag 无意间一个单词蹦出了脑海,gangster。 强盗! 强盗不就是匪徒的意思吗?庄清研忽地想起父亲那本记事本里的话——“阿瑜一生为考古鞠躬尽瘁,然坎坷重重,匪徒猖獗,致使心愿未完,抱憾至终。” 这段话里就有关于匪徒的话语,莫非,父亲笔下的匪徒跟a.g有关? 如果说a.g真的是匪徒的代号,那又是什么匪徒呢?a是什么意思?是沉碧如、杨立?可是这些人哪个看起来都跟a没有关系。还有,父亲让她堤防这些匪徒做什么? 千头万绪脑子快成了乱麻,庄清研苦苦思索,得不出解法。 夜渐渐深了,想著明日公司还有重要会议,她只能闭眼睡去。 临睡前她想,这一团迷雾中幸亏还有个盟友陆澹白,其实陆澹白对她挺好的,又是帮她对付杨立沉碧如,又是帮她出谋划策运营公司,还帮她卖画筹备资金……得盟友如此,也算是四面楚歌中的唯一慰籍吧。 ※ 就在庄清研认为陆澹白对自己还不错时,几天之后,一件事打破她的自以为是。 那日是除夕,往常千家万户热闹的团圆饭时间,别墅里却空荡荡。家里所有阿姨保姆都放假回去了,空大的别墅只有庄清研一个人。 陆澹白也不知去了哪,庄清研记得他说不回老家的,彼时她还很好奇的问了句,结果陆澹白丢下一句“我没有家”就走了,堵得庄清研无言以对。 没就没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特殊的经历,他不说她也不会再问。 瞅瞅墙上的钟都十点半了,想著陆澹白没有回别墅,庄清研不由有些担心,正要拨个电话过去,就见门被推开,呼呼的北风刮进来,陆澹白回了。 不过眼下这模样庄清研前所未见——陆澹白不是自己回的,而是被人扶回的。 他浑身酒气,醉醺醺歪靠在阿其身上,庄清研忙奔过去帮忙。 两人手忙脚乱将陆澹白扶进了房间,阿其一面帮陆澹白脱下脏外套鞋子,一面指挥庄清研:“把被子给陆哥盖好,别让他著凉了。” 从未照顾过人酗酒的庄清研赶紧将被子盖上,终是不忍见陆澹白醉成这番模样,她皱眉道:“除夕夜的,怎么醉成这样啊。” 一侧阿其不知怎么回事,口气很不好,“还不是因为你!” 这话让庄清研怔住,阿其似是怕她察出什么,解释道:“你这边的事太多了,陆哥每天自己的事都忙不完,还帮你操心,压力大才喝酒嘛!” 这解释有点牵强,但也并非不可能,庄清研抿抿唇,没说什么。 阿其是半夜十一点半离开的,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他原本打算守著陆澹白一夜,但后来手机铃声一阵比一阵急,是等他回去团圆的家人电话。 庄清研便道:“你回去吧,我替你照看他的。” 阿其看著她,似乎不大放心。这时电话又催来了,阿其默了默,终是没忍住亲情的召唤,对庄清研道:“那陆哥就交给你了,我已经给他喂了解酒药,应该没什么事,你隔一两个小时看一下就行。” “好,你放心回吧。” …… 叮嘱再三,阿其离开了陆氏别墅。 走出别墅大门时他远远地回看了一眼,隐约见庄清研的身影从二楼房内出来,窈窕的身姿掠过长廊玻璃窗。 阿其看著她的影子自语:“她应该会照顾好老大的……毕竟她还不知道老大底细,把他当恩人呢。” 轻叹一口气,阿其钻进车里。 脚触上油门,正要开动汽车,忽地兜内一阵振动,铃声越发大。阿其松开油门,接起电话。 那边是个略含沙哑的女生,似乎跟阿其极熟络,招呼都不打直接入正题,“怎么回事阿其,打你头儿电话怎么没人接?” 阿其口气恭敬,似对来人很敬重,“艾姐,头儿心情不好,喝多了,眼下正醉在床上呢!” 那边显然对陆澹白熟悉之至,“哦,今天是他爸……”后面的话没说,语气凝重起来,“呵,痛苦这么多年,是时候让那些伤害我们的人得到报应了。” 阿其沉默。 那边似觉得气氛太凝重,便笑起来,“都说她长的漂亮,照你们老大每天这样虚凰假凤在一起,时间长了,你说你们老大会不会立场不稳,对她动心啊?” “您别开玩笑了艾姐。”阿其道:“他跟她……” 似乎这关系很难总结,阿其纠结半天找了个合适的词,“就是孽债!” 那边女声笑了起来,“是!是孽债!这孽债欠我们的,也该要回来了!” 13.chapter13 间隙 寒风萧瑟中,阿其挂下电话,车子沿著马路离开了,而陆氏别墅内,庄清研还在客厅静坐。 屋外烟火炸响,此刻的千家万户正值团圆,而她的亲人却与自己阴阳两隔,屋外的热闹衬出周身孤寂,她只觉心酸。 正难受,楼上房间却传来一声闷响,似是什么重重摔到了地板上。 第19节 庄清研奔上楼,却见地上一片玻璃碎渣,在壁灯下闪著尖锐的光,应该是醉酒的陆澹白太痛苦,起身吐的时候推倒了床头的台灯,这才发出了声响。 房里酒气熏天,地上呕吐物到处都是,庄清研看不下去,拿来撮箕拖把打扫。浓郁的味差点让她也吐出来,她仍是硬著头皮将房间清理干净。 打扫房间的同时,她也在打量房间。在此之前,她从没进过陆澹白的卧室,就像陆澹白从不进她的卧室。 卧室里是白与灰的装修颜色,典型的现代简约风,灰色地毯、烟灰色沙发,米白色茶几……看久了,让人想起秋日的霜,银而冷的白,铺泄在灰褐大地,莫名凄怆的色泽。 下一刻,庄清研转动的瞳仁倏然凝住。 锁在墙上的一幅画上。 床的写对侧,有个小隔间,似乎是陆澹白将书房设在了卧室里,隔间里有张宽大的办公桌,桌旁是一排书柜,而书柜侧面正挂著一幅画。 陆澹白不是说他不喜欢画吗?怎么书房里还挂著一幅? 好奇之下,庄清研凑近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她表情微愕。 出生于国画之家,跟著父亲耳儒目染,庄清研从小见遍圈内各顶级大师的作品,各家各派的画师风格她了熟于胸。但眼前这幅画的风格,她居然没认出来。 但要说是这是哪个默默无名的人所画,庄清研绝对不信。眼前这幅山水画作,笔力遒健,布局巧妙而画风气势磅礴,画面张力十足,这样的功底,绝对是一等一的大师之作。 可奇了怪了,这到底是谁的墨宝,她居然认不出来。 视线在画上扫视了一圈,聚集在印章上。 朱红的印章,清晰印著两个字——“许润”。 许润?庄清研在脑内搜索一圈,没得出是哪个行家,但又莫名觉得耳熟,仿佛从前在哪听过。 就在此时,床那边发出声响,庄清研扭头,就见床上陆澹白动了动,口里含糊不清地喊著:“渴……” 庄清研忙放下画奔到了床边,她倒了一杯温水,可陆澹白醉成这样哪能起来,她只能用手扶起他的头,将水杯递到他唇边,慢慢喂他喝。 一杯水下去,陆澹白舒服了些,头靠回枕上,继续睡。 屋内壁灯昏黄,这个常日难以接近的男人,此刻安静的躺在那,摒去了常日的淡漠清冷与骨子里的锋芒,像个熟睡的孩子。只是那样好看眉头却皱起,像内心有化不开的痛楚与矛盾。 为什么呢?庄清研低头看他,忽然想起陆澹白的话,他没有家……那是不是也跟她一样,也是个父母早去的孤儿? 她不敢再想,看著屋外烟火缤纷,想著千家万户阖家团圆,竟生出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心酸,不知不觉伸出手去,触上了陆澹白拧著的眉。 而那一霎,躺著的陆澹白却陡然睁开了眼。 庄清研的动作僵在那,没敢再继续。 陆澹白紧盯著她,明明是醉意朦胧的眼,却有那么锐利的光,像能穿过无尽虚妄,洞穿人的灵魂。 下一刻他伸过手来,庄清研微惊,下意识别开了脸,却见陆澹白根本不是触碰她的脸,而是用力推开她,“转过去!别让我看到这张脸!” 这莫名其妙的话让庄清研吓了一跳——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在他的眸光里,有掩饰不住的憎恶? 还来不及反应,眼前黑影一晃,床上的陆澹白闪电间翻身坐起,下一刻,她的身子被重力推到墙上,一双手堪堪卡在她咽喉上。 “你干嘛!”冰冷的手卡在浑身最关键处,庄清研本能推搡。 可她动不了,他的力气骇人的大,那双卡在她喉咙上的手,像强硬的钢钳。而他的声音比寒冰还凌冽,几乎是一字一顿从牙缝里蹦出来的,“离我远点……你知不知道,不止一次,我想亲手掐死你。” 窗外除夕夜的烟火还在沸腾,炸裂黑暗苍穹,映出他此刻的脸,平日里清冷如玉,皎洁如冷月的男人,此刻像一个恶魔。 “疯子!”她再忍不住,拼尽全力推开他,冲出了房间。 冲下楼梯的那一刻她听到身后房内传来陆澹白的笑,又仿佛是哭,“哈哈哈……疯子,是啊,早在二十年前我就疯了!都是你们逼的!!” …… 这一夜,庄清研没阖眼,逃到客厅时她还心有余悸。 这是怎么了,陆澹白怎么突然这样对自己? 又惊又疑,她在一楼客厅呆坐了几个小时,天亮时去了洗漱间。 洗漱时她趴在妆镜上端详自己的脸,又想到前半夜的事,陆澹白用那样厌恶的眼神看著自己的脸,仿佛她是十恶不赦的存在。 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人一醉酒就会这样是非不分,颠躁疯狂么? 想不明白,也不愿面对他,她洗漱好后去了公司。 …… 大年初一,人人都在欢度新春,只有庄清研在公司看了一天的资料。 夜里磨磨蹭蹭十一点才回的陆宅,陆澹白在房内,应该已经睡了。她不想跟他打照面,静悄悄洗了就睡。 翌日她天未亮便醒了,陆澹白还起来,她梳洗后就去了公司,依旧没跟陆澹白碰面。 接下来几天都是如此,她晚归早起,不见陆澹白。 局面一直到大年初七那天得以转变。 那日早她像往常一样,六点钟就起了床,洗漱后正要下楼出门,却见一楼客厅正坐著一个人,可不正是陆澹白。 他穿著居家睡衣,端著清茶坐在沙发上,似乎等候多时。见她下来,他像从前一样向沙发一指,“还早,坐坐再走?” 见庄清研有些抵触,陆澹白开门见山,“阿其说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是你照顾我的。” “嗯。”庄清研抿了抿唇,没再多说话。 第20节 陆澹白静默片刻,道:“看你这些天的态度……是不是那天晚我喝多了,冒犯了你?” 庄清研沉默,心想要怎么说,说你莫名其妙厌恶我,凶神恶煞还掐了我?她越想越尴尬,拨拨额上流海,道:“酒多伤身,陆先生以后还是少沾点。” 还未等他开口,她已快速换好了鞋子,“我去公司了。” …… 夜里回家,果不其然陆澹白还未睡,坐在沙发上,也不知是不是等她。 见他看著自己似想说什么,庄清研抢白道:“夜深了,我去睡了,明早还有急事。” 这句话落,她便上了楼,脚步丝毫没有停顿。 …… 夜里庄清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摸摸自己的咽喉,那天被陆澹白酒后掐住的地方还有些疼。 屋外云层浓暗,星月不见,屋内的庄清研也陷入了迷惘,盟友陆澹白性子难以捉摸,她不知该如何继续相处,但眼下群敌环视,她也不能轻易破坏这层同盟关系……还有ag也依旧没有进展,让人头痛。 乱七八糟想了许多,她决定以大局为重。 大局就是未来,未来,仇要报,爸爸的公司要管,妈妈的自传也要拍。可仇怎么报,明显自己根本不是杨立与沉碧如的对手,即便坑了杨立一笔钱,也只是在陆澹白帮助下的侥幸。若真要论财力人力,没了陆澹白,分分钟都能被那两人玩死。 可是……照她现在跟陆澹白的状况,未来的合作关系难说啊。 总之,不论她与陆澹白怎样,她都必须强大起来,不依靠任何人的强大无畏。 她决定好好经营公司,只有真正的强大,才能报仇雪恨,圆家族夙愿。 14.chapter14 变化 窗外的月幽幽亮著,如一轮银色玉盘,照耀著房里渐渐睡去的庄清研,也照著屋外露台上的陆澹白。 夜半的晚风中,月华为陆澹白镀上一层银色辉光,陆澹白依在栏杆旁,指尖青烟随风四散,模糊他英挺的轮廓。 阿其守在露台不远处,正要劝说陆澹白回屋休息,兜内手机响了起来。 不想影响老大抽烟的心情,阿其去了一侧接电话,“喂,艾姐?” 又是除夕夜里那个熟悉而稍显沙哑的女声,“上头有新吩咐,叫你们老大接电话。” “老大……”阿其看看陆澹白,有些犹豫,“他似乎心情不好。” “为什么?计划遇到了不顺?” “嗯,前阵子还挺好,一切都在掌控中,可这些天庄家那位却疏远陆哥了。”阿其说到这皱眉:“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叫我说,别这么耗了,直接下手!” “现在就除掉?那也太便宜她了,想想这些年澹白吃的苦,既然老天让他从地狱爬回来,那这笔账就要清算!”女人冷笑几声,又道:“再说,撇去庄家不谈,你《楼兰望月》不要了?我们这只有一卷残本。” “我们把她那卷抢来不就成了!” “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不然为什么我们费力筹谋这些年?” 沉默片刻女人又道:“不行,得想法劝劝澹白,这节骨眼上跟那位不能生疏,不然功亏一篑,上头那位大发雷霆,我们就都完了……” 阿其表情凝重起来,似乎对女人话里的“上头那位”极为忌惮,他点头道:“是,那位的手段,不是人受的……” “知道就好。”女人命令道:“让兄弟们嘴都紧点!绝不能被任何人知道身份,尤其是庄清研,不然……” “放心!”阿其道:“我们还想要这条命呢,哪敢暴露组织!” “那你去忙吧,我给你们头打电话,就算不看组织也得想想家仇是不是?” “好,这事靠你了。” …… 数分钟后,陆澹白果然接了一个来自异国的跨洋电话,足足打了半小时。 挂了电话后,他从露台藤椅上起身回屋,屋外的月光倾斜在他身上,清冷又哀婉,如一层薄纱。 经过走廊,路过庄清研的房间,灯是黑著的,她又没有回,他的脚步慢了慢,表情有些复杂,然后回到自己的卧室。 没有开主灯,他按下的是小壁灯,小小的壁灯附在墙上,像古代燃脂的灯盏,昏黄的光散出来,映出他的身影,于这硕大的房间,孤影单只。 仿佛电影里的慢动作,影子随著脚步移到了书桌前,视线投向墙上的那幅画。泼墨的山水图,构图疏朗鲜明,用笔清秀爽利,墨色浓淡微妙……陆澹白静静看著,最后落在了作画人的印章上。朱红印章白底字,那名字再明朗不过。 许润。 陆澹白伸出手去,抚上了那两个字,他指尖细细摩挲著,像抚上一样稀世珍宝。 许久,他轻轻吐出一句话,“放心,你临终前的话,我记在心底。” ※ 年后收假,下定决心庄清研便要执行。员工招满后她召开全员会,将自己做大公司的想法说了出来。新员工们积极地出谋划策,最后达成统一意见,用有限的资金先投拍几部小成本电影,赚取利润以图壮大。 庄清研也觉得这法子比较稳妥,公司能赚钱才能运营,而且她未来要拍母亲的自传,按照父亲的想法拍一部史诗考古巨作,便意味著数以亿计的投资成本,目前的她无力负担,只能先拍几部商业片赚些钱,积累资金曲线救国。 拍定方案后,日子便进入了挑选剧本、挑选演员、筹备剧组的流程。庄清研开启了忙碌模式,早起晚归,加班晚了就睡在办公室,几乎成了拼命三娘。 因著拼命,她回陆宅见陆澹白的时间更少了,庄清研也没细想,除夕夜的事她还心有余悸呢,再说两人也只是合作关系,没必要朝夕相对,可没想到陆澹白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那是在二月底的一天,庄清研正在会议室开会,秘书突然推开门说:“庄总,有人找您。” 庄清研挑眉,“哪位?” 秘书表情微妙:“您未婚夫,陆董。” 第21节 庄清研默了默,陆澹白直接找到公司,是看穿她躲著他,这次干脆不给她逃避的机会吗? 在满会议室员工们挤眉弄眼的笑声中,她走了出去。 陆澹白正等在她的办公室,前台小妹给他端了一杯茉莉花茶。 见庄清研过去,陆澹白道:“来了。” 他用淡然的口气与她打招呼,仿佛他是主而她是客。庄清研看著那张平静的脸,却又回想起那一夜,他推开她的脸,仿佛她十恶不赦。 她避开他的目光,回了一句“嗯”后便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陆澹白继续问,“最近早出晚归的,工作很忙?” “嗯,在筹备拍剧,今天开会大家商量剧本呢!” 这句话后她又不知该说什么,那夜他的暴戾像一根尖锐的刺,将原本和睦的彼此割出间隙,她对他生疏起来。 见她又是抵触的模样,陆澹白道:“我说几句话就走,有个消息对你来说很重要。” 顿了顿,他说:“我刚得到的消息,沉碧如昨夜秘密约见圈内几个导演,照理说,她混文化圈的,跟影视圈没什么交际,忽然这么做,有些反常,所以你第一个项目,也许不会那么顺利。” 庄清研将杯中茶缓缓饮进,道:“我知道了,谢谢陆总的提醒。” 她语气生疏,距离感不言而喻,接著她起身道:“不好意思,一屋子的人还等我,事说完了陆总就请回吧。” 抬脚要走,胳膊却被一股劲桎梏,她低头,是陆澹白的手。 他还坐在那,晌午的时间仿佛被拉长,长长的一段缄默后他低声道:“那天是我父亲的忌日,我心情很糟糕,酒后说了些胡话 ,还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 庄清研脚步顿住,她回头看陆澹白,陆澹白微垂著头,逆著光,看不清表情,但语气里的悲伤却那么明显。 那瞬间,庄清研先前的芥蒂全忘到了九霄云外,父母忌日之痛,没人比她再深有感触,她慢慢坐了回去,“原来是这样……” 联想起自己父母的悲痛,她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怜悯,道:“那我不生气了,你以后别再那样就行。” 陆澹白压压下巴,“那这一页咱们就此揭过。” “好,揭过。” ※ 彼此打开了心结,陆澹白便离开去了。看著他远去的身影,庄清研像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或许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也不愿与他生出隔阂,毕竟在她最艰难时是他伸手拉住了她。他于她有恩,又是她的同盟,她理应与他相互信任,而不是生疏躲避。 释然了的她去了洗手间,洗把脸继续工作。 某个瞬间,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仍是那个19岁的自己,但父亲走后几个月的人生巨变,让她从而内外发生改变。她的容颜依旧青涩稚嫩,但穿著通勤小西装,梳著利落的头发蹬著高跟鞋,再不是当年学校里披著齐腰长发抱著书卷满满学生气的庄清研了。 也许这就是人生,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命运会发生什么巨变。 但无论如何,既然变故来了,就得勇敢面对。 对著镜子,庄清研对自己露出一个微笑,说:“清研!这是你人生中的第一部作品,你的敌人很多,你将遇到的风险与挫折也会很多,但我相信,好运会眷顾坚强的人!加油!” …… 接下来庄清研仍是一心扑在事业上,功夫不负有心人,项目不断被推进,剧本演员场地筹备妥当,剧组找了个好日子,准备开机了。 可正如陆澹白最开始所料,开机没几天,果然出现了波折,而且是大问题。 15.chapter15 a.g 可正如陆澹白最开始所料,开机没几天,果然出现了波折,而且是大问题。 导演跟女一突然辞演。 导演的理由是腰椎重病突发,身体要紧,希望剧组批假……而女一辞演的理由却让人啼笑皆非,什么剧组条件差,没有提供五星级住宿,什么气候干燥,她不停长疹子出痱子,影响拍摄。 如果说导演辞演还情有可原,那么女一分明是找茬,副导演监制请了几次,可她就赖在酒店借出疹子不出来,把全剧组都晾在这。 副导演急得跳脚,这节骨眼上他们撂摊子,这投资的钱岂不是打水漂去?他让庄清研赶紧劝劝,结果庄清研只给了一句话,“让她们走。” 副导演是公司内部的人,甚是负责,急道:“不行啊,这可是咱公司第一部剧呢,她走了咱还拍什么!您再劝劝,为了大局著想。” 庄清研摇头,就在刚才,她无意听到了女一助理的话,区区小助理在电话里洋洋得意——“安娜姐被一个姓沉的圈内大腕推荐给另一个剧组了,虽然只是女二,但那是个大制作,比眼下这穷酸剧组好多了。” 于是庄清研果断道:“不用了,让他们走,女一我有候选人,导演的话,你先顶替导演的位置,把不是特别难拍的戏份先拍,导演我再另外找人。” 那天陆澹白提醒她沉碧如有动作后,她便开始有所戒备,不仅资金、场地上都做好了应急准备,演员自也是做好被挖人的准备,以防万一,几个重要演员她都找了候选,只是千算万算没想到沉碧如竟把导演也挖走了。 事情来了她也不会坐以待毙,她开始积极想法解决,“张导,您圈内也有不少人脉,有什么可以推荐的吗?或者目前有什么场合,能认识更多导演?”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既然事情到了这地步,导演也只能顺著老板的意思做,他想了想,眼睛一亮,“哦,对了,明天刚好有个影视沙龙,会有不少业内导演参加,要不我带您一起去,没准有合适的导演能请呢?” “好,那明天去看看。” …… 庄清研以为影视沙龙是希望的到来,没想到是希望的幻灭。 翌日下午,沙龙上的确有不少导演,其中不乏知名导演,但尽管她诚心上前,也没人愿与她合作,说来道去,一是瞧不起庄清研这新开的公司,二是瞧不上她的小成本电影。 竹篮打水一场空,结束沙龙回去的路上,庄清研有些沮丧。 三月底的夜晚还有些凉意。她仰头看著天空,象征圆满的银色玉盘,被树梢挡住了一半,庄清研觉得自己的前方也像这月亮一样,看著美,却阻碍重重。 第22节 正愁著,兜里电话突然响了。 庄清研以为是下属的电话,没想到接起来是个陌生的声音,低而沉,含著些磁性,像大提琴压下最低音的琴弦,“你好,请问是庄清研庄总吗?我是谢挚,我从朋友那里听到你的项目,我们可以谈谈吗?” 谢挚是谁,国内新晋导演里的佼佼者,去年摘了国内最佳新锐导演奖,所以当庄清研听到这名字时,如在黑暗中看到了亮光,她对著电话连连点头,那激动,仿佛对方看得到似的,“好,您在哪,我去找您。” 电话里传来轻快的笑,“你回头。” 庄清研一扭头,就见街道灯火阑珊不远处,一个穿著长风衣的年轻男人立在那。 男人顶多二十三四岁,年轻有为就罢了,长相也很出挑,白净又斯文,鼻梁上架著副黑框眼镜,看著是导演,骨子里却有股书卷气。 庄清研提议说找个茶楼谈一谈,结果对方却似与她相似多年,熟稔地笑,“不用了,就这样散散步吧,边走边聊。” 庄清研不好强求,两人便像普通朋友一样,沿著树影摇曳的小路,聊起了片子。 庄清研告诉谢挚自己对片子的想法,未来的发展判断……两人竟沿著人行小道,不知不觉走了一个多小时,眼见时间不早,庄清研开口道:“谢导,天也晚了,你先休息,明天有时间咱再接著聊?” 谢挚挑眉,“明天,明天还要聊什么?都没时间了。” 庄清研一听这话忐忑起来,“您的意思是……对我的片子没有兴趣?” 谢挚淡淡一笑,夜色中眉目温润舒展,如月光皎皎,“没兴趣我还大半夜跟你围著这花坛绕了十几圈?” “你是说……” 谢挚飞快接口,“我明天就进组。” 庄清研惊喜极了,“真的吗?那明天我就等著您。” 两人就这般约定好,然后告别。 深夜的风中,庄清研打了个的士,临上车的一瞬,一直浅笑的谢挚突然拉住她,用郑重的口吻说:“还记得我吗?” 庄清研云里雾里,“谢导,咱们不是刚刚认识吗?” 谢挚面有失落,须臾又笑起来,“算了,你真忘了。” 出租车载著庄清研呼啸而去,同一时刻的陆宅,光线昏暗的主卧内,陆澹白正坐在里侧书房,抚摸著墙上的画卷。 阿其站在身后,正汇报这几天所得。 “陆哥,庄小姐今儿白天都在剧组,夜里去了一个导演沙龙……这几天生活轨迹大致正常。” 陆澹白仍是看著画卷,并未答话。 阿其见对方不回应,提议道:“陆哥,咱就别兜来绕去了,那画咱昨天不是从苗圃里搜到了吗?直接交上去不就行了!您干吗还放回去!” “你看到了,的确搜到了,但研究一整晚都没有结果……这画里的玄机,远比我们想的复杂,我们还是得靠她,所以暂时不能让她起疑。” “那好吧,咱也只能继续套近乎,找时机解密了。” …… 翌日谢挚果然进了剧组,眼见新导演补位,这几天处于半停工状态的剧组一片掌声,众人心里的石头都落了地。 庄清研亦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有了强援不代表她可以懈怠,她跟从前一样勤奋,在处理完公司的运营管理事务后去片场,反正影视城就在临近县市。倒也不是督工,对于剧组上下她是充分信任的,她是纯粹想过去帮帮忙,毕竟拍摄时间上有些紧。 于是乎,剧组上下就常看到自家老板呈现这种姿态,一会陪著导演跟演员讲戏,一会跟著道具师布置拍摄场地,甚至还给化妆师打下手……总而言之,半点财大气粗投资方的架势都没有。 对此连谢挚都忍不住了,有天傍晚某场戏收了后,一群人坐在小板凳上稍作休息,谢挚对庄清研说:“这有我,你偶尔来看看就行,不需要公司剧组两边跑,太辛苦了。就没见过哪个影视老板像你这样的!” 庄清研抿唇笑,“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我是希望能更好的完成项目。” 她弯唇浅笑,灯光下脸颊如桃花粉润,眸光清澈流转,谢挚看著她的笑竟怔了片刻,说:“你还是跟从前一样,没有任何架子。” 这语气十分熟稔,仿佛两人是多年的旧识,倒让庄清研也愣了。谢挚摇头一笑,颇有些无奈,“从前,我们是同学……哦不,准确的说我们是校友,我是你师兄。” 庄清研一脸懵然,“师兄?”那些年学校里动辄几千人,她的师兄太多了。 谢挚揉揉太阳穴,做苦恼状,“话到这份上你还没记起来?那我再给你一个提示——谢蕊。”他戏谑地补了一句,“你再记不起来,我真要生气了!” “别别……”怕他真生气,庄清研忙仔细想那两个字:“谢蕊?”她一拍脑袋,“哦,我记起来了,谢蕊是我初中隔壁班的同学,她当时好像还是文娱委呢。” 再转头看向谢挚,他已经把眼镜取了下来,指著自己的脸道:“你看看我的脸,跟她像不像,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 “像。”庄清研打量几眼,眼前面孔跟记忆中同学青涩的脸庞的确神似,然而她惊了惊,“别告诉我你是谢蕊变了性?” 谢挚差点摔下矮凳,“我是她哥!她哥!我都说了我是你师兄,比你大几届!” 庄清研:“……” 谢挚将眼镜戴了上去,语气忧伤,“我真想罢工了,你居然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枉我还……”话到这他顿了嘴,仿佛怕泄露什么情绪,转了个话题,“你还记得吗?那年我妹妹生了重病,我家里条件不好,拿不出高昂的手术费,是学校组织捐了六万块,可还差一部分,你回家跟你爸爸说这事,你爸爸心善,那晚上就带著你把手术缺的钱送来了。你爸爸还鼓励我振作,而你亲手把钱送到我手上,跟我说,一切都会好的。” 庄清研回想起了这段往事,说:“好在你妹妹后来手术成功,我的钱也没白花……”她说这噗嗤笑起来,“你们都以为是我爸的钱,其实是我的压岁钱,我爸说,我既然想做好事,那就用自己的能力去做,于是我就把存了好些年的压岁钱老本都掏出来了。” 谢挚掏出手机,“来来来,把钱还你,支付宝给我……” “得了。”庄清研拦住他,“哪有做好事还要对方还钱的,你给我把片子导演好就算报答了。” 两人笑著对视,庄清研没再说话,坐到一角又去看平板——在剧组闲暇时,她会用平板搜集a.g的信息,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这个谜团搁在心里,总是不舒服的。 谢挚无意扫了一眼,一怔,“a.g,你居然看这个?” 他这话让庄清研眼睛一亮,“你知道这个?” 16.chapter16 解密 第23节 谢挚无意扫了一眼,一怔,“a.g,你居然看这个?” 他这话让庄清研眼睛一亮,“你知道这个?”想著谢挚在国外留学数年,见多识广,没准真能知道这方面的事,她赶紧抓住他衣袖,“你懂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快给我解释解释。” 谢挚想了想,“我只是过去看了一部片子,里面提及了一点这个,影片里ag是一个组织,a是antiques的缩写,这个单词的意思是文物,而g就是gangster,两个词联合起来就是文物匪徒的意思。这是境外一个神秘又强大的组织,他们对古董文物方面有著狂热的爱好,为了夺取更多的稀世珍宝,做了许多非法勾当。”顿了顿又补充道:“哦,电影里讲,他们的标志是在随身携带的物品上刻个匕首符号。” 庄清研被这一番话怔住,“这个组织真的存在吗?” 谢挚摇头,“不知道,这导演是个纪实性的导演,拍得几部片子都折射现实,所以不知道这个a.g是杜撰的还是本身就存在。电影后来莫名其妙被禁了,导演自此也没了踪迹,快变成了电影史上的一个悬案。而电影本身就是个小众片子,没多少人看,似乎还有当局刻意封杀,所以知道ag的人更少了,我要不是因为大学读的导演系,又抢在封杀之前看了这部剧,估计也不知道。” 庄清研越听越心惊,正要说话,这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清研。” 众人一扭头,就见剧组门口站著一个人,个子颀长五官英挺,可不正是陆澹白。 庄清研收回思绪,道:“你怎么来了?” 陆澹白瞟瞟坐著的谢挚,扭头对庄清研道:“你的车不是坏了吗?我不来接你,你怎么回去?” 庄清研今天就是打的来的影视城,这会天黑了,如果没有顺风车,的士难打,她今晚得赶回去,明早还有个会。想想a.g的事还没说完,她只能遗憾地跟谢挚告了个别,走向陆澹白。 陆澹白伸手揽了她肩,像从前无数次在公众场合做戏一样,亲昵地将她带了出去。被他坚实的臂膀揽进怀里的一霎,他温热的气息传遍她身上,她因为ag的混乱终于回过了神,她贴在他臂弯下,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问:“真来接我的呀。” 他偏头凑到她耳边,落在旁人眼里暧昧又亲昵,“咱俩好久没一起出入了,我担心那几位起疑。” 这话点到为止,庄清研便已了然——两人疏远了一阵子,如今他来接她,大庭广众下秀秀恩爱,才不会让沉碧如他们看出马脚。 于是她挽住他的胳膊,故作亲热地问:“今晚吃什么?” 他跟著道:“你决定吧,我都好,不如吃你最爱的西餐?” “我想吃剔骨牛排,再加点沙拉,还有西柚汁。” “好,都依你。” 这些话对答如流,像最天底下最普通的情侣,庄清研都要叹服自己,从前跟陆澹白靠近点都会扭捏,如今偎依在一起,旁若无人说起情话居然一套一套。人果然是会变的。 而两人挽著手一问一答地走了后,剧组上下都炸了,都说这是女老板赤.裸裸的撒狗粮啊! 一群人哈哈笑起来,却有一个人没笑。 谢挚。 他还在望著车子远去的方向,眸里不知是惆怅还是失落。 一侧他的助理发现了他情绪的转变,好奇问:“谢导,怎么了?” 谢挚神情有些恍惚,喃喃道:“你说,错过的事还能不能弥补?” “什么?”这没头没脑的话,助理没明白。 “哦,没事,我说台词呢。”谢挚回过神来,敛住情绪,转身招招手道:“大家别闹了,来,下一场戏!” …… 华灯初上,晚风清凉,汽车沿著蜿蜒的路驶回市区。 庄清研以为车子要驶向陆宅,没想到却过了陆宅,直接停在了商圈某餐厅前。 车窗外霓虹璀璨,庄清研一怔,“真带我来西餐厅啊。” 陆澹白绅士地替她拉开车门,“难不成对女人说的话要食言?” …… 进了餐厅,还真如庄清研在剧组所说,陆澹白点的是t骨牛排、水果沙拉、西柚汁。 虽然这是两人第一次在外单独共进晚餐,蜡烛幽幽燃烧著,气氛很好。 陆澹白低头切著牛排,模样让庄清研想起从前看过的西方雕塑,那雕刻精细,深目高鼻而安静专注的美男子。但她也只是看了一眼,又继续沉默地吃东西,一言不发。 陆澹白察出她的异常,问:“怎么心事重重的?” 庄清研抬头看他,“我今天听说了ag组织,是一个专门抢夺文物珠宝的匪徒组织。” 陆澹白手腕微顿,杯中香槟晃起一圈涟漪,而守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阿其亦是脸色一变。但不过刹那,陆澹白已从容道:“谁告诉你的?” “谢导,他说有个电影就这么演的。” 陆澹白风轻云淡的反驳,“电影能当真吗?莫非电影里有神仙,世上就真有?” 他言之有理,但庄清研仍然对ag半信半疑,“可是他说的很真啊,没准我身边真有ag的人潜伏呢!” 陆澹白表情巍然不动,视线却犀利起来,反问:“真要那样的话,他们也不会随便潜伏谁,莫非你有什么特别的宝贝值得他们下手?” 这风平浪静的回答在庄清研心里掀起了骇浪,可她不能把《楼兰望月》的事说出来,而陆澹白盯著她,似乎要将她的内心看穿。 她讪讪一笑,转了另一个问题,“陆先生,这几天我在想一件事。我不能老这么被动,沉碧如杨立又是挖我导演又是撬我女一号的,我得扭转这个局面,化防御为进攻。” 陆澹白也没再追问,吃了块水果沙拉后点头,“不错。最好的防御是进攻。” “她打击我不就是想除掉我吗?我就要在这之前想法扳倒她们。这事我是这么想的,他们联手侵占我家财产,经济上肯定有问题,那么我就从经济上查起,查他们名下的房产豪车等等。一旦查出蛛丝马迹,这就是呈堂证供。” 陆澹白若有所思弯了弯唇角,似是赞许,“有长进啊未成年,这招釜底抽薪不错。” “可我这边没什么人脉,您那有没有人脉去查他们?” 第24节 陆澹白抿了口香槟,“我试试。” 他愿意试就是愿意帮了,庄清研笑眯眯举杯向他致意,“那谢谢你啦陆盟友。” ※ 这一夜达成共识后,庄清研一面有条不紊的跟进影片项目,一面积极配合陆澹白调查沉碧如等人的经济问题。 对此,杨立沉碧如那边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城西的某处高档会所内,杨立反剪著手走来走去,而沉碧如歪靠在贵妃椅上,慵懒地对镜补妆。她刚结束一个派对,即便活动已散,她仍舍不得脸上精致的妆。 杨立皱眉道:“你怎么还有心思搞这些玩意!这几天你不是没看到,鬼鬼祟祟跟在我们身边的人不少!” “呵,横竖不都是小丫头捣的鬼,谁让咱挖了她的导演跟女一!” “我看不止是她,这些人似乎把主意打到房产局去了,想查咱的线索,这事就凭小丫头的人脉搞不定,我看多半是陆澹白。” 杨立越想越气,“妈的,这龟孙到底是哪边的啊,明著跟我们结盟,背地里又跟小丫头来搞我们!上次坑我画的事老子还没算账呢!” 一旁沉碧如还在精心描著唇,小小的妆镜,唇刷一点点描,那仔细精致,如仕女笔下的工笔画,她慢条斯理地点评:“很明显,这陆澹白靠不住啊,他就是忽悠我们。” “这还要你说!要不是光远家大业大,我早就搞死他了!还由他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沉碧如薄唇弯起,似透出一丝轻蔑,“在这里说有什么用,有本事当面对怼啊。” “你!”杨立被堵得说不出话。 “好啦好啦!跟你开个玩笑!”沉碧如收起妆镜道:“其实这事好办,陆澹白靠不住,咱就找个靠得住呗。”顿了顿,“我们身边一直有个大好的合作对象,只是你没发现。” “谁?” 沉碧如纤纤手指,比划出一个“弓”字,杨立眼睛一亮,“对啊!老张!张建名!我怎么没想到呢!这家伙有些实力,找他联手,我看那陆澹白还拿什么跟我拽!” “你要找他就得对症下药,这张建名对钱不是最感兴趣……他最感兴趣的……”沉碧如抿唇一笑,拖长话音道:“是色!” 杨立连连点头,“你说的对,老张这一生最爱就是女人!我们不正好有个诱饵嘛!庄清研啊!张建名这家伙一心想老牛吃嫩草,现在不管陆澹白跟庄清研什么关系,既然两人不清不楚的搅合在一起,咱就可以抓住机会去老张哪里吹吹风,呵,这矛盾起来了……咱才好趁乱夺画。” ※ 这一夜,杨立急不可耐地去找张建名了,没人知道他们达成了怎样的协议,但庄清研的影片,很快受到了影响。 这天,庄清研正在公司加班,手下负责发行的总监就进来了,告诉庄清研,影院的事黄了。 一部影片想要上映,不仅要经过国家各单位的审批,还得跟影院方合作,才能正常上映。为了顺利上映,拍摄期间庄清研就派人就跟影院方联系,当时谈得很顺利,没想到现在竟然情况有变。 庄清研问:“是什么原因黄了?” 发行总监摇头,“不清楚啊,对方也不愿多解释,就说不跟咱合作了。” 庄清研正头疼,桌上手机一响,陆澹白的声音在那端响起,“在哪?出来,在公司门口等我。” 庄清研摇头,“什么事啊,我不去了,我这边正愁电影院的事呢。” 陆澹白道:“我说的就是影院的事。” ※ 夜里七点,城市车水马龙,华灯初上。 陆澹白将庄清研带到了城西的某处农家酒庄。 这年代有钱人都爱玩味,高楼大厦的国际大饭店去腻了,又兴起这种复古式的山庄风格酒楼,夜色的掩映下,大院子红墙绿瓦,成排朱红灯笼,古香古色的小楼,蜿蜒曲折的木质长廊及郁郁葱葱的绿植,要讲附庸风雅,再合适不过。 庄清研就在小楼二层的最外侧包房,包房门关得紧,外头的人看不到里面情形。庄清研半蹲在地上,耳朵贴在墙根,正努力倾听著什么。 听了好一会都没听到,庄清研扭头问身后陆澹白,“你确定隔壁房是杨立跟影院负责人吗?” 陆澹白压压下巴,“你再等等,我预感还会来其他重量级人物,毕竟以杨立沉碧如的人脉与地位,他跟影院方应该没这么亲近。” 果然话落,走廊上又晃过几个身影,前呼后拥进了隔壁包房,而为首那男人的声音,庄清研熟悉得很! 张建名! 陆澹白的推断被验证,弯唇一笑,将一个小匣子贴在了墙上,示意庄清研靠近。 庄清研眨巴眼睛,不懂小匣子是什么。 陆澹白递了一个眼神,似乎觉得她笨,压低声音说:“墙这么厚,人的听力无法捕捉声波,还是借助下科技的力量。” 庄清研点头,明白了。 下一刻小匣子还真传来了声音,是玻璃酒碰撞的脆响,应该是隔壁包房的人举杯共饮——如此细微的声音都能听见,这匣子的确强大。 须臾那边有人开口了,是杨立的声音,“程总王总,这次多亏你们仗义了,我这先干为敬!”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应该是影院负责人的,“别客气,我们跟张爷都是朋友,他既然发话了,那庄氏影视的片子,我们绝对不要!” 一群人碰了个杯,影院负责人殷勤地对张建名说,“张爷,我们可是约定好了啊,我们帮您,您那两个项目也别忘了兄弟……大家同心协力,一起发财!” 一群人大笑起来,碰著杯道:“来来来,一起发财!” 几人称兄道弟兴致高昂地喝,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两位影院负责人喝高了,歪歪扭扭出去上洗手间,包房里只剩张建名与杨立两人。 张建名对杨立说:“老弟啊,这下你满意了吧,你那画被那丫头坑了几千万,可这丫头的电影上不了,也得亏得一塌糊涂!” 杨立斜眼一笑,“得了,都一条船上的,帮我出气,你不也讨了好处吗?你巴不得这小丫头做什么都亏,最好走投无路去求你大发慈悲收容她……” 张建名叼著牙签嘿嘿笑,“那是,我张爷看中的女人,还没一个能跑得掉。” 第25节 杨立道:“老张啊,照我说,等咱干掉陆澹白抓住小丫头,破出画的秘密,合伙拿了钱就成,小丫头直接弄死,还惦记什么啊!这世上只要你有钱,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有毛意思!” 张建名阴狠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对我来说,面子比钱更重要!多少年前为了小丫头她娘,庄未年跟我大打出手!老子这口气憋了二十年,眼下那女人死了,老子玩不了她,就玩她女儿,气也要气死地底下的庄未年!” 这积怨颇深又无耻下作的言语,墙那侧庄清研听得浑身发抖。 这几人合伙坑害她就罢了,那卑鄙之下的阴狠刻毒,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一只手伸过来,搭在她肩膀上,是陆澹白的。他表情同往常般清冷,可掌心却是温热一片,传到她身上仿佛有安抚的作用,愤然到难以控制的庄清研瞬时冷静下来,她感激地回看陆澹白一眼。 陆澹白张口,正要说话,却听隔壁包房一声怒喝,“什么人!” 庄清研一惊,完了!被发现了! 17.chapter17 紫藤 陆澹白张口,正要说话,却听隔壁包房一声怒喝,“什么人!” 庄清研一惊,完了!被发现了! 她转身拉著陆澹白要走,陆澹白却平静地说:“跑也没用。” 果然,霹里啪啦一阵脚步由远至近,杨立跟张建名的手下向著包房迅速包抄。一拨人拿著家伙团团堵住门口,房内两人便是插翅也难飞! 包厢内庄清研心砰砰跳,这十平米的小包房,除开桌椅什么都没有,届时门不能逃,连个遮蔽躲藏的位置都没有,一旦对方破开门锁推开门,两人在劫难逃。 她迅速踢过几把椅子挡到门后,这样即便对方推门,能拖延一时半刻也是好的。 那边陆澹白却不为所动,还淡淡丢下三字,“这没用。” 庄清研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这没用那没用,难不成眼睁睁坐以待毙? 她不再多说,加速堆椅子,而就在此刻,她听到锁眼里咔擦一声响——反锁的门被强行撬开了。 再多的椅子也挡不住了,外面一声众人的暴喝后,门哐当被踹开!摞起的椅子轰然倒塌,庄清研的心几乎跳出胸膛! 就在她认为躲无可躲之时,眼前一黑,整栋大楼的灯齐齐一暗,周身世界陷入黑暗! 人群骚动起来,房口杨立喊道:“怎么回事!灯怎么熄了!” 张建名跟著喝道:“都别慌!一定是有人捣鬼!大家用手机照明!” 躲在黑暗里的庄清研心砰砰跳,外头的人要真拿手机照明她可就现行了!空气都似在一霎因为这紧张而窒息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她身边忽有热风一闪,似有什么以无与伦比的速度纵身一跃,旋即“哐当”一响,隔壁包厢发出玻璃碎裂的炸响! “在我那!”张建名短暂一惊后拔腿朝自己包厢奔去——且不说他的皮夹手机贵重物品都在,那手机里还有不少平日跟黑白两道各大腕见不得人的交易呢!对方要真翻玻璃窗进了他的屋,那后果可就难测! 他这一狂奔,所有人下属都一阵风都跟了过去,包括杨立。 一墙之隔外躲在黑暗里的庄清研还没弄清什么事,手腕上陡然一紧,陆澹白的声音传入耳膜,“走!” 趁著门口众人全奔到张建名那包厢去,陆澹白拽著她跨过门槛,他的速度快得像一阵风,带著她右转下楼梯,向后院奔去。 …… 后院是个宽绰院子,高低错落地栽了不少花木。庄清研被陆澹白拉著在花木丛里七拐八转,以为对方会带自己出这个庄园,谁知他脚步一顿,将她塞到了一排矮墙后面。 矮墙是一排白色篱笆搭建的风景墙,作为点缀,上面还栽了好大一片紫藤,初夏的季节,繁茂的紫藤枝桠从墙头垂下,如大一块郁紫的帘子,人藏在里面,外头根本看不到。 庄清研低声问:“干嘛不出去,要藏在院子里?” 陆澹白言简意赅:“最危险即最安全。” 庄清研想回刚才的事,继续压低声音问:“整栋楼怎么突然熄灯了?” 强敌在后,陆澹白却仍风轻云淡的笑,“我关了总电闸。”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关的,但庄清研还是对他的急中生智点赞。要不是突然黑灯瞎火,她这会铁定被抓。她又问:“那隔壁房间砰一声响又是怎么回事?”那会门都被撬开了,若不是那声响将张建名等人调虎离山,她现在多半被瓮中捉鳖。 “我抄起一个啤酒瓶顺窗扔到了隔壁包房。” 他答得平静,庄清研却连嘴都合不拢了。 闪电关电闸已让她无法想象,更让她不能想象的是,黑灯瞎火的,右边包房的人要用瓶子砸到左边包房里,起码得跃上窗台、贴墙移动、凑近隔壁包厢窗户,探手才能将瓶子扔去……然而这在看不见的情况下翻窗、攀墙、半空投掷的高难度动作得多难,还是在眨眼的速度里一气呵成……这些事光明正大的白天都难做,何况还是在强敌环视、那么紧张混乱的黑夜。 这反应能力、这超强身手……陆澹白在庄清研的心里,再次达到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度,她问他,“一会他们要是逮著我们了,你可以搞定吗?” 陆澹白的语气十拿九稳,“未成年,我既然把你藏在这,我就能确保你安全。” “可你……” 话未落,一只手捂住了庄清研的唇,陆澹白对她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庄清研视线一转,就见一群人急匆匆从楼上下来,为首正是张建名杨立,大概他们在房里搜索无果,就往外追查了,张建名大声指挥著,“那几个小贼多半沿著后院的门跑了,给我追!” 一群人绕过花丛,快步追去了。 庄清研刚要松口气,就见杨立停住了脚步,扭头,四下打量。 当他目光扫向矮墙紫藤时,庄清研紧张起来,而身旁陆澹白却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子,将庄清研往怀里一揽。 被人猝不及防拥住,庄清研一蒙,而抱她的陆澹白似是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原本压在庄清研唇上的手加大了劲,将她险些发出的惊呼堵了回去。同时他用眼神扫扫她的白色上衣,递去了一个眼神。 他的意思是,她的衣服颜色过浅,紫藤的缝隙中也许看得出来,所以他身子一转,用自己挡住了她,以免她暴露。 庄清研再不敢动,就由著陆澹白这般抱著。狭隘的紫藤后面,月光从紫藤缝隙中漏下,在地上投出几点银色辉光。而她的脸贴著他的胸膛,听著他沉稳的心跳,噗通、噗通,一声接一声。 夜风微凉,庄清研的耳根却越来越热。 第26节 两人虚凰假凤了这么多次,比起那么多次大众场合敷衍地挽手搭肩,而这一次,这般紧地贴合在一起,他右手搂住她的腰,他下巴抵著她光洁的额,她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香,像陈年的酒酿,彼此呼吸交融亲密无间,是一个真正的、情人式的拥抱。 而他的掌心还虚虚地贴在她唇上,那掌心干燥而粗糙的薄茧,随著她的呼吸渐渐潮湿,像一个特殊地、她主动投怀送抱的吻。 她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一个念头闪过。 有什么无法掌控的事要发生了! ※ 五分钟后,所有人都离开了山庄,包括杨立。 确定安全,陆澹白带著庄清研从后门出去。到了山庄外,车子油门大起,这古香古色的小楼,在视线内越来越远,直至再也不见。 半小时后,两人安全回到陆氏别墅。 到家后老规矩,陆澹白喊阿姨泡了茶,然后坐在露台上慢条斯理地品。 喝完第一杯后他开口问:“今晚的事,你有什么打算?” 庄清研没跟他对几而坐,而是坐在露台的台阶上。今晚包厢外听到的信息量太大,她一时半会还没消化好,道:“心里有点乱,还没想好。” “说来听听。” “觉得自己像一只羔羊,四面围满了敌人,沉碧如、杨立、张建名……还有其他许多不可预知的危险,每一方力量都想致我于死地,而我只能夹缝求生。” “说了你别笑话,我常常在想,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要我在本该无忧无虑的年龄里承受这么多,但命运就是这样,它安排任何事,都不会提前跟你打招呼,更不会考虑你能不能接受……就像我其实刚才在包厢外听著他们的对话,我很想冲上去,想问问他们为什么这么狠毒,为什么这么赶尽杀绝!想不顾一切跟他们拼了,可我现在能力不行,而且你在这,我会连累你,所以这笔账只能忍著日后再算……” 她捂著脸,像一个受伤蜷缩的小兽。下一刻背上一暖,男性爽朗的古龙水气息从肩背上传来,就见一直倾听的陆澹白竟将西装脱下来,披到了她身上。 陆澹白弯了弯唇角,“很好,能忍受屈辱,克制冲动,说明有长进。” 她一怔,以为他会笑话她,谁知他竟还夸她。 陆澹白接著道:“人生的成长大多是从磨练中得来的,你现在感受到痛苦,就证明你在成长。” 他难得地褪去了往常的冷硬,温声细语循循善诱,像一个耐心的导师,庄清研问:“那么你也是从痛苦中成长的?” 那句话让陆澹白平静的眸里陡然波动,但这情绪不过一瞬便被他收敛,他恢复到先前的淡然,“是啊,很多很多的痛苦。” 庄清研顺口问:“很多很多是有多少?” “大概是你所经历的一百倍。” 他像是玩笑,又像是用漫不经心说出最真实的话,庄清研没再说话,知道他最后一句话是真的。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今夜,因著那一个拥抱,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他的手,这是一双完全不符合上流社会养尊处优的手,指腹粗粝,老茧遍布,一看便知历经无数磨难与困苦。 可她没有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与伤疤,绝口不提或许是最好的尊重。 不愿陆澹白难过,她转了个话题,“陆澹白,你到底什么来头啊,这么厉害?今天在酒庄,你身手好得跟大片里,飞檐走壁的特工间谍似的!” 陆澹白半真半假:“是啊,我是特工。” 他这模样庄清研哪会当真,便接著话头开玩笑:“我这些天想了无数法子打听过了,世上真有a.g组织的存在……你该不会就是那个组织的特工吧。” 不知是不是庄清研的错觉,月光下的陆澹白眸光微变,旋即他淡淡出声,又是平日那番从容不迫的模样,“你觉得呢?” “当然不是。”庄清研摇头,收起了玩笑话,“a.g不都是坏人吗?可你是好人啊。” 她抿唇一笑,“你看你救了我好多次,还总是开导我,我真的很感激你,若有一天你也遇到了痛苦或困境,我也会同样对你。” 她看著他表情郑重,黑白澄澈的眼眸中,满满对他的信任。 陆澹白却别过脸去,仿佛不愿与她对视。他手清透的茶汁一圈圈晃荡著,映出他清隽的脸,平静的瞳仁,却似风起潮涌,旋即他轻轻说:“晚了,去睡吧。” “好。”庄清研起身,“你也早点睡。” …… 庄清研离开后,陆澹白还待在露台上。 晚风微凉,桌上残茶已冷,他仍是一杯接一杯地慢慢喝。 嗡地一声手机振动,陆澹白接起了电话。 “澹白?”那边沙哑的女声喊道。 陆澹白淡淡嗯了一声,仍是望著天空若有所思。灰蓝的夜无边无际笼罩过来,他仰著头,像天幕下一则孤独的剪影。 那边继续问:“还顺利吗?这阵子你没跟上头汇报,他让我来问问。” 陆澹白道:“算顺利,只是这几天被其他事耽搁了点时间。” “你说的是沉碧如这伙人吧,阿其跟我说了,这几个老东西也打画的主意!”女人轻哼,“切,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跟咱组织比,他们算什么东西!” 陆澹白道:“这些人不足为患。” “也是。”女人接口,“重要的还是画,咱呢,就先控制好画,赶紧找出能人把秘密破出来,不然夜长梦多,毕竟这任务你都去了三四个月了……” 她说了一堆,陆澹白却似在走神,女人察觉出不对劲,语气有些不满,“喂喂,怎么不说话?想什么呢!” 陆澹白默了默,缓缓将杯中残茶饮进,才道:“没什么,想起今晚的事,觉得人生真的很讽刺,庄清研说我是个好人,而她呢,应该是个好人,在我眼里却是世上最十恶不赦的人。” 那边笑起来,有些刻骨的恨意,“你用不著自责,她们庄家本来就十恶不赦!想想咱们在孤儿院,在组织里,那些猪狗不如、刀口舔血的日子……哈哈哈,不都是因为他们!这些人不下地狱!谁下!” 陆澹白将电话拿开了点,也不知是不想再提那些不堪,还是不愿听到这样沙哑的笑。 “行了心艾,就这样吧,跟上头说我没事。”陆澹白打断她的话,咔擦挂了电话。 18.chapter18 玉局 第27节 翌日,庄清研一早便去了公司,说是要带著发行总监另辟捷径。 陆澹白问她何为另辟捷径,庄清研道:“世上的影院又不止那两家,张建名能把所有影院都收买?东边不亮西边亮,我找其他影院谈合作去!” 她斗志昂扬,一扫昨夜里的低落与气馁,陆澹白问:“要不要我帮你找找这方面的人脉?” 庄清研手一摆,“不用,我不能什么都靠你!让我自己试试,这其实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 陆澹白弯了弯唇角,似乎是赞赏。 ※ 庄清研说到做到,随后几天就一直在为了新的影院合作事务忙碌。 她忙,陆澹白也没打扰她,只是在某天晌午,去了庄氏公司。 彼时庄清研刚结束一个短会,她瞅瞅办公室墙上的挂钟,下午两点半,这个点陆澹白来找自己干嘛? 陆澹白也不解释,只吩咐道:“走,跟我去个赌石拍卖会。” 庄清研微愣,“突然去那做什么?” 陆澹白表情有些高深,“据说张建名除了女人,最爱的就是玉了。” 这话没错。除了迷恋女色,张建名还是个出了名的玉痴,常为玉一掷千金,这些年几乎有玉展览会的地方就有他,至于高档玉器拍卖会,他更是场场不落。 庄清研默了默,懂了一些陆澹白的意思,“你是说……” 陆澹白鼻腔发出一声轻哼,似乎是笑,“就许他们暗算,不许我们布局?” ※ 下午三点,两人来到赌石拍卖会。 果不其然,进场时便看到了张建名,财大气粗的他被几个下属围著,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见了庄清研,竟还打起了招呼,“呀,小丫头!好久不见啊!” ——那夜酒庄事件他与杨立搜索一圈却无果,饭店又没安监控,得出的唯一信息来自服务员,服务员说隔壁包房是一男一女两个客人,仅凭这点,还不至于让他怀疑庄清研与陆澹白。虽然杨立提出了质疑,但他还是不相信,就庄清研这样的,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飞檐走壁?有那本事,应该是某些小飞贼,财迷心窍大著胆子对自己下手罢了。 所以他目前对庄清研,仍是之前的态度。 他看著她,嘴里的称呼是长辈式的,可眼里那灼灼的光,像看著一个迟早会收入囊中的玩物。他还说:“小丫头,这么久也不来看看伯伯,伯伯可挂念你得紧呢!” 庄清研没回话,想起张建名曾经对自己的不看,心下厌恶得作呕。一只手突然揽到了她的肩,是陆澹白,他察出她的情绪,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而他的体温传到她身上,她心下没由来一稳,就听陆澹白道:“清研是我的未婚妻,张总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 这句看似普通的客套话,不仅明明朗朗宣告主权,更是一个无声的警告。 张建名斜睨一眼,“哟,这就是小丫头的未婚夫,光远的陆董啊,今儿算是见到本尊了!” 话落,他往陆澹白身上扫了一圈,皮笑肉不笑地进场了。 …… 赌石拍卖会正式开始。 什么是赌石,翡翠在开采出来时,原石被一层粗糙的风化皮包裹著,无法看到内部情况,只能根据皮壳特征和在局部上开的“门子”,推断赌石内部翡翠的优劣。这样的交易颇似赌博,行内称为“赌石”。 既然是赌,那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有人几万块开出几百万的籽料一夜暴富,有人花千万买了块废料输得血本无归,这种交易颇具风险性,而赌的刺激与妄想出好料暴富的心,驱使无数人去从事赌石交易。 所以,当一块块外观质感上乘的赌石被推出来,举牌报价的人络绎不绝。 见陆澹白一直没有动静,庄清研压低声音问:“需要我做什么?” ——虽然知道此行的目的,但详细计划陆澹白并未同她讲,所以她不全明白,仰头扑扇著大眼睛,明明是清艳的脸,神态却有些呆萌。 陆澹白唇角抿了抿,似乎是忍俊不禁,“等那块上来了,你再听我吩咐。” 四十分钟后,陆澹白说的那块赌石终于被推了上来。 果然是压轴的好货放在最后。最后那块上场时,全场的眼睛都亮了。 五百万起拍,刷新全场最高起拍价,举牌的人连绵不断。 “一千万。” “一千二。” “一千五。” “两千。” “两千五。” …… 价格一路飙升,飙到三千万的高价时,全场人犹豫了下,旋即就听一个声音压过来:“三千五。” 庄清研扭头看去,就见张建名晃晃手中牌子,一副傲视群雄的睥睨。 下一刻他表情微顿,因为有人喊出一个数——“四千。” 会场被这再次拔高的价一惊,庄清研看到身边陆澹白浅竖起了报价牌,即便这样豪掷千金,他仍是风轻云淡。 那边张建名似乎早料到他会压价,丢过来一个嗤笑。 这个叫陆澹白的年轻人最近在圈里传得沸沸扬扬,杨立沉碧如还特意找到自己,说这家伙抢他张爷的女人,还胆大包天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也好,他张建名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这么张狂又不懂规矩的年轻人,是该出手打压一下。 第28节 于是他开口加价,“四千五。” 可陆澹白比自己想象中还张狂,“四千八。” 张建名自然不能被他所压,“五千!” “五千五!” 听到这个数,张建名举牌子的手缓了两秒,再跟就得上六千万了,这可是大半个亿,为了争这口气,不划算。 这边庄清研也有些忐忑,五千五千万不是小数目,她怎能让陆澹白为了自己,花那么大手笔!于是她在底下轻拽了下陆澹白的衣角。 陆澹白不顾左右,长臂一伸将她搂进怀里,旁若无人地同她亲昵道:“研研,我看好这块石头,等我拍下来,开出好货,找最好的玉师给你做首饰。” 他低头凝视著她,唇角弯起,罕见地露出笑容,眼神一扫常日的淡然,如春风吹过柳梢的柔软,庄清研从没见过这样温柔的他,一时怔在那,直到陆澹白递过一个眼神,她才顿悟过来,他在做戏,而且需要她的配合。 她反应过来,搂住陆澹白的胳膊,露出明媚的笑,“谢谢你澹白。” 那侧张建名将这一幕看得清楚,他原就有心让这年轻人难堪,结果对方不仅没难堪到,还抱著自己想要的小美人,打情骂俏,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加侮辱。 于是他嗤笑,“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稳重,拍卖会上卧虎藏龙,你以为你看中的就一定能拿得下?”冷笑一声后牌子一举,加了个高额大数:“五千八!” 谁知陆澹白眼都不眨,“六千。” 全场再次被这创下的新高惊住,赌石能拍出这个价,实属罕见。这回连张建名都微变了脸,他朝陆澹白看过来,陆澹白却压根不理他,只偏头过去揉了揉庄清研的发,亲昵地说:“你放心,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旋即瞟著那侧还在犹豫不决的张建名,话里有话地刺激,“年纪大了,的确考虑的慢些。” 这话彻底激怒了张建名,枉他自负在业界也算个人物,如今来拍卖会,虽然原本是为了好玉,但现在满场人看著两人,竞标成功与否已上升到面子问题,他若输给一个小年轻,传出去还不知别人怎么笑话,何况他还打著庄清研的主意呢。 狠了狠心,他举牌道:“七千!” 在一片哗然声中,张建名带著挽回的面子挑衅地回看陆澹白,“你跟啊!” 就在全场都以为陆澹白会举牌拼个头破血流时,一道女声插了进来,是庄清研,她拉著陆澹白的衣袖,期期艾艾道:“澹白,要不咱算了,其实我没那么喜欢翡翠,我更喜欢粉钻……” 陆澹白诧异道:“啊,你喜欢粉钻?” 庄清研半娇半嗔,“是啊,我在上次珠宝展览会上看中了一颗稀世粉钻,价格要七千万,我看有点贵,没好意思跟你说,但既然你要拍这么贵重的翡翠,那还不如给我买粉钻呢。” 她拉著他的衣袖又闹起来,“给我买粉钻嘛!这翡翠你就让给张总吧,他喜欢玉,又是圈内的前辈,咱谦让下,别夺人所爱!” 她都囔著薄唇,满满小女儿的情态,陆澹白伸手刮了刮她鼻尖,“好,都听你的,我不跟了,给你买粉钻去。”说著朝张建名拱拱手:“那张总我就承让了,这块赌石,祝您开出稀世美玉。” 轻飘飘一句话,不仅轻而易举将这剑拔弩张的情况化解,还为陆澹白博取了十足的脸面——他不跟价,不过是谦让和宠溺女人,不是没钱跟。 张建名哼了一声,虽然对方并非落败而归,他有些失望,但拍到了天价赌石添了脸面还是很得意的,于是他喊道:“还有没有人比我价格高?” 无人回应。 台上拍卖师扯著嗓子喊道:“七千万一次!七千万两次!七千万三次!成交!” 张建名如愿以偿拍走了赌石,虽然价格创下几十年最高,但是他抱著赌石春风满面,半点没有被宰的肉痛感。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在后台,他不待赌石运走,便已喊了玉师带著机器来开玉,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近亿赌石能开出什么天价极品。 机器一刀下去,全场傻眼。 表皮的口子透出里头色泽浓郁质感细腻的料,典型老坑玻璃种极品籽料,可打开一看,除了一点点状似极品翡翠的表皮外,里面却是个空的!纯是石头! 亏得血本无归的张建名傻在那,围观者亦希嘘不已,只有陆澹白风轻云淡地走过来,“呀,幸亏我没买。” 张建名扭头看他,眼里渐渐浮起质疑,“陆澹白,是不是你……”他又指指庄清研,“你们做了手脚……” 陆澹白脸色一冷,“张总,您这话就不对了。这拍卖会你情我愿的,你自己下的单怎能怪别人?再说了,这行内的规矩,赌石有风险,下手须谨慎,怕赔钱就别玩,不然……”笑了笑,拖长话音道:“失了风度就难看了。” 张建名被他堵住话头,又的确没证据证明是对方的圈套。 陆澹白撂下这句,牵著庄清研便走了。 张建名站在原地,看著陆澹白庄清研远去的背影,再看著一地的玉料残渣,须臾,他一脚踢开了碎渣,浮起一个冷笑,“好……好你个陆澹白!” 19.chapter19 情愫 回去的路上,庄清研有些兴奋,今天说是对张建名略施小惩,却让他大出血,她心里很是解气,不住跟陆澹白道谢。 陆澹白却道:“注意你卡上的资金,这两天会有大概五千多万的到账。” 庄清研一惊,“五千万?哪来的五千万?” “那个拍卖行有点我的关系,而张建名买去的那块石头,也是我的。五千万是拍卖行抽了佣金后的。” 庄清研顿悟。难怪陆澹白一直在做戏抬价,抬到最高又见好就收,原来这是他早安排好的一场戏,而石头也是他的,一环套一环,就为了赚张建名的钱。 似是担心庄清研不接受,陆澹白又道:“拿著,没你我也抬不出这么高的价。万一影片真崩了,这钱就当弥补你的损失。” 庄清研忙摆手,“我真不能拿,我欠你人情已经够多了。” “别逞能了,就当我是你的融资对象吧。”陆澹白说到这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我虽然没有涉足影视圈,但经商的道理大多相同。有投资就有风险,我们无法避开风险,但可以将风险概率降到最低,比如多找几个合作伙伴,这样不仅融资、人脉等方面都有优势,即便项目在未来的运行中存在问题,也是大家一起共同承担,就比如这次的影院危机。” 庄清研深以为然,陆澹白言传身教给她上了一堂经商课。 傍晚的夕阳从车窗缝隙中穿透,映在他脸上,越发显得高鼻深目、清隽异常。 他低沉的话语还在继续,而他的侧颜近在眼前,庄清研心跳莫名加快,赶紧扭过头去。 那边陆澹白查出不对,问:“怎么了?” “没……没怎么。”庄清研低头不敢看他,“谢谢你的好意,真的不用给我钱,我有信心谈下其他影院,不会亏本的。” 第29节 怕陆澹白继续坚持,她转了个话题:“我饿了,今晚吃什么?” …… 夜里,仍是在西餐厅吃的饭,点得庄清研爱吃的t骨牛排。 酒足饭饱,月色正好,庄清研在商圈附近的湖滩溜达消食,陆澹白一起陪过来了。 湖滩环境优美,月光撒在湖面,粼粼如碎银,来来往往不少人散步,大半都是情侣,看著男男女女的欢声笑语,再看看身边陆澹白,庄清研突然觉得……没一个男人比的上陆澹白,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 意识到这,她怔怔看著陆澹白,大脑又呈放空状,她最近总是看著他的侧颜走神。 陆澹白察觉出她的目光,问:“怎么最近总是心不在焉?” 被他一凝视,庄清研更是局促,往湖面一指,“没什么,在看风景呢。” 怕被陆澹白察出异常,她快步向前走了几步,说:“不早了,晚上我还要加会班,回家吧。” …… 庄清研故作镇定地回了家,然而夜里,却做了个古怪的梦。 梦里的她回到了那一夜的郊区山庄,古香古色的院子里,幽静的夜,朱红灯笼蜿蜒排开,紫藤与清风中,他的双臂环搂著她,他的脸一点点向她靠近,伴随著他清冽的气息,如陈年花雕……而她竟然没有拒绝,迎合地闭上了眼。 梦到这庄清研猛地便醒了,发现自己耳根滚烫。此时窗外的天,已从鱼肚白中透出灿然曦辉。 晨风微凉,她坐起了身,拍拍自己的脸颊:“瞎想什么呢!快起床工作!” …… 盛春的天,阳光温煦,清风拂面。 庄清研走在鸟语花香的小路上,想著今天的工作安排,寻找新影院合作的事有些眉目了,她得继续加把劲。 而凌晨那个让她面红耳赤的梦,被她深深压到了心底,不敢再回想。 二十分钟后到了公司大厦,路过三楼后期部时她扫了一眼,谢挚还在那,看样子是加了一夜的班——虽然与影院合作的事磕碰不顺,但电影拍摄工作却相当顺利,在谢挚高效率的带领下,不到一个月,拍摄工作便完美杀青,影片正式进入繁忙的后期制作。 而谢挚一如既往的敬业,从片场回来后,蹲在后期部加班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庄清研感动不已,在和煦的暖阳中,走进办公室,将手中汤包往桌上一放。 谢挚闻声回头,瞅著汤包一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家的汤包?” 庄清研戏谑道:“你可是我的大导演,我要不把你伺候好,对得起你这么拼吗?” 谢挚反问:“如果我不是你的导演呢,你还会记得我爱吃什么吗?” 庄清研还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见她说不出来,谢挚笑著替她圆了场:“瞧我说什么呢,你记得你那未婚夫就好了,还要记得我做什么!” 这句话落,庄清研脸一热。 或许情愫这东西本身就存在魔力,一个人一旦晓得了自己的心,再想对方,都与从前的心境在不一样了,很多东西再无法控制,譬如,脸的温度,心跳的速度。 “庄总,想什么呢?”直到谢挚的话响起来,庄清研才回神,扭过头去不让人看到自己发红的面颊,若无其事地继续说:“总之这次真谢谢谢导了,要不是你仗义出手雪中送炭,我这片子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样!” 谢挚咬著汤包,不假思索地回,“谢什么,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话落他一顿,似是怕泄露了什么,立马又补了一句,“我是说,我本来就欠你人情啊,而且你的剧本合我的口,我既然接了这个工作,那这就是我应该做的。” 他解释合理,庄清研便没听出什么弦外之音,离开了后期制作办公室,继续出门去磨那几位影院老板。 她不知道的是,她离开房间后,谢挚还往向她背影的方向,久久没有回头。 春日的阳光明媚温柔,他的影子落到墙上。风中像有什么情愫,长年累月地发酵,又被他理性地沉默。只在这寂静之时,向著心之所在的方向,留下一记深深的凝望。 只是,远远离开的她,从不知道。 ……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庄清研忙碌了几天,又花了不少力气找了些人脉后,影院的事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终于有院方愿意跟她坐下来谈合作了。 成败就在今晚的饭局,只要她能跟两家影院负责人谈拢,把合同签了,一切万事大吉。 为了给商务会谈增添筹码,也为了表示诚意,庄清研特意在最好的酒店订了豪华包厢,还带了几个圈内前辈去作陪。而谢挚听了这消息后,也跟著一起来了。 临行前陆澹白知道了消息,打电话问庄清研:“要不要我陪著一起去?” 庄清研抿唇笑,“不用了,你忙吧,我自己的工作自己干。” 陆澹白默了默,说了句一切小心。 彼时庄清研还在想,有什么需要小心?一场边吃饭边进行的商务会谈而已。 很快,她就见识到了自己的天真。 …… 夜里六点。 一群人准时抵达酒店。果然做了准备就是不一样,庄清研请来的前辈都是父亲的同学朋友,在圈里都有些名望,主宾们相见甚欢,气氛还算和谐。 经过一番觥筹交错,双方终于谈妥,庄清研以为happyend了,掏出合同正要签字,没想到对方拍板前居然话语一顿,表情微妙起来。 最左侧的影院高管当先笑起来:“要我们签合同也行,那要看庄总有没有诚意。有,跟咱哥几个每人走一杯!” 庄清研愣住,58度的白酒,三个影院负责人,每人一杯,一小杯是二两,这三杯下去可就是大半斤。哪个平日里不沾酒的女人,一上来能喝大半斤白酒? 第30节 几个影院负责人显然预料到这种后果,但他们仍是笑眯眯地看著庄清研。这是陆澹白的女人,他们不敢正儿八经动,但冠冕堂皇灌点酒还是可以的——又或许,在龌龊男人们的眼里,能让貌美的女人醉酒狼狈,是酒局上的乐子。 这时谢挚拦了出来,举杯对向老板说:“庄总不会喝酒,我替!” 庄氏这边的几个老一辈也跟著劝,“对啊,年轻人就喜欢喝酒,让谢导喝。” “这可不行!”左侧影院高管将谢挚手一拦,“谢导,酒局规矩您不是不知道啊?男人要替酒只能替自己女人,可这又不是你女人!再说了,这片子是庄总的,她要跟我们谈合作,又怎能让别人代替心意呢?” 谢挚脸色一僵,而另一个高管接著逼庄清研:“庄总,咱都谈到这份上了,就三杯酒而已,有诚意您就喝,喝了合同立马就签!” 四五十岁的老男人歪靠在座椅上斜眼看她,浑浊的眼里猥琐又灼热,庄清研不由想起了张建名,胃里登时一阵翻涌。她想起了陆澹白的话,小心一点。 是啊,她以为没有杨立沉碧如张建名就高枕无忧了?事实上不是,商海中除开是是非非大起大落外,其实在平坦中也处处都是磕磕碰碰的堵心事,想要绝对的轻松,根本不可能。 老男人还在狎昵地看著她。但庄清研克制著恶心感,拿起酒瓶给杯子满上。 没办法,她已经不是孩子了,她必须放弃那座天真单纯的水晶城堡,向成人的灰色系世界妥协,学著去适应这些尘埃世俗,与各种冠冕堂皇的潜规则。 最终,为了这投资千万的作品顺利上映,更为了父母的夙愿,她举杯,三杯酒尽数饮下。 …… 结束酒局是夜里九点半,庄清研扶著墙出的门。 大半斤的酒,她顾忌仪态,强撑著没趴在桌上已是勉强,眼下出了酒店的门,风一吹,她头痛欲裂。 谢挚送完那几个老板后追了上来,说要送她回去,她捂著脑壳说:“我头晕,让我缓一会……” 一说晕便更晕了,她靠著墙角,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侧谢挚一惊,忙去扶住她说:“你在花坛这坐会,我去药店给你买点解酒药。” 庄清研没应,她软绵绵倚著花坛往下滑,强烈的酒精下意识渐渐模糊。 她这模样反倒让谢挚不敢离开她,他将她扶了起来,说:“那我送你回家,你家住哪?” 庄清研浑身没力,谢挚几乎是半扶半抱,可庄清研的身体还是不住往旁歪,直到头垂下来,倚在了谢挚的胸口上。 那一霎谢挚的身体一僵,他突然捧住了她的脸,轻声问:“清研,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像鼓足了勇气,他问:“除了这个导演的身份,除了师兄的身份,你还知不知道我是谁?” 庄清研醉成这样,哪能好好对话,只嘻嘻笑了一声。 谢挚又柔声道:“清研,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为了你有多努力?” 夜风吹过,清研两个字,由一个斯文干净的大男孩说出口,这份温柔细腻,在昏黄的路灯下,掐得出水来。 可庄清研仍是笑,瞧不出他眼里的情愫,还拿手拽他衣领。 “清研,你真的不知道吗?”谢挚抓住她胡乱动的手,压抑多时的情绪终于爆发,“我是那个喜欢了你六年的谢挚啊。” 他的语气带著浓重的涩意,“可是,可是……我怎么就迟了呢,晚一步回国,你身边就有了个陆澹白!” 陆澹白这三个字一出口,谢挚松开了紧握庄清研的手,苦笑道:“呵,晚了就是晚了,我干嘛还折磨自己,对你苦苦纠缠,你也会讨厌的吧!” 他低头掏出手机,“我不该留在这了,我帮你把陆澹白喊来,他才有资格陪在你身边。” 就这一句话,晕乎乎的庄清研却猛地抬起头,拨开他的手机,“别!” 她又低下头哼唧,“喝多了不能见他,万一把心里话说出来他却不喜欢我呢?以后还怎么虚凰假凤啊……” 这句话落,谢挚拨电话的手顿时僵住。 他正要开口追问,眼前灯光一暗,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正斜睨著他,目光有些凉意,然后转向他怀里的庄清研。 也不待谢挚说话,陆澹白已然道:“清研酒深,多谢谢导照顾。” 他言语客气,动作可半分也不客气,话落径直长臂一伸,轻巧地将庄清研揽了过去。迷迷糊糊的庄清研感觉到了来人,不配合地扭了扭。陆澹白眉头微皱,手臂一用力,将她打横抱起,塞进了身后的车里。 空荡荡的街道,只剩谢挚独自站那,看著车子远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20.chapter20 扑倒 庄清研这一醉,就醉到了翌日晌午。 醒来时窗外太阳晒得刺眼,她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头仍然在痛,她口渴难耐,伸手摸了摸床头。往常不管在哪,她都会习惯性在床头放一杯水。 可没摸到杯子,却摸到了一只手,她下意识一睁眼,表情僵住。 映入眼帘的这象牙白衣柜、薄荷色窗帘、还有一溜熟悉的家具,以及抓著的这只手。 是陆澹白!他正居高临下站在床头,目光淡淡地看著她。颀长的身形拦住了阳光,再床单上投下一片阴影。 庄清研的酒意惊醒了一大半,坐起身瞧著陆澹白,“我……我怎么回来了?”想了想又说:“谢挚呢?公司其他人呢,合同签了吗……” 陆澹白出了声,“我觉得你应该想想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庄清研转了转脑子,将视线投到陆澹白身上,与他对视的一霎,脸又开始不争气的红,她想,莫非昨夜她借著酒劲跟他表白了? 她脸红得快滴出血来,又不好说穿,期期艾艾道:“我……我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陆澹白纠正,“你不是说了什么,而是做了什么。” 庄清研呆呆瞧著陆澹白,突然“啊”地跳起来,“我是不是吐你身上了?” 她越想越深以为然,尴尬到再待不下去。一溜烟翻下了床,刚想逃出房门,没想到陆澹白在身后轻飘飘丢了一句:“看来昨晚的事,你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庄清研脚步微顿,不是吐?那发生了什么? 摸著脑袋死活没想起来,模模糊糊却是记起出起床时一个细节,那会她一面道歉一面仰头看他,无意发现陆澹白的嘴唇有个极小的血痂……哪来的?凭他这沉稳的性格,怎么也不会磕碰到嘴唇啊? 想不通,庄清研只能借洗漱之口逃出了卧室。 第31节 …… 十分钟后,高高的露台上,有人倚著栏杆,看著庄清研仓皇出门的背影,眼神淡淡地,一如既往将所有情绪深藏不露。 阿其就站在他的身后,虽然沉默,目光却是扫了又扫对方唇上的血痂,最后小心翼翼问:“陆哥……你是不是改变主意,打算实施美男计了啊?” 陆澹白没理他。 阿其道:“我们都支持你!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回去交差,不然咱之前都白费功夫了!又是帮她卖画,又是帮她弄那赌石,不就为了获取她的信任?现在水到渠成到了这一步,也是咱应得的。你也别有心理负担,反正她们家也对不起你,咱就算玩弄下感情,也是解个恨!你就……” 他的话猛地顿住,因为陆澹白一回头,眼风凛冽。他的声音冷而硬,“阿其,你们都希望我这么卑劣是不是?” 他鲜少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阿其讪讪道:“我就随口说说,我是看你俩昨晚……她那么对你,你也没拒绝……” 他说到又顾不得了,忍俊不禁道:“哎呀妈呀,我真的忍不住,往常只见过匪徒扑女人的,可你怎么被女人反扑了!……啧啧,太羞耻了……” 又一记凌冽的眼神扫过来。 见陆澹白脸色越来越难看,阿其捂住了嘴,“得,我不说了!不说了!真不说。” 他停住了嘴,脑中却又想起昨晚那一幕。 昨夜,陆澹白抱著庄清研回来,那位一身酒气不说,还糊糊涂涂撒起酒疯,一会孩子般折腾,说头痛头晕这不舒服那不舒服,好不容易安顿好,陆澹白将她抱到房里去,原本喊来保姆照顾她,她却不让陆澹白离开,抓著他的衣袖死活不松手,跟平时知书达理温和恬静的庄家大小姐截然不同……画风违和就算了,闹到最后她还做了一件让全屋瞪目结舌,恐怕现在清醒的她也打死都不会信的事。 挣扎著不肯入睡之时,她猛地抓住陆澹白的领带用力一拽,旋即够起身,“吧唧”一声响,将唇印到了陆澹白唇上…… 全场石化,包括陆澹白,已经没有语言能形容陆澹白此时的表情。反倒是始作俑者一脸笑容,亲了后还孩子气地捧著陆澹白的脸说:“礼尚往来……你上次在梦里亲我,那我也在梦里回敬你一下好了……” 可多半是醉后的庄清研没有轻重之分,凑过去力道太大,牙关硬生生把陆澹白的嘴唇磕破了。 看著陆澹白唇上冒出的殷红,全场尴尬著不敢做声,又憋不住地想笑,而始作俑者庄清研却噗通一声,往后一仰——睡著了!! 这一夜,庄清研在醉梦中呼呼大睡,陆澹白却一直坐在露台上,抽了大半夜的烟。 收回思绪,阿其道:“陆哥,你别不高兴,我就是开个玩笑……” 他的话还没说完,陆澹白已甩袖而去,离开时自语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把计划提前吧。” “唉……陆哥,您说什么呀?”可陆澹白已经走了。 阿其并不知道陆澹白改变了什么计划,但他能肯定的是,陆澹白是厌恶用男女之情来欺骗庄清研的。具体基于男人的血性傲气,还是其他的微妙原因,他也猜不透。 不过猜不透归猜不透,陆澹白的计划还真有改变。 21.chapter21 袭击 庄清研很快也发现了陆澹白的变化。 陆澹白突然热情了起来。 还非一般的热情——随著庄清研与影院方签了合作,上映的事就提上了日程,公司该著手影片宣传了。接下来的日子,庄清研为了工作忙得没日没夜,连续几夜都是睡在办公室。她原以为会因工作跟陆澹白疏远一阵子,却没想到陆澹白压根就没给疏远的机会,他有空便会去探望他,夜里她回不了家,他甚至会用保温盒将饭带过来,送到她办公室。 堂堂光远董事长不假人手亲自送饭,别说庄氏公司上下都艳羡不已,就连庄清研也是受宠若惊。 她心里砰砰跳,陆澹白对自己这么好,莫非……他看穿了她的心思? 可她没好意思问,万一对方只是基于盟友之情,或者纯粹是见她天天吃盒饭可怜她呢,那她岂不是自作多情? 猜来想去,还不如找个机会独处一会,有什么要说的不就说了嘛。 于是在陆澹白来送饭的第三次,她一面吃著他送的饭,一面大大方方说:“我们公司外有条街特别有意思,等会一起出去转转?” …… 夜色静幽。 这是公司附近一条具有文艺气息的街道,别致的建筑与墙上千奇百怪的彩绘构成了独特的风景。 欣赏著美景,庄清研有意说些轻松的话题,原本以为陆澹白会像从前一样,万年不变的冷玉脸,没想到在她讲了一个冷笑话后,他竟微笑了起来,夜灯下薄唇弯成优美的弧。 他这一笑,庄清研不由晃了一下眼,她从前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他,现在想来,或许这幅漂亮的皮囊也是原因之一,毕竟食色性也。 她克制住自己,将目光投向其他地方,说起正经话题,“最近张建名杨立他们有没有找你麻烦?” 陆澹白目视前方,口吻平静,“暂时没有,不过不排除他们还会有其他动作。” 庄清研心里一堵,低声道:“对不起啊,都是因为我才让你们结梁子的。” “无妨,从结盟之初我就知道会有这种局面。” 陆澹白声音风轻云淡,可接下来的话却让庄清研始料未及,他语音顿了顿,说:“谁让他们都认为你手上有《楼兰望月》呢!” 庄清研脸色一变,“你……你也知道了?” 陆澹白唇角上扬,好似一点也不介意,“我也是猜的,毕竟作为盟友,你从来没告诉我这方面的信息。” 庄清研不说话了,她猜不出陆澹白此时真正的情绪,他很平静,像在说著最寻常的琐事,但这个尖锐的话题,更像是历经许久沉思,才开门见山的提问。 这是两人针对《楼兰望月》第一次,发出最正式的询问。 庄清研的神经渐渐绷紧。 见她答不出来,陆澹白继续发问,“瞧你这个反应,那幅被人传得沸沸扬扬的画还真在你那?” 他说到凝视著庄清研,乌眸含笑,语气像是试探,“虽然坊间传闻不足为信,但我看沉碧如对画的重视,多半是真有秘密,眼下你身边豺狼虎豹危机重重,如果你信得过我这个盟友,你可以告诉我其中机密,我或许能帮你一起守护。” 他褪去了常日的清冷,语句真挚娓娓道来,仿佛是真心为她思量。 第32节 庄清研怔住,相识以来,他从未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她,她的心像是块巧克力,几乎要被这突然而来的温热融化……但下一刻,她想起了父母与福伯,以及自己肩上的重任,她挤出歉意的笑,“对不起……这个问题,我暂时不能回答你。” 话落那瞬,庄清研清楚看到,陆澹白眼眸一暗,那隐藏于平静中的失望浮现而出。但他并没有什么话语,只低声说了句,“好。” 这一字过去,陆澹白离开了。而此后,他再也没来找过她,就连电话都没有。夜里哪怕她回陆宅,他的房门永远都是紧锁。 庄清研对此略感忐忑,抛去她对他的那点男女心思,画虽重要,但作为盟友,她一直向陆澹白隐瞒自己的底牌,就是对对方的不信任。她有种伤害了对方的愧疚感。 总而言之,她不愿彼此的联盟因此产生裂痕。 后来她想,等忙碌结束,她就找时间向他解释原委,再郑重其事给他道歉,陆澹白要是不接受,她就道歉道歉再道歉。 嗯,想是这么想的,但谁也不知道,命运下一步会有怎样的安排。 ※ 数日后,宣传工作终于大致完毕,零碎的后续交给下属就行。庄清研松了一口气,准备回去跟陆澹白郑重道歉。 想了想她先去了商圈,给陆澹白挑件礼物,这样显得自己的道歉更具诚意。 在商场逛了一圈,庄清研看中了一个水晶相框,这并非普通的水晶相框,而是某奢侈品牌的天然水晶定制礼品店,所售物品皆价格不菲。 不过庄清研看中的并不是高大上的价格,而是她想在这里夹一幅画。 她不想放照片,那太常见了,她决定画一幅画,亲手制作的礼物更有意义。 她请店员去文具店买了笔墨纸砚——没错,她不仅要画,还要画国画,这是她最擅长的。 泛黄的宣纸,乌色的墨,羊毫笔在纸上缓缓晕开,店员们都饶有兴致地过来围观——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毛笔画现代人物的画! 没错!庄清研画的就是陆澹白,背景是陆氏的庭院,草木茵茵而春花烂漫,一袭雪白衬衣的陆澹白,倚在露台栏杆看向远方,长眉俊目,侧颜清隽,修长的指尖夹著……庄清研原本想画根烟的,但想想画风违和,便换了支签字笔。 最后一笔落下,整个店面里的员工齐齐鼓掌,说:“哎呀,小姐,这画真是太别致了,中西式结合!您男朋友看了一定高兴!” 庄清研抿唇笑,陆澹白不是她男友,但如果这份礼物真能博他一笑,她便心满意足了。 打包好礼物,庄清研高高兴兴同店员们告别。然后出了商场,去地下车库取车。 可在奔回陆宅的路上,意外遇到了一个人。 谢挚。 其实说起谢挚,庄清研觉得他这阵子有些怪。 从前他对她虽然热情,只是基于同事的关系,两人多是谈工作。但自那夜她醉酒过后,事情就有了变化,他开始在除工作以外的跟她接触,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甚至某个下午庄清研在朋友圈开玩笑说下午茶想吃烤鸡翅,两小时后谢挚真的敲开了她办公室,递去一盒香喷喷的烤鸡翅,后来听他助理说,谢导开车绕城大半圈,去最好的烧烤店买的。 彼时庄清研受宠若惊,连连道谢,谢挚却摇头说:“除了谢导,我不还是你师兄么?师兄对师妹好点,无可厚非。” 想想受他那么多人请,庄清研摇下车窗问:“谢导,你在这干嘛呢?” 谢挚答:“我有点急事要回老家一趟,赶著去机场搭飞机,但是这个点的士难打,我都等好久了。” 举手之劳,庄清研便道:“那你上来吧,我送你去。” 谢挚也不客气,径直上了车。 一见后车座上庄清研给陆澹白的礼物,谢挚问:“呀,这送给谁的?” 庄清研抿唇一笑,看著谢挚拎著的大包小包反问:“你呢?也带了这么多,光送家人送不完吧,是不是还要送心仪的女生啊?” 谢挚没否认,“是啊,可就怕人家不收。” 庄清研戏谑:“天哪,谢导怎么优秀的人,这么点自信都没有?” 谢挚扭过头看她,“因为我还不知道我喜欢的人,会不会喜欢我。” “那你就更要告白了,女生多半都有点矜持,想男生主动开口……没准你喜欢的那个就是这样的呢。” 她这番话真挚而坦诚,谢挚弯唇浅笑了下,乌黑的瞳仁在镜片后灼亮起来,“你说的对。” ※ 机场不远,四十分钟后抵达。 见谢挚行李多,庄清研便将他送进了候机厅。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庄清研总觉得后面有人影在在身边晃动,可她一扭头,又没发觉有什么。 是自己多心了?也许只是几个虹桥一姐或者什么记者呢?毕竟h市的机场,常有明星大牌出入。 念头刚这么一想,果然被她猜中。 走到一半,身边突然蹦出几个人,一个个端著相机,其中一个还将话筒递了过来。看样子是记者。 庄清研正纳闷,她又不是明星,下一刻却见话筒递向的是谢挚。 “呀,真是谢导啊!”拿话筒的记者一脸惊喜,“我是xx娱乐报的记者,没想到在这能遇见您!打扰您几分钟行吗?”一副现场逮到名人即兴采访的模样。 庄清研心想,谢挚在圈内还挺红啊,果然去年摘的几个奖项不是白拿的,连记者都记住了他的脸。 而周围群众一见有记者,顿时起了骚动。中国人又是个爱听热闹的,一听说还是个知名导演,立刻围拢过来,又是要签名又是要合影的,而外头的人看不见里面,还以为是哪个大明星,几百上千号人群顿时呼啦啦全围了过来,将谢挚庄清研围得水泄不通。 人一多就容易失控,谢挚不住制止,而庄清研的保镖也冲了过来维持秩序。 ——没错,保镖。自从结盟以后,陆澹白就给庄清研配了保镖,庄清研到哪都跟著。只是怕她出行不方便,一直做便衣打扮,刚才庄清研来机场的一路,她开一辆车送谢挚,保镖们就开一辆车在后头跟著。 四个保镖冲了出来,但人群人数实在太多,情况不好控制,混乱的尖叫中,庄清研都快被人挤到了地上。 眼瞅场面越发混乱,千钧一发之际,几个记者自发地合力拦住人流,另外两个则扯著谢挚跟庄清研就往前奔。 谢挚与庄清研犹豫了下,“去哪啊?” 第33节 记者头也不回地答:“这太乱了,我带你们去安全通道!” 人潮汹涌,庄清研跟谢挚没有选择,停在原地没准引起踩踏事件,被踩死都说不定,只能跟著记者往前狂奔。 冲出人群跑了两三分钟,真到了机场某通道,偏僻的通道来往人流极少,当真是安全通道。 庄清研松了一口气,弯腰喘了会气,正要跟带路的记者道谢,就听耳畔谢挚一声暴喝:“你们是谁!” 这怒吼让她一惊,就见刚才那几个记者一瞬变脸,手中相机不知何时统统换成了钢棍! 庄清研还未反应过来,身侧突然有风一晃,接著她眼睛被人一捂,一股巨力将她猛然往后拖。 ——谁也没有发现,除了那几个记者,安全通道竟还潜伏了另一拨人,五六个带著面罩的黑衣人齐齐涌上! 或者,所谓的记者根本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有人假盼记者,蓄意将她们引到安全通道,然后瓮中捉鳖。 而这波人似乎就是冲著庄清研来的,当前两个直接捂了庄清研往后拖,惊魂之际,谢挚猛地冲过来,也不知他哪来的高尔夫杆子,一棍连打到两个歹徒的头,趁那两人吃痛,谢挚抓著庄清研就往前狂奔。 两人发力往前,再拖延一点时间,断后的保镖就来了,他们就安全了。 然而跑到一半,庄清研感觉怀里一空,低头一看,她一直护在怀里的,给陆澹白的礼物掉了地上。 她扭头想去捡,谢挚拦住她,“危险!” 她犹豫了一秒,最终挣脱谢挚的手,因为她看到了黑衣歹徒的脚从原本干净的礼盒上踏过,盒子已经裂了,露出里面的相框与画像。 那瞬她什么危险都忘记了,她不能由著这么多双肮脏的鞋底,践踏过他清隽的脸庞。 这世上总有一种名为初恋的感情,叫我愿为你赴汤蹈火。 当然,她也不会那么傻,送死般地前去拿。 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她端起地上垃圾桶当做武器,向最前面黑衣人重重扔去,砰一声垃圾桶打翻,垃圾飞溅,脏水污物糊了那两人一脸。 她趁机捡起地上的相框,拼劲全力向前冲。 前方,机场的保安们已经赶到,而身后不远处,自己的保镖也赶了过来,跟黑衣人们打作一团。 庄清研稍微松一口气。真好,援军到了,她不仅保住了礼物,还安全了。 可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身后一声怒喊,似乎是某个黑衣人不满到嘴的鸭子飞了,抓起垃圾桶里一块装修用的木板,狠狠扔了过来。 重物携风,正往安全区域奔去的庄清研耳膜嗡地一响,一股巨力击中她后脑勺,她痛得脚步一软,在剧痛中仰过头去,就见谢挚还有保镖的脸在她面前一张一合,谢挚甚至在嘶吼,但她什么也听不到,眼前能见的,只有地上缓缓晕开的血。 天旋地转,她脑中冒出福伯曾躺在血地里的一幕,血在他的身下不断蔓延,仿佛永无止境。 她终究是没逃过去吗? 要死了吗? 绝望的一瞬,眼前浮起起无数人的脸,父母的,仇敌的……她的仇还没报,父母的遗愿也没有完成,她不甘心…… 所有爱恨风起云涌般翻去,世界遁入黑暗之前,竟定格在那清隽的脸庞。 真可惜,陆澹白,我要死了,你还不知道我喜欢你。 22.chapter22 医院 混乱的人群,尖锐的救护车声一阵比一阵大。 车子飙到最近的医院,医护人员用飞奔的速度将手术车推往急救室,谢挚跟在推车后面跑,一面跑一面问:“大夫大夫!她这种情况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没有人回答他,每个人都面色凝重,毕竟后脑是全身最险要的位置。 车子很快推入手术室,手术灯亮起。 谢挚被拦在门外,长椅就在他后面,他却没有坐,就一直站在长廊上,呆呆看著手术室厚重的大门,捏紧了拳头,一动不动。 这边,守在手术室外的人精神紧绷,而医院另一侧,一拨人踏著大步,风风火火进来。 一群人直奔手术室,走到楼梯口,为首的男人远远看了一眼手术室红灯,旋即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 院长办公室。 进了门,男人没有多余的话,只一步步踏进,高筒靴在地上踏出闷重的步伐,颀长的身影投到墙上,无形中气场全开,饶是见惯风浪的院长都不自觉一怔。 男人的手按到办公桌上,高大的身量遮住了光线,压迫感登时弥漫整个房间。 他开门见山:“胡院长,我要最好的医生,手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后,男人准备再次回到手术室,这时一个下属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陆先生,刚来了消息,果然是那几位,他们原本计划想把庄小姐掳走……” 陆澹白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然后又往手术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下属劝道:“这还在手术呢,一会再来也不迟,咱先把这事解决了再说,不然这手术都做得不安稳!” 长长的走廊,斜阳从窗户照进,男人们笔挺的身姿在金灿的夕辉中晃过,渐渐远去了。 ※ 庄清研是在夜里八点被推出的手术室。 手术室大门上红灯转为绿灯的一霎,谢挚扑了过去,“医生!情况怎样!成功了吧!” 第34节 为首的医生揭开口罩,疲惫的脸露出笑意,“没什么事,虽然砸到了后脑,但伤口并不深,没伤到要紧的部位,手术很成功,休养一阵子就行了。” 谢挚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医生走后,几个护士将庄清研推到了病房,看样子是高级单人病房,房间宽敞整洁,设施完备。 一行人将庄清研小心翼翼放到了床上,供氧机等各种设备整顿好后,护士们离开了。病房里只剩谢挚与床上的庄清研。 谢挚坐在床头,身上的浅蓝色衬衣还有零碎血迹——那是他抱庄清研上救护车时沾染的。 庄清研还在昏迷中,点滴一滴滴顺著针管往下滑,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头上包著厚厚纱布,像一个沉睡的娃娃。 谢挚目不转睛地看著她,缄默的白炽灯下,他蓦地爆出一阵笑,压抑著声音怕扰醒床上的人,又掩饰不住劫后余生的狂喜,“真好!医生说没什么事!真好!” 他笑著笑著,眼圈却红了,他的手缓缓触到她的脸,“可吓死我了,清研!”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仍在安睡。 谢挚的声音转为了庆幸:“你知道吗清研?刚才在手术室外,我有多恨自己,恨自己没保护好你,眼睁睁看著你受伤你痛苦,恨自己却不能替……” “清研,你放心,这几天我都会在医院陪著你……”谢挚温柔的语气像哄劝心爱的姑娘,“好起来,听我跟你表白啊,听我把这埋了这么多年的心都跟你讲……” 他说到这笑了起来,眼神含著憧景,“你今天的话说的对,男人就要主动一点,从前我就是太自卑了,现在想通了,我既然喜欢你,我就勇敢去做,不管你与陆澹白是真是假,只要你没有结婚,我就有权利争取你……” 他含著笑,似乎十分欢喜,轻抚庄清研的脸颊,柔声道:“好好养伤,快点醒过来!” ※ 庄清研是在半夜十一点才醒的。 睁眼的一霎,是头顶微弱的壁灯,接著便是谢挚惊喜的脸,“醒了?!感觉怎么样?” 庄清研眼珠转了转,雪白的墙雪白的床,而窗外一片乌漆阴暗。后脑勺的痛楚还在,她本能地伸手去摸,却被谢挚拦住,“别动,伤口在那呢,不能乱碰,虽然医生说不严重,但是还得好好休养一阵。” 庄清研神智还未清醒,咕哝道:“我……我没死?” “别乱想!”谢挚道:“你没事了。” 庄清研睁眼躺了好一会,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没死!太好了! 不顾头疼,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视线在房内四处搜索,“我的礼物呢?” “礼物?”谢挚想了会道:“当时情况那么紧急,没人顾得上……估计掉了吧。” 见庄清研脸色一黯,谢挚道;“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我再去给你买一个。” 庄清研头不能动,虚弱地做出摆手的姿势,这是她送给陆澹白独一无二的心意,没了就没了,哪能再买得到。 谢挚在那又说:“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渴吗?我给你倒点水。” 庄清研仍是摆手,望向门的方向,似乎在寻找著什么,面上有殷切,“那他呢?他在哪呢?” “谁?” “陆澹白。” 谢挚的热情被堵在了嗓子眼里,最后勉强一笑,“他没来。” “他不知道我受伤了吗?” “知道,我们早就跟他联系了,但一直都没看到他的人。” 庄清研面上浮起失落,但她仍是替他解释:“也许是他太忙了……没准一会就到了……” 说了这话后,她没再提陆澹白,而是问了其他问题,“这次突然遇袭,有查出来结果吗?” “报了警,警方已经介入去查那些记者了,你好好养伤,这事一定会有结果的。” 庄清研没接话,这事闹得这么严重,哪里还是什么记者,肯定是有人蓄意为之,至于是沉碧如一伙人,还是那个传说已久的a.g终于浮出水面?她还无法判定,一切都有可能。 当然,事情太复杂,她不想将谢挚卷进来,便道:“谢谢你谢导,你回去吧。” 谢挚道:“那怎么行,你现在这边一个人都没有,我怎么放心的下?”顿了顿又道:“你要是觉得我一个大男人照顾不方便的话,我把你如姨请来?” 这话让庄清研立刻皱起了眉。 见她反应激烈,谢挚虽不懂她与沉碧如之间的事,也能隐约猜出后母跟继女之间总是有些不和谐的。于是他换了话问:“你还有什么其她亲戚吗?我请她们来?” 其他亲戚?庄清研想了想,除开几个被沉碧如收买叛变的表叔们,其实她还有一个姑妈,是她父亲的亲姐姐,只是远在海外,而且年纪大了,身体很不好,自己有事也不好麻烦对方。 想到这她摆摆手说:“不用了,谢导帮我请两个护工就好了。” 接下来她没再说话,后脑上的疼痛又开始了,她吃下了止疼药,闭上眼昏昏沉沉睡去。只有床头一直凝视著她的谢挚才知道,临睡前,她朝著门的方向望了好一会。 眼里有对他不曾流露过的期盼与光亮。 她在等著谁吗? 陆澹白? 23.chapter23 探视 翌日上午,一位访客推开了病房的门。 却不是庄清研彻夜盼望的陆澹白,而是一个高高大大的帅小伙。 沉蔚。庄清研名义上的弟弟,沉碧如的儿子沉蔚。 第35节 沉蔚穿著运动衫,额上全是汗,一看就知道是翘课跑来的,见了床上的庄清研径直开骂:“庄清研,我说你怎么这么能耐呢?没事跑机场去干嘛,人多就乱这道理你不懂啊!见了坏人还不知道跑,你这脑子果然跟小时候一样,没半点长进,我要不在身边跟著,吃不完的亏……” 他霹里啪啦一顿责骂,不像是个弟弟,倒像是个爹,脸上的关切不言而喻。庄清研抬起打针的手,又指指自己脑袋口的伤口,示意自己疼。 见她难受,沉蔚这才停住嘴,望望四周又是一哼,“看吧,我就说那陆澹白不可靠吧,你出这么大的事也没见他的人影啊!” 这话让庄清研再次难过起来,沉蔚刀子嘴豆腐心,见她低落立刻换了口风,“得了,你也别伤心,回头我去学校请个假来照顾你……放心,就算这世界上所有男人都靠不住,还有我沉小爷呢!” 庄清研弯了弯唇,心里暖暖的,她拉住沉蔚的手,依稀又回到儿时玩耍时的亲密无间,说:“坐下来陪我一会。” …… 沉蔚傍晚就回去了,庄清研赶的,怕耽误他的课。 房里又只剩下谢挚,庄清研跟他四目相对,再次重申:“您回去吧谢导,反正请了护工,您不用再担心了。” 谢挚态度坚决,“那不行,你要不是去机场送我,也不会受这伤,我有责任照顾你。再说了,我要走了,可就有负沉小爷所托。” 庄清研:“……” ——沉蔚被赶走之前说:“那陆澹白靠不住,我瞧这谢导挺好的!谢导,庄清研这傻钮我就交给你啦!可别让我担心!” 见庄清研还想劝,谢挚一笑,“你就别顾著让我走了,一会有个大惊喜要来。” 庄清研一怔,“什么惊喜?”陆澹白要来了吗? 沉蔚神秘一笑,没揭示谜底,只道:“是你家沉小爷临走前安排的,保准你高兴。” 庄清研苦苦思索,都不知道这个惊喜是什么。 直到次日清晨,床边出现那张亲切又意外的脸庞时,谜底这才揭开。 那是在她昏沉睡了一觉后,床边突然有人轻轻唤她,还有人轻抚她的脸,声音充满了心疼,“研研……研研……”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老妇人,头发微白,正一脸风尘仆仆站在床边,眼红红地看著她,“研研,让你受苦了。” “姑妈!”庄清研惊喜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意大利养病吗!” 这就是庄清研的姑妈庄宁,昨日庄清研想起的那位。庄家人丁单薄,算起来姑妈是庄清研这世上唯一的近亲了,只是老人家随夫定居国外,不常回国。姑妈个极有本事的生意人,庄清研那会读大学时,庄未年将女儿独自留在国外,就是有亲戚照顾,自己放心。 老妇人背脊笔直,书香门第的教养让她看起来不苟言笑,即便难过她仍是姿态端正地说:“孩子,姑妈对不起你,你爸爸出事的那会,我应该来的,我却生了大病,意识都不清楚……等我做完手术后,你爸已经没了,庄家也被你后母占去了。我想来帮你,可站都站不起来,拖来拖去拖了三四个月……好歹我终于好了点,刚说要来看你,就接到小蔚那孩子的电话,说你在医院急救,吓得我不轻……” 历经最初家破人亡撕心裂肺,如今庄清研已能平静地安慰姑妈,“让姑妈担心了,您放心,我现在还好的,爸爸的仇我会记著。” 庄宁擦去脸上泪,看著庄清研头上的伤问:“这次你的事,又是沉碧如她们干的?” “现在具体还不清楚。”庄清研环视病房一眼,谢挚为了给姑侄俩谈话的机会,早就出了病房,而病房周围也没什么人,她彻底放下心来,道:“我现在也在猜测,到底是沉碧如一伙人,还是ag。” 庄宁表情一顿,注意力骤然转移到最后两个字眼上,“ag?” “姑妈,您知道这吗?”庄清研先是微愕,想起姑妈这些年在国外人脉众多,听过这个词也不算意外。于是她又说:“爸爸走之前,让我堤防ag。” 庄宁的表情既凝重又沉痛:“ag虽然神秘,但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这猖獗的匪徒组织,当年你妈妈的死,他们逃不了关系!” 庄清研怔住,之前只是觉得ag可怕,而母亲的死,父亲过去只含糊地说是因公殉职,她从不知道竟跟ag这杀人掳货的组织有关。 她越想越心惊,ag、画卷、秘密、还有母亲谜一样的过往……事情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棘手了。 她正想再问,床边庄宁已经起身,焦急地对庄清研说:“不行,这太危险了!光沉碧如杨立就不够你招架,现在再来个ag怎么得了!这样,你伤好一点就跟我回国外,你现在还小,等你大一点,咱再回来谈复仇。” 庄清研急的脑袋又痛起来,“姑妈我不能走啊,我现在要是走了,就意味著把庄家拱手让人,这是我爸妈还有我爷爷奶奶几辈子的心血啊,我不能让沉碧如她们糟蹋了。再说,我公司也开了,那么一大摊人,哪能说丢就丢?” 见庄宁仍是一脸担忧,庄清研又说:“姑妈你放心,我不再是过去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而且我还找了个盟友呢,他叫陆澹白,光大的董事长,很有能力的一个人。” “陆澹白?澹白?怎么觉得这名字有点熟……”庄宁皱起眉,想了想,“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听到这个词?好像好多年前,有一个孩子叫澹白,我还抱过他来著……哎呀,老了记忆力不行了,但这词真耳熟。” 庄清研道:“那多半是巧合,我这个陆澹白不是h市人,您不认识他的,再说您这都移民多少年了。” 庄宁默了默,轻轻点头,“也是。” 接下来的时间,姑侄俩又说起了其他要紧事。 …… 庄宁是夜里走的,临走前千叮万嘱了一番,推门出去时,还尤不放心地问了庄清研最后一个问题。 “研研,你确定,你那个盟友陆澹白真的可靠吗?” 她严肃的表情让庄清研一凛,“姑妈怎么这么问?” “如果说你爸给你的信息是对的,ag就在你身边,你有没有怀疑过,陆澹白就是潜伏的这个人呢?” 针管里的药水静默地往下滑,庄清研亦是静默无言。 须臾她说:“他不是坏人。” 声音虽轻,充满坚定。 便重伤之后他并未出现,她倍感失落,但谈到关键问题,她仍不予多疑。 …… 姑妈走后,庄清研看了一眼墙上挂钟,夜里八点。 来医院都过了两天两夜,陆澹白仍然没有出现。 她看著雪白天花板,重伤初醒时那些欢欣鼓舞的期待,渐渐化为一声轻轻叹息。 第36节 闭上眼她静静又睡去了,怅然归怅然,伤还是要养的,毕竟人生还有那么多艰难在等她。 …… 陆澹白是庄清研住院第三天出现的。 彼时正是晌午,谢挚恰好出去打饭,房里只有庄清研一人。陆澹白推门进房时,庄清研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等到这个点,她早已没有任何欣喜。 所以当陆澹白进房时,庄清研将脸别到了一旁,面对墙面不看他。 陆澹白不以为然,看著她包得厚厚绷带的后脑说:“把头转过去,让我看看。” 庄清研仍只当没听见。 “庄清研。” 喊了两声都没答,陆澹白走到床边,扳过庄清研的脸,口吻含了丝强硬,“庄清研,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那天那么危险为什么不走。” 庄清研避开他的手,“我捡东西行不行!还不是……” 陆澹白气极反笑,径直打断她的话,“大小姐,你的大脑只是摆设吗?有什么东西比命重要?” 庄清研张口,还没发出声音,喉咙却硬住了。 那一瞬,连带著这几天所有过往都浮了出来,机场遇袭再到受伤入院,这一路惊险与恐慌,他连一句抚慰都没有,而她为了保护他的礼物而受伤,他不听原委直接呵斥,而这三天,便是万里之外的姑妈都带病来探望,他却迟迟不出现,明明他就在同城,陆宅距离医院不过一刻钟! 即便他对她没有男女之情,总归也有盟友之谊吧!枉她还在姑妈面前坚信他,可他根本对自己不以为意。 她越想越委屈,孩子心性上来,眼圈都快红了。 陆澹白视线在她红眼眶上转了一圈,脸色终是缓和了些,“好了,不闹了,回家去。”后头的语气更是软和了点,“我问了医生,说可以把你带回家。家里条件好些,要什么都有,回家养伤,嗯?” 最后一个字明明是个问句,他做出来的行动却是不容置疑的祈使句——他再不管她的反应,直接上前将她打横抱起,连著她手上的点滴瓶一起带走。庄清研惊了一下后扭动挣扎,宽大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她个子越发纤弱,蜷他怀里像个脆弱的孩子。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从屋外传来,听著分外愤然,“站住!” 谢挚。 他打好了饭菜正从楼下上来,见此一幕脸色立即冷了,“陆总,清研的伤根本没好,你要把她带到哪去?” 两个男人目光相撞,陆澹白怼了回去,“我们小两口的事就不劳谢导操心了。” 谢挚分毫不让,放下饭盒上来就要接走庄清研,“陆总,你们要真是“小两口”,那清研最需要你的几天,你怎么没来?机场遇袭你怎么也没来?现在病情稳定了,不需要你了,你不用来了,有我在就能护好她。” 陆澹白亦是毫不放手,眼神里有讽意,“保护?谢导要真能保护的话,她就不该出现在这!” 谢挚无言以对。 陆澹白面容越发冷峻,“谢导,你连这件事都没查清楚,还能保证她在医院的安全?也许你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著这呢!” 谢挚的话噎在喉中。 安静的房间,两个男人冷冷对视,空气都似绷紧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一触即发。 庄清研实在不愿看两个男人为自己争执,只得出来打圆场,对谢挚说:“谢导,这次谢谢你了,我还是回去吧!” 24.chapter24 玄机 春末的午后,天气晴好。 陆澹白将庄清研送回陆宅,阿其识时务地候在了一楼客厅,他以为陆澹白肯定要与庄清研在房里待上一阵,没想到陆澹白很快就出来,用眼神给了他两字,“出发。” 阿其跟了上去,“急匆匆的去哪啊陆哥?” 陆澹白道:“机场的事查了这么几天,也该会会那几位了。” “还会什么呀,不是早就查清楚了嘛,多半是沉碧如杨立玩不过咱,便去张建名耳边吹风,几人合伙绑了庄清研,一来向您示威,二来逼问画的下落,张建名顺便还能圆了对庄清研的龌龊心思。” 陆澹白面色更是冷郁,“所以更该有个了结。” ※ h市某高档娱乐中心棋牌室内,四四方方的麻将桌旁,杨立、沉碧如还有另两位牌友正围坐切磋。 杨立心情极好的模样,“哎呀,这次小丫头虽然没掳到,但也算给陆澹白一个下马威了!我叫他不知天高地厚!” 沉碧如出了一只牌,慢悠悠笑,“别高兴得太早,我有预感,陆澹白会找上门。” “来呗。”杨立哈哈一笑,“爷就在这等他呢!” 旁边两个牌友跟著笑起来,“可不是,杨哥为这事做了几天准备了,就等著守株待兔呢。” 话刚落,门口便传来了“砰砰砰”叩门声,杨立竖起耳朵,“呵,该不会说曹操就是曹操吧!这家伙来的快啊!”眼神往周围一转,吩咐道:“兄弟们都给我准备好了!” 屋内埋伏的人手齐齐点头。 下一刻,果见门砰地被人踹开,看到不速之客的一霎,屋内几人露出意料之中的神色。 陆澹白。 陆澹白懒得客套,径直上前开门见山,“杨总、沉总,我想我已经跟你们说的很清楚了,我们结盟战略时,庄清研这个人,你们不能动!” 杨立摆出无赖模样,“谁动她了!你有证据吗?” 沉碧笑盈盈:“陆董,今儿您可千万得好好说话,不然伤了和气,这事就不好说了。” “阿四在我手上。”陆澹白从容浅笑,“哦,需要我提醒一下吗?阿四大名叫陈勇,是这次袭击庄清研的执行小头目。” 他一针见血。杨立与沉碧如不说话了,须臾杨立冷笑道:“是又怎样,陆澹白,你往帘子那看看,我们这还有一位爷呢!” 第37节 陆澹白目光一转,就见那边包厢里侧,还坐著一个正在把玩玉枕的人,可不正是张建名。 杨立今儿帮手多,底气也足了些,“陆澹白,别以为你光远有什么了不起,现在我、碧如、张爷都在,我就不信你以一还能敌我们仨?” 他话落拍拍手,帘子背后,猛地冲出来一排黑衣壮汉,齐刷刷全配了家伙,而陆澹白就只带了阿其一个人。 局势登时优劣分明,杨立、沉碧如、张建名面上颇有得意之色,瞅著势单力薄的陆澹白。 陆澹白环视四周,挑眉,“所以几位成竹在胸?” “成不成陆董一会就知道了。”说话的是张建名,“一会我就把陆董反捆,送到我城西里的某地下室,好好算算咱赌石的账。” 杨立被陆澹白打压已久,早已按捺不住,“不不,哪能让张爷辛苦啊,这事小弟我来,我郊区有个狗厂,把陆董绑那去,陆董别紧张啊,也不是什么特别凶狠的畜生,几只藏獒而已。” 陆澹白仍是从容不迫,轻轻吐出几个字,“中海招标。” 就这波澜不惊的四个字,笑得最畅快的杨立猛地住了嘴,“你说什么?” 陆澹白道:“只是提一件陈年往事而已,四年前杨总在z市投资,为了竞标,给某局长送去了近千百万红包……按行贿罪论处,最少能判个大几年吧。” 杨立脸色一沉。 陆澹白又接著说:“据我所知,沉女士也参加了此次行贿,如果我没记错,包括送的其他书画礼物,还是沉女士亲自打点的。” 方才还笑盈盈的沉碧如跟著脸色一变。 陆澹白还在说,却是将目光转向了张建名,“张爷呢,跟当官的打交道少些,但是跟女人打交道就多了……我听说七八年前有件事,张爷看中了某个女人,但这女人誓死不从,张爷一怒之下将她掐死了!当然,抛尸手段天衣无缝。” 张建名年纪最大,定力也最好,他眯眼冷笑,“你就编,我张建名什么人,大风大浪见多了,你接著忽悠啊。” 陆澹白笑了笑,语句沉稳清晰,“这女人姓余,死的时候才23岁。” 张建名不说话了,显然被一针见血点到了死穴,须臾他一声冷笑,“你真是来送死的!”手朝保镖一挥:“还愣著干嘛!” 齐刷刷一阵扳机扣动的声音,无数枪口冒了出来,黑洞洞全对准了陆澹白。 枪口对著脑袋,陆澹白仍是镇定如初,“开呗!反正来时我就跟兄弟们交代了,半小时我没出这屋,你们所有罪证全交到最高检!” 杨立、沉碧如、张建名三人的脸色难看到无法形容。几人纵然再有关系,也不可能通得到最高检察院。 三人对视一眼,最终张建名手一压,保镖们的枪口放了下来。张建名道:“你究竟想怎样?” 陆澹白风轻云淡地答:“合作啊。合作期内,一切听我的。” 杨立不甘又憋屈,愤然道:“合作合作!可有你他妈这么坑人的吗?用画坑了我几千万,用赌石坑了老张七千万,这个手段那个招数的,谁敢放心你,谁还愿意跟你玩?” “你会愿意的!” 杨立也被激出了血性,“放你娘的屁!凭什么!” “凭——”陆澹白从随身携带的匣子里掏出一卷丝帛,展开往桌子上一放:“凭这个!” 丝帛展开来正是一幅画卷,众人的目光一触,齐齐震住。 “《楼兰望月》!” …… 下午三点,方才还人满为患的棋牌室早已人去房空,陆澹白在谈完合作后就离开了,张建名也带著保镖撤了,房内只剩下杨立与沉碧如两人。 杨立回忆著方才的一幕,还觉得不可思议,“原来……《楼兰望月》不是一幅画,而是两卷的组合?” 沉碧如亦是处于震惊之中。 就在一小时前,陆澹白拿出那幅《楼兰望月》时,所有人大吃一惊,而锦帛上的画卷却让人摸不著头脑,黑白写意的丹青画卷,内容却格外奇怪,画内景物几乎是断裂的,比如一座山头,画了一半,没了,留下旁边大片空白,蜿蜒的丘陵,画一半,断了,另一处大漠废墟里的残垣断壁,画到一半,也没了……整个画面像跳格子一样,画一片,空一片,让人云里雾里。 陆澹白向画虚虚一指,解释道:“我这是右卷,而图上所有空著的部分,都在左卷里。” 精明的沉碧如第一个反应过来,“你是说,这幅画其实是一幅画拆开成了两幅?必须将他们拼凑在一起,才能合成完整的一幅?” 陆澹白解释道:“不是拆开,原本就是两个画师在一起画的,那两人担心秘密会被轻易泄露,便将埋有秘密的地方风景各画一些,一人保管一幅。日后探秘将画再合并到一起,便能完整看出图之所向。” 三人被这前所未见的“藏宝图”瞠目结舌,难怪这画这么多年无人破解,原来两画单独研究,根本就是无法破译的残本。 陆澹白又道:“左卷在庄清研那里,我们必须拿到她手上那幅,与我的右卷合并,才能得出完整的《楼兰望月》。不瞒你们说,合并了也不一定有用,因为这幅画内有玄机,真正的机密不在画上,你拼凑起来,也只知道个大概位置,内在的玄机,还得让庄清研来解,她是庄家唯一的女儿,这世上只有她知道。” 杨立道:“那我就把这丫头抓来,十八项酷刑慢慢来,我就不信她不说!” 陆澹白冷冷道:“庄未年当年被你们活活切了气管都没肯吐露图的半个字,身为他的女儿,庄清研也一定宁死不屈。” 几人没说话,心里都清楚他的话是对的,庄家一贯将文人傲骨看得比命重,宁死也不会屈。 “不能豪夺,只能巧取。”陆澹白丢下最后一句,“所以,你们现在不能动她,交给我。 …… 收回思绪,杨立碰碰身边沉碧如,“你说,这陆澹白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难不成这藏宝图真是两幅?” 沉碧如拨弄著手上的玉镯,翠绿的镯子在她白皙手腕衬托得越发剔透,“不管是真是假,我们看戏就好了,这事越来越有趣了!” “哪有趣了?” “你不觉得陆澹白身上的谜越来越多了吗?他是谁?他哪来的《楼兰望月》?他怎么知道是左右两幅?连我们圈内人都不清楚,况且我还跟那死鬼庄未年过了那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他凭什么!” “我也好奇。”杨立点头。 缓了缓,沉碧如说:“老杨,有件事我一直很疑惑,你不觉得这陆澹白像一个人吗?” 第38节 杨立一怔,“这话什么意思?” “我看陆澹白的第一眼起,就觉得面熟,可始终想不起来是谁,他的来历一定有问题,我总想著回趟老宅翻翻老照片,看有没有头绪……” 杨立不以为意,“还老照片呢,他才多大年纪啊。人像人,这种巧合常见的很。” “不信是吧,那撇开这一点不谈。我们谈其他的,他现在拥有的不仅是一幅举世名画,更远超我们的更多。你想啊,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丧母丧父一无所有,这样的人,凭什么爬到这么高的位置,掌控我们所有的把柄……你以为,就凭继承了关九的光大,就能做到这一切?” 杨立若有所思,“你是说……关九与光大只是他的幌子,其实他背后还另其它更强大的势力?” 沉碧如垂下眼帘,“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那……我们继续查查他。” 沉碧如瞪他一眼,“你查什么?让老张查才对。” 杨立竖起大拇指,“对,借刀杀人,咱不能亲下手查,让老张去,查出来跟我们分享,没查出来,陆澹白发现了要追究,咱就撇干净,反正不是咱的人出面!” “那表面上就听陆澹白的吧,暂时别惹这底细不知的角。至于庄清研……”沉碧如扬眉浅笑,似乎十分愉悦,“就留著她的命吧,我倒想看看,这神秘的陆澹白,到底要跟她怎么玩!他跟她的恩怨,绝对不是一幅画这么简单!” 25.chapter25表白 初夏的天,浙浙沥沥下起雨来。 庄清研坐在房里,由著身边医生护士围著自己打针换药。 陆澹白将医生请到了家里来,还有什么仪器设备的,也都弄了几台,她现在可谓是专人照顾起居。 小护士坐在她身边,小心翼翼拆她的头上的绷带,给她换药。 药进伤口带起刺激性地疼,庄清研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护士正要安抚她,就见一阵脚步声传来,房门被人推开,可不正是陆澹白。 护士一笑,“陆先生来的正好,替我扶著庄小姐,不然她一疼就动,我不好上药。” 陆澹白便坐到了床头,庄清研原本还怕疼来著,可陆澹白的手一搭上她的肩,那些尖锐的疼痛,她便即刻忘到了九霄云外。 她身上软绵无力,几乎是靠在陆澹白身上的,而他便如从前虚凰假凤一般,将她半抱进了怀里。彼此的距离那么近,近得她闻见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像陈年的花雕酿。而他的下巴挨著她额头擦过去,细腻的凉意,似肌肤间一个若即若离的吻。 庄清研的心猛地狂跳起来,砰砰砰根本收不住。 一侧护士发现庄清研的动静,疑道:“庄小姐,是不是我弄疼了你?” “没有没有。”庄清研面红耳热,不自觉地避过了脸去。 下一刻一只手却伸到了她额头,低沉又磁性地男声响起,“脸红红的,发烧了?” 他的手在她额上摸来探去,她的脸红得更厉害,讪讪道:“我……我是热。” 陆澹白瞟瞟窗外,“热?外面在下雨,天气很凉快啊。” 终是女人比较敏感,房内的护士们意识到了气氛的暧昧,几人对视一眼,都抿唇笑了笑,上完药就退出了房间,临走时还把门给带上了。 房内只剩两人相对。 陆澹白看了看庄清研新包扎的伤,问:“上了药伤口还痛不痛?” 庄清研低头没有看他,“好些了。” “这几天胃口怎么样,有什么想吃的吗?” 庄清研脸红红,仍是不敢看他,“随便。” 陆澹白这才查出庄清研不对劲,“你怎么了?”又托著庄清研的下巴将她脸抬起来,“今儿怎么说话老盯著地面?” 被他宽厚的掌心捧著脸,庄清研的心跳再次拔高,局促地找了个借口,“我……我累了。” “那你休息,一会晚饭好了我喊你。” 陆澹白没再多问,将庄清研扶到了床上,将她身上的薄毯给盖好。 屋外雨越大越大,紧闭的窗子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窗外雨声如瀑,而窗内安逸无比,安静得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庄清研一直在看著陆澹白,他清隽的侧脸,以及替她盖被子晃过的手肘,他袖上的银色袖扣在潮湿的空气中闪著微光,像她忐忑跳跃的心。 在他替她盖好被子,准备起身离开的刹那。她突然伸出了手去。 “陆先生。”她抓住了他的手腕,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又或者是冲动。许是他今日的体贴给了她鼓舞,那曾经无数次咽回去的话,她终于开口。 她握著他的手,握得紧紧的,郑重其事称呼他的全名,“陆澹白,我有话对你讲。” “什么?”他低头看她,表情很平静。 庄清研仰起头,认真瞧著他的眼睛说:“怎么办,我喜欢上了你。” 陆澹白平静的脸一瞬微变,却没有回话。 “别笑我未成年,我是在很认真的跟你说。”仿佛怕自己退缩,庄清研一股脑全倒了出来,“其实这种感情有一段时间了,只是我自己不愿意面对,怕你觉得我年纪小不懂事,怕我的身份会给你带来困扰,毕竟我目前四处面敌……我很矛盾,但这一刻,你对我这么好,好像突然给了我力量,我不想再逃避自己的心。” 她说到这抿唇笑了笑,黑白分明的眸子勇敢而坦荡,“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呢?是在你风雨无阻来接我的路上,是你像前辈般对我谆谆教诲,还是酒庄紫藤下你将我护在怀里的那一夜?不,或许在见你第一面我就喜欢你,虽然你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但那会你像英雄般出现在我面前,将我从绝境里救出来……遇到你之后,我常想起电影里的那句话,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踏著五彩祥云来迎娶我……” “这些话原本我不想说,但那天在机场上,我被人攻击,那一刻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我特别遗憾,人生中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却连告白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我鼓起勇气,想问问你,陆先生,陆澹白,你有没有一点点的喜欢我,哪怕一点点心动也可以……” 长长一大段话,庄清研终于将心事倾诉完毕,仰头看著陆澹白,面上含著忐忑。 陆澹白却自始至终只是听著,面上并无太多表情,更没有回话。 房内久久的缄默,窗外的雨还在下,从屋檐落到窗台,一滴、一滴、一滴,像钢琴奏出最低音的鸣响。 第39节 也不知过了多,陆澹白抬起头来,薄唇动了动,声音比屋外大雨还冷。 “庄清研,你我之间,最不该谈的,就是感情。” 26.chapter26 离开 陆澹白走后,庄清研在床上静坐良久,最后,拿被子缓缓蒙上了眼睛。 而陆澹白去了露台,夜色中如孤竹伫立,不知在想些什么。 风雨顺著露台飘进来,淋湿他的衣衫,好久之后,他终于有了点反应,低声一笑:“呵,盖世英雄?” 短短四个字,伴随著讽刺而苦涩的笑,而他指尖的烟,一根接著一根。 在一整盒烟都燃尽后,一句话落在了袅袅的烟雨中。 “庄清研,这世上再没比你更傻的人。” ※ 这一夜后,陆澹白再没出现在庄清研的房中。 他每天早出晚归,也不知是真的忙,还是刻意躲著她。 如果是真躲,庄清研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其实在表白之初,她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他会这样抵触自己。 就这么讨厌自己吗? 庄清研陷入了低落,每日吃药打针完后就趴在窗台,看屋外的日光。 她不明白,就算陆澹白不接受她的感情也没关系啊,他既然明明白白的拒绝了她,那她也不会苦苦纠缠,她会让自己死了这条心,以后只把他当做单纯的盟友对待。 可看陆澹白如今的反应,这个盟友,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 “嗡”地一声,床头手机震了起来,庄清研接起电话。 是她姑妈庄宁的,机场遇袭的事想著姑妈虽然住在国外,但国内也有些人脉,她拜托姑妈查一查。 如今想来,姑妈就是说这事了。庄清研抛去低落的情绪,问:“怎么样姑妈?” 庄宁语气沉稳,“a.g的嫌疑排除了,幕后主使还是你的几位老仇人,但他们很狡猾,将痕迹抹得干净,想指控,难。” “东边不亮西边亮,查不了这个我查其他的。姑妈,在国外您有没有人脉能查不动产之类?沉碧如她们国内财产遮掩的很好,我查不出问题,看能不能查她们海外的,据我所知,沉碧如常去意大利z市,也许会在那置业,刚巧姑父就是意大利z市的人,您能不能查查,查出问题就算是我们回击的证据。” “好,我试著查看看。” 顿了顿庄宁话题一转,“我还要跟你说a.g的事,虽然这次遇袭不是ag,但我还是让你姑父打听了下,你姑父认识一个人,据是某国际组织调查局前成员,消息非常灵通,这方面没准知道。如果ag真接近你了,咱早知道,早采取措施对付。” 庄清研道:“可ag这么神秘,即便能调查出来,也不知道这人肯不肯透露啊。” “无论如何,姑妈去为你试试,看能不能请出这尊大神。” “那就谢谢姑妈了。” 挂完电话,庄清研披起衣服起身,推开房门,走向走廊最前面的主卧。 虽然现在她与陆澹白疏远了些,但某些事她还是要同他讲清楚,两人即便没有情侣缘分,也可以继续做同盟,他用不著早出晚归躲著自己,另外还有a.g的事,姑妈的话她都要说清楚。 带著乱七八糟的心,她走到了陆澹白的卧房。 咦,房门居然是虚掩的,陆澹白没关门?——往常陆澹白回家就会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让进,没人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只知道往往房内的灯一亮就是大半宿。 虽然没关,还是敲一下以示礼貌。庄清研伸出了手,可就当手即将触及门的一霎,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非常,非常,非常温柔的男低音。而这个声音,竟然来自她眼中一贯清冷的陆澹白。 “怎么还没睡?”陆澹白握著电话,对那边问。 他的手机听筒声音有些大,庄清研虽听不见内容,但能分辨得出里面是一个女声。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陆澹白回:“嗯,那就周五见……早点睡,别想那些不好的事了……嗯,晚安。” …… 最后一句晚安落下来,庄清研已经转身离开。 忽然之间,方才想说的满腹话语统统都去了九霄云外。原来,陆澹白也有这样温柔体贴的一面,原来,他不是对每个人都像对自己一样冰冷决绝,他也会这样温热绵柔,也会用低沉又磁性的声音,深情地道晚安。 所以,他其实是有了女朋友吗?最近交往的? 这么一想,好像所有事都能想通。 因为有女朋友,所以毫不犹豫地拒绝自己。 因为忙著恋爱,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医院看她,而这些天,他夜夜晚归,也许不是躲著她,而是去约会了。 庄清研的呼吸渐渐有些不畅,她走向房间,却觉得脚步如此之沉。 她不该难过的,纵然她对他有意,但人家早就拒绝了。他是自由的,他爱跟谁在一起那都是他的权利,她应该尊重他,如果豪气点,她还应该说一句,祝你幸福。 可她说不出口。 这个夜里,庄清研彻夜未眠。她突然想起那个遗失了的相框。 或许一切早就是注定。他不喜欢她,他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所以冥冥之中,代表她心意的水晶相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 第40节 翌日清晨,庄清研做了一个决定,等伤势痊愈,她就离开陆宅。 如今她手头上有些钱,买个小公寓,或者租个好点的宅院,连通报警器,再雇些保镖保护自己的安全,独立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不然继续在陆宅也不妥当,且不说陆澹白以后带女友回家不方便,便是她自己,跟一个爱而不得的人朝夕相对,多半也是难受得的紧。 于是在养病的后期,她著手寻找房源。当然,这时她还并未跟陆澹白说。她打算将一切搞定再跟陆澹白摊牌,以便让他能相信,自己是经过谨慎思考才做出的决定。 事情进展很顺利,庄清研的秘书帮她在市里治安最好的小区租了两套公寓,左右各一套,届时她住左边,保镖们右边,双方仅隔一堵墙,她再按个监控系统,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保镖立刻进屋护驾! 找好了房子,她开始联系监控安装公司,想起那天谢挚偶然说他有同学做这行的,便给谢挚拨了个电话。 当然,说正事之前,她先感谢了谢挚一番,毕竟人家在医院照顾了她这么久。 谢挚接到她的电话似乎意外又惊喜,连连道:“不用不用,应该的……我还以为你回去后就不会理我了。” 庄清研道:“怎么会!我感激你,日后还你人情都来不及呢!” 谢挚笑:“人情就不用了,回头请我吃个饭就行。” 庄清研笑著应了,然后转了个话题,“谢导啊,还有事请你帮忙,您不是有个熟人懂监控这一块吗?我有套房子,打算安装监控。” 谢挚反应很快,“你搬出去?你不是住在陆宅么?怎么突然要搬?”谢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忐忑,“莫非你跟陆总……感情出了问题?” 庄清研尴尬地笑,只能说:“唉……也算是吧。” 谢挚沉默,三秒钟后他开了腔,却有些语无伦次,似乎充满了狂喜,“好的,监控的事我来帮你弄……另外,装修这边我也有认识的人,保准给你全弄好,你直接拎包入住就行。”仿佛是担心庄清研拒绝,他又了补了一句,“你放心,装修公司老板就是我表弟,你就当给他照顾生意了。” 一听这话,庄清研哪还能拒绝,毕竟她还欠著谢挚人情呢,只能点头说谢谢。 ※ 谢挚果然效率,公寓的事很快弄好了,反正原房东本来就有装修,他们只是稍加改装,再加个监控而已。而此时庄清研的伤历经大半个月的休养,也痊愈了,既然一切都已准备就绪,该是跟陆澹白摊牌的时候了。 这个清晨,庄清研一早便下了楼,陆澹白没有像往日一样坐在楼下喝茶,而是在整理著什么,似乎要出门。 庄清研走上去说:“陆先生,有件事我想跟您说下。” 陆澹白拨弄脖子上的领结,“晚点说行不行?” 庄清研看著他,他打扮得这么周全,又是要出去约会吗?她突然一分钟都不想再拖,开门见山道:“陆先生,我打算搬出去住。” 陆澹白动作顿住。 庄清研接著道:“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在外面已经找好了房子,环境很安全,你大可以放心……另外,谢谢你这几个月对我的照顾,即使我搬出去了,我们的联盟仍然还在,只要你有需要,我随叫随到。” 她突然而来的郑重让陆澹白一怔,默了片刻后他说:“我现在出国有点急事,你对我有什么想法,三天后我回来,我们再谈。” 他话落走了,半分不拖泥带水,屋外轰地油门一响,车子载著陆澹白远远离开。 庄清研呆站在门口,许久都没回过神。 …… 而那边,车子远远驶出了小区,天空碧蓝如洗,苍穹下乔木繁盛,蜿蜒的林荫小路越拉越远,陆宅再看不见。 副驾驶上的阿其扭头看看后座的陆澹白,道:“陆哥,她怎么突然要走?是不是发现了咱的事?” “应该不是。”陆澹白嘱咐道:“让保姆看著点她,别让她做什么傻事。” “嗯。”过了会阿其的表情又欢快起来,“陆哥,你说咱去英国见那个密码大师,他真能破译出画里的秘密吗?” “我不确定,毕竟画里藏了密码只是我这些天研究后的猜测,去看看再说。” 阿其做祈祷状,“希望一切顺利,揭开谜团我们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陆澹白颔首,又吩咐另一件事,“阿其,去查一下那天机场的事。” “还查什么呀,那事不是早就清楚了吗?你还差点跟张建名他们火拼。” “不是张建名,我想知道那天让庄清研冒死也要往回冲的是什么。” 阿其恍然大悟,“陆哥你怀疑这东西跟画上的机密有关?我马上让阿力去查!”说著霹里啪啦拨了一串号码。 一切吩咐完毕,阿其笑起来,“陆哥,如果秘密被咱破了,一切了结后你打算怎么对庄家那丫头?” 陆澹白没说话。 阿其接著说:“反正我觉得不能饶了她!这些年你这么苦,她一个罪人的孩子,却风风光光像生活在天堂里……太不公平了,一定得……” “阿其。”陆澹白截住他的话,“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他语气淡淡地,表情也如常,但阿其却敏锐的感觉到,陆澹白不悦了。 车厢里无人再说话,只有沉默的汽车,在川流不息的马路里继续前进。 27.chapter27 找回 庄清研是在第二天离开陆宅的。 尽管陆澹白阻止她离开, 但她去意已决, 翌日清晨, 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她就离开了, 反正也就一个旅行箱。 保姆们纷纷来劝说, 但她没有回头,去车库拿了自己的车,驶出门去。 半小时后, 她来到了市里的某高档小区, 也就是她的新家所在地。 秘书的眼光果然不错,楼盘位于城市中闹中取静的黄金地段,保卫敬业负责, 凡是进去的人都要认真盘查, 小区里景致也不错,大片的绿植,将各住宅楼装点得郁郁葱葱风景如画。 走进自己的b栋305,庄清研更是瞪大了眼,刚还夸秘书不错来著,等进了自己的公寓才发现谢挚更不错。房子不仅按她的要求来改装,效果还远超想象。屋内所有家具日用一应俱全,大到家电,小到毛巾拖鞋牙刷, 甚至睡衣都给她备了! 这男人真是太靠谱了! 第41节 庄清研要放下东西给谢挚打电话道谢, 不料门一开, 一个人抱著一盆花还有些生活琐碎用品推门进来, 可不正是谢挚!堂堂大导演百忙之中不仅帮她装修,还帮她搬花买日用品!她还以为都是施工的工人们帮忙的。 见到她,谢挚一愣,眼里有惊喜,“这么快就搬来了?”又指著手中的盆栽道:“你看看这花你喜不喜欢,我想给放在阳台上种著,开了花心情好……” 庄清研连连道谢,“喜欢喜欢,你已经安排的够好了!”看他搬花搬得满头大汗,赶紧又道:“这次真是麻烦你了,走今晚请你吃饭!” 听闻她主动邀约,谢挚有些受宠若惊,说:“真要请我吃饭啊?”又懊恼地道:“唉,早知道今儿你要请吃饭我就不答应去电视台做宣传了!现在没法推了,明天行不行?” “好,那就明晚。” ※ 时间一晃就是次日下午,与谢挚约定的时间终于来到。 下午五点,庄清研换衣服准备出门,无意间看看窗外,夕阳欲坠,城市被镀上一层蜜黄的光,像西洋画里的油彩,让人赏心悦目。 庄清研驻足看了几秒,想起年幼练画的场景,不禁恍惚。 一阵手机铃声见她的出神打断,是她姑母庄宁的。 庄宁的语气很郑重,“研研,我托人找了好久,那位情报局的大神终于答应出山帮你,并且他手中已经掌握了信息,但他不肯跟我说,非要跟你直接谈,你愿意么。” “谈。只要他的信息可靠。” “可靠,但是传说他性格古怪,也许会刁难你,你要做好准备。” “好。” “这是他的联系方式,你决定了就拨打,他只等半小时,半小时后直接注销电话卡。” 五分钟后,庄清研按著姑母给的联系方式,给那位情报可靠的神秘人物大去了电话。 电话里的男人似防止别人查出来,用了变声器,声音压得低而沉,让庄清研有种与特工联络的神秘紧张感。 “庄小姐,ag是个强大又神秘的组织,我不能说太多,担心招来杀身之祸,但是,我愿意给你透露一条线索。” “您请说。” 那边却欲说还休地顿住嘴,“我不是慈善机构,作为交易,你得付出相应报酬。” “多少。” “两千万。” 庄清研静了三秒钟,两千万买一条线索……但想著至关性命,她一咬牙,“成交。” 那边轻笑,声音沙哑如沙砾磨砂纸,“我说的是两千万欧元。” 庄清研不说话了,两千万拿出来她都艰难,两千万欧元,砸锅卖铁她也没有啊。 那边似乎看出她的为难,“这样吧,如果这次你因为我的线索逃过一劫,这一生你赚的钱,不论是拍电影还是其他生意,永远分我两成。”笑了笑又道:“当然,如果你不遵守约定,那么我就将你的信息发布出去,相信有更多的人会对你的画产生兴趣,到时候你的性命……珍重吧。” 庄清研默了默,“好。” “那下面的话你听好了,每一个字都千真万确。a.g的确已经下指令派人接近你了,而且潜伏在你身边的人应该不止一个,由于ag组织管理严密,我只能查出这两人的代号,一个叫“玫瑰”,一个叫“暗夜”。” “玫瑰?暗夜?”男人低哑的声音让气氛更加神秘而紧张,庄清研喃喃念著这两个词,而那边沉沉一笑,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的房间格外安静,空气却似紧绷起来,男人沙哑的笑还盘旋在耳边,一声声预示著危险即将来临。 就在此时,门“砰砰砰”地响了起来,正沉浸在紧张气氛里的庄清研,心猛地一紧! 莫非……莫非a.g的人已经发现了! 心砰砰跳起来,一声比一声快,庄清研强稳住心神,屏声静气往猫眼处看了一眼。 屋外一个个子高高瘦瘦的男人,戴著黑框眼镜,气质斯文。 谢挚。 大抵是刚才听到ag的事,杯弓蛇影,她看谁都有嫌疑。 思考片刻,最终她得出的结论是,谢挚应该不是,他们是校友,而且多年前她就因谢蕊的事知道谢家情况,算得上知根知底。再说,如果他是a.g的人,那天提起a.g时,为了防止自己起疑,他应该当做不知情,而他却是主动问及,坦诚相告。 思量再三,她开了门。 谢挚满头大汗,怀里抱了一个大盒子,说:“我突然想起来天气有些干燥,就给你买了一个空气加湿器。” “谢谢。”庄清研心不在焉地跟他道谢。 谢挚将加湿器放在屋子一角安装好,这才看向了庄清研,“晚饭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庄清研脑中仍在为方才的电话纷扰,满心都在猜测ag的那两位是谁,且人在得到危险警示以后,本能是减少出门,以躲避危机的发生。想起那么危险的敌人就埋伏在自己身边,她越发陷入一种高度警惕状态,顿了顿,她讪讪地看向谢挚,“谢导,今晚……我突然有点事,要不就在我家吃饭好了,或者我们改天?” 也不知谢挚是不是在外面有额外的安排,他似乎就想请庄清研出门:“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事忙完。”他话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多久我都等。” 庄清研默了默,再看看谢挚为了她奔波得汗衫湿透,最后不忍拒绝,危险虽然存在,但她多带几个保镖,去人多治安好的商圈吃个饭,应该没什么问题。 于是她说:“还是去吃饭吧,你要去哪吃?” ※ 谢挚带庄清研去了商圈内一家自助烤肉店,选这的原因大概是庄清研从前在朋友圈内发过该店的点赞,而且庄清研一贯爱吃烤肉,谢挚便记下来了。 店内生意很好,来来往往都是人。 自助烤肉味道不错,各式各样的菜肴贴在平底锅内,油花的飞溅中发出“滋滋”香气,庄清研却心不在焉想著a.g的事,思绪都是飘的,手中动作完全跟不上节奏,放了一堆吃的进锅却来不及照应,要么这个糊了她才翻边,而那个没烤好她又夹著吃了。 第42节 见她手忙脚乱,谢挚摇头一笑,说:“我来,你等著吃就好了。” “你搞的定么?我们这可是两个锅!”——没错,这店主将国内外混搭风搭配到了极致,一张桌子上,左边是韩式烤肉平底锅,右边还弄了个川式小火锅。 谢挚只是笑,旋即庄清研就见他有条不紊地翻炒食材、掌控火候、添加作料、完美装盘……不慌不忙姿势优美,一锅菜弄熟时,旁边甚至一滴都没有溅出来,一气呵成地像个烹饪大师。 庄清研敬佩地看他:“你是不是厨艺很好啊?” 谢挚扶了扶眼镜,笑道:“小时候我爸妈工作都忙,没人看我跟我妹妹,我就学著自己做饭。至于厨艺……我妹说她不想结婚的原因,就是难找到做饭比我更好吃的人。”顿了顿,又说:“我最拿手的是西冷牛排。” “真的?西餐里我最爱的就是西冷牛排了,下次要再合作,要是饿了,就喊谢导给我做牛排!” 谢挚笑的和煦,将一块烤熟的基围虾给她,“没问题!你想吃的列菜单给我就好,保准你满意。” …… 两人就这样一面烤肉一面聊天,而那边,呼啸的飞机降落声中,一行人出了机场。 为首男人白衬衣黑西裤,衣著简约,但那袖口上微闪著袖扣的银色光泽,细枝末节彰显著来人的格调。 出了门口,等候多时的司机迎了上来,将行李箱放到车后座,问:“陆先生,您现在是回公司还是回家?” 陆澹白道:“回家吧。” 汽车轰一声发作,踏上归途。 后车座上的陆澹白一直一言不发,表情凝重若有所思。快到陆宅时,副驾驶上的阿其扭头说:“陆哥,你也别失望,那个什么密码没找到咱大不了再来。” 陆澹白颔首:“其实我也猜出来了,里面的秘密未必是密码,只是我求成心切,病急乱投医。” 阿其道:“嗯,您就放宽心,咱为这事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只要上头还肯给我们时间,那庄家丫头在咱手上,咱就接著想法套。” 陆澹白没答话。 此时车子一个拐弯,慢慢驶入宅院,眼前洋房灯火通明,夜色下郁郁葱葱花团锦簇,陆宅已经到了。 阿其递了一个眼神给陆澹白,忽然坏笑,“陆哥你加油啊,小丫头在屋里呢,你想法去套,实在不行,就委屈下用美男计……”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保姆从屋内急急忙忙出来,用忐忑的语气汇报:“陆先生,庄小姐现在不在了,我们还要不要留这啊?”原本陆澹白请了两个保姆就是为了庄清研。 陆澹白跟阿其表情同时一顿,阿其嚷道:“不在了,怎么不在了?前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保姆啜诺道:“昨天庄小姐就走了,我们想拦,没拦住……后来我们连著给您打了几个电话,都没通。” 阿其怒道:“没打通不知道多打几个呀!现在才说!你们都是木头脑子啊……你们知不知道她有多重要啊!就……” “好了。”陆澹白止住阿其的话,他表情依旧平静,但微抿的薄唇透出他内心一二,短暂的沉默后他径直下令:“马上派人查!” ※ 商圈那边,烤肉店内,庄清研与谢挚终于结束了这顿晚餐。 庄清研准备跟谢挚告别,不想谢挚提议:“还早,才七点钟,回去也无聊,不如我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 庄清研不大愿意,但还是礼貌地问:“什么地方?” “影院,就在餐厅楼上。”担心庄清研不答应,谢挚劝道:“不是普通的影院,我带你去看我们自己的片子!我在影院里有熟人,可以让他给我开个单独vip小影馆,你想啊,咱的片子,还没上映,全国观众还没看到呢,我们先去影院尝尝鲜,去看看自己作品投影在大屏幕的感觉……就当提前审核了。” 庄清研内心挣扎起来,担心危险不愿去,但又想在大屏幕上预览自家公司的项目,这毕竟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个作品,在扫了扫身后魁梧的一排保镖后,再加上影院就在楼上,几步路就到的距离,她终于点头,“好,那看一会就走。” 两分钟后到了楼上影院,谢挚果然找人弄了个小影厅,开始放映了。 这包间应该是专供给顶级vip的,座位只有十来个,装修分外豪华,椅子是真皮靠椅,既能立起来坐著看电影,也能放下去变成床躺著看,可谓舒服至极。椅子中间还置放了一张长桌,模样类似西式餐桌,一束光静静投下来,映出长桌上精致的果盘糕点与鲜花,赏心悦目。 两人一面喝著果饮一边看片,大概看了一个小时,庄清研看了看表后对谢挚说:“今天谢谢你啦谢导,时间不早了,我有些累,先回去了,咱改天再聚。” 这么顺理成章的事,庄清研以为谢挚会答应,绅士点就送自己回去,没想到谢挚伸手拦住了她,说:“如果真谢谢我,能不能听我讲个故事。” “啊?突然间讲什么故事啊?” 谢挚一笑,“咱的影片不就是爱情故事吗?那我也应景地讲个爱情故事,作为今晚完美的happyend……几分钟就好,讲完就送你回家。” 庄清研不好拒绝,道:“讲吧!” 谢挚开始讲了,“有个男生,从小什么都很普通,普通的成绩、普通的家庭出身,总之就是一**丝男的最好写照……他没有目的地活著,觉得人生大概就像他爸一样,以后随便考个专科,毕业后找份养家糊口的差事,再娶个凑合的女人生个娃,这辈子就这么过了……那什么梦想啊信仰啊,在从没想过……就在他浑浑噩噩时,命运却在十六岁那年,将一个人送到了他面前,从此改变了他一生。” 庄清研露出兴味,“谁啊?” 谢挚笑了笑,继续讲,“那一年,男孩的家人生了重病,男孩家里无力承受天价医疗费,全家到处借钱,男孩的母亲甚至到学校哀求,校长发动了全校捐款,全校师生自发捐了不少。男孩家里很欣慰,但很快他们高兴不起来了,因为这钱离手术费用还差几万,那时男孩家里亲戚朋友邻居,该借的都借了,再凑不出这钱了……而医院那边来电话,说手术必须快点进行,不然病人情况危急。男孩家一筹莫展下只能计划卖房,他们四世同堂,挤在一个80平米的房子里,原本就拮据,如今再卖了房子,一家十口对即将流落街头的事都感到绝望……可就在这时,一个女生出现了,就是那个改变了男孩一生的人。” 谢挚慢慢讲述著,而庄清研的脸色随著他的话微微生变。 “那个女孩,是男孩妹妹的同学,那夜她跟他爸爸一起,送来了这救命的六万块钱。全家都狂喜著,他爸爸接钱的手甚至都在抖,而他爷爷奶奶更是拉著他下跪,说,这是你妹妹的恩人,大恩大德谢谢人家!他觉得窘迫,作为被救助的一方,他很感激,但是要自己这个十六岁的男人下跪,还是对比自己小几岁的小姑娘,他更是尴尬……就在此时,一只手扶住他的手臂,就是来送钱的女孩,她笑著说,“没听过那句话吗?大恩不言谢,都不用说谢,还跪干嘛!”就这样一句轻松玩笑话,女孩免了双方沉重的恩义之情,也保留了他的自尊……” 坐著的庄清研越来越不自在,谢挚却执著地继续讲,“女孩送完钱走了,男孩妹妹的手术也很顺利……日子又回到了从前,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男孩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因为那个女孩的笑留在了他心里。是的,他喜欢上她了!” 庄清研终于坐不住了,“谢导,时间不早了,我真要走了。” “听我把这个故事讲完!”谢挚按住了她的手,态度近乎固执。 “男孩陷入了痛苦之中,他根本配不上这个女孩。她长得漂亮,父母又都是一等一的人物……自己拿什么配她呢?痛苦后他觉悟了,他靠不了别人,只能靠自己,于是他开始发奋读书,因为能给他出路的,只有读书。他原本一般的成绩在刻骨的努力下直线上升,最后高考那年居然从班上三十名冲到了年级前三十,还考上了一本大学。” “大学里,他比以前更勤奋,别人学五个小时,他就学十个,但这一切他不敢说,虽然每次假期他都会回老家,去女孩家的小区外偷偷看她……每次偷看她时,他都跟自己说,等我拿了奖,有了底气跟实力,我就跟她表白……他不断这样想,不断努力,除开疯狂的学业外,他这个导演系的还常去剧组跑龙套帮忙,就是为了能认识多一点圈内的人,早点进入这个圈,早日成长起来,能以更优秀的姿态站在她身边。” “终于,他做到了,今年年初的某个国外电影节,他执导的电影拿了最佳影片奖,不仅如此,他还以23岁的年纪成功该奖项的最年轻导演,台下掌声一片,而他欣喜若狂,颁奖结束后抱著奖杯就上了回国的飞机,他要飞奔到她面前,大大声声地跟她说一句——”谢挚说到这话语中段,他看向了庄清研,提高声音,语句清晰一字一顿:“庄清研,我喜欢你,整整六年。” 随著这一句话,影院的灯光一霎全亮,方才还阴暗的大厅展现无遗——大厅顶上的灯坠著五颜六色的桃心气球,墙面两侧画满了桃心,每个心正中都以漂亮的花式字体写下了“庄清研”三个字。 谢挚表白完毕,满脸期待地看著庄清研。 第43节 而庄清研没有半点惊喜,反而瞪大了眼,一脸震惊。 她不是被谢挚卒不及防的表白吓到,而是—— 大厅四周,全摆满粉色玫瑰,一簇簇一束束,轰轰烈烈不下几万朵。 庄清研的脑子也跟著轰然炸响。 那一瞬脑子里只有一句话——“玫瑰!a.g!” 而那时谢挚转过身,似乎去掏什么东西。灯光中有锐利金属色一闪而过,晃过庄清研的眼! 再没有片刻犹豫,庄清研退后一步掏出兜里防身器材,同时冲外大喊:“阿龙阿智!” 刷地一排保镖冲进放映厅,快如旋风,不到眨眼的瞬间,谢挚已被摁到了地上!其中一个保镖还一脚踢飞谢挚掏出的金属物,唯恐是武器伤人。 东西摔在地上,发出“哐当”轻响,仍是在灯光下闪著金属微光,全场却在定睛瞧清后尴尬起来。 压根不是什么武器,而是——一尊奖杯。 一个小金人,跟奥斯卡的奖杯颇为神似。 庄清研蒙住,敢情是她误会了? 地上的谢挚显然还没从变故中回过神,他看著被踹飞的奖杯问:“怎么了,我就是想拿个奖杯给你,你们怎么这么大反应?” 庄清研忙散开保安,赶紧扶谢挚,“对不起啊有点误会,你好端端给我奖杯干嘛?” 谢挚起身将奖杯捧了回来,塞到庄清研怀里,“因为这个奖杯是为你得的,我这些年的努力,都是为了你。” 缓了缓又道:“从前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告白,只能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努力,这次在柏林得了奖,我终于有底气,站在你面前,堂堂正正说,我有资格跟你在一起。” 庄清研将奖杯推了回去,“谢谢你对我的喜欢,但我没法接受你。” 谢挚毫不气馁,“我不会逼你,或者你喜欢什么样的伴侣,你可以跟我说,我会努力朝著你要的方向去发展。” “不是的。”庄清研摇头,无奈下只能将真实情况说了一丝半点,“其实是这样的,刚才你也看到了,我目前是个没有安全感的状态,我面临的情况跟一般人不一样,我周围有不少敌人,我跟你在一起,只会害了你……” 谢挚反问,“那你为什么不怕害陆澹白?” 庄清研无言以对。 谢挚语句坚定,“你既然都不害怕连累他,就更不应该害怕连累我。你有危险,我就该在你身边。” 见庄清研沉默,谢挚又说:“难道你是顾虑陆澹白?清研,只要你没结婚,我就可以跟任何喜欢你的男人公平竞争……这是我的权利,你不能剥夺。” 瞧出庄清研的无奈,谢挚语气放缓下来,“那好,我不逼你,那你能不能等过了眼下的情况,认真想想我的话。” “请你相信我的真心,我会努力让你开心。”谢挚眼神诚挚,“不瞒你说,这些年我到处收集你的资料,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了解……我希望有一天我能配得上你的时候,我们是最合适的一对,我可以陪你看你最喜欢的电影,做你最喜欢吃的菜,过上你认为最舒适的生活……” “清研,我懂你要什么,你父母不在了,你孤身一人,你时常觉得无助,我能体会你的感受……你跟陆澹白的事我不了解,但他既然没有珍惜你,那么,能不能换我来珍惜?如果你觉得太过草率,你可以约定一个试用期,我们试著交往几个月看看……几个月后你要是觉得我不好,我不会再纠缠你……” 谢挚说到这缓缓蹲下了身,仰起头看著庄清研,“清研,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对你好,你所缺的爱、你想要的温暖,我都会给你……” 明亮的灯光中,他半蹲在地,拉住了她的手,郑重其事如求婚,他抬头凝视著她,语气那样认真,他的瞳仁在透明镜片后,幽黑明亮而一往无前,满满都是对她的坚定。 庄清研蠕动了一下唇,缓缓开口。 ※ 喧哗的商圈内光影变幻,影院的男人还在等待心爱女人的回答,而城市另一侧,高档住宅区的某栋楼里,气压低到几乎凝结。 “陆哥,都查清楚了。这几天庄小姐的情况如下,昨天一早她离开的陆宅,搬到了万景小区305。昨天下午她出门见了公司里的几个人。而今天,她没见其他人,就跟谢挚出去了,现在还没回。” “陆哥,我怀疑这两人早有一腿了!估摸著是庄小姐在你这吃了闭门羹,心里空虚寂寞冷,刚好剧组里有个谢挚,可以填补她的空虚,两人眉来眼去的就好上了!而且两人一个影视公司老板,一个知名导演,搭在一起,对双方的事业也是强援啊!” 说到这阿其焦急起来:“陆哥,咱不能这样下去了,危险啊,要是这两人真好了,她把画的秘密告诉谢挚了怎么办?你快点把她找回来,就算不喜欢她,你也得为这画想想是不是!” 陆澹白坐在沙发上,表情不怎么好,但还是维持著理智,“她跟谢挚的事,没有足够证据不要妄下定论!” “我没证据?陆哥,我能骗你吗?我都跟了你多少年了?”一贯好脾气的阿其像受了莫大委屈,将一踏通话记录往茶几上一放,“呐,这是庄清研最近的通讯记录,你看看她跟谢挚的通话数量!这么多!正常吗?” “呐,还有,今晚两人单独出去了,还是谢挚亲自接的,一起吃饭,逛街,现在在看电影!这意思还不够明显?深夜幽会啊!” “我还打听了,谢挚今夜在万达某高级vip包场,据说他提前许多天就开始准备,准备了上万朵玫瑰花!如果只是普通关系,他干嘛这么费心思这么烧钱?” “更关键的!刚才我想办法查了万景小区的监控记录,谢挚频繁出入,甚至房里装修都亲自出面,堂堂大导演为了别人的房子忙前忙后,正常吗!这两人根本就是共筑爱巢!同居了!” 随著他的话不断落下,陆澹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空气都似乎凝滞住。 “你要不信我,咱就去小区外守著,你看他们看完电影,过完浪漫的周末夜,会不会甜甜蜜蜜一起手牵手回家?” 砰一声响,陆澹白手中茶杯磕下,再没有多余的话,他大步出了门。 ※ 夜里十点,庄清研到了小区。 谢挚与她一起,左右手还拎著大包小包的,都是些鼓囊囊的生活用品。走到住宅楼下,庄清研对谢挚笑了笑,说:“今天谢谢你了。” 其实这句话就是委婉的一句,别送了,你回去吧。 谢挚读出言下之意,面上有不舍。 ——方才在影院,面对他的心,庄清研最终拒绝。 她不是不感动,但目前她面临的情况太过复杂,强敌在侧,她压根不敢轻易谈感情,不然也不会对陆澹白的心意拖了这么久才说。当然这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对感情分得清楚,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感动不能凑合感情。她清楚知道自己心之所系,即便陆澹白不喜欢她,她也不会将就谢挚。 第44节 谢挚那会的失落难以言表。 可她也无力安慰什么,感情与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掌控的事,或许痛苦便是人生的阅历,就像当初被陆澹白拒绝,所有的失落与难受,也是她自己独自消化的。这种事,无人可依、无人可帮。 她慢慢走出了影院,街头霓虹还在变幻,看著商店的各种广告,她想起陆澹白,他在做什么呢,跟女朋友约会吗?她不禁苦笑了几声。 不料身后刹车声一响,谢挚竟追了出来,说送她回家。见庄清研摇头拒绝,谢挚说:“虽然你拒绝了我,但我既然把你接出来,就得有始有终的把你送回去。别拒绝我,这是男人的风度。” 庄清研就这样被谢挚送回了家,半道路过某卖场他还下了一次车,她以为他是去给他自己买东西,就在车上等,不料他抱了一卷浴室垫出来,说她的公寓他忘铺垫子了,怕她滑倒……庄清研看到都忍不住难过,换做是她暗恋一个男生六年,一开口就被拒绝,这种心酸根本无法估量。可他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仍还心心念念为她著想。 不愿再这样纠葛,楼道下面她挥手向他道别,“快回去吧谢导。” 谢挚将东西塞给她,口里说要走,却久久凝视著庄清研,低声说:“清研,我感觉,我以后再也不会喜欢其她人了。” “怎么会。”她挤出笑安慰他,身子却向前一倾,谢挚将她搂到了怀里。 她要拒绝,可两手上都拎著沉甸甸的袋子,根本没法推开他。耳边听得谢挚说:“就这一次,清研,就当是一个朋友的拥抱。即便你拒绝了我,但我仍然感谢你。谢谢你那一年救了我妹妹的命,谢谢你出现在我的命运,让平庸的我,变成这么好的自己……” 庄清研心下复杂万千,她从没想过,自己曾无意的一个善举,能让一个人的未来从此翻天覆地。 心下微叹,正欲结束这个拥抱时,猛地一股劲道传来,她的肩膀被人往后一拽,摔进了另一个怀抱。 她扭头,就见身后那张熟悉的脸庞,往常清淡如冷玉,这一刻却薄唇紧抿。 而她面前,几个三大五粗的大汉齐刷刷架住谢挚,不住将谢挚往后拖,谢挚吼道:“你们做什么!” “做什么?”陆澹白本就比谢挚高一些,颀长的身姿在灯光下拉出阴影,满满居高临下的睥睨感,他轻蔑一笑,手猛地扣住庄清研后脑往前一带。 那一霎,光影微暗,所有人的诧异中,两唇相触。 被箍在陆澹白怀里的庄清研猛地瞪大了眼,呆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即便是一个吻,都一如陆澹白的为人,清疏又强硬。 三秒钟后陆澹白放开庄清研,施施然去看那侧谢挚,口吻似宣告主权般,“这个女人的所有权,看清楚了。” 谢挚面色一暗。 庄清研也反应过来了,捂著唇半羞怒半诧异,看著一群人还反扭著谢挚,怒道:“你们放开他!”得不到回应她大声喊,“大龙阿智!” 没人回答,影院内反应急迅的保镖此刻迟迟没有影,也不知是不是被陆澹白的人拦住了。接著庄清研脚步一离地,陆澹白将她麻袋般塞进了后面的路虎。 ※※ 庄清研从没见过这样的陆澹白。 车开到陆宅,他拽著她往里进,哦不,应该说是往里拖,因为她死活不肯,一路拼命挣扎,“放开我!放开!” 他不回话,拽著她上楼梯的手铁钳一般,她根本挣不开,而他的脸色如此可怕,楼下保姆没一个人敢上前,就连阿其想跟来,也被他一个眼风止步楼梯口。 他将她拖到了他的卧室,反手一甩,关门的声音震天响。 她拼尽全力终于挣脱了他,怒不可遏:“你带我回来干嘛!你把谢挚怎样了?!” 陆澹白冷冷看著她,“能怎样?乱棍打死呗。” “你……”庄清研像不认识陆澹白般盯著他,有那么一刻她觉得,那些清隽的外表清冷的气质统统都是假的,他披著商人高雅的外衣,骨子里就是个流氓地痞黑社会! 怒到极点,庄清研骂了一声:“你这个疯子!” 她转身朝外走,推门时身后传来陆澹白的声音,“去哪?” 她头也不回,“找谢挚!不然还要跟你这种疯子在一起吗?” 陆澹白却笑了,墨色瞳仁深处满是冷意,周围空气似也一并冷了下来,“庄清研,是我对你太仁慈太耐心,所以你就可以玩弄我是吗?” “谁玩弄谁啊?你都有女朋友了还招惹我!我告诉你,你这样的人我不稀罕!你……”话未落,庄清研身子骤然一飘,一股力道将她扯了回去,还未反应过来,人已跌落在身后床上。 庄清研以为骂恼了他,正想逃跑,却被他按住了肩,他居高临下将她看著,手里拿著一样东西,慢慢地抖开放在她面前,眼底一丝嘲讽,冷冷吐出四个字,“口是心非。” 庄清研目光落在他手中小画上——正是那幅遗落在机场的画,她曾心心念念想要送出去的礼物,画中每一笔都是她认真勾勒,倾心所绘,为了它她甚至不惜以身犯险。 庄清研尴尬又羞恼,“是我画的又怎样,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我早就放下了,我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你这种怪人,脾气古怪,阴晴不定……唔……” 她的话“唔”一声被堵了回去,因为喋喋不休的唇被他掌心覆盖,旋即眼前黑影一晃,陆澹白按住她的肩,覆身而上! 接下来的事态便如刹不住的车,完全不受控制了。 衣服被扯开的一瞬,庄清研拼命捶打身上的男人,“陆澹白,你放开!你凭什么!混蛋!” 陆澹白的动作反而越发放肆,辗转她雪白的脖颈间又亲又咬,往常清冷的声音奇异地透出蛊惑,“那天醉了都要扑到我身上来,今天倒想撇干净了……” 庄清研脑子嗡地大了,却完全想不出来那夜醉后的事。 他又一声笑,“你不是想跟我好吗?我成全你。” 她蒙在那,而他的动作已然更激烈,伴随著他略微粗粝的掌心,温热又强劲的,在她肌肤上遍地游走,而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合著古龙水味,随著他的呼吸扑倒她的鼻翼,她根本招架不住,理智大乱,心脏狂跳,想去推他,浑身却一片软绵。 是的,她嘴硬,她根本抵抗不了,眼前这个男人,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喜欢上的人,喜欢到被拒绝了还放不下。 她的**跟理智天人交战,用手推他,“不行……你有女朋友了,不能这样……” 他将头埋到她胸前,在那柔软中继续辗转,所到之处像燃起了火,烧的庄清研后头的话都不清楚了,迷糊中死守著另一件更重要的事,“你把谢挚放了……” 他蓦地抬起头,灯光下他薄唇紧抿,却是一声寒笑,“再提这两字我就拉他去喂狗!” 庄清研喉中一窒,她相信陆澹白做得到。 而陆澹白在话落后身子往下一压,庄清研似听到一声模糊的声响,像是薄薄的窗纸被硬物撕裂贯穿,她的意识空白了一下,旋即便被剧烈的疼痛拉回了神,“疼!” 他却只是笑,大概以为她在骗他,笑意有些轻蔑,“你在谢挚床上,怎么没觉得疼呢?” 第45节 她扬手一巴掌过去,羞愤中她力气格外大,他被打得脸颊发红,却是冷冷笑了起来。 下一刻他将她的手腕腰身一扣,她彻底动弹不得。而他俯下身去,更肆虐地掳掠。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澹白蓦地停下,像看到什么诧异的事。屋外月光照进来,落在庄清研的躯体上,那雪白中却滑下两道水光——庄清研拧著眉闭著眼,不知是羞愤还是痛苦,狠劲扣著他的肩,眼缝中不断有泪珠往下落,打湿身下的枕巾。 而两人身下雪白床单,几滴殷红落于其上,艳如深冬落梅。 陆澹白脸色微变,一霎顿悟,松开了庄清研。 “你混蛋……”庄清研眼眸睁开,声音含著哭腔,“疼,真的疼……” 许是这月光太清幽,庄清研竟在黑暗中看到他的脸庞,他额上有细密的汗珠,而他的瞳仁乌黑幽深,刚才的暴戾褪去,竟有歉疚浮起……是她的错觉吗? 可他没有松开,不知是骑虎难下还是另有原因,这件事上他似是破釜沉舟也要完成。他再次低头吻她脖颈,沙哑著声音说:“我轻点。” 28.chapter28 交往 夜半三点, 风停雨歇。 月华迷离, 袅袅青烟中陆澹白倚在露台上, 指尖的烟一根接一根。 而房内,庄清研躺在床上, 看著头顶的天花板。 刚才她流泪喊痛, 陆澹白并没有终止,但随后动作轻缓了许多, 完事后他起身披了件衣服就出去了,不知道在外做什么,时不时有烟味顺著风飘进屋。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不知如何面对今晚的一切。 乱七八糟想了一个小时,她起身想下床离开, 阳台上的玻璃门推拉一响,颀长的人影一晃, 陆澹白回来了。 他披著月光而来,褪去上半夜的暴戾与□□, 清冷如初。她看著他, 而他脚步很慢,似乎每一步都要经过千百般的思量,最后他坐到床前,看著她的眼睛说:“庄清研, 我们试试吧。” 庄清研微微睁大了眼。 陆澹白接著说:“我已经把谢挚放了, 另外我没有女朋友, 你大可放心。” 庄清研没有回答, 下床出了陆澹白的房间,陆澹白似是想给她时间考虑,没有追上去。 ※ 时间点滴而过,窗外月落西沉,东方缓缓露出鱼肚白,太阳自东方而出。 当金色阳光盈满庭院时,陆宅院外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是一早赶来接陆澹白去公司的阿其。往常这个点陆澹白一般都是在一楼餐厅用早餐,而今天餐厅却空荡荡的,只有保姆们候在旁边。 阿其上前问其中一个保姆,“陆先生呢?” 保姆用眼神瞟瞟二楼,给了一个暗示。 “这么晚还没起来?”阿其压低声音又问:“昨晚,庄小姐在陆先生房里过夜的?” 保姆不好说穿,但表情已是默认了。 阿其砸舌自语:“啧啧,为了画,陆哥还是牺牲了美色!” ※ 二楼浴室,袅袅的水雾中,庄清研正泡在浴缸中。 温暖的水流遍体而过,浑身的不适果然减缓了许多,她仰著头阖眼,呆呆想著几个小时前的事,那会陆澹白跟她提出了交往的要求,她看著他许久,却是寒笑起来,“陆澹白,你就不怕我报警吗?” 陆澹白波澜不惊,“那你去,我在这等著。” 庄清研忍了一夜愤怒与痛楚终于爆发,她几乎用了浑身最大的劲捶打他,末了张口咬在陆澹白手腕上,这一口下了狠劲,牙齿狠抵著陆澹白的皮肉,陆澹白手腕鲜血直流。 而陆澹白似有心让她撒气,一直任她捶打,鲜血滴到地摊上眼都不眨。直到她打到筋疲力尽,他将她抱了起来,放到了洗浴间里的浴缸,将温水调了下来,说:“你泡一泡,身体会舒服些。” 说完他便走了,而庄清研待在浴缸里,脑中想著这一系列猝不及防的变故,直到现在。 水雾还在室内蒸腾,水温凉了她再放热,如此反复重来,而大抵是她在浴室呆得太久,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似乎是陆澹白。 庄清研只当没听到,将自己整个浸入了水里。温水没入口鼻,她屏息潜在水底,水从四面八方涌入,像隔开了一个世界,她闭著眼,想在这被隔开的世界里,撇开这一切纷扰。 而门外,“砰砰砰”的敲门声越敲越急。 下一刻她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扯出了水面。就见陆澹白不知何时破门而入,将她从水里拎了起来。他眉峰微蹙,“我要你沐浴,不是要你寻死。” 庄清研将浴巾一裹,瞅著他冷笑,“怎么,怕我自杀?” 她走下浴缸,赤足踏在地面,慢慢穿上衣服,回看这个让自己又爱又恼的男人,“我怎么会死呢?现在的我,遇到任何事,也绝不寻死。” 她话落推开他,出了屋。 ※ 庄清研去了公司。 即便离开陆宅,离开陆澹白,庄清研脑里仍因昨夜的事乱成一片,但想著还有更重要的事,她强行将凌乱的思绪压下,投入其他事项中。 新片子宣传发行各种事宜已经完成,就等著上映了,工作上已经没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操心,她如今要想的,一个是继续对付杨立沉碧如,另一个就是调查a.g。陆澹白虽然让她愤恼,但ag的事更关乎性命,她必须先解决。 如果那天情报局的家伙线索是真的,a.g真的来到她身边,那么,会是谁? 公司里会有员工是吗?她不动声色拉开电动帘幕,眼光落向外面大厅,下属们忙碌地工作著,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一天。 庄清研一面观察人群一面想著那两个代号,“玫瑰”、“暗夜”。 玫瑰应该就是指女人,公司里有谁特别喜欢玫瑰吗?或者玫瑰色、玫瑰味的香水? 第46节 还有,暗夜是什么意思,听著像是小说或游戏里的角色,公司里有没有什么爱打游戏的男员工? 或者,ag不按常理出牌,潜伏的不是一男一女,而是两男或者两女? 观察了半天没有头绪,于是她叫来行政,把所有人事资料送到了办公室。 厚厚的资料她一页页仔细搜索,然而看了几个小时,昏头涨脑却仍是毫无头绪。 她有些疲累地趴到桌上,眯眼小憩。 大概是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刚眯上眼没一会,大脑放空,无意识浮起昨夜的一幕幕,昨夜里,那些黑暗中的缠绵与亲吻,男人的强硬与热烈…… 庄清研猛地抬起头,却发现自己脸颊通红,用力拍自己的额:“庄清研!这节骨眼上你还分心!” …… 就这样继续强撑到了傍晚,直到办公室外欢快的下班声音将庄清研唤醒。 揉著发晕的脑袋,庄清研从无数个ag的猜测中抬起头。此时已是下午六点,窗外斜阳半坠,苍穹被赤色晚霞映染,如一帧色彩浓烈的油画。夕阳下不少员工拎著包出了公司的大门,奔向下班回家的归途,几个年轻的女孩一边朝外走一边叽叽喳喳讨论著某热播剧的剧情。 说的是曾热播的谍战片《麻雀》,几个人讨论到了其中为爱而死的柳美娜,啧啧道:“哎呀,这柳美娜真是,唐山海明摆著骗她感情呢,她还不知道!” 另一个叹气:“唉,谁叫女人就这么傻呢?怀疑谁也不会怀疑自己的枕边人!” 这一句话落,庄清研拿笔的手一顿,戳破了桌上的纸张,仿佛有一道雷轰然闪过脑海,枕边人!枕边人! 那这a.g里的其中一个,会不会就是这个她从未怀疑过的陆澹白! 在喝了一大杯水后,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逐条分析。 一,陆澹白出现的契机很巧,刚巧是在她被追杀时,这点如果不是安排好的,的确令人起疑。 二,陆澹白与自己的关系很奇怪,时亲时疏,根本没有正常的逻辑可言。好的时候那体贴关怀,远超出了盟友的界限,坏时就跟仇人一般,比如除夕夜。而昨夜……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完全无法解释。容她大胆的猜测下,他是想诱惑她,掏出画? 三,他称自己不认识ag。堂堂光大掌权人,就她对他的了解,凭他的人脉与力量,完全没听过ag这个词,应该不大可能。 可是这也只是怀疑,陆澹白身上也有不是a.g的指正。 据她的调查,ag是个拥有几十年历史的国外组织,成员几乎都来自境外,是不折不扣的外国人。而陆澹白毫无疑问跟她一样,是中国人,而且那天她看到了,他一口纯正h市方言,讲得顺畅至极。这样土生土长的他,怎么也不像ag组织成员。 另外,如果真是潜伏在她身边,应该就是突然出现的,可他跟在关九身边数年是不争的事实,并非凭空冒出的人物,这点圈内人都知道。 再者,如果他真是a.g,既然奔著《楼兰望月》来,应该旁敲侧击地打听画的事啊,怎么这么久了几乎就从没提过?就只上次提过一次,似乎还是无心的,一点也不像一个蓄谋已久的计划。 …… 这一切,究竟是他戏演得好,耐心够,还是他真是无辜的,一切只是巧合,他不是什么a.g? 想来想去,也不知想了多久,头都快想破了。 而窗外的天,似乎是配合她的心情,竟传来浙沥的声响,混混吨吨的天地间,银色的雨丝拉扯飘摇,初夏的雨不期而至。阴沉沉的乌云压在头顶,令人越发郁结。 这时房外传来敲门声,秘书走了进来,将一踏文件递到她面前,说:“庄总,这些资料我都按照您的要求整理好了。” 庄清研接过文件说:“好的,小杨,今晚你不用陪我加班了,前阵子大家都累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好的。”小杨点头,目光却向楼下露天车库扫了扫,“庄总,您也早点回家吧,不然您那位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啊?”庄清研没听懂,目光随著小杨看向了楼下,一怔,朦胧的雨幕中,一辆熟悉的黑色路虎正静静停在那。 无边雨丝纷纷扬扬,氤氲出雾的车窗透出一个安静的影子来,侧颜清隽,右手抬起,一根细细的烟就在指尖。此情此景,漂亮地像冷色调电影里的男主特写。 陆澹白。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庄清研看著这爱慕的面孔,再想想a.g的事,心中乱如麻。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吩咐秘书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秘书虽然对她的无动于衷不解,但也不好说什么,轻轻退出了办公室。 接下来的时候,庄清研就坐在办公室,从窗帘里的缝隙处,看屋外的陆澹白。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举动为了什么,是想在他身上继续观察蛛丝马迹,还是想看看他接下来会做什么?这一刻,她忘记了昨夜跟他有过的那段最亲密的接触,他只是一个她怀疑的对象。 然而,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四个小时过去了,时钟一点点滑向了夜里十点半。陆澹白仍保持著先前的姿势,除了接了几个电话外,其余时间定力如山,手中细细的烟一根接著一根,面上便是连波澜都没有。 庄清研决定,结束这样无意义的隔空对峙。 于是她打了电话,让某个还在加班的行政,将陆澹白请了进来。 请的地点当然是办公室,陆澹白坐在会客的沙发上,而她坐在老板桌后,看著自己手中的文件,爱理不理。 她当然不能动,这时候太主动,没准会露陷,毕竟昨夜里他对她那样,现在的她,怎么都应该还是羞愤恼怒、正在气头的模样。 于是她就晾著让他一个人在沙发上喝咖啡。 为了表示自己还在同他冷战,她连让秘书泡的都是咖啡,而不是他一贯喝的茶。 在勉强喝了一杯咖啡后,陆澹白果然有了反应,起身道:“都十一点了,还不回去吗?” 庄清研掀起眼皮看他,哼了一声,不说话。 陆澹白道:“都等了你四五个小时,你不饿,我饿。” 庄清研斜睨他一眼,语气凉凉,“我让你等了?是你自己非要在那等的,我可不想跟你回去!”顿了顿又道:“你要回去自己回去,我这边还要查ag的事呢。” 心中翻腾良久,她终于把这话丢了出去。她抬头看他,虽然漫不经心喝著杯子里的果汁,眼神却锁在他脸上,要在他脸上发掘什么。 果然,他面上有一霎的松怔。可就在她疑心大起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不迫,说:“提起ag,我正要跟你提,前段时间一直在帮你打听,的确真有其事,是个非法文物组织,走私掠夺古董之类的。” 他猝不及防地这样说,庄清研反而有些愣了。而他面上坦坦荡荡,似乎半点伪装都没有。 第47节 她只能继续演戏观察,“我听说他们很可能会冲我这幅画来,万一他们真来,我该怎么办?” “想这么多做什么,不是还有我吗?” 他这话说得自然而然,半点做作都没有,似乎真心想要保护他。 这样一来,庄清研反倒更加迷糊,陆澹白真不是吗?是她自己多心? 摇摆了片刻,手腕却被陆澹白拉住,他说:“晚了,回去吧,雨这么大,一会路上积水起来了,二环下的桥洞就过不去了。” 他不由分说将她拖出了办公室,那不容忤逆的模样,又是往日的强硬霸道。 可出了大楼,他的霸道却又是另一种姿态。 屋外的雨早已从中雨演变成了暴雨,哗啦啦从天而降,射为万道利箭,恨不得将万物苍生射成筛子。庄清研没带伞,看到这样大的雨愣了会,这时就见陆澹白撑开了伞,将她往伞下一带。 庄清研本能地扭了一下胳膊,不想他右臂一夹,整个将她揽进了怀里。她自然拗不过他,就这样被他半搂著前行。 庄清研有些恼他的专横,可到了车库后,借著昏黄的灯光一看,她立时一怔。陆澹白头头跟上身湿漉漉一片,最严重是肩背处,因著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背心几乎湿透。反观她自己,除开裤腿上溅了点水珠,其他地方干爽无损。 刚才暴雨那样大,一把雨伞根本不可能遮住两人,她还在奇怪怎么几乎没有水淋到自己身上,如此想来,是他把伞面都放到了自己头上。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他已打开了车门,将她拉了进去。 29.chapter29 应允 汽车在暴雨中穿行, 马路上来往车辆络绎不绝,街道霓虹在雨幕中晕开一道道光圈,将这城市点缀成七彩人间。 雨景不错, 然而, 路况却截然相反。 暴雨太大,城市的交通渐渐又招架不住了,像往年的夏季暴雨时一样, 路面积水越来越深, 马路越来越堵。庄清研看这状况便心中打鼓, 通往陆宅的路正是往年最容易积水道路,前方桥洞下某年积起水来,水深可以做游泳池。 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大概往前行驶了几百米后, 车辆缓缓减速。庄清研往窗外一看, 就见前方堵成了长龙,而几个交警正在路边穿著雨衣冒雨执勤,多半是前面桥洞淹了。 再低头瞅瞅路面,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水深快到了车轮的一半,再往前进, 恐怕路虎这么高的底盘都过不去。 前不能进, 后面不能退, 只能停滞于此, 能等前方积水想法排了。 于是,两人便坐在车上等。安静的车厢音乐袅袅传来,两人皆不发一言。 终于,庄清研瞟了那端陆澹白一眼,道:“我不去你那,我要回自己的公寓。” “咔擦”火机轻响,陆澹白慢条斯理点了一直烟,他夹著烟的模样总是格外迷人。轻吸了一口烟,他说:“你的公寓我已经退了。不安全。” “怎么不安全了?” “安全?昨夜我把你带去,怎么你的保镖没一个拦得住?” 庄清研无言以对。昨夜陆澹白将她从公寓里“掳”回,照理说她的保镖要护驾的,结果陆氏保镖一上来,她的人便溃不成军——这手脚功夫,看来的确不中用,万一杨立他们找上了门,多半也是没有胜算的。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她的保镖真没那么差,只是陆氏保镖太强了,那些个敏捷矫健的汉子,都是陆澹白从特种兵里跳出来的。 陆澹白接著又道:“如果连我的人都拦不住,万一那a.g真来了,你怎么办?” 庄清研无言以对,同时心里又在动摇,他这样口吻轻松地提起a.g,是真因为跟a.g无关所以坦坦荡荡吗? 正心下复杂,“咕咕”一声响打断了她的思绪,庄清研捂著腹部,迎上了陆澹白的目光——夜里没吃饭,空空如也的胃终于抗议了。 她尴尬地避过头,想看看附近有什么店子能买点吃的,但这积水的桥洞,四周黑压压的,除了困在水中的车,什么店子也没有。而且车外还狂风暴雨的,即便是想出去也没辙。 庄清研只得继续忍饥挨饿,却没想到陆澹白推开了车门往外走去。 “陆澹白,这么大雨你干嘛去?” 陆澹白未答,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暴雨如注,他撑著伞往前走,风呼啸肆虐,吹得伞面翻起来,但唯一不变是他的身姿,如狂风暴雨下的乔木,风雨不折,雷霆不惊。 他走到了前面一辆车前,也不知隔著车窗跟车内人说了什么,车内的人摇下车窗,递过一个小袋子,雨太大,庄清研看不清究竟是什么。 陆澹白拿著东西走了回来,打开车厢,将袋子往庄清研怀里一丢,庄清研开袋一看,竟然是一小块巧克力蛋糕跟一瓶酸奶。 而陆澹白收了伞坐到副驾驶上,说:“先将就著吧,回到家让陈嫂做饭。” “你怎么知道前面车子有吃的,而不是后面车子呢?” “刚才他超车过去,我看到上面有孩子。” 有孩子的车子家长多半会准备零食,庄清研默然,陆澹白的观察能力永远这么敏锐。 “饿了就吃,这路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通。”陆澹白说。 “哦。”庄清研是真饿了,拆开了巧克力蛋糕的袋子,刚要往嘴里送,手又顿住了,将蛋糕掰下一块递给陆澹白,“你要不要也吃点。” 陆澹白靠在座椅上,“不了,你吃吧。” 他后面没再说话,闭上眼睛,头后仰到了靠垫上,眯眼小憩。 接下来,陆澹白就那样躺著,而庄清研吃著蛋糕喝著酸奶,默默想著心事,车厢里静极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喷嚏打断了车厢的安静。 陆澹白。 打了一个后他连著又打了两个,庄清研扭头去看陆澹白,“感冒了?” 说完她觉得自己多此一问,方才她一直顾著想心事、吃东西、分析ag,却没有正经打量身边的人一眼。 陆澹白上衣跟头发原本就在给她让伞时淋湿了,而后他出去给她寻食物,外面狂风暴雨,马路上还是齐膝盖的积水,他深一脚浅一脚淌水走到前面,膝盖以下的裤子、皮鞋、袜子全部透湿,裤子上的水还滴滴答答往下流,驾驶座下面的地垫都快成了小溪。这样几乎浑身湿透地捂上一两个小时,不感冒才怪。 第48节 见他又捂住了腹部,微微皱眉,庄清研问:“又怎么了?” “胃有点疼。”他本来就有胃病,夜里又没吃饭,胃疼犯起来是必然的。 “那我刚才跟你分蛋糕,你怎么不要?” “哪有男人跟女人抢吃的?” 这硬邦邦的回答将庄清研的话堵在那,旋即就听耳畔一声嘹亮的哨子响,前方的车已经开动了,积水排开,道路疏通了。而陆澹白坐起身,踩下油门,跟著前面启动的车往前走。 …… 车子很快走到了顺畅无积水的马路,再往前不远,就是陆宅了。 这一路上,陆澹白一手握著方向盘,一手抵著胃部,仍是将车开了回去。 车驶进陆氏庭院,停在了别墅后面,熄火后陆澹白松了离合器,将伞递给了身边庄清研说:“你先下车吧。我缓一会。” 他斜靠在座椅上,抵著腹部,拧著眉,紧闭上了眼。见他痛苦的模样,庄清研不知该说什么,没想到过了一会,陆澹白轻轻开口,“庄清研。” 庄清研抬眼看他。 胃部的剧痛让陆澹白额上冒出了汗,他闭著眼,声音低沉,语速很慢,表情却格外郑重,“昨晚……对不起。” 只这一句,庄清研眼圈莫名一热。 她看著座位上因为护她而淋得浑身湿透的他,明明有胃病也要为了等她不吃不喝的他,忍著胃疼也要将全部食物给她的他,之前关于ag的所有猜测忽然都消散了。 她是不是应该相信他,他不是特工,他对她,也许是真心的。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砸在车天窗上,发出霹啪的声响。庄清研缓缓移目陆澹白。这一秒,在内心剧烈的纠葛中,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陆澹白,你昨晚的话是认真的?” 陆澹白仍是捂著胃,“嗯。” “那我们就交往看看。” 陆澹白微怔,似是没想到庄清研这般痛快地答应。 庄清研瞧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坦白得近乎勇敢,“我想信你一次,如果你是我的爱情,我不想错过。” ※ 回到陆宅后,庄清研第一件事就是给陆澹白吃胃药,然后放热水,让他洗澡,把感冒的寒气逼一逼。 趁陆澹白洗澡的时候,她去露台给谢挚打了个电话。 得知谢挚一切平安后她松了口气,她还真怕陆澹白昨天一怒之下做什么出格的事。 问完正要挂电话,谢挚却喊住了她,“清研,你……” 他欲言又止,庄清研懂他的意思,“嗯,我们和好了……对不起,希望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其实庄清研打这个电话,一是想要确认他的平安,二也是想彻底做个了断,她不喜欢谢挚,早点断了他的念想对双方都好。 挂了电话,庄清研转头,就见沐浴后的陆澹白站在自己身后,压压下巴说:“自觉就好。” …… 两人都换了一身干衣服,去了楼下餐厅,张嫂已经做好了夜宵。 陆澹白虽然服了胃药,但疼痛并未完全消退,加上感冒,就只让张嫂做了清淡的粥与小菜。 两人吃著粥,陆澹白瞅了庄清研一眼,问:“真想通了?” 庄清研手中勺子微顿,“嗯。” 其实她也知道,她逃不脱自己的心,她喜欢眼前的这个男人,就像昨夜,倘若不是陆澹白,照她刚烈的性子,一定会反抗到底。 但偏偏就是陆澹白,这个她爱慕的男人,在他强迫她之时,最初她诧异惊恐、挣扎、反抗,但最后,他的亲吻他的气息他的拥抱,那些曾于她幻想中可望不可及的亲昵,全如潮水向她包拢而来,甚至比她想象中的更多,她根本无法招架。 既然喜欢上了,她就不矫情。 陆澹白颔首,“那好,晚上把东西搬到我房间来。” 30.chapter30 共眠 半小时后, 庄清研躺在陆澹白的床上。 心里其实是忐忑的,理智在说,不可以不可以不可,即便正儿八经的交往, 但这一日千里发展太快了。 但她就是抱著被子来了,也许她就是想逼自己一把,要自己相信, 他不是ag。 换了睡衣的陆澹白很快上了床来, 庄清研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 指尖却不由自主将床单攥得紧紧的。 陆澹白看了她一眼,似是觉得好笑, “放心, 就我这胃痛头痛浑身关节痛的状态,对你做不了什么。” 话落手一伸将一个大抱熊丢了过来,“你的。” 庄清研一愣。这是她自己的抱熊,之前每晚睡觉她都得抱著, 如今陆澹白把熊拿过来是什么意思? 陆澹白说:“给你抱著睡觉啊, 或者做楚河汉界拦著我也行。” 庄清研:“……” 陆澹白和衣躺了下去, 声音稳定而清晰:“以后没你允许, 我不会碰你的。” 庄清研捏著熊耳朵滴咕, “那你还要我跟你睡一张床!” 第49节 “我是希望你快点适应我。” 他口吻淡淡地, 话意却分外坦白, 庄清研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陆澹白远远地靠在床那边, 果然没有要碰她的意思,心下松了一口气,阖眼准备睡去。 临睡前她环视了一圈房间,发现一处不对劲,除了自己的东西满满当当塞进来,房里也有某些东西少了——譬如,从前贴著书房的那幅画。许润的那幅。 是陆澹白无意收起来,还是刻意收的?还有,许润是谁?画工如此精湛却从未听过业界有这个人,太怪了。 心下虽然纳闷,但她并没有问,也许这是陆澹白的**也说不定,于是她靠著大抱熊,慢慢真睡去了。 ※ 这一觉,果然就是天亮,陆澹白真没对她做什么,她闭眼时陆澹白躺在哪,睁眼时陆澹白还躺在哪,仿佛整夜都规规矩矩一动不动,便连盖在身上的薄毯,都没多少褶皱。而大抱熊,老老实实躺在两人中间,一寸都没挪过。 见她睁眼醒了,陆澹白侧过身子看她,庄清研顿觉羞赧,拿抱熊挡住了脸——女人都爱美,爱美的女人永远希望自己无时无刻都是美的,作为爱美大军的一员,庄清研无法忍受大清早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出现在喜欢的男人眼里。 于是她将脸埋在抱熊里转移话题,“你胃疼好些了吗?” “嗯。” “那感冒呢?” “好了。” 陆澹白瞧她一直不肯抬头,看穿了她的尴尬,道:“八点了,我记得今早某人有会要开。” 庄清研嗖一声爬起了床。 ※ 收拾好自己,庄清研正要出门,却见路虎已然安静地停在了院门口。 庄清研微愕,陆澹白站在她身旁道:“走吧,送你去公司,不然你来不及。” 想想他是自己男朋友,被他接送理所应当,于是她上了车。 坐到后车厢她发现,后车座静静放了一杯牛奶跟一块三明治,她一怔,驾驶座上的陆澹白淡淡开口道:“张嫂给你准备的。” 庄清研拿起三明治,抬头看看前方,夜雨初晴,空气清新,清晨的阳光照过来,映出驾驶座上陆澹白的侧脸,清隽如暖玉。 早餐应该是他准备的吧,只是他不说。 心情无端竟明亮起来,像这雨过天晴的天气,庄清研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 ※ 夜里也是陆澹白接她回家的,两人一起在家用的晚餐,张嫂煲了庄清研喜欢的菌子鸡汤,味道异常鲜美。庄清研美美地喝了一小碗,掌灶在旁笑著说:“陆先生说庄小姐喜欢这个,我就做了些,果然庄小姐喜欢。” 庄清研闻言看了陆澹白一眼,陆澹白端坐在座椅上,脸上并无甚表情,只淡淡道:“喜欢就多喝点。” 庄清研抿抿唇,拿勺子又盛了一些。 …… 夜里,依旧是在陆澹白卧房睡的。抱熊放中间,两人楚河汉界一人一边。 陆澹白很规矩,大概怕她抵触,长手长脚的他在床另一侧,躺得笔直服帖,没多久就听到他的呼吸声,一声接一声,均匀而绵长。 黑暗的夜里,庄清研静静睁著眼看著天花板,怀里抱著抱熊,耳边是陆澹白的呼吸声,而窗外清辉皎皎,月上柳梢头。 随后的日子就这般风平浪静的往前走,每天陆澹白接送庄清研上下班,风雨无阻,夜里两人就躺在一张床上,并肩而卧。 其实最开始庄清研是睡不著的,虽然一再跟自己说,陆澹白跟a.g没关系,但人潜意识对危险的抵触会让她不自觉保持戒备,比如浅眠易醒,但凡陆澹白一点点动静,哪怕是翻个身,她都要睁一下眼,再比如,她偶尔会假寐,在黑暗平心静气观察陆澹白的反应,但结果表示,陆澹白要是睡就是真睡,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异常。 他的状态让她心安,时间久了,庄清研便渐渐从起初的不适到习惯,偶尔她半夜醒来,拨开抱熊,看到陆澹白的睡颜,都会怔然良久。 她想,他不是a.g,如果真是,同床共枕这么多天,他要是真想下手,早就得逞许多回了。 至于a.g,她还是从其他途径寻找吧。 …… 初夏姗姗来到,在一面查找ag的事项中,庄清研的电影也要上映了,由于事先跟各影院打了招呼,这次上映过程非常顺利,加上剧本题材、演员、及幕后制作皆是良心之作,所以票房比想象中要好,首映就来了个开门红,照这种趋势下去,庄清研轻松落一笔盈余指日可待。 为了犒劳公司上下,庄清研开了个庆功宴。 所谓的庆功宴,就是一个露天派对。公司员工集体参加,还有部分参演的演员,当然,陆澹白也是来了的,作为东道主的未婚夫,跟庄清研一道招待全场。 谢挚作为该剧导演亦是来了——即便庄清研不邀请,监制副导演等人都会请。躲不过去,庄清研便大大方方见了面,摆著出品人的微笑,像从前在片场一样礼貌寒暄。而陆澹白则站在她身边,向谢挚淡淡颔首致意,那平静,仿佛数天前男人之间的一场冲突从未发生过。 而谢挚,当著这么多人的面,温和得体地看著庄清研,只有手中香槟饮下去的瞬间,他温文的笑意背后,有被强行掩饰的苦涩。 同谢挚客套完毕,让庄清研意想不到的是,沉碧如与杨立竟也不请自来了,杨立春风满面跟庄清研喝了几杯,说是祝庄氏影视公司蒸蒸日上,庄清研笑盈盈应了。而沉碧如则更亲热地拉住庄清研,一会说是为庄清研高兴,一会又自责道:“唉,上回你受伤住院,我急得厉害,想去医院看看,可那段时间我重感冒,怕传染给你反而更糟糕,就没好去……你可别怪如姨啊!” “怎么会。”庄清研将杯中香槟一口饮进,左手摸了摸鬓发发,将一缕垂下的刘海挂到耳后。 其实她摸的不是刘海,而是后脑,那在机场遇袭受的伤,伤口虽好,疤痕却终身难消。 这是沉碧如杨立几人给的伤疤,她露出礼貌微笑,新仇旧恨,记在心里。 也不知道姑妈查得怎样了,希望好消息早日到来,一旦被自己查出了经济问题,那么日后要扳倒这几位,就容易了。 庄清研不动声色笑了笑,同沉碧如喝了几杯后去陪其他来宾,眼见公司下属们正在玩游戏拼酒,她也在旁笑嘻嘻观战,于是几个小年轻就将她扯了进去,喊著:“庄总一起来玩!人多才热闹……” 大好的日子,庄清研也不推脱,反正进入这一行,日后酒局应酬难免的,想要八面玲珑长袖善舞,那她就得有点酒场功夫防身,就当是给自己练练酒量了。 那边她愉快的加入了员工们的游戏。 第50节 而这边,沉碧如跟杨立已经踏上了归途,走出派对门口,沉碧如上了车。司机发动车子的那一刻,沉碧如向后看了一眼。 夜幕深深,夜空下的派对衣香鬓影灯火辉煌,青春少艾的庄清研一袭裸粉色小礼服挽著陆澹白在宾客间语笑嫣然。 看了足足有十秒钟,沉碧如扭过头,露出一笑。 倒是身边杨立质疑道:“这陆澹白说是要套画的秘密,究竟套没套啊?他是不是想独吞?!” 沉碧如拨弄著腕上的翡翠镯子,莹莹翠色映出她的眉眼,“独吞?你肯我肯,老张肯?” 说著又眯眼笑了笑,转了个话题,“老杨,你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陆澹白像一个人?” 杨立不以为意,“你还记得这事啊,都说了是你多心。” 沉碧如高深一笑,“没多心,就在庄氏老宅,我发现了一张照片。” 她转身去,果然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发黄的照片起码有二十来年的历史,是一排年轻人的照片,四五个大学生,都拿著画笔,似乎是在外写生的留念。左一正是大学时代的庄未年,而他身边,一个高个子男生正抱著画夹,眉目竟跟方才宴席上的陆澹白有些神似。 “这是……”杨立紧盯著照片,终是想了起来,“许润!” 沉碧如压压下巴,“对,就是他,那个天赋异禀的画家许润,跟庄未年是同学,可惜天妒英才,还没等到成名就死了。这是他生前的照片。” 杨立道:“他是怎么死的呀,当年跟他不熟,只知道人突然没了。” 沉碧如垂下眼帘,心狠的她这一刻竟也透出怜悯,“不知道受了什么打击,卧轨自杀,被火车活活碾成了肉泥,死状特别惨……” “许润死了……”杨立默了默,一霎顿悟,“你的意思是……陆澹白是许润的至亲?甚至是他的儿子。” 沉碧如点头,“据说许润的死跟庄未年有些关系,如果陆澹白真是许润的儿子,那么这事就好解释了,陆澹白对庄清研一方面是为了画,二更是为了家仇。” 缓了缓,她若有所思道:“难怪他这么有耐性的接近那丫头……也是,骗画骗财算什么,骗感情才最残忍。”说到这又一笑,“老杨,就算咱不算计那丫头,有陆澹白在,他也一定会想法让她生不如死……” 一侧杨立啧啧摇头,“这恩怨……深了。” 沉碧如没答话,只将脸看向窗外,夜色朦胧,她表情有些恍惚,像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面上笑却有些快意,“呵,庄未年,你让我痛苦了大半辈子,可命运是公平的,那些年你是怎么对我的,老天就怎么报到你女儿头上……” 她咯咯笑著,车辆越驶越快,露天派对已经看不见了,幽静的小道深处只见到一小团光点,远远地,微弱如星光。 31.chapter31 情套 露天派对,狂欢仍在继续。 庄清研运气不好, 连输了几盘猜拳游戏, 她是言而有信的人, 输了就喝。 喝到递五杯香槟时,陆澹白挡到了她面前, 说:“我来替吧。”其实陆澹白早就看不下去了。 众人起哄大笑, 正要给陆澹白满上, 庄清研却将杯里香槟一口饮进——游戏可以输, 酒量可以差,但酒品不能差, 因为酒品代表人品,这是从她父亲、乃至她爷爷那一辈传来的原则, 算是家风了。 这一杯喝完,又有人来跟庄清研敬酒, 是合作过的演员, 庄清研瞧著对方诚意举起的酒杯,因为看好改演员的演技与实力,想将她签进公司做自己的艺人。于是她强撑著已有的酒意,碰杯。 这杯落下后, 旁边有员工轻声道:“呀,庄总不会喝酒的人, 今天喝了这么多, 只怕是要醉。” 角落里谢挚虽然未上前, 也是担忧地瞧著。 而庄清研身旁的陆澹白则无奈摇头, 似想起了从前的某些片段。 众人所料未错,还没出一个小时,庄清研果然醉了!几乎是瘫软般趴在了椅子上,几个女员工著急地围著她,埋怨其他男员工,“就让你们别拉庄总喝,现在倒好!” 男员工们打著酒嗝被女员工们训,而一道颀长的人影拨开人群,径直将庄清研往肩上一扛,离场了。 所有在场的男女员工们大惊,目送著陆澹白的背影道:“果然不愧是陆董,这男友力max!” …… 回到陆宅已是夜里十点半。 庄清研醉得更加厉害了,先前在车上就开始发酒疯,若不是陆澹白抓住了双手又一路抱著,只怕跳车窗的事都干得出来。回到陆宅后,陆澹白嫌她吐了一身,将她丢进浴缸里,喊保姆过来给她洗澡换衣。直到被洗得干干净净,陆澹白才将她带回了房里。 这一番折腾后庄清研累了,穿著保姆给她换好的碎花睡裙,躺在在床上安静睡去,而旁边,放著她的大抱熊。 陆澹白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然后倒了杯水,给她喂了一颗解酒药。许是清凉的水入了喉,昏睡的庄清研睁开了眼,睁著乌眸看著陆澹白。 陆澹白以为她回复了些神智,正要催她将剩下的水喝完,没想到庄清研噗嗤一笑,抓著陆澹白的袖子将脸凑到他面前。 她看著他,面色染著酒意的潮红,问:“陆澹白,今天的我棒不棒?我看到杨立沉碧如,我就想起了爸爸的事,还有机场遇袭的事,我心里又气又恨,但我还是笑著喝完了那杯酒,有长进吧!是你教我的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抓著他的手,口里含糊不清,还不停嗤笑,显然是酒意还没醒。 陆澹白只得敷衍她,“嗯,棒。” 庄清研忽又低头抿唇一笑,这一笑跟方才截然不同,脸颊飞霞眉梢含情,满含著少女的娇羞,似将心里憋了很久的话吐露出来:“陆澹白,你先前不是说不喜欢我吗?还笑我是未成年!怎么后来又要跟我好?” “我收回那话,你不是未成年行了吧!”陆澹白将水又端到庄清研唇边,“来,再喝一点。醉酒的人半夜容易渴。” 庄清研将水喝了。 陆澹白又道:“把抱熊放回去,不然枕头放哪?” 庄清研果然将熊放了回去,浑然忘了楚河汉界这回事。 见他说什么她便乖乖做什么,陆澹白倏然眸光一亮,似有计谋浮上心头。须臾他伸手将她额上一缕刘海拂好,问:“小东西,那晚的事,你真不生气吗?” “不许叫我小东西!我又不是小猫小狗!”庄清研都起唇,“我是你女朋友!” 想了想,又道:“你说那一晚啊,刚开始当然生气,气得不行……可后来就气不起来了,谁让我喜欢你呢。”她说到这都都唇,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湿漉漉的,“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吗?对方做什么都不会真的生气,也不会计较。” 陆澹白接著问:“就这么喜欢我?” 庄清研点头,回答的又乖又孩子气,“嗯,我没有谈过恋爱嘛,你是第一个,她们说,女人对第一个男生是最最喜欢的。” 第51节 “有多喜欢呢?”陆澹白将嗓门刻意往下压,“可以为我做任何事,为我付出一切吗?” “只要我可以为你做的,都可以……”醉眼迷离的庄清研糊糊涂涂,头蹭在他肩上,压根没有任何防备,笑眯眯道:“银行卡密码都能告诉你。” “我不要银行卡密码……”陆澹白拿手抚著她的发,目光凝视著她,沉到深处的声音含著磁性,透著蛊惑之意,仿佛想诱惑对方说的更多,“你告诉我《楼兰望月》就行了。” 庄清研一听这话,突然坐起身来,盯著陆澹白,表情从迷糊转为戒备,“你是a.g吗?所以你想要我的画?” 因为醉酒,她的眸子水遮雾绕,却又犀利无比,陆澹白迎上她的目光,动作微顿。 谁知她嘻嘻一笑,“跟你开玩笑的,我知道你不是……” 她又嘻嘻笑地抓住了陆澹白领带,“反正不管你是谁,我现在都不能告诉你,我在爸爸福伯的坟前发了誓……这是我们家最重要的秘密,我要能找一个像爸爸那样可靠还能帮我的人,我才可以说……我想这么重要的人肯定是我未来老公吧……” 陆澹白脸色微沉。 而庄清研都都囔囔不好意思的捂住脸,“会是你吗?那以后结婚了我偷偷告诉你……现在不能说啊……” 她傻傻笑了会,又花痴地看向陆澹白,醉眼迷蒙道:“澹白,你知道吗?别看我最开始嫌弃你大我**岁,还拿你开玩笑……其实后来你做我男朋友后,我心里可美呢,你这么好,又帅又有能力身手还好,八岁算什么,可以做老公可以做哥哥可以做朋友还可以做保镖,我其实是赚了……” 她絮絮刀刀说了一堆,时笑时痴语无伦次。陆澹白收回了先前的试探,有些啼笑皆非,平日的庄清研清醒时矜持端庄,如今醉了倒真是放得开,害羞的话全跟他交代个底朝天。 罢了,既然画的事套不来什么,那就作罢。他将她抓住她衣袖的手塞进了薄毯,正想让她快点入睡。没想到庄清研猛地坐起身,拽住陆澹白的睡衣衣领往前一凑。 “吧唧”一声响,庄清研的唇印到了陆澹白唇上,而她的笑还挂在脸上,天真灿烂如孩童。 陆澹白以为她会跟上次一样,一吻之后就会趴下睡下,没想庄清研没有,她贴著陆澹白的嘴唇,似乎不懂得怎么接吻,就一直贴著不放,过了会她好像回忆起电视剧里的情节,轻轻舔了下陆澹白的嘴唇。 只这一下,陆澹白从容的表情一顿,去推庄清研,庄清研却不罢休,非要跟他闹。 两人纠缠了片刻,陆澹白倏然伸手,卡住庄清研的下巴。他止住她的动作,声音却沙哑起来,“小东西,知不知道你在玩火?” 酗酒的庄清研完全无视对方警告,嘻嘻笑著,含住了陆澹白的嘴唇,在那上面轻轻啮咬,淘气地喊:“澹白澹白澹白……”每一声都是对他的喜欢。 陆澹白眸里克制终于散去,他一翻身,径直将她压下。 这一个夜晚,迷迷糊糊醉酒的庄清研做了个梦,又梦到了那一夜的亲昵。 梦里的他还是像那一晚一样,没什么前戏,疾风骤雨般进入她领域,她有些不适,皱眉拍打他,他任由她锤打,驰骋得愈发激烈。 打累了的庄清研气喘吁吁看著身上的男人。奇怪,明明只是混吨的梦,她却清晰看见他的脸,他额上有汗,乌黑的眸里映出小小的她。 月光清幽,照出他浑身线条流畅、胸膛健硕结实,他略显低沉的呼吸,不知是被**驱使还是其他,半点也不像平日那个清冷如月光的男人。她还在他胸口看到有几个葩,纵横交错,也不知是怎么来的。想著这是梦,庄清研便问了:“澹白,你身上怎么那么多伤啊……” 只这一句话,身上男人面色一沉,陡然像变了一个人,方才的强劲愈发汹涌,他按著她的肩,一下一下重重深入她柔软的腹地。她受不住,不住挣扎,在他身上乱拍乱打,都囔著不做梦了,快结束快结束…… 后来,梦就结束了,庄清研睁眼之时,天已大亮。 第32章 chapter32 情敌 后来, 梦就结束了, 庄清研睁眼之时, 天已大亮。 窗外明晃晃的阳光招进来,庄清研转动眼珠瞅瞅四周,旁边枕头是空的, 抱熊不知怎么掉到了地上,陆澹白不在床上, 洗浴间里传来哗哗的声响, 似乎是他在洗漱。 庄清研抱著被子坐起身, 只觉得浑身酸痛无比。 咔擦轻响,洗浴室的门开了,陆澹白裹著条浴巾出来,头发上还湿哒哒的滴水,庄清研看著他半裸的上身,昨夜那场激烈而旖旎的梦掠过脑海, 她的脸蹭地红了, 跳起来就往洗浴间冲去, “我我……去洗漱。” 进了洗漱间往妆镜前一站, 庄清研瞬时便瞪大了眼——她身上除了松松地套了件睡衣上衫,下面……什么也没有!!! 还有, 洗浴间垃圾桶里那个透明的小长形袋子是什么……用过的tt? 这么说……昨晚压根不是梦,都是真的? 庄清研捂住脸,臊的!!!因为她记起来,是自己主动投怀送抱先强吻陆澹白的……这事谁也怨不了。 强吻……这事要是放在没喝酒的清醒时刻, 打死她也做不出来啊……唉,一定遗传吧,据说自己那画家爹看起来一派端庄文雅,当年也是酒后烈火焚身,将她如花似玉的母亲扑倒的…… 嗯,一定是庄氏闷骚的家风! 庄清研安慰了自己一番,推开洗漱间的门出去,避开房那侧正在系领带的陆澹白,小心翼翼躲到了衣柜后,找出一件连衣裙给自己套上。 陆澹白目光捕捉到她,系领带的手微顿,似在打量她的状况,问:“你还好吗?” 庄清研拿衣服遮住自己,怕被他看到,“什么还好?” 见她对自己如此堤防,陆澹白道:“害羞什么,又不是没看过,都老司机了。” 庄清研:“……” ※ 自从第二次亲密接触后,庄清研就破罐子破摔,在老司机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陆澹白说的对,看也被他看过了,摸也摸遍了,两人全身上下都坦诚相见,还有什么好矫情的? 反正爱情已经先性后爱,她也不打算守著老一辈的规矩结婚再同房了,就这样吧,顺其自然,虽然陆澹白在床上……太过激烈。但想著人难免都有自己的特点,只要他对她是真心的,不会伤害她,她可以学著适应。 从此夜里,庄清研再也不戒备陆澹白,将抱熊收了起来,夜里偶尔靠著陆澹白,就当他是抱熊了。而她一主动,陆澹白便更像松开的水闸,夜夜兴兵而起。庄清研身子骨本就清瘦,这一番翻来覆去巧取豪夺,她自然难以招架,求饶无果后便拿手推陆澹白,恨恨道:“陆澹白你这个禽兽……” 陆澹白箍著她的腰,一下下重重深入,“就是要折磨你。” 夜里他对她毫不怜惜,可翌日醒来,看她身上被他折腾出的痕迹,陆澹白似乎又会歉疚,接下来的一天便对她格外体贴,让保姆准备可口的食物,接她上下班,甚至还会买礼物买花讨她开心…… 庄清研有时会有种奇怪的直觉,这件事,哦,不,应该是说是在对待她上,陆澹白存在一种矛盾的心理,他的□□跟理智似乎是违背的,但具体为什么,她想不出来。 她偶尔会安慰自己,或许他天生就是这样的性子,就如他的为人,对外清冷淡漠平和安静,像月光,像冷玉,跟红尘世界总隔著世俗烟火……而骨子里又截然相反,强硬专横,淡淡的面容后也许下一刻就暴起肃杀…… 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即便是这样古怪矛盾的他,她也喜欢啊。书上不都说,喜欢一个人就是接纳他的一切,而非强求对方改成自己喜欢的模样吗?况且她初谈恋爱,懵懵懂懂刚到二十岁,年龄尚小,也不懂男人跟夫妻之事,没准别人也是这样呢……总之,抛开房事的不适,他还对她不错,他若能为她温柔她会跟高兴,但他不能改,她也不勉强,只要两人真心在一起就行了。 第52节 想到这庄清研抿起唇,微笑起来。深夜幽静的房间,月光透过窗户倾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辉亮,她转头看向陆澹白,方才一番云雨后陆澹白似乎疲了,在床那头阖眼睡去,呼吸绵长,睡颜清隽。 庄清研慢慢凑过去,摊开陆澹白的胳膊,将头枕了上去。 银色月华中,庄清研偎依著陆澹白睡去。而另一片月光照耀到的地方,有人被手机铃声惊醒了午夜的梦。 “啥事啊心艾姐?”阿其睡在自家的公寓里,揉著眼睛道:“这么晚你打电话……” 那边女人声音粗哑,似乎满怀心事,“澹白是不是还跟那丫头在一起?” “当然了,都说陆哥使美男计了啊!”阿其听出对方的忧虑,又道:“哎呀,你也别太担心,别人我说不准,但陆哥不会对她丫头产生真感情的……他这么恨庄家!” 电话里的人仿佛仍有顾虑,“不行,我直觉不对,我要回国看看。” “别,陆哥让你别回国,在那边等著跟他接应就好了,这边有我……” 然而阿其的话还没说完,那头电话已经都都都切断了。 ※ 庄清研见到张心艾,是在数天以后。 那天夜里,她加班到深夜十点,陆澹白接她回了家,两人一进院门双双怔住。 栀子飘香的庭院中,夜风微凉,一个素未谋面的女郎正在院内一角赏月。她背对众人,庄清研看不清面容,但见她背影高挑,剪著利落的短发,踏著类似军靴般的长筒靴,英气勃勃,气质跟寻常女人截然不同。 陆澹白当先发声:“心艾?你怎么来了?” 张心艾转过身来正要开口,一旁阿其将话抢了过去,“心艾姐说有事回国一趟,路过h市,就顺道来看看你。” 庄清研看看陆澹白,又看著张心艾,“澹白……这是?” 张心艾不说话,似乎就在等著陆澹白如何介绍自己,陆澹白默了片刻,说:“我表妹张心艾。” “哦。”庄清研朝张心艾露出微笑,伸过手去,“你好心艾。” 张心艾也笑,薄唇下面露出白而整齐的牙齿,却并没有伸出右手,而是拎住了身边的行李箱,说:“抱歉,不方便。” 庄清研的手空在那,但见对方的确大包小包,她也不好强求,当下便笑了笑,“东西很多吗?我帮你拿。” “不用了。”张心艾将行李箱往陆澹白手里一塞,“表哥!你来!”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表哥两字被她咬得重重得,甚至听得出一丝讽意。 进了屋,张心艾往沙发上一坐,翘著二郎腿打量屋内情况,“今晚我住哪。” 陆澹白往楼上看了一眼,说:“你住三楼客房吧。”然后给保姆去了个眼神,“张姐,帮李小姐的行李拿到三楼去,然后给她换干净的床铺。” 保姆拎著箱子上去了,张心艾跟著往上去,走到楼梯上,她扭头对陆澹白说:“表哥,作为主人,你不陪我看看房间吗?” 陆澹白闻言抬步上楼梯,走了几乎他扭头对楼梯下的庄清研说:“晚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回房睡吧。” 庄清研不好说什么,先行回了二楼的卧室。 …… 三楼客房内,两个保姆积极整理著,一个换床单被套,一个拿拖鞋洗漱工具等日常用品。 而房外露台上,陆澹白倚著栏杆点起一根烟,张心艾站在他身后,看著袅袅的青烟,她从陆澹白烟盒里掏了一根点上,吐了个烟圈后笑,“呵,表哥表妹?什么时候咱俩成这关系了。” 陆澹白不答反问:“怎么不打招呼就来了?” 张心艾瘪嘴,“我还不是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想来帮帮忙。” “不需要,守好你的岗位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张心艾揉揉肩背,故作委屈,“哎哟你这人,我还不是看你太久没回去,怕你是遇到了什么事不好处理,谁让这些年咱俩一起扶持过来的,革命情感啊。” 陆澹白默了默,大抵是想起那些年的过往,脸色放缓,“行了,累了你就好好休息吧。” 见他转身要走,张心艾拽住他衣袖,“喂喂,你还真以为我只是来探探这么简单?你为这事可纠缠了好一阵子了,再这么拖,我担心上头……” “我知道,我自有分寸。” “那好,我不管你的计划进度……”张心艾弯弯唇,眼神有些兴意,“那问问你跟她的进度……” 陆澹白深吸了一口烟,说:“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早点睡吧。” 顿了顿,又道:“记住,别在庄清研面前露出马脚。” 第33章 chapter33 挑衅 洗浴间水声哗哗, 庄清研沐浴完后, 回到床上。 工作了一天, 身心疲惫,庄清研闭上眼睛想睡,可想想陆澹白, 还是想等等他——最近挨在一起睡习惯了,没他竟觉得少了点什么。 撑著眼皮等了一会, 陆澹白果然从楼上下来了, 冲洗了一番后上了床。 庄清研习惯性凑到他身边, 问:“你表妹睡了吗?那房间她还满意吗?” “嗯。” “这是我第一次见你的家人。”庄清研笑了笑,“你真挺神秘的,都谈恋爱了,我还对你的家庭背景一无所知。” 的确,陆澹白从没跟她说过他的来历及生平。从前她也问过,但陆澹白总是将话题转开, 但这次庄清研止不住好奇, 就抱著他的胳膊追问, “你能跟我讲讲吗?我的事你都知道, 但你的事我都是空白,这哪像男朋友。” 陆澹白似乎不大想说, 面无表情转过去了脸,“没什么好说的,我是孤儿,爸妈都在很早的时候过世了。” 第53节 庄清研便也不好再问, 想想为他心酸,双亲俱失的痛苦,恐怕没人比她更了解。她凑过去,抱住了陆澹白的腰,讪讪道:“对不起,我不该问。” 陆澹白摸摸她柔顺的发,换了个话题,“清研,明天是周六,我知道你不上班,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心艾在家里,你们好好相处。” “嗯,你放心去忙吧。” ※ 翌日,陆澹白果然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去隔壁c市,夜里就回。 送他离开后,庄清研出了门,换上运动衣围著小区慢跑——陆澹白说她体质太差,只要节假日就拎著她早起,跟著自己一道锻炼,久而久之她竟然养成了早起慢跑的习惯。 慢跑三圈后,庄清研回了家,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保姆轻手轻脚打扫卫生的声音。 瞅瞅也不早了,保姆都把早餐端上了桌,庄清研便上了楼去,想看看三楼张心艾起床没有,没想到刚走到二楼卧室门口,她就怔了。 二楼主卧,也就是那间她与陆澹白相拥而眠的房间,方才她送陆澹白时明明收拾妥当。而现在,叠得整齐的双人床上,一个身影正侧躺在上面,睡得酣甜。 可不正是张心艾。而那只平日里庄清研放在床上的抱熊,此刻出现在床脚地板上,像是被人踢下去的。 庄清研愣在门口,床上张心艾似发觉有人走近,睁开了眼,见了庄清研咧嘴一笑,“哎呀,我那房间有点潮,睡得我很不舒服……起床下楼后我看到你们房间太阳这么好,忍不住往上一趟,谁知就睡著了。” “是吗?”虽然庄清研多少有点介怀,但张心艾这么说,她也不好再说什么,道:“那今晚让保姆给你换个房间。” “好啊。”张心艾懒洋洋起了身,去了洗漱间。清晨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衬得她身姿英挺,四肢纤长,透出男女兼备的中性之美。 庄清研看她哗啦啦放水,问:“你还没洗?” “嗯。” 张心艾拿出一根不知从哪备的牙刷,往洗漱台上一指,问:“哪个是我表哥的洗漱杯?” 也不等庄清研回答,她径直拿起左边透明杯,旁若无人地开始刷牙,漱口水被她含在嘴里,她咕哝的说了一句,“我知道,表哥一向习惯将生活用品放左边。” 庄清研没说话,张心艾的判断是正确的,陆澹白摆放物件的确是向左的习惯。不过,她更诧异的是,家里这么多漱口杯不用,张心艾偏要用陆澹白的。 张心艾刷完了牙,将陆澹白的漱口杯放回原位,然后洗了把脸,目光朝毛巾架上瞅瞅,将左边那块蓝色的毛巾取下来,给自己擦了擦。那毛巾自然也是陆澹白的。 擦好脸后,张心艾看著庄清研一笑,“庄小姐别介意啊,这些年我跟表哥一起长大,一家人似的,别说一个杯子啦,从前共吃一碗饭都是家常便饭!” 庄清研心下诧异,但表面上仍是维持著客套,“下去吃早饭吧,不然都冷了。” “我不吃了。”张心艾懒懒将身子一扭:“我天生不爱吃早餐的。” 张心艾没吃早饭,接下来的中饭,她也只草草吃了几口,庄清研劝她再吃一点,张心艾打著哈欠说刚从国外回,倒时差,现在犯困,要上楼补觉。 庄清研无可奈何,下午让保姆煲了些汤,多做几个菜,希望能合张心艾的胃口,让她多吃一点。然而张心艾懒洋洋下楼看了一眼,又说不吃,径直上了楼去。 两个保姆面面相觑,庄清研将煲好的汤递给保姆,让保姆去楼上,劝张心艾好歹吃一点。可十分钟后保姆下来了,说是张小姐正在房里玩飞刀呢,不许人打扰。 听到飞刀两个词,庄清研还一愣,保姆比划道:“就那种大盘子挂在墙上,她一扔一个准,啧啧,陆先生这人跟别人不一样,他的表妹也不一样,人家打靶子用飞镖,她呀,用小刀!” 庄清研默了默,端著汤亲自上了楼去。 客房的门没关,宽绰的房间内,雪白墙上挂著一个像军用的靶子,张心艾站在十步之外,手中果然如保姆所说,拿著几把一寸来长的小刀,正飕飕地投掷。 与旁人非要扎准红心不同,她没专门投靶心,而是随心所欲地给自己找目标,嘴里刀念著:“三环!” 啪一声响,小刀就扎到三环。 “五环!” 啪一声响,小刀再次扎准五环。 玩到一半,她干脆用左手捂起双眼,念道:“四环!” 嗖一声响,哪怕闭著眼,小刀仍堪堪钉在四环上,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她像是玩著一场自我制定规则的游戏,技术高超,百发百中,饶是庄清研曾在电视上瞧见过神枪手,也不及眼下现实中真人版更让人震惊。 她正要出声,却听耳畔“嗖”地有风声刮过,像有利器擦著她的脸颊飞了过去,近到她甚至能感受到那金属之物的森森凉气。 下一刻,只听“咚”一声闷响,一把小刀扎在了她身后的门上。 庄清研惊住,方才她若是稍微偏一点身子,那把刀可就扎在她身上! 见她又惊又诧,张心艾睁开眼一笑,“哎哟,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谁呢!” 她的飞刀险些伤了人,却无半分歉意,反而越笑越畅快,“怎么,你怕啊,你怕就离我远一点,不然扎个窟窿我可不管。” 庄清研著实不喜欢她的态度,但这是陆澹白的客人,她不好说什么,便将钉在门上的那把刀拔了出来,丢到了一旁,道:“这种游戏太危险了,你要玩,注意安全,不要伤及无辜。” 话落她便下了楼去。 而房里的张心艾哼了一声,手一扬,又是一把刀出去,啪一声响,像是带著某种不屑,笔直扎在耙心。 第34章 chapter34 花毒 夜里十点时, 陆澹白终于回了。 忙碌了一天的他风尘仆仆, 庄清研接过他的包给他放水洗澡, 想著三楼的张心艾多半是睡了,便将脚步声压得比往常轻了些。没想到两分钟后楼梯上传来“蹬蹬”地声响,张心艾竟从三楼冲下来, 看著晚归的陆澹白道:“表哥,快做东西给我吃!我一天没吃饭了, 饿死了。” 陆澹白微怔, “你怎么一天没吃?” 他话落看向旁边庄清研, 似是认为庄清研招待不周。这时张嫂出来说:“不关庄小姐的事,也许是我们手艺差,心艾小姐才不吃的。” 张心艾便跟著笑起来,也不解释,只上去摇了摇陆澹白的胳膊,“表哥, 下肉丝面给我吃, 就是从前一起时你老做的那种, 好久没吃, 还有点想。” 第54节 她动作轻昵语气熟稔,仿佛从前天天都是跟陆澹白如此相处, 而陆澹白也没生出不满,只轻轻拂开她的手,向厨房走去。 ※ 庄清研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个像月光冷玉般高高在上的男人, 竟也会下厨。 他系著围裙,衣袖撩起来,修长的手洗得干干净净,拿著锅铲翻炒,有条不紊地往国内依次放下各种作料,而张心艾在厨房另一侧,一会拿几个鸡蛋送过去,闹著要加荷包蛋,一会切点葱花丢进锅里,一会开冰箱到处找拌面酱……总之陆澹白忙碌间,前前后后到处都是她如影相随的声音。 庄清研就在厨房门口,莫名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就像她在得知他会下厨之时,竟有种颓然……他还有多少地方她不了解?她与他夜里明明耳鬓厮磨那般亲近,却又在日常生活中隔著朦胧的纱。 末了她就坐在客厅沙发上,直到十分钟后陆澹白的面下好了,张心艾端著热腾腾的面欢喜地出来,一手拿勺一手拿筷,吃得一脸满足。 庄清研眼睛看著客厅电视,耳朵听著张心艾捣鼓的各种声响,心情有些复杂。 这时耳畔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吃一点?” 她一抬头,就见陆澹白坐在自己身边,手里端了一小碗面。 庄清研不想吃,虽然她也好奇陆澹白的手艺,可这面不是给她下的。或许女人多少都有些矫情,自己男人未知的一面,作为最亲密的枕边人毫不知情,还需要通过其她女人知晓,这无疑让人尴尬。 她不接,陆澹白凑过来说了一句,“你把面条翻开看,里面有惊喜。” 庄清研用筷子翻了一下,就见雪白的面条底下,压著一个荷包蛋,并非普通的原型荷包蛋,而是用磨具煎成的桃心状。 只这一眼,方才所有的失落与不快统统抛向了九霄云外,她接过面吃了一口,说:“你怎么以前不做我吃?” 她声音压得低低的,颇有些委屈。陆澹白低头在她耳边笑道:“简陋的家常面,我怕你吃不惯。” “怎么会。”庄清研吸了一口面条,说:“好吃著呢!” 她眉梢弯弯,含著面的模样,像个破涕为笑的孩子,陆澹白摸摸她的头说:“那就趁热吃,不然凉了。” 庄清研接著吃了,陆澹白就在旁边坐著,没人发现,另一侧低头吃面的张心艾不动声色抬头,将这一幕收进眼里。 吃完了面,几人坐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快十一点时,张心艾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说:“不早了,我去睡啦!”抬脚便向楼梯上走去。 庄清研也困了,跟著陆澹白往房间走去,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陆澹白搂著她肩两人亲昵进房的一霎,走在前面的张心艾脚下一顿,旋即,更快步的上楼。 ※ 进了房里,两人沐浴完后双双躺在床上。陆澹白大概是今天出差累了,没像往常般索要,两人就这么静静靠在一起。黑暗中彼此的呼吸静谧交融。 见庄清研睁眼瞅著天花板,陆澹白问:“怎么了,睡不著?” 庄清研侧过身看他,踌躇片刻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我感觉你表妹不怎么喜欢我。” “怎么会。” “我觉得她很依赖你,所以我的出现,会不会让她失落了。而且我觉得你们好亲密,反而我像个外人。” 陆澹白微叹了口气,“我跟心艾一起长大,又出身相似,感情难免比一般人好些。” “出身相似……她也是个孤儿?” “她比孤儿还不如,她是被父母遗弃的,从小到大吃了很多苦,这样人生经历,难免性格有点怪,你别跟她计较。再说,她在这住不了多久的。” 庄清研一贯心善,听陆澹白这样说,方才对张心艾的疙瘩便解开了,甚至还对这身世坎坷的女人生出几分怜惜。她点头说:“那我会招待好她。” ※ 翌日周日,陆澹白公司有事,一大早就出去了。 而张心艾也不知怎么了,一反昨天的厌食,早上吃了不少,吃完后也没懒洋洋回去睡,而是去了庭院里散步。 庄清研由著她去,自己坐在书房里看员工发来的文件。 清晨的风吹进房间,清凉宜人,庄清研的书桌就在窗台,正对著庭院,院里有任何动静她都知道。看了会文件后她被院内嘻嘻的笑声吸引,抬头看向窗外,就见张心艾穿梭在庭院间,心情似乎很是愉悦。院内一侧栽了不少茉莉花,玉白的花朵在阳光下甚是惹人爱怜,张心艾伸手折了一支,放在鼻翼嗅了嗅,笑道:“真香!要是房里也能摆上几束,该多好啊!” 她声音不小,即便是自语,屋内庄清研也听了个清楚。想起昨夜陆澹白对自己讲的那些话,她招呼身后保姆,“张姐,将那些茉莉花送到三楼客房吧。” “可那些茉莉不好搬啊。” “那就去市面上买些包好的茉莉。” “好。” 保姆去了,庄清研目送保姆离开,谁也没有看到,庭院的张心艾在看到保姆出门后,躲到庭院后侧,丢掉了手中花枝,连连打了几个鼻涕。 一个小时后,保姆回来了,她似是怕庄清研不满意,满满买了十几支,放到三楼客房,挤满了五六个水晶花瓶。 张心艾不在房里,她在里面洗浴间里泡澡,对保姆的行为也不知晓不晓得。保姆插完花后就下楼了,回禀了庄清研,庄清研便安心等著张心艾收到花后的惊喜。 等啊等,足足等了一个小时,却没有惊喜,而是一声尖叫。 “谁放的!这么多花要害死人吗!咳……” 庄清研被这声尖叫惊住,旋即就见张心艾跌跌撞撞从三楼下来,浑身上下多处红肿起疹,还不住剧烈咳嗽,时不时像患上哮喘般捂住咽喉,重重喘息。楼下阿其听到她的尖叫奔上楼,“心艾姐,你这怎么了!” 张心艾不住喘息,软软地倚在楼梯上,极度痛苦地模样。 阿其吓得立刻拨了个电话出去,“陆哥,你快回来……不好了!” 陆澹白在十分钟后飞快到家。 此时阿其已经将张心艾扶到了客厅沙发上,陆澹白快步过来问:“怎么回事?” 张心艾喘著气虚弱地说不出话,只向楼上房间的方向指了指,一旁阿其愤恼道:“不知道是谁在心艾姐房间放了一屋子的花!” 站在楼梯上的庄清研霎时变了脸,门口保姆急急忙忙解释道:“是庄小姐让我放的。” 第55节 陆澹白扭头撇了庄清研一眼,似乎是责备,“心艾对花粉严重过敏!” 庄清研怔了,道:“可是在花园里她明明……明明很喜欢花的呀。” 靠在沙发上的张心艾艰难地出声,“我什么时候喜欢花了……我从来不敢碰花的。” 她说到这拽著陆澹白的衣袖又开始大口喘粗气,嘴唇发白,陆澹白再不多说,直接将她扶起来道:“阿其,愣著干嘛,还不送医院!” 车子载著张心艾远远去了,庄清研呆呆站在庭院里,忘不了车子离开的最后一幕。 速度渐快的车厢里,陆澹白低头看看心艾,一脸凝重,而歪靠在他身上的张心艾,在车上众人无法瞧见的角度,将目光投向庭院里的庄清研。 那一刻,不知是不是庄清研的错觉,痛苦喘息的张心艾看著自己,忽然,弯唇露出一抹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回各位妹纸的话: 1,明日预告:无意之间,张心艾大意露马脚。晴天霹雳,庄清研终晓ag乃枕边人。 2,上卷大概还有三四万字完结,妹子们甭急,我知道你们想看下卷,其实我也迫不及待想写下卷。但容我把上卷情节讲完,很多内容伏笔啥的还得好好交代,不然下卷不够顺畅不够爽不够虐男主! 3,鉴于我后天有事要出门,今晚回疯狂码字,明天双更(把后天的一起更了。)大家就坐等小肥章吧。祝大家看文快乐! 第35章 chapter35 玫瑰 庄清研很沮丧。 她不知道张心艾对自己存了什么心思, 但陆澹白似是真误会她了, 离去前瞪她一眼的责备, 她憋屈不已。 一个人在房间呆呆坐到下午两点,直到一个电话打过来,才将她惊醒。 “庄清研!比赛都要开始了你人呢!难得我带著队伍冲进了国内大学生篮球赛十强, 今天在d大打比赛争全国五强,你一早说好来看比赛做啦啦队给我加油的!可你现在在哪呢!” 这霹里啪啦的声音自然是沉蔚的。 别看这两人是一家出来的姐弟, 爱好却截然不同, 庄清研安静文雅酷爱书画, 沉蔚却对体育运动格外狂热,他是大学里的篮球队骨干,今年的全国大学生篮球赛角逐开始,他带著队伍南征北战,这一战来到了d大。前两天他兴致勃勃跟庄清研打电话,让她来看他比赛, 庄清研答应了。现在时间快到了, 庄清研因为陆宅的事还没出发。 电话里的霹里啪啦还在继续, “喂喂, 庄清研你不来我生气了啊,你重色轻兄也不能这样啊!” “又乱讲!你是我弟好不好!”庄清研截住他的话, “好啦,我马上到。” 收住沮丧的心情,庄清研换了身衣服,出门。 ※ d大是国内一流学府, 校内莘莘学子来往穿梭,而位于学校一侧的体育场内人声鼎沸,呼喊不绝。 篮球场上的沉蔚英姿飒爽,奔跑、带球、投篮,每个姿势都矫健流畅,台下不时有女生尖叫,人群中的庄清研听著耳边呼喊,不禁也为他高兴。忽然便想起年幼时候,两人坐在一起写作业,她说未来的梦想是想继承父亲的事业,做个国画家,而沉蔚则想杀入nba,做nba里的王者…… 想著想著,她不由跟著台下喝彩声笑了起来,看向赛场上热血奔跑得分率最高的大男孩,用力鼓掌。 比赛在傍晚结束,沉蔚带的队伍果不其然赢了d大,杀入五强后里便离全国冠军更近了,看著赛场上挥舞著手跟队友们击掌大笑的沉蔚,庄清研跟著台下观众一起站起身喝彩。 赛场上沉蔚突然转过身来看了观众席一眼,然后面带微笑朝著观众席走去,一霎间观众席上的女生们集体尖叫起来,兴奋期待著这个球场上耀眼的明日之星,甚至有女生大著胆子将手里的花跟水送了过去。 沉蔚都没接,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倾过身搂住了最旁边的庄清研。 全场尖叫声中,沉蔚的队友们围过来说:“你小子可以呀,什么时候勾搭上了颜值这么高的妹子!” 沉蔚仗著个子高,拿手拍拍庄清研的头,“什么呀,这是我妹!” 庄清研拿胳膊肘顶他,好气又好笑地解释:“我是他姐!” 队友们一个个开玩笑惊呼,“哇,沉老大这就是你那个超高颜值的姐姐?你还真没吹啊!她有没有男朋友,没有的话,肥水别流外人田啊……” 沉蔚:“死开!” ※ 按照安排,晚饭是d大做东,让两支队伍打完友谊赛后一起吃个晚饭的。 沉蔚没有参加,让队友们嘻嘻哈哈去了,他自己则跟庄清研去了其他地方。 姐弟两在学校外的小吃街吃的重庆小火锅,庄清研点的,因为沉蔚很喜欢吃川菜。 两人一面吃一面碰杯,“小蔚,祝你早日称霸全国!” 沉蔚大言不惭,“等我有朝一日进了nba,你就不用开什么破公司了,我养你!” 庄清研心下一暖。如果说这世上还有真心待她的亲人,估计只有小蔚跟姑妈了。她笑著问:“你都大二了怎么还没有女朋友,照理说,球打得这么好,人又帅,应该追你的女孩排成队啊。” 沉蔚答得干脆,“不想恋爱。” “赶紧谈,现在不谈拖到以后你妈就不让……”提起沉碧如,庄清研后面的话没再说完,沉碧如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从前沉蔚学体育她就不答应,娘俩昏天暗地吵了几架,沉蔚还背著她改了志愿才进的体校。照沉碧如的性子,未来的儿媳多半得经过她的挑选。 “不关我老娘的事,是我自己不想谈。”沉蔚摇头叹气,做出忧伤的表情,“唉,也许是从小被你荼毒了,我莫名其妙只对画画的女孩有好感,但每遇到有好感的女生,没几天我又莫名其妙不想一起了……你说怪不怪!后来我想,也许我只是不习惯大学生活吧,之前初中高中天天跟你一起,现在分开了,不习惯了,就想找个亲切的人替代下你陪伴我……” “噗。”庄清研噗嗤一笑,拿手推沉蔚,“少煽情!以前在家跟我抬杠少了,气我的事少了?” 喝了酒的沉蔚眼睛异常明亮,褪去往常嘻嘻哈哈的笑,他说:“真的,从前我不说,但是在我心里,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你跟我妈更重要。” 谈到这,他换了个话题,“对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啊,先前我看你离家,以为你就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才搬出去,现在怎么出去小半年了还不回?你老这么在外面,我跟妈都担心呢。” 庄清研终于在沉碧如的问题上装不下去了,她抬头缓缓道:“小蔚,如果有一天,我跟你妈成了仇人……” 沉蔚一拍她的头,打断,“瞎说什么呢,怎么可能!” “你听我说完,我只是打个假设,如果有一天,我们反目成仇,刀锋相见,你会怎么办?” 第56节 沉蔚像听到一个笑话,哈哈笑了几声后说:“那我就挡在你们之间,你们的刀子都冲我来。” 庄清研默默咽下去喉里的菜,没再说话,而那边沉蔚继续惬意地喝著啤酒。这热气腾腾的火锅店,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傍晚,平常到谁也不会想到,今日的话,他日会不会一语成谶。 …… 夜里七点半,两人吃完了饭。 沉蔚必须归队了,明早还要集训,过几天还有其他比赛要打。 临别沉蔚又熊抱了一下庄清研,说:“你快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嗯。”庄清研挥挥手,看著沉蔚上了车。 大巴带著沉蔚的球队离开,庄清研慢慢又回了学校。 她暂时还不想陆宅,虽然担心张心艾的过敏情况在医院是否得到有效救治,但即便治好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两人,她现在能确定,张心艾是真不喜欢她,做戏也要挑拨她与陆澹白的关系。 她有些烦恼,一个人围著d大校园漫无目的的闲逛。 夜里的学校仍然热闹,络绎不绝都是人,有好好学生抱著书去图书馆,有人在操上慢跑,有小情侣手牵手在林荫道下呢喃……这人世百态让庄清研恍惚起来,曾几何时,她也是学校里一名普通的学生,如果家门没有遭到巨变,她会跟这些人一样,沿著人生最正常的轨迹,读书、恋爱……然后做个画家,找个喜欢的人,自由自在去世界各地采风写生,过上她认为的,最幸福的生活。 然而世事就是这么无常,为了父母与家族,她暂停学业,搁浅了画家的梦,她穿上通勤装,投入商海,摸爬滚打在金钱与世故中,朝著另一个从未想过的自己慢慢蜕变。 然后,还遇到一个从未想过的陆澹白,谈了一场与她想象中完全不符的恋爱。从此人生的列车,便轰隆隆进入另一条始料未及的道路,朝著不可预知的方向,再不能停。 收回思绪,庄清研轻叹一口气,为这无法回头的命运,也为那破碎的梦想,总之今晚的她,在张心艾一事的影响下,感叹颇多。 “嗡”一声兜里一震,庄清研低头看看手机,三个大字跳跃在发光的屏幕上。 “陆澹白”。 庄清研默了会,她忘不了今天他瞪她的那一眼,当时的委屈与难过,持续到如今。 她按下了挂机键,将电话塞到兜里,进入学校露天操场,坐在看台上。 大概是因为相貌出众,即便坐在黑暗中的操场,仍有男生过来跟她搭讪,想跟她要个微信□□什么的,都被她拒绝了。 最后她烦了这些连绵不绝的人,起身换了个地,去了操场一侧的锻炼角。那地方阴暗,零散地放著些体育锻炼器具,没什么人来。 庄清研伸手够了够,爬到了一个矮双杠上,身体素质不好的她,爬个双杠都手脚并用的费劲。 好歹爬了上去,她坐在上面看月亮。月光很好,清辉如纱遍洒人间,庄清研仰头看著,莫名又想起了陆澹白,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在医院陪张心艾,还是回了陆宅?刚才打她电话又是做什么?要她回去跟张心艾道歉? 她才不会,她从小被严厉的父母□□得性格温和,秉承著文人的君子淑女之风,行为处事亦是以谦和为主,但这不代表她没有底线。 乱七八糟地想著,夜色渐渐深了,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头顶上一轮孤零零的月,与地上斜长的影子陪著她。 身后忽然传来一串脚步声,略微沉稳的步伐,听出来是男生的。 又是来搭讪的人吗?庄清研有些无奈,就不能让人好好安静下吗? 正要跳下双杠换个地方,却听耳后一声轻笑,“果然躲在这。” 这声音低沉又含著丝磁性,熟悉得她听过了千百遍,她扭头一看,果然是陆澹白。 她扭过头去当做没看到,不料身子没坐稳,噗通一声摔下了双杠,脚踝剧烈地疼痛告诉她——崴脚了。 她尴尬地站在那,疼,可是她又倔,不想当著陆澹白的面喊疼,便忍著痛,一瘸一拐向前走。 一道人影闪过,也不见陆澹白是怎么动手的,庄清研就觉得自己身子一转,竟趴到了陆澹白背上。庄清研扭了几下,不愿在他背上呆。陆澹白往操场那侧一瞅,那边有个人工水潭,大概是为了观景用,水潭内种了些漂亮的浮萍,水波荡漾,翠绿的叶偏在月光下幽静如碧玉。 景致很好,陆澹白的声音却有点冷,“再动我就把你丢到水里去。” 庄清研不动了,倒不是害怕被丢进水里,她知道陆澹白不会这么做,她只是觉得陆澹白声音很冷,她不喜欢他用这么冰冷的腔调跟她说话。 不过她很快发现,他的声音冷归冷,胳膊上的劲却是加大了一些,反扭著紧托住了她的腿跟腰,仿佛怕她掉下去。 只这一个小动作,她的不快瞬时散了大半,或许这世上大多女人皆是如此,失落时胡思乱想,一点点小事便是天崩地裂,可只要男人一个宽慰表情、或者一个贴心动作,方才一切便烟消云散。 心情好转的庄清研将脸靠在陆澹白肩上,他的步伐很稳,每一步迈出去都犹如磐石落地,铿锵坚定。庄清研靠在他背上,看著地上两人的影子,想著这是他第一次背她,心里冒起小小的欢喜,那感觉,像在尘埃里瞥见一朵娇嫩的花。 她将脸又凑到了他耳边,都囔著将憋了一晚上的话说了出来,“心艾还好吧。” “嗯。” “今天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想让心艾高兴才买的花。” “嗯。” “我真的看到她在花园里闻花了,才以为她喜欢的。” “嗯。”陆澹白仍是这一个字眼。 庄清研急了,挣扎著要跳下来,“你老一个嗯字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还在误会我啊。” 陆澹白顿住脚,单手反过去扶稳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松开敲了敲她脑壳,“误会你我还出来找你?知道我找了你几个小时吗?小东西!” 只这一句话,庄清研方才吊著的心瞬时落了地,他相信她。而他后一句话落,她便心虚起来,讪讪问:“几个小时啊?” “三个小时。” 庄清研没有接话,搂著陆澹白的脖子,脑补著他为自己大街小巷心急火燎的模样,心里美的冒泡。但过了一会,她又美不出来了,一想起张心艾还在家,她就不知该如何,期期艾艾半天后说:“我不想回家。” 陆澹白看穿她的心思,道:“心艾从医院回来后就睡了,你碰不到她的。” “那明天呢,后天呢……如果她不喜欢我,再见面会不会很尴尬?” “你不管她。” 第57节 这话这个痛快,连庄清研都呆了,敢情陆澹白是让她把张心艾当空气? ※ 不管陆澹白这话什么意思,反正他既然都不强求,庄清研也乐得清闲。 夜里回到陆宅,她便洗了就睡,陆澹白也没说什么,抱著她一起睡了。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人提起张心艾三个字。 庄清研不知道的是,陆澹白在她入睡不久后起了身,他动作轻巧,她没有听见,依旧睡得深沉。 颀长的身影开门,然后,上了三楼。 三楼露台上,张心艾迎著月光站在冷风里,听到脚步声后淡淡一笑,“你来干嘛呀表哥?” 陆澹白开门见山,“收起你那些把戏吧,心艾。” “哦?” “我不明白你这些把戏的意义,但这跟你的作风完全不符。如果是试探她,大可不必。” 张心艾毫不否认,反而坦率的笑,甩甩自己的短头发说:“我偏要这样,你预备拿我怎样?” 陆澹白不为所动,扭头往外走,临出房间时撂下一句话:“别再这样了,没有意义。” …… 翌日是周一,庄清研按照往常作息,吃完早饭便由陆澹白送她去上班。离开时三楼静悄悄的,张心艾还没起来。 每周一总是格外忙碌,夜里又加班到十点多。加班虽累,但晚点回去就不用跟张心艾碰面了,这般想著,庄清研立时神清气爽。 回到陆宅后果然没见到张心艾,庄清研像平日一样,先在客厅吃了点宵夜,然后上去泡了个泡泡浴,洗得干干净净上了床。陆澹白还在隔壁书房,似乎是在办公,她也没扰他,躺在床上先行睡去。 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似乎是陆澹白进来了,他在床边站了许久,颀长的身影被灯光照耀,拖在地上斜长的一片阴影。 感受到他的目光,庄清研微睁开眼,瞅瞅自已身上的衣服,脸红红颇不好意思地说:“我……我不是故意穿你衣服的,我的睡衣不小心掉到浴室地上打湿了,没别的睡衣,看到你的睡袍挂那,我就凑合穿了。” 男士的睡衣裹在她身上格外大,胸前敞了一大片,月光从窗台落进来,映出她精致的下颚与脖颈,她原本就生的白,深色男士睡衣更是衬得她肌肤如雪如玉,男人的目光顺著精致的脸庞往下看,纤长的脖颈,然后滑向丰盈的胸,宽大的男士睡袍裹不住那胸前丘壑,跌宕起伏呼之欲出。 陆澹白的眼神在黑暗中热起来,在庄清研还没反应过来的刹那,男人已扯开她的睡袍,高大的身形覆到她身上。 庄清研困得很,不情愿地推他:“不嘛……我好困……” 男人抓住她乱动的手,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边,满含男性刚阳的□□。她想转过身去,他霸道地箍住她不让她乱动,而他温热的掌心拂过她的肌肤,唤醒她濒临沉睡的困意。 这样火热的攻势下,庄清研哪还招架得住,毕竟是盛龄的女人,面对的又是自己喜爱的男人,她也渐渐来了感觉,抱著陆澹白的腰,任由他在她身上采撷。 夜色静谧,人最原始的欲望在黑暗中展露无遗,除了肢体的交缠,只有男人沉重的呼吸与女人急促的娇喘。衣衫一件件落下,陆澹白即将最深入的占有她时,庄清研的动作骤然一僵,似听到什么声音。 陆澹白察觉出她的异常,正欲发问,就见床上的庄清研飞快套好衣袍,猛地冲到房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昏暗的走廊灯下,一个人堪堪站在房门口,大概是没料到庄清研这般飞速开门,门外的人还保持著侧耳倾听窥房的姿势。 张心艾。 庄清研没说话,只是冷冷瞧著张心艾。 而床上陆澹白也已套上了衣服,可房门外的张心艾却施施然一笑,转身上了楼去,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二楼恢复到平静,不,比之前更安静,死一般的缄默。 庄清研定定站在房门口,方才的惊怒褪去,面上只剩死一样的灰白。 就在刚才,张心艾转身踏上楼梯的一瞬,幽幽灯光下,庄清研看清她的脚踝! 雪白脚踝上,一朵血红玫瑰赫然纹在上面! 玫瑰!玫瑰! 庄清研如被雷劈。夜色如浓墨笼罩著房间,她慢慢转过身去,一步步走回到床边,短短几步路,她却走了几分钟都没走到,浑噩的脑海,只有一句话来回炸响。 张心艾是玫瑰!那么那个代号为暗夜的,多半就是陆澹白!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今天双更,明天就不更了哈,后天大家来。 第36章 chapter36 周旋 庄清研如被雷劈。夜色如浓墨笼罩著房间, 她慢慢转过了身去, 一步步走回到床边, 短短几步路,她却走了几分钟都没走到,浑噩的脑海, 一句话来回炸响。 张心艾是玫瑰!那么,那个代号为暗夜的, 多半就是陆澹白! 一瞬间悲愤席卷心房, 她用力掐著自己的手心, 拼命克制自己的簌簌发抖。 床那边,陆澹白并没有意识到庄清研的情绪,他将手探了过来,似想将庄清研拉到床上。 庄清研抑制著自己的异常,躲开了他。 陆澹白察觉出她的不对,抚抚她的发说:“我知道你生心艾的气, 明天我会跟她说。” 庄清研没有说话, 慢慢躺到了床沿, 望著天花板说:“晚了, 睡吧。” ※ 翌日早,陆澹白在微凉的晨风中醒来, 习惯性扭头看,就见庄清研贴在床沿,离他远远地,睁著眼看著天花板。 他有些意外, “小东西,这么早就醒了?” 庄清研没说话,其实她看著天花板,一宿没睡。 第58节 见她不答话,陆澹白道:“还生气呢。” 庄清研默了默,道:“我有点不舒服,今天就不去公司了,你去上班吧,我在家休息会。” …… 八点以后,陆澹白出了门。 他一走,庄清研立马起身,关紧了房门,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小宋,马上帮我查光远与杨氏过去有没有经济纠纷,或者其他的矛盾。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查到。” 事已至此,她却仍不愿相信枕边人就是a.g,她在做垂死挣扎,企图找出一点证据,证明他不是,或者证明他就是。 她记得她曾问过陆澹白,跟沉碧如杨立有什么才跟自己结盟,陆澹白答,有些经济纠纷。彼时她没有多想,毕竟公司之间有纠纷很正常。 但如今,她开始怀疑当初陆澹白的话,她尝试以这个做突破口。 挂了电话,庄清研开始在房内查找。 她开了陆澹白的笔记本电脑,毫无疑问地,电脑设有密码,她尝试了几次,都进不去。 她又去了书房,轻手轻脚翻陆澹白的资料与文件,但所有文件都干干净净,仿佛是刻意处理过的。 他越这样隐秘,越有问题。 她越查越心惊,这时小宋的电话回来了。 “庄总,我找了几个可靠的人打听,光远那边的确跟杨氏有些纠葛,但金额数据不大,只有几百万。” 庄清研挂了电话,浑身的力气似都被抽干。 几百万对坐拥数亿的光远来说算什么,陆澹白怎么可能把这几百万的小钱放在眼里,这只是他的一个借口罢了,他只是借这个说辞接近自己而已! “呵……”庄清研踉踉跄跄起身,终是无法再骗自己。 她进了卧室内的卫生间,将门关得死死的,确保任何声音都穿不出去,还在卫生间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摄像头监控器录音笔,这才颤抖著手拨去了电话。 “喂,姑妈。” 那边庄宁的声音传来,听到她的话有些发抖,不由微惊,“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庄清研捂住唇,因为控制不住情绪,嗓音断断续续,“姑妈……他,陆澹白……他就是a.g……” 庄宁那边静了三秒,似乎是震惊,然后问:“你现在行动自由吗,马上搭飞机到我这来。” “我去不了的,我既然在他的房子里,周围就都是他的人,出了个房间,我去哪,做了什么他们都会报告给陆澹白。再说逃也不是办法,公司在这,庄家在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不可能躲上一辈子,迟早要面对。” “不过姑妈放心,我不会坐以待毙,我打电话给您,是想问问您在国内有没有可靠的人,我记得您跟姑父以前有不少人脉,我想要找到身手特别好的那种。如果有,给我借用下,我这边先稳著陆澹白,不打草惊蛇,趁他松懈时,我给他来个措手不及。” “你想突袭?” “是,不然我根本没胜算。我先控制住他,后面的事,控制了再说。” “好,你先稳住,我去找你姑父商量。” “那我等姑妈的消息。” ※ 墙上时钟滴滴答答,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夜幕渐渐降临。傍晚六点半,陆澹白回家了。 见庄清研坐在房里,没去客厅吃饭,陆澹白微怔,“怎么了,不想吃饭?” 庄清研将自己关在房里想了一下午,眼见陆澹白来,她强压住心头复杂的情绪,挤出一抹笑,“不想吃。” 陆澹白坐到床边看她,“哪不舒服?饭都不想吃?” 庄清研实在没有理由,心急便一指自己的后脑,“还不是之前那个旧伤口,估计还没完全痊愈。” “那明天去医院复查一下?” 复查这两字让庄清研眼睛一亮。对,以复查为借口,让陆澹白独自陪自己去医院,然后突袭,把他控制起来。 于是她仰起脸对他说:“好,那明早你陪我去,我不喜欢一个人上医院。” “嗯。”陆澹白压了压下巴。 见他应允,庄清研又指指楼下,“你还没吃饭吧,快下去吃,不然冷了凉胃。” 陆澹白似乎也没多疑,转身就下去了。 他走以后,庄清研飞快进了室内卫生间,她将门再次关得牢牢地,确保没人能听到里面的动静,然后掏出手机。 不敢拨打电话惊动陆澹白,她用的是短信。 指尖飞快在屏幕上触动,打出清晰的字眼。 “姑妈,我现在不方便电话,跟你短信。我有个计划,明天上午我会要陆澹白独自陪我去市三医院复查,您能不能找几个可靠的人,在银盛路巷子里埋伏?那边是个插向医院的小路,人少,旁边又是拆迁区,废旧的房子也利于我们的人埋伏,好下手。” 那边似思考了片刻,回:“你确定用这个计划。” “我没有选择了,再不动手,我怕没有机会。” “好。” 随后的时间,姑侄两就各项细节商量了片刻,计划逐渐完善。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似是陆澹白回来了,怕引起怀疑,庄清研迅速删了手机上所有短信,推门出了洗手间。 第59节 回到了卧室,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对陆澹白一笑,“吃完了?”然后躺回床上,说:“那我休息了,你加班忙吧,不用管我。” 陆澹白点头,帮她把卧室的灯关了,走了出去。 关了灯的房间,屋里一片阴暗。 庄清研哪睡得著,她用被子蒙住自己,继续用手机短信跟姑妈安排明天的事宜。为防止起疑,手机都被打成了静音。 一墙之隔的书房,陆澹白开启了电脑,准备办公。 接通电源的一霎,他眉头微蹙,似发现了什么。 桌上的银白色笔记本电脑,虽然还在原地放著,但有些不对劲。应该是有人动过,怕被人发现,挪回了原地,却在笔记本贴膜上留下了一个指纹。 很浅,不仔细观察,根本不会发现。 可他是谁,常年的组织生涯让他凡事都保持高度戒备,他的东西都习惯放在固定位置,但凡有蛛丝马迹,哪怕是细微的变更,都难逃他的眼睛。 这么小巧的指纹,只能是女性。 他目光从笔记本上收回,慢慢移向了房内其他摆设。 台灯、抽屉、资料、文件、书籍…… 扫视了一圈后,他不动声色上了楼。 ※ 三楼,张心艾也还没睡。 这回她没在客房里玩飞镖,竟安静地坐在房里看电影。可走进一看,也不是什么正常电影,屏幕里猩红一片的血杀场景,是部暴力片。 见陆澹白走过来,张心艾头也不回地道:“呀,表哥怎么来了,不陪你的美娇娘了?”顿了顿又嗤笑,“呵,嘴里说的好,眼下还不是被色所迷?” 陆澹白对她的置气不以为杵,道:“明天你还是先离开这。” 张心艾猛地回头,似不敢相信,“靠,你为了她赶我走?” 陆澹白随之而来的话让她怒意一敛。 陆澹白说:“如果我没猜错,庄清研已经猜出了我们的身份。” 张心艾表情僵住。 第37章 chapter37 伏击 一夜过去, 翌日清晨, 还不到七点钟庄清研便起来了。 陆澹白看著衣柜旁换衣服的她, 说:“今天反常啊,往日需要睡到闹钟才响的人,今天竟然醒这么早。” 他言语平静, 仍是往日风轻云淡的模样。庄清研心里却暗潮汹涌,她哪里是醒得早, 她是压根没睡著。 昨晚她与姑妈安排好了一切, 就等著今天出门伏击了。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又是紧张又是忐忑,哪还睡得著,万一睡后不小心说梦话泄露了呢?陆澹白可就在她的身边! 敛了敛神,她故作平静地回头说:“每天医院那么多人,不早点去,挂不上号怎么办?” 陆澹白道:“有我在, 你还担心挂号问题?” 庄清研嗔他一眼:“是啊, 万能的陆董去哪需要挂号啊!到处你都能找到关系!” 陆澹白也笑了, 下床走了过来, 两手搭在她的双肩上,肌肤触碰的一瞬, 庄清研心里没由来一紧。 好在他只是搭著,并没有下一步举动。她暗松了一口气,说起另一件要事:“今儿就只是复检而已,你就别带保镖了, 那可是市人民医院,你每次那么大一排黑衣保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黑社会呢,小老百姓的谁还敢安心看病啊!” 陆澹白颔首,“好,都依你。” 庄清研微怔,没想到这般轻而易举地就说服了他不带保镖。缓了缓,她又说:“叫心艾一起去吧,上次她说三楼房间潮,让她风湿犯了,夜里总腿疼。我帮她预约了个老专家,治风湿很有些口碑,让她一起去医院看看吧。” 既然要伏击,那么当然是两个a.g一起控制。 怕陆澹白起疑心,她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我不太喜欢心艾,但是她总归是你妹妹,能关心就关心一下吧。” 陆澹白沉默片刻,庄清研留意著他的表情,试著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很快她失算了,陆澹白说:“好啊,我让保姆上去请她下来。” ※ 早上八点,一行人出发了。 没有带保镖,车上就四个人,除了庄清研外,就陆澹白、张心艾与司机。司机与陆澹白坐前面,两个女人坐后面。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通往医院的道路上,车上没人说话,司机专注地看著路况,陆澹白一如往常靠在车座上眯眼小憩,而张心艾塞著耳机听歌,大概是海歌,不住摇头晃脑,唱到激情处还发出跑调的声。 这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清晨,看不出半点异常。 除了庄清研心里的翻江倒海。 车子渐渐接近医院,在离医院还有一条街的时候,安静的车厢内终于有人出了声。 是庄清研:“司机,在这停吧。” 副驾驶的陆澹白微怔,“在这停干嘛。” “对啊。”张心艾接著道:“医院在那边!还有一条街呢!” 庄清研说:“这一块最近又是挖地铁又是做新楼盘的,可堵了,不到一站路却要堵二三十分钟,还不如下来走。”说著又往不远处巷子的方向一指,“前方有个小路,我们从那插过去三四分钟就到医院了,很快。” 车上那三人静了静,张心艾看了陆澹白一眼,两人眼神短短交汇而过,随即陆澹白道:“行,那就步行过去吧。” 第60节 …… 一行人下了车,陆澹白让司机就在这找车位停下来等,自己则陪著两个女士上医院。 庄清研心里暗想,没了司机,那么这三个人的战斗力又削减了一个,自己埋伏的十来个好手都带了家伙,制服这两人应该不成问题。 她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下,目视前方,朝著巷子走去。 只要进了巷子就好办了,自己的人就埋伏在巷子中间,目测还有三百米左右。 三百米,二百五十米,两百米,随著距离埋伏点越来越近,想著即将到来的伏击,庄清研的心开始加速,而她袖子底下的手,攥出了潮汗来处。 终于走到了小巷子,几人转身进入,她的紧张也崩到了极限,再有一百米,她的人就该跳出来了。 她的心跳终于跳到了巅峰,噗通噗通,几乎跳出胸膛,她强压著情绪,绷紧全身神经,做好下一秒大爆发。 然而爆发还没来到,却听张心艾猛地一声惊呼,急促的刹车声中,一辆失控的轿车正从马路上冲过来! 却是笔直地对准了巷子口的一行人。 马路行人发生尖叫:“快躲开!” 张心艾当先发现,极速逃窜,而庄清研一路都在想著自己的伏击,反应最慢。 待反应过来时,一切已来不及了,她扭头看清的那刹,小轿车已撞开马路围栏,如猛兽般发狂地朝她冲来。 她瞪大眼,世间万物倒映在她惊恐的眼眸。 生死一线间,猛地眼前人影一晃,有人闪电般向她扑了过来,将她往旁边重重一推。 “哐当”一声巨大声响后,汽车重重撞向了墙面,于此同时撞出去的,还有一道人影。 而那个人此时一动不动,趴在了地上,殷红的血,顺著他的衣衫往外渗。 路上行人发出尖叫,庄清研亦是惊在那,直到张心艾狂奔过去,她才回过神,跌跌撞撞大喊出声。 “陆澹白!!!”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文,今天写的有些少,明日上肥章弥补大家。 第38章 chapter38 恩爱 陆澹白被推进手术室的刹那, 庄清研腿都是软的。 他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方才等救护车时她蹲在地上扶著他, 鲜血将她衣襟全部染红。 她与张心艾并坐在手术室的长椅外,因为恐惧,从前对张心艾的芥蒂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像是寻找一丝心理安慰般问张心艾,“他不会有事的, 对不对?” “谁知道!”张心艾丢去一个白眼, 又是不甘又是恼恨, “你厉害啊庄清研,陆澹白都能为了你不要命!” 庄清研没说话,低头紧握著手心,攥得紧紧地,仿佛这样才能抑制住自己的不安。 “伤那么重,流血量都够休克的了, 怎么可能没事!”另一侧阿其跟著冷哼, “呵, 庄小姐应该高兴啊, 陆哥要是死了,他的一切就是你的了。” “你说什么?”庄清研一怔。 阿其轻哼, 将一踏文件丢在庄清研面前,“看好,这是陆哥曾经立下的遗嘱,他帮你对付杨立张建名, 还有你说的那什么ag,这么多敌人,万一哪天这些人迁怒他,合伙把他做了,他不怕死,却怕你无依无靠,要将公司、钱、房子、车、股票全给你……还让我们继续跟著你,保护你的安全……” 说到这阿其不住希嘘,“啧啧,想不到陆哥这人平时古怪,原来竟是个情种,为女人送了命还要操心!” 庄清研早已讲不出话来,只将陆澹白那件血衣抱在怀里,紧紧地不撒手。 ……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墙上的时钟从上午渐渐转到下午。 下午三点,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长廊上的人全部冲了过去。 庄清研抢在第一个,她几乎是拽著医生问:“怎么样!救过来了吧!” 医生擦了擦额上的汗,露出疲惫的笑,“伤情险得很,我们差点以为没救了,但这小子命硬,硬是拉回来了。” 这一句话落,庄清研眼圈猛地一红。 …… 凌晨的夜,重症监护病房的灯幽幽亮著。 陆澹白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到这已经十个多小时,还在昏迷。 庄清研坐在床边缄默地守著。见陆澹白迟迟不醒,她问医生,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摇头说:“不好说,虽然救回来了,但毕竟是重伤,估计还要再等等才能醒。” 这时有护士进来,用盆子端著一堆大小瓶的药物过来,说是给陆澹白换药。 庄清研就见三四个医护人员围过来,将尚在昏迷中的陆澹白小心翼翼翻了过去,揭开他身上的衣物,血淋漓的伤口便露了出来,绕是几人动作小心,可伤口一触碰到棉签,血仍是流个不停。 护士一边上药一边于心不忍地说:“这伤也太重了,面积大的……” 陆澹白保护庄清研时,是被车撞得是背部,眼下几乎整个肩背血肉模糊,血是沿著药棉流到了床单上,雪白的床单沾上血,滴滴刺眼。而昏迷中的陆澹白似也是感受到了疼痛,紧拧著眉,似是痛苦难耐。 庄清研就在一旁,看著那些狰狞的伤口与殷红的血,嘴唇不住颤抖。 就在这时,兜里电话一响,是她姑妈的。 她出了病房,姑妈在电话里问:“怎么回事,我们的人在那埋伏了十几个小时,你这怎么没动静?” 庄清研捂住唇,低低呜咽出来,“陆澹白……他为了我,被车撞了……” 第61节 那边一惊,“什么?” “是我误会了,他不是a.g……他为了救我,命都不要了……” …… 陆澹白是在昏迷第三天醒来的。 彼时护士正进来给他打针,抬他手臂的刹那,不小心碰到了他肩上的伤口,尚未结痂的伤口被外力触碰,血再次顺著伤口往外渗。 大概是昏睡中的陆澹白感受到了痛楚,他慢慢地睁开眼,发出一声低哼。 日夜守在床边庄清研扑了过去,抓住他的手喜极而泣,“澹白……你可醒了……” 陆澹白缓缓转动眼珠,平日那么健硕的人,如今重伤初醒,面色苍白虚弱至极。 庄清研趴在床上,几乎快哭出来,“是我不好……那天不去医院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你现在是不是很痛?伤这么重,又出了这么多血……” 她伏在床头,在这守候了整整三天后,终于自责地硬咽出声。 他昏迷了三天,她便怪了自己三天,怪自己不该没有实证便去怀疑他算计他,怪自己杯弓蛇影臆想张心艾的玫瑰刺青,其实这世上喜欢纹花朵的女人多了去,是她自己太多心,才酿就了这一场差点阴阳相隔的惨剧。 她抓著他的衣袖硬咽愈发厉害,“对不起……” “没事……”床上陆澹白缓缓伸手,拍著她的背脊,声音因为疼痛断断续续,“别哭了。” 春末的阳光照进病房,映出庄清研哭泣自责的脸,也映出病房外的另几人。 张心艾就在病房外,正透过玻璃窗往里看,阿其在一旁道:“心艾姐,你想进去就去啊。” 张心艾瘪嘴冷哼,脚步却没动,“算了,为了计划,就让这蠢女人在里面吧。上头已经开始催了,早点解决这事,早点完成任务。” 又道:“这次的事让兄弟们嘴都紧点,别让这蠢女人知道。” “我懂。”阿其跟著看向里面的陆澹白,跟著一笑,颇有些得意,“瞧这眼前这一幕,真是□□无缝啊。” …… 庄清研整整在医院照顾了陆澹白二十来天,等到伤情彻底稳定下来,医生说可以转回家疗养了,这才将陆澹白转回了陆宅。 回到了久违的陆宅,庄清研还一愣,发现家里静悄悄的,而且一楼备给张心艾的拖鞋,还有她随手放的一些物什,一并消失不见。 张心艾搬出了陆宅吗? 想想陆澹白进了医院后,几乎都是自己陪的,张心艾先前还来了几次,后来也不知是不是顾忌她,就没再来过。 身侧被人护士扶进来的陆澹白似看穿她的心思,道:“以后你可以安心入睡了。” 在庄清研的悉心照顾下,陆澹白伤势渐好,已不要人搀扶,就能自行走动。 庄清研很是欣慰,只是偶尔换药时,著陆澹白身上伤口留下的疤痕,仍会心疼。 这一日,看著在庭院中晒太阳疗养的陆澹白,她走了过去,问:“伤快好了,咱在家闷了好多天了,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陆澹白半躺在靠椅上,摇头。 庄清研心有不甘,“你仔细想想,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再或以前有什么遗憾没完成,咱都可以趁现在养病,多的是时间去完成……” 大抵是受不了她水濛濛的眼睛巴巴看著自己,陆澹白默了会,说:“真要说就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小时候爸妈工作很忙,有时连我的生日都会忘记,有一次我耐不住闹起来,吵著要过生日吃蛋糕还要像同学们那样弄个热闹的派对,我爸妈答应了,说这次出差回来就给我过,我就兴致勃勃的等,每天都翻日历……” 庄清研没想到请冷的陆澹白小时竟也会像普通孩子一样撒娇吵闹,心中顿觉有些可爱,问:“那等到了吗?” 陆澹白面上有微微的恍惚,似陷入久远的回忆,竟透出几分哀伤。须臾他摇头说:“没有,不仅没等到生日,连我爸妈都没等到。” 庄清研一怔,陆澹白没有等到,那他的父母,是在那次远行中去世了吗?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慢慢拉住他的手说:“对不起啊,不该提你的伤心事。” 陆澹白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没关系,这事早过了。” …… 陆澹白以为这事就此过去了,没想到,几天后某个小憩醒来,却看到了不一样的场面。 他在卧室床上,却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那是来自楼下的各种声响,乒乒乓乓霹霹啪啪,一会像是切菜,一会又像是锅铲碰撞的声音,平日里保姆们做饭从不这么大声的。 他推门走了出去。 一楼空荡荡的,两个保姆似乎都不在了,他正要下楼梯,而一个身影正围著围裙,带著糕点师的白色高帽子,向楼梯上走来。 可不是庄清研。 看陆澹白从房里出来,她一改往日大家闺秀的端庄静雅,一路小跑上了屋,小脸跑得红扑扑:“澹白,睡醒了?”又带著难以掩饰的亢奋指指楼下,“你下楼看!看有什么” 陆澹白面上并无波澜,沿著台阶缓缓而下。 一楼大厅映入眼帘之时,他脚步一顿。 天色已暮,屋外朦朦胧胧,如晕开的浅色墨液。大厅没有点灯,照耀硕大空间的,是柔柔的烛光。烛光正中,一个生日蛋糕摆在餐桌上,蛋糕周围,还有菜肴与香槟,伴随著cd机里缓缓流淌的音乐,庄清研戴著庆祝生日的尖角帽,用手打著节拍,微笑唱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一曲毕后,她拉开了一个五色花筒,彩色的丝带从天而下,她灿烂地笑,“澹白!生日快乐!快许愿吹蜡烛!” 陆澹白被这这奇怪的生日派对怔住,今天并不是他的生日。 庄清研看穿他的心,笑道:“我知道你生日不是这一天,但不管是不是,我知道你仍然在期待。其实你想吃蛋糕,想要派对,想要有人陪伴,每一天都可以,只要你愿意,每天我们都可以过生日。” 陆澹白没说话,他目光转向桌上蛋糕与菜肴,烛火还在摇曳,将桌上食物照耀得再清楚不过,他缓缓开口,“这是你做的?” 第62节 庄清研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看著上面裱花差强人意的蛋糕,“其实我想做好点的,但我没有烹饪基础,虽然一步步照著教程来,可还是做成了这样子,没想到平时用笔画那么简单,谁知用奶油画就难了,这花都画歪了。” 她指指桌上菜,讪讪一笑:“我知道你喜欢吃烧排骨,可烧了几次都糊了,这是第三次的产物,勉强糊得没那么厉害。” 因著她伸手一指,那左手食指上的红色口子让他眼神一紧,“你手怎么伤了?” 庄清研将手缩回去,躲著不给陆澹白看,但陆澹白分毫不松,她只得不以为意地说:“怪我笨,不会切菜,切排骨时不小心切了手。”怕他担心,她又摇头道:“没关系的,伤口也不大,而且我涂了碘酒,没什么事的。” 她说著又嘻嘻一笑,忽然转身拿了个礼物盒往他面前一递,“给你的礼物。” 包装精美的盒里,露出一条银灰色的围巾,绒线颜色倒是选得不错,很符陆澹白的气质,只是围巾针脚不匀,一会松一会紧的,一看就知织围脖的人手艺生涩。 庄清研看著围脖上大小不一的针脚,吐吐舌头,“我实在不知道要送什么……虽然现在离冬天还远得很,就算提前送吧,我看以前学校里的女同学都送男朋友围巾,自己织的好像特别有意义……我从没给别人织过围巾,也不知道该怎么织,这几天在网上学的教程,第一次织,歪歪扭扭的你别嫌弃。” 陆澹白没接围巾,只是看著她。 他不说话,庄清研以为他不喜欢,有些沮丧:“是不是织得太差了?那我回去重织……还是我的菜不好?这个一时半会真急不来,但我会用心学,我将你爱吃的菜都记了下来,烧排骨,上海青,肉末茄子,茶树菇鸡汤……” 他仍是不说话,庄清研终于急了,“是不是我自作主张你不高兴啊?对不起啊,这阵子你养伤我很心疼,我想让你开心起来,伤快点好,我不知道你过去经历了什么,但咱俩在一起,我就会全心全意对你好,你没有家人,我会成为你的家人,我想给你很多很多的爱,弥补你缺失的温暖……” 她语气急切,眸里满是诚挚与温暖,再环视这个房间,处处都是她的心意,房间四周她放了多束他喜欢的小雏菊,cd机里放著他喜欢的法国民谣,这一桌子的糕点菜肴,还有这手上围巾…… 下厨、烹饪、针织,她这个被父母从小宝贝著,娇怯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仙女,要有多喜欢他,才将这一生绝多数的第一次人间烟火都给了他。而她的指尖,甚至还为他切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她却一个劲说不疼。 温馨的烛光中她还在说:“澹白,要是这些菜让你没食欲,那我们出去吃吧,你想吃什么?我……” 话未落,人影一晃,她后头的话顿在了咽喉中。 ——陆澹白倾身将她搂进了怀里。 庄清研愣住了,她手上还拿著准备切蛋糕的刀叉,又怕碰到他还未完全好的伤口,所以不敢回搂陆澹白。她对他突然而来的拥抱纳闷又受宠若惊,这样的拥抱,这样紧紧的拥抱,似乎他对她还是第一次。 他抚著她的头发,说:“就这样吧,已经很好了。” …… 十分钟后,两人切了蛋糕,坐在餐桌上一起吃。 吃到一半,庄清研却跑了出去,还不让陆澹白跟。 几分钟后,沉沉窗外忽然传来砰砰砰的声响,就见墨蓝的天空划过几簇光亮,旋即炸开五颜六色的花朵。 烟火。 璀璨的火焰中庄清研站在外面冲陆澹白道:“快许愿澹白!刚才吹蜡烛你没许愿!” 见陆澹白不动,她将他拉了出来,说:“童话里说,天使们都喜欢烟火,点起来。他们就会围过来,我们的心愿他们就听见!” 陆澹白只是看著她,似是觉得她孩子气,没有许愿,而是问:“为了布置今晚的一切,几夜没好好睡觉了吧?” 庄清研嫣然一笑,默认。 “干嘛这么做?” 砰砰砰的烟花炸响中,庄清研提高嗓子答:“因为你是我男票啊,想让你高兴啊,今后都要让你高高兴兴!” “来,咱们留个生日留念!”烟火腾飞中,庄清研回屋拿了块蛋糕,然后往陆澹白脸上涂了块奶油,又往自己身上涂了几处,再伸手拿相机将两人沾著奶油的滑稽模样拍下。 咔擦一响,镜头定格瞬间。 照片背景是五颜六色的烟火,烟花下的两人靠在一起,他下巴上一块白奶油,她两边鬓发上两块,可不像老爷爷与老奶奶!庄清研指著相片笑,往常端庄的模样,此刻满是孩童的淘气,“哈哈,你是白胡子公公,我是白头发奶奶!” 她笑得满足,天上烟火似坠入她瞳仁,熠熠生光,而一旁陆澹白,望向她的眼神,亦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 吃完蛋糕又放了烟火,这一晚热闹终于落幕。 庄清研回房洗了个澡,将一身烟熏火燎味洗去后坐在床边玩平板。手指在触屏上划来划去,似乎在记录什么。 陆澹白过来瞅她一眼,问:“在干嘛,这么晚还不睡?” 庄清研将平板收到身后,她在记日记,记这一天她给陆澹白过生日的感触,不过她不会让陆澹白看到。 将平板放好后,她给自己换药——夜里做饭切了手指,刚洗过澡,她忘了换药。 将外伤药拿出来后,陆澹白道:“我给你涂。” 庄清研不依,陆澹白却已经拿来棉签,往伤口上抹去。 深到几乎见指骨的伤口,拆了绷带后血重新流了出来,一滴滴落在药盘上,艳艳如红梅。陆澹白涂药的手慢了慢,道:“还是去医院吧。” 庄清研瞅瞅窗外墨黑的天,大半夜的怕添麻烦,摇头道:“不用麻烦了,这药很好的,涂几天就好了。再说了你身上还有伤呢,大半夜就别出门了。” 话这么说,她另一只手却伸到背后,掐住床单拧了又拧,显然疼得受不住。嘴里却仍是强撑说:“真不疼,你看著伤口深,其实还好的……” 陆澹白不说话了,瞧著她的手,那只为他受伤流血的手,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 庄清研便自己低头包扎,包扎完后还对陆澹白抖抖手,“呐,你看,一点都不疼,你……” 话没说完,眼前光影骤暗,陆澹白身影一晃,将她的嘴唇堵上。 庄清研的动作顿在那——如果她没记错,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深吻她。 两人虽有那么多亲密的夜,有过无数拥抱、抚摸、和躯体最深层的激撞。可是,他从没深吻过她。那种法式的,唇舌相依的深吻。 她以为是他不喜欢,所以从未开口问过,而如今,他竟然主动吻了她。 庄清研蒙在那,除了亢奋的心跳,还有发烫的皮肤,浑身的细胞都似被激活起来,她忍不住去抓他的衣袖,用冰凉的金属质感去克制这一切器官的沸腾。他却拉过她的手,将她拥进了怀里,一手扣著她的后脑,吻她吻得更深。另一只手则慢慢移了下来,去解她的扣子。 第63节 她被吻得迷迷糊糊中拦住他的手,“不行……你还有伤,医生说了不能……” 他吻著她,声音粗哑,“伤已经差不多了……” …… 这一夜,因为这一吻,两人水到渠成的又有了一次。 起先她还有些紧张的,从前鱼水之欢,他总是如强风劲雨,姿态刚硬,往往没有前戏便单枪直入。 可这一晚的他截然不同,也不知是不是受伤不能太过激烈,他反常的温柔耐性。零碎的深吻浅吻,沿著脸颊往下。黑暗中,她一袭珍珠白的肌肤在月下泛著微光,任他温热的掌心抚过,进入正题后他时不时停下来观察她的反应。 她受宠若惊,先前虽跟他有过多次恩爱,但每次都他被翻来覆去的折腾,实在算不上好的体验,更不明白所谓的“恩爱”究竟在哪,而这一夜,她终于真正了解。 所谓的恩爱,是尊重、温柔、怜惜。 她拥紧了他,将自己的天地舒展得更为广阔,容他驰骋纵横,圈地为王。 在最后极致的爆发中,她控制不住地用手扣住他的肩。 而他低头,在一声闷哼后,将一个吻落到她眉间。 作者有话要说:  /(ㄒoㄒ)/~~ 妹纸们请珍惜这六千字,它是全文稀有的一点甜。 嗯,这章过后,正式开虐。 第39章 chapter39 生故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之时, 庄清研醒了过来。 浑身暖洋洋的, 却不是阳光, 而是枕边人的臂膀。 庄清研睁眼看到这只臂膀时,微愣了下,从前两人云雨过后陆澹白很少搂她, 都是睡在床沿,离她远远地, 偶尔她觉得这不是恋人该有的距离, 便会主动过去偎依著他入睡。而昨儿夜里, 风歇雨收后他不仅没有远离她,还为疲累的她盖好了薄毯,然后将她揽进怀里。 发了会呆,不多时陆澹白也醒了,阳光明晃晃地照过来,映出他瞳仁幽黑乌亮。庄清研便想起昨夜旖旎, 不由有些羞赧, 将脑袋钻到他怀里蹭了蹭。 而他摸摸她的发, 虽然晨起的她头发蓬乱, 压根没什么美感。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感觉他在笑, 跟往常的清冷不同,是发自内心的柔软。 她去摸他肩背上的伤,“伤疼不疼?”昨晚也不知是不是憋太久,他不顾阻劝要了她两次, 那么大动静,她都替他急。 他摇头,反倒问她,“你累不累?” 她低头嗤笑,想起另一个问题,脸红红期期艾艾道:“澹白,我听有经验的大嫂们说安全期避孕也不是很准,万一……万一我要是有了呢?” 除了她的安全期,绝大数非安全期陆澹白都会做措施,似乎并不打算要她怀孕,她也觉得目前环境不适合要孩子,所以也一直默认赞同。但今天他的反应让她诧异,他沉默片刻,像是在做一个决定,最终说:“有了就有了啊。” 庄清研懂了他的意思,将头又钻进了陆澹白怀里,心里一阵欣喜。 …… 这一夜生日过后,陆澹白去医院做了复检,医生说伤势大体恢复齐全,可以正常生活了。 至此,陆澹白在历经一个月的养伤后,终于回归了正常的工作。 不想回归的第一天,就发生了不快。 彼时,陆澹白正在办公室处理堆积数月的文件,阿其敲门走了进来,说:“陆哥,心艾姐说她要回国了。” 陆澹白看著桌上堆摞成山的文件,并未抬头,“那就让她回去吧。” 张心艾这招原本是以退为进,想逼一逼陆澹白加快计划的速度,没想到陆澹白根本不接招。阿其这个传声筒立刻尴尬了,“这样不好吧,您真让她回去啊?她都离开陆宅一个月了,就是想让您好好完成计划,可现在这进程停滞啊。” 阿其说到这也耐不住性子了,“陆哥,我们来h市已经半年了,计划却一推再推,那《楼兰望月》咱还要不要啊?再这么下去……” 他话没说完顿住了声音,因为陆澹白目光扫了过来,轻飘飘的眼神不怒自威。 气氛正尴尬,办公室的门却砰地被人推开,一个女声传进来,“陆澹白,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故意的!” 一个高挑身影大步流星进来,正是张心艾,而陆澹白的秘书一脸窘迫地跟在后面,不住道:“对不起陆董,张小姐非要进来,我拦不住……” 陆澹白对秘书说:“你先下去。” 秘书下去了,而阿其扫扫隔空对峙的张心艾与陆澹白,也识趣地一并出去。 硕大的董事办只剩陆澹白与张心艾。 张心艾将火气压了压,“陆澹白,你让我离开陆宅,我以大局为重离开了。那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交代,我们的人准备了那么久,为什么你迟迟没有动静?莫非你这伤还真养了一个月?呵,不至于吧。” 张心艾冷笑一声,又道:“你有没有发现,你不像过去的你了?过去你言出必行,现在呢,原本计划好四月份套不出秘密就直接下手,可你拖到了五月,现在拖到了六月,你还想拖到七月吗?” 陆澹白点了一支烟,临窗而立,“我说过动手就会动,就在这个月。” 见他终于给了答复,张心艾脸色稍缓,“那行,那我回去跟上头汇报,这个月底之前,我们按原计划进行。” “等等。”陆澹白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原计划改一点。” “改哪里?从前我们不是只要《楼兰望月》吗?有哪需要改?” 陆澹白默了默,将烟头掐灭在窗台,指尖来回拧动,像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最终他说:“我还要庄清研。” “啪”一声响,水杯碎渣的四溅中,张心艾像被雷劈过一般,“你说什么!” 像是不敢置信,她步伐倒退几步,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染著尖锐,“我还以为你跟她是逢场作戏,没想到你却是假戏真做!” 她又冲了过来,指著自己问:“那我呢?我算什么?陆澹白,这么多年我的付出算什么?” 第64节 见陆澹白不答话,她抓住陆澹白的衣领高声问:“说话啊,你把我当什么!这么多年,陪你吃了那么多苦!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的心!” 这句话落,陆澹白露出诧异之色,须臾他拨开她的手,神色恢复如初,平静地吐出几个字。 “心艾,我从来只把你当做队友。” …… 董事办外的走廊上,阿其正站在外面,随时等候召唤。 他不知道里面的人谈了什么,但突然听到一阵尖锐的笑,似乎是张心艾的。 出什么事了?他心下焦急,刚想凑到门缝听听,就见门哐地打开,张心艾走了出来。 阿其从未见过这样的张心艾,在他眼里,这个女人永远有著男人的挺拔与硬朗,而这一刻的她,面色苍白,步伐也有些凌乱。 怕出什么事,阿其赶紧追过去,“心艾姐!” 张心艾没理他,仍是朝前走,走到了办公楼外,阿其终于耐不住,拽住她道:“心艾姐咋回事你跟我说啊,我急!” 张心艾扭头朝他看了一眼,忽地一笑,“呵,他骗人……” 阿其云里雾里。 张心艾看向前方,苍穹边缘一轮夕阳缓缓下坠,晚霞如血,她迎著斜阳凄然一笑:“从前他说他恨她,现在,他说他要她……” 她呆站了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须臾她又笑起来,再回首,表情已然决绝。 “好!陆澹白,既然你绝情,那就别怪我无义!” …… 橘红的太阳终于滑下了地平线,暮□□临。 陆宅内,晚饭已经做好,庄清研先一步从公司回家,坐在餐厅等陆澹白回来。 正跟著阿姨一起做水果沙拉,桌上电话一响。 庄清研接起来,是她姑妈庄宁的,庄宁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研研,你要查的事有了进展,关于沉碧如在国外的房产,的确查到了不少蛛丝马迹。沉碧如杨立串通一起,用大量资金购买了豪宅庄园甚至马场,照理说这两人的身家是不足以买下这样多的不动产的,所以极有可能是侵吞了我们庄家的财产拿去挥霍。” 庄清研惊喜道:“查出来就好!我这边也保留著这几个月搜集到的各种证据,届时将咱们所有证据综合在一起,送到检察机关,定能将这些人绳之于法。” 这几个月,她看似拍电影忙事业,其实不过是在借工作麻痹对手,她暗地不动声色搜集了沉碧如杨立等人的罪状,包括从前在派对还有酒庄的录音证据。如今加上姑妈在海外的铁证,人证物证俱全,沉碧如杨立绝对逃不掉。 默了默,她对著电话自语道:“天道轮回,终有报应了。” ※ 这边庄清研的计划紧锣密鼓,而那边沉碧如杨立这边的情况也不太平。 倒不是发现了国外的房产被查,而是知道了另一件事——那日酒庄窃听疑云,终于被查了出来,隔壁包房窃听的男女,根本不是什么窃贼,而是庄清研与陆澹白。 杨立道:“真是这两人的话,这丫头肯定听去了不少机密。”又道:“我怎么觉得这小丫头越来越危险了,不行,咱不能放任了,别顾著陆澹白了,还是动手吧!” 见他面色微显忐忑,沉碧如道:“先别慌,她有没有掌握,目前也只是猜测,去跟老张也说声,我们加紧盯著她,一旦有变,那就……” 她后头的话没再说,只露出一抹阴狠之色,比了个手起刀落的姿势。 “送她去见她地底下的娘老子吧。” ※ 清晨的阳光铺满庭院,庄清研坐在花园内吃早点。 今天是周末,照理说两人都可以休息的,但陆澹白有要事,早早出了门,她便独自留在家。 吃著早餐,她安排了今天的计划,上午上街去给陆澹白买换季的衬衫,下午陪他去医院复诊,伤口虽然好了,但得让医生仔细查查有没有落下什么后遗症,不然心里不踏实。夜里两个人再美美的吃一顿大餐,度过一个温馨的周末之夜。 这般想著,她愉快地弯起了唇角。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她的笑僵在了唇边。 电话那端,一个低哑而又粗粝的女声响起,“庄清研,请你喝个茶。”顿了顿又道:“你一个人来就好了,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保镖也用不著带。” 庄清研默了默道:“我还有事,就不陪张小姐喝茶了,张小姐有事就直接找你表哥吧。” “陆澹白不是我表哥。”张心艾道:“至于他到底是谁,来了你就知道了。 第40章 chapter40 真相 袅袅醇香的咖啡厅, 两个女人对几而坐。 包间内再无他人, 张心艾瞅著庄清研道:“瞧庄小姐满面红光的模样, 最近很春风得意吧。” 不待庄清研回答,张心艾一笑,“也是, 谁遇到陆澹白这样的男人不得意呢?高颜值高经济高魅力!是个女人夜里做梦都会笑醒。” 庄清研看著她阴阳怪气的笑,道:“我不明白张小姐想说什么。” 张心艾的笑一顿, 语气倏然一变, “想说你蠢!蠢得无可救药!” 庄清研并不被她的挑衅激怒, 只淡淡看著对方,“我知道你喜欢他,你越喜欢,现在就越恼怒。” “是啊,被你看出来了。”张心艾道:“可其他的你没看出来吧。我可不是陆澹白的表妹,准确来讲, 我是他的青梅竹马, 我跟他认识快二十年。” 庄清研表情平静, “即便你们青梅竹马, 可现在他选择的人也是我。” “得意什么,我话都没说完!除了是他的青梅竹马, 我还是他并肩作战的队友,哦,听到这你要问了,什么队友呢?”张心艾弯起一抹高深的笑, 丢去一样东西。 啪一声轻响,一个闪著金属光色的小物件躺在桌上,是一个做工精致的打火机,底下刻著一个匕首标志,张心艾指著上面问:“这个符号你应该清楚吧,这是ag的标志,对,没错,就是你苦苦搜索的a.g!” 第65节 她面上满满得意之色,指著自己说:“认识你这么久,我还没好好自我介绍。我,张心艾,任a.g组织行动队副队长,代号玫瑰。而行动队正队长就是陆澹白,代号暗夜。” 这一番自报家门后,她成功地看到庄清研的脸在平静中缓缓变色,她问:“怎么,吓到了,没想到我们就是你一直苦苦寻找的潜伏者吧!哈,事情的真相就是这么残酷,你心爱的男人就是一个阴谋者,一个强盗!” 庄清研端起桌上冷饮,冰冷的果汁滑入肺腑,她维持著自己的镇定,“你的话我不信。” 张心艾像听到一个笑话,反问:“那你信什么?信陆澹白对你的承诺,还是对你的感情?你还真以为他喜欢你?!哈,你该不是因为相信了那场车祸吧!如果我现在告诉你,这一切都只是个骗局呢?” “没错,你没听错,就是个骗局!那撞过来的车是我们安排的,撞的角度与力度经过算计,看著可怕,充其量也就致人皮肉伤,哦,你在怀疑出了那么多血对不对?那的确有点真血,但更多的是道具效果,当然,我们专业人士做得很逼真的……而医院那些个将伤势说得无比严重的医生护士,自然也是我们的人,目的就是为了吓唬你……总之陆澹白为了打消你的猜忌,可谓用心良苦,将这场骗局策划得天衣无缝,如果不是我也参与了,我都会被骗!” 张心艾话到这粗哑地笑起来,而庄清研面上虽还维持著起码的镇定,但手中捏著那根吸管,直攥得指节发白。 须臾,她抬头看著张心艾道:“即便澹白如你所说,是ag的人,为了画而来,那他一早就可以强迫我夺了画,为什么还要同我虚凰假凤,甚至耐著性子跟我交往?这不符合一个强盗的逻辑与作风。”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张心艾笑,“你以为陆澹白,就真的陆澹白吗?” 庄清研一愣,“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说你傻,连他的真实出身都不知道,就被他迷的要死要活!难道你不知道吗?他根本不姓陆,他姓许,他叫许澹白。” “许?”庄清研怔了一下,“许润……” “呀,你知道这名?可你知道这名字跟陆澹白的关系吗?他就是陆澹白的父亲,就是那个被你父母害死的天才国画大师许润!” 庄清研表情一僵,难以置信,“你……你说什么?” “呵,你少装了!当年许润跟你爸是新兴画家里的翘楚,许润才华更在你爸之上,他们两是同学,在得知你妈要进行一趟考古后,两个画家一起跟去了,这一趟考古却遭到盗墓劫匪袭击,许润为了救你父母,落入了虎口,而你那贪生怕死的父母居然弃他不顾……” 庄清研强撑到这一刻,终于因为父母被激怒,“你胡说,我爸妈不是这样的人!” “信不信由你!反正许润落在劫匪手上,身受重伤,手也断了。作为一个画家,废了手,不仅对职业生涯是致命打击,更失去了生活来源,沦为一个废人,于是他的妻子抛弃他,离他而去。” “你能体会他的绝望吗?不能再画画,生活也不能自理,经济还需要别人接济,跟以前的风光相比,像从天堂跌入地狱!在有一天,邻居指著他鼻子骂他是个窝囊废时,他终于崩溃了,他抛弃了家里年幼的儿子,选择了卧轨自杀!” “对,这个小孩就是陆澹白,失去父母以后,他被送到叔叔家寄养,可他叔叔本身就有三个孩子,经济压力也大,婶婶嫌弃他,对他非打即骂,有一次甚至冤枉他偷了家里的东西……陆澹白无法忍受这种虐待,偷偷离开了叔叔家,他叔叔知道,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死活不顾了。” “你这个千金大小姐能想象出来吗?那一年他才八九岁,就开始了流浪儿的生活,没有吃的,好心人施舍一点,或者在餐馆旁捡点残羹剩饭,运气不好没吃的,太饿就去垃圾桶里翻,夜里就睡在露天公园,或者小区楼道里……” “那年冬天下了好大雪,他夜里冻出了毛病,缩在露天公园躺椅下,浑身滚烫却没人管……就在他快冻死时,是组织的人发现了他,将他带回了ag,他这才侥幸捡了一条命。” “呵,你听到这是不是为他庆幸啊?没什么好庆幸的,这并不是救赎,而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我们被捡过去的小孩,都被组织当做未来的工具培养,好吧,虽然我现在是ag的人,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有多厌恶,多恐惧这个地方。为了掠夺更多的珍宝,每个被培养的孩子都曾生活在毫无人性的统治之下,学习搏击、枪支、偷盗甚至杀人……就像古代电视里的那种杀手组织,现代文明的律法好像跟我们没有关系,在这个森严的组织,外界根本不知道,也没有人管。对我们而言,所谓的人权、自由、生存的保障什么都没有,只有血与泪,组织的命令就是我们的命。我们常会因为训练不达标被重罚,轻则辱骂耳光、拳打脚踢,重则鞭抽、火燎、溺水……曾经有人试著逃跑,被抓回来,直接剁掉脚,你知道那是什么场景吗?半截带血的骨头横在地上……” 张心艾一句一句绘声绘色,庄清研却听得背脊发凉,从小到大她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事,她根本不知道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地方,顶多也不过从新闻上看到,某某城市有“丐帮”存在,他们拐卖了儿童,将孩子的手脚打断折成残疾,利于乞讨,看新闻的时候还不敢相信,因为觉得太残忍……但这个a.g,显然比这样黑暗残忍的组织要可怕一百倍。 她终于打断,“够了。” “怕了?最残忍的我都没讲到呢。”张心艾端起咖啡杯,似乎就想用语言击垮她的心里防线,“总之这人世间一切的苦,陆澹白几乎都吃过了……你说他心里恨不恨?当然恨?恨谁呢,恨你的父母,如果没有他们的卑鄙,他爸不会成为一个残废,更不会卧轨自杀,陆澹白也不会流浪街头,不会从一个出身优渥有著大好前途的孩子沦为一个强盗,进入ag,这么多年生不如死……” “所以这次他明著是抢画,暗地里何尝不是为了私仇?他借画来报复你们庄家,只可惜你爸妈命大,都死了,那就只能父债女偿,由你庄清研来承受这二十年的仇恨了!” 庄清研盯著她,似不敢置信,又似看悲愤难言。须臾她冷笑,“你说这么多,就不怕我报警?” “报啊。”张心艾无谓地耸肩,“我们a.g既然敢来中国,身份就做了处理,不怕任何人查。比如陆澹白,几年前他到关九身边,成为组织在国内的接应人,光大那么大的公司,都没查出他的底细。你要不信我的话可以去试试,就怕到时候你去警局说什么ag啊杀人组织啊,别人不仅不信,还会觉得你脑子有问题呢。” 庄清研不说话了。张心艾的确是有备而来。 她垂下眼帘久久不说话,须臾才低声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信,你只是想挑拨我跟他的关系。” 她声音很轻,这话看似是反驳,其中的无力感,却如同垂死挣扎一般。 张心艾笑笑,“你心知肚明我没说谎,你见过他满身的伤,也看到过他的身手,这都是从a.g出来的见证,如果你还不相信,你大可以再等几天,他的时间不多了,一定会对你下手…… 缓了片刻,张心艾一口饮尽咖啡,道:“不信咱就往后看,反正我也不动你,比起死在我手上,死在陆澹白手上,你会更痛苦。” ※ 张心艾离开茶楼后,庄清研坐在房间内良久。保镖们都守在门口,庄清研不让他们进来,他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包厢里如死一般寂静,庄清研呆坐在里面,握著杯子的手已崩得发白。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让她根本招架不住。 嗡地一声手机响起,她浑浑噩噩接了电话,是她姑妈庄宁的。 不待庄宁说话,庄清研抢先问了出来,“姑妈,你知道许润这个人吗?” 那边一怔,“我正准备跟你说这事!记得我上次跟你说陆澹白这名字耳熟吗?因为许润的儿子就叫澹白!我怀疑,陆澹白就是改了姓的许家人!” “姑妈,我爸爸是不是跟许润有过节?” “唉,说起来也是陈年往事了,你爸爸从前跟我讲过一些,过节算不上,但的确有过误会……他们曾经是朋友,当年你妈妈考古,而你爸爸跟许润两个画家刚巧想西域采风,就跟著一道去了。考古队在沙漠深处发现了一处重大考古遗迹,但当时技术不够,只能回去向高层请示,因为地势复杂,相机又坏了,众人怕下次迷路找不回来,就让你爸跟许润用画的形式记录下来,这就是《楼兰望月》的由来,至于这画里具体的秘密,你爸爸没提,我也不知道……画完画后,一行人想回北京,没想到还没走出沙漠,便遇到了盗墓匪。不知道这些匪徒是哪里的力量,在你最近被a.g盯上后,我曾怀疑当年那批盗墓贼是不是也是a.g,还专门找人查过此事,但结果是否认的,a.g这些年虽然臭名昭著,但凡事一码归一码,当年拦截考古队的并不是他们所为,而是另一拨人。总之这些强盗不知从哪知道了沙漠深处有古迹,他们绑架了考古队,逼考古队带他们去挖掘遗迹里的珍宝,考古队为了保护文物,宁死不屈,跟匪徒们发生冲突……众人寡不敌众,打到一半,有一个逃跑的机会,你爸要带你妈跑,可你妈身子差跑不快,许润这人讲义气,自告奋勇做掩护,结果为护你爸妈受伤了,而你妈当时身受重伤,命在旦夕,你爸救你妈心切,顾不上断后的许润,以为他体力好一定能逃出来,就抱著你妈逃了……而许润却没有成功逃离,他落在强盗手中,受了很多折磨……你爸回去以后自责极了,想去找他,许润却失踪了……后来再知道他的消息,是半年后,那时他卧轨自杀上了新闻……你爸爸看到消息后嚎啕大哭,总之在这件事上,许润有恩与你父母,但你爸没顾上他的性命,我们庄家的确愧对许家。” 庄清研听到这已说不出话,后面姑妈的话她都听不到了,只觉浑身颤抖,脚发软,几乎就要往地上瘫去。 这就是真相了。哪怕方才在张心艾面前勉力强撑,自欺欺人说那是假的,只是对方蓄意挑拨,可这一刻,姑妈的话终于证实了一切。张心艾说的都是真。 他是她仇敌之子,也是盗匪ag,他们庄家愧对他们许家,所以从头到尾,他欺她、瞒她、算计她、想夺她的画,想报家仇,还诱惑她,预谋捕杀她。 可她呢?懵然不知,还将一颗真心托付。 她浑身发抖,又痛又惊又无奈又绝望,崩溃到难以自制,手机都拿不稳了,任由它摔在地上,仰著头,她想哭,张开嘴,却只露出沙哑的两声笑。 “哈哈……陆澹白……陆澹白!” 第41章 chapter41 质问 庄清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陆宅的。 其实她根本不该再来这, 不该回到陆澹白为她设下的温柔陷阱, 可她就是来了, 或许她已失去理智了,唯一的感受除了痛就是痛,她就是想当面见他, 想不顾一切拽住他衣领质问,为什么这样对她, 为什么上辈子的仇要算在她头上, 为什么要用情感作为报复? 第66节 她失魂落魄地走到房间, 陆澹白还没回。 她躺到那张与他有过无数爱欲缠绵的床上,眼泪一串串往下滑,她不想哭的,可是她恨,恨万恶的盗墓组织,恨这狗血无情的命运, 也恨陆澹白, 恨他将上一辈的恩怨迁怒在自己身上, 恨来恨去又恨自己, 恨自己不争气,这个关头还哭。 可是眼泪根本止不住, 为自己,也为陆澹白,想起张心艾的那些话,她的恨里夹著复杂, 他是可恨,可他又何尝不苦,一个八九岁的小小孩子,这些年怎么过来的,那浑身的伤疤,换做是她,只怕已经死了好些回了。 可他苦,难道她就不苦吗?他这样对待她,何其极端,何其残忍。 ※ 夜幕渐渐降临,陆澹白终于回了。 见庄清研躺在床上,他问:“怎么眼睛红红的。” 她已经敛了哭泣,这撕心裂肺的两个小时,她的崩溃在蒙头大哭中平复了下来,她回答:“刚看了一场悲剧电影。” 她佩服自己这一刻的平静。 陆澹白道:“晚饭做好了,不下去吃?” 她摇头,“不了,胃不舒服,中午喝汤腻到了。把水果刀拿来,我削点橙子吃,去去腻。” 陆澹白没有多疑,将削水果刀拿了过来,庄清研就坐在床头,削甜橙。 “那一会你饿了我给你煮鸡蛋面。”陆澹白说了这句话,就去了楼下用晚餐。 ※ 陆澹白再回房时,已是深夜十点。 庄清研吃了两个橙子,此时正靠在台灯下,用平板记录什么。陆澹白冲洗后坐过来,从背后抱了她一会后说:“小东西,跟你商量个事。” 他的胸襟贴到她后背脊梁时,她感觉皮肤紧了紧,但仍是装做若无其事地说:“什么事。” “就是那卷楼兰望月图。因为事关重大,先前咱俩关系没到这一步,我没提,但如今咱俩在一起了,我有必要跟你谈谈。我知道沉碧如她们都对你的画虎视眈眈,我觉得你一个人护著太不安全了,我实在不放心,要不你把画拿出来,咱一起保管,有我在,总好过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出了什么事,我也可以护你。” 庄清研没有回头,目光落在面前的台灯上,眸光忽明忽暗。 呵,他终于忍不住提到关键了么? 果然,一开始就是冲著画来的啊。 讽刺的是,这样蓄意已久的阴谋,此刻却用这样诚挚体贴的口吻,好像是真心为她考虑。她若是不知道真相,没准还真栽入他的温柔陷阱了呢。 她默了默,道:“好啊,既然咱俩在一起了,那画里面的秘密我以后也就不瞒你了。” 她端坐著,感觉从背后抱住自己的陆澹白手腕一顿,似乎情绪产生了波动。 是高兴吗?高兴自己竟这样轻松地就将绝密外泄? 果然,陆澹白压压下巴,口吻一半意外一半愉快,他甚至偏过头亲了亲她的耳垂,“你肯信任我,我很高兴。” 庄清研没有躲,只揉著额头故作苦恼地说:“澹白,我真没打算瞒你,但关键是我自己都没弄明白,我还得想想,等我想到了,就告诉你……你一定要保密哦!” 陆澹白瞧著她说话的模样,似乎是在观察她话的真假,末了似是相信了,摸摸她的头说:“不管想到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们一起想,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力量大。” 庄清研打了哈欠,“可现在也太晚了,我好困……” 又道:“等明后天我把工作忙完,早点下班,我再跟你慢慢说……这两天实在太忙了,我人又不舒服,好累。” 见她如此,陆澹白也不好再说什么,大抵是怕逼急了她起疑心,便道:“好。” 陆澹白口吻平淡,但眸光深处分明有淡淡笑意,似为计划即将达成而欢悦,她感受的出来。 她心中悲哀更甚。 她闭上了眼,躺在了床上。 因为事情有了大进展,陆澹白兴致不错,看著她躺在床沿,脸庞在壁灯下恬静秀致,忽然将手撩进了她睡衣。 庄清研睁眼抓住他的手,是个阻拦的意思。 陆澹白挑眉,“怎么了小东西,不想?” 庄清研认真看著他的眼睛,在方才虚凰假凤的周旋中,终于问出了内心最深处的那句话。 “陆澹白,你是真的爱我吗?” 语言很轻,但一字一顿,郑重其事。 陆澹白弯弯唇,似乎是笑,将下巴搁在她丰盈的胸上,亲她脖颈,笑道:“都这样了,还不爱啊?” 到现在他还在骗她。 悲恸猛地袭来,庄清研心如刀割,闭上眼没再回话。 陆澹白没发现她的异常,大概往日恩爱时,她常闭上眼羞答答,于是他将手再次伸进她胸衣,轻车熟路的脱了下来。 …… 窗外月色旖旎,屋内窗幔轻摇。 银色月华从窗纱透进一点,映出两人纠缠的身影,他的高大结实箍住她的柔软,掌控她、驾驭她,将她弯折成他中意的各种模样,尽情索取。 而她默然无声,甚至没有表情。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的她在想什么。 …… 第67节 大半小时后,风歇雨收。 他擦了擦身子,然后问她:“刚才不舒服吗?小东西?” 往常两人恩爱,他巧取豪夺,她要么就哼哼唧唧猫儿一样求饶,要么就气得锤他踢他,骂他禽兽。但不能否认,那些感官的愉快是存在的,从她半嗔的眉眼与浑身的汗液可以证明。 而今夜她木讷如木偶般,没有任何反应。 不愿对方起疑,她在黑暗看他一眼,“都说了胃难受啊,你还这么折腾我。” “还疼啊?”他似是信了,将手摸到她小腹上,道:“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她摇头,“不用了,明天就好了,晚了,你也累了一天了,睡吧。” 这句话落,陆澹白真睡了。不到一刻钟,传来他轻微的鼾声。 庄清研在黑暗中看了他片刻,轻轻喊了一声,“澹白。” 那边没有反应。 庄清研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 她是故意的。方才那一番云雨,他碰她时她几乎都要发抖,可她拼命克制著内心的抵触,装作不动声色。 因为她知道,往常陆澹白睡眠中极为警觉,稍有风吹草动即刻翻身而起,只有在云雨后,耗过体力,才会睡得比较沉,从这鼾声就可以看出。 他难得深眠,她要抓紧时机。 她手往上伸了伸,摸到藏在床头的水果刀。方才说要吃橙子,不过是名正言顺拥有利器的借口。 刀在月光下闪著银色金属光泽,隔得那样远,都能感觉锋芒的锐利,庄清研慢慢拿起刀,对准了陆澹白的胸口。 第42章 chapter42 宣战 刀在月光下闪著银色金属光泽, 隔得那样远, 都能感觉锋芒的锐利,庄清研慢慢拿起,对准了陆澹白的胸口。 她知道这种做法很蠢,现在根本不是动手的时机, 杀了他,她也出不了这个屋子,但她就是拿起了刀, 或许痛到极点, 她已经乱了心智。 陆澹白静静地躺在那。只要她的手轻按下去,这个欺骗自己、折磨自己、甚至想要杀了自己的男人,就不复存在。 手缓缓往下压,在即将触到他的睡袍一霎, 她的手控制不住的抖起来。 就在此时,他突然动了一下,她的心猛地提起来。 然而他并没有醒, 他转过身来, 面对她, 仍是睡的, 手却在睡梦中无意识伸过来, 拉了一下被角, 似乎怕她后背著凉。 只这一个动作,庄清研握刀的手一顿。 那一瞬间,无数过往在眼前浮现, 他飙车带她甩开张建名的爪牙,他在酒庄紫藤下将她护在胸口,他温声喊她小东西,而半小时前,在这张彼此最深拥有的床上,他还拥抱她抚摸她亲吻她,轻轻将她额上的汗拭去。 这些虚情假意逢场作戏,可彼此肌肤上的触碰却如此实在,起码这一刻的他,那么暖。 黑暗中,她拼命抑制著声音,眼中泪又开始止不住往下流,握刀的手在静止不前中崩得指节发白。 末了,那柄匕首缓缓地、缓缓地、放了回去。 ※ 翌日清晨,像往常一样,陆澹白先起床而庄清研随后。 庄清研看著他在立镜前穿衬衣,表情平静,像昨晚任何事都没发生过。陆澹白亦是专注地穿衣服,昨晚的生死惊魂也似全然不知,他甚至还招招手对庄清研说:“小东西,过来。” 庄清研慢腾腾走过去,见陆澹白提起领带示意让她给他系,她摇头:“你自己来吧,我不会。” 陆澹白一笑,点了她额头一下,“不会给自家男人系领带,你还理直气壮了。” 说著不由分说抓起了她的手,拿起领带,一步步教她系。 他的大手握著她的小手,掌心一片很暖,而他刚才那句“自家男人”,那样亲昵的口气,若是放在从前,她多半得甜上大半天。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她不再有感动,内心满满地都是悲凉。 末了,她装作平静的跟他学了,心里那个计划,经过一夜酝酿,更加坚定。 ※ 一刻钟后,陆澹白出了门,去了公司。 庄清研没让他送,说是有个商务会谈,跟陆澹白公司方向相反,就不让陆澹白太麻烦了,她自己去就好,陆澹白没起疑,叮嘱她多带几个保镖,注意安全。 庄清研答应了,等陆澹白一出门,她随之出发。 她带了保镖,却不是陆澹白的,陆澹白的人跟在身边,会更全面的监视她。她找正当理由将他们打发了,带上了庄氏的人。 一路驱车,来到了距离商圈远远的城郊,停在某个小区旁。 她下了车,左右打探无人,进了小区旁的药店,买了几粒安定片。 没有处方,医生不肯开,最后她将自己的失眠症状说得格外严重,医生于心不忍才卖了两粒。 也只是几粒,不足以致人重度昏睡。 她继续驱车,往前走,过了几个小区,看到药店,再买了几颗。 如此依法炮制,她驱车一上午,终于攒够了能让人陷入重度昏迷的剂量。 没错,她既然动不了刀,那就换个途径,不论如何,先下手为强。 第68节 ※ 从最后一家药店走出来时,庄清研紧了紧兜里的小药瓶,不让任何人看到。 正要上车,却意外看到一个身影。 沉碧如。 也不知沉碧如来这做什么,见了庄清研她弯唇一笑,敛住眸里暗潮汹涌,依旧是平日继母的作态,“呀,研研,你怎么在这啊。” 庄清研不动声色将药瓶塞进包内,“拜访一个客户。” 沉碧如笑盈盈地瞧她,却突然转了话题,“据说你这阵子常往北京跑,怎么,业务开拓到那去了?” 庄清研脚步一顿,沉碧如这是……套她的话? 她扭头看向沉碧如,道:“如姨平日里这么忙,还有空关心我去了哪?真是让人感动。” “感动什么,这不都是我该为你做的!” “是啊。”庄清研颔首,唇角淡淡的笑,“您为我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这一生没齿难忘。” 呵,当真是没齿难忘,等她控制了陆澹白,下面便轮到沉碧如杨立张建名,这一次她手中铁证如山,一旦送到最高检,自然加倍回报沉碧如。届时这些作恶多端的人,在劫难逃。 不想再兜圈子,她转身要走,沉碧如却拦住她,她似乎发现了庄清研的情绪,她脸上是笑著,眼神却含著冷意,透出些警告之意,“小丫头,难得咱今儿见了面,如姨给你一句话,就算是我这后母的给你的奉劝。” “嗯?” “你还年轻,还不懂一个道理。”沉碧如话里有话,一字一顿:“姜——总是老的辣。” 庄清研扭头看她,这是两个女人在庄家出事后首次对视,褪去外人面前的虚伪与客套,彼此面上再无任何做戏的笑意。 这是沉碧如要主动挑破表面那层关系,正式向她宣战吗? 好,既然迟早都有一战,那就让暴风雨来临吧。 笑了笑,庄清研道:“我不懂什么姜,我只知道,邪不胜正。” …… 庄清研走后,沉碧如若有所思站在原地。 其实方才她就想喊人把庄清研拿下,难得这小丫头落单,可她还未开口下令,四周就冒出黑压压五六个保镖,再加上这大白天的,周围人来人往,她的确不好动手。 她又站了会,想起庄清研最后一个离去的目光。 表情很淡然,好像跟之前没什么区别,但又好像淡然的外表下,有什么危机在发酵。 正思量著,包内一阵震动,手机铃声响起,是杨立的电话。 “碧如,大事不好了,我终于知道那丫头总往北京跑是为了什么了。” 他声音急促,沉碧如不由挑眉,“什么?” “我收到消息,庄清研最近跟北京的检察院的人联系频繁。” “检察院?” “对,恐怕是那丫头掌握了咱们什么罪证,准备往检察院捅咱去了。” 怕周围人听见,沉碧如快步走出派对大厅,才问:“她能怎么捅咱?咱们平日做事都谨慎的很。” 杨立急道:“这节骨眼上你还不相信啊,我能骗你吗!你别以为庄家的人死绝了,庄清研就翻不起什么浪,庄家还有别人呢。” 沉碧如很快反应过来,“庄宁?这老婆子不是病重么?”默了默又道:“也是,病重又不是病死。老婆子出国前就在国内很有人脉,高管政界里认识不少人,没准就是她介绍检察院的人脉给庄清研!” 杨立道:“不排除这个可能。” 沉碧如冷笑,“那我还真是疏忽了她,原以为她都半截入土了,没想到还能出来蹦跶。” 杨立这回是真急了,闹到最高检绝不是闹著玩的,“别说那老婆子了,赶紧想想怎么办,这丫头要是真掌握了证据送到中央的检察院,就没人能保我们了!” 正说著话,杨立手机那边传来都都的声音,有其他电话切了进来,杨立接了一会后再拨沉碧如电话,语气已然变了。沉碧如问他:“怎么了?谁的?” “张建名。” “他说什么了,你怎么这个口气?” “他说……大发现,让我们立马过去!” ※ 天色渐暮,城西郊某酒吧。 灯红酒绿中,杨立看著摊在沙发上烂醉如泥的女人,“老张,这谁啊?你新瞧上的钮?” 张建名白了杨立一眼。沉碧如眼睛却亮了起来,“这人是……我见过她,上个月她曾出现在陆宅。” 众人口中的女人歪靠在沙发上,怀里还抱著伏特加瓶子,在烂醉中呢喃,“陆澹白王八蛋,竟然不见我……” 这人自然是张心艾。 昨天她跟庄清研摊牌以后,满以为庄清研会痛苦震惊,跟陆澹白就此决裂,她就等著两人大打出手分离崩析,却没想到陆宅里风平浪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按捺不住,下午去了陆澹白公司,想探探陆澹白的反应,结果陆澹白一听是她,竟然闭门不见。 搭档近二十年,即便不谈男女之情,也算是生死之交,在没有遇到庄清研之前,她一直认为自己与陆澹白的关系牢不可摧,此番为了一个第三者却被拒之门外,她心下不免又是恼怒又是不甘,浑浑噩噩来到了酒吧,不想借酒消愁愁更愁,喝瘫在了沙发上。 沙发旁杨立看著烂醉如泥的女人问:“她是陆澹白的下属?” 第69节 张建名摇头,“下属敢这么骂陆澹白?再说这么简单,我有必要叫你们来吗?”说著一笑,“你们不是一直想知道陆澹白真正的身份吗?抛去光大董事背后,他隐藏得更深的身份。” 沉碧如杨立一怔。 张建名指著沙发上的张心艾道:“我从她身上搜到了这个。”说著将一个打火机放到桌上,火机金属的外壳底下,刻著一个小小的匕首印记。 沉碧如杨立云里雾里,他们并不了解这个。 张建名是三个人里最见多识广的,他说:“这是a.g的标志。” 沉碧如登时脸色微变,虽然不认识这个符号,但ag还是听过的,这些年在黑道风云里传得神乎其神,可怕又的确存在的强大组织。她喃喃道:“这个女人是ag的人?那个劫匪组织?她跟陆澹白是一伙的,那陆澹白岂不是也是ag!难怪他也打画的主意!” 杨立亦是震惊,“ag!世上还真有那种组织!就是那个专门为文物下手的组织?” 见张建名面色凝重地点头,杨立又问:“那这陆澹白跟我们结盟,其实是想拿到画再干掉我们吧。” 张建名鄙夷:“当然!事情到了这份上,你才清楚吗!” “娘的!就知道这陆澹白不是好东西!”杨立愤恼咒骂,但他是个贪财又怕死的性子,骂了片刻后又开始不安,“我听说那组织心狠手辣!要不咱算了,画不要了吧!不然真干起来,咱未必是对手啊!” 张建名一贯胆大,“不行!咱都为画筹谋多久了!现在撒手,老子可不干!” 沉碧如在最初的震惊后冷静下来,“对,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杨立还在踌躇,“可万一咱画抢不过人家,钱再重要也没命重要啊!” 张建名横他一眼,“怕什么!这是咱中国的地盘,又不是任它横著走的国外,再说张爷我还在这呢,咱仨联手,不一定没有胜算!” 沉碧如跟著冷笑,“老杨,你别忘了,就算我们不要画,也逃不过这一劫。小丫头要对我们下手了,咱再不动手,仨人都等著进牢吃子弹吧!” 她的话音不高,却满满都是危机。 杨立默了默,猛一跺脚,“娘的,逼上梁山了,不是她死就是我死!” 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决绝,“那就这么定了,抢在陆澹白之前,杀人夺画!” 第43章 chapter43 密谋 张心艾醒来时, 置身于一个灯光朦胧的包房。 虽然酒意还在, 但她本能还是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靠著沙发边缘,她看到一个女人坐在茶几那头,盈盈笑著看自己。那是庄家那丫头的后母沉碧如,自己来执行任务, 相关人物的长相她还是记得的。 沉碧如正端著茶杯喝茶,见张心艾醒了正要开口,却见眼前黑影一晃, 一把冰凉的利器已经抵在自己的咽喉——谁也不知道张心艾是怎么出手的, 但她的匕首,的确已架在了沉碧如喉间。 张心艾表情阴狠,“说,我为什么在这里?你又怎么会在我身边?” 刀架在脖子上, 沉碧如却不见慌乱,弯唇一笑道:“别激动,我只是来帮你。” “帮我?帮我什么?” “帮你得到陆澹白的心啊。” 张心艾冷笑, “我要他的心做什么!” “可你醉了的时候, 口口声声都是他啊!” 张心艾脸色一僵。 沉碧如也不拐弯抹角, 挑明道:“陆澹白因为庄家那丫头对你不理不睬, 你想挽回他的心, 就只能除了她!而我呢, 被那丫头抓了把柄,也容不下她。既然如此,咱们合作, 联手拿下她。” 张心艾斜睨她一眼,轻蔑道:“呵,我要除她用得著你们动手!” “问题是你不能亲自动手啊,不然陆澹白知道了,他这一生都会记恨你,你就完全没机会……你如果交给我们,自己清清白白撇开干系,等那丫头死了,你不就能趁虚而入了吗?” “既然你自己能单独解决她,为什么又找我?” 沉碧如耸耸肩,“我倒是想动手,可陆澹白在她身边设的防护太严实了。你跟陆澹白是一起的人,只要你从中做做手脚,破开他的保护网,我就好下手了。” “你倒是想得好!进屋杀人用我替你开门!”张心艾冷笑,她虽做事略有冲动,但心眼还是有的,“沉碧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利用我除掉庄清研,还不是为了画!” 被看穿心思,沉碧如也不见丝毫局促,反而笑眯眯道:“年轻人,不管我的目的是什么,对你都是有利的。你爱了他这么多年,付出那么多,你甘心他成为别人的吗?你现在心慈手软,就是对情敌的纵容,到时候陆澹白被她彻底占去,你就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不可能!那女人认识他才多久,我跟他,可是二十年的感情!” “呵,嘴硬没用,你心知肚明,今天你去找他,他避而不见了对不对,再继续下去还指不定发生什么呢。不要小看女人对男人的诱惑,你要是不信现在给陆澹白打电话,你看他接不接。” 张心艾果然被她所激,当真拨了电话。 然而一遍、一遍、又一遍,无法拨通。 到第七八遍时,对方似是嫌她厌烦,干脆关了机。 沉碧如在一旁笑,“我说吧,他不可能接的,现在这个点,那两人没准正颠鸾倒凤,一刻千金呢!” 张心艾脸色难看到极点。 沉碧如还在笑,“不理你还不是最可怕的局面,最可怕的是,你现在不除了她,早晚她要除了你,因为你a.g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庄清研必然对你恨之入骨,她为什么现在都不戳破知晓ag的事,因为她想的远,她要先崩析你们的力量,等将陆澹白彻底迷住,她一定会借陆澹白先除了你,再来杀陆澹白。” 一席戳心的话说出来,张心艾已面如死灰。 仿佛过了一世纪那么久,张心艾道:“好,我跟你合作。” ※ 十分钟后,张心艾从卫生间里洗了把脸出来,褪去一身酒气,又是往常精干的模样。 第70节 沉碧如还坐在外厅,张心艾走过去,大咧往沙发上一靠,“说吧,怎么合作?” “你只要破坏陆澹白放在庄清研身上的安保就行,如果陆澹白为她著了迷,非要护著,那你也可以动动手段,让他们之间生出间隙嘛。” “你什么意思?” 沉碧如一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听说,陆澹白什么都好,就是疑心重,由于出身太苦,对身边的人谁都不放心。既然多疑是他的致命处,让他也对庄清研起疑就够了。” 张心艾素来是个直性子的,受不了沉碧如这话里有话的套路,道:“别拐弯抹角,直说!” “你觉得男人会在什么情况下对女人起疑,甚至生出巨大的愤怒,甚至会放弃对方?” “你是说……制造庄清研红杏出墙的证据?” 沉碧如点头。 “那怎么证明,打晕她放到别的男人床上?不可能,陆澹白可是把最精锐的力量都放在她身边了,那天即便我单独约她出来喝茶,门外都守著十几个人!” “谁说红杏出墙的证据非要本人上场?” 张心艾缓缓瞪大眼:“你该不会……” “呵,评张小姐这些年的摸爬滚打,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有□□的存在吗?找到能人定做,再套在一个跟庄清研差不离的女人脸上,效果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张心艾顿悟。 沉碧如接著道:“而且,我们还有一个最合适的工具。只要他上场配合这场戏,拿下多疑的陆澹白十拿九稳。” “谁?” “谢挚。” “那个导演?怎么可能,难不成他是你的人?” “他不是我的人,但是……”沉碧如拖长话音,道:“他爱庄清研。” 顿了顿沉碧如高深一笑,“不信,你往下看。” …… 夜里十点,一个男人风尘仆仆推开了包间的门。 正是青年才俊导演谢挚。 他一进屋就怔了,沉碧如正坐在沙发上,眼眶通红,似是哭过一场。 谢挚赶紧上前问:“伯母您这是怎么了?急匆匆把我喊来,有什么事吗?”他心中爱慕清研,对她名义上的继母也尊称伯母。 沉碧如拿纸巾擦著眼睛,“还能为什么,还不是为我那丫头急?不然也不会大晚上打扰谢导。”说著又是眼一红,“可我也是没办法了,再不想法子,我那丫头就毁了!” 谢挚一听她提庄清研,立刻就紧张起来,“到底什么事?清研怎么了?” “还不是跟那陆澹白的事。”沉碧如道:“这孩子当初非要跟陆澹白好,我劝她,看人不要太草率,她就不听,还跟我置气搬出去住……现在可好,果然被我说中了,这陆澹白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就是骗我们家研研的!” 谢挚一惊,“骗?怎么骗了?” “他根本不是什么单身,他在老家还有门亲事呢!现在对象都找到这来了!” 谢挚愕然,果然就见包厢那边门帘一挑,一个高挑的女郎走了过来,虽然没像沉碧如一般哀泣,但也是面色悲戚。 沉碧如指著女郎道:“这位张心艾小姐就是陆澹白的未婚妻,两人在一起许多年了,早就计划好了结婚,没想到陆澹白成名发家后想始乱终弃,背著她追求研研,现在把两个女人都骗了!” “可研研现在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我劝她离开这种脚踏两条船的男人,她不听,张小姐亲自去找她,求她放手,她也不听,哪怕做小三也要跟对方在一起……”沉碧如说到这哭起来,“我急啊,她虽不是我生的,可我也疼了她这么多年!这世道上的话多难听啊,要是传出去,别人戳著她脊梁骨骂她是小三,是狐狸精,她这辈子可怎么做人啊!以后我去了地底下,又怎么见他爸?” 谢挚噌起站起来,“好个陆澹白!我这就去找他!” “别!”沉碧如拉住他衣袖,“谢导,陆澹白是什么人,您去跟他硬碰硬,碰不过的。”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清研一直被他骗吧!” “我有个办法,把您找来就跟您商量的。我想请您配合著演一部戏,冒充跟研研好上了……” “啊?这怎么行?” “没法了,既然研研这边已完全铁了心,我们就只能从陆澹白那下手,我拿著冒充的戏让人给陆澹白看,表示研研因为他的脚踏两条船憎恶不已,决定离开他,跟你在一起。陆澹白那么心高气傲的人,一旦怀疑研研出轨,一怒之下肯定会提分手,而且气头上也绝对不会相信研研的解释。” 谢挚想了想,“有些道理。” “两人分了后,我会慢慢开导研研,让她忘了陆澹白,这时候你在身边陪著她,照顾她……而且我这个做娘的,也会撮合撮合你们,毕竟我也想她找个真心待她的人,这么多年,她虽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却视如己出,希望她过的好……到时候你只要一直坚持对她好,女人都是感性动物,没准她一感动,真会动心呢?那谢导多年的心愿,不就也达成了吗?” 谢挚原本还在犹豫,可听了沉碧如一番推心置腹的话,最终点头,“好,那我全听伯母安排。” ※ 深夜十点半,包厢内的几人还在密谋。而城市的另一端,街道繁华,霓虹璀璨。 庄清研走在街头,往日十点半她都已准备就寝,而今天,她还未回去。 她应该回去的,按照自己的计划,回陆宅,想办法将陆澹白一个人引出来,就说带他去看画,然后将他带到她计划好的偏僻位置,骗他喝下加有安定片的水,先下手为强迷晕他,再等姑妈庄宁回国,姑侄俩掌控局势。 夜风越来越大,她终于扭头,下定了决心,往陆宅的方向走去。 第44章 chapter44 离间 然而庄清研失算了, 回到陆宅, 屋内空荡荡的,只有守夜的保姆在楼下客厅,陆澹白没见到人。 “张嫂,陆先生呢?”她问。 张嫂答:“先前还在屋里等您, 后来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 第71节 庄清研听后便跟陆澹白拨去了电话, “澹白, 你在哪?” 那边传来广播的声音,似乎是在机场,陆澹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匆忙,“我有急事要去y市一趟, 你好好待在家。” “要去几天?” “两三天吧,忙完我就回。” 庄清研默在那……他这突然一走,那她的计划岂不是落空了? 她这边没答话, 陆澹白那边却转了话题, “怎么今天你这么晚回家?” 被他一反问, 庄清研愣了一下, 而后找了个借口, “嗯……你不是跟我提了画的事吗?我就去把它拿回了, 那地方在郊区,所以回来的晚。” 陆澹白似没料到她这般积极,道:“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一个人去, 早知道要跟我说一声的。” “嗯,我知道了,下次注意。” 那边见她语气闷闷地,问:“怎么不开心?怪我走时候没跟你打招呼?当时的确有点急,来不及说。” 这时机场的广播响起,提醒陆澹白该登机了。陆澹白最后一句话是:“小东西,乖乖在家等我,会给你买礼物。” 电话挂断,庄清研久久却没回神, 礼物?呵,若换在不知道真相的以前,她多半得欢喜得不行,可现在,却只剩满心悲凉。 ※ 这一夜,庄清研再一次失眠,想著自己的计划,翻来覆去辗转到凌晨。 而千里之外的h市,陆澹白抵达目的地,出现在了一幢城郊别墅内。 别墅有些年头了,即便装修奢华,也掩饰不住老房子的潮暗。二楼最左侧深处的房间,金丝绒隔帘背后,两个男人对几而坐。 左边的男人身姿笔挺,自然是陆澹白。右边是个外国老者,大概年过六旬,一头灰色卷发,棕褐色的眼睛有些浑浊,皮肤也都松弛皱起,可这样的老态,却遮不住一身的精干之气,他静静坐在那,不言不语,便有一种气场浑然外放,叫身边人均襟若寒蝉,便连一贯气势十足的陆澹白,亦是收去了锋芒,正襟端坐。 这人自然就是a.g成员口中提起便敬畏万分的“上头那位”,众人尊称他为加文伯爵,也不知道是否是真的有爵位,又是哪个国家的,但内部称呼惯了,也没人敢质疑。而这看似文雅高贵的名字背后,是怎样强势的手段与残暴,只有活在a.g内部的人才知道。 左边陆澹白替加文伯爵倒上茶后开口,“加文先生,您怎么突然到了这?” 加文伯爵慢悠悠点起一支雪茄,道:“听到了一些关于中国考古界的新消息,就来看看。”又斜睨陆澹白一眼:“顺便也来看看你。” 他话里有话,面上无甚表情,眼里却很是复杂。 陆澹白听懂了他的话,道:“是澹白办事不利,这次任务的确拖了太久,好在画的事已经有眉目了,澹白一定会加紧步伐,早日……” “澹白,先不提这个。”加文伯爵截住他的话,笑著转了个话题,“澹白,这些年组织里进了许多年轻人,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我唯独最器重你吗?” 陆澹白也点了一支烟,并未答话。 加文伯爵道:“还记得你刚进来的时候吗?那年你不到九岁,年龄很小,别的孩子一听跟著我们可以不愁吃穿,不流浪街头就满口答应,你却不一样,宁愿被饿被打也不肯屈服。那时候我就想,这孩子像我,又倔又傲。” “还记得我是怎么说服你的吗?”加文又吸了一口雪茄,眯起眼,想起那一段过往。 阴暗的地下室牢房中,他俯身打量那个叫许澹白的孩子,空气有些潮湿,还有血腥的气味,孩子趴在墙角,背脊削瘦,伤上有不少伤口,有的是流浪导致的,也有的是不肯屈服在a.g里挨上的,但他从始至终没有喊过半句疼。 真是个硬骨头。 他缓缓蹲下身,没有用看孩子的眼光,而是如看成人般平视,“年轻人,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孩子没有理他。 他接著说:“我只有一句许诺,你跟我,我帮你报仇。” 那一霎,地上奄奄一息的小小少年眸光一亮。 “每个人都有父亲,每个人也都爱自己的父亲,我知道你的父亲死的很惨,作为他唯一的儿子,你一定想给他报仇雪恨。跟著我,你会达成所愿。” 地上的小小少年睁眼看他片刻,昏暗的角落,少年的瞳仁乌黑幽深,满满都是对命运的悲愤与不甘。 最终少年点头,“成交。” …… 雪茄的烟草气息在房中弥漫,收回思绪,加文淡淡一笑,“澹白,这些年我一直在履行我的承诺,当年劫害你父亲的盗匪,我们ag吞并了它,而弃你父亲于虎口的庄氏族人,我也想办法将你送到了中国,安插到光大门下,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提供向庄氏报复的条件……” 陆澹白默然,“先生对我的帮助,澹白没齿难忘。” “你不用难忘,你跟著我这么多年,放你们中国讲,咱俩也算是师徒关系了,我给你一句话,很重要的一句话,你知道这世上最可怕最愚蠢的事物是什么吗?” 陆澹白端起桌上红茶喝了一口,道:“自己。” “不是。”加文弹弹手中烟灰,低沉的声音暗示著进入了正题,“是女人!” “女人为什么可怕?因为她可以影响你的喜怒、掌控你的思想、甚至干预你的决策!但同时她们又很愚蠢,我曾经就有一个女人,这女人仗著我喜欢她,竟然以死相逼,要我放弃无数财宝,解散伟大的ag帝国,去跟她过最庸碌的生活。” “那我就成全她啊!”说到这加文陡然大笑,“老子一枪打爆了她的头!送她去做她的美梦!” 房内所有人神态一凛,连陆澹白手中杯子都微顿。加文平日里就是如此,性格古怪,极度善变,前一刻平静和缓,春风满面,下一刻就暴跳而起,杀人见血。 屋内人神色不安,只有加文越笑越愉快,“澹白!你是我最器重的下属,我听说你被那中国丫头迷上了……我担心……” 陆澹白眼神微闪,却仍是镇定道:“加文先生多虑了,她跟我们想的不一样,她只是一个单纯的……” “住嘴!”加文将茶杯磕在茶几上,一瞬间已然暴怒,“你是在质疑我吗!为了一个女人!嗯?你别忘了!我帮你报仇,你这辈子就得效忠于我,效忠我们ag!不然……” 空气陡然紧绷,就在众人忐忑难安时,加文却由暴怒转为了笑,笑意阴测测地,像绵软的柳叶中藏了一把刀,“白,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以后,带著画来见我,再让我失望,结局你懂的……” 第72节 他话落将茶杯往窗外一抛,杯子从高空落下,登时粉身碎骨,风中传来刺耳的声响,像一个决绝的警告。 ※ 加文走后,陆澹白独自在房里坐了良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天快亮之时,门外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有人在外喊著陆澹白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急切。 陆澹白没动,是房内阿其去开的门。 门外女郎身材高挑短发利落,可不正是张心艾。 她也是接到消息急匆匆赶来,正要大步进房,阿其却拦住了她,劝道:“让老大静静吧!” 他说著将张心艾往外面拉,张心艾急道:“这到底怎么了,他怎么这个表情!” 阿其压低声音道:“上头亲自下令,让老大三天后交出画,不然……”他手往窗下一指,“就跟那个摔裂的杯子一样。” 张心艾脸色一变,“不可能,上头一直都器重澹白的。” “这可不好说,上头那位性格多怪啊,当年杀妻都是眨眼的事!再说了,器重归器重,这件事老大的确忤逆了上头,不仅瞒他、骗他,还跟他对著干,上头会让他好过?” 张心艾听到这冲进了房间,陆澹白还坐在沙发上,看著窗外微亮的天。张心艾忍不住道:“陆澹白,你还愣著干嘛,赶紧回去拿画!” 陆澹白不答话。 张心艾急的抓住他肩膀一阵猛摇,“你别告诉我到了这份上你还为她著想!现在已经不是画的问题了,是命!加文做得出来的!” 被她一阵猛晃,陆澹白似乎回了一些神,他自语道:“不错,我是要去找她,我要她把画交出来,我带著画去跟加文谈,留她的性命!” “加文怎么肯!凭他斩草除根的性格!怎么可能会留一个祸害。” “事在人为,没有什么事不可能。”陆澹白根本不听她的劝,他慢慢起身,似乎就要去找加文。 张心艾劝不住,拽住他的衣领吼道:“你别发疯了,这个贱人根本不值得!” 陆澹白豁然转头,目光刀锋般从张心艾面上划过。 “呵?你瞪我做什么!”张心艾冷笑起来,“我告诉你陆澹白,别吃了猪油蒙了心,这世上对你真心的就我张心艾!而那庄清研根本就不爱你,她早知道你是a.g,她恨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对你有感情!” 陆澹白飞快反驳,“不可能。” “不可能?你大可以问问阿其,问问你家里的保姆,在你的房间,她们搜出来了什么。” 张心艾一笑:“在你的床上,也就是你跟那丫头夜夜共眠的床上,旁边床头柜放著安定片,剂量足以致人死亡,而她枕头下压著一把匕首。呵,可笑吗?你的枕边人,时时刻刻都想找机会杀了你呢!” 陆澹白微怔,面色有轻微转变,却仍是道:“那只是巧合,她失眠,她没有安全感,我不在家,她习惯在枕头下放匕首。” “呵,你也真是对她放心,知道枕边人放利器,你居然都不防备!”张心艾笑了笑,“好,如果你说药跟匕首都是巧合,那这个呢?这个视频还能是巧合吗!” 她猛地将一个东西摔到陆澹白面前,正是一个正播放视频的手机。 视频内是一对相拥的男女,地点似乎是在酒店房间,男人的脸正对著视频,正是谢挚,而女人背对著视频,只露出一头乌黑长发及一点侧脸轮廓,雪白侧脸像极了庄清研。 两人紧紧搂在一处,女人娇嗔道:“谢哥,你别急,再等等,等我把那陆澹白处理了,我们就结婚。” 谢挚似乎不放心,“陆澹白势力那么大,我担心……” “担心我也没法再忍,谢哥你不知道,那个下贱的男人,恶心又卑鄙,我跟在他身边几乎生不如死……” 顿了顿,又道:“你放心,我已经跟姑妈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呵,一旦我控制了他,我就把他带到爸妈的坟前,千刀万剐……” …… 话音渐渐小了,画面越来越不堪,视频里的两人脱了衣服,抱在一起,滚到了被子里,男人的粗哑,女人的娇喘,满室回响。 陆澹白紧盯著手机,面色却是越来越难看,张心艾一笑,“别看了,千真万确是她,她耳朵后面有颗痣呢,你跟她睡了那么多回,难道不清楚吗?” 一旁沉默多时的阿其跟著道:“的确,我记得庄清研左耳后有颗小痣,很特别。” 说著还指了指那不堪的视频,明著指女人的耳朵,但画面却放大著女人赤.裸.裸的腰背,正以一个娇媚蚀.骨的姿势,攀附在男人身上。 画面已经让人不忍直视了,张心艾还在煽风点火般说:“你看,你看啊。” 陆澹白不说话,紧抿著唇,搭在沙发上的手却渐渐崩成了拳头,隐约有青筋暴起。 张心艾达成目标,得意一笑,“看清了吧,你要的女人,就是这么对你的,醒醒吧,拿了画后解决了她,不然……”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砰一声大响,手机壳震裂四飞,陆澹白像是再也无法压抑,猛地连茶几一并掀翻,随之而来是他的暴喝:“滚!!!”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是上半卷的最后几章,建议妹子们不要跳。因为有好些内容跟下卷有关系,比较重要。 第45章 chapter45 风雨 阿其与张心艾被赶出了房间。 房门紧锁著, 也不知道里面陆澹白在干什么。 一个小时后, 门终于再次开了,满屋呛人的烟味中,陆澹白的脸露了出来,一贯平静的面庞此刻竟透出几分阴鹜, 周身的气压低得有点吓人。 他招招手,让阿其进了房去。 张心艾想跟去,陆澹白砰地将门关上。 十五分钟后, 阿其出来了, 还站在屋外的张心艾赶紧上前。 阿其将她带到无人的走廊拐角处,这才面色凝重地说:“陆哥说,两天后动手。” 张心艾面色一喜,“他终于肯动那女人了!” 第73节 阿其压了压下巴, 又道:“不过陆哥也交代了,庄家其他人我们来,但庄清研交给他。” 这句话落, 张心艾喜色一瞬微顿, “他要亲自下手, 是不是还想著放那丫头一条活路?” 阿其摇头, “我不知道。” 张心艾嚷道:“他疯了!他这么做加文会怎么对他!不行!庄清研一定得死!必须死!” 又道:“这样, 我们把计划提前一天!我亲自去结果了庄清研!反正上头下了命令, 她早死晚死逃不过的!” “不行啊心艾姐,偷偷背著陆哥这么做,他要发飙的!” “发飙也得做!后天他要真放了庄清研, 那咱任务失败全都玩完!加文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这条命你不要我还要呢!” 阿其面色亦是难看至极,须臾他点头,“你说得对。” …… 一刻钟后两人换了个更隐秘的地方商谈。 刀口舔血十年,张心艾雷厉风行的作风开始发挥,“回h市的机票定了吗?” 阿其答:“定了,两小时后出发,对陆哥就说你有事先回h市。” “你就留在这里做接应,我吩咐你的别忘了,尤其是那件事……”张心艾说到这话音微顿,郑重其事地看向阿其,“这个很关键……你不会出错吧?” “你放心,就是弄软件将他手机拦截,伪装成他号码给庄清研发短信嘛,难不倒我。” “那就好。” 两人商量片刻,将细节都商定了,阿其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心艾姐,咱明明可以自己解决庄清研,你为什么回去喊上沉碧如张建名那些人,这几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心艾冷冷一笑,“就因为他们不是好东西才喊上的啊!” 阿其不解。 张心艾瘪瘪嘴,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我想要那女人死,又不想被澹白恨,喊上沉碧如几人,到时候就甩锅说是她们下手的,反正在澹白面前我要清清白白。” 阿其深以为然。 张心艾接著道:“当然了,我也不会给她们留下辩解的机会,你办完这边的事后立刻回h市支援我,等我跟那几人除了庄清研,你就带人来个突然袭击,将沉碧如她们一网打尽,以免画落入她们手中!” 阿其用敬佩的眼光看著张心艾,竖起大拇指,“行啊姐,这一招过河拆桥又一箭双雕,高!” 他嘴里调侃,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词,但张心艾并未管那么多,她看向窗外的天,远处的天际阴雨沉沉,似有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她看了许久,面色决绝一笑,“总之人要死,画要拿,一样都别想跑!” ※ 一切布置齐全后,张心艾火速回到了h市。 而这一夜,辗转难眠的庄清研收到了来自陆澹白的短信。 “宝贝,明天我回h市,但是不回家,因为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明天下午三点青峰湾,不见不散。” 庄清研默了默,回了一个字,“好”。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么?也好,做最后的抉择吧。 黑漆漆的夜,她握著手机好一会,给姑妈发去了一条短信,“姑妈,他明天下午约我在青峰湾见面,那么就定在下午动手吧。” 那边很快传来回复,“好。” 关掉跟姑妈的对话框,庄清研又翻到了陆澹白的页面,看到他方才的那条短信,一笑。 呵,这最后的时刻他竟喊她宝贝,是为了担心自己怀疑他,就继续做戏么。 她有点恶心。 . 关了手机,她看向窗外的夜,外面乌黑一片,像看不见光的未来。 想著即将到来的一系列冲突与危机,心中压抑又凌乱,她摸到电话,又拨了个号码出去。 “喂喂弟,你睡了没?” 那边沉蔚的声音传来,“还没,练球呢!”又嚷道:“不许喊我外号!欠揍啊!” 喂喂弟是小时候庄清研给沉蔚取的名,蔚与喂同音,小时候她开玩笑时就喊他“喂喂弟”,沉蔚觉得有违自己未来篮球明星的霸气,每次都要抗议。 长大之后庄清研就不喊了,只在今夜,她突然想起了很多事,在隔著这么多成人世界的阴谋与残忍中,她无比怀念年幼时期的无忧无虑。 可是她无忧无虑的亲情已经都没有了,她最后的亲人,只剩姑妈跟沉蔚了。跟姑妈打完电话后,她突然非常想沉蔚,想念这个不是亲弟弟,却胜似亲生手足的大男孩。 可打了电话,她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就对著话筒轻声笑,叫他:“喂喂弟。” 那边似乎察觉出来她不对劲,道:“有事就说,不许喊我喂喂!” “没什么,就是挂念你,最近在学校怎么样?打球又拿奖了吧?应该学校风云人物非你莫属了吧。” 她越这样沉蔚越觉得不对劲,“你这是干嘛啊!还有还有,我正准备问你呢,你昨天突然往我卡上打那么多钱干嘛!” 庄清研调侃他,“留著,万一以后你再跟你妈吵架,没钱怎么追求你自己的梦想?” 她知道他不缺钱,也知道自己这是白操心,沉碧如就这一个宝贝儿子,金山银山未来也都是他的。可沉碧如的钱是沉碧如的,她的钱是她这做姐姐的心意。大概是怕未来自己有什么风险,再顾不上这个弟弟,昨天她往沉蔚账上打了一笔钱,对一个大学生来说,足够毕业后去闯荡一段时间了。 第74节 那边沉蔚声音却陡然一低,似顿悟了什么,“你这么不对劲……该不会是失恋了?” 庄清研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道:“算是吧。” 沉蔚的语气听起来兴奋极了,“哎呀喜大普奔啊,我可要好好恭喜你,陆澹白不是什么好鸟,分了好!” 见庄清研沉默,他又将兴奋的语气换做了安慰,“别难过啊,吃亏了你就长个记性,这几年别谈了,过几年多长点心思跟脑子再谈,要谈就谈个最好的……” 庄清研噗嗤笑,“你这么婆妈的性子,该不会以后我没有合适的,你还要给我介绍吧。”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操心这事?”沉蔚嘻嘻笑了片刻,说:“其实我除了不满意陆澹白以外,对那个谢导我也不是特别中意……我这里有个合适的人选,不过你得等两年,等他闯一闯有出息了,肯定上天入地全世界对你最好……” “谁啊?还有这号人物!上天入地都出来了呢!” 沉蔚却只是笑,不告诉她名字,抹了声音突然染了些落寞,“算了,你就当我玩笑话吧,反正你也不会接受他的。” 他似是怕庄清研追问,转了个话题,“对了,马上暑假了,我跟我妈打算去马尔代夫,你一起来吧,我们一家三口好久没一起度假了。” 庄清研久久沉默。 一家三口,她跟沉碧如?呵,这恐怕是最讽刺的笑话了。 沉蔚还在那边催,“上次端午节要你回来你也不回,这次度假再不一起去,我就真跟你断绝手足关系!” 他半玩笑半威胁,庄清研心中满是无奈,横跨在她跟沉碧如之间的问题,终是再瞒不下去了。 其实这么大的事,也不该瞒小蔚的,他迟早会知道。 缓了缓,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静地开口,“小蔚,我跟你说一件事,没有开玩笑,很认真的说。信不信由你,但你记著,无论如何,你永远永远都是我的家人。” 她一本正经,小蔚却噗嗤笑了出来,“啥事啊,该不是你没把我当做哥哥,爱上我了吧?我知道我魅力大,你也别这样啊,吓到我了都。” 见庄清研不回话,他又赶紧投降,“开玩笑,你别生气,你要说什么,我听。” 庄清研一字一句,话语清晰,“小蔚,我跟你妈沉碧如,早在我爸离开时,就已经有了不可跨越的矛盾,绝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也许未来有一天,我还会跟她站在最尖锐的对立面。” “为什么呀!当时的误会不是解开了吗?还有什么不能调和?”沉蔚的声音听起来诧异极了。 庄清研不愿再说,沉碧如这些年对庄家所做的一切,提起来就像是揭曾经的伤疤,而且说太多沉蔚也未必会信,她点到为止,给他打个预防针就行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庄清研!”沉蔚还在那追问,“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不然我揍你!” 庄清研苦笑,不再多说,“晚了小蔚,睡吧,无论如何,你只要记著,你永远是我的家人,我永远爱你。” 这一席话后,她挂了电话。 想想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再瞒沉蔚,不用在他面前做戏,竟有些如释重负之感。 须臾她闭上眼,靠回了枕头上。胃部仍然泛著恶心,可她夜里并未吃油腻的食物,不应该难受的。纳闷了一会没想通,她轻揉著胃部,昏昏沉沉睡去了。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明天,青峰湾决定生死的一战,她得储存体力。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ㄒoㄒ)/~~ 仙女们你们都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两天连留言的人也不多了。说好的要我虐,我上虐了,你们咋跑了啊~ 冷风飕飕地……大冷文感觉更冷了,快来温暖我,上卷快要完了,我想给你们爆大肥章,来个大高.潮上卷完结! 第46章 chapter46 围捕 月光如银辉般洒满窗台, 也撒向数里之外的另一方天地。 灯光通亮的茶厅内, 沉碧如、杨立、张建名、张心艾围坐在一起。 张心艾笑眯眯举杯向另三个人:“那明天的计划就这么定了啊!解决庄清研, 那画上绝密我们共同开发!” 另三人一起举杯,酒液飞溅中齐声道:“合作愉快!” …… 醉酒微醺, 张心艾满意离去。 走时候还跟众人挥手,豪气道:“你们好吃好喝,等画到手了, 我做东再请大家!” 那三人亦是客气地笑, 沉碧如还将张心艾送到了门口,那亲热架势, 真跟亲密盟友一般。 然而张心艾的车子一走,她的表情立刻冷了。 她回了包厢,看向茶桌上的两个男人问:“刚才那丫头的话, 两位有什么高见?” 杨立叼著牙签看向张建名,张建名把弄著手里的酒杯,冷笑, “能有什么高见, 等画到手,立刻干掉她!” 杨立跟著笑, “小丫头毛都没长齐,还跟我们玩阴!爷就告诉她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几人对视一笑, 目光一瞬阴冷。 屋外月光落进来,幽白的一片,这大战前夕, 每一方势力都森然决绝,杀机暗起。 ※ 翌日天蒙蒙亮,庄清研醒了过来。其实她根本没睡著,胃里的恶心感竟持续了一整夜。 她捂著小腹下了床,趴在马桶上吐了好一阵。 等她腿脚发软地起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一霎变色。 末了她去了小区外的药店,拿回了几片小小的物什。 她进了厕所,之后久久都没有出来。 打扫卫生的保姆张嫂见她好久未出,忍不住过来问:“庄小姐,您怎么了?” 第75节 喊了几声,庄清研终于推门出来,脸色却是异常的白,似遇到了极度震惊的事。 张嫂小心翼翼问:“脸色这么差,是身体不舒服吗?” 庄清研失神了片刻,勉强道:“没事,可能凉了胃,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张嫂诺诺地去了。 她走后,庄清研几乎是瘫软般坐到了床头,她端起了身边的水,想喝口水镇定一下,端杯的手不住颤抖,险些泼洒出来,而她的声音也在打颤。 “怎么会……怎么会!” ※ 庄清研将自己关在房里一上午都没出来,没人知道她在里面做什么,甚至早餐中餐都没有吃。 保姆请了她几回,她只是呆坐在床前,声音低低地,充满了无助与绝望,“我不吃,你们出去。” 在保姆第三次被喊出去以后,庄清研看著墙上的挂钟,时间已过了晌午一点,距离她约见陆澹白的点只剩一个小时了。 她咬咬嘴唇,似想给自己力量,在深吸一口气后,她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姑妈,等下的计划暂时改一改。” “什么?这关头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又想改?” 庄清研欲言又止,“我……我……” “我的确恨他恼他……但……”她语气晦涩至极,期艾片刻,终于再撑不住,猛地伏在床头崩溃般道:“我不想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 那边倒吸一口气。 缄默许久,庄宁道:“你不除了他,他也会除了你。” “我刚才想过了……虎毒不食子,如果我把怀孕的事告诉他,也许他会收手……” “你别犯傻,男人的心硬起来,女人孩子算什么!” “是,姑妈,我是傻。可我想赌一把,赌他的心没那么硬,赌他对我不全是算计,赌他良心未泯,我带著画去找他,如果他对我有感情,也愿意要这个孩子……我就把画的秘密告诉他,未来一切危机,我跟他一起面对。” “不行!”庄宁道:“太危险了!” 庄清研却只轻轻一笑,“对不起姑妈,清研心意已定,请您原谅我年幼不听劝。” “你别乱来……等我回国,我现在去机场,你想法拖一阵子……” 然而话未落,那边“都……”已经挂了。 ※ 下午三点,庄清研抵达位于市郊的青峰湾。 青峰湾是个依山傍水的风景区,景致不错,但因为地理位置太偏,来往的人极少。 庄清研一步步登上台阶,果不其然,a.g的几个下属正在入口处等他,其实一个还是陆澹白的保镖,他上前引路:“庄小姐这边请,陆先生正在那边等您呢。” 庄清研一看是熟悉的面孔,心里略踏实了点,跟著往那去了,一面走一面想著等会见了陆澹白,那满腹的话如何开口,还有腹中的孩子,不知道他知晓后会是什么反应。 正忐忑想著,就见前方引路的保镖在一座白色房子前,脚步微顿。 到了吗?陆澹白在里面? 屋里晃过了几个人影,庄清研心跳微微加速,然而下一刻她表情僵住。 推门而出的人根本不是陆澹白,而是张心艾。 不止如此,沉碧如、杨立、张建名随之而出。四个人不约而同勾起唇角,像看著一个自投罗网的猎物。 杨立当先开口,褪去从前所有的伪善,凶狠嘴脸一览无遗,“小丫头,没想到是我们吧!乖乖交出画,你逃不脱的。” 沉碧如口吻亦再无平日温情的假装,“不是告诉过你,姜还是老的辣吗?怎么就不听劝呢!” 杨立哈哈大笑,“年轻人嘛,总爱把自己当回事,没准还以为自己这一年跟我们斗智斗勇了不得呢!” 张建名站在一侧,语气一半狎昵一半狠毒,“小丫头,这样吧,伯伯是个心善的人,看在跟你爸是故交的份上,你把画交出来,再陪我一晚,我就跟她们求个情,留住你的命怎样?” 庄清研几乎要唾与其面,怒到极处她冷笑出声,“呵,几位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往常满口仁义道德去哪了?背地里恬不知耻倒是做到极致。” 顿了顿,冷喝到:“想要画,叫陆澹白出来!” 那几人齐齐大笑,站在最右的张心艾接口,“陆澹白不会来的,你死心吧。” 庄清研看也不看她,“我说了,叫陆澹白出来。不然画,想都别想。” “啧啧……”张心艾故作同情状,“真是自欺欺人啊,到现在你还不清楚,猎捕你的计划就是陆澹白定的吗?不信你看看阿其……”她往院子那边一指,“他是陆澹白的心腹,他之所以来这,当然是受了陆澹白的令。” 阿其慢慢上前,神情严峻,“今天对不起了庄小姐,上头有令,我没有办法。” 庄清研摇头,“我不相信,叫陆澹白出来见我。” 张心艾看著她,像看著一个笑话,“你醒醒吧,他怎么会来呢,从头到尾他就是玩你而已,不过他说了,看在你陪他睡过几晚的份上,说给你留个全尸。” “不可能!” 这句话落,庄清研向屋内大喊,“澹白!你在哪,你给我出来!”见无人回应,她提高了声音,“陆澹白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跟我说清楚……” 沉碧如张心艾几人在后面看著,面容均挂著嘲讽。但下一刻,几人的脸色齐齐微变。 第76节 庄清研一面喊一面跑到庭院左侧,而左侧的矮墙旁猛地窜出一排大汉。 庄氏的人! 庄清研看似是不顾一切去找陆澹白,实质是做戏麻痹对方,向己方潜伏的人发出信号。 屋内很快打作一团。 庄氏埋伏的人,沉碧如杨立张建名的人……几方力量混战。 其实从一开始得知中了埋伏,庄清研就对局势做出了判断,陆澹白不在,敌众我寡,对方又是蓄意设局,她处于劣势,硬碰硬必然会输,于是她表面上虚张声势,实际打算保存实力,走为上计。 庄氏的人得了指令,一面招架一面护著她后退。 可哪退得出去,院子外黑压压一圈人,都拿著家伙,可不正是守株待兔的a.g。 内外夹击,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庄氏的人压力倍至。 越是如此越不能慌,庄清研眉头一拧,冲屋内冷笑道:“阿三!既然逃不了,把西面的炸弹引爆,来个鱼死网破!” “是!” 她这一声厉叱清脆响亮,沉碧如张心艾等人果然怔住。 庄氏的人什么时候埋下了□□! 包围庄氏的人登时骚动,本能往向西屋看去,就在众人分神那刹,庄清研一个指令,人影猛烈冲撞,庄氏的人已经突破了包围圈,夺门而去! “娘的敢耍老子!”明白过来杨立大喊:“给我追!” 作者有话要说:  /(ㄒoㄒ)/~~抱歉宝贝们,后面有一段怎么写感觉都不对,今天推翻重写了两次仍不满意。质量第一,容我再琢磨琢磨,今晚先把认为合格的放到晋江。大肥章不会骗你们的,明天一定上,作者君今晚就算不睡觉也要撸出来! 明天上卷结局,大家记得来哦。o(n_n)o~ 结局章留言冒泡我挨个小红包。 第47章 chapter47 结局 茂密丛林里, 庄清研向前狂奔。 饶是骗过对方冲出了包围圈, 她仍是处于下风,这一路激战下来,跟在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情况也越来越险。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奔跑的过程中她打电话寻求了外援, 再拖一会,支援就到了,她不能放弃希望。 为了拖延时间, 她甚至从包内掏出一卷画丢了出去,那些人还真以为是楼兰望月图, 一窝蜂地围上去抢。 她趁乱加速跑, 用树木山石做掩饰,拼命往前冲,哪怕荆棘割破手脚皮肤, 扯出数道血口,也绝不停步。 也不知跑了多久, 身后追兵如蝗,她的体力很快到了极限。 那些人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想法, 一声厉喝传来, “站住!不然别怪我这就动手!” 庄清研扭头,就见一身劲装的张心艾站在二十米之外,手中黑洞洞枪口对准了她。 一侧沉碧如拦道:“现在还不行, 她还没把画拿出来。” “没时间磨叽了,我听到有声响,她有后援!”比起画,张心艾更想取庄清研的性命,“反正画肯定在她身上,杀了我再拿!” 张建名虽然也不想给庄清研活路,但这娇滴滴的小美人他还没碰过就挂了,多少有些可惜,于是他也跟著拦张心艾,“拿了画你也解不了秘,有什么用!先别下杀手!” 张心艾一意孤行,“杀了再说!” 就在她扣动扳机的瞬间,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从树林里窜出来,拦在了庄清研面前。 不是别人,竟然是沉蔚。 沉碧如脸色大变,“小蔚你来这干嘛,给我走!” 沉蔚紧盯著沉碧如,既是愤慨又是伤心,“原来清研说的是真的……我听到了……我听到了你昨天跟杨叔打电话,庄伯伯的死竟然跟你有关,你还要对清研下手!” “小孩子管这么多干嘛!给我滚开!” “我不滚!”沉蔚大吼,“庄伯伯对我们不好吗?这么多年,你要什么他给什么!你在外面花天酒地他也从来不说!你为什么这么对他!就为了钱吗?你现在还要杀清研……你还是我妈吗?!我都认不出来了!” 沉碧如气得嘴唇发抖,而a.g的人还举著枪口对著庄清研,也对著挡在庄清研面前的沉蔚,她急得转身看张心艾,“张小姐你先把枪放下,别伤到我儿子!” 张心艾面色不动,“那可不行,我放下枪,庄清研跑了,我的损失谁负责!” 而那边庄清研也在急,她推开沉蔚说:“这危险,你快走!” 沉蔚哪里肯走,他趁乱抓著庄清研就往前跑,一面跑一面说:“我已经报了警,我们赶紧下山!下山就好了!” “站住!”那侧张心艾哪容两人逃跑,推开沉碧如再次举起了枪。 她没时间再拖延,她担心消息已经外泄,陆澹白要是赶过来,她就没机会了。 可刚要扣动扳机,她脑袋上却被一柄冰冷的东西顶住,是沉碧如。 沉碧如也拿著一把枪,她是妇道人家,平日工于心计或玩丹青写意倒是擅长得很,用枪显然超出她的能力范畴,但即便如此,护子心切的她仍是用生疏的姿势紧握著,“你敢开枪试试。” **** 饶是a.g的人跟沉碧如杨立的人起了内讧,庄清研仍没有逃出去。 孤零零的崖是最后的绝路——沉蔚带著她一路狂奔,并没有逃下山,而是被a.g的人逼到了一座陡峭的小山峰上。 血沿著裙子往下滑——这逃亡的路上,为了减缓她的速度,ag的人虽然碍著沉碧如杨立没有开枪,但其他武器却是用上了,庄清研的腿被钢管打伤,力道很大,只怕最轻也是骨折。 沉蔚背著她,试图想在悬崖中寻到一条突破的出路,很遗憾,并没有。 末了沉蔚就将她护在身后,而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横在了崖边上,不住地将崖上石头往下推,阻止那些人攀上悬崖。 第77节 然而这只是垂死挣扎,敌人一步步围拢了过来,张建名、杨立、张心艾、阿其……还有无数张步步紧逼的面孔,或怜悯或阴狠地围著两人,一声声话语响在耳测。 “把画交出来!” “把秘密交出来!” 而沉碧如则是嘶声厉喊,“小蔚,你快给我回来!” …… 迎著那些一张一合的嘴,庄清研推沉蔚:“你快走,别管我了!” “我怎能丢下你!”沉蔚毫不动摇,继续往下推石头。 “我今天大概是逃不出去了。”庄清研迎著风悲凉的笑。她知道,她等不到后援了,眼下四面楚歌,插翅难飞。 呵,原来这一年斗争,想尽千方百计,还是被逼到了穷途末路。 心中悲恸难言,她慢慢爬到了悬崖最高处,隔著众人三十来米的距离,掏出了怀里的一样东西。 杨立几人一怔,“楼兰望月!”这回是真的楼兰望月图。 看著这个自家数口拼死也要守护的绝密,庄清研悲从中来,冷笑出声,“是啊,可你们肮脏的手,不配得到它。” 她拿出一把打火机,向著天空呢喃:“爸、妈,对不起了,是女儿没用,没能保护好你们的心血。我现在把它带到你们那边去。” 无处可逃,那这件机要也绝不能落入任何肖小手中。 “住手!”伴随著张建名几人的焦急大喊,只听“嗤”一声响,一把利器携带著凛冽的风破空而来,划破庄清研的右手,鲜血登时涌出。 出手的自然是张心艾,她不好用枪,又不能及时拦住庄清研,手一挥甩出一把随身的刀,像当初扔耙子一样,百发百中,直接打到庄清研右手腕,逼庄清研放下火机。 “草!”悬崖上沉蔚暴怒,看著庄清研手腕鲜血横流,抓起一把刚才在混战中趁乱捡到枪,举著枪大吼,“信不信老子崩死你们!” 而那边,庄清研仍然握著火机,手腕上伤口深可见骨,她却仿佛不觉疼一般,拿著火机咔擦打出火苗,沿著画卷底往上烧,一面烧一面笑,“我们庄家的骨头是硬的,你们这些无耻之徒,我告诉你们,这画在,我在,画不在,我死。” 杨立几人彻底慌了,庄清研此刻几乎是抱著必死的心,这画要是随之毁去,那一切都落空了。 而就在此时,山下传来了呼啸的声音,那是警笛的鸣响。 几人表情一僵,警察来了,再不拿到画,就没机会了。 杨立张建名赶紧招呼手下就往悬崖边上爬,一定要活捉庄清研,在警察赶来之前逼问出秘密! 最急的明显是张心艾,杨立几人还想著活抓逼问秘密,她却是再忍不住了。比起警察,她更担心来的是陆澹白,她要迅速解决这个女人。 再顾不得沉碧如几人,她面色一厉,朝著庄清研的后脑,用力扣动扳机。 悬崖上的庄清研似有所感应,扭头便看到那黑洞洞的枪口正对著自己,旋即砰地枪声大响,震耳欲聋! 想象中火药炸裂肌肉组织的剧痛却没有发生,因为沉蔚的身影闪电般冲过来,血雨漫天飞溅,沉碧如发出嘶声尖叫,而沉蔚在庄清研面前缓缓倒了下去,他的后脑正中,一个血窟窿狰狞呈现。 热血撒了庄清研一脸,庄清研痛声大喊,“小蔚!” “小蔚!!!”下面沉碧如目眦欲裂,疯了般想上来,却被杨立死死拉住,几声撕心裂肺后,这个往日心狠手辣的女人竟仰头晕了过去。 悬崖上,沉蔚后脑鲜血汩汩而出,呼吸顿停的瞬间,他还紧盯著庄清研,致死的剧痛他中微张著口型,那句让庄清研躲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爆头的子弹打断。而他那个张开双臂,保护庄清研的姿势再也坚持不住,他慢慢滑了下来,鲜血带著脑浆,热辣辣泼了庄清研一身。 那一霎庄清研终于失控,被逼到如斯境地,她早就濒临崩溃。她抱著沉蔚的尸体仰头尖叫,猛地捡起小蔚的手.枪,对著悬崖下的人一阵乱扫,她不会用枪,“砰砰砰”枪声胡乱扫射,硝烟乱起,乱石横飞。 可还没打出两枪,银光闪过,她的动作倏然僵住。 ——她的胸膛之处,堪堪插了一柄利刃。 这自然是张心艾下的手。利刃正中胸口,扎入极深,鲜血汩汩而流,庄清研捂著胸口,痛得脸色发白,呼吸都提不上来,踉跄著跪到在地。 手.枪脱落,峭壁下的人看到上面的女人一句话都没说,痛苦著脸,如电影慢镜头般缓缓往前扑倒在地,时空突然异常安静,听得到温热的血洒出来的声音,丝丝缕缕沿著悬崖上的荒草往下流,染红峭壁上的石头。 空气中满是血的味道,没有人再说话,心狠手辣的刽子手们都面色凝重,瞧著血流成溪的悬崖。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众人以为悬崖上的女人断了气,几人正要上悬崖查看,猛地却爆出一阵撕裂般的大笑。 所有人面色一僵。 就见跪倒在地的女人站了起来,胸膛还插著那柄刀,她缓缓扬起头,当看到她的面容时,众人不禁神色一凛。 她在笑,仰著头,嘴角鲜血不住往下滑。脸白得像纸,矛盾的是,眼里竟有红色的血泪往下滑。 “哈哈哈哈……”她环视著面前的每一个仇家,眸里染著刻骨的毒,像是要将这些人的面孔死死烙于心中,“张建名,杨立,沉碧如,张心艾,还有不敢见我的陆澹白……你们为一己之私,窃夺我庄家财物、逼死我亲人手足,泯灭人性,丧尽天良……今日之事,今日之血,上天有眼,替我庄清研好好看著这些人,此去愿我庄清研化作厉鬼,挫骨扬灰也要数倍相报!” 她披散著头发,胸口、手腕、大腿上全是伤口,浑身的血往下淌,声音凄厉,像是笑,像是被逼到最后的嘶喊,痛到极致的嚎哭,饶是见惯了大风浪的众人不禁都被她的模样骇住。 还不待这些人反应过来,众人猛地倒吸一口气,呼呼的风声中,就见那悬崖边上,浑身浴血的削瘦女人,突然站起身,抱著画卷,朝著崖下纵深一跃。 尖叫四起:“不要——!!!” ***** 空荡的陆宅大厅,只有电视机里的声音满屋回响。 播放的是最新的本地新闻。 “x月x日下午,位于我市青峰湾西侧,发生一起重大恶性流血事件,疑似不明势力持械冲突,事件已造成多人死亡,数人失踪的严重后果……目前警方已介入调查……” 空气绷得紧紧的,两个保姆看著电视机上的报道,皆神情紧张,唯恐一个重呼吸,就将楼上的人点燃。 陆澹白就在楼上——他是下午4点回的h市,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接了个电话疯了一样冲出去,两个小时后回来了,身上有血,表情可怕至极。 第78节 再然后,他就上了楼,没人知道他在房里做什么。 又过了半晌,院门一开,几个年轻人走进屋,为首的是陆澹白的另一个心腹,外号大秦。 大秦一脸疲惫,似乎在外奔波了好一阵,而他左侧的人,看起来忐忑不安,正是阿其。 大秦进屋以后问保姆,“陆哥呢?” 保姆大气都不敢出,用眼神扫扫楼上,将声音压得低低的问,“秦先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陆董从来没这么吓人过,还有电视上的新闻是怎么了,庄小姐呢?” 大秦没说话,只瞪了一眼身侧阿其,上了楼去。 ***** 房门推开的一刹,大秦一惊。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陆澹白,房间门窗全被合上,遮光窗帘统统放下,整个房间阴暗如黑夜,而他就坐在阴影正中,看不清面容,浑身弥漫著森然的气息。 听到推门声,他没有回头,但应该知道是大秦跟阿其,他看也不看阿其,仿佛当他不存在,只问大秦:“事情怎样?” 很低的声音,又像在压抑著剧烈的情感。 大秦低头,有些惭愧,“没有找到。” 陆澹白拧了拧眉。 大秦接著道:“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我们不好介入,但我们打听了,庄小姐的情况非常严重,腿部中了一枪,左肩、右手腕均受了刀伤,最致命的是胸口,心脏之处……刀子整个插了进去……” 话到这他看到陆澹白的眼睛猛地紧闭上,像是不能承受。须臾陆澹白吩咐:“你接著说。” “还有,青峰湾西面临河,那悬崖下面就是个深河谷,水流通往长江,非常湍急,人一旦从高空跌入深水,很难有生还的可能,运气不好跳下来撞到河底暗礁就更坏了,轻则血肉模糊,重则残肢断臂……说是失踪,不如说是尸体撞碎了,不可能寻著了……” 陆澹白闭著眼,脸更白了几分。 大秦按捺住心中的不忍,将所有推断总结:“所以我们现在的推论是,也许这一刻庄小姐尚未找到,但事实是,她必死无疑。” 在旁忐忑沉默许久的阿奇怯怯地出声,“那就别花力气找了……去向上头交任务吧……” “你就等著这天是不是!”陡然一声暴喝,一直压抑不语的陆澹白终于爆发,机械的碰撞声中他猛地起身,鸦黑的洞口已然对准了阿其。 阿其原本惴惴不安,想用加文来转移陆澹白的注意力,这一刻见陆澹白拿枪指著自己,他惊恐之下满是震怒,“陆哥你疯了!” “你以为我不敢动手!” 阿其吼道:“好啊,够狠啊!刚才要杀心艾姐,现在又拿枪指著自己兄弟!就为了一个女人!” “老子跟心艾姐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而且是你下的令,我们不过是提前执行!你自己要杀她,现在又痛苦个什么劲!” 他一把抓住抢对准自己脑袋,“打啊!打啊!老子这些年白跟你了,就为了一个女人,你要老子的命!” 他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值得吗?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你明知道她水性杨花,算计你谋害你,甚至爬其他男人的床……她就是个婊.子!” “砰”一声巨响,阿其的话霍然被打断,流弹擦过,天花板的巨型花灯哐当摔下。陆澹白举著枪,若不是大秦死命拽著他的手,估计刚刚那一枪,当真打爆阿其的脑袋。 屋内气氛可怕极了,担心陆澹白还会动手,大秦捂住阿其的嘴将他死命往外推,“出去!” 陆澹白还握著枪,而被拖到屋外的阿其,似是没想到陆澹白真对自己开枪,骤然放声大哭。 “为了这个娘们,他真对老子动手了……” ****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陆澹白又坐回了原处,雕塑般一动不动。 大秦放心不下他,中途借端晚饭的机会进来看了一次,劝道:“陆哥,事情到了这一步,您也别太难过,就像阿其说的,她既然对你没有真心,你也没必要把她放在心上。这事过了就过了。” 话落大秦就离开了房间,而陆澹白仍是坐在远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夜色深深如墨。陆澹白终于起身,缓缓走到了房间中央。 像自我安慰般,他自语道:“是……她不爱我……一点也不爱……” 他慢慢走到桌前,靠在了座椅上。胳膊肘的晃动中不小心将桌上某个物件推了下去,摔在地步上发出“咔哒”轻响。 是庄清研的平板电脑。 摔的过程中,开关键被触动,屏幕亮了起来,进入了主页。 主页左上角,一个小小的记事本标志就在那。 陆澹白呆了会,手指点了进去。 程序要求输入密码。陆澹白想关掉,片刻后又顿住手,随便输入了几个数。 0523。 竟然对了。 他们的恋爱第一天。她曾说以后每年的这天都要庆祝。 他怔了半晌,然后打开了记事本。 一页一页,都是她记录的琐碎,像个特殊的日记本。 x年x月x日 爸爸走了,在灵堂被驱赶出来,喝了一大瓶酒,绝望极了。 想跳湖,被一个人救了,他点醒了我,我决定了,死都不怕还怕活吗? 第79节 庄家的仇,我一定会报。 x年x月x日 将爸爸的影视公司成立了。沉碧如杨立竟然还来庆祝,呵,我心里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们千刀万剐,但我忍住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面上笑得客气。 嗯,教会我忍的人,就在我身边呢——我的盟友陆澹白。一个奇怪神秘,但又强大的男人。 感谢他,那天在湖里拽住了我,是他给了我重生的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把握,给爸妈一个公道。 x年x月x日 投资开拍人生的第一部电影,激动又很忐忑,怕这么大的项目砸了,血本无归。 陆先生鼓励了我,还给了我很多主意,在他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东西,真的谢谢他。 另外,我认识了一个叫谢挚的学长,他救急做我的导演,庆幸啊~不然片子很可能就流产了。 x年x月x日 今天无比惊险。 片子都快拍完了,院方突然说影院不让上映,陆先生带著我去了一个酒庄,在那打探消息。 过程简直惊心动魄,我们差点被杨立张建名发现了,多亏了陆先生,把我藏在紫藤花下,我们才躲过追铺。 只不过被他护在紫藤下时,我心跳竟然莫名加快。幸亏他没发现,不然糗大了。 x年x月x日 好奇怪,这几天夜里总是做不该做的梦。梦到那天紫藤花下,陆先生的那个拥抱,醒来时脸红的发烫。 难道……我喜欢上他了? 可怎么办,我不好意思说,怕他不喜欢我,怕他知道了,我们连朋友也做不成。 x年x月x日 不敢表白的我,终于还是表白了。 机场遇袭的生死关头,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活著,就不要留遗憾。 但很不幸,我鼓起勇气的表白遭到了拒绝。 心情糟糕透了,但仍然给自己打气,这世上每天多少人失恋啊,没关系的,只要他幸福就好。 x年x月x日 戏剧大逆转,就在我准备搬出陆家时,陆先生竟然跟我表白了。 更没想到的是,那会谢导居然也跟我表白了,我拒绝了,我不喜欢他。 陆澹白似乎误会了,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他,他好像生气极了,我像麻袋一样被他拖回了家! 后来的过程简直难以描述,等我明白过来,人生的第一次也送出去了…… 心情很复杂,觉得他霸道专横又强硬……但怒气过后,看到他来接我,那么大的雨,他把伞给我,自己淋得透湿,我又感动得一塌糊涂……然后,然后我的生气还没有持续一天,就在感动下,答应了与他的交往。 x年x月x日 我恋爱了,人生中第一次。 虽然表面装作淡定的模样,但我每天都在发花痴,谁让我有一个那么帅的男票呢? 没人知道,除了每天工作外,我最期待的事情就是下班,嗯,这样就可以跟他浪漫去了!我最喜欢的事就是吃完晚饭之后,我们俩手拉手在小花园溜达,月光温柔地照下来,我们的影子叠在一起,那样的亲密…… 不行不行不行,我得给自己泼盆冷水!庄清研,好好工作,爸妈的仇还等你报呢,别一心谈恋爱,提高点警惕,沉碧如杨立张建名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x年x月x日 说好了要丧心病狂工作的,结果霸道女总裁的人设还没有坚持几天,差点就崩了。 没错,开会的时候不小心衬衣最上面的衣扣开了,露出了锁骨……以及锁骨上的……红草莓。 苍天啊,这么多员工都看到了!难怪他们当时都露出迷之微笑…… 都怪陆澹白!这个禽兽!他怎么那么好的精力,每天晚上都要折腾我! 每次都累得骨头像散了架……可是怪谁呢,还是不是我自己!每次都说要抗议,结果一看到他我就犯花痴,哪还记得抗议。 嗯,这世上真的有一种错,叫怪你过分美丽! x年x月x日 今天替澹白补过生日,做了一个难看的蛋糕,还有一桌难吃的菜。内心有小小的羞耻,但好在陆先森没有嫌弃。 夜里还放了烟花的,我俩在院子里并肩看,像韩剧一样浪漫! 唯一不好的是,我的手一直在痛,没错,切菜时切到了手指,伤口都到骨头了,幸亏当时拿得不是剁骨刀,不然我这根手指估计都保不住了吧。 心有余悸/(ㄒoㄒ)/~~但看到他看著烟火开心的模样,我还是装作不疼吧,免得他担心…… 生日结束,最后一个最美的烟火炸响时,我默默地许了个愿。 希望我们能好好在一起,以后的每一年生日,我都能让他这么开心。 x年x月x日 第80节 现在的感受,像被人兜头打了一闷棍。 呵,我终于明白,什么叫乐极生悲,原来就是你有多幸福,就会有多痛苦。 今天张心艾找我了,没错,就是陆澹白他表妹。 哦,不,确切的说,不是表妹,是搭档。 她将一切实情都告诉了我。 无法形容这种感受,想歇斯底里,想崩溃大哭。 他真的是ag。从头到尾,全是欺骗! x年x月x日 大半夜的,他睡了,我拿起了刀子。 他要夺我的画,还要要我的命,我不能坐以待毙。 可刀子举起来,却无论如何下不了手。 黑暗中,我一直在哭,咬著手指,把眼泪吞进肚里,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终于明白,什么叫心如刀割。 最终我放下了刀,我知道自己很蠢,现在的心慈手软,或许就化成另一把刀,等到某一天,刺进我的胸口。 可能怎么办,真心喜欢的人,怎么下得了手。 x年x月x日 跟姑妈商量后决定了,买了安定片,先控制他再说吧。 后天他就回了,控制了他,我们就动手。 x年x月x日 一切部署完毕,与他约在青峰湾。这次下定了决心,他是我的敌人,我一定要狠心。 然而,临出门时的一场呕吐让一切扭转。 三张验孕纸再清楚不过,我怀孕了! 大脑一片空白,脑中反复只有一句话,我怀了他的孩子!他的孩子! 我呆坐在床上,只觉得浑身瘫软,手握著验孕纸,指尖不住打颤,最后我哆哆嗦嗦给姑妈去了电话。 我决定收回那个决定。我打算带著画去找他,只要他愿意,从前一切我统统可以抛之不顾。 姑妈说我疯了,知道我还要把孩子留下,气得差点心脏病发作,可我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是的,我没法骗自己,其实从头到尾,就算没有这个孩子,我也根本就不想杀他,我甚至连伤他都不愿意。 我爱他。 我想给他生个孩子,给他一个家。 …… 记事本到此为止。 墙上的时钟指向夜里十点,屋外传来隆隆闷响。 这盛夏的夜,天气说变就变,苍穹之上云层翻涌,显是有暴雨要降。 陆宅一楼的客厅内,大秦跟阿其坐在沙发上,阿其已经止住了伤心难过,变成了大口灌闷酒。大秦在旁边看著,也不阻拦。 很久之后大秦说:“上面这么久没动静,陆哥不会怎样吧。” 阿其一边喝一边笑,“呵,他这么绝,连兄弟都能下手,不会怎样的!” 话未落大秦忽然脸色一变,“阿其,什么声音,好像是陆哥房里的!” 阿其也变了色。那声音是楼上传来的,一阵阵的,似乎在笑,先是压抑的,渐渐拖长了,像自嘲,又像是呜咽,含著些凄厉……合著屋外闷重的滚雷,听久了,不像笑,像是绝望的兽终于爆发出来,发出哭腔的嘶吼。 “清研!清研!!!” 这几声嘶吼过后,旋即一声巨响,却不是雷声,短促而剧烈——“砰!!!!” 枪声! 楼下两人急冲上楼,刚踏上楼梯,眼前猛地一亮,就见窗外闪电如怒龙乍亮,劈开混吨人间,轰隆隆的雷声直彻耳膜。 暴雨哗哗而下,整个世界,开始沦陷。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上卷正式完结。 未来几天我要好好理理下卷大纲,希望能给大家奉献一个好的故事后半段。 下卷妹子们过几天再来看,开坑时间暂定下周五六左右,具体时间大家可以加我微博“晋江尤小七”,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发布。 完结上半卷松了一口气,虽然这篇文数据不怎样,也没赚什么钱,但我写的很充实,感觉也有所成长,这就够了。 嗯,最后庆祝上半卷完结,宝贝们冒泡留言,我挨个小红包。谢谢大家一直陪著我,有你们文字就不孤独。 第48章 chapter48 回归 夜色如墨, 秋意微凉。 第81节 凌晨三点, 整个城市都陷入了沉睡, 唯有城西的陆宅大院还灯火通明。 保姆张嫂夜半起身, 习惯性看了餐厅一眼,果不其然,灯还是亮著, 那个身影还伏在酒架前,空气里有熏人的伏特加气息。 她走上去, 不敢直接夺他手上的杯子,只能焦急的劝:“陆先生,医生说您不能再喝了!” 男人并未回头, 手中的酒杯亦分毫未松。 见他不听劝, 张嫂更急, “陆先生,真不能再喝了,上周才进的医院!这胃根本没好!” “无妨。”陆澹白终于有了点回应, 却仍没有松酒杯。一面喝一面看著手机,手机上有一张笑颜,他久久凝视著,半晌后才说:“我没喝多, 一会还有事,我有分寸。” 他的回答让保姆略显诧异,似乎是他的声音太过平稳,并不像一个酒深之人。 有些反常, 但她没有再劝,返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临去时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男人背对著他,昏暗灯光下,他霜白的头发闪著微光。 没错,霜白。 ※ 夜色回归寂静。 半小时后,有人推开了陆宅的门。是大秦。 轻车熟路走到餐厅,他向端坐的陆澹白报告,口气很凝重,“陆哥,您真要这么做?!” “嗯。”陆澹白低声答:“明天动手。” 他及时的回复让大秦一惊,就像保姆半小时前的诧异一样。往常跟陆澹白汇报一件事,他都要抱著酒瓶子好久才反应过来,还有时直接烂醉如泥趴在桌上,叫都叫不醒……而今天他竟然没醉? 大秦不敢置信,凑近了一步,酒架旁的男人表情平静,眼神平和,当真并未酒深。所以他现在说的话,每一句都是理智的。 大秦心中一悲,他倒宁愿这个男人是醉的,是酗酒后神志不清地做出这个决定。 毕竟那个决定太可怕。 想了想,大秦走到陆澹白身边劝:“陆哥,咱打消那个计划行不行!这都几年了!您怎么还没想开呢?” 陆澹白默了默,仰著头看向天花板,灯光明晃晃的落在他瞳仁中,他的表情恍恍惚惚,却是笑起来,“是啊……这都几年了,我不想再熬了……” 光线朦胧,随著他恍惚的笑,大秦不禁也恍惚起来。 不记得这样的日子到底有多久了,四年还是五年?五年了吧。自从庄家那丫头离开,他心中那个无坚不摧的老大陆澹白,就成了这幅模样。 憔悴疲倦,沉溺酗酒……还有,这满头霜白的发。 恐怕说出来都没人相信。 曾经大秦以为一夜白头是电视剧骗人眼泪的杜撰,直到五年前陆澹白用□□自杀未遂的那一晚,天亮之时,所有人都大惊。那个痛失所爱的男人,一夜白了头。 此后就像这一夜霜白的头发般,陆董事长变了一个人。不理公司,甚至不顾组织,颓废消沉、沉溺烟酒…… 大秦曾担心陆澹白会一直这般颓废下去,没想到半个月前,陆澹白竟将自己喊来,布置了一个疯狂的计划,听得自己目瞪口呆。 两天后便是光大集团的三十周年庆,一蹶不振多年的陆澹白终于打算出山,广邀宾客大肆操办,其中宴请的宾客就有某知名文化公司的老总沉碧如、杨立与建筑大亨张建名。 说起这几位,就不得不提当年青峰湾事件。该事件五年前轰动全市,案件结果却越查越复杂,似乎跟境内外多方势力有关,再加之当天下了暴雨,许多物证都被冲刷洗掉,在各方原因导致下,案情更加扑朔迷离。 案件最后就抓了几个黑社会小头目,对外报道是社会不良团体因为利益绑架庄氏女掌权人,最后因分赃不均起了内讧,还对受害者残忍撕票的说法结案。 事件不了了之,商场上却掀起腥风血雨,陆氏掌控的光大集团与文化名人沉碧如杨立、建筑大亨张建名杠了起来,明争暗斗不可开交……于是又有小道消息流传,说当年青峰湾事件,明著是黑社会火拼,其实是这几个集团的斗争。 流言蜚语传得跟电影似的,真相这外人不知道,大秦却是心知肚明,陆澹白青峰湾事件后与沉碧如等人势不两立,在陆澹白一连串强硬的打击下,沉碧如几人招架不住,几乎是连连溃败,但这几人也不是等闲之辈,寻了一些同盟对付陆澹白,双方最后势均力敌,这些年的斗争几乎要用头破血流来形容…… 而这次光大的年庆,陆澹白竟然请了几位死对头。圈内都诧异不已,以为是陆董战争打疲了,放出想休战的信号。 只有大秦知道,陆澹白是决定要下死手了。 大秦一想到这就急,“陆哥,这事真不能这么做!这可是炸弹,一旦引爆,太可怕了!” ——陆澹白打算在庆典山庄后院埋伏炸弹,晚宴后将沉碧如几人困住,然后引爆炸弹,让那几人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这样极端的复仇方式,得有多深的仇恨,才能这样不顾一切。 大秦觉得陆澹白已经疯了。那个沉著冷静、运筹帷幄的年轻董事长,a.g帝国最得意的接班人,在五年前,彻底的死了。 他不知如何再劝,只能继续说:“陆哥,这太不明智!到时把她们炸死了,这么大动静全市皆知,你也逃不了干系!而万一发生突发状况,伤到您怎么办,火药不是闹著玩的!” “伤到算什么?”陆澹白晃晃酒杯,忽然露出一抹笑,“我就没想过要从后院出去啊。” 大秦的表情猛地凝住。 原来陆澹白不止是疯了,他是已经不想活了。他点爆炸药,不止炸死仇家,更是要自杀! 那边陆澹白喝著伏特加,口吻格外平静,“你放心,后面所有的事我都已布置好,这场爆炸会被我设计成一场意外,不会连累你们的。” 大秦几乎快哭出来,“不行!组织不会同意的!加文伯爵肯定要气疯。” 那年青峰湾事件后陆澹白自杀未遂,加文愤恼交加恨铁不成钢,但他又著实爱重这个一手栽培多年的接班人,便没给予处分,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了。 而陆澹白对这一切已是顾不得了,“那就疯吧。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好怕。” 他越平静大秦就越焦急,若这是在古代,恐怕大秦已经跪下去苦苦劝谏,“陆哥,你听兄弟的劝,别做傻事!痛苦是一时的,往后日子还长呢……您往前看。” “还往前做什么,我只想去地下……”大概是人之将死,再没什么好隐瞒的,陆澹白端著酒杯,用无波无澜的口吻讲述内心最深处的话,“这五年我夜里睡不著,常千百次的想,我的命运其实没那么坏,老天曾开过恩,在我父母走后,送了一个女人到我身边,这个女人还想给我一个家,一个孩子……可我呢,我亲手毁了这一切……” 第82节 他静静说著,霜白的头发在灯下闪著微凉的光,“这五年有太多牵绊,仇家、组织、光大、还有跟著我的那么多兄弟,如今我一样样处理好了,终于可以去地底下,找到她们娘俩,一家团聚。” 他这一番话口吻平静,但态度已然决绝,可见思索良久,再不会逆转。 大秦知道再劝不动他,眼圈蓦地便湿了,二十年没哭过的汉子头一次觉得眼泪如此咸涩。 他没再劝,只看著陆澹白的一头白发。 或许,死对这个男人来说,是真正的归宿。 ※ 郊区的夜异样喧哗。 高级度假山庄内人头躜涌,灯火辉煌。光大集团三十周年庆风光至极。 在大众眼中消沉许久的光大掌权人终于出现了,随著他五年前一夜全白的头发,再次上了圈内头条。 但众人猜测归猜测,陆董事长对此并未有太多反应,庆典过后的晚宴上,他一直在角落里安静的品酒。周身舞池有红男绿女翩翩起舞,他只是淡漠地瞧著,像隔岸看著尘世烟火,那喧闹的一切,明明咫尺之近,却又如天涯之远。 直到大秦的到来,他才有一些转变,淡淡问:“怎样?” 人来人往,大秦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绪,不被周围人看出端倪,“一切准备妥当,等这些宾客离开,随时动手。” “很好,一会你们就带著宾客退出去吧,离得远远的。”陆澹白压压下巴,又轻抿了一口酒,面上不见将死的悲伤与恐惧,倒显出几分轻松愉悦,甚至还微笑了起来。 不记得他有多久没笑过了,见他笑的一霎,大秦酸涩交加。但他不敢忤逆他,而且,计划已经布置好了,即便他想阻止,也是不可能的了。 但是……如果有可能,他还是希望奇迹发生。比如,再次出现某个红衣身影。 大概在半年前的某个宴会上,人人都以为陆董事长会再次喝得烂醉如泥,没想到舞会上出现了一道红影。那是一个穿著红裙子的女人,背影十分像庄清研,只不过昙花一现,在舞池晃了一圈就不见了。 而就这一眨眼,酗酒的陆澹白像疯了一样,不顾这么多人在场,丢下酒杯冲了出去。 他一直追到了庭院,可女人最后消失了。她再没出现,陆澹白却是将整个h市翻了个底朝天,幻想著是庄清研回了,非要找到她不可,颓靡的人生像燃起了巨大的希望跟生机,每天都怀揣著憧景出去,然后空落落回来……半年后一无所获,他从巨大的狂喜渐渐转为绝望。最终在所有幻想的泡沫破碎后,走向了今天的自尽。 如果,如果今天还有一个类似庄清研的背影,没准能重新燃起陆澹白的生机。 但是,也只是如果。 正这般想著,坐在角落的陆澹白突然站起身,走向高台之上。 正厅灯光通亮,他端著酒杯,向宴会大厅朗声道:“今天是光大的三十周年庆,感谢大家百忙之中还来捧场,在这里,我陆某人衷心谢谢大家多年来对光大的关照与支持……” 听著这一系列客套的话,大秦微怔,这是陆澹白要跟宾客们做最后的告别吗? 瞅瞅墙上的钟,九点过五分了,距离动手的时间只剩一刻钟了。 按照计划,陆澹白敬完酒意味著晚宴结束,自己就得引领客人们离场,去安全的地方,不造成无辜群众的伤害,而另一拨人飞速控制沉碧如杨立张建名,然后……砰!整个山庄就此毁灭! 想到这他心跳突然加快,空气都紧绷起来。 而那边台上,陆澹白已经开了瓶香槟,哗啦啦的金黄酒液沿著堆起的高脚杯往下倒。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他缓缓端起了最上面的酒杯。 大秦紧盯著杯子,掌心攥得紧紧的,仿佛那杯酒就是古代“斩立决”的令牌,丢下去,刀落下,人头滚地,此生此世,再无回绝余地。 陆澹白已经端起了杯子,递到了唇边。 距离爆炸时间,越来越紧。 想著这马上变成一个人间地狱,大秦的心狂跳起来。 “呀!来晚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清脆响起! 因为这一声呼唤,场内的人不由回头望去。 只那一霎,全场表情齐齐凝住,而高台上的陆澹白,更是如被雷劈。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宝贝们,晋江从昨天抽到现在,导致开坑时间延误了一天,向大家说对不起。 大家冒泡,我挨个小红包,一来跟亲们道歉,二来庆祝下卷开坑。 以后没有意外情况,稳定日更,从明开始依旧夜里八点来看文。 祝大家开心快乐,幸福美满。 第49章 chapter49 恭贺 只那一霎, 全场表情齐齐凝住, 而高台上的陆澹白, 更是如被雷劈。 会场门口出现一道妙曼的身影, 是个年轻的女郎,大波浪卷发,大裙摆火红裙。门口到大厅铺设有红毯, 她身姿绰约目不斜视,沿著红毯一路往里进, 细高跟鞋步伐优雅,火红裙裾拖到脚踝,随著身姿翩跹飞扬, 明艳如天边火烧云, 那气场与妩媚张扬, 仿佛女星风格走红毯,让这满厅奢华登时倾默臣服。 所有人目瞪口呆,不仅因为这明艳四射的美, 更是因为诧异,仿佛青天白日见了鬼。而女郎毫无知觉般走到了会场正中,施施然将一个礼盒往台上一放,对台上陆澹白说:“这位就是光大陆董吗?我受庄老夫人所托, 将她的贺礼送来。” 陆澹白紧盯著她,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嘴唇微微发颤。而台下一侧的沉碧如杨立等人,亦是脸色大变, 目不转睛盯著台上。 台上女郎笑了笑,因著容貌太过出众,哪怕眼下她因著礼节客气寒暄,眉梢眼角也自有风情浑然外放,惹得一旁几个公子哥眼都直了。而她只当没看到,接过侍者送来的香槟,举杯向陆澹白道:“委托我来的庄老夫人说,十几年前跟关九爷有些交情,如今九爷虽然不在了,但光大三十年庆她还是要表示一下心意的,奈何老夫人身体不好,托我这个晚辈前来庆贺……这杯酒我就代老夫人敬了,祝光大,也祝陆董,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红红火火,财源广进。” 她话音清晰,偏生声线又极动听,犹如珠落玉盘,面对满场宾客毫不怯场,言毕一口喝尽杯中香槟。 喝完她将空杯子一示,向陆澹白:“抱歉陆董,我还有点事,先行一步,各位继续,祝大家玩的开心。” 话落她也不管众人目光,抬腿就走。 转身刹那,一只手闪电扣住她的胳膊。 女郎扭头看著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那只手很用劲,甚至有轻微的颤抖。 第83节 女郎顺著手往上看,瞅上了陆澹白的脸,“陆董还有何贵干?”她仍是客气寒暄,眉目间却隐有不悦,动了动身子说:“有话尽管说,可这么大劲,我人可不太舒服。” 陆澹白仍是扣著不放,良久后他终于出声,声音似含著硬咽,“清研……” 女郎眉头微挑,似有些诧异:“咦,陆董认识我?” 这下不仅是陆澹白,全场都惊了,这个人明明就是那庄家大小姐啊,且不说这死而复生是怎么回事,圈内大多数是知道陆澹白与庄大小姐曾经关系的,如今……这庄大小姐怎么好像根本不认识陆澹白? 莫非这不是庄大小姐,只是一个跟她极为相似的女人? 众人云里雾里,而台上陆澹白定定瞧著女郎,“你……不认识我?” 女郎一脸莫名,“当然啊,我一直在国外,不曾跟陆董打过交道。今儿要不是姑妈托我来送礼,我连光大集团都不知道。” 她说著话,拎包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拂开陆澹白的手,道:“陆董,我真有事,先走一步。” 似乎担心陆澹白还要纠缠,她的步伐明显快了些,可还没等她走出三步外,一股劲道袭来,抓著她的手腕就向旁边拖去。 被这突然一拽,女郎眸光一厉,“陆董请自重!” 但抓著她手的男人根本不为所动,在满场瞠目结舌中,他拽著她越过宴会大厅,穿过树影摇曳的走廊,飞快进了偏厅。 偏厅无人,陆澹白反手锁门,将她往里一推,女郎被他一路强行拖著走,如今又被按在沙发上,眸里早就显出怒意,“陆董!我好心好意前来贺喜,你把我带到这做什么,这么粗鲁暴躁,就是你们光大的待客之道吗?你……” 然而嗤一声响打断她的话,是布料破碎的声音——陆澹白完全不听她说什么,一把将她的连衣裙肩带扯裂。 那肩背雪白的皮肤上,拇指大的胎记赫然映入眼帘,有狂喜浮上陆澹白的眼眸。 是她!是她庄清研! “啪”一声脆响止住他的喜色,庄清一个耳光劈脸甩了过来。 她怒不可遏,收手又迅速拨出电话,“姑妈,您这什么朋友啊!简直不可理喻!我根本不认识他,可他非抓著我不放,还……” 她抓著自己撕裂的肩带,气的脸颊涨红,“他再这样我就报警!” 那边温声细语地安抚,问了半晌后道:“清研,你把电话给陆董。” 庄清研强压住怒意,将手机丢给了陆澹白。 陆澹白接了电话,也知道里面说了什么,陆澹白的眸光极为复杂,先是震惊、诧异,仿佛听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消息,渐渐又转成了凝重,末了他说:“好。”然后将电话还给了庄清研。 庄清研接了电话,庄宁在那边说:“我已经跟陆董说清楚了,这是个误会,你别放在心上,你不是刚下飞机吗?累了吧。” 庄清研揉揉脖子,“是啊,坐了十个小时的飞机早累了,本来说给您送完贺礼我就回家休息的,结果被这个……” 说著她又剜了身边陆澹白一眼,“刚回国就碰到这种事……太糟心了了!现在国内治安都这么差吗?几年没回,这大庭广众的,男人侵犯女人竟没一个人拦!”愤然片刻她终是敛住怒意,“算了,既然是姑妈的朋友,又是个误会,只要他别再做出格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那边道:“嗯,你快回去吧,家里一切都给你备好了,下人们还等著给你接风洗尘呢!回去好好休息,过两天我就回国。” 被这和风化雨般的安抚,庄清研情绪稍缓,“好,那我等您回。” 压了电话将手机收回包里,她抬眸看向陆澹白,面色还有些蕴意,不待她说话,陆澹白先开口了,在庄宁的那通电话后,他已从最初的震惊狂喜和缓下来,“刚才冒犯了庄小姐,我很抱歉。来者是客,庄小姐刚下飞机累了,我这边有房间休息。” “不必了,我回家。”庄清研拎起自己的包,冷冷回。 “那我送庄小姐回去。” 庄清研乌眸里闪过讥诮,“我可不敢让陆董送!” 又指指陆澹白脚下,“陆董留步,刚才的事我看在姑妈的面上不追究,不代表我没有底线,您若再跟上来,我立马报警!” 陆澹白双唇蠕动,似想说什么,最后却顿住了脚。而庄清研快步去了,红裙步入树影斜疏的长廊,夜色中如艳艳蜀葵,头也不回。 …… 庄清研走后,大秦从外面进来。 他看著庄清研远去的背影,不敢置信地问:“这……真是庄小姐?” 陆澹白没说话,仍是眼都不眨地凝视著那道背影。 他这反应就是默认了,大秦喃喃道:“真是不可思议,当年明明……”话没说完就见陆澹白大步跨出房门,吩咐道:“备车。” 大秦一怔后顿悟。陆澹白怎可能真放庄清研走,只怕现在不管她去哪,他都会眼都不眨地跟著。 眼看陆澹白离开,大秦终于想到了最关键的问题,追上去问:“陆哥,那计划……计划还实施吗?” 问完这话他觉得自己简直多此一问,庄清研回了,陆澹白怎么可能还寻死!他巴不得自己长命百岁,跟庄清研长长久久。 果然,陆澹白回头道:“暂缓,现在没什么比她更重要。” 弯了一下唇角,他又说:“至于张建名这些人……留给她亲自处理,她应该更痛快。” 第50章 chapter50 跟踪 是夜, 陆氏的车静静停在城东某高档别墅旁。 陆澹白没有直接送庄清研, 而是跟著她的车一路穿过大街小巷, 来到了这里。 这是庄宁留在国内的一处别墅, 房子虽有些年龄,但装修十分不错,三层楼小洋房带花园露天游泳池。为了迎接侄女的入住, 庄宁早早请好了下人,屋内打扫干净, 配置齐全。 一见庄清研从车内出来,管家保姆全围过去,又是拿行李, 又是扶她的, 殷勤至极。 庄清研也没矫情, 将箱子往保姆手上一丢,问管家:“老胡,我要的东西都买齐了吗?” 管家躬身笑, “齐了齐了,这些天我们就等著大小姐回呢!大小姐路上还顺利吧,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辛苦了。” 第84节 “累倒好说。”庄清研摘下头上礼帽放到另一个保姆手中, 懒懒道:“就是替姑妈送礼时遇到一个神经病,好好的衣服都被他扯破了!下次出门我还是带几个保镖,再看到这样的人,统统扔到南边潜水湖去!” 管家诧异道:“谁敢这样对您?” “不认识, 反正莫名其妙!”庄清研扭扭腰身,“算了,不提不痛快的人了,坐飞机腰酸背痛,你们去给我放点水,我要泡个澡,另外让人给我做点夜宵,就鸡汤跟泰国香米饭好了。” “是。”管家笑著答应,恭敬领著庄清研进了豪宅。 ※ 大门关上,隔开了不远处路虎车里头的视线。 也不知该说陆澹白固执还是念旧,用车方面,这么些年过去,他仍是开著路虎,只不过换成了最新款。 路虎框架大,就坐著陆澹白与大秦两个人,显得车内格外宽敞。 陆澹白一直没说话,眼都不眨地看著那边豪宅,看庄清研跟下人的交流,看她扭著腰身慵懒地进去。 大秦也在看,暗地尴尬又好笑——庄清研竟然对外称陆澹白是个神经病! 看到后来却越看越不对劲——她称陆澹白神经病,说他莫名其妙,粗鲁、没礼貌,下次再见找人把他丢进湖里。 这态度完全不对。且不谈两人的关系不止旧情人这么简单,庄清研当年出事,陆澹白有脱不开的责任,庄清研既然活著回来,势必要报当年的仇,于她而言,陆澹白不仅是负心汉,更是仇人,不说手刃仇敌,起码见面得咬牙切齿吧,可现在她截然相反,像根本不认识陆澹白这号人。 是精心伪装,还是狗血的失忆上演了? 疑点还不止这一处,除了疑似失忆外,她的气质性格也截然不同。 五年前他跟庄清研虽接触不多,但多次看她跟在陆澹白身边的场景。那会的她,齐腰长发,不施粉黛,说话轻声细语,微笑恬静温文,衣服饰物多以素净优雅为主,举手投足满是书香门第的文雅端重。 而现在的她——大秦揉著额头再回忆了一遍,完全不像她了。 庆典上的她,红裙似火,一字肩露背款式,衣著优雅中含著性感,配以精致妆容,大波浪卷发,十几厘米的系带高跟鞋,踏著红毯款款而入,那明艳张扬,那顾盼生辉,满堂莺莺燕燕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除了外貌气质,性格更是判若两人,五年前的她温文克制,几乎从不疾言厉色,而今晚……她甩手就给了陆澹白一个耳光——没错,虽然自己没进偏厅,但门外听到了那声耳光响,艾玛脆的呀,他听著都替陆澹白疼。 而从会场出来后,她乘了自己的车回家,那是辆大红色敞篷法拉利,颜色招摇亮眼,跟她的裙色相同。路过h市最繁华路段时,她竟然站起来,将身子伸出车外,先是迎风张开双臂,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然后甩著帽子咯咯大笑,“海,h市,故乡,我回来了!” 来往路人纷纷侧目,她毫不在意,长发与裙裾在风中飘荡,那奔放热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来的国外钮呢! 捣腾一路累了,回到豪宅,她将东西往下人那一丢,轻车熟路地吩咐下人,泡泡浴、夜宵,眉间的慵懒与含而不露的上位者气息,俨然豪门千金的做派——这哪还像当年凡事亲力亲为,低调温静的庄清研。 总而言之,现在的这个庄清研,样貌或许还是那副样貌,但气质、气场、做风判若两人。 思忖片刻,大秦看向陆澹白,小心翼翼说出心中疑问,“陆哥,我说句话你别生气啊……这个庄小姐会不会是假的?也许有什么人要算计你,就找了个庄小姐相像的人……毕竟世界这么大,有相似的很常见,再加上整容技术这么发达,照著庄小姐的脸整,没准就真能整成一模一样呢!你看那谁谁谁,不是跟庄小姐有点像吗?你还差点被人误会!” 陆澹白没答话,仍是看向庄氏别墅的方向,豪宅大门已关,他的目光又投向了小洋房上端,看样子是在打量哪个是庄清研的房间。 听到大秦的疑问,陆澹白若有所思,他应该也在诧异庄清研的脱胎换骨转变。半晌后他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后说:“是她。” 很轻的声音,但极肯定的态度。 是她,百分之一万不会有错。虽然气质举手投足不似从前,但那眉眼是她的,声音是她,就连方才他拽她进偏厅,那掌心十指的触感,还有她身上的气息,这些年在他梦里如电影般回放过千万遍,只能是她。 大秦继续问:“怎么改变这么大呢?到底经历了什么?” 陆澹白不说话。 他想起了方才跟庄宁的那个通话。 方才在偏厅,电话里的庄宁只有两句话。 “陆澹白,清研已经不是过去的清研了,如果你不想再让自己后悔,现在千万别强迫她。” 语音很轻,却分外郑重。不仅是劝诫,更是严厉的警告。 害怕再失去,他顿时起了敬畏之心,“可以。但我想知道,这些年关于她的一切。” 那边淡淡一笑,“三天后我回国,跟你说清楚。” …… 轻吸了一口烟,陆澹白收回思绪,对大秦道:“先在这守著吧。” ※ 大秦没想到,这一守居然就是一整晚。 半夜撑不住他还打了个盹,可陆澹白真真是通夜未阖眼,只瞧著别墅二楼最东侧。 最东侧是庄清研的房间,偶尔窗户上会投出庄清研的影子,妙曼如剪影,每每这时,陆澹白便瞧得专注,几乎眼都不眨。 就这样持续到了天亮,大秦以为清晨的鸟语花香之时,那二楼东侧的房间一定会打开窗户,在清风朝阳中看见美人对镜梳妆。 然而没有!七点、八点、九点……到了十点钟房里都没动静。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从前的庄清研并不怎么贪早床,大概都是七点钟起来……现在果然是不同了。 一直等到太阳晒屁股,快十二点钟美人终于起了床!与想象中一样推开了窗!却并不是对镜梳妆,而是端坐在窗头,懒洋洋喝起了咖啡。 她歪靠著玻璃窗,仍是睡颜朦胧的模样,手肘支著下巴,一袭紫色睡袍,皮肤在阳光下白滑如鸽子蛋,长卷发披在肩上,因著将醒显出些乱意,反而更添女人的妩媚慵懒。 大秦瞅瞅身边,发现原本坐得不甚端正的陆澹白此刻背脊笔直,目光专注而绵柔,又藏著巨大的欢喜,直直看著窗户上的身影,生怕漏掉了一帧画面。 大秦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样的陆澹白了。这五年里,这个男人颓废、绝望、日夜沉溺酒精,虽然活著,却像是早已死去。而这一刻,因为她的归来,他仿佛也随之重生。 第51章 chapter51 蹲守 陆澹白这边的情况, 房内庄清研哪知道这么多,懒洋洋喝完咖啡后她离开了窗子,应该是被保姆请下去用餐。 第85节 这时候, 就算是中早一餐吧。 心里想著吃, 车里大秦胃里的饿就更止不住了, 如果这时候能发表情包,他一定要发个哭唧唧的! /(ㄒoㄒ)/~~陆老大一心看美人,到了午饭的点却连早饭都没有吃!老大不发话, 他也不敢开口,作为忠心耿耿的下属, 他可不想破坏老大五年来难得一见的好心情。 继续忍著饿, 别墅里的人却有了新动静! 美人似乎吃完了午餐,他以为她要起身活动, 起码出个院门晒晒太阳转悠一下,谁知道!!! ——后院里传来“噗通”的水声, 美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行头, 直接跳入露天游泳池……戏起水来了!这是想试试新家的游泳池吗? 后院正对著路虎车的方向, 车停在路旁花坛后面, 茂密的树遮住了它,别墅里的人看不到车, 但路虎里的人却能透过枝桠清楚看见别墅后院的所有情况。 大秦毫无疑问地看到了“美人戏水”场景。 泳池内的庄清研没有穿泳衣,就套著件薄如蝉翼的纱衣,纱衣罩住了小腿以上,虽算不上暴露, 但纱衣布料极为紧致,将身躯裹得玲珑有致,长卷发没有束起,沾了水,海藻般披在肩上,而她时不时用手撩拨一下,纤长十指染著丹蔲,像白玉上绽出的朱红花朵,随著每一下拂动,露出发丝下的脖颈与肩,黑色蕾丝布料衬得那肌肤欺霜压雪。 墨发、雪肌、丹寇……最极致的颜色在碧波中击撞,阳光下荡出晶莹的水珠,折射出彩虹的颜色。 无法用语言形容这一刻,只能说岁月当真是最好的打磨器。五年前庄清研还不到二十岁,还只是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虽然美的出挑,多少有些少女的青涩,如今褪去稚气,在这二十四五、花朵盛放得最浓烈的年岁,时间将美酝酿得越发浓烈,沉淀成了风情。 这不,泳池旁的下人眼都看真了——前来给庄清研送水果拼盘与甜点的年轻男厨师,扫了泳池一眼便再挪不开,若不是旁边女保姆提醒,只怕要怔怔地走进游泳池里去。 这一幕让大秦忍俊不禁,下一刻他就感觉不对了。 他还笑话别人,可大哥的女人穿著这么性感,他自己这么瞅著…… 果不其然,侧面一阵凉凉的目光扫过来,正是陆澹白。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满满都是戏,当然是介意他不该看庄清研的美人沐浴图。 大秦忙收回视线,找借口下台阶:“陆哥,这都十二点多了,您早饭都还没吃,不如我下车去外面买点什么回来?” 陆澹白对他的识时务表示满意,“去吧。” 大秦忙不迭去了,走出十来步下意识回头看一眼,就见路虎车上的男人纹丝不动地看著庄氏豪宅后院,目光绵柔深沉。 …… 一刻钟后,大秦买回了吃的,两个男人在车上凑合了一顿,吃完后陆澹白似想继续守,大秦道:“陆哥,刚刚张秘书不是给你来电话了吗?说是战略合作会议一会就得开了。” 陆澹白答得干脆,“我推了。” 庄清研终于回了,恨不能攥在掌心,那就得一秒钟不离地守著。 “听说这个会非常重要,来的都是顶级合作友商,您要是不去的话,就怕对今后的合作有影响。” 见陆澹白无动于衷,大秦换了个方式劝,“陆哥,现在可不比从前了,眼下庄小姐回了,虽然她不记得以前,但沉碧如张建名这些人可记得,这些豺狼虎豹都是想吃她的。” 话到这已经很明显了。 庄清研今后面对的必然是危机重重,陆澹白的光大要是撑不住,以后还有谁能给她依靠、谁来为她驱虎打狼? 其实陆澹白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庄清研回归的狂喜太过巨大,理智早被狂喜挤到了九霄云外。 默了默,陆澹白面色凝重:“那我去去就回,你在这边替我守著,她做任何都第一时间跟我汇报,如果她要出门,你务必带人跟著保护。” “知道。” 走了几步,陆澹白扭头多此一举的叮嘱,“记住,别让沉碧如几人靠近她。” 方才都提了豺狼虎豹,大秦当然知道这点,他笑著压压下巴,“放心陆哥,只要她们敢来,我就武松打虎!” 陆澹白去后,大秦尽忠职守地在庄氏旁继续守著。 屋里庄清研在泳池内戏了会水后,起了身,披了块浴巾起来,回屋去了。 大秦以为她会去屋里休息,没想到半小时后院门一敞开,她竟然出了门,换了身衣服,独自开著那辆大红敞篷法拉利出门了。 眼瞧著车子远走,大秦迅速向不远处的几个下属招了招手,三辆车轻轻启动引擎,跟了上去。 …… 法拉利行驶速度颇快,庄清研似乎很喜欢在这种秋高气爽的季节,任风刮过敞篷车的感觉,不过不否认,秋风吹起她的卷发,有种咨意而张扬的美。 大秦保持著距离跟著后面,以为庄清研是去见什么人,没想到车子穿过大街小巷,径直开到了商圈。 庄清研进了最高档的百货大楼。 大秦几人只能跟去,当然,为了怕被认出来,都穿著便装,装作逛街的模样。 庄清研先是去了女装楼层,她逛街速度很快,并没有寻常女人的选择纠结症,但凡看上的,试都不试,直接往衣服一指“这!还有这!给我包起来,谢谢。”然后刷卡买单。 大秦对她的痛快很是敬佩,随后他顿悟了——哪里需要试啊,她这身材是天生的衣架子,容貌又是顶尖,别说这些做工顶级的高档品牌衣物了,便是披件麻袋,都是好看的。 衣服买完后,她又去了珠宝楼层,依旧只在柜台上扫了一圈,便径直开口,“第三排最左侧的耳坠,第二排第四条项链,盒里倒数第三的胸针……”一番吩咐让人直接包好,然后刷卡买单。 看得大秦跟几个手下目瞪口呆,这才来首饰柜五分钟不到,她已经高效率扫货了四五样……这豪气果断,哪还像当年那端庄矜持的娇小姐? 买了衣裙又买了首饰,庄清研拎得双手满满。大秦以为购物到此结束,她就要回家,没想到庄清研身子一转,又去了六楼。 六楼是h市最高档的女性体验馆,说穿了就是集美容护肤各种打扮与一体女性服务店。 庄清研先进去打理了下头发,然后做了个护肤spa,最后还来了个美甲。 等她出来时,躲在角落里的大秦跟一帮兄弟脑中刷刷只蹦出四个字。 明艳照人。 第86节 原来女人的容貌真能将周围映出光辉。 来商场前庄清研不过随便收拾了下就让人挪不开眼,如今换上了新买的礼服高跟鞋,佩戴好了珠宝,头发松松挽起来……全身上下无一不美,引得路人恨不得扭断了脖子回头看。 被晃了一下眼后,大秦意识到了下一个问题。 她特意打扮,是要去哪? …… 半小时后大秦知道了答案。 喧哗的庭院内音乐悠扬,红男绿女舞步翩跹。 大秦就坐在派对一角,隔著人群留意这那侧庄清研。 离开商场后庄清研就来到了这个派对,还是个上流社会的高档派对,进出都要出示邀请函,大秦没有,也不愿大张旗鼓把光大的身份亮出来,就趁人不备打晕了某个准备进场的年轻小伙,搜出了他的邀请函混进来。 派对气氛极好,都是年轻男女,音乐起来后便海了,一群人在庭院中跳舞,庄清研也在里面,随著律动摇曳身姿。斑驳光影下,她一袭露肩洋红色鱼尾裙,背面镂空的蕾丝,玉色腰背若隐若现,而这性感又优雅的款式,妆面配了个复古红唇,便更添了些明艳与热辣,随著舞步摇曳,眉梢眼角都是风情。 不待一首曲子结束,她便成了全场的焦点,男人们几乎是排队邀请她跳舞。 跳了几场,她似乎有些累了,去了舞池一侧休息,见她坐下,方才跟她跳舞的几个男人都围了过来,人人都想陪大美人“浪漫对饮”。 大美人只有一个,男人们的目光互相针锋相对,也不知这其中经历了怎样的暗斗,其中一个男人亮出了身份,其他男人只得一脸不甘地离开。 大秦认了出来,这厮是h市有名的公子哥,是个官二代。难怪其他男人不敢跟他争。 为了讨佳人欢心,官家公子又是给庄清研倒香槟,又是递水果。庄清研也不拒绝,由著他伺候。 见美人不拒绝,公子哥更来劲,也给自己倒了杯,两人坐在那里聊天。他口才不错,惹得庄清研吃吃笑起来,公子哥看著她的笑颜心神荡漾,忍不住又挪了挪椅子,跟美人越靠越近。 在旁看了许久的大秦终于忍不住,原本他只负责保护庄清研的安全,但如今这么多心怀不轨的男人…… 他替他老大急。 瞅瞅天色都入夜了,陆澹白的会议怎么还没结束。 他走到无人的一侧,给陆澹白拨去了电话。 “陆哥,你什么时候来啊!不不,你别急,不是安全问题,就是庄小姐现在在派对……好多男人缠著她转。” …… 虽然并非安全问题,但陆澹白还是以飞速赶到。 进来的一霎,气氛就有些不对。 第52章 chapter52 关系 虽然并非安全问题, 但陆澹白还是以飞速赶到。 进来的一霎,气氛就有些不对。 角落里庄清研还在跟那公子哥聊天,两人不知聊了什么话题, 庄清研一直在笑, 仿佛十分快活, 听到有趣处便红唇半启,乌眸波光流转,合著那手中荡漾的香槟, 直看得公子哥“酒不醉人人自醉”。 公子哥醉了,手一点点地往庄清研那里滑, 似乎想搂美人的腰。 在即将碰到的一霎那, 一个人影闪来,撞开了公子哥的手。 谈笑风生的公子哥被男人撞得身子一晃, 扭头嚷道:“你谁啊!” 面前男人身材高大,五官英挺, 只是看不出年龄, 因为面容沧桑, 头发更是异样地全白了。 男人俨然将公子哥当做了空气, 直接从他面前掠过,握住庄清研手腕, 一把将她带离了座位。 还端著鸡尾酒的庄清研猝不及防怔住,“咦,怎么又是你?”随即甩手挣扎,“你干嘛!你放开!” 陆澹白的手纹丝不动, 将她往门口带,“跟我出去。” “你放手!别碰我!” “出去。” “你有完没完!” “哗”一声响,全场惊住! 庄清研扬手,一杯鸡尾酒直接泼到了陆澹白脸上! 酒液自陆澹白身上滴滴答答往下滑,庄清研将酒杯往旁一丢,冷笑,“陆董,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不懂礼数?我都说了别碰我!怎么著,还想再撕我一件衣服是吧?我就不明白了,我好心帮人送个人情,是哪惹您不痛快了?您三番两次针对我,上次我没追究,当我软柿子好捏是吧!” 她扭头高喊,“保安!” 在旁愣了片刻的公子哥也反应过来,高声道:“保安,这哪来的人,还不快轰走!” “谁敢!”陆澹白面有愠色,眼神冷冷一扫,那边一个闻声过来的小保安刚从人群里探出头,被这刀子般的眼风一刮,又怯怯退了回去。 庄清研见状笑,“陆董还真是了不得啊,这都没人敢管呢!” 她一说陆董两字,公子哥便微怔了一下,先前他在国外留学,在国内的日子不多,但也知道h市有个商业大佬叫陆澹白,真人没见过,从纷纷扰扰的小道消息听过陆澹白的传闻,这位大佬作风强硬声名在外,生得一表人才,几乎可以用人中龙凤来形容,唯一蹊跷的就是年轻轻白了头发。 眼下看到陆澹白真人,公子哥面色凝重了些,他娘老子虽然是做官的,跟商道也有些交道,可这是h市最强的商圈风云人物,刚见面就起冲突……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当。 此时那边大美人突然发话了,她似是看出他的顾虑,笑了笑说:“我跟陆董的私事,陈少不必参与。”纤纤十指递了一张名片过来,“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今天遇到陈少很高兴,我们回头再聊。” 那“我们”二字拖得长长的,颇有些暧昧的意味,而大美人巧笑倩兮,红唇嫣然,柳眉弯弯风情无限,惹的公子哥心里又一阵荡漾。他依依不舍拿著名片走了,一面走一面轻嗅那名片,薄薄的纸片清晰印著她的名字,还带著她撩人的香。 随著他背影远去,那侧陆澹白眼神更冷了一截。 第87节 而这时,方才犹豫不前的小保安已经回去把保安队长叫了过来。庄清研向他们寒笑:“这位先生大庭广众之下骚扰我,你们就这么看著吗?” 说著扬了扬手——陆澹白还抓著她手腕没放呢,“哪,现在还在用暴力控制我!” 两个年轻保安想上去解围,却被为首年长的保安队长瞪了一眼,保安队长认出了陆澹白的身份,讪讪道:“这不是陆董吗?您跟这位小姐是怎么了呀?咱有话好好说嘛!” 那客气不像质问,倒像是讨好。 陆澹白冷哼,居高临下的斜睨一眼,不回答。 他不说话气场更强,保安敬畏之心反而更添了几分。 “好!好!”庄清研冷笑说了几个好字,见保安不敢管,径直拿出手机拨了几下,语音清晰利落:“公安局吗,请你们马上过来!这有个骚扰妇女的流氓!对,有安保,可是没人敢管!” 见她来真的,陆澹白身后的大秦微怔。 名人最忌讳丑闻,陆澹白可是h市的风云人物,这要是被人报警说是性.骚扰妇女,传出去还得了,没准光大的股份还会受影响。 庄清研还在说:“是,我压根就不认识他……可他大庭广众下三番两次以暴力胁迫我,手段非常恶劣,我要向你们控告他猥.亵!……” 话没说完,一只手闪电般打偏了庄清研的手机,陆澹白夺过手机,抓著庄清研手腕带到自己面前来,紧盯著她问:“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突然出手,大秦知道他是按捺不住了,不仅因为庄清研报警,还因为庄清研完全将他当做了陌生人,那样的敌视他戒备他,还用上了那样不堪的“猥.亵”一词。 “哦?”那边庄清研与他对视,表情镇定如初,甚至还有些嘲讽的意味,她弯起唇角,红唇如夜色中半开的玫瑰,明明语气含著怒意,眼神却愈发撩人,“我们?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倒是想听听。” 陆澹白靠近她,一字一顿,“你是我的未婚妻。” 这话一落大秦捂住了脑壳,在庄清研这些年的过往没弄清楚之前,冒昧揭穿过去的关系太不明智了。陆澹白心知肚明,所以昨夜到现在,哪怕守在庄清研家里一日一夜,也没有进去挑明,而现在他捅穿了这层纸,是真被庄清研的话逼急了。 庄清研却丝毫没有诧异,只轻蔑耸肩,“编!接著编啊!看看还能编出什么生儿育女的桥段出来! 她摇头笑,“陆董你堂堂的大老板,想搭讪也不来个新鲜的段子!前段时间有个洋小伙为了搭讪,说我是他上辈子的爱人,找了我好多年,还指天指地说真主作证。现在陆董也来这桥段,这种骗女人的说法,不觉得太老套了吗!” 她话落面容陡然一冷,眸光寒如冰霜不可逼视,“陆董,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别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我的忍让有限度,今天我能报警说猥亵,明天我就能直接喊律师,以强.奸未遂罪起诉。届时……我们就法庭见吧。” 这“强.奸”二字的大帽子扣下,围观的人皆是一惊,而庄清研已重重甩开陆澹白的手,红裙飞扬气场全开,大步去了。 陆澹白还站在原地,大秦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青一阵白一阵。 ※ 因著事闹得大,庄清研走到派对门口时,有两人个围住了他。 这一男一女两人都背著相机,看模样是混迹于高档娱乐场所,想听点什么八卦新闻的记者。 女记者定定看著庄清研,惊得语气都不稳了:“你……你你不是当年庄氏的那个大小姐吗?” 庄清研刚跟陆澹白杠过一场,没好气的说:“是啊。” 男记者也瞪大了眼,“原来昨天宴会上传来的消息是真的,你真回来了……可你当年不是失踪了吗?” 女记者跟著点头补充,“不是失踪,是被黑帮绑架撕票了。” 当年青峰湾流血事件,关于庄清研,报纸用“庄氏女老板失踪,疑似卷入黑社会团体纷争,被绑架撕票……”等语句来报道。故而h市的人,都以为庄清研是被绑架谋杀了。所以庄清研昨天进入光大会场时,全会场才会用“见鬼了”的表情看她。 面对记者的震惊,庄清研的反应也是诧异,“什么?撕票!” 她不由笑得花枝乱颤,“说什么呢!这又是你们记者瞎写的吧!我就是病了,去国外休养了几年,现在病好了,就回了。” 她轻描淡写,两个记者却面面相觑。 纳尼,当年轰动一时的凶杀案,是个大乌龙吗! 这回有大新闻爆料了! ※ 深夜,苍穹如墨。 庄氏别墅的灯早已熄灭,而泱泱的h市,亦陷入了沉睡。 万籁俱寂,却还有一辆车停在庄氏旁的马路上,跟著不眠的路灯一起,守护著这一片夜色。 车内烟雾袅袅,陆澹白望向别墅的方向,手里一根烟接著一根。 大秦就在副驾驶上陪著。虽然陆澹白不说话,但他能猜测出陆澹白这一刻的感受。 看似是平静,但每根都只抽两口便拧熄的烟,透露了他埋在深处的情绪,矛盾、沮丧、焦躁又挣扎。 矛盾的是内心,沮丧的是庄清研对他的态度,焦躁得是他对过去五年庄清研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不断的猜测让他处于挣扎之中。 真是够磨人的。 想了想,大秦小心翼翼开了口,“陆哥,庄小姐明明是失忆了,但夜里舞会上又对记者说,她那几年失踪是出国养病了……我完全摸不著头脑啊。” 陆澹白没回话。 他也摸不著头脑,舞会上被甩开的他原本是要追上去的,但听到庄清研对记者说的那番话,他怔在了原地。 这事的确迷雾重重。 他弹了弹手中烟,“先在这守著吧,后天庄宁回,会给我一个说法的。” 大秦点头,换了个话题,“知道庄小姐回来的人越来越多,刚刚又有记者,估计这事很快就要掀起波浪了,毕竟当年青峰湾的事轰动全城,事闹得大又没有查出结果,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只怕这次她以受害者的身份“死而复生”,一定会再引起满城风雨。” 陆澹白道:“走一步算一步吧,不管这些人怎么想,最要防还是沉碧如那几个人,当年她们没成功,现在多半又要动心思了。” 第88节 大秦压压下巴,“您说的是。” 作者有话要说:  (^o^)/~小天使们明天要来哦,明天我放大料!哈哈哈! 第53章 chapter53 孩子 夜色如墨, 花坛里小虫窸窣。 陆澹白跟大秦说话的声音渐渐隐去了,只有烟头在黑暗中泛出幽红的光。 两人的猜测果然没错,远在他们看不见的另一端, 那几位正在讨论此事。 杨立有些焦躁, 负手在屋内转来转去:“那真是庄清研!我还以为是个长得像的!没想到今晚听说记者验证了, 真是她!” 张建名轻笑,叼著雪茄道:“小丫头命硬啊!没死!” 沉碧如坐在灯下,时间虽然过了五年, 但她的容貌在妆容修饰下似乎没什么改变,只有细细观察才能发现, 那眼角加深的细纹与眉目间的憔悴, 透出丧子之痛对她的打击。 她拨了拨鬓旁的翡翠发夹,道:“看她第一眼, 我就知道是她了。先不提她为什么活著回来了,她的变化更是脱胎换骨。” 杨立回想晚宴上庄清研的装扮, 红裙如火, 笑容咨意, 举手抬足风姿绰约, 哪像当年那个娇怯怯的丫头。杨立道:“是像变了一个人……还有,我听那记者说, 今晚陆澹白去舞会上堵她,不仅被她泼了一脸酒,她还气汹汹报警,告陆澹白骚扰!” “陆澹白……”张建名一听这冷笑著狠吸了一口烟。这些年为了庄清研, 陆澹白跟这群人只差闹得你死我活,杨立沉碧如商场上连吃了几个败仗,而张建名的公司更是被他弄破产了一个子公司。几个人如今一听这名字便是咬牙切齿。而昨夜光大庆典,若不陆澹白高调通过媒体放话,几人不愿被舆论视为“不敢赴会”,这才硬著头皮去的。 那边杨立还在想庄清研的问题,他扭头看著张建名,“对了,庆典上庄清研没看到我们,但她从你身上路过,竟然什么也反应也没有,不应该啊……莫不是她真失忆啦?连著我们一起忘了?” 张建名冷哼,“真忘了就好,不然她把过去的事都抖出来,又是一桩麻烦。” 沉碧如若有所思,“我就担心她不是忘了,只是做戏……想给我们下套呢!” 三人一瞬沉默。 须臾沉碧如抿唇冷笑,“得了,但与其猜来猜去,不如开门见山。” “开门见山?” “我去找她,当面谈。” ※ 一夜过去,朝阳初起,晨曦洒满庄氏庭院。 别墅外大秦去买早点了,陆澹白还在车内守著,一动不动地看著别墅最东侧的房间。 毫无疑问,这个女人又睡懒觉了,像前天一样,一直到上午十一点才起,慢悠悠坐在窗台上喝了杯咖啡,然后下了楼来。 大秦以为她又要去泳池“美人戏水”,自觉将视线扭到一旁——头儿的女人,那么劲爆的画面,他还是避嫌的好。 可是等啊等,却没有听到游泳池传来“噗通”的水花声。 咦,今天大美人不游了吗? 他将头转过去,大美人真没游,她坐在游泳池旁的太阳伞下,懒洋洋吃著三明治跟燕麦粥。那又白又长的大腿斜跷起来,在阳光下如暖玉,逼的他又将目光转到了一边。 大美人吃完了饭在院内溜达了一圈,握著手机,似乎在跟谁打电话,一边打一边慢悠悠折了一支花,把玩在手里,春风满面。 ——院内放著不少的花束,从今儿一早开始就有花店的外卖员频频往里送花,也不知是不是那些舞会上公子哥们送来的,各种新鲜各种娇艳。陆澹白看著脸色就发寒。 打完电话,庄清研回了屋。大秦猜她或许一会要出门,便盯紧了大门口,而驾驶座上陆澹白也同样目光绷紧。 大秦想,陆董是担心庄清研会像昨天一样又去派对那种场合吗?看庄清研昨晚的反应,她似乎很喜欢那种灯红酒绿、被众人聚焦围绕的热闹。 再回想那些男人对庄清研如饥似渴的眼神,大秦都替陆澹白愁。 要再继续,估计陆澹白等不到庄宁回国就爆发了。 接下来的一下午,两人就坐在车内,一刻没歇地盯著大门口。 十二点、一点、两点、三点……等到四点之时,庄清研还没出门。 今晚是不打算出去海了吗? 正想著,身边陆澹白忽然出声,“大秦!庄氏宅子是不是有后门!” 大秦一怔,“什么意思?” “她不在屋里了!” “啊?我们一直守在门口,她就没出来过啊。” “她一定不在了。”陆澹白表情肯定。 大秦一听这话便下了车,悄悄贴近了院子外墙,目光在屋内搜索了几圈,发现陆澹白的直觉没错,庄清研早就不在里面了。 可是,他们两眼都不眨盯著大门啊,便是连一只苍蝇飞出来都知道的。 想了想,他绕著围墙走了一圈,最后在后院西侧终于发现了一堵篱笆墙。陆澹白也顺著对面的方向找到了这。 这是一堵爬满爬山虎的矮墙,初初他从这路过时并未起疑,种植了数年的爬山虎很茂密,遮住了整个墙,他以为是庄氏故意弄的风景点缀,没多加留心。可如今拨开枝叶一看,翠绿的枝桠内,竟藏著一扇小铁门。 庄清研果然通过后门出去了! 她去做什么?为什么要从后门悄悄的走?是发现了他们就在大门外,还是有什么秘密要隐瞒? 气氛一时凝重,须臾陆澹白道:“马上带人沿路找!” ※ 这日头斜坠的下午,从庄宅出去的岔路口兵分三路,陆氏的寻找开始了。 第89节 数辆车子穿行在大街小巷,搜寻著来往的车辆与人群。硕大的城市,每个陆氏下属的目光都如雷达检测器般,不停搜索。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日落西山,天渐渐黑下来。 到了夜里九点时,大秦回到了庄宅外面的花坛。 黑色路虎车还停在那,陆澹白就坐在里面,抽烟。 见大秦来,陆澹白问:“怎么样?” 大秦坐进副驾驶的位置,迎上陆澹白期待的目光,不忍心将“一无所获”四个字说出话,便换了个含蓄的说辞,“阿力他们还在继续找。” 陆澹白没在说话,抽著烟看向庄宅的方向。 袅袅的烟雾在空中扩散,四周安静至极,而一墙之隔的庄氏豪宅,前夜里还灯火通明嬉笑欢闹,现在却黑灯瞎火树影重重。风吹过庭院,除了枝桠拂动的声响,一切再无动静,浑然一座空宅。 看了许久,陆澹白突然低声道:“大秦,我是不是又做梦了。” 大秦一怔,“什么做梦?” 陆澹白仰著头,眼神放空,“这五年我做了很多次梦,梦见她回来了,我高兴得不行……可是每当我一靠近,梦就醒了,房间空的,夜是黑的,什么都没有。” “这次她又回来了,可这才没多久,她又消失了……你说,这是不是又是一场梦?我是不是就要醒了,回到那个现实世界,听你们每个人不断向我陈述,她死了,庄清研死了,死了好多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她了!” 他声音低沉缓慢,有浓重的悲伤传来,大秦正要劝慰,却见陆澹白猛地手一折,将指尖的烟烫上了自已左臂。 大秦吓了一跳,用手去拦他,但为时已晚,烟头在黑暗中发出幽红的光,陆澹白的胳膊上被烫出一个伤口,空气散出皮肉烫伤的气味。 大秦惊在那,而陆澹白仿佛不觉得疼,只低头看著手臂上的伤口,末了竟笑起来,“哈,不是做梦!是真的!” 看著他的笑,大秦心中难受,而陆澹白还在自语,“不等了,直接进屋吧,她再不回,我就跟庄宁打电话。” 大秦知道他心中急切,按捺了两天早就该等不住了。但他仍是劝,“陆哥,咱闯进去不难,但是庄小姐要是知道,肯定会发脾气……” 可不是,这女人回来性格脾气全变了,豪门大小姐的气场经常火力全开。 “管不了了……”陆澹白手摸到了车锁,想推门出去。 而大秦突然一声低呼,“呀,那不是庄小姐吗?不用进去了!她回了!” 陆澹白抬头看去,就见幽静的路上走来一个人的身影,隔得远看不清样子,但她的声音从风中清晰传来。她在笑,似乎很开心,裙角飞扬在风中,手里还拖著个什么,被矮灌木丛遮住了看不见,是能见到一小团移动的黑影。 是行李箱吗?还是又买了什么?大秦心想。 见她越走越近,陆澹白面上也露出喜色。在这不安焦虑患得患失的一晚上,他像是看著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他推开车门,想上前接她。 可就在起身出车门刹那,他的眼神猛地顿住。 不止他,大秦的表情也僵住了,目光里满是震惊。 幽静的小路,路灯昏黄的撒著,庄清研终于走过了矮灌木从,而翠绿的枝叶后,缓缓露出一个小小的人儿,大概四五岁左右,穿著嫩青色小裙子,正牵著庄清研的手,一蹦一跳去踩地上的树影。 她的声音脆生生地,如一只黄鹂雏鸟,“妈妈,这是我们的新房子吗?” “是啊,宝贝喜欢吗?” “喜欢,有好多花呢!还有白色的篱笆墙!”小人儿说著笑了,脱开庄清研的手往前跑,惊喜道:“妈妈!我看到了,院子里还有秋千!” 庄清研将她拽回来,“别跑,这路上有石子,小心摔跤。” 小人儿声音甜甜:“不会摔跤的!我跟姑奶奶保证了,我回国后乖乖听你的话!不闯祸不捣乱!” 又晃著庄清研的手说:“妈妈,今晚我可以跟你睡吗?这几天你不在彤彤好想你,可姑奶奶要我等后天跟她一起来,我等不及了,就在家缠她闹她,姑奶奶没办法,只好让魏叔叔把我先送过来了。” 庄清研摸摸她的头,“你又淘气!” 小人儿嘻嘻一笑,拽著庄清研的手往前拉,“妈妈走快点嘛,快回家,我给你带了礼物,是我新学的小纸船哦!我折了好几个,还涂成了你最喜欢的红色……” “好好好……”一大一小温情地说著话,慢慢进了院子。 . 院外马路上,陆澹白的表情早已无法用语言形容。 好半天他终于转过头,对大秦说:“这是……我的孩子?” 第54章 chapter54 疑云 院外马路上, 陆澹白的表情早已无法用语言形容。 好半天他终于转过头, 对大秦说:“这是……我的孩子?” 他的声音有点颤抖, 像是巨大的狂喜, 又像是不敢置信。 大秦亦是愣在那, 事情来的太突然了,庄清研死而复生已经让人难以相信, 现在又蹦出一个孩子, 简直不可思议。 似是无法克制突如其来的狂喜,陆澹白伸手掏烟, 可指尖颤了几下,火机都没点上。 最后是大秦替他点上的,他理解陆澹白这一刻的感受。 原本都打算自断此生, 黄泉赴会,如今不仅心爱的女人失而复得, 还得了一个孩子, 这感觉不亚于从地狱到天堂。 抽完大半根烟后陆澹白终于缓和下来,瞅著最东侧的房间说:“她好像在陪孩子玩,两人一直在笑。” 大秦凝神听了会, 果然, 房间里传来一大一小的笑声,温馨极了。 陆澹白眼神里含著憧景,又似乎有些遗憾,点了一根烟后说:“刚才路灯太暗了,我都没看清她长什么样。” 第90节 大秦知道, 这个“她”指得是那孩子。 陆澹白接著又说:“如果像她,肯定很好看。”这个她,指得是庄清研。 大秦笑著安慰:“您要真等不得,现在就进屋去,跟娘两相认呗。” 陆澹白将烟头拧熄,神情再无从前的冷硬疏离,反而罕见地跟下属开起了玩笑,像个亢奋的十六岁年轻小伙,“你以为我不想啊,翻墙我都愿意上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得把这五年的事弄清楚,才好面对她们娘俩。” “也是。” 如今庄清研失忆了,不待见陆澹白,若是他这会冲进去说是孩子的父亲,估计还没等他讲完,庄清研又要将他当做神经病发飙轰人了。 那边陆澹白还在说:“刚才听到孩子的名字了,叫彤彤……”他一面说一面望著东方天际,幽邃的眸子绽出柔和的光来,那明明是乌蒙蒙的夜色,在他眼里就如阳光和煦、草木初生,无比动人的美丽。他轻轻笑了笑,说:“挺好的,清晨的红太阳,很朝气的名字……” 他仰著头,目不转睛看著房间,面容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温柔。 这场景难得的温情。 下一刻,一个电话响起。 “陆澹白。” 接到电话的一霎,陆澹白原本浅笑的面色骤然一冷。 那边电话里是个女声,带著淡淡的沙哑,大秦听到一些。 是张副队长。 张副队长就是张心艾。当年张心艾偷下命令袭击庄清研,一心想致庄心研于死地……后来庄清研失踪不见,疑似死亡,陆澹白不顾一切要张心艾偿命。若不是加文伯爵在中极力阻拦,只怕张心艾这会也在棺材里躺著了。 张心艾最后因为加文保住了命,但陆澹白是永远记下了这个仇。此后虽彼此没再动手,但关系早已彻底决裂。 也不知道张心艾说了什么,陆澹白冷脸道:“少废话,你到底要说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知道那女人回来了,问候一声。还有……我今天在机场看到那孩子了。” 陆澹白瞳仁蓦地一紧,“你敢!” 张心艾笑出来,“陆澹白,你紧张什么,我可没说要动她!我就是为你好……你就能肯定这孩子是你的?我看她跟你长得压根不像呢!” 电话到这里咔擦挂了,陆澹白紧握著手机,脸色阴沉,薄唇紧抿。 . 此后一夜,陆澹白就这样定定看著二楼东侧的房间。 他不说话,大秦也不敢说。气氛很是凝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车外的夜空渐渐月落星隐,日头从东方升起,苍穹亮起来,一夜就这样过去。 二楼东侧的房里很快有了动静,似乎是那母女两醒了,没一会,窗户被庄清研打开,她穿著睡衣,一边拨弄自己的头发,一面迎著风,看窗台上新开的花。 院外,陆澹白也在看向那面窗户。 大秦在一旁跟著看,看著看著表情停滞了。 ——一个小脑袋从庄清研身后窜出来,是彤彤。清晨的阳光将孩子的面容照映得清晰无比,孩子圆圆脸,乌溜溜眼睛跟红都都嘴唇,甚是可爱。 可是……却半点也不像陆澹白! 陆澹白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怪,不知道是尴尬还是不安,他低头点了一支烟,猛地吸了一口。 当一根烟彻底燃完,他沉声自语:“孩子是我的。错不了。” . 大秦没有回答,这个节骨眼上,回答是或者不是,都让人尴尬。 正沉默著,却见马路那侧来了一辆卡宴。与路虎交汇时,车子放慢速度,在贴近路虎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车窗摇起来,露出一张女人的脸,短发、紧身衣、戴著墨镜,可不是张心艾。 因著两人早已水火不容,陆氏的人见张心艾来,齐齐提起戒备,张心艾却不以为意,只抬头瞧了瞧庄氏的别墅。 别墅阳台上,暖暖的阳光中,庄清研正跟孩子一起吃早餐。 张心艾收回目光,对陆澹白一笑,“哟,陆大总裁还真守在这著呢。” 陆澹白不看她,只吐出一个字:“滚。” 张心艾笑容登时冷了,“你跟我甩什么脸,我他妈也是为你好!这孩子是哪个隔壁老王的还不好说呢!” 陆澹白面色阴郁,显是怒到极点,却仍是不看张心艾,只向左右陆氏的人吩咐道:“记住这张脸,日后一旦她靠近那娘俩半步,你们尽管开枪。” 语气平静,蕴藏的决绝却可见一斑。 张心艾颤了颤嘴唇,显然没料到陆澹白这么绝情,她点头道:“好!陆澹白!你狠!” 最后一个狠字一落,她将手中某样东西往陆澹白车内一甩,“你这绿帽子就戴一辈子吧!” 话落轰一声响,卡宴绝尘而去。 . 张心艾离开后,大秦扫了扫地上张心艾丢下的东西,是一踏纸质的文件。文件正面赫然几个黑体字,dna鉴定报告书。 大秦犹豫了下,还是捡起来给了陆澹白。 翻开的一瞬间,陆澹白的脸顿时变色。 明朗朗日头下,鉴定报告末尾那行字再清楚不过。 第91节 基因分型见下:通过16个str基因检测,编号w5519f共在9个str位点的基因型不符合作为编号w5519d生物学父亲的遗传条件,按照国际惯例,排除两者之间的生物学亲子关系。 . 空气一时极静,陆澹白紧抿著嘴唇,一个字都没说。 大秦怕陆澹白难堪,扭过头去,当没看到这个结论。 良久后陆澹白终于有了动静,他丢掉报告书,猛地一踩油门,车子拐到了路上。 “陆哥,您干吗去啊!” “找庄宁。” ——早在光大庆典那天,陆澹白就跟庄宁约好,等安宁回国,两人就把庄清研这五年经历摊开说清楚。 如今出了这一茬事,陆澹白更是无法再等。也不管庄宁的飞机有没有到,车子火力全开地飚向机场。 . 而他离开庄宅后不久,一位不速之客找上了门。 沉碧如。 陆澹白虽然走了,可他布下的守卫力量丝毫不见松弛,故而沉碧如靠近庄氏庭院时,陆氏的人就冲了出来,光天化日之下不好直接动手,但也是强力驱逐沉碧如。 这一闹自然将庭院里的人惊动,将开门而出的庄清研怔住。 庄清研先是看到了沉碧如,眉头微蹙,眼神厌恶,“你来做什么!” 不待沉碧如答话,陆氏的人一拥而上,堵住了庄氏门口,气势汹汹:“沉女士立刻离开,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庄清研被这猛然窜出来的黑衣大汉们吓了一跳,再一看花坛后面,还有黑压压一片大汉!那架势,跟黑社会要打群架似的。 庄清研惊道:“你们谁啊!这偷偷摸摸围在我家附近是什么意思啊!” “庄小姐,我们是陆董的人,陆哥让我们保护你的安全!” “陆董?”庄清研一听这名字眉头一掀,“这个神经病有完没完!骚扰我几次还不够嘛!我都说了不希望看到他!他倒好,还带人把我家围了!” 她面有愠色,突然又走到其中一个陆氏下属的面前,一把抓起他胸前物什:“这什么!你们还带望远镜!!这是保护吗?是监视!你们凭什么监视我!” “不是的……庄小姐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我是你们的犯人吗!滚!你们都给我滚!” 随著她的厉喝,屋内保姆管家们都出来了,而一侧沉碧如见门开了,竟就往里头走。 被拦在门口的陆氏保镖立马嚷道:“沉碧如你再走一步试试!” 一侧庄清研冷笑,“呵,不得了啊,要在我家动手!” “这是我家!”许是为了呛陆氏的人,她一把拉过沉碧如,将她带进了门内,“我就是要她进来你们能怎样!” 随著这句话落,“砰”一声大响,院门重重关上。 被毫不留情驱逐的陆氏保镖,在门外面面相觑。 . 这边庄氏门口剑拔弩张,而那边机场,飞机轰鸣著落下,缓缓停在了跑道上。 抵达目的地的乘客们络绎涌出。 一位头发银白的老太太跟著人流走过了出口通道,人群散开以后,她停住脚步,看向出口处的男人。 她点头致意,“陆董,好久不见。” 第55章 chapter55 过往 十分钟后, 机场vip茶厅。 陆澹白似乎十分急切, 等不到回市内, 直接在机场咖啡厅安排了贵宾包间, 将庄宁引了进去。 袅袅的龙井香气弥漫一室, 庄宁看穿了陆澹白的心思,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彤彤不是你的孩子。” 即便已经看过dna报告, 陆澹白端著茶杯的手仍是微顿。须臾之后他问:“那是谁的?” “我也不知道。”庄宁摇头,银色的头发闪著微光。又道:“但你跟清研的确有过一个孩子。” 陆澹白眸里爆出喜色, “孩子呢!” 庄宁缓缓垂下眼帘,“没了,半岁的时候夭折了。” 陆澹白笑容僵住, 好半天没缓过来神。 庄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后开始说。 “那一年青峰湾事后, 是我的人去把清研救回的, 不过也因为她命大,从高处跳下被山崖上的一棵树挂住了,若不是那棵树, 我的人去了也是收尸。担心被你们察觉继续追杀, 我将她秘密送入熟人医院,她伤的很重,肩上、手上、腿上浑身都是伤,最严重的是胸口一刀,几次踏进鬼门关, 亏得我在国内有些人脉,用了最好的医生,抢救了二十多个小时才救来。” “手术后她在重镇监护室待了一个多月才趋于稳定,我担心国内不安全,将她送到了德国……而她当时怀著孕,又做了大手术,我们都以为这孩子不可能保住……当然,话说回来,孩子是你的,我这个做姑妈的不想要,但谁知道这孩子在肚里很是顽强,竟然活了下来……考虑到清研的身体,我也不敢要她做引产,就一直由著孩子在肚子里了……” “而清研那边,虽然命保住了,但她的状况很不好……除了身体上的伤之外,心灵上的创伤更大,这时还怀著孩子,得产前抑郁症是必须的,所以八个月孩子就早产了。” 说到这庄宁叹了一口气,“说起早产这个事,我现在还心有余悸,她身体状况太差,难产,生到一半大出血,把我们吓得要死,后来急救之后改剖腹,又在肚皮上挨了一刀才把孩子生下……总之为了这个孩子,真是要了她半条命。” “打那以后,清研的身体更差了,她几乎一直在医院住著,但庆幸的是孩子很可爱,是个女儿,长得像她,又乖又爱笑……清研每天跟孩子相处,看著孩子的笑,抑郁症奇迹好了许多,也没有以前那么绝望了……我们很高兴,都以为长此以往她一定能好起来,可没想到峰回路转,孩子还是没留住……是的,孩子虽然在肚子里很顽强,但毕竟是早产儿,先天方面有些问题,抵抗力本来就不如其他孩子,五个月得了一场严重肺炎,再怎么抢救还是没了……” 第92节 “孩子的死给刚点起希望的清研再次致命打击,她抱著孩子的尸体不肯撒手,我们夺了孩子去安葬,她无法再承受,先是抑郁症爆发,不吃不喝,或者歇斯底里的尖叫……后来就更严重了,抱著枕头说是孩子,哭哭笑笑,一会要给它找奶瓶,一会给它唱歌哄它睡觉,不允许我们接近枕头半步……” 庄宁说到这,紧闭著眼,仿佛无法承受那一刻的心如刀割。而对面陆澹白,握杯的手绷得紧紧地。 庄宁缓了会后说:“医生来诊断,说她得了癔症——说穿了就是神经病。她疯了。” “咔擦”一声瓷片碎裂,陆澹白终于捏爆了手中的骨瓷茶杯。碎片扎破了他的手心,鲜血顺著往下流,他却不管不顾。庄宁闭著眼靠在茶座上,声音似乎有些硬咽,“她才二十岁啊,二十岁的女孩子,还在父母的膝下承欢,谁能比她受的苦更多?!” 陆澹白不说话,任由掌心血滴滴答答往下流。 “后来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再这么下去,她肯定是活不了的了,我们庄家只剩她一支血脉,她要没了,我伤心不说,以后跟弟弟也没法交代……就在这时,我的某个德国朋友告诉我有个华裔女人死了,留下一个七个月的中国孤儿,我一看这个孤儿跟清研夭折的孩子差不多大,又是个女孩,就领养了回家……而疯疯癫癫的清研看到孩子,以为是自己的孩子回来了,高兴极了……从此以后她就每天抱著孩子,情绪好了许多,再不歇斯底里,也不绝食自杀……大半年过后,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清研的癔症竟然渐渐好了,有了意识跟思维,也会了克制与平静,慢慢像一个正常人了……” “就在我高兴之时,我却发现,走出癔症的她失忆了!没错,她忘记了她爸爸死后的所有过往,包括沉碧如侵占家产、你诱惑欺骗她、张心艾捕杀她……这一切她统统都忘了,医生推测说是这些回忆太痛苦,癔症过后,人的大脑强迫自己遗忘……” “总之她都不记得了,她现在的所有记忆都只有19岁以前及21岁以后……我怕她想起来再受刺激,就编了个慌,我说,她爸爸因病过世,她后母霸占了庄家的财产,她想报仇,但我觉得她年龄小,历练不够,就把她接到了国外,跟在我身边学几年再回国……至于那个孩子,我说的是她有过一场恋爱,但孩子的爸爸车祸没了,她是因为伤心过度才失去的记忆……” 说到这,庄宁缓缓抬头看著陆澹白,目光犀利,“陆董别介怀,我从头到尾我没提过你,将你从清研的记忆里全部抹去了,原因很清楚,在所有伤害她、最后逼疯她的人之中,你伤她最深。” 陆澹白紧抿著唇,面无血色。 须臾他抬眸看向庄宁,“老夫人现在想我怎么做?” 庄宁讥诮一笑,“我哪有资格命令陆董做什么。我只是想说,你跟研研的恩怨纠葛是从上一辈开始的,我们庄家曾经是对不起你们陆家,但让你们家破人亡也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到了这一辈,就当研研还了你们的债吧……从今以后,我们各不相欠。” “还有,自从研研坠崖以后,楼兰望月图随之失踪,而清研也失忆了,不会再给你们提供有效线索,所以你们ag用不著再盯著庄家不放,若是再打什么主意,我庄宁大不了跟你们拼个鱼死网破。” “除了对ag的警告外,我也有对陆董的个人建议……”庄宁语气微顿,目光扫扫陆澹白满头的白发,“我知道这几年研研失踪后陆董过的不好……如今研研恢复得大好,回了国,就是想把庄氏夺回来,她要怎么做是她的事,希望陆董跟ag都不要再插手。” 庄宁喝完茶杯中最后一口茶,道:“我言尽于此,陆董,好自为之。” 陆澹白坐在那,自始至终都未喝茶,就在庄宁起身离开之时,他终于出了声,“所以庄夫人今天来的意思就是,让我跟清研划清界限,让她彻底忘了我?” “如果按照我的本意,的确如此。”庄宁停住脚,顿了顿后又道:“但研研毕竟是成年人,怎么选择是她的事,我这个姑妈只负责庄家决策上的把控,不干涉她私人情感。她要原谅你,我无话可说,她要不接受,还望陆董不要勉强。” 第56章 chapter56 计划 茶厅里的两人谈话结束了, 而庄氏别院, 沉碧如还在那。 庄清研原本就非诚心让沉碧如进庭院, 只是不爽陆澹白埋伏人手监视自己。所以沉碧如进来后, 她将其晾在院子里, 茶都懒得上,懒懒道:“说吧, 沉女士来这有何贵干。” 庄清研的态度让沉碧如揣测非非。 若是真失忆了, 不记得过去那些是非恩仇,庄清研决计要喊她一声如姨, 毕竟曾经两人的关系还算和睦。 若没失忆,那应该咬牙切齿,恨不得手刃自己才对, 可她没有……只是表情冷冷地瞧著自己,目光里虽有疏离厌恶, 但刻骨的憎恨还不至于。 想到这, 沉碧如试探道:“我自然是看看你,你回国了怎么也不跟我说声?连家都不回了。” “家?”庄清研轻哼,目光灼灼, “那还是我家吗?别以为我生了场病, 不记事了就好蒙骗!姑妈可是告诉我了,爸爸病死后你霸占了庄家财产,将我应得的那份全吞了,手段厉害得紧呢!” 沉碧如微怔。庄清研说自己生了病,又提起自己侵占庄家财务, 而且说庄未年的死是因病,并非谋害……这么说她是真生病失忆了,不知道那些过往了吗? 顿了顿沉碧如问:“你姑妈还跟你说了什么?” “你自己做的事你不知道?还需要我一件件提醒?”庄清研面含轻蔑,“你跟杨立联手,吞了爸爸的影视公司和画廊,将我扫地出门,逼得我走投无路投奔国外的姑妈……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越说沉碧如越是狐疑,难道庄清研真是因为生了什么病不记得过去,而为了保护她,庄宁就没有跟她说实话? 就在此时,院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庄清研停住话头,递了个眼风给管家,管家走到门边看了看,然后凑到庄清研耳边低声几句。 “庄清研蹙眉,“他们来干嘛!”神情似乎颇为不耐,末了又道:“让他们进来吧。” 随即再不管沉碧如,径直往屋内去了。 被撇下的沉碧如朝院门看去,就见管家带著两个制服笔挺的警察,一面说一面往屋内去。 屋内很快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从没关严的窗户里断续透出,是警察与庄清研的问答。似是警局对庄清研这位当年青峰湾被绑架撕票的受害人,奇迹复生一事十分震惊,过来向庄清研了解情况。 沉碧如端坐在院内凉亭旁,听风声将屋内的话断续送入耳中。 屋内的庄清研在解释了一通之后开始不耐,“警察同志,要我说多少遍你们才明白,你们找我没用,我几年前生了一场大病,许多事都不记得了……还有,我这些年一直在国外,过的好好的,那什么青峰湾,什么绑架杀人,我听著跟演电影似的,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是不是,受害者另有他人,你们没弄清楚,就以为是我?我建议你们再好好调查,不要再误会了……” “还有,我不会跟你们去局子的,我们庄家一贯做人清清白白,知道内情的,晓得我是做笔录,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犯了什么事呢!” “两位请回吧,我该说的都说了,以后有事联系我的律师。” …… 这一番话落,院内沉碧如越听表情越释然。 她先前还怀疑庄清研做戏,用失忆的筹码蒙骗自己,如今警察找上了门,照理说庄清研这会应该将过去所知全吐出来,好让警察查清悬案,将自己与杨立等人送去伏法,更何况眼下自己就在院内,一旦过去的事捅破,便是插翅也难飞。 但这么好的机会,庄清研却仍没有,可见,她是真忘了那些事了。 一直担心把柄被人握著的沉碧如,倏然一身轻松。 不久后那两个警察从屋内出来,表情都有些沮丧。可庄清研不予配合,他们也不能强迫。 警察讪讪去了后,庄清研从屋内走了出来,见沉碧如一愣,“哟,沉女士还在呢!” 经过那番偷听来的话,沉碧如心中已是盘算万千,她恳切道:“过去的事没说清楚,我自然不能走,研研,你年纪小,心思单纯,别听旁人一面之词,当年的事误会很多,不一定是事实。” “呵,不是事实?我姑妈能骗我?”庄清研嗤笑,“那你倒是把爸爸的公司还我啊,庄家的财产、画廊,是我的都还我呀!” 见沉碧如不说话,庄清研面色瞬时冷若冰霜,“呵,不敢应了啊?”声音一拔高,“老张,送客!” 管家出来,手往外一引,“沉女士请吧。” 沉碧如也不再说什么,心中盘旋更多,待走到院门口她回头说:“研研,很多事不能人云亦云,以后我再跟你好好解释。” 第93节 “不需要!”庄清研甩上院门,“沉女士就等著接法院的传票吧!” ※ 离开庄宅后,沉碧如径直回了自己的宅子,那是一幢外在看著低调,里头装修华贵奢豪的小洋房。厚厚的团花羊毛毡毯,红木雕花的沙发与贵妃椅,墙上挂满名人字画,满满大文豪遗孀气息。 杨立就在她屋里,见她回来道:“你真去找庄清研了?怎么样?” 沉碧如坐到沙发上,用眼神指挥杨立给她倒了杯茶,饮了几口后说:“咱用不著过于紧张了,庄清研真失忆了。” 杨立不信,“怎么可能!哪这么巧的事!我看啊,是她打什么小九九,做戏给你看呢。” 沉碧如缓缓再抿了一口,“我原先也跟你这么想,但下午去她家观察她,开始一直在怀疑,可谁知道后来警察也去了她家,跟她打听当年青峰湾的事。你想啊,警察都来了,这么好的机会,她把咱抖出来,这事不就一了百了吗?但她没有,她的反应一无所知,而且觉得警察莫名其妙,要赶警察走……若不是真不记得,怎么会有这个反应?” “我现在是这么猜测的,当年她受伤失忆后是庄宁救了她,但庄宁也不知道青峰湾当年始末,所以也不能给她解释清楚,没准还会以为是ag下的手,毕竟当时那张心艾不是也在那吗?而且开枪的就是她!要不咱想法推她头上去得了!” 杨立默了默,“真要能这样就好了。”又道:“那接著你有什么打算?” 沉碧如没答话,半晌后忽然高深笑了笑。 ※ 那边沉碧如对著杨立笑,这边,庄清研也在笑。 沉碧如走后不久,院门再次被推开,却不是别人,而是庄宁。 庄清研忙笑著起身迎了上去,庄宁却微微摆手,指了指楼上,庄清研心领神会,跟著进了屋。 门窗紧闭的书房内,只有姑侄两人相对。彤彤让保姆带著玩去了,不会再有人打扰这里。 沙发上庄宁问:“刚才警察来了?” 庄清研端坐在沙发那头,闻言淡淡一笑,抬手给庄宁倒了杯茶,从进入书房之后,她便褪去了对沉碧如及陆氏员工的强势严峻,表情冷静又从容……或者,那对外一切的做派,都只是一层精心的伪装,这一刻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一种历经极致痛苦后终于千锤百炼出来的平静和缓。 温热的茶水带著茉莉花香弥漫而出,庄清研边倒边说:“不让警察来,怎么让沉碧如看戏?” 庄宁若有所思,“她回去后肯定有动作。” 庄清研笑,反问:“我们不就在等著吗?” 姑侄两默了会,庄宁道:“我已经在机场跟陆澹白见过面了,该说的都说了,他的反应跟我们预料的差不多。” “那挺好。” 这句话落,庄清研没再说话,只起身看向窗外,远方苍穹辽阔,云层翻涌,她看了许久,乌眸满是刻骨的冷静。 末了她说:“一切如我们所料,那么,计划开始吧。” ※ 在书房谈完话已是傍晚,夕阳彻底落下地平线,天色渐渐入暮。 吃完晚饭,彤彤来书房缠庄清研,抱著庄清研的胳膊摇,“妈妈,晚饭吃完了,能带彤彤出去玩吗?” 庄清研正要回答,兜内手机一震,她接了起来。 那边传来殷勤又迫不及待的笑,“庄小姐,是我呀,派对上的陈二少……昨夜你说我们改天再约,今晚有时间吗?” 庄清研笑道:“别人我没时间,您当然有啊。” 陈二少听了更是喜笑颜开,“那好,咱去蓝光酒吧?那可刺激了!” 庄清研摇头,“今儿不想去酒吧,去咖啡厅吧,西亚的咖啡不错,喊两个人过来拉拉大提琴,咱喝喝咖啡聊聊天,可有情调。” “好,都依你!那我马上来接你?” 挂了电话,彤彤摇庄清研的衣袖,“妈妈不带我出去玩了吗?” “乖,妈妈晚上有事,你在家跟姑奶奶玩好不好?” 彤彤都著唇不说话,小脸有些委屈,庄宁走过来安抚了一下小丫头,然后问庄清研:“你夜里去见谁?”——自庄清研回来后,记者将她的事一曝光,这个死而复生、奇迹回归的大小姐,就因为命运曲折劲爆引起了高度关注,说什么的都有,而她的超高颜值、庄氏家族继承人的豪门身份,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圈内已有几个公子哥不介意她的过去,跃跃欲试。 庄清研笑道:“还不是那个陈公子,家里是省质监部门一把手的那位。我昨晚去派对,就是为了他。” 庄宁明白这个人的作用,压了压下巴道:“有事抓紧说,我估摸你们两处不了一会,陆澹白肯定是要找过去的。” 庄清研将目光看向楼下不远处的花坛,哪里多半还隐藏著陆澹白的人。 她弯唇一笑,“那就让他来啊,我还怕了他不成。” 第57章 chapter57 告白 夜里七点, h市商圈内最高档的西亚咖啡厅。 包厢气氛正好, 烛光香槟法式浪漫小点, 旁边两个侍者架著提琴, 拉出优雅的曲子。 朦胧灯光中, 美人巧笑倩兮,眸光撩人。美色当前, 陈二少便是听过这位庄小姐“死而复生”的经历, 仍是波心荡漾,压根顾不得其他, 只想使出浑身解数,等这顿晚饭后就将美人骗到床上去。 庄清研端著酒杯还在那笑,不动声色聊著自己的目的, “二少啊,您家里是搞质检的, 以后我如果有这方面的问题, 还请您关照……” “这个好说!多大的事啊!尽管找我!” “那就先谢谢二少……” 她红唇丰润,语音糯软,听在人耳里动听至极, 本就醉酒微醺的陈二少愈发按捺不住, 伸手就想握住美人的柔荑,不料还没等他握住,砰一声大响,包间的门直接被人踹开。 第94节 不,是直接踹倒了, 换一个词叫破门而入,可见来人的力道有多大。 陈二少扭头一看,当即一惊,“怎么又是你!” 倒塌的房门之后,身材笔挺的男人走过来,哑黑色皮靴踩过地面,拉出斜长的阴影。他没有开口,周身的气压便仿佛凝滞,旋即他一招手,身后便涌上一群人,直接将陈二少推到房门口。 被赶出包厢的陈二少显然没料到对方敢这么对他,一张风流的俏白脸涨得通红,“你知道老子是谁吗?你敢这么对老子!” 他话落冲包房外大喊:“老张、大刘!还不滚过来!” 没人回应。陆澹白淡淡一笑,“陈公子还是死心吧,你的人早被我扣住了。” “好!陆澹白!你等著!”陈二少气得胸膛不住起伏,他是高官之子,何曾被人这样怼过,当下便掏出手机拨电话——呵,这陆澹白不就仗著人多吗!他也可以叫人! 谁知号码刚拨出去,一只纤纤素手按住了他的电话。庄清研冲他嫣然一笑,“二少别动怒,多大的事,气坏身子可不划算。” 又道:“总归是我与陆董的纠葛扰了二少的兴,不如二少去隔壁包厢喝喝茶顺顺气,改天我们再聊。” 陈二少原本还在气头上,可见美人冲自己一笑,顿时气消了三分,再一想这咖啡馆位于市中心,旁边就是本地最大的报社,万一自己真喊人闹起来,先甭说谁输谁赢,传出去就是个笑话。 想了想,他问庄清研,“那你呢?” 庄清研目光扫扫身边陆澹白,“既然是我与陆董的纠葛,那么今晚自是要说清楚的,省得以后再不清不楚。” 陈二少有些踌躇,想走,又舍不得嘴边这块鲜美的肉。 庄清研一个眼波投了过来,眉梢眼角俱是风情,“二少担心什么,日子还长著呢。” 那句“日子还长著呢”被她拖得长长的,透著欲说还休的缠绵,陈二少最后一丝余怒都散了,对著陆澹白重重剜了一眼,“好,赶紧说清楚!免得以后还阴魂不散!” …… 陈二少去了后,包厢里只剩庄清研与陆澹白的人。 想起前两次庄清研与陆澹白正面硬恁,守在门口的大秦以为庄清研这次又要发飙。却没想到庄清研看了陆澹白一眼,淡淡道:“陆董坐吧。” 她手一引,是个引座的姿势,随后自己坐到了沙发上。 这当真跟先前一看陆澹白就炸的态度截然相反。 陆澹白似也被她的反常微惊了下,原本她在劝陈二公子离开时,温声细语笑意嫣然,陆澹白在旁听著,脸冻得跟冰块似的,要不是想到庄宁的话拼命压著,估计也要炸了。 庄清研端起桌上花茶慢慢抿,一杯饮尽后她抬眸看向陆澹白,眼神隼利,“陆董,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这问题问得太过突然,陆澹白倒怔了一会。 庄清研笑,“要是没意思,怎么会三番两次这么缠著我?” 陆澹白也不再绕圈子,迎著庄清研视线一字一顿:“不错,我对庄小姐一见钟情。” 庄清研笑得疏离,“陆董说笑了,凭陆董的身份,要什么女人没有,我庄清研可没这福气。” “可我谁也不想要。”陆澹白握住她手腕,将她往怀里一拉,“我就想要你。” 他这般做派,庄清研也并未慌乱,她拂开陆澹白的手,将身子退了出来,红唇微翘,纤纤十指扫过,给陆澹白倒了一杯茶。 这慢条斯理的动作,仿佛时光倒转,多年以前的陆氏别院,陆澹白常坐在客厅,在清晨的微风中,泡上一壶好茶,请庄清研坐下,两人悠悠对饮。 时光荏苒角色对换,那会是他平静从容请她喝香茗,而如今是她举杯邀他。 满腔心事,却不敢再言。 陆澹白结过茶的手微顿,最终没有喝。 然而他心内波澜四起,庄清研却风轻云淡。她轻晃著手里的茶杯,笑道:“陆董,既然您这么说,那我也把话挑明吧。” “今天姑妈跟我说了,说我过去跟陆董是相识的,而且还荒唐地闹出了些绯闻,比如什么未婚夫妻……我不知道那些绯闻如何来的,也不知道陆董对我是什么想法,更不知道五年前的庄清研是怎样想的,但我能肯定的是,五年后的庄清研,也就是现在的我,不喜欢陆董……说句肯定的话,我与陆董你,没有可能。” 她这番话不疾不徐,听著没任何攻击力,陆澹白的脸却慢慢变色。须臾,他低低开口,“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们没有可能。” 庄清研摇头轻笑,似乎觉得他固执,“陆董真要听实话?” “你说。” “我不喜欢陆董是第一,人与人之间不来电,这没法改变,第二嘛……”庄清研停顿一下,看向陆澹白的头发。 那曾一夜变白的头发,像日头下的霜,银白的、微凉的光泽。 风吹过窗台,恰巧有一根头发落了下来,坠到了沙发上, 庄清研涂著丹蔲的指尖凑过去,捻起那根头发,她将它举起来,放在陆澹白面前,语气怜悯又嘲讽。 “我不想被别人误会是父女恋。” ※ 天色已完全黑了,城市的夜华灯璀璨,一辆红色法拉利从咖啡馆下面轰地上了马路。庄清研踏上了回家的归途。 而茶座的包厢内,陆澹白还在那呆坐。 方才庄清研说了那些话就走了,压根没看他的表情。 一直呆坐了两个小时,门外候著的大秦终于忍不住进来,“陆董,咱回去吧,这咖啡厅一会要打烊了。” 陆澹白慢慢起身,仍是面色恍惚。 一群人下了咖啡厅,大秦小心翼翼问:“咱……现在回去?” 陆澹白回过神来,摇头,“不了,我一个人走走。” 第95节 …… 半小时后,陆澹白驱车来到了h市的碧水湖。 天上一轮幽静的月,湖面水波粼粼,如撒了一层水银。陆澹白沿著蜿蜒的湖畔向前走。 大秦放心不下他,仍是跟在他身后。 路上不时有约会的情人走过,还有人不避嫌径直在路边热吻。走过一对情侣身边时,陆澹白脚步突然慢了一下。 很久以前,也是在这个湖畔,他跟庄清研一起来过,彼时她还没跟他表白,总趁他不注意偷偷瞧他,那样痴痴的目光,傻子都会发现,可等他一转过去,她就飞快扭头,假装看风景。 可哪装得像呢?脸红成那样。 是啊,过去她多喜欢他,那么多脸红、羞赧、甜蜜、都只属于他。 可现在……只属于他的小东西,不仅忘了她,更只剩下冷漠、戒备与嘲讽。 便是他想弥补从前的错,也都找不到机会。 陆澹白望向湖面,这九月底的天,原本是凉爽的,可眼下的湖风,吹到身上飕飕地冷,像沿著肌肤吹到了心底,止不住的寒意。 跟在他身后的大秦怕他难受,轻轻喊了一声,“陆哥。” 陆澹白仍是对著湖面,像是向这一汪湖泊倾诉,“你说可不可笑,有时候我我不愿她想起过去……可有时候我又盼著她想起……” “您说什么?”大秦没听清。 陆澹白转过身,低声说:“没什么,回去吧。” …… 回去的路上,陆澹白一路都在沉默,看著车窗外,不知想些什么。 嗡地手机铃声一振,陆澹白接起电话,这缄默的一路,终于开口,“加文先生,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吗?” 那边声音低沉,还沙哑地笑了一下,“听说你的女人回来了。” 陆澹白乌眸一紧。 第58章 chapter68 邀约 回去的路上, 陆澹白一路都在沉默, 看著车窗外, 不知想些什么。 嗡地手机铃声一振, 陆澹白接起电话, 这缄默的一路,终于开口, “加文先生, 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吗?” 那边声音低沉, 还沙哑地笑了一下,“听说你的女人回来了。” 陆澹白乌眸一紧。 有戒备在他眼里泛起,但语气仍然镇定平和, “加文先生,她失忆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知道画,更不会对组织产生威胁。” 那边查出他情绪转变,笑道:“别紧张, 我没打算对她做什么。看你痛苦这么多年, 我也想通了,以后只要不影响ag,你的私事你自己做主。” 陆澹白表情诧异,须臾面露喜色,“谢谢您的成全。” 加文仍是笑, 没有往日的暴戾,像一个和蔼的长者,“谢什么,白,你可是我最器重的人,只要你替ag好好干,我当然不会亏待你。” 电话落下,汽车继续向陆宅驶去,深夜的小道,渐渐没什么车辆再来往,只有这幽朦的夜色,仿佛一块铺天盖地的乌布。 而万里之外,与这夜色相反,大洋彼岸白昼朗朗。 屋外阳光充足,可房内却阴沉沉地,即便装修奢华,也掩盖不了阴冷的气息。 张心艾站在茶几后,向沙发上的男人道:“加文伯爵,您为什么这么跟他说呀?那真的是庄清研!她没死!” 加文喝著红茶,面无表情。 张心艾继续道:“澹白一见她回,几乎又失了心智。伯爵,多年前您就觉得这女人是他的绊脚石,现在她回了,这得多害澹白啊,您怎么不阻止了呢?” 加文抬头凉凉地看她一眼,“张,你就是沉不住气。”顿了顿又道,“我倒觉得没必要动手。” “可您不是说,组织的人决不允许跟外人产生感情吗?” “此一时彼一时。心艾,你也看到了,没了这个女人,白是不想活的。这世上死是最简单的事,他要真寻,谁也阻止不了。难道你要我看著他死?那组织这么多年辛苦培养他,不就白费了?” “可是……” “再说了。”加文打断她的话,反问:“白要是死了,你能代替他,接管光大吗?” 张心艾语塞。 “心艾,这些年组织的情况你也知道,现在的环境跟以前不同了,现在各国都在加强打击我们这种组织……这个节骨眼上,我们缺不了白,白在中国多年,只有他才能掌控光大,而光大对我们ag的作用,你懂的。” 张心艾自然懂。 那些年加文与陆澹白做了交易,他送陆澹白回中国,帮助他进入光大,培植力量,一点点吞噬这个庞大的集团。而作为回报,这些年陆澹白驾驭著光大,所赚取的惊人利润,一半源源不断送给了ag本部。光大若是没了,本就在各国打击下的ag,只怕更要走下坡路。 所以加文能对陆澹白先前的失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全是因为爱重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人才,更不是因为突然生了善心,而是因为他需要陆澹白。 张心艾无力反驳。 加文喝了口茶,悠悠笑道:“其实成全何尝不是一种控制?我需要白,卖个顺水人情,成全他跟那个女人,他自然对我更加忠诚。即便不忠诚也没关系,他们在一起就会有孩子……到时候,我不就握著更多把柄吗?” “那娇嫩嫩的孩子……哈哈……”加文猛地笑起来,像想起什么有趣的事,“那么细的脖子,鸡仔似的,咔擦!一捏就断!” 他仰著头,比划拧脖子的动作,眼中有嗜血的光,笑得浑身发抖。 第96节 张心艾没敢再说话,只缓缓往后退了一步,在那满屋的笑声中,脊背生出一层冷意。 ※ 翌日清晨,庄清研一觉醒后竟然接到了沉碧如的电话,说是要约她出去,有要事商谈。 庄清研挂了电话,去跟隔壁房庄宁说了这事,庄宁淡淡一笑,“沉碧如果然按捺不住。”又问:“你怎么想的?” 庄清研亦是笑,“她既然邀约,我哪能不去。” “那去吧。注意安全,多带点人。” “知道,谢谢姑妈。” ※ 庄清研准备一番后便出了门,当然,身后跟著保镖,只是他们都做便衣打扮,具有高度隐蔽性。 原以为沉碧如这种喜欢场面的人会带庄清研去些高档华贵的场所,然后费尽心思做些什么,没想到她却径直将庄清研带到了h市产业园里的某幢大厦前。 她没有多余的话,既没有洗白过往污点,也没有解释什么,只将一串钥匙往庄清研手上一放,“这是你爸爸当时留下的画廊,当时你爸为了做生意,将不少画都卖了,还有一小半,我都好好保管著,现在你回了,这些都归还你。” 又指著钥匙扣上的另一枚道:“这个是影视公司的,你出国在你姑妈身边那几年,公司没人管,我找人看著在,现在一起完璧归赵吧。” 她这般举动,庄清研一怔,“你把这些都给我?” 沉碧如道:“说来也许你不信,我嫁入庄家,就从没想过你们家的财物。那些钱从前没给你,是因为你年纪小,这么大笔财富,我怕你不懂事挥霍了,而另一方面,你姑妈一直在国外,我跟她沟通少,导致双方对庄氏的遗产上存在误解。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跟你说的,反正我坦坦荡荡,也不想解释太多……总之现在既然你回了,这些都给你。你爸生前最疼你,九泉之下也安心了。” 庄清研没回话,似乎在度量沉碧如话的真假,见沉碧如将钥匙往她手里一塞,渐渐又是诧异。她问:“财产都给我了,那你呢?” “我?”沉碧如一笑,“我东挪西凑了一些钱,跟朋友合开了一家化妆品公司,效益还行。你就放心吧,以后拿著庄家的这些财产,好好生活,照你爸爸想的那样,自由自在。” 庄清研眯起眼打量沉碧如,所有所思,须臾她提高了警惕,轻轻一笑,“沉碧如,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沉碧如径直去了,“财产全都还你了,信不信由你。” ※ 沉碧如走后,庄清研在产业园内的长椅上坐了一会,看著父亲曾经的画廊,想起了过去很多往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电话打过来,“庄小姐,这会有空吗?” 这声音笑意中带著风流,可不是那天那个想吃肉又性性而归的陈二少。 庄清研想了一会答:“说不准。” 的确,自从那庆典惊艳登场,她又出席了一次圈内的某派对,知道她的人是越来越多了,眼下几乎每天都能接到各个形式的邀约电话,这不,刚刚已经有人来了电话,想约庄清研共聚午餐,地点还是选在h市最雅致的法国餐厅。 “法国大餐有什么稀罕!”陈二少道:“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那里可都是宝贝,你一定会喜欢的。” ※※ 半小时后,庄清研站在“h市珠宝拍卖会”的大门口。 这就是陈二少兴致勃勃坚持带她来的地方。 陈二少打好了如意算盘,先前他几次邀约庄清研,虽然有被陆澹白坏过好事,但也有被庄清研婉转拒绝的。他回头想了想,觉得根本原因还是自己不够下本,从前他玩女人,凭著自己是高官之子的身份,给女方们吃吃饭送送花,再买几个香奈儿爱马仕什么的,轻而易举就将女人骗到床上,可这庄清研不一样,过去的那些女人美则美矣,放到庄清研面前,那只能算庸脂俗粉。况且庄清研的身份也跟那些网红小明星天上地下,庄清研是文豪巨匠的女儿,出身名门世家,多年前就稳居上流圈子的第一千金,圈里对她眼馋的官二代军二代富二代,只怕要排到外滩去。 陈二少决定要下点心思,将这尤物搞到手。 于是他带庄清研来了这,一会有场宝石拍卖会,说是有些好货,庄清研若是看中,他就豪掷千金,赢得美人心。反正这些年他父母虽是高官明著不敢贪,背地里让家族参与各种生意工程,赚的盆满钵满。 打定好主意,他笑吟吟引著庄清研往里进。 可刚走到大厅入口,他的笑容僵住了。 大厅那侧走来一个人,身姿颀长笔挺,步伐从容有力,藏青长风衣黑军靴,气宇轩昂四个字仿佛就是为他量身而造的。 可不是陆澹白。 但是……让陈二少僵住的不止是这个人,还有他的头发。 白发,变黑了! 陈二少身边的庄清研也被这一幕微惊,这是……去染过了? 第59章 chapter59 竞拍 陈二少身边的庄清研也被这一幕微惊, 陆澹白这是……染过了? 果然人显得年轻精神多了, 霸道boss终于气场爆棚。 但庄清研很快恢复平静, 甚至浅笑著跟陆澹白打招呼, 仿佛早忘了昨日咖啡厅里的那些绝情,“巧啊陆董……这头发,该不会是因为昨天我的话吧。” 陆澹白也不见局促,反而笑问庄清研:“那庄小姐喜欢吗?” 庄清研嫣然一笑, 乌眸波光潋艳, “看著是不怎么像大叔了。” 这两人一问一答,完全把夹在中间的陈二少当做了空气,陈二少有些尴尬, 干咳了一声, 没好气向陆澹白道:“陆董怎么也来了这?” 这陆澹白屡次坏他好事,他心里气得牙痒痒, 但这大庭广众也不好发作,便将头抬得高高地,故作睥睨地看著陆澹白, 仿佛非要高对方一等,才能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但不幸的是, 他身高比陆澹白矮上半个头,睥睨还得向上斜著看对方, 反而显得是种仰视。 陆澹白似没感受到对方的怒意,瞅著陈二少道:“二少来这做什么,我陆某人就来这作什么。” 这是……又想坏自己的好事吗?陈二少眉一皱, 扭头对庄清研说:“进去吧。” ※ 拍卖会上的珠宝不少,从几万起价到几百万不等。 第97节 便宜的先热场,贵的压轴。便宜货开始时,庄清研只是淡淡看著,没什么表情,任由大厅里的人竞价。货一样样卖出去,推出的珠宝越来越高,她也从没表过态,想来是从小出身豪门的她,见惯了珠宝,这些货根本就不入她的眼。 陈二少有些焦急,万一这些货她一个都看不上,他还怎么讨好她。 好在当前头所有货都买完后,压轴的一枚欧泊坠子终于引起了她的注意。欧泊是源自澳大利亚的一种宝石,近看像透明的水晶里撒了一把碎银,远观折射的火彩堪比焰火,是极为珍贵的宝石,顶级的欧泊甚至比钻石还贵。 展览会上推出的就是一枚品相上佳的欧泊,起价300万。 陈二少看庄清研眼里难得露出了一点兴意,便问她:“喜欢吗?” 庄清研懒懒答:“还行。” “那就买。”说著陈二少一挥牌子,“500万。” 旁边有人加价,“550万。” 还有其他人跟,“600。” 陈二少继续,“700。” “760。” 陈二少大概是觉得这种一点点加没意思,也想在庄清研面前显摆一下,便干脆喊了个大的,“1000!” 一看价格上了千万,刚才跟的几位主愣了一下,便没在跟。 陈二少有些洋洋得意,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2000。” 这一加就是一千万,可把会场宾客都吓了一跳,众人寻声望去,就见是最左侧的一位男人,风衣长靴,气质好得出众。 当然是陆澹白。 最初竞标时陆澹白没有出声,任凭一群人几十万上百万的加,想来是瞧不起这些价格的,所以干脆等价格抬高了再来喊。而且不加则以,一加就是上千万翻一倍。 这简直是挑衅。陈二少眉毛一拧,摇摇手中牌子,“2500。” “3000。”陆澹白眼睛眨都不眨,而且他连牌子都不拿,张口直接喊价,那气势,势在必得。 陈二少心里更是犯堵,想加价又不敢再加太多,今天他的预算是三千万。他们家虽然有钱,但也不是大水淌来的,而且他娘老子管的紧,在外头玩女人花三千万买珠宝已经挺混账的了。 于是他再往上买加了一点“3200。”怕加两百不好意思,又补充道:“3300。” 谁知那侧陆澹白直接喊,“4000。” 陈二少蒙了,没想到上了三千万陆澹白还眼都不眨,就玩玩女人,至于这么较真吗?! 他又尴尬又气恼,骑虎难下。 而那边,陆澹白见他没有回应,目光投了过来,却不是看陈二少,而是看他身边的庄清研。 庄清研正懒懒地歪著身子,笑吟吟看著台上欧泊,仿佛半点也没注意到男人们为她硝烟弥漫。 她靠在座椅上,手肘支起,拖著下巴,微卷的头发后露出一张侧脸,长睫乌目,双唇上了口红,润泽饱满地让人想起午夜玫瑰,静悄悄地开在月下,没有任何动作,便是无声的诱惑。 这女人,十七八岁时就让人美得无法忽视,如今更是漂亮的……正人君子都想犯罪。 而那边光大陆董,就肆无忌惮地将目光穿越陈二少,落在了庄清研身上,毫不避讳。 这被情敌再次无视的感觉……太可恨了! 陈二少心一狠,嚷道:“4500!”回去被爹妈骂死就骂死吧,反正这大庭广众的,他丢不下这个面子! 再说他就不信了,陆澹白还能继续加,再加就是半个亿了! 下一刻他就被啪啪打脸,陆澹白说:“6000。” 陈二少:“……” 这是什么套路,不仅加了,还越过五千直接报六千了?!!是一招秒杀他吗! 陈二少的内心是绝望的。 ※ 拍卖会结束后,陈二少的表情一言难尽。 原本想在女人面前显摆,如今争风吃醋被当众打脸,那酸爽!人生第一次。 反观那边陆澹白,大赢家般被人众星拱月,他心中更不是滋味,也不好再缠著庄清研了,找了个借口想快点走,不然一会陆澹白过来奚落自己,岂不是更下不来台? 庄清研看出他的尴尬,并未埋怨他没将珠宝拍下来,反而笑著安慰他,“珠宝收藏这档子事,需要缘分的,这次没拍到,以后没准还有更好的。” 陈二少心中宽慰,觉得这书香世家的名媛就是不一样,即便自己没能为她一掷千金,她仍是客客气气以礼相待,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真心的倾慕,张了张唇想说点什么,可再一看陆澹白朝这边看过来,只能急急去了。 那边陆澹白被捧在人群正中,拍卖会的员工殷勤地说:“陆董,这欧泊坠子是给您重新包装拿回去还是……” “不用了,直接给我。”陆澹白手一伸,拿过了珠宝匣。 珠宝匣打开,墨黑金丝绒布将硕大的金色欧泊衬托得火彩十足,陆澹白就这样端著盒子,缓缓踱步到庄清研面前。 这间距的十来米,他一步一步,目光却是一直凝视著庄清研。 不远处其他拍卖的宾客还未散场,众人将目光投过来,就见陆澹白走到庄清研面前,郑重其事将盒子呈了上去。 价值半亿的珠宝,马上就一掷千金送美人,围观的人不由面露艳羡。 然而庄清研并未接,瞟瞟那盒中欧泊,“陆董这意思是……要把它送我?” 第98节 陆澹白轻压下巴,“珠宝配美人。” 庄清研轻笑,红唇微翘,眸光璀璨流转,姿丽又风情,“陆董真会讲话。” 她话落手抬了过来,拿起项链,纤纤手指圈著链子,项坠悬在半空中,荡来荡去的,火彩四射。她细细端详著那火彩,说:“质地很不错,难怪这么贵,陆董真阔绰。” 她愿意接受,陆澹白已是意外之喜,再见她浮起笑容,对自己扭转了态度,陆澹白更是喜出往外,正想借此机会拉近彼此的距离,不料“啪”一声响,庄清研突然松手,项坠摔在大理石地面,而她扬眉笑起来,说:“可是再阔绰我也不喜欢!” 全场惊在那——这可是半亿的珠宝,而且欧泊质地脆弱,重摔很可能会碎。 也就是说,也许这个女人一个眨眼,就废了六千万。 全场安静下来,而陆澹白的笑亦是僵在脸上,他看著摔在地上的坠子,将目光移到了庄清研脸上,却并未有愠色,只平静问:“不喜欢这个,那你喜欢什么?” 见他这番模样,庄清研抿起唇,眉梢弯弯,有些撒娇的意味,“我喜欢什么陆董就给什么吗?” 陆澹白颔首,“只要你说。” 庄清研眸里含笑,“可我怕陆董给不起。”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给不起。” 庄清研盈盈笑起来,乌眸顾盼生辉,似乎满意极了,“那我回去好好想想,要找陆董讨什么。” 第60章 chapter60 访客 回到庄宅已是黄昏, 保姆们将晚餐早已准备妥当, 就等庄清研回了。 饭后, 保姆带著彤彤去后院玩秋千, 餐厅只剩姑侄两人。 左右无人,庄清研才将今天的事都说了一遍,先是说沉碧如的,庄宁皱眉道:“她突然把画廊影视公司还你, 这点我倒没想到。” “难道她还会真心想我好?恐怕是以退为进。” 庄宁颔首, “这女人心思多变,不排除这个可能。” 庄清研笑了笑,“那就看她玩什么花样吧。” 庄宁喝著茶, 话题一转, “下午你跟陆澹白的事又在圈里传开了,都说我们庄家大小姐不仅顶尖的漂亮, 脾气也是顶尖的,大半亿的珠宝看都不看,直接往地上丢!” 庄清研捻起一块小点心, 放进嘴里慢慢抿,“呵, 随他们说去呗!他们觉得稀罕就稀罕,反正我是看不上这么点东西的。” “那倒是……那你想要什么?” 庄清研目光投向窗外, 望得远远地,“自然是……更有价值的东西。” . 姑侄两说了会话,突然管家来报, 说是有客人上门,庄宁一听便明了,笑著对庄清研说:“是找你的。” “谁啊?” “见了就知道了。”庄宁道:“下午他就来过,当时你不在,我就让他夜里再来。” 这句话落,就见管家领著一个人由著庭院往正厅而来。 正是十月中旬的夜,天上一轮满月,映得人间如银辉铺泄。花庭那边,一个年轻男人披著融融月光款款而来。 进屋见了庄清研,他先是怔在门口半晌,似激动又似难以置信,旋即他大步过来,抓住了清研的手,“清研!真的是你!” 庄清研有些懵然,将他颤抖的手拂开,“你是……” 男人表情微顿,有巨大的失落浮现在眸里,随后勉强笑起来,说:“我差点忘了,下午你姑妈告诉我了,你生了病,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他指著自己说:“我是谢挚,是个导演,我妹妹是你的同学谢蕊,五年前我们认识的,你一直叫我学长……” “谢蕊我记得的,但谢挚……”庄清研看著他片刻,笑道:“我不记得了,但我看你有些眼熟……好像还真在各大海报上看过你,那个《绝命逃亡》就是你拍的吧,拿了国际大奖呢,特别好看!” 虽然她不记得他,但听她喜滋滋地说起自己的电影,谢挚仍然很高兴。这时保姆上了茶,庄清研请谢挚坐下。 两人坐定,庄清研道:“不知道谢导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就是来看看你……”谢挚根本没接保姆的茶,就那么目不转睛的凝视著庄清研,轻声道:“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他声音感叹,眼睛忽地便湿了,但他怕被庄清研发现,借擦眼镜的机会,飞快擦掉了那液体。 五年前庄清研“死”后,他随之陷入无限的痛苦自责中,若不是他当年被沉碧如利用,跟著一起蒙骗庄清研与陆澹白,庄清研也不至于被众人逼杀,几近殒命。 当然,这一切他不敢提,因为下午庄宁嘱咐过,清研失忆了,忘了最痛苦的事,希望他保密,不让她再回忆起过去。 而她消失的那几年,他虽不像陆澹白日日买醉,却也是用疯狂工作来麻痹自己,事业上取得了巨大成功,由“国际新锐导演”变成了“国际著名大导演”,但名利双收的背后,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痛苦永远无法治愈。 原以为就这样病入膏肓过一生,没想到就在两天前,他突然得到一个消息,庄清研竟然没死,回来了!他整个人如被雷劈,丢下正拍的如火如荼的剧组,从遥远的哥本哈根辗转万里,飞到中国。 果然,她现在就在他面前,真的回来了。 他现在的心情,几乎是喜极而泣。 对面沙发上庄清研看著谢挚狂喜的模样,似乎有些云里雾里,“谢导,你这个表情……我们过去很熟?交情很好?” 谢挚连连点头,“是,我们关系很好。” 何止很好,何止是交情,是恋情!虽然是他无望的单恋,但这心中的白月光,却是一辈子的烙印。 那边庄清研喝了口茶,玩笑道:“既然是朋友,以后不妨多走动……谢导那么出名,我可要抱好大腿!” 她的玩笑话让谢挚笑了起来,这时就听一个声音百灵般响起,“妈妈,家里来客人了吗?” 这句话落,就见楼梯上蹦蹦跳跳出现了一个小身影,彤彤下了楼来,走到正厅,歪著脑袋打量谢挚。 第99节 见到小家伙的一霎,谢挚愣了一下,但庄宁已经告诉了他小家伙的来历,所以他也很快平复了下来,笑著跟彤彤打招呼,“海,小仙女,你叫什么?” “我叫彤彤。”彤彤一点也不怯场,“叔叔你是谁啊?” 她问了这话后突然看向庄清研,扑到她怀里问:“妈妈,这是我的爸爸吗?” 庄清研跟谢挚齐齐笑出来,庄清研摇头:“不是的。” 彤彤面有失落,“妈妈不是说带我来中国找爸爸吗?可来了几天了,都没找到。” 这一句话落,庄清研表情微变,而庄宁从楼上下来,抱走彤彤说:“走,让妈妈跟叔叔说话,姑奶奶带你看小猪佩奇。” 彤彤不情愿地上去,走时眼睛还往后瞅著谢挚,就希望他是自己的爸爸。 彤彤走后,庄清研笑著道:“不好意思谢导,小孩子不懂事乱讲话。” “没事,童言无忌嘛。”谢挚笑了笑,又补了一句,“如果我有彤彤这么可爱的女儿,那是我的福气。” 庄清研只是笑,将话题转到了其他方面。 两人又聊了会,眼见墙上的钟渐渐快到十点,庄清研露出了困意,谢挚虽舍不得离去,但又怕耽误她休息,起身道:“不早了,我先回去,明天我再来。” “好。” …… 庄清研将谢挚送到了门口,谢挚出了院门,几乎是一步三回首。最后差点撞到电线杆上,庄清研笑著让他注意路况,他这才作罢。 临走时他又重复强调般又说了一次,“明天我再来。” 这才真正离开。 …… 送完谢挚,庄清研回了房。 彤彤已经被保姆带著洗了澡,眼下正躺在床上看一本儿童睡前读物。 见庄清研走过来,张开手臂笑:“妈妈,抱。” 庄清研过去抱抱她,然后揉揉她的头发说:“彤彤,答应妈妈,以后不能跟别人说是来找爸爸的,好吗?” 彤彤低下头,小脸有些愧疚,“知道了,姑奶奶之前跟我说了,是我自己不小心忘了。” “没关系。”庄清研摸摸她的小脑袋,“宝贝下次记得了就好。” 彤彤凑过去将脸埋在庄清研怀里,过了会忍不住似地,又扬起小脸问:“那今晚那个叔叔,真不是我爸爸啊。” “不是。” 彤彤接著问:“那我的爸爸到底是谁呢?” “我也不知道。”庄清研轻笑,“这不是在找吗?” “那他是小茉莉的爸爸吗?” “小茉莉”三个字让原本微笑的庄清研一瞬凝重,她的表情很复杂,过了很久她才轻声回道:“也不是。” “哦。”彤彤有些失落,却仍是说:“那等我找到了我爸爸,也让爸爸做小茉莉的爸爸吧……” 孩子的声音小小地,越来越低,没多久就靠在庄清研身上睡著了。 …… 夜渐渐深了,庄清研带著彤彤睡去,而城市的另一端,还有人密谈。 在沉碧如的别墅里,杨立诧异道:“你疯了,那些可是咱辛苦弄到手的!现在你要还给她!”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浪。”沉碧如道:“再说你肉痛什么,画廊里大部分画不都都被咱卖了吗?剩下多是不值钱的,影视公司也是个空壳,能值几个钱?我无非就做个样子,让她动摇罢了。” “你就得了吧,莫非你还想著跟她套近乎,要那个楼兰望月图?且不说这个图还在不在!难得她失忆了,把过去那些破事都忘了,咱就别提那一茬事了,免得又起什么事端!” 又道:“照我说还是早点解决了她,夜长梦多。” 沉碧如却缓缓笑起来,眸里有刻骨的恨意,“我连小蔚都没了,再大的事端又怕什么,我要是不继续下去,这么多年我受的,岂不是都白受了?就算我自己能白受,我的小蔚也绝不能白死!” “小蔚的死你明知道……唉算了算了……”杨立不知如何劝,叹气后道;“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但你现在要跟小丫头虚与委蛇也好,做戏也好,我都是不同意的,这小丫头不管失没失忆,留这迟早是祸害,另外,我估计老张也是不肯站你的,他虽然好色,但心可比咱俩狠!” 沉碧如弯弯唇角,“那就让他狠啊,他不狠,我还没有下手的机会呢。” “你什么意思?” 沉碧如高深一笑,没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后天想来个劲爆点的如何? 第61章 chapter61 邀约 翌日谢挚还真来了, 不仅人来了, 还带了一后备箱里的礼物, 有给庄清研的, 也有给庄宁的营养品补物,还有给彤彤的玩具。 看到那一堆毛绒玩具与积木时,彤彤哇地睁大眼,即刻对这个“不是自己爸爸”的男人腾起好感。 秋高气爽, 暖阳温煦, 一群人就坐在院内晒太阳,看彤彤抱著新玩具跑来跑去咯咯欢笑。 庄清研偶尔陪彤彤玩,偶尔用手机跟人聊微信, 也不知道跟谁语音, 对方似乎卖力地讨她的好,把她逗得不住笑出声。 旁边谢挚听在耳里, 没说话。但在快中午时,他突然对庄清研说:“我知道新开了一个泰迪餐厅,挺有意思的, 要不,我带你们去?” 第100节 不待庄清研回答, 彤彤眼睛亮了,“泰迪?什么泰迪?布偶吗!” 谢挚摸摸她的头, “是啊,整个店子里都是非常非常可爱的泰迪熊布偶呢,超级有意思, 小朋友们都喜欢!彤彤想去吗?” 他口里是询问,语气却是满满诱惑。 “想!”小丫头立马中招,拉过庄清研的手道:“妈妈妈妈,我们去泰迪熊餐厅好不好!” 庄清研拿下手机,有些无奈的看小丫头,“可是妈妈一会有事。” 小丫头眨巴著眼,“可是妈妈平时都好忙,好久没有陪过彤彤了……” 庄清研瞟了瞟那边谢挚,见他面容平静,但眼神里有止不住的忐忑与期待,默了默后说:“那就去吧。 半小时后三人果然来到了泰迪餐厅。 看著满屋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布偶,彤彤欢喜极了,一会抱著泰迪不撒手,一会跟泰迪玩合拍,忙得美食都忘了吃。 庄清研跟谢挚就陪著她闹,远远看去,两大一小其乐融融,仿佛是温馨的一家三口。 吃完饭三人又去了商场,给彤彤买了几套衣服鞋子,还在儿童烘焙小屋,陪著彤彤做了手工小饼干。 …… 直到太阳西下,天色黄昏,彤彤吃吃喝喝玩玩闹闹都满足了,这才结束一下午的玩乐,打道回府。 回去路上是谢挚开的车,彤彤玩累了,在庄清研怀里沉沉睡去,虽是睡著,她手里还抓著一个七色花形状的玩偶,抓得紧紧地,仿佛是什么宝贝。 庄清研低头看著她的小脸,替她将玩乱的头发捋了捋。 驾驶座上谢挚从后视镜看到后车厢这一幕,笑了。庄清研便也跟著笑,看著身边摞得满满当当的玩具,道:“今天真是辛苦谢导了,还给孩子买这么多玩具。”庄清研原本不想买,但凡是彤彤看上的,哪怕只是多瞟一眼,谢挚就会马上刷卡买单……于是短短一下午,光娃娃就买十几个! “她喜欢嘛!”谢挚笑著,却是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再说,我后天就要走了,剧组那边实在是不能拖了。” 他前几日原本在哥本哈根拍片子,作为总导演的他,一听庄清研回归的消息竟把全剧组丢在那,买了机票风一阵回了国。 后来他为她在国内呆了四五天,而剧组那边断工近一周,再不回去,估计全剧组都要疯了。 庄清研岂有不明白之理,笑著道:“工作要紧。” “我以前觉得工作第一,但我现在……”谢挚笑了笑,后面的话没说,只转了个话题,“没关系,幸亏还有一天,我不是后天才走吗?明天还可以陪你们。” 听他明天还要来,庄清研怔了一下,那边谢挚似乎是怕她拒绝,笑道:“下午不是答应彤彤了吗?明天陪她去玩手绘,我堂堂大导演,可不能对孩子食言!” 庄清研一笑,就由他去了。 …… 车子抵达庄氏宅院,落霞满天。 谢挚很绅士地替庄清研开了车门,庄清研抱著彤彤下了车。 小姑娘还在睡,脸蛋睡得红扑扑。庄清研跟谢挚告别,将彤彤抱进了屋内。 铺开被子,给她脱外套,小姑娘像粽子一样被塞进了被褥里,这一番动静下来彤彤终于有了点意识,微睁开眼后却是看向自己的手,焦急地哼唧:“咦,我的花呢!我的七色花!” 就是刚才她抱在手里的七色花玩偶。 庄清研不知道她为什么格外执著于这个七色花,明明刚刚店里有更多更好的玩具,她却一直抓著这个不放手。 但她还是将花摆到了彤彤身边,摸摸她的手说:“在这呢,宝贝睡吧。” 彤彤迷迷糊糊间看了七色花一眼,这才安心睡去。 …… 孩子睡去以后,庄清研轻轻出了房。 走下楼梯,她姑妈庄宁正在茶几上看报,庄清研道:“姑妈,彤彤就放家里了,我夜里要出去下。” “跟谁?”虽然知道她出去必然是要事,但庄宁还是关心她的安全。 “跟上次向您提到的那位。” 她声音很清缓,“那位”两字更是咬得重重的,明显话里有话。 “忙……那件事?”庄宁的表情也很高深,两人像守著一个绝密,即便在家里,也要以符号来称呼,保证不被任何人知道。 庄清研压了压下巴,“试一试,失败了这么多次了,这次应该有希望……因为这一次,是个化学高手。” 庄宁笑,“你爸爸也是个化学高手。”又道:“只是世人不知,所以破不出那其中秘密。” 庄清研道:“恐怕连爸爸自己都没想到,当年他的谨慎,不仅防住了外人,也给自己人设了槛。” 庄宁若有所思地道:“如果这次成功,那么这事就指日可待了……”但说到这她又微微蹙眉,“只是右卷还在陆澹白那里……” 庄清研迎著窗,看向天边最后一抹夕阳,面上从容又镇定,“没关系,咱们一样一样慢慢解决。” 庄宁露出极淡的笑,是个赞赏的意思,“你这孩子现在跟从前,倒真是脱胎换骨了……” 庄清研弯弯眉,笑而不答。 是脱胎换骨,可其中的万箭穿心、痛入骨髓,又岂是一般人能体会的? 见她表情不好,庄宁便转了个话题,“说起陆澹白,下午他还往我这来了电话。” 庄清研不语。 陆澹白自从跟庄宁机场交谈后就换了方式待她,不再带人围著庄宅,起码明著不会那么显眼,也不再时刻跟著她,似乎就怕逼她太紧。顶多就隔几个小时来个电话,知道她在做什么。 第101节 今天也有打过她电话,就在她在泰迪熊餐厅的时候,但被她直接压了,她猜他是不是想问昨天的事。 那个……关于她想要什么的问题,她还没有给回复。没想到这不到一天他就按捺不住,将电话打到了庄宁这里。 是又得到了下午她跟谢挚带著彤彤类似“一家三口”的画面吗? 想了想,庄清研道:“他是想从您那里探探我的意思吗?” 庄宁点头,“可不是,没想到从前泰山崩与眼前不眨眼的光大陆董,也会按捺不住啊。” 庄清研道:“可我现在就不想说。” 庄宁眯眼笑,是个与侄女相同的态度,“嗯,先吊一会。” 庄清研也跟著笑:“都说感情这码子事,吃不著才最让人惦记。” …… 姑侄俩说话这话就散了,夜里庄清研便去秘密拜访了那位贵宾。 对方是个二三十岁的棒小伙,长头发,乍一看颇具有文艺气息,两人在茶厅开了个隐秘包间,谈到深夜。 夜里从包厢走出来时,看背影两人一个高大一个纤瘦,远远瞧去还挺登对的,茶厅服务员不由多看了几眼。 庄清研留意到身后的目光,反而大大方方挽起了男人的手臂——反正加在她身上的八卦已经不少了,在这些看官的眼中再多一件也无所谓。她宁愿她们往桃色新闻上想,也不要查到这个男人真正的身份。 …… 一夜过去,谢挚果然积极地又来了。在彤彤的欢呼下,又去外面玩了一天。 玩到一半,庄清研的手机不住响,几乎都是陆澹白打过来的。 她直接压。 最后嫌手机太吵,直接关了机。 ※ 数里之外的陆某人,在被压了十几通电话后,面色阴沉。 这女人前天下午还跟自己笑吟吟的说,要他送礼物她。那会她笑得多美,当真比花还娇艳。 可现在她就不理他了,这是什么道理。 枉他这两天一直在等她的电话,就盼著什么时候她来电,用娇软的声音说:“澹白,人家想好了,想要xxx。” 真如此,便是天上的星他都得替她摘了! 可然而……她好像不记得这档子事了。 不仅忘了,还跟各种男人出去约会,那个谢挚就罢了,昨夜还跟某小鲜肉去了茶厅,点的最隐秘的包厢,在里面两三个小时才出来! 他都不敢想里面会有什么事,也克制著自己不要想。因为再继续想,他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 …… 就这样寝食难安地又度过了一天,直到入夜11点,陆澹白还是没打通庄清研的电话。虽然知道她早就结束了跟谢挚的约会,回了家。 即便知道她今夜在家,没跟什么乱七八糟的小鲜肉在一起,他仍是按捺不住,好吧,看在现在半夜,不打扰孩子的份上,他明早再打电话。 再打不通,他就直接找到庄家去。 …… 想是这么想的,翌日让陆董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清晨他的手机竟然响了,还以为是哪个下属找他汇报工作,没想到那边真传来了娇滴滴的声音,“陆董,晚上有时间吗?” 他微惊在那,晨曦的阳光洒进屋子,通亮一片,他觉得他阴霾两三天的心也似乎透亮起来。 而她的声音在话筒里那般悦耳动听,比他想象中还好听,仿佛染著清晨庭院花朵的清甜。 见他不说话,那边咯咯一笑,“没有就算了,我本来想说,终于想好了跟陆董要什么呢!” “有!”他很快接口,似乎怕晚一秒她就反悔了一样,“你要在哪见面?” “那就夜里九点,碧水湖畔吧。” ※ 湖光静谧,水波粼粼。 陆澹白赶到碧水湖时,就见一道妙曼的身影倚著栏杆,正看向碎银般的湖面。 这是在历经了她数次冷脸相对,拒人千里之外的经历后,她第一次主动约他。还是在这他曾独自来过无数次,深深缅怀过她的地方。 那些时候,他总爱在夜深人静时站在湖边,吹著风,喝著酒,想著过去的一切,那会的绝望与痛楚,再烈的酒也无法麻痹。 原以为这一生都将这般沉沦,却没想到终有一天,那些追忆的、珍藏的、曾以为后悔莫及的,再一次回到他身边。 这真是上天的恩宠。 他不由露出喜色,连脚步都是轻快的。 走到她身边,她都似乎没察觉,湖风吹过,吹起她薄峭的雪纺连衣裙,他脱下了西装外套,披到她肩上。她回过了神,对他点头致意,“陆董来了。” 说著一笑,往湖面一指,“看,这好美啊。” 第102节 她说话时仍是看著那片湖光月色。湖水倒影在她的乌眸里,映出她瞳仁熠熠的光,璀璨夺目。 陆澹白晃了一下眼。回神后问:“不是说有喜欢的东西吗?是什么?直接说就好了,怎么非要来这?” 这么晚了,风大,过来冷。 庄清研扭头嫣然一笑,背对著浩浩月华与淼淼水光,容色研研而风姿楚楚,“我开口要,陆董真舍得吗?” “你能说,我就能舍。” 庄清研抿唇,往那湖面一指,“我刚都说了,这好美啊……好风好水好湖泊,怎么看怎么招人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块地皮是光大的吧。” 她笑著,陆澹白的表情却一霎微顿。 她根本不看重什么风花雪月珠宝玉石,要的,是这块价值数亿元的地! 第62章 chapter62 月色 她根本不看重什么风花雪月珠宝玉石, 要的, 是这块价值数亿元的地! 陆澹白缓缓开口, “你要这块地干什么?” 庄清研不答反问, “怎么,陆董,舍不得吗?” 陆澹白道:“你不懂商道,地产业的利害你也不清楚, 别参与其中, 你喜欢其他什么,我都可以给……” 他温声细语,想对她解释, 没想到庄清研轻笑打断, “舍不得就算了!陆董也别拿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敷衍我,我庄清研不是傻子!”话落就要拂袖而去。 “清研!”陆澹白试图抓住她的手, 却被她拂开,“走开!男人们就是假惺惺!什么喜欢啊爱啊,不过是想将女人骗到手, 寻个乐子而已!” 她的话越发尖酸,陆澹白追上去道:“清研,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庄清研顿住脚,面容冷若冰霜, “那你什么意思?是你自己问我喜欢什么,还说什么只要你有,只要我要!现在呢, 我一开口你就反悔了!既然陆董玩我,那咱们也把话说清楚,没诚意就别再缠著我!” 陆澹白脸色终于冷下来,而庄清研再不理他,径直往前面去了。 她气休休走到了堤岸尽头,再前面一点就是她的大红色敞篷法拉利,就在她抬步的一霎,一只手将她拉了回来。 她没好气道:“滚开!都说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我给你。” 很轻的话语,庄清研的怒意陡然敛了下来,“你说什么?” 在意识到那句话之后她面上浮出质疑之色,“你答应了?把这块地给我?” 陆澹白压压下巴。 庄清研还是不信,“我不信……” “杨秘书。”陆澹白拨出了一个电话,“明天著手,把碧水湖东的那一块地划到庄氏名下。” 那边愣了片刻,似乎是吓到:“什么?碧水湖的地?那块地可值不少钱呢!陆董您怎这么突然啊……” “照做就是!” “……好吧。” 陆澹白挂了电话,看向庄清研,得到定心丸的庄清研这会施施然笑了起来,“陆董还真是一掷千金。” 陆澹白看著她,沉默片刻后问:“我是商人,不喜欢吃亏,庄小姐拿了我的地,该用什么回报我呢?” 庄清研斜靠在栏杆上冲他吃吃笑。月光迷离,她眸光也迷离,风吹过她海藻般的乌发,露出天鹅般的脖颈。唇上涂著玫瑰色的暗红唇釉,衬著粼粼湖面,随著那水声与涟漪荡漾,有种饱满而蛊惑的光泽。 下一刻人影一晃,庄清研一声惊呼,便被人拽到了怀里,接著她的惊呼便被吞没。 陆澹白将她抵在栏杆上,吻她。 极热烈的吻,极具侵略气息。几乎没有任何前奏,直接侵占了她的唇舌。 像是弥补一个世纪的遗憾,又或是等了万水千山那么久,旁人的吻总是吻到后来便浅了,散了,而他却是越吻越深,一手箍著她的腰,一手扣著她的后脑,仿佛连她的呼吸都要霸占。 须臾她身子陡然一凌空,竟被他打横抱起,她惊呼著,他抱著她飞快进入了自己的路虎车。 后车座上,他将她压在上面,炙热的吻铺天盖地,几乎将她吻得喘不过气。一面吻一面下滑,落到了她的锁骨与胸口。而他的手沿著她裙子深入了她的衣襟,在她胸衣上来回摩挲,男性的荷尔蒙气息弥漫在整个车厢,越发张烈。 气息紊乱,庄清研挣扎了会才推开陆澹白,却是仰起头吃吃笑,“陆董……莫非你想在这做?” 陆澹白脸仍埋在她胸口,缓了好久终于逼自己停下,起身坐到前排的驾驶座上。当然,抽身走的时候,他将外套盖在她身上。窗外有风,她穿的少,他怕她冷。 见他发动车子,庄清研抱著他的外套坐起来,面上还有被他深吻过的红潮,“去哪啊?” 陆澹白头也不回,“回家。” “我可不去陆董家。”庄清研笑盈盈,语气却很坚定,“家这么神圣,不是随便能去的。” “那去你家。” “那更不行,我女儿还在呢。” 想了想,庄清研慵懒一笑,媚眼如丝,“那就去酒店吧,就那个东方大厦,我熟,开个总统套房,来个隔音效果好点的,舒服啊。” 陆澹白脸色微变,末了什么也没说,只一脚重重踩上油门,车子轰然飚走了。 ※ 东方酒店十二层总统套房。 关门反锁的一霎,陆澹白的感觉便像是疯了,远比在路虎车上的冲动更张狂。他连灯都没开,嘶地便剥下了庄清研的连衣裙,裙子原本是有拉链的,可他等不及,扯著衣领嘶一声便将拉链崩开了。 第103节 “总这么粗鲁!”庄清研推他,“让我先洗个澡,再说你把灯打……” 最后一个开字还没说完,嘴唇又被堵上了,他用力吻她,将她推到了沙发上——床就在两米外,这么点远都等不及了吗? 庄清研用眼睛瞪他,他不为所动,仍是热烈地吻,吻唇吻脸颊吻下巴脖颈,她没回应,因为她被箍在沙发上有些不适,他吻了许久后抬头看她皱著眉,这才将她抱到了床上。 宽大的双人床躺上去,犹如陷入了绵软的云朵,情.欲在这柔软间更加放纵,他一面吻一面喊她的名字:“清研……清研……” 她没有回答,他却还在呢喃,一遍遍无休无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是真的存在。 她不说话,就只是轻笑,由著他在她身上辗转反侧,醉生梦死。而她的眼睛,在黑暗中有种刻骨的冷静。 下一刻,他的疯狂静止了。 没开灯的夜色中,她裸.露的肌肤在月下泛著莹白的光,如浑然天成的玉。它细腻润洁、光滑可人,只是却有几处狰狞的裂瑕。 疤痕! 一处在胸口,不大,但位置极险,堪堪贴著心脏,能想象当时利器贯穿进去的致命。 陆澹白在黑暗中触著这个伤口,脸色发白。 很快,他看到了另一处更狰狞的。 而另一处再往下,伤口就大了,横在小腹,长达一寸。当年就是在这里,为了他那小小的孩子,切开层层皮肤肌肉,深入腹腔再剖开子宫…… 黑暗中陆澹白面色灰白,摸索著那伤疤的地方,指尖轻微的颤。 他猛地俯下身,紧紧拥住了她。 庄清研快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锤著他娇嗔,“陆董,你谋杀啊!” 陆澹白松开她,却是坐起了身,黑暗中表情有些恍惚。他摸到床头的烟与火机,似乎想点燃一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复内心掀起的浪潮。 但指尖的颤抖让他点了几次都没点燃,阴暗的房间只闪出火机的火苗。 庄清研还躺在床上,轻笑了一下,似乎是纳闷他的举动,伸手抢去他指尖的烟,笑道:“陆董,怎么突然没兴致了?还来不来?不来我走了!” 她抬眼看他,眼波迷离,一手支著下巴,十指纤纤,一头乌发散开,分外妖娆风情,像一只夜色中的妖精。那胸前沟壑在月光下饱满的起伏,玉足搭在床沿,珍珠色的白。 他看了她很久,眸光微闪,翻身再次将她压了下去。 她却用手抵住他的胸膛,另一只手摸到床头自己的小拎包,在里面摸出一样东西,递到陆澹白面前,“别忘了这个。” 陆澹白动作再次一顿。 安全套。 好久后他说:“你随身还带这个?” 庄清研理直气壮,“当然!这男欢女爱嘛,玩归玩,个人健康还是要注意的呀。” 她散漫笑著,有些轻佻,仿佛这种事再寻常不过。说完又反问:“陆董泡在这风月圈里这么多年,不会从不做措施吧?难道不怕得什么病吗?” 陆澹白的表情难以形容。 见他没再有什么动作,庄清研拿过床头的内衣,道:“我可是愿意给的,但陆董不想就算了。”扭头道:“但那块地已经是我的了,陆董不能食言而肥。” 她眉梢弯弯,眼波在黑暗中撩人一笑,弯身去捡地上的衣服,下一刻身子倏然往后一倾,被男人一瞬拽回了床。 ……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迟疑与停顿,情.欲如狂风暴雨而来。 这重逢的热烈、激荡,又含著深深的眷恋与怜惜。他像一帆停泊已久的船,终于寻回自己的领域,勇往直前、乘风破浪。 黑暗中肌肤的摩挲与男女的喘息交织在一起,月色正好,旖旎更浓。 . 可这旖旎不到半小时便戛然而止。 庄清研懒懒坐起身,靠在了床沿。床那边,陆澹白的脸色分外难看。 ——就在几分钟之前,他还倾覆在她身上,热烈地吻与索取,浪潮一波波淹没她。 她在他的热烈里沉沉浮浮,瞧她面容迷醉的模样,方才他的那点气也都去了九霄云外,他低头亲她额上的薄汗与脸颊的红晕,在她耳畔喊她的名字,“清研……清研……” 她搂著他的腰,随著他的动作律动,似乎对他的表现满意极了,他想让她喊自己的名字,凑过去吻她的脖颈,越发卖力地取悦她,被他引诱半天,她终于半启了红唇,给了回应。 短短两个字一出口,他满怀期待,最后却是晴天霹雳。 她说的是:“mike。” 作者有话要说:  噗,求陆董心理阴影面积…… 第63章 chapter63 求他 许是缄默太久, 靠在床头的庄清研讪讪笑了笑:“刚才……抱歉啊, 不过陆董懂的嘛, 这种事, 容易让人把控不住。” 陆澹白坐在床那边,紧抿著唇,影子投到墙上,斜长一片压抑的乌色。缓了片刻, 他问:“mike是谁?” 庄清研回得坦率, “一个男伴。” 陆澹白又沉默了好一会,问:“你有……许多男伴吗?”缓慢低沉的语气,让那句话听起来, 似乎出口得格外艰难。 庄清研吃吃笑, “在国外呆了那么几年,有几个男伴也不算什么……我身边还有人每周都要换呢。” 第104节 她轻描淡写, 仿佛根本无所谓。陆澹白的脸更是难看,“那我也是其中一个?” “瞧陆董说的……”庄清研嗔他一眼,柳眉杏眼俱是娇媚, “大家都是图个乐子,何必想这么多呢?” 庄清研说到这, 已经从头到脚穿好了衣服,见她拎起床上的包, 陆澹白眼光一紧:“你去哪?” 庄清研收拾著自己的包,头也不抬:“都完事了,当然是回家啊……明早我还有约呢!” * 凌晨两点, 庄清研回了家。 彤彤已经睡了,姑妈却还在客厅坐著看电视,似乎是在等她。 见她回来,庄宁问:“这么样?” 庄清研换了鞋后坐到沙发上,一笑,“应该是被我气著了。” 方才她收拾好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临走时还不忘笑著叮嘱陆澹白,明天自己有约,别电话打扰了……陆澹白差点捏爆了沙发扶手。 庄宁道:“那块地……他答应了?” “嗯。” 庄宁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这么痛快,这公司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他商量都不打直接给你,董事会那边肯定不好交代……” 庄清研笑,“姑妈就别多想了,他痛快给我就痛快拿,他想弥补自己虚伪的愧疚,我又何必矫情。” 又一笑,“我也不是过去的庄清研了,感情早就玩不起了,有这心思瞎感动,还不如想想公司的事……毕竟对付沉碧如她们,光有影视公司没用。这次,要玩,就玩大!” 庄宁点头,“也是,你现在有了地,就必须公司来运作了。” “嗯,我明天就去忙公司的事。” “那早点睡吧。” 姑侄俩互道晚安,庄清研回了房。 彤彤已经睡了,小脸在被子里红扑扑的。枕边那个七色花玩偶还在,被彤彤用小胳膊揽著。 庄清研走过来将花移开,好让自己睡进被子,却没想到刚一动花,彤彤就醒了,她睡眼朦胧地看了庄清研一眼,又去看自己的怀里,咕哝道:“我的花呢?”表情有些著急。 庄清研无奈地笑,将花又塞进了她怀里,小姑娘这才踏实下来。 小壁灯静静亮著,七种颜色的花朵,曾被某个童话故事所讲述,说每一个花瓣都拥有实现人愿望的魔力。 彤彤迷迷糊糊摸了一下七色花,呢喃出一句话,“这花要给小茉莉。” 很轻的话,庄清研却听得清楚,她坐在床前,有一霎的恍惚。 夜幕深深,庭院宁静,彤彤又睡去了。庄清研关了灯,在黑暗中掏出手机。点开一个加锁的相册,里面露出一个小人儿的脸,正坐在花丛中,怀里抱著一捧茉莉花。 庄清研看了会,然后拨出了一个电话。 “魏然。” 那边传来一个男声,是很好听的男中低音,“在呢,这么晚还没睡?” “小茉莉这几天怎么样?” “挺好,很乖,身体也还好,又新学了一首钢琴曲子,只是偶尔会想你,不过我会安抚的……你要是挂念她,我开视频?” “算了,这会她也该睡了,让她好好睡吧。改天再视频。” “好。”那边挂电话之前,又郑重叮嘱,“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你也一样。” ** 翌日,庄清研就去工商局注册了新的公司。 沉碧如虽然将影视公司归还给她,但影视公司的营业范围是影视制作这一块,而她现在想要进入的领域,却是地产业。 那几位老仇人,都先后进入了地产业。既然要报仇,不进入同一战场,怎么厮杀博弈? 接下来几天,她就一直忙著新公司成立的事。 而公司场地之类,她姑妈庄宁早就在注册前置备好,人员也招了,所以开业速度奇快。 公司法人是庄宁,庄清研担任执行官,开业那天还举行了一个小型仪式,圈内不少人受邀出席。 晚宴上庄氏姑侄两一道出席,庄老太太年过六旬仍背脊笔直,气质优雅端庄,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韵。而庄家的少掌权人庄清研,则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晚礼服配珠宝,明眸善睐,顾盼生辉。大概为了体现今日的正式,她没像往常般著大胆性感的衣服,一袭规矩的黑色长晚礼服,只露出了手臂……然而遮是遮了,但那一身墨黑天鹅绒的衣料反倒更衬得肌肤雪白,如玉无暇,如珠贝莹润,配著饱满红唇,更让人想入非非。 这叫什么?叫无招胜有招,即便遮的严严实实,都是一种撩人的风情。 宴席上那票人眼都看直了,年纪大的也只能看著,年纪相当的,心里便是痒痒。难怪前段时间圈内传出来,杨二少与光大陆董为了庄家的大小姐大打出手,原本他们还以为是无中生有的八卦……如今看来,若是自己能为这样美的女人打一场,也值得! 典礼结束,宾客散去,庄氏姑侄也打算离开。不想有人将一个礼盒送了过来,说是沉氏公司总经理的,也就是沉碧如。 庄氏的人看著盒子,都有些忌惮。庄清研笑,“拆!她还敢送炸弹不成。” 事实上大庭广众的,沉碧如这节骨眼也不可能送危险物品。 盒子拆开,是一个办公室的玉摆件,上好的翡翠白菜,意寓“百财”,一看就价值不菲 “沉碧如这是什么意思?”庄家的某个心腹戒备地问。 话刚落地,庄清研拎包里的手机就响了。 第105节 说曹操就是曹操,电话那头正是沉碧如。 她声音平和又温柔,当真像一个贤惠又有礼教的后母,“研研,听说你公司今天开业,如姨也没什么好送的,一点心意,希望你的新公司顺风顺水,财源滚滚。另外,万事开头难,有什么需要帮助,您尽管跟如姨说。” 庄清研握著电话,冷笑,“你到底想做什么?” 沉碧如那边也笑了一声,“我知道你还是不信我,没关系,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话到这,电话便挂了。 ※ 夜幕四垂,热闹了一天的庄氏开业庆典落幕,人群纷纷散了。 却有两个人站在庄氏公司对面的马路上,遥遥看向庄氏的方向。 左边的人目光深邃,面容却是不悦。右边男人陪了他半天,小心翼翼道:“陆哥,您还在为庄小姐没给您发帖生气哪。” 说到这他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哪里是只为这一件事。 自从那晚上陆澹白与庄清研不欢而散以后,陆澹白不痛快了好几天,而庄清研就像啥事也没发生过,骗到了地后就将送地的金主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不,不仅陆澹白打电话爱接不接,这庄氏新成立公司,连请帖都不发一个。 大秦心下有些难受,不知是心疼那价值五六亿的地,还是心疼陆澹白。 须臾陆澹白道:“罢了……开了公司收收心也好。” 大秦默了默,这是说庄清研? 开了公司有事做,就不会有时间跟各个小鲜肉搞暧昧? 然而,两人的想法大错特错。 公司开后几天,新当上公司执行官的“小庄总”,显然没把自己的公司当回事,工作丢给她的姑妈操心,她自己还是该咋样咋样。 今天上午跟这个知名画家约著看画展,下午跟那个高官之子去兜风,夜里还跟一群人开露天派对,不玩到夜里一两点决计不回家……总之怎么海怎么来。而这圈里的男人在几次宴席上见过她后,为她神魂颠倒的人是越来越多,即便知道她贪玩风流,作风豪迈,却仍是乐此不彼的众星捧月,仿佛能博得美人一笑就是一种成功。 于是庄清研回国还不到一个月,名气越来越大,甚至有人背地里称呼她为“东方希尔顿”。 还有八卦分子追上去问庄清研对此外号的感受,那是某个公子哥的追求者,该公子哥见了庄清研后就魂与色授,对自己这个追求者更不待见,追求者心中愤愤不平,故意在派对上当著众人的面给庄清研难堪。岂料庄清研拂拂秀发,弯唇一笑,“跟希尔顿比?……我嘛,面前没她有钱,但比她更美!” 她坦率得毫不做作,却更添一种风情。 反正没什么好隐瞒的,这世上男人愿意做她的裙下之臣,她欣然接受。 话落她还眨了一下眼睛,问周围男生:“不是吗?”那巧笑倩兮顾盼生辉、登时引得一群男人疯狂点头。徒留那挑衅者傻站在那。 . 但没几天,庄清研跟小鲜肉们不亦乐乎的好日子就被人打断了。 这一日,她正准备出去再跟某青年才俊约会,秘书却吞吞吐吐跟她打了电话,“庄总,您今天能不能不出去啊?” “怎么?有什么事?” “光大那块地还没划过来呢?这可是大事啊!” “没划过来,你们还不加快速度!” 秘书为难道:“不是我们不想啊,是光大那边程序卡著了。” 庄清研眉一挑,“这怎么回事?他们不是答应把地给我们了吗?怎么,想反悔!” 秘书期期艾艾,“这倒没有,只是还有最后一道程序审批迟迟没过……” “那你就想办法快点让他们通过,实在不行请客吃饭,送送礼物打点一下也行,反正办法你想,公司可以报。” “不是的。”秘书没法子了,只能敞开说:“那边最后的审批人是陆董。” “那又怎样?你快去让他签字!这事他答应我了的!” “可陆董说,除非您亲自去……不然,谁去他都不签……” 庄清研:“!!!” 好嘛!原来耗了这么久,就是想她去求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来早点……你们懂的。噗。我又想玩陆董了~ 第64章 chapter64 亲昵 挥挥手, 庄清研让秘书下去了。 不多时, 庄宁又进来, 跟庄清研谈了会公事, 然后话题一转,笑道:“你现在可是圈里的香饽饽,那些个公子哥们约不到你,竟然壮著胆来我这了, 还有个急点的, 竟然直接托我约你明儿去喝茶……” “姑妈同意了?” “推了。”庄宁道:“虽说你现在打交道的人多,也是为了我们庄家的事,真讲的话, 我哪希望你踏入这个复杂的圈子。以后不必要的人我就替你挡著, 不给你添乱了。” 庄清研笑:“就算是真心约我我也去不了,我明天有事。” “明天?”庄宁扬眉, “是……画的事?” 庄清研压压下巴,“对,那个化学高手, 明天就会有结果了。” 一提到这事,两人表情俱是凝重, 须臾庄宁说:“那希望好运吧。” 庄清研嗯了一声,开始起身收拾包包, 庄宁见状问:“你现在去哪?” 第106节 “明天有明天的事,今天有今天的事。”庄清研无奈扶额:“去光大,找那个冤家!地皮的事还没落地呢!” ※ 半小时后, 庄清研推开陆澹白的办公室大门,不请自进。 “说吧,陆董,你要怎样才肯签这字?” 老板椅后的陆澹白不答话,像没看到她这个人一般,继续看自己的文件。 庄清研就坐到了沙发上,喊:“陆董?” 陆澹白不理她,有意晾著她,手中文件一页页有条不紊翻过,捻著书页的指尖稳如泰山。 庄清研坐了十分钟,耐不住了,起身包一拎,道:“陆董既然忙,那等忙完了我再来。” 可不待她跨出办公室,身后忽地一阵桌椅碰撞声,接著一阵重力袭来,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陆澹白箍在了怀中。 他坐在沙发上,将她放在他的膝盖上,双臂紧圈著她,以一个桎梏的姿势,完全将她锁在怀里。 但她并未慌乱,反而仰头嘻嘻笑,“陆董,您现在有时间了?” 陆澹白面无表情,只道:“要我签字可以,就看你的表现了。” “陆董想我怎么表现?” “有这么多男伴,想必你很会取悦男人……现在就来取悦取悦我,比如……”陆澹白居高临下地看著她,将她放在沙发上,指指她的唇,再往下指了指自己。 他指的位置在腰部以下。 庄清研有些错愕,随后施施然笑起来,红唇嫣然粉嫩,“得了,谁叫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呢,陆董让我怎样,我就怎样!” 她毫不在意的笑,澹白脸色更是难看了些。偏生她还丢个媚眼过去,说:“我活儿好著呢,陆董可别把持不住哦。” 她越是轻佻,陆澹白的脸便越是难看。 她还在笑,压根没看他的脸,笑盈盈向他的腰带扣摸去。 擦咔轻响,腰扣解开,她没有丝毫的局促,仿佛已经做过许多遍,这轻车熟路,他脸色更加难看。 她的动作却突然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手缩了回来。 她停顿,陆澹白反而面色稍缓。没想到她却是笑起来,迎著他的目光有些挑衅似地,“陆董,我活儿是没问题的,但你确定大白天要在这里做?” 她指了指宽绰通亮的办公室,又指指一墙之隔来来往往的员工,“你确定?” “快点!”他被她气得脸色再次一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 “哦,原来陆董喜欢玩刺激!那就玩呗!”她说完这句俯首继续。 腰带已经被她解了,男人的底裤露出来,乌沉的黑色,他似乎一直偏爱这种颜色。 她笑嘻嘻地,柳眉弯弯眼角含笑,不见半点羞赧,纤纤十指直接探到他底裤,然后微微张口,玫瑰色的唇在阳光下泛著花朵的光泽,她低下头去。 即将接触的一霎,一只手铁钳般袭来,捏住她下巴。 她的脸被他托起来与他对视,许是没料到她会真这么做,陆澹白脸色铁青——五年前的庄清研,柔美娇羞,端庄又含蓄,便是些许逗弄都会脸红,而现在的她……彻底成了另一个人了。 陆澹白像不认识她一般,紧盯著她,眼神恨不得要将她贯穿,“你还真敢……” 庄清研也仰头回望著他。 面前的男人其实是不好接近的人,看著平静冷淡,但眼神黑沉犀利,平日对谁淡淡瞟一眼,都让人压力备至,而他如今显见的发怒,换了常人定是畏惧。但庄清研一点不在乎。她与他对视,唇畔扬著笑,眉梢绽出优美微笑,“我有什么不敢?” 历经大起大落,九死一生,她还有什么不敢? 她轻笑,“陆董说说,我庄清研有什么不敢……我……” 然后后面的话还没出口,人影一晃,重重朝她倾轧而来,后半句便被他近乎排山倒海的力气逼回腹腔。 接下来情.欲的海洋便是波浪滔天。 他将她从沙发上打横抱起,去了办公室后面的休息厅。柔软的沙发床,他整个人倾压下来,撕扯般去了她的衣物,情.欲像烈火般点燃,一发不可收拾。 ※ 整个下午,从两点到傍晚六点,董事长办公室的门一直紧锁。 有员工找陆澹白有事汇报,在门口就被大秦拦住了,大秦没有解释原因,只让人回去,有两个爱刨根问底的,偏要问陆董在里面干什么。 大秦表情微妙,回了一个字,“忙。” 下属们讪讪地被赶回去,临去前依稀听到董事长办公室里传来奇怪的声响,有一阵没一阵的,似乎是…… 一霎顿悟,皆想,不知房内是哪个好命的,陆董这些年难得瞧上女人,哦不,应该是,压根就没瞧过女人……如今这个不仅带到了办公室,还青天白天里直接干柴烈火,可见还是喜欢的……看来这女人要有福了。 不过也有叫人担忧的,据说陆董好多年没开过荤了,又是个人高马大身强体壮的,今儿这猛地一开闸……也不知道这娇滴滴的女人受不受得了…… 众人心情复杂地走了。 而那边董事长办公室。 果不其然的被众人猜中,一直到斜阳落下,城市华灯初上,这一场旖旎才告一段落。 庄清研几乎是半死不活地趴在床上,她身上什么也没穿,陆澹白从背后抱著她,两人肌肤贴在一起,汗液黏答答的,他还在亲她的后脖颈,问她:“累吗?” 庄清研没好气道:“滚!” 这不明知故问嘛!从中午到夜里,整整五个小时他就没间断过!都不记得是三次还是四次!前两回她还张牙舞爪,非要在床上也横著走,渐渐地就变成了勉强招架,再后来她就精疲力尽,最后一次她几乎快没有意识了,还被他翻来覆去的折腾…… 第107节 事实证明,精神上她可以一句话就秒杀陆澹白,但床上的体力活,还真不行。 现在的感觉,像被人当积木一样,零零碎碎拆卸又重新组装一次,浑身上下都不像是自己的了,连手肘都抬不起来。庄清研忍不住又剜了陆澹白一眼。 陆澹白却是笑,原本中午是气冲冲开始,肚里满是火气,可跟她亲昵了一下午,便只剩吃干抹净的满足。他低头又去亲她的鬓发,说:“我抱你去洗洗,就没那么累了。” “滚!离我远点!” 没等到抗议成功,她的人又被抱了起来,光溜溜被陆澹白抱到了一侧洗浴间,丢到了浴缸里。 热水哗哗留下,庄清研的疲惫果然去了些,半躺在温水里,被这热气一熏蒸,迷迷糊糊都快睡去。 就在即将进入梦乡之时,水花哗啦啦飞溅,男人健硕的身子跟著一起躺了进来。 庄清研:“……” 她实在烦了陆澹白,干脆闭眼在水里睡。可身边却渐渐起了动静,原来陆澹白拿著沐浴乳在给她洗,他似乎知道她腰酸,一边洗一边给她揉。不轻不重的,力道倒是很舒服。一路往下,又揉到了大腿与脚。她脚生得小,又纤细,握在他手里还没他的手大,那小小的脚趾头,趾甲修剪得圆润整洁,像在水中闪著珠光的贝。 他觉得可爱,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然后凑过去亲了下她的脚趾。 这一下她睁开了眼,直接用腿踢到他脸上,大小姐的骄纵做派无遗,“滚!早知道为了个破签字,你要折腾死我,打死我也不来!” 她还在生气,又踢他其它地方,那俏脸在蒸汽中熏得红扑扑,如白玉晕开红霞,反而更添一份妩媚。他忍不住扣住她踢踏的双手双脚,凑过去亲她的脸。 亲著亲著又亲到了唇,撬开她都恼的唇,渐渐变成了深吻,吻越吻越热,在这香气弥漫的浴室,□□的气息再次升起。 庄清研自然不从,嚷道:“你还要不要人活!”一下午三四次还来! 她抓狂的模样似乎格外可爱,陆澹白止住了动作,伏在她耳边轻笑。 笑了许久他起身,将她抱起来说:“陪我吃晚饭。” 作者有话要说:  (⊙o⊙)…原本想玩男主的,玩著玩著不小心又撒了点糖…… 第65章 chapter65 请求 夜里七点半, 董事长办公室的茶几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 庄清研靠在沙发上, 懒懒地瞧著。 其实她才不想陪他吃晚饭, 半小时前陆澹白提出共进晚饭的要求时, 她一口拒绝,“我要回家。” 陆澹白只是瞅著她笑,“你确定你有衣服回去?” 他说著从休息室里拎出她的连衣裙——先前在他急不可耐的暴力下,薄雪纺料子的连衣裙直接被撕成了两截。 庄清研:“……” 陆澹白翻出自己的一件干净衬衣, 套在她身上。怕夜里冷, 又加了一件西装外套,然后将她抱到了休息间,说:“我让人去给你买新衣服了, 你先吃饭, 衣服到了,我送你回家。” 庄清研“哼”了一声, 不理他。 半虚掩的门外,大秦还在端著各式菜肴进进出出。 最后一盅乌鸡汤放下时,他下意识看了沙发上的庄清研一眼。这不看不知道, 一看吓一跳。 陆老大这也太丧心病狂了,那位娇滴滴仙女似的庄大小姐, 这会全身上下,除了被衬衣外套裹著的地方看不到, 其他露出来的,比如脖颈、锁骨、手腕、小腿……全是青青紫紫的草莓印。 但他看了一眼就不敢继续看,跟著陆老大多年, 他明白的很,陆澹白这人表面上看起来疏离又清冷,实际上占有欲可绝非一般人能比。 大秦送完菜,将门又带上了。 房里只剩庄清研陆澹白两人,方才大秦的眼神陆澹白也注意到了——的确是自己有些过了。大概是那晚太过仓促,今儿便要补偿自己,或者又是禁欲了这么些年,一放闸就止不住。 瞅瞅庄清研歪靠在沙发上,一副疲倦到不想进餐的模样,他过去将她抱起来,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坐著。 庄清研可不觉得这是娇宠,拿胳膊肘撞他,“又干嘛!” 她是用了劲的,但陆澹白仿佛半点不疼,还好脾气的笑,拿勺子喂了一口饭到她嘴里,“我这不是怕你手酸吗?” “还不是因为你!” “嗯嗯,我的错……”他做小伏低,一面说一面又舀了一勺鸡汤,“来喝点。”方才在床上,全身上下他都摸了,外人都说她□□黄金比例好身材,可他觉得她还是偏瘦了,得再补补。 于是手中又连舀了几口过去。 庄清研蹙眉不领情,“走开!不想吃!” 陆澹白将茶几上文件往她眼前一晃,“我字已经签了,你把饭吃完,汤喝完,文件就给你。” 庄清研瞟瞟文件,的确签字了,还盖著红彤彤的公司印章。 她放了心,开始吃饭,不过是拿过勺子自己吃,不要陆澹白喂。途中她扭著身子想要从他的膝盖下去,他没肯松。 而陆澹白也没有吃,就一直这般从后面抱著庄清研,看著她小口小口慢慢吃,偶尔轻吻她的脸颊,似乎这样看她吃饭,就是件极美好极珍重的事。 庄清研却不觉得美好,拿手推他,“别亲了!还要不要人吃饭!” 这都亲了一下午,起码亲了几百下!还没亲够!她的脸皮嘴唇恨不得都要亲肿了! 她嫌弃地瞪他,这会泡了澡吃了饭又喝了汤,精神总算比半小时前半死不活的状态好多了,面色红润,唇色嫣然,即便是掀眉瞪他,都有种凌然的美。陆澹白不由看得心动,但怕再亲她脸颊影响她食欲,便改成轻吻她的发,一下一下,蜻蜓点水般触碰。 ※ 磕磕碰碰吃完了晚饭,等到夜里近十点,陆氏的下属们终于把新衣服送了过来,然后陆澹白驱车,将庄清研送回了家。 车子在庄宅不远处停下,庄清研下了车,陆澹白随之出来,非要将她送到门口才放心。 第108节 秋夜的风呼呼而过,吹得小区内梧桐树的叶子簌簌落下,陆澹白替庄清研拢了拢衣领。 他不拢还好,一拢庄清研反而皱起了眉,极为嫌弃地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今儿穿出去的是一件秋装小香风连衣裙,被陆澹白毁了后,陆澹白……买了一件将人从头包裹到脚踝的长款薄风衣。款式极其别扭,说是风衣,不如说是雨衣。 陆澹白瞅著她笑,给她将扣子扣严实,还欣赏了一会,仿佛她穿得多好看,说:“挺好啊,这个不露。” 庄清研懂了,他就是不喜欢她穿得热情奔放、曲线玲珑。他巴不得她裹得严严实实,不被任何男人看到一丝半点。 其实她也知道,这衣服虽然不好看,但就她的颜值与身材,还是穿得楚楚动人的。 她也懒得计较,反正都到家了,于是她挥挥手道:“那好,我回去了。” 陆澹白颔首,可还没等她转身,他忽地将她往墙上一推,融融月色下,他捧著她的脸,一个长吻缠绵落下。 很深的一个吻,很浓的眷恋,庄清研不想要,可怎么都躲不开。末了她用手推开他的脸,都囔道:“陆董,不带这样的,下午咱俩已经够了!” 他微微放开了她,脸贴著她的腮上,说:“叫我的名字,澹白。” “我才不……唔……”她一抗议,他的吻又堵了上来,比上一次更炙热。唇舌的缠绵中,他借著吻说:“小东西,来我身边,我的一切全都归你。” 庄清研哪里会信,吃吃笑,“得了……一块地就折腾得我不行,我哪还敢贪心更多。” 陆澹白又好气又好笑,想著来日方长,也不愿再强迫她,停住了吻说:“回去吧,夜里风大。” 因著还有些恋恋不舍,他握住她推自己的手,在她手心亲了亲,说:“明早我接你上班?” “不要。”庄清研转身往院子里跑,“明天我还有事呢。” 也不待陆澹白回答,院门“砰”关上。 庄清研蹭蹭蹭地跑回了屋子,而陆澹白站在院外,看著紧闭的院门许久,直到庄清研的房间里灯光点亮,确定她回了房,这才离开。 ※ 壁灯昏暗的房间里,庄清研以为彤彤睡著了,轻手轻脚的进去,没想到彤彤却垫著凳子趴在窗户上往下看。 庄清研吓了一跳,赶紧将她从凳子上抱下来,道:“彤彤,妈妈都说了多少次了,这样很危险。” 彤彤不回答,仍是看著楼下。 庄氏外墙,陆澹白的身影缓缓离开。 彤彤忽然指著陆澹白问:“妈妈,这是我爸爸吗?” “不是。”庄清研笑著摇头,“彤彤,你别急,如果妈妈找到了你爸爸,一定会跟你说的,好不好?” 彤彤点头,面上还是有些失望,却是抱紧了怀里的七色花布偶,又问:“不是我的爸爸,那是小茉莉的爸爸吗?” 庄清研一怔,没有说话。 等不到回答的彤彤,靠在床上,慢慢睡去了。 庄清研没睡,靠在床头若有所思。 陆澹白的地到手了,她有角逐市场血洗深仇的资本了。而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她。 第66章 chapter66 意外 夜幕深深, 陆澹白回到了公司。 下午一心陪庄清研, 一大摞的工作堆在桌上还没做, 他得加班加点解决。 忙忙碌碌, 一直到了夜里两点才算告一段落。他起身揉揉肩背,这么晚了也不打算再回家,就在办公室后的休息室凑合吧。 洗洗躺到了休息室的床上,柔软的软塌依稀还留著庄清研的气息。而两枕之间, 几根长发落在那。提醒著两人下午在这张床上的亲昵。 陆澹白小心翼翼用手捻起来, 细细的发丝,仿佛还留著她浅浅的馨香。他将发丝送到唇边轻轻一吻,然后放在枕边。 窗外月亮渐渐升到苍穹正中, 这万籁寂静的凌晨, 千家万户都进入沉睡,只有西郊某处仍然灯火通明。 张建名抽著雪茄, 问杨立:“老杨,你还真听沉碧如的?就这么看著那丫头蹦跶?你就不怕她先下手为强?” 杨立踌躇道:“我这不是说不准嘛,没准她真失忆了呢。而且你看, 她跟以前不一样了,她要真想对咱下手, 就应该壮大公司励精图治,不然哪有资本报仇!可她现在呢, 每天跟个纨绔一样浪荡!” “呵,我看不见得!这丫头看起来是跟那些男人们厮混,可你没发现吗?她混的人, 可都不一般啊。” “你什么意思?” “就单说前几天吧,她跟某高官之子约会,我的人查到了,那个官二代家里就是公安局的。”张建名说到这提高声音,强调般说:“公安局!” 担心还点不透杨立,他干脆挑明说:“我们三个人,真说穿的话,都是有案底的,而且每个人都是杀头大罪。” 杨立的脸瞬间变了色,他便是再迟钝也明白这个意思——张建名曾经掐死过不肯屈服他的女人,而杨立跟沉碧如,亲手杀了庄未年跟管家老福。若庄清研没有失忆的话,如今的她,明著是跟男人不正经,实际上很可能是利用那些对她有帮助的人脉,借机翻案复仇。 默了会杨立道:“你是说……那丫头是在扮猪吃大象?” 张建名弹了弹手中雪茄,阴狠一笑,“所以我说,决不能放过她。” ※ 月落日出,城市的天空缓缓明亮起来。 日出不久,陆澹白就起了,在公司洗漱了一番后,带著大秦一道驱车离开。 路上大秦开车,陆澹白则拎著早餐,大秦知道,陆澹白这是去庄宅,接美人上班,顺便送送早餐好培养下感情。 如今的庄清研外向奔放、太不安定,心压根就不在陆澹白身上,陆澹白不敢逼她,只能通过这种法子慢慢让她收心,回到自己身边。 第109节 然而两人刚到庄氏门口,就蒙了。 庄氏管家说大小姐不在屋,今早天不亮就出门了,去外地旅游了。 大秦赶紧问:“跟谁出去旅游啊?男的女的?几个人?去哪了?” 陆澹白的脸色更是难看,这时庄宁从院内出来,瞅著陆澹白淡淡道:“陆董,我想我一早交代的很清楚了,清研跟任何人在一起那都是她的自由,请陆董不要干涉。” 陆澹白默了默,转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陆澹白只有一句话,“查。” ※ 光大的消息机构就是强大,不到三个小时就查出来了。 光大董事长办公室内,大秦站在办公桌后说:“陆董,经查,庄小姐一早搭飞机去了z市。” “一个人?” “不……跟一个男的。”这个点就是陆澹白的刀子了,大秦语气小心翼翼:“就是跟之前那个茶楼的。”那个长头发的,庄清研跟他曾在茶楼包厢单独处到深夜的男人。 不过后面的词他没敢说,怕陆澹白的刀子扎得太深。 但即便没说,陆澹白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孤男寡女出去旅行,还能是什么事。 这时大秦又说了:“不过我们查出了一点其他东西……这个男人身份不止看到的这么简单,他好像跟古文物也有些关系。” 陆澹白哪还顾得到这么多,脸早沉成了乌云密布,吩咐道:“去机场。” ※ 汽车飞驰在去机场的路上,车厢里的气氛紧绷。 陆澹白坐在后座,薄唇紧抿,脸色阴鹜,他不出声,身边人大气也不敢出。 车外的天阴沉沉的,似有大雨将至,陆澹白的脸色比屋外云层还难看。 昨天这个时候,她还亲亲热热在他怀里,那么多耳鬓厮磨与温柔眷恋,他欢喜地以为她对他终于有了改变,昨儿晚上,他甚至躺在两人亲昵的床上,握著她的发,幻想起与她执子结发、长长久久…… 可一转身,她就跟另一个男人出游。 多么讽刺。 ※ z市内,梧桐零落,秋雨飘摇。 人来人往的街头,一个妙龄女子挽著自己高大的男伴,两人共撑一把伞缓缓走过街头。 这不过是万千众生中,再寻常不过的一对年轻情侣。没有人留意。 而浙沥的雨声中,只有那伞下两人低低透出的语言如此不同寻常。 庄清研看似挽著男人,其实根本没有特别的触碰,语气有些忐忑:“先生真的成功了?” “当然,你跟我来。” ※ 两人拦了一辆车,渐渐驶向了城郊。 车子停在了城郊的一处渔家农庄,两人下车,沿著鱼庄往里进,进了一间极为偏僻的包厢。 两人密谈了会,男人从背包里缓缓摊开一卷画卷,然后去了屋外,也不知道在渔家的后院摘了几枝什么样的草,拧出枝液,用特殊的手法在上面轻轻拂过。 庄清研的眼睛缓缓瞪大。 男人又叮嘱了一番,很快便离去了。 庄清研还坐在包厢,似乎在缓和情绪,须臾,她拨出了一个电话,“姑姑!成功了!” 强行压抑的话语,却止不住激动的口吻。 那边似乎也是震惊,连连说了几句,“好!太好了!不枉费我们浪费这么多人力物力!” “嗯,这个查出来,再有陆澹白的下卷,我们的地宫计划就能正式实施了。” 那边一听地宫两字,一瞬便硬咽了,“要是地宫计划成功,我去地底下也有脸见你爸妈了。” 庄清研眼圈也红了。 须臾那边庄宁低低嘱咐道:“这消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以免引起事端。” “我知道,” 怕庄宁继续难过,她转了话题,“我来这……没什么人起疑吧。” “应该没有,对外都是说你跟某公子哥出去旅游了,应该没人往这方面想。” “那就好。” “陆澹白也找到家里了,大概也以为你跟别人出去约会了,但我担心他会追过去找你。” “好,我这就回去,以免节外生枝。” …… 第110节 挂了电话,庄清研仰躺在靠椅上略微休息了两分钟。 这么多年的谋划,惊喜来的猝不及防,一时让人手足无措。 打定主意后她站起身,拿著包就要离开包厢。 说时迟那时快,窗外却猛地跳进几个黑影!每一个都拿著凶器! 庄清研立刻大喊,隐藏在包厢里的庄氏保镖瞬间窜了出来,与黑衣人们斗成一团。 庄清研抓紧时机往外跑。 这一跑才知道,这不大的鱼庄,老板加服务员五六个人,早已经被这帮黑衣人拿下了。 短短时间内控制鱼庄,对方的人手显然大大超出庄清研带来的人。 而这飞奔的一路,庄清研大致也想了下,这幕后主使左右不过那几位,而沉碧如最近明显与她虚与委蛇,应该不会是她,那就只剩杨立或者张建名。 这般想著,迎面猛地斜冲出两个人,大概是见庄清研这娇滴滴的女人,便没用武器,直接赤手空拳扑过来生擒。 原以为唾手可得,却不想那纤瘦的女人猛地转身,一个回旋踢踢中了其中一个人的下巴,咔哒脱臼。这脚刚落,又是一脚过来,直踹另一个人的裆部。八.九厘米的高跟鞋踹到关键位置,黑衣男顿时痛呼大叫,滚到了地上。 原本这两人也是身经百战,不至于被一个女人拿下,但的确是没想到这娇滴滴的大小姐,竟然能动手,太过轻敌果然是大忌。 而庄清研趁那两人失手,更是发足向前狂奔! 一边跑一边庆幸,那在国外的几年的魔鬼生涯,狠逼著自己跟高手学防身技巧,再苦再累还是值得的。 只是国内枪支管得严,不然她打耙子也是挺准的。给她一把枪,一个人干五六个都不怕。 可现在什么也没有,而这两个人撂倒以后,那侧长廊居然又冲出来了两拨人,最少有十来个,一前一后地包抄了过来。为首的那个头子冷笑著说:“劝庄小姐老实点,不然等下吃了苦头可别怪我们!” 庄清研没答话,手慢慢摸向自己腰部。 后腰处别著一个随身微型电棒,原本是给女人的高压电防狼棒,被庄清研当做了随身武器。 她抽出高压棒,面对一前一后围得水泄不通的黑衣人,面上不见丝毫恐惧,反而微微笑了起来,勾勾手指头向壮汉们挑衅,“来啊,你们一起上!” 黑衣人头领也笑了。这女人还真是个不知死活的!赤手空拳,就一个破高压棒,还以为自己拿著手.雷呢!一个棒子即便打准了也不过击倒一个,他们这可有十几个人呢! 果然,长得漂亮不代表脑子好! 他一挥手,招呼一群人上去了。 下一刻,众人表情猛地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来猜猜,这一次陆董有没有英雄救美。 猜对小红包走起!(^o^)/~ 第67章 chapter67 他来 黑衣人头领也笑了。这女人还真是个不知死活的!赤手空拳就一个破高压棒, 还以为自己拿著□□呢!一个棒子即便打准了也不过击倒一个, 他们这可有十几号人呢! 果然, 长得漂亮不代表脑子好!他一挥手, 招呼一群人上去。 下一刻,众人表情猛地一僵,就见那人群中心的女人闪电般窜起,砰一声用电棒一端击碎了身后的大鱼缸。 ——鱼庄老板为了显摆, 在木质长廊贴著墙安装了一排长玻璃鱼缸, 里面储满了水与活鱼,游来游去甚是好看。 而哐当一声玻璃碎响,庄清研用电棒重重击破了鱼缸, 哗啦啦的水倾盆而出, 泼满整个长廊。 在黑衣人们还对水漫金山猝不及防时,庄清研已经跳到木质长廊上面, 飞速用电棒往水里一按。 随著她按下电棒开关,“滋滋——”的电流声中,高强度电压瞬间随著满廊水蔓延开来。 人再厉害也是血肉之躯, 高压电岂是能承受的,整个长廊顿时一片鬼哭狼嚎! 原本这些人分散开来绝不至此, 但偏偏被庄清研勾勾小指头的挑衅,全部聚集到了一团, 如今全在水中,水一导电,集体中招! 十几个黑衣人就这样在电流量狂打哆嗦! 庄清研冷笑, 手一按加大电量,这下便不是哆嗦,而是抽搐了!接著一个个全倒了下去! 眼看对方全军覆没,庄清研也不再停留,收了电棒向鱼庄外跑去——她担心一会还会有黑衣人的援军。 狂奔出了鱼庄,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马路,而是一片茂密的林子。她得穿过这片林子才能看见去市里的路。 可还没等穿过林子,她便是一怔。 林子那侧急急忙忙奔来一个人,可不是沉碧如! 沉碧如见了她便冲上来,焦急问道:“清研,你……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歹人!” 她急的话都有些乱,似乎真担心她出了事。也不等庄清研回答,她拉著庄清研就往前跑,“走!跟我走!他们一会还要来人!” 庄清研一甩她的手,正想著要不要也将沉碧如电倒,却见沉碧如突然抹起泪来:“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现在真是为你好啊!” 庄清研冷笑,“是不是为我好不好说,但原本在h市的如姨,突然出现在z市,还跟对我下手的歹人出现的位置一致?也太巧合了。” 沉碧如解释道:“我今儿本来是在h市,但我突然听你杨叔叔说,最近有人打你的主意,约莫是看你年轻轻又有些丰厚家产……我不放心,就让你杨叔叔派人看著你,然后你来了z市,杨叔叔说还有一团人也跟著过来了……我吓得厉害,赶紧来寻你!” 两人话音刚落,倏然听见林子里再次出现了一阵簌簌声,却又是两个黑衣人从树丛中跃了过来。手中凶器直接对准庄清研,其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头!就是这个女人,快抓回去!” 两人说著就动手,当先一个人挥著钢管过来,还未等庄清研反应,嗤一声皮肉闷响,却是沉碧如扑了过来,肩膀上被钢管生生砸出了一道红印。 沉碧如顾不得疼,拦在庄清研面前,将那钢管挡在自己身上,向两位黑衣人哀求道:“两位小哥行行好!我儿子已经没了,就只剩这么一个女儿!她虽不是我亲生的,但跟我亲生的一样重要!你们要什么我都给你们!只求你们别伤害她!” 她说著就把自己身上的钱、卡、还有手上的戒指、镯子统统往下取,“都给你们!只求你们放过我们娘俩!” 第111节 见黑衣人看著那一地的金银不说话,她抖索著身子上前,又将庄清研往后护了护,道:“我这孩子还小,天大的仇,你们要杀要剐,冲我这个做娘的来!” 她哭的眼泪潸然,簌簌发抖却仍要挡在庄清研面前,倒真像个拼死也要护住幼崽的母鸡。 也不知道那两个黑衣人是被感动了还是被地上的首饰晃到了眼,两个歹人踌躇了片刻,其中一个向另一个道:“这东西起码也值几十上百万吧!” 另一个看著那么大的钻石戒指,点头。 “不然……咱就拿了这些走吧,给上头那位再卖力也没这么多钱!还动不动受气!这东西咱拿去,人就算了,真杀了还不挨枪子啊,都是为了钱,何必!” 另一个深以为然。 两人在地上巴拉巴拉一翻将钱财全捡了去,然后对两个女人说:“还不快滚!!” . 匪徒抱著钱离去,沉碧如像被吓瘫了一样坐在地上,好久后才去看庄清研,庄清研似乎也是吓到了,呆呆坐在草地上。 沉碧如拉她一把,“起来吧,这不能呆了,危险。” 庄清研蒙了好一会,陡然冲过去抱住沉碧如,像孩子一样呜咽,“如姨!” 沉碧如摸摸她的头,“不怕不怕……如姨在呢!” 庄清研硬咽道:“如姨!原来我真错怪了你!你是真心疼我的,你拿命护著我呢!”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沉碧如端著温婉的后母模样说,“算了,过去的事就不说了,天要黑了,咱先离开这……不然一会再有人来可怎么办!” 庄清研不住点头,像个受惊的孩子,跟在沉碧如身后,心有余悸的往林子那头走去了。 ※ 幽深茂密的林子,黑夜里影影绰绰,稍不留神就得被地上的深草绊倒。 但沉碧如的心是愉悦的,这么一出简单苦肉计,就把庄清研哄骗了,看来事情要比她想象中顺利得多。 今儿来抓庄清研的黑衣人是张建名的人,张建名虽然贪恋女色,却是三人之中疑心最重心最恨的一位,他对庄清研失忆的事一直半信半疑,最终决定下手一了百了。当然,照他的风格,弄死这小丫头之前他还是要亲自玩一玩。 于是前几日他就一直在找下手机会,但陆澹白护得太好,他没机会,而今天庄清研竟然离开陆澹白的视线,跟一个神秘人偷偷摸摸来到了z市鱼庄。他不知道这神秘人是干嘛的,但庄清研最近与许多男人不清不楚,多半是为了避开陆澹白跟哪个相好来这偷情。 他听到消息就让人过来埋伏了,死一个人比死两个人要简单,于是他的人一直潜伏在鱼庄周围,等那相好的男人离开,再来围攻庄清研一个人! 而这事就被沉碧如从杨立口中得知,沉碧如干脆将计就计,伪装成好人来救庄清研。 她也安排了人手,原本就等张建名的人抓了人后直接抢,没想到庄清研逃了出来,那她干脆就在外面接庄清研,做一个带她逃离火坑的假象。 为了让庄清研相信自己,她埋伏了两个人,打扮得跟张建名的人一模一样,就是那两个方才在树林里追堵自己,又被金钱收买离去的人。 她装作护在的母鸡一样,苦苦哀求,不惜以命换命的苦肉计,终于让庄清研扭转了对她的看法! 很好! 只要庄清研信了她,那么接下来她的计划就顺利了。 如此想著,沉碧如觉得脚步都轻了些。 她抬头看看远处,穿过这片林子,她的车就停在那马路上,还有她的人,自己马上就要安全了。 胜利在望,沉碧如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 然后,就在即将穿出林子之时。沉碧如的笑容僵在脸上。 树影摇晃的枝桠间,三个黑衣人从林中缓缓围了过来。每个人手中,都拿著黝黑噌亮的家伙。 这回……不是她的人。 应该是张建名埋伏在其他地方的人手过来了,正冲两人大吼,“站住!”挥舞著手中凶器,向这边攻击而来。 事情超出沉碧如的预算,沉碧如顿时蒙了。 而庄清研亦是一脸惊慌的模样,在背后唤她,“如姨……怎么办!” 沉碧如没有回答,额上冒出了薄汗。 她没有看到的是,身后的庄清研只是嘴里惊慌,乌瞳满是沉缓的冷静,她将手慢慢伸向了后腰,浑身绷紧,一个随时暴跃而起姿势。 电棒在手,拼一拼,也不是没有胜算的。 就在她即将摸出电棍时,眼前黑暗树林猛地乍亮,如几道闪雷同时映亮天幕。伴随著引擎的巨大轰鸣声,飞滚的轮子如割草机般撞了过来,数量越野车如猎豹贯穿夜色,两个黑衣人登时被撞开,而另一个还来不及哼声,已然被什么重物砰地击倒在地。 这对战前后不过三秒! 还未开始,已经结束! 等到庄清研借著越野车的灯光看清周围事物时,就见高大的黑影一晃,她已被揽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之中。 那声音满是心有余悸,又如此熟悉地响在她耳畔,“没事了!清研!没事!我在。” 庄清研抓住这人的衣襟,发出劫后余生的惊呼,“陆董!” 接著她软软往后一仰……厥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o^)/~ 昨天的竞猜不管猜对还是猜错,都有小红包,谢谢大家踊跃参与! 以后会多做点小活动,想著法子给大家红包发福利哦。哈哈哈 第68章 chapter68 套话 第112节 庄清研睁眼时, 置身于绵软的床上。 周身是宽大的房间, 烟灰色的床与窗帘, 冷色调的简约风卧室。 这是五年前最熟悉的地方——陆宅、陆澹白的卧室。 见她醒了, 床边一个护士模样的女孩惊喜道:“哎呀,病人醒了。” 接著便是那个她熟悉的,陆澹白低沉又略含清雅的声音,“醒了?感觉怎么样?” 庄清研被他扶起来, 迷迷糊糊环顾四周。 陆澹白道:“这是我家。我把你从那小树林带回来, 送去了z市医院,检查说没什么大碍,就是吓到了而已, 我就将你连夜带回h市休养了。” 他这番话说的波澜不惊, 跟在身边的大秦却是暗暗砸舌。 这会陆澹白说没什么大碍,可那会却吓得跟什么似的。 庄清研被从小树林送到医院时, 越野车的速度风驰电掣,都快赶上了超跑,陆澹白还嫌不够, 不住催促司机快点! 当时大秦坐在副驾驶上,觉得再快点车子就要飞了!但从后视镜看看自家主子搂著庄家大小姐那紧张劲, 也没敢说什么。 等到了医院,庄清研被陆澹白抱著进去, 再各个科室一番上上下下各种检查。 检查后就是一点皮外伤,至于晕过去,应该是受到了惊吓, 休息下就好。但陆澹白尤不放心,跟医生说:“你再查查,就算身体没伤,那内伤呢?或者心理落下阴影呢!” 医生:“……” 就算有心理阴影这几分钟我也查不出来啊。而且她这还昏迷呢,话都不能说,咋查? 查了一番没什么大碍,陆澹白便将庄清研带回了家。但他以防万一,还把护士医生也带了几个回来。 …… 卧房内,庄清研借著陆澹白的力坐起来,道:“今儿谢谢陆董,我就不给您添麻烦了。” “你现在能去哪?就待这吧。”见她起身要离开,陆澹白指指她小腿上的几块淤青,虽然她没什么大碍,但从鱼庄狂奔出来,身上难免磕磕碰碰有些皮外伤。他说:“回家孩子跟你姑妈看了,都会吓到的,去别处哪里会比我这更安全?” 一侧大秦在心里腹诽,那是,陆老大你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就是防著她去其他小鲜肉那吧! 那边庄清研默了默,最后被陆澹白说动,说:“陆董的人情,我记下了。” ... 众人七七八八忙过一场,便都散了,让庄清研继续休息。 墙上的钟指向凌晨三点,安静的房里有风吹过,庄清研躺在床上,看窗帘的影子随风晃来晃去。 烟色窗帘、灰色地毯、米色衣柜……房里一切摆设,都如五年前一样。那立柜里,她甚至看到有水青色的衣角,似乎是她过去的衣裙……莫非陆澹白竟还留著她的旧物吗? 呵,当年亲手下令杀了她,眼下又完好无损地保留著她的东西,真是矛盾! 微闭上眼,她将这些陈年往事抛到脑后,去想更重要的事。 其实方才晕厥是她假意而为之,凭陆澹白多疑的性格,定是不放心医院的安保,将她带回家休养,所以她看似无心,实则是蓄意来的陆宅。 她厌恶这个地方,如果可以,宁愿终身不再见,可又必须得来,因为——楼兰望月的右卷在这。 想想真是讽刺,过去他居心叵测想要她的楼兰望月,而如今换她费尽心思想夺他的。 只能说一句,命运有时候就是一场戏。风水轮流转,恩爱最无常。 正想著,面前人影一晃,陆澹白来了身边,说:“怎么还不睡?”方才他去了房外,尤不放心地询问医生养伤内的注意事项。 “是不是伤口疼?还是害怕?”他又问。 庄清研心道,就脚上那么点淤青,疼什么,跟她过去的死去活来比,压根不值一提。至于害怕……她都是经历过死的人,又有什么好怕。 当然,她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她摇头说:“我在想鱼庄的事。” “想到了什么?” “是张建名。”庄清研的表情很肯定。即便张建名的人做了伪装,但她细细推测还是能看穿。 其实这事陆澹白也查到了,只是不想主动提,怕给庄清研造成心理压力。 庄清研见陆澹白神色不动,继续说:“我开始也不明白他要抓我干什么,无冤无仇的,过去他不是我爸爸的好兄弟吗?” 她说到这抓紧薄毯,愤怒中略带点心有余悸,“后来那些来抓我的人说,要把我带回去给他张爷尝尝鲜。” 就这一句话,陆澹白平静的脸陡然升起寒意,末了他将庄清研抱在怀里,安抚道:“别怕,我在。” 庄清研面上淡淡地,心里知道这根刺是种了进去。 刚才那句话是她编的,张建名的手下可没这么说,她就是想看看陆澹白的反应……如果他介意,那就好得很,陆澹白愿意做她的刀,帮她收拾张建名,她乐得清闲,还能看著各个敌人互相削弱。一举两得。 她又转了话题,“对了,我差点忘了,这闹了一大晚上了,沉碧如呢?我如姨呢?” “送你到医院后就走了。”陆澹白提起沉碧如微微皱了起眉,但不愿对庄清研讲太多,怕她想起过去的事,便道:“清研,你离她远一点,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似是担心不能引起庄清研的重视,他又补充道:“清研,你记著,这世上唯一能信的人,只有我。” “瞧陆董说的,我才不信。”庄清研吃吃笑,往房间柜子里一指,“哪,你柜子里都有女装?是谁的呀,以前的女伴?风流史那么多,还叫我信你!” 陆澹白的脸有片刻的僵硬,然后说:“没有的事,你看错了,我哪有什么女伴,我就你一个。” 庄清研诧异道:“啊?就我一个?莫非我误会了,陆董还真是那小说里的忠犬,恰巧遇到了我庄清研?” “可不是!”陆澹白说:“比忠犬还忠。” 第113节 “我不信。”庄清研俏皮一笑,故作刁蛮地说:“我们才认识多久啊,有这么情深吗?你敢把生日告诉我吗?我这人脾气可不好,哪天你惹我不痛快了我就扎小人!” 陆澹白似觉得她这模样有些孩子气的可爱,伸手去刮她的鼻子,“10月29,夜里八点,这生辰八字扎小人够了吧!” 庄清研默了默,他说的是真话,他生日的确是这个。既然他没骗她,那接下套的话应该就是真的了。 “这你都肯?”她故作惊讶,“那你敢把□□密码告诉我吗?” “052699。” “那保险柜。” “一样,052699。” 庄清研问的快,陆澹白也答的飞快,似乎所有答案都是真的,丝毫不假。 听到第二个答案时,庄清研微顿了下,其实她就是想套保险柜密码,她猜她要的东西多半在里面。 她暗暗记下密码,但又觉得这密码有点熟,052699……是什么意思?而且这么重要的密码,竟然设成一样……按他谨慎的性格不会这么做啊,莫非是为了引诱她上钩? 不想了,先记住。 旋即她笑了笑,看向陆澹白,“真这么大方啊,那我要陆董的心呢?” 陆澹白握著她的手放在胸口,“它不就是你的吗?” “去,油嘴滑舌!”庄清研嗔他一眼,“真是我的,我要挖了它,你给吗?” “给。” 庄清研笑容更深,拿指尖点了点他心脏的位置,表情像是玩笑,语气却极为正经,“好,等著,哪天我就摘了去。” 陆澹白凝视她的眼睛,竟然认真的应承,“好,那我等著。” . 这句话说完,庄清研躺回了床上。 屋外刮起了夜风,吹得屋外庭院树影摇动,她懒懒盖上被子,说:“睡吧。” 以为陆澹白会走的,谁知她刚闭眼睡,床垫往下微沉,陆澹白竟然一块躺了下来。庄清研抵触道:“陆董……我不舒服,您不会还要……” “别多想。”陆澹白从背后搂住她,“我就抱抱你,怕你一个人睡著冷。” 庄清研想挣脱他的双臂,但动了动,他分毫不松,她只能作罢。 时隔五年,再次回到这个地方,与这个人同床共枕,庄清研感叹万千。但她不能表现出来,想著明天还有正事要办,她闭上了眼。 那一侧陆澹白,虽然没什么大动作,但呼吸略微重了点,拥著庄清研的双臂也在不自觉加紧。 这平静之下的风起云涌,也只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其实这同床共枕的场景前几日也有过,只不过那会办公室的感受跟眼下截然不同。倘若说办公室的欢爱是躯体上最激烈的占有,而这一刻,在他的家,在他最有归属感的地方,即便与她没有太多亲昵,就这样静静偎依相靠,已经是人生失而复得的圆满了。 这一瞬突然无比感激上苍,让他人生曾泯灭的光亮,终于再次燃亮。 静静抱了她一会,陆澹白将庄清研轻轻扳过来,面对自己。 黑暗中有什么柔软之物落到了她额头上,是一个吻,轻而绵长。 然后是他略显低沉的声音,他说:“清研,我很高兴……好久没这么高兴了。” 她没有动,也没有回话。 与他的感受相反。她没有激动,只有排斥。 这样深情款款的话,要是放在五年前,只怕她得欢喜得发疯,然而时过境迁,只剩讽刺,她厌恶眼下的场景,厌恶这个地方,哪怕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但过去的回忆依然能那么通亮的充满脑海。在这个他欺骗她、利用她、伤害她的地方……每个点滴,她都清清楚楚。 最终她转过身,背对著他说:“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庄清研:“哼哼,你以为我说挖心是开玩笑吗?呵,迟早我要你的命。” 陆澹白:“我知道,所以我等著。” 第69章 chapter69 共枕 说是睡, 可庄清研一晚上都没睡, 陆澹白的睡况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她整晚都不肯转身面对他, 他就从背后将她紧紧抱著,一刻也没松。 或许,他也没睡著吧。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起来,身后陆澹白有了动静, 似乎要起床, 庄清研闭著眼装睡。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睁眼,许是讨厌这个地方,又许是不愿跟陆澹白四目相对……她觉得清晨醒来脉脉的对视, 应该存在于真正的爱侣之间。曾几何时, 在她还一心一意对他的五年前,每个清晨她都早早的醒, 看著他的睡颜,心中的爱像蓬勃绽放的话,藏都藏不住。 而现在, 时过境迁。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相对, 但她与他之间,爱这个字眼, 永远不可能再有。 床那侧陆澹白哪里知道她的情绪,他睁眼有一会了,却还没有穿衣, 他以为她还在睡,将她小心翼翼转了过去,搂在自己怀里。背著的两人,终于面对面了。 晨曦穿透窗帘落到床上,屋内一片通亮。他在阳光中静静看了她好一会。闭著眼装睡的她,看不清他的眸光,但觉得那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格外绵长。 她有些不耐,正想著要不睁眼算了,下一刻一股淡淡热气拂到脸上,接著便有柔软之物贴到了她唇上。 很轻的吻,像是不愿扰醒她,但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冲动,在她唇上浅浅摩挲著。 她无法再装睡,睁开眼来,避开了这个吻。 陆澹白以为自己扰醒了她,将她搂到自己怀里,“醒了?身上还难不难受?” 第114节 庄清研挣脱出来,“不难受了,都几点了,你还不去上班。” 陆澹白摇头笑,“今儿不去了,在家陪你。” 庄清研:“!!!” 她可不需要他陪!她巴不得他离自己远远的,她好找楼兰望月啊! …… 庄清研很快找到了对策,她跟陆澹白说她要吃城西某家出名的莲藕饺子。陆澹白便让司机去买。 司机去了一半,庄清研又说还想要喝城南的莲子羹,城南城西两个方向,必须再找一个人去买莲子羹。 司机已经派出去了,陆澹白准备使唤保安,可庄清研就赖著他买,还撒娇说他亲手买的东西更好吃。 陆澹白颇为宠溺地瞧她,道:“就把我这么使唤,没点表示?”说著把脸伸了过来。 庄清研咳嗽了几声,“我好像有点感冒,别传染你了。” 陆澹白瞧她一眼,知道她是不想亲自己,也没说穿,摸摸她乌黑的发,推门出去了。 …… 他去了以后,庄清研迅速行动。 她将保姆支开,派去了一楼,说自己要睡个回笼觉,谁也不许来打扰。几个保姆已经不是过去那几位了,五年前庄清研出事后陆澹白触景伤情,把保姆都遣散了。现在这几位是最近请的,就是庄清研回国的那阵,陆澹白算准了要把她弄回家,才又请的人,搁在屋里准备随时伺候她。 保姆们还不知道庄清研在外的身份,但知道她是陆澹白带回来的第一个女人,意外之下对她都是恭恭敬敬。此后二楼果然没人再敢上来。 庄清研关紧了门,抓紧时间。 寻找楼兰望月下卷。 她开始翻找,当然,极轻微的动作翻找。她也不怕屋里有监控,陆澹白虽然多疑,但绝不会在自己卧室装监控,不然万一哪天忍不住打个飞机怎么办? 这点推测她还是有自信的。 翻找了许久,她终于在房间某个隐秘角落发现了保险柜。 她的目标就是保险柜。他多疑,东西放哪都不如放身边安心,重要物品总放在家里最隐秘的保险柜。 不过这保险柜藏得真是够隐秘,居然藏到壁柜里面,还是个柜中柜,若不是过去她跟他同居数月知晓他的习惯,恐怕外人就算拆了这房子也未必找的出来。 对著保险柜,她带上一次性手套,动作也轻柔,保证不留下印记。 拧动密码锁,052699。 昨天陆澹白报的数字。 其实她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也就随便一拧,打算拧完再拧其它推测出的数字,比如他的生日之类。 没想到,密码锁竟然发出咔擦轻响,解锁了!! 庄清研有些意外,陆澹白没骗她。但她也没有时间去思考,赶紧去拉柜门。 却没有拉动,再一看,竟然是双重门!最后一道门要求指纹解锁! 就知道陆澹白没这么好对付!庄清研起身去包里翻了一样东西出来,一个个贴在指纹感应器上试。 呵,他不好对付,她也是有备而来。 知道自己迟早要开这个箱子,所以那下午她才会主动上门。明著找他要签字,暗里顺道弄指纹。总之一箭双雕,她才不会白给陆澹白占便宜。 拓指纹她用的蜡,所幸那天办公室激烈得很,陆澹白专注力都在翻云覆雨上,没注意自己的几个指纹都被她弄著了。 指纹膜在感应器上轮著试,正如庄清研所料,陆澹白这人不按常理出牌,多半不会用普通人都用的食指做解锁,果不其然,最后是小拇指的指纹膜打开的锁。 最后一道锁解开,开门一霎,庄清研露出喜色! 果然有画卷在里面,还真是那幅“楼兰望月”右卷! 想了这么些年的事终于落到自己手中,庄清研按捺住心中的狂跳,拿出包里藏著的微型扫描笔,开始扫描。 小小的笔看著跟真笔差不多大,她紧握著它,对著画卷逐行扫描,花草石砾,任何细节都不放过。 扫描成功后,庄清研又拿出手机,从在各个角度对著画卷仔细拍了多张图——她担心许多细节扫描的还不够细致,又拿高清像素手机放大拍。 一切就绪,她将画卷又放了回去。 关好保险柜与壁柜门,一切就像从没动过。 随后,她用手机开始给庄宁发信息。 指尖迅速在键盘移动,她将扫描拍摄的高清图全部发了过去,然后又将自己对图片的观察要点,那些扫描不到的地方,比如画卷哪侧卷了个小口,哪里有点什么样的污渍,多大,什么颜色形状……说的清清楚楚。 ——这一切工作,就是让庄宁临摹一卷一模一样的,她再偷天换日。 临摹工作一早就准备好了,除了做旧的画纸、笔墨工具,画师更直接就是庄宁,庄宁本就是顶级临摹高手。当年她的绘画功底是跟著庄未年一起练起来的,要不是后来嫁人出国,随夫家经商,这会子起码也圈内一流女国画大师了。 那边一一接收,最终回了一个ok的肯定。 庄清研将手机里所拍的照片,跟庄宁对话记录统统删除。 将聊天记录删除的一霎,房门被推开,陆澹白回来了。 所幸庄清研已经全部搞定,她面不改色迎上去,笑道:“呀,我的莲子羹买回来了。” …… 第115节 这一天便就这般过去了,白天庄清研“养伤”,吃吃喝喝睡睡,陆澹白就陪在她身侧。夜里,两人又是同床共枕。 庄清研并不不乐意跟他一起睡,但想著画卷还是忍了。 陆澹白又将她抱得紧紧的,见她状况比昨晚好了些,他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些,这一放松……原本按捺的欲望便蓬勃掘起。 庄清研赶紧往后躲,那个下午两人翻云弄雨她是有目的的,没有目的的情况下她连他的亲吻都不愿接受。 如今的她对他,早已不是过去。每一次身体的接触,像是揭开过去的疤,告诉她,曾经为这个男人有多蠢。 于是她迅速找了个借口,“别……我不想,我还有点不舒服。” 她这么一说,陆澹白马上停了下来,只吻了吻她的额,此后便规规矩矩抱著她,不再有其他想法。 正要入睡,床头庄清研的手机响了起来,庄清研只瞟了一眼,便压下了电话。似乎顾忌著身边的陆澹白。 陆澹白却已经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名字,魏然。 很显然,是个男人。 深更半夜,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来电,代表著什么? 陆澹白默了会,问:“魏然是谁?” “一个朋友。” 陆澹白的声音缓慢而低沉,“是男性朋友还是……男伴?” 庄清研立马否认,“瞎说什么!他就是朋友!” 她的否认他应该高兴。可她否认的太快,快到面上竟然没有对其他男人的轻佻或暧昧,似乎格外珍惜这个人,容不得一丝半点亵渎。他反而有些怔了。 她回国以后,他见过太多面孔的她,性感奔放的、玩世不恭的、风流轻佻的、骄纵泼辣的……而这样认真的表情,却是第一次。 所以,这个男人对她来说,不一般。 陆澹白眸里缓缓浮起阴霾,黑暗中他静静看著天花板,没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_^)为了感谢宝贝们的留言,阿七决定以后每天都玩“让红包飞”的游戏,每天评论区随机掉落大量红包,留言的亲们都有概率中的哈! 哈哈哈,让评论区海起来吧! 第70章 chapter70 解密 翌日, 阳光洒满窗台, 陆澹白从一夜的不安中睁开眼来。当他转过头看向枕边人时, 微怔。 庄清研已经醒了, 正背对著他,在玩手机。 他微微抬起头,便能看到她的屏幕,她在跟人发短信, 对象框清楚显示著两个字:“魏然。” 魏然:“昨晚睡得怎么样?” 庄清研;“还行。” 魏然:“这几天身体状况如何?如果有不舒服, 第一时间告诉我。” “嗯。” “清研,你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你的身后都有我。” “知道。” …… 陆澹白将这一切不动声色收进眼底, 而庄清研是在发完信息才意识到陆澹白醒了, 她将屏幕按熄,扭头看陆澹白, 波澜不惊地说:“醒了?”她还不知道他早已将她的内容全部看清。 陆澹白佯装不知,问:“在玩什么呢?” “没什么。”庄清研道:“就看看天气预报。” 有阴霾再次在陆澹白眸里浮起,而庄清研并未发觉, 她起身穿著衣服说:“起来吧,我姑妈一会要来看我。” …… 临摹一事, 庄宁的效率远比庄清研想象中还快。 这才一夜过去,庄宁便大功告成。 清晨的庭院, 庄家老太太立在朝阳清风之中,银白色头发在曦辉中发亮。 庄宁毕竟是长辈,陆澹白将晨起时“短信”的不快压了下去, 客客气气接待。 庄宁则板起脸训庄清研,“瞧你这丫头!平日里叫你少在外玩,偏不听,这些可吃苦头了吧!” 庄清研做委屈状,“我也没什么……就去看看风景,谁知道那张建名竟然对我下手……” 庄宁哼了一声,“告诉你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后给我防著!这圈内有多乱,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又向陆澹白道:“这次多谢陆董了,这个情老身记著了。” 陆澹白颇有点女婿见了丈母娘的态度,恭敬答:“老夫人见外了,清研的事原本就是澹白的事。” 庄宁叹一口气,无奈看向庄清研,将手中袋子往她那一递,“呐,这是你的衣服,天冷了,你穿这么点不行,回房换上吧!” “哦。”庄清研讪讪笑,拿著袋子回了房。 …… 第116节 随后陆澹白陪著庄宁在楼下客厅说话,庄清研就在房里换衣服。 其实她哪里是换衣服,无非是借换衣服回房罢了。 打开姑妈送的袋子,那幅临摹好的画就在最底下,藏在衣服深处。 她关了房门,迅速开壁柜,再按照那天的法子开了保险柜,将里面那幅“楼兰望月”右卷的真迹拿出来,与手中这卷临摹的对调。 如此以来,神不知鬼不觉,偷天换日。 做好以后,关上柜门时,她却意外发现一样东西。 放画卷的旁边,有个极小的胭脂色珠宝匣,打开一看,竟是枚蓝色的彩钻戒指,大概有指甲大,在幽幽角落里闪著星芒般的光。 看著像是枚婚戒。是给谁的? 难不成给她的? 庄清研有些讽刺地笑了笑,心里是不大相信的。 将戒指放回去后,将保险柜锁上,再将替换后的真迹放回了衣服袋子,一切就绪正要下楼去,却见门一推,陆澹白走了进来。 庄清研微惊,好在保险柜已经放回去了。她将画卷袋子再往里压了压,提到了身后做掩护,不让陆澹白看到。 陆澹白的表情却有些怪,直直瞧著她,庄清研心里咯噔一跳,莫非……他发现了!! 但她表面上仍是巧笑倩兮,“陆董……怎么突然这么看著我?” 陆澹白默了默,说:“你姑妈说,她过来给你送衣服,也顺便把你接回去。” 不是穿帮!庄清研松了一口气。 她笑著道:“是该回去了,都打扰你两天了,现在身上伤也好了……”她巴不得现在就开溜! 陆澹白拦住她的脚步,他想起了今早她手机上的短信,但他没说,而是道:“你别回去,以后就住我这。” 瞧庄清研吃惊地瞅著他,他说:“你身边太不安全,我不放心。” “不行,我还有孩子呢,我得回家去。” “那我搬到你家去。” 庄清研更是惊了,摇手道:“这怎么行,我孩子也不适应的啊。” 怕陆澹白还要继续纠缠,庄清研拎著包就想走。 脚迈出门的一霎,手腕突然又被陆澹白抓住,他看著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清研,现在在你心里,是怎么看我的?” 庄清研想了想,扬起唇角嫣然一笑,“陆董嘛,就是很厉害的人啊。” 陆澹白松了手,没有再说话。 …… 惦记著画的事,庄家姑侄很快回了家。 这一晚上,庄氏大院通火灯明。姑侄俩直到深夜都没有睡。 因为“楼兰望月”的秘密终于揭开了。 门窗紧闭的房屋里,庄清研将楼兰望月的左右卷拼在一起,图画合二为一。 她取来清水,将画卷浸于水中,不多时,那画卷上的内容开始被水氤氲,一点点晕开。 她将模糊的画卷从水里捞起来,再从包里拿了一堆特殊草,那是那日在鱼庄附近摘的——若不是有目的,她怎么可能突然去一个陌生的鱼庄。 将草碾碎,捣出汁液,涂在了画图之上。而已经模糊的画卷上,竟神奇般地出现了另一幅画! 画中画! 画面清晰显示楼兰望月考古遗址的地理位置,甚至已经用数据标注好了方向与地势。 这就是一张考古地图! 庄氏姑侄两看著这张地图,久久没有说话。 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第二幅这样奇特的地图,当年的庄未年,用特殊的化学材料作为画笔,记下了古遗迹地点,而该化学材料干了以后呈透明色,不明情理的人根本看不见,如果想要让它显形,必须用其他的化学物与之化学反应,而那特殊的草里面就有这种物质。 而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庄未年甚至跟另一个画家,也就是陆澹白的父亲许润,联合再在画面上做了一幅画,瞒天过海。 如今秘密终于揭开,庄清研只剩满腹感叹。 良久,庄宁终于出声:“你爸爸……真是用心良苦。” 庄清研点头。 其实用心良苦的不仅是他父亲,还有那英年早逝的母亲。为了保守这么大的秘密,为了古文物不被歹人窃夺,庄氏夫妇当真是费尽心思。 姑侄两又默了一会,庄清研取了火盆来,将两卷画都丢进去烧了。 霹啪的火舌升起,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楼兰望月图。 看著画卷在烈焰中渐渐化为灰烬,想起父母一生为考古呕心沥血矢志不渝,庄清研终于眼眶一热,道:“爸妈,放心,你们未完成的,我来继续。” “除此之外……”火焰很热,几乎都要灼伤她的手,庄清研仿佛丝毫不觉痛,她面上温度越发的冷,嘴里的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叫我庄家家破人亡的,我要一个一个,亲手算账。” …… 第117节 乌蒙的夜,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浙浙沥沥。夜半的城郊墓园荒芜一人,阴森森的有些凉意。 庄清研丝毫不惧,长风衣长筒靴,穿过遥遥绰绰的树影与雨幕。 走了许久,庄清研在一座玉白的墓碑前停下,墓碑上已经长了青苔,庄清研久久看著墓碑上微笑的大男孩。 颤了颤嘴唇,千言万语,却是无语凝噎。 ——夜半三更,庄宁不让庄清研来墓园,可庄清研执意出门。这五年来,她没有一天不想来这,他离去以后,她日日夜夜惦记,偶尔午夜梦回,眼角打湿枕巾。 可为了大局,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只能忍,经年累月,将那些思念与痛苦熬成心头的疤。 如今,她终于不用再忍了。秘密解开,她终于能有底气来见他,凝视著他的脸庞说一句:“小蔚!姐姐来看你了!” 雨还在下,几乎将庄清研淋得透湿,庄清研丢了伞,慢慢地弯下身去。这一刻,她再不是对外那个鲜亮又张扬的大小姐,她抱著墓碑,颤抖指尖抚著照片上人的脸,低低的呜咽,是夜雨中孤兽的悲鸣。 “小蔚,小蔚……你且看著,姐姐一定会为你报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昨天留评的妹子,随机撒了一大半小红包,哈哈。希望以后宝贝们都踊跃留评哦,小红包的概率灰常高~(^o^)/~ 第71章 chapter71 争执 十一月的秋雨过去, 天一阵比一阵凉, 冬天已然来临。 收到张氏股份下跌的消息后, 庄清研笑吟吟坐在办公室喝茶。 自从那天鱼庄遇袭事件后,陆澹白果然发起了对张建名的攻击,张氏股份跌了些, 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张建名肉痛一阵子了。 一杯茶喝了后, 庄宁来了办公室,也提到了张氏股份跌的事, 问庄清研:“陆澹白跟张建名杠上,是为了帮你报鱼庄的仇吧。” 庄清研默认。 既然张建名暗害她, 她当然也要反击。她在陆澹白那住两天可没白住, 不仅偷梁换柱拿了楼兰望月, 另一方便还给张建名挖了坑。别的不说, 鱼庄的事起码得添油加醋对陆澹白编排几回, 且不论陆澹白现在对她是否真心,陆澹白这人生性占有欲极强, 碰过的女人就会认为是自己的, 这会张建名还觊觎她强抢她, 陆澹白当然会怒。 总之在陆氏别墅住的那两晚, 庄清研不仅拿了画,也将陆澹白对张建名的火是煽了起来。而陆澹白果然不负所望,这段时间在商场对付张氏那叫一个雷厉风行。想想张氏最近股票下跌,庄清研隔岸观火, 坐收渔翁之利,心下怎一爽字了得。 庄宁点评:“果然哪,女人心狠起来,男人就是她手中的刀。” 庄清研一笑。谁说不是呢,只是从前她不懂。 她给庄宁也倒了一杯茶,笑道:“有刀多好,不用自己动手,不费力气坐享其成。” 庄宁喝著茶,转了个话题,“对了,地宫计划可以开始了,咱说悄悄进行,但这么大的工程,怎能不惊动那几位?要想不打草惊蛇,就得有人给你做掩护。” “姑妈这意思是……” “我觉得谢挚不错。”庄宁喝了口茶,接著说:“我听说谢挚的下部电影,就是要去沙漠取景……我们的地宫计划,不是刚好就在沙漠吗?” 庄清研沉默不语。 庄宁劝:“你别觉得过意不去,说起来谢挚原本就对不起你,若不是他过去被沉碧如利用,你也不至于受那么多苦。现在要他还你的情,也是该的。你愿意用陆澹白做刀,也不介意再多谢挚这一把。” “我再想想。” “不急,地宫建成最少还得四五个月。”庄宁说到这笑了,“我原本觉得工期有点长,可我后来想想,挺好,有个小半年,足够我们对很多事情做准备。” 庄清研当然知道庄宁指的是什么。 地宫是对沉碧如那些人一网打尽的终极手段,可让这些作恶多端、罪孽深重的人,咔擦一下痛快的走,太便宜他们了。要死,起码也得让他们从云端跌下,身败名裂,痛苦万分再赴地狱。 庄清研笑了笑,说:“人生总得是公平的,恶就该有恶报……不然我庄家那些债,怎么讨回来呢。” 她脸上笑著,口吻的决绝显而易见,这压抑的语音里,在那些年有多少濒死的绝望,就有多少刻骨的仇恨,只有庄宁知道。 庄宁伸手拍了拍侄女的肩膀,而庄清研半靠在沙发上,微阖著眼,将情绪缓缓敛住。 几分钟后,手机叮咚一响,是短信来了。 陆澹白的,上面只有一句话,“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庄清研没回,直接关了短信界面。 那件事就是两人关系的事,那天在陆宅陆澹白请求庄清研搬过来跟自己同住,庄清研打著哈哈拒绝了,但陆澹白没死心,这几天一直变著法各种劝她。 庄清研有些不耐,可在地宫计划之前,这把刀她还得用,再烦也必须逢场作戏。 瞅瞅墙上的钟,时间已经是傍晚五点多。庄清研决定继续鸵鸟政策,不回这些问题,她起身对庄宁说:“走吧,回家吧姑妈!” …… 但庄清研没想到的是,她的鸵鸟政策已经被人攻破了。 就在她跟庄宁回到庄宅,看著满桌喷香佳肴,准备带著彤彤和和美美吃晚饭时,管家上前说:“夫人,大小姐,有人来我们家拜访。” “是哪位?”庄宁问。 “新搬来的邻居,就在我们隔壁的那幢别墅。人已经在院门口了,还带了礼物,说是跟我们打个招呼,毕竟远亲不如近邻。” 正喝著汤的庄清研一抬头,目光往外院一扫,手里的汤勺一顿。 站在院门口的那人,可不是陆澹白! …… 自从陆澹白搬来以后,庄清研的生活便被打乱了。 每天早上,陆澹白必定起得早早守在庄氏门口,接庄清研上班,每天下午,去庄氏公司接她下班。倘若她要外出,他便必须知道庄清研是去哪里,与谁去,做什么,他甚至还会一道去,说是好接她回家,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就是管著这位大小姐,不让她跟其他男人再有任何接触呢。 第118节 庄清研对此烦透了。 而不止如此,陆澹白除了接送以外,还频频登门入室来她家拜访。 比如……这个傍晚。 保姆刚刚接彤彤下了幼儿园,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叔叔,让人抱了好多娃娃跟玩具在她面前,对她说:“彤彤,喜欢吗?” 很显然陆澹白根本不会哄孩子,虽然面上勉强挤出和蔼可亲的笑,但这笑怎么看怎么僵硬。 彤彤哪敢接他的玩具,一溜烟跑到屋里头去了。 …… 晚饭时,陆澹白仍不肯走,一副今晚我就赖你们家吃饭的模样。 庄清研头都痛了,但她不能把关系闹僵,只能敷衍的应付。倒是她姑妈镇定,从容不迫地往餐桌上一指,“陆董既然来了,就一起吃个便饭!” 餐桌上,彤彤在偷偷打量了这个“长得很帅,但是气质很冷很酷的叔叔”无数眼之后,忍不住开口,“叔叔,你是谁啊?” 陆澹白停下筷子,挤出一抹自认为还算亲切的笑,“你希望我是谁?” “你……”彤彤拿著小筷子,憋了半天后问:“你该不会和谢挚叔叔一样,都想做我爸爸吧,但我估计魏然叔叔不会肯的。” 这短短一句话,将一个女人与三个男人的关系都勾勒出来……庄清研嘴里的汤险些喷了出来。而陆澹白的脸瞬间垮掉。 …… 饭后,陆澹白又在庄家呆了一会,眼见时间不早,这才告辞离开。 离开时还非要庄清研送他——明明搬到了她隔壁,两人就隔著一堵墙,几步路就到。 陆澹白脸色不大好,两人出门后他一直沉默不语,他不说话,庄清研也不说话。她一直在低头玩手机,似乎在跟谁回短信。 是那个魏然吗?陆澹白眼风瞟了瞟。 这两人联系真是频繁啊,不论白天夜里吃饭还是睡觉,就连孩子都将那个魏然放在心上。 那他陆澹白又算什么呢?对她掏心挖肺,她却若即若离。 默了一会,陆澹白道:“把你手机给我。” 庄清研微怔,还没做出决定,陆澹白手一晃,已然从她兜内拿去了手机。 “你干嘛!”庄清研看他将手机举得高高的,指尖不住在屏幕上划,似乎在操作。 陆澹白不理她,转过身继续。 他个子高,庄清研够不著,只得蹦起来抢手机,可等到抢到手机一看! 他竟然将她所有的联系人都删了!!! 庄清研看著联系人一片空白的页面,怒道:“你凭什么动我手机!” 陆澹白胸臆间强压的火瞬间也都窜了出来,“我凭什么不能动你手机?如果你庄清研清清白白,我为什么动你手机?” “庄清研,你到底有多少个男人?谢挚、张二公子、卢家大少爷、费总经理……”陆澹白挨个报著男人的名字,声音越发冷,“还有那个日夜相陪的魏然!” “你别有的没的乱说,我多少个男人了?我怎么了?” “你急什么?心虚?庄清研你厉害啊,人都来了国内,国外的姘头还对你依依不舍……怎么,洋人活儿更好,在床上更讨你欢心是吧!” 他一贯话少而情绪内敛的人,眼下说出这样刻薄的话,几乎不亚于尖利的刀子,庄清研重重拂开他的手,“你有完没完!” 她口吻明显有怒气,但在缓了一会后,她收了怒意,慢慢弯起了唇角,乌眸灿若星光,在这夜风与花香中施施然笑道:“是,陆董,我庄清研就是这样的人,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总之我就一句话,别以为你跟我有点什么关系,就能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我告诉你,我庄清研不接受!” 陆澹白大抵没想到庄清研会这样堵自己,他的俊脸沉了又沉,最后一摆手,拂袖而去。 …… 两人不欢而散后便是冷战。 陆澹白再也没来找过庄清研。手机、电话、短信,也统统断了。 庄清研自然也不会去找他,该上班上班,该出门快活就出门快活,生活一如既往。 她无所谓,彤彤却说话了,“妈妈,那个每天早上堵在我们门口的凶叔叔去哪了?”因为陆澹白爱摆臭脸,彤彤称呼陆澹白为“凶叔叔”。 这个称呼让庄清研有些好笑,她摸摸彤彤的小脑袋说:“凶叔叔跟妈妈闹不愉快了。” “不愉快?那就是吵架了?那你们就不是好朋友了?以后不在一起玩了?” 庄清研心道,本来就不是朋友啊。 彤彤接著说:“妈妈,不然你去找凶叔叔和好吧,他虽然看起来凶,但其实还是喜欢跟你玩的。我们幼儿园的老师说了,好朋友要相亲相爱,不能吵架。就像我跟小茉莉,我跟她要相亲相爱,一辈子都好。” 她小大人的口气让庄清研哭笑不得,这时庄宁从屋内走出来,听到了彤彤的话并没有接话,但她明显有话要对庄清研说,只是碍著孩子不好开口,便向保姆道:“送孩子上幼儿园去吧。” 然后转头向庄清研道:“跟我来书房。” 第72章 chapter72 求和 到了书房, 不待庄宁开口, 庄清研便道:“姑妈是不是想说, 这个节骨眼上,我不应该跟陆澹白闹僵。” “你知道你还……”庄宁有些意外,随后又说:“如果你要驱使一匹猛兽, 顺著毛一定比逆著毛更好驾驭。” 庄宁道:“我承认,我的确逆著毛了, 事情发生时,是有些置气的成分, 可能因为他提到了魏然吧。” “难怪。”庄宁顿悟。 第119节 魏然于庄清研而言,是个特殊的存在。在庄清研最难熬的那些年, 若不是有魏然, 庄清研多半撑不下来。 而且, 魏然还有个谁也无法比拟的优势, 没有任何人能取代。所以在庄清研心里, 说魏然就是那白月光,容不得任何人亵渎, 都不为过。 这一次陆澹白是撞到了枪口上, 难怪眼下历经风雨已颇有定力的庄清研, 还会动怒。 不过庄清研接著又说:“除了些许置气外, 其实我更想试试搅动一下这个局面。” “试?试什么?” “这么说吧,前段时间打击了张建名,可我的敌人又不止他一个……所以我就想,我跟陆澹白之间有矛盾与冲突未必是坏事, 或许这冲突背后藏著更多有利的契机,万一我能推波助澜借力打力地攻击其他的敌人呢?不是有句话叫乱世出英雄嘛?说穿了就是局面越乱,反而越好制造进攻的机会。” 她说著慢慢笑了起来,表情镇定而从容。庄宁忽然便不知该说什么,她这个侄女,历经诸多痛苦,早已不再是过去那个天真单纯的孩子,她应该相信她。 于是庄宁说:“那你自己把握分寸吧,姑妈相信你。” …… 庄宁走后,庄清研拿起手机,翻出了陆澹白的号码。 冷战了几天,也该去个电话试探下那边的态度了。 陆澹白的电话很快拨了出去,往日几乎是响一两声,那边立马就接,今天却等了很久,等到庄清研都要挂的时候,那边才接通。 “喂,陆董。” 那边声音淡淡地,甚至带著点冷意,“我很忙,没事就挂了。” 然后“都——”电话压了。 …… 电话那端,陆澹白放下手机后继续工作。 大秦站在他身后不解地问:“陆哥,你把电话挂了啊?” 陆澹白不说话,继续看著手中的季度报表。 大秦明白,陆澹白这是在故意晾庄清研呢!总归是心里还有气,哪个男人能接受掏心挖肺对待的女人,在外头还有一群男人呢?更何况是陆澹白这种心高气傲的。 不过气归气,恐怕陆澹白自己也不好受。自从那晚与庄清研吵过以后,陆澹白的精神状态明显差了很多,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夜里还总将自己锁在屋里闷闷不乐。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挂念庄清研,听保姆说,这几夜陆董都站在新别墅的露台,看著一墙之隔的庄氏庭院,望著庄清研房间的方向,一看就是几个小时。 想了想,大秦劝陆澹白:“陆董,您就别气了。” 陆澹白白他一眼,似乎觉得大秦多管闲事。 就这一眼大秦顿时知道自己是白操心,陆澹白哪里气了,虽然电话里还是端著架子,脸皮现在也还是绷著,但方才还紧抿的唇角都舒展了开来,紧拧的眉也松了些,明显庄清研电话来了后,心情舒畅多了。 果不然,没多久后陆澹白从文件中抬起头说:“让人去给我买份早点。” 大秦差点偷笑。那两人吵架以后,陆澹白几乎就没怎么吃饭,他心情不好就没有食欲,这是他的习惯……如今庄大小姐的电话来了,陆董终于肯进食了。 大秦忙喊了秘书去。而那边陆澹白又来了句,“把晚上的应酬推了。” “嗯。”大秦心想,看似高冷地晾人家,其实早就迫不及待等著下班后去找人家吧! …… 陆澹白这边总算有了些食欲,那边庄清研还以为陆澹白真的没消气。 她揉了揉脑袋,想著下一步的计划,桌上手机却嗡地一阵震动。 以为是陆澹白的,没想到却是沉碧如。 ※ 半小时后,庄清研到了咖啡厅。 优雅的包厢内,庄清研搅动著杯中香醇的可可,向沉碧如笑道:“对不起啊如姨,我现在虽然跟您消除了芥蒂,但我姑妈那边对您还是有误解,一时半会我也劝不了她,她是长辈我不能忤逆,所以明著我也不好跟您处,只能偷偷见您。” “没关系。”沉碧如通情达理的笑,“只要你过得好就行,我怎样都无所谓。” 又道:“你身上伤好些了吗?我就算不放心你的身子约你见面,来瞧瞧你!” “好了好了,本来也就是轻伤。” “那就好。”沉碧如似松了一口气,看了庄清研一会,忽然眼圈又红了,“你弟弟意外去了,我现在也就剩你一个……你可得好好的,不然如姨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当然青峰湾案,小蔚惨死,沉碧如以为庄清研真是失忆,便骗她说沉蔚是事故身亡,庄清研便假装信了。庄清研眼圈也红了,有些难过地抓住沉碧如的手,“如姨你放心,弟弟没了,我会好好陪著你的。” 沉碧如点头,又转了个话题,“清研,你这都二十五六了,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喜欢的对象啊?看天天那么都男人围著你,如姨既替你高兴,又替你担心……我那天看那个陆董急忙忙去救你,似乎对你挺上心的,你怎么想的呀?” 庄清研弯弯唇角,“能怎么想,这圈子里的男人,能有几个真心……那个陆董现在看起来对我还不错,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呢?不都说男人是喜新厌旧的吗?” 沉碧如一听这话立刻露出为难的模样,“喜新厌旧嘛……我还真听了一点……” 庄清研竖起耳朵故作警惕,“这话什么意思啊如姨?” “我……唉……”沉碧如期期艾艾,欲语还休,“你就别问了,反正我也是为你好,总之如姨希望你对男人一定要擦亮眼睛,找个好归宿……” “你就直说如姨,我们一家人谁跟谁!” “那我就说了,你别生气……我听说这个陆董不止你一个,之前他跟某个小明星……好像也有些不清不楚……” “什么!”庄清研眉毛一掀,“真的假的!” 第120节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是他曾跟一个女艺人去开房……当时我还不信来著,在我印象里吧,这陆董是个正派人,但圈内好几个人都瞧见了,由不得人不信啊……” 她说著已经急切地握住了庄清研的手,“研研,如姨就是担心你被骗,万一他对你脚踏两只船……那你得多难受啊!” “这混蛋!”庄清研蹭地起来,高跟鞋一踏,“我找他算账去!” 庄清研说到做到,风风火火就冲出了咖啡馆。 …… 沉碧如在高楼上,目送著她的背影远去。 一个身影从隔壁包厢缓缓走出来,正是杨立。 他搂住了沉碧如的肩,笑眯眯道:“这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几句话就炸了!” 沉碧如道:“现在你可满意了!” 杨立笑,“什么叫我满意,这主意可是老张出的!” “这老张啊,就是股价跌了不爽,也要让陆澹白吃吃堵嘛!” 杨立道:“这话不假,但说回来,你还真能见这庄清研跟陆澹白好啊,这两人要是真好,庄氏跟陆氏结盟,还有咱好果子吃?没看老张这几天股价跌的!没准他的今天就是咱的明天,总之赶紧把这两人拆了!” 顿了顿又笑:“回头我再让人往她俩那发点东西,这庄清研现在水性杨花,情史满城都是,我就不信陆澹白真受的了她?” 沉碧如面无表情,“我不管你怎么做,反正别影响我的事就行!” …… 咖啡馆楼下,庄清研已经坐进了自己的法拉利。 后视镜上透出是一张平静的脸,半点不见在咖啡厅里怒气冲冲。 她将车开出了马路,转到了某个巷子口,确定咖啡厅那边的人再看到不自己,这才扭头往后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咖啡厅的窗台那边露出了杨立的面孔。 车内庄清研自语,“呵,还真是他!” 又坐了一会,庄清研眯眼一笑,“我正想著契机呢!这杨立就送上门了!很好,现在可以顺水推舟了!” ※ 半小时后,光大集团。 董事办的小秘书原本正在外间工作,就见一个身影风风火火从自己眼前掠过。火红的衣裙,如一团火烧云飘到了长廊里侧。 她赶紧跟了过去,“您好,这位女士,请问您找谁?您……” 女人转过脸来,脸庞明艳如花,但面带愠色,直接打断她的话,“我找陆澹白!叫他给我出来!” 秘书先是被来人的气势一怔,想著还从没人这么不客气地直呼自家主子的名字,她顿时有些不悦,“这位女士,您有预约吗?没预约的话,我们陆董……” 话没说完就听砰一声响,眼前女人哐当推开门,闯入了办公室。 宽绰的办公室,日头明朗,女人就站在日头中央,怒视著陆澹白,红衣红裙,细跟高跟鞋,气场全开。 秘书生怕陆澹白生气,连连道:“对不起陆董……这位女士往里冲,我拦不住……” 陆澹白从文件中抬首,看到庄清研后眸光微动,然后向秘书道:“你先下去。” 秘书赶紧溜,转身后她听到背后砰地一声响,似乎是什么摔在了地上。她扭头过去,却见那怒气冲冲闯进去的女人,大手一挥,直接把陆董桌上的文件甩了。 那么多机要……被她甩飞了!! 秘书惊的下巴都快掉了,这是哪位大人物啊,这么狂!可从没人敢在光大掌权人面前这么放肆! 她不敢多想,怕引火上身,赶紧关门离开。 办公室桌上一派狼藉——因为庄大小姐一伸手,又把另一堆摞起来的文件全推了。 陆澹白就坐在老板桌后,看著满屋乱七八糟,神色不变,“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庄清研靠在办公桌旁,冷笑,“陆董能随便删我手机里的东西,我就不能随便摔你的东西?” 话落她又推了一堆,然后将手中某物往桌上一丢,“这什么?陆董不给个解释?” 陆澹白扫扫桌面,她丢的是一踏照片,上面都是同一个年轻的女人,生的极漂亮! 陆澹白微怔。 第73章 chapter73 热情 陆澹白扫扫桌面, 她丢的是一踏照片, 上面都是同一个年轻的女人, 生的极漂亮! 陆澹白微怔。 庄清研圆润的指甲轻叩照片,“陆董,这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把戏, 你可玩得熟练啊!我跟异性打个电话你就删我手机,那你跟这女人不清不楚, 我该怎么办?” 陆澹白面色冷峻,只瞥了一眼就将照片推开,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还装!” 庄清研柳眉倒竖,“外头的人都告诉我了, 你跟这三流小明星早就勾搭上了, 又是上酒店又是旅游, 据说还给人家买车买房!呵, 陆董外头女人养得风生水起, 偏还假模假样训斥我!” “陆董,我庄清研最不喜欢吃亏!你这样公平吗?” 她越说到后面声音越高, 末了一拍办公桌, “陆董要玩女人尽管玩, 但要哄我庄清研那是门都没有!咱们山高水远, 再也不见!” 第121节 她拂袖而去,噔噔噔踩著高跟鞋大步往外,可一推开办公室门,便是一愣。 大秦就站在外面, 堵住了去路。很显然,屋内的动静被他听到了。他忙拦住庄清研,“这是误会啊,庄小姐,你别生气别生气……” 而在他后面,还讪讪躲著一排员工,看样子都是被屋内庄清研砸文件拍桌子的动静吸引来偷听的。 能不好奇吗?敢在陆澹白办公室砸场,这些年也就这一个! 围著这么多人,庄清研闹事的不嫌事大,眼波往旁一转,明明是愤恼的表情,因为颜值太高,倒颇有些凛然的美意,而屋内陆澹白脸上挂不住,眼神往外头凌厉一扫,众人顿时作鸟兽散了。 房门重新关上,陆澹白这才道:“过来。”对庄清研说的。 庄清研斜睨他一眼,环抱著肩,眉眼间有些凉凉的倨傲,身子纹丝不动。 陆澹白再喊:“你过来我跟你说。” 庄清研不为所动。 沙发皮椅被推出轻响,最终还是陆澹白起身,走到了庄清研身边来,“别闹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庄清研轻笑,“怎么,陆董著是想哄我还是骗我呀。” 一侧大秦忙道:“真没有,庄小姐你别误会啊,这事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陆董什么时候跟小明星不正当了?陆董一向洁身自好,整个圈里都知道……” 庄清研往桌上照片一指,“那这是怎么回事?” 陆澹白看著照片,微蹙了下眉,似乎也有困惑,“这个人是……” 他的表情是见过这个人,但想不起来是谁。 大秦提醒他,“陆董,这是周璐璐。” 庄清研哼了一声,“还说不认识!” 陆澹白却道:“周璐璐谁?” 大秦道:“陆董你忘了,就是那个小明星,上回有个什么活动,周璐璐的车抛锚了,向您求助,你好心帮了她一把,后来这女人就一直缠著您……” 说起这事还有些深远。去年某企业开业典礼,邀请陆澹白做重要嘉宾,周璐璐当时以女艺人的身份也出了席。典礼过后周璐璐的车出了问题,天又下著大雨,陆澹白刚好路过那个路段,就顺手帮了周璐璐一把。 陆澹白生性淡薄,帮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不符合常理,大秦好奇之下便问了,陆澹白说,看到周璐璐在雨里没打伞,忽然就想起了庄清研。庄清研以前也不爱打伞的,还笑说文青就该在如诗如画的雨景里散步。不过那会他以为庄清研没了,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有浓浓的缅怀与悲伤。 所以那次出手帮周璐璐,纯粹是因为庄清研。可谁知这周璐璐就一发不可收拾,知道出手相助的是圈内有名的富豪,约莫是起了虚荣心,看陆澹白身边也没有女人,先是想法约陆澹白吃饭,陆澹白没理,后来又上门去光大找,被秘书挡住了,再后来,某天得知陆澹白去哪里出差,竟然费心思弄到了陆澹白下榻酒店的房号,直接穿著性感投怀送抱。 当然,结局是被陆澹白丢了出来。 嗯,所以这个女人陆澹白虽然有点滴印象,但陆澹白对她的印象也仅止步于死缠烂打,他压根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发生点什么了。 …… 想到这大秦再次信誓旦旦表示,“庄小姐,您别听人瞎说,咱陆哥从不在外沾花惹草的,是那个小明星非缠著陆董,但咱陆董真对她一点意思也没有啊!你想想要是有的话,怎么可能看了照片都不知道她是谁呢!” “真的?”庄清研将信将疑,但许是被大秦指天指地的态度松动了些,面色稍缓。 下属长篇大论地澄清解释,而陆澹白却绷著脸站在一旁,将高冷发挥得淋漓尽致。这时候才面容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我眼光就这么差?” 这话一是撇清干洗,二还顺带夸了自己跟庄清研……这种骄傲又言简意赅的自我洗白方式,除了陆澹白也是没谁了。 大秦跟在后面赶紧附和,“那是!谁能跟庄小姐比啊,周璐璐跟您提鞋都不配!” 听到人夸赞,庄清研哼了哼,面色却是好看多了,拂了拂头发,嘴上强撑著说:“你们别跟我油嘴滑舌,我不吃这一套!” 都说人不能太矫情太耍性子,可这话对漂亮的女人无效,女人只要美到一定程度,便是日日闹性子,那都是美的。 嗯,眼下庄清研就是如此,她这近乎巅峰的颜值,怎么闹脾气陆澹白都生不来气。他不怕她闹,就她不理自己。 看著她气得面颊透粉,他反而有些忍俊不禁,递了一个眼神让大秦离开后,他将庄清研按在了沙发上。 庄清研仍是气鼓鼓的,不看他。 陆澹白看了她片刻,突然问:“你……醋了?” 庄清研瞪他一眼,乌密的睫毛蝶翼似的,“我有什么好气的,一个三流小明星!你爱跟谁好就跟谁好!” 这反应不打自招。 陆澹白手一捞,将庄清研拽到自己怀里,“好了,别生气了,那些都是没影的事。” “那为什么他们这么说?”庄清研推他,不依不饶:“他们说你在外面养女人,还不止养一个,有女大学生也有小明星,还有人给你怀了孕,孩子都有了……还说你跟我也是图新鲜,就是玩玩……你对我每天恨不得监视,自己却在外面一个又一个!你知道我什么感受吗?” 这话纯粹就是庄清研编排,但说得有模有样,而她说到这就顿住嘴,似乎在强压难过又愤然的情绪。她转过身不让他看,那倔强劲到了极致,更显得委屈。 陆澹白当然见不得她难过,登时便问:“这话谁说的?” 庄清研在心里为某位默哀一遍,然后将这人推了出去,“杨立。” 陆澹白面色平静,眼神却迎著窗外的风渐缓变冷,“好,我知道了!” 他语气平缓,可往往面不露怒,眸光藏著阴郁的表情,便是动了怒。庄清研心里一喜,仍是愤恼的说:“你记得他做什么!你不找自己的错还纠别人!你本来就乱猜我!你把我想得人尽可夫……现在又干嘛低三下四!有本事别理我呀!” 她用手乱推他,又将茶几上的东西一股脑推下去。 “我不是乱猜你……”陆澹白赶紧拦她,倒不是怕她把东西推了,而是茶几上有热水,怕她被烫著。 可怎么都解释不清,他只能单刀直入,“那你告诉我,魏然是谁?” 庄清研被他按著手不能再乱动,不情不愿地说:“还能是谁!他是我的家庭医生,我那些年生病了,身体很不好,姑妈请他来替我调养……我承认我的确贪玩,但我也有底线,我们全家上下都很敬重魏医生,我怎么可能对他有其他想法!可你呢,怎么不堪怎么想我!” 第122节 陆澹白不说话了,如果真是这样,他的确想得有些龌龊。 再看看庄清研,一副“越想越委屈的模样”,眼圈跟鼻翼都泛起了红意,陆澹白再忍不住,强行将她脸扳了过来,再无多余的话,一个吻落到了她眉眼上,“是我的错,别哭,哭了眼睛疼……” 他性子冷淡,天生不会哄女人,这一番做小伏低难免有些生涩,但正是因为生涩,反倒显得尤为可贵。庄清研勉强强敛住了委屈,而他吻完了眼睛又顺著鼻梁往下吻,渐渐就吻到了唇。闹了几日,他心里早就想她想得不行,一碰到她柔软的唇,哪还离得开。 越吻越深,庄清研感觉他身体起了异样,旋即她的身体凌空而起——他竟然将她抱起来,径直往后面休息室去了。 休息室的门被他用脚推开,她被抛到了沙发床上,看著他覆身而上,她按住他不安分的手:“你干嘛……” 他吻她,堵住她的话头,“为了表示歉意,我决定用行动补偿你……” 庄清研用手挡他,“你别,我听你秘书说等下有个会……” “不开了。”陆澹白反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动弹,一手去解自己的腰带扣,金属扣发出清脆的拨动声,而他的眼神一直凝视著她。 他的瞳仁不算黑,但格外深邃,像能吸走世上的光。从前庄清研喜欢看他的眼睛,特别认真的凝视,在他瞳孔里寻找那个小小的自己。她总觉得这是一种特别的亲密,她落在他的瞳里,两人便似乎变成一体,灵魂与精神互相交印,从此终生相伴,风雨不离。 可现在……她别过脸去,不看他的眼睛,轻笑著说:“真不能,我姨妈来了。” 陆澹白的热情僵在那。 ※ 庄清研是傍晚离开办公室。 虽然陆澹白没有得逞,但他还是折腾了她一场,将她按在床上亲了大半个小时——以至于她出门时,再三往上扯了扯衣领,不然那红红紫紫的痕迹,太招摇了…… 不过折腾归折腾,庄清研还是有收获的。望向窗外朦胧的夜色,庄清研微微一笑。 杨立啊,你投我以桃,那就等我还之以李吧。 嗯,大礼! 作者有话要说:  嗯,是不是很惊喜,是不是很意外?你们以为这章有肉吗?没有,羊哈哈哈哈……我真是太贱了。 来打我呀,可是你们打不著~~o(n_n)o~~~~~~~~~~~~~~~ 第74章 chapter74 猜测 陆澹白不愧是陆澹白, 说风就是雨, 就在那日下午庄清研跟他吹了枕边风后, 他果然就对杨立开炮了。 不出一周,杨氏公司频频传出各种丑闻,比如高层行贿、偷税漏税、不正当竞争等等。 很快有相关单位前去了杨氏公司, 开始著手调查。 杨立坐不住了,一来他的公司的确存在各种漏洞, 二来……这公司其实不算是他的。 这话怎么说呢,杨立本身是农村出来的穷小子, 混到现今人上人的地位,纯粹因为娶了个有钱的老婆, 做了某富豪的上门女婿。这杨氏公司明著跟他姓杨, 但资产都是他老婆娘家的, 真正做主的也是他岳丈跟老婆, 所以这么些年来, 杨立在家没什么地位,不然也不会憋屈到去外面, 偷偷跟沉碧如好。 眼下杨氏公司出了事, 得知是杨立在外头惹到了光大, 杨立老婆觉得自己男人没本事, 这些年都靠自己就罢了,竟还在外面惹是生非,这陆澹白是好惹的吗?张建名那么财大气粗,都是他的手下败将!这种麻烦能惹吗! 杨立老婆气得跟杨立好一场闹, 这母老虎一动手就在杨立脸上抓印子,次日杨立顶著一脸指甲血印出门,怎么遮都遮不住,传出去叫圈内好一阵笑话。 这笑话自然也传到了庄清研耳中,庄清研只是笑了笑,向庄宁道:“抓几个印子算什么,我的大礼还没送呢。” 陆澹白也不过只是她开路先锋,制造杨氏的恐慌而已,而真正致命的杀手锏,还在庄清研这呢。 她向秘书招招手,“来,趁热打铁,把这份礼送到杨氏去。” 一旁庄宁自然知道她的意思,笑道:“等这大礼送过去,那母老虎肯定要把屋顶都掀了。” …… 两天后,杨立老婆果然收到了一份大礼。 那是一个神秘的牛皮纸袋,打开来看——啊地一声尖叫。 牛皮袋里是一踏各式各样的照片,杨立在ktv抱著“包厢公主们”一起亲密唱歌的,杨立在张建名的游轮上亲著小嫩模的,杨立在宾馆跟国外钮开房的…… 总之这杨立虽然跟沉碧如的关系长久,实际上并非什么好东西,这都跟张建名这种好色之徒天天混在一起,怎么可能在女色上不放纵? 杨立老婆气得浑身发抖,这回不再用爪子,拎刀冲了出去! 三天之后,圈内再次传出消息。 杨立跟老婆大打一场,因为情况太严重,双双被警方带到公安局,在闹剧收场后协议离婚,两人二十年夫妻关系至此决裂。 而母老虎果然不是盖的,母老虎娘家人更是威力十足,一离婚就将杨立踢出了门。往常顶著“杨氏总裁”头衔的杨立,如今是元气大伤,再不如前了。 收到这个消息时,庄清研正在家里陪彤彤在看动画片。 她姑母庄宁将杨立被母老虎扫地出门的事说出来后,庄清研说:“早就知道杨立的死穴在他老婆那,可没想到动起手来这么顺利。” 庄宁话里有话,“因为你的刀快啊。” 庄清研笑而不语。 光大这把刀的确快,不出鞘则已,一出鞘惊人。 其实细细想来,约莫是陆澹白早就想整杨立,这些年明著暗著搜集了许多杨氏纰漏,而庄清研无非是点燃了陆澹白的爆点,让这些早就准备好的火药怒意汹汹轰然炸开。 庄清研淡淡地笑,目光望向窗外,夕阳已落,苍穹上只剩一抹橘色晚霞,灰暗中携卷著炽热,像色泽冲突的西洋画,富有冲击力的美。 看了许久后,庄清研说:“这不算什么,战争才刚刚开始。” …… 约莫是彤彤听到了庄清研的对话,夜里睡觉时她抱著庄清研说:“妈妈,你今天跟姑奶奶说什么呢?什么战争啊?是要打架吗?老师说了小朋友打架不好!” 第123节 庄清研暗想这小丫头真是耳尖,那会她以为小丫头在专心致志看熊出没,就在一旁细细声跟姑妈聊起了正事,没想到小丫头竟然听见了。 摸摸她的头,庄清研说:“没什么,妈妈跟姑奶奶在聊电影呢!” 彤彤哦了一声,突然道:“电影不好看,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我想家,想回德国的家。” “在这里也可以过圣诞啊,为什么一定要回德国?” 彤彤从被子里摸出那个七色花布偶,“因为我想把七色花带到德国去!” 孩子对七色花的执著让庄清研忍俊不禁,“彤彤,你有那么多娃娃,为什么就最喜欢这个七色花?到哪都抱著!” “因为魏然叔叔跟我讲过七色花的故事,每一个花瓣都可以实现一个心愿。” “你有什么心愿啊,需要七色花?”庄清研笑了,这小屁孩衣食无忧,她还能缺什么呀。 彤彤沉默了会,脸上有些小小的忧伤,“我要把七色花给小茉莉,我要许愿,我要小茉莉的眼睛好起来。” 这一句话落,庄清研的表情顿时僵住,有复杂的神色弥漫而上,似乎是痛苦,又似乎是无奈,最终她摸了摸彤彤的头,说:“好孩子。” 彤彤不懂庄清研的感受,她都起嘴,有些为难的样子,“如果我们要回去……凶叔叔也跟著去吗?” 这些天庄清研跟陆澹白和好了后,陆澹白又是日日接送,一有空就要陪著庄清研的,两人几乎快成了公不离婆秤不离砣。 庄清研没说话,如果她要回德国,肯定不能让陆澹白跟著。 那边彤彤还在纠结,“妈妈,我觉得凶叔叔肯定会跟我们去的,我不想他去,魏然叔叔一定不喜欢他……可是凶叔叔不去的话,小茉莉会不会难过?” 说了这话后她仰起小脸看庄清研,神情无比认真,“妈妈,凶叔叔是小茉莉的爸爸对吗?” 庄清研一怔,被孩子的敏锐直觉吓了一跳,“没有人说凶叔叔是小茉莉的爸爸呀,彤彤为什么这么认为?” 彤彤抬著下巴,眼睛亮亮的,透出孩子气的得意,“没人告诉我,是我自己发现的……凶叔叔跟小茉莉长得像,特别是嘴巴。”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啊宝贝们,今天装修的事实在忙不过来,所以更少了,跟大家说对不起。(不过少归少,但质量一定不会下降的哦!!) 第75章 chapter75 探亲 夜渐渐深了, 彤彤抱著七色花又睡去了。 庄清研却是翻来覆去睡不著, 干脆倒了杯花茶,去院内秋千上坐著。 月光静谧, 星月无声,庄清研的目光看向天空,落得远远地。 身后门咔擦轻响,庄宁走了出来,道:“怎么,睡不著?” 庄清研点头, “嗯,快圣诞节了。” 圣诞节在国外也算得上是团圆的日子,庄清研触景伤情, 庄宁是懂她的。 庄宁一笑, “想回去就回去吧。杨立现在元气大伤,咱们也算是赢了第一回合, 稍作休息也好,养精蓄锐等第二回。” 庄清研没说话。杨立的事看似是光大在出手, 可庄清研没在暗处少忙活,而为了给杨立致命一击, 搜集对方出轨的铁证,她也是忙碌不休, 连著三五天都没好好休息过。 而因为乏累,反而更睡不著,夜深人静时想到那些割舍不下的, 她又开始失眠,内心越发空洞,有种抓不住的无力感。 她知道她需要的是什么,她说:“那好,圣诞节我回德国一趟。” ※ 庄清研在圣诞前一天搭乘飞机回德国,姑妈跟彤彤都在一起。 到了机场庄清研才跟陆澹白打电话,之所以临近上飞机才说,当然是不想陆澹白跟过来。 陆澹白那边有些意外,“怎么突然回德国?去几天?” 不待庄清研回答,他又说:“你等会,我安排下工作马上陪你去。” “不用了陆董。”庄清研道:“我姑父生病了,我赶著去看,你忙你的吧,我跟姑妈一起,过两天就回。” 其实她姑父生病就是个借口,庄清研就是不想陆澹白去。 怕陆澹白还要跟过来,她说:“我人已经在机场,你听广播,飞机就要起飞了,我关机了。拜。” 挂了电话,庄清研拉著行李箱,跟抱著彤彤的姑妈一起,走进乘机通道。 飞机尖啸著冲入云霄,一点点飞驶离h市。 光大办公室内,陆澹白坐在老板椅上默了会,然后对身后大秦说:“明天的事……取消吧。” 大秦懂他的意思,明天就是圣诞节,陆澹白嘴上没跟庄清研邀约,暗著却将节日的活动都准备齐全了,什么圣诞树、大餐、烟火……该有的浪漫他一个都不少,甚至连彤彤的儿童礼物都准备了好多份……原本就等著明天到来,给庄清研一个惊喜,谁知庄清研竟然要回德国过节,陆澹白的心思算是打了水漂。 让陆澹白失落的应该还不止百忙一场,而有不能跟庄清研一起过节。这毕竟是两人在一起的第一个节日。 大秦安慰道:“陆哥,没事,这后头不是还有个元旦节吗?回头再好好庆祝就行了。” 陆澹白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点上,袅袅的烟雾升起,他沉声道:“我在想,她去德国做什么。” 这……又开始多疑了吗?担心庄清研是去国外找小鲜肉?大秦忙打圆场,“庄小姐不都说了吗?是姑父生了病……再说,她跟老夫人孩子一起去的……”总不可能拖家带口去找小鲜肉吧! 陆澹白闻言宽慰了些,“如果真是老爷子病了,那的确该去看看……” 刚想到这陆澹白站了起来,“去买德国的票。” “啊!”大秦傻眼了。敢情这陆澹白说的不是庄清研,而且自己要去? 不过一瞬他又想通了,庄清研身边也就姑父姑母两个最亲的长辈,陆澹白要真想跟庄清研长久,这两位老的,也就等于陆澹白半个岳父岳母了。泰山大人不舒服,去医院探望义不容辞。 第124节 ※ 陆澹白追著庄清研的脚步,很快坐上了去德国的飞机。 中国到德国的航线颇长,照理说白天从中国出发,抵达德国应该是是黑夜,但因为中德存在时差,抵达到德国还是下午。 德国法兰克福,阳光晴好,万里无云。 下了飞机后,跟著陆澹白一起来的某陆氏下属,望著车来车往硕大的城市,有些为难地说:“陆哥,这么大的地……咱去哪找庄小姐啊?” 陆澹白神色不变,向一侧大秦吩咐,“开设备吧。” 大秦便掏出某样物什,跟手机连在一起,过了片刻后,手机屏幕上出现地图的模样,一个小光标正在地图上慢慢移动。 下属微瞪大眼,这是……gps? 那侧陆澹白注意到下属的眼神,但他什么也没说,低头研究光标的位置。 这的确是追踪器,陆澹白前几天私自装在庄清研手机上的。他知道这种行为颇不妥当,但他恐惧失去,她不在的五年,他几乎活在地狱,他决不能再让她离开。而且鱼庄遇袭事件后,他对她的安危更是提心吊胆,有个定位系统,一旦出现意外,他才能第一时间过去。 gps系统高速搜索著,很快,小光标停在了地图上的某个位置。 大秦兴奋地道:“陆哥,确定了,庄小姐在这,xx路xx街35号……” 话落他语气一转,“咦,有些不对啊,庄小姐不是去医院探姑父吗?可这个地方……不是医院啊。” 陆澹白微蹙起了眉,显然也在起疑,随后他自我安慰似地说:“没准老爷子病情稳定下来,去了其他地方休养呢?去看看再说。” ※ 半小时后,一行人抵达了gps光标所在点。 这是一处幽静的民宅小区,位于城市闹中取静的地方。高大的梧桐树后是一排小洋房,被茂密的花木掩映,院外圈著白色篱笆墙,还有一大片绿油油草坪。 果然不是医院,那难道真是疗养院? 大秦正要开口,就听里面传来了一阵阵笑声,有孩子的,也有大人的。 大人的声音很熟悉,是庄清研的。大秦面露喜色说:“陆哥,gps没错,庄小姐果然在里面!” 陆澹白凑近篱笆墙看了一眼,果然,院内有个纤细的背影正对著他,虽然是背影,但一眼就能认出是庄清研,她就坐在草坪旁,由于背对著众人,陆澹白看不清她在干什么,但她身边放了有许多鲜花与气球——难道是亲力亲为准备动手装点圣诞节吗? 陆澹白弯了弯唇角,她在里面,他心里就踏实了,转头向大秦吩咐:“东西都拿好。” 大秦低头,看看满手的礼物——陆澹白来的路上,又准备了诸多丰盛礼物,这大包小包的架势,跟新女婿上门似的,就是要庄家人欢心。 陆澹白往后看了看,将里面专门准备给庄清研的礼物拿了出来,放在自己手上,打算亲手给她。 那是条漂亮的项链,主打材料是碧玺,材质很贵重,但款式颇为新潮,红碧玺与绿松石镶嵌,被设计师匠心独运的雕铸成了圣诞老公公的花样,做圣诞节礼物送再合适不过。 不知道她收到礼物会不会高兴? 想到这陆澹白笑了笑,呵,难以想象,他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这一份节日的期盼,却像十六七岁的少年一样雀跃。 拎好礼物,他向院门走去。想著再过这一道门就能见她了,一面走一面向院内张望,看著她的背影,一刻都不想挪开。 大秦走在后面,看著自己的主子,这平日里那么冷硬的人,如今脸上的柔软遮都遮不住。走了半分钟,终于到了院门,他伸手帮陆澹白按门铃。 就在这一刻,他发现陆澹白的笑陡然僵住。 他似乎看到了什么,脸色在刹那之间变得难以形容,似震惊,似无措,又似不敢置信,他的脸色甚至有些发白,呼吸都不稳似的。 大秦忙顺著他的眼神往院里看,这一看表情也变了。 那院内茵茵草坪上,庄清研转过身来,鲜花与气球再也遮挡不了她,而她的怀里,正抱著一个孩子! 不是彤彤! 第76章 chapter76 恍悟 时间倒退到三个小时前。 庄清研从法兰克林的机场出来, 带著姑妈跟彤彤先去了医院。 姑父生病虽然是她向陆澹白的说辞, 但姑父这些年身体的确不好,一年之中总有两三个月呆在医院。 这些年姑父待她不错, 尤其是在她最难熬的五年,若不是姑父姑母悉心照料,只怕她早就去地底下找父母团聚了。 于是一下飞机,她先去医院看姑父。 庄宁这阵子为了帮她,都在国内呆著,没能陪伴在生病的先生身边, 早已心中有愧,庄清研在陪了姑父大半小时后,有意离开医院, 好让姑母姑父夫妻小聚。 其实除开将空间留给长辈, 还因为她心里想著某个人,归心似箭。 拦了一个的士, 她带著彤彤飞奔回德国的家。 车子停在一个幽静的民宅小区,还没等她结完车费, 彤彤比她更快地奔过去,冲院内欢快大喊:“小茉莉!小茉莉!我们回了!魏叔叔开门!” 门很快开了, 一个穿著米色针织外套的儒雅男人就站在门口,彤彤直接扑到男人身上, “魏叔叔!我想死你啦!” 魏然抱起她,目光却是落在庄清研身上,平和而温柔, “回了?” 庄清研不住点头,眼神向屋内张望。 白色橡木的门后面,一个小小的身影缓缓露了出来,保姆牵著她,她走得很慢,但脸上是笑著的,嘴里轻声说:“妈妈回了?彤彤也回了?” “小茉莉!”彤彤从魏然身上跳下来,扑过去要抱她。小茉莉听到彤彤的身影,却不敢乱动,伸了伸手往前探。 庄清研就站在门口,看著小家伙小步小步的走过来,心头思念如浪潮再压抑不住,她丢下行李箱,一把抱起她,“小茉莉!妈妈来了!” 第125节 …… 这一下午的时间,庄清研都在陪孩子。 彤彤缠著魏然去了,而庄清研几乎是一刻不松的将小茉莉抱在怀里,给她试新买的衣服,拿出新买的玩具给她玩,亲她柔软的头发和有著长睫毛的大眼睛。 怀里这个孩子,是她真正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当初分娩时难产,几乎要了她半条命,可她不后悔,因为小茉莉……是多么好的孩子啊。 她低头又去看小茉莉。小茉莉穿著嫩青色毛衫,下面是条彩虹色的蓬蓬纱裙,头发刚到肩,典型孩子的头发,细软而微黄有些自然卷地落在肩上,衬著一张雪白苹果脸,倒更像个洋娃娃。 这么多玩具,小茉莉对那个八角音乐盒最感兴趣,她歪著头将它放在耳边,不断听里面叮叮咚咚的音乐。 听了一会后她扬起小脸对庄清研笑,“妈妈,里面放的什么歌?真好听。” 庄清研答:“小熊和洋娃娃跳舞。” 她说到这哼起了歌来,逗小茉莉开心。 “小熊和洋娃娃跳舞,一呀二呀多开心…… 她们跳的多愉快啊,一呀二呀多开心……” …… 小茉莉听著听著就笑了起来,软糯糯的声音说:“那音乐盒里面真的有小熊吗?” “有的,有个小熊跟一个很小的洋娃娃。” 小茉莉用手摸索著音乐盒,指尖在那熊上面打转,问庄清研:“妈妈,小熊是什么样子的,彤彤说小熊很可爱,可我想象不出来……” 庄清研的笑僵了会,然后说:“小熊是一种动物,胖胖的,脸圆圆的,耳朵也圆圆的,走起路来很慢很慢……” 小茉莉听得很认真,却仍然一脸茫然,她的脸面向太阳,明晃晃的日光中,瞳孔并没有什么光泽。 庄清研顿住话音,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除开亲眼所见,再多语言的描绘,也无法将一个生动的物体展示出来。 她再次抱紧了孩子,心中心酸难言,说:“下次妈妈带你去动物园,妈妈跟养小熊的阿姨说一声,让你摸一摸……摸一摸你就知道了。” 许是感受出庄清研情绪的变化,小茉莉翘起唇角笑:“妈妈不要难过,我给你拉小提琴,我最近又学了一首曲子。” 她说著就想找小提琴,但眼睛只能空洞地看向周围,庄清研见状赶紧道:“宝贝别动,妈妈让阿嬷给你递过来。” 保姆很快将琴递了过来。提琴被小小的孩子架在身上,显得格外大,但小茉莉仍摆出标准的抚琴姿势,她小小的手放在琴上,一开始没找到琴弦,手指往前探了探,摸索了一会,终于找准了琴弦的位置,这才开始拉弓弹奏。 悠扬地音乐顿时飘荡在院中,那是一首轻快的儿歌,对一个成人来说并不难,但对一个才四岁半的孩子,已经颇不容易。 一曲完毕后,庄清研用力鼓掌,保姆也在一旁鼓掌,鼓著鼓著保姆感叹道:“大小姐您是不知道啊,小小姐可用功呢,魏先生教她什么她都用心学,这曲子是半个月前教的,别家正常的孩子现在都不一定拉的准呢,可小小姐,您看她,这么快就学会了……夜里有时候练习到很晚,我让她睡觉,她不肯,说早点练会,到时候拉给妈妈听。” 庄清研默了默,心头滚烫。 这是她的女儿,她的心肝宝贝,这么小,这么懂事,这么乖。 她将琴放下,又抱紧了小茉莉,亲她的脸颊,“小茉莉……”这一声后心绪复杂难言。 许是她的拥抱太紧,孩子在她怀里动了一下,说:“妈妈……你怎么了?我好著呢!我眼睛不疼的……” 她生怕庄清研难过,伸手去摸庄清研,想摸脸却摸不准,便用手沿著庄清研的衣襟缓缓往上摸索,好半天终于摸到了庄清研的脸,手指小心翼翼地往前探,终于摸到了庄清研的眼睛,小小的手在庄清研眼眶轻触了一下,微笑道:“妈妈没哭……妈妈不难过,小茉莉看不见也没关系,看不见也可以拉琴的,魏叔叔说了,小茉莉以后可以做一个音乐家,天天给妈妈拉曲子了……” 庄清研强撑的情绪再绷不住,眼泪一涌。 她的小女儿,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女儿,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是个盲人! 当年她拼命把孩子生下来,孩子出生后很乖,总在小摇篮里安静躺著,连哭都很少,似乎知道母亲的苦,所以乖乖的,很少给人添麻烦……可没多久就发现了孩子不对劲。别的孩子瞳仁乌黑有光,小茉莉没有,听到声音,瞳孔也不会转过去。 一家人忙送医检查,诊断说是先天失明。这应该是在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毕竟怀孕十月,母体经历过太多浩劫,受伤、手术、药物……每一样都能致孩子残疾或畸形。 在此之前,庄清研已经身心俱伤,身上多处伤口,数次手术,那一年的记忆,几乎全是苍白的医院与身体上无穷的痛……痛苦时在药物下昏沉的睡,清醒的时候满腔就只有恨,恨陆澹白、恨沉碧如杨立张建名张心艾,恨所有将她逼到绝境的人……可看小小的孩子偎依在她身边,那么依赖母亲……她强忍血与泪,为了孩子,咬牙切齿跟自己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当得知她用命换来的孩子是个盲人后,她所有的心智,终于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她彻底崩溃了,抑郁症与癔症一起袭来,那一年她疯了…… 后来的事,庄清研不愿再回想,依稀记得姑妈的泪,还有小茉莉怯怯的呼唤……一两岁的小茉莉虽然看不见,却在大人的教导下会用模糊的语音喊妈妈。 无数个庄清研被病魔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日夜,小小的孩子被保姆抱在床头,用小手摸索她的脸,一声声喊妈妈……医生说,她病得最厉害的时候,曾经伤害过小茉莉,可孩子宁愿痛著要抱她,她用糯软软的唇亲吻庄清研,说妈妈,妈妈,亲亲就不痛…… …… 那些最痛苦的岁月,都是小茉莉陪过来的,这诚然是陆澹白的孩子,但更是她庄清研的命。 可她的敌人太多,这么美好而脆弱的宝贝,她决不能让外人知道, 即便是陆澹白。 他的心那么心狠,谁知道一旦翻脸,他会不会伤害这个孩子? 她不敢想象,在所有危机解决前,她决不能让小茉莉落入任何人手中。 …… 院门外,陆澹白一直盯著院内,许久都没回过神。 一侧大秦不敢说话,从他的角度看,陆澹白的表情从未有过的复杂。 他微张著唇,眼都不眨,似乎连呼吸都忘了。 那院内的孩子,娇弱如花骨朵,眉眼同庄清研如出一辙,但薄唇高鼻像极了陆澹白!根本不需要判断,就是那两人的孩子! 第126节 孩子还活著,没有夭折! 陆澹白显然陷入了这种巨大的狂喜之中,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那是……那是我……我的孩子。” 大秦点头,“是。” 陆澹白怔怔看著,生怕漏掉了一秒钟的画面。 须臾之后,他的狂喜突然敛去,似顿悟了什么,他脸色慢慢变白……越来越白。 她瞒著他们的孩子,她谎称孩子夭折,她将孩子藏在这里,千方百计不让他知道。 而这个掩埋的秘密背后,有什么强行掩盖的东西,在这一霎尽数撕碎! ... 半晌后,大秦看到陆澹白转过了身。 往日那么高大□□、无坚不摧的人,此刻脚步却有些不稳当,面色也极度差,宣纸般的灰白。 他急忙去问:“陆哥,你怎么了……不舒服?” 陆澹白恍若未闻,只低低笑了一声,声音很哑,仿佛在喉咙间已经破碎。 “原来她根本就没有……” 失忆。 第77章 chapter77 会面 院内, 母女两仍然偎依在一起, 庄清研亲著小茉莉的脸颊,握著她的手一起装扮圣诞树上的礼物, 小茉莉在妈妈怀里咯咯笑。 娘俩忙活了一会,一道身影从屋内走出来。庄清研转头,就见魏然站在身后,静静看著自己,如从前一样,眼神平和而笑意温文。 庄清研一笑, 歉疚道:“呀,瞧我,一看到小茉莉就把其他的事都忘了!” 魏然也跟著笑, “那你来房间里吧。” 庄清研知道他说的什么, 先前她对陆澹白说魏然是她的医生,其实她没有说全, 具体来讲,魏然是她的心理医生, 那些年她能抗击抑郁症及癔症,除了姑妈的照顾小茉莉的陪伴,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魏然的治疗。 他知道她所有的伤与痛苦, 陪著她走过最绝望的人生阶段,是他将她从绝境里拉了一把。庄清研对他的感激与尊重,绝非一般人能比。 魏然眼下来找她, 是对她近期的心理状况做一下复检。 庄清研依依不舍将小茉莉交给了保姆,进房之前又亲了亲小茉莉的脸,说:“宝宝乖乖的跟阿嬷玩一会,妈妈跟魏然叔叔说完话,马上就出来。” 庄清研跟著魏然进了房。保姆将小茉莉抱到了前厅玩,小茉莉虽然看不见,脸还是面向庄清研跟魏然谈话的后屋。 保姆见状不免心疼,忙找其他事转移小茉莉注意力,“宝宝饿不饿,阿嬷刚刚做了好吃的蓝莓小蛋挞,宝宝要不要吃点?” 小茉莉摇头,“我等妈妈一起吃。”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旋律,似乎是风笛的声音,在这冬日的薄阳中,极为婉转动听。 小茉莉眼看不见耳力却极灵,她又是喜欢音乐的,当下便竖起了耳朵问:“阿嬷,是什么声音?真好听!” 保姆向屋外张望半晌,笑道:“有人在外面吹笛子呢。” “什么是笛子啊?”小茉莉却听越好奇,“阿嬷带我去!” “不行啊……”保姆有些踌躇,家里对小小姐的安全格外重视,没有特殊准备,不能让小小姐出院门。 “阿嬷。”孩子更发按捺不住,糯软软的声音央求道:“带我去嘛,这笛子好好听,跟小提琴一样好听呢,小茉莉想摸摸是什么,如果学会了,小茉莉就可以吹给妈妈听了……” 孩子的渴望如此炙热。保姆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太让人心疼了,她不忍拒绝。再想著就在院门口的巷子里,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抱著小茉莉出了院门。 刚走出院门,就发现那吹笛子的人往前面巷子里走了,保姆沿著巷子追,“吹笛子的先生,您等等……” 话没说完,脖颈上猛地一痛,什么物体铁钳般扣住她的咽喉,接著一双手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到了一边, 而另一双手,飞快接过她怀里的孩子。 ※ 门窗紧闭的空间里,一大一小相对。 小人儿自然是小茉莉。 突然被人“掳”走,她并未像寻常孩子一样吓得大哭,而是用手慢慢摸索身边的事物,来打量周围的环境。 沿著皮垫子,她摸到身侧有一个人。跟妈妈与保姆都不一样,妈妈是软的,香的,也跟魏然叔叔不一样,魏然叔叔是暖的,这个人虽然也暖,但是身体更硬更结实。 没分辨出来,她开口问:“你是谁啊?” 那个人没说话,似乎一直在打量她。缄默许久后,那人终于开口,声音竟有些颤,“我是……” 后面的字却是没说出口,旋即一个温暖的触感落在了她头顶,应该是男人的手掌,跟魏然叔叔摸她的姿势有点像,但魏然叔叔的动作一贯平缓,这个人却指尖发颤,像拼命压抑著什么情绪。 觉得奇怪,小茉莉反而笑了,“你不是坏人对不对?那你把我带到车上做什么?” 她虽然看不见,可直觉灵敏,这个空间有些闷,不是外面的花香,也没有太阳晒到身上暖洋洋的感觉,空气里有淡淡的皮质气味,还有一种被称作“汽油”的味道……一切气味混合起来,跟魏然叔叔的车里很接近,这肯定是一辆车。 那边微怔,不知是对她推测出来了车辆而吃惊,还是对她认为自己不是坏人而吃惊。 而那边小茉莉还在继续嗅,她小小的鼻子皱起来,似乎嗅到了什么,追问:“你到底是谁啊?” 男人踌躇著没有回答,末了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非常轻柔的姿势,像抚著世上最珍贵的珠宝。 小茉莉突然笑起来,似想通了什么,看不见的瞳仁此刻竟蹦出光彩,声音也陡然极为兴奋,“你!你是我爸爸吗?” 第127节 男人一怔,哑著喉咙问:“为什么这么说。” 小茉莉翘起唇角,有些孩子的天真得意,“你身上有妈妈的味道。” 陆澹白不说话了,方才不敢全心落下、生怕吓到孩子的双臂,终于一点点紧紧圈住了小小的人,他的指尖都在颤,“宝贝,我是爸爸。对不起。” 对不起,这么多年,我才知道,有一个你。 陆澹白心如刀绞,但小茉莉笑盈盈的,十分开心,“爸爸为什么要对不起啊,爸爸是超级大英雄啊。” 轮陆澹白再次愣住。他哪里是什么英雄,他差点害死了自己的妻女,他罪孽深重,难以自赎。 小茉莉还在那里兴奋地说:“小茉莉不怪爸爸,妈妈说爸爸去保卫地球,打外星人打怪兽了!小茉莉很骄傲!爸爸加油!” 说到这她语气一转,“咦,爸爸,妈妈说你还要很久很久才能回家,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呢!” 陆澹白硬了硬:“爸爸……爸爸请假回来的,爸爸太想小茉莉了。” 他再忍不住,低头亲吻孩子的额头。小茉莉也笑眯眯的让他亲,还摸了摸陆澹白下巴上青青的胡渣,“爸爸,好扎。” 怕真伤了孩子娇嫩的皮肤,陆澹白不得不收住自己的动作,又握著女儿小小的手亲了亲,然后问:“宝宝,你的名字就叫小茉莉?为什么叫这个?” 小茉莉?小茉莉?哪有孩子叫这个的。 小茉莉弯唇咯咯笑,“因为我喜欢茉莉花啊……” 关于这个名字的由来,是在她满月时庄清研给取的,那会还不知道小茉莉是盲人,只知道这孩子乖的过分,不哭不闹,连笑都不多,整日躺在小床里,就像一个安静的瓷娃娃,直到有一天,保姆折了几枝茉莉花进来,原本躺在床上乖乖不动的小茉莉闻到花香倏然就笑了,咯咯的笑声传遍整个房间,此后小名就唤小茉莉了。 “小茉莉……”陆澹白抱著怀里的小人儿,她娇小又纤细,当真如枝头孱弱又可爱的小小花骨朵,巨大的欢喜弥漫上心头,几乎要将人吞没。 怀里小小的人儿还在说:“爸爸,你长什么样子的啊?” 她一面说一面用手去探陆澹白的脸。陆澹白忍俊不禁,车里光线不差,她只要抬头就能看到自己,为什么要要用手摸? 他的笑僵在下一秒。 孩子仰著头,瞳仁乌黑,但……眸里并没有光。 巨大的悲恸席卷而来,陆澹白怔怔盯著小茉莉,“小茉莉,你……” 小茉莉还在笑,小小的手沿著陆澹白的下巴往上摸:“妈妈说我记忆力可好了,我只要摸两遍爸爸,我就能记得……” 孩子的心思何其敏锐,摸到一半就察出了陆澹白情绪的变化,她顿住了手,有些难过的说:“爸爸……你是不是讨厌我不看见?” 她生怕陆澹白厌恶他,害怕这个五年里终于回来看自己的爸爸又会离开,她有些无措地去抓陆澹白,可是看不见,抓来抓去就只抓了个衣袖,急得语无伦次,都快哭了,“爸爸,我也不想看不见的,我也想跟别的小朋友一样……爸爸,我很乖……我听妈妈的话,听姑奶奶的话,我还会拉小提琴……大家都喜欢我……你不要不喜欢我……” 陆澹白还默在那。他人生中曾有数次最为心碎的时刻,母亲的离去,父亲的自杀,庄清研的死讯……他曾以为命运的极痛他尝了个够,可现在面对孩子的失明,原来命运的残酷根本不以人承受了多少为考量。 他小小的女儿看不见!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心肝宝贝看不见! 直到孩子哭起来,陆澹白才缓过神,他压住心头剧痛,将小茉莉紧抱在了怀里,他给她擦眼泪,又亲亲她的脸蛋,用极郑重、极清晰的语音说:“爸爸怎么会讨厌小茉莉呢?这个世上,爸爸最爱的就是妈妈跟小茉莉,小茉莉是爸爸的心肝宝贝,爸爸会保护小茉莉一辈子的。” 小茉莉顿住了抽噎,尤为不信地又去摸他的脸,陆澹白引著她的小手在自己脸上摸,小指尖一点都沿著眉眼往下滑,陆澹白说:“宝贝要记好爸爸的样子,爸爸以后会经常来看你。” “真的吗?”小茉莉破涕为笑,指尖摸得更是用心,一点点面部轮廓都要仔细摸几回。 “真的,爸爸下次来看小茉莉,给小茉莉带很多很多的礼物,好不好?” “好,也给妈妈带。” 提起庄清研,陆澹白默了默,亲著孩子的小脸说:“小茉莉,能不能为爸爸保守秘密,爸爸这次回来是偷偷请假的,妈妈不许爸爸请假,所以在妈妈面前,你不能说见到爸爸了,好吗?” 小茉莉乖巧点头,“好。这是我跟爸爸之间的秘密,我谁也不说。” 这时窗户上传来几声轻响,是大秦过来敲了几下,他在提醒陆澹白,差不多时间要把孩子送回去了,不然庄清研该发现了。 再次亲了亲小茉莉,陆澹白说:“宝贝回去吧,不然妈妈要担心了。” 他开了车门,在孩子将被抱去的一霎,他又恋恋不舍抱了一下。 五年了,他在孩子的生命里缺席了五年,如果可以,他一分一秒都不想分开。 最后他终于狠心松开手,大抵是舍不得,在离别的前一刻,他柔声提了一个问题,“宝贝,能亲爸爸一下吗?” “嗯哪。”没有片刻犹豫,小茉莉仰起头亲了陆澹白一下,因为看不见,她亲到了他下巴上。 娇软的嘴唇像春日柳梢初生的嫩芽,陆澹白有一霎的恍惚。 一侧看著的大秦都动容了,他跟著眼前的男人十来年,这男人要么雷厉风行要么淡漠疏离要么高高在上。而这一刻,陆澹白蹲下高大的身子,俯下头凑过脸,面上一半期待一半小心,等待著孩子的吻。在小姑娘的唇印到他下巴上时,他面上的柔软与欢喜,无法度量。 ※ 两分钟后,陆澹白亲自将孩子抱了出去。 保姆还被陆氏的下属控制在巷内墙角深处,嘴里塞著东西,想叫也叫不出来。 见孩子被抱回来,保姆激动地眼睛一亮。 下一刻她腰间一凉,整个人倒吸一口气。 抵在她腰间是一柄冷而硬的东西,不消说也知道是什么。保姆吓得打起哆嗦,奈何嘴被堵住又说不了话,只能拼命摆首,示意自己不会反抗。 男人的声音在耳边清晰传来,“我不会伤害你。我是孩子的爸爸,今天来只是看看孩子。” 这话一落,保姆感觉兜内一沉,一踏厚厚的钞票塞了进来! 男人的声音继续,“这是辛苦费,好好照顾孩子,我不会亏待你。” 第128节 “以后我还会来看孩子的,希望你配合。”男人接著说:“还有,今天的事绝不能说出去,不然……” 他手中的枪往前再顶了顶,仿佛下一秒就会飞溅出血红的花,保姆在惊恐中拼命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过节,不用跑装修,多写了点,祝大家端午快乐! 第78章 chapter78 情敌 陆澹白当夜就离开了德国。他不想让庄清研起疑。 国内正值欢腾的圣诞节, 街头小巷许多人狂欢, 可陆澹白无暇这些热闹,他心里挂著一件要紧事, 让司机驱车直接回了陆宅。 回了家后,陆澹白直奔二楼卧房,似乎去寻找什么。 一刻钟后他下了楼,表情很复杂,似乎他寻找的东西是论证某种猜测的证据。而这种猜测,对了。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打击,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他在房里找什么呢?大秦也奇怪——陆澹白的房里,应该最机要的就是那个保险柜吧,作为下属, 他无权过问保险柜里有什么。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陆澹白最要紧的是一幅画。 莫非……是画不在了吗? 他心里猜测著,但不敢问。 而陆澹白一个人独坐庭院内, 对著屋角空荡的圣诞树,抽烟。 天上烟火如开不尽的繁花, 而院内只有空空的影。陆澹白手里的烟,一根接一根。 大秦看不下去, 送了一壶热茶过去,“陆哥, 天冷,这风又大,回屋去吧。” 陆澹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原本是清醇的茶,他喝在嘴里却如苦酒,一杯饮尽后他说:“没事,我坐这吹吹风,想些事。” “什么事?”其实大秦很想问画的事,但忍住了,毕竟这是人家的机要。于是他换了个委婉的说法:“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陆澹白瞥他一眼,过了会他缓缓开口,却是说起了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大秦,给你讲个段子……从前有个猎人,她身边围著许多想吃了她的猛兽,猎人很害怕,就找了一把锋利的武器,去击杀所有对她虎视眈眈的猛兽……等这些猛兽除完,你说,这把武器的下场会是怎样?” 屋外烟火砰砰砰震天响,大秦没有听清楚他的话,问:“什么武器啊猎人啊?” 陆澹白摇头,似乎觉得自己说这些话有些可笑,他没再回答,给了一个手势让大秦回屋。 大秦离开后,陆澹白对著黑夜轻声自语,“呵,猛兽都没了,武器还留著做什么,当然是要丢掉。” 他话落一声苦笑。 呵,是啊,武器,他不就是么。 她脱胎换骨,以全新的身份出现,她在异乡藏著他的孩子,她受过千百种苦,却笑语盈盈只字不提……这一切风平浪静的表象下,不过都是伪装,她从没忘记过去,她的归来即是复仇。那调包的楼兰望月就是最好证明,她处心积虑接近他,只为了那幅画。 除了画,或许他早就成为她手中的一把刀,帮她铲去异己攻城掠地。那张建名、杨立,最近一波波商场中的明争暗斗就是最好证明。 而当诛杀了所有敌人后,她对怎么对他? 弃如敝履么?呵,就怕,她还要折了这把刀吧。 …… 这一夜,陆澹白彻夜未眠。院落中那袅袅青烟中,男人的背影在圣诞树下苍凉而寂寥。 大秦以为他是一个人过节,想念妻女,也不好劝他,只能偶尔过来看看。 直到凌晨陆澹白才从圣诞树下离开,回了房,那孤独的身姿在微凉晨风中有些萧索。 他回了卧室,此后直到天亮房门也一直没开,也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 主子不高兴,大秦便也愁眉苦脸,不过翌日傍晚他就展颜了,因为他看到隔壁别墅有了动静! ——庄清研回了。 大秦立刻回屋敲陆澹白的卧室门,“陆哥陆哥,庄小姐回了呢。” 老大这么想念老婆,老婆回了他应该就高兴了吧。 敲了一会,门开了,陆澹白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消沉得越发厉害。他说:“她们回了,那孩子……” “彤彤回了。” 澹白表情黯然下去,说的是彤彤,小茉莉肯定是没回……须臾他低低一笑,“是啊,她既然瞒著我,又怎么可能把孩子带回。” 饶是如此,陆澹白还是打起精神,说:“去庄家吧。” …… 两人出了门。大秦感觉得到,虽然老大情绪仍然消沉,但知道庄清研回了后还是振奋了些许的。 可谁知道这么点振奋,一到庄氏门口,登时烟消云散。 站在庄氏院门口,陆澹白看著庄清研身侧的男人,眼神有些冷。 大秦也愣住了,这不是彤彤口中那个叫“魏然”的男人吗?怎么也跟著来了!而且还跟庄清研这么亲昵,两人凑这么近! 陆澹白显然不爽至极,倒是庄清研大大方方的笑:“陆董来了啊,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魏先生,之前跟您讲过的,我的家庭医生,魏然。最近姑妈的身子不大舒坦,所以就将魏先生一起请到了国内。” 陆澹白没说话,看著眼前的男人,眼神有些古怪。 大秦云里雾里,陆澹白便是面对再不爽的人,也只是冷冷瞥著,或是高高在上扫一扫,而面对这个男人,除了排斥外,似乎更多是诧异。 这个男人……有什么问题吗? 大秦看了半晌,似乎有些面熟,在脑子里搜寻了半天,他的心突突一跳! 眼前这个叫魏然的男人,跟沉蔚有几分相似! 第129节 就是为了保护庄清研而死的,沉碧如的儿子沉蔚! 最终陆澹白什么也没说,魏然将手伸出来,是男人间礼貌的招呼,可陆澹白眼风扫了扫,并未伸手相握,将庄清研往怀里一揽,“去我那。” 庄清研被他半拥著向前走,挣扎道:“干嘛呀,一来就去你那。” 陆澹白道:“上次关于地皮的事,你不是请教了我一些吗?回屋我跟你说。” 庄清研一听是正事,便没再挣扎,回头看了魏然一眼说:“你们先忙,我去去就来。” 陆澹白面色更冷,拽著庄清研加快了步伐。 ※ 两幢宅子只隔一条窄窄的林荫小路,月色融融树影摇曳,不过几十步便抵达了陆宅。 一进门陆澹白眼风左右一扫,两个保姆立即识趣地退下。庄清研还未察觉到陆澹白表情不对,跟在后面问他:“你要告诉我什么啊,快说啊。” “到房里来说。”陆澹白头也不回地踏过楼梯台阶,穿过长廊进入主卧。 庄清研只能跟进去,“到房间了,可以说……”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地,眼前人影一晃,陆澹白的脸倏然迎了上来! 第79章 chapter79 求婚 一进门陆澹白眼风左右一扫, 两个保姆立即识趣地退下。庄清研还未察觉到陆澹白表情不对, 跟在后面问他:“你要告诉我什么啊,快说啊。” “到房里来说。”陆澹白头也不回地踏过楼梯台阶, 穿过长廊进入主卧。 庄清研只能跟进去,“到房间了,可以说……”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地,眼前人影一晃,陆澹白倏然迎上来,一手将门反锁, 一手将她按到床上。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快到目不暇接。 “你干嘛……”庄清研被压在床上,娇嗔著用手推他, 却被他的眼神怔住。 陆澹白单手撑在床上, 就那么凝视著她。 她被他那般强硬的压在身下,一丝慌乱也没有, 还笑语盈盈。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对她。 她没有失忆,她笑得若无其事, 可她明明记得过去所有的事。 她曾在这张床上,为他献出青涩而疼痛的第一次, 她曾甜蜜又温柔的拥著他入睡,亦曾绝望地发现枕边人的面目, 在黑暗中崩溃泪流。 反倒可笑的是他,以为她忘了,便也装作忘了, 小心翼翼,步步维艰,生怕她记得,生怕她想起。 却原来,不过是白担心罢了。 枉他还努力粉饰太平,妄想著将过去阴暗丢掉,让一切重新开始,久而久之,他甚至活在自己编织的幻境里,以为这就是一段寻常的爱情故事,她是那娇纵明艳的大小姐,而他是一心一意追求她的男人,他对她一往情深,娇宠溺爱,她要什么就给什么,天长日久水滴石穿,她总会心甘情愿嫁给他。 如今想来,他的自欺欺人只是感动了自己,而她冷眼旁边的看著,像看一个笑话。 也许现在她心里就在笑。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怪她,是他亲手将她推到了这一步。这些年她受的苦,他终身也难以弥补。 他甚至还该感谢她,起码在孩子面前,她维持了他父亲的尊严与形象。她跟孩子说,他是个英雄,虽然他压根就是个混蛋。 两人都不说话,房间一时极静,听得到窗外风吹过露台的声音,树影在院中摇动,发出簌簌轻响。 庄清研被压在床下,渐渐也察出了不对,陆澹白今日看她的眼神,格外复杂…… 难道是她的计划被他发觉了?她目光瞟了瞟保险柜的角落,那边密封完好,不像被动过。 定了定神,她用优美的笑打破这种忐忑的状态,“陆董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看我?” 陆澹白看著身下的她,她还在笑,红唇如盛夏玫瑰。哪怕恨他到极点,仍可以笑得这样明艳动人。 他低下头便吻她,极大的力气,扣著她的后脑,将她的唇按在自己唇上,近乎吞噬一般。 她被他突然而来的动作惊了惊,还来不及推他,他已经扯下她衣领上的小方巾,沿著锁骨往下吻。唇舌与肌肤相抵,所到之处如掀开温热的浪。 ....... 这一次庄清研没有逃脱,上次用了姨妈做借口,这次不好用了,陆澹白紧拥著她,彼此的身躯紧密契合著,每一下都索取到底。 既然躲不过,庄清研腰身一扭,干脆骑到了陆澹白身上。那居高临下的睥睨,像是女王驾驭裙下之臣。 陆澹白也纵容著她,托著她的腰,□□的沉浮中将她深深凝视。 第二次第三次庄清研就体力不支了,陆澹将她翻身压下来,重新将她纳入臂弯。 旖旎越发激烈,凌晨的夜,屋外冷月如霜,庭院一片静谧,唯有房中低喘不休。 其实床底之事是分得开的。心是心,身是身,爱不爱,或者恨与不恨,都可以做。爱与性本身就是两码事。 正如现在的庄清研,她恨著眼前这个男人,但感官的愉悦她并不排斥,或许是年龄到了,有这个生理需求。不过理智还是在的,她在喘息的空隙中笑,“不说要告诉我地皮的事吗?怎么又说到了床上!” “给我生个孩子我就告诉你。”陆澹白动作不停,庄清研却差点噎住。 怕她没听清,陆澹白停下了动作,他凝视著她,额上还有□□的汗,语气却极为郑重,“清研,我们生个孩子。” 哦不,应该是再生一个孩子。 第130节 再为我生一个孩子……光明正大生一个,你会不会看在两条血浓于水的纽带上,将仇恨稀释一些。 庄清研露出诧异的神色,随后便笑,眼波流转眉梢弯弯,像听了什么逗趣的事,“陆董莫不是今晚喝酒了?” 陆澹白语句清晰,“我没有喝酒,我很清醒,清研,跟我结婚。” 话落他却觉得这要求荒谬,他明知她不会肯。可历经这一天一夜的思索,他发现自己早已没有退路。结婚,他要跟她结婚。她爱他也好,恨他也罢,这是唯一能将她跟孩子留在身边的抉择。 果然,她拒绝了,又摆出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意:“陆董这玩笑开的,我还没想过这事呢。我才二十多,还想再玩几年。再说了,结婚有什么好,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先快活几年,等玩够了再把自己埋了。” “如果婚后也可以玩呢?我不会管你,我还能陪著你。或者我有什么不好,你直说,我什么都可以改。” 庄清研眯起眼角,看著陆澹白笑,指尖在他肩膀上轻轻画著圈。 这男人,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吗? 庄清研笑了笑,长发海藻般微乱地搭在雪白的肩上,杏眼红唇风情难拟,“那我就实话说了吧,陆董做情人我欢迎之至,但做人生伴侣嘛……不合适。首先是行业,我虽然在圈里玩,但归根结底我并不算商圈里的人,我们家是国画之家,按过世父母的遗愿,希望我找个门当户对的文墨之家,日后志同道合齐眉案举,我不想违背父母的遗愿,而陆董您经商,我不会考虑。” “第二个,陆董你大我太多了,足有八九岁,我三十你就四十了,我四十你就五十,我五十六十……现在男人寿命普遍比女人短,没准那会你已经挂了……我可不想守寡,我得找个差不多大的,比我小一两岁都接受……反正呢,我要快快活活有人陪到老。” 她这些要求几乎就是刁难,尤其是第二个,年龄上的差距陆澹白根本改不了。 陆澹白低低笑了一声。 与其说她刁难,更不如说是借口跟推脱……他宁愿她不要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干干脆脆跟他说一声,陆澹白,我就是恨你,我就是不跟你在一起。 真要这样,他也可以痛痛快快的说,要怎样才能让你消气,捅一刀,打一枪,你爱怎样就怎样。 可她不,她就是要折磨他。 像用一把生锈的刀,切进肌肤纹理,不快不锋利,钝钝地来回割锯,才能更好地慢慢折磨。 末了他闭上眼,没有再说话。黑暗中他乌密的睫毛覆上眼帘,像蛾子阖上的翅。 ....... 两人那席话之后,陆澹白就没再继续,只是躺下来拥住庄清研,此后的时间,他都将她楼得紧紧地。 气氛莫名有些压抑,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无声的拥抱中,她竟然觉得陆澹白的表情,有些悲哀。 她觉得讽刺,他这样的人,习惯了算计与伤害旁人,怎么会悲哀呢? 躺了一会后庄清研挣脱他的怀抱,坚持要回家,陆澹白也没留,送她离开。她走的远了,仍能感觉出身后的目光,丝丝绵绵如蛛丝,像怎么舍弃都无法割断。 ....... 回了家,庄清研动作轻轻地,生怕将屋里人惊醒,谁知走到客厅才发现,柔柔地壁灯下,一道身影坐在沙发上,似乎就为了等他。 庄清研看向穿著米色针织衫的男人,“魏然,你老说让我别熬夜早点睡,可你看看你,这都两点了。” 魏然目光在她脖子上的某处红晕停了片刻,那是旖旎时陆澹白留的痕迹。随后他转过视线,若无其事说:“这不是可怜医者天下心吗?病人深夜不归,医生内心难安。” 庄清研感激地笑,过会又担忧道:“你非要跟我来国内,把小茉莉一个人丢那,她想你了怎么办?”跟陆澹白说魏然是为了照顾姑妈的身体来国内只是借口,魏然是为了庄清研才回的。 魏然道;“小茉莉最近情况稳定,你不用太担心……”顿了顿又笑:“你没想到吧,可是她让我来的,她说妈妈总是生病,让我好好照顾你,一定要监督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庄清研听了这话心下又暖又心酸。暖的是女儿如此懂事体贴,心酸的是,她小小年纪,父母不仅没陪在身边让她享受天伦之乐,反而还要她来操心父母的事。 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微闭上眼,庄清研自语道:“我要快点了结这一切……” 快点了结这一切,铲除周身一切豺狼虎豹,她才能接孩子到身边,母女团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仙女的长评,很暖心。 第80章 chapter80 计谋 这一夜后, 庄清研加快了复仇的步伐。 圣诞节过去便是元旦, 庄清研主动给沉碧如打电话节日问候,听说沉碧如新开了几家spa养生馆,庄清研表示好奇, 沉碧如干脆邀请她上门参观。 到了沉碧如的养生馆,庄清研躺在spa馆舒适的床上,由著技师们开背按摩, 舒服得直哼哼,嘴里跟沉碧如有一茬没一差的唠咳, “如姨,你不是开护肤品公司吗?怎么突然开了这么大的spa馆,还一开就是连锁几家, 这投资可不是小数目呢。” 沉碧如躺在那边床上,技师小妹正给她敷面膜,闻言她微蹙了下眉,说:“我也不瞒你,我的护肤品牌是个新牌子, 没打开市场, 销量不是很好, 我就想开几家实体spa体验馆,让女人们都来体验体验, 看看生意能不能有起色。” 庄清研颔首,做出替她担忧的模样,“现在生意是不好做, 网上电商竞争都大,不然我回去帮如姨宣传宣传……” “你有这个心就好了,我先在spa馆做做店面活动,看销量能不能起来。” 两人絮刀著,这一下午就过了。 ※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spa馆连著做了几场活动,销量仍然差强人意。 生意不好,沉碧如自然蹙眉不展,这天她正想著营销方案,有人进了办公室。 来人是她手下一个得力干将,进来便开门见山道:“沉总,我有个法子,也许能让咱销量提升。” 沉碧如眼睛一亮,“说。” “我最近认识了一个资深教授,之前就在各种顶尖护肤品公司工作,如果我们能请她出山,让她来把控产品配方的话,咱们的效果肯定会大大提升。效果提升了,那还愁生意?” 沉碧如原本斜靠在椅上的身子缓缓绷直,“真的?” “我都跟您多少年了,不靠谱的事我能说!”下属拍著胸脯保证提议:“不如我给您引荐引荐?咱先看看,您觉得不好就算了。” 沉碧如有些迟疑,但面前的人是自己用了二十年的亲信,略一思索觉得多一条路也未尝不可,便说:“好,你约个时间。” 第131节 ※ 是夜,沉碧如约见了这个亲信口中捧得高高的知名护肤品教授。 老教授的能力果然不是盖的,提起护肤品侃侃而谈,目光独到而犀利,对市场的把握与分析,更是让沉碧如对眼前的困境如拨云望月。两人聊到深夜,相谈甚欢,沉碧如大有如遇军师之感。 夜幕深深,数里之外的城南别墅,北风刮过窗台,吹得庭院树影摇曳不休。 庄清研坐在庭院里看月色,魏然从屋里走过来,给她披了块薄毯,说:“在想什么呢,还不睡。” 庄清研淡淡一笑,“在想……唐女士那边情况如何了。” 这话没头没尾,魏然也没问,只道:“你再不睡我可要向小茉莉告发你了。” 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庄清研仍是噗嗤一笑,“你就知道拿她威胁我。” ※ 沉碧如与资深专家在这一夜一拍即合,合作很快开始。 为了早日盈利,沉碧如以最快速度将新产品推了出来,产品效果在专家的把控下,远超先前沉碧如的旧产品,该系列护肤品走高端药妆风,宣称以“燕窝、虫草、人参花”等各种名贵中草药为主打,零污染纯天然,在这添加剂横行的时代,颇为吸引人眼球。 而另外营销策略,她听从专家建议,与各大电商合作,采取了线上加线下销售模式,拓宽了销售渠道。如此一来,因为效果及宣传渠道皆远超以前,销量果然大幅度提升。 庄清研闻言给沉碧如去了电话,恭贺她新品顺利、生意兴隆。沉碧如礼尚往来,让人送了几盒面膜过去,庄清研笑眯眯收了。 一夜过后,庄清研给沉碧如打电话,惊喜道:“呀,如姨,你这个不得了呢,完全不输大牌啊,我昨晚敷了一片,今天皮肤状态好得不行啊!” 沉碧如声音淡淡地,但听得出来得意之色,“我请的那个护肤品专家可是专门给大牌服务的专家,经验丰富,配方材料也都是最好的,什么美白、补水、紧致……这些功能我都有!!” 庄清研吃吃笑,“那我可要多敷敷。” 沉碧如笑道:“得了吧,你也就敷著玩!就你那脸蛋不用保养也迷死人,上次那慈善晚宴,那一票女明星都被你压著,你可是抢镜上了娱乐新闻!这名声一传十十传百的,现在咱这圈内,想追庄家女儿的,富豪的当官的部队的,人多得排到了外滩!” 这话可没夸张,前些阵子有个慈善晚宴,庄清研受邀盛装出席,那一晚她长裙摇曳妆容照人,以h市第一名媛的身份,惊艳了一干摄像机。 那一晚之后,原本追逐庄清研的公子哥越发多起来,从前多是本地或是圈里的,如今一上电视报纸网络,外地的、京圈的都来了,若不是陆澹白“日以继夜,严防死守”,只怕追求者们都能排到外滩去。 庄清研调侃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脸蛋是女人的资本,我得好好经营,毕竟男人们跟摄像机的原理都一样!颜值就是焦距!” “小丫头倒是想得多……”沉碧如颇有些试探似的意思,“我看那陆董对你不是挺掏心挖肺的吗?你还不放心啊!对了,他有跟你正式谈结婚之类的事吗?”若是陆澹白真要跟这小丫头在一起,日后局面会更加棘手,她得尽早想法应对。 没想到那边庄清研玩世不恭的笑,“结婚?我可没想过!这圈里的男人有几个真心的?陆董不过也是爱这个皮囊罢了,我还真能当真啊?” “好了,如姨你也别操心我的事,想想你的护肤品大业吧。”话到这庄清研语气一转,颇为歉疚地说:“但是对不起啊如姨,我不能给你在外宣传了,你知道的,我姑妈对你有误会,不让我跟你有来往,前阵子见我跟你出去spa都不高兴的……不过你放心,我偷偷在微博上推,老太太不上网,不会知道……” 沉碧如嘴里敷衍道:“没事,你有这个心就够了。” “那哪行,我巴不得你生意红红火火,我脸上也有光,这面膜是真好用!我跟你说,你一定要加大生产,全面推广!最好请个当红艺人代言,花点钱做广告,那销售额肯定要翻倍!” ※ 大抵是庄清研这一番亢奋的话,沉碧如还真被说得鼓舞起来。挂了电话后她细想著,的确是可以找个艺人来代言,再做个高端广告。 沉碧如很快便动手了,找了最近斩获几个大奖的当红小花旦,拍了两条高大上的广告,在电视台黄金档投放,一推向市场果然一炮而红。 接下来几个月,每个月财务报表的利润栏都呈飞速趋势往上涨,眼瞅著赚得盆满钵满,沉碧如快笑开了花。 眼看沉碧如的生意风生水起,可有人却按捺不住,找到了沉氏日化公司。 第81章 chapter81 抓奸 眼看沉碧如的生意风生水起, 有人却按捺不住, 找到了沉氏日化公司。 就是前阵子因为离婚闹成圈内笑柄的杨立,这事后他萎靡了一阵子,羞愤不甘的他总想著一雪前耻, 好在这些年他背著母老虎也私攒了些家当,借著老底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 杨立推开沉碧如办公室的门,沉碧如正跟几个销售经理谈上季度的销售额及下季度的营销目标。见杨立来, 沉碧如也没避著他,继续谈业绩规划。 化妆是暴利行业, 圈里有句话说,几块钱的成本卖出上百块叫常有的事。杨立一听沉碧如的利润如此之高,顿时便心动了。待沉氏下属走后, 他急不可耐对沉碧如说:“呀,我当时还以为你做护肤品闹著玩的,没想到你还真做起来了,果然女人的钱就是好赚!” 沉碧如斜睨他一眼,“怎么, 眼馋?” 杨立对她也没什么好瞒的, 轻掐著她胳膊说:“咱俩什么关系, 你这都盆满钵满,还不让我分一杯羹?这些年我可是什么好事都想著你的。” 沉碧如弯眉笑, 拨弄著手指上的翡翠戒指,碧绿的老坑翠映出她柳眉细眼。其实她心中早就有盘算,看最近生意大有起色, 她也想追加资金扩大生产,正想著去哪融资,这人就送上了门。 心里这么想著,面上还是端著点的,她端起桌上香茗抿了一口,慢条斯理说:“你要想入伙可以啊,但利润你三我七。” 跟男人的关系是关系,可钱是钱,两码事。她从不吃亏。 杨立瞪她一眼,却是笑了,拉长声音说:“你啊!” 他默认了她的要求,将手搁在她大腿上暧昧轻抚著,说:“我看咱这护肤品不算太贵,不然咱再多推几个系列,将标价再标高,利润更高化,赚的更多。”他也是顺杆往上爬的人,就这一瞬间的交易达成,已将“你的护肤品”称呼改成了“咱这护肤品。” 沉碧如歪头沉思,“其实这个想法技术总监早就跟我说过了,哦,就是那个我高薪聘请的护肤品教授,她在实验新的配方,说是能推出更高端护肤系列,只是方案我还没通过,想再谨慎考虑。” 杨立道:“顾虑那么多做什么,既然都已经杀进化妆品战场,咱要做就做国内最顶尖的药妆!我这大老爷们虽然不用你们女人的麻烦东西,但以前公司那些女下属,闲聊时我也是听了的,那日本的药妆,还有韩国的那叫一个出名,说出来谁都知道……可咱中国还没什么响当当的明星品牌!” 沉碧如靠在座椅上,阖上眼说:“那倒是,目前国内顶尖药妆还处于空白状态……” “这还不好!”杨立越想越激动,“碧如,那现在形势可是大好,趁咱现在发展势头不错,加大资金好好做,一举占领国内高端市场,未来想法开拓国际市场……没准咱就是下一个化妆品巨头!这叫什么,中国的香奈儿啊!” “去你的!”沉碧如嗔杨立一眼,不过瞪他归瞪他,心下却已被杨立这番慷慨激昂勾勒的宏伟蓝图打动。 谁不想自己的事业做到行业顶端,站在世界的高峰居高临下的睥睨。 指尖轻叩著座椅,沉碧如终是喊道:“陈秘书,去把唐教授请来。” …… 第132节 唐教授很快就来,三人一番周密策划后,决定推出新品。 方案拍板已是夜里十一点,虽然忙道深夜人难免疲累,但杨立沉碧如走出办公室时,想著计划上市的新品,都有种“未来商业帝国开疆扩土”之感。 两人相识一笑。 .. 两人一道离开了公司,屋外的天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冬雨浙沥如银丝,润湿大街小巷。 而城市另一侧的街道里,有人撑著伞出来,长风衣高跟鞋,大波浪卷垂及后腰,昏黄街灯与朦胧细雨中,光一个背影就美得入画。 街头停著一辆车,还是辆百万级豪车,车上的年轻男人似乎等了很久,直到女人来,喜笑颜开地开车门,殷勤请女人入座。 旋即引擎轰然一响,飘摇雨幕中,车子驶向远处。 车子去后,两个人影从巷子口出来,看著车子蜿蜒离去的方向,右边矮点的男人说:“陆哥……这不是从前质监局那个陈二少吗,怎么又蹦跶出来了!” 陆澹白面无表情,只做了一个跟上去的手势。 轰一声响,陆澹白的车很快跟上了前面的卡宴。 卡宴在巷子里左拐右拐,来到了某高档咖啡厅门口。车子停好后,陈二少从车里出来,撑著伞殷勤地替庄清研开车门,接著两人共著一把伞进了咖啡厅。 陆澹白的车就停在后面,看著两人进去,陆澹白没动,只是坐在驾驶座上点了一根烟。车外烟雨丝丝,车内青烟袅袅。 他没动静,大秦倒是耐不住了,他“陆哥,咱不跟上去啊!”老大的女人被别的男人觊觎,大秦差点心一急说成了抓奸。 陆澹白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才说:“等著吧。” 大秦有些纳闷,怎么从德国回来后老大就转了性呢?从前庄清研跟男人多靠近半步他这醋坛子都要打翻……如今庄清研跟男人私下幽会,陆澹白竟然就这么安静地坐在“偷情地”楼下抽烟! “陆哥……你没事吧。” 陆澹白吸了一口烟,道:“没事。” 他知道她在里面做什么,她哪里还会再看上这些男人,所谓的豪放风流,不过都是她的戏罢了。这一盘棋局,陈二少也只是她手中棋子。 ...... 时间一天天的过,沉氏的新品推出计划也在快马加鞭的执行中。 由于沉杨两都急于求利之人,方案拍板后立马催著唐教授以最快速度研发配置,不多久,新品闪电般推了出来。 商品上市前几晚,沉氏一帮人摩拳擦掌,就等著大赚一笔。杨立更是喜不胜喜,仿佛看到了新品一炮而红,一举打开国药高端护肤品牌的辉煌之门。 他喜滋滋对沉碧如说:“碧如啊,这次咱要是赚了,我可得去好好母老虎面前给她打打脸。”离婚时母老虎指著杨立的鼻子骂孬种,杨立一直耿耿于怀。 沉碧如笑而不语,杨立又得意道:“呵,别说母老虎了,等咱把这化妆品公司做起来,到时候庄家算什么,陆澹白算什么……给咱提鞋都不配! 万万没想到的是,两人没笑几天,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说好补足一章内容,可是人太累了,大脑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末尾内容重写了三遍还是不满意,不想对不起你们的订阅,就先不放上来了。 请亲们冒泡,我挨个小红包表示歉意。 第82章 chapter82 慈悲 万没想到的是, 两人没笑几天, 出事了。 某日清晨杨立醒来,惊现一则消息刷爆了朋友圈。 ——《说说那些打著高大上旗号的毒护肤品》! 消息洋洋洒洒上千字,配以高清图片说明, 指名道姓就是“沉氏国产药妆”。消息称为了吸引顾客,营造化妆品“美白补水”的效果,不少面膜里面添加了过量的化学物质, 轻则致人皮炎,严重可致人器官衰竭。 朋友圈是什么地方, 父母那一辈的人,管它消息是真是假,但凡危言耸听一点, 便会积极转发,于是消息越滚越大,很快在本地圈内爆炸开来。 杨立赶紧拨沉碧如电话,沉碧如在那边只说了句“出事了”就挂了电话。 沉碧如鲜少这般失态,杨立心下不妙, 急忙奔向公司。一到公司, 就见门外停著几辆相关部门的执法车, 穿著制服的人肃容进进出出。 门口不知所措的门卫告诉杨立,前天不知谁将一封举报信送到了工商质监部门, 现在相关单位就找上了门,眼下正架著沉总去仓库搞检查呢! 杨立急忙赶到仓库,眼前黑压压一群执法工作人员, 正将库房与工厂里的东西成箱往外搬,有成品护肤品,也有还未加工的材料。沉碧如就站在仓库门口,其间她不断冲执法人员解释:“同志,我真的不知道货有问题啊……你们听我解释……我是冤枉的……” 又冲身后下属道:“唐教授呢!把唐教授叫过来!这是她的配方!我这么相信她,她怎么能……” 她的举动没能拦住执法人员的手,有问题的物件一箱箱往外般,而那位沉碧如到处寻找的唐教授,最终也没有来。 …… 当天夜里,一则新闻上了本地电视台。 ——“沉氏日化涉嫌添加非法成分,有关部门现已介入调查”。 人心惶惶的沉氏公司内,沉碧如在办公室看电视上的播报,杨立就在一旁,气氛很是紧张。 须臾沉碧如道:“我千算万算也没想到,那个姓唐的会在面膜里添加高倍激素与重金属啊!最开始她只是说,放一点点特殊物品,是她的小秘诀,可以让面膜效果更惊艳……我以为顶多就一点点超标的化学物品!就没放到心上去,想不到竟然被她骗了!” 杨立惊诧又不解,“可这面膜要是有这些害人的东西,也通不过部门的检测啊,毕竟咱的检测是没有问题的。” “当初我默许唐教授加一点超标的东西……担心这点小问题会被检测出来,送检的商品都是单独制作,没有添加的合格品……再加上送检时打点了不少,所以检测通过很容易……” 沉碧如说到这眉头又拧了起来,“可我真没想到这姓唐的会私底下添加那么多!” 杨立叹气摇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她做的好事,结果人拍拍屁股跑了!烂摊子都给我们!”那唐教授是个外国人,唐是她自己取的中文姓,一出事后她立马跑回了国,现在找都找不到了。 第133节 沉碧如抿唇不语。 眼下危机她再心知肚明不过。除了微信圈的爆炸性转发,今天的电视新闻点名批评让事态更加严峻,各大主流媒体都将该新闻转发报道,在这互联网高速发展的时代,该报道很快在微博、各大门户网站流传,点击率爆高。短短时间,沉氏化妆品从杀入国产药妆的黑马,变成了人人唾弃的“无良企业、毒公司”。 局面虽然严峻,但在圈内摸爬滚打这么些年,沉碧如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最终她打起精神说:“老杨,事情都到了这一步,慌也没用,想著怎么解决吧。钱亏了可以赚,也不至于赔了这么多,我们整个老底就没了。” “只能这样想了。” ...... 这一面两人互相安慰。而城南别墅里,庄清研正坐在客厅喝茶,茶几对面,是神色平和的魏然。 说起喝茶这事,从前庄清研不爱喝茶,是认识陆澹白后对方教会她喝的……如今时过境迁,她对男人的爱早已被岁月与痛苦磨化,这喝茶的习性却是保留了下来。 一边喝著茶一边看电视,屏幕里正好放著“庄氏公司毒新闻”。魏然看了会,若有所思说:“其实你拖一段时间再动手,沉氏的压力绝对会比现在更大。” 庄清研笑了笑,“我是想打击沉氏,但我不想害无辜的人。” 沉碧如先头推出的产品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是后面推出的高端新品,庄清研虽然设了这个计,但她并不想连累无辜的人,所以趁商品刚上市,还没什么人购买时她发动闪电攻击,避免无辜的人遭殃。 “你啊。”魏然看著她,轻叹,“许多人在人生中受到重大打击或者伤害时,也许会心理扭曲,会用报复的形式转移自己遭受的痛苦……但你没有。你还是过去的你,没有变。” 他后面一句话庄清研淡淡的笑,前面的却是深有感触,的确,许多人在受到伤害时会向无辜的人事转移自己的痛苦,比如陆澹白。 在国外那五年,人生最痛苦的阶段,她曾试著去换位思考陆澹白对自己做的一切,他因为她父母而家破人亡,这些年吃了许多苦,受了许多痛,于是他将这些痛苦迁怒到她身上。其实她能想通这个心理,但不代表她会原谅。而正因为她受过伤害,所以她不希望再有更多无辜的人遭受伤害,她甚至去保护那些被欺凌被伤害的弱小,私下开了爱心救助站,收养被遗弃的流浪儿,被抛弃的孤寡老人,救助单亲妈妈等等…… 或许人生最大的慈悲在于,我受过伤害,但我的伤害可以转化为温暖与力量。 茶香袅袅,许是缄默的时间有点长,魏然怕提起庄清研的伤心事,将原话题拉回,“估计这会沉氏那边,手忙脚乱团团转了。” 庄清研道:“不至于,可能突发的时候会乱,但沉碧如这个人,心理素质不错,她现在肯定会想法解决。” 她说著放下茶杯起身,魏然见状道:“这么晚了还去哪?” “出去一趟。”庄清研道。 说起沉氏的事,她眉目间的温润退下,浮起果断干练:“沉碧如想那么轻易出局,我偏不让!” ※ 庄清研这话没多久,就开始慢慢应验。 事伴随著□□后的连锁反应,沉氏公司面临的不仅是外在舆论的压力,内部的质疑责备也将汹汹而来,员工们对管理层理念的质疑,加盟商对问题货物的震惊,要求退货赔偿等等…… 为了应付这些事,沉碧如与杨立忙的焦头烂额,就在事态终于朝好的趋势渐渐平复,想要歇口气时,波澜又起! ——某个法制界的文青带头,直接在报刊上发表了一篇《危害公共安全罪爱如何追究》的实事杂评,针对的就是沉氏公司出售这些有毒护肤品,该不该在形式上追责。 该文观点鲜明、文笔犀利,瞬时在舆论界又一石激起千层浪。 接著风头就加剧变化,最开始舆论只是对沉氏谴责唾骂,但随著这篇杂评的推出,许多人开始认真思考,毒护肤品风波,究竟只是一件单纯的无良卖家的违规事件,还是一件从宏观上看“危害公共安全”的恶性案例。这两种概念严重程度天差地远,前者出事后只要公关一下,比如声泪俱下的道歉,再罚点钱多给点赔偿就了事,一切纠纷可以走民事诉讼,但后者是法律罪名,触犯了刑法,一旦被认定,这锅就大了去,就不只是道歉赔偿了,公司下场多半就跟当年的三鹿一样,届时不仅企业保不住,企业负责人还要锒铛入狱。 沉碧如一听“危害公共安全”这罪名,缓了大半分钟都没说话,要她赔钱她认了,可要她坐牢,要她这个风光了大半辈子,站在社会顶端的名门贵妇坐牢!她根本不敢想象! 所幸杨立在旁提醒了她,“快快!你不是认识那谁谁在公检法吗,赶紧打电话,问问这事怎么压下来!” 沉碧如如梦初醒,赶紧翻电话本打电话。 这一下午,两人都在发动身边人脉找关系,不遗全力疏通公检法。 当然,两人没忘了张建名,他在公安就有人。沉碧如心急如焚的拨去电话,可还没等她说明情况,张建名的声音从那边笑嘻嘻传来,“呀,咋了,沉总慌神了。” 沉碧如急道:“老张,这节骨眼上你还开我玩笑!瞧我点子背你幸灾乐祸是不?大家可都是自己人啊!你快帮我找找关系,看能不能摆平这事!” “帮可以,但你这事有些棘手,我也没把握,我只能帮你问问。” “行,你先问,不管你找谁,打点也好,其他路子也行,都算我的,回头我还要谢你。” 张建名阴笑,隔著电话都能感觉出来他那副叼著牙签的奸商模样,“那我要是想要你半阴山的别墅呢?” 沉碧如差点噎住,说谢她多少有点客套之意,但他就是明著趁火打劫了。 但她已经没有后路,她不想锒铛入狱。狠了狠心她说:“行,事成了那就是你的!” “哎呀那谢谢沉总!那位置可真是风水好!”张建名满意的笑,顿了会又说:“得,冲你这么痛快的份上,我就买一赠一,将昨天得的一个重要消息告诉你。” “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或许不是你点子背,是有人在背后插刀?” 沉碧如表情顿变,“你……什么意思?” 张建名也不说穿,只丢了一句,“据我所知,你高薪聘请的那个唐教授,曾跟你那乖女儿一起喝过咖啡。” ...... 张建名撂下这句便挂了电话。沉碧如呆坐在凳子上好半天没缓过神。过了半天她自语道:“他说的是……庄清研?!” 像是不敢相信,她又自语道:“难道……那两人是一伙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又写到半夜,使出洪荒之力也只能写这么多/(ㄒoㄒ)/~~ 看这状态,明天暂时不更吧,其实昨天就有些扛不住了,明天再继续我真不知道会写成什么样……各位小主们容我稍作休息啊。 嗯 后天再来吧。 第83章 chapter83 孤军 张建名撂下这句便挂了电话。沉碧如呆坐在凳子上好半天没缓过神。过了半天她自语道:“他说的是……庄清研?!” 第134节 像是不敢相信, 她又自语道:“难道……那两人是一伙的?” 一侧杨立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 “老杨,你说,有没有可能, 这事从头到尾我们就被人算计了,有人雇了唐教授,让她来我身边, 给我的护肤品里添加违法物,然后暗地里写举报信, 让相关部门来查封我,同时又去网站、朋友圈诋毁我们的产品……” 杨立也越听越起疑,“你的意思是……她?” 沉碧如眯起眼, 细长的眸中慢慢浮起厉色,“这丫头的确有嫌疑,我这就去找她!要真是她扮猪吃大象,背地捅我,我跟她没完!” ※ 半小时后, 沉碧如赶到庄氏公司。 两个前台都没拦住她, 跟在她身后忙不迭说:“沉总沉总……您找庄总做什么, 她这两天不见客。” 庄清研越不见人,沉碧如越觉得对方心虚, 但因著自己手上也没有十足的证据,她还是将火压了压,隔著总裁办的门说:“庄清研你出来, 我有事问你。” 门没开,里面传来庄清研的声音,“我今儿不见人,如姨请回吧。” “好端端为什么不见人?”她越如此,沉碧如越发耐不住,开始用手敲门,“难不成是你做了什么糊涂事?你出来跟我说!躲在里面不好吧……” 话没说完她表情僵住,就见总经办门一打开,庄清研从里面走了出来。 以一个奇怪的造型……脑袋上严严实实包著面纱!活像一个中东妇女。沉碧如的话顿时噎进喉中,“你这是……” “我都说了不见人,如姨非要我出来!”庄清研一掀开面纱,就见那张往日里雪白的脸上,红红肿肿起了好大一片疹子! 沉碧如怔住,而庄清研懵然不解的问:“如姨刚才怎么在门外说那种话?什么叫糊涂事?” 下一刻她恍悟大悟,难以置信地指著沉碧如,“莫非……莫非如姨以为是我……” 她气得跺脚,指著自己的脸道:“我还没找如姨问呢,如姨倒来怪我了,我这么信你,你倒好,给个致癌的面膜我!枉我还给你四处宣传推销,前几天还为了你跟姑妈吵了一架!你就这么想我的吗?” “来来,如姨仔细瞧瞧,我好端端一个人,现在被这毒面膜弄成这样,这跟毁容有什么区别?这脸上如果好不了或者落了疤,叫我以后怎么见人!我还年轻呢,以后可怎么嫁人!” 她这一番话霹里啪啦下来,既委屈又愤恼,沉碧如一时也纳闷住。 难道是她冤枉了庄清研?不然她明知护肤品有毒,怎么还往自己脸上抹!这可是致癌物啊。况且她一贯爱美,现在弄成这幅模样,出不了门也见不了人,也绝不好受。 沉碧如不禁有些动摇,试探地问:“那我怎么听说你跟那唐专家,哦,就是那个害我,研发假面膜的专家有来往?” 庄清研一听更是火大,“你不提她还好!一提那骗子我就气炸!那会我还不知道面膜有问题,敷了两片觉得还可以,再听你说研发面膜的是个厉害人物,我才找机会约了她,想私下请教些更好的护肤配方,为了要到秘诀,我可是给了她一大笔!结果呢!一用就成这样了!” 这话到也能自圆其说,沉碧如又问:“那你的脸怎么成了这样也没跟我吱声?” 庄清研又气又委屈:“我怎么说啊!我猜你也是上了那个专家的当!如今你公司不太平,你肯定都焦头烂额,我哪还能给你添堵!” 说到这她又气得跺脚,“那王八蛋骗子!把我的脸弄成这样!还骗我的钱!等著!别让我逮到她!逮到了我叫她把这些面膜都吃了!!” 她越说越气,抓起桌上茶杯砸了下去,接著又将一个珐琅瓷的摆台砸了,霹啪的碎裂声不绝于耳,外面秘书冲进来劝:“庄总庄总!您就消消气!这几天您都摔了多少东西了!这东西是不值什么钱,但这玻璃陶瓷的,万一摔碎了又伤著您怎么办?” 秘书按著庄清研的手不让她再冲动,又冲沉碧如哭丧著说:“沉总您赶紧劝劝!小庄总昨天生气摔花瓶才把手割了的,再摔下去要出意外,我没法跟老夫人交代啊!” 沉碧如低头瞟瞟庄清研,果然,大拇指上包了厚厚一截纱布。一被碰那个位置,庄清研就“嘶嘶”倒吸气,似乎真有伤口。 这时房里又进来几个行政小妹,几人好说歹说才将庄清研劝了下来。最后庄清研在喝了一大杯凉水后,终于将气压了下来,说:“算了,不能气了,医生说了不能动怒,不然脸上伤口不容易好……” 缓和下来后,她扭头向沉碧如道:“其实如姨没来找我,我也打算等脸好了去您那一趟的,第一是准备安慰下你,第二想著加盟商跟消费者都会找你要赔偿,我还打算瞒著姑妈,从公司里挪一笔钱留给你。” 她说这苦笑了声,“可没想到如姨还来怪我。” 她这般说著,沉碧如原本就动摇了的心,更是再疑惑了几分。 再一瞧庄清研语气幽怨表情真挚,仿佛先前的确是发自肺腑为她考虑,现在又是真为她怀疑自己感到难过……沉碧如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她也只是听张建名随口一说,并无实证证明背后阴谋者就是庄清研。而庄清研约见唐专家的说辞也没有纰漏。再看庄清研红肿的脸,的确是个受害者。 也许真是她多心,幕后黑手另有其人,比如其他对手公司,再比如私人方面的恩怨。毕竟这些年,她在圈里多少结了点仇,杨立的老婆的就是其中一位。那位母老虎其实早就知道自己跟杨立有关系,过去是死要面子不捅穿,如今离了婚,憋了这些年的气来报复也大有可能。 想了想,沉碧如缓了脸色,温声向庄清研道:“是如姨不好,如姨不是那意思,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心上……” 庄清研摇头,还是有些委屈的模样,“算了,说开就好,如姨以后别再误会我了。” ※ 是夜,沉碧如去后,庄清研并未回家,而是坐在办公室对著镜子涂药。 陆澹白就坐在她身侧——他是下班时来接她的,但她不肯走,说是怕这个样子吓到孩子,干脆就留在办公室过夜。 她留在办公室,他便也陪了下来。好吧,其实他更想带她回陆宅,只是她不愿意。 办公室有一面小小妆镜,庄清研对著镜子,用棉签慢慢上药。 陆澹白就在沙发那侧看著她,看那雪白的脸庞上红红肿肿,细碎的伤口从额头一直延伸道下巴,有的地方甚至破皮出血。 庄清研一面涂药一面轻呼,她以为照往常陆澹白肯定要心疼一番,说些贴己的话,甚至过来给自己涂药,不曾想他没有,他只是在看著她半晌以后说:“原来女人的心狠起来比男人更狠。” 这话没头没脑,庄清研拿棉签的手略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涂药。 那一瞬间她心底轻笑。心狠?跟他比起来她算什么狠?再说了,她还没开始对他狠呢! 敛住情绪,她扭头一笑,“陆董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陆澹白也没解释,只看著她脸上跟拇指上的伤。 他知道这些伤的来源,正如他清楚知道沉氏日化最近经历的是什么样的套,一切都是庄清研布的局,而为了打消沉碧如的怀疑,她不惜伤及自身。 第135节 默了默,陆澹白走过去,将庄清研扳过来,拥入了怀里。 他的力道很大,将她按在胸膛拥得紧紧地,“清研。”他说:“如果你愿意相信,你不需要这样。”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你不需要这般孤军奋战。 庄清研抬头看他一眼,没接话,不知是不是觉得这话好笑。 须臾她弯起唇角笑,指著自己受伤的脸仰头看他。即便肌肤上坑坑洼洼,她那神态依旧是娇滴滴的,“哎呀,陆董,我还以为我伤了脸后,你就会离我远远的呢。” 陆澹白低头去吻她。 这一言不合就开啃,庄清研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回神后赶紧推他,“停停!我这脸上都是药呢!不能碰!” 陆澹白拦住她的手,继续更深地吻她。 第84章 chapter84 交易 盛春五月, 沸沸扬扬的“毒面膜”事件终于落幕。 沉碧如在花了大量人力物力后, 逃过囹吾之灾。可即便没有入狱,她也是损失惨重,公司产品被销毁工厂被查封, 行政部门严厉处罚,还被张建名趁火打劫。 庄清研某日跟庄宁说起了这事,庄宁说:“这次够她受的了。” 庄清研道:“还是可惜了, 本来还想她吃点牢饭的。” 从一开始庄清研就布好了局,唐教授是她的人, 法制文青是她的人,这一环扣一环,最终目的不仅是让沉碧如经济上受损, 更要让她锒铛入狱。但很显然,沉碧如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庄宁早就对这事看得通,笑道:“她要是这么好对付,咱庄家当年也不可能被这么算计。” “也是。” 话到这庄宁忽然有些感叹,“说起沉碧如, 也只有一句人心难料了, 想当年她进门时, 我还真以为她温婉大方宜家宜室。后来说她谋害你爸我吓了一跳,要不是这么多铁证摆在我面前, 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毕竟,当年她那么在乎你爸啊。” 庄清研微诧,“她……她在乎我爸?我以为她在乎的是庄家的底子。” “傻丫头。”庄宁摇头, “沉碧如年轻时就对你爸一见钟情,为了你爸死活不肯嫁人,后来你爸跟你妈结婚了,她无奈之下才被家里逼著嫁了出去……再后来你妈没了,沉碧如那时候在夫家已经生了一个儿子,就是沉蔚,但她为了你爸离了婚,净身出户也要去庄家做后妈。” 庄清研万没想到沉碧如当年跟她父亲还有这样一出,到这她更是弄不明白沉碧如了,或许人性就是这么复杂。 “也许是你爸那些年……沉碧如这人性子又狭隘,所以……”庄宁说到这就顿了口,“算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你爸都没了……” 气氛一时沉默,良久后庄清研说:“以前的事我不知道,但沉碧如那些年怎么对庄家的,这些账我要算清楚……这一次就当预热,下一轮,就是致命一击了。” ※ 翌日,庄清研去了沉碧如的公司。 沉氏公司遭受重创,人员离开了许多,往日员工熙攘的画面看起来有些萧条。 庄清研径直去了总经办。沉碧如正在桌前办公,公司虽然大不如前,但她还是得继续维持。 见庄清研一副气呼呼的模样进来,她问:“怎么了我的大小姐,谁惹你不痛快了。” 庄清研坐到沙发上,被一问就更委屈了,“没事,我心情不好,来你这坐坐。” “什么事啊?”沉碧如忙的焦头烂额,压根不想待见庄清研,但嘴里还是敷衍几句,“跟我说说。” “我跟姑妈吵了一架。” “你怎么跟她吵架了?” “她逼著我相亲!我这才多大岁数呢!我说了不想结婚,可她还把人带到家里来,非逼著我看!” “还有,还不止这件事呢。我是没好意思说,姑妈管我管得越来越过了,穿衣服不许我穿性感的,跟异性出去喝个茶也要盘问,夜里不许夜不归宿……你说哪有年轻姑娘不爱玩的,她就生怕我丢了庄家的脸!” 庄清研越说激动,“还有还有,那块地你知道吗?就是我从陆澹白那要来的地,我说要开发做楼盘,姑妈却说要做公益学校,天哪,那寸土寸金的地方做小区得卖多少钱啊,她竟然要我做公益!这不是跟钱过不去嘛!” 沉碧如原是敷衍她,一听到地的事她不由上了心,“你想把那快地开发了?” “当然啊,做什么生意能比房地产更快!有钱干嘛不赚!”庄清研语气一转,又露出点为难的模样,“但我那个公司目前还没有开发楼盘的资格,估计还要去活动一下关系,想来是有些麻烦的……我还是去打听下怎么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原本生意亏得一塌糊涂的沉碧如不由窜出了某些想法,她按住庄清研的手,“清研,你不用打听了,如姨帮你,这事如姨有经验。” 庄清研微愣,“啊?如姨还懂这个?” 沉碧如一脸真诚,“如姨的朋友就是做房地产的,我回去问问,你先别急。” “真的?”庄清研半信半疑,但看对方信誓旦旦,末了说:“那我就等如姨的电话,总之这么好的一块地,不能浪费了。” ※ 庄清研离去后,沉碧如很快拨电话叫来了杨立。 杨立来的不情不愿,自从毒工厂事件后,他投资沉氏公司的钱都亏本打了水漂,对沉碧如他多少有些芥蒂。 他翘著二郎腿往沙发上一坐,抽著烟不耐地问:“什么事啊,心急火燎地把人叫来,别告诉我又有麻烦事了!” 沉碧如嗔他一眼,“瞧你,想到哪去了。我是今儿听了一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小丫头从陆澹白那弄了一块地来……那块地就在碧水湖旁边,现在她想开发这个地,但她没有资格。” 杨立一听到这又羡又恨,“碧水湖?那位置一旦开发肯定不得了!呵,这丫头如今傍上陆澹白,那可是守著金山银山啊!” “你把我喊来说这事……”他半眯了眯眼,一副审视的模样,“怎么,突然提这事,难不成你想从小丫头那里谋过来?” 沉碧如道:“暂时还没考虑那么多,但看著你前段时间被我连累,如果有好事,我当然是想著你的。” 杨立这些日子的不快稍微缓解了些,“这话才对。” 这阵子一连串投资失败让他再顾不得了,顿了顿又说:“如果你真有那心思,也没什么不对的,那块地的确是好地,人人都想要。咱俩现在又都是缺钱的,必须得找新项目翻本,不然那亏损的窟窿怎么填?庄清研这丫头刚入商道,想来涉水不深,平日里都是庄家那老婆子在管公司,咱要是能游说小丫头私底下将地卖给咱,咱再转手卖钱,就能解燃眉之急了。” 第136节 沉碧如沉默不语。 杨立急道;“你还犹豫什么啊,难道是不忍心对那丫头下手?” “我对那丫头你还不知道,我巴不得她一无所有!但问题是这土地买卖不是普通交易,想总是美的,但实施起来,麻烦会很多……” “麻烦?赚钱的事怎能不麻烦?从前你总嫌我磨磨唧唧,现在怎么也拎不清了?除了麻烦咱俩还有别的路选吗?你的工厂已经被封了,我呢,离婚后一点老底都投给你了,结果全打水漂,咱在不想法弄钱,情况一旦继续恶化,咱就离破产不远了!” 他这话是实情,两人都是兵临城下,不得不战,沉碧如皱眉道:“话是这么说,可这是地皮啊,可不是普通的物业,当年陆澹白入手时就三四亿,现在涨价番一番,没有七八亿你敢谈?就算你加我两人,掏出老本也差得远!” 杨立瞅著她冷笑:“办法是人想的,你沉碧如是什么人,我可不信你没辙。” 他说到这就离开了,临去前说:“碧如,我这个人平时得过且过。但我心里清楚的很,这商场如战场,都是人踩人人吃人,一旦摔下去就完了,我是从穷山沟出来的,我不想再回去。这事你要没辙,我可是不罢休的!” 杨立离开以后,沉碧如在办公室沉默良久,大概是被杨立这一激,她渐渐坚定起来。 她坐在沙发上自语道:“也是,我凭什么要罢休?这些年我想要的就非要到手,不管是男人,还是地位。” 她说到这忽然笑了笑,从屉子里摸出一个小小怀表,打开来看是张照片,是沉蔚童稚的儿时所留,沉碧如抚摸著照片道:“小蔚啊,妈妈一定要活得好好的……不活得好好的,咱娘俩受的痛,找谁还?” 第85章 chapter85 对视 是夜, 庄清研收到了沉碧如的邀约, 请她去某茶楼品茶。 庄清研很快就到。沉碧如也没客气,开门见山问:“研研,你不是说手里有块地想开发吗?” “是想开发。”庄清研搅著杯里香茗, 有些迟疑的模样,“可做开发商也辛苦啊,行政审批一大堆, 还有那什么材料商供应商工地……各种事头大!最棘手的是,我这个公司没有房地产的开发资格。” 沉碧如颔首, “房地产的确是件麻烦事,你年纪又小,叫你去操心这些也太辛苦了。要是你爸爸还在, 他巴不得你一辈子安逸快乐。” 庄清研叹了一口气,“操心也没办法,既然有地,就不能空在那浪费啊。” 沉碧如抿了口茶,笑道:“其实如姨有个想法……你还年轻, 年轻姑娘就好好好享受青春, 这些大人的麻烦事你就丢给我, 这样你就不用那么累了。” “我没明白如姨这话……” “你想啊,既然你的公司没有开发资质, 不如把地皮转给如姨。如姨不是有个表弟吗,他有家大型房地产公司,你把地给我这边开发做小区, 你杨立伯伯也懂一些,可以帮帮忙……” “您要我把地卖给你?不行,不是我不信如姨,我是担心姑妈,她知道肯定要说我的。” “傻孩子,你姑妈虽然是你嫡亲的姑妈,但她也有她的企业她的家庭跟孩子,你们总是隔了层关系的,她以后的财产也不会留给你。我就不一样,我从小把你带大,感情跟亲母女一样,再说,我现在连小蔚都没了,我就一个你,我的东西以后不都是你的?” 沉碧如说这一番话时,握著庄清研的手,面色诚恳语气真挚,倒真有些说服人心的力量,庄清研若有所思。 见她态度松动,沉碧如趁热打铁,“你还担心什么,我不是白拿,我是买啊,你把地给我,我给钱你,一物换一物,双方都公平。” 庄清研踌躇著,但还是问了句:“那您打算出多少钱?” “如姨听你的,你想卖多少?” “我……我也不是很懂地皮,上次听澹白说这地买来的时候四亿多,这两年涨了许多,起码也得翻一番卖个八亿多。” 八亿多这字眼一出,沉碧如眸光微动,其实她是想来打亲情牌压价的,只是不会明著说,以免给庄清研造成抵触感。 庄清研大概也没想要那么多,想了片刻道:“八亿估计对您来说太多了,不如七亿?因为我是躲著姑妈卖地的,姑妈迟早会发现,万一我卖太低,到时候不好交代。” “七亿……”沉碧如思忖片刻,市场价□□亿的地庄清研给她七亿,已经很便宜了。即便她不买,庄清研转手卖掉也轻松的很,再没犹豫,她点头说:“那就七亿。” ※ 一切谈完,沉碧如回了家。 杨立就在她家里,见状问:“怎么样?” “成了。七亿。” “那接下来我们要去想钱的法子了。” 一提起钱沉碧如又皱了皱眉,她跟杨立所有老底全翻出来,包括各种股票基金及这些年的名人字画古董收藏,两人加起来也不过三亿。剩下的钱,除了找亲朋好友东挪西凑以外,更多的就是找银行贷款。而找银行,就意味著她的房子、车子等各种大件不动产,都得拿去抵押。 抵押本身就是一种破釜沉舟的赌注,一旦发生意外,抵押人将再无退路。 沉碧如微闭上眼,已是骑虎难下,她也不愿再多想,只挥挥手道:“晚了,你回去吧,等银行的贷款下来后,我们就做开工准备。” “我回去?”杨立嬉皮笑脸,“得了,今晚我就留你算了。” 沉碧如虽跟杨立是情人关系,但她从没让他在自家过夜,毕竟不是自己真正的丈夫,她蹙眉道:“算了,这些年我一个人住习惯了,你还是回吧。” ※ 杨立很快离开。沉碧如独自一人上了二楼。 如今骑虎难下的局面让她有些烦躁,她先是去卧室的阳台抽了会烟,对著暮色怔然良久,然后才回到卧室。 昏暗的房间只开了一盏小壁灯,她坐到床上,将枕头下压的怀表拿起来,沉蔚的笑就在里面,她用指尖轻轻摸了摸,忽然便笑了,“你这孩子……我早就知道你对那丫头的心思,所以才不愿你们走太近……早知道你宁愿为了她不要我,我倒不如成全你……起码这样就不会失去你……” 她笑著,两行泪慢慢滑了下来。 她将表塞进了枕头,却并没有抽手,而是摸出了一个小小的鼻烟壶。 珐琅镶金的鼻烟壶,被岁月打磨得透出温润之色,一看就是男人所用之物。也不知道是谁的,被沉碧如放在枕边,跟小蔚的珍爱之物摆在一起。 沉碧如擦干了脸上的泪,看著鼻烟壶轻骂:“都怪你……当初你要多看我一眼,哪怕有一丁半点的爱,我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都怪你,庄未年。” ※ 第137节 翌日陆澹白便收到了消息,庄清研私下卖地给沉碧如,双方正在草拟交易合同。 为什么他的消息这么快——为了看住庄清研,陆澹白在沉氏公司安插了眼线,一些不算极度机密的事,他都会知道。 他没说什么,从办公室出来吩咐司机:“时间差不多了,去接她吧。” 这个她当然是指庄清研,她夜里但凡加班,陆澹白风雨无阻也回去接。 …… 很快接到了庄清研,汽车方向盘往后一打,送庄清研回家。 庄家别墅很快就到,往常车子都会停在院门口,这一次却停在一墙之隔的陆宅门口。 停车熄火,陆澹白坐在驾驶座上,没动。 庄清研用手推陆澹白,“你偷什么懒,我家还在前面一点呢!” 陆澹白没动,扭头看她说:“今晚就留我这?” 说了这话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她从不在他那留宿,往往完事就走,就像她现在对他的态度,利用的时候就利用,剥削的时候就剥削,而留恋,是不曾有的。 果不其然,她笑盈盈说:“不行,孩子还在家呢。” 她永远都拿孩子做借口,然而他们亲生的孩子,还在千里之外,父母怀抱够不著的地方。 心下情绪忽然难以克制,他转过脸换了个话题,“你把地卖沉碧如了?那地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卖?” 庄清研歪靠在沙发上,玩著自己的之家,态度慵懒散漫,“因为我喜欢钱,又不喜欢劳心劳力的开发,所以直接换现金多简单。” “你喜欢钱我可以给你。就算你真要卖,也不要卖给她,我说了几遍了,沉碧如那摊人你一个都不要相信。” 庄清研的背脊慢慢坐直,面上的散漫也敛住,“陆董,我的事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再说我能相信谁呢?我不敢再相信。”庄清研直视他的眼睛,仿佛要看到他的瞳仁深处,“姑妈说我曾经极度信任一个男人,但他伤害了我,这是我得癔症的主要原因。历经这些事,也许我早就失去了相信这种能力。” 她没有指名道姓这个男人是谁,但陆澹白脸色仍是一点点变白,甚至能窥见他眼眸深处压抑的情绪。长长的缄默之后,他缓过来说:“不早了,你回去吧。” 第86章 chapter86 惊悚 庄清研离开后, 陆澹白一个人在车内坐了很久, 直到大秦过来敲他的窗户。 见他表情不好,大秦小心翼翼问:“地的事跟庄小姐谈了吗?趁现在合同还没签,赶紧取消这笔交易。” 陆澹白只挥挥手, “随她去吧。” 他何尝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她这么恨沉碧如,怎么可能把地卖给她。他嘴上反对,不过是担忧她与虎谋皮而已。 算了,既然她要这么做, 那他就配合吧。 揉了揉太阳穴, 他又想起另一个问题。 她不爱钱, 却把这土地换了这么多钱,是要做什么? ※ 一墙之隔的屋内, 庄清研已经换好了鞋,安抚好彤彤后,回楼下沙发陪庄宁说话。 左右无人, 她轻声道:“合同已经拟了,钱到了就签。” “好。” 庄清研又说:“等资金到账就投到地宫计划吧, 之前一直有缺口, 现在不用愁了。” 提起那个庞大的计划, 姑侄俩神色俱是凝重。须臾庄宁道:“你放心, 计划会顺利的。” “地宫那块就由姑妈操心了。而我,就来收拾这些豺狼虎豹。” ※ 初夏姗姗来到,沉碧如的前期资金筹到, 项目正式动工。 而另一方面,六一儿童节也到了。庄清研正愁找什么借口甩开陆澹白去德国一趟,结果陆澹白刚好出差,她便再无顾忌地登上了法兰克林的航班。 到了德国的家,她抱了一只两个月的小拉布拉多犬给小茉莉做儿童节礼物,小姑娘惊喜极了。 庄清研将她跟小狗都抱到自己身上,亲亲她的脸庞问:“宝贝喜欢吗?” 小茉莉摸著狗狗软乎乎的身子,掌心被小狗舔来舔去,新奇又高兴,“喜欢!妈妈,以后这小狗狗就是我的好朋友了。” “是的呢,给你的新朋友取个名字吧。” 小茉莉想了想,歪著小脑袋说:“小尾巴。” 庄清研噗嗤一笑,旁人给狗取名字,有按颜色的,什么小白大黄黑黑,有按萌的,什么叮当球球糖糖,还有按洋气取英文名法文名,可自家女儿这取得…… 可别说,小狗听到这名字居然还摇了摇尾巴。小茉莉用手摸到了,笑著说:“小尾巴的尾巴动了,它喜欢这个名字呢!” 女儿的娇软让庄清研忍不住笑起来,就这样随孩子去了。 . 送完礼物后,庄清研又带孩子去了游乐场。 小茉莉虽然看不到,但听著耳旁游戏设施的音乐声,以及周围孩子们的欢笑声,让她也被感染得情绪高昂。 庄清研带她坐了旋转木马,她要将小尾巴抱在怀里一起坐,说是好朋友要在一起玩,庄清研宠著她,跟游乐场管理员讲明了情况,管理员也极有爱心,在保障安全的情况下,让小茉莉抱著小狗登上了旋转木马里面的南瓜车。 虽然看不见外面的喧闹,但南瓜车有规律的上上下下,小茉莉开心地咯咯直笑。 第138节 看著孩子微笑的唇角,庄清研的心都要化了。 . 因著国内还有事,庄清研在德国呆了两天便踏上了返回的航班。临行前她依依不舍抱著小茉莉,亲了又亲。 小茉莉也亲她,母女两撒著娇,小茉莉突然说:“妈妈,等爸爸回来了,我们可以再坐一次南瓜车吗?” 原本跟女儿一起欢笑的庄清研笑容顿住,问:“宝贝跟妈妈在一起不开心吗?” “开心啊。”小茉莉点头,“可是别的小朋友说爸爸妈妈一起去游乐园才是最最开心的。” 孩子连用两个最字来表示自己的期待。庄清研一时语塞。 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陆澹白,还怎么会和他一起一家三口甜蜜出游?她甚至连女儿的存在都不愿告诉他。 可对著小茉莉期待的小脸,她不忍心让孩子失望,挤出笑说:“嗯,等爸爸任务结束,把怪兽们都打跑了,我们就一起来游乐园。” “好!”小茉莉高兴的伸出小指头,跟她拉钩钩。 嘴上说著“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庄清研心里的歉疚无法抑制,拉完勾后她对保姆说:“阿嬷,把小小姐带回房间玩吧。” ※ 保姆很快将小茉莉抱了回去,保姆知道,庄清研是不想当著孩子的面离开,怕孩子难过。 将小茉莉带回房间后,小茉莉就抱著小尾巴坐在地毯上玩。保姆看著孩子小而孤单的背影,摸摸她的头说:“小茉莉不难过,妈妈下次还会来看你的。” 谁知孩子一扭头笑了,“谁说我难过!我高兴呢!这个儿童节爸爸妈妈都来看我,我可高兴了!” 这话一出口保姆赶紧捂她的嘴,“嘘,小小姐,不能说!你忘了,你爸爸说不能对任何人说他来过!” 小茉莉笑得眼角弯弯,“我知道,我只是躲在房间偷偷跟阿嬷说,别人不会知道。” 话到这小茉莉说:“阿嬷阿嬷,把爸爸的礼物拿来,我要听爸爸唱歌。” 保姆依言从柜里拿出一个类似儿童复读机的玩具给她。小茉莉用手摸索著打开了开关,按了几下后,里面果然传来了儿歌,却不是电视上那种稚嫩童音,而是一个成熟的男低声。 “爸爸,爸爸,我们去哪里呀……宝贝,宝贝,我是你的大树……一生陪你看日出……” 这首歌本是大人与孩子合唱的,可眼下不论孩子跟大人都是同一个人。那低沉略含沙哑的嗓音,唱成人音部就与原唱风格迥异,再一开嗓唱孩子的音部,简直不伦不类……除了不伦不类,五音还有些不全……一旁保姆听在耳里,啼笑皆非。 这礼物是三天前那个自称小茉莉爸爸的男人送来的,自从年前男人发现小茉莉以后,每个月便都要来探孩子,一般都是由她找借口抱著孩子出门,在外面隐蔽的巷子里让他们父女相见。她是庄氏用了三十年的老人,每次抱著孩子出去一两个小时,屋里也没什么人怀疑她。 父女俩一个月见一两次面的状态持续了大半年,这次六一儿童节,男人果然又来了,带了很多礼物,这个复读机便是其中之一。 这不是个普通的复读机,安有特殊芯片,可以储存许多信息,男人拿来的时候对小茉莉说,里头有许多个故事与歌曲,小茉莉可以一个晚上听一个。 小茉莉拿回来后,果然乖乖的一个晚上听一个故事,内容一天一新,从不重复,保姆带著她入睡,发现里头每一个故事竟然都由男人亲口讲述。这个秘密让保姆很是诧异。 而除了亲口讲故事外,男人还唱歌,尴尬的是他没什么歌唱天分,歌唱得让人一言难尽…… 保姆不知道的是,她哭笑不得,可当时男人在公司里唱的场景,简直是惊悚。 事情最开始,是陆澹白突然在工作时间故作“若无其事”的问大秦,现在什么儿歌好听? 大秦手中文件差点掉下去,陆澹白大概也觉得羞于启齿,就摆手说没什么。 接著翌日秘书在替陆澹白收拾桌面文件时,无意在没关的电脑屏幕上发现了“本年度最流行的儿童歌曲”、“最好听的儿歌经典”、“宝宝最喜欢的歌曲排行”等搜索网页…… 秘书目瞪口呆,没几天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某日就在众人熬夜加班时,董事办里传来了诡异的歌声,若有若无的,时不时沿著门缝飘一点出来……在这宁静的夜半、又人烟稀少的高层建筑楼,惊悚啊! 秘书还以为自己幻听,奔到门细听,这一贴著墙根子,更是下巴都快掉了。她冲到大秦办公室,惊恐地话都说不清,“秦副总……陆董他……他大半夜的他唱歌……” 大秦手里的咖啡差点泼出来,但秉著维护老大的原则,他还是瞪了秘书一眼,“大惊小怪!唱就唱呗,他是老板他想干嘛就干嘛,就算他看黄片你管得著?” 秘书瞪大眼强调:“可是他唱儿歌啊!儿歌!!” 那往常强势冷硬的男人!现在大半夜躲在房里唱!儿!歌!! 大秦听这也坐不住了,两人出了办公室,走到董事办门口,里面果然有声音,秘书用口型打唇语,“陆董刚才唱爸爸去哪儿,现在唱两只老虎了……你确定他没有中邪?” 大秦:“……”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拉开,偷听的两人被逮了个现行! 窥见boss夜半秘密,秘书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大秦也是尴尬的笑。倒是当事人陆澹白神态镇定,还斜睨两人一眼,面无表情的问:“我唱的怎么样?” 秘书差点跪。 那一刻她想,原来人无完人这句话是真的,别看陆董一表人才要嘛有嘛,可唱歌……说五音不全都是心地善良给面子。难听,真是难听啊! 大秦不愧跟在陆澹白身边这么久,在呆了会后就回归平静,说:“很有个人特色。”但淡定归淡定,他也做不到完全睁著眼说瞎话,后头又加了一句,“可进步的空间很大。” 陆澹白默了默,道:“我也觉得有必要再加强练习。” …… 此后陆澹白果然奔著加强练习去了,只要夜里没陪庄清研,就必定将自己关在办公室,单曲循环一遍一遍不断重来……秘书每晚魔音绕耳,无数次暗暗感叹,若说五音不全是一种人生残缺,那么陆董真的叫“声残志坚”…… …… 眼下这些声残志坚的歌曲就被统统录进了复读机,然后辗转到另一个小人儿耳边。 ——房间里,小茉莉抱著复读机听得认真,坐在小椅子上一动不动, 一首完了后又是下一首,“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第139节 听得高兴了,她还要跟著轻轻一起哼。保姆在旁看著这一幕,心下有些希嘘。 这些歌曲的确唱得不算好,但歌唱者用心倾唱,便是最大的心意了。而他的心,孩子感受得到。 是的,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呢?就连她这个外人都有感受。从第一次男人拿枪对著自己的腰,到后来不定时塞进大笔钞票,无论威胁还是收买,他都是强势而逼迫的姿态。可谁能知道,这样高高在上又凶狠冷硬的人,无人见到的背后,能为孩子亲口录下这么多歌曲、这么多故事。 他无法光明正大见孩子,那么,在他不能陪伴的日夜,他用力所能及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存在。 他的心,他的爱,其实那样深沉而柔软。 第87章 chapter87 留宿 时间如白驹过隙, 暑夏在酷热中过去。 沉碧如与杨立东拼西凑, 到处挪钱,如愿在碧水湖的那块地上建起了房子,两人想快点开盘赚钱, 工程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往上赶,这还不到三个月,楼盘大体框架就做了大半。 庄清研某次从项目旁经过,眼瞧那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前头开车的秘书直感叹, “啧啧……这豪景山庄做起来的速度, 全市都没有比得的了。”豪景山庄是该项目的名字。 庄清研笑笑, 对秘书道:“行了,快回去吧。” 陆澹白还在等她呢。 这几个月, 她跟陆澹白的关系一如既往,她偶尔会去他那,但从不在那他过夜。陆澹白也知道她对自己的若即若离, 但并未说什么。 车子很快到了陆宅。 今儿陆澹白没亲自接她是因为有贵客上门。庄清研一进屋,便见客厅里坐著一个中年男人, 不由脚步微顿。 这不是白行长白瑞吗?h市某大银行的一把手, h市金融圈的大佬, 不少大型企业资金周转都是找他借贷。她正想著如何搭关系找他呢, 谁知这人就送上了门。 而那边陆澹白见她进了屋,向她招手,“家里有客人, 一起来坐坐?” 正中庄清研下怀,庄清研笑吟吟坐了过去。接下来便由著陆澹白给双方引荐,彼此就算认识了。 主客言笑晏晏,一直聊到深夜,庄清研还跟白行长交换了名片。庄清研深觉这趟没白来。 十点半昨夜白行长告辞,庄清研跟陆澹白一道相送走。客人去后,左右无人的庭院里,陆澹白拥住她,轻咬一下她耳垂,“今晚留我这?” 按往常庄清研一定不愿意,可是今儿陆澹白无形中帮了她一个大忙,她心情很好。 扭头冲他一笑,她带著女皇赏赐群臣般的慷慨,“还愣著干嘛,备水沐浴啊。” ※ 两人在水里来了一次。 其实庄清研不大喜欢在水里,总觉得浴缸硬邦邦得硌人,可陆澹白一看她浸在水里的身躯就进来了,拦都拦不住。不过好在他还是顾著她的,力道比较轻柔。 完事后他将她抱到了床上,他看起来心情也很愉快,大概因为今晚她终于肯在这留宿。怕她夜里饿,他让保姆煮了点夜宵,她被他折腾后懒洋洋不肯起床,他就端过来喂她,玉白的莲子跟晶莹的银耳,被慢火煨得糯甜细软,一碗下去,庄清研吃的肚儿圆圆。 吃完陆澹白上了床,躺在她身边,拿著遥控器问她:“看电视吗?” 庄清研愣了下,陆澹白可从不喜欢看电视的啊!然后她说:“随便。” 陆澹白开了电视,点了一个正放著热播剧的台,然后将庄清研抱在自己臂弯,开始看。 那一脸认真让庄清研疑心更气,她以为他就说说而已,毕竟他可从不这么闲的看电视啊……再仔细看看他的脸,他似乎心情极好,上扬的唇角就没放下来过。 想了想,她问:“你……今天怎么了?” 陆澹白扭头看她,说:“没怎么,就想跟你看电视啊。” 嗯,就想跟你一起看电视,想跟你像寻常夫妻一般,度过每一个平凡又温馨的夜。两人洗完澡,吃过夜宵,你窝在我怀里看电视,我们说话,或者你撒娇。 想到这,他低头亲了一下她细软的头发。唇接触她发丝时他想,小茉莉的头发真是遗传了她,细细软软,像惹人怜爱的花蕊,还有些香香的,吻了一下后还想第二下。 这边陆澹白陶醉著,那边庄清研却渐渐紧张起来。 陆澹白……不对劲,今晚转性看电视就不说了,最近她跟别的异性约会喝茶,他也不再吃醋闹场,除此之外,他还频频出差,每个月总要出差几次,有时候还去国外……她起先起疑过,生怕小茉莉暴露,可派人私下去查,查了一圈没发现陆澹白有去德国的踪迹,去的都是法国。 默了默,庄清研决定探探话,“陆董,你这几个月怎么老去法国?” 陆澹白低头就封住她的唇,气息拂在她鼻翼间,似乎要将她呼吸掠夺,“再说陆董试试。” 三令五申她还是喊他陆董,真坏气氛。含著些惩罚性地力度,他轻咬她嘴唇,“喊澹白,或者老公。” 庄清研哪里会喊,她推开他吃吃笑,指尖在他肩上画著圈圈,“告诉我嘛,怎么老去法国……莫非?有了小的?” 他当然知道她在套他的话,瞪她一眼说:“我年初在法国成立了分公司。” “哦。”想了想似乎是这么回事,年初的确听说光大在国外开拓市场,如今看来就是法国了。 孩子没有暴露,庄清研安心下来,继续窝在陆澹白怀里看电视。 她不知道的是,陆澹白诚然在法国有分公司,但他去法国并不是公司视察,而是经法国中转去德国。他知道她会起疑查他,所以他绕行。 心下暗笑,陆澹白嘴上逗她,“我就是养了小,你怎么地,让你喊声老公都不肯……快喊一声……不然我就……” 他的大手沿著她睡裙又撩了上去,庄清研立刻打著呵欠说:“我好困……我睡著了……真的睡著了……”迅速闭眼装睡。 陆澹白又好气又好笑。 已经深夜,庄清研闭眼装睡装久了,从最初强绷著五官装睡,到眉眼唇线舒展开来,竟然真慢慢睡著了。睡熟的她放松下来,一点点沿著床头往下滑,最后滑进了陆澹白的怀里,软软地缩在那,猫儿似的。 某个瞬间陆澹白低头,屋内静谧如许,怀里人睡颜安然,眉目如画。 因为进入了深眠,这张俏脸褪去了平日清醒的伪装、客套、疏离、戒备及仇恨,只剩一腔温柔恬静。像六年前的她,那个一心一意爱著他的十九岁少女庄清研。 一时间又喜又痛。喜的是有生之间还能再见那时的她,痛的是,那样美好的少女,曾被他亲手谋害。 第140节 房内一时静到极处,时光被凝住一般。须臾,床上的男人低下头去,在女人额上留下深深一吻。 一吻落下,他给她细细盖好被子,关灯,睡觉。 第88章 chapter88 崩盘 庄清研是翌日早九点钟才回家的。本来七点钟她就醒了, 闹著要回家, 可陆澹白非要她陪自己吃完早餐才放行。 穿过花庭时看到了魏然,他正坐在花丛之中喝早茶。见了她,他目光在她肩上扫了一眼。 薄薄的雪纺衣料之下, 昨夜旖旎的红痕还印在肌肤之上。 有细微的波澜在他眸里泛起,不过一瞬他便别开了眼,说:“回了?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在隔壁过夜。” 很奇怪,他不喜欢直呼陆宅,似乎不想知道陆澹白的存在, 一般都以隔壁代替。 庄清研也没细想他话里的微妙, 笑著打哈哈, “形式所逼啊!” 话落她笑吟吟走进屋内,庄宁正在书房看报, 闻言扭头道:“一夜不回,现在舍得回了。” 庄清研调侃,“您就别开我玩笑了, 我昨晚可是有大收获。” “什么?” “就是那个白行长,我们搭关系想结识的那位银行高层, 外人说是性格高冷的白行长, 原来他是陆澹白的朋友, 昨晚去陆澹白那做客, 我有意跟他拉近关系,顺便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庄宁亦是脸色一喜,“搭上关系就好, 不然沉碧如那边……” 她后面的话没再说,只露出淡淡笑意。庄清研也跟著笑,“那就试著去活动活动吧。” ※ 接下来几天,庄氏的人开始接近白瑞。 而那边沉碧如一干人也在盼著白瑞的审批。为此项目高层们还开了会。 在此之前,沉碧如为了从庄清研手中买这块地,东挪西凑将自己与杨立的老底全都掏空,如今再建小区又需要大量资金,她借不到那么多,便用了一个资金回笼的好法子,采取期房销售模式,房子没建成之前就预售出去,让资金压力大为减少。 但因预售数量并不是太多,所以只缓解了一部分的资金压力,另一部分资金,她还是得向银行借贷。如今小区前期工程已经完成,她手上期房融资来的钱几乎用完,就等著后期银行那笔贷款了,钱一到,后期工程建设完结,就可以封顶销售。 这次会议一是商量银行贷款的事,二是为未来的销售做初步探讨。一想起封顶后的销售场景,杨立就有些迫不及待,对众人说:“咱现在就可以开始著手策划广告了。” “房子还没封顶呢你就想那么远!”沉碧如道:“再说了,你不是千挑万选早看好了某家高端策划公司吗?” “那必须的呀,我这叫眼光长远!广告可是重点,整个有创意的,才能火爆开盘!” 一旁高管们附和,“杨总说的是。” “有了好广告,再冲咱那小区独一无二的设计,这房子一定火!” 这话不假,不止策划公司请得是顶尖人才,当初为了房子,沉碧如可是花大手笔请到了一个国际大牌建筑师。设计师那效果图一出来,满满的意大利复古风情,这在h市可是头一家,惊艳了一票人。 如今万事俱备,就只欠最后一拨资金了。谨慎起见,沉碧如再次问:“银行那边你确定没问题?” 杨立道:“那副行长都是我拜把子兄弟,你说呢!” 几人对视而笑,沉碧如道:“那就等银行放贷下来,完美收工了。” 一群人共同举杯,“来来来,预祝开盘大吉!财源滚滚!干!” 一群人喜滋滋展望未来,仿佛已经看到了销售火爆、江东再起的局面。 ※ 一周之后,一个电话惊醒了沉氏的梦。 沉碧如目瞪口呆看著杨立,“你说什么?银行的贷放不下来?你不是再三保证说没问题吗!” “你还怪我!”杨立亦是气呼呼,“还不是因为毒面膜的事,银行查到楼盘真正的股东是你,一看你过去的信用污点,不肯放贷了!” 楼盘初始是以杨立跟沉碧如表弟的名义开发,沉碧如只是隐形股东,结果银行一查出事实,考虑到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毒工厂事件,将沉碧如列入了不诚信黑名单,不予放贷了。 沉碧如脸色越来越难看,如果银行不放贷,那么后期资金无从谈起……做了一半的房子搁在那,结局只有一个,烂尾。 也就是崩盘。 一贯优容的沉碧如坐不住了,她抓著杨立的手说:“不行!没有钱就坏了,我们前期的投入都得打水漂!老杨,你快再找找人,去找你那个兄弟再说说!不放贷怎么行!” “我这不是也在想法嘛!你急我不急啊!”杨立一甩手匆匆去了。 杨立一直到深夜才回,回来后便一言不地坐在沙发上抽烟。 沉碧如一见他这模样心就凉了,但她还是走过去问:“怎么了?跟我说说。是你兄弟没有说服那个白行长,还是有别的隐情?或者,他们是从我们这里拿点什么?” 杨立直摆头。 “那他到底说了什么了?” “他什么也没说,他根本就没见我。” 沉碧如怔了怔,声音有些无力,“前阵子不还在一起喝酒聊天吗?你兄弟还说房子做好后给他留两套。” “我哪知道!前段时间的确好好的,我兄弟还替我引荐那个白行长,谁知道眼下说不见就不见了!” 这话一落,两人俱是沉默,找得到原因或许还能解决,找不出原因才最可怕。 长长的缄默过后,沉碧如拨去一个电话。杨立一看号码就按住她的手嚷:“你跟谁打不好,跟张建名打,上次被他趁火打劫不记得了!” 第141节 沉碧如道:“可不跟他还能跟谁打!亲朋好友我都打遍了!没有地方再能挪钱了!” 她不顾杨立阻拦,再次拨出电话。 她刻意将声音压得婉转亲热,“喂,老张,我碧如啊!我跟老杨这边遇到了点麻烦,你那边有没有资金可以挪挪?” “钱?你沉总还缺钱,你最近可是大手笔买了块地做开发商呢!” “你就别开我玩笑了,我现在楼盘的钱周转不过来,后续资金到不了位,这才来找你。” “你要借做楼盘资金?那我真帮不了,不瞒你说,我那新开盘的两处房子卖的不怎么样,你要借点小钱可以,这么大笔资金,我真不行。” 他说著就要挂电话,沉碧如急了,“老张,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们这个项目一旦崩盘,那我跟老杨就没有活路了,你就看我们这些年交情上,不能不帮啊。” 杨立见不得她做小伏低,抢过去对电话嚷道:“张建名,我没那么多弯弯曲曲,我就一句话,咱认识这么多年,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我知道你这么多事,你觉得,我要真出了事,你的日子会好过吗?” 他这话里威胁不言而喻,张建名语气登时阴冷,嗤笑道:“那好,借可以啊,我要八分息你给不给!” 民间借贷三分息已算高,这八分息简直比敲诈更离谱!就是把整个楼盘都卖了都付不起! 杨立气得压了电话,大骂:“这王.八蛋!狗.娘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为什么要作死的写商战~~/(ㄒoㄒ)/~~ 勾心斗感觉比宫斗剧还难写的说,快卡死我了~ 等我写完这几段就好了,你们要的虐或者甜都会来! 第89章 chapter89 明天 张建名这条路再没指望, 两人又尝试想了其他办法, 都行不通。就在两人几近绝望时,沉碧如忽然说:“老杨,你要不去找你女儿?” 杨立的女儿二十七八了, 跟她母亲一样,是个女强人,女承母业在d市管理家族分公司,手上多少掌握著一些资金流。 杨立不吱声。这些年他自己在外鬼混,别说对前妻, 就是对女儿的关心也远远不够, 父女关系一直很紧张, 眼下要他离婚后跟女儿开口,他开不了。 沉碧如劝, “咱没别的路了,那好歹是你女儿不是,就算她为过去的事置气, 可父女哪有隔夜仇,她不可能见死不救。再说了, 等咱卖了楼盘, 就把钱还她, 又不是白拿。” 再没有退路, 杨立一跺脚道:“行,我去找她。” ※ 杨立连夜飞到了d市,接下来的日子沉碧如留守h市, 在手头资金逐渐山穷水尽的情况下,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项目停工了不说,各种情况也是层出不穷,今天这个材料商供销商追著要工程款,明日那个包工头讨薪,后天又是各种要钱的内部支出,沉碧如根本拿不出钱,只能拖延应付,或者拆了东墙补西墙,局面越发窘迫。 不止如此,借款给楼盘的一干债主也收到了沉氏项目资金链中断,面临崩盘的消息,纷纷慌了神,想趁沉氏还没破产之前要债。一时间沉碧如的办公室门口每天都围满了来讨债的人。 这些债主都是熟人,沉碧如压根躲不了,她只能安抚劝慰,信誓旦旦保证等杨立筹了资金后,楼盘继续完工,然后开盘卖了就还钱。 每天对著鱼贯而入的债主,沉碧如身心俱疲,心中更盼著杨立早日回归。 ...... 然而还没等到杨立回,一个消息炸入耳中! 杨立在d市被捕了!罪名是非法赌博! 沉碧如又气又蒙,可杨立毕竟是一条船上的人,项目上这么大的烂摊子还等他一起面对。饶是气得胸口发堵,她还是去了d市给杨立做取保候审手续——如今的杨立欠一屁股债,圈内人人对他避之不及,哪还有人肯过来替他交钱取保候审,只能她去了。 等到了警察局,又一个坏消息继续炸进沉碧如耳膜。杨立不仅一分钱没借到,还在赌场又输了七千万! 拘留室内,杨立抱头痛哭,“我先头真是想借钱的,但孩子根本不见我……我在她公司外门等了几天……后来实在没法子了,刚巧看到了一个老朋友也在d市,他拉我去赌场,我心情不好想著散散心……先头一直赢,后来我就想,趁著运气好多赢钱,能赢个工人费也是好的……我就加大了赌注,可谁知道后面就一直输,我想扳本,赌场借钱给我,谁知道后面越输越多,越借越多……直到警察来了……” 沉碧如差点没给他一巴掌。 ....... 最终两人回了h市,沉碧如气归气,项目这么大的烂摊子还在那,她也离不了杨立。 她不敢去公司,怕又有债主堵门,坐车插著偏僻小路悄悄回了家。 刚到家门口,第三个噩耗袭击了她。 别墅门口远远贴著两张大大的封条! ——那些讨债不成的债主,联合将她告上了法庭,法院直接来将屋子查封了。除此之外,她与杨立名下的其他物业、店铺、豪车以及其他不动产全部被查封。 简而言之,她与杨立所有的家当都被没收,两人一无所有了。 沉碧如脚一软,差点倒在屋门口。 ...... 夜幕渐渐落下,城市华灯初上。 庄清研与庄宁沿著碧水湖岸慢慢走过,望著那崩盘的烂尾楼,庄宁轻声道:“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大厦倾……人生啊,就是这么不可预料……” 庄清研心下亦然,可不是吗?命运就是这么难以预测。 笑了笑,她说:“是啊,当年沉碧如多嚣张多狠毒,肯定没想到有天会落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庄宁跟著笑,说:“沉碧日性子算硬的,想要她走投无路,还得来剂猛药。” “这药早准备好了。”庄清研看向水波粼粼的湖面,“就是明天了。” 这一回合,该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o⊙)… 原本写了近三千字的,都准备发晋江了,但因为后半段剧情有涉及到公检法方面的专业问题,想了又想,谨慎起见,今儿我先发前半段,后半段我明儿给相关部门的朋友过目下再发吧。毕竟写出来的文字,我就要负责,不然误人子弟就坏了。 大家明天再来哈。 另,谢谢大家对这个大冷文不离不弃,不管看得人多还是人少,我都会认真写完哒!(^o^)/~(摸错,我想做业内良心!每篇文都有始有终,(^o^)/~) 第142节 第90章 chapter90 穷途 月落星沉, 东方天际渐渐转亮。 花含朝露, 晨风微凉,城市车水马龙,街道熙攘喧哗, 这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秋日。 一件事很快打破城市的安宁。 上午九点半,先是交警队接到群众电话,说是城东某处发生大面积交通堵塞,请求过去疏通,不然居民无法出行。 接著便是公安局接到路人电话, 说城东某处疑似因房地产纠纷, 大量人员聚集一处, 双方对峙局势紧张,要求出警维护辖区治安。 再接著市报社电视台接到某包工头电话, 说是城东农民工讨债,激动下与开发商发生殴斗,现在情况一片混乱, 请求媒体前去声张正义,保护弱势群体。 三个部门陆续接到不同的人报案, 可见事态闹得不小。而这些电话所说位置, 全部指向“碧水湖云景小区项目部”。三个部门很快出动, 可到了现场一看, 才发现情况远超他们的预料。 云景小区的项目工地上,黑压压一大片人头,人流甚至堵住了两旁道路。人群中有满脸焦急的建材商、包工头, 有艰辛憔悴的农民工,也有普通的h市居民,每个人脸上都义愤填膺,还有人挥著横幅,不断有人高骂黑心开发商之类的话。 而人群里侧,是被围堵住的楼盘高层,其中便有杨立与沉碧如。沉碧如均衣衫凌乱,身上还有伤,看起来狼狈极了。人群包拢了他们,两人嘶声力竭解释著什么,但众人不听。 这猝不及防的情况是一早爆发的。在此之前,两人就已狼狈不堪。昨天杨立与沉碧如的房产被法院查封后,无家可归,原本打算用身上最后的现金去酒店投宿,没想到讨债的竟然追了来——就是杨立在d市赌场欠下的债,赌场老板带著小弟追债到h市,欠下的七千万也被高利贷翻一番变成了近亿!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山穷水尽的两人哪拿得出钱。而那赌场老板也是个狠角,压根不给两人开口辩解的机会,直接让小弟将人堵在巷子里,十来根长钢管吓得两人腿发软。虽然后来流氓们没真抡钢管上,但光拳打脚踢也够让人受的,打的杨立鼻青脸肿惨叫连连。至于沉碧如,若不是人老珠黄,恐怕难逃□□。一群流氓施完暴,还将两人身上仅剩的现金及能卖钱的手机首饰全扒了去,扬长而去时撂下狠话,三天之内必须凑足钱,不然就不止皮肉苦了。 两人被折腾一晚,惊魂未定地去了公司,面对内忧外患的一堆烂摊子,思来想去只能跑路,便将公司里值钱的东西往外带……结果还没挪完,就被愤怒的人群逮了个正著。 也不知是谁将项目崩盘的消息放了出去,前来围堵的人人满为患。从前来堵的还只是被拖欠工程款的材料商跟农民工,至于业主们还不知情,幻想著开发商如期交房,如今陡然传出楼盘要烂尾,业主们又惊又怒。这可是她们辛苦大半辈子,甚至外带父母省吃俭用一辈子的积蓄啊! 而其他被拖欠了辛苦钱的农民工,搭进去大笔资金的供应商……所有人都要疯了,狂躁的人群正打算一起找开发商要说法,没想到就逮到了两个想跑路的老板。 众人愤怒交加,一拥而上围住沉杨二人。杨立虽然夜里被赌场的人揍过,但眼下一看这么多人围著,还是定了定神,端老板的架子虚张声势,而沉碧如则是利用一张巧舌辩解。但无论两人如何软硬兼施都无济于事,毕竟撂下这么大摊人跑路是铁打的事实。 愤怒的人群不知是谁先说了声,“别听他狡辩!就是骗子!给我打!” 这声吼不亚于在油锅里撒了把盐,怒火上的众人在煽动下真冲了上去,拳打脚踢,边打边骂。杨立跟沉碧如没想到光天化日下真会动起手,一边呼救一边狼狈躲闪,但哪有人救他们,连警察的车都被堵在了街那头。 遍体鳞伤的两人最后只能缩在角落,愤怒的人群不停手,被人群挤在外面打不著的就骂。 “黑心开发商,不管人死活!打!狠狠打!” “奸商还想跑,拿我们的心血去快活!就不怕遭报应!” “听说这女的还是国画大师的老婆,就这作风!我呸,国画大师死了都丢人!” “这两人一看就是姘头!不要脸!□□配禽兽!绝配!” …… 无数谩骂从失控的人群中爆出来,愤怒的人们已经没有底线,嘴里的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也不知这场面持续多久,直到路边传来警笛的轰鸣,警察们大声喊著“住手!”人们才顿住手。 就这空档,墙角下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杨立突然窜起来,冲向还没建好的建筑楼,沿著货梯向上狂奔。而沉碧如反应过来,追在他身后想一起逃命,他却猛地转身,将沉碧如往后一推,挡住了来追自己的人。 生死关头,大难临头各自飞。 ※ 15层楼的高度,杨立俯瞰脚下。 楼底一片混乱,暴躁的债主们,还有前来维持秩序的警察,凑热闹的路人,以及不嫌事大的电视台报社,都来了。熙熙攘攘全是人头,辱骂的,看他笑话的,落井下石的,都有。 紧闭上眼,他深吸一口气,起码这一刻,这个悬空的楼层,是安静的。 一阵轻巧的步伐传来,在这空旷安静的楼层格外清晰,塔、塔、塔——是那些人追上来了吗?杨立猛地睁开眼,下一刻表情僵住。 视线中远远走来一个身影,一袭明艳长裙,随著步伐摇曳。她慢慢走近,笑容也越发凌厉。 庄清研。 杨立一直盯著她,像从没认识过这个人,直到她走到眼前,笑吟吟看他。他才终于开口,“原来是你。” 轻轻一句话,从前一切云遮雾绕,这一刻终于顿悟,“你从没有失忆。” 庄清研弯唇笑,笑容妩媚动人,“是,我从没失忆。” “所以那些事都是你。” “对,举报毒面膜的是我,切断你们楼盘资金的也是我,找人套进你赌场的还是我,怂恿债主去法院告你们,查封你们资产的也是我,将崩盘消息放出去,让所有人来围攻你们的,都是我……” 她轻描淡写,一点点将真相揭穿,“哦,忘了告诉你,你跟沉碧如的财产会很快被法院拍卖,不出意外的话,我会作为新一任主人接手,参与拍卖的资金,就用你们曾经买我地皮的六亿……想想你这辈子费尽心思得来的古董收藏,要跟我姓庄,感觉棒极了。” 杨立脸色难看至极,庄清研只当没看见,笑吟吟往脚下一指,“还有,这个楼盘虽然烂尾了,但毕竟是真金白银做起来的,它仍是一笔财富。等你跟沉碧如都熄火了,作为沉碧如名义上唯一的继女,这东西名正言顺就是我的,届时我轻松追加资金,将楼盘后续再做起来……” 她说到这缓缓贴近杨立,笑著问:“杨叔叔猜,能赚多少钱?” 杨立当然知道!!赚到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当初他为这项目辛苦筹谋来回奔波,就是想大赚一笔,如今都给这丫头做了嫁衣! 不止如此,她还布下这一系列连环局,处心积虑,诱他入套,让他四面楚歌,身败名裂,从云端滑向深渊,万劫不复。 杨立嘴唇发抖,再控制不住情绪,劈手就过去,“贱人!” 可手还没碰到,他浑身一麻,巨大的电流袭击了他,他抽搐后瘫在了地上。身上又痛又麻,他撑著墙半跪在地上,仰看著面前的女人。她仍是笑吟吟的,手里把玩著一根微型电棍。 杨立又怒又恨,奈何身体发软,只能嘴里不停骂,气势已然弱了。 庄清研居高临下的瞧他,“杨叔叔有什么资格骂我?你是什么样的人自己不清楚?当年我爸爸是怎么对你的,你最惨的时候饭都吃不饱,是我爸雪中送炭!你怀才不遇找不到生存的手艺,也是我爸一手一脚将你带入行,要不是他,也许你这辈子都在山沟沟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可我爸救你帮你护你,将你当做亲兄弟,你是怎么对他的?你背叛兄弟,勾引二嫂,霸人家产,诬陷无辜,杀人灭口,心狠手辣,丧心病狂,灭绝人性……” 第143节 她面上笑著,可口里的词一个个吐出来,一句比一句急,一字比一字凌厉,话到最后气势便如疾风骤雨,杨立脸越来越白,忍不住打断:“够了!你闭嘴!” “我为什么闭嘴?我哪句有假了?不信你抬头看看天,我爸爸、福伯他们都在上面作证呢!……现在这一切,不过是你的报应!” 随著最后一句厉喝,杨立再撑不住,身子一软瘫回墙角,已是面若死灰。 再不看杨立一眼,庄清研转身往回走,走到长廊尽头,往下面人群一指,“好好接受你的报应吧。” 庄清研离开后,空荡的顶层只剩杨立一人。 而楼下,人群还在呐喊,方才他们就想追著杨立上来,只是被警方拦住,如今汹涌的人群冲破警察的封锁,怒吼著叫嚣著,沿著货梯往上冲。 风吹入空旷的楼层,杨立站在十八楼的高度俯瞰。楼底下拥挤的人群,有愤怒冲进楼梯要追他,有仰头看他的,有伸手向他指指点点,还有大声诅咒,要他这个黑心商不得好死的……一声声骂声里,除了无辜的老百姓,还有他的客户、朋友、下属、甚至亲人,过去大家言笑晏晏仿似亲如一家,如今全都翻脸相向。 可他能说什么,是他将这些无辜的人全都坑了。 他也不敢面对他们,如今的他负债累累,身败名裂,已入绝境,即便今天不被这些人抓住打死,他的结局也好不到哪去,破产、流浪、无家可归,被世人唾骂,像过街老鼠一样逃窜,或者被债主追杀,还不起就卸胳膊断腿……再或者逃走,逃回那穷乡僻壤,在那小山村潦倒苟且下半生。 呵,穷途末路,生不如死。 这果然就是报应。 杨立觉得这高楼的风真冷,一直冷到骨子里。 ※ 风仍是一阵阵吹著,街道两旁的树在秋风中摇下大把的叶子,落在闹事群众的头顶上,然后被一只只不耐烦手的拂去。 愤怒的人群还在呐喊,失控的场面连警察也维持不住。就在警方向上级请求支援时,只听“砰”一声大响,有什么物体从天而降,人群爆出惊恐尖叫。 这震惊的声音让要求支援的小警员转过脸去,顿时呼吸一凝。 而人群的尖叫还在此起彼伏,“跳楼了!死了!!” 殷红的血沿著地面蜿蜒而出,远远站在对面楼层的庄清研亦看到这一幕。 杨立畏罪跳楼了! 庄清研微微阖上眼,忽然想起六年前,那一年火葬场前,福伯就是这般被逼死的。那时的血也如今天这般,放肆地涌,灰褐的地面像爆出大朵血色大花,狰狞而鲜艳。 仰起头,庄清研看向灰蓝的天空,苍穹浩瀚无涯,包容著这世间一切善与恶,因与果,光明与阴暗,美好与灰烬。 末了她轻轻说了一句话。 “福伯,你的账我清了。” . 这句话后,庄清研转身离开。杨立死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继续。 可转身刹那,她脸色一顿。 十步之外,一个颀长身影就站在她身后,也不知悄无声息站了多久,显然将楼顶这一切全部看在了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  有奖竞猜,这个人是谁?(^o^)/~ 第91章 chapter91 异梦 十步之外, 一个颀长身影就站在她身后, 也不知悄无声息站了多久,显然将楼顶这一切全部看在了眼底。 庄清研的眸中波澜微动。 须臾,那个男人终于出声, “清研。” 他声音沙哑,有发觉真相的震惊,也有未知的惶恐。 倒是庄清研平静地同他招呼,“谢导。” 谢挚定定地看著她,她的镇静让他更加无措, 他有些语无伦次的说:“我……我不是故意在这的, 我是挂念你, 趁这几天有空我说回国看看你,我去你家找你, 保姆说你上班去了,我去公司,你秘书说你来这了……我听说这楼盘闹事, 怕你出什么意外,我就赶紧来看看, 没想到……” 庄清研淡淡一笑, “所以谢导都知道了。” 谢挚更不知如何作答, 方才庄清研与杨立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知道她没失忆,知道她操纵一切,知道她逼死杨立……而就是因为都知道, 他反而更加惶然。 同他的局促不同,庄清研神情淡然而目光隼利:“谢导想怎么做?报警?” 报警抓她?谢挚头摆得像拨浪鼓,“不!我怎么可能!” 庄清研牵起唇角:“谢谢。” “不要谢。”谢挚摇摇头,默了默后说:“清研,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他声音低哑,期期艾艾,后头的话似乎问的十分艰难,“在你那份复仇名单里,有没有……我?” 她回来势必就是复仇,今日是杨立,下一步也许就是沉碧如张建名,而当年的事,他虽然无心参与,却也被沉碧如别有用心的利用,推波助澜地铸下大错,害她一生。 这些年,他一直活在自责与恐惧里,而她回归后,他既有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有巨大的恐惧,怕她哪天找回记忆,想起过去,怕她对他恨之入骨…… 而原来,她从没失忆过,那些几近濒死的痛苦与绝望,也许每天都在煎熬她。他是造成她痛苦的刽子手之一,如果她恨他,要对他下手,他认了。他甚至想问她,想要他怎样,才能平复她这些年受的苦。 可让他出乎意料的是,她看著他轻轻摇头,“没有,我从没有想过要对你怎样。” 她的复仇名单上没有他。 谢挚不敢置信地怔住。他听见庄清研说:“我不否认,我曾经怪过你,但不知者无罪,你也是被利用的,后来我就释然了。” “而且我不想去恨太多人,对我来说,恨越多痛苦就越多,所以谢导,我们的账就此两清吧,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她再没有说话,慢慢转过身子,沿著楼梯向下走。秋风吹过,扬起走道上的尘埃,洋洋洒洒的灰白朦胧中,她的背影纤细孱弱,背脊却笔直坚定,脚步义无反顾。 谢挚忽地喉中一堵,这个女人对他的过错宽容带过,然而她自己,却要以一己之力扛起满门血仇。这一路豺狼虎豹,荆棘遍地,命运何曾对她有过任何宽容? 第144节 再没有一刻犹豫,他冲过去抓住她的手。 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他觉得自己这一生都不曾这般决绝过,“清研,让我帮你。” ※ 不过一小时,杨立自杀的事便传得满城风雨。 与谢挚分开后,庄清研离开了出事的楼盘,坐上自己的车,那项目工地在她视线中渐渐越来越小,她闭上眼道:“走吧。” 司机问:“去哪,公司还是家?” 庄清研默了默说:“陆宅吧。” . 四十分钟后车子便驶到了陆宅,天色渐渐入暮,陆澹白早就在客厅等她——今早就约了一起吃晚饭的。 饭菜很丰盛,几乎都是庄清研爱吃的,像往常一样,庄清研吃了小半碗饭后喝汤,醇香的鸡汤用勺子小口慢饮。 陆澹白也在旁慢慢地吃,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著天,快吃完时他终于问了那个话题,“今天的消息看了吗?杨立跳楼了。” 他说这话时状似无意的瞅著她的脸,似要在那上面窥见什么蛛丝马迹。可庄清研完全不受影响,拿汤勺的手动作流畅,“知道……这年头房地产不好做,楼盘一旦崩盘了,到处都有房地产商跳楼。” 她神色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甚至还客套地说:“总归是我爸爸的老相识,等过几天葬礼,我去送个情吧。” 陆澹白没从她面上得出什么,便换了个话题,“不说这事了,你也累了,吃了上楼去歇一会。” ※ 到了楼上,庄清研躺在床上看电影,像普通追剧的女人一样,该笑的时候笑,该哭的时候哭,不见任何异常。 陆澹白就在旁边坐著,手中处理著笔记本里的文件,但一直不动声色的留意她。 到了夜深,庄清研想回去,但陆澹白不让,硬将她留了下来。 柔软的双人床上,他吻她的脸颊,将手撩进了她的衣裙内,她拦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他停住动作,盯著她面部细微的表情。 “可能刚才的鸡汤有点油,我胃有些不舒服,想休息。” 她说著便闭上了眼,陆澹白也没再逼她,关了灯,两人并排躺在一起。 房内一片阴暗,躺了一会后陆澹白睁眼,就见庄清研根本没睡,她正睁著眼,看头顶的天花板。 陆澹白一瞬明了。 她睡不著。杨立的事,她看著波澜不惊,可平静不过是她的伪装。 毕竟本性是那么单纯的人,如今手刃仇家,刀口踩血,怎么可能做到心如止水。 想到这,他忽然心疼起来。 她是女人,别的女人在她这个年纪,要么还在无忧无虑的恋爱,要么嫁做人妇,被丈夫呵护,被儿女围绕,享受婚姻的美满……外面的风雨与伤害,自有男人来抗。 可她呢?身负血仇,家破人亡,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被逼变成一个深藏利刺的城府妇人,游走在复仇与杀戮之间,用阴谋回击,用鲜血祭奠,与狼共舞,与虎谋皮。 这是命运所迫,又何尝不是被他所迫。 “清研……”他轻喊她的名字,伸出手去抱她,除了用力的相拥,已经没有语言能表达他内心的痛与疚。 但庄清研转过身去,将他的拥抱撂在后头。 他不罢休,仍是从后面抱住了她,庄清研皱了皱眉,任他去了。 她眼下的心情的确如陆澹白所料,按理说仇人去了一个,她应该心下宽慰一些,但奇怪的是并没有,想起杨立狰狞而残忍的死状,她的心很沉重。 或者她天性就不适合血腥与厮杀,复仇与她是使命,又何尝不是压迫。 乌沉的夜,压抑的情绪让她难受,她突然极度想念小茉莉,想她娇嫩如花骨朵般的小小女儿,想把她抱在怀里,安静地坐一坐,好像孩子在她怀里,她就能得到温暖与力量。 可孩子不在她身边,触手可及的,是孩子的父亲。黑暗中她微微回头,借著外头微弱的光,她看到陆澹白的轮廓,高鼻薄唇,非常漂亮的弧度,同小茉莉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的手还搭在她肩上,很亲密的姿势,她不动声色地缩了缩,从怀抱里退出一些。 是的,其实她越来越厌恶这种关系,厌恶来陆宅。 可她不能打草惊蛇,她得顾全大局,现在还不能跟陆澹白撕破脸皮。 闭上眼,她强迫自己去想更重要的事。 杨立死了,下一个就是沉碧如,再是张建名,然后地宫计划筹备成功,就是整个ag。 包括——她看向枕边人的侧脸,这一刻的彼此肌肤相亲、呼吸相融。 可是那又怎样呢,陆澹白,你欠我的,总是要还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昨天的问答全军覆没!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竟然不是我的男主! 第92章 chapter92 暗查 翌日庄清研回了家。 经过这一夜酝酿, 杨立的事更是街头巷尾无人不知, 连扫马路的清洁工大婶都在说。 庄清研听了只是笑笑,进了庄家大院。 阳光晴好,她姑妈正坐在院子里看报。庄清研坐过去, 跟她一起晒太阳。 第145节 放下报纸,庄宁用眼风扫扫自家侄女,说:“杨立的事,干的挺好。” 这是夸自己呢,庄清研端起桌上的柠檬汁喝了一口说:“接下来就是沉碧如了。” 庄宁却皱了眉, “正准备跟你说这事的, 沉碧如不见了, 昨晚派人去找,现在还没下落。” “不见了?” “对, 昨天杨立自杀后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庄清研只有一句话,“继续找,她别想跑。” “这是当然。” 两人默了会, 庄清研转了个话题,“姑妈, 我们接下来既要对付沉碧如张建名, 另外地宫的事也不能耽误, 昨天我已经跟谢挚说好了。” “谢挚?他都知道了?”庄宁一怔后懂了她的意思, “你是说让他配合我们地宫的事。” “嗯,一个真地宫一个假地宫,总得有人来配合我们这场迷魂阵……不然ag怎么上钩?” 庄宁表情凝重, “只能这样了。” 庄清研又问:“姑妈,上次那笔钱还够吗?这真假地宫,可得投入不少。” “这个我有数,我就担心这么大笔资金走向,会引起旁人留意,比如陆澹白。” 庄清研默然,须臾道:“做隐蔽点,尽量不让他们发觉吧。” ※ 庄宁所料没错,陆澹白早就对资金的事起了疑心。 这一日,陆宅门窗紧闭。陆宅的会客厅内,红木茶几,双人沙发,左边是陆澹白,右边则是那位杨立临死前求了好久都闭门不见的白行长白瑞。 陆澹白给白瑞倒茶,茶香盈满一室,“老白,资金的事查得怎么样?”这些年他坐到了光大一把手的位置,就几乎没给人倒茶过,如今这样郑重,倒是罕见。 白瑞脸圆圆的,人到中间有些发福,笑起来和蔼可亲,半点也不像位高权重的银行高层。他言谈间似乎跟陆澹白极熟,也不觉得陆澹白今日的主动有什么,接了茶后直接喝,“兄弟,凭咱俩的关系,我当然是帮你的,可关键是我真没查到。” “连你都查不到?” “对,对方手段很高明,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你查到资金流向。” 陆澹白不说话了,须臾道:“这应该是庄宁的主意,姜总是老得辣。” “虽然没查到具体情况,但能肯定的是,全都流向了国外。” “国外?”陆澹白拧眉。这阵子他就发现庄氏的资金走向不对劲,庄清研从杨立沉碧如那边掏出大几个亿,如果要复仇,钱当然放在国内最方便,可她汇出去做什么?还去向成谜。 他无意干涉她的经济自由,但这事过于蹊跷,加之庄清研在这方面总对他遮遮掩掩,他隐约有些不安,只能了解下情况以备万一。 见他拧眉不展,白瑞拍拍他的肩,“你也别急,我会帮你多加留意的,谁让咱俩是穿开裆裤的交情呢。” 这话不错,h市鲜有人知,商界的风云人物跟银行界大佬俩其实是铁杆发小,这也是为什么陆澹白能在掌权光大后,将光大版块迅速扩张的原因之一,他的背后本身就有资本力量在扶助。 而话说回来,那些年若不是陆澹白家门中变,他没准这会跟白瑞一样,顺利地读书、优异地毕业,一步一个脚印,成为真正鲜亮的上层人物,而不是长在阴暗之地,成为不可告人组织的一员,表面光鲜,内在腐烂,刀口舔血,负罪前行。 两人又坐了一会,白瑞忽然感叹:“兄弟啊,我真不明白,凭你陆澹白现在的身份,要什么没有,非要那个女人干嘛?”他话头略微停顿,看向陆澹白,“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我看她对你,未必像你对她。” 陆澹白轻抿了一口茶,苦笑,“我跟她,原本就是我先欠了她。” “可你为她做了那么多……”话到这白瑞不好再劝,“算了,感情的事,本来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瞎操什么心。” 他笑眯眯转了个话题,“这阵子天气不错,18号我那度假山庄开业,你要不要去玩玩?” “18号?”陆澹白摇头,“去不了。” 白瑞瞪大眼,发起脾气来高级知识分子的气质全无:“老子的山庄你不去!” 陆澹白道:“真有事,届时礼金三倍,算赔礼。” 白瑞不甘心,“有什么事比老子的事更重要?你要我帮你的事,我可是从没半点推脱。” 陆澹白只笑而不语。 ※ 白瑞气休休去了,临别时大骂陆澹白不讲义气。 他走后,陆澹白将大秦喊来,吩咐道:“替我定18号的机票,再安排18号德国的行程。” 只这一句话大秦便明了,18号是周日,上次去看小茉莉,陆澹白答应了过两个星期后的周日再去看她。那会父女两人告别时还拉了勾勾,大秦在旁边看著,以为就是个游戏,谁曾想陆澹白记得分毫不差。 ※ 秋日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庄氏的地宫计划在谢挚的帮助下更加顺利。 也不知怎么地,ag内部竟得知了些蛛丝马迹。 阴暗房间内,张心艾对加文说:“加文先生,最新来的消息,庄氏那边有动静,他们偷偷在沙漠深处不知道做什么。” 加文挑眉,“沙漠?” “对,那什么国际导演在沙漠里面拍电影,庄氏的人跟了一道去,乔装成剧组的人,说是在沙漠取景搭摄影棚……但一个剧组哪要得了那么多人,而且他们日夜不休,还总往里面运些奇怪的东西……太可疑了。” 加文眉峰微拧,“找人去盯,庄氏的人从前就懂考古,这会没准是发现了什么秘密,假借剧组之名偷偷进行。” “是。”张心艾颔首,过会又问:“要不要跟他说一声?” 这个他当然是指陆澹白。 第146节 加文反问:“你觉得呢?”他笑著,灰蓝色的眼睛含著些试探。 张心艾踌躇一会,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既然组织都默许了他同庄家的人在一起,我也没权力说什么,只是庄家的人未必是省心的,况且这段时间您也看到了……澹白对那女人百依百顺,上次不同组织交代,私下把那么大块地皮双手奉上……” 加文平静的眼波微闪,陆澹白违背组织私下进行巨额财产交易,的确触了他的逆鳞,他事后没有表现出来,不代表心里没有想法,无非是按兵不动而已。 张心艾接著说:“您破例给他自由是相信他,但若他没把握好分寸,让那女人的利益凌驾于组织之上,我担心……” 她后头的话没再说,加文的脸已浮起了郁色,缓了会后他摆摆手,“你下去吧,这事我自有分寸。” ※ 除了ag的人对庄氏起疑外,另一波力量也收到了风声,开始密切关注庄氏。 自然就是张建名。 自从杨立出事后,沉碧如就如人间蒸发般再找不到,而张建名那边则越发不安分。好几次庄清研在驱车去公司的路上,感觉背后总跟著人似的,先前她以为是陆澹白的手下,没怎么理会。毕竟过去陆澹白总派人跟在身后保护她,直到后来她跟陆澹白闹了一场这才作罢。她以为是陆澹白故伎重演,可某夜她从反光镜里看到某个张氏下属,中午顿悟。 巧的是,那一夜张建名就在跟踪的车辆上。庄清研便没躲,既然对方找上了门,躲也没用。反正这里是繁华街道,前面还有个人群拥堵交警值勤的红绿灯,谅他也不敢对她做什么。 想到这她猛打方向盘,车头陡然一转,将张建名的车横著逼停,然后下了车。 她笑吟吟地看向车内的张建名,丝毫不见被人跟踪的惊慌,“张董,您这是起了什么兴致?这几天没事就跟在我后面,莫非……我的法拉利尾气很好闻?” 张建名跟著下了车,面上也没有被抓包在场的局促,反而大大方方地笑,“爷就是想跟啊。这h市里人谁不知道,我张建名风流一生,就喜欢追在女人后头。” 都五六十的人了,嘴里说这话也不嫌恶心。庄清研冷笑。 “那就请张爷注意点了,我那位叫姓陆的男伴,哦,也就是您的竞争对头陆澹白,是全h市最有名的醋罐子,张爷追多了,小心被打。” 张建名眸光微闪,这些年因为庄家的事,他跟陆澹白恩怨越结越深,陆澹白公报私仇在商界不停给他使绊子,他明著暗著不知道吃了多少亏。 要换了往常,恐怕他一听陆澹白便要发飙,但今儿他竟没有,还笑著说:“行啊,我正想找陆董呢!” 庄清研好奇道:“咦,张董什么时候跟陆董这样和睦了?” “从前我的确跟陆董有些小误会。可世上关系就是这么微妙,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就看两人有没有共同合作的可能。现在我跟陆董的关系,是时候扭转一下了。” “扭转?” “对啊。”张建名的脸色倏然变得古怪,他缓缓靠近庄清研,轻声说:“我要跟他交流一下杨立的事。” 他微微笑起来,沙哑的声音低到只有庄清研才能听见,但那高深的笑意里,明显有危险而逼人的气息。 “小丫头,你干的勾当,我一清二楚。” 作者有话要说:  618了,祝大家剁手快乐~(作者君今晚估计会被自己剁死) 第93章 chapter93 秘密 与张建名分开后, 庄清研迅速回了家。 到家她面色凝重, 直接进了书房。庄宁正在里面看书,见到她表情一怔,问:“怎么了?” 庄清研抬眸看她, “姑妈,我们恐怕得提早对张建名出手了。” “出什么事了?” 按照姑侄两的计划是逐个击破,杨立死后,解决孤立无助的沉碧如,再然后才是树大根深的张建名, 可眼下沉碧如失踪了, 找不到她的人, 而张建名一时半会并不好除。 凝思片刻,庄清研道:“如果我没猜错, 张建名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知道我们对杨立跟沉碧如的事?” “对。”庄清研面色肃凝,“如果他真知道这些事,那他肯定推测出来我没有失忆。” “现在他打算去找陆澹白, 我猜他多半是想把我没失忆的事在陆澹白面前捅穿,届时他肯定会挑起陆澹白的愤怒, 然后借机跟陆澹白建成同盟, 来反扑我们。毕竟过去他们围剿我们, 而我这个受害者回来了, 我一旦要报仇,肯定针对他们全部。” 庄宁默了默问:“你觉得陆澹白知道事情真相会怎样?” 庄清研摇头,“我没有把握, 陆澹白这人心太深,现在对我的好多半是因为过去的愧疚。但等到真相揭穿,他要知道我回来是为了报复,这些日子也都在算计他利用他,最后还想杀了他,恼羞成怒因爱生恨也是有可能的。如果他在盛怒下跟张建名结盟反击,那我们……就没有胜算了。” 庄宁脸色微变。 的确,光一个张建名就难对付,陆澹白更不好惹。如果这两人要结盟……庄氏必败。 房内陷入长长的缄默,最终庄清研站起身,“姑妈,我出去一趟。” “做什么?” “我不能让这两人结成同盟,陆澹白这两天在国外出差,张建名要等他面谈,起码得等到后天,我要在陆澹白回来之前,解决掉张建名。” ※ 庄清研是夜里十点回来的。 庄宁直接将她拉近房内,关紧门窗说话,“事情办得怎么样?” 庄清研坐到沙发上,眉眼有些倦意,“材料都送过去了。” “章检察长怎么说?” 章检察长是庄清研在检察院的熟人,回国她看似灯红酒绿出去应酬不少,其实都是在发展人脉罢了,这章检察长就是她的人脉之一。 今晚当她决意对张建名下手后,即刻将手头上搜集的证据交到检察院——其实回国以来,她一直在全力搜寻各个仇家的把柄,其中有沉碧如杨立的各种违法经营、不正当竞争证据,而张建名的则更为严峻——他过去曾谋杀过一个女人,是故意杀人外加抛尸。 为了掌握证据,庄清研回国之初花了不少人力物力,奈何当年张建名做的隐蔽,她所掌握的证据还不够全面,不能百分百将张建名定罪。但如今兵临城下,她没有选择。 第147节 不过也没关系,她先将这些证据交上去,即便不能完全定罪,但也可以指认张建名有嫌疑,只要他有嫌疑,警方就能控制,而她完全可以在张建名被控制的时间里,继续寻找其它的证据。 她将头往后仰著,靠在沙发上说:“看看检察院那边的结果吧。如果他们认可证据,很快就会有消息来的,毕竟谋杀是重罪。” ※ 庄清研没想到,消息来的如此之快。 第三天下午便听到警方上门将张建名带走了。 收到消息时庄清研刚下班到家,在餐厅里坐著等吃晚饭。这个电话让她很是意外,她回了房,再三向自己安插在张氏的线人确认,“你确定警察把他带走了?” “确定,一干人都看著在,绝对错不了!”线人信誓旦旦。 庄清研挂掉电话,被相关部门出奇快的效率惊奇。庄宁也听到了这事,跟著进屋说:“看来咱当初眼光很准啊,那位章检察长果然不是盖的。” 想著那位章检察长的作风,庄清研默了默,或许是这个原因吧,章检察长是圈里出了名的雷厉风行,这个案子悬了太久没人破,他肯定早就想下手,现在突然有人挖了个突破口,他必然会格外重视,所以上头才会那么快的反应。 “走吧,这事上面既受理了你就别多想了,先吃饭吧。”庄宁看著发怔的庄清研,说。 “哦。”庄清研跟著下了楼去。脚步踏在楼梯间,虽然已接受了张建名被警方带走的消息,但她心中仍是不踏实。 成功举报张建名的事,总觉得过于顺利了点,虽然章检察长作风强悍,但案件也要以铁证说话的,可她递上去的证据还不够板板上钉钉…… 莫非……是有什么人在背后帮她?知道她想扳倒张建名,而这个人手里刚巧也有证据,就一并交了上去,所以才能让相关部门如此迅速地锁定嫌疑人? 大脑蹦出这个念头之时,庄清研被这想法一惊……旋即又觉得荒唐,谁会帮她,再说了,举报张建名的事这么隐秘,谁会知道? “妈妈!妈妈!你还不下来吃饭,菜要冷了!”楼下传来彤彤的喊声。 “来了。”拍拍额头,庄清研甩开这些胡思乱想,下了楼。 ※ 晚饭一如既往的丰盛,六菜一汤。 庄宁、庄清研、彤彤还有魏然四个人坐。彤彤环视餐厅,露出意外的表情,“呀,妈妈,凶叔叔今天竟然没来!” 庄清研勺子里的汤差点呛到。 因著庄宅跟陆宅仅隔一堵墙,陆澹白为了黏庄清研,不时会以“拜访”的形式来庄家吃饭,偶尔蹭完饭还要将庄清研带回陆宅陪自己。 每每他来拜访,彤彤就不大高兴,总觉得凶叔叔太霸著自己妈妈了,再加上魏然也在,两个男人同一张桌上,一起围著庄清研,怎么看都有些气场不和,而彤彤又是偏心魏然的,就更不待见陆澹白。而这两天陆澹白出国出差了,不能来霸占庄清研了,可把小家伙高兴的。 庄清研对此哭笑不得,就逗彤彤,“彤彤,你怎么那么不喜欢凶叔叔啊,明明他给你买了那么多玩具。” 小丫头眨巴著大眼睛说:“他又不是我爸爸,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庄清研看她挨著魏然亲密地坐,问:“可魏然叔叔也不是你爸爸啊,你还不说喜欢他。” 彤彤扭头看著魏然,甩著自己的两个小麻花辫,笑得甜极了:“如果魏然叔叔要做我爸爸,我没意见。” 庄清研好气又好笑,一侧魏然也跟著笑了起来,摸摸彤彤的头,视线却看向庄清研,眼神温柔而绵长。 没多久,被人拥簇在中间的小姑娘突然不开心起来,丢下饭碗趴在桌上,小大人般叹气,“唉,可是魏然叔叔再好,也不是我自己的爸爸……我爸爸到底在哪呢。” 这话一落,庄清研握勺子的手微顿。彤彤是半岁时在德国被庄家收养的,其实真说起来,她不是被庄家直接收养,而是被庄宁一个信奉基督的好心朋友抱过来的,据庄宁的朋友交代,是一个中国女人在走投无路之下托付她的,那中国女人穿著打扮像是富贵人家的,也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来国外是为了躲难,见谁都一副又惊又惧的模样,身体也不好,好像在国内就有些毛病,路途中加剧了病情,她怕自己活不了,就将孩子送到基督教堂,别的不肯多说,只说自己命苦,孩子也苦命,请大家帮帮孩子……热心肠的基督教友说把孩子送到福利院,可女人不愿意,怕孩子是黄种人被当地福利院歧视,想让找同国籍的好心人抚养。 无缘无故来个孩子,庄家当时并不同意,要好友想法把孩子还回去,孩子娘没了还有爹,就算爹没了总有爷爷奶奶亲戚朋友。 好友无奈下说出替那女人保守的秘密,原来那女人是个有钱人的情妇,这孩子是个私生子,送回去也不知道男人家族认不认。 庄宁说那你就自己养,好友差点急哭,其实她是想养的,奈何家里有人得了肺结核,万一传染给孩子,那害了孩子可是作孽。 后来在朋友好说歹说下,庄宁看在二十年的交情上松了口,这来历不明的孩子她不会收,但她可以先替朋友照顾几年,以后的事再说。 但事实就是难料,庄宁原本只打算代为照顾,可人心都是肉长的,这孩子活泼可爱,养著养著就养出感情了,再加上家里有个眼盲的小茉莉,活泼爱闹的彤彤可以给孤独的小茉莉作伴……于是时间一长,这孩子就真的成了庄家一份子。 随著孩子一天天长大,孩子开始懂了爸爸妈妈的含义,小小的人儿总是羡慕地看著那些有爸爸的孩子,庄氏姑侄两于心不忍,就安慰她说会给她找爸爸。最开始不过说说而已,说多了彤彤就当真了,再后来姑侄两便也有这个打算。虽说彤彤是个私生子,但骨肉天性无法斩断,孩子母亲没了,但她有权利知道自己父亲是谁,如果能给她找到,尽量还是找找看。男方若是不方便相认就算了,反正庄氏家大业大,彤彤做庄家的小小姐,这辈子也是衣食无忧。 可说是找,最近庄清研被众敌环伺,根本无暇分心,这事便就搁在了后头。看著彤彤趴在桌上失落的小脸,庄清研心下过意不去,摸摸彤彤的小脸说:“等妈妈这段时间忙完,一定给宝贝找爸爸。” 大概是最近她太忙了,彤彤有些不信,眼巴巴地看她,“真的吗?可是妈妈你工作太多了,什么时候才做得完呀。” “真的。”接话的是庄宁,她笑眯眯对彤彤说:“姑奶奶很快就给彤彤找到。” 庄清研听了这话一愣,庄宁一笑,对她说:“你放心忙你的,这事有我呢。最近我派了不少人打听。” “怎么样,有进展吗?” 庄宁点头,“我们运气好,还真找到了点蛛丝马迹,眼下有些眉目,快的话,也许这几天就能收到消息了。” 一桌人听到这消息都很振奋,彤彤跳下桌子去抱住庄宁的膝盖跟她撒娇,“姑奶奶最好了!”还凑上去亲了庄宁一口。 庄宁被小人儿逗得笑,正要叫彤彤坐回自己的位置,突然管家走过来,附在庄宁耳边说:“老夫人,外面来了一位客人,说有要事跟您说。” 庄宁挑眉,“谁啊?怎么吃饭的时候来?” “他自称姓祁,他说这个姓少,老夫人一听就知道他是谁了。他还叫老夫人先别高兴,有些事情听他讲完再说。” 这话说的古怪,桌子那侧庄宁脸色微变,目光扫了扫桌上的彤彤,浮起复杂的涟漪。 最后她对管家说:“把靳先生请进来吧,让他在会客厅等我。” 庄宁说过这句话就离开了餐厅,因著庄宁没喊庄清研,庄清研便没跟上,仍是留在桌前吃饭。 吃著饭,庄清研想著姑妈临去时凝重的表情,猜测这定是件重要的事。 ※ 第148节 她的推测没错,一个小时后庄宁送走了那位客人,然后跟正在客厅陪彤彤看电视的庄清研说:“来我书房。” 一般去书房谈就是要事,庄清研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到了书房,庄宁关紧门窗,确定周围无人,这才压低声音说事:“清研,我问你,你是不是想张建名偿命?” 庄清研被这话问的摸不著头脑,但还是如实回答,“如果可以,我当然想报自己的血仇。” “那我要是说……如果张建名没了,彤彤就成了孤儿,你会怎么做?” 庄清研挑眉,“姑妈,你这话什么意思?” “作孽啊这真是!”庄宁皱眉,在连著骂了几遍作孽后,说了句让庄清研目瞪口呆的话。 “张建名,很可能是彤彤的亲生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明天有事,得出门跑一整天,无法码字,所以今天更的比较多(写得多所以也更得晚了点)。 大家明天不用等了哈,后天再来。(嗷嗷嗷虽然明天不能写,但我心与宝贝们同在哦!) 另,今天的情节筒子们淡定,作者君这么设置一定是有原因的哦!(^_^) 第94章 chapter94 想念 庄清研用了好久才接受这个晴空滚雷般的信息。 彤彤是张建名的女儿? 张建名都五六十了, 还能有个五岁的孩子?再说了,这世界这么大,全球六十亿的人口, 他的孩子偏这么巧就到了庄家?这简直不可思议。 见她仍是难以置信,庄宁说:“中间具体原委还不能确定, 但彤彤是张家孩子的结论不会有错, 因为dna报告已经出来了。目前能掌握的信息是, 过去那位逃到国外的中国女人就是张建名的情妇, 据说有一度还挺受宠, 但不知道为什么跟张建名决裂,最后带著孩子逃到国外, 客死异乡。” “总之, 等彻底查清楚了再说吧。” ※ 这一夜, 庄清研翻来覆去睡不著。 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张建名是彤彤的父亲, 看著彤彤熟睡的小脸, 庄清研心情复杂。 她轻手轻脚起身,出了房。 秋风微凉,庄清研坐在庭院的秋千上, 晚秋下玄的月细而弯, 如孩童眯著的笑眼。 身后传来清浅的脚步声, 是魏然。他将一件薄毯子搭在了庄清研身上, 道:“又睡不著?” “嗯。”庄清研对他也没什么好瞒的,“彤彤的事你知道了吧。” “你姑妈说了。”魏然感叹道:“世事难料。” 庄清研摇头希嘘,“要不是姑妈说确定了dna, 我到现在都不敢信,这简直跟演电视剧似的。”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也在纠结,孩子是无辜的,但张建名的仇我也是一定要报的……就怕彤彤以后长大了懂事了,问起来她爸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答。” 两人一时默然,见庄清研皱眉靠在秋千上,魏然将手放到庄清研的发上,安抚般轻拍了拍,姿势轻柔而亲昵。 庄清研没有拒绝,在她过去重病的那几年,魏然经常就这般伸出手,哄孩子似地安抚她,这动作甚至早成了他治疗她的一种方式。 庄清研感受著他掌心的温暖,只觉得莫名心安,她抬眸看他,“魏然,你别对我这么好,我感觉欠你的越来越多了。” 眼前这温厚的男人,像如这天上月光一般,无处不在的安静与温柔,这些年他陪在她左右,无论她是抑郁、重病、低落或者孤寂,她一扭头就能看到他。历经那些最艰难的时刻,他的陪伴,渐渐成为她最重要的慰藉之一。 魏然淡淡的笑,眼神平和,“你不老说我是上天给你补偿吗?那你就安心收下老天的这份礼。” 庄清研跟著笑。是的,她常觉得魏然是老天的开恩,那个对她最好的沉蔚离开后,老天便将魏然送到她身边,便连这个“wei”的读音都一样。他们都是她的守护天使。 “行了。”魏然故意摆起脸说:“太晚了,不能在这吹风了,我以医生的名义命令你,你必须去睡,不然明天我就要给你开安眠药。” 庄清研可不想吃安眠药,她起身就往屋里跑,“睡睡,我这就睡。” ※ 终归是心里的事太多,说是睡哪睡得著,庄清研在床上翻来覆去。 正是失眠的关头,还偏有事情扰人,床头手机忽然一震,来了个电话。接起来一看,是陆澹白的。 陆澹白的声音从遥远的大洋彼岸传来,“睡了吗?” “睡了我还接你电话。”庄清研觉得他这就是白问。大半夜的她不想吵到孩子,赶紧问:“什么事啊?” 陆澹白没料到她这么不耐烦,怔了会后说:“法国这边有点事,我得过几天才能回。” 他这话不假,他出国第一件事先是去德国看小茉莉,然后再去法国分公司忙公事,分公司出了点情况,他得留几天解决问题。 庄清研心头一喜,她巴不得他不要回,等她彻底解决了张建名再说。于是她连连点头:“好好,你就在那边忙你的吧,没事我挂了啊,睡觉。” “等等,陪我说会话,我有些睡不著。” 这句话的意思没什么,但语气罕见地轻柔,庄清研突然意识到不对,再仔细分辨,陆澹白声音沙哑,竟有些慵懒的意味,还含著一些鼻音,应该是躺在床上跟她打电话。 陆澹白从不这么说话的,他虽长著一副小白脸的颜,但性格偏冷硬,可眼下低沉的声音透著些软绵,跟平日画风不同。 庄清研疑道:“你怎么了?喝醉了?” “我醉了你会心疼吗?”陆澹白在那边反问。 第149节 庄清研就只是笑,心想你喝死了也跟我没关系。 那边等不到她的回答,有些失落,半晌后道:“我只是签完合同客户应酬了几杯,没有喝多。” 他说到这轻轻笑,“放心,我有分寸,你从前都不让我喝酒的,每次我去应酬你就担心,怕伤肝伤胃,回来还给我煮醒酒药,慢慢喂我喝……” 庄清研心道,她什么时候不让他喝酒了,她才懒得管他,还给他煮醒酒汤,做梦! 想了会她反应过来,陆澹白那个“从前”二字,指得是六年前。六年前,那个一心一意爱著陆澹白的庄清研。 一时间过去的回忆翻涌而出,有悲哀涌上心头。时间真是无所不能,可以让人为爱掏心挖肺,也能让人心如死灰覆水难收。 那边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绪,双方都没再说话。长长的缄默过后,陆澹白再度开口。 “清研,我这边是法国夜里8点半,窗外月亮刚刚升起来,挺美。” 这话题太突变了,庄清研蒙了会后说:“我这阴天,看不到。” “庄清研,我想你。” 这突如其来的情话让庄清研卒不及防,极清楚的六个字,穿过千山万水落入她耳中。说他醉了,可这话音清楚明朗,说他没醉,可庄清研自己又不相信。愣了会后庄清研说:“陆澹白你真喝高了吧,大半夜发什么疯!快洗洗睡!” 然后“咔”一声压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庄清研将陆澹白的醉言醉语抛到脑后,继续去想自己的烦心事。 张建名的事还不知道后面会如何进展,如果她的证据被检方认可,检方应该会以“故意杀人罪”起诉他。杀人本就是重罪,再加上抛尸,属于手段极度残忍,社会影响恶劣的案件,一般都会重判。如果届时张建名没有通天的本事,绝对死罪难逃,想死缓都不行。 看著仇人恶有恶报,庄清研心中是宽慰的……可下个瞬间,她看到身边睡得香甜的彤彤,便又有些为难。 随后几天,庄清研一直为这事情绪复杂,每每看到彤彤扬起天真的小脸,围在她身边,那么信任又那么依赖她,她就心下矛盾又纠结。 诚然张建名的确罪大恶极,但这并不影响他与彤彤的血亲关系。庄清研不知道等以后孩子长大,她该怎么跟孩子开口,说是自己把她心心念念的亲爹送到了枪口下,斩断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血缘。 纠结了几天,她甚至有些荒唐地想著,能不能让法院不判死刑,判死缓算了,念在孩子可怜的份上,饶张建名一条命,就在牢里关一辈子忏悔吧。 然而,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做“想太多。” 就在她纠结“死刑”还是“死缓”的时候,随后的事实证明,这一切不过是她想太多。 ——就在张建名被警方控制的五天,她正在公司,召集了策划部骨干开会,不料会议进行到一半,秘书突然跌跌撞撞闯进来,面色仓皇地说:“不好了小庄总,张建名来找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防止有妹纸没看明白,做个小科普。 死刑与死缓,虽然都称为死刑,但本质上有天壤之别。 死刑一般指死刑立即执行。业内称死立执。就是判下来很快就死定了。 死缓是指 死刑但缓期两年执行。 虽然两者都为死刑,但在中国的法律实际中,死缓一般最后都不会死,在缓期两年内,表现尚可的罪犯都会降为无期。(除非在缓刑两年内自己作死,在牢里表现不好) 所以死缓听著可怕,其实……死亡的概率很低。(这也是犯罪分子经常利用的一点,犯了重罪的人往往都会疏通关系、或者找律师想法轻判,能从死刑判为死缓,命就保住了(揭露社会黑暗的小七君忍不住说了实话) 好了,课外小科普结束。(^o^)/~明天继续更。 第95章 chapter95 失算 就在张建名被警方控制的五天, 庄清研正在公司上班,上午召集了策划部骨干开会,不料会议进行到一半, 秘书突然跌跌撞撞闯进来,面色仓皇地说:“不好了小庄总, 张建名来找你了!” 庄清研跟众人走出公司大楼时, 张建名就在大门口。 大中午的太阳明晃晃, 张建名魁梧的身子招摇地立在太阳下, 而他的身后, 跟著两排黑压压的保镖。被众人众星捧月般拥簇著,张建名双臂环胸, 面色倨傲地冲庄清研笑。 庄清研脚步微顿, 方才的将信将疑在这一刻变成了诧异。面前的人不是被抓了吗?怎么出来了!还这么大张旗鼓地来显摆! 身后秘书飞快对庄清研耳语:“听说张建名打通了关系, 自称有精神病, 就被放出来了!” 庄清研脚步一重。 真是好手段!她真是低估了张建名的能力! 枉她还在纠结著如果惩处对方, 却没想到对方已轻松脱身。 见庄清研出来,张建名从大门口走过来,笑著问:“怎么, 看到我很惊讶?”顿了顿又道:“还是很惊恐?” 庄清研立在台阶上, 居高临下的瞧他, “我不明白张总的意思。” “不明白?行。”张建名下巴一摆, 只这一瞬,公司外门猛地冲进一辆大卡车,猛烈将外门护栏撞开, 如脱缰的巨兽般直冲入院。大卡车两侧均跟随不少人手,车内似乎装了什么危险品。 庄清研眼神一紧,“张总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庆祝一下!”张健名笑吟吟地,微黄的牙在阳光下得意地招摇,“我张某人这一生还没去过牢里呢,托小庄总的福我才开了眼界!这么大的人情,我得好好谢谢你啊!” 他啪啪一拍手,庞大货车后箱门猛地一放开,有什么重物哗啦啦倾倒而下! 庄清研定睛看去,那一捆捆,一叠叠,大红色的,摞成小山般的卷炮! 这就是变相的火药! 庄氏众人齐刷刷变脸,而下一刻就听张建名大喝一声,“放”!随即火光一闪,巨响劈啪轰入耳膜! 变故太快,这巨型卷炮的轰鸣不亚于晴天里爆出一声雷,庄氏员工及路旁行人在震惊中四处逃窜。庄清研被员工们护著往后退,而人群那边,张建名在手下的掩护下,瞧著霹啪巨响仰天大笑。 这虽然只是卷炮,算不上□□裸的炸弹,但这一整辆卡车的量,几千上亿的炮摞在一起同时爆炸,威力岂容小觑?巨大的爆炸声将整条街都惊动,巨大的硝烟四起,整个庄氏大楼都被浓雾笼罩。这场景仿佛火灾现场,连周围停车场的车都被震得警报响。 待炮仗结束后满地狼藉,浓烟阵阵,而庄氏的大门、招牌、院内……所有露天物件都积上了厚厚的卷炮火药渣,庄氏的院内花坪树木被炸毁烧焦,泥土都炸出了坑,一棵刚栽的树甚至被炸翻过去,而庄氏的钢化玻璃大门,震出蛛网般的裂纹!只怕用手碰碰,就要粉碎倾轧。 满院上下满目狼藉,仿佛经历了一场战争浩劫。 第150节 光天化日被火药袭击,庄氏的人又恐又愤,纷纷喊道:“报警!快报警!” “报警?”张建名在众下属的拥簇下,踏著满地炮灰屑上前,挑衅地笑:“报啊,老子敢来这,就不怕你们报!” “王八蛋!”庄氏的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冲过去就要打,一声冷呵却止住他们,“慢著!” 是庄清研的声音。 “小庄总他们太过分了!”庄氏人嚷道:“当我们是死人吗?!看我们好欺负啊!” “别闹,回去!”庄清研的脸色亦是难看至极,但还是止住他们。 看这情况,张建名肯定知道是她将证据送到检察院的,所以从局子里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泄愤。他耀武扬威有备而来,足足带了七八辆的人马,打手们还一个个人高马大带了家伙,反观庄氏,安保只有十来个,而其他职业员大多是女姓,双方力量太过悬殊,硬碰硬只会吃更大的亏。庄清研选择忍,是对己方的保护。 见庄清研按兵不动,张建名的人猖狂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这些娘们也就这点能耐!” “瞧瞧这些臭娘们,放个炮都吓得要死!” “哈哈,怕吗怕吗?快钻到哥哥的裤裆里躲一躲!” 各种不堪入目的话纷踏而来,庄氏员工目眦欲裂,而下一刻只听哐当一声大响,张建名某个手下一脚飞踹过去,那碎成蛛网般的玻璃大门,轰隆隆彻底倒下。 大门被拆! 这挑衅已不亚于拆自家招牌了,庄氏的人气得浑身发抖。而张建名不为所动,飞溅的尘埃中,他将目光投到庄清研上,那洋洋的笑意褪下,变成更凌厉的凶狠与张狂,他一字一顿。 “小丫头,今儿炸了你的门,充其量只是见面礼……后面的大礼,咱慢慢来!” ※ 会议室内,庄氏骨干们围著桌子而坐,每个人都一言不发。 庄宁坐在最上方,亦是神情凝重——上午她只是出去办了个事,张建名就带人大闹公司,等她回来后,张建名已经扬长而去,留下庄氏大门一派残垣断壁。 默了会她看向身边庄清研,说:“你也别自责,今天的状况,你已经在尽力控制了。不然要是起了冲突,只怕我们损失更重。” 庄清研道:“我没自责,我只是在想,张建名今天敢炸公司的门,没准明天就敢炸到我们家去。” 她这话没错,张建名今天就是来给庄氏下马威的。大庭广众下他敢这么在市中心闹,下次他只会做更张狂的事。 庄宁轻声道:“我担心的还有其他事。” 庄清研若有所思,“我知道,是我们失算了,千算万算,没想到他会用精神病这一招。” 姑侄两原本打算让张建名再翻不了身,没想到张建名被逼到绝境,反而用“精神病”这理由置之死地而后生,在中国的律法中,神经病便是做出再天大的恶,法律也不会制裁,最多只是强行治疗。就国内的现状来看,强行治疗的可操作性很大,张建名完全可以打著“治疗”的借口,逃脱法律监管,继续做恶。 如此一来,庄清研将他送入牢内这一招,反而给了他更张狂的底气。有了“神经病”这个护身符,他将更加肆无忌惮。 一时间会议室安静到极点,每个人都是束手无策的沉默。 须臾庄清研站起身,明朗日头中,她身姿纤细但背脊笔挺,目光清冷决绝,“既然法律拿他没办法,那好,我来。” 第96章 chapter96 晚宴 大厅内通火通明, 酒香四溢,宾客络绎不绝——这是某集团公司为庆祝上市二十周年设下的晚宴,邀请了业内一干同行来参加。 庄清研也受邀前来, 正挽著陆澹白的手,笑吟吟同他一道与东道主寒暄。 ——陆澹白是中午才抵达h市的, 他终于结束在国外的十来天出差, 回国了。 回国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找庄清研, 但庄清研对张建名三天前大闹庄氏的事只字不提, 只若无其事的梳妆打扮, 然后跟陆澹白一道参加晚宴。 分离了小半个月,陆澹白大概是想她想得厉害, 到哪都与她十指紧扣, 听著一旁宾客说著两人“男财女貌、天生一对”的恭维话, 陆澹白笑得如沐春风。 晚宴进行到一半, 音乐响了起来, 宾客们纷纷进入舞池翩翩起舞,气氛好极。因著舞会是个开放性场所,一侧便有不少男士将目光投向庄清研, 想邀她跳舞, 毕竟舞会上邀请别人的舞伴共舞, 是合乎礼节的。 这也怪庄清研魅力太大, 她原本容貌就极为出挑,今晚又是盛装出席,那件幽蓝色缎面长礼服, 露肩收腰外带人鱼尾的款式,烘托得身材窈窕,肌肤如莹玉。若不是陆澹白那冰块脸在旁边,只怕男人们的眼都要看直了。 眼见男人们露出对庄清研的渴望,陆澹白迅速拥著庄清研进了舞池,为了宣示主权,人家跳舞都只是姿势性地轻搭,他却是将庄清研的腰搂得紧紧地,恨不得她长到自己身上去。 庄清研好奇又好笑,觉得陆澹白这反应像极了护食的动物,恨不得拿爪子捂住饭盆再嚎叫几声,表示这是自己的口粮…… 但她也不说穿,就笑著由著他去。 灯光朦胧音乐悦耳,庄清研随著律动慢慢摇曳,这原本是很优雅的社交礼仪,优雅进场再优雅出场最是完美,没想到舞跳到一半,出现了点小插曲——庄清研的鞋不小心踩到身边宾客的裙裾。 停下脚步,庄清研准备开口道歉,就见被踩的女郎十分不悦地“啧”了一声。庄清研顺著她的裙裾往脸上看去,一愣。 斑驳光影中那女郎的脸有些熟悉,白皮肤大眼睛还有……靠整容削尖了的下巴。 ——这不是她曾经在照片上看到的那张面孔吗?传说中死缠烂打追著陆澹白的十八流女艺人周璐璐。 而周璐璐看向这边时也愣了,显然是看到了庄清研身边的陆澹白,表情顿时微妙。 瞧著这对“绯闻情人”见面,庄清研心里起了兴意,扭头想看看陆澹白什么反应,谁知陆澹白轻飘飘把眼神掠了过去,像没看到周璐璐一般,最后才将目光落在周璐璐身边的男舞伴上,点头致意:“张公子。” 因著这一声呼唤庄清研才注意到周璐璐身边的男人,这一看也是一怔。 这男人面孔亦是有些熟悉,跟前几天才来威胁过她的张建名有五分像,可不是张建名的儿子张茂! 张茂是张建名的独生子,圈内人送外号“张公子”,名声虽然叫的响亮,但张茂的日子并不像外界所说的那样光鲜,据说张建名父子不和,张建名不大待见这个儿子。不过不待见归不待见,张茂这些年仍是顶著张家继承人的头衔在圈内吃吃喝喝,世家子的场面该有还是有。这不,圈内重大的晚宴还是请了他,而这十八流女艺人周璐璐,大概也是托他的关系,才能进入这个上流社会的社交圈。 两个男人打过招呼后,陆澹白这才问庄清研:“刚才怎么了?” 庄清研笑笑,扫一眼周璐璐说:“不小心踩了周小姐的裙角。”其实这事真不怪她,周璐璐这种不入流的艺人,大概是第一次进入上流社会圈子,为了引起旁人注意,穿了件很噱头的吸睛礼服,长而宽的裙摆足有一两米,拖在地上跟地毯似的,这人来人往的舞池,几乎是送给别人踩。 陆澹白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他因为庄清研这一句话才重新看了周璐璐一眼,发觉是周璐璐后他眸光微动,牵住庄清研的手就往旁边带,“累了吧,不跳了,去边上歇歇。” 第151节 庄清研起先还觉得莫名,后来突然意识到……陆澹白这反应是局促? 嗯,她没猜错,陆澹白的确是局促了,先前庄清研就因为周璐璐的照片跟他吵了一架,如今这周璐璐本尊还跑到了面前,他可不想又为这事闹误会!赶紧离开这跟周璐璐撇清干系才是重点! 可他一下拽急了,庄清研没站稳脚扭了一下,见她发出“呀”的轻呼,陆澹白紧张起来,“怎么了?扭脚了?”说著蹲下身去看她的脚踝。 舞池人群来来去去光线又暗,不方便查看,陆澹白干脆将庄清研打横抱起出了舞池。晚宴上那么多双眼睛看著,他脚步不停毫不在意。 到了大厅一侧,他将她放到软椅上,脱了她的鞋,握著她的脚踝反复察看,确定无恙他才松了一口气,替她将鞋穿上。 休息区灯光明亮,众目睽睽下,他高大的身子半蹲在地,往常高高在上的头颅低下去,一手拿著她的高跟鞋,一手端著她小巧的脚,小心翼翼替她套上。一面替她扣著鞋带,还一面低声埋怨她不该穿这么高的鞋跟,这么高的鞋容易扭脚,那语调不像是训斥,倒更像是心疼。 周围女宾客艳羡地瞧著,隔著舞池摇曳的人群,周璐璐也将目光投了过来,似乎有些走神,脚下舞步都慢了几拍,直到张茂喊她,她才咬咬嘴唇,转过头去。 ※ 在软椅上休息了一会,庄清研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看著屏幕上谢挚两个字,庄清研压下电话起了身。陆澹白问她去哪,庄清研借口去洗手间,陆澹白不好跟,目送她去了。 洗手间里侧,庄清研压低声音接了电话,谢挚跟她说的是地宫的进展——除了张建名的事外,地宫的事也一直在紧锣密鼓的进行。 庄清研听得认真,又细细嘱咐了一番后才从wc出来。 洗间外分干湿区,里侧方便,外面则是洗手台,配有装饰奢华的洗手池与大面镜子,女士们方便完后可以对著镜子整理衣装、补补妆容之类。 走到洗手台旁庄清研脚步微顿,人生果然是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左边台前正是刚才被庄清研踩了裙角的周璐璐,她正拿著睫毛膏,对著镜子补妆。 她余光也看到了庄清研,拿著睫毛刷的手略微顿了下,表情不怎么好。庄清研没管她,去了右侧洗手台洗手。 水龙头哗哗放著,庄清研不紧不慢挤著洗手液。一侧周璐璐看似刷著睫毛膏,但眼神时不时往庄清研这里瞟,带了美瞳的眼睛波光微闪。 庄清研透过面前的大幅玻璃镜,不动声色将这一幕收进眼底,她感觉周璐璐的平静下有什么情绪在酝酿。 果不其然,就在庄清研洗完手准备离开时,耳畔就听周璐璐“呀”一声惊呼,旋即便有什么细细长长的黑色物体向庄清研飞了过来,直接撞向庄清研的下巴,再啪地掉到墙角。 庄清研低头一看,正是方才周璐璐手中的睫毛膏刷子,而身边周璐璐已然开口:“哎呀抱歉,这地上有水,我脚滑了一下,手中东西就飞出去了……你的脸不要紧吧!” 其实睫毛刷这种小件打到人身上并不疼,可麻烦就在于上面的浓稠膏体,沾上去就是脏污。庄清研往镜子瞅了瞅,果然,下巴被膏体划出一排黑色污浊,衬在雪白的面庞上分外明显。 她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下巴,周璐璐还在说:“对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庄清研没理会她,继续拿纸巾擦,擦了半天脏污还在,就听周璐璐又说:“不好意思啊,我这个睫毛膏防水的,应该不好擦。” 庄清研余光掠过周璐璐,这女人脸上含著歉意,但瞳仁深处……怎么看都有些快意? 怎么?这“不小心滑跤”,就是为了让对手脸上脏污,狼狈失态吗? 庄清研将水龙头拧开,将纸巾沾水,再弄了点洗手液,对著镜子来回擦了好几遍,脏污终是去了,下巴却是用力擦出了红痕。 周璐璐的声音更是自责,“你的脸都红了,再擦要肿了呢,都怪我不好!” 庄清研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说:“没关系,我这脸纯天然没整过,怎么擦都不要紧,倒是周小姐要注意点,听说您这种情况的,稍微用点力脸都会歪。” 打蛇打七寸,周璐璐的表情僵住。她先头几句笑里藏刀,庄清研轻飘飘一句反击,她就被堵得无言以对。 庄清研说完也不再看她,拎起自己的包就走。 与周璐璐擦身而过的瞬间,周璐璐的声音忽然传来,低低的,小小的,压抑中又含著尖锐,“凭什么……” 她忽然抬头定定看著庄清研,面上满是愤然与不甘,“凭什么?凭什么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他正眼都不瞧我,却将你当宝贝似的巴心巴肝?” “你说啊!”她提高声音,憋屈了几年的愤怒更是展露无遗,“难道就凭你比我有姿色?比我出身好?比我命好?” 对方一句一句咄咄逼人,可庄清研神色波澜不惊。 其中她早就猜到了,这周璐璐对陆澹白还是耿耿于怀,方才舞池中她就留意了,这周璐璐看著是跟那张公子跳舞,可眼神时不时就往陆澹白身上瞟,看陆澹白将自己抱到一侧,周璐璐的脸色无法形容。 缓了会,庄清研冲周璐璐一笑,“我也不明白,你要是好奇,自己去问他呀。” 周璐璐薄唇紧抿,唇色崩得发白——她哪问的出口,就算问陆澹白会说吗?只怕她还没靠近就被他丢出去了。 “璐璐?璐璐……”洗手间外传来呼喊,似乎是张茂等了周璐璐半天都没见她出来,过来找人。 听这急切的语气,这张茂对周璐璐倒是有几分真心。庄清研心中一动,有个想法倏然冒了出来。她拦住准备离开的周璐璐,“周小姐请留步,我有几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原本周璐璐听到张茂来寻自己,打算不再跟庄清研纠缠,可看著庄清研叫她,她顿住了脚。她倒要看看,这个世俗眼中高高在上的世家大小姐,突然拦住自己,是要对她这个不入流的小艺人说什么。 她眉眼浮起冷笑,看向庄清研,“庄小姐要说什么?莫不是要给我一大笔钱,买断我这些年对陆董的心?” “钱是没有的,更没什么买断的电视剧狗血伎俩。”庄清研答的坦率,“我只是站在女人的角度,真心劝劝周小姐,我知道你过去对我们家澹白一往情深,但现在的情况你看到了,我觉得周小姐认清局势,早点放手对大家都好。” 她这种直白不亚于婉转的驱赶了,周璐璐顿时被激怒,“你说的轻松!你放手试试,你生在豪门是有钱,但这世上谁会嫌钱多?你跟陆澹白在一起,难道就不是为了他的钱跟势?我就不信!” 好嘛,看来这周璐璐过去对陆澹白也并非百分百真心,虚荣心占了大头的。 这就更中庄清研下怀了。 她笑眯眯说:“不管周小姐信不信,这事已经成了定局,现在他是我的,你看到了。” 她希嘘几声,感叹道:“周小姐,我说句心里话,我要是你啊,我就赶紧变通,森林里有的是树,我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周璐璐被她奚落的眼神瞧著,立刻反唇相讥,“庄小姐眼神不好吧,我这不是换了树吗?你没听那外面喊我的张公子吗?难道你抱上了光大的大腿,我就没得大腿了?” “nonono。”庄清研伸出手指在周璐璐面前晃了晃,“既然用脸蛋与青春来抱大腿,那干嘛不抱个最粗的?森林里的树是很多,可鸟儿都知道挑最高的枝。” 周璐璐被这话里有话愣住,“你什么意思?” 庄清研缓缓逼近她,低沉的声音含著丝蛊惑,“我要是你,我就找张氏最高的枝。” “张氏最高的枝……你是说……”周璐璐的脸色一骇,“张建名?” 第152节 “当然啊,张茂算什么,张氏集团掌权人是张建名,张茂只是个不受宠的儿子,跟著张茂,你以为自己能过上豪门阔太太的生活吗?错,张建名根本就不待见他!张氏集团的其他人也瞧不起他!就算你想尽心思跟张茂在一起,也只是被一群人排挤而已,有什么意思。” “但张建名就不一样了,在张氏他就是皇帝,高高在上说一不二……而且张建名这人爱女人,对女人出了名的一掷千金,那谁谁长的还不如你,跟了张建名没三个月,张建名就送了一套清华苑的别墅,那可是起价三四千万的豪宅……许多四五线后的艺人也许一辈子都挣不到一套,你要是过去讨了张建名的欢心,以后还出去辛苦什么,这一辈子就山珍海味穿金戴银吧。” 周璐璐听著,面上竟露出憧景之色,但片刻后她又犹豫起来,“不行,这可是张茂的爸爸呀,他还比我大这么多!比我爸都大!” 庄清研弯唇一笑,“年龄不是重点,利益才是。想想他能给你带来的,你就知道值不值得了。” 周璐璐默了默,表情显出松动,但她仍是戒备地看向庄清研:“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我可不相信你有什么好心!” 庄清研耸耸肩,语气含著些调侃,“好吧我承认,我想周小姐快点攀上高枝,别再对我的陆董虎视眈眈了?我这人身边有情敌我就浑身不舒坦!” 这话虽然是玩笑的形式,但也能自圆其说,周璐璐波光闪动,不知道信了没有。 隔间外又传来张茂的呼喊,“璐璐,你在里面吗?出什么事了,怎么半天都不出来,你吱个声啊!”那声音急的,恨不得就要冲进女厕所了。 “来了来了。”周璐璐往外看了一眼,不能再多待,拎著包就往外走。 离去前,庄清研在她身后再次重申:“周小姐,好好想想我的话。” 周璐璐脚步微顿,旋即更快地向外走。 ※ 对周璐璐使完这一出攻心计后,庄清研跟著出了洗手间的门。 估计陆澹白也外面等急了吧,刚才兜里就有振动,应该是他的短信,他不好意思像张茂一样来洗手间旁边催,就用手机。 一面走一面想著刚才对周璐璐的那番话,庄清研觉得自己临时起意胆量颇大,不知她回去把这一计说给庄宁听,庄宁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换个角度想,世事难料,如今她与张建名势如水火,这周璐璐与张茂的出现,或许能扭转这局棋也说不定,毕竟局面越复杂,可利用的契机就越多。 这一计,就看周璐璐能不能发挥了。 因著有了新的策略,庄清研心情略好,接下来只要想法不让陆澹白与张建名见面,杜绝这两人结盟的可能,事情就好办了……等周璐璐这张牌打出去,她一举干掉张建名,再来解决陆澹白跟ag……当年的仇家,她要逐个击破。 但想是这么想的,可当她一走回宴会大厅,人立刻蒙在那。 说曹操就是曹操,张建名什么时候来了?!而且……还跟陆澹白坐在一起!两人正在说著什么! 她最不想见到的事情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得很多,所以更晚了。 更了两章的量,等于把明天的内容也一起更了。(^o^)/~明天我可以安心的跑装修了。 妹子们后天再来哈。 第97章 chapter97 刺激 庄清研站在原地缓了几秒。 而那头, 陆澹白张建名余光也发觉了她,两人停住话头,一起扭过脸来看她。 虽然庄清研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但两个老谋深算的男人,都是一脸若无其事, 陆澹白甚至还向她招手, “过来。” 按住心中暗潮, 庄清研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摆出得体的微笑, “巧啊,张总也在, 两位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张建名挑眉, 似笑非笑, “你猜?” 他笑的高深, 瞳仁深处闪过狡诈与阴险。庄清研心中更觉不妙, 扭过头去看陆澹白,却见他表无波澜,仍是风轻云淡的样子, 看向窗外夜色说:“不早了, 该回去了。” 旋即他向张建名、还有身边的东道主客气告别, 再看向庄清研说:“回家吧, 你也乏了。” ※ 今儿司机没有跟来,回家的路上,陆澹白开的车, 庄清研坐在副驾驶。 路畔的灯影流水般拂过车身,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陆澹白似乎注意力都在面前的路况上,而庄清研还在想著宴会上那一幕。 她确定张建名一定跟陆澹白说了什么的,因为当时两个男人坐在角落,而张建名的下属就远远守在一旁,似乎生怕别人偷窥听到两人交谈的话,由此可见,两人当时谈论的内容一定很紧要。 所以张建名究竟有没有把她从未失忆的事告诉陆澹白?如果没有,张建名为什么向她挑衅般地说“你猜”两个字?而如果有,为什么陆澹白这么平静,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就在庄清研捉摸不定之时,车子微微一顿,停了下来。庄清研抬头一看,就见车子快行驶到家门口了,再过了这个红绿灯,就到家了。 红绿灯有60秒,车子就在斑马线前等。因为没人说话,车厢内安静到极点。庄清研心中波浪再起——陆澹白越是这样沉默,她越觉得他知道什么。 果然,几秒后陆澹白打破了这种缄默,他扭头看向她说:“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这话让庄清研心中咯噔一跳——他真知道了? 饶是如此,她依旧弯起唇角,镇定地笑,“有什么要说的呀?怎么突然这么问?” 他不言不语瞧著她,似乎是在观察她,乌黑的瞳仁仿佛能洞悉一切。若不是如今的的她脱胎换骨,只怕多半会露陷。 下一刻庄清研眼前人影一晃,陆澹白扣著她的后颈往前一带,脸已经贴了过来,他的唇舌几乎在同一时间攻入了她的领域,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刹那,携卷著她的柔软一起翻覆。一系列动作直接而强硬,一如他的为人。 庄清研被这突然而来的变故一惊,随即用手锤他,在唇舌的亲密接触间断续地挣扎说:“你停,这……是路口!旁边都是人……” 红绿灯旁的确停了不少车,陆澹白的车窗虽然摇上了,但车前面的挡风玻璃是透明的,有过斑马线的行人借著路灯看见车上的旖旎,讶异又狎昵地瞪大眼。而路口红绿灯上还有摄像头,时不时有节奏地闪一下白光,多半将车内两人亲密的样子都拍了下来。 但陆澹白不管不顾继续吻,他似乎带著某种情绪,箍著她力气格外大,饶是五年后的庄清研练了几年防身术也远不是他的对手,在这狭隘的车厢里,几乎如砧板上的肉般任他揉捏。 足足深吻了大半分钟,直到身后传来响亮的喇叭声才结束——绿灯亮了,后面的车要走,陆澹白的路虎又堵在前头,后面的车只能按喇叭拼命催。 陆澹白不情愿地松开手,油门一踩,车子轰然又去了。 第153节 庄清研坐在副驾驶上,回过神后瞪他:“你疯了,这路口有摄像头呢,万一把咱俩拍下来怎么办?”他不嫌丢人她还嫌呢。 陆澹白却没回她的话,只说:“跟我回家。”说著方向盘往旁一打,车子嗤地向右一拐,停在了暮色浓重的小洋房外。是陆宅。 庄清研不肯下车:“我不去你那,我还得回家呢,孩子晚上得要人陪。” 陆澹白瞅著她忽然一笑,“都分开半个月了,你不想我?” 庄清研觉得他的笑有些怪异,或者……从宴会上遇到张建名后,即便陆澹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她能感觉出来,他的情绪是有变化的。 ※ 庄清研跟著陆澹白回了陆宅。 她不想去的,可陆澹白今晚的反应有些不对,她不能让他起疑。 进了屋子,庄清研以为陆澹白会急不可耐地扑上来——这个男人的生理需求她了解,要么他比寻常的男人重欲要么他格外迷恋她的身体,总之他的需求很频繁,只要两人单独在一起,他多半是忍不住的,好吧她更倾向于第一种猜测,所以她做好了一进房就被陆澹白推到床上的准备。 然而他没有,他进了房,将行李箱拖了过来,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是个粉色的珠宝匣,里面一片珠光璀璨,竟是一串华美的宝石项链。 陆澹白将庄清研按在镜子前,将项链取下给她戴上,约莫是从没给人戴过,他的姿势有些生疏,项链弄了几次才扣上。戴好后他问:“给你带的礼物,喜欢吗?” 庄清研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晚宴精致的妆还在,烘托得她眸光潋艳,容色研研,再配上脖子上那串粉钻宝石,更是明艳逼人,如三月枝头凌霄花。 可其实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但她仍是笑著点头,“喜欢啊,谢谢。” 虽然不知道陆澹白一时狂躁一时沉默一时殷勤到底什么意思,但不可否认,她不喜欢这副面貌的自己,但这红宝石项链她喜欢啊!一看就是好货,上等斯里兰卡的“鸽血红”,价格起码要上八位数,等换了钱投入到地宫计划,多好。 见她喜滋滋地笑,一副真心喜欢的模样,陆澹白面色也跟著柔软起来,两人的关系似从归途的古怪中缓和了些,他从身后拥住她,声音难得的温柔,甚至有些循循善诱地意味,“这阵子没见,真没什么事跟我说的吗?” 庄清研扭头看他,有些困惑于他的眼神,他眸里有试探,还有一些……是她的错觉吗?好些是期待,他在期待什么啊? 但她岂会不打自招,笑盈盈回:“我要是有什么说的,这一下午带一晚上,不早就跟你说了?你怎么老问这个问题,怎么,该不会还纠结上次那个问题,问我想不想你吧?想啊,想的白天吃不下夜里睡不著,还瘦了两斤呢!” 她开著无伤大雅的玩笑,将一切藏著滴水不露。 陆澹白原本期待的眼神黯了下去,庄清研见他坐著不动,便起身挣脱了他的怀抱:“陆董要是没事就休息吧,出差这么久也累了,我先回去,改天我们再聚。” 可她刚起身没两步,腰上力气一带,一股劲将她重新扯到了那个坚实的怀里,而他一翻身,将她按在了沙发上。 接下来,庄清研熟悉的那个陆澹白又回了。 大概是太久没见,伴随著灼热的气息,他动作亲昵而激烈,她快被他吻得喘不过气,就在两人即将进入正题时,床头庄清研的手机一震。 陆澹白想也没想,直接压了庄清研的电话。 那电话静默片刻,竟然又响了过来,陆澹白皱眉再压,三秒钟后电话又固执地再来。 这下庄清研呆不住了,她一手遮著自己春光乍泄的身子,一手去摸床头的电话。陆澹白幽深的眼光扫过去,看到屏幕上两个字,“魏然”。 庄清研接了电话,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她这才说:“喂,魏然?” 那边声音听起来亲昵而关切,“清研,你怎么还没回?又加班吗?这都十点多了。” “我不是加班,我今晚参加了一个晚宴,是圈内某个熟人公司的年庆……现在还在外面,暂时回不去。你们先睡吧,别等我了,我晚点再回去,你给我留盏灯……嗯……” 话到这庄清研喉中陡然逸出一声低吟,含著床第间的□□气息——陆澹白竟趁这个空档猛地侵入了她。她猝不及防,本能地发出声音。 这几乎就是娇喘,那边魏然似乎听出来了,怔住。 庄清研用力瞪陆澹白一眼! 陆澹白面无表情,幽黑的瞳孔与她对视,眼神有些冷。 这不是第一次了,对这个魏然,无论她去哪、做什么,日常行程都会事无巨细跟他交代清楚,像是跟家里的男人报备。 反而他陆澹白呢?像是个跟她偷欢的姘头,哦不,是对她有利用价值的情夫,就算他对她再好,她也不会动容,因为她的目标是利用,榨干了就完了,要真心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去哪都不会跟他说,经历了任何事也不会跟他说,高兴的痛快的,可怕的恐惧的,轻松的棘手的,她都只字不提。哪怕最近出了张建名这么大的事,她都不! 一瞬有悲哀涌上心头,陆澹白在短暂的停止后又开始肆虐起来,他低头去吻庄清研的敏感地带,故意连亲带咬,庄清研受不住,又怕发出声音让电话那边听到,只能死咬著嘴唇,陆澹白反倒低沉一笑,故意对著电话说:“宝贝,叫啊。” 电话那边在长长的沉默后,“咔”切断了通话。 第98章 chapter98 纵然 庄清研是在凌晨两点走的 半个月没见, 陆澹白缠了庄清研三次, 似乎只有这种最贴近的方式,才能弥补时间的分隔。但庄清研显然态度不同,前两回她勉勉强强, 最后一回几乎就是麻木地躺在那了。 是的, 麻木, 陆澹白感受的到。 □□的最□□他紧拥著她, 恨不得将她整个纳入自己的胸腔里, 但她只是轻轻呼了一口气,眉眼有些怠卷, 有种“终于完事”的解脱感。 那一瞬身体的满足感消失殆尽,他突然明白, 其实她一直都是厌倦与自己保持这种关系的, 以前还碍著局面逢场作戏,现在杨立沉碧如一除,连逢场作戏的伪装都没有了。 良久后他躺下身来, 两人就那么并肩挨著, 没有普通恋人般激情退却后的温存,都是静静地,各自待在床头一边, 看著头顶上天花板。 那一瞬他脑里突然蹦出一个词。 如吻之近,似海之远。 ※ 再后来,她果然迫不及待地就走了,连一点敷衍不给。 她走后陆澹白并没有睡, 而是一个人坐在露台,吹风。 良久大秦敲门进来,手里拿著一盒烟,看到陆澹白的表情,他小心翼翼问:“陆哥您这是怎么了?大半夜让人去替你买烟,又心情不好?是跟庄小姐闹了,还是宴会上张建名的话?” 第154节 宴会上那会,他也是陪在陆澹白身边的,虽然后来没跟陆澹白一个车回,因为他不愿做电灯泡。 陆澹白没答话,从大秦手里接过烟盒,点了一支。 袅袅的青烟让他想起宴会上张建名的雪茄,还有青烟过后张建名高深又阴狠的笑。 彼时张建名抽著雪茄,先是不动声色将庄清研的事讲了,讲完后张建名笑吟吟地,就等著看自己震惊、恼怒、甚至痛苦的模样。然而他没有,他同样不动声色的笑,问:“我不懂张总跟我说这些话的意思。” 张建名弹弹手上雪茄,“陆董是聪明人,怎么会不懂呢?这小丫头既然没失忆,那便一定是有目的的接近咱们,你看看那失踪的沉碧如、跳楼死的杨立,多半都是她的手笔!这小丫头今时已经不同往日,咱不能轻饶。” 大概是为了向他投诚拉拢,张建名又道:“我知道陆董现在多半无法接受,我懂你的感受,被女人骗财又骗感情多少有点伤面子,但没关系,咱现在既然是一条船上,你的仇就是我张某人的,前几日我已经替你报了,估计你在国外还不知道吧,我把庄氏大门给炸了……哎呀,那丫头吓得……哈哈,娘们就是娘们!” 他这话还没说完,陆澹白手中烟瞬间便熄了,竟是他直接用手指拧熄的。那血肉之躯掐灭烟火,常人定会燎出水泡来,可陆澹白仿佛不觉痛似地,只冷冷将张建名望著。 张建名没料到他突然变脸,有些不解:“陆董这什么意思?” 陆澹白将烟丢进烟灰缸,“张董想太多了,我陆某人何时跟你一条船了?” 顿了顿他又令然一笑,“张董说我是聪明人,我既然是聪明人,张董知道的事,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这话让张建名怔在那,半晌后张建名恍然大悟,他的脸变得苍白,指著陆澹白道:“你……原来你……” 原来你早就知道事情真相……或者,你还一直在背后协助她。 陆澹白只是施施然笑。 “好啊,好得很!”张建名在片刻后恢复了平静,有厉色自他眸里缓缓浮起,他凑近陆澹白,露出阴沉的笑,“陆董,你可想清楚了。” “如果这丫头真有能耐除了我,下一个,绝对就是你。” …… 彼时即便这话落入耳膜,陆澹白仍是保持著面不改色的笑,但不能排除,这句话是在他心里投下了涟漪的。或许他心里早就有这个阴影存在,知道庄清研最终目的,只是他一直不肯面对事实,而张建名的话将他从自欺欺人的真相挑出来,所以今晚他才会那么对庄清研。 可明明,明明在国外的半个月,他想疯了她啊。 “陆哥。”大秦的话打断了露台上陆澹白的思绪,“张建名那边,咱还盯著吗?” 陆澹白回过神来,“盯。跟过去一样,有重要信息就给庄氏发过去,当然,老规矩,不能让他们发现是我们发的。” “哦。”默了默大秦又忍不住说:“陆哥,你这是何必呢?从头到尾你为她做了多少事,从沉碧如、杨立,再到现在的张建名,没你庄氏能这么顺利的扳倒这几个人?可你做了又不说,到现在庄小姐还恨你气你!你说你这是图什么。” 陆澹白没说话。 见他沉默,大秦急道:“陆哥,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就是不会表达。看吧,现在两头都不讨好,庄小姐不领你的情,张心艾还怨你,没事就往上头打报告,加文先生都发了你几次脾气了,他本来就是个多疑的,再这样我只怕真要出事。” “行了。”陆澹白止住他,“我自有分寸,你下去吧。” 大秦无奈转身,临去前听得陆澹白又吩咐道:“把阿虎阿才几个人调到她身边,不然只怕这张建名还要找事。” 大秦不满:“阿虎阿是您最得力的保镖啊,您调过去自己用什么,其他人哪比得上这几个。”他抗议了几句,一看陆澹白的表情,只能顿住了嘴,但终是心有不甘,他离开时说:“陆哥,我说句实在话。我知道您想弥补过去亏欠庄小姐的,可您做再多,她也未必领情,您也未必能有回报,值得吗?” 下属走了后,陆澹白靠在露台,夜风一阵阵过来,吹得院内落叶四起,在枝桠摇摆的簌簌声响中,他微微阖上了眼。 值不值得?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可爱情这档子事,原本就带著点认命的色彩。谁多爱点,谁就认命。 即便她现在心已不在他身上,即便她欺他骗他利用他,他却不能不管她。 他爱她,他认了。 ※ 庄清研凌晨回到家,屋里一片静悄悄。 她以为家人全都睡了,没想到餐厅里竟还亮著灯。魏然坐在那,手里捧著杯奶茶。 在庄清研眼里魏然是个温暖系男人,爱穿米色针织衫羊毛外套,爱喝奶茶,休闲时就爱捧著红豆奶茶看书或者听音乐。但今天庄清研走过去才发现,魏然手中的奶茶并没有喝,他看著窗外夜色,手里奶茶是冷的,好像冷了很久。 听了庄清研的脚步,他回了神,目光在庄清研身上打量了一圈,落在她脖上的红痕上。 被他这样看著,庄清研有些局促,虽然他早就知道她与陆澹白的关系,但昨夜他打电话直接撞到她与陆澹白的事,多少还是有些尴尬,她伸手拉拉衣领遮住了脖子,讪讪跟他打招呼,“这么晚又没睡啊?” 魏然并没回她的话,但眼神从她脖子上移了开来,然后说:“你回了就好。” 又道:“你姑妈也没睡,在楼上等你呢。” “哦。” 在庄清研踏上台阶时,楼下魏然突然又说话了,他看著窗外夜色,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清研,在你眼里,死灰能复燃吗?” “啊?”庄清研一怔,直觉告诉她这句话话里有话。 见她不回答,那边魏然又开口了,“我觉得,既然已经烧成了死灰,再燃起来也没什么意义。” “嗯,我知道。”庄清研默了默,沿著楼梯上去了。 第99章 chapter99 计谋 庄清研上了楼去, 见书房灯还亮著, 庄宁就坐在书房里。 庄清研走过去道:“姑妈怎么又没睡?又失眠了?” 最近庄宁的身子不大好,夜里总是睡不著,失眠的她往往通过看报打发时间。 第155节 庄宁道:“既然睡不著, 索性就等你回来算了。” 庄清研心下感动, 能等自己夜半而归的, 才是最关心爱重自己的人。她笑道:“让姑妈挂心了。” 庄宁拍拍她的手, “回了就睡吧, 最近也够你累的。” 庄清研哪睡不著,今夜宴会的事她有些打算, 便跟庄宁讲了出来,“姑妈, 您知不知道张茂?就是张建名的儿子。” “张茂?”庄宁听到这个名字感叹了下, “知道,这孩子怪可怜的。” “怎么说?” “还不是因为张建名,我听圈内小道消息说, 张建名风流好色, 还有严重的家庭暴力,对妻子施暴,对孩子也施暴, 张茂还小的时候,张茂母子被张建名打过不少次,张茂妈妈懦弱又好面子,被打了也敢声张, 后来就抑郁成疾,在张茂十几岁的时候就没了……现在张茂长大了,张建名虽然不会再对成年的儿子动手,但也因为那些年的暴力,父子关系十分差。” 见庄清研若有所思,庄宁问:“怎么突然提起了张茂?” “我今天在宴会上看到张茂了,还有他的女朋友周璐璐。”庄清研说到这补充道:“这个周璐璐虽然是整过的,但属于整的成功的那种,按照她眼下这颜值,保不准张建名那个老不羞会有兴趣。” 庄宁看著庄清研一会,自己这侄女已经今时不同往日,突然提一个人,必然是有所想法的,她问:“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我在想……”庄清研抿唇一笑,“美人计。” “嗯?” “东汉时王充用貂蝉离间董卓与吕布这对父子,而我们不是一直在想法对付张建名吗?我觉得这个周璐璐,很可能就是突破口。” ※ 庄清研的计划很快实施。 这个计划的核心当然是周璐璐。 庄清研拿不准宴会上对周璐璐的话能否让她动心,但周璐璐毫无疑问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虚荣的人大多是容易被诱惑又没有底线的,有些事没肯,只是诱惑不够大,放更大的筹码在那,她就会动摇了。 接下来的日子,庄清研让人去摸清周璐璐的生活规律。周璐璐除开跟张茂约会外,并不工作,说是圈内小嫩模,但没什么人气,商演之类的活动很少,大多数时间她都在泡吧泡夜店,醉生梦死是虚荣女人最好的消遣方式。 而虚荣女人另一个生活态度就是,攀比。 摸清周璐璐的生活规律后,庄清研开始安插人手到周璐璐身边,或是周璐璐好姐妹介绍的新姐妹,或是夜店里认识的新朋友——总之这些人的出现大多都有个共性,阔绰。 什么爱马仕lv香奈儿,这些新朋友们几乎都是一掷千金,在酒吧里点起拉菲跟不要钱似地。反观周璐璐,虽然的确傍上了个富二代张茂,但因著张茂在家里没什么地位,一切都要仰仗他老子张建名,而张建名虽然在女人身上舍得花钱,却对儿子苛刻得很,并不给张茂多少钱。所以张茂虽顶著个圈内公子哥的名称,但经济方面名不副实。跟周璐璐交往了半年,也就送过两个名牌包包而已。 周璐璐其实是不怎么满意的,先前猜测张茂小气,但后来听了庄清研的话才知道,张茂是真没多少底。她一面渐渐对张茂没了耐心,一面在这些挥金如土的新朋友面前,更不是滋味。 这些女人们,未必长得如自己,却开著百万豪车,拎著顶级手包,住著豪宅,进出都有保姆司机,而她跟张茂想要一辆好点的车,张茂都为难。 周璐璐的心逐渐失去平衡,某日夜里,在跟一群小姐妹逛完街,在只买了三件衣服便刷爆了信用卡之后,她突然想,倘若有一张更大额,永远刷不爆的信用卡该有多好? 那一夜,周璐璐失眠了,鬼使神差想起了宴会上庄清研的话。 接著没几天,盯著周璐璐已久的庄氏便收到一个消息。 周璐璐竟然找人打听了张建名爱去的几个茶庄,守株待兔似地等到了张建名,找了理由冠冕堂皇的认识。 接下来的剧情就不用庄清研多想了,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跟一个色性熏心的男人,自然是一拍即合。 庄清研对此笑了笑,跟下属说:“悄无声息盯好了,多拍点照片跟视频。” 下属去了。 ※ 过不了几天,下属果然有了大收获,那两人在茶楼的,在酒店的,还有张建名出差,周璐璐作陪,在豪华游轮上的……不得不说,张建名这方面真是老当益壮,都五六十的人了,还乐此不疲花样层出。 那拍回来的照片视频,看了庄清研都忍不住脸热——想她跟陆澹白在一起,陆澹白都没这么多花样啊。 看完后庄清研对下属说:“得了,找人匿名发给张家公子吧。” 下属很快发给了张茂。 可怜的张公子到这时还不知道女朋友早就给自己戴上了帽子,还总以为女朋友是最近商演太多,工作太忙才冷落自己,还常痴痴地等电话,贴心地发短信。 等到收了这些视频跟照片……张公子的反应,不亚于晴天霹雳。 很快,再一个消息传到了庄清研的耳朵里。 张公子竟然打飞地去了海南的豪华游轮抓奸——儿子抓老子的奸圈内还是头一次,张建名大概没想到一贯懦弱的儿子敢跟自己这么来,恼羞成怒下反手就给了张茂一耳光!而张茂也是被压抑的太久,他老子这些年在外玩女人就算了,气死了自己的娘,这回还玩到了准儿媳妇的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爆发下反手抡了过去……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这两父子打的不可开交。 事情很快在圈内传开,沦为了笑柄。 消息传到庄氏后,庄宁问庄清研,“你用张茂做刀,合适吗?” “合不合适没到最后不好说,可是刀不磨不快,现在这种局面不就是在磨刀吗?” “倒也是,这父子的仇越深,这刀越快。”庄宁默了会,又问:“张茂这人单纯没心机,你把他拖入这场风波,会不会愧疚?” “愧疚当然有。”庄清研承认,“但想想如果一场变故能让一把钝刀开刃,未必对刀没有好处。” 最初庄清研将无辜的张茂卷进庄氏跟张建名的纷争,影响了他跟小艺人的爱情,的确于心不忍。可从另一个角度想,张茂早点看穿周璐璐的真面目也好,他是一腔真心,可周璐璐从头到尾对他就没有真心,就算没有张建名,周璐璐迟早也会将他甩了,再拖下去,以后只会痛苦更深。 再者,于大局讲,张茂与张建名撕破脸皮并非没有好处,张茂这些年就是太过懦弱才被父亲漠视,被族人欺压,就连喜欢的女人也被人欺占,倘若张茂能借此事认清局面,摆脱懦弱激发血性,从一把钝刀开刃,拥有自保的锐利与锋芒,打破张氏的困局,何尝不是一种突破? 就如庄清研,过去经历诸多痛苦,她也曾经怨过老天不公,可走到这一步她才明白,伤害固然让人痛苦,但也是促进人强大的外力,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圈子,有庇佑的温室花朵的确可以万事无忧,没有庇佑的人,不成长不强大,就等著被人吞噬。她跟张茂,同属一类人。 笑了笑,庄清研说:“如果接下来张茂能把握好,也是对他自己的救赎。” 第100章 chapter100 疯狂 第156节 是夜, 深夜密谈的除开庄氏姑侄, 还有张建名。 圈内关于他们父子为一个女人大打出手的事,早传得沸沸扬扬。张建名气得收回了张茂的房子,冻结了张茂的信用卡, 将原本属于张茂的车也挪了回来。 做完这一切他还不消气, 在办公室把东西都砸了, 边砸边骂:“这逆子!果然是那乡下蠢婆娘生的, 跟他死了的妈一个德行!” 东西砸的砰砰响, 秘书不敢劝,在旁边襟若寒蝉地候著, 听到那“乡下蠢婆娘”几个字,秘书的脸色微变了下。 这乡下老太婆就是张茂的老娘, 也就是活活被张建名气死的原配, 这女人是张建名还没发家时,老家父母给娶的一个小乡镇女人,张建名在城里站稳脚跟后对原配很是嫌弃, 在外花天酒地不说, 醉酒后还常施以家暴,后来女人死了,张建名没有半分悔悟, 在外玩女人更是变本加厉,提起亡妻也没有半分对逝去人的尊重,仍是一口一个“乡下蠢婆娘”。 因著这个乡下蠢婆娘,张建名连带著对张茂这个儿子也不是很喜欢, 在他眼里,张茂像这个乡下女人,胆小、懦弱、唯唯诺诺,没有遗传半点他的大胆精明,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这扶不起来的阿斗,从前只会用他老子的钱,可现在他吃自己的用自己的,竟然还跟自己动手! 真是反了! 张建名越想越气,摔东西越发狠劲。 摔倒一半,却有一个人急急忙忙进来,那是张建名的某心腹,“张董张董!我有件事跟您汇报!” “汇什么报!滚!”张建名正是在气头上,根本不想见人。 可下一句话止住了张建名的暴躁。 心腹说:“张董,您就不觉得奇怪吗?咱家少爷平时多老实啊,怎么突然就敢跟你对著来了?” 张建名顿住手中动作,目光慢慢凝结,“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刚刚得了个消息……”心腹凑过脸去,低声说。 片刻过后心腹说完,张建名的脸已难看到无法形容。 心腹以为他会发作,但他却没有,他只是冷冷笑了出来,虽是笑著,但面上有刻骨的狠毒。 “好,好一个庄清研,我还没找她,她倒够胆来惹我……” ※ 这几天庄清研觉得有些不对劲,时不时就觉得身后有不正常的影子在尾随。 起先她猜测是不是陆澹白的人,可后来就否认了。前几天她已经赶走了一波陆澹白的人——没错,那一晚后陆澹白就派了人手到她身后,其中就有那个据说身手最好的阿虎,陆澹白的金牌保镖。但庄清研直接将人弄走了,不是她不需要保镖,而是不喜欢陆澹白的保镖,她身边隐藏了太多秘密,比如地宫计划,这些与ag有关系的人跟在她身后,她不好开展行动。 她调查了下新一波的跟踪者,确定是张建名那边的,她从庄氏调来了更多的保镖保卫自己,确保自己出行安全无忧。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她调再多的保镖也无用! 那是在某天下午,她正在公司处理机要,电话忽然响起,里面是家里保姆的声音:“大小姐!你快来仁寿路口!彤彤被……” 后面就听保姆啊一声喊,然后电话压了。 ※ 庄清研火速赶往仁寿路口。 仁寿路口位于h市内管理凌乱的旧城市,道路四周都是待拆迁的房子,大多数人都已搬走,人烟较为稀少。庄清研赶到路口时呼吸一滞。 某幢拆了一半的建筑墙旁,一个小小的身影被倒吊在电线杆上,因为恐惧,孩子的小脸哭花一片,见了庄清研她大喊,可因为头朝下脚朝上地悬挂,她的哭喊都是断断续续。 “妈妈……妈妈!救……我……” 庄清研下了车就要冲去,却听砰一声响,一个重物砸在了车前,在这废墟的街道上,尘土四溢。庄清研看著砸落在眼前的沙土袋——如果前一秒她再往前一步,会不会就被这重物兜头砸中? 一阵嘲笑哈哈哈传来,“瞧这娘们吓得!” 庄清研抬头,就见那废墟的屋子后出来了一群人,十来个男人狰狞而肆意地笑,为首是个刀疤男,面相凶狠,手里拽著根绳子,绳子绷得紧紧地,那端绕在电线杆上,绳尾正吊著彤彤。 庄清研几乎想抽自己一耳光,这些天发觉了身边的不对劲,也加强了安保,却千算万算没想到对方的目标不是她或者庄宁,而是彤彤。对方多半是再保姆接彤彤下幼儿园路上将两人掳了来。 “你别!”庄清研想扑过去抢绳子,但不知道这绳子是怎么系的,会不会一松手孩子就从半空掉下去。只能强压住火气,她试著先稳定场面,“你是张建名的人?” 刀疤男露出一个“算你聪明”的笑意。而他身后,起先嚣张的混混们突然收敛了表情,一个个低头俯首,神情攻击,庄清研扭头一看,就见墙那侧缓缓走来一人,正是张建名。 庄清研道:“张建名,你把孩子放下来。” 张建名叼著跟牙签嘿嘿笑,“现在知道怕了?在背后搞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呢?” 话落他夺过刀疤男手中的绳子,猛地将绳子一下骤放,彤彤原本就惊恐到极点,这会随著张建名的动作半空中陡然落下,这十来米高的电线杆,不亚于三层楼的高度,彤彤吓得尖叫,“妈妈!妈妈!” 而张建名在孩子的哭声中大笑,“叫你跟老子作对!敢挑唆我儿子,老子就杀你女儿!” 他在彤彤坠落一半时拉住了绳子,然后猛地摇晃绳索,彤彤就像个被吊在半空中的布娃娃,晃来晃去,一个五岁的孩子,被这么玩命似的摆弄,彤彤的尖叫惊恐得逼至凄厉。 庄清研冲上去抓住绳索,吼道:“张建名,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对孩子做什么!” 这场战争原本是庄氏与张氏的,恩怨纷争要头破血流也是大人之间的事,杀戮孩子最是卑劣残暴。再说,纵然如今的庄清研在背后让张氏父子反目,这也不过一报还一报,比起当年张建名与沉碧如杨立三人让庄家家破人亡的事,手段残忍数倍。 庄清研越想越怒,再一想这还是张建名自己的孩子,就更是心中复杂难忍,“张建名,你把孩子放下来!冤有头债有主,你我之间的事你冲我就好,对一个孩子撒什么火!你知道这孩子是谁吗!你别后悔!” “呀,快告诉我是谁!让我后悔!”张建名故做惊恐状,“难不成是陆澹白的种?哎呀我好怕!” 他哈哈笑起来,表情越发嚣张。张建名原本就是杨立沉碧如三人中最张狂的,在h市横行霸道目中无人,而陆澹白来了后处处压制他,前阵子即便他主动示好,陆澹白也置之不理,一贯狂妄的他如何受得了,对陆澹白是新仇加旧恨越积越深,如今既然双方没法再成为友军,那干脆就撕破脸皮算了,横竖陆澹白都要为这个女人对付自己,他宁愿鱼死网破也不愿受制于人。此番若真是陆澹白的孩子,他也顾不得了,反正他是个神经病,杀了人也不坐牢,于是他狰笑著:“叫他来呀,来啊!老子弄死这娃给他看!” 这家伙几乎疯了,庄清研急的差点把孩子身世给说了出来。但在没有摸清张建名态度及这孩子母亲的过往之前,庄清研不敢冒昧将孩子身世泄露,当下只能憋著火忍了又忍,“你别冲动!都是做过父母的,如果这是你的孩子,这么点大被吊在半空中,你是什么感受!” 张建名猖獗地笑,“呵,感受?我张建名就不在乎什么血缘,这丫头就算是我亲生的,放你们庄家养这么久,我一样不稀罕,捏死她我眼都不眨!” 庄清研不说话了,她相信他做的出来,毕竟对亲生亲养的儿子他都不待见。可人残忍到这个地步她还是难以置信,她怒不可遏,“当街残杀一个小姑娘,你有没有王法!” 第157节 “王法是什么?哈,这全h市的人都知道老子是神经病啊,王法拿神经病没办法啊!我现在弄死她,下一个就是你!” 他说这手抓住绳子一拽,忽然压低了声音,面上满含变态者施暴般的快感,“不信,咱们数个三二一……我现在一松手,咱马上就杀了这小鬼!” 他这话不错,彤彤是倒吊的,这电线杆的高度不亚于三层楼,一旦绳子松了孩子落在地上,脑袋先著地,肯定是摔个猝死! “来,一起数啊,三……” “二……” 庄清研心如火燎,再一看彤彤,吊长了时间孩子大脑缺氧,先前还又哭又喊,现在似乎意识都不大清楚。庄清研再顾不得那么多,不等张建名说出那个一,往腰后一摸,将那根电棍抽出来就要上。 “大小姐!”就在这时几辆车冲了过来,那是庄氏增援的人——最初听到彤彤出了事,庄清研就喊了一批人,只不过她担心孩子的安危,冲得最快。 人群瞬时打了起来,就在双方势均力敌之时,几辆巨型挖掘机如冲锋车般驶进了小巷子,张氏的人本开了一个足球队的车来,但万万没想到庄氏的人竟然开来了工程挖掘机! 工程机如巨大的怪兽,轰隆隆向张氏的人冲去,张氏的人刚想开车反抗,可工程机直接从小轿车身上碾压了过去,直接将小车压变形。 随著巷子里的声响越来越大,周围还有未搬走的居民闻声围了过来,见此一幕吓的尖叫,有人拨打110。 围著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将远处的马路都堵住了,而另一边庄氏的工程车渐渐将张氏的人逼到了角落,便连新来增援的张氏保镖们都被工程车拦在了外面,局势开始对张氏不利。 张建名没料到庄清研会有这样的后手,他不愿吃眼前亏,狠狠扯了下绳子后手一松,绳子崩地弹开,彤彤麻袋般从半空中坠落。庄清研一惊,跟著一帮人冲过去就接彤彤,砰一声响,孩子被庄清研接住,巨大的冲击力将庄清研撞倒在地,庄清研抱著孩子再回头看,就见张建名坐著车已经走了。 半开的车窗,张建名露出不甘而阴狠地脸,“等著,今儿算你们走运!” 说到这他突然眼光狂热起来,也不知道想了什么,竟真带著几分神经病般的癫狂大笑:“下次我就拿出神经病的手段了!反正我杀人不犯法啊!” “那我用炸弹怎么样?整个庄氏,轰!一个也别想跑!”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清研的绝地反击 鉴于下一章内容会有点多,拆成两章亲们看的不痛快,合成一章写明儿一天我又写不完,干脆就等到后天写完了一起发吧。 大家后天来哈。 另,庆祝今天100章(虽然是个冷得不能再冷的大扑文,但能写到一百章渣七还是高兴),所以我想发红包庆祝,你们评论区冒泡吧 (^o^)/~ 第101章 chapter101 诱局 张建名走后, 一群人飙车将彤彤送到了医院。 庄宁随后赶到。 得知张建名的事后,庄宁气得面色发白, 道:“幸亏孩子没大问题, 不然……”她眉间透出厉色。 庄清研不说话,一直坐在长廊,若有所思。须臾她问:“姑妈,孩子的身世都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正要跟你说呢。”庄宁道:“提起这事我更不敢置信, 这张建名简直丧尽天良……” “彤彤的妈妈当年是个大学生,因为家穷半工半读, 偶然的机会遇到了张建名, 张建名扮作好心人, 以资助她读书为借口接近, 彤彤妈年轻单纯不懂事, 感激下就糊里糊涂跟了张建名,做了张的情妇……张建名给她买了房,不久彤彤妈就怀孕了, 彤彤妈老家的一个小姐妹进城打工, 对,这个小姐妹就是过去被张建名残杀的女人……当时这个年轻姑娘刚进城没地方落脚, 在彤彤妈的房里借住几晚……有一次张建名回了, 见这个小姐妹长相不错就起了心思,将彤彤妈支开后就对小姐妹下手,没想到这个女人是个硬气的, 不管张建名拿钱拿权诱惑她,她都不同意,拼命反抗,张建名一怒之下就将她掐死了!为了掩盖罪行,张建名准备抛尸……而回来的彤彤妈刚好看到这一幕,担心彤彤妈泄露,张建名威胁她说敢说出去就要她一起死!彤彤妈吓坏了,此后每天都生活在张建名的恐吓中,张建名甚至不顾她身怀六甲,动不动对她施暴,彤彤妈在恐惧与痛苦中决定跑……她找机会把珠宝之类的变卖,去了国外,因为国内张建名势力太大,万一被抓回来肯定会被打死……她先后去了几个国家,在国外东躲西藏,路上艰难地生下了彤彤,大概也是这一路太过艰辛,她生了重病,再后没多久,她就没了,死前把孩子送人,孩子辗转到了我们这……” 庄宁说到这叹气,“说起来,这女人也是可怜。” 庄清研似在想著什么,过了会说:“既然彤彤的妈就是被张建名逼死的,那我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庄宁移目看她,眼神里有不解。 “我从前一直纠结,张建名这个人该怎么处理,毕竟他是彤彤的生父,但听了姑妈刚才的话后,我不用再多想了。” 她说著站起了身。 庄宁问:“你去哪?” “我们跟张建名已经是你死我活,今天他能差点杀了彤彤,没准明天,他会真的杀了我们庄家。” 庄宁默然。如今的张建名既然已拿神经病做了免死金牌,依他今天的疯狂,庄清研的推测不是没有可能。只要张建名在身边一天,庄家就等于埋了一颗定时炸弹。 默了默,庄清研看向屋外,眼神明厉而决绝,“这个人,留不得了。” ※ 走出医院,庄清研上了车。 司机在前头问:“小庄总,您是要去哪?” 庄清研没答,扭头问身边秘书:“按之前的调查,一般张茂下午两三点会在哪?” “张茂?就是张氏那个公子哥?”秘书想了想道:“这阵子他跟张建名闹翻之后心情很差,每天都泡在城郊赛车场。” “那就去赛车场。”庄清研吩咐。 “是。”司机应声,车子轰一声去了。 . 车子开到一半,庄清研突然又问,“我交代的事你们办好了吧。” “好了。”秘书反应过来,“您放心,今天的事虽然大,但我们把消息都锁了,绝不会让光大那边知道。” 从巷子里解救出彤彤以后,庄清研就下令封锁消息,不能让陆氏知道。而也算是天时地利,陆澹白今儿恰好出席一个重要的商圈会议,据说省长都要来的,这会议估计是要开一整天,陆澹白没法脱身。对外头的事,肯定不能及时收到。 “小张总,您为什么这些事都要瞒啊?”秘书不解,小心翼翼问。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庄清研靠在车座上,闭眼道。 陆澹白最近越发不对劲,她摸不透他的心,他似乎也在做戏,她甚至不知道他如何看待她跟张建名之间的关系,在她与张建名之间,他究竟站哪边。 不确定,那就先将陆澹白隔离出去,以免光大的力量搅局,这一回,她一定要速战速决解决张建名。 第158节 ※ 车子很快到了城郊赛车场。 赛车是奢侈娱乐,也只有有钱人消费得起。硕大的跑道,一群富二代小年轻们,正嘻嘻哈哈开著赛车。 庄清研打听到张茂的训练场,走过去的时候,张茂正在跟人飙车,车子接二连三的轰地从耳畔过,满满纨绔子弟的张狂。 庄清研远远看著他,作为一个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张茂不喜欢像他老子一样泡在风月场跟赌场,他的爱好是赛车,仿佛只有这种激烈又刺激的爱好,才能发泄出深藏内心的郁结。 见到庄清研来,张茂有些不快,将车子靠边停后,不耐地问:“你找我什么事?我跟你不熟吧。” 庄清研神态淡然,“我来,满足你二十七年的心愿。” 张茂扭头看她,表情渐渐凝重,但仍是戒备的说:“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庄清研一笑,“张公子,借一步说话。” 虽然戒备,张茂还是将庄清研带到了角落。 四下偏僻无人,张茂嗤笑,“呵,你还敢来,别以为我不知道,璐璐的事就是你捣的鬼,我没找你算账,你还感来。” “咦,这事难道你不该谢我吗?”庄清研反问:“想你张公子虽然不得志,但对这女人的心是真的,对她也都是掏心掏肺,可她玩弄你的感情,作为旁人我看不过去,教你认清她的真面目,长痛不如短痛,难道不是为你好吗?再说了,世界之大,放开错的人,未来才可能真正遇上对的人。” 她说的冠冕堂皇,但的确也是事实,张茂本就嘴笨,一时语塞。 “我跟她已经过了,你要是想假惺惺说这些话,那还是快点走。” “过了?怎么过了?”庄清研笑,“你以为这个过了就是完了?你错了,你老子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下一次你再有女朋友,但凡入了他的眼的,我告诉你,没有一个女人你留得住。” 张茂不说话了,对方说的是实话。从前便是他将要好的女同学带回家做客,稍微长相清秀点的,他老子都会在旁边多看几眼。好在女同学后来没来了,不然……未必不是又一个周璐璐。 这些年他父亲对女色的痴迷,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见张茂面色阴郁,庄清研低笑,声音颇有些蛊惑,“你不想解脱吗?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你比任何人都厌恶吧,你心底的阴暗……还能憋住吗?” “滚!”像是被人偷窥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一贯懦弱的张茂吼了出来,“我不懂你说什么,你跟我滚!” 庄清研丝毫不惧,她笑吟吟靠近张茂,低声说:“你懂的,早在三年前你就背著张建名,给他买了巨额人身保险,而且……”她凑近他耳畔,一字一顿,“受益人是你自己。” 这话小如蝇蚁,张茂面色却一瞬僵住,他定定看著庄清研,脸像见了鬼一样白。 他一直在盼著张建名死,这是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须臾他猛地笑了起来,竟也有些癫狂的意味,“既然你知道了这么多!好呀,那就拿出你的诚意来!”手往前方一指,“来,你敢开车冲下去,我就信你!” 他手指的前方是训练外的一角,有个陡峭的大滑坡,斜坡后还有个大拐角,路段太可怕,稍不注意就有翻车之险。 他挑衅似地看著庄清研,其实内心并非真想让她这么做,只是这女人态度太过尖锐,或者是这女人的话太犀利,挑出他内心最压抑也最黑暗的一面,他有种无处可躲的狂躁感,便想使一些极端的手段,压一压她的气势。 庄清研往斜坡看了一眼,并无诧异或恐惧的模样,反而扭头看著张茂笑,“既然要做合作伙伴,那就一起来啊。” 被女人这样一激,张茂哪还受的住,冷笑道:“行,一起!”反正他车技好,把握好盘子,冲下坡未必会出事,反倒是这个女人,一看就是根本没接触过赛车的,要找死,好啊,好得很! . 张茂开了自己的车,然后又借了一辆车来给庄清研用。 两辆车并排挺在斜坡口,只待三二一倒数,就油门一踩冲下去。 临踩油门时,张茂隔著头盔,对著一丈外庄清研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庄清研笑了笑,“我没什么后悔的。” 她没什么好后悔的,对付张建名,张茂是她最后的路。她承认这样对待张茂手段不磊落,但话说回来,如果张建名不这么丧心病狂,将整个庄氏搁置在生死线上,她也不可能走到这一步。她必须保护一家老小,尤其是姑母与彤彤。 而且她不是傻子,答应这场冒险她做了衡量,她不懂赛车,但普通的车她会,虽然汽车跟赛车不想同,但许多原理总是相通的,而且那几年她在国外苦加训练,车技很是不错。再者她试探了张茂,激他一起驱车下坡,倘若这条路危险系数极高,张茂不会答应,但他答应了,说明事实没有想象中可怕。她用不著自己吓自己。 那边张茂意外于她的镇定,哼了哼道:“不后悔啊,那等下别哭爹喊娘。”说著他车子轰地去了。 滚滚烟尘自他后轮卷出,庄清研知道自己也该出发了,深吸一口气,脚往油门上一踩。 引擎的声音轰地发作,震入耳膜突突地响,赛车原本速度就快,顺著下坡的路往前冲,更是快到风驰电掣。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庄清研还是被如此快的速度一惊,而前方猛地一个左拐弯,庄清研方向盘向左,然而车没开一会,路况又猛地向右!原本就是下坡路,如此极速七拐八扭,车子的冲击力及惯性更加疯狂……越开到最后,车子就如脱缰的野马,几乎要飞出去。 饶是镇定的庄清研心都悬到了半空中,最惊恐的一次,她感觉到车子接近失控的飘逸,她竭力控制著手中方向盘,脚飞速在油门及刹车间调配,最后“砰”一声大响,车子被控制住,没有飞出去,撞到坡底的一棵大树,停了下来。 虽然没有飞出去,但重重撞到树上,整个车身发出哐当的大震,庄清研的胳膊撞在方向盘上,一阵钻心剧痛,而她头上戴著张茂给借的男人头盔,并不合套,在急拐中戴歪了,额头露了出来,如今这一撞,直接磕到额头,鲜血直流。 就听耳畔哈哈大笑,是张茂的声音。他安全无恙开到了坡下,好整以暇地等著庄清研,看著她被撞的浑身是伤,狼狈地蜷在那,他有些快意,等著车内女人痛呼、惶恐,向他求助。 没错,他这颗长期在家族、在暴父弱母中压抑的心,需要比他更惨痛、更狼狈的人来治愈。就像他当初跟周璐璐在一起,不过是商演上看到她被别的大牌女星欺压,那狼狈又可怜的模样,让他想起了自己,才这样走到一起。 可等了半天,车内并没有任何孱弱的呼喊,车内女人甚至没有看他一眼。过了一会,车门一推,她竟然自己出来了。 虽然出来了,但看得出来是强撑,她胳膊应该受伤了,肩头衣服蹭破,磕出大片青紫,无力地垂在肩下,额上伤势更加严重些,血顺著眉眼往下滑,看著就有些渗人,她拿衣袖稍微擦了擦,然后捂住了伤口。 血还在流,一时半会也止不住,但这个女人好像不觉痛,目光平静地看著张茂,“现在感觉到我的诚意了吗?” 似想取得他的信任,她伸出了手,语气真挚,“相信我,我对你没有恶意。” 看著她递来的手,张茂忽然有些恍惚,女人右手捂著额头伤口,伸的是左手,左手受伤了,不好再动弹,伸出时她眸里有明显的痛意,但她忍住了,甚至还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保持著笔挺握手的姿势,看向他。 那样的疼,或许寻常男人都受不住,可她一声不哼,还露出平和的笑。这要多大的忍耐力。 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的脸上,问:“你为什么选择我……”明明在所有人眼里,他就是个废物,一事无成。 庄清研的声音轻而冷,“因为你我是一样的人,从来没有退路。” 第159节 极轻的一句话,张茂眼中却似掀起波浪,没人知道这一刻他想了什么,末了他没有跟她握手,转过身去。 庄清研的手落在空中,但并没有露出气馁的模样,因为她已经明显发觉出张茂情绪的激荡。果然,转过去的张茂说话了。 “我是恨他,从几岁懂事就开始恨,他有很多女人,他不回家,他打我妈,打我,我像畜生一样被他踢来踢去。后来,我妈死了,他没有一点难过,还将更多的女人带回了家,哪怕我妈做头七,他都让那些女人睡在我妈曾经的床上。” “很多次我有暴力的想法,想报复这一切,但我忍了,因为我妈临去说,他再怎么不喜欢我,我也是张家唯一的继承人,我只要忍过这些年就好了,等他死了,他的一切都是我的,这就是最好的报复了……忍不了的时候,我就给他买保险,幻想著他翘辫子,我分到天价财富的感觉……” 他说到这竟然笑了起来,眉目有些狰狞,有种自欺欺人的疯狂。庄清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张茂这人平时看著平静,其实心理早在多年的压制下扭曲了。 庄清研道:“可你没有退路了,这么多年你就该知道,忍气吞声根本无济于事。而且,事实并不像你想的那样乐观,张家不止你一个继承人。” 张茂前一刻还沉浸在自己关于“天价遗产”的欢喜里,下一秒表情一凝,没听懂似的,“你说什么?” “你还有一个亲生妹妹。是张建名过去的风流债留下的,七年前他包养过一个女人,这女人替他生了个孩子,后来女人死了,但孩子还在,现在很健康,也很活泼,非常招人喜欢。算起来她是张建名的老来女,都说人总是疼最小的那个,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而你这个原本就不受宠的儿子,如今又跟他撕破了脸皮,你说张建名会不会一气之下,只给你一点可怜兮兮的财产,其它留给那个比你更讨他欢心的小女儿身上?” 其实庄清研说这些话心里没底,张建名怎么可能这么对彤彤,但眼下为了让张茂相信,只能这么说。 “不可能!”张茂本能地反驳。 “有没有可能你比我更清楚,现在他已经把你赶出了门,还冻结了你所有经济来源……逼得你跟朋友开口借,你狼狈、窘迫、放纵,无家可归,像个流浪儿,但他丝毫不管……为什么,因为他的眼里早就没你了,老来得女,五十岁才有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再丧心病狂的人,心也会柔软的,他怎么还会在挂念你这个不受宠的儿子……” “住口!”张茂打断庄清研的话,这些年他一直沉浸在忍气吞声,慢慢熬到继承人的想法中,此番突然蹦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姊妹,要来分躲他的财产,是个人都无法接受,“你诈我!你就是诈我!他哪里有女儿,根本不可能!” “自己看。”庄清研递过一个牛皮袋,里面有几张孩子的照片,还有一份dna鉴定报告书,张茂的眼睛定在最后一行结论上。 白纸黑字,外加清晰的鉴定机构红章印,这是一份绝对真实可靠的报告书。 像是被最后有一根稻草压死的骆驼,张茂面如死灰。 . 良久良久之后,张茂像终于找回了神。他从兜里掏出一盒烟,点了其中一根。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我不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大发善心去提点别人。” 他这样一问,庄清研便知道他想通了,而且心里已经有了决定,眼下无非是看她的动机而已。 到这一刻庄清研也没什么好瞒,“你恨他,我也恨他。他对我造成了威胁,我想自保,这是人之常情。如果非要再说点什么高尚的理由,那就是,我希望张家做主的是你,不希望庄氏张氏再继续斗下去了,两派相斗,多少无辜的人受累,我想停下来。” 张茂深吸一口烟,没说话,但庄清研知道,他听进去了。 . 又缓了一会,张茂说:“回吧。” 两人连赛车都没顾,慢慢走上了坡,再往前就是车来车往的训练场内,再往前走一点,就得出训练场的口子了。今天的谈话,至此就结束。 眼看就要分别,庄清研压低声音,对张茂了此行的最后一句话。 “听说你家里种了许多花……你知道吗?滴水观音的水,是不能碰的。”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太高估我自己了!写到半夜,以为两章剧情就能交代完的,结果……失算了。只能等下一章了(下一章一定要坏人死!!!!)。 另外突然发现这样隔天更也挺好的,一次性发个肥章,看得更爽啊,那以后就隔天吧,你们就当养小肥章了。(所以后天再来哈。) 另附下集预告:张建名作恶多端恶有恶报 陆澹白痛苦之下怒提分手 第102章 chapter102 分手 庄清研走出赛车场大门后, 一直保持平静的脸终于起了波动,她皱了皱眉。 胳膊剧痛, 也不知道到底撞成什么样了, 半丝力气也使不出来,额上伤口也疼,脑里还一直嗡嗡响,时不时耳鸣……可方才为了跟张茂谈判,她一直逼迫自己强撑, 撑不下去,就咬著牙关继续撑。 痛归痛, 她仍是强稳步伐, 扶著路边的矮墙, 缓步走到庄氏的车里。 车上等待已久的秘书一见她来, 先是高兴, 接著眼神便是一紧,惊恐道:“小庄总!你这是怎么了!” 庄清研现在的模样,粗看看不出来什么, 但一细看就吓人了。 饶是她一路都拿衣袖捂著额头, 但捂不住的血仍断断续续沿著脸颊一直流,浅色的风衣领口被染成红乎乎一大片……若不是有条酒红丝巾挡在胸口, 稍微掩盖了一下, 只怕路人都要被她吓到。 “先去医院,到了再解释。”庄清研坐进车里,嘴唇发白, 仰头靠在座上。 她没有力气解释,许是失血过多,她晕眩得厉害,视线也有些模糊,若不是进车时秘书扶了她一把,只怕她低头进车时都要倒在地上。 秘书不敢再问,焦急向司机道:“去医院!附近哪个最近去哪个!先包扎!” ※ 奔向医院的路上,庄清研的晕眩感越发严重,躺在后车座上,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意识都有些涣散了。 浑浑吨吨间挎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庄清研想接,可压根使不出力起身,秘书便帮她接了电话,然后秘书的声音靠近耳膜,似乎生怕电话那端听到,她压低嗓门说:“小庄总,陆董的电话……” 庄清研浑身无力,只能张口微微吐出一个唇语,“不……” 她捉摸不透陆澹白的立场,本著谨慎原则,她不能被他知晓现在的模样,不然万一被他顺藤摸瓜查出了她下午跟张茂的事,知晓了她跟张茂的计划……倘若他从中作点什么,也许她就前功尽弃了。 秘书读懂了她的唇语,虽然不懂庄清研为什么要瞒著陆澹白,但还是对那边隐瞒,“陆董,不好意思啊,我们庄总现在在有事,不方便接电话。” “什么事?”那边问。 他这么问,秘书只好接著编:“在跟一个大客户商务会谈呢,谈一些急事!” 怕陆澹白接著问要穿帮,她先发制人,“陆董,您的电话我会跟小庄总汇报的,等我们小庄总忙完,让她跟您回电话好吗?” 那边默了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旋即电话便压了。 . 第160节 庄清研见打发了陆澹白,悬著的心这才松了下去……也是这一松,她眼前猛地一黑,人终于撑不住,厥过去了。 后来的事情庄清研便没多少意识了,迷糊中只听到秘书吓的大叫,不住掐她人中,催司机快点快点,司机的车速度飙到快赶上先前赛车场的赛车了。 再然后她好像被抬到什么物体之上,似乎是个移动床,床往前快速的推,有风吹到她身上,似乎在穿过一个长廊,再后来就静止了,有冰冷的东西不住往她手腕、胳膊、额上触碰,也不知是检查的仪器还是给她包扎前涂的药水。除此之外还有细小而尖锐之物扎进了她身体,异物入体应该是疼的,可她没什么太大感觉,依旧是闭著眼睛昏睡,可能意识不清醒,连痛觉都迟钝了吧。 她还听到很熟悉又亲切的声音,似乎是她姑妈的,话音含著啜诺,有人在安慰老人家,说没有大碍,别太担心…… 接著她就彻底晕过去了,其实她也是听到这句话才晕的,她方才虽然不清醒,可潜意识最深处仍保留著最后一分理智,似乎就怕自己睡过去,虽然她也觉得这点伤顶多是就疼,并不可能致命,但人都是怕死的,她要是真没了,这一家老小怎么办?她的小茉莉,她那么娇弱的心肝宝贝,怎么办? 故而当外界疑似医生说并无大碍的时候,她才敢真正放松下来,昏过去。 ※ 也不知道晕了多久,庄清研再睁眼的时候,窗外一片漆黑。 转了转眼珠,庄清研还未从这半夜的昏迷中清醒,视线猛地僵住! 床头正坐著一个人,瞳仁如墨,定定向自己看著,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这大半夜的,庄清研惊得本能往后一缩,这一动才发现胳膊动不了,被绑上了厚厚的绷带,而头上也是,厚厚地缠了好多圈。也是这一动,碰了伤处,她才发现伤口剧痛,忍不住又倒吸了一口气。 床头陆澹白面无表情看著她。 庄清研又是痛又是窘迫,心下正想著怎么开口,就见陆澹白冷冷地发话了。 “你不是说在跟客户谈要事吗?” 庄清研答不出来,干脆反问,占领主动权:“你不是说你这两天都开会吗?今晚还说要陪那个大领导企业调查,怎么有空来我这啊,是不是……” “庄清研!”他厉喝:“回答我,你不是商务会谈吗?什么商务会谈能把人谈成这样?啊?!” “我……” 她答不出来,陆澹白面色更是难看,“你什么?!上午彤彤被绑,你犯险去救!下午又不要命,现在头上缝七针,左肩差点骨裂!这么大的事!是不是我不来,你就打算永远瞒著我!甚至哪天你死了,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 庄清研不说话了,看情况他都知道了,他那么精明的人,她再说多也是狡辩。 她的沉默反而激怒了陆澹白,他拽著她没受伤的右胳膊高声质问:“你说啊!说啊!!” 夜里他在会场突然收到这些消息,吓得什么都不顾,抛下一摊人疯了一样往医院赶,可是这个女人伤到昏迷,也不曾顾过他的感受。 他也是个正常人,会恐惧,担忧,害怕失去。 可她从来不曾想过他。 而现在她仍是这样,她靠在床头闭上眼说:“我不想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陆澹白牢牢盯著她,模样几乎是想将她吞了,他一贯是冷硬又生疏的人,这一刻眸光却如海浪翻涌,痛楚、愤怒、不甘携卷澎湃,他口里的话一字一顿:“庄清研,你把我当什么?” 他再次厉喝,“这么久了,你当我是什么!” 长长的缄默,庄清研没有抬眼,“你觉得是什么,那就什么。” 只这一句话,陆澹白眼里的光彻底黯淡下去,三秒钟后,他筋疲力尽般吐出一句话。 “庄清研,我们算了吧。” 算了吧,无论他怎么做,付出多少,都不可能扭转他在她心中的印象,这些日子以来,从杨立到沉碧如再到张建名,她瞒了他太多,也防了他太多。 在她的内心深处,从不考虑他的感受,是因为她从未将他当做可依靠的对象。他一直是她的敌人。 可笑的是,这一刻满心绝望却又存著巨大的希翼,幻想著他说出这样的狠话,她能拦上一拦,或者不要她开口,哪怕她露出一丝慌乱或者不舍都好。 然而并没有。 庄清研闻言露出诧异的模样,“算了?我们有开始过吗?”她竟然在笑,风轻云淡又毫不在意。 她笑声响起的时候,陆澹白的脸渐渐变得苍白,一丝血色也没有,他缓缓后退几步,看著她,有些自嘲地轻笑一声。 “呵,是啊,没有开始,又哪来结束?” 真正的感情,他们从未开始过。 ※ 夜幕深深,天无星月。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这凉秋的雨,携卷著寒风,浙浙沥沥沿著树梢滴到窗台,滴答、滴答、滴答。 病房里的灯亮著,庄清研坐在床头,看著屋外的雨幕。 陆澹白走了已经大半个小时,两人说完那番话后他就走了,离开时他是背过去的,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末尾几句自嘲的笑意,听在她耳里,混著这秋风冷雨中,竟有些莫名的苍凉。 算了,走都走了,庄清研靠在床上想,两人结束了也好,她也不想再不清不楚的纠缠下去了。再说,地宫都快修建好了,等终极计划一开始,她就得真正跟ag、跟陆澹白兵戎相见了。 就这么结束,挺好。 . 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忽然门一开,一道人影走了进来。 是庄宁。 庄宁原本是要守著庄清研的,但老人家身体不行,今天一天又发生了太多事,先是彤彤被绑,再是庄清研受伤,老人家情绪依波动血压就高了起来,联想她从前也有高血压病史,医生怕出意外,强行让秘书将庄宁送回去休息。 将庄宁送走后,秘书又回来继续守病房,没想到半夜里突然被人嘴一捂,往旁一拖,然后有人冲进病房——不消说,这人一定是陆澹白。 第161节 如今陆澹白走了,庄宁在家不放心,还是来了。 见庄清研醒了,庄宁握著她的手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又怕庄清研有什么心理负担,赶紧道:“没事的没事的,医生说好好休养一阵子就好,你乱想啊,姑妈在呢。” 庄清研嗯嗯点头。 姑侄两说了一会话,庄宁将话题转到了公事上:“你今天见张茂,有没有把握……” 庄清研眯眼看向窗外,屋外雨仍一滴一滴往下落,砸在窗台上发出轻响,如钢琴压下最轻音的键。 须臾她说:“如果没猜错的话,就是今晚了……” ※ 雨仍然在下,越发的大而急,整个h市笼罩在雨幕之中。 h市城郊的高档别墅群外,有豪车驶了过来,旋即有人下了车,歪歪扭扭走向其中一幢洋房。看这脚步是喝得酩酊大醉了。 “开门!老李!快给老子开门!”张建名对著大门吼。 管家急忙来开了门,他是伺候张建名的老人了,见张建名一身酒气,一边扶一边劝:“爷,您怎么又喝酒了呀,您这还喝了酒还酒驾,不怕出事啊。” “少啰嗦!”张建名大喝,“老子是心情好才喝……”说这他笑了起来,“嘿嘿嘿,你不知道,我今天绑了那小丫头,把她吊在那电线杆上,吊到三层楼的高度,像吊小猫似地,荡来荡去再往下丢……可把庄家人给吓的!哈哈哈哈,让她们跟老子玩!” 他越笑越得意,大手一挥道:“老李,把酒柜的酒再给我拿两瓶来,就那个谁谁送的伏特加……嘿嘿,老毛子的酒就是烈!” 管家急的额头冒汗,“您这都喝得不行了,不能再喝了呀,医生再三交代了,喝酒伤肝……” “这听谁的!老子叫你拿你不拿!”张建名火了,“不拿就滚!” 说著一摆手拂开了管家,一脚踹了过去,“滚!滚远点!!” 他发起了酒疯谁也奈何不了,管家只能讪讪地滚了,想起往日张建名发起酒疯来还要摔东西砸门,怕殃及无辜,他将张宅内留守的两个保姆也喊走了,等著明早再来。 屋内下人走后,硕大的院内静悄悄,只有雨落入庭院花木上的声音。 一个人影,悄悄自院中凉亭后露了出来。 不用说,自然是张茂。 他是趁夜摸入张宅的,张宅有个隐秘的小侧门,儿时他淘气,偷偷从侧门的栅栏里翻过无数次,这个秘密除开屋里最亲近的人,没人知道。 他沿著栅栏摸了进来,此后便潜伏在花丛里一动不动,即便雨落到身上都不发出声音,而也因为下了雨,下人们躲在屋内不出来,便没人发现他。 那边,醉醺醺的张建名还在歪歪扭扭的穿过庭院,嘴里含糊地自语:“老子没醉,那几个老王八就这么几瓶……还能干到老子啊!” “呵,再去喝两瓶,老子要……”他嘿嘿嘿笑出来,“把那天那赌场的交际花给喊来……” 他摸著手机正想打电话,谁知道手机却抢先一步响了,他醉醺醺地视线模糊,低头费力看了好久,看到屏幕上显示周璐璐几个字后,立刻压了,滴咕道:“怎么又是这女人……都说玩腻了还来!这些娘们怎么就不懂呢?老子玩女人就是玩新鲜啊……” 躲在阴暗处的张茂捏了一下手心。 他曾捧在手心里的女人,被自己的老子玩了不到半个月,就腻了。 这话再次燃起了心头的火,这一晚上的潜伏,还有一下午庄清研的话全部都蹦出了脑海。 张茂眼里缓缓起了凶意。 可看著张建名费力地上著台阶,快六十岁的老态尽显,他紧握的拳头又放松了些。 无论如何,这都是他的生父啊。 就在这时,上了台阶的张建名忽然又酒疯似笑起来,“唉,谁让女人都蠢呢!就像那个死婆娘,当年非要管著我……呵,现在去地下了吧,哈哈哈哈……都是蠢……要是安分多点,没准我还让她活几年……” “她蠢,生的混账也蠢,二三十岁了,废物!吃老子的喝老子的,还跟老子对著干!白眼狼!” 他说到这似乎气恼至极,连著踹飞了脚下几个花盆,“废物!老子踢死你,养这么多年,花这么多钱,还不如养只狗!养只狗还能杀了吃!” 一侧张茂的脸色无法形容,最后一点心软也在这不断的辱骂中消磨殆尽。 那一霎无数画面闪过他的念头,男人酒后的暴戾,孱弱的母亲被拎著头发,一下下往墙上撞,她的脸被撞得鲜血淋漓,大片的血腥中她嚎哭著哀求,但男人毫不松手……而年幼的自己被男人如沙袋般踹到墙上,哭喊中又被手拎起来,往墙角继续仍…… 那些可怕的画面,是年少最恐怖的阴影般,伴随著浓重的酒气、血腥气,在岁月里不断蔓延,出现在无数个冷汗涔涔的噩梦中……他从未解脱过。 雨还在下,张茂的面上再无任何动容,有的,只有决绝。 而那边张建名骂了半天,终是抵不住浓重的究竟,竟然身子一软,缓缓躺到了庭院的地上。 张茂走了过去。 庭院内侧的长廊,就摆著几盆长势茂盛的海芋,宽大的叶子在凄风冷雨中摇摆。 海芋别名滴水观音。 ※ 大雨如注,足足下了一整晚,像是要淹没整个人间。 庄清研也一整晚没睡。她在等消息。 天亮之时,有人推开了病房的门。是她的心腹之一。 心腹只有一句话,“成了。” 虽然结局如庄清研所料,但她还是谨慎的问:“具体是怎么样?” “我们是从医院得的消息。今早六点,突然有人被送到了市三医院抢救,但送去时人已经不行了,而且死状特别奇怪,是心脏麻痹而死。医生弄不清好端端的怎么会心脏麻痹,结果一调查,这人的管家说自己今早回去,就发现自己的雇主躺在长廊的几颗盆栽下面人事不省……医生问是什么盆栽,管家说是滴水观音,还说雇主生前就爱种滴水观音,说是名字吉利,能保佑自己。医生一听这花名就大声叹气,就知道了原因,滴水观音有剧毒,叶片常分泌汁液滴出来,这人应该是醉酒后倒在了地上,睡死了过去,而他倒下的位置就摆著盆栽,醉过去的他张开了嘴,滴水观音的汁液就顺著叶片滴落进口里,另外闭著的眼睛,鼻孔都有可能被毒液滴入……待滴水观音的剧毒攒到一定量,人就会慢慢窒息,接著心脏麻痹而死……” 说完长长一大段,庄氏心腹道:“总之小庄总,我们消息可靠,这人是真没救了,眼下都拉去太平间了。” 第162节 庄清研默了默,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凶狠张狂又残暴的男人,终于死了。 她应该高兴的,应该大笑,庄氏的仇、小蔚的仇,报了一半! 可她竟恍惚了起来,这窗外的雨还在下,几滴飘进窗户,落在她脸上,她觉得有些冷。 命运就是窗台上的雨,就是冷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宝贝们对不起啊,这章里面有些情节写了几次都觉得不好,修修改改的就写到了深夜才发。 妹纸们后天见。 另,有人问还有多少字,大概四万字吧,已经渐渐走向尾声了。阿七会有始有终的写完。(^o^)/~ 第103章 chapter103 何苦 著名富豪张建名猝死的消息在h市很快传开, 引起了商圈内的掀然大波。 但早在消息还未公开的时候, 光大就知道了。 陆澹白的表情很平静,坐在办公室, 抽烟。 屋里静悄悄的, 就连进来帮忙整理文件的秘书都轻手轻脚,唯恐一个不小心,就点爆了顶头上司的脾气。 是的,她不傻, 她看得出来, boss自半夜回来后状态就格外差,她几乎从没见过这样的他, 面色苍白, 甚至有些失魂落魄。 然后他坐在办公桌前,一直抽烟到现在。一根接一根的烟头都快溢出烟灰缸,可他仍然不停。仿佛内心有什么巨大的空洞,需要不断的烟雾吞吐,才能麻痹。 . 房内的缄默在大秦来了后终于打破。 在秘书收拾完后,大秦敲门进了办公室,见左右无人,他压低声音说:“陆哥, 张建名的事你知道了吧。” 他当然晓得陆澹白是知道的, 他多此一举的问,不过是陆澹白全然不在状态,连他进来都没注意, 他只能开个声,用说话拉回他注意力。 陆澹白夹著烟,扭头看了他一眼。 大秦言归正传:“刚刚又有消息来了,张建名的死虽然让人惊讶,但公安那边已经认定排除他杀,属于意外死亡。” “这很好啊。”陆澹白淡淡道。 这样大的事如果就这样不惊风云的揭过,是陆澹白想看到的局面。 大秦话音又一转,“可刚才我们蹲守在医院的人得到了一个消息,给张建名做抢救的几个医生中,其中有一位有些疑惑,滴水观音虽然有毒,但按他的推理,从凌晨到发现死亡的时间,滴水观音往下滴的毒液剂量,未必能致人死亡,除非是有人早就收集好了毒液,趁张建名醉倒以后,往他口里灌。” 见陆澹白眉毛一蹙,大秦赶紧道:“您放心,这些话他还没对别人说过,当时张建名送进医院抢救的时候太危急了,这医生一心想著急救的事,没想到那去,后来是等张建名被拉去了太平间,他才回过神觉得不对的,当时他在走道上自语,被我们的人听见,我们才起了警惕之心,赶紧向你报告。” “那现在他人呢?” “被我们暂时请去喝茶了。”大秦办事一向稳妥,这话说的委婉,其实就是暂时软禁了。 陆澹白深吸一口烟道:“想法让他闭嘴,永远不对任何人提。” 大秦点头。心里飞快盘算著该是用武力威胁还是金钱收买。 其实他也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陆澹白怎么可能让这种蛛丝马迹被抓包,一旦真查出什么水落石出,张茂被抓,多半会将庄清研供出来。这是陆澹白绝对不允许的。 其实这一路,出现了许多类似的情况,自庄清研的复仇计划实施开始,她大胆出击,而他谨慎善后,她想完美收官,他就帮她天衣无缝。任何可能会威胁到她的把柄,他都处理得干干净净。 虽然明白,但大秦还是有些希嘘,当时在医院陆澹白探庄清研的时候,他就在病房外守著,两人分手的事他听到了。陆澹白从病房走出来时几乎面若死灰,原想著他这次是下定决心散了,没想到出了这茬事他仍是毫不犹豫。 想到这他大著胆子说:“陆哥,既然你们都不打算继续了,你又何必管这些。你做得再多,她也从不知道。” 陆澹白仰起脸向后靠到座椅上,不回话。窗外的秋雨还在浙浙沥沥,屋外一片潮湿的朦胧,这秋日的天气,一天比一天萧瑟。 好久之后,陆澹白终于低声道:“不继续了是一回事,但管不管她,是另一回事。” ※ 张建名猝死的事在沸沸扬扬喧嚣了一阵子后,渐渐归于平静,毕竟这个世界属于活人的,再叱吒风云的人,一旦走了,也不过是在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或许当时会激起很大的涟漪,但时间如梭,再大的涟漪也会平复。 因为警方已经认定张建名属于意外死亡,那么后面的事就没什么争议了,圈内给这个曾风云一时的大佬举办了隆重的葬礼,作为张氏出席且接待来宾的,是张建名的儿子张茂——这时候的张茂因为父亲的意外过世,名正言顺以唯一继承人的身份坐上了张氏新一任的掌权位。他站在追悼会门口,抱著父亲的遗照,胳膊上缠著黑纱,面色悲戚地迎接各路来宾,倒当真符合一个大家子弟接班人的姿态。 而那会庄清研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没去成。但同属圈内的人,生老病死的礼节不能免,就由庄宁代表庄氏去了。庄宁带了彤彤去,牵著孩子进入会场时,门口迎宾的张茂一看到彤彤,眼神一凝。 彤彤并不懂追悼会的意思,不住东张西望:“这是哪啊姑奶奶?他们为什么手上都带黑布?” 又见了门口泫然欲追的张茂,好奇地上前问:“叔叔,你是谁啊,你为什么哭呀?” 张茂盯著她,面容很复杂:“你……你是彤彤?” 彤彤很是意外,“呀,叔叔,你怎么知道。” 庄宁在旁提醒她,“彤彤,要叫哥哥。” 彤彤甩著两个羊角辫不住摇头,“怎么可能是哥哥,他跟我妈妈差不多大呢!”说到这她一笑,“叔叔你这么大还哭鼻子,也不羞羞。”说著自己刮了下鼻子,做羞羞脸的姿势。 张茂站在那有些尴尬,旁边人正要出声打圆场,忽然有只小手伸了过来,拿手帕伸向了张茂的脸,“叔叔你不要哭,笑一笑,那些不高兴的就忘掉了!” 是彤彤的手,她不懂事的笑过之后,颤巍巍踩到了旁边的小凳上,拿手帕给张茂擦眼睛。张茂个子高,她得费力地踮起脚才能够到。 被她小小的手拿著手帕擦著,张茂紧绷的表情渐渐松了下来,然后他看著彤彤,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露出葬礼以来唯一的一个笑,“谢谢彤彤。” 庄宁在旁看著,没有说话。 第163节 小姑娘眼下还不知道张茂对她来说意味著什么,但血缘关系终归是无法割舍,从今以后,这兄妹两就是对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让张茂看一看自己这个亲生的妹妹也好。 很显然,张茂不排斥这个妹妹,虽然同父异母,但是他孤独了这些年,早已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何况这个小妹妹跟他一样孤苦,父亲失职,母亲早逝。而这小小人儿还那么小,就会心疼他,踮脚给他擦眼泪,细声细气安慰他,害怕他难过……这种感情,也许就是所谓的血亲相亲。 张茂摸完彤彤的头,对庄宁说:“以后如果有空,还请庄总带著彤彤多来做客。” 庄宁颔首。 其实她今儿来也是想探探张茂对彤彤的态度,如果他认这个妹妹,以后兄妹俩自然该多走动些。如果他不认,庄氏也不会强迫他。 当然,对彤彤也是如此,等她长大懂事之后,庄家的人会告诉她她的身世,她想回张氏可以,想继续留在庄家也行,一切都会尊重她的意愿。 点过头,庄宁牵著彤彤继续往里走。 在快进入主会场之时,张茂突然又叫住了庄宁。 “张总还有什么事吗?”庄宁回头看他。 张茂默了默说:“请庄总转达一句话给小庄总,谢谢她。以后庄氏有需要,张氏义不容辞。” 谢谢她的警醒,不然,他也许永远都是那个懦弱压抑又无能的人。 “嗯。”庄宁跟著说:“我那侄女也有一句话带给张总,她说,美好的永远都在未来,希望张总忘却过去,奔向新生。” ※ 时光如白驹过隙。这场漫长的秋雨竟然缠绵了半个月,而等到秋雨散去,寒冬真正来临。 在医院了休养了近一个月,庄清研身上的伤大体痊愈,终于可以出院了。 虽然缠绵病榻许久,但公司的事有她姑妈主持大局,一切运转如常。 而公事之外,她跟陆澹白的关系当真跌破到历史冰点,这医院养伤的近一个月,他再也没有来过。这世上,像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 她想,陆澹白这回是真打算罢休吧,也好,反正以后总要刀刃相见的,早点翻脸,到时候下手不手软。 可说归说,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复杂。她想起曾经答应小茉莉的话,有一天她会跟孩子爸,带著小茉莉,一家三口去游乐园。 终归是要对孩子失约了啊。 庄清研苦笑。 苦笑之后,庄清研打起精神,梳妆打扮。 休养一个月后,她得回到工作岗位,今晚商圈有个聚会,邀请她参加,她答应了。 ※ 准备妥当后庄清研赶到了派对。 人来人往,她长裙摇曳款款而入,正想著跟东道主寒暄几句,可刚一进场目光就定住了,大厅那端站著两个熟悉的面孔,左边那个身姿颀长,笔挺西装簇新衬衣,可不是陆澹白。 虽然觉得不巧,但想想也是,这圈子就这么大,抬头不见总要低头见。 不过即便可以理解狭路相逢,但他身边站的那位是什么意思! 张心艾! 张心艾不知何时竟也加入了这种聚会,印象中那个耍得一手好飞刀,短头发偏中性气质的她居然换上了裙子!这是为了站在陆澹白身边,能更匹配他,表现得更像他的女伴吗? 看到这一幕庄清研简直想笑。 果然物以类聚,a.g就是a.g,无论陆澹白过去在她面前表现得与多么张心艾疏离,事实上,他们一直都是不可分割的一体。 不屑归不屑,庄清研面上还是一派平静,目光轻飘飘从陆澹白身上掠过去,然后端著香槟,跟身边几个宾客打招呼。 . 随著宾客渐渐到场,气氛更加热络。 庄清研游移在人群之中,一直笑吟吟地与各方宾客攀谈,美人如花,长袖善舞。 与她相反。陆澹白如往日一样高冷,自始至终坐在角落,有人上前殷勤地敬酒他就应付一下,没人他就自斟自饮,张心艾就在他身旁,但他并太理会,手中酒一杯接一杯。 张心艾看不下去,按住了他的酒杯,“你够了吧,还要喝多少啊。” 陆澹白夺回酒杯,言简意赅丢下四个字,“离我远点。” 张心艾眉头微皱,“陆澹白,你别忘了来这的目的,我们是有任务在身的。” 陆澹白看都不看她,“要不是因为任务,我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张心艾气得脸色发白。但他让她不痛快,那她也让他不痛快,顿了顿她说:“你信不信,你今晚就算把自己灌死,她也不会看你一眼。” 陆澹白不答话,一口又灌进去一大杯。 张心艾接著笑,“人家哪有时间看你啊,被这么多男人众星捧月,享受都来不及。” 她这话一说,陆澹白脸色更是难看。 他当然知道,虽然他一直在低头喝闷酒,也一直强迫自己的视线不投向那端,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耳膜,不管她走到哪,跟谁说话,零散的信息仍是顺著这衣香鬓影中的音乐,不断往他耳朵里钻。 躲都躲不过。 最终他抬头看了那边一眼。 她俏生生立在大厅那端,穿了身宝蓝色贡缎礼服,裙裾缀以精致绣花,裙子是抹胸的设计,天冷便搭了一个皮草小坎肩,纯白的狐皮,一丝杂毛都没有,蓬松纯洁如新雪,烘托得她巴掌大的脸如玉白净,如脂温润,而那双眸子随著笑靥越发乌亮,顾盼四下如波流动。但许是住院一个月的缘故,她虽然精神状态看起来不错,但人还是清瘦了些,可这无损她的风姿,反倒显得身姿纤弱窈窕,腰身盈盈一握,更动人心。 而眼下,那些围著她的男人们,一个比一个更殷勤的眼光说明了一切。 第164节 都是圈里的人,有的是事业有成的钻石王老五,也有富二代官二代等纨绔子弟,有的是一惯泡在风月场的情场老手……什么人都有,过去就有太多人对庄清研垂涎三尺,只是碍著陆澹白没人敢上前。如今陆澹白跟庄清研崩了的消息早就传开,这些人再没什么顾忌,一个个凑上去使劲浑身解数献殷勤。 也不知道这几人说了什么,庄清研咯咯笑起来,跟其中一个人干了一杯。能跟美人对饮,那人笑得脸快成了花。 而另一个人也讨到了庄清研的好,他说自家在风景区有个超大花田,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最近茶花盛开,漫山遍野好不美丽,随后极力邀约庄清研前去赏花。 女人都是爱花的,庄清研也不例外,闻言眼睛登时亮了,“真的?那到时候可要去看看。” 这一句话落,花田主眉开眼笑。 而角落那边,有人捏紧了手中酒杯,昏暗的灯光下,指节崩得发白。 张心艾瞟了一眼握著酒杯的陆澹白,嗤然一笑,再看看腕表说:“时间不早了,该走了。” 见她起身向大厅那端去,陆澹白立刻视线绷紧,“你往哪走?门在左边。”张心艾走的方向是右边,而庄清研就在右边。 “这么紧张做什么?”张心艾冷笑,“怕我吃了她不成!我就是走前跟她道个别!” . 张心艾说到做到,真走到了庄清研面前,而陆澹白跟了过去。这两人一左一右并肩而立,只不过张心艾是笑的,而陆澹白绷著脸,人走到了庄清研面前,但目光仍是不看她。 张心艾笑嘻嘻跟庄清研打招呼:“哟,小庄总好久不见。” 见两人过来,庄清研顿住与公子哥的笑谈,亦是镇定地笑:“我记得我跟这位张总不熟,不知道张总找我有何贵干?” “哦,没什么,就是听说小庄总住了一个月的院,特意慰问一下。” 张心艾说到这笑容更甚,“这商场如战场,还希望小庄总保重身体,不然,谁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在后头等著呢。” 她直直盯著庄清研,笑得几乎挑衅。 庄清研没有说话,她也回看著张心艾,然后将目光缓缓移到张心艾的手上。 过去,就是这个人、这只手,握著枪,亲手夺走了小蔚的性命。如今,她仍张狂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将过去一切痛楚与仇恨撕开。 庄清研端著香槟的指尖不动声色拢了拢,想起沉蔚心头止不住的疼,面上却还是笑著。 “对啊,世事难料,也请张总好好保重。” 好好保重,你的时间不多了。小蔚的仇,即将清算。 两个女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几秒,然后张心艾一声冷笑,扭头走了。而陆澹白在默了会后,亦转身离开。 庄清研站在原地,看著那两人的背影。 几秒之后她拎起了包。 仇恨归仇恨,那是步步为营的事。眼下天色已晚,也该回去了。 ※ 夜里的风有些大,庄清研站在派对外,等著自己的司机来接。同行有公子哥要送她,被她拒绝了。 庄氏家里惯用的接送车是一辆奔驰,等了几分钟,熟悉的黑色大奔驰疾驰而来。 裙子太长不方便,庄清研小碎步朝车走去。街边光线很暗,树影太茂密,挡住了路灯的光,车内的人看不清容貌。但看著车子是自家的牌照,庄清研笑盈盈走过去,边走边说:“张大哥辛苦你了,这么晚又这么冷,还要你来接,你……” 下一刻她语气一顿,话咽进了喉中。 ——那坐在驾驶座的人,根本不是司机。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卡了,章节晚刷新了几个小时,替晋江向大家道歉。 另外,有奖竞猜又开始了,最后一幕,出现在汽车里的是谁!!!(答案很简单,很简单!!!送分题!)(^o^)/~ 第104章 chapter104 结婚 夜灯斑斓, 庄清研在短暂的意外后弯唇笑起来, “谢导,你怎么来了。” 车内谢挚握著方向盘, 看著车外的她笑, “刚回国,准备去你家拜访一下,你姑妈说你来参加聚会了,想著天也不早了, 我干脆来接你好了。” 庄清研坐进车子, 笑著谢他,“你这舟车劳已经很累了, 还要来接我, 太辛苦了,我怎么敢当。” 谢挚摇头:“不辛苦,应该的。” 两人坐定,谢挚收了笑,压低声音说:“地宫的事差不多了,我这次回来就是跟你们说这事的。” 虽然身在密闭的车厢,庄清研仍是左右看了一眼,然后谨慎地说:“先走, 回去说。” 引擎轰地发作, 车子缓缓起步,车辆在路灯的光影中不断前进,渐渐遁入了远方主干道的车流之中。 车辆去后, 派对门口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 前面男人默不作声看著车子远去的方向,眼神冷冷。后面女人笑了,有些讽刺的意味:“哟,那不是国际知名大导演吗?这么晚亲自来接庄大小姐啊!” 陆澹白薄唇紧抿,没有说话。 张心艾越发高兴,“你是不是现在心头滴血啊?呵,你还真以为她会把你当什么吗?分了手她有的是男人!” 大概是这话戳到了陆澹白痛处,陆澹白扭头看她,眼神冷冷,语气异常刻薄,“我情愿滴血也不愿看你!” “你!”张心艾气得噎在那,但想著正事在身,她还是压住了火气,“我管是你滴不滴血!我的人刚传了加文先生的话,说有重要人物要来,你最好跟我一起去看看!” ※ 半小时后,陆澹白跟张心艾赶到了城北的一个地下室。 第165节 这明著是某小区里毫不起眼的地下室,但实际上是a.g组织在h市的秘密联络点,加文偶而来中国就会来这。这地下室的位置也是他选的,屋内阴冷无光,像半封闭的囚牢,可能人心阴暗太久,就偏爱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 这次他又从境外过来,约陆澹白与张心艾在这个地下室碰头。 见两人来,加文往沙发上一指,示意两人坐,然后命人给两人倒茶。 陆澹白接过了茶后问:“加文先生,您这次来是不是想视察国内的业务?” 加文点头,喝了一口茶后说:“业务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来关心一下你。” 加文的为人陆澹白再清楚不过,他怎么可能会关心人?陆澹白眸光微闪,心下便提了警惕。 果不其然,加文开口道:“白,听说你跟你的女人出现了感情问题?”他眼神隼利起来,有些试探的意思,“莫非是她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我可是听说……庄氏似乎背著我们,有一些神秘的举动,难道你就没有过问吗?” 陆澹白握著茶杯的手微顿。 庄氏的确一直对他处心积虑的隐瞒,但庄氏在沙漠挖地宫的事,陆澹白还是多少收到了风声,但他不可能直接逼问庄清研,再加上庄宁防范心重,保密工作做的好,除了一点蛛丝马迹,关键的事物,也没让他查到什么。 当然,这些话陆澹白自然是不会说的,他平静地解释:“加文先生多心了,是庄氏投资了某部电影,而这部电影刚好要在沙漠取景,为了投入的资金不被忽悠,庄氏的人过去看看也无可厚非。” 这理由也能自圆其说,接著陆澹白又避重就轻地转话题,“先生平时这么忙,还要来分心我的事,澹白心下有愧。” 加文笑了笑,忽地凑到陆澹白面前,他灰蓝色的眼睛盯著他,有些郑重其事的意味,“真的吗?白,我可是认真提醒你,有的女人会给男人带来不幸,你可要留点心。” 陆澹白喝了口茶,不语。 加文晃著手中茶杯,有些困惑底看著陆澹白:“白,你为什么非要那个女人呢?凭你现在的处境,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何必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卑躬屈膝?”他说著向张心艾一指,“哪,我觉得我们的张队长就不错啊,这可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精英,你俩要是在一起,用你们中国的古话说就是双剑合璧,未来a.g交给你们,我放心。” 陆澹白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从容的笑:“我记得加文先生有两样至宝,一样是把十八世纪的古剑,一样是十六世纪的古画。古剑虽然稀罕,但古画的价值远在古剑之上。可加文先生经常都只抱著剑,并不看那幅画。这样的选择很简单,也很绝对,先生心里——只爱剑。” “同理,我相信,即便加文先生若有一天丢失了剑,也绝不会因为失去剑就去喜欢画。因为剑就是剑,这世上没什么能替代。” 陆澹白这比拟虽然婉转,但意思不言而喻,他选庄清研就是因为喜欢,再合适再好的人也不能替代。就算眼下有危机,未来可能不在一起,他也不会因为失去她而将就其她人。 沙发对面张心艾脸上挂不住了,别过头哼了一声,“切,我还不稀罕做那幅画呢!” 而一侧的加文先生缓缓笑起来,表情有些古怪,他看著陆澹白,灰蓝色瞳里是含而不露的冷意,他说:“白,我不管你选剑还是画,但你要永远记得,没什么比我们a.g更重要。” 他像著重强调般又补了一句,“白,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知道我的作风,如果有谁做出不利于a.g的事,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后果。” 最后几个词几乎就是从加文牙缝里蹦出来的,而他的脸色亦是阴测测地,浑身散发这骇人的凉意,守在屋内的下属们顿时倍感压力,背脊上都出了一层冷汗。 陆澹白低头看著杯中茶,道:“澹白明白。” 长而压抑的缄默过后,加文仰头靠在沙发上,对两人说:“好了,不说这事了,今儿把你们喊来,还因为有位客人要来拜访我们。” 张心艾问:“谁啊?” 加文啪啪拍了一下手,房间的门一打开,一道身影款款而入。 沙发上的陆澹白跟张心艾的目光同时一凝。 进门的是个女人,一袭黑色羊毛大衣黑色长筒靴,还烫著头发,虽然有些风尘仆仆的模样,但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可不是沉碧如! 这不能不叫人诧异,自从杨立跳楼以后,沉碧如就失踪了,圈内谣言纷纷,不少人甚至以为她想不开偷偷自尽了,却万没想到,她竟然不顾一切,躲著众人,找到了a.g! 一个潦倒到绝境的女人,能找到a.g,本事不小!而她找a.g,又是要干什么! 张心艾跟陆澹白面色凝重。那边加文已然招了招手,向众人介绍说:“来,这位沉女士是我们a.g的客人。她的勇气让我佩服,这么多年,能找到我们ag而且敢找到我们的人,她是第一个。” 陆澹白抬头看著沉碧如,眸光深似海。 沉碧如也看著他,还顺带扫了扫不远处的张心艾,见了两人,她没有丝毫慌乱,语气淡然,“两位,好久不见!” ※ 夜已深。 陆澹白走出地下室时,冬日的寒风迎面吹来,撩起他的藏青色长风衣。 门口守了半天的大秦跟上来,原本想问情况,一看陆澹白微抿的唇角,便没再开口,将车开来,一行人回了陆宅。 车子抵达陆宅后,两人向屋内走去。左右无人,大秦终于放心问:“陆哥,这是怎么了?”他的声音含著意外,“我怎么看到了沉碧如?她竟然来ag了?”当时他守在地下室外,看到一个女人被几个ag的下属带进去,他还以为自己看错,眨了眨眼睛确定没错后便是一惊。 陆澹白进了书房,拉开椅子坐下来,“的确是她。” “她来做什么?” “应该是向加文投诚。”陆澹白仰著头靠在靠椅上。 其实他也只是猜测,因为沉碧如进来没跟加文没说几句,加文便找了个借口,让自己跟张心艾回避到隔壁房间。 但他岂是这么坐以待毙的人,虽然坐在隔壁房间喝茶,但加文身边人也有与他交好的,他向对方去了个眼神,但大概眼下的情况今时不同往日,对方不敢透露太多,谈话结束后只在他手心偷偷写了两个字——“交易”。 交易?沉碧如跟加文做了交易? 什么交易呢? 他暂时还没想通透,而在地下室隔壁房间喝了大半小时的茶后,沉碧如便从会客厅出来了,应该是跟加文谈完了,加文的人恭敬地送她出门。 彼时他不动声色跟上,待走到无人之处,他冷冷看著她:“沉碧如,说吧,你要什么?” 沉碧如有了加文做靠山,面上再无先前对陆澹白的忌惮,含著浅笑轻语,眸里却有刻骨的仇恨,“我来,当然是要讨自己的债。” …… 收回思绪,陆澹白压住心头隐约的不安,对身边大秦说:“找人盯好沉碧如,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知道。”大秦点头,过了会又问:“那那边呢?”眼风就往一墙之隔的方向瞟。 第166节 陆澹白知道她指的是庄清研,面色黯了黯,没有回答。 大秦道:“今晚是谢导送庄小姐回来的。”眼下陆澹白虽与庄清研关系跌破冰点,但这些天陆澹白仍是让人留心隔壁庄宅,所以庄宅外有什么动静他都知道。 见老大仍是沉默,大秦安慰道:“您也别难过,谢导亲自送庄小姐回来,那应该就没什么,要真有什么,就该去酒店,去庄家老老少少多不方便啊。” 这一句陆澹白脸色稍缓,他点了一根烟,用力吸了一口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大秦,你让人好好守著庄氏……但以后她的事,除开人身安全问题,其他琐碎就不用向我报告了。” “您这还要真要掰啊?” “这些天想通了。”陆澹白夹著烟,面容有些恍惚,“之前的确怨她心里没我,可这些天渐渐明白了……”阴暗中他笑了下,语气有淡淡苦涩,“我跟她之间,原本就是我的罪,过去那么多伤害,是我一手造成的,如今这个局面,也是我应得的。我的存在对她来说就是一种伤害,所以为她做完一切后,我应该退场。” 袅袅烟雾的房间,这个一贯爱将内心深埋,从不对别人坦白心扉的陆澹白竟然开口说了这么多。大秦一时怔在那,待回过神来想说点什么,陆澹白已经摆了摆手,“没什么事你就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 大秦慢慢退出了房。 带上门的一霎,他下意识回看房内,房里灯光幽幽暗暗,陆澹白坐在座椅上,仍然维持著拿烟的姿势,像暗夜里一座孤独的雕塑。 . 凉凉夜色中,大秦离开了陆宅。 一墙之隔的庄氏大院,谢挚还没有走,在书房里跟庄氏姑侄商量重事。 这次回来他就是说地宫的事,地宫在他剧组的掩护下基本完工,现在只要稍微完善下细节,庄氏准备已久的地宫除盗计划就可以开始了。 三人一直在商量,足足说了两个小时才商榷完毕。 眼看时间不早,庄氏姑侄也不好再耽搁谢挚,便要起身送他出门,可谢挚却没起身,犹豫了会他又开口了,“老夫人,清研,其实我这次来,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跟你们说。” “什么?”庄清研问。 “是关于小茉莉的病。”自从庄清研将地宫计划交给谢挚以后,彼此就再没什么隐瞒,包括小茉莉的事。谢挚知道了小茉莉的存在,而且知道孩子是个眼盲。 他继续说:“知道孩子看不见后,我一直在打听这方面的事,最近我通过关系认识了一位瑞典的名医,他说可以帮小茉莉试试,在此之前他曾经成功救助过两位先天失明的患者。” 庄氏姑侄均是大喜,小茉莉的眼盲症这些年都成了庄氏上下的心病了。庄清研更是站起身,激动地拉住谢挚衣袖,“真的?真有这么好医术的医生?那我马上带孩子去,我明天就去德国接孩子!” 她急不可耐,谢挚语气一顿,却又踌躇起来,“可以是可以……只是这个医生有点怪。” “怎么怪?”庄宁问:“是他治疗的方式怪,还是诊费上要价高?钱没问题的,只要能治好孩子的眼睛,要多少都可以!” “不是,不是钱的问题。”谢挚连忙摆手,“是这个医生脾气怪。他治病有个原则,只给本国病人治,不接受任何国外患者。” 庄氏姑侄脸上的笑冷了下去。 小茉莉出生在德国,是德国国籍,如果这个瑞典医生真的坚持原则,小茉莉就必须改国籍,可瑞典算得上是全球福利最好的国家,要移民这种国家,即便有钱也非易事。 庄氏姑侄沉默著,到底姜是老的辣,庄宁看向谢挚,“这事虽然不容易,但谢导既然跟我们提了,您多半就有了打算。” 谢挚犹豫了一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我有个办法,就是怕为难清研……” “你说!”庄清研迅速接口,“我没什么好为难。” 谢挚一股脑便说了,“不瞒你们说,因为拍过几部国际上反响尚可的片子,瑞典很早就向我抛出了橄榄枝,去年我加入了瑞典国籍。按照瑞典的移民法规,丈夫是瑞典人,那么他的妻子孩子就可以跟著移民瑞典。” 他虽然做了这些年导演,在外也早已是落落大方从容有度,但对著庄清研一直都是羞涩的模样,说到这他就不好意思往下继续,就那么看著庄清研。 庄宁接了话:“你的意思是,让研研嫁给你,那么孩子就是瑞典籍,就能治病了。” 谢挚点了点头,都三十岁的人了,脸竟然有些红,像个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点头后他又赶紧摆手,“我不是要清研真跟我结婚,我们就是领个证而已,在法律上过个程序,好把国籍迁过去。至于以后……”他脸红得更厉害,手上举起了比誓的模样,生怕对方不相信,“老夫人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冒犯研研的,她要怎样就怎样,我顺其自然,一切都尊重她的意愿。” 庄宁扭头看庄清研,“研研你怎么想?” 庄清研一时没回话,谢挚脸红得更厉害,但眼神紧紧瞧著庄清研,面色紧张。 须臾庄清研道:“行,结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没想到是谢导吧!问答题再一次全军覆没。 都说了是送分题啊,上次是这个答案,这一次也是啊!23333(感觉我再这样就要失去你们了....) 第105章 chapter105 抢婚 翌日。庄宁起了个大早, 对庄清研的说:“结婚的事你们就看著办吧, 我先回德国。” 昨儿谢挚带来了地宫的消息,那地宫的终极计划随时就能开始, 庄宁准备回去部署一切。 庄清研微怔, “也不急这几天啊,等我把把小茉莉送到瑞典,我跟姑妈一起去。”部署的事不简单,庄宁年纪大了, 庄清研不忍长辈太过操劳。 庄宁压低声音道:“不行, 刚来了消息,ag的人有动静了, 我们必须提前。” 庄清研神色微变。 倘若ag已经蠢蠢欲动, 那庄氏就必须尽快动手了,不然就晚了。 庄清研点头,“那好,姑妈你先去,我这边忙完就找您汇合。” ※ 送走了庄宁,除了下人外,屋里就剩庄清研、谢挚、魏然跟彤彤。 庄清研心里急,想现在就跟谢挚去拿证。 一旁, 五六岁的小彤彤还不了解领证的含意, 但也知道这是个重要的证,她用大眼睛瞅著魏然,意思是这么重要的证为什么不是魏叔叔去。 第167节 同一个屋檐下, 魏然自然知道了假结婚的事,虽然不是真正的婚姻,但他的表情不怎么好,牵著彤彤上楼去了。 楼下庄清研还在问谢挚,“你身份证带了吗?带了我们现在就去登记。” “带了。”谢挚答,又踌躇了一会,“领证简单,但除了领证,我们还要做点其他的工作。” “什么?” “是这样,瑞典那边福利待遇好,想入籍的人多不胜数,瑞典就采取了一些方式限制入境人口,因为现在结婚登记非常方便,瑞典那边怕有人用假结婚的形式换取国籍,审核比以前严厉,除了结婚证明外还要其他的证明,比如两人恋爱的照片或者记录,或者结婚仪式的视频……” “你的意思是?” 谢挚很难为情的开口,“为了审核快点通过,我们可以找个教堂之类的地方,穿著礼服走一圈,让人录个视频证明一下。”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看庄清研,也不知是羞涩还是因为……心虚。 庄清研满心只想著小茉莉的眼睛,一口答应,“那好,咱先领证,然后去影楼化个妆选件礼服,去教堂录像。” 她答应的痛快,谢挚的脸更是红了,说:“那去吧。” ※ 庄清研原本以为去影楼化妆换礼服是件再小不过的事,没想到意外在后头。 两人在市区某影楼换好了衣服,做好了造型,正准备找个教堂走一圈,人刚走出影楼,脚步齐刷刷一顿。 ——也不知是影楼里哪个激动的员工,看到国际知名大导演来太过激动,偷偷对著导演背影拍了一张,发了个朋友圈……接著不知道是谁认出了导演的背影,朋友圈被狂转,嗅觉灵敏的媒体瞬时闻风而来。 要知道,谢导虽是国际名导,可这些年洁身自好,从没跟任何人传过绯闻,媒体们就算想挖点什么花边八卦都没料,如今竟然直接拍婚纱照了!这简直是重磅! 所以……当庄清研一走出影楼时,就发现门外密密麻麻围满了记者,摄像头一个比一个举得高!铺天盖地的发问丢过来。 “谢导谢导,还真的是您啊!看您这打扮,是真有喜事了吗!” “唉,谢导身边穿著婚纱的女士不是庄氏的大小姐吗?” “两人是真的喜结良缘吗?谢导,您说两句!” “对对,庄小姐也说点什么,这可是大喜事啊,我们为两位高兴!” …… 七嘴八舌,而那摄像机还不知足似地,霹里啪啦一阵猛拍。 谢挚没想到会被人围堵在这,他护著庄清研说:“各位媒体朋友,这是我们的私事,还请大家尊重……不要拍了。” 他这意思是希望媒体快走,可这么个重磅新闻,媒体哪舍得,还有人不停将话筒伸到庄清研面前,请她说几句。 庄清研从最初的意外反应过来,竟然对著镜头笑了,“谢谢大家的关心。” 是的,她一个激灵想通了,如果瑞典那边要审查,那两人被媒体捕捉到的花边新闻也可以算是交往的证据。她扭头递了个眼神给谢挚,谢挚顿悟。 两人配合起来,庄清研挽住了谢挚的胳膊,有些娇羞地笑,“大家实在太热情了,我们还说想低调点,现现在看来是不行的了。” 这一句话就是承认了,媒体们顿时一片恭喜之声。还有人开玩笑,“这庄小姐可是我们h市第一名媛呢,谢导娶得美人归,就没什么话想对我们说嘛?” 谢挚对著话筒说:“能娶到小研,我很荣幸,现在非常幸福!谢谢各位媒体朋友的祝福!” 他笑著,脸上洋溢著满满的幸福。为了将这戏演得更逼真,他还伸手搂住了庄清研的肩。庄清研碍著记者都在,也没有躲。 打发完记者在半个小时后。 两人想去找教堂,因著被媒体们耽搁了不少时间,h市仅有的三个教堂全都被人占了。要举行婚礼得等下午。 两个人只能等,但穿著西装跟婚纱的太过招摇,就找了个茶楼歇脚,顺便吃顿午饭,下午再去教堂。 为了视频看起来更真实可信。谢挚还在吃饭的空档跟熟人打电话,让人安排几个群众演员下去教堂,冒充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 庄清研坐在旁边听他打电话,为他的心细稳妥感动,另一方面也希望下午礼堂的事能够顺利进行。 ※ 城市的另一侧,陆澹白刚从某商圈的会议厅走出。 今儿是政府主导的商圈战略会议,从早上一直开到中午才散,连著坐三四个小时,腰背都坐酸了。 陆澹白摆摆肩膀,活动一下筋骨,而候在会议外的大秦过来,给他送上了泡好的热茶。 两人出了会议中心,去车库取车回光大。一路上大秦似乎有话想对陆澹白说,但是又期期艾艾欲言又止。陆澹白道:“有事就说。” “那个……昨晚上我们的人来报,说那个谢导在庄氏呆到很晚才离开。” “都说了,以后这种事不用向我汇报。” “可我担心哪……从前虽然也有男性去庄氏做客,但除了庄家的家庭医生,从没其他男性在庄宅呆到半夜两点才走的,这太不正常了。” 陆澹白口里虽然排斥关于庄清研的信息,听到这眉头还是皱了起来。 大秦接著说:“我怕这次不一样,那个谢导可是瞅著庄小姐好些年了,就冲地宫的事,他也算是冒著性命危险帮庄小姐了,女人的心都是水做的,没准庄小姐现在感动了,愿意接受他了呢?” 陆澹白眉头微蹙,摇头,“不可能。” 真要论庄清研身边男人,魏然比谢挚的危险指数更大。是谁也轮不到谢挚。 “怎么不可能!”两人正说著话,大秦的表情突然惊住了,他指著商圈不远商圈外的led大屏幕:“陆哥你看!” 大屏幕平日主要做各大商场的活动宣传,偶尔也播报一些流行新闻。眼下放的是某娱乐报的头条。主持人播报的声音清晰传来,“今日中午,国际知名导演宣布婚讯,新娘是赫赫有名的庄氏千金庄清研……” 后面的话大秦没再听清,他的注意力全部看陆澹白去了。而陆澹白亦是惊在那,目光紧盯著屏幕。 第168节 屏幕里一群记者不住将手中话筒往前递,而人群正中,正是一身白纱庄清研与西装笔挺的谢挚。 谢挚牵著身边庄清研,不住向媒体道谢,“谢谢各位媒体朋友的关心,很高兴的向大家宣布,我跟清研准备走向婚姻殿堂,谢谢大家的祝福。” 媒体们大声起哄,有祝福的,有讨喜酒的,还有大胆的笑著说:“这也太突然了,您这就把我们h市第一名媛娶走,我们h市所有单身汉表示不服!我们要问问我们心中女神的意见。” 屏幕外的路虎车里,陆澹白握著方向盘的手崩得紧紧地,而屏幕上,镜头已经对准了庄清研。 庄清研白纱及地,头戴花冠,手挽著谢挚,一脸幸福洋溢:“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我很荣幸能遇到谢挚先生,我心甘情愿嫁给他,希望大家祝福……” 屏幕里哗啦啦啦一片掌声。 而屏幕外,大秦还没反应过来,引擎轰然一响,车子流行追月般飙出去了。 ※ 下午一点半,城郊的天主教堂终于腾了出来。 谢挚带著庄清研赶了过去。 一切都被谢挚安排妥当,教堂整理得干干净净,周围摆放著鲜花,高台上主持婚礼的神父肃穆站立,而台下一排排长椅坐了不少来宾,每个人都笑容满面,像一场真正的婚礼。 谢挚扭头去看庄清研。这一刻的她从门外进来,屋外有音乐奏响,礼炮轰鸣,冬日的暖阳投在她身上,镀出金色的光。她本就妩媚明艳,如今画上了精致的新娘妆,更是美的不可方物,眸光含笑,唇色如樱,一身雪白婚纱,长长的裙摆委迤至地,如红毯上瑰丽盛放的花。 那一刻谢挚有些恍惚。多么希望眼前这一幕是真的……他跟她,执子之手,步入殿堂。 毕竟……这个梦他做了太多年。 但不是真的也不要紧,他能用这样的方式帮到她,他很高兴。 再说,他也并非一无所获。其实说什么移民难审核难,并没有规定要求拍这种视频,是他的心思而已,昨天在谈到这件事的时候,他的内心,突然蹦出小小的渴望。这场婚姻是假的,但他的心是真的。如果未来他对她百依百顺,对她的孩子也如亲生,对她们母女呵护备至,天长日久水滴石穿,她会不会感动,会发现他的好,愿意跟他在一起…… 如果最后还是不行,她仍然无法爱上他,那么,就且把今天当做是真的。 这一刻,她是他的新娘。 谢挚这样想著,伸手去牵庄清研,她细嫩的指尖被他握在掌心,像春天的嫩芽,这是他第一次牵她,他觉得他的手都有些颤,胸口又疼又甜,只盼这条通往教堂内部的路能长点、更长点。 终于走到了教堂内侧,神父站在台阶上,后面壁画就是硕大的耶稣图像,慈爱的神祇仰望著众人,看著人间的喜怒哀乐。神父站在壁画下面,宣布婚礼开始,然后表情肃穆地打开圣经祷诵,不时有基督教徒跟著一起祷念,大概是就是祝福新人之类的话,宽大的教堂里回声朗朗。 谢挚就站在台阶下,他不是基督教,听不懂神父朗诵什么,但这一刻跟庄清研并肩站在神祇面前的神圣,他很珍惜。 等这一段祷告过了,就是交换戒指的仪式了,谢挚有些紧张,又满是期盼。 就在这一刻,突然“砰”一声大响,打断了殿堂内的肃穆。 一大队人马闯进来,一顺溜的黑衣马裤长筒靴,像民国时期军阀的下属,转眼包围整个教堂。 教堂里的宾客瞬时全都呆住,还没等中人反应过来,教堂的门被人用力一踹,狠狠关上,整个教堂成了一个封闭场。 谢挚第一个反应过来,“陆澹白!” 庄清研也从意外中回过神,看向身姿笔挺的陆澹白,那一身硬朗的风衣穿出劲装感,再配上身后一排随从,像旧社会的大军阀。 庄清研道:“陆董,您这是什么意思?” 陆澹白挑眉回看她,“你说呢?” 庄清研摇头,“我不明白。” 他们不是早就断了吗?这一两个月断的干干脆脆的,她还以为他是真想通了呢,眼下他突然横刀立马的闯进来,什么意思她真不知道。 莫非……陆澹白受了ag的指令,来绑她了。 她脸色一瞬凝重,“陆董有话就说,用不著兜圈子。” 一旁谢挚按捺不住,将庄清研往身后护了护,“陆董有事对我来,用不著这样吓唬我太太。” 他将太太两字咬得重重的,下一刻他的脸色猛地一僵——就见一柄黑洞洞的枪口猛地顶到了他太阳穴,握抢的是陆澹白的得力干将大秦。 全场因为亮出武器而发出尖叫,宾客们想逃窜,但门被反锁出不去。陆氏下属喝道:“都给我原位坐好!谁动老子就办谁!” 这群黑社会般的人物,凶神恶煞拿著武器,宾客们不敢走了,战战兢兢坐回原位,一个个吓得发抖。 台上,大秦拿著枪口对著谢挚,谢挚又是愤怒又是震惊,“你们疯了!” 庄清研亦是震怒,“陆澹白,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这个疯子!” “太太是他叫的吗?”陆澹白无视她的愤怒,慢慢走向她,将她从谢挚那边往自己怀里一拉,“他不配。” “小东西没良心,才离开我几天,就真要断了……”他对她轻轻一笑,含著强势与决绝,“可惜啊,我改变了主意,我就是不断,我还要你嫁给我。” “你做梦!”庄清研拿肘往他胸口一顶,原本想挣脱他的桎梏。陆澹白却眼疾手快,以不轻不重的力度控制住她的胳膊,重新又将她往怀里一带。 庄清研首次发现自己虽有那五年强化训练的身板,对付一般人绰绰有余,但是对陆澹白,无法招架。 陆澹白附在她耳边轻笑,“清研,你没有选择,你不同意,我就立马杀了他。” “这大白天的,你敢!你还有没有王法!”说话的是谢挚,他脑壳上顶著枪口,虽然内心也有恐惧,但他宁死也不愿心爱的女人被让人胁迫,“我报警!我就不信光天化日下你敢!” 可他的手机还没抽出来就被人踹飞,陆澹白轻拍了一下手,轻笑,“那你看好了!” 下一轻微的“咔哒”声响钻进了几人耳膜,谢挚的话顿住了,连带著庄清研的眼神一并凝住——那是扳机声,大秦按下了扳机,指尖再往下压,子弹就出镗! 陆澹白有什么不敢的!他是真起了杀机,他真的敢杀人! 庄清研没有再动,她很想反击,但她赌不起,这是谢挚的命。况且反抗也没用,现场敌我悬殊太大,她没有胜算,冒昧对抗只会增加无辜群众的牺牲。 第169节 而那边谢挚还在垂死挣扎,猛地冲上来三四个陆氏下属,直接反扭住他,死死控制——这回要他的命更是易如反掌了。 接著庄清研身子往前一倾,被陆澹白带到了台阶旁。那台阶上的神父早已被这刀枪狰狞的场景吓得冷汗涔涔,陆氏下属拿枪对准了他,“念!继续念!我们老大结婚呢!你给我念好点!” 神父被枪口逼著,不得不念,但嘴里的调吓得早就跑了。 祷告完毕,还不待神父说话,陆澹白迫不及待问:“是不是该交换戒指了?” 神父流著冷汗点头。 陆澹白手一伸,“戒指。” 有下属递了戒指盒过去。 盒子打开,铂金色的钻石对戒璀璨夺目。 庄清研不肯给陆澹白戴,陆澹白将男戒给自己戴上了,然后取女戒。往常到了这个仪式阶段,宾客们是掌声如雷,而现在这一刻,座下宾客们战战兢兢,只有陆氏的下属们纷纷鼓掌,台下的恐惧与台上的欢喜对比起来,气氛怪异极了。 众人以为陆澹白会给庄清研戴戒指,按基督教规矩,两人面对面,站著互戴就好,却没想到,陆澹白猛地半跪到了地上,以一个正经求婚的架势。 硕大的礼堂,他的声音朗朗响起。 “我,陆澹白,今天在主面前发誓,从今以后,我将爱护、敬重、保护我的妻子庄清研,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他说了这话,将戒指往庄清研无名指上一套。 也不待神父说结束,他起身对著大厅高声宣布:“礼成。” 再不顾左右,他抱起庄清研大步离开。 第106章 chapter106 洞房 灰暗的天, 庄清研坐在房里, 屋外的喧哗不住传入耳膜。 眼下的位置似乎是在市郊某个高档度假酒店,许多巨豪富贾喜欢来这办宴席, 该酒店远离市区, 风景秀美,除了两幢像古代王府般的红墙绿瓦宫殿外,四周便都是花庭草坪与曲水长廊,极具中式王庭风范。 从三楼她所在的房间窗台看去, 庭院像办起了古代的喜事, 一长排的红灯笼亮起,八仙红木桌椅铺开, 长廊内外觥筹交错, 推杯递盏之声不住传来,男人酒后的声音亢奋格外。 庄清研默默回想著这一路经过。 自从教堂后,陆澹白就将她塞进了路虎车内,她以为他要回陆宅,想著回去也好,她腰间有电棍,等去了陆宅将外面下属隔离开,她拿著电棍硬拼, 再逃回庄氏大院, 也不是没有胜算。 谁知道陆澹白根本没有给她机会,他没有回陆宅,一路将她带到了人烟稀少的郊区, 再来了这个陌生的酒店,然后当著众人的面将她抱进了房间,将她往床上一放就走了,临走时说:“乖乖等我回来。”人便出了房门。 再不久楼下就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几乎都是陆氏的下属,摆桌子上菜喝酒的,不住有人围著陆澹白,大著嗓门说著吉庆话,大部分都是什么“恭贺老大新婚”“早生贵子”……庄清研在楼上听著,只有嗤笑,这陆澹白把自己掳来,然后在下面请一大桌宴,跟著兄弟朋友喝一顿,就真把她们的事名正言顺宣告天下了? 不屑了片刻,庄清研又去想其他问题。 现在要走是不可能的,这陆宅里里外外都是人,房内三四个酒店服务员看著,房外还守著七八个保镖,酒店里里外外也都是安保,这么多双眼睛,插翅也难飞。 庄清研觉得眼下自己的处境被山寨大王抓回去的压寨夫人一样,山大王抢了个美人心情好,跟著兄弟们在外喝酒庆祝,美人就在房里等著大王回来“洞房”…… 不过躁归躁,今儿虽然教堂的事被陆澹白破坏了,但是正事没有耽误。 当初她之所以选择跟陆澹白走,是心里有了打算,既然力量悬殊,那她就保存实力不要跟陆澹白硬碰,被陆澹白拖走的时候她给谢挚使了眼色。 谢挚应该是懂了的。 她肯跟陆澹白走,陆澹白便不会再跟谢挚为难,而她跟谢挚早上已经了领了证,所以法律上已经是夫妻了,鉴于眼下民政局早就下班,陆澹白想逼两人离婚也是不可能的。而教堂拍摄的视频将陆氏的人出现的一段剪掉,也是一段正常的婚礼视频,法律证明跟民俗证明都有,谢挚带著这些东西就能很快将她跟小茉莉的户籍迁入瑞典。届时,不论她在陆澹白这边情况如何,谢挚都可以带著小茉莉先就医。 想到女儿的病有了些著落,庄清研心里的石头稍微落了地,现在就是不知道姑妈那边情况如何了。 这般想了许久,屋外的夜越来越黑……庄清研拖著腮靠在床头,不知不觉有些乏了——最近她总是容易疲惫,还有些嗜睡,经常一靠在床上眼皮就不住打架。 掐了掐自己的脸,她强迫自己不能睡,一会陆澹白回,她还得打起精神应对呢。总不能真被他控制吧。 这样想了一会,楼下喧哗的声音渐渐小了,墙上的钟也指到了十点,宾客们渐渐散了。初冬的风吹过窗台,将红色的厚贡缎窗帘吹地晃了一下,这时就听门锁咔擦一声轻响,一道人影进了房。 是陆澹白。 一见他进房,守在门边的服务员居然像古代候在新房的保姆丫鬟一样,都有种“姑爷来洞房了”的感觉,眼色狎昵地退出了房去,临走还锁上了门。 酒意微浓,陆澹白原本视线有些模糊,可一看到床上的人,立刻就清明无比,这一刻光线微黄,那人坐在雕花的红木床上,床头斗柜上特意放著他让酒店安排的喜烛,而她坐在绣花床幔之下,虽没有像古代凤冠霞帔盖盖头,但那一身雪白婚纱,长发微卷,眉眼如画,唇色如樱,矛盾的中西式结合反而有了更深入人心的视觉冲击力。 他微微笑起来,脚步轻飘飘地,想快点靠近她。什么叫洞房花烛夜,这算是吧。 他看著她轻轻喊了声:“清研。” 庄清研与他恰好相反,看著陆澹白的笑,她神情只有戒备,再仔细观察陆澹白,眼下他面色微红,脚步有些踉跄,应该是喝了不少……她心下忽然一动,手不动声色往后挪了挪,往后腰一探。后腰的婚纱内,有些微的鼓囊。 就是这会了,趁他喝多了,准备偷袭! 一旦偷袭成功躲过今晚就好!庄氏的人不知道她被掳到了这里来,熬过今晚,明天自己的人一定会来营救。 她缓缓捏紧后腰武器,而他还在笑著向她缓缓走来。 在他走到床头的一瞬,她掌心发力,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她抽出,陆澹白就已迅疾绝伦的速度往她身后一抄,直接将她的电棍抽走了。 庄清研右手空在那,整个人怔在那,他不是喝醉了吗?怎么反应这么快? 还有,原来这家伙一直都知道她随身带著武器!那为什么这么久,他从没有揭穿她? 她想不明白,而唇边忽然一暖,他的唇贴了上来,含著些许酒意,还有他的笑,“小东西……”他将她的电棍丢到一旁,“想谋杀亲夫啊。” 庄清研脸一偏,拿胳膊肘便去顶他的咽喉,她速度很快,几乎拿出了十成十的力道与速度,没想到他更快,瞬时便仰头躲开,手一拢便去抓她出招的胳膊,两人一个攻击一个防守,紧贴搏斗,在这狭隘的床间翻来滚去。 红木大床拼命的晃,不到两分钟,两人已经一来一去交手了好些回。直到庄清研两只手都被陆澹白抓住,向上按倒在枕头上,而他结实的腰身压著她,完全动弹不得。 庄清研气喘吁吁,原以为他喝多了好偷袭,没想到他喝多了劲更大,速度也更快,不愧是特种基地出身的人啊。 第170节 打又打不过,躲也躲不过,庄清研气得想学刚才楼下那群喝酒的糙汉子,爆粗,骂人! 可陆澹白视若无睹,低下头吻她。庄清研厌恶地别过脸,嚷道:“陆澹白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是要绑架我折磨我还是怎么地,给个痛快!” 陆澹白亲亲她的脸颊,似乎觉得她气呼呼的样子格外可爱:“是啊,绑著你,你一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庄清研瞪著她,几乎是吼的:“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明白,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喜欢!你凭什么强迫我!” 陆澹白不以为杵,他的吻仍然停在她的脸颊上,伴著暖暖的呼吸说:“没关系,你不喜欢我,可是我爱你。” 这三个字一出口时庄清研莫名颤了一下,随即她闭上眼,骂:“神经病。” 武力悬殊,语言攻击失败,庄清研接著便再不理他,紧闭著眼,用冷暴力对抗。 她的冷静让陆澹白也静了下来,他一手撑在床头,就那么静静看著躺在怀里的她。她紧闭的眼与紧抿的嘴唇写满了对他的厌恶与抵触。 “清研……”他喊她。 她根本不理他,拧著得眉透出更深的憎恶。 他久久瞧著她,神情渐渐转为低落,他说:“小东西,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他指尖轻轻抚著她的脸,声音低而沉,像剥开心底最深处的痛苦,还含著些许嘲讽的意味,“呵,凭什么叫你原谅我?就连我自己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他大概真是酒深了,力气虽在,但思维有些乱,片刻后又推翻了自己的话,有些语无伦次,“清研,你恨我怪我,我都认了……过去是我不懂感情,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你吃苦……” “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弥补你……”他抓起她的手,端详著她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是他今天给她套上的婚戒,他放在唇边吻了吻,非常虔诚的吻,“你信我,我一定可以做一个合格的丈夫……” 他吻贴在指尖,潮而暖,含著他梦呓般的呢喃,庄清研竟有一阵恍惚。 如果时光倒流回六年前,在她还心心念念将他视为白马王子的时候,他要这样对待自己,只怕她要欢喜得发疯。年少的她曾多么渴望这一幕,穿著婚纱,走进殿堂,戴上戒指,成为他的妻子,被他深情地吻。 可时光流转,早已物是人非了。 她别过头去,忽然眼角有水光一闪,许是对命运无力的希嘘与感叹。 她不想被他发现,奈何手被他握著,抹不了,而他眼尖,一下就看见了。他在怔了两秒后忽然便俯身,吻上了她流泪的眼角。 吻完了眼角他又吻鼻梁与脸颊,这个吻,几乎是嘴唇贴在上面轻柔地辗转,在庄清研认识陆澹白的六年中,从未有过的温柔绵长。 吻著吻著便到了唇,浅浅的吻终究也点起了欲.望,他呼吸开始重了起来,用手将她婚纱脱掉,又将她头上花冠拆了,捧著她如珠似玉的肌肤到处游走。庄清研踢他踹他,不住挣扎反抗,可他力道全然压制了她,她始终处于劣势,而他的吻带著酒意的醇厚,越吻越深。 两人早就对彼此的身体再熟悉不过,他清楚她所有的敏.感地带,温柔而又炙热地挑逗她,她心里是抗拒的,却又无力逃避,而身体的感官如此诚实,那些肌肤上的快感根本由不得她控制,直达大脑,与她想对抗的理智交缠冲击……她像一尾鱼,一面是理智的水,一面是情欲的火,翻来覆去,矛盾又痛苦。她难受地别过脸,“陆澹白,走开……你别碰我……你滚……” 她不著寸.缕,眼下的模样在烛火的映照下宛若一条莹白的美人鱼,有著令人窒息的美。陆澹白哪里停得下来,原本一个月没碰她,心里就想的不行,现在还喝了酒,酒精的后劲将情.欲催发的愈发滚烫,他紧搂著她,拿唇舌将她的话音尽数堵住,情绪都有些疯狂,“我不滚,你明明就在乎我……不然你怎么会哭……” “谁在乎你了,混蛋……滚!” 她不想再跟他有这样的关系。但他仍是不管不顾,反而更是执拗,一面吻她一面说,“我不会走的,你知道这五年有多难熬吗?……你再装,你都是我的……” 在这个狂乱而不受控制的吻之后,他再把持不住,箍住她的身子就要彻底占有。 而就在即将入侵的一瞬,他表情一滞。 床上一直挣扎的庄清研脸色不知何时变得苍白,她大口喘著气,像是一条缺氧的鱼,表情有些痛苦。 这一下把陆澹白魂都快飞,酒意也一瞬都醒了,停住动作去看她,“清研!清研?” 就在他准备喊人送医院时,庄清研缓了会神,表情从方才的痛苦中渐渐恢复平静,她的声音染著刻骨的冷静,“陆澹白,你要想弄死我,你尽管继续。” ※ 后来,便没有继续了。 庄清研在缓了会后恢复了正常,她拒绝看医,陆澹白非要送医院。庄清研道:“我就是被你逼的有点缺氧行不行!” 其实这是实话,方才陆澹白吻得她完全没有喘息的机会。 后来两人便没再说话,庄清研背过去不理他,陆澹白面上既愧疚又黯然,从后面紧紧搂住她。 他的胸贴著她的背,庄清研往前去了一步,陆澹白紧跟而上,如此几次,庄清研知道也躲不过,就懒得再动了。 陆澹白从身后将她抱得牢牢地,凌晨的夜,房内一片静悄悄,只有火烛还在燃著,微微的光打在房间,昏黄的暗影如油画。 很久之后,陆澹白贴在庄清研后颈上一吻,说:“清研,不管你信不信,今天在教堂的话,我是真心的……这一生,我会爱你如生命。” 长长的一阵缄默后,庄清研一声嗤笑。 …… 冬日的天亮得晚,但是庄清研早早就醒了。哦不,应该说,她是一夜没睡。 陆澹白也醒了,连著酒意一起醒的,大概是想起昨晚过度的疯狂,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帮枕边的她整了整被子,然后匆匆出去了。 他走了后,庄清研睁开眼没再假睡,瞟瞟墙上的钟,早上五点半。 即便这么早,她房门口依旧有不少于七八个人的队伍在守著。 呵,她心下笑了笑,这陆澹白得不到她的身跟心,就想软禁她吗? 不过没关系,都过了大半夜了,庄氏的人再迟钝也该收到消息,这会肯定准备带人来救她了,她不可能再被任何人软禁。 她心下有些欣慰,干脆躺在床上等时间。 五点半、六点、七点、八点…… 到九点钟的时候,庄清研终于坐不住了。她感觉一定出事了,庄氏的人虽然明著不是陆氏人的对手,但也绝不至于闷不吭声一点动静都没有。 第171节 她心下正著急,起床就往门口走,这时陆澹白刚好进房来,他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说:“清研,你姑妈出事了。” 第107章 chapter107 托付 庄清研怔怔看著陆澹白, 没听懂他的话似地, “你说什么?” 陆澹白语气清晰:“她刚到德国就出了车祸,现在正在医院手术。” 至亲的生死危机让庄清研一瞬无法再冷静, 她指著陆澹白说:“是你, 是你们对不对!” “瞎说什么。”陆澹白握住她的手,“咱们都结婚了,你姑妈也是我姑妈。” “谁是你姑妈了?”庄清研冷笑,不是他, 就是a.g, 反正都是他们的组织!一伙的! 她搭好外套朝外走,陆澹白拉住她, “你去哪?” 庄清研声音冷冷:“我姑妈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做侄女的难道不该去吗?” “你不能去。”陆澹白道:“这事我还没查清楚,我担心有意外。” 庄清研嗤笑,还要怎么清楚,哪有那么巧合的事,一下飞机就被车撞。 庄清研本想接著质问,可一看陆澹白皱著眉抿著唇,表情严肃,而他身后的大秦等几个下属都是表情凝重, 似乎真不知情。庄清研忍不住又狐疑了几分。 他是在做戏还真不知道?或者, 是a.g的人背著他做的?据她的观察及平日的线人信息,a.g的头子似乎越来越不信任陆澹白了。 不过这话说回来,也不枉费她先前那么多美人计, 让陆澹白帮著庄氏解决各路对手,又为庄氏挥霍这么多钱财,这一番“劳民伤财”的,a.g内部早就对陆澹白有诸多不满。 …… 管不了这么多了,庄清研甩开他的手,“让开!” 见陆澹白出手又要再拦自己,庄清研肘部一顶,这一下用了十足十的力,直击陆澹白胸口,硬邦的肘部撞上胸口,发出一声闷响,将门口守著的大秦几人都瞪大了眼。 这么大的劲道,痛感不言而喻,可陆澹白没发出任何痛呼,他似乎就是让著庄清研打,然后将庄清研往床上一按,大步出了房间。 不等庄清研跟上去,门锁砰地锁上,陆澹白隔著门对庄清研说:“现在不安全,你先呆在这,你姑妈那边我会看著的。” 屋内庄清研不住踢门,陆澹白只当听不见,对外面守著的下属说:“看好她。”顿了顿又补一句,“她要是不见了,你们就从顶楼跳下去吧。” 这语气轻描淡写,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不容小觑了。几个属下连连道:“是。” …… 庄清研就这么被软禁在酒店三楼。 陆澹白这回是来真的,房外围满了人,屋子里还有两女服务员,就连她睡觉都得盯著。这番壁垒森严的防守,估计她再有本事也是杀不出去的。 不止如此,庄清研的手机还被陆澹白收了——其实昨天洞房之前就被摸去了,就是怕她联络自己人,逃。 …… 被困住的庄清研坐在床上,心急如焚。 第一个是姑妈的情况,这是她最后的至亲了,这些年,最痛苦的时候都是姑妈陪在身旁,没有姑妈,她现在肯定不在人世了,姑妈在她心里,不亚于再生父母,她对姑妈的感情,早已是当做半个母亲,任何闪失她都承担不起。 她现在寄希望于手术成功,姑妈没有什么大碍。 第二,除开亲情上的焦虑,还有对庄氏计划的担忧。 姑妈原本回德国,是因为要坐镇指挥地宫计划,如今a.g蠢蠢欲动,地宫计划势在必行,计划一旦发动,庄宁的位置至关重要。而现在姑妈出了事,地宫计划怎么办?姑侄两布局了这么多年,这是整个庄氏的心血啊,投入的金钱、人力物力,难不成要功亏一篑? 庄清研有些乱。 越是事大越不能乱,庄清研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将窗子开著,冬日的风吹进来,有些萧瑟的凉意,她的头脑愈发清醒,慢慢地有了些头绪。 …… 不知不觉到了晌午,门轻轻打开,有服务员将饭菜端了进来,送到她面前,恭敬地请她用餐,她将头扭过去,“不吃!” 服务员以为她不满意饭菜,又换了一份更丰盛的进来,庄清研手一挥,再次推了。 想著心里的计划,她开始故意发脾气,将声音嚷的大大的,让门口守卫的都听见,“都说了不吃!谁让你们软禁我的!这节骨眼上谁还吃的下啊,都给我滚!” …… 如此闹了几次,门一开,颀长的身影步入,陆澹白进来了。 看著满地狼藉,陆澹白让人重新又上了一份,庄清研气鼓鼓坐在床头,看也不看他。 有风吹过来,陆澹白看到了开著的窗户,起身将玻璃关好,说:“这么冷的天还开窗,吹感冒了怎么办?” 见她不说话,他回到床头,端起桌上饭菜,舀了一勺放到她唇边,“吃点,不吃怎么行?” 庄清研打开他的手,横眉冷对,“你凭什么关我,我又不是犯人!” 陆澹白舀著手里的汤,温声解释:“我不让你出去,是为你好,现在情况有点乱,我还没查清楚……” 又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刚来的消息,你姑妈脱离了危险期,现在处于昏迷中,没有生命危险了……你放心,我的人守在那呢。” 庄清研冷哼,“现在什么都是你说,我凭什么相信?”又站起来,“这是我的家务事,我要自己去!” 陆澹白随之起身,他高大的身影投到墙上,将她的娇小笼罩,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眸里的坚定如此明显,“你是我老婆,以后你的每一件事都是我的事。” 两人对视几秒钟,庄清研知道,他的决定是不回收回的。默了默,她换了一种方式,“要我吃饭可以,下午让我将魏然跟彤彤送走。” 第172节 陆澹白的眼神立刻一紧。 庄清研仰头与他对视,分毫不让,“就像你现在所说,这儿不安全,他们也算是我的家人,我让他们先去安全的地方避一避,不过分吧!” 陆澹白抿唇不说话。 庄清研知道他心里担心什么,她佯装恼怒地摔了筷子,“知道了!我送完他们就回行吧!再说,我什么都没有,护照都在你这扣著,我还能跟他们走啊!!” 陆澹白的确想法没收了她的护照、身份证,庄清研想到这就气得牙痒痒。 几秒后,陆澹白将碗递了过去,“吃三碗饭我就让你去。” 庄清研:“……” …… 陆澹白说到做到,庄清研吃完饭后,他放庄清研出了就酒店。 下午三点,庄清研将彤彤跟魏然送到了机场。陆澹白原本也要跟著去,庄清研死活不肯,末了他就派人送庄清研到机场,然后在外面等著,不打扰庄清研跟女儿的告别。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会,两大一小坐在候机厅。 其实就算没有姑妈这回事,庄清研也早就打算将彤彤送走,横竖彤彤找父亲的事已经结束了,再加之国内的确不太安全,庄氏时刻被a.g的人盯著在,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意外,她不想连累孩子。 而对于魏然,她将他一起喊来,除了将彤彤托付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她见魏然,已经不是要求庄氏的人来救自己了,最开始想过要自己人来救,但如今庄宁出事了,庄清研要留一部分力量在德国,保护姑妈的安全,她就不能再这边与陆澹白的人硬碰硬,白白消耗实力。 而她现在来机场,是带著一个更重要的目的。 这些年来,魏然说是庄氏的家庭医生,其实他本身跟庄宁的夫家是有一些亲戚关系的,他性格好,医术也好,庄氏的老弱病残便总是承他照拂。这么多年相处,庄氏都快将他当自家人,对他的信任,连许多重大机密都让他知晓。 此番庄清研来见魏然,是无可奈何下的托付。 a.g已经出手了,袭击庄宁就是最好的证明,既然如此,庄氏就更不能由人宰割,地宫几乎必须进行,这是庄氏最好的防守与攻击。 地宫计划原本是里外合一。即一个外围指挥者与一个地宫内部指挥者联手执行,在外的负责联络人员指挥人手,在内的负责诱惑敌人及发动机关公事,在外就是庄宁,在内就是庄清研,两人谨慎行事,里外夹击。 而如今,原本处于外部核心位置的庄宁进了医院,庄清研必须再找一个人接替姑妈的位置,在外坐镇指挥。如今,她能相信的,只有魏然了。 这些年的默契让庄清研哪怕不多说,魏然便已了解她的意图,他低声说:“你放心,德国那边你姑妈的旧部大多我都认识,我会很快熟悉具体流程,然后配合你。” 他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让庄清研不知道如何作答。 这本身是庄氏的事,与他无关,这些年,这个才华横溢又医术高明的男人,为了他们庄家,已经牺牲了太多,而现在这个计划还要面临这么大的风险,她难以启齿,他却主动坦荡的说出来,仿佛那是他的责任。 她心中有愧,低头啜诺著:“魏然,姑妈在去德国前,曾经跟我密谈过一次,她说等庄氏的危机过了,我们要好好重谢你,姑妈还要把德国的一些地产送你。” “不必。”魏然摇头,忽然伸手将她的一撮刘海拂到了耳后,“清研,你知道……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他的指尖带著他的暖,而就这一句话,庄清研哑口无言。 其实他的心,她懂。 这么多年,无论是病入膏癫狂难控,还是大病初愈重新振作,他陪伴她走过人生最痛的低谷,与最脆弱的重新起航,他治愈她、牵引她、陪伴她……他的付出从来默默无声,也从未要求回报。有时候她甚至有种幻觉,魏然真是上天给的弥补,是早早离开她的小蔚,另一种方式的回归与爱护。然而真正的事实是,他们明明是不一样的两个人,她只是用小蔚去逃避魏然的那一颗心而已。 而这一颗心,温柔付出,无欲无求。 庄清研忽然无法面对魏然,她低下头去,看机场地上的光影来回晃。魏然大概察觉出来她的情绪波动,微叹了口气说:“清研,你不用管我,你一定顾好自己,这次一旦去地宫,危险程度……难以把控。” 庄清研点头,“我知道。” 这地宫计划就是为了消灭a.g那些豺狼虎豹,把握的好,计划成功,便将这些作恶多端的劫匪们一网打尽,可把握不好,若中间出了点什么意外,没准自己的性命也会受到连累。 所以今天这一面,其实……讲严重点,未免不是生离死别。 庄清研忽然便控制不住情绪,鼻子发酸,不愿让孩子发现,她将头扭到一边,又用力地抱了抱彤彤,她嗅著孩子身上淡淡的糖果香,忽然便想起了小茉莉,想到无可抑制。 现在的小茉莉,已经被谢挚带去了瑞典,正在求医的路上吧。 庄清研心下更是心酸。 如果可以,她多么想陪在小茉莉身边,在这求医的路上,抱著她,陪著她,不让她因为手术、药物、针头而恐惧慌张,让她高高兴兴的,直到光明来到。 可命运就是这样,她身不由已。 没有一个成为母亲的女人愿意离开自己的孩子,选择与虎为敌、以身犯险……可若不这样,家族、亲人、谁都不能保证得到真正的安全。 她必须去。 待这一切结束,她希望能平安归来,回到孩子身边,过上最正常的生活。 她慢慢松开了彤彤,眼神变得坚毅无比。 魏然在旁看著她,此时登机的广播响起,提示旅客们要上机了。 魏然带著彤彤向里走。庄清研一直看著她们,这是她最亲的家人。 快走进入口时,魏然忽然回头,在庄清研还未反应的刹那,他丢下行李箱,双臂一伸,在她猝不及防的一霎,将她揽入怀中。 耳畔是嘈杂的脚步,机场的喧哗中,他的声音清晰地落入她的耳膜。 “清研,这些年我从没跟你说过这样的话……倘若这一次,我们都能平安归来,你愿不愿意换个角度看我……不再是你的弟弟小蔚,不再你的心理医生,我就只是我,魏然。” 第108章 chapter108 看病 回去的路上, 陆澹白亲自来接的。 第173节 也不知道陆澹白看没看到机场最后“拥抱”的一幕, 他握著方向盘,一言不发。 庄清研坐在后驾驶上, 也是一言不发, 在她的大衣兜里,有一个东西,她轻轻按著,不动声色挡住, 假装看车外的风景。 那是一部小手机, 只有半个巴掌大——是刚才机场的拥抱间,魏然借身体的遮挡, 飞快塞她怀里的。 她原有的手机已经被陆澹白强行没收了, 这个手机,将会是庄氏行动的重要联络工具。 羊毛大衣足够宽大,她将手机再往里兜里塞了塞,确定陆澹白看不到,继续坐车。 ※ 二十分钟后,车子没驶回酒店,而是回了陆宅。 车子停在小洋房外,陆澹白过来开后车厢的门, 庄清研出了车门, 向著一墙之隔的庄氏大院走去。 陆澹白拦住了她,“回陆宅。” 庄清研反问:“这是我自己的家,我人都到了这, 凭什么不能回去?” “可你这屋里现在人去楼空,什么也没有了。” 陆澹白这话不假,庄氏跟a.g的大战在即,魏然跟彤彤走后,下人也被遣走了,庄氏院落的确是人影寂寥。 陆澹白说著后便搂著庄清研往自己的屋内走,力道不轻不重,足够让庄清研无法反抗。 陆宅外面都是安保,进了屋,又有几个保姆,前前后后端菜端饭地伺候著,但目光时不时都落在庄清研身上,恭敬中含著警备……怎么看都像是盯梢。 庄清研坐在餐桌前,冷笑:“陆澹白,你这是换个地方继续囚禁我呀。” “这是回家。”陆澹白给她夹菜,面色从容,“咱们都结婚了,夫妻间应该住一起。” 庄清研啪地撂下筷子,“回家?哪有这样的家?你看这架势,屋里屋外都是人,一个个都是盯著我的,你还没收了我的证件和手机,不让我见家人见朋友,就连我去哪就得跟你报备,这过的是正常人的生活吗?” 陆澹白仍是口吻平静:“我说了,清研,现在是非常时刻。” “非常时刻我也是个人。”庄清研打断,“你要真有心跟我结婚,就不该这么对我。” 陆澹白默了会,突然将口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放在桌面上。 轮庄清研怔了。她是激他的,她没想他会真还她手机。其实她已经私藏了魏然的手机,这个手机要不要都不再紧要,没想到陆澹白还真还了。 餐桌边候著的大秦一看手机脸色微变,陆澹白却递了个安抚的眼神。 随即陆澹白又对庄清研说:“手机还你了,以后你只要不出h市,去哪我都不拦著,身边带几个人就好,保卫安全。” 庄清研抿了抿唇,没说话。 这一句话,“不出h市”才是重点。 ※ 幽静的夜,庄清研独自坐在房内。 趁陆澹白不在,她掏出小手机看了看,魏然刚才发来了简讯,告诉她已经顺利抵达德国,准备著手部署一切。她回了个ok,然后删掉短信,将一切踪迹清除。 清除完后她看著面前两个手机。 陆澹白归还的这个手机她可以明目张胆地用,但魏然的这个该怎么藏?眼下魏然代替庄宁的位置坐镇指挥,而这个手机作为一切绝密的通讯联系工具,她势必藏好不能让陆澹白知道,否则计划一旦泄露,就前功尽弃。 可她要怎么藏才能不让陆澹白发觉呢?这是陆澹白的家啊,他对这里的一切都了若指掌,能藏哪呢? 看了一圈没有头绪。 再看看自己……藏身上?看陆澹白那架势,晚上不强上她就谢天谢地了,到时候他那手顺著她的身子一摸,别说是个手机,就算是个手机卡都得摸出来。 庄清研又想了半天,目光看向自己的包……有了! 这包里有化妆品,钥匙钱,梳子镜子生活小用品,陆澹白也许会留意她的包,但包里某个角落他是不会动的——她的包里有个附属小包包,设计得很隐私,专门用来放女性的姨妈巾。过去陆澹白曾好奇问过一次,知道放置何物后就不看了,可能这些方面作为直男代表的他也会略感羞涩吧。 庄清研越想越深以为然,刚好这个隐私包里还有两片姨妈巾,她将一片拆了出来,空袋子留著,然后将手机放在了空袋子里,跟另一片姨妈巾并排在一起,伪装成卫生巾。这样即便陆澹白起疑,一看外面姨妈巾的袋子就会不好意思,哪还会真拆! 将手机在姨妈巾内藏好,庄清研又起了个另一个问题。 这两片姨妈巾似乎放在包里好久了?怎么还没用? 再一想,姨妈似乎……有些日子没来了?这是又延后了吗? 自从生小茉莉伤了身子后,她的姨妈就非常不准时,有时候一个月两次,有时候两三个月才一次……庄宁都替她急。 不过急有什么用,反正她以后也不打算再生孩子,干掉a.g、保卫庄氏大业后她就带著小茉莉隐居去。至于什么爱情啊、婚姻啊、新的男人啊,讲真,她已经没有幻想了。 她曾经认真的爱过,而人就是这样,当初多真心,结局就多死心。她对男人的心早就死了。 ※ 在庄清研藏手机的同一时刻,陆澹白坐在台上抽烟。 大秦就候在身边,青烟袅袅后他问:“陆哥,你把手机还给嫂子,不怕生什么事啊?” 陆澹白淡淡道:“那手机里头不一样,她放在身边也好。” 大秦顿悟,“是,我怎么忘了这一茬呢。那手机……的确与众不同。” 见陆澹白皱眉不语,他问:“您还在想那事呢?” 那事指的是庄宁遇袭一事,今儿陆澹白已经查出结果了,是张心艾指挥的。陆澹白狠吸了一口烟,语气冰冷,“早知道就不该留她。” “陆哥,我有个猜测啊,我觉得这事不全是张队长弄的,从前她对庄小姐那是情敌,可现在对庄宁,她有什么恨啊,再说这庄宁不好惹,她为什么这么做?我觉得她也是受人指使……能指示她的人,您懂的。” 第174节 陆澹白夹著烟沉默。这事大秦都看了出来,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他自己多少有些掩耳盗铃不愿面对。他戒备张心艾,敌视张心艾,与其反目成仇也无所谓,但要他与加文撕破脸皮,这就不可同日而语,毕竟这么些年,加文待他恩威并济,亦师亦长。 大秦说:“陆哥,恕我直言,这也许是上头另一种方式的提醒……他之前虽然默许你跟嫂子来往,但他那性格没人你比更懂了,善变、古怪、多疑,经常今天的话明天就推翻!现在您这么宠嫂子,没准他早就后悔了,再加上庄氏跟那些古董秘宝有关系,他盯了庄氏这么久,而您一直护著庄氏,不让人动……他心头不舒服也是正常的,就借庄宁的事警告一下您。” 陆澹白颔首。 加文对他不满已经不止一段时间了,近来成见愈发大,他心知肚明。 大秦又说:“还有,我猜那个混进咱组织的老娘们,肯定在上头面前说了你的话,不是她挑拨离间,上头对你的意见也不会这么多。”说到这大秦骂了一声,“妈的,还真是小看那个老娘们了!” 这个女人没有指名道姓,但双方都心头通亮——沉碧如。 “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做好戒备就是了。”陆澹白一根烟抽完后,进了屋去。 ※ 宽阔的双人床,庄清研正躺床上想著事,玻璃拉门一晃,一道人影走了进来。 然后那人进了浴室,哗哗的水声响了半晌,人影出来,摸到了床边,一股男性沐浴露的劲爽之气。再接著男人上了床,搂住了她。 庄清研不想理他,闭眼装睡。 陆澹白也不喊她,就从后面拥著她,碎碎的吻沿著庄清研的下巴到耳垂,极轻的力道,跟蚊蚁的啮要似地,让人痒而难受。 庄清研皱起眉。 她难受,陆澹白倒是吻得愈发缠绵,呼吸渐渐也重了起来,脸埋到了她衣襟处,喊她的名字,“清研……” 庄清研再忍不住,倏然睁开了眼,黑暗中她瞳仁如墨色琉璃,莹然流转,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清脆而冰冷地传来,“不要,我大姨妈来了。” 不知道陆澹白信了没有,但大概是察觉出她的抵触与厌恶,陆澹白便没再继续,停下了手,轻轻抱著她。 黑暗中,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就在庄清研以为陆澹白似乎睡著的时候,耳畔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清研,别生气,我是为你好。” 庄清研别过脸不理他。 再后来,陆澹白呼吸越来越平稳绵长,似乎真睡了,手还将她搂得紧紧地。 夜色幽静,陆澹白睡了,庄清研却睡不著。 盘旋在脑中的问题很多,不知道德国的情况怎么样了,不知道a.g会有什么举动,不知道小茉莉那边如何了……千头万绪,她扭头又看了身边陆澹白一眼,这男人也让她棘手。 他的话她是不信的,但她也猜不透他真正的想法,他表现出对自己爱慕而深情的样子,又困住她不让她走……这是为什么?莫非……他知道了什么,或者a.g已经布置好了计划,而他的作用,就是困住自己。 是了,困住了她,困住这个庄氏核心人物,庄氏对a.g的计划就不攻自破。 真是一手好棋啊。 夜色如墨,庄清研静静看著天花板,心中无声的笑。 陆澹白,你以为我会坐以待毙? ※ 同一片寂静的夜色下,千里之外也有人深夜未眠。 “啪”一声响,杯子砸碎在地上,下人们慌乱地收拾著地上的碎渣,加文坐在藤椅上冷笑,“这陆澹白真是翅膀硬了,三番四次,明著暗著敲打,他都不明白我的意思吗?还敢护著庄家!” 沉碧如就坐在一旁,上好的朗姆酒慢慢抿著,“加文先生,陆队长可是您亲手带出来的人,怎么会不懂您的意思呢?” 眼下之意就是故意“抗旨”了。 加文气得胸脯不住起伏,又狠摔了几个杯子。沉碧如给他倒了杯酒,以合作人的架势劝著:“来来,加文先生,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想想您的大计,那么多的秘宝,很快就垂手可得了。” “秘宝……”加文眯起了眼,忽然便笑了,“今早来的消息,说是庄家老太婆进了医院后,就由一个毛头小子接了她的位置……呵,她以为这样就高枕无忧了吗?老子看中的东西,就没有能逃脱的。” “那是自然。”沉碧如在旁笑得优雅。 忽然她的笑僵住了,因为加文猛地扭过头,掐住了她的下巴,“女人,你确定你给我的信息是真的。” 这男人前一秒笑,后一秒杀机暴起,这善变速度叫人防不胜防。 但沉碧如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笑吟吟道:“我怎么敢骗您,我来跟您合作,就是带著十足十的诚意。这么说吧,我也不怕避著你,其实在我那老情人杨立死之前,我们就查出了一点地宫的消息,庄氏姑侄破解了楼兰望月的秘密,打开了那个古老的地下城堡,后来谢挚的参与,无非是借著剧组拍戏的名义,偷偷掩护这些人去挖掘宝藏……只可惜啊,我明白的太晚了,而我那位老情人,更是被这小丫头算计的送了命。” 说到这沉碧如耸耸肩,笑:“您知道我没骗您的,您派人查到的信息,跟我说的差不多。” 加文手略微松了劲,但并未放开,他灰蓝色的瞳仁微微眯著,半死温度也没有,“既然你知道的事我都知道,我还留著你做什么。” “先生,咱不是早就说好了,我来助您一臂之力啊,你善于挖墓,但庄家人善于护墓,没准他们会设置什么机关不让外人进入,我好歹跟了庄未年这么多年,多少懂一点,也许能帮您呢。” 加文终是松了手,但目光冷冷,“天底下没有白送的劳动力,别再冠冕堂皇说助我一臂之力的话,承认你的真实目的——你来,是为了复仇。” 沉碧如没有回避,她微微笑著,口吻亦是冰冷而决绝,“是,我要庄清研死。” ※ 翌日,真如陆澹白所承诺一般,只要庄清研不出市,陆澹白就不会拦著她。 庄清研借口上街买衣服,他让她带了几个保镖,就放她去了。 庄清研去了商圈,大买特买,让保镖拎得两手满满,然后又去做spa,几个保镖干等在美容馆门口,庄清研悠哉美哉地敷面膜做美甲开背按摩。 开背按摩这个服务是要脱衣服的,保镖当然不敢看,一排人都站在spa馆门口守著。 第175节 庄清研趁这空档拿手机跟魏然联络。魏然告诉她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德国那边他上手很快,情况都在他的控制之下,而坏消息就是,a.g那边的动作越来越大,恐怕这几日就要下手,他要庄清研随时做好准备。 除此之外,他还告诉庄清研,他已经通过国内的一个秘密中间人将庄清研新的护照证件送到h市某地,让庄清研想法子去拿,一旦证件拿到手,只要她摆脱陆澹白的看管,随时可以走。 这一番对话结束,按摩也结束了,庄清研藏好了手机,不动声色出了spa馆。 这时是下午四点钟,她坐回车上,开车的陆氏司机问她,“大嫂,您还想去哪啊?” 庄清研可不想回家,刚才跟魏然的对话信息含量太大,她有太多的事需要思考,比如怎么拿到那些护照,比如怎么逃脱陆澹白的控制……想著想著眼前突然一黑,她扶著车座差点歪了下去。 一旁跟著的陆氏下属一惊,扶住她问:“你还好吧大嫂?” 庄清研回过神来说:“没事,司机兄弟急弯转的太快了,我有点受不了。” “对不起大嫂!”司机忙放缓了速度。 庄清研揉著额头不再作声,暗地心绪起伏。 其实根本不是拐弯急,而是她最近身体不舒服,经常四肢无力,偶尔晕眩眼发黑,甚至莫名其妙还有缺氧的反应。 这可不是个好征兆,大战在即,她这样病恹恹的,到时候耽搁大事就不好了。 想了想,她往路边瞅了瞅,喊:“停车!” 司机踩住刹车,“大嫂,又怎么了?” “我要下车玩会。” “玩?”几个陆氏下属蒙住,这旁边一不是商圈二没什么娱乐措施,就是小区居民楼,有什么好玩的。 庄清研冠冕堂皇,“我这边有个同学,她最近生孩子了,我还没去看过,我去她家坐坐,顺便把孩子红包给了。” 陆氏下属:“……” ※ 停车放行,庄清研往小区内走去,她在小区内的确有个同学,但早已多年不来往了,压根没什么交情,生孩子的事都是朋友圈听说的。她借口来这,无非是为了另一件事罢了。 同学的家很好找,当初朋友圈很多人来喝了喜酒,就在小区某栋一楼,她随便问几家就找到了,虽然同学多年未见,但她是上门送红包的,谁会不喜欢,于是同学高高兴兴就抱著孩子招待了。 而几个陆氏下属见庄清研真是在咿咿呀呀逗孩子,也就放了戒备,加上庄清研说:“你们去小区门口等著,都带著墨镜黑衣服的,一个个黑社会似的,别把人小孩吓到!” 这一说那孩子还真哇地哭了出来,几个陆氏下属就讪讪退到了小区门口。 …… 趁那几个下属不注意,庄清研给同学塞了红包后就溜到了小区后面。 这个小区后门就是个大马路,左右三个小区连通著马路,因为小区居民多,一个大型社区医院就建立在几个小区中间。 庄清研的目的就是医院。大战在即,人不舒服就赶紧开点药,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 进了社区医院,规模虽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有四层楼十来个科室。庄清研弄了个口罩,挂了号,溜进其中一个科室。 她跟大夫这样描述自己的症状:“大夫,我最近总是头晕,浑身无力,心慌气短,有时候还觉得头重脚轻,夜里睡不著,经常失眠……” 描述了半天后她问:“我这是神经衰弱还是脊椎有什么毛病?” 医生检查了良久,看著她说:“小姐,我觉得你应该去看妇科。”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有奖作答,这回真是送分题了。 ——“小姐,我觉得你应该看妇科。”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哈…… 第109章 chapter109 有孕 回到陆宅, 庄清研脑子兵荒马乱。 二楼卧室静悄悄的, 陆澹白不在,她坐在床边, 百思不得其解。 这肚子里又有情况了?可这一点也不像有了的症状啊, 从头到尾,她就没一点都没孕吐过,就头晕眼花脚不稳……这样也能是? 而且也不应该啊,她与陆澹白过夜, 每次两人都做了措施的。最开始陆澹白不情愿, 但她包内随身自带tt,强逼著也要让他用。后来他就自觉了, 还自己备了。哪, 这卧室的床头柜里就有。 想到这她翻开了床头柜,里头还有一大盒杜蕾斯在那呢,照理说这品牌东西质量过硬,不会出纰漏啊。 问题到底出在哪? 她随手拿了两个tt出来,下一刻眼神定住了。 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陆澹白会来这一招啊!他那样的人,竟然!!竟然会这样!!! ——每个套套袋上,都有一两个不仔细看就难以察觉的针孔。 这王八蛋故意的!!! . 庄清研肺都要气炸了!!!! 她起身就要冲下楼, 陆澹白就在楼下, 找他算账! 可脚步迈到门口她又顿住了。 他的确在套套上做了手脚,可他还不知道她怀孕,话说回来, 这事还是不能让他知道,不然现今复杂的局面只会更加棘手。 庄清研又坐回床头,思索下一步。 第176节 ※ 就在庄清研以为陆澹白还不知情时,楼下的花茶亭内,几名下属正神情凝重地跟陆澹白交代下午的情况。 “陆哥,大嫂下午去了商贸大楼,然后去了美容馆,再去探了同学。” 陆澹白颔首。其实下属们不说他也知道的,庄清研的手机里有他的定位系统,无论去哪他都清楚,这就是为什么他放心任她出门的原因。 “她还去了一个地方。”陆澹白端著茶杯,抬眸看著一干下属。若他们几个真连贴身盯梢都盯不住,那就别干了。 “是是是。”为首的下属点头,“我们正准备跟您说,大嫂还趁我们不注意去了医院。” 一听医院这两个字陆澹白眉头一紧,在他的定位监控里,那家医院标的是社区卫生院的名号,当时定位系统检测到的时候,因为是卫生院这几个字,并未引起陆澹白太多注意,如今再听是医院,陆澹白眸光顿时一紧:“她去医院做什么?” “我们也不清楚,不敢太贴身跟著,我们只知道大嫂先挂了个内科,然后又改挂了一个妇科……” “好端端怎么挂妇科?”陆澹白若有所思,猛然间眼神一亮,似乎预知到了什么,但又不能肯定,但脸上已然浮起喜色。 下属反应快:“陆哥,这妇科……我们一群大男人还真不好问,而且还是大嫂的事,就更不好逾越了……但您别急,我们将接诊大嫂的妇科医生带了回来,就在屋外的车上,您可以亲自问。” ※ 陆澹白避开庄清研的视线,去了小区外的车上。 那年过五旬的女大夫正坐在车上,不明白这帮人将她带到这里的原因,见陆澹白进来,略有些忐忑地往后缩了缩。 陆澹白也不愿吓著她,尽量将声音压的温和,“方大夫,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就问您几句话,您配合一下,就可以回去了。” 方大夫虽然不安,但毕竟活到了这么大岁数,心中还是亮堂的,“您要问的是下午来看病的庄女士是吧。” “是。”陆澹白道:“她为什么会挂您的科室,是身体不舒服还是?” “她是怀孕了。”方大夫答的干脆。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陆澹白还是被这消息震住,须臾他眸里浮起狂喜,“确定吗?孩子多大了?” “大概八周。” “八周。”陆澹白喃喃道:“那就是两个月了。” 两个月还是两人闹分手之前,原来这孩子那时候就有了,想来这也是上天的旨意,老天也不愿他们散。 想到这陆澹白更觉得欣慰欢喜,急著又问:“检查结果怎样?她身体还好吧?孩子一切正常吗?两个月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因为激动,往常寡言的他喋喋不休问了一连串。跟他的急切相比,医生的反应有些为难,“何为先生,我觉得你现在有些想得多……因为这位女士不一定要想要这个孩子。” 陆澹白的笑僵在脸上。 见他表情难看,方大夫赶紧解释,“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下午这位女士查出有孕后表情不怎么好,还委婉地咨询过流产的问题,如果你是孩子的爸爸,我希望您可以劝劝她,毕竟是个生命。” ※ 陆澹白回房的时候,庄清研被他的脸色惊了惊。 相识六年,她从没在陆澹白面上看过这种表情,他久久瞧著她,几乎是目不转睛,那眼神极度复杂,欢喜、期盼、又矛盾地有些担忧与焦虑……无法形容。 庄清研还在气头上,都没管他想什么,径直将头扭了过去,不看他。 陆澹白毫不在意她的冷淡,他走上前去,握著她手问:“入夜了,想不想吃点夜宵?” 这声音温柔得滴的出水来,饶是他先前也对她时常温柔耐心,但这样温柔到骨子里还是第一次。 庄清研用一种“见鬼了”的眼神看著陆澹白,然后摇头,“不吃。” “怎么能不吃?”陆澹白坐到她身边,耐心地劝,“你晚饭就没吃多少东西,就那么小的碗你还剩半碗,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不吃……”说到这他怕出纰漏,将话锋一转,“总之你要多吃点,你看你这阵子身体多不好,营养不良怎么行。”她的确是营养不良,下午方大夫说了,她有孕期营养不良的情况,所以才会时不时头晕眼花浑身乏力。 “我不想吃,不……”庄清研的抗议还没说完,一个汤勺塞进了她口中,有香醇的汤顺著她唇舌往下滑。 陆澹白微笑地看她,又舀了一勺喂她,“乖,喝一点,张婶炖了三个小时的,很有营养。” 说罢他再不管她的意见,将这一碗乌鸡汤,半哄半强全给她喂了下去。 喝完汤后,庄清研不想理陆澹白,打开电视准备看一会。可陆澹白说时间不早了,遥控器一收,逼著庄清研休息,庄清研瞅瞅墙上的钟,这才不到九点!她刚要抗议,陆澹白却已经将灯一关,拉著她往床上躺去。 他劲大,庄清研拗不过他,只能无可奈何地躺在床上。但睡眠的点没到,她睡不著,只能两眼看著头顶上的天花板。 夜色静悄悄地,今晚的陆氏大院比往日更静,下人们像是突然受了什么命令般,来去的脚步都压轻了许多,仿佛就扰了卧室内人的睡眠。 庄清研睁眼看天花板。她睡不著,感觉身边的陆澹白也睡不著,今晚的他跟往日截然不同,以前他一上床就有种饥渴难耐感,总想著跟她干柴烈火,她若抵死不从,他也非要在她身上挨挨蹭蹭,亲亲吻吻解解馋。但今晚他什么举动都没有,他甚至规规矩矩地躺在她旁边,离她起码几尺远,碰都不碰她,一米八的大床,两人一个在床这边,一个在床那边,中间隔著看不见的楚河汉界似的。 庄清研纳闷陆澹白态度的改变,但他不碰她,她求之不得,当下也不招惹他,躺在床沿上继续想自己的事。 嗯,这事呢,就是肚子里的这个小东西,这小东西让她头大。 平心而论,她是不想再要孩子的,更何况还是他的。今天检查一出来,她就只有一个念头,拿了。 可要把孩子拿掉,这个节骨眼怎么拿是个难题。孩子已经两个月大,无法再药流,只能选择人工流产,而流产的话也不是分分钟就能完成的事,再加上眼下局面棘手,她马上就要远走他国应对a.g,拖著个小产后元气大伤的身子,怎么行动?怎么应敌? 这都是麻烦! 脑中乱七八糟想著,庄清研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但总归是心里有事,无论如何都睡得不踏实,翻来覆去都是梦。 ※ 这一夜她是没睡好,可她不知道,她身边的陆澹白更是压根一宿没睡。 陆澹白今天的心情就像过山车,知道两人又有了孩子后,惊喜、欣喜、欢喜……多少个喜字都难以描绘他的心情。可高兴过后就是失落,因为从医生口中得知她不想要这个孩子,便又开始担忧,担心她真的狠心不要,背著他处理……但他又不能挑明说了这事,这就等于彻底撕破彼此好不容易的温情伪装,于是这颗心就是悬著的,害怕她伤害孩子,伤害她自己的身体。 第177节 再到晚上就是小心翼翼了,一面防著她做伤害孩子的事,一面又担心她不吃东西,营养跟不上,怀孕吃力,孩子也不好,就托著、哄著,求她吃了那碗乌鸡汤。当然,他私下是找了大夫的,那碗汤里放了补药跟安胎药。 再然后,吃完夜宵到了休憩时间,他就更是紧张。他不是没有孩子,可怀小茉莉的时候他并没有陪在庄清研身边,不知道该如何照顾一个孕妇,不仅没照顾过,关于女性孕期,丈夫与父亲的职责他从没尽过,这也是他对庄清研母女永久的歉疚。 如今庄清研又有了,他再为人父,欢喜之外,也终于有了补偿的机会。而大抵是这个心理作祟,他就越发紧张,越束手束脚,生怕做错一点就出了闪失。哪,两人眼下躺在一张床,他明明激动地想紧抱住她,整夜将她跟孩子护在怀里不放开,可一想两月大的孩子在肚里就跟豆芽一般大,那么小那么脆弱,人高马大的他会不会半夜一不小心动动胳膊腿碰了碰,小豆芽就折了? 他越想越紧张,三十多岁的人了,从前拿刀拿枪伤人见血眼都不眨,如今倒尝到怕,畏首畏尾,简直都有点神经质,于是别说抱,碰都不敢碰庄清研,心里想靠近,人离她远远的。 总之,这真是一个欢喜又纠结的夜晚。 ※ 安静的夜,陆澹白在欣喜与矛盾中翻来覆去,而庄清研已浮浮沉沉坠入了梦乡。 迷蒙间听到她一声梦呓,“陆澹白……你这个混蛋……” 陆澹白回过来神,侧过身看她的身影,她睡著了,月光映出她的脸庞轮廓,大概因为知道她有孕,连她的轮廓他都觉得镀著些许母性柔和的光,格外柔软好看。 不过煞风景的是,她在梦呓中还在都囔著继续骂他,多半是在怪他让她怀孕,“混蛋,王八蛋……” 陆澹白听著她的骂,忽然轻笑,低声道:“这个混蛋现在特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全部答对,谢谢大家踊跃参与,哈哈哈,奖品小红包已发放。 第110章 chapter110 掉马 接下来两天, 庄清研觉得整个陆宅上下都怪怪的。 保姆殷勤的过分, 不停给她做吃的,厨房里各种美味像流水一样端出来, 而陆氏下属看她的表情也跟从前大不同, 从前她是陆澹白的女人,陆氏人对她毕恭毕敬,但眼下突然就不止敬重了,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是恭敬里加点谨慎, 仿佛看金贵又脆弱的陶瓷国宝, 一个个见了她避著身子,小心翼翼, 唯恐碰著她, 就把她碰碎了。 至于陆澹白,那就更不正常了。 譬如,就在庄清研查出有孕的第二天早上,在经历一晚“该怎么拿掉孩子”的苦恼后她起了床,瞪著两个没睡好的黑眼圈看窗外。 陆澹白推门进来说:“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天冷,再睡会?” 庄清研不理他,端起床头的水就喝,那水是玻璃器皿装的隔夜茶, 庄清研晨起渴的慌也没想太多, 仰面就往嘴里倒,还没等到拿到手,陆澹白抢先一步夺了杯子, 然后叫保姆换了一杯温热的,盛水的器皿还从易碎的玻璃杯换成了温敦结实抗摔耐砸绝不割手的不锈钢暖手杯…… 这过分殷勤的举动,庄清研不是没有起疑的,但想著他从软禁自己后就十分讨好自己,便也没放到心上去。 喝完水,庄清研扯起床头的羊毛披肩,想穿了衣服下床溜一溜,不料陆澹白又抢先一步,拿起衣服径直帮她披到身上。再看她下面光著两只脚,垂在床头单套著棉拖鞋,他说:“等等,袜子都没穿。”便将她打横抱起,放到贵妃榻上,将羊毛袜给她套上。 冬日清朗的天,她坐在软凳上,居高临下看著身下的男人,他蹲著身子,往日骄傲的头颅放得低低的,那只含有薄茧,安静时温良如玉握杯饮茶、或是暴动时冰冷握抢的手,此刻小心翼翼将袜子给她的足踝穿上。 暖阳从窗外照入,映出他的侧脸,他的姿态这样温柔、这样低,简直有种要低到尘埃里去的深情。 庄清研一下怔住,为他这样罕见的姿态,她缩了缩腿,说:“你……你吃错药了?” 这根本就不是陆澹白该有的样子啊。 陆澹白淡淡一笑,继续给她穿袜子,穿好以后他又替她套好了鞋子,但不是她之前穿的拖鞋,他觉得那拖鞋不够暖和,没将足踝全盘包裹住,喊保姆换了双低筒的小棉靴来,亲自给她套上鞋,这才说:“好了,这样脚就不会受凉了。” 然后扶著她起身说:“去吃饭吧。” …… 屋里原本的四人方桌不知何时换成了一个欧式的长餐桌,桌上摆满了零零总总各种菜肴点心,饶是庄清研现今心理素质好,但见了这一桌不下二三十碟的菜肴还是忍不住瞪了下眼睛……就一顿早饭而已啊,花样要不要这么多啊!皇宫盛宴呢! 陆澹白只是草草喝了半碗粥,然后一直便看著庄清研用早点,她只吃了几个煎饺就有些乏了,陆澹白硬是想著法让她再吃了一碗红豆汤跟一忠炖乳鸽。期间她真的不想吃,陆澹白几乎是像哄小孩一样,“来,张嘴,再来一点点……这是张嫂一大早就开始煨的……” 庄清研觉得陆澹白前所未有的啰嗦与鸡婆,但想著不管肚子里的孩子的事咋办,她都得储存体力,不吃白不吃,于是她就把陆澹白端来的乳鸽汤都喝光了。 吃完了早饭她去花园溜达,其实是想找借口出门,经过这一晚上的思索,她决定拿了这个孩子,趁现在a.g的事还没爆发,她迅速拿,还有几天可以缓一缓。 而她想出屋,陆澹白就一个劲跟著她,无论她找什么借口,陆澹白都笑吟吟地说:“想去哪可以,我陪著。” 庄清研:“……” 被他三步不离地亲自盯著,她只能干游小花园,暗暗又恼自己是个心大的,要是早点发现这孩子,时间再早个十来天,一包药下去就能解决了,至于让她现在这么棘手难为的吗? 她一烦,就对著花园里的花掐,入冬花园里有些萧条,除了常青藤外,便只有几株茶花开著了,朱红的花苞迎风招展,是这灰褐色的季节里唯一的鲜亮,但庄清研哪顾得上欣赏,她心中有事又有气,围著那几株茶花不停掐,一边掐一边用眼角狠狠暗瞟身边陆澹白! 她气,而不远处陆宅的园丁则是欲哭无泪,先别提这几株茶花可是花了大价钱从外头谋的好品种,他是个花痴,难得见这么好的品种,谋回陆宅以后几乎就当宝贝疙瘩养著了,每日看几回,浇水施肥格外尽心尽力,如今开出这样好的花,正充满自豪感,结果!庄清研就这么将他的心血折了!他的心在滴血啊!可他也只是帮主子养花的人,这摘花的是自家女主人,他能说什么呢?正经主子陆澹白都没说话呢! 嗯,陆澹白的确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就看著庄清研在那掐花。无人注意的角度,他唇角还带著丝得逞的意味…… 掐吧掐吧,几棵树算什么,把这屋子拆了也没什么,反正他得看好她,绝对不给她伤害自己跟孩子的机会。 茶树那边,直到庄清研将整棵花树摘光才回过神,见整棵树都光秃了,而地上满地凄惨落红,庄清研一惊,歉意地看著不远处的花匠,果然便见花匠一副欲哭无泪的脸,但花匠想著陆主子早上对自己的叮嘱,还要强颜欢笑说:“没什么没什么,夫人高兴就好啊!” 庄清研讪讪地走了,回头看见陆澹白还在自己身后,表情微妙,唇边……似乎还衔著一丝笑。她登时恼了,甩手下了花阶,陆澹白却目光一紧,快步跟了过来,紧紧牵住了她,说:“你慢点,小心台阶。” 庄清研低头看看台阶,每级落差不超过八厘米,高跟鞋都没到的高度,用得著这么小心吗! …… 上午溜的花园,陆澹白将庄清研看得紧紧的,下午亦是一样,无论庄清研去哪他都跟著,逼的庄清研实在没法了,抬头瞅他,“你董,你怎么这么闲,你不去公司啊?” 陆澹白答的干脆,“不去,咱这刚结婚,新婚燕尔嘛,我得陪老婆。” 庄清研:“……” …… 就这样被看了下午,时间渐渐到了晚上,庄清研被陆澹白像填鸭般喂得饱饱的,然后沐浴后就去床上就寝了。美名曰早睡早起身体好。 她躺上去不久,陆澹白也跟了上来。 不想理她,庄清研闭眼装睡。 第178节 许是经过一天的适应,陆澹白从昨夜紧张兮兮不敢碰庄清研,到今天放松了一些,慢慢凑到了庄清研身后,虽然没抱她,但脸挨著庄清研的后脖睡了。 庄清研推了他一下,他不肯退,庄清研也就懒理会了,大概是怀孕的人嗜睡,没一会她真进入了梦乡。 许是夜有所思日有所梦,她白天想著怎么拿掉肚里的小孩,夜里做梦便梦到了小孩。 她梦到了自家的小茉莉,正坐在德国家中的庭院拉提琴,仍是那副手术前看不见的样子,小小的人儿坐在草坪上,听到了庄清研来的动静,便用手去摸:“妈妈!妈妈你来了?” 她摸索著,但地面不平坦,容易摔跤,庄清研冲过去想扶,却见一个小小的男孩不知从哪窜了出来,一把扶住小茉莉,说:“姐姐小心。” 然后两个孩子手牵著手,小男孩走在前面带小茉莉,他虽然比小茉莉小几岁,但像个小大人似地,一直紧紧牵著小茉莉,还不住细心叮嘱,“姐姐,前面有台阶……你小心……那边有树桠,我们得让开……” 两个孩子走到了庄清研面前,梦里的庄清研看著小茉莉欢喜得不行,弯腰紧抱著她,不住亲她粉扑扑的小脸。而另一个小小孩子就在旁边站著,艳羡地看著这一幕。 小茉莉看到了男孩子的表情,松开了庄清研,笑著说:“妈妈怎么只亲我不亲弟弟?” 庄清研愣了,“弟弟?什么弟弟?你哪来的弟弟……这是哪家的孩子呀,你让人家回去吧!” 梦里的小茉莉十分吃惊,“妈妈,你怎么连弟弟都不认识了,我是你的大宝贝,弟弟是你的小宝贝啊!”她说著将小男孩子推到了庄清研面前,“妈妈,你看看啊,这是小茉莉的弟弟,跟爸爸长得很像呢,难道妈妈不喜欢吗?” 见庄清研一脸云里雾里,小茉莉有些伤心,“妈妈,你怎么能偏心呢?爱我不爱弟弟,弟弟可好了,他一直保护我!” 那小男孩穿著小衬衣跟被带裤,人虽小小,但五官已初具小鲜肉的帅气,当真像极了陆澹白,他仰头看著庄清研,想靠近又有些忐忑的模样,“妈妈,我很乖,我会保护姐姐的,我长大了就做姐姐的骑士!你不能不要我……” 说完两孩子就手牵著手去玩了,花园里传来两孩子欢快的笑声,小茉莉还说:“弟弟,你放心,妈妈不会不要你的,我喜欢你,妈妈也会喜欢你的……我们要一辈子相亲相爱……” 梦到这虚光一闪,庄清研一下便醒了过来。 周身是乌黑的夜,而她耳畔似乎还响著梦里孩子银铃般的笑。一时睡意全无。 下意识的摸了摸小腹,这里怀的是个男孩子么?不然怎么做那样的梦? 想起梦境里小茉莉欢快的脸,她有些出神。 都说母女连心,她会做这样的梦,是不是因为她娇小的眼盲女儿,一直想要个兄弟姊妹来陪呢?因为看不见,这个世界对她就是一个黑暗的巨大牢笼。她孤独、脆弱、恐惧,又因为太过早慧懂事,强忍著不愿大人担忧,只有在夜里入睡时,她紧抱著猪猪侠,那个传闻中可以保护小朋友的骑士,才会显露出她内心的害怕和需要。 是的,她才五岁,什么也看不见,如果这次手术失败,她将继续活在无望的牢笼……接下来的黑暗人生要怎么走,她这个做母亲的都不敢想象,漫长的人生,孩子将面临的孤独与无助是难以描绘的,她会渴望同伴、需要更多陪伴与的关爱,而一个彤彤,其实远远不够。况且彤彤归根结底还是张家的孩子,日后没准也会离开小茉莉。 庄清研想著想著,担忧女儿未来的处境,心下一时酸楚难当。 手不自觉再次伸向小腹,摸了又摸。 彤彤不够……那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会比亲生手足更亲的陪伴呢? . 一个人在黑暗中默默想了好一会,白日里拿掉孩子的心不觉竟动摇了了些。 正辗转反侧,忽然一只手伸过来,从后面拥住了她,是陆澹白,睡觉时他侧身贴著她睡,当时并没有伸手抱她,如今睡到一半倒黏糊起来了。 庄清研怕他要动手动脚,正要将他的手甩下去,陆澹白却将她抱得紧紧,而他略有薄茧的大手伸进了她的睡裙,她登时紧张起来,这陆澹白连睡著了都能在梦里霸王强上弓吗! 她挣扎著要将他的手推出去,没想到他并非平日里那些火热的撩拨,而是将手轻轻地,柔柔地放在了某个部位。 她的小腹。 因著是在睡梦中,他的掌心在她小腹上无意识地轻轻摩挲著,像抚摸著一件稀世珍宝,那温柔,在睡著的脸上都能发现出一丝笑。 庄清研的脸色却陡然一变! 只这一个动作,忽然间一切都想通了! 他早就知道她怀孕了!不然不可能这两天态度大转弯,不可能将她看这么紧,不可能对她紧张兮兮又呵护至极! 是的,她早就该想明白!他早就知道,却当做不知。 就是这一霎,思维便由乌蒙的混吨中扯出一个口子,她的心渐渐越发了然——除了怀孕!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更多,只是一直隐瞒做戏?!! 心下越想越冷,越想越骇人,她扭头看他,他是真睡熟了,抱著她,抚著她的小腹,睡得一脸安详。 庄清研笑不出来,趁他熟睡,她轻快伸手,拿起了他床头的手机。 她从没有看过他的手机,他也不让她动,可见里面一定是有什么的。 打开了手机,需要密码,她输了一个跟过去密保箱一样的密码,竟然对了。 翻开手机,他的页面很简单,主页电话、联系人、短信……跟普通的手机无异,她又往里翻了翻,终于在文件里翻到某个标志特殊的文件夹,名为“mybaby”。 宝贝?谁是他的宝贝? 再看文件夹上锁,庄清研更觉得这里头有猫腻。可她点不开,因为文件需要输入指令密码。 她试了又试,输陆澹白的、张心艾的、还不要脸地将自己的名字都输入了进去,甚至连加文那老头都输了。文件依旧紧锁。 最后一次,庄清研不抱希望了,随手打了个她最熟悉的英文“jasmine”(茉莉花)。 敲下最后一个字母时,庄清研以为系统将再次提示错误,可万没料到文件竟然打开了!当里面内容展示在屏幕上,庄清研猛地瞪大了眼! 一大一小的合影,就在德国小区不远处小公园的草坪上!陆澹白抱著小茉莉,父女两对著镜头,脸贴脸的笑。 庄清研只觉脑子轰地一响! . 忽然间所有一切都揭穿了! 原来陆澹白早就知道小茉莉的存在! 第179节 所以,早就知道了她假装失忆的事。甚至,对她这些日子所做一切,全都清清楚楚! 第111章 chapter111 出逃 黑暗中, 庄清研绷紧了神经。 她慢慢将陆澹白的手机放了回去, 脑中高速运转一切可以推断的信息。 小茉莉被她藏得这么深,他为什么还能知道?再回想这段时间的过往, 似乎她做的很多事他都清楚, 记得有天晚上她跟人外出喝茶,吃了点杏子酿的蜜饯他都清楚!还开玩笑问她牙龈酸不酸……那会她只当巧合,如今想起来,原来是早有预谋。 他知道这么多, 是因为跟踪了她? 可她又不是白痴, 庄家的那么多随从也不是智障,他如果天天派人跟踪她, 她定会早有察觉。 那么, 他一定是用某种隐秘的方式不动声色监视了她,而且是贴身监视…… 贴身的?会是什么? 黑暗中她转动著眼珠,脑中飞速旋转,忽然她的眼睛定住,她看向床头,床头她自己的手机——陆澹白没收后又还回来的那个。 在不惊动陆澹白的情况下,她缓缓拿起手机,屏息静气, 趁他沉睡的时刻, 扣开反面的电池盖。 果然,里面有金属色细片在黑暗中微光一闪! 芯片! 定位芯片!!! . 乌黑的夜,握著手机, 庄清研紧闭上眼,心口竟有没由来些压抑感…… 是难以置信,还是难过?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对自己吗? 不该这样的,为什么要为他难过?他本来就是这种人! 慢慢平缓呼吸,耳边却传来低声询问:“怎么醒了?清研?”是陆澹白醒了。 庄清研手机已经放了回去,敛住心中起伏的情绪,她淡淡道:“没什么,你胳膊压得我难受。” 陆澹白看看自己放在她小腹上的手,脸色微变,生怕真压到了她,赶紧收回手说:“我睡到那头去,我离你远点,不碰你。” 宁静的夜,两人分别躺下去。 . 后面的时间,陆澹白有没有睡著,庄清研不得而知,但她揭晓了手机的秘密,已经无法再入睡。 思绪有些乱,又想起了a.g的状况,魏然说它们最近动静越来越大,陆澹白既然知晓一切,定然不会坐视不管……各方力量聚集,大战也许一触即发了。 . 果然不出她所料,大约两个小时后,寂静的夜忽然传来“滴答”的声响,似乎是屋外枝头的一滴露水,轻轻落到屋檐,空灵而细微,再谨慎的人也不会惊动,包括陆澹白,这是大自然最常见而无处不在的声响。 只有庄清研睁开了双眼,看向洗手间的方向——化妆包放在洗手间的梳妆台上。 嗯,这高度伪装的露水声,其实是简讯声,是魏然的信息。 魏然凌晨发信,一定是有急事,也许十万火急。 心中焦急,但庄清研仍是不紧不慢起了身。 果不其然,她这一动,陆澹白立马再醒,但庄清研不见任何局促,大大方方对他说:“我上洗手间。” 陆澹白便目送她去了。 庄清研去了卫生间,关上门,立刻掏出那个秘密手机。 上面只有一则短信。 言简意赅,但字字戳心。 “a.g已于凌晨三点出动!” 庄清研握著手机的手用力一紧! 终于开始了,a.g出动了,地宫行动必须即刻展开! . 照a.g的速度,这帮劫匪应该是后天抵达地宫。她必须赶在后天赶到地宫,坐镇指挥,发动反攻。 而她距离地宫比劫匪们近,只需一天时间即可抵达,这也就意味著,最迟明天,她必须想进办法离开这。 屋外的天微微亮,启明星已落,日出渐起,庄清研看向窗台,思谋著即将到来的一切,心中越发决绝。 ※ 清晨起床之后,陆澹白发现,庄清研跟昨日不一样了。 昨日她蔫蔫地,不愿搭理旁人,总找理由围著屋子走,看著平静,其实就想逃,连吃饭入眠的心思都没有,可今儿她不一样了,她积极用餐,饭后看电视看书,点到了就正常午睡,睡起来后高高兴兴喝下午茶,还不忘跟保姆管家唠咳,那架势,妥妥富贵人家安逸的阔太太一枚。 陆澹白觉得她反常,便格外的注意她,但庄清研对他的视线恍若未见,仍是吃著保姆做的各种点心美味,心情看起来很是惬意。 吃完了下午茶,她又去听了会音乐,如果陆澹白没听错的话,还是舒缓的轻音乐,具有胎教效果的那种。 陆澹白听著旋律怔了片刻,脑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却不敢相信。 …… 第180节 有了这个念头后,陆澹白便一直心绪不宁,一直到入夜,他终于问出心里的话。 彼时早已吃过晚饭,时钟走到了夜里九点,庄清研沐浴后也没有睡,就坐在梳妆台前,拿梳子轻轻梳著自己的长发,灯光柔和,微黄的镜面折现出她的脸,跟先前的明艳张扬的她截然不同,她神情柔和恬静,垂下眼帘,似乎在看自己的小腹,衬著一侧窗台上插的几枝鹅黄腊梅,那侧面轮廓优美入画,充满为人母后的温柔娴静。 陆澹白在门口看了会,镜前的庄清研察觉到他在身后,也回头看他,半晌后弯唇笑了。 这一笑嫣然如花,陆澹白一时竟怔住。这些天她怨他怪他恨他恼他,便连看他一眼都不愿,而如今,她不仅对他笑,还笑得那样妩媚动人,简直人比花娇。 他怔了会,不敢相信似地,轻轻唤了声,“清研?” 庄清研嗔他一眼,“站那干嘛啊,门口风不大吗?” 陆澹白花了片刻才确定这满含关心的话是对自己的,更是受宠若惊,好久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低哑地传来,“你……你不生我气了?” 庄清研伸手拨弄著梳妆台上的一个珐琅彩小妆匣,“生气又有什么用。” 这话里语气阴晴不定,陆澹白便又忐忑起来,弄不懂她究竟是原谅还是没原谅,他上前问:“清研,你到底想说什么?”怕又惹她不高兴,他声音压得低而柔。 瞧出他眼里的忐忑,庄清研道:“你干嘛这个样子,显得我很吓人似的,我就是想通了,不想置气了。” “想通了……怎么讲?” “就是认命了。”庄清研仰头看他,这回眼里没有笑,满满认真,“陆澹白,我们就把话摊开说吧。” 她突然而来的认真让陆澹白悬著的心再紧了几分,“你要说什么?” “都到这份上了,我也不想再饶圈子,我承认我就早知道了你的身份,也一直敌视你们的组织,我们庄氏甚至还针对你们的组织开展了一些计划。” 陆澹白的眉头慢慢拧紧,这些日子以来,双方面对关键问题演了这么多心聋目盲的戏,如今她终于要戳破这层伪装么? 他轻声道:“你终于肯跟我面对这些问题了。” “是。”庄清研说:“我有些累了,不想这么继续了,仇恨太折磨人。” “这些天你软禁我,我先是愤怒不甘,但冷静下来又想了很多,其实我一直处于弱势,口口声声说是要替庄氏报仇,可我一介女流,再怎么折腾又能怎样?哪,就像你软禁我,我连一个小院子都逃不出去!说好听点是你逼著我嫁你了,说难听点就叫任人宰割,纠其原因,不过就是斗不过而已……落到现在这么尴尬的局面,我都有些憋屈,我一个好好的豪门大小姐,为什么要活成这样?” 长长的一串话,陆澹白静静听著,从最初的诧异后他渐渐冷静下来,神色恢复了往日的谨慎,“你现在的话,我能相信吗?” 庄清研微微叹息,“相不相信随你,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不过我也跟你坦白,做这个选择,我多少是有些被逼无奈的,原本姑妈还健在的情况下,我尚可以与你们a.g一搏,但现在姑妈都这样了,我势单力薄,孤军奋战,再跟你们a.g斗,强撑下去也是送死。蝼蚁尚且偷生呢,我还年轻,大把的人生美好,我为什么要想不通?” 顿了顿,她总结道:“所以我现在的想法很简单,我代表庄氏跟你们a.g讲和,我会下令停止针对a.g的计划,也希望你们放过我们庄家。” 陆澹白沉默好一会,沉声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庄清研仰头看了陆澹白一眼,见他表情冷峻,眸里浮起恼意:“还要怎么相信,凭我人就在这,凭你都强娶了我!我的人做保证!行不行!” “谁知道你会不会变卦。”陆澹白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痛快,“先前你都打算嫁其他男人了,也未必对我是真心。” 庄清研争辩:“我根本就不喜欢谢挚!虽然姑妈中意他,说他是国际知名导演,才华横溢又前途无量,配我们书香世家再合适不过,可我没感觉,跟他结婚,也不过是表面上的互帮互助而已,说穿了就是假结婚,另外……”她语气突然一转,“顺便气气你。” 这末尾一句画风扭转太快,陆澹白一会没反应过来。庄清研低声补了句,“呵,许你跟那张心艾亲亲我我,就不许我假结婚让你填堵了。” 陆澹白:“……” “得,说了这么多你应该信我了吧!”庄清研打了个呵欠,“我都说累了。” 她起身想往床上去,陆澹白却一下按住了她,将她按回椅子上,他盯著她,目光凝重,似想从她的表情里搜寻所有想要的信息,“你真是这么想的?真想通了?” 没有找到他要的信息,他目光越来越厉,几乎有寸寸逼近的压迫感,“就只是这些原因?” 庄清研被他步步紧逼,眉头一皱,终是怒了起来,高声道:“你怎么还不信!是是是!还有其他原因,老娘怀孕了,现在只能跟你了,满意了吧!” 她掀眉瞪他,怒不可遏,“老娘是对你咬牙切齿,老娘不想跟你,但老娘怀了你的孽债,现在没法了行不行!” 她罕见地爆粗,眸里却泛起了水花,一副被逼到极点的委屈模样,见陆澹白不说话,她腾地站起身,“你这什么表情,不认啊?刚巧!我也不想要呢!现在就去医院拿了!” 她推开陆澹白的手,气冲冲就往门外去,陆澹白一下将她拽回来,“你做什么!”怕她真冲动,他将她往怀里一拦,抱得紧紧地,“我有说不要吗?!” “那你用那么吓人的眼神看我!你什么意思啊!”庄清研一面骂他,一面用手打他肩,声音愈发委屈,还含著一些呜咽,“你告诉你陆澹白,要不是为了孩子,我才不受这委屈呢……” 她的呜咽让他心软作一团,方才的忧虑与多疑也去了九霄云外,他强撑的表情松下来,抓著她的手,倒不是怕她打自己,而是怕她一怒之下捶打自己的小腹,低声道:“是我不好,你别哭了……我也是害怕,怕你离开我……” “有什么怕,我现在带著娃,除了你还能跟谁,这世上男人谁愿意喜当爹!” 她狠狠瞪他,右手被他抓著不能动,便将左手腾出来,又对他一顿捶打,这劲可不小,陆澹白肯定是痛的,但想到这一刻的她愿意在他怀里发脾气闹性子捶打折腾,而不是冷漠相待,他心里竟然颇感欣慰,毕竟一个女人肯对男人发脾气瞎折腾,这便是真正雨过天晴的征兆,想到这他便愈发甘之如饴,抱著她,一面任由她发泄一面哄,“打吧打吧,只要你高兴,反正儿子还小,不知道你家暴!” 这一句话落,庄清研收了怒色,忍不住噗嗤笑起来,“不要脸,谁给你生儿子!” 陆澹白道:“你怀孕的第一晚,我做梦梦到是个男孩。”说著弯弯唇,目光柔软地看她,“你不给我生,谁个我生?” 庄清研骂了一句不要脸,低头自己又笑起来,伸手说:“抱我去床上吧,我有些累了。” 陆澹白将她抱起来,她虽然有两个月身孕,但体重并没有增加,抱在怀里仍是轻而软,像一片云。 送到床榻上后,他舍不得放手,她身子香香软软,带著沐浴后的香气,他嗅在鼻翼间,竟然有些恍惚。 今晚变故太快,昨日他还在为她对自己冷若冰霜烦恼,期盼著何时她能回心转意,不料今日就当真梦想成真……他有些不踏实的真实感,飘飘然地,但娇人在怀,她这样亲昵地偎依著他,搂著他的脖子,他一低头就能吻到她的发,她肚里还怀著他的骨肉。那一刻他便什么都不愿再想,人生多苦,磨难繁多,这一刻他有妻有子,已是圆满,再要多疑,那便是亵渎了。 他低头去吻庄清研的额,庄清研被他亲吻的发痒,咯咯地笑出声,竟有了些少女的天真,他便更加动情,吻了她的额又去吻她的眉眼,细腻缠绵。 吻到一半,庄清研推开了他,说:“我渴。” 陆澹白道:“我去倒水。” “不。”庄清研娇俏的笑,“你去下面给我榨果汁,我要喝橙汁。” 媳妇下令,哪能不听,想著多给她补充维生素对孕期也好,陆澹白便没再犹豫,下了楼。 第181节 . 陆澹白下楼之后,房里只有庄清研一个人,她慢慢坐直了身子,面上再无方才的笑意,一双眼睛在昏黄灯光中,澄澈而寒冽。 她缓缓起身,拉开了自己的化妆包。 没人知道,在这个化妆包内,有一支特殊的唇膏。 . 十分钟后,陆澹白端著果汁上了楼。 庄清研先是期待地接过去,但喝了一口后便皱眉,“酸。” 陆澹白讶异,“我放了不少糖啊。”又是疑惑:“而且你们孕妇不是不怕酸吗?” “不信你自己尝!”庄清研将果汁杯递过去,陆澹白往后退,“我不爱橙汁。” “偏要你跟我一起酸!”庄清研任性地笑,忽然大口喝了一口,往陆澹白嘴唇贴过去。 陆澹白怔了一秒,感觉有酸酸的果汁往嘴里喂,本能地想拒绝,可她灵巧的舌尖往他唇里一滑,他的思维瞬间便慢了半拍。 方才那段温存,他只是吻她的额头与眉眼,唇还没有触碰,其实内心已是蠢蠢欲动。 而且,他突然想起来,似乎已经有了许久许久,她再没这样主动吻过他。 足有六年吧。 距离最近一次她主动的亲吻,是在六年前的初冬,那会她真正是不谙世事的少女,一心喜欢著他,还给他过生日,那晚吃完蛋糕后,漫天烟火下,她踮起脚偷偷吻了一下他,脸红的不像样子。 床幔轻轻摇动,甜蜜的记忆仿佛跟著这个吻一起扑过来,陆澹白开始热烈地回应,她的唇舌依旧如那年的蛋糕般香甜,怎么索要都不够,而她唇上还有馥郁的香气,似乎是果汁的香,又似乎是别的气息……他顾不得再想,任由感官与灵魂一道沦陷。 终于,那一口果汁彻底喂给了他……而她花瓣般的唇舌,也被他里外采撷尝了个遍。 房里的灯依旧幽幽亮著,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到墙上,交颈相拥,别样旖旎。 然而数秒钟后,这影子有了变故。 右边男人的影子忽然僵硬了,他慢慢往后仰,像电影里的慢动作。 空气绷得紧紧地,恨不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而左边的女人,就那样瞧著男人一点点仰下去的身体。 房间陷入死寂,而男人最终倒了下去。 ※ 一刻钟后,安静的别墅里传来一声喊:“张姐,进来一下。” 这喊声是对楼下保姆的,负责守夜的保姆的张姐,听出这是庄清研的声音,怕夜里主人有什么需要,她赶紧起身,跑向二楼。 进了屋,就见庄清研坐在床头,而床幔放了下来,陆澹白侧著身子,背对外躺在床内侧…… 女人总是八卦的,张姐也不例外,联想著今儿晚上这两人终于和好了,莫非是忍不住恩爱了?而现在这男主人是累著了,先睡了吗? 虽然想提醒两人胎儿三个月内不宜行房,但担心多嘴惹主人不快,张姐没多说,更不敢多看,只瞟了床上一眼就将目光转了过去,看向庄清研,“夫人,有什么吩咐?” 下一刻她的话便咽进了喉中,眼前风声一动,只见一道身影闪电般扑向自己,随后身上一麻,强烈的过电感后,她再无意识。 ※ 夜色深深,陆宅一片寂静,除了风的呼啸,什么都没有。 陆氏的下属们还在庭院内尽忠职守的巡逻。 一道身影穿著小保姆的衣服,大大方方出了楼房。 再然后,大门的陆氏保镖就看到后车库的车驶了出来,开车的人竟然是保姆。保镖拦住车问:“张姐,这大半夜你去哪?” 里头人说:“夫人半夜孕吐得厉害,让我去买药。” 夜里大院的光线并不好,车子开了远光灯,外面的人被灯一花眼,更看不清里面人的面庞,但从外表打量的确是保姆,因为她平日出门就这样,怕冷,裹著厚棉袄围著围巾带著帽子,还戴著口罩,把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熊猫一样…… 虽然看起来就是保姆,但保镖仍觉得不对劲,问:“怎么叫你去买呢?往常屋内采购的事都是我们兄弟啊?” 车里保姆说:“女人的孕吐药,夫人怕你们不懂……”冬天的夜风很大,将车内人的声音吹得断断续续,而汽车的轰鸣声更压住了里头人的声音,外面的人听在耳里,并不好分辨。 见保镖踌躇著,保姆又催道:“夫人难受著呢,我再不买药回来,一会陆董怪下来,你们承担得起吗?” 都知道夫人在老大心里的地位,保镖再不敢耽搁,赶紧放行。 苍茫夜色,汽车轰地去了。 ※ 天地间浓如墨,汽车流星追月般行驶在阔敞的道路上。 狂飙许久以后,车子停了下来,车内人摘掉口罩,后视镜上照出一张如画容颜,庄清研。 远远地庄清研往后看了一眼,陆宅已经成了一个小亮点。那微弱的灯火中,她似乎还能看到房内最后一幕。 陆澹白躺在床上,被她迷晕了,没错,她的无色唇膏其实是一支强劲麻药。而保姆被关在了卫生间,衣服已经被她扒了下来。 这一晚筹谋,她终于骗过所有人,成功出逃! 下一步,将直奔地宫! 打开车内灯,她从包内掏出一部手机,就是陆澹白曾装下定位仪、为了追踪她的那部手机。 路边偶尔有拉货的大卡车过去,庄清研淡淡一笑,手一扬,手机远远飞了出去,落到其中一辆卡车车厢。 第182节 陆澹白醒来一定会通过定位找她,就让这个手机带著他们天南海北乱找吧! 用力一踩油门,汽车如巨兽般轰鸣,冲向不见边际的浩渺夜色。 等著吧,a.g! 地宫的复仇之战,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半夜上大肥章啦~希望你们没再等,都好好的睡了,嗯,明早再看吧各位小仙女。 下一章地宫高.潮的戏难写,也会比较长,刚巧明后天我有事外出,我会尽量写出来的,如果没写完,会提前跟大家请假。 我也要睡了,连续码了十个小时,有些扛不住了。晚安! 第112章 chapter112 地宫 庄清研赶到地宫的时候, a.g的人已经到了, 比她想象中更快。不过好在他们也只是刚到,刚进入口。 地宫外的天一片蒙蒙, 这是境外, 属于两个小国的交界地,这两国时局常年动荡不安,官方当局自顾不暇,所以这块几乎属于三不管地带。 地宫外的门已经被这群强盗们破坏了, 乌黑的夜, 庄清研放轻脚步绕了个小半圈,摸到了地宫另一个地道入口。 她是这个地宫的设计者, 当然不会只开一条通道一扇门, 挖掘更多的通道意味著掌握更多的进攻方式。 小道隧蜿蜿蜒蜒,她悄悄打了个微型电筒,沿著这个洞往里走了点,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凌乱的脚步,显然就是那群强盗的。 小道就贴著主干洞而挖,墙壁上隔几步远便挖有细小道洞,类似猫眼一样的孔,从猫眼可以看向主干道, 窥视那边的情况, 庄清研一面走,一面从猫孔里观察a.g的举动。 今天应该算是a.g这些年的的重要行动,大部队都来了, 张心艾领头,便连加文这个很少亲力亲为的幕后大boss都出现了,御驾亲征,可见对此次行动的重视。 除了a.g的人,庄清研还从人群里看到另一张熟悉面孔——沉碧如。 庄清研淡淡笑了笑,来得好,正愁找不到她。 . 一群人进了洞口主干道后,很快发现了情况。 黑黝黝的洞里,电筒的光闪过去时,除了洞壁上斑驳陈旧的壁画色彩,还能扫出一些光亮的零碎,也不知道是什么,形状各异,有的在墙角,有的被人挖掘了出来,有的还镶嵌在泥壁或者土里,a.g的人谨慎,便是看到了也不敢随便乱动,围著周围打量一番,确定没什么危险,才戴著手套将那几样零碎取了过来。 这些零碎送到了加文的眼前,加文拿眼神一扫,灰蓝色的眼睛蹦出了光来,这是文物古董挖掘清理出的残片! 他一向多疑,也曾经怀疑庄氏下套路,但这个实打实的古董碎片说明,这个地宫里面真有古董。 他一声令下,“往前进!” 所有人便向前继续,果然在前方不远处,几个人发现了一个瓷瓶,宝蓝色的釉彩在暗中闪著幽然的光,泥黄色土压都压不住,有人要冲上去拿,但被加文止住了,他仍是警惕地打量四周,检查墙面地表,再看看摸摸,确定没有机关与埋伏才让手下去拿。 手下拿了来,加文拂开瓶子上的土,擦干净后仔细打量瓶身,忽然便笑了。 张心艾凑来问他,“伯爵,这是真的?” 沉碧如的眼光也扫了过来,在庄家呆了这么多年,她是懂点古玩的,当下跟著眼神一亮。加文似乎也想探她的底,问她:“沉女士觉得呢?” 沉碧如弯唇笑:“起码值几十万,若是碰到个人傻钱多的拍卖会,拍出上百万也有可能!” 加文对她的回答很满意,往下属手上一放,“拿好了!” 下属接过瓶子喜滋滋,这才随手捡了一个,都没费什么劲就弄了百来万,这果然是真正的宝藏点! 一群人瞬时斗志昂扬,兴冲冲继续向前了。 . 随后的一路,劫匪们零碎地发现了不少古董,有精美的瓷器、古代的金银器皿、古钱币,在这个像过去古代贵族庭院废墟般的地下城,几乎是走不了多久就发现一两个,装货的袋子很快鼓囊起大一片。 a.g的成员们都快笑开了花,这些年各国对文物保护越发严格,组织已经很久没干上这么一大票了,瞧这一袋子拿回去,够他们胡吃海喝好些年了。 但与他们的兴奋相比,沉碧如与加文心底却隐隐有疑虑,尤其是加文。 这一趟,似乎太顺利了。往常盗宝哪次不是险中又险,机关、暗道、埋伏,而这次就随便挖了挖找了找,就收获这么多。莫非……这是个陷阱? 但这么想又不大可能。因为这里面发现的古董千真万确,许多金银器斑驳的表面,完好呈现了时光的沉淀。他是老行家了,不可能出错。 要不然就是庄氏的人先进来,将这里的机关陷阱都除了,然后再往外运东西,而这些遗留的,是还没有运完或是被漏运的,毕竟前几天他们拦截了庄氏的情报,庄氏的慈喜太后被他们撞出车祸,躺在医院动弹不得,而庄氏小丫头被陆澹白拖著,庄氏群龙无首,这边挖掘的工程就此搁浅。 先前加文还恼陆澹白肆意妄为,胳膊肘往外拐,尽护住那丫头跟自己作对,现在想想倒是误打误撞,让那小丫头无法坐镇指挥,地宫里这么多已考古挖掘出来的文物,就由著他们a.g白占便宜了。 想到这加文略松了口气,这或许就是老天照顾,要他有生之年再捞一把吧。他这么大年纪了,也快干不动了,干完这最后一次大的,他就金盆洗手,守著自己的金山银山舒舒服服过日子。 思及此处加文手一挥,鼓励军心:“都给我继续!一个也别错过!出去兄弟们就发财了!” 人群更是亢奋,“发财了发财了!” …… 侧洞的墙壁,庄清研从猫眼里静静看著这一幕。 嗯,一切都很顺利,这地宫当真建得真是完美,不枉费自己与姑妈这么大一番心血,劫匪们没有看出破绽。 眼见a.g的人越来越亢奋,沿著主干道的路越来越往前,庄清研露出了淡淡一抹笑。 去吧去吧,向著前方,等著洗清罪恶吧。 …… 地宫外头。 第183节 同一时间的夜幕下,一辆越野车正风驰电掣往这赶。 路途很是崎岖,车辆时不时就颠簸一阵,但饶是如此,副驾驶上坐的大秦还是不住催促司机快点——因为后座的陆澹白,脸色绷到了极点。 昨儿凌晨,是他们哥几个发现了不对,冲进房,就见这么多年身经百战鲜少吃亏的陆老大,竟然被迷晕在了床上! 陆澹白醒了后脸色简直难以形容。 他们几个也不敢说话,但都心知肚明,这要不是庄清研,还真没人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倒陆澹白。 古来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说的不错,庄清研的美人计,厉害! 陆澹白当即就要去找庄清研,想起那个定位系统,一群人立刻打开去追踪,没想到兜了几个小时的圈子,才发现庄清研早已金蟾脱壳了——她早就识破监控的秘密,甩了手机跑的无影无踪。 找不到庄清研陆澹白心急如焚,这女人毕竟怀著孩子,他担心她出事。 就在一群人为了庄清研人仰马翻时,突然又一个重磅消息传来——组织倾巢出动,加文亲带人手,攻向地宫! 陆澹白当即脸色一变。 往常组织里的机要秘密,加文从不瞒著陆澹白,而这一次对地宫的行动,从头到尾他都对陆澹白严防死守,说明他已经严重不信任陆澹白了。 一面被上头防著,一面又被心爱的女人骗。陆澹白的处境可谓左右夹击,里外不是人。 但陆澹白在默了一分钟后拧熄了烟,说:“马上去地宫!” 他是什么人,就这一分钟已经推断了大概,加文去洗劫地宫,这个节骨眼上,庄清研费尽心思也要从他这逃出去,定然是要守卫地宫。 搞不好,决一死战了。 心爱的女人跟对自己有恩的领袖生死对决,陆澹白能怎么办?大秦换位思考,觉得自己差不多会疯。 所以……眼下陆澹白就恨不得车子时速超过音速,闪电抵达地宫,制止这一场厮杀。 …… 地宫内,劫匪们快走到了尽头。 这一路他们哪都没放过,地宫里能搜刮的都清的干干净净,拖袋子的几个手下都快拎不起了,累的气喘吁吁。 张心艾踢了后头扛袋子的人一脚,“给我仔细点!袋子别漏了!” 那拖袋子的男人刚要回话,目光却突然定住,直愣愣往向前方:“张队长!伯爵!你看那边!” 一群人循声望去,就见弯弯曲曲的主干道前,有微弱的光发了出来。而光的后面,是个长宽起码十来米的洞室。 众人心中一紧,进地宫以来,他们一路前进,也见过周围不少小型的洞室,但这么大的,还是第一次。 这是地宫,并非陵墓,但要按陵墓规则来将,这规格堪称主墓室。照常理来说,真正压轴的值钱货都在主墓室。 所以这个最终的主洞穴,必然有最高规格的珍宝。 一群人眼里都露出炙热的光,往前走了几步,但随后又停了,想著这是主洞室,有至宝就有守卫跟机关,于是一群人打起精神检查了片刻,以防意外。 前面就是一扇门,隔开了隧道与主洞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再一想这一路走来平平安安,什么事也没有,众人在观察后又略放下心来,进了那扇门。 脚步一踏进去,一群人齐齐啊了一声。 声量却并不高。 那扇门后的主洞穴,并没有众人想的珠宝如山,金银堆成行,金灿灿的宝藏场景。只有一样东西,小小的,带著微微荧光,放在空旷的洞穴一角,目测是颗小夜明珠…… 匪徒们这些年见过了不少夜明珠,这东西虽然算得上珠宝,也并非天价宝物,所以这一声“啊”是带著惋惜的,他们以为这最重要的主洞穴,会有价值连城的珠宝呢。毕竟这楼兰望月的藏宝图在考古圈里传来传去大名鼎鼎这么多年。 劫匪们都面有遗憾,加文也是,但他仍是走上前去,拿著光源,仔细观察了一番。 就这一眼,加文的脸上爆出狂喜,“郎斯代尔!” 他看著看著便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郎斯代尔!!!” 众人云里雾里,他们都没听过这个词,也从没见过加文笑成这样,在加文见惯了天价至宝,这些年对宝物是越来越挑剔了,眼下竟然这么激烈的反应。 一群人面面相觑摸不著头脑,唯一听懂的是有见多识广的沉碧如,她也是脸色一变,倒吸了一口气,“什么,郎斯代尔!” 张心艾也不懂,轻轻滴咕,“什么郎斯代尔,就是颗夜明珠嘛,咱库里有几个比它大的呢!伯爵也没这么喜欢啊。” 加文瞪她一眼,“没眼的东西,郎斯代尔不是普通的夜明珠!这是颗陨石钻石夜明珠!你知道有多稀罕!全世界只有二颗,一颗在美国华盛顿博物馆,另一颗在中国内蒙……之前我也以为只有两颗,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第三颗!难怪楼兰望月图这么多年死活藏著它!难怪那些中国科考的家伙被折磨至死都不肯松口!至宝啊!!!”他亢奋地说著,只差把脸贴到珠子上去了。 下属们的眼神也都变了,“那……那得值多少钱啊?” “三十年前中国那颗就值两三亿,个头还比不上这四分之一大!你说这个能值多少!十亿!百亿!谁都不好说!这玩意拿出去,那就是世界纪录!!!” 一群人震惊到说不出话,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值钱的宝贝,一个个摸著胸口说:“天哪!发了……发了!” 加文仰天大笑,几乎要疯癫,“哈哈哈哈哈……” 而下属们齐齐半跪在地,喊道:“恭贺伯爵!恭贺伯爵!” 然后这狂喜还没有片刻,忽地一道黑影自墙壁飞来,旋风般将那托台上的夜明珠带走,加文还没反应过来,耳畔就听轰隆隆一阵巨响,整个洞穴地面往下陡然一沉。 地面崩塌了! 仿佛地震一般,原本完整的地面卡骤然崩开,下坠了五米多深,洞穴登时成了一个巨大下陷坑,劫匪们全部落陷在坑中,由于下陷落差太大,有人差点摔晕。 没摔晕的人反应过来,“机关!有机关!”大喊著想往外爬,奈何坑实在太深,根本上不去。而这坑旁的土不知用了什么材料制作,即便拿工具也不能攀援上去。 众人这才知道,著道了。 就在众人仓皇之时,忽然一阵笑声传来,还有一阵清脆的鼓掌声。 第184节 众人抬头看去,就见那扇门后的高台之上,盈盈站了一个女郎,笑著问:“怎么样,这寻宝之旅,你们开不开心!” 被困在坑里的劫匪们先是一愣,随后爆骂:“开你老母!哪来的小婊.子!” “贱人!” “狗娘养的!玩什么阴招?放老子出去!” …… “闭嘴!”一个声音终止这些辱骂,是加文。他站在深坑下,一双眼睛冷冷盯著庄清研,“女人,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方才一霎,他忽然明白过来,这一切的顺利,不过都是为了等这一刻的陷阱。 或许,就连这个地宫都是假的! 果然,庄清研弯唇笑,“是啊,都是我设计的。这个地宫压根不是什么楼兰望月的考古地宫,是我新建的。怎么样?地宫建得很好是不是,连你这个老江湖都骗了……当然,为了骗过你,我也是大费苦心,这些古董,哦,就是你们一路走捡到的东西,可都是真的哦!除了夜明珠真是楼兰望月的至宝,其他都是我高价买的呢!就为了让你相信,这真是一个宝藏处啊!” “你!”劫匪们再次大骂:“婊.子!贱人!” “这怎么能怪我呢,是你们心甘情愿进圈套的呀!”庄清研继续揭示,“几个月前我故意借口放了风声,说这边借拍电影之名挖宝藏……你们就信了啊。我可没求你们,是你们自己要上当的啊。” 她越这么说,劫匪们的表情越难看。加文恨恨道:“好一个贱人,将我们都玩弄于鼓掌之中。” “不敢当!”庄清研笑嘻嘻道:“是你年纪大了,脑子不行了,这点把戏都看不出来!活该被我玩!” 加文何曾被人这么骂过,脸色铁青。 而庄清研还在挑衅,“哦,忘了告诉你们,真正的楼兰望月考古点,就距离这不到十公里呢!可惜啊……”她拖长了话音,“你们没命出去再挖了!” “闭嘴!”加文拔枪暴怒,“老子崩了你!” 恼羞成怒,他真开了枪,子弹打到墙壁,震得尘埃四射。 可庄清研身子一缩回了铁门后,子弹根本打不到她。加文暴怒喝道:“给我杀!杀了这个贱人!” 下属们依命跟著开,砰砰砰几十发子弹一起来,流弹交织炸响,洞内像发生了小型爆炸。 但怎样都没有动静,等到众人子弹打尽,门扇后的女人才出来,笑著问:“怎么,开枪打不中的感觉,很糟糕对不对?” “想杀人,杀不到,很挫败对不对?” “现在想把我碎尸万段对不对?” 她一句一问,众劫匪一愣。 下一秒,就见她收了笑,眼神凛厉起来,连嗓音都寒意凛凛,“你们这群十恶不赦的劫匪!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刽子手!这些年你们杀人如麻,劫财无数,伤天害理,泯灭人性……作恶这么多,也该有点报应了!” “你敢!”加文咬牙,“你敢动我!谁敢动老子!” 这个不可一世的瘦高老头尖叫起来,怒兽般的狰狞,“谁敢!” 张心艾跟在旁边吼:“庄清研你这个疯子,你敢!” 庄清研只是笑,忽然手一拉,洞穴上面咔擦一声响,一个巨大的木制栅栏落了下来,像枷锁一样压住了众人,劫匪们动弹不得,劫匪们正拼命想将栅栏推走,轰隆隆一声奇怪的声响,头顶上又有一个巨大的斗出现在洞穴之上,里面盛满了成吨的灰褐之物,定睛一看,竟然是土渣。 地下人惊恐嚷道:“土!她要活埋我们!” 庄清研轻笑,不说话,看著这些人惊恐的脸。 没错,她就是要活埋这些罪大恶极的人。 她必须这么做,她曾想著按照法律程序,要将这些歹徒交由官方处理,奈何这些人都是无国籍的流窜者,户籍上没有国家管理,而他们就仗著这点,这些年东窜西钻,打一枪换一地,官方想治理也抓不到他们,而这些丧心病狂的人都是反抓捕的高手,每一次作案他们都将证据毁灭,即便有官方真的盯上,也因缺少铁证而作罢。所以他们狂妄肆虐这些年,法律也无法制裁。 好了,今天交由她庄清研吧,母亲的血仇,国家科考队先驱的仇,还有被掳去的那些珍贵国宝。 被践踏的尊严与生命,她来找回。 “去天堂赎罪吧!”她一笑,突然狠狠拉了下手中机关! 巨斗猛地一翻,在歹徒们惶恐的眼神中,成吨土渣倾覆而下,不少曾杀人不眨眼的匪徒们嚎叫起来。 庄清研冷冷看著,准备再一次加大土渣的量。刚才只是一点点前戏,这一次再加,就真的gameover了。 正准备再动手,忽然耳后有风声一掠,她本能一躲,有什么东西重重击到了她左肩! 庄清研痛的倒吸气,她强撑著让自己扭头,就听土渣下挣扎的加文喊起来,“沉碧如!杀了她!杀了她抢回机关!” 那后面拿长棍袭击她的人就是沉碧如! 原来她没有掉这个坑,早在加文发现陨石夜明珠时,沉碧如就发现了加文眼里的杀机——作为地宫储备利用工具的她,陪著加文找到了至宝,这至宝又岂能由外人染指,加文多半也会杀了她。于是她趁著光线暗,人多脚乱,悄悄往外溜,而就是这个时候,庄清研出现了,利用陷阱将a.g的人全都控制住。而沉碧如早就想要庄清研死,眼下忌惮著ag,她干脆就躲在一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庄清研解决完了ag,她再偷袭杀庄清研。 但她不会用枪,用刀也怕太近身反而被庄清研发现,于是就找了根粗棍,对著庄清研后脑就是一击! 后脑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原本她以为这一下庄清研不死也残,没想到庄清研竟然迅速一躲,只被打到了肩膀。 “沉碧如……”庄清研忍著肩膀剧痛,眼神凛厉,“等你很久了,咱今天终于不用做戏,恩恩怨怨,把账一起算了!” 沉碧如见她受伤不倒,心里反而有些害怕,拿著长棍指著她,“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砸烂你的头!” “砸啊!”庄清研不怒反笑,“这洞穴的机关我已经设置好了,半小时后我没出去,这个洞穴就自动爆炸,我们全部一起死!” 沉碧如大惊失色,瞧了庄清研几秒后她勃然大怒,“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哪怕死你都要拉著我!” “啊——”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高声尖叫,就见那边庄清研不知何时冲了过来,一手扭住她胳膊,一手劈手就夺了她的棍子,接著长棍一挥,对著她的背脊就是猛烈三棍。 沉碧如猝不及防,一下被打在地,痛得差点晕过去,倒抽了几口气她躺在地上忽然歇斯底里,“老娘说错了!你们庄家人就是这样!就会变著法折磨我害我!你们这群王八蛋!利用我伤害我……” 第185节 庄清研再给了她一棍,“沉碧如,你摸摸良心问问,这些年,到底是你害庄家,还是庄家害你?” 沉碧如一面痛一面喊:“不是你也是你爸!你那个没良心的爹!挨千刀的!活该早死!” “死鬼!挨千刀的!”沉碧如骂声不绝,骂了一会却又莫名红了眼,“我对这么好,我爱他这么多年,为了他宁肯净身出户,来你们庄家做后妈……” 她看向庄清研,眼泪竟然这般怔怔往下掉,“我说错了吗?你想想。最开始嫁进你们家的几年,我爱屋及乌,也曾将你当亲生女儿一样啊,你病了不舒服,半夜我都背你去医院,你说你想吃糖醋排骨,我不会,学著做,把手切破几次都心甘情愿……” “我对你好,我变著法讨你们欢心,就想你爸能对我上心,可他从头到尾都没在乎过我,他娶我进门,就为了要我给你做保姆!他从来不把我当老婆,我打扮的再好,他都看也不看……甚至,甚至他还要跟我分房睡,你妈死了这么多年,他夜里还要抱著你妈的衣服!” 她大声质问庄清研,“我能不恨吗?!哪个女人到这个份上不恨!!!” 庄清研道:“所以你就出轨,偷人,夺了我们庄家的财产,甚至杀了他!” “是啊!他折磨我,我为什么就不能报复他!”沉碧如道:“其实我给过他机会的,我把你妈的衣服扔了,可他非要找回来,我气,我就想法让他住了院……谁知道他就连住院,昏迷都喊你妈的名字……” 沉碧如大笑起来,眼泪却越发汹涌,“既然他这么喜欢叫,那我就割了他的脖子,割了他的声带!我让他叫!” “哈哈哈哈哈……我亲眼看著咽喉割开,他就再也叫不出来了……哈哈哈哈……” 沉碧如像疯了一样快意的笑,庄清研看著她,这个疯狂的,因爱生恨的女人。 目光投向四周,这身处的洞穴又好到哪去,恼恨怒哀嗔,像一所人间炼狱,坑底是翻滚痛苦的人群,而台上是个大哭大笑的疯癫女人。 沉碧如还在笑,“他不爱我,他自找的……他找死……” “你错了。”在静默了一会后,庄清研轻轻出声。 “我哪里错了?”沉碧如怒目而视。 “我就只说一件事。大一我去国外读书的那一年,爸爸送我去,我刚到一个陌生的国家,有些不习惯,爸爸就陪我住了几天。第五天,爸爸要回国了,我舍不得他走,要他再住几天。爸爸摇头说,不行,你如姨打电话来说感冒了,我得回去照顾她。” 沉碧如怔了怔,“我不信!你骗谁呢?他还有这个好心顾我!” “信不信你自己回头想吧,反正你知道爸爸回去了……而且那次回去他买了不少东西,还在意大利的机场上买了一把阳伞,他一个男人买这个做什么,没有给我,肯定是送你,只是他性子淡薄,不爱说话,送人的东西也许放在房里就算送了……我小时候他送我生日礼物,就是直接放我屉子的。所以这把伞,你有没有留意,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感情这种事谁都是身不由已,爸爸跟妈妈志同道合,感情好,多年不能相忘是人之常情。妈妈的衣服他舍不得丢,其实我也舍不得,就像你对小蔚,你舍得丢掉他的东西吗?这是怀念是慰藉!这不代表他对你冷漠无情。” “至于你说的什么分房睡,爸爸有老肺炎你知道的,冬天发作厉害时他整夜咳嗽,怕吵到别人,才分房睡,过去冬天怕吵到妈妈,也会分……你不知道,是不是你从没关心他的肺炎有多严重?” 沉碧如渐渐住了嘴,面上露出讶异。 “这些年他怎么对你,你心里清楚,他对小蔚犹如亲生这就不说了,这些年你要什么给什么,任何奢侈品,他都从来没有限制过,有一年他生意没做好,负债累累,可你还要买最近一期的大牌包包跟衣服,那会那么难,可他想著法子也要买给你……你爱玩乐,好交际,后来还赌博,牌越打越大,身边人劝他管著你一点,他说,你跟著他受委屈了,也没什么能讨你高兴的地方,你喜欢玩什么就玩什么……甚至你出轨,对象是他的同学,他都知道!但他为了你的名声,选择沉默……” “胡说!”沉碧如再次激动起来,“不可能!他怎么会知道!他知道了又怎么可能不说!” “信不信由你。”庄清研道:“这事我后来在爸爸的日记里翻看的,他抓到了你跟杨立在某酒店开房,可他一向面皮薄,不好捅穿这种丑事,回去就画了一幅画,是一副中秋赏月图,画的是我们家的庭院,一家子坐在亭子里吃月饼赏月,他,我,小蔚,还有你……” 沉碧如呆在那,似在脑海里搜索这幅画。 庄清研提醒道:“你应该对这幅画有印象,因为他匾起来,就放在了你房间。也许当时你在外玩花了心,没有看到。” “如果你有留意的话,就会发现,他给这幅画取了个名字,叫家和同心。同心同心。爸爸希望用这个委婉的方式告诉你,他希望你能收敛行为,回归家庭,一家人家和同心,圆圆满满。” 沉碧如再说不出任何话。 在沉默了几秒,她轻声道:“家和……同心……” “是。”庄清研道:“其实这么多年,你从没有懂过他,你永远在跟妈妈置气,却不明白没什么比活著相伴更好。所以你看不见爸爸的心。他对妈妈是爱,对你,难道就没有感情吗?” 沉碧如已经说不出话,她颤抖著嘴唇,整个人面色灰白。 须臾,似乎再也不能面对现在的自己,她拿手捂住脸,连嗓音都在抖,“未年……未年……” 这么多年夫妻,那么多包容与付出,是她没有看懂这个男人的心。 是她错了。 她一直拥有他的爱,可她亲手杀了他。 还是用那样残忍刻毒的方式! 沉碧如抖了几下,猛地仰天嚎啕大哭,声音绝望而凄厉,“未年!未年!” 她越喊越凄厉,竟然重重就往铁门上撞。 “死没用了。”庄清研拽回沉碧如,“你滚吧。” 看在小蔚的份上,她突然不想要她性命了,小蔚一定不想她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再说了,杀人不如攻心,沉碧如知道了这一切,日后多半也是活在痛苦之中,生不如死。 可沉碧如仍在铁门后,不肯走,她额上已经撞破,流著血,头发蓬乱眼神痴呆,念著庄未年的名字,整个人像入了魔障。 庄清研没再理她,扭头去看深坑里的匪徒,在两人说话的间隙,土还在陆陆续续往下倾覆,已经埋到了歹徒们的脖颈处,土渣再来最后一下,就会淹没整个人身……那么,这些人就立刻见上帝了。 还有气息的劫匪们嚎叫著,试图呼唤外面的人来救自己,他们忘了,当初自己用比这残忍数倍的手段杀害了更多的无辜性命。 张心艾在濒死中垂死挣扎,“我们还有后援,他们一定会来救我!我要你这女人痛苦一万倍的去死!” 加文没有说话,只是拿一双灰蓝色的眼睛瞪著庄清研,阴冷阴冷的,像一只濒死也要吃人的兽。 庄清研不去看他,她将脸侧了侧,耳里的确听到了什么声音,她在这地宫系统安了传感器,两公里以外的声音能够察觉……听这声音,不会真是a.g的后援吧?是陆澹白? 不能再拖,陆澹白来了就不好解决了,庄清研握住了机关。 看著土坑里那些人最后的垂死挣扎,庄清研扭过了头去。 没有人生来愿意直面生死,她也不愿当生命的裁决者。 但这些满手鲜血的穷凶极恶,这些杀人累累的犯罪分子,再留下去,不知还会残害多少无辜。 第186节 那些逝去的生命与冤死的亡灵,那些被掠夺的珍宝与文物,父母的心血,前辈的牺牲,官方无力惩处,总要有人给个公道。 以杀止杀,以战止战。 . 闭上眼,庄清研狠拉了一下机关。 轰地一声大响,数吨土渣倾轧而下,一片鬼哭狼嚎的尖叫。 整个地宫,像一座地狱。 这一切罪恶,终是埋在深渊之下。 作者有话要说:  1,隔了两天没更,很对不起小仙女们,所以一下子更了三章多,近万字。算是补偿大家啦。 所以小仙女们放心,以后每篇文,即便有什么事耽搁了,渣七也是欠了字数一定会补的人。 看完大家撒花,我要来履行我的小红包啦。 2,本故事纯属虚构,本章写得别的国家啊、政治动荡啊,还有本文里的地宫啊组织啊,都是虚构,请大家不要过多猜疑联想,就只是作者君的yy,你萌看故事就好了。(^o^)/~ 3,本文大概还有三四章左右完结。下集预告,庄清研与陆澹白的刀锋相见。(嗷嗷嗷,结局终于捅穿一切,真相实弹相爱相杀了!我为什么有莫名的亢奋……) 大家后天来(24日夜里),剩下几章还是恢复隔日更哈。 杀,锋刃相见。 第113章 chapter113 相杀(小修) 夜, 静悄悄。 庄氏的别墅, 灯火通明。 庄清研倚在花庭一侧的贵妃榻上,喝茶。 原本枯萎的干花被沸水一煮, 在茶壶中翻腾几下, 吸收了水的润泽,渐渐鲜活起来,仿若重获新生。 庄清研倒了一杯,她的手很稳, 注入水杯的茶急缓得当, 茶杯放在唇边缓缓地抿,屋内茶香袅袅, 窗外月明风清, 仿佛这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 那些远在异国的生死存亡,惊心动魄,这个城市,没有人知。 庄清研一面喝著茶,一面回忆前些天的事。 前夜,她发动终极机关,将那些十恶不赦的歹徒埋进废墟。如果没有意外,这些人应该都去见上帝赎罪了。 不过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沉碧如, 看在沉蔚的份上, 自己心慈手软放她一马,她以为对方会出地宫,日后不管懊悔或痛苦都是苟且残生, 但万万没料到,在机关发动的最后一霎,沉碧如纵身跳进了深坑。 她最后一句话是:“未年,我这就去给你赔罪。” 现在回头想想,这的确是沉碧如能做出的事。 她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但也是个刚烈决绝的女人。为了爱情,可以抛弃前夫与家庭,一旦爱情幻灭,也可以用最残忍的方式报复心上人,最后爱恨都失,她亦可以不顾一切了却此生。 庄清研心情很复杂,手中的花茶,慢慢又抿了小半杯。 ag已破,仇家皆除,父母要保护的文物,没完成的夙愿,也都被她一一实现。 但她还不能彻底放松下来,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完成。 她的眼光,忘向暮色深深的窗外。 她在等一个人。 陆澹白。 这是复仇计划的最终end。 ※ 庄清研算准了陆澹白会来,半小时后,陆澹白终于来了。 别墅里除了庄清研,没无他人,陆澹白进来时,庄清研仍坐在安几前喝茶,见他来了,她嫣然一笑,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来了。” 陆澹白就站在门口,背后是暮霭浓重的庭院,灯光斑驳,花枝掩映,庄清研看著他,像数年前第一次相遇,目光深深。 犹记多年前初遇,也是在这样的寒冬,寒风呼啸,夜影绰绰,他亦是穿著这样的藏青风衣,任风吹起他的衣袍,而他长身玉立巍然不动。 人生若只如初见,呵,可惜有初见便有别离。 那边,陆澹白亦是深深看著她,然后面色平淡地答:“嗯,来了,等我很久了吗?” 两人又对视一笑,那若无其事的平静,仿佛前一夜那地宫的惊心动魄从不存在。她与他就是普通的情人,夜深,她等他来,他便来了。 笑了笑,庄清研道:“天冷,喝杯热茶吧。” 她芊芊十指握著茶壶,往小巧的水晶茶杯里倒了一杯,水色潋艳,袅袅茶香在这室内弥漫开来。 陆澹白并没有接,只静静看著她。 很平静的眼神,但那深邃眸里,深藏万千。 见他不接,庄清研一笑,“怎么,怕我下毒啊?” 她说著手一扬,将一整杯茶都倒入自己口中,然后挑眉看著陆澹白。 末了又是一笑,“得,不想喝茶就算了,咱吃饭吧,这么晚了,陆董想必也饿了。”她手往餐厅一指,“走吧。” 第187节 餐厅里没有电灯,照明的是几十支烛火。 长形的欧式桌椅,流苏刺绣桌旗居中垂下,桌面正中摆著高脚烛台,两侧放有精美食物,剔骨牛排、浓郁香饮、香烤面包片、精致的甜点与水果,在朦胧烛火的映衬下,像西洋画里的美食静物图。 庄清研先落座,然后请陆澹白坐到对面。 “陆董请吧,自己人就不拘礼了。” 她笑吟吟地,像是最优雅的贵族淑女,纤纤素手端起高脚杯,将美酒递到唇边。烛光迷离,她眼波也迷离。 美酒即将入口的一霎,陆澹白身子向前一倾,按住她手中酒杯,“你能喝酒吗?” 庄清研仰头笑:“这是葡萄汁,你还以为是酒啊。” 陆澹白哑然。 喝完果汁,庄清研拿起刀叉开始用餐。吃的是她最爱的t骨牛排,鲜嫩多汁的牛肉,她拿著餐叉小口往嘴里喂。 见她安静的吃,陆澹白也吃了起来。宽大的餐厅,无人再说话,只有烛光与影子知道,这相对沉默的男女,各自翻江倒海的内心。 长长的缄默过后,饭终是吃完。 两人抬头,相对。彼此都是沉默,但又心知肚明。 这桌上佳肴已冷,美酒将尽,就像彼此的牵连,终将走到尽头。 快到时间了,庄清研看向窗外,花庭里摇晃的树影间,有模糊的黑影隐藏在其中,那是她埋伏的人手。 回过头她看向杯中最后一点酒,说:“陆董,来,敬你一杯。” 这席间上的第一杯,也是最后一杯。 陆澹白望向她手中的杯子,再将目光移向她,“怎么,等不及了?” 他话里有话,庄清研吃吃笑,依旧是貌美如花的模样,不默认也不否认。 事实如此,从他进门开始,她就没打算放他出去。 他也是a.g的人,除掉了加文,不代表她就会放过他。 陆澹白看了她一会,然后慢慢给自己倒酒,“要我喝可以,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好。”庄清研答应。 “你把孩子送哪去了?” 庄清研指指肚皮,“不在这吗?小东西耐力不错,跟著我东奔西跑,顽强的很。”前几日跟那帮杀人不眨眼的劫匪对决,刀尖上舔血,庄清研还挺担心肚里这个的,但小家伙平平安安,一点事也没有,倒出乎她的意料。 她说著又摸了摸肚皮,一副很满意的模样。 陆澹白的话让她表情一顿,“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庄清研,你把女儿送哪去了。” 庄清研漫不经心的笑,反问:“女儿,哪有女儿,我跟你什么时候有过女儿了?” “到现在你还要瞒著我!”陆澹白平静的脸开始有了变化,他一字一顿,“小茉莉,被你藏在德国的小茉莉。” 气氛由最初的深水暗流转变成明水上的波澜,庄清研慢慢敛住了笑,“怎么,你终于提起她了?” 她怪异地笑,“不过也对,你为什么不能提呢?你早就知道她的存在,就像你早就知道我没有失忆,早就知道我在做戏……既然你由著我瞒你骗你,现在又揭穿做什么?是终于忍不住了吗?” “我没有要揭穿任何人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我女儿的下落。庄清研,无论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陆澹白提高声音,“你没有资格剥夺我做父亲的权利!” “陆澹白你搞清楚!是你自己放弃了权利!” 到这最后的地步,一切再没什么好伪装,既然最初就是敌人,再多的逢场作戏也是戏,今夜,是该戳破所有虚情假意,直面这你死我活的结局了。 “陆澹白,六年前是你亲自下了击杀我的命令,从你选择杀死孩子母亲的这一刻起,就等于放弃了这个孩子,那现在你又凭什么跟我讨说法?” 陆澹白铁青的脸微微一白,“我那时候并不知道你怀孕。”又道:“况且我当时并没有想要你的性命。” 那会误会她与谢挚有染,他在嫉恨中的确下过令,但命令也只是想控制庄家得到楼兰望月,至于她,他预备亲自处理……这个处理,不是要她性命。他对她,或许从前是无爱的,可时光往后走,她改变了他,他不愿她死,是的,连他自己都不愿相信,他舍不得她,他想保住她,哪怕违背加文的意愿。 所以即便误会她红杏出墙,暴怒下的他只是想控制她,软禁她,不让她再同别的男人来往,让她只属于自己。 但现在解释又有什么用,当年的错,毕竟是犯下了。 缓了缓,他的姿态极低,“清研,过去是我犯了错……但如果你有感觉,你会发现,你回来的这一年,我一直在尽力弥补……” “弥补?”庄清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弥补有什么用?!弥补我当年受的伤,我这一身伤疤就会消失吗我这五年吃的苦流的泪就能不存在吗?!我弟弟沉蔚就会复活吗?我女儿的眼睛就会看得见吗?!” 她低低凑过去,指著自己的眼睛,“陆澹白,你知道一个孩子一生下来就看不见,有多可怜吗?!你不知道,因为你从没尽过父亲的责任,从一开始你就不知道她的存在,也不想要她的存在,这些年你也从没有过付出,你现在又凭什么来跟我要这个父亲的资格!” 她眼眶是红的,“孩子你别做梦了,弥补我庄清研更是笑话!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吗?被你的人亡命追杀,从悬崖摔下,命悬一线,身上大小伤口十几处,在医院躺了整整一年,手术、各种手术……还怀著孕,生孩子大出血,鬼门关里走一圈……生完孩子,又得了失心疯……要不是姑妈死命拦著,我就要被送到疯人院……” “哈哈哈哈……”她笑起来,眼泪一串串往下落,“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爱错了一个人,为什么要得到这样的报应!你说!你说啊!” “我受过的痛你永远不会了解……想弥补……”撕开那些陈年的痛与伤疤,她大笑著,像是再不能承受,在这极致的爆发中,眼泪飞溅,她几乎是吼出来的,“陆澹白你死心吧!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 陆澹白不说话了,脸色异样的白。 他慢慢走过去,忽然一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清研……”他张口想说点什么,但这一刻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下一刻他表情一顿。 一把冰冷的尖锐之物,正抵著他的胸膛,彻骨的凉意隔著衬衣往里透。 “别再假惺惺了。”庄清研手上就握著一把刀——这是方才餐桌上的水果刀。 第188节 她敛住了泪,眼神冰冷地望著陆澹白,“陈年往事就不纠缠了,没意义。说正事。昨天我干了你的组织,今天你来找我,多半也是寻仇。既然寻仇,那咱就痛快点。” 抵著心脏之处的刀锋凉如冰霜,陆澹白诧异看著刀,苦笑,“清研,是我寻仇还是你鸿门宴?我独身而来,而你埋伏了一整院子的人。” “是,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让你出去。” 陆澹白低声问:“就真这么恨我?” “呵。”庄清研手中利刃蓦地往里一按,陆澹白一声闷哼,白色衬衣顿时绽开血花。刀尖刚穿透衣服与皮层,还没到致命之处,但抵著心脏之处,稍一用力就危险十足,庄清研看著晕开的血花笑,“不相信吗?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陆澹白紧盯著庄清研,似乎不敢置信,胸前的血还在往外渗,他眼里浮起悲哀,“清研,是不是无论我再做什么,你都不可能回到我身边?” “说什么笑!”庄清研忽地手中再加力,刀尖又进去一分,血更涌,陆澹白脸色更白。而庄清研还在笑,她的刀是最决绝的回答,“都这样了还在一起,那岂不是生相怨、鬼相憎?” 皮肉之伤已让人痛楚,最后一句却真正是穿心之箭,“生相怨,鬼相憎……”陆澹白胸口的血不住往下低落,他在剧痛中忽然笑出声,“哈哈哈……” 下一瞬他手一摆,庄清研还没回神,就见腰间被抵上一个硬邦冰冷的东西。 “清研,不要逼我。”他拿著枪说。 谁也不知道他从哪掏出的枪,或者是他一早就藏好了的。 枪口贴著肉他又往里紧了一份,“清研,信我,枪比刀更快。” 他笑得咬牙切齿,像怒兽发出最后穷途末路的威胁,“如果生不能同眠,那我选择死同穴。” 两人对峙著,屋内一时极静,静得仿佛听到彼此的心跳,那么近的相距,原本是该拥抱的亲昵,却隔著刀与枪,爱与恨,生与死。 陆澹白伤口的血滴答滴答,染红了庄清研握刀的手,须臾庄清研浅浅弯唇,“好啊,那就试试,看谁手快。”她的笑里有挑衅,又含著浓浓的疲惫,“反正这些年,我也累了……” “庄、清、研!”她视死如归的挑衅激怒了他,陆澹白敛住笑,低沉的声音近乎嘶吼,“你别逼我动手。” 而庄清研已经在倒数,“我数三下,一起动手。” “别他妈以为我不敢!!”陆澹白怒吼出声,手中扳机往下按。 庄清研越发张扬的笑:“三,二,一……” 最后一声“一”过后,庄清研听到陆澹白的扳机扣出轻响,手中利刃往下一压! 利刃扎进皮肉,连著刺穿衣服的闷响,陆澹白胸膛爆出血花! 庄清研闭上了眼! 然而,想象中子弹爆炸的轰鸣并没有传来,也没有任何疼痛,她睁开眼,就见陆澹白缓缓往椅子上靠去。 而他无力松开的手心,□□滚落在地——里面,并没有子弹。 庄清研愣住,陆澹白胸膛上插著刀,血汩汩流下,但意识还在。他踉踉跄跄后退几步,视线还落在她身上,剧痛让他的语音断断续续:“现在……你满意了吧……” 瞧著流在地上猩红的血,再瞧著那空壳的枪,庄清研神色不动,数秒后她决绝地转过身去,再不多看一眼。她的声音落在烛火摇曳的房间里,低而沉,“就这样吧,以后……永远没有以后了。” 她身后,陆澹白缓缓跪倒下去,亲眼看她转身离去的瞬间,他绝望地闭上眼。然而下一刻他似想通了什么,唇角流出血来,将下巴脖子都染红,人却是放声大笑,“哈哈……原来你……哈哈哈……” …… 乌黑的夜,料峭的北风吹到身上,刀割般的疼。 庄清研走出庄宅,一旁埋伏好的下属见她就一个人出来,迅速奔过来,“小庄总……” 庄清研手一摆打断他的话,“把里面收拾干净吧。” “里面……”下属愣了愣,这应该就是屋里打斗后的血迹残痕吧,或者……说穿了就是收尸。 他正要去,庄清研又吩咐道:“弄干净了就撤吧,按原计划都去德国……这辈子,我们不会再回来了。” “是。”他低声领命。 …… 转身而去的时候,下属听到身后传来叹息声。 下意识回看一眼,就见那纤细的女郎还立于寒风之中,跟刚才干练利落的模样截然相反。她像是再也撑不住,软软靠在了一颗桂树上,月光落在她身上,像镀了一层冰霜。她站在阴影之下,捂著脸,在风中低低叹气,轻得像是抽泣。 空旷的庭院,没人看到,一滴落入风中的泪。摔在叶片上,破碎如星光。 “若人生只如初见……该有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两章就结局了哦。 这篇文完结小七就要连著开新坑了哦,写一篇小感人的治愈文吧(不虐,绝对不虐) 连接放文案上了,喜欢的先点个收藏。 第114章 chapter114 结局 离开h市的那天, 天下了纷飞大雪。 登机时, 庄清研下意识回看身后的城市。 这个养育她长大,也盛满她爱恨情仇的城市, 渐渐被皑皑大雪覆盖。 别了, h市。 别了,过去的一切,庄清研收回目光,拎了箱子走进机舱, 奔向未知的新生活。 . 第189节 飞机呼啸在云空, 数小时后抵达瑞典。 同国内的天气相反,瑞典晴空万里。 庄清研下了飞机, 直奔医院。 小茉莉就在医院, 这些天她通过了一系列大小繁琐的检查与筛测,具备了可以做手术的资格。手术将在三天后进行。 见她来,小茉莉又惊又喜,紧紧抱著庄清研,一秒钟也不肯撒手。 见她小小的人穿著小小的病号服,歪靠在床上,庄清研心疼不已,抱著她说:“对不起宝贝, 妈妈来晚了……” 谢挚就在一旁, 这些天他为小茉莉的事忙前忙后,庄清研看他人都瘦了一圈,歉然道:“这回多谢你了谢导。” 谢挚摇头, “谢什么,应该的。” 似怕她内疚,又道:“真的,我不累,你不知道宝宝多懂事,医生的检查全配合,吃药打针也一声不吭,从来不哭……这层楼这么多宝宝,医生护士就夸咱小茉莉。” 庄清研又欣慰又心疼,亲了亲女儿的脸说:“宝宝真棒……再坚持几天就好了。” 嗯,做完手术就能看见了,这些苦就没有白吃了。 “来,妈妈给宝宝喂饭,过些天,宝宝就能自己吃饭了,是不是特别开心?” “嗯。” . 瑞典的医院里温情脉脉,而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某医院的病房门,被一只手轻轻推开。 充满八四消毒水气味的病房内,躺在床上的老人听到开门声,立刻睁开眼。他是一双灰蓝色的眸子,有些浑浊,又有些累世经年的冷酷。见了来人,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都顾不上手腕的阵管,怒吼:“你来这干嘛!还不去把那女人杀了!” 这人就是加文,那日地宫陆澹白最终仍是赶到。换言之,他救了加文,但庄清研并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将ag一网打尽。 不过话说回来,加文也是命硬的,手下十有八九都死了,他却撑到了最后。 他连连咳嗽几声,情绪更加激烈,“这个婊.子!竟然……将我们那么多人都害了,我一定要她……咳咳咳……” “先生还是先好好治疗,保重身体。”回答的人声音平静,个子颀长,正是陆澹白。他穿著羊绒风衣,表情如常,只是脸色有些白。 那一晚庄清研的刀的确刺了下去,但是关键时刻,她偏了位置,并没有刺到心脏。虽不致命,但陆澹白终是受了伤,只是他强掩著,不愿被人发觉 病床上的加文也没有查出他的异常,只一味激动,“保重什么!我们ag就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我命令你,现在,马上,立刻把她杀了!哦不,连著庄氏的人,全部!我们要他们全都死!” 陆澹白抿唇不说话。 暴怒的加文与安静的陆澹白构成强烈的对比,加文终于觉得不对劲,扭头看向陆澹白,目光最终落到他衣襟上,那厚厚的大衣里似乎裹著什么,让衣襟略微鼓起。加文刀口舔血大半生,这方面何等精明,一会便猜到那里头就是绷带,一瞬炸裂,“原来!原来你已经去找了……” 他拔了针管冲下床,指著陆澹白暴跳如雷,“你放了那娘们!你还由著她伤你!我看你是失心疯了!你是ag的人,你对得起组织、对得起我吗?老子当年救你、养你、教你……没有我,你早死了!骨头都找不到!!可你就这么对我……你这白眼狼,王八蛋,畜生……” 他越骂越难听,但陆澹白自始至终反应平静。 等骂完了陆澹白才开口,表情清清冷冷,“伯爵对澹白的恩不敢忘,但前几天地宫,澹白也救了伯爵一命,算起来,澹白没非没有良心之人。” “你……”加文被他气得又一阵猛烈咳嗽,“怎么,救我一回就想扯平?我告诉你,跟了我,你就永远是的我奴才,没有扯平这个词!” 陆澹白的语气无波无澜,“澹白今天来就是想跟先生说这件事的,澹白打算脱离组织。” 足足愣了五秒钟,加文像耳朵出了错一般,直愣愣瞪著陆澹白,须臾他窜起来,狠狠拽住陆澹白的衣领,“你说什么!做梦!进了ag,就没一个能出去!你生是组织的人,死是组织的鬼!” 陆澹白拂开加文的手,加文踉跄往后退了两步,这个临近年迈的老人从前身手矫健、穷凶极恶,但如今老了就是老了,性格虽然日发暴戾,但力气上渐渐不如年轻人,陆澹白没花什么力气便将他推到了一旁。 陆澹白神色冷若冰霜,“组织过去救我、培养我、我很感激,但这些年,我为组织做的也够了,伯爵扪心自问,这些年我在光远,给组织输送了多少资源?” 加文颤了颤唇,陆澹白说的是实话。与他的培养相比,陆澹白的回报更大。他倚在床头瞧著陆澹白,瞧著这个他一手培养出来,羽翼已丰的年轻人,渐渐竟腾出一种颓然的无力感。 但他很快将这种感觉压了下去,毕竟这几十年习惯了绝对掌控,他没有轻易放手的道理。缓了缓,他冷笑,“我不会同意的,你想都别想。” 陆澹白根本不顾他的话,他今天来,似乎就只是来通知一声的。 屋外的雪还在落,风不住呼啸著,是冬日最萧瑟的景象。陆澹白的声音在风雪中传来,冷静而清晰,“我心意已决,回去以后,我会把光远的一半财产交出来,送给组织作为最后的回报。此后,我跟组织,两不相欠。” 他说了这话再不管旁的,转身跨步而去,临到门口,他最后看了加文一眼,“先生年纪也大了,以后那些事别再做,这么多钱,够您富贵到老颐养天年……至于组织,还是散了吧。” …… 大雪愈发的大,陆澹白离开了病房。 候在门外的大秦赶紧过来,亦步亦趋地跟这他,表情满是紧张,陆澹白摆手示意不必,但走了几步后,他靠著墙捂住了胸。 大秦赶紧去扶他。他就是怕这点,别看陆澹白刚在病房里一副安然无恙从容不迫的气度,不过就是强撑的伪装,为的就是威慑加文。 至于他身上那伤的事,说起来大秦就生气,那夜陆澹白被刺,一身血的回来,他们几个兄弟都吓坏了,急急忙忙将陆澹白送进医院,虽然医生诊断说伤口不致命,但刀刺进胸口,扎那么大的血窟窿,又岂是普通人能随便受的。治疗包扎后医生嘱咐陆澹白起码得在床上躺一个月,但陆澹白心里有事,在床上躺了几天就出来了,几个下属拉都拉不住。 陆澹白靠墙喘了会气,又平复呼吸继续往前走。 还没走两步,一个声音突然传了出来,“陆澹白。” 陆澹白扭头,就见张心艾站在几步之外,正望著自己。 张心艾也是命大的,陆澹白那天在地宫救了加文,见张心艾还有呼吸,几个下属就一并将她拉了出来。她人年轻,底子好,经过医院一番抢救,便没什么大碍了。 张心艾拦在陆澹白面前,声音充满震惊:“你……你要脱离组织?” 陆澹白并不想理她,为著庄清研,他对张心艾芥蒂颇深,地宫之时其实没想救她,只是下属顺便出手而已。 见他不说话,张心艾道:“你要脱离组织,没这么简单的,加文性格你清楚……” 陆澹白并未看她,只是看向远方的雪空,表情有些恍惚,不知是不是张心艾的错觉,那个一贯强硬的男人,眼里竟浮起了疲惫,他的声音也冷冷地,同这风中的飞雪一样,“我厌恶这个组织已经很久了,退出是早晚的事。” 第190节 “呵。”张心艾在忍了忍后轻笑,“厌恶很久了?那从前怎么能忍?现在不能了,不就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陆澹白眸光微闪,看向张心艾,他的眼神有厌恶,但更多的是森然,“我有句话,你带给ag所有人,包括加文。从今以后,你们离她有多远就多远,不然……” 他一字一顿,语气像含了刀子,“我能将你们从地宫里拉出来,也能将你们送回去。” 张心艾被震在那,“你简直……疯了……连加文先生你都敢……” 她震惊片刻后却又笑起来,满是嘲讽之意,“哈哈,你做这么多有什么用……” “你以为脱离组织洗白身份,就能跟她在一起?或者你以为放弃我们全部,来个浪子回头,她就能回心转意?”她看向陆澹白胸口,那被大衣遮住的伤口,“哈哈哈哈,别做梦了,她连刀都能捅进去,她对你恨之入骨!她只想杀了你!” 她狂笑著,但陆澹白只静静看著她,在她笑完之后,他竟然跟著缓缓笑起来,手摸上胸膛那庄清研刺出的伤口,却是一脸满足。 “可她最终没要我的命,不是吗?” . 风雪越来越大,陆澹白的身影渐渐隐入大雪之中。 张心艾看著他的背影,回想起他最后那个笑,面颊浮起一丝苦涩。 在最好的时机,那个女人没有杀陆澹白,是不是意味著,其实她没有那么恨他……或者,她心里还残存著爱,所以最后的关头——下不了手。 闭上眼,张心艾缓了一会。 不想了,这个男人眼里根本没有自己,想这些关于他与其她女人的是非,不过是自寻痛苦罢了。 她转身,慢慢回到加文的病房, 进病房以后她吓了一跳,她猜测加文会因为陆澹白要求脱离组织的事大发雷霆,却没想到加文能发飙成这样。 病房被他砸得一塌糊涂,药瓶药水被他拔了,病床被掀了,各种病房的仪器被他摔了个稀巴烂,他甚至将床头柜从十三楼扔了下去,差点将过路的一个护士砸死。 他整个人的状态就像是疯了,张心艾跟他这么多年,从没见他暴怒成这样,一群医生护士拼命抱著拦著,只差没拿绳子将他捆起来。 张心艾赶紧奔了过去,跟著医生护士一起拦加文,“先生!您冷静!冷静!” “老子怎么冷静,这王八蛋白眼狼!”加文的嘶吼几乎整个楼层都听到,“他以为老子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还要老子把组织散了!哈,他以为他是谁!什么东西!这是老子的帝国!做主的是老子!” 这一番怒吼,张心艾怕吓到医生护士,只能在旁解释说加文是受了刺激乱说话,好说歹说并愿意赔偿医院的损失,才劝走了医生。待她回过头再要看加文,却是一愣。 方才几乎要杀人的加文这刻突然安静了下来,他坐在被掀倒的桌子上,看著张心艾一笑。 这古怪一笑,让张心艾莫名心惊胆颤,她熟悉加文的性格,他多变,这一刻笑也许下一刻就拿枪爆人的头。她有些战战兢兢地上去,问:“先生,您……怎么了?” 加文勾勾小指头说:“你来。” 张心艾把脸凑了过去,心跳仓皇。 加文声音低低地,想说著一个绝密,“其实我那还隐藏了一部分的人手。” 张心艾一怔。 加文眯眼又笑,“你以为去地宫我会把所有力量带上吗?当然不,我多少要保留一些底子的……就是防著这些小畜生反我。” “哈哈哈哈……”他越笑越痛快,站起了身,看向屋外落雪的天,口吻前所未有的阴毒。 “既然这小畜生为了女人反我,那就让他尝尝反我的下场……” . 时间滴答不停,转眼,小茉莉手术的日子到了。 手术定的是下午三点,上午做准备工作。 一大早,医生来给小茉莉做了各项测试,看看身体指标符不符合做手术。 庄清研就在旁边陪著,让人欣慰的是,一切指标都很符合,就等下午推进手术室了。 检查完还早,才上午九点。庄清研就坐在床头给女儿鼓励,希望她下午进手术室不要害怕。 往常乖巧的小茉莉今儿却有些反常,靠在床头抱著布娃娃,不说话。 庄清研瞧出异常,问她:“怎么了宝贝,是害怕吗?” 小茉莉摇头。 “那是怎么了呢?有什么不开心告诉妈妈。” 小茉莉沉默了一会,似乎有些为难,半晌后问:“妈妈……我做手术,为什么爸爸没来。” 庄清研笑:“谢挚爸爸不是在吗?刚刚还在这呢,现在去楼下给你买好吃的了。”小茉莉是靠著庄清研与谢挚的假夫妻关系进入瑞典国籍的,进入医院后,怕被人发现,对外以父女相称,小茉莉人前都是喊谢挚为爸爸。 小茉莉看著庄清研的眼睛,认真地纠正:“不,我不是说谢挚爸爸,谢挚爸爸很好,但我说的是自己的爸爸。亲生爸爸。” 这句话将庄清研问倒了。她不知道小姑娘什么时候懂了“亲生”这个词,这个词在她眼里,充满坚定与信赖,是不能被任何人替代的。 小茉莉还在问:“别的小朋友做手术,他们自己的爸爸都会来啊。为什么我爸爸不来?打怪兽这么久都没打完吗?我住院这么久,他都没来看过我……” 她越说越伤心,身体有残疾的孩子总是格外敏感,即便平日不说,但在心头压抑的事,天长日久的累积,总会让这些脆弱的心灵无法负荷。 在医院呆了这么多天,她看到身边孩子都有父母心肝宝贝的陪,心里早就难过不已了,这两天庄清研来了,她以为爸爸会跟妈妈一起来,没想到快到了手术,爸爸还是没来,她越想越难过,都快哭了:“妈妈……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因为我住院,也许我好不了……他觉得我麻烦,不想要我了……” 小小的孩子越哭越伤心,眼泪珠子一串串往下落。 庄清研急了,小茉莉人小小,但性格懂事又隐忍,即便难过也很少哭,但今天这样哭出来,一定是伤心到了极点。她赶紧将孩子搂到怀里,不住安抚,“不是的,不是的,宝宝你别哭……” 第191节 一旁护士路过,赶紧道:“快哄好孩子,别让她哭,下午要做手术了的,情绪不能波动太大……” 庄清研一听影响手术也慌了,护士又出主意,“离手术时间还早,要不你现在带她下楼去转转……医院不远后有个小花园……” …… 庄清研一想孩子喜欢花,再想著ag已除,也再没什么危险与威胁,就答应了,抱著哭得眼红红的小茉莉往下走,去了小花园。 花园里人很少,庄清研抱著小茉莉,带她闻花香。 她眼下的身子都快三个月了,小腹有些显怀,抱著小茉莉也有些力不从心,但为了哄孩子开怀,她仍是紧抱著,轻声解释:“爸爸想来的,但那个怪兽很难打啊,这几天又出来了更可怕的……特别危险,爸爸要是不把它们打跑,地球就危险了……” 小茉莉抽抽噎噎,“真的么?” “真的。”庄清研绘声绘色,“那个怪兽比奥特曼里面的还可怕,特别特别大,脚跺一下地面都要发抖……爸爸必须把他拦在外面……你乖啊,等这些怪兽都跑了,爸爸就能回了……” 说到这她突然心酸又愧疚,欺骗了孩子这么多年,却从没真打算让她跟生父团聚。孩子渴望真正的三口一家也很久了,可是……她做不到。 但眼下顾不得了,下午做手术,现在哄好孩子才是关键。好在小茉莉已经被她哄住了,她敛去了哭声,抱紧了庄清研的脖子,依赖地偎依在她身上。 庄清研见她情绪缓和,又笑著说:“宝宝,等你手术完了,妈妈也有个礼物要送你呢。” “什么?” “你用手摸摸妈妈的肚子。” 小茉莉摸了默,有些好奇,“妈妈的肚子……为什么大了一点?” “嗯。”庄清研笑,“妈妈很爱宝宝,妈妈觉得宝宝一个人太孤单了,就给宝宝又变出了一个小伙伴!宝宝是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小茉莉怔了会,惊奇极了,又摸了一下庄清研的肚皮,“真的吗?这里面有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嗯,宝宝要当姐姐了呢!未来会有弟弟妹妹陪著你,爱你!” 小茉莉彻底止了哭声,沉浸在这拥有了同胞手足的惊喜中,好一会后她笑起来,将小脸埋到庄清研怀里,声音小小地,“我想要个弟弟。” “为什么?” “大家说我像妈妈,那我就想要个弟弟像爸爸。” 庄清研:“……” 果然亲生的就是亲生的,旁人对她再好,也比不过血缘之亲。 笑了笑,想著不早了,庄清研对小茉莉说:“宝宝,我们上楼去吧,一会护士姐姐还要来看你呢。” “好吧。”小茉莉答应了,没一会又在庄清研怀里滴咕,“等手术完了,爸爸可千万要来啊……” “嗯嗯。”庄清研抱著她往前走,“会的,爸爸还会带礼物……宝宝想要什么礼物啊?” “我想要……” “啊!” 随著一声尖叫,孩子的话还没说完,七八道人影猛地从花园灌木丛中闪现,庄清研抱著小茉莉猝不及防,后脑已被人重重一击。 她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第115章 chapter 115结局 阴沉的地下室里, 陆澹白赶到时, 被面前的画面微怔。 乱七八糟一摊翻到的桌椅背后,是一个石柱子, 而庄清研母女, 就被绑在上面。 石柱另一侧,加文就坐在一个废旧的单人沙发上,看著陆澹白来,他一笑, “哟, 来的真快!” 陆澹白面色冷峻,先是打量母女两的情况, 母女两人虽被人绑著, 但身上并无什么伤,陆澹白紧提的心稍微松了口气,向加文道:“先生这是想做什么?” 他一出声,小茉莉便听出来了,她被绑著,嘴里喊起来,“爸爸!爸爸!” 她看不见,可耳力远比常人更灵敏, 而庄清研是自陆澹白进来便看得清楚, 只是没出声,用眼睛冷冷盯著陆澹白——她也是被绑到这才知道,陆澹白竟然在地宫里放走了加文! 加文注意著这一幕, 口气惋惜地向陆澹白道:“呀,白,看来你巴巴来英雄救美,人家不领情啊。” 陆澹白并未理会他的嘲讽,只道:“先生与我之间有矛盾,何必牵扯到老弱妇孺。” 这一瞬陆澹白的心思也极复杂,既担心怀著身孕的庄清研,又担心娇幼年盲的女儿,又不堪自己先前放虎归山的心慈。 可他几乎是逃不脱这个局。 他的人生经历远比常人更心酸复杂,二十年前如果没有a.g的收留,他也许早冻死在那个雪天的街头,而这些年,加文虽然利用他,但也养育他栽培他,他能坐上光大执掌人的位置,ag的作用不可小觑,无论好恶恩仇,没有加文就没他陆澹白的今天,要他在地宫眼睁睁看著加文死,他做不到。 所以加文与ag,即便他们再十恶不赦,都是他亏欠的恩与义。而他与庄清研,是情。自古以来,男人总是恩义情难全。 而当情义冲突,为了情,他决定斩断恩义。 故而他就当一恩还一恩,饶了加文一命,日后恩义两不相欠,名正言顺退出组织。而情一事,他全力挽回,但不论是否破镜重圆,他都决意洗心革面走回正常人的轨道。 这是他在孩子面前,必须有的姿态与责任。 但没想到的是,加文藏了一手。陆澹白以为组织成员在地宫尽陨,加文就成了孤家寡人,这么大年纪,日后也难以做恶,更不会再对庄氏有什么威胁,却没想到加文用隐藏的力量反扑。眼下看庄氏母女被掳,他心中悔愧交加,只恨时光不能倒回,那日地宫就该一了百了。 饶是如此,他表面上仍是镇定地说:“把女人跟孩子放了,有什么条件,尽管跟我谈。” 见他一派平静,加文冷笑起来,“放了你女人……哈!”他陡然起身向庄清研一指,“这是个普通女人吗?有这样的女人吗!我们ag差点被她毁了!!” 他骂著就暴躁起来,“你这白眼狼!我养你这么多年!你背信弃义,为色所迷,坑害组织,诱杀兄弟……你跟这女人,我告诉你,你们这样对组织,罪无可赦!” 他越骂越狠,简直有些语无伦次。 第192节 谈判无法推进,陆澹白眼神一凛,心中念头更是阴郁——其实在得知妻女被绑,这心急如焚飞奔而来的一路,他就已下定了决心。 哦,不,应该说,他是顿悟了。 对于丧心病狂的人,慈悲只会让他更丧心病狂。 而对罪大恶极的组织来说,慈悲只会放纵罪孽更深。 彻底连根拔起,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他决定,下死手。 他用眼神向身边大秦下了一道令。 强攻! “砰”一声响,下一刻就见地下室被破门撞开,几十号人拿著家伙猛地冲了进来。 ag的人在短暂的怔愣后开始反击,双方厮杀起来,陆澹白准备充足,带的人足够多,很快占了上风,a.g的残党不是对手。加文被几个余党护著后退,陆澹白瞅准机会向庄清研母女的方向去,准备营救。 就在陆澹白手将伸向庄清研的一霎,那跟原本绑著庄清研跟小茉莉的绳子忽然向上一提!陆澹白的手扑了个空,而被捆的母女两居然顺著某个移动的底座,掠到了加文面前! 原来这是一个设好的机关! 陆氏的人怔住,就听角落里的加文哈哈大笑,将一把枪对准了庄清研的后脑,冲陆澹白道:“哈哈哈,你的人再多又能快过我?我的枪直接挨著她的头。只要十分之一秒的时间,你女人孩子就……砰!”他做了个夸张的姿势,“脑浆飞出来……溅到你脸上……” 他张狂笑著,对人质残忍,对自己又十分小心的隐藏。 ——怕陆澹白狙击自己,他选择地下室里一个特殊的位置,那是两柱靠近的墙梁,他人瘦,缩在墙梁的缝隙里,侧身与背被牢固的房梁挡住,子弹打不到,正面则用庄氏母女挡住自己,陆氏的人如果轻易动手,伤的一定是庄清研或者小茉莉。 陆氏的人投鼠忌器,而加文就是仗著这点,狡猾地隐藏在母女身后,他甚至不急不慢掏出了一把枪,两手握著两把枪,分别对著庄清研与小茉莉的后脑,挑衅般地笑著:“哈哈哈,你来啊,来打啊!狠狠打!” 陆澹白薄唇紧抿,但枪口抵在庄清研跟小茉莉后脑,若把加文逼急了,母女两绝对血溅当场,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盯著加文手里的枪,缓缓道:“你不就是不满我退出吗?你把她们放了,换我上去!解你的心头恨!” 加文的声音从庄清研身后传来,含著尖叫的恼怒,“我是恨,恨你背叛组织!背叛我!但我更恨这女人毁了我的a.g!这个贱人,我四十年的心血,她竟然……竟然……” 加文盯著庄清研如灼灼烈焰,他是真的恨,一面恨却一面又不得不承认,即便这女人现在被自己绑起来不能动弹,也掩盖不了她险些击溃ag的事实。 她的彪悍还不止——之前将她打晕掳过来,她在车上醒了后,为了保护孩子,跟绑架的ag成员动手,一个弱女子当场干掉了三个大男人。若不是有孩子牵制著她,他们ag的人未必拿得下她。 而被掳到这里,她也从未像普通女人一样,露出慌张或仓皇的神色,她安抚孩子,冷静对待周围一切,在不能抗衡的时候,她就带著孩子保存体力。 而即便现在,枪口顶著后脑,生死也许就在下一刻,她也没有慌乱半分,看似平静的状态下是紧绷的身体,像一只豹猫不动声色的蓄攒力量,一旦出什么意外,就全力一搏。 而她怀里的小小女童,竟也出奇的镇定,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这样生死的恐惧中,她不曾哭过一声,只是用小手抓著庄清研,脸转向陆澹白的方向。 小小的人,听到父亲来救自己,又紧张又激动,但知道若随便发出声音,可能会干扰父母的判断,所以她一直保持安静,用耳朵收听动静。 想到这加文反而越发恼恨起来,向陆澹白吼道:“你不是要替这女人受过吗?好,我给你机会。你给我跪下来,向著地宫兄弟们死去的方向,磕头忏悔!死了多少个人,你就磕多少个头!!……” “不要!”加文的话还没说完,大秦已经出声,“陆哥,不要听他的!凭什么!” “凭什么?”加文一手挥舞著枪,尖利地嚎叫,“凭这女人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地宫里没了这么多人,这是她的罪!陆澹白这狗娘养的要替她赎罪,那就来!” 被绑著的庄清研脸色微变,地宫的事是她干的,跟陆澹白无关。她恼恨陆澹白放虎归山连累了自己,却也从没想过要陆澹白背地宫这个锅。 加文在那边吼:“不肯是吗?没关系,那就换个人受过好了!” 下刻便听小茉莉一声“啊”地痛呼,就见加文不知何时掏出一片刀片,划过小茉莉的大拇指。 他的速度快到众人都没反应过来,而孩子的手已滴滴答答流血,加文笑著,“陆澹白,听说你女儿会拉琴啊,来,我就从这只手开始废……” 他玩著刀片,表情近乎狰狞,“来来,大拇指小拇指,我一个个挨个……直到挑断手筋……” 孩子痛得浑身发抖,庄清研身子被绑著不能动弹,目眦欲裂,再忍不得,“加文你这变态,对孩子做什么,冲我来!” 加文扯著她的头发狠劲一拽,用枪把重重砸向庄清研的后脑,“急什么!马上就到你!” 被这狠劲一砸,庄清研眼前一黑,先前她的后脑就在医院被掳时受了袭击,加之又是孕妇,被绳索捆绑在地下室几个小时,如今这重重一下,她几乎要厥过去。 加文拽著庄清研的发,枪压著她的太阳穴,炫耀似地看向陆澹白,“哈哈哈,你确定不向我忏悔?好,那我也不墨迹了,先弄死你女儿,再送你女人!” “陆哥!”陆氏的人都心急如焚,去看陆澹白,陆澹白的情绪显然也崩到极点,谁都看得出来,他手袖里扣著枪,只待有任何机会就爆发,可奈何加文占著万夫莫开的位置,后有牢墙高耸,前用庄氏母子做肉盾,他根本找不到机会。 那一刻大秦感觉陆澹白眼眶都是红的,是充血的红,是恨自己无法解救妻儿的恨。 堂堂七尺男儿,被人用妻女威胁。是个男人想想都觉得既恨又悲凉。 就在加文再次拿起刀对向小茉莉致命之处时,地面噗通一声闷响,细微的灰尘飞溅,阴暗的地下室中,谁也没想到,这个平时骄傲如日月的男人,垂下高高在上的头颅,缓缓跪在了地上。 “放过我的妻女。”陆澹白说。 “哈。”加文挑眉笑:“你小子终于乖了啊。好啊,来,磕头啊!向我磕头,我要你清楚,谁才是主子!” 他带著胜利者的笑,对著小茉莉手腕的刀进了一寸。 锋锐刀片闪过陆澹白的眼,陆澹白将头垂到了地上。在他额头触到地面的一霎,几乎所有陆氏的下手都叫了起来,“陆哥!”每个追随他的人眼中都是不甘与痛惜。 “出去!”陆澹白喝到,众下属不解,陆澹白再次出声,“大秦,带兄弟们出去,我的私事,我自己解决!” 大秦微怔,随即他意识到了什么——陆澹白明著厉喝他,明著服软地跪下了身,但自己分明看到,陆澹白的眼神跟往日般犀利,他飞快往加文身后的那堵墙瞟了一眼。 往前的默契让大秦心头一震,接受到了陆澹白这个暗示,他装作心有不甘的模样,手一挥,“好了,既然陆哥吩咐,所有人跟我出来!” 陆氏的人褪去后,房里就只剩对峙的几个人。 第193节 陆澹白将头叩在地面,道:“是澹白有愧于组织,我向伯爵赔礼,请伯爵放了我妻女。” 大抵是为了稳住加文,陆澹白将头埋得深深地,甚至贴到了地面。 庄清研在旁看著,阴暗光线中那男人低而卑微的姿势,让她突然有些恍惚,她从没有想到他会跪下,这样蹦躬屈膝地低头,卑贱至仇人的脚下。 加文很满意,笑得却越发狰狞,“你以为磕完头就完了?”他目光往陆澹白腰腿上一扫,“解下你的佩刀。” 陆澹白微怔。 加文摆出上位者高高在上的架子,命令道:“兄弟如手足,你的女人伤害了你的手足,你要代她忏悔,就先拿刀捅自己左臂。” 见陆澹白缓在那,加文手中刀猛地指向小茉莉的食指,尖薄的刀片在幽暗中闪著光,孩子那细嫩如葱的手指,也许再多一点力,就整根削断。 “慢。”陆澹白抬头阻止,然后迅速从身后拿了一大块玻璃,玻璃啪地砸碎,他捡起最尖锐的一片,直接划过左臂。锐利的玻璃不亚于刀刃,割破衣物,发出嗤的闷响,血腥味立即弥漫出来。 他拿著染血的玻璃道:“不是刀,胜似刀,伯爵满意了吧。” “nonono……那么多条人命!这么点怎么会满意呢!”加文摇头浅笑,“还有你的右臂、左腿跟右腿……” 他像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笑眯眯地凑过来,“这样吧,这个赎罪的游戏这么玩,你捅自己一下,我就放过你女儿一个身体部位……如何?” 他笑著,手中刀片缓缓贴上了小茉莉的耳朵,只待陆澹白稍有不从,便整个削去,陆澹白眼睛眨都没眨,玻璃刀扎向自己左腿。 空中血腥气越来越浓,刀刃扎破布料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小茉莉看不见,但耳朵能听到这些变故,她开始惊恐地尖叫,“爸爸……不要……不要!” 庄清研被绑在那,她的注意力是分成两部分的,在缓了会精力后她开始继续寻找生机——比如,她趁加文不注意,用衣袖遮掩著手,不动声色地往粗糙的墙上蹭,想磨掉绑著自己的绳索,那捆住手腕的绳索,竟被她磨掉了一大半。再有一会时间,估计她的手就能解放了,待解放双手双脚,她必然奋而暴起。 而另一面,她也注意著陆澹白,从他跪下的那一刻开始,她是诧异的,而现在陆澹白不惜以自伤的方式,护住她跟孩子。他四肢上渐渐染了血,而他的胸口,就是那夜被她刺过的地方,原本伤口就未好,这一番折腾下,旧伤直接崩开,血重新染红了衣襟。 庄清研喉中不由竟有些堵,在陆澹白捅自己第三刀时脱口而出,“陆澹白你住手!” 陆澹白抬头看了她一眼,他浑身是伤,此刻还对她露出一抹淡淡笑意,“怕的话,别看我,低头看地面。” 他这轻轻一笑,庄清研觉得胸口一滞,无法言明的难受,真低了头去。 而就是在这一怔,她目光一顿。 难怪陆澹白叫她看地面! 就在她的脚下,她脚踝不远处,躺著一块薄薄的玻璃碎片! 她一瞬顿悟! 这都是陆澹白的计罢了!他这样的人怎么会不带佩刀!他执意选择用玻璃伤害自己,实则另有安排。他故意在砸碎玻璃的瞬间,让玻璃飞溅出去一部分,碎渣靠著庄清研近一点,给庄清研提供逃脱的契机。 另一面,他多半是有其他的计谋,现在不过是用苦肉计拖延时间,给自己人从外的援助的时间,也给让庄清研自救的时间。 很好,她手上的绳索已经快磨断了,再来一点锐器,就大功告成。 眼见加文还在那瞅著自罚的陆澹白笑,并没有特别留意自己。庄清研小心翼翼移动脚,她穿的是裙子,裙子宽大易遮挡,她用裙裾做伪装,不动声色将碎片移了过来。 那边,陆澹白已浑身伤痕累累,玻璃划伤一时半会并不致命,但瞧那七七八八的划痕血口,血染了一身,也是相当惨烈……加文就爱享受著这种虐待他人的过程。 下一刻,他突然想玩其他的花样了。 他将目光转向了小茉莉的脸,啧啧道:“白,不得不说,你这娃长的真是可爱,纷纷嫩嫩花似的……就是不知道,留了刀痕是什么样……” 他说著将刀片往小茉莉雪白的脸蛋一靠,眼神狰狞,口吻却还慈祥无比,“来,小乖乖,爷爷赏你个印记好不好?” 就在他手就要往下一划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一直被钳著不能动的庄清研腿猛地向后一踢,踹飞了加文手中的刀片!下一刻她伸手一捞,将捆著的小茉莉向前一推,直接“抛”向陆澹白的方向。 得到碎片的庄清研,利用陆澹白故意拖延的时间中,用手袖掩护,终于割开了绳索。踢到加文后,闪电般将孩子送了出去。 陆澹白从地上一跃而起,飞快伸手接孩子。 而几乎是刹那,砰地一声枪响,是加文开了枪,目标瞄准小茉莉。 就见他举起枪的一瞬,庄清研劈掌过去,她原意是想将枪夺过来,但她没想到加文都五六十了,竟还有这么大力气,不愧是残暴成性的土匪首领。她夺不过来,只将枪的方向撞偏,子弹飞出去,砰地在窗台上炸开花。 虽然这下救了小茉莉,庄清研却是彻底落到了劣势,原本加文一个人控制两个,多少要分心,现在只用控制她,加文重重踹向她的小腹,庄清研怀著孩子,被这用力一踹,痛得痉挛,就要往地上瘫去。 “清研!”是陆澹白的厉喝,他接住了小茉莉,再回身接应庄清研,眼见庄清研被踹,他脸色大变,飞速上前,奈何却晚了一步。 枪口直接对准了庄清研的小腹,加文狂笑著,“陆澹白,你信不信我一枪打爆子宫,让她一尸两命……” 庄清研身上剧痛,那枪口就抵著皮肉,冰冷而硬邦。 耳畔是陆澹白的怒吼,可他再快也来不及了! 她听到了扳机的轻叩声,是手指扣著扳机往下压的的力度。 她从未觉得自己离死亡这么近。 她闭上了眼。 下一刻,响的却不是枪声,耳畔传来了比枪更响的,震耳欲聋的大响——在扳机还未全完按下之时,加文身后墙轰隆隆倒塌一大块。 ——那是陆氏的人。 他们竟然推翻了墙! 刚才加文背靠著墙角,又用庄氏母女做掩护,陆氏的人无从下手。陆澹白假意屈服加文,缓兵之计,利用跪拜之机,递出信号,让大秦带人出去解决——而陆氏的铁汉们竟然釜底抽薪,直接推倒了半堵墙。 墙一倒塌,加文的后背露出来,立刻就可以狙击。陆澹白一声令下,加文的后背砰砰砰连中四五枪。 血花炸在空中,爆出大朵蓬松的血腥,加文打得浑身颤抖,一个个血窟窿犹如筛子,枪声结束后,他睁大眼,死死盯著陆澹白,血从他的嘴角流下,他踉跄后退几步,指著陆澹白说了句:“好……好……”整个人彻底倒下。 就在众人松一口气时,临死前的加文在地上蜷缩了一下,露出一抹诡异的笑,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眼前火花一闪,加文的身体砰地爆炸! 第194节 他竟然在身上捆了□□!!!! 击毙他的同时,就是点燃□□!! . 轰隆隆巨响,房间炸垮了一小半,房梁咔擦擦塌下来,立刻将房那边的陆氏下属隔在外头。所幸他们方才都是蹲在远处狙击,并没有遭到重创。 而这头,爆炸前陆澹白就发现加文的不对,他抱著庄清研母女往外狂奔了大几步,在□□炸起的瞬间,本能地将庄清研跟小茉莉往身下一压。 但爆炸还不是最可怕的,巨大的爆炸声响后燃起了火,闻到烟味的一瞬,陆澹白将庄清研推起来,把小茉莉塞到她怀里,“快走!” 庄清研反应过来,见地下仓库里堆的建筑材料霹霹啪啪全烧了起来,她拉著小茉莉,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拼命往外跑。 . 外面就是长廊,跑了几步她回头看,却见陆澹白并没有跟出来。 不仅没出来,他还搬出一个残破的大铁板,试图堵上地下室通向长廊的门。 “你干嘛!”庄清研隔著门板喊,“出来啊。” 陆澹白压著数百斤的门板,露出虚弱的笑,“我腿受了伤,就不拖累你们了。” 庄清研一怔。他浑身的确伤口太多,即便不算自残的几道,还有爆炸时的一回——方才爆炸时,他将她们母女护在身下,用背脊抵挡住轰然的□□,那一瞬必然是重伤,只不过他强拖著身子,将她们送到门口。 她一咬牙,“我扶你走。” 小茉莉也伸手过来,“爸爸我拉你。” “不了,宝宝快跟妈妈出去。”他笑的更加虚弱,却是用力将门压得紧,那些关不拢的缝隙,他用手拼命捂住,还用旁边残留的污水泼在地上,想阻断火苗往外燃的趋势,也怕里头大火的浓烟逸出来,飘到长廊。 庄清研看著他在拼命阻燃,忽然一切全都明朗。 他也许是受伤,但未必逃不出去,但出了这著火的密室后,还有太长的长廊,一个成年人起码都要跑四五分钟才能到出口,长廊上有大量建筑泡沫类的易燃物物,如果门这边没人阻隔,这个长廊几乎几秒钟就会一线整个点燃,沦为一片火海,届时谁都逃不出去。 他用身体死死压住门,不断地找东西阻燃,就是想堵住火焰的脚步,给她们娘两争取存活的机会。 见她不走,他还说:“不管我,我有人救,你先带孩子跑。” 庄清研眼圈蓦地一红。 哪有人会来救他!这么长的隧道,这么大的场地,出口只有一个,下属们从那边饶过来,最快也要七八分钟。这火势根本来不及! 他压根就是骗她!他做好了死的准备,为了创造她们的生机! 而火势越来越大,火焰快蔓延到门这边。陆澹白顾不得了,高声道:“走啊!你们走!” 他伸手将庄清研重重往前推,庄清研被迫跑了两步,没想到怀里的小茉莉嚷道:“我不!我要爸爸一起走……” 小小的孩子看不见,却也预感到这一别就是生死之隔,她挣脱庄清研的手,望向门口的方向,虽然她睁著眼睛,什么也看不见。 庄清研不由也停了脚,回头看陆澹白,门那边火势越来越大,陆澹白背部衣物已然著了火,庄清研甚至能看到火苗窜到了他的头发丝。 他的后背、头皮一定在被火燎,说不定已经烧出了大片的水泡与血块,常人这样只怕早已在地上嚎哭打滚,但陆澹白仍是一动不动,死死撑著门。 小茉莉不知哪来的力量,在看不见的情况下跌跌撞撞冲到了门那,想去把门掰开:“爸爸……爸爸!” 剧痛让陆澹白声音都变了,“走……小茉莉……拉妈妈走!” 小茉莉放声大哭:“我不走!我要爸爸一起走……” “走!”陆澹白吼出来,“再不走爸爸就不爱你了!”他扭头对庄清研吼:“带孩子走!!!” 庄清研就站在那,那一瞬她的意识是空白的,她应该带著孩子迅速出逃,但她竟然胸口有些疼,眼睛也湿了。而小茉莉被爸爸胁迫,只能哭著离开,临走前,她试图将手伸进门缝,去抚摸陆澹白最后一下。 她抓住了父亲的手,小手紧握著大手,像在感受最后一瞬父亲的温暖。眼里的泪,在火光中噗噗往下掉。 庄清研去拉回她的小手,下决心立刻离开。 为了孩子,为了两个孩子,也为了自己。 在她拉回小茉莉手的一瞬间,一只手紧握住了她的,是陆澹白。 他握得很紧,紧扣双方手指,像电视里生离死别前的最后一次。 火光熊熊,热浪顺著缝隙扑过来,他的后背的衣服已经全部烧完,火舌在舔舐他的背部皮肤肌肉,他因为剧痛紧皱了眉头,痛到额头青筋都暴起,但他仍是一声不吭,只紧紧凝视著她。 此去后会无期,这一眼,最后一眼,刻于生死,烙于心间。 最后一秒,他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千言万语,只是喊她的名字,“清研……” 他的唇滚烫,一触就离。 抬眸的瞬间,火光的映染中,她看他眼里有泪。 相识多年,恩怨爱恨,这是她第一次看他的泪,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伴随那个吻,化在他剧痛中最后一句话。 “对不住了,以后要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 . 铁门终于轰地全部关上,再也听不到里面任何声音,只有房梁被烧著倒塌的巨响。 一切恩怨情仇,都随著这冲天火光,焚烬这熊熊烈焰之中。 第195节 还有,那最后的一滴泪。 作者有话要说:  1,抱歉,昨天就该更的,但昨夜对著电脑看到夜里两点,总是无法满意,就拖到了今天。 讲真,这八千字是我来晋江写过最卡的章节,看了看改了改,短短八千字愣是重写了四五遍,卡了三四天,这才终于定稿。 写完的心情,有点像难产终于生出来了…… 嗯,四十万字大结局了,莫名有些难过。 还是谢谢大家一路追随吧,感恩。 也感谢为我写长评的青山同学与慕洋同学,大家的鼓励或指正,我都接受,你们愿意长评,就表示真心的看过文。感恩你们的尊重及支持。 3,正文完结了,休息几天我会写番外(大概一两篇)。另外想做个番外调查,最后番外的结局,你们是想he还是be?(就是要不要男主回来……)或者有其他的想法也可以提出来。 本来打算今天给大家发完结红包,但是晋江好像卡了,无法充值。大家番外的时候来,我再发。 3,没有收藏我新坑的小天使快点收藏啊,相信渣七的坑品啊!开坑百分百认真填坑,前三章百分百掉落红包。 这篇有点虐,新坑写个治愈的,讲一个患有特殊疾病女孩勇敢追梦也追爱的治愈文,希望仙女们支持。么么哒。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