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爱你一个》 第1章 《只爱你一个》 作者:林如是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文案: 一切的麻烦都从那杯“魔酒”开始…… 原本嗜钱如命的苏小小, 由於无意间误喝了一间酒馆老闆处心调配的“魔酒”, 从此被迫卷入複杂而纠葛不清的情爱纷争中; 而早已习惯封闭自己情感的她! 对於身边突然出现的两个男人: ——阴阳怪气的田优作; ——俊逸不凡的沈广之; 开场白 恶魔的唾液第十三味:失恋的滋味。 “失恋的滋味”是一种酒。调配的处方是薄荷、黑玫瑰、离魂草,和上几撮相思豆的粉末,再加上一颗锁情果,一味惑心散,以及一道迷情咒,并且套上一纸憎爱符。 最重要的,还必须滴上三滴堕落天使的眼泪,以及另外三滴恶魔的指血。 最后,搅进一片——发烂的香蕉皮。 @#$%&* 解咒之药:天使之爱十二味——只爱你一个。 第一章 是一个风和日丽、阳光普照的晴朗三月天。从街头一路传来“哒哒”的跑步声,循着地震带微波传送到巷子底那家大门漆黑刷银、上头雕画着一身面容模糊、只有一双勾魂眼特别清亮有神,且舐血唇特别鲜艳红润的恶魔的小酒馆里头去。 “哎!热死了!热死了!”苏小小伸手一拍,压住大门上恶魔清亮的勾魂眼,推门进入小酒馆,嘴里一边嚷嚷着。 “苏小小,你迟到了!”吧台里那个长发系花布条、一身黑衣装束,忙得不可开交的男人,抬头瞪了苏小小一眼,把手上一杯刚调好的透明带红、杯沿结个黄花穗的清凉酒汁重重放在吧台上说:“快把这杯‘蝙蝠的唾涎’端给二号桌的客人,动作快点!不要慢吞吞的,客人已经等很久了!我花钱请你来不是让你来打混摸鱼的!下次再迟到,当心我把你开除!” “是,老板!”苏小小翻个白眼,忍气吞声,快手快脚把酒端过去。来这里工作两个星期了,那人称“黑魔王子”的老板兼酒保的男人,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看,开口闭口动不动就要开除她;威胁恫吓、热讽冷嘲,没有一句是好话。 她知道,他是在记恨。只不过喝了他一杯酒,又不小心揉掉了一张破纸,居然让他记恨到现在!那男人的气量狭小实在是破天荒的,真叫她开了眼界。 其实,那男人倘若真要开除她,她还求之不得呢!酒馆里那些女人竟然还对她羡慕得恨不得和她易体交换,说什么“夜魔的天堂”从来不雇用女性人员;如果能为“黑魔王子”工作,待在他身旁,她们薪水不要都可以,就算倒贴也愿意。 依她看来,那些女人简直神经有问题! 这份众女人挤破头、争着抢着想要的工作苏小小是从来都没把它放在眼里,她根本是被迫下海当这店小二的! 想也是!凭她苏小小奉为人生圭臬的至理名言——“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怎么可能会甘心在这种邪里邪气的小酒馆里做白工、为它卖命,而放弃其他大好赚钱的机会? 说起来,这一切都怪那两个食米不知米价、娇生惯养、不知生活疾苦的千金大小姐。 “苏小小——”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吆喝。苏小小以跑百米的速度奔回吧台。 “老板!”她喘着气说:“能不能拜托你别这样大呼小叫、吆喝来呼喝去的?我都快被你吼得神经衰弱、意识错乱了。” 吧台里那个长发男人停下手边的工作,瞪着苏小小看了好几秒钟,眼睛越看越热,越瞪越红,突然勒住苏小小的脖子,抓狂地说:“都是你!都是你!你给我吐出来!还我秘方来!” 他勒紧苏小小的脖子,死命的摇晃,想逼她吐出什么东西来。 苏小小舌头微吐、涨紫了脸,拚命地想喘口气。 “你……我……呼吸……死……”她挣扎不停,双眼瞪着勒住她脖子的长发老板,一个劲地想挣开那双手。 “黑魔王子”一直勒紧苏小小的脖子,死瞪她逐渐涨紫的脸孔,像是想吞了她,直到见苏小小已然呼吸不过来,两眼痛苦的闭上了,他才突然放开手,凑上嘴去替她作“人工呼吸”补充氧气。 “黑魔王子”的“人工呼吸”持续了一分钟之久,等苏小小气息平顺、呼吸通畅了再睁开眼后,才冷冷地哼了一声,撇开她走到一旁。 苏小小气息一通畅,便抹抹嘴唇,摸着脖子,歇斯底里的破口大骂:“田优作,你这个超级大混蛋!你想谋杀我是不是?你这个黑心、下三滥、没风度、没气质、没水准、气狭量小的丑八怪!” “你再骂下去,当心引来公愤。”坐在靠近吧台的一号桌,讲话细声细气、柔得像水的赖美里说:“其实你真好,能跟优作老板接吻。我天天来这里捧场,他只要看我一眼、对我笑一笑,我就觉得很奢侈了,你却人在福中不知福。” “什么接吻?什么人在福中不知福?你有病啊!那种阴阳怪气的人,我呸!呸!呸!”苏小小连呸三声,擦嘴抹唇,气愤犹未消。“我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都是你害的!要不是那天你和莎白硬把我拖到这鬼地方,我也不会这么倒楣。” “小小,”赖美里的神清仍是坠在自己的梦中,双眼一片迷濛,根本没在听苏小小说话。“和优作老板接吻是什么滋味?我好嫉妒你!” 苏小小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接吻什么滋味?她怎么会知道!她刚才差点就没气了,哪有心思去体会那些? 她又哼了一声,突然接触到赖美里向往的眼神,苏小小眼珠子一转,鬼心眼开了窍,笑得极贼极坏地说:“你想知道?不二价,一百块银两。” “你就只想到钱!”赖美里摇摇头,掏出一百块钱。 “那当然!谁像你跟莎白那么好命,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大小姐。” 苏小小收了钱,小心地折好放入口袋,高兴得连眉毛都在笑;然后她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嘴唇,再将手往赖美里小巧的嘴唇轻轻一点说:“喏!这是间接接吻,现在你闭上眼,细细体会田优作那混蛋的吻吧!什么滋味?你自己想!” 赖美里真依言闭上眼睛,过了五秒,她睁开眼睛摇头说:“不行,你骗人!我什么都体会不到,把钱还我!” “货物既出,概不退换。”苏小小典型商人的嘴脸,摇头拒绝还钱。 赖美里也不坚持,眼光飘向吧台里正专心工作、偶尔回眸对女客谄媚一笑的“黑魔王子”田优作,幽幽叹道:“唉,那天如果我不带你来,如果是我喝了那杯酒,那不知该有多好!” “你以为我喜欢在这里工作啊?还不都是因为你跟那个曾莎白……”苏小小听了她的话,暴躁地说:“都是你们两个巫婆恶女,害我到这里做白工,你居然还敢跟我抱怨!” 赖美里眼皮一翻,瞟了苏小小一眼,脸上流露出轻蔑和不屑,任性的大小姐脾气表露无遗,但她说话的嗓音是细声细气的:“(奇*书*网^.^整*理*提*供)谁叫你吝啬、贪小便宜的?一杯酒又要不了你多少钱,你干嘛那么寒酸,偷喝人家放在角落里的酒?还乱动人家柜台的东西,把人家的东西当垃圾揉掉,丢脸死了!害得优作老板好生气,一个星期不理我和莎白,都是你害的!” “我怎么会知道那个人这么小器?只是一杯酒而已,就记恨到现在。再说那张纸脏兮兮的,又破又烂,放在那里多不卫生,我以为是垃圾!”苏小小小委屈的说:“居然要我赔偿,叫我在这里干白工!” “你别说了!好象多委屈似的。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你这份工作,甚至倒贴钱给老板,都得不到这份差事!” “不知道,那些人脑袋八成有问题。”苏小小耸耸肩,睨了赖美里一眼,“你该不会也是那‘多少人’之中的一个吧?” “哼!”赖美里鼓着腮帮,重重哼了一声算作承认。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女人!”苏小小摇头说:“追逐明星、崇拜偶像,为他们奔波疯狂,这些心态举止我还可以理解,也不于置评;但像田优作那种阴阳怪气、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又小器、又没度量,只不过是一间小酒馆的老板兼酒保,平凡得要死,为什么你们这些女人也会疯狂着迷到这种地步?”她顿了顿,抬头四处看看,又道:“看看这屋子的女人!整间酒馆里的女客都是为了那个没水准、没气质的男人来的,真是头壳坏掉!” “你当然不会懂。整天只想着钱,连晚上睡觉也抱着金子上床的人,怎么可能懂得优作的魅力?”赖美里以极瞧不起苏小小的口吻说。 “魅力?”苏小小不以为事的反讥说:“那种人有什么魅力?黑心、小器、又没水准的像伙有什么好?全天下我还找不出有比钱更迷人的;只有你们这种不知柴米油盐、不知人间疾苦、食米不知米价的蠢女人才会讲出这种没大脑的话!” “你少说教,你这个大学退学生。”赖美里撑着下巴,意兴阑珊的说。 “得了!那种学店不念也罢。”苏小小摆摆手,极其潇洒地耸了耸肩。 说市中心那所私立大学是家学店,还真是没有冤枉它;师资、设备、教学水准、软硬件设施样样跟不上人家;杂费、规费、学习奉献、杂支代办等样样收费却贵得榜上有名。 第2章 初入大学的第一学期,就花掉苏小小省吃俭用、攒了好几年才攒存下来的积蓄五分之四多,让她足足心痛肉痛了一个月。 就连那里的学生举止穿着也都像是在互相标榜、媲美彼此的家世和财富似的;土气一点、内向一些的人,往往就会被那种矫饰的气氛压得自卑地抬不起头。 城市人大都有一种骄气,看不起乡下人那种憨厚老实、土里土气的土包子相,如果其中有不知安分收敛、打扮前冲大胆、敢抢掠锋头的人,就容易惹得他人眼红不顺眼。第一个月,苏小小便是这样与曾莎白和赖美里起了冲突。 曾莎白和赖美里是典型的都市人类;家境富有,从小就培养各种才艺,在社交场合也应付得头头是道,一切流行的信息更是了若指掌,轻风一吹,便嗅知这一季最流行的服饰、时下最盛行的娱乐,以及一些新时代的、结合知性与感性的个性商店、餐饮店。 而苏小小,土不土,时髦不时髦,生长的地方恰是城不城、乡不乡的地方——依邻大都会周边区的邻县乡下海边的小镇。 开学上课的第一天,她穿了一件特大号的印花衬衫、窄管七分花布裤、黑色功夫鞋,没有穿袜子,那身打扮,看凸了一整教室时髦亮眼的城市新人类。 坐在她旁边的曾莎白看不惯,绊了她一跤;她从地上爬起来,从容地拍掉身上的灰尘,然后二话不说,拿起曾莎白桌上那罐喝剩的咖啡调味乳,一股脑儿倒在曾莎白梳得光亮丝丝的秀发上。 仇人自此对上了眼。 赖美里和曾莎白交好,当然帮着曾莎白欺负苏小小;而苏小小每遇挑衅必然反击,就这样打打闹闹,三个人竟然莫名其妙地发展出一段友谊。 但是,曾莎白和赖美里有心,苏小小却不见得领她们的情。 苏小小是赚钱第一,成天忙着打工,将赚得的钞票一张张用熨斗熨平再亲吻膜拜。 这让曾莎白和赖美里两人为之气结,骂她“死要钱、无品、无德、无形、见钱眼开,只要有钱,什么没气质、没水准的差事都会干”。平时两人对苏小小百般友好,但只要苏小小提钱、谈钱,便对她口诛笔伐、冷嘲热讽,抗议她“重财轻义”。 就这样,苏小小爱钱,众人皆知,而她那句从流行歌曲学来的名言——“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更是人人耳熟能详。她的生活目标、生存意义,就是赚钱、存钱。 结果她爱钱爱出事来,居然因为忙着打工赚钱,忘记期末大考,而终因学期成绩超过半数不及格被退了学。 学校的公文照她填写的地址寄去,却查无此人被退了回来,直到曾莎白在她打工的餐厅遇到她,她才知道自己被退学。 退学对她而言是如鱼得水。她死不要命的工作,死不要命的攒钱,一天二十四小时工作二十五个小时。曾莎白和赖美里朋友多、交游广,她便涎脸要她们介绍工的机会,惹得两人频频对她翻白眼。 赖美里现在又听她骂学校是间学店,依然十分意兴阑珊的说:“就算是学店吧,安分的混它四年,起码还有一张大学文凭。但你呢?死揽活攒,也攒不出个气候来。” “你少取笑我!等我攒够钱,出国念他个哈佛、耶鲁的博士回来,呕死你们!” “少说大话!”赖美里“嗤”了一声,从袋子里拿出几本书和一堆资料。“帮我写一篇报告,只要是有关浪漫时期的诗人都可以;雪莱、济慈、渥德华兹,随你挑,看你爱写谁;二个礼拜以后交作业。老规矩,先付酬劳,一千块大洋,请你点收。” “才一千块!”苏小小收好钱,翻了翻桌上那堆书和资料说:“这次的报告困难度这么高,你忍心一千块就将我打发?下次代写报告,价码得再提高五成。” “死穷酸!再加你一千块大洋成不成?”赖美里骂了一旬,又从皮包里取出一张仟元大钞。 “成交!”苏小小脸上堆满笑,身手矫捷地夹过仟元大钞。“对了,今天怎么只有你?莎白怎么没有来?” “莎白今天……” 赖美里没将话说完,小嘴厥成广告女郎卖口香糖的招牌式○型嘴,却自以为具有梦露的诱惑力,苏小小见状,马上警觉到后方即将来袭的风暴。 “苏——小——小——”暴风雨中心就在苏小小身后半公尺的地方;传送过来的讯息,一字一字都像冰刀似地,直直插入苏小小的心脏。“我再郑重警告你一次,我不是花钱让你来这里偷懒嚼舌根的,如果你再这么打混,我就将你开除,让你回家!” “你最好是把我开除算了!”苏小小气不过还嘴说:“你以为我象那些神经有病的女人,闲没事喜欢在你这间阴森没品味的鬼屋浪费时间?成天听你威胁、看你脸色?你口口声声说花钱、我却根本在这里做白工,到现在连一个子儿都没见过!如果你将我开除了,我会放鞭炮庆祝、双手合十称谢阿弥陀佛,高兴终于可以超生了呢!” 田优作听苏小小回嘴,脸色变得更难看,抓住她的手,一路将她拖回吧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你的!” “你!你……实在太……太那个小家子气、吝啬了!只不过喝了你一杯酒,你就记恨到现在!我都已经在这里做白工了,还不够吗?你还想怎么样?”苏小小一连口吃了好几声,心里十分悔不当初,实懊恼真不该喝了那杯酒。 “岂止是一杯酒?你喝掉的是我的血、我的肉、我的幸福、我的未来!你知不知道那是我花了多少心血才调配出来的?还有那张配方,那是我费尽心血、耗尽钱财才从匈牙利一处荒僻的小村庄市集弄来的,只有那么一张,千金难买,你居然把它当废纸揉掉了!你——你——” 田优作对天咬牙切齿、狰狞满目,慢慢朝苏小小一步步逼近。 “我要你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我——我——”他眼露凶光,露出阴森的白牙,双手伸向苏小小。 “你不要过来!你是不是又想谋杀我了?”苏小小节节后退,护紧脖子。“我不是故意要喝那杯酒的,我不知道你那么小心眼,不,我的意思是说,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喝那杯酒,当时我也不晓得到底怎么了,那杯酒引诱我,我是说,那杯酒好像一种力量,一直呼唤着我,要我喝下它,我就那样糊里糊涂的,真的!我可以发誓!” 真的!她可以发誓,她绝不是有意贪小便宜喝了那杯酒! 那一天,曾莎白和赖美里兴匆匆地将她架到这间小酒馆,说是新发现了一个味道很棒的男人,押着她排排坐在吧台前,浪费她赚钱的时间看着一个穿着黑衣裤、长发系花布条的男人在吧台里无聊耍帅。她没兴趣陪她们起哄瞎搅和,转个头就瞧见那杯被小心翼翼藏在角落里的东西,以及覆盖在它上面那张脏得八百年没人摸、恶心得像草纸的粗糙黄纸。 那杯东西看起来像酒又像毒药,清澈晶莹,却有好几抹颜色在里头争艳翻搅;那些颜色看起来像是活的,在晶莹剔透的透明里染来抹去;红的、黄的、蓝的、紫的、黑的、灰的、白的,就像带颜色的波浪,朵朵飘浮的玫瑰花瓣则像海面上翻黑的浪花。 她以为她是眼花了,却听到有个声音拼命在催她说:“喝下它!喝下它!”然后她就揉掉那张破烂的黄糙纸,模模糊糊地……等到她清醒时,手中正握着那杯已空无一滴水的高脚杯,而那田优作则在她身旁跳脚咆哮,就像现在。 “杀了你脏了我的手,我要将你开瞠剖腹收回我的酒!”田优作大声咆哮。 “你别跟我开玩笑,那东西早已溶入我体内消化光了,你就是剖开我的肚子也收不回去。” “那我就吸干你的血!” 田优作越说越像一回事,眼睛发红、嘴唇泛白、伸直了手就像僵尸一样,一身死人气。 “你有完没完!”苏小小不耐烦地泼了他一杯酒。“才喝了你一杯酒,被你找尽理由坑了五万块大洋,我只好自认倒楣在这鬼地方做三个月的白工,还要每天忍受你的阴阳怪气,你却动不动就想谋杀我,到底存的是什么心?” 田优作抹掉脸上的酒,恨恨地说:“哼!我恨不得掐死你、踢死你、踩死你、捏死你,我费尽心神才弄到手的配方被你随便就毁了,呕心沥血才调配成的珍宝,又被你那样蹭蹋掉,不看你下地狱我怎么会甘心!” “重新再调配不就成了?那什么配方的再抄一张不就得了?那么简单的事也这样大惊小怪!” “重新再调配?”田优作激动的抓住苏小小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打断她的话,说:“如果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你可知道,光是那纸憎爱符就花了我多少时间和精力才得手?更别提那堕落天使的眼泪,最重要的、好不容易才弄到的配方竟被你那样毁掉!” 苏小小又喘不过气来了。田优作狠狠地把她摔在吧台上。她咳了一声,顺了气后才说:“你少唬我!你以为我没上过酒吧、喝过酒?什么憎爱符!什么堕落天使的眼泪!还不都是你自己搞出来的名堂!想敲诈就说一声,还说得多稀罕似的!” “你懂什么!你知不知道‘失恋的滋味’喝了会——” “喝了会怎样?”苏小小挑衅地问。 这个田优作果然脑袋有问题,什么“失恋的滋味”?狗屎!听了就让她觉得肠胃不舒服。 “会怎样?”田优作冷冷的说:“哼!‘失恋的滋味’是恶魔行加冠礼的时候,献给他挑选的新娘,与她交杯对饮的珍液;是‘恶魔的唾液’中最有力量、魔性最强的第十三味配方。 第3章 它能控制人的心神、主宰人的意志,是‘恶魔的唾液’全十三味中最珍贵的一味。我研究魔道多年,才发现这个秘密,就被你那样毁了!” “说来说去全是在放屁!”苏小小鄙夷地说:“早听说你神经不正常,专门喜欢研究一些什么妖魔鬼怪的东西,果然没错。只不过一道调酒的配方,竟然说得像故事一样离奇,还想骗我说喝了那杯酒后会如何,你大概想骗我,喝了那杯酒后会被恶魔附身吧?” 田优作脸色铁青,语气冰冷地说:“喝了‘失恋的滋味’后,会让你对情激烈、对爱渴盼、对调酒共饮的人永志不忘、终生不渝;除非成为他的新娘,否则如有异心,便注定要失恋,屡爱屡败。这是‘失恋的滋味’的魔力,它是命运的交杯酒。” “什么命运的交杯酒!哈哈哈!”苏小小对田优作这番话的反应,显得极不尊重。 田优作怒火在心头燃烧,双眼乍现红光,但随及敛去,他用更冷的声音说:“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在匈牙利找到书中所示的配方,好不容易才调配成‘失恋的滋味’,我也选中了我的新娘,本来在三个月后,在我三十岁生日庆祝宴上,我要将它献给我的新娘,却完全被你破坏了!所以……” 他说到这里突然住口,苏小小也没去管他心思在转什么阴险的计谋,拿他当疯子一样越看越摇头。 在她要到这里干白工之前,丹尼尔就警告过她,说田优作这人阴阳怪气的,最会践踏女性柔弱的芳心。丹尼尔说这句话时还连说带做,痛苦的皱着眉、捧着心。 丹尼尔堂堂六尺之躯,却有点娘娘腔,举止比她还女性化,就崇拜像田优作那种阳刚十足、模特儿身架的男性,所以他说的话,苏小小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却证明丹尼尔的话是对的,田优作的脑袋果然有问题。 田优作全身上下,就一张脸和身材长得好,个性却阴阳怪气、古怪得不得了。 这大概和他的信仰有关;他自认为是恶魔转生,而魔性越高、魔力越强的恶魔,通常形体就更为流丽光艳,美得不像是人间物。 所以,二十世纪都快过完了,他却信奉吸血鬼和恶魔的存在,崇尚恶魔喜爱的银、黑色,而且嗜血嗜红,有着一口阴森的白牙,并且还留着长发。 更有甚者,大学毕业后,他散尽家财到欧洲浪迹多年,追索恶魔的足迹,结果当然无功而返。追索不成,他开始探秘,一橱子是有关恶魔的研究书籍,走火到入魔的程度。 想当然耳,他是绝对不上教堂、痛恨十字架、厌恶上帝和天使;厌白、厌光,一身的黑,一身的魔味。 就连他开的小酒馆,也魔得让苏小小恶心反胃,咒骂一声神经病。 苏小小骂得也没错,别人开的酒吧酒馆俱乐部,都有很多样性的风清面貌;要不聘请乐团驻唱,要不符合新潮流,整个店弄得热热闹闹。唯独他的酒馆,除了调酒,还是调酒,颜色是一式的黑跟银,连咖啡都不卖。 再者,人家开的店,调酒都有很诗情画意的名字——如果是中国味的,什么“日落紫禁城”、“中南海之春”、“大黄河”、“丝路”的;坐的是高脚凳,伴以盏盏红烛。 如果是西洋的,那更精彩了——“欢喜”、“新绿”、“红色俄罗斯”、“蓝色夏威夷”,还有什么“海艳”、“天堂之爱”、“波士珊瑚岛”等等,又新奇又撩人遐思。 更有那种“爱情酿的酒”,以爱情为题材,所有的酒名都是贴切的爱情宣言,还分什么初恋、热恋、苦恋和失恋期的,每一个恋期都有独特的名称和滋味。比如“秋水伊人”、“我心狂野”,比如“单挑情敌”、“激情蔷薇”;并且有钢琴小提琴的现场演奏,柔和的烛光衬上优雅的气氛,又浪漫又美妙,杯杯都醉人。 但是田优作的小酒馆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光是酒馆大门那个恶魔的画饰,就可感受得到酒馆里的阴森恶心,再qi書網-奇书看看调酒单上的酒名——“蝙蝠的唾液”、“狼人之泪”、“恶魔的尾椎”、“獠牙的滋味”、“吸血鬼的血”、“血唇之吻”……全是和魔道有关的黑暗联想。崇拜田优作的人,会赞美他有创意、别出心裁,知道如何抓住现代人好奇尝新的心态。但苏小小相信丹尼尔说的:田优作那个人神经有问题。虽然丹尼尔这么说是因为求爱被拒,“感情”和“芳心”受伤害怀怨的缘故。 “你这样摇头瞪着我是什么意思?”田优作被苏小小看得光火,凶她一顿。 “没什么。”苏小小晃晃脑袋,忍不住还是耻笑他说:“我觉得你老兄真是天才,专门调些妖魔鬼怪,什么‘恶魔的尾椎’、‘吸血鬼的血’,还真没一样好听的,恶心透顶!” “你现在尽管笑吧!最好赶快祈祷我在三个月内找到解咒的配方,否则……” “否则怎样?” “哼!”田优作粗鲁的把苏小小推出吧台,“给我干活去,别想偷懒打屁!” 有一件事他没说的是,根据那本尸骨不全的“恶魔秘史”一书上所载,喝了“失恋的滋味”后,如果三个月内——正确的说,第三次满月过后的恶魔之夜——没有饮用解咒的天使之爱十二味,那么下咒与饮药的人的身体与灵魂将永远共为一体。 所以田优作才会那么生气。他费那么大的心力,就是为了取得爱慕多年的世伯女儿的芳心,却全被苏小小搞砸;一个不好,说不定还会因此前功尽弃,心上人琵琶别抱,而他倒楣的和苏小小缔结情爱之盟。他相信恶魔的力量,所以又气又怕,拴苏小小不放,并且急找出解咒配方,好赶快解决一切麻烦。 苏小小却恰恰相反,不信天地、不信鬼神,更别提恶魔这种没人缘的东西;她只爱、只膜拜一样东西——钱、钱、钱,十足的拜金狂外加守财奴,只要有钱赚,一切好谈。 她这种嗜钱如命的个性,让身旁的人都受不了,只要提起她,众人的反应一定不约而同皆是长长的一声“噢”,然后接下来是——“那个死要钱、没品的……” 即使这样被嘲笑,苏小小也不在意,丹尼尔却看不过去,问她:“大家那样嘲笑你,你怎么都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笑又不会痛。”她耸耸肩无所谓。 “你就是这个个性,才会被轻视、不被人看重!” “那又怎么样?被那些人看重了,钱就会从天上掉下来给我吗?” “你……又是钱!我不跟你说了!最好天上下钱雨,掉下来的钱把你砸死算了。” 丹尼尔总像这样被苏小小气得半死,不明白她这样没目的攒钱、存钱做什么用。 他是服了她,只为赚钱过生活,居然还忙得煞是充实又有意义! 而苏小小心里怎么想真只有她自己知道。 第二章 傍晚下了一场雨,把空气中的尘埃全部洗干净。丹尼尔光着脚不敲门就冲进苏小小的房间,摇醒还在睡觉的苏小小,兴奋的说:“喂,小小,醒醒!看我买了什么好东西!” 苏小小揉揉惺忪的睡眼,不感兴趣的往丹尼尔手上那件皱巴巴、像抹布的东西瞄一眼,倒回床上,拥着棉被说:“丹尼尔,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便闯进我房间,进来前先要敲门。” “我敲了你也没听见。”丹尼尔把棉被拉掉,逼着苏小小起床。“不要再睡了,看看我买的东西。” “那是什么?抹布吗?”苏小小被丹尼尔吵得睡不成,只好起床刷牙洗脸。 “什么抹布!”丹尼尔跟着她到浴室,站在门口看她梳洗,说:“你实在真没眼光,讨厌!这是很贵的!你别看它故意弄得皱皱的,这是明年春天流行的款样。” “哦。”苏小小专心把毛巾拧干、挂好,习惯性随口问说:“多少钱?” 丹尼尔伸出指头比了比,连带腰身的动作都摆出来。 “八百?” 苏小小走回房间,对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的丹尼尔挥挥手要他转头,往衣橱随便抓件衣服就地换起来。 “不!八千!”丹尼尔转身说。 “什么?八千!”苏小小这一惊非同小可,顾不得衣服还没换好,上身只穿了内衣,抢过丹尼尔手上的衣服,气急败坏地说:“你有病啊?这样一件像垃圾的东西要八千块?钱又不是不能用,发什么疯!” 丹尼尔挨了骂也不生气,反倒委屈得像小媳妇似的,低声下气解释说:“你别生气,我还是买到便宜的,这一件本来要一万六,但我工作的百货公司刚好庆祝周年打折,大家都熟,所以明年的新货我用折扣价买到,赚了便宜……” 他愈说声音愈低,苏小小瞪他的眼光,简直像要吃人。 “你马上拿回去退了。”苏小小命令说。 “不行!那多没面子!再说,我也喜欢。”丹尼尔把衣服抢回去,态度悍然又委屈。 丹尼尔本名叫邱添财,是东区一家百货公司的橱窗设计师,和苏小小是同村长大、歃血为盟的“换帖兄弟”。在他们那个鸟不生蛋的乡下高中念了三年还没毕业,就只身跑到都市打天下,不知怎地,竟让他混到一所美术家政专校的文凭。毕业后当完兵,先后做过美工设计和服装设计师的助理,最后不知是不是运气到了,当上那家知名百货公司的橱窗设计师。 丹尼尔人长得算俊,个子中等,举止娘娘腔,比个性粗鲁诨号“男人婆”的苏小小还像女人;他比苏小小大五岁,两人从小就是一对“绝配”,也只有苏小小不啰唆他“闲话”。 第4章 乡下地方通常是野孩子的天下。丹尼尔长得像女人、个性像女人、感情也像女人;而苏小小野惯了,比起丹尼尔多了几分凶悍之气,每当她凶起来,丹尼尔在她面前总像小媳妇一样委屈。 苏小小从小和他厮混惯了,习惯他那种“性情”,也从来没当他是男人。 丹尼尔离开乡下到都市后,嫌自己名字土,又迷上了一位英国影星,就取了个一模一样的洋名字,不准人家叫他本名。苏小小高中毕业来此念大学,理所当然就搬进丹尼尔租住的这层公寓,但贪的也是比外头便宜一半的房租。 “丹尼尔,”苏小小插着腰,上身仍然气得忘了穿上衬衫。“你知不知道八千块我可以活两个——不,三个月!你居然用那么多钱买了那一件垃圾,你钱多是不是?用了都不心疼!” “小小,你别生气,听我说嘛!” “说个屁!”苏小小骂句粗话,转过头不理他。 “好嘛!我拿回去退掉就是了。”丹尼尔无可奈何地。 “退掉算你聪明。”苏小小抓起衬衫闻了闻,然后穿上。 听丹尼尔又说:“我的早点走了,这两天助理请假,害得我都快忙不过来,临时又找不到人手。” “等等!丹尼尔……”苏小小听到这里,把边走边说已走到门口的丹尼尔拉回来,脸上堆满谄媚的笑说:“你刚刚说什么?你要找人帮忙是不是?” “是啊,我这两天忙得都没睡过好觉,对皮肤伤害好大。”丹尼尔搔首弄姿,配上一副愁眉苦脸。 “那现在你不用担心了,眼前就有一个好助手。” “你不用到酒馆上班吗?” “不上了!”苏小小双手乱挥,像要挥掉什么噩梦似的。“才喝了他一杯酒干了两个礼拜的白工,已经很对得起他了,休想再要我去做白工!” “那你答应帮丽莎代班的事呢?” 丽莎是服饰店的店员,住在他们楼下。 “啊!那只有两天,而且轮早班,不会和你的时间相冲突。”苏小小万般讨好地笑说:“丹尼尔,我们是好朋友是不是?你有困难我怎么能不帮忙?这样就太不够意思了,你说是不是?” “不是我不让你帮忙,小小,”丹尼尔娇声娇气地说:“留一点空间给别人,不要什么钱都想赚;再说,这种橱窗陈列设计的艺术你又不懂。” “那还不简单,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了。你是大师,我是助理,我都听你的只要有钱赚就可以了。” 丹尼尔拗不过苏小小的穷磨,只好答应。 “不过,”他道:“你最好换一套象样的衣服,看你那一身邋遢,别丢我的脸。来!” 他将苏小小拉到自己的房间,剥掉她身上一件三百九十元的地摊货,让她穿上线条飘逸、有男装风味的长裤,配上男裤的吊带,除此之外什么都没穿,外面再套上无扣长袖的粉绿短上衣,脚下是一双凉鞋,完全亚曼尼式的休闲风味。 “这样顺眼多了!”丹尼尔满意地说。 曾莎白和赖美里常常对她一身前卫大胆的打扮叹为观止,却不知她那些挂在身上的“破破烂烂”全是丹尼尔一手的杰作。丹尼尔是百货公司的橱窗设计师,时髦行业的工作者,接触的人也不脱这些风格,有这种室友,苏小小只有理所当然当他的设计品,时常一身超越流行的装扮。 像现在,苏小小身上这种打扮,正是这一季最流行的亚曼尼休闲风味的装束;但那种风情是人家模特儿在舞台上招展的,有谁敢真的里头什么都不穿、袒胸露乳的,只穿一件短上衣上街招摇的吗? 苏小小虽然大而化之,叫她这样“敞开胸襟”,她可没那等勇气。“丹尼尔,这样不行啦!”苏小小低头看看自己,拉拢着上衣。“我这样出去,不被人当作神经病才怪。” “反正你胸部这么小,有穿没穿还不是都一样!”丹尼尔瞄一眼苏小小的胸部,丢给她一件小可爱。 苏小小背对着丹尼尔,把小可爱穿好,再拉上吊带穿好短上衣;她虽然不当丹尼尔是男的,却也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赤身裸体,她说:“我知道你的观念新、思想进步,但街上那些人可不是每个都跟你一样,我不想出去造成轰动。” “随便你吧。”丹尼尔说:“准备好了就得走了,一大堆事情等着做。” 一出门果然就饱受各种眼光的好奇;尤其是丹尼尔,他穿了一条紧身七彩裤、蓄着一头长鬃发,更过份的是,他居然在腰间缠了一条黄丝带。 不过苏小小并不觉得困窘,她早已习惯那些人、那些眼光,对她来说,天塌下来都没有比赚钱重要;而且最重要的,她了解丹尼尔他们这些人的哲学,再说艺术家都是寂寞的,走在时代尖端的人也都是寂寞的。 快到百货公司时,一个男子从大厦匆匆走出来,和苏小小擦身而过,身上散溢着淡淡的古龙水香味。由香水辨认,会擦这种淡香的大概都是事业有成的绅士型男人,不过苏小小注意的不是这个,让她眼睛发亮的是从那名男子身上掉下来的皮夹。 “小小,给我!”丹尼尔眼明手快,把皮夹抄在手里,一边喊说:“先生,你的皮夹掉了!” 他相当清楚苏小小的“劣根性”,孔孟圣贤的谆谆教诲,对她是起不了什么作用,她常常说的话是:“什么不义之财不可取,呆!黑心钱赚得快!” 那男人回头,有礼,但仍可看出他隐藏在教养下的警戒心,点了点头说:“谢谢!” 说着就伸手取回皮夹,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等等!”苏小小看他要走,连忙拦住他说:“你怎么,不,我们怎么能确定皮夹是你的?你有什么证据?”其实她这是强词夺理,刚刚他们明明都看到皮夹从那男人身上掉下来。 “小小,你……”丹尼尔想说,被她暗暗踩了一脚。 “很简单,里面有我的驾照。”男人好脾气的把皮夹递给苏小小,但没有笑容,他说:“还有一张十万块的即期支票,两张信用卡,以及大约二万块现金,你要不要核对看看?” 苏小小老实不客气把皮夹打开,照他说的核对一次,结果很泄气的,那人说的一点也没错。 “小小,快把皮夹还人家,向人家道歉!”丹尼尔说:“你呀,就是这点个性不好!” “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小心求证也错了吗?我捡到他的皮夹,他不答谢我已经很差劲了,还要我向他道歉?” “快还人家!”丹尼尔不忍心拆穿苏小小的劣根性,只是催她还东西。 “知道啦,啰唆!喏!你的皮夹。下次最好看好你的东西,若再掉了,运气可没有这么好,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我可……” “小小!”丹尼尔又催她一声,苏小小这才心不甘清不愿地把皮夹递出去。 “谢谢。”那男人取回皮夹,却站着不走。 苏小小丢了“肥肉”,已经很不服气,看他不走,翻起白眼说:“怎么?你有什么问题吗?我一个子儿也没拿,全部还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小小!”丹尼尔拉着她,急着走开。“我们快走吧,别再说了。” 他怕苏小小口不择言,说出乱七八糟的话来。 那男人打心底嫌恶,但教养不让他表现出来,他打开皮夹说:“真抱歉,我疏忽了,我应该表示一点意思,感谢两位的帮助。” 苏小小眉开眼笑,她刚刚啰唆了半天,为的就是这个。“你太客气了,先生。”她说:“不过,支票我不要,我只收现金的。我喜欢摸到钞票的那种实际感,尤其是闻到新钞票的那种味道,最能振奋人心。” 她这些话当真“无耻”到了极点,丹尼尔看不过去,挡住她的财路,对那男人说:“先生,请你收回你的谢礼吧,她只是在跟你开玩笑。” 然后转身把苏小小拖得远远的,低声骂道:“你不要成天到晚想这种不劳而获的事!什么彩券、六合彩、统一发票——现在连这种钱你都想要!” “有什么关系,又不伤人。”苏小小被丹尼尔抓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她对失之交臂的钱财,扼腕叹息不已。“都是你,装什么谱!害我白白损失一笔收入。” “你有一点自尊好不好!难道你看不出那个男的眼睛里的轻视?被人作贱到这种地步,那种钱拿了会舒服吗?” “穷人是没有自尊的。”苏小小回答得没有一点羞耻。“再说那种钱不拿白不拿,那些自命清高的人,也不过是摆摆姿态做做样子,真要一百万掉在他面前,你看他拿是不拿!” “别把别人都当成跟你一样的拜金狂。” “哦?你不一样?”苏小小问,笑笑的。 “当然不一样,我是有节操的人。”丹尼尔撩撩顶发,指甲上涂了透明的蔻丹。 “人活着,要有崇高的目标,别整天尽想钱,你攒了那么多钱到底要做什么?也没见你花过!” “我当然有我的计划、目标。”苏小小无聊地打了一掌行道树。 “真的?你有什么计划?”丹尼尔不禁感到好奇,他从没听过苏小小提过她死要钱的理由。 “谁说我有什么计划!攒钱还要有什么理由?”苏小小回过脸来,改口否认了刚刚说过的话。 丹尼尔也不再试探,他知道她家里的情形,她死攒钱八成跟那些有关,多问了只是多惹她生气。 进了百货公司,他们直接往里头走去,等百货公司打烊了,就可以开始工作。 途经一些珠宝、皮饰及高级服饰等部门,苏小小眼光贪婪地吞视那些昂贵的奢侈品,一边望着那些珠光宝气的贵妇,叹口气说:“唉! 第5章 钻石、珠宝、毛皮大衣、一件上万块的名设计师时装……这些都是跟我无缘的东西。” “你不是说那些都是垃圾?钱又不是不能用,买那些东西的人都是白痴呆子?”丹尼尔没好气的问她。 “没错啊!只不过偶尔虚荣一下,也挺过瘾的。幻想可以增进赚钱的原动力,你只要想想那些垃圾不知可以换多少现金,就会赚得更起劲。”苏小小越说越兴奋,瞳孔都变成了$形。 “小小,”丹尼尔停下脚步,双手搭在她肩膀上说:“告诉我,你这样没命的赚钱到底是为什么,是因为苏伯伯和苏妈妈的关系吗?还是苏奶奶——” “不要跟我提他们的事!”苏小小脸一唰完全变了样,阴阴沉沉地。“他们离婚再娶、再嫁是他们家的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奶奶在乡下也有舅舅养,没什么好担心。我警告你,邱添财,以后再跟我提那两人的事,我就跟你绝交。” “你就是这样才叫人担心!”丹尼尔摇摇她。“你醒一醒好不好?到底在跟他们呕什么气?你一个女孩在外头生活,他们哪有不担心的道理?” 苏小小愣了愣,抱住丹尼尔哈哈大笑。 “丹尼尔,你多久没回乡下去了?”她问,笑得眼角全是泪。 “好几年了,出来就没回去过。”丹尼尔闷声闷气的,苏小小这样笑得太没道理。“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形。” 丹尼尔高三那一年,家里发现他的倾性秘密,狠狠揍了他一顿,直骂他作孽、败坏门风,将他扫地出门。丹尼尔骨头也硬,拎着包包就离家出走,至今都没有回家过,家里当他是死了一样;而除了苏小小,他几乎和海边那个小镇故乡完全断了来往。等苏小小也离开乡下小镇,他和故乡也就完全绝了音讯。 “我笑你消息越来越不灵通了,竟然会说那两个人会担心我!我问你,这么多年来,你见他们来看过我几次?”苏小小擦擦刚才大笑溢出的泪。 “他们总是你的父母。”丹尼尔说。 “是啊,父母。”苏小小又开始笑。每当提起她父母亲,苏小小总是这种像笑、像讽刺的态度,丹尼尔总摸不清她心里在想什么。 苏小小不像他,要恨就恨得彻底,情绪过了以后,再慢慢收拾;她所有的态度就是这种又笑又讽刺的冷冷淡淡,连恨或怨都看不出来。 苏小小从小就被丢在她母亲娘家,靠着外婆和两个舅舅一起过活。她父母都是他们乡下人口中所谓的读书人,但是读书读到脚背上去,只顾着自己的事业发展,把苏小小一人丢在乡下,久久才回来看她一次。 苏小小的舅舅都对她不错,但舅舅们有一大家子要养,对独占性强的小孩来说,那丁点感情和爱是不够分的;外婆不偏心,但也难以面面俱到,苏小小总也是寄人篱下的。 在那之前,他们乡下就在传说苏小小在城市的父母正闹“婚变”,而丹尼尔离开家之前,更听说他们已经分居,后来他断续从苏小小那里知道她父母离婚、各自嫁娶。以后,在她离开乡下之前的,就没听她再提过有关父母的事。 只有一次,那是她刚上来念大学,搬到他住的公寓的第一天,他问她恨不恨她父母,苏小小的反应是轻笑数声,然后说:“恨?你神经啊!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快帮我把东西整理好,煮碗面给我吃,我都快饿扁了。” 这时苏小小拍拍丹尼尔的肩膀,反像是安慰他说:“别担心我,反正我从小当自己是孤儿长大,像这样没人管,不是很自由?” “我干嘛要担心你?”丹尼尔撩开长发,瞟她一眼说:“我只是关心,不可以吗?” 说来说去,他还是在穷操心,苏小小无可奈何投降地说:“好吧,我投降。那两人离婚后又各自结婚你是知道的,我妈后来又离婚了,再嫁一个日本人,跟他走了,现在大概在日本当日本婆;至于我爸,好象也离婚了,前两年公司派他到美国,听说搞上个长腿大胸脯的洋妞,姘在一起,等着拿绿卡。就这样了,你满一意了吧?” “所以你才拚命赚钱、存钱想去找他们?”丹尼尔自以为是的说:“他们也放心不下你,是不是?” “找他们?你有病啊!”苏小小瞪大了眼睛。“我又不是吃饱撑着,没事找事干!” “但你这样一个人,他们总会担心。” “别傻了!”苏小小笑笑地勾住丹尼尔的肩膀。“他们只是以动物性的本能生下我,责任早了了,我也不会多要求什么,我跟他们是河水不犯井水。” 丹尼尔不相信苏小小的话。哪有父母子女彼此疏离到这种寡情的地步?他和家里的情形qi書網-奇书是个例外。但苏小小的情况不同,不该对父母绝望至此,但反过来想,易地而处,若他是苏小小,他最乐观积极谅解的态度,大概也是如此罢了。 “小小!”丹尼尔语重心长地喊了她一声。 “做什么?”苏小小当他神经病一样看着他。 丹尼尔看苏小小那种反应表情,失笑摇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也许苏小小真的不是在装模作样耍倔强,她有她自己的追求和想法只是她不说,而他们不知道而已。她父母的事、她从小的的孤独,这些对她是否造成阴影?影响她的个性、人生?都只是他的猜测而已。起码,一心揽钱的苏小小、拜金狂守财奴的苏小小,身心发展得比谁都健康;她对自己的将来、怎么过活,也比他对自己来得有把握。看苏小小,丹尼尔慢慢觉得,也许他的担心确是多余的。 谁规定家庭失调下长大的孩子都必是一身阴沉、堕落沉沦?或对生活充满绝望? 但他也相信,苏小小的成长,也必定有某种梦想在支撑着她,她才会满身是光、满眼是亮。 只不过,那梦想她不说,而也没有人知道。但一定有着那种梦想存在,她拚命的赚钱,也大概和那个梦想有关,也因为如此,她有梦想可倚赖,才成长得这么好。 是的,丹尼尔又看看苏小小,一定是这样!他几乎可以确定,在苏小小的心里,一定有着什么梦想存在,日日、刻刻在支撑着她,她才能在那种孤寂的岁月里,一个人这样走过来。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好古怪!”苏小小不知道丹尼尔此时心中突然的了悟,疑惑地看着他。 “忘了!”丹尼尔微微一笑。“本来有事要说的。不过没关系,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神经!”苏小小骂了一声。“快走吧!对了,这工作一天你算我多少钱?” 又是钱?丹尼尔用手往额头一拍,鬈鬈的长发甩在肩膀后。 第三章 曾莎白和赖美里连续找了苏小小两天,一直看不到她的鬼影子,最后才在赖美里喊肚子饿,要上百货公司顶楼餐厅吃饭时,在等电梯的时候凑巧逮到抱着一堆衣架模特儿的断肢残骸,施施然走过她们面前的苏小小。 “你这两天都躲到哪里去了?害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赖美里抱怨说。 “喏!不会看!”苏小小把一堆断肢抱近她们面前,赖美里被吓退了一步。 “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你现在在这里打工,那‘夜魔的天堂’怎么办?”曾莎白问。 “那是田优作的事,与我何干!我在他那间鬼店干了二个星期的白工,已经很对得起他了,他还想怎么样?” “小小,你这样做不觉得太对不起优作老板了?他还以为你发生什么事,急着找你——” “他找我——”苏小小突然警戒起来,防贼似地看着曾莎白和赖美里两人。 “你们两个该不会是因为他才找我的吧?” “没错!优作老板托我们找你,他自己也到处在找你。” “你们不会把我住的地方也告诉他了吧?”苏小小心中有不好的预感,眼皮一直跳。 “说了,都告诉他了。” “完了!完了!”苏小小无语怨苍天,一直在暗骂自己衰。“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出卖我!” 她气得直跳脚,但抱着一堆笨重的残肢,所有的气都因此而压闷下去。 “这怎么算出宝?更何况是优作老板拜托的。”赖美里说:“你这两天就是在整理这种玩意?这是什么鬼工作?你怎么找来的?” “你懂什么!这是艺术。我协助丹尼尔橱窗陈列的工作。” “丹尼尔?就是那个同性恋的……” “赖美里,注意你的大嘴巴!”苏小小狠狠瞪了赖美里一眼。“我现在很忙,没空理你们!”说着,笨重地转过身。 “等等——”曾莎白急忙一拉,拉到了一只断脚,她一吓,把它丢在地上。 “你还有什么事?我不是说了,我现在很忙!”苏小小把断腿捡起来,恶作剧地朝她们面前晃了晃。 曾莎白气得瞪眼,拿苏小小没办法。那只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断腿,看起来不但恐怖,而且恶心。 “小小!”储物室那边有人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原来你在这里!丹尼尔要我转告你,他今天晚上临时和‘嘉纯’的设计师有约,要陈列的东西他已经准备得差不多,等他晚一点回来自己再动手,你把模特儿搬到里头去就可以先回去了,不必等他。” “哦,我知道了。谢谢。” “这下你没事可忙了吧!”曾莎自和赖美里两人一左一右,紧紧跟着苏小小,监视她把东西放好,然后狡猾的笑说。 苏小小没办法,只好跟她们离开百货公司,走了半条街,赖美里才想起她们原本是肚子饿要去百货公司顶楼餐厅吃饭的。 第6章 “随便找一家算了,再折回去多麻烦。”曾莎白说随处看了看,指一家门面还算气派的咖啡简餐店说:“就这一家吧!” “不要去那一家!”苏小小紧张兮兮的摇头说。 曾莎白和赖美里都诧异的看她,难得苏小小会挑店不好,讲求品质享受。 苏小小接下来的话,令她们为之气结,连翻白眼。 “那一家有门,有门的店都很贵,进去就出不来。”苏小小分析说。 她平常都去那种二面洞开、卖担仔面的“空气流通店”。那种店什么都不讲求,要气氛没气氛、要卫生没卫生,但就一个好处:便宜。像眼前这种砸了几万、几百万装潢的贵族店,她都统称为黑店。 “我们去那一家好了。”她指指马路对面巷子日一间小得可怜,远远望去乌漆抹黑的“空气流通店”说:“这两天我都和丹尼尔到那里去消夜,便宜又大碗,包你们不吃亏。” “我求求你饶了我行不行!”赖美里叫了起来。“叫我到那种恶心的地方吃饭,我宁愿饿死算了。莎白,你说话啊,这个小器鬼、守财奴又在出那种可怕的馊主意了。” “这哪是什么馊主意!我是在为荷包着想,你们两个就是太娇生惯养。” “算了,小小,闭上你的嘴,我和美里请客行不行?”曾莎白皱眉说,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苏小小这点。 曾莎白又四处看了看,挑了一家堪称五星级的餐厅,一流的气氛、一流的格调、一流的价钱,还有钢琴伴奏。 本来苏小小提议去那种三百元吃到饱,可以吃得痛快的自助餐厅,赖美里嫌那个是大杂烩,一点气氛都没有。 “吃饭要吃气氛,吃出那种优雅浪漫来。”她陶醉其中的说。 苏小小泼了她一盆冷水。 “浪漫?”她说:“浪漫是要花钱的,钱又不是不能用,你们就是被那些广告骗了,相信广告上说的那些骗死人不要钱的话。桌上多摆了两根蜡烛就多敲诈一千块钱,多摆了一盆花又加一千块,比黑店还好赚,就有你们这些食米不知米价的千金小姐呆呆地去被骗。” “你有完没完?又不要你出钱!” “说的也是。”苏小小想了想,就不再啰唆。 一身深黑色西装、白衬衫、蝴蝶领结的男服务生适时捧了大餐过来,刷得晶亮的锅盖一掀,立时芳香四溢。 “好香!”苏小小迫不及待地叉了一口进嘴里。 那肉相当嫩,吃起来滑嫩极了,口感相当好,苏小小又大口吃了一块。 “真好吃!不是自己出钱的,就更好吃!”她又叉了第三口,满嘴是肉的说:“这到底是什么?真的很好吃!” “这是正宗的神户牛排,特别由日本空运来台的。”赖美里秀秀气气的切一小口叉入嘴里,看苏小小那馋嘴的吃相,忍不住问:“你到底多久没吃东西了?你那吃相实在有够难看,丢脸死了!” “难得这么豪华吃一顿,丢脸就丢脸。” “你好象吃得很快乐?”曾莎白突然问,她盘里的牛排完全没动。 “那当然!”苏小小三两口把那一大块牛排解决掉,手上的叉子贪婪地指向曾莎白盘里的牛排。“你不吃?我帮你吃。” 曾莎自将整盘东西递给苏小小,苏小小眉开眼笑地把它放在自己干净如刮过的空盘子上,挥挥刀叉继续说:“尤其是当你没有钱,而别人请客的时候,那更是快乐;你们不知道,我实在是穷疯了。” “你会闹穷?”赖美里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忘形地拿着刀叉在手上挥舞,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粗鲁的举动,收敛着说:“你一天到晚拚命在赚钱、存钱,还会闹穷?你要是穷,那天下没有有钱人了。” “你知道什么!我的收入和劳力付出不成正比,根本赚不到几分钱。”苏小小说得口沫横飞,几句话的工夫,盘中的牛排就又去掉一半。“为了省钱,成天吃那种吃多了死后会变成木乃伊的方便面,难吃死了,一包还要十五块钱。”说话当口,剩下的半块牛排又去掉一半。 赖美里看她吃得那样起劲,干脆把自己盘中的东西全部都给她。 “真羡慕你,这么会吃,而且吃得这么没顾忌。”赖美里托腮看着苏小小狼吞虎咽,叹气道:“哪像我,每天都活在饥饿当中。” “怎么?你也真的穷到这种地步?” “谁像你!我是为了身材。”赖美里烦恼地摸摸自己的小腹,又捏捏苏小小细得见骨的手腕,不解道:“我真不懂,你这么会吃,怎么还会这么瘦?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秘方?” “我哪有什么秘方。” “骗人!一定有,快告诉我!” “你真的想知道?” “嗯。” “好吧,我跟你讲。”苏小小擦擦嘴,喝了一口水说:“失眠外加食欲不振。” “你这样叫‘食欲不振’?”赖美里杏眼一瞪,确定苏小小在诳她。 苏小小把最后一块牛排吃完,餍足地拍拍肚皮,瞄到小藤篮里的香蒜面包,将它们完全“扫除”后说:“所以我说你们这些全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想想看,我一个人在外头过日子,吃都快没得吃了,还说什么减肥!”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营养太好了?” “我没这么说。不过,你身上的油比我身上的多,那倒是真的。” 黑西装服务生过来收拾餐具,看见苏小小面前叠了三个盘子,忍不住多看她一眼,好奇又诧异。 苏小小没理他,等咖啡端上来后,她大大喝了一口,嫌苦吐吐舌头后问曾莎白:“看你满腹心事,一整晚都没说话,到底有什么事找我谈?快说吧!你们找我不会真的只是替田优作跑腿吧?” “还不是我姊夫……”曾莎白说着摇摇头,大有不去提它也罢的样子。 赖美里翘着兰花指,端起咖啡浅浅啜了一口,姿态和丹尼尔一模样,她说: “莎白姊夫家的公司最近委托一家广告公司制作广告,对方看到她,一直游说她去拍广告,还怂恿莎白姊姊来劝她签什么模特儿经纪约,莎白都快被那些人烦死了。” “这有什么好烦的?这样好啊!我如果有莎白那种身材和身高,早就去当模特儿了。只要摆摆姿势笑一笑,就有那么多钱好赚,那种钱不赚太可惜了,你们啊,大小姐就是大小姐!” “看吧!我早跟你说了,小小听了一定是这种反应。”赖美里对曾莎自扮个鬼脸。 “还有更麻烦的。”曾莎白无心欣赏赖美里自以为是的幽默感,皱着眉,烦不胜烦。 “什么?” “我姊失突然莫名其妙的介绍一个男的给我,说是他生意上的朋友……” “这有什么麻烦的?只是认识一个朋友!”苏小小不怎么了解曾莎白为什么烦恼,应该说不明白,她不说原因她猜不透。 “我就知道,唉——”赖美里一副受不了苏小小的表情。“你这个人啊,赚钱比找男朋友重要,又跟个同性恋人同居在一块,难怪不懂……” “赖美里,闭上你的大嘴巴!”苏小小沉下脸说:“你不懂丹尼尔,不要随便批评他。” 任她们怎么批评、叫骂、讽刺,苏小小都难得翻脸,独独扯上丹尼尔的时候,她横着心不准她们有任何漫骂的言辞。赖美里知道自己触犯了苏小小的大忌,吐吐舌头道歉,苏小小也不再追究。 “我知道你在烦什么,只是觉得多余。”她对曾莎白说:“反正你姊夫只是介绍你和朋友认识,又没有要你嫁给他,有什么好烦的?” “唉!”曾莎白叹了一声,终于说出原因:“你不知道,那一天沈大哥也在,我怕他会误会。” “沈大哥?你什么时候又冒出了一个沈大哥?” “莎白的沈大哥叫沈广之,是她姊夫的大学同学,一个月前在一次餐会上他们被介绍认识的。”赖美里俨然是一个消息权威。“那个人我也见过,格调高、品味好、风度佳,气质又文雅,难怪莎白会喜欢上他。而且他还是个学有专精的建筑设计师,气质与味道之棒自然不在话下。” “这更好啊!有竞争才有追求,如果你那个什么沈大哥对你也有意的话,这样正好刺激他行动。”苏小小天真的说。她只对赚钱有兴趣,除了赚钱,她把每件事都看得很乐观。 “才不好呢!”赖美里代替曾莎白发言:“你想那种‘好男人’身边会没有女人追求吗?沈广之身边就有一个女人对他看的很紧,虎视眈眈的,唯恐别人靠近他!” “最要命的是,他根本把我当小孩看。”曾莎白幽幽地叹道。 “等等!”苏小小理理思绪,甩甩昏胀的头脑;这家餐厅严重电力不足,光线昏昏暗暗的,搞得她精神老是不能集中。她拍拍脑袋说:“照你们这么说,莎白是真的迷上那个沈什么之的了,那田优作呢?田优作又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迷他迷得死死的,奉他为头号情人?” “没错啊,但那是在我认识沈大哥之前。”曾莎白说得理直气壮。 “感情是不可理喻的。”赖美里替她补充说明,也为自己圆场。“我最近才知道,优作老板心底一直爱慕着某个女郎,我的心就那样‘铿锵’一声,完全碎掉。我决定要牺牲自己,成全他的感情,这才是爱的表现,但我对优作老板的要求,仍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算你聪明!离田优作那个神经病远一点。”苏小小说。“被他爱慕的那个女人也真衰,有个疯子在身旁威胁。 第7章 你们不知道,田优作那神经病居然搞了个鬼符咒要去毒那个女的,说是什么恶魔的魔水,喝了会对他永远爱恋、百依百顺,真是头脑短路!” “真的?”赖美里和曾莎白两人听了禁不住好奇。 “对啊!但是被我搞砸了,所以他气疯了,恨不得捏死我、踹死我。” “怎么回事?” “我衰啊!倒楣喝了他那杯——” “原来!”赖美里突然大叫一声,引得许多人侧目,她赶紧装模作样一番,重新摆起优雅的姿态,细声细气说:“原来你那晚贪小便宜喝掉的,就是优作老板精心调配出来的那杯‘希望’?” “什么‘希望’?”苏小小哼了一声,白了赖美里一眼。 “到底怎么回事?小小,你怎么会知道符咒的事?”曾莎白好奇的间。她知道苏小小喝了那杯酒惹田优作抓狂,但什么“魔水”的,就糊涂了。 “他自己说的啊!差点没把我掐死!”苏小小回忆那天的情景,仍然气得咬牙切齿。 “就是那一天?”赖美里恍然大悟,口气酸溜溜地转向曾莎白:“那天你没去,她还跟优作老板接吻了呢!”那天田优作跟苏小小说的话,赖美里当场并没有听到。 曾莎白好奇地睁大了黑白分明、滴溜溜又水汪汪的眼睛,煞是灵动慧黠。 苏小小懒得就细节多加解释,只恨恨地说:“你们也知道,田优作那个神经病相信什么恶魔、吸血鬼的,自以为自己是恶魔再生。他从欧洲弄回一张乱七八槽的符咒,说是什么恶魔的珍液配方,叫做‘失恋的滋味’,寻常人喝了它之后,就会永远臣服于调配此方的人,对他死心塌地。他就真的调出这么一杯毒药等着要给他爱慕的那个女孩,和她对饮,结果我衰,误打误撞喝了那杯东西,让他记恨至今,倒楣的干了二个星期的白工!” 苏小小提起这件事,总念念不忘她做了二个星期没钱拿的白工。 “结果呢?你喝了有没有怎样?有没有对他……”曾莎白关心的是这点,眼光在闪烁。 苏小小奇怪地看她一眼,恶笑说:“你也跟田优作那家伙一样神经错乱了?相信什么恶魔、符咒!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对情激烈、对爱渴盼、非他不能’的模样吗?” “哦……”曾莎白的神态显得有些许失望。 气氛顿时冷凝下来,热烈稍歇,苏小小游目四顾,这才住意到满餐厅的贵妇和时髦女士;先前她只专心吃,而后专住谈话,而且餐厅又昏昏暗暗的,所以她都没注看到周遭的人,现在抬头四望她才发现整个餐厅都是时髦优雅的人,男的风度翩翩,女的优雅可人。 “看看这餐厅的女士们,个个高责又优雅,真像在看图画。”她叹为观止,看着一个贵妇人优雅的拿起高脚杯喝了一小口的酒。 曾莎白头也不抬,随便扫了一眼说:“算了吧!什么贵妇,我看根本是‘暴发户’、假高贵。” “你这话就太刻薄了。”苏小小笑笑说:“你和美里生来家境就好,天生王公贵族的命,早就看透社交圈那一切。但依我看来,这些人虽说做作一些,不过看起来也挺舒服的,至少,画面挺优雅的,像宫廷画。” “真搞不懂,你这是自卑或豁达?”曾莎白看了苏小小一眼说。但她知道都不是。苏小小爱钱,但对有钱的人却并不自卑或自贬,她对这象征上流社会的种种,既不羡慕也不妒忌,也没有褒贬;该欣赏就欣赏、该赞美就赞美,也鲜有尖酸刻薄的讽刺,她似乎把自己抽离得很开,以超然的态度看着这一切,而且是带着笑的。 “你们不觉得那些女人看起来都挺美的?”苏小小隔着昏暗的灯光环视厅里的众仕女,然后她又自下结论说:“其实啊,女人只要生活富裕、不愁衣食、什么事都有人侍侯着,自然就会美丽。” “说来说去还是钱!”赖美里说。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苏小小说:“这世上如果没有‘钱’这东西,那就没意义了,生活也会很乏味。” “钱!钱!钱!你就只知道钱!我真不懂,钱有那么重要吗?”赖美里烦躁起来,口气也酸刻起来。 苏小小习惯了,也不以为意。赖美里又说:“前两天我和卡路那些人散了,本来我以为他们都很喜欢我,后来才知道,那些人都是因为钱才接近我。” 卡路是赖美里另一个圈子的朋友,苏小小知道但很少过间。曾莎白却挺瞧不起那些人,批评他们不学无术。 “废话!”她说:“你长得既不漂亮、又不温柔,也没什么才干,脾气又差,除了家里有钱这点长处外,什么都没有,他们不为钱,为什么?” 曾莎白个性直接,行事也彻底,说话之间不管赞美或批评,总是不做保留,赖美里虽然了解这点也习惯了,但仍撅起嘴反驳说:“我不像你,人缘那么好。卡路他们对我好,我当然很高兴,谁知道他们全是有目的的。” 这种事苏小小通常不做评论。交朋友这回事有点像赌博,运气好手气就顺,运气不好全盘皆输;而且只对赚钱有兴趣,风险太大的事她可不干,不过她还是认为,太自作多情难免就容易失恋,像赖美里就是。 曾莎白也不再就此事和赖美里闹意见,兀自想着心事。 “看看那些女人!”苏小小欣赏美女图似地,又发出叹为观止的赞赏声。“成熟又华丽、妖艳冶荡、清纯又性感!那样多面貌、风情,实在真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曾莎白随便向左右扫了一眼,一贯的不以为然说:“那些女人,除了昂贵的衣服、做作的举止,还有什么?只剩下一堆赘肉和满脸的皱纹,你就是被假象骗了!” “话不是这样说,一个人美不美,标准就在那些衣着、装扮、气质、优雅的举止等等,这些人,什么条件都具备了。” “是啊!她们连‘肉’都比你多。”赖美里奚落苏小小一句。 “身材不好是天生的,我有什么办法?”苏小小低头看看自己的胸部。 “你可以弥补啊!” “怎么弥补?” “哪!就跟那些人一样!”赖美里努努嘴指向一个酥胸半露、浑圆得太过离谱的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性感女人。 “算了吧!这种人工丰满。”曾莎白扫一眼,撇撇嘴说。 “你别瞧不起这种人工美,它可以让你的妩媚至少多三分,最最起码胸部体积多了一分。”赖美里半讥诮、半戏谑。 “妈的!美里,你嘴巴真坏!”苏小小笑着骂了一句粗话,引起邻座高雅入时的女士一阵皱眉。 苏小小对那女人咧嘴笑了笑,可想而知的,得到一个不屑的反应。 “那八成也是一个‘人工美’的。”赖美里睨了那女人一眼,玩着头发说道。 难怪赖美里和曾莎自会说出这种毫无顾忌的话;除了她们家境好,向来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自信又充满神采外——苏小小看看她们,她们做人的身材和长相也是造就她们这种个性的主要原因。她们俩身高没有一七○也有一六八,凹凸有致,正像是蜜桃成熟般,浑身上下充满魅力,长得当然也凌人,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不必刻意造作,一眼就可以看出出身富裕高尚的家庭。 不过,苏小小并不羡慕。她想,她们大概是从小营养好的关系,所以肉多脂肪也不少,浑身软绵绵,哪像她全身都是骨头。 “喂,我可不可以要一客冰淇淋?”苏小小嫌那杯咖啡太苦涩。 没有人反对。冰淇淋端来,曾莎白和赖美里两人看着她大口大口把两球冰淇淋挖空,听她发出满足的叹息说:“哎!青春是一百元一球的香草冰淇淋,幸福是一千块一客的牛排!” “受不了!这样也能做文章?” 突然,曾莎白眼光停在六七张桌外,靠落地窗坐的一个时髦女郎身上。 “是她!”声音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极度的不屑和敌意。 苏小小和赖美里循着曾莎白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一团绮丽的光影,苏小小说:“你认识?长得挺漂亮的,气质也不错。” 赖美里对苏小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噤声。曾莎白连哼了好几声,撇嘴不屑地说:“什么漂亮!眼皮是割的、鼻子垫的、下巴装的、额头用填的,连胸部都是隆的,全身都是假的,你竟然说她漂亮、气质不错,你眼睛是不是裹了鸟屎?” 曾莎白的口气相当冲,赖美里婉转替她的火气解释说:“那个女人就是死缠沈大哥的人。学音乐的,和沈大哥是二栋大厦之隔的邻居,近水楼台抢沈大哥抢得凶,莎白就是败在那女人嗲声嗲气和缠功下。” “难怪,醋味这么大,说话冲得全是火药味。”苏小小了解的笑笑。 曾莎白瞪了她一眼,眼光不自禁地一直朝落地窗那方向飘。那桌只坐了女郎一人,桌上却摆了两个咖啡杯,显然对饮的人暂时离座。 “小小,”赖美里说:“你鬼点子多,帮莎白出个主意。” 苏小小仔细对那女人端详几眼,但因有段距离,看得不是很清楚,加上餐厅的光线昏昏暗暗的,看不出什么缺点,只觉那女人华丽非凡,颇有明星的架势。 不过,光是形貌条件,曾莎白也不会比那女人差。苏小小收回视线,转转眼珠子说:“简单,放下矜持和身段,学那女人一样,热烈进攻啊!既然‘地理条件’不如她,那就善用‘空间距离’——电话、情书轮番进攻,当面不敢倾吐的话,利用电话和情书表达,反正不是面对面,可以说很多恶心肉麻的话。” 第8章 “可是……”曾莎白有些迟疑。有时候,她完全不像她外表个性那样放得开,反而有些小家子气,顾忌这、担心那,尤其是对恋爱这种事。 “再不行,用勾引的会更快。” “勾引?” “对呀!利用女人最原始的本钱——胴体的诱惑、撩人的性感,相信没有男人逃得过这关。” 苏小小说得煞有其事、天花乱坠,赖美里突然非常怀疑,问她说:“看你说得跟真的一样,你有经验吗?” “什么经验?” “就是那……那个嘛!你刚刚说的那个!” “没有,我是处女。”苏小小像在说吃饭、拉肚子这种事一样坦然。 “处女?真……真的?”曾莎自和赖美里两人同时吃惊起来。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苏小小对她们的吃惊觉得有些无聊可笑。 “可是你那么……”曾莎白想了想说:“你的打扮一直那么前卫大胆,连丹尼尔那种‘性向’的人也能够接受,而且言谈举止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根本像个走在时代尖端的人,我以为你比我们要‘进步’很多,没想到……” “算了!跟她说那些是对牛弹琴,她根本只对赚钱有兴趣。”赖美里以看穿稻草人外强中干的姿态说:“我们以前全被她前卫的外表唬了,搞不好她连接吻的经验也没有!” “谁说没有!”苏小小抗议说:“我五岁时就跟阿花和小黑接吻过了。” 阿花和小黑是苏小小乡下外婆家养的猫和狗。 曾莎白信以为真,赖美里却一副意料中的神态说:“阿花和小黑?我看不是你乡下养的猫狗,就是鸡、鹅、鸭之类的。” 苏小小只好投降不作声。其实她对这种事从来不觉得害羞、腼腆,或是把它看得非常罗曼蒂克,她根本对这些爱情面貌没有幻想!套句赖美里常骂她、刻薄她的话——苏小小只对赚钱有兴趣。 “我说得没错吧?自己什么经验都没有,还敢说大话唆使莎自勾引沈广之。” 赖美里摇头说:“你说说看该怎么做?” “我只提供策略性的建议,而不管技术性的细节。”苏小小大言不惭,学美国前国防部长钱尼抵挡追问时的答话技巧。 曾莎白看着苏小小,托着腮轻轻笑说:“其实啊,我觉得小小虽然有时总说些低级没品味的话,但给别人的印象一点也不低俗,反倒像是出身世家的小姐,有种特殊的味道。” 这也是苏小小吸引曾莎白和她交往的理由。爱钱的苏小小、一心想赚钱的苏小小,在铜臭之外,还有一种神秘不可测的气质。 这也许和苏小小破碎的家庭环境有关,也可能是她埋在心里不会向人透露的梦想所致。当然,也可能归功于丹尼尔的杰作——那一身前卫大胆走在流行尖端的打扮。 “嘘!莎白!”赖美里突然喊了曾莎白一声,朝落地窗那方向努努嘴。 “沈大哥!”曾莎白回头,脸色绯红地,却是又怨又妒。 苏小小也跟着看过去,见原先女郎那桌,多了一个男人。 “是他!”她暗叫一声,那人竟是前两日掉皮夹的那头肥羊。看到那人,她突然热血沸腾,心痛起那没到手的“道说金”。 “我们快过去。”赖美里拉起曾莎白走过去,苏小小也只好摸摸鼻子跟着过去。 “沈大哥。”曾莎白红着脸从那男人座侧喊了一声,明显的不将对桌而坐的女人摆在眼里。 “莎白。”沈广之侧过脸,眼光也逐一扫过来,赖美里他是认识的,所以对她点点头;轮到苏小小,他一愣,蹙一蹙眉,认出了苏小小。 “这是你的朋友?”他问曾莎白。 “她是我同学,叫苏小小。”曾莎自将苏小小拉到前头,笑着介绍他。 苏小小虽然被学校退学了,但曾莎白仍习惯性地说是同学。 沈广之将苏小小从头打量到脚,几乎是不客气地,用批判外加意味深长的眼神在琢磨她;苏小小对他露出像笑不像笑的笑容,一直暗叹自己衰。 她不知道沈广之心里在想什么,但从他那带笑不笑、全是问号的眼神看来,一定好不到哪里去;他在研究她,而且是不怀好意的。 同时她也注意到他的穿着:名牌服饰,从衬衫、背心、西装到大衣等层层套穿,而一身的灰色系,更显出他优皮身份的格调和高雅,并强调了他建筑设计师的知性智能。 反观她自己——大了两号尺码的直筒牛仔裤,颜色是陈旧像酱过的脏蓝色,一条深咖啡挺骚、挺帅的皮带扎在腰部像是扎袋子一样,上半身套穿了层层的t恤、短背心,脚下踩了一双细细碎碎满是鞋带的布鞋,完全是一副流行次级文化的穿着。 这当然又是丹尼尔的杰作,苏小小一向是丹尼尔设计欲倾泄的对象。 沈广之那种眼光盯久了,被看的人总会有一点不自在,加上他穿着入时,格调气宇都超群,存心看得人双颊发烫——只可惜,他遇上的是死不要脸只要钱的苏小小。 一旁,曾莎自和赖美里都微微娇羞着脸,沈广之招呼她们坐下,只剩下苏小小突兀地站在桌边。“看来是没有我介入的余地。”苏小小笑得好自在,“莎白,那桌的账就让你们付了,谢谢你们今天请客,我先走了。” “小小!”曾莎白抱歉的叫苏小小一声,沈广之对座的那女郎,一直以极有兴味又带一些微妙的敌视的眼光看着苏小小,这时她眼光不经意掠过门口,突然皱起细致的眉来。 人口处,正走进一位全身黑衣、长发扎花布条的男人,那人东张西望,很快就发现目标,朝落地窗这桌而来。 “田优作!”苏小小暗叫一声不好,绕个弯正想悄悄溜走,却还是被田优作看见了她。 “啊哈!总算让我逮到了!”田优作一把逮住她,抓着她往桌子拖过去,看见曾莎白和赖美里时愣了一下,随后又朝和沈广之对座的女郎热情地叫了一声:“明丽。” 然后像对仇敌一般,瞪着沈广之,恶魔的瞳仁烧得眼白全是火。 司徒明丽懒懒地“嗯”了一声,不怎么理田优作,反而将眼光里的爱慕投向沈广之。 苏小小眼珠子一转,立刻明白了。难怪田优作要发神经,调什么魔酒“毒”他自称的什么新娘。看来他爱慕、痴心不到的这个“新娘”,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而且很不幸的,他的情敌又是一个很强劲的对手。 “她就是你想‘作法’的那个女人?”苏小小语气粗俗的说。 “你闭嘴!”田优作恶声恶气的凶苏小小一声,一面紧张兮兮地望了望司徒明丽。 司徒明丽不悦地皱着眉。 她父亲和田优作的父亲是多年老友,两家一直有来往。从她在大学时代初见田优作,就知道他对她一直很着迷。她知道田优作一直很喜欢她,但她实在不敢苟同他信仰恶魔的论调,尤其厌恶他那全年不分四季、没有品味的一身黑色装扮,以及扎着花布条的长头发;不管田优作怎么讨她欢心,她就是勾不起搭理他的兴趣。 她喜欢有品味的男人。一个月前她在社交聚会认识了沈广之,就刻意搬到离他住处不远的大厦,藉近水楼台之便,对沈广之紧迫盯人。古人说的话,总是不会错,因为那早有先人的经验在里头。 田优作看司徒明丽的表情,知道自己又惹她多厌恶一分了,于是报仇似的狠狠瞪了苏小小一眼。 “你瞪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害的。”苏小小悻悻地说。 沈广之一直极有兴味地注视他们两人,以研究的眼光在探索。瞧田优作对苏小小的那种态度,他无法不对苏小小感到好奇,因为田优作虽说是在凶她,其实却让人感到有点耐人寻味的不寻常。 再则,回想那天苏小小和那一身花花绿绿、留着长发的男人在一起的情形,也让沈广之对苏小小的兴趣多了三分。当然他不是无条件地改变他对苏小小的观点——原本他是有点鄙夷她的;但知道她和曾莎白是同学,又和田优作扯得上关系,苏小小的份量在他心中就有了改变。 在沈广之的想法中,曾莎白和田优作是属于上流、和他同一层次的人,苏小小既能介入他们关系之中,必有她特殊的地方;也许是魅力,也许什么不知名的东西。 总之,他开始觉得苏小小有些不一样,对她感兴趣起来。 “田先生和苏小小是好朋友吗?看你们感情真亲热,真叫人羡慕。”他微笑着说。 沈广之说这些话主要是想试探苏小小和田优作之间的关系,但田优作怕司徒明丽误会,急忙恶声恶气地解释说:“谁跟这家伙是好朋友?沈广之,你不要自作聪明乱扣我和她之间的关系!这家伙坏了我……不!她在我店里吃白食不付账,我只是要她做工抵债罢了!”他转向司徒明丽:“明丽,你千万别误会,我对你忠贞不贰,绝不会喜欢上别的女人。” 这些话惹得司徒明丽又皱起后来,她只怕田优作对她这番露骨的表自会引起沈广之的不悦,因为她看得出来,沈广之对她并没有那种痴缠到不顾一切的热情。她不安地朝沈广之望一眼,只见他让人摸不透心思地在微笑。 司徒明丽心中微微感到放心,但又相当的失望;沈广之的感情深不可抓,他对大部份女人似有情又似无意,而现在田优作对她露骨表白的话,也没激起他的醋意,这表示在他心中,她并不是那么重要——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激得起他的热情、抓得住他的心? “既然我们之间没什么关系,你这么亲热地抓着我的手做什么?” 第9章 苏小小故意捉弄田优作的说道,还有意无意的瞟了司徒明丽几眼。 田优作急得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放了苏小小,他怕很难再找到她。苏小小像野马,手一滑就躲得不知人影;但不放的话,这样紧紧抓住她的手,他又怕司徒明丽误会。 他犹豫了好久,同时也为难了好久,最后他下定决心,更加用力抓紧苏小小,狠狠地说:“就算明丽误会我,这次你也休想逃掉,跟我走!”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那样撇下司徒明丽,把“焦点”放在另外一个女孩身上。 司徒明丽心中相当不舒服,她虽然不在意田优作,但一向对自己呵爱惯的男人竟然将自己这样撇下,那种不舒服的滋味可想而知。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面子挂不住,脸色也瞬间变了。曾莎白和赖美里一旁瞧着好笑,由刚刚的情形,她们也明白田优作爱慕的人就是司徒明丽,但只有她们知道田优作“追逐”苏小小的原因真相。但为了报复、杀杀司徒明丽的骄气,她们也不说破,暗暗瞧着司徒明丽气恼的样子而心中偷笑。 司徒明丽借口上化妆间,若无其事的离开,沈广之看她走远,支着头看着曾莎白和赖美里,看得她们脸红才问说:“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吧?可不可以告诉我?” 曾莎白为了讨好沈广之,一五一十详细的把全部事情都告诉沈广之,包括她们怎么和苏小小成为好朋友、苏小小和丹尼尔的关系、苏小小如何因为赚钱打工做白工抵偿的事。当然,还有苏小小那句“至理名言”以及嗜钱爱钱超过性命的“劣根性”,她都详尽的告诉沈广之,一旁的赖美里且不时详加补述。 沈广之听得时时微笑,显得颇有兴趣。苏小小啊!苏小小……他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杯底不剩残渍,透明的杯身隐约显出那秦淮名妓的轮廓。 第四章 田优作把苏小小抓回“夜魔的天堂”,锁起了门,将吧台上一排排他这两天调好的“解药”,一杯杯粗鲁的注苏小小嘴里灌,呛得苏小小一身全是酒骚味。 “田优作,你这个神经病!你一直灌我喝这什么鬼东西,你怕我醉不死是不是?”苏小小挥开他的手,破口大骂。 “少啰唆!把这杯喝了!”田优作钳紧着她,强迫把酒灌进她的嘴里。 苏小小死不肯喝,一直顽强的抗拒着,结果呛到鼻腔痛苦地咳嗽不已。 “你这个疯子、神经病、变态……”她痛恨地大骂。 田优作板着脸任她叫骂,到地下室取来一本破旧又脏的东西丢在她面前,是一本很旧的书。 “这是什么?”苏小小好奇的翻了翻,上头全写些她看不懂的蝌蚪文。 “这是‘恶魔秘史’。”田优作把书抽回去说:“这些是以拉丁文记载的你看不懂。” “那你还给我看做什么?”苏小小没好气瞪他一眼。 田优作难得一次不生气,也不对苏小小翻白眼,他小心地收好书,语气沉重的说:“现在我也不得不老实告诉你了。根据‘恶魔秘史’的记载,喝了‘失恋的滋味’的人,如果三个月之内不饮用解咒之药,就会与下咒的人身体与灵魂永远共为一体;也就是说,如果三个月之内,你没有饮用解咒之药,那我们两人将被迫成为爱人、被迫发生亲密的关系,这样说,你懂了吧?” “田优作,你真的病入膏肓。”苏小小看着田优作,一直不停地摇头,像在研究疯子一样。 苏小小的反应在田优作的意料之内,他忍着气、耐着性子又说:“我知道你不相信,但就算是为了预防万一吧!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不安?” “当然不会!那是你这种神经有问题的人才会发这种神经。”苏小小挥挥手掉头就走。“我要走了!以后没事别再来烦我。” “你给我回来!”田优作气得把苏小小抓到地下室,并且锁上重重的枷锁。 地下室阴森又暗,除了一张床、一张书桌,其他只有一排排的书柜,装的全是有关种种恶魔、魔道研究的书籍,连日光灯也显得惨白。 而田优作置身在这地下室阴森气氛里,也仿佛魔味多了三分,尤其他那身黑衣、黑亮的长发,以及艳丽血红、像渗血了的嘴唇,都使他更像是一个美丽无比的恶魔。 “信仰果能造就一个人。”苏小小看着魔味十足的田优作,喃喃玩笑说。 “你好象不怎么害怕?”田优作有点讶异。一般女孩子看到他这气氛阴森的地下室,早就害怕得要死了,只有苏小小,竟还能如此开玩笑。 “我为什么要害怕?” “我是恶魔……转生,这里是我的城堡。” “恶魔?算了吧!”苏小小“咯咯”的笑,既轻视又嘲谑,“‘时不我予’你听说过没有?现在恶魔在人类世界没有什么搞头。” “你——” “再说,恶魔是属于夜的动物,大白天、阳光底下都畏缩得像蝙幅一样,根本是见光死。像你这种‘新品种’的恶魔,我看也是差不多!” “你——”田优作气得脸色铁青,冷冷地说:“我不想跟你这种没见识的人讨论伟大的问题,先解决目前的难题再说。” “没有那个必要。”苏小小说:“恶魔的力量由信仰而生,我既然不相信这回事,什么‘失恋的滋味’的力量就发挥不了作用。” “可是我相信,它会在我身上起作用。”田优作声音冷。“我可不想对你这种没层次的人痴迷爱恋。” 这对苏小小算是很糟糕的羞辱了,但她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反而困惑地说:“你真的那么喜欢司徒明丽?” 田优作冷不防她这一问,冷冷的脸上狼狈的起了红晕。 “我真不懂,你为什么还那么喜欢她。”苏小小困惑不已。“你明知道她一点也不在意你,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更不用说什么喜欢了,你为什么那样执迷不悟?” “这是我的事!”田优作像挨了一棒那样铁青着脸。 “我劝你还是放弃她吧!你即使用恶魔的力量使她倾倒,得到的也不是真正的心和真正的爱,只不过是一具被恶魔符咒迷惑过的躯体,和勉强的感情而已。” “住口!这不关你的事!”田优作恶狠狠地斥喝苏小小。“你只要跟我配合,把解咒的药喝了就没你的事!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也没兴趣管别人的闲事。”苏小小耸耸肩说:“你既然不听劝就算了,你的死活根本就和我无关。不过,我虽然可以帮你忙,但我从来不做没利可图的事,再说我很忙,不可能一天到晚跟在你屁股后……”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忙的。”田优作抽出了一叠钞票在苏小小面前晃了晃。 “你只要每天晚上来这里一趟就可以了。三个月之内,我一定要调配出解咒的药!” 苏小小把钞票抢过去,用口水一张张算清楚,眉开眼笑说:“你还真慷慨!就这么一言为定。”但她想起什么,皱眉又说:“不过,你晚上不是要做生意吗?” “不了!我暂时把‘夜魔的天堂’关闭歇业。” “哦。”苏小小点点头,但仍皱眉说:“不过,我还有个疑问,我怎么知道喝下肚的东西有没有效?总不能天天这样乱七八糟的喝一堆神水、魔水的吧?” “那是我的问题!”田优作冷冷地说:“反正你不相信恶魔的力量,对你并没有影响,你只要每天晚上来,喝下我调配的解药就行了。期限三个月,我会付你钱的,你不是只要有钱就可以了吗?” 苏小小死要钱这点劣根性,田优作从赖美里和曾莎白那里也得知的非常详尽。 “你还真了解我,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苏小小笑得很自在,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还有一个问题,我可以知道解咒的药叫什么?你到底有没有这个配方?” 田优作看她一眼,转身取出一本书,翻开来指着其中一页上面的蝌蚪文说:“根据这本书上说,恶魔的咒语以‘恶魔十三味’最强,唯有‘天使之爱十二味’才解得开它的咒语。我几乎翻遍所有书籍,还是没找到‘天使之爱十二味’的配方,只有一些残缺不全的资料;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来的。” “我当然很放心,不放心的人应该是你。”苏小小戏谑地笑了笑,摸摸书柜中的书,悠闲地说:“难怪你爱慕司徒明丽那么多年老是追不上她,像你这种男人实在是畸形又绝种,什么时代了还相信恶魔这种东西的存在;况且大部份的女人,听到恶魔这种东西,不皱眉才怪,枉费你一副好身材、好长相。” “少废话!” “我真没想到你那么痴情。”苏小小笑笑又说,那笑容充满嘲讽。“本来我以为你是那种滥情的人,什么女人都好、都可以,没想到……啧啧!”她摇摇头,像在赞美田优作的“痴情”。 “你说够了没有!”田优作瞪她一眼。 “我只是觉得奇怪,因为男女之间有一种有趣的差别,男人都梦想三宫六院女人却期盼是他的唯一,怎么你却这么不一样?” “你懂什么?胡说八道一通!” “算了!我是不懂,我要走了。”苏小小又耸耸肩,赚钱以外的事,她也不想浪费时间去了解。 “记住,明天晚上要过来。”田优作开了锁,打开门站在门边叮咛她说。 苏小小挥挥手,表示知道。她舍不得花钱坐出租车,花了半小时等公共汽车,颠来颠去的将近一小时才到家。丹尼尔还没回家,她扭开电视,让电视的声音尽情的在空荡的屋中回响,自顾自地去洗澡。 第10章 洗完澡她重回客厅,用遥控器在各个频道逡巡一番后,最后锁定在新闻台。本来依照丹尼尔的意思,是想要请人安装中小耳朵什么的,那样才有上层的水准,但苏小小认为有线电视的节目也差不多,都是接收卫星节目的,所以最后决定在三台之外加了一个第四台。 有了第四台,她也只看用英语播报的节目,虽然常常像鸭子听雷听不懂节目的内容,但她却坚持得很,因为那里头有她的梦。 丹尼尔猜测的并没有错,苏小小之所以能在破碎——至少不怎么完整的环境下成长,也没有变坏,是因为她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梦想在支撑着她,那是她全部的凭借,在悲伤恸哭时的心灵安慰剂。 那个梦想,在她被父母丢在乡下外婆家的幼小年纪就已成雏型——长大后,她要去流浪。孤独的她,在那个寂寞的岁月里,没有值得留恋的对象、没土没根,也不懂得金钱的重要性,每天仰望天空自在的流云和飞鸟,她的心只想如此去浪迹天涯,猜测流云飘到海那边后的天空,是怎样一个不同的世界? 后来慢慢长大,又认识了丹尼尔,从丹尼尔的身上,她同时认识了爱情与友情。 丹尼尔有恋慕同性的倾向,在保守的乡下,这已经不止是伤风败俗的事。丹尼尔把他的苦恼全告诉了苏小小,苏小小只觉得无端地悲伤和同情他。在她看来,丹尼尔娘娘腔的举止其实充满了比女性更优美的高雅;而男人的友情是女人的憧憬,她和丹尼尔之间的感情早已超乎了两性之间的狭隘界定。 后来丹尼尔离家、她父母离婚,让她对儿时流浪的梦想构筑起了蓝图——她要完成学业,然后飘洋过海到新大陆的那一边继续流浪,做个流浪的吟游诗人。这个梦想至今不变,但她同时也慢慢了解到现实的问题——梦想是无法单独成立的,困难的关卡一重一重挡在前头。金钱是最大的关卡,她不想做个贫病交加的吟游诗人——虽然,那也许更接近流浪诗人的本质、更接近吉普赛,不过,她不要那样,她可以粗茶淡饭、可以物质贫乏,但她希望维持起码的生存尊严。所以她死要钱、只爱钱、没有道理的攒钱。她的梦想,可是她不愿也不想说,因为那是她自己一个人的梦;有些人的梦想需要共享,但她不是,她的梦就只是她的梦,她自己一个人的梦,情挚如丹尼尔她也不想说。孤独惯了,她也没有把人生看得很坎坷;事实上这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幸与不幸不是自怨自艾就能改变。不如意的时候,想想如意时的意兴风发、豪气干云,人生就是如此反来覆去,总不会一辈子这样衰下去,这就是她生活的哲学——不卑不亢,不自怨自艾、自得自满,顺其自然就可以。 卫星电视新闻台是二十四小时播放,没完没了,苏小小看了一会就将电视关掉,走到阳台,对着夜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夜还不算太深,星辰也不明亮,对面大楼的灯光一盏盏亮起,苏小小半个身子搁在栏杆外,看着灯光,看着看着突然大叫挥起手来。 然后她对夜空做最后一次的巡礼,走进屋子里,关上阳台的落地窗,星星依然不明亮。 第五章 丹尼尔的助理放假归来,苏小小又重新沦入无业游民的状态。她四处托关系找工作不让自己闲着,但工作大都很短暂,而且断断续续,常常间隔一大段时间。 虽然如此,她还是很忙,忙着看书、看电视、兼差、打工。书是闲书,电视就是各个英语节目了;至于兼差,就是田优作付钱的喝酒工作,每晚几乎搞得她反胃呕吐;而打工,则是时有时休的攒钱工作——只要有钱,派海报、发传单,甚至什么市场调查访问她都干。 曾莎白看她那样,问她为什么不干脆找个正式的工作算了,收入稳定又妥当;但她也看得很实际,她大学被退学,既没学历又没专长,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如此高不成低不就自然也赚不到什么钱。既然如此,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当个快乐的临时工,自由自在,赚的酬劳也不少。 曾莎白也问过她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回学校,她只是笑笑耸耸肩,未来的事何必现在苦恼? 梦啊,她心里一直有梦,只要有梦,她活得比云都逍遥自在;她现在就在梦想飘过海洋,去看看流云飘逝去的故乡…… http∶//晋江文学城http∶// “小小!小小!起来了!”丹尼尔的声音像地震一样,震得苏小小从泛着金色波痕的梦中醒来。 “几点了?” “快十一点了。”丹尼尔看看时间,递给苏小小一杯开水和两粒阿司匹林。 “田优作那家伙到底怎么搞的,他想害死你是不是?你快别跟他搞在一块了。”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苏小小接过开水和阿司匹林,一股脑儿吞下去。 这几天她经常宿醉,每次早上醒来,头总是疼得不得了,这当然是因为每天晚上喝田优作调配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解咒酒”的关系。 “你啊,赚钱也该有个限度!”丹尼尔无法理解苏小小的想法而摇头。“我早跟你说过,田优作那个人惹不得,你偏不听!现在居然把赚钱的主意打到他头上,这下可好了,搞得自己一副惨兮兮的狼狈样。” “其实他没你想的那么糟,人挺纯情的。” “纯情!”丹尼尔冷哼一声。“是啊,没错,他就只对恶魔纯情!” 丹尼尔曾是“夜魔的天堂”的座上客,爱慕田优作失败,虽不至于翻脸成仇,但酸溜溜的心态依然在所难免。 “丹尼尔,别这样。”苏小小想勉强爬下床,哪知眼前一阵黑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了。 “看看你自己这副德性,才真是叫丑、叫难看!”丹尼尔边唠叨地把苏小小从地上扶起来。 苏小小站稳了,阿司匹林开始发生作用,神志也比较清楚了,才发现丹尼尔穿了一身别扭的西装。 “你干嘛?穿这么正式!”她拉拉他的领带。 “待会和杂志社有约,他们想对我做个访问。你看我这样穿好不好?要不要换条领带?”丹尼尔张开双手,要苏小小替他评鉴,他一直很在意自己的领带。 苏小小认真地由前到后把丹尼尔打量了一圈,最后才皱眉说:“我看你全身都不对劲,去去去!把这身别扭的西装换掉,穿得自然、舒适就好。还有,色彩要灰一点,不要挑那些鲜艳的,要让别人觉得你有一种大牌、贵族的气势,懂了吧?” “懂了!”丹尼尔笑逐颜开,在苏小小额上亲了一下,蹦回房间换掉那一身不合味道的西装。 等苏小小梳洗完毕,丹尼尔也换上一身充分强调出知性、贵族味的优雅服饰,和平时的前卫、大胆虽有些相距,但同样惹人注目。 “对了!就是这样,人果然要靠衣装。”苏小小点头说。 这时的丹尼尔看起来气宇轩昂,标准的梦中情人、白马王子型,丹尼尔自己看了也很满意,他又找到一种“创造设计”的新方向。 不过,丹尼尔的女性化举止是一种习惯使然,一时改不掉,苏小小只有告诫他尽量少比手划脚。 “这样你看来就会更完美。”她笑笑说。 她从不认为丹尼尔的“倾性”有什么错,她根本不去想这个问题,可是现实会教人学会慢慢改变自己一切的与众不同。 “好了!你可以出门了!”她拍拍丹尼尔的臂膀说。 丹尼尔兴高采烈的出门,苏小小倚在阳台栏杆边对他挥手,直到他走出了巷子口,她又在阳台上站了一会,正想回屋子时,注意到了停在斜对面的那辆银灰色轿车,轿车旁斜靠着一个戴太阳眼镜的男人。 男人取下太阳眼镜,姿态不变,仍然望着阳台,苏小小索性趴在栏杆上,让他看个够;她身上还穿着睡衣,蓝底白色直纹的男用睡衣裤,又宽又大,衬得她身形窈窕又纤细。 两人隔着阳台和五层楼的距离对看了好久,最后苏小小沉不住气,火速换了衣服跑下楼。 “沈广之,你是专程来偷窥的吗?”她站在沈广之面前,质问犯人般地恶声恶气。 “近来好不好?”沈广之微笑地、温和地问,好象他只是专程来问候她。 “废话!你自己不会看?至少还活着!”苏小小不耐烦地看着他,对他突然的出现,像猎狗般地警戒着。 上星期苏小小和曾莎白与赖美里在餐厅时巧遇沈广之,她就觉得这个人不怀好意,现在他突然这样出现,她不得不怀疑他的动机和目的。 “有没有空?出去走走好吗?”沈广之打开车门,扶着门框说。 苏小小犹豫着,看看车子,又看看沈广之。 沈广之看她犹豫不决,微微一笑说:“上次你捡到我的皮夹,我还没向你道谢,我今天是特地来向你道谢的。” 苏小小打心底哼了一声,什么道谢?看他笑得那么不诚恳,八成在玩什么诡计,不过——苏小小甩甩头,没有人会这么无聊跟她玩游戏,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更何况,她跟沈广之除了“两面之缘”,可说是完全不熟,他应该不会闲到特地来捉弄她。 “道谢是不必了,反正那是丹尼尔的意思,不是我!”苏小小摇头说,若依照她的意思,她是要吞掉那只皮夹的。 “别这么客气。”沈广之又微笑说:“这对你来说虽然是不足挂齿的小事,但却省了我不少麻烦,你知道的,要重新申请那些东西相当麻烦费事。” 第11章 “哦?”苏小小仍然怀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她仍记得他上回打量她时的那种不怀好意的眼光。 沈广之不再坚持了,他坐进车中,慢慢摇下车窗,悠闲的抛出一句话:“听说你在找工作?” “你怎么知道?莎白说的?不是‘工作’,是‘临时工’。我不想一天到晚被绑在一个地方。”苏小小松了戒心,走近车子说。 沈广之微笑不语,发动引擎,苏小小一时搞不清楚他的意图,呆呆地看着他。 “上来吧!”沈广之打开车门,摇起车窗。 苏小小这次没有多大的犹豫,稍一迟疑就坐进车内。沈广之彻底抓住苏小小的弱点,运用得恰到好处;而苏小小心想,真要衰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到家的话,了不起被他卖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其实是假设性的想法,苏小小是真的搞不清沈广之的意图,她看着他熟练的掌控方向盘,不改语气中的怀疑说:“你不会真的那么好心,特地来介绍我打工的机会吧?” “你说呢?”沈广之反问得有点戏谚。 苏小小开始有不好的预感,后悔坐上沈广之的车。 “开始后悔了?”沈广之又语带嘲谚的问。 苏小小心里一惊,这个人怎么能如此窥破她的心思! “老实说吧!莎白给了你多少情报?”她按下吃惊,镇静的问。 “不多,但该说的都说了。”沈广之转过头,微微一笑。照曾莎白描述的,苏小小的个性跟他起初对她的鄙夷正巧吻合。初遇时,他当然不认识她是谁,看她和一个全身打扮得像大彩灯的男人走在一块,又极无品的模样,当然对她没什么好印象;但第二次相遇,一切不好的印象都扭转了,他甚至想挖出她爱钱面目下的某个追逐的梦想。 他肯定她有这样的梦想存在。虽然曾莎白和赖美里一致说苏小小是守财奴出生,没道理的爱钱,只要有钱可赚,什么没品的事都可以干……甚至说她对什么谈情说爱都没兴趣,只对赚钱有兴趣。但他却不这么认为,一个人没道理的爱钱、贪得无厌自是常有,但那种“热情”通常一定有某种原因在背后支撑,否则没多久,心灵就会被空虚感所吞噬。而苏小小如此热衷于赚钱,自然在赚钱的背后有某种道理。这是他的看法,他是这么肯定的。他对苏小小又是微微一笑。 “美男计果然比什么都有效。”苏小小看着沈广之的侧影,喃喃自语。 难怪曾莎白会那么喜欢沈广之:立体的轮廓、贵族的气质、学者的智能、优雅的举止,再加上入时合宜的穿着,他的确比田优作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到沈广之,就算再遇到其他出色的男人也会觉得不过尔尔,沈广之真是一个太精彩出色的男人了。 苏小小不禁替田优作感到同情起来,他那么爱慕司徒明丽,但对手是沈广之,九成九是没指望了。 其实田优作也是相当出色的人,他的味道和沈广之截然不同;沈广之像上流社会的贵族,田优作则像在野的领主;本质是没有差异,但随着时代的不同,现代的女人,也许会更喜欢沈广之这种类型的男于。 “喂!你究竟有什么企图?”苏小小沉不住气又问。 “你想你会是那种引得起我有‘企图’的女人吗?”沈广之说得含蓄,却也讽刺味十足。 苏小小微微脸红,想反驳,又知说不过沈广之,转个弯说道:“我想你不会是那种闲着没事,无聊到专门找我兜风的人吧?” 沈广之又微笑不语了,专心驾着车,车子最后在美术馆前停下。 苏小小不知道沈广之在搞什么鬼,闷声不吭地跟着他下车,看他买票,跟着他一起进入美术馆。 他很自然地携着她的手,在一幅幅名家的作品前驻足流连,神情时而流露出赞赏的微笑、时而却流露出讥讽,甚至竟出神地站在画前,像在深思又像品茗,进入忘我的境界。 苏小小默默观察着他,被牵住的手并不急着缩回来;沈广之是学建筑设计的,对美的欣赏有自己独特的品味,看他那样出神地在各派、各家的画作前驻足流连,那么自然地流露出不凡的气宇,想想也的确有他吸引人的道理,不只是外貌的,他的内在才学也占有相当大的因素。 这一点是只热衷于研究恶魔之学的田优作所望尘莫及的——因为时代不管怎么改变,内涵还是拥有最强的磁波;田优作的魔性之美,最终还是要以“心”去认识,所以波折就比沈广之多了一些。 “好棒!不愧是艺术,我都看不懂!”苏小小轻轻挣脱手,坦然地微笑说。 艺术之所以为艺术,就是会让人看不懂,对于这点,苏小小清楚得很,从来也不感到自卑。她相信对于艺术不能说好或不好,只能说喜不喜欢,而怎么好,怎么喜欢,就是见人见智的问题。 沈广之看她一眼,眼光调回画上说:“你何必一定要懂?艺术最大的功能在于陶冶心灵,让你有所感动就够了,懂不懂根本不是最重要的。” 他以为苏小小或多或少有点自卑,为了不想让她困窘,于是看着画又继续说:“不过,问题是每个创作,都有创作者最初所想表达的意念及思考存在,如何领略创作者创作的思维,也许可算是‘感动’之外的另一个课题。” “但话又说回来,”他停顿一下,转头看看苏小小。“艺术是一种感情的表达,追求创作者当初创作的感觉再现也许很重要,但是艺术并不是单一的死胡同,不同的境界产生不同的感受,创作者所想表达的意念只是一种引介,可贵的是你能产生如何不同的感触。” 他说了三大堆话,为的就是消除苏小小的自卑惑,谁知苏小小根本笑笑不当一回事,只关心这些画到底值多少钱。 “哇!这些值不少钱吧?没十万也有五万。”她期待般地问。 沈广之愣了一下,他担心了半天,怕她会觉得有不必要的困窘或自卑,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出乎他的意料。 “这相当值钱呢!”他开心的大笑说:“比你想的更值钱!依我看,少说也值个五十万。” “什么这样一幅随便画几根竹子的画就要五十万……”苏小小惊讶得让她讲出一些没什么常识的话。她知道自己失言,赶紧走到一边去免得引起别人侧目。 沈广之跟到她后面听见她说:“这世界实在太没天理了!什么才是所谓的有价值呢?” “想开点!艺术是无价的,那幅画定了那样的身价,表示它的界限也仅是如此而已。”沈广之了解似的拍拍她,双手搭在她肩膀。 “你会那么想是因为你有‘身份’,所以才看得开。”苏小小说:“像你们这种少爷、小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所以把什么事都看得没价值,什么都不会想要,莎白和美里就是这样,食米不知米价。” “你的口气怎么这么像小老太婆?”沈广之开了一句玩笑。 “是吗?”苏小小忙以笑掩饰内心的尴尬,她刚刚的话充满怨气,不该是她的个性会说的话,她也从来没对任何人表示过这种不满的心情,怎么此刻对沈广之竟不假思索的说出来?也许是她的潜意识里埋有这种不平的种子吧,这世上总没有人能永远那般豁达。 沈广之朝大落地窗外望去,他们这时已退到展览区外,双双站在窗边。窗外是一片大广场,广场再过去是坦直的马路路面青沥沥,竟反射午阳的金光。 “你是学生吗?”沈广之有点没话找话说的无聊,他想慢慢挖,不想操之过急。 苏小小也觉得他问得无聊,耸耸肩回答说:“不是,但也差不多,我是‘类学生’。” “类学生?” “就是跟学生差不多的意思。”这是苏小小自己的解释。天知道报纸上一天到晚在玩弄的文字游戏有什么意义!什么“后现代”、“新人类”、“意飞族”……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名词,难懂的是它的意思,倒不如自己解释干脆。 “其实读书‘不求甚解’也没什么不好。”她想想又说。 “你是在为自己被退学找借口?”沈广之问。 苏小小瞪着他不说话,好半天才说:“你还知道些什么?,那两个人又卖了你多少情报?” “听说你对爱清没什么憧憬,也没兴趣?”沈广之笑了笑,神情有些像挑衅。 “你错了,我对什么都有兴趣,不过对赚钱更有兴趣。”苏小小回他一个挑战的笑容。“你呢?听说你对女人没什么兴趣?” “那你也错了!我对女人最有兴趣,只不过要经过选择。”沈广之玩味地看着苏小小,笑得有点邪气。 “那你慢慢选吧!我要走了。” 苏小小边说边往出口走去,沈广之似是了解她这种不按牌理的个性,也不会觉得唐突诧异,轻轻一笑,跟了上去。 外面光线明亮,深秋初冬的阳光照在身上很温暖,银灰色轿车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泽,沈广之倚着车身看着苏小小,苏小小也逆光看着他,两人只是轻轻对看一眼,随即各自移开眼光。 “回家吗?”上车后沈广之问,眼睛一直住视着前方,熟练地掌握方向盘。 “不!不回去。”苏小小摇头。“一回去铁定又看到一大堆缴费通知单,水费、电话费、瓦斯费……不是账单,就是房租。真是的!看到那些就有气。”她想起信箱里那些“催命符”,其实前两天缴费通知单就寄来了,她学鸵鸟把头埋进沙里,眼不见为净。 第12章 “那我请你吃饭。”沈广之忍住笑。他不是笑苏小小嗜钱或吝啬守财,而是她那神态,又娇、又憨、又咬牙切齿地,实在教他忍俊不禁。 苏小小没注意他强忍不笑的表情,摇头说:“那更不好,跟你一起吃饭,我会消化不良。” “为什么?这不是不符合你的‘原则’吗?” “没错!但也没办法。”苏小小瞟了沈广之一眼,他还真是了解她,知道她绝不错过这种吃白食的机会。“跟你这种品味不同的人一起吃饭,我会觉得很别扭,连带胃抽筋。” 沈广之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说:“我看你不像是这么谦虚的人!” “是啊,不过……” 苏小小欲言又止。沈广之是那种会带给人自惭形秽感觉的人,她虽然脸皮厚,但他却会让她有种莫名其妙的压力。 “还是麻烦你送我到‘夜魔的天堂’。”她最后说道。 “‘夜魔的天堂’?”沈广之皱眉说:“你要去找田优作?” “嗯。”苏小小心想沈广之什么都知道了,一定也知道她和田优作之间的“过节”,所以并不再多加解释。 “他也太胡闹了,当真为了那个原因逼迫你做工抵债?” “他没叫我用身体抵押已经很不错了。”苏小小满不在乎地说:“不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信仰,坚定的信仰会影响人的思想;对田优作来说,我的鲁莽简直毁掉他的幸福,他只叫我喝喝解咒的酒,还付钱给我,已经算很宽宏大量了。” “喝酒?他要你喝什么酒?” “怎么?莎白她们没告诉你吗?”这回换苏小小讶异,她以为沈广之什么都知道,但想了一想又笑说:“对了,我忘了,这是我和田优作的新协议,她们都不知道,你当然也不知道。” “什么新协议?”沈广之单刀直入,把问题切入核心,不啰唆也不迂回。 反正也没什么怕人知道的,苏小小简单的把事情全部告诉沈广之。沈广之听了也没表示什么,车子开了一段后却突然来个大回转,苏小小不防他有这个举动,又没系好安全带,狠狠地撞击到前面。 “你想谋杀我啊!”她痛苦地捂着胸口。 “我是要救你逃出恶魔岛。”沈广之说着演戏般的台词,态度似真非真。“恶魔都是喝鲜血、吃人肉为生,田优作自承是恶魔转生,我怕你会遭他的毒手。” “不会,只有低级的魔鬼才会嗜血,田优作是餐风饮露的‘素食空气魔’。”苏小小一本正经地反驳沈广之。 “哦?你这是为他在辩护?你也相信他的恶魔论?” “没什么相不相信。”苏小小为沈广之认真严肃的神态感到好笑起来,她抿抿嘴说:“只是,我既然活在‘人世’,就以人的身体好好活着享受,何必去苦恼想什么神明和恶魔的事,自找罪受和苦吃。” “既然如此,你还去找田优作做什么?” “他是我的雇主,我拿钱办事。再说,做人总要有一点道义。” “道义?”沈广之的嘴角眨起了嘲讽。“你也会讲道义?你的‘名言’呢?该怎么说?” “你好象对我很了解?”苏小小不动气、不理沈广之的嘲讽。“老实说,你这样打听我的事有什么用意?休想骗我,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对我没好印象、也没好意。” 沈广之侧脸瞧了瞧苏小小,又继续看前面的路,一边腾出手取了烟点燃,吸了一口说:“我说过了,我只是想向你道谢而已。” “真的?那很简单,你也不用太费事,我不收支票,只收现金,酒席宴会也一概不受!” 她说得起劲,沈广之突然伸出手来捂住她的嘴巴,这个举动让她心头倏地一跳,望着他,久久不能自已。 “什么嘛!”她粗鲁地拨开沈广之的手,没来由且破天荒的脸红,心跳得乱七八槽。车子慢慢停在路边,沈广之关掉引擎,顺着头,几乎是用凝视地看着苏小小说:“莎白说,只要有钱赚,你什么工作都会做?” 苏小小点点头笑起来。沈广之坚守着教养,说话含蓄,其实依照会莎白的原文演绎,那句话应该是这么说的:只要有钱赚,她什么没品、没水准、没气质、没程度的勾当都会干。 “那么,”沈广之靠近了苏小小一些,仍然倾着头望着她。“你的吻,卖不卖?我想买你的吻。” “当然!你出多少价钱?”苏小小笑吟吟地,面不改色的说。她根本没道理脸红,即使知道沈广之是在寻她开心,她偏偏不让他得逞。 “不过,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做。”她接着又说,为彼此留后路,也怕沈广之来真的,她脸皮厚虽厚,此时逞强说不在乎,其实心里却偷偷在发抖;她夸张地扬扬眉说:“第一,你是有‘形象’的人,不屑做这种事;再则,你根本不需要花钱买‘吻’,多的是有人乐意负责供应。我说的对不对?” “你说这么多,你是在害怕吗?”沈广之看穿她的心思,笑得很捉弄人。 “算我多话。”苏小小死撑着面子,笑得花枝招展。“只要有钱赚的事,我很少会放过的。不过,我的吻很值钱,你出价多少呢?” 沈广之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叠钞票,递给苏小小说:“这样够不够?” 苏小小不像往常那样立即抢过钞票,眉开眼笑,她迟疑了一下,但很短暂,脸色马上又变得非常恶心谄媚,笑得很殷勤说:“够了!看来你比田优作还慷慨大方。”她把钱随便塞进口袋,笑说:“依照我的规矩,对方通常没有选择的余地,但看在你这么大方的份上,我让你有选择的权力。你想要我亲哪里?脸颊?耳朵?额头?还是嘴唇?” “我习惯掌握主控权。”沈广之盯着她眼睛说,充满了莫测高深的意味。 “也行。”苏小小仍是笑吟吟地,满不在乎地接受他的目光。 “那么……”沈广之倾身过去,将苏小小拥入怀中,凝视了她很久,才慢慢地、轻轻地吻住她的唇,然后几乎是立即地,爆发出不自禁的狂热。 那种热和烫,烧得苏小小几乎要意乱情迷;她从来不知道唇对唇的接触会如此迷乱人心、让人心绪激动、那种渴望、那种清热,她觉得自己像是快要燃烧起来。 而沈广之搂着她,越搂越紧,舍不得将她放掉,他的唇依恋着她的唇,从她不知响应他的吻的生涩反应中,莫名地兴起强烈的独占欲。 他那样紧搂着苏小小不放,几乎是强忍着欲望地继续搜索她的唇。苏小小脸红了,烫得跟火一样。她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田优作的人工吸呼根本不能算吻,而沈广之充满强烈独占欲的激吻,却让她心跳不已。 终于,沈广之放开她,她伏在他肩上微微喘息。 “你实在是个差劲的接吻对手,连技巧都不懂。”沈广之半讽刺、半玩笑地说。 苏小小抬起头,慌乱地坐正身子,她已调整好呼吸,心跳也不再那么剧烈,她从容地说:“你不满意,那也没办法,货物既出,概不退换。” 她以“生意人的嘴脸”掩饰尴尬和心跳。 “不,我很满意。”沈广之把笑意藏在眼底,发动引擎,银灰色轿车像子弹一样飞出去。 接下来他带着苏小小到处乱逛,直到夜深才送她回去,临走时他又塞了一叠钞票给苏小小,扬着笑说:“这是你的酬劳,谢谢你陪了我一天,我玩得很尽兴。” “什么?”苏小小傻了眼。 “你不是不收支票,只收现金吗?这也可以说算是我对你的谢礼。”沈广之说:“而且你不是在找兼差吗?我只是提供你一个伴游服务的机会。”他亲亲苏小小的脸颊。“晚安,谢谢你带给我愉快的一天。” “什……” 银灰色轿车扬长而去。苏小小瞪着手中的钞票觉得有点荒唐,她什么时候变成伴游女郎了?色情味这那么浓的暧昧名词!天啊!天啊! 她摇摇头对自己苦笑,又看着手中的钱,突然大叫一声说:“管他的!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赚钱!赚钱!” 第六章 午后十三点十三分十三秒,太阳偏射在“夜魔的天堂”紧闭的大门上,那双乌亮的恶魔勾魂眼。银丝加金光,使得恶魔像是从百年的禁锢封印中活了过来,舐血唇红润得活像刚饮了鲜血,且意犹未尽的舐红了唇。 苏小小一拳揍开了恶魔摄魄的勾魂眼,一边喊着田优作,惊天动地的,隔着吧台絮絮而谈的两人都朝她看来。 “你叫魂啊!”田优作对她总是没好脸色也没好口气。 “嘿,小小!”另一个人招呼说。 “莎白?”苏小小走到吧台,坐上高脚椅子。“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有事想拜托优作老板。”曾莎白支着头,歪倾着身子,看着苏小小和吧台内的田优作。 吧台内,田优作在她们说话这时间内已调好了一杯“解咒药”,小心翼翼地摆在吧台上,除此之外,上头已林林总总摆了十来杯的“解咒药”。 “不是我不帮你,莎白。”他擦擦手,在一张纸上画了一个“叉”记号,又换另一张。“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要怪你就怪这个该死的混蛋,不但喝了‘失恋的滋味’,连配方都给揉掉,我即使有心帮你,也力不从心。” “真的都没办法吗?难道没有其他记载配方的资料?你地下室里那些书——” “没有。”田优作考虑都不考虑摇头说:“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但我说没有就没有。如果有,我就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瞎弄这些解药,唯一的配方已经被这个该死的家伙毁掉了。” 第13章 “你们在说什么?莎白,你到底想拜托田优作什么事?”苏小小问。 曾莎自眼底全是失望,很没朝气地垂下眼说:“我想拜托优作老板调配一杯‘失恋的滋味’。” “什么?”苏小小不敢相信地张大嘴摇头说:“莎白,你有没有搞错?你居然真的相信田优作这个疯子说的那些巫术?” “你给我闭嘴!”田优作隔吧台,扭苏小小的脖子灌了一杯酒,制止她再开口说话。 “你这个天杀欠揍的变态、疯子!我要告你谋杀!”苏小小呛了好几口才平复过来。 他们这样隔着吧台动手又对骂,火药味弥漫充斥着,但曾莎白置身在外,隔着距离观看,田优作和苏小小之间火爆的气氛,早变成另一种形式的打情骂俏了,只是当局者迷,他们自己还不知道。 她怀疑这是因为苏小小喝了那杯带有恶魔力量的“失恋的滋味”的功效。 “优作老板、小小,”她说:“你们这样吵闹真像在打情骂悄,你们是不是爱上对方了?” “什么?我爱上她——”田优作的反应简直在践踏苏小小的自尊和骄傲。他将苏小小的脸用力扳过来,左右转了转,用又轻蔑又不值的语气说:“就凭她这种冬瓜脸,没气质、没品味、兼没水准的无赖相我会看上她才怪!看到她,我不作噩梦就已经很不错了,谈什么爱不爱!”说完还做了一个恶心想吐的表情。 苏小小出乎曾莎白意外并没有反唇相稽,她揉揉脖子、拍拍脸颊,语气很正常说:“多谢你的抬举,田优作,原来我只是没气质、没品味、没水准而已,我还以为会更糟呢!也幸好你没有爱上我,否则我可就真是伤脑筋了。你知道,有些心理变态的人没人缘却又偏偏爱自认是情痴、情圣,被这种人纠缠上了,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楣,一辈子衰到底!”末了她特别加重语气。 她拐着弯在骂田优作,神态偏偏不愠不火,田优作有气没处发,把早调好的酒往她面前重重一摆,神情狠狠的说:“少废话!把这些酒喝了!” “更像了!”曾莎白看着他们斗气,带着羡慕的口吻说。 “莎白,你别在那边说风凉话,当心闪到舌头。”苏小小喝白开水一般的一杯接一杯喝着那些“解咒酒”,一边警告曾莎白不得再说些“扰乱民心”的话。 “好,我不说。”曾莎白耸耸肩。“你别又贪便宜猛喝酒,当心醉了。” “我这是在赚钱。” “赚钱?” “说来太复杂,不说也罢。”苏小小把吧台上十来杯酒全部喝光后说:“对了,你怎么会突然脑袋坏掉找田优作作法配毒药?” “苏小小,当心你的舌头闪到!”田优作在她背后冷冷地说,气息呼在她脖子上,冰得像针。 那样子很像在说悄悄话,只除了神情冷得不对。田优作气透苏小小坏了他的“好事”,对她的态度总是极尽恶毒之能事,但同时也有男女之防的顾忌,看在曾莎白的眼里才会觉得他们的举止反常的亲密。 苏小小对田优作翻翻白眼,摇摇空酒杯,对曾莎白说:“莎白,你千万别上了田优作的当,相信什么恶魔、巫术之类的,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 “我也不想啊!可是实在没办法。”曾莎白苦恼的说:“想绑住沈大哥的心,只有靠爱情符咒的力量。我知道这种想法很荒唐,但只要有一丝希望,试试看也无妨,只要能得到沈大哥的心,我什么都肯做。” “你想让沈广之喝那什么‘失恋的毒药’?”苏小小摸清了点头绪说。 “嗯。” “我劝你别做那种傻事,行不通的!” “一定行!”曾莎白眼中燃着希望说:“你和优作老板就是最好的例子,你们本来素不相识,优作老板也对任何女客都没兴趣,一心只有司徒明丽,可是自从你喝了‘失恋的滋味’以后,优作老板对你的态度就不一样了。本来只对赚钱有兴趣的你,也开始对他有意,你们就像情人一样地打情骂俏,这不是符咒的力量是什么?” “莎白,你真的脑袋短路了!”苏小小完全被曾莎白打败。 连田优作也不了解曾莎白自行演绎的逻辑,哇哇大叫说:“胡说八道!我的心里完全只有明丽一个人,我是绝对不会变心的!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只爱明丽一个人!” 苏小小冷眼旁观田优作激动跳脚的蠢样,忍不住讽刺他说:“田优作,你不是自奉是恶魔的再生吗?恶魔是不适合专情的,难道你的撒旦没有告诉你?” 她这么说,田优作反倒冷静下来;冷静的田优作,味道不但很魔,连举止都充满黑色的神秘。他冷冷盯苏小小,眼神放出魔光,似乎想象蛇发魔女梅迪莎一样,用恶魔之眼将苏小小化成石像。 “不必这样瞪着我,你这一招对我没效。”苏小小撇撇嘴,很有几分不以为然。 “哼!”田优作不说话,酷着一张脸,魔味十足。 整个小酒馆灯光晦暗,日照又进不来,加上田优作一身恶魔的味道,诡异的气氛多了三分,使人很容易受这情境所蛊惑。现在曾莎白就是受了恶魔的催眠,对田优作的信念又强化三分,她说:“优作老板,你再想想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帮我?我相信以魔神的力量,一定可以帮助我达成我的心愿,我愿将灵魂……” “你别再做梦了!”苏小小大喝,打断曾莎白的胡言乱语。“田优作如果真的有那个能耐,他也不会追了司徒明丽好几年还泡不上手,更不会花钱找我喝这个鬼解咒符酒,你脑袋清楚一点好不好?” “可是我不甘心啊!沈大哥就这样让个狐狸精迷走!”曾莎白狠狠捶着吧台,又妒又气。 “什么狐狸精?你说司徒明丽?” “沈广之现在对她早没兴趣了;那个狐狸精,连我也没见过。”曾莎白说:“可是我知道沈大哥的心思全在那个狐狸精身上,他被她勾走了。他最近总是很忙,一下班就跑去找那个狐狸精,花心思讨好她、巴结她,还很陶醉的样子,我问他,他不肯告诉我那个狐狸精是谁,我又不能问别人。他的魂已经被那个狐狸精勾走了!”曾莎白越说越气愤,也不管用词多粗野,把教养丢在一边,彻底对一个不知身份、未曾谋面的情敌,有着绝对痛恶敌视的情绪。 苏小小却是愈听脸上的笑容愈僵硬,她指着自己,尴尬的说:“你说的那个狐狸精就是我。” 曾莎白惊讶到极点的看着她说不出话,连田优作也惊讶的扬扬眉,用一种有趣的眼光打量苏小小。 这时酒馆外传来汽车的停泊声,苏小小奔到窗边撩起黑色绒窗廉往外看了一眼,随即火速窜进吧台底下,躲进田优作脚边的小空隙里,紧张的交代说:“千万别告诉他我在这里。” 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刚说完,沈广之就推门进来;他一身米褐色的毛衣加西装、风衣层层套穿,神采非凡,完全表现出超重绝伦的气质和风采。 “田先生,我是来找小小的,她在这里吧?”他开门见山的说,忽略了曾莎白。 田优作沉吟一会,似乎是在考虑该不该告诉沈广之。苏小小扯扯他的裤管,他往下望了望,看见她拚命打手势在说“不能说”。 “我想你找错地方了,沈广之,我这里又不是难民收容所,不会没事找事收留那个无赖。”田优作趁机挖苦苏小小道。 “哦?”沈广之怀疑地四处看了看。 “沈大哥,你找小小做什么?”曾莎白挨到沈广之面前问。 沈广之这时才注意到她,有些惊讶的说:“莎白?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呢?你找小小做什么?”曾莎白用充满妒意的口吻又问一次。 “我找她有点事。”沈广之含糊其词的说:“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不知道,知道也不会告诉你。”曾莎白嘟着嘴,醋坛子打翻了,对苏小小是又计较又小心眼,故意使坏说:“她大概不知道躲在哪里数钱和舔钞票了。”曾莎白并不是有意如此破坏苏小小的形象,只是女性本能的嫉妒心和排挤心眼在作祟,她对苏小小有说不出的嫉妒和不满。 苏小小也明白这一点,安静躲在吧台底下不吭声,田优作故意用脚踢她,小小气他趁人之危,张嘴狠狠咬了他一口。 “你……”田优作叫痛,又用梅迪莎式的恶毒眼神瞪苏小小,恨不得将她化成石头。 “怎么了?”沈广之回过头,有些疑心。 “不关你的事!”田优作原就对沈广之很感冒,粗声粗气说:“你可以请了,沈广之,本天堂不欢迎你这种恶心的天使,恕不招待,快滚吧!” 以前司徒明丽曾在田优作对她阐述恶魔种种事迹,说得兴高采烈之际,将他和沈广之轻描淡写的比做地狱恶魔和天使,从此田优作就对沈广之恨之如芒刺在背,视他为头号敌人。 沈广之一直维持着他的教养,不愠不火、不恼不怒,他平心静气说:“对不起,打扰了。” “等等我,沈大哥。”曾莎白跟在沈广之身后追出去。 “夜魔的天堂”一下子陷入废墟般的死寂,一只小蜘蛛从天花板滑下阴暗的角落,整个空气充满腐尸般窒人的气息。 “可以出来了!”田优作踢踢苏小小说。 苏小小慢慢地爬起身,蹲得太久,足部缺血,又麻又酸,然后就跟针刺的感觉一样,染了毒的蜂针,螫得叫人不能动弹。 “怎么一回事?”田优作的兴致很高昂,他指的是沈广之找她的事。 第14章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苏小小忍着针刺,一步一步地拖向高脚椅,好不容易坐上去后才说:“那个沈广之跟你一样神经有问题,不过他更糟,烦得我都没时间赚钱。” “他刚刚说有事情找你……你是不是又惹了什么祸?”对于苏小小,田优作总是会先想到不好的事,他怀疑苏小小一定惹出什么麻烦,沈广之才会找她。 “我才没那么差劲。”苏小小说:“那沈广之自己不晓得在发什么神经,突然没事就来烦我,我走到哪他就跟到哪,纠纠缠缠的,害我浪费好多赚钱的时间,还害我被曾莎白骂是狐狸精。” 自从苏小小卖了“吻”给沈广之后,“麻烦”就那样来了。沈广之像幽灵一样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阴魂不散,时刻纠缠在她身旁,根本是理所当然地将她纳为私产,热恋中的男女也没那么亲密的如影随形,沈广之却像影子一样盯着她,更企图叠贴上她的影子。 可是沈广之除了偶尔流露出贵族气的忧郁外,全身都是品味,都代表气质天成的非凡神采,不会让人有涎着脸、死缠不休的痞赖印象。反倒是苏小小,饱受了不少异样的眼光,大都不是善意的。 她左思右想,首先不解沈广之突然发神经的原因,最后她想到那杯“失恋的滋味”。 她把沈广之对她的“纠缠”,归咎于那杯“失恋的滋味”,怀疑田优作的“道行”不够,误释了它的“魔力”。 “你不是说喝了‘失恋的滋味’会为你痴狂?怎么现在情形完全走样?我弃你如敝屐,却倒楣的招惹上沈广之?” “请你讲话不要带刺。”田优作手插在胸前,姿势就像一尊羊头人身,有着两只大羊角的魔羯。“这一定是伟大的恶魔的力量!它解决了我的难题,因为我的忠诚。” “你不要说些之乎也者、虚字一大堆让我听不懂的瞎话!可不可以快配好什么解药,让他不要这么烦我,搞得我都不能赚钱!” 本来曾莎白找田优作调配“失恋的滋味”想夺取沈广之的心,田优作一百万分的乐意帮忙,却无奈配方早被苏小小毁掉,现在沈广之自己“纠缠”苏小小,不管理由是什么,他正求之不得,当然也不会肯帮苏小小。 他高兴都来不及,曾莎白也好、苏小小也好,只要有人能绊住沈广之,他就多了几分希望和机会能追求上司徒明丽,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是恶魔赐予他的希望,他怎能白白错过,辜负恶魔的圣恩? “田优作,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苏小小一脸衰相。“我们也算是‘共患难’一场,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很对不起,你的死活不关我的事。”田优作面无表情地说。 “田优作,你讲这个算是人话吗?”苏小小说:“好歹我们也是‘命运共同体’,你帮我就等于帮你自己,我看得起你,才要你调那鬼符酒的,你竟然说出这种不是人的话!” “不!如果我帮你,就等于拿砖头砸自己的脚。我怎能辜负伟大的恶魔特别赐于我的圣恩?” “你——”苏小小看羊头人身、长两只大角的魔羯田优作,恍然大悟说:“我懂了。你这个卑鄙的家伙!你以为沈广之有事没事烦我,你就有机可乘,司徒明丽会转而投入你的怀抱?” 她用词鄙俗,田优作也不讳言点头说:“没错。看来我的诚心感动伟大的恶魔,已经成功的解掉‘失恋的滋味’的咒语。咒术既解,我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再见!明天开始我终于可以不用再见到你了!” 这是什么意思?苏小小不相信的甩甩脑袋——天啊!这是什么样的世界?她居然在招惹上天大的麻烦后,衰到连赚钱的机会都丢掉! “田优作,你是说,不需要我再来喝这他妈的什么鬼符酒了?”她仍怀希望的问。 “没错。‘恶魔十三味’的魔咒既解,我就不需要你这个废物了!”田优作魔性回体,将苏小小贬得一文不值。 “好吧!”苏小小收起讨人嫌的垂涎谦卑相。 她倒看得开,虽然死要钱,但工作再找就有,棘手的是沈广之那个麻烦。 田优作从怀里摸出几张仟元大钞丢在吧台上说:“你可以走了。”然后他开始收拾吧台上的空酒杯,看起来很忙碌,把苏小小完全当作隐形人般不存在似的。 苏小小将钞票一张一张铺平折好放入口袋;田优作对待她的这种脸色和态度她早已习惯,并不觉得自尊心有什么受伤害,她只爱钱,只关心赚钱的事,从来不理会也不在乎别人对她有什么观感,至于评价什么好或不好,更是没她攒钱来得重要。 但现在,有一件她不得不烦恼操心的事——那就是沈广之莫名其妙发神经,像影子一样跟着她,跟得她死死的,将她形同纳入“私产”,害她不能专心赚钱的麻烦事。 其实沈广之并不是涎着脸死缠活赖,那种令人生厌的纠缠、没品相,相反的,他有格调,不露痕迹地自然出现在她周遭。 他理所当然地关心她,像熟稔的亲密朋友般招呼她,和她天南地北的闲聊,极自然而没痕迹的介入她的日常生活。 最叫她惊心的是,他似乎是有意无意地在探查她内心深处的世界,常常在那不经意间触及她的心海深处;好几次她险些泄漏出梦海的秘密,事后惊心动魄的心跳不已,委实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差点在他面前招供出所有的梦想。 就连她最让人受不了、诟病的劣根性——死要钱,不要命、不要脸、只要钱的缺点——摊露在沈广之面前,也都那样被轻描淡写地转化成无足轻重的小瑕疵—— 不!连瑕疵都不是,沈广之似乎看不到、意识不到她这个“盲点”,他只在意她这个人,企图透视她真正的心思。 真的!苏小小的确那样深刻感觉到,沈广之是那样不一样,他和田优作非常不同。田优作从来不曾、也不想、更没必要,会去想挖掘她的内心世界,但沈广之却那样执着于她,耐人寻味地一点一滴挖掘她的种种。 这就是她为什么想躲开沈广之的原因,她怕被他知道太多而在他面前“原形毕露”;她还不习惯有人对她太温柔,她熟悉的一向是“无情的世界”,她也较习惯那种寥落孤单,多个人在身旁总让她觉得好为难。 而沈广之显然就是那个“多余”的人,她害怕他“温柔”的陷阱,更害怕他挖掘她内心世界点滴的“企图”。 “田优作,你非得帮我这个忙不可!”苏小小跳下高脚椅,朝地下室走去。 “等等!你想干什么?”田优作大惊,连忙跑出吧台追下去。 地下室比酒馆更有阴森的味道,到处是恶魔驻足的痕迹,灰尘和蜘蛛丝遍布、阴风惨惨,架上的书籍看来感觉都像是已发霉,空气中充满了强烈的腐尸的味道。 “天啊!田优作,你到底杀了多少人埋在这里?”苏小小掩着鼻子,挥破一张蜘蛛网,地下室比她上回看的又多了几分恶魔的味道。 田优作追到苏小小的身后,对她的批评以忿怒地瞪着她的后脑,恨不得伸起魔爪将她撕成碎片。 地下室常年不见阳光,通风也不好,阴气重,湿气更重,不只墙壁长霉,连那些有恶魔附体的“秘籍”也全都遭殃,情况严重的,早被分尸噬骨。 苏小小捏起一本尸骨不全的线装书说:“田优作,这样不行的,你若不好好改善环境,照顾你这些宝贝,这些书迟早会绝种。” “你少管!”田优作抢下那本线装书,塞回架上。“还不快走!当心我吸光你的血,让你成一具干尸。” 苏小小撒赖不肯走,田优作拎起她的后衣领,将她硬生生拖离地下室。 “给我乖乖站在这里,再撒赖当心我将你活埋。”他威胁苏小小说。 “你到底帮我不帮?” “你不是一向不相信恶魔的力量吗?我帮你也是白忙,你不将灵魂献给伟大的撒旦,我也无计可施。”田优作又手抱胸前,以魔羯的姿态出现。“你要搞清楚,不管是‘失恋的滋味’或是其它‘恶魔之味’,都只是普通的一杯酒,它的功效主要是来自恶魔的力量,恶魔的力量是绝对的,但你既然不相信它,也是没用的。” “少说那些废话,我只要你调出一杯解咒酒什么的给我就行了,只要能让沈广之不再缠着我就可以。” “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藉助恶魔的力量,却不相信它。”田优作摆摆手,不再理苏小小,住后头浴室走去。“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和你穷耗,我得去沐浴净身,准备今晚的奉献仪式。” “奉献仪式?”苏小小跟上去。“你和恶魔订定什么协议是不是?田优作,不是我说你,你脑筋真的短路又不正常,神经有问——” 田优作倏地回身,狠狠瞪着苏小小,苏小小不防他突然回身,整个人撞到他胸膛。 “别以为你是女孩我就会对你手下留情,惹恼了我,我照样对你不客气!”田优作僵尸一样死青脸。 苏小小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他的信仰,孰可忍孰不可忍,他简直快抓狂了。 其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那么容易对苏小小动怒,虽说苏小小老是冒犯他的忌讳,但也不会没道理的否定他;不像司徒明丽,对他根本是彻底的轻蔑;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看到苏小小就有气,还有她死要钱的劣根性也让他瞧不起。 迷人的女人、完美的女性,就应该像是司徒明丽那种型的,优雅迷人、高贵又有品味格调;而苏小小,完全是低级的,没格、没品,又没气质、水准,人渣一样。 第15章 “对!”田优作想到此大叫一声,更加阴狠的盯着苏小小。 “我说过,你这招对我没有用。”苏小小轻易就打败他好不容易培蓄起来的阴狠。 田优作气得直往浴室拂袖而去,但看苏小小还是跟着他,故意又露出阴森的白牙,嘿嘿笑说:“干嘛一直跟着我?你想偷看我的裸体吗?” 他以为用这一招,苏小小会知难而退。但苏小小却点点头,一点不觉得难堪或不好意思说:“嗯。如果你不介意,也许我还可以素描存证。” “什么?——你——你——” “别这样,没办法啊!也许有人会乐于付钱给我,我必须向她们报告你的身材如何,你想谁会感兴趣?我想想……唔,譬如司徒明丽……” “够了!好……你……”田优作连连口吃。“你这个死要钱的!除了钱,你能不能还想点其他的?” “能啊!你调一杯避免陌生人纠缠,喝了会远远离开你的符咒酒我。” 田优作不得已只好投降,他找了一本书翻阅许久,老僧入定冥想了一会,才动手调弄;他甚至升起火,煮汤似地在锅内加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连烂苹果皮都放进去,就那样拨拨弄弄地,直到最后一锅汤水熬干剩下半碗的量,才总算大功告成。 “总算成了!”他将那半碗浊得像水沟残渍的魔液,装入透明的玻璃瓶中交给苏小小。“等十三小时以后,它会澄清如水,那时就可以交给沈广之饮用。记住!必须在六十六小时以内让他喝下去,否则就无效。” “谢了!” 苏小小接过掺有恶魔符咒的魔液,不等田优作再说什么或出声赶她,很快的离开“夜魔的天堂”。 田优作望她离去的背影,心里先是一阵轻松,总算摆脱了苏小小这个麻烦和噩梦;但当他转身向里头走,小酒馆满室的阴森孤寂当空罩了下来,他居然感受受到前所未有的阴寒感,怅然而若有所失,只觉得整间屋子一下子空虚无边起来。 他回头再望望苏小小离去后的空间,呆了一呆,坐上她刚刚坐过的高脚椅,竟就那样,发愣起来。 第七章 傍晚天刚黑,苏小小准备好要出门时,意外发现丹尼尔房里的灯光还亮着。她以为他不在家,她已经有好些天没好好和他说过话了。这几天她忙着躲沈广之,而丹尼尔也好象很忙似的,常常像风一样,在家里和她打个照面就匆匆离开,有时她想找他一块吃个饭,也只得到他匆匆留下的抱歉的笑容。 她往丹尼尔房间走去,房里丹尼尔正愉快地吹着口哨,满面春风,眉梢全是喜悦的神色。大床上摊了一排衣服,丹尼尔对镜子拿起一套套的衣服往身上比对着。 “有约会?看你很高兴的样子。”苏小小倚着门口,笑着问。 丹尼尔朝她愉快地咧嘴一笑,算是回答。 “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哪一件比较好看?”他手上拎着两件衣服在镜前看来看去,总是不很满意。 苏小小走进房间,拿起一件衣服往他身上比了比,摇摇头丢到床上,又换另一件衣服,将他和衣服并排对照,又摇摇头把衣服丢在一旁,然后她像翻垃圾一样,在床上那堆衣服中挑出一件高领翠绿色毛衣,又选了一条柔灰色休闲裤,递给丹尼尔说:“就这两件,你穿看看。” 丹尼尔喜孜孜地脱掉衣服换上毛衣和休闲裤,苏小小在一旁看着他换衣服,一边问道:“丹尼尔,你是不是很喜欢他?今晚和你约会的那个人?” 她从来没有看见丹尼尔这么欢喜过,而他脸上那种神采又分明是恋爱的光辉,所以她想丹尼尔是陷入爱情的泥淖当中了。 丹尼尔双眼发出幸福热情的光辉,迫不及待地点头,充满僮憬的说:“小小,你不知道,我从来没有遇过像他那样令我心动的人,能认识他,我真是太幸福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 “公司最近招募了一批临时工作人员,他也是其中之一;我是在上个礼拜同事介绍时才认识他的。”丹尼尔换好衣服就忙着照镜子,说到这里就停下动作,仰着头无限幸福的说:“我一眼见到他我就爱上他了,他是那样不可思议的一个人,不仅充满了魅力,而且有无限的热情,我们互相吸引、互相欣赏!” “互相吸引?你是说……” “嗯,他喜欢我,他说他爱我。”丹尼尔像恋爱中的女人一样,为着自己喜欢的人费心打扮着。 苏小小却不像他那样,单纯地为他欢喜高兴;丹尼尔是个纯情的人,正因为纯情,所以很容易受骗,爱情是没有规则的游戏,虚虚假假,有人赢就有人输,有人欢笑就有人痛哭流涕,纯情的丹尼尔玩不起这种游戏,更怕的是结果揭穿后是一场骗局。也许她想得太多,但男女的恋情虽然没大规则可循,或多或少还是有某种承诺和法律的保障;而丹尼尔的恋情,除了空泛的海誓山盟外,既得不到社会的认同,也得不到家人的谅解,她不希望他受伤害或受人骗。 “丹尼尔,”她说:“也许我大多嘴,不过,你不觉得在放入感情前,先观察他一阵子会比较好?” 丹尼尔忙着装扮,有听没有进耳,苏小小知道他现在已掉进恋爱的盲目中,说什么也没有用;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担心什么,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不安,有种模糊的预感,而且是不好的。 “啊!我该走了,否则会迟到的!”丹尼尔慌忙整理好凌乱的东西,匆勿亲了苏小小一下,风一样刮出了门。 “丹尼尔!”苏小小叫不住他,丹尼尔心急着约会早不见踪影。 她看看时间,发现自己也快迟到了,急忙关上门勿匆下楼。 她和沈广之约在“广场咖啡屋”见面,是她主动约的。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魔液”被她小心放在包包里,等沈广之喝下了这瓶“符咒水”,那她从此就“自由”了。 “小小!”沈广之早已到了,殷勤地招呼她入座。“真难得,你竟然会主动约我见面。” 他穿了一身黑,散发出异于田优作那种魔味的魅力,同样使人意乱情迷,苏小小则是一身邋遢的挂布、拚装的牛仔裤,膝盖还贴了两个大补丁。 “我找你当然有事。”苏小小开门见山,从包包里取出那瓶掺有恶魔符咒、清澈如水的魔液。“喏!你把这个喝了。” 这时老板亲自过来帮他们点餐,沈广之指指苏小小,笑笑的对老板说:“给她一盘咖喱海鲜炒面,她最喜欢吃的,另外,我要一杯摩卡。” 老板微笑退下,苏小小问:“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吃咖喱海鲜炒面?” “你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除非你不肯让我知道的……”沈广之这些话说得意味深长,凝视的目光也意味深长。 苏小小有点不知所措,说不出是感动或心跳的那滋味使她坐立不安,她反常的有想说出一切的冲动,但她终是沉了沉脸,狠下心递出那瓶水说:“你快把这个喝了。” “不急。”沈广之一直没在意那瓶透明的东西。“上次我到田优作的酒吧找你,他说你不在,那‘工作’结束了吗?” “嗯。” “那你现在又失业?” 苏小小又点头。 “那怎么办?离你的目标还有一大段距离,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不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达到理想。”沈广之喝了口水,漫不经心的说。 “是啊!”苏小小怅怅地、苦恼地说:“若是这样做做停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等我存够了钱我都老了,还怎么飘洋过海去追求我的梦!” 她说着抬起头,乍见沈广之耐人寻味的笑容,才猛然发现自己被他引得说溜了嘴。因为沈广之那种漫不经心、毫不露痕迹的态度,让人不会刻意提防,她自然地将心中的苦恼和秘密都说出来,而且还是不自觉地。 “你——”苏小小心中最大的秘密、唯一的梦想被探知,有说不出的不自在,但奇怪却不怎么太懊恼。 咖喱海鲜炒面端上来了,她举箸停在半空中,久久才夹了一口,却无心下咽,她不断地来回看着沈广之和那瓶清澈的符水,内心不停地交战、纷扰不堪。 沈广之沉默地喝着摩卡。苏小小的梦想并不太复杂,他有能力帮助她,当然她一定不会接受;而他也越来越渴望知道她的过去和一切,以及她心中的想法,他想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你父母……”他试探着。他对苏小小的背景一无所知,除了曾莎白告诉他的那些,苏小小其他的一切,对他来说还是个谜。 “我父母?”苏小小愣了一愣,随即皱起眉头,她放下筷子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关心你,我想知道有关你的一切,我……我……”沈广之略略显得急切。他从没对女孩子说过这种话,那样渴盼想将对方留在自己身边,甚至那样殷勤只是想看到她。 但苏小小不懂他的心,面无表情地将那瓶清清如水的东西推到他面前,说:“你把这东西喝了再说。” 沈广之没有犹豫,转开瓶盖将那瓶疑是生水的东西全喝下去,瓶底犹有沉淀,像细沙一样,但他不在乎,即使是毒药,他也甘之如饴。 他对苏小小没有怀疑,他知道自己这种热烈的心情是为了什么,他更强烈的知道他心中的那份渴望。 “很好。”苏小小说:“你喝了这东西以后,就不会再关心我、不会想知道有关我的一切了。” 沈广之心悸一下,微微感到痛。 “这是我特地请田优作调配的魔液,藉由恶魔的力量,阻止陌生人的接近,你喝了这个以后,我们就会形同陌路、互不相干了。” 第16章 “恶魔的力量?你特地去找田优作商量,为的就是不愿我在你身边?不想和我有瓜葛?你讨厌我的纠缠、厌恶我对你的关怀?”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温柔和关心!”苏小小避开沈广之的眼神,冷着心肠说。 沈广之的表情和语气,充满了痛心与失望,声声在责备她的冷漠,那样痛心的抗议着,尤其那眼神,既伤痛又悲哀,她知道自己看了一定会承受不住。 “你讨厌我,可以明白告诉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我……”真心的话含在嘴里说不出口,只有倔强冷漠。苏小小咬着嘴唇,强迫自己不去看沈广之,胃感到寒冷起来。 沈广之心痛得更厉害,他根本不相信什么恶魔的力量!叫他说不出口的痛苦和难过是,苏小小竟然那样处心积虑只为了疏离他。 她真的那么厌恶他吗? 他是个成熟的男人,虽然潜意识里残存着少年的冲动和不顾一切,但总是会被理智控制得很好。他对苏小小的这种心情,在他那惯于周旋在脂香粉气、早已麻木的心中,还是第一次如此波涛激荡。 “沈大哥!”一个女孩清脆的嗓音,高兴的嗓音,高兴的叫沈广之。 事情实在真不巧,曾莎白和赖美里竟然挑上“广场咖啡屋”。苏小小背对门,身体因方才的胃寒而僵硬的坐,没有回头。 “沈大哥,你怎么也会来这种小咖啡屋?我实在太惊讶了,遇见你真好!”曾莎白边说边走到他们桌前。 “小小!”赖美里此时看见坐在沈广之对面的是苏小小。 “嗨,美里、莎白。”苏小小表情僵僵的。 曾莎白的脸色沉了下来,相当难看。 沈广之表情如常,没有露出任何痕迹——痛苦或消沉的,他对曾莎白微微一笑说:“很高兴见到你,莎白,但现在很抱歉,我和小小有要事要谈,等我有空,我一定好好找你聊聊,请代我向你姐夫问好!” 他亲切招呼,也同时表明要曾莎白离开的意思,曾莎白又嫉妒、又难受,委屈得想哭,于是全发泄在苏小小身上,恨恨地骂她说:“小偷!” 苏小小脸色更僵,心里的苦说不出口,上次的误会她还没跟曾莎白解释清楚,这次又是如此不凑巧。 曾莎白骂她“小偷”,是因为误会她和沈广之有什么,妒恨她“抢”走了沈广之,而且如此偷偷摸摸的,和小偷的行径没有两样。 她想解释,但说不出口,只是捧着胃,难受得想死掉算了。 沈广之愣愣地望着她,尽管她刚才已说了许多绝情、撇清关系的话,此刻无论如何,她却是再也说不出任何尖锐冷漠的话了,曾莎白以后自然会明白,而如果真要解释,也不该由她说。 “你应该好好向莎白解释的。”她仍旧捧着胃,因为胃寒,声音有点颤抖。 “那是我的事!你不觉得你管太多了吗?”沈广之没注意到她声音里的颤抖,一刀子划开他们之间的细索。 那线,被月下老人染红,现在被两人的心虚滴得更红,但是却是断的。 “是啊,本来就不关我的事……”苏小小无意义地叫了几声,声音干干的,笑容也干干的。 “你可以走了!” 沈广之没感情的语调,不带温柔的表情,让苏小小愕然了一会。 “这不就是你所想要的吗?你处心积虑不就是想摆脱我的纠缠吗?为什么还不走?你应该很高兴那瓶魔水发生效用才对!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去烦你、纠缠你了!” 啊……这些话、这种冷漠……这不是她想要的!苏小小突然感到无所适从、迷惘起来。 “滚!你快滚!我不想再看到你!”沈广之双手插入浓密的黑发里,低头失控喊起来。 咖啡屋里的客人都惊讶地回头看他们。苏小小无心去分析那些眼光中的成份,她甚至不理那些注视,伸出手想接近沈广之,又迟疑地缩了回来。 她沉默地站起来,想开口又开不了口,在心底深深叹息,心头淡淡扫了一层忧愁。 应该是“自由”了,但为什么她的心里这样不快活、迷惑而若有所失?她应该纵声大笑的,但为什么她恍惚有种失落、迷惘而心头怅怅? 她用力甩甩头,想甩掉那些烦忧,已经不能回头了。 第八章 一连好几天,天空都飘着让人讨厌的雨,绵绵的、意兴阑珊的、要下不下的直教人心烦和叹息。 “夜魔的天堂”休业快一个月了,迟迟没有重新开张,大门上的恶魔,因这里长时间没有人气,一双勾魂眼显得很没有生气,它需要生人的气息。 田优作坐在高脚椅上,颓沉地趴在吧台上,和大门上的恶魔一样地没有生气。 身上的黑衣是几天前的装束,长发也没有梳理,胡渣更是象杂草一样冒得下巴满满都是。 自从摆脱了苏小小以后,他就非常奇怪地突然消失了力气,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心头怅怅的若有所失。 他不承认是因为苏小小离开的缘故,那个麻烦坏了他太多的好事,好不容易才摆脱她,他放鞭炮庆祝都来不及,怎会可能因为她而心情消沉?但他消沉没劲却又是不争的事实——连他好不容易才约动司徒明丽答应和他一起共度晚餐,竟也不觉得有太大、或特别的欢喜了。 他努力了好多年的愿望,终于有了转机;他爱慕心仪多年的对象,正在等待他的前去,他却居然如此慵懒地趴在吧台上,觉得索然无味而提不起精神。 墙上挂的那只蝙蝠突然弹起来转了一转,恶魔的丧钟,随着蝙蝠的打转响了六响,瘫软在吧台台的田优作慢慢直起身来,用手抹抹脸,缓缓走下高脚椅。 他撩开黑绒的窗帘,外头还在下雨,像丝一样无气又无力,被风吹打得东斜西歪,一点豪迈的尊严都没有。 看着雨,田优作的心情慢慢轻快好转起来;黑夜和阴郁冥合,是恶魔最喜欢的,魔是属于夜和黑暗的生灵,今夜阴风有雨,是他觉得最美丽的时刻。他轻松的吹着口哨沐浴梳洗,换了一身光洁的银灰色毛衣、黑色西服裤,长发重新梳理过,黑得发亮,花布条也特别挑选深蓝印银的血色玫瑰。 恶魔讨厌玫瑰,不过带血的例外。田优作刻意的修饰后,整个人散发出让人意乱情迷的魔力,神采飞扬而魅力洋溢。 他带着十三朵血色玫瑰去接司徒明丽,在大厦的停车场遇到了沈广之,同时连绵多日的小雨也停了。 “沈广之,你在这里做什么?”田优作充满敌意。沈广之是他的天敌,他身体流着反对他的血液。 “你没看到吗?我的车停在这里。”沈广之也一反一向相当有礼冷静的态度,显得相当冷漠。 沈广之的事务所就在这栋大厦的十一楼,司徒明丽的钢琴教室也在这栋大厦内,而大厦外隔着几间商家的距离,就是丹尼尔工作的那家百货公司。 “脾气倒挺大的!”田优作头上魔羯的羊角又长出来了,他怀着恶意说:“看来你是喝了我那瓶‘恶魔的尾椎’,被那个祸害麻烦甩了!” 他说的“祸害麻烦”自是苏小小。 沈广之冷漠的态度贯彻到底,冷冷掠了田优作一眼,轻蔑地忽视他,自顾打开车门坐进去,田优作当然忍不下这口气,挡住沈广之的车门,挑衅的说:“怎么?被女人甩了,风度、气质就全没了?真没想到你品味竟会这么差,纠缠女人纠缠到那个死要钱、没品、没味、没水准的苏小小身上,沈广之,我看你该洗洗脑了!” 他说这些话只是想气沈广之,并没有恶意贬损苏小小的意思,更何况这些话他当着苏小小的面也骂惯了,只是当做口头禅在挑剔她,根本没想太深的意义或其他。 他从未会探索过苏小小内心的世界,自是不知道苏小小除了嗜钱之外的浪迹天涯梦想。 沈广之原打算彻底地忽视田优作,听见他说这些话,不禁冷冷开口说:“田优作,你最好别惹恼我,那对你没有好处。没有人会跟你争司徒明丽,你可以安心的将她捧在头顶膜拜,但如果你像这样继续挑衅,后果我就不敢负责,你要试试看吗?” 沈广之这些话说得很冷、很有魄力,但也充满威胁的意味,田优作向来不受人威胁,当下也冷冷说:“你想怎么做就请便,我是不会受你威胁的,明丽如果选择你,那我也认了。”他俯下脸,逼向沈广之,突然非常认真的说:“不过我警告你,你最好别抱着玩玩的心态;还有,不要再去招惹苏小小!” 说完,田优作自己先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加上最后一句,为什么会扯出苏小小? 沈广之拨开田优作的手,关上门,面无表情地发动引擎、倒车、回转,很快驶离停车场。 停车场吹着恶魔最爱的阴风,血色的玫瑰因湿气而显得更殷红,田优作看了看玫瑰,想起在等着他的司徒明丽。 晋江文学城收藏转载小说,转载自pinepro'sgate,geneva扫图,雅雅辨识,curious校排。 司徒明丽接过田优作送的一大束殷红的玫瑰,显得很高兴,笑得相当甜说:“好漂亮!,谢谢你,田大哥。” 她闻着玫瑰的芳香,陶醉在甜蜜里头。那一大束玫瑰,在她看来就是一大束的痴恋。田优作享受着她美丽的笑容,感到既满足又幸福,还有一些说不出是什么的失落。 他看着司徒明丽优雅地闻着花香,露出美丽的微笑,一直期待她说些什么—— 好的、坏的、赞美他的、批评他的,但是没有,她根本搞不清十二和十三的意义对他来说有什么不同的差别,反正只是个数字,不像苏小小—— 十二和十三这两个数字的意义差别,正在于它们是天使和恶魔的分界。 第17章 苏小小老是批评挑剔甚至否定他的恶魔信仰论,但她对于这一切,却有着相当的概念。而司徒明丽,从开始就只是轻蔑他的信仰,却什么也不懂…… “田大哥,我们到哪里晚餐?”司徒明丽把玫瑰养在美丽精致的花瓶里,挽着田优作的手臂间。 田优作收回神,讲了一家餐厅的名字。 那是一家索费昂贵的高级餐厅,专卖法国料理,司徒明丽满意的点头微笑。走出大厦,他们两人是全街注目的焦点。田优作手挽佳人,却没有路人所羡慕的那种志得意满,他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前方。交叉路走过来一个人等红灯,好巧不巧,竟是死活都要钱的苏小小! “苏小小!怎么会是你?”田优作表情立刻像遇上大麻烦那样戏剧化,又像是开心、又像是苦恼的怪叫出来。 “田优作!”苏小小也怪叫一声,瞥见司徒明丽,八挂兮兮地笑起来,“哦哦喔……约会!” 她故意把那声“喔”拖得老长,尾巴还变音,笑声和表情都八八挂挂、暧暧昧昧的,让人担心她肚子里不晓得装了什么坏水,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干嘛笑得这么神秘、神经兮兮的?”苏小小那种笑法,让田优作浑身起鸡皮疙瘩,甚至因司徒明丽的挽手,在苏小小面前感到莫名的不自在起来。 苏小小虽然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和观惑,但明白即使是捉弄开玩笑也该有个分寸,尤其田优作好不容易才将他爱慕多年的司徒明丽追上手,她心眼再坏,也自知不该闹得太过份,所以她忽略田优作的恼怒,换个话题说:“你今天看来真是不错!神采飞扬,又英俊、又有魅力。”她笑夸田优作,但也是真心话。又对司徒明丽赞美说:“明丽小姐也同样风采迷人、艳光四射,你们看起来很相配,羡煞人!” “你又在搞什么把戏?”田优作彻底怀疑苏小小的赞美。“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该不是——” 他顿了顿,终是没提起沈广之,心里的怀疑也打住。 “我来找朋友,他是那家百货公司的橱窗陈列设计师。”苏小小指指两条巷子距离外的百货公司说:“不过扑了个空,他刚好请假。” “原来!”田优作警诫心松了一半,本来他还以为苏小小跟踪他,专门来破坏他的好事。 司徒明丽干站在路边,简直有些不耐烦,她暗示田优作说:“田大哥,我们是不是快赶不上晚餐的时间了?” “别急,还有时间,餐厅会保留我们的订位,我们只要七点以前入席就可以了。”田优作似是不懂司徒明丽的暗示,回答得让她气恼。 “田优作,我看你还是快带明丽小姐去晚餐吧,让女士等待是很不礼貌的,我也要去吃饭了。”苏小小哪有不明白司徒明丽心思的道理,她也没兴致在这里跟他们穷搅和,尤其司徒明丽喊田优作“田大哥”时的娇媚,她听了不但觉得奇怪,而且有点肉麻,鸡皮疙瘩忍不住掉了一地。 她从来没有喊人哥哥、姊姊或妹妹什么的经验,她从小和丹尼尔一起长大,向来是连名带姓的叫,对沈广之、田优作,她也是如此有疏远感的称呼,什么“大哥”之类那种滥情又肉麻的称呼,她实在喊不出来——不只是因为不习惯,也因为生活中不曾有过如此亲密的关系出现过。 当曾莎白喊沈广之“沈大哥”时,脸上出现的那种娇憨,就让她错愕好一会。 感觉上,当曾莎自那样喊沈广之时,在他面前就突然变得非常娇小,有种撒娇似的憨态,叫人又怜又爱,而她反倒像是大上曾莎白一辈似地和沈广之平起平坐——至少在心态上是如此,总让她觉得很滑稽。 现在司徒明丽就让她有这种感觉,她急着想离开他们,摆脱这种感觉。 倒是田优作突伙变得奇怪,他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道理,竟有些舍不得就这么和苏小小分开,他找话题说:“你也还没吃饭?” 简直是废话!苏小小翻翻白眼,摸摸肚子说:“对啊!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已饱餐一顿了吗?都快饿扁了。” “你准备吃什么?” “哪,就是那个!”苏小小指着对街巷子那家她常去的“空气流通店”。 “你都在那种地方吃饭?”田优作自然地皱起眉来。 “便宜啊!”苏小小笑得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信奉的原则。” “是啊!我看你这样得肝炎会死得更快!”田优作简直忘记司徒明丽的存在,皱眉盯着苏小小说:“你的原则就是死要钱、贪小便宜,少花钱就是赚到了,是不是?” “嘿嘿!”苏小小干笑两声,不否认。 “既然这样,吃免费的不是更好?” “你是说……”苏小小半惑半疑地看着田优作,这个提议挺诱惑人的,专挑她的弱点引诱,她的决心差点动摇,但总算她的良心尚未泯灭,摇头说:“田优作,你的脑袋真的有病,你请女朋友吃饭,拉我去凑热闹做什么?不,谢了!我怕这一餐吃下来我会得胃溃疡。” 这话提醒了田优作,但司徒明丽的脸色已相当难看。 绿灯早亮了好久,苏小小拔腿快步跑过去,一边回头挥手说:“我先走了!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 跑到对街,红灯刚好切换,苏小小背对着马路喘着气,再回头时,见司徒明丽已挽着田优作往另一个方向走远。 她耸耸肩,举步住“空气流通店”走去,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盯着小吃店唯一的一面墙上挂着的价目表,喃喃说:“什么?涨价了!” 实在太没天理了!她打工的薪水都没涨,民生必需品却没道理的一直涨。虽说只是中等涨幅,但涨二块、五块的也是钱,她花得不只心会痛,连肉也觉得痛。 她想了想,心里比较了老半天,终于下定决心走到巷子对面的面包店,买了十五块一包、切有八片的“纯种方包”——完全的“纯种”,连砂糖、小麦都没有加,更别说是葡萄干。 她这一切举动,停在路边银灰色轿车里的沈广之全看在眼底,他本来已经离开,由对向车道回转到此车道时,看见苏小小往百货公司晃去,所以就将车子停在路边,一直到苏小小由百货公司出来,和田优作以及司徒明丽相遇的情形,他全都看到了。 他没有叫她,下定决心不再理她,眼光却不肯离开,固执地看着她,看到她忍着饥饿——甚至也可能有嘴馋——吃着白方包,对她忍不住怜惜又心疼。他很想抛下一切自尊和身份冲出去,但他没有,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在车里看着她。他看她走向公共汽车站,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白方包,看起来肚子很饿,那吃相惨不忍睹,但她旁若无人地吃着,脸上没有任何腼腆、尴尬、或卑屈。 边等公共汽车边吃方包的苏小小,完全不知道沈广之就近在咫尺。她专心地吃东西、专心地等公共汽车,不理会一旁众多物议的眼光。车子来了,她跟着人群挤上车,始终没有察觉到路边那辆银灰色轿车里,那双殷殷注视的眼睛。 回到公寓,一片漆黑,她以为丹尼尔还没有回来,丹尼尔却窝在房间,将自己关在黑暗里。 “怎么了?一个人躲在房里也不开灯!”苏小小打开丹尼尔房里的电灯,一屁股坐在铺着花床巾的大床上;吃光了那袋面包,她仍然觉得肚子饿。 丹尼尔不吭声,哭丧着脸,像是世界末日。 “是不是发生事情了?”看丹尼尔那表情,苏小小不猜也知道麻烦上身。 “他骗了我,他说他爱我,可是他是骗我的!”丹尼尔“哇”一声哭出来,哭得像个女生。 她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苏小小叹了一口气,伸出双手圈住丹尼尔,将他拥入怀里把肩膀借他靠着哭泣,安慰他说:“别难过,这有什么好哭的?说恋爱嘛,每个人多少会经历一些失恋的挫折。爱情虽然很甜蜜,但也陷阱重重,把这次的经验当作是一种成长的试炼,下一个恋人会更好!别再伤心……” “可是他骗了我……”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说是欺骗,感情的事嘛,总是有失有得,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别太钻牛角尖,放开心胸,你会找到更好的人。”苏小小耐心地劝慰丹尼尔。 “可是他骗了我的——我——钱——”丹尼尔抽抽噎噎的,最后一个卡在喉咙里的字眼说出了重点。 “你说什么?什么钱?”苏小小倏地跳了起来,心惊又肉跳,大大的、不好的预感在心头翻搅。“你快说清楚!什么钱?怎么回事?”提起钱的事,容易让苏小小有歇斯底里的倾向。 丹尼尔自知做错事,又侮又恨哭咽着说:“对不起,小小,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我以为他爱我,我又那么爱他,所以我……我……” 苏小小简直没有耐性听丹尼尔叨叨絮絮的,她阴沉地盯着丹尼尔,阴沉地逼迫着他。“说重点!”连声音也很阴沉。 “我……”丹尼尔才一开口,又哭了。 “你烦不烦?哭什么哭!快把事情告诉我!”苏小小这回失去耐性,濒临抓狂地咆哮说:“你到底被骗了多少钱?怎么会被骗的?” 她这一咆哮,丹尼尔才总算收住哽咽,抽了几张面纸擦擦眼泪和鼻水说:“他说他爱我,想和我共组两个人的小天地,要我耐心等他,因为他要替我创造舒适的生活环境;上个星期他告诉我他想自己创业,可是缺少资金,他的样子很苦恼,所以我就……就……” “这样就被骗了? 第18章 呆!”苏小小气得简直觉得骂他白痴还是太厚道。 “我那么爱他、相信他,我怎么会知道——” “结果呢?被骗了多少钱?”苏小小不耐烦地打断丹尼尔。 “我把存款都提出来借他了,还向朋友调了一些钱……” “到底是多少?”苏小小又不耐烦地打断丹尼尔的话。 “唔——”丹尼尔支支吾吾的,声音越说越低:“唔,我想,那个——我的存款和向朋友借的钱——那个,加起来差不多……唔……差不多有一百万吧!” “什么?一百万?”苏小小这回真的从床上跳起来,不相信她听到的事。 天啊!一百万!一百万就这么被骗走了——“你这个超级大自痴!”她用尽力气吼出来。“你知不知道要赚多久、花多少时间才能赚到这些钱?一百万不是个小数目,你竟然也不和我商量商量,就这样拱手送给人家!你赚钱多是不是?要当呆子也不是将钱用这种送法送掉的!白痴啊!你!难道你不知道,只要关于钱的事就要严于夷夏之防?” “爱情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丹尼尔仍执迷不悟。 “不要跟我提那狗屎爱情,”苏小小简直抓狂了。“一百万!一百万!天啊!一百万耶!” “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丹尼尔受不了苏小小藐视他爱情的态度,负气说道。 苏小小愣了一下,然后冷笑说:“很有骨气的嘛!你放心,我也没有那个钱让你‘连累’。” 话说得相当绝情,但她又叹了一大口气,随即问:“说吧!你到底向朋友借了多少钱?” “三十万。”丹尼尔看看她,低声说:“十万是向同事调的,另外二十万则是向地下钱庄借的。” “地下钱庄?”苏小小又愣住了。 这下子完了! 房中的火药味散尽,代之而起的是沉闷和忧愁,丹尼尔静静坐在床上,驼着背,愁眉又苦脸;苏小小则托腮坐在地上,毫无表情。 过了一会,苏小小突然起身离开,一下子又进来,手上拿着存折和印章,她把它交给丹尼尔说:“这个拿去,我只有这些,刚好够付地下钱庄的借款,明天把钱领了,赶快还给那些吸血鬼,否则你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小!”丹尼尔又惭愧又感激,说不出心中滋味的看着手中的存折,又看看苏小小,眼泪淅沥哗啦的掉下来。 苏小小绝对是“独善其身,不管天下”的“小人”,没什么经世济民的大志向,有的只是心中不为人知的梦想。她也才不信什么“朋友有通财之义”那类骗人的话,但丹尼尔对她来说不只是个“朋友而已”那样单纯的意义,她身体中其实流有热情的血,可是她自己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承认。 她只爱钱,“道义放两边,利字摆中间”,攒钱是她唯一感奇书-整理-提供下载兴趣的东西,什么仁义道德全是狗屎,但是,丹尼尔对她的意义实在不一样。 “小小,谢谢你,但是这是你辛苦工作才存下的,我不能收。”丹尼尔虽然不知道苏小小死攒钱的原因,但以他对她的了解,他知道苏小小绝对有很大的原因,只是她不说而已。 “少啰唆!我不想看你到时被那些人砍走一条腿、一只手什么的,那很难看的!” “可是,你好不容易才存了这些钱,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心愿想完成,你一直努力工作拚命赚钱为的就是这个,我实在不能用你这些钱。” “别傻了,丹尼尔,钱再赚就有。”苏小小没承认她心里有梦,并不是她对丹尼尔见外,她只是,只是不想说而已,那是属于她自己的梦。 “不!小小,我还是不能收!”丹尼尔把存折推还给苏小小。 “你不收也罢,那你把那家地下钱庄告诉我吧!”苏小小收回存折和印章。 丹尼尔扑向苏小小,抱着她,无声地哽咽。 窗外的天色完全黑透了,幢幢公寓的窗子里,一盏盏的灯火早已点亮,绵绵丝丝的雨又开始下起。 今夜微雨,公寓五楼垂帘后的窗子里,却溢出暖暖温馨的灯火。 第九章 苏小小把全部的财产给了丹尼尔后,又开始不要命的工作赚钱。丹尼尔利用他那没什么影响力,但也算有点作用的关系,帮她在百货公司找了一个短期工作机会,才二个月的工作期,她自己则又找了一个晚上兼差的工作,在升高中补习班当夜读导师,钱不多,但寥胜于无。 她现在可说是“一文不名”了。没有钱,梦想就变得空泛,虽不至破碎,但离它又远了。 本来她打算存了六十万以后,可以供她飘洋过海到新大陆吟游三年,但现在,那一切又变得遥遥远远,她必须重新再开始。 她不想让丹尼尔不安,笑笑的不肯告诉他这一切。每个人心里都有梦,她又何尝知道丹尼尔心中的梦想?自己知道方向、知道该怎么追求就够了。 赚钱!赚钱!现在她心中只想赚钱! 但同时她却变得有些奇怪,常常失神,若有所思地,在工作中发呆,她常常那样对空吁叹,好象很累的样子,对很多事都不起劲,虽然仍死不要命的攒钱,但对赚钱好象不再像过去那样有兴趣,给人一种荒芜空虚感。 “梦”变得更遥远了,是她吁叹无力的原因之一,另外的原因……算了!已经不能回头了。 沈广之从那天以后,就没有再来找过她,彻底从她眼前消失,如他自己所说的,他永远不要再看到她。这是她所希望的,她只想拚命赚钱——但明明是她自己选择、希望的,怎么她心里会有那么强烈的失落感?甚至因而工作不能专心。不再像过去一样单纯的只对赚钱感兴趣、嗜钱如命? 她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怎么变得那么奇怪? “小小!小小!怎么了?又在发呆!”丹尼尔叫了她好几声;这次临街橱窗的陈列主题改换,他忙得简直焦头烂额,苏小小却频频出错。 “对不起!”苏小小回过神,连忙道歉。 “你最近怎么了?看你常常失神。” “没什么,只是借机偷偷懒。” 丹尼尔不再说话。这些天他从早忙到晚,一直在准备下星期配合时节改换的橱窗设计,把所有的时间精力都投注在工作中。这工作看起来没什么困难度,其实学问可大了,模特儿的摆放、角度,以及各项琐碎的搭配都是关键,统统疏忽不得。 “麻烦你帮我卸下模特儿的手肘。”丹尼尔指挥苏小小说:“给她换双手,我怎么看她怎么不对劲。” 橱窗陈列设计,展示的模特儿身体各个姿势都非常重要,小小的微细部份也可能影响整体的美感,因为模特儿没有生命也没有表情,需要靠设计师去绞尽脑汁创造出它的生命力和动感。 “差不多了。”丹尼尔抹抹额上的汗。“肚子饿了吧?吃饭去。” “买个面包回来吃就成了。”苏小小说。 两个人边说边走出仓库,过午的百货公司开始热闹起来,放眼望去三三两两都是人潮。 “又是面包!”他们往外头走去,丹尼尔摇头说:“小小,你这样不行的,光吃面包会营养不良。你看看你,脸色苍白得全无血色,再这样下去,你会把身体搞垮。” “不会的。”苏小小停下脚步系鞋带。她今天穿了牛仔袋裤、印花衬衫,脚上穿了一双鞭带鞋,腰系一条宽皮带。 丹尼尔停下来等她,他们正好停在电梯前,电梯门打开,走出来一对气质不凡的男女。 苏小小恰巧系好鞋带站起来,但觉头一昏,摇摇欲坠,倒退了一步,险些撞到后头电梯中出来的人,那人伸手扶住了她。 “对不起!”苏小小连忙回头道歉。 回过头,她反而呆住,扶住她的竟是沈广之! 沈广之神态从容,没有刻意回避,却表现得像陌生人一样,并没有对她打招呼,也不说任何话,好象刚刚对她的帮助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对他来说,她只不过是个陌生人,和他完全不相关。 他不看苏小小,和身旁的女士两个人并肩走出百货公司。 苏小小怅怅地望着沈广之的背影,百感交集,说不出是失落、难过或是心痛,心情矛盾又复杂。这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是她预期的景况,但为什么此刻真正面临了,她内心的感受却如此复杂——像是失落什么,又痛得像刀割。 不管如何,已经不能回头了。 现在她唯有努力赚钱实行梦想,才能摆脱得了这一切纷扰了。 “小小,你还好吧?”丹尼尔担心地问。 “放心,我没事。”苏小小做个“大力水手”的招牌姿势说。 “那就好,快去吃饭吧,我都快饿昏了,我要好好大吃一顿!” “不行,买个面包回来吃就好。”苏小小摇头否决丹尼尔的提议。“能省则省,少花钱就是赚钱——”她看丹尼尔垮着脸,微微一笑又说:“别装那种脸!我不会管你爱吃什么;不过,我只要买面包就好。” 她现在必须开源节流、努力攒钱——是的!这是她的天性,她是只要钱不要命,爱钱超过一切的苏小小啊! “这样行吗?小小,你光吃面包——” “行!行!当然行!”苏小小挥挥手,打断丹尼尔的担心。 接下来几天,丹尼尔是彻底投入忙碌的工作中,专心的程度,简直可以说是狂热。苏小小也忙得很起劲,不只因为丹尼尔对工作狂热的态度影响到她,主要的,她想藉忙和工作忘掉一些什么。 第19章 可是事情却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她想忘掉的什么,时时在纷扰着她,自从那次又巧遇后,就突然时时跳现在她眼前,她越想忘,却越不可忘,也越难忘。 她并不知道沈广之的建筑事务所就在附近的大厦,原以为巧遇过后,就再也没有见面的可能,更何况沈广之对她的态度,就像一个陌生人般,她实在也没有幻想憧憬的条件。 然而,就从那天以后,她常会在午后和休息时间——或前、或后、或正午,没有一定的时间——适巧看见沈广之的身影出现在百货公司里。有时是在她要用餐的时候,有时是在她搬运东西经过大堂时,有时则在她偷闲漫逛的时刻,像约定好般地,沈广之的身影就会出现,好象他非常清楚苏小小的作息时间。 而沈广之身旁通常也都伴有和他有着同样层次气质的女郎;那些女郎或高或瘦、或时髦或端庄,美的美、引人的引人,但气质都很一致,看起来都是受过良好教育、学有所长的精英分子、上流社会人士。 其中苏小小最初在电梯口遇见的那名女郎,容貌和优雅最吸引人;也是她,最常伴着沈广之出现在百货公司。 他们的关系像亲密又非亲密,对望之间却又有一种笔墨难以形容的默契。时常,他们从苏小小身侧谈笑经过,正满抱着模特儿残肢断骸、或一身邋遢充满蓝领粗犷正偷闲着的苏小小,会那样陡地呆了一呆,心头隐隐刺痛。 尔后,她不只在百货公司里,就连在她下班离开百货公司、在大马路、在街道、在她必经的路上,也常常那样看到他们两个,阴暗风雨,沈广之的身旁总是伴着那名优雅雍容的女郎。 她慢慢也就死心了,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算不算是爱意的火苗冒出之前,就死心了;在她连她自己心头那抹微热疼烫的火苗燃烧之前,就那样死心了,不再存有任何希望。 她不怪沈广之那样彻底绝情的漠视她,他本来就没有义务对她好;再说,她也不适合他那种温柔。虽然说,沈广之对她的这种像陌生人一样的冷漠,让她错愕过好一阵,工作时发呆、走路时失神;而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潜意识里模模糊糊地在抱什么期望——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她彻底的死心,不再存有任何希望。 她跟沈广之是不同世界的人,他们之间的阶级差异就像天梯一样,踩了一步,云端又高了一梯;而沈广之身旁的女郎,也仿佛在告诉她,她们之间的那种差异。 她并不觉得自惭形秽或自卑什么的,可是她十分明白与了解她和他们之间的那种差异;认知这点总是很残酷的,尤其当自己并没有什么辉煌多采的光丽,反而处在黑暗的最低层。 虽然苏小小早明白自己在受轻视的现实,但是沈广之和他身旁的女郎才真正教她认清自己的卑微,她竟无法再像过去,那样充满活力地只为赚钱不顾一切,那样不在乎一切地只爱钱、攒钱。 她的心被某种飘忽的阴影围困住,她不怎么了解那是什么,也不明白它到底从何而来,她任由那阴影飘忽困扰,再慢慢等它沉淀。一切都结束了,她不应该再有任何困扰。 是的,一切在未开始前就结束了,她也死心了。她想起从小支撑她度过无数艰难日子的梦想,呆滞多日的双眼,慢慢又重新发出了光。 她还是不明白沈广之带给她的那些迷惑是什么,但她决心抛在一边不去理它,她是苏小小啊!那个只爱钱、赚钱、嗜钱胜过一切的苏小小啊! 其实,那迷惑的答案很简单;因为有爱,才会患得患失,才会自惭形秽,才会在乎起自己好不好,才会耿怀彼此之间的差异,才会否定自己的存在形式和价值,才会那样在意对方对自己的观感,才会挑尽自己一切的缺点而烦恼担忧,才会失神发呆而心头发热、发烫像发烧,才会受打击而心痛、而退却、而死心。 然后,绕了一圈,连自己都不知所以然地又重新回到起点上最最初始的那个自己。 所以,苏小小把一切抛开,满脑子重新只是钱,整天只为钱算计,死命的攒钱存钱,又是那个“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见钱眼开的守财奴。 绣芙蓉2004年12月6日更新整理制作※晋江版本※ 在她工作快结束时有天下午,她和丹尼尔从地下二楼的储藏室找出一堆废弃不用的海绵和泡泡纸,丹尼尔想用那些东西布置出沙漠和海浪的夏天景象。橱窗陈列设计随时求新求变,即使公司不要求,设计师通常也会在一段时间内,就某个范围做适度的改变,算是对自己的一种挑战,然后再从众人的反应,思索更新、更引人入胜的点子。 他们搭乘载货专用电梯上楼,准备将东西拿到一楼的仓库室,一路上苏小小还跟丹尼尔有说有笑,活力像是非常充沛,谁知一踏出电梯,她突然身子一软,像溶化一般软趴趴地倒下去,手中的东西,散了一地。 “小小!小小!你怎么了?”丹尼尔吓坏了,一时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小小!”他非常紧张,一边猛摇着苏小小。 太平门内这时窜出一个人,双手一抄,抱起苏小小说:“我的车在外头,快送她上医院,跟我走!” 丹尼尔张惶得全无主张,只得随那个人作主;那人快步出去,一边问道:“怎么会突然昏倒?她最近是不是工作太过劳累?还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小小的身体一向非常好,”丹尼尔抹掉虚汗说:“不知道会不会是因为工作的关系……哎!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这样昏倒!” “看她脸色这么苍白,她到底有没有好好休息和吃饭?”那人焦心地问,好象对苏小小的一切非常了解。 不过丹尼尔没猜想那么多,他并不认识这个人;他顿了顿,苦着脸说:“我劝她好多次了,但她就是不肯听我的。餐餐为了省钱都吃面包佐白开水,还兼了好几个差,我说这样不行,身体会累坏,但她就是不听!” 那人凝着脸,焦心又着急。他开着一辆银灰色车子,横冲直撞,一路上超速又兼闯红灯,以最快的时间将苏小小送到附近的医院急症室。 医生诊察的结果,苏小小是因为工作过度又营养失调,体力负荷不了的缘故才会昏倒,医院为她吊了一瓶葡萄糖,又建议她住院休息一晚。 所有安排由那人主导、决定、丹尼尔完全没有置喙的余地。那人仔细地询问医生病情,几乎是关心过度一再俯身查看昏睡的苏小小,满脸焦急,直到医生一再保证苏小小只是休息和营养的问题,并没什么大碍,他总算才放心。 那人自是沈广之了。 他再遇苏小小并不是偶然,而是有意的报复。他彻底的漠视她,对她冷淡得像陌生人一样,甚至故意对她视而不见,无一不是想籍此刺伤她、报复她。 他是有意如此的,而苏小小在工作中的失神、发呆,他也全瞧进眼里,尔后他看她又像以前一样死命工作赚钱,和丹尼尔说说闹闹为兼差工作以及吃饭等事争辩,他看她以一贯不在乎非议、“重利轻义”的态度卖力地工作,他把她的动静,一点一滴全摄入眼底。 他开始有点后悔他对她的冷漠,好象被忽视的不是苏小小,而是他——被撇下的人是他。 这种感觉给他很糟糕的心情,他越来越渴望见到她,但见到她完全将他遗忘了似的样子,他不禁又要恨起她。 “好好照顾她,我先走了。” 医生离开后,沈广之又守了小小一会,才交代丹尼尔,起身准备离开。 “谢谢你,真是太麻烦你了。”丹尼尔感激涕零。“还没请教先生贵姓大名?” “这没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沈广之不愿让苏小小知道他出现过,不肯告诉丹尼尔他是谁。 他又朝熟睡的苏小小看一眼,心里轻轻给个吻,放轻脚步带上门离开。 第十章 苏小小彻底休息了几天,又被丹尼尔强迫吃一大堆杂七杂八的补品后,脸色就不再那么苍白;但当她从丹尼尔手中接过出院的缴费收据时,险些没有再度昏倒,被上头的数字震昏了脑袋。 “五千块?五千块?就那样住一晚、睡个觉就要五千块?”她瞪大眼睛,想将那废纸吞了似的,又心疼又肉痛。 丹尼尔素知她的毛病,摊摊手颇无奈的说:“没办法,你住的是头等病房,吊的又是高单位的营养剂又是急诊,伍千块已经算是很便宜了。” “便宜个头!谁叫你自作主张送我上医院的?我随便休息一下就会没事,好好的白白浪费伍千块,害我病情加重!” “怎么?你是不是又觉得哪里不舒服了?”丹尼尔紧张的问。 “这里!”苏小小指心脏。“我心疼!好好的被割去了一大块肉,会不会疼吗?” 她近乎没道理的埋怨丹尼尔,不外乎痛心她失去的五千块,她越想越舍不得,捧着心呻吟说:“五千块耶!不是小数目,钱又不是不能用,下次不准你再这样糟蹋,没脑筋的暴殁金钱!” “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你突然那样昏倒……”丹尼尔解释说:“我吓住了,那个人就那样将你抱去医院!” “那个人?你在说什么?” 丹尼尔把那天发生的事全告诉苏小小,试探地问:“你认识他?那人好象挺了解你似的,比我还关心你。” “鬼才会认识那种人!”苏小小只顾着她长了翅膀飞走的五千块新台币,埋怨那个不知名的恩人太多管闲事。 第20章 “不知道是哪个天杀该死的家伙!多管闲事的人,害我白白飞掉了五千块大洋。” 晋江文学城转载小说,拒绝再从晋江转载,谢谢! 她和丹尼尔这时是坐在百货公司地下一楼的小吃街,丹尼尔因井绳效应,不肯让苏小小再为省钱只吃面包,硬是强迫她必须吃些有鱼有肉有营养的东西;苏小小拗不过他,受不了他唠叨,只好花比面包贵十倍的钱,吃些她口中所谓没营养只吃钱的垃圾。 此刻她心痛飞走的钱,不知图报感恩反而咒骂“救命的恩人”,当然也没去注意到坐在两桌之外,背对着他们的“那个恩人”。 沈广之通常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以往,苏小小看到他和他的女伴时,他们总是往百货公司顶楼的高级餐厅;他的身份适合坐在那种衣香鬓影、充满高级优雅感的高贵社交场合。 这次他瞥见苏小小和丹尼尔朝地下小吃街走去,便以带笑的口吻建议他的女伴是否想换个经验,尝尝平民的口味。 但很显然的,他对面的女伴对这种嘈杂的场所感到很不安,官能性地产生排斥作用。 他们两人坐在一堆平凡的红男绿女当中,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落难的贵族——突兀,而且不谐调。但沈广之并不在意这些,他悠闲地吃着蚵仔煎、喝着贡丸汤,一边仔细听着苏小小和丹尼尔的对话。 “小小,”丹尼尔说:“对不起!你会这样都是我害的,你把钱都给我了,所以才会拚命想赚钱,才会累惨了。” “谁说的?是我自己爱钱,我只对赚钱感兴趣。” “别骗我了!人再怎么爱钱,也有一定的限度,不可能没道理的死顾着钱。你把钱都给了我还债,才害得你不得不如此死命赚钱。虽然你从不曾也不肯告诉我你心里的秘密,但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梦想存在,我毁了你的梦,害你又要重新开始去砌筑,我说得对不对?” “不对。”苏小小仍不承认她内心存在的那个吟游的梦想。“我只是爱钱,没道理的爱钱,守财奴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的天性。” “你不说就算了。”丹尼尔叹了一声。 “丹尼尔,”苏小小用筷子敲敲丹尼尔的盘子说:“你不要一直在意那件事,钱再赚就有,可是如果你被砍断了一条腿什么的,会变的很难看,妨碍我的视线,那我就会变得很不快乐。” 苏小小表情连带动作,非常滑稽,丹尼尔被她逗出笑,脸上的愁眉苦恼一扫而空。 “对了,这边工作结束后,你打算怎么办?”丹尼尔问。 苏小小大口咬着蹄膀,狼吞虎咽,边吃边挥着筷子说:“我差点忘了告诉你,我拜托以前大学的同学帮我找到一份工作,包装搬运工之类的吧,酬劳很不错,一天有一千块大洋。” “什么?搬运工!小小,不行啦!”丹尼尔未雨绸缪,替苏小小先行担忧起来。 “没问题啦!”苏小小一贯只要有钱赚,万事可以的态度。“其实也不是真正搬运什么粗重的东西,只是最近那家工厂出货大多,临时缺少人手,公司又急着催货,他们只好找人帮忙包装出货,偶尔帮忙搬搬货物而已。” 她说得轻描谈写、轻轻松松,丹尼尔却忧心如焚。 “小小,你为什么不考虑找份长工?又稳定,又比较不必担心随时会失去工作,再说也不用到处奔波。” “不!我不习惯。”苏小小摇摇筷子。“再说我既没学历、又没专长,也找不到什么称心、酬劳高的工作。” “那你何不重新回学校念书?” “回学校念书?咳咳!”苏小小吃得太急,岔了气。“算了吧!那所破学店!丹尼尔,你别尽说些有的没有的,害我吃岔了气。” “但你这样总不是办法。” “别替我操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苏小小把饭扒光,指指丹尼尔的盘子说:“你这只鸡腿吃不吃?不吃给我。” “拿去吧!” 丹尼尔看着狼吞虎咽的苏小小,心头暖暖的;苏小小平素爱凶他,说些话刺激他,但她绝不说任何恶毒的话打击他。虽然苏小小不愿对他说出她拼命赚钱的理由,但他心里知道,在苏小小心里,他有着特别意义——就像苏小小在他心里占的位置,也有不一样的意义一般。 苏小小死不承认她身上流有热情的血液,以最轻描淡写的方式带过她倾尽财产帮助他的恩惠,那是她对他至大感情的表现,但她就是死不承认。 她说她只爱钱——可是丹尼尔知道,她有一颗热诚的心,掩藏在嗜钱的假面下,只是,她的感情飘泊无依。 他爱她、珍惜她,但他的感情是不够的,无法慰抚苏小小飘泊无依孤单的心灵;她需要另一种更强烈的感情、更热烈的爱,才能够溶化她自闭、结实紧密的心。 “小小,你这样爱钱,干脆找个体贴有钱的老公算了!”丹尼尔说。 “说什么傻话!”苏小小吃得满嘴是油,嘴巴周遭也全沾了油脂,丹尼尔抽了张纸巾替她擦拭掉油渍。“第一、有钱的不一定体贴;第二、体贴的多半没钱;第三、又体贴又有钱的通常不会是好老公,花得很,很容易招蜂引蝶。” 这是什么鬼逻辑理论?背对他们的沈广之听得暗暗皱眉。 “可是,我是说真的,你需要找个好男人照顾你。”丹尼尔感慨地说:“如果我不是……你知道我爱你,如果不是那样,我会好好疼你、照顾你一辈子的。” 丹尼尔只爱男人,苏小小是他唯一深爱的女性,但那种感情实在不一样。 “我知道,我也爱你。”苏小小笑了一笑,“可是找个爱你、又肯照顾你的男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好男人’那更是不容易!还不如靠自己。” “有时我真羡慕你这种豁达的态度。” 苏小小从小像孤儿一样长大,常有受欺凌的时候,又常把钱挂在嘴边,嗜钱如命,惹得不少嘲讽和讥笑,但她总是一副不管非议的态度,反正被笑、被骂、被轻视又不会痛,还是赚钱最重要。 丹尼尔因为“倾性”的关系,饱受异样的眼光,他曾因痛苦得受不了而向苏小小哭诉,苏小小打了一个偈语,丢给他一张从人家劝人礼佛向上,印了先人智能语录的佛书上撕下的纸说:“‘寒山问拾得,人家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恶我、骂我、骗我时如何?拾得云,只可忍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这‘敬他’,我是不同意;不过这句‘不要理他’可说得好啊!理那些疯子做什么?你自己的人生你想要怎么过是你的事,何必在乎那些闲言闲语!” 这就是苏小小,死要钱、死攒钱、死赚钱的苏小小。 “哇!吃得好饱!”苏小小终于放下筷子,拍拍肚子瘫在座位上。 “小小,别这样,大家都在看你!”丹尼尔迂回暗示她的姿态很难看。 “是吗?那表示我长得漂亮。”苏小小笑笑的,大言不惭。 在她看来,受制于别人眼光、看法和闲言闲语,是最呆最笨的事。 这时沈广之对面的女郎好似有点忍耐不下去了,她很有教养的征询沈广之的意见说:“广之,你看我们是不是该回事务所了?还有一些工作需要处理,再说这里这么吵,也没办法讨论事情。” 沈广之看看时间,点点头说:“对不起,我没想到这地方会这么吵,让你委屈在这种地方吃饭。” “没关系,也算是一种新奇的经验。”女郎笑了笑。 沈广之起身回头很不经意般看了一眼,苏小小跟丹尼尔也站起来,回头朝电扶梯走去。苏小小跟丹尼尔犹嘻嘻哈哈地谈笑,笑声抑扬顿挫之际,猛不防在摇首晃脑间看到沈广之,当然还有他身边那个女郎。 沈广之早把视线调开,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苏小小,苏小小庆幸沈广之没看到她,拉着丹尼尔避往一边说:“走这边,从楼梯上去。” 丹尼尔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改走楼梯,看她走得又急又快,也只得跟上去。 沈广之了解到苏小小在避开他,好不容易才等到苏小小“意识”到他,他觉得不能再失去这个机会,否则恐怕会永远失去她。 所以搭自动电梯上到一楼后,他匆匆对身旁的女伴说:“对不起,瑞嘉,麻烦你先走,我临时有点事要办,帮我跟思德说一声。” 他匆匆交托完,立刻往仓库室走去。 而此时丹尼尔还在问说:“小小,好好的你干嘛突然改走楼梯?爬得我累死了!” 苏小小嘴唇微微嚅动,想说什么又放弃,显得很无精打采,沈广之几乎是用跑的追赶上去。 “小小,等等!”他抓住苏小小的手,对丹尼尔说:“对不起,我要借走小小。” 沈广之追上来,突然出声叫唤和掳抓的举动全在苏小小的意料之外,她不禁有点惊愕,转而没来由的脸红,像是因突然的惊喜,又像是因突来的不知所措。 丹尼尔如坠入五里雾中,他并不知道苏小小和沈广之认识,更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而沈广之这样出场的方式,实在太戏剧化、太震憾了。 待他看清楚沈广之,他“啊”的一声叫出来。 “啊——小小,就是他!他送……” 但他来不及将话说完、把惊讶表达完,沈广之已抓着苏小小退避出太平门。 “身体还好吧?”沈广之紧盯着苏小小,几乎将她逼在墙角。 “嗯。”苏小小轻轻点头,对沈广之她无法像对田优作那样肆无忌惮,嘻嘻哈哈、打打杀杀的。 第21章 但这并不是因为别扭的关系;田优作不当她是女孩,言行举止粗鲁,她习惯了,也相当喜欢和田优作相处时的那种不受拘束的感觉,很开、很放、很自由。 而沈广之总让她意识到自己是个女孩,让她有种渴望被疼惜、被怜爱的清怀,她害怕那种感觉又隐隐在期待,心境受煎熬,又甜又苦,又掺杂说不出的味道。 她没想到能再与沈广之这样面对面,本来她已经死心了,看到他和他身旁那些形色皆美的女伴后,在她连自己都不知道算不算是爱意的火苗冒出之前,她就死心了。但现在,她心头那抹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的微热疼烫的火苗,竟那样不安地燃烧起来。 “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沈广之又问。其实苏小小的一切他非常清楚,只是他不想让苏小小知道他其实随时在注意她。 “两个月。” “为什么要辞职?”沈广之脱口问,立刻画蛇添足解释说:“很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听你们的谈话,但你们刚刚那样旁若无人的喧哗,我很难不听到。” 他尽可能摆出最冷淡的态度,可有可无似地探询他最关心的事,其实在那种嘈杂的吃食地方,他若不是有意想去听别人谈话,还是不容易听清楚谈话的内容。 “不是我想辞职,而是这工作一开始就说好只做两个月。”苏小小老实的回答,不安地反问:“你都听到些什么?” 她有点担心,因为她不确定她刚刚吃饭时和丹尼尔到底都说了什么,她怕她有什么“不妥的”言谈举止,被沈广之看到或听到,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这么在意沈广之,如果是田优作,她想她顶多笑一笑,任他讥讽,但对方是沈广之,她既在意又担心。 沈广之若有所思的看着苏小小,像是想研究她心里在想什么。 “听得够多了,差不多该听到的都听到。”他说得很慢,一边紧盯着苏小小,注意她脸上的神情变化。 苏小小只觉得脸上一团火在烧,想躲却无处躲,垂下头又欲盖弥彰,简直像猎物一样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环伺下。 “那……那我……”她像柿子红透了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有没……没说什……什么奇……奇怪……的……的话……” 沈广之嘴角隐扬着笑,苏小小结巴不安的反应不知为什么让他心花怒放,觉得充满希望,他露出连月来第一朵难得的笑说:“你想你平时怎么大言不惭,刚刚就如何大言不惭。” 完了!那表示完全没“形象”可言!苏小小不免有点懊恼,随及又为自己的“在乎”感到失笑起来。她在沈广之面前早就没有什么形象可言,她也不是今天才认识他的,而沈广之也早就摸清楚她的“底细”,所以她反而坦然笑说:“没办法,你也知道我是守财奴转世,只对钱感兴趣。你不知道,有个好管闲事的家伙,在我昏倒时送我上医院,才住一夜哪!才一夜!就去掉了我五千块大洋,真是坑人!我只是……呸,只是睡眠不足而已,那家医院简直在开黑店,比五星级酒店还贵!五千块大洋呢!想想我要攒多久才攒得起来?所以实在不能怪我不知图报感恩,那家伙实在太多管闲事!” 她想沈广之已听到一切,就为自己埋怨“恩人”的言词解释脱罪一番。 “哦?你说得的确有道理!才因为小器省钱餐餐吃面包,又为了赚钱工作过度以致体力不支昏倒而住院,就被坑掉了五千块大洋,实在很冤枉!”沈广之学着苏小小的口吻,似是而非地嘲谑她。 “你这是在讽刺我?”苏小小翻翻白眼,眉头也皱起来,完全忘了她和沈广之间那段形同陌路的生疏时光。 就连沈广之也好象忘了那场不愉快,和他意图“报复”的决心,他哈哈大笑,显得很愉快说:“我可没这个意思。不过,很不巧,我就是那个好管闲事的家伙。” “什么?是你!”苏小小乍知恩人,非但不感激,反而有仇似的说:“沈广之,你就是专门和我过不去!大惊小怪,害我白白被坑掉五千块!” “别这样!我赔你成不成?”沈广之靠近,单手撑在墙避上,俯脸看着苏小小说:“你为什么不打算再回大学念书?那家学店真有那么糟吗?” 苏小小被他这么一看,刚刚的蛮横敛了敛,芳心悄悄在跳,她避开他的眸子说:“本来我是打算念完大学再说,但既然被退学,那家学店又实在是不念也罢,重考又不知要考到何年何月,倒不如……” 她蓦然住口,好险!差点又不防地说出心海深处的秘密梦想。 “倒不如怎么样?”沈广之追问说:“倒不如飘洋过海去追求梦想,是不是?你拚命存钱就是为了想离开这里,出国去追求你的梦?你的梦又是什么?只是飘洋过海而已吗?” 苏小小咬着唇不说话。 “我无意刺探你内心的梦,但如果你飘洋过海只是为了单纯的吟游,我劝你不如找所学校好好念书,才不负你飘洋过海去追求梦想。”沈广之为苏小小着想考量。 他知道苏小小死命赚钱为的是飘洋过海追求梦想,但他并不知道她的“梦想”到底是什么。 苏小小听了却大大吃一惊、吓了一跳,她睁大眼睛说:“你怎么知道我想吟游四方,当个流浪的吟游诗人?” 她实在太惊讶了,沈广之总能窥破她的心思,却不知沈广之只是以她的个性判断,为她着想考量时所假设的疑问而已。 沈广之没料到自己如此凑巧得知她的梦想,不动声色不露任何痕迹地说:“你想当流浪的吟游诗人,可曾想过,‘诗人’可能读过多少书、历练过多少人生经验?再说,‘流浪’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通常可能意味着贫困与飘泊无靠,甚至可能受人歧视和轻视。” “是啊,我也想过,所以我才拚命存钱,我不要求舒适,但也不想象那些可怜的吉卜赛人。那种贫病交迫、无依流浪的诗人我可不当。我希望维持最起码的生存尊严,吟游天地,流浪一方又一方;其实这只是浪漫的说词,大抵只是像欧美青年自助旅行一般,以最省钱的方式旅游四方,去体会各种不同的山高水深。”苏小小心想沈广之既已知道一切,便不再隐瞒和盘托出她的梦想。 “但你这样赚钱、存钱要存到几时?你打算存够多少钱就去追求你的梦?” “我想存个六十万,可以供我吟游三年。” “那三年以后呢?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苏小小愣了一下,像是沈广之这问题问得非常突兀。 “我不知道,我没想过。”她茫然榣头说。 沈广之料到她有这种反应,一连串问题倾巢而出,他说:“你怎么可以没去思考这个问题?三年后你回到这里,一无所有且一无所长,难道你想再像现在这样,过着不知明天在哪里的生活?你现在可以这样,那是因为你还年轻、你有梦想,但是,当你那个梦想达成以后,你该怎么办?你的‘梦想’只对你的心灵有帮助,对你的实际现实生活却没有帮助,三年后你回来只是空得一个满足的心灵,你的见识也许增长,但你的谋生能力却没有任何增长,到时你不再年轻了,又没读过什么书,又无任何专长,你该怎么办?难道你想象现在这样,到处打临工,这样没出息的过一辈子?结果,你不但成不了诗人,你连什么都不是!” “我不知道,我从没想过!”苏小小喃喃摇头。沈广之的话句句如当头棒喝,她所想、所考虑的只是吟游的梦,并没有想太多,沈广之却想得深远。 “所以,你一定要听我的话。”沈广之更靠近苏小小,眼神流露的全是爱意和关心。“你可以像现在一样,为飘洋过海的吟游梦想努力,但你一定要计划妥当,找间好学校,好好的把大学教育受完。相信我,念书受教育对你的人生绝对有帮助,不只是实质上的,藉由你从书中得到的一切关于性灵或形而上的思想,你会获益良多,体悟更高、更深远的东西。你可以一边念书一边利用假期四出吟游,这样两相兼顾,等你回来以后,就不致于感觉太空泛。” “我……我不知道……”苏小小还是茫然的摇头。 “不必迷惑,你还是照你的目标计划进行,只是方式修改,把漫无目的的吟游流浪改为学游并兼的充实生涯,同时着手搜集学校的资料。” “搜集资料?” “这一点你别担心,交给我,我会帮你挑选一间风评好、内容实在的学校,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飘洋过海’?” “总得再过一两年吧!”苏小小无精打采地回答。 她知道沈广之是为她好、为她着想,但是思及现实问题,她的“梦”,还是只能先搁在一旁。 “为什么?”沈广之问,他以为苏小小该是“迫不及待”。 “因为……”苏小小脱口而出又急忙住口,她总不能告诉沈广之,她已囊空如洗。 “是因为经济因素?”沈广之察颜观色,试探地问:“我没有意思要窥知你的‘私房钱’,不过,我想你应该存了不少钱才对吧?” 他用玩笑幽默的方式化解尴尬。依他的想法,如果以苏小小自订的六十万为基准,估量她没日没夜的工作情形,保守估计大概也攒下了三分之一的费用,剩下的三分之二,他不管用什么方式也会迫她接受他的帮助,他是舍不得让她离开他身边,但他更迫切想帮她达成她的梦想。 但是他千想万想,还是难以料到丹尼尔那个“意外”。 第22章 苏小小当然也不会告诉他这件事,她耸耸肩说:“的确是不少,不过……算了!”她甩甩头。“我得去工作了,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 “等等!”沈广之拦住她不肯放她走。“把话说清楚,还有,你该不会真的跑去当那什么搬运工吧?” “这你也听到了?”苏小小嘻皮笑脸地说:“我好不容易才托以前的同学帮我找到这份工作,酬劳挺不错,一天有一千块大洋。” “求求你好不好?这个钱不要赚!那种工作根本不是你做得来的!”沈广之看她那样嘻皮笑脸,完全不当一回事的模样,简直快疯狂,他实在无法想象苏小小那样纤细的身躯,背负四、五十公斤,可能比她体重还重的货物的凄惨景象。 “没问题的啦!你怎么跟丹尼尔一样紧张兮兮的?又不是你们要去!”苏小小还是那一贯只要有钱赚,万事皆可以的态度。 “不行,算我求你,这个钱不要赚!你要工作,我可以帮你找工作,总之,就是不准去赚这个钱!”沈广之用专制的口吻说:“你还是好好计划这个暑假出国念书的事,把时间腾出来,先打好一些语文的基础,出国以后就比较容易进入情况。” “这个暑假?沈广之,你是不是疯了?”苏小小被沈广之的话吓到,他简直在说天方夜谭。“现在都快六月了,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到哪去找六十万?还有到什么地方落脚?哪间学校肯要我?都是问题!” “所以我才要你现在开始好好计划。”沈广之说:“手续和学校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处理,你只要想好方向就好,好好计划你接下来几年的生活;至于费用问题,你不是已存了不少吗?还缺多少?” “是啊!是不少!”苏小小语气又好笑又无奈。“但离我的下限目标还差一截,少说也要再一两年的时间。” “为什么?” “为什么?”苏小小啼笑皆非,沈广之这个问题简直问得又可笑又滑稽,她又重复一次说:“为什么?因为我没有叔叔,舅舅的腿也都不长;更没有什么陌生的、暗地呵护我的长腿公、婆、伯、叔、婶、娘;我又不信天主,圣诞老人不会眷顾我;我又不能去抢劫银行,这就是,‘为什么’!明白了吧?沈大少爷!” 她说到最后,口气越来越酸,沈广之掂掂那酸,微微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 天啊!这简直是更没脑筋的话!苏小小的大梦什么问题都没有,就是钱的问题,钱是阻碍一切的关键,也是叫她最需要担心的实际问题,她翻翻白眼,轻声哼了哼: “这个才最叫我担心!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回去工作了。” “等等——你还没答应我,不去当那什么搬运工。”沈广之又抓住她。 “沈广之,你有病是不是?还是太闲了,所以跑来这里讨人嫌?”苏小小无奈的站住说:“我不工作就没钱赚,难道你要我喝西北风吗?我和你那些高水平的女伴不一样,我们层次不同,我只能形而下的谋生计、讨生活,和你们那种上高级餐厅、优雅的喝着研磨咖啡、聊些形而上的玄谈等生活方式和哲学完全搭不上调,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请你不要以你世界的标准来要求我,我会自卑的。” 她说得真真假假、非非是是,口气很正经,沈广之却完全否定她的“异同论”,诡着笑脸说:“是吗?怎么我听不出一点‘自卑’的味道?你只是找籍口排斥我,我不觉得你和我之间有什么不同,更没有所谓层次的问题,你说我们世界不同,纯粹只是为了排斥我,这一点我早已很明白。” “我干嘛排斥你?我只是说事实,要不然,叫你上‘空气流通店’吃饭,你受得了吗?没三分钟你就不自在透了,这就是层次的问题。打个比方说,你是贵族,我是平民;你供养宫廷画师,而我则心仪流浪的吟游诗人,你看看,我们的世界实在是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沈广之再度逼近苏小小。“你不是常和莎白上高级餐厅吃饭吗?那一次我看你的态度倒是自在得很。你根本不当那是一回事对不对?还有,你说得不对!我并不欣赏宫廷画,我喜欢民间采风。” “算了,我说不过你。” “那你是答应了?” “沈广之,你是存心逼我喝西北风是不是?还是你要养我?”苏小小瞪起眼睛。 “有何不可?”沈广之低下脸,咬字极轻:“只是,你肯让我养吗?” 他突然说出这种荡人心弦的话,苏小小芳心不禁又是一跳,但沈广之说这话却没有意淫的味道,自然又顺口,完全是健康的感受,他接着说入正题:“你还是放弃那个工作,到我事务所来,我给你一份工作,这样你就不会喝西北风了,行吧?” “可是我能做什么?我又不懂建筑……”苏小小踌躇又犹豫。 沈广之轻轻笑起来。 “放心,不会叫你做那些‘高难度’的工作。”他笑说:“你只要帮忙做一些杂务性的工作,偶尔帮会计处理简单的账务工作就可以了。” “唔……”苏小小沉吟一会。 “怎么样?”沈广之笑着问。 “听起来好象很轻松,但——”苏小小耸耸肩,大言不惭:“但可想而知,这种‘类小妹’的工作,酬劳一定不会多!” “老天,你可真贪心!”沈广之忍住笑,苏小小的反应在他意料中。“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一天一千块银元怎么样?” “真的?”苏小小眼睛亮了起来。 那是标准的守财奴眼神,钱鼠唯一的光辉,但她仍稍有犹豫说:“可是,这样不太好吧?别人会不会说闲话什么的……” 这下子沈广之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脸皮一向不是很厚吗?一向不在乎别人的非议,怎么?良心突然不安了?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我的座右铭没有‘良心不安’和‘不好意思’这八个字。”苏小小不受激,但有钱赚的事她不放弃。“就这么说定,你不许反悔。” “我才怕你反悔呢!就这么说定。” “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不急,等你这边工作结束再说,我会再来找你。” “这工作下星期就没戏唱了。”苏小小说:“你想‘聘请’我就别拖拖拉拉,我可不希望两头落空,到时失业啃老米饭。” “那好,今晚我们一起吃饭,我把该告诉你的都先告诉你。”沈广之愉快地笑说:“七点,我来接你。不准有籍口。” 沈广之满意点头,陪着苏小小走回百货公司大堂,走了几步侧头对苏小小说:“对了,就到你说的‘空气流通店’吧!” 苏小小陡地愣了一下,扬起笑点点头。 看着沈广之含笑的脸,苏小小也不禁地含笑点头,心里那模糊的期待悄悄地、努力地在画清轮廓。 她心里明白沈广之关心她、对她好,而经过这一长谈、梦想的剖吐,面对沈广之,她也越来越自在,对他有说不出的欢喜和亲近。 第十一章 “夜魔的天堂”重新开张,人来人往,气息不断,大门上恶魔的勾魂眼又和以前一样晶亮有神,舐血唇也比往日鲜艳红润。 田优作依然是一袭不变的黑衣黑装、长发系花布条,味道比以前更魔,邪里又透三分英气,正耀光华,天使的光环和恶魔的尾椎混成一体。 曾莎白和赖美里踏着高脚椅坐在吧台边,懒懒加上几分醉态趴在吧台上,透过高脚杯玩捉迷藏一样捕捉田优作黑色的身影,时而发出神经兮兮的笑声。 “你们两个醉了。”田优作把空杯收走,各倒给她们一人一杯水醒酒。 “才没有!我酒量好得很年!”曾莎白抗议,她脑筋十分清醒,但田优作既斟开水给她,她便也无异议照喝。 “你们两人最近好象很闲,没事少泡在这里!” 赖美里颤着手举起白开水,看起来醉颠颠,她其实也没醉,只是爱装那醉态,仿真“贵妃醉酒”的妩媚,她细声细气的说:“优作老板,你是生意人,而生意人是不该说这种话,给你钱赚你反倒挑剔嫌弃!” 田优作不理赖美里,他知道她们两人难缠得很,不像苏小小,只要有钱赚,骂她、笑她、踢她、捧她都无所谓,而且又不黏人。 “优作老板,你的明丽甜心今天不来了吗?”赖美里不放过他,嘻皮笑脸的揶揄田优作。 自从田优作送了司徒明丽十三朵血色的玫瑰,加上一回浪漫的烛光晚餐后,司徒明丽眼看对沈广之的爱情无望,田优作魅力又同样绝伦,终于正式坠入恶魔的陷阱,踏入“感情的堕落”。 但她不动声色,表情依然无波,只是有意无意常会出现在“夜魔的天堂”,惹得赖美里和曾莎白看了很不顺眼。 “优作老板,我劝你最好还是放弃,那种见风转舵的女人!”曾莎白撇撇嘴,她就是对奇书-整理-提供下载司徒明丽有偏见。 “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田优作皱皱眉,但口气并不凶。 有人结伴进来、有人结账离开,也有人重新点单,田优作一人身兼酒保、跑堂和收账的,简直忙得团团转。 “我看优作老板和小小厮混的那段期间,好的没影响到,倒学会了小小那守财奴的个性,忙成这个样子,侍应生也舍不得请一个!”曾莎白旋回高脚椅,面向“天堂”内部,一口一口喝着开水,一边注视忙碌穿梭桌台间的田优作。 赖美里仍趴在吧台上,回过头看了看,神态慵慵懒懒。 第23章 “唉,莎白”她说:“你想她会来吗?你真的约了她吗?我还以为你恨死她了,一辈子都不会理她。” 曾莎白淡淡地望了赖美里一眼,手持着酒杯喝白开水,神态像是社交场上老练的名媛,相称但有种不谐调。她举高了酒杯在灯光下比晃,光线透过透明的酒杯造成美丽的折射,她看着灯光透过酒杯折射的彩虹说:“会的,她一定会来的,她不来的话,我就真的跟她绝交,一辈子不理她。” “你要跟谁绝交?又约了什么人到这里?”田优作捧着一堆空酒杯回吧台,不规则地摆在一旁。“若是真的,那我真要恭喜那个幸运的家伙,终于可以摆脱你这个难缠的噩梦。把酒杯递给我!” 赖美里把空酒杯搁在吧台上推给田优作,连带把曾莎白手中的杯子也一拼推给他说:“我跟莎白在谈小小的事,优作老板。” “苏小小?那死要钱的家伙?”田优作停下手上的工作。 “嗯,莎白约了她在这里碰面。” “你们约了她?她会来这里?” 田优作的问话中,掺杂异样的欣喜和兴奋。自从那次他认为“恶魔之味”的符咒解了之后,在街上遇过一次,之后他就没再看过她,而“夜魔的天堂”重新开张至今,她也还没踏进过。 每当思及苏小小,他就有那么点说不出的感觉,而有点疑惑恶魔的力量;照理说,恶魔的力量是灵验了,因为它让他终于追求到心仪多年的司徒明丽,但是,喝了“失恋的滋味”是苏小小,和他结心、结情的应该是她才对——他知道“失恋的滋味”的咒术其实还没有解,因为他始终找不出解咒的“只爱你一个”;而“失恋的滋味”对苏小小没有发生作用,他不承认恶魔的力量失败,只有一厢情愿的认为咒术已解,但自此每想到苏小小,他心头就有说不出的滋味。 也许套句苏小小说的——对于相信的人来说,那一切才会发生影响。而像她那种不信天地、不拜鬼神的人来说,金钱的力量才是最伟大的。 他骂苏小小拜金、死要钱,从未去深入思考过她的内心层面;而她的反应总是吊儿啷当、嘻嘻哈哈,并没有为谁开放她的心灵。 他对她的感觉错综复杂,但体会得太迟,恶魔的新娘人选早已决定,他并不后悔,只是每当想起她,心头的滋味难免惆怅,恨不相逢未定时。 苏小小不像司徒明丽那样“单纯的愚蠢”;起码就信仰学说而言,她是那种恶魔又恨又爱的人类,不是愚蠢,也不盲目,但就是不信天地、不赖鬼神,神明的力量对她发生不了作用,她活在人间而存在人间,在天地人间只信赖唯一的自我。这让恶魔低回不已,产生不应该有的怀念,也只是怀念,除了恶魔的新娘,恶魔对人类是不应该也不会有爱。 “优作老板,请你给我一杯‘毒蝎子’。”曾莎白突然开口。 “你要喝‘毒蝎子’还太早,省省吧!”田优作习惯性皱眉说。 “毒蝎子”是他休业这段期间研究出来的“新品种”,味道很辣,而且又烈,后劲更强,不善饮酒的人喝了保证头痛三天,烂醉得一塌糊涂。 “又不是我要喝的,你紧张什么?”曾莎白扬扬眉。“蝎子的毒用来腐蚀人心是最恰当不过,就算我原谅小小,不再计较,但她也该付出点代价,为我们之间的友谊表示一些忏悔。” “莎白,你是说要叫小小喝‘毒蝎子’?”赖美里问。 “嗯。”曾莎白点头。“她如果喝了‘毒蝎子’,那我就不再计较,承认她和沈大哥之间的关系。” “你说什么?莎白,苏小小跟沈广之有什么关系?”田优作再度停下手边的工作。 “情人关系啊,笨!优作老板,就像你跟你的明丽甜心那样,懂了吧?”赖美里又调侃田优作一番,转头问曾莎白说:“不过,莎白,你以为小小那颗只长钱不长肉的心,还用得着去腐蚀吗?” “是用不着。”曾莎白想想不禁笑起来。“不过,最起码也让她头痛个三天,这算很便宜她了。抢了沈大哥害我失恋,如果不是看在她是好朋友的份上,我一辈子都不会再理她,更不用提原谅她。” “其实,你心里还是很在乎她的,对不对?”赖美里酸酸的接口说:“如果抢了沈大哥的那人是我,我看我不被你宰了才怪。” 曾莎白睨她一眼,不置可否地:“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条件让沈大哥看上。” “那小小呢?她又有什么条件?” “她?”曾莎白想想又笑起来。“最起码她那死要钱、不要命的劣根性,就比你惊世骇俗!” 赖美里睁大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然后自言自语喃喃地说:“说得也是,我的确是比不上她。” 她们俩不着边际似的谈话,田优作听得心烦,塞耳塞但嫌耳朵痛,他又不好随便离开吧台,正烦没个去处,大门推开,苏小小探头进来。 “对不起!来晚了,等很久了吗?下班以后我就直接赶来,谁晓得公共汽车半路抛锚,我是走路来的。嗨!田优作,好久不见,你看起来越来越魔了。” 苏小小进来就直接走向吧台,自动坐上高脚椅,笑吟吟地对曾莎白解释晚到的理由,又笑吟吟地跟田优作打招呼。 “这种事果然只有你做得出来,十块钱也舍不得花而走路来,看你一身疯婆子样,丑死了!”曾莎白忍不住讽刺。 她对她冷淡了那么久,乍再相见,苏小小竟还能如此自然地笑脸相向,显得她气量小又计较似的。 苏小小咧嘴一笑不说话。 田优作靠向她,开心地问:“要喝什么?你看起来越来越奴相了,这么久不见,我还以为你掉进哪个钱坑当奴隶了!” “嘿嘿!”苏小小早料到田优作见到她准没好话,不以为意的说:“给我己杯白开水就好,我现在穷得很,付不起你这破酒馆的高消费。” “哈哈!”田优作开心大笑,见到苏小小,他全身的神经都亢奋起来。“你果然还是一副死要钱的没品状!放心啦!今晚我免费招待,要喝什么?” “真的?”苏小小摩拳擦掌,想想又摇头放弃说:“算了,还是白开水就好,你那些什么‘蝙蝠的唾液’、‘獠牙的滋味’、‘血唇之吻’的,听起来恶心透了,又不晓得加了什么毒药在里头,不喝也罢。” “天啊,小小,你实在真没品味,谁不知道优作老板的调酒技术远近驰名,你居然舍却光喝白开水?”赖美里娇滴滴、惊人疙瘩地叫道。 “是吗?不过那是你觉得,不是我。” “优作老板,给小小一杯‘毒蝎子’。”曾莎白说。 “什么‘毒蝎子’?”苏小小问。 “新品种的恶魔之味,喝了会——”田优作解释不到两句,看见苏小小眼里似笑非笑的怀疑。泄气地说:“算了!那种深奥的理论,不是你这种普通的人类所能了解的。不过我劝你最好听我的,莎白存心报复醉死你,你可别傻傻的任她报复,叫你喝什么就喝什么。” “优作老板,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别插手。”曾莎白瞪眼说:“小小,我约你出来,是找你谈判的。” “谈判?” “不错,你抢了沈大哥,我们之间必须有所解决。”曾莎白说:“我承认我很嫉妒你,但因为是你,只要你喝了‘毒蝎子’,我就不再计较追究,并且祝福你和沈大哥。” “莎白,你误会了,我和沈广之并没有……” “不要跟我说你和沈大哥之间没什么!你少自欺欺人!”曾莎白大声说。 赖美里也用充满怀疑的眼光盯着苏小小,苏小小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开口,而且说得很慢:“好吧!我承认,我喜欢沈——广之,但是他对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单……” “哼!”曾莎白制止苏小小说下去,说:“他如果对你没有那个意思,我就不会说你抢了他,沈大哥已经安排你到他事务所工作,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 “瑞嘉姊告诉我的,她是我姊姊的好朋友,她也知道我喜欢沈大哥。” “哦……”苏小小明白似地“哦”一声。“不过,我想沈广之这么做的缘故,只是为了想帮助我。” “拜托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不好?”曾莎白不耐烦地挥手,将田优作调好的“毒蝎子”出气似地重重放在苏小小面前说:“如果你还想要我这个朋友,就把这杯‘毒蝎子’喝了,喝了它之后,我们之间一切的不愉快就一笔勾销。” “毒蝎子”的酒液呈血褐色的沉淀,脏棕色居中,最上一层的是么青绿;三色渐层,又毒性分明难以相溶。 吧台边三个人——曾莎白、赖美里、苏小小,全都聚精会神,沉重地凝息专注,只不过曾莎白、赖美里紧张看着的是苏小小,而苏小小一动不动凝视的是那杯“毒蝎子”。 至于田优作,他抱着双手在一旁旁观。 当他听到苏小小亲口承认说她喜欢沈广之时,脑袋轰轰隆隆地;简直不敢相信——只对赚钱感兴趣的苏小小竟然会被感情俘虏住!而且还是那个沈广之! 他虽不致于妒恨攻心,但实在觉得懊恼,一定是那杯“失恋的滋味”出差错,发生反作用,苏小小才会爱上沈广之。可是调酒施咒的人是他,怎么他还是选了他原定的“新娘”,而沈广之却爱上苏小小? 难道这就是“天使之爱”的力量?可是“天使之爱”根本只是轶失的传闻,如何能制伏“恶魔之味”的力量? 第24章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田优作百思不解。 吧台边,苏小小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杯“毒蝎子”已经很久,突然她伸手抓起“毒蝎子”,闭着眼仰起头一口气喝下去。她那姿态显得不顾一切,代表她的决心,也代表了她内心真正对沈广之爱的承认。 “很好!”曾莎白压抑住声音里的兴奋和冲动。 上回她才尝了两口“毒蝎子”,就头痛了半天,苏小小这种喝法,非痛上三天不可,她并不是故意要整苏小小,只是她们之间属于“女人的恩怨”,必须做个了结罢了。 “你还好吧?”曾莎白担心地问。“恩怨”既了,友情就抬头,现在苏小小死人一样的表情和久久不能言语的痴呆,让她看了实在觉得担心。 苏小小慢慢转动眼珠,边挥手边点头表示没事。 曾莎白和赖美里先是对视无语,然后同时惊爆一声,疯狂地喝酒作乐,重新庆祝她们三人“重生”的友谊。 “喂,你没事吧?醉了没有?”田优作摇摇苏小小。 苏小小抬起头,眼光没有焦点,一片茫茫。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沈广之?我实在想不通!”田优作仍然觉得耿怀。 “这个啊!我也不知道。”苏小小的声音听起来,神志仍然很清楚,她摇摇头,迟钝的说:“他好象对我很了解,总是能读破我的心思,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而且很体贴,时常为我着想,使我不禁地为他心跳,就那样不知不觉喜爱上他……” 田优作心脏猛然一跳,顿时了悟,对啊!就是那样,就是那个字——心,他怎么没想到? “天使之爱”的力量就在于那颗心,交了心才能谈情,许了情才能说爱,付出了爱才能得到心——对!就是这样!沈广之就是因为用心去了解苏小小的心,最后才得到她的心;而他一开始就忽略苏小小的灵魂,所以和她始终无法交心,当然更不能许情,“恶魔之味”的力量才会失败。 他低头看看苏小小,她趴在吧台上,嘴里喃喃说着“我不行了”,曾莎自和赖美里却拚命灌她喝酒,她有时勉强喝下有时摇头,看样子是差不多了。 “不!我不行了,喝不下去……”她一直喃喃摇颈。 然后“咚”一声,瘫在吧台,就此不省人事。 第十二章 在“夜魔的天堂”那晚酩酊大醉后,苏小小足足头痛了三天,止痛片吃了十几颗还是没有效,一颗脑袋像是被砍去了半边,所有的神经完全打结,一条条敲锣打鼓似的不让她有舒服好过的时刻。 虽然头痛欲裂,她还是照常工作上班,看在一天一千块大洋的份上,她的耐受力异常的比常人坚强,这点“小痛”根本不算什么,更何况,叫她因为头痛丢掉赚钱的机会,那不让她呕死才怪! 她提早到事务所,把一天该做的工作列个表,搁下包包,给自己倒一杯水吞了颗止痛片后,开始按表列的工作顺序,一项一项忙碌起来。 沈广之给她的这个工作,除了不必倒茶、打扫外,还真是“类小妹”的工作,举凡影印、打字、送文件等这些工作她都要做,而且要求严格;除此,份外的工作特别多,总之,该做的她都要做,不该做的也塞给她做。 她心里明白,那些人欺生,加上她职位低好使唤,她忍气吞声,违背自己的向来个性原则,拚命说服自己吃亏就是占便宜。本来也是没什么好计较的,反正在她的能力和容忍范围之内,更何况份内份外工作量加起来,不管怎么算,她都觉得拿了一千块大洋划得来,因此才会一直忍下来。 当然,大半也是因为沈广之;事务所是他的,不管做什么工作都是为他做,这么想,就没什么好计较。 不过,苏小小常常忙得没时间抬头,连沈广之什么时候到事务所都不知道,而沈广之又常常待在私人办公室里,两人在公司里打照面的机会实在不多。 为了避免引起蜚短流长,苏小小更是很少主动跟沈广之打招呼,认生的程度比以前还过份。她虽然跟曾莎白承认她喜欢沈广之,但她不确定沈广之的,她不是那种靠眉目传情就能领略对方心意的人,她需要明确表露的誓言。 虽然沈广之对她用情极深,许多的言行举止也都表露出他对她的心意,但她仍然不敢确定,不敢把梦做得太甜、太美。 “怎么这么早?”白瑞嘉亲切的笑容和声音在苏小小身边响起,苏小小抬头回她一个笑。 第一天上工时,沈广之很郑重地把她介绍给白瑞嘉和郝思德;他们两人是沈广之的好朋友兼合伙人,郝思德在事务所占有小半资金,白瑞嘉是他的未婚妻,两人是沈广之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当苏小小知道白瑞嘉是郝思德的未婚妻时,滋味极其复杂地看了沈广之一眼,沈广之没忽略她那复杂的眼神,捕捉住她的眼光,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白瑞嘉就是常常陪伴沈广之出现在百货公司的那名女郎,本来苏小小以为她和沈广之之间或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没想到他们出入百货公司餐厅,只是利用一同午餐之际,顺便讨论工作的内容与事项。 白瑞嘉也认出苏小小,由沈广之郑重的态度,她和郝思德概略猜知苏小小和沈广之之间的不寻常。起码,苏小小对沈广之有特殊的意义和份量,但是,猜测归猜测,事情未明朗前,只有心照不宣、缄口不语。 除了当事人和他们之外,整间事务所没有人知道苏小小与沈广之的交情,以及苏小小在沈广之心中所占有的特别份量,从整个事务所的职务阶级来衡量,苏小小在多数人心目中只是一个没什么份量的“小妹”,是可以呼来唤去的。 “这是什么?你的工作表?”白瑞嘉把苏小小摆在桌上的工作表拿起来瞄了两眼,轻轻放下说:“其实你不必帮他们做那些工作的,这是他们该做的事,并不是你份内的工作,你有权拒绝。” “没关系,我还做得来。”苏小小笑了笑。 白瑞嘉以为她这样忍气吞声是为了息事宁人,不免有点不赞同,不以为然地说:“姑息就会养奸。不必怕别人说你计较或批评你,只要是不合理或者侵害你权益的事,你都有权拒绝和反击,你这样做,非但没人会感激你,反而会得寸进尺,更加欺负你。” “我知道,但我只是个过客,来去匆匆,没必要为这种事给自己惹气生,划不来。” “过客?什么意思?” “咦?沈广之没告诉你吗?我以为你早知道了。”苏小小诧异地抬头。“我只是暂时性的打工,把这些档案资料整理妥当就差不多会辞工。事实上我没在一个地方待过三个月以上的,也不怎么习惯这种固定的上班族工作,多半时候我都是打零工,投资报酬率高不说,而且也比较自由,不像这种坐办公桌的工作,绑手绑脚的。” “怎么会?我还以为……”苏小小那一席话让白瑞嘉无法置信,沈广之特地将苏小小安插进来,怎么可能只是让她暂时性的打工? 她把她的疑惑说出来,迟疑而怀有试探意味,苏小小听了哈哈大笑说:“怎么不可能?你以为他重视我到什么程度?给我这种‘类小妹’的工作!别误会,我不是说这个工作不好或有什么不满,而是……”她停了下来,自嘲地笑了笑:“他很清楚我只有这么点能耐。” 虽是自嘲,但说得很从容大方,白瑞嘉强烈感受到苏小小那种溢于言词之外的不卑不亢,以及某股难以言喻的不凡之处——气韵或魅力什么的。她突然有些明白,沈广之会那么特别看重,甚至可以说超乎常轨的着迷苏小小的原因。 她想,那是一种情不自禁。 照理说,苏小小和他们简直是天与地,两个不同世界中的人,根本就搭不上调。 按照一般逻辑,沈广之应该认识一些受过良好教育和高雅品味的名媛淑女,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然后从中选择出一位情投意合,各方面条件皆适合的结为伴侣,这样才对。但沈广之却偏偏着迷上了没受过高等教育、个性如脱缰野马,完全和上层社会搭不上边的“异世界”的苏小小。 本来碍于教养的关系,她自是不会把这种想法表露出来,但内心或多或少有点不以为然,不过此刻她心中深深感觉到,苏小小自体的光华和引人注目的魅力。 其实所谓智商,只是认识人类文明与熟悉人类文物典制和文字后,所表现出来的成就;大凡地位、层次不高的人,并不是因为智能不足的关系,而是教育不足的缘故。白瑞嘉突然了解到,她和她所属世界中的人的“不凡”,只是有幸继承了父母的社会关系和地位,并且由父母洒下大把钞票“栽培”出来罢了,他们其实不是天生的“贵族”。 而苏小小,她相信如果也有幸拥有和她相同的“幸运”,绝对会比她更光芒盖人,她也相信,沈广之便是因为如此,才对苏小小产生那种情不自禁。 但璞玉不琢,永远只是一块石头,这就是这个人间世界的现实。虽然白瑞嘉的“不凡”只是投了好胎的运气,但毕竟已是事实,而苏小小,再怎么内蕴光华,玉不琢,永远只是一块石头而已。白瑞嘉默默地观察苏小小,不禁有些替她感到惋惜。 时间在过,陆陆续续有人进来,苏小小忙得忘我,连白瑞嘉什么时候走开也不知道,直到有人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沈广之。 “早啊!老板!”她反应很快,仍不免惊讶和愕然。 第25章 “跟我到办公室,有好消息要告诉你。”沈广之轻轻摇着手中一卷表格和资料,神情相当愉快。 “什么好消息?” “跟我来,进去再说。” 沈广之在前头领路,苏小小默默跟在后头,周围那些好奇的眼光不知为何突然让她觉得很讨厌。 “到底是什么事?”她关上门问。 “过来这里,坐!”沈广之把自己的座椅让给苏小小,站在她身边摊开手上的资料表格说:“看,我帮你找好一间学校,在旧金山附近,你可以先在大学附设的语言学院念英文课程,然后通过资格考试再申请入大学,这是这所大学的简介,你看看!” “谢谢。”苏小小出乎沈广之意外的漠然,甚至有点无动于衷。 “怎么了?你不高兴?”沈广之问。 “不!我很高兴,谢谢。”苏小小笑说:“环境很美、很漂亮。” 苏小小笑得牵强,沈广之不禁有点气闷,但他忍耐着,又问道:“喜欢吗?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不!谢谢你,我很喜欢,但请别再为我这么麻烦费心,我暂时还不可能去。” “为什么?” 沈广之总是爱固执追问她“为什么”,苏小小显得颇为苦恼无奈地说:“你想想,这和我原先的梦想差了多少?本来我只是想存有六十万,吟游三年,但现在蓝图修改,别说我现在身上根本没有那么多钱,就算有,那些钱也不够我用两年!吟游和念书毕竟不同;念书花费大,而你想想,语言课程再加上大学教育,我得待上几年才行?我根本没那么多钱可以支撑那么久!”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沈广之释然微笑,他原先担心苏小小的漠然是出于对他的无动于衷,他柔声说:“你别担心,我会帮助你,你还是依照我们原先计划好的,这个夏天就出去念书。” 什么“我们原先计划好的”?根本是他一个人独断独行!苏小小不可置信地摇头看着沈广之说:“沈广之,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这要花多少钱?更何况你根本没有理由帮助我!” “怎么没有?你为我工作,我有义务帮助你。” “不!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小小连连摇头后退。 “小小!”沈广之抓住她。“你别再固执,我是很诚心想帮助你达成梦想,你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你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为了你,我只是为了你,我会为你做任何事的!” 沈广之言词恳切、情意动人,句句打动着苏小小。但苏小小坚持摇头说:“不!我怎么能接受你的资助?如果我接受了你的帮助,你知道别人会怎么想?” “别去管别人怎么想。”沈广之满怀柔情、满腔爱意。“你不是一向不在乎别人的批评,不受制于别人的指点?别再固执了,答应我好吗?” “不!我不能。”苏小小拼命摇头。 “小小!”沈广之努力说服苏小小,耐性惊人。“你到底在害怕什么?犹豫什么?接受我的帮助真的那么可耻吗?你是块美丽的璞玉,但如果不加琢磨,永远只是块石头,我不允许这事发生,而且,能够为你做点事,我觉得非常欢喜。” “但——那是笔相当大的数目——” “为了你,我会做任何事,只为你。”沈广之低低凝视苏小小,深情又痴迷。 “不行的,行不通的!”苏小小为沈广之的凝视心跳不巳,撇开头。 “看着我!”沈广之将苏小小的脸转向自己,“听我说,小小,你一定要听我的话,照我的安排去做。其实我非常舍不得让你离开我,希望能永远将你留在身边,但是我不能,你有你的梦想,而我能做的,就是尽我的力量帮助你,你是我的唯一,你的幸福才是我的快乐。” “我……”沈广之每一言、每一句都叫苏小小心跳不已。 “如果你觉得接受我的帮助欠我什么的话,那些钱你可以回来后慢慢还我。” 沈广之一直非常有耐性地劝说苏小小。 “怎么还?只怕我一辈子都还不完!”苏小小幽幽的叹息。 沈广之听着她这一声幽叹,情感荡漾,情不自禁搂住她说:“那就用你的一辈子来还。” “放开我。”苏小小被沈广之突然的举动惹红了脸,娇羞地挣扎。 沈广之非但不放,而且搂得更紧,在苏小小耳边轻轻说道:“我爱你,小小,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和心意,好不好?接受我的安排出去念书,然后用你的一辈子来还?” 沈广之终于明确地表露出爱的誓言,渴望又焦急地等着苏小小的回答。 “我……”苏小小欢喜又高兴,偏偏吞吐说不出话。 “小小?”沈广之等得心焦,等待是一种折磨,即使是短短的几秒。 “我……我也爱你……但我不能……”苏小小低着头吞吞吐吐,声音很低,脸红得发烫。 “为什么?”沈广之心花怒放,但仍固执的问为什么。 这时他们进来已经很久,外头有人敲门要找沈广之,沈广之大声回答说:“有什么事待会再说!” 他现在一心只有苏小小,私情干扰公务,不听到苏小小亲口答应他的帮助绝不罢休,苏小小知道自己妨碍到他工作,低声说:“别这样,现在是上班时间,工作为重,这件事我们改天再说,请你放开我吧。” “不!我等不了那么久,现在就给我回答。”沈广之固执地不放手。“小小,给我一个回答,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再度惹得苏小小脸红,她别扭又羞怯,困难地开口:“我已经说了奇书-整理-提供下载啊!我……我爱你。” “那你答应我,接受我的帮助出国念书。”沈广之欣喜欲狂,挟爱要求。 苏小小极无奈的叹口气。“你那么想赶我走?”她说:“剩下不到两个月,这一去又要好几年……” “我当然舍不得!可是,这关系你的一生,还有你的梦,你为它打算了很久,不你是吗?” “唉!”苏小小又幽幽叹了一声。“让我好好想想、好好考虑。” “不需要再考虑,现在就点头说好。” 沈广之急切地迫苏小小接受他的帮助出国念书吟游,不只是因为他爱她,希望帮助她达成她的梦,主要的也是因为他深刻的了解这个现实的世界;苏小小才质美、光华内蕴、价值连城,可是少了人工的雕琢,她永远只是一块出不了土的石头,没有人会有透视眼去了解到她的美、她的才华、她的不凡。 他爱她,就必须为她考量,为她的一生前途打算。 “小小!”沈广之又说:“听我的话,接受我的帮助,不要再考虑了。” “还是让我再好好想想吧!”苏小小内心犹豫不已。 “小小!”沈广之仍不放弃想说服,苏小小阻止他说:“这关系我的一生,不是吗?你应该给我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也好。”沈广之终于不再坚持,他轻轻捧着苏小小的脸颊说:“但请你别忘记,为了你,只要是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 “谢谢你,我会牢牢记在心里,我该回去工作了。”苏小小说。 她走到门口,握住了门柄,沈广之一直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此时她突然回头说:“有个问题我很想问你,你为我设想那么多,甚至不惜大笔金钱帮助我,但你有没有想过,此去经年,如果我变心,或者爱上了别人,或者受不了其他的诱惑时该怎么办?” “没有,我没有想过。”沈广之微笑,情溢于言表。“我只爱你一个,也相信你的爱。” 苏小小嫣然一笑,打开门走出去。 第十三章 星期天晚上,苏小小还在为抉择的事感到烦恼。她的顾虑不少,一来心理还没有准备妥当,再则夏天近在眼前,时间上实在太匆忙;而且一旦接受了沈广之的帮助,这恩、这情,恐怕她真得用一辈子来还了。她并不害怕自己会情生异心,当然更相信沈广之对她的爱日久弥坚,但这可不是件小事,搅得她心烦意乱。 她蜷缩在客厅角落,像猫一样。丹尼尔由外头进来,拎了一袋鸡爪跟卤豆干,打开电视,边吃边发出一些没意义的笑声,和着啃鸡腿的“啧啧”声,实在是妨害听觉观瞻。 “丹尼尔。”苏小小叫了一声。 “哦!小小,你在家啊?”丹尼尔此刻才发现苏小小,摇着一只鸡爪子回头说: “你躲在那里所以我都没注意到,要不要吃鸡脚?还有豆干,我买了一大袋。” 说完他又回头看电视,发出更没意思的罐头式傻笑声,苏小小忍了又忍,终于受不了开口说:“丹尼尔,请你把电视关掉好吗?” 丹尼尔专心看电视,没注意苏小小的话。 “拜托你关掉电视,丹尼尔。”苏小小提高声音又说。 “啊?你说什么?”丹尼尔这次有了反应,回头问,随及又把注意力掉回电视,发出了令人忍无可忍、可怕的垃圾笑声。 苏小小终于放弃,走到他身边坐下,脚一缩又蜷成一团,她下巴抵着膝盖,呆呆看着电视,看着看着突然说:“丹尼尔,如果我出国去念书,你说好不好?” 丹尼尔正啃着一只鸡爪,听她突然这么说,放下鸡爪,关掉电视,随便撕了张报纸擦擦手说:“你打算出国念书?什么时候?怎么都没听你提过?” “本来没这个打算,突然改了想法。” 丹尼尔沉默一会,看着苏小小的眼睛问:“是不是就是这个? 第26章 长久以来你放在心里,不愿对任何人说起的梦?从以前就支撑着你度过孤独日子的梦?” 他问得直接,苏小小也觉得不必再隐瞒,点了点头。 “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本来我只是想飘洋过海去看一看。”苏小小抬起头,微微笑了一笑,日光灯下的脸显得份外粉白。“但与其毫无目的的吟游,倒不如好好念些书,申请所学校,沾染一些诗人的气质。” “你这想法非常好,但……嗯,但是那需要不少钱,你哪来的钱?”丹尼尔问。 “我是没有钱,不过有人肯帮助我。” 苏小小把沈广之的事告诉丹尼尔,包括他为她设想、所做的一切,以及他们相爱的事,听得丹尼尔羡慕不已。 “那就去啊!你还犹豫什么?既然他什么都为你设想打点好了,你如果放弃就太可惜了。”丹尼尔鼓动苏小小。 “可是……” “别再什么可是了!”丹尼尔像是在讨论自己的终身大事一样,高兴地说:“你好不容易总算找到一个对你这么痴心、又这么爱你的男人,好好把握住他,千万别错过了!那个人我见过,你昏倒时是他送你上医院的,长得非常迷人挺拔。你不知道,那时当他跟我说话时,我都偷偷在心跳呢!被那么好的男人爱上,你实在真是幸福!我也真希望能像你这样,遇上那么好的男人,对我说爱我。他为了你,愿意做任何事,啊!多罗曼蒂克啊,这种爱情实在太美了!” 丹尼尔双手握拳摆在胸前,闭着眼,脸上的神情非常陶醉向往。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苦恼。”苏小小又把下巴抵在膝盖上。 “为什么?”丹尼尔睁开眼睛问。 “你想想,别人对这件事会怎么想?他对我那么好,让我受之有愧。” “为什么要管别人怎么想?你不是一向告诉我,自己想怎么活是自己的事!还是,你不爱他吗?” “我爱他!但那并不表示我就可以无条件接受他那样大的帮助。” “哦。”丹尼尔沉默下来,突然惭愧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他有点消沉的说:“对不起,小小,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苏小小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柔声说:“不必抱歉,你也有你的梦想,而我也是什么都帮不上,甚至也不曾过问,不是吗?” “是啊!”丹尼尔心里一宽,释然地笑起来。“梦想不管大小,都是自己的,有人分享当然是好,但我们还是情愿自己独尝,默默为它努力奋斗,因为那是只属于自己的梦。” “是啊!不管大小,那都是只属于自己的梦想。”苏小小开朗而笑,心中有了答案。“我决定了,丹尼尔。” “不必告诉我。”丹尼尔伸手搭在苏小小肩上。“如果你决定飘洋过海,我会送你一张帆,开心地为你送行;如果你还待在我身旁,我会为你装扮各式各样美丽鲜艳的衣裳。” “谢谢你,丹尼尔。”苏小小也伸出手搂搭丹尼尔。 “我爱你,小小。” “我也爱你。”苏小小笑说:“但我现在必须暂时离开了,我得去找沈广之。” 她先打电话通知沈广之,然后等车、搭车、转车,花了一小时才到沈广之住的地方。 沈广之住的地方就和他的人的品味一样,充满格调。因为职业以及所学的关系,对美感的要求比常人多了一份专业的眼光。屋里的一切经过精心设计,看似随意杂乱,但处处表露着主人的个性,不盲目追随时尚。苏小小一踏进沈广之住的地方,就立刻强烈感受到那属于沈广之的色彩和品味格调。 “决定了?”沈广之穿了一身休闲气息,简单的白上衣、牛仔裤,比平素高在云端的贵族感更叫人砰然心动。 “嗯。”苏小小只是轻轻点头。 “那么,你考虑的结果……”沈广之语气悬在半空中,静静看着苏小小。 “我仔细想过了,这一去至少也得待上五年。五年,实在太长了,而且,我实在没信心在这五年内,能顺利的完成学业,把书念好。” “不必太过焦虑,以你的能力绝对没有问题。” “但,那对你实在太不公平了!我是受馈的一方,而你,什么都没得到。” “我不是有你的爱吗?”沈广之挚情深深。“我爱你,愿意为你做任何的事,你实在不必考虑那么多。” “但……”苏小小微微摇头。“这一去要好久、好久……” 沈广之轻轻拥住她,给她承诺、给她保证、给她爱的誓言,他轻轻说:“不管多久,一年、两年、五年,或是七年,我都会等你,等你回来,回到我身边来,有时间的话,我也会常去看你,伴你吟游。” “真的?这算是承诺吗?”苏小小抬头问。 “是誓言,我对你爱的誓言。”沈广之低头吻了吻她。 四下静寂,灯影朦胧,苏小小和沈广之轻轻相拥,陶醉在美丽的醇情时刻。他们脸贴着脸,心儿在跳动,海誓山盟,都尽在不言中。 “沈广之,”苏小小习惯了连名带姓地叫沈广之,此刻浓清蜜意,还是改不了口。“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决定不出去了。” “为什么?你想放弃你的梦想吗?”沈广之急迫地问。 “你先别急,听我说。”苏小小微微一笑,想使沈广之安心。“我当然不会放弃我的梦想,只是稍微又将它修改而已。你愿意帮助我,我真的很感激,而且……很感动,但那对你实在太不公平了,我不能!” “我说过,我……”沈广之急着说服苏小小,苏小小伸手按住他的口说:“别急!听我说。老实说,我决定不出去的原因并不只是如此,最重要的,我舍不得离开你!”她脸红了红,沈广之高兴非常,拥紧了她,听她接着说:“所以我仔细考虑过了,我决定留在国内完成大学教育,利用这段时间一边打工,等大学毕业后,再飘洋过海,以两年的时间吟游,这其实和我最初的梦想蓝图很接近,如果我当时不中途被退学的话。” “你真的决定这样做吗?”沈广之沉吟一会才问。 “嗯。这对我也比较好,少了言语的障碍隔阂,念起书来也较顺利容易。” “好吧!”沈广之又沉吟了一会才说:“既然你已这么决定,我也不再勉强你。但是答应我,别太逞强,也别再像以前一样,为了赚钱把自己弄得疲累不堪,我可不许你再因为为了打工赚钱而被退学。” “什么?连这事你也知道?”苏小小困窘又惊讶。 “当然知道,你忘了?莎白什么都告诉我了。” 苏小小腼腆地笑一笑,正色认真说:“不过,‘散工’我还是一定要做的,我独立生活惯了,依赖别人让我觉得很不安;再说,我是守财奴转生,天性爱钱,你也是知道我的‘名言’的,利字向来摆中间,死要钱、死攒钱,更何况上大学念书要花钱,吃住喝穿也要花钱,我不打工是不行的。” 苏小小爱钱爱得天经地义,从来也不认为是可耻见不得人或庸俗的事,总是理直气壮,不管旁人非议。沈广之早了解她的“劣根性”,不以“形上”或“形下”批判苏小小的认知哲学。其实,最忌讳“俗气”的,恐怕就是最“庸俗”的,反正这世间的事,真真假假,最可贵的只有那一颗心。 “也好。”沈广之点头说:“但你要打工,就到我事务所来为我工作,我也可以常常见到你。” “不好。”苏小小猛摇头。“你知道,我从来未在同一个地方待过三个月以上,我不喜欢长期性的工作性质,绑手绑脚的,一点自由都没有。” “你不该有这种奇怪的心态,只要是工作,就没有长不长期性的分别,更没有自由可言。想想,你以前做过的工作,哪一样不是长期工作?哪有公司天天在招临时工的?” “算你说得有理,但我还是不要在你事务所打工。” “为什么?”沈广之老是喜欢固执地问为什么。 “老实说,我不喜欢你事务所里那种感觉和气氛。”苏小小坦白说:“而且,人言可畏,我不喜欢蜚短流长,更不喜欢被当作茶饭后的闲谈资料。” “是不是你听到谁说了什么?” “没有,我只是不喜欢,预先避免不愉快。而且,坦白说,我不喜欢那个‘类小妹’的工作。” “你可真挑剔,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到底有什么才是好喜欢的?” “有啊!我喜欢你。”苏小小大胆示爱,微嗔着脸,狡猾又甜,充满了娇憨。 沈广之紧搂着苏小小,看痴了过去;苏小小如此的风情与百媚千娇,让他深深受迷惑。他将额头靠着她的额头,轻声喊说:“天啊!天知道我有多爱你!” “是啊!真只有天知道,想想第一次碰见时,你对我的印象有多坏!” 苏小小将沈广之情深至极、无法自己的满腔激情,泼上一盆冷水,破坏罗曼蒂克的气氛。沈广之微笑不说话,双眼凝视她的眼,灯影朦胧;情意,像纯酿的酒。 “把眼睛闭上。” 很低、很柔、很醉人的声音,苏小小依言闭上双眼,音乐声在耳边响起,腰间传来热情的环抱,然后湿润的唇终于盖上她的唇。 她仍然闭着眼,缓缓、怯怯地伸出双手拥抱沈广之,沈广之热情如炽焰,熊熊燃烧着两颗心。 “我真的好爱你!”沈广之不断低诉情衷。 苏小小听着他诉情,心里既欢喜又高兴,她大胆地回吻他,双手紧紧搂着他。 爱情真是不可思议啊! 第27章 茫茫人海中,她就那么遇见他,茫茫人海中,她就那么爱上他。 换心为心,他只爱她一个,而她也只爱他一个。 夜色慢慢深了,灯影摇曳得殷勤——灯不动,人影在动,这浪漫的夜,情人携手,婆娑起舞,旋出一曲华丽的爱清华尔滋。 而窗外,星星渐渐明亮闪烁,颗颗是窥探的眼睛,沈广之拉上窗帘,拥着苏小小,陶醉在这纯酒酿的夜。 天际闪过一颗许愿的流星,但窗内的他们谁也没有看见,薄帘隔开了宇宙,他们相互凝视中,陶醉在彼此爱的星河,双双凝视的眼,只有热情的火。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 -全书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