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你是我的劫》 第1章 《狐狸,你是我的劫》 作者:七钉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序之yy无罪 此序纯属个人yy,与正文无点滴关系 看穿文看的精神崩溃,写穿文写到大脑瘫痪,做梦都在穿。一会儿梦见自己是瑶华,一会儿梦见自己是叶海花,一会儿又梦见自己是赵敏敏。其实我最爱的是呻吟贾绝色,我喜欢她一仰头一跺脚,指着天狂吼:我假绝色真吟魔又回来了!一干美男纷纷拜倒…… 当然最近梦的最多的还是曹天歌,我一点也不像她,但是我很向往她,于是就创造了她。 发梦过多的下场就是白日精神恍惚,夜间双眼放光。某兰见到我,大吃一惊,你见鬼了吗最近?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绕着我左三圈右三圈,跳脚大喊:脸色昏暗,眼底发蓝,钉子你撞鬼了! 王大叔听说了我的爱好之后,神秘兮兮的说:我正在发明永动轮,现在已经是攻坚阶段,一旦成功,天上地下古今千年任你游。我糊涂了,永动轮?啥玩意儿?王大叔说,你不是想那啥……穿吗?这个能让你穿!我大喜:可是真的?王大叔罗里罗嗦的说了一通大论,什么以易经八卦理论为基础,结合现代科学,模仿大气燃烧,永动轮插电后疯狂转动,定好时间地点,嗖的一声人就回去了。我又糊涂了,会不会转的太快把我给烧焦了。大叔一脸郑重,这就是我目前正在研究的课题。 我一开始不相信,但是最近他确实神秘兮兮,每日捧着许多从机车上拆下来的零部件,机械学天文学抱了满手的窜来窜去,又有点相信了,于是每天都去大叔那里问一问进展,认真和他研究如何保证人在高速转动的情况下不烧成焦碳的严肃问题。大家都说:王大叔和钉子脑子进水了。 我经常给大家上课,同学们都听的津津有味,并且能够积极参与讨论,我常问的一个问题是:如果有一天你知道自己可以“穿”,你会带些什么?有人说:“本本。”我打!连电都没有,你以为你的电脑是太阳能的?有人说:“历史书”,倒!万一是架空呢?带历史书有什么用,想被人当神棍抓起来?有人说:“唐诗三百首!”嗯,这个有点靠谱,走投无路之时也可以靠着剽窃混碗饭吃嘛。还有人说:“巧克力牛肉干面包粽子乡巴佬鸡蛋鸡翅鸡腿方便面可乐和速溶咖啡!”……你全吃了吧,撑死你就能穿了! 经过我长时间对穿文的研究和积极不懈的探索,我得出的结论是:如果是有准备的穿,那什么都可以不带,打火机不能不带。生财全靠它了。批发五百个打火机,体积小,用处大,大街上一拉摊子就能叫卖!没见过吧,一按就出火,简单实用,比你们的打火石火折子强太多了。居家旅行杀人越货亡命天涯必备良品!可多次使用。100两银子一个不还价!仅此一家,绝无假冒。古人大叔大妈们一个个两眼直冒绿光,金子像下雨似的朝我砸来来吧!用金子砸死我吧…… 500个打火机换回一袋金元宝,我掏出永动call,滴滴滴……王大叔,可以接我回去了,咱俩二一添作五。 下趟再来,我批发性感睡衣,直接送我到贞观年间,那么开放的年代,一定大卖!挖哈哈哈哈!我也仰头跺脚指天狂吼:我钉二道贩子又回来了。时空倒爷,多刺激一职业! 同学们大眼瞪小眼,指着我说:这孩子疯了。 疯子的忽悠 腿又长又细能跟台北101比 穿着高跟鞋屁股晃来晃去 靶子在他射程里感到杀气 我把头发往后甩发现你在狙击。 月黑、风高、后巷、鬼影。 晚十点,穿着黑色套装,戴着黑框眼镜,低头缩着脖子,紧搂皮包的我刚加完班,抄个近路走个小巷,加快速度出了巷子就要到家了。 但我却没能走出巷口,还差几步距离,正前方突然冒出一人,堵了去路。我略侧了侧,走过那人旁边,没敢乱瞄一眼,只想赶紧擦身过去。那人忽然说话:“留步!”底气浑厚,声如洪钟,空气中竟隐有回声。 我抬眼一看,一个满头黑色卷发,大耳垂子上钉了两个骷髅耳环,厚嘴唇子涂的鲜红,穿着摇滚t恤牛仔板裤,个头挺高的……老头?真的是老头,年纪已经不小了,眼皮耷拉着,一脸的褶子,能穿出这身打扮,很强! 我不禁悲叹一声,这就是命运。 抖作一团,双手将包举过头顶:“我……我包里还有一百五十多块钱,您全拿去。” 老头站到我面前说:“谢三毛。” 我立刻不抖了,抬起头惊讶看着老头:“您……您叫我么?我的名字……是谢三三。” 老头慈祥的微笑:“你叫谢三毛,今年二十七岁,家住三里湾大厦,现在山水旅行社工作,我说的可对?” 我一哆嗦,顿时无语噎住,半天才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老头再次慈祥微笑:“你有没有做过坏事?” 我再次哆嗦:“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离巷口没几步了,忍着心惊,我往左一动,老头往左。我往右一挪,老头往右。 老头继续慈祥微笑:“求证。” 我继续哆嗦:“求什么证?我什么坏事也没做过。” 老头突然靠近我,低声说:“真的什么坏事也没做过?” 我哆嗦不止:“就……就在家门口赊了瓶醋,后来……忘给钱了,这算坏事吗?” 老头笑的腮帮子都绽开来:“说的不错,正因为你什么坏事也没干过,所以我才来找你。” 我将肩膀尽量往胸前缩,没干坏事来找我做什么?颁发荣誉市民奖章? “你很幸运,”老头洪钟之声震的我耳朵嗡嗡直响,“王母娘娘在天庭百年一度的万仙联欢会上抽奖抽中了你。” 我心说坏了!这一定是一个经常跟踪自己的疯子,底细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却突然冒出个王母娘娘! 转头,扭身,脚这时却无论如何抬不起来,鞋底子好象被强力胶粘在地上一样。只好抱着脑袋蹲了下来,闷说:“左边拐弯处有个酒吧,那里mm多,您去那儿好吗?” 老头只顾说自己的:“经过玉皇大帝的审核,发现你胆小怕事,霉运连连,常受人欺负,坏事却一件也未做过,又正好被抽中幸运大奖,因此玉帝和王母特派我下凡许你一愿。” 看来疯得不轻,我郁闷极了,这人比打劫还恐怖。左手抱着脑袋,右手从屁股后面摸出手机,嘴里哄到:“哦……您说的是真的呀?什么愿望都行吗?” “一愿” “哦,只能许一个愿望啊?”手按110,“我又想变的美丽,又想穿越时空,您说我选哪样好呢?”手机贴近耳边: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啊?110关机了? “随你。” 我再拨119:“那……那我选美丽好了。您把我变成李嘉欣吧。”手机再贴耳边:“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啊?119到火星救火去了? “一日后你的愿望必会实现。” 拨112。“哦,那可太谢谢您了,您任务完成了,请回天上去吧。”手机贴耳:“明天天气多云转晴,偏北风三到四级,温度26—28摄氏度。”啊?交通故障处理变天气预报了? 我使劲往膝盖上磕了磕脑袋,为什么倒霉事总是喜欢与我做伴。 活了二十七年就没走过好运的谢三毛! 从小到大,我都是被欺负被忽略的那一个,老妈给我起了个扔进垃圾堆都没人拣的名字,我愤恨,她说,三毛是她的偶像。我不理解,中老年妇女还有偶像呢? 好事更是从来没轮到过我,吃饭漏饭,喝水漏水,学习成绩总在35名徘徊,班里拢共才40个学生。勉强委培到一所三流技校,学了个导游,却总因说话打顿,表情僵硬而被拒之门外,在家宅了五六年,老爸实在忍不住了,将他朋友同学全拎了一遍,才好歹在熟人的旅行社给闺女谋了个文职,薪水不高,老妈也不要生活费,只求我能交个男友,嫁人也就算了,偏偏我是个宅的彻底的人,一休假不是趴在电脑前看小说就是趴在……电脑前看电影,从不出门认识新朋友,老大的年纪,别说初恋了,网恋也没恋过。工作几年,人人都把我当做老好人,人人有事都找我帮忙,看着同事笑容可掬的脸,我是连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其实呢,我不是个老好人,我心眼坏的很,不过从来没人发现罢了。在老妈的罗嗦,老爸的叹气,老弟的鄙视中,我能成长到二十七岁高龄,很不容易! 蹲了半晌,头顶没了动静,抱头抬眼一瞧,怪老头不见了!谢天谢地,疯子的行为果然很难琢磨,我这才觉得自己的上半身恢复了知觉,腿已经蹲麻了。 双腿打着颤回到家,门刚打开,手机便响了。 “喂!小姐,这里是110指挥中心,刚才你打电话来没有说话,遇到危险了吗?” “对……对不起,我拨错电话了。” 半分钟后。 “喂!喂!这里是119,请问失火的具体位置?” “对……对不起,我拨错电话了。” 半分钟后。 “喂!喂!喂!车子在哪条路上?小姐你有没有受伤?” “对……对不起,我拨错电话了。” 半分钟后。 第2章 “对……对不起,我拨错电话了。” “三三姐,我是小青啊,是我打电话给你的,呵,你怎么拨错了?” “哦……小青,有事吗?”我缓过神来。 “明天啊,我男朋友的妈妈来了,我得陪着她去逛街,给她留个好印象,三三姐啊,你帮我带个团吧。” 我很为难:“你要叫我帮你写个总结还行,带团……我没带过啊。” “哎呀,谁不知道你三三姐也是导游出身,你行的,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去香宜宾馆接了客人,直接带着游三线就行了,家门口的线路,你还能不熟?谢谢了,我挂了啊。” 导游出身的谢三毛,一次也没导过游。 所谓三线就是从八怪纪念馆游到瘦西湖游到大明寺这条简单线路,这些点也都是我在学校时实习过的,非常熟悉,介绍词张口就来,可那仅限于自己一个人面对镜子的时候,只要我一看着陌生人的眼睛,立刻就开始紧张,怕丢脸拼命想着解说词,却越想越紧张,越紧张越吭哧,老弟每每被我拉来假扮游客,总是在我好不容易解说完毕后入戏的送上一句:小姐,就你这素质还是开个肉鸡养殖场比较合适,学学母鸡们都是怎么咯咯叫的。 我不是不难过的,同样意思的话老师也曾挖苦过我,那老师本是个很温和的人,对学生始终抱着鼓励的态度,都能忍不住愤怒对我出言讽刺,可见本人结巴僵硬的功力有多高级了。 爸爸说,我们家三毛不是个笨人,饭做的很好吃,卫生打扫的很干净,就是脑子里糨糊太多。 妈妈说,我们家三毛长的很漂亮,穿上好衣裳带到哪儿都不丢脸,就是太朴素不喜欢打扮自己。 弟弟说,我姐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听说自己还写过短文创作过诗歌呢,不过我没见过。瞧,我裤子破了都是她给我补的,可惜的是她得了人群恐惧症。 经理说,谢三三同志的文笔很不错,每次为我写的工作报告都让我在旅游局开会的时候得到表扬,如果能改掉一说话就脸红的毛病,完全可以胜任导游的工作。 同事说,三三姐是好人啊,我们每年的优秀员工票都投给她,她任劳任怨,替每个导游写带团报告,替每个办公室同事代班,从不在背后打人小报告,从不要一分钱的回报,这是什么精神,这是吃草挤奶的精神,太值得我们学习了,就是人木了点,不太合群。 脑子里装满糨糊的朴素的得了人群恐惧症的说话就脸红的不合群的木头谢三毛,现在正手持话筒站在一辆游客大巴上。 二十多双眼睛都没看我,忙着说话的说话,吃东西的吃东西,翻包的翻包。车上还有两三个外国友人。 我举起话筒,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咳咳!大家注意了……” 唰!眼光聚焦了。一个有趣的开场白是能助游兴的,游客们看着眼前这个瘦几几的穿着白t恤牛仔裤架着大黑框眼镜一头直发的女导游,耐心等待下文。 我迅速将眼睛移向车顶,口中念念有词:“欢迎大家来到扬州,我们扬州是一个历史悠久、人文荟萃的古城,距今已有2500多年的城史,这里保存着比较完好的古迹、遗址和文物,更积淀了厚重璀璨的扬州文化……嗯,文化……”眼睛翻的撑不住了,往下一扫,正对上一双蓝色的满带笑意的大眼睛。糟了,又忘词了!我昨夜在家一晚未眠,不停的练习这几句话,已经熟到做着梦也能流利的说出来,眼下,居然又磕巴了! “我……我们……今天上午首先参观八怪纪念馆,之后去瘦西湖游览,午饭后,再游大明寺。”得了,中间忘了一大段,直接把线路说出来了。 “祝……祝大家玩的开心。”没人说话,都看着我,我僵着不动,任他们看。看了一会儿发现我已经没下文了,稀稀拉拉响了几声巴掌,各人又开始自做自事。 抹了一把冷汗,我坐到座位上望着窗外喘了口气,自己这个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得掉,一紧张就什么也记不得了。司机刘哥看着我直笑:“三三啊,我怎么听人说你是导游学校毕业的呢?” 我不答话,科班出身还说成这样,要让老师知道了,非气的揍自己一顿不可,太丢学校的脸了。 “导游小姐。”突然一个男声响在我耳畔,惊的一回头,身边多了一人,就是那个害我结巴的白皮肤褐头发蓝眼睛外国人,他很年轻,二十岁左右的模样,穿了件白色印花的t恤,脖子上挂了个链子,长得可……真漂亮!头发卷卷的覆在前额,盖住了眉毛,眼睛深凹,眼珠子一片瓦蓝,鼻子高的不像话,里面像撑了根小棍子似的,鼻梁上散了几粒可爱的小雀斑,嘴唇饱满,正咧嘴笑着看我。 我忙打招呼:“howaeryou!” 那外国男嘴咧的更大,露出雪白的牙齿:“我很好,谢谢,我会说中文。”是的,不但会说,还说的很流利,虽然还带了点儿乡音。 我红着脸,不知该接点什么。 那外国男又说:“我叫杰森,杰森里埃特曼。导游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叫谢三三。” 杰森笑着说:“美丽的小姐有一个特别的名字,谢三三,数字吗?很特别。” 我脸更红了,你要知道我叫谢三毛,还会觉得特别吗?会的,会觉得更特别。 “杰森你有什么事吗?”我的声音似蚊哼。 “没有事,我就想问问,这个八怪纪念馆到底是什么八怪,为什么叫八怪呢?跟猪八戒有什么关系?”娘哟,外国人来中国都是十万个为什么。 我掩饰的推推眼镜,将目光投向刘哥的后背,背书般说道:“八怪指的是汪士慎、郑燮、高翔、金农、李鳝、黄慎、李方膺、罗聘这八个人,他们都是画家,因为每个人都画风独特,个性鲜明,不肯流于俗套,立意、构图、技法都新颖出跳,因为被称为扬州八怪。”只要不看人,我还是比较正常的。 “哦,都是画家啊,我一个也没听过,不过我认识郑板桥。”杰森还认识郑板桥呢,看来对中国文化研究了不少。 我不说话了,杰森又说:“谢三三小姐你认识金庸吗?” 我认识金庸,可金庸不认识我。 点点头:“知道。” 杰森突然起身跑回车厢后面,我莫名其妙的坐在原处,不晓得外国佬又短路了哪根神经。 不一会儿,杰森回来了,仍坐到我身边,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笑说:“我很崇拜他,最喜欢他写的天龙八部,英文版和中文版的我都看过很多遍了。” 我瞄了一眼,杰森手里正拿着超厚的一本书,书名是《金庸全集》,一看就是盗版的,那么多篇小说,全集中在一本书上,字该有多小啊?杰森眼睛还真好使。 “三三小姐,你喜欢他吗?你最喜欢他的哪一本书?”杰森开始和人讨论偶像。可我没这个心思,我只想赶紧完成今天的任务。敷衍着点点头,眼睛仍不看杰森:“都挺喜欢的。” 可杰森不依不饶:“没有最喜欢的吗?你不觉得乔峰是很优秀的吗?” 我有点急,这老外怎么这么缠人,你到底是来旅游的还是来开小说研讨会的? “是的,乔峰很出色。”顺着话说吧,只求他赶紧走开,坐在身边侧着身子,离我那么近,弄得我混身不自在。 “你觉得他哪里出色?” 天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我使劲往窗边靠着,“我……我觉得吧……乔峰他……就是那个……那个武功吧……人品吧……嗯……” “砰!”忽然听得一声响,车身猛往左边一斜。车上顿时惊叫一片。我忙欠起身子:“刘哥……” “三三,带客人下去吧,走几步就到了,车胎不晓得是不是扎了。” 正好,摆脱了杰森的小说探讨,我起身抓起喇叭眼看车窗叫道:“各位游客,车……车胎可能扎了,我们走几步就到纪念馆了,请大家不要着急,先下车来。”说完自己先冲下去了。 抱怨声一片,好在离纪念馆不远了,只好都排着队一个个下了车。 杰森又回头去拎了背包,最后一个下车,站稳看着站在车边指挥的我,笑道:“刚才没有聊完,我们一会儿再聊好吗?” 我抬头看看他,个子可真高,比我高了20公分吧?可我不想理他,这老外真是自来熟,人家还在工作呢,哪有空跟你聊什么金庸。 杰森将手中的书递给我说:“请帮我拿一下好吗?我背包。” 我拿着大部头,看着杰森将包背起来,忙又递给他,明明见到杰森的手已伸过来,我手一松,杰森竟又半路转弯,将手摸到自己背上:“我的带子。” 书“吧唧”掉在地上,摊了开来,我忙弯腰去拣,杰森见状也忙弯腰,二人的手一起触到了书页。 刘哥回忆录: 站在离他们不远处集合完毕的游客以及大巴车上的我都清楚的看到,他二人身后同时出现一团诡异的黑色浓雾,从浓雾中突然伸出两个大粗棒子,对准二人脑袋猛砸下去!游客们都尖声惊叫起来,浓雾迅速聚拢,将二人围住,眨眼功夫,雾就散了,大家忍住惊慌赶紧跑过去查看,哪里还有二人的影子,连那地上的书……都不见了。 晚间新闻: “现在为您插播一条特别新闻,据记者从八怪纪念馆发回的报道,今日上午,在纪念馆门前马路上,有两个人疑被外星人攻击掳劫,这两个人的身份分别是瑞士留学生以及旅行社导游,据目击者称,两个人同时被一架ufo放出的黑色气体包围,之后就消失了,至新闻发稿时仍然下落不明。 第3章 警方不排除这是一次恐怖分子刻意制造的烟幕袭击事件,但更多的科学家认为,这件事是ufo存在的有力证明。” 奇妙的始途 我与杰森无知无觉,同时将书拾起,我松了手,杰森还说了声谢谢! “妖怪!”一声大叫突然炸起! 我二人转头一望,惊的两个大屁股墩就直接撂在了地上,书也被扔到了一边。这……这是哪儿? 只见眼前哪里还有八怪纪念馆?哪里还有一干游客?哪里还有绿化带?哪里还有大巴车? 这……这是一条街,不过此时街上却再无一人,人全躲进了路边的店铺,全躲在了墙角旮旯处,瞪着眼睛惊恐的望向我俩,不少人的嘴里嘶喊着:妖怪!妖怪! 眼睛迅速扫了一遍四周,心里便知坏事了,这条街可不是现代大街,路面狭窄不说,单看那路边青砖红瓦,飞檐精巧的建筑物,也知道自己绝不是站在2008年的扬州马路上了,街上此时虽已无人,但那路边的菜摊果摊还歪着斜着,大白菜滚了一地,我话说的不利索,可不代表脑子笨,不需再多问一句,已经明白自己穿越了。这个梦,我做了好几年,如今竟实现了。 杰森兀自张开嘴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手里紧紧攥着背包带,屁股往后蹭啊蹭啊,嘴里喃喃道:“三三小姐……” “打妖怪啊!”又是一声大喝,一人忽然从斜方冲出,手里抓了根大笤帚,向我和杰森打来。紧接着四面八方都响起“打妖怪!”的吼声。 我一把抓住杰森的手,迅速爬起,掉头就跑。是得赶紧跑,不跑就得命丧此地。 幸亏穿的是球鞋,我跑得飞快,大喇叭还挂在腰上,随着跑动有节奏的撞击大腿。杰森开始没搞清楚状况,被我拽着往前跑,还不住的回头看后面的捉妖小队,见到众人手里都亮出了笤帚铁锨木棒等“武器”,才明白这些人对自己可没什么善意。 明白过来之后,杰森甩开大长腿,跑得比我更快,很快就成了他拽着我飞奔。 两人也不认识路,胡跑一气,可是在正道上跑,不但没摆脱捉妖小队,反而让小队变成了大队,更多的人见到我们都加入了围捕的行列,杰森脑子转的灵,及时改了路线,见到巷子就钻,东转西绕的兜了不知道多少圈,终于跑得气也没了腿也软了,捉妖大队这才听不见动静了。 两人在一死胡同内坐了下来,急喘如牛,半天说不出话。 我哼哧哼哧的又用脑袋撞膝盖,这是习惯动作,一郁闷就撞。 杰森把背包取下来,掏了瓶矿泉水递给我,我接过来呼呼喝了大半瓶,跑得太急了,口也干舌也燥,又递回给杰森。 杰森没喝,喘着粗气问道:“三三小姐,这里是哪里?我们怎么……” 我低着头,摇摇脑袋:“我……我不知道。我们恐怕是穿越了。” 杰森奇道:“穿越?什么是穿越?” 我还未及说话,杰森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耶!我明白了,是不是好象jumper那样的?瞬间转移的?ohmygod!裤!” 我无奈的看看杰森,又低下头:“不是心灵传输者,不是我们能控制的,这是被迫穿越!” 杰森一点也不紧张,他觉得刺激极了,开心的笑道:“不管能不能控制,我们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不是吗?这本身就是一件太裤太裤的事情!我没想到自己会有这种好运。” 我无语了,老外的脑子和中国人的果然不一样,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首先想着怎么回去,回不去了想着怎么生存,想着会不会被人搞死搞残。他倒好,裤什么呀裤,一会被人当妖怪抓了烧了,看你还能不能裤的起来! 闷了一气,忽然想起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那巷子里的古怪老头,跟我说可以实现一个愿望,难道……是真的? 一思至此,我立刻双腿跪地,对着天空拢手在胸前,嘴中念道:“神仙大人,如果你是真的存在,请你现身一见!” 无声。 杰森看我的怪异举动,忙问:“三三小姐,什么事情?” 不理他,继续念:“神仙大人,你工作做的不到位,出问题了,我要的是美丽,不是穿越,你快给我们带回去吧。” 无声。杰森也不说话了,静看着我跟天空自言自语。 “神仙大人,如果你再不现身,我就要去给王母烧香了,你犯了错误可不能不弥补啊。” “嗖”一道红光打下,正打在我面前,我定睛一看,啥也没有?再仰头看天,只见一张纸晃晃悠悠地从天上就下来了。 赶紧接住那张纸,仔细一瞧,上面写了不少字:“我已多满足了你一个愿望,又让你美丽又让你穿越,你想反悔是不可能的,爱告告去吧,我正洗澡呢,没空理你。” 我大惊,又美丽又穿越?穿是穿了,自己美丽了吗?忙向杰森:“带……带镜子了吗?” 杰森正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与神仙沟通,半晌没回过神来,我扭着头过去推了推他,他这才反应过来,从背包里掏啊掏的又掏出了一个盒子,男士剃须旅游装。 我接过来打开,一小长溜镜子正在眼前,忙上下照了照……没有啊,还是这副德行。 又向天:“没有!我没变漂亮,你骗我,我要向王母告发你!” “嗖”又一张纸飘下来了,纸上又是几行字:“你往前穿了好几百年,难道不是年轻了好几百岁,年轻就是美丽你不懂?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话,你别再烦我了。” 我颓丧倒地,这神仙,太不负责任了,王母派的工作都不好好干,美丽与穿越没事先通知人做个准备,就一并执行了,还附带了一位国际友人,这可怎么办? 杰森上前去扶我,手一触到我的胳膊,我腾地跳起来,红着脸道:“你……你干什么?” 杰森耸耸肩:“三三小姐不要睡在地上。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我蹲下来挠挠头,怎么做呢?至少得先知道这是哪里,找个地方落脚,再去与那神仙理论才好。 我低声道:“我们先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换身衣服再说。” 话音未落,忽然听到一男声怪里怪气的道:“你想躲到哪儿啊?妖怪!” 我惊的直起身子,向巷口望去,只见那里黑压压的站满了人,领头处站了一个中等个头的年轻男子,穿着对襟土色中衫,同色裤子扎入绑腿中,脚上一双布鞋,往脸面上再瞧,头发剃了一半,前半截是光皮,后半截是黑发。细眉长眼,小鼻子小嘴,脸颊瘦削,歪着一边嘴角,还叼了根木签,双手叉着腰,一只脚颠来颠去,满脸的戏谑之色。 我逃命之时并未对人有仔细观察,此时看这人发型,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了,这半秃瓢的脑袋瓜子造型,恐怕正是清朝。疙瘩!我恨清穿! 那么多人守住巷口,我与杰森插翅难飞,一时急的不行,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怕这些人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将我二人打死那就完了蛋了。 杰森竟向前走了几步,冲着那人礼貌道:“你好,我叫杰森。我们两个是外国人,不是妖怪。” 那人左晃右晃一副痞子模样,朝我二人走过来。先走到我面前,撇着嘴打量了一番,用手戳了戳我的大眼镜,没说话,又退回到杰森跟前,对着他的脸左研究右研究,突然大叫一声:“哎呀!你与汤玛法长的一样啊!你是不是他的私生子?” 我与杰森都愣了,这名字有点熟。杰森小心问道:“汤玛法是谁?” 那人仰头哈哈大笑:“一定是了,你除了个子比他高些外,脸面竟是一模一样的,莫想混我了,我回京定要去问一问他,何时闹出了个小老婆来?哈哈哈。” 这人连私生子小老婆都给编出来了,我与杰森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人又道:“算啦,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人,把你二人当做妖怪也是正常的,不过我不一样,我见过好几个外国人了,所以我相信你们不是妖怪。” 杰森赶紧点头:“是的,我们不是妖怪,我们是来旅游的。” 那人奇道:“你的官话说的可比汤玛法好多了,你在这里出生的吗?” 我脑中灵光一闪,突然记起了这个人口中频频出现的“汤玛法”的来历,顿时觉得太……不可思议!忍不住开口就问:“这里……是不是扬州?” 那人点点头:“不错,你二人来到此处,竟会不知这是哪里?” 我冷汗直冒,眼睛瞄向杰森,小声再问:“请问,你……你是不是……韦……韦小宝?” 那人果然猛震,一步冲到我面前,眦着牙道:“你怎么知道?” 杰森见那人气势汹汹,忙拦在我面前,扭头看着我,我苦着脸冲他点点头,杰森一副突然明白过来的样子。妈呀,是鹿……鹿鼎记! 韦小宝还想拨开杰森,去抓我的胳膊,我连连向后退,杰森忙接住韦小宝的手道:“你好,韦小宝大人,我们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在我们的家乡。” 韦小宝停住了,怀疑的看着杰森:“你的家乡在哪里?怎么会听过我呢?” 杰森道:“我们的家乡在瑞士,听说过韦小宝大人你的事情,说你勇敢的抓住了那个人……那个勇士……” “鳌拜!”我低声补上两字。 “对对,鳌拜,都很敬佩你的。” 韦小宝眼里的光闪了又闪,疑了又疑,终于还是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没想到我的名字都传到瑞什么……瑞士去啦! 第4章 哈哈哈!” 韦小宝此人贪财好色,胆小怕死,爱拍马屁爱听马屁,可取之处就是有那么几分义气,脑子转的灵光,运气又好的没天理,才让他一股作气娶了七个老婆,一步一步的登上了高位。我初看鹿鼎记时对这人羡慕的紧,总想着若有一天自己也能有他般的好口才好运气,也许早就打开了事业上的黄金之门,也许早就嫁得好老公过上好日子了,没有想到,今天竟能看见他本人!号称千古无人能比的风流浪子,这个外形嘛,实在不怎么样。 心里还是疑惑不已,这人明明是金庸虚构出来的,我们穿越到了清朝又怎么会见到他呢? 或者,是那本书在作怪?拾书起身,就已到了这里,难道那打开的书页正是鹿鼎记?书穿我是不惊讶的,我已在各类小说圈内观摩过不少次了,轮到自己心略有不甘,正如杰森喜欢的,能去天龙更好,那里帅gg多些。 正想着,韦小宝已转过身子咋呼开了:“去去去,都回家去,这是我朋友,不是妖怪,别凑热闹了!” 看吧,一句好听话他就把人当朋友了,性格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咧。 人群陆续散去,韦小宝又转过头来道:“你们二人怎么来到此处的?” 杰森答:“坐船。我们国家的人都说中国好地方,想来看一看。”老外挺聪明的。 韦小宝点头:“可不是吗?没有比我们中土更好的地方了,你们算是来对了。不过……瞧瞧你们穿的什么衣服呀,不被人当妖怪都奇了。” 我与杰森均是一身t恤加牛仔加球鞋,我腰里别着个喇叭,杰森肩上背着个大包,再看这周围古色风貌,确实格格不入。 我嗫嚅道:“请韦……韦大人帮帮忙。” 韦小宝奸笑:“帮忙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送我点东西。” 我忙点头:“行的,那个……您收留我们一下,想要什么我送给您。” 韦小宝手往我腰间一指:“我就要那个!” 十分钟后,韦小宝带着我和杰森溜进了一道门,按照韦小宝的吩咐,都不敢出声,弓着腰掂着脚穿过花园,摸到了一间房子的窗户下面,小宝探头往里一瞧,嘿嘿一笑道:“没人,正好!” 起身推开门,带着我二人就进去了。屋里有一张罩了粉红帐子的床,一张黑色印花圆桌,一张破旧的贵妃椅榻,还有一个黑木柜。 小宝深吸一口气,左右转了两圈:“没变啊,一点都没变。” 我的大脑极速转动,这是哪一章?见他的样子,像是阔别多年再次回来,这应该是……韦小宝回扬州探母建忠烈祠的时候。这里……莫非就是丽春院?我一来就直接进了妓院?不错不错。 小宝对着我打量:“你长的不像外国人啊?” 我低着眼道:“我母亲是中国人。” 他点点头:“你二人叫什么名字啊?” “杰森” “谢三三。” 小宝念了两遍,杰森念的略有僵硬,总是念成结石。勉强记住了之后对着我二人道:“你们在这歇一阵,我去去就来。”说完闪出门了。 杰森松了一口气,将包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下来,“god!这真不可思议!我们居然来到了鹿鼎记?” 我急问:“你的书呢?” 杰森摊开双手:“丢掉了。” 啊?丢了?我又问:“你能记得多少故事情节?” 杰森耸肩膀:“我不记得,我只看了一点点,后面没有很多功夫的,我都没有看。” 这时候才应该喊疙瘩!丢掉了书,不记得故事情节,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是看过了,早不记得是初一还是初二看的了,电视剧也看过一次,情节只能记个大概,尽量想吧。 杰森看我不说话,呆站在那里,安慰道:“不要难过,你们中国人常说,来了就要安心,我们在这里旅游一下,不是很好吗?” 我有点怒,眼睛不看他,说道:“旅游完了却回不去了怎么办?你难道愿意在这里呆一辈子?” 杰森笑了:“在哪里生活都是一样的,我在中国住了七年,觉得中国很好,也想继续生活下去。” 我有些吃惊:“你……你怎么会在中国呆了七年?你几岁?” 杰森道:“我的爸爸以前在中国工作,我读大学都一直在这里。我二十七岁。” 疙瘩!我点点头,这人跟我一般大,都二十七了,看起来像二十的,不都说老外显老吗?怪不得他中国话说的这么好,还会看中国书,原来是一直受中国文化熏陶的。 顿了半晌,我又道:“可是这里不一样,这是中国的古代,还是一个书里的世界,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不知道,只怕……会……” 杰森道:“三三小姐,你为什么总是看着柜子说话?” 我瞄他一眼,迅速又把目光转走:“唔,我看看这屋子。”看着你的蓝眼睛就说不出话来了呀。 两人正在说话,突然隔壁房间有了动静,我忙将手指放在嘴上嘘了一下,侧耳静听,只听那边鬼哭狼嚎了一阵,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有皮鞭响声夹杂其中。杰森惊的站起身,我忙摆手让他不要出声。 听那厢有人道:“尝尝我的消魂酒,你就老实了!” 妓院的一夜 我正与杰森听着那边的动静,韦小宝突然又跑了回来,正想说话,我忙对他嘘。韦小宝比我更精,听了一会儿,蹑手蹑脚搬了个凳子站上,凑着墙缝往那房中看,正听那屋有一女人说:“这二人可是有钱的主,又怎会看上春花?把这小贱人弄晕了让他们开苞,价钱可就不一样了。”接着一男声道:“正是,还是七姐想的周全。” 一会儿功夫,那屋又没声了,韦小宝从凳子上跳下来,恨恨道:“还叫我娘去接客?老子把丽春院买了都行!不知又是哪路的有钱人,我倒要去看看。” 杰森忙拦住韦小宝:“韦小宝大人,我们……” 韦小宝瞅瞅我俩,道:“就在这儿呆着吧,一会儿我事完了再带你们换身衣裳。” 韦小宝又跑了,我和杰森只好坐在房内等待。 捂着眼,我拼命回忆着书中故事,韦小宝回到扬州后干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将他几个老婆都弄怀孕了,后来更是生了三个娃娃,难道,就是今天? 杰森将包拿至桌上,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我凑着指缝一看,居然是包烟。这小子觉得干坐着无聊了,准备抽支烟解闷。 我拿掉手指,轻声道:“要抽烟还是到外面抽吧。” 杰森笑了:“不抽,我看看。” 这话说的,看看就能过烟瘾了,你还挺有望梅止渴的精神。 我不说话了,杰森又道:“三三小姐,你说话的时候为什么总不看着我的眼睛?我觉得,说话不看人的眼睛有一些……” 不礼貌是吧?我当然知道,老师已经教导了无数次,不看游客的眼睛说话会让人非常不舒服,我自己也想克服,无奈总以失败告终。 杰森又说:“三三小姐,你是不是觉得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们做导游工作的应该是很大方的。” 你说这杰森说话为什么总是那么直接呢?一句话就直戳我痛处。 我定定神,望向杰森的眼睛,一片碧蓝色,盛着笑意,很好看,很温柔,我想张口,结果就是结舌:“我……我……我……” 杰森忙道:“没关系,你不要看我了,不看我也可以和我说话的,我不介意。” 你既然不介意你刚刚还说我干吗?我呼了一口气,没有挪开眼睛,坚持锻炼一下:“我……我的习惯不好……不过……我……我会克服的。” 杰森笑的灿烂:“对,你一定会克服的,只要多练习,以后你一定是个优秀的导游。” 我也笑了,这个大男孩还是挺善解人意的,好吧,以后就当我的练习对象好了,多对着蓝眼睛讲几句话,面对更熟悉的黑眼睛时应该就不会紧张了吧。 “吱呀”一声,门开了,只见一红装女子揪着韦小宝的耳朵正走进屋来。我与杰森忙站起来。那女子一见屋里有人,手也骇得松了开来,扑扇着眼睛,脸上的白粉蔌蔌的往下掉,口里道:“小宝……小宝,他们……” 小宝忙解释:“娘,是我朋友,我带他们来坐一会儿,一阵就走。” 我看那女子,长相倒也美丽,可惜年岁不饶人,两个眼袋已鼓了出来,脸上的妆又化的甚是厚重,风尘味十足十的显露,心知这定是那著名的韦春花韦娇娘了。 杰森一脸阳光:“伯母你好。” 我弯身:“韦伯母好。” 韦春花还是惊疑不定的模样,可能是见我们的穿着打扮都太奇怪的缘故。小宝忙道:“娘,多时不见,你也不疼疼儿子我了,看他俩做甚。” 韦春花这才想起正事,看向小宝,眼泪一下涌了出来:“你这个小王八蛋,没有良心的,一走那么多年,为娘心都想碎了。”说罢又要去拧小宝耳朵,被小宝一把抱住,口中嘿嘿道:“想碎了儿子我给你补上”说着从胸前掏出一个荷包,塞进他老娘手中。韦春花拉开一看,惊的眼泪也忘了流了,口中喃喃道:“你个小王八蛋,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银子?” 韦小宝笑道:“你儿子我手气极好,逢赌就赢,现在啊我能把整个丽春院都给你买下来,让你当老鸨,把七姐踢去接客,好不好啊娘?” 我看看杰森,他一脸的不明白,这个伪金庸迷,看来是一点也不记得剧情了,韦小宝多能耐啊,何止能买丽春院,把整个扬州都买了他也有这个实力。 第5章 外面有人叫春花去接客,春花忙对小宝道:“你哪儿也不许乱跑,我去去就来。回来要是看不见你,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小宝点头:“快去吧娘,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等你。” 韦春花出得门去,小宝回身冲着我俩嘿嘿笑,没曾想春花又回来了,手里端着一壶酒道:“我还是不放心你。你是个小滑头。”小宝见她娘手里的酒忙说:“娘,酒给我喝一口。” 春花嗔笑着看小宝:“还是这个死德行。”说着把壶递给了小宝。小宝突然惊叫:“哎呀娘,你脸上有块大煤灰!” 春花忙跑去镜子前,小宝转身从袖子里摸出一包东西,回头瞅瞅他娘,将那纸包打开,全数倒进了壶里。我一看他动作就知这鬼东西定是下的蒙汗药了,想必他已经看见阿珂与郑克爽了。 春花扯着袖子抹脸,嗔怪道:“你就是满嘴胡吣,我脸上什么也没有。”小宝只笑不答,将酒壶递给他娘,春花接过酒壶又对我二人道:“你们俩帮我看着他,千万别让他再跑了。” 我与杰森点点头,她这才放心的一扭三晃出去了。 小宝跳到我们面前道:“你们可哪都别去啊,我会叫人给你们送衣服来的,累了就在这屋睡吧,待我看看情况再带你们出去。”说完也跑了。 杰森道:“这个人很聪明的。” 我叹气,你总算能记起他聪明了,恐怕你看完康熙与小宝擒住鏊拜那一段后,就再没看下去吧。 杰森又道:“我们怎么办,跟着他吗?” 我点头,将眼睛侧向一边:“暂时要跟着的,现在只有跟着他才能平安。”只有这个造型,我说话才流畅。 我和杰森在韦春花的屋子里坐了整整一下午,天已经黑了,杰森用打火机点了桌子上的蜡烛,小宝还没回来,我身上除了一些纸币外就只有一个手机,我拿在手里摆弄来摆弄去,肯定是打不了了,信号全无。杰森已经坐不住了,他总问我:“为什么他还不回来?不如我们走吧?” 我摇头:“不能走,他有事情在办,办完会来接我们的。” 韦小宝在办人生大事,一夜驭六女,搞出三个孩子,我们可千万不能去搅他好事,否则不但他要大大的气上一气,还会改了故事情节,我就没法推断后路了。 杰森急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看他那样就道:“你要是累了就躺一会儿,我们恐怕要到明天才能走掉。” 杰森一步跨到我面前:“三三小姐,你是不是能记得故事发展的?你告诉我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道:“我记得是记得一些,但只有事情到了跟前才能想起,还忘了前后顺序,这个时候韦小宝应该已经平了神龙教,之后回京便被皇帝识破了身份逃出京城,找到了他几个老婆,一家人都住上了通吃岛,然后孩子生了之后又被皇帝找了回去,天地会的人逼着他找宝藏,他骗了所有的人,后来领着几个老婆退隐江湖了。” 杰森点点头:“既然你都记得,我觉得这条路线就没有什么意思了,不如我们自己出去看看,说不定能碰上些更有趣的事情?” 我呆,老外……就是老外,探险意识这么强,赶紧反对:“可是这里我们不熟悉啊,又没有钱,又没有地方住,江湖上鱼龙混杂,万一出了事情怎么办呢?” 杰森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觉得天龙八部是最混杂的,这本书里都没有什么厉害的打架场面,而且我会搏击,我可以保护你。” 我又捂住眼不说话了,我真的不想出去,在韦小宝身边还是比较有安全感,至少我知道危险在哪里,可以及时躲开,出去自己乱闯我是极不赞成。 杰森不停的游说我:“你看,我们二个人换一下衣服,好好出去旅游一下,这个地方可是难得来到啊?” 我哀道:“如果我们回不去了,那就一辈子都住在这里了。” “你不是会与上帝通话吗?” 杰森的一句话突然提醒了我,对啊,那个老头不知道有没有在看着我。忙开了门准备出去拜天,忽然听到庭廊不远处的房间有打斗声音,吓的又退了回来,韦小宝可能正和蒙古人掐着架呢。 杰森就站在我身后,我猛转身正撞进他胸口,鼻子撞得生疼,眼镜儿也撞掉了。 杰森扶住我:“你好吗?鼻子很痛?” 我揉着鼻子,闹了个大红脸,他的手正扶住我胳膊呢,缩了缩身子,低声道:“没事。” 杰森眼睛直直的看着我,嘴中低语:“三三小姐,你很漂亮。” 我不去理他的混话,忙着从地上捞起眼镜再戴上,镜架子有点歪,卡的我鼻子生疼。 杰森居然没松手,一只手扶着我的胳膊,将我按坐在凳子上:“不用急的,我们很多时间对不对?” 我对他的手很敏感,扭着肩膀,总想将他的手扭下去,身上一阵阵的起鸡皮疙瘩,老外不要这么热情好吗? 杰森忽然道:“你饿不饿?我的包里有吃的东西。” 我赶紧点头,你快去拿吃的吧,别摸我了。 杰森放开我,抓开大包又掏来掏去,掏出两条长面包,撕了塑料包装递给我:“芝士面包,你吃一点。” 我接了一条,放在嘴边慢慢啃起来。杰森没吃,他就坐在一边看着我,我被盯的寒毛直竖,实在不习惯人的眼光这样赤裸的落在我身上,勉强将身子转了个方向,打岔道:“唔,吃完了就睡觉吧,明天再说去哪里的事情好不好?” 杰森在我身后说话,我听的出他的话音里带着笑意:“好的,不过三三小姐,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我慢慢又将头扭过去看他:“呃……我不怕你……不过……那个……” 杰森赶紧双手合十:“好的好的,我明白的,你不用说了,呵呵,三三小姐,你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我可以叫你三三吗?” 我面包塞了整嘴,一口噎的我下不去上不来,吭哧半天,脸憋得通红,杰森忙过来拍我后背:“你好吗?没有事吧?”我摇头不能说话,他赶紧为我倒了一杯水,我顺了半晌才将那口面包顺了下去。娘哟,可爱的女孩子,老外真会说话,我是姐姐级的。 吃完了面包,两人话也不多,杰森兀自摆弄着他的dv机,对着屋子拍来拍去,有时候也会拍到我,我一见dv机转向我,立刻扭过头去。杰森就会发出轻笑,貌似他觉得逗我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傻坐了一阵,外面没什么动静,也没人进我们的房间,夜已经很深了,韦小宝正在大做春梦,我也有些困了……杰森见我打了两个呵欠就说:“三三你去睡觉吧。” 喊的真亲密,我可没同意过。困意忍不住,还是点点头,挪到床边,衣鞋不除直接躺倒,那枕头上一股脂粉气味。这床……还是别想了。 真是累了,一沾枕头立刻入梦,浑噩着被人追呀砍呀打呀杀呀,一会被逼跳楼,一会被逼喝毒酒,闹的一团乱糟,忽然听见有人大声喝道:“起床啦!” 这……好像不是梦! 我睁开眼睛,惊觉异样。自己正被人搂在怀中,眼前是一堵厚实胸膛,骇的想跳将起来,竟没跳动,往上一看,妈呀,一张立体俊脸正入眼中,长的不象话的睫毛覆着眼帘,这人睡的呼呼的,完全无知无觉。他的两条胳膊将我环在怀中,手还扣在了一起。我抬身朝外一瞅,天已亮了,门口站的不是韦小宝又是谁呢?此时正笑嘻嘻的看着我呢。 我使劲挣开他双手,恨的对着他的侧腰猛砸了一下,敢吃我豆腐!死老外,不是好东西! 杰森皱皱鼻子,迷糊着睁开眼睛,看见我一脸愤怒,竟还笑了一下:“三三,你醒了?睡得好吗?” “你为什么搂住我?你色狼!”我大声叫道,完全不磕巴了。 杰森一脸无辜:“没有啊,我看你缩在一起,拉了被子给你,你甩开了,我想你很冷的才……” 这是什么烂理由?我的鞋子呢?我的鞋子也不见了,一定是他给我脱了,该死的! 老外全都是滥交的坏蛋,居然把我也当成那种人。 我忍不住内心的愤恨,口里骂不出来,对着他的腰又使劲砸了一下。他被我砸的一弓身子,嘴中啊了一声。我立刻从边上下了床去。 韦小宝精神很好,嘴里不住嘿嘿笑着:“莫生气嘛,小两口有什么好气的,你看我,我老婆六七个,那就是六七口了,我看也没人生气。” 这家伙昨夜风流够了,又跑来开我们的荤玩笑,我对他也没好脸色,眼睛看向门外:“韦大人,能不能给我们找几件衣服?” 韦小宝对着门外喊:“快拿进来。” 一个士兵跑了进来,恭敬递上几件衣服,我接了来,看韦小宝还站在那里不动,冷道:“韦大人,我想换衣服。” 韦小宝呵呵笑道:“好啊,你小两口赶紧把衣服换了,我也要换衣服,咱们一块儿走。”说完出了门去。 我用力关上门,回身看杰森坐了起来,褐色的头发有点乱,眼睛垂下来,他捂住侧腰,一脸痛苦表情。 心里忽然又有点内疚,我刚才砸的太用力了吧? 忙过去道:“没……没事吧……你……唉!” 杰森低声道:“我知道中国女性大部分都是很保守的,我不是故意要抱你,只是怕你冷。” 我鼻子出了长气,这理由就别再说了,烂!将衣服扔给他:“不要回头看我,快换!”说罢我也转了身子。 老外的观念 待我与他都换好了衣服转头一照面,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第6章 我这是一身粉色绣花的女装,对襟立领的半截衫子,上窄下宽,袖口较大,裤子又肥又直,没有鞋,我还穿着我的球鞋,头发仍旧披着。 杰森就更可笑了,他那张立体感十足的脸配上一身蓝色的长衫,真的好像茶馆里学着讲相声的外国人。他个子太高,足有一米八五,那长衫只到了他的膝盖,下面穿着牛仔裤和波鞋,不伦不类,搞笑至极。 我忍不住转头捂了嘴笑他。杰森倒是挺开心:“三三你穿这个衣服真像唱京剧的,我有几件唐装,没想到可以穿上真正的过去的衣服,带回去可以给考古学家了。” 听他话说的更是颠三倒四,我实在憋不住大笑起来,老外……唉,又可爱又可气! 杰森见我笑,歪着脑袋问我:“三三,你不生气了吧?”那模样像极了孩子。 我咯噔止住笑,眼睛不看他:“谁说不生气了?你要是再这样对我,我就不跟你一起走了,你自己旅游去。” 杰森忙摆手:“不要啊,我要和你一起的,你不要一个人。” 韦小宝在门外大喊:“结石、谢三三好了没有,快出来,我们要走啦。” 我与杰森赶紧拿好东西出门,见韦小宝已是一身清廷深蓝官服,顶戴花瓴,身后站了一帮士兵,状极威风。 他一见我们俩,也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外国人穿上我们的衣服就是难看!”我无语,我可是地道的中国姑娘,也难看吗? 韦小宝对着左侧喊道:“还没好,拆了半个时辰了!” 我转头一看,那边正有几人抡着大锤砸墙呢,脑子又记起了这一幕,这孩子要把墙砸了,把他的六个娘子全抬走。 忽听右边有哭声,再转头,见韦春花一脸喜气洋洋的站在那处,旁边围了一群姑娘老鸨和龟公,那哭的正是一个老女人,貌似就是老鸨七姐了,韦春花今日沾了儿子的光,可算是抖起来了。 好不容易砸完了墙,我们跟着韦小宝的队伍出了丽春院,后方有一二十个士兵用几条大横杠架住一张雕花大木床,床顶披下粉帐,里面正睡了六个美娇娘,就这么招摇过市的抬上了扬州大街。 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不停有人对着杰森露出惊讶目光。前方士兵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韦小宝威风的走在正中,走了几步,貌似想起了什么,回头对一人道:“把我的宝贝拿来。” 我与杰森就离他不远,见他不知要拿何物件,便仔细瞧了瞧,只见那士兵不知从哪方腾地抽出一物交到韦小宝手中,我与杰森对视一眼,又抿嘴笑了。 那正是我的导游大喇叭。早在他昨日问我要去后便教会了他使用诀窍,但见他按住黄色按钮,对着喇叭嘴喊道:“统统给我让开!”声音一传八丈远,莫说路边行人,就连前方持牌的士兵都被吓的险些歪倒。韦小宝得意的抽抽肩膀,回头对我眦了眦牙,继续发飙:“本钦差今日抓获逃犯,现要押回扬州府衙,拦路者一律杀无赦!”最后三字吼的极大,震的人耳朵都嗡了,路边的百姓看着那大床又好奇又害怕,极力缩着身子,生怕自己被杀无赦。 韦小宝哈哈大笑,拿着喇叭不肯放手,一阵间就要吼上一气,过足了官瘾。 杰森小声问我:“这是去哪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回忆又回忆,那书弄丢了可真讨厌,若是有书在手,我也不用费这个脑子了。想了一阵答他:“应该是安全的,先去看看他的老婆,好象放了几个,留了几个,我记不清了。” 到了地点,床进不去院子,又有几个士兵上去砸墙。我忽然觉得这处面熟,这景,这园子,这门,这两棵大槐树?晕啊,这不是何园吗?可是,据我学的导游知识,何园应该是晚清时期才建造的,怎么康熙帝在位就有了呢?难不成何园也穿了? 想了一想便也释然,这可不是现实中的清朝,这是小说里嘛,自然有些虚构的部分,何园的出现也让我轻松了不少,说是清朝,其实还是架空不是? 进了园子,我更熟了,布景果然是一点也未改变,这处我实习时已来过多次,蝴蝶厅,观园镜都好生的呆在原位,园内的牡丹芍药竞相开放着,几棵桂花树还未生香,园内景色已是绝美。杰森见我满脸松快,问道:“你认识这里?” 我笑道:“这里还是扬州啊,有些地方我还是认得的。” 杰森也笑:“那就好了,你认识这里,我们不就能去更多的地方了?” 我叹气,他总想着要出去多跑几处,不愿意守着韦小宝。 我们未进正厅,只在园内转悠。有一人走过来对我们道:“韦大人请二位在此稍事休息,待事情办完再来招呼二位。” 我与杰森拣了处石凳坐下,杰森忍不住又说:“你看韦小宝他很忙的,不会有时间来和我们交谈,不如……” 我无奈看看他,算了,跟着韦小宝确实也不轻松,他是主角嘛,事情一件连着一件,要找老婆还要哄着皇帝还要应付天地会,要他想起我们,恐怕不是易事。 于是我点头:“好吧,那我们一会跟他说一声,就走吧。” 杰森高兴了,大包放在腿上,又拿出了dv,开始拍摄。有士兵从我们面前走过,都是一副诧异的表情,看见外国人本身就是稀奇事,外国人的手里还拿着一个银白色奇怪的东西,他们也不得不多看两眼。 过了好一阵,正厅里忽然走出几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两个女子,我忙跑过去别在一蓬树景后偷看。只见左边一人着紫衫,容貌秀丽,身材高挑,一头乌发结了根辫子甩在一侧肩上,脸上哀怨之色甚浓;右边一人着白衫,那五官……我竟形容不出她的美,真的是个绝色美人,可惜此刻她正娥眉紧皱,杏眼含愤,红唇紧抿,满脸恨意! 我一拍脑门想起来了,这定是那天下第一美人陈园园的闺女阿珂了!书中说她与她娘长的奇像,那陈园园定也是一派绝美风姿,可惜此时……她已香消玉陨。 左边那人单看也是很美,但与阿珂一比,真算得上云泥了,我冲杰森摆摆手,他仍拿着dv乱拍,我指着阿珂对他道:“你看,那就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杰森顺着我的手看了看,眼睛又回到dv上:“不好看。” 啊?我撇嘴看他:“这样的不好看,那什么样的才好看?”他没看我,我说话也很流利。 他看住dv的屏幕,直将镜头对准我的脸,笑道:“你!你好看,我喜欢看你。” 我一呆,他从屏幕里看我呢!气的赶紧捂住脸,跑回凳子处,咬牙道:“别再拍我了,我要生气了!” 杰森在我旁边坐下,郁闷道:“三三,为什么你与其他女孩子不一样?你们中国的女孩子也是很大方的啊。” 我忿忿的抬头看着树:“人和人的性格不同这有什么奇怪,我就是不喜欢你这样跟我说话,什么叫大方,愿意和你抱在一起就是大方吗?” 杰森皱眉:“拥抱在国外只是很平常的礼节。” 我吼出声来:“这是在中国,不是在瑞士,你最好对我尊重一点。” 杰森关掉了dv,垂下了眼睛,不再吱声。 我也不说话了,可能我话说的太难听了一点,不过老外需要给点教训,不是所有的中国女孩子都任你轻薄的,讲话讲的那么露骨,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一会儿功夫,那厅里又走出了几人,我也不想去看了,肯定是郑克爽和那个什么洪夫人,韦小宝留了三个放了三个,不久他们还是会再见面的。 我突然起身,向正厅走去,杰森没动。 到了厅口,我央一人进去通报一声,韦小宝很快就让我进去了。 一进门,他正坐在那雕花大床上,脚下齐整整的坐着三个姑娘,个个长的水灵动人,娇俏可爱,倒也分不出伯仲来,我想这三个定是他的小老婆沐剑萍,柔柔老婆曾柔和那个一直护他左右的大大老婆双儿了。 三女见我入内均是一怔,我忙双手抱拳垂下眼睛道:“韦大人,我与杰森要向你辞行。” “哦?”韦小宝从床上站起来,“我还没与你二人谈谈呢,你们怎么就要走了?我要带你们去见皇上,我还想知道点外国的新鲜事呢。” 我不看他,只道:“我与杰森本来就是来玩玩的,想要到处走走看看,大人甚忙……那个……” 韦小宝笑了:“哦,怪我昨日丢了你们一天吧?哈哈,我今天有空啦,我和我的几个老婆陪着你们一起去玩啊。” 话音未落,门口突然走进了一个白胖老头,弯着身子一路靠近韦小宝,口道:“卑职吴之荣有要事禀告钦差大人。” 我一听这名字,便知要坏事,赶紧瞄向那三女,果然,其中一圆脸大眼睛的姑娘脸色难看至极,手立刻往腰间摸去,满眼憎恨之色,我急道:“韦大人,您有差要办,我与杰森还是改日再来看您吧。” 那姑娘听我一打岔,慢缓了脸色,想是觉得这时出手不妥,生生压抑着怒气,站起来向后面走去,另两个姑娘也朝我施了一礼赶紧跟去。那生气的,一定是双儿!她听见吴之荣的名字便想起了庄家一十三口的血债。唉,莫慌啊,你的相公会替你报了这个大仇的。 韦小宝点点头:“好,那你们就在扬州城逛逛吧,若是出城也莫走远了,晚上来找我,我还要与你们说话的。徐天川!”他喊一人名字。我转头看去,见一垂须男子走进,身材矮小,但目光炯炯,这是就是那天地会的死忠派,外号“八臂猿猴”的徐天川了。 第7章 “给他们拿些银票。” 我一听心里欢喜,但面上并没表露,口中客气道:“韦大人,这个……这个不必了。” 韦小宝一摆手:“嗳,我们相识一场嘛,以后还会更熟的,花点银子给朋友不是正常的吗?想拿多少拿多少!” 他是怎么混到现在这个位置的?就是这样混的!想拿多少拿多少,谁听了这话不对他心存感激啊。 徐天川带我去拿银票,我出门见杰森竟还在石凳那里垂头坐着,心里知道他定是被我的话伤着心了,内疚又起,我总是见不得人因为我难过的,一阵再去说两句好话算了。 徐天川走在我身侧,忽然与我说话:“姑娘是外乡人?” 我忙道:“是的。” “姑娘长相倒与我处人物无二。” 我盯着地面:“我母亲是中国的人,我父亲是瑞士的。”硬给自己编成混血儿,让我爸听见,非抽我一顿不可。 “哦?瑞士?哦!”这人没什么脑子,在我的记忆中,他一向只会冲动和蛮干。 “姑娘预备去哪里啊?”他又问话。 “我也不知,与我朋友一起游玩几处便是。” 他点点头:“扬州是个好地方啊,城内热闹繁华,城外风光如画,可惜我也没去逛过,跟着韦大人,总是很忙的,哈哈。” 听这口气不像是抱怨,倒有些自得。 徐天川去了一处给我拿了几张银票,又送我回了正厅外,自己进去了。我走向杰森,他一动不动。 “嗯……你走不走?”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才叫好话。 杰森抬头看我:“要走了吗?” 我将脑袋转向一侧:“唔,我们先去走走,晚上再回来。” 他站起身,将dv装进包里,又将包背在双肩上,拉拉衣服,抬眼看我时,脸上又已经是阳光灿烂了。笑着道:“走吧,我们到过去的扬州玩一玩。” 我叹道:老外不需要安慰,消化能力强,说几句难听的人根本不放在心上。 我们没有走上扬州大街,而是按照徐天川的指引走了一条人迹稀少的城内边际小路去了扬州城外,杰森即使换了衣服,仍掩不掉他的蓝眼睛高鼻子,贸然再上大街闲逛,还是会吓哭小朋友。 过城门的时候引起了一阵骚动,城门口来往商贾甚多,小农小贩也多,马车拉着大批货物的,肩挑两担零货的,出城的进城的人潮穿梭不止,我让杰森尽量把脑袋低下来,莫让人看见他的模样,可他那大高个子是再低也低不下来,杵在城门甬道里别提多显眼了。于是,挑担子的停了脚步对咱们指指点点,拉马车的停了马蹄眼睛一眨不眨,这才是正宗的看西洋镜,这个年代,京城已经去了几位传教士,可江南扬州还是古老保守的,眼睛里看入不同人种,只觉得稀罕无比。还好没有再发生打妖怪事件,否则我与杰森逃出城就再也不敢进来了。 不能在扬州城内游玩,自然看不到运河边的古寺,自然也看不到美丽的瘦西湖了,作为一个学导游专业的人,我是很希望能去看看古时候的扬州内景,了解更多的古扬州文化,以后说不定可以派上用场。可是带着杰森,我们只好舍近求远,舍繁求朴,去观赏观赏野景也就罢了。 出了扬州城门一路向南,偏开官道拣小路前行,不一会儿,人烟就稀少起来,江南水乡不负盛名,看入眼帘中,只觉得那些河岸边婀娜多姿、风情万种的杨柳是那么美丽,富有特色的小桥野渡是那么美丽,掩映于水杉翠竹荫下的农舍,细如羊肠的纤道都是那么美丽。怪不得徐天川说,城外风光如画,果真不虚所言。 杰森高兴极了,他对这派纤纤江南景竟是非常感兴趣,无人开发,仍是三步一景,五步一观,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仿如是画一般。他不停的拍,不停的喃喃:beautiful! 看到他的样子,我隐隐有些自豪感,我的祖国我的家乡,无论从古到今都是一样的美,一样的惹人流连,这是深厚文化的积淀,不是庞大建筑的累迭,在我心中,宏伟的帝国大厦也比不上运河岸边的晓风残月。 走着看着好久好久,远处农舍已冒出袅袅炊烟,仿佛能闻见米饭的清香味,我们停住脚步立在一片柳树林里,杰森看着那炊烟,摸摸肚子:“三三,你饿了吗?” 我指指他的包:“还有没有吃的?”他摇头。 我从腰间摸出几张银票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有钱,可是不知道到哪里去买东西吃。” 没错,这里离扬州城已经很远了,没有店铺,自然也没有卖吃的。 杰森指着远处农屋道:“我们去那里,给他钱,我们买饭。” 我点头,已到晌午,不吃饭下午就没有力气接着玩了。 刚欲迈步,忽听前方林中一阵刀戟碰撞之声,我停了步子侧着耳朵细听,其中还隐约夹杂人声呼喝,似有人在打架。我急急向后退去,杰森拽住我,大声道:“什么事情?” 美男的初见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摇头道:“别说话,有人打架,我们快走,别惹祸上身。” 杰森的眼睛突然一亮,晃着脑袋摇开我的手,惊喜道:“打架?功夫吗?我要去看看。” 我怒:“这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打到你怎么办?” 杰森拉住我的手:“没有关系,我们躲在旁边,看一看就走。” 我手心一麻,想摔开他,又觉得不妥,这时候还是远离是非为妙,我们是出来玩的,不是出来送死的。于是我拽他往后走,杰森扯在原地就不肯动,手也不放开。 我暗叹,老外也爱凑热闹,一听到功夫就没魂儿了。 恶狠狠地看着柳树,我道:“只看一下,看一下就走。” 杰森大喜,拉着我就直直朝那是非中心地奔去。离了十几米的距离,已经看见人了,果然是在火拼,我瞄准岸边一蓬高草,跳过去蹲下,头也不敢抬起,杰森和我蹲在一起,却将脑袋昂的高高的。 只听有一人大叫:“吴立身,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苦苦相逼!” 又一苍老男声道:“哇呀呀,废话少讲,你交出书信,小公爷且饶你一命。” 那人道:“做梦!” 又是一阵厮杀声,我恨不得将脑袋埋到地底下去,杰森竟又掏出dv,对着那处一通猛拍。我心里气的要死,拽他衣襟,他似完全没感觉般。 没一会儿,只听那处一声:“啊!”就再无声音了,杰森用胳膊拐拐我:“打完了,我拍下来了。”我这才敢将头抬起,朝前方一瞄,有三人正向我们走来,越来越近。我慌得就要站起逃跑,杰森扯住我:“低头别动,他们要走了。” 又埋了一会儿头,脚步声也不见了,杰森探出脑袋望望,呼口气道:“好了,功夫表演结束了。” 我也呼了一口气,这实在太危险了。转头看杰森,他正笑嘻嘻的看我,鼻子上的小雀斑一皱一皱的,我嗔他一眼,站起身来。 “啪啪”两声之后,我与杰森成了活体雕像。 先看见的是个老头,一身粗布麻衣,身宽体壮,花白的头发胡须散乱着,眼睛瞪得老大,他“哇呀呀”的喊着,头不停的乱摆,怒吼道:“这二人怪模怪样,不似好人,定是刘善的同党,吴三桂的走狗!” 我脖子僵硬,身体不能动弹,仅剩眼珠子还能转动,斜眼看杰森,也是一副被施了定身咒的模样,心里感叹,老外的穴道和咱们是一样的。 老头身后又闪出一男子,年约二十左右,头发盘在头顶,穿了件灰色衫子,长得眉清目秀,他走到我身前,一把拽下了我的眼镜,拿在手里捏来捏去,张口道:“师傅,既是同党,就莫跟他们客气了,杀了算了。” 我惊的口中呜呜直叫,无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瞪着眼珠子乱转悠。 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清朗男声道:“师叔,先解了他们的穴道,这二人并无武功在身。”我心里一松,看来还是有人通情理的,哪能不问原由就杀人呢。 吴老头又对着天晃了一气脑袋,气哼哼的上来“啪啪”两下。 我身子一麻,向后倒去,杰森伸手拉我没拉住,我竟直直的靠在后面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扶住我胳膊,将我立稳,转身到了身前。我一见此人,立即被电了一下,心里大赞一声:帅哥! 只见此人一身玉色袍衫,身材高挺,英气勃勃,五官棱角分明,俊美非常,剑眉玉目,眼神明亮,粉唇皓齿,果真是绝顶美男一名。 不过我虽爱看美男,还不至于到了失态的地步,想着刚刚还差点被他的人误伤,心里有些不痛快,忙看向杰森:“你没事吧?” 杰森摇摇头,并没看我。眼睛里腾起火一样的光芒,那是一见钟情的光芒,直看向吴老头,将老头看得一愣,杰森口道:“他……他的功夫好厉害,会点穴呀。” 我无奈,走火入魔了这家伙。 那帅哥开口道:“不知二位蔽在此处偷视,有何目的?” 我看他一眼,见他目光如炬,正盯着我,俊逸的五官让我心猛地一跳,忙看向柳树:“我们不是故意要看的,只是途经此处,见你们在……在打架,嗯……那个,就躲一下,想等你们打完了再走。” 他双手后背,微微点头:“唔,既是如此,那且得罪了,二位请便吧。” 之前那个清秀男子又说话:“小公爷,不可放他们啊,你看那人长的那么怪,眼睛竟是蓝色的,一定不是好人。” 第8章 我无语,眼睛是蓝色的就不是好人,这是什么逻辑?我盯着他手里的眼镜,很希望他能还给我。可是他不但没有要还的意思,还将我一条眼镜腿儿给掰扭了,我气的牙根痒痒,又不敢说话。 杰森根本不知道有人在诋毁他,仍崇拜的看着吴老头。 我皱眉,眼睛扫向河水:“我二人确实不是本地人,但也决不是你说的什么奸细,不信,你可以去问韦小宝,他现就在扬州城内!” 帅哥一震:“你认识韦小宝?” 我点头:“认识的,我们刚到此处被人追打,是他救了我们。” 帅哥又点头:“原来是这样,既是韦小宝的朋友,那也便是我的朋友,我正要进城寻他,你二位……?” 我扯扯杰森的袖子,他这才看我:“三三?” 我道:“回去吧,和他们一起回去,外面好危险的。” 他居然一丝犹豫也没有,点头说好,目光继续研究吴老头。吴老头终于被他看的不耐烦了,摇头大吼道:“你这个黄毛鬼子,为何总盯着老夫?” 杰森不明所以的看我,我忙低头抱拳:“对不起前辈,我朋友是外国人,很喜欢功夫,见您武功那么好,崇拜的很,才忍不住失礼了。” 杰森不住的点头道:“是的是的,我想拜你为师。” 吴老头拧着眉看着杰森,突然又摇头大笑起来:“哇呀呀呀,黄毛鬼子也想学我的功夫,做梦!” 那清秀男子跟道:“就是,做梦!” 帅哥低喝:“储英不得无礼,将那物还给姑娘。” 储英不情愿的将眼镜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瞧,已经没法戴了……架子被他捏畸形了,这莽撞的小子,果真讨厌! 跟在他三人的后面,我心里已知他们的身份,听得别人叫他小公爷,想来那帅哥定是沐天波的长子,沐剑屏的哥哥,韦小宝的大舅子沐剑声,只是没想到他竟长得如此好看,其实也不奇怪,他妹妹也是出落的楚楚动人,哥哥又怎会差呢?那摇头不止的怪老头一定是号称摇头狮子的吴立身,沐家兄妹的师叔。只是那面目清秀却动不动要杀人的男子我却不记得他在哪章出现过。 杰森与我并排走着,嘴中不住啧啧赞叹:“我全部拍下来了,这个老人的功夫是最高的,我要拜他为师,他会点穴呀。” 我小声道:“还有更厉害的,你知道不知道陈近南?” 杰森一拍脑袋,忽然蹦了起来,双手握拳在空中挥了一下,道:“对的,我知道,不认识陈近南的,都不是英雄好汉。” 我捂住眼笑了,低道:“为人不识陈近南,就称英雄也枉然。”老外的中文水平有待提高。 杰森低头问我:“他们是谁?” 我看着那三人的背影道:“也是好人,只是被家仇蒙了眼睛的好人。” 沐剑声出现的那么多章中,他只是一心要杀吴三桂,替父亲黔国公沐天波报仇,甚至可以俯低身姿唯天地会号令,对于现在沐王府的掌事人,这样一个出生贵族的男儿来说,很不容易。 到了何园,韦小宝却不在,三女出来接待我们,沐剑屏一见哥哥来到,喜的忙扑了过去。沐剑声摸了摸她脑袋道:“过得还好么?” 小郡主眼泪下来了,连连点头:“好的,小宝他待我很好。” 沐剑声颔首:“那就好。”我有点心酸,小郡主好象才从神龙教出来,那服了豹胎易筋丸的一年又怎会过的好?不过现在总算与相公团圆了,也算苦尽甘来。 双儿招呼我们几个坐下,又奉了茶,这个女子集温柔与爽利与一身,是七个韦夫人中我最喜欢的一个,见她面如桃花,大眼晶亮,更觉得可亲的很。双儿微笑道:“小宝前去与几位文师商议事情,小公爷若有急事,我现在就去找他。” 沐剑声道:“双儿姑娘不必劳累,我等并无急事。” 杰森只顾打量厅内装饰,古色古香的布景看他的眼睛都直了,手里端着茶碗左瞅右瞅,一副惊奇模样。我扑哧一笑,老外倒像个土包子。 沐剑声转向我:“尚不知姑娘及这位朋友高姓大名?” 我忙低头看地,轻道:“我叫谢三三,这是我朋友,杰森。” 杰森立刻热情的伸出手去:“是的,我叫杰森,我是瑞士人,很高兴认识你们。” 沐剑声先是一愣,看着杰森伸出的手,忽然笑了,笑的那么好看,嘴角轻扯,如春风拂过厅内,他也将手递给杰森,轻摇了两下朗声道:“在下沐剑声,这位是在下的师叔,吴立身,那位是师弟储英,倒是第一次见到异国人,不知二位如何来到中土?” 杰森很喜欢与古人交流,笑道:“我们是坐船来的,听说中国很漂亮,有很多美丽的风景,才来看看。” 吴立身突然冷哼了一声:“中土自然大好河山,若是无些贼人叛臣从中作乱,还会更好。” 沐剑声脸色一沉:“吴师叔。” 摇头狮子不说话了。杰森不晓得他在说些什么,只顾嘿嘿傻笑。 沐剑声又问我:“谢姑娘也是异国人?” 我摇头:“不,我是中国人,老家也在扬州。” 沐剑声点点头未说话,小郡主先接了:“你的鞋子好有意思啊。” 我低头看看球鞋,答话:“这鞋……呃……是为了走路方便。” 没坐一会儿,韦小宝一溜小跑的就进来了,一见我们大叫:“太好了,都来了,明天就要赶紧出发。” 接着他仔细看我,一愣:“你是谢三三?” 我点头。 他哈哈笑:“不戴那怪东西你还挺漂亮的嘛。” 我脸红。近视度数不高,但是我戴眼镜习惯了,去了觉得鼻梁上凉嗖嗖的。 韦小宝转向沐剑声:“小公爷,有一件大事你一定不知道。” 沐剑声疑惑。 韦小宝大声道:“吴三桂这个狗贼造反了!” 沐剑声微微一笑,从袖中摸出一封信来递给韦小宝:“将将知道了。” 双儿一步上前看住小宝,眼圈通红:“小宝,那吴之荣……” 小宝捏了一把双儿的粉脸道:“放心,你相公说话算话,我们明天就起程去庄家老宅!” 又转向我道:“谢三三,你与结石同我一起回京,我要向皇上介绍你们。让汤玛法看看他的……”看着杰森捂嘴便笑。 我看看杰森,他正对我微微摇头,我心知他不愿意同韦小宝一路,我也不是很愿,这样走下去,先到鬼屋遇见三个厉害的痨病患者加爹妈,回到京城皇帝便遇刺,接着要拿了小宝,出去又被神龙教抓住,还介绍呢,恐怕得连累我们也危险了。 见我低头不语,小宝又叫起来:“怎么了?不愿意去啊,你们两个胡跑乱撞的出了事我可不管,跟着我最安全,一路还能看看风光,正好经过香河,有你们玩的了。” 沐剑声接话:“韦大人,我们来给你送了这封信就要告辞了,吴三桂既已起兵,沐王府亦不能坐视,我这就派人回云南去,见机行事,有消息便会通知你。” 杰森一听云南二字,插嘴道:“我想去云南。” 我瞪他一眼,现在那处可不是旅游的好地方,正打着仗呢! 韦小宝道:“想去云南?那我可帮不了你了,要不你就跟着小公爷去吧?” 杰森连连点头,我忙道:“不然我们还是自己走吧,小公爷还有要事,不好劳他麻烦。” 沐剑声微笑:“无妨,皇帝已遣了重兵,沐王府不需动手,打探些消息也就是了。我欲在此地多留几日看看屏儿,若二位想去云南,几日后倒可以与我一道。” 杰森笑道:“好的好的,我就想和你一道。” 我气的直挠脑袋,这人怎么哪有危险哪有你啊,你不跑到清净的地方游山玩水, 偏偏要去那水深火热之中的云南。一想到这,我也忍不住了,抬眼看向韦小宝:“那我们还是与你一道,我想去香河!” 杰森纳闷的看我:“三三,你不想去云南?” 我狠狠点头,我不想去送死,我不想见到大变态吴三桂。 杰森道:“那我想去怎么办?” 韦小宝哈哈大笑:“你们两口子还真有意思,算啦,小公爷你不如与我们一同上路,和小郡主多叙叙兄妹情,之后再带他二人去云南好了。” 小郡主忙上前搀住她哥哥的胳膊道:“是啊,你们夫妻二人也不要分开,我们在一起吧。” 我有点怒了,什么夫妻两口子?忍不住叫道:“我和他不是两口子!!”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呆看着我,韦小宝不停的眨眼睛。我架不住这么多人的注目,一跺脚,转身出得门去,一口气跑进园中。这些人眼睛全出问题了,看见我与一个外国人呆在一起竟也不觉得惊讶,还主观的认为我们是夫妻,我与他有夫妻相吗?痴呆! 杰森气喘吁吁的追出来,急道:“三三?三三你怎么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片碧蓝,眼神纯净,满心满脑想的就是怎么才能找到好玩的地方,书也不好好读,这老外完全不知道现在我们身处何种状况。 我瞄向一株牡丹,开口道:“我不想来这里的,更不想把你也带来,这本书里危险很多,一点也不太平,我只想随意逛逛,然后想办法回去,不愿意跑到那么远的地方,那里正在打仗你知不知道?” 杰森将手搭在我肩膀上,笑道:“我不知道你是因为这个难过的,没有事的,他们武功都很高,我们既然来了,看看更多的地方不是更有趣吗? 第9章 反正是书里,不是真的。” 我怒瞪他:“你……你……你……”又磕巴了。 杰森忙道:“好的好的,你不要说了,我知道的,我们跟着他们走,有危险就跑掉好不好?” 我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心里暗下决定,无论如何今天晚上都要把那神仙老头揪出来,赶紧回去才是正道。 转头向厅,看见沐剑声站在厅口望着我们,脸上带着微笑。我惊觉杰森的手臂还搭在我肩膀上,使劲一抖,将他的手抖了下去,死老外,时刻不忘吃豆腐,刚刚才说我们是两口子,这下美男更误会了。 小白的命运 吃晚饭时,狗血事件上演。 饿的快毙命的我一句话也不多说,只顾闷头扒饭。杰森中午还嚷着饿,坐到了饭桌上,看着一桌子中国精美菜肴,他又不饿了,突然将大包拿过来,从里面扒出几件东西,说道:“你们收留我们,我和三三没有礼物送给你们,就把这个当做礼物。” 我抬眼一看,惊的差点没喷出来,他……他居然拿了几盒香烟! 韦小宝接过来翻看,惊奇道:“这是何物?”三个女人也将头凑向那烟盒。 沐剑声也接了一包,低头研究着。 杰森道:“这是香烟,是我的国家出产的l&m.” 韦小宝学着他说话,啊啊坶坶了一阵,欢喜的笑起来:“没有听过啊,香烟又是何物?” 沐剑声也饶有兴趣的看着杰森,等他作答。 杰森道:“是对身体有害的。” “噗”!我那一口没喷出来的饭还是喷出来了,手一捂,糊了我满脸的。娘哟,你送礼就送礼,一边送礼一边说礼品是害人的,短路的不一般。 沐剑声关心的看向我:“谢姑娘无事吧?” 我点点头,扯着袖子抹了抹脸,垂眼道:“这是会让人开心的好东西,不过不能多抽,抽多了对身体有点不好。” 杰森撕开一盒,拿了一支递给韦小宝,小宝放在鼻子上闻闻,用舌头舔舔,匝匝嘴道:“苦的。” 杰森又摸出打火机,对着韦小宝的脸“蹭”地点了火,他骇的往后一退,屁股未坐稳直接摔到了地上,嘴中惊叫:“啊……啊!那是什么鬼东西?” 我眼也不抬,继续道:“火石,简便火石。”心里焦躁,这些现代的东西是绝不能让古人看见的,对社会发展不利。 韦小宝饭也不吃了,拉着杰森到旁边研究打火机和香烟去了。我想,以杰森的语言水平想对他解释清楚这两种东西不是易事。 沐剑声忽然从袖中摸出一条手绢,递到我眼前:“谢姑娘。”我望他,他指指自己的嘴角。 我忙摸嘴,有饭……恶! 慌的接过手绢,谢谢也未及说,就擦上了,一边擦一边看他。沐剑声又微笑了,眼波轻漾,唇角轻扯,温和俊颜,美……美不胜收!我赶紧掉转眼睛方向,不敢再多看他一眼,这男人,太好看了。我从不知道鹿鼎记中这个被刻画成背负家仇忍辱负重十数年的男子原是这般迷人,看书时只觉得他对三掌之誓愿赌服输,胸襟的确够广,却不晓得他的外型竟也绝对能配得上这份胸怀,称的上是个内外一致的男人。越想越觉得心口一阵小鹿乱撞,气也喘不匀了,手也抖不停了,那手绢擦了半晌也忘了还了。 沐剑声没有问我要手绢,静静的开始吃饭,不时为他妹妹夹菜,兄妹二人间或对视一笑,哥哥眼中万般宠爱,妹妹面上满足尽现。我羡慕的看着小郡主,若我能是她……该多好?疙瘩!乱想。 在何园住了一夜,我完全忘了找神仙的事情,一觉呼到天亮,直呼到双儿来叫我们上路。 我坚持要与杰森分开房间睡觉,双儿很不理解,她被韦小宝忽悠的也把我们当成两口子了,这个天大的误会我得空要好好解释解释。 浩荡的队伍中有韦小宝和他的三个老婆,我与杰森,小沐与吴老头,还有几个副将和一队士兵。那个叫储英的不见了,据说被派回云南了,队伍里多了两个人,两个被锁住的人。一个是双儿的仇人吴之荣,还有一个黄衣女子,披头散发,表情凄楚,长得倒挺端庄,只是眼睛不时向我们闪来恨意,看着有些骇人。小宝说那是神龙教的毛东珠,我立刻想起了她的身份,不就是建宁的妈?假太后是也?看长相也挺文静的,不知道建宁长成什么样,性子竟会那样泼辣。 一路并未急赶,韦小宝玩心甚重,走不多远就要停住歇歇看看,他非常喜欢杰森,总是期待的看着杰森的大包,企望那里面还能变出什么宝贝来。我已经对杰森说过了,坚决不可以把现代的东西再拿出来让他们看见,那dv机若是露面,难免不会引起恐慌,某与我同名的女作家就在沙漠中因为一架照相机遭受过当地人的攻击,他们会以为自己被摄了魂。 小沐话不多,马车坐在最后一辆,走路默默走在最后。我有时想去找他搭搭话,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而且我这毛病,一看人眼睛就说不出话来的毛病,恐怕会让对话变的更加尴尬,只好尽量离他近些,见他望过来,马上绽开笑脸相迎,很像花瓜---花痴加傻瓜。小沐见我笑,面上也总挂着笑意,这让我心情很好,有美男欣赏,总算没白穿一趟。 走了几日才到香河,已经离京城很近了。 香河是个直隶县,我对这里了解不多,只知道几百年后这里生产的红木家具畅销全球。未进县城,已见城外小河潺流,荷花盛开,景色怡人。杰森想拍风景,过来请示了我一下,我坚决没同意,人多眼杂,宝贝不可露,别人我不怕,我就怕韦小宝要将dv抢了去,以后我们回家还预备留个纪念呢。 韦小宝将我们安置在县衙附近的一间客栈,命几个副将将毛东珠锁进了大牢。自己带了几个人和他三个老婆,绑着吴之荣去了庄家大宅。我知道他这次去也是风波重重,我没有告诉杰森跟着他们能见到陈近南,否则杰森定会追随韦小宝而去。 吃完晚饭,杰森来邀我一同去逛逛香河县城,离睡觉还早,便同他去了,路过沐剑声的房间,我慢了脚步,想了又想,还是对杰森道:“你去问问沐公子去不去。” 杰森侧头看我,一个顿也没打,直接就道:“我只想和你两个人去。” 我望了一会儿他的蓝眼珠子,老外的“只想两个人”没什么特别意思吧?轻轻扭头淡道:“人多不是热闹点吗?两个人有什么意思?” 杰森没再多说话,径直走去敲沐剑声的门。门开了,帅哥微笑看着我俩。杰森道:“三三要你和我们一起去外面。”我呆!这孩子一点都不会说话,肠子也是直的吧!连个弯都不拐。 小沐望望他身后的我,我搓搓鼻子,抿抿嘴,眼睛不敢直视他。听得他轻笑一声道:“好,一起去。”我心里一松,脸上止不住就笑开了。小沐还是比较平易近人的,吃完饭老憋坐着有什么意思,多参加参加集体活动对身心健康都有好处。 假惺惺的又让小沐去请摇头老狮子,不出所料,老狮子不愿意身体健康,就愿意吃完饭躺着,于是我们三个人踏上了香河县的大街。 散步的人不少哇!天边一抹暗红晚霞映着香河城,城内不减白日热闹,仍有许多百姓三三两两的闲逛,路边零贩还未打烊,两侧店铺却已掌了灯,这香河县城虽不大,该有的东西却一样不少,例如……妓院! 杰森的异国外貌并未引起太多的关注,这天子脚边的宠儿县城恐怕已来过外国友人了,对这个长相明显异于东方人的高个子老外没有投来太多惊讶的目光,大多数人都是扫他一眼,眉毛一挑,嘻笑几句便干自己的事情去了,这也让我对自己国家的人民更为敬佩,接受能力多么的强。相反,高个子老外倒如看见天文奇景般不住嘴的疙瘩声。看见卖手工活的小摊子他要疙瘩,看见做针线织补的他要疙瘩,看见吹糖人滴龙描凤的他要疙瘩,看见涂脂抹粉的妖娆姑娘他也要疙瘩!一边疙瘩一边回退到我身边,指着那个门庭若市的地方道:“三三,我们进去看一看?” 我一直与小沐走在后面,也没说话,就并肩那么走着。小沐脸色很好,看着杰森在前面跑来跑去时不时的就轻笑几声。我的心情犹如被四月阳光照射着般的温暖舒服,听杰森问我,忙瞄了一眼,脸立刻发了热,嗔到:“扬州那里不是也住了一夜,有什么好看的。” 杰森道:“不一样,我没有见到过真正的,我想去看看。” 我不看他,只道:“你想进去做什么?那里是消费的地方。” 杰森笑道:“那我们只坐一坐,坐一坐就走,不要女孩子。” 他说不要女孩子……我心里闷笑不语,从腰间扒了一张银票给他:“那你去吧,我不去。” 杰森不接,低头望我:“三三,你不愿意去?” 我抬头尴尬的看他:“我……我去……我女的我去……做什么?” 小沐听我都结巴了,以为我生气,忙对着杰森打圆场:“若是你想去,我带你进去好了。” 我一听真气了,杰森自己不学好就算了,小沐同学干吗也下水,有没有搞错,我给他当导游都当到古代来了,妓院也要游,一点都让人不省心。 我扭头:“随便你们吧,我反正不去,我回去了。”刚想走,被人一把拉了手,回头一看,是杰森。他满脸的郁闷之色,口中叫道:“三三……” 我叹气,跟一个纯抱了游玩之心的老外我致什么气呀,他比我还背,好歹这里还是中国,我多少熟悉一些,他整个一狗屁不通,跑到扬州来旅游,倒霉的碰见我谢三毛,一个被王母指定了命运的人,直接被甩进古代,比甩鼻涕还容易。 第10章 若说一开始我还很想回去,见了……小沐之后我又想多呆一阵了,穿越是我的梦想之一,目的就是为了看见美男,现在看见了,求神仙再让我回去是不是有点儿浪费梦想了?可杰森是为了什么呢?他也是有目的的,他的目的就是让自己在这个夏天好好玩一趟,不管在哪儿,有的玩,他就舒服了。没回到现代,没结团,他就还是我的客人,我得有点职业道德才行。 我皱眉挣开他的手道:“算了,你们去吧,我在门口等你们。” 杰森耸耸肩:“不去了,你不高兴的。” 我听他说不去,心里又多生了一分内疚,肠子虽然直了些,人还是个好人。口气便软了下来:“我没有不高兴,你想去就去吧,我就在附近走走,等着你们。” 小沐道:“其实这里也并无有趣之处,不过是吃花酒的地方。” 杰森奇道:“沐先生经常来吗?” 我忙竖起耳朵,我也想知道。 小沐微微一笑:“是的,很多江湖上的朋友谈些事情,都会选择这样的地方,方便又不会引起注意。” 我点点头,这倒是对的,妓院里人来人往,搞些暗地里的小动作,掩人耳目也容易些。 只听杰森又问:“那你一定见过很多女孩子,她们漂亮吗?” 我晕,这问题问的有水平……漂亮吗?小沐会怎么回答? 小沐笑道:“没有注意。” 嗯……更有水平。 三人正站在妓院的大门口讨论着姑娘的漂亮与否,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鬼嚎:“嗷!”凄厉至极! 我们同时抬头往那处望去,只见一道小小的白色身影迅速朝我冲来,速度之快,让我根本来不及躲开,眼看那白影就要撞上我的腿,小沐只在我眼前晃了一晃,手上便多了一物,我定睛一看,疙瘩还没喊出口,杰森已叫起来:“dog!” 不错,小沐手上抓了一只狗,一只呃……灰白色的小狗。乌溜溜的大眼睛,扁扁的鼻子,身上脏的没了狗样,卷毛全都结成了一团,可怜巴巴的看着我。 一大汉喘着粗气追上来,“还……还给我!我的……我的狗!” 我瞟见那人左手里拎着一把刀,右手拿着削尖了顶端的细木棍,心里揪了一揪,这人不会是要将狗宰了吧。见小沐手要伸出,我忙扯了下他的袖子,他转头望我,我冲他摇摇头。杰森已将狗接了过去,也不管那狗多么污脏,直接抱在怀里,口中喜道:“q特。白的。” 小沐对那人道:“你的狗?” 那人眼一睁:“当然是我的,我养了许久的。” 我心中不屑,养了许久还让它脏成这样,看它那瘪瘪的肚子不知道有多久没吃过饱饭了。 小沐指指我道:“可是这位姑娘说是她的狗。” 我没说话,那大汉怒了:“胡说八道!明明就是我的,我从家中一路追过来的,你们敢抢我的东西?” 杰森上前一步,嘻嘻笑着:“没有抢,就是我们的。” 那大汉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了,举着刀就冲向杰森,嘴中大喊:“黄毛鬼快还我的狗!” 小沐又上前了,我还是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轻飘飘晃了一晃,那大汉手里的刀就到了他手里。脸上依然带着微笑。我暗叹:帅呆了! 大汉愣了,看看空手,看看小沐,明白遇到了不好对付的主,扭曲着脸道:“好,你们欺负人,仗着有武功居然当街抢狗!” 我眼睛不看他,口道:“你说是你的狗有证据么?” 那大汉气哼哼的:“什么证据,老子从小养大的,就是老子的。” 我看着妓院的大门:“既然是你从小养大的,你一定能唤得回它,为何还要追着它跑?” 大汉呆了一呆又吼:“不是老子的难道是你的?我就不信你能唤得回它!” 我终于看向他,坚定道:“我能。” 小狗被放在了四人中间,不住的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四肢俯地,哆嗦成一团。 大汉先喊:“过来,你个小畜生!” 没动静,狗不但不往他那方去,反而还向着杰森挪了挪。 大汉急了:“哎你个畜生,你找死是吧!” 我笑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狗唤回去了,走到中间拂了拂小狗背上的卷毛,后退几步,嘴里唤道:“小白!过来!” 那狗看看我,我一脸无害微笑,只一秒种,狗“蹭”地就朝我窜来,直窜到我脚边继续俯下。我得意的摸摸狗毛,低头不看大汉:“如何?是不是我的狗啊?” 大汉无声半晌,冲地上猛吐了口口水,一言未发掉头而去。 杰森哈哈大笑:“三三,你好厉害。” 我抱起小狗:“不是我厉害,狗是通人性的,当然知道哪边有危险哪边有善意了。” 小沐也伸手摸摸小狗,笑道:“你准备把它带回去?” 我点头:“放在街上流浪早迟还得被杀掉,不如带回去养着了。” 杰森开心:“好的,我们养着它,我的家里也养了好几条狗,三三,你叫它什么名字?” 我晃晃狗爪子:“刚才不是叫过了?小白啊。” 花瓜的初恋 回了客栈我与杰森有事做了。我忙着给狗洗澡,杰森忙着给狗做窝。待我擦干小白抱回房间的时候,床边已放了一块正方形的木板,木板上放着一件眼熟的衣服,白t恤。杰森端着一盘肉站在一边笑眯眯的。 我道:“你把自己的衣服给它做窝了?” 杰森耸肩:“没关系,找不到衣服,就用这个,我不穿了。” 我将洗白白的小白放在床上道:“你看它漂亮吧?” 为了把小白洗干净,我可谓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杰森贡献了他的梳子,毛被梳掉了一整层,连拉带扯,好不容易才将打结的毛团全弄了开来,身上的跳蚤……就不提了,忒多。那大汉还说是他的狗,小白之前一定是在外面流浪的。现在的小白,毛发蓬松,眼睛乌溜,小机灵的模样一览无遗。 杰森点头:“很好看,和我的北京长的一样。” “哦?”我抚着小白的背毛,它的眼睛望着杰森手里的肉,不住的呜呜。“原来你的狗叫北京,好名字。” 杰森将盘子放在地上,小白嗖地跳了下去,饿虎扑食般扑到盘边,呼呼噜噜吃了起来。 我看它狼吞虎咽的样子又心酸又开心,问杰森:“小白是男的女的?” 杰森翻翻小白的肚皮,小白鼻子里立刻发出呼呼的声音,这就护上食了。 “公的。” 啊?长的这么柔弱水灵居然是条男狗?我皱皱鼻子,望着小白,低声道:“那,还是让它跟你睡一起吧。” 杰森哈哈大笑:“三三……它是只狗啊……” 我不语。 拾掇完毕,夜已深了,杰森去睡觉,小白还是跟我呆在一起。吃饱了肚子,安心的蜷缩在杰森的白t恤上睡着了。 我没有睡意,轻手轻脚推开门,下楼到了客栈的后院。 院子里静悄悄的,店家和客人们都睡觉了。只有一个马圈里圈了几匹马,在黑暗中嚼着草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四下看看没人,我立即双手合十对着天空念叨:“神仙大人,神仙大人,求你现身,我有急事寻你。” 半晌无声。 “神仙大人,我不去给王母烧香,只求你现身一见,我真有急事要问你。” 还是没动静。 “神仙大人,我知道你没睡觉,我不麻烦你动用神力,解我几个疑惑便可。” 耳边传来吭哧吭哧声,我放下手左右细瞧,夜太黑,眼镜又没戴,模模糊糊看不清楚,隐约见到马圈南面的墙头上趴着个东西,黑漆马呜的,|qi|shu|wang|我动也不敢动,直盯着那处。 一会儿功夫,果然那东西又开始吭哧吭哧,翻了一阵才翻下来,是个人。 我就站在原地等他走近,庞大的身躯立在我面前,我才惊喜起来,不错,就是那个老头,今天貌似换了件衣服,身上挂的金属物啼里啕通的响成一片。 “你好烦人哪,亏了我今天没去看演唱会,不然我绝不理你。” 老头声如洪钟,一开嗓子震的马棚顶都乱抖,我吓的又想捂他嘴,又想逃跑。 “何事啊?” 我哆嗦,一见他就哆嗦:“您好,打扰您了,我想问几个问题。” 老头一摆手:“我根本不该来和你再见,要王母知道了定要怪我。” “可……可是,您可知道,您多送了一个人来,不是光我一人穿了。” “我知道,那又怎么样,算那西方小子运气好,沾了你的光。” 我无奈,这叫什么运气好啊。 “可是,您怎么把我们送到书里来了,我想去太平盛世啊。” “你告诉我你想去哪儿了吗?凑合着穿越就行了,难道这不是穿越?” 这个神仙在天庭不知道担任了什么职务,到现在没被开除实在是个奇迹。 “好好,随便吧,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个……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神仙老头又冷哼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闪着红光,他东按西按了几下道:“最近我事情很多,你们暂时回不去了。” “啊?”我大惊!“这怎么行?我是现代人,我不能在书里生活一辈子!” 老头抖抖肩膀:“我觉得我真是太善心了,王母叫我许你一愿,我许了你三愿。” 我不解:“哪里有三愿?” 老头道:“你成天想着变漂亮,想着穿越,想着嫁个美男子对不对。” 第11章 我的脸绝对红了,还好天黑看不出来。太恐怖了,神仙都在天上窥探人间呢,连想法都知道,千万不能干坏事啊,千万不能yy啊。 “这一趟啊,你三个愿望齐了。” 我忙问:“啊?我嫁人了?嫁谁了?” “美男子。” “不是娶了七个老婆的那个吧?” “那小子是美男子吗?” 对,韦小宝离美男子差了一条青藏铁路的距离。 “那我到底嫁谁了?” “这是天机,不可泄露,我告诉你这么多已经触犯天律了,你小丫头想我被罚奖金?” 我忙摇头,“好的,您别告诉我了,不过我到底还能不能回去?” 老头一扭头走了,口中道:“你要实在不愿意呆了,我们也绝不强人所难,若是你嫁了人,可就真的回不去了。不过我警告你啊,你别再喊我了,我们是有规矩的,不能再与你交流。好好呆着吧。”说完又爬墙了。 我盯着那肥大的身影在墙头上挪动,非常不理解,神仙不应该是会飞的吗? 爬上二楼的木梯,我脑中不断转着老头的话,嫁个美男子!嫁个美男子! 难道……或许……莫非……是他? 一时大脑停顿,是他!俊俏的沐小王爷?妈呀!我可只认识他一个美男子,难道他就是我的真命天子?穿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遇见他? 双手忙紧紧捂住脸,眩晕的似站不住般,这个穿越值了!我早就知道这个定律,穿越必遇美男,美男必爱女主,我应该耐心点的,这么早知道了谜底,这……让人见面多不好意思。我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没想到,我们居然还会有进一步的发展,我谢三毛的骨灰级纯情年代就要在这里结束了? 一夜辗转未眠,心里揣着忐忑,揣着兴奋,揣着害羞下楼吃早饭。 杰森,小沐和吴狮子已经坐定。小沐他……今天比昨天还帅,挺直的脊背,眼神淡定,唇边不变的微笑一缕,玉袍换了紫袍,贵族气质尽现。知道了我俩的红线命运,此刻我的脸变的滚热,想必红的像煮熟的大虾,扭捏着蹭到桌边,僵硬的坐下,眼睛不敢看任何人。 杰森弯下腰去给小白弄吃的,小沐的眼睛看着我,我知道他在看我。我虽不敢直视别人,但余光却灵敏的很。只听他开口道:“谢姑娘身体有恙?” 啊?有恙?我抬头望他,摇摇头。他又道:“是否发热?你的脸……” 我赶紧摸摸脸颊,娘哟,热的烫手。杰森直起腰,歪头打量我:“三三,你生病了?你的脸很红啊。”我再摇头,垂眼道:“没事,我好的很。” 杰森居然一把攥住我的手,急道:“不是啊,你的脸真的很红,你一定又没有盖被子,你要去看医生。” 我惊的使劲抽手,死老外,竟当着我未来男友的面拉我的手,我在心里活剐了你! 一惊一急,脸更红了,杰森突然站起来,双手扶了我的肩:“我们去找医生,你发烧了。” 我恨的用胳膊猛撞他一下,吼道:“我没事啊,你别碰我!” 杰森被我推的倒退一步,站在那处不动了,碧蓝的眼睛望着我,又闪出委屈的光。我瞪他一眼,转头坐下,好心情立刻没了。带着个拖油瓶怎么靠近美男啊,真讨厌。 没滋没味的吃完一顿饭,无人再说一句话,许是看我沉着个脸,大家都觉得尴尬吧。我不想坏人胃口,赶紧扒了几口就冲上楼去,小白也不吃了,迅速跟上,小东西还是挺有良心的。 趴在床上,我心思乱成了一团麻,花痴症状再现。自老头告诉了我那事之后,我突然发现自己对小沐的好感呈潮水势头上升,一潮高过一潮,二十七年了,我没谈过恋爱,谁能知道我的苦?我想谈的,没机会罢了,单位这二年举办舞会,我从头坐到尾,没有一个男同志来邀请我,几年前也是有过的,一个新来的小导游,不了解情况,贸然请我跳舞,众同事都纷纷对他投去佩服的目光。结果那晚,我直觉得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根木头,生生将人家的新皮鞋踩出了一个洞来,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那男生一瘸一拐的回家去了,老弟说,谢三毛你就自觉点吧,有人约你直接回绝,免得丢了自己的脸又害了别人。 人家说二八少女情窦初开,我这奔三少女情窦也刚开了,情愫阵阵热浪滚滚,烫的我心尖发疼,对小沐称得上是一见钟情了,看一眼就能电我几个时辰,这感觉太奇妙了,还从没有哪个男生能让我一见钟情过呢,他,对我有没有一点点好感? 胡思乱想着,门响了,我理理头发去开门,是杰森。翻他一眼,走回床边坐下,摩挲着小白的头,不说话。 杰森跟到床边,低头道:“三三,你好吗?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我舒服的很。”我头也不抬。 “我能不能坐下?”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呀?杰森真让我头疼,他个子太高,存在感太强,想忽略也忽略不掉。我微点头:“坐吧,什么事?” 杰森似有些紧张般的,坐在我身边,双手对插着扭来扭去,我不看他,只顾逗着小白。 “三三”他开口了,“你能不能看着我?” 唔?我转头望他,柔软的褐发垂在额前,眼睛清澈的如大海一般,一时口吃:“呃……看……看了,干什么?” “你和上帝通话,带我们回去好吗?”杰森突然冒出这一句。 我一惊,“为……为什么?你……你不是想在这里玩的吗?” “嗯,”他手扭的更起劲了,“这里不认识,你不喜欢到处跑,不如回去,我想约你。” 我愣了,嗫嚅道:“约……我?我们……我们不是在一起吗?” “三三,”杰森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我的脸,“你愿意给我机会吗?” 疙瘩!老外果然直接,对不起,我不喜欢外国人,我喜欢中国传统男性! “什么机会?”我又垂下头装傻,“回去的机会?我回去一定会带你的,不过现在我还不想回去。” “是约会的机会,三三,我……”杰森直白到一点后路不给自己留,那也莫怪我无情了。 我腾地站起身来,指着大门:“你出去吧,我要换衣服。” 杰森走了,我心乱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能那么快就喜欢上一个人?我与他才认识几天啊!老外就爱速食,感情这种事是要培养的不懂吗?我一中国女性跟你没共同语言。 诽了杰森一气才突然想起,貌似我喜欢上小沐也挺快的……不过那不一样,我们都是中国人,而且人神仙都说了,小沐是我命定天子,老外跑来插什么杠子的,我长的难道就那么难看?老外眼里的中国美女好象都是我们本国人认为贼丑的那一类。倒霉的谢三毛,情路未行就先杀出个拦路虎来。 “咚咚”门又响了,我起身开门,双儿站在门外,笑意盈盈道:“谢姑娘,小宝已办完了事情,来接你们回京。”我见她眉目尽展,心知庄家定是大仇已报了,这时回京,将会看见许多大人物,但是危险也接踵而至,可不去那儿又能去哪儿?况且,小沐貌似也参与了韦小宝的逃亡行动,我不能离开他。于是点头道:“好的,那我去叫我朋友。” 双儿道:“没看见那位杰森,去他房中,他也不在。” 我心里一惊,这小子窜到哪儿去了?连忙跑去杰森房中,果然无人,可那大包还放在床上,糟了,不会生气出走了吧?我拎起大包往楼下跑去,韦小宝和小沐正站在柜台前说话,一见我急冲冲下来,小沐忙问:“谢姑娘何事惊慌?” 我结巴:“那个……我……我朋友不见了。我……我要去找他。” 韦小宝叹道:“黄毛鬼子事儿真多,我们这就要走了,他又不见了。” 我不理他,直向店外跑去,被小沐扯了一把道:“我同你一起去寻他。”又回头对韦小宝道:“你们先回去,我们随后就到。”说着和我一同出了门,韦小宝在身后大叫:“铜帽子胡同,别迟了,我师傅也在哪!” 我与小沐急走在香河大街上,手搭凉棚四处寻找,就是不见杰森的影子,那大包太沉,压得我肩膀都歪了下去。 小沐忽然道:“把包袱给我吧。” 我转头望他,他微笑伸出手:“我来背。” 心头一热,真是好男人,知道照顾女性。不好意思的将包递给他,他甩在了肩上,继续四处张望。 一直寻到了城外,还是没见杰森。我又累又气又急,老外不是承受能力挺强的吗?我又没直接说难听话,干吗搞的跟受了天大打击似的。 站在外城的河边,我闷不吭声,小沐道:“歇一会儿再找,想想他可能去哪里?” 我点点头,席地坐下。小沐也坐在我身边。 他不说话,我更没话说,看着他脑门上有汗意,心里隐有愧疚,这男人多好,刚认识不久的朋友也这么热心帮助,其实根本没他的事。我从腰间掏出手绢递给他。 小沐一愣,我指指他额头。他又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接过手绢抹了抹额头道:“谢谢。”我心说,不用谢,手绢本来就是你的。 小沐开口道:“谢姑娘,你与那位杰森……” 我不敢正视他,慌忙接口:“我与他不是两口子,只是朋友。” 小沐呵呵笑了,道:“我知道,我只是想问你们是从何处而来的。” 我又红了脸,妈呀,忙着解释什么呀,人家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第12章 嗫嚅道:“呃……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从……那个……瑞士。” “哦?”小沐开始好奇,“听杰森说了瑞士,是一个国家的名字?” 我点头:“嗯,那里很美,有很多山脉和温泉,特产是钟……怀表。” 小沐若有所思:“唔,怀表,我知道。不过确是第一次听说瑞士这个名字,山外有山啊。我们的眼界还是太窄了,若有一日能走出中土,也许会学到更多不同的东西。” 听他这样说,心里更是高兴,这个男人已经认识到井底之蛙的局限,在这样固步自封的年代,这无疑是个巨大的思想突破。 他突然掉转目光看我:“谢姑娘,若有一日你们要回去,我可否与你们同行?” 我呆!同行?我还想着和你在一起长期生活下去呢,你要和我回去? 他又道:“我只想着有一日能报了父仇便了了心愿,出去多走些地方,开阔眼界。” 我相信自己此刻的眼光定是满带欣赏之意:“好的,若……若你放下包袱……我……我可以陪你的。”话一出口,脸又烧了起来,这句话会不会说的太露骨了? 小沐望着我笑容绽开,俊颜愈发绝美,黑亮的双眸迷人心神,直看的我眼睛也忘了眨。他站起身来道:“我想起一个地方,不知那处能否找到杰森。” 炮轰的前戏 站在一幢建筑物前,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哪里?竟是……一个教堂? 尖顶圆柱的造型,硕大的十字架就立在最高处,挂着遮羞布的耶稣老大依然侧着头在承受万年不变的痛苦。我早知明末清初时,西洋教会就已遍地开花,几个大城市都被传教士传了一通,没想到这小小香河居然也有教堂,可见传销势力是多么的无孔不入。 教堂门前无人,小沐领着我径直而入,一进门,便是一间长阔的礼拜堂,放了许多长椅,看来平日生意还是不错的。正前方墙上仍然钉着耶老大,两侧摆了些鲜花,气氛倒也庄严肃穆。我奇问:“沐公子你如何得知这处有教堂?” 小沐笑道:“这处地点原是我沐王府的产业,京城管事的说过一次卖给了洋人开教堂,我倒也是第一次来。” 我叹,沐王府挺有钱的啊,产业从云南延伸到京城来了。 教堂内无人,自然也没看见杰森的影子,我们继续往里走,走到了尽头的一处侧门,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我将门开了一条小缝往外窥视。果然,杰森就站在门外院子里,手舞足蹈的在与人说着鸟语。我猛推开门叫道:“杰森!” 杰森回头望见我,一脸惊喜:“嗨,三三,你怎么来了,快来,我给你介绍朋友!” 我怒气冲冲:“找了你一上午了,你乱跑也不跟我说一声,都要去京城了,你还在这里聊天?” 杰森耸耸肩:“哦,我不知道,我只是来看看教堂,认识一位新朋友。” 我这才注意到杰森身边站了一位黑袍子白胡子外国老头,笑眯眯的看着我,生硬的使用汉语道:“你好!我是托马士。”他的眼睛也是蓝色的。定是这里的神甫了。 我赶紧对他打个招呼:“您好,我是谢三三,这位是沐剑声,我们……有急事要走了,改日再来拜访。” 老头怀抱圣经,优雅的点头:“好的,我的朋友,希望和你再见面。” 小沐礼貌的向神甫施了一礼,我口道:“再见!”拽着杰森就走,杰森还不住回头大叫:“那一死土米特有,拜!” 杰森兴奋不已:“ohmygod!我遇到了我的朋友。” 我瞪他小声道:“差几百岁,乱认什么朋友!” 杰森乍乍手:“神永远与我同在,神父就是我的朋友。”这小子,原来是个基督徒。 小沐道:“我们现在赶去京城与他们会合。” 我脚步一顿,心中暗叫不好,这要去,小沐与天地会的那帮人全部都会被困在小宝的伯爵府里,晚上十几门大炮对着府邸就要炸开了。一个不小心,小命休矣。书上说他们是全逃出来了,可是没说我跟杰森能不能逃得出来,人家都有武功,我和老外怎么办? 小沐见我停了脚步,疑惑问到:“谢姑娘有何顾虑?”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赶去京城,不是光为了看看你妹妹吧?” 小沐眯起眼睛:“怎讲?” 我眼睛扫向杰森:“呃……天地会的人不是也去吗?我……我猜,你们还有别的事情。” 小沐笑了:“谢姑娘你既然已是我朋友,我也无需瞒你,不错,我们沐王府与天地会有三掌之誓,天地会要借刀杀鞑子皇帝,沐王府也绝不可退缩,这就是前去与他们商议此事。” “杀不成的。”我低道。 小沐一震:“你说什么?” “我说杀不成的,”眼睛瞄住自己的球鞋,“皇宫那么大,地形那么复杂,又有那么多侍卫,贸然派人去行刺,是成不了事的。” 小沐不语,我又道:“不明白你们怎么想的,皇帝正在剿吴三桂,这时派人去杀皇帝,成不了事也就罢了,万一真得手了,那吴三桂岂不就得逞了?” 当时看书的时候我就对这段特别不理解,两虎相争之时,其余的小动物们应该躲着看热闹,待一死一伤后再蜂拥而上整治活着的,这打的半拉拉的,刺什么皇帝啊,陈近南脑子莫不是也进水了? 小沐沉思半晌道:“姑娘说的话在下早已想过,但沐王府绝不可失信于人,即使此次不能成功,我们的人也要到场,不能让江湖上看扁了去。” 杰森在一边听了个一知半解,只知道要杀皇帝了,叫道:“我们快去吧,表演要开始了。” 我心知他们江湖人是最要个面子的了,无论如何剧情不会因我改变,反正小沐也没死不是?算了,就由着他吧。 我抬头望他:“呃……我不是不愿去……只是……我……我有点怕……我怕……” 小沐微笑:“不需惊慌,若有事我会尽力保你。” 很像耶大爷的微笑,有这句话就行了,刀山火海我就去淌淌又如何?难得一次奇妙旅途,人不疯狂枉少年!(你步入中年了。)不就是炮轰吗?跟着高手跟着滑头,死不了的。心一定,立刻加快了脚步:“那走吧,莫耽误了。” 回到客栈收拾了东西,抱起小白下楼,小沐早备好了马车,杰森早早的坐了进去,东摸西摸,感兴趣的不得了,我见他神色开朗,想着他也许忘了早上发生的事情,心也渐渐松了下来,老外比我心胸宽大。 一路未做停顿,太阳下山方赶到了京城铜帽子胡同,小沐恐是来过,路熟的很。 忠勇伯府几个大字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确实惊了一惊,这韦小宝不知捞了多少银子,不知贿赂了多少高官,府邸宽大不说,那府匾上的几个字黄灿灿的又粗又圆,看起来竟像是金子做的。 我抬眼扫过四周,没发现有神武大炮的影子,门前也没有卫兵把守,但我确信皇帝已经埋伏了人,不过不想被反清小组发现罢了。 马车停稳,我们三个下了车向府里走去,正撞上迎面而出的二人,我定睛一瞧,一个是双儿,另一个是位高瘦短须的男人,一双小眼睛精光闪闪,正惊异的望住我们。双儿一见我,忙迎上来:“沐小公爷,谢姑娘,杰森公子,你们来了,快进去吧。”我问:“双儿你要去哪?” 双儿道:“小宝进宫一日未回,恐有不妥,我与风大哥去寻他。” 我一愣,这人竟是风际中,妈呀,双儿你惨了,你得好久见不着你的相公了。但我什么也没说,只点点头:“那你快去吧。”俯到她耳边小声一句:“时刻警惕着。” 双儿莫名:“谢姑娘……” 我忙拉杰森,冲她挥手:“好,我们进去了,你小心啊。” 一边前往大厅,心里一边叹息着,韦小宝这幢漂亮气势的府邸很快就要尘飞烟灭了,可惜啊可惜,若是给我住该多好。 进入厅内,果然坐满了江湖好汉。所有人见我们一来,都起了身,吴狮子率先迎上来:“小公爷,你到了。” 小沐不停举手抱拳,对着一中年男子行礼道:“陈总舵主。” 我一听这个名字,眼睛立刻关注了上去,那男子中等身高,皮肤黝黑,浓眉凹眼,一条长辫绕在颈上,怎么看也不像书中那温文尔雅的儒生高手陈近南!可他偏偏就是。只见他回抱一拳道:“在下在此已候小公爷多时了,来了我便放心了。”说着眼光扫向我与杰森,道:“这二位……” 小沐忙道:“这二位是韦大人的朋友,亦是在下朋友,来自异国瑞士的杰森与谢三三。” 我将小白放下,上前施礼:“见过陈总舵主。” 杰森还傻站在一边,见我行礼,用胳膊蹭了我一下,我歪过头低声道:“这就是你偶像陈近南。” 杰森双眼立刻放出光芒,一如当时初见摇头狮子时一般模样,一步上前握住陈近南的手,大声道:“陈先生,你好,你的武功很厉害!” 厅内众人看见杰森傻样都哈哈大笑起来,陈近南也微笑道:“过奖了,不过是江湖上的朋友给些面子罢了。” 杰森握住他的手不肯放开,激动到:“不不,很厉害,我看过一些描写你的文章,你会气功的。” 我对着杰森的脚猛踩下去,这愣小子又说什么混话呢。杰森被我踩的噢了一声,转头看我:“三三,我说错话了吗?” 我忙对陈近南抱拳:“对……对不起,我朋友他……他外国人什么也不懂。 第13章 就喜欢功夫。若有说错之处,还……还请总舵主原谅。” 陈近南仰头笑开了:“无事,中土难得见到异国人,身为异国人也喜欢功夫,确是一件好事。” 众人又跟着他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好不容易落了座,他们又开始探讨起行刺的事情,杰森神情专注的竖着耳朵听,估计他什么也听不懂。我开始打量起厅内众人。 除了小沐,陈近南,吴立身以及徐天川是我认识的外,厅里两侧还坐了许多陌生面孔,从穿着打扮来看……那身穿道士服装,绑着道士髻的应该是天地会的玄贞道长,那肥胖彪悍一脸横肉,腰里还插把大菜刀的,恐怕是钱老本。那长须及胸,面目和善,不时点头的想必就是关夫子了。天地会青木堂到了一个整齐。 厅内还有几人,脸面不太熟悉,年纪都在四十上下,坐在小沐的两侧,我想那定是沐王府的人。皇帝是何等精明,加上有了内鬼的通风报信,早做好了工作,预备将天地会和沐王府一网打尽赶尽杀绝呢!这些一生都在反清复明的斗士们,究竟又图了个啥,反了清也不一定就能过上好日子,就拿陈近南来说,他若能将清庭反了,便是郑克爽当皇帝,郑克爽恨他恨到骨头里,当了皇帝必会杀了他,我就不信他自己心里没数。 而小沐,很明显是被拖下水的,他只想杀吴三桂替他老头子报仇,一时昏了头才与天地会立了三掌之誓,现在天地会无论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都要算上沐王府一份,连送死都要抱着小沐,可见这陈近南……唉,也不是个善茬子。 他们说的事情我不感兴趣,无非是些杀了皇帝后怎么怎么办,没杀成怎么怎么办,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危险,以为让归家三人去刺皇帝与自己就没关系了,殊不知一帮人早就在天罗地网里。小宝这个没出息的,估计此时已竹筒倒豆子把事情全说给皇帝听了,我现在只盼他赶紧回来,赶紧逃跑。要不是挂着小沐,我早拉着杰森逛别处了,何必在这里担惊受怕。 越听越烦,我轻轻起身,从座位下捞出小白,悄悄溜出门外,杰森张个嘴听的正有劲,我也不去管他,还是瞄瞄四周大炮有没有架起来的好。 刚在门外站定,身边就多了一人,转头一看,是小沐。我吭哧:“呃……你……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谈事情呢吗?” 小沐没看我,望着前府大门道:“你是否觉得这些事情很无趣?” 我没说话。 他又道:“我也觉得很无趣,但是……” 我也将眼睛挪向大门:“你其实不想参与这些,但是为了誓言又不得不参与对不对?” 小沐点点头,看向我:“不错,只盼早点结束,我可以回云南去,早日知晓吴三桂的败息,我便能放下心了。” 我与他对视,这男子,眼神是那样的柔和,气质是那样的沉静,或许他只想过平淡日子,可他的身份却不允许他平淡下去,背负着父仇,不听到吴三桂的死讯,他一辈子也不会安心。 我轻叹一声:“若……结束了,那个……我可不可以……嗯,同你一起去云南?” 小沐笑了:“你不是不愿去的么?” 我将眼光挪开,府门上方黑呼呼的,那处可能已经架好了大炮,张口道:“我现在又愿意了……你带……” 话未说完,只见一顶轿子急冲进府来,后面跑了许多士兵,前方走着一个将领模样的男子,身后紧跟了一个宫娥。 小沐将我往后一扯,隐在黑暗处。我低声急道:“要出事了,我们快走。” 小沐道:“何事?” 我见那轿子已到了厅前,心里着急:“皇上派人包围了这里,很快就要炮轰伯爵府,我们得尽快离开。” 小沐一震:“你如何得知?” 轿子已进了厅内,士兵也跟了进去,我扯扯小沐的袖子:“你别进去了,他们会将人制住的,我去叫着杰森,我们快走吧。” 小沐摇头:“不可,我沐王府有人在里面,我不能丢下他们。”说完一闪身进了厅中,我溜着边,趴在侧门上,看见杰森站在那处,正瞪大了眼睛看那数位高手疾风点穴的一幕。 基本上阿济赤的人都被制服了,我忙冲进去拽住杰森,将小白往他手中一塞,急道:“快走,快走!” 杰森被我拽的一个踉跄,未及说话,韦小宝已从那轿子中下来了,冲众人道:“师傅我们快走,皇上要用大炮轰我的府啦!” 陈近南一惊,正欲询问,韦小宝又叫:“双儿呢?双儿怎么不在?” 钱老本答:“双儿与风兄弟去寻你了。” 韦小宝气的乱蹦:“哎呀,乱跑什么,千万别被皇上擒住了。不管了,我们快走,来不及了。” 说着领着众人就向外跑去,我拉着不明所以的杰森也随着大部队跑,小沐几步窜到我身边,一把拽起我的袖子道:“你与我一起。”我心头一热,关键时候,英雄就出来救美了。 小沐拽着我,我拽着杰森,杰森一手被我拉着,一手还抱着小白,我们三人跑的飞快,到了伯爵府的马厩,陈近南正在分马,基本上一人一匹,到了我们仨,就剩两匹马了。小宝叫道:“快走,我坐轿子,你们快往城外跑,师傅拿着我的令牌。”将一物件丢给陈近南,自己钻进轿子里去了。 我看着那高头大马,娘哟,我上不去啊!杰森将小白往包里一塞道:“三三,我带你坐,我会骑马。”小沐摇头:“不可,你路不熟,万不能跑散,我带谢姑娘一匹,你跟着我的马。”我眼皮一跳,小沐这理由也挺烂的,我与杰森一匹不也一样?莫非他……嘿嘿。 来不及多想了,小沐翻身上马,将手递给我,我抓着他的手,被他一用劲带到了身后,口道:“抓紧!驾!”十数匹马由后门冲出府外。 我抓着小沐的衣服,左摇右晃,还不望回头看看杰森,他正跟在我们后面,我冲他摆手,要他跟紧一点,跑出没有一里路,就听身后“轰!轰”的炮声响起,天空立时腾起滚滚黑烟,神武大炮果然神武!擦了一把冷汗,幸好没人丧生,这还真悬哪! 怪侠的黑锅 一干人跑了许久才停住马。其实并不想停,而是马开始不断的出现伸舌头喘粗气外带拉稀的情况,越跑越没劲。我与小沐两人同乘一马,压力更重,不多会儿,那马就开始脚步迟缓,摇头摆尾的不想跑了。依稀仿佛记得书中情节,是有人给韦小宝的马全下了药了,想当初小宝给吴应熊下了巴豆,今日就遭了报应,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 停在一处小树林,小沐跳下马,又将我搀了下来,杰森一溜小跑到我跟前:“三三。你好吗?”我点头:“我没事,你呢?”杰森摸摸屁股皱着眉道:“有点疼。”我扑哧笑了,命保住了,屁股疼点算什么。杰森眼睛又亮起来:“god!太刺激了!这太刺激了!”无奈,他总是有自娱精神。 前面的人也停了下来,我们朝他们走过去,只见小宝从轿子里钻出来,后面跟了一个宫装女子,天太黑,看不清面貌。只听他们说了几句话,那女子扬手给小宝一巴掌,“啪”的一声,清脆极了,接着那女子就开始大哭:“混蛋!混蛋小桂子!”我笑了,这就是那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号称清朝第一泼妇的建宁公主了。 陈近南走近我们,对着小沐抱拳道:“追兵即刻就到,大家不可一路同行,还是各自分散,小公爷先行离去,我等日后见面再议。”小沐也回了一拳道:“就听陈总舵主的。” 韦小宝哭丧着脸也磨蹭过来,看着我道:“谢三三,完了,皇帝要杀我,我也不能带你去见他了。” 我安慰道:“不用不用,我不想见皇上,你们平安就好。” 他又转向杰森:“结石,你的香烟再给我一包,我抽完了。” 我倒!他还有空想着这事呢。 杰森从包里又拿出一包烟道:“这是最后一包了,送给你了。” 小宝接过来,从胸前摸出一沓银票塞到杰森手里:“我自身难保,不能带你们玩了,自己小心吧。” 我点点头:“快走吧,嗯……韦大……小宝!”喊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已转身,听我叫他,又回头来:“何事?” 我很想告诉他别躲到农舍里去,会被神龙教抓去打一顿。不过说了他就会与洪夫人擦肩,罪是一定要受了,不受罪哪能抱得美人归呢?想想还是算了,支吾道:“那个……你……你不要抛弃你老婆。” 小宝苦笑:“老婆多了也烦人啊,瞧,那边还有一个难缠的呢,我算是栽在女人手里了。” 陈近南道:“好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日后相见机会甚多,现在还是摆脱追兵为上。” 两下抱拳告辞,杰森对陈近南依依不舍,老想跟着他,被我一把扯住褂子拽往了相反方向。 沐王府的几人都快速跟了上来,小沐走在我身边,问道:“谢姑娘有何打算?” 我看着前路黑茫茫的一片,叹道:“不知道。” 杰森在一边道:“我们去云南,听人说那里风景很美的。” 我没作声,听着小沐的动静。 果然,他开口道:“好,不如你们就跟我一起回云南。” 我转头看杰森:“你不想回家了吗?” 杰森也看着我:“你回家我就回家。三三,你要不要回去?” 身边小沐脚步一顿,口中迟疑道:“谢姑娘你……你要回家?” 回家! 第14章 我……我自然不想回去,这才刚处出一点苗头不是吗?日久能生情,恋爱宝典上也说,多在一起聊聊天吃吃饭感情才能更进一步。小沐是个好同志,我不能放弃他。 冲他一笑,天色太黑,估计他也没看清,低道:“不回家,去云南!” 小沐轻笑一声,未再多言。 车行二十日,离云南还有好长的路程,我已疲惫不堪。小沐行车速度并不算快,逢城必休,他始终观察着我们的动静,发现我与杰森脸上现了痛苦神色,立刻就会停下车,带我们走上一段路。但是连着几日坐马车,我仍是腰酸背痛。杰森的精神也不太好,他本来很喜欢马车,可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长时间的窝在狭小空间里,对他的耐力体力都是个巨大挑战。不过他还坚持与我说话,见我苦着个脸,便说些从中国朋友那里学来的笑话逗我,有的我听过,有的没听过。见他自己身体不舒服还费力逗我开心,我便次次都给面子的大笑几声,枯燥旅途也不算很难打发。 快到西安府,车子停了,我和杰森都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车。跑下官道,惊喜的看见眼前竟有如此美妙的景色。蓝天白云之下,野花遍地,幽鸟啼枝,远处得见野水一泓架着消夏荷亭。杰森一见亭子,立刻高兴起来,手已伸向我,我忙道:“你先去看看吧,我一会儿就去。”他没说话,皱了皱小雀斑,随即向那亭子奔去,小白汪汪叫着紧跟他身后。 看见自然美景,心里畅快起来,觉得这许多天的腰背酸疼仿佛也好了不少。 小沐见我脸色愉快,笑道:“谢姑娘若喜欢这西安府,我们可多住几日,待我去拜访几位朋友再走。” 我忙道:“我们只是游玩而已,到哪里都一样,不能耽误你的事情。” 小沐摇头:“我无要事,早一日迟一日回去都可,既带了你们,当以你们为重。” 我低头盯住鞋尖:“沐公子……嗯……你人真好,谢谢你。” 小沐又笑:“朋友之间何需此言。” “咳咳!”身后传来重重的咳嗽声,我回头看看老狮子那几人,全都看着我俩,见我回头,狮子将眼睛瞪的滴溜圆,眼中精光闪闪,吓的赶紧转过头来,那眼光也太凌厉了,仿佛我干了什么坏事一般。 那边杰森已招起手:“三三,快来,有好多鱼啊!” 我转头看小沐:“一起去?” 小沐点点头,与我并肩走向那荷亭。 亭子正巧遮了阳光,小河上风一吹过,凉爽无比。杰森又将dv拿出,拍夏荷美景,我凑近他小声道:“电还没用完?” 杰森头也不回:“没有,我还有一块电池。”果然是旅游达人,备得那叫一个齐全。 我和小沐坐在亭中,小白在我们脚边绕来绕去,我头发不长,刚刚过肩,一直没有扎起来,就那么披着,风一吹过,发丝便贴到我的脸上,我不停的将头发向后拨,后悔没有装根皮筋儿在口袋里。 小沐没有说话,我也没说话,这样静静的坐着,仿佛人入景中,也不觉得气氛很尴尬,。 杰森一只脚踩在亭栏上,半个身子倾斜出去拍荷花,拍着拍着忽然叫起来:“三三……你……你来看!这是什么?” 我听他叫的声音异样,忙跑过去,探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蓬蓬荷花荷叶下,隐着灰白色的漂浮物,我瞅了半晌也没看出那是个什么东西,莫名看看杰森:“是什么?”杰森道:“好象是人。” 啊?人?我骇得往后一蹦,小沐听得“人”字立刻冲了上来,双手扒住栏杆细瞧,点头道:“是死人。” 杰森奇道:“荷花下面怎么会有死人?”边说边又举起dv对着那灰白拍了起来,我眼睛也不敢瞄一下,一时只觉得死人的出现让这美丽景色蓦然变的阴森恐怖起来,慌忙对杰森道:“别拍了,我们走吧。” 杰森回头见我脸色难看,赶紧收了dv过来揽住我的肩:“三三,不要怕,是死的不是活的。” 我扭开他的手臂,皱眉看他:“杰森,我跟你说过……” 杰森马上双手合十,念道:“记住了,记住了,你不喜欢的。” 这小子学会堵人的话了,刚觉好笑,忽听小沐道:“此人我认识!” 杰森又窜到栏边,我不敢再靠近还远远的站着。小沐眼睛仍盯着那团灰白道:“是我在西安府的朋友,外号苍木三鹰的老三,余祁冉!”我暗叹,脸朝下你也能认得出来,看来关系很铁。他的脸色不善,转向我道:“谢姑娘,恐怕我们必得进一趟西安府了。” 我们是随团旅游,自己不认识路,无论领队的说什么,我们都只有跟着。杰森表示无所谓,早迟对他来说不过都是个玩字,我看出他甚至还有着丝丝兴奋情绪,他和我在面对未知时候的表现截然不同,我胆怯,他积极,我瞻前顾后,他勇往直前,与其说这是勇敢,倒不如说是莽撞来的更贴切些。 西安府便是过去的长安,现代的西安,我去过两次,随大流的参观了全世界人民来西安都会参观的两件宝贝,大雁塔和兵马俑。印象并不是很深刻,唯一记得住的就是西安到处都能找到卖凉皮的大店小店大摊小摊,全民吃凉皮,西安凉皮终于闻名了全国,味道自是仁者见仁,我个人还是觉得羊肉泡馍更好吃些。 小沐带我们来到一处宅子,嘱我们在车上等他,自己带着吴狮子进去了,不多会儿吴狮子出来,对我们道:“得住一晚,小公爷有事,我带你们去客栈。” 狮子带我们去的那家客栈很大,名曰醉香楼,一进大门,菜香味儿入鼻,我忍不住就咽了口水,正是午饭时间,很多人都在厅里吃饭,小二穿梭往来,口里喊着号子“来喽!您的酒菜!”二楼处还有女声在弹唱小曲儿,店堂内人声喧闹,一派红火景象。 杰森抱着小白,道:“三三,你饿不饿,我们吃饭。” 我点点头,确实饿了。 待吴狮子从柜台处要好房间过来,杰森冲他道:“吴先生,我们一起吃饭?” 吴狮子道:“不了,我要赶去寻仵作,小公爷吩咐,你们只管吃好住好,稍晚他会来的。” 吴狮子走了,我与杰森上楼放了包,再下楼来吃饭,看准一张靠边的桌子正欲坐下,突然发现我们周围三尺没了人迹,店内声音也小了许多,小二畏缩着不敢上前,别桌的客人一直在对我们指指点点。杰森已经习惯了这目光,面色坦然。我却做不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吃饭,小声道:“不如我们要了饭菜回房间吃?”杰森道:“在这里吃吧,这里人多。”我汗了一把,我怕人多,他偏喜欢人多。大庭广众我不好发飙,只好坐下来,冲小二招招手。小二也不吆喝了,磨蹭半晌才走过来:“二位客官吃点什么?”眼睛不住的偷瞄杰森与我,看我时尤其怪异,似有畏惧之色。我道:“炒两个菜,上两碗米饭就可以了。”小二眼神慌乱,急忙点头退下。那恐慌的模样让我觉得好笑,这西安府里大约是还未见过外国人。 菜上来了,杰森笑眯眯的吃饭,时不时的看看我,心情很好的样子。我看他开心,也感觉轻松。我是个很容易被周围人的情绪影响的人,别人若生气或难受,我会感觉自己跟做错了事般,大气也不敢出。和杰森在一起就没有这样的感觉,他开朗直率,除了偶尔口出混话外,倒不会带给我太大压力,这一趟穿越之旅,我总算交了一个异性朋友。 正吃着,门口突然一阵骚动,我停下筷子,抬眼朝门口望去,只见小二领着四个头戴黑帽身穿红衫罩蓝衣貌似官服的人走了进来,方向……是我们这边。 小二一边走一边说:“就在那里,您瞧,和令纸上的一模一样。” 官差果然走到我们这桌,其中一人手拿一张黄纸,对着杰森打量起来,我心惊,这是……在抓罪犯么?忙绕过桌子护在杰森身前道:“请问有什么事?” 那官差将目光又放在我身上,低头看黄纸,再看看我,大叫一声:“没错,就是他,抓起来!”唰唰!四把大刀就抽出来了,我惊慌叫道:“何事?他没有犯法,他是我朋友!”小白在桌下汪汪大叫起来,杰森还不明所以,喃喃道:“抓我的?” 那官差手一抬,大刀居然架上了我的脖子,他嘿嘿一笑:“不是抓他,是抓你!一枝梅,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啊?一、枝、梅?怪侠一枝梅? 杰森用手去拨那人的刀,口道:“不要乱抓人,我们是好人。” 官差将他胳膊一别:“好人?你个黄毛鬼子也是她同党吧?杀了那么多人居然还敢回西安府,你们胆子倒是挺大。” 我兀自呆在那处,完全云山雾海罩满头,怎么……是抓我的? 官差喝道:“把他们给我带走!”那三个人直接上来将我俩手反背在后,推住就要前行,杰森大叫:“我要告你们,不分好人坏人就乱抓,我要告你们!”我突然反应过来,忙道:“大人,大人!你抓错人了,我们是从异国来游玩的,不是什么一枝梅啊。” 那官差将黄纸往我眼前一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行事隐蔽,殊不知还有活口记下了你的样貌吧!” 我心知定是那被通缉之人与我长相相仿,倒霉的谢三毛替人背黑锅了,满腹委屈往那纸上一瞧!惊的差点晕死过去。这……这是什么呀? 只见确实是一个人头画像,可仅仅能看出是个人头而已,眉毛两团乌黑,眼睛大圈套小圈,鼻子画的像大蒜,嘴巴倒是画的像个嘴巴,可那厚嘴唇……! 第15章 我的妈呀,这哪里能看出是我呀? 我挣扎起来:“大人,你……你从何处看出这人与我长的一样?一点都不同啊。” 那官差一把拽住我头发,将我头又按下来看那画纸,喝道:“不像?你看看你们的头发,难道不是一样?我处女子绝无二人这样散发,还想抵赖,来呀,全部带回去!” 头发?没错,那画像上的人脸与我长的大相径庭,可头发竟真的是一模一样,都是直直披在两边的。天哪,因为头发造型相仿,就把我当成杀人犯了?怪不得那小二看我的眼神如此怪异,原来不是看西洋镜,是看杀人犯啊。 杰森还在扭着胳膊叫着要告他们,我对那官差道:“如果你不相信我,那可以先把我抓回去,但你得放了我朋友,他又没被通缉。” 官差狞笑:“你杀了那么多人,行了那么多苟且之事,想不到还寻着一个黄毛鬼子,这人放不放我做不了主,回去听大人判了再说。走!” 我与杰森无奈,只得被那几人押着推出店门,行过店中,只听众人议论纷纷: “大姑娘居然做出这种事情,太不知羞耻。” “是啊,下手如此狠毒,听说还切了人家的……” “这样的女子应该烧死她,叫她永不能再作恶。” “抓到她就好了,我们晚上能出门了。” 越听越害怕,这一枝梅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竟让百姓憎恶到如此地步? 公堂的闹剧 再不给我们任何分辨的机会,四人押着我俩直接送进了西安府衙,领头那人进去通报,我们就站在公堂之上,中间正大光明的牌匾高悬,下方一长方蓝面的判台,公堂两侧放着斧樾刀枪的暗红兵器架子,却没见着“威武”的捕快或士兵。被揪着双臂可不是件舒服的事,站在这公堂之上,我只盼着知府还是巡抚的赶紧出来审我,说清楚事情也就行了。杰森不住的嘟囔,非常不满官差的粗鲁行为,没人理他,我想安慰他,可自己也正被粗鲁着。 没一会儿,那领头官差出来了,口道:“太守大人不在,先将他二人关进大牢!” 杰森一听急了:“你们不能随便关人,我们没有犯罪,我们是有人身自由的! 官差上去推了他一把:“叫什么叫!不关你们还放了你们啊,给我老实呆着去吧。” 杰森碧蓝的眼睛都充了血,气道:“我们是瑞士人,不是犯人,你没有权力这么做,我要向你们的皇帝告你!”后面揪他的人猛一使劲,杰森脸都白了。 那官差盯了杰森一阵,眯起眼道:“黄毛鬼子还挺能耐,你知不知道京城早就有异国黄毛唆教鬼神之论,迷惑百姓人心被抓起来的?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作奸犯科跑到我们大清国来了,告去吧,如果你还有命走出这个地方的话!” 我全身都抖了起来,杰森说了也白说,他是决计不会放我们的。 我与杰森被下了大牢,黑呼呼脏兮兮的大牢,一人一间,好在是相邻的。杰森一被放开立刻冲到牢柱前:“三三,你还好吗?手疼不疼?” 我眼圈发热:“不疼,那人扭你胳膊了,你疼吧?” 杰森摇摇头:“我不疼,我身体很好的。三三,小白不见了。” 我苦道:“一定是在外面,它进不来。” “我们怎么办?” “我想,他们不审完不会放我们。” “什么时间审我们?” “不知道,大官不在,也许要等到明天。” 杰森沉默了,双手搓搓脸,褐色的头发乱糟糟的。 我道:“先呆着吧,明天说清楚事情就好了,” 杰森道:“这里没有对外条例的吗?外国人他们不能随便关的。” 我无奈摇头:“这个年代,外国人来中国的还很少,哪里会有什么法律保护呢?” 杰森叹气:“我没有想到的,还是会有危险,那时候应该回去。” 我听到这话突然想起了老头,忙跪下来念叨:“神仙大人,现身啊,神仙大人,救命啊!” 念了半晌,没有一点动静。我哀叹,神仙不想理我,穿前穿后还是改不了倒霉的路子。 和他背靠着牢柱坐在地上,我觉得很疲惫,很久没有休息好了,惊吓之后再一松弛,就很想闭上眼睛,杰森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三三,你有没有去过别的国家?” “没有。” “一直都在中国?” “嗯。” “如果我们还能回去,你愿意去瑞士看看吗?” “瑞……瑞士啊……呃……好啊。” “我的家乡在日内瓦的一个小镇,你也许听过。” “哪里?” “力洛克。” 我汗:“我……没听过。” 杰森轻笑起来:“那真的是很小的一个小镇,不过每年都会有很多人去那里旅行。” “为什么?因为有温泉吗?” “不,因为那里是tissot的起源地。每年都会有大批的外国人去那里买原厂表。” “tissot?天梭?” “是的,你也知道。” 我再汗:“嗯,知道。”仅仅是知道而已,我可没钱买名牌。 “我妈妈说,是tissot的光芒掩盖了力洛克的美丽,大家都为了买表和参观原厂而来,却没人注意欣赏那里的风景。” 我靠着牢柱,闭目养神,听着他低柔的嗓音,竟有一点想睡:“那里的风景是怎样的?” “很美,很安静。路的两边都是原木房子,有精美的白色窗户,一些卖表和工艺品的小店都有浅黄色或者是橘黄色的招牌,咖啡馆的招牌就是白色的,有一家咖啡馆我哥哥常带我去,那里的女老板后来成了我哥哥的太太。我的家就住在小镇的边上,每天早上起床,我一推开房间的窗户,就能看见美丽的汝拉山,小的时候,我和哥哥经常去爬山,到了秋季,那里满山都是橡树和山毛榉树,还有各种形状的岩洞和温泉,真的很美。汝拉山下有一片树林,哥哥为它起名叫ligo,是土语,意思是植物天堂,那里有很多品种的树木和植物,还有一个巨大的灌木丛,有坚硬的根和柔软的顶叶,我玩累的时候常会在那后面趴着睡觉,直到哥哥来把我叫醒,我就是在汝拉山和ligo天堂里长大的。” 在杰森的描述中,我仿佛置身在那个美丽的小镇上,置身在那巨大的灌木丛后,用一片树叶盖住面颊睡去。 “每年我都会回去,小镇没有什么改变,还是像油画一样的美。三三。” “嗯?”我有些迷糊了。 “如……如果有机会,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 “嗯。” 迷糊中,觉得双肩被人轻轻抚摩了一下,是杰森么?他又敢碰我……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有人敲牢柱的声音,睁开眼睛一瞧,牢外站了小沐。身后还有两个灰衣汉子,一个狱官站在一边道:“勿说太久。”掉脸走了。 我顿时清醒过来,扑到牢门处:“沐公子!” 小沐眉头紧皱:“谢姑娘,怪我,不该单独放你们行走,你们替人背了黑锅了。” 我连连点头,向远处看看道:“没……没关系,那官差把我错认为一个做了坏事叫一枝梅的,现在怎么办?” 杰森也走过来,开口道:“我们要证明三三没有犯罪。” 小沐点头道:“不错,你勿惊慌,明日上堂,我自有办法。” 我担心:“你有办法么?” “那一枝梅是有功夫的,你却没有,”他回身指了指身后两个汉子,“这便是苍木三鹰的余大哥和余二哥,余三哥遇害也是一枝梅所为,我们已找仵作验过,他胸口中了一掌,尸体掌印未消,内力已及胸骨。明日自会有人上堂为你作证。” 我看那两个汉子,脸上确有愤怒之色,而且,似乎是……羞愤?其中一人道:“太守昏庸,竟抓错了人,这仇还得我们自己报!” 小沐回身对他略摇了摇头,他瞅瞅远处的狱官,不再说话。 我有问:“明日,你……你来么?” 小沐叹道:“我的身份不便上堂,若被人认出……” 我明白的,他是前明的贵族后裔,皇帝又始终对沐王府有戒心,大清的公堂,他还是不上的好。 杰森急道:“沐先生,请你去找一找小白,它应该就在外面。” 小沐点点头,嘱我们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明日定会在堂上有一番口舌之争。我听了心里更是不安,一个中国话说的流利却经常词不达意的杰森,一个满肚子言论却得了表达障碍症的谢三毛,明天我们要怎么为自己辩护? 小沐走后,我与杰森还是互相背对牢柱坐着,杰森道:“不要担心了,沐先生有办法,我们要相信他,还是睡觉吧。” 我点头,眼睛再次闭起,脑中思绪却不肯停歇,一枝梅为何要杀人?看百姓反应,似乎都对她忌惮的很,难道她在这西安府中已犯过多起命案了?姓余的同志说太守昏庸,我看也差不离了,叫官差随便上街抓人,仅用头型辨认是不是太草率了! 杰森咳嗽两声,我转头看他,他闭着眼睛,脑袋斜靠着柱子,眉头紧皱。老外受了惊吓,刺激的穿越里还有牢狱之灾,他一定不会想到。我伸出手轻拍了他一下,他睁眼望我:“三三?” “明天你要听我的,不可乱说话。” “我怎么做?” “你还记不记得……” 度过了难熬的一夜,一大早,狱官就来提我二人出去。 第16章 杰森在走进公堂之前,下意识的拽了拽衣襟,理了理头发,受他感染,我也将脑袋挠了两把。 一出去,那阵势先把我吓了一跳,判台两边呼喝威武的士兵出来了,手持红棒,严肃站立。这早在意料之中,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公堂口扯了一条线,后面居然站满了旁听的百姓,见我们被带出,个个怒目而视,isuu書网议论顿起,一时间嗡嗡声不绝于耳。 公堂正中,一排跪了好几人,均是一身锦缎华服,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他们不约而同对我投来愤恨的眼光。我一抖,这难道就是原告? “啪!”的一声,我瞄向判台,台后坐了一身穿官服的肥胖男人,年纪五十左右,白皮无须,满脸油光,脸上横肉挤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嘴唇油红油红的,貌似刚吃过鸡腿直接来上堂了。一瞧这人长相,我便觉得他定是昏庸无比,没有一丝一毫精明能干包青天的风采,倒像是个专门搜刮民脂民膏的贪财之人,心里开始烦躁,看来,这冤枉是免不了了。 “犯人还不下跪?”太守开口了。 我冲杰森使了个眼色,自己扑通跪下了。杰森昂首站着。 “啪”惊堂木又响,“男犯为何不跪?” 杰森嗤笑一声:“我不是你们大清国的人,也不是犯人,不需要向你下跪,你最好赶快放了我,否则,你不会好过日子的。” 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笨杰森! 太守睁大眼睛:“你是一枝梅的同党,莫仗着你是异国人就敢嚣张,这公堂之上人人平等!” 我一听这话说的倒还像点样,人人平等,就看你能不能做到了。 杰森道:“我不认识一枝梅,我是钦天监监正汤若望的孙子,和我的朋友来中国看风光的,你抓我,我要告诉我爷爷。” 那太守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钦天监监正?汤监正?” 杰森自信的点头。 太守疑惑问道:“你是哪里人?” 杰森眼睛扫向我,糟了,我不知道汤若望是哪里人啊,眨眨眼,随便编一个吧。 杰森道:“法国。” 我点头,靠谱,法国传教士貌似在全世界都很有名。 太守哈哈大笑:“早知你冒认亲戚了,汤监正是日耳曼人,我上京述职之际与他交谈数次了,废话不需再说,跪下!” 后面冲来两人按住杰森,杰森叫道:“韦小宝大人也是我的朋友,我们是友好的,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太守不耐烦的摆摆手,那两人又退下了,太守道:“行了行了,你认识的人还真不少,我也不管你到底认不认识韦爵爷了,要站你就站着吧,总之你莫再扰乱视听耽误时间,本官现在就要开审。” 低头向那几个原告道:“将事情再陈诉一遍。让犯人听个明白。” 受害人甲:“我儿子六月十三去城南收帐,一夜未回,第二日派人去找,在城东焦林找到他的尸体,呜呜,脑门上用刀刻了一朵梅花,呜呜,命根子被切断了。” 受害人乙:“我兄长自六月初十失踪,家人焦急寻找未果才报了官,一直到前几日寻到尸体,竟被沤在柳月楼后的粪池中,呜呜,尸身都腐了,额头皮肉上裂了一朵梅花,呜呜,命根子也被切断。” 受害人丙:“那夜,我收铺回家,行至罗义街一处巷口,见一女子蹲在那处哭泣,便上前询问,她起身未吐一言,突然出手袭我胸口,我欲跑,被她从后面打昏,醒来后身在城外荒野处,全身衣物尽除,呜呜,那女子头发尽披,呜呜,骑在我身上,呜呜……” 太守道:“你可有别处受伤?” 丙道:“无,小的装昏,命根子倒未被切除,但……但小的,失身啦!” 看着那丙的朝天鼻,金鱼眼,满脸疙瘩,我差点喷血身亡,男的失身???就你长得这个猪样,一枝梅也下得去手? 太守又道:“你看看,害你那人是否就在堂上。” 丙根本没看,手一指我:“就是她!” 百姓哄起:“禽兽不如不要脸面的女人,出来祸害男人,烧死她!烧死她!砍了她!砍了她!” 我忙俯身在地:“冤枉,冤枉啊大人,我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那太守默了半晌道:“受害人指证你便是那一枝梅,你说你自己冤枉可有证据?” 我急摇头:“我……我才刚到西安府一日,连……连大街都还未逛过,哪里会去杀人,大人……大人,你不能冤枉好人啊。” 丙忽然大叫:“就是你,你还不承认?那夜天黑,我看你面貌看了个大概,可你的头发我是怎么也不会忘的。” 太守颔首:“不错,我西安府中绝无女子散发,你长相与我清国人无二,若不是一枝梅,又怎会不守妇规散发而行?” 杰森叫道:“她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来的,什么一枝梅,我们根本不认识。” “啪!”惊堂木又响,“你不要插嘴,我还没问到你,问到你你再回话。” 我抖如筛糠,这离子烫害死我了,口中恨道:“真的不是我!不是我啊!” 此时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大人,我有办法验证她是否是一枝梅!”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声音发源人,我扭头看去,不认识,一个白衣老头。 太守奇道:“莒先生,你有何办法?” 那被称为莒先生的老头走上公堂,跪地行礼道:“参见大人。” 太守道:“莒先生请起,有话请讲。” 莒先生道:“昨日午后,城外荷塘内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太守惊道:“又有一人死亡?为何没有报官?到底是谁家男丁?” 莒先生道:“是一户姓余的平民,家中兄弟三人,老三在外帮人走镖,所以失踪数日家里也未有怀疑,直到其友在荷塘发现了他的尸体,这才知晓。” 太守道:“一枝梅在我西安府内行恶多时,诱骗男子失身,将人杀害,手段残忍,人神共愤,本官誓要将其抓住,方能慰百姓之恐,解受害人之恨,今日抓住此女,已有人指证她便是那做恶之人,莒先生又有何办法证明她的是与否?” 莒先生点点头:“在下已验过,此人和之前被一枝梅杀害的那些人一样,除了额头刻了梅花,死前有行房出精之状外,胸口也中了一掌,胸骨碎裂,这是致命伤,非有内力之人不能办到!若是此女所为,只需验她有无内力即可。” 太守沉思中。 莒先生又道:“这许多时候,在下验了数具尸体,具具死状相同,明显是一人所为,手段确实残忍,验时我也心有痛恨,听闻大人抓获人犯,才忙来一见,大人判案一向公正,没有十足证据驳其哑口无言,她又怎会承认?这只会让大人为难,还是验了内力来的直接。” 太守终于点头:“好,陈光,你来测其有无内力!” 一彪状官服男从侧面闪出,冲太守抱拳应是,转头向我道:“伸出手来!” 我忙不迭将手递上,心道,这莒先生恐怕就是小沐找来的仵作,分析的头头是道,还我清白来了。 那人并不接我的手,而是将我手反转,用自己手掌与我相对,只见他虎目一瞪,全身一绷,嘴里喝道:“哈!”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传入我的手掌,电击般的感觉让我把持不住,“啊”的尖叫一声,仰躺在地。 杰森慌忙扶我,两官差将他拉开,杰森气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不可以伤害人!” 太守不理他,只问那陈光:“如何?” 陈光道:“属下将将试探,好象并无内力。” 我艰难爬起,胳膊似被人废了般,麻木酸涨,莒先生在身后哈哈笑起:“大人,恐怕此女非那一枝梅啊……” 旁听百姓中一片哗然,几个原告也是不可置信,他们的报仇希望就这样落空了,对不起,我背不了这个奸杀男子的黑锅。 刚想松一口气,忽然听那陈光道:“大人,一枝梅一个女子能赤手空拳杀害那么多男子,本事绝不平常,属下无才,但也知江湖上的高手都会一种隐藏内力的功夫,名为龟息,用来掩饰身份,诱人以其无力,攻人不备啊。” 我大惊,什么龟息?装乌龟我就会,龟息我听都没听过啊。回头见莒先生脸色也是大变,似没想到陈光会横插一杠,说出这番话来。 太守道:“不错,既然是高手,又怎会让人探出虚实?一枝梅,你还想抵赖么?” 我怒极了,这分明是没本事抓到原凶就随便找人顶罪,太过分了,我要是高手,我还能被你们轻易抓住?一时气的不管不顾喊出口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人,你又怎能凭些虚无的推断来判我有罪?真正的罪犯还逍遥法外,你信不信你杀了我,西安府还会出事!·” 太守盯我半晌未语,一时公堂气氛凝滞,本就是场可笑的官司,一个连罪犯脸面都没看清就被强奸了的男人,气急败坏想找人顶了这个罪,缓解自己的尴尬和痛苦。几户莫名其妙被杀了孩兄的家庭,听说官府抓了人便一股脑的冲进来做证,管不了被抓的人是否冤枉,直接当做仇人;一个被频频出事的管辖州府搞的头昏脑涨的太守大人,仅凭发型相仿就妄下断语,糊涂啊糊涂,全都是白痴。 我谢三毛不是笨人,证人的话,太守的话,莒先生的话前后一串,我便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了,什么武功不武功的,有一样东西就是铁证!性命攸关,我也顾不得许多了,幸好我想起了这事,否则只怕就如那官差说的,再也没命出去了。 第17章 我抬头看住太守,口齿清晰道:“你找个女人来验我,就知我是不是一枝梅了” 雷人的诗歌 没错,我想出的办法就是验处。 听到我的请求,公堂上所有的人都发了一阵呆,清醒过来之后,没有经过举手表决也一致通过了。 结果是毋庸置疑的,验的过程中我并没觉得很难堪,跟单位组织妇检差不多,那位六十多岁的老婆婆很温柔的捣鼓两下就直接向太守证实了我的清白。 在众人目瞪口呆苦思冥想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这个事实半小时后,太守客气的将我与杰森送出了府衙,并一再保证会尽快将一枝梅捉拿归案,一洗他、我、受害人的耻辱。我貌似沉重的点头,面上羞怒不定的神色让太守更觉抱歉,毕竟在这个保守的年代,当着众人的面来说明某大姑娘是不是处子之身,对女人的自尊是一种巨大的伤害。 站在门口又被人当猴子观赏了一回,旁听的老百姓离开前还抱成一团,唧唧咕咕不晓得在说些什么。我不想知道,总之我是清白的是被冤枉的,用事实说话,现在大家都已明白我背了黑锅。 太守颠着肚子回了府衙,其他人好一阵才散开,杰森猛一把搂住我的腰,将我抱起来转了一圈,高兴叫道:“三三!我们自由了!” 我惊的满脸通红,比验处时还尴尬,忙推他肩膀:“快放我下来!” 杰森放下我,却并没松开我的腰:“三三,你是怎么想到的,你是……哈哈!” 我使劲推他胸口,羞道:“闭嘴,不准说。” 杰森大笑不止,蓝眼睛弯成了一条线,小雀斑一抖一抖的跳起了舞,我又想笑又想气,我是怎样?你又有什么好开心的? 杰森放开我,看着我的身后道:“哦,沐先生!” 我急转身,小沐! 眉若缺月眼如繁星的他正站在一辆马车边,微笑着看我,一身紫袍飘飘然似有凌云之致。面上一热,我眼睛移向地面,行至他身前,轻道:“沐公子。” 他颔首:“谢姑娘受苦了,全是我的不是。” 我摇头:“在外抛头露面总会招来无妄之灾,这事与你无关。” 小沐从怀中摸出一物,递于我面前道:“谢姑娘,这个送你。” 低头一看,竟是一支白玉簪,玉兰花簪顶水滴缀子,纯白的一丝杂质也没有,我结舌:“这……这……” 小沐道:“谢姑娘可用它将头发髻起。” 我抿抿嘴:“可是我头发太短了,恐怕绾不起来。” 小沐笑道:“散发行走多有不便,你且试试再说。” 我心中欣喜,脸上却不好明显表露,紧攥着玉兰簪,轻声道:“那谢谢沐公子了。” 杰森在我身边,听着我与小沐对话,看着我手中的簪子,没言语只耸耸肩膀自顾爬到车上去了。随即听见车厢内响起他的惊喜叫声:“小白!” 小沐道:“小白找到了,一直守在府衙外面。” 我感慨,真是一条忠肝义胆小白犬。 “谢姑娘,回客栈休息一下,我们明天继续赶路。” 我忙问:“那位莒先生是不是你请来的?” 小沐微笑道:“差一些没能帮上忙,不过清者自清,这太守也非不讲道理之人。” 我脸再次烧起来:“还是谢谢你,若不是莒先生出面拦了一下,恐怕我也……不过你若走了,那余三公子的事情怎么办?” 小沐道:“一枝梅行踪难觅,杀人没有规律,又无人见过她的真面目,余家兄弟只能暂且四处打探着,但这犹如大海捞针,不知几时才能寻得到凶手,他们已与我说过,家仇自报!” 回到客栈,小沐命人为我与杰森打了洗澡的水,准备了干净的衣服。牢中一夜,身上沾了晦气,不洗洗的话,觉也睡不安稳。 洗完澡吃了午饭,各呆各房小休一下。我却不想休息,坐在床边如获至宝般捧着小沐送的玉兰簪,一个劲的傻笑。 他送我东西,这是不是代表着他对我也有滴滴好感?若是没好感,又怎会细心到管我绾不绾头发呢?嘿嘿,花瓜症状又出来了。漫漫旅途,我们朝夕相对,火花……迟早的吧。 发了一阵痴,听到杰森在门口叫我。开门一看,这家伙将他的大包拎着,一副预备出远门的模样。我奇道:“为什么要拿包?你要去哪儿?” 杰森转头看看,走廊一个人也没有,我见他神色慌张,不禁跟着紧张起来:“到底出什么事了?” 杰森走进屋来,将门关上,轻道:“没有事,嗯……你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我猛敲了下他脑袋,怒道:“你别再对我胡说八道了啊,我不爱听。” 杰森对我眨眨眼睛,碧蓝海色里一片温柔泛滥,我心惊的后退,他又要犯病了。 将包放在桌上,他从里面掏出一黑皮簿,送到我面前,腼腆道:“三三,我没有什么礼物能送给你,这个……这个是我自己用中文写的诗,你收下好吗?” 我惊异万分,中、文、诗? 七言?五言?老外的中国文学造诣已经这么高了? 面浮难色:“杰森啊,你的诗,我……我是愿意欣赏的,可是……你为什么要送给我呢?自己保存不是更好?” 杰森不看我的眼睛,低道:“我只是也想送你一个礼物。” 也? 我郁闷了:“你……你是看沐公子送我东西才想要送我的?” 杰森忙摇头:“不不,他不送你东西我也想把这本诗集送给你。” 我无奈道:“好,就算你来送本诗集,用得着像搬家一样把整个大包都背来吗?” 杰森轻笑一声,转头看看大包道:“我认为诗集是我这个包里最宝贵的东西,我来中国后,走到哪里都带着它,有了灵感就立刻记下来,它像是我的情绪记忆库。带大包来只是……只是想,如果你不喜欢诗歌,我还可以送你点别的,这包里你喜欢的都可以拿去。” 我不高兴了:“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我怎么能乱要别人的东西?沐……沐公子送我簪子是因为我披着头发惹了官司,我想着他一番好意才接了来,可你……我们又没有要分开,何必送礼物呢?” “三三,你不要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先看看喜欢不喜欢?” 我翻开黑皮簿,扉页一大串鸟语,不是英文,问他:“这是什么文字?” 杰森笑:“法文。” 我奇:“你还会说法语?” 杰森又耸肩:“德语说的多些,但家乡与法国毗邻,小时候我一直说法语。” 他原来还是个多语种青年,会的挺多。人家都说法文是世界上最优雅的语言,可是我每次看法国电影时,都觉得对白十分拗口,好像嘴里含了个核桃在说话,要不就卷着舌,要不就咬着舌,优雅……我确实没什么欣赏水平。 再翻一页,熟悉的简体中文映入眼帘,字迹与我家邻居王大爷八岁的小孙子功课本上的类似: 那片叶子没有落地 一转身飞向了池塘 水中有对鱼儿在亲吻 受了惊吓转身逃跑 从此它们再没有相遇 树下两只蚂蚁在散步 喜欢这样安静的小路 后来这里出现千万只蚂蚁 这是……是现代诗歌……我再细读了一遍,眼睛再看杰森,立刻挂上了钦佩之光:“写的不错,相当不错。” 一汪碧蓝掀起快乐的波浪,小雀斑再次欣喜的跳起了舞蹈,弯弯的嘴角似乎在告诉我,我的赞赏对杰森来说是多么重要。疙瘩!我也是诗人。 再翻一页: 那是无可救药的爱情 像溺毙在深水里的婴儿尸体 白色青色交杂在皮肤上 瞳孔里没有希望的光, 只有末世的愁 谁来解开心的锁链 让我奔向你。 我惊异的瞪圆了眼睛:“杰森,这首诗你是写给……写给哪个女孩子的吧?” 杰森仍旧微笑:“写给你的。” 我斜眼看他:“乱讲,这明明是你以前写的,怎么会是写给我的。” 杰森指着那页的边角:“刚刚才写的。我习惯写一页隔一页,这首是新的。” 我再低头看那日期,赫然标注着“鹿顶记第三十天。”鼎字还写错了。钢笔的墨迹未全干,真是今天写的。 摇摇头,紧皱眉头:“这首写的不好,不好。” 杰森忙道:“你不喜欢?我……我写的不好?” 我一本正经站起身来,背手在屋里走了一圈,教诲道:“用诗歌来表达内心感受这很好,不过我觉得朴实的语言更能打动人,你瞧,你这诗里什么尸体啊,末世啊,锁链啊,只会让人觉得悲观,用来形容美丽的爱情,不好,何况……送给我?你写首悲观爱情诗送给我干吗?” 杰森站在原地聆听我的教导,抿着嘴唇想了半晌道:“三三,你说的对,朴实的语言更能打动人,我写得真的不好。” 谦虚让自己进步,谦虚让别人内疚。 一听他自批,我立刻不好意思起来:“不不,你写的很好,是我欣赏能力不够,这个诗的含义是……” “含义是我喜欢你。” 我眨巴眼:“哦,我喜欢你……你喜欢谁?” “你。” 我没再说话,继续翻着他的诗,心却已经乱了。 我与杰森一般年纪,可为何我看他总像在看自家老弟?那冒失的劲头,直白的语气和我亲弟谢有元一模一样,打小我就被小我四岁的有元欺负,长大了他仍是家中之王交椅的霸占者,正牌老娘常说长姐如母,于是我又当爹又当娘又当姐,没有一把屎一把尿,至少也是照顾着一日三餐,送上学接放学。 第18章 他受学校霸王的欺负,是我这个胆小鬼硬着头皮去装大姐教训人家,回家路上还被有元批评说我连话也说不清楚,我的自知之明都是他培养出来的,受他欺压十几年,刚脱离几天苦海,这又冒出个愣头青杰森。“喜欢你”这样的话已经是他第二次说了,如果是一个中国男人对我说这样的话,我相信自己一定会心跳加速,不知所措,可是打他嘴里出来,我只觉无奈,我的同学跟我说,老外,尤其是在中国的的老外,一个都不能信。极端吗?我是宁可信其有了。 伟大的毛泽东说过 年轻人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 身体还是的 可我的灵魂 早已沧桑。 本已乱了的心被“沧桑”二字雷得更乱。实在憋不住笑,我合上簿子,低头捂住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杰森正满怀期待的看着我。 “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沧桑的?” 杰森的脸倏地红了,两片红晕散在那雪白皮肤上尤其明显,掩饰的耸肩:“很久以前写的,那个时候……那个……忘记了。” 我理解的点头,很久以前我又何尝不是自诩为文学青年,没日没夜的惆怅满腹,自封为不怕寂寞的勇士,热血沸腾的创作所谓诗歌,几年后再拿出来重瞅,雷的我皮肉血骨里外一团焦,学黛玉葬花那般忧郁着唱了一出三毛焚诗。 合上黑皮簿,我道:“暂放我这里吧,让我好好看看,看完了再还你。” 杰森摇头:“送给你了,不要再还我。” 他满眼的坚定之色,再推辞只会使他难过,我只好收下了这份记载了杰森多年心情,记录了杰森从一年级向初中生中文字水准靠近的贵重礼物。 看着我将簿子放在枕头下,杰森很开心,笑着说:“三三,我想过了,在这里一样可以约会,吃完饭,我们去散步好吗?” 我扭头望他:“散步就是散步,和约会是两码事。” 杰森道:“是约会。你给我这个机会吗?” 我抓起放在床头的玉兰簪子,眼睛不再看他:“不给,你先出去吧,我想换衣服。” 他的表情如何我不知晓,可脚步声听进耳内却很沉重。 晚饭前,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扯了被头的一根丝线,好不容易将头发绑了起来,发梢只有短短一截,窝来窝去窝不成髻,那玉兰簪还是没法插住,只好退而求其次,将簪子往脑后一别,小辫梢支棱着,耳边大片碎发,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的形象很像穿着睡衣出门买菜的家庭妇女,但我仍勇敢的下楼了。 杰森抱着小白玩抛接游戏。小沐从我出现在楼梯拐角处就一直注视着我,脸上不变的一缕亲切微笑。我走近桌旁,摸了摸脑后的小揪揪道:“沐公子,你看我……我头发实在太短了。” 小沐伸手示意我坐下,轻声道:“会长长的,莫急。” 杰森将眼光放在我身上短短一瞬,立刻移开来,继续抛接小白,小白被他逗的哽哽直叫,吴狮子、小沐和我都坐定要吃饭了,他还在与狗玩的不亦乐乎。我拍拍他的背:“杰森,去洗个手吃饭吧。” 杰森转头向我的时候,笑容绽着,碧海又弯成了蓝月,那蓝月蒙了乌云么?我看不出,所以认定他此时的心情绝不会太差,果然是闹着玩?还是对表白被赶已经习以为常? 一顿饭吃的很舒畅,虽然我顶着糟女发型,小沐送的簪子在我脑后别扭着,但他偶尔与我交错的目光里,一直传递着淡然轻松。本就不是个太注意个人形象的人,别人若能轻松,我更觉轻松。 饭桌上并没有人交谈,食不言是中国的传统礼仪,而外国人总是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聊些有的没的,如果边吃饭边说笑话那就真的可以喷饭了,杰森吃饭从不说话,我喜欢他的这个习惯。 饭菜很香,我吃的很饱。杰森摸摸肚子,拿出手绢擦嘴,对我抿嘴一笑,貌似也饱了,小沐早已开始喝茶,状似无意道:“谢姑娘可吃好?”我点头:“吃好了,还吃的很饱。”小沐轻笑一声又道:“若是吃饱了,散散步如何?” 散步?两……两个人吗?脸上的热度传染到了耳朵,不知为何,我没有回答小沐的话,眼睛竟不由自主的瞄向了杰森。他抓着手绢擦嘴巴擦的很用心也很机械,鼻子上的小雀斑停止了原地舞蹈,笑容消失了。 我的心,莫名揪了一把。 疤面的阴谋 散步,沿着客栈门前的大路往西,三个人一只狗一起散步。杰森本不愿来,是我硬扯了他出来。 天还未全黑,空气闷热潮湿,蜻蜓身边低飞而过,可能要下雨了,这步散的并不痛快,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天气。 偷望小沐,依然在淡淡微笑,湿热的天气似乎对他没有影响,紫色薄衫无风亦飘逸,反观我与杰森,一脑门子的汗,中午洗了澡,这会儿几步路一走,衣服又粘在了身上。鬼热的天气,实在不是个散步的好时候。 天气沉闷,我们之间的气氛也很沉闷,小沐没有要先开口的迹象,爱说话的杰森也不说话,只好由我这个不会说话的来打开尴尬的局面。 “唔……杰森,从来没问过你,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建筑。” “哦?”我奇道:“那你一定很会画画。” 杰森放松了紧绷的面部肌肉:“不是很会,不过学过,画房子画结构应该还不错。” “人呢?会不会画人像?” 杰森碧蓝眼中温柔又起:“会的,等我们到了云南我给你画。” 小沐接道:“杰森兄指的建筑是……盖房子?” 杰森道:“是的,就是盖房子,不过我没有做设计,我现在在做钢材的脆性研究。” 见小沐面现茫然,我叹气,脆性硬性的我都听不懂,说了白说,我捞起脚边的小白抱在怀中,打岔道:“啊,天好热啊,小白不停吐舌头呢,不如回去吧,还是冲个凉睡觉比较舒服。” 杰森接过小白点头同意,小沐不置可否,我已经带头往回撤,满身是汗气氛尴尬的三人散步,谁也没机会和谁说出什么什么来,约会只在yy中,暂告一小别吧。 回到客栈房中没一会儿,小沐便来敲我的门,对上他的眼睛,我就知道他定是有话要同我说,可能想借散步之机说的,我却脑子一浑将杰森也拽了去。 “进来吧,沐公子。” 小沐踱入房中,久久没有开口。与他单独共处一室,我紧张到手脚都没处放了,僵硬半晌才想起要请他坐下。 “沐公子……有事?” 小沐道:“明日我们便要上路,到云南还需走半月路程,只是想知道,谢姑娘可会觉得辛苦?” 原来是关心我来着,我摇摇头:“没……没事的,不辛苦。” 小沐又道:“才到西安府就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谢姑娘你……你……我只觉对你保护不周,你可会怪我?” 我听他说话竟有些口吃,低头笑了起来:“沐公子不需在意,那事已经过去,我和杰森也无处可去,你供我们吃住,带我们到云南去游玩,我们感激你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你?” 小沐俊颜一展,站起身来:“那就好,谢姑娘请早些歇息,在下不打搅了。” 送走了小沐,心里砰砰乱跳,他对我果然很关心,已经自觉将我的安全当成责任了,这还真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点了一支蜡烛,欲蹭到床边,门竟又响了起来,我诧异,今天我的房间这么招人喜欢?开门一瞧,门口站了一个个子瘦高的男人,一身短打灰衣,低垂着脑袋,头上包了一块布,看不清脸面,手端一盘,盘中放一茶壶一茶杯。我奇怪,这是做什么? “何事?” 那人声音粗哑:“公子道今日天热,命我为姑娘送壶凉茶水来。” 小沐让送来的?好细心啊好细心。我脸上马上挂了微笑:“替我谢谢沐公子,给我吧。” 伸手去接茶壶,刚碰到盘子,手腕突然被一把扣住,我一惊未完,叫声未出,那人已极快的速度出手对我颈部一点,腋下一戳,麻痛之感顿起,身子是一动不能再动! 他闪进门内,转身将门栓住,在门边俯耳听了一阵,这才回头望我,扯下头上的布,脸上已浮起得意的笑容。 我惊恐的看着那满头黑发流泻而下,这是干什么?难不成是入室抢劫? 此人,竟没有剃发,不会是个女的吧? 再看他的脸面,只觉得非常陌生,惨白的皮肤,消瘦的双颊,尖细的下巴,一双狭长的眼睛,眼梢挑起,眼波瞟向我时竟带了几分媚意,若只看那眼睛,十足女像。我敢肯定自己没有见过他,因为他……他的左脸上居然有一块凹凸不平的疤痕,似被火烧抑或被刀剜过般坑坑洼洼,纠结的皮肤,几乎覆盖了半个脸,这可怖的模样,若我见过一次,定再也不会忘记。我已做不出恐惧的表情,但眼睛里盛满了心惊。 那人将手中盘子放下,走回我身后,突然双手一圈,将我往后拖去。我骇极却口不能喊,一口气哽在喉咙中,连呜咽声也不能发出,身体僵直如一根木杆,任他将我半拖着扔到了床上。 天色已黑下来,屋内烛火忽明忽暗,我仰躺在床上,他将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俯视着我,膝盖抵着我的膝盖,没有束的黑发凌乱披下,一边嘴角斜起,噙着一缕嘲弄的笑意,那可怖疤面在烛光下简直如鬼一般。 我怕的心尖都要抖起来,这个姿势不像抢劫,倒像是采花,我……我何时入了大贼的眼? 第19章 眼睛不住的眨,眼泪已忍不住顺着眼角流出来,从小到大,我虽倒霉,却未被人真的挟持过,这疯子到底要做什么?心惊滋味让我恐惧万分。 那人低笑着开口:“哭什么?我还没动手呢你就哭?”声音竟是柔媚的。 动手?他要对我动什么手?上下其手?真的是采花贼啊!霉女谢三毛又怎会与倒霉擦肩? “你乖乖听话,不要叫,我便解了你的哑穴,怎样?”他说话的时候,离我又近了一分,狭长双目银波流转,发梢已垂到我的腮边。 我拼命的眨眼睛,别再靠近我了,你让我跳楼我也干。 他的手指冰凉,贴在我耳后腮骨凹进处一按,立时觉得喉咙里那口气找到了出路,禁不住“啊哟”了一声。很快反应过来,能说话可以求饶了: “求求你……不要碰我,我……我给你银票。” 嗤笑一声:“哼!银票?”姿势未变,仍撑着胳膊占据着制高点,我定在床上,心擂鼓似的乱跳一通,上牙磕下牙,下巴已经抖了起来。 那人看了我一阵,开口讽道:“就你这副难看的模样,我会碰你么?” 我无语之余略略有些心安,原来不是劫色:“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的手指再次摸上我的耳垂,轻捏了捏道:“帮我做一件事,我就不伤你。” 鸡皮疙瘩已经淹没了我,五脏六腑内寒意乱窜,若说散步时还觉得天气闷热的话,此时我只觉全身冰凉。 “要……要我……做什么?”我很想开口呼救,可那只手带来的凉意,始终在我脖颈处萦绕不去,只怕一叫,命便没了。 “你去把沐剑声叫进来。” 这人声音极低极柔,带着说不出的媚意,听入我耳内却像地狱小鬼的召唤声。 “为什么……为什么要叫他。” 他终于撤开身子坐在我身边,我想他也该撑累了,可他的手还放在我的脖子上。 “你不需要问那么多,只管将他叫进房来,我便不会伤你,这个交易如何?” 我心有怨愤,却不敢在言语上表露过分,只嗫嚅道:“这……这不公平,是你……是你制住我的,我……我与他也不是太熟” “是我制住你的!”他打断我的话,“若你比我强,你也可以制住我,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我没有本事,只得任人欺凌。 “沐剑声带着你与一个异国男人同来西安府,你说你们不熟?”冰凉手指又在我耳后摩挲起来,那是一个穴位,我晓得我若是不按他说的做,只会再次变成哑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残无人道的事情也不是没可能。 “我……我叫,你放开我。”我没有胆子拼上自己的命,这疤面男看起来甚是阴险。 “很好。”他站起来吹灭蜡烛,回身一把将我拽了起来,拖住我走到门边,手放在我的后颈上:“我不会解你的穴,你就站在门口叫他。” 我急:“我们两个的房间隔……隔了那么远,我怎么叫?” “待人来,递话。” 我不出声了,这人想对小沐不利,我已看出来了,究竟是何目的已经不是我当下要考虑的问题,小沐的功夫不差,但能不能打得过疤面男我心里没底,只求待会儿他能看懂我的眼色。 门开了一小缝,我贴在缝上,等人经过,疤面男贴在我身后,两人身体几乎已无缝隙。我没法动弹,对这种贴法只能涨紫了脸表示抗议,他却看不见我的表情。 没有等很久,吴狮子摇头晃脑的路过了,我忙叫:“吴大叔!”脖后冰凉的手立刻一紧。 吴狮子停下脚步,看见了门缝中露了一小条身体的我,奇怪道:“谢姑娘何事?” 我很紧张,那手时紧时松的暗示我是明白的,只好强压冲动,尽量镇静地道:“吴大叔,麻烦您叫沐公子来一下好吗?我……我有事寻他。”边说边眨眼,眨的速度相当快。 吴狮子斜着眼睛看我:“沐公子刚刚不是还与你在一起?有事未说么?” “是……是啊”我结巴,“那个……突然想起来的事情。” “你为何自己不过去找他?”好!吴狮子不愧是老江湖,一针见血。 腰侧猛地顶上一只手指,威胁!我苦恼,这让我怎么编理由? “是……是这样的……我刚不小心崴了脚,好疼,没法走路了,麻烦您帮我叫一下好么?”腰上的手指慢慢放松了,我这理由编的还真烂,摇头狮子应该不是昏头狮子。 吴狮子眯着眼看我,眼神怪异,却没再说一句话,看了一阵便朝前行去。 身体僵硬得不行,身后那人却没有放开我的意思,我小声道:“我不会武功,不如你放开我?” “待沐剑声来了自然放你。”他俯在我耳边气声说话,阴森的口气毒蛇吐信般让我害怕。 “谢姑娘。”半分钟也未过,小沐已来了,“脚怎么了?为何没有点灯?” 门依然只是一条小缝,我依然只露了一小脸。小沐衣发整齐,看来还未就寝。 “沐公子。”我拼命挤眼睛。身后的人已将我慢慢向左后方带开,“我……我脚没事,有点事情想对你说,你……你进来好么?”眼睛已经挤的相当夸张了,我不信小沐没看出端倪。 小沐一脸云淡风清,眼神平静,微颔首道:“好。”抬步推门便向我房中进来。 我急的不行,眼睛挤的快抽筋了,小沐还无知无觉,进来可就危险了,那男人不晓得要怎样对付小沐。眼看他即将跨进门内,忍不住大叫一声:“沐公子有人!” 脑后被人重重劈下,我脸朝下扑倒在地,却没有昏过去,头颈疼痛难忍,穴道仍未解开,无法起身,只听得头上传来低声呼喝和拆招之声。 “你是何人?” “废话少说,受死!” 月光渗进黑暗房内,两人的影子忽疏离忽纠缠,“啪啪”拳脚抨击声不绝于耳,再无人说话,似乎都使出了全力互相攻击,我僵硬的趴在地上,盼望着疤面男早些被小沐打败。 “哇呀呀,小贼找死!”摇头狮子也来了,我暗暗放了心,看来那时狮子已看出了我的不对劲,还好没让小沐遭了他的暗算,有了狮子的帮忙,这下疤面无论如何也伤不了小沐了。 两人战一人,都闷不吭声只顾出招,拳风脚劲不时掠过我的脑袋,提脚绊腿步子前后移动在我的眼前。“呃!”小沐忽然吃痛一哼,我大惊,小沐被他打中了? “小公爷!”狮子惊呼出声,紧接着“啊!”了一声,猛跌在地,正跌在我面前.我一直紧闭着嘴巴不敢出声,此时再也顾不得了:“吴大叔!”他手捂胸口,一挺身跳了起来,大叫道:“落英掌!你是九难什么人?” 疤面男嗤笑一声:“凭你也配提我师傅名讳!” 小沐惊道:“你是九难的……” 疤面男道:“勿再多言,看招!”听进我耳中的拆招声似乎比刚才迅猛了许多,看来他是真的想要致小沐于死地 小沐只好与他纠缠,边打边道:“九难师太与沐王府一向交好,你身为她的弟子又为何要寻我麻烦?” 摇头狮子又扑上去了,三人继续战做一团,没人给我解穴,我还在地上趴着,努力想着九难的来历。不错,九难!岂不就是阿珂与小宝的师傅?崇祯的闺女,大明末世公主,号称独臂神尼的那位高人?疤面男居然会是她的徒弟,为何在书中从未见过此人的出现?小宝与阿珂纠缠之际,确是只有九难一人出场啊,多出来一徒弟,他是谁? “哇呀呀!你个小贼来历不明,莫想打着九难名声混人!”摇头狮子又被疤面一掌顿出战圈,气极摔头大吼。 我急道:“吴大叔,快替我解穴!” 狮子想起我还在地上趴着,一步冲过来,猛拍我侧腰,一阵麻酸,涨痛感觉弥漫四肢,知觉好歹是恢复了。 窗下突然响起一声尖利女声的呼嚎,我转头看战圈,小沐正一掌袭向那人喉部,只见疤面男双腿一转,轻飘退后两尺,顿脚飞身上了窗台,背着光无法看清他的表情,长发随风四散,说道:“沐剑声,今日算你走运,我还会再来的!” 说着便要飞下,小沐喝道:“你到底是谁?为何事寻仇?” 疤面男向右微微侧头,银色月光柔和洒在他无痕的右脸上,狭长凤目流光轻扫,嘴角微扬,若是不去想他左面的可怖,竟也是一个美男子模样。可此刻,他那笑意里却满带怨恨,一字一句吐出:“我是华楠,你不识我,你又可识我姐华兰?” 小沐猛地一震,忙张口道:“华兰?华楠?你误会……” 话未说完,华楠已跳下窗台,不见了踪迹。 我翻身坐起,颈后疼痛不止,小沐还站在窗前,定定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 贵族的家宅 我从地上趴起,一瘸一拐的挪到床边坐下,揉着自己酸麻的腰,再一次慨叹命运的不公,已经穿到古代了,仍旧逃脱不了倒霉的宿命,我的好运气都到哪儿去了,被福神抽走拿去开赌了么?大难不来小难不断的日子熬到哪一天才是个头? 吴狮子急慌慌地点了支蜡烛在房中,便冲下楼查看去了。小沐在窗前站了许久,我见他望的出神,心知他定是与那叫华楠的疤面人有些恩怨情仇纠缠,便也不去打扰他,任他想去。 夜已深了,我半俯在床上,轻按着侧腰,斜眼瞄着小沐的背影,脑中转着他们方才的只言片语,华楠……我姐华兰……这是个误会……姓华的误会小沐什么了,要杀了他才解恨? 第20章 小沐微叹一声,转过身来,轻道:“谢姑娘,你还好么?”我听他唤我,忙坐直了身子:“没什么事,我没受伤。” 小沐颔首道:“之前才说要好好保护你,结果……” 我垂头盯着自己摊开的手掌:“真的没事,这个人恐怕已经盯了我们不短的时间,找我这个不会武功的下手,也很正常。” 小沐不说话了,我抬头望去,他双眉拧起,脸上的表情竟是少见的凝重,我欲开口询问,又觉不妥,争端之源不外乎江湖儿女爱恨情仇之类的俗路子,这都是与我无关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还是少知道为妙。 小沐抿嘴凝重了一阵,渐渐又放松了神色,对我道:“经此惊吓,谢姑娘不知还能否睡个好觉。” 我笑道:“我一向不会短了睡觉的时间,况且……也没吓多厉害。” 一点烛光映照着小沐的脸庞,明暗之间,看那俊颜竟又多了一层朦胧色,听了我的话,笑意终于挂起:“那谢姑娘就好好休息,吴师叔在你隔壁会听着动静,明日有事再说。” 我听他那意思,恐怕是不打算把这内里因果主动说给我听了,便点点头道:“好的,沐公子也早些歇息。” 小沐走后,我翻来覆去很久没有睡着,全身的骨头好象都散了架,肌肉酸涨不止。那疤面华楠没有伤我,有这样的结果怕是我自己太过紧张所致。折腾到后半夜,迷糊着听见外面似乎滴了雨,啪嗒啪嗒的落在棂上,窗外狗吠阵阵,凉风夹着雨丝飘进屋内,我却已没有力气再起身去关窗户了。 次日清晨,我一觉未醒,门又被擂的轰隆作响。硬撑开艰涩的眼皮,忍住满心的不耐烦,习惯性克制即将冲上大脑的暴躁感,起身披了衣服去开门,杰森抱着小白站在门口,一见我立刻乍起一只手,碧蓝眼中惊色一片,夸张叫道:“三三,你一定想不到出了什么事情!” 我虚眯着双眼,咽下呵欠,含混道:“什么事?” “那个指证你是一枝梅的男人死掉了!” 唔?丙男?我瞬间集中了注意力:“死掉了?你怎么知道?” “他被脱光了衣服吊死在城门口,我们很早就去看了,沐先生还在那里,我回来先喂小白吃饭。” 我眨眼呆了一阵,彻底清醒了!赶紧回身将外衣穿好,拢拢头发对杰森道:“走,你带我去!” 杰森嘟嘟嘴:“小白要吃饭,你可以自己去吗?” 我推开他,慌忙向外跑去:“好的,我自己去,你喂完小白再来。” 跑出客栈,发现街上人群蓦地成了潮状,都向着一个方向涌去。我心里已经明白,定是全要去城门口看死人了。顺着人潮,我跑的飞快,不多会儿便到了城门口,那处已经挤得水泄不通。抬头仰望,果然!城门至高处吊了一个光皮男人,四肢面条似软软垂下,脑袋已经低到了胸口,脖子拉的老长……恐是早已断了。 侥幸逃脱的丙男居然又被杀了,会不会又是一枝梅?她到底还要做多少恶才算完? 裸体死人我不想再看,在人堆里钻了好一阵,才找到了小沐的身影,他带着吴狮子站在离城门较远的一家店铺门前阶上,好象正在与人说话。 “沐……沐公子。”我费力穿过人堆,突破肉墙,站在人群后方已经气喘吁吁,见那与小沐说话的,正是那日在牢中见过的余家二兄弟。 小沐见我来到,忙迎下台阶:“谢姑娘勿站在那里,一阵太守过来,人群定要后压。”说着到我身边,护住我上了店前台阶。 我只顾讶异不已:“沐公子,那人是谁杀的?” 小沐凝重表情再现:“应该是一枝梅。” 我惊道:“真的是她?一个女子胆子竟这样大?满城通缉她也不怕?” 余氏两个兄弟皆双目通红,面带愤恨,想是记起了自己兄弟的惨死。余大不时瞄瞄那城楼上的死人,咬牙切齿道:“莫让我抓住她,否则定将这个贱人凌迟!” 小沐看看余氏兄弟,欲言又止,顿了又顿还是对我道:“谢姑娘,我们先回去吧,这里官府会处理的。” 我有些疑惑,小沐的语气很不对劲,他难道有话不愿当着余氏兄弟说?那眼睛里闪着的分明是压抑的神色,他,知道些什么? 告辞余氏兄弟的时候,太守正巧赶到了,命人将那男子放下来。我没能看上太守的现场鉴定,因为小沐已礼貌而坚持地带着我离开。 回客栈的路上,小沐道:“回去收拾行李吧,我们吃了早饭便上路。” 我没多说话,小沐不想说的事情,我绝不强人所难。总之此事由头至尾我也只是扮演了个跑龙套的而已,我不知内情,也不想知道,黑锅已经掀开,抓人判案都将是官府或者受害人家属的事情,我可不想瞎掺和。 杰森却不似我般没有好奇心,吃饭时他不住的追问小沐为何知晓那丙男是被一枝梅杀害的。小沐轻描淡写道,见那人头刻梅花男根被切便知晓了。这一笔带过的话却将杰森吓得不轻,临上马车前还疙瘩个不停,紧声对我道:“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可爱的。”我叹气摇头,女人这种生物,穷你一生之力也未必能彻底摸清秉性,因为有时候,我们自己也不了解自己。 这番离开西安府再上归南路,比起之前那一段走的更加劳累痛苦。明显感觉小沐有心事,话不多,车更急,几次路过州县时天已擦黑,他却不同意进城休息,一股作气的紧着赶路。我与杰森虽很疲惫,但都能看出团长的心情压抑,便也不敢多言。 连行二十日,客栈睡的少,荒野睡的多,床铺睡的少,马车睡的多,待我们踏进云南境内,到达沐王府之时,杰森、小沐、我包括吴狮子,似乎都“清减”了。 沐王府,坐落在昆明府滇池南侧一处山清水美的湖边,湖名曰九龙,又名翠湖。 现代昆明我从没有去过,只知它是个四季如春花开遍地的城市。到了这里,才知这闻名遐迩的古城早在清时就已展露秀美之颜。 进了昆明府地界,我的精神好了许多,且看一路杨柳青青,绿树红楼,娇鸟游峰,行人络绎不绝,景色十分美丽,并无一丝战时景象。吴三桂此时正与皇帝军队在湖南作战,倒让这自家后院保了祥和平安。 现代时的沐王府原址早已毁损殆尽,后又按照原先的模样重建在丽江,老师曾多次介绍过,说那里古色古香,是明朝王府的代表之作,也是去丽江的必游之处。没有想到,我竟有机会一睹它的真颜。 行至翠湖,午阳当空,两辆马车穿过大片柳林,沿着一汪碧湖前行,停在沐王府大门前。早有人候在门口,见我们来到,立刻迎出接过行李,安放马车。我和杰森则随着小沐走进了这座著名的王府。 若说形容韦小宝的伯爵府用华丽二字绝不夸张,那沐王府就只能用大气稳重来描述了。一进大门,宽阔敞净的大院便现在蓝天白云之下,我举头望去,那仿如皇宫般的庞大建筑群落让我大震了一把。 白玉雕栏青瓦庭廊绕主院一周,两侧两座灰色飞檐墩楼,正厅高大气派,顶上耸立三层青阁,右侧长廊向后延伸,树木掩遮下的千重密槛,廊头后侧隐冒出的假山黑石,一殿连一殿,一楼连一楼,无不尽显端庄稳重。正厅大门两端庭廊外是修剪整齐的林草园,无花无朵,只有草木,走动仆人清一色灰衣灰裤,谦和有礼。若是我不认识小沐,乍来此处扫眼看过,定会觉得这府的主人是个内敛谨慎的人,但那王者贵气却在这府邸的每一处隐现,压也是压不住的。 杰森对建筑十分感兴趣,见到这宫殿似的王府吃惊极了,四处观望后发出感慨:“水平很高,很像故宫。”我同意他的看法,还未看过后园,仅这前门前殿就已让人惊叹不已,这处虽比不上故宫的繁复,却有故宫的气势,想到老师当年介绍沐王府时曾说过,沐家是云南的土皇帝。这话在我今日看来一点不错,它不仅模仿了皇家宫殿的建筑模式,也将世袭的贵族气质深深渗进每砖每瓦,这可不是韦小宝那爆发户似的伯爵府能比得上的。 小沐领着我与杰森前往正厅,我俩一路走着,口中不住的啧啧称奇。刚到厅口,忽然听得厅内清脆娇声响起:“表哥!”接着一道粉影扑出,直扑到小沐身边,双手搀住了小沐的胳膊。 小沐皱了皱眉头,我也皱了皱眉头,这是……谁? 朝着那粉影细打量,正是一位年轻姑娘,一身淡粉长裙袖衣,袖口裙边彩绣牡丹,乌发挽做云螺髻,白嫩脸颊吹弹可破,两眼秋水盈盈,双眉春山淡淡,不仅年轻,而且美貌,只是那脸上的一丝娇纵神色让我有些莫名的忐忑。 小沐轻拨开她的手道:“阿默,你如何会来?” 那姑娘嘟起红唇,怨道:“我如何不能来?可恨我迟了一步,不然定与你一同去京城,你一走就是月余,我都快急死了。”说完眼光瞄向了我,却未做停留一飘而过到了杰森身上,歪头瞅了一阵,娇笑出声向小沐道:“他长的好怪啊,是西洋人? 小沐轻斥:“不得无礼!”转头向我道:“杰森公子,谢姑娘,这是在下表妹焦默。”我忙点头:“焦姑娘你好。”杰森伸出手去,笑道:“焦姑娘,我是杰森,很高兴见到你。” 焦默看着杰森伸出来的手,眼中升起莫名其妙,鼻中哼了一声算做回答。我拉下杰森的手,对小沐道:“沐公子,我们只好在府中叨扰几日,麻烦你了。” 小沐微笑:“不需客气,安心住下,过几日我带你们游几处有趣的地方。” 第21章 焦默脸上明显表露不快之色,嘴上没说话,但再次看向我时,眼中竟有了几分敌意。我心中忐忑更甚,这姑娘不是对小沐有什么意思吧,为何看我跟看情敌似的?城府不深的人,眼神会暴露他的情绪,这姑娘眼神里流露出的厌色,我相信自己看的没错。一向与人为善惯了,谨慎小心惯了,察言观色的本事我有些精通,当然只是为了自保,而非拍马上位。 我们没有走进正厅,小沐亲自带我们去了后方的住处,焦默也不离开,跟着我们一起去了。走了一路,我和杰森继续被王府内的景色震撼着,延庭廊向后,曲水环绕廊边,远处青山可见,路边绿意更浓,满园繁花尽放,清池秀塘处处可见,过了三折积雨生苔的流水小桥后,我们走到了一个……大花园里。我瞪着那被参差芳树围住的房檐屋角,瞪着满园似绽未绽的累累花苞,惊的嘴也合不拢了。 “沐公子,这是什么花,夏天还有花苞?”我还未问,杰森已先开口。 小沐道:“是牡丹。” 我很奇怪:“牡丹?牡丹不是春末才放?这……这夏末怎会又有花苞?” 焦默得意答道:“这宜园内的花朵四时不谢,草木八节长春,花神庇佑着园中的牡丹一年春秋两季开放,你没见过吧?” 我呆了,喃喃道:“花神?”只听说过武后向花神借春三日的传说,秋天百花争放,牡丹先开,故被称做花中之王,难道这沐王府里也被花神借了春不成? 小沐笑道:“这里气候温暖,冬不久时,故而一年四季都有花开。” 杰森拍拍我的肩膀,嘿嘿笑着:“是昆明啊,春城,你忘了?” 我翻他一眼,刚记起来自己已是在了昆明,名副其实的春城,四季有花开也不为奇事了。 焦默突然叫道:“表哥,你不是让他们住在这里吧?” 小沐命跟随的小厮将我们的包袱行李拿进房去,点头道:“不错,谢姑娘与杰森公子可住在此园,园内正有两楼。” 焦默又叫:“那不行,只能住一个人了,我住了右楼!” 小沐皱眉看着焦默:“你每次都住芳华院,为何这次住进宜园?” 焦默理直气壮道:“芳华园我住腻了,我要看牡丹,难道不行?” 小沐没说话,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神色。我看出来了,这焦小姐想必也是个娇纵难缠的主, 赶紧道:“没关系,我住哪里都行。”小沐开口:“那谢姑娘就住左楼吧,杰森公子可住在别处楼院。” 杰森没意见,他正研究着花园侧方一堵残了半截,看起来年代久远的屏墙,不住的摸摸敲敲,职业病初现端倪。 焦默不再说话,却是满脸的不痛快。我见不得人不高兴,不自觉的又开始揣测她的心意,她不想和我住一个园子出于什么心态?我……其实没什么竞争力。 小沐安排一个人带了杰森去别处,自己领着我进了左楼,向我介绍这幢小楼叫做丹楼。我憋了憋笑,丹楼……焦默那幢不是叫牡楼吧。 楼内房间清爽干净,禅意甚浓。正对门的条几上供了一尊玉白观音像,佛香轻烟冉冉飘着,上方悬着裱工精细的千子伴佛图,粉墙白无痕,左侧靠一黑色矮柜,摆着一架瑶琴和几本蓝皮线装书。房中圆桌上铺了淡蓝桌布,摆着一只蓝瓷印花圆壶,四只同色茶碗,四个描了金边牡丹的圆凳放在桌侧,门边一侧有通往二楼的木梯,家具不过简单几样,却样样精致,处处典雅,每件俱是一尘不染,连那木梯都清洁如新,似有人在日日整理。 小沐见我打量的仔细,道:“这丹楼原是我娘亲居所。” 我吃了一惊,这如此简洁朴实的布置,竟曾是他母亲的房间,心中隐有不安,嗫嚅道:“你娘……是沐王妃住的?那我……我怎能住?” 小沐微微一笑:“无妨,娘亲早已逝去多年,只因剑屏常念,故将此楼保存原样至今,有时我的舅母,也就是阿默母亲前来也会在此小住,王府地广,但可供女子居住的楼院却不多,你在此安心住罢。” 我不能再说什么,小沐对我照顾这样周到,连自己母亲居所都能让我住进来,客气推辞只会给他增加麻烦,我只好却之不恭了。当然心中还是有些小兴奋,没想过自己竟能住进一位前王妃住过的房子,当初参观故宫时看着那些宽阔的寝殿,丝毫不觉气派,只觉得气氛阴森,旧时皇室成员在那样大的屋子里是怎么睡着觉的?我一向觉得,所谓贵族气质绝不是用物质堆砌便能表现出来的,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优雅,不一定是与生俱来,却在天长日久中渗透到血液骨子里的东西,这精致而散着佛香的房间,就是最好的证明,看来小沐的娘深知平凡是福的道理。 我咧开嘴嘿了两声道:“那就听沐公子的安排了。”小沐点头道:“上楼去看看?” 我刚欲答好,门口突然急急冲来一小厮,冲小沐道:“少爷,吴老爷子请您速到正厅,有人送来血贴。” 小沐惊道:“血贴?何人?” 我听着这新名词,再看小沐惊诧的表情,只觉茫然,血贴是什么东西? 那小厮摇头:“不知,吴老爷子只命我请您速去。” 小沐眼光忽然猛扫向我,口中急道:“谢姑娘,一枝梅恐是随我们一同来了云南!” 血贴的谜团 血贴是何物我不知道,可一枝梅的名号却是如雷贯耳,我惊讶万分,小沐果然是知道一枝梅的底细的,只是他与余氏兄弟交好,找到了杀人凶手,又为何要对他们隐瞒此事? “血贴是什么?”这一名词我发誓我是第一次听到,实在忍不住相问。 “是决斗书。”小沐情绪看似不佳,语调低沉。 我瞪大了双眼:“决斗?与……与你决斗?” 小沐点点头,见我面色惊疑不定,叹了一声道:“谢姑娘,此事本与你无关,开始以为是巧合,现时才知,你两次竟是因我受累,你与我一同前去,我想,有必要将详情告知于你。” 他既然愿意主动解疑释惑,我自然忙不迭地紧随其后去了正厅。 刚到那处,就见摇头狮子在厅门前背着手走来走去,嘴里哇呀呀的乱吼一通,小沐几步上了台阶,急道:“师叔,何人送贴?” 吴狮子一见他,立刻倒竖浓眉,圆瞪虎目,将捏在手中的一张纸递于他,怒道:“还能有谁?就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九难的徒弟华楠!”说完继续来回暴走,边走边甩脑袋。 我一惊,是疤面男?他的速度倒还真快,居然与我们同时到了云南,他对小沐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诱杀未遂,这又要公开上门单挑! 小沐扫了几眼那纸上文字,眉头越锁越紧道:“他如何将信送来?” 吴狮子嗓门忒大:“鬼才知道!王福在厅内洒扫时已见此贴放于几上,这贼人竟能在王府自行出入无人发现?” 我没有说话,探询的眼神已经望向小沐,小沐也看着我,轻道:“谢姑娘……那华楠便是一枝梅!” 我猛地一惊,忙问:“华楠是一枝梅?沐公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沐轻叹一声道:“起先我并不知晓,见余三哥被害,也一心想要为他寻到凶手,怪我大意,看那胸口掌力印记,竟一时未曾想起来历,直到吴师叔认出华楠的落英掌,方才明白余三哥是被他杀了。” 我完全摸不清状况:“一枝梅不是女的吗?” 小沐脸色一暗:“其姐华兰的小名便叫梅儿。” 我还是弄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一会儿华楠,一会儿华兰,一会儿又是梅儿,到底疤面是一枝梅,还是华兰是一枝梅?这样多的人物与小沐有何关系?一枝梅若是男扮女装,他又怎能……强奸男子?想来想去想不通,还是开口问道:“沐公子,你与……你与那华楠是旧识?” 小沐阴郁着脸点了点头:“不错,我们从未相见过,但我确实认识他。” 这话说的……我更糊涂了,一面未见过又怎能称得上认识? 吴狮子已忍不住大叫起来:“小公爷,这小子不念旧情,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欺到沐王府头上来了,敢下生死血贴,我后日就去会他一会!” 小沐摇头:“不必了,一路舟车劳顿,师叔你也累了,多休息几日吧,我去赴约便是。” 狮子吼:“那不行!他倒是有几分本事,你绝不可单身前去!” 小沐道:“无事,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也有许多事情想要弄个明白,见面我自会好言劝他,不会与他争斗。” 老狮子不说话了,脸上却满是担心。我那晚分明听见小沐似被疤面男打了一掌,看来他的武功不错,他将小沐当做仇人,如果是生死决斗拼起命来,小沐可不一定会赢。想到这儿,我开口道:“沐公子,你一个人去不妥当,那人见你就恨的要死,又怎会听你劝告,说不定见面就要与你打起来,还是多带几个人。” 小沐还是摇头:“我不会与他动手,他与我都有疑问,解了心结自然就无事了。” 我揉捏着手指,眼睛瞟着狮子,话却是问向小沐:“他误会什么了,能气成这样?” 小沐默了半晌,道:“只是一些陈年旧事,我们……还是先去吃饭吧。” 他到底没回答我的问题,若说我不好奇那是假的,关于前因,关于过节,我都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那两人口中各提起过一次的华兰究竟与小沐有何渊源? 狮子、小沐、我和杰森一起吃了一顿迟来的午饭,王府的饭菜味道极佳,咸淡适宜,清爽可口,只是满桌子全是素菜,小沐说刚巧赶上七月初三,他娘在世时的一贯规矩,这一天是王府的斋日,我与杰森都没觉得不妥,素菜也非常好吃,那些做成精巧花瓣形状的菜式我头一次见到,真真赏心悦目,几次都顿了筷子不忍落下。 第22章 小白在桌下一声不吭,给啥吃啥,这家伙恐怕以前流浪的时候饿怕了,完全是个蒲包嘴,素的荤的来者不拒,一路跟着我们行车赶路,大家都瘦了,只有它越来越肥。 焦默小姐早先吃过午饭了,但她也坐在桌边,兴致勃勃的打量杰森,嘴里时不时发出“去!”的声音,那是在赶小白。小白挺喜欢她,杰森给它弄了饭,它居然拱到焦默脚边开吃,我怀疑那是因为焦默衣服上熏过香的缘故,我与她擦身而过也能闻到淡雅的茉莉香味,很好闻,不过狗狗不是应该讨厌香味的吗? 杰森笑容满面,顺利抵达旅游胜地的兴奋劲还没有过去,一放下筷子,立刻从怀里掏出了dv,对我道:“三三,要不要去探险?” “去哪?” “去拍拍这伟大的建筑,这里一定还有更有趣的地方在等着我们。” 我很想拒绝,吃饱肚子后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睡觉,若是有人愿意给我讲讲恩怨情仇的花边内幕,我也许就不睡了,可惜没有。 我呼了口气,不忍心打击杰森,身为一个导游,我的职业操守不允许我破坏团员高涨的游兴,就舍觉陪老外吧! 正欲答应,焦默已将身子腾地趴在了桌上,歪个脑袋瞅着杰森手里的dv,嘻笑道:“杰公子,这是什么东西?” 杰森扬扬dv,礼貌微笑:“叫我杰森就可以了,这是可以记录生活的机器,你想看吗?” 焦默猛点头,眼睛放出亮光来:“想!如果你想看王府,那不如我带你去到处逛一逛?我对这里很熟的。”我惊异的发现,焦默说话时的表情竟然有一丝狗腿的味道,目不转睛的盯着杰森手里的新奇玩意儿,心中暗笑,这又是个好奇心强的孩子。 小沐道:“阿默,莫给杰森公子添麻烦。” 焦默扭头对小沐瞪眼:“我哪里添麻烦,我这是尽地主之谊。” 小沐又道:“杰森公子若想看看王府,倒可以让阿默带着你,她从小在这里长大,每处都很熟悉。” 杰森开心道:“我很愿意,谢谢你们。”接着转向我:“三三,一起去吧。” 我状似无奈地摇头道:“路上有几件换洗衣服要清洗收拾一下,你们先去,待我收拾完去找你们。” 杰森不知道,此刻我正在心里感谢焦默。我可以去睡个小觉,杰森可以跟着完美“地游”进行他的探险活动,两全其美! 待人撤下碗盘送上茶水,杰森与焦默已经跑掉了,小沐一扫之前的阴郁神色,脸上又挂起了淡淡的微笑。端起茶抿了一口冲我道:“晌饭仓促了些,谢姑娘可吃好。” 我忙点头:“沐公子太客气了,王府的厨子手艺这么好,不要说吃,看着也是一种享受呢。” 吴狮子哈哈大笑起来:“谢姑娘说的不错,沐王府的厨子曾经可是御厨,手艺自然天下一流。” 御厨?前明的御厨吧。 小沐站起身道:“谢姑娘,我送你回牡丹园。” “不用了,”我跟着站起来摆摆手,“沐公子你也累了,我自己认识路的。” 小沐颔首:“那谢姑娘就先去休息,丹楼原就有婢女,谢姑娘有事只管吩咐她们。” 我没作声,不晓得答什么好,婢女……我哪有福分使唤人家? 许是太累了,放松之后的这一小觉我竟睡了一个多时辰,睁开眼时,天色已暗了下来。披衣起床晃到窗前,清凉晚风吹过,满园花香入鼻,园内几处都挂了灯笼,那影绰光线落在花叶间,洒出金子般的颜色,只觉得精神特别的好。门被轻轻叩响了两声,我扣好扣子,过去开门,门外站了一位手持油灯的绿衣姑娘,挽着玉兔髻,个头娇小玲珑,面庞稚气清秀,一见我便咧嘴笑道:“姑娘起来了。少爷让奴婢不要扰你,不过怕姑娘睡久了过了饭时会饿的。” 我茫然:“你是……” “奴婢秋红,是牡丹园的楼侍,姑娘在这里住,就由奴婢来服侍你。” 我吓的紧摇头:“不……不用了,我自己就行,我……我不能劳你累,你还是去别处吧” 那小丫头瞪大了眼睛:“奴婢是这牡丹园的人,平日就住在楼下,姑娘不让奴婢在这里服侍,奴婢要去哪里呢?” 我明白过来,牡丹园敢情跟招待所似的,这位秋红小姑娘就是招待所服务员,不管谁来住她也得履行职责。 我忙趔开身子,把她让进来,对她道:“那你平日做些什么还照旧吧,别因为我忙了。” 小丫头这才咯咯笑了:“好的姑娘,少爷说你不喜人服侍原来是真的。” 我一听又好了奇:“你们少爷来过?” “半个时辰前来过一次,交代奴婢这时候请姑娘去吃饭。” 吃饭!又到饭点了,吃完接着睡,睡醒了继续吃,娱乐就是吹吹牛拉拉呱,古时生活确也无聊。 秋红要给我打水洗脸,我制止了她,将小辫子扎整齐,自己跑到园中井边压着水洗了几把,便去了前院饭厅。 未到门口,我就感觉气氛不对劲,院子中突然多出好些人,手提灯笼围成一圈站着,小沐与吴狮子在圈外说话,杰森和焦默没见着。 这是出什么事了?我三步并两步冲过去,叫道:“沐公子!” 吴狮子满脸黑气,小沐倒是神色自然,俊脸平静无波,见我前来,开口应道:“谢姑娘你来了。” 人圈里嗖的钻出一人,正是焦默,她皱着眉撇着嘴道:“看了死人我可吃不下饭了!” 我大吃一惊:“死……死人?府里死了人?” 小沐未回答,吴狮子晃着脑袋大叫道:“华楠这个贼子,出尔反尔,定好后日比武,他竟又溜进王府杀人!” 我惊上加惊,华楠?他不是与小沐约了后天吗?怎会这个时候进府杀人? 焦默鼻中冷哼一声道:“什么华楠,胆子不小,叫他来好了,当沐王府是吃素的吗?敢闯进来,我第一个不放过他。”我咳了一声,今天沐王府还真是吃素的,华楠杀人会挑时候。 杰森也从人圈里钻了出来,满脸惊恐表情,一见我立刻站到我身边,小声道:“三三,王府里的一个管家死了,是被很厉害的功夫打死的。” 我看向小沐,正与他目光相对:“我……我能去看看吗?”他轻点了下头。 钻进护尸圈,地上果然放着一具蒙了布的人形物体,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人,我蹲下来努力了半晌,仍是没有勇气揭开布看一眼,小沐走进圈内,站在我身边道:“胸口中了落英掌,但未知是否华楠所为。” 吴狮子听见立刻吼了一嗓子:“哇呀呀!不是他还能是谁?木桑道人的落英掌成名江湖已久,除了铁剑门下弟子,别人又如何会使?” 小沐无言,他之前的话语很奇怪,竟像在为华楠开脱似的。默了半晌方才开口说话,语中略带伤感:“刘海已在王府七年,今日竟遭毒手,唉……派人通知家人,将他好生安葬罢了。” 我心中疑惑,狮子说的不错,既然都约好后日比武,疤面男这半途杀人又打的什么主意呢?难道是按捺不住报仇心切,便将沐王府里的人能害一个是一个?这也太离谱了,纵火尚不可殃及池鱼,恨小沐又何必滥杀王府无辜?如果真是疤面男所为,那着实可以给他定下个变态的头衔了。 杰森是聪明的,吃饭时狮子与小沐谈论此事的只言片语就让他听出了门道,我猜主要是因为里面涉及了比武,他的中国功夫情结帮助他听懂了这些带着浓重古代风味的对话。 晚饭后他便一直呆在我房里,游说我和他同去观看后日的决斗。我没答应也没拒绝,以我的性格,是绝不愿意去凑这份危险的热闹,但如果真是生死斗,小沐的安全当然是我关心的重点,怕只怕小沐不会同意我们跟去。 见杰森满眼期待,正在等着我回答,我轻飘飘转移了话题:“明天再说不迟,下午你和焦小姐玩的怎么样?” 提到玩,杰森立刻开心起来,将比武话题搁在一边,不住啧啧赞叹:“非常棒!沐王府真是一组经典的建筑,结构和材料的水准出乎我意料的高,还有它规划布局的合理性和古典特色,如果做范例拿到国际上,一定会收到最好的评价。阿默小姐带我走了很多园子,在现代,这些地方都可以做为单独的景点开放,太美丽了。” 他鼻子上的小雀斑随着主人的表情欢欣起来,我看着那雀斑,心情也挺好:“呵呵,你的眼光不错,沐王府在现代也是一个著名的旅游景点呢,现在觉不觉得我们中国人很伟大很有智慧?” 杰森笑着直点头,举着大拇指道:“早就觉得了,在我第一次看见万里长城的时候就觉得了,中国很伟大,中国人很有智慧,不管是这里还是现代,每个人都非常亲切可爱。” 我也笑了,那可爱也是指焦默吧,以杰森友好的态度和焦默对老外的好奇看来,他们下午似乎相处的不错,于是玩笑道:“那让你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好不好?” 只是一句玩笑,没想到杰森听了我的话,本来夸张的表情居然蓦地温柔起来,两汪碧蓝在高挺鼻梁上方轻波荡漾,将手放在了桌上,离我的手很近。 他柔声道:“你愿意留在这里吗?” 突如其来的柔缓语气让我感觉有些别扭,老外也开始转移话题了。我错开眼睛,看向他的手,轻声道:“为什么说我,在问你呢。” 杰森的无名指微微颤动,沙沙嗓音低声响起:“三三,你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吗?” 第23章 我尴尬,老外又要开始跟我磨叽些情感方程式了,只得摇头道:“什么一见钟情,你又想乱说什么?” 杰森的手向我的右手靠近了一分:“这个成语我很喜欢,我在中国很多年,见过很多女孩子,但是你很特别,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不敢看我的眼睛,说话会口吃,那时候,我就觉得……嗯……觉得……如果能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一定会很开心。我对你啊,三三,我对你就是一见钟情,所以,如果你愿意永远呆在这里,我也愿意的。” 天哪!他真是越来越肉麻越来越胆大了,和我混熟了说话就没顾忌了是么?我倏地缩回右手,忍了又忍,终还是看向了他,开口道:“杰森,我们是朋友对吗?你……这样对我说话,会让我很有负担。” 杰森静静盯了我半晌,还是将手收了回去,抓抓头发呵呵笑了:“是的,我们是朋友,三三,对不起,我总是控制不了自己,总是让你不开心,那你……当我没有说过好了。” 我瘪瘪嘴,仔细观察了一下杰森的表情,同往常一样,半点受伤的影子也看不出. 当他没说过,明明说了又怎能当没说过?老外表白就像吃饭一般简单,早上见面晚上就说我爱你也是常有的事,“不是儿戏胜似儿戏”,这句话也是我同学说的,杰森的行为证实了这一点。 他还是不了解我,如我般略有守旧思想的中国女子,想要的表白绝不是这样轻率出口,也绝接受不了天雷地火似的速度热情。即便他在说真心话,却老让我觉得不诚恳不真实。不过他这样三番五次的“调戏”我的神经,对我也成了一种锻炼,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开始适应他的直接,只好听完就算了,不管怎样,他还是个善良又没什么心眼的男人,我赶他几次,他都没有生过我的气,我也要尊重国际友人的处事方式不是吗? 叹了口气我站起身,礼貌的下了逐客令:“好了不说了,跑了一下午累了吧,快回去睡觉,如果你想去看比武,我明天试着和沐公子说说看。” 华沐的决斗 杰森熟门熟路的带着我在王府里东西南北游览了一日,嫩树娇花清池碧塘,廊台彩画翡楼翠阁看了一个遍,我只顾着陶醉在美景之中眼花缭乱,杰森却开始进行深层次的古典建筑研究作业,一边研究建筑一边与我商量着观战计策,时间也过的飞快,点子成功付诸实践后,终于等来了今天——华沐决斗日! 我们没有去找小沐,他定是以安全考量一切,不会答应带我们去。还是杰森想了个办法,将剃须盒里的小长镜子撬下来,让我去送给焦默并说明企图。不得不佩服杰森的是,他突破口倒是找的很准,焦默果然非常喜欢这些稀奇的小玩意儿,见到亮晶晶的镜子高兴的合不拢嘴,看我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友好,当然,我的态度是十分谦逊温和的。午饭后她便溜进小沐书房,偷瞧了血贴的内容。 决斗的时间竟是晚上,这个我没想到,我一直以为比武应当像华山论剑似的,光天白日之下,两方高手立于险山之巅,一对一正当打斗。疤面男把时间选在晚上,不是又想玩什么阴谋诡计吧?他那么爱在晚上出没,难道是因为那可怖的伤疤让他觉得自己没脸见人? 黄昏时分吃了晚饭,小沐便要出发了,吴狮子再三要求随行,一直未被获准,只好叮嘱小沐时刻防备偷袭。我三人神态平静,纷纷向小沐表示了关心,他前脚一走,我们后脚就离开了正厅。 一出厅,立刻快速行动起来。焦默带我二人由后门溜出了王府,那后门外没有街道,是一处野山斜坡,因为怕被府中的人发现,焦默没有准备交通工具,只好靠双腿翻过。决斗的地点定在桃山,焦默说那山离王府有十余里地,加快速度赶去,至少也得小半个时辰。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我们三人一路只得少少几句交谈,放开脚步朝桃山奔去。 顺着九龙池一路向西,穿过大路走小径,林子越了一片又一片,直赶的气喘吁吁满头是汗,小腿抽了筋,才见到那黑呼呼的山影现在眼前,又奔了足有一里地,我们停在山脚下一个小湖的边上。 夜间看水,别有一番风味,湖水泛着莹光,月亮正倒映在湖面上,风一吹,水上便散开月白几片,若非有偷窥任务在身,纯来夜游月光湖也可以算做一件美事。 我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这速度跟军训时跑五公里差不多了,抵在一颗树上,我微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左右瞅瞅,没见到一个人影,喘着粗气问焦默:“是不是要爬山啊?阿默小姐,好象没有人呢。”杰森见我的样子,在一旁爽声笑道:“三三,你缺少运动。” 焦默四下张望了一阵,将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小声道:“别说话,不用爬山,约好的地点就是山脚,再等等。” 小沐可是比我们先出发的,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到,他们到底在哪儿? 顺了顺气,我压了呼吸频率,跟在焦默身后蹑手蹑脚做地毯式搜寻。湖畔多是些野树杂林,粗细不一,倒成了我们隐蔽的好工具。做贼似的前行了百米的距离,忽然听得前方似有人低咳了两声,三人迅速蹲下,各抱一树干,瞪大了眼睛朝发声之处望去。 咳嗽之人正是小沐,此刻他就独自站在湖边,与我们相隔了十几米,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一袭白衫却随着湖风衣袂飘逸。初五的月,比前两日又满亮些,我一眼便能认出他来。我们出门时申时已过,这会儿再看天空,明星拱了北,恐怕已近酉时,疤面男又在哪儿呢? 林中蚊子不少,这夏末季节,正是它们最后的疯狂节日,一窝蚊的全都出来吸血了,没一会儿功夫,我只觉得脸上极痒,脚踝极痒,只敢伸出手轻轻挠着,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暴露我们的行迹。 我这厢正小心翼翼着,且听斜前方杰森那处“啪”的一声巴掌,想是有蚊子袭了他了。我吓的忙看向小沐,他好象没有听见,身姿未动,仍原地等着。我迅速摆出愤怒的表情等待杰森回头,这家伙尽添乱,咬一口吸点血又不会死,痒了挠挠就是,黑灯瞎火的我就不信他能打到蚊子。 杰森果然回头了,可惜他看不清我的表情,回头的目的只是为了努力压低了嗓子道一句:“三三,你被蚊子叮了没有?” 我还没接茬,焦默已暗呼一声:“有人来了。” 赶紧望望湖的两侧,不错,南侧确实有一个人正在向小沐的方向行进。这人的步幅走的极小,速度极慢,姿态……极妩媚?那一身浅色衣裳和左扭右摆的腰肢隐透着诡异,这……能是华楠吗?虽然月光很亮,可我却看不清来人的模样。 ^^^^^^^^^^^^^^^^^^^^^^^^^^^^^^^^无耻分割^^^^^^^^^^^^^^^^^^^^^^^^^^^^^^^^^^^^ 那人走到离小沐还有十步之遥处便停了下来,冲着小沐施了一礼,柔声道:“剑声哥哥,别来无恙?” 与此同时,离我较近的焦默猛地转头和我对看了一眼,在暗黑天色中,彼此对看的这一眼都射出了诧异的光! 那果然是个女子的声音! 小沐似比我们还要惊讶,只见他左脚一动,朝那女子近了一步,单手伸出,似要触碰那人,口中诧声叫道:“梅儿?是你!” 那女子手放在身侧,再蹲了蹲身道:“是我,两年不见,剑声哥哥认不出了吗?”语调竟是极柔媚的。 “砰”地一轻微声响吓了我一跳,我一缩脖子,看向我前方的焦默,她脸面朝着二人方向,手却突然击了树干一下,似乎非常生气。 小沐紧朝着那女子走了两步,激动道:“真的是你,梅儿!你到底去了哪里?让我找的好苦!” 那女子随着小沐的身形的逼近往后退去,小沐近一步她便退一步,始终保持着三四米的距离。口中却哀怨道:“找我了吗?剑声哥哥,你真的找我了吗?” 小沐不再前进,语气似带苦痛:“自你不告而别后,我很是担心,一直在寻你,天南地北的寻,却始终找不到你的下落,若不是华楠出现,怕是……” 那女子轻笑:“如此说来,剑声哥哥倒是真把我放在心上了呢,你说,若我娘泉下有知,应该也会高兴的吧。” 我听到这里,已经恍然明白这女子是何人物,她定就是疤面男的姐姐华兰了,这不好好的吗?没断胳膊没缺腿,华楠寻的到底是哪门子仇? 小沐眼睛一直紧紧盯着那女子,道:“这两年你过得可好?” 那女子突然仰起头咯咯娇笑出声:“哎呀剑声哥哥,过的可好?你想让我怎么答你呢?若是我说我过的不好,你又如何?” 小沐低声道:“你……过的不好么?梅儿,既然回来了,且跟我回府吧。” 那女子好象发出了一声冷笑:“回府?回沐王府么?恐怕,是不成了。” 小沐急切道:“为何不成?华楠既已出师,不如你们一起回来。我定会好好照顾你们。” 那女子夸张的举手捂住嘴,笑的花枝乱颤:“照顾?早两年你对我说出这话该有多好,可惜现在我若回去,只怕会吓坏府里的人呢。” 小沐疑惑道:“梅儿……你的意思……” 女子突然冷了语调,狠道:“那沐王府是人呆的地方,我这孤魂野鬼又怎有资格进去!” 小沐猛地一震,呐然口不能言,手指定定举着。女子又娇笑:“剑声哥哥明白了么? 第24章 我啊,现在可不是人,只是一只游鬼而已。” 一刹那间,我全身寒毛直竖,焦默也缩了缩肩膀。一只游鬼……这女人话说的怎生那样恐怖? 杰森抱住树干回头悄声道:“她是人。” 没人理他,我当然知道她是人,又不是穿进聊斋,看那月照人影便也知道了,可是她为何说自己是鬼不是人?此刻我只想快些听到下文。焦默身形僵硬,想是还在紧张着。 小沐叹了一口气道:“梅儿,你又何必这样说,若是我有对你照顾不周的地方,你尽可怨我骂我,又何必说自己是……” 那女子冷哼一声:“照顾不周?你现在与我说这话好象晚了哦?你日日锦衣玉食,又可曾想过我这两年过的什么日子?” 小沐苦道:“我知道你一女子孤身飘零定是吃了不少苦,自你走后,我……我夜夜不得安睡,只是至今仍不明白,你为何当初执意离开?” 女子明显被小沐的话激起了怒意,语调拔高叫道:“沐剑声!到了今天你还不承认自己有错!若不是你悔婚在先侮辱于我,我又怎会出走被骗,流落勾栏!” 此话一出,小沐似受了极大惊吓,踉跄后退几步,喃喃道:“梅儿你……” 我兀自张个嘴惊讶万分,小沐竟然有过悔婚往事?怪不得疤面男要来寻他的仇,原来是他把自己姐姐气跑了,还……流落勾栏?妓院?疙瘩! 那厢二人一怒一惊未再出声,焦默忽然“腾”地站起身来,放开树干就要冲过去,我向前一扑一把薅住她的裤脚,小声急道:“不要,危险。” 焦默脚一晃,将我手挣开,不再压抑嗓音,大声道:“笑话!她还有脸说这种话!” 那女子向我处看来,喝道:“什么人?” 再也拉她不住,焦默已冲出林子,跑到二人中间,冲那女子叉腰道:“是我!你不认识我了吗?” 杰森也纵身想要出去,被我死死拽住,继续挤在一颗树后看戏。 那女子冷冷打量了焦默一眼,将头扭向湖水:“不认识!” 焦默气急吼道:“好你个华兰,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要不要脸,干出那等事情,居然还好意思跑回来指责表哥!” 女子猛地转头,身形一动,极快飘近焦默身边,我眨了个眼,她的手已经掐住了焦默的喉咙,口中狠道:“我杀了你!” 小沐突然反应过来,扑身上前,喝道:“梅儿快放开阿默!” 女子将焦默向后一带,手上猛然用力,竟卡住焦默的脖子一把将她提得双脚离地,我骇得站了起来,也顾不得发现不发现了,几步跃了出去,杰森跑得比我还快,边跑边叫:“不要伤害她!” 眼见焦默扒住那女子的手臂,口中咔咔出声,目白已经上翻。小沐终于出了手,他表情苦涩,一掌攻向女子面门,女子挡也未挡,双脚前后顿地,身子竟极快速的向后倒退,瞬间飘出一丈有余,将焦默往前方一提一掼,小沐一把接住她,轻轻放倒,我与杰森赶紧过去扶起焦默向侧面草地拖去,丫头已经被掐的有进气没出气了。 一边抚着焦默胸口帮她顺气,一边将眼睛扫向那女子,此时她正在冷笑:“沐剑声,这小丫头是你的心上人?你如此紧张于她。” 小沐却没回答她的话,只疑惑的盯着她道:“梅儿,你何时会武功的?” 女子大叱一声:“莫说废话!今日我便报仇来了!”说着双脚蹬地,纵身跃向小沐,掌出腿扫,上下齐攻,招式我自然看不明白,只知她出手腾身快如闪电,一秒不过已逼近小沐身前,小沐连连后退闪避,却不还手,不住叫道:“你听我说!” 女子半句也不愿听,招招毒辣,双臂时展时合时屈时伸,掌掌欲致小沐死地,小沐只防不攻,面色黯然,很明显能看出他不愿与那女子动手,但那人轻功着实厉害,小沐退一步她便逼上两步,小沐架臂躲闪不及,胸口生生接了那女子一掌,蹬蹬后退数步,倒在了地上,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我惊呼出声:“沐公子!” 那女子停下攻势,冷笑一声:“为何不出剑?心中愧疚么?” 小沐侧身坐起,擦擦嘴角的血,手捂住胸口道:“华楠!你误会了!”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大惊失色,焦默拧眉痛苦的摸着脖子,听到这话,也一个激灵从地上翻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瞧着他们。我更是愣了,这女人居然是华楠? 只见他抖动肩膀狂笑起来,已恢复了暗哑男声,不是疤面男的声音又能是谁?他果然耍了阴谋诡计,竟扮成其姐模样来和小沐决斗,目的是什么?让小沐内疚任其打杀?我此时方才用心打量起他的样貌,那日被他挟持,他是个伤了脸面的可怖男子,今日再见,月正当空,相间不过几米之距,那身姿容貌看进我的眼中,确实让我震了一惊。 脸面还是那个脸面,惨白的皮肤,挺秀的鼻梁,生媚的双眸,尖尖的下巴,与初见那日一模一样,只是将头发绾了一个螺髻,穿了女子的衣服。加之没了那脸上的恐怖伤疤,再看他竟是如此的花样妖娆,美艳十分。除却个子确实比一般女子高出些之外,无一处不是一副标致佳人的模样,我看全了他的长相,不禁生生打了个寒颤,这到底是他的真面目还是易了容?女扮男见的多,男扮女能扮到这般相似精细的地步,连声音都修饰的毫无破绽,还是第一次见。 小沐苦涩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姐姐现在哪里?” 华楠鄙然:“你有何资格问我姐姐下落,你悔婚逼她出走,害她遭了歹人陷害,今日早已人不像人鬼不似鬼,你以为她还会想见到你吗?” 小沐挣扎起身,面色凄楚:“华楠,你真的误会我了,我从未悔婚……是梅儿她……” “住口!”华楠打断小沐的话,肩膀尽展,身躯像是突然拔高了几分,男子气势再也压制不住,怒声道:“我姐姐的名字不许你再提起,你不配!” 我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眼睛注意着他们的动静,手下却已按不住焦默,她打开我与杰森的手,猛地站起身来嘶哑叫道:“你莫再冤枉我表哥,明明是华兰悔婚,跟着男人跑了,表哥不知多伤心,你还有脸找茬!” 华楠怒不可遏:“胡说!我姐姐亲口告诉我是你沐剑声悔婚,如今你们竟想反诬于她?” 小沐喃喃:“是梅儿说的?我……我悔婚?若她真这样说……我便认了。” 华楠冷哼:“你做过的事不承认就能抹煞么?不管你认与不认,今日,你定要还我姐一个公道!” 他脸上阴狠表情再现,双手握拳已准备出击,口道:“就用你的命来还罢!” 酱油的态度 华楠怒吼一声,双掌齐出,朝小沐窜去。小沐半躺在那湖边草地上,眼见他扑上来,竟一动不动。我与焦默看在眼中,只恨自己没有武功在身,急得同声大叫:“不要啊!” 千钧一发之际,身边突然人影一闪,迅速扑向华楠身后。华楠全力攻击,又怎会料到身后有人。在他的掌离小沐的面庞不足半米距离之处,身形猛地一顿,腿猛地被人抱住,生生拖了下来。我大张着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那趴在地上死死抱住华楠双脚的人,竟是杰森!他一直安静的呆在我身边扶着焦默,同我一起看着他们的打斗对话,没有多过半句嘴,这时居然会冲出去阻止华楠伤害小沐,这傻瓜不要命了么? 华楠气的回过身来,口中喝道:“滚开!”抬手便欲拍向杰森脑袋,我骇极狂叫:“华楠!” 那手顿了一顿,华楠听见我叫他名字,斜眼瞄向我的方向,阴恻恻地一笑:“你倒是认识我了。”我踉跄着冲了过去,拉住杰森的胳膊,将他拖起,全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语不成句道:“你……你不……你不能乱杀人……你不能这么做!” 华楠鼻中冷哼:“挡我报仇者只管来送死!” 杰森皱着眉头,拍了拍身上的土,向华楠道:“这位先生,你没有弄清楚真相就要伤害别人是不对的,沐先生是个很好的人,如果你们之间有误会,彼此更应该沟通,也许,事情的真实情况并非你想的那样。” 华楠眯起眼睛看着杰森道:“你知不知什么叫盲犬乱吠?” 杰森不懂,茫然眨了眼睛看我,我听得这话蓦地愤怒了,盲犬乱吠!好生劝他,他竟侮辱杰森!无论如何也忍不住这口气,搀住杰森的胳膊向后退了两步,张口便道:“你长了双眼睛却辨不得是非,长了对耳朵却听不进良言,盲犬自是有一只,但绝不是我朋友!”话一出口,自己先愣了,这样流利的辩驳之词是我谢三毛说出来的么?焦默在一旁嘶声叫道:“说的对!” 华楠眼中阴狠更甚之前,我瞧着他的神色,攥住杰森后腰的衣服将身子拼命的后缩,他……他不会连我们也不放过吧?此时小沐已从地上起身,面色苍白,嘴唇无一丝血色,手还捂着胸口,看来受伤不轻,他咳了两声轻道:“华楠,你不可伤我朋友,若你有气,只管朝我发了便是!” 华楠回身望向小沐,冷笑道:“我没有气,我只有恨!不管怎样,你对不起我姐在先,今日就休想脱身!” 小沐苦笑道:“若你执意认为我对不起梅儿,我也不再争辩,若你执意要与我动手,我也只好奉陪,不过,你能否告知我梅儿现在何处?” 华楠没有答话,伸手撕开了身上的女服,里面果然穿着黑色劲装,再将头上绾发的簪子拔掉,黑发长披而下,他没有如清朝普通人一样剃头,仍保留着明时满发,想是与他师傅在一起生活影响所至,更为他易容改装提供了方便。 第25章 口中冷道:“你不会再有命见到她!” 他预备正式开打了,我看着他的动作,只感觉又害怕又无奈,害怕的是小沐还真不一定能打过他,见他出手之快,力度之大便知他是抱了拼命的态度来的,无奈的是以我和杰森焦默的能力想阻止他是不可能的,小沐若是冤枉又何必一味忍让,只会让他更以为小沐心虚愧疚。 小沐从腰间拔出了佩剑,剑尖指地,轻声道:“来吧。” 月光湖畔,静旎夜景已完全被萧煞之气笼罩,风吹发动,一黑一白二人剑掌对恃,我与杰森早已退到一边,不敢再发一言,他们是必要打了么?我的腿脚发软,额上已渗出了汗。 华楠不看小沐,手缓缓抬至胸前,右脚一顿,即刻就要飞扑上前。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了急促马蹄奔踏的声音,我抬眼一望,西侧正有一匹快马疾驰而来,转瞬就奔到了我们跟前。马上之人正是吴狮子,他翻身下马,立刻大叫起来:“莫动手!小公爷,我找到了华兰!” 华楠神色大变,怒吼道:“你对我姐做了什么?” 吴狮子哇呀呀摇头:“不知好歹的小子!小公爷从未做过对不起你华家之事,还让我去寻你姐好生照顾,你竟想伤害他!” 小沐忙问狮子:“你如何找到,她现在哪里?” 狮子道:“在华家老宅找到的,我已将她接回府中。” 华楠爆喝一声,愤怒扑向狮子,“想要挟我?快将我姐放了!” 狮子抬手挡了他两招,晃着脑袋道:“你……你你个混蛋透顶的小贼,好心当成驴肝肺!” 小沐飞身拦在他二人中间,对华楠高声道:“勿再纠缠,我只想好好照顾梅儿,你若不信,可与我们一同回府,若我有伤害你姐姐,便任你杀剐!” 华楠停下身形,咬牙切齿道:“好!我现在就与你一起去,如果你不放我姐,我拼死也要掀了你沐王府!” 听到他的这句话,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无耻分割^^^^^^^^^^^^^^^^^^^^^^^^^^^^^^^^^^^ 别人轻功的轻功,骑马的骑马,待我与杰森走路回到府里,夜已深了,我累得不想动,但又忍不住想去看看那惹了风波的华兰究竟是何模样,杰森看完了比武,却对这恩怨之事不太感兴趣,我便与他道了晚安,自己去了正厅。 厅里灯火通明,只有四人。小沐、吴狮子、华楠,还有……华兰。不知道他们之前有没有过沟通,目前的气氛看来,还比较和平,没有要再打架的迹象。 她坐在一张椅子上,身上穿了件深蓝色褂裙,垂着脑袋,一言不发。我乍看她时就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她的头发居然和我一般长短,无法束髻,只好披散在耳朵两侧,可我是剪就成的这个清汤挂面头,而她的头发……却像是被人恶意破坏过,长短参差不齐,豁豁缺缺,发梢还有被烧焦的痕迹。那西安府通缉画像上的头发就是这样,小沐说过一枝梅便是华楠,难不成那受害丙见过的女子是她? 此刻小沐就蹲在她腿边,不住柔声道:“梅儿,梅儿?” 华兰听得他唤,将头埋得更低,头发全数披散在脸前。华楠状似非常不耐烦,一把扯起他姐道:“你是不是糊涂了?” 华兰被他拽得斜起身子,头发向后甩去,露出面容,也让我看见了个真切。除了下巴更尖之外,她的眉眼竟与华楠长得一模一样!这张脸,我一点也不陌生,第一次见到华楠时,他就是扮成这副模样,华兰的左脸,正是有那一块火烫刀剐般的伤痕。他们两人,莫不是龙凤双生子么? 华兰眼神惊怕,嘴里嗫嚅的发出声音,不晓得在说什么。 小沐忙扶住华兰,对华楠道:“莫扯她,你稍安勿躁,且坐下来听我解释。” 华楠哼了一声:“我姐现在神志不清,刚刚说的话不能做数!我们现在就走,你莫想脱开责任!” 吴狮子叫:“哇呀呀,你这个混蛋,华兰都说不关小公爷的事了,你还要纠缠!” 华楠怒道:“就算你没有悔婚,但你对我姐照顾不周,害她成了这样,这帐我要和你怎么算?” 小沐低道:“不错,我确有责任,那时只顾想着与吴三桂周旋,忽略了梅儿,她不告而别之后,我心急如焚,数度寻她未果,却不知她……她竟变成这般模样……”小沐说着便有些激动起来:“你怨的对,若不是我的忽略,若不是我没有好好照顾她,梅儿绝不会变成这样!” 他抬眼诚恳看向华楠道:“所以,请你们留下来,好好为梅儿治病,让她过些安稳的日子好么?” 华楠默然不语,双手抱臂,死死盯住小沐,半晌道:“若你要我原谅你,倒也并不难,只要……” “只要什么?”狮子耐不住问出口来。 华楠冷笑一声:“只要你沐剑声遵守诺言,继续婚约娶了她!” 此言一出,厅内气氛顿时凝滞。小沐沉默了,狮子头不摇了,我也惊住了,娶她么?让小沐娶华兰么? 没人说话,华楠身周的怒意再次升腾,脸上黑气越聚越浓,眼见就要爆发。一直垂着脑袋的华兰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华楠身边说了声:“阿楠走吧,莫再丢人了。” 她的声音很低很沙哑,但此刻夜静,厅内又无人说话,所以听得清清楚楚,华楠暴怒向她道:“丢人?那你又为何三番两次想要重回沐家?” 华兰不再说话,拉着华楠的手扯了两下,发现拽不动他,索性松了手,自己向厅外走去。 小沐一个箭步上前拦住她的去路,双手紧扶她的肩膀,轻声道:“莫要再走了,梅儿,你留下来罢,我娶你!” 华楠脸上神色蓦然放了松,老狮子皱起了浓眉,我呆如木鸡……难道这……这才是原本的剧情?他要娶的人是她? 华兰猛地抬头看向小沐,啜泣出声,口中乱道:“不不不,我……我不是要来逼你,是……是我对不起你……阿楠……我没与他说清楚,你莫怪他,我……我这就走……” 小沐摇了摇头,脸上的苦涩浓郁:“梅儿,不是你逼我,你本就该是我的妻。” 华兰惊惧的挣开小沐的手,后退几步叫道:“不不……我不是……我的脸……阿楠!” 华楠上前揽住她,无奈道:“今日暂不提了,我们先走。” 小沐仍拦住他们:“你们不能再回老宅,那处已荒了多年不能住人,就在这里安心住下吧。” 华楠不语,华兰拼命摇头,小沐又道:“梅儿需要一个好大夫。” 终于,该走的都走了,由头至尾没人理我,我躲在旁边看了这由误会引起的一出戏,虽然其中的前因曲折我没弄明白,但结尾我却是看懂了,那就是华家姐弟将留在王府,小沐决定履行诺言娶了有婚约在先的姑娘,而我,只是个打酱油的。 ^^^^^^^^^^^^^^^^^^^^^^^^^^^^^^^^无耻分割^^^^^^^^^^^^^^^^^^^^^^^^^^^^^^^^^^^ 小沐忙着为华家姐弟安排住处去了,吴狮子没走,坐在厅里不住的唉声叹气,一杯接一杯的喝茶。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也倒了一杯茶自饮起来。我细细的体味了一下内心的感受,好象没有什么痛苦不堪撕心裂肺又或者嫉妒愤恨的感觉,小沐要娶别的姑娘,我竟接受的很自然,不难过的原因,恐怕是……我还没爱上他。暗恋的火花还在磨着石头的阶段,已经被大雨浇泡汤了。 “谢姑娘,不去休息吗?”狮子开口与我说话。 我忙放下茶杯:“哦,一会儿就去。” 狮子点点头,又斟了一杯茶,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我犹豫又犹豫还是开口问道:“吴大叔,这个……这个华家和王府以前就是认识的么?” 狮子叹道:“是啊,许多年前沐王爷与华公是故友。往昔逝经年,今日竟……” 我暗示狮子:“原来是世交,不晓得华楠与沐公子又怎会如此生分,还要与他动手。” 狮子瞄我一眼,道:“谢姑娘有兴趣?”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本来我是不便打听这些私事,不过在西安府被误认,遭了华楠挟持,今日又看到这番情景,实在耐不住好奇了。” 狮子抿口茶水,道:“其实也并无出奇之处,于谢姑娘说说也无妨。” 我忙放下茶杯,专注了神情,恭听狮子叙述往事。 “当年,蒙自州土司沙定洲造反,迫使王爷离开云南,避难于西安府华家,我也一直随其左右。华公云桥是个好人,不仅收留王爷,还冒死替王爷送了多次书信,他二人于那时便成了生死之交。等来援兵后王爷大举反攻,灭了贼子,重振了沐王府的声势,王爷不忘华公救命之恩,邀其全家迁来云南居住,彼此走动照应也更方便。王妃与华夫人多时相处早成密友,还未有喜,便定好了婚约。” “后来国运风云突变,吴三桂逆贼引满人入关,毁了我大明江山,吴三桂在缅迫杀永历皇帝时,王爷也不幸遇难,那时小公爷才将将三岁,小郡主还未出生。吴三桂这个狗贼,当千诛万剐也不解我心头之恨!”狮子提起吴三桂的弑主之仇就愤怒不已。 “华公听闻王爷罹难消息,痛哭不已,为王爷写了一篇悼念之文,未曾想这悼文在十二年之后,竟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收去告了官,说华公有反清复明之心,鞑子皇帝不辩是非,不问原因,竟直接判了华公抄家砍头。 第26章 那时正有多人觊觎沐王府宝地,上书皇帝欲灭王府,王府那时情势危急自身难保,也无法顾及华家,华夫人将十三岁的华兰送到府中,托王妃照顾,自己回到华宅自杀殉夫而去。而华楠,却始终不知去向,直到最近方知他原是拜在了九难门下。” 狮子长叹一声:“唉,小公爷与华兰一同长大,青梅竹马感情甚厚,王妃临终也亲口定下了他们的亲事,孰料两年前,华兰竟不告而别,小公爷派人大江南北的寻她也未寻到,直到今日她才出现,那华楠竟说小公爷悔其姐婚约,简直是一派胡言,只有我知道,小公爷他一直对华兰有心,华兰出走,他……他心里苦啊。” 听到这里,我在慨叹之余终于有了浅浅的心酸,原来小沐心里是早有爱人了,见他今天对华兰紧张的表现,瞎子也能明白,他对她的感情一定是深厚的。幸亏我发现的早,不然还一味的向他赠送好感,恐怕是半分回报也得不到的。初恋……暗恋……我还是一样的倒霉。惆怅不是没有,好男人总是别人的,做为谢三毛这个名字的持有人,我应该将自知之明时刻挂在心中,端正打酱油的心态,才能避免自己受到伤害。 不过,小沐这样好的男人,华兰又为何要离他而去呢? 我开口再问:“吴大叔您可知华兰为何出走?” 狮子摇头:“不知,她走后两年再无消息,西安府我们也多次去寻过,谁也不曾想到竟被卖入了青楼。想是遭了歹人相骗。唉!” 华兰脸上的伤疤,烧焦的头发,黯然的神色,都表明了她这两年过得是什么日子,青楼勾栏院,弱女徒余泪,那个地方不是人呆的。 狮子又道:“华楠在西安府中伤了那么多人性命,小公爷道其定是为华兰报仇,不过究竟她遭遇何事,我们却不得而知了。” 遭遇何事?联想前后也不难猜出,华楠杀人必断其子孙根,必破坏其面容,这些人想必都对华兰做过恶事罢。只是他如何寻到华兰,那强奸……又到底是谁干的? 阿默的心思 对于这个年代,我只是个过客,这种心理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改变过,虽然有的时候会和杰森开开玩笑,说些永远留下来的话,那终究不过是玩笑罢了。 我幻想着自己能走上穿越定律之路,先遇见美男,再被美男爱上,最后收获美男,事实证明这个定律不是适用于所有穿越女的,尤其是叫谢三毛的穿越女。于是我郁闷了,几天精神不振,倒并不完全是因为小沐的心有所属,而是忽然觉得穿越之旅没意思起来,我不想出门看风景,在现代能看的山能游的水更多;不想品尝美食,在现代能吃到品种的更丰富;更不想遭遇离奇古怪的经历,没有那个胆子和智慧去应付。说到底,我的心思只有一个,找对象!听起来无耻了些,不过却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神仙欺骗了我,他说我会在这古代嫁出去,可我的最佳人选已经被人占了先,哪里还能找到第二个又帅又善良的男人等着我? 其实也不是没有,又帅又善良的男人确实有一个,只不过从他身上更加验证了一句名言:我爱的人不爱我,爱我的人我不爱。况且他是不是真爱我还不可定论,我宁愿相信他是闹着玩的,因为我不但接受不了和一个外国人谈恋爱,更接受不了穿越到古代来还和一个现代外国人谈恋爱。 此刻这个男人就坐在我的侧面,不时拿眼睛瞅瞅我,用一根自备铅笔在纸上涂涂画画。 昨日他与我出去添置了几套衣服鞋子,一件白缎印花的,一件淡紫纯色的都是他为我挑的,清朝服饰与唐宋时期的服装不能相比,长裙罗裾是没有的,夏季便是这宽袖窄衫,冬季便是方袍加身,想穿出美感,除了自身条件外,还得靠衣服的颜色和花型。不能否认杰森很有眼光,至少我穿上那紫衫再从镜中看自己,真是多了几分古典的韵味。不戴眼镜已经很久了,头发也在慢慢的长长,虽然不能绾出好看的发型,至少可以梳的利落不再碎发零乱,我没有发现自己变成李嘉欣,当然也没有变得更丑,脸颊似乎瘦削了些,皮肤好象细白了些,这许是早睡早起,与花为伴的功劳。 “三三,你如果累了就告诉我。” 我站在牡丹园一处亭内,一手扶着亭柱,一手轻举胸前,眼睛眺望着远方,亭下流水潺潺,亭外花草遍开,紫衣美人配美景,若是有照相机,定能拍出好作品。可惜,杰森的dv电池已经被他挥霍光了,好不容易我来了兴致想拍张照,却无机器可用,杰森从大包里拿出笔,提议由他来给我画一张像,于是我就摆好了造型任他落笔,半小时该有了吧,他没画完,我只好还挺着,手举的已经有些酸了。 “谢姑娘,杰森公子。”小沐的声音,他进了亭子。 我忙放下胳膊招呼道:“沐公子。” 转过身一瞧,小沐不是一人,他身边还站了华楠。 这几日我几乎没有见过他,与他姐姐一样,吃住都有人伺候到了楼院里,根本不来饭厅用餐,更难得见他与小沐一同出现。今日他仍穿了黑衫,周身罩着阴凉气场。五官……透着一股妖美之气,没有疤痕的脸确实非常漂亮,星眉狐目,麟鼻红唇,皮肤白润光泽,与小沐站在一起,眉眼气质正是阳光配暗黑,完全南辕北辙,却都能打上十分,真真一双绝色美男。略微可惜的是华楠的这张脸雌雄莫辨,眼波淡扫而过,媚意不露自显,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了来,早先听长辈说过,男生女相的人,未必能享天年之福。这华家一对龙凤双生偏不凑巧让男孩子随了姑娘的相貌。 我吭哧了一阵,还是叫道:“华……华公子。”在他光辉的复仇史里,我被迫当了一次受害人,没有命根子让他切,不过也遭了次牢狱之灾,差点吓掉了魂,之后又对杰森不敬,还想动手伤人。我实在不想理他,不想靠近他,可此人现已成了我们米饭班主的小舅子,不管怎样,不打招呼总是不对的。 华楠眼光根本没有看我,一直落在亭外,鼻中哼了一声,算做答应。我心里嗤鼻,这人实在太没礼貌了,九难不是很严厉的一个人吗?怎么教出这么个徒弟。 杰森起身向他们点头,随即献宝似的举起手中的画纸递到小沐面前:“沐先生,你看三三是不是很漂亮?” 小沐接过画纸一瞧,立刻抿嘴笑了:“杰森公子好画功,画的是谢姑娘?真的如仙人般美丽。” 我还没看到那画,听到小沐赞扬也知杰森一定把我美化了不少,顿时羞红了脸,仙人般美丽,我能与神仙挂上钩吗? 华楠状似无意的偏了下头,看了一眼画纸,立刻嗤笑道:“沐剑声你倒是会夸人,可笑!” 小沐满脸无奈,杰森不明所以,我有些恼怒,可笑?我认识你吗,干吗要损我?你才真的可笑! 不去理他的难听话,我开心对小沐道:“给我看看。” 小沐将画纸递到我手里,我满怀期待的低头一瞅,惊地一屁股坐倒石凳上,这……杰森给我画的,是个背面? 我抖抖画纸,结巴道:“杰森……我……我要你给我画张像留念,你……” 杰森道:“不好看吗?我觉得很漂亮。” 我气:“你能认出这画上的人是谁吗?” “是你啊,还能是谁?” “背面你也能认出来?” 杰森终于明白我为什么脸色铁青了,笑道:“不是背面啊,是侧面,三三你站的位置就是侧面对我啊。” 华楠在一边毫无顾忌的张狂大笑起来,笑得仰着脑袋甚是夸张,小沐尴尬的咳嗽掩饰。 我无语了,画中的景色画的倒很象样,亭外一花一草的纹路都描得那样清晰仔细,就是……画中人手扶亭柱侧身站着,没有五官,只有脸侧一个轮廓,你可以把她当做李嘉欣,可以当做七仙女,当然也可以当做谢三毛,反正你也看不出那到底是谁! 我将画纸折了几折,塞进了袖子,面无表情对杰森道:“谢谢你为我画画。” 杰森疑惑:“三三你不喜欢吗?不然你正面对我,我再为你画一张?” 我摇头:“不了,你也累了,改日有空再画好了。”我可没那力气再僵住半小时。 小沐向我笑道:“谢姑娘,你的头发长了不少。” 我摸摸脑后的小揪揪道:“是啊,心里无事,头发长的就是快。” 小沐笑道:“很快就可以挽成髻了。” 一丝酸意又冒出心尖,怀里还放着他送的玉兰簪子,勉强笑道:“到时便能用那簪子绾住了。” 小沐接道:“那时只道你散发不便,随意为你买了一支簪,不晓得合不合你心意。” 我忙道:“很漂亮,我很喜欢。” 华楠在一边抱臂冷眼看着我俩,突然打断对话冲小沐道:“你这王府里倒也有几分景色可看。” 小沐道:“你若有兴趣,我带你多看几处,挑见喜欢的地方尽可随意住去。” 华楠冷笑道:“我住哪里都无所谓,关键是你打算何时娶我姐过门?” 小沐默然,神色似乎瞬间颓丧,缓缓坐下道:“非我不愿,可梅儿她总是放不下过往心结。”他抬起头望向华楠:“你知不知道究竟是何人骗了她?” 华楠眯起眼睛,我发现他很喜欢做这个表情,很阴险的,貌似准备算计人的表情。他淡淡说道:“她不说我又怎会知道?残害她的那几人也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迫她说出。” 小沐叹道:“你又何必伤那么多人性命,西安府被你搅的天翻地覆,百姓日日惶惶,唉!” 第27章 华楠眼中升腾起不快:“那你的意思是,即便你知晓了何人害我姐,也不会替她报仇?” 小沐道:“我绝非此意,只是梅儿身体大恙,若是我,定要先为她治病,再谈报仇之事不晚。” 华楠冷哼一声:“病自然要治,仇也一定要报,那些禽兽不如的东西,我真应该将他们全部剁了喂狗!” 杰森在一边静听着他们的说话,突然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对着华楠道:“一枝梅原来是你!” 华楠看也不看他一眼,口道:“是我如何?” 杰森奇怪道:“我想问你,你是怎么奸杀男子的?” 我猛咳一声,用手捂住嘴巴,轻轻将身子转向外侧。华楠碰上直接的老外,我看他怎么回答。 “哼!”他又冷哼,却没有下文。 杰森又道:“华先生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吗?” 华楠道:“我为何要答?” “因为你杀了人,导致三三被错认关进了牢房,在法庭上受审,被强迫验身,也被很多人误会,我觉得她也是这个案子受害人,既然真凶是你(奇*书*网^.^整*理*提*供),我们有必要知道案情的真相。” 杰森啊,你怎么不去当律师的,我觉得你当律师比当建筑师来的合适。验身可没人强迫我,是我自愿的。 华楠嗤笑:“你们被抓是那太守有眼无珠,关我何事?” 杰森道:“这个我们不怪,不过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奸杀男子的。” 华楠站起身来一甩袖子:“我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语毕便出了亭子,走过我身边,竟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与杰森面面相觑,脾气好大的家伙,杀了人还跟有理似的。 小沐叹气道:“莫问他了,他不愿提及此事,也是为了照顾梅儿的情绪。” 杰森耸耸肩膀道:“我只是好奇,他不想说我也没所谓,只是他随意伤害人的生命是不对的,应该受到惩罚.” 我与小沐都没有说话,杰森的想法我是赞同的,可此处又怎能与现代法制社会相比?小沐刚寻回了青梅竹马的女友,又怎会将其弟送进官府?再者说,以华楠的功夫,他若不想被抓住,谁又能制得住他? 默了半晌,小沐果然轻描淡写转移了话题道:“明日我带梅儿出去散散心,杰森公子与谢姑娘一同前去,来了这许多日还没有出去看过云南的美景。” 杰森点头:“好的,我很想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你没看过山没看过水吗?”清脆嗔声响起。杰森转头,笑道:“阿默小姐,你身体好了吗?” 阿默一步三回头的进了亭子,不住朝着华楠离开的方向张望,口里气道:“这个混蛋为什么要住在王府?” 小沐轻斥:“不可无礼!” “哼,他先对我无礼的,表哥,是他伤了我,你还训我?” “他有误会在先,为梅儿报仇心切才误伤了你,以后同处一府,还是得饶且饶罢,你就莫再计较了。” 阿默不吱声了,趴在桌上半晌,又冲小沐道:“你在这儿干吗?不去看华兰?” 小沐面现尴尬,我忙圆场:“沐公子才刚刚来。” 阿默嗤鼻:“来这里耽误功夫,不如赶紧去守着华兰,免得她又跑了,快走吧!” 小沐被赶,只得轻站起身,无奈道:“我先走了,阿默你话不可说的太多,嗓子还要多休息。” 阿默看也不看他,只顾趴在桌子上,将头埋在双臂中,小沐叹了口气,冲我与杰森施了一礼便告辞了。 听得他的脚步远去,阿默突然抽了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啜泣声从双臂间飘出。杰森忙俯下身子拍她后背:“阿默小姐,你怎么了?” 我对杰森道:“小白该溜一圈了,你带它去跑跑。” 杰森指着阿默:“她……”我使眼色:“没事,快去吧!” 杰森走了,我在阿默身边坐下,听着她低声泣了一阵,肩膀渐渐平复下来,我从怀中掏出手绢递给她:“擦擦眼泪,哭对嗓子也不好。” 阿默抬起通红的眼,扯过手绢抹了两下,又侧身趴着不说话。我盯着她的脑袋上一只精美的蝴蝶簪,轻道:“想太多容易老的。” 阿默转过头,眼神里满是怨色:“你说什么?” 我别开眼睛道:“你哭什么?” 她直起身子,歪头到我身前,盯住我的眼睛道:“谢姐姐,你是不是喜欢表哥?” 我扑哧笑出声来,这姑娘眼泪未干又来八卦我的事情,摇头道:“不喜欢。” “那你喜欢谁?” “我喜欢小白。” “你骗我,你明明喜欢表哥,他受伤时我见你比我还紧张。” 唉,明明是你喜欢的多一点好不好?我与她目光对视,笑道:“你为什么要哭?” 她又将目光撤回,脑袋摆正,脸色微红,恨道:“我气华楠那混蛋伤我。” “哦。是这样。”我也不戳穿她,“你表哥都说了他是误会,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她腾地站起来,在亭中走来走去,大声道:“表哥一见到华兰就丢了魂了,那女人对他做过什么事情他都装不记得,简直是个大傻瓜!” “哦?”我轻问,“华兰不过是离家出走,又做过什么对不起你表哥的事情?” 阿默双手撑住桌面,认真道:“她不是一个人走的,她是和一个男人一起走的!” 我眨眨眼,一,个,男,人?华兰的心上人么? 阿默又道:“别人都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她走的那日我正好也在王府,从外面回来时看见她在门口上马车,我问她去哪,她只说回老宅拿东西,那车上有男人咳嗽的声音。” 不算太惊讶的事情,能让一个女子悔了婚约,抛掉王府生活毅然出走的,恐怕也只能用爱上别人来解释了。 阿默继续道:“我和表哥说了这事,他急着寻华兰,也没有放在心上,当时我还不敢肯定,看她这次回来的模样,一定是遭了男人的骗了,活该!” 我没作声,不管怎样都是两年前的旧事了,如今华兰已回来,小沐又肯接受她,别人再说什么也是无用功。 阿默将脑袋凑近我:“谢姐姐,你说表哥是不是傻瓜?” 我不赞同的摇头:“沐公子很有胸襟。” 阿默嗤鼻:“傻瓜!他是天下最大的傻瓜!这华家两姐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还不定惹出什么事呢。” 我吓的一缩脖子,姑奶奶你说话可小心点,被华楠听见又要掐你了。 “华兰在外受骗又回到王府,一点也不可信,华楠这个大混蛋只会动武,总之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伤害表哥,我会好好看着他们!谢姐姐,你同我一起,我们看看他们想玩什么花样!” 我无语看阿默,为什么你要拉着我呢?难不成你把我当成失恋阵线联盟了? 湖畔的初谈 清晨,凉风吹花香飘,我早早的起了床,推开窗子深吸一口气,碧天云净展琉璃,晴好的天气让人神清气爽。今日是集体郊游日,不可赖床。仍穿了昨天那件紫衣,梳洗完毕下楼,阿默早在楼下等候,我笑道:“阿默小姐起的这么早?” 阿默今日穿了件粉红衫子,愈发衬得小脸娇嫩红润,水灵动人,她见我走下,忙笑嘻嘻的过来拉住我的手道:“谢姐姐,你就叫我阿默,别叫小姐了,我们是好朋友。” 我心中暗乐,初见之时她那眼光像要把我凌迟了似的,现在排除了我作为情敌的危险,又开始与我套近乎起来。 “谢姐姐啊,今日表哥要带我们出去玩,你想去哪里?” “我对此地不熟,自然跟着你们。” “那我带你去凤鸣湖,那里风景很美丽的。” “好啊,就听你的。” 早饭时仍未见到华家姐弟身影,阿默边吃边埋怨,嘟囔牢骚个不停,小沐面有嗔色,却并未多言,待我等吃完饭又在马车前等了足有小半个时辰,阿默已憋不住气叫嚷了几句,那姐弟二人才姗姗来迟。华楠眼睛一眯,小沐会意,立刻紧步迎上,欲扶华兰,却被她猛地一缩僵住了手臂。我与杰森不约而同的别开眼睛,被“未婚妻”拒绝,真是替他尴尬。只有阿默气愤的瞪着华兰,满脸恨不得将她吞到肚子里的神情。 今日华兰面上罩了一块白纱,将头脸整个遮了起来,表情看不真切,身子却紧靠住华楠,步子又短又急,心慌撩乱的姿态一览无遗。上车之际,华楠立在一边就是不动手扶她,华兰站在高大的车架旁,身子微微发抖。小沐再次上前,华兰顿了又顿,终于还是将手伸给了小沐。阿默轻凑近我耳边道:“装腔作势!”我没接话,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这是一辆四驾马车,车厢可容纳七八个人尚不觉拥挤,一行六人全坐了进去。华兰缩在马车一角,躲在她弟弟身后头也不愿抬起来,十指尖尖紧扣住华楠的胳膊,看着挺受罪的,同意与这么多人一同出游,不晓得小沐苦口婆心劝了她多久。 华楠仍是双手抱臂,眯着眼睛扫着车内众人,那目光阴恻森然,偶有扫到我的时候,我便学着华兰往杰森身后缩缩,他扫了几遍后就发现了我的小动作,眼睛更是长时间的停留在我身上,我左望右顾一通,就是不敢与他对视,没人注意到我的坐如针毡,我尽量缩的不露痕迹。对眼光一直特别敏感,怯懦性格的表现之一就是,我虽不看人,却知道别人有没有在看我。 缩了好大一会,觉得那杀人眼光的压力消失了,松了一口气,偷偷瞄向他,岂料此人竟如有感应一般,瞬间又将目光挪到我身上,将我的偷瞄逮了一个正着,我一尴尬,忙垂下脑袋,听得那人发出一声嗤笑。 第28章 小沐采纳了阿默的建议,决定带我们去凤鸣湖。天气较热,车子没有放下前帘,两侧的车窗也敞着。出了城外,车速加快,景色便豁然开朗起来,道路越来越阔,林草越来越盛,不知名的红黄野花开在下路斜坡处,远处山脉嶙嶙,近处塘池连映,目光能及之处无不叠翠偎红,煞是好看。阿默许是很久没与这么多人出来玩过了,一会儿功夫就忘了去注意华兰,看着路边景色,高兴地叫道:“今日天公作美,竟没有落雨。” 杰森奇道:“这样好的太阳,当然不会下雨。” 阿默冲他一皱鼻子:“你不懂,每年的今天都会下雨的,不过看现在这太阳,也许还真不下了。” 小沐微笑道:“不一定,现时还未到晌午,夏季朝日夕雨是常有的事。” 我脑中灵光一闪,问出口来:“今天莫不是七夕?” 阿默挪到我身边,笑嘻嘻道:“可不是吗?今天就是七月七呀,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传说他们在天上哭泣,所以人间才落了雨。” 我心中不禁又起感慨,这是我在古代过的第一个情人节,同以往每一个情人节一样,不仅没有情人,连原先的情人梦也破碎了。 杰森道:“我知道七夕,就是中国传统的情人节对吗?” 阿默奇道:“难道你的家乡没有七夕?” 杰森道:“有的,我的家乡也有情人节,不过和这里不是同一天,阿默小姐,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七夕的故事?” 阿默终于找到了夫子的感觉,传道的兴致来了,开始有板有眼的向杰森描述着那个金风玉露一相逢的故事。 华家姐弟没有说话静静听着,杰森的问题很多,又问的很白目,一阵就要惹得阿默跳脚停顿,我与小沐偶尔在阿默打顿的时候插上几句,气氛倒也热烈,说说笑笑大半个时辰后,车子停在了凤鸣湖前。 ^^^^^^^^^^^^^^^^^^^^^^^^^^^^^^^^无耻分割^^^^^^^^^^^^^^^^^^^^^^^^^^^^^^^ 下了车,湖景现在眼前,我终于忍不住发自内心的微笑了。山水之美,美在浑然天成,无雕琢之气,阿默极力推荐我们来游此湖,果然是有道理的。这凤鸣湖,和我看过的那些湖有着天壤之别,无遮无栏,无亭无桥,就那么生动的舒展着原始的身躯,展露着自然的美颜,湖中水气烟悠袅袅,湖边水波碧光粼粼,畔上遍栽青柳,树间隐了一座楼台,名曰:烟雨。湖周尽是矮丘,高高低低,绿意盈盈,景色真是美到了极致。 杰森早已带着小白奔向了湖边,双臂伸展似要将湖抱入怀中,不住的摇头赞叹,他已被这自然之美深深迷住了。 阿默蹦到我面前:“如何?谢姐姐,是不是很漂亮?” 我由衷点头:“漂亮!没有比这湖再漂亮的了。” 小沐也走过来对我道:“谢姑娘,看一阵湖景便去那烟雨楼小歇片刻,之后我带你们去迷月山。” “迷月山?”我疑惑,还要再游一景? 阿默手向那湖后山丘一指接道:“迷月山就是那处,说山不是山,丘陵山包罢了,不过内中如迷谷一般,若无熟路人指引,初来者是走不出的。” “哦?”我兴趣来了,迷宫山吗?一定很有意思。 小沐微笑:“杰森公子一定会喜欢的。”我笑道:“不错,他喜欢新奇的东西。” 杰森在远处打着呼哨,小白汪汪叫着欢欣跳跃,阿默也奔了过去,与那一人一狗追逐打闹,听着她清脆的咯咯笑声飘在空气中,我的心情也雀跃起来,凤鸣湖畔几无人烟,游客廖廖,看来看去也就我们这一群人,我真的很想冲过去和他们一起疯一把,又碍于面子觉得不好意思,老大不小的人了,怎能和年轻女孩子一般不稳重呢? 低低一声咳嗽传来,我回头望去,华楠正扶其姐立在我们身后,小沐走向华兰柔声道:“梅儿,你有多年未来此湖了。” 华兰的脸朝着那湖,轻风拂动遮面白纱,看不见面容,可那双眼睛发出的光芒却穿透了面纱。她其实很想出来的是么?很想与小沐在一起的是么?若她不悔婚,若她不离开,又怎会有不堪的过往来剥夺她肆意欢笑的权利?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不是么? 她静静的看着湖,小沐静静的看着她,眼睛里一片温柔,我余光睨着他俩,心中涌起小小的悲伤,替小沐悲伤,也替自己。 小沐道:“谢姑娘,不如一同去烟雨楼上小坐,登高看湖景更为美妙。” 我刚欲答应,华楠插口道:“你带我姐先上去吧,这里我很熟悉,我陪谢姑娘走走。” 小沐征询的目光望向我,我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华楠,他什么意思?华楠又对着我眯起了眼睛,扯起一边嘴角,泛出冷笑道:“莫非谢姑娘不愿与我同游?” 那阴冷冷地神情噎住了我,我刹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要给小沐和他姐姐制造独处的机会,自然要将我拖开。于是我点了头:“好的,我就跟着华公子四处看看再上楼寻你们。”小沐向华楠道:“莫走得太远,晌饭就在烟雨楼用罢。” ^^^^^^^^^^^^^^^^^^^^^^^^^^^^^^^^无耻分割^^^^^^^^^^^^^^^^^^^^^^^^^^^^^^^ 待小沐与华兰离开,我抬脚向湖畔处走了一步,华楠仍抱着手站在原处一动不动,我又将脚步收回来,垂头看着地道:“华公子不需陪我,我去找阿默。” 华楠放下胳膊,举步前行,冷道:“说了带你就带你,走吧。” 无可奈何跟在他身后,心里别扭极了,之前的好心情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男人给我的感觉就像一只狐狸,狡猾而又阴险,不知何时犯起畜性来就要伤人。 顺着小道走近湖畔,看见杰森和阿默已经跑到了另一侧,那处有很多山丘,或高或矮,他们的身影在那山丘中时隐时现,想是玩的很开心。 他背着手走在前,我侧着脑袋走在后,他不说话,我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盯了他的后背一阵,他始终没有回过头,保持着匀速前进。信步在绿草幽径间,看那碧水湖面,阳光并不炽烈,湖周空气湿润,草柳香味让我渐渐放松了心情,若他真的只是带我这样无语的逛一逛,不来与我交流,倒也没什么可紧张的,他的目的只是要给那两人多些沟通的机会不是吗?正巧我也不想去做尴尬的旁听者。 湖面有几只野鸭在戏水,不时曲颈挠挠啄啄,状极悠闲可爱,我脚步不停看得入神,突然“砰!”的一声,我疼得连忙捂住颧骨,妈呀,他几时回过身来的?我竟不留神撞进了他的胸口,撞上了他的下巴!紧退几步,我嗫嚅道;“对……对不起,华公子。” 华楠抬手摸了摸下巴,皱眉道:“你的脸还真硬!”我揉着颧骨没说话,什么脸真硬,明明是骨头碰骨头,难道你的骨头是软的? 他一脸的不满意,粗声道:“你怎么走的这么慢?” “啊?”嫌我走的慢,这不是来玩吗? 我正视他,吭哧道:“又……又不是赶路。” 他哼笑了一声,指指径边一处石桌凳:“不愿走就坐着罢。”语毕率先走过去坐了下来。我叹口气,这到底是征求我的意见呢还是强迫我休息呢?我还没开始游玩就得先陪着狐狸坐下了。 正对着湖面,我正襟危坐,双手叠放在腿上,尽量平稳的呼吸着。他坐在侧面瞧着我,用一种直勾勾赤裸裸的眼神,那强烈大胆的目光实在无法忽略,全身如被蚂蚁爬咬般难受,我偏偏脑袋,打岔道:“华公子,你来过这凤鸣湖啊?” 他不答我的话,仍紧盯着我,甚至将双臂搁上了石桌,身子倾往我的方向,我实在忍不住了,向外挪了挪屁股,脊背像小学生般挺直,轻道:“华……华公子,我……脸上有灰么?” 他仍不语,半晌突然轻笑了起来,“你叫谢三三么?” 我冲着湖面点头:“是的。” “这是你的真名?” 我转头望了他一眼,嗫嚅道:“是……是真名。” 他终于将目光移开,却是为了方便皱起鼻子抽动肩膀大笑,边笑边道:“谢三毛是谁?” 我唬的一跳起身:“你怎么知道?” 大笑平复了些,奸诈的浅笑仍挂在脸上:“知道什么?知道你叫谢三毛?” 我一屁股又坐了下去,拧起眉毛盯住他,心里又惊又怒,他是如何得知我的真实姓名?这实在太诡异了。 终于他笑够了,一只手支在桌上撑起脑袋又冲我道:“你气么?” “唔?气什么?”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气我那夜挟持你,将你点穴推在地上。” 我摇摇头:“不气了,不是误会吗?” 他嗤笑一声:“你倒是宽宏大量,那你顶罪名入大狱也不气我?” “不气。”我很疑惑,他为何要与我说这些?这人的性格可不像那种会考虑别人感受的人。 “不气就好,”他又道,“反正我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都是你自找的。” 一听这话,我蓦地怒了,什么叫自找的?刚刚还问我气不气,转眼又成我自找的了,比他讨厌的人也不多见了,说话这么不招人待见! “华公子此言差矣,就算我被误认入狱与你无关,可你挟持我总不能算做我的错!自找又从何而来?”我眼瞪湖水,反驳说的甚是流利。 第29章 他不接我的茬,转而问了另一句话:“你与沐剑声是如何认识的?” 我心中气愤更甚,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这厢将我惹生气了,那厢又想转移话题,我站起身来,垂着眼冲他施了一礼道:“华公子慢坐,我去寻阿默了。” 转身欲走,袖子突然被人抓住了,我惊的一缩手:“华公子你……” 他眯着眼睛,笑容盈眼,声音又柔又沙:“刚才还说你宽宏大量,原来心眼也是这么小的。” 我愣愣的望着他,他那脸上的表情似埋怨似妩媚似阴柔,一双秋水含波眼里竟是说不出的妖娆味道,心中猛地一动,大热的天里我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这男人,莫非是狐狸精转世么? 桃花的诱惑 我逃跑了,在狐狸精的嘲笑声中逃跑了。他让我不安,且不说他那勾魂眼带给我的触动让我很不舒服,就他知晓我的真姓名这一点,也让我不安。我确信自己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杰森尚且不知道,他又是如何知道的?难道是神仙告诉他的?这个可能性基本为零。 朝日夕雨的七巧节没有辜负牛郎与织女的浓情厚意,晌饭时分太阳公公就躲回了云中别墅,细雨不期而至。坐在烟雨楼的二层雅间,忽然觉得此楼的名字起的是如此贴切。雨中杨柳比晴时又多了几分翠意,凤鸣湖心烟雨蒙蒙,我静望着窗外,雨落愁生,不知怎的竟生出浓浓思家情来,离家很久了,失踪很久了,爱我的那几个人是不是由悲痛到气愤到平静了?我,是否该回去了? “谢姑娘,在想什么如此出神?”小沐不知几时进了雅间立在我身边。 侧头望了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回窗外,答非所问道:“华姑娘和华公子呢?” “还在三楼观湖台。” 我点点头,这烟雨楼立在湖畔,生意清淡,老板竟也不急,自初来直到现在,好象就我们一桌客人。愈发显得安静怡心。若是没有杰森与阿默不时从三楼飘下来嘻笑的聒噪声,真让我感觉自己如在仙境一般。 “谢姑娘。”小沐又唤我一声。 我挪过身子正面对他:“沐公子有事请讲。” 小沐摇摇头,面带关切之色:“你不开心?” 我咧开嘴笑了:“没有不开心,只是突然有点想家。” 小沐在我身侧坐下,轻声道:“谢姑娘,那时……我曾想有一日报完仇便能与你和杰森公子一同远游开阔眼界,或许还能去你们的家乡看看,可如今梅儿回来了……” 我理解的点点头:“没有关系,当以华姑娘身体为重,待她将身体养好,你们可以一起远游。” 小沐提到华兰,眼睛里立时散出朦胧的光彩:“不错,我正是这样想,若梅儿恢复,我可带她四处走走,谢姑娘,不知能否一同去你们的家乡?” 我看着小沐俊秀的脸庞,清澈温柔的眼睛,看着他眼里的憧憬,心底的那根曾一度极速展长的情丝一点一点的缩回心房,他的憧憬里有华兰,也有我。只是华兰才是他的爱人,而我却仍将扮演一个导游的角色,这个男人,终究与我无缘。 我颔首道:“有何不可?你一直当我们是朋友,招待我们在王府吃住,如果有一日你们愿意去我的家乡看看,即使路途遥远,我也是愿意带路的。” 小沐笑容浮出:“那就先对谢姑娘道一声谢了。” 我苦笑一声:“沐公子不如叫我全名谢三三罢,姑娘来去听得我甚觉见外。” 话音未落,门口处嗤笑声顿起:“既然你不喜欢人家叫你姑娘,那我就叫你谢三毛。” 我忙回头,门口立的正是扶着其姐的狐狸精华楠,眼波在我与小沐身上溜来转去,嘴角扯着,眼底却一片寒冰。华兰脸上仍蒙着纱,不知她是否看着我们,我看不见她眼睛里的光芒。 没有理会他的话,我将身体扭向窗户,心里气愤异常,这狐狸又来捣乱,知晓了我的真名便开始乱喊起来,若让杰森知道我骗了他,难免又会觉得我拿他见外。华家姐弟进屋坐定,华楠便开口了:“你们聊着带路,是预备去哪里啊?” 小沐打华兰进来,眼光已定在了她身上,答道:“只是与三三随意谈些她家乡的事情。” 华楠冷笑道:“三三?喊得倒挺亲热的,你们已经熟到彼此直呼昵名了?”华兰在一边低叫:“阿楠,莫乱说话。” 任小沐再好的风度也忍不住他的恶意讽刺了,尤其还当着华兰的面,冷下脸道:“我与三三姑娘是朋友,朋友之间昵名相称又有何不可?” 华楠口气颇为不屑:“是么?我以为你只会这样亲热的称呼我姐姐。”华兰抓住他胳膊的手指蓦然缩紧,却一言不发。 我拼命压抑愤怒,站起身来冷道:“二位公子,华姑娘慢坐,我去叫杰森与阿默来吃饭。”说完便走出了雅间。 小沐跟了出来,急叫:“三三姑娘。”我回头微笑。小沐面呈难堪之色:“你勿怪华楠,他……” “没事,我哪有那么小气。”我脸上笑开,心底却异常苦涩,华楠对其姐的保护已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见我与小沐多说两句话也忍受不了,有这样一位厉害的角色替华兰争取爱情,我又岂有趁虚而入的空档。 坐在杰森身边,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那狐狸总是闪烁着诡异眼光,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只要一见小沐与我说话,立刻插嘴打岔,见杰森细心为我布菜递茶,鄙视神色尽现。我感觉自己的脸已经快被他盯出一个窟窿来,窗外湖光山色的美景再也无心欣赏,恨叹此人的观察力竟敏锐到如此高度,我的暗恋也被他看出来了? 吃完了饭,雨没有停,也没有更大,仍旧如丝般飘着。我提议回府,杰森与阿默却坚持去迷月山玩一趟,杰森道:“太阳很烈的时候不适合户外活动,这样的小雨天气是游览的最好时机。”无人反对他,看来都不想那么早回去。我并未坚持,实则内心也想去那被阿默说的奇妙无比的迷宫看上一看。华楠坚持要小沐留下陪华兰,带队的重任就落在了他身上。 杰森听到迷宫二字已经丢了魂,开始与我讨论着异次元杀阵的剧情,我打击他,只是几个小山包而已,莫以为自己成了心慌方的男主角了。打击是无力的,杰森兴趣十足,摸出常带的纸笔,预备进迷宫检验智商。 ^^^^^^^^^^^^^^^^^^^^^^^^^^^^^^^^^^^^^有齿分割^^^^^^^^^^^^^^^^^^^^^^^^^^^^^^^^^ 迷月山,是一处天然形成的野地迷宫,主山很高,欲上主山,必须穿过山前大片的山包地带,之所以有趣,据阿默说是那山包面积很大,内藏玄机幽径甚多,内里树丛又密,进去后很难找到回头路,出口更不易寻到。此刻我们便顶着细雨站在迷山入口处,这入口看起来与一般进山小道并无两样,两侧怪石林立,野树满布。小雨最湿身,烟雨楼的老板借了两把油纸伞给我们,我与阿默一把,杰森自己打着一把,华楠不愿靠近杰森,活该被淋,肩头上已经湿了一大片。 阿默沮丧道:“我来过两次了,可从来没能自己出来过。这里有古怪的。”我一听古怪立刻向后退了两步:“古怪?哪里古怪?有阵法还是有怪物?”阿默道:“那倒没有,不过很绕人的,不小心就会迷路。” 杰森走近我身边道:“三三不用怕,我和你一起。”阿默叫起来:“那不行,我要和谢姐姐一起!”我心慌:“阿默,你熟路吗?我来都没来过,我们两个若是困在里面可如何是好?”阿默道:“无事,里面有许多漂亮的山景,不去太可惜了。大部分的路我还能记的住,如果困住了就等表哥来救我们。”我无语了,等着别人救?为何还要自讨苦吃跑进去呢? 华楠听着我们说话一直没作声,此时突然开口道:“焦默和黄毛一同,我与谢三毛一道。”我望望他:“你认识路?”他缓身靠近我,眼神闪烁仿如鬼魅一般,扬眉低笑道:“你不信我?”我撤开眼睛不语,他又道:“焦默来过两次,总算熟悉些,你二人初次进山,自然要有熟路人相领,难不成你二人欲一同困住?”我嗫嚅:“那……我与阿默一组。”他冷笑:“怕我吃了你不成?”杰森接口道:“一男一女搭配游戏是最合理的,华先生说的有道理,三三你和我一起。” 阿默又大叫:“我绝不跟他一道!” 几分钟后,华楠带我入了迷月山。我们与杰森阿默约定了在主山脚出口处的迷月亭相见,那二人迫不及待的扎了进去,抄了一条小道,转瞬看不见人影了。 我举着油纸伞,亦步亦趋的跟在华楠身边,若不告诉我这是迷宫山,只看那青灰石子路,路边生苔漂萍的潺潺小涧,隔不远便有林荫岔道伸向别处,倒真是野地风味十足。华楠不走岔道,仍在入口直路上慢悠悠的晃着,我前后张望一阵向他道:“华公子,我们这是不是走去出口的路?”华楠偏过脑袋看我,几缕湿发粘在腮边,唇边挂上一抹笑容道:“怎么刚进来就想着出去,这山内风景美妙,你不欲欣赏一下?” 我不再说话,随着他继续前行,走了约摸半里,前方小路分成两道,一左一右,模样竟极其相似,都在浓荫遮庇之下,那林子的密度想是在晴好天气尚无法透进阳光,此时阴雨,看起来更是黑呼呼的。 我俩就站在那岔道口,我抿抿嘴唇,轻道:“走哪条路?” “你选。” 我诧异偏头望他:“我选? 第30章 我……我不认识路啊。” 华楠斜睨着我道:“若你认识路还用我带你来?你任选一条罢。” 我见他样子似胸有成竹,探险的紧张好奇姿态一丝也不见,想来他定对这些路都了如指掌,略放了放心,在左右两道来回瞅了一瞅,实在无可辨之处,一模一样。指了右边:“那走这条。” 华楠也不多话,径直抬脚朝那暗色浓荫小道走去,我紧紧跟上。 渐渐如上了山地,石子路越来越细,泥土越来越多,走的越深,林子里也越来越暗。我小声道:“华公子你知道出口在哪里的是么?” 暗林中,华楠停下脚步,眼睛里闪着朦胧的光,坏心眼的模样再现:“你怕我把你丢在这儿?” 我微鼓了鼓腮,使自己的面部肌肉放松些:“你会么?” 他突然靠近,将脸俯在我耳侧,幽幽道:“当然不会,我还没带你看桃花儿呢。”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我甚至能感觉到那微湿温热的鼻息落在耳边脸颊处,一瞬间身体僵硬如石,只觉得血全涌到了脸上,结结巴巴道:“桃……花?这夏……末还……会有桃花?”他离我太近了,虽然抱着两手,可上半身却紧挨着我,魅惑的语气和姿态让我险有些晕眩,我眨眨眼睛,竟幻觉他的身后冒出了一条长长的毛茸茸的尾巴,骇的猛摇了下头,再定睛去看,尾巴不见了。这狐狸精,是从聊斋穿过来的吗? 华楠露出一丝类似奸计得逞后的微笑,终于将脑袋挪开,看了林子一圈道:“这里有很多美妙的去处,比起桃花源也绝不逊色,初来客自是不晓得地点,不过……”他面向我顿了一下,等着我的反应。 我的僵硬稍稍缓了过来,狐狸精的媚功不能小觑,那一时竟让我心跳加速,脑内混沌,恍然不知身在何处。压了压呼吸频率,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接上他卖的关子道:“不过你却晓得。” 华楠仰头嘿嘿两声:“不错,你想不想去看看?” 林中树荫甚密,已无雨落下,我平复呼吸,收起油纸伞道:“这季节真的有桃花么?” 华楠转身继续前行,语气冷了下来:“以为我骗你么?那处我经常来,今日本想带你去开开眼界,不信就算了。” 我听他说的认真,没有刚才那开玩笑的样子,心里委实也多了一分好奇,桃花源,是那良田美池桑竹的桃花源吗?这小道走出去或者就有柳暗花明的另一处景点?进都进来了,美景的诱惑当前,就去看看也无妨,跟着他,应该不会有迷路的危险吧。于是忙跟上脚步道:“就听你的吧。” 华楠走的不快,他基本没有花费过时间认路,熟练的时左转,时右转,时下路,时爬坡,绕树来绕石去走了许久,我这能躺着绝不坐着的身子骨已有些吃不消,边走边道:“华公子,快到了么?” 他听我不住声喘着粗气,挖苦道:“走了十座山吗?能把你累成这样!瞧瞧前面。” 我抬眼一看,林子里亮堂了许多,树木的间隙变大了,虽还没看见阳光,也知雨是真的停了。前方正堵着一座大山包,将路堵了个结结实实,山包下长了密密的野草,那山包形状非常奇怪,似一大块鹅卵石般立在那儿,由上至下圆滚滚的,没有可攀爬的地方,我们站在那山包下,好象走了死胡同。我奇怪问道:“这是一条死路?” 华楠也不答话,左右瞧了一瞧,便向那山包下的野草丛走去,用手来回趟了两遍,撩开一从草,回头朝我眯了眼一笑,道:“桃花源到了。” “是吗?”我期待起来,迅速跑过去,朝那处一看,正有一条窄窄的石间缝隙现在眼前,顶多一人高一人宽,上面便是厚实的山石,我疑惑:“从这里进去?” 华楠确定的点头:“一线天懂吗?” 我脸上露了笑意,一线天!国内许多高山都有一处命名为一线天的景观,当然此名是源自武夷,却被许多小风景区借鉴了去,眼前这又矮又圆的山包下,竟也有个微缩版的一线天。 “这也能叫一线天?”我忍不住小嘲了一下,“未免太小了些。” 华楠听我嘲讽,微微勾起了嘴角:“小虽小,线外却别有洞天,你一看便知。” 看来美景即将呈现,我也不再罗嗦,弓身钻了进去。边往前走边暗叹,这“天”着实是称不上,“巷”倒是名副其实,将这里叫做“瘦人巷”才最贴切。如我这样瘦的人也只能将就着正面走过,稍微胖些,怕是要卡在中间了。 一走出这约二丈多长的巷道,我立在那巷口蓦然睁大了眼睛。别有洞天,果然是别有洞天!做梦也没有想到,山包后居然会有如此景象! 光线刹时明亮起来,正对着我的,是数棵不知名的大树,树杆粗壮,倒也无出奇,奇的是这几棵树竟都开满了花儿,深紫色的圆状小花朵累叠摞加花簇若锦,中间夹杂着椭圆型的硕大果实,冉冉生香,繁盛至极。树间泥土地下一条清溪缓流而过,两侧土地铺满了柔美清嫩的细草,这小溪宽不过三四米,却蜿蜒顺草流向远处。源头起自一棵花树下,草间陷了一处,立了一无字碑。树后仍是大片草地,开了许多鲜艳的小花,各色各类皆有,神仙四季花园一般,景美如画。比起那王府中的牡丹园又多了一分自然气息。 “觉得如何?”身后传来华楠的问话。 往花树后面瞧去,又是一堵鹅卵石山包,前后两山将草地整个围将起来,这里竟像是一个袖珍峡谷般玲珑可爱。我踏上草地,如踏上一块柔软的绿毯,听得草间虫鸣断续,闻得谷中花香鸟语,不禁赞叹:“美!美极了。” “花儿,香不香?”他又缓声问道。 走到花树旁,抬眼看着那挂在头顶的串串紫花,伸手摘下一朵,端详来端详去,除却颜色的浓艳之外,形状居然真的很像桃花,放在鼻间深嗅了两口,香味甜郁:“香,很香,这是什么花儿?” “锦桃。” 我转身,见华楠仍站在那入口处没有进来,疑惑问道:“锦桃?没有听过啊。” “是桃花。” 我奇道:“怎么会有这样艳紫色的桃花?” 华楠脸上倏地泛出一丝怪异的笑容,答道:“带毒的花都开的特别艳。” 七夕的雨夜 我没有发现自己几时睡过去的,自然也不会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睁开眼睛,四周光线竟已昏暗。身下是草地,耳畔是水声,一个激灵爬起身来,转了一圈便惊恐的发现,自己方才正躺在溪边,头上是庞大的树冠阴影,我还在这袖珍谷中,华楠,却不见了! 我骇极大叫:“华公子!华公子!”没有碰到山壁的回声,声音一定能传的很远,可是没有人应我。 我踉跄着奔到山包前,拼命的扒开草丛,实的!再扒,还是实的!那条巷子呢?那条巷子居然不见了!我手忙脚乱,顺着粗糙的山包石壁一路扒过去,手掌胡乱摸索着,口中不住地高声喊叫:“华楠!华公子!!!” 扒了几十米的距离,仍是没有发现巷子的踪迹,天色黄暗,眼见着就要黑了,我顺着那溪水的流向往远处看去,前后两座山包似乎合拢到了一处,并成一堵巨大的黑影,回头再望,身后也是一样。掉转身延着石壁再摸,摸出已离那溪水源头好远好远,巷子还是不见。我停下脚步,蹲在草丛里又惊又怕,入山时晌午刚过,现时已是黄昏,竟也没人来寻我!来时分明是从石壁缝隙进来,此刻怎会找不到那入口了?最关键的是,华楠他为何要将我独自扔在此处?他……他存了什么心思? 站起身来,在山包壁下四周打量,草地突现厚重暗绿,再也看不出清嫩,溪水泛起森冷银光,再也觉不出灵爽,若干棵大树巨人般静立着,粗壮树冠上那些茂盛紫艳的繁花团此时入眼,竟让我有种莫名的压力,四围山包仍如鹅卵石般光滑圆滚,没有可以攀爬的地方。谷内无风亦无声,仿佛所有的植物都屏住了呼吸,我恐慌不止,这是一个死谷,若找不到巷子我就出不去了! 抖了又抖,我还是双手圈起,再次对着四面大声叫起来:“杰森!!阿默!!阿默!!” 叫一阵便屏息静听一阵,几十声喊过,耳内居然听不到一丝回声,我绝望的坐倒在地,将脑袋用力磕在膝盖上,华楠!阿默骂他骂的一点没错,果然是个混蛋!将我一弱女子扔在这死谷里到底是何居心,我喘息急促,脑内纷乱,想不出此时我该如何是好。天色越来越暗了,这鬼地方到底离出口有多远? “丝丝。”一种诡异的轻微声响突然钻入耳朵,我的脑袋抬到一半便僵住了,这声音……不熟,但也绝不陌生,动……动物世界里听过! “丝丝……”那声音再显,我眼珠子左右转着,却找不到发声的源头。“丝丝丝……”忽然觉得头皮阵阵发麻,毛骨悚然,血管爆涨,无数皮脂颗粒正从身体上每一个毛孔里钻出,呼吸生生憋住了,动也不能再动一下,就那么定在原地,惊惧的盯着眼前三尺草丛,身体是不抖了,可心抖得厉害,无风草亦不动,看不出任何异样,可身体的本能却提醒我,那草丛里有……蛇! 不知道僵了多久,手掌扶住膝盖颤得如摸到了电门,霉运没有放过我,左脚面上方一阵凉意拂过,强烈的异物存在感让我一寒,“丝丝”声重响耳际。瞪大了眼睛朝下瞄去,清楚看到一条手指粗细的黑色长影正缓缓游上我的脚踝,没有停顿,直接向裤管里滑去。 “啊! 第31章 !!!!啊!”我再也忍不住恐惧,连连尖叫出声!从草丛中一个纵身跳将起来,右脚疯狂地前后甩动,不停的摇头,脑中只余一片空白,神经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似从百丈悬崖上跳下了一般,四肢几乎麻痹到无知无觉,不晓得蹦了多久甩了多久,嗓子已喊到嘶哑,哆嗦着发软的双腿,这才感觉到脚脖子那处的凉意似乎消失了。 忍住麻痹,我艰难迈步离开那块草丛,每迈一步,心脏仿佛就被重物猛砸一下,一下又一下,砸出了我所有的惊慌和委屈,面颊上一阵湿热,抬头望天,天色暮蓝沉暗,没有月光星芒。走近花树前的溪源碑,黑暗将我笼罩,我靠着那碑刚欲坐下,大颗雨滴便裹着凉意落在后颈处。牛郎织女在天上见着了,我的泪,也终是忍不住了。 脑袋在膝盖上不住磕着,脖颈已滴进了好些雨水,冰凉凉的滑进我的背我的胸口。伞不见了,一定是狐狸拿走了它。听着雨落在树冠上啪啪声,我默默掉着泪,没想到阿默出发前的一句话竟一语成谶,关于我的倒霉,我此时无话可说。 ^^^^^^^^^^^^^^^^^^^^^^^^^^^^^^^^^^^飞刀见分割^^^^^^^^^^^^^^^^^^^^^^^^^^^^^^^^ “睡醒了?”鬼一般的声音蓦然响在头顶,我惊骇仰起头,黑衫长发的鬼影打着一把伞出现在我的正前方。 紧绷的神经在一刹那间松弛下来,好在,他还没灭绝人性。忍着内心的怨怒,抖着双手撑了半晌的地才站起身来,抬手抹了抹脸,冷道:“带我出去。” 他歪着脑袋凑近我,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听他低笑道:“生气了?” 我双手握紧拳头,颤声道:“带我出去!” 他的笑声愈加刺耳,边笑边道:“如何?在这桃花源中睡上一觉是不是觉得特别舒服?” 我紧紧咬住下唇,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果然他是在耍我,他故意带我来这里,故意让我去嗅那古怪的桃花,故意将我独自留在此处整个下午,就是为了耍我? “既然你醒了,那就走吧。”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语气里带着笑意,上前一步欲揽住我的肩,我猛闪了一下,退开几步,避掉他的手,怒目瞪住他隐在暗处的脸,嘶吼道:“你有病!!” 雨渐渐大了起来,退出了树荫,一会儿功夫前额的头发就开始淋下水来,眼睛模糊一片,是雨水还是泪水分不清了。 他再靠近我,将伞举到我的头顶,叹道:“乱叫什么呀,我哪里有病?你睡的那么香,我当然不能吵着你,怕你怪我扰你好梦呢。”说完竟又笑了起来,低低的嘻笑声,听进我耳内却如将耳膜里刺进了一根针。 我再往后退了一步,怨气爆起,很想骂他质问他,张开嘴未出声,却先打了一个喷嚏,赶紧捂住鼻子,感觉上半截衣服已经湿透了,水气渗进皮肤阵阵寒意。 “着凉了?”他又将伞往我头上挪了挪,眼睛黑亮直盯着我,“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在野地里睡觉呢?若是着了凉可就真的有病了,嘻嘻。”装傻中带着嘲讽的语气噎得我全身发抖,口中却半句驳斥的话也说不出来。愤怒无处发泄,脑中一激动,我恨得紧攥起拳头,直对着他胸口用力捶了过去,“砰”地一声,他躲也未躲,任我捶过,马上夸张的捂住胸口,嘴中假惺惺地“啊!”了一声,嘻笑着道:“下手真重,打过了,能走了吧!” 走,是要走!先走出这死谷我与他算帐不迟。我不再说话,闷闷跟在他身后,被他左手一把扯住胳膊捞在了身旁,右手握伞柄侧在胸前,遮住我的脑袋。我挣了两把,无奈他拽的死紧,只好由着他将我拽到石壁前,我斜眼看他,方才已摸过一遍,全是实壁,我就不信你能变出路来,只见他歪着脑袋瞅了瞅草丛,向左横跨了几步,伸手扒开草丛道:“出去吧。”见得那暗墨墨的瘦人巷现在眼前,我能做出的表情只有瞠目结舌!结巴道:“你怎会……我怎么没有找到?” 他放开我的胳膊,从背后推了我一下,嗤笑道:“你太笨了啊,快走!” 一刻也不愿多留,那白日美伦美奂的桃源地已成了我的噩梦,急步走出巷道,再不愿回头去望一眼那恐怖的所在。 出了死谷,雨愈来愈大,鹊桥相会已经到了要分别的时刻了么?那一滴滴雨是否就是织女一滴滴泪?浓情七夕,多么美好的日子,多少痴情男女在这一天互诉衷肠明了心意?而我,不但断了情梦,还被一个混蛋男人恶意戏弄,心情又何止是郁闷。 他出来后便不由分说将我揽在身侧,大手看似轻搭着我的肩膀,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几次欲闪都被他隐隐的力道给扒了回来,口中不忘讽上一句:“想淋出病来博取同情?”这轻佻的举动让我极为不满,我们还未熟到可以勾肩搭背吧?我们还有帐要算,有难要责,假意友好有何意思! 弯弯绕绕走了许久,终于踏上了来时的那条直径,走至将到出口,远处烟雨楼的灯光已能看见,我长出了一口气,认识路了。停下脚步,我冲着肩膀使劲一推,打掉了他的手,侧身望住他,目光有没有喷火我不知道,但心里的火却是喷了!雨打在油纸伞上,披沥啪啦响声不断,他唉叹了一声站定,道:“你是不想回去吃饭还是预备让我背着你出山?” 我咬牙质问:“你为何要将我一个人丢在那里?” “哼哼,你不是喜欢那处么?睡的又那么香,当然让你多享受一阵。”他语气可恶。 “你存心的是么?你知道那花有毒香的是不是?” 他举起手蹭了下嘴唇,笑道:“是啊,我知道,可是我没想到你真会笨的放到鼻下去闻,唉,名字叫的难听也就罢了,脑子也如此愚笨。” 我气极颤抖,竭力隐忍着怒气再问:“到底为何原因,你要这样戏弄我?” 他静静盯我半晌,缓缓将脸俯向我,瞳孔里闪烁着诡异的光,暗黑环境看那妖媚的脸仿佛魔鬼一般,轻声道:“不为何,看你讨厌不行么?你们这帮人全都惹人讨厌!”那极轻的口气里竟含了些狰狞的味道。 我沉默了,我早已明白他这么做是自认为理由充分的,看我讨厌?是替其姐讨厌吧!杀人断根在先,挟持耍我在后,此人恶劣行径早有端倪,我确如笨蛋,若是脑子不笨又怎会轻易信他,此时又何必明知原因还要故问! 虽然天色太暗他不会看见,我仍努力扯开嘴角笑了一下,道:“你莫这样整治阿默,她只是沐公子的表妹,还是个孩子,经不起吓的。”他似有一怔。我语毕便退出了那油纸伞下狭小的空间,快步走出了迷月山,心中委屈却泛滥丛生。 ^^^^^^^^^^^^^^^^^^^^^^^^^^^^^^^^^^^飞刀又见分割^^^^^^^^^^^^^^^^^^^^^^^^^^^^^^^^ 回到烟雨楼,已淋的没了人样,头发湿答答的滴着水粘在前额,紫衫已然潮透。踏入楼内,阿默惊呼着扑了过来:“谢姐姐!谢姐姐你们去哪儿了?” 罩着面纱的华兰本坐在桌边,见我进来,也急急站起身来,朝我紧走了两步,急道:“谢姑娘,阿楠他……他在哪儿?” 我绝不是个会刻意为难别人的人,我自认一向是个谦卑有礼的人,我更没有因为惜断了原本系在小沐身上的情丝而怨过华兰一厘半分,可此刻,面对她焦急的询问,我却冷冷答道:“令弟武功高强,华姑娘还怕他出事不成?”忽然略有疑惑,华楠将我独自留在那里一下午,自己去哪儿了? 华兰顿住了,半晌微垂了头退回原处坐下,阿默皱起鼻子白了她一眼,转头拉住我的手:“谢姐姐,我去问老板给你找身衣服来。” 我扫过厅内,不见小沐与杰森的身影,问道:“别忙,杰森呢?” 阿默一跺脚:“哎呀,他和表哥出去寻你们了,我们早就出山了,却一直不见你们回来,杰森公子急着去寻你,表哥便同他一起去了,此时想还在那迷月山里。” 我急道:“那可怎么办,我回来了,怎么通知他们呢?” 阿默道:“别急,我差个烟雨楼的伙计进去寻,他们走不远的。” 话音未落,门口处突然传来纷沓脚步,回头一看,华楠与小沐正一边一个架着杰森的胳膊走进楼来,三人都如水捞一般浑身透湿。我惊呼一声扑上:“杰森!你……你怎么了?” 杰森长衫撩起系在了腰间,看起来竟像是件斜襟t恤,他缩着一条腿,皱着眉头,嘴中不断“哇哦”着,看似受伤了。见我奔来,眼中立刻迸射惊喜的光芒,挥了下拳头,咧嘴笑道:“三三,你终于回来了!” 我急冲上前,粗鲁的将华楠一把推开,他猝不及防被我推的一个趔趄,站住脚后鼻中重重冷哼了一声,我看也不想看他一眼,只顾搀住杰森的手臂,将他扶坐在凳子上,哀道:“你怎么了,怎么会受伤的?” 杰森刚才的痛苦状完全消失了,抬手将脸由上至下胡撸了一把,甩甩水道:“不小心踩进了一个洞里,脚扭到了,没什么事的。你跑去哪里了,我和沐先生怎么也找不到你们。” 我望望小沐,他没有看我,而是一脸肃色盯着华楠。狐狸无视小沐,挂着满脸欠扁的笑容晃上楼了,华兰忙站起身跟去。小沐看着他俩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才转头望我,叹道:“谢姑娘,是否……” “没事!” 第32章 我打断他,“没事,我们只是走的远了些,迷路了。” 阿默凑上:“迷路?那混蛋不是很熟悉的么?怎么会迷路?” 我没有作声,小沐紧皱眉头道:“回来就好,夜急雨大,今夜在此住一晚,明晨再回府罢。” 将杰森扶进房间,小沐早差了小二打上热水,老板送来几件干衣,我与杰森各自换了,他说我疲累又淋了雨要我去休息,我执意要先为他敷脚。 蹲下身来撩开他的裤脚,我用力抿了抿唇,才勉强压住了眼眶泛起的热,他脚上的布鞋浸透了水,右脚踝处高高鼓起,已肿得像个面包,白皙的皮肤上凭添了一抹惨色。我欲替他脱了鞋子,杰森弓身按住我的手,笑道:“三三,我的手没有残废哦。” 我嗔他一眼:“谁让你乱跑!”拨开他的手,将鞋子脱掉,把受伤的脚按进了水盆,听着他在我头顶轻轻呼了一口气。我站起来擦擦手,坐在他身边道:“舒服些了吧?” “嗯。” “多泡一会儿,等下再敷块热巾,擦点药膏会好的快些。” “三三。” “嗯?”我看向他的眼睛,碧蓝变得幽深,正目不转睛的望着我。 “你还好吗?” “我很好啊,你不用担心,真的只是迷路了。”我读懂了他眼里的担心。又道:“天那么黑又下了雨,你不应该再出去找我,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这么冒失,这山我们不熟悉,危险埋伏在哪里你也不知道,幸亏只是扭了脚,要是摔出个好坏来……我这导游可就失职了。” 杰森听着我絮叨,唇边挂着一丝浅笑。我察觉自己似乎说的确实有点多,抿嘴也轻笑了一声。 他就那样静静望着我半晌,蓝眸深幽如暗潮汹涌,突然低吟了一句:“siloindetoncie……”。 我听不懂,睁大眼睛道:“什么?” 他见我张着嘴的呆样,呵呵笑开了,鼻子上几颗小雀斑欢欣的跳动着,用手轻抚了抚我的脑门道:“你这个样子真可爱。” 我没有如之前般激烈的抗拒反应,看着他擦了半干的褐色卷发柔软的覆盖前额,看着他恢复了浅如朝海的碧蓝双眸,心里蓦然涌起感动,他若不是关心我,又怎会冒雨进山寻我,若不是紧张我的安危,又怎会不小心伤了自己。直到此时我才发现,现在的我即使直视着他的蓝眼睛,也能够流利的说出话来。可爱的不是我,而是他,这个身在异国异代却始终用他的开朗乐观感染着我的瑞士男孩。 望着那片碧蓝,脑中却突然浮现出一双妖媚的眼睛,那魅惑的声音仿佛又响在耳边:看你讨厌…… 我晃晃脑袋,叹了一口气,这里的一切不属于我,更不属于杰森,我们应付不来,也不能再继续做米虫了。 “杰森。” “嗯?” “我们回家,好吗?” 情敌的交锋 七夕雨后,夏去秋至。满园牡丹极盛飘香,天气渐渐凉了起来。 包袱里最后的几张银票被我和杰森挥霍掉了,先前预备好要离开,杰森的脚伤一好,我们便去城内采购了许多纪念品,吃穿用品廉价首饰手工艺活,塞了满满一大包。我说古代的东西恐怕不能带回去,杰森说,哪怕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尝试一下,如果东西带不走,那务必要把小白带走,处了这样久,已经有感情了。 待我俩整好背包收拾好行头一切就绪,杰森静等我与神仙沟通时,我却无论如何也唤不出他来。尝试了若干天,一道红光也不见,一张破纸也未飘,更别提见到那人高马大的胖身躯出现了。安慰了自己若干个理由,神仙去看演唱会了,去酒吧把mm了,去执行最新任务了,直到这些安慰说服不了杰森也说服不了我自己时,我开始灰心,老头把我们忘了吗?忘了王母玉手抽中的大奖还留在古代了吗?杰森见我丧气,笑说我和上帝联系的电波中断了,等天使修好了电线,再走不迟。 王府内的人没有发现我们的异常举动,不仅因为我们掩饰的好,更因为府内近日来了客人。那来人自称蔡少寅,一日我与杰森府外购物回来,正巧在门口碰见他求见小沐。此人六尺余高,面色黄暗,唇上蓄有八字须,一双小眼精光闪闪,穿着打扮倒很平常,朴衣布鞋,看不出有何特别。我们与他一同走进府内,他不时打量着杰森,目露惊异之色,却未说话。 他在府里住了几日,与小沐谈些什么不得而知,王府里的人却突然个个表情严肃紧张起来。没人告诉我,我自然猜不透个中缘由,只需明白与我无关便好。 今天的阳光很好,暖而不炽。阿默来丹楼找我时,我正在楼侧的小园子里挖土拔草。无事可做,无家可归,无爱可恋,只好拔拔野草,晒晒我的霉气。 她今日神情不对劲,平时娇嫩灵气的小脸罩满了阴云,大眼睛也无光无神。 “谢姐姐,别挖了,陪我一同去梅筑好不好。” “啊?梅筑?你……你有事?” 我很奇怪,梅筑是华兰姐弟住的地方,我一次也没进去过,而阿默最讨厌的人就是她,为何会主动前去? “无事也可以过去坐坐啊,这里是王府的地方,她有能耐不让我进去么?”阿默脸上现了娇纵神色,我心里怀疑,她莫不是想去找茬的? 我其实满心不愿意过去,不光是因为那日我冷言冲过华兰,而是去了那里有可能会见到狐狸男,多日没照面,我乐得不见他恶魔般的嘴脸,见了免不了又要堵心生气。但见阿默撅起小嘴扯着我的衣襟,忍让心态又出来了,算了,就陪她过去坐坐,万一真是找茬,我打个圆场好了。 穿了两个长廊,梅筑院儿就在眼前,院里没有通传的婢女,阿默也不客气,拉着我直奔小楼而去。 门是关着的,阿默捏着嗓子叫唤:“梅姐姐,开门!”我一抖,梅……姐姐,喊的好肉麻,小姑娘来使怀柔战术的? 屋内立刻响起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开了,华兰穿着一件老气横秋的灰色褂子,头上没有蒙纱,挽了个侧髻,头上未见一钗一簪,相当朴素的装扮。这是我第一次在光天白日下认真打量她,截断目光,单看她的右脸皮肤眉眼,也是雪白秀美非常,可再看其左半张脸上的惊心疤痕,皮肉的坑洼纠结,已经让人再联想不出半点她从前的影子。 她满眼讶异之色,似没有想到我们会来。站在门边嗫嚅道:“阿默……谢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阿默咯咯一笑:“怎么了?梅姐姐不欢迎我们啊?” 华兰眼中惊慌更甚,忙侧开身子:“怎么会呢,快进来坐。” 我与阿默步入房内,眼光扫了一圈,便能看出这屋子主人时下心态的黯然,屋里唯一的窗户上糊了厚厚的窗纸,光线很难渗透进来。整个房内除了一套黑色圆桌凳和一个矮条几外,再无一物,比起我住的那禅室般的丹楼更显得简陋。 阿默拉着我坐下,华兰慌忙为我们倒了两杯茶,我双手接过,礼貌道:“谢谢!” 华兰愣了一下,脸色微红着点点头,坐在我的身侧。 阿默转着脑袋左右打量,嘴里啧啧不住:“梅姐姐,我记得你原来最喜欢在屋子里摆花插朵的,那些花瓶喜柜都哪儿去了?” 华兰面有尴尬之色,轻道:“那些……嗯……那些拿走了。” “哦?”阿默夸张的睁大眼睛,“你最喜欢的东西都不要啦?瞧你这屋子,大白天的还关着窗户门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里面藏了个外人呢!” 华兰的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轻垂下了脑袋。我暗叹一声,小姑娘果然是来找茬的,这才刚坐下就开始夹枪带棒了,瞧着华兰隐痛无语的模样,我心里觉得有些不安,这样直刺别人的痛处可不是什么高明的招数。忙岔话道:“华姑娘,近日身体可好些?” 她听我问话,缓缓抬起头来,勉强笑道:“谢姑娘有心,最近好多了。” 阿默向前一趴,盯住华兰道:“梅姐姐,你回来这许多日了,我也没来问候你一声,你不会生我气吧。” 华兰嘴边一丝苦笑:“阿默,我怎会生你的气。” 阿默撇撇嘴:“不生我的气,前几日去玩时,你为何一句话也不同我说啊。” 华兰蹙起眉头没作声,我无奈的看了阿默一眼,你动不动白眼冷言对着人家,人家又如何跟你说话呢? 阿默歪头看看楼梯又道:“梅姐姐,你弟弟呢?” “他去了前厅。”华兰声音很低。 “前厅?表哥正在那里接待客人,他去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 “哼!”阿默鼻中冷嗤,“哪有男子成日守着姐姐不去寻个正当事情做的?” 我咳嗽一声,这分明又是挑衅,不过却说到我心里去了,所以我不接话。 华兰的脸涨的通红,咬了咬下唇,手按桌边站了起来,对着我与阿默弯身施了一礼,我忙扶她:“你这是做什么啊,华姑娘。”阿默也直起身子,面色不快的看着她。 华兰一副愁苦的模样,对着我哀道:“我替阿楠向你们赔个不是,先前他不识阿默,误伤了她,之后……之后去那山中又对谢姑娘你不敬,害你受了惊吓,他告诉我后我也斥了他。我虽与他多年未见,但也知他从小就是这爆烈妄为的性格,心肠还是好的,求你们勿再怪他。” 阿默惊诧的望着我道:“谢姐姐,那日在迷月山是华楠……” “没有!”我截了她的话,“确实是迷路了。” 第33章 不能让阿默再找到攻击缺口,本就看华兰不顺眼,若让她知道了华楠捉弄我,难免又拿此做文章将矛盾激化,我不喜欢看吵架,更不喜欢参与吵架。 华兰听我为其弟掩饰,忙又对我施了一礼。 看着华兰的举动,阿默不但没有放她一马,反而翻了脸,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目瞪住华兰道:“他犯的错要他自己来道歉,你道算什么?性子爆烈?我看他是性子狠毒才对,不然又怎会杀了那么多人!” 华兰哀柔的表情霎时僵住了,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事情,猛地向后一退,将身后的凳子撞翻,惊惧道:“你……你说什么?” 阿默嗤笑:“梅姐姐,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哦,吴师傅说华楠在西安府杀过好多人,还切了人家的命根子!到了云南他还想杀表哥,你们日日在一起,又怎么会不……” 话,说不完了。华兰突然双眼一翻,身子前后不住地摇晃,我暗道不妙,急急伸手去抓,却没能在她倒地之前抓到她。慌忙绕过桌子,一把扶起她的上半身,急叫:“华姑娘!华姑娘!” 她并未昏过去,只是瘫软了,脑袋斜靠在我的大臂上,眼神呆滞,口鼻间竟听不到一丝呼吸。阿默状似也被吓着了,呆呆站在原处,呐然道:“干吗啊,我说的不是事实么?。” 我紧张的要命,连忙伸手在她眼前来回的晃动:“华姑娘!华姑娘?”没反应。我只好掐了掐她的人中,那纠结的疤痕就在手下,我没敢下重手。连喊数声,连掐数下,听得她“呵”的出了一口气,缓过来了。 阿默退到一边,不再出声。我扶正华兰的身子,道:“华姑娘,你还好吧?不如我送你上楼休息?” 她闭起眼睛,无力的摇摇头,轻声道:“阿默,你说的可是真的?” 阿默见她瘫倒有些害怕,可又不愿就此罢休,脸色忽红忽白,顿了半晌,还是硬道:“我……我不信你不知道!” 华兰将眼光飘向我:“谢姑娘,可是真的?” 看她这模样,我已明白,华楠替她报仇而作的恶她竟是一点也不知晓,从火坑里出来后定是将自己的遭遇告知了弟弟,却没想到弟弟却用了极端的手段来为她出气。她与华楠在那西安府继续呆了那么多时日,又怎会不知道一枝梅杀人的事情?想必也是同我之前一样,认为那一枝梅是个女的,从没怀疑到华楠身上。这事被阿默戳穿,姐弟间难免要起一番争执,怕只怕狐狸男会愤恨阿默,又做出些让人想不到的事情来。 至于我,说不说实话也没意义了。听得她问只好说道:“我不是很清楚,你莫多想了,还是先休息吧。” 华兰身子微颤,突然抬起手捂住眼睛嘤嘤哭了起来,我扶着她的胳膊,不知如何是好。阿默见华兰哭泣,气又上来了,嘴里小声嘟囔着:“做了坏事还好意思……” “阿默!”我实在忍不住了,这丫头说话太伤人。 泣了一阵,华兰放下双手,表情凄楚,眼睛红而微肿,对着我道:“谢姑娘阿默你们请先回吧,我要去寻剑声哥。” 我点点头,阿默口无遮拦导致华兰惊闻弟弟是杀人凶手,这件事情也只能由小沐来善后安抚了。将她扶起来,缓步向门走去,阿默突然一个箭步拦在她前面道:“梅姐姐,我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我有些不高兴了,怎么还有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说再多难听的话,小沐该娶她还是要娶,又何必一再找人晦气! 华兰没有抬头,低道:“说吧。” 阿默先看了我一眼,笑着对华兰道:“你恐怕不知道,谢姐姐也对表哥有心呢,若不是你出现,表哥说不定就和谢姐姐在一起了。” 我蓦然呆住了,手指不禁一紧,死扣住了华兰的胳膊,瞪眼张口望着阿默,做梦也想不到她竟然会对着华兰说出这种话来!这丫头的脑子被醋淹了,将我也抓做了攻击武器。 华兰出人意料的没有异常反映,只轻叹了一声。 阿默无视我的眼光,转身向门外走去,边走边继续道:“走吧都走吧,我啊,就是想不通,表哥为何放着美人姐姐不要,非愿意娶一个丑八怪呢!” 说话时她已到门边,门侧倏地闪出一个黑影,照着阿默的脸“啪!”一个大耳光。 阿默立时捂住脸尖叫起来:“啊!” 我与华兰如两座石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眼睁睁地看着阿默被打,下意识的想上前阻拦,却怎么也挪不开脚。那人的速度,我拦不住,脚下的步子,也迈不动。 打她的正是华楠,此时他的脸上怒潮泛滥,凤目似刀,恶狠狠地盯着阿默,步步逼近,阿默惊吓的连连后退,口中叫道:“你莫过来!我要告诉表哥!” 华楠眯起眼睛,那眼神瞬间变的如嗜血野兽般恐怖,从牙缝里挤出狠话:“去告吧!再来梅筑胡说八道我必杀了你!滚!” 阿默哭着跑了,我还全身僵硬着,心里又苦涩又尴尬,阿默想气走华兰,生生把我拖下水,她到底是莽撞还是有心计?此事若是传到小沐耳朵里,我就难看死了。 手,被轻抚了抚,醒觉过来,看那葱白纤指正轻覆在我的手上。我赶紧松开已麻木的手指抿嘴一笑:“掐疼你了吧。” 她摇摇头。 我低声道:“华姑娘……事情并非阿默说的那样,你千万别误会。”她再摇头:“谢姑娘不要介意,我明白的。”说完冲我微微一笑,嘴角牵扯了疤痕,虽不好看,却很温柔。 华楠靠在门框上抱着双臂,面容邪美表情冷淡,我向华兰施礼道:“那我先走了,华姑娘保重身体。” 华兰颔首,道:“谢姑娘慢行。” 低头走到门口,那人却不让路,身体靠在右侧将门堵占了三分之二,我忍耐道:“华公子,我告辞了。” 他没反应,我吸口气,欲从左边那三分之一出去,刚踏一步,他又晃到左边靠着,我心情很不好,不想与他周旋,直接道:“华公子莫不是也想打我一巴掌?” “阿楠!”华兰在身后低叫道,“让开!·”语气中隐带了一丝愤怒,姐姐准备找弟弟算帐了。 他盯我半晌,才冷哼一声将身体侧过来,做了个投降的姿势道:“请。” 晚饭时没见到阿默是我意料之中的,小沐也没出现,想是在与华兰谈话。杰森边吃边翻着他多日来的绘画成果,沐王府建筑、结构、布局图。我吃了一阵只觉得味同嚼蜡,停下筷子对杰森道:“我先回去了。” 杰森将纸收拢抬起头:“吃好了?我送你。” 一路默默,到了丹楼门口,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对杰森道:“回去把东西收拾好,明天我们走。” 杰森抬起头:“走?你和那个……的通讯恢复了?” “没有,不过我不想在这里了,我们去别的地方走走,边走边联系吧。” 杰森没有再说什么,他看出了我面色不善,精神不佳。 看着杰森离开,我回身进楼,楼阶旁一丛树蓬后突然闪出一人挡了去路,吓得我一步台阶没上稳,险些后仰摔倒,被他抓住了手臂。定睛一瞧,竟是华楠。 我气愤摔开他的手:“你为何总是神出鬼没的吓人?” 他又拉出阴森嘴脸:“你胆子这么小?吓一吓就怕了?” 不愿与他多纠缠,冷道:“何事?” “你要去哪?” 嗯?我愣:“去哪儿?去睡觉!” “你预备和黄毛去哪?” 我顿时明白了,这个混蛋躲在树后偷听我们说话! “关你什么事?” 他抿起嘴唇,忽而嘴角上扬粲然一笑,狭长凤目仍旧眯了起来,却少了几分狠厉多了几分柔和,我后颈直抽凉气,狐狸这装温柔的表情不是又想打什么鬼主意吧。 “若你想走,不如……和我一起走!” “……” 无赖的纠缠 “你也要走?”我愣住了,他不打算守着苦命的姐姐了吗? “不错,你愿不愿和我一道?” “不愿。” “那我就跟着你。” “你……你无赖!” “怎样?” “……你要走就走,为什么非要和我们一起?” “因为你有趣。” “你……你前几日才说过我讨厌。” “唔,现在又觉得有趣了不可以么。” “……随你,反正我们不会和你一起走的。” “我偏要和你一起走。” 我气结,这人怎生无赖到如此地步?按捺下心头不忿,我道:“你特地来寻我就是为了告知我,你要与我们一起走?” 他唇边笑意更甚:“错,我原本是要来告知你,我要带你一起走。”说着缓缓踱步下了一个台阶,与我并排站着。 一时没反应过来,带我走?怎么说的像要与我私奔一样?我偏首望了望他,他正看着前方黑暗的园子,廊下的灯笼光亮将那地上的人影照的又斜又长,睫毛半掩着,继续道:“不过既然你也决定要走,那正巧一道走了。” 我道:“那好,你走罢,我不走了。” 他笑着抽动肩膀:“不行,你不走也得走,必须走,你若不走我就把你带走,你信不信我有这个本事?” 我张口结舌的瞪着他,这是在威胁我吗? 他眼波一转,媚意横生,凑近我的耳畔接着道:“我告诉你,你甩不掉我的,莫想着偷偷溜走,你走到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这鬼魅男人让我颓丧至极,黯然道:“我与你根本不熟悉,你为什么一再纠缠?” 第34章 “因为你有趣。”这个理由只有疯了的人才会说出口。 垂下脑袋想了半晌,抬头说道:“你有事情必须要离开是么?” “哼,你若不走我带你走。”他没承认也没否认,说了句废话。 “你怕我留下会对你姐姐不利?” “哈哈哈哈!”他转过身子面对我,大笑出声,却不答我的问题。 我也笑了,笑的很无奈,学他一般看着园子道:“我可以很认真的告诉你,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且不说我现在已经决定要走,即便我留下,也绝不会伤害你姐姐,信不信由你。” “哦,好。”他似乎有些漫不经心,“那你预备去哪里?” “与你无关。” “你和我一同走,怎能说与我无关?若你想不出去处,不如让我挑一个?” 我开始有些郁闷,与他对话怎么这么费力?鸡同鸭讲算不上,至少也是各说各话,我表了半天的拒绝态度,他完全无视。 “华公子,如果没别的事就请回吧,我要休息了。”多说无益,与狐狸废话是我自讨苦吃。 他在一侧盯着我默不作声,没有要走的意思,那我只好没礼貌了。刚欲掉转身子,他突然快速伸出两根手指,轻捏了捏我的耳垂,我猛然一抖,仿佛被电击中,骇的忙跳下台阶捂住耳朵,怒叫道:“你做什么!!” 妖媚之色又在他脸上显露,俯看着我,轻笑道:“你的头发绾得好难看。” 从耳朵到面上烧热不止,我知道自己此刻脸涨的通红,这样轻佻的男子现代也难见到,为何这古代封建社会里竟会出了这么个怪物!愤然指住他的鼻子叫道:“你走!我绝不和你一道!” 他一步下了台阶,伸手扣住了我的手腕发力一扯,猛然将我拉进他的怀里,另只手迅速紧紧拢住我的腰,埋首在我耳边闷声低笑道:“若不是看你睡觉的样子傻呼呼的有趣,我才不带你。” 狂妄的异性气息瞬间将我包围,我先愕然后瞠目,这是什么状况?额头竟贴在他的侧脸上?嘴唇竟捂在他的颈窝处?身子竟被他紧搂在怀中?双手被固在身体两侧,一时间我眼前发黑,冷汗直冒,气血全数上涌,脑子一轰,我拼命后仰起头,对准他的脖子狠着力气咬了下去! “啊!你这女人是狗么?居然咬我!” ^^^^^^^^^^^^^^^^^^^^^^^^^^^^^^无赖分割^^^^^^^^^^^^^^^^^^^^^^^^^^^^^^^^^^^^ 一夜辗转未眠,烦躁异常,无论翻成怎样的姿势睡觉总是觉得全身不自在。天还未亮,我就披散着头发跑去找杰森。杰森睡眼惺忪的被我拽到小沐的住所外面,天光微熹,院中无人,应该都还在睡觉。 杰森打着呵欠道:“三三,吃完早饭说再见也不晚啊。” 我耷拉着脑袋坐在台阶上,不行,迟则生变!狐狸昨晚非礼了我,虽被我狠咬了一口,但他那表情不但没有生气,还挺开心似的。我老老实实的不去招惹任何人,可他偏来招惹我,睡觉的样子……难道那日他竟一直在死谷中看着我躺在地上昏迷?这个人太可怕,脑子里不晓得又转了什么整治我的坏念头,行为诡异,态度莫名,话语暧昧,我留在这里难免不会继续遭他整治戏弄,只怕总有一天会死的很难看,只有先下手为强,先告辞为上。 正想着,院外忽然走进一人,手里提着水壶,我认识他,他是府里的花匠,每隔两日我便能在宜园里看到他。 他一见我们,立刻奇怪道:“公子姑娘为何在此处?” 杰森道:“我们在这里等一下沐先生。” 那人道:“哦,小公爷早已起身,现在书房啊,有事就去那里寻他罢。” 我看看天,这才几时几刻啊,我以为自己发疯起的太早,谁料小沐竟比我更早,男人都不爱睡懒觉的是么,非也,身边这老外就是个赖床大王。 向花匠道了谢,我和杰森去了小沐的书房,非常意外的,听见他正在发脾气! 小沐是那样温文尔雅的一个人,我想不出他发脾气时会是什么样子。刚走近那书房,就见门大敞着,小沐怒气冲冲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勿再多说一句!我已同那蔡少寅说的很清楚,此事万无可能!若你觉得沐王府已不再值得你追随,且随你便罢!·” 杰森探询目光看向我,我扯住杰森衣襟,阻止他走近,又听里面传来另一男声道:“小公爷何必如此生气,既你不愿,三太子那边我自会同他说的,只不过请小公爷细细考虑,家仇与国恨孰轻孰重呢?” “啪”的一声重击,小沐发火了:“你出去!既然你已选好了路,从今往后,沐王府就与你再无瓜葛!” 那男声冷哼:“那属下就告退了,若小公爷改变心意,随时可来真味楼通知我一声。” 房内无声片刻,走出一中年男人,很陌生的面孔,在王府这些日子从未见过,他看到我们站在门侧,先是一怔,随后又满脸堆笑的冲我二人抱了抱拳,便径直远去了。我有些担心,小沐恐怕正在处理重要的事情,刚刚又发了火,此时辞行是否不是恰当时机? 杰森拉着我的袖子走到正门口,我向里探头探脑,脚下步子却不敢动,正犹豫间,后背突然被人轻推了一下,我惊诧回头,来人一胳膊将杰森扯住我的手劈开,站在我俩中间,笑得一脸坏样。竟然是华楠!我哀叹一声,狐狸闻鸡早起,猎食来了。杰森皱眉看着华楠,表情不爽。 小沐正坐在书桌后奋笔疾书着,桌上的灯烛还未熄灭,听见动静抬头一望,原本紧绷的脸放松下来,微笑道:“几位请进。” 杰森先跨进门,华楠没进,突然拍拍我的肩,我转头看他,他将脖子一歪轻道:“你下口还挺狠的。”那颈侧一个泛紫的牙齿印顿时让我僵在原地,脸上再次烧热起来,这混蛋,自己做了有失礼仪之事,竟还好意思让我看! 他贼笑着迈了几步回身:“为什么不动?想让小公爷亲自拉你进来?” 一日初始我就已经先置了一肚子气,丧气的跨进门去,心中隐有不祥预感,这行怕是辞得不会顺利。 小沐招呼我们坐下,先前发火时的怒气已消失了,温和有礼道:“这么早就来寻我,一定是有要紧的事了?” 华楠不语,杰森仍在不爽,他盯着狐狸的脸,眼光里研究之色甚浓。都不说话,只好我说。 “啊……”我结巴,“那个……是这样的……那……那个……”小沐对我们真的很好,一直礼遇有加,照顾周到,此时想走,却说不出合适的理由来。总不能说,我天天吃着你家的饭,睡着你家的床心里不安。总不能说,你的小舅子怕我把你抢跑了逼我离开。 小沐奇怪道:“三三姑娘有何事直说罢。” “我们……我和杰森是想……想向沐公子辞行来的。”我一边吭哧,一边看着狐狸,心里暗祷他千万别跟着辞。 “哦?辞行?”小沐明显一惊,张口欲询,狐狸就接话了:“我也来向你辞个行。” 小沐再惊:“你也要走?” 我闭上眼睛后悔不迭,早知不先说话了,应该待他辞完我们便编个理由告退,等他走了我们再辞。 小沐坐不住了,站起身道:“为何都要走?三三姑娘,你预备去哪儿?” 我道:“沐公子,打扰多日给你添麻烦了,我和杰森不能一直住在王府,我们……我们还有一些事情要办。” 小沐低道:“三三姑娘莫不是预备回家?” 我想起了与他的约定,那个同他一起远游的约定,心上黯了一下,轻道:“不是回家,只是去别的地方走走,待我要回家时一定来通知你一声。” 小沐蹙眉道:“现时许多地方都在打仗,你二人此时外出只怕……” 狐狸笑嘻嘻的接话:“我与他们一同上路,你就无需担心了。” 杰森猛地扭过脸看我,我看着地面,现在没法解释,我自己也搞不清状况。 小沐更惊了:“阿楠,你与他们一道?” 狐狸道:“怎么?不可以么?我和谢三毛相谈甚欢,彼此引为知己,她要去别处走走,我自然也愿意护她周全。” “咳咳咳咳!”我猛咳起来,差些喷出血来。小沐明显被这恶心露骨的话给雷到了,微张着嘴不晓得该怎么说下去,杰森对狐狸文诌诌的语句听了个一知半解,但也知道他说了些与我套近乎的话,面色愈发难看。 我气的胸口起伏不定,鼻孔直呼粗气,当着小沐的面我不好发火,只得拼命咳嗽外加目露怒意让他们知道,华楠在胡说八道。知己!甚欢!无耻两个字怎么写的,不需翻书,看看他的脸就知道了。 此时天已亮了,门口有人通报,某某先生有事求见小公爷。 我迅速起身向小沐道:“不打扰你了,待我们收拾好后再来与你告别。” 小沐沉吟半晌,轻点了点头:“三三姑娘和杰森公子执意要走,我也不多挽留,只是万莫去些战中县府,若……若阿楠与你们一道,以他的武功倒也可保证你们的安全。” 狐狸嘿嘿笑了起来,诡计得逞般得意的看着我。 我勉强微笑道:“好的,沐公子,我们不会去危险的地方,你放心吧。”心都凉了半截,狐狸竟被小沐默许与我们一道?对不起,我不是沐王府的人,能不能不要指派的保镖!尤其是个身负多宗命案,阴险毒辣的狐狸保镖! ^^^^^^^^^^^^^^^^^^^^^^^^^^^^^^无赖分割^^^^^^^^^^^^^^^^^^^^^^^^^^^^^^^^^^^^^ 吃完早饭,我和杰森站到门外马车旁,阿默一直没出现,我问了小沐,他只无奈道这表妹脾气暴躁性格娇纵,不吃些亏又怎能长大。 第35章 阿默是沐王妃的侄女,想必从小也是被呵护娇惯着,从未被人欺负过的,这几日被华楠连伤了两次,一定恨他到了极致,想到这里我又忙对小沐道:“沐公子,你……你要多看着些阿默,她对华姑娘似乎……那个……” 小沐点头:“三三姑娘不必为她担心,我已通知舅母来接她回家。” 我望望府门:“那我就不去与华姑娘道别了,请沐公子替我说一声。” “嘿嘿……”身后阴笑声响起,我头痛不止,阴魂不散的狐狸来了,他不放过我到底是何用意?要只是为了姐姐,似乎心计也费的大了些。我隐隐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他的真实用意我却猜不出来。 “沐剑声,我很快就会回来,你若没有照顾好我姐姐,你知不知道我会怎样对你?” 小沐淡道:“随你。” 狐狸又得意的笑起来,晃过我身边,将包袱往车上一扔道:“废话少说,走!” 杰森可不吃他那目中无人的一套,掏出备好的礼物送给小沐道:“沐先生,感谢你对我们的照顾,等我们要回家的时候再来看你。”我瞄了一眼,杰森物尽其用的本事已经登峰造极,镜子送了阿默,剃须盒就送了小沐。杰森送完礼物立刻张开双臂,小沐吃了一惊,不知他要做什么,我拉下杰森的手伸向小沐,眼神暗示他,拥抱就免了,握握手罢。 小沐送了我们一辆马车,派了一个车夫跟着。还想再赠些银票,被我坚决拒绝了,这感觉不太好,韦小宝送我时我收了,那是因为第一次看到银票,觉得清代的钞票很新奇有趣,可那毕竟是别人的钱,用的时候总觉得欠了人天大的情,觉得自己像个饭桶。第一次是好玩,再收第二次就无礼了,交通工具本也不想要,小沐却很坚持,不用马车,走一个月也出不了云南。我和杰森上车后,小沐对我们嘱了又嘱,又与狐狸说了几句话,终于两下告辞了。 狐狸早挑了个斜角懒洋洋的靠着,斜睨着我俩的动作。我从车窗探出头去,对府门口目送的小沐使劲挥了挥手,那角落就传了嗤笑声:“舍不得他?”我没理他的混话,这是个礼节问题,当然,也许有些……不过我已经离开了,已经遂了狐狸的心愿,他还在那儿唧歪个什么劲?进了翠湖边道,王府已看不见了,我才缩进脑袋。他又讽刺我:“心里难受吧?想回去么?” 杰森突然道:“华先生,你要去哪里?” 狐狸眼珠子转向杰森:“你们要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杰森又道:“我们要去的地方你去不了。” 狐狸奸笑起来:“是么?那我就陪你们走到我去不了为止。” 杰森不可置信的看了我一眼,我面无表情,他还需要时间来习惯此人的无赖行径。 杰森与他无法沟通,转头向我说话:“三三,我们现在去哪里。” 我问道:“包里还有银票吗?” 杰森摇摇头:“还有一些零钱。” 我想了想道:“我们找个地方先打工吃饭再说,我继续联系着……那个。” 杰森没意见,打工自助游对老外来说是常有的事。 狐狸道:“打工?找活儿做么?你会做什么?” 我此刻心情郁闷至极,这样贸然离开王府,我真的不知道要去哪里,现在我与杰森真正是该闯荡古代了,可我们又能做什么才能养活自己?听狐狸问话,我没好气道:“我们没钱,你要吃饭别跟着我们。” 狐狸挂上可恶笑容,从怀里摸出一沓纸,在我眼前抖抖:“瞧瞧,这是什么?” 我瞪着眼睛诧然了,这么多银票,他从哪儿弄来的? 狐狸又道:“你们没钱,我有钱,所以你们老实跟着我,就有饭吃。” 我嗤鼻声未出,杰森已先道:“华先生,我和三三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你不需要……” 话音未落,马车突然停住不再前行,我和杰森对看一眼,走了没有五里路怎么就停了?欲掀帘子看看,却早有一人先露了头进来,这人……面熟。他看见狐狸微微一笑,抱拳道:“华公子,三太子命我前来带路。” 狐狸毫无惊异之色,淡道:“上来吧。” 强迫的分离 躲在杰森身后回想了许久,终于想起这似曾相识的面孔是谁,正是早上惹得小沐雷霆大怒的那个中年男人,被小沐赶出房去,怎么和狐狸又勾搭上了? 他先向车夫说出地址,后上车对着我们点头抱拳,便安静的坐在华楠右侧一言不发。我惊疑的看着他,再看看狐狸,他竟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车子驶动起来,我急了:“华……华公子,我们这是去哪?”碍着陌生人在场,我未用质问口气。 狐狸扫我一眼,懒懒哼道:“去见一个人。” 杰森手抓背包,对狐狸道:“如果华先生去会面朋友,我们就在这里分开走吧。” 我以为狐狸会反对会耍个无赖拒绝,没料到,他嘴角一扯,漾出浅笑:“好,若你要走就走吧。” 心中大喜,看来果真是有要紧事不能让我们跟着,杰森冲我眉毛一挑,抓起背包喊了一嗓子:“停车!” 车停了,杰森跳下去了,我却没能如愿。 屁股刚想欠一下,斜靠在角落的狐狸竟突然伸出一条腿压到了我的膝盖上。我怒火中烧,用力将他那大长腿掀了下去,当着陌生人,他也能干出这等人神共羞的事情,脸皮真真厚到无可比拟的地步了。 “华公子,请你自重!”我说话带了颤音,“我要走了。”杰森已在车下叫我。 狐狸嘻嘻笑着:“我说黄毛可以走,没说你可以走。” 我呆了一秒,这是什么话? “我……我不可以走?华公子,你有何道理限制我的自由?” 狐狸欠起背,倾身向我,低笑道:“我不舍得你走,这算不算理由?黄毛要走就让他走好了,反正我也讨厌他,你好好呆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许去。” 声音再低,那中年男也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微咳了一声眼睛看向车顶,假装没听见。 任我再顾面子,此刻也忍不住豁出去了,冷笑道:“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不让我离开?莫做的太过分,我不想与你争吵。” “啧啧”狐狸匝匝嘴,“吵吧,天下所有的娘子总是喜欢与相公吵架的。” 厚颜的话激得我又满脸通红。杰森探进头,向我伸出手来:“三三,快下来啊。” 我再次愤然起身,未挪一步,右手腕猛被扣住,用力将我拉坐下来,他贴近我脑侧,轻声威胁道:“你若敢下车,我立刻杀了黄毛!” 杰森的手还向我伸着,我僵硬的坐着,脸不红了,心不跳了,血液也不流动了,看着狐狸的恶魔表情,无耻言语,我抖了一下,因为冷意侵心所致,阴险毒辣如他,视人命犹如草芥,如果是个不知底细的人我也许不会信这混话,可眼前这人,身负多宗命案,双手沾满鲜血,由不得我不信。 狐狸对着车门不耐烦道:“赶车!” 我反应过来,忙伸手去拉杰森:“上来,快上来!” 杰森顿了半晌,还是爬上车来,疑惑问道:“三三?” 车子继续前行,不知将会去到哪里。我看了一眼狐狸,他又是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靠在拐角,懒洋洋似没有骨头一般,我压抑着心尖的冷意,淡淡说道:“我们先跟着华公子去看看他朋友,之后再走,没有马车总是不行的。” 杰森没再说什么,情绪却明显低落下来。狐狸不时用他那勾魂眼瞄瞄我,见我愤然瞪他,立刻就会露出几丝欠扁的笑意。 走了半个时辰,车子停在一所宅院门前。这处离昆明府有多远我不晓得,但这宅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突兀的建在一片柳树林中,若是夜间来此,很容易将其误认为鬼屋。 华楠起身下车时很自然的牵起我的手,我很不自然的将手摔开,其人不恼不怒,再次自然牵我的手,不过力气却加了几分。回望杰森的眼睛里已经喷出火来,我愈发憎恨自己的懦弱胆怯,心道待这人办完事情我一定要好好找他谈一谈,无论如何要问清楚他为何非要留我。 中年男将我们引至院内,进去通报了,一会儿功夫,院里侧门闪出一人,远远见着华楠便抱了拳,嘴中说道:“华公子终于来了。” 狐狸倒没有失了礼数,放开我的手,回了一抱:“见过三太子。” 我诧异盯着此人,更面熟,他不就是前几日去到王府求见小沐的那个……蔡少寅么?三太子?什么太子,康熙儿子?绝对不是,康熙现年才多大岁数,怎么能生出个四十多的儿子来?他和狐狸一样,都蓄着全发,面色焦黄,小眼睛闪闪发亮。 那蔡少寅看见我与杰森,立刻也施礼抱拳:“又见姑娘和这位……这位公子了。” 见他礼貌,杰森点点头,我微躬了躬腰,算是回了礼了。 蔡少寅道:“请几位去厅内说话。” 狐狸看看我们:“他们就不必去了,留在此处等候吧。”说罢随着蔡少寅往房子走去。 正合我意,我瞧见他和那三太子越走越远,心里高兴,冲杰森道:“我们快走!”说罢拽起杰森转身欲溜,惊见中年男垂手立在身后,口道:“华公子请二位在此等候,若要走还是先告诉他一声。” 狐狸原来早派了他看着我们,对我如此重视,我是不是该受宠若惊一下?可我只感觉沮丧万分,按说我们在这里无亲无故,无旅游目的,无必做之事,跟他在一起也不是不可,可我偏偏就见不得他那狡诈的嘴脸,总觉得他能害我一次,就能害第二次,谁知道这狐狸哪日犯起畜性来会不会把我们宰了? 第36章 走不脱,只好在院子里转着圈子溜达,不大的院中除了几棵没开花的梅花树外,也无景色可看,中年男亦步亦趋的跟在我们身后。 杰森不满道:“三三,他为什么还不让我们离开?” 我回头望望中年男,凑近杰森悄悄道:“我也怀疑他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他刚刚威胁我,要是敢跑就要杀了我们!” 杰森惊叫道:“啊?那我们去报告官府。” “小声点!”我赶紧扯他胳膊,中年男离我们的距离可近得很。 杰森小声道:“他是一个杀人凶手,我们不能和他在一起。” “嗯”我点点头,“现在走不了,我找机会和他谈谈,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杰森闷了半晌,又开口道:“三三,我觉得他很喜欢你。” “啊?”我呆了呆,“你胡说什么哪。” “是的,他看你的眼睛……眼光很不一样。” 我笑了:“是啊,是不一样,想着怎么整治我的眼光嘛,我见过多次了。” “不是的,那……那是一种感觉,我说不清楚。”杰森语带惆怅。 “说不清楚就不要说了,”我再回头望望,中年男没有看我们,背手低头慢慢踱着。“我们啊,找到机会就逃跑,还不能事先表露出要逃的意思,等他麻痹大意的时候再逃。” “虚以委蛇。” “哦?”我有些高兴起来,“虚以委蛇你也知道?” 杰森见我笑了,也皱皱小雀斑道:“我会的中国成语很多呢,自言自语,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自作自受,自……” “好了好了,”我忙打断他,笑道:“你会的还真不少,不过怎么都是‘自’字开头的?” “因为我来之前就学到这个字母,说到哪个字母,我能背出一些以它开头的成语” “哈哈哈”我开怀大笑起来,扯着杰森的胳膊前后荡了荡,“你可真好玩,外国人说成语太有意思了。” 杰森的眼睛里闪着大海一样的蓝色光芒,笑道:“三三,你知道我想到什么吗?我会画画,我可以在街上给人画素描像,便宜一点,一个银子一张好了,我们就有钱吃饭了。” 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开心极了:“哈哈,一个银子!只怕没有人要你画呢,人家看到你的样子都会害怕你的。” “哼哼,不错,最重要的是你恐怕没这个机会了。”阴森声音身后响起。 我咯噔止住了笑,狐狸来了。 他晃到我身边,伸手拉了拉我的辫子道:“说画画也能让你这么高兴?”我不说话,好心情瞬间没了。 杰森严肃道:“华先生,我和三三能走了吗?” “不能!”狐狸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沐剑声嘱我保护你们,我怎能食言呢?不过……”他眯起眼睛盯着杰森又道:“你,我就不想管了,谢三毛绝不能走。” “三三为什么不能走?”杰森生气了,碧蓝幻深蓝,怒潮已涌现。 狐狸嘿嘿笑了:“因为我喜欢她,我要她做我娘子,如何?” “华楠!”我吼叫,实在抑不住爆怒,不假思索扬手就向他那妖气十足的脸挥去,挥到半路便被他一把抓住,俯首在我耳边轻道:“我说过的话你不要忘了,想溜就是找死!” 直起身子又笑起来:“你的脾气可不太好,竟想打你未来相公?” “放开三三!”杰森摔开背包来拉他扣住我的手,狐狸脚步一动,闪电般出手一点,杰森手伸到一半定住了,满脸痛苦表情。 我尖叫出声:“杰森!华楠你做了什么?”眼泪霎时涌了出来,不明白只短短几分钟时间,局面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狐狸假意无奈的摇摇头:“唉,只不过想带你们到处走走,怎么都不领情呢?” 我抓住他的袖子:“你快放了他!” 他笑嘻嘻道:“你听话不?” 我点头如捣蒜:“听,一定听,你不要伤害他,快放开他啊!” 状似满意的点点头:“就是,早听话我何必费力气。”对着杰森腰侧又是一拍,杰森痛叫出声,我忙上前搀扶住他。华楠再次逼近杰森狠道:“现在你还想走么?” 此时一人远远叫道:“华公子怎能如此对待贵客?”我抬头一瞧,是那蔡少寅来了。他大步流星走进,满脸……关心之色? 狐狸朝他拱拱手道:“我们就此告辞了,京城再与三太子会合。” 蔡少寅几步走到杰森跟前,对他抱拳道:“华公子也是一时情急,杰森公子无恙吧?” 杰森根本不看他,只望着我,碧蓝海色里盛满忧伤,我拍拍他的背,心里戚戚然,我们这些不会武功的在这个时代,可不就只有受气的份吗? 狐狸突然道:“我带我娘子上路,黄毛就请三太子带去京城吧。” 我大惊失色:“为什么?我不能和杰森分开。” 他笑道:“你瞧他那眼睛瞪的,快要把我吃了似的,路上我只怕自己会再忍不住干出些让娘子不高兴的事,若娘子不介意我动手,那就一路好了。” 赤裸裸的威胁!他到底想做什么?我现在越来越疑惑了,方才说要到处走走,这又明说了要去京城?那蔡少寅不住地看着杰森,脸上陪着笑,总想伸手去搀扶他,被杰森避开了。他为何对杰森这样关心?狐狸又为何突然要分开我们? 我平复心情,靠近狐狸身边轻声道:“我跟着你,你放杰森离开。” “好。”狐狸笑着点头:“你问问他愿不愿意走?” 我看向杰森,他坚定的摇头,我皱眉,老外又不聪明了,先跑掉去找小沐来救我啊。华楠可别忘了,他姐姐还在沐王府呢。一再使眼色,杰森仍是摇头。 狐狸又哈哈大笑起来,对着蔡少寅道:“我早说过,不会错的,三太子好好招呼他吧。”说罢拉起我的手往外走去,我紧紧拽着杰森的手,脚步顿着不愿前行。糟了,现在性质变了,对话已不再平等,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 狐狸回头看我,眼中狠意又起。蔡少寅挂着满脸笑容道:“杰森公子,莫再去惹华公子了,他的手段可厉害的很哪。你同我一路上京,月余就可再见谢姑娘。” 我瞧着这人对杰森说话,心里甚不舒服,那眼神看起来比狐狸还狐狸,小眼里闪着盘算的精光。杰森硬道:“你们这是绑架,我不会和三三分开的。” 狐狸放开我的手,一步冲到杰森跟前抓住他的前襟道:“黄毛我警告你,想谢三毛平安,你就给我老实的跟着三太子,听话点!” 听得这话,我脑中电光一闪,犹如醍醐灌顶顿时清醒了过来,三太子!康熙青年时期出现过的三太子只有一个!张口便问:“你是朱三太子?” 蔡少寅一愣,没有答话,看向狐狸。狐狸再次拉起我,快步向门外走去,边走边道:“废话就不要讲了,黄毛不会死,你可以放心跟着我。” 杰森叫道:“三三!” 我被狐狸拉的踉踉跄跄,拼命回头望去,中年男和蔡少寅挡在他面前,杰森想拨开他们冲出来,可那两人依旧“礼貌”的阻拦着他,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我嘶喊道:“没事!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一个月后再见!” 狐狸笑起来,一把搂住我的肩道:“这才象话,相公我不会亏待你的。” 事情发生的太快,我需要好好的理理头绪,此刻我最担心的就是杰森,身为一个外国人,对这个时代的很多事情都不了解,他与那老奸巨滑的三太子一路同行,会不会遇到危险?会不会因为不听话而挨打?担心使我的胸口像堵了一团泥巴,对未知的恐惧情绪接踵而来。 坐上马车行了半日有余,我一句话也未同狐狸说过,晌午吃饭时,他将干粮递到我眼前,我一动不动,眼睛也不眨一下。他也不恼,收回手自己开吃,吃完后又恢复那懒模样斜靠着厢壁,闭着眼睛似在睡觉。 车已出了昆明府地界,奔驰在山郊野道上。狐狸睡饱了觉,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看我垂着眼帘呆呆坐着,弓身挪到我身边,将脑袋歪到我眼前问道:“准备坐化成佛?” 我抬起眼睛盯住他,哑声道:“杰森他不会武功,又是个异国人,你们预备让他去做什么?” 他索性蹲了下来,蹲在我的腿前,双手放在我的膝盖上,我一颤,抖了两下却没将他的手抖下去。他笑道:“谁说要让他做什么?我不过是不想他来打扰我们。” 我摇头无奈道:“你莫当我是傻子,你觉得我真的会认为你是喜欢我才留我在身边的?你早看出杰森不愿和我分开,带我走,是为了挟制杰森替你们做事对吗?” 他静静盯我半晌,叹口气道:“随你怎么想。” 望了一阵他那黑亮的妖媚的凤目,我垂下眼道:“我们对你一点帮助也没有,只求你到了京城快些放了我们罢。” “若我不放呢?”对这种无赖话我渐渐开始免疫。 我苦笑,缓声道:“朱三太子没有成功,下场就是被康熙皇帝杀了,你跟着他没好处的!” 他眼神一凛,沉声道:“你说什么?” 我见他面色严肃,心道定是吓住了他,便冷道:“是不是后悔跟错了主子?” 他倏尔妖媚一笑,眯着眼睛,将脸抬高贴向我道:“他死不死与我无关,只是……他的下场,你是怎么知道的?” 问答的游戏 我傻了!仅仅是表情,大脑迅速开始高强度运转。 他善于找到重点,问的一针见血。我随意挖了一个坑,自己先掉下去了。 第37章 我怎么知道朱三太子会被皇帝杀掉?因为我会看面相,他长了一副被砍头的衰样;因为我未卜先知,掐指一算就知道他的命运;因为神仙昨天夜里给我托梦,说明日你会见到一个叫蔡少寅的,他将来会被皇帝砍了脑袋。 这三个答案我说出哪个来狐狸都不会信,因为他比我聪明。所以傻了一阵之后,我决定什么也不说,故弄玄虚装傻充愣以图蒙混过关。 “你说什么?”第一招,装没听清问题。 “我问你朱三太子的下场你是怎么知道的。” “嗯?我怎么知道的?我知道什么?”第二招,装没听懂问题。 “知道朱三太子会被皇帝杀了。” “哦!这个啊,对啊,我是怎么知道的呢?”第三招,太极推手,我推! “我问你,你反问我?” “说不清啊,真的说不清,有很多事情很难解释的,我解释了你也不会明白。”第四招,八卦兜圆,我兜! “你且解释来听听,未解释又怎知我不会明白呢?”他没有不耐烦,仍旧慢声细语的问话。我心神不宁,招数不管用,他是死缠烂打不到黄河心不死型的,不从我嘴里听到满意答案看来不会罢休了。 我拧眉作思索状,索了半晌认真地说道:“你知道人是由什么变的么?”第五招,跑题! 他原本严肃探究的脸上爬了一丝笑意,撑着我的膝盖站起身,又坐到我身边,很自然的将胳膊搭在我肩上,将我往他那侧搂了搂,道:“你不想告诉我?” 他这一搂,让我突然找到了跑题的好路子,猛地爆跳起身,脑袋“砰”地撞到了车顶,皮球似地被撞回原位,顾不得揉揉,我强忍着疼痛,用食指指住他的鼻子大叫道:“你怎么这样不自重、不要脸面、不知羞耻?总是对我一个女儿家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我骂的够狠,这几个词以前我可从来都是腹诽的,今日为了转移注意力我也顾不得了。人已经站起来了,手已经指出去了,只盼他接了我的话,我好继续将跑题进行下去。可他不语,恢复了一贯吊儿啷当的模样,往斜角一靠,双手抱着臂,扬着嘴角望我,那表情竟像是在欣赏好戏。 等了半天等不到他的回骂,若是我现在收了手转身坐正显然太突兀,只有继续开口,底气已明显不足:“你……你自己不知羞耻也就罢了,你不要害……害的我跟着你一起丢人。” 他还不接茬,我已想不出还能骂些什么了,声音愈发的低下去:“你以后不要再对我这样了,被人……被别人看到会误会的。” 他终于出声了,却是嘿嘿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叹道:“谢三毛啊,你怎么这么有趣?” 我皱眉望着他,什么有趣,调戏妇女是很严重的罪名,要严肃对待这个问题。 狐狸笑着看我一阵,突然挺身,一屁股挪到我身边与我挨着,双手一圈将我拢住,轻轻抚摩上我的后脑,柔声道:“撞疼了吧?” 我一个寒战之后张大了嘴,这人怎么突然换上这副嘴脸?刚刚还满带戏谑之意的凤眼,此刻竟脉脉含情,刚刚还说着讽刺之词的薄唇,此刻竟吐出关心之语。速度之快不亚于他出手点穴,技巧之高不亚于他以往的每次变脸。 他的脸离我不过小半尺,看着我瞪目呆滞,他唇边又起媚气笑容,勾魂眼波妖意流转,嗔道:“傻女人,撞出响来了也不晓得揉一揉。”那手在我头顶侧后方温柔的摩挲着,摩的鸡皮疙瘩如千军万马横扫战场般横扫了我的皮肤。我口吃的症状已许久未曾严重犯过,此时再现江湖:“你……你……你想……想干……干什么?” 他似嗔似怨的冲着我一笑:“我关心我娘子有错么?”说着将我的脑袋往他肩膀按去,“趴下,你坐的这么直,给你揉的胳膊都酸了。” 我反应过来,这人又想调戏我,一定是有目的的!我用力将脑袋后顶,双手拼命推他前胸叫道:“放开我!” 他不但不放,还猛地使劲将我搂的更紧,身子与我贴的更近,男人的气息再一次全面笼罩了我。我的心咚咚乱跳,似要跳出心房,双手被死死固在他胸前,拳头顶着自己的下巴,狐狸脸眼见着就到我鼻子尖了,嘴中柔道:“做什么这么害怕我?我可是你未来相公!”说着话,薄唇微张就欲贴上,我的脸皱成一团,闭上眼睛惊怕的大叫:“放开我!放开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身子蓦然轻松了,我喘着粗气呼哧半晌才睁开眼睛,那人又靠回原处,抱着胳膊跷着腿,懒洋洋的模样似刚才根本没有非礼过我一般,脸上仍旧挂着可恶笑容,冲我一扬下巴:“说吧。” 我双手捂住脸,用力上下搓了搓,心乱如麻!狐狸好可怕,好恐怖,他竟然使用美男计来迫使我妥协,那俊脸,那媚眼,那温柔的手,那男人的胸膛,我……我不能否认,刚刚那一刻,我的心跳的很厉害。 狐狸也不急,静等着我开口,我镇定了好大一会,心潮慢慢退却,愤怒节递升腾,卑鄙小人!从遇到他开始就没有过好事情,虽然我倒霉,可没有他,我自少活的还算自在,现而今时时担惊受怕,一防再防还是落入他的圈套,我要自保只能靠我自己,指望他放我一马是没可能了。对我使美男计是么?我不会使计,就会装傻! 平静下来,我眼望对面车窗,缓缓开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个人无论活到多大岁数,总还是有很多不懂不明不会的事物,如果能做到活到老学到老,那这个人的一生也就没有白活。” 他又直起身,疑惑的望着我。 我继续道:“人的起源,是个很深奥的问题,很多人终其一生的寻找着这个问题的答案,提出了很多推论,但都没有成立,直到一位叫做达尔文的异国人提出了……” 话没说完,狐狸又欺近我身,一把捏住我的下巴,捏的很用力,两侧骨头疼痛难忍,我被捏成了个猪嘴,口中呜呜不停,脸憋的通红,“放……放……”我语不成句。他眯着眼睛看了我半晌,还是放开了手,咬牙切齿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托着下巴,左右活动着大口喘气,断续道:“我就……就想告诉你……人是……是猴子变的。” ^^^^^^^^^^^^^^^^^^^^^^^^^^^^^^^调戏分割^^^^^^^^^^^^^^^^^^^^^^^^^^^^^^^^^^^^^ 马车不停奔驰在山间小道,天色暗了,我们没能到达县府,露宿了荒野间。 车夫在山坳一处停下了车,找了个避风口生了一堆火,我不想下车,狐狸把我拖下去了。名曰:透气。 车夫相当“知情识趣”,见我二人落座火堆旁,居然跑回车上去呆着了。 狐狸坐在火堆边,这天一点都不冷,他也不怕烤得慌。我找了块石头靠着,离他足远了三四米。他拿着棍子挑了挑火,掏出干粮布包冲我抖抖:“你还不吃东西?” 见我靠在石头上很久没动静,他将手放下了,自己拿出米饼吃起来。我一直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吃完,掏出帕子擦擦嘴。只觉得自己腹内空空如也,饥声如鼓,我饿了,我赌人的气为什么要与食物过不去?可是刚才没动,现在没法再动了,忍着吧。 塞回帕子,狐狸起身一步三摇的晃向我,一副痞子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我竟希望他是来给我送吃的,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下午我东拉西扯的就是不回答他的问题,他没有追问,也没有对我再使这个计那个计,倒让我觉得不安了,他不是几个拙劣的招数就能对付得了的人。 “坐在黑地里做什么?过来!”他将手伸向我,语气不容抗拒。我自然不会去拉他的手,自己拍拍屁股站起来了。跟着他走回火堆旁坐下。 山野夜间万籁俱寂,除却火堆几声噼啪作响外再无二声。我坐下半晌,他也没有要给我东西吃的意思,尴尬加无聊,对着火堆,我下意识地将两手乍着翻来翻去,似在烤火,其实很热。 “你冷么?”狐狸在身侧低声道。 我瞅他一眼,火光映着他的侧脸,腮骨清秀,下巴尖尖,睫毛半垂,线条此时看起来没有了戾气,很英俊,很柔和,很……温雅,竟让我脑子一浑产生了“此人好相处”的幻觉。摇摇头道:“不冷,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唔。” “杰森会不会有事?” 他将脸扭过来看我,表情没变,语气却带了些不快:“你与他是什么关系?这样关心他。” “朋友。”我迅速答话,想也不想,“他是我的第一个好朋友,我们一起来这里,他对我很好。” “哦?对你很好?怎样对你很好?” 我也转过脸面对他,蹙眉道:“很好,很关心我,我只想知道他会不会有危险。” “如果我说他会有危险你又怎样?”无善意的口吻又出来了。 我“腾”地起身,激动道:“他什么也不知道,根本帮不上你们的忙,如果他有危险我一定要去救他,而且……”我盯住他的脸,狠声道:“如果杰森有事,我会恨死你,恨死你们!咒你们一辈子!” 他板着脸听我诅咒,口气不善:“救他?就凭你能救得了谁?” 我冷笑:“是,我也许没本事救人,但我至少能陪着他,是我把他带来的,我要对他负责,要走一起走,要死也一起死!” 他怔怔地望着我,目光凝注,神色复杂。半晌才缓了脸色,抬手拉住我:“坐下,这么激动做什么。” 第38章 我坐下,心里仍起伏难平,接着道:“你不觉得利用无辜的人很可鄙么?我们只是来中土看看风光,过些日子就会回家,你把我们拖下水,万一杰森有个三长两短,我又怎么能独自回去!万一他的父母向我要儿子,我怎么交代?” “你的家在哪儿?”他问了一个我最不想回答的问题。 我没好气:“我说了你也不知道,何必要问!” 安静了一会儿,“好了,”他往我身侧又挪了挪,柔声道:“莫生气了,黄毛不会有事的。” 我斜视他:“你若不打算伤害他,为什么还要把我们分开?” “呵”他轻笑起来,“谢三毛你的问题真多,可我想知道的,你到现在也还没告诉我。” 我也嗤笑:“哼,你不愿把实话告诉我,我也绝不会告诉你,杀了我我也不说。” “呵呵呵,”他笑的更开心,“你在沐剑声面前一副知书达礼的模样,为何在我跟前就如无赖一般?” 我冷冷回过去一句:“跟你学的。” “好!”他突然正色,眼神一定,认真道:“我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你想问什么只管问,但是问完了就必须说出我要知道的!” 我默不作声,看着他严肃的表情,思量着他是否又想戏弄我。 “问吧!” 既然给了我机会,那我跟他客气什么?张嘴便道:“你们要杰森去做什么事情?” “进入皇宫。” “啊?”我大惊失色,“要他进入皇宫做什么?” “哼,当然是……”他突然顿了一下。 我立时犹如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颤声叫道:“刺杀皇帝?你们要他去刺杀康熙?你们莫不是疯了?” 他在我面前伸出手掌,一二三四五依次攥下手指:“你一共问了五个问题,我答了你两次,现在只能再答你一次,你要我答你哪个?” 我猛然清醒,他果然还是在玩我,赶紧道:“不对,你第二个问题没有回答我,先答第二个。” 他嘿嘿笑了:“你倒是记的清楚,好,我就告诉你,三太子预备要他扮做异国画师进宫画图。” “画图?画什么图?你怎么知道杰森会画图?” 他不吭声了,歪着嘴角笑眯眯地看我。我气极又叫道:“还有一个,还有一个问题没回答!” 他摇头叹气:“欠娘子的债,相公总是还不完的,好吧,画图、画什么图、你怎么知道杰森会画图,你要我回答哪一个?” 我拼命稳住心神,狐狸太狡猾,一不小心就要上当,我要细心考虑一下。狐狸知道杰森会画图不奇怪,他早先就见过,让杰森进宫,不会是画地形图吧? “就……就回答画什么图?” “呵呵,问的不错,”他笑意加深,将手搂在我肩膀上,道:“画皇帝的像!” 我僵滞住了,原来如此,这些反清复明的家伙不是要杰森画出故宫地形图,而是要找出谁是康熙。 消化半晌道:“你们真是可笑,皇帝难道不穿龙袍不带帝帽吗?难道不住在寝宫吗?紫禁城入夜之后是不会有外臣在的,还需要特地去画一张像辨认?” 他扳过我的身子,两只手全搭在我肩膀上,眼波柔情似水,轻声道:“娘子,该你回答相公的问题了。” 我张口结舌:“啊?什……什么问题?” 他一只手的手指在我脖颈处轻轻挠着,挠的我似痒似麻,另一只手把玩着我的耳垂,揉的我直觉自己的脸像刚出锅的煮鸡蛋。盘腿坐着倾身向我,额头前晃后晃,我很怕他会抵上来,这姿势像在调情。又开始对我使美男计……他怎么知道我吃这一套? “莫再装傻,莫再跟我提猴子,直接答我,你是怎么知道朱三太子的下场的?” 我用力推开他两边的胳膊,很快,他又放上来,像上了发条似的。“快说。”肢体的柔情与语气的冷硬,这样分裂变态的行为,只有他能做的出来。 我不再推他,叹口气道:“你不让我给你说猴子,我就没办法给你解释清这个事情。” “为什么?” “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关乎苍穹关乎时空关乎生命。” “哼,你还想跟我玩兜圈子的游戏?” 我看着他渐泛妖气的脸,心里一阵惊恐,忙道:“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是真的很难解释,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的。” 他听我说的认真,便放下了手臂,眯着眼道:“既然你解释不清,那我也不再强求,可你欠我的问题怎么还呢?” 我沉默一阵,思索一阵,决心做件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做过的事:大头唬! 抬头坚定道:“如果你能保证杰森的安全,让我见到毫发无损的他,并且肯放我们自由的话……我会告诉你很多事情,很多你想知道的事情。” “哈哈哈”他大笑出声,“你在和我谈条件?你又有什么事情值得我‘很想知道’?” 我毫不犹豫:“一切!” 他愣了一下,疑惑道:“一切?” “不错,一切!我知道很多很多事情,关于皇帝,关于朱三太子,关于……反清复明!”不意外的看到他震了一震。 接道:“我会证明给你看,也许,你想实现你的梦想,还得靠我!”我相信我的表情十分自信靠谱。 他不说话了,属于狐狸特有的狡诈神色浮现出来,似乎在考量我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半晌他低沉开口道:“包括杀了鞑子皇帝?” 我双手往后一撑,一滴冷汗渗出额头,杰森啊,我为了你可把牛皮吹大了! 奸杀的真相 泼出去的水收不回,吹出去的牛在天上飞。 第一次发现了大头唬的好处,吹牛得来的就是狐狸温柔的送了两块大米饼填饱了我的肚子,以及安稳在车上睡了一夜,没有任何不明雄性动物对我进行骚扰。 狐狸是否真的信了我的话尚不知晓,我觉得他是半信半疑,但他却没再问过有关某人下场某人未来的事情,或者只是现在不问,将来还是会问。 车行半月有余,狐狸一路总算对我照顾有加,吃住也挺舍得花银子,非礼举动虽稍稍收敛了些,仅仅是不再对我熊抱,搭肩膀已经成了比吃饭还平常的事。 我从他口中再也得不出半点有用的信息,倒人胃口的肉麻话倒是一大堆。平日两个人坐在车上多数时候不是他睡觉就是我假寐,我想故意错开与他交集的时间,但只要他一醒,立刻便会娘子相公的罗嗦几句废话。以前我曾因杰森的直白而感觉不适应,面对这个比他说话恶心万倍的男人,我从不适到麻木,也不过只用了短短十几天的时间。 秋日午后的阳光洒在这片似曾相识的荷塘上,我发自内心的对狐狸表示了钦佩。我在这里看过死人,蹲过大狱,遭过惊吓,那时离开我便想过再也不来第二次,留下过糟糕回忆的城市,可能没有人会将其再列入旅游计划中。而狐狸在这里杀了好几个人,通缉令满城飞着,他竟还有胆子回来。 此刻其人停马下车,悠哉悠哉地拉着我进到亭中观赏满塘“残花”。 “你不怕?”我问道。 “怕什么?” 我左右观望一番,小声道:“你在这儿杀过人,正悬赏捉拿你呢,你不怕被抓到?” “呵,”他不屑一顾,“‘怕’字怎么写?” 狂妄的家伙!我撇嘴看着他“不怕官府,也不怕仇家?那些受害人的亲人可都等着找你报仇呢。” 他懒洋洋的靠在亭栏上,漫不经心道:“谁若有能耐抓到我,我也就认了。”有本事的人就是相当自信啊。 我趴在栏杆上看向荷塘,秋初荷莲已呈败态,很快这里将会变成一座枯塘,只有等来年才能再现美妙之姿。再问道:“你是不是曾经把人丢进过这座池子里?” 半晌等不到回答,我转头看他。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脸一烧,嗫嚅道:“干……干什么?” 狐狸唇角轻扯,一丝坏笑:“你和那老鸨长的不像啊,为何会把你当做她?” 我呆,老鸨?“什么……什么老鸨?” 他向我蹭了蹭,轻道:“就是那奸了男子的一枝梅。” 我惊诧莫名:“一枝梅不就是你么?” 他对着我额头猛弹了一下:“傻女人!我只取了他们性命。” 我摸摸脑门,拧眉道:“你只取了性命?难道那个奸……那个男子的另有其人……”讶异的看向他,“你还有同党?” 他抬手揪了揪我的短髻,口中鄙道:“非我同党,不过是个已死的贱人罢了。” 我堆了满脸好奇,却没有开口问话,这样的事情还真难启齿。 他看出了我的好奇,笑道:“你不是一切都知道的么?还要问我?” 我白他一眼,道:“我知道的全都是些大事,这样龌龊之事我怎会关注?” “呵呵,是么?本来预备告诉你的,既然你觉得龌龊污耳,我就免费口舌了。” “呃……不过……闲时当做笑话听听……其实也行。” “哈哈哈!”他状极开心,笑的前仰后合“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说不说?” 他离我再近了些,习惯性搭上肩膀,我为了八卦……忍先! “那老鸨伙同那帮畜生残害我姐姐,我自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那么喜欢讨好男人,羞辱同性,同样的滋味不让她尝尝,又怎么对得起她呢?” 我哆嗦着嘴唇,不可置信的扭着脖子望他:“你是说……你将人打晕,再迫她去……” 阳光照得万物温暖明亮,他的脸在这暖暖的阳光下看来,也是明亮俊美的,可眸子里却一片冰冷邪恶:“不错。” 第39章 说着话手又开始不老实,从肩膀滑到我裸露的后颈,手指的柔凉触碰摩挲,直让我从皮肤到心脏一阵麻酥,这感觉很怪异很奇特,也……很羞耻!厌烦的缩了缩脖子,气道:“你不要老是摸来摸去的,想摸摸你自己好了。” 他嘻嘻笑着:“我就喜欢摸你呢,怎么办?” 我气愤抚住胸口:“你真让我恶心。” 他一点也不生气:“恶心至少是真实的,这说明你对我有感觉。” 拿无赖有何办法?鸡皮又出来了,我缩着身子颤了一下,悄悄往边上挪了两小步,离开他远一些,继续前话八卦道:“你迫那女人做坏事,你……你难道就站在……站在旁边看着?” 他歪过脑袋,笑眯眯道:“不错。” 我瞪大双眼骇得一跳,跳出两步开外,我说的不错啊,这男人好恶心,强迫别人做那苟且之事,他还站在一边观赏!一时间,我只觉得立在我面前不是华狐狸,而是一只大色狼,恶心透顶! ^^^^^^^^^^^^^^^^^^^^^^^^^^^^^^^^色色分割^^^^^^^^^^^^^^^^^^^^^^^^^^^^^^^^^^^ 进了城中,狐狸不躲不避,光明正大的掀着帘子招摇过市,倒是我怕的缩在车厢一角,他见我恐慌,哈哈一笑,居然硬牵着我要下车逛逛。 西安府距离发生频繁杀人事件的梅花恐怖时期已过去了一两个月,此时城中再看不出异样,早恢复了热闹非凡繁荣昌茂的大府本色,狐狸牵我牵的甚是顺手,好象牵了多年一般,晃来荡去闲散着溜达,我却如芒刺在背,这可是在古代,只觉得大街上来往百姓的眼光都带着鄙视唾弃:伤风败俗公然牵手!心中大叫冤枉,是狐狸败俗不是我啊。 一会儿功夫竟到了先前住过的那家醉香楼客栈,狐狸嘿嘿笑道:“还记得这处不?”我假装没听见,有什么好记得的,这是与他第一次相遇的所在,可惜留下的记忆却是恐惧的,不美好的。正要走过,忽听店内一人叫道:“谢姑娘留步!” 我转头望去,那客栈内急步走出一人,仍道:“谢姑娘留步!” 待我看清来人,脑子一个激灵,不禁猛地攥了一下狐狸的手,狐狸疑惑望我,我僵硬着笑道:“余……余大哥。”人生何处不相逢,说亲属亲属就到。 余大笑呵呵地抱拳:“谢姑娘,真巧啊,竟又在西安府见到你了。” “呵呵,是……是啊,好巧。” 余大接道:“谢姑娘怎的没有去云南么?与小公爷分开了?” “哦哦,我去了,又离开了。” 余大点头:“本与小公爷说好过些日子去云南的,可是……”他突然脸色一沉,语气低落下来。 我忙道:“余大哥有事忙,小公爷知道了不会介意的。” 余大瞬间又换了笑脸:“是是,过些日子再去不迟,这位……”他眼光飘向狐狸,手拱了起来。 我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杀弟仇人就在眼前,余大若是知晓真相,不知道会不会履行他“将这个贱人凌迟”的誓言。 狐狸微微一笑,举手道:“在下华楠。” “原来是华公子,有礼了。”余大面色平静,看来根本不认识华楠,又转向我道:“谢姑娘若要落脚,可到我家小住。” “不必了!”我还没出声,狐狸已回绝了,“我们已与朋友约好,有地方住宿了,多谢好意。” 余大也没多说,只冲我们再抱拳道:“那我就不留二位了,有事来余宅寻我便是。” 余大进了店门,我还僵着脚步动不了身,狐狸揽住我,手臂暗用力气将我拖离了那处。走出好远,我才长出了一口气,回头望望醉香楼已看不见了,赶紧拉住狐狸进了路边一条小巷,对他急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谁?” “就是你……其中一个人的哥哥!” “姓余?”他眯起双眼,面上泛着青冷的光泽。 我点头:“对,就是姓余,死的那个人叫余祈冉,是他的亲弟弟。” “哼!”狐狸突然爆怒出声,把我吓了一跳,忙道:“怎么了?” 他愤恨道:“就是这个余祈冉从沐王府骗走了我姐姐!” 我诧异:“啊,余三就是你姐姐的……?你……你原先不是说你不知道么?” 他森冷一笑:“若我说我知道,那如何还能带着她重进沐王府?” 我倒退两步,惊骇道:“你……难道你找沐公子决战替姐报仇都是在做戏?” 他眉毛一挑,得意道:“如何?我聪不聪明?” “可是华姑娘不是说她从没有告诉过你那人是谁?” “自然有知情人告诉我。”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他一直在做戏,从西安府找小沐寻仇开始就是假的,目的就是为了能让其姐重回沐王府? “你可以直接将她送回去啊,沐公子人那么好,又怎么会不接纳她?” 他笑道:“恐怕只有你会这样想吧,是我姐姐悔婚跟着姓余的跑了,之后被残害成那样,若再主动回府岂不被人言淹死?即便我费了周折让沐剑声心有愧疚,情愿的接纳了她,焦默不还是去寻了麻烦?” 话说的倒是没错,可我的疑惑闪闪烁烁不甚清楚,总觉得他还隐瞒了些什么,再问道:“你……你莫不是……” 他斜睨着我:“莫不是什么?” “莫不是……想……想借着你姐姐……”话到嘴边,可又说不出他的具体目的。 “哈哈哈哈!”他仰头狂笑,“谢三毛也有聪明的时候。” 我眨眨眼,没再作声,猜对了,他借其姐之事“顺理成章”的也进了王府,目的嘛,拉拢小沐?可叹华兰竟对弟弟利用她的事情一点不知,如果我是她,也绝对不会愿意再回王府,没有脸面再见前未婚夫不说,光府里那些下人的眼色就够受了,将来怎么还能再做当家主母? “莫说了,我要去见个朋友,走吧。” “去哪儿?” “好地方,你会喜欢的。” 站在“你会喜欢的”地方,我尴尬极了,身周一片粉衫绿裙,纱飞缎舞,耳中尽入莺声燕语,娇笑嗔啼,空气中除了酒味还有浓厚的脂粉气息,熏得我头晕脑涨,看的我眼花缭乱。 “啊呀,这位公子,快快里面请,可有相熟的姑娘?”一位“如花”级俗称老鸨雅号妈咪的中年女人扭着屁股就扑上来了,身躯肥胖,满脸横肉,眼睛在哪儿呢?我只看见一块猪皮划两刀,塞进两颗小绿豆……这模样也能当妈咪,手下的小姐能漂亮吗? 狐狸笑道:“飘红姑娘。” 我皱眉望了他一眼,飘红姑娘,你挺熟的啊,老相好么? 那老鸨立刻直着嗓子叫起来:“啊呀呀,莫非您就是楠公子?果然一表人才啊,怪不得飘红一直不愿接客只为了等着您呐,张三!快带这位公子上楼去!” 旁边一头戴青皮瓜帽的年轻男子点头哈腰:“公子,请!” 狐狸拉着我的手,向楼上走去。走过那老鸨身边,她用她专业挑买猪肉的眼光上下瞄了我几眼,似在将我与其手下姑娘做个比较,最后从鼻腔里发出“嗤!”的一声,我想她给我盖的章是:不合格! 我边走边抱怨道:“你要在这里住,我就睡马车上去!” 狐狸嘿嘿两声:“怎么了,你不喜欢么?” 我气道:“你喜欢你便睡去,我一个姑娘家怎么能睡在这里?” 狐狸一拍我脑袋:“我没说要住这里,带你来开开眼嘛,我敢说你从没进过妓院。” 我嗤鼻:“进是没进过,不过知道的可不比你少。” 狐狸来兴趣了,不顾大庭广众之下,一把揽住我的肩膀,笑道:“是么,你都知道什么呀?” 那龟公见他搂着我,立马露出会意的“淫”笑,我愤然推开他的手臂,低声怒道:“你放尊重点!我可不是这里的姑娘,我不去了!”说罢掉头想走,他拉住我,手仍放上我的肩头,口气柔和,脸上却冷了颜色:“听话!” 看着他的冷脸,我心里一寒,多日好吃好住差点让我忘了自己的处境,我可不是个拥有自由的人,杰森的安危还得指望着狐狸,看好他的眼色才能自保。我咬咬嘴唇,闷不吭声,身子转了回来,任他拥着朝前走去,心里翻江倒海的委屈涌出,我若是会绝世武功该有多好,再不用受他欺凌折辱。 楼道里不断有嫖客搂着妓女路过,哼哼哈哈淫词浪语不断听入耳内,我涨红了脸,垂着脑袋,像个木偶般迈着脚步,听得他在身边微叹了一口气,将手臂拿了下来。 龟公将我们引至二楼最尽处的一间屋子,两侧无人,看起来清净的很。龟公敲了敲门道:“飘红姑娘,你等的人来了。”屋里隐隐传出琴声,远远一道柔音响起:“快请他进来。” 门开了,我随着狐狸走进房内,淡雅茉莉香首先扑鼻而来,抬眼望去,这屋子竟是个套间,外面桌凳齐全,点了几支灯烛,明显是用来会客,通向里间的拱门上垂着轻纱,隐约可见一女子身影跪坐地上,正在抚琴,琴声婉转叮呤。 狐狸笑道:“又学了一首新曲儿?” 那女子不急不缓落下最后几指,拨完尾音,方才站了起来,撩开纱帐轻抬脸,莞尔一笑:“楠公子,飘红一直在等你。”说罢款摆细腰,迈着莲花小步就走了过来,冲狐狸施了一礼:“快先坐下说话,”又冲那龟公道:“去摆些酒菜来。” 第40章 我打量着那女子,原本道青楼女子定都是些浓妆艳抹,娇娆风骚的型状,可眼前的她却生的淡然幽雅,眉眼清秀,看不出一丝风尘味,倒像个大家闺秀。 狐狸道:“不必客气了,我来看看你就走。” 飘红眼神一黯,脸上现了哀色道:“怎么来了就走,至少……至少让飘红陪你喝一杯。” 狐狸看看我,我面无表情,是你的老相好,你看我干吗,反正你也把我拖进来了,话说这女子人长的清秀,可却没什么礼貌啊,完全当我不存在一般,不与我招呼不说,连眼睛都不瞄我一下,看来真是盼着见华楠盼得“好苦啊”! 狐狸见我不说话,点头道:“那就喝一杯。” 飘红眼睛一亮:“快坐下,上次你留的竹叶清醇还在呢,我去给你拿来。”说罢扭身进了里间。 狐狸坐下来,我站着,他似笑非笑的看我一阵道:“还气着呢?” 我瘪瘪嘴,没吭声。人家请你喝酒,又没请我,我算干吗的。 “坐下吧,坐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斜眼看他,他抿着嘴状似认真的点点头。心不甘情不愿的挪到桌子边坐下,竖起耳朵听他说秘密。 狐狸冲里间扬扬下巴道:“她,就是知情人。” 脚步声已从里间响起,我却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她就是知情人,我姐姐被关起来的时候,就是她去找的我。” 我惊道:“你说,你姐姐就是在这家妓院……?” 狐狸还没回答,飘红已手拿酒壶出来了。 春药的遗祸 坐下后,酒菜很快摆了上来,飘红的眼睛也终于看到了我,笑意盈盈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第一次与古代性从业者做亲密接触,我有点小紧张,忙道:“我叫谢三三。”狐狸噗嗤一笑。 飘红望望狐狸,又望向我,道:“不知谢姑娘与楠公子……” 狐狸欲说话,我赶紧接口:“我是他的丫鬟,嗯,丫鬟。” 他又眯着凤眼乐了,高兴吧,给你长脸了。 飘红“哦”了一声,笑道:“谢姑娘就不必客气了,快吃吧。”说着举着酒壶欲给我倒酒,我忙拦阻:“不……不行啊,飘红姑娘,我不会喝酒。” 飘红嫣然一笑道:“对啊,我怎么忘了,这竹叶清醇可是烈的很,连我也喝不了两杯呢,那谢姑娘喝点桃子酒吧。” 桌子上还放了一个壶,看来飘红早先就为自己预备了淡酒。我看看狐狸,他道:“无事,桃酒不醉人,你就喝一点。” 看着眼前清亮的,带着淡淡粉色的一杯酒,我也不再犹豫,端起来轻抿了一口,果然是甘甜爽口的,只有极淡的酒味。飘红道:“如何?是不是甜的?”我点点头:“很甜。”飘红笑了:“那就多喝几杯罢。”说着又给我满上。 我斯文的开吃开喝,飘狐二人开始对话。飘红大意为:你这没良心的死鬼,一走就是一个月,奴家日日想夜夜想,想的心都碎了。狐狸大意为:小娘子我也想你啊,不过我现在事儿多,哄哄这骗骗那,得等我把事儿忽悠完了才能来给你赎身。 以上为我理解的大意,狐狸原话为:“现下事情甚多,明日必须得走,待我事毕再来看你。”飘红原话为:“公子事忙,飘红不敢强留公子,公子闲暇时能想起飘红便也慰心了。” 老相好的见面,无趣的对话,没有我想得到的信息,听了几句便不感兴趣。吃了些菜,一杯接一杯的喝那甜桃酒,越喝越好喝,跟喝饮料似的,小小一杯也不涨肚子。边喝边感慨,销金窟是个好地方啊,有漂亮姑娘,有美酒佳肴,在一些男人的心里不是天堂胜似天堂,可同样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且不说那些嫖客穿金戴银的进来,清洁溜溜的出去,就是抢人钱袋的妓女过的也是非人的日子,以色事人,必不久矣。运气好的抱上个肥腿,说不定能洗去风尘脂粉做个妾室偏房,运气差的老了,病了,伤了,死了,谁会去在意一个妓女的命运?银子,终究是流入了后台老板的腰包。 酒,一杯又一杯,壶,干了。飘红自己没喝多少,倒起酒来却麻利的很,从没让狐狸的杯子空过。桃酒再甜也是酒,喝的多了,难免觉得有些烧心,屋里门窗闭着,灯烛燃得热烈,一时觉得全身燥烘不爽,头上似冒了汗。吃饱了,天晚了,该走了,看那两人还絮叨着废话,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欲开窗透透凉气。 手刚一碰到窗户,身后突然刀劈斧砍似的一声巨响,惊得我诧异回头,门,被跺开了,四个手持钢刀的男人闯进房来,飘红尖叫一声,起身就往里间逃去。一个男人箭步冲上将她抓了回来,狞笑道:“跑什么?办妥了吧!” 狐狸仍旧坐在原处,泰然自若的举杯饮酒,脸上无丝毫失措表情。我却呆了,那四个男人我认识两个,分别是余大和余二!下午还客气的说了几句话,这怎么提着刀又来拜访了? 余大看见站在窗边的我,狂笑出声:“哈哈哈!谢姑娘,我真要好好谢谢你,若不是你,我还辨认不出这个杀人凶手的相貌呢!” 我又是一惊,他竟然知道了?这些人都是演戏的好手,看来看去只得我一个傻子。一时只觉得口干舌燥,脖颈处的扣子扣得太紧,气也喘不上来,急得嘶声喊道:“余大哥,有事好商量,莫伤人啊。” 余大眼睛一瞪,不答我话,直接瞪向狐狸,大吼道:“你这歹心贼人,残害我亲弟,今日便要你拿命来偿!”说着举刀冲上,另三人迅速靠拢桌边,形成了包围圈,将狐狸团团围住。我看着那闪闪发光的大刀近在咫尺,骇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想退却无路,想进就是找死,气血在胸中翻滚,愈发觉得酒劲上头,脑昏眼花,忽地站立不稳,忙扶住窗棂。狐狸看我一眼,又将目光投向飘红,淡道:“你给我们下毒?”我喘着粗气,听得这话,猛地一抖,完了,狐狸被下毒了?我们还能逃跑吗?念头一出,我又抖了一下,我……我竟潜意识的将他当成了“我们”? 飘红整个人瘫在地上哆嗦成一团,面貌再不清秀,恐惧使得五官变了形,语不成句道:“楠……楠公子,我不……我不想的……是……是他们逼我。” 狐狸冷笑道:“我不会怪你,你能将残虐我姐的凶手告诉我,自然也能将我杀了那些畜生的事情告诉别人。” 余大喊道:“勿再罗嗦,给我杀!” 四人缩小包围圈,“啊”声齐作,一同攻上,狐狸提息运力,脚尖一踢桌子,人还坐在椅子上就瞬间向后退去,后方一人躲闪不及被他撞个正着。余大一刀砍向狐狸正面,他手快如电,双掌对合,生将刀刃制在手中,腕子一拧,余大刀已脱手。狐狸即时旋身上冲,拳脚齐出,“砰砰”两声正中左右两人胸口,左手一翻,化拳为掌,脚下步伐变换速度之快让人目不暇接,转瞬又将一人撂倒,余大没了钢刀,怒喊一声,呜呀呀与他赤手相搏,只见狐狸一晃身形,躲开余大正面一拳,疾出右手抓其大臂,发力一扯,余大惨呼声未完,狐狸左手便狠狠拍向他的肋骨,直将他打的倒退数步,一口鲜血喷出,应声倒地。狐狸冷笑道:“就凭你们几个的便宜功夫也敢口呼寻仇!” 余大拖着受伤的胳膊,另只手一把抓住飘红的裤脚怒叫道:“你竟敢骗我,他为何还能使用内力?” 飘红吓的连连蹬腿,冲着华楠大叫道:“楠公子!他们看着我给你下毒,我手中无其他药粉,只能偷梁换柱的下了点迷合欢啊!” 狐狸先是不屑:“哼!即便你下了毒我也不拘。”后又似猛然一震,立即转头看向我,我紧紧侧靠着窗户,脸烧的滚热,意识时集中时涣散,勉强睁着眼睛看他们打斗,不住的扇呼着前襟,见狐狸望向我的目光异样,心中冒出一丝忐忑,难道他没中毒我中毒了? 狐狸一声低吼,将离他最近的倒地哀号者一脚踢开,几步冲来,拉起我道:“我们走!”我应声跨步,腿却一软,跪在了地上,愈发惊慌不已,这到底是酒的后劲还是中毒迹象? 狐狸回身一把拉起我,使劲拍拍我的脸道:“谢三毛?”我就着他的力气站起来,点点头道:“我没事,快走吧。” 无人再敢上前,余大嚎叫:“华楠我饶不了你,除非你能杀我满门,否则我还定要找你报仇!” 飘红撑着身子在一边哭啼,可惜此刻,我是顾不上再多看她一眼了。他拉我向前,我再次摔倒,身子软的像面条,一步也迈不出去。狐狸怨叹一声,伸手捞起我胳膊架在肩上,另只手抄过后腰一把将我横抱了起来,急速冲出房门。‘ 楼上楼下一片惊呼,未到大门口,便听后方传来大叫:“杀人啦!” ^^^^^^^^^^^^^^^^^^^^^^^^^^^^^^^^^春药分割^^^^^^^^^^^^^^^^^^^^^^^^^^^^^^^^^ 脑子昏沉地伏在狐狸肩上,闭着眼睛随他颠来颠去,小腹间一股热流不断窜上胸口,双手先是抓着他的衣服,慢慢就绕上了他的脖子,他颈窝处的发丝撩的我鼻尖发痒,他搂着我的背,托着我的腿,一双手好像是烧红的烙铁,烫的我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偶尔碰触,只觉得他的脸冰凉凉的,忍不住将自己滚热的脸贴了上去,想要汲取一些凉意。刚贴上,就感觉狐狸僵了一下,停住步子,猛的将我甩了出去。 趴着缓了半晌,我睁开眼睛,人已经在车厢里了,车子在动,我们逃跑么? 第41章 要去哪儿? 狐狸蹲在我身侧,轻声道:“谢三毛,坐起来好么?” 我的心跳的慌乱且急速,一种奇怪的强烈的渴望感觉控制了我的大脑。一波接一波的燥热涌出漫过全身,烧的我眼前现了朦胧红雾,看着他伸到眼前的手指,不知为何,竟很想握住,紧紧的握住。于是我这样做了,不但握住了手,还抱住了他的胳膊。他将我拖起,拖到了坐垫上,我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软绵绵的靠着他,努力压制着想搂上他脖子的冲动。 心头那股邪火愈烧愈烈,意识不甚清晰,却也知道自己有不妥的地方,张了半天的嘴,沙声道:“我……我中毒了。” 狐狸“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我……我中了什么毒?”我的呼吸很急促,手没有放开,还抱着他的胳膊,身子不受控制的与他越贴越紧,狐狸却似有些僵硬。 他拍拍我的手道:“无事,不要说话,静了心睡一会儿。” 睡?我如何能睡的着,我难受,我发烧了,中毒了,他怎能不管不顾的要我睡觉,我偏过头望向他妖媚的眼梢,浓密的睫毛,尖尖的下巴,修长的颈子,只觉得腹底热浪一阵强过一阵,拼命压制已不抵用,那热浪直冲得我脑中混沌不已,忍不住低吟一声,探手便抚上了他的喉结。 狐狸微抖了一下,却未动。手下皮肤的质感,呼吸起伏的波浪瞬间浇灭了我的理智,浑噩间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混话:“你喜欢我的是么?”声音的娇柔性感听进我自己耳内也成了一种刺激,他的喘息突然粗了起来,喉结不住上下滑动。有鬼在操纵我的身躯,有鬼在操纵我的欲望,鬼使神差般,我的手情不自禁开始游动,抚下他的脖子,抚上他的胸膛,腿不自觉的蹭向他的腿,脸不自觉的贴向他的耳畔,厮磨着他的面颊,身体不断叫嚣着的强烈渴望让意识泯灭,只余一个念头:搂住这个男人。 半个身子都倚上了他,两手游来游去再次缠上了他的脖子,越缠越紧,噬心入骨的燥热冲击着我每一寸皮肤,无暇察觉他细微的反应,只知道他没有推开我,哑着嗓子唤了一声:“三……三毛……” 很快,一双有力的手臂便狠狠箍住了我的腰,真实迷人的异性气息立刻席卷了我的感官神经,二十多年未曾开启过的热情被体内邪火激的瞬间爆发,我不住喘着气,从他肩上将头抬起,视线一阵迷蒙,男人俊美的脸就在眼前,他的凤眸正注视着我,微张的薄唇似在等着我的亲吻,身体的强烈欲望使得思维彻底停摆,半睁着双眼,勾出舌尖轻舔唇,口中逸出娇哼,男人低吼一声,猛地将我推倒,迅速压了上来,薄唇瞬间噙住我的唇。 我没了脑子,没了方向,当男人温热柔软的舌占领我的口腔纠缠住我的舌头时,我闭上眼睛,只觉得腹内东冲西撞的邪火似突然找到了出口,激狂的迎合他的吮吸啃噬,火热的身躯如被浇了油般快要爆炸,双腿紧紧夹住他结实的腰,任凭他从上至下的抚摸我的全身,任凭他撕开我的衣服,狂野地覆盖上娇娆双峰,在那略带粗糙的大手按压揉捏下,酥麻快感让我实在忍不住兴奋,“啊!”的一声尖叫堵在了他的唇间。 ^^^^^^^^^^^^^^^^^^^^^^^^^^^^^^^羞羞分割^^^^^^^^^^^^^^^^^^^^^^^^^^^^^^^^^^^ 胸前一凉,身子一轻,突如其来的空荡感让我皱了眉,不满的伸手捞了两把,只捞着了空气。两根手指贴上了我双眼下方,用力一按,我痛呼出声,迷惑着强睁眼睛,模模糊糊一张脸在眼前晃动,一件衣服将我从前至后裹了个紧实,身体再次被抱了起来,我扭动了几下,却挣不脱那束缚,烧灼感还在继续,下腹火热没有缓解,我哼唧着抗议,却被扑面一阵冷风吹出了一个寒战。使劲晃晃脑袋,意识还未清醒,莫名的凉意却泛上了心头。 没有再让我疑问的时间,一秒也没有,只觉身体突然腾空被人抛起,下一秒钟,我已被狠狠抛入刺骨冷水之中。 本能反应让我猛跳起身,烧灼感去了大半,冷战打过,惊见自己半身泡在水中,昏头昏脑摇摇晃晃立不稳脚,直直又向后倒去,“哗”地激起一片水花,整个人被冷寒彻底包围。那凉意泛出心尖,一点点向皮肤向四肢蔓延,邪欲的火焰一点点消退,意识一点点恢复,直到骨头都渗进了冷,血液都结成了冰,我也没有从水里再站起身。我流泪了吗?没有,我只是死命的闭住气,沉住身子,希望自己就这样憋死过去。 天不如我愿!离死还有好长的一段距离,我已被他从水中扯了起来。 我的头发滴着水,脸面滴着水,眼睛……也滴着水,如一只落汤鸡般的站在水里,死死的拽着前襟,压着脑袋,哆嗦着肩膀,不肯抬头望一眼面前这个同样湿淋淋的男人。 “你预备憋死自己?”他沙哑的声音响起,于我而言却如一道利刃劈下,直将我的心劈的血肉模糊,四分五裂。 我一言不发,跌跌撞撞向岸边趟去,脚下仍是不稳,水的阻力和水下的小石子绊着我的步子,一脚踏进淤泥,身体一歪,两只手迅速扶住了我的胳膊。 “小心!” 我愤恨得不能自已,转头用力对着他胸口猛推一把,拼尽全力吼叫道:“你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他被我推的退了一步,却未摔进水中,我……已没了力气。 夜风吹过,胸前又现冷意,低头一看,前襟又敞了一半,我那仅有的,保存至今的现代胸衣早不见了踪迹,半个乳峰暴露在月光下。白色,皮肤美好的颜色,此刻却成了我羞辱难当的证明。我抓紧衣服,艰难的爬上岸,不顾全身湿透,不顾双腿发软,越过马车,直向那黑暗的林间跑去。 “三毛!”他在身后叫我,我不听,我听不到,我不想听见他的声音,踉跄的奔进黑暗中,口中已忍不住悲哭出声。中毒!原是中了春药的毒,主动缠上男人,主动献上唇舌,主动娇哦婉吟,我丢光了老谢家的脸,已无颜再见任何人了! 跑出不过几丈,身子被人从后一把扯住,直接搂进怀中,湿透的薄衫下是炽热胸膛,嘴中不住叫道:“三毛!三毛莫跑了,会伤着自己。” 我哭声愈大,用力挣着:“放开我!你这个趁人之危的混蛋!”双手向前不住抓挠撕扯,无奈他双臂似铁钳一般,怎么也挣不开去。 “好好,”他柔下声音,“我混蛋,你莫哭了。” “你走开,我不想看见你!”我失声嘶叫,抓挠无用,改上拳头猛砸,砸的他胸口咚咚作响,他却仍是不放。 一只手紧钳着我的腰,一只手不住的抚着我的后脑,连声道:“先回车上,回车上换身衣服好么?” “不好!你杀了我吧,我恨死你!”羞愤感觉比春药更甚,若说我现在一心求死,真的不算夸张。 “三毛。”他抬手温柔拂去我满脸的泪,低声道:“跟着我吧,我没有哄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恋爱的起航 我信他的鬼话吗?不信!他所谓的“喜欢”在我看来,比菜市场里的大葱还要廉价,由他嘴里吐出这两字来只让我觉得万分可笑。正如对待他以往每一次的“喜欢”一样,我坚定了决心不再跟他纠缠,连抓带捶,誓死要走的时候,他终于丢下伪温柔的面具,露了真狐狸的面目,口气不耐道:“你不想去见黄毛了?” 一句话便让我安静了下来,不知道杰森这些日子过的如何,我受了委屈,能想起的人也只有他,他的好他的可爱他对我的关心,一切一切都让我无比的想念。丢了他一人独自面对那些坏蛋,我很不安,对比杰森的性命,我的“失节”……真的算不了什么。 受制于人,只好哭丧着脸被他扯回车里,任他拿着帕子将我的脸擦干净,甩出干衣服,自己下车去了。我一边换衣服一边抽泣,霉啊霉,你何时才肯离我远去?现代时找不到好男人,到了古代看中的男人得不到,碰上这么个狐狸夺了我的初……初什么来着?初吻不是了,初二的时候已经没了。初夜?……算他还有人性,若是趁我迷乱之时将我污了,我只有抱着他一起跳河,非我道德观念保守,结婚不结婚的倒是次要,实则姑娘家的第一次应该给最爱的男人不是么?而我对狐狸,根本谈不上好感,喜欢的边也沾不上,爱,就更不用说了,有的只是满心厌烦,现在又添了恨。他早将我扔进水里该多好,看着我药劲上来,行为异常,不控制局面不说,居然还对我又亲又摸……摸了我的……胸!妈呀!越想越气。初什么也有了答案,就是初摸。 话说回来,这什么合欢春药怎生如此厉害?想起自己中标时的所作所为,惟有羞耻二字才能形容。妓院里的姑娘不都是必须接客的么?备着春药做甚,难道是给客人用?还真是服务周到,力求客人得到从精神层面到肉体层面的双重享受。 胡思乱想一通,心情比方才略略舒服了些。没有办法,我还得跟着他,心中暗下了决心,见到杰森再不罗嗦,立刻以死威胁求神仙现身,不现身我就一刀戳死自己,一天也不想呆了,穿越不是闹着玩。 接下来的半个月行车,我几乎没有波动过表情,给吃就吃,让睡就睡,少说少动,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时刻将杰森安危系在心头,盼着早些到达京城。 我的沉默让狐狸不太高兴,初始两日看我时还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几天一过奸诈狡猾讨人嫌的本性又暴露出来,常常挂着假笑逗我说话,每每进城必要牵手溜街,娘子喊的愈发顺口。 第42章 狗改不了吃那啥,这是句至理名言。 ^^^^^^^^^^^^^^^^^^^^^^^^^^^^^^^^^^^爱的分割^^^^^^^^^^^^^^^^^^^^^^^^^^^^^^^^^^^ 待我觉得自己快要得失语症时,车终于停在了京城胡家大院儿门前。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第一次先于狐狸蹦下了车,他又嗤鼻:“想得心尖冒酸水了是吧?” 充耳不闻,即将见到杰森的喜悦足以掩盖任何挖苦嘲讽。我冲到大门前,拉住门鼻铜环咣咣咣一阵,内里却听不到任何动静。疑惑回头望向狐狸,他嘴角一歪,冷笑道:“一时半刻都忍不住,有能耐你将门叫开啊?” 我立在门边,闷不作声,狐狸有些恼怒的横了我一眼,上前握住铜环,先重后轻,先三下后两下,不一会儿,就有人声靠近门边低低传出:“有话诉与知音。” 狐狸接道:“有饭赠于饥人。” 那人又道:“好色死于色。” 狐狸:“行恶自罹恶。” 我有些啼笑皆非,凡是做些“勾当”的人都免不了弄个暗号对对,以显示帮派的系统性和规范性,更增加了神秘感觉。这暗号与那天地会的地振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门朝大海三合河水万年流比起来,真是鼻祖对入门的档次。 暗号对上了,门咯咯吱吱开了条缝,一男子探头道:“可是华楠华公子?”狐狸点头,那人便让开了路,待我二人一进门,立刻又将门关死,仿佛生怕放进了一只会走露消息的苍蝇。 胡家大院名字挺大,其实就是个四合院,三周厢房密连,天井砌一四方花坛,仍是栽种了几株不开花的梅花树。朱三太子如此喜欢梅花,莫非是将自己的命运与梅作连?雪月风花赏心为上,苦寒之后乍现清香,若真是如此,他倒也有几分胸怀抱负,可在我的记忆中,历史上出现过的朱三太子好象就没有一个真的!唯独狐狸的师傅九难才是正宗皇室血脉。这蔡少寅出处无法考究,想必也是为了师出有名,才顶了这个假大空的的帽子。 院中刚刚站定,蔡少寅就笑呵呵的从正面厢房内迎出,对着我二人一拱手道:“怎比相约时间晚了两天?路上可还顺利?” 狐狸未答话,我已急道:“杰森在哪儿?” 蔡少寅道:“莫急,一阵便带你去看他。” “他……他可还……好吗?”我想问又觉得有些唐突。 蔡少寅仰首大笑道:“谢姑娘莫非认为我会伤害杰公子么?他是我的贵客,我自然将他招呼的周到。” 我心中鄙视,贵客,是你的工具才对,想利用杰森的外形和手艺来达到目的,完全不顾别人意愿,这与绑架胁迫又有何区别?不过得知杰森安然,还是略放了心。 蔡少寅邀狐狸与我进屋子坐下说话,狐狸走了几步,我却原地不动,他回身望我,叹了声气对蔡少寅道:“先去看看黄毛。” 蔡少寅将我们引至东面一个小小的方门处,门是两扇,紧紧关着,道:“杰公子就在里面。”话音未落,我已奔上,双手推门却推不开,低头一瞧,门上居然挂了一把锁,我回头怒道:“你不说是贵客么?为何要关住他?” 蔡少寅没有在意我的无礼语气,笑道:“非我本意啊,杰公子脾气甚大,一路吵闹不止,我好言劝慰无用,只得委屈他几日。” 我瞪大了眼睛:“你们打他了?” 蔡少寅忙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杰公子若能助我成事,当是我的恩人,我又怎会伤他。” “开门!”我叫道,心里对此人已厌烦到了极点,假模假式满嘴的堂皇,做着当皇帝的美梦,到头来不过是个短命鬼罢了! 姓蔡的将门打开了,我急急冲进。 门内竟是一个小院儿,立了间灰砖房,屋顶朽木片片,屋周杂草满地,墙角堆了些残砖断瓦,看起来荒芜又凄凉。屋子前方,正有一人站在草丛间。青色的长衫,穿在他身上就变做了中衫,黑色的裤子打了绑腿压在平口布鞋上方,柔软的褐色头发长了,不仅覆了前额,有几缕也垂到了眼睛上,他低着头,慢慢踱着步子,捧了个本子嘴中念念有词。 心中的感伤如潮水般涌来,一个原本快乐无忧的外国男孩被我连累进了古代,遭遇了本不可能遭遇到的奇事,山水没游几处,现下居然被关在这破败小院中。眼泪倏地流了出来,控制不住激动大声喊道:“杰森!” 他猛地抬起头来,碧蓝海色里顿时眩光四射,掩不住的惊喜显露在脸上,高耸的鼻梁轻皱了皱,将手中本子一扔,对着我大敞开了怀抱。 我哭着扑了过去,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拥住他,他还好,还好!没有受伤,没有消瘦,看起来很健康。 “三三”他的声音也充满了激动,“你来了!我很想念你。” 我埋着脑袋不住的点头,呜咽道:“是的,我也很想你,很担心你。”分开一月,再见杰森时我终于明白,他与我的意义有多么大,多么重,不仅仅是我第一个异性朋友,也是我第一个感觉到可以唇齿相依的人,他的命运与我的命运连在了一起,在这里我们不可以分开,不可以失去彼此。 杰森拥抱住我的手臂在微微颤抖,不知道这一个月他受了多少威胁,吃了多少哑巴亏,没有我在他身边,他是怎么应付过来的? “三三,你好吗?你有没有吃苦?”杰森双手托住我的脸,蓝眸里闪着关心。 我哭的没了形状,只会点头:“我很好……很好,你呢,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你看,我不是很好吗?不要哭了。” 身后传来重重咳嗽声,杰森放开我,碧蓝又幻做冰蓝,我抹着眼泪回头,狐狸满脸怒意,蔡少寅仍是挂着虚伪笑容。 狐狸道:“好了,都挺好的,没死没病,见完了就走吧。” “去哪儿?”我还抽着鼻子。 “跟我出去!”狐狸口气不善。 我拉住杰森的手道:“我不走,我就住这,我要和他在一起。” 蔡少寅笑眯眯地:“谢姑娘若想和杰公子同住此院也无妨,不过屋内却只有一张床榻。” 我道:“那就再放一张。” “不行!”狐狸突然爆喝一声,吓的我一哆嗦。他……他那气不是装出来的,眼睛里已要喷火了。 杰森冷道:“为什么不行?华先生你总是要强行把我和三三分开,这真的很不友好,不像是你们国家一贯对待客人的方式,很没有礼貌!”我心中暗叫一声好,杰森说的太对了,狐狸不但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也不知道“礼貌”二字怎么写的。 狐狸嗤鼻一笑,开始耍起无赖:“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没有为什么,莫忘了你们的处境!”说着便一步上前来将我拉离杰森身边,继续道:“谢三毛你又不听话了!” 我见他双眼眯向杰森,心中惊怕,他行事狠辣,会不会对杰森不利?咬唇半晌道:“好,我不住这里,你们出去,我要和杰森说话。” 他眼睛冲我一瞪,我也一瞪,边瞪边咬牙,互瞪了一阵,他眉毛一皱,重重哼了一声,甩袖出去了,蔡少寅笑道:“二位慢聊。”说完也走了。 他们刚走,杰森立刻从身后一把抱起了我,连转了三圈道:“好高兴!三三,见到你我好高兴!” 不管遇到什么难事,不论经受什么嘲讽,只要听到杰森说话,我总是能迅速开心起来。咯咯的笑出声来,回头捏了捏他的脸道:“我也高兴,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杰森拉着我进了屋子,屋内墙壁灰蒙蒙的,家具布置简陋极了,一桌一凳一床,再无余物,他的大背包放在床头,脚下踩的是青石砖,砖缝里居然还钻出几棵草来,我禁不住又是一阵心酸,这不是软禁又是什么?无辜的人受到这样的对待,想不委屈都很难。 “三三,快坐下。”杰森此刻的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他仿佛一点也不在意身处的环境,看向我的眼里满是欢欣。我没有坐,也没有松开他的手,压低声音道:“我们准备的东西都还在吧?牛仔裤呢?” 杰森眨眨眼:“在包里。” “嗯,你知不知道他们要你去做些什么?” 杰森的眼睛黯淡了一下,很快又扬起嘴角道:“我知道,那位蔡先生要我进皇宫。” 我扫了一眼门外,又道:“他是不是让你去给皇帝画像?” 杰森摇头,轻声道:“不是,他……他想要我去刺杀皇帝。” “什么??”杰森声音极轻,我却如被人狠打了一记闷棍,大惊失色道:“杀皇帝?姓蔡的说要你去杀皇帝?” 杰森默认。 脊背抽上一阵凉气,顾不得想狐狸为何要骗我了,只觉得此事已疯狂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杰森没有武功他们都知道,就算可以顺利混进皇宫,见到皇上,又如何能近身刺到他?朱三用心之险恶令人发指,仗着杰森异国人的身份,在大清无底可循无迹可查,即使被皇帝抓住,也是孤身一人,送死便送了,与他一点妨碍也没有,这人怎生歹毒至此,冷血至此? 我紧攥住杰森的手急道:“你不能答应他们,这些人全部疯了,拿你我的性命根本不重视,杀皇帝简直就是个荒谬的笑话,我们想办法快逃。” 杰森垂了眼睛,灰心道:“我答应了。” “啊?”我气的抬手捶了他一下,“你傻了?你知道康熙是个多精明的人么?他能坐稳天下,心思必定比一般人要缜密百倍,想刺他的人又何止这几个笨蛋? 第43章 去了只有送死,半分希望也没有!” 急喘着气咋呼了两句,杰森不语,我突然又转念,“哦,对!你这样做也没错,先答应着,是得先与他们周旋,不然他们也不会放松对我们的警惕。我今天晚上再与神仙联系一下,他不现身我们就想别的办法逃走再说。” 杰森静静看着我神神叨叨的罗嗦,忽然笑了起来,摸摸我的额头,再次将我拥进怀中,低声道:“只要你安全,我是愿意的。” 心,猛震了一下,杰森他…… “三三,”他的下巴贴住我的脑袋,双臂牢牢的圈住我,道:“这一个月,我很不开心,因为没有你在身边,有好多次机会,我其实是可以跑掉的,但是又很怕找不到你,所以我跟着他们一起来京城,他们有威胁过我,如果不去刺杀皇帝,就不再让我见你,还说……会伤害你,呵呵。”他的胸口因为轻笑而震动,我一动不动靠在他胸前,用心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松了松我,他将下巴移开,俯脸看着我,温柔道:“连他们都看出……我对你的喜欢了,三三。” 这是再一次的表白?他碧蓝的双眸凝视着我,眼神深情款款,我怔怔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乐观的杰森,傻傻的杰森,为了我的安全竟会去接受那么荒谬的那么危险的任务,直觉得自己感动的要死了,心疼的要碎了,那一片幽蓝柔情撩的我心砰砰乱跳,整个人,要沉溺在蓝色里了。 看着他柔润的唇缓缓贴来,我没有犹豫,心甘情愿地闭起了眼睛。 他很温柔,很温柔,就那样贴着,唇瓣带着橡木的清香,带着温泉的微热,摩挲着我的唇,摩挲的我的心好软好静,仿佛徜徉在宽阔海洋中,仿佛置身在他最爱的灌木天堂里,仿佛感受到了来自汝拉山清晨的一缕轻风。 良久,他轻轻挪开了唇,真诚道:“做我的女朋友好吗?三三。” 我们没有分开,我还靠在他的怀里,我的眼睛没有睁,却觉得眼角湿湿的,这个英俊异国男孩,热情直接善良从不气馁,对待每个人都是那么彬彬有礼,对待每件事都是那么执着认真,总是尊重着我,爱护着我,关心着我的感受。 我想,这一刻我的心里只有他,我想,我真的要恋爱了。 抿嘴一笑,我微带羞涩的垂下头,正欲应他的话,忽听门外“咔叭”一声大响似有何物断裂,随即一个爆怒声音吼起: “谢三毛,你给我滚出来!” 情感的树洞(狐狸番外) 在那个暗黑的林子里,我对她说:我真的喜欢你。 那一刻,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心脏的存在,它砰砰砰的跳着,像要蹦出我的胸腔,像要蹦到她的面前告诉她,我说过很多假话,但这句话,很真。 眼睛适应了林子的黑暗,我清楚的看见她眼中闪动着寒冰。 飘红托人去鱼山寻我的时候,师傅说,我以后不用每年来看她了,放手去做我想做的事情。我心中冷笑,却恭敬的磕了三个头拜别了师傅。 我想做的事情,也正是她收我为徒的目的,杀了鞑子皇帝,为我父亲报仇,更为了她父亲报仇。 我早已出师,几年的时间里,我做了许多事,认识了许多人,也跟定了现在的主子,他的野心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显露过半分,但我,却是他为数不多的,愿以真颜面对的死士之一。他相信我,把计划告诉我,将重任交给我,因为他知道,我从不会让他失望。 这个天下最终属于谁,我不关心,我只知道,我的命运,从母亲将我推向师傅那一刻,就已注定。 姐姐被骗到了西安府,被那个她深爱的男人抛弃,卖进了妓院,老鸨迫她接客,她不愿,便被下了药,遭数人轮奸。这恶仇,我要替她报! 可我没忘了自己的使命,在去西安之前,我先到了沐王府,得知沐剑声数月后才从京城返滇,这是个好机会,若能将他说服,无疑为主子身边又添了一只带翼猛虎。 我利用了姐姐的悲苦,隐瞒了自己的身份,编造了绝妙的谎言,在西安府大开杀戒之后,“巧遇”了沐剑声,也巧遇了她。 女人都很傻,但这个女人,尤其的傻。 第一眼看见她,我就笑了,那怪异的发型世间少有,姐姐是被残害剪了发,老鸨是被我强迫剪了发,而她,长相清秀倒也说得过去,可又是谁将她的发剪成了这个丑陋的模样?(钉:发型师。) 她的身边有一个身材高大却眼神纯粹的异国男人,我看上一眼,便知那也是个没心机的人。我很疑惑,这个女人和沐剑声是什么关系?又怎会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看着她与沐剑声在荷塘亭中说话的表情,看着沐剑声为了她被误抓而奔走寻人求仵作,我既不屑又生气,气自己的姐姐放弃沐家落得凄惨下场,不屑她眼睛里飘向沐剑声时那一丝不易觉察的情愫,也想攀上沐王府?可惜你遇到我,美梦就做到头了。 那一个深夜,她从狱中出来的那个深夜,我站在二楼廊子的尽头,看见她如做贼一般的到了客栈的院子里,对着一匹马唧唧咕咕的说了好久的话,时而挠头,时而蹦达,时而发出小声的惊呼,心中只想,这女人莫非是个傻瓜? 清楚的记得她初见我时那惊恐的模样,容貌是多么重要,一张狰狞的脸只会让人恐惧不是么?我完全可以直接闯入沐剑声的房中,但是我却多此一举的先去找了她,为什么?因为我想知道沐剑声紧张的这个傻瓜似的女人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我将她拖到床上,俯看她因为慌张而通红的脸,眼神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她的耳垂厚实多肉,捏起来手感甚佳,看着她因为我的戏弄愈发紧张,听着她说要给我银票,我很开心,很想大笑,许久没有和女人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过,在我想起我来的目的之后,我突然发现,这个胆小如鼠又冒着傻气的女人,有着白皙优美的脖子。 与沐剑声决斗的前夜,我安置好姐姐便溜进了王府,只是想看看沐剑声接了血贴之后的反应,我知道他会来的,因为我是华兰的弟弟。临走时,意外发现那女人正慢悠悠的晃进了一个园子,她走路的姿势很奇怪,撩起一溜上衣,将双手放在胯骨处,手肘支棱着,很像是肚子疼。我好笑之余又来了兴趣,她究竟是谁?为何会安住在王府?那一夜,我像一个耐心的采花贼,看着她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忽大忽小,看着她屋里的灯熄了,我竟在她的楼下练了一套许久没有温习的掌法,之后潜进了她的房间。 她将被子裹紧全身,老实规矩的躺着,呼吸微不可闻。我坐在床边盯了她很久,微弱的月光透进房内,照着她的脸,很恬静,睫毛一动不动,想是睡得很沉。不知为何,我竟又捏上了她的耳垂,圆圆的,肉肉的,像柔软的珍珠滚在我的指间,那一刻,我想起了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每每睡前被奶娘的鬼故事吓出一身冷汗,夜里便总是睡不着觉,于是我会赤着脚偷跑到母亲的屋子,趴在床头看她安稳睡觉的样子,看上一阵再回去,就能睡得着了。 惊觉自己的无聊,我预备离开了,临出门时突然听得她喃喃梦呓:我谢三毛是最棒的……居然连着嘟囔了好几遍,我差点就笑出声来,原来,她的名字是谢三毛。我喜欢这个名字,尽管听起来有些廉价。 湖畔决斗,那是她第二次见我,以后每次见到她,偶尔我也会想到她看见我真容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我漂亮是么?即使扮成女人,也足可以假乱真。谁也不会知道,当她指住我的鼻子为那异国男人驳斥我时,我心中竟奇怪的冒出一个念头,她是否也是个以貌取人的女人? 我不断刻意流露出为沐剑声和姐姐制造单独相处的意图,不断假意阻挠那女人与沐剑声的接触,看着她眼睛里的光一点一点暗淡,我竟很不开心,她那么喜欢沐剑声?实际上,沐剑声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还爱着姐姐,不需要我的推波助澜,他也会再次接受姐姐,不得不说,我是有些佩服他的,换做是我,我能做到么? 她在锦桃树下沉睡的那一个下午,我哪里也没去,一直坐在她的身边。带着她在迷月山里行走的时候,她时时流露出对我的不信任,那感觉很不好,我有些生气,于是我故意带她去了那处诱她昏迷。那一个下午我捏够了她的耳垂,摸够了她的脖子,闻够了她身上的香气。我对自己解释了自己的怪异行为,想接近沐剑声的女人就该得到这样的惩罚,我姐姐的东西谁也不能抢。 在那之后,我觉察到我想错了,她最关心的似乎不是沐剑声,而是那个叫杰森的异国男人。我很少留意他,只在蔡少寅来与我说计划时才仔细观察了几天,她与他形影不离,她看向他的眼睛满是关心,他看向她的眼睛满是爱意。这女人,竟还招惹了黄毛! 我只需要带走黄毛就可以了,但是我却对蔡少寅说,将她一起带走,黄毛才会更听话。这念头很疯狂,多了一个人也许会给我带来麻烦,可我一向不怕麻烦,是的,是我想带走她,我说不出理由。 我很不喜欢看她平时耷拉着脑袋,经常皱着眉头,说话只说一半还吭吭哧哧的模样,所以我故意气她、损她、威胁她,激得她怒火满腔对着我大吼大叫时,心里竟很满足,这样的女人才有意思不是吗?她激动过头时还会打我,有时边哭边打,有时边叫边打,我喜欢这感觉,她打我的感觉,让我觉得与她很亲近。我……竟渐渐想与她亲近了。 第44章 这是为什么?答案,在她的手缠上我脖子的那一刻就已明了。 我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她,即使我知道那是因为春药。 她说,你喜欢我的是么?媚眼如丝,娇喘嗔叹,一双玉手像蛇一般的在我胸口滑行,大腿蹭上我的腿,滚热的身子紧贴着我,吐香气息撩在耳边,她妖娆的如一朵夜花,那时,我是想忍的,可当她从我肩上抬起通红的小脸,睁着迷蒙的眼睛,对着我轻轻舔舐红唇时,那诱惑让我崩溃了,脑中只得一个念头:要她!这个女人,我要她! 我疯狂吻上她的唇,搂紧她的身子,与她一起翻落,她柔软的胸她光滑的肩,都是那么美,那么美,我见过很多女人的身子,却没有人比她更美,第一次想把一个女人狠狠的揉进我的身体里,揉进我的心里。她是开心的对么,她的反应告诉了我,感觉着她的手死死抓住我的肩,她的腿紧紧夹住我的腰,那同样疯狂的回应,让我竟产生了一个错觉,她也是喜欢我的…… 可是错觉,终究是错觉…… 我说了太多的谎话,以至于她不再信我了么?她的沉默让我不安,我逗她、气她、挖苦她,她不再像那晚之前般涨红了脸与我回嘴,眉头锁着淡淡愁,眼神飘着丝丝怨,她生我的气?她居然生我的气?我也气我自己,气自己为什么不要了她,为什么要当一次不讨好的圣人! 走进了胡家大院,我才终于明白,她的沉默原来不是为了我,那沉默里还包含了想念、担心、牵挂和……爱? 一切真实的情绪都只愿在那个男人面前展现,我看着她像出笼的小鸟儿般飞进了那个男人的怀抱;我看着她轻轻偎靠在那个男人的胸口,我看着那个男人在我留下了真心的红唇上落下亲吻;我看着她满脸羞意的欲答应那个男人的求爱…… 那一刻,我憎恨自己!我憎恨自己不知不觉的爱上她,我憎恨自己向她说出我的心意,我憎恨自己曾对她做过的讨好!这个女人,她根本不懂得,我华楠要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失过手,也从来没有人抢的走! 想激怒我很容易,只需与我的意愿背道而驰即可,可是,谢三毛,你这个冒着傻气的女人又可知道,激怒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野兽的宣言 我惊的一哆嗦,狐狸来了!他又犯了什么神经病,为何直着嗓子吼我? 杰森双眉一拧道:“我出去!” 我一把拉住他,忙道:“你千万别出去,他比疯子还可怕。” 杰森扶住我的肩怒道:“三三,他是不是在路上折磨你了?” 我呆了一呆,蓦地想起那个令人尴尬羞耻的夜晚,勉强扯了扯嘴角道:“没有,没折磨我,你别乱想了。” “咔叭”又是一声巨响,狐狸不再吼了,他的声音像从冰窖里传来:“谢三毛,我数三个数,你若再不出来……” 我赶紧对着门口叫道:“就来!”接着按住杰森,“你等着我,我去问问他有什么事情,问完了我再来,你记着,千万别出去!” 杰森摇头:“不,我要和你一起出去。” 我急的要蹦起来了,将他按在凳子上:“听我的话,他不会伤我的,我一会儿就回来。” 门口的催命符音又响:“一、二……” 杰森还死抓着我的手,我那不祥的预感出来了,狐狸犯病了,如果我不出去,他一定会闯进来。若说单打独斗,我和杰森捆一块儿再复制十个说不定能勉强打得过他,找死的事情我绝对不干。 使劲甩掉杰森的手,我大声道:“你要出去我就再不理你了!”说完掉头就跑。杰森没有出声,我知道他很难过,我也很难过,可在弄清野兽的心思之前,却还是小心谨慎保命要紧。 一出门口,一道黑色旋风立刻裹住了我,眼睛只眨了两下,人已经站在小院儿门外,我这迟钝的脑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门上的锁“咔哒”落了。 旋风继续以闪电般的速度挟着我前行,我不呼不叫不打不闹,实在是被这速度吓傻了,再眨了两眼,人又进了一间屋子,“哐哐”两声,门关死了。 那人关了门没有回头,双手紧按着门扇,肩膀起伏的幅度显示了他的愤怒。我有点慌张,嗫嚅道:“你……你干吗?” 他猛地转过身来,我一瞧见他的脸,骇的连退了两步,眼睛竟是通红的,往日妖媚的模样再也不见,满面狠厉之色,咬牙切齿似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一样。 我慌张更甚,边退边道:“华……华楠……华公子……有话好好说……”他这模样不对,不像狐狸,倒像一只捕食的狮子。 黑影一窜,我再也退不得半步,颔骨被他死死捏住,手劲之大似要将我下巴捏碎一般,我无法说话,痛得眼泪吧嗒吧嗒直掉,滴落到了他的虎口,他胳膊一震,愤然叫道:“你这个白痴女人!”猛将我向后推去,正推倒在床上。 我腾地坐起身,捂着下巴,疼的嘴也合不上了,眼见着他又欺近我,惊恐的含混叫道:“你别过来啊!”他根本不予理会,上前一把将我推了躺下,按住我的双手在身体两侧,双腿将我的小腿夹在正中,脸面迅速俯低贴近我,喘气声又粗又急,哑着嗓子开口道:“谢三毛,你与那黄毛在屋子里做什么?” 下巴像被鞭炮轰炸过一样疼痛,身体又失去自由,听他问得此话,我皱出一脸痛苦,气道:“你放开我!” “你答我的话!”他突然又吼了一句。 “你放开我,我的胳膊好疼!”骨头都快被按断了。 他不放,更往前倾了身子,快要压到我的身上,森然道:“你不回答我是么?那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不行!”我惊叫。他怎么老是以杀人来威胁我? “我可没什么耐心,你快答我!”他的脸上罩了浓重杀气,嗜血欲望现在眼中。 他会这样问我,定是去而复返,耍了一个花枪又回来监视我们。我心一横,闭上眼睛不看他,大叫道:“你都看见了还问我做什么?” 上方半晌无声,我微睁开眼,发现他正死盯着我,那目光里……有伤痛?我一定是花眼了,忙将脑袋别向一边。 “谢三毛,”他的声音里透着压抑,似在努力抑制着心情,低声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晚我同你说过什么?” 我扭着脖子,紧锁着眉头道:“不记得,我什么也不记得。” 他狠声道:“好,你不记得我就再告诉你一遍,我喜欢你,你是我的,谁碰你谁就要死!” “死”字说的极重,我惊异的瞪大眼睛看他:“你是疯子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哼”他冷笑一声,“这是我说的最后一遍,你给我牢牢的记住,若是再敢让黄毛碰你一根指头,他出了什么事,你就莫要怪我了。” “华楠!”我恨极叫道:“你不要发疯了,杰森已经答应帮你们做事,你为何还要对我说这些可笑的话?我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他放开我的胳膊,猛掐上我的脖子怒吼道:“我们没有关系?这是你说的?那晚死命搂住我求欢的女人是谁?与我亲吻翻滚的女人是谁?被我摸遍了全身的女人是谁?是谁?!” 有什么语言能形容我此刻的愤怒?没有!我气的浑身发抖,尖叫一声,甩手重重扇上他的脸,“啪!”声之后,青白指印顿现,他躲也未躲,就那么抬着脸生生让我狠打了一巴掌。默了半刻,他摸摸自己的脸笑了:“是了,这点你也给我记住了,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可以让你打,随你怎么打,但是,不、要、让、别、人、碰、你!”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牙缝,宣告了此人疯狂的变态的类似禽兽行为的占有宣言! 我没了力气,他是认真的么?真的喜欢我?就因为那次没突破防线的颠鸾倒凤?歪着脑袋静静流着泪,脑中突然不合时宜的浮现了一句老笑话:你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 他宣告完毕了,精神仿佛恢复了些,心情仿佛好转了些。见我不说话,便缓缓俯下脸,亲了亲我的嘴角,又将嘴唇挪向我的耳垂,辗转吮吸着,边吸边用他那媚死人的声音道:“我喜欢你的耳垂,很像珍珠。” 耳……耳垂?要我割给你么? 他的身子已经整个压住了我,手,开始游动,由腰摸向大腿内侧,手劲很重,呼吸愈发急促。我颤抖着,强忍着耳朵那敏感处带来的过电般的感觉,拼命控制着声音的频率,尽量平静道:“那晚,我中了春药。” 他的手一顿,停住了。 “我想,你一定知道春药是什么,那是能让人变成禽兽的东西。” 他放开了我的耳朵,将眼睛移向我,脸色潮红未平。 “我控制不了自己,神智不清醒,脑子糊涂了,受了那药力,只想要找个男人。”我盯着他,说话已没了顾忌。 “仅仅是找个男人,恰好,你是个男人,所以我做了些错事,做了些我清醒的时候绝不会做,绝不愿做的错事!” 他的脸开始泛白。 “若是把我丢在另个男人面前,我恐怕还是会做错,所以,你在那晚于中了春药的我而言,只是个男人而已。” 他猛地从我身上爬起来,立到床边,满眼的不可置信。 “你说你喜欢我,那么在我昏了头做错事的时候,你不但不阻止我,还让我错的更甚,这是喜欢吗?” 我出了一口气,艰难起身,理了理衣服道:“我很谢谢你没有让我错到最后,但是请你以后不要再对我说这些话,你的喜欢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第45章 狐狸僵住了,他妖媚的表情、狠厉的表情、奸诈的表情统统不见了,脸上只余了一片苍白。 我分辨不出那苍白的真假,心其实已经慌的快要跳出来,故作镇定道:“我能走了么?” 他不说话,我便抬脚向门口走去,暗松了一口气,应该说的很清楚了,他若是个稍稍要点脸面的人,定会觉得我对他关于“仅仅是个男人”这样的羞辱已经足以将我踹到九霄云外去了。 手持门栓,刚想拉门,鬼魅声音响起:“想黄毛死的快些,你就去见他吧。” 口舌方面的能耐我已使尽,没本事再与他斗上一个回合,抓着门栓,直接瘫坐在地,喃喃道:“你为什么非要揪住我不放?” 他走到我身边,一把将我拎起来按在门上,开口直接道:“你喜欢我么?” 我摇摇头。 “很好,我喜欢你,但是你不喜欢我,那么你就呆在我身边,直到你喜欢上我为止!” 我笑了,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无奈的笑了,叹口气道:“你几岁了,还玩这种游戏。” “我二十六岁。”他答。 我实在憋不住了,居然噗嗤笑出声来,其实是哭笑不得,狐狸是脑残患者,鉴定完毕。 他看见我笑,也轻扯了嘴角,深吸一口气道:“谢三毛,从今天起,你问我什么我都会诚实答你,想要我做什么事情我也一定会去做,只要,你不再见黄毛,永远呆在我身边。” 我皱着眉头开口:“华楠,你……你是认真的么?我们才相识没多久,你怎么会……” “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他果然堆起一脸诚实。 我笑不出来了,他根本不是在开玩笑,他是在往我脖子上套枷锁。套的很严肃很认真,并且没有我反抗的余地。 我眨眨眼睛,小心翼翼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得一直跟着你?” 他点头。 “你的意思是,我连父母也不要了,家也不要了,就这样一直跟着你?” 他似有些犹豫,顿了一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禽兽! “你觉不觉得这样对我不公平?” “我已说过了,只要我能做到,我会答应你的每个要求,这是我给你的。而我向你要的,就是不离开我,够不够公平?” “如果我死呢?” 他按住我肩膀的手蓦然一重,狠道:“没有我的允许,你死不了!” 野兽的思维与正常人是不一样的。我的心渐渐平静了,皱着眉头诚恳道:“若这世上只有一样东西不能用条件换得,那一定是爱情。你可以强迫我的人留下,但是我的心在哪儿,你知道吗?” 他静静看我半晌,轻道:“你有没有听过日久生情这四个字?” 说不通的,我不用白费口舌了,一口气上到半胸被他的“日久生情”堵了个结实,我彻底认清了我现在的处境,所谓平等对话、公平生存,在这个变态玩腻游戏之前,已不可能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看他的样子便也知道自己没选择。 于是我不再废话,直接道:“那就随你吧,你强我弱,你用这种逼迫的方式硬要留我,我也没办法,我现在提第一个要求行吗?” “你说。” “莫让杰森进宫,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 他忽然贴近我,轻捏了捏我的耳垂,得意笑道:“我会猜你的心思,一猜就中,早知道你会提这个要求了。” “怎样?难道你做不到?” “呵呵,我做的到,而且已经做到了。” 我诧异的望着他:“你说什么?” “我想,黄毛现在恐怕离开过了。他很安全,你可以放心。” 我忙揪住他的衣服急道:“你把他送到哪儿去了?朱三太子呢?” 他轻笑着,俯着脑袋在我耳边吹气:“朱三太子做大事去了,其他的你不用操心,我说黄毛是安全的他就是安全的,你想见他,待我们成亲之后吧。” 太无耻了!太阴险了!杰森居然被他弄走了!我气道:“你说你会诚实答我的,为什么第一个问题就不愿答?” “那我再加上一条,凡是关于黄毛的事情,我一律不答。” “你无赖!无赖!”我忍不住了,拼命砸他的胳膊,游戏根本玩不下去,都是他一个人在定规则而已,我就是个被牵着鼻子走的。杰森被他弄去哪儿了,刚见了一面又再分离,又开始彼此担心,我还没有尝到恋爱的滋味,我甚至还没有回答杰森一句我愿意呢…… 他抓住我的手,呵呵笑道:“这一次我原谅你和黄毛亲近,因为我没跟你说清楚,现在我说完了,你记住了,以后我就不再说了,若是再让我看见你和别的男人亲近,就等着给他送葬吧。” 我愣愣的不作声。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第一次遇到这样集阴险、狠毒、无赖、幼稚、脑残、霸道众多恐怖特质于一体的人,他这么认真的玩游戏,或许是真有点喜欢我的,可我一点也不稀罕。神仙啊,你有没有看到我的不幸,上一个爱情种子还没种下就被扼杀,这一个爱情刚萌了芽就被强迫割离,硬要塞给我这么个烫手的男人,是上天的意愿吗?我谢三毛的霉运是注定的吗? 他伸出食指刮了下我的嘴唇,道:“莫多想了,吃完饭我们上路。” “去哪?”问的有气无力。 “大同。” 我猛地抬起头:“离开京城?你不杀皇帝了?” 他嘿嘿一笑:“杀,为何不杀,不过靠蔡少寅那个笨蛋是没指望了,我可以告诉你,抓黄毛是他的主意,他在王府里呆过几天,观察黄毛许久了。我只不过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便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罢了,现下又将这人情还给你了。” 我早就发现他对蔡少寅根本不太重视,不像是在为他办事,那他…… “你的主子……到底是谁?” 他听我问话,默了一会儿,双眉略拧了拧,似在挣扎是不是要告诉我实话,我等着,等着他履行诺言或者打自己的嘴。 果然,他还是开口答道:“山西太仆卿。” 太……仆卿?没听过这个人啊。 “怎么会有人姓太呢?”我疑惑问道。 狐狸先是一愣,接着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趴到了我的肩膀上继续闷笑。我不明白有什么可笑的,跟了个姓太的主子很开心么? “三毛啊,”狐狸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居然笑出了泪花,我看怪物似的看着他,不可琢磨的野兽思维,再一次表现了。 “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你,现在我能告诉你了,因为你是个傻女人。” 我恼怒的瞪着他,这叫什么话? “他不姓太,他姓王,他的从品官职是太仆卿。”他又狂笑了半晌终于解了我的疑。 原来太仆卿是官职。这……我不知道又有什么好笑的,古代官职名称拗口多如牛毛,谁知道太仆卿是个什么九品芝麻官。不过狐狸的主子竟然会是个大清的官儿,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难道这个姓王的,有反意? “他叫王什么?全名。” 狐狸退了一步,背手在屋中踱起来,缓声道:“王辅臣!” “啊?”我大惊了一把,居然是他?狐狸居然是为他卖命! 这个人……我太有印象了!康吴八年大战中,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人就是他!曾有人说过,得王辅臣者得天下,他不像吕布那样武功盖世,而是他手握山陕重兵,西部强力大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南边是吴三桂的天下,北边是皇帝的兵马,谁能拉拢王辅臣,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狐狸见我失色,疑道:“你知道?” 我摇摇头:“不知道,没听过。”腹黑是会传染的。 “那你啊什么?” “我啊是因为……因为这个名字让我一听……就想啊。” 狐狸斜睨着我,一脸不信。 我也被自己的解释雷的落了滴冷汗。 门后的狐园 吃完饭摸着黑就坐上了去大同的马车,临从胡家大院出来的时候,特地跑去了杰森的小院观望了几眼,人和大包都已不在了,屋子里黑呼呼的。他被何人带走,送去了哪里,狐狸始终不肯告诉我,直到上车,我仍是心乱如麻。 车厢里挂了一盏昏黄的小灯,随着车身的颠动晃晃悠悠着。狐狸歪着身子,腿翘到我坐的这面座凳上,抖着膝盖,满脸得意洋洋的瞧着我,一副欠扁的德行。我瞄了他几眼便将眼睛闭起来,看到他心情好,我的心里就烦躁。夜间赶路,听进耳内的只有车轱辘压出来的辙声和车夫间或的鞭马声,莫名有种茫茫然不晓归路的凄凉感觉。 “三毛。”行了一阵,他开口叫我,我充耳不闻。 “不想跟我说话?” 是,知道就好了,我一句话也不想同变态多说。 见我不应,他放下腿,掉个头坐到我身边,又道:“路途遥远,你难道预备当一路的哑巴?” 我闭着眼睛装睡。 他叹了口气,手从后面伸过环住了我的腰,我睁开眼睛慌忙往旁边闪了闪,他奸计得逞般的笑了:“我以为你真睡了呢。” 我不耐烦道:“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有事就说事!” 他挑着眉毛点了点头:“好,我还就是有事要问你。”见我望向他,又道:“你曾对我说,你知道很多大事,都是些什么大事呢?说来听听。” 我怔了一怔,转去他对面坐下默不作声,实则脑子里在转着如何回答他的话,答应过会告诉他一些事情,但那只是情急之言,若是我说了,会不会带来不良后果我不知,但影响是一定会造成的,到时候上天再治我个泄露天机的罪,我就圆满了。 第46章 默了半晌,我开口道:“你想知道什么?” 他再次挑挑眉毛:“你随意说说。” 我严肃道:“我知道的事情没有一件能随意说,虽然我答应会告诉你,但也得看你想问什么,我还得想着能不能说。” 他一点也没被我唬倒,嘻嘻笑着道:“你把自己说的像神仙似的。” 我更严肃了:“正因为我不是神仙,所以向人道些天机有可能会让我丢了性命。” 他见我认真,疑惑起来:“天机?若真是天机你又怎会知道。” 我叹了一声道:“这个问题早在去京城的路上我们已经讨论过了,很复杂很深奥……” “行了行了!”他打断我的话,斜睨着我道:“莫跟我绕圈子了,你就说说……王大人的事情。” “嗯?”我一愣,“哪个王大人?” 他嗤笑一声:“又装傻?你明明是知道他的对不对?” 我反应过来,他说的王大人是王辅臣,我那“啊”的一声已露了马脚,狐狸这么精明又怎会看不出来。 斟酌又斟酌,我轻道:“他不错啊……挺好的。”这么中庸的语言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的吧。 狐狸眼中突然冒出精光,一个挺身窜到我身边,扳住我的肩膀道:“你果然认识他!” 我愣了,敢情他原不确定我到底知不知道,只是在套我的话而已,这个混蛋! 他的脸上显露出兴奋,笑道:“就说说他。他以后会怎样?” 我讽刺道:“你这么想知道他的事情,是不是若听到他的下场不好就预备换主子了?” 他面色一沉,鼻中冷哼:“我虽算不得英雄好汉,但也决非见利忘义的小人,既誓言跟了大人,自然绝不再随二主!” 我缩着脖子望了他一眼,话说的挺动人,可这貌似“忠心耿耿”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还真不协调,王辅臣到底有何魅力能将这头野兽收服,我真的很好奇。于是轻问了句:“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似有思忖,诚实答道:“不拘小节却也心细,胸宽气阔却也无情,他,是个有野心的人。” 我冷笑了:“男人又有几个没有野心的?还不是个个想着争名夺利?” 他看着我,表情倏尔柔和下来,一只手轻轻滑在我的手背上,低道:“我没有。” 我烦躁的将手抽出,提高声调道:“这话骗别人可以,自己能骗的过去吗?” 他锲而不舍跟踪我的手指,跟踪到了继续攥住,笑道:“我不想争名夺利,若你非要说我有野心,那我就只有对你的野心。” 耐不住反感,我白了他一眼,说肉麻话有意思么?除了让我掉鸡皮疙瘩毫无用处。 看着我冷了脸,他揉着我的手指又道:“说吧,王大人以后会怎样?” 他揉我就抽,一边抽手一边问道:“你为何想知道他的命运?” 他看了一眼车帘子,压低声音道:“我只是想知道,他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费了那么多力气,究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没有。” 还说自己没野心,想问他的命运不就是在问自己的命运,他若得道了,你也跟着鸡犬升天了是不是?我皱了眉,一使劲推开了他的手:“万事万物都有既定的命运,不管将来是怎样的,该走的路总是要走下去,提前知道自己的未来不会有一点帮助,说不定还会让人产生逆天改命的思想,遭天谴……”我顿了一下,“也不是没有可能。”以前我不信神鬼,可现在,由不得我不信。 他看向我的目光带着探究,带着思索,轻蹙着眉头喃喃道:“逆天改命?” 我又道:“况且,当初的条件是要你放我和杰森自由,我才会告诉你,现在你抓着我,送走了杰森,我没有必要再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他不语,静静看着我,我又犯了侥幸心理,想着赌一把,赌他对未来更感兴趣,便道:“不过,若是你愿意放了我和杰森,我就把王辅臣的命运告诉你!” 他突然轻笑一声,身体向后一靠,漫不经心道:“我已向你保证过黄毛死不了,你以后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至于王大人的事,不知道也罢,你不要告诉我了,我怕你会遭天谴啊。” 我闭了眼睛,不再说话。侥幸不可为,虽然心里已知他会这么回答,一点小小的失落还是萦在胸间挥散不去。 每到一处投宿,我便能感觉到天气在不断变化着,越往西北方向,水见的越少,沙土见的越多,风越来越大,气温越来越低,空气越来越干。临近大同时,我觉得自己的皮肤干得快开裂了。每天晚上,我对着月亮跪在窗前,念叨一千遍神仙请现身,念叨了近二十天,神仙的头发丝也没见着,嘴唇倒是磨破了点皮。 狐狸给我添了几件冬衣,我不愿穿,换来换去只得那两件杰森挑给我的薄衫,狐狸眼中的恼怒我不是看不出来,赌口气罢,我没了人身自由,难道连穿衣服的自由也没有。赌气的结果就是着凉,连打了四五个喷嚏,喷出鼻涕来之后,狐狸怒气冲冲的将我强行裹进了缎袄里。人暖和了,镜子里的模样,活像一个西北土窑出来的小媳妇。 离开京城是晚上,进大同城时居然又到了傍晚,狐狸遣走了车夫,亲自驾车去往目的地,他没有告诉我那目的地是何处,我也没有问,无论是哪儿于我又有何关系?我不过是被他控制了的囚犯罢了。 听得窗外有人声,我忍不住掀了帘子看去。天色渐暗,气候干冷,可城中主道上的人群却仍络绎不绝,路边店铺生意看起来十分兴旺,几家卖小吃的摊子上冒着腾腾热气,除了不少飞檐翘脊的小楼外,还有一排排青黛色砖瓦房排在路边,像是民居。 狐狸驾车走了约小半个时辰,停在一座外观极普通的宅院儿门前,进车将包袱拎下,也将我拎下,带着我直接推了大门进去。 门内仍是普通一院,灰檐廊子下有几间厢房,其中一间亮了灯,院子两侧栽种了些植物,中间空了一块儿,正有一个长须老者拿着扫帚一下一下不紧不慢的扫着地。狐狸连招呼也未同人打,越过那人,从廊子下拽了一盏灯笼,领着我往厢房方向,倒是我路过那老者身边时有些不好意思,冲他点了点头,那人却连眼睛也未抬起。 进了厢房,狐狸脚步不停,径直向一张挂了帐子的床走去,我站在门口,看他怪异举动,这厮不是想睡觉吧,饭还没吃呢。 他走到床尾,回头道:“过来啊,傻站着干什么?” 我吭哧道:“你要睡……睡觉,也……也给我安排个房间啊。” 狐狸嘿嘿乐了:“快过来,睡什么觉啊,带你看点好东西。” 我愣了,好东西?难道宝贝还藏在床上?他不是又想动什么歪脑筋吧。我迟疑着不动脚步,狐狸过来扯住我往床边拉去,我蓦地紧张起来:“哎,哎,你别拉我呀,你要我看什么呀?” 话音未落,狐狸已将我拽到床尾,手一掀帐子,我吃了一惊,那帐子后的墙壁上,竟然有一个小门? 狐狸冲我抿嘴一笑,伸手推开了门。 我眨巴眨巴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那门后既不是壁柜也不是暗夹,居然是一个露天的小花园!门后的花园,多么诡异的所在。 一个圆形的小池塘嵌在园子正中,水是不是清的,有没有鱼我看不清楚,因为池塘的一圈又砌了池子,里面却是种了许多花,这秋寒的季节里,那花竟开着,开出小小的花瓣,开出热烈的红色。池的周边有几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天色还未全暗,树木之间隐藏着阴影,地上铺了一层小扇子似的零落叶子,一组梅花形状的石桌凳就安放在那银杏树下扇子叶上,园子对头处,一个拱门隐在树后,露出半边空档,不知通往何处。暮色中,这园景看进眼中确实是非常的精致美丽。 狐狸牵着我的手走进园中,转了一圈后望着我道:“这个园子如何?” 话问的很随意,但我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期待的意味,想听我表扬两句好得意一下?我心中冷笑,嘴上含糊道:“普通吧。” 果然,他轻拧了下眉,又道:“你觉得不好看么?” 我嗤鼻道:“江南几州不晓得有多少处比这美上十倍的园子,有什么好看的。” 他半晌无语,顿了会儿不高兴道:“这里不是江南,是西北,园子是我建的,。” 我嗤笑更甚,怪不得忙着推荐呢,原来还冒充了一把园林设计师。 摇摇头叹口气道:“我也不懂,看看也就凑合吧,若是杰森来看,一定能给你提点更好的意见,他会建很漂亮的房子,也会建出比这漂亮的园子。” 他的脸色突然沉了,将我的手猛地一扯,冷道:“我跟你说过了,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黄毛,你记不住吗?你是不是想要我对他……”他不再说下去,眼睛眯了起来。 我瞪着他瞬间变得阴冷的表情,没有气愤,也没有争辩。为了杰森的安全,我与这个怪物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得提着心,他高兴的时候就对我软言细语,不高兴时就威胁强逼,在他身边打磨过的人,神经都会像我一样,慢慢变的坚韧起来。 垂下头去,轻道:“我记住了。” 看我服软,他仿似更不高兴,又扯紧了我的手道:“谢三毛你这女人……” 话还没说完,忽然听见前方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叫道:“哎呀!我们楠少爷终于回来啦!” 我诧异抬头望去,见那拱门处正扭出一个红衣女子,扭的左摇右摆,如风拂柳,甚为夸张,腰都快扭断了,嘴中不断咯咯娇笑出声,边笑边扭,边扭边道:“把奴家等死了,你个小没良心的。” 第47章 我莫名其妙的看看狐狸,他阴冷的表情不见了,立刻换上一副笑嘻嘻的痞子模样,对着那女子一拱手道:“大姐,在我这儿住的可舒心?” 那女子扭到我们身边,没答狐狸的话,眼睛直直看向我,眼神一亮,一把拉起我的手娇笑道:“哎呀哎呀,这是哪来的天仙妹子?长得如此俊俏。” 面对这过于直白的“夸赞”,我有些不知所措了。这女人穿一件红色绣花缎衫,皮白肉嫩,弯月双眼,薄唇俏鼻,看不出年纪大小,狐狸却喊她大姐,她是谁的大姐?她……怎么这样热情? 还没人答话,那女子的手竟又欲向我的脸蛋摸来,啧啧有声道:“瞧这瓜子儿脸,大眼睛,多可人疼啊。” 我没来得及缩脖子,狐狸早先一步将我拽离了那女人的魔爪范围,笑道:“大姐你可别吓坏了我的娘子。” 那女人一听娘子二字,状极惊讶,看看我,又看看狐狸,张了半晌的嘴方道:“娘子?你们都成亲了?阿楠你……你也看上女人了?” 我听得这话,顾不得在意娘子了,真真比那大姐还惊讶,嘴张的比她还大,难不成狐狸原来看上的都是男人? 狐狸瞟了一眼我的惊讶表情,似有些嗔怒,但脸上仍挂着笑,对那女子道:“大姐又胡说了!” 那女子眨着眼睛打量我俩一阵,咯咯仰着脑袋笑起来:“想不到啊想不到,我们片叶不沾身的楠少爷也有打翻了花粉罐儿的一天。”说着又上前拉住我的手道:“妹妹叫什么名字啊?” 正看她一会儿惊一会儿喜的表演呢,听她问我,我忙弯了弯腰对她施个礼道:“你好,我叫谢三……谢三毛。”再说“艺名”难免又遭狐狸耻笑,还是本尊示人好了。 “哎哟。”那女子撇嘴摇摇头道:“漂亮的大姑娘家怎么叫三毛啊。” “咳咳咳”我咳嗽两声掩饰尴尬,这女子真直接。 她很快又笑将起来:“不过也挺有趣的,三毛妹妹啊,我叫花叶,既然你是阿楠的娘子,就跟着他叫我一声花姐行了。” 我忙摆手,结巴道:“不不,你误会了,我不……不是那个……” 狐狸突然从后揽住我的腰,一把扣得死死的,打断道:“大姐啊,我们才刚回来,天已黑了,饭还没吃,能不能先进屋说话?” 那花姐嗔他一眼:“谁也没拦着你啊,”接着搀起我的胳膊往拱门走去,亲热道:“妹妹啊,我不知道你们今天回来,也没备好酒饭,先去放了行李休息一会,一阵我们去外面吃。” 何必跟我商量呢,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呗,我点点头,被她挽着向里走,回头望望狐狸,他竟是一脸的无奈。 花叶走了没几步,又突然转身,冲着狐狸笑道:“差点忘了告诉你,大人几日前也回来了,你明日去他那吧。” 狐狸没作声,轻点了点头。 节外的生枝 穿过拱门,出外一条东西走向长道,左侧青瓦头白院墙,墙根溜排摆着大小花盆无数,盆内花草有枯有绽,地上零落散着碎花残叶;右侧正中是十数层烟色方石高阶,台阶两边各有一树和几株藤蔓,蔓须延着树杆蜿蜒缠绕上方红木栏杆,踏阶而上便见四柱拱廊,廊檐挑着灯笼,洒下昏黄一片光晕,廊下置放了一张藤编圆桌,一张躺椅,桌上搁着一套紫砂茶具,壶口处还袅袅萦着热气,想是方才有人在此正喝着茶。 座北朝南的几间屋子一并排立着,间间关门黑灯,惟独正中一间亮着,跟着花叶,我进了这间屋子,屋内摆设十分精致,香炉、花瓶、瑶琴、古剑样样都有,抬眼一看,房壁四周还挂了些字画,倚墙书柜摆满古籍,若不识主人,乍进此处,真道房主是个善观书澄神虑的风雅之人。 花叶刚把我带进屋子,便迅速转身拦住狐狸,将他推到门外小声嘀咕起来。 我从京城到大同,一路揪着心,挂着杰森的安危,提防狐狸的骚扰,加之舟车辛劳,此刻心情只得烦躁和郁闷,狐狸将我带到他住的地方用意何为?我到底还得忍受多久才能见到杰森?见他俩窃窃私语,烦躁之余又凭添了几分尴尬,别人在门口说秘密,我干站着像个傻瓜,于是缓步踱到一幅字前,假意欣赏着,其实那类似纂体的字迹我认不出几个来,隐隐听到那两人口中传来:“提督……小主子说……也来了……”等只言片语,听不出什么头绪。 一会儿功夫,两人叽咕完了,花叶的咯咯娇笑声又响起来:“去吧,三毛妹妹,让阿楠带你看看屋子。” 狐狸微笑着过来揽我的肩,我憋着一口气盯了他一眼,没有反抗,拎起包袱随他出去。毕竟这花大姐于我来说还是个陌生人,在陌生人前我泼辣不起来。 狐狸举了灯,带我到了廊子东面倒数第二间房,推开门道:“以后你就住这里罢,我在你隔壁。” 我听到“以后”二字,心头火气直窜,回头望望,那花大姐没有跟来,立刻转头向狐狸道:“你预备要我在这里住多久?” 狐狸进屋将灯放下,回身抱起双臂道:“安心住着,住多久都行。” 我急了,进门将包袱往地上一扔,道:“我跟着你二十多天了,加上之前从云南到京城就是两个月了,你能不能让我先见见杰森?” 他先是皱了皱眉,接着唇边泛出一丝冷笑:“你这女人的记性实在太差,总是要我一再提醒,我不喜欢听到你……” 我愤然打断他:“你没有权利这样做,你的威胁我听够了,我们是人,又不是货物可以随意被人摆置,我已经听你的话跟了你这么久,想看看他又有何不可?” 凤目凛如寒冰,看得出他在压抑着怒气:“我早告诉过你,黄毛是安全的。” 我摇摇头:“眼见为实,安全只是你说的,我没有见到他我就不能安心!” 他腮骨明显一紧,语气陡然硬了起来:“若是我说你永远也见不到他了,又如何?” 我心里猛地一抖,上前一步扯住他的袖子急急叫道:“你……你不会杀了他吧?” 他不答我的话,眯起眼睛瞅着我,眼睛里闪着复杂的光。 见他那表情雷同默认,我只觉得脑子瞬间空了,心脏正在一点一点紧缩,一只无形的手仿似扼住了我的喉咙,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瞪大了眼睛,却只看见一片虚无。脚下一个趔趄,狐狸忙伸手扶住了我。嘴中气极叫道:“谢三毛!” 我拧眉急喘了一阵,用力拨开狐狸的手,左右看了看道:“让我睡这里是么?” 狐狸一愣,似没想到我的话题转移,疑惑道:“什么?” 我垂了脑袋,从头后拔下小沐送给我的玉兰簪子,攥在手里,胸口起伏不定道:“我不想吃饭只想睡觉,如果这就是我的房间,那么你先出去吧。” 他注意着我的动作,目光定在我的手上:“那是什么?” 我扯着嘴角笑笑道:“沐公子送我的簪子。” “你想做什么?”他贴近我,口气极冷,簪尖就在我手侧划来划去。 “我想,如果你不出去,我就用这簪子戳死自己!”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说,我懦弱,我怕死,可我仍说了,只因这一口气实在堵的难受。 他不等我反应,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用力一抬一捏,“啪”,簪子掉下了地。 他阴狠的瞪住我:“你从来不记我的话是么?没有我的允许,你死不了!” “是么?”我看也不看那簪子一眼,笑道:“你试试看我死不死的了。” 他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惊慌,声音愈发冰冷:“黄毛对你就如此重要?” “对!”我大声叫道:“很重要,他若死了,我绝不活着!” 他的手颤抖了起来,抖的厉害,气息时缓时急,半晌方才开口又道:“谢三毛,你是傻子吗?你听不懂‘你是我的’这四个字的意思吗?” 我嗤鼻一笑:“我听不懂,人与禽兽又怎能沟通呢!跟了你这许多天,被你欺负了这许多天,我也该告诉你一句话了,看见杰森安全,我就继续跟着你,杰森若是死了,你帮我收尸。” 我觉得自己的心渐渐硬了起来,神经渐渐坚韧了起来,很多从前不敢想更不敢说的话现在都能说的出口,这是性格发展的进步,还是被命运逼到绝路的悲哀?我只知道,我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过一个人,并且从来没有这样肆意宣泄过自己的愤怒。 狐狸放开了我的手,静静站了一阵,眼神怔怔的。若没有烛火跳跃着的光芒,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许久,他哑着嗓子张口道:“我会让你见到他。” 眼睛蓦地睁大了,急促问道:“什么时候?” 他未及回答,花大姐的声音便响在门口:“阿楠!云四来了!” 狐狸没有应她,仍望着我,忽将语气放柔道:“你休息一阵,我们莫出去吃饭了,我去买了给你送来。”说完转身欲走,走了两步,仿似想起了什么又再回头,到我脚边拾起玉兰簪,揣入自己怀中,对着我微微一笑,出去了。 我呆望着敞开的门,狐狸的话能信吗?若信,就再委屈几天,若不信……我真要戳死自己? ^^^^^^^^^^^^^^^^^^^^^^^^^^^^^^^^^^朴素的分割^^^^^^^^^^^^^^^^^^^^^^^^^^^^^^^^^^ 趴在桌上等到夜深也没有等到饭吃。肚子倒不是很饿,思绪却一阵沉过一阵,窗外渐沥飘了小雨送着寒意,偶有风掠过门窗纸间,发出嗡嗡的声响。 第48章 枕着胳膊趴着想着,眼皮沉重,恍恍惚惚似梦似醒,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听见脚步,迷蒙中见一黑衣曳地长发披肩的妙龄美少女走近,轻轻抚摩着我的脑袋,对我温柔地说道:“谢三毛,你很快就可以回家了。”我浅浅露了笑意,神仙妹妹来通知我了,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很快就可以睡上席梦思了。那女子继续道:“谢三毛,你很快就可以回家了。”我笑容加深,还要让我开心一遍啊。女子三道:“谢三毛,你很快就可以回家了。”我皱皱眉毛,早已听明白了,为何重复又重复?感觉着那脑袋上的抚摩未停,我迷糊着睁开眼睛,骇的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屋里……竟突然多出了三个人。 背着门正对着我的是端着饭菜盘的花大姐和一个年轻的陌生男子,这人年纪二十上下,着了身灰衣,浓眉大眼,英气十足,乍看起来很有正义感的模样。此刻他正盯着我,眼睛里闪着好奇惊讶的光芒。 而身边摸着我脑袋,不住唤我名字的是狐狸,我抬头望着他的一身黑衣,披在肩膀两侧的长发,茫然了,难道刚见到的神仙美少女是他? “三毛,饿了吧,快些来吃饭。”狐狸发稍湿湿的,黑衣也现了潮意,像是刚从外面回来。 我揉揉眼睛站起身来,向花大姐和那男子礼貌点了点头,狐狸指那男子道:“这是云风。”又指我:“这是三毛。”既然都介绍了,那我就再弯弯腰好了,男子呵呵一笑,声音洪亮道:“嫂子莫客气。”我一呆,这什么诡异的称呼?谁是你嫂子?诧异望向狐狸,他但笑不语。 花叶笑嘻嘻的端过盘子道:“阿楠出门办点事急得火烧火燎往回赶,生怕妹妹饿着了,喏,快吃吧。” 看着放在面前香喷喷的白米饭加两菜一汤还冒着热气,饿意立刻袭来,我捏着衣襟,却没法坐下动筷子,身边站了三个人,直勾勾盯着我,叫我怎么吃的下去?花大姐扑哧一笑:“好了,不要打扰人家小两口吃饭,云四,看过你嫂子了还不快走。”说完麻利的转身,抬脚出去了,那云风嘿嘿笑着冲狐狸挤挤眼,脸上的正义感很快变做了促狭味。 他们一走,我又上火了:“你与他们瞎说了些什么?” 狐狸微笑着坐下,自己拿了筷子夹起菜来,随意道:“没有啊,没说什么。” “那……那个人他……他喊我什么?”脸上有些烧热,嫂子听起来是多么朴实、带着浓浓乡土气息的一个称呼,让我联想起了单位经理贤惠的胖老婆…… 狐狸低头闷笑起来,笑了一阵道:“喊你什么?” 见他装傻,心里更气,那称呼对着狐狸实在让我难以启齿,吭哧道:“什么……什么嫂子?都是你散布谣言!” 狐狸还在笑,戏谑道:“他是我好兄弟,你是我娘子,他可不就喊你嫂子么?” 我恨的踢了凳子一脚,怒道:“我不是他嫂子,不可能做他嫂子,他不能乱喊!” 狐狸笑容挂着,脸色却暗了一暗,半晌道:“好,你先吃饭吧,我明天与他说。” 听到这话,我才气呼呼的坐下吃饭,觉得饭菜也不那么可口,辣子放的太多,菜有些偏咸,吃一口菜吸溜三口空气,不一会儿鼻尖额头都冒了汗,只得干扒着白米饭。狐狸见我模样,从袖口掏出帕子,侧着身子轻按了按我的脑门。我趔着身子避让,他却一把搂住了我的肩,边擦边道:“酒楼的菜做的不合口味,明日让大姐给你做些清淡的。” 我没再趔开,让他擦着,嘟囔道:“你何时让我见杰森?” 额头上的帕子滞了几秒,又缓缓拭过侧脸,拭到鼻尖,他答非所问道:“晚上我去见了王大人。” 顿了顿,他收回手,长叹一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奇怪的望着他,看着他的表情一点点凝重,又叹声气,却没有下文。我不想知道他为何一副忧心忡忡的德行,我只想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杰森。 良久,他还是开口了,却是问向我:“你知道黄毛在哪里吗?” “嗯?”我一惊,张口便道:“你怎么问我,不是你关住他的吗?” 他眨巴着眼睛看我,不作声。 心咚地沉了下去,他的意思…… 我猛地站起身,诧异道:“难道在王辅臣那里?” 他缓声道:“现在还不在,不过几天后就会在了。” 我常常会怕,会慌,会生气,可无论哪一刻的惊恐和震怒都比不上此时,心已不在胸腔,落进了万丈深渊里。杰森在狐狸手里,我还能抱着侥幸心理,告诉自己只要我听话,狐狸不会食言伤他;可他若到了王辅臣手里,那就彻底沦为工具,那就只会被送去找死,狐狸他,怎么可以? “你混蛋!”我大叫一声,抬手便狠砸向他的肩膀,血涌上脸面,直觉眼球爆热难当:“是你!是你告诉王辅臣有杰森这个人的是不是?你晚上出去见他就是想把杰森弄到他手里是不是!” 我恨死他!我已在他身边,任他轻薄,他居然违背诺言干出这样的恶事!我已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玩这种变态的游戏!我疯了,这个变态总是轻而易举就能让我变成疯子,变成暴力狂,看见他心底潜藏的暴力倾向就会爆发出来,因为他实在欠扁! 他默不坐声坐在那处,任我叫了一气砸了一气,双手死死扣住我手腕低吼道:“够了!此事与我无关!” 我急喘吁吁,拼命挣扎双手,愤不能平:“不是你还能是谁?你一定要把我们全弄死才开心吗?” 他紧皱双眉,满脸怒意,手如钢钳般越攥越紧,叫道:“是蔡少寅!!” 我蓦地僵了,不是他,是朱三? 见我不闹了,他慢慢松开了我的手,腕子上已经被他握出了紫红印子,我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喃喃道:“你骗我的,你想推卸责任。” 他无奈地摇摇头道:“我早知你不想让黄毛进宫,便趁那日蔡少寅出门,差人将他带走,所以晚上才急切上路,命带黄毛之人三日后启程来大同,未料蔡少寅当晚也赶了来,他一路疾行,比我们早到两日,提前见到了大人,将黄毛之事捅出,今晚大人急召我去,就是命我将黄毛交出。” 话说的倒也符合逻辑,为了我而……带走杰森?难道是我错怪他?我擦擦眼泪道:“王辅臣怎会听那蔡少寅的笨主意,你不是也觉得杰森进宫行刺不可行么?” 他垂下眼帘,拉起我的手,看着我两只手腕上的青紫,轻叹一声,温柔抚上道:“疼么?” 麻木了还有什么可疼的,我摇摇头急道:“你快说啊,王辅臣为何会采纳蔡少寅的意见?” “大人已与吴三桂结盟,这几月连破陕甘几处重城,鞑子皇帝坐不住了,欲亲征兰州!” 狐狸这几句话声音不大,却句句震撼到了我,王辅臣这时候就已下定决心与吴三桂结盟了?若是王辅臣不留遗力的帮助吴三桂,康熙还得头痛一阵子。康吴战争中,康熙何时御驾亲征过,我竟一点也不记得了。这么说,他们是预备在战场上杀掉皇帝,那杰森还有何用处?康熙绝不会在御驾亲征时还有闲情逸致画个肖像吧! “杰森只会画画,他没有办法在战场上接近康熙的。” 狐狸抚摩着我的手腕,抚了左手又换右手,道:“不需他画画,大人只要他的样貌。” 我皱着眉头,没听明白。 “罗刹国派了使臣和一队士兵,为鞑子皇帝送了三百七十枝火枪!不过吴三桂却得了消息,将这使臣在阿穆尔山劫了。” 脊背阵阵发凉,这下我听明白了!韦小宝为康熙谋了个罗刹国的友好邻邦,大清有难,罗刹支援,派人送了火枪这等“高科技”武器过来,想助康熙一臂之力。 那使臣被劫,杰森他……就成了使臣? 色诱的后果 稳住心神,我问狐狸道:“你们的计划是什么?让杰森送火枪给康熙,然后呢?” 狐狸眼睛盯着门口:“近身觐见时,使火枪杀了他!” 和我猜的一样,我又道:“那想过杰森如何脱身吗?” 他缓缓摇头,我的心凉透了,杰森就是人体炸弹,他在这些人的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抑住心慌,我再问:“王辅臣向你要人,你难道不能骗他?说杰森已经不在这里了?已经跑了?” 狐狸看看我,轻道:“蔡少寅知晓真相,况且,对大人我不能不说实话。” 我忿然鄙视:“骗我,骗沐公子,骗你姐姐都行,就是不能骗王辅臣,我还真怀疑你这话的可信度。” 他不语,表情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那你便是预备将杰森交给他了?” 狐狸“哼”了声,我压根没指望他能答出我满意的答案来。 “杰森还有几日到大同?” “后日就该到了。” “他若不愿意去呢?” 他定定的望着我,道:“蔡少寅将你也说出来了,大人命我看着你。” 轮到我无语,一锅端毒计,从来没被我看得起过的历史小人物朱三这时竟成了葬送我们生机的大黑手。 站在原处想了又想,顿了又顿,转身缓步踱到门前,拉开门,一阵冷风挟着雨丝立刻扑上面颊,激的我打了一个冷战。怔怔望着廊檐下的灯笼,火光已微弱,眼见着就要熄灭了。 杰森不可以去当人体炸弹,一旦被吴王二人控制,他们是不会在乎牺牲一个陌生人的,突然举枪杀了皇帝不是没有可能,但他的命也会下一刻就丢了。可是我俩在此孤零流浪,又有谁可以求助? 第49章 让那冷风吹了一阵,醒醒脑子,我关上了门,又慢慢踱回狐狸身前,他正目不转睛的望着我,凤眸中的情绪纠结难明,一缕黑发从前额垂到鼻尖,发稍微微晃动。我静静看着他,直视着他的眼睛,轻挪了脚步靠近他,抬手将那缕垂发挽起,顺到了他耳后。他一震,却未作声。 我蹲下来,膝盖跪地,颤抖着双手抚上他的腿,前倾着身子将脑袋缓落在左腿上,冰凉的脸颊隔着薄衣贴着他的腿,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轻声道:“你会答应我要求的每件事是么?” 上方良久无声,薄薄的布料下肌肉紧紧绷着,我的脖子很僵硬,手一动也不敢动,又道:“你帮我救杰森好么?”他仍旧不答。我抬起头,看见他闭着眼睛,皱着眉,抿着唇,表情并不开心。我在心里狠抽了自己一巴掌,不该说的那么直接,他不喜欢听到杰森的事情。 再三鼓了鼓勇气,我将双手向他腰间探去,手抖的几乎控制不住,拼命告诉自己他是喜欢我的,他说过会帮我做任何事的,我放低姿态,他会心软的是么? 环住了他的腰,人也随之夹在了他两腿之间,这姿势很作践自己,可是我顾不得了,在杰森来大同之前,必须要把他救走,我不能让杰森把命送在兰州。 他亲过我,搂过我,看过了我的身子,我不该再不好意思,毕竟此时此地,只有他有本事救出杰森,而我能求的也只有他。 忍住颤抖,我猛地将头顶在他胸口,双手死死扣住他的后背,感觉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块大石头。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努力回忆着春药之夜,脸上燥热顿起,色诱男人,我谢三毛几时沦落到了这个地步?悲乎哀哉!上天果真把我逼到了绝路! 心下一横,死死闭住眼睛,皱着鼻子,手便动了起来,上抚下摸,使的是推土机似的力道,耳膜嗡嗡作响,无数蚊子般的细声一起哄道:谢三毛,你不知羞啊不知羞! 头顶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了,却不是忍不住将我抱起狂吻,而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一把将我推了开去,我扑通坐在了地上,涨红了脸,瞪大眼睛看着他无奈地说道:“你够了吧。” 我猛然捂住了脸,色诱被拒羞惭难当,委屈扑天盖地淹过,眼眶一热,嘤声哭了起来。 那人长叹一声,走过来将我拎起,掏出帕子抹了抹我的脸,把我按在凳子上,冷道:“我救不了他。大人已经派人回路去截他们了。” 我转头趴在桌上,哭的愈发伤心,杰森啊,那时候若是坚定信念跟着韦小宝该有多好,说不定这时候我们正在通吃岛上钓鱼,踏错一步,小命休矣,杰森若死了,我也没脸再求神仙送我回去,干脆自行了断算了。 “不过……”他突然又道,“若是你执意想我去救……” 我抬起泪眼,腾地站起身来,抽声道:“我执意!”这算什么,峰回路转? 听我答的迅速,他的脸阴了下来,眼睛眯了起来,狠毒的神色又现,森森然道:“即使我会因此而丢了我的命?” 我愣了一愣,救杰森会丢了他的性命么? 他捏起我的下巴道:“晚上我替黄毛说过一次话,大人已看出我的意图,若是黄毛被救走,你说,他会怀疑到谁身上?而我即使做了,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不再流泪,也不敢说话。怔怔的望着他,脑中纷乱如丝缠绕,不晓得该如何作答。 他看着我,眼神又缓了几分,突然俯下唇贴了贴我的嘴巴,凑近我耳边沙声道:“你,是不是我的?” 眼泪又流了出来,我没敢动弹,艰难的点了点头。 他右手搂住我的腰,脸贴在我的耳边,舌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触着我的耳垂,声音愈发沙哑:“你喜不喜欢我?” 我忍住委屈,决定再曲意逢迎一下,刚欲点头,忽然觉得不对,这人的脸怎么变得这么烫?侧过头看他,他正抬起脸,目光里的狠色消失不见了,只余一片迷情,喘息愈急,没等我说话,他的嘴唇已攻了上来。不费力气便撬开了我的嘴巴,温软舌尖侵入唇间,寻到我的舌头,立刻死死纠缠不放。 “唔!!”我瞪大眼睛,推他胸膛,说几句好听的话,身体上的小接触我勉强可以忍受,动真格的绝对不行。 无奈横在腰上那只手越缠越紧,几乎将我勒到窒息。另只手已抚上前胸肆意揉捏,悸颤如电流般窜过四肢,全身似被燃起了火苗,酥麻感使得我直想瘫软,脑中却一片轰然,那是兽性危险的信号,人性沉沦的前兆!慌乱之中,我不顾一切,牙齿用力一并,狠狠咬住了他的舌头。 “呃!”他闷哼一声,松开我的腰,连退了两步,抬起食指抹去唇中一缕鲜血,眼中的迷乱情丝不见了,怒气冲冲的瞪着我,我狼狈的扶住桌边,大口喘息,脸颊烧热依然,身子颤栗未消,唇上还留着他的味道,心里却对自己身体的反应忐忑不已,为何……我不是那么抗拒他的亲近?还是,习惯已成自然? 他长出了一口气,上前又捏住我的下巴,恶道:“你咬人的功力见长啊!” 我眼睛盯着自己鼻尖,任他将下巴抬高,低道:“你到底帮不帮我救杰森?” “不救!不救!”他突然激动的大声吼叫起来,“我凭什么救他?救了他跟你双宿双栖?!” 我缩着肩膀惊怕的看着他发飙:“可……可是你把他带出来,又造成这样的局面,你怎能不管?” “我不管又怎样?”他语气一转阴森之意弥漫,“我不带他,蔡少寅一样会将他劫走,你一样见不到他!” 我抬起眼睛看他,看他因为怒意而充了血的眼睛,吭哧道:“我……我会……喜欢你的……尝试着……” “哈哈哈哈!”他仰头狂笑,“谢三毛,你会咬人会打人会骂人,现在又开始学会利用感情了么?看来你跟着我学到了不少东西!” 我咬着下唇闷不吭气的任他羞辱。 “好!我救!”他放开我的下巴,冷笑道:“我救出黄毛之时,便是你我成亲之日,如何?” 胸口一阵憋闷,若说谈条件,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他的对手,我怎么也想不通,他会喜欢我到这种地步。谢三毛的桃花劫来了,有人爱的我要死要活了,却说不出心里是悲是喜。叹口气尽量诚恳道:“既然你这么喜欢我,那我就不作态了,一言为定!” 他恨恨地盯了我一阵,一句话也没说,掉头出门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救出杰森再做打算,不管天上那人理不理我,我总算有个机率不大的后路可以退,这是最好的自我安慰。 翌日平静,狐狸未来找我,我也不去找他。饭总是准时由花大姐送进房来,我觉得很不好意思,怎能让人送饭来呢,提出到饭厅去吃,花大姐却制止了我,未说什么,弯月眼中却带了些淡淡的无奈,我明白了,我的身份又提高了,此时已是王辅臣的囚犯。 第三日起床时,我有些咳嗽,先是时不时小咳一两声,早饭没有吃,坐在窗边想了一上午的心思,狐狸仍未出现。到花大姐来叫我吃晌饭的时候,我已咳得不住声了。 “哎呀妹妹,你是不是病啦?”花大姐语气表情十分夸张。我忙起身让座:“没事的,咳嗽两声,几天就好。” 花大姐大惊小怪道:“那可不行,阿楠早上临走时托我照顾你的,你病了我可怎么跟他交代啊,一阵我去给你煎点儿药。” “啊?”我惊讶,“华楠去哪了?” 花大姐将盘子放下,将饭菜一样一样从盘中拿出,语气听不出情绪:“妹妹你在意他去哪儿吗?” 我蓦地一怔,语气不带情绪,可话却仿佛是在质问我一般。嗫嚅道:“大姐……你的意思……” 花叶很快呵呵笑了起来,道:“瞧我在这儿胡说些什么哟,妹妹不在意自己的相公还能在意谁呢!” 我呆滞难言,我确实很在意他,不过只是在意他有没有去履行承诺。 “别站窗口了,风大,快来吃吧。”花叶唤我。我默默走过去坐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花叶却没走,在一边落座,托腮看着我。被她看的如芒刺在身,筷子使得也不利索了,夹了几次菜,都哆嗦着又掉回盘里。 花叶乐了:“三毛妹妹真是个脸皮薄的人,旁人看着也吃不下饭哪。” 我尴尬的笑了笑。花叶又道:“我想问你啊,你和阿楠是怎么认识的?” 听她说些闲话,我镇静了些,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答道:“在西安府认识的。” 她嘻嘻笑道:“其实,你们还没成亲对吧?” 我点点头,心里不太高兴,你知道我们没成亲还将他称做我相公? “阿楠啊,从来没带过姑娘家进这个园子,他可真喜欢你。” 我瞥她一眼,这个不用劳您说了,我深刻的体会到他对我的喜欢了。 花叶叹口气道:“唉,我与阿楠相处了五六年了,我还真疼这小子,会说话,讨人喜欢。” 妈呀,他讨人喜欢?您的欣赏品位和常人不同。轻轻“嗯”了一声,我继续吃饭。 “前年我身体不好,出门儿办事啊,都是阿楠替我料理的妥妥当当,一点心也没让我操,从那时起,我就把他当亲弟弟看了” 我听她说着话,转起了脑子,她莫非和狐狸一样,也是王辅臣的死士?出门办事,说的轻松,恐怕是执行反清任务去了吧。 “前天晚上,你们吵架了么?”她突然问我。 我忙放下筷子,摇头道:“没……没有啊。” 第50章 有几次他和我都控制不住情绪,发怒的声音好象是大了些。 她突然拍了拍我的手笑道:“阿楠没有爹娘,以后你们成亲了,妹妹可要好好疼他。” 我急欲张口分辨:“大姐,我……不是……” “呵呵”她一声脆笑打断了我的话,轻飘飘地道:“阿楠就是我亲弟,谁若是伤害了阿楠,我不会饶了他的!” 我目瞪口呆,她前夜听到了什么?敢情这女人是特地来威胁我的? 连着三日,只要入了夜,雨就开始淅沥下起来。 吃过晚饭,喝了花叶煎的药汁,我靠在窗口看夜雨,绿色的藤蔓在烛晕下变做了黄色,一圈一圈的绕在红漆栏杆上,叶子上的水滴泛起晶莹的光亮,雨丝细细密密如千万根银针般飘过光圈,覆湿了走廊三分之一的地面。 狐狸房间的灯黑着,他出门“办事”去了,我的心总是静不下来,盼着他快点回来告诉我消息,又怕他带回坏消息。眼睛盯着宁静的夜雨蔓色,心绪成了一团乱麻。 “哐当!”突然听到外面园中传来门扇剧烈撞击的声音。我一惊,忙探起身观望,可廊底树却挡住了我的视线,急步出门,正见花叶站在台阶上脚步顿住,嘴里嘶声喊道:“阿楠!”拔腿便往拱门处冲去。 我心里一紧,忙跟着下了台阶,拱门口走来两人,一黑一蓝,蓝衣人蒙了面,黑衣人的身子斜托在蓝衣人身上,脑袋耷拉着,右手垂下,似受了重伤。 我惊骇万分的捂住了嘴,那黑衣,那长发,正是狐狸!一时间方寸大乱,他怎会伤了?急忙奔上前去,看着他全身湿透,紧紧闭着眼睛,嘴唇和脸色都苍白如纸,我想伸手,却没有能下手搀扶的地方,花叶叫道:“快把他屋里的灯点起来!”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连连应声,快步跑回自己房中取了灯,推开隔壁房间放好,他们已经进来了。 蓝衣人是云风,他抓掉蒙脸布,皱着眉头,小心扶住狐狸,将他扶到床上,一躺下,狐狸嘴中发出一声低哼,面孔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眼睛半睁半闭,神智已不太清醒,手臂软软垂到床沿,鲜血一滴一滴从指尖落下。 我站在床边浑身抖个不停,手足无措,五脏六腑仿佛都绞做了一团,惊慌的看着花叶快速出手点向狐狸锁骨下方,吩咐云风道:“热水,手巾,纱布,快!” 云风跑出去了,花叶抓住狐狸前襟“唰”的用力一扯,将上衣全数扯开!一眼扫过,我的心猛地一窒,手指瞬间冰凉,死死捂了嘴,仍是忍不住哽咽出声。他的前胸竟然一片血肉模糊,刀尖起口血痕从锁骨下一直拉向小腹,血不住的冒出来,顺着他的肋骨流下,很快浸湿了身下床铺…… 花叶一拳砸向床边,怒道:“你们去劫个人怎么会搞成这样!” 云风端着热水进门,听见此话,叹道:“王大人派去堵截那异国小子的是腊八堂的六个高手!” 花叶惊道:“难道你们遇上了?” 云风点头:“不错,在城外二十里原村同时截到。” 花叶又道:“华楠的武功不在他们之下,又怎会打不过他们?” 云风摇头再叹:“我和他联手自然是能打的过的,可那异国小子看见打架跳下马车就跑,楠哥急追他时被人从后砍了一刀,我一人战三人回不及身,楠哥一手抓着黄毛,一手迎战,胸口又中了一刀。” “啊!”我与花叶一同尖叫,狐狸背后还有一刀? 孩子的呓语 花叶跑去房角矮柜翻了一气,找了把剪刀,抱出几个瓶子,往床头一堆对我道:“你扶住他的腰。”又向云风:“你扶住他的腿。” 三人合力将陷入昏迷的狐狸侧翻了过来,方才躺过的地方已尽染浓血,我抓住他的胳膊,按着他的侧腰,那处也是血污一片,牙齿不住的上下磕架,手臂筛糠似的抖个不停。看着花叶蹦上床去,小心剪开他后背的衣物,有些地方,血已将皮肉和衣服粘连到了一块儿,只得一条一条的剪,剪去了衣物,花叶用手巾细细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嘴中不住哀叹,我不敢看狐狸后背,腿一个劲的打软,只好蹲下身,举高了手小心翼翼的按着他,看着他无一丝血色的脸,颤抖的睫毛,轻蹙的眉和胸前那一条触目惊心的血口,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花叶擦完了后背,将手巾递给我,“去拧个干净的来,替他擦擦前面。”我哆嗦着接过,起身去水盆里又捞了一条,拧到半干,又哆嗦回了狐狸身前,花叶已在替他后背上药,边上边道:“伤了肩胛,得好好养些日子了。” 我咬紧下唇,强忍泪意,尽量放柔手上的力度,轻轻沿着那血口擦拭。血迹之下,是玉白色的皮肤,细腻到一丝毛孔也看不见,与胸腹间狰狞血腥的刀口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那……两抹红珠也因失血过多显得颜色暗淡。伤口轮廓渐现明晰,裂开处,皮肉绽向两边,稍不注意擦按到周边,血便一股一股冒出。越擦,我的心就越痛,一时间痛如刀绞,脑中竟无二想,只觉自己害了狐狸,他已对我明示救人有危险,我却执意要他去做。我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我没有想过他的安全,一味的强求,这与他之前迫我又有何区别?终是将他害成了这样……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滴落,一滴一滴落在狐狸的小臂上,他却不能捏我的下巴,对着我大吼了,只是无力的歪在那儿,仿佛随时都会死去般的虚弱。 花叶将狐狸前胸后背都上完了药,用纱布一层一层细细裹起,挽好了结,扶住狐狸平躺下,她抹了一把汗道:“这小子没半个月下不了床了。”我抱着脑袋蹲在床边,身心如铁般沉重。 云风道:“好在没让那黄毛落入腊八堂手里,否则他们又要去大人面前邀功了。” 耳朵捕捉到了“黄毛”两字,我微转了转身子,瞄向了云风,话到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还是花叶问了:“将人安置在哪儿了?” “金莲阁。”云风佩服道:“楠哥伤的那么重,还能撑着将黄毛送去金莲阁,到了院子口才晕过去的。” 我又将身子转了回来,继续抱着脑袋蹲着,眼泪滴着,心潮翻着,杰森被救了,狐狸没有食言,他用自己的一身重伤替我完成了心愿。他一直挖苦我威胁我强迫我,我一直讨厌他反感他憎恶他,但这一刻,我却不能否认,对我最好的也是他! 花叶下了床道:“腊八堂那些人会不会认出你们?” 云风道:“应该不会,我与楠哥都蒙了面,武功使的是别家招数,杀出来时他们也是措手不及,天黑有雨,若非仔细留意,应该是认不出的。” 花叶严肃道:“不能掉以轻心,腊八堂那些人一向看我们不顺眼,万一留个心眼,我们就麻烦了,明日我去大人府上探探消息。” 稍静片刻,花叶冲我道:“三毛,别蹲着了,回屋睡觉去吧,我在这儿看着阿楠。” 我摇摇头,不动不语仍蹲在床边。花叶叹了口气,对云风道:“你先回去休息,把衣服处理掉,有事明日再说。” 待云风走了,花叶出门又端了两盆水进来,拧了手巾坐在床边给狐狸擦脸。我颤悠悠起身道:“让我来吧。” 花叶看了我一眼,将手巾递给了我,盯着我为狐狸擦去脖子和脸上的血污,无意似的开口:“是你要阿楠去劫人的吧。” 我的手顿了一下,不敢看她,点了点头,内疚感阵阵涌出。 花叶道:“劫的那异国男子是你什么人?” 我小声嗫嚅道:“是……是朋友。” 花叶气息有些急躁,声调略有提高:“是多重要的朋友,要阿楠拼了命的去为你救?” 我用力抿了抿嘴唇,道:“是很……很重要的朋友,我不能让他死。” 花叶腾地站起身来,怒喊道:“比阿楠还重要?比阿楠的命还重要?他跟了大人这么些年,前日晚上,我第一次看见他忤逆大人的意思,替你和那黄毛说话,今天竟还敢去劫大人要的人!搞成这样,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 我听着她的责难,没有作声任着她埋怨,鼻子酸涨难忍,心下凄然一片,从她的角度看来,定是觉得狐狸傻到极点,带了喜欢的女子回来,却为这女子去救别的男人,只是这内里的前因纠葛,她又怎会明白?都是为了我,我也知道都是为了我,看着狐狸重伤昏迷,我自责我负疚,甚至……心痛!可我又何尝不委屈,我和杰森经历的这一场无妄之灾,又能找谁说理去? 见我不语,花叶呼哧呼哧急喘一阵又道:“你到底喜不喜欢阿楠?到底愿不愿意嫁给他?” 我发了一阵呆,接着继续用手巾抹拭狐狸的额头,将他的脸擦的干干净净,将他凌乱的长发理顺在耳边枕上,拉过被子盖住他缠满了纱布的身体,呼出一口气,直起腰看向花叶,轻道:“喜欢。愿嫁。” 花叶一把抓住我的手,疑惑道:“真心?” 我不知道我真不真心,我没有时间去深挖灵魂深处的真实情感了,我只知这一刻,即使狐狸昏迷着,我也不愿再说任何伤害他的话。 勉强扯动嘴角,向花叶道:“大姐,我不知华楠为了救我朋友会弄成这样,如果能早知道,我绝不会让他去。” 花叶眼睛先是一亮,紧着闪出柔和的光,微笑着点头:“好妹妹,阿楠总算没有白喜欢你。” ^^^^^^^^^^^^^^^^^^^^^^^^^^^^^^^^^^悲情分割^^^^^^^^^^^^^^^^^^^^^^^^^^^^^^^^^^^^ 花叶走了,临走时交代我时刻注意着狐狸的体温,伤后很容易高热,高热会使伤口愈合更慢。 第51章 我独自留下来看护狐狸,是我主动要求的。 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怔怔望着狐狸的脸,他的呼吸能听得见了,不再像包扎时那般气息微弱断续,额上覆着手巾,睫毛时静时颤,眼梢狭长,一双漂亮妖媚的凤眸此刻却紧紧闭着,眼睑下方有些发青,嘴唇……有些干。 我忙起身,奔到桌边倒了杯水,想起他没法喝,便拿了块干净的纱布,蘸了茶水润他的唇,那唇的颜色已淡到无红,润了水仍是泛着紫白,血流的实在太多了,若是在现代,必定要输血的,可眼下,他只有这样挺着。我蘸着茶水,想着明天要为他熬点猪血粥。 唇上有了水色,我又坐回凳子看着他,他一动也不动的躺在那儿,两日前的狠、恨、欲、爱、柔全然不见,就这样安静而脆弱的躺着,像个生病的孩子,那无波的脸上若能读出半分情绪,我能看到的只有悲伤和无助。 或许,是我的心太悲伤,看这时的他也变得悲伤。或许,是我的心太无助,把他看在眼里,也有了无助。第一次激吻拥抱裸身相对过的男人,他倾尽其恶的伤害我;第一个头疼不已憎厌万分的男人,他不顾性命的成全我。他无情,他深情,他冷酷,他真心,他狡诈阴险,他也十足傻气。我还能说什么,这个矛盾综合体就这样为我伤了自己,我什么也不能说,他快快好起来,我才能安心。 轻轻拉起他放在被外的手指,送进被子里,我叹了声气,侧着头匐在床边,听窗外滴答落雨,夜很深了,催生满腔愁绪的又何止这秋夜凉雨…… “啊!华楠!华楠!华楠!” “乱叫什么?人呢?” “下面!我掉到洞里了!快救我上去。” “切!” “你……你站在那里做什么?救我啊!” “你瞧你都笨成什么样儿了,眼睛长在头顶的吗?大坑也看不见。” “这哪儿是大坑啊,明明是个陷阱!” “抓住我的手。” “我抓不住啊,你太高了,趴下来点。” “跳!跳起来会不会?你连跳都不会跳?” “我再跳也不可能跳上两米的坑,你趴下来点!” “我不可能趴下,爱跳便跳,不跳我走了!” “华楠!你混蛋!” 猛地睁开眼睛,恍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手指紧紧抓着华楠的手指,等着他拉我上去。 手指? 我使劲眨眨眼睛往前瞄去,瞬间清醒过来,确实捏着手指,我的右手伸进了温暖的被子里,还抓着狐狸的右手,我暗笑了自己一声,不知几时睡了过去,竟连手也忘了松。 “连做梦……也觉得我是混蛋?”嘶哑的虚弱声音蓦地响在头顶。 我惊的忙从胳膊上抬起脑袋,狐狸他……睁着眼睛正望着我,惨色唇边一丝苦笑。 我心里一酸,眼泪涌出,忙道:“你醒了?伤口疼不疼?” 他微微摇了摇头:“不疼,不过有点累。” 听他说累,我眼泪流的更凶,生命力的劳损缺失是会让人感觉到疲惫,他流了那样多的血,怎么可能不累? “哭什么?你……你怎么一天到晚……流不完的眼泪?”他的语气再也没有狂妄的不可一世的气势,一句话,几个字,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抬起左手擦擦泪,想松开被下的手指,他察觉到立刻又开口:“别动,让我……让我握一会儿……呃!”一句刚说完立时嘴唇不住的抖动,双眉紧紧皱起,脸上现了痛苦之色,想是扯到了伤口。 我急急道:“我不动,我不动,你别再说话了。” 他喘了几口,缓缓闭上眼睛,反握住了我,在暖暖的被下,他的手掌覆盖下,我的手心有点汗意。 良久,久的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他忽然又开了口:“三毛……”声音有些粘粘糊糊。 我皱起眉,轻声道:“有话等你好了再说行么?现在你不可以说话。” 他睁开眼睛看着我,又咧了咧嘴角:“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我呆了一呆,他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外形丑俊呢?摇摇头道:“不难看。” “那……那你觉得……觉得我好看么?”他说这话的样子真的很像一个孩子,一个生病的孩子,说的很吃力,很费劲。我心里非常不安,前胸后背都是刀口,这样高频率说话带来的震动,一定会让他很疼。 我无奈道:“你很漂亮,一直都是最漂亮的,如果你闭上嘴不说话,就更漂亮了。”我开始哄孩子。 他没有笑,只是怔怔望着我,睫毛闪的极慢,话几乎是嘟囔出口:“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的心脏倏地似被什么猛扯了一下,这仍然像一句孩子嘴里说出的话,不过若真是孩子说的,我会觉得它带了些撒娇的意味,可是此时此地,从狐狸口中吐出,我却觉得心被扯的很痛很痛。看得出来,isuu書网狐狸此刻不是很清醒,他的眼睛里一点光也没有,眼神暗淡迷蒙,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为什么不喜欢他,这要我怎么作答?强烈的负罪感让我已说不清现时心里的真实感觉。 他见我不语,又嘟囔道:“我伤过你,你一直怪我是么?” 我仰起头,想让眼泪回流,眼泪却不听话的顺着脸侧流下,我硬逼着他去送死,他不怨我么?我害他伤成这样,他不怨我么? “我强迫你跟着我,你一直不开心是么?”他仍然不饶了我,仍在向我砸刀子,一刀一刀扎进心肝脾肺,愈是看着他那迷糊的模样,无光的眼睛,内脏愈是绞疼的厉害。 猛地一抽手,我低叫道:“闭嘴!不准再说话了,快些睡觉!” 他痛地一抖,上唇连至鼻端一同皱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心知我又扯了他的伤处,忙起身安扶,往上拽了拽被子,抚按着他的肩,放柔声音道:“快睡觉吧,明天我再陪你好好说话。” 他果然是不清醒的,平静下来后,眼睛很快半睁半闭,似就要睡过去了一般,嘴里“嗯”了一会,便没了声音。我松口气,欲坐下来,忽然见他将头转向里侧,又嘟囔了一句:“我救了黄毛,你也不会嫁我的……” 我拼命捂住嘴,一口气冲到门外,关上门,靠在门上哭出声来,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啃心噬骨纠缠不去。你是坏人,是我早已认定的坏人!你为何要这么悲情!为何要让我内疚!为何不邪恶到底!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辰,无光无影,廊柱如四只暗夜怪兽般耸立,鸟无声虫无鸣,只有簌簌秋雨落下的声音,滞然望着黑暗,心底腾起深深的挫败感,这感觉让我灰心,挣扎反抗了这么久,就在这一时之间,突然觉得一切都没了意义,脑中空空似连一个人的名字也记不住,留在这里抑或去到哪里,和他在一起,抑或和他在一起?喜怒爱惧都消失了,就在这一时之间。 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大亮了,狐狸仍睡着。我揉揉眼睛,看着花叶端了饭菜进门,关心地问道:“昨夜他醒过么?没什么事吧?” 我点头:“醒了一小会儿,神智不清楚,又睡过去了,没有发热,挺好的。” “唔。血流的太多了,要好好补补,你去洗个脸来吃饭,吃完饭去睡觉,我来看着他。” 盘中除了我的饭菜,还有一碗白汤,浮了些黑豆子,花叶见我注意,笑道:“黑豆猪肝汤,补血最好的,一天喝上两三碗啊,他很快又能生龙活虎了。” 我瞄了一眼狐狸,脸色在白日看来更显惨淡,摇头苦笑了下,生龙活虎,现在的他离这个词的差距很遥远。 走出门欲打点水洗脸,忽然听见拱门外蹬蹬蹬急促脚步响起,我几步下了台阶,看见云风迎面而来,跑的飞快,满脸惊慌之色,一见我就叫道:“嫂子不好了!” 我忙道:“何事慌张?” 花叶听见动静也走了出来,疑惑的看着云风。 云风气喘吁吁,好象飞奔了不短路程,连咽了几口气对我们道:“大人一会儿要来这里!” “什么?”我与花叶又是异口同声。 花叶一步窜下台阶,抓住云风衣襟,怒叫道:“你与大人说了什么?” 云风一把打掉她的手,气道:“我能说什么?今早我去大人府邸,正与腊八堂的人错面而过,心里已觉不妥,进去后大人一句也没多说,直接问我楠哥在哪儿,我一时心急,便说楠哥与嫂子溜街去了,大人道很久没来楠哥的小园,早饭过后要来看看,让我半个时辰后回去带路。” 花叶眯起眼睛狠道:“很久没来?大人一次也没来过!” 我心一沉,完了,分明是“探伤”来了! 碎心的铁人 云风望着我与花叶呆站在那处,急得叫道:“大姐,到底怎么办?要不然,我们现在把楠哥弄出去再说。” “不行!”花叶断然否定,“大人一会儿就到,若是看不见阿楠,更生疑惑!” 云风左拳狠击右掌,气道:“一定是被腊八堂的人认出来了,参了我们一状!” 花叶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让阿楠真伤变装病。就说昨夜染了风寒,高热不退,致他昏迷。” 我听到这话,赶紧道:“那个王……王大人应该不会那么好对付,华楠说他心细,既是有心来探虚实,又怎能被装病骗过去?还是避他一避的好。” 花叶皱着眉道:“绝不可避开,你不了解大人,他凡事都想的深远,看的明彻,我们索性不走,就这样让他看,也许,他反而不会生疑。” 第52章 云风跺跺脚:“来不及了,我得快些赶回去,不然大人会起疑心。” 花叶摆摆手:“你去吧,尽量多拖些时间。” 云风掉头跑了。我与花叶半晌都未作声,看着彼此,脑子都在快速转动,想着万全之策,可狐狸眼下的伤势,又哪有计策能够万全? 花叶道:“先进屋再说,把阿楠的药换了。” 一进房间,诧然发现狐狸竟睁着眼睛,静静看着我俩。花叶立刻堆起笑容向我道:“你看他精神很好嘛,这小子身体结实,很快就没事了。”说着去桌边端汤,手一触碗,又道:“凉了些,我去热热。” 屋里只剩下我和狐狸,我站在门边望着他,他躺在床上望着我,唇干脸白,眼睛里仍没有神彩。还有半个时辰不到,王辅臣就要来了,他这个样子让那人看到会有怎样的后果,我不敢想。 半晌,狐狸轻道:“三毛,过来。”声音十分沙哑。 我走到他床边,拉了凳子坐下。他的手伸出被子,略有些发抖,向我的手探来,我忙将手递上,不忍心看他多劳累半分。 他扯扯嘴角,扯出一丝微笑道:“我没事,你不要拉着一脸苦相。” 他睡了一觉精神确实好了点,话说的利索多了,可这才是伤后第一天,静养恢复才是关键。我嗔怪的瞥了他一眼,道:“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好好躺着,一会儿喝点汤再睡觉。” 他摩挲着我的手指,唇上似有了些血色,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我,道:“你累么?想去睡一会儿么?” 我摇摇头:“不想,昨夜也睡了一阵,我不累。” 他似叹了一声,声音低到几乎微不可闻:“你这样陪着我,真好。” 心上那折磨了一夜的酸痛感又向我袭来,我抑了抑眼眶的热,努力微笑道:“不要胡思乱想了,你快快好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眼睛从我脸上移去帐顶,道:“你那头发乱得像鸡窝,快去洗洗脸。把大姐叫进来。” 我轻轻抽出手,摸摸头发,确实碎发零落,他前几日将小沐送我的簪子拿走后,绑辫子只能用了根细绳子,可没有韧性的绳,是拢不住发的。 出门喊了花叶,便跑去厨房边的水井压了盆水,抄着往脸上哗啦了几把,冰凉的井水激的毛孔紧缩,大脑仿似也清醒多了。我暗下决心,若狐狸装病被王辅臣识破,我拼死也要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就说是我逼他去做,要怪怪我好了,要罚罚我好了!本来,这也就是事实! 洗完脸回房梳了梳头,再去看狐狸时,花叶已在为他查看伤口,她背对着我,身形僵硬的很,我上前欲帮她,她却突然将我一把推开,直把我推了一个趔趄!我诧异的看着花叶,她方才还镇静自若笑意盈盈,这一时怎的就不高兴起来?狐狸微笑着望我,一言不发,黯淡的眼睛里似有了一丝朦胧的光彩。花叶的手动一阵停一阵,头始终未抬,口道:“三毛,你找把笤帚,把阶下的落叶扫一扫。” 我呐然应声,却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不过一刻功夫,这屋子里的气氛竟变得相当怪异。 走出房门,在廊杆处寻了把笤帚,闷头下了台阶扫起地来。下了一夜的雨,地上的叶子花瓣被雨水浸出了扭曲残败的形状,粘在石板上甚是难扫,胳膊使了力气,将残叶向拱门处拢去。扫了一气,身上还出了些汗,回头望望狐狸的房间,花叶还未出来。 “大人,这边请!”园中忽然响起一个男声,是云风!我骇的一抖,笤帚把“啪嗒”落在了地上,王辅臣已经到了! 脚步声却未走近,又一男声响起:“阿楠这处小园子弄的倒很别致啊!哈哈哈!”嗓音豪放,底气十足。只听其声,未见人影,脑中已将那西北大汉的粗犷形象勾勒出来。 我站在拱门口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回房?迎上?显然都不合适,搓搓手,我弯腰拣起了笤帚,将那些残花败叶又往回扫去。“唰!唰!”笤帚一下一下划在石板路上,帚枝划着潮湿的地面,溅起泥点子,溅到了我的鞋子上,我扫的太用力,双手如果不紧紧握住笤把,我很怕它们会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脚步声逼近,我装没听见,云风在身后叫道:“嫂子!大人来了。” 停下笤帚,我迅速挂上笑脸回头,一条直道上离我三五米远处站了四个人,左侧是云风,右侧是两个同着蓝衫的陌生男人,正中……定是王辅臣!他身穿绣花灰色缎袍,身高不足六尺,矮矮壮壮,皮肤黝黑,多肉鼻扇猛虎吻,一字浓眉鸱鸟目,乍看之下,凶相尽露,外形竟像个草莽贼寇,山野村夫。可那目光闪烁上下打量着我的眼睛里,却透着非一般的精明。 我忙将笤帚靠在围墙上,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合手并膝施了个侧礼,道:“见过大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叛将王辅臣,竟就在我眼前,我除了心慌气短,肝胆发颤外,再无别种感受。 他呵呵一笑,问云风道:“这是……?” 云风忙道:“这是楠哥未过门的娘子。” “哦?”他似来了兴趣,朝我近了两步道:“你就是那位姓谢的姑娘?” 蔡少寅把我也捅出来了,不承认也无法,点头又作礼道:“是的,大人。” 他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道:“阿楠这一趟南行,竟为自己带回了个娘子,哈哈哈!” 话音未落,花叶已从房里跑了出来,急冲冲的下了台阶,边下边作势拢着头发,嘴里娇声道:“哎呀,大人您怎么来了?也没派人知我一声,人家才刚起床呢!” 王辅臣笑道:“昨夜又落雨,心情烦闷,早上吃了饭便想出门走走,刚巧经过阿楠这儿,便进来瞧瞧了,怎么,你还没回去,还霸着人家的小院儿不放呢?” 刚巧经过,借口不是一般的烂,狐狸这隐在暗处的院中院,房中房,你也能刚“巧”经过。 花叶扭着纤腰,抛着媚眼就贴上去了,扶着王辅臣的胳膊嗲嗔道:“大人您说什么哪,阿楠是我弟弟,我住我弟弟的屋子也不成?”王辅臣没跟她客气,见她贴上,一把就搂住了花叶的腰,笑眯眯的问道:“花香楼又不合心意了?”我在一旁看得两眼发直,这两人姿势如此暧昧,一定有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再看周围几人神色自如见怪不怪,恐怕这关系还是摆在明面儿上的。 花叶贴得更紧,扒着王辅臣的肩膀,趴在他耳朵上说了句悄悄话,王辅臣乐得哈哈大笑起来,眼神再看向花叶就带了几分色意。我脸上一烧,虽然听不见说了什么,可看那两人表情也知定是些孟浪之语。花叶几句话就将这凶神恶煞似的人物逗得开心不已,狐媚子手段果然厉害无比。 我上一秒钟正发自内心的佩服着花叶,下一秒钟心就凉了半截,听得王辅臣状似无意的问道:“怎么没见阿楠啊?难道这时辰还未起床?” 花叶未接他的话,放开他走到我身边,嘻嘻笑道:“三毛给大人见了礼没有?”我点点头,她揽住我肩膀,朝王辅臣道:“大人啊,您瞧这就是阿楠媳妇儿,漂亮吧?” 没人回答他关于狐狸的问题,可王辅臣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改,颔首道:“还未过门么?准备何时成亲啊?” “请大人挑个好日子吧!” 清朗声音侧面高阶上响起,我猛然转头望去,那台阶上,长发一丝不乱,黑衣罩着挺拔身躯,面色自然,眼睛明亮的……竟是狐狸! 身子朝左侧一歪,我惊得差点站立不稳,花叶似早有准备,手从我肩上迅速挪下掐住我的腰,快不过半秒,我已直直立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狐狸身上,没人看到我那细微的一颠。 王辅臣脸色没变,他身边两个蓝衣人却好象震了震,目露惊讶之色,仿佛未想到狐狸会出现在他们眼前。我无暇再多观察他们的反应,眼睛定在狐狸身上就再也挪不开去,他……他看了我一眼,眼波一转,妖色立现,唇边泛起柔笑,与伤前模样没有任何差别,我脑中一阵恍惚,他受伤了?他没受伤? 王辅臣笑道:“阿楠今日起晚了?”花叶立刻接口:“他呀,平日睡得比这还晚呢,不掀了他的被子他是不会起的。” 狐狸道:“请大人进厅坐。” 王辅臣摇摇头:“出门就是散散闷气,不进去了,你陪我去那小园中走走。” 我不错眼珠子的瞪着狐狸,他真的像是睡了一个好觉刚刚起床,一副精神爽利的模样,朗声答道:“好!”说罢下了台阶,身形稳定,脚步踏实,下巴微扬,傲气依然,纵观在场几人状态,说谁生了病也不能说他生了病! 狐狸陪在王辅臣身边向小园儿走去,我见他们全转了身,立刻望向花叶,她桃花似的粉脸在一瞬间变的铁青,腮骨处咬得极紧,死死抓住我的手,扣着牙关说了声:“跟着走!”我刹时明白过来,狐狸他……是装的! 心瞬间碎成了千万片,每一片上都扎了一根针,每根针上都连了一根线,千万条线就连在前方狐狸的脚步上,他每走一步,我的心之碎片就刺痛千下,他每笑一声,我的血液就凝固一寸。那前胸上,肩胛上没有经过缝合的刀口,在撕裂么?在流血么?他怎么受得住?他怎么忍得住?我想捂住脸痛哭一场,可我的手被花叶紧攥着,只能任她牵着我,像牵着木偶。皮肉筋骨麻木,血液全数凝结,他们终于走进了小园儿。 云风比我沉得住气,看见狐狸出现那一刻,他就没有表露过半分惊异,此刻更是挂上了一脸笑意,掏出帕子对王辅臣道:“大人,雨湿石凳,擦擦再坐。” 第53章 王辅臣摇头道:“不坐了,随意看看,这几棵银杏倒是长的很好,可是建园就在此处?” 狐狸语调轻快:“不错,当初建园就是看中了这几棵百年银杏。” “嗯。”王辅臣背着手绕着小园溜达了一圈,我与花叶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我低着脑袋,不敢再看狐狸的背影,每看一眼,都觉得自己遭了凌迟般痛苦。 “那位……呃……谢姑娘是吗?”王辅臣忽然唤我的名字。花叶用力一捏手,我惊醒抬头,见他正回转了身子对着我,努力控制着全身肌肉,我又施一礼道:“是的,大人,我叫谢三毛。” 不出所料,他听了我的名字状似开心的呵了几声,突然问道:“谢姑娘可认识一位异国男子?” 感觉花叶脚步一动,我急抬肘轻晃了下,抬头答道:“认识的。”他想杀我一个措手不及,想看我惊慌失措的表情,我这心神若稳不住就要被他抓住把柄。 “嗯”他点点头,“你们的家乡在一处?” 狐狸脚步向我挪来,脸上表情虽似轻松,眼底却有压不住的心惊。他怕我答错话,他怕我露了端倪。 在我身边站定,他抬手搂住我的肩膀,亲昵低头道:“回大人的话呀。” 我微笑着点点头,冲王辅臣道:“哪里,我是中土人,他是西洋人,家乡自然不在一处。” 王辅臣眯起鸱目道:“那谢姑娘是如何认识此人的?” 我呵呵笑道:“那人与我并不熟络,原先在京城时他是个传教士,我听了几次教义便与他认识了,听闻我去云南游历,他便与我同过一路而已,后来我与阿楠一起看望姐姐时,他也曾来坐过几次,之后我便不晓他去到哪里了。” 感觉肩膀上的手力道一轻,心里暗松了口气,我没糊弄错吧。 王辅臣又道:“谢姑娘去过京城胡家大院吧?” “去过。阿楠带我一起去的。” “你在那处见过那异国男子么?” 我奇怪的望望狐狸,摇头道:“没有啊,住了一日就来大同了,他不是留在云南了吗?” 王辅臣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表情突然阴了下来,一字眉蹙的愈发紧凑,默了半晌,嘴角又咧开来:“哈哈哈!阿楠与谢姑娘成亲时我定要送份大礼!” 他蓦然转移话题,却无人觉得不妥,都跟着嘿嘿笑了。 他一甩袖子:“好啦,食也消的差不多了,该走了。 狐狸忙道:“大人不如留下吃了晌饭再走?” “府里有人候着我呢,过几日还得回陕西去,今日就不多留了。”说罢向小门走去。几人都赶紧跟上,花叶窜到前面拉开了门,桃花面上又是一片娇娆妩媚,咯咯笑道:“大人慢走。” 狐狸紧跟在王辅臣身后道:“若回陕西,我便陪同大人一起去。” 眼见着王辅臣已踏出了门外,忽然脚步一顿,迅速转回身来,对着狐狸胸前猛掏了一拳,笑道:“不用你小子陪了,好好陪着你没过门的媳妇吧!” 我看在眼里,刹时肝胆欲裂,如被一刀劈中后颈,喉咙一阵腥热,硬着头皮咽下了已到嗓门的一口血! 狐狸却岿然不动,硬生接了他这一拳,笑容坦然自若,抱拳道:“谢大人关心。” 王辅臣盯着狐狸,笑意未达眼底,鼻中轻哼一声,出得门去。 门,关上了,花叶将门栓紧紧插住,回望我二人。 狐狸似一尊雕像般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一直干爽的额头此时才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我低低哀叫一声,抱住他的胳膊,却再不敢下手扶他的腰。花叶的脸变的煞白,一步上前,刚将狐狸手臂架在肩上,他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一层一层解开狐狸的亵衣,竟解了五六层之多,每件亵衣的带子都死死系在腰间,每件亵衣上都濡透了血迹。花叶哭了,边哭边骂:“你这个傻瓜!跑了就是,不跟他了就是,逞什么英雄!”狐狸听不到,他死过去一般躺在那儿,气息全无,嘴唇和脸一个颜色,惨白! 我没哭,眼眶干干的,咬紧了下唇专注地解带子,那些带子都打了死结,很难解,我却解的耐心。一层又一层,亵衣解完,狐狸的上身裸在我眼前,裹身白布早成了血布,两边的皮肤,竟已青紫。 我的手抖的太厉害,再不能落下,花叶泣着接了我的工作,扯开纱布的一瞬,狐狸嘴里“呃”了一声,缓出了口气,微微睁了眼,看着我俩全蹲在床上,蹲在他身边,居然还扯了扯嘴角,我急制止他:“我求你别说话,一句话也别说!”他怎会听我的话呢?一向都是我听他的话而已。 他断续道:“大……大人已起……疑心……三……三毛今……今夜……与黄……毛……一道……一道离……离开大同!” 我呆呆的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来,凝固成冰的血液,仿佛瞬间又鲜活热烈的奔涌起来,碎成千万片的心,仿佛瞬间又拼做了一个整体,只在一瞬间,他的这一句话终了,心底一股奇怪的热流突然爆发了出来,我竟无法控制它们的喷涌速度,像火山、像海啸、像泥石流、像龙卷风!短短几秒已席卷了整个心房,好似在冰层下被掩埋了许久许久,终于从厚厚的封冰积雪中扒开了一条小缝,寻到了温暖阳光的踪迹…… 那热流是什么?我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 遗落的魂儿 从滚水中夹出早已备好的针线递给花叶。她跪在床的里侧,像一个真正的外科大夫那样,在狐狸胸前穿针引线,那下针的速度、娴熟的手法,一看便知绝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我屏住呼吸,照了她的吩咐关门、开窗、撩起床帐、烧热烈酒,水烫针线,再一次次的夹给她。那一条裂开的伤口缝合了多长时间我没计算,只知花叶剪断最后一个结口,从床上翻下来时,腿似乎已经麻的站不直了。 当第一针穿过狐狸皮肉时,他就昏了过去,事先准备好给他咬口压痛的手巾也没有派上用场,我不时擦擦他的额头,握握他的手腕,感觉着他的脉搏时强时弱,心情也随之高低起伏不定。 缝好的伤口裹了层薄纱布,轻轻覆好被子,狐狸的呼吸却一直不太平稳,手心热的发烫。花叶担心道:“今夜可能要起高热,我得去为他煎点柴胡水。”我忙道:“今夜还由我来看着他。”花叶擦着手,眼睛未看我,直接道:“今晚你得离开。”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犹豫着摇头:“不……不行,他不好起来,我不会走的。”花叶抬头望我,口气仍然淡淡:“这么说,他若好起来,你便会走了?” 我顿时噎在那里,怔怔望着她,无言以对。 她靠近我,右手食指弯曲,勾起我的下巴,那狐媚的眼睛,略带了一丝狠厉之色的眼神,与狐狸惊人的相似。她冷然问道:“黄毛现就在金莲阁,阿楠躺在这里,你,想怎么做?” 我张张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她嗤笑一声拿开手,将手巾扔进盆里道:“阿楠早上再三交待我,今夜必要将你与黄毛送出大同,一阵去把你的东西拿着,待云风过来,便让他带你去金莲阁!” 我垂眼盯着地面轻道:“那王大人来查看过了,知道我是华楠的未婚……未过门的娘子,如果我走了,他会不会起疑?” 花叶冷笑道:“你以为现在他就没有起疑么?他已经信了腊八堂的话,怀疑到了我们身上,你走,或者留,他也不会减消半分疑心。况且……”她斜着眼睛睨我,“黄毛一定要走!我们只保得了他一时,这里还是大人的地方,留在大同早迟会被抓到,阿楠要你必须和他一起走,你们若不想死就只有这条路可行!” 我想走吗?不想走吗?还是没有答案。我只能呆呆望着狐狸无知无觉的昏睡模样,望着他颈子处露出的一小截纱布结口,望着他的黑发散在枕上,望着他没有血色的皮肤,突然觉得心底又泛出了疼痛,细密而尖锐的疼痛,夹带着一丝末世来临前的惶惶。 天黑透之后,云风来了,与花叶躲到外面园子里说了会话,便进到狐狸屋子里准备带我离开。没东西可拿可收拾,只不过住了几天,包袱还是原样,拆也没有拆开过,花叶替我拎了来。 晌饭晚饭都没有吃,我一直坐在狐狸身边,握着他的手,探着他的脉搏跳动,想着空泛的心思,坐到浑身冰冷。那饭,放在桌上早已凉透。 花叶催了我两遍,见我没有反应,便伸手过来拉我,被她拽起身,放开狐狸手掌的一刻,狐狸的手忽然抽动了一下,我忙俯下身子看他,他却没有睁开眼,也没有说话,半晌静静,手,再也没动过。 花叶又开始扯我,口道:“快走吧,再拖延时辰难免多生事端。” 我说不出心里的滋味,无抓无挠,虚浮空落,嗓子眼像堵了团棉花,眼前恍恍惚惚,杰森还在等着我,他平白无故的受了这许多罪,我怎能丢下他不管?可狐狸,他为我救了杰森,身入险境受了重伤,我又怎能一句话也不和他说就这样走了?陷进这样的两难境地,我真的选择不了解决不了,除了恍惚还是恍惚。 挪了半晌的步子,还没挪到门口,花叶急了,上来一把扯住我:“别磨蹭了,马车外院大门口候着呢,再晚城门就出不去了。” 被她一催,我咬咬牙,甩开花叶的手,回身跑到狐狸身边,俯在他耳上轻道:“我走了,你好好养伤,千万莫再逞强,我……我不怪你了,待你伤好了,我还……我还会来找你的!” 说完话,再也不敢看他一眼,掉头飞快的冲出门去,冲进黑暗的园中,眼泪哗哗流下,心中自责内疚巨浪滔天,这样一个爱我的男人,我在他最危险的时候抛下了他,接受了他的成全,即使这成全,带给我钝刀割肉般的痛苦。 第54章 捂着自己的脸,却触不到自己的灵魂,它躲到黑暗里,承受着良心的谴责。 云风追出来,见我捂着脸嘤嘤哭泣,叹了一声,拍拍我肩膀道:“嫂子别难过了,楠哥也是为你好,有花姐照顾他你可以放心,我们快走吧。” 听着这不知内情的安慰,我泪如决堤,难过更甚,可脚步,终于还是走向了园外。 ^^^^^^^^^^^^^^^^^^^^^^^^^^^^^^^^^再见分割^^^^^^^^^^^^^^^^^^^^^^^^^^^^^^^^^^ 今夜少见的没有下雨,云风驾车一路急奔,不多会儿就到了目的地金莲阁,他嘱我在车上稍等,自己便走了过去。我掀开车窗帘子一角观望,这里不知是大同城的哪处,四周街巷交错,前方五十米处有几幢小楼林立,内里一片灯火通明,人声吵嚷鼎沸,看起来像是酒楼之类的所在,云风将马车停在离那些楼较远的一处大宅院墙拐角,隐在黑暗里,想是为了不引人注意。 一刻功夫,其中一楼的侧巷子里走出了两人,一高一矮,都垂着脑袋,脚步极快的朝马车方向走来,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那高个子的身形是那么熟悉,分明就是杰森! 眼见着他们走到了车边,我忙弯腰过去打了厢帘子,高大的身影一步窜进车厢,扑面扇进来一阵凉风。 看着来人,泪盈于眶,拉着他坐下,名字到了嘴边未叫出口,我已被紧紧拥进了暖暖的怀抱。面颊蹭到了粗布衣上,双手攥着拳头放在他的腰侧,两个人没有交谈,坐在那儿就这样抱着,今天,是我的泪腺彻底失去控制的日子。 他的脸不停磨蹭着我的头发,手臂拥得愈发用力,嘴里喃喃:“三三,三三。”那声音就如一只刚刚寻到家门的呜咽的小兽。我闭着眼睛默默流着泪,心中黯然一片,是孤独、恐惧和不断的分离使他有了这样强烈的情绪,这个原本乐观可爱的大男孩会遭遇这样糟糕的经历,我应该负最大的责任。 拥了良久,马车已再次急奔起来,随着颠动的频率,他略松了手,抓住我的肩膀,长长呼出一口气,定定地看着我,我也定定地望着他,伤心并着激动几不可抑,又是一月未见,与上次相比,他的改变大到让我不能置信,胡子不知几日未整理,密密的冒出了茬,鼻子上原本灵动可爱的小雀斑已一片灰蒙蒙,真纯坦荡的清澈碧蓝里竟刻上了近乎沧桑的隐痛,我勉强咧了咧嘴,伸手抚上他消瘦的脸颊,哽咽道:“还好吗?没吃苦吧?” 他摇摇头,语气急切道:“我没有事,华先生怎么样了?” 没有向我诉半句苦处,他的第一句问话就让我愣了一愣,一阵奇怪的失落感氤出心尖,默了半晌,我道:“他……还好。” 杰森皱起眉毛,面色凝重道:“华先生为我挡了一刀,不可能还好。” 我一惊,抓住他的衣服道:“你说什么?华楠为你挡刀?” “是的,华先生来救我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想要跑掉被他抓住了,有三个人用刀来杀我们,我差一点就被砍中,是华先生挡在我前面被砍到了。” 心里忍不住再次钝痛,我要他去救人,他不会为我救回一个死人,若非力保杰森安全无伤,他又怎会被人趁虚入刀?又怎会如去了半条命似的躺在床上?那细细密密如针扎过的感觉让我一时呼吸困难,揪住胸口紧蹙了眉。杰森见状忙道:“三三,你没有事吧?” 我摇摇头:“没事,你别担心了。” 杰森垂下脑袋,低道:“我想我们误会华先生了,要不是他将我送走,我也许真的要进皇宫去。” 我没有说话,想着小园儿里的那人,听着自己的魂儿再次叹出失落的声音。 “三三。”杰森唤我。 “嗯?” “华先生……是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 他问的很艰难,我答的更艰难,勉强微笑道:“是的,他不带我来大同,我又怎能见到你?” 杰森仿佛想起了什么,情绪突然有些激动,他看了一眼车帘,疑惑的对我道:“为什么总是有人要抓我?是不是那个蔡少寅派来的?” 我看着他的高鼻子、蓝眼睛、雕塑般立体的面容,叹道:“现在又有更厉害的人想抓你了,因为你是外国人。” 他握住我的手:“三三,你知道是不是?你把事情说给我听。” 马车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我嘘了一声,侧耳听着车外的动静。云风好象在与人交谈,说了几句,哈哈笑了几声,车身一颠,蹄音又由缓至急纷沓而起。我起身掀了一角帘子,低叫:“云风?”他坐在车头,头也未回道:“嫂子安坐吧,已出城了。”我略松了口气,终于出了大同城,杰森应该是安全了,王辅臣即使有疑,也不会想到我们离开的这样快。再问云风:“我们去哪儿?”云风回头看了我一眼,轻道:“楠哥说,若想安全你们只有到云南沐王府去。我只能将你们送出百里,便得回大同。” 我未再说话,退回了车里。狐狸说的没错,眼下能保得我们平安的还得是小沐,王辅臣手爪再长,也不敢伸到沐家的地盘。云风若回去了,只有我和杰森二人独自上路,要如何避开王辅臣的追捕顺利把杰森带回到云南,我要好好想一想,可脑子里乱糟糟的似缠满了麻线。 见我不语,杰森开口道:“三三,你能和神仙联系上吗?” “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抬头望向他。 杰森顿了顿道:“我想说,如果你能和神仙联系上,我们……”他耸耸肩,无奈的扬扬嘴角,“你知道,这里真的不适合旅游。” 我抿着嘴,没有立即答他的话,杰森的提议是正确的,我们不该再去任何地方,不该再招惹任何人,趁着此刻二人同在,无伤无病,抓紧时间联系神仙回家才是正道。 “呃……”我突然有些结巴,“那个……我前段一直……一直有联系,但神仙没出现过。我想,他……他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现在没有时间理我们?” 杰森不再说话,他的目光深邃幽蓝,静静盯着我,那目光盯得我心里一阵发慌,我说的是事实,可为什么连我自己也觉得像在推脱?我已明了现在最该做的事情,可为什么脑乱如麻,心也乱成了麻? 车厢里悄然无声,杰森不语,我有些紧张,他生气了么? 半晌,杰森轻笑了声,道:“三三,你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好吗?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要抓我。” 他跳回到了上一个问题,我怔怔发了呆,我应该比他还想要回家才对,能和他一起回到现代,重新步入原轨道的生活,或许,我们会在一起,认真的谈个恋爱,把这段经历当成一个或有趣或惊悚的插曲,这个世界从此与我们无关,甚至可能不会再存于回忆。这难道不是我从踏上来大同的路之后,就一直想实现的么? 可是,身后的这座城里,有一个受了重伤的男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是为了杰森受伤,更是为了我而受伤,我可以忽略他的脸,忽略他的声音,忽略他的成全和他做的所有事情,却无论如何也忽略不掉自己心里的刺痛,只得绝望的把他的名字横戳在那刺痛的正中…… “三三?” “哦!”我清醒过来,忙向杰森笑了一下:“好的,我说给你听,这件事很复杂的……” “你说吧。” 我平了平心境,细捋了思路,从吴三桂开始说起,说到康吴战火已蔓延到西北,说到王辅臣其人其事,说到他与吴三桂结盟,说到罗刹使臣,说到王吴二人的奸计。 杰森专注的听我说着,几乎没有插过嘴,我说的仔细,内里详因,凡我知道的都细细解释给杰森听。他的表情一直很轻松,似在听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解释完了奸计,不知为何,我说着说着又提到了狐狸。 “华楠是王辅臣的人,专门替他在全国网罗一些同道反清,或者铲除敌对势力。” “特工?” “唔,类似吧。这次……呃……这次王辅臣派人去劫你,幸好华楠……” 杰森往后一靠,双手抱臂道:“那个王辅臣有没有发现是他自己的特工做了无间道?” 我瞄了杰森一眼,无间道!我们又不是哪方黑帮头头,王辅臣捏我们比捏死只蚂蚁还要容易。 “唔,华楠说他已起了疑心” 杰森又道:“那华先生还放走我们?难道他不会受到惩罚?” 我咬了下唇,惩罚,狐狸还能经得起什么样的惩罚?若是被王辅臣发现了他的伤…… 杰森从这边坐凳移到那边,又从那边移回来,拧着眉头嘴里念念有词,我没心思去看他神道,只觉得杰森那一句话又让我忐忑顿起,从晚上离开小园到现在奔离大同已几十里,我那颗不安的心就始终没放下来过,我很没良心,很自私很懦弱,那人醒了若看不见我,即使明白我已遵了他的意思离开,难免还是会伤心。我有过的失落,他一定会比我感受的更深更重。到这一刻,我才明白,我一直的不安,原来不是来自我和杰森的安全,而是,来自他。 “杰森……我想……”我呐呐然开了口,却不知该如何与他说出我的真实想法,他会不会以为我疯了? “三三!我想好了!”杰森又从对面移回我身边,似没听到我方才那句。 我莫名看他:“想好什么了?” “我们回去!” “嗯?回哪去?” “回大同!” 第55章 “啊?”我惊的起了身,“回……回大同?回去做什么?”脑中一阵眩晕,杰森竟与我想到了一起?? 杰森碧蓝眼中神采飞扬,鼻子上的小雀斑一跳一跳,一扫之前沧桑,眨眨眼笑道:“找王辅臣!” 我扑通又坐回了凳子,他与我想的还是不一样,我只想着不能罔顾狐狸死活就这样跑了,他竟要去自寻死路? “为……为什么找他?” “当然是听他的话去当使臣啦!”杰森笑得愈发开心,满脸的自信. 原来不是我疯了,是他! 歧路的原点 忙不迭抓住杰森的手道:“你疯了?他正要利用你,你却送上门?” 杰森拍了拍我的手:“没有疯,我想要赌一把。” “赌什么?”看着杰森脸上的神采,不知为何,我心里很不安。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转而问道:“如果华先生因为放走我们,受到了王辅臣的惩罚,你会不会想要回去帮助他?” 我皱着眉毛点头道:“就算回去也只能是我回去,你绝对不能再进大同城!” 杰森笑了:“你回去有什么用处?他们想要的是使臣啊。” 我确实很不放心狐狸,离开的仓促,甚至都没有问过花叶有无对策,马车走得越远,忐忑愈发强烈,可是,我却绝对没有想去找王辅臣的疯狂念头,杰森好不容易自由了,回去无异送死。 双手扯紧杰森的袖子,我道:“无论怎样,你绝对不能回去,我……我也不回去了,我们现在就赶向云南!” 杰森拧眉道:“难道我们不要报答华先生吗?” “怎么报答!!”我激动了,“你我一无背景,二无武功,送上门去只有任人宰割,我不想死,更不想你死!” 谁能了解我说这话时的心如刀割?躲在狐狸用命换来的安全下,我直觉自己就像一只缩头乌龟。 “那华先生呢?”杰森在这时突然变得特别死脑筋,一再提起狐狸,让我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调拔高道:“他救了你就是为了让你逃走,你再回去他的牺牲还有何意义?” 感受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我心心念念想着那人的安危,可我更清楚的知道,我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带杰森远离是非之地,保住我俩的性命。 杰森看了我半晌,温柔地将我拥进怀里,轻道:“这不是你心里真实的想法,三三,你……是想回去的对吗?” 我俯在杰森肩头猛地一震,他在说什么?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用哄孩子般的口吻说道:“他们要利用我,当然不会杀了我,如果能见到康熙,也许我们可以向他求助。” 我抬起头来,怔怔望着他,喃喃道:“你在说什么疯话?见康熙还有命吗?” “我可以不按照他们说的那样去杀康熙,你觉得请他帮助我们不好吗?” 我摇摇头:“我只怕康熙不会信你的话。” 杰森笑容加深道:“三三,你知道这场战争最后的结果不是吗?” 我先是一愣,脑中立时闪过一个激灵,杰森的话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是谁?我是来自现代的谢三毛,我读过这场战争,详细情形虽不了解,但也知决胜关键在哪儿。 我已知道谁是最后的赢家,还在纠结什么?一刹那间灌满脑子的糨糊好象全消失了,一道强劲的光冲了进来,打开了我从前的记忆,激发了我被情感掩埋了许久的智慧,杰森说的对,自投王辅臣的罗网,我们与狐狸都可暂时保住平安,我知道该如何打败王辅臣,只是需要想好一套能说服康熙的理由! 我的眼睛亮了起来,杰森鼻子上的小雀斑开始欢欣的跳动,它们也看出我想到了好主意。 犹豫了下,我又道:“那……我们直接去找王辅臣?” 杰森静静看着我,摇了摇头没有答我,再次跳开了话题,他扶住我的肩膀,柔道:“三三,你这段时间过的好吗?” 我抬起手,使劲搓了搓脸,微笑道:“挺好的,就是很担心你。” 他的手抚摩着我的侧脸,柔柔碧蓝里深情一片,“我也担心你,得不到你的消息,我很着急。” 我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缓缓贴近的俊脸,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阵紧张,那日他已明说了要我做他的女朋友,我虽然嘴上没应,可心里却已经同意了,吻,也心甘情愿的亲了,那么长时间的相处,我了解了他,他也了解了我,纯真善良的他是当男朋友的最佳人选不是么?我们终究会一起回家,同时代同命运的他才是最适合我的不是么? 可我,为什么想退缩? 我的表情应该很自然,没有推开他或者僵硬了身体,心底纵使升腾了一丝抗拒,我却没动,我很怕一动便会在他的眼睛里看到受伤的痕迹。我就这样默念着,杰森是最喜欢我的,杰森是最适合我的,睁着眼睛看着他,看着他靠近,看着他英俊的脸在我鼻尖十厘米处停住,看着他没有丝毫异状的微笑着道:“我去跟赶车的那位先生说我们回去!” 呆呆看着他掀了车帘子出去,翻涌不定的心潮竟忽然平静了下来。 不出所料,车子很快停了,云风气急败坏的冲进车厢来叫道:“嫂子,黄毛怎么回事?” 我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轻道:“我们去见王辅臣,你得帮帮我们。” 云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们疯了?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要回去?” “你说王辅臣会不会相信华楠?” 云风不作声了,脸色黯淡,颓然道:“以大人心思的缜密,也许很快就会怀疑,不过花姐会把他带走的。” “他伤这么重,一时半刻走不了,你把我们交给王辅臣,华楠就不会再被怀疑了。” 云风疑惑道:“你们到底在想什么?楠哥费了这么大力气才……” 杰森接口道:“有办法,我们不会死的,快带我们回去吧。” 云风还在犹豫,我抬脚跺了跺厢地急道:“我真的有办法,你相信我!迟则有变!” 云风与我们并不相熟,他挂心的自然是他的楠哥,听我说的自信,竟也不再多说,出厢掉马去了。 ^^^^^^^^^^^^^^^^^^^^^^^^^^^^^^^^^^力洛克的分割线^^^^^^^^^^^^^^^^^^^^^^^^^^^^^^^^ 一夜奔离近百里,车子再重新驶入大同城时,天已微亮了,我与杰森靠在车厢壁上都闭着眼睛闷不吭声,连着两夜未休息好,身体极度疲累,脑子却分外清醒,杰森似乎在小憩,我在想着一阵看到王辅臣该说些什么,贸然去见定会惹他怀疑,只有折个中绕个弯了。 掀了帘子站上车架,先被凉意激出了一个冷战。长街清冷,空荡荡没有人影,寒风卷过地面,几片落叶被吹得打着滚儿向前翻着,马蹄得得声显得特别清晰响亮,云风陪着我们折腾了一夜,鞭子甩得也有气无力。 我坐到他身边,道:“你莫回华楠的小园,直接将我们交给王大人。” 云风扭头奇怪的看我:“嫂子……” “就说是被你抓到的。” 云风摇头道:“黄毛尚可这么解释,王大人见过你好生呆在楠哥家中,又怎会被我抓到?” “我一个人去。”杰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一回头,见他正弓腰掀着帘子站在门口,忙道:“不行!很多事情你不了解,一个人去会说不清楚。” 杰森晃悠着走出来,耸耸肩道:“我什么也不需要说,我只要按照他的话去做就可以了。” 我对着脑门猛拍了两下,急对云风道:“那个朱三太子早已将我和杰森熟稔之事说出来了,我在园中说的话,王辅臣他定是一句也不信!你可说我与杰森碰头欲逃时被你抓了个正着!至于华楠……”我顿了顿,“且说我一直骗了他好了。” “你可以不用去,我带黄毛去就行了。” “不行,他是异国人,怎能对付的了王辅臣?我必须要和他一起。” 云风郁闷的看着我:“可是这样说,理由很牵强。” “管不了那么多,如果我们不出现,我怕王辅臣很快就要派人去小园找华楠了!” 云风甩了一鞭感慨道:“嫂子,你与楠哥彼此真是情深义重!” 我舔舔干裂的嘴唇,没有说话,回头望去,帘子已放下,杰森隐回了车里。 一路急驰,小半个时辰后,车子停在一处宽大宅府门前,天还未亮全,透过车窗观望,那府门足有三米之宽,门口蹲了两头石狮,前廊更是长近十米,挂着黑漆大牌,上书:太仆卿府! 离府门还很远处,杰森出去与云风说了会话,云风又进来劝说我下车躲躲,直说我的出现太没必要,我也知若王辅臣看见我,仍会怀疑到狐狸身上,但还是坚持要与杰森一道,我弄丢了他两次,这次决不让他独身涉险。 云风摸出一截短绳将杰森双手绑起,我要他也绑住我,他却不肯。我嘱咐他千万莫露出马脚,他只是无奈的笑了笑。是了,他是专业的,我们应该担心自己的演技过不过关才对。 待云风抓住我俩一下车,门口两人立刻冲出几步,举着刀大喝道:“什么人?” 云风高叫:“影堂云风,快禀报大人,我已将他要的人抓来了!” 那二人似对云风十分熟悉,打量了我们几眼,其中一人向府内跑去,另一人道上前斜眼睨了睨我道:“这一大清早的,云兄又立功了?” 云风与他打着哈哈,将我与杰森推着向里走去。 第56章 杰森低着头,一副沮丧的表情,我临下车前挠了挠头发,几缕发丝凌乱的垂在眼前,脚步踉跄,落魄感更甚,这外形,应该不会让王辅臣起疑吧? 天,暗蒙蒙的,踏过大院儿,到了正厅阶下,云风对那人道:“大人是否还未起身?” 那人看看天色,摇头道:“这个时辰怕是已经打好一套拳了,大人日日起的都早。” 云风未再作声,瞥了我俩一眼,手仍抓着杰森的后背。 等了约五分钟,初始那人又跑了回来,叫道:“大人让你把人带去后院。”说着便上前推了推我,奇道:“怎么还多了个女的?” 云风未答他话,径直推着杰森向侧方走去,我忙紧紧跟住,不愿被人拎着前行。 走了不远,便进了一处园子,花草种了不少,厢房隐在其间,中间一块开阔平地,云风扯着我二人立住不动,看那平地中有两人呼喝来去正过着招, 光线虽不明亮,我也认出了那其中一人便是王辅臣,只见他矮状的身体不停上腾下跃,竟状极轻盈,拳头又快又准,与另一人拆了不过十招,便连击中对方三拳,一肘将那人拐翻在地。那人爬起来向他行了个礼,他一挥手命人退了。边上候着一婢女,立刻送上手巾,王辅臣擦了擦脸,缓缓转身看向了我们。 云风抱拳道:“大人,您要找的异国黄毛已擒到,送来请大人发落!” 王辅臣踱步走近,到杰森跟前站定,上下打量了两眼,嗤笑一声,却未说话,将脑袋扭向了我,嘴中发出似惊似诧的“咦”声。 不知情的人听这咦声,定会觉得此人见了不曾想到的人发出惊讶之声,可只有我听得出来,那咦声带了些做作,带了些不屑,还带了些了然的味道。 “这……不是阿楠的娘子谢姑娘吗?”他开了口,做作口吻更明显。 我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云风答:“正是。” 王辅臣歪着脑袋笑道:“她不应该是在阿楠的小院儿吗?怎么会与这不熟悉的黄毛一同出现?”这句话不但做作,暗讽的意味也流露了出来。 是我骗了你骗了华楠,我其实与黄毛熟悉的很,为了遮掩他的去向才说了谎,这就是我早已想好的说辞,刚欲张口,忽听云风道:“嫂子昨晚出门给楠哥买东西,被这黄毛抓走了,楠哥一直在找她。我找到黄毛时,他还拿嫂子要挟了我一阵,想着先将黄毛交于大人,再将嫂子送回楠哥那处。” 我心里一颤,余光迅速瞟向杰森,他对这话一点反应也没有,眼皮也没动一下。我突然明白了云风为什么不愿给我绑手,原来他还是想着要把我撇出去。 王辅臣默了一阵,又道:“哦?你在哪儿抓到他的?” 云风镇定自若道:“李家巷后方古庙中。” 王辅臣轻笑一声,踱到我面前:“谢姑娘,你是被他抓走了?” 我能说什么呢?这时候辩白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云风既然已说了话,我自然不能再改口,便迅速施了一礼道:“见过大人,民女吓……吓坏了。” 王辅臣哼了一声,对杰森道:“你与谢姑娘熟悉么?” 杰森道:“熟悉。”我看了一眼云风,云风表情怪异的瞪着杰森。 王辅臣哈哈大笑:“那谢姑娘怎么说她与你不熟悉呢?” 我轻轻一颤,他记了我的话,果然还是对我有疑。 杰森突然转身向我,嘶声叫道:“三三,你不喜欢我不要紧,但我会一直喜欢你的,即使你嫁给了华楠,我还是一样爱你!” 他边叫边扭挣着手腕上的绳子,似要向我扑来,却被身后一人死死扣住了双臂。 我“啊”了一声,惊的倒退了两步,双眼眨也不眨的望住杰森。云风立刻上前喝道:“闭嘴!你这黄毛竟敢对我嫂子起歹心!我定要宰了你!”说着做势举手,王辅臣立刻叫道:“住手!不能伤他!” 云风怒哼一声,状似气愤的后撤一步。 王辅臣绕着杰森转了两圈笑道:“这还真是让人开了眼界!哈哈哈哈!西洋人不同凡响啊!”虚伪的笑了一气又道:“既是他一厢情愿,那谢姑娘想必是受了惊吓了,云风将谢姑娘送回阿楠那处吧。黄毛就留在我这儿了。” 我气息难平,眼中惊色未定,这反应在云风看来正是迎合了整场戏,完全没有漏洞,可只有我看得出来,杰森在向着我做戏大叫的刹那,眼中流露了真实的情绪!我,伤了他么? 转身刹那,千忍万忍还是瞄了杰森一眼,他轻轻的眨了眨眼,唇边勾起一丝极淡的微笑。 镇定的拜别王辅臣,出了府门上了马车,驶出半里后,我冲出车厢,对着云风叫道:“你为何要带走我,我不能丢下他!” 云风呵呵笑着,似心情很好:“若要将你留在那里,楠哥定会杀了我!” 我怒极叫道:“杀了你也不能扔下他一个人面对王辅臣!” 云风见我真的怒了,便也正了颜色道:“是黄毛自己要求我这样做的,他要我把你安全送回楠哥身边,他说,你已想好了办法解决此事!” 我扶住车框,只觉得浑身无力,脑袋一阵眩晕,剧情不该是这样发展的,即使知道王辅臣暂时不会对杰森不利,可我在外,他在里,我是狐狸的娘子,他是假冒的使臣,我还怎么与他一同去见康熙? 云风见我不语,又叹道:“绕了这一大圈,黄毛还是落到大人手里,楠哥的伤算是白受了。” 听得这话,我恨得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绕回了原点没错,但狐狸若不去救杰森,我满脑纷乱担心,又哪里能想出办法对抗王辅臣?急对云风道:“快回小园。” 我要快些见到那受伤的人,我要告诉他所有我知道的事情。 我一定要去兰州! 伪装的本领 与外宅的扫地老人擦肩而过,我向他施了一礼,他仍像上次般没有反应,持着扫把不紧不慢的扫着院子,白须微微飘动,面色平静无波。 推开门,小园内静悄悄,树、花、池、桌依然安稳的呆在原处,走了几步,听见偶尔几声清脆的鸟叫叽喳在树梢,不过离开了一夜而已,再回小园,我的心竟咚咚跳个不停,似悲似喜,五味杂陈,他醒了吗?也许,他还不知道我离开过…… 穿过拱门,一眼便瞧见了花叶,她在廊下的躺椅上蜷缩成一团,身上披了件薄衣,蹙着眉在冷风中浅眠,云风张嘴欲叫,我忙拉住了他,花大姐定是看护了狐狸一夜,倦极了。 轻轻踏上台阶,我路过狐狸的房间,门是关着的,他恐怕还在睡着。进了隔壁捞了床棉毯子出来,替花叶覆上,掖好毯角,手想抽回,被人一把握住。我低头微笑着看她,她坐直了身子,满眼惊色。 “三……三毛?你怎么……?”花大姐一向伶俐的口齿竟也有些结巴了。 我点点头:“嗯,我不走了。” 花叶腾地站起身来,毯子滑落到地上:“你……你为什么不走?云风?”说着诧异地看向云风。 云风挑挑眉毛:“不关我事,她自己要回来的。” 我看看狐狸的房间,轻道:“我惹出来的事,怎能一走了之。” 花叶顺着我的眼光一扫,诧色褪去,脸上便绽开了笑,道:“原来妹妹还是挂念着阿楠啊……真是个好娘子。” 我不顾她调侃,急道:“华楠醒过吗?” “醒过。” “有……有问过我吗?” 花叶摇摇头,“没有问,他知道你已经走了。”顿了顿,又道:“但他很不开心。” 我垂下脑袋,心里有些酸楚,花叶摸摸我的头发道:“一个傻小子一个傻丫头,倒真是配得合适。去吧,去看看他。” 推开狐狸的房门,光线昏暗,一股药味儿扑鼻而来,桌上摆满了药瓶瓷碗纱布,凳子上放了一个水盆,那人,还静静躺在床上。 轻手轻脚靠近床边扫了一眼,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帐子的阴影笼罩了他的脸,听着呼吸很是平稳,这一夜想是没有起热。我坐下来叹了口气,无意识的将被边掖了又掖。往暗处倾了身子仔细看他,脸上突然一烧,吭哧道:“我……我回来了。” 狐狸不知何时醒了,正眯着眼睛望我,窗户闭着,帐子遮光,我居然没发现。 他不说话,一动不动的看我,睫毛眨也不眨,无语对看了半晌,我有些架不住他直接的目光,将头偏到一边,小声道:“昨夜感觉怎么样?伤口疼么?” 他不作声,仍盯着我。等不到他的回答,我只好又道:“想喝点什么?我去给你熬点粥?” 他还是不理,我有些尴尬,站起身来道:“要不你再睡一会儿,我一阵再来看你。”说罢转身欲走。 “去把窗户打开。”他哑声轻道。 我回头无奈的瞪了他一眼,这人一醒就开始矫情了。走去窗边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透了进来,屋子里的药味立刻淡了不少。我深深吸了口气,回到床边道:“只能开一会儿,不然你会着凉的。” 有了光线,狐狸的表情明晰了许多,他不再眯眼,看向我的一双凤目里闪出了些欣喜之色,只是脸颊看起来愈发消瘦,下巴上竟生出了许多青须须的胡茬子。看他这憔悴虚弱的样子,我不知为何竟忍不住抿嘴轻笑了下,现在的他,完全没了平常的妖媚动人,很像一只年老色衰泛人问津的病狐狸精。 “你笑什么?”狐狸似有点不高兴,眉毛皱了起来。 “没笑啊,”我道,“想吃东西吗?” 第57章 他闭了闭眼睛,声音极低道:“你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我坐下来,继续来回按着被边:“我不认识去云南的路。” “切!”他轻嗤了一声,对我的话表示了不相信。又道:“黄毛呢?” 我没作声,他眼中起了疑惑:“黄毛怎么了?” 我想对他说杰森的事情,想说服他离开王辅臣,想把我知道的“天机”告诉他,想听听他的主意,可是看到他这病恹恹的样子,我却一句也说不出口。过几日再说吧,杰森暂时不会有危险,勉强笑道:“没事,他挺好的。” 狐狸眼中锐光一动,道:“是不是叫大人捉去了?” 我摇摇头:“不是捉,是送。我们自动送上门的。” 他几乎未加思考,立即眨眨眼道:“你们想了什么坏主意?” 我掩饰的抬手蹭了蹭额头,把笑容隐到小臂处,狐狸好聪明,几个字就听出了端倪。 “坏主意都是你想的,我们哪里想得出来?”我说着话,手指滑来滑去,将被边刮成平平的一道。 默了一会儿,他的手从被下游出,抓住我的手腕,摩挲着游到我的手掌,攥住。眯起眼睛道:“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走的,以后我就没有可能再放你走了,明白没?” 我见他那生着病还要装狠的模样着实好笑,假意挣了挣手道:“又要困我?那我现在走。” 手劲蓦然一紧,狐狸吃痛的哼了一声,我忙轻拍了拍被子道:“好了好了,等你好些了我们再说。” 他眼睛瞪了起来,嘶声道:“还说什么?我说过的话你总是记不住!” 看着他激动,我紧张极了,连连安抚道:“你不要大声说话,挣裂了伤口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记住了,哪也不去,就陪着你好不好?” 他颈子一松,鼻中又嗤了一声,唇边却浮出一丝得意的笑,像一个奸计得逞的孩子。 他的食指轻挠着我的手背,道:“黄毛没死就行,你若想救他,我还能把他救出来。” 我不语,无奈的看着他洋洋自得的表情,自己都瘫在床上了,还敢放大话。 “不过,再救一次,我的价码可就真的要兑现了。”他语气又松快起来,看起来心情很好。 我摇头道:“你养好你的伤即可,他的事情你暂时别管。” 狐狸盯着我,突然猛地“呃”了一声,脸上现了极痛苦的表情,手也松开了,想抬起胳膊抚上胸口,却抖的厉害。我一惊,伤口又裂了?赶紧起身欲掀开被子查看,听得他痛的喃喃自语,急问道:“怎么了?”他张着口:“我……我……”尾音已听不真切,我忙俯下耳朵:“你说什么?” 温热的舌尖迅速卷上我的耳垂,含进嘴里,我一震欲逃,却被他一口死死咬住,耳边扯痛得我闷叫一声,皱着鼻子叫道:“快放开我!” 他牙齿咬住耳垂,唔哝道:“就不放!” 慌乱之时手已举起,对准他的胸口紧攥着拳头,他又含糊道:“你打啊。” 扬了又扬,终还是轻砸在了他的胳膊上。歪着脑袋一手扶住他的枕头,一手去掰他的下巴,力气还不敢用大,掰了又掰,他始终紧紧咬住不松口,我气道:“你简直比水蛭还可怕!” 他用牙齿拽着我的耳垂向下,我向反方向使力,疼的直觉耳朵快分家了,又叫:“你想把我耳朵咬掉啊?快放开,疼死了!” 口齿不清的家伙继续无赖的唔哝:“不放不放不放……” 我无语了,骂了不顶用,打又不能打,面对这个水蛭般的耳垂控,我一点主意也没有,只好顺了他的力气,继续侧脑袋让他咬着。 牙齿不放,嘴唇轻轻抿了两下,见我不再挣扎,略略松了劲,舌头再次缠上,吮吸撩动,我歪着脖子撑在他上方,电击般颤抖不已,那感觉……我真的招架不住。 “三毛。”他边吮边嘟囔。 “嗯?” “你昨夜……走的时候……我知道……” 心尖微颤,却又觉得是意料之中,他是狐狸,狡猾的,会伪装的狐狸,装睡当然有可能。 “你说……”他湿润温柔的舌来回拨弄着我的耳垂,酥麻感已向全身蔓延,“你不怪我了……可是真的?” “嗯。” “你说……待我伤好了……你还会来找我……可是真的?” “嗯。” “今天……你就回来了……你……是不是喜欢我?”他的声音低柔含混,带着男人特有的气息,带着一丝魅惑,几近喘息般地钻入我耳中,不知几时,我已放松了手臂,趴在他床边,侧脸几乎贴住了他的鼻息,身子软软的,头脑昏昏的,顺着他的话答道:“嗯。” 耳垂猛然剧痛,水蛭长出了大獠牙,狠狠咬了我一口,痛得我捂住耳朵,一跳起身,张大了嘴看神经病似的看着床上那家伙,他又眯起了眼睛,不过不是算计的眯眼,而是开心的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我疼的直揉耳朵:“你那么使劲咬我做什么?” 他柔笑似水:“我想把你吃掉。” 我又惊又怒叫道:“你是不是有病?” 他立刻苦起脸,耷拉着眉毛道:“是啊,你看我都动不了了,不是有病是什么呀?” 说不过无赖,我气极掉脸就跑,拉门一冲,正撞上送饭进来的花叶,她敏捷的换手端盘,侧身一躲,还是被我莽力撞上了右肩,啧啧叹道:“急什么呀,差点儿把我汤撞洒了。” 我满脸通红,憋哧半晌没说出话来。 花叶瞅瞅我,又瞅瞅狐狸,嘻笑道:“小两口怎么一见面就吵架?”进屋放了盘子,又过来扯我:“你别跑,饭你得给他喂了,吃完饭给他擦擦身,再把他胡子刮刮,瞧我多俊的弟弟,一宿被你折磨成什么样儿了。” 我又张大了嘴,拿看神经病的眼光看着花叶,被我折磨的?这姐俩儿都什么人哪! 我吭哧道:“我……我给他擦……不合适。” 花叶弯月眼一瞪:“怎么不合适?你是他娘子,你不给他擦谁给他擦?” 回眼望望狐狸,他面无表情,眼睛里却让我看到了奸诈笑意。 花叶跑去柜子处翻了一阵,翻出一把小刮刀,往我手里一塞:“喏,就用这个刮胡子。我守了他一夜了,现在要去睡觉,谁来吵我我就剥了谁的皮!”说完朝着狐狸一扬下巴,挤眉弄眼的出去了。 我呵了两口气,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二人,脑中天雷巨响:回来是个错误的选择! ^^^^^^^^^^^^^^^^^^^^^^^^^^^^^^^伪装的分割线^^^^^^^^^^^^^^^^^^^^^^^^^^^^^^^^^^^^ 饭一勺一勺的喂了,狐狸不能起身,只好将头下加了个薄垫,勉强撑起脑袋吃了些流食。若说刚刚我还满心气愤,这会儿看他吃饭,心又酸起来,他与我斗嘴掐话倒是挺带劲,食欲却不太好,吃一口咽一口眉毛总要皱几下,看着我担心的脸,便笑说花叶的手艺退步了,饭做的好难吃。我心里明白,他是伤口疼痛食难下咽,可是不吃饭,伤又怎会好的快?无视他表情痛苦,我还是坚持将一碗粥喂完了。 吃完饭替他刮了胡子,下巴用热手巾敷了一阵,我捏起刮刀俯下身,小心翼翼的从他右颊刮起,他始终定定的看着我,任我将他下巴晃来晃去,第一次给男人刮胡子,看着手巾湮出的热气,看着他的面颊一点点清朗干净,心里突然升腾起一阵奇妙的感觉,想起了上学时最爱听赵咏华的一首歌《早餐》里的一句歌词:轻手轻脚,不敢太响,看他蜷着身体睡得正香。 上学时最爱做的事就是幻想自己未来的家庭生活,我的老公是个帅哥,我为他做好早餐,送他出门去上班,献上拜拜吻,为他买好剃须刀,看他穿上绣了小熊图案的睡衣睡觉,幸福的靠在他肩头数钱。那些憧憬的日子仿佛又飘到了我的眼前,心神瞬间恍惚了起来,手下没了准头,狐狸突然“嗯”的哼出声来。我吓的一抖,将刮刀扔到一边,再看狐狸的下巴,一道血丝缓缓蜿蜒。 慌得拿了手巾去擦他下巴,嘴里连道:“对不起对不起。” 狐狸嗔怪道:“你拿刀对着我也不专心,心思又飘到哪去了?” 我摇摇头:“没有,是我不小心,我重新给你刮。” 狐狸一扭头:“不要了,再刮我怕你把我嘴唇都割了!” 我尴尬的站在那儿搓着手,非我刮不好,确实是走神了,不过我不明白,自己看着狐狸这张狡诈的脸,怎么能想起“家庭生活”这么温馨的画面来,真真是糊涂了。 狐狸埋怨了一气,见我不回嘴,哼道:“我背上的伤口痒,你给我挠挠。” “啊?”我惊,忙摆手道:“绝对不能挠,痒了就是在生长新皮肉,你忍忍吧。” “那擦身吧。” “啊啊?”我愈发尴尬,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弄的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我不动,狐狸又道:“算了,让我痒死得了。” 我顿了会儿,没再作声,磨蹭着端了盆出去,磨蹭着烧了一壶水,站在炉边想了半天心思,待沸了倒好热水,再磨蹭回来,狐狸眼睛都闭上了,等睡着了。 呆呆看着他刮了一半的胡子,双眉平展,唇角带笑,睡颜安稳极了。他放心了是么?因为我回来了。看了半晌,我叹口气,扭了把热巾,掀开了被子。 从脸擦起,我擦的极轻极慢,生怕会把他惊醒,天知道他一睁眼看我时我是多么的慌张,落重手擦裂他的伤口也是有可能的。 第58章 细细擦过脖颈,解开他的亵衣,绷带上还渗了些微血迹,我小心的沿着纱布边角轻轻擦拭。拭到那两抹红珠,我的手又颤了起来,那晚他受伤我就看过了一次,可那时注意力全在伤口上,只知他失血过多,皮肤上下惨白一片,今日再看,血气恢复后的双珠颜色温润,更像两颗粉色珍珠,一时间,我心跳息乱,突然脑中冒出了荒谬的念头,很想知道摸一摸会是什么感觉。眼睛撇开红珠,持巾的手继续往下擦去,空着的那手却鬼使神差的挪上去轻蹭了一下,软软柔柔的……豆豆。 迅速看向狐狸,他真睡着了,睫毛一动不动,我捂了嘴,拼命抑住了笑,我好无聊啊,谢三毛今天也当了次吃豆腐的色狼。 心情忽然好起来,擦身擦的顺手多了,他睡着了没法翻,只好沿着肋骨处来回挠了几下,正擦着,忽听门响,云风在外道:“嫂子,开门,有事情告诉你。” 我忙盖好狐狸的被子,走去给云风开了门。 他一进来先看了看狐狸,轻道:“睡着了?” 我点点头,急问:“何事?是不是杰森那边有什么消息?” 他颔首道:“没错!刚我回去府里,听大人道皇帝已准备赶去兰州亲征,大人要带着黄毛十日后动身。” 我一愣:“十天?怎么这么快?华楠他……没个把月也好不了啊。”挠了挠脑袋,我无奈对云风道:“好吧,十天后我也走,跟在你们后面,你偷偷给我留个路标就成。” 话音未落,狐狸的声音已响起:“没经过我的允许,你敢去哪儿!” 我大惊,回头望去,狐狸他目光炯炯正盯着我。我哭笑不得,他……居然又玩装睡游戏? 云风道:“楠哥你还是安心把伤养好,待你好了再来兰州寻我们。我带着嫂子你可以放心。” 狐狸略抬了脑袋,眼睛一眯道:“不用担心我的伤,十日后我必可与谢三毛一同上路!” 卑鄙的试情 对于一个身中两大刀,由胸至腹,由肩至背皮肉尽绽,又被掏了一老拳,伤口炸裂的人来说,十天,能恢复成什么样儿? 别说你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超人。超人,不一定是在天上飞来飞去抓飞机挡火车的,以我这种普通小虾米的角度来理解,身体某方面构造机能异同常人的,又或者意志力强于常人的,都能算得上超人了,例如眼前这位。 只又在床上躺了一天,第三天便自己坐起来吃饭,第五天他强行要拆线,我与花叶又忙乎了一通,将一根根结线剪断抽掉,两边留了些密密的小孔,粉红色的一道疤痕看起来挺新鲜,敷了些创药继续用纱布裹住。薄薄的皮肤是生长到了一起,可里面的肉有没有接合很让人担心。他下床时,腿似乎有些打软,不过很快就站直了,撑着我的肩膀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晃晃脖子道:“好极了!”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爸爸开刀之后,医生要他做的一套康复操,其中一个动作就是抱着球从头顶向后甩开,据说可以促进血液循环,有利新肉生长。便对狐狸说了做法,狐狸很听话,拉着我一道站在拱门通道上甩石头,甩了二天,院墙下百十来个花盆碎的差不多了。 我其实不能相信身受重伤的人可以在十天里恢复到生龙活虎的状态,可看了狐狸又由不得我不信,他行走自如,面色红润,胃口良好,斗嘴有劲,每天给他换药的时候,看那伤口确实长的挺好,没有再裂开的迹象。我想,他也许真的和一般人不一样,意志力特别的强罢。 当然,此人不只伤口愈合能力强,占有欲也特别的强。自我离开又回来,他就认定了我是喜欢他的,我说过喜欢他吗?我不过是在晕了头的情况下随便嗯了一声,他已经将我视作私有物品,不允许我离开他的视线,吃饭要坐在一起,睡觉要我看着,出恭时也要我等在门外,我稍露出些不耐烦的情绪,他便立刻开始装虚弱装痛苦,我早已看透了他的把戏,有时候真的很烦,尤其是在他不停的叫我名字却又无事要我做的情况下。 “三毛。” “嗯。” “三毛” “有事就说啊。” “三毛。” “你是不是有病啊?” “你怎么老说我有病?我好了看不见吗?” 我不太会骂人,与他吵架更是自讨苦吃,遇到这样的情况,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他见我沉默就更来劲,誓要将我惹到跳脚才罢休,看着我气急败坏,他就乐得不行,以前觉得他很阴险冷酷,现在觉得他更像脑残患者,不,是患儿。一次两次倒也无妨,从早到晚的折磨我,以我内向的性格来说真的受不了这种人,好不容易培养出来对他的一点好感,又被他自己整没了。 狐狸恢复的很好,花叶几天观察之后,便放心的同意他与我们一起去兰州,明天就要出发了。 我站在床边收拾包袱,将他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整齐,他站在我身后拽我的小辫子。不知为何我心里很郁闷,此一去结果如何尚不可知,康熙会不会信我们的话,杰森与我能否全身而退达到我们的目的,都是未知之数,身后这人完全不了解我的心情,只顾开心自己的,边拽边发出笑声,使得我愈发烦躁。刚整好几件衣服,他便猛推了我脑袋一下,推完退几步哈哈大笑起来。 我实在忍无可忍,这弱智游戏有意思么?为何他乐此不疲?没有回头,我咬着牙憋了半晌,将叠好的衣服一把从包袱里乱扯出来,用力摔在地上,看也不看他一眼,怒气冲冲向门外跑去。 他一步挡在我面前,拽住我胳膊,疑惑道:“怎么了?” 我看着他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大叫道:“你让开!我不想和你一起去兰州!” 狐狸的脸沉了下来,手用力一捏道:“你不想和我去想和谁去?” 我怒目而视:“和谁去都不和你一起去,我烦透你了!” 狐狸没有发火,默了半晌道:“为什么烦我?” 我用力一挣,挣开他的手,高声数落道:“你闲着没事做就去打打拳,锻炼锻炼身体,不要老缠着我好吗?!你每天叫我名字三百多遍,我应你应得头都大了你知不知道?”我开始像个困兽一般红着眼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边走边吼:(奇*书*网^.^整*理*提*供)“你拽我头发做什么?我梳好了头就是留给你拽的?你自己的衣服不收拾要我帮你收拾你还捣乱,我很烦!我很烦你明白吗?” 狐狸看着我不吭声。 我继续吼道:“睡觉要我看,吃饭要我看,上个厕所也要我看!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我又不是你的奴婢!这算什么?拜托你成熟点吧!我看你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你这样缠我只会让我越来越讨厌你!!”骂他时,我说话总是很流利! 喘着粗气瞪着他,他站在那儿似被我吼愣了般,表情呆呆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无辜,岂不知我看见这无辜心火更大,装虚弱装无辜,他的拿手好戏!抬脚就向门外走去,说了没用,这人不会改的。 果然,他又迅速拦住了我,低声道:“别生气了。” 我扭了一下,他抓的更紧,口气更软:“都是我的错好不好?我不缠你了。” 我斜眼望着他,满脸诚恳,不知真假。 他将我搂在怀里,温柔道:“我喜欢你才缠着你,没有把你当做奴婢,看你为我做事我很开心。” 我嘟囔道:“你有没有想过我开不开心?” “是,我没想过,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嗯?” 我不作声,他将我搂得更紧:“我伤好了,从今天起,你什么也别再做了,我为你做事好不好,我来伺候你,当你的奴婢。” …… 我这没出息的竟被他这一句话逗得扑哧笑了出来,刚才那一股火气突然消失不见了,这家伙嘴甜的,若说甜言蜜语天下第一的头衔他不认,估计没人敢认了。 听我笑了,他也笑了,双手捧起我的脸,对着我嘴唇啄了一下,腻着声音道:“我怎么那么喜欢你呢?看不得你受一点委屈。” 我做恶心状翻了他一眼:“我受委屈就是你造成的,你别老亲来亲去的,我没说过我喜欢你。” 他使劲按着我的脸,将我的嘴按嘟了起来,啄了一下又一下,柔道:“你说过,别想抵赖。” 不耐烦的打掉他的手,我道:“我没说过,你一厢情愿。” 他蹭到我耳边,又开始他的耳垂侵略行为,边亲边道:“你不喜欢我……你摸我……做什么?” 我的脸腾地烧热起来,多日未见他提过这事,我差点以为自己蒙混过关了,以为他是后来才醒的,果然!禽兽! 刹时僵硬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吭哧半晌道:“是……是不小心碰到的。” 他乐得嘿嘿直笑,蹭着我的脸道:“俩手指头捏的,不是碰的。” 完全不给我留面子,一时羞得我再也挂不住了,想推他胸口又怕碰到伤口,只好乍着两手道:“你真的好烦人,快放开我,我要走了!” 他不放手,也不说话,就这样抱住我慢慢挪着步子,晃来晃去,像在跳四步。晃了一阵,他又低下头,声音极低在我耳边道:“三毛,你知道我多喜欢你么?你为什么总想要离开我?”浅浅的叹息钻入耳中,我的心砰然一动,他又继续低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心尖漫过一阵又酸又麻的感觉,像被千足虫爬过一般的滋味,我的脸贴着他的脸,很热,很……温情。 第59章 我嗫嚅着开口:“不……不喜欢。” 天知道我在说什么!刚说完我就后悔了,还不如不答。 脸颊一空,身子一松,抬眼看那放了手后撤了几步的男人,满眼的受伤和痛苦之色,心立即被狠狠揪了一把。他定定的望着我,一双凤目中弥漫出的悲伤几乎要将我袭倒,唇边的一丝苦笑像针一般刺进我的眼睛。 他点点头苦涩道:“我相信这是你的真心话,我不该硬要绑着你。” 看他那悲苦的神色,我一时又内疚又难受的不行,紧张的伸出手去,呐然道:“不……不是……” 他掉转了身子,手按桌边低道:“我一直告诉自己,你是有一点喜欢我的,可是,那不过是我对自己的欺骗。”声音很压抑,仿佛在控制着内心极大的伤痛。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使劲抓抓脑袋,苦恼极了!我又伤了他,我说的不是真心话呀。我……我是有些喜欢他的。虽然喜欢他没他喜欢我那么多。 看着他的肩膀在微微发抖,我心里难受更甚,鼓了鼓勇气,终于还是走上前去,双手轻放在他腰侧,将脸贴在他背上,轻道:“别……别生气,我……我是有一点……有一点喜欢……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他不作声,我只好继续道:“你……你少耍点无赖,其实……其实人也是不错的。” 他的肩膀抖得更加厉害,似乎痛苦到了极点。 我不知刺痛我的那种感觉是不是叫做“心疼”?用力咬了咬嘴唇,闭上眼大声道:“我其实也是喜欢你的!”说完赶紧用头顶住他的背,胸口起伏不定,眼睛死死闭住不敢睁开。谢三毛的人生第一次表白,就这样没有预告的出现了! 闭眼等待,却半晌无音,前方的男人几乎抖得快站不住了,我这才察觉不对劲,忙道:“你怎么了?伤口痛了?” 那禽兽转过身来,张个大嘴,抖着肩膀,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眉毛眼睛都紧缩到了一块,皱着鼻子叫道:“哎,谢三毛,我喜欢死你了!”叫完又扶着胸口哈哈笑出声来:“憋坏我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仰头大笑,从灵魂的最深处,流下了一滴悔恨的泪水! ^^^^^^^^^^^^^^^^^^^^^^^^^^^^^^^^^^卑鄙的分割线^^^^^^^^^^^^^^^^^^^^^^^^^^^^^^^^^ 一大早,王辅臣就带了杰森和许多官兵暗士离开了了大同,云风是跟着他一起走的,临走前与狐狸联系了一下,大约是定了下到兰州后的接头暗号之类。花叶也坚持要与我们一道,我自然觉得多拉拢一些人对我们是有好处的,花叶对狐狸犹如亲弟,可她同时也是王辅臣的人,救杰森时她是帮着我们的,但如果涉及到王辅臣的生死,她又到底会帮谁呢? 戏弄我的人没有好下场,一直到坐上了出发的马车,我仍然没有同他说一句话,无论他怎样逗我,低声下气也好,硬耍无赖也好,装狠强迫也好,我是铁了心的不再理他。 花叶看着我俩之间诡异的气场,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磕着瓜子道:“我跟我相公当年也和你们一样。” 一句话引发了我的好奇,自我见到花叶以来,她就一直住在狐狸的小园里,三十多岁的年纪,不可能没嫁过人,但她与王辅臣的关系……这真的很难不让人好奇。我挪到她身边,眼巴巴看着她,她将瓜子往我手里一递:“想吃?”我捏了几个又推还给她,她嘿嘿一笑:“想听我的故事?”我赶紧点点头。 花叶磕瓜子的速度简直可以上吉尼斯记录,只见她快速捏瓜子,一个接一个,上下牙一磕,仁儿就进了嘴,我一个磕的豁豁牙牙还没吃完,她已上下翻飞吃了一小把,技术让人叹为观止! 磕了一气,她开了口:“我相公可是个好人,可惜死得太早。成亲一年多,就游西去了,呵呵呵。”她仿佛说着不相干的陈年旧事,眉目间却带着一缕隐不去的惆怅,心里明白,那定是一段让她难忘的爱情。 狐狸抱着双臂靠在车角一动不动的盯着我,面无表情,眼神“毒辣”,毒他的辣他的吧,我装看不见,自作孽不可活,我斗不过你还不能当哑巴么? “没死的时候他对我不错,也是千宠万爱着的,我年轻时那也是十里八乡的一枝花呢!”花叶咯咯笑着调侃自己。 我微笑着听她说话,花叶的性格我很喜欢,直接爽快,刀子嘴豆腐心,这样的人比起笑面虎来可好相处多了。 “女人啊,要学会给自己找好后路,若是自己身无长物,只把相公当天,待天塌了,就只有上吊的份喽。”花叶不晓得想传授我什么道理,说真的,我没听明白。 “你瞧瞧我,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死了没几年,我就被他家人赶出来了。说我不守妇道!我呸!相公都死了几年了,难道要我守活寡?”花叶翘着腿,磕着瓜子,我不知怎的,看她的样子竟想起了苑琼丹。 “你猜,后来我去哪儿了?” 我摇头,这风尘味十足的架势……难道是妓院? “我拜师学艺去了!听人说了我师傅的名号,便跑去找了她,跟着她学了好些年,她才把我放回中原,之后,我就跟了王大人了。”她嘻嘻笑着,凑近我道:“你晓不晓得我为什么要跟着王辅臣?” 我茫然,能为什么呢?一介女流总不至于抗出精忠报国反清复明的大旗,为了锦衣玉食?为了给自己攒点后路?还是摇头。 她看看狐狸,狐狸仍盯着我,眼神又变了,不毒辣了,开始委屈了,睫毛一眨一眨的,拉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死样。我扫了他一眼,眼波丝毫不动,如看过一堆木头,继续望向花叶。 花叶轻声笑道:“为了报仇!” 她说的好似在开玩笑般轻松,报仇两字轻飘飘就吐了出来,可我却知道她不是说着玩,因为我善于观察眼色,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闪而过的一丝狠毒。 我也压低了声音:“大姐有何仇在身?” 花叶不笑了,她掀了车帘子向外看看,侧脸对着我,微翘的鼻尖煞是好看,怔怔看了半晌,红唇轻启道:“他把我相公杀了!” 我一愣,他?刹时又明白过来,是王辅臣!花叶……竟向仇人委身? 她转回了脸,又开始轻松的磕起瓜子,脚尖踢了踢狐狸道:“可惜那人太警醒,从不留人过夜,我跟了他这几年,却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我这心肝儿宝贝似的弟弟啊,也不帮着姐姐想想办法,就知道跟你娘子闹气!” 我呆看着花叶娇艳的脸庞,勾人心神的目光,心中涌动的不知道是敬佩还是怜惜,对着王辅臣妩媚柔笑,与他抱颈搭肩,甚至同床共枕时,脑中转的却是要如何杀了他,这女人的心思,非一般常人可比。 天神的启示 临近兰州,官道两侧出现了躲避战争的大批灾民,拖家带口的百姓成群结队着,步履蹒跚,面色菜黄,有的人空着手,惊慌失措的向前奔跑,有的人佝偻着脊背拎了简单的包袱沮丧前行,还有的人甚至将铁锅也背在了背上,一瞧便知是做好了长期背井离乡的打算。 马车驶过他们的身边,许多人停下了脚步,呆呆地望着我们,那一闪而过的眼神里有恐惧,有渴求,有挣扎,亦有不解,叛军撩乱四起,战火硝烟纷飞,宁静的家园被战争彻底摧毁,离开这生活了一辈子的土地,这些人的心里,在想什么? 我掀着一角帘子偷偷的观望着车外景象,几个穿着破烂布衣的妇人结伴而行,其中一个女子蜡黄着脸,凌乱着发,怀中抱着婴孩,背上背着包袱,她将孩子单手托在胸前,另只手被前面的女子牵着,脚步踉跄,那小小的孩子裹在单薄的布衣里,俯在母亲肩头不住声的哇哇哭叫,凛冽的寒风吹过,吹开母亲额前的乱发,露出一双茫然无助的眼睛。见到我们的马车驶过,她停下了步子,侧身定定望着,目送着马车的远离,搂住孩子的手指无意识的拍打着孩子的身体,却安抚不住那扯碎人心的嚎哭。那眼神是想要得到帮助么?她的孩子饿极了是么?她的夫君呢?她的兄长呢? 放下帘子,我心潮起伏,难以平静,转头对花叶道:“大姐,你看那女子好可怜。” 花叶轻摇了摇头,淡道:“帮得了一个,帮不了一群。打仗必然的。” 我不作声了,心情黯然,打仗必然会是这样,随着战线的拉长,战火蔓延到哪里,哪里就会出现大量灾民,有田不得耕,有家不得回,胜利无论属于哪一方,受苦的还是百姓。 狐狸一屁股挪到我身边,揽住我肩头腻道:“真可怜啊,不如我去给她送点吃的?” 我站起身甩掉他胳膊,坐到另一侧,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看也不看一眼。多日来同吃同住,每天行车走马都在一起,对着花叶我说说笑笑,一看到他立即冷下脸色,任他想尽了主意,对我围追堵截,几次将我堵在客栈房中欲行非礼,可我打归打推归推,就是不开口与他说话。无视他一天并不难,难的是长期无视他,虽然我还没做到,但我在努力积累成绩。 狐狸也不尴尬,厚脸皮的将腿翘到我身边,假惺惺地长叹一声:“唉!娘子的心是寒铁做的!” 花叶吃吃的笑,转到我这边坐下,趴在我耳边说:“别扭闹了不少日了,你饶了他吧。” 我轻轻摇了摇头,没答话。花叶继续低语:“他来求过我好几次了,说对你一点办法也没有,看在大姐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第60章 我仍摇头,花叶扑哧笑出声来,对狐狸道:“你这小子就是欠调理,总算找到个治你的人了,我不管了。” 狐狸腾地坐起身来,状似惊慌道:“大姐你不能不管呀,我娘子不让我亲近,你有责任啊。” 花叶“呸”了一声:“关我什么事?” 狐狸瞪着眼道:“怎么不关你事,是你教我做戏骗她的,真话是骗出来了,可她不理我还是白搭。” 我诧异的望向花叶,敢情小狐狸背后还有个老狐狸? 花叶被我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连呸了几声,气道:“你个臭小子,又想将老娘拉下水,我发誓不再管你的事,三毛,给我狠狠治他!” 我无奈的翻了他二人一眼,掉进了狐狸窝真可怕! 又行了半日多,天色渐晚之时,车子进了兰州城,城门有守兵,看服装我分辨不出他们到底是清军还是叛军,不过看见狐狸掏出令牌一扬便得到放行,心中已知,清军与叛军在兰州城内的大战已过,王辅臣大获全胜。康熙连失陕甘几城,又怎还能坐得住? 我庆幸自己来到这里时,已过了战争高峰,没有让我看到人死马伤,百姓受难的地狱景象,现在的兰州城内有的只是荒芜清冷。长长的大街上,竟连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两边十室九空,门扇大敞,零碎物品散落的到处都是,犹如一座死城。只在一些岔道处能看得见一些士兵,或挎着刀或举着旗,表情严肃的走来走去。 狐狸出厢领路,顺着清冷的大街,转了几圈,便转进了一个宽大的巷子,巷内一侧皆是民居,一门连一门,可惜此时人去宅空的多些,大多数的宅门都忽扇着,告示着来客,主人已举家逃难去了。驶到巷子尽头,车子停住。 那也是一户不起眼的民居,同前面数家一样,黑色大门灰院墙。不同的是,这扇门却关的紧紧的,门上了大锁,门角处结了些蛛网,看似许久没人来过了。花叶跳下车,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麻利的将锁开了来,回头笑道:“这几日我们就在这分堂落脚。” 狐狸站在车边,欲扶我下车,我依照惯例无视他。 进了门,一处小院三间厢房,普通至极,除了墙根下的枯黄野草外,再无可入眼的绿色植物。 花叶与我住一间,狐狸自己一间,那屋子里也是处处蒙尘,不清扫一下无法睡人。我放了包袱就开始四处寻觅洒扫物什,小时候别人家的孩子学些钢琴二胡绘画之类的艺术科目时,我妈就着重为我日后能当个贤妻良母打基础。整屋除灰如果能算做本事的话,那我一定是个中翘楚。花叶与狐狸在门外说了一阵话,再进屋时就呵呵笑起来:“妹妹手脚真利索。”狐狸探头瞧了瞧,厚颜道:“能干!把我那屋也清扫一下。” 我涮了涮抹布,端着盆从他身边走过,“哗啦”将水泼在院中,再走回屋子,桌边坐倒,搓着手哈起气来,天越来越冷,凉水一泡,我这有冻疮根的手就有点犯病的前兆了。 花叶见我视狐狸如无物,眨眨眼笑道:“哎呀,一阵让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去给你打扫吧,你就别劳妹妹累了。” 我知她故意撂话给我听,嘴不答话心中嗤笑,狐狸脸皮已经厚到这份上了,前些日子说过不再让我做事,现在就忘了,给你清扫,你把脸伸过来我拿抹布给你清扫一下还差不多。 我毫无反应,那二人终于有点尴尬了,花叶嘿了一会儿,打圆场道:“好了,阿楠进来坐下,我有事想问问三毛。” ^^^^^^^^^^^^^^^^^^^^^^^^^^^^^^^^天神的分割线^^^^^^^^^^^^^^^^^^^^^^^^^^^^^^^^^^^ 三人坐定,花叶张口就道:“不兜圈子了,三毛,黄毛替你救了,你又把他送回了虎口,你想来兰州我们也来了,看来你定是胸有成竹,那就说说你的计策吧。” 我看看花叶,看看狐狸,结巴道:“这个……这个计策,得等皇帝来了才能实施。” “那究竟是什么计策呢?”花叶疑惑道。 我垂头思忖了半晌,要成事还得靠他们帮忙,毕竟此刻他们的身份还是王辅臣的人,搞些小动作应该不会引起怀疑,实话实说才有合作的诚意。 抬起脑袋望向花叶,我问:“大姐,你是不是真的想杀王辅臣?” 花叶一愣:“三毛……” 我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你不用费心了,他离死不远了。” 那二人都略有震动,我听见花叶的凳子咯吱了一下。继续道:“我和杰森其实不用掺和这些事,王辅臣的下场也不会变,但现在他硬要把杰森扯进来,为了救杰森,华……”我说话却并没看他,“华楠受了伤,遭了怀疑,我和杰森都不想你们受到牵连,所以……” “三毛……”这次是狐狸,充满感情的呼唤了我一声。 “既然事情已经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为了杰森的安全,我就只好让他注定的命运提前到来了。”我说话的口吻很像上帝。 花叶一把抓住我的手,激动道:“妹妹,你真的有办法杀王辅臣?” 我点点头:“我有办法让皇帝杀了他。” 狐狸疑惑道:“可是吴三桂现在已占了湖南,大人的军队在陕甘连获全胜,已逼的皇帝御驾亲征了,他又如何杀得了大人?” 花叶怒瞪了狐狸一眼:“什么大人?那是我的仇人!你为他卖命多年,他又给过你什么好处?与你说反清计划是掐住了你想杀皇帝的命脉,为了让你更死心踏地,其实他又何曾多相信过你一分?看看这次就知道了,他已不再信你了!” 狐狸不说话了,那掏在他伤口上的一拳已把他的“忠心”打出了一条大裂缝。 我看了他一眼,道:“王辅臣早先是不是去给皇帝送过吴三桂的招降书?” 狐狸蓦然一惊,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我颔首道:“那皇帝恐怕还不知道陕甘起义的幕后黑手就是你们的王大人吧。” 花叶望着我,似在望着天神,满眼的不可置信,喃喃道:“不错,小主子袭了太仆卿职,王辅臣升了提督。” 我定了心,事情果然与我预先知道的一样,顿了半晌又道:“王辅臣接下来还会连陷定边、秦州、靖边等多个地方,皇帝一时半刻拿他不住。” 花叶急道:“那怎么办?” 我斜了她一眼,感觉自己似露了一丝奸诈笑意:“你家小主子在京城封官后一直未回对吗?” 狐狸一拍桌子:“是了!原来如此,皇帝早对大人有了戒心。” 我摇摇头道:“暂时还没有,皇帝犯过一个错误,就是将王继贞放回了王辅臣身边,致使他的这场仗赢的非常艰难。” 花叶先惊了一把:“你怎会知道小主子的名号?”我未作答。 狐狸再惊道:“皇帝胜了?” 我耸耸肩:“他不胜,就不会有我的存在了。” 花叶与狐狸一脸惊诧莫名,我确信他们没听懂我这话的意思。 不管他们的脸色,我继续道:“如果皇帝到了兰州,我务必要见到他,告诉他,绝不能放王继贞。” 花叶狠道:“你不了解王辅臣这人,他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惜牺牲一切,我就怕他胜券在握之时,连小主子的命也不会顾了。” 听花叶的口吻似乎对这王继贞倒很有些好感,一口一个小主子,看来没把他归到他父亲的队列里。虎父难道真生了个犬子? 我站起身笑道:“放心吧,只要能让我见到皇帝,即使王辅臣不顾他儿子的性命,我还有一计可行!” 花叶继续用膜拜天神的眼光看向我,低道:“三毛,你怎会知道这些事情。” 我皱起眉,严肃道:“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关乎于生命关乎于……” “猴子!”话被狐狸截断了,他满脸笑意道:“大姐,你就别再问了,我问了她几个月,她仍是猴子猴子的敷衍我。” 花叶站起身握住我的手道:“好妹妹,我不问了,只要你能帮我报了杀夫大仇,你就是我的恩人,从今以后,我花叶任你差遣。” 我忙反握住她:“大姐,别这样说,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花叶看看狐狸道:“你去给三毛弄点吃的。”命令式的口气。 狐狸挑挑眉,没作声出去了。 ^^^^^^^^^^^^^^^^^^^^^^^^^^^^^^老狐狸的分割^^^^^^^^^^^^^^^^^^^^^^^^^^^^^^^^^^^^^ 见他走了,花叶默了半晌,轻道:“三毛,别再折磨阿楠了。” 我瘪瘪嘴,一直是他在折磨我,我从来做不好折磨人的事情,倒真想学学呢。 “若是阿楠没有遇见你,他还会浑浑噩噩的做他的死士,盼望着有一日王辅臣能帮助他杀了皇帝,报了家仇,可是他遇到你了,他变了,你没看出来么?” 花叶的语气突然低落下来:“唉,我是见不得光的人,心中全是恨,双手沾满血,别人看我只知我风尘浪荡,可是谁又知……”她怅然看向小院,“我一直念着我相公,他带给我的快乐,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我怔怔的望着她,开始用心听着她的一字一句。 “只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他被王辅臣一刀斩了,你知道我有多恨吗?我不能说不能讲,将这恨压在心中许多年,日日对着仇人强颜陪笑,你知道我有多恨他吗?” 她的脸在这清冷暮色中看起来,没有恨,只有一份凄离的美丽。 第61章 “一次我醉了酒,向阿楠说了实话,他是个好孩子,一直帮我保守着这个秘密,他虽想靠着王辅臣,可也处处为我着想,事事帮我料理,对我比亲姐还好,我无父无母,婆家早已不认我这个伤风败俗的媳妇,只有阿楠是我的亲人。” 她停顿了很久很久,目光一直定在门外,屋子里越来越黑了,终于轻笑了一声,拍拍我的手,柔道:“他真心喜欢你,你也是喜欢他的对么?” 我尴尬的扯扯嘴角,她又道:“我也很喜欢你,因为你是个实在的女子。小两口吵吵架很正常,不过别扭闹多了,也是伤感情的,莫折磨他了,和好吧。” 若说头先我还沉浸在一种凄迷伤感的气氛中,她这最后几句话彻底将这气氛破坏殆尽,我哭笑不得道:“大姐,我与华楠没到那个份上。” 她了然的点头:“会到的。我看的出来,很快就到了。” 我无语了,她这就主观的定好性了。 “喏,阿楠这么快就回来了,”她一扫之前忧郁,指着门外嘻嘻笑起来,狐狸拿着烛灯正向我们走来,花叶一拍我肩膀,扬扬下巴低道:“若不是他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来对你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千万给我点面子啊。” 跪下?目瞪口呆!面对狐狸窝的高手,我经常做的表情就是目瞪口呆。 花叶说完就一扭三晃的出去了,与狐狸擦身瞬间,她挤挤眼道:“我去联络云四,小两口好好聊聊吧。” 狐狸放下烛台,蹭到我身前,摸摸我的脑袋道:“跟大姐说了些什么?” 心中怒火又起,一天到晚的装腔作势,不知道我与你大姐说了什么吗?你都跪下了,还跟我装! 不动不语,装吧,一起装。 他等了半晌不见我有动静,叹口气道:“唉,求人不如求己啊。”说着扶住我肩膀,身体缓缓下滑,右脚往后一顿,作势就要跪倒。 我大惊,一把扶住他叫道:“干什么呀你?” 他撑住身子,眨巴眨巴眼道:“跪求娘子一话呀!” 我猛地推开他,憎恶道:“我最讨厌男人膝软,给女人下跪真没骨气!” 他呵呵笑道:“我这不还没跪呢吗?如果你再不开口,恐怕我也不得不跪了。” 我嗤鼻:“你给花大姐也跪过了,这又来跪我,你膝盖上不但没黄金,恐怕连骨头都没有。” “啊?”他吓了一跳,怔怔半晌噗嗤笑了,道:“她还真会给自己长脸。”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扭头不看他。他又磨蹭过来,搂着我脑袋道:“这天下能让我华楠下跪的只有一人,就是……” 我被他闷住了脸,心中极为不屑,又准备说甜言蜜语了,只有一人能让你下跪,就是我是不是?虚伪! “就是我娘。” 眼皮倏地一跳,抬起头望他,看着他抿着薄唇,凤眼含情,眼波柔丝万道缠住了我。不晓得为什么,听到他说“娘”时,心底似激发了一些似爱非爱,似惜非惜的情愫,一时觉得自己从心到身子竟觉得柔软的没了边。 他俯下唇亲了我一下,摸着我的脑袋,微笑道:“你长得有点像我娘。” “ ……”! “你给我滚!”柔软没了,我瞬间心如磐石般坚固,身如化石般僵硬,大声对他吼叫! 双面的伊人 天刚蒙蒙亮,我便被大门外咚咚作响的敲门声吵醒了,睁眼一看,花叶正在对面床上拥住被子,披头散发的坐着,打了个呵欠道:“云四这么早就来了。” 看她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我忙披了衣服翻身下床,裹紧了薄袄出去开院门。路过狐狸的房间,门紧紧闭着,这懒家伙即便听到门声也不会起床的。 靠近门边,我轻问:“是云风么?” “是我,嫂子快开门!” 放心的拉开门,我先迎上笑脸,后蓦然一呆,门口站的确是云风,可他身边还多了一人,是……一个姑娘! 云风拉着那人走进院来,努努嘴道:“花姐呢?” 我指指屋子:“还没起。” 云风拍了拍脑袋道:“我方才过来时一闪神也忘了给你们带些花卷稀粥了,这城早空了,没有卖早饭的,你们吃什么呀?” 我未答话,他身边那人突然小声道:“有的,城西钱中包子铺还开着,卖些吃食给官兵的。” 听得那人说话,我又是一呆,她的嗓音沙沙柔柔,不粗不细,带着浓浓的嗲味和一股说不出的妩媚。借着微熹天光,我留心打量了她几眼,这女子个子比我还略高一些,身材修长,穿着一件粉色袄袍,式样奇怪,如男子般在腰间束了带子,领子上却镶了同色软毛,看起来甚有些娇柔华贵的味道。脑袋两侧挑了两指头发束到脑后,其余均散在肩上,皮肤如雪,眉似远山,颧骨上两抹自然淡红,樱桃小嘴微微嘟着,正不住的呵着气,似受不了这清晨的寒意,最使得我多看了几眼的是她一双秀眸,大而明亮,睫毛浓密,忽闪忽闪着可爱非常,眼神里带着些羞涩,带着些惊慌,一副单纯讨喜的模样。 云风向那女子道:“这便是我跟你提过的谢姑娘。” 那女子抿嘴一笑,朝着我前鞠身体抱拳弯腰,施了个奇怪的正礼,柔道:“见过谢姑娘。” 我忙还礼,向云风道:“这位?” 云风嘿嘿笑道:“她啊,就是楠哥的红颜知己,苏紫伊。” 我猛地一愣,刹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这女子是狐狸的……红颜知己?红颜知己是什么意思? 苏紫伊略表羞涩,对着云风胳膊捶了一拳,极亲昵的喊道:“小风,你说什么呀,人家才……” “云四!一大清早就来满嘴胡吣,交代你的事儿都办好了?”花叶接过话头走出了房门。 “办好了,快把楠哥叫起来,我与你们详说。” 那苏紫伊突然咯咯笑道:“阿楠还那么爱赖床,我去把他拖起来!” 我愣愣的看着她欢快的蹦起来,朝着狐狸房间冲去,心里倏地升腾起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像……被人强按着吃下了一大块凝结的猪油,吐不出,咽不下。 花叶看看我,扑哧一笑,对云风道:“方才紫伊说那什么包子铺,你去买点吃的回来。” 云风挠挠头:“不先说事了么?”花叶道:“不急在一时,吃完饭再说。多买些。” 看着云风出门,花叶似想对我说话,刚拍上我肩膀,那苏紫伊又从狐狸房里跑出来了,捂着脸道:“花姐,阿楠怎么还是那么讨厌啊,多时不见,一见面就捏人家脸。” 花叶笑得花枝乱颤,瞥了我一眼道:“是么?他喜欢捏你,你就让他捏呗,阿楠可不是谁都愿意捏的,哈哈哈!” 听着她俩的对话,我心里的感觉已不是吃猪油了,是吃了拌着苍蝇的猪油! 苏紫伊一摊手,无奈道:“我没办法了,我怎么拖怎么抱他都不起来,太懒了他。” “我去叫!”我突然大吼了一声,身旁花叶一抖,对面苏紫伊一颤。 房门没关,我直接冲了进去,那人原本双手抱着脑袋笑嘻嘻的正望着门口,突见我满脸怒气,目露凶光的杀进来,吓得忙拿下手将被子拽到下巴处,状似惊恐道:“三毛你要干什么?” 我一句废话也不多说,一步上前欲扯他被子,他叫道:“我可没穿衣服啊!” 他亵衣的袖子还露在外面,居然敢说这厚颜之语。我怒叫道:“云风早已来了,你快起床!”说罢猛扯被子,无奈他裹得死紧,扯了半天不过是将他肩膀给扯露了出来。他笑的愈发开心:“呵呵,娘子一大早就来拉相公的被子,真是让人不好意思。” 看着他的无赖嘴脸,想着那女子刚刚的话,我直觉胸口怒火熊熊燃烧,强烈火势很快烧到了脑子,松了手道:“你起不起?” 他挑着眉毛,冲我眨眨眼,嘻笑道:“不起,我还要再睡一会。” “好!”我掉脸向门外走去。 “三毛……”他似没想到我就这样放弃了,疑惑的叫了一声。 我出门找到昨天涮抹布的铜盆,跑到压井边压了满满一盆水,端着盆扭着头,再冲狐狸房间,苏紫伊在一旁看着眼睛睁得滴溜圆,上前一步想拦我,却被花叶一把将手打了下去。 看见我端着满盆凉水站在床边,狐狸脸色终于变了,腾地坐起来,往床角缩了缩,犹豫道:“三毛,你不是来真的吧?哎!你!啊……!” 话音未落,我一盆凉水已出了手,“哗啦”全浇在了狐狸床上,饶他眼快身疾,也免不了被浇了半身冷水。 一瞬间,那水浇冷了狐狸的身子,也浇灭了我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这股火气,手出水洒,呆站着看他大叫一声,半身湿淋淋地跳下床来,我突然清醒过来,我刚才在干吗?我疯了吗?这大冷的天…… 盆一扔,我忙扑过去,扶住他胳膊道:“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你冷不冷?” 狐狸气急败坏的一把推开我,边跳边抖着半边身子的水,眦牙怒道:“谢三毛你这女人太可恶了!你才真的有病!” 花叶拉着苏紫伊听见响动也跑进屋来,一看狐狸的狼狈模样,花大姐顿时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道:“哎呀我们三毛太能干了!” 苏紫伊先是“啊”了一声,随即夸张的捂住了嘴,紧接着便狠剜了我一眼,叫道:“谢姑娘怎能干出这种事来?”说着便跑去扶住狐狸,双手缠住他的腰,嘟嘴道:“冷死了吧?”狐狸哆嗦着,一把搂住她的肩膀,牙齿打战道:“不行了,不行了,紫伊快给我找件干衣来。” 第62章 苏紫伊搂着狐狸,狐狸搂着苏紫伊,二人哆嗦到一块儿去了,好,好极了!看得这一幕入眼,我冷笑出声,再不多说半句废话,从地上拣起盆便出门去了。 难受!一时间竟有种剜心掏肝般的难受,哪里不对劲我说不出来,哪里惹的我难受我不敢说。僵硬的坐在房里,独自消化着这莫名其妙的难受,冰凉的又何止手脚。 花叶在门外叫道:“三毛,吃饭。” 我闷声答道:“我不饿,不吃了。” 听着花叶轻笑一声,脚步声离去了。我又呆坐了好大一阵,郁结随心动慢慢解开,终于缓了神,先在心里狠狠嘲笑了自己一把,难受个什么劲?整日捧着我的脸说喜欢我的男人都可以当着面去搂别的女人,我不过被逼无奈稍许松了松口,又有何好难受的,他把这当做游戏,我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若是我在这儿生气难受,看进他眼里只会觉得我是傻瓜,一场游戏罢了,就快结束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很幼稚很可笑,泼他一身冷水,吃醋似的翻脸离开,这样情绪的外露只会让我更被动,更让他沾沾自喜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了,一思至此,我迅速站起身来,吃饭去,跟谁过不去都别跟自己肚子过不去! 一拉门,狐狸手抬半高正站在门口,看样子是准备推门。擦了头发洗了脸,干净利索的一身黑衣。 我咧嘴一笑:“干吗?” 他一愣,喃喃道:“你……你不去吃饭?” 我笑容加深:“去啊,这就去,走吧!” 狐狸显然被我轻松愉快的表情弄懵了,拧眉看着我带上房门向中厢走去,身后叫道:“三毛,你没事吧?” 我回头望他,尽量笑的灿烂无比:“我能有何事?应当问你才对,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我耸耸肩道:“那就好,吃饭去吧。” ^^^^^^^^^^^^^^^^^^^^^^^^^^^^^^^^^双面分割^^^^^^^^^^^^^^^^^^^^^^^^^^^^^^^^^^^^^^ 到了中厢,花叶已经开吃了,苏紫伊和云风坐在一边说话,见我进来,全员对我行了注目礼。我微笑着自顾坐下,拿起包子就啃。狐狸随后跟进,坐在我身边,歪着脑袋看我。花叶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戏谑狐狸道:“还是你行,一出马就将三毛叫出来了。” 狐狸没作声,仍是探究的望我。我呵呵笑了两声也不反驳,对云风道:“不是有事要说吗?快说吧。” 云风拉了个凳子坐到桌边,道:“皇帝今天夜里就会赶到兰州,皇营驻扎在岷县,也就是靠近秦边的地方。” 我惊道:“皇帝大营驻在秦边?那处不久就要失守,那皇帝他……” 云风瞪着眼睛看我,不明白我的意思。 狐狸道:“王大人有没有说几时要黄毛过去?” 云风道:“按照罗刹国派出使臣的时间推算,这批火枪运送到兰州大约需要两个月的时间,也就是后天,黄毛就要派上用场了。” 我急道:“这几天杰森怎样?” 云风点点头:“放心,一点苦也没有吃,好吃好喝着,大人对他很重视,除了没自由外,一切都很好。” “王辅臣有没有逼过他?” “没有,黄毛很听话,答应帮大人做事,还说事成了要大人封他一个大清第一教士的官。” “噗!”花叶忍不住小喷了一口,笑道:“这黄毛还真有趣。教士是什么玩意?” 我心里暗暗高兴,杰森太聪明了,深刻领会了虚以委蛇的含义,要让王辅臣相信他,必须要表现出自己的贪婪,王辅臣要的就是有贪念的人,若是他无欲无求的一口答应,那人必定会生疑。 我又问:“那批火枪现在何处?” 云风答:“不知道,但见大人胸有成竹的模样,想必吴三桂已将火枪送来此处。” “罗刹国不可能只派了一个使臣,没有其他士兵吗?” “据听说在阿穆尔山劫枪时就全杀了。” 我默然沉思半晌,后天,大戏就要开演了,杰森性命攸关在此一举,可是我却想不出能混进皇营的办法。 花叶道:“三毛,还有何顾虑?” 我皱眉道:“若只有一张异国面孔,皇帝一定会起疑心,王辅臣不可能只让杰森一人带枪过去啊。” 云风呵呵一笑:“他早已想到了,喏!”他手指苏紫伊,那女人正在看自己两手的指甲,左看右看,一副宝贝的不得了的样子。云风接道:“紫伊她就是王大人的法宝。” 我呆着摇摇脑袋:“不明白。” 狐狸笑道:“紫伊最擅易容,什么样的面皮,只要她看过一次,便能做的出来,江湖上人称的‘千面伊人’就是她了。”苏紫伊顺着狐狸的话扬脸状似得意了一下。 我撇撇嘴,什么千面伊人,瞧狐狸说的多自豪似的,名号再响,姐姐我也没听过。 云风又道:“王大人就是想派些自己人过去,扮做罗刹国士兵的模样。” 我疑惑道:“那为何不能让人也扮成那使臣的模样呢?” 云风道:“因为皇帝身边有一个会说罗刹语的官儿。面见皇帝时,士兵不会进去的,使臣必要与之交流,假的恐怕骗不过去。” 我又拿了一个包子,暗笑了一声,罗刹就是现代的俄罗斯,王吴二人难不成把老外都想成一个人种了?杰森会说英语、德语、法语,偏偏就不会说罗刹语!咬了口包子,我高兴道:“那我就扮成杰森身边的小兵好了。” 苏紫伊站起身来,走到狐狸身边,趴在他肩膀上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呀?千万可别把我连累了,我得罪不起王大人。” 狐狸拍拍她的手笑道:“没事,做好你的假面皮就行了。” 苏紫衣皱皱鼻子,哼着推了狐狸脑袋一下。 我怄着眼睛看他二人,越看越像打情骂俏,方才平息的怒火这一会儿又烧起来了,狠狠咬了一口包子,用力一嚼,“哎哟!”我捂着腮帮子痛叫了一声。 花叶忙道:“三毛怎么了?” 狐狸哈哈大笑:“云风你买的这包子没肉,三毛馋得都啃自己了。” 我痛苦的捂着腮,站起身丢掉包子,二度愤恨回房。 一会儿功夫,花叶扭回来了,进门就嘿嘿笑个不停,我这腮肉还疼着呢,见她笑得甚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也顾不上礼貌,直接白了她一眼。 花叶扭到我身边,捏捏我的脸道:“吃醋了!” 我嗔道:“大姐您说什么哪。” 她又点点我鼻子:“莫想瞒过我的眼睛,你那一盆浇的哪是水啊,全是醋!酸死我了,哈哈哈。” 我又羞又怒:“大姐!” “哟哟,不好意思了,”她坐在我身边,笑道:“吃醋是对的,你不喜欢他怎么会吃醋呢?” 我不语,花叶笑的奸诈无比:“女人的感觉是最灵的,我今天一看到苏紫伊来了啊,就知道我们三毛要生气,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无奈垂了脑袋,她又道:“我早把你看做我弟妹了,所以,我来跟你透个底儿。” 她冲着门一扬下巴:“这苏紫伊也是咱们影堂的人,最喜欢捣鼓些脸面上的事情,不过她倒也有几分真本事,所以王辅臣对她也是很看重的。” 我不耐烦了:“大姐您到底想说什么呀?” 她仍是笑嘻嘻的:“若是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定会觉得自己这醋白吃了。” 我疑惑望她。 “紫伊他,是个男的。” “啊?”我猛地站起身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嗲声嗲气装可爱的小女人,是个……男的? 花叶仰头哈哈大笑,似非常得意自己的话给我带来的冲击效果。 笑了一气,她眨眨眼道:“是不是觉得醋白吃了。” 我有些尴尬的坐下来,继续揉着腮帮子没答话。我虽然不承认,但如果……硬要说我那是吃醋的话,嗨!还真是白吃了。 “不过……”她将身子朝我一倾,低声道:“我却要说你这醋吃的准,吃的对!” 花叶又耍什么花枪的?古怪的语气让我心又提了起来,只好目露期待的看着她,继续满足她冲击人神经的嗜好。 “你一定想不到,阿楠的第一个心上人……” 我心忽地一沉,看着花叶的贼笑,喃喃道:“就是他……” 花叶点点头,开心的放声大笑起来. 我耳朵嗡嗡作响,直接掉了下巴!心里刹时只冒出一个强烈的念头,迫切的想采访王辅臣一次,问问他,为什么要搜罗这么多变态到自己旗下? 惊心的变数 我半晌未能说出话来,吃猪油的感觉再现,狐狸莫非是个双性恋?喉咙里一时腻腻歪歪油呼呼的甚是恶心,艰难开口问道:“大姐,苏紫伊既然是个男子,华楠他怎么……?” 花叶贼笑道:“紫伊最爱干的就是卖弄他那易容的本事,阿楠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是扮的女装。” 苏紫伊外表的确不俗,惟妙惟肖的易容手段,连我这真女子也被他骗了过去,这么说来,狐狸是将他当作女人喜欢的?猪油味儿似乎淡了些。 花叶又道:“阿楠那时对紫伊可是喜欢的紧,呵呵,他的缠人功夫想必你也见识过了,紫伊初时不喜欢阿楠,被他逼的没法,只好换了真身见他,哎哟,阿楠差些气得咬舌自尽。” 我听得这话,心猛地一动,一见苏紫伊就钟了情,他未免也太滥爱了。被狐狸逼的没法……竟是和我一样的状况? 第63章 原来死缠烂打是狐狸追女孩子惯用的伎俩了,浓重的郁闷感顿时涌上胸间,一丝苦笑爬上嘴角,我还以为我谢三毛在他心中有多么特别,我还以为他只会在我面前厚颜,原来这招数,是由来已久了! 转念回味花叶的话,我回味到了重点,疑惑道:“你说苏紫伊开始不喜欢华楠,难道现在……” 她笑道:“待紫伊觉出阿楠的好,欲答应他时,阿楠早抽了心了,我们楠少的脑子可是正常的。” 我咽了咽唾沫,姓苏的不但是个异装癖,还是个真正的同性恋! “三毛,是不是觉得受不了紫伊?” 我摇摇头:“没什么,他有择爱的权利,是男是女不过随心所好罢了,我能理解。” 花叶瞪大眼睛,对我接受的如此之快表示了惊诧。半晌又道:“我把底兜给你听,就是想让你知道,阿楠现在是拿他当兄弟的,紫伊你别去管他,他自己也知道没可能。” 我无奈道:“后天就要办正事了,我哪有时间去介意这种事情。” 话虽这样说,心中却已起了万丈波澜,我突然生起自己的气来,为什么会被狐狸的花言巧语打动?为什么对他的恶劣行径渐渐不再反感?为什么一次次任由他对自己轻薄非礼? 因为,我开始喜欢他了,因为我竟然对他有些憧憬了,因为我的心在这一日一日的相处中……沦陷了。我生自己的气,气自己沦陷在他使烂了的手段中,气自己一直宅在家中,未曾好好谈过恋爱,不晓得怎么应对男人的纠缠,不晓得如何控制暧昧的局面,居然会被这无赖吸引,居然会为他曾喜欢过别人难受到喘不过气,同样的招数,他对付过苏紫伊,对付过我,还对付过谁? 花叶观察着我的表情,忽然照着自己的嘴巴打了一下,悔道:“我真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早知不与你说那些旧事,阿楠现在真的只喜欢你一个。” 我望着花叶,笑道:“您跟我说这些,就当说个笑话儿吧,我听了就算,不会放在心上的。” 门吱呀一声,狐狸笑嘻嘻的端着一碗粥进来了,这人进屋从不敲门,没礼貌的紧。 “大姐,与我娘子又说什么呢?” 花叶看看我又看看狐狸,猛地一跺脚,抽着自己嘴巴就出去了。 狐狸莫名其妙的望着她的背影,奇怪道:“她怎么了?” 我微笑道:“牙痛吧。” 狐狸撇撇嘴,将粥递到我面前,微弯了腰温柔道:“还疼吗?真馋肉啦?使那么大劲咬自己。” 我保持着僵硬的微笑,轻轻推开他的手:“我不想喝,已经吃饱了。” 他将粥放在桌上,转身搭着我肩膀嘻笑道:“一大早就被你淋了一身冷水,真是爽快啊!” 我鼻中哼了一声,算作答话。 “若你觉得闷,我带你出去走走?” 我低道:“王辅臣不知道你来了兰州,你还是不要出去抛头露面的好。” 他嘿嘿笑了:“娘子学会替相公着想了。” 我听他万年不变的厚颜调侃只有默然以对,心情却更加低落。他歪着脑袋看我,很快察觉了我情绪的不妥,拉了个凳子到我身前坐下,摸着我的手道:“怎么了?” 若我能有狐狸千分之一的本事,也许我可以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可我做不到,望着他脉脉含情的双眼,心里竟没来由的一阵恐慌,与花叶短暂的谈话让我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眼前的这个男人其实离我很遥远,我不了解他,不了解他的内心世界,他在看我时,也许就如看张白纸,我看他,却仿佛看向不见底的深潭,他的过往是怎样的,他有着怎样的心路历程,我在统统不知的情况下,仅因为一些暧昧,一些新鲜感,一些我从未体验过的“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准备为他打开心房,我是不是有些冲动了,这不是谢三毛的性格,我的承受能力很差,我不想受到伤害,我在疑惑,这个狐狸一般的男人,或许,并不适合我? 我抽出手,站起身道:“那位苏公子还在吗?我去问问他易容的事。” 狐狸蹙了眉,不解的看着我,“三毛,花大姐和你说了什么?” “就说了些你与苏公子的旧事,呵呵”我硬扯着嘴角笑了两声,“挺好玩的。” 他眉毛越皱越紧:“大姐越来越多嘴了!” 我心里一寒,多嘴,把你的事情告诉我便是多嘴。说话语气带了冷意:“我其实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 他一愣,站起来又握住我的手:“三毛……你……” 我再抽出手,淡道:“我先出去了,你要坐便坐一会。” 他一把扣住我的肩,怒道:“你又怎么了?怪我没把紫伊的事情告诉你?” 我笑道:“我又不认识他,要知道他的事情做什么?” 狐狸突然有些尴尬,低道:“那不过是以前的荒唐事,说了徒让你笑话。” 我点点头:“嗯,我就是当做笑话来听的。” 他的脸色难看起来,手死死扣住肩膀不放,低道:“你若给我机会,我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我无奈的看着他:“没有必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很正常,你不需要特意告诉我。” 他怒气盈眼,大声道:“我当初错认他是女子,确实倾心过一阵,但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我只喜欢你。” 我静静看他半晌,开口道:“为了公平,你告诉我你的事情,我也告诉你一件我的事情。” 他瞪大了眼睛,眼神突然慌乱起来。 我轻道:“我其实一直想找个比我年岁大的男子做相公,” 他一怔,似未明白我的意思。 “我今天突然想起你好象对我说过,你今年二十六岁。” “那又怎样?” “我二十七了。” 狐狸一把将我按在凳子上,爆怒低吼出声:“你在找什么借口?” 我看着他怒气冲冲的模样,没敢继续挑衅自寻死路,是的,我在找借口,这人的性格这么诡谲多变,时阴险时温柔时好时坏,我怎能应付的来?谈个恋爱若都要玩游戏,未到成亲时,我已差不多要翘辫子了。 我抓抓脑袋,勉强笑道:“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合适,我比你大。” 狐狸皱着鼻子,狠按着我的肩道:“之前你怎么不说?紫伊来了你才说……”他一顿,眼又眯了起来,“哦……你吃醋!” “不是!”我断然否定道,“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真的……不想找个比我小的。”真的不是因为苏紫伊,我怕他,怕他终究有一天会伤害到我。可这内心的真实想法又怎么能对他说出?防患于未然是否有些过了头? 狐狸目光里满是阴险之色,我心颤了起来,他开始转坏主意了,没等我想明白,他已将我拎了起来,一手捆住腰,嘴唇狠狠欺了上来,我死死闭住嘴,坚决不让他再侵入,狐狸的手在我腰间猛地一按,我痛的“啊”了一声,嘴巴已被堵了个结实。 他的唇狂野又热烈的吻住了我,霸道的舌尖肆意挑拨我的神经,大手游动上了前胸,任我使尽了力气也无法推动他半分,那带着侵略意味的啃噬,吮吸、撩动由浓转蜜,感官强烈的刺激让我难以抑制全身悸动,脑中一时再无他想,原本推拒的双手不禁缠上了他的腰,原本抵触的舌头不禁配合了他的纠缠。被他炽热的男性气息环绕,我竟直想瘫软在他怀里。 “阿楠!”门外嗲声响起。 我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男人还在不管不顾的继续着他的侵略,我一把握住胸前那不老实的手,用力掐了一下,他不满的撤开嘴唇,皱眉望向门口。我气喘吁吁的望着他,心中忐忑不已,这一通闷气生的,没把自己从潭里捞出来,似乎还沦陷的更深了。 “阿楠,你在里面么?”是苏紫伊,大男人捏着娇滴滴的嗓子也不嫌恶心。 狐狸没答他的话,转头看着我:“我明白的告诉你,我和苏紫伊只是兄弟。” 我抹着嘴唇,气道:“关我什么事。我在跟你说年龄的问题。” 他邪呼呼的笑道:“莫再跟我说些有的没的,你的反应已经告诉了我答案,你大也好小也好,我要定你了。” 我谔然望他,什么大啊小的,这么难听。羞恨道:“我不要你!” 他抬脚向门走去,边走边无赖道:“听不见!” 颓然坐倒,心中丧气万分,这一战,我再次完败! ^^^^^^^^^^^^^^^^^^^^^^^^^^^^^^^^^^^^变数分割^^^^^^^^^^^^^^^^^^^^^^^^^^^^^^^^^^^ 苏紫伊当日下午便离开了分堂小院,第三日大早又匆匆来了一趟,将伪装衣物、三张面皮以及几顶黄毛套子交给了狐狸,那是他比照着杰森的模样创新出的新易容产品。 那皮有的地方厚有的地方薄,捏着它,我的手都有些发抖,即使他们告诉我那是用羊肠衣制作的面具,可我仍觉得渗得慌,想起了很久前看过的一部电影《人皮灯笼》。 狐狸说第一次带假皮的人要提前些时辰,以使面皮更贴合,于是我下午便将那鬼玩意粘到了脸上,花叶帮着我左右粘合完毕,对镜一照,我险些晕死过去,镜子里,这个高额头,高鼻梁,厚嘴唇,凹眼睛的山顶洞人是我么?这年代没有隐形眼镜,眼睛只好黑着了。待花叶将黄毛套子盖在我头上后,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千面伊人扮女人扮的很像,做异国面具实在不怎么样,那是他从哪儿薅来的黄毛,支棱着毛梢,套边根本没法严密的与面皮接合,戴在我头上,配合着面具,真像即将上场演出的小丑演员,怪异至极。 第64章 花叶看着我的模样也放声大笑,边笑边道:“难为紫伊了,第一次做这东西,做成这样也就不错了。” 狐狸推门道:“马车备好了,我们现在就要上路,天黑方能赶到地点。” 瞧见我,他愣了半晌,我拽拽头发道:“看我像不像杰森?”他竟然没笑,寒着个脸翻了我一眼。 王辅臣派了十五个士兵跟着杰森一同运枪去往秦边皇营。从兰州城外到秦边一路俱是荒郊野地,与我们预料一样,云风并未被派在这十五人队伍中,或许王辅臣对他还是不放心。他与我们约好在一处叫碑口的地方会合,悄悄跟着运枪的队伍到达秦边,再行撂倒几个混进去。杰森已知计划,只待我们动手了。 赶到碑口时,天刚擦黑,狐狸与花叶在车上换上了行头,假皮黄毛外带一人一撮小胡子,三人对看都啼笑皆非了一番,那罗刹国士兵的服装竟是用粗布染了色做成的,若是白日一看就知是假的,好在行动安排在晚上,黑夜将掩去一切拙劣的漏洞,只要我能进入康熙营帐,我就算胜了一半。 碑口有碑,而且不只一块,大大小小高矮各异的碑石林立在荒野林间,成百上千亦有余,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碑,踩着杂草走进碑林,恍惚间竟像走入了墓地。 狐狸将车停在林边,带着我与花叶在碑石间穿梭,靠着暮色些许余光辨认着碑文,寻了好久,停在一块大碑前,道:“通向秦边的路就在前方不远,且在这处候着。” 那碑断了小半截仍有二人多高,下有底座,青灰色的碑身宽大厚重,用来匿人是最佳选择。我们蹲在那碑后,对着斜方小路不住探头观望,许久也不见云风的影子。 最后一点暮光已消失不见,未等来云风,却等到了四辆马车。花叶低道:“云风难道出事了?”狐狸一震,未出声继续望着小路,马车越来越近,赶车人的呼喝声已在耳边,眼见就要从我们面前行过。我缩在碑后露了半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队伍,只觉紧张得手心出汗。 狐狸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微声道:“一阵我们跟上,这便是运枪的。” 我点点头,杰森应该就在车上,即使等不到云风,也不能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第一辆马车已驶过,第二辆、第三辆鱼贯向着小路延伸的远方驶去。第四辆车驶近眼前,与我们离了约二十米的距离。 突然,它停住了。 车架上,没有赶车的人,车厢帘子暗夜风中似在飘动。 我心中一颤,不祥预感升腾,为何要停车?那车里…… 未等我看清楚想明白,一声尖利呼哨突然响起,马车车身剧震,厢帘瞬间撕裂,四五个蒙面黑衣人从车身四方冲破厢壁腾空而起,直向我们匿身处冲来,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狐狸叫道:“糟了!”一把扯掉嘴边假胡子,拽起我急急向后方退去。 黑衣人中一人大叫:“华楠花叶!主子命我来取你二人性命!” 花叶与我们一起向后退了几步,听得那人言语,怒叱一声,从腰间唰地抽出了软鞭,回身喝道:“有本事便来取吧!” 我踉跄往前奔着,狐狸手突然一松,低吼道:“快上马车!”说罢将我一推,我愕然发现他竟脚步一晃,闪电般冲向那几人,空手迎上,瞬间战成一团。尖叫被我捂在嘴边,狐狸没有武器,大伤痊愈不久,那几个黑衣人个个手持刀剑,他与花叶能打得赢吗? 花叶的鞭风夹杂着娇叱声不绝于耳,狐狸缠住三人,左攻右挡,单凭空掌与他们周旋,错开一人尖刀,回望我呆立原处,大叫:“三毛快走!” 我醒过神来,掉脸拔腿就跑,没武功帮手也就罢了,拖后腿的事绝不能干,我跑的飞快,似调动了全身的运动神经,双臂摆动速度已达极限,奔了百米有余,见到马车停在林边,一步窜了上去,瘫坐在地,急喘如牛,脑中轰然作响:王辅臣竟早知我们躲在此处!难道……是云风出卖了我们? 一阵急喘还未平息,车帘忽然被掀了开来,一个黑影窜上,我骇的刚欲大叫,一只手便捂住了我的嘴,低道:“莫出声!”是花叶,她怎么回来了? 我忙挣掉她的手道:“华楠呢?他在哪儿?” 花叶扬起软鞭“啪”的抖了一下,狠道:“我带你去皇营!”说罢就要出厢,我扑上去一把抱住她的腿,恐慌叫道:“华楠呢?华楠呢?” 花叶回身怒道:“放手!他让我带你去办完正事!” 寒意瞬间侵遍心房,我松开手跌在厢地,喃喃道:“他……他还在那处?” 古帝的始见 花叶甩鞭催车疾行,我心如火燎,冲出车架一把抓住花叶的胳膊,叫道:“回去找华楠!” “放手!”花叶鞭子甩得啪啪作响,落向马尾一鞭急过一鞭,怒喝我道:“此时运枪车队已驶出数十里,若不尽早追上,计划将功亏一篑!” 我被她手臂一格,推得倒退一步,扶住车框嘶声道:“那华楠怎么办?他一个人怎么能打得过他们?” 花叶头也不回:“那几个废物不是阿楠的对手,他要我带你先走,自有把握善后,放心吧!” 我听她说的笃定,也知追车队已是必然,可那黑呼呼的碑林对战,狐狸一人对五人到底有没有胜算?我不再作声,心却高悬不下。 单马四蹄撒开了跑速度倒也不慢,追了一阵,花叶勒马放慢车速,前方数百米处赶车人的呼喝声已能听得清楚,天全暗了,三架车头似乎都挑了灯笼,我横趴在车架上,死死盯住那时隐时现的灯光。 花叶低道:“有点麻烦,云风若是在,能告知我们黄毛在哪辆车上,现时他未出现,贸然出手,只怕错辨了马车再惹祸端。” 我趴着未动,轻声道:“大姐,你看那最后一辆车。” 花叶半蹲起身张望:“怎么了?” “你看那车窗上是不是老有个人探出头来?” 花叶又凝神注目了一阵,我们的车没有灯,远处的光虽不明亮,却也足够让我们看清楚马车形状,不一会儿,最后那辆车的窗帘被挑动了,有一人脑袋伸出晃了一下又缩回去。我注意到这个古怪的现象已出现三次了。 花叶疑惑道:“那是何意思?” 我肯定道:“是杰森,一定是他,他知道我们的计划,见我们久未行动,肯定明白出事了。” 花叶一拍大腿:“黄毛在给我们发暗号!” 马车速度一直很快,若跟得太紧,会被发现,弃车步追,又不可能追上,就这样隔着几百米的距离一路跟着,很快到了一处山口。花叶道:“出了这处,就到秦边皇营了。” 我暗暗心急,若到了皇帝大本营还未能混进队伍中,那就真的麻烦了。 还未拐过山口,前方不约而同“吁”声并起,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花叶迅速勒马,拉着我跳下车,遁进路边浅沟,借着夜色掩护向前摸去。 弓着身一溜小跑,待到了马车斜后方的路边草丛伏下身来,眼前景象已一览无遗。三车十数人俱下了地,车身挡着,我只能看见轱辘处全是腿,一人正压着嗓子说话,大意无非是一经得手,立刻突围遁逃,若被擒住,服毒自尽。一干人等似乎都答了好,我却没听到杰森的声音,他是主要角色,羁押对象,不会让他下车的。 花叶趁着他们说话,纵身飞向马车,靠在车壁上轻敲了敲,帘子很快掀了起来,一个脑袋探出窗外,果然是杰森。花叶回头望我,我使劲点了点头。他二人立即低语一阵,花叶退回我身边时,前两辆车开始驶动,最后这辆人也全数上齐,车厢突然传出大叫:“我要上茅厕!” 车内一阵骚动,抱怨轻骂声过后,有一人带着杰森走向马车后,我皱眉低道:“糟了,怎么只有一人?” 花叶道:“我去!”我忙按住她:“你去了不顶用,我能说服皇上,我去!” 花叶扭过头看我:“我在营地外一里处候着你们,若皇帝不信,你便劫个人逃出来!” 夜色掩住了我的苦笑,若皇帝不信我,我哪里还有劫人的机会? 车后杰森左右看了看,开始撩起衣服,花叶再次跃出,悄无声息摸到那人身后,只一指按向颔下,那人已无声后倒,花叶接住他,一把拽掉他的帽子,冲我招手,我赶紧跑过去拣了帽子戴上,杰森已忍不住低道:“三三,是不是你?” 我抓住他胳膊掐了下,压粗嗓子:“一会儿要仗着你护住我了。” 他也戴了帽子,即便是在黑暗中,我仍看见了他的笑容,他猛点点头,拉着我向马车前走去,花叶忽然拽住了我的手,我没有回头,听得她在身后极微声道:“三毛,全靠你了,你一定要安全回来!” 我深吸一口气,回道:“不用等我了,我不死必能脱身,你快去找华楠!”说罢抽出手,随杰森走去。 天助我也!车头虽挑了灯,厢内却无灯,踏上马车,车内有人叫道:“快点!”上车一言未发,紧挨着杰森坐定,马车随即颠动起来,杰森没有靠壁,他端直了身子,双手卡住大腿,将我隐在身后。虽然有苏紫伊的面皮挡着。我仍是紧张极了,生怕自己露了破绽被人识穿。 黑暗中不时有人发出低咳,却无人说话,气氛僵滞而怪异。也许他们都同我一样压抑,我为了未知的说服大计而压抑,他们为了明知送死却不得不为的命运压抑,这一去,无论成功与否,他们都不会再有命回来,康熙没死,他们就必死,康熙死了,他们仍然要死! 第65章 死士,王辅臣何德何能网罗到如此多愿意为他卖命的死士,为了金钱?为了寻个靠山?还是如狐狸一样,为了报仇而出卖自己?生命如此珍贵,他们却将它系在了一个野心勃勃的主子身上,当完炮灰,谁会去给他们收尸? 没有再走很远,车子再次停了,有人掀开了我们的帘子,低叫道:“全部下车!黄毛也下来!” 我跟在杰森后面,一下车,便发现我们站在一片树林中,前方不远处灯火通明,十余顶白色大帐立在硕大粗木做成的围栏中,每个栏垛上都插了火把,有人声,有马鸣,正中一顶帐篷上飘着巨大的旗帜,字无法看清,黄龙图案却让我一震,那定是皇帝的大营。 那人上前拍拍杰森的肩膀道:“大人教你的你全记住了吧?” 杰森点点头。 “好!”他说着从旁边一人手中拿过一物,交给杰森,“这火枪里是装了火石的,你将它匿在侧腰,瞅准时机下手!得手后我们便一起发出烟弹,逃出者还到此处会合。” 杰森接过,别进了腰里,微转头向我,鼻中发出轻声嗤笑。 那人拍拍手,重喘了一口气道:“出发!” 没有再上车,杰森走在最前面,我与其他十四个假洋鬼子跟在其后,三辆马车随行,向大营走去。 那围栏外圈十步之距便有一岗,入口高高耸着木头架垛,几排火把熊熊燃烧,将四周照得通亮,架垛最高处上下两根粗木都挂了黄绸,随风舞动,抖落有声。通向帐营的路上两排盔甲士兵,手持尖枪站立。侧方能见战马缓动身影,入口处有岗兵远远见得我们来到,高喝出声:“何人?” 杰森叫道:“罗刹国使臣求见大清皇帝陛下。” 那士兵又喝:“站定勿再前行,待我通报!”说罢向里跑去。 我们站在原地等了一阵,见兵道上急匆匆走来两人,一着黑袍,一着盔甲。迎出围栏外,那黑袍人高声道:“是不是罗刹国的使臣来到?” 我听得那声不禁一愣,这人语气别扭,官话说的可没有杰森好。眯着低度近视细细打量,心里不知为何突然一松,那竟是个外国白毛老头。 “是的!”杰森答道。 “哦!你们迟了,皇帝陛下已等待很久了,快请进来吧!”老头又道。 一行人走近老头,他一步上前握住杰森的手:“你们的到来会让皇帝陛下很高兴的。” 杰森礼貌的点点头,跟着他向围栏里行去。老头身边那盔甲男突然伸手拦住,粗声道:“可带公文?”杰森不慌不忙从胸前口袋里掏出纸张送上。他展开一瞟,哼了一声又还给杰森。这人看不出年龄,满脸的络腮胡,高沉的盔帽扣在头上,却仍让我瞄到了他明亮的眼睛,和那压不住的一身威气。 经过架垛下方,我忍不住就着火光回头望了一眼,十几个假洋鬼子穿着粗布假军装,面皮几乎一模一样,圆桶帽下都是支棱着硬硬的黄毛,连毛势走向都是相同的,只不过有的人粘了胡子,有的没粘。乍眼看过,以为来了一群多胞胎兄弟。我知道自己的脸也与他们是一样的,苏紫伊图懒省事,不动脑子,同样的面皮竟做了十几张,骗没见过世面的人尚可,康熙和那外国老头难道看不出破绽? 行至中营帐前,我蓦地一惊,方才没有注意,这帐口左侧竟摆着一架炮!这炮并不宽大,下有双轮座,安放着黑黝黝的炮身,炮筒对着远山,如猛兽张开血口,我心中暗叹,神武大炮都运来了兰州,康熙灭寇心切啊。 即要入帐,那盔甲男又伸手阻拦:“使臣入内即可,其余人等帐外候着。” 我一惊,忙看向杰森后背,不让我进去那不全白费功夫了? 看不见杰森的表情,只听他道:“请允许我带一位士兵进去,他可以为皇帝陛下详细解释火枪的构造。” 黑袍子老头道:“将军,使臣带一位士兵也合乎情理。” 那盔甲男没再说话,一掀宽帘站至帐口高声道:“罗刹国使臣觐见!” 内里传出一尖声:“传!” 盔甲男手撩帐帘,向杰森做了个请的手势。黑袍老头率先走进,杰森回头装模作样的扫了几眼,指着我道:“你跟我来。” 身旁的人一震,抬头看向杰森,似不相信杰森竟会不喊他同去。杰森忽视掉他的目光,掉脸进了帐,我赶紧跟上。 若说在电视上看过的皇帝亲征御帐都是铺了地毯摆了宽几,文房四宝作战地图一应俱全的话,眼前这大帐可真让我吃了一惊。 帐,显然是随地而建,地上并未铺垫任何东西,纯泥土地面,只不过将野草除了个干净。帐角点了数支高烛,左侧一溜屏风,想必后方是皇帝临时寝床。帐中仅有一方朴实长桌,桌后宽椅上端坐了一人,桌旁似还站了几个人,但我未敢抬头细瞧,低眉顺眼挨在杰森身旁。 杰森上前一步,右手脱帽至腰,左手背后弯身道:“参见皇帝陛下。”我忙跟着弯下身子。 慢悠悠一道男声响起:“使臣平身!”嗓音倒是很温和,并无压迫之感。 “谢皇帝陛下。” 我抑不住好奇,微扬了眼睛偷瞧,桌旁站的除一个太监外,便是几个普通士兵。椅上坐的那人穿着铜黄盔甲,未戴盔帽,一条长辨斜在胸前,脸面清俊,鼻挺唇薄,但目光却是炯炯有神。心脏如揣了个兔子般砰砰乱窜,这就是康熙啊,居然这么年轻秀气,像个书生一般。清朝最有名的皇帝就在我眼前,试问又有几人能有我之幸运,能够睹到他的真颜。一时只觉得万分激动,身子竟微抖了起来。 行完了礼,康熙即开口道:“使臣长途跋涉一路辛苦了。” 杰森道:“为了罗刹国和大清国的友好,我不怕辛苦。” “嗯,哈哈,使臣与贵国诺将军一样,大清官话都说的甚是流利啊。”康熙心情似乎很好,“不知彼得沙皇和叶林娜女皇近来可好?” “谢谢陛下关心,沙皇和摄政女皇都很健康。” 不知道这些话是不是王辅臣教他的,站在杰森身边,总觉得他很放松,一点也不紧张。 “唔,诺卡夫将军上次到我大清来时,说回去便派使臣出访,不知……”康熙突然一顿,“何事耽搁了使臣一月有余啊?” 杰森再次弯身,“禀告陛下,我是第一次来到大清国,路途中绕了一些弯路才耽误了时间。” “哦,”康熙并未深究,直接又道:“贵国援助火器可都安好?” 杰森道:“请陛下放心,火枪三百七十支都在外面的马车下,没有丢失。” “嗯。”康熙点头,“既然如此,图海!” “臣在!” 我听得此名,又是一惊,转头向那应声之人看去,疙瘩!竟就是那严肃威风的盔甲男!他就是图海? 康熙道:“接了火枪,送使臣入帐休息。” 康熙话音未落,杰森忙道:“不不,皇帝陛下,难道您不想看看火枪吗?” 康熙一怔,道:“哦?看看火枪?”随即笑了,“朕也有两把,早已看过了。” 他望向身边一直未说话的老头,又是哈哈一笑:“差些忘了向使臣介绍,这位汤玛法不但会造火枪,连神武大炮也造的出来!”语气中不乏得意。 我不禁微笑了,刚刚就应想到,这外国老头能随康熙出征第一线,不是那造了大炮的汤玛法汤功臣还能是谁呢? 汤玛法向前一步,对杰森拱手道:“贵国火器非常厉害,我一直想与你们交流一下,今天终于有了机会。” 杰森看看我,对汤若望还了一礼,又向康熙道:“原来皇帝陛下手里早就有了厉害的大炮,我们国家的火枪真的是班……班……”他突然结巴了。 我赶紧扯扯他的袖子,低声道:“班门弄斧。” 我的声音很小,可康熙仍是听到了,他将目光转到我身上,疑惑道:“贵国派出的士兵竟也会说我大清官话?” 我呼出一口气,终于注意到我了,是不是该戳穿这场无聊的送枪戏幕了? 杰森打岔道:“皇帝陛下,我们班门弄斧了。 康熙摆摆手“虽然汤玛法会造大炮,但战事紧急,贵国送来火枪即是对我大清雪中送炭,朕要好好谢谢你们。” 我手扯住杰森的袖子就没再放开,面也见过了,废话也唠完了,该说正事了。 杰森心领神会,对着康熙一弯腰道:“陛下,其实我来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给您送枪。” “哦?”康熙脸上疑惑甚浓,“使臣还有何事?” 杰森撩开衣服,从侧腰猛地将那支火枪抽了出来! “护驾!”一声爆喝炸起。 “唰唰唰”几柄大刀以迅雷之势架上了我们的脖子,前后左右瞬间堵上了几个士兵。 杰森拎着枪柄,还保持着抽枪的姿势。我仰着脑袋,竭力避开那锋利的刀刃。 图海大叫:“皇上面前竟敢亮出武器!居心何在?” 杰森叫道:“不要伤害我们,我只是想给皇帝陛下看一看。” 汤若望转到皇帝面前:“皇上,那是一支火枪,也许使臣大人是想让您观看一下。” 康熙盯着我们半晌,鼻子里唔了一声道:“退下,不得对使臣无礼。” 图海恶狠狠的瞪了我们一眼,手一摆,唰唰唰,大刀又缩了回去。 杰森皱着眉深呼吸了一下,看向我低声道:“三三,我们选了一条正确的路。” 我想笑,忍住了。是啊,若是真要以王辅臣的办法来杀皇帝,枪还没抽出,就已丢命了,瞧那图海反应多快。 第66章 康熙道:“火枪我就不看了,朕明了使臣一片好意,先去休息吧。” 杰森将那火枪双手捧住,往前走了一步道:“请皇帝陛下听我说,这枝火枪不是一般的火枪。” 康熙侧目睨了杰森一眼:“使臣此话何解?” “这枝火枪里装了火药。” 康熙眨眼,汤玛法眨眼,一帐子的人都在眨眼,没人听明白杰森的话。 杰森转头向我道:“三三,我说不清楚,不如你来说。” 康熙突然站起身,后退一步喝道:“你们到底是何人?” 图海腾地一步窜到桌前,挡住皇帝,对着我们怒目而视。 我按下杰森的手,看着精明的康熙,威猛的图海,一边抬手将脸上的面皮揭了下来,一边扑通跪倒,口中呼道:“皇上救命!” 迷惑的旋涡 毫无意外的,假皮一揭,大刀立刻又架上了脖子,杰森随即被人制住,生将他按倒在地,他哦买疙瘩了一声,老实的趴在了地上。图海怒道:“冒充使臣欺瞒皇上,罪可当诛!” 康熙脸色十分平静,只在我揭下面皮那一刻眼中闪过惊诧,很快便恢复波澜不惊的模样,无表情地看着我二人被士兵揪住双臂,死死按住,向图海道:“去揭掉那人假皮!”图海应声上前,抓住杰森头发扯将起来,杰森大叫:“我是真的,我是真的!”图海领了皇命,自不会去管他呼嚎,兀自扒扯着杰森脸侧寻找接缝。 我杠着脖子叫道:“皇上请息怒,他真的是异国人,我们绝非有意瞒骗,实是受了恶人胁迫!” 康熙定住目光瞧着他扒了一阵,道:“图海退下!”那蛮将这才住手,杰森已被他扯得眦牙咧嘴。 此时帐外忽有人叫道:“皇上?”询问声伴着武器出鞘的寒声迫在帐前,想是守兵听得帐中异样响动,欲进来护驾了。康熙手一扬,汤若望忙走去安抚了几句。 他绕回椅前又坐了下来,冲我道:“你二人是何身份?冒充使臣是何用意?又是受了何人胁迫?” 一针见血的问题让我精神一震,仰头答道:“皇上,若您肯给我一点时间,我把事情始末原本向您道来。” 康熙的手按在桌边,有节奏的点着食指,半晌道:“说罢!” 肩膀被按着,尽管姿势很不舒服,可我却得到了发言的机会,我定神呼吸,开口道:“我叫谢三毛,他叫杰森,我们二人的家乡不在此处,本是来中土游山玩水,因杰森的长相异于大清国人,便被卷入了一场阴谋。” 康熙微倾了身子:“什么阴谋?” “有乱臣贼子欲借吴三桂之力图谋反清!” 康熙嗤笑一声:“三藩同反,我大清的乱臣贼子还少么?”话虽带着笑意,语气中的无奈却让我听了个真切。 我道:“可是这个乱臣,是您想不到的一个人!” “是谁?” “王辅臣!” 康熙腾地站了起来!眼睛突然睁大,低道:“你说什么?” 我清晰答道:“是王辅臣!他已与吴三桂结盟,假意向您送上吴三桂的招降书,暗地里已将调遣军队攻占陕甘!” 康熙轰地又坐了下来,双眉紧紧锁在一起,图海此时叫道:“你竟敢污蔑朝廷重臣?王大人刚受封陕西提督,又怎会造反?” 康熙听得此话,诧然看向图海,眼中精光迸射,不知图海的话让他想到了什么。 我跪在地上仔细观察着他们的反应,图海这个德行真让人担心,他到底是不是像历史上说的那么厉害,就这莽撞无脑的言行,他能打得过那阴险狠辣的鼻祖王辅臣? 康熙扫眼向我道:“朕怎知你话真假?” 我道:“罗刹使臣刚过阿穆尔山就被吴三桂的人劫杀了,我们今日就是被王辅臣逼来刺杀您的,他要我们借着送枪之际偷袭。” 康熙嗤鼻一笑:“那你们为何不袭朕,反倒要告诉我实情。” 我苦道:“刺杀这主意是多么拙劣,那王辅臣老奸巨滑,想借着杰森的长相让您放松警惕,妄想能图个万一,若能成事自然他得大利,若不能成事,于他也无丝毫损失。不过是丢了几个死士和两个陌生人的命而已。我们抗他不过,只好受他胁迫,可杰森即使是异国人也知道,刺杀皇上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所以便想来到此处再向您求救,求您救我们一命。” 康熙向图海咳了一声,对着帐外扬了扬下巴,图海立刻大步走出,我暗自叫好,看来不管信不信,他都要先拿住那些死士了。 康熙又道:“你们是如何被他抓住的?” “我们原在云南游玩,碰上一个自称三太子的人,他劫了我们交到王辅臣手里。” 康熙一震:“三太子?那人自称?” 我道:“他开始说自己姓蔡,后来听别人叫他三太子。” “蔡少寅!”康熙断然喝出姓名。我一惊,连忙点头:“不错,就是蔡少寅!”原来皇帝知道他。 康熙微微颔首:“原来如此!原来他二人早有交集。王辅臣啊王辅臣!” 念叨了两声,他就默了,坐在那处半晌都没说话,想是转着主意,我等了一阵,他又开了口:“放开他二人,起来回话吧。” 胳膊一轻,心里松了,皇帝看来是相信我了。杰森从地上爬起来,不满的皱眉瞪了那几个士兵一眼,走到我身边,将我拉了起来。 肩膀被扯的酸疼,顾不上揉,我赶紧道:“皇上,王辅臣的大军还欲攻定县、花边等地,您要防备啊。” 康熙再次坐下,手指叩击桌面,缓声道:“你既然是被胁迫,又怎会知道他欲攻何地?” 我一怔,咬咬下唇,诚实答道:“因为……因为他有一个死士……是我的朋友。” 康熙目露疑惑之光。话说的有点前后矛盾了,他的人是我朋友,他要我杀你,我跑来向你通风报信……矛盾! 想到狐狸,心里一紧,向康熙解释道:“我的那个朋友并不想助纣为虐,他一直待我们很好,却无端被王辅臣猜疑,我们来之前,他本想放我们离开,谁知王辅臣派了人去杀他,不知……不知现在怎样了。” 康熙又是许久未语,缓缓摇头,长叹了口气:“满汉终有间隙,汉臣终有贰心!”随即看向我们道:“你二人是来自何处?” 杰森张口欲答,我一眼望见了汤若望垂首站在一边,忙扯住他袖子抢先答道:“日耳曼!” 果然,汤玛法的脑袋昂了起来,迅速看向我们。 “哦?你们也是日耳曼人?”康熙脸上露了一丝笑意。 我道:“我不是,我是扬州人,杰森他是日耳曼的。”日耳曼不就是德国吗?杰森会说德语,与汤玛法搞搞关系,进一步打消皇帝的疑虑。 “汤玛法。”康熙叫道 “臣在。”汤若望的眼睛里已射出惊喜。 “这假使臣竟是你的同乡呢。”康熙呵呵笑道。 汤若望走近杰森,说了几句鸟语,杰森立刻欢快的笑了起来,耸耸肩膀回了两句鸟语。二人哦哦啊啊了一阵很快拥抱到了一起。 康熙笑看他二人拥抱,又转对我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朕尚不知晓……”他沉吟。 我道:“皇上,句句属实,决无欺瞒。” “那好,若是密报属实,朕也当对你们钦赏,若是假的……”他顿了顿,“所以,你们就留在此处吧!” 我一听此话,大惊失色,忙扑通又跪了下来:“皇上,您一定要相信我,我是为了救自己和朋友的性命,才冒死伪装前来求您,现下我的朋友生死未卜,我……我要去找他!” 康熙的脸阴了,口气突然变得冷硬:“朕看在你二人并无武功,又未行刺杀举动的份上,暂且相信你们,但这全是你一面之词,你想走,待朕查实后罢。” 糟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茬,说完了话,康熙要查证,可这怎么查证?只有等仗打到了那处,等幕后黑手露出真面目,才能证明我说的是真的?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我急道:“皇上,若您不相信我,可以派人跟我一起去,我得去找我朋友,他救过我们性命,王辅臣已不信他了,若把他一人丢在王辅臣那里,恐有不测啊,皇上,请您体谅!”我几乎带了哭音,重重叩下头去。 康熙未语,汤若望出声:“皇上,可以派人和他们一起去。” “皇帝陛下,我留下!”是杰森在说话,我惊异抬头看他,他又道:“我们的朋友正在遇到危险,我们不可以抛弃朋友,我留下,请您放了三三。” 他转过头微笑的看我,轻声道:“我愿意跟着皇帝陛下,你回去吧,我知道华先生对你很重要。” “杰森……”我望着他碧蓝的眼睛,艰难唤出他的名字,心中百味杂陈。 ^^^^^^^^^^^^^^^^^^^^^^^^^^^^^^^迷惑的分割线^^^^^^^^^^^^^^^^^^^^^^^^^^^^^^^^^^^ 帐外已没了王辅臣的死士小分队,看来被灭了一个干净,图海派了两个人乔装跟我一起走,我向皇帝立誓找到朋友立即回来,康熙似乎已不在意,也许因为我们没有对他造成实质性的威胁;也许因为我提供的消息让他震惊;也许,因为我是女人,在他眼里,女人没有威胁性。康熙为何会信我的话,或者只是因为此时他已抱定了宁杀一千,不漏一个的决心,从他逼韦小宝去灭天地会就可看出,所谓的满汉一家,在清朝统治者的嘴里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幌子,对汉人,汉臣的戒心其实从来就没削减过半分。 第67章 那二人的跟随是保护或是监视对我来说已无意义,我只想快些见到狐狸,知道他还安好,才能放下揪了一晚的心。夜黑风急,跑出皇营,一路向西奔了一里有余,便看见了花叶停在路边的马车,三人一同跳上,一人驾车,我与另一人钻进黑呼呼的车厢,还未摸到坐凳,忽听身边闷哼,“噗”的身体坠落声音戛然止住。车内有人!我吓的倒抽一口凉气,拔腿欲逃,被人捂嘴拖住。 耳畔附上极低声音:“三毛,是我!” 我猛松了口气,居然是花叶?她在这儿等了多久?为什么不回去! 没答话,我挑了帘子看看,驾车那人正高喝出声驭马前行,风声呼呼作响,想必不会听到厢内低语。 “大姐,你怎么不回去?” “我不在你怎么进得去兰州城? 我一呆,不错,没花叶拿牌子,城也进不去啊。 “而且阿楠要我护你周全,不见你人,不见你尸,我哪儿也不去!” 我恨叹一声,这花大姐也是个死脑筋,我要死了,哪还有尸体能让你看到。 坐了一会儿,她又附耳道:“事儿办得怎么样?” “皇帝比我原想的还要精明,点到为止,他知道该怎么做。” 花叶紧攥了攥我的手:“好!看来我大仇得报了!” 见我急喘着气,对她的话没啥反应,她将我脑袋往自己肩上一按,道:“你累了睡一会儿,到了兰州城,我就把外面那小子料理了。放心吧,阿楠不会有事的,” 就这句说到我心里了,但愿承花大姐贵言吧。 靠在花叶肩上,晃晃悠悠迷迷糊糊,不知几时就睡了过去。那是一条长路,午后行至傍晚方到秦边,再回兰州,恐怕天都要亮了。 待花叶拍醒我时,天却仍是黑着的,远处隐有几声狗吠,我们已然回到了分堂宅子门前。我抹了抹脸,出得厢来,那赶了一夜的士兵车夫已不见踪影,不晓得被花叶“料理“到哪儿去了。 花叶拿着钥匙欲去开门,手却顿了,俯着门探眼一看笑出声来:“三毛你瞧,我早说过腊八堂的人全是废物。” 我心里一喜,是不是狐狸回来了?三步并做两步冲到门口,手一推门我也笑了,院中灯笼的昏黄光晕下站着的那人,不是他又是谁呢? 狐狸脱掉了那假军服,换上惯穿的一身黑衣,背着手站在院中挑着星眉,睨着凤目,笑嘻嘻地看着我,除了面色略有苍白外,上下看不出任何受伤的迹象。我长长出了一口气,悬了一夜的心,此时才算落到了肚子里。 花叶上来就轻捣了狐狸一拳道:“那些人没把你怎么样吧?” 狐狸一把将我拽到他身边,手自然搭上我的肩,笑道:“我嫌他们人来的太少了!” 我翻他一眼,没辙了这人,就爱说大话! 花叶点点头道:“三毛把大事干成了,我们得赶紧收拾收拾离开兰州!” 狐狸低头看我:“顺利么?” 我方才落回原处的心,因了花叶一句话又沉了半寸,嗫嚅道:“顺利,但是……但是我们现在不能走。” 花叶奇道:“不走?” “杰森……杰森他被皇帝留下了。” 狐狸点点头道:“一面之词,皇帝存有疑虑也属正常。” 花叶叫起来:“那我们怎么办,这处宅子可不隐秘,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找到,”她突然一震,忙又道:“对了,云风呢?这小子是不是……” 狐狸一摆手:“先莫说这些了,大姐你先去休息,今日再藏一日,待到晚间我们出兰州城!黄毛之事出城后再做打算。” 我没作声,谁出卖了我们尚不可知,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看着花叶进了房,狐狸牵起我的手道:“三毛。” “嗯?” “跟我来,我有事情告诉你。” 他将我牵进了他的房间,点亮桌上的蜡烛,转身将门关住,身体却定在门前半晌未动,背影有些僵硬。 我上前推推他,“你怎么了?” 他回头望了我一眼,表情已不复在外面时那般轻松,沉重神色爬上眉间,忽然猛地转身将我拥进了怀里。死死的搂住,搂得我透不过气来。“三毛。”他在我耳边喃喃道,“我不想离开你。” 我有些惊慌,狐狸不对劲,这话,这表情,这举动统统不对劲。轻拍了拍他的背,我道:“怎么了?我们不是在一起么?” 他温热的唇贴住了我的脖子,来回磨蹭着,越磨越急,越磨越重,手臂越箍越紧,我心中不安更甚,挣扎道:“喘不了气了,你放开我。” 他突然左手一抽,弯身抄向我大腿,一把将我抱了起来,口中气道:“你为什么总是要我放开你?我偏不放!”说罢几步走到床边,狠狠将我撂上了床。 脑袋咚地撞上了床架,我骇得顾不上揉,翻起身往里退去,叫道:“华楠!华楠!你别吓我啊!” 狐狸的脸背着光,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他拽住我的双脚用力一拖,没再给我多说一句话的时间,犹如他第一次强硬宣告对我的所有权般欺身压上了我,肘部紧紧固定了我的双臂,双手直接按向胸前,大力揉捏,滑软湿热的舌强硬挤开我发颤的双唇,霸道蹂躏,一阵酥痒的暴风袭来,我甚至来不及做出抗拒反应,已开始有点晕眩。狐狸的呼吸很混乱,他粗鲁的挤压着我的身体,那隔着衣物的触摸很快就让他感到不满意,灼热的手掌游动至小腹探进衣内,抚摩着我的腰,延至乳间。 被那湿吻弄晕了头的我忽然颤栗,那是他的手,男人的手,这……不对劲!残存的理智让我瞬间清醒,猛地睁开眼睛,舌头后缩,欲故计重施,他喘着粗气撤开嘴唇,左手一把卡住我的下巴,狠道:“我不会再让你咬到我!”说罢欠起身,迅速扯掉自己上半身的束缚,再抓住我的前襟用力一撕,如一头猛兽般狂野俯身,火热的唇舌直接缠上乳尖。男人的身体瞬间与我紧密贴合,我胸前一热,心中一凉,狐狸发疯了!急喘大叫:“华楠!不要这样!”双手抓向他的头发,仰起脖子用力挣扎,却不知这姿势让他的脸与我的胸贴得更紧,他近乎疯狂的抚摩,近乎野蛮的噬吸,已让我脑中乱成一团,身体似在漂浮,犹如堕入强力旋涡,这反应让我恐慌不已。 我变了,我竟控制不住急速怦跳的心,灵魂深处竟有着迎合他的渴望,挣不脱他的压迫,一时眼泪盈眶,绝望的仰倒,无力喃喃道:“华楠,别让我恨你……” 抵死的恨情 这不像我认识的狐狸,他虽一贯霸道强势,虽一贯对我肆意轻薄,可即便在我中了春药意乱情迷主动投怀之际,他都能控制住自己,平日的亲昵更是一向只限于唇舌纠缠,偶有大手不老实的时候,却也从未越过雷池半步,今日的他,是怎么了? “华楠……我求你了……你放开我好么……”我已在哀求,可他似乎已听不进任何话,侵犯还在继续,步步逼近我的底线。结实的肌肉摩擦着我的身体,安静的房间里只余我语不成句的微弱拒绝和他粗重的喘息。乳尖传来的阵阵刺激使得我无暇再做他想,浑身颤抖不止,如有万只蚁虫爬过,心里又慌又乱,脑内防线即将崩溃,双手胡乱抓挠,丝毫作用不起。 他俯在我胸前没有抬头,双手抽出直接按住我乱打的两条胳膊,牢牢制在身体两侧,火热的唇顺着胸一路探下,湿热辗转停在小腹,那处迅速腾起火焰,直觉身体开始扭曲,炽烈的快感延腰袭上脑际,竟让我觉出了从未有过的欢愉,比那春药性起时更真实更强烈的欢愉。狠劲的咬住下唇才勉强忍住呻吟,虚软的身体仿佛化成一滩滚水,身体的本能反应再次背叛了理智,我的手,已放弃了挣扎。 野兽的唇又爬上了前胸,一路啃咬到了脖颈,他拉住我两臂,向后缠上自己的腰,空出手来抚弄我的身体,我唇干舌燥,昏了头晕了脑,那精壮而有弹性的裸身就在我手掌之下臂弯之中,摸着他结实的身躯,我万分恍惚,没有将手拿下来。 他全身一震,大手迅速扯住了我的裤边,沙声唤道:“三毛……我要你……”理智稍有爬升,我立刻哆嗦着抓住他胳膊,摇头嗫嚅着最后的抵抗:“这不……不可以,我们……还不到那样……”拒绝很无力,自己都感觉到了,我竟拒绝的很无力。 “你也想要我,对么……”狐狸的喘息低语声在我耳边犹如摄魂魔音,“我想要你……三毛,给我吧……”他呼吸愈发急促,滚热胸膛紧紧压着我,舌头如带毒罂粟,席卷过脖子耳垂,再次缠上嘴唇,吮吸啃咬之间将他的毒素狠狠注入了我的神经。 他在征求我的同意么?用这种强迫的,也是他最爱使用的方式。我回答不出口,因为此时,我已不想抗拒他的身体,不想抗拒他的亲吻抚摸,更无法抗拒体内被他撩起的火。 他抬起头,看向我的妖媚眼睛里闪着爱欲交织的光芒,白皙的皮肤涨了粉红,薄唇微肿,喉结不住上下滑动,裸露的胸口起伏不定,我想闭起眼睛,却又挪不开目光,他的模样,很性感。 “三毛……”他低吼一声,没再给我回答的机会,衣随声裂,我大腿一凉……被剥光了。 “啊!”我一声尖叫,心脏猛抽,用力缩起身子,却被他的腿卡住,眼睛死死盯着我,伸手托起我的脑袋,口中喃叹:“我爱你,三毛……” 我僵了身子望着他,一刹那间,竟有种想流泪的冲动,真的要给他了吗? 第68章 这个,我自以为只爱上了一点点的男人。在这暧昧到极致的时刻,他这句氤着浓浓爱意的话彻底撞开了我脑中最后一道防线,心里之前有过的困惑奇怪在他飓风般强势的激吻中消散殆尽。我急喘着气,双手再次缠上他的背,感觉自己的情绪彻底失控,完全没有办法再抵抗他的侵略,或者,也不再想了。 身体的热度不断飚升,似要将我融化一般,没有了阻挡,他的手他的唇愈发肆意疯狂,从上到下被他抚遍吻全,每过一处,火花的烧灼便让我忍不住嘤咛出声,那探遍了全身的手,最终还是执着的缠上了我的胸。 当他勃发的欲望抵住了大腿,我脑中混沌一片,心尖强震不止,紧紧绷住了身体,他欠起身,再次唤了我的名字,原本摩挲不停的手忽然撑向两侧,俯头咬了咬我的唇,缓缓顶入。 预计中撕裂般的疼痛竟没有到来,溢满全身的充盈感让我自喉间逸出呻吟,他的唇忽然温柔下来,轻轻啄着我的嘴角,呢喃道:“好么?痛么?”我没有作声,感觉胸前被那执着的手再次揉上,下腹的冲击开始强劲,脸烧身热到快要爆炸,身体不受控制的任那暴风卷得上浮下荡,灵魂随着那强有力的灼烈碰撞一次次的腾空飞升。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思想空白,心中想泣,眼泪便流了出来,他没有放慢速度,只是俯下身舔着我脸颊上的泪,喘着粗气持续冲击:“三毛,你喜欢不喜欢我?你爱不爱我?” 我不想回答,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人生第一次来自肉体和精神紧密结合的巨大震荡,随着烧灼感的愈劲,体内如在一瞬间点燃了无数烟火,嘶嘶的火苗即将爆燃,晕眩袭脑之际,他的手突然加大了力道,揉捏的我止不住闷吟,他的冲击越来越强,低吼声越来越大:“你回答我!爱不爱我?你爱不爱我?” “爱!”烟花全数绽放爆烈的那一刻,我泪流满面,尖叫出声。 他侧着脑袋趴在我胸口大口喘息,几根发丝粘在我的裸肩,全身汗意涔涔。我软在那处抽抽答答不住的流眼泪,不想流的,可是控制不住。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有点酸,有点苦,也有点甜。我虽然在哭,却也清楚的知道,这眼泪里若说有复杂的情绪,可能只余一些无奈,我的处子之身,终于是给了这个我刚准备打开心房接纳的男人。来的太快,真的让我意想不到,可是已经发生了,我却没感觉到自己原先想像的那种痛不欲生。我果然是喜欢他的,即便我一再否认,这还是事实,有了床第之事,这喜欢,是不是上升到了“爱”的程度? 很久很久,濡湿的唇吻上了我的嘴角,“三毛,你恨我么?”他眼神迷蒙,轻声问道。 我摇摇头,扭过脸不看他。有什么好恨的,我一直觉得,若女人不愿,男人徒手再强要,即便得手,也得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他虽有强迫,我却也是半推半拒,最后还是放开了接受他,这么久以来,他的吻我早已熟悉,他的手我早已习惯,这个男人带给我的,是我在现代的二十七年里都未曾体验过的暧昧、纠缠、快感,这一切都让我心跳不已,或者在潜意识里,我就从来没有真正抗拒过他,甚至……喜欢这种刺激。 “三毛……”他嘟囔着我的名字,在我颈窝处不住的磨蹭着面颊,“你要是对我有恨,就只管打骂好了……” 即使我没了力气,仍是努力推了他一下,怒道:“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一阵前要我爱他,现在又要我恨他,他不是神经病是什么呢? 他猛抬起头,怔怔望着我,呐然道:“我这样对你,你不恨我?” 我抹了抹脸上的泪,伸手探到被子,用力往身上扯了扯,他识相的翻到了一边,仍盯着我。我遮了身子,蚊子哼道:“我为什么要恨你?” 他腾地坐起身来,不可置信的望着我:“你不是说……我这样你会恨……” 看着他裸着身子呆呼呼地坐在那里,我竟突然想笑,硬忍住了道:“对,我恨!没见过比你更无耻的人了。” 他面无表情怔了半晌,掀了被子挪进来,将我搂在怀里,轻道:“睡吧。” 贴着他胸膛的皮肤,听到他还未平稳的心跳,我忽然觉得身子好软,心也好软,整个人像跳进了棉花堆里,骤然爆涌出许多的欢喜,瞬间扑天盖地全冲上了脑中,一个时辰前,我对他,还是担心有余,爱意不足,一个时辰后,我已决定要好好与他在一起。女人的感情经历了肉体关系质的突变之后大起大落很奇怪么?或者只有我这么奇怪?与其说,谢三毛终是栽进了狐狸窝里,不如说,狐狸终是栽进了谢三毛的心里。 他不再说话,我也不再说话,闭着眼想着杂乱的心思,倏尔烦闷倏尔甜蜜,一时间也不知自己想了些什么,随着他心跳的渐渐稳定,这惊心动魄连带缠绵悱恻的一夜真的让我撑不住了。 ^^^^^^^^^^^^^^^^^^^^^^^^^^^^^^^^^^^^恨情分割^^^^^^^^^^^^^^^^^^^^^^^^^^^^^^^^^^^ 睡的时候天就未亮,醒来之后,屋子里又是黑蒙蒙的。我居然睡了整整一天,手向旁边一探,狐狸已不在了,睡的时间太长,头有些昏沉,我坐起身,喉咙干干的,我摸上脖子,却突然摸到了衣服。我的亵衣竟好好穿在身上……是他给我穿的? 穿好外衣,我打开门,一眼便见花叶拎着个什么东西在院中站着,脸有些烧,大姐若是知道我与狐狸发生了关系,不晓得会怎么看我。恐怕又是一通嘲笑吧,但愿狐狸不要乱说。 “大姐。”我左右看了看,没见狐狸的影子。 花叶转头看向我,唉了一声道:“你总算睡醒了,我们走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大姐为何不喊我一声,我能醒的。” 花叶道:“阿楠不让我喊你,他说你累了,要多睡一阵。” 我羞涩更甚,狐狸不会已经把我们的事说给她听了吧。走近了才发现,花叶手里拎了个包袱。这就要离开了么? “大姐,华楠呢?” “他先出城去了,在城外等我们,你看看还有什么没拿,快拿了跟我走。” 我有些奇怪,狐狸为何要独自出城,为何不带着我们一起走?想着便问了出口:“华楠他……他怎么不和我们一道啊?” 花叶好象有些不耐烦:“他自然有事,你快些吧,出了城再说。” 我看她表情烦躁,不敢再多问,忙道:“我没什么拿的,走吧。” 车还是昨天那辆,花叶赶车还未近城门,我就听见车外有人高声说话,撩帘欲看,花叶从腰间摸出一物,往脸上糊了几下,回身道:“放下帘子,别出声!”我惊诧望着她,瞬间竟已变了一个模样,出了什么事,为何要易容而行? 过城门不只我们一车,兰州城内还有些走反百姓正在出城,来这里时只需亮牌即可,可今天,守城士兵却在一辆一辆车的检查。 等待间隙,我从窗口已看见城门景象,许多士兵站在城门一侧,一个将领模样的人高声大嗓说道:“就是此二人,你们拿着画像,挨家挨户给我搜!抓到勿杀,带回去领赏!” 将领的话让我心头一紧,此二人,哪二人?莫不是王辅臣派人来捉狐狸和花叶了?怪不得花叶要换面皮,原来早就知道了,心惊之余又微微有些庆幸,狐狸幸好已出了城了,|qi|shu|wang|我相信凭他的本事,没人能逮到他。 轮到我们过城门,一兵掀开帘子看了我几眼,花叶咯咯笑道:“兵爷,不记得我了?昨夜我也回来过啊。” 那兵提着灯,仔细瞅瞅我,我靠在厢壁上一动不动,垂着眼睛,不敢与他对视。 他又看看花叶,道:“怎么今天还去看大夫么?” 花叶道:“可不是吗?我妹的脑晕症今天下午又犯了一次,我看秦边那处的大夫治了许久也没个起色,今日预备去定县寻个医术好些的。” 那兵对着我打量又打量,我缓缓扶上脑袋,皱起眉毛微叹了一声。花叶事先也不与我说好,突然冒出个晕眩症,幸好我刚刚没和那士兵大眼瞪小眼。 终于,帘子放下了,花叶又与那人调侃了几句,娇笑了几声,之后一甩鞭子,“驾!”车子便奔出了城门。刚驶到甬道正中,就听见身后纷乱脚步沓起,士兵呼喝不断,搜城开始了。 屏住呼吸,听着花叶急切甩鞭,一直奔了二里多地才缓了速度,她探头道:“好了,跑出来了!” 我没松气,急问:“华楠在哪儿?” 花叶抬手撕了假皮,挖了我一眼,不作声回到车架。我慌忙掀了帘子出去。 “大姐,华楠和你约在哪里见面?” 她仍不作声,鞭子甩的有气无力,一阵寒风扑面,我打了个冷战,心沉了下去。 “大姐……你告诉我啊。”。 听我一再追问,花叶终于不耐烦的转过身来,叫道:“阿楠欺负了你,你就别念着他了!” 我惊的连连后退,站立不稳,扑通倒地,连着厢帘子都一同扯了下来。花叶怎么知道的?什么叫别念着他了? 花叶停了鞭,看着我狼狈地仰倒在车里,长叹一声道:“唉!我就知道这话根本说不通,阿楠还一再要求我这样对你说,他难道当女人都是傻子么?” “你……你在说什么?”不祥预感再次出现,花叶的言行与狐狸今晨一般,都是那么不对劲。 她转了身子,继续赶马。 第69章 我已急了,爬起来猛扑到她腿边跪着,嘶叫道: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华楠跟你说了什么?他在哪儿?” 花叶蹙眉看着我,张了张嘴,顿了又顿,终于开口道:“他去救云风了。” “什么?”我一时未弄懂她的话。 “原来前夜你我奔去秦边皇营时,腊八堂的人并未与阿楠过多纠缠,给了他一物便离开了。” “何物?” “云风的左耳。” “啊?”我猛捂了嘴,心跳几乎停了,云风……的左耳? “云风左耳有缺口,阿楠一认便知,腊八堂对阿楠说,想救云风就要他去见大人。” “云风怎么会被抓,王辅臣不是很信任他吗?” “哼!”“花叶冷笑一声,“云风是我们影堂的人,王辅臣已对我与阿楠下了格杀令,又怎会相信他,想是他偷见黄毛时被发现了。” 我哆嗦着抓住花叶的胳膊,身上一阵冷过一阵:“大姐,华楠他……去了?” 花叶沉重点头:“阿楠与云风情同手足,他不会扔下云风不管,下午我劝他不听,还是去了。” 这次,我是真的瘫倒在地,没有泪没有笑没有喜没有悲,也没有力气爬起来,满心满脑却充溢了爆怒和愤恨!白痴谢三毛遇人不淑了! 华楠!你要我恨你是么?我真的恨了! 我现在一点也不怀疑,你不但阴险狡诈神经有问题,还是个懦弱胆小敢做不敢当的男人!已经打定主意要去送死,不对我说出实情,居然还与我情浓,何意?拿我发泄你最后的情狂?卑鄙!无耻!禽兽至极!毁了我清白之身,想不负责任的一死了之?过了今晨,我学会了,我学会了你死缠烂打的那一套。我已不想再做那个任你欺负的谢三毛了!你要了我就不能抛弃我! 我对天发誓,即使你下了地狱,我也要把你揪回来对我负责! 变味的质问 愈夜愈寒重,空气冰冷的刺骨,站在急速奔驰的车架上,看着两边掠过的树木黑影,迎着凛冽呼啸的风,我扶着车框将脊背挺的笔直。望向没有尽头的路,望向挂着清冷明月的天空,望向远方山谷处银丝般细长模糊的小溪,我恍然间想起了很多前尘旧梦。那些森林般密集的楼群,那些匆忙冷漠的人群,那些夺掉了星星光芒的万家灯火,那些车流的喧闹繁杂,那些快节奏的工作生活,那些熟悉的亲切的笑脸,仿佛全变成了奇异的幻梦,变成了易破的肥皂泡,在这古时夜色下由淡转浓渐渐深刻,眼睛轻轻一眨,倏忽间就全部消失不见。我听见自己的血管一声脆响,鲜血在意识层中疯涌,随即凝结,原来,是我的心断裂了。 “三毛。”花大姐唤我,我没有看她,仍旧盯着前方。 她叹了一声,丢掉鞭子过来拉我的手,轻声道:“你不要担心,虽然阿楠此去凶险非常,但我相信他不会有事,他是个聪明人。” 冷笑挂脸,心中嗤鼻,聪明!确实很聪明,以强势之情诱我失身,掉脸拍拍屁股走人,这样的男人谁敢说他不聪明。 见我不说话,花叶再叹:“我送你去秦边皇营。” 我将目光挪向她:“你呢?” “我去找阿楠,多一个人帮手也是好的。” “你也要去王辅臣那里送死?”我说话的语气已有些不客气。 花叶半晌未语,缓缓转了身子拾起长鞭,道:“都是我弟弟,他们出了事我无法安心。” 小腹处有些轻微的疼痛,像月事来前的痛,又更淡些。抬头看向天边冷月,我搓搓冻得麻木的脸道:“带我去找苏紫伊。” 花叶惊诧:“为何要找他?” 我蹲下身,靠着车框坐下,“我也要到王辅臣那里去。” 花叶急道:“你疯了?阿楠要我把你安全送到皇营,他完了事自会去找你的,你不能自入虎口。” 我怒瞪着她大叫道:“华楠以为我好欺负,想抛下我一走了之,门儿也没有,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去找他,当面问他个明白!” 花叶见我发火,竟露出些骇怕的模样,默了半晌道:“你想让紫伊将你易成什么人?” 我心中烦闷又起,一摆手道:“没想好,去了再说。” 花叶乖乖扬鞭催马,嘴里嘟囔了一句:“阿楠还说你老实,我看你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苏紫伊的窝在兰州城外一处偏僻难寻的小山村里,这些狐狸精似的人物总是爱把自己隐藏起来,许是做了太多见不得人的事情,怕被人找到会遭报应吧。 那个村子很小,除了大片田地外,只有零散几间土坯房,隐隐的灯烛光芒从或开或掩的门间墙缝泻出,给这冷清破败的村子添了几分人气。 马车停在村子最东一户人家门前,那房子看起来与其他土坯房没有区别,不过是外面多了个木头栅栏围住的小院儿,苏紫伊穿的那么讲究,住的可不怎么体面。 花叶上前敲门,不一会儿,苏紫伊就来开了门,一见我俩,惊的倒退一步,回头向屋里看了看,呐然道:“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花叶拉着我进了屋,一眼就瞧见这简陋的房中还坐着一个女人。那人穿了件淡黄色的裙褂,头发绾的清丽秀气,水滴簪子斜斜插在髻上,在灯光下晃悠出流光柔色,一张鹅蛋脸,两道远山眉,双睑杏仁眼,小巧朱胆鼻,相貌绝美,气质娴静,美人一名。 见得我们入内,那女子眼光只轻轻一瞟,立刻转到别处,脸上没有表情,像个雕塑似的坐在那儿。 花叶打量那女子两眼,问苏紫伊:“紫伊,这是……” 苏紫伊慌慌张张的跑进里屋搬凳子,边搬边道:“她是骆宝儿。是……是我远房表妹。” 花叶眯起眼,看看我,没有作声。 苏紫伊又道:“花大姐你还不快跑,大人要捉你呢,来找我做什么?你可别连累我了。” 花叶嗤鼻一笑:“能捉到我算他本事。不是我要找你,是三毛要找你。” 紫伊蹭到我身边,皱眉道:“谢姑娘何事呀?” 我一直在静静听着他们说话,眼睛却死死盯着那一言未发的女子,听到苏紫伊问话,我道:“请你把我易成一个男子的模样。” 那女子一震,眼睛看向我,苏紫伊和花叶都惊讶万分,苏急道:“谢姑娘你要做什么?” 我仍看着那女子,一字一句道:“我想去会一会王辅臣!” “你也要去送死?” 我微笑:“我与云风总算也是相交一场,只要他没死,我有办法让王辅臣放了他。若是死了,那就让王辅臣给他陪葬好了。”谁知道我的办法是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已满心愤恨到口不择言。 苏紫伊和花叶都不作声了,我知道他们在看我,像看着一个怪物。那女子也在看我,眼光闪烁莫名。 我见她眼睛眨巴眨巴却不说话,抬脚就走去她身前站定。她状似有些惊讶的仰起头来,我沉着脸盯了她一会,迅速抬起手,使尽全身力气照着她如花似玉的粉脸“啪”的狠狠一掌。 “啊!”苏紫伊立刻尖叫起来,“谢姑娘你……” 那女子既未尖叫,也未起身,坐在那儿捂着被打的一侧脸颊,唇边泛起一丝苦笑。 苏紫伊上来拉我,嗔道:“哎呀,谢姑娘,你怎么能乱打人呢?” 我用力摔开他的手,坚持站在那女子面前一动不动,眼底几乎要灼出火来。 花叶突然在身后咳了一声,道:“紫伊,我们出去。” 苏紫伊嘟着嘴看着那女子,“疼不疼啊,谢姑娘手真重。” “紫伊!”花叶又叫。这厮才不情不愿的转了身子,翻我一眼罗嗦道:“怎么我每次见你,你都这么野蛮!眼力见儿倒是挺好,我手艺退步了么?” 我鄙视道:“弄了张这么难看的皮用来做什么?色诱王辅臣?” 苏紫伊恨恨瞪我一眼,一跺脚出门去了。 屋里安静了,我僵硬的站着,打她的那只手垂下,指尖微微发抖,眼睛却不肯从她脸上挪开半寸。从我进屋与她对视一眼之后,我就认出来了,也许我记得太清楚,也许我恨得太深刻,那眼神里一丝狡猾再轻再淡也瞒不过我。女子无奈的眼神突然换做哀怨。扁扁嘴娇声道:“你对我下手一向这么狠。” 盯着这张女人脸,听着陌生的声音和熟悉的调侃语气,不知为何,那一巴掌之后我竟突然觉得很灰心很无趣,之前那爆怒着想要找到他,质问他,对他啖肉饮血的愤恨淡了许多。和他有了关系又如何,他什么也不愿意告诉我,我终究还是不了解他,终究还是走不进他的世界。 心里一灰,一向无争的性格又占了上风,眼睛垂下,我挂了一丝冷笑,轻道:“我没有武功治不了你,吃了亏只好自认倒霉,你不想对我负责我不逼你,这一巴掌权做我们告别的礼物吧。”说完我转身就走。 身后凳子一响,手即刻被他拉住,急声道:“三毛……”声音已恢复本尊。 我面无表情转头看他:“我想明白了,像你这种男人根本不值得我挂念,我来找你是个错。” 他死攥着我的手,叹道:“我哪里不愿负责任,大姐又与你乱说了什么?” 我冷道:“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他一愣,“哪样?” 我抬眼看着他:“装傻?你不要告诉我你今早才做过的事就不记得了。” 他突然微笑,一把将我带进怀里,柔道:“我怎么不记得,到死都会记得。” 听到死字,我心里一颤,忿然道:“好,你记得! 第70章 那我就问你,你为何送死之前还要毁我清白?” 他低头看我:“你还是恨我了?” “答我的话!”我大叫道。 他抚摩着我的后脑,嗔道:“谁说我要去送死?我这次出去做事不晓得要多长时间,离开你太久我会很想你的,所以……” 所以就提前给自己弄个保险?他一句无耻之语把我的无争心态又打压了下去,气的浑身发抖,用力推开他,指住他鼻尖颤身叫道:“你把我当什么?玩完就扔的工具?” 他接住我手指拖下来,轻笑道:“女人家说什么玩啊工具的这么难听。我把你当做我娘子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压不住火,声音越来越大:“你要去送死还对我这样,想让我念你一辈子?做梦!我告诉你华楠,你最好赶快死,死了我就省心了,我实在受不了你,受不了你!” 他吃吃的笑,又把我拉到怀里,双手圈住我道:“我真的要做事啊,不能带着你,只好让大姐先送你走,做完了事我自然会去找你的。”摸摸我的脸,他又道:“我预备缠你一百年,要你给我生一堆娃娃呢,我死了谁给你当相公?” 听着这厚颜的话,我无语了,心里蓦然泛出一丝苦涩,这个男人太自我了,他喜欢我却从未想过我的感受,随着自己心意安排我的生活,又可知我愿不愿意?拨他的手道:“好吧,那你慢慢做事吧,我先走了。” 他那陌生娇面上露出一丝疑惑:“你去哪儿?” 我眼神冰冷:“你既然不要我跟着你,那就用不着管我去哪儿了。” 他的手臂一僵,脸色沉了下来:“你得跟大姐去皇营。我事毕即去寻你。” 我嗤笑望他:“华楠,不要拉出一副当家人的模样,你没有资格管我。”用力拨他的胳膊,他却紧紧钳着我,目光里流露一丝惊慌,口气急躁起来:“我是你相公我没资格管你?你给我老实呆在皇营,不能乱跑。” 我不再挣扎,眼睛看向门外黑暗处,轻道:“我与你上了床不代表什么,不过是你情我愿罢了,至于我相公的这个头衔……”我回过眼睛望他,冷道:“不一定是你的。” 他猛地一震,抬手一把抹掉假面皮,露出了真颜,眯起凤眼,眼神满布狠色,紧着我眼睛一花,侧耳一痛,他就死死咬住了我的耳朵,看来是被我气着了,咬的那么用力。 我强忍着痛,一改从前又打又骂的反抗,不动不语任他咬,咬了一气,发现我没动静,他松了口,转过脸来看我,急怒道:“你最好别惹我生气,我这样对你是为你好!” 我摸摸耳朵,点点头:“你骗了我的身子又莫名其妙丢下我,我是不是要说声谢谢?” 他的脸有些苍白,双手掐住我胳膊道:“我根本没有想丢下你,我必须要去做事,也与大姐交代了会去找你的,你还想我怎样?” 我冷笑,谁知道我这边失了身那边男人就跑没影的羞辱愤恨?尤其是听到他还要去送死!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毁了我的清白,是不是觉得我就能死心踏地的等着你了?”我也眯起了眼睛,狠道:“你这样对我,你能死的心安……” “我不会死的!”他断然截住我的话,“我从来没有你说的那种想法,只是今日想到就要与你分开,一时情之所至才忍不住……你为何总要胡思乱想?” 我根本不听他的话,只顾继续说道:“可惜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女子,我不会为了一个根本不考虑我感受的男人,傻瓜似的等下去,你打错算盘了,华楠!” 他怔怔望我,喃喃道:“我不是这样想的……” 这次,我没有费劲就拨掉了他的手:“我就告诉你我去哪,你不是要去救云风么?我也去,但是不跟你一道!”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重重喘着气道:“你想怎么做?” 我上下看了看他的衣服,扯扯褂边,继续气他道:“色诱倒也是个好办法,不如,我们比一比?” 他的眼睛瞬间喷出火来,吼道:“你若想死我就掐死你,不要说这些可笑的话来妄图惹我生气!” 话一出口,我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在皇营时与皇帝的对话,只知王辅臣会攻打花边,定县,可是到底他会先攻哪处呢?色诱还真是个好办法,近距离接触王辅臣,说不定能探知他下一步的计划,若是告诉皇帝早早部署,先发制人,一步就能将王辅臣送上黄泉! 我眨眨眼,“你预备怎么色诱?” 他一愣,“你在说什么?” 我认真道:“不如我和你扮做姐妹,一同接近他?你去救云风,我来探他下步战策。” 狐狸张口结舌的望着我,手指颤抖着指上我的鼻子:“你……你……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我打掉他的手,冷淡道:“是,我是想气死你,因为是你先气我的,不过现在我不与你计较,等救出云风,灭了王辅臣之后我们再算帐。” “不行!”他又吼,“我接近他不过一两日,救出云风便会逃走,你跟着掺和只会让我们更危险。” “王辅臣一日不死,你们一日就有危险,只有让皇帝早灭了他,大家才能安生!” 他卡住我下巴,气道:“那人最好女色,你投怀送抱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吗?” 我闷了,他说的对,色诱不适合我,一个不小心引火烧身就麻烦了。 瞪眼看着他:“那你呢,你一个大男人打算怎么全身而退的?” 他松开我,冷哼一声:“我自有办法。” 我思忖半晌道:“你以什么名义接近他?” “舞娘,明日晚间王辅臣请了班子赏军,我便能混入其间。” “那你又怎知他会看上你?” “哼!”他傲然一笑,没答我话,自大狂,不晓得安排了什么噱头。 “我扮你的助理。” “嗯?” “一般大牌明星都有一个助理,就是小厮。” “要你扮不如让花大姐扮,你没有武功能做什么?” “你觉得花大姐能扮出小厮的模样么?”那一扭三摆如风拂柳的劲头,只怕会抢了你大牌明星的风头。 他烦躁的摆手:“为何你总是不听?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不作声,默然转头欲出,他说的没错,这太危险了,搞不好几个人全没命回来,可是……我承认我自己有些作践的想法,恨死这个禽兽丢下我,见了他却又不想让他一个人去送死。 “三毛!”他慌得又将我拉回,“好了好了,让我想想。” 我叹了口气:“算了,我不是干这个的料,我不去了。” “让我想个好办法,你不要急。”他捧起我的脸,对着我眼睛鼻子嘴巴一路啄下来,柔声道:“不要生气,我从来没想过要丢下你。” 我斜眼看他:“你与花大姐说让我别念着你是什么意思?” 他见我没再与他犯呛,好象突然心情好起来,嘿嘿笑道:“我那一时急着来找紫伊,交代大姐让你别老念着我,她又曲解我的意思,呵呵……”他顿了顿,“不过你要相信你相公,没那么容易死的,我还要和你拜天地入洞房呢。” “切!”我嗤鼻,入什么洞房,都被你提前支取了。 他摸着我的脑袋,轻道:“其实三毛,你知道我怎么想的么?若是有一天我真死了,我宁要你恨我,也不要你念着我。” 我心弦一跳,闭上眼睛,顿时苦恼的要死,为什么一听见他软了言语我就没了底气,为什么被他搂在怀里我的心就硬不起来,我要与他算什么帐?我怎么给忘了…… 他凑近耳边,舔舔我的耳垂,媚道:“喜欢么?” 我别开耳朵,皱眉望着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今早……你喜欢么?”口气色迷迷的. 我的脸一烧,抬手卡住他脖子,叫道:“你滚开,离我远一点!” v文通告 尽情的抽打我吧!但是表打脸,话说这两天纠结的长皱纹,所以刚做完面膜~ 虽有合同在身,但没有任何人强迫我vip,编辑大大通知我v之后,我纠结了一下,抗拒了一下,耍无赖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原因很简单,我开文时应承编辑20万字开v,现在已经23万了,我不能言而无信。 另树洞:此文冷,我需要推荐,推荐还冷的话,我就早死早超生! 如果想说:乃缺钱吗?不缺,所以请勿抽打这个话题,以此文的冷度,v点钱真的不够买早饭。 如果想说:文不怎么样还敢vip,好吧,此话题可以抽打!我承认,我一度混乱卡文纠结,好在我挺过来了,目前文思虽不能说如泉涌,至少也是细水绵延不断流。 如果想说:乃对得起从望星一直追过来的亲吗?对得起每天给你留言打分的亲吗? ……我顾左右而言他风马牛羊猪猴鸡不相及的说句:那些女孩教我的事! 每日发评打分包括写长评的亲是我此次v前主要纠结抗拒耍无赖的对象,还有挂名徒弟鹦鹉,忙着给我四处推文,唉,不说了,解释就是掩饰,都是眼泪…… 此通告发布后晚上还会再更一章,周一上午开v,从新章节开起。看官去留自便,就让偶拿出粉红小手绢转身独自默默拭泪好了。时光一去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看一千字3分钱,我一般一章5000字左右,就是1毛5分钱,10章1块5……貌似我20--30章就要完结。几块钱吧.注册后可以采用多种方式充值,网银手机支付宝blblblbl…… 留言赠积分,长评赠积分,字数越多,送分越多,但每月不超过300分。 第71章 送分必须在读者登陆情况下,请勿在未登陆情况下写一大段留言,那我就心有余力不足了。从望星的情况来看,基本上文是看的,积分是不稀罕的……汗!秦香莲啊秦香莲,陈世美啊陈世美。 仿佛看见了门庭冷落的前景,于是我说: 狐狸啊,我需要你,来和我抱抱,温暖温暖我受伤的小心肝。 狐狸:你……你是我妈! 怎么当妈的不能拥抱下自己儿子吗?你想到哪儿去了? 狐狸:你别虐我,我就让你抱。 那我不抱了,之后全是虐你跟你娘子的。 狐狸:…… 通告完毕,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准备了钢盔和防弹衣,现在去码文.可以抽打我,可以摔门离去,但请勿因v文打负分,谢谢配合! 自言自语:三毛我要在本月内完结,12月迅速开古代重生文。我是顽强的钉子户我怕谁? 与虎的谋皮 我与花叶当晚便留在苏紫伊的窝里过了一夜,两间能睡人的房间,我要与花叶一间,苏大美人要与狐狸一间,可惜花大姐与狐狸都不同意这样的安排。 花叶对着我咬耳朵:“你不和你相公睡怎么行?” 我嫌恶的看着她:“他不是我相公!” 苏紫伊娇道:“好了好了,我和阿楠睡一间,就这么定了。” 狐狸:“你说的不算,我要和我娘子睡。” 苏紫伊大惊小怪:“我是男的,不能和花大姐睡在一起!” 花叶贼笑:“我们都以为你是女的。” 我一指狐狸:“我跟谁睡一屋都没问题,就是不跟他!” 所有人看我都是一个眼神:矫情! 纠缠了半个时辰,苏紫伊气鼓鼓地出门,花大姐霸占了一间房。我躺下了,狐狸站在我床边。 站了一气,他忍不住了: “我也要睡觉啊。” “随便你到哪里睡,总之别在我这里。” 他不管不顾的扑上来,腻道:“你好狠的心啊,让你相公站在床边受冻。” 我蹭地坐起来,掀被子下床:“好,那你睡吧,我出去!” 狐狸忙按住我:“唉,说说而已。我去叫大姐来。”垂头丧气欲出门去。 “华楠!”我叫他。他猛回头,眼睛里迸出光彩。 我再次躺下,盯着帐子道:“你不是我相公,以后不要这样自称。” 半晌无声,脚步终是向了门外挪去。我心里酸酸的,矫情了吗?都与他上了床还说这没营养的话?可是上了床不能代表什么,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只让我更深刻的感受到了我与他之间那看不见的隔阂,嘴上说爱又怎样,他与我背景不同,思想不同,观念不同,我的性格再弱也是个现代人,我想知道的更多,我希望得到公平的对待,可在他的眼里,女人只需默默等待……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好好的沟通?关于男人,关于恋爱,我还是一片空白。 一觉到天明,未睁眼已听到外屋有说话的声音。 一个陌生男声道:“那就这么办,还是丰州时用的老曲目,华公子应该很熟了。” 狐狸道:“有劳戚班主了,事成再去谢您。” 之后呵呵笑了一阵,安静了。门咯吱一声,轻轻的脚步走近我床边,我闭着眼一动不动。不一会儿,温暖的手就抚上了我的额头,脸颊,嘴唇。停在耳垂处揉动许久,听得他叹了声气,手又探进被中,抓住我的手指来回摩挲。轻道:“三毛,这两天你很累了,现在没有人吵你,你多睡一会罢。”心里刚有些感动,暖流刚涌到胸腹,忽然感觉下颔抵上一物,倏地一麻,没知觉了。 待我再次醒来,天……又暗了。我已经彻底变做昼伏夜出的生物,一连数日都是白日睡觉夜晚出没,可是今晚,不寻常。 一个姿势挺太久,肌肉有些酸痛,顾不上披衣服,我光着脚就冲出了门,苏紫伊坐在外屋喝茶,狐狸与花叶已不知去向。我上前一把夺掉他的茶杯,劈头就问:“华楠呢?” 他不满的看我一眼,慢悠悠道:“当然是去大人那里了,你不是早知道了?” 我攥起拳头,颤抖着伸到他眼前,苏紫伊骇得向后一仰:“做什么?别打我啊,又不是我让他去的!” 对着自己额头猛捶一下,脑子坏了,应该睁眼起床跟着他,为什么要装睡享受温暖,让那狡猾的狐狸又丢下我跑了。 我一把薅起苏紫伊,大吼道:“快给我易容!” 美人惊恐地望着我,瑟瑟发抖。 一个时辰后,苏化妆师兼服装师兼马夫将我送到目的地平县,那是王辅臣在兰州的大军本营。 未进县城,已听到远处传来喧哗吵闹的声音,苏紫伊不敢赶车入内,把我放下后,拿出一块牌子递给我道:“有人查你就给他看令牌,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见到一个大府,门前有一块宽地,那就是了。”我点点头迈步,苏紫伊忙又喊我:“你可千万小心点,大人不那么容易见,更不容易被哄骗。” 我摸摸颔下一尺长须,哑着嗓子笑问:“你在这么短时辰内易出的容会不会被识破?” 苏紫伊嗤鼻:“只要没人上来扒你面皮,任他们再瞧也不会看出破绽!” “那我的声音要是变回来了怎么办?” “这变声丸你再拿两颗,发现有异赶紧吃。” 我挑挑眉:“那就行了,你回去吧,我自有分寸!” 苏紫伊愣愣的看我,嗫嚅道:“谢姑娘……你说,阿楠要知道是我把你带来,会不会不再喜欢我了?” 我噗嗤一笑,吹的胡子飘了一飘,斜眼道:“他好象早就不喜欢你了。” 苏紫衣沉下脸,用力对着我唾了一口:“我知道他现在喜欢你,不过他也喜欢我!” 看着他脑残的举动,幼稚的语气,我捋着胡子,举着布幡,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平县内的情景非常诡异,街上灯火通亮,可全是火把,人来人往熙攘不断,可全是士兵,路边有开门做生意的楼阁,可全是酒楼和妓院。一个普通百姓也不见,一家正常店铺也没开,满大街全是盔甲在身的士兵和妖娆各色的妓女。王辅臣不久前一举攻下了兰州,这,就是在赏军? 一路接受了不少诧异疑惑的眼光,并没人上来查牌,都在尽情的玩乐。尽管心里忐忑不安,但我仍大摇大摆的走着,著名的戏剧大师某某“司机”说过,在穿上戏服的一瞬间,你已经成了你扮演的那个角色。我没有演过戏,却为生平第一遭以另个身份出现在人前而略有激动。 走了不远,便听见了击节乐器及一男声高亢嘹亮的唱腔,打眼一瞧,前方密密麻麻的士兵正在围圈抱团挤做一堆,圈子正中搭了一个高台,高台上正有一蓝衣人和着梆子表演着秦腔,我站在远处听了一会,唱词不甚清晰,嗓音确实激昂,不知道在唱哪出戏,只听下方人群不时在一个特色拖腔之后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人群左侧留出了一条小道,那道正通往面西的一座大宅,道上两侧站了提着灯笼的士兵,不时有盔服装扮的人来来去去,我观察一阵心里便有了数,这里定是王辅臣的巢穴之一,定了定神,我向那小道走去。 果不其然,未到道口,就被人拦下。 “站住!何人?” 我朝那士兵施了一礼:“平西王世子门下原道师有要事求见王大人!” 那人一愣:“平西王世子?” “不错,请通传一声。” 那人未再多问,转身向门里跑去。我悠哉悠哉晃着布幡,继续听高台秦腔表演。眼睛不住的四下打量,没有发现“骆宝儿”的踪迹。 不多会儿,那人回来了,却不让我进,问道:“可有手札?” 早知道会要个信物啥的,可是我没有啊。想了想,我答:“走的匆忙,未带手札,请通秉大人,在下前来是向大人转告其子王继贞之事。” 那人又跑了,这次回来得快,手一伸:“大人有请!” 跟着那人进了府门,里面更加热闹,一路亭台楼阁几乎全数亮着灯,男男女女混在一处调笑饮酒的画面不时撞入眼帘,空气中飘着浓浓的酒味和菜味。拐进一个角园,果然景象又不相同,两面对立高台,北面是木搭舞台,台上四位紫纱蒙面美女和着叮咚悦耳的音乐声翩翩起舞,南面台子建在一处亭中,放了一张雕花长几,后坐一人,虽离得远,可我仍能凭着轮廓分辨出那就是王辅臣。台下还有几十张长几,几上摆了美酒荤食,几后各坐一男及数位美女,搂亲摸抱暧昧入眼,淫狂笑声不绝于耳。看着这糜烂场景,我摸摸胸口,束胸似乎有点紧,闷得我喘不过气来。皇帝大军与之对峙不足百里,康熙满心愤怒要一雪失城之耻,大战眼看就要一触即发,王辅臣竟有闲功夫在这儿搞起赏军晚会,他到底是过分自信还是盲目自大? 士兵通报之后,我便上了南台。一边踏着台阶,一边做着深呼吸,我紧张,很紧张,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只身入虎穴的胆量,若不是为了他,为了她,为了他们,打死我我也不来!只希望自己不要出错,能唬得住他,套出有用情报,还有就是……快点看见狐狸。 一进亭子,我头也未抬直接施礼道:“参见王大人。”声音粗哑,连我自己都听的陌生,这变声丸不晓得会不会对嗓子有害。 “嗯,坐!”王辅臣开口了。旁边一人立即为我搬了一个凳子,我摸摸胡须,双腿叉开,很男人的坐下。这才抬起头来看向王辅臣,他身边有三个女子,一个倒酒一个夹菜,还有一个半骑在王辅臣的腿上,衣服撩起至腰,裤子解开了一半,白臀都露出来了,我脸一烧,忙将眼睛转向对面舞台,心砰砰乱跳,这豁丑的西北大汉这么淫乱! 第72章 。 王辅臣推开身上女子,我迅速调转回目光,微笑望他。 “阁下是平西王的人?” “不错。在下一直追随世子在京。” 王辅臣目光炯炯:“哦?在京?那世子近来如何啊?” “不太妥当。” “此话怎讲?” 我再摸胡子,面露忧郁:“皇上已将世子软禁,看来不久即要……” 王辅臣没有特殊反应,呵呵一笑道:“平西王应该早已想到这一点了。不知阁下有何事寻我?” “世子命我来通知大人一声,令郎也已被限足京城。” 王辅臣轰地站起身来,大叫道:“把他给我拿下!” 左右突然冲出两人,抓住我胳膊向后反转,头颈被按,布幡倒地。我大叫:“王大人为何拿我?” 王辅臣奸笑:“你到底是何人?想来骗我!我与平西王结盟之事吴应雄在京城又怎会得知!” 我梗着脖子吼道:“王爷每月都派人秘密进京与我联络,两处互通消息。京城与云南之事,世子王爷都没有不知晓的!” 王辅臣不作声,我继续吼:“本月初皇帝亲征之后,是王爷女婿夏国相进京,大人不信可去派人去向王爷求证!”千万别求证啊,我乱编的。 良久,听得王辅臣沉声道:“放开他!” 松了我的胳膊,我急着喘气站起身来,从地上拣起布幡怒道:“在下奉了世子之命,从京城连日一步不停急行赶来向大人通风报信,竟遭如此对待,事情我已经说了,信不信且随大人之便,就此告辞!”抬脚向亭外走去,没人动也没人说话,对面舞台又换了一批女子跳舞,我心里暗暗着急,怎么不留我呀。眼见脚步已踏上亭外台阶,终于听得身后一句:“道师留步!” 心里一宽,有戏!面带愠色转过身来,冷淡道:“大人还有何事?在下要赶去湖南面见王爷了。” 王辅臣突然换了笑脸,哈哈笑道:“道师莫气,只因现是非常时期,我也不得不小心行事啊。” “哼!我不过是送信罢了,大人英勇无匹,连战连胜,王爷都对大人赞不绝口,我又岂敢有所图谋?”我仍一边做不爽状一边隐晦的捧着他。 果然,王辅臣听了我的话,一扫面上怀疑,哈哈大笑起来,手一挥,亭内美女知趣的离开了,除亭外还站了几个士兵外,就只剩我和他两人。 “来,道师请坐。” 顺水推舟,不可过分拿劲,我坐下了,等着他先开口。 “请道师勿怪我无礼。” 我不在意的摇头:“大人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不知道师所说之事到底是何意思?” 我略倾身子低声道:“此事连王爷也不知晓,世子得到消息后就马上命我赶来兰州通知大人,皇上已知陕甘之乱是大人您起的义。” 王辅臣并不是很惊讶,他眉毛一皱道:“我前不久才送了王爷的招降书,皇上封了我陕西提督后我便称病,他又怎能知道兰州是我攻的?” “哎,大人在陕甘多年,威望甚高,此次兰州陷城大人没有出兵,使得康熙已不得不亲征了,他又怎能想不到这内里的端倪?不过……”我一摸胡子,准备给他打点鸡血,“知晓又怎样,大人的军队早迟要将陕西拿下,皇帝早知迟知也改不了这个事实。” 王辅臣狂笑一通道:“那倒不错,我与王爷已互换了战图,他拿下湖南之后,陕西我随后奉上。” “可是……”我拧眉道:“令郎进京封官后一直未能及时回来,前几日听闻索额图已将令郎囚禁,这可如何是好?” 王辅臣脸上闪现一丝嗜血的冷酷,摆手道:“正与王爷一样,继贞进京受封之时我早已想到会有今天。”他闭起鸱目,深呼了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满眼决绝:“没有继贞在京的拖延,我也不能如此顺利拿下兰州!” 我心里一寒,虎毒尚不食子,这王辅臣甘将自己儿子抛出做饵,为自己争取时间,其心之冷硬狠毒已非一般常人可比。 顿了半晌,他又道:“京城可还有些别的消息?” 我转了转心思,要想从王辅臣嘴里得到他下一步的计划,必须先抛点肥肉让他尝尝甜头才行,于是点头道:“有的,据说皇帝欲遣山西总督莫洛赴湖南及此地进行招降。大人预备如何应付?” “啪!”王辅臣一拍桌子,“莫洛?来得正好!老子早就想宰了他了!哈哈哈哈!” 王辅臣时任山西太仆卿时,这莫洛就是总督,看来他受了莫洛不少气,等着报仇机会呢,可巧这就来了,不过在清史上莫洛好象就是被王辅臣杀掉了,至于什么原因,我记不得了。 “嗯,”我扇风点火,“皇帝这步棋算是走错了,莫洛一向不得汉臣人心,仗着自己是满人,就随意欺凌汉臣,要他来招降简直就是笑话,大人一定要给他点教训!” 王辅臣更高兴了,一把抓住我的手:“道师你说到我心里去了,这狗贼莫洛若来陕甘,我要他不得好死!” 我一抖,西北大汉不要这么激动好吗?我这手可没易容,哈哈跟着他笑了几声,不动声色抽出手低声道:“据说皇帝已来了兰州,不知大人接下来欲怎么与皇帝周旋?” 他端起桌上的酒,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净,粗鲁的抹了抹嘴大声道:“我本要直接去陕西部署,却没有想到康熙竟然会御驾亲征兰州,只好先来会他一会,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鞑子小皇帝以为擒了鳌拜就树了皇威,三藩和我都不会买他的帐!满人压我汉人多年,也该从我中原土地上滚出去了,想从我这里占到便宜,决不可能!” 听到他的这番话,我不知为何,心里竟突然涌出一股难言情绪,满清统治中国时期,封建主义达到鼎盛,我国固步自封发展迟缓,汉人多年压抑,也难怪从始至终的反清呼声从未断过,可是像三藩这样大规模的反清势头,在历史上却只有一次,清朝皇权终于还是坚持了三百年。 我已知历史结局,也只能跟着结局走下去,那一闪而过的情绪……散了吧。 “周边几处城州想来都是大人囊中之物,不知大人欲先从何处下手?”我斟酌再三,决定还是直入主题,他答就答,不答也罢。 王辅臣显然被刚才的鸡血还顶在兴奋状态,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随意道:“三日后我就发兵攻打花边,看康熙那小子有何能耐与我一战!” 我心中狂喜,面上淡然带着微笑,抱拳道:“祝大人旗开得胜!” “好!来人,给道师上酒!”王辅臣酒已喝了不少,高兴道:“道师千里迢迢来为我报信,我十分感激,就在我处多留一日,待我发兵前再送道师去湖南。” 我摸着胡子思忖半晌,矜持的点了点头。 谈完了“机密”,我坐在了王辅臣一旁的另张几上,一阵脂粉扑鼻之后,身边忽然多出了几个美女,搭着我的肩为我倒酒,那纤指丰胸弄得我全身不自在,无奈道:“大人,在下乃道民,不可近接女色,请大人体谅撤了吧。” 王辅臣哈哈大笑:“道师又何必客气呢,同辅王爷成事者都是不拘小节之人,就不要拘于道门清规了罢。” 见我脸色仍有些尴尬,他突然挂出了很色情的笑,“道师是嫌她们都是庸脂俗粉吧?”我没说话,他又道:“道师来得巧,我今日请来了甘省第一琴师。” 我做出感兴趣的模样:“哦?第一?有何特别?” 王辅臣仍然色迷迷地笑道:“特别之处就在于她不但琴弹的好,床上功夫更是一流!哈哈哈。” 我听着这露骨的话,挂着僵硬的微笑,“哦!那在下还真想一睹芳颜。” 王辅臣对着旁边士兵叫道:“去看看,骆宝儿怎么还不出来!” 骆宝儿? 床上功夫? 我想吐血…… 酒醉的探戈[vip] 对于一个会喝酒能喝酒的人来说,闲暇时分友人相会,小饮几杯无疑是能助兴的,酒量大的可以多喝,酒量小的可以少喝,没酒量的就应该不喝。我属于最后一种,没酒量的,为防止出丑或露出破绽,我应该一滴都不喝。 不晓得男人们喝酒是不是都有这个习惯,自己想喝时,举杯定邀人同饮,仿佛没人一起喝,那杯酒便喝的没意义了。王辅臣酒量惊人,谈话时已饮了数杯,现下办完了正经事,左拥右抱的美女嗲声一劝,更是放开喝个没完没了,我有些苦恼,他端杯必要和我一起喝,他喝了四五杯,我抿了四五口,终于被他看出了端倪。 “道师为何不饮完杯中酒啊?” 我忙拱手:“大人有所不知,在下腑脏几年前受过伤,不能喝酒。” “哎,”王辅臣不满道,“大丈夫马上定乾坤,酒中见豪情,区区几杯酒怎会伤了腑脏,道师勿再客气,来!与我同饮了这杯!”说着杯子又举了起来. 我看看左右,身边的美女一定都觉得无聊极了,和我说话我不搭理,给我倒酒我喝不下去,我像个木头似的坐着,她们也连带着成了木头。这下逃不过去了,若再不喝一杯,王辅臣肯定会怀疑的,哪有男人不喝酒的。 颤颤巍巍举起杯子:“在下就敬大人一杯!” “好!”王辅臣高兴了,又是猛一仰头,先喝了个底朝天,鸱目朝我一瞪,我咽咽口水,瞪着手中硕大的酒杯,心里一狠劲,姐姐拼了! 闭眼屏息一口干尽,冰凉呛辣之感顺着食道而下,腾地起了一把火,直烧遍了胃,烧穿了食管,烧到了喉咙,那烈酒后味熏得我半天睁不开眼睛,强行板住面部表情,作回味状,半晌艰难开口:“好酒!” 第73章 “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道师看来甚少饮酒啊。” 我忙又拱手:“酒量低微,请大人见谅。”声音发自肺腑的压抑粗哑,不用变声丸也应该像个男的了。 “酒越喝量越大,酒到微醺之时若有美女相伴……哈哈哈!道师需要多饮几杯才知其中美妙啊,来,给道师满上!” 美女终于找到了事做,几只手一同伸上来为我倒酒,我心中叫苦不迭,若这样下去,用不了三杯我就要现原形了,眼睛不自觉的向舞台扫去,顿时一亮,打岔的终于来了。赶紧道:“大人,这是否就是那第一琴师的表演了?” 话音未落,舞台四周灯烛突然熄灭,台上漆黑一片,王辅臣未答我话,捏着酒杯盯着前方。四下里的喧闹也在此时戛然而止,每个人的眼睛都被那一团漆黑吸引了过去。 “噔~”黑暗的台中,蓦然响起一声浑厚的古琴单弦,仅有一声,余音却久久回荡在耳边。 “泠~”又是一指单弦,声音比方才略高了一些,此弦过约一秒,连续的琴声便缓缓倾出,台上仍旧黑暗,不见人亦不见琴,可那简单的音阶,苍凉的旋律,如让人置身茫茫森林,静看水流清石上,静听风来寒松下,四下安静异常,无一人喧哗,更无一人走动,琴音仿佛来自远古苍穹,声声入耳间,使人不自觉的凝神静息,只怕稍稍喘大了口气,便会破坏这天籁之音。 我听着琴音,不禁仰头看向天空,今夜无月,灰暗的秋云重重叠叠,和着这凄冷的琴声,竟有种山雨欲来前的悲凉。再望王辅臣,他已有些痴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黑暗的舞台,手中的杯子已倾斜,酒水顺着杯壁指间淅沥而下,眉目间隐有沧桑。这琴声,让他想到了什么?自己戎马的一生,还是未卜的命运?如我般经历甚少的人听到此音,也会莫名恻然感伤,那些军士又在这琴音里回忆起自己怎样的过往,才会这般入迷? 短短几分钟,一曲终了,最后一指弦声几不可闻,却在空气中留下丝丝余音震荡,良久,四周仍是安静极了,酒池肉林糜色天堂仿佛一瞬间变做了旷野禅院,这古琴确有魔力,而那弹琴之人,是谁? 我将手指放在几上,不经意地一磕,轻轻一声响,使得王辅臣迅速转过脸来,面上悲色未消,眼中茫然尚存,口中道:“好琴!” 我微笑,作势拍了几下巴掌,随道:“好琴,好技艺!” 灯烛再次亮起,台上刹时光明一片,一抹白色薄纱从高高的木架上垂下,纱后木地上放着一架琴,琴后坐着一人,着了白衣。那人将右手抬至颈处,猛地朝前一扑,半身皆俯琴上,高山流水清泉欢声立时蹦出,一改先前悲沧曲调,欢快轻松的旋律叮咚脆响,两侧忽然舞出八个黄衣女子,手中拿了折扇,和着琴声婀娜起舞,步伐轻盈跳跃,赏心悦目。那一度断了几分钟的喧闹声再次哄起,觥筹交错,笑语连连,似比先前更热闹了。 王辅臣缓过神来,哈哈大笑:“不愧是甘省第一琴师,曲子弹得甚得我心啊。” 举杯再向我:“道师觉得如何?” 他好象完全没听到我刚才说不能喝酒的理由,我咬咬牙,端起杯子,故作豪放的笑了几声:“不错!琴声使人流连入迷。” “嗯,”王辅臣眼露淫笑,“道师若能看中,就让她陪你一晚。” 我忙摆手,“谢大人好意,在下心领了。” “哈哈,先干了这杯再说!”在他眼光的半强迫下,我与他又干了一杯,那可是满满的一杯大西北烧酒啊,两杯下肚,我已觉得脸颊发热,胃里烧的更厉害了,但愿这酒的后劲能来迟些,让我应付完这人再倒就最好不过了。 说话间,舞台中的情形又有变化,八女围成一团,抖着扇子转圈,忽然全数跪下,后仰下腰至地,成花朵形状,花心处不知何时竟多出一女子来,那女子头发随意绾在耳侧,穿了件薄如蝉翼的红色纱裙,白皮嫩肉时隐时现,转着圈子舞在白纱前,舞姿妖娆,一抬腿一转臂一扭腰都有着极其妩媚的味道,即使离了两丈的距离,仍能看清她脸上绽着勾人的笑,朝前一送腰,电眼一枚就飞了下去,底下立刻爆发热烈的捧场声。 酒喝得喉咙好干,晃晃脑袋挤挤眼,我状似认真观赏她跳了一段,其实脑子里杂乱异常。听得王辅臣在身边笑道:“这又是哪来的新舞娘,我竟是第一次见到。” 那话里的兴趣之味甚是明显,这新鲜女子想必是挑起了他的胃口。 性感女一曲舞毕,朝着台下施了一礼,撩开白纱拉起琴师,再回台中施礼。欲下台时,已见一士兵跑了过去拦住他们。 王辅臣搂着身边女人呵呵笑:“道师,来,我再敬你一杯!一阵为你介绍骆琴师,呵呵,顺便看看那小美人。” 我脑子很蒙,眼睛很花,嘴角却始终坚持咧着,听见他说话礼貌点点头,麻木端起酒杯再次一仰而尽,骆琴师,你快些来吧,我撑不住了! 亭外一白一红两道袅袅婷婷的身影走近,接着便是行礼声,嗔笑声。我支着下巴看着她们,只看见一片模糊的面目。王辅臣转头关心道:“道师可还好?” 我笑眯眯的:“多谢大人关心,在下无碍。” 王辅臣开心大笑:“不错!道师脾气豪爽,是个可交之人,来,我为你介绍我们甘省的美人琴师。”看那白影,“宝儿,这是我的客人,平西王门下原道师,你替我好好招呼他。” 我一个激灵坐直身子,看着那白影向我走来,弯腰施礼娇声道:“宝儿见过道师。” 手直哆嗦我仍是拱起来了:“宝儿姑娘不必客气。”嘴唇似乎也在哆嗦,话没说颠倒吧? 白影落坐我身边,王辅臣的身子已被红影遮了一半,“小美人第一次出场?”“以后还要仰仗大人您照顾。”“不如我今天就照顾照顾你?”“哎呀大人您好坏呀!”“嘿嘿嘿哈哈哈~”淫词艳声不住入耳,我的脸皮似乎已不在脸上,从头发梢开始麻木,一直麻木到脚后跟。 “呃!”我闷哼一声,大腿剧痛!莫名其妙看向身边的美女琴师,吭哧道:“宝儿姑娘……为何要掐在下大腿?” “呵呵,”白影前后摇晃了两下,“道师说笑了,宝儿哪敢掐您。” 我晕呼呼的低头一瞧,那白白长长分叉的五根难道不是手指?难道没放在我的腿上?痴呆状再看白影,“宝儿姑娘……不如……把手放在你自己身上。” 白影抽回了手,却没放到自己身上,而是抄过我腋下,抱住了我胳膊,转头道:“王大人,您看道师似乎酒醉了呢。” 我揉揉眼睛看王辅臣,哪里还能看的到,只听一片红纱堆里传来唔声:“宝儿替我送道师去北院休息,你……唔……认识的。” “是大人,道师,我送您。”发力一拽,我半个身子被斜吊起来,腿直打软,一甩脑袋,再甩!骆宝儿是吧,装个美女都不会,力气使这么大! 硬撑着身子,我对着那红影鞠了一躬:“大人,在下先告退了。” 王辅臣已被掩埋的看不见了,一只大手从那红影边伸出摆摆:“道师且去休息,我们明日再见。” 踉跄下了楼梯,胳膊上的手越攥越紧,身边熟悉的气场越来越浓,我有些不祥的预感,就和那听琴时感受到的山雨欲来一个模样,舔舔嘴唇道:“宝儿姑娘,请你……请你放开在下,在下自行前去休息。” 耳朵边忽然传来热烘烘的气息:“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胳膊卸了!” 我立刻捂住嘴,不说,半个字也不再说了。 七绕八绕,北院究竟在哪里?头脑昏沉不止,脚步跌跌撞撞,烈酒的后劲全数爆发,三大杯啊三大杯,我呵呵笑出声来,谢三毛喝三大杯烈酒,一次打破人生记录,并将会把这记录长远的保持下去。 胳膊再一疼,美女又使蛮力,我不满的瞅他一眼,我任务完成的很好,探听到了消息,达到了目的,他干什么了,不过弹弹小曲儿罢了,人恐怕还没救出来呢,好意思对我又掐又拉的。 “吱呀~”这是开门声。 “砰!”,这是关门声。 “哐铛!”这是……我被掼出去的声音。 腰这个疼啊,脑袋这个蒙啊,禽兽发疯了。 唇上一凉,我赶紧摸摸,一蹦而起:“胡子呢?我的胡子呢?”声音又尖又利,我卡住喉咙,糟了,变声丸过期了。 两手被人反背,正面按趴在床,身后压上一个庞然大物,压的我……暖烘烘的。耳边热呼气儿喷得我直痒痒:“谁让你来的?” “唔……唔……宝儿姑娘放开我!” “别跟我装了,你胆子可真大,想死么?” “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被你压死了!” 后背一松,我刚喘口气,人就被翻了个四脚朝天,庞然大物再次压上,一口咬住我的下巴,我一哆嗦:“啊!疼!” “你来做什么?”牙齿松开,美女恶狠狠的质问我。 “我来……我来做我想做的事,而且已经做好了。”黑呼呼的屋子里,只能看见他闪闪发亮的眼睛。 “是不是苏紫伊送你来的?我回去就杀了他!” “嗯……那给他留个全尸吧。” 闪亮的眼睛一眨一眨,没声音了。 我费力的抽起手,摸摸他的脸,“你怎么认出我的?” “哼!”他在鄙视我,“你又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晃晃脑袋,权做点头,原来是这样,我怎么认出他的,他就是怎么认出我的,我们认得彼此的眼神。 第74章 再推推他胸口:“好了……那个跳舞的是谁?” “大姐。” 我拼命扭动身子,憋笑憋的喘不过气,大姐?您又开始装嫩了,王辅臣好不容易找了个新鲜的小妞,结果还是您这个原配,他会发现您的真身吗?真要小心了。 身上的人猛按住我的手道:“别动!”我不动了,他趴下脑袋,在我耳侧急促呼吸,喃喃道:“三毛……这里不行。” 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咳嗽两声,声音真的恢复正常了,又问道:“云风呢?” “还没找到。” “要不我去问问?” “你敢!” 拳风扬起,“砰”地一声砸在我脑侧,吓的我一抽:“我不去了。” “我自会找到他的,不需你操心,从现在开始,你一步不能离开我,听到没……” 话音未落,敲门声突然响起:“原道师……” 他一把捂住我的嘴,粗着嗓子答道:“何事?” “大人命我送来醒酒汤……” “不必了,下去吧。” “道师……那个骆宝儿小姐是否在您房里?” 他死捂着我的嘴不松,刹时换了娇俏女声:“大人寻我么?” “不不,大人要您好好招呼道师,明日一早去见他。” “知道了。” 门口无声了,他侧耳听了半晌,缓缓放开了手,“噗!”我喷笑出声,他骇的忙又捂住我:“你疯了!笑什么笑?” 我身子动不了,只好乱摇着头无声的狂笑,太太搞笑了!雌雄莫辨者,天下舍狐狸其谁? 他终于被我笑的拿不住了,也闷笑了两声,欠起身子,将我拖在怀里坐在床边,鼻子在我脸上嗅来嗅去,嗔道:“一身的酒味,为什么喝这么多?” 我仍痴了般的笑着,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味,宝儿小姐功夫做的真足,香水都喷上了。 他捏了捏我的脸:“问你话为何不理?” 我全身软绵绵的,头脑昏沉沉的,意识却很清醒,在他怀里靠了一会儿,手便向他胸前摸去,被他一把抓住,低道:“做什么?”我挣开手,继续摸,摸到那两坨软软的肉肉的东西,嘻笑道:“这是什么?” 感觉狐狸身子一僵,手臂蓦地收紧,气道:“喝醉了胆子也大起来了!” 听得一个醉字,我脑中突然强烈的闪过一个念头,猛地坐起身来,狐狸赶紧搂住我:“好了,睡一会,天亮我带你走。” 我直挺挺地又倒进他揣了假胸的怀里,双手向后缠上了他的脖子,道:“宝儿小姐,你知道我因为什么喝醉么?”手里的脖子左右转了转,我仰起眼睛,对上他晶亮的眸子,开口唱道:“我醉了~因为我寂寞~我寂寞~有谁来安慰我~” 四句一唱完,立刻捂住脸,自己嘿嘿笑起来,以前住校时,寝室里有位四川姑娘,爱吃辣椒爱喝酒,一喝醉就在水房敲着盆大声唱这首歌,我跟在大家后面一起鄙视她,其实在内心深处,我却羡慕她的放纵和洒脱,今日我终于也唱了一回,唱出了我的心声。 狐狸在头顶很久无声,似乎被我吓着了。半晌摸了摸我的脑袋:“莫再乱说话了。” 晕眩阵阵袭来,我闭起眼睛,喃喃道:“你不懂……我一直想跳酒醉的探戈……一个人的探戈我跳了二十七年了……今天终于酒醉了……” 湿润的唇落在我额头,低柔的声音像春天的夜风:“醉了就睡吧。” “华楠……” “嗯?” “你陪我跳探戈……” “……好” “一辈子?” “一辈子。” 我醉了,酒醉的话不作数的。 爱仇的选择[vip] 头痛欲裂,全身的骨头仿佛被拆了百八十节,从骨头眼里往外渗着酸疼,有人在掌掴我的脸,左一下右一下,不停的掴,随着节奏,我翻了左脸翻右脸,想抬手反抗,胳膊却软的似没了筋骨,只好听着那啪啪的声音,想着自己的脸恐怕已被打成了猪头。 谁在对我用刑么?糊里糊涂开口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打死我也不说!” “三毛,三毛!快醒醒!”这是谁的声音这么耳熟?精神与肉体对抗了很久,终于还是占据了主导地位,强迫身体听从指挥,眼睛虚眯起一条缝,面前一黑影子堵了我的视线,我皱起眉头,哼道:“你谁?” 黑影子蓦然逼近,手被握住了,茉莉香粉气息窜入鼻中,熟悉的恶劣男声响起:“我是你相公,你快给我起来!” 我实在起不来,身子软脑子昏,困顿的要命,只想呼呼大睡一觉,扰人清梦者全是混蛋,我相公也不例外!相公??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眼前现了烛光,一尖下巴狐狸眼的家伙凶狠的瞪着我,烛光照耀下,脸色惨白如鬼一般,我痛苦的哼了两声,这是我熟人,只好顺着他的手劲撑了起来。 耷拉着脑袋坐在床边,任他将我头发理了理,衣服整了整,抱起我的腰道:“快走。” 迷糊道:“要走了么?云风呢?” “救到了,大姐将他带出去了。” 靠着他朝前走了几步,觉得头脑还是不甚清楚,看着身边人已恢复了本来模样,摸摸自己下巴,胡子早不见了,突然明白过来,一把扯住他胳膊:“我们两个就这样走?” 他拖着我脚步不停,开门左右探了探头,低道:“现在天还没亮,是逃走的最好时机。” “可是我们没易容啊?” “不要多说了,快走!”他踏出门,拖着我走的飞快,我心里忐忑不安,若被任一个值夜士兵看到,我们就惨了。 穿过院子,步上通往府外的路,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不见,两边树丛里偶尔传来夜鸟咕咕声,偌大的府邸笼罩在暗色冷清中,昨夜这里的虚狂热闹仿佛电影散了场,曲终人散后更添了几分寂寥。风寒露重,扑面冷意更让我骨头酸痛,往狐狸身边偎了偎,他会意的拢紧了手臂。 奇怪,非常奇怪,大门就在眼前,一路上竟未看见一个士兵,狂欢之后人都去哪儿了?不至于放松警惕到如此地步吧。我疑惑看看狐狸,他一脸肃色的忽略我的目光,只顾拖着我快速出了府门。 昨日那唱戏的台子还在,台子下方左侧停了一辆马车,狐狸点了点头,我立刻急跑几步爬了上去,一掀帘子,眼眶就热了,口中哀道:“云风!” 一盏昏黄小灯下,云风就靠在车壁上,花大姐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绢子不住为他擦拭着脸,他的脑袋整个包了起来,身上的衣服污脏不堪,还有几处破裂,面色极为灰蒙难看,眼睛似睁非睁,嘴唇干裂脱皮,虚弱的就要死去一般。被割了左耳,还受到了什么苦刑?云风若不是因为我们也不会受到这样牵连,我难受的一步上前握住他的手,泣道:“云风,你还好吗?” 他艰难送出一丝微笑,轻声道:“没事,死不了。” 花大姐急道:“快走吧,王辅臣三更就将我赶出来了,这个时候正是他日常起身的时辰,不可再耽误了。” 我忙道:“对,快走,我们去皇营。” 狐狸一声不吭,看了我一眼出门驾车去了。 车子颠簸起来,云风闭上了眼睛,好象睡着了。花叶难过道:“这小子受苦了。”我拍拍她的手:“我们跟着皇帝,以后就不用怕王辅臣的威胁了。” 花叶点点头嗯了一声。她的表情很沉重,与王辅臣周旋多年未能杀他,现下又不得不依靠皇帝,这个女人很不容易。 我问道:“大姐,你怎么找到云风的?” 花叶道:“是阿楠找到他的,王辅臣将我赶出来后我便下了他的秘密私牢,却没见到云风,出来找阿楠时,他已将云风救出来了,王辅臣竟把云风关在府牢,真是想不到。” 我疑惑:“府牢?私牢?” “府牢就是府里的普通牢房,既不隐秘也少人看守,私牢就是王辅臣关押重要人犯的地方。” 我不作声了,看着云风轻蹙的眉头,无血色的脸,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理不出头绪。 出了车厢,看得天色微熹,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通向皇营,马蹄踏破清晨的宁静,道路两边的田野无边无垠,肃蓝晨光里,狐狸的黑发披在肩上,扬在风中,宽宽的背影显得那么孤单。心里莫名涌起忧伤,或许因为这深秋,或许因为这背影。 走到他身边和他并排坐下,他扭了头对我笑笑,目光里闪烁着我看不懂的东西。看着他时而挥鞭,时而轻喝,我道:“云风救出来了,以后你们和王辅臣就没有关系了。” 他默然半晌,道:“去向皇帝报了信之后跟我一起走罢。” 我愕然:“走?去哪儿?” “随便哪里,你想去的地方我都可以带你去。” “可是……杰森……我……我要带他一起.”我说的很艰难,竟有内疚的感觉。 他看我一眼:“我只能养着你一个人。” 我盯着他的侧脸,伸出手去摸了一下:“你的脸怎么了?” 他别开脸,淡道:“没事,面具带久了,有点肿。” 怔怔望着他,我轻道:“你不愿意投靠皇帝么?” 他不说话,我又道:“王辅臣一定会死的,我知道他的下场,他被皇帝打败了。” 他仍不说话,我继续:“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从哪儿来,又怎会知道这么多事情的吗?” 他催马的频率越来越急,却始终不看我,我扶着他的肩膀站起身,看向远方,叹了口气:“因为我和杰森都是后世之人。” 第75章 在这个西北深秋的清晨,在这辆奔驰的马车上,冷风里飘着一点点忧郁,一点点决绝,我解开了头发,任它们随风飞舞,终于向狐狸说出了我的身世,也许,他早就猜到了。 手下的肩膀微微一震,狐狸猛摔掉了鞭子,转身抱住我的腰,低吼道:“我不管你是从哪儿来的,你是我华楠的娘子,永远别想否认!” 我抚摸着他的头发,像在抚摸一个孩子。叹道:“不要这样,我又没说要离开你。” 狐狸松开我,怒道:“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蹲下来,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我想让你和我一起投靠皇帝,彻底摆脱王辅臣!” 他的眼神倏忽变的狠厉,拧眉道:“不可能,我将你送到皇营,说完了事情就赶快出来,若不出来,我拼了一死也要去把你拉出来!” 我无奈道:“你为什么总是执迷不悟?顺治治了你家的罪,你对抗康熙又有何用?帝王之错,又何止你一家承受,往昔经年逝去这么久,总记着仇恨,你能快乐吗?” 狐狸眯起眼睛,咬牙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投靠杀父毁家的仇人?” 我抓住他的双肩,摇头道:“顺治早已不在人世,你的仇其实已经报了不是么?” “没有报!我不管是顺治还是康熙,不为我华家翻案平反,我不会罢休。”狐狸有些激动。 “翻案不难,见了皇帝我们一起和他说这件事,康熙用人之际一定会答应的,但是你首先要放下心结啊。” 狐狸眼中已喷出火来,一把将我推倒在车架上,脑袋哐几正撞上车框,他看也不看我一眼,怒道:“我决会不违背当初立下的誓言!求皇帝翻案?哈哈哈哈!”他仰头狂笑,“你想的太天真了!” 我揉着脑袋哀叫:“难道你还要跟着王辅臣?他要死了,他很快就要死了!” 狐狸不再理我,坐下继续赶车,身周冷意弥漫。 心中明白了,从一开始我们商量着要对付王辅臣时,他就不是很热心,也从未发表过什么意见,只是为了我,为了云风,才不得不与之决裂。他并不是一定要跟着王辅臣,不管是李辅臣还是张辅臣,只要能帮助他杀了皇帝,他就会继续出卖自己。狐狸的心迷路了,我要怎么才能说服他? 苦思冥想了一路也没想出好办法,回忆昨夜今晨的事情却让我理出了其他一些头绪,疑惑着不能相信,心已慢慢沉了下来。 天大亮时,我们赶到了秦边皇营。在与上次来时同一个小树林里,狐狸将我放下车,冷道:“说完了就快出来。” 我扯他袖子:“你和我一起去。” 他摔开我的手:“我不去!” “我和你去!”花叶挑了帘子出来,翻了狐狸一眼,“这人死脑筋,莫劝他了。” 我执着的继续抓他袖子:“你和我一起去!” 他再次摔开我,爆怒道:“你赶快进去,说完了就给我出来,莫让我再说第二次!” 我心里一凉,转身朝皇营走去,边走边道:“好,我告诉皇帝王辅臣要发兵定县,说完了就出来。” 手迅速被人拉住了,猛地将我一转,对上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你说什么?发兵定县?” 我嗤鼻一笑:“不然你以为是哪里?” 狐狸的眼神瞬间变的惊慌起来,喃喃道:“三毛……你……” 轮到我摔开他的手,冷道:“我对杰森就像你对云风,你可以为救他舍命,我也不能让杰森身陷险境。” 他的手微微发抖,听着我的话,眼睛一眨不眨,我继续道:“你告诉了王辅臣我是假道师对么?你要他放了你们,然后送我来报攻花边的假消息对么?你想带走我,把杰森留在这里跟着皇帝一起送死对么?” 他的脸惨白,嘴唇惨白,手伸在半路,整个人仿佛石化。 我扯出一丝苦笑:“一石二鸟的计谋,亏你用了心了。我说为什么从王府里大摇大摆走出来竟连一个阻拦的人也没有,我说为什么云风那么容易就被你找到救出,原来,这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花叶瞪大了眼睛看着狐狸,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情。 我垂下眼,轻道:“你从来没有断过杀皇帝的念头,比起你的仇恨,我真的不算什么,随你去哪吧,我不能跟着你了,”再抬头,眼睛已坚定:“我要保证杰森的安全,我要和他在一起,留在皇帝这里。” 狐狸石化的表情出现了裂缝,眼中的刺痛神色如针扎上我的心,他喃喃道:“为了黄毛,你不要我?” 我淡道:“不只是为了杰森,这是命运,我不能不屈从命运,你要杀康熙,就等于杀了我。” 他一步上前猛地掐住我的脖子,“你在说什么胡话?” 他使了力气,卡的我透不过气来,我却不动也不挣扎,艰难开口道:“就像我跟你说过的那样,我是后世人,康熙死了,我也不会存在。” 他愣愣的看着我,颓然放开手,花叶忙扑过来拍我的背,恨道:“阿楠你疯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我咳咳了一阵,摸着脖子道:“如果你觉得报仇更重要,那就只管顺着自己的心去做吧,只是,我也会为了自己的命运争取,我不想消失,不想死。” 花叶惊道:“三毛,你在说什么?什么消失什么死?你怎么会死?” 我不知道狐狸听懂了没有,看着他僵硬的站在那里,心里酸杂莫名,康熙不会死的,他会将皇帝一直当下去,大清会一直几百年不倒的屹立下去,我这样说,是为了让狐狸不要再执迷报仇,不要再被人利用,不要再做无用功。也许还暗含了一些赌气的意味,我很想知道,究竟爱和仇,哪一个对他更重要? 见他半晌无语,我的心渐渐静了,暗自嘲讽自己太自不量力。其实我早该理解,这是一个被抄家砍头的仇恨,父母双失,姐弟流落他人檐下多年,苦练技艺只为了报仇的一天,这仇恨,岂是我一个刚出现了不久的女子就能为他抹平的,他对我的爱,与他心里存的恨,不成正比!我是想跟他在一起的,可那善良的异国男孩为我铺路,甘愿留下打消皇帝疑心,将我送到狐狸身边,我怎能丢下他? 用力闭起眼睛,抑下了湿热感觉,我轻轻转身,向皇营走去。 “三毛……”充斥着痛苦的声音,那微不可闻的呼唤让我顿了步子,回头望他,他眼里的挣扎一览无遗。我叹了一声,要改变一个人的执迷了多年的心,是不可以用诀别的方式的,再放低些姿态或许更能让他接受。 掉了头靠近他,我牵起他的手,再次轻声恳求道:“华楠……和我一起好么?”他不看我,垂首望着地面,我抿抿嘴,又道:“要不然,我跟皇帝说完就带杰森出来,我们一起走?” 他终于抬起眼睛,却对我投来冷冷的眼神,看的我一呆,他这是什么表情?他反握住我的手,强硬道:“我们现在就走,你不用进去了!” 我诧异:“什么?” “既然你说大人一定会死,那就不用再去向皇帝通风报信了,我们走!”他拽起我往车边拖去。 我恐慌的叫道:“不行!不行!杰森还在皇帝那里!” 他反手搂住我的脖子,硬将我拖向车边,狠道:“既然皇帝不死,黄毛也不会死的,你就不用操他的心了!” 花叶在一边急的大叫:“哎,阿楠不要这样对三毛!” 我用力向后蹭着步子,哀求道:“我去把杰森带出来就走好么?你放开我!” 他气极停下脚步,摇着我肩膀吼道:“我是你相公,是我要陪你一辈子,你为什么总是要带着黄毛?他是小孩子么?” 我呆呆的看着他,他的意思…… 再看看花叶,那女人将头扭了过去。眨眨眼睛,心里蓦然涌出了欢喜,他选了我是么?选了爱是么?我用力抿着嘴唇,眼泪流了下来。 狐狸恨道:“吼你两句就哭,一天到晚哭个不停!” 我抬手抹抹眼泪,不再望他,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拥着他的腰,脑袋紧紧靠住他的肩,感觉到他的身子一震。 眼泪越流越凶,我抽泣着含糊道:“你把我脑袋撞疼了,还不许我哭么?” 一只手摸上了我的后脑,另只手环住了我的腰,就像我抱他一样紧紧环住了我。我一边哭一边感慨,这个男人,真的对我很好。 拥抱了良久,他开口道:“莫哭了,走吧。” 我抽搭着抬起头:“不行,我要去带杰森。” “你!”狐狸眼中再度喷火,我忙埋下脑袋,使劲顶着他的肩窝,支吾道:“求求你了。杰森……他就像我弟弟一样啊。” 弟弟说出口,男人身躯僵硬了半晌,终于软了,我明显听到他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花叶在一边忍不住了,急道:“我说你俩有完没完了?” 狐狸突然闷笑一声,将我脑袋推开,淡道:“那就陪你去看看康熙长什么模样吧!” 我咧嘴笑了,“你不是要记他的模样以后用来行刺吧。” 狐狸冷哼一声,看向皇营:“那可不一定。” 天使的祝福[vip] 几乎没怎么等待,通报与通传都迅速无比,几分钟后,我们已站在了康熙面前。帐内只有图海,没见杰森和汤玛法的身影。 我双腿跪地,口呼:“民女谢三毛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花叶同我一样,恭敬的跪下了行礼。只有狐狸,阴沉个脸,站得笔直。看见康熙目光扫过来,我吓的直拽他衣襟,他低头望望我,看我一脸苦相,终于单腿跪下抱了一拳:“草民华楠参见皇上。” 第76章 “平身。”康熙没注意这些细节,略带急迫地问道:“听闻谢姑娘入了王辅臣的营地?” “是的皇上,民女乔装改扮与王辅臣谈了话。” 康熙倾了身子,眼里的急切一览无遗:“谢姑娘倒是有胆有谋,不知有何收获? “回皇上,王辅臣明日将发兵定县!” 康熙眼睛一亮:“消息可准?” 我摇摇头:“民女不敢确定,王辅臣告诉民女的是发兵花边,但民女与他倾谈之后,觉得他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此人奸滑不一定说真话。两处必攻之地,若非花边……”我吭哧了一下,觉得自己在说废话,“那就是定县了。” 康熙靠回椅子,沉思半晌道:“谢姑娘辛苦了,不管他发兵哪处,朕这次都要将他剿灭。” 兰州可不是王辅臣的丧生之地,我想了想又道:“皇上,王辅臣说过,拿下兰州立即返回陕西,民女想,若是他见状不妙逃回陕西老巢,可能又要让您头疼,不如陕西那处……” “哈哈!”康熙笑起来,“谢姑娘很聪明,不错,陕西那处也需早日屯兵部署,绝了他的后路!” 我微笑不说话了,千沟万壑自在皇帝心中,话点到为止即可。 康熙在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是与我对视的,此刻轻扫了扫花叶和狐狸,淡道:“这二位?” 我忙弯腰:“回皇上,他们是民女江湖上的朋友,会些武功的,此次若没有他们帮助民女,也不会如此顺利的逃脱。” 皇帝一眯眼:“是王辅臣的人?”怀疑之味甚浓。 感觉狐狸身子一动,我立即大声抢道:“不是的皇上,他们不是王辅臣的人,只是我朋友而已。” “哦?”康熙眼中疑虑未消,“谢姑娘说去救人,可救到啊?” 我垂下眼睛,哀道:“没有,他已被王辅臣杀了!” 花叶和狐狸都微微转头瞟了我一眼,康熙手指敲着桌面,叹道:“朕也料到凶多吉少,若王辅臣能做出背叛朕的事情来,又怎会在乎杀掉一名无辜死士呢?草菅人命正是乱臣贼子的作风!” 我还未答话,花叶已带着哭腔拱手道:“皇上英明!”明显是被康熙这带着人情味的话温暖到了。 康熙摆摆手,冲我道:“几位都是江湖中人,与我朝堂并无瓜葛,莫名被拉入险境,无意中助了朕一臂之力,不如就留在大营,待朕得胜回京后当对你等论功行赏。” 狐狸冷冰冰的,连拳也未抱,直接回绝:“不必了!” 康熙一怔,我忙又插话:“谢皇上厚爱,但我们不懂行军打仗,怕是不能帮助皇上了,民女要和他们一起送朋友的棺柩回乡,请皇上恩准。” 康熙浅笑道:“你那位异国朋友恐怕不愿走了!” 我一惊,杰森?“皇上,他……” 康熙颔首道:“他是个人才,朕预备将他留在身边。” 我眨巴着眼睛,听得狐狸在身边发出一声怪笑。 “图海!” “臣在。” “带谢姑娘几人去后场!” 图海今日态度好了许多,看向我们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友好,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另派人跟踪我,或许我做的事情都在皇帝的掌握中也说不定。 向皇帝告辞后,我心急火燎的跟在图海身后出了门,刚放毕帐帘,花叶突然扯住我胳膊,低声问道:“三毛,王辅臣死在哪里?” 我盯着图海的背影,轻道:“陕西虎山墩。” 花叶没再多说,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帐篷后方有一块宽地,摆放着两门神武大炮,几个人正围着大炮高声大嗓的争论不休,我定睛朝那几人一瞧,立刻高兴的叫出声来:“杰森!” 两个高鼻子大眼睛同时抬起头来,同时一愣,老的那个露出了慈祥的微笑,年轻的那个丢掉手里的物什迅速朝我奔来,边奔边张开了怀抱叫道:“三三,你回来了!” 我喜笑颜开的冲过去,皇帝对杰森不错啊,允许他自由活动,还能研究大炮,果然是外国人比较受优待。 两人眼见就要拥抱,我已碰到了杰森的手,身后不知打哪儿冒出一股子邪劲,猛地将我拽了一个后趔趄,一道冷气四溢的黑影倏地挡在我二人中间。杰森没收住脚,一头撞到黑影子身上,将黑影子生生向前顶了两步,冷气冒的更旺盛了。 杰森摸着鼻子,笑道:“华先生,你好。” 我皱着眉毛气愤的吼:“让开!” 狐狸面无表情的瞪了我一阵,往边上撤了撤,我立即又笑开了,上前一把握住杰森的手,兴奋道:“怎样?皇上有没有为难你?” 杰森摇摇头:“没有,这两天我和汤先生在一起,对大炮做了些改良上的建议。” 我惊的合不拢嘴,用力捶了他一拳:“你怎么还会做大炮?”这小子是全才呀! 汤玛法呵呵笑着走了过来,“杰森很能干,他对减少炮弹出膛阻力的理论让我十分佩服,皇帝陛下对他也非常欣赏。” 杰森耸耸肩:“可惜在这里没有办法实施,看来要回到北京才能做个实验了。” 我开心的呵呵笑个不停,杰森真是深藏不露,会画画会盖房子还会改良大炮,天哪,我真是小看他了。 杰森拍拍我的肩膀,“你怎么样?没有遇到危险吧?” 我点头:“我很好,来,我给你介绍朋友认识。” 拉着他到了花叶面前:“你们隔着车厢说过一次话,不过还没有正式认识过呢。这是花叶,这是杰森。” 杰森热情的伸出手去:“美丽的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花叶的脸倏地红了,手立刻背到身后,结巴道:“这……这……这黄毛……什么美丽的……” 我笑的前仰后合,拉住花叶的手往杰森手上一搭:“握手是礼貌啊,大姐。” 花叶羞的赶紧把手抽了回去,嗔我一眼:“好你个三毛,尽拿大姐开心。” 杰森满脸笑容,看起来精神状态很好,小雀斑又鲜活灵动的跳跃起来,我心里一阵欣慰又一阵内疚,皇帝若是喜欢他,他的安全就有了保障了,当然比跟着我安全的多,只是,这样对他是不是不太公平? 狐狸在一边眯着眼看我们笑成一团,兀自凝聚着冰冷的小宇宙,杰森看看他,走上去诚恳道: “华先生,我们又见面了,一直没有机会向你说出我的感谢。很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狐狸鼻子里哼了一声,算做回答,眼睛却始终盯着我。我翻他一眼,没礼貌的家伙,和杰森一对比就看出差距了。无视他,直接上前拉住杰森:“我想和你谈谈。”杰森低头看我,微笑着点点头,指着营地边的马圈道:“我们去看看皇帝陛下的战马。” 花叶跟在图海身后,凑到大炮边摸了几把,带着崇拜的神色听汤玛法和另几人继续研究。我拉着杰森走了几步,身后气场压迫感强烈,不满的回头,狐狸果然跟着我们。 我停下脚步:“你不去看看大炮?” 他摇头,脸色阴沉,紧盯着我和杰森拉在一起的手。 我笑眯眯的看杰森:“你去那里等我,我马上就来。” 杰森唇边似泛出了一丝苦笑,他望着狐狸,耸耸肩,自顾走去了。 “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我不能让我娘子单独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我说了他是我弟弟。” “弟弟也不行。” “你是不是变态的!” “变态何意?” 我按按太阳穴,无奈道:“如果你要跟着来,那我只好带他一起走了。” 肩膀上立刻搭上一只手:“我要不跟呢?” 我抬头看他奸诈的脸:“你说呢?” 肩膀上的手消失了,黑色背影晃悠着挪向大炮。 走近马圈,杰森正抓了一把干草填进一只战马的嘴里,远处有操练的士兵嘹亮的口号声,淡然的阳光照着他深蓝色的袍子,打出一层浅而温暖的光晕,秋风吹乱了他褐色的卷卷的头发,在脑袋上旋出一个圈又一个圈。我怔怔望着他的背影,想着是否该向他袒露我真实的感情。 “杰森。”我轻唤出声。 他转过身来向我微笑,在早晨的阳光下,他脸部的轮廓看上去像个俊美的古希腊少年,坚定的眼神里飘着一缕淡淡的贵族般的忧伤,和仿佛能看透我心思的了然。 他向我伸出手来,我走过去,握住他的掌心,却觉得满手虚无,他的手和我的身体一般轻飘飘的。 “想说什么?三三。”碧蓝海色里平静无波,我不确定刚刚是否真的在那里看到了忧伤。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不能被饶恕的小偷,在我需要的时候,窃取了他的温暖和爱心,又在心有所属之后决定放弃,这太卑鄙了。 见我久久不说话,他又开口道:“王辅臣的事怎么样了?” 我点点头:“皇帝会处理的,现在不用怕他再威胁我们了。” “那就好……”他顿了顿,问我道:“三三,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你呢?”我没办法说出我的打算,只好仰头反问他。 碧蓝里晶莹闪烁,他扬眉道:“皇帝陛下邀请我进宫。” “那你会去吗?” “我已经答应了。” 我呆了半晌,想要狠狠打自己一巴掌,在听到这个答案后,我的第一反应竟是松了口气。 “你呢,三三?”他问的很有技巧,他没有说要我和他一起去,而是问我‘你呢?’我们要分开了么?真正的分开?再也不是一个组合一个团体,再也不是导游和游客的关系,真正分开成两个个体,去踏上不同的旅途? 第77章 挣扎又挣扎,我道:“杰森,你一直想回去对么?” 他抿嘴笑了,摇头道:“以前很想,现在不想了,我在这里找到了有意义的事情。我觉得,人的一生就是在不断的旅行,在旅行过程中,会有孤独的时刻,会想念家人,但是,这并不是我们停下脚步的理由。” 我沉默着不知该如何接他的话,这是他真实的想法吗?为什么我听了之后,心里会如此难受。 “在这里,或者回到现代中国去,我仍然是在旅行,只是你,三三,你想不想回去?”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静静看着他的眼睛,轻道:“杰森,上帝真的存在么?” 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看看你和我所在的地方就知道了。” 远天无云,一群不知名的鸟儿排着整齐的队伍飞过天际,我看着那翅膀划过后空荡的天空,喃喃道:“如果上帝知道我差一点偷走了天使纯真的爱情,会不会责怪我?” 杰森轻轻将我拥进怀里,柔道:“每一个人都是上帝宠爱的天使,都是他的孩子,他又怎么会责备自己的孩子呢?三三,”他拍着我背,缓道:“你和我能来到这里,就是上帝的指引,他指引你找到了你的天使,也一定会把我的天使送到我身边,你要好好珍惜这奇妙的缘分,我们是永远的朋友,我会永远的祝福你。” 眼泪几乎是喷涌而出,瞬间濡湿了他的肩头,杰森,你才是真正的天使,有爱勇敢的天使,与你相比,我是多么的自私懦弱,我总是在抗拒,在抱怨,在哀叹命运的不公,你总是在原谅,在理解,在绽开笑容面对一切困境,与你的相识相交,是我一生最大的收获,无关爱无关情,你仍是我心里最美的天使! 杰森松开我,掏出帕子替我抹了抹眼泪,笑道:“不要哭了,我们还会见面,快回去吧,再不回去,你的天使就要变成恶魔了!” 我顺着他下巴扬起的方向望去,不远的空地操场上果然站着一个黑呼呼的人,板着脸拧着眉,一动不动的监视着我们。我抹着泪珠子忍不住又扑哧笑出声来,那死德行,怎么看也和天使沾不上边。 杰森再摸摸我的头:“三三,无论到哪里,我们都要彼此通信,等到战争平息,我会去看你。” 我重重的点头,有什么比理解和宽容更让人暖心?他是我的朋友,一辈子的。 杰森用他迷人的微笑和聪慧的大脑征服了皇帝,未再有怀疑,他直接同意放我们离去了,相比较一个用得着的外国工程师来说,我们这几个人的分量实在够不上皇帝注意的级别。 坐上马车,花叶直截了当的表明了态度:“我要去陕西!”她不看到王辅臣死是不会安心的。 云风虚弱的表示无所谓,找个能养病的地儿就行。我赞成,去那里可以看到王辅臣的下场,也许还可以再见到杰森。只有狐狸不同意,他不愿意去陕西,还撂出狠话来,不行就一拍两散,他带我和云风走,花叶自己去陕西。把花叶的眼泪都惹出来了。虽然三票对一票,但那孤立的一票很固执很强大,我们拗不过他。 投票不欢而散,花叶和云风留在车厢里,狐狸和我坐在车架上。 “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啊?” 狐狸气呼呼的拉着个脸,不答我的话。 我笑眯眯的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再问:“带我们去哪儿?” “你跟不跟我走?”他闷闷出声。 我叹口气道:“大姐一个人去陕西你能放心吗?” 他不作声,我知道他心里也放不下大姐,赶紧又道:“去了陕西我们又不打仗,坐山观虎斗,王辅臣一死,大姐心愿了了不就好了吗?” 他斜眼看我:“我的心愿几时了?” 我继续歪着脑袋:“跟你说真话,康熙这皇帝当的很结实,你别打他主意了。等我们到完陕西,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真的?” 我现在摸清了他的一点脾气,其实这人很好说服的,只是别跟他犯呛就行了,于是我郑重的点点头。 他状似无意的将手放在我大腿上,突然发力猛掐了一下。我嗷地嚎了一声,怒叫:“又掐我大腿?” 邪恶的眯起眼,他阴狠道:“为什么和黄毛抱在一起?” 我缩起双腿,向他身后蹭了蹭,答:“因为他是我的天使。” “天使是什么?” 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膝盖上磕着下巴,笑道:“是最美好的,最珍贵的,值得一辈子珍藏的东西。” 他倏地转过头来,怒气冲冲:“他美好?他珍贵?那我呢?” 我遗憾的摇头:“你和他比……没法比,不在一个层次上!” 他死盯着我看了一阵,忽然笑了:“谢三毛,你想把我惹生气?” 我撇撇嘴,认真道:“真的不能比,杰森很有礼貌,你就不知道礼貌是什么,杰森对人很真诚,你总是想着算计别人,杰森心胸宽大,很理解很支持我的想法,你小肚鸡肠子,动不动就生气,还总是对我又打又骂。你说你们有可比之处吗?” 狐狸听着我的话,眼中的神色由狠转怨,由怨转诧,由诧转呆,微微张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我嗔他一眼,起身拍拍屁股:“你自己在这吹冷风吧,我进去了。” 他向后一仰,一把拽住我的裤脚,猛将我拖趴了下来,车子一颠,我骇地大叫:“要掉下去了!” 他翻身窜上压住我,双手卡住我的腰,恶声道:“你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不留下?为什么还要跟我走?” 我趴在车架上,手耷拉在架边晃晃悠悠:“因为杰森说我也是天使,天使的责任就是要拯救你这种恶魔的!” 他蹭下将我翻过来,继续压住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灵牙利齿了?我记得你以前不是个结巴吗?” 我脸一红,将头扭到旁边:“还不是拜你所赐。” 大手开始不老实,揉上前胸挤来压去,我恨道:“你神经了,大姐和云风就在里面。” “管他们呢,你别给我转移视线,说!我和黄毛谁好?” 我鄙道:“你真幼稚!” 恶魔的嘴巴欺上来,含住我的唇辗转吮吸,叼住我下唇含糊道:“谁好?”手上又用了几分力气,一时被他揉的浑身瘫软,嘴上不肯认输:“你不好。” 下唇一痛,这该死的咬我。 “那就是他比我好了?想我把你丢下去……”他放开我的唇,突然蹭到我耳边喘息:“还是就在这里……嗯……我想要你了……”说着手又探上我的裤腰,我惊的忙捏住他两只耳朵用力向后扯:“不要啊,你疯了。” “快说!” “你比他好。” “我哪里比他好?”手在裤子里越探越深,我被压的动弹不得,心里骂死这个恶棍。嘴上只好服软:“你比……比他长的漂亮,啊!”尖叫出声,恶棍的手指顶住了我的…… 眼睛里分明闪着戏谑的光,偏偏还用着恶劣的语气:“继续说。” “你……你比他聪明,比他能干,比他……比他武功高……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实在编不出来了,狐狸你自己想想,你有啥比杰森强的,唉!我眼光太低。 手指还在那处撩拨不停,我气喘吁吁,不住抬眼看车帘子,就怕花叶出来看到这猥琐的一幕。 温热鼻息喷在我耳侧,色意弥漫:“现在我就饶了你,我告诉你我还有哪里比他强,晚上你就知道了。” 我苦笑,这……我能比的出来吗? 交心的打击[vip] 离开兰州境内没有多久,我们就分道扬镳了。 花叶带着云风换乘马车赶往陕西,狐狸与我一道去拜见他师傅。我觉得很不妥当,我们才刚刚开始恋爱,为什么搞的好象去见家长一样,狐狸说,他有东西留在师傅那处必须要拿回来,顺便带我见见她老人家。拗不过他的固执,只好勉强将他的行为理解成尊师重道吧。对于九难这个人,我了解得不深,从哪篇野史里看到,说吕四娘也是她的徒弟,最后刺杀了雍正,如果这个说法属实,那她应当是很长寿的。 当然与花风二人的分开只是短暂的,狐狸终于还是同意了到陕西去见证最后的帝臣殇战,让花大姐先行打点住处,待狐狸和我从鱼山回来便直奔陕西与他们会合。 当马车上只剩下我们两人时,狐狸的情绪开始高涨起来,一手搭着我肩膀,一手挥着马鞭子,双腿垂在车架下晃悠,不时故意踢我一下,然后发出脑残般的笑声。 抬头看看太阳,已到正午,肚子有点小饿,我进车厢扒拉了点干粮出来。 “你吃不吃?” 狐狸摇头,笑嘻嘻地道:“三毛,等去完陕西,我们回云南成亲。” 我嗤笑一声:“谁们成亲?我没有打算要成亲。” 狐狸装模作样拧起眉头:“唉,二十七岁的老姑娘了,有人要就该赶紧嫁,架子端久了,我可就跑了。” 我白他一眼:“你跑吧,我不在乎。” 他撇撇嘴:“我跑了你可别哭。” 我啃着饼,不屑道:“你最好赶紧跑,跑得远远的,省得我看见你就心烦。” 他嘿嘿笑的开心,嗔我道:“口是心非。” 秋树溢黄意,秋阳暖人心,与他小小的斗上两句嘴,心里泛起了丝丝甜蜜,没有了压力,恋爱的氛围仿佛瞬间降临在我们之间。与他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少,可心态却是不同的,之前是敌视,现在是喜欢。 身边的男人如此俊俏,完全满足了我的虚荣心理,若是在现代,我一定要天天拽着他逛大街,告诉所有认识我的人知道,谢三毛不但恋爱了,还找了个天下无双的美男子! 第78章 虽然他的性格……有些不合我心意,但看在这张俊脸的份上,我且忍了。以前我告诉自己,容貌不重要,找对象要找个有内涵的,结果磨蹭到二十七岁,有内涵的没觅到,长得帅的看不上我。喜欢上狐狸之后,我又告诉自己,容貌还是很重要的,对着一张俊脸吃饭都能多吃点,至于内涵,慢慢调教吧。 觉得我肤浅吗?真实想法而已。 我啃完了饼,狐狸拿出手绢给我擦了手,继续搂着我晃悠。车子不紧不慢的前行着,我靠在他肩上看着路边树木缓缓后退,道:“说点你的事情给我听。” “说什么?” “你的事情,随便说说。” “我的事情你全知道了,还有什么要说的?”狐狸有些漫不经心。 “我不知道啊,你什么也没告诉过我。” 狐狸轻笑一声:“我不晓得你要我说什么,不如你先说,我先听听你的事情。” “嗯……”我沉吟,恋爱的第一步是要互相打开心扉,坦诚相对,彼此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是很必要的,所谓交心嘛,不交心的爱就是没有信任的爱,只有交了心,两人才能更亲近。虽然我没有过实战经验,但各类宝典却是看了不少,交心这一条在恋爱中是很重要的。 “我呢,名字你知道了,家里四口人,父母和弟弟,我读了十几年书之后就在旅行社工作。” “旅行社是什么?” “就是专门带着客人到各地观赏风景的一个组织。” 狐狸歪头看看我:“你也带客人到处观赏风景?” 我苦下脸:“就带了一次,正是带的杰森那个团,还把我们俩给带丢了。” 狐狸惊诧:“从哪里带丢了?” “从我家乡带到这里来了啊,”我一拍车架子,“好了,不说这个,你到底要不要听我的事了。”我不想给他解释时空穿梭的问题,因为我解释不清。 “嗯。” “然后就是,我二十七岁,没成过亲,朋友不多,只有几个要好的。不太爱出门,不工作的时候最喜欢在家看书。”我感觉自己有点像在汇报简历。 “嗯。” “你别老嗯啊,该你说了。” 狐狸拍拍我的脸:“这就说完了?” 我理所当然:“我的生活就是这样,若是没来这里,我还会继续这样过下去,简简单单挺好的。” 狐狸换上疑惑的口气:“怎么你的家乡那里二十七岁的女子都不成亲的吗?” 我瞥他一眼,含糊道:“差不多,成亲都比较晚。”天知道我被我妈催成什么样儿了,也许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个古板的老处女。 狐狸开心了,捏着我腮帮子道:“幸好啊,不然我就没娘子了。” 看他还一副庆幸的样子,我脸上笑着,心里却暗暗为自己悲哀,就狐狸这长相,到了现代哪还有我的份啊,早成了偶像巨星了,好在古代信息不发达,狐狸又是反清分子,一直藏在深山人未知呢。 “你说。” 狐狸呵呵笑:“我真没什么可说的,我家的状况,我现在的处境,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 “难道还有我不该知道的?” “没有。你都知道了。” “你到底说不说?” “你想让我说什么呀?” “我的情况都告诉你了,你怎么能耍赖呢?” “这哪儿是耍赖呀,确实没什么可说的。” 我不作声了,听着狐狸跟我打太极,心情突然有点低落,虽然这些类似简历汇报的话对我们互相了解也起不到太大作用,但我很想听狐狸对我坦白些他的事情,很明显,我想交心,他不愿意。 眯着眼看了会太阳,我打个呵欠,拿掉狐狸放在我肩上的手:“我去睡一会。”说着退上车架,预备进车厢。狐狸忙喊我:“三毛。” “嗯?” 他扭头望着我:“生气啦?” 我咧嘴就笑:“生什么气呀,不就随便聊聊天嘛,等我睡醒了再陪你聊。” 进了车厢,刚刚还只有一点低落的心情突然变的更糟,他已察觉我有些不高兴,这说明他一定是心里有鬼,不想跟我说自己的事情,才刻意观察我的反应。靠在厢壁上闭着眼睛,我开始折磨大脑,苏紫伊的事情也是我生了一气后才勉强告诉我的,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恋爱真烦人,刚预备开个坦诚的好头怎么就别扭上了,宝典上说的难道不对? 迷迷糊糊的睡了不晓得多久,醒来时车里挑了灯,我正在坐凳上躺着,身上盖了衣物,脑袋枕在狐狸大腿上,那厮也靠着厢壁闭目养神呢。我坐起身,用力揉揉眼,困还没醒完,后背已贴上了宽宽的胸膛,两手穿过腋下圈住我,嘴巴在后颈处蹭来蹭去,柔道:“睡饱了没?” “嗯,车子怎么停了?” 嘴唇移上脸侧,含住耳垂,唔哝着:“天色已晚,我要休息一下。” 撩开窗帘向外张望,马车停在路边,四周暗墨墨的,还是山郊野地,没看到人家。他不停轻咬着我的耳朵,手在腰侧来回游动,弄得我心慌不止,急急站起身,皱眉道:“我睡好了,换你睡,我去赶车。” 他一把拖住我:“大晚上的赶什么车,没有急事,明天再走不迟。” 我愣了一阵,慌忙又去翻包裹:“你还没吃饭呢,先吃点东西。” 他将我拉坐在他身边,笑道:“我吃过了。” 双手又粘上我的身子,俊脸越贴越近,凤眼柔光闪烁,薄唇抿了抿又微微张开,眼见就要贴上。想起他早上说的话,心里怦怦直跳,唇已扫到我的嘴角,我身子一颤,脑子一昏张口便道:“华楠……你除了我还和谁好过?” 嘴角边的温唇不动了,半晌撤开,盯了我一阵忽然抛了个妖媚的眼神给我,嗔道:“紫伊。” 我嫌恶的皱皱鼻子:“你别跟我开玩笑,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呃……我是说,你除了和我……”我吭哧,“还有谁……和你亲近过……” 他扑哧一笑:“紫伊。” 我憋红了脸,“我是说……我是说……唉!算了!” 咬咬下唇,我站起身掀了帘子出得厢去。还是不想答我,还在跟我打太极,其实本来我不想问这个,只是为了逃脱魔爪才厚着脸皮找个理由。我没经历过男人,分辨不出有经验和没经验,可看他调戏我的那些手段,也知他绝不是第一次,古代妓院如林,男子成人式在那处破身也很正常,只是他一再拿苏紫伊做挡箭牌让我有点不舒服,欲盖弥彰的感觉愈发强烈。 “三毛。”他跟了出来,“又生气了?” 我不说话,蹲在车头拿鞭子轻敲着马屁股。不过是问个问题,用的着跟我费心思么?你不说我还不想知道呢,省得窝火。 他将我拖起来:“你呀,除了哭就是生气,真是难得见你笑几次。” 我深吸一口气,笑道:“我不生气了,我天天笑行了吧,不过我得告诉你,从今天起你最好别对我动手动脚的,我们还没成亲,你让我怎么做人?” 他嗤鼻:“切!还是生气,行,你慢慢气吧,我睡觉去了,你别在外面吹冷风吹得太久。”说罢转身进了车厢。 没有甜言哄我,没有死皮赖脸,几句话就把我弄懵了,说冷就冷,他这态度也太不端正了,敢情从下午交心到晚上,我从他嘴里是一个字也没套出来呀! 连赶了十来天的路,风尘仆仆的到了鱼山脚下,人已疲累的不行,狐狸找了家小客栈投宿,让我好好休息一夜,明日再登山见师。这一路行来,狐狸没在肢体上过分骚扰我,顶多说两句荤话让我红红脸,不提交心的事,相处倒也愉快。我心道这孩子还是能挽救的,先一步步培养他正确的道德观,不要动不动就亲啊抱啊拖上床的,都跟谁学的这是,九难那么严肃刚毅的一个女人怎么能教出这样的徒弟呢。 痛快洗了个澡,换身干净衣裳下楼吃饭,狐狸在楼梯边等着我,见我走来,便伸出手。我探头向楼下望了望,好象没几个人,大着胆子把手递给狐狸,任他牵了我下楼。 两荤两素一壶酒,鱼山下的这家客栈虽小,菜的味道倒真的很不错,热腾腾的菜香扑鼻,我不禁食指大动,看着狐狸拈起酒壶,我笑道:“我开动了?” “开动?” “开吃!” 狐狸微笑:“吃吧,这么些天都没好好吃过饭,委屈你了。” 我眨眨眼没说话,话说得挺暖人心,可我不晓得该接什么,难道要说,跟着你吃糠咽菜都开心?疙瘩!我还没那么深刻的感受。 一口菜刚夹进嘴里,忽然听到店门口一男声爆喝“去受死吧!”接着便是兵器碰撞铿锵有声。 大约持续了十秒不过,一道横影就飞入店中,“砰”的落在地上,砸出一阵粉尘,呼痛的声音立时嚎起。我骇的瞪大了眼睛,忙看看狐狸,他面不改色,轻道:“勿出声。” 这是什么状况?竟有一个人被生生砸进店中!我捏着筷子半晌动不了,呆望着店门,这时那处又走进一个女子,紫衣紫裤,腰间扎了一条黑色束腰,双髻挽环在脑袋两侧,发环上系着紫色的丝带,面貌清丽,皮肤被那紫色衬得略有些黑,倒是添了几分野性。她手里拎着把刀,嘻嘻笑道:“我受死还是你受死啊?”先前被砸进来那人叫道:“小人有眼不识高人,姑娘饶命,饶命!” 那女子上去一把拎着那倒地之人的腰带,竟像不费力气般就把那人提起,喝道:“下次再让我见到你在鱼山行恶,莫怪我手下无情!” 第79章 说罢用力一扔,居然又把那大汉给扔出店去了。 我看的目瞪口呆,这女子的手力可不一般,百十公斤的大男人她跟扔小鸡似的丢来丢去,简直就是个女大力士啊。只见她朝着门口呸了一声,一把刀“哐几”拍在柜台上道:“小二,照旧!” 那小二看见打架竟一点也不慌张,从柜台里钻出,点头哈腰道:“阿琪姑娘您坐,这就来!”转头向后方喊到:“阿琪姑娘菜式照旧!” 我禁不住激动对着狐狸低声叹道:“是女侠呀。”真是开了眼,居然见到了传说中的武林高手,行侠仗义的江湖女侠。 狐狸的脸色不知为何有些灰暗,坐姿有些僵硬,他没有看任何人,只端着一杯酒自饮着。我无暇注意他的表情,再次崇敬的看向女侠,正与女侠笑嘻嘻的目光碰个正着,她站在原处晃着脑袋对着我们左右打量了几遍,突然不笑了,眼睛里露出诧异的光。抬脚便向我们这桌走来,边走边高声叫道:“华楠!” 我一愣,女侠认识狐狸? 那女子几步跨到我们桌前,歪着脑袋仔细瞅了瞅脸色不善的狐狸,一拍桌子豪放地大笑起来:“华楠!果然是你!” 狐狸半晌才抬起脸,先白了那女子一眼,再柔声对我道:“你吃好了么?” 我又是一呆,人家招呼你,你怎么不理人啊。嗫嚅道:“我……我还没吃呢。” 那女子一屁股坐在我身边的凳子上,继续拍桌子吼:“还是这个死样子,你耳朵聋啦,我叫你都听不见!”说着转头看我,笑的极为灿烂:“姑娘你好,我是阿琪。” 我咽咽口水,这唱的哪出啊,鱼山脚下熟人相逢? 硬挤出一丝微笑,我点头道:“你好,我是三毛。” 阿琪嘿嘿乐了几声,又向狐狸道:“我们碰的还真巧,你刚到吧,我也刚到。” 狐狸终于皱起眉,冷对她道:“你来干什么?” 阿琪一撇嘴:“我还想问你呢,你躲着我是吧,为什么专挑我下山的时候你才来看师傅。” 狐狸嗤鼻:“我怕你,行了吧,有事就去办事,没事就赶紧回山。” 阿琪奇道:“怎么你今天不上山吗?” “不上。” “那你来干吗?” “明日带我娘子去见见师傅。” 阿琪听得这话,腾地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指着我惊道:“她……她是你娘子?” 我眨巴眼,呆滞在那处,这口气听起来不太友好啊。 狐狸又饮了一杯酒,脸色好看多了,冷笑道:“怎么,不行么?” “你们成亲了?” 狐狸不置可否,我坐着只觉万分尴尬。 “哦!”阿琪突然大叫一声,“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时候来看师傅了。” 狐狸掏出帕子给我擦擦嘴,轻声道:“走吧,咱们不吃了,一会儿叫小二送到房里吃。” 狐狸给我擦着,我偷瞄着阿琪,只见她的表情似喜似忧,诡异莫测,看看我又望望狐狸,抠抠下巴哼道:“华楠,你想让师傅把婚约拿给你对不对?” 狐狸手一僵,眼睛迅速看向我,我茫然的回味着阿琪的话,婚约?怎么又冒出个婚约?谁的婚约?难道是…… 阿琪又道:“你小子主意转挺快呀,有了新欢忘旧爱啦?” 我诧然望向阿琪,见我眼光一闪,狐狸立刻握住了我的手。 我喃喃道:“怎么你……你也有婚约的?” 阿琪冷哼道:“不错,是他跟我的婚约!” 多嘴的下场[vip] 狐狸一把扯开阿琪,拉起我道:“我们上楼去。” 我没再说话,朝阿琪施了一礼,随狐狸走去,听得阿琪在身后不屑的“切!”了一声。 脚步就像踩进了云层,虚飘飘的。刚找到点恋爱的感觉,忽然有个女人跑来对你说,她和你男朋友有婚约,你会做何想法?生气,质问,吵闹还是装狗熊掉金豆子?我觉得挺搞笑的……这不是电视剧常出现的桥段吗?要死要活做个选择,男主倾诉一堆前因,不爱她只爱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云云,高喊理解万岁的自己与另一个不能忍受背叛的自己搏斗撕杀了一夜又一夜,终于还是善良宽容占了上风原谅了他,肩并肩手搀手的一起面对巨大的压力,然后有情人终成眷属。若能照我想的这样狗血的发展下去,倒也是个不错的喜剧结局。 这让我始料未及的“婚约”,带来的情感冲击不大,但我还是生气了,寒着脸进了屋,狐狸立即关上门急促道:“三毛,你听我解释。”狗血台词第一句。 我瞪大眼睛,“解释什么?”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狗血台词第二句。 斜眼看着他:“那是哪样?” “其实阿琪她……” 他只说了五个字,我立刻摆手:“好了好了,你不用跟我解释婚约的事情,我不想知道。” 狐狸皱眉扶住我胳膊:“你不要生气,我必须向你解释一下。” 我认真道:“是,我是有点生气,但不是因为你有婚约。” 他诧异地看着我,似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又道:“你不信任我是么?” 狐狸嗔道:“怎么会呢。我当然信任你。” “那为什么你总是不愿意跟我说实话?” 狐狸一怔。 我掰着手指:“你怕我听到了会生气,会不理你,所以就一直瞒着?”抬头望他,“可是你没想过我从别人嘴里听到你刻意隐瞒的事情会更有气吗?” 狐狸沉默了,我道:“我虽没有多宽大的心胸,却也不至于听到两个字就吃醋,而且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把这事告诉我,那现在解释就没有必要了,且随着你的意思去做吧。” 我转身走到床边,将被子拉好:“回去休息,我想睡了。” 狐狸半晌无声,轻轻靠近我,从背后搂住我的腰,低声道:“我心里只有一个女人,就是谢三毛,有任何事情我都会处理好,你要知道我只喜欢你一个就够了。” 我苦笑,这就是男人,总是认为所有的问题都应该自己去扛,女人什么也不必知道,安心享受着疼爱即可,可是这样的女人与白痴又有何异? 回望见他的眼睛里满是不安,心有些软,古代社会这些婚约啊,指腹啊,娃娃亲啊多不胜数,自由恋爱基本不存在,我的出现是一个偶然,在他死缠烂打之下倾了心,就得做好面对这个年代特有的一些奇风怪俗的准备。他必是打定了主意要和我在一起,才想着回来“毁尸灭迹”,其实那婚约的存在并不影响我继续喜欢他,我只是希望他能和我商量着共同去面对这件事情而已,可惜他不明白我的心。 踮起脚尖将脸贴在他侧脸上蹭了蹭,柔下声音道:“去睡吧,我不生气,明天再说好了。” 见我主动与他亲昵,狐狸的凤眼立即闪出了松快的光,用力亲了亲我的脸,微笑道:“不好,不睡觉,还没吃饭呢。” 第二日一早,狐狸带我上了鱼山,这山地处中原腹地,属泰山西脉,又是一个我不熟悉的风景区,未经开发的处女地总是有着古朴的美丽,与泰山的威雄刚硬不同的是,这里浓荫遍地,流水潺潺,怪石林立,景色秀丽。这时还没有挑夫,山道又不可驾马,全凭两条腿攀登,到半山时我已累的直想躺倒在地。 狐狸看着我瘫在路边,笑道:“还有不远就要到了。” 我呼哧呼哧的喘着,断续道:“我真不行了……真不行了,缺乏锻炼。” 狐狸架起我前行,淡道:“我说些事给你听,你就别老想着累了。” 腿像灌了铅,我拖着步子痛苦的爬着山阶,根本不想聊天,狐狸见我兴致缺缺也不在意,自说起来。 “阿琪她……既是师傅的徒弟,也是师傅的养女。”我瞥他一眼,怎么说到她了,还想着跟我解释呢。 “我上山那年,她已经跟着师傅了。” 我喘着粗气道:“是不是……和阿珂一样?” 他惊讶的望我:“你怎么会知道阿珂?” “我认识韦小宝,阿珂现在嫁给他了。” 他点点头:“不太一样,阿珂是一出生就跟着师傅了,阿琪与我都是少年才进师门。” 提到阿珂,我心中一跳,转脸仔细回忆了一下,一直纠结着狐狸不信任我的问题,没注意这个名字的特别之处,听狐狸这么一说,好象还真想起来点儿,九难的另个徒弟阿琪,不就是嫁给蒙古王子的那个姑娘吗?我高兴的晃晃脑袋:“我知道,阿珂叫她师姐的。” 狐狸轻笑:“你知道的还真不少,都是阿珂告诉你的?” 我含糊的嗯了一声:“差不多吧。” 他又道:“阿琪她没进师门前被人欺负过。” “嗯?”我没反应过来这个欺负的意思,“被打过?” 他无奈的笑了笑,我瞬间明白了,是那个欺负!心脏一阵猛跳,阿琪这么彪悍的侠女子还有这段伤心事呢。 “那时年少,山上只得我与她同龄,练功之余爱在一处说说话,阿琪性格颇似男子,与我相处甚是愉快,一日偷买了酒上山,她醉酒后便将此事告诉我了。” 我无语望天,花大姐酒醉向他说了自己的仇人,阿琪酒醉向他说了自己的痛处,他到底哪里能吸引女子把他当成姐妹般相处?我看他比起苏紫伊来差多了。 “我觉得她甚是可怜,一冲动便去求师傅为我们立了婚约,想着以后若没人要她,我就娶了她。” 我一边鸡肚,一边向他投去敬佩的目光,鸡肚的是原来他是自己搬的石头,主动求的婚约;敬佩的是他小时候心肠多好呀。 第80章 还知道为小姐妹着想,长大了怎么变得这么不厚道呢? “现在我有了你,”狐狸的声音缓下来,和着林子里几声清脆的鸟叫,听进耳中甚是柔和,“阿琪我会跟她说的,感情无法勉强,她和师傅应该能理解。” 我嗤笑:“人家才不愿意嫁给你呢,她会有更好的归宿。” 狐狸疑惑望我,“你怎么知道?” 我顾左右而言他:“只有我脑子进了水,才会倒霉的跟上你。” 他板了脸状似严肃道:“什么进水!以后不许说我听不懂的话。” 插科打诨两三句,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 接近山顶的时候,我的体能达到了临限,身体的一半重量都挂在狐狸胳膊上,仍是觉得氧气不够,脏腑似要爆裂般难受,太久没爬山了,以我这种身体素质,即便转成了正式导游,恐怕也不能胜任。 眼前现了一条平坦土径,幽幽曲曲隐在林草间通向不远处一座状似庙门般的地方。狐狸放开胳膊:“到了,神女祠,我师傅修行的地方。” 我做了几个深呼吸,咽了半晌口水,方能开口道:“神女祠?襄王神女的那个神女?” 狐狸微笑:“原来你也读过神女赋,走罢,这个时辰师傅应该正在诵经。” 随着狐狸踏进祠堂,禅息扑面而来,院内几无多余杂物,既空且净,正堂齐整的对着院门,堂前放定一鼎,鼎内白烟缭绕,堂侧两边各有些房子蔽于柏树后,祠堂内佛香弥漫四溢,高几上塑身青佛一座,佛前供品若干,三个拜佛垫整齐的排列在地上。 进了这祠堂,人仿佛不自觉的就严肃起来,四大佛教名山我在现代时都去过,人说“可惜湖山天下好,十分风景属僧家”,从修佛化道的人居住之所就可看出,他们喜欢大自然;喜欢寂静;喜欢独处。也许集了天地之灵气的山峦,最能体现佛教"超凡脱俗,清净虚寂"的思想境界吧。 没先找师傅,狐狸进了祠堂第一件事就是拜佛,见他点了香烧拜,我忙也跟着跪下磕了三个头,心中虔诚默念,佛祖啊,我知道你是存在的,不然我也不会有机会在这几百年之前的神女祠堂向您叩拜了,只求您无论如何保得我在现代的家人平安;保得杰森平安;保得我和狐狸平安罢,至于我是否还有能回家的一天……我已不再想了。 拜完刚直起身子,就听侧边传出笑声,转头一望,阿琪正拎着个木桶站在那处。狐狸还闭着眼举香跪着,嘴里念念有词。我起身招呼道:“阿琪姑娘。” 阿琪点点头,冲狐狸一皱鼻子:“拜完了快去见师傅吧,我昨天告诉她了。”又对我道:“师傅也请三毛姑娘同去。” 我无奈着颔首,这还真是要共同面对了,不知道九难师太会不会为难我们。 狐狸拜完,招呼也未同阿琪打一声,径直拉着我向左侧走去。阿琪仿似并不在意,拎着桶哼着小曲儿就出了祠堂。我小声嘀咕:“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啊,好歹也是同门。”狐狸瞪我一眼,脸色不佳。 穿过一条甬道,便看见了几间厢房。门色都是黑的,惟独一间是原木色。狐狸停在那木门前,恭敬道:“徒弟华楠拜见师傅。” “进来吧。”一低沉女声响起。我不禁有些紧张,九难前半生的经历坎坷,恐怕不会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狐狸牵着我的手,轻轻推开房门,佛香飘入鼻中,比外堂的似乎还要浓些,看来她房中的香火从未停过。 用朴素来形容这间房,都有些奢侈了,准确的说,应该是简陋。家具不外乎床柜桌凳,可那床架已掉了漆,一床白帐因长年的烟熏火燎泛了微黄,柜子古旧破败,没有锁鼻,仅用一布条带上双门。方桌正中一道大裂缝,木茬支棱了出来,房间地面干净却坑洼不平。若不是亲眼所见,怎么也不能相信,前明九公主竟是住在这样的环境里。一心向佛可以理解,却也把自己弄的太简朴了些。她此刻就在床上,闭眼盘膝打坐,身着白袍尼帽,面颊干黄消瘦,额骨微有突出,一只手放在膝上,另只手……自然是没有的。 我扫了一圈,迅速垂下眼睛,略缩了身子,在狐狸半步后站住。狐狸轻唤:“师傅,近来可好?” “嗯.我很好。”她的声音沧桑而又暗沉,语速极慢,我听着只觉压力很大。 狐狸扭头向我微笑:“三毛,还不给师傅行礼?” 我忙挪上半布,弓身道:“师太您好,我是谢三毛。” 那原本闭着的眼,缓缓睁开了,又缓缓移到我身上,眼神淡然,轻颔了首道:“不必多礼。” 狐狸看我二人互相认识了一下,直截了当道:“师傅,徒弟这次回山是有一事相求。” 九难又闭起眼睛,不接狐狸的话,道:“皇帝去了兰州你可知晓?” 我与狐狸俱是一愣,她为什么突然提起皇帝? 狐狸道:“知道,徒弟还与他打了个照面。” 九难的眼睛猛地睁开了,淡然不见,精光刹射,坐直身子道:“你见到他了?” 狐狸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见到了。” 九难倾身,口气严厉:“你没动手?” 感觉狐狸的身子明显一挫,低道:“没动,因为当时我有朋友被他……” 话音未落,只见白影倏忽一闪,“啪!”声骤起,狐狸脸上挨了重重一掌,直将他打的脸都侧到了一边 “啊!”我惊呼出声,忙扶住狐狸,愕然看向九难,她疯了?对话不过三句,竟然出手伤自己的徒弟! 她又回到了床上盘膝坐着,胸口起伏不定,怒瞪着狐狸道:“我是怎么教你的?你忘了你的血海深仇了?多年不得近他之身,有这样好的时机你竟不动手?”暗沉女声说出狠厉之语更显恐怖,我惊诧莫名的看着她,见面才几分钟而已,她的情绪居然转变如此之大?一心向佛的人才不该是她这样,心里对她印象已极差。 狐狸甩开我的手,皱眉道:“皇帝身边侍卫极多,我只是在机缘巧合下才得以见他一面,根本就无动手机会,请师傅见谅。” 她盯着我看了一阵,鼻中冷哼:“你是何原因不动手你自己心里有数,华公冤死一十三载,你已不记得了么?” 狐狸脸色唰地煞白,前后晃了晃,我赶紧掐住他胳膊。 九难继续道:“我念华公为反清遭诛,念你娘大义殉夫,才将你抚养成人,教你武功,就是为了能有一日让你杀掉鞑子皇帝,这就是你给我的回报?这就是你给你娘的回报?” 狐狸呼吸急速,嘴唇青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知道他是否在后悔刚才说漏了嘴。 九难还在咄咄逼人:“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这样一个机会,哼哼,”她冷笑,“阿楠,你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面对这个断了一只胳膊的女人,我也很失望。我以为她是个真正的高人,有着常年理佛换得的宽大心胸,对人对事都应是存着仁爱之心的,原来,理佛伴青灯不过是个幌子,淡然的面具在得知错失杀帝良机时就撕了去。 看着她精亮的眼睛,隆起的太阳穴,回忆着有关她的一切一切,心中已将其看得通透,打其父煤山自尽之后,打李自成闯入皇宫之际,九公主的人生就只剩下了仇恨。她逼阿珂去杀吴三桂,转的是亲女弑亲父的恶毒心思,收狐狸为徒教他武功,不过是利用徒弟的性命搏一个除掉皇帝的机会,这与王辅臣逼杰森当人体炸弹有何区别? 狐狸半晌艰难开口道:“请师傅原谅,若再有机会……” “住口!”九难皱着眉头喝道:“皇帝终年极少出宫,你错失良机,以为还会再有第二次这样的运气?” 狐狸明显受到了打击,我费了好大劲才让他摆脱了报仇的心结,九难那几句话,却句句直戳狐狸痛处,若是狐狸再起了杀康熙的心,我真不知该怎么劝他才好了。一时有些耐不住了,张口便道:“师太,能否听我一言?” 九难冷冷看我一眼,目光微合。见她不搭理,我也不再顾忌,直说道:“师太请勿怪华楠,那时我与他一起,确实没有下手的机会,皇帝身边高手如林,禁军犹如铜墙铁壁,贸然出手,只怕杀不得皇帝,自己也不能全身而退。”我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她的反应,话撂的明显,就是想告诉她,人体炸弹狐狸是不愿意当的,若保证不了自己安全,再好的机会也不能动手。 九难冷笑:“谢姑娘此言差矣,这天下原是大明江山,鞑子侵我中原土地,汉人就应奋起反抗,若是瞻前顾后只为苟且偷生,那不如剃了头去做鞑子的走狗也罢。” 我听这话说的甚是辱人,心里更加不忿:“现时大多数汉人都已剃发,只要当朝皇帝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龙椅谁坐又有何区别呢?” 狐狸突然爆喝:“三毛,不要胡说!” 我翻他一眼,死小子在外面挺能耐的,怎么见了师傅跟老鼠见猫一样。 九难口气不善:“原来谢姑娘是这样想的,如此说来,你觉得鞑子所为是正确的?” 我摇头:“我也是汉人,满人初始侵占中原江山固然是贼子所为,但多年已过,皇权已稳,天下百姓尚可安居乐业,也知满人皇帝是做了些努力的。此时杀了皇帝,天下必将再陷大乱,受苦的只有百姓啊。” 九难生气了,刚刚就已很气,现在听了我的话更气,见她太阳穴不时跳动便能知道。只听她又开口斥道:“现时各地频传贪官舞弊,朝廷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百姓叫苦不迭,怨声载道,这就是鞑子坐的好江山,这就是你所谓的安居乐业?” 第81章 我叹了口气,诚恳道:“师太,明月尚有盈亏,江河岂无清浊?” 此话一出,九难脸色大变,瞪着双眼,似要把我吞进肚子一般。狐狸低声恨道:“你能不能给我闭嘴?” 心凉了半截,理智回来了。九难的仇恨根深蒂固,她自己本是皇室,对夺汉人江山灭大明皇权的耻辱自然更加刻骨,狐狸都很难教育的过来,我犯的哪门子抽啊,与她辩论这个。祸从口出,我不是早该知道这个道理么?与狐狸呆久了竟变的好斗起来。 良久,九难缓了脸色,深深呼吸了几口闭起眼睛道:“你们先出去吧。” 狐狸应声拽我出门,拉开门还未踏出一只脚,听得九难在身后又道:“阿楠,你与阿琪的婚约就在今年,既然你二人不约而同的回来了,这几日为师就做主为你们办了。” 我身子一歪,险些跌倒,祸……从我口出了! 难求的真诚[vip] 狐狸脚步一顿,铁青着脸将我往前一推,自己又退回房去,将门关上了。 我站在门口抹了抹脸,出了一身冷汗。九难发火了,若顺着她的意思认个错说几句好话,也许那婚约就要来了,这下可好,不但没退成婚还加快了履行的速度。 “三毛姑娘。”大嗓门女声唤我。抬头一望,阿琪笑嘻嘻地站在甬道那头。 我忙施礼:“阿琪姑娘。” 她朝我走来,边走边道:“方才似听得师傅在发火,不知何事啊?” 我无奈道:“师太说要尽早把你和华楠的喜事办了。” “哦?”阿琪仰头哈哈大笑,“办喜事啊?好啊!我正愁嫁不出去呢!” 我听她那口气有点像开玩笑,试探着问道:“阿琪姑娘你是否认识一位蒙古人?” 阿琪脸色一凛:“你怎么知道?” 我倏地将心放回了肚子,她已经遇见葛尔丹了,按时间推断这时候也应该生了情,那刚才的话一定是开玩笑了。 “我在扬州时见过那位蒙古贵族一面,他和韦小宝是结义兄弟,提过阿琪姑娘你的。” 阿琪惊诧:“你认识韦小宝?” 我点点头:“我们是朋友。” 阿琪的脸色有些难看,口气里带了些怨怒:“哼!认识又怎样,现在我与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这下轮到我惊讶了,两情相悦的阿琪和葛尔丹是终成眷属了呀,怎么会没关系呢? “阿琪姑娘你……那位贵族似乎很喜欢你呢。” 她瞅了我半晌,突然贴近我的脸,眯着眼道:“你是不是怕我嫁给阿楠啊?” 我挠挠头,尴尬道:“没有没有,若是……若是你二人你情我愿,我……我也没什么说的。”狐狸不会情愿的。 她轻笑一声,将手指在墙上拉来拉去:“阿楠其实也不错,至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不怕他会欺负我,”倏而笑意加深道:“如果你也喜欢他,那我们就一起嫁给他好了。” “啊?”我骇的往后一靠,双手扒住墙壁,“这……这怎么行呢?怎么能娶两个呢?” 阿琪挑眉奇怪道:“有什么不可以?男人娶两个老婆还算多么?” 我的心沉的没边了,差些忘了这茬,这里还是一夫多妻制,想了半晌,我嗫嚅道:“可是……可是那个蒙古贵族……他很好呀,你不要他了吗?” “呸!”阿琪怒唾一声,“少跟我提他,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我有些明白了,这两人准是吵架生气了,本是热恋阶段,阿琪又怎会突然跑回鱼山,一定是那葛尔丹惹着她了。 组了组语言,我再试探道:“其实两个人在一起互相体谅是最重要的,如果一方犯了错,那就先低个头,另一方也要宽容些,不是什么原则问题说开了就没事了,贸然分开对感情可不会有好处的。”这话说的我跟恋爱专家似的,其实全是纸上谈兵。 阿琪幽幽瞥我一眼,低道:“三毛姑娘,你这个人还挺好的。” 我笑了,心好命不好。 “唉!”她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走,是他把我赶走的。” 我愕然,怎么倒过来了,是谁犯了错啊? 她声音低落,情绪仿佛跌到了谷底,“他嫌我不是处子之身。” 听得这话,看着她黯然的表情,我心里突然涌出巨大的同情,顾不得她是狐狸未婚妻的身份了,上去一把揽住她的肩,一时间只觉得我们女人真可怜,被迫受了侮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让未来夫君发现了,居然被赶出门,唉,她的命也好苦。忙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又不是你自愿的,他不该怪你!” 阿琪紧握了握我的手,看向我的眼神很奇怪,竟似带了些怜悯,我眨眨眼,看错了?该被怜悯的是她不是么? 正说着话,狐狸从房里出来了,一见阿琪与我说话,立刻怒气冲冲上来打掉我二人牵住的手,拉着我就向甬道外走去。 阿琪在后面大叫:“犯什么疯病,我可什么也没对她说。” 我回头望着阿琪,被狐狸拽得脚步飞快,迷惑问道:“阿琪想说什么?” “不知道!我们下山!”狐狸语气很冲。 我奇道:“刚来就走?那……那婚约的事?” “你不用管了!什么婚约也束不住我华楠!” 我用力拖他的手,将他拖住,严肃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他目光一闪,皱眉道:“没有,你别乱想了。” “阿琪刚刚说什么也没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不能知道?” “没有!”他突然拔高声调,硬将我往外带去。 脚步已到祠堂大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断喝:“站住!”我吓的一缩脖子,九难师太出来了。 狐狸停了脚步,却未转身,手攥的紧紧的,都把我的手攥疼了。 “你就这样一走了之了?想跟这个丫头去哪儿?”九难高声怒喝,身形转瞬到了我们身前,速度快如闪电。我垂下眼睛,不敢看她。 感觉狐狸在拼命压抑着呼吸的频率,缓道:“请师傅原谅徒弟不肖!” 九难冷笑:“想出我铁剑门?可以,我就当没有收过你这个徒弟,我就当没有对你花费过心思,我就当我从来没遇见过华夫人!” 狐狸的手在微微发抖,攥的我手骨都快裂了,但我咬牙忍住了,我知道他此刻很难过。 “但是,”九难又道,“你不认我当师傅可以,你却不能不认阿琪是你的妻子!” 狐狸猛地抬头:“师傅,阿琪并不愿意嫁给我,我也不愿娶她,一时冲动所立的婚约,现在不能作数!” 九难嗤笑道:“你怎知她不愿意嫁给你?阿琪过来!” 阿琪磨蹭着走到九难身边弯身施礼:“师傅。” “你可知你与阿楠所立婚约期限已到。” “知道。” “阿楠现在要取消婚约,你又作何想法?” 阿琪微侧脸瞟了我一眼,答道:“那就取消吧。”狐狸的手立刻一松,我都疼麻木了。 九难大怒:“你说什么?一个姑娘家怎能说出如此不知廉耻的话?” 我奇怪了,阿琪说什么了就不知廉耻,双方都同意取消那就消了呗,师傅还非要硬牵红线不可? 阿琪突然转身,背对九难道:“师傅,还是莫说了,我……不能嫁给阿楠。” 九难怒极笑出声来:“呵呵,好!我铁剑门出了你们这两个败坏门风的孽徒,我还有何面目去见师祖?” 我听的更奇怪了,不知廉耻之后是败坏门风,这九难这么喜欢扣大帽子啊。转头看看狐狸,他面无表情,眼睛却死死盯着阿琪。 九难怒了一阵,平下呼吸,冷道:“不论如何,你二人婚约必履,一日为我铁剑门的人,我就不能允许你们出去丢人现眼,”她瞥我一眼,拍拍阿琪的肩膀,口气一缓:“你不用惧怕别人,师傅会替你做主,isuu書网阿楠已与你有过夫妻之实,容不得他不认!” “师傅!”狐狸阿琪一同高叫出声。四只眼睛却全落在了我身上! 我眨眨眼,努力想挤出一丝微笑,无奈嘴角却怎么也动不了。手再次被紧紧攥住,狐狸急道:“三毛。” 心脏有点麻痹,类似供血不足的症状,我说不出话来,也动不了,像被人从后颈抽了筋骨般的难受,眼睁睁看着九难走到我面前:“谢姑娘,我不知晓你与阿楠是何关系,但他和阿琪早有婚约,又已行过夫妻之礼,贫尼听谢姑娘几句说话语带珠玑,想必也是个大家闺秀,应识大体罢。” 狐狸将我往边上一扯,怒道:“师傅,徒弟与阿琪都已说的很清楚了,请师傅任意责罚,不要为难三毛。” 我舔舔嘴唇,哑着嗓子开口:“华楠,你把我手……攥疼了……” 狐狸扭头看我,眼中带了什么神色我不知道,因为我没在看他。我抽了抽手,低道:“疼……”手腕处已现青白,狐狸似才发现,忙松开了我。 我揉揉腕子,抱拳对九难道:“给师太赔个不是,请师太勿怪我之前冲撞。” 九难鼻中哼了一声。 我又道:“师太门下事务,外人不便插手,我就不打扰师太清修了,这就起程下山。” 九难脸色略有缓和,微微颔了颔首,眼中微露赞赏之意。 狐狸猛抓住我胳膊:“三毛,你听我说。” 心脏依然麻痹,我缩缩肩膀,微笑着看山风吹起狐狸的长发黑衣,看他带着急切带着自责的目光,我道:“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不愿意承担责任的男人。” 第82章 伸手拨掉他僵硬的手臂,又道:“师太应该还有话要对你说,我先下山去了。” 说罢掉头就走,身后传来脚步错杂纷乱的声音,拳臂相碰的声音和狐狸的高喊:“三毛!” 他被挡住了,我可以安静的下山去。走过阿琪身边,她轻碰了碰我的胳膊,低道:“那时年少……” 我目不斜视,任那身后呼号不断,脚步急速向来时路走去。走了不多远,一粒沙子就被猛烈的山风吹进了我的眼睛,我一揉再揉,终于还是被它硌出了眼泪。我不是一天到晚哭个不停的,是沙子让我流泪。 我不怪任何人,只怪我自己,一份纯真的爱情送到我跟前,被我弃如蔽履,一个满口谎言的妖孽说爱我,我就甘愿沉沦,我是这块料吗?我是能征服妖孽的这块料吗?我早该拿出镜子好好照照自己,我到底有何魅力能让一个妖孽为我折腰?我到底有何能耐能让一个妖孽拿我当他的唯一?可恨我资质太差,做不成妖孽,我只是他眼里的傻女人,正如他说的那样,什么婚约也束不住他,他招惹了一个又一个,未来的几十年,我又怎有把握束住他一辈子?也许在他的心里,我这样一个傻女人……根本不配让他坦诚。 跌撞着冲下山,速度竟比上山时快了几倍,腿丝毫不累,只觉得全身冰冷,只想快些钻进被子里。失魂落魄进了客栈,小二又将我带到昨天住过的房间里,马车还在这儿,房间还没退掉。他转身欲走,我一把拉住他:“小二哥,我能否求你个事?” “姑娘请说。” “若有人来此房间寻我,你只管说这里没住人就好。” 小二有些奇怪,见我说的坚决,还是答应了,因为我是客人。 披着被子钻进了床底,我蜷在那处一动不动,包袱在马车里,银子在狐狸身上,男人……我不要了。此刻,我什么也没有了,我能去哪里? 门开了,灯亮了,脚步进来了,有人说了几句话,小二顽强的打着掩护,脚步又出去了,门关了。说话的声音,是阿琪的。 糊里糊涂在黑暗的床底缩着做了一夜的梦,我梦见我回了现代,我梦见我披了白纱嫁了人,男人的面貌模糊,可我很高兴,我终于嫁出去了,妈妈终于能放下一块大石头了。我梦见我开心的回到我的新家,发现家里多了一个女人,她骄纵的对我说,男人早就和她结婚了,我是第三者,要么就快离开,要么就报警抓我。我抱着脑袋跑了出来,碰见了老弟,他要上去拼命我死活拉住不让,他大骂我是个没出息的女人,于是我没出息的哭肿了眼睛。 肿着眼睛从床底爬出,就着冰凉的水洗了把脸,梳梳头发,到后院去拿包袱。心里还在转着是去京城等杰森,还是去云南找小沐帮忙的主意。 一到后院,发现人挺多。廊下摆了十几个黑色镶金边的大箱子,箱子面上印着一个明黄图案,七八个灰衣男子正一个接一个把箱子往排好的马车架子上抬去。我溜边挪到熟悉的马车那里,爬上去抓了自己的包袱,正想下来时,忽然又觉得不妥,靠自己两条腿哪一年才能走到目的地?不如……将马车赶走好了。 抓着马鞭,我轻抽了马屁股两下,道:“驾。”声音和蚊子哼差不多大小。马甩着尾巴没甩我。 “驾!”我声音提高了些,鞭子又抽了一下,马喷着气,后蹄刨着地,还是没甩我。 “哈哈哈哈!”一侧忽然响起爽朗大笑。我扭头瞄去,那些装箱子的人中有一个约六十岁上下的短须长者正看着我笑。 我继续抽马屁股,越抽越急,嘴中念叨:“走啊,快走!”马不为所动,那年长者走到马车旁,笑道:“姑娘,你使这么小的力气,马怎么会听话呢?” 我尴尬的点点头,丧气扔掉鞭子抓起包袱,跳下马车,冲那人施了一礼,便向院外走去。只听身后有人道:“严大人,货物全数装齐,你们可以上路了,到了西安府托人报个平安信。” 我脚步一顿,去西安的?又听那长者道:“将两侧多加一道捆绳,这是皇上要的东西,到时必要亲自查看,万不可出一点纰漏。” 这下我脚步彻底停住了,皇上要的东西,这些人是运官镖的?这么说皇上定是去了西安。回身奔到那人面前,急道:“您好,请问您是要去西安吗?” 那长者笑眯眯地道:“不错,姑娘莫非也去那处?” 我点头:“您说的对,我是预备去那儿,可我不认识路,不知道能否与你们一起走?” 那人道:“这并非不可,但姑娘不能坐我们的官车,不如自行驾车,跟在后面罢。” 我忙不迭道:“好的好的,太谢谢您了。” 在那人的指导下,我掌握了抽马的力道,顺利的将马赶出了院子,看着官镖马车一辆接一辆鱼贯而出,那长者坐在最后一辆车上,对着我一招手,我迅速跟上。绕过后巷,通过客栈正门向西南方向行进,我心里踏实了,那位姓严的大人看起来很和蔼,不似想象中官差凶神恶煞的模样。孤身上路不管驾车还是走路都是很危险的,跟在这批官车的后面就放心多了。 刚刚起程,行车速度很慢,晃悠过客栈正门不过半里,车身侧面突然闪出一道紫影,腾地落座我身边,骇得我险些跌下车去。 紫影一把薅住我,气道:“你想跑了,可把我害惨了!” 我拍拍胸口,顺了顺气定下神来,无奈招呼道:“阿琪姑娘。” 她杏眼一瞪:“你昨夜到哪儿去了?我在客栈找了你一晚上,若不是看见你过店门还揪不到你呢。” 我摊摊手:“就在这儿,哪也没去。” 她放开我的衣服,叹口气道:“阿楠被师傅锁起来了。” 我心里一跳,锁……锁得好! “他让我来找你,把事情跟你说清楚,免得你误会负气。” 我苦笑:“这有什么好说的?你师傅不是都说的很清楚了么?” 阿琪不接我的话,只顾道:“他和我那时候都年少不懂事,又都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他肯听我说说小时候的伤心事,我自然就喜欢他了,师傅说的那事是……是事实,当时我们都受了责罚,不过都过去好久了,我后来特别讨厌他,他也特别讨厌我,我们现在什么也没有。” 我道:“这是他让你来说的。” 阿琪又瞪眼:“这就是事实!都是过去的事了,哪个男人没些个少年风流,你若气这个,可就不对了。” 我叹气:“你不会明白的,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我看她一眼:“你觉得华楠是个好男人么?” 她张张嘴,半晌道:“除了脾气大些,说话恶毒些,还不错啊。” 我摇头,点点自己的脑门:“他太聪明了,我这个笨脑子应付不来。” 阿琪急了:“你说道我时一套一套的,怎么你自己不能宽容一点?” 我转了头望向远天,严肃道:“有些事宽容不得。请你回去转告华楠,我与他缘尽于此,原因是,我想要的东西,他给不了。” “你想要什么?” “真诚,信任和专一的爱。” 阿琪呆呆看着我,若有所思。 战机的透底[vip] 阿琪问我:“你去哪?” 我道:“也许去云南,也许去京城。” “去云南便往南,去京城便往北,什么叫‘也许’?” “我还没想好。” 阿琪默默看我甩了一气鞭子又道:“你这样走了,阿楠会很伤心。” 我笑:“我也很伤心,没盘缠没干粮,如果你能借我点银子,说不定我会好过些。” 阿琪侧目:“你说话怎么和阿楠一样讨厌?”说着从腰里摸出两张银票递给我:“说好了是借啊,下次见了面你得还我!” 我连连推道:“不要不要,我开玩笑的。” 她一撇嘴,将银票塞进我手里:“别装模作样了,无论你去哪,没有银子寸步难行,拿着吧,要还的!” 我不好意思了半晌,还是接了,低道:“谢谢你。”民生问题要解决,不用银子买难道去喝西北风?她一再提醒我要还的,恐怕是为了不让我难堪,阿琪心肠也不错。 看看日头,我道:“回去吧,马上要进官道了。” 阿琪拍拍我的背:“我该说的话都说过了,你要走我也不强留,总之你自己小心点。” 我点点头,看着她纵身翻下车去,回头向她挥挥手,又听得她道:“这路官镖是去哪儿的?” 我转身坐好,大声答道:“云南!” 远远听见她放声笑道:“你想骗我!” 上了官道后,行车速度快起来,几乎可称的上是快马加鞭,不知运送了何等紧要之物,总觉得他们赶的很急。那位严大人想必是经常做这押送官镖的差事,他对路很熟,几次撇开官道走了小路,从鱼山到西安行了约十天的路程,一路歇马换车,吃饭住店我都与他们在一起,但并未有过太多的交谈,我不说话,默默跟在最后,吃喝都离得老远,存在感很淡,也甚少让那队人注意到我,这样最好,我只求不引人注意的被他们庇护到陕西就万事大吉。 临近西安府,与兰州城外所见景象一般模样,大批灾民正在迁徙,陕甘边界战火已起,西安府还能有平安吗? 第三次来到这里,城外的野水秋泓依然荡在那处,荷塘边的秋景再入眼中只凭添几分惆怅,看萧瑟枯枝七零八落的横在水中,看消夏凉亭空无一人衰漆败色,那玩世不恭的调侃话语仿佛还在耳边,那撩动我耳垂的不老实的手仿佛还搭在颈侧,怔怔看着,恍如做了南柯一梦。 第83章 “谢姑娘。”严大人唤我。 我忙跳下车,冲他施礼道:“大人。” 他对我抱了一拳:“西安府已到,姑娘可自行进城,我们还要赶往别处。” 我思忖半晌道:“严大人,请问皇上是否也来了陕西?” 他一愣:“姑娘何出此问?” 我道:“哦,我的一位友人在皇上身边当差,据说此次跟了皇上亲征,若是皇上在这里,那我想来能见那友人一面。” “嗯。”严大人略一停顿,道:“这就恕在下无能为力了,皇上去了何处在下不知晓,只是负责将官镖运到指定地点便罢。” 我心里明白,即使他知晓也不会告诉我,他方才那一愣,已露了些怀疑神色,这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官,我就不能强求了。于是我又施了礼:“那我就不再麻烦大人了,谢谢大人对我一路的照顾。” 他微笑道:“你一女子孤身寻友,胆子倒也很大啊。” 与好心的严大人告了别,我并未进西安府,将马车停在城门处,坐在车架上看人群络绎不绝的涌动,出的多,进的少,又是一副举城大迁徙的景象,这是战争来临的前兆,可据我所知,西安在康王战中并未沦陷过,百姓在此生活安全性命无虞,主要战场还是集中在陕甘交界处,要是能知道皇帝去了哪里,我倒还能发挥点余热,让他事半功倍一次。 不少百姓从我的车边路过,却没人注意我,都忙着向两头分流而去。看了半天,我站起身,隔着密集的人群,隔着大大小小的马车向远方看去,心里思忖着城是不能进的,花叶和云风在城内,若看到我,难免将我送到野兽口中。去到最后的决战地,应该往西才对,只是不知道皇帝是否会亲自到那里,还是边走边问吧。 想好了去向,便拽了缰绳掉转马头,正欲挥鞭,忽然听到远远的一声大叫:“三毛!” 我心里一紧,这声音熟悉。赶紧急甩了几鞭,将马车赶起,后面人群众多,那声音较远,不会那么快赶上来。 “阿楠!”叫声又起,我不回头,连超了两辆马车,后面没声了,暗自松了一口气,花大姐怎么也在城外,她不是要等我和狐狸的么? 马蹄得得向西,人群渐渐稀少。 “三毛,你个丫头!”花大姐的声音蓦然响在一侧,把我吓了一跳,转头望去,她正赶着车与我并驾齐驱呢。 我忙挂上笑脸:“大姐!” 她道:“喊你怎么不理我啊?” 我挥挥手,笑道:“没听见你喊我呀。” 花叶拿鞭子作势抽了我一下,道:“阿楠呢?死小子还不出来?” 我敷衍:“他没来,他还在他师傅那里。” “什么?”花叶生气了,“说好了怎能不来,太不讲义气了!” 我鼓鼓腮帮子没说话,狐狸又多了一条不讲义气的罪名,不过我可没说谎。 花叶疑惑道:“阿楠怎么会放你一人独自来陕西?” “呃……”我支吾,“他怕你们等急了,就让我先来,他还有点事没办完。” 花叶张口又欲询问,我忙截话:“大姐,咱俩离的太远了,不如停了车再说话。” 她立即拉了马,我将车靠在路边,走近她道:“不是说好在西安府等的吗?大姐怎么出了城?” 她皱眉:“我留云风在城内等你们呢。你为何不进城?” “呃……”我有点尴尬,“进了城也不知去何处寻你们。” 花叶嗤道:“阿楠会没告诉你去何处寻我们?” 我不说话了。 她盯我看了一阵,转移话题道:“你不说王辅臣死在虎山墩么?为何他在甘省边境又连赢了两战?” 我叹道:“莫急,就应该是这几月的事情,皇上恐是还没挑到对付王辅臣的人呢,若是点了良将,一击必中!” 花叶怒道:“我听到他打了胜仗怎么也坐不住了,恨不得他今日就死!”大姐报仇心切,连带着关心起战事来了。她说着跳上了我的车道:“走吧,我们一起去虎山墩。” 我笑:“大姐太着急了,平凉是最后一战,王辅臣此时……去了吗?。” 花叶眼一瞪:“他早就去了!” 独自逃跑了十几天,还是落进花叶手中,我明白狐狸总有一日会顺着这条路寻到我,事情也许当面说清更好,省得彼此烦心。 再没给我休息的时间,花叶一路策马急行,二日便赶到了平凉,本想延着虎山墩口向里一探究竟,结果一到那处就让我大吃了一惊,一路行来平凉外如死城一般,极少看到百姓,虎山墩口已驻扎了大批士兵,帐篷林立布起,耳边不时传来战马的嘶鸣。 花叶离墩口二里处的树林停下马车,对我道:“全是皇帝的人。” 我心里一喜,皇帝动作真迅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重用了那个人,平凉大捷指日可待了。忙对花叶道:“我们现在求进营去,若皇上来了,正好与他说我的计策,若皇上没来,也好有个休息的地方。” 事情不如我想的那么简单,刚到营前,话只说了一句,我二人立刻从马车上被揪了下来,三下五除二绑了个结实,扔在营前一处空地,守了一个士兵,便再也没人理我们了。大战当前,俩陌生女人说要进军营访友,真乃滑天下之大稽,没给我们一刀砍了,就算士兵军纪严明了。 正叹着自己没脑子,正巧让我看见一队马车缓缓驶进了营,我眼睛一亮,高兴的叫起来:“严大人!严大人!” 走在马车一侧的严大人转头看向我,立即露出讶异眼神,口道:“谢姑娘?”边说边向我走来,“你怎么来了此处?” 我急道:“大人,求您救救我们,我们真的是来寻访友人的。” 他疑惑道:“谢姑娘的友人到底是谁?” 我一个顿也没打,坚定道:“是图海!” 严大人状极惊讶:“图海将军?” 我点头:“不错,贸然寻来确实不妥,但我真的有紧急的事情要告诉他。” 严大人向旁边看守士兵询问了几句,对我道:“谢姑娘若真识得图海将军,在下就去为你通报一声。” 我喜道:“图海将军在营内?” 严大人笑了笑:“谢姑娘稍候片刻。” 他转身进了营帐不多会儿,就有一士兵跑过来为我们松了绑道:“图海将军请二位入帐说话。” 我和花叶对看一眼,果然在任何地方都一样,没有关系不开后门是办不成事的。 进了大帐,图海正坐在帐中几后,身边站了数位盔服男,他见我们进来,起身道:“谢姑娘竟也来了平凉,不知何事寻我?” 我先对他施了一礼,又向站在一边的严大人感激的笑了笑。张口问道:“将军,请问皇上来了平凉么?” 图海没有立即回答,眼光在帐内飘了一阵才道:“皇上已回京。” 我大惊:“啊?皇上回京了?那我的朋友杰森他……” “谢姑娘朋友也一同回去了。” 心凉了半截,投奔杰森无果,难道再赶去京城?按捺住情绪的低落,我废话道:“其实,我本想来告知皇上王辅臣已到了平凉,不过看来,皇上已早有部署了。” 图海哈哈大笑道:“虎山墩今日就已被包围,王辅臣插翅难飞了。”他侧身又扫了那群盔甲男一眼道:“若皇上知道谢姑娘从兰州奔至此处报信,定会龙颜大悦,谢姑娘真乃女中豪杰啊。” 我苦笑,我是来找杰森的,不是来报信的。听着图海的话,倏尔眼皮一跳,似有模糊记忆翻起,疑惑着道:“将军,今日是否包围虎山墩的第一天?” “不错。” 我深呼一口气,弯身道:“那我就不打扰将军部署战策,先告退了。”眼睛垂下,低道:“将军,夜间万要警醒!”说罢拉了花叶就走。 图海一个箭步冲上来拦住我:“谢姑娘何意?” 我拱手道:“没有什么意思,我想,这虎山墩乃平凉咽喉要道,此处被围,王辅臣必会狗急跳墙。”我深深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夜袭也说不定。” 再施一礼,扯着花叶出了帐,留得图海怔在那处,拧眉思索去罢。 一出营帐,花叶立刻问道:“三毛,你与图海说的那话是何用意。” 我左右看了看道:“今夜王辅臣会率五千人突围,夜袭皇营。” 花叶张大了嘴:“他亲自带人来?你说的是真是假?” 我抬手蹭蹭脸,笑道:“那就看图海信不信了。” 花叶突然脚步顿住:“你现在预备去哪儿?” “回西安府啊,这里要打起来了,当然躲到安全处。” 花叶未再做声,一股作气拽着我跑到来时停马车的地方,从腰里抽出鞭子递给我道:“你先回去吧,我要留在这里。” 我惊愕:“那怎么行?晚上将有恶战,这里太危险了。” 花叶道:“我可以自保,但凡有直面王辅臣的机会,我就不会放过。莫说了,你先回去吧。”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男声:“大姐!” 抬头一看,西面一辆急行马车驶近,车架上站了两人,一个是云风,另一个是……狐狸! 我猛咳一声,赶紧背了身子,心里暗恨,方才若是不出皇营就好了,这该死的竟来的这么快! 身后马鸣车停,噔噔两声,脚步逼近。 花叶喜道:“阿楠,你来了太好了!你可知今晚王辅臣要突围虎山墩!” 没听到狐狸的回答,只觉得后背一实,腰上迅猛缠上双臂,耳畔急促喘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第84章 我想不动声色的扯开,无奈却拉不动他铁钳似的胳膊,一时间胸口郁闷难解,压抑着怒气道:“我喘不过气来了。” 脸侧的脑袋不停摇着:“不放不放,放了你的手,你便跑了。” 花叶咯咯笑起来:“云风,别跟傻子似的站在那儿,来车上坐着,我有话对你说。” 我掐住他胳膊上的肉,下了狠劲,感觉几乎要掐成对通了,他愈缠愈紧就是不松。 我怒极叫道:“放手!你知不知羞耻!” 那人无赖道:“随你怎么说,总之我不会放开你。” 我冷笑:“华楠,你为什么总是要做些让我看不起你的事情?你的无赖手段我早已领教过了,现在对我没用了。” 他急道:“你给我个机会,我以前做的不对的地方,一定会改的。” 我放弃了挣扎,只当自己是块木头,任他箍去,平静道:“改不改与我无关,我想阿琪已将我的话带给你了,你我缘尽。” “不!不!什么缘尽?”他突然大叫起来,硬将我在他怀里转了个身,红着眼道:“我再也不瞒你,我再也不敢瞒你,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诚实告诉你好么?好么?”语气已带了些哀求的意味,却只让我心更加的冷。 看着他长了一下巴的胡茬子,布满红丝的眼睛,干裂起皮的嘴唇,我淡道:“不好,我已没兴趣再听有关你的任何事情。” 他眼神疯狂,怔怔望了我一阵,突然将我按进怀里,死死箍住我道:“我已跟师傅说清楚了,婚约取消了,三毛……我错了,你原谅我。” 脸硌在他肩头,我非常不舒服,不耐烦道:“你到底要我说几遍?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他的心跳得很急,咚咚咚的声音连我都听得到,他抚住我的背哀声道:“怎么能与你无关,你是我娘子啊。” 我嗤笑出声:“莫再说这些了,你放开我,我告诉你为什么。” 他一把按住我脑袋:“不放。” 半张脸埋在他肩膀处,尽管这样说话很费力,但我尽力放慢语速,使声音听起来清晰些:“好,那你就不要放,我还是可以说。华楠,我认真的告诉你,我们不能在一起了,”他身子一抖,我怕他插嘴,赶紧接上:“并不是因为你有婚约,或者过去有过女人,而是你实在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你,我们两个人的性格,习惯,想法,爱好都有很大的区别,你的个性太强,很难改变,我虽然懦弱,但也有自己的原则,如果硬要在一起,只怕会让另一个人失去自我,我们和平的分开,你仍然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为了我来委屈自己,我也不需要为了猜你的心思而把自己搞的很烦,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他搂着我,从肩膀到手臂都在颤抖不止,嘴里喃喃自语,我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于是继续道:“你和我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哼笑了一声,“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能并行的两个世界。” 他将嘴唇移到我耳侧,颤声道:“三毛,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我?” 这个问题,我以沉默相对。 “为什么……为什么你在说分开的时候……可以……可以那么冷静?”他说话磕磕巴巴,语气中带了一抹不可置信。 听到这句话,心脏的某处好象突然丝丝开始漏气。这个问题,我……仍然以沉默相对。 “是谢姑娘吗?”边上突然有人问道。 我转了头,狐狸却不放手,仍将我按的死紧,只好别扭着脑袋道:“是的,我是。” 马车头前站了一士兵,抱拳道:“幸好姑娘没走,皇上请姑娘回营去。” 我惊:“皇上?皇上……不是回京了么?” 夜袭的前后[vip] 慌忙回了那士兵的话,我用力挣扎起来。狐狸不说话也不松手,紧搂着我,任我疯了似的挣脱,脚步拼命向后搓着,腿与他离了老远,上半身还是难以挪动半分。旁边有陌生人看着这一幕免费情景剧,不知道在作何想法。 一时又恨又急,我只得使出了老招数,一口咬在他肩膀上,他被我咬的一僵,手臂犹如钢筋似的仍是不动。 我放声大叫:“花姐!花姐快来啊!” 花叶从车中钻出,一见我俩的造型就笑出声来:“你俩这是练什么功呢?” 我急迫:“花姐,他疯了,你快把我弄出来,皇上在营里,我要去见他。” 花叶晃过来,轻飘飘道:“阿楠,别闹了。” 狐狸不作声,机器般对我用着蛮力。 花叶一拍手:“我没办法,他只听你的。” 那敷衍的态度分明就是惟恐天下不乱,指望花叶是没用的,她巴不得天天有好戏看。我想了半晌,放软了身子,道:“华楠,放开我吧,我真有要紧事办。” 他沉默。 “唔,”我斟酌语言,再缓下语气,“见完了皇上我们再谈谈好么?” 沉默。 说实话,我很累,姿势别扭,腰背生疼,被人抱着也是个体力活。他的执着让我没辙,无论好说赖说就是不放手,你能拿他怎么样? “嗯,你能告诉我你师傅是怎么同意你取消婚约的么?”说些别的话题吧,希望他能冷静些。 他终于动了,微微一震,手臂似缓了缓劲,口中嗯了一声,却没答话。 “你骗我的是么?根本没取消,你又骗我?” 他猛摇头:“不,没有骗你,真的取消了。” “那你告诉我师太怎么会同意的?她不是坚持要你娶阿琪的么?” 他又沉默了。 我扯了扯他腰侧的衣服,笑道:“是我废话了,明知你不会答我,又何必要问你。”他总是有那么多不能告人的秘密,即使在追来求我原谅时仍不想说实话,山易改性难移,就这样的状况,我还要对他存什么幻想?他还怎么能希望我们继续好下去? 心情愈发烦躁起来,我继续挣扎:“你不累我都累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 话刚说完,身子一松,他突然放开了我,蹙着眉,眼神里飘着怨痛,用极低的声音道:“我答应了师傅……” 我一愣:“什么?” 他唇动吐出无声一字“杀!” 看着那眼神里的无奈,我瞬间反应过来,立时惊愕万分,一步上前捂住他的嘴,将他向后推去,头也不敢回。士兵还站在马头那处等着我呢, 直将他推到马车后面,我露了个头对那士兵道:“请您先去向皇上回个话,民女一阵就到。” 那士兵眨巴眨巴眼睛半晌未语,恐是没想到皇帝召唤的人居然还敢拖延时间,终是没说什么,点点头跑掉了。 我遁回车后,看狐狸一脸苦闷地站在那里,心里也不是滋味,直对他道:“我也没资格要求你不这么做,不过为了你自己的安全着想,最好还是不要,你懂我的意思么?” 狐狸抬起憔悴的脸,闷道:“我是不是很不孝?我觉得我对不起我娘。” 一听到他说这样的话,蓦地心里一酸,怒意消了一半,他看似快活潇洒的生活,背后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压力? 我叹了口气:“你在这里等我吧,我得先去见皇帝。” 他眉间愁云不散:“三毛,你不肯原谅我?” 我揉揉腰:“我们的事情稍后再谈,王辅臣今夜有行动,我得提醒皇帝注意安全。” 他拉起我的手,垂着眼睛道:“我和你一起去。” 我吓了一跳,“你……你想做什么?” “我想保护你。”他仰起头,“你放心,我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情,虽然我答应了师傅,但若是一直找不到皇帝,我也无从下手。” 他不容拒绝的口气和坚定的眼神让我一阵恍惚,仿佛看见眼前的男人正张开了羽翼,欲将我牢牢护住。他的过往,我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无法不介意;他的性子,飘忽的如天边的风,掠过我身旁后还会吹向哪里。已经失却了安全感,他当下的这份心意……我还能接受么? 花叶绕到车后,见我二人还在磨叽,咚咚敲了车厢两下气道:“你俩要是话说不完,就留在这儿慢慢说,我可要进营了。” 我连忙转身:“好好,我们这就走。”回头再望狐狸一眼,轻道:“一起吧,千万不要做傻事。” 他颔首,脸上没笑,眼底却涌出了欣喜。 一行四人临进营前,我心中忐忑,皇帝隐瞒自己到了此处的用意是什么?怕别人说区区一个王辅臣就让皇帝从兰州追到了陕西,有些自跌身价?此刻南有吴三桂造反,中有王屏藩作乱,西有王辅臣狗急跳墙,江山岌岌可危,皇帝已经是不堪重负了,他确实不该来,我知道的历史不过是些大方向,类似平凉之役的知名战争略读过详细,图海虽胜,却也损失了不少兵将,而皇帝在第一线无疑可以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却也给保安工作带来了难度,天子身涉险境,还得分神保护他……真是添乱! 通报后我们进了营帐,方才图海坐的位置上已换了人,一身最普通的士兵盔甲,乍眼看过与门口站岗的没啥区别,这会儿摘了帽子才发现,那书生脸正是康熙,敢情他刚才一直隐藏在众多盔甲男堆里呢,够奸诈! “参见皇上!”四人一同行礼,狐狸仍是单腿跪他。 “平身吧。”康熙笑眯眯的,看着我们站起,道:“谢姑娘可是为了令友杰森而来平凉啊。他已随汤玛法回京了。” 我顿时心安了,杰森幕后给你参谋参谋就成了,绝不能跟着你上前线。 第85章 上前一步道:“回皇上,民女是在西安时听闻王辅臣逃至陕境作乱才来的。” “哦,”康熙一双锐眼在我四人身上扫来扫去,“朕想知道,谢姑娘为何对此战如此关心,竟会顺着战路摸到这里?” 他问话犀利,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直接道:“皇上,民女并非关心战事,只是关心王辅臣的生死罢了!” 康熙微笑:“你且说说理由。” 我道:“杰森的事情皇上已经知道了,他受了王辅臣胁迫,吃了不少苦,我们本是无辜的人,却被他硬生拉入阴谋,民女不平,却不至盼他速死,最重要的原因,是我这几位朋友……”我看看左右,指云风道:“皇上您瞧,他只因想救杰森,就被王辅臣关起毒打,还削掉了耳朵!”云风立刻跪倒。 我又指花叶:“她的丈夫被王辅臣以莫须有之罪斩绝毙命。”花叶眼泪流出,扑通跪地,颤声叫道:“皇上……为民女伸冤啊!” 康熙双眉拢起,面色凝重。 我也跪倒道:“之前,民女向您说了度势的假话,皇上……”我偷瞄他一眼,“请您降罪!” 康熙一愣,“假话?” 我吭哧道:“那日在兰州……您问我他几人是否是王辅臣的人,我怕您当时抓了我们……所以就说了假话,其实他们一直都跟着王辅臣,却只是为了能谋到一个报仇的机会啊!” 康熙的手指又习惯性放在桌子上磕起来,嘴中缓道:“卧薪尝胆。” 我大喜,抬头激动道:“您真是明君!” 花叶哭的梨花带雨:“皇上……皇上……我跟了王辅臣四年,他心狠手辣,暗地里除了许多不肯苟同于他的清官贤吏,皇上,您可还记得太原的原太守连勇?对外称抱病而亡,实则是被王辅臣派人下毒害死了!” 康熙面色青白不定,默了半晌道:“你等起来吧,能够弃暗投明,朝廷自不会追究过往,你们对他更熟悉些,就留在此处助图海一臂之力。” 云风抱拳称是。 花叶重重叩头:“若皇上不嫌弃民女一介女流,民女自愿为皇上尽书王辅臣罪状!” 康熙颔首,眼光飘向狐狸,他一直站在那处看我们又哭又说,未动半点声色,可见康熙目光一扫过来,没再让我拽袖子,迅速拱手道:“愿听皇上差遣。” 我抹了把汗,长呼了一口气。 康熙收了几位绿林好汉,注意力又放在我身上,单刀直入道:“朕闻听了谢姑娘与图海所言,莫非是得知了什么秘密的消息?” “呃,这个”我有些为难,说的太确定会引起皇帝怀疑我的来历,还是模棱两可些好了,“回皇上,民女只是见到虎山墩已被大军重重包围,王辅臣运送粮草的道路被截,民女推断他定会想个突围的法子,所以才提醒图海将军夜间要警醒些,以他的急躁勇狠的个性,很有可能今夜或明夜就派人偷袭,甚至亲自冲围也说不定。” 康熙呵呵笑了:“谢姑娘思虑周全,情势看得透彻,堪比男儿军师啊。” 我汗颜,这都是我早知道的事情了,忙谦虚:“皇上谬赞。” 康熙道:“图海,若是王辅臣夜袭,你有何应对之策?” 图海高声道:“回皇上,若是早有准备,又何惧他来袭,正面迎战罢!” 康熙晃晃下巴:“不妥,平凉城屯兵数万,与他夜间正面作战,两方必有伤亡,若能予以他重击,而我方又少有损折,那是最好。” 我心里暗对康熙侧个目,真会算帐,势均力敌的两方殴斗,想把对方打一顿,自己毫发无损,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图海瞪个牛眼开始苦思冥想起来。 一直未作声的狐狸突然开口:“皇上,草民倒有一计,或可打他个出其不意。” 康熙一挑眉毛:“快说!” 狐狸嘴角一咧,露出了招牌狐狸式微笑。 入夜后外面飘了细雪,粗布帐篷虽可挡风,却挡不住入骨的寒冷,四个人呆在营地最靠边的一顶不起眼小帐蓬里,我哆嗦着挤在花叶身边,云风闭目养神,狐狸垂着脑袋呆坐一旁不知在想什么心思。 花叶道:“三毛,你说王辅臣今晚会不会来?” “会的。” “亲自带人来?” 我哀叹一声:“大姐,你一晚上都问了四五遍了。” 她伸手戳我脑门:“大姐老了,记性不好,多问几遍你就不耐烦了?” 我握着她的手,好奇道:“大姐,你到底几岁了?” 花叶摇摇头叹道:“三十二了,老了。” 我惊讶:“你才三十二?” 花叶侧目:“怎么了?” 我颓然道:“没事。”花大姐不过比我大五岁,已经俨然以老江湖,老前辈,老大姐的面貌出现了,我……离她也不远了。 外面噔噔脚步,一个士兵掀了帘子道:“图海将军命全营熄灯。”说罢进到拐角,将灯烛一吹,又噔噔噔的走了。 帐篷里漆黑一片,愈发觉得冷,我右手刚挽住花叶的胳膊,左手就被人拉住了,心知是谁,缩了缩,缩不动,也不好作出太大响动,便任他拉着。他将我冰凉的手拢在两掌间来回搓动,不时抬到嘴边轻轻呵着气,手,渐渐暖了。眼睛适应了黑暗,我扭头望去,看他晶亮的眸子正一动不动盯着我,心中两难情绪又起。 不大的功夫,帐篷粗布上映出红光,骤然轰起喊打喊杀的声音,手上一凉,四人一起向门口奔去。狐狸掀了一角帘子,四个脑袋由上至下整齐探出张望,只见到处都是人头攒动,有人举着刀枪奔跑,有人举着火把逐帐查看,营地正中空地上乱腾腾踏着十几匹战马,马上的人自然看不清面目,只听有人在马下高声报道:“禀将军,此营空无一人!” 那被报之人半晌未语,忽然高声怒喝:“中计了!快撤!” 花叶身形一动就要闪出,被狐狸一把揪住,花叶怒道:“那正是王辅臣,他想跑!” 狐狸低语:“莫急,等着。” 战马纷纷掉头向营外奔去,眼见就要出了木栏,那原本看来空无一人的木栏外侧,忽然有如神兵乍现般窜出无数埋伏的清军,不远山林处雄壮高呼震耳欲聋,更多的火把燃起冲天火光,瞬间将营地围了个结结实实,马群受了惊吓,一阵纷踏嘶鸣,有几匹尥起前蹄,将人摔下地来。偷袭的王军乱了阵脚,一时慌忙四处奔逃,却寻不到突围之路。 距离太远,人的相貌看不真切,只听一人喝道:“王辅臣速降!”正是图海声音。 对立马上那人不答他话,举起手中尖长利器,高叫:“拼了!” “杀!”双方士兵立时战起,刀剑击火,尘烟弥漫,几处帐篷烧了起来。有十来人突然向我们奔来,我骇的连连后退,惊道:“怎么办?” 狐狸按住我道:“在此安心等候,我保证没人能近你的身。”说罢飞身出帐,花叶与云风各抽刀鞭,也冲了出去。我紧拽着帐布,从细小的缝隙里观察外面的动静,只见狐狸空手迎上那帮人,腿飞掌出,衣袂扫过之处,瞬间撂躺几人,花叶与云风也左砍右抽,却引得更多的人注意到了这处的缠斗,三人不停脚步,愈战愈远,帐篷二十步内没人了,我的危险已解除,他们离危险却越来越近。 狐狸战至营地混乱处,纵身腾起,向我处看了一眼,飞腿扫落一员马上猛将,便落在混战中看不清了。我揪着布,揪着心,大气也不敢出,看那中心两匹战马上,正是图海在与王辅臣单挑。看不见地面的情况,只能观望高处的战斗,王辅臣手中拿着一把类似长枪的武器,前刺上劈,凶斩猛杀,图海几次差些被他刺中,防御看起来甚是吃力,我心中暗急,这图海怎么这么菜?光会指挥打群架,单挑就露怯了。王辅臣狂劈了一阵,一枪将图海挑下马去。 未等我惊讶,两道黑影窜起,同时袭向王辅臣后背,王辅臣未及回身,直被抽了一鞭,挨了一掌,黑影又落了地。王辅臣向前扑了一扑,紧拽缰绳稳住,愤然转身,喝道:“鼠辈偷袭!” 女声高声叱道:“王大人你难道不是在偷袭?”是花叶,她忍不住向王辅臣出手了。 只见王辅臣长枪一指:“你这个贱人!”转而又指向一边:“好华楠!你背叛我!” 我还是看不到马下人群中的情况,也没听到狐狸的声音,花叶叫道:“还我夫命来!”又腾身向王辅臣攻去。 王辅臣将枪在身前一绕,双腿一夹,马身立起,将花叶挡在马头,马身落下时,王辅臣手中长枪已猛地刺进花叶身体!!狐狸终于惊声:“大姐!”瞬间变故快如闪电,我甚至来不及消化看到的信息,那娇躯就已掉落。 王辅臣“哇呀!”一声爆喝,发了疯似的向营地外冲去,一路连挑数人,长枪上下飞舞,寒光所至哀号连天,凭着王军的掩护和自身彪悍的骑术,疯狂的打法,竟让他突围成功,转瞬消失在墩口处。 我目瞪口呆看着这疾风般的一幕,如快速闪过的电影般让人不能接受,半晌才捂住了嘴,拔腿向营地正中跑去,心中大恸,花大姐! 玫瑰的种子[vip] 王辅臣逃逸后,残兵余勇已不足为惧,很快被清军扫了一个干净。顾不得听图海气急败坏的大叫,顾不得看皇帝悠然现身检视胜利成果,狐狸和云风迅速将花大姐抬进小帐中,我跟在侧边一溜小跑,见大姐已神志不清,陷入昏迷。 外面的军士正为首战告捷而兴奋,帐里却一片愁云惨雾。 帐内只有一张窄床,我坐在床上,大姐靠在我怀里,侧腹处的衣服已被血浸湿。 第86章 狐狸不避男女之嫌,直接撕开她腰上的棉衣,露出血呼呼一片,我的鼻子抽了两下,眼泪一滴滴落在大姐额上,战场不是女人该呆的地方,她报仇的心太急切了。 云风寻来了水和药,狐狸将伤口周遍擦拭干净,一个三角型的裂口显露出来,血还在流,我别过脸去,心中暗祷大姐平安。 “嗯~”她突然哼了一声,我忙抱住她:“大姐,大姐你还好吗?” 她微微睁开眼睛,瞅我一眼,断续道:“不……不好……三毛啊……大姐就要死了……” 我拼命摇头,哭出声来:“不会的,不会死的,大姐别胡说了。” 狐狸和云风一声不吭,忙着在她伤口处清洗上药,花叶吃力的将手举起来,摸了摸狐狸的脸:“大姐舍不……得你啊,阿楠。”狐狸连头也没抬,继续忙活着。 她又指指云风:“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四。”云风和狐狸一个表情,就是面无表情。 最后,她眼睛又闭起来,手在空中捞来捞去,艰难道:“三毛……”我赶紧握住她的手:“大姐,我在。” “三毛……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气息越来越淡,我急得不行,眼泪开了闸似的不住地流,哽咽道:“大姐,你不会有事的,你要坚持下去,你的仇还没报呢,王辅臣还没死呢。” 花叶的眼白不停翻着,晃着下巴道:“我的仇……就交给你们了……交给……”话未说完,脑袋往边上一歪,眼皮立刻不动了。 我大骇,晃着花叶肩膀惊叫:“华楠!大姐怎么了?大姐是不是死了?” 狐狸不答我话,坚持忙完手里的活,将那伤处周边敷了药,覆了纱布,绕着花叶腰侧缠了一圈,系好结,这才叹出一口气,起身白了花叶一眼道:“别装了,伤口半寸不到,根本未伤脾脏。” 我愕然瞪起眼睛,喃喃:“大姐……” 怀里的脑袋倏尔摆正了,睁开眼眨巴眨巴,委屈道:“差一点就要死了。幸亏老娘机灵,向后撤了身。”说话虽无力气却很流畅,再无方才的半死模样。 我哭笑不得,她和狐狸也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弟吧?伪装本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想着心里就有点气,怪不得狐狸和云风面无表情呢,敢情就拿我当白痴玩,骗了我那么多真心眼泪。嗔道:“大姐,你吓坏我了,我还以为……” 花叶浅笑:“以为我真死了是吧?好三毛,你得知道,我绝不会死在王辅臣前头,哪怕就留着一口气,我也要看着他死。” 狐狸埋怨道:“闭上嘴吧,腹上伤口再浅也是泄了元气,你好好养几天。” 图海奉了皇命在天明前来看望了花叶一趟,送了些药,向狐狸转达了皇上对他的赞赏之意,夸奖大姐巾帼不让须眉,虽未逮到王辅臣,却也让他损兵折将,我方伤亡极少,这与他二人的功劳是分不开的云云。 花叶万分虚弱的躺在床上,哆嗦着嘴唇谢了皇恩,见图海转了头,眼睛迅速看向我,浮起得意的笑容。 图海临走时道:“后日便攻平凉,皇上说,诸位去留自便,不过若能留下助攻,胜后返京,不论之前是何身份,一律重封厚赏。” 听了这样的话,我心中对康熙的认识又深了一层,身为一个君王,能做到识英雄重才干而不问出处很难得,虽然眼下大清形势不佳,皇帝腹背受敌,网罗些可用之人是正常的,但像康熙这样可以放下身段,与平民认真交谈,听取并采信意见的天子又能有几人? 将花叶伺候妥当,替打瞌睡的云风披上薄毡毯子,却一直不见送图海出去的狐狸回来。没出息的我又有点担心,于是掀开帘子查看,正见狐狸雕塑般站在帐前。 如刀寒风中,他背着手,黑衣衣摆随风抖动,目光远远投向微现晨光的天空,面色萧索,眼神空洞,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嘴唇被冷意侵得无一丝血色,整个人如冻住了般固定着那个僵硬的姿势。 走到他身边,碰了碰他的胳膊:“外面太冷,进去吧。” 他的目光好一会儿才收回来,转而望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丝愁苦,一丝丝无助,轻声道:“这样好的机会,我该怎么办?” 心上微有些疼,他在问我,是要把决定权交到我手上,有关父母血仇,师傅重望,我有何资格决定他的路,我如何能给他一个正确的答案? 迎着他的目光,我道:“你早已做好了决定,不需再问我了。” 他出神的看了我一阵,缓缓道:“三毛,记不记得以前你曾问过我为什么会喜欢你?” 我不作声,不晓得他想说什么。 “我说因为你傻,其实真正的原因……就像你说的那样,你和我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我一愣,看他唇边泛出一缕苦笑,又道:“你白,我黑,你好,我坏,你干净,我血腥,我们……本不能交集,却因了我的自私,生将你捆在身边,我惹你生气,又怕你生气,我想让你对着我笑,嫉妒你对着别人笑,我想你对我坦白,又不敢向你坦白,这……真的很折磨人,可是,三毛……” 他睫毛微颤,声音沙哑:“我发誓不再瞒你任何事情,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我还是不会放掉你,任你说我自私罢,任你恨我罢。” 声音几乎低到无声:“因为……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会觉得温暖……”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只狐狸路过一片荒芜的土地,丢下了一颗玫瑰花的种子,它每日都来看看种子的生长情况,又每日都是失望而回.有雨有风有温暖的气候,种子却始终没有发芽,因为那片土地荒芜太久了,已供不出足够的养料让玫瑰生长。狐狸没有气馁,日复一日的来看种子,和它说话,逗它开心,用爱做养料让种子生长。 种子在爱的浇灌下,慢慢的钻出了土壤,发起嫩绿的芽,狐狸很高兴,忙着去通知它森林里的好朋友,有两天没去看种子。 第三天当它来的时候,那嫩芽竟有些枯萎了,狐狸很伤心,责怪自己没有好好守护种子,它对种子发誓道:我的爱将再也不会离开你,直到你长成一朵漂亮的玫瑰花,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狐狸的誓言能不能相信,种子已没有心思再去顾忌了……有爱,它才能成长。 我缓缓垂下头,十指交错纠结,半晌没有言语,眼眶湿湿的,心脏酥酥的,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努力钻出心房,和我在一起会觉得温暖,这样的话,我听了也觉得温暖。 在抬头之前,我想我是笑了一下。抱起双臂道:“就之前那个问题,如果你是想听听我的想法,那么我可以告诉你……” 我顿住了话,看他的眼睛里闪出期待的光。 “假如你想去送死,必须先经过我的允许。可惜,我不会允许!”无赖作风学到十成十。 他呆住了,一动不动,像石头一样立在我面前,我翻他一眼,用从未有过的刻薄语气道:“你知不知道,你以前就像个狐狸精,到处勾搭人的狐狸精!” 他的眼睛蓦地睁大,良久之后突然一缩肩膀,向我扑来,紧紧抱着我抖道:“冷死我了。” 我噗嗤笑了,狐狸精一回神,立刻开始耍小聪明转移话题。 这男人发疯的时候像只凶狠的饿狼;受伤的时候又像只孱弱的小羊;幼稚的时候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成熟的时候又仿佛有着深入骨髓的沧桑。他的名字已经刻进了我的心里,他的身体已经在我的身体里留下了印记,抹也抹不去。 男人的怀抱宽大却不暖和,那衣服上似乎都结了霜,冰得我的脸很麻,看在他抱得死紧,又那么激动的份上,我勉强忍耐一下。感觉他的侧脸磨蹭着我的耳朵,喃喃低语道:“我只喜欢你一个,永远只喜欢你一个。” 以我谨慎小心,善于自我保护的性格来说,他这话的可信度……不管多高我都信了! 抬头严肃道:“我不信你的话,一个字也不信。” 狐狸一怔:“我说的是真的。” 我撇嘴:“口说无凭!” “那你要怎样?” “立字为据!” 狐狸松开我,一脸不可置信:“立什么据?” 我冷笑:“你会知道的,不过不是现在,过了考察期再说吧。” 狐狸拧眉:“什么考察期?三毛……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继续冷笑:“近墨者黑!” 狐狸明显不高兴了,方才的激动一扫而空,换上一副倒霉脸的模样,我视而不见,满脸强硬,他的招数和套路我熟透了,别想再糊弄我! 二日后,图海接收了汉中地带赶来支援的清军部队,大举进攻平凉城,战争与我所知史实并无二样,残酷又激烈,清军各地分散作战,此处士兵人数并不占优势,连攻了数日,也没能突破成功。 王辅臣叛军前为步兵,后为骑兵,布列火器挨牌在墩口迎战,清军仰攻,死伤累累。图海终是以重大的代价夺取了虎山墩,直到平凉城下,用神武大炮轰击城上守兵,城内兵民一片慌乱,王辅臣坚守危城数日,虽然粮草日益短缺,虽然士兵折损大半,仍死守不放,图海无法再将胜利扩大一步。 狐狸再向皇帝献一离间之计,便有清军开始不断放出消息,平凉城内的投降者可保命归田,朝廷绝不杀降兵,汉中王屏藩已然作降,平凉再无后路。一时搞得人心惶惶,许多叛军生了离心。 王辅臣还在兀自坚持,康熙又生一计,将其子王继贞带到陕西,送进平凉,日日劝降,王辅臣游移不定间,康熙再下猛药,让人传话给他,若降,不但不杀,还可官复原职! 第87章 这话,我当然不信,狐狸云风都不信,只有花大姐急的差点从床上蹦下来:“什么?不杀他还要给他官复原职?” 我一把按住她:“你的伤口还没好全,你不能乱动。” 花叶抓着我的手气道:“皇上糊涂了么?” 我笑:“这是计谋,不这样说他怎会降呢?” 花叶还有疑惑:“三毛,王辅臣到底死没死?” 我坚定:“死了!” “不是老死的吧?” 我哈哈大笑:“大姐这个笑话说的好,你就别急了,他这几日必死!”具体哪天我可不知道,康熙既然在这儿,就不会让他活的更长了。 我的话说了不到三个时辰,前方就传来捷报:王辅臣开城投降了! 皇上一直隐瞒自己在前营的事实,自然也不能去接受王辅臣跪降,就让图海代替,将平凉城内的残兵收了一收,百姓安了一安,王辅臣与其子禁足城内。花叶终于露了笑容。 事情发展之快超乎我的想象,第二日一大早,皇上便传狐狸到了大帐去,回来之后他的脸色非常难看。 我问:“皇上让你去说什么了?”云风和花叶都竖了耳朵听着。 他看了花叶一眼,道:“没说什么,赞了几句,要我们与他一起回京。” 我忙道:“好啊,回京就能见到杰森了,我们去吧。” “我拒绝了!” 他口气不善,我心里明白,他不想着杀皇帝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再跟着回京受封,若是让九难知道了,追到天涯海角也会灭了他。 云风道:“就是,我们是江湖中人,不在乎那些虚名,赏点实惠的也就成了。” 一句话把气氛缓和了一下,我嘿嘿笑起来:“云风原来喜欢银子。” 云风皱鼻子:“紫伊要价太高,我弄点钱找他给我重新做个耳朵,一只耳朵太难看了。” 这一句话又把气氛搞沉重了。花叶气道:“若不是那个禽兽,小四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还没娶媳妇呢,就少了一只耳朵。” 狐狸严肃道:“皇上还说了一事,”他看着花叶,似有些不好启口。 花叶道:“还说什么了?你倒是说呀!” “皇上晌午之后就要派人进平凉给王辅臣赏酒,我向他请了命,让你跟着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花大姐大仇得报了! 花叶还在迷糊:“赏酒?不杀了他还赏什么酒?” 我小声道:“毒酒。” 这下谁也拦不住她了,蹭地从床上光脚蹦下,尖声叫道:“我去!” 狐狸道:“小主子同赐了酒。” 花叶面色一变,呐然道:“什么?” 狐狸拉着我出了帐,站在帐口长长叹了一口气,我拉拉身后的帘子,轻声问道:“花大姐是不是对那王继贞……” 狐狸嗔我一眼:“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摇头啧啧:“大姐的命真苦,喜欢上仇人的儿子,这又要死了。” 狐狸拉起我的手,微笑道:“那你还不是喜欢上仇人了?” “嗯?”我不明所以,“我哪有仇人?” 他指指自己的鼻子,我愤然:“对!你现在还是我的仇人!” 他揽住我的腰,对着嘴巴亲了一下,甜道:“好久没亲了,忘了娘子的味道了。” 我俩正站在帐口,这不知羞耻的东西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随时随地轻薄我,我推开烦道:“大白天的,你要不要脸?” 他又腻过来:“那晚上?” 我正了脸色:“说正经的,不能让大姐独自跟人去,我怕会出事。” 狐狸点头:“我也去。” “那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 “见证惊心动魄的历史时刻。” “……?”他皱眉看着我,忽然又展颜笑了:“三毛,我刚刚又想出一个喜欢你的原因。” 我斜眼看着他。 “因为你老说我听不懂的话。” “呃!”我做呕吐状,野兽不可思议的跳跃式带旋转式思维! 他突然凝注了表情,认真道:“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念我一辈子?” 我嗤鼻:“念个二三天吧。” 他没有笑,温柔的摸摸我的脑门:“我诚实告诉你,我不想再去见王辅臣。” 我一怔:“为什么?你没有理由怕他。” “我并不是怕他,只是不想去面对他,我跟了他几年……从没有做过背叛他的事情。” 听着他最真实的想法,我忽然有些内疚,忙抱住他的胳膊:“你不要责怪自己,都是我影响了你。” 他摇头:“我应该感谢你,我一直在想,若是我没有遇到你,是否就会在这次的战争中丢了性命?因为……我之前选了一条错误的路。” 我突然有些沮丧,他说的没错,我知道太多的事情,尽管不想泄露天机,却不曾料到自己会爱上这个男人,尽管不想逆天改命,却仍在不知不觉中改了他的命运。 因为他对我有情,所以从了我的意愿背叛了王辅臣;因为他对我有情,所以听了我的劝告不去杀康熙。在我看来,这条路无疑是对的,他离开王辅臣,离开了黑暗血腥的生活,放弃了杀康熙的念头,等于保住了自己的命。 可是我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难道狐狸他,原本的命运是死去?我这样随情所至的篡改,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心里一紧,我侧身搂住他的腰,急声道:“你放心,不管有什么问题,我会和你在一起的,你不会死,绝对不会的。” 狐狸笑着捏捏我的脸:“我知道,因为你不允许。” 命运的捉弄[vip] 午饭后不久,皇帝派出的赐酒小分队一行十人开始向平凉进发,带队的是一位叫做尔元的满人将领,也是宣诏人。狐狸与花叶走在队伍最后,他们是经了皇帝允许的,我悄无声息混在其中,是没有正式审批手续的。 在这行人中,心情最复杂的莫过于花叶了,我一直在偷偷观望她的表情,她紧抿着嘴唇,脸上时喜时忧,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 看着她线条优美的侧脸,我心中暗叹,本是人比花娇的女子,却因为仇恨而耽误了她大好的时光,那学艺的几年,等待机会的几年,也是她最美丽的几年,为了冤死的相公,她身陷狼窝,把自己的青春和性命赌上,终于让她等到了这个机会。 多年深仇一朝得报,无疑是兴奋的,但她也许和我一样,在不知不觉中,心里已装进了一个人,若她真对那王继贞有意,又无疑是忧伤的,这是多么矛盾的情绪,一父一子,一仇一爱,任花叶掩饰功力再强也还是暴露了内心的纠结。 靠近她身边,轻轻牵起她的手,我低声道:“大姐,去了不要太冲动。”她看我一眼,眼神错综莫名,点了点头。 这女子的深情、大义、敢作敢为,让我非常佩服,我甚至羡慕她那带了一点极端的性格,想好的事情就立即去做,永远不再回头问对错,如果我能像她一样…… 我转头看向狐狸,他的样子看起来很轻松,早上那丝压抑已完全不见,或者是被他隐藏起来了。见我望他,先对我抛了个媚眼,又微微嘟起嘴唇对着空气啄了一下,我脸一红,两个卫生眼赏过去便扭过头不再看他。 听他在身侧得意的低笑着,心里倏尔甜蜜的不行,王辅臣只要一死,狐狸就和阴暗的过去说了再见,再也不会有人叫他去做坏事,我可以好好的呆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去京城看看杰森,一起回云南探望小沐和他姐姐,在那个山清水秀四季如春的地方,或者我真的可以考虑……嫁给他! 终究是离不开这个混蛋,不管怎么说,他是我第一个男人,和我有了肌肤之亲,我从外到里都是个传统的中国女性,他不把我逼到迫不得已,还是不能轻易换人。若是他再敢骗我瞒我,我就学花大姐的极端,杀了他再自杀好了!当然,考察期才刚刚开始,我的不平等条约外加审问大计还没有实施呢,被他欺负了这么久,也该我翻身了。 胡思乱想间,队伍已进了平凉城,城内满是清兵和降军,偶能看见几个百姓站在自家门前惊恐的看着大街上的动静,要想恢复从前正常的生产生活,恐怕得花费不短的时间。 城内有人接应,领着我们走到一座官衙前,对尔元道:“大人,降臣就在这里。”尔元一摆手,小分队士兵立刻先冲了进去。他回身道:“皇上应允你等前来,即可与我一同入内,一阵我宣诏赐酒,你等切记勿要多言,且在一旁观看罢。”说罢便向衙里走去。 花叶有些激动,她紧紧拉着我的手,跟着尔元走进,狐狸殿后。 公堂内乱糟糟的,判台翻在一边,令牌七零八落散得到处都是,武器架子也倒在地上,几杆旧枪胡乱迭在一块,似刚遭了洗劫一般,大清公堂我不是第一次进了,这场景真有些像文化大革命期间政府被打砸抢过的模样。 一士兵跑出,带着我们走进后院,这里想必是原来的县官居住的地方,红栏后建厢房,围着一正方小院,此刻,栏下站了分队里的几名士兵,还有两个布衣男子站在院子正中。 不过几步之遥,两人面貌尽入我眼,那身材矮壮的正是王辅臣,他脱去了盔甲,着了件寻常的粗布衫,面色平静,双眼无神,看着我们走来竟毫无反应。旁边立一青年男子,约三十上下,皮肤白皙,气质文静,清秀的一张脸上带了一缕微笑,与王辅臣的无反应不同的是,他看见狐狸和花叶,竟还礼貌的点了点头。 第88章 那人一定是王继贞了,我瞧瞧花叶,她已放开了我的手,面色冰冷,眼光凌厉,死盯着王辅臣,连一眼都没有看过王继贞。我们都没有说话,谨遵尔元指示,溜着栏边站定,静静等待宣诏。 尔元道:“王辅臣、王继贞接旨!” 王继贞跪下了,王辅臣没跪,不但没跪,身姿、表情、眼神也没有改变,动也不动地站着,如老僧入定一样。 尔元高声道:“王辅臣,圣旨到,跪下接旨!” 他没反应,王继贞微笑的抬头向他:“父亲,皇上下旨了。” 王辅臣听到儿子的声音,低头看了看,点头“嗯”了一声。又看看尔元,慢腾腾跪下了。 尔元从怀中摸出黄布包打开,拿出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家法律,治叛綦严。逆臣王辅臣、王继贞,违天逆伦,勾结汉中贼子王屏藩,同谋反举。本当枭首市朝而伸国法,朕念旧功,留尔全尸。仰刑部尔元验明王辅臣、王继贞正身,下官服,取顶戴,赐鸩酒,并加恩免汝二人市口尸示。其从逆一干人等,视罪行轻重,或押或斩,仰即移知兵部施行。钦~此!” 王辅臣的脸色随着圣旨的内容不断变化,听到“赐鸩酒”三字时已满面尽灰,眼神愈发僵直。王继贞出人意料的一直在微笑,听完圣旨,俯倒道:“臣谢皇恩。” 尔元也不再管王辅臣的反应,将圣旨一收,对旁边兵士道:“赐酒!” 立刻有人捧一白布罩住的小盘儿上来,尔元将布一揭,两个玉色酒杯露出。他下巴一扬,那人将盘子端到王继贞面前,王继贞恭敬取了酒,又端到王辅臣面前,他却不动,愣愣的盯着盘中毒酒,半晌也不伸手。 尔元咳嗽一声:“王大人!接皇恩啊。” 王辅臣还不动,尔元嗤笑:“王大人此时知道怕了?” 王辅臣抬起头,眼光从尔元身上扫过,扫遍院内士兵,直扫到我们身上,眼神突然爆出凶光,死盯了我们一阵,仰头哈哈大笑几声,站起身来大声道:“我不悔!生做人杰,死亦鬼雄,一杯毒酒又有何惧?不过……”他向前踱了一步,端酒那人吓的往边上一撤,周围士兵立刻刀枪齐指,尔元大叫:“王辅臣,你已兵败,还想抗旨?” 他一声冷笑:“怎么临死前我不能交代几句话么?” 尔元不作声了,王辅臣看向王继贞,淡道:“贞儿,为父连累你了。”这本是句充满感情的话,可他的语气里却连一丝感情都听不出来。 王继贞仍然微笑:“父亲,血亲不可改,能跟随父亲一同上路,贞儿很高兴,只愿下辈子贞儿能做一个让您满意的儿子。” 王辅臣似微有震动,他重叹一口气道:“好,下辈子我们还做父子。” 我听着他俩对话,心里竟有点苦涩,这王继贞就要送死,表情却是那么轻松,甚至还有点高兴的味道,跟着一个反贼父亲,他的人生注定是一场悲剧。 王辅臣向端酒人踱了一步,眼睛看着地面道:“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替我谢谢皇上给我父子留了全尸。”说完便端起了酒杯,我明显听到花叶呼了一口气的声音,敢情她一直提着心呢。 王辅臣端了酒杯,却未往唇边送,而是举起左看右看,突然道:“花叶,此酒比起你的瑞青三步又如何啊?” 我一抖,他注意到我们了,临死还准备算个背叛的帐,可是论嘴皮子,花叶定是不会放过他的。 果然,花叶冷道:“比不上我的瑞青三步,但也足够送你归西了。” “呵呵呵。”王辅臣笑了,“这就是我一直宠爱于你的结果,背叛!呵呵,这就是你给我的回报!” 花叶也笑:“这就是袁枫给你的回报!” 王辅臣猛一转头看向她,花叶恨道:“你任太守时的师爷袁枫,你可还记得?他是我相公!” 王辅臣凝视她半晌,叹道:“原来如此!”倏地垂头苦笑:“那我就怨不得你了。这就把命赔给你相公。” 花叶激动的浑身发抖,我赶忙牵住她,将她向后拽了拽。 王辅臣将酒杯端到了唇边,忽然又放下来,我的心也随着他的动作忽下忽上。只听他又道:“阿楠,你又有何怨恨于我的地方?” 狐狸不作声,眼也未抬,稳稳站在我身边。 “难不成,我这几年亏待你了?难不成,你也有亲人被我杀了?”他吸了一口气,做出思索模样,“我记得你爹不是被顺……” “哎呀!”我大叫一声,截断了王辅臣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士兵手里的刀枪又唰唰全举了起来。 狐狸望着我,我尴尬道:“腿抽筋了。” 他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浅笑,嗔我一眼,没说话。 这打岔的一声,把尔元的怒气给撩起来了,他吼道:“王大人,时辰已经不早了,在下还要赶回去向皇上复命,就不要再罗嗦了罢。” 王继贞叫道:“父亲,孩儿先走一步了。”说罢一仰脖子喝掉了杯中毒酒,手一松,酒杯掉落,跌得粉碎。 花叶向后一步,靠住栏杆,紧紧闭上了眼睛,嘴里喃喃:“小主子……”终是一段无根缘,二人此次见面甚至没有片刻目光的交集,那人就已踏上了黄泉。 王辅臣瞪大眼睛看着王继贞摇晃的身体和渐渐青白的脸,狂笑出声:“哈哈哈哈!好儿子,爹来了!”再不罗嗦,举杯一饮而尽,将杯子向地上一掼,抬左手抹了抹嘴,右手按住左腕转了转,狠道:“你们可以走了!” 尔元见二人都已饮下毒酒,便吩咐左右士兵留下,冲我们一招手:“走吧。” 王继贞已倒下,花叶没有再看他一眼,对着王辅臣重重唾了一口,扭头就走。 狐狸拉着我的手,并排跟在花叶身后,他由头至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走了两步,狐狸突然身子一僵,紧攥了我一下,我奇怪望他,只见他回了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王辅臣还没倒,左手仍抬在嘴边,右手仍握着左腕,眼睛盯着我们,嘴角挂着一缕阴笑,哑着嗓子道:“阿楠,你背叛我时就该想到,我一向是怎么对待叛徒的!” 狐狸静静看了他一阵,开口道:“王大人走好。”说罢牵着我走出后院。 一出衙门,我就感觉到狐狸有些不对劲,他的手抖的厉害,眼睛直愣愣看着前面似不会转了,我急道:“你怎么了?” 他不答话,继续向前走,走了不过十步,突然弯腰“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我一把扶住他,惊叫道:“华楠!” 花叶回过头看到狐狸的模样,骇的一个箭步窜了过来:“阿楠怎么了?”尔元将军也忙过来查看。 狐狸气都喘不匀了,他艰难直起身,僵硬着脖子道:“中了梨花。” 花叶睁大眼睛,叫道:“中了哪里?” 狐狸颤着手摸了摸脖子:“后颈。” 我慌道:“什么?什么东西在你后颈?” 花叶怒极,蹦起就要往衙门里冲:“我要杀了他!” 尔元扯住花叶:“杀谁?王辅臣?他已死了。” 我急的眼泪都下来了:“华楠,你不要吓我,你中了什么呀?” 他的脖子已不能转了,就那么僵直的挺着,勉强道;“无事,莫担心。”话刚说完,他就直直向前栽去。花叶看着他,猛拍了下大腿:“糟了,针上有毒。” 找了辆马车快速赶回营地,待将狐狸抬上床,他除了眼珠子,哪里都动不了了,像根木头似的挺着,就连眼珠子也转的不甚利落,话,更是一句说不出来。 我跪在床边,边哭边替他按摩手臂,花叶急躁道:“别捏了,没用,这针打进后颈,立时就可截断血脉流路,让人筋骨僵硬,真气逆行。” 我嘤嘤道:“那能不能把它逼出来?” “颈子是人最弱的地方,若一味强送真气逼针只会损伤颈骨,何况……”她一咬牙,“这针上还沾了毒,王辅臣这个畜生!要死了还不放过阿楠!” 我忽然明白过来,王辅臣喝毒酒时一直在做着小动作,任谁也不会想到他在临死前还想着害人;任谁也不会想到,他睚呲必报的心理竟到如此变态的地步。在狐狸转身瞬间,他就发射了毒针,上黄泉还想拖着狐狸,难道准备下地府再惩治叛徒? 看着狐狸僵硬的模样,我一时恨得咬牙切齿,终于明白了花叶的心理,若是他不死,我也会去想尽办法搞死他! “那到底怎么办才能救华楠?” 花叶扒扒狐狸的眼底,撬开嘴巴看看舌头道:“怪不得他要提起瑞青三步,将针沾了此毒,打进体内,顺血脉流遍全身便可快速致死。” 见我又欲惊叫,她叹口气:“你别慌,此毒我可解,但针不逼出,阿楠仍会很快丧命。” “怎么逼针?你不是说脖子处不能动吗?” “从天灵灌下真气,逢阻力寻针迹,寻到针的位置,再由后脑及下颔两处逆向施力逼针。” “那还等什么?大姐,快救他!” 花叶摇摇头:“我不能,我的功夫做不到,这种逼针法,我也只是见我师傅做过一次。” “那我们去找你师傅。” “她死了。” 我一屁股坐到地上,猛搓着脸,脑子拼命转着有用信息,突然灵光一闪叫道:“找九难师太!” 花叶一怔:“对啊。” 我跳起来:“九难功夫很高,一定会使这个法子。” 花叶烦道:“可是从这里到鱼山最少十天,阿楠不一定能撑得住。” 第89章 我坚定道:“现在就走,五天就到!我们日夜不休!” 花叶再不废话,出门备车。 甚至没来得及跟皇帝辞行,只央路过的士兵代我们去解释了一番,那人恐是还没走到大帐,我们的车已疾驶出了营地。 车厢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狐狸闭着眼睛躺在上面,盖了薄被的身体僵硬的像根棍子。我跪坐在他身边,一直握着他的手不停摩挲,嘴里喃喃道:“坚持坚持坚持……你会好的会好的,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花叶坐在一旁看我叨咕,道:“别念了,他七窍尽封,听不到了。” 我不理她,仍念叨:“会好的会好的,信念战胜一切……” 她叹道:“你对阿楠是真的好。” 我抬起头,认真道:“不,大姐,我对他,跟他为我做的比起来,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低头再看向狐狸,摸摸他硬邦邦的脸,“他可以为我伤,为我死,为我惹怒师傅,为我背叛主子,为我放下仇恨,”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我却从没为他做过什么,我只会怨他,恨他,跟他吵闹,跟他怄气,对他不冷不热……他从来没怪过我,还说永远不放掉我……” 我抽抽鼻子,再看向花叶,泣道:“大姐你知道么,我现在才明白,若有一个男人这样对你,身为女人还有什么可求的?就应该放开了心去接受他才对,可惜我明白的太迟了,本想这次解决了王辅臣的事情,就跟他到云南去的……你看他弄成这样……”抽泣止不住变成哀哭,在我想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在我看清楚我对他的感情是爱的时候,命运又一次捉弄了我。 花叶半晌未语,静静看着我哭,摸出帕子给我擦擦脸,感慨道:“阿楠得妻如此待他,上苍总算怜他命苦了。” 生命的守侯[vip] 如我所言,云风与花叶轮班疯了似的赶路,日夜兼程不休,吃住几乎都不离车,我与他二人皆一副蓬头垢面,憔悴不堪的模样,终是在狐狸已皮肉尽僵却仍存一口气的时候赶到了鱼山。 山下雇了两个壮汉,用一块木板将裹得严严实实的狐狸抬上了山。我手脚并用,爬得飞快,全身汗意涔涔却丝毫不觉疲惫,只剩了满心焦急。 天色渐暗,一进神女祠的院子,那两人将木板置在地上,我顾不得礼数,放声大叫起来:“师太!师太救命啊!”喊了数声,只见九难一人匆匆走出,未见阿琪身影。她一见我们先是一愣,待目光落在木板上时顿时大惊:“阿楠!他怎么了?” 我奔前两步,跪倒在九难面前哭道:“师太,求你救救华楠,他被人下了毒针,性命难保了!” 九难紧锁眉头:“快抬进来!” 几人一同将狐狸抬进一间厢房,合力将其移到床上,这诡异万分的毒针已让狐狸身体冷硬得如死人一般。九难坐在床边探了探狐狸脉搏,转头询问:“僵骨针?” 花叶点头:“勾魂梨花,打在阿楠后颈里。” 九难眉头愈锁愈紧:“何人能伤得了他?莫非偷袭?” 花叶道:“是一个朝廷里的高手,不过已经死了。” 九难蹭地起身,眼中现了痛色:“是皇帝身边的高手?” 没有人答话,我一见她那神色,便知她定是以为狐狸去刺皇帝而伤。不愿说谎索性闭口不答,任她这样想好了,我不信她对狐狸没有师徒情谊,为了一个渺茫的刺杀机会,她会真的愿意送掉徒弟的命! 九难怔了半晌,抬手指指云风:“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候着。我不开门,任何人不能进来!” 我急道:“师太……华楠会没事的对么?” 她看我一眼,转身向里,重重答道:“尽力而为!” 天已黑了,云风照了九难的吩咐,点了灯拿了些需要的物品进得屋去,那门就关上了。 花叶拉着我出了祠堂,坐在堂前台阶上,一时无言。四周安静,偶尔可听到呜咽凄厉的山风刮过的声音,呆呆看着暗蓝的天空,眼角的湿气又起,这几天我流的眼泪比以前多得多,俊美的狐狸,妖媚的狐狸,无赖的狐狸,浓情的狐狸到哪儿去了,那直挺挺的僵硬身体几时才能靠向我,几时才能拥抱我?只要看他一眼,泪腺就似永不会干涸般不住向外冒着眼泪,若是让他知道了,又要说我一天到晚只会哭了。 花叶拍拍我的背:“放心吧,师太一定能救得了他。” 我没有说话,怎能放心得下,狐狸人事不省,七窍尽封,全身僵化如石,那针位又打得诡异,九难究竟有没有把握将针逼出?狐狸还能不能复原如初?我真的不明白,剥离黑暗竟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难道一个曾有波澜过去的人就不能再有追求平静向往美好的权利了么?难道我与狐狸就注定要在波折中接受一次又一次考验? 等候,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候。这山中祠堂仿佛变作了手术室,爱人在接受生命的考验,我却只能无奈的等待。这是一种巨大的煎熬,以至于过去的每一秒,我都如在油锅里滚过一遍痛苦难挨。有人说,泪水是缓解痛苦的良药,我一直没断过泪水,痛苦也并没减少半分。 花叶见我难过,便找着与我说话,一开始我只听不说,渐渐的变成我一个人在说。从我认识狐狸说起,说他的坏说他的好,说我的甜蜜说我的无奈,我从不知道自己的表达能力是如此的好,我从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力是如此的好,一直说到我的沦陷和此刻的煎熬,每一件大事,每一件小事,每一次斗嘴,每一次纠结,我竟都记得清清楚楚,看着花叶动容的擦着眼泪,我心中苦笑,平凡的谢三毛也终于有了一个能让人感动的爱情故事。 不知道等了多久,直等到浑身冰凉,山风愈急,隐有雷声滚过天际。云风蹬蹬蹬从里面跑了出来,一见我们就急道:“楠哥不行了!” 我眼前一黑,脑子轰响,甩开花叶的手,急忙窜起身连滚带爬向厢房奔去。 厢房门大开着,九难站在狐狸床前,面色沉重。床边丝丝血迹,床头一盆血水,狐狸眼角,鼻下,唇边,耳畔皆有血斑,状极恐怖。他闭着眼睛,仍如木头似的挺在那里,我惊叫着扑上:“华楠!”九难伸手拦住我:“不可碰他!” 看见狐狸的模样,一时间眼底火灼般的疼痛,拼命往前挣着,嗓子已急到沙哑:“师太,他……” 花叶跑了进来,看此情景也呆住了。 九难伸手进那血水中捞了一阵,摸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道:“僵骨阻血时辰过长,针一取出,血气喷涌,致使他七窍流血不止,我封了他几处大穴,暂可止住,”她摇摇头,“只怕已有血侵脑,若能撑过明晨,方可施下法疗伤,若撑不过……” 我看着她嘴唇一张一翕,口气淡然,仿佛就是一个医生在为不相干的病人看病,通知家属,这人病危了可以准备后事了一般。 一时哀从心头起,恨意压不住,我嘶声哭叫道:“你没有尽力!你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你只想着利用他为你杀皇帝,他若死了你永远不会心安!” 九难听我哭骂,面上并无不快之意,轻叹了一声道:“随谢姑娘怎么想吧,今夜绝不要移动阿楠,碰也不能碰他!”说完她一掀袍子出门去了。 身子晃了两晃,思维一片恍惚,往下一滑,花叶迅速接住了我,泣道:“阿楠吉人有天相,必定不会有事的,我们去给佛祖烧香,求他保佑阿楠。” 花叶的一句话刹时让我全身颤抖,眼底灼痛更甚,浓重不祥升腾胸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狐狸,哑着嗓子道:“花姐,我想,我是遭了天谴了……” 花叶还未明白我的意思,我已一把推开她,转身奔向祠堂院中,冰冷暗夜,风更急雨更骤,只几分钟的时间,冷雨便夹杂着冰雹从天而落,砸在我的头上身上,湿了头发,湿了衣服,冰寒入骨却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愤怒,我仰头举手,指天大声叫道:“他的天是我逆的,他的命是我改的,要罚就罚我!为什么要抓住他不放?” 花叶惊慌跟出,站在檐下大叫道:“三毛,不要这样,快进来!” 冰雹砸在脸上竟不感觉疼痛,或许我的皮肉已经麻木,甩甩湿透的头发,吐出一口雨水,我冷笑出声,如精神病一般继续沙哑着嗓子大喊:“不是你们说了算的,你们把我丢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我看着他死??你们不是神仙,不是佛祖,你们全是没有感情的混蛋!” 雷声轰轰大作,初冬时候居然现了如夏季般的响雷,听到我耳中,只觉更加爆怒,我哈哈大笑,指着天拼尽全力的狂吼:“好生之德,全是屁话!想劈死我?来吧!现在就劈!如果你们不劈死我,那就给我记住了,我谢三毛说话算话,华楠若死,我必将天下搅到大乱!让你们做神仙也不得安宁!”疯了似的骂天,轰隆响雷竟也盖不住我的嘶嚎。 手指抖得厉害,半晌才垂下手臂,垂下脑袋,喘着粗气,再吐了一口雨水,带着血的雨水。转头看向祠堂,门口一二三整齐排了三人,花叶、云风和九难,表情却只有一个:目瞪口呆。 花叶擦干了我的头发,用一块大毯子将我整个包裹了起来,搂着我在狐狸床脚处坐了一夜,狐狸无声无息的躺着,我没有看他,将头埋在花叶怀里,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无声的流眼泪。花叶也陪着我哭,边哭边说:“好三毛,莫再哭了,眼睛要瞎了。” 我没有睡着,身心疲累到了极点,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像开过了几十辆坦克车一般纷乱杂响,就那么依靠着花叶,依靠到了天亮。 第90章 九难推门进来见我二人窝在床脚的模样,微摇了摇头,直到了狐狸床边,探鼻息,探脉搏,在他身上东点西点了一番后轻道:“撑过来了。” 花叶喜道:“真的?上天保佑了!”我倏地掀掉毯子,猛扑到狐狸床边,张嘴“啊啊”说不出一句话来。九难拉好狐狸的被子,皱眉教训我:“谢姑娘,昨夜见你激动过甚,我就未多言,以后在佛祖面前,还是不要说亵渎的话罢。” 我诚恳点点头,脸上扯出了一个想必极难看的笑容,九难又哪知个里详因,狐狸要是因我改命而死,我说不定真就豁出去了,反正不过是一条被扔来扔去没人管的平凡命! 九难将手放在狐狸额头,颤抖了一气似在用力,半晌道:“待血气平稳,阿楠就无大碍了。” 我指指脑袋,她又摇头:“不能急在一时,脑中是否侵血尚不可知,但见他气息平稳,想必不久就会醒来。”她看看花叶:“你们可先去休息一阵吧。” 花叶起身挺了挺腰:“我这老腰要断了。” 我双手合十感激的对她拜了拜,示意她去休息,自己仍趴在狐狸床边,不愿起来。 九难道:“谢姑娘若要在此等候也可,待阿楠醒了来知会我一声。” 该补觉的补觉去了,该念经的念经去了。我一人趴在狐狸床边,轻轻摸摸他的手,皮肤柔软了些,温暖了些,血液又通畅的流动了,他没事了。心中又忧又喜,喜的是九难果真还是有情的,经此一事,或者能够让她理智的思考刺杀皇帝的可行性,不会再逼迫徒弟去送死。忧的是狐狸性命无碍,不会再落下别的什么后遗症吧,九难总说“血气侵脑”说得我心慌,老天放了他一马,会不会转而在别的方面惩罚他?不过不管怎样,只要他活着就好,我一向不是个奢求的人,此刻的心愿更是卑微,只要我的爱人,活着就好。 狐狸一直没醒,我就一直趴着,摸着他的手腕,感觉那脉搏渐渐强劲,心便渐渐安稳,歪着脑袋用嘴唇去触碰他的手指,轻轻地来回摩挲,一夜疲惫袭来,摩着摩着我睡着了。 “三毛,三毛。”被人推着脑袋喊名字,我迷糊着睁眼抬头,花叶正站在身前。身上酸痛滚热,侧脑闷痛,我张张嘴,还是发不出声音,直起腰四下一瞧,还在狐狸床边,挠挠脑袋略有清醒,赶忙先看床。 床上那人睁着眼睛,静静看着我,眼光无神,但确实是醒了!我欣喜的一跳起身,小腿巨麻,轰地又软倒了。花叶嗔道:“忙什么呀,快醒醒困。” 我无声动着唇,敲敲狐狸的手,高兴的咧嘴就笑。花叶道:“阿楠,你感觉怎么样?” 狐狸的眼睛瞟向花叶,左右转了两下。花叶嘿嘿笑了:“你也不能说话,你俩正好一对哑巴。” 说话间,九难进得门来,手里拿了小玉瓶,见狐狸醒了也是一副平静模样,我心中纳闷,敢情我睡觉的时候他就醒了? 九难倒出两粒药塞进狐狸口中,嘱道:“勿提息,稳心神。” 狐狸眼睛里闪出感激,轻眨了眨眼睛。 花叶道:“师太,阿楠为何不能说话?” “阻淤所至,无妨,此药服上一两次就会好的。” 我开心的坐到床边,将他被子往上提提,对着他的脸使劲皱了皱鼻子,笑眯眯的望着他。狐狸盯着我,眼睛不复刚才对他师傅和花叶那般有神,目光里竟然带了一丝……莫名其妙? 花叶道:“三毛,你好象生病了,小脸儿通红的。” 我摸摸额头,烫手!定是昨天雨淋多了。无声道:我没事。 她又道:“怎么没事?喉咙哑了,身子发热了,你赶紧到隔壁去好好睡一觉。” 我指指狐狸,摇摇头. 花叶笑道:“真是小两口情深义重啊,你要看着他就看吧,不过得把毯子裹上。” 九难看着我的举动,听着花叶的调侃,竟没有现出不高兴的表情,从怀里掏出另个瓶子递给我:“谢姑娘,这是治咽嘶的药,你日服三次。” 我心中一暖,站起身双手接过药,恭敬对她鞠了一躬,九难师太终于领悟了爱的真谛! 待她们走后,云风又跑进来呆了一阵,说了昨日九难救狐狸的惊险过程,夸九难的功夫天下无双,狐狸与他目光交流倒也有几分兄弟间心灵感应的味道,脸上还微微露了笑容。 待云风也走了之后,屋子里又剩下我们两个,与早上不同的是,这时他是醒着的。 我披着毯子,抿着嘴唇看着他,天知道我这时候有多开心,他不但没死,智商还很正常,眼睛里依然闪动着灵气,看来脑中定是没有淤血啦! 他的眼睛一会儿闭起来,一会儿又睁开,东瞟西望就是不与我对视。我俯身向他,抬手摸摸他的脸,将他头发捋了捋,看着他突然瞪大了眼睛,我心里发笑,这人就会装。唇道:“你干吗不看我?” 他的目光又变成莫名其妙,我缓缓将脸靠近,脑门滚热,不知是发烧了还是羞的,两个哑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关心不能用语言表达,那就用行动好了。 嘴巴即将贴上的一刻,狐狸的眼神变得异常惊诧,他僵着脖子,用力将脸扭到一边,避开了我的唇。我觉得不妥,忙抬头,他正斜眼望着我,嘴唇哆嗦着,我看了半晌才看明白,他在说:“出去!” 我站起身来,奇怪的打量他。狐狸不对劲,很不对劲,他看我的眼神和平常大不相同,陌生,惊讶,还带着一点气愤? 我捏捏脖子,咔了两声,声带像被切除了似的,完全无声,只能放慢唇语:“你要睡觉?” 他不动,眼神异样的盯着我。 我双手撑在床边,又无声道:“你是谁?” 他嘴唇动了:“华楠。” “我是谁?” “不知道。” 呃?我愣了,他说“不知道”我是谁?愣了半晌看着他扑扇扑扇的眼睛,我嗤鼻笑了,无声道:“跟我装?” 他的眼神依然异样。 我又坐下来,掖了掖被子,拍拍他的手,冲他点头,一个字一个字的摆唇形:“不要闹了,睡觉吧,我陪着你。” 他听话的不再回应,闭上眼睛前,对我皱了皱眉。 话还不能说呢就开始耍花招了,看着他的睡颜,我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是狗改不了吃s,一辈子想来都是这个德行了。 出去吃了饭,回来继续守着他,我不住的打喷嚏,脑子愈发沉重,身子愈发滚烫,九难来给狐狸喂药时又给了我一个小瓶,肯定的说我发热了,要我去休息,我却不肯,尽管狐狸只要睁眼看我就是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我仍坚持守在他身边,给他擦了脸,喂了粥,直到鼻子堵得无法呼吸,脑子闷得没了意识,烧热冲得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歪在狐狸床边,隐约听着熟悉的人声说话。 听到花叶气道:“死丫头太倔了,怎么说也不听。” 听到九难说道:“把她抱到隔壁去休息。” 也听到狐狸蓦然开了口,用极嘶哑的声音:“这女人到底是谁?” 老爹的仙曰[vip] 睡了两个时辰,严严实实捂在被子里出了一身的汗,昏头昏脑爬起来吃药,咳嗽几声,感觉喉咙虽痛却能发出些沙哑的声音了,烧还没退完,鼻子已通了气。 看见床头不知被谁放了一套干净的棉衣,一套紫色外衫,衫上置了一张纸条:醒后换上干衣。衣服的颜色很眼熟,想了半晌想起来这是阿琪的主打色。这……是九难给我找的? 换好衣服,梳梳头发,我拿着铜盆踏出房门,腿还有点打软,这么些天折腾下来,饶是铁人也抗不住了。天又黑了,廊上一个人也没有,路过隔壁房间,听见里面有大声质问的声音,我顿了脚步静静站了一阵,没有进去。 去到院子里寻着木桶倒了点水,就着冷水洗漱了一把。洗完泼了水,我拎着盆呆看了会儿黑暗无垠的天空,昨夜的雨后,天气似乎更冷了,寒风扑面,很快将脸上的水份吹了个干净,皮肤紧绷绷的似要皴裂。冬天已至,这里的女人们都是用何物润肤的? 肚子咕咕叫起来,中午那点饭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想吃点热的,暖暖身子。 走回廊里,直接到了九难门前,我抬手敲了敲门,听得低沉女声:“进来。” 推门入内,九难师太正在闭眼打坐,独臂单手捻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我施了一礼,嘶声道:“师太,打扰了。” 她睁开眼睛:“谢姑娘请坐,有何事寻我?” 我没有坐,询问道:“我想问问您华楠的情况,他是否脑内残了淤血?” 九难面露一丝微笑,瞥我一眼道:“谢姑娘发现阿楠有些不妥?” 我没什么好掩饰的,直截了当点了头:“不错,他好象不认识我了。” 九难又缓缓闭上眼睛道:“阿楠针去毒清,血气稳定,我看他并无不妥之处。” 我不再多说,弯身礼貌告退。 敲门进了狐狸房间,花叶云风都在屋内,一见是我入内,狐狸的眼睛定格在我身上,眼神很淡,花叶的脸色突然变的很古怪,张张口,叹声气又闭了嘴。 我哑着个嗓子吃力道:“大姐,你们吃饭了么?” “还没呢。三毛,你好点了吗?发着热就不要下床了。” 我揉揉太阳穴:“我也不想起来,可是太饿了。” 花叶站起身:“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我忙道:“我去吧,厨房在哪儿?” 花叶斜了狐狸一眼,道:“我们一起去。” 第91章 一出门,她立刻将我推到一边:“三毛,我觉得阿楠是装的。” “装什么?” “装不认识你啊!” 我微笑:“你怎么知道他是装的?” “他午前一醒过来,我就把这几天的事情都跟他说了,你着急担心,为了他亵渎佛祖,还有……你说过的那些话,我也统统告诉他了。” “哦。”我淡道:“他一定是没反应了。” “他那时不能说话,我哪晓得他转了什么主意,今天居然闹这一出,无论我怎么逼他,他都坚持说不认识你,我看他是故意逗你的。” 我吃吃的笑着,拉拉花叶的手:“我知道啦,我们快去做饭吧,好饿啊。” 花叶拧眉望我:“三毛,你没事吧?” “吃了饭就没事,饿肚子就有事。”我开了个玩笑,花叶脸色不佳,忽然推开房门道:“云风,你跟我去做饭,让三毛留在这儿。” 云风自然没意见,起身就出来了。花叶也不再与我说话,将我往门里一推,关门而去。 狐狸躺在床上,眼睛已不再看我,盯着床架出起了神。我走到床边,拉凳子坐下,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沙声道:“现在觉得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斜睨着我,缓缓开口:“谢姑娘是么?” 我笑:“不要玩了,一点都不好玩,我这几天好累,没有心情陪你玩游戏。” 他的眼神微光一闪,极快,我却捕捉到了,察言观色是我的强项。 “谢姑娘此言何意?”他蹙眉疑惑的看我。 我沉下脸,口气硬起来:“我说了不要玩了,你好的时候也闹,瘫在床上也闹,就不能消停一阵么?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花招?” 他叹口气,眼睛挪回床架:“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听花姐道你我二人原就相识,我却一点也不记得了,所以想请谢姑娘说说旧事,或许我会想起你来。” 我眯眼看他:“你想听什么旧事?” 他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呃”了一阵道:“自然是你与我的旧事,例如……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你对我是……” 我哼一声打断他:“我与你没有旧事!” 他奇怪道:“那为何花姐与我说你昨夜……昨夜为我……” 我心头火起,扯着公鸭哑嗓子叫道:“你还有完没完了,怎么一睁开眼就惹人讨厌?” 他还拉着那副死鱼样,文诌诌地道:“谢姑娘莫气,在下只想将你我二人关系弄个清楚而已,谢姑娘若能对在下说说前因,说说我们的事情……” 我怒的压不住了,往前一趴按住他的被子边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眨巴眼:“华楠” “我叫什么名字?” “呃……花姐说你叫谢三毛。” “你认不认得我?” 他摇摇头。 我冷笑:“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认不认得我?” 他持续眨巴眼,半晌没答话,我虎口一麻,起身扭头就走,他忙道:“哎哎,之前不认识,现在不是认识了么?” 面无表情回头道:“既然你不认识我,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好好休息。” 他目光又是一闪,竟也不拦我,就那么任着我恨恨向门口走去。刚欲拉门,云风砰地先推开了,一见我就道:“嫂子,有人找你。” 我一愣,找我还能找到这里来?奇怪道:“是谁?” “你爹。” “啊?我爹?”我大惊失色,这也太扯了吧,回头看看狐狸,他抽动的嘴角终于泄露出了一点不可思议的表情。 云风道:“是啊,他说是你爹,正在祠堂里等你呢。” 听得狐狸在身后装模作样的喊:“谢姑娘!谢姑娘!”我头也不回,拔腿就向祠堂跑去。 一到那处,我便愣了,只见祠堂佛龛前跪着一个壮硕的身躯,满头黑色卷发,熟悉的骷髅耳钉,厚嘴唇嘟囔着,作虔诚状低头拜着佛像,唯一有了变化的是那身摇滚皮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紧身撑得快裂开的灰袍子。 我站在佛龛侧面望着他,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不住落下,喃喃道:“你终于来了。” 他叽哩咕噜念了一通,恭敬磕了头,吭哧吭哧挪腾着艰难爬起,长出一口气,这才看向我,依然是中气十足,依然是声如洪钟地笑道:“闺女,你爹我来了!。” 我一瘪嘴,“哇”的哭出声来,冲上去扯住他衣襟使劲向外拽去,云风在一边看我野蛮作风惊得瞪大了眼睛,老头一边顺着我的劲,一边对云风点头道:“闺女见到爹太高兴了。” 连拉带扯弄到院中,我抽得快背过去了,打眼看看云风没跟来,噎声道:“你……你太不负责任了……你把我和杰森害惨了!” 他拨拨卷毛,下巴一抬道:“怎么惨,死了还是伤了?” 我怒道:“杰森吃了多少苦你知道么?我受了多少气你知道么?我们遭了多少危险你知道么?难道非要死了人你才愿意现身?” 他匝匝嘴:“人啊,就是有依赖心理,我问你,你没来这里之前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倒霉倒少了么?” 我一愣。 他脸色一正:“喜乐哀嗔酸甜苦辣,乃人生必经百味也,无论身在何处,百味亦要一一尝过,人生在世本就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才能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你心一动,便由后世移至前世,再一动,又由无牵变做有念,不同的是身处的世界,相同的是人生百味,你明白了吗?” 老头诵佛般对着我不打磕巴的说教了一段,我听的果然心一动,又再一动。闷声开口道:“您的意思是,无论我身在哪里,该我受的苦我就一定跑不掉。”说话又用了敬语 老头笑着颔首:“不错,该你享的福也一样不会少。” 如醍醐灌顶,如佛光普照,一刹那间顿觉窍门全开,思结尽解,老头的这番话和杰森的旅行论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人生就是在不断的旅行,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无论在哪里,总会遇到不同的人和意想不到的事情,又何必在意自己身在何处呢? 看着我怔怔的沉思,老头笑道:“你虽有些狭隘之心,但凡事能做到谦忍安和,与上天有缘,慧根不浅,更能领会‘舍下’二字精髓,相信我说的话你一听就明。不过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做,这次来就是问问你,是否要回到原先的地方去?” 我望着厢房方向,呐然道:“不如您先去问问杰森?” 老头哈哈大笑:“你们二人居然说了同样的话。哈哈,我前些日子已将京城逛了一个遍……”说着扯扯身上的袍子,“这就是在京城买的,还不错吧,特地现身让你们看看。” 我哪还有心思看袍子,紧张问道:“您问过他了?他怎么说?” 老头略显赞赏之意:“西方黄毛小子说,他找到了人生的价值,本意是不愿再回去了,但要我来征求下你的意见。” 我心猛地一跳,杰森竟这样干脆,在康熙手下效力或可将他的智慧发挥到最大水平,这不正是人生价值的体现吗?他至情至性,永远随心而动,真是比起我的优柔寡断要强上百倍。 闷了半晌,我道:“若是他不回去,那……我也就不能回去了,回去……回去也没法交代。只是担心我的家人……” 老头摇头叹道:“谢三毛,既是你肺腑之言又何必遮遮掩掩,我早知你心有所属,会在此落地生根了,不过这个程序嘛,还是要走的。你无需担心,从你心定那一刻起,你已不再会有一丝印记留于后世。” 我心中一酸,这么说来,二十一世纪就将我彻底抹去了?亲人就再也不记得有我这个人了? 唉,比起互思互念的痛苦,这样决绝的抹掉一切或许才是最有人情味的。我顿了一会儿又疑惑道:“您早知?早知我会和他……”手向厢房处轻轻一指。老头笑道:“不错,你二人红线已牵,他就是你的真命天子。” 我皱眉埋怨:“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做过坏事,从来没得罪过人,遇神拜神,遇佛拜佛,为何要给我牵这样一根红线,您可知他这人……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老头撇嘴:“遇神拜神?昨夜指天大骂神佛皆是混蛋的是谁啊?” 我脸一红,没说话。 “他若不合你心意,你又为何要为了他而骂天?哎呀……”老头苦恼的叹息,“幸亏我帮你压着,你那声音啊,太刺耳了!要是让王母知道你亵渎神灵,非给你红线剪了去。” 我不屑:“剪就剪吧,我现在不稀罕了,正琢磨着要离开这里呢。” 老头望着我,嘿嘿直乐:“谢三毛,我劝你莫再口是心非了,红线虽由月老牵,姻缘却非天注定,若你己心不愿,无人可以强求,之前我说过你会嫁个美男子,只是空泛之语,并非特指一人。其实,我也不知你究竟会嫁给谁,但只要你选定了心上人,那人不论是丑是俊,在你心里,他都是个美男子不是么?” 我看向老头的目光从怨恨转为释然,又从释然转为崇敬,心中嘀咕,他到底是什么神仙,竟对爱情有如此深刻的理解? 老头双手交叉,紧握了一握道:“好了,确认了你们的意愿,我就完成任务了,从此之后莫再念我,你以后的路自己把握吧。”说罢吸了一口气,状似准备飞天。 我忽然想起一事,忙拦道:“您老别急着走,我还……还想问您,华楠他以后还会不会有事? 第92章 我是不是在无意中改了他的命运?” 老头嗤鼻一声:“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平凡的丫头,还真当自己有逆天改命之力?那小子所遭的难乃其运之所至,与你没有关系。不过,你应当充分利用他意属于你这一点,对他进行感化,经常向他弘些佛法,将他引导到正途上来。” 轮到我嗤鼻,把我当佛法宣传员了:“您瞧见这是什么地方没有?祠堂!他从小在这里长大,日夜对着佛祖,还有一个尼姑师傅,您说他若是有一丝半点向佛之心,还至于变成这样吗?” 老头翻翻白眼:“这小子的魔性的确强大,我瞧着谢三毛你都有些被同化了。” 我重叹一声,向后退了两步,深深朝他鞠了一躬,手举向天空,道:“谢谢您!祝您早日成佛,请!” 老头没有飞天,他突然大叫一声:“那你爹我就先下山等了,闺女收拾好了快来寻我啊。”说着还呵呵笑了两声,我抬头一瞧,他朝祠堂门口扬了扬下巴。 那处站了两人,云风和……狐狸。 他半身都靠在云风身上,无力的歪着脑袋看向老头,眼中满是惊诧之色。老头冲他们抱拳:“告辞!告辞!不必送了。”转身向我挤挤眼,一副老顽童的模样,大摇大摆出院儿去了。 我瞧着他宽大高壮的背影,心里安定之余带了些淡淡的失落。见过他三次,次次都是诡异现身,第一次告知我可以穿越,第二次告知我将遇命定之人,这一次……让我放下心结,定心去走自己选择的路。这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吧,三面仙缘,改变了我的人生,最遗憾的是从没能亲眼看他飞上过天,他究竟是哪路神仙,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眼见他即将拐出门去不见,我瞥一眼狐狸,对着门口叫道:“爹!您雇好马车等着我!” 老头已出了门,又回露了半个脑袋,嘿嘿笑着点点头,随即彻底隐入黑暗。 我无表情转身,对云风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把华公子扶出来了。” 狐狸一怔,云风惊道:“嫂子,你叫楠哥什么?” 我摆摆手:“随便你们吧,我去收拾东西了。”说着向祠堂里走去。云风又叫:“嫂子,你要去哪儿啊?” 我奇道:“没见我爹来了吗?他要带我回家啊。” 狐狸撑不住了,几乎整个身子都靠在了云风身上,张着嘴大口喘气,吭哧道:“你……你哪来的爹?” 我拧起眉毛:“华公子说话能否尊重些,我怎么不能有爹?谁人又会没有爹?” “三……” 我不听他说话,抬脚向厢房走去,边走边道:“你们不嫌冷就吹风吧,我去跟花大姐和九难师傅告个别。” 身后一阵手忙脚乱,外加云风急叫:“楠哥,楠哥!嫂子你快来帮帮忙啊……” 心中气愤未消,无奈听云风叫得慌张,回头一瞧,两人都瘫坐在地上了。我挖苦道:“华公子动不了了还逞什么能啊,云风你自己看着办吧!” “三毛!”狐狸大叫,“我错了!”满眼可怜巴巴。 我冷笑:“华公子别说我听不懂的话,你又不认识我,对我道的哪门子错?莫再叫我,我爹还等着我呢。” 那人挣脱云风,扑通趴在地上,双手扒啊扒的朝我爬来,边爬边苦道:“我错了我错了,大姐告知我你与她说的话,我又嫉妒了,你从没对我说过你的真实想法和感受,我真想听你对我说一次,三毛……你不要走,我又错了!” 看着他那德行,我真恨不得跳上去使劲踩他两脚,这人的性格太扭曲了!根本不懂得爱与信任是什么含义,更不明白生命的重要意义,与死神擦肩而过,不以为恐,睁眼就耍花招,我越看他越看的透彻,他这混蛋只要有一口气在,就永远不会放弃琢磨那些阴谋诡计! 花叶听得声音跑出门来,一见此景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拽起狐狸道:“阿楠怎么趴在地上,”又斥我,“三毛也不拉一把,这么凉的地。” 狐狸靠在花叶身上苦道:“莫怪三毛,是我不好。” 花叶斜看着他道:“你又想起她了?” 狐狸眨巴眨巴眼。 花叶又道:“你果然是装的?” 狐狸眨巴眨巴眼。 “嗵”地一声,“啪!”地一声,“不要!”一声。 狐狸被花叶甩出去了,云风当肉垫了,我惊叫了。 狐狸又庆幸又后怕的摸了摸脑袋,看着我担心捂嘴的模样,笑了。 友谊的契约[vip] 窝在小厨房里喝面鱼汤,捧着碗吸吸溜溜一气,觉得身上暖和多了。花叶边喝边笑:“我早看出这小子是装的了,他那几招我摸的门儿清。” 我不答话,心里已暗下决定,要好好给狐狸一个教训,俗话道,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赳赳。这人就是欠削,既然不打算回家了,既然还要和他纠缠下去,那我就不能不为自己的将来做些保障,三天两头的调理我神经,待把我折磨死了,他不知道又要去祸害谁了,为了让别人不会遭受到和我一样的迫害,我就牺牲一下好了,修理混蛋的重任,我谢三毛担下了! 花叶喝完又盛了一碗,对我道:“你还气着呢?要不我去喂他?” 我从她手里接过碗,笑眯眯道:“我去。” 踏进狐狸房门,我的脸就沉下来了,眼光冷冷一扫,云风跑的比兔子还快,嗖一声就没影了。 狐狸靠在床头,看我端着碗进来,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刚觉着饿,娘子就送饭来了。” 我坐在他床边,一勺一勺将面鱼汤送进他嘴里,看着他眼睛都笑眯了缝,满脸幸福表情,心中狠道,一阵就让你笑不出来。 一碗汤喂光了,我放下碗,倒水给他漱了口,拿帕子给他擦了嘴,再扶他躺下,掖好被子,一切收拾停当,我开口:“好了之后也要少碰凉水,少吹冷风,多吃些暖血的东西。” 他眼光晶莹闪烁,微嘟着嘴,无比娇嗲的“嗯”了一声。 “你记着行事做人都要稳当些,莫再动些不切实际的危险念头。” “嗯。”感动的眼泪水儿都要下来了。 “不要再和你师傅犯呛,老人家的话顺着就好,她虽有些冷淡,却也是真心对你。” 他不嗯了,眼神里飘起了疑惑。 我轻轻起身,淡道:“其他也没什么好交代你了,以后不要惹花姐生气,你的生活全仗她照顾了。” 他蹭地抬起半身,惊恐道:“三毛,你要做什么?” 我平静的转身向门口步去:“我爹在山下等我,我要走了。” 身后“咚”地一声,回头一瞧,他连人带被全滚下床来,伸着手臂叫道:“三毛,三毛!你不能走!” 看他狼狈的瘫在地上,我硬起心肠不去扶他,冷道:“你无需这么激动,我只是回家看看,过些日子说不定还会回来。” 狐狸慌张:“不可以,你怎么能丢下我?你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我回退两步,蹲在他面前,看着他艰难的挪动挣扎,无奈下半身无力,挪不起来,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他伸手揪住我胳膊,“我知道,我就是知道!” 我向后一趔身子,轻易摆脱了他没有力气的狼爪,讽道:“哦,你当然知道,因为你心里很明白你对我怎么样,不过是当个供你逗乐的玩具罢了,从来没把我当成人看对不对?” 他万分委屈:“你乱讲,我爱你疼你把你当宝贝,怎么会不把你当人?” 我起身绕着他身前左右走了两遭:“是啊,哪个女人不想被人当成宝贝呢,可是也不能不要亲爹啊,你既然对我这么好,又为何怕我会一去不回?莫非……”我笑嘻嘻道:“你不信任我?”让你也尝尝猜心的滋味。 他一呆,呐然道:“我……我当然信你。” “那不就结了,我回家和亲人团聚些日子,过阵子再回来,难道不可以么?” 他没话说了,哀怨的盯着我,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反驳。半晌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我啧啧摇头:“你瞧你现在的样子,能去哪儿?好好养着吧,待我从家里回来给你带些好吃的。”说罢我掉头就走。 他又放声大叫:“不对!你不能走!你骗我的,那人根本不是你爹!他到底是谁?” 我猛地回头,寒着脸道:“他是谁你管不着,总之我要跟他走!莫说你现在没有办法拦着我,就是你身子好了,我若说要走你也挡不住。华楠,你好自为之吧!” “三毛!”他撕心裂肺一声大叫,跟我上吊身亡了似的。 我不耐烦:“还有什么要说的?” 他撇着嘴角可怜兮兮地:“我真的知道错了,都是我不好,如果我再骗你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我嗤笑:“那你是承认你从前骗过我很多次了?” “我发誓,发毒誓行么?你不能跟他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他缠着被子歪在地上,手臂不住的向前扒,长发凌乱散着,表情哀怨,形状凄惨,随时准备哭丧一般。 我笑得愈发灿烂:“你怎么办?找个像我以前一样的傻子继续骗她哄她欺负她呗,你这么有能耐,还怕找不到么?” 他低下脑袋,用手捶着地面:“我不要,谁都不要,我只要你!” 我无奈耸肩:“那就对不起了,我现在不傻了,不能再让你耍着玩了。” 他腾地直起身子,眼睛射出凶光,恨道:“好!你说,你要怎么样才不走? 第93章 你说,我一定做到!” 我心中得意,脸上不露声色,晃到他面前蹲下,伸手扯了扯他一缕长发:“说真的,我没办法相信你,装疯卖傻是你的拿手好戏,翻脸不认帐是你的本性,你答应过我多少次了,掉个脸就开始玩阴的,如果你是我,恐怕连一天也忍不下去吧?” 他睫毛不住的扑扇着委屈,胳膊抖啊抖的撑得很吃力,地上确实很凉,老让他这么趴着也不是办法。我又道:“不过我也要谢谢你,没有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整治我,我也不能变得像现在这么耐锤炼,以后挑相公的时候,看见你这种人,我就能趁早躲得远远的了。” 他脸色唰白,身子抖的愈发厉害,颤声道:“你……你不能这么绝情,你是我的人了……你不能再去找别人。” 学着花大姐的模样唾了一口:“你的人可不只我一个!” 听了我这句话,他眼神倏地暗淡,突然抚住胸口,紧皱起双眉,喃喃道:“可我只爱你一个……你要我死……我也会去的……” 我再不废话,上前叉住他的腰,费力将他拖到床上,被子乱七八糟往他身上一堆,道:“死就不必了,若你能答应我的要求,我就不走!” 他拼命点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你等着!”我掉头跑出了房门,他又在身后惊慌的大叫:“不要偷偷走掉啊,三毛!” 跑到九难房间借东西,借完了门也不出,直接趴在桌上狂书。九难站在我身后观望了一阵,待我写完一回头,就见她一脸惊讶表情。忙道:“对不起师太,我失礼了。” 九难师太,冷酷严厉的一代高人竟难得的结巴了:“谢姑娘……这……这是否太荒谬了?” 我平息定神,捋了捋思路,朝她恭敬作揖道:“师太,有些话如果我说了难免污您清修之耳,可不说……却又觉得对您不敬。” 九难一怔,点头道:“谢姑娘但说无妨。” “我不能离开华楠!”我坚定道:“他也不能离开我,师太……求您成全。”话说的太露骨了,可取消了婚约是以杀皇帝为代价的,若是没杀成皇帝,她就不赞成我们,那会始终是狐狸心上的一根刺。 九难静静看着我,半晌方道:“阿琪已去了蒙古了。” 我望着她脸上漾起微笑,听着她低沉的女声:“阿楠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却也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或者只有谢姑娘这样大智若愚的人才能与之相配。”她转身从床边柜中摸出一物递给我:“阿楠的心结可以了了。” 我接过那薄薄信笺,心中荡起感伤,狐狸的心结了了,九难的心结何时了呢?看着她又盘腿打坐诵起佛经来,我暗叹不已,或许一辈子也不会了了,她大明公主的身份将是她心灵永远的桎梏,在大清的天下,她终身注定要为反清而斗争。不知道她以后还会不会逼狐狸去杀康熙,我们能做的,也只有敷衍一天是一天了。 一退出九难房门,就听见走廊里传来凄厉的呼唤声:“三毛!三毛啊!你去哪儿啦?你好狠的心!” 花叶和云风靠在门边,勾着头说悄悄话,不时发出咯咯笑声,见我来了,花叶笑得嘴合不拢:“我说你怎么着他了,嚎得要死了一般!差不多就算了,阿楠也怪可怜的。” 云风也笑:“嫂子,你别折磨楠哥了,他还受着伤呢。” 我见这二人嘴上说着好话,脸上却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嗤鼻道:“那要不然我就放他一马?” “这个嘛……”花叶装腔作势,“他也确实做的不对,你该讨的帐还得讨,不能惯着他!今天一次全讨完了,以后就别再生气了,嗯?” “切!”我推开他二人,进门关门,两个黑影迅速凑成一团,将门纸覆上。 狐狸侧身翻在床边,脑袋挂在床沿上,披头散发的砸着床,明明听见我进来了,口中还在呜咽似在哭泣:“呜呜,三毛……你走了我就活不成了……你不能丢下我……” 我气道:“别装了!” 他抬起头,脸上半点眼泪也没有,看见我马上笑开:“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我冷哼一声,将手里的东西扔给他:“看看吧,觉得行就在底下签字画押。” 他一骨碌翻正了身子,斜靠着认真阅读起来,看着看着脸就黑了,鼻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看了半晌,将纸一扔道:“你写的是什么字体?我看不懂!” 什么字体?当然是繁体字,只有个别几个我实在想不起繁体写法的才用简体代替,我不信他看不懂,也不怒,到被边拣了纸道:“那算了,我去找我爹。” “哎哎。”他一把拖住我的手,将纸抢过去,“我再仔细看看。” 于是他又状似仔细的看了一遍,苦恼的摇头:“嗯,我看懂了字,但是不懂什么意思,还是不懂。” 我嗤笑,在床边坐下道:“好,那我就给你解释一遍。”他翻我一眼。 “为保证友谊关系的健康良好发展,华楠对谢三毛承诺如下:” “什么叫友谊关系?” “没成亲前就是友谊关系。” “哦……那成亲之后这就没用了?” “附则:如二人关系万幸地延续至成亲,则承诺也延续有效。” “……” “第一条,华楠不得以任何名义剥夺谢三毛的辨闻听权利,违则罚银一百两。意思就是,你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必须告知我。我有权知晓你的动向和正在干的事情。” “……好。” “第二条,华楠必须予以谢三毛平等的对待,凡事必要商量,不得自作主张擅做决定,违则罚银一百两。这个不需要解释了吧。” “好!” “第三条,华楠不得以任何名义对谢三毛使用任何阴险手段和阴谋花招来达到自己可鄙的目的,其中包括欺瞒、哄骗,伪装等等,如有一次罚银一百两外加体罚。” 狐狸垂头丧气:“体罚是什么?” “用棍子打你!” “……” “第四条,华楠不得以任何名义对谢三毛隐瞒情史,如被发现罚银一百两外加体罚。意思就是,如果某一日突然蹦出个女人……或者男人,说是你的旧情人,而你又从没对我说过……你明白不?”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第五条,华楠与谢三毛关系延续期间直至成亲后,要忠于感情,不得拈花惹草,不得再娶妻妾,如有违背……”我将纸一拢,认真的看着他道:“我们就绝对没有可能在一起了。” 他向前一扑,搂住我道:“我不会的,我只要你一个。” 门口嘻嘻哈哈笑声响起,我喊道:“花姐云风,进来。” 他俩半天没动静,好一会儿才轻轻推开了门,满脸赫然。 “云风,帮我寻个笔来。” 花叶一屁股坐到我身边,将狐狸手一拨,搂住我脖子道:“哎呀我的三毛,你太厉害了,从哪儿学的这招?” 我但笑不语,从电视上学的,从小说上学的,爱情契约……都被用烂了! 狐狸嘟囔:“为什么要罚银子?你要银子干吗?” 我哼:“要银子自然是防身,有一天你要是跑了,我好歹给自己留点后路。” 花叶一拍我后脑:“厉害!就该这样,男人靠不住,银子才是真的!” 狐狸又嘟囔:“为什么只有我的承诺,你的呢?” 我指指那纸的最下面:“你瞧,我也有的。” 狐狸将纸贴在眼前辨认了半晌,喃喃念道:“谢三毛对华楠也应遵循以上条款。这……字也太小了吧。” 云风将笔墨端来,我唰唰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将笔递给狐狸,他半晌不接,我道:“有问题么?我爹还在山下等着我呢。” 狐狸怨恨的盯了我一眼,慢腾腾接过笔画上了“华楠”两字。我下巴一抬,云风又将墨汁送上,拉着狐狸的手,硬按了一个手指印。狐狸将手上的墨汁往云风脸上乱涂一通,气道:“大姐,我这是签了卖身契了!” 花叶哈哈大笑:“活该!你早对三毛好一点,也不至于把她逼成这样!” 我鼻子酸酸的,花叶的话说到我心里去了,想我谢三毛多么谦和老实的一个人,竟活活被狐狸锤炼成了黄世仁,看着狐狸满脸不甘,我心叹:我也不想做这样的恶女,都是你逼的! 夜深人静,狐狸拿着他的“卖身契”不停的琢磨,一会儿跟我说一百两太多了,要改成五十两,一会儿又说我也得写一封交到他手里。不理他聒噪,我重打了些热水来替他擦洗。擦干净手上的墨汁,擦干净脸和脖子,他坐起来抱住我,要我擦背,冒着热气的手巾在他裸背上拭着,他结实的肌肉在我手下一跳一跳,脸颊挨着脸颊,耳朵蹭着耳朵,狐狸啃着我的脖子低声道:“三毛,那个人到底是谁?” “我爹。” “好,你不跟我说实话,罚一百两。” 我呵呵笑了,退开身子,替他穿上亵衣,“真的是我爹。只是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狐狸疑惑:“你不是说你是后世之人?” 用手指描着他脸部的轮廓,我感慨:“你长得可真好看,比女人还美。” 他皱眉:“问你话呢,打岔!” 我抱住他的肩膀,轻轻俯在他肩头道:“你不可以对我不好,我为了你连家都不要回了。” 半晌,听得他叹息一声,环住我的腰往后一躺,柔声道:“一辈子都对你好。” 趴在他胸前,我不知为何竟又流出眼泪来,怕他看见,忙将脸埋下。 第94章 他摸到我下巴,用力抬起来,笑道:“来做你前日想做的事。” “嗯?”我不明所以。 他眼神瞬间变得色迷迷的:“你不是想亲我么?快来,让你亲个够!”说着将我往上一抽,嘴唇啵地碰到了一起,我吃吃笑了两声,再没有像以往般躲开或抗拒,触着他柔软的唇,主动探出了舌尖…… 趴在他身上一通久久的唇舌纠缠,狐狸的手已在我衣服里摸索了一遍,耐不住地开始撕扯,我按住他的手:“你师傅要看见非杀了你不可。” 狐狸执着的继续撕扯,脸颊绯红,嘴里乱到:“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会来的。” 我也执着的按着他,嗔道:“我们还没成亲呢,你别想再诱骗我一次。” 狐狸挠了一气,无奈力气不足挠不过我,始终不能得逞,泄气的将脑袋歪到一边:“过几日我们就走,去云南!” 我不满:“为什么不先去京城,我要看看杰森,嗯……我弟弟现在的生活情况。” 他立刻对我怒目而视:“你爹也好,你弟也好,所有的男人都得等我们成亲了之后再看!” 财色的兼收[vip] 四日后,我们拜别九难,离开了鱼山。临行前,狐狸与他师傅在房里说了很久的话,具体谈话内容不明,但见狐狸出门后一脸松快,想必九难定是放宽了对他“殷切期望”的尺度。 到了山脚下,云风就与我们分开了,他要到兰州去找苏紫伊整容。狐狸交待他耳朵修好之后,就与苏大美人一同到云南沐家来寻我们,参加成亲礼。云风很忐忑,他怕美人知道狐狸要成亲的消息后,会泄愤把他另只耳朵也削没了。狐狸一脸得意,我满面不屑。被个假娘们儿爱上有什么好得意的。 马车开始向云南进发,虽然天气晴冷,但三个人都坐在车架上,嘻嘻哈哈心情极好。花叶尤其高兴,一上车就拉着我不停的说道成亲事宜,顺带回味了一番自己当年风光出嫁的场面。 说实话,我不是太感兴趣:“大姐,还早呢,你就别操心了。” 花叶嗔道:“两人都定了心意,趁早把这事儿办了,阿楠就有了家了,还早什么呀。” 狐狸嘿嘿笑着,我略有不爽,风波刚刚平息,一切恋爱的程序还没走过,交流沟通都不够成熟,他的底……嗯,家底我还没把透,我不可能就这样糊涂地一头扎进婚姻里。 往狐狸身边挪挪,我道:“你以后打算做些什么?” 狐狸瞅瞅我:“做什么?” “你……你现在不再受命于人,难道不打算找点事情做,赚些银子生活么?” 他翻眼看看天,撇嘴慨叹:“累,我太累了,我想好好休息一阵。” “休息多久?” “三五年吧。” “啊?”我皱眉气道,“男人怎么能一点上进心都没有,休息三五年,我们吃什么喝什么?难道要赖着沐家?那种事我做不出来!” 他斜睨我,摆着一副吊儿啷铛的态度:“那你想让我做什么呀?” 我瞪眼:“你都没有打算的吗?你让我……让我和你在一起喝西北风?”话说的有点难听,我太实际了,这也没办法,从小我亲娘就是这么教我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再能操持家务,再会精打细算,那也得有才行啊。 他马上换了脸,苦兮兮道:“可是我身体不好啊,连受重伤,现在多走几步都累得不行,你舍得让我出去?” 我怄着眼盯他,搂我抱我的时候看你有劲的很!一时无语了,他说的也是事实,这几个月来他元气大伤,若是为了银子再操心受累,以后年岁大了说不定会落下病根。 闷头想了一气,我低声道:“其实……我也会做些女红,也会算帐,还可以教小孩子读书,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肯请女子做事的。” 狐狸沉默了一阵,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搂住我肩膀回头对花叶道:“大姐,你看见了吧,我找了个多好的媳妇啊!” 花叶也笑:“三毛啊,你可真是个好姑娘,别听阿楠逗你了,他有银子,足够你们生活了。” 我不明白:“哪来的银子?” 花叶道:“我这几年一直都替他和小四存着老婆本呢,俸银加上生意所得,怕也有小十万两了吧。” 我身子猛地朝前一掼,若不是狐狸搂着我,就要从车上摔下去了,万分惊讶地看着他,他竟然有十……十万两身家?狐狸对我挤挤眼,又是一脸得意。 我结巴:“大……大姐,这……这钱是不是……干净的?” 花叶挖我一眼:“本钱或许不太干净,是替那死人卖命得来的,不过几年下来,我们做的可都是正当生意,大同的几处酒楼就是阿楠和小四的产业,日常由我打理着。怎么,你觉得不妥么?” 听出花叶语气有点不高兴了,回望狐狸一眼,他仍旧是笑嘻嘻的,我禁不住一阵狂喜,以这里十纹铜钱能买到一碗馄沌来计算,十万两!我可以在大馄沌池里游泳了,听起来着实唬人!面上压抑着表情,抿抿嘴,我假惺惺道:“不,很妥当,那以后还得有劳大姐多费心了。” 花叶这才笑起来,狐狸更是抽抽个不停,看我的眼神满是戏谑,我矜持的望着马屁股,心里快要乐翻了天,二十七岁的高龄,居然让我傍上了个小款!这下要财有财要色有色,就算狐狸拿鞭子抽我,我也不走了。(--!) 时隔半年,重回昆明府,恰如我来时一般景貌,果真不负春城美誉,时至冬日,这处仍是萱草舒花春遍野,暖风十里丽人天。或许是寻得如意郎君,或许是一夕变做富婆,生活上的质变直接带动了我的心境活跃,话也说的多起来,笑容更是一路不断,狐狸见我开心,更是不遗余力的卖弄着他的口才,动辄便将我和花叶逗的哈哈大笑,就这样一直笑到了沐王府。 通报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侧门处就传来一个激动的唤声:“阿楠!” 白色身影跌撞着向我们奔来,身后又闪出一道玉色,正是华兰和小沐二人。 华兰面上还蒙着纱,头发长长了不少,绾成了髻还插了支钗。她一奔到面前就猛抱住狐狸胳膊,呜呜哭出声来。 小沐仍是那般文雅俊秀,他面带笑容,连连对我们抱拳:“你们终于回来了,梅儿听闻各地战事频发,一直焦心不已啊。” 我笑道:“是的,我们也赶上了几场,所幸安全无恙。” 小沐手一摆:“快进厅内说话。” 一行五人进厅坐定,简单向小沐叙述了这半年的经历,他听的时而皱眉,时而惊诧,得知杰森已被康熙带回京城,沉思了很久,终于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华兰则紧挨着狐狸,不住的低声询问他的吃住行情况,狐狸再不像从前对他姐那般不耐,有问必答,只拣好的说,还向华兰介绍了花叶,说了一通花华不分二人皆姊的煽情话。华兰不时撩起面纱拭泪,我知道那是高兴的。 汇报完了近况,狐狸突然对小沐道:“我预备留在云南,能否借我些人手,将老宅翻新一下。” 小沐奇怪:“那处荒废多年,翻新自是可以,不过耗时需长,王府内楼院众多,你若想住随意挑处住下便是了,又何必费此力气?” 狐狸揽着他姐的肩膀,瞥我一眼,笑道:“来看看我姐,借住几日倒无不可,不过我若成了亲,总不能还住在你家吧。” 华兰蹭地站起来了,惊道:“阿楠,你要成亲?和谁家姑娘?” 小沐没有说话,他顺着狐狸的视线正巧抓住了我的大红脸,脸上先露了诧异之色,后缓缓浮出微笑。 狐狸嘿嘿:“谢家姑娘。” 华兰呆了半晌,忽然转头看向我,我赶紧垂下脑袋,心里气得要死,谁准你宣布的?一阵再跟你算帐! 听得华兰轻轻“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大厅转瞬陷入沉寂,我的心扑通扑通不断上提,大……大姑子莫非不同意?良久,华兰方才再次开口,颤着声音泣道:“谢姑娘很好……阿楠……爹娘在天有灵,定觉甚慰!” 心落进了肚子里,我轻舒了一口气红着脸抬起头来,原来她那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 小沐呵呵笑道:“谢姑娘与阿楠成就了一段奇缘啊,恭喜恭喜!” 狐狸笑得开心,状似无意道:“你与我姐几时成亲啊?” 小沐立刻僵了笑脸,看看华兰,眼光似埋隐痛,顾左右而言道:“不如你们先去休息一阵,晚饭间再畅谈。”华兰无声无息没有反应,好象完全没听到狐狸的话。 狐狸也不笑了,却没逼问小沐,而是狠翻了他姐一眼,起身对花叶道:“那大姐就先去歇会儿,我与三毛到我姐那处坐坐。” 左手牵着我,右手牵着华兰,三人一同回了梅筑。屋子比起我走前亮堂了许多,布置虽还简洁,桌上却多了鲜花。华兰的心在慢慢解冻,只是不知还得解多久。 一进屋,狐狸就原形毕露,眦牙咧嘴的吼起来:“你怎么回事?” 华兰揭去面纱,仍是右脸白净无暇,左脸坑洼狰狞,她不理狐狸责问,笑着拉起我的手:“谢姑娘,许久没见你了,原来你与阿楠已准备成亲了。” 我羞涩道:“华姑娘,他言之过早,我们其实还没打算好。” 狐狸沉着脸:“你说什么?什么没打算好,宅子翻好我们就成亲。” 我怨怒的瞪他一眼,没有回嘴,当着他姐姐的面,我且忍一忍。 华兰看着我和他眼睛互翻,笑的更加开心:“谢姑娘,阿楠这人脾气不好,但心还是善的,我这做姐姐的也管不住他,若他以后有不对之处,还请你多多包涵。” 第95章 我忙道:“华姑娘不要这样说,我……我知道该怎么做。”对,我当然知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罚银子呗,反正他有钱! 华兰眼光突然晶莹闪烁,叹道:“爹娘早亡,家不成家,胞弟分离,疏亲天涯!我多年日思夜想重回老宅,终于盼到阿楠大了,可以重振华家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若你们成了亲,我们就又有了家。谢姑娘,若你不弃,就叫我一声姐姐吧。” 我正听的心潮汹涌,感伤万分,她突然冒出这一句,让我一呆,姐姐?你俩是双胞胎,都比我小,我怎么叫你姐姐! “呃……呃……”我吭哧半晌,望着狐狸,他阴着脸还准备发飚,根本没注意听我们说话,没人救我,面对情真意切的华兰,我只好从牙缝里哼道:“姐姐。” 她紧紧握住我的手:“以后就靠你照顾阿楠了。” 我尴尬的笑着,心里只道:亏大了! 狐狸不耐烦:“你们不要说这个了,姐,你到底怎么想的!千辛万苦我把你弄回来了,是你吊人胃口,还是沐剑声不愿意娶你?若是他不愿,我现在就去问个明白!”说着作势往外冲,被华兰一把揪住:“不要!” 狐狸怒了:“是你不愿对不对?沐家待我华家不薄,沐剑声对你一往情深,你为何还要作态?” 华兰看看我,脸憋得通红,终于还是没忍住眼泪,甩开狐狸,转身坐在凳子上抽泣道:“既然已将成一家人,我也没必要隐瞒了,阿楠你知道我的状况,你知道我根本不可能嫁人!” 狐狸吼道:“谁嫌弃你了?是你自己嫌弃你自己!” 华兰尖声叫起:“对!我就是嫌弃自己,我根本配不上他!若你再逼我,我就离开这里!”说罢俯在桌上呜呜哭起来。 狐狸双拳握得紧紧的,气得直喘粗气,我一看苗头不对,两姐弟刚见面就吵架,这样谈下去,他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忙上去推他:“你出去!我陪你姐说说话。” 他被我连推带搡弄到门口,嘴里还在念念叨叨,我砰地关上门,将牢骚隔在了门外。 坐在华兰身边,静静听她哭了一会儿,声音渐小,情绪渐缓。我拍拍她的背,拿出帕子递给她。 她捂住脸,闷声道:“让你见笑了。” 我叹口气:“我认识一个女子和你一样的情况。”决定说一个从报纸上看来的故事给她听,试试管不管用。 她倏地放下手来,红肿着眼看向我。 “她也是受了坏人的引诱,被骗出家门好几个月,听说那些坏人逼她做了不好的事,后来她爹娘找了官府,才将她救出来。” 华兰愣愣的盯着我,眼神哀痛莫名,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对这样一个古代女子来说,无疑是摧毁了她整个人生。 “她回来后想要自杀,她娘就整天看着她。” 华兰低道:“阿楠……也看着我。” 我了然:“她的未婚夫是个很明事理的人,不但没有退婚,还对她特别好,经常来看她,安慰她,鼓励她。” 华兰眼泪又落:“剑声哥……也对我特别好。” “可是这个女子始终摆脱不了阴影,更不愿意再嫁人。你知道么……”我抚着她的手,“她的未婚夫等了她七年,两个人都已经三十出头了,别人跟他们一般年纪的夫妻都有了孩子,男子还一直等着。” 她喃喃:“七年……” “不过,他们现在已经成亲了,那个女子在成亲的时候对大家说,七年的时间才让她领悟了一个道理:折磨自己,就等于折磨爱你的人。” 她眼光飘忽,不知在想什么,我拍拍她:“沐公子对你痴心一片,根本不在乎你的过往,难道你想让他也等你七年?” 她垂下脑袋:“我配不上他,我的脸……” 我笑了:“我说句不妥当的话,若是有一日你弟弟他……容貌尽毁,我绝不会离开他,因为我……嗯,真的很喜欢他。” 她抬起头怔怔望我,我站起身:“你明白的,沐公子虚怀若谷,又怎会在意这些表相?” 看她陷入沉思,我没说告辞,轻轻拉门出去了,以我拙劣的表达能力,能让她想通一点点,也就算是我的成就了。 一出门,立刻被人抱住拖向房侧巷道,我手脚并用挣扎未果,那人成功将我按在墙上,二话不说,俯头噙住我的唇就是一通吮吸啃咬,狼爪习惯性袭胸,捏来揉去,害我心跳加速,血液沸腾,直觉火热在身周流动,一时恍惚就双臂齐齐缠上了他的脖子,低吟出声。野兽得了我的默许更加来劲,大手从下往上就探进衣内,放肆地游动在腰际乳间后背,嘴唇挪至耳垂,温舌含卷,利齿咬噬,身躯紧紧贴着我,下腹处顶上硬硬的某物,听着院外有脚步来回走动,我纵使差些溺在这刺激的偷袭中,也还是没失去理智,哼唧道:“有人。” 他不动了,侧耳听了会儿,果真是有脚步走近,人声道:“小姐,请去用晚饭。” 我吓得将他一推,极小声道:“你姐要出来了。” 天色已暗,野兽抬头,嘟着个嘴,眼神迷醉未消,怨色又起,突然一弓身,将脑袋埋在我胸前使劲磨蹭了几下,恨道:“今晚你跟我睡。” 我皱鼻子:“你想得美。” 他按住我肩膀,目光又柔和起来,轻笑道:“你在屋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捶他:“又干卑鄙事,我开导你姐你也偷听!” 他俯脸用鼻子蹭我的鼻尖,柔道:“你说,我容貌尽毁你也不会离开我……” 我脸一烧:“不过是拿你打个比方……” “我知道你说的是真心话。三毛……”还蹭着,蹭得我痒痒的,“我也一样,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你。” 我闷笑,搂住他的腰:“以后不准偷听我和别人说话!” “嗯。不偷听了,明天你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你很喜欢的。” 梦想的破灭[vip] 再次住进丹楼的这一夜,我睡的很香甜,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这么心无旁骛的专注在“睡觉”这件事情上了,甚至连梦也没有做过一个,安心又安静的一觉到天亮。 起床洗漱后,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伴着花草香让人精神一振,我深深吸了一口,胸肺间爽利万分,眼睛往楼下一扫,便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凤眼|qi|shu|wang|,懒狐狸今天倒是起得早。 “娘子,抛个绣球下来!”他眼波含情,弯唇带笑,一身黑衣衬得皮肤愈发白皙,若是不开口说话也可以冒充一下俊俏雅秀的翩翩佳公子。 我咯咯笑开了,扶着窗棂叫道:“绣球没有,绣花鞋你要不要?” 他拍拍手:“来吧,连人带鞋一起抛下来!” 心情好得没了边,我关上窗,噔噔跑下楼去,扯住他胳膊道:“走吧,吃早饭。” 他捏住我下巴抬起:“你让我亲一个就饱了。” 我笑得仰了头,打掉他手道:“厚脸皮。今天要带我去哪儿?” 他环住我,使劲对顶了顶额头:“跟我在一起,去哪儿你不都高兴么?” “咳咳!”我刚被他这句话恶心的想吐,旁边忽然响起咳嗽声,转头一看,花叶从左楼走出,边走边翻着白眼看我们俩:“一大早的就来卿卿我我,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狐狸笑道:“看我们好你嫉妒吧?” “呸!”花叶一扭脸,“姐姐我开心自在,嫉妒你什么?嫉妒你俩天天闹心闹个没完?” 狐狸嘻嘻咧着嘴:“大姐,待我跟三毛成了亲,我好好为你挑个男人。” “呸呸呸!”花叶连唾三声,“怎么着?不待见我,这就想着要撵我走了?” 我忙拽狐狸:“大姐别听他瞎说,我就爱和你在一块儿。” 狐狸反将我拽进怀里,腻道:“你不是最爱和我在一块儿么?怎么又变成她了?”说着也不顾花叶就在一边,脸就凑上来了,等我推来搡去,连嗔带骂好不容易摆脱他的纠缠,再看花叶已悄悄走出了园子。 我赶紧对狐狸道:“大姐好象不高兴。” 他道:“大仇已报,她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我撇嘴:“女人的心思你不会懂的。” 他抱着我蹭来蹭去:“我只想知道你的心思,别人的我管不着!” 我怒目而视:“冷血禽兽!” 吃早饭时,狐狸不断在桌下踢我的腿,示意我吃快点。我慢腾腾喝完稀粥,对小沐道:“今天天气晴好,华楠说想出去玩玩,不如沐公子带华姑娘一起去?” 狐狸眼睛冲我一瞪,我装没看见。小沐看看狐狸,笑道:“前段时日,我已带梅儿出游过几次,她身子尚未痊好,不宜多行外出,你们去罢。” 狐狸立刻笑眯眯了,我又对花叶道:“那大姐与我们一起?” 狐狸“砰”地狠劲踢了我小腿一下,我猛地弯身抚住,痛得差点叫出声来,气愤看向他,他正同样气愤的看着我。 花叶哼笑:“我哪敢去呀,去了只怕要被人活剥了,今天我上街逛逛买些东西,就不去凑你们的热闹了。” 狐狸鞭子抖的啪啪作响,满脸得意洋洋,我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作郁闷状。车子已行至郊外,他竟不与我说一句话,终还是我忍不住了。 “带我去哪里啊?” 他转头看我呵呵笑:“我以为你能装哑巴装一天呢。” “快说!” 他放下鞭子,任马儿匀速拉车前行,“有两句诗形容这处,我说来你猜猜?” 第96章 “如果是我没去过的地方,又怎猜的出?” 他也不答我,自顾说道:“万户烟清一镜空,水光山色画图中。猜!” 我摇头:“有山有水?” 他笑道:“还有两句,琼楼燕子家家雨,碧谷桃花翦翦风。” 听得桃花两字,我心一跳,侧身惊道:“你……你不会又要带我去……那什么桃花谷吧!” 他迅速贴近啄了我一口:“聪明!” “啊!”我大叫,“我不去我不去!那个恐怖的地方,我一辈子都不想去了!” “嗳~”他按住我,“我可是特意要带你再去看看,入冬后那里景色又有不同。锦桃不但不谢,还会变幻颜色。” 我仍摇头:“不去,上次你把我丢在那里,到现在我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你别指望我能有好心情。” 狐狸瞬间委屈起来:“原来你还在怪我……之前确是我不对,向你道歉好不好?”他语气低落,“三毛,那处是我小时候最爱去的地方,景色每去每不相同,非常奇妙,你难道不喜欢么……唉!” 看他说得诚恳,心又软下来,今时不同往日,那时候我讨厌他,憎恨他对我做过的事情,自然也憎恨所有和他去过的地方,可现在我们的关系已改变了,彼此喜欢着,他也不会再整治我,我应该放下心中芥蒂才是。 嘟了半晌的嘴,我道:“好吧,就再去一次好了。你小时候看来也没玩过几处好地方,特意出来玩,还带我去个去过的。” 他见我答应,马上开心了:“虽然是去过的,不过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车行小半日,熟悉景色再现,远处迷月山茫茫诓复见天,近处凤鸣湖一如既往的美丽自然,岸边婉约垂柳虽已衰败,松柏常青之树又添浓绿,曲径之上,依然立着精致淡雅的烟雨楼台。狐狸将车停在楼前,进去与老板说了几句,出门拉着我向迷月山走去。 天气晴朗,阳光温暖,走着山间小道,看四周一切都那么明亮,较之前次来时的阴雨迷蒙诡异阴森,景色又有很大不同。 狐狸仍是熟门熟路,带着我上坡下坡,左拐右绕,我仍是路痴一个,绕了半晌更是记不住来路的模样。 巨大的山包挡住去路,我扶着腰哼哧道:“终于到了,快把我累死了。” 山包前的野草已不如夏季时那么旺盛,不用寻摸,我也一眼看到了“一线天”的所在。狐狸笑道:“进去吧,看看这时的世外桃源你喜不喜欢。” 挤过一线天,眼睛一抬,视线立刻定住了,我张大了嘴挪出去,禁不住赞叹出声:“太美了!” 一切都没变,灵动清澈的小溪,绿如油毡的草地,古老无字的石碑,枝繁叶茂的大树。正因为我已来过一次,我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夏末时累累艳紫锦桃,此时竟仍繁盛开放,只是艳紫全数幻做了银白! 我欣喜叫道:“怎么会变成白色的?” 狐狸站在入口处,如那次一样,没有踏进脚步,嘻笑道:“此花一年三季开放,季季颜色不同,待明年春天我带你来,还能看到它变成红色的。” 我不住啧啧,居然有这么奇妙的花,随着气候变幻颜色,真是让我开了眼界。在花下转了一圈,仰头看那圆鼓鼓的银色花朵甚是可爱动人,心里喜欢的紧,却没有勇气再摘一次。 观看许久,回头发现狐狸还不动,我心里一慌,急步向他走去:“你怎么不进来?你别想再丢下我。” 他笑得眯起了眼,往前走着迎上我,双臂一收将我揽住:“你看花看得开心,我看你看得开心,你在那花下,漂亮得像仙女一样。” 脸颊微红,虽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但听他说出直白甜言,我仍会觉得不好意思。 时至晌午,阳光暖暖的照进山谷,谷内无风却有花香,溪水潺潺流淌,坐在草地上,靠进狐狸怀中,看眼前明媚仙景,心中爱意融融。 “这处好不好?”狐狸问道。 “不好。”我回头嗔他一眼:“上次不好。这次……还行。” 狐狸眼内情波流转:“都道了歉了,你还不放过我?”说着话,缠住腰的手便爬上了胸前。我轻打了一下:“你老实点。” 耳边喷来温热气息:“你若喜欢,我们就在这里盖幢小房子,想赏花看景时就来住住,好不好?” 我嘿嘿笑了,使劲向后靠了靠:“这里这么小,别墅盖不成,只能盖个度假木屋了。” 他一手揽着我,一手摩挲着我的腿,歪着下巴蹭我的脖子,嘟囔道:“又说我听不懂的话……” 看着头顶的白花,我轻道:“你不是说就喜欢听我讲你不懂的话么?” 他开始哼唧:“嗯,喜欢,你说什么我都喜欢。”腰上单臂越收越紧,摩挲在大腿外侧的手慢慢移向大腿内侧。我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仰起脑袋倒看着他,警惕道:“你有阴谋!” 他倏地将我放倒在草地,欺身压上,又用下巴蹭我的脸,继续哼唧:“没有阴谋,我只是一抱你就控制不住了……三毛……” 隐隐的胡茬子刮着皮肤,刺刺痒痒,听着他沙柔暧昧的声音,我竟突然妩媚起来,轻笑道:“你不是武林高手吗?怎么经常控制不住?” 他埋下脸咬我的脖子,唔哝道:“我就对你控制不住,不信……”他突然拉住我的手,往自己身下带去“你摸摸……” “啊!你个色鬼,快放开!”我猛抽出手,用力推他,脸涨得通红,这混蛋越来越不象话了。 他死压住我,抬起头,伸出舌尖舔舔我的嘴角:“嗯,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翻白眼,他总是有很多秘密。 “你上次在这里睡着……”他贼笑起来,笑的非常贼,“我就摸过你的身子了。” 我惊的合不拢嘴,怒叫道:“你真不是人,你还对我干过什么?” 他的手隔着衣服摸上摸下,探到胸襟处扯来扯去,无辜摇头道:“没干什么,就摸摸,不过我从那日起就一直有个想法,想着如果有一天你真成了我媳妇,我一定要把你再带到这里来……”狼爪猛地撕开前襟,迅速揉住胸乳,“爱你一次!” 我哭丧着脸叫道:“你真变态……” 哭叫是无力的,他已开始完成他的人生梦想,暖柔的无人山谷里,我还来不及进行我成亲前的身体保卫战,身体的原始反应就已被野兽再次利用。 他顺着脖颈一路种下吻痕,吻至胸前,对那处近乎于狂热的执着又表现了出来,温唇吮吸,软舌挑动,柔软顶尖在他的吸咬下有些涨痛,触电般的颤栗一阵阵传遍全身,我忍不住呻吟出声,双手恍惚着扯住他的头发,几乎控制不了那强烈快感的蔓延。 恋乳癖过了好一阵瘾,才满面潮红的抬起头,一手扯开我的衣裤,一手迅速剥掉自己外衫,赤裸身躯未接凉意,便被他的身子覆住。他摸摸我的脸,眼中脉脉含情,我大口喘着气,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又羞又慌,情到浓处时,我也无法压抑自己。 看出了我眼里的情,他俯头封住我双唇,滑软温湿的舌头互相交缠在一起,随着他手掌的的游动,我觉得整个人就像漂在水里,皮肤的触感,手指的侵略,比第一夜更真实,更强烈。心口混乱的压迫感越来越重,他的手缓缓探向我下腹,指头已碰到那湿润处,我脑中紧张,禁不住绷直了身子,嘴唇也僵的忘了回应,听得他低笑一声:“腿……分开些。” 我一时羞急,紧紧闭住眼,抬手胡乱抓了他一把,“不要不要!” 他趴在我耳畔吹着气:“怕什么,让我摸摸……”手指坚持探下,终于撩至花蕊,轻轻一揉动,尖锐的刺激直冲进大脑,我“呃”了一声,紧抱住他脑袋,大腿几乎痉挛起来,控制不住的呻吟越来越大,气息随着他的手指时断时续。 他温柔的舔咬耳垂,不住低声唤着:“三毛……你的手呢……”性感的声音如恶魔的召唤,潮水般涌动的快感让我彻底意乱情迷,颤抖着移下右手,移至他的腰间,他放开了我,微撑起上身,将火热送到我的手中。一声哼声发出,他宽肩略压,喃喃道:“三毛,迷死我了……我受不了了……” 轻握着配合他的节奏,听着他舒服的低吟,看着他被欲望之色填满的妖媚眼睛,堪比美女的尖尖下巴,微嘟的红润薄唇,和肩胸结实精壮的肌肉轮廓,我忽然觉得身体里的热流冲的愈发强劲,他就像这山谷里最艳最美的一朵花,而我,是被他诱惑了的小蜜蜂…… 火热愈硬,喘息愈急,他突然按住我的手:“莫动了,我不要你的手了,我要你……”说着抬起身,猛地分开我双腿,我赶紧闭上眼睛,等待冲击来临。火热抵上花蕊的那一刻,我的耳边忽然传来诡异声音:“丝丝,丝丝丝……” “啊!?”我身子一僵,脑中警笛狂鸣,尖叫一声,双腿并拢用力一蹬,正中男人胸口,将他蹬了个仰首朝天,不顾裸身,我一跳而起,抓起衣服绕在胸前,迅速奔到山包壁处紧紧靠定,惊魂未定道: “蛇!有蛇!” 男人没有爬起来,还光着身子仰躺在那草地上,胯间……什么什么的,我跳脚急叫:“华楠,快起来!真的有蛇!” 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双手抬起捂住脸,似呜咽了两声。 等了半晌,没见蛇影出没,我却再也不敢过去,不停招手:“你快过来呀!”他不理我,躺在那儿好象睡着了一样,胯间什么什么的……没什么了。 我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踮着脚尖跑到他身边,抓着他胳膊就往上拽:“你疯啦? 第97章 还躺着,快起来!” 他睁开眼,哀怨的看着我,猛地抱住我的腿,呜呜道:“我的愿望……没实现!”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只觉得浑身寒毛直竖,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捞起衣服赶紧给他穿,边穿边道:“你别废话了,快走吧。” 他伸着胳膊让我给他穿衣服,苦道:“那我们下次再来?” 我瞪眼:“坚决不来了,这里有蛇你知道不?” 来时兴致冲冲,走时垂头丧气,回到烟雨楼吃午饭时,狐狸他还是提不起劲来,耷拉着脑袋,阴沉着脸,话也不肯跟我说了,倒是我反复又反复的向他述说那次我的恐怖经历,看他的样子,好象没听进去。 吃完饭坐着喝茶,一小二打帘进来道:“华公子,您定的温泉池现在用么?” 他一摆手,没精打彩道:“用什么用?现在没用了!” 我眼睛亮了:“温泉?这里还有温泉?” 小二道:“是的,后院有二处温泉眼,可供客人洗浴养身。” 我高兴的一拍狐狸肩膀,大声对小二道:“用!我要洗温泉!”烟雨楼可真是个好地方,温泉居然也有的。 狐狸斜睨着我,无力道:“去吧去吧,好好洗。” 我看他那一副不爽的样子,心里闷笑一声,知他莫若我,我当然明白他为什么不高兴,虽然我一向以装傻带过,但这一次……确实也不是我的错呀! 趴在他耳边轻道:“不如一起?” 他愣怔半晌,冲我眨眨眼,瞳孔立刻化做两朵粉亮粉亮的小桃花,站起身高喝:“备泉!”瞬间从无精打采恢复到生龙活虎! 我看着他精神抖擞如打了鸡血般的模样,笑得前仰后合。 无聊的冲突[vip] 曲曲湾湾,清流斜绕,芬芬馥馥,花叶横飞。小二领着我们来到烟雨楼的后院,才发现那处竟是别有洞天,院内栽有千竿异竹,潺潺水声从竹林中传出,过一小桥,见锦鲤活泼穿梭清池之中,听得风吹竹叶沙沙作响,心中赞叹,此楼老板深谙雪月风花赏心为上的道理,这样精致的地方,任谁都会将其当作出游必选佳地啊。 过了桥,两间竹屋便现于眼前,屋前一条卵石铺就的小径分向两边,屋顶正有袅袅水烟飘荡。小二作揖道:“屋内便是泉眼池,另备有清酒净衣,二位请慢用。”说完告退,独留我与狐狸站在径前。 狐狸兴致高昂,对我道:“两屋都有泉,你要哪间?” 我无所谓:“既然都是一样的,哪间都行。” 他拉起我向左边走去:“那就随便一间好了。” 我拖住脚步:“我不跟你一起洗,我们一人一间。” 他脸一板,训斥我道:“败家!一人一间就要多付银子,你以为你相公的钱天上掉下来的?两个人挤一挤好了。” 我看他那故作正经的样子着实好笑,捂嘴嘿嘿乐个不停,被他拖进了竹屋。 推门进屋,热气腾腾,暖意扑面,温度比外面高了许多。屋内无多余装饰,仅有一矮几上放置了净衣和酒壶。正中地面镶嵌一盛满热水的池子,池约一张床的宽度大小,也是用大块卵石砌成,池中有水泡翻出,兴奋地蹲下用手拨了拨水,温热适度,下面定是泉眼了。池边一道小渠由墙角洞口通往屋外,水从渠中缓缓流出,我惊叹:“还有活水装置。” 狐狸笑道:“水不能流通,那池岂不是要漫出来了。”说着几下除了自己的衣服,光溜溜站在我面前道:“脱衣服啊,还蹲着干吗?” 我一回头,正对上他的……忙捂上眼睛,叫道:“当着女人面光身子你要不要脸!” “切!”他嗤鼻,顺着边溜下池,舒服的哼了一声又道:“你洗澡不脱衣服的?莫让我拖你了啊,快点吧,水里好舒服。” 红着脸背过身,磨唧着脱掉外衣,亵衣被他扯坏了,肚兜掉了半截带子,只好都脱了。我捂着胸穿着裤子蹭下池子,他两手搭在池边上皱着鼻子道:“哪有穿裤子洗澡的?”我怒叫:“你懂什么?泡温泉本来就可以穿衣服的!” 微烫的水浸透全身,皮肤瞬间舒展,每一个毛孔都尽情的吸收着水的温暖,真的很舒服。我轻叹一声,屁股挨上池下的石阶,往后一靠,察觉到不妥,立刻离开石阶蹲下身来,只露出脑袋在水面上。实在没法坐着,那水的高度刚好卡在我胸下…… 狐狸抖着肩膀笑得开心,长腿朝我扫来扫去,我气道:“你能不能不要闹了,让我暖和暖和。” “过来。”狐狸对我嘟嘟嘴。 脑袋在水面上前移半寸。 “再过来一点。” 又移半寸。 狐狸摇头笑笑,拨着水挪向我,我抱着胸蹲在水里看他缓缓逼近。男人的胸膛紧实健壮,两抹红珠润泽小巧的挺立,发稍湿漉漉地粘在裸肩上,大臂上的肌肉结实有型,五官……不用说了,没有人比他更妖媚。我抿抿嘴,直觉水的压力和热力让我有些透不过气。 他扶住我胳膊,手向我下身摸去,摸到裤子边,笑道:“穿着湿裤子你不难受?” 我缩着肩膀望他,摇摇头。他贴向我搂住我的背,将我向后带去,带到池阶处坐下,两手在水下缓缓将我的裤子褪了,我没动。 他扶着我的腿,跪在我身前,倏尔拨开我护胸的手,触了触乳尖,我往后一缩,他迅速上前抱住我,轻吻上我的额头、鼻子、腮边,下巴,脑袋埋进胸前,没有用嘴唇吸吮,而是使鼻子深深闻着,闻了半晌抬头沙声道:“你知不知道……” 我脸颊滚烫,双手早已不自觉的抚上他的后背,摩挲着背上的水珠,感觉着自己的心跳。听他忽然问话,一时恍惚。 “嗯,知道什么?” 他眯起眼笑了:“知不知道男人总是忍着,很伤身的,你不能再折磨我了。” 我撩起水泼向他的脸:“去你的!” 他呵呵笑出声来,紧紧搂住我的腰,皱着鼻子道:“你的腿能不能别顶着我的肚子?酸啊。” 我使劲捶他肩膀,羞怒道:“就顶。” 他猛地俯下身,脑袋埋入水中,一口咬在我大腿上。我想叫,但是忍住了,他的手揉上双乳,嘴唇带着水流从大腿滑向小腹,舌尖在水下舔动皮肤带来的刺激更甚上午的欢愉,那刺激愈下,欢愉愈深,我便察觉到了他的企图,心里有些慌,忙紧并了大腿,用力将他的脑袋从水里扳起,哗啦水声带出一张俊脸,水珠淋漓而下,大口喘气,略有遗憾的看着我,眼中春情泛滥。 我轻道:“我……不要这样。” 他邪呼呼的笑:“你不喜欢么?”一只手还在乳尖来回搓动,那处被他撩拨出的热流让我急促喘息,搂上他的脖子,双腿不再并住,分开缠上了他的腰际。他快活的低叫一声,手指轻探两下,身子便朝前一顶,火热直入花心。 下腹的充实让我不住的颤抖,几乎承受不住他冲刺的速度,几个巨大的震动已将我从阶上颠到池底,他双手托住我的腰,将我送出水面,自己闷在水里,口舌缠绕在胸前,温水润粘着我和他的身体,一波波巨浪快感让我无法抑制住细密的呻吟,身边水花随着身体上下哗哗不断,那种感觉似乎永无止境,如海啸般将我抛高甩低,身子不断后仰,腰腹痉挛不止,快意将我送上云霄的那一刻,我猛地抓住他头发,听见自己发出了一声尖叫。 他浮起身体,将我抱到池边,火热冲击还在继续,我觉得自己好象刚跑完五千米,全身骨头都散了似的,他低唤着我的名字,我却提不气力答他一声,脑中轰轰然,身体却仍不由自主配合他的挺动,不晓得迷乱了多久,听得他短暂一声吸气,冲击加剧,猛地俯头一口狠狠咬住乳尖,我终于一个激灵绷直身体,再次尖叫起来:“疼死啦!” 他紧紧抱住我肩膀,埋首在我颈侧,微微颤抖。我皱着眉抚上自己的胸,哭道:“禽兽!咬掉了……” 他哼哧半晌,闷笑起来,低道:“我怎么舍得咬掉呢……那是我最喜欢的……” 我无力的捶着他的后背:“滚开……腰断了……” 他翻身坐起,将我搂在怀里,含了含我的耳垂道:“你喜不喜欢,相公我……好不好?嗯?” 我转身抱住他的腰,认真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问吧。” “就是……你那个……在水下没法呼吸……你不憋得慌么?” 他睁大眼睛摇摇头,比我还认真道:“若不是看你不行,我觉得自己还能再憋半个时辰。” “噗嗤~”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狐狸开始了他装修房子的工作。小沐给他找了好些工匠,每日跟着华工头把老宅进行翻新。日日早起上工,晚上一身泥一身灰的回王府来。我觉得奇怪,有工匠做事,他为何把自己弄这么脏,他只道,工匠不能领会他的意图,他只有自己动手。见他忙得起劲,便也不去烦他,每日陪着华兰说说话,或者与花叶上街买些东西。 这一日,花叶买了些缎面,到丹楼来替我缝制新被子,两人趴在地上缝得不亦乐乎,一直从下午缝到傍晚,还剩几针就要缝完最后一床,忽然听得楼下有人大叫:“谢姐姐!谢姐姐!”娇脆叫声中还夹杂了几声狗叫。 我手一抖,这声音……不,这狗叫……莫不是它? 慌忙丢掉针线,奔下楼去,一个粉红人儿正站在楼下笑嘻嘻地看着我,怀里一团白白的小东西。 我激动的大喊:“小白!” 那白面团腾地从粉人儿手中蹦下,欢快朝我跑来,我忙抱起它,左看右看,还是那大眼睛扁鼻子,浑身肉呼呼的,一点没受苦。 第98章 紧紧搂在怀里,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把你忘记了!” 粉人儿嗔叫:“好啊谢姐姐,你真偏心,只看小白不看我啦。” 我忙抬头:“阿默,好久不见了,是你在一直照顾小白?” 她呵呵笑着点头:“你和杰公子走的那么匆忙,表哥没时间照顾它,我就把它带回家了。” 我感激道:“真是太谢谢你了,我和杰森都没负到责任。” 阿默上前拉拉我的手,疑惑道:“谢姐姐,听表哥说……你要成亲了?” 我放下小白,拉阿默坐下,替她倒了一杯茶,颔首道:“对,前几日我请你表哥知会你一声,来喝杯喜酒。” 阿默摸摸下巴:“听说……是和那个混蛋?不不,华楠?” 我扑哧笑了:“没错啊,他就是个混蛋。你还记着他的仇呢吧?” 阿默一昂头:“切!本小姐哪有那么多时间记他的仇,不过谢姐姐你真亏了……”她看看门外,小声道:“表哥那么好的人你不要,怎么会选他呢?” 我叹道:“世事难料啊,原先我也以为自己和他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谁知道……” 阿默也叹了一声:“这就是命吧!就像我……我也认命了。” “呃?哈哈,你认什么命?”我瞪大眼睛看着她少年装老成的模样,开心的大笑起来,这小妮子想必是断了对小沐的心思了。 她的脸突然红了,弯身摸摸小白的头,低声道:“谢姐姐,杰公子呢?” “在京城啊。” “你成亲……不请他来么?” “唔。”我啧啧嘴,阿默说的对,我成亲怎么能不叫杰森来呢,那也太不够意思了,可是狐狸那家伙是死硬派,直到今天还对杰森心存隔阂,我该怎么跟他说呢? “要请的,我们那么好的朋友一定要请的。” 阿默脸更红了:“不知道杰公子现在好不好。” 我歪着脑袋打量她,这小妮子神色不对啊,这表情,这红云,分明是……怀春少女模样!心里一跳,她莫不是对杰森念念不忘? 嘴上试探了一句:“也不是很好……” 果然她蹦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惊道:“怎么不好?怎么不好?他受苦了么?” 我乐了,拍拍她的手道:“苦倒是没有受,不过到现在也没找到媳妇,自然过的不好了。” 她扑通又坐在椅子上,脸颊继续飞红云,吭哧道:“哦……是这样啊……杰公子那么好的人,还没找到意中人啊。” 正说着话,狐狸灰头土脸的进门来了,阿默腾地又站起,狐狸惊诧,二人四目相对,半晌没有言语。我咳咳两声,打破尴尬:“华楠,阿默来了。” 狐狸敷衍着点点头,嘴里唔唔两声:“慢坐慢坐。”唔哝完径直上楼去了。 阿默斜着眼看他背影,撇嘴摇头道:“还是一副混蛋样!” 我哈哈直笑,这两人结的梁子一时半刻是解不开了。 吃晚饭的时候,狐狸脑袋一冲一冲的就快要睡着,待我把他架回梅筑,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闭着眼睛,胡子长出了一层,看起来很有点沧桑老男人的风味。我趴在床边给他砸腿捏胳膊,心疼道:“累了吧?哪有你这样当工头的,每天把自己搞成这个德行。” 华兰端了碗汤进来,看见狐狸的模样叹气道:“离好日子不到一个月了,你再把自己累出病来了吧。” 他摸到我的手握住,轻声道:“不累,盖自己的房子有什么累的,等差不多了,姐你先搬回去,让沐剑声从老宅把你娶进门。” 华兰没答腔,将碗递给我,嘱咐道:“一阵让他洗洗再睡,脏衣服放在楼下就行了。”说完便出去了。眉目间少了许多忧伤,这一段时间,她似乎主动去找过小沐两次,我想,她心里的冰冻正在加速溶解。 狐狸起身喝了汤,继续闭眼装死人躺着,享受我的按摩。华兰出去后,我思忖了半晌,决定还是跟他商量一下。 “华楠,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说。” “我们成亲,你都打算请谁?” 他睁开眼看看我,轻声道:“三毛,我也一直琢磨着想跟你说,你知道我的身份,我家的情况,还是背着反清的罪名,我想……”他捏了捏我的手指,“如果我们只拜个天地,请好友吃顿饭,你会不会介意?” 我还没答话,他立即又道:“当然还是听你的,娶你进我华家,我不想委屈你。” 我微笑着摇头:“我哪是重形式的人,我们都没有父母,就不要大肆操办了,按你说的做。” 他眼中浮出感激之色,拉起我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懂事。” 我嗔他一眼:“就是问你都准备请谁?” “花姐、云风、紫伊,还有沐家的几个人,都是自己人,你说呢?” 我抽出手,站起身踱向窗边:“我没意见,不过……”看向窗外夜色,轻道:“我只有孤单一个人。” 床铺咯吱一声,腰间环上双手:“怎么孤单起来了,你想说什么?” 回转身子望向他:“我想请杰森来。” 他皱皱眉:“他在京城,赶不及了。” “你找人现在快马加鞭去通知他,应该能赶得及。” “你不早点说,现在赶不及了,待我们成完亲,你若想去看黄毛,我带你去。” 我生气的挣了挣:“怎么赶不及?借口!都是你家的人,我在这里只得杰森一个好朋友。” “我的朋友不就是你的朋友吗?你与沐剑声还在我之先认识呢。” “那怎么能一样?杰森和我一个地方来的,等同我娘家人一样,我成亲请他有何不妥?” 他扑扇着睫毛,半晌眯起眼睛:“三毛……你和他真的没什么吧?” 我无语了,猛地拿脑袋撞向他胸口,将他撞退了半步,愤怒道:“我和他要有什么还轮得到你!” 他呵呵笑得可恶:“你和他即便有什么,我也能把你抢过来!” “你真无赖!到底请不请的?” “让我想想。” “哼!”我冷笑,“好啊,你慢慢想,不过我告诉你,杰森不来,我是不会嫁人的!” “你!” “怎么样?” “你才真的无赖!”他气哼哼的将我抱住拖向床,“不嫁就算!不就拜个天地吗?不拜了!他们谁不知道你早就是我的人了,我们现在就再洞房一次。” 我向后狠狠一脚正跺中他小腿迎面骨,痛得他大叫一声,松开我抱着腿蹦达起来。怒道:“谢三毛,你不要太过分!敢跟我动手了!” 我抱着双臂看他蹦达,嗤笑道:“你太不了解女人,如果我不愿,你掐死我也得逞不了!还是那句话,杰森不来,我绝不嫁!” 他愤怒的双眼喷火:“好,你慢慢当你的老姑娘去吧,我也告诉你,黄毛我绝不请,爱嫁不嫁!” 我恨得咬牙切齿,上前一步,用力将他推倒在床,飞脚狠跺上他另只腿,跺完不理他哀号,忿忿摔门而去! 极品的劫数[vip] 那日不欢而散后,我与狐狸再见面都没有重提此事,依旧他装他的房子,我置我的嫁妆。说不嫁那是气话,好日子转眼就到,老宅已翻新,细软已备齐,云风和苏紫伊也提前数日到了昆明,小沐的贺礼都已送来。成亲,仿佛一支拉上了弦的箭,只待红烛燃起,交拜天地了。只是我心里,始终有些隐隐的不快。 华兰听她弟弟的话,搬回了老宅,一个城南一个城北,相隔不过数里,小沐却似丢了魂般一日跑去几趟。花叶与他开玩笑说干脆一娶一嫁同日进行得了,小沐只有摇头苦笑,华兰她还没做好嫁人的准备。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步骤,成亲前一日傍晚,狐狸派了云风来王府,不声不响用一顶小红轿把我接进了门,连日暖阳,偏偏这个下午天气阴沉沉的,我挤在轿子一角,左手扒着被子,右手搂着包袱,身上穿着朴素的蓝色薄袄。感觉不像迎亲,倒像是准备逃难。 一下轿,花叶正站在大门口等我,与云风替我拎了东西直入门去。华家老宅以往何种模样我未见过,但见眼前四方庭院,青砖灰瓦,厅堂高敞,房舍深广,处处打扫的干干净净,新建痕迹倒不太多见,院中那几棵参天大树怕是有些年头了。院内无人一派安静,甚至有些……冷清,若不是正屋门楣挑了红绸,墙上贴了几对大红喜字,谁又能想到这里明天就要办喜事了?花叶道:“三毛,好好看看,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我抿着嘴点点头,这里以后就是我的家了,它的陌生,我需要时间来适应。 花叶又道:“走,先跟我住一块儿,明日再进新房。” 脚步还没挪,就见狐狸从厅里出来了,看见我立刻笑嘻嘻的高喊一声:“娘子!” 花叶惊叫着上去推他:“怎么回事?不是让你躲着么?成亲前你二人不能见面的。” 狐狸闪开她一步冲到我面前,接过我手里包袱道:“哪那么多规矩,三毛都进了我的门了,已经是我华家人了。” 花叶皱眉气道:“真不吉利,你这小子一点都不听话。” 狐狸不理她,揽着我朝厢房走去:“饿不饿,我给你弄点吃的?” 我摇摇头,说不出心里的滋味,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心情就像天气一样阴沉,脸上自然笑不出来。 狐狸将我带进一间房子,进门就闻见新木的味道,屋里窗明几净,置放着简洁几样家具。放下包袱,狐狸将我按在凳子上:“怎么样,这宅子翻的还不错吧?” 第99章 我左右观望几眼,颔首道:“不错,挺好的。” 狐狸摸摸我的脑袋:“你相公我会的可多了,以后你有的是机会见识到。” 我“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狐狸察觉了我的情绪不高,蹲下身来,仰头看着我道:“怎么了?” 我咧嘴一笑:“没什么啊,觉得天气不太好。” 他侧着脑袋观察了我半晌,握住我的手道:“明天天气会好的,你为何不高兴?” 我挑挑眉,尽量让嘴角上扬的弧度大些:“你瞎说什么呀,我很高兴。”见他眼中疑惑,忙又加了一句:“真的,挺高兴的。” 他摩挲着我的手半晌未语,起身坐在我身边,轻道:“三毛,还是委屈你了。” 我眼眶突然一阵发热,鼻子酸涨难忍,泪意涌至眼底,就要控制不住的流出来。我使劲摇摇头:“我一点也不委屈,你别乱想了。” 狐狸是多么精明的人,一句话就让他听出了我声音里的哽意,他重叹一声,侧身将我拥进怀里,低声道:“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 趴在他肩头,听着这句无奈的道歉,眼泪是再也忍不住了,开了闸似不断流出,一会儿就将他肩上的衣服濡湿,我一直对自己说,我不是个虚荣的女子,我对物质的追求并没有很高,对操办的形式更不看重,我以为自己不在乎,可是又有哪个女人会不在乎?这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进门的第一天,明日之后我就要嫁作狐狸妇,冷清的气氛,阴沉的天气,终于还是造成了我情感的崩溃,我委屈,很委屈,可是我却不能对他说实话。 狐狸把我搂的紧紧的,轻拍着我的背,不住道:“都是我不好……” 我挣出他的怀抱,抹了抹眼泪,努力笑道:“跟你没关系,是我想家了。” “三毛……”凤眼内的心疼一览无余,那载了歉意的目光刺痛了我的心。是我浮浅了,这样失控的表现只会让他担心内疚,形式再豪华,也如同转瞬即逝的云烟一般,怎样与这个男人好好生活下去,才是我要在意的重点。 抱住他脑袋晃了两下,我吸吸鼻子道:“我亲弟也不在身边,以后你欺负了我,谁来替我出头?” 狐狸望我半晌,终于笑了:“我怎么会欺负你呢,你欺负我好了,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我翻他一眼:“谁有本事欺负得了你,你那么能闹腾。我让你请杰……”蓦然顿住了话头,我看着他的脸色,不能再说下去。 狐狸没有在意,状似没听到我的后半句话,嘟着嘴凑近我:“来,现在就让你欺负一个。”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娇滴滴的声音:“阿楠!快出来!花姐找你。” 狐狸“哦”了一声,站起身道:“我去给你端饭来吃,一阵叫大姐来陪你,吃完就好好睡觉,嗯?” 狐狸刚出门,屋里就闪进一个白影,咯咯笑道:“恭喜谢姑娘。” 我定睛一看,瞪大了眼睛半晌没言语,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一身印花白袍,身姿挺拔,五官英美,未施粉黛的脸蛋更显清俊,这做上男子装扮的他,竟比女装更抓人心神,那一股雌雄莫辨的中性气息,实在让人挪不开眼睛。 我啧啧赞叹,举起大拇指道:“你早该穿男装了,漂亮极了。” 他没好气的白我一眼:“你管我着什么装呢,我来恭喜你,你怎么反观起我来了。” 我忙拉凳子:“谢谢你,快坐下说话。” 他一摆手:“不坐了。”娘味十足的托起下巴,对着我上下看了两遭,叹气道:“你以后好好对阿楠,不要再打他了晓得不?唉!不知他怎么就迷了心窍了。” 这是来说风凉话了,我也不恼,嘿嘿笑着道:“是啊,他眼神不好。” 他哼了一声:“我看也是,眼光越来越差。” 我又笑道:“不过还能分辨出男女。” “哼!”他气得一叉腰,跺脚道:“祝你们白头到老。”说完扭屁股就走。我喊道:“下次穿男装时,千万别再做这个动作了。”看他飞快的没了影,我哈哈笑起来,心上阴沉一扫而光。 如狐狸吉语,第二日果真是阳光普照,天气晴朗,一大早就听见小鸟儿在窗外叽喳不停,屋内光线明亮,我亲手给自己缝制的大红嫁衣整齐叠放在床头。花叶早已出去忙呼着布置喜堂。起身后,我穿着亵衣来回晃了几圈isuu書网,抖开嫁衣比量在自己身上,成亲之时,我竟连一个帮忙的伴娘也没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是否预示着今后的生活也全在我自己的掌握之中? 对着镜子想抹一点胭脂,却觉得今天自己的脸蛋和嘴唇分外红润,头发已长披至背,可以随意挽出发型,我一会儿编个辫子,一会儿又散开扎个鬟髻,折腾来折腾去,半晌还没折腾满意,那厢已听得门外花叶唤道:“三毛,吉时到了!” 将镜子扔在床头,穿好嫁衣,顶好盖子,花叶领着我走向喜厅,四周有云风阿默嘻嘻笑着的声音,有华兰感动啜泣的声音,也有狐狸紧张的咳嗽声……他在紧张? 轻牵过我的手,就听云风高喊:“一拜天地!”躬了一躬身。 “二拜高……” “三三!” 堂字未出,激动叫声在身后响起,我一把扯掉盖头,惊喜回望,正见杰森风尘仆仆奔进厅来。花叶急叫:“三毛,盖头不能掀!” “杰森!”转身想迎,胳膊被扯得生疼。一张怒气冲冲的脸贴近我:“你给我把帕子盖好!” 我看着一身大红,比平日更妖娆万分的火狐狸,心里喜不自禁,嫁美男的当口,我娘家就来人了!忙对杰森招了招手,他踏进厅来,在阿默身旁站定,食指贴上嘴唇,嘘了一声,示意我行完礼。 顶好盖子,继续行礼。 “二拜高堂!”对着两把空椅子拜了拜。 “夫妻交拜!”转身快速拜完。 “送入洞房!”我轻挪了挪步子:“华楠,我不进去,都是自己人,一起说话吧。” 他哼笑一声:“看黄毛来你高兴了是吧?” 厅里热闹起来,云风叫道:“快进洞房,晚上我要闹房!” 我再次扯掉盖头:“礼行完了,我们一起吃饭。” 狐狸怒道:“姐,把她给我拖回去!”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花叶絮叨着就上来了:“哎呀三毛,你不能这样,不吉利啊,乖乖回房呆着吧。”华兰也挽住了我的胳膊,我急步走到杰森面前:“你怎么来的?” 杰森笑着看看狐狸:“当然是坐马车来的,华先生半个月前派人去通知了我,我很想参加你的婚礼啊,三三。” 我转头看向狐狸,这家伙还会跟我玩惊喜,一时心里甜如蜜糖,眼睛眨巴眨巴想说两句好听的,就见他不耐烦的冲我摆手:“赶紧呆着去吧!” 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热闹的大厅,杰森微笑着挥手,旁边贴上一粉人儿:“杰森公子……” 在新房一呆就是大半天,我睡了一觉起身,天都黑透了,狐狸还没回来,只好跑去大厅外偷看。 华兰和阿默不见了,只有花叶翘着腿坐在一边看人拼酒。那帮男人从中午喝到晚上居然还在喝,杰森已经趴在桌上不动了,云风大舌头不住道:“我要闹……闹……闹洞房!”苏紫伊没了人影,我瞅了半晌才在桌子底下发现半截白袖子。看起来还算正常的是小沐和狐狸,二人都稳如泰山的坐着,面色看起来比较自然,不过眼神似乎都有点飘忽。手里的大酒杯时不时就碰一个,也不多说话,碰完就干,厅内情况总体看来不像喜宴,倒像是梁山好汉的聚义会。 看了一气,觉得无趣,又回了房里,摸摸这摸摸那,心里憧憬起日后的温馨生活。待我从自己结婚一直想到了孙子结婚,才听见有人敲门。 拉门一看,我呆了,门口站的竟不是狐狸,而是……杰森? “三三,呵呵。”他眼神涣散,面颊通红,身体前后摇摇晃晃。我想伸手去扶他,又觉得不妥,打眼瞧瞧大厅那处,还有人声,狐狸怎么还不回来? “杰森,你喝多了……不如我带你去休息?”我说着踏出门,牵住他衣襟。 “呵呵。”他傻笑着不动步子,只顾摇晃,“三三,你结婚了,祝福你!” 我用力点点头:“谢谢,我就是想在今天听到你这句话。” “呵呵”还在傻笑,“我……我来看看你,你要过的幸福……啊……要幸福……三三……不可以不幸福……” “嗯,我会的。”听着他的话,心底涌出感动,可爱的杰森,醉成这样了,还不忘来祝福我。 “三……三……你是天使……不可以不幸福……呃!”他突然打了个酒嗝,我扑哧笑了,扯了扯他道:“我都知道了,你不要说了,快去休息好不好,明天我们再好好聊。” “不要……我现在对你说……”他倏地抓住我的手,“你永远是我的……” “啪!”一个老拳直撞杰森面门,“哐几”将他击倒在地。“啊!”我大叫起来:“杰森!你还好吧?” 脖子上死扣住一只手,将我往门里推去,嘴里乱道:“你的?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谢三毛她是老子我的!” 我扒住他的手,拼命向外看去,杰森被打翻在门廊处躺着,脸上没有痛苦之色,还是傻呼呼的笑着:“永远是我的……好朋友!” “砰!”声音被门隔断了。我“哇”一声哭出来,对着面前混蛋又抓又打:“你怎么打他啊? 第100章 他说我们是好朋友你听不见么?” “听不见听不见!”狐狸眼睛眯虚着,脸上红意泛滥,嘴里喷着酒气,步子歪扭,手劲却极大,掐着我将我推在床上,轰隆压了上来,“黄毛就是欠揍!敢来勾引我媳妇儿!” 我抓起他的头发,对着他脸左右开弓:“不要脸!人家来祝福我们的,你居然打他!” “哦!来祝福的?”他恍惚着抬起脸,使劲挤挤眼睛,忽然笑了,“那祝福完了,我们该洞房了。” 我哭笑不得:“你都醉成什么样儿了,还洞房呢,快睡觉吧!” 他熟练地扒扯开我胸衣,脑袋埋进去拱来拱去,嘟囔着:“一定要洞房,我把他们全灌趴下了,就是为了能安心……洞房!” 喝醉了的人身子沉的厉害,任我怎么推也推不动他,正急得没法,他的手已褪了我半截裤子,自己抬身一拉腰带,大红衣往地上一抛,嘿嘿淫笑道:“娘子,你相公来了。” 脱衣服比谁都快,胡七八糟没个章法的一通撕扯,两人就光溜的贴上了,手托着我的臀,牙齿咬了几下咪咪,一边挺身一边哼唧:“沐剑声不行,武功不如我……喝酒也不如我,呵呵,趴下了。” 我无语的揪着他头发,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在我身体里动作的时候还能想到酒桌上的事儿。 动了十几下,他突然不动了,手在我身侧撑着,上半身欠着,脑袋却颠啊颠的,眼睛已闭上了。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下面火热还僵硬着,他……居然睡着了? 鼻子发出轻轻鼾声,我对着他胸口猛推一下:“华楠!” 他轰然瘫下,唔哝一句:“放……心吧……一辈子……对你好……” 身上趴着裸男,我吭哧着挺挺腰,他压得死沉。手在床上摸来摸去,没摸到被子,却摸到了镜子,瞪眼看了会儿房顶,听屋外无一点动静,洞房的漫漫长夜实在无趣。 艰难举起镜子,镜中女子头发已乱了,侧肩那张妖媚酣睡脸的上方,是一张瘦削的面孔,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高不矮,嘴唇不厚不薄,皮肤勉强算得上细嫩吧,离李嘉欣还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这样一张只算清秀的脸,又如何能令这狐妖美男死心塌地的爱着?我转着下巴扭来扭去仔细研究,终于发现了一些与原来不一样的地方,那是我的眼神,从前畏缩的,惊恐的,躲避的眼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直接的,坦然的,自信甚至带了几分骄傲的目光。 这自信和骄傲,我想,是狐狸带给我的。 他就像一道不可思议的闪电,瞬间闯入我的生活,劈开我的心房,为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因为他,我打破了二十七年默守的道德规范;因为他,我一次次突破极限做出自以为不可能为的事情;因为他,我从谨慎小心变做无所畏惧;因为他,我甘愿赌上了自己来陪伴他一生。他不是君子,亦不是小人,不是侠士,亦不是恶棍,他只是一个带着些些狡猾,些些自私和许多真性情的男人,在他身上,我看见了人的劣根性,那些我们平时极力隐藏的劣根性,他就那样毫不在乎的表现在所有人面前,无赖的说一句:怎样?我从憎恨他的无赖言行,到耸肩无谓地一笑而过,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心路历程,只我有自己最明白,爱上他,是因为他的坏,更是因为他的真。 他初看我如傻瓜,再看我还是傻瓜,从被威胁的惶恐到针锋相对的犀利,傻瓜也在成长,也让他费尽了心力。世俗有礼法,人不尊礼而无礼,不知耻而无耻,这样一个无礼又无耻的男人是我生命中最大的劫数,而我这个傻瓜,又何尝不是他的劫数呢? 夜已深了,我的劫数趴在人肉垫子上睡得正香,轻搂上他的腰,听见自己从灵魂深处发出满足的叹息。 (未完待续……) 豆芽的风波[vip] “卿儿,快来,抱抱喽。”我蹲在地上,张着双臂看着面前的小人儿乍着小手,歪歪倒倒的向我跑来。 午后的阳光洒在院子里,花园里的牡丹正在盛放,两只蝴蝶在花间追逐,忽高忽低,如两朵随风而舞的白色小花。园子边上放了一张躺椅,华兰斜靠着,手轻搭在隆起的肚皮上,微笑的看着我逗弄卿儿。 “卿儿,喊娘!” “羊……” “不对,是~娘!” “羊……” 我开心的抱住他,使劲亲了亲他的小脸,对华兰道:“瞧咱家卿儿多聪明,才一岁多就会走会说了。” 华兰轻笑着摇头:“性子跟他爹一样,会缠人。”拍拍身边的椅子:“坐下三毛,阿楠去大同还没回来?” 将卿儿放在腿上捏捏他的小胖脸:“应该就这几天回来吧。” “待他回来了,我要回去住两日。” “呵呵,你现在有孕在身,只怕沐剑声哪儿也不让你去呢。” 华兰看了我一眼:“三毛,阿楠不在家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瘦了不少?” 我笑:“行了,你就别操我的心了,顾好你肚子里的小二子吧。”将卿儿递到她怀里,“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云风等着我吃饭呢。” “别忙。”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险些将这个忘了,拿回去照着上面的方子再抓药吃几副,府里的婶子说很灵的。” 我没作声接了,低头看看纸上一排中药名称,脸上扯了丝苦笑。 华兰叹了一声:“我没有别的意思,你知道四年了……我也替你们着急……” “我知道!”我打断她的话,“会记得吃的,卿儿,跟舅母再见。” 小手抬高招呼了两下,我揣起华兰的一片心意转身离开。 回到华宅,刚巧碰上云风拿着帐簿往外走。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云风挠挠头,将帐簿送到我面前:“嫂子,刚做好的你看看,花姐不在可难为死我了。” 我推开:“做好就行了,我不看了,吃了饭再去楼里。” “不吃了,今天晚上盘帐,我得去看着点儿。”说着预备出门。 “云风。” “嗯?” “华楠什么时候回来?” “呃……今夜不回,明天就该回了。” “哦,那你去吧。” 院子里寂静无声,洒扫的丫头不知道去哪儿了,肚子不饿,晚饭就不吃了罢。转回房里呆坐了会儿,看门口几盆花绿暗红稀,光线慢慢的暗了下来。没有点灯,捏着手里薄薄的纸片,心中空落落的。 狐狸又去了大同,他今年已去了两次,生意在逐年的转到昆明,两家酒楼已开出了点名堂,即便在家,也是日日在店里忙呼着,以前花姐在的时候,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我们空闲时间很多。可去年,杰森来看我时,居然把我们的万金油管家拐回了京城,到现在我也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那二人没见有过多少交集,可却一起跑来辞行,一个满面情光,一个含娇带羞,看着他们的表情,我和狐狸都唬得差些从凳子上跌下来,甚至没给个问出详因的机会,二人已一道离开了,只有我每每午夜梦醒时,不停的瞎琢磨这段诡异的缘分。狐狸很高兴,他说有花姐看着,黄毛再也没机会来撬我家的墙角了,这样没有人性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我一点也不奇怪。也正是从去年开始,我就再没见过阿默,小沐说她嫁人了。 小沐有了一个儿子沐卿,今年年底看来还要再添一个,我和狐狸还在过着二人世界。手里那张纸已被我捏的皱巴巴的,又是一个方子,几年来华兰已经偷偷塞给了我不少方子了,我背着狐狸吃了不少,但始终没见效。华兰眼里的焦急一日甚过一日,我心里的失落一日多过一日。我很委屈,华家无后,难道真是我的毛病?狐狸他好象并不在意,但我不行,我想要孩子,想给他生个孩子,尤其在看到华兰已经怀上第二胎的时候,心里真的是又羡又嫉。 将纸放在桌上,我预备去洗洗早睡,刚出门口就撞上一堵宽厚胸膛,我惊喜抬头,凤目炯炯有神,唇角妖娆带笑,正是我男人! “你回来了?” 那人丢掉手里包袱,先给了我一个大拥抱:“回来了!” “全办妥了吧?” “嗯。” “那以后不用再去了?” “不去了。” 我高兴了,伸手环住他,脑袋顶了顶他的肩:“太好了,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很害怕。” 他揉揉我的脸,笑道:“怕什么,不是有丫头陪着你,还有云风么?” “云风总是到店里去啊,我……”偎到他怀里,低声道,“我一个人睡觉的时候很怕。” “傻瓜!”他呵呵笑着,拍拍我脑袋,“在自己家里呆着,谁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吃饭了没有?” “还没呢。” “我现在去给你做。”说着把他推到凳子上,擦着火石点亮了灯,“你休息一会。” 快步跑到厨房,心情马上就雀跃起来,每一次他离家几日,我就会没着没落几日,看什么都不入眼,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晚上没有他长腿长胳膊的圈着我,一夜睡到天亮,脚还是冰凉的,这没出息的恋夫症我没有对他说过,主要是怕他又趁机自大狂爆棚一番。 手脚麻利的切炒了两个菜,中午做好的手擀面下进高汤,一会儿功夫,香气四溢的一面两菜就端进了屋。他还坐在桌边,就着灯光歪着脑袋看桌上的纸片。 把盘子放在桌上,菜面一样样端出来,道:“快吃吧。”收盘子时,我不露声色顺手收了那纸。 第101章 他深吸了口气:“娘子做的饭,我在大同每日都念得紧,没有比你做的更好吃的了。” 被他甜言逗得咯咯直笑,看着他举筷子开动,吃得津津有味,心里满足万分。 连汤带面吃了一个干净,我忙送上手巾:“饱了么?” “饱了,”他接过手巾擦擦嘴,“云风呢?” “去店里了,今天盘帐。” “哦?”他站起身,“那我也去看看。” 我一把拉住他,怨道:“不要去,云风把帐都做好了,你才回来又要往外跑,好好歇着吧。” 他又坐下,握着我的手轻拉着:“嗯,过来,想我了吧?” 磨到他腿上,双手搂住他脖子道:“我想过了,以后你要再出去得带着我一起,把我一人丢在家里绝对不行,你不知道,一入夜……我就害怕。” 他将脑袋埋在我胸前蹭了蹭:“嘿嘿,胆小如鼠。”手在身侧上下摩挲着,忽然“唰啦”一声,我塞在腰襟里的东西…… 他两指夹着那纸片提到眼前:“刚刚就想问你呢,开这么些药要做什么?” “唔。”我咬咬下唇,将脸扭到一边,轻道:“是你姐姐开给我的方子。” 他捏住我下巴转过头来:“生病了?” “不……不是,那个……”这些背后吃的药都没有告诉过他,他知道了一定会说我瞎折腾,看着他关切的眼睛,我心里一松,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万一……不是我的毛病呢? “华楠……这个药呢,是治……治不孕的。” 他眼神一凛,脸色沉了下来:“她真喜欢多管闲事!” 我忙道:“你不要这样说,她也是着急……我进门都四年了,到现在也……”我看看他的脸色,决心把我心里的真实想法说给他听。 “其实,我这二年一直都有吃药。”毫无意外,他的表情更难看了,略带怒气道:“乱吃什么?没病都被你吃出病来了!这种事能强求的么?” 我抿抿嘴,委屈道:“我也不想吃,可是一直都没动静,你不着急我还着急呢。” “有什么好急的?该我们的总会来的,你乱吃药,万一把身子吃坏了怎么办?” 我垂头丧气:“华楠,这些药就是人家吃了有用,你姐姐才找给我的,可是我吃了偏偏没用,我在想……我在想……” “想什么?”他眉毛已皱了起来。 我眨眨眼,鼓起勇气道:“我在想……不如你吃两副试试?” “砰!”他猛地一拍桌子,将我骇得跳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惊怕的看着他发火。 “胡闹!我吃什么?谢三毛你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了,有好日子不过,整天给自己找罪受!” 我哀怨的看了他一眼:“你过得好,我不好,你姐见我就提这事,你知不知道我压力多大?” 见他不说话,我又小声嘀咕道:“我吃了两年了也没有效,也许……也许不是我的……毛病……” “你说什么?”他一步逼近我,掐住我肩膀使力晃了两下,“你的意思是,我有毛病?所以让你怀不上孩子?”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吼声震天,震得我耳朵嗡嗡直响,缩着肩膀嘀咕道:“吃两副又不会死人,不试怎么知道是谁的毛病呢。” 他哼哼冷笑两声放开我,手指着自己鼻子道:“好,是我的毛病行了吧,我没法让你受孕,你慢慢找药去吧,找好了通知我一声,我会来喝的!”说完一甩手,掉脸出门去了。 “华楠!华楠!”我忙奔到门口,见他头也不回,大步流星朝院子外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颓然坐在门槛上。说错话了,伤害到他男性自尊了是么?可这事瞒着掖着总要有摊开来谈的一天。华家就他一个男人,现代尚可说得过去,在古代单传男丁说不要孩子,简直就是冒列祖列宗之大不韪的事情。而作为我来说,也是想要的,年过三十,再不生我就生不出来了。我都可以忍受住别人同情的目光,一次次羞辱的接过药方,为什么他就不能客观冷静一点呢? 收拾了碗筷,洗洗涮涮半晌,天已黑透了,我趴上床裹着被子听窗下风吹草动的声音,男人离家一月有余,刚回来没来及亲热呢,就跑没影了,“唉!”我长叹一声,蒙住脑袋闭上眼睛,随他去吧,定是跑去找云风诉苦了,诉完了我就不信你还不回来。 翻来翻去快一个时辰了,还没睡着,那人也没回来,桌上的油灯已将燃尽,我想了又想,掀开被子穿衣服下床。好吧,我不对,我不该说话那么直接,我错了,我去寻他回来道歉! 入了夜,风还是挺凉的,我挑着灯笼出了大门,没人驾车,我只好走路。宅子离华云楼不太远,一路看得街上行人寥寥,大多是收铺回家的生意人,只有几家风尘地门前还热闹着,我抱着胳膊走得飞快,过了两个街口,看见了自家酒楼的大门。 门关上了,今天盘帐想必打烊较早,上前拍门,一小二开门迎出,奇怪道:“咦,华夫人这么晚?” “哦……”我忙笑道:“是啊,来找华楠,他在么?” 那小二摇头:“公子来过一阵便出去了。” “啊?”我惊诧,“那云风呢?” “云公子陪他一起走的。” 我略放了心,真怕他一个人乱跑,和云风在一起,想是不会出什么漏子,再问:“可知他们去了哪里?” 小二道:“不知,公子未说。” “那好那好,”我摆手,“关门吧,你们继续忙,我去别处找找。” 刚转身下了台阶,忽听小二又道:“华夫人,要不小的替您去秀春楼瞧一瞧。” 我一听这名字,顿住了脚步,回头疑惑道:“秀春楼?那处……不是勾栏么?” 小二笑道:“夫人莫误会,云公子在秀春楼也有银资,偶尔会去转转,小的只是猜测而已,这么晚了,别处也无寻迹啊。” 我咳咳两声,点头道:“啊,不用了,我就来看看,也不是找他们的,现在我就回家去了,你们忙吧。” 小二作揖带上了门,我揉揉眼,继续往秀春楼寻去。边走边想,云风这小子居然还投资了妓院,真是人不可貌相,长得一副乖巧老实的模样,竟对性产业也有兴趣?千万别把我家狐狸拖下水,那处可不是什么好塘子,一池的糟花败叶。 心中有事,脚步赶得飞快,再转一个街口,就到了那秀春楼。不愧为一盏红灯媚光闪,夜夜笙歌到天明,这么晚了,这勾栏粉香院里还是热闹非凡,笑声不断。 我将灯笼挂在一驾马车的车头处,向楼里走去,门口正在迎来送往,几个肥头大耳的家伙钻进了马车,阶上站了几个桃红柳绿的姑娘,看向我的眼神都带着探询,我目不斜视,径直走进。 一进屋,浓烈脂粉味就将我熏了个头昏脑涨,嘻哈娇声耳边穿梭不断,楼上楼下喝酒调笑一片,在我看来简直就是乌烟瘴气,我扇扇鼻子,准备搜寻目标,肩膀搭上一只手:“这位姑娘~” 吓得一回头,见一五十开外的大叔咧嘴正看着我笑,脑门光溜溜的,一条辫子甩在胸前,一身酒气,目露淫光,呵呵道:“来陪我喝一杯?” “啊!”我一声尖叫,厅里顿时静了半秒,所有人都朝我看来,我使劲打掉他的手,怒叫:“滚开!”周围人等仿佛见怪不怪,半秒一过又继续喧闹。 一中年绿衣女子迎来:“怎么回事?张爷您又喝多了?” 我踮脚在厅里扫了一圈,未发现华云二人踪影,忙躲到那女子身旁,急道:“我想找一下云风公子。” 那大叔还晕头晕脑的笑着,嘴里不干不净朝我扒拉着手,那女子看了我一眼,对旁边一人使了个眼色,将那大叔架住,转头道:“姑娘何人?寻云公子何事?” 这话一说,我便知道云风定是在这里了,忙道:“我是他家的丫鬟,家中有事要我来寻他回去。” 那女子“哦”了一声,抬手指指二楼东侧:“云公子在玉钗厅。” 我道了谢,飞快奔上楼梯,上了二楼往下一瞥,那色狼大叔还站在门口未动,作痴傻状冲我招着手,浑身一阵鸡皮,忙收了目光,专心一间间打量厅名,倒数第二个雅间,正是那玉钗厅,我心里一阵气愤,诉苦用得着跑到这么恶心的地方来吗?自家酒楼空着不用,难道就喜欢闻这脂粉气? 一掀帘子,我钻了进去,抬眼一瞧,脑子立刻懵了,睁大眼睛僵在当场,一动也不能动。 一个雅致的单间,墙上似乎还挂了几副水墨,桌上有酒有菜,云风在左,狐狸在右,二人身旁各坐了一个女子,长什么模样,我看不清了,我只看见,狐狸正举着酒杯,任身边女子的手缠上他的脖子…… 云风腾地站起身来,慌道:“嫂子!” 那女人的手倏地从狐狸颈上消失不见了,酒杯啪嗒落在桌上,凳子啼里啕通一阵乱响,他也站起身来,张着嘴结巴道:“三……三毛。” 五脏六腑迅速绞痛起来,胸口如被猛烈撞击,全身血液停顿了一刹那,再流动的时候就全数涌上了脑子,一时间我无法呼吸,怔怔看着这一幕,只觉心尖无法形容的痛! “三毛!”狐狸猛地推开身边女子,将桌子用力掀到一边,伴着女人的惊叫,酒菜洒了一地,他直向我奔来,眼中惊恐难抑。 还差一步,他伸出的手臂就要抓住我,我轻抬食指,低声道:“别动。” 狐狸停下脚步,蹙眉慌乱的看着我。 第102章 我按了按疼痛的心口,舔舔嘴唇艰难道:“你的行为……违背了我们约定的第五条,现在就回家写休书!” “三……”他欲张口,我立即又道:“如果你不写,那我就写了。” 一步退出雅间,转身疯了似的朝楼下奔去,身后恍有巨声响起,我抬手拭去眼角一滴眼泪。 缺憾的完美[vip] 一路狂奔回家,鞋子什么时候跑掉了一只也不知道,就这样光着一只脚,冲进屋里一阵翻腾,找出纸笔,手哆嗦个不停,心中愤恨到了极至。 日日守在家中,将一切家务料理的井井有条,他做生意一出去就是十天半个月,我除了去沐王府坐坐之外就再没乱逛过别的地方,几时回来都是热汤热饭的伺候着,稍见疲累之色立马捶背砸腰,没让他为我操过一点心,到头来我得了什么?孩子生不出来,男人去了妓院,呵呵,可笑!我可笑!想犯病是么?好极了,我没牵没挂,就让你独自一人风流快活去吧! 墨也来不及研,吐了两口口水,直接蘸上落笔两个大字:休书! 第一行字未来及写,就听门外惶恐大叫:“三毛!”纷乱脚步奔进门来,见我按桌提笔的架势,骇得一把抢过宣纸,唰唰撕了个粉碎,抓上我肩头急道:“你听我解释!” 我头也不抬,狠狠将笔一掷,挣开他的手,往凳子上一坐,冷道:“好,我就听听你的解释!” “这……”他突然语塞,“我那是……”说不出话了。 “解释啊,怎么不说了?” 他满面懊悔,眉毛眼睛都皱到了一块儿。 “你不解释我替你解释!”我用力一拍桌子,冷笑道:“你可以说我眼睛花了,看错了;也可以说你没那女人力气大,只好让她搂你;更可以说这一切都是云风安排的,跟你没关系。哪一个解释合你心意?” 他闭上眼,紧锁住眉,喃喃道:“是我……是我的错。” 听得这话,心尖一时犹如钝刀割肉般疼痛,我抽着气哼笑:“我还以为你要耍那些老花招呢,刚想跟你说不必耍了,你就承认了,那很好,按约定办吧。”转身再抽一张宣纸铺好:“你写还是我写?” 他苦恼的叹口气:“三毛,我晚上只想找云风喝杯酒,他恰好要去秀春楼,于是我便一起去了,至于叫的姑娘……我没推辞,是我的错,你要怎么罚都行,莫提休字好么?” 我斜眼看他:“叫的姑娘为何不推辞?” “这……男人出外喝酒……唉,是我昏头了。” 我弯腰俯身再次在宣纸上写上“休书”二字,轻道:“哦,照你此话说来,你一人出外做生意时,也经常这样?” 他急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按住桌子,全身不住的发抖,原来他是这样想的,男人出外应酬时,有姑娘坐陪很正常?他有过几次?他还做过什么?如果我不找去,那女人的手缠上的恐怕就不只是他的脖子了吧!这联想让我不寒而栗,笔尖颤了又颤,冷意阵阵袭遍四肢百骸,压抑不住心上的酸痛,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纸上湮开浸透,我哽住声音道:“哦,心里只有我一人,无论你与别的女人怎样亲密,心里都只有我一人对么?” 他再次噎住,慌张到不知该如何解释,无条理道:“是我的错……你不要这样……都怪我,你罚我!三毛……” 手欲揽我,我猛地往后一避,发了狂似地尖声叫道:“不要碰我!不要用你碰别的女人手来碰我!” 他的手顿在半空,瞪大眼睛听我尖叫,看看自己的手,慢慢缩了回去,呐然道:“原谅我……这一次……” 不去看他眼里的苦涩,我转头扶住床架,稳住呼吸快速道:“不可能!这是原则问题,你知道什么是原则么?就是我心里的底线!你与苏紫伊的荒唐可笑,与阿琪的年少情动,我都可以忽略不计,因为那时你不是我的,我也不是你的,但是现在不同,我们已经成亲了!!你是我相公,你怎么能让别的女人碰你的身子?你怎么能让一个陌生女人……华楠,你不觉得脏吗!” 他在身后闷不吭声,喘息很急。 我越说越恨,一时只觉脑中缺氧,摆手急喘道:“你不觉得脏,我会嫌,我会恶心!” 狐狸静静听我说着,半晌道:“你……要我怎样?”声音已抖不成调。 我冷笑一声:“休!你休我也可以,我休你也行!”我回身看向他,眼神坚定,“没有孩子,没有牵挂,我们不能生活在一起了,如果你羡慕人家可以三妻四妾的,可以花天酒地的,那么只要脱离我,你就能如愿了。” 他的眼睛幽暗深沉,浓浓悔意弥漫眼底,他缓缓摇了摇头,艰难道:“我……我不羡慕……我只想和你过一辈子,我永远不会写休书!” 我没力气笑,也没力气哭,他的话更是一句也不想再听,眼见休书写不下去,我不再罗嗦,开柜子取出包布铺在床上,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叠齐放进。狐狸看着我的动作,并没有阻拦,只是口中不断喃喃:“三毛……三毛……原谅我这一次……” 包好包袱,往肩上一背,头发散乱着,只穿了一只鞋,我就这样向门口走去,他见我脚步移动马上反应过来,迅速闪到门前堵住,乱道:“你……你是认真的,你要去哪里,这是你的家,你不可以走!你罚我,你不能走!” 我抬起眼睛,无力道:“华楠,如果你认为我在作势,那你就错了,只能说你从来就没有好好了解过我,你以为跟你做的那个约定是在闹着玩?至于去哪里,你我既已不做夫妻,那你也就不需问了。” 他的脸色如纸般苍白,瞳孔暗淡无光,嘴唇哆嗦着,仍在喃喃:“就原谅我这一次,再不会了,我再不会了。”一向口舌从不饶人的狐狸,竟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我无奈的笑:“爱情里容不得哪怕一次的背叛,这一次就够了,我心已定,不要再对我用胡搅蛮缠的手段,让开路吧。” “嫂子!”门外忽然响起云风的叫声,紧着冲到门口,扑通跪倒在我面前:“嫂子 ,都是我的错,是我带楠哥去的,你要罚就罚我吧,莫再气楠哥了!” 我伸手搀他:“不要跪我,我受不起。” “嫂子……” “莫再说了,进屋坐着吧,堵着门我怎么出去?” 狐狸默了半晌,突然一拍云风肩膀,掉脸跑走了。我根本不想再去管他,只顾拽云风,可他死活不愿起来,石头般的死死堵住门。我心中冷笑,不知又想玩什么花样,可是这一次,我没有精力再陪你玩下去了。 拽不起云风,我另辟蹊径,转到一侧,刚推开窗子,噔噔噔狐狸脚步又回来了,我头也不回,只顾搬了个凳子到窗前,小心踩上欲翻窗而过,一只腿翻过窗户,将包袱丢出,正骑坐在窗沿上,忽然听得“砰”地一声!云风撕心叫道:“楠哥!” 不由自主回头一看,“啊!”我放声惊叫,身子一晃,骇得直接从窗台上倒栽而下,一头窜到地上,顾不得脑袋疼痛,爬起扑上:“华楠,你疯了?!” 他一手提刀,一手按桌,左手小指半截残留,半截斩断,鲜血淋漓的摆在桌上,云风猛地爬起飞奔跑了,狐狸拧眉压着疼痛,艰难道:“如果用一指……换你原谅我这一次的机会,你给不给?”, 眼泪倏尔涌出,我恨道:“你在逼我,逼我妥协!逼我放弃自己的底线,逼我做一个没有原则的人!你太残忍了!” 他放下糊满鲜血的手,无名指尖血滴不住滴落在地,他闭上眼,唇边挂起一抹苦笑,凄然道:“看不起我罢?我也不想的,你让我害怕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再睁开眼,红意已现,“三毛……即便你已不再信我,我还是要说,若我再对不起你,就有如此指……” 云风抱了药箱冲进来,手忙脚乱地为狐狸包扎着,边包边哀道:“嫂子啊,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惹的祸,你原谅楠哥吧!” 我没有动,怔怔看着桌上的半截小指,那血已成暗红色,快要凝结了,心里竟没有心疼,而是突然一阵反胃,强按住胸口,一股酸水还是冒了出来,转头呕了一声,什么也没呕出来。 擦擦嘴,我回身冷道:“你赢了,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把我留住,你赢了。” 狐狸眼中红意愈浓,长长的睫毛不住的抖动,悲伤一笑道:“在你心里,我始终是个无赖……可是我没有办法……放你走……” 又一股酸水冒出,我咽了又咽,抑制不住内心奇怪的感受,不想再看他一眼,不想再看他的手一眼,心中烦躁异常,皱眉道:“我搬去右厢,你包了手好好休息吧。” 三季九月,我和狐狸分房而居。 整整九个月的时间里,我几乎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不再给他做饭,不再给他按摩,亦从不问他的去向。身心自由的男人像出笼的小鸟,应该扑腾着飞往宽阔的天空和森林,那里有麻雀,有乌鸦,有猫头鹰,还有数不清的莺莺燕燕,快活吧,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想跟谁一起翱翔就跟谁一起翱翔,这是多么舒爽的生活,是每个已婚男人追求的梦想啊! 可惜,他不能理解我放他自由的好心,自那日起,就再没出过远门,自动自觉的为自己套上金箍,假扮起居家好男人来。 即使我不言不语眼皮也不动一下,他仍然每日跑到我房前报道,早中晚各一次,风吹雨打从不间断。 第103章 赚了多少银子,开了多少花销,云风相了哪家的亲,华兰又生了个男宝宝,甚至细致到一日伙食是怎么搭配的都没有一点遗漏的向我汇报。 我如一尊带发修行的女佛,静静坐在房中听他在门口叙说,听得差不多了,打个呵欠,他便有眼色的礼貌告退,绝不会妨碍我睡觉。偶尔到院中转悠几圈,眼光一扫,便能发现他偷偷别在某个角落观察着我的动向,我心中嗤鼻,身为一个高手,如果连隐蔽身形都做不到的话,那着实可笑,唯一的解释是,他想让我看见他,盼望着我能与他说上一句话,九个月了,我的眼睛已熟练的掌握自动忽略他存在的技巧。 小沐华兰抱着小二子来看过我,见到我与狐狸的状况却并未表示异议,只说了许多废话,华兰临走的时候,兴高采烈的去给他老华家祖宗上了几柱香。杰森和花叶受狐狸邀请,也来看我,惊喜万分的送了我两只金镯子,便继续南下度假去了,这二人长相、个头、语言、文化南辕北辙,但光从彼此的眼神交流看起来竟也相当合拍,我因为头痛,便没空问起他们的故事,但依然觉得这段缘分很诡异。 日子过得还算惬意,如果我能胸不闷,气不短,手脚不浮肿,胃口再好一点的话。 “华夫人,你不要忍着啊,叫出声来会好受一点。” “我……没事。” “哎哟,第一次见到这么能忍的女人家,吸气吸气~好,用力!” “呃~!” “再用力!” “呃~婶子……我……我没劲了……你帮我……剪开!” “哎哟哟,不需剪,再提一口气就好,见头了,用力!” “呃~呃~啊!” “哇!” “好了好了,出来了,恭喜华夫人,男娃!” 门开了又关,屋外一阵欢呼。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筋骨,我满身是汗的瘫在床上,下身已没了知觉,连手指也不想再动一下,折磨了我两天的疼痛,在那“哇”声响起的时候,飘得无影无踪。 一只手覆上我的手,激动欲泣的声音响在耳边:“三毛……辛苦你了,是个男孩,我有儿子了。” 我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感觉那只手摸上额头,轻捋着我的头发,激动还在继续:“你真厉害,三毛,你给我生了个儿子……这下我有人说话了,你不理我,我有儿子了……” 我很想冷笑一声,无奈没力,语无伦次的家伙!下腹一阵坠涨,熟悉的疼痛又再袭来,我猛地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屋顶,那人一见我睁眼,忙将笑脸挪到我眼前:“三毛,你醒了?要不要喝汤?我熬的,从早上熬到现在了……” “闭嘴!”又一阵剧烈疼痛薅住了我的神经,刚刚还虚弱无力的我不知哪来的邪劲,张嘴大吼一声,“婶子!快进来!你,给我滚出去!” 笑脸一僵,倏地消失了,屋外婴儿啼哭声,盆碗相撞声,华兰尖叫声,脚步纷乱声一时全数入耳,焦躁又起,下身一凉,听得接生的婶子叫道:“我的娘哟,还有一个!” 脑中再无多想,我熟练的抓住床框,主动迎上第二轮生死之痛! 万籁俱寂之时,我斜靠在床头,左右怀中各拱着一张小脸,红红的,皱皱的,像两只小猴子一样。小嘴裹啊裹啊裹着空气,不停发出寻食未果的不满哭声。我心急如焚,一次次将乳头塞进小猴子们的嘴里,腋下已涨得疼痛,可他们就是吸不出奶汁来,裹了两口便伸舌将乳头顶出,继续哭闹。从昨日到今日,只喂了些米卜子,吃不到初乳的孩子太可怜了。 床边趴着一个呈白痴状的男人,他看不到我因为涨痛而架起的胳膊,看不到小猴子吃不了奶的苦恼,只顾呵呵傻乐,不时抬头摸摸这个,撩撩那个,一会儿延续着昨天的语无伦次:“一个儿子,一个闺女,我双全呀!有福气!”一会儿烦恼的托腮思索:“我到底喜欢哪个呢?”一会儿又深情款款看向我:“当然最喜欢孩子娘,他们全排在你后面。” 我气得鼻孔喘粗气,放下小猴子,摸摸胸侧,已涨出了硬块,疼痛难忍,想起昨天奶汁下不来时婶子说过的话,心一横,冲那人道:“你过来。” 他眼睛一亮,忙趴上床头:“娘子,你肯跟我说话了?” 我闭上眼睛,欠起背对着他一拉衣服,俩又涨又饱的大白桃子就顶上了他的鼻尖,把他骇得往后一缩:“娘……娘子……” 我恶狠狠道:“给我吸!” “啊?”他惊诧,指指还在哭闹的小猴子们,“这……孩子都在呢!” 我恨翻了他一眼:“想让你儿子有奶吃就给我吸!” 他移下目光对准大白桃子呆愣半晌,突然举起食指对着蕊尖挑了一下,我身子一颤,怒叫:“你做什么?快吸啊!” 他眨巴眨巴眼睛,将嘴凑了上来,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嗯”了一声,手便摸上我的腰,喘息道:“快忍不住了。” 我怒火中烧,“啪”的一巴掌扇上他脑袋,吼道:“吸出奶来你就可以滚出去找女人了。” 他赶紧无辜摇头:“绝对不找!憋死也不找,看也不看一眼。”说着伸出左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教训我记住了。” 看着他那少了一截的手指,我胸口一痛,咬牙顿了顿,又凶道:“别废话了,快些吸奶,孩子饿极了。” 他表情立刻换做大义凛然,皱着眉头坚定道:“好,你别怕疼,我来了!” 我紧紧闭上眼睛,熟悉的温热口舌吮住乳尖,用力一吸,“啊!”麻酥伴着剧痛冲上脑中,我大叫一声,将那人猛地推开,大口喘气,痛并畅快着! 那人瞪大眼睛,坐在地上,看着我胸前如泉似的一股乳汁喷出,咽了咽嘴里的,笑道:“居然是喷出来的!这下他们有饭吃了。” 我捧着这边,让他如法炮制了那边,终于两边都通了,赶忙抱起孩子,乳头塞入,哭闹立止,听着他们咕嘟咕嘟吸咽出了声音,只觉满身满心的充实和舒服,再看地上那人,目不转睛看着孩子吃奶的模样,带着一脸的惊奇。 “三毛。” “嗯。” “你还气我么?” “气。” “刚生完孩子不能生气。” “……” “不如我们和好吧?” “和好?” “哦,不不,是你原谅我吧。” “以后再说。” “我不再向你做保证了,我只能说,你给我机会让我赎罪好么?” “……” “孩子都有了……你就别动离家的念头了。” “孩子有了又如何?你认为我生了孩子就死心踏地给你当奴婢了?” “不不不,你饶了我吧,当着孩子,就给我这个当爹的一点面子,我……真的怕你!” “我是老虎么你怕我?你勾搭女人的时候怎么不怕我?” “……别再提了。” “敢做不敢让人提?这是你的耻辱,也是我的耻辱,我永远都不会忘!” “三毛……我能上床睡觉么?” “你看这床上还有地儿么?” “我只占一点点,绝对不抢你和孩子的地方。” “……随你吧。” “真的?我上来了!……唔……三毛……我给孩子起了名字……” “嗯,说。” “华三,华毛。” “噗~~” 看着床尾极力蜷成一团的那只妖媚东西,从心底长长叹出一口气。人家说,生一个孩子会带走母亲一半的智慧,那我生了两个,岂不是变成了白痴? 我,一个传统的保守的中国女性,嫁给了一只狡猾的狐狸,生出了两只小狐狸,一起生活在狐狸窝里,惊心动魄的激情恋爱,无法免俗的围城生活,现在又有了血亲骨肉的联系,斩不断理还乱,对这苦嫉酸辣甜涩百味杂陈的日子,对这带着缺憾的真实的人生,失去了智慧的我只能,长长叹出一口气。 番外:很苦很委屈 “毛毛,这个叶笛是我特地做了送给你的。” “谢谢哥哥。” “哎,别走,四叔上次给你带的木头马呢?” “在娘房里。” “给我玩玩好不?” “不行,娘说你是破坏大王,你把自己的玩坏了,还想弄坏我的么?” “你!那你把叶笛还给我!” “你不是送我了吗?” “现在不送了,少罗嗦!快拿来!” “哎哟!呜呜~你推我…我…我要告诉娘~” “告去吧,我才不怕呢!” 看着毛毛抹着眼泪跑掉了,我气得半死,什么破木马呀,还当宝贝似的藏着,给我玩我都不要!除了哭哭啼啼就会向娘告状,胆子比芝麻粒儿还小,毛虫都不敢拿!连沐笙那娘娘腔都不愿意跟她玩,说她是我华晨阳的妹妹简直就是丢我的脸! “晨阳!发什么呆呢?”是爹的声音,心里一喜,我的靠山来了!忙撅嘴回头,看他正一摇三晃的走进院子。 “爹~”我委屈的喊了一声,撇撇嘴做出欲哭的模样。 他对着我脑袋拍了一下,斥道:“又怎么了?大男人嘟着个嘴跟娘们儿似的。” 我抽抽鼻子:“爹,我想玩毛毛的木头马。” “你不是自己有吗,玩她的做甚?” “我的坏了。” “啪!”脑袋上又挨一记,“你这小子就是欠揍,什么好东西到你手里两天保准散架!” 我抓住他衣襟来回拉扯,撒娇道:“爹,求你了,你去帮我要来玩玩吧。” 他眯起眼,奸笑道:“你自己为何不去要?” 第104章 突然又恍然大悟道,“c=%87%f2%c4">…我知道了,定你要了没要来!哈哈,笨小子。” 我忍下他对我的蔑视,继续委屈:“她将木马放在娘房里了,我不敢去。” 他耸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你不敢去我也不敢,她一哭你娘就要发火,最好躲远点。” 我忍不住了,鄙视道:“爹你怎么怕娘啊,你不说大男人天不怕地不怕,女人不打就上房揭瓦吗?” 他大惊失色,一把捂住我的嘴,左右看看急道:“胡说!你什么时候听我这样说过?” 我挣开他,撇嘴道:“上次你和四叔在东厢喝酒的时候说的,我听到了!” 他的表情有些讪讪的,半晌嘿嘿笑道:“那个…我说的也没错,女人是得教训,我怎么会怕她呢。” 我拉住他的手,往厢房拽去:“你不怕娘,就快带我去拿,我要玩木马!” 他被我拽得没法,只得拖着步子前行,边走边唉声叹气:“你小子就会给我找事儿!” 说着磨蹭到了娘的屋,探头一看,屋里只毛毛一个人,正坐在木马上摇得欢呢。娘不在,太好了! 我跳进屋,叉腰道:“华晚月,你给我起来!” 毛毛呆呼呼的看着我和爹,没动。爹笑嘻嘻的上前把她抱起来,道:“爹带你去店里玩好不好?”说着对我一使眼色,我迅速冲上将木马捞起。 毛毛一见我拿木马,大叫起来:“不行!木头马不给哥哥玩,他会弄坏的!” 爹打起岔来:“店里有新糕点,我带你去吃。” 小丫头片子咋呼的更响:“我不吃我不吃,我要我的木头马!”说着挣扎往下跳。我理也不理她,捞着木马向门外走。 毛毛哇地又哭起来:“爹!我要我的木头马!华晨阳你还给我!呜呜,我要告诉娘!” 爹一板脸:“不要学你娘,动不动就哭,她是爱哭鬼,你也是爱哭鬼!木马给哥哥玩玩,一阵再还你就是!” “我不干!我不干!”毛毛脸憋得通红,手脚并用乱挣一通,哭得更起劲了。我得意的笑,一步窜出门外,刚准备往花园奔去,后领就被人拽住了。 “拿的什么?” 我一哆嗦,回头扯起讨好的笑脸:“娘~” 只听屋里脚步急速走出,黑影一闪,我还没反应过来,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臭小子跑这么快!惹哭了妹妹就想跑!” 我抬起头愤怒且不可置信的看着爹,他变脸变得真快!他没看我,正望着娘,瞬间换了一副温柔笑脸:“去哪儿了?找你半晌了。” 毛毛从屋里跌跌撞撞跑出来,一把抱住娘的腿嚎哭:“娘!爹骂我是爱哭鬼~” 爹慌张了,忙道:“没有没有,我几时骂你了,我是要带你去店里吃糕点嘛,你不爱吃就直说啊,为何要哭呢?” 娘的表情似笑非笑,眼睛里闪烁着了然的光,抱起毛毛哄道:“不哭了,你爹逗你玩呢。”爹连连点头,我有点郁闷。 毛毛指向我:“华晨阳抢我的木马。” 我生气,死丫头就忘不了这茬,忙道:“我就玩一会儿,一会儿就还给你。” 娘还未说话,爹上前劈手将木马抢过,怒斥道:“男子汉大丈夫抢女孩儿家的东西,不像话!” 我看着前后判若两人的爹,看着重回毛毛身边的木马,再也忍不住心中委屈,放声大哭起来:“哇!爹是大坏蛋,娘~他说他要打你,他说你要上房揭瓦!” 娘摇头叹气,对爹道:“一阵功夫能把俩孩子都惹哭了,你的能耐真不小。” 爹怄着个脸,不说话了。 我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抓,就差没坐到地上蹬腿了。半晌没人理我,还是毛毛蹭啊蹭到我身边,用她的小袖子擦擦我的脸:“哥哥不哭了,木马给你玩吧。” 我哼唧:“真的?” 毛毛拉起我的手:“真的,我们一起玩。” “嘿嘿!好。”我破涕为笑,毛毛不愧是我的好妹妹!(--!) 爹得意道:“我闺女就是懂事!” 我们三个同时瞪了他一眼! 靠在娘的怀里听故事是我和毛毛睡觉前一定要做的事儿。爹也会说,但他说的打仗杀敌什么的,只有我捧场,毛毛不喜欢。而娘说的故事则是我们俩都爱听的,我们今年七岁,就听了七年。在娘温暖的怀抱里,毛毛喜欢上了那个没有脑子的白雪公主,我幻想能拥有那只叫做小叮当的神奇猫。娘最喜欢的,也是最常说给我们听的,则是三毛流浪记的故事,故事里那个苦命小男孩的名字和娘的名字一模一样,我和毛毛常常会笑得在床上打滚,边滚边喊:“三毛,三毛!”每每此时,娘总是叹息一声:我和他的命一样苦啊。 我觉得娘是在逗我们笑,她的命怎么会苦呢?如果说我们家只有一个人命苦的话,我想那一定是爹。 他每日早起,带着我一起练功,练完功带着娘一道去店里,中午再一道转回家来吃饭午休。而午休时娘的房间,是不许我和毛毛进去的。 爹和娘总是把门关得紧紧的,躲在屋里悄悄说话。我经常偷听,听到的对话却基本是相同的,总是爹在问娘:三毛,好不好?娘总说:不好。爹便不说话了,过了一阵又问好不好。娘的回答还是不好,只是她的声音有时候很温柔,有时候很不耐。我疑惑,爹到底在求娘什么?求了那么多次,娘还是没答应过他,爹的命,很苦啊。 在我的记忆中,爹和娘似乎从来没有分开过。四叔经常到外面去喝酒,连我都跟他去过一次酒楼了,可爹却很少出去,偶有个一次两次,还是带着全家一起去的。爹说,外面的饭菜没有你娘做的好吃。我不以为然。 四叔要到外地去做生意,四婶就一个人呆在家里,有一次我听见四叔对爹说:下趟到京城采货你去吧,我媳妇要生了。而爹却说:我不去,货不采了就是,我可不想让三毛怀疑我。四叔很郁闷的走了。我又开始疑惑,爹他总是对我说,大丈夫志在四方,学好武,读好书,就要到处去开阔眼界认识朋友,成就一番大事业。可他自己,却一步也不愿离开家。最关键的是,娘似乎并不喜欢爹黏她,我也听过她不只一次说:该去哪就去哪,不要老在我身边转悠。爹还坚持在她身边转悠,即使娘的脸色并不好看。爹的命,很苦啊。 去年夏天,我们和大姑一家一道去了迷月山游玩,所有人都很开心,只有娘不太高兴。到了那处,我和沐卿沐笙兄弟俩一头扎进了凤鸣湖,玩得不亦乐乎,爹将毛毛托付给大姑和姑父,硬拉着娘进了迷月山,待我们吃完了晚饭才见到爹娘回来,娘的不高兴已变成了愤怒,爹不停的陪笑脸说好话,娘还是不搭理他。毛毛很害怕,一个劲问我他们是不是吵架了,我鼓起勇气去问爹,爹说没有,只是带娘去了一个特别美特别好玩的地方,可惜娘不懂得欣赏。我马上就生气了,大声质问他们为什么有好玩的地方不带我去!娘搂住我,忿忿踢了爹一脚说:好孩子,你爹说的那个破地方不能去,有蛇!爹的表情,很委屈。 杰森叔和花叶姨每年都会到我家来住几天,那也是我最高兴的几天,因为他们一来,意味着我和毛毛就能得到好多新奇的玩意儿。 例如今年,他们送了我一个沙壶,可以倒来倒去的看细沙子流动,很有趣。花姨说那是杰森叔自己做的。杰森叔会做很多东西,去年的小弓箭,前年的四轮小马车都是他做来送给我的,我很喜欢他的高鼻子蓝眼睛,最爱他把我高高抛起,爹也抛我,不过没有杰森叔抛的那么高,那么刺激。 娘也很喜欢他,每次都能与杰森叔说上很久的话。只有爹不喜欢他,他总是很没礼貌的把杰森叔称做黄毛,愤恨的对花姨说黄毛不可信,要花姨看紧一点。每当娘和杰森叔坐在屋里说话时,爹最爱鬼鬼祟祟的别在门边偷听,有时候还会故意进去打岔。今年杰森叔和花姨走后,爹被娘揪到屋里狠狠训了一顿,我和毛毛趴在窗户上听了半晌,只听懂了一句话: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句话夫子才教过我们,我懂它的意思。这么说来,爹是小人喽?爹从娘房里出来的时候,表情一贯的很委屈。 爹就这样很苦很委屈的活着,有时候我会为他感到悲哀,因为他好象意识不到自己作为一个男人有多么可怜,还整天乐呵呵的耍着嘴皮子跟在娘屁股后头。看着他被娘欺负,同为男人的我也很想帮他,但无奈人小力薄,自己犯了错时也得挨板子受训,暂时还没有能力解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但在我的心里已经深埋下了一个长远的计划,要有带着我爹翻身的一天就得先抱住强者的大腿,通过几年的观察,我已看清,在这个家里,娘才是最厉害的人,她的眼睛一瞪,就没人敢大声说话了,虽然她从来没打过我,但是我好几次都看到爹捂着脸或捂着肚子满面痛苦的从娘房里走出来,我想,娘的武功一定很高。 毛毛这个小丫头比我奸诈,她早在三岁的时候就站进了娘的队伍里,而那时的我,还沉浸在爹一套花拳秀腿带来的震撼之中,之后的日子里,又遭受到四叔的毒害,他向我描述的关于爹过去的“英勇事迹”让我赞叹不已,四叔对爹的盲目崇拜导致我走了许多弯路,还以为跟着他就能过上欺男霸女、任意妄为的日子,时间证明了我的错误,爹的强悍在娘眼波扫过之时,就全数灰飞烟灭,只余一声肉麻的轻唤:三毛~~让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第105章 爹的现状使我突然觉悟了,要有美好的将来,现在就要开始忍辱负重了,我会用心读书,认真习武,与毛毛假意友好,努力讨娘的欢心,暂时与爹划清界限。为了今后不重蹈爹很苦很委屈的覆辙,我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成为……娘那样的人。 番外:爱无需理由; 若这世上只有一样东西不能以条件换得,那一定是爱情。 这句话,是她说的,我虽然领悟了很久,但终于领悟到了真谛,所以现在,她是我的女人。 如果没有遇见她,那么“三毛”这两个字对我来说,就不会有任何意义。“三”和“毛”,庸俗又奇怪的拼凑成一个名字,被风吹过耳边,转瞬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是,当我从遇见她的那一秒开始,这个名字就成了我的宿命。 我无数次回忆,在我与她相遇之前的那一个夜晚,我做了些什么。睡了一个好觉?听姐姐再一次的血泪倾诉?还是又去杀了一个人?记不清了,从第二日起直到今天,我所有的回忆和憧憬,都已被她占据。 这或许是一场莫名的爱情,我以强者的姿态硬生闯入了她的生活,霸道的将她据为己有。看着她从抗拒到无奈到接受的过程,我一边感受着巨大的幸福,一边忍耐着灭顶的痛苦。 她是一个奇怪的女子,奇怪的如她的名字一样,懦弱又倔强,胆怯又勇敢。一度让我头疼不已,不,是一直让我头疼不已。 我不知道是否所有的女人都像她般难以驾御,我只知道在这场宿命的爱情里,我经历了从未有过的挣扎和灰心。在此之前,我一直自认为是个洒脱的男人,用我引以为傲的智慧和计谋把一切都牢牢掌控,在刀尖上谋生也能游刃有余。就是这样的我,却一次又一次因为她的一个厌烦的眼神,一句鄙视的话语而情绪激动到不能自抑,而做出很多我以前绝不会想,也绝不会做的事情。为了这个难搞的女子,我妥协,放弃,迷失了自己。 第一次送她走的那一夜,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来的,身边不再有她的声音,她的气息,手指探出被子,却只能握到冰冷的空气。想到她与黄毛从此将会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心,痛到麻痹。我只能告诉自己,只要她还活着,我终有一天还能遇到她,还能抓住她,尽管我明白那机会微乎其微。 折磨了我一整夜的痛,在看到她的微笑时立刻烟消云散了,甚至连一丝印记都没有留下,我忘了痛,自然也不会再向她说起这段纠结。触到她的手,心中喜得几乎要开出花来,那真实的,凉凉的皮肤就在我掌心中一点点变暖,踏实感无法言喻。望着她的眼睛,我知道自己赢了,那里面藏不住的担心和怜惜,只为我一人流露。 我改不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和她在一起,我忍不住想要窥探她的每点心思,每种感觉;对比她的纯净,我忍不住想要隐藏起自己复杂的过往。于是,我使了惯用的手段,对着她耍了些小伎俩,小心机。不过我不明白,如她般傻呼呼又单纯的女人,怎么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将我戳穿?每当她眼中露出失望之色时,我只觉得一切伪装都没了意义,我会慌乱,茫然,灵魂像陷入空蒙中,不再在乎形式,不再斟酌礼仪,只想疯狂的留住她,抱住她。用最苍白的道歉和哀求,用最无赖的纠缠和束缚。好在,她对我有情,我才能一次次侥幸逃脱爱情的惩罚。 直到那日,这已陪伴了我四年的女子,这个我认为还会随我终身的女子闯进雅间时,她的悲愤瞬间将我打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跟着她的脚步追至楼下,我几乎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和心尖的冰冷,若无云风扶助,腿即要软下,也正是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她真正在乎的是什么,突然领悟了,她曾说过的那句话:“真诚、信任和…专一的爱”是何种意思。 我辜负了她,无法为自己做任何辩解,望着她空洞的眼睛,我想,这一次我是真的留不住她了。 慌乱和内疚更甚于以往的每一次,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些什么才能把她留下,我只能像个傻瓜般的重复着“原谅我”。 明明知道她不会原谅,口中却依然在做徒劳的挽留。看着她满脸的决绝,我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心碎,我爱她这样深,她爱我亦同样,可是对于她来说,无论五年十年或者二十年,不能专一对待爱情的男人,在她看来是不值得留恋的。她纯洁的心经不得这样亵渎! 我自卑了,从没有如此深刻的恨过自己,我这沾了污点的男人,还配得上她水晶般的爱情吗? 剁去自己的小指,不仅仅是为了留住她,更为了对自己的痛恨,给她带来伤害是我最不愿的事情,唯有自残方能缓解心上剧烈的疼。如果她愿意给我机会,我想我会从此做一个让她放心的男人。 她终于留下,虽然没有对我说过理由,但我一直觉得,那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肚里的孩子。 前几日,她带着孩子在院中玩“算星座”的游戏,我不懂星座是什么,但看她认真在纸上写下生辰八字,掐指琢磨的模样着实可爱,便跟着凑了一阵热闹。她算完了孩子星座后,一脸严肃的对我说:你是双子,我早该想到,双子座的男人注定花心。 我笑看她,她的眼神透明清澈,流动着轻灵的温暖,一如很多年前我第一次在荷亭见到她时的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那时这温暖是用来看向沐剑声,而今天,她的人,她的心,她的温暖只属于我一个人。 于是,我拉起她的手,用我那一贯嘻皮笑脸的态度,装着不正经道:如果我花心,就让我孤独终老好不好? 她无奈的嗔我一眼,气道:永远不能相信你的鬼话!我不争辩,看着她转身与孩子们笑闹成一团,眉梢眼角都透着欢欣,心中只道,我不再保证了,就让时间来证明一切吧。 三毛,她是那样一个干净善良的女人,我能得到她做妻子,能得到两个粉雕玉啄的孩子,能让我爱的人在我的身边过着无忧的日子,能享受平淡如水却满溢着幸福的人生,夫复何求? 钉子:楠楠,你在墙角一个人叨咕完了没有?过来让妈妈抱抱! 狐狸:我不让我老婆以外的任何女人碰! 钉子:我是你妈! 狐狸:你就会这一句,妈也不行! 钉子:……好吧,不抱了,我问个问题行吗? 狐狸:问快点,三毛在家等我吃饭呢。 钉子:……很快!听你叨咕搞得情真意切的,差点把我眼泪煽呼下来,但是我没听明白,你表了半天的白,三毛那个傻大姐到底哪里好,让你这样喜欢她? 狐狸:爱需要理由吗? 钉子:不需要吗? 狐狸:需要吗? 钉子:不需要吗? 狐狸:别挡道,让开! 钉子:……爱,不需要理由。 (全.文.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