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欢》 1 酒仙 (1)酒仙 雪,漫天满地,绵延不绝. 仿佛是要将一生说尽般,天上下落的不再是纯净的雪,而是鲜活的故事,是讲不完的传奇. 西华雪山,位于昆仑山的一支,孑然于世,荒无人烟.这里常年下了密密的雪,翻越过一座又一座山,能见到的仅有白色,这就是一个独立的世界. 此刻,西华雪山山腰的某片雪地上,一袭淡黄的棉袄几欲融进无边无际的雪色中去. 十七,十八,十九……数到第二遍,今年的朝露花果真只开了十九朵,比起去年又少了. 没法子,也只好少酿几壶”西山梦露”.只不过师父那老酒鬼又要嘀咕就是了. 莫离欢对着空旷的雪地淡淡笑了笑,将十九朵粉得几乎找不见的朝露花依次自第一片叶上端切断花茎.然后从腰际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春天时收集的朝露水小心滴下.每一滴都恰好滴在被切断的花茎上. 收拾完毕,她便依旧提起了装有朝露花朵的篮子,往雪山更深处的山洞行去. 雪本就下得不小,笼罩得天地如一块无法拉开的幕布. 女子清静明亮的纯黑色眸子却在雪地里分外闪亮.黑亮的青丝亦□□飘扬在空气中,不曾沾染丝毫杂色. 小步快行,女子轻盈的身躯掠过厚厚的雪层,却连脚印也未曾留下.淡黄色棉袄裹紧的身子,即使在如此恶寒的雪山深处,仍没有感到一丝寒冷.仿佛也就是走在适意的春光中. 回到玲珑洞外,师父照例还没醒.莫离欢将朝露花朵依次排列晒开.然后趁着夜色还未散尽,往不远处的绮照洞去了. 就着黎明的亮光,离欢对着绮照洞里的空气唤了两声”朱阁”,一只鸽子模样的鸟瞬时停在了离欢肩头. 说它是鸽子,也并不全像,它的羽毛乍看全是白色,却能在太阳照耀下变幻出七彩.而且个头也比鸽子来的大,正是这西华雪山独有的雪凤凰的幼鸟. 莫离欢淡淡笑了笑,摸了摸雪凤凰柔顺的羽毛道:”算你机灵.”随即从袖间取出了一把翠绿色的玉笛,信口吹了起来. 说来也神,雪凤凰竟听懂似地随着乐音在空中飞舞起来.莫离欢嘴角含笑,乐在其中. “丫头,大清早的你又惹那些个畜生做什么.畜牲,还不快回窝去!”慵懒的声音突然从黑黢黢的山洞中传来,伴随着空旷的山洞回音,分外有一丝震慑力. 雪凤凰似受了惊吓,一扑腾便消失在黑色深渊中. 莫离欢将碧玉笛收好,只默默走回玲珑洞前,望着曝晒成列的朝露花朵出神. 山谷里霎时变得沉默.玲珑洞内许久不见动静,突然又是一声咳嗽:”丫头,’今朝醉’还有没有!” “没了!早没有了,师父.您忘了,您上个月喝醉酒时不是把盛’今朝醉’的酒缸给打破了吗?”莫离欢依旧眼神游离,嘴边随口应答着. “哎呀呀,你看我都给醉糊涂了!难怪我总觉着这酒香气还在.好丫头,那把那个’千秋酿’给师父拿来吧!你也知道,师父这不沾酒,浑身没力起不来呀.”洞中人的语气颇有着一丝讨好. 然而女子并不买账,微皱了细眉道,“师父,我看您是真醉了,”望了望天色,眼看第一缕阳光即将破云而出,莫离欢顺手取出朝露瓶,”’千秋酿’的方子不是去年就被您给烧了吗?” “哦?是吗?哎呀!你看我这老糊涂的记性!不过,嘿嘿!好欢儿,你这不唬师父吗?你一向过目不忘,那个方子你看了那么多次,还有不记得的?我知道你心疼师父,肯定早就给师父备下了吧.好丫头,没有好酒师父可是真当是起不来啦.快拿酒来吧!”莫离欢这活宝师父,号称糊涂仙.想当年那也是叱咤武林的主,而今最大的爱好就是想尽办法从自己唯一的徒弟这里骗酒喝. 师父如此,这徒弟自然也含糊不得.莫离欢对这老酒仙的耍赖哄骗早已习以为常,她也自有一套自己的对策. “还和我要酒,哼!”莫离欢便将露水滴到花芯上,”昨儿个是谁把我的天化散当酒给喝了.我捣弄了整整三年才得的一瓶!哼!” “咳咳!”玲珑洞口猛然冒出一颗白发的人头,雪花密密麻麻盖下来,简直分不清是他的头发原本就是白还是雪将头发染白了的. 老人一看就是颇有仙风道骨,长长的银色眉毛懒懒垂下,与快长及腰际的胡子混在一起,脸上却是幼童般嬉笑神情,全不见老态,一副得道散仙模样,最妙得是他双手同时都握着一个酒葫芦,而且看样子并不打算放下. ”那天化散算什么,也就能顺畅呼吸,救人于一时.好欢儿,快来壶酒,师父给你比天化散好十倍的药!” “嗬,得了吧您!”离欢继续蹲着低头照看朝露花,也不去看那老头极尽谄媚的样子,”徒儿才不稀罕那些个怪药!你往前走十七步,再往右二十六步,七尺地下有一壶’芳草晴天’,您掂量着喝吧.不过,话先说着,”莫离欢缓了缓,斜老头子一眼,”那可是最后一壶啦.” 话未说完,白眉白胡的老头已经瞬间移到离欢指的那个地方,只一探手便将一个银壶取出了.仰头一口喝尽,鹤发童颜的老头终于孩子似地满意地笑了:”好酒!果然是我的好徒儿!这酒酿得越发甘醇了!” 离欢不理他,收好朝露瓶走进玲珑洞里师父住的那半边,将洞内满地狼藉收拾了.生火做饭. 待到日上三竿,又照例取了篮子往深山中采药去了. 2 遇险 (2)遇险 淡黄色袄裙裙摆贴地而行,看这女子身形颇有一点轻功底子.然而事实上,莫离欢并不觉得自己走得有什么特别. 自婴儿时代开始,她便是这样与她那糊涂师父相依为命地生活在这座人迹罕至的雪山中.终日行走,采药,度日. 今日,她依旧去西华雪山三峰之一的明灭岭采只有这个季节才生长的沉香草. 那种清静的植物几近透明,只带一点点淡青色,生长于湿气较重的明灭岭阴面山洞中.具有迅速愈合伤口的特效.离欢去年无意间发现过,制成药水很有奇效,于是今年也想采些回去做药. 行至明灭岭山腰,日头已经快要落山了.沿途过来,离欢已采集了许多遇上的药草,只待找着去年做了标记的那个洞口,采了沉香草便可打道回府. 然而不知是今年雪下得太大,还是前些天的雪崩将标记掩埋了.离欢足足找到天色已暗,还是没有发现那个洞口.眼看雪山的黑夜已然到来,莫离欢取出了随身带着的火折子和异常易着的干草,找了一处空旷的雪地坐了生火取暖. 对于在西华雪山生活了整整十七年的莫离欢来说,野外过夜是寻常而熟练的.自她懂事起,她的师父糊涂仙便常常带她出门去采集酿酒的花草.那散仙似的老头子老是边走着边喝酒,经常喝着喝着酒把身后的只有齐腰高的孩子给忘了,然后一眨眼不知醉倒到了哪里.只留下年幼的离欢独自在雪地里寻找出路. 开始的时候,离欢还像所有的孩子一样就知道哭.一哭就到天明.然而迷路多了,这个天资聪慧的孩子很快明白,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即使哭坏了嗓子,也并不会有旁的人来救她. 于是仿佛就那样一下子长大了.8岁的时候已经知道随身带个火折子和干草.遇到在外过夜时冷静地升个火,静静等待黎明. 此刻,离欢照旧冷静异常,只看着火光发呆.西华雪山并没有特别凶悍的野兽.即使偶尔出现一两只雪狼,离欢也并不畏惧. 她虽然不会一点武功,却知道如何用随身携带的药草来自救.和所有郎中一样,能救人的药同样能杀人.只是莫离欢从不忍看见任何生物的死亡,所以一旦遇到凶险,也只是撒出足以令对方麻痹的药剂,然后伺机逃走. 今夜的雪山似乎过于安静了.莫离欢的心有一点小小的不安宁.看着火光跳跃在白色厚地毯上,忽明忽暗,颇有一点不寻常.离欢感受到了陌生气息的靠近.待她抬头的时候,神情陡然一变. 原来原本空旷的雪地上,突然出现了几十双绿色的闪着凶光的眼睛. 离欢立马反应过来.拥有这样幽绿眼睛的,莫非是雪地飞狐吗? 心一紧,少女脑中迅速闪过三年前那只被她救治过的白色幼狐. 那是师父唯一一次劝她不要救那畜牲,因为这种狐狸向来是最狡猾最凶残的.它们从来不会对异类友善.更不会知恩图报.如果说救了只是徒劳,它们甚至会以怨报德.伺机袭击人类.然而离欢向来是不管这些的,天性善良的她只晓得医治他类的伤痛.从不去计较后果会如何. 可是今日果真遇到了它的同类,难道还能指望着那只被医治过的狐狸认出自己来吗? 不,离欢是从不指望回报的,救治是自己的事情,其他的,她根本无力掌握. 那么难道,今日就要死于这群凶悍异类爪下吗? 离欢悄悄退了一步,尽量告诉自己此时必须冷静.她很清楚这种雪地飞狐的攻击性,也明白自己绝不可能轻易逃走.三年前那只还是幼仔的飞狐已经让她见识过了厉害,那只畜牲,不就是咬死了一大群山猪以后,才会昏死在雪地上的吗? 况且现在她手中的麻醉药所剩无几,即使全部撒出,也未必能把眼前十来只雪地飞狐全部麻痹. 如此,摆在离欢面前的生路就只有一条了。那便是,运用自己作为人的智慧,与那群向来以狡猾凶狠著称的飞狐斗智斗勇! 离欢脑中又回想起两年前自己从雪狼爪下逃出的情景,不免平添了几分信心.只不过,那时雪狼尚只有两只,而今天的凶悍更甚雪狼的飞狐却有十来只,甚至几十只!谁晓得这些个畜牲无故聚集在一起做什么! 不好!不会是狐王之争的日子到了吧!离欢猛然想起曾经听师父说起过,狐王之争是雪地飞狐们的重大日子.当日,所有最厉害的雪地飞狐都会聚集在一处,选定某个地点争斗以决出一个狐王.莫不是,莫不是自己打扰到了他们的盛会?! 十来双幽绿的眼睛渐渐靠近,冒着森森的寒气,在火光的映衬中显得分外可怖. 灵机一闪,离欢想起来了.雪地飞狐夜间的视力是不能与白天相比的,如果在撒出麻醉药瞬间将火光熄灭,立刻转身逃离这片空地,说不定还是有机会逃脱的.凭着对雪山地形的记忆,离欢记起刚才过来的路上有一个隐蔽的山洞,或许可以暂时进去躲一躲. 那么,也只有这生死一博了! 只一刹那,雪地上的火光骤然消失了,莫离欢顾不得拾火折子,只一个劲往来的路上飞奔而逃. 3 秘洞 (3)秘洞 体力渐渐有些不支,身后隐约还传来雪地飞狐凄厉的吼叫声.莫离欢就着雪山上空狼狈的月光边跑边找来时的那个洞.这时她才发现,身边尽是没见过的景致. 这里似乎是一个山谷.路边尽是些不常见的植物. 离欢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奇珍异草聚集在一处的景象.仔细看看,那小株的鲜红色的颗粒状果实植物似乎与书中提及的珍珊瑚有些符合,那由紫色的叶片层层叠起的齐腰植物貌似是紫秋千之类.其它的,离欢认识的也就只有四处蔓爬而美丽绝伦的雪玫瑰了. 总之,这些珍贵草药都是不易寻得不易获得的.她师父糊涂仙似乎对于这些植物有过零散的记载.而她读前人留下的 离欢细细观察着,如获至宝,渐渐完全沉浸到见到殊类的喜悦中了.然而毕竟天色已暗,那朦胧月光一旦被乌云遮住,世界便仿佛全然熄灭了. 正在这时,莫离欢发现有一处茂密雪玫瑰丛的背后隐约有些许亮光,她因着好奇走近瞧瞧,才发现这被雪玫瑰阻挡的亮光竟是一个山洞的入口. 离欢一时忍不住心里痒痒,小心缓慢地拨开雪玫瑰丛.那洁白带点绿意的雪玫瑰花瓣偶尔被撕破,竟流出血一般鲜红的汁液,滴在雪地上煞是诡异可怖. 终于进到洞里,离欢总算发现了亮光的由来.原来是一群雪地萤火虫径自在宽敞的山洞内飞着.离欢暗暗称奇.小小的每一点亮光,凝聚起来,结集起来,也能散发出大的光芒。而且这雪地萤火虫是难得的好药引.据说具有医治失明的功效. 世界果然无奇不有,这样小小的山谷,也堪称奇珍异草的聚集地了. 离欢忍不住小女子爱玩的天性,只悄悄走近那群闪光的虫子. 突然,脚下传来异样的声音,似乎是踩到了什么. 山洞安静异常,连风声也没有,从而更显得这一声尤为恐怖。离欢按捺住心里小小的惊惧,循声向脚下望去.一时大惊失色,原来刚才她踩到的,竟是一块骸骨! 离欢刹时惊得跳起!自小孤身在这样大的雪山中长大的她,并非是没有大胆量的.往日在雪山中行走,也不免遇到斗败的野兽尸骨.然而彼时这小女子正全心全意惦记着那群萤火虫,谁会料到有这么突然的一吓! 摸摸腰际别着的碧绿玉笛,莫离欢渐渐镇静了下来.虽然心里仍不免有些毛毛的,但总不至于失态尖叫了. 暗暗思纣着,没料到这样美丽的山谷也并非全是美景与美好.初见外面的景致,谁会想到其中也会有这样不堪入目的可怖东西呢? 一切皆是被外表所蒙蔽罢了. 看一眼那骸骨,离欢心底泛起一阵厌恶. 谁知道呢?外面那些个奇珍异草不是饮了谁的骨血才长得那样茂盛? 又想起那许多丛会流出红色汁液的雪玫瑰,离欢不禁有一种欲呕的错觉了. 是啊,谁又会知道,那美丽绝伦的花也未必没有参与了这场分食血肉的争斗! 霎时间,一切刚才还觉得美好得不真实的事物瞬间崩塌了.离欢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也许充满着血腥的山谷.即使被那些雪地飞狐分食了,也未必不比待在这样诡异的地方好! 不论如何,离欢还是忍着恶心把那骸骨看了个清楚.原来只是野兽的头骨罢了. 离欢忍不住抚抚胸口,再往四周看看,发现还有许多具差不多的野兽骸骨.这些骸骨估计也有些年份了,骨头都已被风化得细长.离欢揣摩着大约是野兽们争斗到这山洞来,然后几乎全被斗败.于是腐烂在了这洞中. 她不愿再多想,看看依旧自由飞着的雪地萤火虫,也不觉得那么喜欢了.转身正欲出洞,不想又踩到了什么东西.离欢厌恶地低头瞟一眼,几乎忍不住尖叫出来. 原来方才踩中的,赫然是一个人的头颅! 离欢在雪山生活了十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师父以外的人.更没想到,今生遇到的第二个”人”竟只余一具白骨罢了! 莫离欢不顾洞口雪玫瑰针刺的猛扎,只一味想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冲出山洞,又狂奔了不知多久.路旁的各色珍贵草药已全然引不起她的注意力了,离欢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心! 世界上怎么竟还会有如此恐怖的地方! 此时的莫离欢却没有想到,眼前的一切所谓的恐怖景象在她年轻的生命中仅是小小的一个开端。以后的未知人生中,她要面对的,还有比眼前恐怖千万倍的场面。 4 雪洞 (4)雪洞 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莫离欢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一片空旷的雪地上了。 揉揉眼睛,离欢想起来,昨天晚上噩梦中见到的那个山谷.望望四周,却再没有那可怕噩梦的半点痕迹. 兴许真的不过是个梦罢了. 这样想着,莫离欢对着半空淡淡笑了笑,开始检查自己身上的药物还剩余多少.然而只一将手抚上腰际,离欢的心就冷了一截.原本别着碧玉笛的地方此刻空荡荡的.仿佛腰际缺失了某一块骨肉! 那可是莫离欢从出生就一直带在身上的笛子,也是她与自己身世以及往事相连的唯一证据! 不知不觉就这样茫无人烟的雪山中生活了这么多的岁月,这个一向淡淡的女子从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一直成长到如斯温婉清新.除却师父,只有那玉笛从始至终伴随着她. 也只有那似乎有着灵性的笛子,温柔地把她从一个月圆的夜里带至另一个.消解多许寂寞.每每独自坐在洞前,离欢总喜欢安静地看着月亮出神,信口吹出随意的曲调.偷偷想想自己的出生与未来. 一定是昨天跑得太急落在路上了!离欢这样想着,便凭着记忆一路寻回去.趁着天空尚没有下雪,要赶紧找着笛子. 否则,也许那清碧的记忆,就只能永远埋在深山的雪层下了. 不知走了多久,今日竟久久没有下起雪来.离欢慢慢低头前行着,只全神贯注在洁白的雪地上找寻那一抹清碧. 然而山路越来越狭窄,似乎是通向某个山谷了.离欢猛然记起昨晚种种.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心下更是一定,若是真落在昨日那山洞中,自己也是不得不去找的. 路旁的景致隐隐与昨晚匆忙中见到的叠合了.依旧是那些色彩斑斓的奇珍异草,价值非常.只是莫离欢不愿也不肯再留恋半分了. 雪玫瑰乍在白日见到显得分外妖娆.雪白的玫瑰花瓣边缘勾勒着一层浅得几乎看不见的青色,它的刺和叶都是常见的绿色,唯一不同的,只是它的汁液有着血一般的红. 也许它本就是因为长在尸骨边上才能吸食血肉而开得如此娇艳的吧! 莫离欢忍住厌恶,拨开丛杂的雪玫瑰,又猛然想起,师父珍藏的”丛花酿”原料中有一味正是雪玫瑰。难怪三年前师父拿出来品尝时那液体有着那样艳丽的暗红色彩! 可是转而一想,花不过是无情的,它们哪里知道善恶呢?所有生命不都只是为了使自己活得更好而存在吗? 心下突然一阵怜悯,小小女孩的眼神中更多一丝包容。 进到洞里往地下一寻,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视为珍宝的碧玉笛。正欲拾笛离开,不经意又瞥见了那具白骨。 当下正是白天,光亮正从雪玫瑰丛的缝隙中透入。离欢看清了洞内的景象,不禁一惊。 昨夜荧光微弱,她尚没有看清楚态势。而现下她终于明了,那些野兽聚集死在这山洞内并非偶然,看那些野兽的残骨,虽然已然风化,却仍能看出明显的断裂,看样子似乎是被什么利器所断。而从横七竖八的累累白骨堆中也不难看出,这群野兽数量不少,一时都聚到这洞中来,恐怕就是奔着那唯一的异类来的吧! 身为同类的怜悯之心霎时泛起。 同样是人,同样遭受过野兽的群攻,不同的只是自己侥幸逃脱,而那人不幸死在群兽围袭之下罢了。 莫离欢当下不再存有丝毫恐惧。 她对自己毕生所见到的第二个‘人’算是彻底认同了。 唉,同样在这深山中求生,死于兽袭的他连入土为安的机会也不曾拥有,只能随风化为累累白骨,最后消散于人世。自己作为同类,又于心何忍? 何不为其简单做一个新坟,让他得到永久安息! 这样一想,离欢便立刻行动起来。她再将四周草草观察一遍,发现山洞右侧有一小块空地。 小心将那人的骸骨依次埋下,离欢丝毫也未再觉有半分恐惧与恶心。相反,一种同病相怜之感悄然升起,莫离欢猛然觉得这是一件十分神圣的义务了。 一切安顿好。离欢在新坟边上种植了一棵小小的琉璃木。这种树木能经年累月长成伞状的树冠,据说是能净化死者怨气,安抚其亡灵的。这样办好,离欢终于松了一口气。平生第一次安葬了一个人,总算也对得起与他偶遇的机缘了罢。 合掌恭敬祝祷完毕。莫离欢向洞口走去。总算不枉费自己辛苦。这个山洞的恩怨,想是该消散了罢。 离欢正走着,突然脚底被绊了一下。即时整个身体向前倾倒摔倒在地。离欢揉着膝盖坐起来,看清了绊住她的家伙。可不就是一块兽骨!离欢苦笑一声,莫非还要她把所有野兽尸骨一一做坟安葬,令他们也安息不成? 她莫离欢纵有着对万物的博大怜悯,却也没有多余气力做这些了。况且自己刚安葬完它们的敌对,又怎好做这个两头人情? 正揉着摔疼的膝盖,离欢突然发现刚才死人尸骨的所在地隐隐露着一点什么东西。好奇心一驱使,她只得靠近看看。 那露着的一点,原来是一块布的一角。这布摸上去十分柔软光滑,确与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不太相像。细细看那上头,原来并不只是单纯的图案花纹,更有用漆黑的墨画成的图案。 离欢瞧了瞧,却因光线不足,只见疏散的几个字符,并看不出什么端倪。于是揣上绢帕,往山洞外去了。 5 夜笛 (5)夜笛 等离欢回到玲珑洞的时候,已经是当日的半夜。 昨日被狐群所追,她已逃得十分远。自奇异山谷寻回住处,又是颇费了一番工夫。整日没有间歇地往回赶,终于也在半夜回到玲珑洞了。 只因累得全身无力,一回洞内,离欢便不顾一切地睡了。等到再睁开眼睛,已是次日正午。 离欢全身酸痛得厉害,一时并不愿意起床。等了片刻,也不见她那糊涂师父吼她起床。便估摸着那酒鬼定是又醉得睡过去了。 离欢仰面躺着回忆前天与昨天的种种奇遇奇遇。仿佛真真只是一场梦罢了。狐王之争,奇异的山谷,滴血的雪玫瑰,以及山洞中狰狞横纵的骸骨。一切都被遗忘在路上。此刻,她逃进这片属于自己的安宁之中,顿觉得无比幸福。 顺手抽出昨日拾得的布块,离欢就着光看起来。然而那上面的字符并不是自己所熟悉的,而仿佛是另一种文字。离欢懊恼地叹口气,只好作罢。眼皮依旧沉重,离欢不知不觉又睡去,然而她的潜意识里未必没有企盼可以永远这样安睡。 等到离欢再次醒来,她并不是自然睡醒的。因为听到隔壁山洞中师父响亮而略显嘶哑的喊叫声。莫离欢只好回到现实中来。 现实中,她不能这样永远睡下去。因为她的师父,号称糊涂仙的那个老酒鬼,从来都不是正常生活的人! 离欢一跃而从床上跳起。感觉睡眠带来的精力似乎充足了。大声应答着师父的喊叫,离欢做好了迎接挑战的准备。 果然,一进师父的山洞,离欢呆了一下,哭笑不得。横横斜斜躺在地上的药瓶酒瓶足有十来个,满地狼藉不算,她最亲最爱的师父,正把自己的眉毛和胡子打结绑在一起,并且顺便倒立着“躺”在已被他掀倒的床上! 每一次都是如思匪夷所思! 莫离欢深深佩服着陪伴自己十七年的师父。因为他从来懂得无论如何把自己喝醉,然后发点酒疯做点奇事,再安静到吓人地熟睡上几天。 离欢只是心疼地上的药,那些个药都是自己在雪山中千辛万苦找来原料配制的,每一种都有各自的奇效。虽然目前为止尚未在人身上做过试验,然而那些被她救治的动物,无一不是鲜活跳跃着痊愈的。 说到底,莫离欢现在还只是兽医,因着雪山人迹罕至,而致使她连救治的对象都找不着! 而她那糊涂师父,说来也怪,是从不生病的。不管喝多少酒,无论昏睡多少天,他总能在某一天若无其事地醒来。然后吼着离欢的名字叫她来收拾残局。 多少年来,他不知喝了多少珍贵的酒和药材.自离欢能独自上山采药那日起,他便不再教离欢任何药理,一切都是离欢自己看一些师父珍藏的医药典籍自学而来。而身为师父的他,就只需整日沉醉在酒的世界中,做自己的糊涂神仙罢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那老头子就是因喝了离欢的药才不会生病的呢!离欢径自笑笑,开始动手收拾地上的残局。幸而那老糊涂误喝的都不过是一些并不特别珍贵的药。只是不知道怎么被他找着了一坛七年陈的“西山梦露”,可惜了那美酒就是了。 将药瓶酒坛清理干净,又将地面略微打扫。师父那样睡着离欢也就不理他了。反正醒来定又是一顿大闹。而且因着那坛“西山梦露”,这老头子总要睡个七八天,到时候不怕没的收拾! 莫离欢悄悄退出了师父的山洞。突然想起了绮照洞中那只鸽子似的白鸟。于是走了一会来到魑魅洞口,依旧唤两声“朱阁”,却许久不见动静。离欢有一点点小失落。 那只能随笛声起舞的白鸟,终究还是离她而去了。 她早已医好了它的伤,也知晓它终究会回归它原来的生活。却还是忍不住为这突然离去而伤感不已。这些年来,除却师父,只有这些生灵伴随她。她总是在采药途中将他们拾回,悉心医治,然后少的不出三两日,多的不出个把月,它们就都活动自如而径自离开了。 并不是没有难受过。 然而日子长了。自然也已成为习惯。她依旧救治她的,它们照旧离开它们的。彼此并没有关联。 是了。一切皆是机缘而已。而缘分,向来是不能过于强求的。 这次这只白鸟,离欢是花了大心血医治的。她在山顶发现它时,它已经流血过多而奄奄一息了。离欢几乎给它用了最好的药。将它养在绮照洞内,每日为它检查伤口。最后总算将它医治痊愈了。这鸟倒也知恩,伤痊愈了以后久久不愿离开。只要离欢一唤,便雀跃似地飞出来,更懂得闻笛起舞来取悦恩人。 可是到如今,过了三个月了,它终究还是要离开了吗? 又有什么理由不离开呢?离欢苦笑,它从来就不是属于她的。现今它回归自由有何不可?难道还要奢望这畜牲陪伴自己一生一世? 缓缓举起碧玉笛,依旧随意吹曲。 然而这笛声在今日听来,却分外有一丝感伤与凄清。 6 酒酿 (6)酒酿 日子照旧过下去,接下来的几天,莫离欢又回归了原本单调而平静的生活. 这一天,离欢正在山洞前摆弄酒壶.酝酿着酿一种新的酒出来.按着计划将原料依次放入,分别是百蜜草,风铃花,香兰花粉,玫瑰叶以及特别制作的酵酒菌. 莫离欢淡淡笑了笑,满意地看着自己这即将现世的另一佳酿.多日来上山采集花草的艰辛在瞬间消散了.每当倾心创造着一种新的药物或是酒水,离欢总是很庆幸自己还有着这样一个可以令自己全身心投入其中的嗜好.也唯有如此,自己才会没有空去理会那些无孔不入的寂寞吧. 终于小心将原料依序放进特制的酿酒器具中.莫离欢盖上盖子,准备找一处不易发现的地点将器具埋下. 突然,玲珑洞内沙哑而慵懒的声音将这场平静打破了. 七天.师父终于还是醒过来了. 离欢无奈笑笑.纵使是七年醇的”西山梦露”,也只能叫师父睡七天罢了. 说实话,离欢从不担心她的糊涂师父会醒不过来.她反而在努力酿出一种能令师父沉睡更久的酒来. 反正那老头子永远不会停止添乱.何不让他就如孩童般好好睡着.叫世界少些烦恼呢? 莫离欢放下器具,照例往师父的洞内去了. 收拾好师父的山洞,糊涂仙依旧没有起来.那白眉白胡的老头半眯着眼睛,似乎还在梦与醒间徘徊. 离欢正想离去,不料他却突然开了口:”丫头,最近又在造什么名堂的美酒,我老头子可是闻见你身上那酵酒香了.” 离欢缓缓回转了身,一撇嘴道:”哪有什么好酒,好酒不都到您肚子里去了吗?七年醇的’西山梦露’,我记得明明藏在您床底地下十尺的地方,倒是被您找着了.” 糊涂仙”嘿嘿”笑笑,难得把眼睛的缝开大了一点,更显出孩童般的顽皮劲来:”你这丫头!要不怎么说我是你师父呢!嘿嘿!那天酒瘾上来了,恰巧你又不在家.难得我老头子灵光一现.嘿嘿,被我想起来七年前你埋这酒的场景.嘿,别瞧我糊涂,你十岁的时候第一次把这酒给酿出来,可不就怕我偷喝吗?我老头子偏偏假装没瞧见你,咳咳,其实我就等着找一天喝了它呢!” 离欢牵牵嘴角,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无奈.这老头子号称糊涂仙,真不知道到底是糊涂还是仙?平日里糊涂得很,竟也难得还有装糊涂的时候. “是是是,师父您哪糊涂呢,最精明的不就是您了吗?耍着徒儿这么些年.”离欢一心惦记着外面那新出的酒种,不愿和老头子再计较许多. “嘿嘿,欢儿,我说今儿个师父高兴,咱们师徒俩喝个酒怎么样?”老头子眼中尽是狡黠,却并不惹人讨厌,只觉得顽皮得似黄口小儿. 离欢一听就明白了师父的图谋.还不就是想骗我把好酒拿出来解馋? 然而嘴上只是淡淡道:”师父要喝,欢儿自然是奉陪的.徒儿这就拿酒去!” 糊涂仙一听,眼睛登时全张开了.这丫头,难得有这么大方的时候!嘿嘿.反正有好酒喝,管她因了什么呢? 今朝有酒,且醉今朝! 7 对酒 (7)对酒 师徒俩面对面坐定.莫离欢颇小心地从身后拿出了一小坛酒.那坛子小得紧,然而离欢清楚得很,只要打开酒盖,常人一闻即倒,师父嘛,拿不准也能先醉上两成. 糊涂仙一看架势就知道那是好东西.且不论离欢酿酒水平的高超,只那酒坛,就大有奥妙所在. 十多年前,他也曾是江湖中声明显赫的人物。后来厌倦了江湖争斗,决定归隐。而归隐之前,他曾经出力干了一件大事。大事功成之时,对方为答谢他要送他厚礼,也知晓他爱酒如命的癖好,于是把这个由玄天玉所制的青色酒坛子送了他.据说一旦那些个酿酒的原料进入这个酒坛,就能顷刻间相融相解,酿成美酒.而倘若再能存放上一两年,待开封时就喝出十年的酒味,不愧是一件爱酒之人梦寐以求的珍宝! 十年前离欢会独自酿酒了,糊涂仙便把这宝贝给了她.期盼着她能给酿出绝世佳酿来.没想后来就再没见她用过.今日拿出来,恐怕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 糊涂仙一边抚着胡子,一边闭上眼琢磨着坛里面的酒味,一时竟神游了天地一番。 莫离欢何等聪明,晓得要把握时机,趁师父未睡把要问的话给问了。 “师父。”一声叫不应他,离欢又叫一声,“师父!” 糊涂仙突然被惊醒,一时有些茫然,只瞪大着眼睛盯住酒坛。 离欢紧紧把酒坛握牢,往身后藏了藏。随即从袖口拿出了一块布块,正是那日在那个山洞拾的那块。 “师父,要喝酒可以,但您得先帮我看看这块布上写得是什么,上面尽是徒儿不认识的字符,徒儿好奇得紧。”莫离欢脸上是烂漫的天真笑容. 糊涂仙纵使千万个不愿意动弹,却是怎么也无法抗拒美酒的魅力的。他懒懒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接过布块,装模做样地看起来。 然而他的头脑似乎已经停止活动太久了。看到帕子的一瞬间,他呆愣在那里,似乎一时想不起了什么,又像是努力在想起什么。歪着脑袋好久,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布块. 终于,他反应过来了,接着用嘶哑含混的声音将字符读了出来: 梦娘我将孩儿托于你竹生 离欢听得生奇,微微皱眉道:“师父,这是什么意思呢?” 糊涂仙也是一脸茫然,将绢帕随手一扔道:“这上面写的是中原文字,丫头你自然是看不懂的。意思嘛,总之不会比没有酒喝更坏!我说丫头,快把酒拿来,可馋死师父了!” “不行!你总得给我说说清楚上面的意思!否则,哼哼!”离欢牢牢护住手中的酒坛,生怕师父性子一急给抢过去喝尽了。那样一来,他保不准又得睡上几天,那自己肯定就没有机会和他说话了. 也难为莫离欢从小和这样一个师父生活,自己照顾自己,长成了十来岁美丽善良的少女.师父却越来越嗜酒,醉时比醒时多得多,和她说话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她也只得找花草鸟兽为伴,来度过漫长而孤独的日子. “哎呀哎呀,好徒儿,师父依你就是!千万别砸了我的好酒!”糊涂仙捋捋眉毛,皱着眉心想了好一会。 终于,他一拍脑门正经道:“哎呀,我想起来了。你看我这糊涂的,欢儿,我一直没跟你讲你的身世。。。。。。嗯,因为。。。。。。日子长了我都记不得了。。。。。。你也晓得师父这记性。。。。。。” 离欢一听,瞬时打了个激灵,身世?我的身世?以前偶尔问起师父总说忘了,难道师父今天突然想起来了?于是更加聚精会神地听。 “咳,你知道我这记性。。。。。。咳!”糊涂仙努力在记忆中搜索着线索,然而不知是许久不用脑子脑袋变钝还是如何,他半日也讲不出其他的话来。急得离欢生怕他又忘记。 “好孩子,你。。。。。。你其实是师父捡来的。。。。。。咳!咳!”糊涂仙很擅长来个大停顿。 “对了!丫头,你是我捡来的。。。。在哪里。。。。。。”师父揪着自己的眉毛使劲回忆着“咳!不记得了。。。。。。” 离欢差点急得跳起来,然而又不能拿师父怎样。情急之下,离欢打开了酒坛的盖子。霎时间,甘醇美酒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山洞。那浓浓的酒香的年代,省直比糊涂仙的出生还要久远。最妙的是,百花的香味混合在酒香中飘逸开来,令人欲罢不能。 糊涂仙被这酒香一刺激,瞬时脑子灵光了许多。眼看离欢把坛子握得太紧,生怕一抢就把酒给撒了。只好拼命回想着过去,企图搜索出足以换取美酒的信息。 “呀!我想起来了,在一个山洞里!山洞。。。。。。对!就是山洞!”糊涂仙眼前猛然一亮,果然是受了美酒的刺激. “什么样的山洞?”离欢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但是并说不出所以然来。 “嗯,似乎有许多好看的花花草草。。。。。。咳!”糊涂仙沉浸在回忆之中,“很美的山谷,对了,那还是我第二次找到雪玫瑰的地方。。。。。。后来还摘了回来酿酒来着。。。。。。” “‘丛花酿’是不是?师父你果真也到过那个山谷吗?”离欢小小的心跳动得略快,有些紧张地等待着渐渐揭晓的谜底。 “嗯,是啊。。。。。。”糊涂仙深深吸进一口酒香,“好像是吧。。。。。。不对,我总是去过的。。。。。。不然怎么捡你回来的。。。。。。咳!” “师父!你是说,我是从那个山洞里被捡回来的吗?”离欢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多年来她一直对自己的身世很好奇,因为她模模糊糊地记得小时候师父总和她说她爹如何如何,可是后来师父渐渐就不提了,自己再问,师父就只说忘了,久而久之,也并不那么在意自己的身世,只知道自己不是师父的孩子.再加上师父后来老是醉着睡着,她便更加没有了追问的机会.可是师父今天突然提起来,难道是想起了什么,要揭晓自己身世的秘密吗? “咳咳!是了是了!好欢儿,给师父口酒喝吧,师父渴得很,都没有气力说话了!”糊涂仙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散发着香气的酒坛子,脸上是近乎迷恋的神色。 离欢微微镇定,瞧了眼师父,将酒倒出一小盏递过去。糊涂仙狂喜之下将酒一饮而下。而后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好酒!果真是绝世佳酿!”糊涂仙只晓得一味叫好,不再言语其他.”好酒啊!......” 离欢急了,猛得把盖子又盖上,抱坛子在怀里.”然后呢!师父,你不说完可就没酒喝了!” 糊涂仙赶紧求饶,又去脑海中追寻往事.”然后……然后我便带你回来了呀!当初你还那样小……咳咳…….一下子就这么大了……咳……你不晓得……你从小喝了我多少酒多少药才长这么大……” “师父!您别打岔呀!我是说那山洞,我的娘亲是不是在那里?我总不至于自个跑到着雪山里来吧!” “啊对了……我记得当时那洞里洞外全是雪狼……师父我只几剑就给它们都解决了……然后我就走了啊……”糊涂仙的眼睛又微微眯了眯,”欢儿,师父记得的就这些了……咳……快快让师父喝个饱吧……” “不行,您还没讲清楚我的身世!而且那块布……难道也与我身世有关?梦娘,又是谁呢?”离欢骤然想起洞里那具被自己安葬了的尸骨.难道……自己无意中亲手安葬的竟是自己的至亲,果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吗? “梦娘……”糊涂仙突然浑身一个激灵,鹤发童颜的脸上仿佛焕发出了微弱光芒,口中一遍遍念叨着,”梦娘……梦娘……”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难道你认识梦娘吗?”离欢将眼睛睁大了,难得见到师父如此精神的脸庞. “哎呀!好欢儿,我老头子年岁大了……真是记不起那许多了……酒……”师父脸上的神采霎时不间,又变回了往日糊涂的模样. 离欢无奈叹口气,知道问不出什么了.于是将酒坛放置在地上,然后拾起布块仔细收好.只见糊涂仙一把抓住了酒坛,猛往嘴里灌,一下子便把酒坛喝了个空,一滴不剩. 好酒!真不愧为令人醉仙梦死的佳酿了!这些年来喝过的所有美酒叠加起来,也不及此坛美酒的千分之一! 回味良久,糊涂仙终于入睡. 离欢收拾起零碎的心情,有一丝迷茫,有一丝遐想.看来师父也已尽力回想了.自己身世的线索差不多也就这么多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更何况那老酒鬼喝了这么浓醇的酒,没有一两个月估计也起不来. 清理了山洞.离欢有一丝淡淡的失望.自己终究仍没有解开身世的秘密,连山洞中那女人的身份也还是未知.究竟这个秘密要何时才能揭开呢?难道还真指望着那糊涂的师父某一天突然灵光乍现,想起所有细节? 离欢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醉卧在床上的师父,正欲离开.只听睡梦中的师父反常地低低喃喃着什么,凑近些听,只道:”梦娘……梦娘……” 梦娘?不就是块布上提及的那个名字! “梦娘……梦娘……在灵州……” 灵州……灵州! 难道,师父认识梦娘,梦娘在灵州? 灵州!离欢记下了! 8 出山 (8)出山 第二日一早,莫离欢做出了平生最大的一个决定:她要走到山外的灵州,去寻找自己的身世之谜! 虽然线索仅有梦娘这个名字和一块有字的绢帕,然而莫离欢并不在乎.她知道也许找到亲人的机会十分渺茫,也知道或许那山洞中的女子已是真相的全部.然而在她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总要去试一试才甘心! 否则,只这样浑浑噩噩在这荒无人烟的雪山中度过一生,自己又如何甘愿! 安顿好了一切,统共埋下了十二坛酒.离欢知道也许这一出去去得久,一时不能回来.又或许过几天就能回来.可是谁知道呢!她只将所有该做的事都一一做完了,以防万一. 又在师父的山洞里齐齐摆上了二十五坛各式美酒.几乎是她这些年来最成功作品的大集合了.以前莫离欢总是想尽办法把酒藏起来埋起来,生怕师父偷喝.然现在的她已经想通了. 喝光好酒有什么要紧?师父怎么说也对自己有养育之恩,又教了她酿酒术和医术,自己如果没有师父的养育,还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雪山里活下来呢!酿些好酒孝敬他是应该的,想来以前是自己太不懂事,太过计较罢了. 最后看一眼沉睡中的师父,那长长的白眉和白胡子依旧纠结在一起,令人分不清是眉毛还是胡子. 莫离欢心内突然一阵柔软.这个糊涂的老人,从来都这样不拘外物,而只求活得高兴,醉得天然! 如斯童真,又岂非常人能及呢?他虽糊涂得只知道喝酒,却未尝不是聪明的极致! 今朝有酒,且醉今朝!明日的事情,自有明日的另一番安排! 莫离欢第一次由衷佩服起自己的师父来.这些年来,她从未体会出师父的大智慧来,直到今日豁然顿悟,或许还不是太晚. 于是回玲珑洞内收拾.离欢本就没有什么零碎物件,除却随身的淡黄色棉衣和袄裙,她只得另一套浅绿色的冬衣.带上碧玉笛,再装了许多自己亲自配制的药物,便可以出发了.当然,离欢并不忘记带上一壶”西山梦露”,因为她曾偶尔听师父提起,山外面的世界是要用物品交换物品的.离欢估摸着,师父本从山外而来,他爱喝酒,那么想必山外的人总是有人爱喝酒的.只要有人爱酒,这醇厚的”西山梦露”还怕换不来自己要用的东西吗? 离欢得意地笑笑.自己这就是要去找自己的亲身父母了呀.虽然她的心里有一点小忐忑,但毕竟还是兴奋与好奇居多. 外面的世界会是怎么样呢?会不会也只是和雪山里一样有终年化不尽的雪,而只是取了另一个名字而已呢? 又或许,那里的花草会比山里的更漂亮珍贵? 也可能,外边的雪地飞狐并不如山里的凶悍吧…… 带着一连串的好奇与疑问,离欢将包袱背到了肩上. 她拿出从师父凌乱的笔记中找到的出山的地图,对着线路开始研究.并庆幸师父因为怕自己糊涂而特地记下了这唯一一条出山的路. 走出洞口,离欢本还想去绮照洞与那鸽子似的白鸟告别,又突然想起那鸟已经离去好多天了,心下微微难过.于是决定直接往出山的路去了. 9 入芳城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一袭青色长袍的蓟成风,左手握一把银鞘长剑,右手执一壶绿光美酒,跌跌撞撞地在入芳城主道银杏路上缓行. 整个早晨,他原本都安安稳稳在大酒楼诚宾楼上坐着,只是因为突然听见远处不知何方传来的笛声,便忍不住就这样大步走出来了. 手中的酒已是今早第四壶.然而无论他把自己喝得多醉,他的身体都仿佛像是被刻下印记般,总这样清晰地记起,她,最是爱吹笛的. 每每心有所思或是略有感慨,素来活泼的她便总是爱静静摆弄起笛声,时而悠扬,时而散懒,直把万千烦恼丝都消了. 然而只要细听听,便明了现在传来的笛音显然并不是属于她的. 于是他只得自嘲般一笑,只不过是自己日有所思,无端误以为是她罢了. 蓟成风仰面喝一口酒,突然发现壶已经空了.随手将瓶扔在一处草地上.他晓得自会有贫家的孩子把那价值不菲的酒壶拾了回去,换取半年温饱. 注定一世富贵,蓟成风自然是不会在乎这些个零碎玩意儿的.这个衣着不凡,风流倜傥的年轻男子,总是既像是随意又似是故意地在平民地方留下一些价值可观的物件,有时甚至有意散下钱财,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举动. 到入芳城来已过三天,蓟成风几乎日夜在这座处于国境最西端的城市的各个街道上游荡,企图寻到些什么.然而他显然并没有如愿,因而第四天一早,他便只选择坐于入芳城最大的诚宾楼之上,看似不经意地将目光掠过人群,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没有. 终究她也没有在这里出现.这些天,难道当真是虚度了吗?又或许,她的出现,从始至终就只是自己的一个黄粱美梦罢了. 成风习惯性地想灌一口酒,却猛然发现自己的酒壶早已不见了.于是随意晃进一家酒家,只图随便来点平常的酒罢了. 刚才不知不觉走了许久,蓟成风现下已经走到城西了.这本有离西城门最近的一家酒家,唤作”且行居”. 成风心里略微好奇,如此雅致的名字,倒也并不常见.只是不知里面的酒味又是否如它的招牌这般别致. 身体仍稍稍摇晃着,成风挑了一张临窗的桌子坐下.且看室内装饰,倒也颇有清淡简洁之风.于是喊了伙计来,随意点了几个小菜,只叫上最好的酒来. 随意尝了尝招牌的”西子醉”,只觉清爽,却恰契合着酒家名字的清雅了.只不过,蓟成风此刻只愿一醉方休,并没有心情细品其中意味.于是欲提剑离去. 刚走下楼,却突然听闻柜台处隐隐传来人群声. 待走近了柜台,见那里果然是围满了人.只是不知所谓何事.虽然成风向来不爱管闲事,但左右是无聊罢了,尽管看看也无妨. 找了一个空档,往人群中央看去.原来人群中围着的是一个一身淡黄衣的女子,她嘴唇微动,似乎正和老板谈论了什么.而那女子的装束也着实引人注目:明明是现下是春天,那女子却分明是着着冬袄的. 心下一阵好奇,再留意他们的对话.只闻那女子说道:”这酒叫’西山梦露’,是我六年前酿下的.今日路过了您的酒家,我就进来请问一下,您是否愿意和我做个交换?” 瞧那掌柜原是个有些书生气的人,一时也不作答,只双手交握在前似在思量着什么.倒是一旁的伙计忍不住好奇地发问了:”小姑娘,小小年纪可不能乱说话!我看咱们掌柜酿酒可是个技术活,六年前你才多大,怎么会懂呢?要说我小六儿的年纪总比你大吧,六年前,我都还只会洗洗盘子呢!” 说罢众人一阵哄笑,女子也并不理会,只见她神情淡定而眼睛清亮,柔声对掌柜道:”要说酿酒,我是自小就学的.若是您不相信,只管试试这酒不就知道了.只是,希望您试完酒后能满足我的条件.” 一时间众人都面面相觑,猜测着这酒味能好喝到什么程度,更好奇这小巧女子口中的条件是什么.酒家掌柜也是一脸疑惑,看这女子也确有些脱俗的意味,说不定还真有些本事.掂量了许久,他终于正声道:”我这里是酒家,最不缺的就是酒,不过如果是好酒,我自然也是要的,那就先听听姑娘的条件吧.” 淡黄衣服的女子想了许久,似乎又在人群中寻找了一番.随即坚定道:”我希望您能找人带我去一个地方.” “只是这样?”等了许久,见女子不再开口,书生气的掌柜轻轻舒了一口气,原来是个问路的.当下满面笑容道:”姑娘,这事简单得很,我们入芳城的百姓向来乐于助人,你只需在街上随便找个人问路就行了.不用拿什么交换.” 女子一脸惊讶,只向四周又望了望,果然人人都是满面可亲笑容. 只是并不习惯不劳而获,女子想了想道:”真的吗?可是,我去的地方可能很远,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这样啊……”掌柜本就是个热心肠,索性好人做到底,当即问道,”那我就代姑娘姨问,在座的有没有谁乐意给这位姑娘带个路的?” 众人看完了热闹,弄清了状况,登时散了一半.剩余的虽不乏有热心的,但终究因不明了情况,不敢贸然上前来. “不如姑娘以酒来换如何?”人群中霎时传出一个清朗的男声. 10 初见 众人回头一看,发话的正那个青袍握剑的男子.只见他一身青色锦绣长袍,相貌俊朗,气质不俗,眉宇带着正气,眼神清澈,真正一个翩翩佳公子. 蓟成风拨开人群上前,望着那酒坛,复道:”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将这坛酒送与我,我定当尽全力送姑娘去所求之地.” 目光那样诚挚,莫离欢心内有些小小的感动,然而望了望掌柜,又想感激他的帮忙,于是犹豫道:”可是我已经决定把酒送给掌柜的了.” 那掌柜一听,忙摆着手爽朗一笑道:”姑娘,我这只是举手之劳,既然有人肯给你带路了,我也就功成身退了.您俩先聊着,我去招呼客人去了.” 围观的其余众人也渐渐散去,均回到各自的酒桌继续喝酒吃菜. 此时,蓟成风才终于有机会看清了女子的相貌。这穿着淡黄袄衣的小巧女子,原来竟是个佳人! 白净清秀的脸上一点粉饰也无,眉毛是天然微弯的柳叶眉,眸子明亮漆黑如珍珠,鼻子小巧可爱,嘴巴天然粉红,容貌中自然透出一股温婉宁静的意味。乌亮的青丝自然垂下,已然长及腰部,却连一个发钗都未曾佩戴,只任由那头乌发随风而舞。 好一个”天然去雕饰”! 蓟成风心内暗叹,脑海中霎时只跳跃过一个词,用来形容眼前的女子再合适不过:不识人间烟火! 这女子看上去仿佛并不是来自尘世的,她太过脱俗,身上一点尘埃也无.不免让人联想她大约是天上的某个仙子,不小心误落尘世的! 莫离欢并没有在意面前的男子打量的目光,她纯善无邪的心尚在为因身无长物而无法报答掌柜之恩而沮丧不已。 蓟成风立即回过神来,心里不免又有些失落.这样清新的女子,自己一生也已曾遇到过一个,只是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她,现在究竟是落在了何处。 客观地说,眼前的女子与”她”是并没有半分相似的,她们有不同的容貌,不同的声音,甚至不同的身量,所以眼前的她绝不可能就是那个她! 只是不知为何,自己看见她便无端想起那个”她”来了.许是太过思念她,无端做起白日梦来了吧! 晃了晃脑袋,许是喝酒喝得略微有些醉意,蓟成风走到刚才的临窗位子坐下。淡黄袄衣女子自然跟来,径直将酒坛放桌上了。 说实话,原本蓟成风也并没有将酒的事放在心上。他之所以出手相助,只不过因为刚才从远处看见她令自己想起”她”罢了.可是现下那个女子正认真地看着他,目光温婉却有一丝期待.他也不好推却,于是拿起酒坛正欲一饮而尽。不料那女子却突然出了口:“公子,这酒。。。。。。恐怕酒劲大,您还是先尝一尝。。。。。。” 望着女子略微犹豫的神情,蓟成风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然而一想到她与“她”有着一般清新的模样,便瞬时失去了戒心。 如斯思念她.也许,喝了这一坛,就有机会在梦里见着“她”了呢? 即使不能梦见,先醉倒了也是好的.总比在白天黑夜里无穷无尽地思念她而痛苦难当来得好. 想毕,一饮而尽。 11 昏迷 (11)昏迷 待蓟成风睁开双眼,只觉得头微微眩晕,刚刚的梦里果真瞧见“她”了。虽然只是一眼,却足以慰藉离别后的这万千思念。 望望天色,似乎是正是晚上。再看看四周,分明是在诚宾楼自己的客房里。 蓟成风一阵茫然,突然想起来,那日,自己不是晃到城西的“且行居”去了吗?怎么现下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对了,自己好像喝了酒,那清新的女子又上哪里去了? 正纳闷着,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十来岁的年轻伙计走了进来,一眼看到半坐起身子的俊朗公子,连忙转身跑去,没过一会儿,就见诚宾楼的掌柜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刚才去报信的那个伙计. “蓟公子,您总算醒了!”掌柜是个四时上下的圆滑男人,微有些发福,胖胖的脸上满是笑容,满嘴吩咐着身后的伙计打扫屋子. “我这是……”蓟成风依旧茫然,不明白掌柜何以这样高兴. “哎,公子,您可睡了一个月了!”掌柜凑近了蓟成风仔细打量着,”还好,看您现在的神气,蓟公子还是这般俊朗!” “什么?我睡了一个月?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蓟成风吃了一惊,自己难道睡了那么久自己都浑然不觉吗? “是啊公子,自从一个月前我从城西的‘且行居’带您回来的,到现在整整一个月了!您一直昏睡着,我把全城的郎中都找来给您看过了,都说您脉象平稳,什么事也没有,可就是昏睡不醒啊!” “是了,我那天是在‘且行居’喝酒来着,可是为何我会昏倒呢?”蓟成风揉揉脑袋,怎么睡了一个月自己怎么现在却不觉得饿呢?照说就算无碍也应该疲惫不堪才是,可是自己精神却格外好,脑子清明一片。 “这我就不知道了,蓟公子,那日我和伙计赶到的时候您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我立刻吩咐他们把您抬了回来。倒是看见官差早就在那里了,还押了一位姑娘,好象说怀疑她下毒什么的。” “姑娘?是不是长得特别清秀的?”蓟成风心里一惊,下毒?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这我倒没仔细看,当时我就顾着抬您回来给您找郎中了,不过后来听说犯人好像被押回衙门去了。”掌柜略为弓着腰,恭敬答着。 “公子,我看见了,那姑娘真长的俊啊,仙女似的!”一旁的伙计收拾完了屋子,插嘴道。 “刘二你插个什么嘴!收拾完屋子还不快下去招呼客人!”掌柜斜了一眼那伙计,回身又对蓟成风讨好地笑着,”公子,我这伙计年纪小,净爱乱说话,打扰您休息了.” “不妨,让他说。”蓟成风淡淡开口,只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子,那天我收到消息,第一个赶到‘且行居’,正好看见官差在拿人,好象说那个姑娘下毒害你!我长那么大可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姑娘,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姑娘就真跟仙女似的,好像也吓傻了,随官差带走了.真不敢相信这么好看的人会下毒!”刘二壮着胆子说道。 “这有什么奇怪,人家都说蛇蝎美人嘛!”掌柜瞪了一眼刘二,见他没见过世面似的来出丑。 “那那位姑娘现在在何处?”蓟成风面色不动,心内却更加疑惑,怎么那个清新女子竟成了下毒的人呢?自己非要弄清真相不可. “应该还在县衙的大牢里吧。”刘二往后退了一步怯怯的,显然被掌柜的眼神吓怕了,低声道,“您昏迷这段日子,县衙大人提审过几次,不过那姑娘什么也不说,而且大夫又说您脉象稳定,全无中毒的症状,县衙大人无法定案,就只好先把那姑娘关在大牢里了。” “什么?他们把她关进了大牢?”蓟成风吃了一惊,当即坐直了身子。自己究竟怎么昏倒的自己是一点也不清楚,可是那个清新女子却着实因此受苦了.然而他的心里竟一点都没有怀疑那女子,似乎对于那个清新佳人,莫名有一种亲切感。 “是的蓟公子。哎呀您刚醒,还是先吃点东西吧,这一个月来您一直不醒,可一个月都未进食。不过隔天就来给您把脉的郎中们都说您身体无碍,我活了这么久也没见过这样的奇事,一定是上天保佑,您吉人天相!”掌柜说着唤来门外伙计吩咐了下去。 蓟成风微笑着,心中的疑窦越来越深,却无人能解答.可能也只有找到那个清新女子,才能弄清楚这一切吧。蓟成风当即跳下了床,感到头上的眩晕感已经消失.穿上衣袍拿起佩剑径直往门外去了. 顾不得应付众人惊异的目光,蓟成风问清县衙的所在,便直往大牢而去. 12 夜探府衙 (12)府衙 当时已全然入了夜,街上并没有多少人. 蓟成风独个在安静的大街上快步走着.春日的风凉凉吹来,闹得他心里颇有些忐忑. 听他们说自己昏迷了一个月,那么想必那清新女子也已被关了这么些日子了吧.那女子看起来似乎并非是武林中人,身体应更是娇弱的,现下待在衙门大牢里,也不知受苦了没有? 况且自己与她只有一面之缘,却无端令她受这牢狱之苦,着实是害她不浅了. 心下一叹,更是加快了脚步.只希望那姑娘并未被官差折磨,否则,自己是无论如何决不会放过入芳城府衙的. 待成风奔到府衙门口,却见府衙正中大门紧紧闭着.是了,刚才路过的打更人正报了时辰,现在应该都是戌时了。衙役们估计着都已睡觉去了.而自己贸然把他们吵醒似乎不妥.可是救人的事情又耽误不得. 心内一合计,玩心突起,自己还没有试过夜闯大牢,听起来似乎也是一个新鲜的尝试嘛。 于是绕到后院,蓟成风望了望并不太高的外墙,嘴角微微上扬.这么点高的泥墙,对他来说完全不在话下. 将袍子一甩,身体运气往上跃起,蓟成风一下子便已站至墙头.观望府衙内灯火,星点之处颇多,怎么,这县衙到了大半夜的也不睡觉?成风只得猫着身轻步沿着泥墙走,试图找出大牢的所在. 已然待走完一半高高低低的泥墙,蓟成风终于发现了一间门口灯火格外通亮的房子,然而入口狭窄,根据以往所见,估摸着这就是大牢了吧。 蓟成风蹲下身子观察了一会,那些守夜的衙役们虽说站着,却已几乎背靠墙壁睡着了。正好,省得早早被发现。 蓟成风略微观察了一下救人的地形,发现牢门边上有一颗大树可供隐蔽.于是趁着夜色快步轻移过去. 又近距离观察了一会看守的衙役,确认他们都正睡得香.蓟成风便径直跳了过去,啪啪两下打晕了衙役,直闯大牢. 原以为天底下的牢房都是一样,充满受了重型的犯人以及他们身上发出的腥味与臭味,不料这里的大牢却是隐隐透着沁润心脾的清香的. 蓟成风一时想不起这是什么样的香味,只隐约感觉到莫名的亲切。 边想边找,蓟成风在牢房里一间一间搜索.这里的囚犯着实不多,大多数的牢房都空荡荡的.仅有的几个犯人都睡得香沉.蓟成风暗叹,这边的治安似乎不错.看看那些犯人,也知道并没有受到严刑拷打. 终于在最里面的牢房找见了那个女子.蓟成风看她仍穿着当日见到的那身淡黄色袄衣,不免更加诧异.现下都快近初夏了,这女子怎么还穿着冬日里的衣服?而且,看她样子,似乎自己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扬起佩剑,那银色光芒即使在昏暗中仍不失逼人剑气,一看就知道是把绝世好剑.蓟成风并没有将剑拔出,只用剑鞘在锁上重重一扣,略为生锈的铁锁霎时断裂了. 成风走进门去,拉起靠在墙上的女子就要走.那女子猛得一惊,突然把成风给拉住了:”你醒啦!你果然没事了!太好了!” 成风来不及与她多言语,只想赶紧先带她离开了这里再说。 已然走出大牢大门,女子突然站定了不肯再走。成风望她一眼,她只犹豫道:“我的包袱还被放在府库里。” 当下去找寻府库,倒离大牢并不远。两人躲过当差巡夜的官差,悄悄进了府库,拿起包袱欲从原路而回,女子仿佛了却心事般走得颇快。蓟成风这才发现,那女子虽说是在路上走,却似猫一般一点声响也无,似乎脚步根本就没有着地,步法更是有些飘忽。突然想起自己的一个师傅曾经和他提过,有些轻功修到了一定的境界就会脚不沾地,形若游离。当下疑魅丛生,心里更添了一分疑惑与警惕. 是自己冒失了!原以为她是个若不经风的小女子,一听她入了狱,连忙巴巴地赶来救她。现在可好,不但发现她安然无恙,甚至还似乎有着极好的轻功。那么先前她为什么不逃走?难道是知道他会来救,特地等着他的? 霎时间,头上电闪雷鸣,心内更是泛起一种酸楚的痛感,蓟成风脑海中飞速掠过另一抹清新的影子,当下一阵心痛。不自觉地松开了女子的手腕,蓟成风眼神凄然,飞快往那墙头而去,再没有回头看女子一眼. 莫离欢一下子滞在原处,没有跟去,看身旁的男子突然撇下自己走了,既感到莫名,又忍不住心伤. 他明明是来带走自己的,可是为何又突然自行离去?自己刚才还在为他能来救自己而感激,不料不一会儿又被抛弃。自己难道就真是被抛开的命运吗?莫离欢不由想起了雪山里千千万万被她救治过的生灵,又想起了费尽心力救治,最终依然离自己而去的白鸟“朱阁”,心如同被什么东西纠紧了。 望向墙头,她突然没有勇气走出去,尽管她从小走惯了悬崖峭壁,对区区一堵围墙是不在话下的。 然而既然被抛下了,她也放弃了逃走的念头,于是决然一转身,依旧照大牢的方向去了。 13 救人 (13)救人 离欢的记性本就超乎常人,原来走出来的路自然记得清清楚楚. 正经过一座灯火通明的庭院,却突然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的咳嗽声。好奇一望,却见庭院内人来人往颇为忙碌。 此时已然是后半夜,为什么这里却这么忙碌呢? 突然从门内出来两个丫鬟打扮的侍女,手里各自拿着一个托盘。离欢忙躲到一棵大树后面,却刚好听她们的谈话。 只听那个穿粉红衣服的丫鬟说道:“白天你听见大夫说的了吗?他说咱么夫人是活不长了。连这城里最好的大夫都说夫人是挺不过今晚的了。唉!夫人怎么这么命苦呢!”说话的语气中颇有一点惋惜。 “哎,夫人这都快病了三个月了。日日咳嗽,咳得我们做下人的都心疼了,更别提老爷了……”另一个绿衣服的叹了口气。 “唉,你没看见老爷急成那样,老爷和夫人最是恩爱的。可是自从夫人病了,老爷总是愁眉不展的,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瞧见了也难受。”粉红衣服的继续说道。 “是啊,真不知道老天爷是怎么了,专折磨这些好人。夫人和老爷的命也真太苦了。”绿衣的说着抹了抹眼角. “夫人待我们那么好,老爷又是个清官,眼看着夫人就要这么走了,可怎么办才好啊!”说罢大有掩袖抽泣之状。 “哎呀,小兰,”绿衣的忙制止她,“夫人这还没走呢,你这样哭多不吉利!快把眼泪擦了,让人看见不好!我们只要好好祈祷,说不定观世音娘娘会来救咱们菩萨心肠的夫人的!”绿衣服的上前握住了粉红衣服的手。 粉红衣服的一听,忙把泪擦了:“你说的对!小竹,咱们夫人心肠那样好,菩萨一定会大发慈悲来救她的!咱们赶紧去求求菩萨去吧!” 语罢两人快步走了。 大致明白了状况,莫离欢心内既是叹息又是怜悯. 从小习医,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年,她从小就立志要救遍天下该救之人.而她更是明白,身为医者,最大的指责不就是要救苍生脱离苦海吗? 今日被她遇到有人正在遭难,自己又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当下迈大了步子,往那灯火通亮的房子里去了。 莫离欢一心想着救人,并未顾及自己此刻还是戴罪之身,刚刚又成了逃犯.她刚遇闯进房间去,就被在外巡视的官差拦住了。有眼尖的立刻认出她来,要把她抓回大牢去。 离欢本不欲伸张,此刻却由不得她不辩白一番:“我是个大夫,让我试试去救你们夫人!” 众人一愣,随即哄笑起来,一个衙役指着离欢道:“就你?如果你这样的小姑娘都会救人,我们不是都成神仙了吗?” “小姑娘不要瞎说了,快点乖乖回牢房里去吧!” 正笑着,屋门突然打开,走出一个三十上下的壮年男子,样貌英武,一脸正气,却是掩不住脸色的疲惫.衙役们见了来人立刻静了下来,一时间都只用眼睛盯着中间的小女子. 离欢一眼认出了正是提审过自己的入芳城知县,连忙道:“大人,我是从小就学医的,刚刚听说您夫人病了,不知道您可不可以让我看一下夫人的病况?” 知县本就由于连日来操心夫人病情而心虑焦悴,一脸的胡子拉碴的模样,听闻这女孩子学过医,当下眼神亮了一亮。可是又细细打量这女子,怎么看也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心下又不抱什么希望了。 莫离欢看知县犹豫,也未免焦急道:“大人,救人要紧!刚才我听令夫人的咳嗽声,像是气血过虚之症,若不及时医治,恐怕有性命之忧啊!大人,请您赶紧让我进去诊治吧!” 知县眼神随即一亮,这小姑娘说的可不正正和白日里大夫说的相合吗?当下找到了一丝希望,闪身要放女子进去。 突然冒出一个衙役道:“大人,她是我们大牢里的囚犯,打晕了我们两个兄弟私自逃出来的,现在有着逃逸的重罪,就这样进夫人的房间,万一她挟持夫人企图逃走。。。。。。” 知县又是一顿,再望了眼莫离欢,终于想起来了,她不就是一个月前抓来的,据说毒害了一位公子的女子吗?她怎么会在这里,果真是越狱?可是若真是越狱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口口声声说要救自己的夫人?当下疑惑地看着她,身子也停住了不动。 离欢一急,忙道:"大人,如果是我想逃走,刚才就可以直接走了,绝不会出现在这里!大人,还请您赶紧让我看看夫人!” 知县认真观察着眼前的女子,面容清新不似凡人,神情焦虑不似虚心,终于决定赌他一把。 反正城里最好的大夫已经说了夫人左右是熬不过今晚的,如果眼前的女子真能救了自己夫人,也算是大功一件,到时再算是将功补过不追究她逃逸之罪也就是了。而倘若夫人果真救不活,自己也不能怨天尤人,左右是将女子重新关回大牢,为夫人办了后事也罢了。 这样一想,当即把女子让进房内,转而对众衙役们道:“我知道这样做不合律法,但我实在不忍心我爱妻就这样西去,今日放这位姑娘进去,有什么后果一律由我承担。”接着目光黯然轻道:“也不过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众衙役一听,顿时一阵唏嘘。向来清廉刚直的大人最看重的就是律法,但今日为了爱妻甘愿违背律法而受责,可见夫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了。再看看县令憔悴不堪的模样,众人当下心生敬佩。 公堂之上清正无私,厅堂之下爱妻如斯,大人也不愧为一个铮铮好男儿了! 14 治病 (14)治病 莫离欢一进房内,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原本这在病人的房里也不算稀奇,只是她知道,空气这样沉闷,对病人是绝没有好处的. 打开窗户通了风,莫离欢走到睡床前.床上躺着的正是知县夫人,那女子原本长得温柔和善,现下虽然昏睡着,却仍透着一股春风般的暖意. 离欢心下一阵柔软,不经意触动了心事:自己的亲身母亲若还在人世,是否也是一个如斯美丽温柔的女子呢? 仔细检查了知县夫人的面耳喉舌,又将医书中的内容细细回想,莫离欢生平第一次给人看病,心里却没有丝毫的紧张.和往常一样,她是相信自己的医术的. 当下瞧出夫人是抑郁成疾,心力不济导致气血虚弱了.猜测着大约是有了心病却没有立刻好好医治,而自然牵累身体的状况下降. 离欢细细想想,打开包袱取出了一味”畅气丹”,和水给夫人服下,又在室内点燃一鼎”如焚香”,霎时间屋内药气全散,代而充斥起一种淡淡的花草香. 不过一盏茶工夫,原本沉沉昏睡着的夫人突然睁开了眼.似乎想努力说点什么,她的神情虽然十分疲惫,莫离欢却观察到她脸色慢慢由苍白变得红润了些.于是放心笑了笑,又取出”舒冷剂”给夫人喝下一半. 这些药水药丸香料,均是离欢从前用在雪山中采集的花草精心研制的.所以并没有任何草药的苦涩味道.而且雪山本就是至纯净之地,花花草草均没有沾染泥土与烟尘,格外是清口润肺的好药材. 这一剂喝下,夫人的脸色瞬时好了许多,不若原来那么灰暗了.她温柔沉静的脸微有些诧异地看着淡黄袄衣的女子,虽然抱着疑问,却温和地笑着,并不说话. 离欢见病人已无大碍,便想出门去唤知县进来. 一出门便见到知县一脸焦虑而期待的神情,于是宽慰地朝他笑笑,淡淡道,“大人,夫人已经醒了。”只见知县脸上掠过狂喜,一下子冲进了屋子里。 离欢跟进了屋,看知县已然坐在床头握着病人的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笑了笑,把手中剩余的”舒冷剂”放到了桌上,轻道,”大人,请恕我多事想一问,这三个月您府上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刺激了夫人,而导致夫人抑郁成疾,血气虚弱?” 知县望着夫人,眼神温柔,叹了口气道:”不瞒姑娘,老夫与贱内那十四岁的女儿,三个月前被选秀入宫了,夫人或许是因为怕此生再见不到小女,而伤心至此.” 离欢略略点头,那就是了.人生最苦痛的莫过于骨肉相离罢.夫人尚且因为担心无法见到自己的女儿而忧郁至此,几欲赴死.那么自己的亲生娘亲呢?会不会也因为无法亲自抚养自己长大而整日以泪洗面呢? 当下心里又黯然了,若是没有不得已的苦衷,天底下会有哪个父母愿意离开自己的亲身孩儿呢? “姑娘,姑娘!”知县见离欢出神,不免有些担心,生怕是因为医治自己爱妻而精力过耗了. 离欢回过神来,淡淡笑道:”我没事,大人.这里有半瓶’舒冷剂’,是我自己配制的,以后每日混在茶中给夫人喝,记得每次只需三滴,过一个月夫人肯定大好了.还有我放在香鼎中的那味香,每日夫人休息时在房中点上两个时辰,相信会对夫人的心情有所舒缓。” “另外,”离欢顿顿道,”夫人身体得病皆因心病而起,希望大人有空好好劝慰才是。” “是是是,老夫一定按姑娘说的办,”知县脸上颇有一丝愧疚,“都是老夫不好,小女当日选进宫去后,我自己也是闷闷不乐,一时没留心夫人比我更伤心。待老夫发觉时,夫人已然卧病了。我真不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 “大人不必过于自责。”离欢柔声道,“相信夫人不久就可痊愈,只是这心病还需心药医,大人一定要多关注夫人才是。” “是是,老夫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多谢姑娘提点。今日真是辛苦姑娘了,还请先到客房休息。明日我再重谢姑娘.小竹,给这位姑娘带路!”说罢唤来丫鬟带离欢去客房。 莫离欢确实感到一丝疲倦,于是便随着丫鬟去了。 知县望着离欢淡黄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走进房里。 夫人已经再度睡着,想必是因为刚刚清醒并没有太多精力。知县悄悄在爱妻床边坐下,望着夫人渐渐转好的脸色,温柔地替她掖了掖被角。 睡着的女子突然缓缓睁开眼,温柔朝丈夫道:“成致,那个淡黄衣的女孩子。。。。。。像不像咱们琴琴。。。。。。” 知县一怔,安慰道:“如君,你是太想琴琴了吧。。。。。。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狠狠心把琴琴嫁给小差吏,也总比远嫁京城得好。。。。。。” “不,”女子用手握住丈夫的手,略带倦色的脸上依旧温柔,“成致,刚刚我睡得昏昏的,感觉自己身子已经飘起来了,突然听到咱们琴琴叫我,我才回到了人世。。。。。。睁眼看到那个女孩子,我总觉得是咱们琴琴回来了。。。。。。” “如君!”知县心里一阵抽痛,“琴琴已经入宫了,怕是这辈子也不能和咱们见面了!” “我知道”,女子惨淡地笑笑,“我今天既然已经醒过来了,就不会再奢望什么。只是,那姑娘真是一个好孩子。。。。。。” “嗯,你先好好休息,早点把身子养回来。至于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好好答谢她的。” “那就好。”女子倦极而睡,淡淡的“如焚香”静静燃烧着,给人以安宁易眠的感觉。 这生死一夜,也总算过去。明日,又是另一个太阳。 知县靠在爱妻床边,也安心入睡了。 15 思虑 (15)思虑 那晚,睡在诚宾楼客房高床暖枕上的蓟成风却是一夜无眠.他只要一想起那淡黄衣的女子有可能是故意接近他的,就忍不住泛起一阵阵心痛与厌恶. 最重要的是,她令他想起了曾经蓄意接近过自己的那个"她"! 没有人知道,他曾经何其爱”她”,从不曾对她产生过一丝怀疑.即使最终得知了真相,他也从没有怨过她,他知道她一定不是自愿的,她一定是被逼迫的,正如他从不怀疑她对自己的爱。 只是,他不明白当时”她”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交代,他宁愿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也没有一声不响地离开自己,他们还是当时风花雪月,两情浓浓的恋人! 他想知道”她”是否也像他爱着”她”那样爱他,如果再有选择的余地,她是否不会再骗他。他只是想亲口听她说,她完全不知情,一切都是她父亲的阴谋,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然而,那个倔犟的女子,终究什么都没留下,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她走的悄然,让他有错觉以为她并不曾存在过,然而每一次听见笛声,没有人知晓他内心那一阵阵抽搐与痛感,他那种既希望是她,又害怕见她的矛盾情感,也许世间并不会再有人理解. 蓟成风常安慰自己,他只是想当面问清楚她,知道她过得好,就于愿足矣,并不想强迫她再回到自己身边.因为他们中间,早已产生了一条这辈子也无法弥补的鸿沟了.可是,天知道他内心深处多么希望一切都回到从前,他甚至可以为她放弃所有,只要她也肯抛下。。。。。。 从此两人只浪迹天涯,泛舟湖上,过神仙眷侣的生活. 然而,这也不过是个美梦罢了.他知道时间已经不能倒退,过去是再回不去了. 只是偶尔偷偷想想,以慰藉思念而已. 然而此时,难道是历史又将重演了吗?他自问是再不会对任何女子投入那样深的感情了. 可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看上去那样无邪单纯,真的也会是有目的而故意来接近自己的吗? 蓟成风自嘲越来越看不懂人心了.可是想起昨晚丢下她独自赌气走了,心下又是一阵不忍.毕竟,那女子也是因为自己才坐牢的呀. 闭眼便是清新女子清澈明净而真挚诚恳的眼神,蓟成风努力让自己不要再想,可是实在无法摆脱内心的愧疚感。于是再也躺不下去,起身披一件深蓝色长袍便出了房间. 此时天刚刚亮,掌柜和伙计们刚醒.蓟成风本想直接跑去府衙打听一下昨晚那女子是否已逃走.奈何放不下面子,于是叫来昨日那个小伙计刘二,吩咐他去打听打听. 刘二得了吩咐,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蓟成风依旧坐在他临窗的位子上喝酒,看似平静,心内却颇有一点忐忑.连平日里还觉不错的酒水在今日喝来格外无味了. 直到太阳升上了半空,那伙计刘二才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蓟成风又叫了一壶酒,递了一杯给刘二,待他喘口气和自己细说. 刘二仰面喝了酒,吐了舌头叫辣,放下杯子忙道:”公子,我才等到县衙开门,终于打听到了!上次那个姑娘果然已经离开县衙了!” 蓟成风缓缓喝一口酒,果真已经离开了吗?看来自己的操心是太过多余了. “不过,小的听说,那姑娘是不辞而别的.” 当然是不辞而别,逃狱还有招呼一声的?蓟成风冷冷一笑. “公子,小的听说那姑娘了不得呢!”小赵本想一口气想把话讲清楚,奈何喘气喘的粗,总也接不上,”现在全府衙上下都说那个姑娘是观世音菩萨现世.小的听说昨天晚上县令夫人病得厉害,本来全城的郎中都说没救了.可是那姑娘进去给夫人看病,不到一个时辰愣就把那夫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了!现在全城都传那姑娘是华佗再世呢!” 蓟成风猛地抬眼,怎么,不是逃狱走的吗?自己明明把她带到围墙边了,难道她还傻到回去了?还是她根本就不认路? 刘二又接着道:“公子,小的听说昨天那姑娘本来就已经从大牢里逃出来了.可是不晓得怎么地又折回去了,而且还特地跑到县令夫人的房前说要给她看病,您说奇不奇怪!这姑娘长得像仙女,心肠也好!” 蓟成风俊眼一亮,突然站了起来,朝刘二道:”那个姑娘现在在哪里?” 刘二吓了一跳,随即低头道:”听县衙的衙役们说,今儿个一早那姑娘就不见了.本来县令想重谢她的.没想到她竟不辞而别了.” 蓟成风不再犹豫,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握起剑直往楼外去了. 16 缘结 (16)缘结 入芳城郊外山神庙内,莫离欢正随意坐在干草堆上休息. 昨晚她根本就没怎么睡着,今天一早更是从寅时便开始赶路,看太阳估摸着已经是正午了.离欢走了一早上,并不觉特别疲惫,然而路过山神庙,觉得造型奇特,便忍不住好奇进来了. 以前住在雪山的时候,莫离欢从不晓得世上还有神灵这东西.出来了以后,偶尔见到有人拜泥塑像,更是不明白外面世界的人为何会如此信仰一樽泥做的塑像.因而现在虽然身处在山神的庙宇中,却仍是没有那份虔诚的. 然而,这世间本就有太多她不明白的事情.她从来就不会在意都要去明白,也不期望别人来明白自己,只求问心无愧,率性做自己愿意做的罢了. 随手摸出腰间的碧玉笛,离欢信口吹奏起来.依旧是没有调子的乐音,只是现下抬头所触目的已是艳丽多姿的花花草草,少却了雪山上那份一望无际的空灵罢了. 不远处隐隐传来杂声,似乎越来越近了,莫离欢本在雪山中练就了灵敏的双耳,于是停下笛声,把碧玉笛收好了.抬头往那个方向张望. 待离欢看清楚,才发现那策马前来的,正是昨日来大牢救自己的那一个! 当下心内略有些不悦,昨天走了,今天怎么又出现了?来来去去的,究竟要如何!自己本来还因让他误喝了酒昏睡了一个月而略有些内疚,不过昨天他那么抛下自己,也算扯平了,现下他又出现,自己该如何面对呢? 正想着,蓟成风已经下了马,径直走到离欢面前,却并不开口. 莫离欢睁着水般的双眼望着他,看他脸上有些局促,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蓟成风登时抬起头来,略微思索,诚恳道:”姑娘,昨晚抛下姑娘,我十分抱歉.”说罢看了眼离欢的表情,继续道,”不过现下看姑娘已经没事,在下也就放心了.” “劳公子挂心了.”一想起昨天的事,离欢只淡淡一句,收敛起了笑容。 蓟成风心底突然有些莫名的失落.他不知道为何,只大约觉得女子似乎是生气了. “姑娘是否还记得那日’且行居’在下答应姑娘之事?”成风略略停顿,直直望向离欢漆黑的眼眸道,”既然在下已经喝了姑娘的酒,若是姑娘不嫌弃,在下愿意给姑娘带路,直至目的地.”蓟成风剑眉微扬,表情诚恳. “公子客气了.”离欢一想起自己的酒曾闯了祸,心里也觉愧疚.当下语气也缓和了.”只怪我当时没有料到'西山梦露'对常人的后劲这样大,还令公子昏睡了近一个月,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你是说我昏睡了一月是因为那壶酒?”蓟成风并非没有见过世面,但这个缘由听起来着实令人惊奇。难不成是自己酒量不济?说出去。。。。。。自己还有脸混吗? 莫离欢看着蓟成风的惊讶表情,又是一笑:“是啊公子,你大概觉得奇怪,不过我这坛‘西山梦露’即使是我师父喝了也得睡上三五七天,公子昏睡一个月并不稀奇。” “你是说,那酒是你酿的?”蓟成风忍不住仔细打量起莫离欢来。 “公子见笑了。那酒确是我酿的。”莫离欢淡淡笑着,温婉的光华静静流转。 “即是如此,我更加要送姑娘去目的地了。我平生最爱结交朋友,更何况是姑娘这样的奇人!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公子。。。。。。”莫离欢一脸讶异,不知该如何拒绝。 “姑娘不必再说了,姑娘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姓蓟,名成风。”蓟成风笑着抱拳行李。 “我叫莫离欢。”无法再推却,离欢笑着依样抱拳。 莫离欢?是不要分离的意思吗? 蓟成风爽朗地笑着,越来越觉得眼前的女子有趣得很,而且这样结伴而行,自己也不至于那般思念另一个“她”。左右不过是四处游历罢了,顺便做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 “莫姑娘,那我们赶路吧。天黑之前要赶到下一个城镇投栈。”蓟成风说着出去牵了马,莫离欢微笑相随。 多了个人果然不同,以前自己都是住在野外的,现下有了蓟成风的照应,似乎更有计划了呢。也好,既然他这样豪爽,也许去灵州的路能好走些,毕竟自己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如果没有人带路,还不知道哪个年月才能找到亲人的线索。 相伴上路,两人往灵州方向而去。 17 暗宫 (17)暗宫 时而喧哗,时而静谧. 细密的光线间或穿入这片凉州最西部的往生林,一晃即逝. 正是正午,一个玄衣男子正疾疾行走在密林深处,树荫遮蔽住天日,黑暗静静笼罩住万物.男子的玄衣几近融入进彻底的黑暗中去.然而男子快步前行时身侧偶尔颤动的树叶泄露了他的所在,也使他不至于觉得自己从未存在. 一棵又一棵的参天大树在男子身后渐远渐小.他已然行了不知多久,然而速度一直未减却半分.矫捷的身影掠过地面,杂草临风而动,然而男子早已出现在几时米以外. 视线渐渐明亮起来.玄衣男子一向不习惯这偶尔的光明.于是披上同样是玄色的披风.继续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终于停下脚步.眼前已是另一片天地. 原本黑暗潮湿的丛林已然不见,现下展现在眼前的已是一个碧蓝的湖泊.日光静静地照下来,湖水很是清澈,甚至有一丝妖异的湛蓝,湖面飘散着零星的树叶,水纹荡漾开去,圈圈泛开. 玄衣男子没有停留,决然跃落湖面,溅起硕大一朵浪花,直将树上的静伺的鸟雀都惊飞了.哗啦啦一声,伴随着天空中群鸟的踪迹,湖面已然恢复了平静,恍惚中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待玄衣男子脱下玄色披风上了岸.这里却已并不是方才所到过的碧蓝湖岸.而是一座漆黑阴暗的水上宫殿.入口处自有两人把守,正是这暗宫的守门人,追星和逐月. 见到玄衣男子,冷面的两人均恭敬一点头,闪出一个入口来. 那入口冷冷吹出阵阵阴风,然而玄衣男子依旧面无表情,径直走了进去. 显然,这是他所熟悉的地方. 进到宫内,里面依旧昏暗阴涩.玄衣男子熟练地在黑暗中行走,穿过一条条或宽阔或狭窄的密道,最后停在一座漆黑的屋子前,门口赫然点着两盏灯,映照出屋子上方隐约的大字:众生殿.男子按了一下墙上的某一块砖块,大门突然打开. 玄衣男子大步迈入.停在大殿正中央的宝座前.朝上面微微俯了俯身子. 原来那宝座上面,竟坐着一个人.只因光线实在不佳,并看不清他的容貌. 只听玄衣男子语气冰冷道:”主公,任务完成.”说罢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原来右手上本就提着一个包袱,当下把包袱往地上一扔,似乎随手丢掉了什么无用的物件. 宝座上穿来低沉的男声:”做得好.”眼神瞟了一眼玄衣男子,又微笑着望向地面的物件,低低道:”你先退下吧.” 玄衣男子得令,径自转身离开. 宝座边突然又闪出一个人形将包袱拾了起来,打开道:”主公,是李北辰的头.”乍一听声音与男子一般低沉,然仔细辨别,那却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宝座上的主公依旧淡淡笑着,然而笑容中却是丝毫没有温度的,随意拿起了手边的酒盏,低低道:”好.你也退下吧.” “是.”女子的身形瞬时消失在昏暗的宫殿中. 待房间内只余一人,主公的目光簌然在黑暗中焕发出了光芒,他微笑得嘴角扬得更高,戴着半张面具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无,唇边凝结着恶毒的恨意,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自言自语道道:“一切,我终有一天都要夺回来.” 18 兄妹 (18)兄妹 秦缺回到自己的屋内,把一身玄色衣衫脱了.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 纵横斑驳的伤痕似乎在黑暗中诉说着什么,年华静静流淌过去,这具还未及弱冠的年轻躯体却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得磨难. 原本,这就是一个经受了最好的训练而成长起来的杀手.自小被收养的他,成长得比任何人都艰难.然而,也更强大. 因而,所有的伤痕其实都算不得什么.正如他从小就知道,如果不接受那一个又一个的考验,禁受那一次又一次的磨难,那么,他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更为迅速. 况且,这个世界本就弱肉强食,没有至强的力量,就只有接受更强的人对自己的凌迟. 秦缺冷冷望着日渐叠加的伤痕,仿佛是看着一具他人的躯体,他熟练地在腰际左侧涂上了金疮药,对于身体传来的剧痛,早已麻木.这原是三日前在与李北辰一役中留下的伤口,现在已开裂得足有碗口大,暗红的肉破皮而出,虽已不再流血,却仍显得狰狞可怖. 加上刚才被湖水浸湿了,大概更加不易愈合了. 秦缺的脸色如千年寒冰般冷寂,上好了药,便整好衣衫,往床后靠去. 他的生命,本就是由无数的伤疤组成.旧的好了,还会有新的,直至生命最后一刻,他都无法逃脱这样的宿命. 他没有选择,即使伤痕遍布了全身,他也没有精力去治愈.更何况,作为众生门第一的杀手,他的任务总是最频繁而最艰难的. 主公最近派下的任务越来越多了.而且多是争对有重兵保护的朝廷要员.他的伤痕自然也跟着快速地增长. 从来,为主公卖命都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情.杀手奉命杀人,也是天职罢了.秦缺对于高高在上的主公并没有产生过半分怀疑,并且自从主公在14岁那年将他打败以后,他便认定了今生只为主公杀人.或许是对强者的敬畏吧,秦缺号称天下第一杀手,却独独听令于主公,这些年来从不忤逆主公,心甘情愿地做一个杀人的工具,为杀人而杀人! 门外突然传来声响,秦缺没有睁眼,只冷声喝道:”谁!” 门应声而开,原是一个同样着玄衣的女子.”我.” 秦缺双眼突然睁开,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嘲讽,冷道:”你来做什么?” 玄衣女子冷冷一笑道:”来看看我的好哥哥受了多重的伤啊.”声音低沉,分明是刚才在主公身边的女子! 秦缺冷哼一声,厌恶道:”哥哥?我从来没有过妹妹.” 那玄衣女子突然咯咯娇笑了一声,说话声音却分外低沉,煞是有一丝诡异:”是吗?咱们爹听到了不知道会不会死不瞑目.” “你少废话,给我滚!”秦缺并不买这位”妹妹”的帐.突然坐起身大声喝道. “我只是关心我唯一的哥哥什么时候能死罢了.”女子嘴边含笑,然语气颇为恶毒. “滚!”秦缺语气森然,手已然按上了黑色长剑,显然不耐烦了. 女子见已成功激怒秦缺,满意地勾勾嘴角道:”走就走!不过哥哥,可别太激动,小心内伤发作!”说罢大步而去. 她怎么知道自己受了内伤?秦缺冷冷的黑眸中闪过凄厉的光. 他果真是受了内伤的.那原是一个月前暗杀时被一个高手打伤的,虽然已经吃了众生门中专门治内伤的药,但不知为何至今都没有痊愈.只要一动气,五脏六腑就如万剑穿心般疼痛. 天知道是不是她在暗处捣鬼!她想杀自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那样恨自己,不过她经常性的打扰,确实能一次又一次成功激怒他.只因为,她每次都要提及他的家人,而令他想起一幕幕往事. 抬眼望着门外已然消失的那抹玄色,秦缺的脸色霎时雪白,已然和刚才的冰冷不同,而是病态的虚弱.他一提手,用真气狠狠关上了房门,终于缓缓倒下了身子,只把头往枕头上一靠,彻底上了眼睛. 那女子猜的不错,他的内伤,果然已经发作了. 不过也许,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正是内伤发作的最好时机.否则若在执行任务时发作,自己恐怕连葬身之地也没有. 门外突然传来尖锐的笑声.秦缺知道,一定是那个女子躲在外面偷窥着自己的苦痛. 她,一向是最爱这样看他遭受痛苦.然而此刻的他实在已经无力了,脑中一片混沌,秦缺神思渐远,终于飘入睡梦中去. 现在的他,随意进来一个三流杀手,就能轻易解决.然而第一杀手的名号不虚,在这暗宫中还从没有人敢踏入他的领界,除却那个玄衣女子.而他知道她现在顾忌主公,绝不会在暗宫中动手. 已然三天三夜没睡,每一个任务过后主公都会给他时间修养,而他总是选择沉沉睡去.也只有在梦中,他才有充足的时间享受宁静. 门外的玄衣女子满面笑容,她的容貌本就美丽,而这笑容凝在她美丽脸庞上,更有一丝妩媚.手中的青色长剑握得很紧,恶毒的快感渐渐上升.然而她终究也没有再推门进去. 其实她恨不得立刻进去将秦缺一剑杀死,然而主公曾经告诉过她,在秦缺还有用处之前,如果他”意外”死亡,那么她也得陪葬. 多么冷酷!主公,不过把她和秦缺当成棋子罢了.终是有一天是要舍弃的罢. 可是主公于她,就是无所不能的神!她不会对神抱有一丝丝的怀疑,即使神叫她去死,她也会毫不犹疑. 只是,要在杀了秦缺以后! 不过,反正总有一天他会失去利用价值的,到时候自己再亲手将他杀掉,主公也未必会不同意. 看他那样重的伤,想那一日也该不远了吧. 玄衣女子恶毒地笑笑,美丽的脸上焕发出另一种光芒. 仿佛,仿佛已经将那男子千刀万剐般! 19 任务 (19)任务 醒来时已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房间依旧昏暗,只点着一支矮小的蜡烛.若不是为了照明,秦缺甚至不愿意看见这一点点的光亮. 自小习惯黑暗的他,在黑暗中渐渐长大,在黑暗中变得越来越孤僻冷傲,终于也开始害怕光明了. 他厌恶外面无边无际撒下的阳光,痛恨繁华都城中璀璨华丽的灯火,甚至,不喜欢看到往生林中偶尔由树叶缝隙投射下来的光亮. 逃避光亮至此,他也注定只能做一个独自在暗夜前行的人了. 不需要光明,他拥有着杀手中最灵敏的听觉,最尖锐的视力,最果断的性格.即使是在不见五指的黑夜中,他依旧能最出色地完成暗杀任务, 只因为,他从不将希望寄托于光明. 他不习惯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也不愿见到死者狰狞的扭曲的脸.每次只要杀完目标人物,他便只麻利将他的头切下,径自包好便回来复命便是了. 久而久之,他已然不能想象自己如何能在白天行走.于是也便选择永远沉寂于黑暗.做一只只在暗夜行走的傀儡罢了. 秦缺看一眼伤口,金疮药已经将血止住.那碗大的伤口在湖水浸泡下肿胀起来,周围一圈暗红,似乎是发炎了.这样大的伤口若需愈合,恐怕没有一两个月的静养是不行的吧.然而没有人比秦缺自己更明白时间对于杀手来说的重要性. 没有杀手可以奢望得到不被打扰的静养,最好的杀手也是一样.因为任务随时会下来,他们却永远也没有机会说”不”. 而一旦"不"字出口,也就意味着他们杀手生命的结束.正如没有人会再留着一件没有用的工具一般.杀手如若不能再如期完成任务,等待他的也就只能是淘汰,死亡. 秦缺自小深深明白生存的法则,因而也从未对现实抱有过任何奢求.成长为一个成功的杀手以来,他早已忘却了自己是为何杀人.脑中仅存的意念,不过只是机械地执行任务罢了. 拿起墨色长剑径直出门,秦缺没有丝毫留恋昨晚睡过的床铺.于杀手来说,亦是从来没有家可言的.他们只从一个地方漂泊到另一个地方,稍作休憩,继续上路罢了.况且,每一个他们稍稍停憩的地方都有可能成为他们永久的坟墓! 依旧到大厅里听候指派任务.这些天来,暗杀的任务下发得越发频繁.作为工具的杀手,是永远没有资格知晓主公心思的.又或许早已将杀人当作唯一目标的杀手,早已失却了自己思索的余地. 昏暗的众生殿内,宝座上坐着的依旧是神秘的主公.下面笔直站立的,却有五六人. 这些都是组织培养出来的顶级杀手.秦缺是至今为止其中最厉害的,因而也就承担着最艰难的任务. “陈方淮.”轮到秦缺时,主公只低低说出这一个名字.秦缺自然明白该怎么做,于是转了身,径直退出了大殿. 照旧来到百晓生大厅.说是大厅,其实只是一间不算大的书房.屋内满满当当都是各类书籍,连空气中也充斥了书卷的气息.而这里,也是这地宫中唯一一处灯火充裕的地方. 秦缺略将披风遮住视线,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很是不习惯.然而每次接完任务,照例必须是来这里查看暗杀对象们的资料的. 要不怎么说这是一个严密的暗杀组织呢?从这厚厚的摆放有序的典籍资料就可见一斑. 众生门一向有最好的线人与间谍,而收集来的资料,统归是要集中到这里来整理的. 大厅的主人是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头子.脸上的皱纹让人猜不出他的年纪.有人猜测,他会比这所地宫的年龄还要大得多. 此刻大厅里另有一个妙龄少女,她也是年幼时被组织收养的,而后被大厅主人看中,过继去做了孙女.从此祖孙俩人终日守在这地宫中灯火通明的一角,不断将旧的新的资料信息整理编册,以作查阅. 秦缺和那女子并不熟络,然而女子显然是认识他的.一见他进来,忙放下手上正在研究的书迎了上来. “咦,你又来查资料吗?这可是这个月第五回了,最近执行任务很辛苦呢!”女子的表情天真无邪,虽然常年只在这地下生活,却并未被地底的阴湿腐蚀,相反,通明的灯光将她养育得乐观外向. 秦缺并不打算与她闲聊,冰冷的嘴唇只冷冷吐出三个字:”陈方淮.” 女子早已习惯,她也不过是因着寂寞,想找个人说句话罢了.但是既然秦缺并不买账,她也只好履行自己的使命. 熟练走到一个书架前,女子细细找寻着那个名字.多年来整理档案的经验使她拥有了过目不忘的本事.果然,不一会,女子就拿着一份资料朝秦缺走来. “那,陈方淮.”女子将资料递给秦缺,随口道,”他是当今朝廷手握重兵权的将领之一,掌握着西北几个大区的兵权。而且自己也是武将世家出身,曾是当朝武状元,据说武艺相当了得。” 秦缺没有说话,打开资料只扫过一眼,把陈方淮的住址记下了,将资料往旁边的书上一扔,转身就走。 “哎!我跟你说,那陈方淮是武状元出身,武功了不得,你。。。。。。小心着点。。。。。。”女子脸有微微涨红,望着那黑衣遮面的男子并不领情地离开,心径自噗噗跳着。 然秦缺终究没打算回头,他冷寂的脸上甚至划过一丝不屑。 愚蠢的女人! 20 暗杀 (20)暗杀 秦缺在亥时进入将军府,去暗杀武状元出身的将军陈方淮。 手中墨色的长剑通身漆黑,一点杂色也无,与他本人一样,纯粹地只剩脑中杀人的指令.身上依旧是一袭玄衣,秦缺的表情在黑暗中看不分明。然而原本也不过是平静无澜罢了. 杀人对于自己来说,从来就是理所当然的。手无缚鸡之力也好,武艺高超也罢,照旧一剑一人。秦缺最喜欢在子时执行任务,他觉得这时候夜黑得最彻底,自己也最有心情挥剑起舞。 轻功完美地施展开来,秦缺把将军府的地形勘查了清楚。只待子时一到,便飞入陈方淮的卧房,了断了他。 并没有官兵发现他。这夜静得很特别,偌大一个将军府内巡查的官兵寥寥。秦缺略觉得有些异样,然而也没有太过计较,只匿藏于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静静等待。 突然,原本平静的将军府一角骚动了起来。本来是小小的火光,最后蔓延开来,盛开成熊熊大火。接着,将军府的其余角落也纷纷起了火。 子时未到,秦缺并不打算开始行动。而将军府已乱,不断有士兵模样的人从火光中跑出来。霎时间,士兵的数量似乎猛增了。 原来只是埋伏而已。秦缺轻蔑地笑笑。这样水平的伏击,还真不是他看得上眼的。没想到堂堂一个西北大将军,伎俩也不过如此罢了。 这时候,众人都忙着救火,自然无暇关注原本埋伏等待的杀手。 秦缺轻轻跳下了树,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同样玄衣的女子。 “主公要我帮你转移注意力。”女子低沉的声音有点类似男声,分明就是那日主公身边的那个,也就是秦缺的“妹妹”。“陈方淮在主厅。”说罢一闪身形就消失在火光与夜幕中。 秦缺冷寂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他自然知道那女子的目的.此时此地出现,无非就是为了来激怒他,让他猜测是否是主公不再信任他罢了. 可是多年来,主公与他之间仿佛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主公清楚手下的脾气,绝不会冒然派人来助他.秦缺也不会受人挑拨而怀疑主公. 这样的伎俩,也想要秦缺上当?那女子,该不会黔驴技穷了吧. 秦缺一听到墙外打更声,便直向主厅而去。 刚到主厅门口,秦缺便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杀气。自小作为杀手的他,自是晓得杀气的意味。立马明了,想来坐在主厅里的人,恐怕也不是好对付的主。 踏步进去,果然见到了正手握大刀眼神凶恶的陈方淮。 “你就是陈方淮。”秦缺面色在黑暗中看不分明,然而言语冷漠,语气并没有丝毫疑问。 “是。”那眼神凶悍的男子将手中的大刀握了紧。 于是秦缺便也举起黑色长剑直指向对面男子,语气肃杀:“那么,你要死。” 语罢挥动长剑冲杀过去。 自幼被教育着不是对方死就是自己死,秦缺的招式是招招直夺对方性命的。一套“无情”剑法,最是得主公真传。 此刻,刀剑相交。秦缺将剑直指对方眉心,舞出无数朵剑花,以快制敌。而对手,手腕力道颇足,用锋利的刀身直切秦缺手腕而来。秦缺挡一招“无情”剑法中的“凤转青龙”,凌空跃起,将剑直挥向对方面门。对方以刀掩面,照旧横切秦缺手腕。 如是几个回合,双方不相上下,秦缺只使了“无情”剑法中的两招,“凤转青龙”和“落日长空”,陈方淮也只用了挡面和横切等几招。 秦缺知道还有的可战,若自己一时情急,恐怕会让对方看出自己有伤。 而陈方淮,也因着初次遇见如此强大的杀手,难免多思考虑些招式。 于是两人继续苦战。 当是时,秦缺已占了上风,一招凌空跃起的“落日长空”使对方只顾招架着面门,空中一旋却转到他背后去了,变化为”无情”剑法中的一招”冷霜回雾”。陈方淮转身用刀一挡,却因没有用什么气力,大刀被秦缺的剑气横生生地震得弹开. 胜负已分!秦缺一剑正要挥下,却突然被不知从何而来的一个物件打中了腰部,而且恰恰正是前几日受伤的那处! 一阵剧痛,秦缺的眉毛微皱了皱。一看地下,只是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脸色一冷,那个女人,果然已经等不要自己死了,竟然在决斗中暗算自己! 突然被一阵剑气迎面急逼,秦缺直觉一躲,没有中了那一剑,但仍是在脸上留下了一条浅浅的剑伤,空气顿时有丝血腥蔓延,秦缺突然被这血腥惊醒,当即把黑色长剑凌空一掷。 21 飘思 (21)飘思 对面男子终于倒下。 脖颈上只余一条浅浅红线。但秦缺知道他再不会醒来。 因为从来不会有人在他使完这招以后还能依旧幸存。 黑色长剑兀自插在地上。秦缺手中却另握有一个剑柄。 是的,那黑色的长剑本就只是一个剑鞘罢了。无论看上去如何锋利逼人,却终究比不过真正剑锋的力量。 秦缺照旧把那死人的头切下,腰际突然一阵刻骨的疼痛。伸手一摸,满手是血。 秦缺知道伤口已破,而且刚才拔出内剑时用力过度,内伤也隐隐开始发作了。 于是拼着最后的气力,趁着天色尚未至黎明,往厅外飞驰而去。 四面突然亮起火把,秦缺一时张不开眼.这突如其来的光明使他有些措手不及.然而被疼痛折磨的头脑异常地清醒! 他知道,暗杀行动被发现了,或许已被数不尽的官差包围! 只一瞬,精神高度地集中起来.秦缺把手中的黑色长剑舞出一套剑法,正是用于对付敌人人多时的”风起云灭”一招,此招一出,顿见飞沙走石,将太阳即将初生的微许亮光湮灭了. 秦缺趁着这当,脚尖踮地,身体向后一跃而起,直向身后的屋顶飘去. 腰际的伤口不断涌出鲜红的血液,与早已被风干的暗红血渍层层融合.秦缺顺着风,感觉自己即将飘向不知名的远处. 然而即便是死亡,他也绝没有半句怨言,因为自选择做杀手起,他便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好的结局. 杀手,终究只是一个可悲的角色,为杀人而生,为杀人而死! 然而倘若时间回转,他会仍选择做一个杀手吗?秦缺自问. 会! 谁也逃不出命运,谁也逃不出!一个注定是杀手的人无论在岔路上如何选择,都终究会成为杀手的. 秦缺的脑中出奇地安宁.没有漫天漫地落下的被他亲手杀死的死者的血,没有无辜看着他不知因何而死的眼睛,没有新伤与旧伤累盖而起的日益残破的身体. 没有,什么都没有. 所有曾经一度折磨他身心的可怖景象在此刻全部消失不见. 脑中只有纯粹的最初的安宁. 他突然想起,在他还不曾做杀手的时候,他曾经有个温暖的名字,子卿. 那时,父母亲整日慈爱地围在身边,把他当作他们最珍贵的宝贝. 他曾有一个最好的姐姐.每有好东西都先让给他. 五岁时就写得一手好字,那都是他姐姐手把手教他的. 姐姐最爱弹筝,每每姐姐安静地抚着琴,他便只痴痴地似乎能听懂似地围在姐姐身边鼓起小手. 姐姐,那个总喜欢温柔笑着,指着院里美丽的花给他讲花仙故事的美丽女子. 那个总会把他最爱吃的为他悉心准备好,笑着看他狼吞虎咽的女子. 那个总在父母亲忙时陪伴在他身边,教他读书练字而从不责备他顽皮的女子. 她那么年轻美丽,临死时,也不过十七岁. 那年,她正等着出阁,嫁到另一个男子家里去.他曾为此默默难过,因为姐姐再不能陪在自己身边.因为,姐姐从此不再属于他一个人. 然而姐姐终于没能出阁.因为,她死了. 隔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清楚地记得姐姐死时的样子.是的,无论多少年他都忘不了. 从那天起,他不再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小男孩,他不再有一个幸福的家.他最亲的父母死于别人的刀剑下,他挚爱的姐姐,也在那夜惨遭□□而死. 人人都以为他们家是遭了土匪.当时被姐姐藏在床底下而侥幸逃脱的他也是后来才知道, 他们家是被人复仇了的. 于是在拼命逃跑中被主公救了带回了组织,决然而坚定地选择了这样一个永远不能回头的行业:杀手! 他小小年纪便有超常的武学天赋,为了复仇更是勤奋练武. 从此,那曾经用来临摹撰写书法的手握上了沉重的剑.他再也无法拿起毛笔,那纯粹而无邪的日子也再不属于他.取而代之的,是一日日非人的训练,一日日迅猛增长的实力. 他学着最好的武功.时刻提醒着自己要报仇.而终于在十三岁那年将所有仇人全部手刃.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也是唯一一次真正为自己杀人.他终于如愿为自己挚爱的姐姐报了仇.然而,与姐姐的分别已是永恒! 再后来,自己失去了生存的目的.于是只做了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等待终有一日会随时到来的死亡! 秦缺闭着眼,不忍再回想,只倾尽气力往远处而去.渐渐也便消失在尚未透亮的天际远方. 22 邂逅 (22)邂逅 秦缺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夜晚.自己不知为何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空气中还隐隐有着青草的香气. 向四周看看,似乎是客栈的摆设.此时腰际已被包上厚厚的纱布,并且略微有阵清凉. 秦缺正要去摸伤口,却听门口方向突然传来一个女声:”不要动!伤口刚包上,碰不得的!” 秦缺停下手往那方向看去,果真有一个女子正推门进来.约摸十六七岁的年纪,全身上下却散发出一股浑然天成的温婉,仿佛那便是她特有的气息.女子全身并无任何装饰,青丝垂至腰际,草绿色的纱衣自有一股清爽的感觉.只在腰际束着一管碧绿色的笛子. 室内的烛火微微跃动,秦缺略觉得哪里不妥,然而冷寂的面色并没有泄露一丝情绪.他径自坐了起来,又从床上下来,握起放在手边的黑色长剑,大步往门外走去. “哎!”草绿色纱裙的女子急了,”你不能走,伤口才刚搽了药!你这样伤口会裂的!” 玄衣男子恍若未闻,离欢一直喊他,却不见他又丝毫停留.离欢几乎以为他听不见自己说话了,于是急得跟在他后面直跳脚. 秦缺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自己明明是飘在空中的,隐约间似乎有一阵阴凉,后来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又怎么会到客栈那女子的房里去了呢? 秦缺摸摸腰际,那清凉的感觉尚在.面容中闪过一丝冷傲,直撕下那印着血色的纱布,任凭鲜血又从伤口中汩汩而出. 他从来就不稀罕任何人的怜悯!任何人的都不需要! 他也从不接受任何人的恩惠. 刚才那女子,算是在帮他吗?可他从未说过他需要帮助,他本就是自生自灭的. 原本于一个杀手来说,自然地死在任务途中未必有什么不好.不见得比一直杀人直到被杀那一天坏到哪里去! 然而在内心深处,他又何尝不厌恶日复一日工具般的生活,只不过多年的杀手生活早已成为习惯,他再找不到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罢了. 不知走了多久,秦缺感觉身体越来越轻,伤口还在不住地流血,生生没入墨黑的衣袍中.紧接着眼前突然闪过大片的光亮,身子无力一斜,又倒在了地上. 莫离欢一直尾随在这个玄衣男子的身后,她并不会什么功夫,然而身形轻盈,有眼力的都能看出她的轻功底子不俗.于是跟在那个走得飞快的男子身后,竟也不觉地费力,当看到那个傻大个子竟然不知死活地把纱布给扯掉了,莫离欢几乎要冲上去制止. 最终他还是倒下了,莫离欢连忙上前扶起了他,依旧往客栈方向回去.刚刚明明在房间里点了一味安神的”青沐香”,为的就是让他好好休息.不料这大个子一起床就拼命暴走,那”青沐香”的效力到了最后总算发挥出来了. 肩上的男人十分沉重,然而莫离欢自有她的坚持,无论是在雪山里还是到了山外,她救死扶伤的善心从未改变,即是有缘救了,便定要医他个完好. 思绪回到今天下午,原来这日下午,莫离欢本被蓟成风拖着去城里的衣服铺子买几身合节令的春装.离欢当时并不愿去,自己穿着冬袄也从未感觉到不适.只是蓟成风再三坚持,她便也就去了.当下选了几身纱衣,正准备回客栈.蓟成风突然被急急赶来的一个人喊住轻声说了点什么,成风便跟着那人去了. 自己于是乐得逛逛,傍晚时自己正在城北树林里走,却突然听见附近的永沙湖内扑通一声,怀疑有人落水,莫离欢当即撑了船下湖去救人,待千辛万苦把人拖上岸,才发现竟是一个受了重伤的玄衣男子.于是当即决定带回客栈包扎. 只是没想到这个黑衣男子这样不领情,自己刚刚给他包扎好伤口,涂上了自己制的琅桓膏,出去给他煎药.他便急急着要走了. 再度将男子扶回客栈.离欢已经精疲力竭了.依旧为他包扎好伤口,离欢怕他醒来又走,于是点了比”青沐香”药力更甚的”如焚香”,好叫他好好休养. 莫离欢逗留在床前,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决定打开男子的衣衫检查他是否还有别的伤口.纤手打开了黑色的衣衫,莫离欢却骤然愣在了那里. 这哪里还是一具活的躯体?!简直是一个刀剑试练场! 满身狰狞的刀剑伤,在并不明亮的烛火照耀下格外可怖狰狞! 纵的,横的,扭曲的伤痕交错在一起!离欢突然分外平静了下来.细细看那些伤疤痕,深浅年份都不一样.最近伤的几处在腰际和脸上.腰际的已再次用纱布包裹,脸上的伤并不深,只是那刀痕细而长,几乎划到了眼睛. 深深叹了一口气,莫离欢心底泛起深深地怜悯. 从入芳城到现在的凉州,莫离欢一路过来不忘行医救人,其中不乏有濒临死亡的.然而今日一见,却原来从前见的都只是小伤病. 是什么让他受了这样多这样严重的伤而不及时医治,甚至拒绝自己救他的好心执意离开?离欢心里顿时冒出了许许多多的疑问. 自冰清玉洁的雪山而来的她从未想过世界上还有这样痛苦存在着的生命.以前在雪山只见过动物之间的争斗,每每救治一只因此受伤的动物,都使她伤心万分.而如今,她却突然明白,人活着远比动物困难许多,所遭受的打击与磨难都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静静合上秦缺的衣服,莫离欢突然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她,一定要治好这个素不相识的男子! 不仅因为他本身受重伤,医者的纯善令她无法由着每一个生命在眼前消逝.而且对于他本身,这个涉世不深而单纯执着的女子寄予了无限的怜悯. 23 无别 (23)无别 这夜尽管漫长,也终于过去. 第二天天一亮,莫离欢就从床边的卧椅上醒了过来. 床上的男子仍昏睡着,莫离欢轻轻打开了秦缺的衣服,仔细察看了伤口,并为他换上了新药. 男子似乎睡的极沉,无论莫离欢不小心弄出多大声响,他仍旧睡得分外安稳. 莫离欢看他即使在睡梦中也紧紧抿着的嘴唇,心里轻轻一声叹息,这男子明明清秀异常,眉目间却隐隐透着一丝冷冷的气息,令人无法接近. 他究竟是什么人呢?为什么会受那样重的伤?又为什么会落入湖里?莫离欢心内有许多疑问,然而这并不影响她对病人尽心尽力的治疗.于她看来,世间万物皆是一般,作为医者,就决不能见死不救. 莫离欢换了香料,出去给受伤的男子煎药.男子伤得极重,即使离欢有雪山里带出来的灵药,也没有把握立刻治好他.”如焚香”能让他暂时昏睡,但量已经不足了,若是不尽快治好他.离欢怕他一醒来又是不顾死活地离开. 蓟成风还是没有露面.说起来,从入芳城一路到了凉州,蓟成风对离欢倒是十分照顾.有了他一路安排,离欢逐渐有了一种莫名的安心.然而眼下他突然离去,莫离欢倒是也没有过分在意.毕竟缘分有深浅.萍水相逢的两人,能得他的照顾,莫离欢已是感激不尽,又怎么再强留他,耽误了他的正事.于是心下只微微叹息,还是治好那人的伤要紧. 接下来的几日,莫离欢就一心为那个受伤男子奔波着.莫离欢知道那伤口不是随便能治愈的,于是专程去向一些医馆的老大夫请教.顶着那些大夫惊异的目光,莫离欢虽说不通中医,却也能从他们的言谈中领悟到许多.那些大夫原本并不将这小丫头放在眼里,然而离欢一日几次地前往请教,他们倒也肯放下老脸和她说说医理,并惊讶地发现这个小丫头的见解有时还甚于他们从医几十年的经验,不禁感叹后生可畏. 所幸得是,医理总有些相通之处,离欢记忆力又好,能把以前看过的医书贯通起来,加上亲自找齐了药材,总算也制出了治愈伤口的灵药. 七天以后,莫离欢给秦缺换上最后一帖药,惊喜地发现他伤口上的疤痕已经消失了,伤口已然完全地愈合! 莫离欢看着男子渐渐好转的脸色和那不再紧皱的剑眉,心内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她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喜悦,亲眼看着自己的病人慢慢好起来,她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情. 轻轻涂上清凉的药膏,莫离欢温婉的脸庞上绽开了多日不见的笑容.这女子向来如此执着,决定的事便义无反顾地去做,以致于连日来为了给秦缺研究出更好的药,常常美目凝重,埋头于并不熟识的汉字堆中.加上连日来四处奔波,竟没有睡上一个好觉,一想到男子的伤已经治好,莫离欢轻舒了一口气,一靠在桌上便沉沉睡去.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多日沉睡的秦缺突然在睡梦中感觉到有人在唤他久远的名字:子卿!子卿! 当即睁开了墨黑的眼,寻找那声音的由来.秦缺一眼望见床边的摆设,似乎是睡在房中.一跃而起,下意识去摸腰际的伤口,当下吃了一惊,低眼一望,却见完好的皮肤上一点伤疤都未留下,上面还浅浅敷着一层冰凉的药. 怎么?伤口碗大的缺口消失了!难道,难道伤口已经愈合了吗? 恍惚中抬眼望去,一抹绿色的身影顿时跃入秦缺的眼帘.凝神一看,却见一个浅绿色的单薄身影正静静伏在桌上,脸侧着对向自己,清秀的面容绝然俗世,吞吐的呼吸不若凡尘. 秦缺脑中飞快地闪过自己初在客栈醒来时见到的那张清新的脸庞,浓眉一皱. 是她?为何是她? 难道是她把自己救了回来?还给自己治了伤? 自己仿佛睡了很久.自家破人亡那天起,他再没有这样久久安宁地睡去过.那时的事已经记不分明,然而日日的苦练与折磨中,他夜夜无法安睡,是从未忘记过那种仇恨的.即使终于报了仇,亲手杀死那些昔日的凶手.他也并没能再睡一个好觉. 多年来的杀戮已使他麻痹了自己.在他的世界中,杀与被杀是他的全部. 而且早已爱上黑夜的他,并不习惯再沉睡在漫长的夜里.他最爱独自在黑夜里睁着眼睛,望着主公13岁时送给他的黑色长剑静静发呆.并不想什么别的事情,只是凭空守着黑夜罢了.如同守护着心爱的女子. 此刻,他依旧面色冷寂.摇曳的烛火并不明亮,然而秦缺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被什么照得睁不住眼睛. 莫非是那个女子? 秦缺黑亮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杀气,杀手的警觉顿时冰冷了他的眼眸.这个女人救了自己,想必对自己的容貌也已熟悉,自己照例是要将见过自己的人斩草除根的. 握了握手中墨黑的剑柄,只需轻轻一挥,那柔弱的身体就会流出最艳丽的红吧.然后他便可以继续做他独行的杀手,忘记这段过往. 然而灯芯一闪,秦缺迈向她的的步子突然滞了一滞,他冷寂的脸庞上突然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随手将剑放下,他突然决然地开了门,大步而去. 夜,就这样过去.伴着杀手无声息的脚步声,渐远渐去. 而离欢清晨醒来的时候,就只看见空荡荡的床铺. 他,终究还是走了. 和所有曾经被她治愈过的生灵一样.离开了她. 然而离欢也并未奢望过他能对自己有一丝的感激.她从来也觉得救人是理所当然的. 那么,走了也好.他的伤已经大好,想毕也没有留下的理由. 回归原本的生活去也是必然的.至少,他可以不受伤痛折磨了. 明亮的眼神在清秀的脸上泛着淡淡的光辉,一如她纯善的性灵.恍惚中,却有超越尘世的天人之美. 24 恍若 (24)恍若 这日中午,莫离欢正收拾了包袱打算往灵州而去.因着治疗病人,莫离欢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而这些天蓟成风始终没有回来,她也就不打算再拖下去了.毕竟与他萍水相逢,到底没有义务伴着自己.反正她也已打听清楚去灵州的路,总归不会再迷路了吧. 而就在莫离欢要离开客栈的时候,蓟乘风突然回来了. 没有过多的解释,蓟成风脸上也满是疲倦.略微有些歉意,他只告诉离欢,无论如何,他是一定会帮离欢去到灵州的. 莫离欢没有多问,他的来去本就由不得自己控制.倘若他有那份执念,由他带路肯定至半功倍.然而若他想要离开,自己也并不愿强求他留下. 于是两人依旧结伴上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循着去往灵州的方向前行. 另一面,自那日秦缺离开客栈.便径直回了凉州西部的往生林. 这日正是下雨,往生林尽管树荫茂盛,然雨势颇大,雨水还是顺着树林之间的缝隙漏下来. 秦缺照旧快步走着,那伤口隐隐还有带花草香的清凉.天色很暗,恍惚中像是秦缺所钟爱的夜晚. 回到众生殿,只将过程略微带过.主公并没有追问他的去向.而陈方淮已死的消息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也并不需要秦缺多做解释. 回到房中,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玄色身影闪入.秦缺知道她无非是来讥笑他被陈方淮打伤,迟迟没有回来复命一事.果真,玄衣女子低低的声音很有一丝讽刺:”没想到组织最好的杀手也有失手的时候,当真是难得呀!” 秦缺不想理她,由着她自顾自说话. “怎么,觉得丢脸不吭声了,”女子冷冷笑着,“是啊,连陈方淮的人头都没有带回来.当真是办事不力,主公怎么就不治你的罪呢?” 秦缺抚着黑色的剑身,脸上一点表情也无. “哼,你给主公丢了这么大的脸,竟然还有脸回来,怎么不死在外头!”女子的语气颇为恶毒,“下次,下次我一定让你没命回来,哼!” “有用吗?”秦缺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多年来,他早已习惯这个女子无处不在的针锋相对,也并不喜欢与她相斗,只是觉得她无趣至极罢了. “有!呵呵!”女子阴毒地笑笑,”别以为装得没事一样就行了,你的内伤恐怕是更深了罢.” 这么一说,秦缺突然想起来,在昏睡之前,自己似乎是受了相当重的内伤的,一旦被激怒或者强用内力就有可能受万剑齐刺得痛苦.可是,而今他一点感觉也没有,他并不觉得身体有什么异样,反而感到似乎有一股清静之气,将身体里的污浊净化了. 难道……难道是那个女子做的?她把自己的腰伤治好了,顺带连内伤也痊愈了? 又或许,自己已经对眼前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血亲关系的"妹妹"产生了免疫,再也不会受她言辞的激怒? 秦缺眉目冷寂,照常稳稳吐出了一个字:”滚!” 女子见秦缺并没有任何不适,只以为他隐藏地好.于是笑着走出秦缺房间,照旧躲在屋外偷听,然而并没有听见一丝其他的响动. 心下生疑,总以为那么重的内伤是没那么容易好的. 然而也没他法,只往外去了. 秦缺依旧擦着黑色长剑剑鞘,心中隐隐想起了什么. 心内一惊. 竟然是那个清新女子沉睡的侧脸. 25 冷清纥 (25)冷清纥 “注意秦缺的一举一动,清纥.”宝座上的主公被一股霸气所笼罩着,让人不敢直视他不怒自威的目光.而昏暗的灯光也确实没有泄露这个神秘男人的一丝情绪. “是.”玄衣女子低头沉声道.对于宝座上那个神一样的男人,她从来也不会有任何疑问.因而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成为她不可拂逆的圣旨. “还有,”主公的眼神略微向玄衣女子一瞟,却令女子不由地自心底颤抖了一下.”报仇的事,不急.” 冷清纥眼睛刹那间睁大,然而终究没有敢抬头望”神”一眼.清秀的眉眼瞬息恢复平和,只低沉地恭顺道:”是.” “好了,你退下吧.”主公闭上足以令人窒息的威严目光,向手下示意. “是.” 冷清纥得令转身退出大殿.直至全身都退到大殿以外,她才终于扬起骄傲的头颅。隐匿在她乍看之下冰冷无情的目光中的,是一丝丝得意还有一丝丝恨意. 是的,除了在主公面前,她,冷清纥,向来是最骄傲最凌厉的杀手.除却秦缺,就只有她,才是主公最得力的手下. 然而,现在秦缺已经不再是主公最信任的了.在主公眼中,他只不过是一个用来杀人的工具罢了.只是因为还有剩余的利用价值,才不用那么快死去.而一旦他不再能杀人,相信主公也不会给予他一丝的怜悯. 哼!熬了这么多年,终究可以在不久的将来把自己世上唯一的”亲人”杀死了吗? 真是痛快!冷清纥嘴角不自觉扬了扬。 到时只要得到主公的击杀令,自己一定要亲手把秦缺千刀万剐,让他死得不得安宁,就像他那双贱人父母亲一样! 冷清纥掩藏起嘴角泄露的恶毒,满眼的恨意中掺杂着更多快感. 终于!终于……等这一刻的到来等了多久? 五年?十年?还是……自出生起?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存在的目的就是要让姓秦的人痛苦!她所有的愿望,就是杀尽秦姓人!正因为如此,她才改名姓冷,冷僻,冷傲,冷血! 终究!最后一个,也是自己最想杀的一个,终于也将死在自己的手下! 突然,冷清纥眼光一闪,其中的恨意全然褪去,剩余的只有令人心寒的冰冷.是了,多年的夙愿即将达成,这时的她最需要谨慎.主公此时派自己去跟踪秦缺,却又不让自己动手,肯定是有什么深意.自己万不可在这个时候轻易下手,否则拂逆了主公,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反正主公已对秦缺起疑,杀他是早晚的事.自己何不静观其变,等待时机! 阴冷的房屋中一点多余声响也没有,除了脚步声,就只剩下练功之人均匀地呼吸吞吐声. 冷清纥突然决定走出宫殿望望天色. 果然,天还是昏暗的. 这座建在水上的秘密宫殿,虽然有着和其他屋子一般的形貌,却独独缺失了殿外的那一片变幻莫测的天.许多年来,似乎是从冷清纥记事后搬到这里起,她就再没有看过这片天空变色. 永远是无止境的昏暗,潮湿.就如同宫殿里肃杀的气氛,就如同她永远被黑暗和仇恨笼罩住的内心. 仿佛永远也无法解脱般.冷清纥突然有种逃离的冲动了.她有一点点怀念起外面世界湛蓝的天空和柔软的白云来.正如所有她这个年纪的女孩般,渴望有父母的爱,渴望有无忧无虑的日子. 然而,只是一点点. 这个锋利骄傲的女子从来都知道,那些美好的,都只是梦.永远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如她早已下定决心,终其一生只为主公一个人卖命. 然而此刻,她望向天空的的眼神还是忍不住有刹那的柔软,不再全副武装,不再动辄杀气逼人. 此刻,仿佛她不再是冷清纥. 26 噩梦 (26)噩梦 “娘,不要!不要……”冷清纥又一次被梦惊醒.又是在这样的黑夜中,又是被同一个梦. 望望屋内的陈设,依稀是小时候自己母亲房间的样子.虽然家具和摆设已不再不可能是小时候那几件,但相似程度和摆设方位,都精确地出乎意料。看得出,这与众不同的摆设都费极了心思,不是随随便便能临摹出来的。 虽然她什么都不说,但从小把她抚养长大的主公,自是最了解这位爱将的心思的.当初将这样布置的屋子赏赐给冷清纥,也自有他的深意.事实上,这位外表凌厉骄傲的女杀手确实如主公所预料那般对他更加死心塌地地卖命. 从母亲死去那一天起,冷清纥便时常做着同一个梦.梦里,是母亲的哀嚎与惨叫,而小小的她,正沿着陡峭的山坡一直往下滚落.山上的树枝和石头划伤她稚嫩的躯体,然而不知为何,她一直没有停止往下滚落. 梦里,母亲的哀嚎声没有越来越远,反而越来越清晰.她甚至听清了,她喊的是:”纥儿,救救娘!”然而没有等到自己伸出手去握娘的手,那位面容模糊的妇人突然拿起旁边的一段树枝,直直刺向自己的心脏! “娘!娘!”闭上眼,又是这个梦.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太思念母亲,还是即将亲手杀掉秦缺的快意左右着她,这些天来,几乎每天晚上她都会梦见惨死的母亲.这似乎也是在提醒着她,复仇!一定要彻底复仇! 这不是母亲从小就教育自己的吗?记忆中,母亲并没有对自己有过多的疼爱,因为她所生活的那个环境,已经累得她心力交瘁. 从小被歧视的她,自是没有童年乐趣可言.母亲很少带她出门,她也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甚至在4岁以前,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父亲!而仇恨,就在母亲每日的抱怨中酝酿起来.直到现在,她都无法忘记那天偶尔从窗口望出去,却见到母亲跪在地上求一个男人的情景. 那个男子带着一个比母亲年轻貌美得多的女子,还有一个小男孩.似乎是外出游玩的样子.而母亲紧紧拉着男子的手,不让他们离开。终于,那男子不耐烦地丢下了什么,然后拂袖离去.几近崩溃的母亲连忙将地上的东西捡起,然后飞快地跑回了屋子. “纥儿,我们有钱了!”娘欢喜的表情像是凭空捡到的银子,而未经历那一番哀求. 4岁的小清纥一看到银子,也非常高兴,想着又不用挨饿了,笑笑问:”娘,那是谁,是我们的恩人吗?” 母亲脸上的笑容突然停滞了,眼泪顺着粗糙的脸庞流下来.小清纥也跟着娘一起哭道:”娘,纥儿不问了.娘,不哭,娘,不哭.” 母亲的泪渐干,脸上的表情转为愤恨:”不,纥儿!你要记住,那是你爹,你爹抛弃了我们!你爹是仇人!还有那个贱妇和小贱种,都是仇人!纥儿,”母亲望着女儿的表情中又有一丝慈爱,”娘没本事,没办法报仇,但是等你长大了,一定要为娘报仇!” 于是,仇恨的种子在幼小的心灵里种下. 于是,冷清纥终于在11岁的时候为母亲报了仇. 然而母亲毕竟回不来了,这个杀人如麻的女杀手从此只效忠与当年救她性命教她武功恩同再造的主公.而只在偶尔的某个夜里,记忆模糊地想起自己的生母. 她不知道这样的梦魇会不会纠缠着她一生,然而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后悔,只要一杀了秦缺,将秦姓一族灭绝,自己什么时候死根本是无所谓的. 只要,自己是为主公而死! 27 受命 (27)受命 “吴剑.”冷清纥听见主公口中稳稳吐出了这个名字,心下一定.主公终于给她指派任务了.已经3个月没有外出执行任务的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刺晨剑多么想要嗜血.于是得令退至主公身侧,静静等待秦缺与其它杀手上殿来领命. 不到半柱香时间,五名杀手依次上殿.看到秦缺安然无恙地站在下面,冷清纥心内愤恨,然而毕竟主公在侧,她并不敢露出半点出恭敬外的神情. “缺儿,你伤可大好了?”出乎意料,向来不怒自威的主公突然语气和顺地问道. 秦缺眼中掠过一丝惊异,但也只和往常一样冷声道:”谢主公关心,属下无碍.” “没事就好.”宝座上的男子瞬息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一字一句道,”缺儿,戚荆峰.” 秦缺默然退下,并不明了为何主公今日会关心自己伤情,然而并不追问.这也是做杀手起码的规矩罢了. 依旧来到百晓生大厅.向负责情报整理的少女洛洛索要信息.洛洛照旧一惊一乍:”怎么才回来三天又要去执行任务了!你受了那么多伤,再这样下去会没命的!” 秦缺照旧不搭话,通明的房间让他仿佛失去了气力.他讨厌光明. “唉呀,你这样怎么行,每次都去杀那样厉害的对手,自己伤又没养好,很容易死在外面的你知不知道……” “戚荆峰.” 洛洛看着秦缺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有一点赌气.什么嘛,自己明明是关心他才多劝两句,到他这里倒还不领情,连理都不理自己.哼,有什么了不起,倒是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跑过去找来戚荆峰的资料,洛洛一时气愤,也不愿和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多说了.将资料往桌子上一扔,就径自往别的书柜去. 秦缺拿起书卷一看,戚荆峰原来是当朝吏部尚书.资料上写道,他原是前朝时的□□,一直在太子手下做事.后来不知为何转而投靠了当时的二皇子.不久二皇子发动政变,把太子杀害,自己坐上了皇位成了当今皇帝.提拔旧将,让戚荆峰当了吏部尚书. 这样的小人,死不足惜.记下他在京城的地址,秦缺转身离开了百晓生大厅.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对要杀对象有了情绪,正如他没有发现在不远处翻书的少女洛洛一直在偷窥他的一举一动.当然,他更不可能知道,每次他短暂的出现,都已成为少女洛洛的一个期待.这个单纯无知的少女甚至把整合资料这项工作也与他相联系了起来:她告诉自己,也许自己整合的下一份资料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因而自己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而这种盼望秦缺出现,又害怕他出现的心情更是别人不能理解的. 望了秦缺渐渐离开视线的背影,洛洛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向秦缺喊道:”对了忘了告诉你,据最新消息说,戚荆峰将在这月十五到灵州给端王祝寿!” 灵州!正从侧门进来查看资料的冷清纥恰巧听到少女洛洛大声的提醒.她平日最不喜欢的便是洛洛这般聒噪的女子,而洛洛也显然对这位黑衣的冷傲女杀手并不买账. 没有多说一句话,洛洛把吴剑的资料往桌上一丢,不再理睬冷清纥. 冷清纥也早已习惯,翻开资料细看起来.这吴剑,原来只是灵州的一个小县令罢了.主公未免也太低估自己了吧,派秦缺去杀吏部侍郎,却叫自己去杀一个小县令. 慢着,这吴剑是灵州的县令,而戚荆峰恰巧在灵州,也就是说,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去灵州监视秦缺了. 主公这不是用心良苦又是什么,秦缺一旦有什么对主公不忠心的举动被自己抓到,还怕没有机会置他于死地吗?所有人都知道,对主公不忠的人只有一种下场,就是死! 一思及此,淡漠傲然地脸上渐渐被笑意占据,复仇的时机,终于就要到来了吗? 灵州!灵州! 秦缺你再没有那么好运了。 28 结拜 (28)结拜 莫离欢到达灵州的时候,已是这天傍晚,随意找了一家酒栈,与蓟乘风一起饮着并不甘醇的酒。离欢有点怀念在山里的师父了。不知道那个糊里糊涂的师父醒了没,那些给他留下的好酒又喝了多少。这么多年一起在山里生活,这偶然的一别,离欢还真有些不舍。 然而已然到了灵州,离真相也是越来越接近了罢。只要找到梦娘,问清了自己的身世,就立马回雪山和师父作伴去,莫离欢暗自对自己说道。 “这酒,真没味道。”蓟乘风一路来喝了各地的不少美酒,每到一处都会专门去最有名的酒馆喝个痛快,能让他喝醉的酒还真不多,除了刚认识离欢时那坛“西山梦露”令自己醉了一个月,还真没见过其他能令自己醉倒的酒。 可见,人生在世,要痛痛快快醉上几回,也并非容易的事啊。 “蓟公子,可要尝尝我前几日酿的新酒。”说罢莫离欢从腰际取出一个小瓶,递与乘风。 蓟乘风接过小瓶一脸不解,这么小的一瓶两口就喝完了,当真只是尝一尝了。奈何酒瘾一上来,有酒喝总比没有好。 正要拨开瓶盖一饮而下,离欢却制止了他:“蓟公子且慢。”说罢从旁拿来一个酒碗,倒入清水半碗,递给乘风道:“这小瓶酒烈得很,兑了水喝才不至烂醉。” 蓟乘风喝过世上万千种酒,可从未听说过还有这样喝的酒,偏是不信,对离欢笑道:“莫姑娘是小看了蓟某的酒量了吧,才这样一小瓶,怎会使蓟某烂醉!” “公子可还记得那一坛‘西山梦露’?离欢的酒,恐怕公子还是三思以后再喝。”清新女子淡淡地笑笑,眼中的光华温婉宁静。 一想起那次昏睡一月之久,蓟乘风颇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依了离欢之言,将酒倒入清水中兑了。刚一开瓶,一股浓厚馥郁的香气就把乘风吸引了。一口饮尽,果然唇齿留香,仿佛有美酒的精灵在口中飞舞流转。 “好酒!”蓟乘风再次对眼前清新温婉的女子刮目相看。原先,只以为她有医术高明,一路来救死扶伤,帮助了不少贫困乡民。他自是乐得出财,而莫离欢,当真是费了心神去救治的。而今,又不由得他不信,这女子酿的酒,确是出神入化了。且不说当初那坛“西山梦露”的效力,他并未来得及细品。然而眼前这一小瓶酒,总算是切身体会了吧。 人生若是得这样一个知己,夫复何求! 趁着美酒当前,蓟成风心里当下做了决定,脱口而出道:“莫姑娘,我们一路结伴同行而来,总以公子姑娘相称,未免见外了.今日蓟某借着姑娘的酒,斗胆提议想与姑娘结为义兄妹,今后患难与共,绝不离弃.” “绝不离弃?”莫离欢清亮的眼眸顿时更加闪亮,心内更是一喜.绝不离弃,是说自己不会再平白被丢下了吧. “正是.若我们结为异姓兄妹,从此以后祸福同当,我这做哥哥的一定竭尽所能照顾你.义妹大可放心,若是我违了此誓,定当人神共愤!” “大哥千万别这样说,能有你这样的哥哥是离欢的福气.”莫离欢目光温婉,然柔和中自有一份坚持. “好,那以后你我便以兄妹相称.来,我们以酒盟誓!”蓟成风豪迈将酒杯一举,就要一口饮尽,却突然听闻有人插话道:“好个义结金兰!” 循声一看,却是一个着一身红装的少年,他身材矮小,一跃而至离欢的桌子,笑嘻嘻道:“这样的漂亮姑娘,我倒也想和她结拜呢!不知姑娘可愿意?我这位哥哥,绝不会亏待了妹妹你的!” 蓟乘风当即起身要教训这个口出狂言的小子,不料那小子身形一闪,竟拿走了他放在桌上的酒瓶。 “早就闻见这瓶里的酒香,哈哈,让我好好尝尝这美酒!”说罢拿起瓶子一饮而下,离欢还未来得及出声阻止,就听那少年摇摇摆摆道:“好酒!好酒!”然后扑通一声,倒在桌上了。 “酒量这么差还出来喝酒!”蓟乘风得意地望望醉倒的少年,笑道:“活该!” “大哥,这。。。。。。快扶他去客房休息吧。。。。。。”莫离欢又一阵愧疚,这又是一个被自己酿的酒醉倒的人。是不是,以后酿酒的时候不要造那么烈呢。。。。。。 “哈哈,好个大哥,那我以后就叫你小妹了!哈哈,好妹妹!”蓟成风当真不想管那少年死活,但义妹发话了,也只好背起他上楼。 “还是叫我离欢吧,大哥,当心点。” 绝不离弃,莫离欢心里深深为那个承诺欢喜着。这是不是意味了,自己以后不会再被抛下,自己不会再孤身一人了呢。 刚背上少年的乘风突然跳起来,直把那少年扔回了座位。见鬼似地大声道:“呀!她是个女的!” 29 恶女 (29)恶女 “姑娘,你总算醒了。”莫离欢提着的心终于放下,自这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喝了她的酒晕倒以后,她就一直心内忐忑,足足照顾了她三天,她总算是醒了。 “这里是。。。。。。”躺在床上的少女一脸迷茫,自己怎么好端端就躺到床上了?再望一眼衣着,竟然是女儿装! “啊!”少女突然大叫一声,引得住在隔壁的蓟乘风立马冲入离欢房内。 “欢儿!什么事?”蓟乘风猛然推开房门,却听嗖地一声,霎时站立不动。莫离欢忙上前查看:“大哥,你怎么了?” “哼,只不过是点穴而已。”床上的少女一跃而从床上跳起,看她那神气,比醉前还要精神。“谁叫他乱闯女孩子的房间!” “我大哥也是怕我出事。”离欢走向少女,知道她对自己并无恶意,微笑道,“姑娘可否替我大哥解穴?” “替他解?凭什么?”少女一脸恶作剧的表情,“我就是要让他定个十天半个月。哈哈!我这点穴的手法,一般人是冲不开的。” 离欢一听,急了,“姑娘,我大哥并无恶意,也并非有意冒犯姑娘。还请姑娘手下留情!” 少女围着离欢左看右看,终于笑道,“你这姑娘倒也有意思,我叫如思,是六扇门的女捕快,现在来灵州出公差的。你呢?” “我叫莫离欢,是来灵州寻找亲人下落的。他是我结义大哥,叫蓟乘风,是一路陪我来找人的。”离欢脸上有一丝焦急,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被点穴的蓟乘风。 如思撇了撇嘴道:“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先饶了他。要是以后敢得罪本姑奶奶。。。。。。哼!”话毕在蓟乘风胸口一点,解了他的穴道。 蓟乘风一恢复自如的行动,便要抽出佩剑教训如思。亏得离欢两边都拦着,否则这两个人不晓得要打成什么局面。 终于安稳在酒厅里坐下,如思和乘风都是面露凶光,谁都看谁不顺眼。莫离欢于是拿出杀手锏:美酒! 为两人满上佳酿,视线终于被转移开。两人均对离欢酿的美酒沉醉不已,才一杯下肚,就赞不绝口了。 突然,酒厅内响起了重重的“厄”“厄”声。满场本来谈笑声一片,这下倒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随即找起声音来源来. 不找还好,一找,竟然是刚刚消停下来的如思接连打起了嗝,而且看样子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酒客们出奇地安静,都望这个红衣小姑娘的方向看来,终于有人忍不出笑出了声来. 谁知如思虽然忙着打嗝,视力听力倒是一点不受影响,只听有人摔地的声音响起,闻声望去,不就是刚才笑出声的那个.只见他原本坐的那凳脚已经断裂.刹时间每人敢做声,都知道这个脾气火爆的红衣姑娘不是个好惹的主. 蓟乘风才不吃这一套,看着如思打嗝不停的好笑模样,不由悠悠喝一口酒,慢慢道:“恶女终有恶报……” “你……厄……你说……厄……什么……厄……你再……再说一遍……试试……”如思努力抑制着不要打嗝,然而这个一喝酒就止不住地打嗝的旧疾显然不受她的控制。 “讲不清楚话还是不要开口地好,免得让人以为你天生就结巴。哈哈哈……”乘风看着好戏,喝一口杯中的佳酿,不知多么惬意。 “你!厄!”如思狠狠瞪着蓟乘风,一时没办法以平时的伶牙俐齿回击。不过虽然打嗝不受控制,终归拳头还是灵活的。 一拳正要打过去,离欢突然拉过她的手道:“如思你别急,让我看看。”说罢望了望如思的眼耳口鼻,当即从腰际拿出一粒棕色药丸,叫如思和着酒服下。 如思早对眼前温婉清新的女子没有防备,更何况忍着对蓟乘风的一口恶气,止嗝心切,当即服下棕色药丸。然后神奇般的,她多年来不曾治愈的酒后打嗝的毛病就这样治好了。她,竟然再也不打嗝了! 如思又不信地喝了好几杯酒,然而终于没有打嗝的迹象。一脸不置信的她高兴地直拉着离欢的手道:“真的不打嗝了!好离欢!你太神啦!我从小到大一喝酒就打嗝,一直都治不好,还以为这辈子都治不好了呢!没想到一遇到你就把我治好了!你真是太好了!” 莫离欢淡淡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也是因为师父偶尔喝酒后打嗝不止,才配了止嗝的药带在身边的。” “离欢你太好了!你真是我的恩人!”如思高兴地又顺势喝了几杯酒,拍桌道,”我如思最讲的就是仗义,既然你是我的恩人,从今以后,只要你吩咐,我如思但凭召唤!”哈哈!以后就不用再担心喝酒后打嗝出丑了,就可以不停地喝美酒了!岂不快哉! “离欢本来就医术了得。”蓟乘风没了热闹看,受不了这个女人一下子一惊一乍的,“而且,就凭你这个恶女,帮得了什么忙.别捣乱就谢天谢地了.” “哈!”如思举着酒杯摇摇头道,“哈!” “你笑什么!”乘风对如思怒目而视。 “我笑啊!有人自己武功差劲,人品差劲,又不知道能为自己的义妹做什么呢?”如思脸上笑意更浓,“连我的‘隔空点穴’都接不了的笨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哈!哈!” “喂!你这个恶女!”蓟乘风拍案站起,他平生最恨别人说他武艺不精了,没想到这臭丫头倒真是一点不客气。将手按上佩剑,正想动手教训一下如思。却见离欢出来说和道:“如思,大哥,你们都别吵了。” 把气得跳脚的蓟乘风劝下,离欢柔声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反正以后互相照应就是了.不过,明天我还是要去寻访梦娘的,只有知道了我父母亲的下落,我才不枉到灵州来这一趟。” “这个简单,离欢,明天我陪你去。”蓟乘风收好佩剑,爽快道。 “哼,这件小事,包在我身上好了。”如思喝口酒笑嘻嘻道,“你们忘了我是六扇门的女神捕吗?我只要到灵州官府一翻户籍册,不就什么都查到了吗?” 离欢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然而又踌躇道:“这样动用官府的人力,好吗?” “有什么不好!哈哈,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又饮尽一杯酒,这个豪爽的女神捕又一次喝醉趴倒在桌子上。 “这么点酒力,还敢拼了命地喝!真浪费了这好酒!”蓟乘风望离欢一眼,霎时明白自己是逃不了又得背这臭丫头上楼的噩运了。 30 憩庙 (30)憩庙 这天黄昏,秦缺一身黑色只身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灵州。 他依旧用黑色披风遮住除了眼睛以外的一切身体部位,不愿让光线接触到一点皮肤。所以事实上几乎没有人看到他真正的皮肤颜色,那是一种几近透明的白色,如果放到阳光底下,或许能清晰看出脉络的纹路. 荒郊有一处破庙,离灵州县城只有5里.秦缺决定今天晚上暂且安顿在这里。明日一进灵州,便又是开始执行任务的时候了。 摸摸腰际的旧伤处,那里原本的伤口显然已经不存在了。痊愈得就连疤痕都没有留下。仿佛腰际是从未受过伤的。 多么神奇,受过的伤,医治好了,就可以像没有受过伤一样。人就是这般奇异的动物吧,对任何伤痛都容易忘却,就如同他,几乎连自己父母亲和姐姐的惨死景象都快要忘记。 然而,仇人早已被他手刃,仇恨也消失了吧。除了偶尔见到那个似乎对自己恨之入骨的“妹妹”,他再没有对任何人产生任何情绪。 当然。也除却,她。 秦缺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偶然想起那个在自己受伤几乎丧命时救治自己的女子。那个女子,分明和自己是没有任何关联的,而且也许以后也再没有机会相遇。然而这样生死间的一场相遇,却令他始终不能忘怀。 究竟是因为什么呢?她为什么要救自己,她难道不知道江湖险恶,她难道不怕救回的是坏人,反倒对自己不利吗? 可是,同样的,自己又为了什么没有杀她?她是唯一一个见过了自己的真实容貌而存活下来的人。他说不清其中的因素.他只知道,原本作为优秀杀手的他,是决不被允许犯这样的差错的,他从来都只有在杀人的时候才愿意脱下伪装。 而这一次,他破例了. 思量许多,面容冷寂的杀手终于也没有想出一二来。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心事,他早就忘记怎么去思索了罢。从进组织起,从报完仇起,他的脑海中便只停留了杀人的想法。 这样过了多少年,所有思考的神经都已麻木,以至于今天,他连一个可能的答案都找不出来。闭眼假寐,他知道自己要养精蓄锐,吏部尚书绝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庙外,玄衣的女子在草丛中潜伏了许久。 冷清纥一路跟随秦缺来到灵州郊外,一直伺机找到秦缺对主公不忠的证据,然而这一路观察,秦缺只是日夜赶路,根本没有和任何人接触,她自然也没有找到一丝线索。 或许,要到了灵州他才会露出破绽罢。冷清纥静静地思索着。她从不怀疑主公的任何一个决断.既然主公如此用心良苦,就绝不会是没有缘由的. 在暗夜里观察着庙中假寐的秦缺。冷清纥并不打算此时贸然行动。她要等待时机,即使到时没有找到秦缺背叛主公的证据,只要等他重伤时再出一点点力,也可以置他于死地了。 其实她这些年一直等待的,并非是秦缺重伤的时机,而是主公不再信任他的时刻.只有主公应允了,她才敢动手.而这次,算是主公给她的一种默认吧. 她冷清纥,誓死都是要听从主公的吩咐的. 永不背叛!这似乎只是是当初加入组织时的承诺吧.和每一个加入的人一样,立下同样的誓言.然而这么多年过来,又有多少人是真正从始至终都履行了这个承诺的.又有多少人敢称自己从没有过一点私心. 她冷清纥也是一样,不敢坦荡地立誓从无私心.仇恨早该消亡,若不是17岁那年见到了秦缺,发觉自己的”哥哥”竟然还没有死,她也不会一重新燃起了复仇的希望. 等秦缺一死,自己就再也不会有一点私心了.这个执著骄傲的女杀手如是起誓. 她剩余的全部生命,就可以完完全全献给主公的霸业! 这样晴朗的夜里,冷清纥在草丛中假寐着.看似完满的睡眠,其实时刻准备着凌空跃起与对手一决生死. 杀手便是如此.泯灭了人的生存之道,把自己置于非人的地位上,以常人所不能苛求自己.连睡觉,也并全然进入,而是紧绷着每一条神经,要防范敌人于未然. 明日,先取灵州知府吴剑狗头! 是夜,格外宁静,然一场暴风雨正在灵州上空悄悄酝酿. 31 故人 (31)故人 日上三竿,女捕快如思从宿醉中清醒,伸了一个大懒腰,顿时发觉精神百倍.原来离欢的酒竟果真与那些寻常烈酒不同,虽然醉人,却不会令人头昏头痛,反倒有提神的功效. 当下从床上跃起,直奔离欢房间而去. 谁料离欢房内空空如也.那对义兄妹是早就不见了的.一阵懊恼,正要发作,突然想起昨日他们聊天时谈到今天有正经事做.如思于是立马下楼吃饱喝足,也决定往灵州县衙去一趟了. 此时,莫离欢与蓟乘风兄妹自在找寻梦娘的路上. 今天一早,他们已从灵州东门问到了灵州西门,然而竟没有一个人听说过梦娘这个名号,离欢虽然心里着急,脸上却是平静而温婉的,为了不至于让一直陪伴自己的大哥更加烦恼,离欢只对自己默默叹气.谁叫自己手上的线索这样少,只有一方绢帕和一个名字罢了. 午间在一个茶棚内休息,兄妹俩都没有什么胃口. 蓟乘风眉头深锁,苦苦思索着这灵州还有哪处是尚没有找过的.凭着他这些年来找寻”她”的经验,这该去的茶楼,酒楼,客栈,杂货铺样样没漏,一路沿大街小巷寻来,却没有遇到一个曾听说过梦娘名号的人.又或许,那梦娘是隐姓埋名了? 梦娘,你到底在哪里?难道真的如你的名字般只存在于梦幻? 离欢心里默默思量着.会不会是当时听错了师父的话?那梦娘根本不在灵州?又或许,时间过去太久,那个叫梦娘的女子早就离开了灵州,到别处生活去了? 只是人海茫茫,如果梦娘真的不在灵州,自己又该到哪里去找寻她呢? 一思及此,不觉烦恼丝万千,这对兄妹脸上都不复有平时的笑容了. 蓟乘风望着义妹面色,一想起自己曾经也为了找人苦苦寻遍在大街小巷,一时心内愁绪万千,不知道,”她”,是否还好好生活着…… 歇足继续上路,两人照旧由南门向北门沿店铺一路询问. 正走至南门附近的荣华道,二人突然听闻远处传来悠扬的琴声.这琴声不细听还好,细细一品味,却似是在白云飞瀑见回环,令人耳清而目明,瞬息又似在万山环抱中起落,令人心静而神驰,无忧无虑地畅游在天地之间,再没有凡尘的牵绊. 妙!妙极了! 乘风与离欢不约而同相望一眼,都已明白对方的想法.不如暂且搁下这一日的疲惫,去寻寻这人间难闻的琴声所在! 突然,正听琴入迷的蓟乘风愣了一下,他的眼神被什么东西紧紧牵绊住了,怎么移也移不开.只闻他口中轻呼了一声”凤衣!”,便要向另一个方向追去. “大哥!”离欢轻叫一声,不明白蓟乘风何以突然出神. 乘风匆忙回头,一脸歉意道:”啊,欢儿,我见到了我的一位故人……” “啊,那大哥快追去吧!”离欢坦然笑道,“看大哥紧张成这样,想毕是极其重要之人了.” “是……”蓟乘风不知从何说起,看着离欢鼓励的眼神,他心内虽有一丝愧疚,却也无法忤逆自己的心意,就这样错过找到”她”的机会. “大哥还不快追去!”离欢温柔地鼓励着蓟乘风,笑自己这位义兄不爽落. “那我先走了,待会回去你自己要小心!”话毕乘风向一个方向飞奔而去,一下子就消失在尚且忙碌的街道中. 女子嘴边的笑容渐渐明朗. 大哥,他也有着他自己的故事吧.他追去的,想毕是他这一生中对他极其重要的人. 那么,自己不妨也放开心,一切随缘而去吧.现下,何不去寻寻那琴声来源,说不定又是另一段缘分呢? 32 琴坊 (32)琴坊 闻琴声来到“惜柳琴坊”,离欢望见门外无人,便大着胆子径直走入琴坊之中. 一入大门,便觉察出这里的布置雅致之极,四方的宅院里,坐落着一架架雪白的蚕丝屏风,上面点缀着零星的淡雅花草,徐徐在院落里展开,将原本干净的院落隐隐切分开来,看起来层层叠叠,朦胧而别有一番风味.而每座屏风的后面,都放着一架架形态各异的古筝,这些样式都是离欢从来没有见过的. 再往里走,却见一架雪色屏风后面原来隐蔽的是宅院的大厅所在,一位衣着清新淡雅的年轻女子正坐在一架筝琴前,纤长的手指徐徐抚摸着琴弦,却并不弹奏,而只是像在抚摸着一件宝贝,满是爱惜. 看样子,刚才就是她在抚琴了罢. 旁边站着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子,却也气质不俗.一身素雅的浅紫色衣裳,一个伶俐简洁的发髻,眉目间似有一股清风的温暖柔软气质,令人舒心. “姑娘,你是来看琴的吗?”那个年长的女子此时发现了不知何时到来的淡红衣衫的离欢,立即柔声问道. “我……”离欢从未听到过这样的温柔语气,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柳姑,那我先走了.”那原本坐着抚摸琴弦的女子缓缓起了身,再望了一眼刚刚俯过的琴筝,似是万分不舍.”改日我再过来抚琴.这玖徊梦羽筝……” “姑娘放心,这筝我收好了,等姑娘下次来抚……”年长女子温柔笑道. “谢谢柳姑.”年轻女子行了一个礼,朝离欢走来. 离欢这才想起看女子的容貌,可是那女子竟是蒙着一层素色面纱的.朦朦胧胧间,离欢并不能看清她的面容,那女子这时才抬起头往离欢这边看来,那样一瞥,两个女子都被对方怔了一下.离欢觉得女子给了她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一股清爽的流,能把世间净化. 只是,只是为何她的眉心有那样一丝惆怅呢? 离欢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因为没看清楚,才产生了这样的错觉.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望见那女子长发披落的背影了. “姑娘,姑娘……”即使离欢失神许久,那位年纪稍长的女子还是语气温和.”你是来看筝的吗?” “不……”离欢回过神来,微微笑笑,有些胆怯道,”我是听见刚才那位姑娘的琴声,才循声过来的.” “呵呵,原来是这样.”年长的女子拿出一块薄如蝉翼的绢帕,边轻轻擦拭琴沿边道,”以前也有偶尔听了琴过来的。后来我嫌门面太嘈杂,便把铺子搬到南门这边僻静一点的地方来。现在闻声过来的人已经少多了。” 离欢看着眼前的温柔女子,突然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她不知道这种亲切感来自于哪里,不过,反正很舒服就是了。 年长女子擦拭了许久,又到后面拿来了一个别致的琴盒,将玖徊梦羽琴装入其中道:“姑娘,我是这间惜柳琴坊的老板,大家都叫我柳姑。” “我叫离欢,莫离欢。”离欢微微笑着,有些珍惜眼前这样淡淡闲聊的光景。 “离欢?”柳姑微微一愣,随即温柔笑道,“莫姑娘,以后要是有空,可以常来琴坊坐坐。我这琴坊,总是欢迎惜琴之人的。” “好。”离欢不知为何心里一阵温暖。她从未感受过面对这样温柔的人,欢喜地答应着,也由衷地喜欢柳姑。“柳姑,叫我欢儿就好了.” 莫离欢有种突然的感觉,面对着柳姑,仿佛,仿佛就像是面对着亲人一般. 33 疑惑 (33)疑惑 蓟乘风一路跟随凤衣,总算证明他没有看错,在某个街角,他终于看清了凤衣的正脸。 是她!真的是她!没想到自己千里迢迢一路找到国境最西端的入芳城去了,自己日夜思念最想见到的人却是在离京城相隔不到千里的灵州! 不行,还不能贸然上去.蓟乘风按捺住几乎要冲上去质问的冲动,终究还是决定查清她住在哪里比较重要。 已经穿过了许多条大街小巷,他已追到了位于灵州城中央的和街。这里一向是商家云集的地方,自己早上也已经来过,而且对这里进行了相当仔细的观察,却并没有看见过她。难道是自己没有留意年轻的女子?又或许是时间不对,恰巧没有遇上? 终于,凤衣在一个大房子旁边停下,却并没有径直进去,而是走了侧门。半晌没有再见到她出来,估计这就是她住的地方了吧.蓟乘风立即飞快地跑了过去,跑到那房子正门处.他突然愣了一下,脑子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只愣愣地望着房子上方透着妖媚的三个大字. 原来,他追到的不是别处。而是“烟雨楼”! 不用想也能猜到,这必定是一个青楼的所在! 青楼!蓟成风的心一下自落到了谷底. 青楼! 为什么?为什么凤衣会进了青楼?凤衣一直是“她”从小到大不离身的丫鬟,这是否意味着,她也会出现在这烟花之地中呢?! 从前,蓟乘风为了再见她一面,早就做过许多种猜想,猜想她也许外出游山玩水,漂浮不定;或者隐居在哪个他还没来得及去找寻的小山村,隐姓埋名;又或者把自己深锁在闺楼中,不愿出现在他的视野…… 只是,却独独没有料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答案。 青楼!那是什么样的地方!蓟乘风从未想过去这样的地方找寻她,因为从始至终,她给自己的印象都是出尘脱世的。 然而如今,她从小到大的贴身丫鬟在青楼里出现了。。。。。。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说,她为了躲避他,竟然都躲到青楼里来了吗! 可是,她父亲不是吏部尚书吗?自己近来也并未听闻吏部尚书被免官的消息,那么身为吏部尚书的女儿,难道做父亲的会放任她不管吗? 蓟成风的心里瞬间打定了主意,自己一定要当面向她问个明白!不管她现在变得怎样,自己都一定要亲眼证实她还好好活着,并且,他一直想明白当年她为什么会一句解释也无就离开。 想毕,蓟乘风心情复杂,大步往“烟雨楼”走去。 突然,一把长剑横在他面前,拦住他去路。乘风抬头一看,不是如思那个净添乱的家伙又是谁! 急于想见到“她”,蓟乘风心情并不好,“让开!今天别惹我!” 一身红衣的如思一下子跃至乘风面前,插起双手道:“老远就看见你站在青楼前发呆!怎么,你这衣冠禽兽的真面目要暴露出来了吧!” “你说什么!快闪开!现在我没空跟你斗!”乘风一手去推如思,却见如思个子小小却纹丝不动。 “喂!你以为我这么多年武功白练了!哼!对付你!小菜一碟!”如思很是得意自己的功夫,心里又不知嘲笑了乘风多少次。 “让开!别以为我不打女人!”蓟乘风一脸怒气,对如思的口气异常凶狠。 “哼!我偏不让!你能拿我怎么样!”如思先是一愣,接着也是倔劲上来了,偏偏要与他作对到底,“光天化日之下,衣冠楚楚的公子哥想去逛窑子,被我逮着个现行还想对我动手哈!” “你!。。。。。。”蓟乘风眼看着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如思看样子也不会让步,终于转身负气走了。 如思暗自得意,满面笑容,也紧随乘风往客栈方向走去。 “哼!跟我斗!也不打听打听从小到大是谁在六扇门称霸。。。。。。连师兄和师父都拿我没办法。。。。。。哈哈哈哈。。。。。。” 34 宴会 (34)宴会 夜晚,最是宁静的时候,白天人来车往的灵州大街上此刻已经是一片寂静,除却野猫野狗的叫声,只有更夫打更的声音按时想起. 然而夜晚也是青楼妓院最繁忙的时刻.此刻在灵州最有名的青楼烟雨楼内就正人声鼎沸.放眼一观,由一盏盏花草屏风间隔开来的一间间雅阁内,座无虚席.小厮丫鬟们穿梭在狭窄的小道上,忙得不可开交. 且看这烟雨楼的格局安排得真正别具匠心.从大门进入,首先见着一盏巨大的仕女图屏风.穿过屏风便直接是通往各个的楼梯间,有专门的小厮根据客人在门口拿到的号子依序引导.而上了楼梯所见的又是另一番场景. 雅阁分东南西北四区,东面西面北面都是普通的座儿,位置呈阶梯状分布,每区的雅阁都由梅兰竹菊四幅屏风隔开.唯独南面的是贵宾座.整一个区内只放了几把零星的桌椅,且有专门的小厮伺候.最中央大厅位于一楼,是一个白玉作的巨型圆形台子,约一尺高.这里地势最低,寻常人是进不到最中央的.只有烟雨楼内部的人才知晓这个台子的奥秘.寻常这个时候,早有乐器在白玉台子上摆好,也早有乐师在一边准备,然而今天是十五月圆之夜,灵州的百姓都知道每月十五烟雨楼都会出一场别开生面的演出,不是寻常那些乐师的演奏可以相比的.且不说有歌有舞有美人,还会有神秘的表演做最后的演出. 因而每月十五都是烟雨楼人声最旺盛的时候,那些个有钱的主顾无不提前一个月预订下月的座席.而越接近十五,烟雨楼的入场牌越是卖得脱手.而若是到了十五这一天还没有拿到牌子的,就只好在下个月抢购了.想偷溜进来?门外站着的各个武艺不凡,若是十来个汉子一块上,任你武功再高也得挂个彩. 此刻正是入场的时间,烟雨楼里座位已经满了大半,只有南区的贵宾席位上空了一大片.烟雨楼外,三层人墙依次检查来人手中的入场牌,层层把关.间或有喊爹骂娘声响起,便是有人因为拿了假的牌子被发现,而遭受到打手的教训了.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车马声.这夜本来寂静,虽然烟雨楼外人来人往,但那车马声着实响亮,想必来的不是少数人.果不其然,一大批侍卫装束的人正骑着马往烟雨楼而来,后面跟的是好几辆豪华的马车,马车周身都另有侍卫行走,似乎是要保那马车周全.烟雨楼门口刹时安静下来,原本围在门口等待入场的人都极其自觉地让到了一侧,等待着揭晓这大声势的来头.突然有个穿官服的从后行的马车上跳了下来,跑到最中央的马车边上,恭敬道:"王爷,烟雨楼到了.” 立刻有人认了出来,那个穿着官服一脸恭敬相的正是灵州县令吴剑.这个吴剑平日里一向在灵州城里胡作非为,鱼肉百姓,今日难得见他点头哈腰的模样,许多人心里都一阵痛快.可是那王爷又是何许人也? 正讨论着,从中央马车上走下了一位穿墨色滚金边蛇纹长袍的男子.只见那男子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面目俊朗,眉毛浓密,目光炯炯,眉宇间自有一股雍容的气势,隐约间似乎还有些霸气.头上同是黑色滚金的发带.他面带笑容,似乎身份尊贵,却给人不拘小节之感. 随后又从马车上下来好几位衣着讲究的官员,都陆续围到黑袍男子周边来.众人稍稍寒暄两句就径直进烟雨楼去了.那边,门口的打手小厮早已让出了整条道,以示对这行人的尊敬.他们自是早就得了命令的,知道今晚有贵客到来.待这一群人都已入了楼内,终于有小厮吁气出声道:”这端王正是好大的派头,怪不得老板娘要花那么些时间叮嘱咱们!” “是啊,可吓死我了,你看侍卫们那副架势,看着就唬人!”另一个小厮借口道. “还好没出岔子,咱烟雨楼能接待这么大的主顾,可是打响名头的好机会啊,说不定再过不久,京城的客人都得赶过来了!”小厮嘿嘿一笑,一边接过前面递来的入场牌察看. “京城的客人还不是一个脑袋两个腿,有什么稀奇.不过听说今晚有花魁燕姑娘的表演,唉,真想偷溜进去瞧,我还从来没见过比燕姑娘更美的人呢!不知道这么美的人跳的舞该多好看啊!”另一个小厮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送客人. “哼,你不就是有一次误打误撞见了她一面吗?到处显摆说人家美得跟仙女儿似的,好像谁没见过似的.她身边的侍女翠儿是我老乡,我熟着呢.”先说话的小厮撇了撇嘴,一脸不以为然. “你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小厮正想回嘴,却见站在正门口的打手头子扫来一眼,连忙闭上嘴低头专心看手中的入场牌. 不过说真的,燕姑娘今天会跳什么舞呢…… 35 佳人 (35)佳人 喧嚣的烟雨楼大厅内,已然坐满了宾客.刚才端王一行已经将贵宾席坐满,现在四方的人都朝向中央的白玉台子,就专等表演开始了. 烟雨楼老板娘风九娘此时正站在白玉台旁的休息区内.从她的方位正正可以见到贵宾席内的状况.待那群贵客落了座,风九娘一下便认出了正中央正谈笑的端王和他左手边一脸谄媚相的知县吴剑.至于端王右手边的那个男子,由于站在屏风的阴影位置,一下子看不清样貌. 风九娘略施粉黛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这两个月来的精心准备,只为了今天罢了.为了争取到这次让端王亲临烟雨楼的机会,她可没少花银子在吴剑那个狗官身上.可是如果今天的表演成功得到了端王的赏识,待到名传天下,到时自己所赚的可不仅仅是那花出去的几万两了.一思及此,风九娘还是非常兴奋的,她仿佛已经预见到那些王孙贵族为了端王坐过的贵宾席争相一掷千金的模样了. 哈哈,一想到大把大把的银子正源源不断地向自己扑来,风九娘风韵犹存的脸上就有抑制不住的笑意. 突然,全场灯光略微一暗.表演开始了! 只见正中央的白玉舞台上渐渐亮起荧光,白玉台的四周都点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灯笼.霎时间照亮了原本就光莹洁白的白玉台子,更与正中央那一盏巨型灯笼相互照映,别样美丽.还未等人们反应过来,就见一串身着五彩衣裙的少女飘到了舞台中央.开始做热场表演.只瞧那群少女一行七人,每人身上都着彩纱,头上梳着流云髻,手里各执一件器乐,分别是笛子,玉箫,琵琶,阮,二胡等.待站稳了阵形,脸各自朝向人群,开始边弹奏和曲边绕正中央的大灯笼转圈.过了不久又变换了阵形换曲演奏.那曲因是姑娘们自己作的,时而高昂,时而低回,时而哀婉,时而欢悦.又有独奏的部分,当一人演绎时,其余的姑娘便跳出早已排练过无数遍的舞蹈.客人们对这样的歌舞方式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见一片彩衣,舞出了翩飞颜色,精彩异常.不禁鼓掌喝彩起来. 风九娘站在暗处瞧着端王的脸色,看他一脸的笑容,似乎对这个节目还比较满意.现在他左右两边的人都落了座,风九娘终于看清了端王右边的人.那原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眉目看不分明,却是一脸严肃,冷眼看着下面,与端王左边不断给端王逗乐说笑的吴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风九娘猜测他大约是个等级颇高的高官,不然以这样的脸色留在向来以风流潇洒著称的端王身边也太不合常理了. 这时,全场又安静了下来.风九娘往白玉台上一看,是了,下一个节目是今晚的重头戏之一,花魁燕佳人的舞. 提起燕佳人,风九娘自是得意非常,还真多亏了自己看人的眼光独到啊.想当初傻愣愣的一个小姑娘,在街边乞讨为生的,一下子被自己看中领了回来,这么些年培养下来,终于名副其实成为一代佳人了.出落得国色天香不说,要才艺有才艺,要文采有文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张口就来,尤其是舞跳得,曾经艳动灵州.自成名起,便有数不尽的富豪公子为了一睹她的芳容争得头破血流,更有甚者,直接拿出无数真金白银要为她赎身.然而不知是为了报恩还是舍不得风九娘,无论对方条件多好,燕佳人都不愿意离开烟雨楼. 烟雨楼因了燕佳人名噪一时.而今晚燕佳人的舞蹈,也是极其难得见到的.要知道现在仅仅要见燕佳人一面,没有100两银子是无法办到的,而要她陪酒陪茶,那价钱更是高得惊人.并且虽然从小在青楼长成,但是由于风九娘的着力培养,她成为这混沌世界中唯一被准许卖艺不卖身的.兴许是风九娘早就看出了这女子非同一般的人生吧. 此刻全场屏息,静静等待着惊人一舞! 36 潜入 (36)潜入 烟雨楼内院墙外,两个黑色的人影十分可疑.一个人影在墙外走来走去,时而跳起,时而蹲下.另一个人影倒是很静地站着.看他们的身量都不高,身材瘦小,身形细看似乎是女子. “如思,你在干吗呢?”静立的人影等了许久,终于按捺不住问道. “唉,离欢你别急,我在想怎么带你翻过去呢。”这两个大晚上在别人墙根底下徘徊的可疑人影正是前几天刚刚相识便相见如故的莫离欢和如思。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翻墙啊?”离欢一脸茫然,今天傍晚被如思神神秘秘地拉出来,后来发现原来是在跟踪大哥。 “为什么?难道你不好奇为什么蓟成风到青楼来吗?照理说一个男人来青楼是没什么啦,不过照你说的他白天好像见到了什么要紧的人,你不想见见他的故人吗?”如思皱着眉头,依旧在苦思冥想。这墙似乎比一般墙高好多,自己翻过去是易如反掌啦,不过对于不会武功的离欢来说,恐怕有点难度。 “可是大哥不是从大门进去了吗?” “他是男人啊,当然能进。你不知道,青楼这种地方普通女人是不能随便进的,我们又没时间回去换男装了,只好翻墙进去了。好了离欢,待会我翻过去,再找绳子把你拉上去。你好好在这等着我啊。”如思话毕拍拍两手,纵身一跃,跳上了墙头。 刚一落地,就见两个小厮模样的人向自己跑过来,“有贼!”两个人对视一眼,正要大喊,如思眼疾手快,一下冲上去对两人脖子重重打了一下。再把两手一拍,如思脸上掠过一丝得意。正要到处找绳子,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落地的声音,转身正欲出手,却一下子呆了。站在墙根下刚刚着地的不是离欢又是谁? “你。。。。。。你会轻功啊。。。。。。”如思呆着看她,亏得自己刚才还琢摩半天到底怎么带她翻过来呢,弄了半天离欢轻功不亚于自己嘛,才一转身就到自己身后了。 “这就叫轻功吗?以前师父教的,用来在峭壁上行走的。我看墙和那峭壁差不多,就走过来了。”离欢一脸懵懂,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走’过来的啊。。。。。。”如思又傻了一下,这个从雪山里走出来的女子还真是不一般呢,不但会医术,还会酿酒和轻功,果然非比寻常。当下回过神来,看着地上倒下的两个小厮,心里有了主意。 如思拉离欢进了最近的一个小破房间,里面堆满了柴草。她动作迅速地换上了刚刚从小厮身上扒下的衣服,又帮离欢换上,然后闪出房间,拉着离欢大摇大摆地朝前院去了。 穿越过一个房间又一个院落,曲曲折折,两人终于到达了前厅。一路来几乎没遇到什么人,如思很是奇怪,本来她还特地在两人脸上抹了两把灰来掩饰白净的脸的。 如思和离欢穿过长廊,听得歌乐声越来越近,好不容易在迷宫一般的楼内找到了进入正厅的入口。正要上楼梯,却被迎面而来的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喊住了。 “你们两个,刚才让你们沏的龙井怎么还没送来?”如思赶紧低下头,又听那家丁说道:“唉你们两个!听见没?还不去拿茶送过来!赶快送到南区来!爷等着喝呢。”说罢守在楼梯处瞪着如思。如思没法,只得硬着头皮向那人点了个头,拉着离欢往回走。 如思躲在拐角想等着那家丁走了再说,却见走廊上来了一个手拖茶壶的小厮。那小厮走得有些不稳,看他表情有些痛苦。见了如思,忙把托盘往如思手上一放,转身就跑:“哥们儿,我肚子吃坏了,麻烦你们帮我送去南区啊!” 如思愣愣地看着手中的托盘,怎么真来青楼跑堂来了?再看眼一直站在一侧满脸好奇的离欢,一硬头皮叮嘱道:“我去送个茶就回来,你在这等着我啊。” 说罢大踏步走了。 37 惊舞 (37)惊舞 如思跟着刚才那个家丁模样的人,穿过一条还算宽阔的小道,终于走到了南区的贵宾席位.一路低着头,如思并没有注意身旁的人,只想放下茶赶紧回去找离欢.就怕那个经事不多的丫头被人拐了去. 总算到了最前边的座位,如思放下了手中的托盘,正欲转身离去,微微一抬头,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那是什么样的情景啊! 只见正前方的大厅里,朦胧着一片青意,似是在下一场绿雨般.满天满地的都是绿色,仿佛天地间不再有别的杂色.如思痴痴望着,只觉得空气中洋溢着一股茶的清香,直要沁入人的心肺中去.又似江南女子手中愁愁的纸伞,层层叠叠铺展开来,又渐渐消失在春意盎然的青草地上,令人欲语还休 再一恍,那满目的青意渐渐换作了桃色的红.略带妖冶,略带羞涩,还略带一丝迷蒙.这漾入眼球的桃红,似要把整季的热情都说尽了.然而那红艳,又不尽然是愉悦的,那一丝淡淡的愁绪,浅浅泛开,荡开,直入心扉.如思恍然间心内一阵暖意,仿佛被最舒适的阳光照着. 如思被深深吸引住了,忍不住细细看那层层烟雾,这才发现原来这场景是有一条条丝帕交叠起来的.而千千万万丝帕的源头,隐藏在一片片朦胧异色中,看不分明. 这样的变换一共有七色.依次演绎的蓝色,紫色,橙色,黄色,到最后的一色,竟然是最纯净无瑕的雪白.如思只觉得眼前仿佛在下一场最盛大的雪,浩浩荡荡,无怨无悔,终生不歇.直到原本飘渺的乐曲渐渐停歇,正中央的雪白也停止了.如思瞪大了眼睛朝中央看去,白玉台子原原本本地透出宁静的光泽.一个一身素色衣衫的女子正坐在白玉台中央的灯笼顶上. “好!”不知道谁起了头,全场顿时沸腾起来,叫好声不断.如思撇撇嘴,觉得这些个人就知道叫好,真是玷污了这么美的舞.不过,这舞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称之为惊艳真是一点也不过分.如思心里突然戈登一声,难道,难道这就是蓟成风急急忙忙寻来的故人吗?若真是这样的女子,也怪不得那小子这样神魂颠倒了. 微微叹气,如思转过身要走,就像往常曲终人散了一样.然而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你!哪来的这么没规矩的奴才,不知道怎么伺候爷吗?”如思莫名其妙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正怒瞪着自己。如思一下子认了出来,这不就是灵州县衙里的狗官吴剑吗?如思平日里一向看不贯这狗官在地方上横行霸道,对上级又躬身谄媚的模样,正想出言教训。想我如思也是六扇门的人,怎由得你对我蛮横! “吴知县,没什么事儿,你何必动怒呢。”坐在中央席位上的人缓缓道,语气及其平和,但自有股威慑人的力量。 “是是,王爷,我这不是怕这些个奴才服侍不周惹您生气吗。你这奴才还不多谢王爷饶过你!”吴剑对那人一脸陪笑,又带着官威对如思道。 好啊平日里一口一个捕快大人,合着今天没认出我来就一口一个奴才地唤!谁给你的胆子!看我回了京城不重重告你的状!如思心内愤愤,放平日里早就冲上去打他个跪地求饶了,不过今天自己是偷混进来的,况且坐在中间的似乎是个王爷,给他点面子以后再出这口气! 正要退下,又听吴剑道,“哎你个奴才,怎么不谢谢王爷恩典,还不快过来给王爷沏茶!” 看他一口一个奴才叫得不亦乐乎,到底谁是奴才来着,本姑娘活了这么十来年还从来没人敢使唤过我!如思在心里狠狠地骂着狗官吴剑。想着今天怎么就被他缠上了呢,以后如何报仇云云。 又想到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大步向前,给那王爷沏了茶。顺眼偷看了一下,原来今天到这里来的是端王。早就知道端王风流成性,又正处壮年,免不了来这种风花雪月的地方。这说起来,如思小时候在京城六扇门还见过端王。不过也仅一面之缘,这端王向来喜欢游历,很少呆在京城,也不喜欢接触军政大事,是个名副其实的安乐王爷。 “去把刚才跳舞的姑娘带过来。”眼看白玉台子上那姑娘往后走了,端王喝了口茶淡淡笑道。 38 行刺 (38)行刺 如思闷闷地往门口走去.这回她又被派去带那位惊舞的姑娘了.虽说是端王爷下的命令,自己对端王倒是没什么意见,但自己今天就真是被使唤的命吗?本来自己是带离欢风风火火地来找蓟成风的,可是好扮不扮扮了小厮,沦落到处处受人使唤的地步!都怨蓟成风!对,都是那小子好来不来来青楼,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快活着呢!看我回去不暴打一顿泄愤! 这样恨恨地想着,如思由人群中退出。望见离欢这傻丫头果然如她所言还在原地等着。心里笑笑,还真是个乖丫头啊! “如思,你回来了!”莫离欢连忙迎上来,她在这里左看右看看了很久,生怕有人经过。 “哎你可等久了吧。都是那该死的狗官缠着我!哼,看我回去不给他厉害瞧瞧!还真不知道姑奶奶我姓什么了!”如思目露凶光,邪恶地笑了笑。 “说实话如思你姓什么呀,没听你说过!”离欢依旧一副对什么都很好奇地模样。 “这。。。。。。说来话长。。。。。。”如思嘿嘿笑着打马虎眼。 突然间,背后的大厅里传来尖叫声。如思猛然回头,神色一变,竖起捕快特有的灵敏耳朵仔细捕捉着。大厅里传来打斗声,起码有六七个人在过招,其中有一个人的武功尤其厉害。霎那间已奔至南区。如思锐利的目光一下锁定在黑衣人身上,只见六七个侍卫正围着他出招,然而他一招招化解,并不费力,反而已将三四个人撂倒在地。 “保护王爷!”突然有个人尖声喊道。如思一瞥,出声的正是躲在椅子后面的灵州知县吴剑。而端王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周身由高手团团围住。 如思望着眼前的情景,越来越多的侍卫已经冲过去与黑衣人拼杀了。然而毕竟在包阁内,地方太过狭小,人多占不到什么便宜,反而在刀起刀落时容易伤到自己人。 如思暗骂一声蠢货,径自轻越过人群,将围在那边的侍卫喝退了。一掀外袍,如思将原本穿在外面的粗布衣服脱了,求得灵便,又沉声道:“快护卫端王离开!”一手已按在腰间,随时准备拔剑。 众人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怎么突然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女的,还是缩在一旁的吴剑率先反应过来,“还不快护着王爷离开!你们这些奴才怎么这么没见识!如思女捕快是京城六扇门派来暗中保护王爷的!”说罢领头往外走,“王爷,这边请!” 我来保护王爷?!如思一听就火了,怎么说得跟自己是个保镖似的,自己怎么也是六扇门头把手的女捕快啊! “朝廷狗。”黑衣人冷声道。 怎么?原来竟是个女的!可是刚才看她的招式,如思却未看出半点女子的套路来。 “你是谁?谁派你来刺杀端王?”如思目光如炬,直逼过去。虽然同是女子,但在这江湖中从来就没有同性相惜的道理,更何况今日是敌对的两方。 “谁说我来杀端王?”如思看不清那黑布蒙上的脸,但是她能感受到同样逼人的目光,甚至还有一丝寒意。 “废话少说!”如思正要逼近动手,却见那黑衣人往后一转,飞身而走。 如思哪肯放过,立刻施展轻功跟随。 “王爷!这边走!”吴剑急急在前头开路,与其说是带路,还不如说是自己怕死,想赶紧逃走,因而速度飞快。突然,他滞住了身形.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前方的黑色人影冷声道,“谁是戚荆峰?” “老夫就是.”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正是王爷右侧的那个中年男人. 黑衣人没有犹豫片刻,挥剑直击. 39 夜遇 (39)夜遇 莫离欢冲上南区的时候,上面已经空无一人了.刚才她在楼梯口见着一群人急急忙忙就往外冲,独独没有看见刚才上楼的如思,就连忙跑上来看,没想到如思已经不见了身影. 如思去哪了呢?离欢有些担心.不过转念一想,如思的武功那么厉害,应该不会出大问题吧.只是刚才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离欢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再看看其他的观赏区,似乎因为刚才的事情人群都逃光了.此刻连个丫鬟小厮都见不着,想必也是躲起来了吧. 那大哥呢?离欢突然想起来,自己来这里是找大哥来的,大哥现在还没有找到.会是到哪里去了呢?他有没有见到他那个重要的人呢?可是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也只有先回客栈等消息去了. 一个人走在荒寂的大街上,现在真当是一个人影也没有了,离欢裹了裹身上的粗布衣服,幸而刚才没有把小厮的衣服丢还在烟雨楼里,自己也是犹豫了好久才决定借来穿一会的.春天的晚上犹如冬天,冷风吹得人直哆嗦. 突然,身后穿来吵闹的声音,离欢一回头,发现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在飞快地跑着,犹如一阵风般从自己身边经过,不一会就有一群人打着火把追来,也是跑得飞快,离欢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只见到那火光隐隐消失了. 这时,离欢皱起了鼻子,以她这么多年来对血腥味的灵敏度,她闻到了不远处淡淡的血味.顺着腥味找去,离欢看到一个人影立在一户人家的窗檐下面,虽然衣服几乎融进黑夜里去,但是那目光,却如饥饿的动物般令离欢心里一颤. “你……”离欢靠近黑影,感受到他的防备,女医者淡淡地笑了笑,”你受伤了,让我帮你吧.” 这样的笑,这样的笑这样熟悉.是她!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隐隐的亮光.却并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离欢正要再开口,却突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是如思! 离欢不自觉地将身形档住那暗处的身影,旋即跑到如思面前道,“如思,出什么事了吗?” “离欢,我没有时间和你多说,你先回客栈好好休息。今晚端王被行刺了,我要彻夜追查刺客。”如思一飞身上了屋檐,边跑边喊,“你小心点,快回去吧。” 离欢轻吁了一口气,端王被刺?是刚才那黑影吗?回身一看,那窗沿边上已然没有人了。 不行,他还受着伤,要是被人抓到了肯定逃不了了。离欢连忙往四周寻找。 无论如何,既然遇到了伤患,自己是绝没有理由见死不救的。 地上有淡淡的血迹,虽然夜晚很黑暗,但是离欢闻得出来。顺着腥味一路找,那血的味道一会稍浓,一会又消失殆尽,离欢皱着眉,只希望他不要在自己找到他之前出事! 山神庙!离欢来到距灵州城五里以外的这个破庙前。刚才已经有很长一段路没有血腥味了,可是离欢的知觉还是把她带到了这里,不是一个医者的,而仅仅是一个女子的。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心里强烈地对自己说,就是这里! 扶着门框进去,莫离欢发现这山神面破败得厉害。突然一阵微风起,她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扼住了,本能想叫也出不了声。对方扼得并不致命,离欢一吸气,骤然闻见了浓烈的血腥味。一看脚下,稠稠的液体即使在稀冷月光下也可辨识出是一大片。 “你流血了!”离欢脱口而出,没在意喉咙上的力道加重了。 “赶快止血啊,不然你会死的!”离欢的声音因喉部力量的加重而有些沙哑,但她的目光始终望向地面的血迹。 身后依旧没有反应,莫离欢匆忙中将衣袖中携带的痴木香往后一撒,猛然喉咙一腥,原是扼住喉咙的手一下加重,气血上涌将充血了。然而随后听见身后没了动静,离欢回过头,发现身后的人即使被迷昏了也还直直站着,心内莫名一紧,连忙将他扶着坐下。 找了点干草,生了一堆小火.原本不想看他的面目,然而他脖子上有处伤一直蔓延到了脸上。离欢只得轻轻摘下了面罩。 竟然是他!虽然庙里面十分黑暗,但离欢一下子认出来了.他就是上次自己救的那个重伤男子,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再次相遇,虽然又是在他受了重伤的情况下。 可是,算不算也是一种缘份呢?离欢淡淡而无奈地笑笑,边处理着他的伤口,不知为何蓦地想起了西华雪山里的那只唤作“朱阁”的鸟。 朱阁,朱阁,你现在可还好,可别再因贪吃而被小狼犊子咬伤了。 40 心事 (40)心事 这次又是如何受的伤呢?离欢将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服脱下,撕做包扎用.边打量着面前昏迷靠在柱子上的男子.那男子静静躺着,闭着眼微微皱着眉,似乎在昏迷中忍在做着什么斗争似的.仔细看来,男子的眉眼清秀至极,若是没有配上清醒时充满戾气的锐利目光,其实还算是俊秀的.离欢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重伤病人罢了,自己怎么胡思乱想起来. 血已经止住了.虽然从小并不畏血,但是一下子看到了那么多血,离欢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将随身带的所有伤药都用上了才终于止住了血,他到底流了多少血啊.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流了那么多血还能走那么多路,甚至还有力气扼着自己的脖子. 可是毕竟萍水相逢而已,自己除了尽心尽力救治他,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莫离欢将最后一道伤口敷了药,包扎好了,又替他将黑色的衣衫重新披上.他身上的伤痕离欢上次就已见过,因而并不惊异,也检查过上次他腰际的伤,果然已经好得不留痕迹了.这次的伤主要是在背部,肩部和腿部,背部有两刀下手极重,也是出血的源头.幸而没有伤到脊椎,不然再用力半寸,离欢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他了. 即使莫离欢涉世不深,也略微猜到了些什么.那些伤,新的旧的,不是剑伤就是刀伤,要不就是暗器.他,大概是江湖中人了.再联想到昨晚如思说的刺杀端王,会和他有关吗? 离欢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眉头渐渐舒了,心里顿时万分平静.她感到非常的安心,至少此刻,自己能用双手医治他,减轻他的痛苦,自己已经很满足了.他是谁?他有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要紧,难道因为他是坏人自己就不救了吗? 不.医者原本就是要兼济苍生的.无论好人坏人都有权利好好活下去.更何况离欢并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的危险气息.这样想着,离欢感觉到眼皮疲惫,竟昏昏沉沉睡着了. “离欢,离欢!”莫离欢缓缓睁开疲惫的眼,恍惚中感觉到似乎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离欢,是我啊,如思!你醒醒,你没事吧!”离欢睁开眼,霎时看到如思放大的脸近在咫尺.望着她满脸的担忧,离欢心内一阵温暖. “如思,你怎么在这里,我没事.”离欢笑笑,尽管觉得身体有些无力,但总不能让如思担心了. “呼,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如思也笑了笑,扶离欢起身. 离欢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往周围看,却没有发现旁的人. 吁一口气,还好,还好他已经走了. “离欢你怎么了?”如思扶着离欢,感觉手中的女子有些站不稳. “没事.我没事.如思你是怎么找着我的?”离欢将一只手按住太阳穴.她记得有个大夫告诉她按太阳穴可以舒缓精神. “我天亮回去发现你昨晚没有回来,就出来找你,后来发现地上有些浅浅的血迹,顺路找过来就发现你睡在这里了.”如思边说边向四周张望,顿时被地上一片已经干涸的红色吸引住了. 离欢心内一阵慌乱,绝不能让如思知道他待过这里啊,他伤得那样重,如果被如思找到,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如思,我们快回去吧,我好像有些累了,身体没什么力气.”心虚地偷瞄如思的表情,深怕她开口问自己,可是自己又不想骗她,毕竟她是除大哥以外自己唯一的朋友啊,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自己. “好.”如思望着离欢疲惫的表情,不再观望,扶着离欢离开了山神庙. 她们都没有发现,远处一棵大树的茂密叶丛中,一双锐利的目光穿越过所有障碍,正静静望着她们. 秦缺望了望自己的左肩上用蓝布扎成的蝴蝶结.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微扬.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包扎的伤口,真的很难看? 41 风寒 (41)风寒 昏昏沉沉,昏昏沉沉.感觉脑子里很混乱,眼睛好难睁开,头顶有一群群东西在乱飞乱叫.莫离欢皱着眉头躺在床上,难受得不行.这十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症状,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病了?可是以前从来没有生过病啊,原来生病这样难受. “欢儿,欢儿你可好些了?”离欢恍惚间听到床头有个声音传来,努力地睁开眼,终于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大哥,我没事。”离欢声音沙哑,想笑笑安慰他,但是浑身无力,连笑都十分艰难。 “我说你让离欢好好休息行不行?”蓟成风背后响起一个暴躁的女声,离欢知道那一定是如思。“你在这里叫啊叫的,还让不让离欢安心养病了?”如思一把拨开蓟成风,冲到离欢面前道,“离欢你好好养病,我这就把他扔出去,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啊。” “如思,我是怎么了,为什么浑身无力?你们说我是生病了吗?”离欢虚弱地望向如思身后气急败坏的蓟成风,忍不住想笑,又觉得好累。 “哎,你不知道自己病了吗?自从前天你从山神庙回来就躺了两天了,我让大夫来看过,说你是受了风寒。寻常人受了风寒是小毛病,可是大夫说你体质特别,这风寒在你身上是大病,所以你才一直昏迷不醒。好容易你醒了,我这就去厨房拿药和吃的来,你等着啊。”说完一阵风似地去了。 离欢皱了皱眉,风寒?自己大小就没生过病,估计是小时候被师父的药啊酒啊调理成特殊的体质了,可是一旦离开了西华雪山,衣食住行都和雪山里不一样了,也许就是因此才病得这样厉害的吧。 “欢儿,我没有照顾好你。。。。。。”蓟成风蹲在离欢床前,一脸愧疚,俊逸的脸上满是自责。 “大哥我没事。”离欢虚弱地笑笑,“大哥,你见到你重要的人了吗?” “我。。。。。。没有。”蓟成风眼中闪过一丝黯淡,“那天端王被人行刺,烟雨楼里很混乱,我没来得及找她。后来再去打听的时候,见到官差来封楼,说是烟雨楼里出了这样的事,要停止开放,直到查清楚为止。我想以她的聪慧,应该已经离开是非之地了。” “可是大哥,这样一来,你不是又失去她的线索了吗?”离欢一急,忍不住咳了两声。 “欢儿!”蓟成风心内一紧,“欢儿你别说话了。你先把病养好才最要紧!” “大哥我没事,”离欢缓了缓呼吸,“大哥,千万不要放弃啊!我知道她对你非常重要,你千万不要错过!” “欢儿,也许这就是我和她的缘分吧。”蓟成风眼神忧郁,“哎,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让让,让让!”如思手捧托盘,难得地小心翼翼地走着路。将托盘放下,如思捧着一个瓷碗吹气道,“这是大夫开的药,每天吃一次,吃五天,他再来看看你的情况,不过你体质特殊,他在用量上也拿不准。说一旦觉得不舒服立刻要找他来看。” 如思瞥了一眼蓟成风,道,“麻烦大少爷把离欢扶起来靠在床上,我好喂药。” “你。。。。。。”蓟成风有怒不敢在离欢面前发作,依言做了,又站到一侧,看如思给离欢喂药。 “还有,大夫说以后每天还是让你静养,闲杂人等不得打扰。”喂完药,又让离欢吃了些粥,如思很不客气地看着蓟成风。 “好啊,以后我给欢儿喂药!”蓟成风剑眉一横,笑道。 “你休想!”如思不甘示弱。 “你这个恶女!欢儿是我义妹!你凭什么和我抢!” “离欢是我亲姐妹!你个无能大少!要不是你。。。。。。”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离欢忍不住在心里笑了。有这样的兄长和姐妹对自己好,她再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伤痛也顿时减轻了许多. 只是,他,还好吗?那天药没有带够,都没有好好包扎,真怕他伤口有事。 想着想着,又沉沉睡去。 哎,千万不要有事才好。 42 悸动 (42)悸动 夜晚睡得昏昏沉沉,离欢觉得头痛欲裂,寒风阵阵。 是没有关好窗吗?离欢侧了头,微微睁开眼。朦胧间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正在自己床侧。 是谁?离欢浑身无力,只得努力把眼睛睁得更大。那影子渐渐蹲了下来,离欢只看到一张带着面罩的脸。 离欢想伸手去摸,看看是不是自己昏昏沉沉产生了错觉。可是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那黑影仿佛知道她的想法一般,略一停顿,伸手将自己面罩摘了。 是他!离欢差点惊呼出来。他没死!他还好好的!不自觉脸上扬起笑容,虽然好累,但是终于放下了心。 “你。。。。。。”黑衣人沉沉开口。他的声音非常低,略微有一点沙哑。 他竟然对自己说话了!离欢惊讶着,却没有出声,依旧笑着,笑得很放心,很温暖。 “你没事吧。”黑衣人的眼睛因背着光而看不分明。离欢微微点了头,此时的神志已经清醒了许多,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头痛欲裂了。 “我。。。。。。叫秦缺。”黑衣人继续说道。离欢笑着点点头,还是说不出话来。黑衣人看着她,也不再说话。 直到黎明的亮光微微照进来,离欢突然睁开了眼。床前什么都没有,难道真的是自己做梦了? 可是,他说他叫秦缺。 秦缺。这样的梦如何能造得出来?离欢望向紧闭的窗口,轻轻笑着,至少,知道他安然无恙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嗯,这样就很好。 天亮,如思一大早就进来看离欢,将粥喂了,如思突然歉意道,“离欢,我今天不能来看你了,端王那边出了点事,我要过去查探一整天。” 直觉和他有关,离欢脱口而出,“出了什么事吗?” “昨晚端王的住处又进了刺客。把吏部尚书戚荆峰刺成了重伤昏迷,端王叫我加强那边的守卫。可是好奇怪,刺客似乎是冲了戚荆峰来的,端王倒是毫发无损。”如思对此思量了许久,仍没有想出什么缘由来。 “那你要小心。”离欢淡淡笑着,没有再问。 “嗯,这阵子可忙死我了,那个该死的狗官知县吴剑好死不死地刚刚前天被杀了,他那班人又都是饭桶,我只好帮着护卫端王。”如思懊恼地起身,“离欢你好好养着,等一忙完了我就过来看你,药我都吩咐好了。” “大哥呢?”离欢忍不住问道,他有没有再去打听那人的消息呢,不知道他找到线索了没有。 “我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这两天神神秘秘的。一个无能大少,也不知道在瞎忙乎什么。” “如思。。。。。。”离欢叹了口气道。 “好了好了,我不说他了还不行吗?你好好养着,我走了。”“嘿嘿”一笑,如思推出房间将门带上。 离欢心里不知为何有一丝不安。端王。。。。。。尚书。。。。。。知县……都是些什么人物啊,会和他有关联吗? 莫离欢的心似乎被无形的线牵动着,她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然而终究心有些慌.她何曾如此为一个人牵挂过.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是多希望秦缺没事. 43 医治 (43)医治 “有刺客!”半夜恍惚中听到外面十分吵闹,离欢本来也因有了心事睡得不沉,外面一呼喊她一下子便醒了.勉强起了身,发觉身体已不再像昨天那样无力.于是披了衣服下了床走到窗口,正要开窗探望,却见窗门一下被打开,吓得直觉往后一退. 窗口已然闪进一个黑色的人影,离欢没有出声,她静静看着黑影,瞬间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离欢低呼一声,向前一迈.那人没有动,黑暗中他的眼神看不分明,然而离欢直觉他不会对自己不利. 街上愈发吵闹,到处有人点了火把在嚷嚷着抓刺客.莫离欢没有犹豫,将窗户关紧,又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木箱,这里面都是她的药物.正要走近黑衣人替他看伤,却听楼梯上响起了如思的喊声. 离欢心内一慌,看到眼前的黑衣人已然用手握住了长剑.灵光一闪,突然打开了窗户,抓着男子的手就往窗口跳. 秦缺原本受了极重的伤,此刻一时没有站稳,竟被离欢活生生扯到了窗口. “一起跳!”莫离欢紧闭着眼,左手提着木箱,右手紧紧抓住了黑衣人,心想绝不能让如思发现他.纵身一跃,本以为会惨痛落地,却只感到身体轻飘飘的,耳边有风声赫赫. 摹地睁大了眼,莫离欢发现自己此刻正飘在空中,身边的黑衣人正左手揽着自己的腰.带着她飘向一个屋顶. 莫离欢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稍一抬头,发现他的目光如星光般璀璨.顿时吃了一惊,她还从未见过这样耀眼的目光. 稳稳落地,离欢担忧地望向他的左手,上面赫然是满目的血迹.怎么办,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带自己施展轻功的话,会让伤口出血更多的. 莫离欢心内一紧,自己一定要救他!当下一把反握了秦缺的手,飞快在屋顶上跳跃了.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如此认真地使用轻功.原本她并不知道自己从小就会的是轻功,还是那日如思提醒的,还说她练的不是一般的轻功,看着像是武林失传已久的”飞壁轻花”.听如思说,这套轻功不似一般的轻功,许多人即使拿到了秘籍,也无从练起,因为这套轻功本来就要废去全身的其他武功才能习练,否则极易走火入魔.但是若真得了真传,关键的时刻,除了逃命以外,还有意想不到的神奇功力.离欢听得懵懂,管它什么武功,只知道是师父教她用来逃避山中野兽的罢了. 此刻,她的脚飞步点点,只当是自己在被狼群追,手紧紧握住了那个黑衣人冰凉且粘稠的左手.希望来得及找到个安全的地方,要赶紧替他医治才是. 早落了地,莫离欢一路往东走,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管飞快地施展轻功.天开始蒙蒙亮了,他们终于在一处湖边停了下来. 莫离欢一点都没有觉得劳累,看黑衣人在一棵大树下坐了.她便去湖边取水,伸出右手一看,却是满手暗红.这……都是他的血吗?飞快地回头向男子一瞥,忙掬水将手洗净. 跑回那棵树下,离欢将药箱开了,要替秦缺上药.靠近那男子,才发现他脸上的面罩不知何时已经摘去,俊朗的脸上依旧是冷漠的表情.他的眼微微闭着,仿佛进入了一场安稳的睡眠. 离欢轻轻解开他的衣裳,倒吸了一口气,她看到上次的伤口原本已经结了暗色的痂,可是似乎由于猛烈的运动,那伤口已然裂开了,暗红的血凝结在伤口周沿,而新的伤口,又长又深的一刀又横到了上面,这一刀足足从左胸一直到腰的右侧,煞是狰狞. 离欢静静地将药敷上,依旧是以前用过的琅桓膏,这药清清凉凉的,对伤口的痊愈有着奇效.上完药,又检查了他的其他伤口,发现他的左手臂靠近肩部受了极重的一剑,血已经流得满手都是了.用水清理了伤口,离欢有一丝颤抖,心想刚才他竟然还用左手揽着自己,那该是如何的疼痛啊. 从始至终秦缺都闭着眼,仿佛睡去了一般,离欢将衣服替他穿好,黑色的长衫已然裂了好几道口子。叹息一声,又思量起他为何如此不顾性命。 突然,面前的男子握住了离欢的手,离欢本能往后一退,却被秦缺用力往前一带,落入他的怀中。离欢惊呆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知道他胸口的伤口是最深的,若是不小心碰裂了,血一旦流出来止也止不止。 果不其然,秦缺哼了一声,离欢凝神看着他的胸口,终于确定刚才没有碰裂伤口,才放下了心,正要退后,却见秦缺眉头紧紧皱着,加大了拥住离欢的力度。他浑身有伤,离欢一下子不敢轻举妄动,只好静静等待着他放松力道。 估摸着他许久没动该是睡着了,离欢轻轻动了动,秦缺却敏感地把手握得更紧。 “子漓!子漓!不要走!”睡梦中的秦缺喃喃着,莫离欢许久呆在了那里。 原来竟是梦见了他的爱人吗?莫离欢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胸口好疼。头晕阵阵袭来,冷风吹得她一阵颤抖,原来刚才光顾着带他离开,竟连外衫都没来得及穿。 只觉得身体好轻,头好重,莫离欢被沉沉的眼皮压垮,终于昏睡过去。 44 回忆 (44)回忆 冷清纥左手握着青色刺晨剑,面遮黑纱,独自一人在湖边游走. 此时已是黎明时分,没有风,湖边的一草一木都还安静地沉睡着,唯有这个面纱下面容冷若寒霜的女杀手,独自拥抱着黑夜,逐渐将黑夜也同化. 她的脑中飞快地回忆着,想找出秦缺对主公不忠的证据来. 那日,她在灵州的众生门分堂打探到了吴剑的行踪,知道是夜他会跟随端王在烟雨楼观赏歌舞.于是连夜潜入了烟雨楼内,打算速战速决完成任务,再去追查秦缺不忠的行径.没想到却意外在那里发现了秦缺要杀得吏部侍郎戚荆峰,于是当下决定改变计划,而现身扰乱内场,并且先不对吴剑动手,而是在端王撤离烟雨楼后,径自离开了.她这样做,无非是为了逼秦缺现身.因为她一早知道,以秦缺的习惯,必定会在动手前一天跟踪对方,然后再选取最有利的时机出手.然而端王一旦被袭,周身必定会有更多的大内高手保护,如此一来,作为皇帝亲命大臣来替端王祝寿的戚荆峰自然也会受到更好的保护,这样杀他的难度就加大了.而只有趁端王身边守卫尚弱时出手,才有可能一击即中. 果然不出冷清纥所料,待端王一出烟雨楼,秦缺就出现了.她一早甩掉了追着她的女捕快,而躲在暗处看,想伺机使暗招致秦缺于死地.是的,她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杀死他的念头,无论他是怎么死,自己必然是要亲眼见证的.后来她见秦缺杀了端王大批侍卫,便顺手将吴剑一刀了结.不料一个转身秦缺就已不见,自己沿大路寻去,却引来更多的捕快侍卫追踪.最后好不容易摆脱追捕,已是第二天寅时.幸而戚荆峰未死,只受了伤,她料定秦缺会再出来取其首级,于是守在端王的住处,直到第三天晚上才见秦缺出现. 从始至终,她并没有发现秦缺行踪有何异常,兴许是跟丢了两天,总之最奇怪的便是秦缺第三天动手时,身形并不像重伤的模样.行走江湖多年,冷清纥自然是知道伤痛轻重的,她明明记得那日秦缺背部被两名侍卫各划了一刀,可是看他施展轻功的时候,背部灵活得很,根本看不出来受了严重的刀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说有人替他医治了伤口吗?可是谁会替一个杀手医治伤口呢?难道是…… 冷清纥心内霍然开朗,如若不是背叛了主公,怎么会有人肯替他医治呢?上次他回来自己便觉得奇怪,明明那么重的伤,怎么几天就好了.现在看来,一切都不难解释,必定是他效忠了另外的人,对方才不希望他速死. 对了,如此一来,自己只要知道是谁替他医治,再找出幕后的主使,还怕主公不杀秦缺吗? 哼,等了这么久,恨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至秦缺于死地了. 娘,纥儿终于能为你报仇了!杀尽秦姓的人,杀尽我们的仇人! 娘,你在地下有知,可为我高兴? 如今自己任务已经完成,吴剑已死,只消将他的狗头取来,便可回去复命.不过既然秦缺又被自己的暗器所伤,肯定会去找那人医治,就翻转整个灵州城,秦缺,我也一定把你找出来.一旦找到你,秦缺,你的死期何尝不远! 冷清纥恶毒地想着,脸上的笑容既充满了恨意,又充满了快意,矛盾而纠缠,原本生得俏丽的容颜竟绽放出别样的妩媚! 只可惜从来也没有人在意过,原来她也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人们只记住了她素日的冷漠眼神,记住了她挥舞刺晨剑时凌厉的杀气,唯独容貌,从来没有人关注过.又或许,终其一生,再也不会有人注意. 因为在漫长的成长中,她早已蜕化为不分性别的杀手,而不是女人! 后悔吗? 从不!即使她有再重新活一次的机会,骄傲如她,也绝不会再走旁的路.她注定是一名杀手,最强最忠心的杀手. 只要,秦缺死后!是的,只要杀了秦缺,她便是天下第一的杀手!毫无疑问! 秦缺,你死期近矣! 45 追查 (45)追查 深夜的县衙,一个身着鲜红色衣衫的少女在大厅内踱来踱去.大厅的椅子上,还坐着一名着宝蓝色衣衫的少年.只见两人都没头紧皱,像是烦恼着什么. 门外突然闯进了一个衙役,气喘吁吁.还不待他说点什么,红衣少女与蓝衣少年都已紧张地冲到了他面前,那副声势直将衙役吓得退后了一步. “怎么样,找到那个刺客的下落没有?”红衣女子一把抓了衙役的衣襟急急道. “报……报告大人,兄弟们在城外……城外二十里的冷湖旁边发现了血迹,据推测可能是……可能是那个刺客的!” “冷湖?那刺客人呢?”蓝衣少年也冲上前来追问. “刺……刺客还没有发现!”衙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对面前的两个人十分畏惧. “什么?有没有全面搜查?刺客被我大师兄重伤了,我就不信他还能跑多远!”门外吹来一阵穿堂风,少女红色的衣衫在风中乱舞,在夜色中格外张扬. “报……报告大人……属下仔细地搜查了附近,确实没有发现刺客的身影……不过,我们发现了这个……”衙役低下头,不敢直视少女愤怒的眼睛,而从袖中取出一截布块. “这个……这个是离欢的!”红衣的如思立刻夺过布块跳了起来.“离欢,离欢果然被那该死的刺客掳去了!” 蓟成风眉头一紧,连忙问道:“那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衙役将头低得更低:“没。。。。。。没有……刚才属下回来之前兄弟们还在搜寻。。。。。。头说让我先回来报个信。。。。。。” “好了,你先下去,叫他们继续搜查,有什么消息尽快来通知我们!”蓟成风此刻有着异乎寻常的镇定,随口吩咐道。 “是!”衙役应一声,连忙逃离两人快要喷火的目光。如思一下回了神,连忙要追着侍卫而去。 “疯丫头,你要干吗?”蓟成风一把拉住了如思的衣襟,将她扯住了脚步。 “废话!当然是去找离欢啦!离欢落在那个刺客手里,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火红的衣衫将如思的脸映衬得格外鲜活。 “你忘了你的职责了吗?你还要去保护端王!如果就这么擅自离开,端王的安全由谁负责!”蓟成风眉头仍没有放松,然而语气坚定。 “端王个头啊!亏你还是离欢的结义大哥,竟然这样无情无义!我如思才不像你,从小到大就离欢这么一个贴心好姐妹,我才不会袖手旁观!”如思一脸义愤填膺,使劲甩开了蓟成风抓住的衣袖。 “你以为我就不在乎欢儿吗?我是说你要先冷静下来!冲动救不了欢儿!她是我妹妹,难道我会坐视不理吗?”蓟成风真是给这个冲动的女人气死了。半夜火急火燎地跑来找自己说离欢不见了,然后就拖着自己到灵州县衙来,把所有衙役都派了出去追踪刺客的下落,好容易等来这一个消息,又这样不冷静,真不知六扇门平日里是如何教出这么一个女捕快的。 “那你说怎么办?县衙的衙役只有那么几个,如果我不去找,他们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离欢下落啊!”如思一脸焦急,恨不得此刻就飞到二十里外的冷湖去。 “哎,你别急,我们现在就去找人帮我们找!”蓟成风心里早有了打算,大迈步跨出了县衙,如思狐疑地跟在他身后,不知道一个无能大少到底有什么办法。 只见他一路走,竟然走到了端王居住的朋客居。 难道他要找端王帮忙?自己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堂堂端王,怎么说也是一个王爷,怎么会听自己一个小小捕快的话?虽说自己好歹也是六扇门出来的,可是连自己的大师兄剑岑都奉了师命案中保护端王,自己一个黄毛丫头,端王又怎么会在意呢?更何况是要端王指派人手给自己去找姐妹!哎,自己也就能趁着吴剑被杀这会使唤使唤县衙里那群衙役罢了。 如思无奈地想着,转眼就到了朋客居正大门。眼看蓟成风走向了守门的侍卫,心里一阵紧张。 这个无能大少到底要干什么呀!还要不要命了竟然敢夜闯端王住处! 46 身份 (46)身份 “王爷,烟雨楼燕佳人姑娘带到了!”门口有侍卫恭敬禀报,端王正赏玩着手中的玉瓷杯,闻言急忙放下,笑着抬头往门口望去. 只见一个着白色纱裙的女子正低头等在门口. 白衣胜雪,自然衬托出女子不凡的气质,一头青丝挽成高高的一个朝天髻,只配一朵粉色的荷花发扣在发间,说不出的清爽靓丽.端王霎时被她的脱俗气质惊了一惊。 “还不快请燕姑娘进来!”端王不愧是端王,立刻就回了神,朗声笑道. 侍卫依言领着白衣女子上前,却并不退出大厅,而是侍奉在左右.原来因了上次刺杀事件,端王身边的守卫比以前多了一倍,端王的周围虽然看上去空档不少,其实处处都有高手保护着,一旦端王有危险,就会立刻现身营救. “姑娘请坐.”端王细细端详着眼前的佳人,却因美人始终低着头而看不分明.端王清咳了一声,朗声笑道,”请恕本王冒昧,姑娘可否抬头让本王一睹姑娘的芳容?”众所周知,端王是出了名的风流潇洒,怜香惜玉.其平生最爱的便是美人与美食。有人甚至戏称端王为“二美王爷”,即只要有了美人与美食,江山都可抛弃。可谓真正的爱美人不爱江山。 眼见燕佳人果真依言抬了头。霎时间,天地万物都失了色彩,只见那一双明亮闪烁的大眼睛隐隐带着水汽,流转间又带着一丝丝娇羞与妩媚,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惹得风流王爷万分爱怜,那微微翘起的鼻尖时不时抽动着,小巧的樱唇微张,虽说是一副抽泣的模样,但任谁也不会觉得有丝毫不美,果真是标准的真真正正美人!唯一不足的,不过是细眉间一点妖娆的烟火味罢了.然而毕竟也是风尘中的女子,能生得如此美貌已是不易. 端王最见不得美人落泪,立刻就明白了美人泫然欲泣的模样是为何,连忙站起身扶着她白嫩的纤纤细手道:”燕姑娘放心,烟雨楼明日便可重新营业,风九娘今日我便命人放出去!” 美人豁的睁大了眼,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闪如星辰的美目中立刻焕发出欣喜的光彩,直欲起身对端王爷拜谢,却被端王用手一拉,霎时搂住腰肢,送入宽阔的怀中. 一时间只见美人脸上溢满了笑容,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她的笑容中带有一丝得逞的得意.风尘女子就是风尘女子,燕佳人不愧是从小在灵州第一的青楼中长大,最是明白男人的心思.她早知道端王这样的风流王孙最是爱不寻常的女子,也知道那天自己那一舞成功吸引了端王的注意,早晚会来找她.虽然烟雨楼遭了变故,但是她始终相信自己的魅力,可不,刚才那一副欲泣欲伤的模样,果然成功博得了端王的爱怜. 然而其实也不能全然怪罪于她的心计.在青楼生存本就是最不易的,如她这般,虽名为花魁,说道底还不就是青楼里芸芸卖笑女子中的一个.而青楼女子终其一生所追求的,也不过是有一个好的归宿.既然上天给了她这样绝世的美貌,她自然是不甘于嫁与那些凡夫俗子的.于是守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这个攀上枝头的绝佳机会,并且以自己的”烟雨霓彩”舞,一舞惊人,替自己赢来了后半辈子的荣华.不可谓不是苦尽甘来! 正当两人相互拥抱着,燕佳人半推半就轻呼王爷时,门外突然一阵躁动,端王皱着眉头将美人扶到一边,自己在太师椅上坐下,心里着实有些不快。本来自己就因这几日的风波睡不安稳,今天突然想起了烟雨楼的美人来,正要一亲芳泽,没想到还有人胆敢半夜闯来自己府上,真是扫兴的很。不过他向来脾气好,并不轻易动怒,且看来人有什么事情再说。 端王刚刚坐稳,就见门口出现了一红一篮两个身影。 红的有些眼熟,似乎是这几日负责自己安全的六扇门女捕快,至于那个宝蓝色布衫的,虽长得英俊不俗,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这大半夜的,你们来找本王何事啊?”端王正了正身,抬眼瞟向坐在一侧的美人,只见燕佳人早已低下了头,一脸娇羞模样,爱怜之心骤起。 “王爷,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蓟成风笑着淡淡开口,他自然一进门就发现了白衣的女子,猜到端王一定又是老毛病犯了,见到美人就什么都不顾。 端王一愣,随即抬起了头,仔细端详着走向自己的少年,早有侍卫将他拦在十步以外。 “你。。。。。。你是十七?”端王一下子愣了,那少年的容貌细细看来,竟与他有五分的相似! “可不就是我吗?八哥!”蓟成风一脸笑容,静静看着惊傻了的端王。 一旁有更加惊呆了的一个人,如思久久合不上嘴,瞪大了眼睛盯着蓟成风,似乎要将他活活看穿。 他他他他。。。。。。。叫端王什么?八八八八。。。。。八哥?难道说。。。。。。他竟是已故先皇的最小的儿子,当今天子的同母弟弟,端王的十七弟,成王梁风? 47 似梦 (47)似梦 从端王的朋客居出来,如思一路都呆呆的没有说话,回想起刚才那不可思议的一幕,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喂,走路不看路啊!”蓟成风蓦的停了下来,原本跟在身后的如思一下子撞到了他背上. “你……”如思退后了一步,仍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此刻他们的身后已经跟了几十人的侍卫队,并且明天一早端王还要派更多的人过来,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了蓟成风随口的一句”借点人手”,堂堂端王爷就二话不说指派了这么一大群人来. 要说现在是非常时期,端王也需要人保护吧,端王大手一挥,说他手下多的是,更何况这些侍卫武功不是最好,派出去寻人什么的倒是做惯的.蓟成风也不推让,当下领着这些侍卫知趣地退出来了.也是,现在已经大半夜了,旁边又有美人相候,蓟成风怎么会猜不到自己哥哥的心思呢!反正目的达到了,自己乐得早点走,省得八哥一高兴把自己抓回京城去了. “喂,你……你真是端王的十七弟,成王梁风啊?”如思咬着嘴唇,心里有点不服气,明明是一个无能大少,怎么转眼就成了王爷了呢?而且还是当今天子最疼爱的同母弟弟! “你看我像是假的吗?”蓟成风扯着嘴角邪邪笑了一下,突然逼近如思道,”我说我是成王这件事就这么难以接受吗?看你吃惊成那样!” “喂!离我远点!”如思往前跳了一步,一把握着剑鞘档在自己身前,眼睛一挑道,”我确实无法相信你这样的无能大少会是王爷!别以为你骗得了端王就骗得过我!端王肯定是给你骗了,不然他怎么会一开始认不出你来!” “我当年还是个三岁大的孩子,我八哥又常年不在京城,认不出我来有什么奇怪!”蓟成风站正了身子,不屑地往了如思一眼,”拜托,王爷是好假冒的吗?不怕杀头吗?” 如思更加狐疑地盯着蓝衣的蓟成风,“喂,那你干吗一开始不亮出身份,要等到这时候才说!分明是心虚!” “你以为我愿意被人知道我身份吗?”蓟成风突然把头靠近如思,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皇兄一直想抓我回京,要不是为了找欢儿,我才不会暴露身份等他们把我抓回去!不过这次恐怕逃不掉了,走之前一定要把欢儿平安找回来我才放心,你记得不要告诉欢儿我的身份,我蓟成风难得有这么一个知己的妹妹,不想让她因为我的身份而对我改变态度.” 如思猛地抬起头,难得觉得这个无能大少还是有闪光的地方的.至少,他对离欢的兄妹感情是真诚的.早就听说生在帝王之家的人常为了权力地位自相残杀,缺少平凡家庭中的亲情友爱,蓟成风恐怕是在离欢身上找到的这种亲情的补偿了吧. “那……那就暂且帮你一次好了.”如思将剑垂握,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那我现在就带队去冷湖那边搜查!” “等一下,现在已经快天亮了,索性到天亮了再去搜吧.你累了一晚上了,快点回去休息,等到天亮了养足精神再出发,反正也不差这么会儿.”蓟成风转了身,往客栈方向而去,那几十名侍卫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一个个都是满脸肃穆. 如思又愣了一回,不敢相信眼前这么指挥若定的人是以前那个武功差劲又爱斗嘴的蓟成风. “喂,天亮出发,东门集合,快回去睡觉!”语罢消失在街角,只余如思一袭红衣滞在原地. 这,就是当今十七皇子,成王梁风了.唉,是不是真的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呢? 没想到,我们竟会是这样地遇见. 48 逃亡 (48)逃亡 窄小的空间,破旧的木凳木桌,当莫离欢再次睁开眼时,就只见到这样的一副场景,周围没有人,而自己正躺在一张小床上,身上盖着旧旧的棉被. 头痛欲裂,莫离欢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是身在何处,明明记得上次是在湖边替秦缺包扎好了伤口,然后……然后……想到秦缺冰冷的怀抱,离欢脸上一红,然而又想起他口口声声叫的名字,又是一阵莫名的失落. 难怪头会这么痛了,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眼皮有些沉,好像又想睡过去,望望破旧的窗棂,似乎透进了一些亮光,现在应该已经是白天了吧. 正犹豫着要不要停止反抗,让眼皮自然合上,木门突然被打开,一时受不了透过门闯进来的强光,莫离欢不自觉用手遮了眼睛.突然感到有一个阴影覆在自己身上.莫离欢皱了皱眉,感到有冰冷的东西落在了自己额头上.好冷!离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怎么会有这么冷的东西呢,简直比雪山里的冰窟还要寒冷. 秦缺冷寂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无奈的笑容,收回了手,那丝笑容也在刹那间烟消云散.面前的女子额头依旧滚烫,估计是风寒加重了吧,本来那天晚上看她她就在病中,现在恐怕是发烧了. 秦缺把盖在莫离欢身上的棉被掖了掖.转身出门去. “咳!等……等一下……咳!”离欢嗖地坐了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咳嗽着. 秦缺微微一回头,语气冰冷:”什么事?” 离欢又一个颤抖,轻声道:”请问,我这是在哪里?还有,你是谁?”那门口的光线太强,离欢始终睁不开眼睛,自然也看不清门口的人. “许家村.”秦缺话毕将门关上走了,留得离欢一脸疑惑,却终挡不住眼皮的沉重而沉沉睡去.睡梦中,似乎见到了一张清秀俊逸的脸,那脸上的表情却比冰雪还让人感受到寒冷. 究竟……是谁…… “醒了吗?娘子快起来吃药吧.”莫离怀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只见到一个农妇装扮的中年女人正坐在自己床头. “你……你是……”莫离欢被农妇扶起,睡了一觉果然精神好多了,噫?屋内已经点上了蜡烛,难道已经是晚上了吗? “我是许三嫂,娘子.”许三嫂一边将手中的药喂给离欢,一边开口道,”娘子可算醒了,你可病了一天一夜了,一直发着烧,多亏了秦相公一直守在你身边给你敷冰.娘子好福气啊,我看那秦相公虽然面冷,心倒是热的.” 什么?自己睡了一天一夜了?莫离欢皱了皱眉,嘴里极不情愿地喝着苦得要命的草药,心想一定要制出不苦的风寒药来.好不容易咽下了最后一口药,莫离欢觉得精神好了一些.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大. “许……许三嫂,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你口中的秦相公是……” “哎呀,娘子不是烧糊涂了吧,秦相公就是你家相公啊,”许三嫂收拾了药碗,回身又坐在了床头的凳子上,摸了摸离欢的头道,”还好,烧已经退了.姑娘可能不记得了吧,昨天早上天刚刚亮,我家的门就被敲开了,我家许三一开门就看到你家相公抱着那时候正昏迷的你,然后秦相公就拿出了一大锭金子说找个地方安置你.这不,我家实在没房子了,只有委屈姑娘先住在我们的祖屋里.” “那……那他人呢?”离欢隐约猜到了秦相公就是秦缺,只是究竟自己为什么到这里来了,还是只有问他才知道. “你说秦相公?刚才他替娘子煎好了药就往河边方向去了.嘱咐我进来等娘子醒了喂姑娘药.娘子你吃了药想必累了,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招呼一声,我和我家许三就住在隔壁的屋子里.” 望着许三嫂离去的身影,莫离欢心内的疑惑更甚.自己怎么会昏睡已经不记得了,可是听许三嫂说,自己是秦缺抱到这里的.他自己那么重的伤都在胸口,怎么吃得消抱自己呢! 他身上的伤。。。。。。莫离欢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自己睡了这么久,他的伤口还没机会换药呢,不知道伤口裂了没有,有没有又出血。。。。。。 当下爬下床,披了件许三嫂准备好的粗布衣服,就出门寻秦缺去了。 49 月夜 (48)月夜 夜已经全然笼罩住了许家村,四周非常静谧,只有间或传来的风吹树枝的声音,稍稍搅乱这宁静。莫离欢望着不远处屋子里星星点点的灯光,心情突然前所未有的平静,仿佛自己又回到了终年下雪的西华雪山,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顺着流水声摸索到河边,莫离欢寻了一处岩石坐下,望望四周,地势坦荡而一目了然,似乎没有人影,也许秦缺并没有往这边来。 月光如洗,风声入耳,溪水叮当,莫离欢不想辜负了这难得的好景致,于是从腰间取出了那把碧玉笛,对着静默的天空,缓缓吹奏起来。 笛声依旧同雪山里那般悦耳,莫离欢的心境却不复当年的平静。自处了山到现在,已然经历了许多,然自己身世的秘密仍旧没有半点线索,难道真是无法寻得了吗? 突然,河对岸传来杂声,莫离欢耳朵本就灵敏,连忙收好玉笛,涉水过河去。然而毕竟轻功不俗,她只随意几步就已过了河,并且鞋袜全未湿半分。 翻过一个小坡,又是一片空旷的天地。莫离欢终于听清了那是武器撞击的声音,原来在空地上正有两人大打出手,你攻我挡,几番过后,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将剑指向另一个的咽喉,而被指的人当下抱拳道:“秦兄弟,多谢手下留情。”另一个身影无语走开。而认输的那一个却往离欢的方向来了。 “咦?你不是秦夫人吗?这么快就醒了啊。”离欢望向来人,却是一个中年的强壮男人。 “你是。。。。。。”莫离欢听对方叫自己秦夫人,正不知该如何解释。 “哈哈,我是许三!”大汉将左手的刀换到了右手,朗声道,“秦公子的剑法果然了得,我许三甘拜下风啊!” “你说刚才和你比试的是秦。。。。。。秦公子?”离欢心紧了一紧,不知为何有些担心。 “呵呵,可不就是你夫君?”陈三大步往前道,“我先回去了,我娘子还等着我呢!哈哈!”莫离欢一下子缓了过来,秦缺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能动武呢!当即向秦缺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 陈三没走几步,往回一望,却见离欢已在旷野中飞快前进,愣了一愣:“没想到他们夫妻二人都是高手。。。。。。” 莫离欢追到秦缺的时候,他已经放慢了脚步,似乎已经迈不动了步子。离欢冲上前去一手扶住了他,让他坐下。秦缺显然吃了一惊,但看到是离欢来了又放下了心,原来每次自己最脆弱的时候都会被这个女子看到,这女子是否真是上天派来的呢? 没有羞涩,莫离欢打开秦缺的衣襟,果真望见伤口上的白色纱布已经染色,而且只刚才触碰到他的衣襟,离欢手上已经满是冰凉的液体。 “你!没事乱动什么!知不知道这样会出很多血!”离欢眼中有一丝愤怒,更有一丝心疼。这个男人是个傻子还是什么,明明这么重的伤还要动手,不知道那么深的伤口愈合得本来就慢吗? 秦缺没有说话,缓缓站起了身。 “喂!你没听到吗?不许乱动!我给你换药!”离欢几乎跳了起来,揪着秦缺的衣服要拉他坐下。 秦缺颤了一下,突然抓了离欢的手施展轻功往河边飞去。待秦缺停下,莫离欢立脸上已经带上了几欲杀人的愤怒。她也不知哪来的气力,硬生生将秦缺的手甩开,两眼放出杀人的目光瞪着眼前面色冰冷的男子,眼神中甚至还有一丝委屈的泪光。 “你到底想怎样!你从来都不在乎自己死活吗!你不会痛吗?你不会累吗?这样杀来杀去有什么意思!你一定要把自己弄死为止吗!”多日来的辛酸一下子爆发了出来,莫离欢忍不住掉下了眼泪,为什么他要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虽然自己会医术,可是这样下去,他的伤势越来越多,越来越重,她真正害怕有一天救不了他!真怕有一天他会在自己面前死去! 突然被拥进一个冰冷的怀抱,莫离欢不敢相信地看着秦缺,这个男人,究竟要干什么! 他胸口的伤! 50 许家村 (50)许家村 “包扎。”这是昨天晚上莫离欢最后听到秦缺口中说出的话。随后这个男人就终于支持不住地昏死过去了。离欢把他扶回了小屋,帮他检查了伤口又重新上了药包扎。折腾了一晚上,直到天亮才靠在床边休息。 等到离欢再次醒来的时候,就见到秦缺正躺在床上看着她。 揉揉眼睛,不敢相信秦缺这么听话没有乱动,又突然想起来是自己昨天一气之下在秦缺的药里下了“沉谙散”,这“沉谙散”能加速伤口的愈合,但是用了以后也会两天不能动弹。自己就是怕秦缺再出去乱跑才下了这药来惩罚他的。 低头望见秦缺冰冷眼神中难得的那一丝柔软和他嘴边微微的笑意,莫离欢突然发现原来秦缺的容貌可以用绝色来形容。以前只觉得他长得清秀至极,可是当他脸上冷色全无,用微微柔和的目光安静地注视着离欢时,离欢的心内突然咯噔一下,仿佛是某种情绪被触动了。 连忙掩饰住心内的不平,莫离欢甩了甩头,发现自己的风寒已然好多了,当下吃了一粒“瀚益丹”,好加强自己身体的抵御能力。转身出了屋子,不想在秦缺的注视下心慌失措。 小小的院落里,却见一个强壮的汉子正在练刀,正是昨晚见过的许三。一位妇人朝自己走来,原来是许三嫂。许三嫂一见离欢精神不错,就拉着她闲话家常。 莫离欢这才知道,这陈家村原来是一个有着悠久武术传统的村子。在陈家村里,家家户户都是练武的,上到八十岁老儿,小到两岁孩童,还有妇人们都多多少少会点武功,为的是强身健体。这村子僻远,平日里没有外人到来,村里人闲了就互相切磋切磋。不过自从那天秦缺来了,村里人见他像练武之人,执意要与他切磋,结果派出了许三作为代表,这才有了昨晚那一场比试。只不过秦缺本来就不肯,是许三说如此才肯收留照顾离欢,秦缺才不得不答应。 正说着,许三过来喝水解渴,朗声笑道:“秦夫人千万不要怪罪,我是看你家相公无论如何不肯比试,他又对你那么紧张,我才出此下策的。” “是啊娘子,我们老三也是被乡亲们逼急了才以此相逼的。哎,我们村最重的是道义,如果老三不与你相公比试,村里的其它人也要来找他,我只怕到时候每日不得安宁,打扰你养身子,这才帮着许三和你家相公比武的。”许三嫂说着脸上有一丝愧疚。 “没事,你们能收留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又怎么会怪罪。”离欢淡淡笑了笑,对于这里的淳朴乡风感到由衷的喜爱。 “那就好,”许三嫂放松地笑了笑,“对了娘子,我们还不知道你们打哪儿来呢。” “我们。。。。。。”离欢一下子噎住了,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也是随口问问,娘子不想说就算了。”许三嫂笑着去厨房做饭了。 离欢闷了许久,始终不知道该如何诉说自己的来历。又听许三嫂道,“娘子,实不相瞒,我原本看你们从外面来,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你说。”离欢淡淡而歉意地笑着。 “哎,如果日后你们要去京城,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个叫许奇的人,我只要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就行了。他。。。。。。他是我儿子,六年前离家出走了,后来有人跟我说他去了京城,这么多年都没回来,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哎!” “三嫂,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去京城替你打听。”离欢郑重道,算是对许三夫妇的一点报答吧。 “别看我们老三嘴上不说,其实最惦记儿子,当初如果不是奇儿执意要出去闯荡。。。。。。哎,娘子如果能见上奇儿一面,千万记得跟他说爹娘都原谅他了,让他在外面好好过日子。”许三嫂的语气渐渐有些哽咽。 莫离欢心里突然沉甸甸的,父母果真最是记挂自己子女的,可是为什么自己的父母会狠心把自己抛给师傅呢? 哎,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爹娘呢? 51 恩怨 (51)恩怨 正是黄昏,一身蓝袍的蓟成风缓缓迈步踏进院子,踌躇着是否真的要去见戚荆峰最后一面。刚才他正在端王的朋客居等离欢的消息,却突然有侍卫来报说前几日被重伤的吏部尚书戚荆峰已在弥留之际,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到这个院子里来,此刻却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位旧识。 其实原本两人并没有太多接触,原先蓟成风住在京城的时候,并不太爱跟朝廷官员打交道。也许是从小受了刺激,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二哥为了夺取帝位残害自己的大哥,把□□一族赶尽杀绝,从此便特别厌恶权力。虽然二哥□□的时候自己尚只有3岁,但是帝王家的孩子本就早熟,那场变乱虽然没有殃及年幼的他,却也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然而命运偏偏与他作对,他越是不爱插手朝政,他的二哥就越是要把对他委以重任。也许是出于对同胞弟弟的信任,十七皇子自小就受到皇上的特别待遇,不仅随时带在身边培养他,还令他得到了十岁封王的破例优待。并且在十七岁那年,皇上特地为他选婚。将所有高官家的适龄女子都聚集起来,规模可比三年一次的皇帝选秀。 然而就在那时,他与吏部尚书戚荆峰家的小女儿戚采薇在闹市遇见,两人一见钟情。偏偏戚采薇因为是庶出的女儿而没在选择的范围内,婚期迟迟后推,为此蓟成风还特地去找皇上要皇上成全。一切都办妥了,正当他要迎娶自己的爱人过门时,却在成亲当天拜堂的时候发现新娘走路姿势与往日有所不同,心下怀疑,当即与她攀谈,却听出那根本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的声音,当下掀了盖头,赫然发现新娘是戚家的大女儿戚采凤!受了重大打击的他一怒之下去找自己的爱人,却被告知她早已离开了。 后来他从亲信口中得知,原来这从始至终就是戚荆峰的阴谋。他原本就想把自己最疼爱的大女儿戚采凤嫁给成王,无奈几次三番主动提亲都未果。而此时恰巧自己的小女儿采薇对他提及和成王的两情相悦,戚采薇不过是戚荆峰和一个丫鬟不小心生下的女儿,地位怎么可以同外公是当朝丞相的嫡出大女儿戚采凤比。心下一核算便出了这么一个移花接木的方法,只可惜蓟成风对戚采薇用情至深,无论如何不肯娶戚采凤,戚荆风还因此差点被治欺君之罪,最后还是顾念了他以前的功绩才没有受罚。 而在那以后,蓟成风又被迫和孟将军的女儿订了婚.当时他心已死,和谁成亲都无所谓,只是始终放不下心中的爱人,只想当面问清楚她,为什么当初什么都不说就走了,她接近自己又到底是不是为了她父亲的阴谋。 日子一晃过去几个月,他从京城逃出来,丢下皇上,丢下军务,就是想再见她一面。没想到今天等来的不是她,却是她父亲快死的消息。这算不算冤冤相报呢?戚荆峰害他失去了爱人,他却在灵州突遭横祸。 未等蓟成风追忆完往事,他已然走到了戚荆峰住的屋子门前.身边的两个侍卫自然地退了下去.自打这位吏部侍郎受重伤起,这里的守卫便格外森严,只是到了刚才听说戚大人已经在弥留之际了才都撤下,只留两人把守. 蓟成风伸手想推门,又犹豫了,他对戚荆峰本来就毫无好感而言,虽说同是朝廷中人,自己与他的交集也不过是戚采薇罢了,更况且他还亲手拆散了自己和采薇.自己有什么理由原谅他呢?可是大夫都说他快要死了,自己如果不进去看他最后一眼,他怕以后见到采薇无法和她交待.那毕竟是他爱人的亲身父亲啊! 想到这里,蓟成风还是决定推门进去.屋内却突然传来低低的抽泣声.蓟成风手一滞,身体一下子僵硬了. 是谁?是谁在里面哭?听那声音分明是个女子. 会是她吗?难道戚采薇没有离开灵州! 52 重逢 (52)重逢 蓟成风当即要冲进去看清楚,可是突然想到戚荆峰已是在最后的生死关头. 也罢,就再给他们多一点时间,毕竟他们是血脉相通的两父女.于是回转了身,走到回廊一端坐下,静静等待着. 他知道此刻最是需要冷静的时刻,他即将要见到她了,他终于盼来了和她的重逢,可是自己究竟该如何面对呢?是冲上去直接质问她当初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还是握着她的手,告诉他自己从来没有在意过她为什么走,只要她能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脑中一片混乱,蓟成风一心只想留住她,却又害怕她会如当初那样决绝地离开. 她还是当初的采薇吗?她还是那时在一心湖边与他私定终身的那个清新飘逸的女子吗?她还是那个会高兴地摆弄着笛子用笛声涤荡他的愁绪的女子吗?她还是那个与他说定与子偕老的明丽女子吗? 她……究竟还是她吗? 戚荆峰的房门突然打开,蓟成风连忙站起身,望向那道门中闪出的人影. 是她!戚采薇!真的被我找到了!蓟成风飞快地奔过去,那女子蓦然转身,一下子也愣在了那里. 采薇!采薇!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采薇,你可还记得我们那日吟诵着 蓟成风静静地看着她,她还是如从前一般清雅脱俗,脸上一点妆容也无,却能令花见之失色,云见之想容.乌黑的青丝随意绾了一个髻,最是他喜爱的清爽模样.只是,她那眉间的一点忧伤,令他心疼. “薇儿……”蓟成风情不自禁地低呼着爱人的名字,仿佛回到了当初两心相印的时候. “不……”戚采薇低下了头,决然地转了身,用后背对着蓟成风.”公子认错人了,我并不知道你口中的薇儿是谁……” “不!你是薇儿!”蓟成风往前迈了一大步,一把抓住了戚采薇的纤细手臂,柔声道,”我认得,你是我的薇儿……” “公子,你真的认错人了,”叹一口气,戚采薇没有回头看蓟成风,只是用力甩着握住她的手掌,半晌,她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悲然,语气也变得沉抑,”公子,戚采薇已死,在你成亲那日,戚采薇已死!” “什么?薇儿,为什么!那是我们成亲的日子啊!我找了你这么久,就是想问你,你为什么没有来,为什么你一声不响地就走了!”蓟成风将她握得更紧,生怕她会再次逃走. “哼,我不走又能如何?看着你娶别的女人吗!”戚采薇猛然回了头.眼中却早已逸满了泪水.一双明净的大眼此刻被清流模糊,然而眼神执着,柔弱中自有刚强. “不!薇儿,薇儿!你在说什么,我是一心想娶你的呀!”蓟成风的心一阵疼痛,在他看到戚采薇泪水的那一刻,他的世界一下子就崩塌了. “哼!娶我?我一个丫鬟生的女儿,娶了我能有什么好处?王爷,我高攀不上!”戚采薇的泪中有一丝绝望,嘴边竟浮起一丝冷笑. “薇儿……薇儿你别这样!我不许你这样看你自己!”蓟成风一用力,把她拉入自己的怀抱.戚采薇使劲挣扎,奈何蓟成风用了全身的气力将她箍在自己怀内. “王爷,请自重.我现在已为人妻.”戚采薇感到蓟成风的身体明显一震,抱着自己的力道骤然减轻,连忙从他怀中挣脱. 蓟成风控制不住地盯着戚采薇的眼睛,一下子又惊又呆,”你……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戚采薇冷冷转身,凄然笑道,”王爷,我已经许给了西北第一富商的赵家,下个月就要成亲了.” “为……为什么?你骗我!”蓟成风惊骇的面容中满是伤痛,怎么会,怎么会!我的采薇!我的采薇! “至少是明媒正娶的夫人.”戚采薇往前走了两步,眼中的泪水早已被风吹干,只听她冷声道,”王爷,戚采薇已死.现在连我爹也死了.王爷大可不必再记挂着戚家,另娶了孟将军家的千金,对你的将来也有好处.” “不……我不相信!我谁也不娶,薇儿,我跑出京城来找你,不是想听你嫁人的消息,我要娶你!这一生,我只娶你!”蓟成风心如刀割,听着从昔日爱人口中说出的一字一句,仿佛都在他身上千刀万剐. “迟了,王爷,”戚采薇似下定了决心般往前走着,“我说过了,戚采薇早就死了,我今天来这里只是为了见我爹最后一面。以后,世上再不会有与戚采薇这个名字相关的人和事。我只是赵家的二儿媳妇。” 不远处突然跑过来一个红衣的少女,低头恭敬道:“二夫人,出来久了,少爷该担心了。” “知道了,我们这就回去吧。”戚采薇没有再回头看蓟成风一眼,径直走了。 “等一下,凤衣呢?前几日我在市集遇见她,还以为能找到你。。。。。。”蓟成风的目光贪婪地追随着戚采薇的身影,似乎想把她的样子记得再久些,再深些。 “哼,她吗?她不过是我爹放在我身边监视我的,我哪里知道她的去向。想必把我卖了以后攀上高枝了吧。呵,可笑我到最后才知道,原来我当作姐妹相待的人竟然会背叛我!”语气冷然,似乎是自嘲一般,蓟成风的心更冷了一截。采薇,你为何要这样折磨自己? “二夫人。。。。。”身边的红衣婢女轻声催促着。戚采薇终于彻底消失在蓟成风的视野中。 究竟是怎么回事?采薇,你为何误会我这么深? 难道,难道那年我们的相爱只是一场梦吗? 53 琅独山 (53)琅独山 蜿蜒的山路曲曲折折,一路而上,坡度越来越陡,淡黄色纱衣的女子手拿一个竹篮,独自往树木稠密处而去。 正是当午,虽是初夏,但正午的太阳仍有些猛烈,女子淡色的身影渐渐闪进了树林,树木遮蔽了日光,倒也不觉得热了。一路沿山路而上,这片林子静得出奇,竟连鸟雀的叫声都不曾听见.满眼是郁郁葱葱的高大杉木,然而这样茂密的树林中却有一条笔直的道路,淡黄衫的女子站在这条路的始端,两边的树木自左右退开,挺直了身躯似乎在等待着谁的检阅,路中央有些青色的植物密密长着,只有青苔似的薄薄一层。女子的目光一贯温婉,清秀的容貌不染一丝尘埃,她行走在这丛林中,却不忍破坏这浓郁的宁静,轻功自然施展开来,落下的步子没有惊动一草一木。 她仰头望了望前方,已然可以看到山顶就在眼前了,于是加快了脚步。许三嫂说的果然没错,上琅独山不久就会见到一条笔直的山路,这么说,只要沿着这条路走,就能到琅独崖了吧。 莫离欢心里有些期待,传说中的琅独草,真的会在上面吗? 是了,她这次上琅独山来,就是为了采琅独草。 这已经是她来许家村的第五天,在这五天里,莫离欢不但治愈了秦缺的的新伤,还顺便检查了他身上的旧伤,而秦缺日日静养,身上的伤口愈合得出奇地快,眼看就要痊愈了.只是到了这时候,离欢在雪山中研制出来的药物却用得差不多了.于是她便趁着这个午后来到这琅独山上采集草药,好将秦缺的伤完全治好.然而这座琅独山真正如许三嫂所说,除了高大的树木以外,什么有价值的草药都没有.一路上来,连平日里其他山头十分普遍的植物都未曾见到. 不过许三嫂确然提起过,这琅独山上原本有一种名叫琅独草的植物,对治愈瘀伤最是有效.这琅独草离欢以前不曾见过,不过从许三嫂口中也可依稀得知,这琅独草乃是这琅独山的圣草。它独长在琅独崖上,每五年的初夏才开一次花,即便开了花也会在一个月内凋谢,并且数量不多,很不易得。并且只有开了花的琅独草下面的茎叶,才对瘀伤有奇效,而一般的琅独草不但不能治伤,还有剧毒,因而以前有很多心怀叵测的人来这琅独山寻琅独草,山上有一条笔直的山路便是那时有人出重金开辟的。 那些年,连带着琅独山旁的许家村都一下子热闹起来,家家户户都住着一些奇异打扮的寻药人,还想雇许家村的人上山为他们寻药。只是因为许家村有祖训,对琅独山不可冒犯,更不可私自上山,那些寻药人便从外地雇人来。可是后来山上的琅独草越来越少了,往往没能开出花来就被人采去害人,导致江湖上因中了琅独草之毒的人数骤增,最后终于引起了官府的重视,把山封了几年。后来再有人上到琅独山采药,却一个个都再没能回来,于是人们都说是因为触怒了山神。这几年,敢上琅独山的人更是屈指可数,然而许三嫂惋惜说,所有上去的人都再没能回来。离欢知道许三嫂是在提醒她,千万不可独自贸然上山,然而救人心切,今天午饭后,她便喂秦缺吃了最后的一些药丸,便寻了许三嫂不注意出来了,即使许三嫂发现了自己不见,猜到自己会上山,想必也不会违了祖训追赶上来. 想到这里,莫离欢心里略有些感慨,在许家村这几天,可谓是自己出了雪山以来过得最安宁的几天了.许久没有找到这样的感觉,其实她心里很是眷恋,然而她更想早日找到自己的父母,然后依旧回西华雪山陪伴师父继续过安稳的日子. 只是……似乎心里已有了一些不忍割舍的东西……莫离欢轻轻蹙了蹙眉,无暇去深究其中的内容,只是加快了脚步,掠过底下密密的青色植物,恍惚间感到脚底碰触到了绵软的东西,低头一看,却恍惚见那绿油油的植物似乎长高了些,于是轻轻一跃,更加快行。 一路到了顶峰,两边风景已然变化,高大的杉树已然变成了灌木,然而依旧高大,已然淹没了离欢的身形,周遭没有树荫的阴蔽,阳光洋洋撒到莫离欢淡黄色的裙摆上,纱裙随风而舞。 没过多久莫离欢就停下了步子,有些诧异行进得这样顺利,到了一处宽敞的空地,约莫就是许三嫂说的琅独崖了吧,她慢慢走向崖顶,一边往四周张望,搜寻着琅独草的影子。 站在崖顶,视野霎时开阔起来,这果真便是琅独崖了,放眼望去,只见飘渺的云雾完全模糊了山下的景致,莫离欢只觉烟雾不断缭绕而起,令人分不清是梦是真。而那如幻的云雾更像是一种魅惑,吸引着人去感受坠入云端的快感.莫离欢轻轻摇了摇头,如果不是闻到了雾中淡淡的草药味,她或许真会以为这不过是云海的美景罢了. 这琅独山说起来并不高,何以会有这样云雾缭绕的景致! 而如果不是真正的烟雾,又是谁制造出的这样景致呢? 54 琅独崖 (54)琅独崖 莫离欢站在琅独崖之端,放眼往四处望去,却再见不到任何绿色的植物,莫说是树木了,崖顶周围连寸草都不生.心下奇怪,虽说是地势略高了,却并没有高到如斯境地,更何况刚刚明明那样高大的灌木到了某处却如被阻碍了一般,齐齐被拦到了外面,活生生被阻断了进程.而原本应该有灌木的地带平整得连野草菇类也没有. 怎么说也该有些花花草草吧,怎么会连一点绿意都不见了呢?莫离欢不是没有见过剧毒的植物,可那些草药是绝不会毒及周边的.相反,越是毒性强的植物周边越是草木茂盛,这样才能将自己掩护得很好,难道说这琅独草是异类? 莫离欢往周边走动了一番,果然发现那些灌木被拦截得也太整齐了些,和刚刚上山那条道路一样笔直.更令她不解的是,许三嫂明明说琅独草生长在崖顶,可先下光秃秃一片,哪里有草的一点影子? 又或者,琅独草早就被采完了,所以是再也找不见了的? 心下略微有些失望,自己虽说不是非找到琅独草不可,可是自己带的药实在用完了,这满山的又根本没有可用的药物,秦缺的伤要怎么继续往下治呢? 莫离欢将篮子放下,又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将四周观察了一番,猛然发现那些整体的直线似乎组成了一个什么形状,突然背后袭来一阵凉风,莫离欢灵活地一闪,那阵风刮到前面的灌木丛上,几棵灌木拦腰而断. 好险!若是劈到自己身上,还不被拦腰切了! 莫离欢伶俐一个转身,却见琅独崖顶什么都没有,偶尔有清风吹过,怡人心目,顿觉清爽. 可是身后的灌木明明被狠狠截断了,怎么可能是这自然风的威力? 平复了一下心情,莫离欢慢慢靠近了崖顶,果然又一道劲风迎面刮来,又是伶俐一个闪身,莫离欢别的功夫都不如人,就是这样轻功,却是从小就被糊涂仙训练出来了的. 越发好奇,这云海中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莫离欢轻轻一跃,跳下崖顶,平日里飞崖走壁是家常便饭,今天倒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一手握住了沿崖的尖石,莫离欢双脚垂直于陡崖面,慢慢往山崖下爬去,虽然四周都是烟雾缭绕,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山崖下一定有着什么秘密,否则她不会突然遭到攻击.更何况那些笔直的路和灌木林也太过奇怪了些. 一路而下,莫离欢已经隐约听到了溪流的声音,长年的爬山经验告诉她,这是快到崖底了. 于是放开了双手,只保持了脚的直立,在壁上行走.终于接近崖底,莫离欢凌空一跃,稳稳站定了身子,定神往四处望去,竟然是别有一番洞天! 这宽敞的崖底原来布着一条小溪流,溪水清冽,溪流周边满是五颜六色的花花草草,煞是热闹娇艳,同样美丽骄人的蝴蝶蜜蜂络绎不绝,青草与花香混合在原本就纯净的空气中,令人心旷神怡.而随溪流往上看去,竟然有一座茅草屋!那屋子随流而建,甚至跨越了这条清澈的小溪流,临溪而建.这样一造,如此清冽的溪流便堂而皇之从屋内流过,可见是多么独特的创意了! 莫离欢看得痴了,不料背后一阵凉风,还未来得及转身,却突然觉得脖子一凉,原来一样冰冷的东西正抵上了自己的脖颈! 离欢微微低头,却见那抵着自己脖子的凉东西居然是银色的,心内好奇,伸手就摸上那凉飕飕的物件. 身后的人显然一愣,然而并不放松手,清越的男声缓缓传来:”喂,你这丫头,怎么也不怕我杀了你吗?” 55 崖底怪人 (55)崖底怪人 莫离欢清秀的脸上扬起笑容:“你为什么要杀我呀!”口气一派天真,美丽的大眼中一片纯然. “哈!就凭你擅闯了我的’笙箫谷’'啊!”身后的男声哈哈笑道,连笑起来的声音里都充满了磁性. “可是我又不知道这里不能来,这里这么好看,为什么不让人来呀!”莫离欢不再理会架在脖子上的东西,转而东张西望起来.突然眼神一亮,欣喜道:“呀,这不是’照眠花’吗?” 背后的身形明显一窒,爽快将搁在离欢脖子上的东西放下,笑道:“你这小丫头也认识这’照眠花’?” 离欢得了自由,笑着一路向那刚刚认出的”照眠花”跑过去,就势蹲下,眼中露出极其温柔的神采.笑道:”嗯,我认识的!以前在师父的医书里看到过,画的就是这个样子!” “哈哈,我这’照眠花’天下识得的可没有几人,你这丫头,快说说你师父是谁?”莫离欢一听有人要打听自己师父的名讳,这才从对’照眠花’的温柔凝视中缓过来,一回头,却见原本站立在身后的男子温润如青玉般.他的容貌虽不如秦缺那般俊逸不俗,却见他自上到下流淌着温柔的气息,仿佛是一场淡淡的烟雾,迷蒙人的感官,令人心境瞬时安宁.而他的手中之物,竟然是一把银锄! “你……”离欢看他不像是坏人,正打算告诉她自己师父的名讳,却见那温润的男子有一刹那的失神.离欢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他.那男子却又闭了眼,待他再抬头,又是一派温柔的笑.”你长得像我的一位故人……哈哈……不过,年龄不对……而且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莫离欢第一次听见别人说有人像自己,心里跟着跳快了一拍,难道说,他的那位故人…… “你还没告诉我你师父是谁呢?”清越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温柔,进到离欢的耳朵里十分舒服.离欢心想,世上怎么还会有说话声音这么好听的人呢?回报一个灿烂的微笑道,”我师父叫’糊涂仙’!” “’糊涂仙’?这名号十分耳熟,”男子浑身上下都泛着淡淡柔和的光,”不过一下子倒是想不起来了.” “我师父一直住在雪山里,你没听过也不奇怪呀.”莫离欢笑了笑,又转身往那花丛中去了,望着那些花草脸上尽是一派小女孩见到糖果的天真,时不时露出惊喜的表情来. “小丫头,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男子到一旁随意放下了手中的银锄,笑着向离欢走去. “我是走下来的呀.这山崖也不是很难走,以前我在雪山走过更难走的呢.”想了想,复又补充道,”噢,就是他们说的那个轻功,我好像会轻功呢!”离欢没有回头,依旧在花丛中穿梭,突然又惊喜道,”呀!这个’邀月果’我也在书里见过,不过这个好像颜色不太对啊……” 男子温润的眉眼依旧弯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那确是’邀月果’,只不过还未成熟,丫头,我问你,你可曾被崖上的什么东西挡住去路?” 离欢歪了歪头想想道:“没有啊,一路上山都挺顺利的,就是刚才在山崖顶上突然刮了两阵奇怪的风.” “呵呵,那是我对不住你,我还以为又是那毒教派人来查探我了,因而出手试探.刚才见你从空中落下又以为你是毒教中人,所以才对你出手.”男子歉意一笑,磁性的声音中更加一丝暖意. “什么是毒教呀?”离欢将那些植物都认了个遍,终于站直了身,看着男子的眼睛问道. “毒教是从前江湖上的一个组织,擅长用毒,有一次我们争斗之下我被他们打下了悬崖,他们便把我困在了这山谷里.”想起往事,男子语气出奇地平静.”后来,我就在这山谷里一直生活了十七年.” “可是为什么你不逃出去呀?”离欢微微皱了皱眉,俏丽的脸上有些不解. “你进来的时候可见到通往山顶的一条笔直的路?”男子微笑反问. “有啊,路上还铺满了绿色的植物呢!”离欢想起那笔直的道路上那种绿油油的东西,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发麻,现在想起来,那么阴暗的树荫下居然能生长出那么油绿的草皮,确有些诡异. “傻丫头,那哪是什么绿色的植物!那是毒教养的一种毒物,名叫’尸无生’,一旦踏入这种毒物的领地,便会被那些毒物吞没吃尽,死无全尸,尸骨无存!所以我才奇怪你是如何通过那一条那么长的通道的!” 莫离欢嘴巴微微张大,那些绿油油的东西真有那样厉害吗?“我就一直用轻功啊,然后就进来了.”幸亏自己在雪山中行走习惯了,总是不自觉地用了轻功,否则……难怪刚才感觉脚底被什么东西触碰了.莫离欢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这么说来你的轻功确是不俗了,我也曾经试图逃出去,不过那通道实在太长了.后来觉得这山谷也是一个绝佳的养生地,于是便安心留了下来,过我世外桃源的生活.”男子温润的目光触及四野,瞬时四周都被宁静的气氛所充斥. “对了,丫头,你叫什么名字?看你这丫头也不简单,可否让我得知芳名啊?”男子微笑的眼中一派清明,略略有些打趣的神色. “我叫莫离欢.”离欢淡淡笑着,刚才的惊诧一瞬而逝,”那你呢?” “颜箫.”温润的笑容自薄薄的嘴边泛开,男子有一种命运的归宿感,”我叫颜箫,箫声的箫.” 原来,原来终有一天,他还是会和别人提起自己的名字,而自己的名字,确也从未在记忆中被抹去过.十七年转而即逝,自己终归是尘土中的一粒,逃脱不出命运! 笙箫谷,笙箫谷,有箫无笙,何以成笙箫! 56 忆往昔 (56)忆往昔 “颜箫,那你会吹箫吗?”莫离欢睁大了水灵的眼睛期待地问道. 颜箫扬起嘴角温柔的弧线,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柔声道:“自然是会的.只是,已经许久没有吹了.” 离欢哦了一声,随即仰头道:”那多可惜呀,箫声可好听了!” “你也喜欢箫吗?”颜箫的脸庞柔至了极点,看待离欢的眼神更有一丝柔情. “嗯,不过我更喜欢笛子.”莫离欢呵呵笑着,俏皮的小脸上闪着一丝小狡黠. “呵呵,你也喜欢笛子啊.”颜箫白玉般的面容依旧保持着笑容,然而神绪似乎飞到了别的地方,一阵静默,复又回神轻叹道,“丫头,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好啊好啊!”莫离欢不假思索地答应着,连日来不是顾着逃命就是忙着救人,自己倒是许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这样的感觉真的很自在,就像在雪山的时候一样. 颜箫朗声笑了笑,举步向前道:“你先随我来.”莫离欢连忙跟上,却见他正往那茅草屋的方向而去,想是故事太长,得坐下慢慢讲了. 一推开门,便闻见一阵素雅的香,离欢尾随颜箫入了屋,却见一束自己从未见过的白色小花正摆在桌上.靠近了些闻,屋内的香味果然源于这里.屋内并无其他多余摆设,只一张木床,一张木凳和一张木桌罢了. ”那是’相思花’,原本是我在野外发现的,觉得小而素香,于是采集了些回来,且作香料用.”颜箫向屋内仅有的一张木凳指了指,示意离欢坐下,自己坐到了木制的床板上. “这花有凝神的功效吧,”莫离欢在凳子上坐定,随口说道. “哈哈!没错,丫头你果然不简单阿!”颜箫云淡风轻地笑起来,温婉的眉目淡淡泛光,思绪一下子飞远,略一沉思道,”我以前有一个小师妹,也是这般聪明.她叫尹天笙.” 莫离欢知道这是颜箫的故事开始了,看着他渐渐陷入往事中去,在提到小师妹那一刹那,眼神柔得不似真人,反而带了一丝飘缈.心下略微好奇,那小师妹,应当是他很重要的人吧. “我和我的小师妹从小一起长大,我们都是’飘絮门’的弟子.现在你可能已经听不到这个门派了,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颜箫轻叹了一声,顿了一顿,又继续往下讲,”我和小师妹,原本青梅竹马,师父也已经答应了要将师妹许配给我.那一年,我才十六岁,而天笙才十五岁.” “我们都是师父捡来的孤儿,从小习武学文,比别人都要成熟得早,天笙更是从小就比别人有想法.那一年,’飘絮门’遭到了敌对门派的报复,我和天笙遵照师父的嘱托把一封密函送到一个人手中,师父特别交待说那个人身份特殊,叫我们要小心行事.我和天笙一路逃,终于到达了梧州,按照师父的吩咐到’擎天楼’找那个能救我们的人.” “哎,如果当初知道天笙会就此离开,我宁可自己没有去’擎天楼’,又或许我们走错了方向,永远没有到梧州,也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我和天笙的命运也许都会改变.”颜箫深深叹息了一声,脸上闪过无限懊悔的表情. “可是,一切也许都是注定的.我和天笙找到了那个来接头的人,那人竟是个年轻英俊的公子.我们把师父的密函给了他,我不知道师父在信里写了什么,反正我们被接到了一处豪华的府邸住下,三天以后,他终于答应让我们带着他的亲信回’飘絮门’救我师父.于是我和天笙便高高兴兴带着他给我们的人回’飘絮门’解了围.” “那个人跟着我们一起回了’飘絮门’,师父看到他亲自来,似乎非常诧异,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为了接近天笙!他和天笙,在第一次酒楼里见面的时候就已经互有好感了.然后在我毫无察觉之时感情剧升.接下来的几个月,天笙常常跑下山去,我以为是她贪玩,我因为是大师兄,不得不管理整个门派的大小事务,一时无暇顾及她.直到有一天,师父告诉我,那个年轻公子向天笙提亲了.”颜箫嘴角含笑,然而这看似温婉的笑容中竟有一丝隐约的冷漠. “我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门派里的其他师弟师妹似乎都早有耳闻.我谁也不怨,只怪我没有把握住机会,让天笙爱上了别人!我没有再提先前的婚约,看到天笙歉意的表情,我也知道感情的事不可勉强.而直到他们大婚那天,我才知道,原来那个俊郎不凡的男人竟是当时的太子!”清明的眼中有一丝浅浅的嘲意,离欢几乎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何以他讲述这样的故事却仍然温柔如斯. “天笙从此成了太子妃,而我自愿到天笙的身边去保护她,因为听闻过朝堂的复杂,我怕天笙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从此便成了她的参谋,太子待我还算礼遇,让我堂而皇之地在太子府内出入自如.” “一过两年,直到后来二皇子政变之前,我奉太子之命去云安城送密函,回京城的路上却突然遭了伏击.我打退了三波攻击的势力,不料却被毒教逼到了这琅独山,然后重伤之下坠了崖.毒教怕我未死,特地将唯一的出口施毒,我果然活了下来,并且发现了这个山谷里各种奇异的植物,治好了伤.接下来的十七年,我就是这样种种花草度日,虽然平淡,但我也早已习惯并且乐在其中.”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是我的小师妹罢了.我知道二皇子要发动政变,却不知他会否成功,天笙的遭遇又是如何!” 57 师徒 (57)师徒 “我听如思说过,当今皇上好像是以前的二皇子.”莫离欢凝视着颜箫因情绪波动而微澜的星眸.心里顿时感其用情之深切. “这么说,二皇子果然成功了!”颜箫眼色微怅,屋内明明没有一丝风,他素色的衣衫却凭空飘起. 莫离欢看出他眼中的复杂情绪,没有作声,只静静等待着. “那么,你可知道太子妃怎么样了?”颜箫薄薄的唇角略微扬起,看不出他是怒是喜.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如思提到过说□□一门似乎被赶尽杀绝了.”莫离欢小心翼翼道,不想再触及他敏感的对象. “是吗?”颜箫的眼中闪过莫名的了然.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结局.”我早知道以他的才智,终会成功.只是,天笙该如何是好?” “你……你也不要太伤怀了.”莫离欢看不得颜箫这般喜怒不定,终于轻轻劝道. 颜箫先是一愣,随即恢复了温柔的笑容,清明的眼神中也含着笑意,朗声道:”呵呵,你这小丫头,还会安慰人呢!好!我很喜欢你,不如你留在这山谷里,与我作个伴,你可愿意?” 这下轮到莫离欢吃了一惊,刚才不过听了个故事,随口安慰了一下,这大叔怎么就要自己留下了做伴呢? 颜箫看莫离欢吃惊了半天没有回答,以为她有所误解,”哈哈”笑道:“你别误会,我颜箫这辈子只对我小师妹钟情.我要你留下来,是看你医药天赋和武学天赋颇高,想收你为徒,传授你我自创的’玉华经’.” “可是我有师父呀,我师父在雪山里等我回去呢!”莫离欢低了头,玩弄着胸前乌黑垂顺的青丝. “哈哈,你这丫头还真实诚!我授你’玉华经’是因了我们的缘分,并没有叫你背弃师门,永远留在这谷里,不许再出去啊!”颜箫温柔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子,越来越觉得她有趣得很,心里更坚定了要留她下来的想法. “可是……我的一个朋友受了重伤,如果我不尽早回去医治他,恐怕他难以痊愈.我这次到琅独山来,就是来采琅独草回去医治他的.”说实话,莫离欢确十分喜欢面前温润如玉的男子,对他的遭遇也很是感慨,只要一想起他一个人在这个无人的山谷中孤独生活了十七年,她心里也有些动容,更何况这山谷这样美丽,任哪个小姑娘见了都会惊为仙境.然而现在秦缺的伤未愈,她实在无法安心留下来,也只能推却他的好意了. “哈哈,这更不成问题,丫头,你看我种的那些草药如何?”颜箫起身开了门出去,屋外灿烂的阳光顿时贯入了屋子,离欢起身跟上,只听流水潺潺声悦耳动听,微风徐来,草木姗姗而动,安宁祥和. “只要你拜了我为师,你大可先拿这些草药回去救你的朋友,待处理完了回来我再教你武功,如何?”阳光普照,颜箫玉般的容颜更加飘渺,周身似乎有一层烟雾萦绕左右,美得如同仙人. “你……你怎么会这么好看啊?”离欢看得痴了,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虚幻绝然的美呢? “呵呵,只要练了’玉华经’,你亦会自全身散发出雾气,并且气息吞吐越来越温和,周身如有仙气.”颜箫嘴角含笑,柔情地注视着离欢,“’玉华经’不但可以驾驭风雾,伤人于无器无刃,更可修养周身气质,浑身散发玉般光华.我在这谷中生活了十七年,才研究出这样独特的武功,虽说杀伤力不大,但看你身形轻盈,轻功不俗,练这样武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莫离欢心内好奇,天下真有这样奇异的武功吗?自己是从未学过武功的,不过看如思和大哥的身手,好像都得用刀用剑的呀.听颜箫讲的真是新奇,当下也有些动摇. “你先别忙着回答我,如此,你先拿药回去救你朋友吧.待你完结了所有杂务,再回我这山谷来也不迟.”颜箫清越的声音打破了离欢的犹豫,一抬头,颜箫手中多了把银锄.莫离欢终于点了点头,接过银锄,往那花丛中去了. 采了些药,凭记忆识了各自的药性,莫离欢向颜箫道了谢,依旧凭着轻功登了山崖壁.转眼已被云雾包围,想来这便是颜箫所说的”玉华经”功力了吧。 驾驭风雾,伤人于无器无刃。听起来确然是有趣的,也不知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能回到颜箫的“笙箫谷”来. 再回望一眼谷底,原本以为那美景定已被云雾所迷,没想到却明明白白见到了地上的丛花清流.而谷底那双如泉水般清明的眼眸直将离欢望入梦幻中去. 她,确实太像天笙了,大概有七分了罢.如果不是她身上比天笙更俏皮更可爱的一面,他几乎以为,她就是天笙! 然而天笙从小就心思沉稳,什么事情都是藏在心底的,令人无法捉摸,即使自己与她相处了十八年,他也自知不曾真正了解她. 颜箫轻叹一声,想起刚才瞥见的离欢腰际的碧玉笛,神思再一次陷入重重记忆中去. 58 一箭 (58)一箭 爬上了琅独崖,莫离欢将采来的药草放进了篮子,急忙向高大的树林中奔去.不久便到了那条笔直的通道前.心下微有些颤栗,望着路上绿油油的满地”尸无生”,正在以肉眼不易察觉的速度缓缓挪动. 莫离欢深深吸了一口气,自然施展开轻功,离地面约一尺高处,不敢再沿地而行.一路直直向前,虽说是直道,但由于路程太长,不免也有些上下曲折.莫离欢不敢低头看地,想起颜箫的话,心里不禁捉摸,若是真得不慎落入这”尸无生”中,当真会尸骨无存吗? 她的想法很快得到了验证.当是时,莫离欢正目视前方,专心悬空飘行,却见前方不远处的绿色毒物凭空涨高了许多,隐隐有六七寸,正要留心闪避,那毒物却又如潮水般没了下去. 莫离欢心下疑惑,却闻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大家小心,千万不要踏入前面的杉树林!” 接着又是一个男人嘶哑的叫声:”哥!哥!你快回来呀!你到哪里去了!” 莫离欢微蹙了眉,隐隐见到了远处的亮光,于是加快了速度,直往通道的出口飞去. 原本呆在林外的人正依令盘桓在入口处.走在最前面的那人突然看到从树林的半空中飘出了一个亮亮的影子.顿时吓得大声叫道:”妖怪啊!树林里吃人的妖怪出来了!大伙儿快跑!”说完转身就跑,离欢一下子愣了,却见那人身后另有一人喝道:”跑什么,看我杀了这妖怪!”说完拿起了旁人身上的箭搭上了弓,就要射向离欢. 离欢心内一惊,总算反应过来了,他们是把自己当妖怪了,要杀自己呢!原本躲得过去也就算了,可是这通道本就狭小,杉木左右而立,上又遮蔽了天日,即使想逃,也无处可逃啊! 莫离欢一急,还未来得及呼叫出声,就感到左肩一阵剧痛,似乎有冰冷的东西没入.顿时头脑一昏,失去平衡,差点栽入地上的绿色毒物中去. 然而已然接近了出口,莫离欢残存的意识不肯就活活落入毒物堆中去.一咬牙,运了周身的气,莫离欢拼命往出口光亮处飞去. 这时已是夕阳西下之时,原本外面的光线也并不明朗,有眼尖的看到亮影仍然朝出口飘来,慌忙又大声叫道:”妖怪没死!妖怪朝我们来了!”慌乱之下,又有人举起了弓箭.却见一个身着蓝袍的青年男子排开众人上前,眼看飘来的人影将接近地面,青年男子蹙眉道:”寒,你去救她出来!” 被叫到名字的男子眼中略有犹疑,却立刻飞身入林,抓起那人影又借了旁边树木之力旋回了人群之中.寒还未来得及放下手中的东西,却见蓝袍的年轻男子大步冲上前,异乎寻常地失了风仪,大声喊道:”欢儿!欢儿!真的是你!”当下抬头朝寒喝道:”还不快放下她!” 寒手一松,手中的柔软女子已被青袍男子接了去,神色紧张地抱在怀中,大声呼着她的名字.却见那个被唤作欢儿的女子双眼紧闭,面色痛苦.右手无力垂着,而左肩正血流如注,将淡黄色的衣衫染尽.是刚才自己射的那一箭! 寒心头一冷,刚才自己那一箭幸而因了光线不明没有射中要害.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 那受伤的女子已被蓝袍男子拦腰抱起,寒平视过去,却见那女子尽管因受了伤而昏睡,但在夕阳映照下,她清秀脸庞上蹙紧的眉头仍有一种令人心疼的柔软. 心里不知为何扑通一下,竟久久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59 相逢 (59)相逢 待莫离欢醒来的时候,就只觉左肩疼痛异常.本能抚上左肩,却被一个清朗的男声喝止.循声望去,却见一个蓝色人影一下子奔至床前,语气温柔道:”欢儿,你好些了没有?” “大哥!”莫离欢没有料到睁眼就能见到大哥,心内惊喜交加,脸上自然绽开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欢儿,你可醒了.可担心死我了.”蓟成风仿佛舒了一口气,俊朗的眉目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大哥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莫离欢转头看看左肩的纱布,想起来原是在杉树林里受了箭伤,可是为什么大哥会在这里呢? “欢儿,是为兄的没有照顾好你.还害你受了伤.”蓟成风作为兄长的愧疚之情溢于言表.这几日来,他一直派侍卫四处打探离欢的消息,直到今天中午才有侍卫回报说发现了在一处深山里的小村落发现了离欢的踪迹.于是他便马不停蹄地赶了来,此刻终于再度面对离欢温暖的笑容,蓟成风不禁有恍如隔世之感. “大哥,我没事,我受伤也不是你的错.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离欢想起身说话,却觉得肩膀一阵疼痛,轻易动不了身. “欢儿你别乱动!”蓟成风连忙制止了离欢,从旁边拿了一个靠垫搁在离欢身后,将她小心扶起.”你的伤口我已经叫这村子里的人粗略包扎了一下,等我们回城了做仔细包扎.” “大哥不用担心,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吗?你只要把药拿来,我自己也可以包的.这点小伤还难不倒我.”离欢又是温柔一笑. “哎,欢儿,大哥就是担心你太善良了容易受骗.”蓟成风轻轻低估了一句,又望着离欢道,”我和如思一直派人找你.今天一得到消息就赶过来看了.对了,那个疯丫头原本要一起来的,结果刚刚得到线报说有个杀手在灵州现身了.灵州县令刚死,她一个六扇门捕快不得不带着众捕快去追查.说是一完事就来找你.我已经叫人带了口信给她说已经找到你,让她不用来了.” 杀手?是谁?照说应该不会是秦缺吧.他伤刚好,应该不会平白出现在其他地方.想到秦缺,莫离欢心内一惊,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大哥来找自己的时候有没有找到他?他是否已经安然逃脱了?还是,会不会被大哥抓了…… 蓟成风正欲再说什么,却听见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蓟成风略一皱眉,是谁大半夜的来打搅欢儿休息? 走去开了门,却见一个白瘦高大的青衣男子正面带愧意笔直站立门外. “寒?”蓟成风略微有些意外.找到离欢以后,他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已经将带来的几百侍卫都遣回去了.暗处也只留了二十精卫保护.这寒原是刚从京城派来护送自己回京的侍卫统领,虽说私下里自己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挚友,可自己是以军令遣他回城的,他怎么敢私自留下.更何况当听说是他放箭伤了欢儿的时候,自己也略微有些不快,于是连平日情分都不讲就把他遣走了. “王……风……我是来看看姑娘的伤势……”寒虽是侍卫,但由于平日里与蓟成风私交甚好,私下都是互喊名字的. “我义妹伤势无碍.劳你费心了.”蓟成风一想到离欢还虚弱地躺在床上,还差点被那片什么东西给吞了,就禁不住冷声道. “大哥,外面是谁?”莫离欢看蓟成风杵在门口,略微好奇道.却见一个青色身影突然闪入,到了自己床前站定,向自己低头抱拳道,”姑娘,是在下不小心放箭伤了姑娘,不求姑娘原谅,但凭姑娘责罚!” 离欢吓了一大跳,只见随后而来蓟成风无奈摇头道:”欢儿,这是我的朋友,他因白天放箭伤了你,晚上一定要过来道歉.你尽管责罚他便是,为兄绝不拦你.” 莫离欢明白过来,脸上渐渐绽开了温婉的笑:“大哥说的哪里话,他又不是存心伤我,我为什么要责罚他.更何况他是大哥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了.大哥你也不要为了这件事损了你们的感情才好.” 青衣男子略微一怔,却见半靠在床上的少女眼神清透纯净,脸色虽然因受伤而苍白,却因着那温婉和沐的笑容,自然多了一份恬静与柔和. 寒见惯了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也见识过青楼卖笑的脂粉女子,却从来不知道俗世间的女子可以有这样不染尘埃的气质.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其实他一听说蓟成风结拜了一个义妹就十分讶异.从小和他一起长大,自然也知道他看待女子的品位.戚采薇是他这辈子第一个爱人,却伤他极深.不久他便逃离了京城,四处寻访她,只是想要一个理由.不料前阵子的书信中,他和自己提及了自己结拜的义妹. 他一直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才会令堂堂王爷屈尊与她结拜.一放下信就想迫不及待地赶来瞧瞧.怎料皇城里风波不断,他又不可懈了职责.只好一直与他书信联络.好容易皇帝下了命令要他把成王带回京城,他连忙马不停蹄地赶来,却又没见着面,反而帮着一起找人.这下人可找着了,又被自己射了一箭.真是说不清的乱! 可是若干年后,寒总是会想,当初,会不会是老天爷为了让自己遇见她,故意安排自己射出那一箭的呢?如果自己没有射出那一箭,或者没有射偏,他们的命运会不会完全地改变? 60 朗城 (60)朗城 次日中午,一辆马车两匹骏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许家村. 两匹马一白一枣红,肌壮毛亮,一看就是千里神驹,然而此刻只随着马车的速度缓缓前行.马上的男子一篮一青,各自也是俊逸非凡的年轻公子.一个剑眉微蹙,一付神游天外的模样.另一个黑瞳警觉,不时四处张望,眼中有习惯的戒备. 蓟成风这样安排,无非是掩人耳目罢了.一来他不想让离欢直到自己的身份,总觉得能瞒一天是一天,想把兄妹感情留得再久些.二来也是怕自己太堂而皇之地回京,引起不必要的骚动.于是这样便装简骑,从容回京去.只苦了寒要贴身保护这个武功不高明的王爷,还要联系车马,安排暗卫分批在暗中保护. 马车中的莫离欢已经换了一身湖蓝色的纱衣.望着马车中殷殷问自己渴不渴累不累的小姑娘,莫离欢不禁感叹大哥实在过于大惊小怪.自己只是受了一点小伤,自己本来也可以料理.不料今天一早醒来大哥就带了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进来说专程照顾自己.于是这个小丫头便张着怯生生的大眼睛帮自己换下了染了血迹的衣衫,又帮自己上药.看手势倒是一点都不生疏. 莫离欢当时尚不明白奴婢是做什么的,虽说那日在烟雨楼也扮了一回小厮,却什么都没做过.看这个名叫雁儿的小丫头,分明才是个孩子的模样,却把一件件事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自己采的草药都是小丫头一样一样包好的. “姐姐,你饿不饿?”雁儿水灵的眼睛天真地眨着,向离欢递了干粮过去.由于离欢实在听不惯人家叫她小姐,雁儿便以姐姐相称. “我不饿,雁儿你吃吧.”莫离欢温婉笑笑,实在对这个可爱的小女孩既怜惜又疼爱.一个上午的功夫,离欢就和这个雁儿熟了起来.她已经知道雁儿是大哥偶然救回来的丫鬟,本来想给她些盘缠回乡,没想到雁儿一定要报恩,又恰巧离欢受了伤,蓟成风就麻烦她照顾,顺便把她送回老家朗城.一路上,这小丫头不停地问对离欢嘘寒问暖,倒也令离欢体会到了大哥的用心.大哥果真周到,是怕自己一路颠簸一个人寂寞吧. 马车一直行进,离欢在车内坐着,又有雁儿在旁闲聊,倒也并不无聊. 这一路正去往京城,原是大哥有事去京城办.莫离欢原本想独自回灵州去继续打探父母亲的下落,可是大哥说京城消息灵通,或许更容易找到什么线索。并且自己虽是受了小伤无碍,大哥却执意要留在身边照顾。她无法,也不想耽误了大哥的要紧事,只好先去京城一趟了。 几日以后,蓟成风一行到达了雁儿的家乡朗城.朗城本是一个小城,只因是去往京城的必经之路,因而倒也车来人往,热闹非凡.连日来车马劳顿,寒早已安排了最好的客栈与客房.几人稍作停歇,离欢陪着雁儿回家去.四处打探了一番,却听闻雁儿的父母早已在雁儿离家时过世.心觉这丫头可怜,离欢只好决定将她暂且留在身边. 一边安慰着嘤嘤哭泣的雁儿,一边往客栈赶去,大街上突然嘈杂起来,莫离欢循声望去,却见一辆马车正失了控制,一路横冲直撞而来.驾车的马夫早就不知所踪,而那受了惊的马在大街上狂奔,来往人群急急躲避,顿时在并不宽敞的街道上引起一片慌乱. 莫离欢秀眉一紧,这条街道虽并不是朗城的主要街道,却是条百货街,这个时辰街上正是人群最密的时候,是哪里冲出了一辆失了控的马车来? 未及多想,莫离欢已经将雁儿安顿到了一家酒家的二楼,轻巧的身形一跃向马车飞去. 飞到了马车顶稳稳落下,马车还在飞奔,莫离欢跳至车下掀帘一看,却见里面空空如也.轻舒一口气,正欲回身,却突然听见有人尖声叫了一声. 马儿恍若受了惊吓,奔得更快,莫离欢转了身,却见身旁的店铺已然不见,马车已过了市集,正向街尽头的墙壁撞去. 莫离欢正想要施展轻功,却见墙壁近在咫尺,她根本来不及凌空,就要撞上那白色的砖墙了! 莫离欢一时受惊,只管瞪大了眼,却见面前突然一黑. 有什么东西环住了自己的腰?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莫离欢恍了恍神,稳稳落了地,握在腰间的手顿时松开. 抬头一看,竟是大哥的那个朋友,似乎是叫做寒吧. 青色衣袍的男子对离欢笑了笑,线条刚硬的脸上有着素来的谨慎:”姑娘下次可要小心.在下不是每次都恰巧路过.” 61 故意 (61)故意 “大哥,你说这是有人故意的?”莫离欢睁大了一双不可置信的大眼睛. “寒,你说.”蓟成风坐在”福来客栈”的雅间中,表情不若平时的轻松随意,眼神中有离欢从未见过的严肃. “我检查过那匹掉入西城河的马,是被下了’狂药’.可见是有人故意将马放到街上的.”寒的表情一如既往地谨慎,从小的训练让他有着异乎寻常的敏锐. “可是,别人为什么要害我呢?他怎么会知道我正在街上?”莫离欢喝了一口茶,皱起了秀丽的细眉. “这个……欢儿,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大哥一定会为你查个明白.”蓟成风黑亮的眸中闪过些什么,莫离欢看不分明,却听身边的小丫头雁儿低低唤了声:”姐姐.” 握了握她的手,莫离欢明白她是在担心自己呢,刚刚那一幕也着实把她吓坏了吧.这个可怜的小丫头,才十三岁而已,刚刚得到了父母早亡的消息,又陪着自己差点遭殃,也真委屈她了. “寒,从今天起你负责专门保护欢儿的安全.”蓟成风喝了口茶,看着离欢说道. 莫离欢霎是一惊,瞪大了杏眸道:“大哥,不必如此.我能保护自己.况且今天也只是个意外而已.” “要保护也轮不到你的人!”雅阁外突然传来熟悉的爽朗声音.莫离欢欣喜地往雅间门口望去,果然望见一个红色的英姿笑吟吟地站在那里.看见离欢,她笑得更欢,两人不约而同奔向对方,四目相对,是说不尽的姐妹深情. “离欢!听说你受伤了!伤得可重!” “如思,你最近好吗!” 两人同时问出了声,不禁相对一笑.如思浓眉一挑,扶了离欢坐下,复向蓟成风道:”我就知道我的好姐妹不能被谁照顾了去,一照顾了去就是非灾即难.” “你说谁?”蓟成风不知为何,只要一对上如思,可谓一点君子风度也无. “还有谁?好在终于被我赶上了,以后离欢的安全由我负责,拜托你千万别插手.另外,我这次来,还给你带了份大礼来!”如思脸上有一丝邪邪的笑意,蓟成风向来在她面前占不了便宜. 虽然说如思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但如思从小在六扇门称霸,她那些师兄师弟也都不是等闲身份.还不是照样被她欺负.她如思的原则就是,遇着不顺眼的,绝不会因为他的身份如何就不欺负了,更何况这个蓟成风和她另有一段渊源. “你不是在保护端王吗?难道是端王出了什么事?”蓟成风很快想起来人的另一个身份,目光一肃,不与她多作废话. “端王突然收到了一封家书,已经被召回南阳了.我自然不用再保护他.话说回来,我给你送的大礼倒真和端王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啊!”如思嘿嘿一笑,转身和离欢轻语了几句,离欢懵懂地抬头.如思这才想起,恐怕她还不知道她离开那几日发生的事情吧.也好,离欢既是不知,就让她继续生活在蓟成风的荫护下吧.虽说蓟成风没什么本事,不过好歹是个王爷,有时候这身份倒也挺管用. 于是当即拉了离欢出去闲聊去了。 晚饭过后,如思敲响了蓟成风的房门,自己虽说与他无话可说,但端王委托的任务是照旧要完成的.谁让人家是王爷,自己是个下属呢! 蓟成风开了门见了如思,倒也一点都不惊讶.倒像是早就料到如思会来一般. 如思自己坐下倒了茶,慢悠悠说道:”我说成王爷,我可给你带了件大礼回来,你不该先谢谢我吗?” “你能带什么好东西过来,不要也罢.”蓟成风毫不关心那什么礼物,倒是想问问端王如何. “哎!可惜我是受人之托,不得不送来.等一会,礼物马上就要送到了.”蓟成风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却听得门外咚咚两声,蓟成风去开门,如思喝了口茶放下杯子道:”说到就到!” 门外站着的是三个头戴斗笠的黑衣人,如思使了个眼色,后面的两个径直退下.蓟成风看是如思的手下倒也不防备,把另一个黑衣人让进了屋. 如思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向门口走去,擦身而过之际,蓟成风正要发问,却见如思作了一个嘘的手势.”端王命我护送至此,我已经功成身退了,至于去留,成王爷自行定夺.”说完闪身出了屋子,把房门重重合上. 蓟成风皱了浓眉,转身看向那个奇怪的黑衣人,不知道如思卖的什么关子,却见那黑衣人脱下了斗笠摘去了面纱. 蓟成风猛地一怔,竟然是她! 面前梨花带雨,面容楚楚的女子,不是烟雨楼的燕佳人是谁! 62 美人难 (62)美人难 这八哥是怎么搞的?自己怕老婆却又到处沾花惹草也就算了,现在竟然把自己刚纳的女人送到这里来!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还有如思这个恶女,真会给自己找麻烦,这大晚上的送了个女人到自己房里来,万一让人误会了…… 正皱了眉,却感到那梨花带雨的美人正美目盈盈地望着自己,当下轻咳了一声,故作镇定道:”燕姑娘,噢,或者应该称呼你为小八嫂,不知你这次来……” 燕佳人轻颔了额头,算是见礼,又羞羞低下头从袖间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蓟成风. 蓟成风笑着接过,一眼望见信封上”十七弟亲启”几个字.无奈叹息一声,拆了信封.却见里面寥寥数语道:”十七弟如晤,为兄近日被你八嫂急召回南阳,但偶得佳人一名,无法带回.特劳烦十七弟代为照顾.为兄谢过.” 什么谢过?不添麻烦就不错了!好个八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不过想起自己听到的有关八皇嫂的消息,倒不折不扣是个妒妇.据说这八嫂原是故去丞相的女儿,当朝礼部尚书的妹妹,当时嫁给八皇兄以后也是郎情妾意,恩爱非常.可是八哥天性风流,不久便找着借口到处巡游,借机沾花惹草.八皇嫂不愧名门之后,当即上了朝堂,一顿河东狮吼.最后逼得皇帝不得不下了指令,不准八皇兄纳妾.从此八皇兄就得了个怕老婆的名声.只要八皇嫂一声吼,八皇兄就立刻乖乖回了封地去.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该如何处置呢?按说是八哥的女人却绝不可张扬,万一被八嫂的探子发现了她,绝计不会有好下场.唉,八哥估计也是看准了八嫂不会查到自己头上来才敢这么托付给自己吧. 眼前的佳人羞羞低下了头,脸色微红,浑身散发着一种烟火气的妖娆,带水的美目时不时瞟向自己,仿佛随时会淌下泪来. 也是个可怜的女子.明明知道跟着八哥绝得不到名分,最多也进了他暗设的美人庄罢了.却偏偏被看上了. 蓟成风微微一笑,轻声问道:”姑娘可有什么打算?” “但凭公子吩咐.”美人盈盈美目恍然欲泣,头垂得愈低. “这……姑娘可知道我要回京?”蓟成风一愣,没想到美人还指望着自己,一时反应不过来,心想我哪敢吩咐你啊. “知道.八爷提过.”软语轻言,燕佳人的语调轻柔,仿若呢喃. 蓟成风恍然,八哥果真是要自己带她回京,然后再找机会和她汇合吧.“那就请姑娘先去歇息,明日一早就出发.”碰上了这烂摊子,自己也只好认了,谁让自己遇上了八哥呢? 美人依依点头,盈盈美目流连在蓟成风爽飒的身影上,眼中分明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却被感激的目光所掩盖. “谢公子.”美人飘飘然而去,萦留满屋的馨香. 蓟成风轻舒了一口气,对于女人,自己向来应付不来,八哥怎么就把这么个烫手的塞过来呢?王爷的弟弟也不好当啊!特别还遇上了这个风流畏妻的八哥! 轻轻吹灭了烛火,蓟成风靠上床头,想起自己遇到过的女子,倒也各个不尽相同,而且都不是寻常那些千金大户家的小姐.戚采薇是他最初的爱恋,如果说自己对她还有感情,那也是久远的甜蜜记忆,怪只怪,一切错了位,他们终究没能拥有一个完满的结局.莫离欢令他寻到了那种久违的亲情,他很珍惜这个结拜来的妹妹,也视她为知己.他贪恋她温暖的笑容和她给自己的鼓励,却不知那其中是否也有另外的情愫.至于如思,他只觉得和她斗嘴的时候能够做回最真的自己,却不知不觉忽略了她的性别,而把她当作冤家兄弟…… 世上的情感何其复杂,蓟成风此时却万万没有想到,他身边的每一个女子都即将在他未来的生命中扮演重要的角色,这不能不说是一个个偶然堆砌起来的注定,如果当初没有遇到她们,说不定他会拥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63 遇袭 (63)遇袭 “如思,那个姐姐好美!”虽是戴了面纱,莫离欢还是一眼看到了正在上马车的那个白衣女子.如思昨晚和自己说今天会多个人,没想到却是这么个绝美的女子,轻风拂过,隐约可见她面纱下倾城的容颜. “哼!我看还是你美!”如思冷眼看向那个白衣女子的背影,想起这几日来自己心急见离欢,却因为那个燕佳人身体娇弱,不得不放慢行程,心里就很是不爽.不知为何她就是不喜欢见这种整日娇娇弱弱惹人怜惜的女子,也许是自己豪爽惯了吧,怎么看怎么觉得还是离欢可爱,一点都不做作,天真善良. “如思……”莫离欢看着如思的表情,不知她为何不喜欢那个神仙般的姐姐,脑中猛然想起,那个背影,似乎与当日在惜柳琴坊见到的那个清新女子有几分相像. 如思唤了离欢上车,身边的小丫头雁儿乖巧地扶了离欢一把.三人上了车,依旧朝京城的方向而去。 “那个姐姐是大哥喜欢的人吗?”莫离欢心心念念想着当日在惜柳琴坊听到的美妙琴声,和前面马车里的美人倒有几分匹配. “她?她是八王爷新纳的小妾.不过我看八王爷那意思,倒像是想把她送给你大哥.”如思接过雁儿递过来的茶,冷冷说道,”说不定不久之后,你就要叫那位姐姐叫嫂子喽.” “啊!大哥不是在找一位姐姐吗?难道她就是大哥要找的人?”莫离欢恍然大悟般,想起那天大哥紧张的眼神,他不是正在找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吗? “哼!离欢你太单纯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蓟成风那小子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二,他找的人是一个大家闺秀.青楼女子怎可以和其相提并论?前面那位美人从小出身青楼,又怎么可能……”如思话音未落,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敏捷地探出了身,却见蓟成风策马而来. “有人来袭!保护欢儿!”话毕突然从四周的树丛中窜出了几百名半裸身子的彪形大汉,把蓟成风一行团团围住. “来者何人!”寒目光犀利,浓眉紧锁.没想到眼看再过四五天就要到京城了,半路却杀出了这么一伙人,自己为了不张扬,故意轻装简骑,身边只带了五六名侍卫,暗处的接应也只二十来人.不过看来人的模样,倒不像是训练过的. 只是又有谁敢在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光天化日之下打劫呢? “妈的真晦气,等了这么久就等来这么几个!你们听着!爷爷是猛虎山上的,江湖规矩,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只要你们留下金银钱财,爷就放你们一条生路!”为首的一个黑脸胖子挥了挥刀,一脸的肥肉油光发亮,几乎遮掩了他本来就不大的眼睛.乍看还以为闭了眼. “要是我们不留呢?”如思掀了帘子跃出了马车,也是一脸带笑,那个黑胖子的样子实在好笑,不知道他是如何当上这伙人的头的,就这副样子还想打劫? “哼哼!要是不留!爷自然不会和你们客气!”黑脸胖子阴阴笑了两声,可那笑声听起来还是没有一丝阴森的感觉,反而更显出他的一身傻气. “就凭你?”如思忍了笑挑了挑眉,红色的劲装在烈日下格外耀眼. “就凭爷爷!怎么了?格老子的竟敢笑爷爷!弟兄们给我上!”黑脸胖子一脸怒气,挥着刀就向如思冲来.旁边的那些贼匪也不愣着,立马都围了过来. 莫离欢听了外面的动静,像是已经开打了,连忙探出了头.原本如思叫她安稳待在马车里的话也抛到了脑后.叮嘱了雁儿千万不要出去,莫离欢一跃跳下了马车. 不远处的人打得正欢.如思和那黑胖子剑来刀往,大哥在收拾不断冲过来的小贼匪,而自己马车的周围正有三四个侍卫在抵挡来袭. ”小姐快回马车里去,爷吩咐了一定要小姐不要离开马车!” 莫离欢一愣,一个正在挥刀的侍卫低声说道.看来大哥还是想的周到,知道自己不会武功,派了人来保护.莫离欢正欲回车,不经意往前面的马车望去,却见有一个大汉正从马车里拖出一只粉嫩的手. 漂亮姐姐!莫离欢脑中一热,怎么会没人护着她呢!眼看她的半个身子已被拖出了马车,那一脸油腻的大汉正不怀好意地笑着,莫离欢顾不了许多,当下使了轻功,往燕佳人的方向而去! 身后的侍卫还没来得及喊”小姐!”,就见离欢随地捡了一截断刀的刀柄,绕到那大汉身后犹豫着怎么下手. “啪”一声闷响,莫离欢用刀柄击打了一下大汉的头,那大汉纹丝不动,转身怒瞪了一眼离欢.既而眼神一顿,似乎被惊住了. “好漂亮的妞!” 大汉放下了手中拖了一半的手,转而向离欢扑来.莫离欢看他那贪婪的眼神,也愣了一愣,一步步往后退着,正想施了轻功逃走,突然感到脑后一痛,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64 困境 (64)困境 “三当家,这妞怎么收拾?”一个身材不高的小匪一手托着离欢,仰头问道. “还用问!带回去孝敬大哥,当十三夫人!”大汉又不经意瞟了离欢一眼,想着自己可从来没见过长得跟仙女似的女人.于是又晃了晃脑袋,朝小匪吼道:”等一下,那个。。。。。。还是先留着吧!”转身又往燕佳人所在的马车而去。 忽然一阵冷风袭来,三当家一个哆嗦,望了望天空,现在正是烈日当头,哪来的冷风?转身一看,却见刚才偷袭离欢的小匪已经仰面倒了地,而那仙女似的美人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欢儿!””离欢!”地面上同时响起两个声音,正是蓟成风和如思.眼看着一抹黑影携着离欢消失在天空中,两人神情一凛. 莫离欢感觉身子一阵阴凉,似乎靠着什么冰冷的东西.后脑还是有一阵疼痛,忍不住用手揉了揉.身子却是一沉. 睁了眼,原本皱着的秀眉一下子舒展开来,眼帘中映入一张带着面罩的脸,然而那冷然的眉目再熟悉不过,不是秦缺是谁?! 原本还担心他的伤有没有痊愈,离开许家村的前夜还带着伤特地去了曾经住过的屋子,看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也不敢放下心来. 如今终于见到了他的面,知道他还活着,莫离欢心内升起一种久违的喜悦。 冰冷的怀抱传递来冰冷的温度,莫离欢不知道何以他的怀抱这样冷,周边是茂密的树林,阳光点点洒下来,莫离欢看到秦缺的冷寂的眸子中似是闪过了点什么,然而却终是看不分明. “秦缺!”莫离欢轻呼一声,脸上有掩不住的喜悦,却感到秦缺冰冷的身子明显一顿. 找了处平坦处停下,秦缺将莫离欢放下,转身就走. 感到手臂被温暖的手握住,秦缺顿了顿身子,终究不敢回头. “秦缺,你的伤好了吗?”莫离欢紧紧拉着秦缺,生怕他又这样走掉. 秦缺没有出声,也没有挣脱手中柔软的温度.”那天我上山去采药了,后来又出了点意外,所以没有回去.其实……” “不用.”秦缺冷冷出声,依旧没有回头,”我救你是因为恰巧路过,不想欠你人情罢了.” “是吗?”莫离欢缓缓低下了头松了手,忍不住失望.原本以为经过那么多次的相处,怎么说也算是朋友了吧,没想到在他看来只是报恩.其实自己也不过处于医者的本分,并没有要求他报答啊.“不过还是谢谢你救我.” 话音刚落,秦缺突然转了身.离欢只感到一阵冷气迫近,猛然抬头,却见秦缺眼中冷寂一片,竟还隐隐有些杀气.心内一惊,难道秦缺对自己起了杀意? “快走.”秦缺低低一声,沙哑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寻常.离欢更加瞪大了眼睛,直望进他冷色的瞳中去,却猛然发现他的原本墨黑的瞳中有着深深的蓝色. “来不及了.”身后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莫离欢只觉手上一紧,就被秦缺拉到了身后. 透过秦缺高大的身影,莫离欢看到不远处的空地上赫然站着一个黑衣人.那人没有遮面,离欢一眼就看到了她美丽的脸庞,那也是一种独特的美,只是不知为何有着一丝邪恶,看上去更为妖异. “秦缺,枉主公栽培你多年,你竟然背叛主公!”低沉的声音从冷清纥口中传来,秦缺依旧面无表情,然而握着离欢的手不自觉紧了一紧. “哼,今天我就来替主公清理门户!”冷清纥话音未落,就有十个蒙面的黑衣男子从四周落下,将离欢和秦缺团团围住.莫离欢一惊,隐约猜到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有用力回握了秦缺冰冷的手掌. “上!”冷清纥眼光一闪,”嗖”地从青色剑鞘中拔出刺晨剑,朝秦缺而来. 瞬时间,十几个黑影哗哗而来,开阔的空地一下子被黑色所淹没. 65 离散 (65)离散 “走!”秦缺将剑舞出数个剑花,一次次逼退来袭的人群.想把离欢送出剑阵,无奈这丫头无论如何不肯走,刚离了剑阵又一次次跑回来. 酣战已久,秦缺一手将离欢护在怀中,一手使着”无情剑法”.原本这剑法已使过千万遍,然而今天因为要护着怀中的人,无法全力赴战,黑色的衣袍已然裂了好几处,暗色的血液融入黑衣中,几不可见. 冷清纥看出了端倪,冷冷一笑,道:”杀了那个女人!”说罢一剑直取离欢心口.莫离欢只觉一抹凌厉的青色扑面而来,却无力阻止. 秦缺一急,转了身用背去挡,莫离欢只听见血肉裂开在空气中的声音,四周霎时弥漫着血腥味,隐约还伴着一种独特的异香. “哈哈!秦缺你也会有今天!中了我刺晨剑中的’刺毒’,我看你怎么有命活过三天!”冷清纥冰冷的眼中满是恨意,得逞的笑容绽放在那样美艳的脸庞上显得格外诡异.莫离欢身子猛地一震,秦缺是竟然为了救她去受了那一剑! 秦缺直直挺立,冰冷的眸中一丝温度也无.背后的疼痛麻木了神经,然而此刻却无法顾及.秦缺突然低头望了一眼怀中娇小的人,嘴边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黑剑直指苍穹,莫离欢感到周身有一股阴冷的风盘桓,顿时看不清眼前的景物.整个人身体一轻,一下子便飞到了半空中. “别在这里碍事.”冰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莫离欢心内一惊,抬眼看到那冷寂的眸中,冷如寒冰. “走!”突然感到背后被人一推,莫离欢不由向前一倾,脚下轻功施展,竟从半空中凌空而下.待离欢站稳了身子再回头望,已然望不见秦缺的身影. 秦缺!秦缺! 莫离欢心内一阵颤抖,纵身一跃往来时方向而去. 要回去找他!莫离欢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否则那些人会杀了他的!而且他受了伤!为自己受了伤啊! 穿行在密林间,阳光间或落下来.莫离欢突然停下了脚步.秦缺刚才的话语冷冷打下来. 他说:别在这里碍事! 她不能回去!她是他的负担,会妨碍他啊! 莫离欢心内一阵黯然,自己果真是除了轻功什么都不会.即使找到了他又能如何呢?不过平白增添他的负担罢了.一阵沮丧,莫离欢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没用过! 自己真的只能在他受伤了以后才医治他吗?难道自己只能一次一次察看他不断累叠的伤口吗?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不能和他并肩作战,至少,不成为他的拖累也是好的! 纳纳想着,莫离欢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河边.这绝不是刚才来的方向了,等莫离欢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然找不到过来的路. 也罢,去洗个脸,清醒一点也是好的. 太阳万分毒辣,莫离欢正在河边洗脸,却突然听见远处传来美妙的乐音.心下好奇,自己虽说不是在深山老林里面,但是一路过来也未见到一个人影,这下突然听到了如此美妙的琴声,却有些不寻常. 于是循了琴声而去,果真在河边找到了一座别致的木屋.难道,这山中真的住了什么高人吗? 莫离欢正在犹豫是否要上前敲门,却见那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进来.”好听的女声从屋内传来,莫离欢被那声音中的亲切感所吸引,大着胆子进了屋. 正对屋门的床榻上正坐着一个女子,白衣如雪,乌发垂肩,见到女子面容的一刹那,莫离欢吃了一惊,脱口而出:”柳……柳姑?” 66 尘封 (66)尘封 原来那坐在床榻之上的人,正是灵州”惜柳琴坊”的柳姑! 莫离欢本就对柳姑有着异常的亲切感,第一次见面后也曾去”惜柳琴坊”找过她,不料到了旧址,却被告知柳姑已经卖了琴坊离开灵州了.当时也是一阵失落,心叹难得遇到一位那么温柔,又待自己好的长辈,体会到了不曾经历过的亲情,没想到却仅有一面之缘. 不料今天却能在这山中木屋里重逢,难道真的是上天的眷顾? 只是,为何柳姑却会出现在这里? 床榻上的白衣女子见到小女孩多变的神情,忍不住叹道:”姑娘怕是认错人了.我的确姓柳,却是从未见过姑娘,不知姑娘是哪里见的我?” 莫离欢听罢一脸惊诧,怎么可能,面容明明一模一样,她怎么可能不是柳姑? 望着离欢的表情,女子突然了然,微笑道:“实不相瞒,我已经在这木屋里的床榻上待了十多年了,从未出过这山林.” “十多年?”离欢睁大了眼睛,望向她隐在琴案下的腿. “姑娘猜的没错,我的腿已经残废了20年.所以我们不可能见过,不过,”女子说的坦然,似乎并不是在复述自己的痛苦,”你见到的应该是我的孪生姐姐.” “你的孪生姐姐?”莫离欢又是一愣,走近细看女子的容貌,果然与柳姑有着细微的差别,那不是外在的感觉,而是内在散发出来的气息.怎么说呢,柳姑的感觉是温暖舒心的,而面前的女子另给人一种清雅的感觉. “嗯.我姐姐从小就爱游历江湖,不像我,只能呆在床榻.我想定是你们有缘见着了吧.”白衣女子温和地笑笑,提起姐姐眼中一片自豪. “可是你的腿……”莫离欢看她一副神往的样子,如果是健康的话,想必她也想游历江湖吧. “我这腿从小就有病.”女子抬起眼,望向离欢身后的风景,淡淡道,”所以我从小就是在床上渡过的.不像姐姐那样洒脱自在,行走江湖.” 莫离欢心内一阵怜悯,眼前的女子也着实可怜,她实在无法想象一辈子无法行走的感觉,那一定非常痛苦吧. 一跃上前,莫离欢坐到床榻边沿,细细观察起她的面容来.又学着中医伸手把了把她的脉,白衣女子始终没有出声,想是对眼前的小女孩着实有好感,相信她不会害自己吧. 莫离欢脸色突然一凛,抬头望见女子苍白的面容,紧张问道:”你中了毒?” 白衣女子身体一顿,没有料到眼前这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女孩竟也能看出她身体的异常,坦然道:”我确实中了毒.” “这个毒已经很多年了吧.”莫离欢轻叹一声,刚才从她的脉相和体貌上看,这女子的命怕是已经几近衰竭了,若不是她体内的某种药物在顽强地抵抗,恐怕她早就已经死了. “你说的没错.我一岁的时候就被下了毒.是西域最恶毒的一种□□,叫做’蚀骨浆’.”女子脸色淡然,仿佛在诉说着别人的事情. “蚀骨浆?”离欢虽说从西边而来,却涉世不久,并未听说过这种□□. “是的.蚀骨浆,是西域’天罗教’的独门□□.中毒者在有生之年,会从脚底开始瘫痪,一直到头顶,直到完全死亡.而且即使是死了,也会全身腐烂.”女子的目光望向远方,淡淡追溯着.”我从一岁被人下了毒,从此就开始遭受这种痛苦.我清楚地看到我的一生就是等待身体完全瘫痪的那一刻,然后迎接死亡.” “爹娘和姐姐知道我中毒以后,就开始为我的毒忧心奔波.他们请了很多神医,找来了很多药,但是我还是慢慢从脚底开始瘫痪了.”淡淡叹息一声,前尘往事随风而至. “我还记得那是三岁的时候,我第一次发现脚底没有知觉,站不起来了,爹娘抱着我哭,姐姐却拉着我的手要我和她一起去花园玩,她的手一直紧紧牵着我,不相信我再也不能站起来和她玩了.” “七岁的时候,我每天都坐在轮椅上面看姐姐学剑,好羡慕她.姐姐说,她一定要云游四方,就算找遍了天下也要把我医治好,那年,我的小腿以下已经没有了知觉,最喜欢的就是和姐姐一起读书学琴.” “啊,你看我,这么久没人和我说话,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白衣女子望了望榻桌上的琴,显然意识到一个陌生人不会愿意听她讲那么许多. “没有,我想听你的故事,继续讲可以吗?”莫离欢不自觉地握上了她的手,那纤细的手瘦得简直只剩骨头了,想起刚才美妙的琴声竟然出自这样一个羸弱的身体,莫离欢的心不知被什么揪了一下. “嗯.十岁的时候,姐姐第一次离开了家.她说她要出去闯荡江湖为我寻找解药,爹娘本来就不同意,于是她就偷偷溜走了.后来,我从仆人那里听说姐姐好像一出去就出了什么事,幸好被高人所救,并且拜到了高人的门下,在那里勤练武艺.” “我想,姐姐总归是幸运的.那些年,姐姐就离开了家,也离开了我的身边.我一个人非常寂寞,但是我常常幻想,我的心可以和姐姐一起在外面自由自在的遨游,并不会孤单.平日里,我也只是一个人在院子里弹琴,一天天感受到双腿渐渐完全瘫痪.” “然后,七年之后,我又一次见到了我的姐姐.”往事如风,飘零在眼前,仿佛还是昨日,”她说她找到了一位神医,可以治我的毒.那位神医给我看了病,那时候,我的双腿已经完全瘫痪了.然后他消失了一个月,回来以后带回了一种药.我吃了以后,果然毒素不再往上蔓延.可是他也说,他的药只能抑制毒素,真正要解毒,还是要去找下毒之人.于是姐姐又离了家去了西域.” “再后来便是你看到的这样.我爹娘死了以后,姐姐特地回来了一趟把我迁到了这里,每年来看我一次.”思绪从往事中抽离,白衣女子似说尽了一生,再无遗憾. 67 焚情 (67)焚情 “你姐姐就不怕你在这里不安全吗?万一有坏人闯进来……还有,你如何生活……”莫离欢忧心地望着四周,这山里荒无人烟,一个瘫痪了半身的人如何能生活得好,难怪,她那样瘦弱. “姐姐教了我一套武功,可以用绸带移动物体.你看.”白衣女子伸手一挥,簌然从手中飞出一条素色长丝带,穿过敞开的门飞到了远处的树上,转眼又折了回来,手上赫然多了两枚青果. 白衣女子递给离欢一枚,示意离欢不用客气,莫离欢傻傻看着手中的果实,心内百味陈杂,将果子紧紧握在手中,不忍动口. 没想到她这些年竟然是这样生活的,可见她有多痛苦,多孤独. 眼前这个清雅却瘦削的女子,她实在太过坚强,不得不令自己由衷敬佩! “其实,也不是特别痛苦,真的.”白衣女子灵敏地觉察到了离欢的心慈,微笑道,”至少我还有琴相伴,至少我知道我姐姐那样爱我.真的,我不苦.” 离欢心内又是一震,是啊,她还有亲人,还有爱她的姐姐,时时刻刻在为她的毒担忧! 亲人!最是会在重要的时刻不离不弃! 反观自己,自己又何尝没有亲人!师父,大哥,如思,不都是亲人吗?甚至还有……秦缺……他们都不曾在危难的时刻舍弃自己,对自己也是百般照顾,难道这不比血缘更重要吗? 出来这么久,其实离欢早已明白,找不找得到梦娘,找不找的到亲身父母,都已不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结交了那么多好友,认识了那么多真心待她的人,这就已经足够! 这个世界上,她不是孤单的,不是被抛弃的,有人在乎她,有人需要她,这就是她活着的意义! 是啊,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亲兄弟有时尚且为了私利自相残杀,而她的大哥,她的姐妹,真心给她温暖,在她最需要他们的时候坚定地站在身侧. 这,就已经足够! 心中豁然开朗,莫离欢仰头对上白衣女子明净的眼,真诚地说了一声:”谢谢!” “你谢我什么?”白衣女子嘴角含笑,越来越喜欢这个善良可爱的孩子. “谢谢你给我讲了你的故事.谢谢你告诉我你有那么好的一个姐姐.谢谢你,这样坚强……”离欢紧紧握着她的手,将感激的温度缓缓传向她.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虽然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但是,我喜欢你.”白衣女子缓缓回握着她,脸上的笑容如青莲般绽开. “离欢,莫离欢.”莫离欢紧紧握着她的手,感到眼前的女子有着飘然尘世的美丽.”我以后一有空就会来看你,你放心,这绝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莫离欢,我记住了.”白衣女子突然如孩童般天真地笑了起来,”莫离欢,你是我除了姐姐以外的第一个朋友,我会永远记得你.” “我也喜欢你.看到你,感觉像看到亲人一样.”莫离欢浅浅笑着,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离欢,我求你一件事.” “你说.” “如果你见到姐姐,请你把这个交给她.”手中递过来一跟陈旧的木牌,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你告诉姐姐,我对不起她.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敢告诉她真相,是因为怕她再也不理我,再也不来见我.” “这是什么?为什么你不亲自和她说?”离欢惴惴接过木牌,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不敢……我怕……我怕失去姐姐……”白衣女子挥手拂去脸上的热泪,”我只有姐姐一个亲人.我怕,如果当初姐姐看了这木牌,她就会跟他走.我就再没有机会见到她了.” “这究竟是……” “是的,姐姐原本有一个相爱的男子,那天那个男子送来这个要姐姐决定是否和他走.我害怕姐姐真的会和他走,再也不回来,再也不管我了.所以我就私藏了这块木牌.” “所以你姐姐不知道那男子在等她?” “我对不起姐姐,可是我真的不想失去她.我知道是我的自私害姐姐失去了幸福,可是,”白衣女子清泪如雨,悔恨交织,”姐姐是我这辈子的依靠.那时我只是想,如果那个男子再回来,我一定把姐姐让给他.可是,从那以后,他就再没有出现.” “原来,原来那是他们最后一次机会.却被我……却被我破坏了……” “离欢,你一定要答应我把这个亲自交给姐姐,告诉她,她是世上最好的姐姐,我,我却做了一件对不起她的事,我不配做她的妹妹.” “把木牌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我可以安心走了……” “什么?”莫离欢猛然抬头,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忽而腰际一紧,莫离欢感到被什么东西束缚,还未来得及低头看,转瞬又被抛出了木屋,背部狠狠地撞到了一棵树上. 莫离欢惊觉有异,连忙起身,却见刚刚还待过的屋子瞬时燃烧起来.熊熊火焰吞噬了门窗,封住了出路. “不要!”莫离欢拼命往那屋子奔去,全然不顾背后伤口的剧烈疼痛. 突然间,燃烧的木屋里传出了悠扬的琴声,莫离欢脚下一滞,突然感到一切无法挽回. 她是下了决心要死了吧!她那样诉说了对姐姐的忏悔,然后选择绝然地离开.又有谁能阻挡了这份赴死的心情!手中的木牌还紧紧握着,那个交予她木牌的人却已在烈火中燃烧. “离欢,我知道我时日不多了,可是我不想让姐姐看到我毒发腐烂的样子.所以我想,能在火中死去也是好的.” “离欢,我希望在姐姐心里停留的我,永远是年少时一起学琴的样子,那时的我,是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我.” “离欢,记得告诉姐姐,我爱她.” ”还有,姐姐,这世我欠你太多,我们来世再做姐妹……那时,换我照顾你……” 68 独孤寒 (68)独孤寒 莫离欢痴痴地站在原地,看着木屋一点一点终于烧成了灰烬,拽着木牌的手越握越紧,细密的汗珠从指缝间流下,她也丝毫没有察觉. 一个生命就这样消失了吗?原来看起来遥不可及的死亡,离自己是那样近.近得令自己窒息. 莫离欢久久站立在原处,木屋已经消失在面前,一阵风过,吹散了灰烬,甚至再找不到它原来的形状.然而恍惚间,还是有琴声传来,那样清幽的山中,唯有那美妙的律动,涤荡去尘世的污杂. “莫姑娘!”树林中突然飞来一个青色的身影,莫离欢还是没有抬头,那人转眼已到了身前. “莫姑娘!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独孤寒望着眼前女子空洞的眼神,内心忍不住颤动. 她……她是怎么了?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素来爱笑的她会出现了这样的表情?为什么,自己心里有那么一丝丝抑制不住的……心疼? “你听见了吗?”莫离欢依旧痴痴望着木屋的方向,眼神飘离. “听见什么?”觉察出女子的不对劲,寒几乎有想把她抱入怀中的冲动,只求她,不要出现那样悲伤空洞的表情. “琴声啊.好美,和她人一样美.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她很美?”离欢向前迈了两步,往那处烧焦的空地走去. “你怎么了?她?她是谁?”寒追随着她的目光而去,那里原有一片烧焦了的空地. 果然,这里果真着过火.自己刚才正在满山找寻离欢,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个方向升起的黑烟才寻过来的.而离欢果然在这里,只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莫姑娘!”寒一把抓住了离欢的手,再顾不得那些陈规旧矩.原本这些天结伴同行,虽然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然而自己要安排护卫,保护蓟成风的安全,又怕逾越了自己作为侍卫的职责,终究没有勇气和她说话.现在,却再也看不得她脸上空茫的神情,紧紧握住了那纤细的小手. “我救不了她……我救不了她……”莫离欢突然跪坐在地上,口中喃喃,晶莹的泪顺着光洁的面庞而下. 寒一下痴了,连忙也跪坐到了地上,将眼前低声啜泣的女子揽入怀中,忍不住心内的疼痛.“没事了,没事了……” “我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没来得及问……我好没用……”离欢低声说着,脸上的清流止不住地溢出眼眶.清丽的面容上有令人心疼的不安与软弱. “没事了……不怪你……”寒一下下抚着女子的背,只觉得这是梦幻,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能够这样拥她在怀.这样静静的,两个人. “独孤寒!你在干什么!”不远处的树林里突然出现了一群人,为首的一男一女,一蓝一红,正急匆匆地往这个方向奔来. “我……”怀中柔软的躯体被两人抢过,心内顿时一阵空落.如思一脸正气凌然,怒视着寒,将离欢搂在怀中,蓟成风也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寒,半晌叹息道:”独孤寒,枉我一直把你当最好的兄弟……你竟然……欺负我妹妹……” 寒正欲申辩,却又低下了头,眼中露出无比的落寞. 是啊,他只是一名孤儿,尽管从小被收养,练就了一身武功,又被器重,成了皇城的侍卫首领,然而毕竟也只是一个奴才罢了,以自己的身份,又怎么敢觊觎王爷的妹妹,即使只是义妹,看蓟成风那紧张的表情,任谁都猜测地出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虚弱中,莫离欢轻轻抬了抬头,脸上的泪痕渐渐被风吹干,更显得脸色苍白.”你们别误会他,他没有欺负我.” “离欢,你不要说话,我们先回去好吗?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如思再顾不得寒,一脸紧张地望着怀中虚弱的身体,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为什么最好的姐妹总是这样多灾多难,自己明明说过要保护她的,却从没有做到过! “背……”莫离欢后背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痛,将她从刚才的痴傻中彻底唤醒. “什么?”如思往离欢的背上望去,却见薄薄的衣衫中正透出鲜红的血色.当下一惊,唤过蓟成风背起了离欢,自己扶了离欢的身子,向前飞奔而去. 独孤寒仰头忧心地看着他们远去,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她的伤……却见伏在蓟成风背上的娇小女子突然转过半张脸来,嘴角动了动. 独孤寒一愣,虽然距离越来越远,但他还是听清了,她说的是:”谢谢.” 她在谢什么?谢自己给她的安慰吗?还是……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独特的女子……难怪,她身旁的人都那样紧张她,照顾她.原来她的本身,就有一种令人无法不靠近的力量…… 快步跟去,独孤寒此刻更记挂莫离欢的伤势. 而不远处的暗林中,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没有拂动身侧的一片枝叶. 69 谈心(上) (69)谈心(上) “姐姐,你不要动,雁儿给你上药.”入夜,小丫头雁儿伏在床前,脸上的泪痕还未干,水汪汪的眼中又溢出了新的泪来.雁儿一抹眼睛,不想让离欢看见. “雁儿,你不要哭嘛.我不疼,真的!其实看你哭我才心疼呢.这么漂亮的人儿,脸都哭花了!”离欢半趴在床上,脸上是半开玩笑的温柔神情. “姐姐还开玩笑.好了,雁儿不哭,但是姐姐要答应雁儿早点好起来.”雁儿轻轻揭起离欢背上的衣料,虽然刚才也已经看到过,但是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原本雪白细腻的肌肤上此刻却是红紫一片,从脖子以下到腰部的肌肤几乎都青紫了,背部的中央,还有已经处理干净的擦去了皮的血肉,血粒仍颗颗渗透出来,不一会儿又是殷红一片. “雁儿上药吧.”离欢看着雁儿痴了的表情,想是自己的伤口一定很难看吧.可以想见,那个白衣女子是花了多大的气力把自己甩出屋去.她是下了决心要一个人死,她是不想自己有事啊! 可是,可是如果自己有武功,如果自己的医术再高明一点,结局会不会不一样……说不定救的了她,能救得了她啊…… 雁儿小心地用纯白的绸布擦干了新出的血迹,又将刚煎好的药往上面轻轻涂拭,她的动作再轻柔没有,生怕弄疼了离欢. 年幼的心里正为心地善良的姐姐鸣不平,为什么她总是受伤呢?虽说她自己是个神医,可是如何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手中的药还是按她自己开的药方配的,可是身上的痛苦,还是要她自己承受!上天何以这样不公平,这样心地善良的人却偏偏要受苦! 眼中的泪又将溢出,雁儿转了头一把抹净,红肿着眼道:”姐姐,药抹好了.” “嗯,你帮我缠上绷带.”离欢虚弱地将头埋入软枕里,那冰凉的药沾上肌肤的时候,她痛得抽气,然而不忍让雁儿难过,她还是忍住了. “让我来吧.”房门突然被打来,红色身影向床榻靠来.”雁儿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雁儿不累.”雁儿将手中的绷带拽紧,生怕被谁抢了似的. “我是说,明天天一亮你就要煎好药给离欢送来.你还不早点去睡?要是睡过了头,耽误了离欢的病,我第一个不放过你!”如思假装生气地插了腰,向雁儿瞪了眼睛. “如思你别吓她,雁儿胆子小.”离欢从软枕里侧了头,脸上带着温婉的笑. “好,雁儿明天一定准时给姐姐送药来!”雁儿说罢将手中绷带塞给了如思,一溜跑到门口顿了顿转头道,”姐姐好好休息.雁儿现在就去准备药材!” 房门一关,如思轻叹了一口气,在离欢床沿坐下.无言将绷带缠上,动作轻柔而熟练.如思自小习武,受伤是家常便饭,这绑绷带的活计更是熟能生巧. “如思,对不起,我没有听你的话.”莫离欢侧了头看如思认真的表情,眼中满是歉意.她从来没有看过如思这样安静的样子,难道是自己太让她伤心了吗? “你知道对不起我就好!”如思秀眉一跳,瞬时又变回了平日里爽气的模样,”真是的,叫你不要出马车,偏偏不听,还逞能去救那个燕佳人.真是败给你了!” “对不起,我知道我没用……连累了你们……”离欢愧疚地看着如思,眼中闪着光亮,她还是喜欢这样的如思,坦白,直率. “真是笨蛋!那个燕佳人哪有你重要!你都不知道我会担心吗!那些个土匪虽然没什么武功,但是人那么多,又乱,真怕你会出什么事!”如思叹着气,一脸无奈,离欢总是不去顾忌自己的安危,先去为他人担忧,弄到最后,受伤的往往是她自己啊.她为什么就是那么傻呢? 可是,自己不正是喜欢她的善良可爱吗?这样的离欢,才是最真实的,才是她最想保护的好姐妹! “如思,对不起……对了,那个姐姐怎么样了?我救不了她……”伸手握住了如思的手,如思的手上有一层薄薄的茧,是因为从小练剑吧. “不用担心,她好着呢!你被救走后不久岚风城救兵就到了.把那帮乌合之众好好收拾了一顿.” “岚风城?那是什么地方?”莫离欢睁大眼睛,那时不是刚刚出了朗城吗?怎么又到了岚风城?这些地名实在搞得她很混乱. “嗯.岚风城是成王的封地.我们现在是在成王府里呢!”如思笑笑.找到离欢以后蓟成风急急忙忙把她们送到了这个岚风城来,说是在自己地盘上安心,省得再遭什么罪,于是她们一行人就堂而皇之地住进了成王在岚风城的大宅.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住在成王家里?”莫离欢实在想不出自己和成王有什么关系. 如思一愣,这总不能说出蓟成风就是成王吧,毕竟和他有约在先,答应过要帮他隐瞒的. “呃……这个嘛……这是因为……噢……因为成王是我的朋友!”如思脑筋一转,嘿嘿笑道,”对!这个成王和我交情不错.因为我说要借个地方给你养伤,他就同意了,然后我们就住进来了!” “成王真是个好人!如思,你替我谢谢他!”莫离欢放了心,如思的朋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不然她还担心住在别人家里会给人家添麻烦呢. “嘿嘿,不用,当自己家一样就好了.”如思笑得心虚.自己明明还是借了离欢的光才能住进来的…… 70 谈心(下) (70)谈心(下) 夜半,莫离欢和如思睡在一张床上. “离欢,伤还痛吗?”如思平躺在床上,转头看半趴在床上的离欢.真心心疼这个柔弱的女孩.还好现在是盛夏,即使不盖被子也不觉得冷,否则碰到了伤口,恐怕会更痛吧.自己就是担心离欢半夜有事,才一定要留下来陪着她.毕竟,上次离欢在半夜被掳走的事她还心有余悸. “不痛了.”离欢在黑暗中的笑依旧温柔,”你还不相信我的医术吗?呵呵,我自己开的药怎么会让自己痛?” “哎,你这丫头!成王府多的是大夫,我和你大哥都说要他们来看看,你偏偏要自己照着铜镜看.哪有病人给自己看病的!”如思在黑暗中握住了离欢的手,轻叹了一声. 这个女子柔弱的身躯里有着常人没有的倔强和坚强.明明痛得咬紧了牙齿,却仍吩咐了雁儿拿铜镜照看自己的背,最后还异常清醒地开出了药方. 离欢,你不知道你是多让人心疼啊! “我相信自己的医术嘛.麻烦别人多不好!况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离欢回握着如思的手,感激着她的关心. “好了,我也不说你了.早点休息.”如思转头望向了窗外,忽见窗台上黑影一闪,条件反射地跃起身就要追出去. 莫离欢一把抓住了如思的手,背上的伤口被牵动,忍不住抽气. “离欢!怎么样?快放手!这样伤口要裂了!”如思叹了口气,走去点了灯,隐约可见离欢背上渗出的红色. 一阵心疼,如思依旧在离欢身边坐下,然而心中又有隐隐有一丝怒气,“你这样又是为何?为什么不让我去追?” “如思,不要追.”莫离欢摇了摇头,心内有一丝丝恐惧. 如果,如果那是他呢? “离欢,今天是他救了你,是不是?”如思躺下身子,平静地看着离欢,她早就知道是他.今天离欢被救走时,她一看到那个黑色的背影就认出来了. 离欢轻轻点了头,实在不想对如思隐瞒什么.毕竟,这也是她珍惜的姐妹. “你可知道他是谁?”如思眼睛向上望着,缓缓道,”那天在山神庙的时候,我没有问你.在你染了风寒的时候,我也没有问你.可是那天我看着你带着他逃走,我就一直后悔,为什么我没有问你!你知道你救的是一个什么人吗?” “如思……”离欢侧脸看着如思,原来,原来她早就知道…… “离欢,我不是怪你.我是怕你受骗,怕你救了一个不该救的人!”如思的脸在灯火明灭中看不清表情,然而她的语气出奇的严肃,是离欢从来没有见过的,只听她继续道,”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出现在灵州吗?就是为了追查他!这些年来有个杀手组织在江湖中迅速崛起,杀害的都是朝廷中人.这引起了六扇门的重视,所以师父才派我去灵州查探.” “果然,我们在那里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而且我们从别的渠道探知到他们的目标,派了高手保护,没想到还是被他们得手.吏部尚书遇刺的那晚,我们一路追踪到你的房间,却看见你带着他逃走了.也许你不知道,他中了’无骨散’,原本三个时辰内轻功都是无法施展的.他却一路跑到你那里……” “他……”离欢心中一紧,他受了那样重的伤,可是为什么还要来找自己…… “离欢,你真的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江湖上第一杀手组织’众生门’的第一杀手’无情’啊!” “众生门?杀手……”莫离欢脑中骤然闪过白日里那个冷艳女子的话,她说他背叛了主公……是说那个组织要杀他吗…… “众生门有三大顶尖杀手,一曰’无情’,以一柄黑色长剑纵横江湖,一剑一人,神秘难测.二曰’冷面’,是个女子,青色’刺晨’剑,舞之如妖火,见之夺魂.三曰’鬼手’,性别不明,利刃是手中隐藏的万般利器,善用毒,不过甚少在江湖上走动.” “离欢,我知道你天性善良,可是千万别被贼人所蒙蔽!杀手都是冷血的!而且,我毕生的目标,就是要手刃众生门这三大杀手!让他们不再危害更多的人!”如思眼中突然闪过异样的光华.是的,她的目标,就是要亲手把他们抓捕归案! 莫离欢沉默不语. 真的要这样吗?为什么如思要和他对立?她好想告诉如思,他不是也救过自己吗?这是不是说明,他并不时传说中那样冷血…… 这夜再无语,莫离欢趴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她的心内隐隐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担心. 她在害怕,如果真的有那样一天,如思和秦缺到了非死一人不可的时候,自己会选择站在哪一边,自己是更希望谁赢了谁? 是如思,还是秦缺…… 71 美人泣 (71)美人泣 躺在床上的日子分外难熬.每日吃了药,就是趴着休息. 雁儿整天陪着莫离欢说话解闷,蓟成风和如思似乎都很忙,不过每天照例是至少要来一趟的.独孤寒倒是再也没见过,莫离欢其实很想当面谢谢他那日对自己的照顾,听说他是大哥很好的朋友,可是看他那天的神情,不知道是不是大哥的话伤了他…… 半个多月过去,背上的伤已经结了痂,照推测再过六七天就可以恢复了.原本若是用上自己的药,肯定还要快很多,可是自己受伤无法亲自配药,雁儿那小丫头也只能煎点药而已. 想到伤痛,莫离欢不由又想起了秦缺,也不知道他的伤,好了没有…..还是……莫离欢突觉心里一寒,想起那个冷艳女子仇恨的眼神,她为什么那么恨秦缺呢? 门突然被推开,离欢侧着身子放下手中的医书,却见来人竟是那个仙人般的女子! “妹妹可好些了?”女子柔柔的声音传来,依旧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盈盈秋波任女子看了也心生怜惜.然而她身后竟还跟着一名黑纱遮面的女子. “我已经没事了,劳姐姐挂心了.”莫离欢温和笑笑,不禁又想起了那天的事,于是问道,”姐姐可好?那天……我救不了姐姐.” “妹妹千万别这么说,是姐姐连累了妹妹.”燕佳人说罢盈盈欲泣,离欢慌了神,想上前递上绢帕,却见燕佳人连忙上前拦住了她,柔声道:”妹妹千万小心身子,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担待不起啊!” “姐姐这话怎么说?”莫离欢心里惊讶,自己和她也是一面之缘,后来又确定了她不是那日在”惜柳琴坊”见到的女子,照说两人素无瓜葛,为什么她这样紧张自己呢? “妹妹还不明白吗,王爷那样看重你,妹妹若是有了差错,王爷肯定会怪罪我的!”燕佳人说罢掏出绢帕,将泪拭了,好个梨花带雨! “王爷?姐姐说的是……”王爷,难道是八王爷?自己和八王爷有什么关系?莫离欢皱了皱眉头. “怎么?难道王爷的心意妹妹还不明白吗?王爷自然就是十七王爷,成王啊!” “成王?他是如思的朋友,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莫离欢疑惑更甚,愈加听不懂了. “傻妹妹!成王不就是你大哥吗?啊!难道你不知道?”燕佳人一手捂住了嘴,惊恐地看着离欢,难怪,原来她不知道自己大哥就是成王!”这可怎么好!要是王爷知道了,愈加不会理我了!”轻轻哽咽出生,清泪瞬时在白嫩的脸上泛滥. “姐姐别哭啊!听姐姐的意思,难道对我大哥……”还未从大哥是王爷的惊异中回过神,转眼看到眼前的美人哭得如思伤心,莫离欢顿时手足无措. “妹妹!你先答应我千万不要告诉王爷!”燕佳人从丫鬟手中接过帕子,继续抽噎,见离欢点头,复道,”妹妹肯定在想,姐姐我是八爷的人,已是残花之姿,是不是……” “姐姐,我绝没有这样想你,只是,你和大哥……”莫离欢最看不得人哭,而眼前的美人泪如雨下,真不知如何安慰才好. “我也知道王爷看不上我,八爷从烟雨楼把我赎出来,本就是为了送给王爷,而我……”燕佳人脸上一派娇羞,在泪雨中更有一番风情.”我不怕妹妹笑话,我看到王爷的时候,就已经对他……可是我只是一介风尘女子,又怎么配得上他……”语罢泪雨更甚. “姐姐……大哥不是那样的人,大哥是绝不会因出身嫌弃姐姐的!”莫离欢不忍告知她大哥心中另有所爱,如果说了,只怕她会当场昏死过去罢. “我知道王爷心中只有妹妹,也不奢望王爷的恩宠,只要……只要王爷能偶尔来看我一眼,我这辈子也就满足了……”泪雨中的美人儿几乎要晕厥,幸而身后的丫鬟及时扶住了她. “姐姐你误会了!我和大哥并不是姐姐想的那样!大哥待我,只是像待妹妹一般!”莫离欢心内一叹,看来这美人是对大哥用情极深了吧. “真的?”美人泪眼带笑,脸上是不置信的表情,忽而又黯淡了目光道,”即使如此,妹妹也还是王爷心上的宝,王爷怕还是不肯来看我一眼吧.” “姐姐既对我大哥如此痴情,那就由我去和大哥说,让他去看你好不好?”莫离欢坐到床侧拉了燕佳人的手. “不要!妹妹你千万不要这样做!如果你去说的话,王爷怕是以为我教唆了妹妹,更加不会来看我了!妹妹!”燕佳人紧紧握着离欢的手,泣雨如流. “姐姐……总之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莫离欢心内打定了主意,开始思索要如何帮她. “妹妹,有你这句话,我真是感激不尽啊…..来世定当结草衔环而报!”美人正欲盈盈下拜,离欢连忙拦住. “姐姐千万别这样,我也是为了大哥的幸福啊!有姐姐这样好的女子爱哥哥,我也就放心了.” 送别了燕佳人,莫离欢躺在床上苦恼,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帮她呢? 72 出走 (72)出走 三天以后的一个清晨. 莫离欢一袭青绿色纱裙,背着一个包袱,在田间小道上轻快地奔跳着.太阳刚刚升起,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露水的味道.莫离欢心情相当愉悦.这时的她已经远离了岚风城,向着不知名的方向而去.虽说没有目的地,心里却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那就是要学一身好武功回来. 想了三天,终究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帮燕姑娘.于是她便一不做二不休离开了成王府. 燕姑娘不是说大哥把自己看得重了吗?那或许自己离开一阵,大哥就会转而多去关心关心燕姑娘了吧. 想到大哥,莫离欢心内还是一阵温暖.虽说已然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是在莫离欢心目中,堂堂成王爷也不过是待自己如亲生妹妹一般的大哥罢了.大哥就是大哥,莫离欢倒是绝不会因为身份的差距而有所顾忌.况且,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王爷有什么了不起. 而且,她为了不让如思他们担心,还特地留了字条.相信她们也不会那么着急吧!尽情享受着晴朗的天,莫离欢的脚步愈加欢快. 而此刻的成王府---- “什么?离欢不见了?”这天一大早,如思还在睡梦之中,却被突然赶来的小丫头雁儿叫醒,胡乱穿了衣服便往离欢的房间狂奔而去. 原本这些天要安排入京,又要处理一些六扇门的事情,怕睡得太晚影响离欢休息,于是便搬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住.不料才没几天就出了状况. 赶到离欢房里的时候,蓟成风和独孤寒早已到了.如思正想开口问是否是被人劫持,蓟成风拿出了一张纸条,只见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如思却一个都不认得. “这是什么?”如思瞪大了眼,朝蓟成风问道. “这是欢儿留下的.欢儿从小在雪山中长大,我想这应该是她们那边的文字吧.”蓟成风叹了一口气.都怪自己最近太忙,没有时间继续教离欢汉字,她大概也是情急之下忘了写汉字了吧.”不过至少可以确定欢儿不是被人抓走的.” “不行,我要去把离欢追回来!”如思说着就要跃出门去,却被蓟成风一把抓住. “以欢儿的轻功,她要是想走你有把握追得上吗?况且雁儿也说欢儿一大早就不见了,我估计是昨天晚上走的.而我这偌大的王府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她出去,可见她的轻功非你我可及.”蓟成风虽也忧虑,但毕竟冷静些. 回到了岚风城以后,如思明显发现蓟成风已经大变了样子,以前和自己斗嘴的样子不复存在,而更多了些王者的冷静与威严. “我去.”独孤寒突然出了声,看其余两人同时望向他,他又轻咳一声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们都有重要的事做,一时恐怕走不开.我反而最近闲着,去把她寻回来也无妨.” “好兄弟!”蓟成风闻言一喜,一把拍上独孤寒的肩道,”上次是我误会你了,这次你可一定要把我妹妹找回来!全靠你了!”有寒在,蓟成风放了心.而且寒说的对,自己最近确有重要的事做,如果自己能□□离开,他又怎么会不愿意立刻动身去找离欢呢…… “嗯,那也只好这样了.离欢单纯善良,又涉世不深,而江湖之地险恶,我最担心她被坏人骗,你还是趁她没走远,赶紧出发吧.你那些侍卫们我叫我师兄们帮你带着.你放心好了.”如思望着离欢的床铺,心里怎么都放不下心. 要是,要是她又遇到那个杀手怎么办……如思简直不敢想象…… “那好,我即刻就出发,你们放心吧!”独孤寒话音未落,青色身影一闪即逝. 如思和蓟成风两两对视,心里有千万个不放心也只好等寒的消息了.相信以寒的武功,一旦找到了离欢,肯定能很好地保护她. 只是,究竟为什么离欢会突然出走呢?两人无论如何想不明白,问雁儿,雁儿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然而不远处的一处草丛里,一个绝色女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正冷冷笑着,那笑容在她柔美的脸上,格外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不过,却是诡异的美. “凤儿,我们走.”轻轻扭动了柔软的腰肢,女子唤了一声戴着黑色面纱的丫鬟,朝自己的院子而去. 谁也没有预料到,在这看似平静的院落里,正酝酿着重大的阴谋! 73 斗酒 (73)斗酒 莫离欢一路朝着不知明的方向走着,这天中午的时候就走到了一个小城镇内.随便挑了一家酒楼坐下,叫了酒菜.莫离欢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以前听如思说过,酒楼里最是人蛇混杂的地方,许多人在江湖中走动也最爱在酒楼打听消息.不知道这镇子里的酒楼里有没有隐藏着什么武林高手. 一边喝着酒,一边观察着周围喝酒的人.带武器的倒是不少,就是不知道武功厉不厉害.莫离欢正犹豫着该如何上去询问,就听见了楼下的敲锣声.不一会儿,楼上喝酒都往楼下去看热闹了.莫离欢心生好奇,也下了楼去. 只见原本摆放齐整的桌椅已被挪开了一快空地,人群团团围拢的正中央,一个长着一身肥肉的大汉正□□着上身,二话不说端起面前桌上放的一大坛酒哗啦哗哗喝下.引起围观人群的一片叫好声. 莫离欢站在扶梯旁,正想问问这是什么情况,就见那大汉旁边走出了一个斯文的男人,手上还拿着铜锣,大了嗓门说道:”各位乡亲,各位父老!今天,是我们’云来酒家’一月一次摆擂的日子,大家想必都知道,我们这擂台比的是酒量!而我身边的这位就是连续三个月的擂主.今天,只要谁喝酒喝得过我身边的这位壮士,这接下来一个月的酒就全部免费地喝,并且本店还特地送上贵宾席酒菜一桌!””当当当”又是对着锣一阵猛击,人群立刻沸腾了起来. “掌柜的!那比赛的酒都是白喝的吗?”人群中有几个跃跃欲试的年轻人问. “当然不是.这酒嘛,还是老规矩,二两银子一坛。不过,如果谁喝赢了,自然就不收分文啦!有没有好汉第一个上来试一试?”说罢了规则,斯文老板又猛敲了几下锣,鼓舞人气.不一会,就有好几个人推推搡搡蠢蠢欲动.在众人一片喧哗之中,争先恐后地上去喝酒比试了. 半个时辰过去,那些接连上阵喝酒的人一个个败下阵来,竟然没有一个喝得过开初那个大汉.而那一身肥肉的汉子,一脸不屑地看着人群,竟连面色都未改半分. 莫离欢静静站在一角,脸上自然浮现着淡淡的笑容.从小被师父用酒和药养大的她,喝酒自然不在话下,不过她并非贪杯之人,平日里也只是小斟小酌,并不费力喝. 人群已经骚动起来,那汉子的脸色愈加得意,看来,这下个月的酒又可以免费喝个痛快了.正在这时,莫离欢突然感到背部一疼,仿佛有某种力量推了她一把,然而又并不会令人觉得疼痛. 她本来就在人群推搡中到了最前排,这一推,便使她跃出了人群到了擂台之前. 摆擂的大汉正想收擂,一见这么个身量瘦小的小女孩到了面前,当即哈哈大笑道:”小女娃,这是爷们在比喝酒,不是比的针线,你走错地儿了吧!”莫离欢站稳了身子往人群望去,果然发现了人群中有一个得逞的奸诈表情.然而一晃又不见了. 难道,是有人故意把自己推上来的? “喂!小女娃,这是爷们儿的地儿!你一小丫头赶紧走啊!快走!快走!别挡着大爷们喝酒!”大汉居高临下地望着离欢,一脸的轻视表露无遗. 站立一旁的掌柜连忙赔着笑上前劝道:”小姑娘,你快走吧,我这擂台还要摆下去呢!别挡了其他好汉上台啊!” 只见莫离欢不慌不忙,秀眉一挑,淡淡一笑道:”我若要喝酒,就喝你们店里最醇最烈的酒,你敢跟我比吗?” 周围的人群霎时没了声音,全神贯注地盯着中央青绿色纱裙的女子.刚才虽然只是淡淡一笑,但足以让在场所有人为之痴傻.那一笑,虽不说倾国倾城,然而在这尚且闭塞的小镇中,能见到如此仙子般的人物,已然要成为头等要闻. 片刻以后,人群开始纷纷猜测这仙子的来历,而那大汉显然也回过了神,大声道:”有啥不敢?爷还怕你这小女娃不成!?”语罢喊来了掌柜,吩咐了上最烈的酒.那掌柜一见横出了这么一位小仙,增加了这擂台的噱头,自然也笑呵呵地准备去了.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渐渐将小小的”云来酒家”围得水泄不通,都争先恐后要来一睹仙子的风采,当然,他们更好奇这小仙子的酒量究竟如何. 只见人群的最中央,一袭青绿色纱衣的莫离欢温婉一笑,端起面前的酒盏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这酒是”云来酒家”最烈最陈的白酒,喝酒的剂量也由坛改为了壶,比得便是谁能清醒到最后. 烈酒一杯杯下肚,对面的大汉也是卯足了劲儿拼到底,眼看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了,两人还你一杯我一杯地焦灼着. 小小的镇子因了这场斗酒比赛而热闹起来,更有甚者已然在外面摆起了赌局,赌斗酒的输赢.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所有人看莫离欢的眼光都由最初的惊讶便成了敬佩,再变成了瞪大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 前前后后,这小女子面带微笑不动声色已经喝了足足十二壶烈酒,并且丝毫也没有喝醉的症状!反倒是那上任的擂主,已经满面通红,摇摇欲倒.那汉子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大汉,若不是他们扶着,汉子恐怕早已倒下. 莫离欢一边喝酒,一边感慨,若不是出来走一趟,自己还不知道这大千世界中原来还有这么多种多样的酒.就说眼前这壶白酒,虽然不及自己酿的甘醇,却着实有浓烈的劲头. 突然,对面发出了两声惨叫,莫离欢抬头一看,却见对面的汉子身后有两人在地上打滚,而胖汉由于没了支撑,一下子倒到了地上. 胜负已分. 在人群的一片呐喊声之中,莫离欢被莫名其妙地推上了”云来酒家”三楼的贵宾阁. 望着眼前的一大桌酒菜,莫离欢倒突然想起自己还未曾吃饭.于是在位子上坐定,正欲动筷,却见楼梯上传来争吵之声. 74 怪乞丐 (74)怪乞丐 “让我上去!我是那位姑娘的客人!”楼梯上一个嘶哑的男声传入离欢的耳朵. 一个略为稚嫩的声音随即响起:“你这老叫化子,赶紧给我走!不然就叫人来收拾你!告诉你!上头的那可是我们酒家的新擂主,你要是吵着了她吃饭,全镇子的人都跟你没完!”一听声音便知是这酒家的小二,只是那另外一个声音离欢却不认得…… 还未及多想,那两个在楼道间争执的人已然到了楼梯口.莫离欢一眼望去,却见小二伸手拦着的那个人穿着破烂,披头散发,一副破落模样.然而唯有那对略有些狡黠神情的小眼睛,却仿佛是哪里见过的. 电光火石间,脑中一下闪过刚才人群中的那个眼神,难道,就是他把自己推上擂台的? “小二哥,你让这位前辈上来吧.他确实是我的客人.”莫离欢淡淡一笑,出言阻止了他们的争吵,那小二也不好说什么,痴痴地就往楼下去了. “小丫头,你魅力可不小啊!”那乞丐没了阻拦,一下子跃到了离欢对面找了椅子坐下.”哟,这满桌的酒菜,我老乞丐可是好几天没吃饭了,那我就不客气啦!”说罢扑向面前的酒菜一顿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莫离欢扑哧笑出了声,自从出山以来还未见过这么有趣的情景. 只见那乞丐两手齐上,左手抓一只鸭腿,右手握一只鸡翅,嘴里嚼着兔肉,狡黠的小眼睛还盯着盘里的大黄鱼. 片刻之后,桌上就只剩一副杯盘狼藉的场面,而那乞丐正满足地摸了摸鼓起的肚子,不时地打着饱嗝,舒服地靠在椅背上. “这个酒家做的菜还凑合,就是比南王府的厨子差那~么一大截.”翘着二郎腿,乞丐比着手势,像是要说明这里的酒菜多么不入流,但看他坐得悠闲,倒也没有想走的意思. “前辈,刚才就是您推我上擂台的吧.”莫离欢笑着看他吃完,终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那可不!不光让你上擂台,那两个躲在胖子后面的小子也是老乞丐我给收拾了的!”乞丐说着放平了腿,嘿嘿一笑道,”我老乞丐平生最看不惯哪些个弄虚作假的人!” “啊,这么说,我有一个问题想问.”莫离欢看着乞丐脸上刻意皱成一团的五官,忍着笑道,”请问前辈是如何知道我会喝酒的呢?” “啊?这个啊……嘿嘿,这个嘛!天机不可泄漏!”老乞丐奸诈一笑,依旧翘了二郎腿,装神弄鬼道,”这个没什么好提的!知道就是知道呗!唉对了,我老乞丐也想问问你,你这么个黄毛小丫头没事一个人在外面瞎晃悠什么?怎么不回家?” “我哪里小了……我出来学武功,要学好了武功再回去.”莫离欢嘟了嘟嘴,显然对老头一口一个小丫头有些不满. “你?学武功?小丫头,不是我说你,女孩子家家的学那些玩艺儿干吗呢?趁早找个如意郎君嫁了让男人保护你不就好了吗?学武功有什么意思?” “不.我是下了决心出来的.我一定要学了武功再回去.”莫离欢秀眉一挑,眼中有分外的坚定.这是她经历了那么多事以后终于做下的决定.她无时无刻不提醒自己,只有学了武功,才能不成为别人的累赘,才有能力保护那些她在乎的人. “唉!看你这丫头倒是挺有志气的吗?算了算了,我刚刚吃了你一顿,虽说那也是我自己赚的,不过收个如花似玉的女徒弟嘛,也没什么大碍!”小眼睛一眯,乞丐嘿嘿一笑,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啊?咦?你…......”莫离欢没料到他会想收她做土地,先是一脸惊讶,随即略皱了秀眉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虽说自己从来不会以貌取人,可是面前这个甚是不修边幅的人突然说要收自己为徒,怎么听都觉得突然…… “怎么了小丫头!眉头都打结了!咦?难道说你不愿拜我为师?还是觉得我老乞丐没本事教不了你?!”怪乞丐显然很生气,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皱了脸气愤愤道. “啊!不是不是!”莫离欢连忙出声解释,虽说自己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倒也不想得罪人,而且这乞丐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人. “那是怎么的?告诉你,我老乞丐收徒弟可是有条件的,我这武功可不是谁练得成的!”乞丐浓眉一挑,往窗口方向走去.”先试试你脚力,你跟得上我再说!”语罢那乞丐已然跃出窗外,远远传来呼喊:”小丫头,老乞丐去也!” 莫离欢又是一愣,这乞丐还真是奇怪,态度变来变去好难捉摸.不过脾气越怪就有可能越有本事,自己的师父不就是个最好的明证吗?莫离欢这样一想,好奇心倒是愈浓了. 当下嘴角自然上扬,青绿色身影一闪,已然消失在房内,往乞丐消失的方向去了. 而此时,一路找寻而来的独孤寒已然到达了这个小镇.一路打听着离欢的行程,原也不是件难事.因了离欢那清秀的容貌,一般人见了一面已是印象深刻,而他又追得紧,日落时分已经到了莫离欢斗过酒的”云来客栈”. 然而当他跨上三楼的贵宾阁的时候,却只见满桌杯盘狼藉,离欢的身影却是不见. 心中一惊,看这满桌残余的酒菜,并不像是离欢所为.而刚才那小二又提及了一个乞丐,难道说,离欢是被乞丐掳走了吗? 顾不得天色已暗,独孤寒飞奔至楼下,继续寻觅莫离欢的踪迹而去. 75 拜师 (75)拜师 又一个黑夜完全笼罩了大地,莫离欢一路追随着怪乞丐,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在了一个山谷之中. 四周皆是空旷的平地,夜色下看不清楚有什么景致,只觉来自四面八方的风,吹得人甚是爽快。.莫离欢放缓了脚步,看着怪乞丐走进了一间屋子.好奇地跟上,那屋子里和屋子周围的灯瞬间点亮,照亮了半个山谷. “小丫头,轻功不错嘛!”一进屋,便看见怪乞丐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一边举了杯子一边嘿嘿笑着地望向离欢. 莫离欢淡淡笑了笑,站立门口,只听那乞丐又道:”好了,我老乞丐决定了,要收你为徒!小丫头,你就不要皱眉了,我老乞丐活了大半辈子也没啥烦心事,你才多大,有什么可以烦恼的!” “啊,可是……”莫离欢刚才就已觉察出这老乞丐的不寻常.他的轻功,功力远远在自己之上.却偏偏放慢了速度等自己跟上.莫离欢虽说学武心切,倒也不至于见到什么人都拜师,眼下这乞丐也着实怪了些,好象专等着收她为徒似的…… 更何况,莫离欢虽说决心学武,却没有忘记如思曾经说过,自己所练的轻功会和一些其他的武功相抵触.她又如何敢轻易学呢? “嘿!我知道,小丫头,你是担心你的’飞壁轻花’的轻功和别的武功相抵触吧.”怪乞丐一副了然的神情,目光中依旧带着狡黠,嘿嘿一笑道,”刚才你使轻功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学的轻功与众不同.不过虽说这’飞壁轻花’的轻功是霸道的武功,却只与那些名门正派的内功心法相抵触.我老乞丐这里可不是那劳什子名门正派!” “啊?前辈好厉害!”莫离欢由衷佩服地看着他,果然是个高人啊,只一会就看出自己轻功的套路。 老乞丐又是嘿嘿一笑,以为离欢已经同意要做他的徒弟,于是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道:“,我虽收你为徒,但是也有三个条件.第一,你私下里要叫我师父,但是到了江湖上不能跟人提起我的名号,也不许说我是你师父.第二,我老乞丐时间不多,只能教你两三招,学到多少看你自己本事.第三嘛,我教你武功这段期间,吃啊喝啊什么的都得给我伺候好,我老乞丐别的不爱,就是好吃.你要是答应了这三个条件呢,就恭恭敬敬奉茶叫师父.啊!” 莫离欢又“啊”了一声,这乞丐果然怪的紧,怎么说着说着就要自己叫他师父了,她可什么都还没说呢。 不过莫离欢生性好奇贪玩,她倒也想看看这怪前辈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反正本来也要拜师学武去,跟着谁学她倒并不在意。于是当下面带笑容,甜甜道:“二师父!” “咦?小丫头叫我什么?我怎么成了二师父了?”怪乞丐横了眉毛瞪着离欢,不晓得这丫头搞什么鬼。 只听莫离欢甜声道:“我本来是有师父。再认了师父自然就是二师父了!”说罢还学着老乞丐嘿嘿一笑。 “哼!你这丫头!罢了罢了,就是个名号,我老乞丐也不在乎!”怪乞丐撇了撇嘴,满不在乎道,“好了,师父我要休息了,明天中午你再过来,要是没带好吃好喝的就别来了!”说罢往屋内唯一一张木板床上一躺,不一会就扯起鼾来. 莫离欢也不再逗留,出门的时候却见山谷里的灯光又全然熄灭了,空旷的山谷里仅见天空中一轮明月的柔和光线。 当下使了轻功往来时的方向而去,前往小镇上的客栈投宿. 第二天一早,莫离欢起了个大早,特地请酒家的师父做了好吃的饭菜,接近巳时便轻功飞往昨晚的山谷. 虽然莫离欢有着卓越的记忆力,但那山谷也着实难找.在山下寻了半天,才找到一扇门大小的谷口,并且还被树木遮掩了出入. 莫离欢心下好奇心更甚,为何怪师父要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呢?难道是不想让人找到吗?正琢摸着,突然有个黑影一晃而至,夺了离欢手中的饭菜盒子又嗖地不见。不是那嘴馋的怪乞丐是谁?. 一顿狼吞虎咽,怪乞丐瞬时就解决了盒子里的酒菜,咂咂嘴漫不经心道:”小丫头,你除了轻功好,还会不会点其他武功?” 见离欢摇头,怪乞丐又道:”那好,我看你这身形轻快,倒是很适合练我的绝活,你想不想学?” 莫离欢想了一想,终于乖顺地点了点头,却见那老乞丐突然将手中的鸭骨头甩向了自己,莫离欢灵巧一避,正想出口,却见怪乞丐伸了指头向自己身后指,突见木制地板上多了一个洞,走近张望,却见那地板上的洞正是鸭骨的形状,当下佩服地“啊”了一声。 “怎么,我老乞丐这点功夫教你如何?”怪乞丐招牌式地嘿嘿一笑道,”哈哈,想当年我’无影手’那也是江湖上的一块响当当的牌子!我看你反应快,身形轻,今儿就把我自创的’无影三式’传授给你!你且看着!” 话毕怪乞丐已然身影一闪出了屋子,莫离欢紧随其后. 一出门,就见空旷的山谷里狂风大作,怪乞丐站在草地中央,右手在地上一甩,又朝空中一挥手,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轰然倒下. 莫离欢看得惊了,根本没看出他怎么出手!却听怪乞丐大声道:”丫头,你看清楚了,刚刚是我这’无影三式’的第一式,’飞花摘叶’!精妙之处在于就地取材,无论什么样微小的物件,信手拈来,运用巧妙,便可以成为伤人利器.” 话毕凌空一个飞跳,不知什么时候腰间多了一个酒壶,撒酒入口中,却在嘴边酒水滴落之前空手一接,往另一棵大树的方向一挥,只见那棵大树也是突然倒地.怪乞丐随即嘿嘿一笑道:”看清楚了没?丫头!这就是我’无影三式’中的第二式,’沾水为冰’!你刚才可看见我撒下的酒水,这一式就是要在瞬间运气将水凝结成薄冰,如此一来,就有凭空取材的效果,击敌人于未防范之时!” 莫离欢不由张了张嘴,等着看如何精妙的第三式,却见谷内瞬时安静了下来,刚才狂风大作的景象突然就销声匿迹了. 等了半晌也不见动静,莫离欢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二师父!”那怪乞丐倒也不客气,重重应了一声道:"嘿,我老乞丐这第三式可是吃饭的家伙,不是能随便传人的。小丫头,等你先学会了前面两招再说吧!” 76 七夕(上) (76)七夕(上) 转眼就在跟着怪乞丐学了半个月的武功.虽说莫离欢天姿聪颖,但怪师父的功夫绝不是聪明就能学会的,其间还需要掌握足够的技巧和持久的练习. 怪乞丐没再教离欢别的招式.整日就是等着离欢送好吃好喝的来,然后悠闲地躺在桌子上看她练功,也不做指点.这样闷闷地学了半个月后,莫离欢总算对于”飞花摘叶”一招有了领悟,而此时的山谷,草皮也早秃了一大块. “我说小丫头,你要是再练不会’飞花摘叶’,我这鸟语花香的山谷马上就要变成一个秃谷了.”这日照旧在房中咬着冰镇的梨子,怪乞丐说着风凉话,狡黠的小眼睛四处溜达着. “啊!二师父,可是我不知怎么的就是学不会啊!”炎炎烈日下,莫离欢头戴缚黑纱的宽边帽子,朝二师父的方向吐了吐舌头,无奈回道,说话间又凝了气飞出好几片草叶. 黑纱帽遮挡了日光,莫离欢原来并不畏热,只是因为怪师父说女孩子家家的要懂得保养,非要她戴了特制的帽子.而且一定要她穿上全身包裹的白色衣衫,说来也是为了避暑. 继续练习,只见莫离欢轻盈一弯腰,宽大的袖子拂过草地,手上摘得了五六片草叶,运气凝神,瞬间挥出,朝不远处的山崖飞去.过了半晌,正当莫离欢以为又是失败正打算再试时,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沙沙声,好奇跑过去一看,却见自己刚刚挥出的五片草叶正插了三枚在崖壁上,且都是没入了半片.而崖壁上正有些沙子随缝隙掉落. 莫离欢一脸欣喜,正欲跑回屋告诉二师父这个消息,却听耳边传来沙哑低沉的声音. “好丫头,亏我没白教你,你终于练成这第一步了!”原来怪乞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莫离欢身边,莫离欢正待转身,却见黑影又一闪身立到了屋檐下,朝自己嘿嘿一笑道,”如此,下个月七夕晚上我就不留你在这里练功了.小丫头片子,去镇子里的庙会赶热闹去吧!”说罢人已然入了屋,估计又是去啃梨子去了. 莫离欢微微一笑,早已习惯了师父这来去无踪的癖好.原来这位怪师父不是一般的惫懒,若是能躺着他就绝不会坐着,要是能坐着他绝不愿站着.自然,如不是有什么要紧事,他是绝不愿离了他那宝贝木床的. 莫离欢独自望着崖壁出神.原来日子过得这样快,竟已快到七夕了吗? 以前曾经听如思说过,七夕算是女孩子们一年中最重要的一个节日,在这一天里,女孩们聚在一起耍玩.而无论大小城镇,照例是会有庙会的.算起来,自己出了山来也已经三个多月了,从前在山里倒不觉得有什么明显的时光变迁,到了外面,却也已经习惯了随着季节换衣. 人终究还是会学会适应生活的,不是吗? 离开了大哥和如思,跟着二师父学武,自己不是也已经越来越习惯了吗? 是的,每天照例在中午时分施展了轻功给师父送酒菜来,然后便在这空旷的山谷中练习武功,待到晚上,再回客栈休息. 周而复始. 真好,其实这样的日子也过得再适意没有,离欢几乎又找到了当初在雪山里的宁静感觉.她也更加想念在雪山里的另一个师父.自己终是下了决心要回归那里的. 只是,经历了这么多,如果说没有舍不得,自然也是自欺欺人. 一个人的时候,莫离欢只要一想起与大哥和如思在一起的种种,心里就一片温暖. 毕竟,有他们在身边的时候,自己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亲人的感觉…… “喂!干吗呢!小丫头真是不禁不起夸啊!怎么大白天都走神了!还想不想学我的第三式了?快点练功,别想偷懒!”怪乞丐对着走神的离欢就是一顿数落,不知何时又拖着凳子跑出了屋,嘴里一边嚼雪梨一边还嘟哝,“笑话!要是传出去我’无影手’的徒弟本事没学到家,你让我老脸往哪里放……还不快练功!练功!” 莫离欢哭笑不得,有了这么个师父监督着,想不练好都难啊.于是重新站立到草坪中央,继续摧残无辜的小草…… 总之,还是先练好武功吧,等学好了武功再回去,想必总不至于再成为他们的拖累. 还有秦缺,也不知道他的伤重不重,那毕竟是替自己挡的一剑啊…… 一个月后的七夕佳节,还在日落时分,怪乞丐便催着她赶紧到庙会上去.莫离欢本原本因着没有朋友在身边,并不想去逛,怪师父却说不许打扰了他静养,于是将徒弟轰出了山谷. 莫离欢一路走回了小镇,直到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才回到了镇子.然而一进小镇,莫离欢就被那五光十色的街市给吸引了. 小镇虽小,但这七夕的氛围着实不淡.街道虽不宽阔,但此刻早已被装饰得缤纷多彩.人潮涌动,女孩子们成群结队地挽着手逛夜市.各式花灯挂满了街道两边的屋檐,路边摆满了各式的小摊,卖花的,头饰的,小吃的,应有尽有.莫离欢好奇地打量着这些新奇的玩艺儿,边走边叹,庙会果然有趣. 不久,她便在一处卖糖葫芦的摊子前停了下来. 莫离欢打量着这鲜红的球串,很是好奇.从小生长在山里,她自是没机会见过糖葫芦的.而自从出了山,虽说在街上见过这玩艺儿,却还没得机会品尝. “姑娘,买串糖葫芦吧!”卖糖葫芦的小个子大声吆喝着,早已看出了离欢眼中对糖葫芦的喜欢. 莫离欢点头笑笑,随即去摸腰际的钱袋,却突然发现腰际处空荡荡的. 低头一瞧,可不是,以前如思送给自己的金色钱袋已然凭空消失了! 莫离欢撇了撇嘴,倒是对钱物的消失并不在乎,只是,眼前这引人食欲的糖葫芦恐怕是尝不上了. 贪恋地再看了一眼鲜红的诱惑,莫离欢退到一旁,转身离开.正在这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串鲜红的色彩! 莫离欢吃了一惊,顺手而上,却见那黑色的身影再熟悉没有! 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灿烂的笑容直把星光溺毙,瞬间倾城! 77 七夕(下) (77)七夕(下) 他果然没有事.真好. 秦缺,此刻正毫发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 莫离欢心内涌起一阵无名的欢喜,她不清楚自己为何会产生这样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但这种油然而生的喜悦,确是她从未体会过的. 仿佛,仿佛只要见到他好好的,就什么都忘了. 只见对面的玄衣男子修长的手上握着一串鲜红色的糖葫芦,正朝自己递过来,他的眼神隐藏在灯光之下,看不分明.然而莫离欢一时竟感受不到那素日的冰冷感觉,不觉更加开心了几分. 莫离欢笑着接过了糖葫芦,然后依旧傻傻地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你不吃吗?”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莫离欢的心突然跳快了一拍. 果然,果然真的是他! 刚才自己还因无法相信面前的黑衣男子就是秦缺,不敢移开目光,生怕自己漏看了一眼,那身熟悉的黑衣就又不见了. 然而此刻,她再确定没有.眼前的男子,真真正正是她亲手医治过的秦缺,是那日舍身为自己挡下一剑的秦缺,更是这些天自己心心念念记挂着的秦缺. 多好,他还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 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情感荡漾开来,莫离欢不清楚那是什么,然而那种见到他时的巨大喜悦和一点零星的酸楚却是无法欺骗自己. 酸楚?为什么是酸楚? 莫离欢痴痴望着自己牵挂已久的这抹玄色,心里万千思绪纠缠. 难道,难道这一点点的酸涩,是因为那一次他梦中喊的那个名字? 子漓!子漓……那是他重要的人吧. 不知不觉出了神,莫离欢不自觉撇了撇嘴,突然感到手上一紧,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然凌空. 手里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温度,莫离欢偷偷瞄了秦缺一眼,嘴角不自觉无声扬起. 此刻,此刻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他在身边,这又是怎样的快乐! 轻轻回握着,想要把那冰冷融化,莫离欢一点一点传递过去自己的温暖.嘴边的笑意更浓,这冰冷的触感,独属于他. 翩然降落,秦缺的轻功向来稳当.莫离欢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屋顶.四周是静美的夜色,月光柔和,不远处的街道上依旧熙熙攘攘,人来往不绝. “你不吃吗?”秦缺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莫离欢微微笑着,举起手里鲜红的诱惑,终于就着月光咬了一口. 好甜,又有点酸酸的,这东西的味道竟然会如此贴近自己的心境. .莫离欢就着屋顶坐下,抬眼望向前方,却见不远处”福寿客栈”几个字被挂在两边的灯笼映照,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那不是自己住的客栈吗?还恰好对着自己的房间?莫离欢痴痴想看着,嘴里不停地嚼着糖葫芦,很快把糖葫芦消灭了干净. “喂,你的伤,好了吗?”莫离欢将被牵的手扯了扯,小心翼翼问道. “还好.”冰冷的两个字伴着夜风袭来.依旧没有温度.莫离欢此刻很想看清楚秦缺的表情,可惜月光太过温柔,他的脸又隐在面罩之下,实在是看不分明. 手还握在秦缺的手里,莫离欢不由自主地想要抽回,却被对方紧紧扣住. “嗯,那就好.不然我又要给你疗伤了.”莫离欢傻傻笑了两声,低了头嗫嚅,眼睛紧紧抓牢屋顶的瓦片,仿佛要看穿瓦片的心思. “难道我只有受伤的时候才能来见你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秦缺素来冰冷的眼中似乎闪过些什么,却是他这辈子都不愿承认的.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要突然现身,又为何要这样和她坐在屋顶说话.他只知道,当他在街市的屋顶看到她瞬间失落的表情时,心里就出现一个声音不停地告诉他,去见她!去见她! “啊,当然,当然不是!”莫离欢心内一惊,慌忙转头向他的脸看去.却见秦缺的面具不知何时已然脱下,清秀至极的脸庞上再找不到冰冷的痕迹,有的竟是一丝叹息般的忧郁.笼罩在月光下,美得令人窒息. 秦缺他,究竟怎么了?何以今天的他与以前全然不同了?他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莫离欢心内有一丝疼痛,比起往日的冰冷无情,此刻的秦缺才是真实的他吧,而正因为真实,才更令人无法忽视他的脆弱. “那就别废话.”冰冷的声音再次从嘴边发出.秦缺别转了脸,暗自叹了一口气. 明明不想这样,明明不是想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可是,好像无法控制般,冰冷的语气和他如影随形,怎么都摆脱不掉. 握了握手中柔软的小手.好暖.像她的人一般温暖. 而这份温暖,此刻正安安分分躺在自己手中,不是梦境,亦不是虚幻.这是他真正想撷取的温度,想要珍惜的温度. “哦.”莫离欢傻傻应了一声,不敢再开口.秦缺亦是无语. 于是两人便静静坐在七夕的月色之下,谁也不出声,谁也没有撤开握着的手,只待时间飞逝,彼此享受着瞬间的安宁. 街上的庙会已经散了,小镇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唯有头顶的月光,绰约非常. “我想……问你一件事.”韶光太短,沉默太长.莫离欢终是深吸了一口气开了口.她怕如果这次不问,下次就再没有勇气. “说.”一贯的冰冷语调不是一天就能改过来,也不是想改就能改过来.秦缺平日里本就说话少,也难怪鲜有机会改变语调. “那个……子漓是谁?” 78 寻归 (78)寻归 子漓!子漓!秦缺冰冷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 子漓,这个名字已经多久没有人提起? 自从家破人亡那一天起,天地间便只余他一人.他所有的快乐与青涩都随着那个名字的消失而远去.而他年少的美好时光也在那一场浩劫之后,被造成了一座新坟,埋葬了他的挚爱. 秦缺不明白眼前看似天真的女子如何得知了这个名字,她对自己的接近又是为了什么!然而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子漓在他心里,永远是一个不应被提及的名字. 遥远的过往,破碎的年华,已然铸成了他冷血无情的性格.然而子漓在他心内,却是一块永久的疤,无论时间过去了多久,一旦触及,依旧鲜血淋漓.只不过,再痛的触觉也已麻木.化为一个沉睡的记号罢了. 为什么会有人提起? 为什么竟然是她? 秦缺脑中顿时闪过万千种思绪,然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者,没有暴露他丝毫的失神. 没有回答,也无法应答,秦缺冰冷的眼中一片死寂,他突然抬头望了一眼远方,然后绝然跃进了月色之中. 终究. 终究只是一场梦啊. 莫离欢痴痴地望向黑影消失的方向,再也觅不得他来过的一点痕迹.手中仿佛还有他冰冷的触觉,心也随着手中突然的缺失而空落起来. 伸手摸向月亮,莫离欢笑得一如黑夜般空寂. 子漓!子漓终是他最重要的人吧.触碰不得,自己也没有资格提及. 可是,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问出那样的问题,又何以在他离开以后觉得心中一阵疼痛. 心痛吗?原来心底早就埋藏着这种无法控制的情感.虽然自己忍着不敢去想象,却终究是切实存在的啊. 见不到他的时候的担心,见到他时的手足无措,一切都在此刻有了解答. 原来这,早不只是作为大夫对病人的关心罢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从什么时候开始…… 平静安宁的心里泛起了涟漪,纯粹无瑕的世界中添染了别样的颜色.心中的一个房间被无法抑制的情感占满,令自己欲罢不能. 可是,可是这又如何呢?那样孤冷的一个人,他的心里也早已有了另一个影子了吧,自己如何能靠近,又如何能取代! 莫离欢痴痴想着,忍不住叹出了一口气.而今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不是吗?经过了这一夜,不过令自己更加明白自己的可悲罢了. 好傻!如何能对自己的病人产生任何感情呢?难道那一年年雪山中的经历还不足以令自己心伤吗? 难道自己不知不觉地忘记了,作为一个医者,终究是要将救治好的人送离的呀! 轻挥衣袖,仿佛要扫去尘埃思绪般,莫离欢最后望一眼明月,然后翩然飞起,再无眷恋地朝自己的房间去了. 当然她也就没有发觉,在她房间里灯亮的那一刻,刚才离开的屋顶上赫然站立了一个高大的男子,望着她屋内斑驳的人影久久出神. 第二日一早,莫离欢照旧是要去怪乞丐那里练功的. 这一个多月来,她的”飞花摘叶”已经练得十分熟练,飞向崖壁的时候,总能整片没入,而击打树木的时候,也总能使大树拦腰截断. 但”沾水为冰”一招,却是需要深厚的内力的,莫离欢先前不知道自己练了”飞壁轻花”的轻功其实也是由内力催动的.后来怪师父告诉了她原委,却又说她的内力修为不足,恐怕要将水凝结成冰还需要一段时日.于是莫离欢便天天依了二师父的内功心法练这招凝水为冰的绝技. 迈出了客栈大门,莫离欢依旧带上了一大坛好酒.说来既给怪乞丐解馋,也是自己练功的必备.蒙了面纱上街,莫离欢熟练地施了轻功.镇上的百姓早把她看成仙女下凡,对于仙女会飞的事情当然也见怪不怪.然而刚刚飞出了镇口,却被迎面而来的一个身影拦住了去路. 莫离欢抬头定睛一看,来人不是别人,竟是大哥的那位朋友:独孤寒! 多日不见,眼前高大的年轻男子英武不减,只是因了天气的炎热,皮肤已然晒成了古铜色.乍看之下,更添一分男人的气概. 心知可能是大哥要他来找自己,莫离欢合上了因惊奇而微张的嘴,朝他笑了笑,走向路旁的一棵大树. 二人在树荫底下站定,阳光便不那么刺眼.独孤寒晒黑的脸庞上有着明显的憔悴,而嘴边仍带着一丝笑意. 一个多月未见,眼前的女子依旧翩然若仙,不染尘埃.然而自己的心境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化,轻叹了口气,独孤寒沉沉道:”这次我来,是想请莫姑娘回京的.” “回京?”莫离欢忍不住重复,应声抬起的秀脸上却并没有意外的表情,反而是一派了然. 是了,她是早就知道的,大哥不放心她一个人飘落在外.终究还是要找她回去. 可是,可是现在的她已经学了武功,再也不会成为谁的累赘了,也再不需要大哥的全力保护.又或者,等她学成了以后,还能帮上大哥呢…… 即使是这样,大哥还是要自己回去吗……莫离欢虽说没有去过京城,但过惯了自由生活的她,最是不喜欢那庞大而整齐的宅院……感觉想是被圈起来了的动物…… “是.莫姑娘恐怕还不知道,最近京城出了一件大事……”独孤寒看着莫离欢慢慢低下的头和略显失落的神情,心内实在很挣扎. 究竟是否该告诉她,又是否真的要带她回到那个危机四伏的皇城?他思量了很久. 其实她又怎么会知道,眼前这个风尘仆仆赶来的男人,早已在一个半月前就找到了她.可是他宁可回去受罚,宁可被自己最好的朋友误解,也希望她能在这个偏僻的小镇里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只因为,她那样美好纯粹的人,正应该远离京城的污浊. 在他看来,自由自在的生活才是最她最好的保护.为此,他甚至….... 可是现在情况紧急,朝中的多少股暗流都在盯着成王府,若是不带她回京,恐怕让别的人找着了她,她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独孤寒心下定了定,终于叹了口气道. “成王拒婚,孟如思逃婚.” 79 第三式 (79)第三式 莫离欢一边寻着怪乞丐的山谷而去,一边仔细回味着独孤寒的话.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自己唯一的结拜大哥蓟成风,和自己最好的姐妹如思…… 竟然,竟然是有婚约的? 为何从来没有听大哥提及,如思也是半点口风不露,难道他们有意隐瞒着自己什么?可是,为什么他们不愿意告诉自己呢? 莫离欢并不疑心他们对自己好不是出于真心,因而也并不计较这些细节.只是,大哥和如思有婚约的事实一下子曝光,她一时还真的无法接受.更何况莫离欢知道大哥心里是另有所爱的.那如思嫁给他又怎么会幸福呢? 是了.如思本就是个豪爽仗义的女子.若不是她真心喜欢的人,她是不会嫁的吧.何况她也知道自己并非大哥心中所爱.所以她才会逃婚.而大哥也因了他心中的爱人,理所当然地拒婚了. 莫离欢当下思量清楚,又从独孤寒那里得知原来如思的爹正是当朝的镇西大元帅,原先的大将军孟坚.前不久,征战西南的孟坚打了胜仗回京复命.皇帝为了嘉奖他的功勋,特别封他为镇西大元帅,并且提及了去年就早已定下的婚约,当场颁下圣旨要给十七王爷和孟坚之女完婚. 世人都知道皇帝与十七王爷之间深厚的感情,也明白这是皇帝为了笼络军事军功卓越的大将军而制造的一场政治婚姻.然而谁也没有料到,两个当事人会对着门婚事万般抵触. 成王梁风自不用说,当初他是因为刚失去心爱之人心情不佳才没有来得及当场拒绝这门婚事.而今圣旨一下,尽管知道皇命难违,但还是多次进宫,坚决请求退婚. 而将军孟坚唯一的女儿,也就是孟如思,竟然得了圣旨的当夜就翻墙逃走了.后来还是很久之后见了如思的面,莫离欢才知道,原来如思从小就失去了娘亲,孟坚身为将军,又要镇守西南,于是在如思很小的时候就把她送到了自己的挚友,六扇门的总捕头诸葛神鹰那里,从此如思就在六扇门长大,培养了她豪爽仗义的性格,而终于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女捕快. 而成王的名号如思虽然也是早就听过的.但因着平日里忙于练武抓人,在六扇门里横行称霸,并没有多少机会在京城遇见成王.后来她听说自己被赐了婚,当时就气得火冒三丈.不料西南突发战事,孟将军刚刚接到赐婚的圣旨又马不停蹄地往西南打仗去了. 孟如思虽说是六扇门的捕快,但无论如何是个女子,根本没有资格面圣拒婚.加上西南的仗一打就是一年,这事就一直这么耽搁着.而今好不容易等到自己老爹回来了,还没来的及让他去拒婚,就听闻圣旨已下,让她即刻嫁给成王. 不逃又能怎么办呢?孟如思是个有血性的女子,明明知道蓟成风心里有别人,她是绝不愿意委屈了自己的. 当然这是后话.当时听了独孤寒的话后,离欢当即便做了决定要即刻回京,这事关系到她最重视的两个人,自己是绝没有理由袖手旁观的. 当下已到了山谷入口.莫离欢尽管心内不舍,但终究,也要告别二师父了.独孤寒答应在她住过的客栈等着她,只消告别完了就要回京去. 莫离欢抚了抚胸口平复了心情,遮掩去脸上离别的伤感,轻快地朝谷中唯一的屋子走去. “师父!你看徒弟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出乎意料的,莫离欢没有看到往日里飞奔而来抢夺酒菜的影子. 心下纳闷,已然迈进了房门,却见怪乞丐正乖乖端坐在桌旁,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正经,连素来狡黠的眼神也透着一丝严肃. 咦?这还是自己那咋咋呼呼,贪吃成性,脾气古怪,好吃懒做的师父吗? 莫离欢一阵腹诽,立刻发现自己的不敬.这习惯果然会传染,跟着这二师父久了,自己也不由地性格古怪起来,动不动就想这些有的没的……脾气也异常容易爆发…… “丫头,师父和你说个事儿.”怪乞丐今天果然有极大的不同,因为莫离欢竟然看见他居然没有立刻不假思索地扑向饭菜……反而极其正常地从坛里倒出了一杯酒,一口喝下道.”那个,事情是这样的……昨天吧……师父我收到一封信,我一老朋友说,今天有人要在江南七风谷摆神龙宴……” “啊?”莫离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师父今天果然古怪极了,憋了半天就为了说出这么一句?平时不是唠唠叨叨口若悬河吗?”然后呢?” “小丫头,你不知道吧,神龙宴是天下顶美味的宴会.它全程由七七四十九道名菜组成,包括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山上跳的……无所不有.即使是天下最富有的人,也未必能全部吃过一次,因为摆这么一次宴耗时耗钱耗人力,要聚集所有的原料那可是天底下最难的事情.师父我有幸20年前吃过一次,就再难忘记那个滋味了……”怪乞丐沉浸在回味之中,脸上露出迷离的神色,口水就那么滴溜溜滚出了嘴巴. “二师父!”莫离欢实在不忍再看他那陶醉的神情,大声叫醒了他,神游到哪里去了?一顿饭而已,用得着这样陶醉吗?还是20年前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啊!被你看到了我这么出丑的表情了……我这当师父的还有什么颜面……所以你看,其实我是很惦记那场神龙宴的……真正难得能在20年后再次吃到……也不知道是谁家银子多了没处去……”怪乞丐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实在没有兴致动口,这里毕竟只是山村野地的,没有那么多好滋味……哪及神龙宴的千千万万分之一啊…… “啊!二师父,你是说,你要走?”莫离欢终于听懂了,难为她跟着这么个怪师父个把月,他的心思总算也能猜出一两分了,他这么明显地暗示那个什么神龙宴多么好,不是想去吃是什么?他的馋嘴莫离欢早已领教过,倒也见怪不怪. “哈哈哈!果然是我的好徒弟!真明白师父的心思!哈哈!”怪乞丐终于放松了脸上的愁眉,突然又把五官皱成一团道,”徒弟,你不怪师父吧……美食的诱惑实在是无法抗拒的……” “我怎么会怪你?”莫离欢笑了笑,看着他那副模样,简直就像做了什么坏事的小孩子,到底谁是师父还是徒弟来着…… “哈!你真的不怪我!哈哈!那太好了!那我待会就出发了.对了,临走之前还有一件事.”怪乞丐一下跃下凳子道,”我老乞丐最是说话算数的!以前说教你的’无影三式’,你已经学了两式,这第三式,今天我便教你!”怪乞丐突然换上往日狡黠的表情,贼贼一笑道,”丫头,你可看清楚了.” 莫离欢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觉得一阵风过,怪乞丐依旧站里在原地,手上却突然摊出一管碧绿色的笛子.样子熟悉,莫离欢低头一看,自己系在腰上的那管碧玉笛果然已经不见了. “小丫头,你可看清楚了?这是我老乞丐的第三式’无影手’,嘿嘿,其妙处嘛,就在于人去随风,无影而动,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取得别人物件.哈哈,这可是我老乞丐的独门秘技,曾经纵横江湖好多年啊!” 莫离欢光顾着吃惊,原来第三式竟是这样的功夫…… “好了,小丫头,师父这就去了!后会有期哈!”话毕已然飘出了屋子,飘出了山谷…... 莫离欢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温和地望向师父隐约消失的方向,心里默默道:”师父!谢谢你!”心中的柔软无限蔓延,莫离欢回忆起自己和怪师父生活的点点滴滴,确然是温馨而快乐的,师父虽然脾气古怪,但果然还是个可爱的人啊! 突然,莫离欢笑容一滞,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不由自主地往师父消失的方向匆忙飞去,只见她一边飞一边大声喊道:”师父!还我的笛子!” 80 归京 (80)归京 日近黄昏,莫离欢独自坐在颠簸的马车中,心情很是郁闷. 刚刚她已然拼尽了全力追二师父而去,可哪里还找得到他的影子.二师父的轻功远远在她之上,这是她早就知道的,可是他带走的毕竟是莫离欢从小到大不离身的物件,也许还是她身份的唯一证明.这又叫她如何肯轻易死心. 江南七风谷,莫离欢在嘴里心里念叨了千千万万遍,誓死也要把这个名字记在脑中.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她只有默默祈祷,二师父会在那个地方多待一会,再多待一会,直到她从京城找去. 一路施展了轻功回客栈,莫离欢因为分了心思,始终惦记着自己的笛子,大大没有了往日的轻功水准.后来上了路,一下就被细心的独孤寒看出了她的走神,于是立刻买下了这辆马车,说是路途遥远,晚上风冷,要莫离欢安稳坐在马车. 而为了避免泄露行程,独孤寒决定亲自在前面驾车. 马车一路前行,一直到了夜幕完全降临,马车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莫离欢终于从丢了笛子的懊恼中清醒过来,掀了窗帘往外张望,却意外发现自己正处在一条宽敞的大街之上,路旁都是紧闭的门面店铺,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清冷. “我们这是到哪了?”莫离欢掀开了马车前面的厚布,探出头朝独孤寒的背影问道. “岚风城.你大哥的封地.”独孤寒挺直了脊背没有回头,然而似是怕夜风过于阴凉,他伸手将刚掀起的厚布拉了下来,要离欢回去坐好. “赶路赶了这么久,想必你也累了吧,前面的客栈我早就打点好了.非常时期,我又是秘密送你回京,恐怕不能太张扬,因而成王府暂时不能回去.委屈你了.” “啊?我怎么会委屈?听你安排好了.对了,大哥不在这里吗?”莫离欢听着有些发愣,什么时候大哥的朋友对自己这样客气了?以前虽说没怎么说过话,但因了大哥的关系,总不至于这样疏远…… “成王现在人在京城.由于孟如思逃走了,皇帝为了防止成王有什么举动,派了重兵把守成王府邸.”转眼到了”同来客栈”,果然早有小二打了灯笼候在门口.这客栈虽说不是什么豪华客栈,但因为位置偏僻,人来往得少,图得安静,正好是独孤寒所需要的. 莫离欢跳下了马车,着实有些劳累了.一边感叹着还是轻功最方便,虽然要耗费内力,却没有这样颠簸.一边随店小二上了二楼.独孤寒吩咐了掌柜准备些饭菜送来,正要跟上楼去,却突然觉得掌柜的面容有些眼熟. 迟疑了片刻,还是想不起来究竟哪里见过.独孤寒轻皱了眉头,冷不防感到身后刮来一阵阴气.而正在这时,楼上也传来了金石相击的声音. 独孤寒心下一凌,就要奔上楼梯而去,却在刹那间真真感受到身后袭来的一股杀气,已然要贴上自己的脊背! 扶着楼梯凌空一跃,独孤寒终于转身面对了那股杀气,却见那手拿大刀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那看似文弱的掌柜! 独孤寒面色一冷,心下更是一紧.素来以冷静严谨著称的他竟然没有发觉这个客栈的异常!而老板的面貌他也是现在才想起来,该死的他今天怎么会如此大意! 手起刀落间,客栈老板已然被他重伤,然而四周不知何时冒出了更多的黑衣人,团团将他围来.独孤寒一心记挂着离欢的安慰,并无心恋战,然而黑衣人各个身手不凡,竟像是专门训练出来对付他的剑法的! 独孤寒突然一派了然,除了他,还会有谁!竟然干出这样卑鄙的事情来! 而二楼此时也是战得正欢.原来刚才莫离欢刚跟小二上了楼,就遭到了小二的药粉偷袭. 然而他显然并不知道莫离欢对药物有天然的抗拒,寻常的药物根本耐她不得,这还多亏了离欢的师父从小偷懒用酒和药把她养活! 知晓了小二的歹意,莫离欢当即要跃下楼去,却见小二立时抽出了早已藏在花瓶后面的刀,向离欢杀来. 此时的莫离欢,早已不再是当初只会逃命的那个小女孩,虽然她被突然而来的袭击吓了一跳,但这并不妨碍她机敏地摘下了手边花盆里的叶子,运了气朝小二方向飞去. 叶片虽然被小二的刀拦下,却也震得他后退了好几步,近不得离欢的身. 莫离欢又继续摘取了花瓣,连连朝小二袭去.那小二的身形倒也不太笨拙,几片花瓣都被他险险躲过.一边咒骂着,却因忌惮离欢的暗器,终是不敢再冒然冲过来. 然而走廊毕竟空间窄小,手中的花瓣也已快用尽,莫离欢正偷偷张望着什么地方还有可用的暗器,却突然感受到了身后有一股气流的靠近.那脚步着实轻巧,若不是莫离欢从小耳聪目明,一般的高手根本无法分辨. 然而此时发现也是晚了,正当莫离欢不动声色地朝身后发出了花瓣,打算回头,就被什么东西重击了颈部,一下子便失去了知觉. “通知主上,已经得手.”森冷的声音响起,突现在莫离欢身后的男子面无表情吩咐道.红色的衣袂被窗外的凉风刮起,在暗色的灯光中显得格外邪魅.只见他一手揽着莫离欢的腰,只一闪身就已消失在窗外. “是,左堂主.”小二早已低垂了头,语气恭敬地回答,仿佛不敢抬头直视那一抹鲜红,直等到窗外的凉风直直吹到了他脸上,他才抬了头,对着半空就是一声唿哨. 楼下的黑衣人似是得了暗号,立刻纷纷撤离,不再纠缠. 独孤寒一剑解决掉一个来不及撤走的黑衣人,猛然揭开了他脸上的面罩. 心中的愤怒顿时如火焰般燃起! 果然是他! 独孤寒恨恨咬了咬牙,不甘心地朝夜幕里奔去. 他离去的背后,只见客栈满地黑衣红血中,黑衣人苍白脸上的星月形记号格外醒目. 星月阁! 81 囚徒(上) (81)囚徒(上) 待莫离欢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平躺在一张宽敞无比的大床上. 身后的床垫极其柔软舒适,床的上空是精致的木雕镂空花纹,床沿上还有华丽的银色纱帐垂下,阻断了床内与外面的世界. “小姐,你醒了.”莫离欢正要掀开纱帐跃下床去,就听得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立时响起. 轻轻眯了眼,屋内的光线着实有些刺眼,莫离欢忍不住用手挡了挡眼睛.正要开口询问,却感到屋内的灯光突然暗了下去. “左堂主.”少女的嗓音中带着些许恭敬,更多的却是发颤的畏惧. 莫离欢很快适应了稍微柔和的灯光,一下子坐到了床沿上.待再次打量起周围的状况,却只见一抹醒目的鲜红正立在房门口,屋内再无他人. 难道刚才就是房门口的人在说话? 莫离欢正要发问,却听得门口那红衣人已然先开了口:”莫郡主,睡得可好?” 咦?奇怪,那红衣人的声音虽然悦耳,但那分明是男子的声音.可是自己刚才听到的明明是少女特有的清脆嗓音,难道竟是自己的幻觉?若不是,那她能悄无声息离开房间而自己竟未发觉,她的轻功也一定了得…… 而最让莫离欢疑惑的是,刚才那个清脆的声音,听起来分明有种天然的熟悉感…… 等一下,莫郡主?莫离欢这时才反应过来他的称呼,当即皱了皱秀眉疑惑道:”你……是在叫我?” “莫郡主以为,这房中还有别人吗?”红衣男子凤眼含笑,薄薄的嘴唇勾起一条好看的弧线,手中一把金丝绣的扇子徐徐展开,上面赫然绣着一对活灵活现的龙凤,几欲腾空而起. “你是谁?为什么抓我?”莫离欢更加疑惑,好奇地打量着门口这个妖冶异常的男子,真真美得雌雄莫辨.心下不由一震,他真的是男子? “怎么能说抓呢?”红衣男子又是一笑,那对凤目简直放出妖娆的光来,当真是女子也比不上的美丽.可是不知怎么的,离欢一见他笑,就觉得浑身好不舒服,仿佛被人无端看透了一般. “莫郡主可是本阁请来的贵客.”男子继续答道,”对了,在下还没有自我介绍,在下乃是星月阁左堂主,左夜阑.”话毕执了扇子作揖,好一副谦谦君子模样! 星月阁?那是什么东西? “我想你们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说的什么郡主,我叫莫离欢,只是个普通女子.”莫离欢一下跃下了床,望了望地面,只见一双全金丝勾勒的绣花鞋正静静躺在自己脚边,似乎在等待着主人的检阅.然而莫离欢只眉头一皱,并不打算去穿那双价值不菲的鞋.反而索性赤了脚站立在地. “郡主不喜欢在下准备的绣鞋?”红衣男子依旧带着笑容,淡淡道,”如此看来,那个所谓的天下第一金丝绣工不过如此,他也该早些歇息去了.” 莫离欢立刻瞪大了眼,为何一句看似平常的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就显得特别诡异?他那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给早些歇息去?天下第一绣工? “这天蚕绸衣倒是与莫郡主十分匹配的.”左夜阑将笔挺的背倚上门框,细长的丹凤眼里写着不可名状的神情,似乎有一丝惊艳,有一丝了然,还有一丝得逞的笑容.然而更多的,是看待一件物品般的打量. 莫离欢被他看得心慌,猛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素来穿惯的纱衣已不知何时被换成了另一种更加轻便的衣料,质感也更为柔滑细腻. “你们到底抓我来干什么?跟你说过了,我不是什么郡主,你们认错人了!我要走了!”莫离欢不想再和他多费口舌,更不习惯他那种看似温和,却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当下脚底生风,轻松掠过了那抹鲜红,飞身出了屋子. 而那左夜阑竟也不出手阻止,只是依旧靠在门框上,一动也没有动.甚至,他的嘴边还挂了一丝妖冶诡异的微笑. 原来屋外已是白天,并且还是正午时分. 夏末的阳光依旧猛烈,直辣辣照在脸上像是要吸尽人的水分.然而莫离欢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刺眼,反而很喜欢这种阳光照射在肌肤上的触觉. 是了,阳光毕竟是自然的东西,而莫离欢从小在山里长大,最是离不开自然的.刚才虽然只在屋子里呆了那么会,她却早已感到浑身不自在,就像是被关在牢笼里一般.而今得重见了太阳,哪有不欢喜的道理. 当即轻扬了嘴角,莫离欢轻轻踮地,一跃而起,飞身向太阳而去. 然而,正当莫离欢飞到屋檐一带时,身体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拦了一般,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向前进. 微微皱了眉,莫离欢返身后退,停到一个房檐之上,却赫然见到半空中不知何时已被布下了一张透明的网.若不是极细的网线在阳光下闪烁晶莹,乍一看还真难以发觉. “在下早就听闻莫郡主轻功了得,因而特地为郡主准备了这天玄丝网.”左夜阑的笑声从对面传来,莫离欢循声一看,果真有一抹鲜红在对面的屋檐上招摇. 心下恼怒起来,莫离欢顺手拾起了落在脚边的一片树叶,运了九分气力朝那透明的网丝挥去. “莫郡主可千万别小瞧了这张网,这天玄丝乃千年雪蚕吐的丝织成,莫说刀枪不入,无坚科摧.即是五行相克的道理,在它上面也没有丝毫效用.”转眼之间,左夜阑已然下了房檐,金色的扇片打开,又是一脸妖魅的笑容. 果不其然,莫离欢刚刚用足了劲飞出的树叶,在碰触到网丝的那一刹那,已然分茎解叶,瞬间瓦解. 脸上一派惊讶,惊讶之余是更多的恼怒.这什么鬼地方,不由分说把自己抓来,现在竟然拿网对付自己,难道是要把自己困在这里吗? 难道,难道他们并没有抓错人,他们真正要抓的就是自己,这一切也是都是早就布置好了的……就等着……莫离欢不敢想象,轻皱了眉头,一下从屋顶飘落. “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抓我!”片刻,莫离欢已稳稳落到红衣男子对面.杏眼瞪得老大,纤细的小手握成了拳,任谁也看得出来这小女子是真的动了气了. “莫郡主不要气恼.”丹凤眼透出一丝得逞的笑意,左夜阑嘴角轻扬道:”在下既然专程请了莫郡主来此,郡主就是在下的贵客.在下绝不会伤害郡主.只不过,还劳烦莫郡主乖乖在这院子里住上几日.到时事情结束了,在下定会放了郡主.” “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事到如今,莫离欢已然隐隐预感到了有什么异常. 自己明明和他们不认识,连什么星月阁都是第一次听到,他们为什么会平白无故抓自己来呢?还专程布置了这个机关困住自己.除了大哥,她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可是,这究竟和大哥有什么关系…… “莫郡主不必多问.恕在下难以告知.这院子虽然不大,但也是在下精心为郡主准备,还希望郡主能安心住下.”左夜阑阖上了金丝扇面,眼中的笑意更浓. 原本他只是奉了命来做这件事情,现在看来,眼前这个女子远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明,也有趣得多,事情似乎有意思起来了…… “在下还想提醒郡主,这处院子是在下特地根据郡主的特点建造的,除了上面的天玄丝网外,这里的房子没有一扇窗户,而唯一的一扇门也由天玄丝网织成,并且由星月阁死士把守.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出入.我想郡主灵慧,应该能明白在下的意思吧.”左夜阑忍不住想要看到莫离欢气恼的样子,继续轻笑着,妖异的脸庞隐隐透出一丝邪恶. 果然,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难怪自己刚才一直看他不顺眼,就是这种隐匿在笑容里的表情,令莫离欢每每触及都不寒而栗……仿佛自己随时在被打量,被窥视,被算计…… 没有回应,莫离欢脑中灵机一闪,突然前所未有地冷静下来,于是只淡淡笑了笑,迎上他那对妖冶的双瞳. 与其被他看出自己的心思,还不如等他走了再做打算,莫离欢知道自己正处在别人设计好的囚笼里,自己面对的也不是一般的对手,也许她很难有机会逃脱,可是,谁也不能困住她,她总会有办法摆脱这里…… 而今,还不如静观其变,或许还能打探出他们有什么阴谋…… 左夜阑显然对这女子的反应略吃了一惊,然而他随即就笑了起来:”成王看上的女人果然有意思!” “啊?你说什么?!”似乎一时没有听明白他的话,莫离欢刚刚强装的镇定表情一扫而空,只瞪大了眼惊讶地望着他. “在下什么都没说.莫郡主还是请先好好休养,来人,好好伺候郡主!”红衣男子又是邪魅一笑,经过了还在发呆的莫离欢,没有迟疑地往唯一的出口去了. 一个娇小的女孩立刻从一间屋子里跑进来,乖顺地站到莫离欢身旁,脆声道:”郡主请吩咐.”. 莫离欢终于被那女孩的嗓音唤醒,院落里已然不见了鲜红色的身影,却凭空多了一抹青色.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刚才确有个女孩在自己房里. 然而莫离欢只望了那女孩一眼,就已惊讶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乖顺的眉目,水灵的大眼,一脸的青涩透着乖巧,一身青色的纱衣衬着尚显年幼的身子.不是正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吗? “雁……雁儿?” 82 囚徒(中) (82)囚徒(中) “雁儿?雁儿!真的是你!”莫离欢下一眼便确认了身边女子的身份,心里又惊又喜,一时也顾不上其他,上前一把握起雁儿的小手。又怕日光太过猛烈,会晒伤她娇嫩的肌肤,便牵着她往近旁的一片屋檐下走去. “小姐……不……不,是郡主……奴婢请您吩咐!”雁儿低垂着头,眉目顺从却生疏,莫离欢一脸不解地望着她,却见她头垂得更低,仿佛直要贴到地面上去. “雁儿!你怎么了?我是你姐姐啊,难道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你离欢姐姐啊!”莫离欢心下一凉,脸上的笑容渐渐僵滞在那里,瞪大的双眼更加关注地看着雁儿。似乎是想要通过表情看出雁儿细微的不同来.然而那小女孩依旧低垂着脸,努力使神情自若,似乎掩藏着什么。 “郡主,奴婢在等您吩咐!”雁儿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却明显不如刚开始有底气,甚至那稚嫩的嗓音中似乎还埋藏着一丝轻微的颤抖…… “雁儿,你究竟怎么了?你回答我好不好?……刚刚你……为什么叫我郡主?郡主是什么东西?你以前不是一直叫我姐姐的吗?雁儿,你抬起头来啊!”初见的喜悦已然从莫离欢清秀的脸庞上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密的疑云,秀眉不由地随着心境越皱越紧。 究竟是怎么了,究竟是哪里不对?眼前的明明就是自己朝夕相处过的雁儿,可是为什么她的语气那样生疏,她的动作又那样卑微,甚至,似乎不愿再让莫离欢看清她的容貌…… 突然,雁儿像是下了决心一般,猛然抬起了头,然而她的脸上有着与从前绝不相同的一种冰冷,根本不像是个十三岁的少女应该拥有的,更是莫离欢从来不曾见过的。 只见雁儿轻甩了手,不露痕迹地摆脱了莫离欢,故意放沉了声音道:”郡主,雁儿一直只是个奴婢,怎么敢和郡主姐妹相称?郡主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婢要去准备午膳了.” “雁儿!”莫离欢一口唤住她,忍不住又想去拉住她纤细的小手,真真害怕自己看到的只是雁儿的幻影。 可是,可是在她心底里,似乎又宁愿这只是一个幻影,一个梦魇! 是啊,雁儿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在莫离欢眼中,雁儿从来都只是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虽然她父母双亡,小小年纪就遭遇坎坷,却很乐观很坚强。她总是很容易满足,为了一件小小的礼物,就能乐上一天;她也很懂事,总是想着要对姐姐好。虽然她年纪小,也爱哭鼻子,但那样的她更让离欢心疼,更想好好照顾这个妹妹。。。。。。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不!是梦吗? 莫离欢生怕自己会忍不住缩回手,然而,在她生生抓住了那只小手的那一刹那,她的心里一片冰凉。 没错,她抓住了她,没有落空。 她不是梦幻,也不是自己的想象。她真真切切站在那里,一身草绿色的纱衣,娇小的身子背脊挺直,天然透出一股打不倒的气势。 然而,莫离欢却呆愣在了那里,心内五味陈杂。 “请郡主放开奴婢,奴婢还要下去准备午膳.郡主请稍候.”雁儿轻巧抽出了手臂,转身退下。一丝眷顾也无。 莫离欢还没来得及再次出声唤她,就见青色的影子已将消失在门口. 莫离欢又为眼前的景象吃了一惊。 难道。。。。。难道雁儿竟然会武功?而且看她的步法,竟然一点都不寻常,落地无声,已是轻功的一个境界了吧。 难道刚才在屋里说话的真的是雁儿?可是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学的轻功,自己以前怎么从来都没有发觉……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突然和自己变成了陌路人。。。。。。 自己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的! 为什么这里的每一件事都让她意外,又让她感到心惊,像是被无形的手拖入了一个设定好的圈套中去,自救不得,并且越陷越深。。。。。。 莫离欢突然觉得好累,想这么多又有什么意义?凭自己的力量,真的逃脱得了吗?可是,不试着逃走,难道真的要听左夜阑的话,安心住在这里? 不!那样自己又如何甘心!莫离欢从来都不是一个肯轻易服输的人,更何况现在是失去了她最珍重的自由,她绝不能就这样任人摆布。。。。。。大哥还在京城等着自己。。。。。。如思现在也不知近况如何。。。。。。 “郡主,请用膳.”雁儿熟练地在桌上摆上了精致的饭菜,退到一旁伺候.桌子已被搬到了屋檐之下,莫离欢实在不喜欢那间封闭的房间,虽然琉璃水晶灯能将里面照得一如白昼,却真真有种令人窒息的禁锢感觉。。。。。。 望着满桌的山珍海味,莫离欢终究一点胃口也无,她并没有再如刚才那般死死盯着雁儿,却还是忍不住想从这个小女孩脸上找到昔日天真的痕迹. “郡主,请用膳.左堂主吩咐,若是对郡主伺候不周,奴婢就再没有必要再活下去了.”雁儿低顺了眉目,一脸平静,仿佛诉说着一件不相干的事. 莫离欢心内一疼,终于死心般叹息一声:“雁儿……”随即拿起了沉重的碗筷,努力让自己多吃一点,再多吃一点,似乎只要多吃了那口,雁儿就可以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心口的疼痛又有谁能了解? 雁儿……究竟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转眼已到了黄昏,莫离欢又强迫自己吃了雁儿端来的晚膳,直到她是真的吃不下了,吃到自己欲吐,才抱歉地看了一眼雁儿,停下了筷子。雁儿没有说任何话,收拾了碗筷又端来了消暑的蔬果,来来去去,似乎有忙不完的事等着她去做。 雁儿,我何曾这样对待过你……你又何必如此作践自己…… 月色柔美,莫离欢心情却苦闷到了极点,搬了藤椅在葡萄架下乘凉,望着空中依旧美好的明月,却真真不是从前见过的那一轮了。 物是人非。 现而自己正如同失了自由的鸟儿,被关在笼中,赏月的心情又怎会与上次相同?况且前次的明月,还有秦缺同自己一起,静静握着彼此的手,享受天地间最纯粹的宁静…… “郡主,用些蔬果吧.”雁儿将瓜果放到藤椅旁的石桌上,依旧退到一旁.莫离欢只是淡淡笑笑,没有应答,也不忍再追问她什么。毕竟,她也是自己曾经朝夕相处过的妹妹,况且莫离欢始终相信,雁儿一定有什么难以诉说的苦衷….. 静默无言,主仆二人均是全神贯注欣赏着月色,心内却怀着全然不同的心思. 雁儿突然悄悄低了头,偷偷望着看夜空出了神的离欢,只觉得月光与她渐渐融合为一体,远离尘喧嚣,美得不似凡尘间的人物. “雁儿,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叫我郡主?我何时成了郡主。。。。。。不过,如果不方便的话,其实不说也不要紧。。。。。。”心绪忽近忽远,飘忽无定。莫离欢终究还是问出了口,想来这个问题并不是什么秘密,应该不会令雁儿感到为难吧.更何况左夜阑也是提过的。 “因为郡主是成王的义妹,成王特地向皇上请求,封了您为纤灵郡主.”犹豫了片刻,雁儿终于小声谨慎地答道. 原来如此。莫离欢心下一定,总算知道了一个缘由。可是大哥为何要这样做呢?他应该知道,自己本是不喜欢那些虚名的。 “而且京城传言,成王要娶郡主为妃.”雁儿继续说道,清秀的小脸上一丝表情也无. 83 囚徒(下) (83)囚徒(下) “什么?”莫离欢一下子惊得从藤椅上跳了起来,雁儿说了什么? 她说……她说大哥要娶她?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莫离欢一时心急,再顾不得许多,双手紧紧扣住雁儿的双肩道:”你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这样……” 雁儿瘦弱的身子一颤,突然抬起了头,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成王已经放言天下,他此生非郡主不娶!” “大胆贱婢!竟敢在郡主面前乱嚼舌根!”恶毒的声音从远处飘来,鲜红的衣衫忽然从天而降.莫离欢只觉身后一凉,一张邪魅的脸瞬时出现. “啪!”冰冷的一声从半空落下,莫离欢还未反应过来,就眼睁睁地看着站立对面的小女孩重重摔落在地,当即有一种鲜红的粘稠液体染红了栏杆,腥气弥漫. “雁儿!”莫离欢惊呼一声,连忙上前一步扶她,却见雁儿已自己从地上爬起,低头道:”属下犯错,请堂主责罚!” “还不退下!”左夜阑轻眯着凤眼,邪魅中透出一丝狠戾.又转了身对莫离欢笑道:”郡主受惊了.在下没有管教好手下,还请郡主恕罪!” 眼看着雁儿瘦弱的身影已瞬时消失在夜幕中,却难掩她离开时的踉跄。莫离欢心中突然燃起了一团怒火. 刚才被雁儿碰翻的灯盏还倒在地上,照得栏杆上的血迹格外刺目,莫离欢飞快转身,将刚才就握在手中的一片花瓣挥向左夜阑. 鲜红一闪,莫离欢只觉眼前一片血色,定了神,却见左夜阑手上多了一把鲜红的折扇. “看郡主的身手,倒像是多年以前一位故人的技艺.”轻挥折扇,左夜阑妖异的凤眼中含着浓浓的笑意,”不过这位故人也失踪了好多年了,不知郡主却是哪里学来的本事?” “你少废话!我不想看见你!”莫离欢愤然转身朝屋子走去.她知道他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对付的,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要动气,忍不住要出手。 她是在替雁儿不平,也是在替自己发泄。 这个邪魅的男子,似乎从骨子里延生出了的一种令人窒息的邪气与压迫感,每每令莫离欢不寒而栗。她想要摆脱这种压迫,想要逃离这个牢笼,却偏偏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指点着她的生活,如同玩物。 “郡主既是这么说了,在下就不打扰了.郡主还有很长的时间要待在这里,还请放松了心情好好住下.”左夜阑不恼也不怒,妖冶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美丽不可方物. “等一下!”莫离欢停滞了脚步,没有回头,却突然出声道,”你想把雁儿怎么样?” “一个犯了错的贱婢,在下自然是要好好处置的.”左夜阑的笑意更深,望着离欢的背影几乎是用玩味的表情了. “你不准动她!”莫离欢即时转身,飞至红衣身边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意道,”你要是伤了她,我绝对会让你后悔!”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与魄力,莫离欢瞪大了眼直直逼视左夜阑充满妖气的凤眸,身上瞬时散发出来的一股逼人霸气,甚至连左夜阑微微一惊. “好!在下倒想看看郡主如何让我后悔!”欺身靠近莫离欢,左夜阑已经能闻见这个清新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幽香味.那香味绝不是任何花草或是香料的气味,而更像是从骨血里渗透出来的特殊感觉。乍闻之下并无感觉,却会令人忍不住想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你!”莫离欢惊得连连后退了数步,终于倚上了门框.心下更加恼怒,琥珀色的瞳中怒意翻腾。 “如果没有雁儿在我身侧,我便不吃不喝,直到我死!”狠狠瞪了那对凤目一眼,莫离欢仿佛下了决心一般,再不去看那抹鲜红衣,转身飞快回了屋,重重关上了房门. 雁儿,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无论如何,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月光下,左夜阑的红衣没有移动,微笑的眼眸中更增添了一丝欣赏与赞叹. 这个女子,果然不简单.不愧是成王放言非娶不可的女人! 只是她又怎么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成王这样放话,也不会害得她被抓到这里来,更不用受这囚困之苦. 眼中的神情在转身的瞬间化为阴森的狠戾,转身大步迈向了大门,门口的黑衣死士齐齐站立,笔挺如雕塑. “启禀左堂主,雁儿该如何处置?”死士的头领向前迈了一小步,低头恭敬等待着命令. “暂且不处置她.你们都给我好好盯着,如果她有任何逾越的举动,杀无赦!”丹凤眼眯成一线,看似是在微笑,却给人格外肃杀的感觉. “另外,加强这里的防守,我看成王那些暗卫们也快找到这里了.一旦发现异常,立刻转移!” “是!堂主!”黑衣死士齐齐应答,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他的表情. 而直到鲜红色衣衫已然完全被夜色吞没,死士们才一齐抬起头来,严阵以待. 一个死士忍不住感叹道:”对待自己的亲生妹妹都如此狠戾.不愧是左堂主!” 84 成王 (84)成王 “启禀成王,独孤公子刚刚有密信送达.” 京城成王府邸,夜色已浓.门外出现一名黑衣侍卫,恭敬禀报,遥见成王点头,连忙上前将密信呈上. 蓟成风一手接过密信,望见白色信笺一角的红色三角记号,确是寒的密信不错.立刻打开信纸,却见内里寥寥几行. 蓟成风随即眉头皱起,随口问道:”独孤寒现在情况如何?” “启禀王爷,独孤公子已经找到了星月堂藏匿纤灵郡主的地方.不过因为怕打草惊蛇,现在还只在暗中监视,并未采取行动.”黑衣人一字一句,条理清晰,绝不废话.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暗卫.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暗卫中的佼佼者,又怎么能被任命了如此机密的职务. “好,你先回去告诉他,让他继续监视.没有我的命令,切不可轻举妄动.”蓟成风稍一挥手,暗卫已然消失在暗夜中. 打开了灯罩,随手将密信在烛火上燃尽.蓟成风望着跳动的烟尘,终于轻叹了一口气. 五哥,你终是不肯放过我吗?你终于也要开始行动了吗? 我何曾对不起过你们分毫,可是,为什么你们都要来逼我?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想把我铲之而后快! 往事如烟,蓟成风回望过往,已然记不清楚从小到大,自己到底有多少次,多少次自己差点死在各式各样的事故之中! 坠马,暗箭,□□,杀手,这就是他从小所熟悉的生活.无论他多少小心,无论皇帝派了多少心腹跟随在他身边,这些事故总是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生,每次都足以夺去他的性命. 可是,他还是活了下来,活得命不该绝,活得更加潇洒,并且,终究成为了皇帝最得力的帮手. 是了,他们一早就知道.那些要害他的人,不就是因为知道蓟成风是皇帝精心栽培的利器,才不断想加害于他,把他杀死在未长成之时吗? 只是因为,因为他注定是皇帝的左右手,他们就再不肯顾及血缘亲情! 又或者,身在皇家,谈论亲情的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皇帝的位子从来都只有一个。而千千万万双眼睛觊觎着,人人都想坐上去.而且一旦产生了那份想坐上去的心思,便终身再不肯放手! 蓟成风想要控制住思绪,然而他却忍不住回想. 三岁时候的记忆已然是模糊的,可是那场皇位之争却在他幼小的心里永远留下了一个血腥的印记.无论时间过去了多久都无法被磨灭. 似乎也就是那一年之间,他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大哥,失去了一颗年幼的童心。 从此他厌恶权力纷争。 这些年来,蓟成风常常自问,为什么生在皇家就注定要为权力追逐一生?为什么身为皇子就不能再有别的选择?为什么他不能逃离宫城,去过自己想要的闲云野鹤的生活。。。。。。 他很想在某一个黄昏策马江湖,从此再不理朝政。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因为眼看着又一场皇位之争迫在眉睫,他不能在这时候离开皇帝。皇帝需要他。 深深吸了一口气,屋内灯火闪烁,蓟成风的脸上却满是阴郁的颜色。 是啊,他没有选择,从来都没有。他甚至,没有资格逃离。 皇帝的手仿佛日日夜夜牢牢按在他的肩头:你是朕唯一的弟弟,是朕最信任的人!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给他最多的荣宠,却也强加给他更多的责任。 九王爷眼神恶毒,冷笑道:你不过是皇帝的一枚棋子,何用这么卖命?等到我们都被铲除干净了,你以为你能比我们多几天好日子! 前两个月,正是这位九王爷暗中拉拢权臣,结党营私,使得蓟成风不得不连日奔走,终于将他们的联合粉碎。 可是即使是诡计败露,阴谋被扼杀,这位骄傲的九王爷仍有资本嘲笑他最年幼的弟弟。只因为,无论如何,他还是王爷,他还掌控着一些无法令他一下子就消失的筹码。。。。。。 五王爷一脸和煦地微笑:十七弟也该早日成家了。年轻气盛的,整天没个管束,难免要莽撞惹祸。不过那孟将军家的千金既是没这福份,我看贤弟家里的纤灵郡主也是不错的。 五王爷静王,向来以贤王著称。不但温文尔雅,而且有勇有谋,是先帝最宠爱的儿子之一。甚至,他还因了先帝的宠爱,一手掌握了淮南一带的兵权,在他有生之年里,皇帝都不能收回。 可是蓟成风比谁都更清楚他的底细。这个一向和煦的五哥,不但暗中操作的金银钱财远远超过了国库。而且由他手下死士组成的星月堂,赫然是朝堂上数一数二的暗卫队伍。 如今,他更凭着素日里的贤王形象,在朝堂上如鱼得水。这番如此“善意”地提点蓟成风,不过是权谋之计,想要破除皇帝对孟坚的笼络罢了。 这一切,这一切都是蓟成风不得不留下的理由,却也成为他最痛苦的挣扎。。。。。。 朝堂之上,不是尔虞,就是我诈。没有感情可言,更没有侥幸的胜利。每一步都经过了精心的计算,每一招都不是空穴来风,成者为王败者寇。如果不击败对手,就要被对手击败。 这便是最公认的法则,却也是最残忍的现实。 蓟成风不断在众人之间周旋,也在漩涡的中央越陷越深。 难道这一生他就真注定了逃不出这富贵牢笼了吗? 难道他就非要在这庙堂之上日日夜夜明争暗斗,争到鱼死网破吗? 到底有没有人真正知道他要的是什么?有没有?! 采薇一早就离开了他,也许因了某一个误会,却终究是一段无法挽回的感情。 如思在逃婚以后就跟随她父亲到西南边陲去了。只因为率性的她不愿被当作政治筹码,更不想嫁给一个原本不相爱的人。 而欢儿,最是他心里所牵挂的。 每每想起她来,蓟成风的心里总是涌出一阵阵温暖,她的善良,她的天真,还有她那涤荡尽世间杂质的笑容,都是他所依恋,他所珍惜的.然而这种复杂的情感又很快被愧疚所掩埋。 是啊,他是她的结义大哥,是答应过要好好保护她的人。可是,他却一次次令她深陷险地。 他从没有履行承诺好好保护过她,也没有尽自己的能力照顾过她。 他更是没有学会过做一个称职的大哥! 可是,又有谁能体会他的这种力不从心? 又有谁知道他心里多么渴望能一直守护在她身边? 注定生来富贵,蓟成风从小就被赋予了太多的责任。他逃不走,躲不掉。繁杂的尘务纠缠着他,令他深深抗拒,可同时又不得不在朝堂里越陷越深. 他不是没有试过离开。可是,那段短暂的时光已是皇帝给他最大的宽容。而且尽管是在散心的名义下,他还是要不断暗中打点皇帝交代的任务。 说起来,他何尝有过一天的自由? 自由。 这大概便是离欢给他最大的触动罢。 其实在所有女子当中,欢儿并不是最美的,也并不是最温柔的。可是她就是有那样一种奇妙的魔力,自由自在,单纯善良。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信任地觉得她是一个可以取暖的地方。甚至自私地想要把她留在身边,每天看她最温暖的微笑,就已经满足。 蓟成风脑中不断闪过离欢的模样,从初见时的误会,到后来的结拜,再到一路同行。不知不觉中,他的心里早已有了这样一个位置,专属于她。 是因为这样吗?是因了心中的一点自私,想要把欢儿永远留在身边。所以他才会在五王爷提出那个建议时,迟疑那么片刻吗? 他明知道他该反驳,该拒绝。因为朝堂之争,根本不应该将无辜的欢儿扯进来。 可是,他就是迟疑了。 所以,才有了那样一个天下皆知的传言:成王要娶纤灵郡主为妃! 只是片刻,一瞬间,沧海一粟。就铸成了这样一个事实。 皇帝虽然并没有对他说什么,可是蓟成风知道,皇帝对他的婚姻是有希望的。或许他原本还想给他安排个朝中重臣家里的贤良闺秀。可是就是因为成风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使他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政治筹码。 而最令蓟成风愤怒的是,星月堂竟然公然劫走了欢儿! 他们如何得知欢儿不在自己府上,蓟成风不知道。他们如何打探到了独孤寒的行踪,蓟成风更加不知道。可是他清楚自己多想立刻跑到欢儿身边去! 他不是没有冲出去过。 快马,飞鞭。在他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立马骑上了千里良驹要前去营救。 可是,当他冲出第七道关口的时候,他还是被拦下来了。拦下他的是皇帝本人。 九五之尊的皇帝,在那一刻一点霸气也无,正在壮年的他,却反而显得有一丝苍老。 旭日东升,他一直没有说话。他一直在等待。直到最后。 他说:你是朕惟一的弟弟。朕从小用心栽培你。朕知道你向来重情义,可是现在是朝堂动荡之际,你万不可中了老五的调虎离山之计。 然后,蓟成风就那样被架回了皇宫。过了几日,被放回了京城成王府。 七道加防令,都没能挡住蓟成风的千里良驹,似箭之心。然而,他还是败给了皇帝。那个从小把他培养起来的人,果然最懂得他。 他知道他想来最重情义,更知道他永远不肯背弃亲人。 突然,灯芯一暗。 蓟成风顺光一瞥,原来是扑火的蛾子,千百年来始终逃不开自焚的命数。 然而,人又何尝没有注定的命数?千回百转,终不过如飞蛾扑火,逃脱不了,摆脱不掉。 “王爷,奴家知道王爷最近操劳,特地替王爷炖了清汤祛火。” 蓟成风正出神,正厅右侧的门里却突然飘来一个纤弱的身影,款摆的纱裙倚地而行,盈盈美目传送着浓浓的情意,原来是一位佳人。 却道这佳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烟雨楼出身的花魁,燕佳人。 说来这位美人也是有些手段。成王那日正受了皇帝的诏令,要火速进京。原想着燕佳人是八哥的人,带来京城不方便。便要留她在岚风城府邸。不料这美人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愣是在成王面前哭了一天一夜,直把一双带媚的美目哭得红肿,我见犹怜。 料想成王虽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却也受不了一个女子这般哭泣,只能答应了她,让她一同进京。这不,这位美人赫然开始以女主人自居。料理他的起居不说,还天天炖汤补药地来关照他,令蓟成风很是无奈。 照例是剑眉一皱,蓟成风只消一闻见这女人身上的脂粉香味,就直想敬而远之。轻了轻嗓子,蓟成风一想,也不能驳了她的面子,于是含笑道:”谢谢姑娘的好意,不过本王现在还不饿,就先搁桌上吧.” 这原是托辞,不过也算周全了她的面子,谁料好一个燕佳人,竟然平白从美眸中淌下两行泪来,抽泣道:“王爷,这本是奴家的一番心意,王爷要是不喝,奴家。。。。。。” 蓟成风一看美人当真落了泪,一时不知如何应付,只好慌忙端起了青玉碗道:”唉!你别哭呀!我最受不了女人哭了!我喝还不行吗?”说罢掩了袖子就把汤往嘴里送. 顿时喝空了碗里的补汤,蓟成风轻轻吁了一口气,放松地放下了玉碗. 然而,还未待青玉碗落到桌上,蓟成风就突然开口道:”你究竟是谁?” 85 究竟 (85)究竟 美人的泪凝滞在嘴边,美目中透出一丝丝惊讶,然而只一刹那就凝了神,如常柔声道:”王爷,您这是在说什么呢?奴家自然是佳人啊!” “哦?好一位玲珑剔透的佳人!”蓟成风俊逸的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浓眉却轻轻挑起,颇有一些探究的意味. “姑娘冰雪聪明,难道真的听不懂本王的话吗?”嘴角微微上扬,蓟成风一字一句道,“还是,姑娘想要逃避什么?” 美人一时之间不知这成王是何用意,只有讶异地张大了美目,脸上略带些委屈的神情,柔声道:”奴家确实不懂.王爷这是在怀疑奴家的身份吗?还是嫌弃奴家的出身了……”语罢两行晶莹已然随着脸庞上光滑的肌肤滑下,又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却见蓟成风突然收敛了笑容,悠悠道:”我怎么敢嫌弃姑娘的身份.不过怀疑嘛,不瞒姑娘,确实有过.” “既是如此,王爷只管派人去烟雨楼查证好了.”燕佳人抽出袖间的丝绢,轻轻擦拭着脸庞上的泪痕,然而更多的泪水瞬时涌出了美眸,擦也擦不净.显然是伤心到了极致. “请王爷去烟雨楼查证,还奴家清白.”明明声音同以前一般柔弱,蓟成风却不知怎么的听出另一种不卑不亢的意味来.心里不由暗叹,这个女子,果然不简单! 难以想象,若是再把这样一个心思深沉的人儿放在身边,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又有谁能预料…… “实不相瞒,本王确实已经去过.”蓟成风又换上了俊逸的笑容,随手端起了手边的茶杯,喝了口茶润嗓. “哦?王爷可是查到了些什么?”燕佳人止了泪水,反而安静下来,坦然地看着蓟成风,语气一贯温柔. “那姑娘以为,本王能查到些什么呢?”蓟成风也是不愠不火,眼中的笑意更深.俨然和燕佳人打起了太极来. “奴家在烟雨楼生活了这么多年,却是不知道楼里有什么有趣的东西,能入王爷的法眼.”燕佳人婷婷而立,眼中越来越坦然。 是了,她有什么可惊恐的呢?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或者说,在她们的掌握之中。。。。。。 “咦?姑娘不觉得有趣,本王却正巧感兴趣得很.本王查到……”蓟成风突然沉吟一声,故作遐思道,”原来灵州城里果真人杰地灵,不单有燕姑娘这样的美人,另外还有一位佳人!” 瞥见燕佳人微皱的细眉,蓟成风连忙从袖间拿出一卷画轴,在燕佳人面前缓缓铺陈开来,随即笑道:“姑娘你看,本王还特地把她的画像带了来,特地想请姑娘一同赏玩.” 燕佳人听得成王对她似是有所记挂,连忙报以柔婉一笑,盈盈施了礼,然后才将目光移至那幅画作之上. 原来那画上画的正是一位美丽女子! 五官精致,粉黛不施,倚栏而望,顾盼生姿.任谁见了她都会被她迷醉的眼神吸引. 好一位绝世佳人! 却见燕佳人轻轻捧起画作端详了许久,随即抬头嫣然一笑道:“王爷好眼光.这位姑娘,确称得上倾城之色.奴家自愧弗如.” 蓟成风显然因她的反应微吃了一惊,随手将画搁下,不慌不忙坐回了主位,淡淡道:“姑娘可认识这画上的女子?” 燕佳人的眼睛瞬时瞪大,不明就里地又向那画上的美人瞟了一眼,终是摇了摇头道:”回王爷,奴家不认得.” “咦?这可就怪了!这画上的姑娘原本也是烟雨楼出身,说起来也算是姑娘的姐妹吧.”蓟成风起了身,再次将画轴送到燕佳人面前,微笑道:“姑娘可看仔细了.同在一个楼中,姑娘难道真的没有偶尔见过她?” 身子明显一震,燕佳人慌乱之下忙低下了头,柔声道:”虽然同在一个楼中,但难免到的有早有晚.奴家又不喜欢热闹,没有见过的姐妹自然也是有的.” 蓟成风还未来得及反驳,就见美人已然再次抬起了头,美睫上沾惹了轻盈的泪珠,嗓音柔软而哽咽:”难道……难道王爷已经嫌弃了奴家了,而对这画上的女子动了心了?” “啊?”蓟成风显然被她的话吓着了,女人果然都是善妒的动物!而眼前这个女人,更加是所有女人中的佼佼者!蓟成风当然不可能相信她是动的真情。可是,一个连吃醋都能假装得如此逼真的女人,她难道不可怕吗?她又究竟是什么来头? “姑娘先不急着哭.”心中有数,蓟成风再不会轻易被她这柔弱的外貌所蒙蔽,定了心神,再次开口.“本王只是听说,燕姑娘从小就是在烟雨楼长大的.对姑娘的身世很是感兴趣,于是就派了人去烟雨楼打听.谁想当我派去的侍卫赶到灵州的时候,却见那号称灵州第一青楼的烟雨楼,已经在上个月的一场大火中付之一炬!” “什么?王爷!你说什么?烟雨楼……烟雨楼。。。。。。燕佳人一下子惊呼出声,美眸瞪大,似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那我那些姐妹们……” “也都随大火离开了人世.据说烟雨楼是在一夜之间被毁的,当时火势极大,所有的姑娘老鸨丫鬟小厮都在里面,甚至还有一些正在里面休息的恩客也没有逃脱出来……整座烟雨楼一夜被毁,无一生还……”微微叹气,毕竟也是好几十条人命.蓟成风虽不是多愁善感之辈,却也并非冷血,终是忍不住叹息这一声,抚慰亡魂。 “呜。。。。。。我那些可怜姐妹们。。。。。。”燕佳人闻言立刻掩着脸低声抽噎起来,口中喊着一个个含糊的名字,似是在记忆中追寻着一丝痕迹。 “人有旦夕祸福,姑娘不必太过伤感.姑娘且听我说,那烟雨楼虽然被毁,但本王的侍卫连日寻查这个案件,倒也有了一些意外的收获.”见燕佳人的肩膀停止了颤抖,蓟成风继续道:“姑娘也许想不到,原来烟雨楼里有一个小厮,平日里有事没事很爱喝酒,常常趁着客闲的时候就偷跑到街角对面的酒家去喝两杯。有时候喝得多了,就在附近他兄嫂家里住下.历来如此。而烟雨楼着火那个晚上,他恰巧偷了个懒喝酒去了.所以,他也就逃过了一劫.” “啊。。。。。。你是说,还有人生还。。。。。。那可真是吉人自有天相。。。。。。“燕佳人语气柔和,拭了拭眼角道,“请问王爷,这位小哥现在在哪里。。。。。。奴家很想见见他,不知王爷可否行个方便。。。。。。” “噢?姑娘真的想见他?”剑眉一挑,蓟成风嘴边擒笑。 “只可惜这位小兄弟人还在灵州,并未进京.不过,那画上的美人倒正是他描述给本王的侍卫听的,说是虽然只有幸见过那美人一面,却已是毕生难忘。勾勒起她的容貌来,也算传神了十之八九。” 蓟成风微笑着看透了燕佳人目光中的闪烁不定,继续道:“最有趣的是,这位小兄弟还半痴傻地告诉我的侍卫,这画上女子的名字就叫作:燕佳人!” 美人显然更吃了一惊,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颜色,连带着嗓音也已颤抖:”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奴家才是燕佳人!这画上的女子,却并不是奴家!” “正是如此。姑娘还要演到什么时候?姑娘高兴,本王却是不乐意奉陪了。”蓟成风浓眉微挑,直视着燕佳人瞪大的美眸,似是想看出她的心思来。 却见燕佳人突然低下了头,过了片刻却又抬起了头。 脸上已然甩去刚才的万千柔弱,一时间反而换上了娇憨的笑容,缓缓向蓟成风走来。 “你这天下第一的大笨蛋,倒也有聪明的时候嘛!” 86 赵佳人? (86)赵佳人? 这下轮到蓟成风傻了眼,原本以为揭穿她的身份会令她花容失色,不知所措。不料现在局面却似乎被完全扭转了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女人何以面目变得这样快,快到自己一点防备也无,快到自己根本无法适应她一张依旧柔美的脸上,却配合了这样的语气和态度! “咦?你怎么傻眼了!哈哈哈哈!”“燕佳人”一反常态地大笑起来。这般失却温柔姿态,要是在以前的她,简直是如做噩梦般可怕的事情,可是而今,她竟然笑得那么直率,那么狂放。。。。。。 “你。。。。。。你究竟是谁?”蓟成风连步后退,只因为“燕佳人”正一步步靠近他。 “咦?你还不知道吗?哎呀哎呀,上当了!原来你还不知道!”“燕佳人”纯然一副小女孩模样,撅了小嘴,当众耍起赖来。 可怜蓟成风吓得冷汗连连,早知道,宁可不要拆穿她,宁可对着她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也不要像现在这样被她追得满厅跑! “哎!不追你了!我裙子这么长,追来追去的不方便。下次要比轻功,等我换了劲装再说!”说罢那“燕佳人”便大咧咧在蓟成风刚才坐过的主位上坐了下来,一边还找了个杯子倒水喝。 “你。。。。。。你为什么会这样?”蓟成风呆立在门口,不敢轻易靠近那个“燕佳人”,并且随时有打算夺门而出的冲动。 想来也可怖,一个平日里温柔得水似的女子,连话都不敢说重一句,突然之间却变得如此疯疯癫癫,比如思还甚,换作是谁都无法轻易接受吧…… “唉呀!装个温柔女人就是累,装个青楼的温柔女人更是累上加累!早知道不和四姐打赌了,下回要赌就让她来装!”“燕佳人”撇了撇嘴,晃了晃悬在椅子上的裙摆,继续道,“咦?对了,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对不对?哈哈,看在你这么笨的份上,那我告诉你吧,我的名字确实叫佳人,这个我可没有骗你!嘿嘿!不过,我姓赵!” 赵佳人?蓟成风依旧一头雾水。不过此刻他心里却真正感受到:女人真可怕!!! “你有没有听说过,西北第一富商赵家?”赵佳人只觉得这成王呆呆傻傻,心里想着她四姐的话,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的笨蛋! 赵家?西北第一富商? 蓟成风稍一停顿,突然恍然大悟般,脑中瞬时闪过一个令他刻骨铭心的名字:戚采薇! “没错!赵东流正是我二哥,戚采薇,也就是我的新二嫂!”赵佳人贼贼一笑,一脸得逞的快意。对蓟成风的这样见鬼的表情很是乐在其中. 采薇,采薇!你果真嫁给了赵家的二少爷!蓟成风神情低落,诚然有掩藏不住的失望。然而很快他又将目光转移到了眼前这个赵佳人身上. 是了!是了! 难怪他总觉得这个”燕佳人”十分古怪,原来她,果真和采薇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难怪,她似乎总是在给自己一种错觉,仿佛她,就是采薇的影子…… 而且如果不是这样,自己又怎么会想要派人去查探她的底细? 否则,他又怎么会有机会揭穿她,而得知了今天这个谁也预料不到的真相! “咦?你看着我干吗?奇怪吗?哼哼!我觉得我演技相当不错了,竟然能骗你那么久!”赵佳人得意地笑着,一脸天真烂漫的样子,”只可惜,最后我还是打赌输了.真不甘心啊,我那瓶’千里雪胭脂’……可是我珍藏多年的……” “等等!你四姐是谁?还有,你说的打赌是什么意思?你们接近我又到底有什么目的?”蓟成风浓眉紧皱,语气逼人.自己明明不愿再多与她废话,自己明明气得想把她丢出去,可是心里却似乎有某种声音在驱使着他揭开这一层层的谜面. “哎呀!你问题还真多呢!算了算了,看的是天下第一笨蛋,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好了.”说着摆了摆手,一脸惋惜,显然觉得蓟成风实在笨得无可救药. “第一,我是赵家五小姐,我四姐当然就是赵家的四小姐了,人称她为女中诸葛,赵青儿是也.” “第二么,我和四姐当初偶然听说了你和我二嫂的一段往事,又得知了你这些年一直没有娶妻,我四姐就说你是天下第一情痴,我不同意,也不相信,所以我就和她打赌说,在你知道我二嫂嫁人以后,一定会忍不住找别的女人.所以我们就想出了这个计划……” “等一下!你是如何得知我和采薇之间的往事,你二哥,他可知道?”蓟成风一惊,忍不住出声打断了赵佳人的滔滔不绝,采薇的名字终究他心里在意的,只要与她有关,他都不能假装若无其事. 即使她已作了别人的妻,即使她已不再是当初的她,可是在蓟成风心里,她却永远只是当初最真实美丽的样子. 只是,这一切都已然无关爱情。而只是久远记忆中一种深远的怀念罢了。 “你管这么多干吗?反正我就是知道了.二哥那里我不清楚,不过总归也是知道的.二哥和二嫂情投意合,没有什么秘密!”提起赵东流,赵佳人显然特别的兴奋,那是令她感到骄傲的人吧. 那就好,那就好. 只要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芥蒂,相信赵东流应该是真心待采薇的吧.而且听这位四小姐的口气,她的哥哥想必也是个优秀的人. 那么,自己还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采薇,采薇.只要你幸福就好.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啊. 蓟成风脸上渐渐浮现笑意,仿如天成. 终于,他也开始尝试着放下了啊。原本他一直忍着不敢去打听采薇的近况,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找她,可而今果真知道了,却也并不如想象中的伤怀。 果然,时间能治愈一切.原本山盟海誓的恋人,即使曾经彼此伤害过,却终抵不过那一句最真挚的祝福:只要你幸福就好. “咦?你这人真奇怪,干吗突然傻呵呵笑起来。难怪四姐说你是天下第一笨蛋!”赵佳人有些气这个人平白打断了她的话.不过看他傻兮兮的样子,倒也有几分可爱. “你四姐果真是女中诸葛?”蓟成风淡淡扫她一眼,这个女人口口声声一口一个笨蛋,难道他蓟成风就是吃素的吗?对待这样的女子,他从来就不会顾忌什么君子风度.更何况她一副大咧咧的样子,想必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 于是当即悠悠道:“我却不敢相信.诸葛的妹妹尚且如此,诸葛本人会聪明到哪里去!” “你!”赵佳人听罢当即跳下了椅子,叉腰怒视着蓟成风道,”你敢看不起我姐姐!告诉你,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我姐姐替我安排的!我们的计划,从烟雨楼第一次见面,看到你站在人群之中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什么?”蓟成风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独孤寒果然没有料错,这个女子的接近果真是一步步设计好的,只等着自己跳进圈套?可是,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哼哼!傻眼了吧!告诉你,我和四姐早就商量好了.由她安排计划,我来实施.”赵佳人洋洋得意地笑道,”就连八王爷也只是一个步骤.其实在我进入八王府邸那晚,四姐就去和八王爷商量好了,要他把我送到你身边来!不过他答应我们的最主要原因嘛,还是他做兄长的不希望看到你还沉浸在原来那段无望的感情之中.” “你说八哥帮你们?可笑!他好歹是个王爷……”蓟成风冷冷开口,有什么能比知道自己从始至终被算计还令人气愤呢?然而他现在还没有发泄出来,他想等她讲完,讲她为什么能那样肖似采薇,以至于他几乎好几次就以为,采薇回来了. “王爷怎么了?八王爷一向和蔼可亲,他非常支持我们的计划.”赵佳人脸上挂满了笑容,一派娇憨,”我们原定计划,就是看是否能让你爱上我.” “哦?你凭什么以为你有这个能力?”蓟成风不怒反笑.此时的他似乎特别冷静,冷静得连他自己都感觉到讶异. “就凭我的美貌,和我四姐的智慧.”赵佳人不服气道,”当然,还有你对我二嫂的感情!” “噢?所以你是承认,你刻意地模仿了采薇的一言一行,来引起我的注意?” “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我特地从烟雨楼带出凤儿,让她蒙了脸跟在我身边,就是为了让她提点我二嫂的举止特点.”赵佳人一脸坦荡,似乎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果然,果然!难怪她的言行总是让蓟成风不自觉地想起采薇,难怪她会那样熟悉自己的爱好喜恶.难怪她……原来她就是想利用自己对采薇的眷念打赢她的赌! 原来自己从始至终的被算计,只是为了一个赌…… “咦?你干吗那副死人的表情?四姐说的果然没错,你确实是个情痴!我跟在你身边两个多月,努力扮成二嫂的影子和你朝夕相处,甚至还学二嫂以前那样每天给你煲汤,可是没想到你还是没动心,你对二嫂还真是痴情……”虽然往往情痴和笨蛋只在一念之间,不过赵佳人对蓟成风确实刮目相看过.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和你四姐设计的这一切,就是为了试探我是否会对采薇以外的女子动心,是不是?”蓟成风语气冷寂,为着这一个圈套,亦为着这些可笑的女人.他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可是一旦如此,就表示他极有可能在下一刻爆发,只可惜那赵佳人从来没见过他愤怒的样子,又怎么会预料的到暴风雨即将到来. “嗯.不过我还是输了.唉,这扮成大家闺秀加青楼女子的滋味可真不好受!还好我从小受过特殊的训练.不过二嫂那温柔贤惠的样子到底是怎么保持住的呀,难道她也受过训练?”赵佳人哪里懂得看人脸色,当然她也就没有注意到蓟成风紧紧握住的拳头. 只见蓟成风突然大步跃上前,一下抓起了赵佳人的手臂,声音低沉道:”很好,打赌现在结束了.现在你就赶紧带着你那些姐姐妹妹的离开我的府邸.否则我就让人把你们丢出去!” 赵佳人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死死抓疼了手臂.使劲挣扎着,白玉似的手臂瞬间被掐出了一道道红痕:“哇!你怎么突然翻脸了!好痛!哇!四姐救我!” 蓟成风显然已经怒到了极点,根本再顾不上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他只想立刻把这个女人丢出自己的地盘.否则下一刻,他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真的忍不住要揍他. 脑中不由闪过独孤寒那封密信:莫离欢已经找到,燕佳人来路不明. 好一个来路不明!难怪他查遍了所有的线索也只查到她不是燕佳人这一项.难怪他几次试探她的目的都是无功而返.甚至他还查到了皇帝,五哥的身上,想看看是否是他们安排过来的暗人…… 可是到头来,原来这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游戏,一个赌! 她的一切计谋都出自她那女中诸葛的四姐,她素来的温柔娇弱只是出自她的精湛的演技.而她们姐妹俩处心积虑要做的,只不过是证实自己是否会对采薇以外的女人动心! 他蓟成风何德何能,竟然劳这二位姑娘这样费心费力! 而这所有事情中最可笑的就莫过于,她们竟然试图通过模仿采薇来博取自己的喜爱! 真真滑天下之大稽! 采薇就是采薇,不是任何人能够替代的!即使是姿态容貌像了十之八九,又怎么模仿得出那份神韵与感觉…… 可是蓟成风又忍不住自问,如果真的是采薇,他会回头吗?他们会幸福吗? 心下若有所思,手上的力道也不由减轻.不料那赵佳人立刻趁机钻了孔子,摆脱了他的钳制. “哼!你欺负小姑娘!你不是君子!我要告诉四姐去!下次我一定还会回来报复你!你等着瞧吧!哼!”说罢已然轻巧跑出了屋子,蓟成风没追几步,就见她消失在天空之中. 微微叹息,蓟成风依旧沉湎在对采薇的回忆之中.却见天上突然凌空飘下一样东西,正巧擦过自己的手掌掉落在地,触感温和. 心下疑惑而信手拾起,只见一张薄薄的□□正在月光下对自己微笑…... 87 洛洛 洛洛。。这小姑娘亲们还记得不。。。嗯。。久远的久远以前。。。暗宫里偷偷稀饭缺缺的那个姑娘。。。偶记得还在那章那面提示过滴。。。这是一个重要的人物。。厚厚。。。 嗯。。又写完了一章。。。这章也改了好久。。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脑子比较打结。。很多情节都要考虑再三才下手。。写完以后还要经过很多次的修改。。。 嗯。。好吧我还是会继续努力滴。。亲们要多支持我哈。。。今天就说这么多了。。嗯。。虽然很稀饭这个栏目。。不过今天真的没多说哦。。。厚厚(87)洛洛 “洛洛,明天就是主公宽容的最后期限,你最好想清楚了,到底说还是不说!”冰冷的声音狠狠砸落在同样冰冷的房间中,没有一丝人性的温度.空荡的小屋子里隐隐传来回声,却被关门的重响掩盖了下去. 显然,刚刚离去的那个人颇有不满之情. 也难怪,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三次被派来这里游说.说是游说,其实不过是威胁.然而这样平乏的工作已着实让他厌烦,自己明明是个杀手,为什么要被平白派来做这种事情!最令他愤怒的是,劝说的对象怎么都不像会说半个字的样子. 管她!她要死就去死好了,和自己一点瓜葛也无.大步离开,身影转瞬淹没在黑暗中. 阴暗的囚室内,少女洛洛紧紧将自己抱成一团,蜷缩在一个角落. 原本就娇小的身子此刻更显瘦削,同样瘦了一圈的稚嫩脸庞早已褪去了原本天真活泼的颜色,此时只余满面的尘灰和依旧倔强的神情. 是的,倔强. 此刻的洛洛,虽然身在牢狱之中,脸上却仍有这种不服气的神情,而且仿佛无论再过多久,她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倔强下去,绝不示弱. 只是,又有谁能想到,她这份不服气根本不是为了她自己! 好冷. 洛洛忍不住裹了裹身上的衣衫.慢慢向自己的手心哈气.然而几天米水未进的她,就连哈出的气息都显得虚弱,无法给予她丝毫的温暖. 是了,她那身单薄的衣衫又怎么抵御的了这来自地底深处的寒冷呢? 被关进这里的时候,外面还是最炎热的夏天,可是在这个地宫最幽暗的地牢里,却时时刻刻冷得如同寒冬一般.几千年来都没有改变. 祖父那么大的年纪了,身子怎么受得了呢? 洛洛抑制不住地想起了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心里更泛起一圈苦涩.是啊,祖父从小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疼爱自己更甚亲生的骨肉,可是到头来竟然被自己害得无法安度晚年.洛洛又怎么能不怨,又怎么能甘心! 然而,这地宫的规矩真的是不可破的吗?洛洛充满血丝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虽然祖父从小就教育她千万不能违反这地宫里的规矩,更加不能违背主公的意愿.可是天性活泼的洛洛又怎么会受了这些陈规的束缚,更不要忘了,她从来就不是主公的手下!更何况从小在这座地宫中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长大,爱光的天性令她总是想着有一天要走出这座地宫,去看看外面真正的阳光. 入暗宫者,永世不得逃离! 便是因了这条古老的规矩,洛洛才没有机会见到外面的阳光吧.所以她才更加渴望外面的世界. 这座地宫,岿然屹立在这隐秘的地带已经很久很久.久到只有通过最古老的文献才能查探到一点蛛丝马迹.而据书籍记载,暗宫与外面世界的连通就只有通过湖下的水道. 所以,洛洛才会去练习水□□.因为她早就在心里打算好,终有一天,自己要逃出这个牢笼. 不然,她也不会遇到他.遇到她今生的宿命. 洛洛认了命,她清楚地知道违背主公的命令意味着什么.可是她并不后悔,也不遗憾.因为至少,她曾经为了抗争暗宫而做了一件真心想做的事情. 她曾经,真正为自己勇敢过一次. 只是,外面的天色究竟如何.洛洛怕是没有机会知道了. 然而那个人已经逃出去了,不是吗?他又没有可能会替自己多望一眼天空呢? 洛洛很快微微摇头,有些自嘲. 秦缺从来都是最讨厌光线的吧.他又怎么会替自己做这样的傻事! 更何况,也许从始至终,他根本连正眼都没有看过她. 明天,明天就是主公最后的期限. 自从洛洛偷了刺毒的解药并放走了秦缺,到今天为止,已经是第九天. 主公曾说,只要洛洛说出了秦缺的下落,他可以准许给她留全尸.可是,洛洛根本连这点奢求都没有. 人总归是要死的.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更何况,她根本就不知道秦缺的下落! 是了,她又算是他的什么人呢?!他又怎么会告诉她他的去向! 算起来,统共不过在百晓生大厅里见过几面而已.甚至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洛洛一眼.又或许,他连这个冒着生命危险来救自己的人是谁都没有留意过吧? 他更加没有说过要她救.即使是在毒发的第三天,他被关在最阴暗的囚牢里,也没有痛得发出一点声音. 他一向忍耐力超群.否则也不可能经受了最严酷的考验而成长成最优秀的杀手. 然而心地单纯如洛洛,只消看他一眼,就被他冷寂面庞上微皱的眉头深深打动.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她做下了这个用生命交换来的决定. 明天,明天就是她苦难的尽头. 此刻的洛洛虽然并不清楚自己最后究竟会受什么样的刑罚.可是从小熟读了暗宫酷刑的她,完全知晓每一样酷刑所带来的痛苦. 到了现在,究竟是哪一样,她已经不计较了.反正暗宫对待背叛的人,总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折磨.而那些刑罚的名字,还曾被洛洛和祖父讨论过,洛洛甚至开玩笑说,那些酷刑的名字过于温柔,一点都名不副实. 只因为众生门已经十几年没有动用过酷刑.不是因为没人背叛,而是那些人一旦有了异心,早就为自己准备好最快死去的方法,而绝不愿生受这些非人的折磨. 然而那时的祖孙俩又何尝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面另任人宰割的命运? 明天,就是自己短暂生命的终结了吗? 洛洛忍不住低声抽泣. 她的这一生何其短暂.短到洛洛还没有享受过做人的快乐,短到她还来不及看一眼真正的天,真正的世界. 可是,她却已经要离开了吗? 好不甘心!洛洛不愿意死. 谁又愿意死呢?大好的光华刚刚开始,还没来的及品味便失去了权力.又有谁肯甘愿! 可是,洛洛也并不后悔.虽然年少,但是她也有自己小小的秘密. 她喜欢那个玄衣的男子.是的.她喜欢他. 在他出现以前,洛洛的世界只有祖父,只有书卷.而他出现了以后,她的世界便添上了一缕脆弱的甜蜜,一丝复杂的牵挂. 他又怎么会知道,他每次的出现都已然是少女洛洛心里的一个期待.她那种既想要见到他,又不愿他再次去赌博生命的心情,他又怎么会了解! 明天,明天就是自己的死期,今天便是最后的夜了吧. 洛洛轻轻抹了抹眼角.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哭.可是不一会儿,那不争气的眼泪便又满了上来. 也罢.这最后的夜,若不再尽情哭个痛快,又怎么对得起来了世间这一遭. 想毕,洛洛再顾不得什么倔强,径自大声哭了起来. 而昏暗的牢房外面,一个玄衣女子冷冷看着牢内的一切,目光中露出恶毒的恨意,仿佛要把里面的人生吞活剥. 现在才知道哭,不嫌迟了一点吗? 明天,明天就让你生不如死! 88 审判 (88)审判 第二日,洛洛终于迎来了最终的审判. 依旧缄口不言.这个倔强的少女,仿佛已然在昨天那一场彻底的哭泣以后便一夜长大,再也无所畏惧. 然而若是在平常,似乎面对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任何人都是束手无策的.可是在众生门却不然. 众生门一向有最残酷的刑罚,专门用来对付这些连死都不怕的人. 是了,如果是连死都害怕的人.众生门随便一个杀手都可以置他于死地,又何必动用这些流传久远的酷刑?更何况不要忘记,众生门原本就是一个杀手组织,它最擅长的便是培植杀手.而杀手一向无情.更不畏死. 再直白点说,众生门一向没有畏死的人. 因为如果连死都怕,他就根本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 然而此刻,洛洛却要直面这种挑战.死自然是不怕,可是一提到酷刑,就连最硬的铁骨都会忍不住打冷颤.更何况洛洛只是一个刚刚长成的少女. “主公仁慈,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最好想清楚了,到底是说还是不说?!”低沉的声音乍听之下满含了怨恨,冷清纥一向是主公的代言者,而今她更是冷眉横对着眼前的少女. 哼!愚蠢的女人!以为放走了秦缺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任你是什么百晓生大厅里那个老头的孙女,还是谁的什么人.违背主公的命令,从来都只有一种结果:死! 落到了我的手里,如果不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还能称得上是”冷面”吗? 很好,你放走秦缺,这一切原本为他准备的刑罚就都报应到你身上! “万蚁嗜心.”冷清纥冷冷吐出四个字,脸上带着残忍而恶毒的笑意. 是的,万蚁嗜心,这便是等待洛洛的刑罚.殊不知在场所有面无表情的杀手都在听闻这几个字的那一刹那变了脸色. 怎么说呢?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惊恐,无法描绘,亦无法用言语赘述.然而每一个见过这种表情的人,都会抑制不住地战栗,和那些惊恐的人一起战栗. 这中间有多少的恐怖,又有谁能真正说清楚! 万蚁嗜心!这便是这座地宫中最严酷的刑罚.据史书记载,几千年来也只动用过三次.而且每次都是对待十恶不赦的叛徒.而今,却要被用在处置一个小女孩的身上,又怎么能不令人胆内生寒! 况且酷刑一旦现世,又有几个能真正逃得掉! 即使没有真的把自己放到了叛徒的行列,日日夜夜想着这种残酷场景的重现,亦是一种天大的折磨!以后的岁月又怎么会过得安生! 所有的杀手都不约而同地在暗处眯了眼睛.不敢瞪大了眼直视这人间最可怖的场景.然而也有人始终面带微笑,仿佛等待着一场盛宴一般. 是的.只有冷清纥. 她要洛洛死.而且是以最痛苦的方法死去.只因为她心中的怨恨需要发泄,她需要找一个最可靠的方式发泄! 杀了她.太便宜了她.不然她早就可以在得知她放走秦缺那一刻就动手. 折磨她,她也已经做过许多次.哪一次杀手的盘问不是在她的暗示之下用尽了酷刑.否则洛洛那单薄的身躯何以会便得如此虚弱,连吃喝的气力都没有. 是的,冷清纥一向不喜欢用那些血肉之刑.虽然她热爱血腥,但并不意味着她就爱看血肉模糊的反胃场面.所以她想出更为折磨人的方法,那便是□□. 一瓶瓶□□,有些由众生门特别研制,有些来自西域毒教.对待嘴硬的人或是不肯就范的人,他们就会把药灌进他的身体.然后等待毒发. 一次次毒发. 开始的时候,只觉得全身发痒,于是用力搓挠.然而无论怎么搓挠,那种奇痒都不会减少半分,反而越来越甚. 第二次毒发,便是全身的疼痛,仿佛千百根针扎进血肉里,再活生生地拔出.还未等皮肉缓过来,又在原来的伤口上狠狠扎入.周而复始.直到犯人疼得哭叫,恨不得自杀了事.便又是新一轮的折磨. 这一轮,比刚才那种痛苦还要厉害.因为这次的毒发是痛在五脏六腑之中! 似有万千之猫爪在抓挠自己的心肝脾肺肾,次次血肉模糊!光是想像这样的场景就已经令人胆战心惊.可是吃了这种名为”三分醉”的□□之后,生不如死的经历每天要重复上24次.每半个时辰准时发作,没有解药,就休想停止! 然而,这还不足以消除冷清纥心内的怨恨. 是的,她恨秦缺.而此刻那种恨意已全然转嫁到了少女洛洛的身上. 她恨她.因为她放走了秦缺.因为她原本以为埋藏在心底那么多年的恨意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却又一次落了空. 那原本是她除去秦缺最好的机会.她的计划那样完美.那样无暇.甚至连主公也没有理由怀疑. 那原本是她最好的机会! 是的,冷清纥设计了秦缺.而且她从始至终没有否认过. 烟雨楼一战,是她特地引秦缺非战不可,从而令他直面强手,事倍功半. 戚荆峰府邸,是她一早就料准了埋伏在那里,趁秦缺杀人之际暗伤于他. 回了众生门以后,又是她向主公报告秦缺的出走,诬陷背叛,而主动请缨缉拿. 就算是树林那一围,也是她亲手把受伤的他擒回,等待主公下令赐死. 然而,她这一切计划此刻都只是白费! 把秦缺关进了地牢又如何?坐实了他背叛的罪名又如何?到最后,还不是被他逃走!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要怪眼前这个碍眼的女人! 冷清纥怨恨的眼中闪着恶毒的光,冷眼旁观着最古老的刑具被运上了大厅. 是的,他们都要死!和秦缺有关的一切都必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一切都将万劫不复! 万蚁嗜心. 简而言之,就是先将犯人捆缚在铁钉扎成的板上.然后由狱卒用特殊的容器从犯人的口中灌入活生生的几万只的蚂蚁,再用胶条封上嘴巴.好让犯人将这些特殊养成的食肉蚂蚁全部吞咽进肚子里面. 受刑之人,不但要受到万蚁不断在体内啃噬内脏血肉的痛苦,还会在挣扎的时候不断碰触到铁钉,挣扎越厉害,受的痛苦也就越多.而且这种的蚂蚁,并不会一下子就吃光了人的血肉,他们胃口很小,但是繁殖力超强……. 直到犯人死亡的那一刻,身体内外再无一点完整血肉,而且据说,这些不断成批新长出来的蚂蚁,终会把人的身体整个撑破,有时还会从眼耳口鼻中爬出. 是为万蚁嗜心! 没有人见过这种酷刑,因为没有人敢忍受得了那种痛苦. 而对比起这种痛苦来,死又算得了什么! 此刻,冷清纥还是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瘦削的女子,脸上的笑意更浓.她仿佛已经亲手将洛洛千刀万剐,而表现出格外的满足. 突然,侧门进来了一个人,快步趋进了主公. 冷清纥一向很警惕,连忙闪身到了主公身边. “什么事?”低沉开口,主公在一旁的脸色看不分明.自刚才开始主公就一直没有说话,冷清纥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在她眼中.神从来都是没有必要开口的. “禀报主公.百晓生大厅杀手户籍栏里缺失了资料一份.”黑衣人低了头,和所有人一样不敢直视主公.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没看到主公正忙着惩罚叛徒吗?”冷清纥微微不悦,但也不敢在主公面前轻易显现出来,只好向前一步低低说了一声. “让他说.”主公不怒自威的声音传来.冷清纥面色有变,但仍然不敢造次. “是.属下连日来奉命点算所有资料.发现暗室里的存柜空了一格,而且缺失的是暗线一栏.”暗线,即是杀手最真实的资料.与一般的户籍不同,在这份暗线中,所有的内容都是杀手一生的写照.决不作伪. “少的是谁?”主公声音格外沉稳,丝毫都听不出情绪来.冷清纥面色又是一变,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禀报主公,”黑衣人稍微停顿了一下,终于道:”是秦缺.” 好!果然很好!缺儿,不枉费我培养你这么多年,你终是出息了! 那个秘密,我终也是瞒不住你了! 89 七风镇 (89)七风镇 江南水乡,向来是人间最柔情万种的地方。 正值夏末,繁花盛放.莺莺燕燕,鸟语花香.良辰美景,不可辜负。 古老的江南,就像是一条久远的河流,细细沉淀出一番几千年来的软语呢喃,反反复复诉说着过往与将来. 不厌其烦,乐在其中. 而七风镇,无疑是这江南古镇中的最典型的一座。 却道这天中午,日正当中,七风镇最有名的酒家醉仙楼里突然来了两位贵客,大手一挥抛出一面令牌,醉仙楼的老板只看一眼便变了脸色,连忙换上最热情的笑容,亲自招待,决不敢怠慢分毫. 说他们是贵客,倒也不是因了他们的衣着样貌。正相反,他们两人,其中一个衣着破烂,披头散发,一副乞丐的落破模样,一双狡黠的小眼睛还到处滴溜溜地转,很不讨人喜欢。 而另一个,衣着虽倒算干净整齐,却凭空长了一脸唬人的大胡子,几乎遮掩住了他大半张脸,走到大街之上,连路人一见都慌忙绕道而行,反而让出一条宽敞的道来。 却问他们贵在何处?说起来皆因了那面令牌,乃是七风谷谷主上官烈亲自赠与.凭了它,但凡在这江南的大酒楼里吃饭,皆会受到上宾待遇.如若有酒楼招待得不令他俩满意,掌柜即刻会被撤换.并且终身不再录用. 江南七风谷。 号称江南中的江南,人间里的仙界。 美到了哪种程度,实在也说不清楚。因为真正进过七风谷的人寥寥无几,而即便真进了去,也多半忘记了那些景致,只以为是误入海市蜃楼,并非人间颜色! 而这得天独厚的地方美则美矣,却难能可贵,竟还是个人杰地灵的宝地。 七风谷一向是武林世家,说起来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然而一直蜗居江南过安逸生活,当家人似乎也多没有雄心大志,因而在江湖中的名头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相反,七风谷上官家的生意却是做得极广.据说这整个江南的财产有大半握在上官家手上.并且似乎与官府的关系相当不错. 不料自从上上任谷主开始,这七风谷却在短短几十年间一下子扬名江湖.一时间,即使武林中人不知道上官家是谁,却也不可能不知道七风谷的传奇.一切只因为,传言上官家有一天无意中在七风谷中挖出了绝世武功的秘籍,从此武功天下难有敌手,是而接连出了两位武林盟主,也并不令人觉得稀奇. 而七风谷,也因此成为江湖中人谈论最多的地方.多少青年才俊,武林高手皆慕名而来.想一睹人间仙境的风采,更想领教所谓的无敌神功. 自此,七风谷扬名天下,再也没有人敢小觑江南这片弹丸小地。 直到这届武林大会的召开,竟然也一举突破了往日传统,而被定在了七风谷内举行。足见七风谷在江湖中的地位,着实不是一般的显赫。 “老乞丐,你说这上官烈安的什么心?连历来在华山举行的武林大会都敢挪到家门口来。他把武林大会当自己家的吗?虽说他爹和他爷爷都曾经是武林盟主,不过像这小子这么明目张胆的也是少有.估摸着他也是想轻松把武林盟主收入囊中?”开初那个大胡子男人此刻正和那个乞丐装扮的人一同坐在醉仙楼最好的包厢里,吃着最上等的酒菜,随口扯东扯西,闲话家常,不亦乐乎! “管他呢!”只见那乞丐忙着和桌上的美食奋战,连头都懒得抬,含糊不清道,“我老乞丐退出江湖多少年了,他们开他们那劳什子会,和乞丐我没有关系!” “哎!那倒是!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七风谷那小子既然用神龙宴把咱们骗到这里来,总不至于只是想请咱们吃饭喝酒吧!”大胡子男人哼哼了两声,也掳起了胡子吃了起来。说实话,这满脸的大胡子威风倒是威风,可就是吃东西的时候总也不方便。不过他也绝不愿把它剪掉。谁让他外号大胡子来着! 话说回来,原来那个目光狡黠的怪乞丐不是别人,正是莫离欢那二师父,据说以前江湖人称”无影手”是也.而另一个大胡子的男人,算是乞丐的莫逆之交,也就是那日写了信通知他来七风谷神龙宴的朋友,江湖人称大铁胡子。 这两人可谓出了名的吃友。想当年闯荡江湖的时候,两个人都曾经因为爱吃美食而经常汇集到各种酒楼厨房之中,有时候还互相望风,好不默契。日子久了,这对活宝碰面还碰出了感情。于是从此成为吃友,目标就是要吃遍天涯海角。 后来江湖动荡,乞丐和大胡子向来都不是争名逐力之辈,很快就都选择了归隐.不过民以食为天,这对吃友尽管天各一方,但还是会时不时互通消息,到处找新鲜的美食吃,顺便互相推荐。真可谓名副其实的“酒肉朋友”! 这不,七风谷神龙宴的消息刚刚传出的时候,大铁胡子恰巧在江南游玩,于是连忙飞鸽传书给他乞丐老兄,一同邀来赴这难得的盛宴。 而这神龙宴过后,他们也没有立即离开七风镇。原来这七风谷的谷主为了把这两位老前辈留到武林大会之期,特别邀请了他们吃遍江南美食.而只要凭着那面令牌,随便在江南的哪家大酒家都可以尽情吃喝.分文不收.原因嘛,无非是这些江南的酒家多由七风谷开设罢了. 当是时,这两个嗜吃如命的吃友立刻两眼放出了光来.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就答应了参加武林大会的邀请,连夜便开始他们的”畅吃”之旅,从此整日耗在江南各大酒楼里,逍遥快活,胜似神仙! 这日中午,两人正照例结伴来到了望仙楼。临了窗子喝着小酒,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却见那一直看着街道的大胡子却不知怎么的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抹净了胡子上的汤汁朝乞丐叫道:“嘿!老乞丐!快看!我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人!” “人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这鲍鱼好玩!”老乞丐嫌他大惊小怪,趁着大胡子不留神连忙朝刚端上的鲍鱼扑去,生怕被人抢了去似的。 “哎!老乞丐!你快来看!这个人真的很有趣!”大胡子一下跳到了乞丐的位子上,一把揪了乞丐的头发.他这身子原本并不轻巧,甚至笨重得很,可是不知怎么的他的动作却格外轻松.丝毫不显得拖沓. “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值得大惊小怪!”老乞丐颇为不满地抬了头,随意往楼下一瞥,不耐烦脱口道:“满大街都是人,我怎么没看到什么有趣的人!” “你看那个巷子口!那个全身黑衣服的!”大胡子伸手朝那边一指,老乞丐循着方向望去,果然有一个全身穿黑衣服的,头上还戴着一顶黑色的斗笠。 “这天又没下雨,大热天戴个斗笠,这人脑子不会和你一样有毛病吧!”老乞丐伸了个懒腰,不满地瞟了大胡子一眼,一屁股坐下打算继续和鲍鱼奋战。 谁料底下的凳子突然被大胡子抽了走,怪乞丐屁股坐了个空,却没有摔倒在地,反而一下子蹦起来叫道:“大胡子!你敢耽误我吃饭!” “老乞丐!你快看!他要走了!”大胡子丝毫都不理他的叫嚣,仿佛见怪不怪.而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有趣的人”。 “看什么看!不就是个大热天穿黑衣服戴斗笠的吗?别打岔!大胡子!你竟敢耽误我吃饭!”老乞丐不依不挠,看上去很是为这件事耿耿于怀,狡黠的小眼睛瞪得滚圆,格外滑稽。 “你个瞎乞丐!”大胡子推了乞丐一把,却把他拎到栏杆上叫道:“谁让你看他衣服了?你认认他那把剑!” 老乞丐恨恨看大胡子一眼,对他的行为很是愤怒. 凭什么老是仗着个子大而把自己随便拎起来?看我老乞丐个子小就是好欺负的吗?! 开口正要叫嚣,却见大胡子脸色凝重,丝毫都没有在意自己,眼光牢牢被楼下锁住.乞丐终于也忍不住好奇往下一瞥,顺着大胡子的目光,神情却在刹那间大变。 “倾国剑?”老乞丐和大胡子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换了个眼色,却发现对方都是一脸从未有过的严肃. 也难怪. 倾国献世,血雨腥风! 这是一向是一句古老而灵验的咒语. 而今几十年没见的倾国剑重现人间.难道,难道果真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90 夜逃 (90)夜逃 这天夜里,莫离欢正和往常一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没有丝毫睡意。 她一向不是个贪睡之人,然而接连好几天以来,她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不是因为想着怎么逃出去,就是记挂起自己惦念的那些人,于是常常彻夜未眠,静静待到天亮. 自从她被囚禁到这个宅院里以来,已然是第七天.这期间,她每天都千方百计想着要逃跑,试过凿墙,试过对死士下手,甚至试过偷偷找地道,但是终究都没有成功。 最可恨的就是,每一次逃跑未遂以后,莫离欢都免不了被左夜阑看一通笑话。那个从来都一身红衣的男子,仿佛就是在等着看她的笑话一般,总在自己最沮丧的时候出现,而且脸上总也带着那邪魅至极的笑容.阴魂不散。 莫离欢已然学会了漠视他的笑容.她知道自己过激的反应一定会引来他更多的嘲讽.因而到了今天,也就是在七次逃跑均告失败以后,她终于决定静下了心来静观其变。然而没想到意外突然发生:雁儿失踪了! 说起雁儿,自打那天左夜阑把她打得吐血了以后,第二天她依旧如常来侍候离欢,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然而她仿佛已然得到了什么命令,再是不肯对离欢多说一个字。有时甚至整天也不发一言,只是表情冷淡,走进走出,忙个不停。 而莫离欢原本就对雁儿存了怜爱之心,自然不忍再无意害了她,只好每天尽量配合着吃喝,闲暇下来在院落里走来走去,考虑着要如何逃脱这个牢笼. 然而就是在今天午膳以后,雁儿收拾好碗筷出门,便再没有在莫离欢面前出现过。 往常这个时候,雁儿总是会端来清热疏果,再给离欢带两本医书来.而今天她不但整个下午没有出现,直到晚膳时间,也不见她的人影。 莫离欢自然早就对雁儿担心起来。她只要一想到阴晴不定的左夜阑可能会突然改变主意对雁儿不利,就恨不得立刻冲出大门去要人。可是她又绝不敢贸然和他对峙。自己的一举一动尚且在别人的控制之中,如果不小心再次连累了雁儿受罚,她又于心何忍! 于是只得静观其变,傍晚时分就和衣上了床,闭紧眼睛,努力忍住了去找左夜阑拼命的冲动,只愿雁儿尽早回来就好。。。。。。 无奈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莫离欢只觉眼前不断闪过雁儿以前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心中就不禁感慨万千。 雁儿,你可千万要好好活着。。。。。。 突然,莫离欢虚掩的房门”砰”的一声被一脚踢开。 莫离欢向来机敏,一下子就从床上惊起,披了外衣跳下了床. 屋内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谁?”莫离欢当即喝出一声,手中拈了两枚珍珠钮扣,准备一旦发现异样就出手对付。然而她心里更加纳闷到底是谁能闯过了外面重重的守卫,到达这里。 “莫。。。。。。莫姑娘?”厚实的男声传来,微微在门口晃了晃身子,然而毕竟忌惮于这是女子的闺房,而并没有逾越进来。 莫离欢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想起来那种厚实的嗓音来自于谁,于是欣喜试探道:“寒?” “是,是我!”门外一身青衣的独孤寒听闻离欢的证实,似乎终于放下了一颗心来,而更令他莫名高兴得莫过于那一声称呼。 寒。这是朋友之间才有的亲昵吧。 “寒!大哥要你来救我?”莫离欢立刻反应过来,连忙跑向房门口。心里的喜悦不言而喻,独孤寒会在这里,还能有什么原因呢?可是,难道说他已经把这里攻下了? “是。莫姑娘。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独孤寒嘴边一闪而过一丝笑意。见到离欢还安好,总是令他高兴的事,更何况还能亲自把她解救出去,不枉费他已经在外面衣不解带监视了这座宅院整整六天! 六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然而这对独孤寒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因为在急于救出离欢的同时,他早就听闻了左夜阑行事的狠戾乖张,也知道他不是轻易可以对付的人. 星月阁左堂主.喜着红衣,手里常执一把翩翩折扇.性格阴狠,年龄不明.只知道他年少成名,在17岁就已掌管了星月阁的全部产业.并且赫然成为静王最得力的左右手.虽然在朝堂之上并没有露过面,不过其实在暗卫一界,他早就成为一个传奇式的人物,人人提及他都不由自主地敬佩而妒羡. 独孤寒作为京城的侍卫首领,实际上也是按暗卫培养而来.他当然也就不可能不知道左夜阑的声名.只是没想到,与左夜阑这一场对决,却开始得这样早. 莫离欢没有说话,得了重返自由的机会,她自是非常高兴的。然而不知为何,她却又隐隐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好像重要的环节中缺失了一块,拼凑不完整。 “莫姑娘,我们快走吧!”独孤寒借着月色看清了莫离欢微微犹豫的神情,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声.又有谁能知道,此刻这个男子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莫离欢立时回了神,朝独孤寒淡淡一笑,便往门外走去。突然脚下一阵阴凉,原来刚才她一时着急,竟然忘记了穿鞋。 房间的地上有专门的地毯,原是因了莫离欢不愿穿金丝绣鞋,左夜阑专门让人铺设的。而今一下子出了房门,没有雁儿的侍候,自然脚底一片阴凉。然而莫离欢原本也不拘束于这些,拉了发愣的独孤寒便朝这宅院的大门口飞去。 可怜独孤寒从来也没有见过女子不穿鞋的样子,羞愧得脸上一片尴尬,再不敢直视离欢的侧脸。 一出宅院的大门,莫离欢就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停下了脚步。 原来这座宅院原本就处在偏僻之处,并无多少别的人家,而四周也多花草树木,门口正有一片空地。而今在这片空地上,却满满当当都是黑色的人影,刀光剑闪中,莫离欢已然反应过来,这是两方人正在拼杀。 “莫姑娘。。。。。。”独孤寒见身边的女子突然停下了脚步,忍不住抬头看她,却蓦然见她在月光之下线条柔和,目光清远,然而眉头稍稍锁起,平白泛开一丝愁绪。 心下一醉,瞬间仿佛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想追随着那一缕飘渺的愁思越走越远。。。。。。 却说莫离欢听打兵器的磕碰声不绝,秀眉忍不住皱起,一股熟悉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浓浓传来,夹杂着夏季的汗味,直将她的鼻子占满。 莫离欢当即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要救人。 虽然多时没有行医,但那些医术却时刻不肯忘记,更何况她也已看过一些中医的书籍,知道如何用最简单的药草治愈疾病。而今见到了伤者,哪有不救之理! 于是当即迈步上前,就要往那刀剑林里冲去。 独孤寒哪里来得及反应,就见莫离欢白色的身影一闪,已然冲入那一片黑色纠缠的人群之中。心内着急,更怕刀剑无眼,会误伤了她。连忙自己也是闪身而入。 莫离欢人入刀光剑影之中,一眼看准了地上躺着的一个伤员,便径直跑了过去。顺手扯下自己的衣衫上的碎布条,莫离欢看到他露在黑衣之外的流血的手臂,连忙熟练地包扎起来。 地上躺着的人原本已经昏迷,只因他的后背被插入一刀,奄奄一息。不料手臂上的伤口被扯动,痛得他一下子醒了过来。而一睁眼便看到一抹白影正扯着自己的左手,他也是没有考虑许多,当下心内一急,不管三七二是一便本能拿刀砍去。 莫离欢哪里知道危机将至,只专心缠着手里的碎布,突然听的地上的人大叫一声。低头一看,却见那人的头颅已然脱离了身体,沿着脖颈被齐齐切下! 手上的动作瞬时静止,手下的手臂还尚有余温,莫离欢惊得一下坐到了地上,瞳孔瞬时放大,努力张大了自己的眼,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油然而生了一种深深的恐惧。 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怎么可能在刹那间就被切断了脖子呢?怎么可能! 更何况自己就在他身边,自己正在给他疗伤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身后突然刮来一阵阴冷的气息,莫离欢根本没有知觉,就突然被笼进了一个怀抱之中。然而此刻的她根本就已经被刚才的景象吓傻,丝毫没有反抗的知觉. “莫姑娘!”独孤寒眼看着一抹妖冶的红色出现在莫离欢身后,正想要出言提醒,却已然来不及。 他当然看到地上那个人如何死去,也亲眼目睹了自己从前绝不愿相信的事实。可是也正是因为如此,独孤寒才会迟疑了那一拍,他才没有即刻跑到莫离欢身边去。 这一切只因为,他终于亲眼见识到了传说中左夜阑用来一击杀人的“扇舞”! 也许在江湖中,一个人用扇子作为武器,本就会令人觉得奇怪。更何况这是一个男人,一个绝色倾城的男人! 然而永远不要怀疑一把小小扇子的威力。因为“千扇公子”左夜阑正是用了这一式“扇舞”,在江湖上成名了近十年。 “扇舞”。 千扇之舞。亦是幽灵之舞,死亡之舞。 相传,“千扇公子”的折扇一出,即使是鬼神也得让步,更何况是肉体凡胎的常人! 独孤寒今天终于亲眼见识到了左夜阑的绝技,然而,他也同时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强大的对手! “左夜阑!放开莫姑娘!”未思至心中至犹豫之处,独孤寒当即喝了一声,愤怒之情溢于言表。虽然他向来以严谨著称,也知道不应该这样贸然与左夜阑敌对,但是那鲜红衣衫中的那一抹纯白由不得他做别的选择。他此刻只知道自己多想把那抹白色重新夺回来! “哼!就凭你?”左夜阑冷哼一声,搂紧了怀中的离欢,连头都没有抬,似乎根本不屑于看独孤寒一眼。此刻他的全副身心已然全部落到了自己怀中,放在莫离欢那刚刚受了惊吓的表情之上。 “左夜阑,你不要忘记,莫姑娘是成王爷的义妹,也是未来的成王妃。如果你还不想得罪成王的话,最好把她完好地还回来。否则。。。。。。”独孤寒努力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愤怒和冲上去与他打斗的冲动,只是将横眉怒视着那抹鲜红.告诉自己只有冷静才能救离欢. “否则如何?成王爷?我向来不知道他是谁。更不会听他的命令。”左夜阑凤眼微眯,脸上浮现一种有些不屑而又嘲讽的微笑,然而眉心微蹙,却是为了怀中的离欢依旧失了神,没有像往日那般叫嚣挣扎。 “左夜阑!难道五王爷想这么早就和成王撕破脸皮?你们掳走莫姑娘已是不对在先,难道还真的要成王到皇上面前参静王一本?!”独孤寒语气淡定,然而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是的,蓟成风是他手中唯一的筹码,也是救回离欢唯一的保障。他不得不不断搬出他成王的名号,来换回一点时间和尊严. 然而又有谁能想到,独孤寒现在的心情再悲凉没有。只因为,他恨自己根本无法靠自己的力量去解救离欢.能救离欢的只有王爷的名号! “那又如何?”左夜阑笑得更加邪魅,薄薄的嘴唇扬起最优雅的弧度,抱着离欢站起身道:“成王不过是倚仗着皇帝。和你明说也无妨,我左夜阑连皇帝也不怕,还会怕成王吗?!” 说罢正待将痴傻了的莫离欢拦腰抱起,却突见飞来一样物件,直击自己的正面! 好一个左夜阑,只见他不慌不忙,却像是早有防备似地轻松拂过折扇。莫离欢只觉眼前一片红光,赫然又是那把鲜红的扇子! 一见偷袭失败,莫离欢即刻转身朝独孤寒而去。独孤寒自是看得分明,也一下子跃向前,迎着左夜阑而去。 他要拖住左夜阑! 虽然知道左夜阑的“扇舞”天下无双,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试试自己的剑法能否抵挡得住他的攻击。毕竟是难得的较量,任是换作了别的习武之人也是不肯轻易放过。 然而就在这时,莫离欢突觉身子突然一轻,后背已然被人抱住。凌空而起,莫离欢怒目回视,果真看到了左夜阑倾城微笑的侧脸。 “放我下去!”莫离欢在他手中使劲挣扎,想要摆脱他紧贴着自己怀抱,却只是徒劳。手中的珍珠作暗器,不断飞出,却总差一点,擦着他的乌发飞过。 “如果你还想雁儿活着,就最好给我安分点。莫郡主!”语气邪气无比,左夜阑脸上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他一早就吃准了她不敢拿雁儿的性命开玩笑,所以才故意藏起了雁儿,让她有所顾忌。 果然,莫离欢一听到雁儿的名字便停止了挣扎.终究,她还是在乎雁儿的,无论她是否欺骗了她,是否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她却终究是不怪她的。毕竟,那是她朝夕相处,真心对待过的姐妹。 地面上传来独孤寒的喊声,莫离欢连忙低头,却见刚刚要追上来的黑色身影突然被好几个人同时围住。 一番打斗,独孤寒显然是被他们缠住了。一时脱不开身追上。而此时,四面八方不断涌来黑色的人群,像是一群群闻令而来的蚂蚁。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设圈套?你要杀他们!”莫离欢惊叫出声,终于发现了刚才那丝隐约的异常。 难怪自己平日里无论如何对付不了的死士阵会突然被轻易突破,难怪独孤寒只身闯入,却是毫发无伤! 原来并非独孤寒和他的手下武功特别厉害,也不是碰巧运气好,而只是中了左夜阑的计谋.这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圈套! “就凭他们?还不至于!哼!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全部死光。我还要留一个人回去跟成王说:即使是我放手让他救,他也未必能从我左夜阑手中抢走人!”凤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左夜阑轻瞥了地面一眼,嘴边是嘲讽的邪意. 莫离欢当下心内一凉,却只是忍不住心痛.没想到自己终究是一个饵,不仅无法自救,还要拖累了大哥.眼中一片黯然,她却静静地不再挣扎,仿佛愤怒太多,已然宣泄不尽,就只好以沉默抗争. “哼,这样最好.反正我也奉命把你转移走。这下更可以摆脱了成王那些没用的暗卫!”左夜阑没有留意到莫离欢清冷的面容,却将手箍得更紧,温柔笑道:“带你去个好地方。相信你一定会喜欢.” 91 狡兔三窟 (91)狡兔三窟 狡兔三窟的道理似乎很多人都懂,但是真正有能力建造三窟的”狡兔”并不多见,不是因为没有必要,就是因为没有实力.然而对于左夜阑这样的人来说,为自己多安排后路不仅是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而且做起来也并不费力. 五王爷,星月阁,那是他永久的最坚实的倚靠。 无论他在江湖中是如何的地位崇高,或是声明狼藉,至少在星月阁里,他是永远的无可厚非的操纵者.就连他的主上静王也不得不忌惮他三分. 因此,他也就自然而然地主宰了星月阁的一切,这里面当然就包括数之不尽的金钱. 金钱,永远是玩弄权势者必不可少的工具. 更何况对于左夜阑来说,利用这些金银去创制一切所需要的条件,来满足他不断变换的身份和地位,这是必需的. 莫离欢此刻踏上的山顶无疑是左夜阑产业中的一部分.只因为这里的山上处处设有暗哨,时时有人出来查看.一看便知是一座被人占领了的山头. “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莫离欢忍了很久,终于决定开口.一路过来,她并没有做过多反抗,然而也并不愿让左夜阑轻易近身.身上的某处穴道似乎已然被封住,否则以她的轻功,早已经逃之夭夭,哪有乖乖跟着他走的道理! “不.这里只供我们休息一晚.等到明天傍晚我们再出发去那个地方.”左夜阑依旧凤眼含笑,饶有兴致地看着莫离欢.她似乎是很害怕自己靠近,因而隔了自己十步远.然而他偏偏时不时加快脚步,惊得那个时时警觉的女子也连忙加快. “哼!我不管那么多!雁儿呢!你说过雁儿没事的!快放她出来!”莫离欢一边堤防着那袭红衣,一边却往四周探看.只见这座山上除了树木,别的什么都没有,间或有鸟的叫声,也只是零星. “我何时说过那个贱婢没事?”左夜阑红衣翩然,嘴边擒了一丝邪意,笑道:”我只是说,如果你想让那个贱婢活着.” “你!”莫离欢骤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怒视着那双邪魅的凤眼,”你竟然骗我!你要是敢动雁儿!我就……” 左夜阑突然顺势一大步跨上前,凑向离欢的清秀的脸低笑道:”你就如何?再绝食?” 莫离欢本能地往后连退几步,不料后脑恰巧撞上了一棵大树干,立刻揉了揉脑袋,顿时只觉胸中怒火上升,很有想动手的冲动. 等一下,大树? 莫离欢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瞬时便轻盈转身,朝准了红衣的方向一挥衣袖. 只听”砰”的一声,那枚被莫离欢注了九分气力飞出的石子虽被左夜阑灵巧躲过,却一下子击中了他身后的那棵大树,大树随即应声折断. “没想到你对暗器倒也有两下子.”鲜红的扇面轻轻挥动,左夜阑眼底掠过一丝疑虑,然而很快又被邪魅的笑容替代,不着一丝痕迹. “哼!你要是不放了雁儿,那棵树就是你的下场!”莫离欢语气无比坚定,然而又有谁能料到她此时的紧张? 石子击树果然不同凡响,这是她自己也没有料到的.可是,如果雁儿没有下落,她又如何能轻易向他出手.更何况刚才那一击已然花了她九分的力气,却还是被左夜阑轻松躲过.自己真的能从他手里逃出去吗? “好!”只见左夜阑忽地收拢了折扇,优雅笑道,”很好!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我.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什么?!”莫离欢立时惊讶地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看着左夜阑,更惊异于刚才出自于左夜阑口中的话. 配得上?那是什么意思?难道说…… 不!刚才一定是自己的幻觉!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这个邪恶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莫离欢不知道,并且她一点都不想知道! 只见左夜阑大迈步上前正欲靠近离欢,却道他们两人已然到了一个山洞的外面. 莫离欢正在疑惑,却见突然之间,山洞的四周登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直将他们两人团团包围住. 莫离欢虽一时不知敌友,却早已准备好了手中的暗器.然而她亦暗自庆幸这也许就是从天而降的大好机会,待会趁乱或许可以逃走. “大当家!”四周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人群突然在同一时间半跪到了地上,高呼了这样一声.莫离欢心里一下咯噔,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感到左夜阑一手伸来搂住自己的肩膀道:”这位是大夫人.从此我只有这一位夫人.” 莫离欢照旧挣扎,然而更为他的话感到疑惑不解,手中的暗器频频而出,却都被左夜阑一一闪过. 忽然,人群之中出来了一个胖子,对着左夜阑恭敬道:”是!大当家.不过以前那六位夫人……” “还用我说嘛?”左夜阑凤眼轻眯,并没有去看那个说话的人,然而在场的人无不感受到来自于他的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没有人敢直视. 那胖子原来脸色极黑,此刻也是看不出喜怒,只见他连忙道了一声”是”,随即后退一步,便命令身边的人群让出一条宽道来. 等一下!那黑脸的胖子,为什么看着总仿佛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莫离欢一边挣脱了左夜阑的束缚,一边在脑中使劲搜索. 突然,人群中又跳出来一个粗壮的大汉,指着莫离欢便叫:”呀!这是前些天那个仙女!” 莫离欢只看他一眼,电光火石间便想了起来. 这不正是前些天打劫过自己一行的那些强盗吗?那个刚刚跳出来的壮汉,好像就是想把自己打晕的那个,三当家? 猛虎山,这原本只不过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山寨,因为地处偏僻,这里的强盗又多没有雄心壮志,于是只靠小打小闹生存,不成气候。而自从左夜阑收复了这个小山寨,做了大当家以后,一切就都不同了。 “大当家,你是怎么遇上仙女的?你不知道!前些天我去打劫,本来就想把她绑回来给大当家做十三夫人的,不过那时候失了手,幸亏大当家英明神武,仙女还是逃脱不了你……”刚才一进洞,那个黑脸胖子,也就是这山上的二当家,就去安排左夜阑吩咐的事去了.留下这个三当家,却是个出了名的聒噪之人.这不,一路走来便是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直到左夜阑实在忍他不住扫过去杀人的目光,他才不得不立刻闭上了嘴. “大义堂准备好了吗?”左夜阑停了一会,终于漫不经心地发话,手中淡青色的折扇被他不断打开又合上,仿佛在尽心赏玩着那扇上的图画。然而不知怎么的,身旁的三当家却是当即变了脸色,连忙低头恭敬答道:“回大当家,已经完工。” “好。”左夜阑点了一下头,略微满意地微微眯了眯凤眼,随后一把将扇子往后一抛,正巧向三当家的方向飞去! 却见三当家吓得当即面如土色,抱了头就往下躲,然而过了许久,并没有预期的扇面盖下来,于是终于撞着胆子小心抬头,却发现原来那鲜红色的身影早已不见。 “好险!老子差点就见阎王去了!”三当家一个劲地摸着还好好长在脖子上的脑袋,重重嘘出了一口气来,心里不禁暗暗庆幸自己又逃过了这一劫。 也难怪他堂堂七尺男儿,身材魁梧,却竟然如此惧怕一个手持折扇的翩翩佳公子! 又有谁能体会那种深入肺腑的恐惧呢! 是的.如今的江湖中,也许没有人不知道“千扇郎君”的杀人利器就是那柄看似无害的折扇!然而真正见识过它威力的毕竟不多,见过的也已多半被杀. 可是三当家不然,他不仅曾经亲眼见识过那柄折扇的威力,而且不止一次! 那种被吓得心惊肉跳,然而又要忍住本能,不能惊叫出声的感觉,也许别人永远也不可能明白! 千把折扇,万种变幻,邪魅一如他本人,左夜阑的折扇总是能在最意外的时候给人以最致命的一击.甚至于鬼见了也要惧怕三分.而冒犯他的人也只能接受一种裁决。 死. 而且死得不留全尸,头颅往往被野狗叼走,下了地狱也是个无头鬼! 想到这里,三当家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暂时保留的头颈. 他很害怕.是的,他时时刻刻都处于极度恐惧之中. 别看他现在是堂堂猛虎山上的三当家.实际上,他却什么都不是. 他不像他哥哥二当家那样,虽然表面上和蔼亲切,骨子里却是个硬汉子. 他就是一个简单的表里如一的人,因而也就更容易泄露出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更何况,他早就知道自己对于大当家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他之所以能当上三当家,只是因为前面已经有13任大当家二当家以及三当家死在左夜阑的折扇之下.而他们死的原因统统只有一个,那就是违背了左夜阑的命令. 说来可笑,原来他之所以成为三当家,半年里面都没有被杀,只是因为他够乖.他虽然好色贪财,却绝不会不听命令. 他算是一条忠心的狗! 左夜阑一路往前走去,这山洞着实不是一般的深. 左右两侧不断涌现出新的入口,然而他只是视而不见。 还有73步.左夜阑在心里密密计算.只要再走73步,他就能到达此行的目的地。 是的,他一向是个精确的人.一如他的折扇,杀人的时候是从颈部正中央切过,从不差分毫。 果然整整73步.然后是一扇青铜制的门如约出现在左夜阑面前。 左夜阑只用用扇子轻轻一支,那厚重的青铜门立时被打开。原来并没有上锁. 说来也怪,这间位于山洞最深处的房间虽然向来不上锁.却从来没有人敢靠近这里.因为谁都知道,这是大当家的暗室,而可以被准许进入的人至今还没有出现过. 灯火骤起,琉璃灯折射的光芒足以使这里亮如白昼.左夜阑一如既往地邪魅笑起,在这种璀璨灯光的映衬下,格外显得面容绝世! 却见着宽敞的房间内,除了七盏琉璃灯,余下的都是一些珍贵玩物.其中又以扇子最多. 各式各样的扇子,五花八门,交织成一幅绚烂的图画.左夜阑微微笑了笑,信手拾起一把全黑的骨扇,细细把玩起来. 突然,左夜阑目光一定,伸手从地上捡起了一枚翠绿色的扣子,脸色瞬时阴沉了下来,恰如暴风雨前的夜晚. 一切都不言而喻. 左夜阑从来就是一身红衣,而眼前这枚扣子,是绿色的. 目光如潮水般翻滚,左夜阑对空一扇,所有的琉璃宫灯瞬时熄灭! 没有人知道他妖魅的凤眼里隐藏着什么,然而没有人不知道,这里是他明令规定的禁地. 违背他的人只有一种结局. “我不在的时候,有谁靠近过密室?”左夜阑慵懒地躺在软塌上,身前立着两个身材彪悍的大汉.他们却根本不敢抬头看左夜阑一眼. “回大当家,密室一直没有人靠近过.”那个黑脸的二当家停了一停,恭恭敬敬道,语气中并没有半分惧意. “哦?是吗?”左夜阑微眯了左眼,若有似无地向两个大汉瞟去. 三当家立刻感受到了一如既往的压迫感,然而今天的空气中似乎还有一丝杀气.心里暗叫着老天保佑,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脱口而出道:”前两天,十夫人……似乎往那个方向去过.” 十夫人?那个风骚艳丽的女人? 二当家连忙拍了三当家一下,让他赶紧住口. 谁都知道十夫人是大当家近来最宠爱的女人,在这猛虎山里俨然没有人敢得罪.更何况万一她根本没有去过密室,仗着大当家对她的宠爱,告密她的人恐怕不可能再有活路吧. 心里发慌,三当家显然还没有转过弯来,随即瞪了二当家一眼道:”大哥!你干吗打我!我前天明明看到十夫人往那个方向去了.我还看到她穿一件水绿水绿的衣裳,腰扭得跟蛇似的!” 哼!绿色吗?果然是她! 左夜阑邪魅一笑,周遭的空气却如暴雨前夕般令人窒息! 92 改变 (92)改变 莫离欢在一个矮个子男人的带领之下进了山洞,原是朝着左夜阑早给她安排好的住处去了.虽说在外面乍看之下山洞的洞口并不显大,可是当她真进了这山洞以后,还真发现别有洞天. 一路暗暗思量着如何逃走,莫离欢安静地跟在矮个子后面,沿路看着墙上的标记。可是在拐过第十八个弯以后,她就已经彻底放弃了逃跑的打算.任她记忆力再如何出众,面对这样左拐右拐的复杂地形,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更何况这山洞的出口只有一个,而守卫的人她刚才已经见过,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她一个弱女子,又被点了穴,如何能冲出重围! “为什么这里地形这么复杂?”莫离欢走着走着就脱口而出。原是见前面带路的矮个子长得和气,走路也走得慢,似乎是在等自己,心生好感,便降低了防备. “回大夫人.这是大当家专门用来安置夫人们的地方……所以这样曲折。”矮个子显然没有料到莫离欢会找他攀谈,不觉身子顿了一顿,然而又从容回答,并不闪避。 “夫人们?是说有很多夫人吗?”莫离欢顿时心觉好奇,倒是一下子忽略了矮个子对她的称呼,又继续追问道。 “嗯。算上您,大当家已经有十三位夫人……”矮个子想了一想,谨慎回答,然而随即又莫名地轻叹了一口气道,”不过现在只有六位了……”语罢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离欢,似乎若有所思. “咦?怎么会?那其它的夫人呢?”莫离欢愈加好奇,向矮个子回望一眼,一边继续打量山洞四周的缤纷的壁画.她倒不是关心左夜阑到底有多少位夫人,只不过纯粹无聊随口问问罢了。 “其它的……”矮个子欲言又止,正犹豫着是否该告知,却突然朝着前方吁出一口气,回头禀道,”大夫人,您的房间到了.” 莫离欢闻言朝前一看,果然有一扇雕刻精致的木门静静立在面前,只见那矮个子却退到一边,低头恭敬道:”大夫人,大当家特别吩咐,请您先在这里好好歇息.最好不要离开房间.有什么吩咐告诉丫鬟就是.”说罢拍了拍手,木门立时应声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个身着黄衣的小姑娘。 莫离欢原本正想拒绝丫鬟的服侍,然而不经意往那小姑娘身上一瞟,就忍不住上前仔细看。当下又惊又喜,原来走出门的那个小姑娘不是别人,正竟是雁儿! “雁儿!你果然没事!”莫离欢立马伸手紧紧握住了雁儿的小手.雁儿的表情明显一僵,随即又恢复了以前的冷淡,低垂了头. 莫离欢倒也已经习惯了她这副模样,只要见到她还安好,自己就比什么都高兴.当下也没在意,只顾沉浸在与雁儿的重逢之中。谁料旁边却蹿出了一个物件,直向她身上砸来! “姐姐小心!” “你这个贱人!竟敢蛊惑大当家!我杀了你!”莫离欢惊魂甫定地看着砸在地上摔成碎片的琉璃梳妆盒,一手紧紧拉了雁儿.幸亏雁儿刚才惊叫出声,否则看那力道与准头,自己就算不砸残也要躺上一段时间吧. 然而那一声声恶毒的叫骂更加吸引了莫离欢的注意力.她立马闻声望去,却见一个身着翠绿色衣衫的女子正披头散发,对着自己叫嚣,一副癫狂模样. “你这个贱女人!我要杀了你!”绿衣服的女子尖叫着又朝莫离欢扑来,然而刚才那个矮个子早已出手制住了她.别看他个子矮,力气却着实不小. “你是谁?”莫离欢定了定神,看清了那个女子的容貌,原来虽然施了浓粉,妆容破败,透过五官却也还看得出她本是个美人. 只是自己与她素昧平生,何以她见了自己会如此癫狂? 蛊惑大当家?难道说,这个女人是左夜阑的夫人…… “来人!快把十夫人带下去!”矮个子用力擒住了癫狂女人的手臂,对着通道便是一喊,立时有戚戚索索的声音响起,不一会儿,就来了十几个手下,一下打晕了疯狂叫喊的十夫人,架着她便要离去. “等一下,你们这是去哪里?”矮个子男人看他们没有往大厅的方向去,而是恰巧反方向,心中生疑,脱口问道。 “回李军师,大当家有令.要我们直接把十夫人带去大义堂.”一个带头的喽罗闻声停了脚步,转头朝矮个子回道。 “大义堂?”矮个子显然颇觉意外,心下的疑虑更深.十夫人是疯症,最多算上攻击大夫人一条,原本也没有多大的过错,怎么会直接带去大义堂呢? “大当家什么时候下的命令?”矮个子沉吟一声问道。 “回军师.就是刚才.我们正是奉了大当家的命来抓十夫人的.”那个喽罗显然对矮个子十分尊敬,照旧如实回答,不敢怠慢. “哦?可有什么原因没有?大义堂向来不惩罚无罪之人.”矮个子忍不住皱了眉道. 这说起来,大义堂虽然存在时代久远了,但新近刚刚翻修完毕,还没来得及开始运作。怎么突然就要使用了呢?更何况还是用在大当家的宠妾身上.虽然这个十夫人已经疯了好几天了…… “听说是因为十夫人进了密室.”喽罗头子突然低了头道。他的声音虽然低沉,然而语气中有藏不出的快意.任谁都感受得到他的幸灾乐祸.现在想来,恐怕每个听说这消息的山寨中人都在偷偷高兴着吧。 也难怪,这个十夫人原是青楼出身,本来脾气就不好,又仗着大当家对她的宠爱,平日里很是嚣张跋扈,总是不把手下的当人看,甚至连使唤丫头都因为受不了被她打骂而换了好几个。。。。。。 “密室?难怪……好了,你们下去吧.”矮个子男人待他们走远,终于轻轻叹出一口气。为了那个疯掉的女人,也为了这被人一手遮天的猛虎山. 想当年,他们一伙汉子聚集在一起创立了这猛虎山寨,虽然并没什么大的作为,但是也活得逍遥自在。大家有肉同吃,有酒同喝,同甘共苦,更不用提那份豪气与义气。 可是自从那个妖魅的男人来了以后,这里便彻底翻了天。以前把酒言欢的那帮弟兄,也多半已在地下安歇.只余他这个“军师”,至今还忆及往事,每每嗟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猛虎山会这样被颠覆…… “刚才那个,你说是十夫人?”莫离欢原本静立在一旁,等到一切恢复了平静,才终于开口发问.她实在积聚了太多的疑问,很想找个人问个明白. “正是.唉,说起来,她原先也是大当家最宠爱的女人,不过前几天突然疯了,现在又被带去大义堂,恐怕是没了活路……”矮个子又轻叹出一口气,望着莫离欢若有所思地说道。他显然对莫离欢有些好感,不然也不会这样出言提醒她不要重蹈了十夫人的覆辙。 “什么?!为什么!她犯了什么错?”莫离欢瞬时眼睛瞪大,似是不相信地看着他,惊道,“她为什么会没有活路?” “大夫人,这里是猛虎山,寨里的事务自然由大当家作主.”矮个子突然冷笑一声,继续道,“大当家说要谁死,谁有没有可能再多活一刻。” 望着眼前女子脸上瞬间的惨白,矮个子知道她是发自内心的惊疑,于是在心内暗自可惜的同时又忍不住提醒道:”您以后跟着大当家,千万要好自为之.大当家的喜怒向来不可捉摸,要是算上这次的十夫人,前面统共已经有7位夫人离开了人世.” “什么?!你是说,左夜阑把她们都杀了?!”莫离欢立刻惊得几乎跳起来.脸色已经因为愤怒和惊讶而变得苍白。 “确切的说,她们是自寻死路.”矮个子顿了一顿道,“没有人可以违背大当家.” “左夜阑!你给我出来!”莫离欢顾不得雁儿跟在一旁焦急地使眼色阻拦她,就只是一路往前冲,见路就走,并不注意方向. 她要找到左夜阑,立刻,马上! 是的,她知道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阻止又一条生命的消亡!又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莫离欢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她是一个大夫!一向是以救死扶伤作为自己存在意义的她,又怎么可能忍受得了,竟然有人要当着她的面杀人! 不!她忍不住!更不能忍!虽然她并不清楚那个十夫人为什么那么恨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被杀死,可是莫离欢从来就不会放任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更不可能见死不救! 柳姑妹妹那样的经历,一次就已经足够!莫离欢永远不要再体会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永远都不要! “郡主找我?”鲜红色身影一闪而至,这个山洞向来消息通传得快,左夜阑刚才正坐在大和堂里与二当家兄弟谈事情,然而只一听闻莫离欢找他,便飞快赶了来。 这山洞的复杂路径自然不在他话下,只因为这山洞原本就是他亲手设计的。 “左夜阑!放了那个女人!”莫离欢一见那身鲜红,就气从胸中来。立刻飞身一步上前,纤细的手一把抓住了左夜阑的衣襟,怒视着他。 “哦?郡主要在下放了哪个女人?”左夜阑脸上带着惯有的邪魅笑容,向离欢凑近一步,忍不住想要看她下一刻受惊的表情。 莫离欢果然急急后退了一步,然而抓在左夜阑衣襟上的手并没有放松,稳了稳气息道:“少装蒜!就是那个!你的十夫人!” “嗯?郡主如何得知我要处置十夫人?”左夜阑若有似无地朝莫离欢身后的矮个子一瞥,眼中透出一丝杀机,随即凤眼含笑道,“郡主难道不知道?我这山寨里从此没有十夫人,连七夫人八夫人十一夫人统统没有。以后,你就是这里唯一的夫人!” “啪”的一声,莫离欢连想都没想就那么凌空甩出了一下,这下左夜阑没有躲开。莫离欢也立刻傻了眼。 那粉嫩的比女人还要细腻的肌肤上瞬时出现了五条红痕,扎人眼球。 “你。。。。。。”莫离欢只顾握了握自己的右手,一时说不出话来。 左夜阑却轻轻微笑。 是的。以他的武功,又怎么可能没有看到莫离欢这一掌?他甚至连她伸手的那一瞬间都看得一清二楚!可是,他就是没有躲。 他没有躲,是因为他不想躲。 左夜阑甚至将嘴角扬出一个几近完美的弧度,笑道:“打得好!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 莫离欢在下一瞬气极。 面对这样无赖的嘴脸,她还能如何!毅然转身,她没有再看他一眼。径直往前走去,似乎永远不想再停下来。 为什么自己总是无力阻止?为什么!自己总是这样任人摆布? 她是个大夫,可以救死扶伤,可是她能做的,难道永远都是等待别人受伤,再去救治吗? 不!她不要! 因此,她才去学了武功。是的,她原本以为,学了武功以后就可以帮助到别人,至少不再成为别人的累赘。可是到现在为止,她却一次次对自己失望。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她真的什么都做不了,难道救人对她来说已经成为一件遥远的事? 莫离欢心头一片灰暗,却在脑中瞬间闪过那个玄衣男子的身影。 秦缺! 秦缺,你现在会在哪里? “把那些贱人们都放到山下去。生死随她们。”左夜阑鲜红的衣衫在灯光下格外眩目,妖冶的眼中此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什么?”旁边的一个小喽啰不自觉反问了一句,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于是连忙伏到了地上请罪。 左夜阑并没有看他一眼,而是径直往前走去,漫不经心道:“把十夫人收押。” “是!”那个矮个子男人从始至终无语站立在一旁,此刻听到了左夜阑的命令,眼中先是闪过一丝不置信的神情,然而又连忙应答了一声。 眼看着那抹鲜红终于渐渐消失在拐角,刚才伏地的那个小喽啰连忙爬起来,揉了揉膝盖问道:“李军师,大当家的意思是。。。。。。” “大当家的意思是,除了把十夫人暂时收押在牢中,其它的夫人们都放下山去。怎么,难道刚才你没有仔细听?”矮个子顺口答道,然而他眉头纠结,似乎也在考虑着什么。 “不!不是!可是,大当家先前不是已经下令,把夫人们都处死,十夫人还被押进了大义堂。。。。。。”小喽啰低声道,等待着从一向好说话的军师口中得到更确切地消息。要知道在这猛虎山中,若是一朝做错事,就再难有活命的机会。他可不敢拿性命敢冒这个险! “一切自然按大当家的意思办。”矮个子瞥了一眼喽罗,又往左夜阑消失的方向张望了几眼。 “可是,大当家决定的事从来就不会更改。。。。。。这次是。。。。。。”小喽啰偷偷瞟了矮个子一眼,一下看他也是眉头紧锁,于是连忙闭了嘴带人退下。 却见那矮个子男人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是啊,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大当家今天会格外仁慈,放那些女人一条生路,甚至连“一入大义堂,终身无活路”的猛虎山规矩都不惜改变。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那个女子。。。。。。 93 江南 (93)江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莫离欢没有去过江南,自然也不知道江南的风光,一路车马往南,莫离欢只觉天气越来越热,路边的风光也尽是万紫千红,与以前自己在雪山里见到的景致绝然不同,就连北方的山水同这里一比,也是显得过于粗犷豪放.而并没有没有这里空气中的温柔细致. 莫离欢向来不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可是当她越来越领略到江南的美景时,还是忍不住兴奋地探看.生怕错过了什么难得的景致. 雁儿一路跟随,少不了细细解说.她显然是来过江南的,不过莫离欢没有问,她也没有说.两人在那天以后似乎已然默许了现状.谁也不忍轻易打破. 不过说起来,雁儿的态度确也变了不少.虽然不像最初认识那般活泼殷勤,倒也不会像后来那般再整日冷了面孔,把莫离欢作个陌生人. 莫离欢从来不苛求什么,只要雁儿好好的,她就算放下了一颗心,也算是她自己能力所及的一点微薄. 于是这对年轻女子一边领略风光,有时又有说有笑,倒也不失为旅途劳顿中的一种乐趣. “莫郡主,前边就是湖间画舫,大当家已经准备好了午膳,请郡主到那边稍事休息.”马车边的一个小喽罗通传着左夜阑的命令,莫离欢依言望去,果见不远处的湖面上漂了一艘大船,一抹灼目的鲜红正立在船头. “哦.”莫离欢随口应了一声,回头向雁儿好奇问道:”画舫是做什么的?” 雁儿微微蹙了蹙眉,似是一时也答不上来,却听车外突然飘来一个男声道:“回郡主,这画舫原来指的是装饰华美的小船,不过大当家准备的那间是接连在岸上的,因而建造得特别豪华,非一般小船可比.” 莫离欢又”噢”了一声,闻言望去,果然是猛虎山遇到的那个矮个子,听人似乎叫他李军师. 说起来,这次江南之行,左夜阑一行人虽然来得不多,但一路打点得很是妥贴,饮食住行都很舒适.而要称这一切的功劳,就不得不归于眼前这个矮个子军师.难怪莫离欢坚持带了雁儿以后,左夜阑会决定带了这个李军师来.相必是因为他对江南很是熟悉了. “既然是吃饭,为什么要去画舫呢?”莫离欢对这军师向来有好感,自然也是有问必提.而李军师多半也会一一解答. “回郡主,这一来是大当家想让郡主体验个新鲜,二来嘛,这画舫通常有些歌舞表演,也是宴饮的好地方.” “歌舞?”莫离欢愈加感兴趣,一路看来江南的女子多半清秀可人,倒也见识了不少美女,而今又听闻她们会歌舞,又怎么会不好奇地想见见呢? “是的.自古以来吴越女子都多善歌舞.郡主放心,大当家已经吩咐过,相信郡主待会便可见到.”李军师刚刚话毕,莫离欢已然感到马车停下了,原来才这么一会他们就已经到了连接画舫的桥边. 莫离欢心内惊奇,望着桥的另一端接连的那座华美画舫,忍不住惊叹.忽的上空一暗,原来多了一把纸伞替她挡去了耀眼的日光. 莫离欢正要回头和雁儿到声谢,却突地瞥见一抹鲜红. “郡主请.”只见左夜阑面带笑容,左手撑了伞,右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正立在莫离欢身侧. 莫离欢只是眉头一皱,便迈了步子往前走去.丝毫也不想理会左夜阑的如影随形. 却见左夜阑不急也不恼,轻功施展,愣是一把将莫离欢拦腰抱起,飞往画舫而去. “放开我!”一如既往地恼怒,莫离欢眉头紧皱,使劲挣扎.心里却是想着,一旦等到轻功恢复,她就立马逃之夭夭,再也不要被左夜阑抓到. “怎么了郡主,难道饭菜不合心意?”左夜阑与莫离欢席地对坐,见莫离欢久久没有动筷,不经意凤眼微眯,向四周扫视了一眼.站立在一侧的厨子厨娘立刻感到一阵窒息的压迫,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喂!你少威胁人!”莫离欢不满地瞟他一眼,随即拾起了筷子来.她当然也感受到左夜阑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压迫感,否则她也不会一见他就胃口全无. 不过为了保全那些人的性命,就算再不想吃,她也不得不动口. 左夜阑得逞地轻笑,他早知道对于莫离欢来说,每一个不相干的生命都可以成为最大的筹码,因而也就在这种游戏中乐此不疲.有时他甚至觉得,这个小女子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神话. 试想你拿世间的一切生灵要挟她,她都会乖乖就范. 世上还会有比她更笨的女人吗? “喂,我吃好了.可以上路了吧.”莫离欢把每个菜都吃了一点,分配得十分均匀.这也已经成为了她与左夜阑吃饭时的习惯.虽然那些菜品每样都是不俗,但只要一见到左夜阑的邪魅笑容,她便再无心于饮食. “很好.接下来是这秦城最有名的歌舞.郡主不妨看了再走.”左夜阑嘴角含笑,那个矮个子军师已然会意带了一干人等退下.不久便上来了一群打扮得莺莺燕燕的女子.却见那落在最后的女子,正蒙了面纱,分外给人一种神秘. “奴家刘芳儿,见过老爷.”一声轻唤已然令人浑身柔软下来,只见她径自坐下,便开始抚弄起手中的琴来. 莫离欢不是没有听过动人的琴声,然而待这女子妙手拨开去,却别有一番意味. 缓缓绕梁,游走盘桓.声轻曲幽,如泣如诉. 那不是普通的琴声,莫离欢已然闻得了丝丝旋律中暗含的某种痴情,却是一时想不分明. 纤影横斜,腰肢款摆,眼前是美丽女子在翩跹而舞,莫离欢的神思却是飘远,渐渐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在召唤着她,指引着她…… 跟我走,跟我走,永远不要回头…… “乓”的一声,莫离欢突然被一声巨响惊醒,如梦初醒一般,只觉脑中一片混沌,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好一个贱人!师承’琴魔’白泠可是?区区这点功力,倒想来对付我?你还嫌嫩了点!”只见鲜红的衣衫无风自扬,哗哗作响.左夜阑手中的金色扇面已然从袖间抽出,对准了那个戴面纱的女子,而女子手下的琴已然断裂成两截. “狗贼!还我师父命来!”戴面纱的女子突然大喝一声,随即拍岸跃起,便向左夜阑掠来. 左夜阑轻轻一笑,似乎丝毫也不在意女子的恨意,着着闪过,手中的折扇巧走如同灵蛇. “你师父那点功力,你怎么一成都没学到?可惜了白泠在地下也不会瞑目.也罢!我便送你去见她,让你再跟着她好好学上两年!”左夜阑突地眯起了凤眼,杀机已现. 轻挥了衣袖,折扇子已然认准目标,凌空而去. 忽然间,空中飞来了一件异物,直直朝扇子打去.那金色的扇子本来也飞得快,可是那异物也非寻常,几乎寻着了扇子的尾巴,轻轻擦了一下扇面,便碎裂到了地上. 左夜阑微蹙了眉,居然临时出手将折扇收回袖中.再看地上,碎裂的却是一盏白玉制的酒杯. 莫离欢趁着他吃惊,连忙闪身到了那蒙面女子身前道:”不许杀人!” 原来刚才那一盏酒杯正是莫离欢情急之下飞出,她原本只是想尽力一试,却没想到左夜阑会临时将扇子收回. “是你?”左夜阑微眯了眼,脸上显然有一丝惊异,然而又是一丝了然.他早知道她不简单,光当日击断大树那一下,就绝非偶然.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她的暗器之快竟然能追上他所向披靡的”扇舞”,而改变了扇子的去向! “不许你乱杀人!”莫离欢瞪大了眼,眸中含怒.一边把手死死撑开,一边往后退去,就要护着那女子逃走. “用不着你救!狗贼!我跟你拼了!”身后的女子突然大叫一声,一把推开了莫离欢,便往前面那身鲜红冲去. 莫离欢顾不得撞上栏杆的疼痛,想要回身拉住她,却已是来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左夜阑优雅躲闪,手中的折扇却没有再一次打开. 难道,他改变主意了?莫离欢心里一喜,却也仍惊疑着他性情的多变.怕他什么时候又是变卦. 却见左夜阑顺手扯下一块遮蔽着画舫的锦布,往女子身上一兜,那女子本能用手中的短剑去劈,却在下一刻被左夜阑掀下了画舫. “啊!”莫离欢惊叫一声,连忙跑过去,阳光骤然照射到脸上,十分的刺眼.然而她只看到水面泛起的层层涟漪,那个女子却已是不见. “‘琴谷’人水性一向很好,你不必担心.”左夜阑走过去一把拉回莫离欢几乎要掉到舫下的身体,淡淡开口. 莫离欢当即放了心,然而又如常甩了他的手疑惑道:"你放她一条生路?” “‘扇舞’向来只出一次,一击不中,终身不发.”左夜阑回了位置坐定,脸上有一丝傲然. 是的.这从来都他给自己立下的规矩. 刚才他对那个女子起了杀意,使出”扇舞”,然而莫离欢那一出手就已然将折扇的方向偏离,再无法如平时那般整齐地割断她的脖颈.虽然那点偏移只是分毫,根本不会影响他那致命一击.然而左夜阑向来苛求完美,连死者的伤痕,也必须分毫不错. 于是他才收回了折扇.一击不中,终身不发. 不知道是那个女子真正好运还是因为左夜阑太过于追求完美,总之,想来那个’琴谷’的继承人,今生是不会再死在”琴舞”手中了. 莫离欢自然高兴.毕竟是一条人命从左夜阑手中逃脱了.虽然她并不是很清楚左夜阑的意思,也根本不想去探究.但莫离欢总算做了一件善事.当下心情大好,便出了画舫寻雁儿去了. 只留下左夜阑妖魅的凤眼紧紧追随着那个欢快的背影,久久立在原地沉思. 她的手法,果然像极了那个人.她与他,到底有什么关系? 94 七风谷 (94)七风谷 两天以后,左夜阑一行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七风镇. 是的,左夜阑此行正是奔了武林大会而来. 说起来,他原本就是半个江湖中人.”千扇郎君”的名号并非虚名,而神出鬼没也是众所周知的. 这一次的武林大会改在江南七风谷办,本来也是江湖头一遭.而上官家更是势必要把这届大会办好.于是为了请来一些素来行事低调的江湖中人,少不得花些心思手段.而为了请来”千扇郎君”,更是不惜扬言七风谷得了一把”蓝田玉骨扇”,如果左夜阑能前往武林大会,必将拱手相送. 江湖之中向来传言”千扇郎君”性格喜怒无常,却独独喜欢收集折扇.七风谷以扇相邀,倒也传为了一桩趣闻,更以见得上官烈的用心. 左夜阑自然不好拂了他的美意,更何况这江南本来就是五王爷手握兵权的地方,过来察看一番也无坏处.于是便携了作为人质的莫离欢,一同赏玩江南的景致,顺便也可弄清楚上官烈的图谋. 却说这七风镇,不仅风光秀丽,水乡风味十足,而且向来是商旅云集之地.左夜阑心中也是明白,这镇子之所以这样繁华,多半是因了七风谷上官家做的生意. 当下住进了一家醉云居,时值武林大会之际,这规模不小的酒家里早已满满当当住了宾客.然而”千扇郎君”的名号一上报,自然有专门备好的上等客房伺候着.无需多言. 然而,人人都知”千扇郎君”神秘难测,约摸是个独来独往的人,谁料他竟也带了好几个人同来.两女三男,又该如何安置? 醉云居的掌柜正在发愁,却见门口突然来了两个白衣小童,看模样装束,倒像是七风谷来的金木童子.只见那两个小童直接朝鲜红的衣衫而去,递上一块令牌道:”我等是七风谷的金木童子.领谷主之命,特来邀请’千扇郎君’到七风谷一聚.” 左夜阑一手接过令牌看一眼,脸上照旧是魅惑众生的笑容.向那两名童子一望,却又突然笑着将令牌还与他们道:”谷主相约,照理左某不该推辞,不过七风令仅有一枚,恐怕我身边这位姑娘却是不能同去.左某虽自问并不是怜香惜玉之辈,倒也不好放下姑娘家不理.还请童子回去据实相告.赎左某不能从命.” 两个童子闻言对望了一眼,随即其中一个道:“敢问这位姑娘可是江湖中人?” 莫离欢只觉莫名,正好奇地站在那里,忽地被左夜阑笑着搂过肩膀道:”这是我的新婚妻子.” 狠狠地踩了左夜阑一脚,心里怒火登时上窜.莫离欢只觉厌恶,一心想尽快找个机会摆脱他.却见左夜阑嘴角淡淡含笑,并无丝毫介意. “既是如此,自没有分开之理.”其中一个童子上前一步道.”待我等禀告了谷主,自当相迎.”话必已然退出了客栈.再不见影踪. “左夜阑!你不要太过分!”莫离欢用尽气力甩开了左夜阑的手,终于得了自由,转身就要外走. 却见左夜阑轻易扣住她的手轻笑道:”七风谷一向规矩繁琐,若是我不说你是我夫人,你又怎么能进得去?” “哼!谁说我要进去?你一路把我带到这里来,到底想怎么样?!”莫离欢这时索性一下子爆发了出来,省得再不明不白被带来带去. “说过要带你去个好地方,哪有到门口了又不进去的道理?”左夜阑红衣翩跹,掠了离欢上楼,又是邪魅笑道,”七风谷向来被称为人间最美的仙境,难道你不想去见识一番?” “要你管!你解了我的穴道,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你假意好心带着我!”莫离欢这时已然气极,一边拼力挣扎,一边连连激他.只盼左夜阑能突然被激怒,丢下她自己去什么七风谷,她保准有机会逃脱. 可惜左夜阑也是早就料准了她的心思,怎么也不肯放她一个人. 笑意不减,他甚至更加饶有趣味地看着莫离欢道:"你休想.从此以后,我去哪里,你去哪里!” 黄昏时分,中午那两个白衣小童带来了两块令牌,正式邀请左夜阑和莫离欢去七风谷小住.雁儿和李军师自然是不能相随.莫离欢万是不肯告别雁儿,更何况她原本就是很不想去.女孩子习性一上来,索性便拖了雁儿的手不肯动身,脸上满是倔强. 可是左夜阑的强势与霸道又有谁能反抗.更何况莫离欢从始至终就是一个人质罢了. “你很好.你要是再拖着她的手,我便把她的手切下,让你永远拖着她的手!”左夜阑恶毒出声,他向来言出必行.眼神有不经意地瞟一眼雁儿,却意外发现雁儿的神情中似乎也有着一丝眷恋与不舍. 下一刻,莫离欢已然放开了那双小手,秀眉一挑.怒瞪了左夜阑一眼,便直直往车外的马车而去.她总也输在轻易发了善心,不肯看别人受苦.却偏偏委屈了自己. “李军师,你们暂时在这里住了.五日以后武林大会一结束,我们便起程回山.”左夜阑扔下这句话,鲜红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门外. 白马嘶啸.却道七风谷派来的马车也是不凡.莫说毛色纯正,周身无一丝杂色.单看速度,也匹匹是千里良驹.更何况这马即使是没了人的驾引,也照旧飞驰如风,仿佛识得路途一般. 待到天色沉暗,左夜阑从车中探出脑袋,却见不远处一片山川赫然灯火璀璨,不一会,马车就停了下来,正停在一片竹林的外头. 莫离欢料是到了,连忙跳下马车,好尽快摆脱那抹妖冶邪魅的红.却见竹林被风吹动,沙沙作响,直将她一头飘逸的青丝吹乱. 又是忽的眼前一红,左夜阑已然挡在她面前.说来也怪,那阵风不知怎么的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是觅不得一点竹动的痕迹. “在下左夜阑,今日应邀前来.多谢谷主赐风.”左夜阑嘴角轻扬,又转头低声朝正疑惑的莫离欢道:”这竹林风向来是七风谷的镇谷之宝,得之沐浴,可消除旅途的劳累.” “’千扇郎君’好见识!”竹林里突然闪出一条道来,走来一个白衣小童,想来也是和白日里那些小童一道,是这七风谷的人了. “我乃七风谷的竹童子,专职管理这片竹林.公子既已受过竹之风,且把七风令与我一看,我好送公子入谷.”说罢那白衣童子已然闪身到了左夜阑身侧.左夜阑倒也配合,直接拿出两枚令牌来. 却见竹童子微微颔首,又侧头打量了左夜阑身侧的莫离欢一眼,忽道:”素闻’千扇郎君’独行于江湖,难得也有女子有幸嫁与公子为妻.迟道一声恭喜.公子请!” “谁是他妻!......”莫离欢愤然上前,却是被左夜阑一把搂住,往前路飘然而去. 过了竹林,便是一条宽敞的山路.一路上去,不时有白衣童子出来,请左夜阑一亮令牌. 莫离欢却觉奇怪,为何这些童子看来看去总觉得面目相似,倒像是同一个人.不过忍着没有问,终也使不想再和左夜阑扯上什么言语. 因是夜晚,山上的风倒也凉爽,没有白日里的闷热.莫离欢一边就着路旁的灯光探看风景,一边想着如何逃脱左夜阑的手心,倒也不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已然到了一片湖岸.又蓦地出来了一名白衣童子,指着湖心道:”我家谷主特地为公子准备好了茅舍,正在湖的中央.名唤’湖心小筑’.” 左夜阑径自朝湖中心一笑,暗道这上官烈果然用心,竟然还特地为他造了屋舍.果然是善者不来! 当下携了莫离欢,飞身往湖心而去. 却道湖面忽有一叶扁舟正从湖心居出来.莫离欢睁大了眼睛一看,又是一名小童,却是黑衣.正在奇怪,左夜阑已然携她上了湖心小筑. 进了小筑,却见这满室满屋之内全是折扇.左夜阑冷冷一笑,并没有露出半分喜色来.莫离欢只管一把把瞧过去,到了最后,也觉无趣,正决定坐在椅上躺一夜.却见左夜阑突然喝一声”站住!”便斜飞而起,破窗而出. 莫离欢先是一惊,等了片刻,终是跑出了屋外张望.月色空寂,那鲜红的身影却已然不见.她倒也乐得见不着他,正要回屋去睡,却突然感到屋子震动起来,直觉屋子正在往下沉落. 莫离欢心内一慌,当下闪过逃走的念头,然而举目四望,所见却皆是白花花的湖水,陆地只在远处. 左夜阑此时亦是不见了踪迹,却要轻功无法施展的莫离欢如何是好?料谁也不曾知道,莫离欢从来就不谙水性,更加不可能从这么大的湖泊中心逃走! 当是时,湖水已然没过了栏杆,莫离欢爬上屋顶,急中生智,正要拆下木板作船逃脱,却见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影.抬头一看,竟是刚才那个黑衣小童! “哼!左夜阑的女人还真笨,活该早死!”说罢已然一掌击来. 莫离欢急忙闪避,不料还是被打中了肩膀.当下气恼,内力运转,竟当场将溅上手边的湖水凝成了冰片,顺手向小童打去. 只见那小童也是始料不及,只觉什么东西一下击中了手臂,颇有些疼痛,连忙撤了掌,便一头钻进了水里.再不见人影. 莫离欢此时被伤了左肩,也是没了气力拆木板.眼看湖水已经没了膝,她突然感到气息上涌,下一瞬已然凭空飞了起来! 当下又惊又喜,原来正是刚才黑衣童子那一掌帮她解了左夜阑点下的穴道.这下轻功运用自如,说不得要飞快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莫离欢着了岸,正在林间密行.她的轻功本来也非寻常,这下刚得了自由,又怎么可能不尽情施展.只愿逃得越远越好. 忽而进了一片树木高大的森林,莫离欢原本没有看路,只顾逃走,这下当然也分不清方向.却突然听见林间有兵器相接声. 莫离欢秀眉一皱,又猛然想起左夜阑刚才那一句”站住”,难道是有人和他打起来了?于是连忙寻了一丛草丛,躲进里面,生怕又被左夜阑发现. 却见凌空突然飞下几个人影.莫离欢静静看着,只见不远处缠斗一起的一共有三人. 一个使大刀的男人分外醒目,其他两人却是看不分明.只觉两个黑影缠斗一起,正打得不可开交. 心下略微放心,毕竟没有见着左夜阑那一身鲜红,轻吁一口气,却见刀光一闪,那拿刀的男人不知怎么地就闪身到了莫离欢身边.莫离欢一惊,出手也快,飞出一片草叶,正砸到那男人一脸的大胡子上面,那胡子倒未断分毫. 轻功施展,几个移形,已经甩脱了男人.一路接近了正在打斗的两个人影,他们却已各自停下,只是对峙着. 莫离欢亦停下了脚步,忽地认出了其中一个黑色的身影来,身量修长,背脊笔挺,手中一把全黑色的长剑.无风而凉。 正是秦缺! 一时屏了呼吸,也不知是惊的还是喜的. 却不料身后那使刀的男人突地抓住了莫离欢的手朝那边喊道:”老乞丐!这个小姑娘使得暗器,与你手法有几分相似!你快看看!” 95 情伤乱 (95)情伤乱 莫离欢心内一惊,当时已经反应了过来,下一瞬,她已然看到了怪乞丐那双狡黠的小眼睛,正向自己这边看来. 不知怎么的,此时的她却是不愿在这里与怪乞丐相见,于是连忙抬起袖子遮掩了脸庞.一边灵巧摆脱了大胡子手掌的钳制,飞身往那身黑衣而去. 秦缺原本直直站立在那里,忽地感到身后一阵温和的风,稍稍侧眼,却见一个一袭白衣的女子正朝自己而来.心中一顿,那身形他又怎么会不熟悉,不是那个令自己心境浮动的女子又是谁! 原本他正与怪乞丐打斗之中,看出了这乞丐着实身手不凡,而且有心牵绊住自己,正欲使出自己那制敌一剑,不料离欢突然从天而至,倒也无端成了他的牵挂. “走!”秦缺低低一声,已然瞥见白色的纤影立到了自己身侧,然而毕竟正在决斗,虽然他万分想见见女子的面容,却终是忍了住,眼睛始终与老乞丐对望着,周身浑然散发出一股剑气来. 却说莫离欢只管抬头看了一眼秦缺,蓦然发现他明亮的星目中隐隐蕴着一丝杀意,心内一惊,当下便做了决定. 她又怎么会没有发觉对峙的两人是在决斗!可是一边是自己心心念念牵挂的人,一边又是教授过自己武功的师父,又该叫她如何抉择? 伤了哪一个她都不忍心!还不如趁着二师父还没有认出她来,赶紧带了秦缺走,以免他俩又刀刃相见. 于是快步近了秦缺的身,一手紧紧牵了他的手轻道:”一起走!”顺势转了身子,也顾不得再掩面,便施展开了轻功,直直朝树林深处而去. 秦缺本是担心有莫离欢在身旁,难免分心.不料这女子牵了他就走,想起她不俗的轻功来,倒也想先让她呆到安全的地方去,再回来与乞丐绝杀,于是当时也没反对,便与她一道飞离. “老乞丐!留神!他们要跑了!”后面突然传来大胡子洪亮的声音,莫离欢心里又是一惊,连忙加快了脚步.疾驰如风,瞬间已然听不见后面的响动. 不知是莫离欢的轻功确实了得,还是乞丐他们出了什么变故,总之她与秦缺,飞过了一片片树林,后面始终没人追来.到了最后他们就停在一汪湛蓝的泉水之前. 却说此时天色全暗,半点星光也无,那汪泉水却乍是泛出湛蓝的光来,照亮了周围小半块平地. 莫离欢轻轻喘气,纵是从小习的轻功,飞这么多路倒也有些吃力.忽而手上一松,转头一看,却见秦缺笔直站立,一手持剑,面具已除.素来清秀的脸庞上一丝笑容也无,生生将莫离欢将要出口的那一声轻唤逼了回去. 只道秦缺玄衣如夜,几要融进无边黑暗中去,然而那一汪湛蓝的泉水却将他的面色映衬得格外冷寂. 一时无语,两人都痴痴立着,享有着夜色中最寂静的一片角落. “秦缺,你。。。。。。怎么会在这里……”终是先开了口,莫离欢秀丽的脸上带着一丝踌躇,然而却掩不住更多快要溢出的喜悦. 是了,自七夕晚上一别,已然这么久没见,又有谁能说她对那黑衣的男子没有半点眷顾,半点牵挂呢? 不。眷恋是有的,牵挂也是不虚。莫离欢无法不直视自己心中那种莫名的悸动,只要一见到他,一想到他,心跳就会不由地加快。她也没有想过要逃避。 秦缺究竟是谁,从来就不重要。哪怕他是杀手,是酒鬼,是乞丐。莫离欢也都不在乎。 因为在她纯然的内心世界里,全然没有地位职业的差别。正如蓟成风,身份显赫至王爷,也终究只是大哥。 一声大哥,便是一辈子的大哥。谁也无法改变。 但秦缺,即使是世界上最低贱的人,也并不会丝毫影响了他在莫离欢心中的位置。 缘分这东西,说不上为什么喜欢,为什么牵挂,就是一种淡淡的朦胧的情思,牵引着你,牵绊着你。让你无暇他顾,使你莫名欣喜。 其实世间爱恨情仇又有哪一样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切皆不过是一瞬间的感觉,一霎那的心动罢了。 “刚才为什么不走?”过了许久,秦缺清淡沙哑的声音传来,隔着泉水氲氤上来的湿气,恍如梦境。 莫离欢先是一愣,随即便低了头,像是被触及了心思一般,轻声道:“我想帮你。” 脑中不禁闪过前几次对他的拖累,莫离欢心里带了些许愧疚,然而忆及他的相救,却又有一泓甜蜜。嘴角不自觉上扬,笑靥如花。淡雅芬芳。 秦缺明星般黑亮的眸子中瞬间闪过一丝光华。几不可见。然而只有他自己真正清楚此刻内心的触动。 这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女子? 经过这么多次,她为什么还是执意要搭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为什么她总也学不会对别人有戒心? 难道是她真的无知天真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她根本就是有目的地接近?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值得接近? 一个杀手,一个叛徒,一个甚至从此没有归宿的影子。他又有什么值得接近! 从前,他的生存的目标无非是执行命令,麻木地杀人,直到最后一刻自己被杀。然而现在,他终于成了杀手中的叛徒,成了被所有杀手追杀的对象,从此什么也没有,除却身边这把陪伴自己多年的剑,他真的什么都没有。 眼前这个纯净如水的女子,却又是为了什么? 心内蓦地悸动,秦缺望着女子乌黑的头发,印着泉水泛出一层浅蓝,绝然尘世.忽然有上去拥住她的冲动. 可是下一瞬.他已然抑制住了这种念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他不能动情! 他不能被世间任何东西牵绊住心思!他还不曾忘记,他所练的“无情”剑法,只有到达真正无情的境界才能被施展到极致。而此时他的身上,还背负了血海深仇! 是的,那段久远记忆中最初的也是最深的仇恨。已然又一次被翻开,由不得秦缺拒绝,他不能不面对,他不得不去做那件更重要的事.而在那之前,他不能死. 有情就是速死.这是主公从来都告诫他的.他也始终深信着. 他还不能死,为了报仇.所以他只有逃避.逃离这份来自纯正内心的情感,直将它扼杀. 忽地转身面对了离欢,莫离欢慌忙抬起清秀的脸庞,却见秦缺的星眸中一点波澜也无,黑得深不见底。 莫离欢心中一顿,正为他的冷寂所吃惊,又忽见黑衣男子嘴边挂上了更加冰冷的笑容。 那笑容,笑得很冷,很伤。莫离欢从未见过,而且终身再不想见到。 这是秦缺吗? 他为什么这样笑,他为什么,竟然会有这样哀伤的笑容!莫离欢心中蓦地一片荒凉,她此刻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 是的。她从来都没有机会了解他。从始至终。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到底有怎么样的往事?他又到底受过什么样的伤害?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连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没来得及得到答案。 然而,莫离欢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是的,她把手伸给了他。想要轻轻握上那永远冰冷的手掌。 握剑的手掌。 她想要安慰他。她想要温暖他。此刻,她只是想告诉他,她无法不心痛他的笑容。 可是,秦缺的手突然一抖,便像是厌恶什么似的,不自觉地就把那纤细白嫩的手臂震开,并没有丝毫犹豫。 他竟然推开了她企图温暖他的手。他竟然拒绝了她的笑容! 然而又有谁会想到,他的右手,他握剑的右手,从来就不允许被触碰。从来都没有人敢触碰。已经是很多年的习惯。 是的,莫离欢不知道。她试了,也伤了。 震感将她往后推了一把,莫离欢虽然站稳了脚,但仍忍不住惊疑地看了秦缺一眼,然后再没有抬头。 她不敢抬头。 她怕自己一抬头,又触碰到秦缺冰冷没有温度的眼神,或者,再看到他伤心的神情。 她怕自己的心会更痛。 所以她宁愿选择沉默。暂且把这当作是一种和平与宁静,至少两个人在一地,呼吸彼此的呼吸,倾听彼此的心跳。即使是短暂的,也是好的。 于是她也就没有看到,秦缺眼中竟然在那一瞬间闪过了一丝他从来就不会有的神情。 那是一丝丝的后悔。他后悔自己不该推开她,更恨自己无法向她解释。 又该如何和她解释? 她会相信吗?他的手与剑,已然是一体。他从十三岁开始,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不。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解释过什么。甚至主公也没有。他从来就不会解释.更何况,这还牵扯了他那一段无法被忆及的往事.他又怎么肯把那久远的疤痕一层层拆开,鲜血淋漓地给人看? 又或许,在秦缺的心内,永远是在逃避的。他不敢直面那段久远的记忆,正如他无法面对此刻自己懵懂的情感.他更无力承受任何一种结局,他不能死. “我的名字,是莫离欢,你知道吗?”原本低垂了头的莫离欢忽地坚定抬头,带着天然温和的笑容直视着秦缺,仿佛下了决心一般,掩藏起刚才的落寞与失望. “莫离欢,”她没有等他开口,便笑着继续说道:“我学了中原的汉字。知道我的名字,原来是这样的意思。” “不要分开,要快乐。” 她笑得很好。 莫离欢静静笑着,没有再开口,眼神清澈如同西华雪山年年月月飘落的雪花,没有一丝杂质。而嘴角微微上扬,亦是适合她的角度。 她以为自己掩藏地很好。 可是,她难道不知道,她根本就不会掩藏? 她难道不知道,她的表情从来都会泄露她心中的感受。秦缺心中蓦地一紧,不由自主地望着她,便深深望进那双清澈无比的湖泊中去. 那原本是世上最纯净的一片湖面.没有波澜,没有涟漪,没有纷杂.然而此刻却有着星星点点的小小伤感.直将天空的颜色黯淡了一片. 她为什么会有伤感?秦缺的心突然被什么东西揪起,有一丝疼痛,有一丝不忍. 是的,他也会有心痛。 他竟然也会心痛?可是,他何曾学过心痛! 姐姐死的那天,他已然心痛完毕生所有。他曾经以为,他此生再没有资格心痛,亦再找不到令他心痛的理由。 然而此刻,深深望着眼前这个努力掩藏伤感的女子,他那颗早已麻木的心,却竟然重新有了感觉。 难道他还有心吗?秦缺忍不住自嘲,目光却丝毫没有移开离欢的脸. 他想看着她.一直看着她.直到把她的伤感溺毙. 不要分开,要快乐. 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兴许是心中久远的动力,又或者只是一刹那间的冲动。 下一刻,黑色的身影已然靠近了纯净的白。秦缺已然将那个纤瘦的人影拢入怀中。久久不语。 96 96 作者有话要说::/。。555。。晚上迟点再更一章。。嗯。写文去了。。(96)喜怒泉 “秦缺……”莫离欢睁大了眼,似乎对突然而至的怀抱不敢置信.明明刚刚还那么冷漠的他,为什么会突然抱住自己……还抱地这样用力…… 可是与此同时,一种更加无法忽视的喜悦铺天盖地而来,直将莫离欢仅有的那丝犹疑浇灭,那是一种种发自内心的,似乎已经被期盼了许久的喜悦. 是啊,此时此刻,他正拥着她,而她正在她心心念念的人的怀里.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难道她还能再奢求别的什么吗? 世界上已然没有比和心上人在一起更令一个年少女子开心的事了吧.从古至今从来都是如此,未曾改变。 因为那是,心上人. 心上人。心上的人,他在心上安家。 莫离欢蓦地被自己脑中一闪而过的称呼吓了一跳. 她,竟然把他当作,心上人. 还记得最初获悉了这个名称,是有一天与如思的闲谈.如思曾经说过,每个女子都会在某个时间遇上注定的男子,把他放到心上,于是就有了心上人.她还说,如果没有遇上能放在心上的男子,她誓死也不会嫁. 所以,她宁愿选择逃婚,宁愿违抗圣旨,也不愿嫁给一个并不是真心相爱的男子.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肯违背自己心性的女子. 而眼下,莫离欢却对着这个不知过去未来的玄衣男子用了这样一个定义.心上人. 难道,难道自己真的已经喜欢上了他?难道,那份心心念念早已不再是单纯的牵挂? 是吗?原来自己早已经…… 莫离欢忍不住悄悄抬眼,一下瞥见男子笔直脖颈上那泛着青涩胡碴的下颌,心跳不由连连跳快了几拍.虽然她并没有看清他脸上的表情,然而她却已然在那一刹那间明白. 她喜欢他. 是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有了这样一份懵懂而纯粹的情感.会不自觉地想起他清秀至极的脸庞,会自然而然怀念起他冰冷的温度,还会在寂静的夜晚,想念在一起的辰光.那些短暂但又弥久的相聚. 莫离欢懂了. 虽然她才懂.但也许还来得及.眼前这个玄衣的男子,对她也是有感觉的吧.否则这冰冷的怀抱何以会渐渐温和,并不再那样荒凉. “秦缺……”莫离欢又轻轻唤了一声,语气中有一丝丝的惊慌,像是怕极了这一切都是幻想.而只有触及了他的冰凉,她的心渐渐踏实起来. 于是慢慢将身子缩进那个怀抱,莫离欢只想再接近他一点,再温暖他一些. 突然,湛蓝的背光中闪过一道黑影.莫离欢原本正靠在秦缺怀中,突然感到秦缺的身子一颤,随即被他握住了手,移到身侧. 惊讶地抬起头,莫离欢望见秦缺清秀的脸庞不知何时已被面具掩盖,而他黑亮的眸中此时一片冷寂,甚至还隐隐含着一股剑气.莫离欢知道,这正是他衍生出杀气前的预兆. 杀气?莫离欢心内一惊,当下四处张望起来,生怕是自己二师父追了上来.两个人又是一场决斗.然而目光所及之处,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只有湛蓝的泉水依旧发出幽幽的光. “咦?你们这对痴男怨女,在我这幽泉涧边上卿卿我我的,好不害臊?”忽地当空闪下一道黑光,一眨眼已然落入那湛蓝的泉水中央,原来泉水并不深,只隐没了他小半个影子. “你是谁?”莫离欢直觉出声,终于看清了落在湖中的那个黑影,原来又是一个小童子,不过他一身黑衣,与白日里的白衣童子不同,反倒和自己在湖中见过的倒有几分相似. “咦?你们又是谁?擅闯了我的幽泉涧,你们竟然还来质问我是谁?岂有此理?”黑衣童子横眉一挑,索性叉了腰站在泉中,咧嘴问道. 莫离欢只觉得诡异异常.那明明有怒气的脸上,为何并没有显出明显的怒意来?那明明咧开的嘴巴,却也不见得就是开心.乍一看,只能猜测出这是一种似怒非怒,似笑非笑的状态.却根本无法探知他真正的喜怒. “你想怎样?”秦缺星眸一闪,杀机已动. 这个黑衣的童子来者不善,这他从一开始的气息中便已知晓.只是他究竟有何目的,秦缺一时也还不明了.于是一手握紧了长剑,一手握紧莫离欢的手,直将她掩护到身后.目光中的剑气越盛. “咦?你们擅闯了我的地盘?还来问我想怎样?”黑衣童子继续横眉咧嘴,似笑非笑,目光移到自己脚下.原来不知不觉中,他脚下的泉水已然退了下去,此时只淹没了他的小腿.而他不时随意踢着泉水,仿佛无聊地发泄着什么,溅开一朵朵水花. “你……”莫离欢被他噎得一时无语,只有握紧了秦缺的手,向他看去一眼.秦缺戴面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惟有目光中的那丝杀气,令莫离欢坚定了离开的念头. 是的,莫离欢不喜欢他带着面具的样子,因为那很像杀手. 因为当杀手的他,并不快乐。 于是当下牵了牵秦缺的手,用眼神向他示意起来.可是秦缺在这个当口,竟然并没有看她,他也并没有动,屹立如雕塑. “咦?你们要走?”黑衣童子突然出声,抬了头望向两人道:”我这里都三十年没人来了,好不容易来了你们两个,现在却要走了,那谁来陪我玩呢?”话毕将嘴咧得更大,像是努力想笑出来. “30年?你。。。。。。”莫离欢煞是一惊,瞪大了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小童子。怎么看他也只有十岁左右的光景,可是他为什么要说这里30年没人来呢? “咦?这有什么奇怪,我都守了这里好几十年了。从建谷开始,我都不记得多少年了。反正每年一次大祭,怎么也有70多次了吧。哼!”黑衣童子显然颇不以为然,头上的小发髻左右晃着,粉嫩的皮肤一点瑕疵也无。而他的脚下,更是像小孩子寻开心似地拍打着泉水,聊以消遣。 “你。。。。。。”莫离欢微微张了嘴,只觉得听他那孩童般的声音都会毛骨悚然。心下一定,更是要拉着秦缺立即离开。这七风谷实在太不寻常,似乎时时处处都隐藏着什么阴森诡异的东西,令人好不舒服。 “咦?你们这就要走?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如我送份见面礼给你们吧.这可是世间难求的宝贝.”黑衣童子一边皱眉一边咧嘴,只是将脚下的水花溅得更大,把泉边的泥土打湿得斑驳. “受死.”秦缺像是等得够了,终于忍耐到极限,沙哑的声音毫无感情地从唇齿间迸出,下一刻,他已然腾身而起,挥剑往泉水中央而去. 莫离欢根本来不及阻止,连忙直觉惊呼出声.下一刻,她却忽地感到一个黑影在眼前一闪,一股温和的液体瞬间沁入口中,融合进身体. “你!这是什么?”莫离欢匆忙后退,然而那温和的液体已然滑入腹中,纵是想要拒绝也已不得,当下摸着咽喉,怒视着黑衣童子. 却见秦缺发现黑衣童子攻击的真正目标竟是离欢,连忙抽身回撤,一剑挥出,因了心境不稳,料是没了平日里的准头。然而此时他也已无暇顾及是否击中了黑衣童子,只顾一下飞回莫离欢身侧.查探状况. “你怎么样了?”秦缺浓眉微皱,沙然出声,语气依旧生涩,然而难掩其中掺杂的关切之情. 莫离欢心内稍稍一动,只觉温暖,随即微微一笑,松开了皱拢的秀眉温柔道:“我没事。” “咦?你怎么没倒下?喝了我这喜怒泉的水,一般人都得立刻躺三个时辰的!你怎么可能会没事?太奇怪了!”此刻的黑衣童子又重新回归到了泉水中央,仿佛那里才是最令他喜欢的地方.孩童般圆圆的眼睛睁大,正直直打量着莫离欢。 “喜怒泉?那是什么东西?”莫离欢摸了摸腹部,瞪大了眼好奇地看着他。这黑衣童子实在奇怪得很,虽然她此刻很想立即离开,但如果不探知清楚他的目的,恐怕自己也很难心安。 “咦?连幽泉涧喜怒泉都没有听说过,你是怎么进七风谷来的!哼!告诉你!我这喜怒泉是七风谷的镇谷之宝之一,宝贵得很!一般人别说喝,就是见一见都是痴心妄想,今天给你们遇上,真是修了八辈子福了。。。。。。”黑衣童子脸上有一丝忿忿,似乎对莫离欢的孤陋寡闻很是不满,随即又骄傲地讲述起泉水的历史来。 “喜怒泉的泉水是当年谷主专程从西域忘忧潭运回来的。后来忘忧潭被毁,从此整个武林中仅有此一处,既是七风谷的镇谷之宝,也是江湖中人争相索要的宝物。 “这些年,谷主每年都会装三小瓶泉水,流传到江湖之中,一经入世,哪一年不是抢夺得天昏地暗,头破血流,人人都想喝上一口,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圣物!你们竟然不晓得!还是不是武林中人?” “忘忧潭?”秦缺脸色突然一变,瞟了一眼黑衣童子道,“你说西域忘忧潭?” “咦?你耳朵不好吗?忘忧潭天下仅有一处,难道还会是别的地方?不过自从那里被掩埋了以后,我这幽泉涧喜怒泉就是天下唯一的忘忧水了。”童子的脸色喜中带怒,更有一丝得意。 “忘忧潭,有什么不对吗?”莫离欢看着秦缺变了的眼神,又看到童子那诡异的神情,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咦?你竟然连忘忧潭都不知道?哼!忘忧潭就是西域最有名的忘忧水。只要喝一口,就能忘情忘爱,忘忧一生。从此不再被人世间任何爱恨所困扰。所以只要是江湖中人莫不争相抢夺,因为只有忘情忘爱,方能练就天下最好的武功。”黑衣童子目光中带着一丝得意的恶毒,是啊,天下人争夺这喜怒泉,不就是为了练就最好的武功吗?追求至高武功的目标不变,他这喜怒泉的价值就不会跌落. “忘情忘爱?”莫离欢惊呼一声,浑身忍不住颤了一下。他在说什么?忘情忘爱! 忘情忘爱!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说自己在喝了刚才那口泉水以后,就会变得忘记情爱,再也记不得自己所爱的人了吗? 这该是多么可怕!如果人世间再没有真的感情,那人要怎么生活,又该怎么面对那样漫长的岁月! 孤苦无依,再无喜怒. 莫离欢脑中霎时闪过这八个字.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再一抬眼,又望见秦缺略微担忧的眼神,心里更是一阵疼痛. 难道,难道她会连秦缺也忘记吗? “咦?你这是什么表情!一般人要是能得这么一口泉水,多少人都肯冒着赴死的危险去抢夺!你竟然还用这种痛苦的表情!岂有此理!”黑衣童子横眉又挑,怒意稍稍加重.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要忘记!我不要!”莫离欢秀眉紧紧皱起,脸上心上都写满了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不要忘记,她根本不想忘记!此刻的莫离欢才真真正正地明白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是的,她喜欢上了秦缺,那甚至是爱。所以她根本不想忘记他。她从来没有比此时更不想忘记他。 “咦?你真是不识抬举!我这喜怒泉天下所有人都想要,你为什么不要?”黑衣童子显然生气了,怒意将他的脸扭曲成一团,嘴还是大咧着.想来从来也没有人拒绝过他的赐予,心高气傲的他自然无法忍受离欢的不知感恩. 莫离欢此时沉浸在痛苦之中,已无暇理会他,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痴痴仰头看着秦缺,生怕自己下一刻就不记得他. 莫离欢在害怕.她真的很害怕.这辈子都没有这样害怕过. 她怕自己应了童子的话,此生忘情忘爱.然而她更怕得是,那时的秦缺又该怎么办…… 秦缺也是直直立着,目光与离欢交错,没有说话,他看出了离欢眼中的痛苦,心里不知怎么也被纠了起来. 突然,一股杀气从他眼中迸出.下一刻,他已然飞身而起,朝那黑衣童子而去. 他要杀了他. 黑衣童子显然被秦缺逼人的杀气吓倒,一时竟然傻在那里,没有来得及逃脱,活活就死。 突然,天空中闪下一道红光。 97 上官烈 (97)上官烈 “手下留情!”一道红亮的光线在一瞬间划破了天空.下一刻已然阻挡了秦缺纯黑色的剑鞘. “当!” 一时间,兵刃相接,火光迸发.对方显然武功不弱,否则也拦不住秦缺这一蕴了杀气的一剑,然而秦缺也绝非等闲之辈,当下回击过去,身形一顿,竟与来人凌空对峙起来. “秦缺!”莫离欢一声惊叫,心内着急.却也不敢贸然上前帮忙.喝了那泉水的恐惧早已在秦缺出手那一刻被抛到九霄云外,现在自己尚没有忘却他,又有什么事会比他的完好更重要呢? “阁下请手下留情!”来人声音清朗,并没有出手回击秦缺,而只是凭着相持的剑较力,而此刻,他又打破了两人双剑相抵的较量,率先收了力,飞身着地. 秦缺目光一闪,瞬间迫出一丝冰冷.随即亦抽身飞回了莫离欢身侧. 莫离欢眼见秦缺无碍,终于放下了一颗心,转头望向来人,却见是一个白衣翩翩的男子,眉目清秀,气度不凡,倒也没有大的突出.只是手上那柄通体鲜红的剑,却是莫离欢不曾见过的.更何况那剑不但造型奇致,而且即使在黑暗中也能透出淡淡的红光来,看似很不寻常. “你是谁?”莫离欢一向有疑必问,见了这样从天而降的人自然又感好奇。 “我吗?在下乃七风谷上官烈是也.”白衣男子此时正站落在幽蓝泉水的前面,一时间红蓝相映,却并没有给人一种突兀的感觉,反而有一种互补的美,仿佛那男子平凡的面容也在这对映间焕发出别样的光彩来. “上官烈?”秦缺率先反应过来,脸色不知为何忽然一变,直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往泉水的方向看去.”七风谷谷主?” “不错,在下不才正是七风谷现任谷主.”上官烈听得秦缺知晓他的名号,想来是江湖中人,一时笑得爽朗,抱拳道,”这位黑衣童子,乃是我七风谷泉童子,专职负责看守这幽泉涧喜怒泉,如果刚才冒犯了二位,还请看在我的薄面上,放过了他.” “不可能.”秦缺没有丝毫犹豫就冷冷出口,目光往泉水中央扫去,直将藏于上官烈身后的黑衣童子吓得打了个寒颤. 也难怪他现在如此忌惮秦缺,想来无论换了是谁,在见过秦缺眼里逼人的杀意以后,都很难再神态自若吧. “不知泉童子可是如何得罪了二位?”上官烈稍微一愣,依旧谦虚地含笑道.眉心微微皱起,也向身后的泉童子瞟去一眼. “他……让我喝了这泉里的水……”见秦缺许久没有开口,莫离欢终是轻轻开口道。秀眉微皱,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秦缺,眼见着他眼中凝结的杀气越来越浓,莫离欢不由地又担忧起来. 为什么他在刚才听到上官烈的名号以后就变了脸色?难道,他和这位上官谷主,竟然有什么瓜葛? “你喝了泉水?”上官烈显然吃了一惊,随即转头向泉童子冷声道:”你让她喝了喜怒泉?” 听起来煞是平凡的一句话,在那黑衣童子看来,却是比任何责骂都严厉.当即变了脸色,慌忙低了头道:”属下知错.属下一时糊涂.忘记了谷主的吩咐,属下罪该万死……” “不必多言.自去领罚.”上官烈面无表情,语气轻描淡,话毕又转头向了离欢,歉然道,”姑娘,是在下管教手下无方,冒犯了姑娘,真是万分抱歉.万望姑娘能原谅了七风谷犯下的过错……” “啊?谷主不必这样,其实,我现在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莫离欢见上官烈谦逊有加,刚才对那童子的怒意也消了一半,于是淡淡笑着解释,并不打算再追究. “哦?有这等事?这喜怒泉向来神效,一般人喝了以后都会昏睡三个时辰的,却不知姑娘……”上官烈瞥了一眼泉童子,得到了泉童子肯定的眼神,于是继续道:”姑娘是否有何异于常人之处?” “异于常人?”莫离欢轻轻重复,随即仔细回想起来,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我师父从小给我吃了许多草药,从此一般的□□都对我都是无效,难道说这泉水也不能侵害我……” “百毒不侵?”上官烈听了显然十分惊讶,没料到眼前这个长相极其秀丽的女子竟然会这样的本事,随即微笑点头道,”如此,可能正是因了这个缘故,泉水才不会影响姑娘.不过即使姑娘真的喝了这泉水,也不必太过惊慌,喜怒泉水自引进时起就经过了先祖的改良,喝了的人并不会立时忘忧。而只有经历过三次大喜大悲过后,才会彻底变成忘情之人。所以这泉水才叫做喜怒泉。姑娘只要不经历那些大喜大悲,其实对你身体本身并无损害.” “啊?这么说,我不会忘记了?”莫离欢张大了嘴,颤抖了声音询问,一时抑制不住即将溢出内心的惊喜.就要欢呼出声.眉眼带笑,牵着秦缺的手亦是更紧. “照理来说确是如此.”上官烈微笑着如实回答,眼神又向黑衣童子瞟去,泉童子仿佛受了什么命令一般,连忙跳出了泉水中央,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上官宇是你什么人?”秦缺一直在一旁冷冷注视,此刻看离欢没了隐忧,终于出声相问. “正是先父.”上官烈稍稍一愣,随即照实相告,不疑有它. “好!那就父债子偿!”话音未落已然纵身跃出,秦缺黑色的身影以下朝那袭白衣而去,瞬间纠缠. “你是谁?”上官烈被秦缺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条,连忙出手招架,一时两人均打入水中,拍打起偌大的水花来. “拿你命的人!”秦缺眼中口中均是冰冷,那却是一种有关情感的冰冷.那是恨. 是的,谁也料不到在这么多年以后的某一天,秦缺会又一次重新拾回了恨. 这久远的恨,最初的也是最后的,一切都将在他手上得到终结。 “慢着!先父已故,不知先父如何得罪了阁下!还请阁下明示为好!”一手回击了秦缺的利剑,上官烈显然有些莫名其妙.这个黑衣的男子,他平素也是第一次见,却为何突然平白对他出手,而且那面具下的眼睛中,似乎还包含了某种恨意? 自己与他会有什么瓜葛呢?看他年纪,正值年少,又能与自己先去的父亲有什么关系? “血债血偿!”秦缺一字一句,没有丝毫的迟疑,招招凌厉干脆,正是”无情剑法”中的精要一招”清风晓月”,此招贵在快而准,而且一旦缠上,至死方休. 却见上官烈亦灵活自如地后退,鲜红的剑体只用来抵挡,并没有还击.眉头皱起,渐渐对秦缺的招式留意起来,眼前这个男子所用的一招一式,绝非寻常的剑法所有. “阁下若不把话说清楚,我又如何知道这里没有什么误会?阁下还是先告诉了我因由,我再给阁下一个交待,如何?”上官烈飞身向后撤离,顾不得这样露出的空门会让人有可趁之机,也顾不得他的雪白衣襟已然被打湿得斑驳,他有心停止争斗,这一退用了七分力,秦缺一路疾跟,然而挥剑的总不若逃走的来得快,不久便被上官烈寻了空撤离。 却见上官烈稳稳停在一块岩石之上,负手而立。秦缺正欲追去与他再斗,忽见一个白色身影已然飞至自己身侧,轻轻牵了自己的手来,正是离欢。 莫离欢秀眉微皱,一脸担忧地望着秦缺,显然对秦缺突然的出手很是不解,微微摇了摇头,只听她柔声道:“秦缺,不如先把事情说清楚。。。。。。” “是啊。阁下先把话说清楚,如果真的有什么因由,我七风谷亦逃不到哪里去。。。。。。”上官烈在不远处劝解,向离欢投来感激一瞥。 “这有何难?”林中突然飘来一个声音,接着又飘落了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一壮一瘦,正是刚才已在林中见过的,那莫离欢的二师父,老乞丐和他的朋友大铁胡子。 莫离欢见二师父突然到来,连忙要遮掩了躲到秦缺身后去,却见那怪乞丐嘿嘿一笑道:“小丫头,躲什么?还怕我认不出你来不成!” 莫离欢一听,只得换上笑脸走出来,正要唤师父,却又看到怪乞丐那狡黠的小眼睛一个劲朝自己示意,于是当即回想起来,这位二师父脾气古怪,说过不准在江湖上尊是他师父的。于是当下道了句:“二。。。。。。二位前辈好。” “嗯!我们很好!不过你身边那位好像不太好。”大胡子掳了掳胡子,目光直直盯牢了秦缺。莫离欢感到秦缺手上的力道加重,赶紧看他一眼,却见他纯黑色的星目竟然泛了一丝浅浅的蓝光,也不知是被泉水倒映成如此,还是杀气凝结所致。 “晚辈上官烈见过二位前辈。”上官烈一眼认出了他们就是书房画像上的江湖十大怪人之二:分明不是乞丐,却总打扮邋里邋遢的“无影手”,和“铁胡堪比金刚硬”的大铁胡子。此二人一向在江湖中飘忽不定,专好天下美食,这次他也是想尽了办法请他们来武林大会,不料今天竟能在这里偶遇。 “哦?大胡子,咱们见过他吗?”老乞丐溜溜转了眼珠子,朝大胡子瞥去一眼,眼神中含着一丝不屑。 “哪里见过?我怎么不记得了!”大胡子打了个哈欠道,胡子乱了一脸,显然也没有把上官烈放在眼里。 “我也不记得了。大概咱们老的记性不行了。老小子,你说你叫什么来着?”老乞丐嘿嘿一笑,朝离欢做了个鬼脸。莫离欢一时不明所以,只是好奇地张望着,随即便被二师父的玩心所感染,心道这二师父果然是个活宝,只要玩心一起,简直无人能招架,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一个臭味相投的大胡子朋友。 “在下不才,七风谷谷主上官烈是也。”好个上官烈,倒也依旧神态自若朗声回答。想来早就听闻过这二位出了名的怪脾气,并不想与这些武林前辈计较细微。毕竟是一谷之主,这点风度还是有的。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上官家的小子!”老乞丐“哦”了一声,随意扫他一眼,不再留意他。随即转向了他那好徒弟笑道:“你这个丫头,方才还假装不认识我,原来是有了情郎就忘了师。。。。。。是不是我老乞丐的熟人!” “我。。。。。。”莫离欢听得情郎二字,连忙低头瞅一眼和秦缺交握的手,随即脸上烧起火起来。又听得二师父说自己假装,倒也不得不承认,于是撇撇嘴道:“刚才不是看到你们。。。。。。我怕您怪我带他逃了。。。。。。” “哼!小丫头!就你那轻功身法,还想瞒得过谁,不过你这情郎。。。。。。”老乞丐顿了一顿,望向秦缺道:“你们方才吵什么来着,看看这张纸就明白了。” 随即从袖中掏出一张白纸,慢慢摊开。秦缺见状突地脸色一变,一摸怀中,果然空无一物,就要上前去抢。 “秦。。。。。。”莫离欢“缺”字还未来得及出口,就见秦缺飞身往老乞丐那里去了,心内一急,也是连忙跟上,却见秦缺目光冰冷含了杀气,正以黑色长剑挡在身前。 “小子你别急!嘿嘿!我老乞丐平生除了吃,就爱管闲事!”老乞丐瞟一眼通身乌黑的长剑道:“刚才是想试探你的来意,现在我就来管管闲事!” 莫离欢只是听得莫名奇怪,手还紧紧握着秦缺的,生怕他下一刻就上去和二师父拼命。却见秦缺的双瞳也在刹那间变了颜色。 “上官小儿,你父亲上官宇灭了人家全家,活该你要父债子偿!”大胡子大叫一声,四人便齐齐往上官烈看去。 98 今兮往兮 嗯。。发完了这一章。。厚厚。。每天最开心的就是有文发。。。感觉有成就感类。。亲们表嫌我更得慢。。实在是。。有灵感的时候没有时间写。。有时间写的时候没有灵感。。好吧。。我要加油。。 话说这两天开始写秦缺番外了。。。我对秦缺一向很有爱。。不过可能他作为男主出场时间不多。。这是我的错。。以后一定多让他上场。。嗯。。本文第一篇番外。。估计在99或100章发。。亲们期待一下吧。。话说我很久没写独白了。还不晓得能写成啥样。。亲们有空给点意见吧。。闪了。 (98)今兮往兮 “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七风谷上官家向来行事光明磊落,做的事也一向对得起江湖道义,武林中人有目共睹.前辈万不可血口喷人,坏了我上官家的名声!”上官烈一脸肃穆,显然对大胡子的话十分愤然,然而此刻尚且顾及自己的谷主身份,并没有当场发作. “哦?老乞丐,你看见我血口了吗?”大胡子说着张大了嘴向老乞丐凑去,却见老乞丐嫌恶地推开他道:”去去去!你那把大胡子把脸都遮没了,谁看得见你那血盆大口!” 大胡子闻言哈哈一笑,随即朝上官烈大声道:”上官小儿,听见了没?你这位前辈说我没血口,那又何来喷人!你们上官家究竟做过什么好事,自个儿心知肚明的,少在咱们老江湖面前装蒜!” 上官烈一听,阴了脸色,心知他们是有意捉弄自己,然而忌惮了他们前辈的身份,又不能如何反驳,只得端了面容,正经八百道:“晚辈着实不知,还请前辈明示.” 哪知大胡子听了这话,当场就激动地跳起来道:“嘿!你瞧啊老乞丐!有什么样的爹果然就有什么样的崽!上官宇果然生了个和他一模一样道貌岸然的儿子!嘿!幸亏他死得早,否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兄弟来的,不知道谁虚伪得过谁呢!你说是吧,老乞丐!”一手摸着自己满脸的胡子,大胡子一双眼睛从浓密的眉毛下露出来,居然还挺炯炯有神. “嘿!那可不!上官宇做武林盟主那会,也是这么个调调!他崽子倒是继承的一分不差!”老乞丐嘿嘿一笑,朝不知所以的莫离欢使了个眼色,随即又意味深长地朝秦缺一瞥.全然不顾那上官烈瞬间煞白了的脸色。 “晚辈敬重你们二位是武林前辈,因而以礼相待,不过如果二位再出言诬蔑先父,晚辈也不能让人小瞧了上官家,以为上官家徒有虚名!”紧了紧握剑柄的手,上官烈显然已被二人的言语激怒,再好的修养在此时也是没了踪迹.脸色阴沉地更像是像完全换了个人。. “嘿!总算来脾气了嘿!小子,这点你可不如你爹,你爹都是在我们聊上半个时辰以后才发作的.看来你的火候还是没修炼到家啊!”大胡子吊儿郎当一句,哈哈一笑,随即满不在乎地瞟一眼上官烈手中的剑,轻蔑道:”哟!这剑不是我那早死的祝名剑师兄给打的吗?上面的字还是我亲手刻的呢!嘿!敢情失踪了这么多年,最后到你老小子手上去了!” “你!”上官烈的脸色飞快地变化着,先是青了一阵,又红一阵,最后索性脸色惨白起来,任他行走江湖的阅历不浅,也从没有遭受过这般冷嘲热讽,唇枪舌剑,更何况眼前这两个还不是普通人,恰恰是自己父亲的老熟人,江湖中顶顶有名的前辈! “嘿!老乞丐,咱也聊够了!赶紧说正事!你看你身边那小丫头急的,都恨不得冲上来和咱拼命了!”大胡子笑得豪爽,瞧着上官烈的脸色就觉得心里爽快。这小子他老子上官宇以前就一副欠揍的模样,那时候他们也没少调侃他,这不他死了,却生了个和他如出一辙的儿子来接班,怎好不尽了兴致耍耍! “咦?这就完了?真不过瘾!咳!算了,那就来说说正事,省得有人嫌自己死得不明不白!”老乞丐说罢朝离欢做了个鬼脸,拿着那张白纸就要读起来. 莫离欢疑惑地望着他,又瞥了一眼秦缺,却见他眼中隐隐含着一丝惊讶和愤怒.心里更加疑团重重。不知怎么的,脑中突然一闪而过一个想法,直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难道那张白纸是……二师父偷的? 莫离欢的想法随即得到了证实,只见秦缺忽地一个箭步上前,劈手就去夺老乞丐手里的白纸.那怪乞丐也不愧为江湖名手,悠悠然晃过,显得游刃有余.然而秦缺冰冷的眼眸中闪现的怒意,却也着实令他微微吃了一惊. 难道他不愿意公布这纸上的秘密?照说这上面的内容,正是他堂而皇之为家门复仇的理由,公诸于天下对他百利而无一害.可他为什么要遮掩…… “二师父!你站住!这到底怎么一回事!”莫离欢看着两人在林间飞来飞往,彼此周旋,心内一急,竟也顾不得和老乞丐的约定,当即喊了出声. “唉!丫头!你怎么说漏嘴呢!”老乞丐反应得快,突地身形一顿,就被莫离欢那一声叫停了脚步.而秦缺便趁了这个机会一手夺过了纸条,翩然飞远。 “嘿!你个小丫头!你故意帮你情郎的是吧!”老乞丐见手里的东西空了,直气得跳脚,狡黠的小眼睛瞪着莫离欢,微微含怒. 却见莫离欢倒也并不否认,满不在乎地撇撇嘴道:“二师父自己做了什么自己知道!谁让你随便偷人东西!哼!” “哟!哟!你小丫头还学会说师父了……”老乞丐正要作势上前去教训一番,却见旁边的大胡子突然出声吆喝道:”嘿!我说老乞丐!这下可让我逮着了吧!咱们说好这辈子不收徒弟的啊!嘿嘿!今儿个是你先背地里收了个徒弟,咱们当初说什么来着?哎,算了!什么都别说了,我下半辈子的吃喝都由你包了……” “唉!这!”老乞丐立时一脸懊恼相,肚子里的肠子都悔青了,却也无言以对。 早知道当初一时兴起收什么徒弟呢?刚才又为什么要脑子直愣愣地找过来呢?只要不让这丫头和大胡子见面,不是啥事都没有吗,只要不让大胡子发现,他不是照样有个好徒儿嘛……他悔啊…… 想着便抬头看一眼那肇事的主儿,却发现莫离欢正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个黑衣男子,仿佛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 老乞丐心下更加愤愤,心想我要包大胡子下半辈子的伙食不是都你害得吗,你竟然还和没事人一样,居然还无视我这个做师父的,于是轻咳一声道:“我说徒儿……” 话还没说完,就见离欢朝他做一个“嘘”的手势,转而柔声向秦缺道:“秦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下老乞丐听得心里更加不平衡了,明明自己是师父来的,这做徒弟先把他身份暴露害他遭殃,这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嘘”他,这叫他以后怎么有面子在大胡子面前立足!他老乞丐生平就这么一个损友,要是被他看不起了,这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刚想出言挽回点面子,又忽地看到离欢微皱的眉头,于是索性豪迈道:“小丫头!你瞎操什么心,有你师父我在,还能让你情郎吃了亏去!看我。。。。。。” “明日正午。”秦缺冰冷而略微沙哑的声音突然飘来,毫无征兆地打断了老乞丐的豪言壮语。目光扫向一直立在一旁的上官烈,眼中的恨意隐现,只听秦缺一字一句道:“任何人都别想插手。” “秦缺!”莫离欢低呼一声,下一刻已然看到秦缺转过身去留下的黑色背影。 莫离欢心里忍不住有一丝忧虑与伤感。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背影总是这样孤单,仿佛那是他一辈子的印记,怎么也抹不去。。。。。。 “我只做我要做的事。任何人要是妨碍我,只有死。”毫无温度的言语又一次从秦缺口中吐出,这似乎已然是他说话最多的一次,然而他不知道,这是否也是最后一次。 “好小子!”大胡子哈哈一笑,显然对秦缺的魄力很是赞扬,同时更唤起了他自己年轻时候的记忆。想当年,他也曾年轻过,他也曾有这般睥睨天下的豪气与霸气。 却见老乞丐恨恨瞥他一眼道:“好什么好?你这小子,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你现在人在上官家,能活着出去就不错了,还大言不惭!你以为上官家都是好惹的吗?”言罢故意甩上官烈一眼,眼中似乎含着什么深意。 “明日午时。”秦缺没有理睬他们的对话,他甚至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般。放了话便只身朝林里走去,一闪身已然消失在微光照拂的树林之中,始终没有回头。 “秦缺!”莫离欢惊呼一声,就要追他而去,然而老乞丐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示意她不要追去。莫离欢只是不解地看着二师父,却见他悠然道:“想不想知道他的身世?” 莫离欢一惊,原来这真的与他的身世有关!于是点了点头,再默默向他消失的方向张望了一眼。 这终究又是一场无言的分离。 蓟成风到达江南七风镇的时候,已经是武林大会的当天. 连续几天以来,他一路马不停蹄从京城急赶,换了好几匹千里良驹,终于得以赶在最后的期限以前到达七风镇. 蓟成风从来就不是武林中人,当然也就和这武林大会也无半点关系,更何况江南又是五王爷手握兵权的地方,如非万不得已,他又怎么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只不过,这次却有别人拿他的性命开玩笑! 蓟成风怀中此时正揣着一封用红色纸笺写就的书信,上面寥寥几字,便是他来江南这一趟的目的. “求解药,武林大会之日,七风镇.” 是的,这就是前些天神秘到达成王府的那封书信.没有人看到它是怎么被放到蓟成风书桌上的,总之从它出现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蓟成风这趟江南之旅,而且是毕生难忘的江南之旅. 鲜红色信纸上什么毒都没有,只有香.这点已经被御医们反复验证.然而蓟成风却在闻到那股异香的那一刻,突然开始浑身抽搐,疼痛如同撕裂了皮肉. 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连御医们也查不出所以然来.皇帝连骂这群是庸医,差点把他们都拿去杀头,还是亏了蓟成风痛苦中的一句话,才免去了他们的杀身之祸. 不料三日以后,那种撕裂皮肉的痛楚却奇迹般地消失了.是的,那已经是蓟成风第四个无眠无休的早晨,肌肉早已麻木,他也已开始习惯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直到死亡.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种神秘的疼痛突然消失.御医照旧来诊,却发现他的体内滋生了一种奇怪的毒. 这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了什么.是的,一定是有人对他下了毒. 可是,会是谁呢?会是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穿过重重防卫进到成王府而不被发觉?又会是谁能在成王素来规律的饮食中掺杂异物,而且竟然是这样奇异的毒物?所有人都盘查过,皇帝几乎将成王府翻了个遍,然而,真相还是杳无踪迹. 也就在这时,蓟成风突然想起了那张红色的神秘信笺来.鲜红的底子,翠绿的笔墨,上面的字义更是不言而喻.这个人居然知道他中了毒,而且还告诉他要找解药去七风镇! 会是谁呢?! 蓟成风心里隐隐有个答案,但是他还无法确定.皇帝的命令已下,令他立刻赶往七风镇,寻求解药.于是就在那个星夜里出发,想要在武林大会之前赶到七风镇. 于是才有了此时,一人一马,徜徉在七风镇繁忙拥挤的大街上的蓟成风.这样的境地,看似逍遥,其实暗处不知道有多少个暗卫在盯着,他自己的,皇帝的,甚至还有可能有一向消息灵通的静王的. 谁知道呢?想要监视就让他们监视好了.此刻的蓟成风却只想享受一下难得的自在.在这江南的小镇上,毕竟没有朝堂上的压力,而且这里的风景也确值得他细细品玩. 至于身上的毒,他倒是不在乎的.既然那人约了他来,必定也会在这里出现.如果硬要去找,也未必找得着.还不如静观其变,等人找上门来. 喧嚣的大街,很令人有似曾相识之感.蓟成风独自牵着马,一路往前.他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也不知道不远处还有多少未知在等着他.然而,他只是这样走着.记忆如潮水般起起落落.是的,他又想起了那个女子,那个他最初眷恋的女子.他们就是在闹市中相遇.那一天,那一刻,最刻骨铭心的相遇. “你终于来了!”路中央突然跳出一个人.是个少女.只见她身穿粉若桃花的丝裙,头上梳两个顽皮小髻,眉毛细长,眼睛发亮,嘴边带一个可爱的酒窝,正插了腰拦住自己的去路.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 蓟成风看着她,细细打量了她许久,然而终是摇了摇头问道:”姑娘,我们认识吗?” 99 故人来 (99)故人来 “哈哈你果然不认识我了!”那少女大呼一声,随即向蓟成风靠近过来.蓟成风只是吓了一跳,再仔细打量她一番.依旧没有在脑中搜寻出这张脸来. “姑娘你是……”蓟成风与那对发亮的眼睛对视着,怎么看怎么觉得她的眼神眼熟. 顽皮的,邪气的,甚至,还有一点娇憨?脑中嗖地晃过另一张脸,却终是无法重叠. “哼哼!才十来天没见,就不认识本姑娘了!”只见那女孩得意一笑,突然低眉柔顺了目光脉脉温情地看着蓟成风道:”王爷难道不认识奴家了吗?” “轰”! 蓟成风顿时如遭雷击,彻底傻愣在那里. 果然,果然是她!虽然身形脸庞全然不同,可是她那种眼神语气,一丝一毫都没有变! 是的,那种他做噩梦时时会梦见的万种柔情,会直直令人心底发寒,汗毛竖起…… 赵佳人! “哈哈哈哈……总算认出来了!天下第一笨蛋!”赵佳人显然很是对自己的演技感到骄傲.那么多年的辛苦学习总算没有白费.自打5岁时对这易容之术产生了兴趣起,她家便请来了最好的易容师培养她.而她总算也没有辜负师父的倾囊相授.凭着天赋,她的技艺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赵佳人!”蓟成风怒气上扬,当即吼了一声.其实他早在京城的时候就想到过有可能是她.可是一直不敢确定,而且他更怕,这会是又一场的玩笑与圈套. “哼哼!我早就警告过你的!下次见面我一定要报复你!”赵佳人邪邪一笑,衬在她天真的容颜上,更显少女的娇憨可爱. “是你下的毒?!”蓟成风沉沉一声,努力忍住了隐在心底的怒意,不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对这样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动手.刚才那一声吼已然引来了许多路人的目光,此时的他还并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更何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当赵佳人还是燕佳人的时候,是多么极尽装可怜之能事,几乎将天底下最值得怜惜的情态都一一演示过…… “嘿!那又怎么样!谁让你这天下第一笨蛋那么容易上当!哈哈!”赵佳人一副就是我干的你能拿我怎样的表情,吃准了在这么忙碌的大街上,这个看上去还仪表堂堂的公子不会对她一个小女孩出手. 要是他敢出手……哼哼! “那封信也是你写的?!”蓟成风握紧了拳头,浓墨般的眉毛已然皱起.怒气上窜起来,堵了他的胸口,没有人知道此刻的他是多么需要一场发泄. “错!我哪有那么好心,信是我四姐写的!”小女孩脸上颇有一番自豪感,仿佛只要一提到她四姐,就会油然产生一种天然的崇拜来. “解药在哪里?!”蓟成风根本不想去考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只知道他也许又落入了一个圈套,所以想尽快逃离.而眼前这个小女孩,虽然换了一张面孔,却还是那般令他不自觉产生揍她的愿望来…… “解药?自然在我四姐那里!”赵佳人轻蔑的看了一眼蓟成风,像是在说,你果然是天下第一的笨蛋,随即又抢白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嘿嘿!我四姐在七风谷!” 七风谷?蓟成风脑中闪过的第一印象,便是莫离欢!独孤寒早已回京,也和他禀报过,说欢儿被左夜阑带走,一路向南.而前几天他的暗卫又来报,说左夜阑携欢儿进了七风谷,去参加武林大会. 蓟成风的心里又怎么会不担心,只要欢儿和左夜阑在一起一天,他的心就悬在半空一天.无奈京城内皇帝看得紧,他是无论如何脱不了身.而恰是那封红色信笺的到来,才令他有堂而皇之的寻到江南来的理由. 他是一早就想好的,江南一行,既为了解毒,也一定要把欢儿带回去.相聚太短,他又何尝不想多尽尽自己做兄长的义务.况且还有关于娶妃的传言,他也得当面向欢儿解释清楚,免生误会…… “喂!发什么愣啊笨蛋!”赵佳人微皱了眉瞪着蓟成风,显然对他的突然的走神很是不满. 蓟成风正要出声反驳,却突然听得不远处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 “佳人!你果然偷跑出来玩了!” 蓟成风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袍的男子正朝这边走来,距离虽然有些远,但蓟成风还是看出了他的潇洒英俊.而就在他越来越接近的时候,蓟成风却突然身子一震.瞬间痴愣在那里. 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令蓟成风在一瞬间魂不守舍,甚至伤心欲绝.也只有她,是他在众生芸芸里寻找的唯一. 然而此时,她却正言笑晏晏,顾盼生采地朝自己走来.如同当初一般美丽可爱. 她的身边,却已不是年少的他.而是她新嫁的丈夫! 这又怎么能不令蓟成风心境瞬间翻腾如惊涛骇浪?这又怎么能令他能假装得起平静来? 逝者已矣,那却毕竟是年少时最令他痴狂的伤.记忆并不能被轻易抹去. 下一瞬,她显然也看见了他.因为蓟成风发现,她的表情已在瞬间凝结,那是一种怎样的复杂,蓟成风读不清楚,然而一时间,四目相对,一切都在无言中交错. “二哥!二嫂!”赵佳人甜甜一笑,转身就朝戚采薇的怀中扑去,她明明注意到了蓟成风的表情,却显得更为得意,直把那两声称呼叫得最是甜美. 赵东流宠溺地看着幼妹在妻子的怀中撒娇,戚采薇也是面带笑容,显然对这位妹妹很是喜欢. 好一幅妻妹和美的图景!一时间,蓟成风只觉得自己多余.想赶紧离开这里.于是打马回身,举步回撤. “哎!你怎么走了!”赵佳人本来就是故意表现出和兄嫂的亲昵来,其实余光一直瞟向蓟成风,这时一发现他要走,连忙张口叫道:”你不是要和我回去见四姐吗?” 剩余二人一时间都向蓟成风望过来.赵东流显然对妹妹在江南有熟人感到奇怪,然而一向知道他这幼妹古怪精灵,再加上从小对她的疼爱,倒也不计较这许多,于是当即爽朗笑道:”这位公子,难道认识我家四妹?” 蓟成风被问得不得不回头,然而强忍着不去看采薇的目光,想了一想,一个”不”字正要出口,却见赵佳人突然跳出抢白道:”自然是认识的!他是我和四姐的朋友!” 赵东流随即笑着点了点头道:”如此,我们也正要回七风谷去,不如结伴同行,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好哇好哇!”没等蓟成风拒绝出口,赵佳人已然替他抢先回答,当下牵了他的袍子往街市的尽头的马车跑去.脸上尽是得逞的笑容. 蓟成风身不由己.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不该再和采薇有任何牵扯. 只是在七风谷中,毕竟还有他的解药和欢儿,尽管心里有所忌惮,但他不得不前往.更何况在他内心的深处,也未必不想知道采薇现在的境况. 虽然她已然嫁作他人妇,他此生注定与她有缘无份.但是至少,作为一个过往的朋友,能知道她生活得好,他也是心满意足的. 又或者,自己给不了她的幸福,她能在别人那里得到,也是好的. 至少,有一个人能够幸福…… 马车一路往七风谷方向而去.人烟渐渐稀少,不时有白衣童子前来查探,想来这一带山岭都是七风谷的产业.然而那些人只消看一眼马车顶上红色的标记,就再不敢上前相问. 蓟成风自然有些好奇.就算对江湖事务再不熟悉,七风谷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七风谷一向被誉为江南最美的地方,同时也是最难进入的地方.除非有七风令护身,再通过沿路无数重的检查,才有可能进到真正的山谷之中. 既然是美如仙境,最近几年又传出什么埋有武林秘籍,江湖中人想前去游一遭的自然不在少数.然而七风令世间难求,唯有谷主亲自赠与,方可入谷.于是假冒令牌的,想要蛮力硬闯的,一时间络绎不绝,去了一批又来一批. 而七风谷不愧为江湖上的百年世家,向来以忠厚治家.对待那些没有七风令或是假冒的,他们都宽厚对待,送出谷外就是,决不多加为难.只是近年来,又传闻七风谷中有一种瘴气,若是假冒之人前往,得不到解药,必然猝死.这下倒省却了许多麻烦,侥幸的人日益少了.总算还了这幽幽山谷一个清静. 留意到蓟成风面带疑虑,与他并列骑马的赵东流突然爽朗笑道:”这七风谷一向被誉为最难进入的地方,公子可是在疑惑何以我们能畅通无阻?” 蓟成风微微吃惊,看他一眼,又不经意往身后的马车瞟去,随即点头道:”正是.” 只见赵东流笑得潇洒,向前路看去,朗道:“这是因为家姐是七风谷的当家主母.我与诸姐妹还有新婚妻子来到这七风谷,也是因了家姐的邀约.” “令姐是…..难道江南第一首富与西北第一首富早有姻亲……”蓟成风突然顿悟,舒展了浓眉了然道.”那真是珠联璧合了!” “呵呵,公子过赞.不过是生意人做的买卖罢了.”赵东流笑如春风,愈加显得他意气风发.蓟成风心中暗暗道好,只觉这样一个青年才俊,与采薇匹配,不愧为郎才女貌,登对至极. “公子如何和我家四妹五妹认识?”赵东流显然也对身旁的男子颇有好感,因而随意攀谈起来,并无觉得生疏. “我……不过是偶然认识的……”已然行至半路,蓟成风自是不敢以实相告.况且渐渐与赵东流熟悉起来,初时的芥蒂已然不见,一路同行倒也安乐. “哦.原来如此.我还想四妹生性清高淡泊,从不结交异性的朋友.今天能与公子相识,倒也是彼此的缘份了.”赵东流淡淡一句,不经意流露出那种儒雅的气质来. “其实我与令妹结交并不深……”蓟成风亦淡淡一句,一时间打住了这个话题,穿过又一个山岭,已然看得见远处山谷的灯火. “难道山谷之中,在白天也要亮灯?”蓟成风心思及此,便脱口而出,俨然将赵东流当作相识好友. “正是.想必公子听说过,七风谷以七件镇谷之物闻名.其中一件便是万家灯.”赵东流朗声笑道,眼神淡然:”万家灯照彻整个山谷,无论寒暑昼夜,永不熄灭.意为上官氏生生不息,永不衰落.” “原来如此.倒是我孤陋寡闻了.”蓟成风微扬了嘴角.心中了然. 早就听闻七风谷有七宝.分别为竹林风,万家灯,喜怒泉,千童阵,花落海,无邪剑以及上官氏.其中尤以万家灯最为张显其世家风范.因为这上官家一向为武林名门,而作风又甚为低调,独独这万家灯,却是无论如何要发扬下去,一辈传一辈,永不熄灭.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其实我倒觉得,这万家灯最要不得。我也曾和家姐说,亮若白昼,未必真正是一件好事。要么说,有些事,未必就是点了灯能看清楚的。”赵东流突发感慨,蓟成风心内一惊,没想到这样一个潇洒儒雅的富家公子,竟然也会有和自己一样的感慨。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般认为? 只是在朝堂多年,那里的明争暗斗早已将所有的亮光遮掩。只余下黑夜。 “哎!我失言了。请公子不要见怪。”赵东流脸上已然换上惯有的潇洒爽朗。仿佛刚才那番感慨并非由他发出。 “无妨。”蓟成风回报一笑,朗声道,“人间不过如白驹过隙,匆匆数年而已。公子有此感慨,也是实属寻常。” 于是两人皆是一笑,各自心中引以为知己。 已然到了竹林之前,竹童子照例来见,送上一阵竹林风,为其驱去瘴气。正要通过,却听竹童子秉上一句。 “夫人让诸位去花落海相见。武林大会随后就要开始。” “武林大会?哈哈!一定很好玩!我要找四姐一起去!”赵佳人嚷了一句,便往前跑去,急急去找她的四姐。 赵东流先是看着她宠溺笑笑,随即飞身上前一把抓住她道:“四妹身子不好,又不爱热闹,还是别去打扰她了!和二哥一起去可好?” 赵佳人看他一眼,又挣扎道:“不好不好!二哥有嫂子陪!我要四姐陪我玩!”随即瞟向成风和采薇的方向,邪邪笑道:“有好戏看,四姐一定会来的!我这就去找她!”忽地一挣脱,便向兔子似的跑没影了。 赵东流无奈笑笑,随即转身叫新婚妻子,却见戚采薇的目光正停留在蓟成风身上,隐隐有些伤怀。心中一顿,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她唤的名字。 那似乎是,风。 100 100 作者有话要说:当当当当!!!:http:///。耗时三个小时整。。我腿都麻了。。。55555。。不过总算能在今天大放送一下。。。厚厚。。对得起蹲坑的亲了吧。。。 嗯。。忍不住小小抱怨下。。话说最近米啥留言么。。还有哇。。亲们留言的时候记得不要光打分类。。晋江会自动删除的。。这样我就看不到留言了。。。嗯。。这章字数可观。。亲们对缺缺有啥想法都跟我说说。。第一次写个番外。。希望亲们给偶加油。。(100)番外----秦缺篇 我的名字是秦缺。秦是我的姓.缺,是主公给我取的名字.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当初主公要赐给我这样一个名字。不过,其实都无所谓。对于一个杀手来说,什么名字也没有剑法来的重要,或者说好的剑法就是一个杀手的名字。于是在13岁以后,江湖之中便流传着我的另一个名字。 无情。 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主公会选择我来传授无情剑法。因为以天资来说,7岁才开始习武的我,平白比别人多了一大截的劣势.不过其实这也无所谓。反正在11岁以后,练剑和杀人就是我生存的唯一目的,我甚至不会记得要吃饭睡觉,却连在梦里也会记得要杀人。 很久以后,我才听主公偶然提起,其实原本他有比我更好的人选传授无情剑法。却在看到我第一眼眼神的时候,就知道只有我能练就最高的境界。 可惜到了最后,一向不会判断出错的他也不得不承认,他错了。 我是一个带面具的杀手。无情,但不冷血。 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血。 13岁的时候,我就已经把一切都埋葬掉。和子璃一起埋葬在秦家寨山外的土坡上。包括血液。 记忆中,那里原本有成片成片的淡红色野花。像是被抹过的淡淡血迹。然而现在的我已经不知道那里的状况。因为13岁以后,我就再没有回去过那里。 我要永远遗忘。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还会经常想起那个我童年生长过的地方。不过后来,在一个个无眠的夜晚之后,我的梦中便不再有那些已然远去的影像。因为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做梦。 我的记忆从来都很零碎,而且我也不会去刻意回想。11岁以前的岁月我已经几乎快要忘却。就连那个曾经最爱我和最爱的姐姐也几乎被时间遗忘。 也许我是应该把他们完全抛弃,因为主公说只有真正无情之人才能练至“无情”剑法的最高境界。 可是在内心最深处角落,也许我还是会不知满足地奢求,在这世界上,能有人能知道我的名字。 我的原名叫秦子卿. 子卿,子卿. 这是我从小听到子璃叫得最多的名字.她总是说,这个名字很亲切,很温暖.这是6岁时她给我起的名字. 子璃是我的姐姐. 但是我从来也没有叫过她一声姐姐.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刻,我还是疯狂地叫着她.子璃.子璃. 因为在我的心里,她就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女人.即便是父母也不能替代.那时虽然年少,但是我也知道,子璃并不是我亲生的姐姐.她是我母亲的父亲的小女儿.严格来说,她是我的小姨. 可是我既不愿承认她是我的姐姐,更不会叫出那一声小姨.我只知道她的母亲去世得很早,所以她才会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对我好,把我看作可以亲近的人.直到她临死的时候,她的眼中写的也是我的名字.可是我耿耿于怀的是,为什么她没有叫出我的名字. 那一天,我一直被她塞在床底下的密洞里,静静等着她也钻进来躲藏.可是她终究没有进来,也没有唤我出去,而直到外面的声响渐渐平息,我从床底下出来的时候,才看到她美丽的睁大的眼睛,空洞凄凉.可是我却在那眼中看得到我自己.我知道她在最后一刻想的一定是我.她一贯如此温柔. 后来的事,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知道自己疯狂地逃出了山寨,想去找人把子璃救活.后来遇到一个人,我拉扯着他把他拽回了秦家寨.他却告诉我,他无法救子璃. 我知道在那一刻,我就已经死了. 血液,心跳还有脉搏.我的心和子璃一起,永远被埋葬在那片土坡之上. 然后我被带回了众生门.那是我第一次见主公.他从始至终隐藏在黑暗中,我看不清的他的脸也没有尝试去看.我只知道他能帮我报仇.他沉稳的声音是我想听到的.他说,从今以后,你叫秦缺.月缺的缺.我要教你”无情”剑法. 于是我开始了地狱般的训练.因为想要报仇,其实我并不介意学什么,有多苦.连续很多天不眠不休也无所谓,和最凶残的猛兽关在一起也无所谓.因为我早就已经知道,世界上有种比猛兽更凶残的东西,叫作人. 再后来,13岁那年,我第一次亲手杀人. 那伙山贼一共137口.我一人一剑.在一天一夜内杀完.他们中的一些人在求饶时告诉我,他们也是被收买的.可是当我一直杀完他们的老大以后,一切也就结束了.至少当时候,我以为我已经报完了子璃的仇,父母的仇.却没有想到,事情在6年以后会再发生变化. 当百晓生大厅那个女人把我的暗线资料递给我时,我并没有在意,甚至连瞥都没有瞥她一眼.可是当我无意中瞥见那几行触目惊心的字时,我却不得不为之动容. “11岁,秦家寨被灭.缺孤.后查实,系前武林盟主上官宇所为.确凿.” 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一直以为已经死了的仇人还好好活着,你会如何?我的想法只有一个. 杀! 我到了江南,也找到了七风谷,我仇人的家. 这种最初和最后的仇恨,已然在我的心里燃起了一簇火.在6年的时间里,甚至在我19年的生命里,这也是从未有过的.因为这时的恨,已经演化为了一种被欺骗的恼怒,再不是单纯的恨可以形容. 我从来都不知道我也会有如此强烈的感情,可是我知道这样的情景我根本就无法施展出最好的剑法.然而我还是去了. 我一向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但是为了子璃,我无法不抛下一切杂念.我已然厌倦了这么多年的杀手生涯,所以这次来,我也并没有抱着活着回去的打算.即便对于七风谷的剑法,我一向不屑. 可是,我却又一次遇到了她.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总会在最出乎意料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可是,她出现了.我的心神又一次被扰乱.而那时我正在和一个老乞丐决斗. 他的武功很好.或者说很怪.杀了无数的人,见识过各种招事,我却根本无法辨识他此刻的套路.然而他仿佛执意在纠缠我,所以我动了杀机.第一次不是为了主公,不是为了报仇,而只是为了摆脱他. 我想我那时的心其实早就乱了.从看到她第一眼起就乱了.否则我也不会有了这样的心思. 一个杀手,竟然因为对手的强大而想置他于死地.这到底是怎样的悲哀?可是我也清楚地知道我为什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那是因为,我不能死.我不想死. 一个杀手若是没有必死拚命的决心,又怎么可能有赢的胜算? 于是我跟着她逃走了.她的手牢牢握着我的半个手背. 她的手很小,可是却很温暖. 她是一个无知的女人.这便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印象. 世界上还有比她更傻的女人吗?随随便便就把一个陌生的男子带回客栈,而且这个男子又受伤又带剑.稍有点戒心的江湖中人都不会随意对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施救了.更何况那时候我明明记得浑身阴凉.可能正掉进了水里.而鞋子上的水迹向我证明了这一点. 我实在想不出来一个看上去那么娇小的女子是如何把我从水里拖出来.又是施了怎么样的法术把我医好.而那次正是我前所未有的重伤.因为遭了暗算,加上旧伤未愈.我几乎都产生了一种就死的感觉了.可是她却把我活生生地从地狱里拖了回来. 不能说是没有触动的.否则我最后也不会选择不杀她.可是我始终不愿意承认,她救我是在对我好.在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平白无故对另一个人好,所以主公从来就告诫杀手,不能有情. 一旦有了情,就注定被杀,因为情,本就是世间最毒的毒药. 然而,我毕竟没有杀她. 是的,她是第一个见了我真实容貌还能存活下来的人,也是唯一的一个.其实我并不介意别人看到我的容貌.只是主公说,我的脸太过清秀,难以产生杀气.于是从13岁开始,我便带上了面具,开始练习用眼神杀人.直到现在. 就在我转身走的时候,原来根本就没有想过,我和她以后还会有无数次的机会相遇,否则,也许我当时就不该那样放过她. 那一次执行任务.灵州,戚荆峰. 意外的相遇.她照旧救了我.没有问我伤的由来,没有问我的身份,甚至连名字都没有问. 她就那样温和地笑着,时而看着我的伤皱起秀丽的眉,又细心为我包扎.傻傻的,尽心尽力地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我亦没有杀她.第二次,她看到了我的面容.我佯睡着. 其实做了杀手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真正睡得安稳.只不过看她小心翼翼的表情,我也知道还是不要睁眼得好.更何况我自己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后来,有个红衣服的人找过来,我自然早早躲远了.然而看着她被带走,我却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一种隐隐的失落.只有肩上难看的蝴蝶结,还能证明这一场相遇. 可是我越来越无法理解自己的心思. 为什么我会三更半夜跑去看病中的她,还特地告诉她我的名字? 为什么即使在受了暗算伤重流血的时候,闪过我心里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去见她? 又为什么,在神智模糊的时候,我会看见子璃,恍惚中好像又回来了…… 一切都无法解答,即使是我自己,也并不能给出最恰当的解释.也许,是我疯魔了.然而我绝不愿承认我是有情的.我只是顺其自然,并无所谓有情或是无情. 许家村的日子也许是我这些年来过的最快乐的时光.因为我可以照顾她,她也在照顾我. 多年前一个生涩的词汇突然跃进我的脑海中来. 相濡以沫.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我带着发烧的她来到这个僻静的小村子,又安置好她,请人照顾她,甚至亲手帮她煎药.她很快好起来,又反过来照顾我.可是我的心里却渐渐开始不平静起来.当每次她看着我,或是给我喂药时,我的神思都会不由地飘远.有时候,还会不自觉地对她微笑,流露出从来不曾有过的温情来. 我从来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也不敢去揣测. 然而就在我心绪最不平静的时候,分别又很快到来. 她被两个年轻的男子带走,我听见她叫他大哥.至于后来,我竟然因为不放心她而一路跟随.拒绝了回众生门的机会,也在最恰当的时机救下了她. 我总告诉自己那只不过是不想欠她的恩情.可是我却平白忽略了,杀手本来就不应该有情. 终于,我被这样一个傻女人打败.我救了她.保护了她.她却一根筋的竟然不肯逃走!这个笨女人!我只有把她骂走,并且使了那招”大漠风扬”,无情剑法中用来遁形的绝招,却也最损伤内力,一旦不成功,便会大伤元气. 我成功了.她走了.我被带回众生门.接受最严酷的审讯.冷清纥那个女人冷笑着数落我的罪行,我却一句话都没有反驳.这样的把戏她已经玩过不知多少遍,我也厌倦了.什么惩罚都不要紧,那一刻的我,竟然没有了活的斗志.因为即使是活下来,等待我的依旧是杀人与被杀.其实都没有什么差别. 对待一个视死如归的人,他们又能如何呢?我被关起来,经常有一个女的来看我.就是百晓生大厅那个愚蠢的女人.即使她最终救了我,我也没有真正看过她一眼.原本我根本不想逃,可是她把那份资料递给我,告诉我其实我的家仇还没有报.所以我才在那一瞬间义无反顾地逃走. 众生门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我只不过是主公的一个工具,而且自打冷清纥进言以后,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叛徒. 我也知道一旦逃出,将来必定要遭到无数杀手的追杀.可是毕竟还有这样一个最后的生存目标在.我去了.并且在去之前,我最后一次去见了她. 那是我人生的第一个七夕,也许也是最后一个. 第一次那样认真地欣赏月亮.我看到她眼中欣喜的表情.她可爱的吃着糖葫芦的模样,仿佛是第一次吃那种东西.童年的记忆闪过,我依稀记起,子璃为我买的第一串糖葫芦. 为什么我总是在和她一起时想起子璃? 我一直也不明白.她和子璃根本就是两个人.子璃是纯粹温柔的,那是一种类似于母性的感觉,而她,总带着一股青涩,一股傻气.单纯善良.时而温婉如风. 控制不住对她冷言冷语,我并没有学会如何对待一个女子.并且从来也没有学过.直觉上并不想说出的话,一到嘴边,就变了味道.我从来没有那样渴望能在瞬间学会说话.像童年时那样说话.可是也许已经太久没有值得开口的人和事.我的言语已经生硬了. 但是我并不知道其实言语也会伤人. 她提起了子璃!这个从来都没有被人提起过的名字! 刹那间,我突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仿佛自己最深的秘密被戳穿一般.有一点沮丧,有一点失落,还有一点愤怒.然而更多的,是一种无力遮掩的窘迫. 为什么会有人提起? 为什么竟然是她? 我无法回答她的疑问,因为子璃于我,本就是一个最完整的秘密.我不允许别人来分享,更不愿意在我们的世界里牵扯进别的东西,即使是她也不行. 于是我走了.又一次无言地离开.然而在离去的刹那,我又有一丝丝后悔.是的,自从遇见了她,我所有埋藏起来的情感都一一爆发.我不知道这于我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总之,在那晚的后半夜里,我一直站立在那个和她一起坐过的屋顶,望着她房间的方向. 也许她永远不会知道,在那之前,我已然在那个屋顶守了三个晚上.每夜只是看着她房里的灯起灯灭.直到黎明. 我是不相信命运的.可是这世上我只相信两件事.我会做杀手,还有我会遇见她. 遇见她几乎是一种直觉,在最出乎意料的时候,或者在我最痛苦无力的时候,她就会如同神降般出现,屡次如此,不可抗拒. 然而这一次,我终于把她拥入了怀里.这份我一直想要接近的温度,终于真真切切被我拥在怀里. 她从来都是单纯率直的.她会一声声唤我秦缺,用各式各样的语气,欢快的,伤心的,难过的,激动的,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还可以幻化出这么多特殊的含义来.然而我却渐渐喜欢上这种声音,她让我觉得我是活着的. 可是,我又不知道我和她的交集究竟在哪里,我们又能够走多远.本能的,我想抗拒她的一切,害怕和她一再的接近.也不愿意把自己透露给她. 所以我永远不会对她说出我的故事,也无法忍受别人在我面前向她袒露出一个真实的我. 只好离开,只好无言地将这一切终结.也许我并不是真正决绝,可是我没有回头,永远不愿回头. 又或者,也许在武林大会以后,这世上就再不会有我的存在.而即使是活下来,我也并没有不死的可能.众生门的杀手,大概只要派出一个一级的,就能把我给杀死. 因为一旦报完仇以后,我也就再没有了生存下去的目标. 可是,可是为什么还会有眷顾? 难道我贪恋的,早已不再是生,而是她? 101 花落海 (101)花落海 花落海. 七风谷最负盛名的景致之一,连绵起伏的山坡,漫山漫地都是盛开的鲜花,一望无际,如同海洋一般辽阔.再衬上无限延伸的碧蓝天空和团团白云,简直如世外桃源一般纤尘不染,不落凡世. 而此时的蓟成风正有幸处在花落海旁边的一座小楼上,凭栏品茗,静静享受那如画的景致. 风和日丽,旷人心神.人生再想不出比这更惬意的享受了吧. 蓟成风喝一口清茶,心中感喟.想那匆匆数十载,也不过如指尖浮云,一闪即逝,还不若就这样静静伫立,心平气静,自在逍遥. 只是要说美中不足,却是那幅画卷中平白被沾染上的许多黑迹.团团簇簇,擦抹不去,正是那些所谓的江湖中人在花海中行走.三五成群,说说笑笑,显然对这美景流连忘返。 蓟成风轻叹一口气,只觉得惋惜,却并也没有什么办法阻止。想来这里毕竟不是他自己的地方.更何况七风谷主尚且不介意,他又有什么资格评头论足,不过只能徒生一声嗟叹罢了. “公子可是也在惋惜这大好的花海?”赵东流不知何时已然走到蓟成风身边,笑脸相问.刚刚他被人叫去见他大姐,也就是这七风谷的当家主母,上官烈的妻子,赵惜人.蓟成风对他们的家务事自然不甚感兴趣,于是便选了这座小楼独自消遣. “莫非阁下也有同感?”蓟成风微微一笑,已然将赵东流当作朋友一般。然而眼光一转,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留意到,采薇并没有同他一起来.眼神稍稍黯淡,笑容并不减却半分,却仍是被向来觉察敏锐的赵东流收在眼底. “这大好的景致,若是没有这些凡夫俗子,想来应该会更美.”赵东流清远的目光微微游离,一丝微笑从嘴边浮现,平添一份书生的儒雅。 “确然如此,不过人世从来就是不完满的.”说罢,蓟成风亦微微一笑.转眼又去看更远处的花海去了. 一时两人皆是无言,各自有着心思,却欣赏着同一片景色. “四姐!你看!他在那里!”少女娇憨的声音从楼下响起.蓟成风不必猜,也知道那肯定就是赵佳人.而身旁的赵东流显然比他还要笃定,笑容中带上了一丝无奈,似是对自己妹妹如此大呼小叫而感到歉意. “喂!笨蛋!我四姐来了你不快来迎接!”赵佳人的大叫声又一次打断蓟成风与赵东流的眼神交流.直将楼上楼下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她和她四姐身上.一时间,好几十个江湖人士都大眼瞪小眼地盯着她们. “喂!看什么看!”赵佳人一声大吼,小嘴一翘,便摆出一副挑衅的姿态来。小小年纪的她显然有着强悍的潜质,否则那些身材魁梧的大汉们也不会一个个都立刻调转了目光. 也难怪这些老江湖如此乖顺.这几天来,只要是住在山谷里的人,又有几个没有见识过赵佳人的刁蛮呢? 这个明明才13岁的少女,乍一看也觉得活泼可爱,可是一旦不小心招惹了她或是被她看不顺眼,她就往往露出出奇的另一面来,往往把人弄得无法招架.更何况所有人都知道,整个七风谷只有这样一个13岁的少女,她就是七风谷主母的幼妹,西北第一富豪赵家的小女儿.赵佳人。 又有谁能惹得起呢?就算惹得起赵家,也总得给七风谷一个面子,毕竟在人家的家里,胆大的也得掂量掂量这小女孩的分量,她的身后可是江南第一首富和西北第一首富,人家就是不动手,光用钱也能砸死人了…… 算了,惹不起还躲得起吧。于是人人在远处见了她,总是连忙绕了远路走,视之如同瘟疫. 现在亦是如此,刚才注目过这位小魔星的人在瞬间就已经逃了十之八九,剩下的却是小心翼翼地正在逃跑,生怕弄出点响动就惹上了她。 不过和她在一起的那个女子又是谁呢?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容貌倒是不错,只可惜,竟是个残缺之人…… “四妹,你来了.”赵东流一见楼下的来人,连忙要上去迎接。却见赵青儿只是一脸清冷,微微向他点了个头算是见过,便不再看她二哥,随即向赵佳人示意.这赵佳人原本就全神贯注地看着她四姐的神色,一得到眼神,便立刻将她推上了楼. 却说蓟成风原本并未在意赵佳人的言语,也不想招惹她,只顾欣赏外面的风光,这下突然听得轱辘转动的声音,便转身去看,却忽见一辆轮椅正缓缓升上二楼来,推轮椅的正是赵佳人。而轮椅的中坐着一个年轻女子,脸色略有些苍白,气质清冷,面容姣好,倒是与赵东流有几分相似. 微微讶异,心内不禁有些惋惜,蓟成风礼貌地向她点头致意,那轮椅中的女子不知怎么的突然嫣然一笑,倒是让蓟成风莫名其妙地愣了一下. “四姐!我说这个笨蛋很呆吧!”赵佳人得意的瞥一眼蓟成风,讨好似地对赵青儿说道,全然不顾蓟成风对”笨蛋”二字的敏感以及刹那变了的脸色. “佳人!不得无礼!”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出口,却是赵东流和赵青儿一对兄妹.赵东流随即以诧异的目光看一眼赵青儿,显然为他这四妹难得开了尊口而感到惊讶不已.而赵青儿当即紧紧闭上了嘴,脸色微红. “无妨.”蓟成风看着一时僵持了的局面,正要开口打破冷落的气氛.却突见有人跑了上来请他们,原来万众瞩目武林大会即将开始. 武林大会,自古以来是中原武林的一件大事.按照惯例,5年一届,至今已然不知道举行了多少届.而武林大会最重要的目的自然就是产生武林盟主。 5年的时间,足以使江湖风云变幻。既能令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演变为有名剑客,亦能令壮年得志的剑客彻底消失在江湖之中,因而每逢武林大会之时,参加之人照例都会换了一批又一批。而这时候也往往是他们展露身手的最好时机,因为一旦在武林大会上表现出色,成名不过是一战两战的事。 而他们共同的目标永远是,武林盟主. 武林大会,以武会友,以武推人。武功的比试自古以来就必不可少,而且往往胜利者很有机会成为下一届的武林盟主。然而,真正要坐上武林盟主之位,还是少不得要德才兼备,受世人景仰.虽说这一条对年轻一辈不甚公平,却也无法排除青年剑客中会出如此英明之辈。 上官烈显然是这条例外的最好明证。少年成名,上官烈虽然在其父的光环下被遮掩了不少光芒,然而这个世家公子自有他独特的值得世人注目的地方。 仪表堂堂,温和恭谦,虽然年纪轻轻,才刚至而立之年,上官烈却俨然已在江湖中有了一定地位.他的爷爷上官廖是上上一届的武林盟主,他父亲上官宇是上一任,可惜他们都壮年而逝.而他是极有机会夺得这第三届的殊荣的。不!是志在必得! 没错!盟主之位在上官烈看来,原本就是七风谷继续荣耀下去的重要筹码.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肩上的责任,更为此努力了很多年.虽然也许他的武功并不是最好的,也许他并不能打败所有的对手,可是又有谁能比他更适合盟主之位呢?聪明的人并不一定要亲自打败对手,用智慧就行了。 既然七风谷已经把武林大会搬到自己家里来开,就绝没有让到手的东西溜走的理由! 上官烈如是在心中盘算,于是脸上的笑容更为温和恭谦,对待那些江湖老前辈,他从来都是一丝不苟,尽全了自己作为晚辈的义务.而在同辈或者晚辈之中,更皆以他为武林楷模。这番情形,就如他父亲当年一模一样。 莫离欢此时正站立在一间阁楼的二楼上来回踱步,目光不安地朝主台的方向张望,已然看见了昨天那个上官烈的笑脸,眼神中的忧虑更是深了一重。 身旁是她的二师父老乞丐,照旧蒙头垢面的,散乱了头发,褴褛了衣衫.他见莫离欢的神情一刻不安的样子,料她没有心情打理自己,于是只得拉了坐在他身边的大胡子聊天解闷. “哎!我说大胡子,你说那小子今天会来吗?”捅了捅大胡子脸上的茂盛胡子,老乞丐摸得顺手,更加寸进尺地去扯他的胡子尖玩. “放开你的脏手!”大胡子本来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擂台上那几个小子的拳脚,不时摇头点头,心里估量一下现今江湖人的水平,却平白突然被扯了胡子,当下厌恶地站起来,拍掉了那双瘦削的臭手,表情愤愤. “切!谁手脏了!我两天前才洗的!”老乞丐哼哼一声,瞪了大胡子一眼道:”唉!你倒是说说呀!你看咱们徒弟,都快等出相思病来了!” “切切!谁是咱们徒弟来着!你自个收的徒弟,少赖到我头上来!别以为说成我们徒弟就不用包我下半辈子伙食了!啊!我告诉你!就算是我要收徒弟,那也得我自个儿乐意收!不关你事!”大胡子狠狠回瞪他一眼,目光鄙夷,对这个损友的脸皮之厚,实在无福消受。 “哎!你想收徒弟了?是不是看我徒弟那么如花似玉的,也动了心思了?哈哈!”老乞丐抓到话柄似地开心大笑起来,顺势又去揪大胡子玩。 “切!谁稀罕!”大胡子不想再搭理他,当即扭了头要继续看擂台,却突然叫了一声道:”哎?你那如花似玉的徒弟呢?” 老乞丐猛地一转头,果然发现莫离欢已经不见了. 刚刚明明还在眼前的,怎么才说了这么两句话就不见了?哎,这丫头自从今天早晨听了她情郎的身世以后,确实变得有些不寻常啊. 不过这老乞丐好歹是个老江湖,也知道这武林大会保卫工作做得好得很,基本上不会有危险,更何况就凭莫离欢那轻功,一般人也是追不上的,于是”嘿嘿”一笑,朝大胡子嚷道:”我老乞丐的徒弟还能有错?你看这轻功!连你都没发现她走了吧!” 大胡子哼哼一声,很为老乞丐的无聊得意感到羞愧: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呢?随即转了头去看那擂台,却又突然惊地站了起来道:”嘿!昨天那小子来了!” 莫离欢离开了老乞丐和大胡子的二楼阁楼,径直朝主台而去。 原来就在她方才察看着主台方向之时,正好看到了一个长得像蓟成风的人。 初看一眼,莫离欢根本不敢相信,只以为是花了眼睛.可是再三看去,却见那人的音容笑貌,无不是记忆中大哥的样子,于是莫离欢连忙想去证实一番。若真的是大哥,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武林大会的台子原本就放在花落海之中,算是选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地域。而正中央的擂台四周由近到远分别排开了许多席位和楼台,也是便利江湖中人都能清楚看到最中间的擂台. 此刻,擂台上正有一个藏青衣服的耍了大刀和一个湖蓝衣服的用剑高手比试.只见那大胖子全身都是肥肉,动动身子,衣衫都要裂开好几处,浑身蛮力,直把一把几百斤重的大刀耍的哗哗作响.而那个用剑的人精瘦无比,剑如灵蛇,身子灵活地蹿来蹿去,却始终无法命中胖子的要害. 一时僵持着,围观的人皆是大声叫着好.莫离欢却在即将接近蓟成风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而闪身躲进了人群之中. 那一抹鲜红,始终那样耀目,莫离欢又怎么会猜不到他是谁! 自从昨晚自己从湖里逃生以后,莫离欢便再没有见过他.而今忽地见了他正坐在离蓟成风三个台子以外的地方.莫离欢免不得要先混到人群之中,等待时机再去见她大哥. 小心翼翼地挤在一堆人肉之中,莫离欢娇小的身子倒也灵活,亏得众人的目光皆被台上吸引,一时间并没有人发现有个小女子正混迹其中. 突然,擂台旁发出了一声惊叫,所有人立时朝那边看去,却见一个浑身黑衣的人正笔直站立在主台前面! 莫离欢心中一声惊呼差点出口,他来了! 却见那一身玄衣的秦缺照旧一人一剑,凌风而立,孑然一身.黑色的面具将他清秀的容颜遮掩,那双漆黑的瞳中却满满凝结了杀意与恨意. “你终于来了.”上官烈一脸笑容,似乎一点都不惊诧于秦缺的如约而至,更加不介意这个不速之客的目的正是杀他.是的,他似乎从来都是这样淡定,不慌不忙,成竹在胸. 至少在武林中人眼中正是如此. “废话少说.拿命来!”秦缺杀人从来都不喜欢废话,因为他从来都不觉得跟将死的人说话是有意义的.人已发,同他的眸一样漆黑的剑已然代替了他所有的语言. 突然,十几个白影在刹那间出现在上官烈周围,围护了他的全身,众人定睛一看,原来那些人一个个都是容貌极其相似的白衣童子.而且人人都梳了两个小发髻,手中持剑,神情肃杀. 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千童阵? 千童阵向来是七风谷的镇谷之宝,也是上官家世代得以逃避暗杀的重要因素.这些童子一生的职责便是保护谷主安全,几百年来不曾改变.而且据说此阵一出,任你是天下第一,也不能伤了谷主一分一毫,古来如此。 “等一下!”上官烈突然出口,将蓄势待发的童子阵瞬间定格.秦缺亦出乎意料地冷眼看着.似乎在等着看他有什么把戏. “如果在下没有猜错,想毕阁下就是众生门排行第一的杀手,’无情’吧!”朗朗的声音传来,所有的武林人士都在那一刹那张大了嘴巴,无不吃惊。然而下一刻人群就开始骚动了起来,不断有人向前涌来。 “他就那个第一杀手!暗杀组织众生门三大高手第一位的’无情’!13岁就一个人杀了豹头山137口,才花了一天一夜!!!” “啊!这个没人性的杀人工具!他曾经杀了我叔叔!我要找他报仇!纳命来!” “杀手来武林大会干吗!?难道是来杀人!这也太狂妄了!简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大家伙上呀!” “我们杀了他吧!省得他再去杀人!这样的冷血工具,留下来肯定是祸害。” 一时间,群情激奋,莫不想争相上前,把秦缺杀之而后快。 上官烈冷眼看着这人群的涌动,原来正在其预料之中,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看得够了,只听他突然大声道:“大家冷静一点!先听在下说一句!”随着人群的渐渐平静,上官烈继续道:”我知道大家都很激动!不过这位’无情’也是在下请来的客人,今天希望大家给我个面子,不要在七风谷动手!” 听得不让动手,那些蠢蠢欲动的自然不乐意了,又是一阵骚动将起,上官烈又连忙朗声道:”这位’无情’和我正好有些个人恩怨.在下不才,却希望和他单独切磋,请各位江湖好汉不要插手!” 单独切磋?众人在刹那间完全安静了下来.七风谷谷主竟然要和天下第一的杀手单打独斗?他不是开玩笑吧! “上官谷主!对付一个杀手!何必这样讲道义!我们所有人都想亲手杀了他!我们每个人都想将他千刀万剐!”一个穿蓝色道袍的年轻人喊了一句,似乎是来自太阴山的弟子. “是啊!谷主一向仁义忠厚,天下人尽知!但是今天这个杀手,却是人人得而诛之!谷主根本没有必要和他单打独斗!”又一个灰衣服的中年男人喊道,看样子是丹林的传人. “是啊!大家一起杀了他!不劳谷主染脏了手!” 群起之声渐渐增多,人人都想不通上官谷主为何要对一个杀手讲究道义,却见上官烈微微笑着示意大家安静,接着说道:”我知道众位都有一颗侠义之心,只不过今天这场恩怨,在下非亲自出手不可,请各位豪杰不必再劝.如若我有不测,也算为了江湖道义而死,在下死而无憾!”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唏嘘感叹,敬仰之心油然升起.个个对上官烈的品行赞叹不已. 看来这武林盟主,非他莫属! 102 生死门 (102)生死门 “谷主好魄力!”主台前突然凌空跃下一个红衣男子,容貌绝丽,凤眼含笑,手中的黑色折扇悠然而动,好一个翩翩美男子!正是“千扇郎君”左夜阑. “‘千扇郎君’过奖!弘扬江湖道义乃在下份内之事!”上官烈一脸温厚地笑着,朝这一抹耀眼的鲜红看去,心中不禁暗叹,“千扇郎君”果然名不虚传,红衣折扇,貌若谪仙.若不是知道他素来不是名逐利之辈,倒也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 “谷主过谦了!”左夜阑收了折扇负手而立,微微笑道,“不过左某今日来,却是有件事想劳烦谷主。还请谷主先成全了在下,再和这位杀手‘无情’比试!” “却不知阁下所说的是何事?但说无妨!只要是在下力所能及,一定尽力而为!”上官烈虽稍稍有些疑虑,却始终保持着江湖领袖该有的风度.这左夜阑一向脾气古怪,行事乖张,这他是知道的,只不过今天毕竟是在自己家的地盘上,自己未必要怕了他。 “好!那就请谷主归还在下的新婚妻子!”左夜阑凤眼一眯,忽而飞身而起,跃至上官烈身外几尺之处。被那些护在周身的白衣童子看见,自然蓄势要上前相挡. 却听上官烈喝止一声道:“公子何出此言!在下实在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哦?谷主不明白?”左夜阑邪魅一笑,凤眼流光,随即拂了拂扇子道:”难道还要左某将昨晚的事告诸天下吗?”眼神一扫,忽然传来一片抽气之声,原来皆是因了左夜阑那一瞥而被震慑住的人群。 人人不禁嗟叹,这上天未免太不公平,为何这世界上竟然还会有如此美丽的男子!连最美的女子也未必及他分毫! “昨晚之事?”上官烈微皱了眉头,敏感于左夜阑语气中的暧昧,随即朗声道,“公子何必在这里打哑谜!我上官家虽然不是江湖中的名门望族,也算是流传了百年的世家,行事作风对得起天地良心。绝没有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望公子开口前千万要注意了分寸!想我七风谷也绝非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 “哦?左某还未说出什么事,谷主就知道我要撒野了!”左夜阑凤眼含笑,装作不经意向秦缺那袭滞了的黑衣望去,悠然道:“看来今天要撒野的还不只左某一个!不过,我今天来的目的并非是挑衅。只要谷主归还了我那新婚妻子,左某自然立刻消失,更加不会撒野!” “公子这话……也罢!却不知公子嘴上挂着的妻子是如何不见的!虽然我七风谷行得端,坐的正,绝没有藏匿了你的娘子,不过趁着各位江湖好汉都在这里,倒是不妨帮公子去找一找……”上官烈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也不免微微吃惊,素来听闻这”千扇郎君”独来独往,这次到来却不知为何还多了一位新婚妻子,也不知道是确有其事,还是他故意带来找麻烦的…… “昨日黄昏,我与我那娘子一同入谷,昨天晚上她就突然不见,至今还没有现身!左某对七风谷地形一向不熟悉,而且我那妻子又是消失在湖心小筑,因而冒昧向谷主要人!素闻谷主也是爱妻之人,相信谷主也能理解了左某的心情!”说罢便将黑色扇面拂起一道风,直扑上官烈面门而去,却被白衣童子迅速变换的阵型挡下。老乞丐几人皆是微微变了脸色,而武功稍逊的江湖人士根本连发生过什么事都还不知道。 “公子说的是!尊夫人既然是在我七风谷不见的,我定会把此事查个清楚。却不知尊夫人面貌穿着如何,说出来大家也好替公子留意一下。”上官烈突然换了副面孔,宽厚地微微点头。言语间既表达一番作为模范丈夫的理解,又说明自己身为谷主的宽厚,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借机试探这个“夫人”到底是确有其人还是凭空用来刁难的。 “我那娘子,容貌自是清新秀绝,昨日身着纯白色的天蚕丝衣,脚踏同色的玲珑绣鞋,全身上下一点装饰也无,真真一个天然出尘的妙人儿!”左夜阑眉宇一扬,凤目中不知怎的平添了一丝柔情,更加倾倒众生。 上官烈看的真切,心里暗暗叹一声这下不好,看来这“千扇郎君”对他口中的妻子倒还真有几分感情,若是自己一时交不出人来,恐怕他也不会善罢甘休。那自己坐上武林盟主的大计,难免要被耽搁一番了。 “哦?世间竟还有如此匹配公子的人儿?敢问尊夫人名号是?” “莫—离—欢——”左夜阑嘴角在那一瞬间扬起了最完美的弧度,像是志得意满一般,想要急于把莫离欢的所有权告诸天下。 是的,这个女子,以后便永远只能是被他掌握在手中,无论他本身对她究竟有多少真心,至少她不能再有选择。她也没有机会选择。 “别听他胡说!”人群中突然跃出一袭白衣身影。容貌清秀美丽,纯白色的丝衣,青丝自然垂下,半点装饰也无!真真与左夜阑刚刚形容的人儿一份不差! 来人正是莫离欢。 她原本混迹人群之中,小心翼翼躲藏着,生怕被发现,可是这时一再听得左夜阑胡言乱语,却是再也忍不住,一下便跃出了人群,直飞到左夜阑对面要与他对质。 杏眼瞪大,秀眉紧皱,莫离欢秀丽的手指愤愤指着那身红衣,怒道: “你胡说!我根本不是你妻子!” 一时间众人皆是一愣,连原本因听得莫离欢名号而吃了一惊的老乞丐,大胡子,蓟成风等人都忍不住朝主台冲来。而孑然站立的秦缺亦隐隐含了一丝愤意,冷冷看着那抹鲜红。 “你果然没死!哈哈!”左夜阑绝世的脸庞在看到莫离欢洁白身影的那一刹那,突然绽放出更为倾城的笑容来,直可颠倒众生。却不料莫离欢早已掉转了脸孔,小心翼翼地关注着秦缺银色面具下的表情。根本没有顾及他。 心内微微一震,左夜阑忍不住正要出口相向,却听得莫离欢忽然如小女子般温柔轻道:“秦缺。。。。。。不是他说的那样。。。。。。” 左夜阑当下眯了凤目,冷冷注视着眼前的两人。他这一辈子都还没有遭到过这样的冷遇!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被无视过! 这个女人!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无视他!难道她不计较惹恼他的后果!? 可是,莫离欢原本就是为了秦缺而来。她又怎么会顾及左夜阑呢?她连看他一眼的空闲都没有,只顾小心翼翼地解释着,生怕秦缺会误会了她。 是的,她在乎他。即使天下所有人都误会她,她也不希望他误会。否则她也不会冒着曝光在左夜阑面前的危险,就这样从人群中飞出来。 “欢儿!”“丫头!”随即到来的两个声音引得莫离欢的目光一转,正是她大哥蓟成风和那二师父老乞丐。 “大哥!”“二师父!”纵是嘴上叫着,莫离欢也只是微微朝他们一笑,脚步却没有移动半分。此刻的她正站在秦缺的右侧,稍不留神就有可能碰上那柄漆黑的剑。所以她没有动,因为在这个方位,正好可以看到秦缺冷落的眼神。她根本不愿离开。 主台前面渐渐围拢过来更多的人,都对这幅僵持的局势很是好奇。 一个是黑衣的杀手“无情”,一个红衣的“千扇郎君”,一个是藏青色衣袍的上官谷主,还有刚刚从天而降的白衣女子和正向她靠近的一个乞丐,一个大胡子,一个年轻人。 大约武林大会开办以来,还并未出现过如此热闹的场面,于是这般江湖人都极尽想象之能事,非要猜测出一个所以然来。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好不热闹! 上官烈显然也对这样混乱的场面再看不下去,于是趁了空隙连忙正色朗声道:“各位武林同道,在下先替天下除了这个杀手败类!”话毕一手挥退了护在他周身的白衣童子,飞身上了擂台的正中央。 却见秦缺早已等的不耐烦,这时也是冷哼了一声,亦飞上了擂台,黑色长剑已然在那一瞬间抽身而发。 “秦。。。。。。”莫离欢一声轻呼正要出口,却又猛然想起不能扰乱了他的注意力,于是连忙飞到那擂台左侧。聚精会神地看起台上两人的比武来。 只见一袭黑衣的秦缺与他浑然黑色剑瞬间融为一体,连连出击,杀气的眼神中有着视死如归的魄力,仿佛是豁出了命一般要与上官烈一战。一套“无情剑法”直被他使得诡谲多变,不可捉摸。 另一面,道那上官烈也并不是好对付的人物,通体鲜红的“无邪剑”乃当年天下第一的铸剑师所铸,锋利非比寻常。剑鞘脱去以后,那耀目的鲜红就立刻狂扑着嗜血,目标直指敌人心脏的丹血。 一时间,两人打得不可开交,时而翩飞追逐,时而红黑缠斗,直看得莫离欢捏紧了拳头,清秀的脸庞上一点血色也无,简直比自己在上面打比还要紧张。 “丫头,你紧张个什么劲!”老乞丐不知何时已经站到莫离欢身侧,看她那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自然是注意不到周围的。接着又“嘿嘿”一笑,朝擂台上一努嘴道:“那小子的剑法才使了八成,更何况‘倾国’剑还没有出鞘!” “什么?你说他手里拿的是传说中的倾国剑?”旁边飘来一个清朗的男声,听来却是陌生。老乞丐顺着声音瞟过去一眼,却见着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衣着不俗,仪表不凡,自是偏偏佳公子的典范。 想来原本这衣着富贵也是寻常,不料这老乞丐却偏偏天生有怪癖,一向看不惯别人穿得人模狗样,于是轻蔑一声道:“怎么的难道我老乞丐还会有错?最近这江湖上的小儿真是越来越没见识了!” 却见那青年男子听罢这话,也不恼怒,只是礼貌性地微微一笑道:“前辈教训得是”。接着复将目光转到台上,再无半句废话。 老乞丐被他弄得自觉没趣,正要转头和他徒弟说话,却忽见一个同样衣着华贵的男子正伸长了手要去拍莫离欢的肩,神情十分激动。 好个老乞丐,二话没说就迈上前去,轻易制住了那男子道:“好个狂蜂浪蝶!竟敢打起我徒弟的主意来!” 这一叫自然引回了莫离欢的目光,只见她稍一回头,脸色却突地一变,连忙大声叫道:“二师父!弄错人了!他是我结拜大哥!” 老乞丐愣了一愣,很快松了手,扭头道:“他脸上又没写大哥两个字!我看他一副激动的样子,还以为徒弟你要遭歹人偷袭了!” 莫离欢无奈笑笑,一向对这师父没辙,又赶紧扶起了蓟成风道:“大哥!这是我新认的师父!” 蓟成风揉了揉手腕,倒也并非小气之人,看那老乞丐虽然蓬头垢面的,倒是对欢儿很是照顾,于是爽朗笑笑:“我没事!欢儿你近来可好?大哥没有照顾好你,实在。。。。。。” “大哥你别这样说,是我自己贪玩,害你和如思担心了。。。。。。”莫离欢抱上歉意一笑,正欲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得老乞丐一声大叫:“哎!上官小儿怎么就倒了!再战再战呀!” 莫离欢连忙回头去看,却见擂台之上已然只余秦缺一人。天空忽而阴沉,凉风袭来,只吹得他更显形单影只,不由令莫离欢心中一痛。 原来刚才只一瞬间,胜负就已明了。高手过招,杀或被杀,本就不必那几天的恶战。 “谷主!”片刻以后,惊呼声骤起,都朝那擂台中央围过去,为首的是一个紫色衣衫的女子,样貌较好,身材婀娜,更有一股成熟风韵。 老乞丐正站在一侧纳了闷,却见莫离欢已然一个闪身上了擂台,往秦缺个方向去了。心里一个不乐意,正要抱怨,却听一旁的大胡子突然开口道:“那小子的剑明明才用了七分力!上官烈怎么就倒了!” 老乞丐给吓了一跳,回头瞪了一眼大胡子,却又将目光停在了大胡子的身后,原来那里本站了一个年轻人,现下又正向擂台中央跑去。正是刚才那个问自己“倾国”剑的青年。 不知怎么的,老乞丐一看他就觉得他动作悠然,并没有旁人那般心急。 常年习轻功的人是看得出来的,什么时候拼了命在跑,什么时候只是信步走走。当初莫离欢能看出老乞丐的轻功远在她之上也是因了这个。所以老乞丐此刻更加好奇,这个锦袍的年轻人到底是谁呢? “喂!老乞丐!问你话呢!”大胡子突然一声暴吼,直把老乞丐惊得跳起,又望那擂台一瞥道:“嘿!快看!那小子有麻烦了!” 老乞丐终于回了神,顺着大胡子说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一群江湖中人已经把一身黑衣的秦缺和一身白衣的莫离欢围了起来,口口声声喊着要为上官谷主报仇。 小眼睛自然眯成了一条缝,老乞丐不屑道:“切!什么武林正道!果然都是狗屁!就许你杀人!不许人杀你啊!” “就是!这擂台比武还没个死伤的?果然世风日下,年轻这一代,恐怕没几个好的了!”大胡子也是愤愤,顶看不惯这种围攻的场面,都是过来人,老江湖了。他们早早退出江湖也就是因为受不了这种武林中的歪风邪气。 “那是!我就看我徒弟还是个可造之材!”老乞丐突然转话头,“嘿嘿”一笑,显然又得意上了。 “切!我看最好的苗子是她旁边那个!只不过可惜他们都快被那些所谓的正道给群攻了!”大胡子一掳胡子,略微惋惜道。 “切!我徒弟那轻功!跑得快着呢!我一点都不担心!”老乞丐说着就往回走了两步,果真像是放了心的样子。 “哼!我看未必!你没看出来那小子受伤中毒了吗?他压根动不了了!”大胡子又掳了掳胡子,仿佛胡子上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东西。然而没有人知道,这往往也是他动手前的征兆。 “我只管我徒弟!别人的一概不管死活!”老乞丐口上虽是这么说,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大胡子自然对这位老损友再了解没有,嘿嘿一笑道:“恐怕你那宝贝徒弟不是这么想的!哟!快要打起来了!” 话音未落,老乞丐已然回身朝擂台上飞去。 哎!谁让他找了这么个倒霉徒弟呢!看她武功没学多少,管闲事倒是比他都在行!他自己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收的徒弟白白送死!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到底是她的情郎!这说明他徒弟到底还是有情有义的。。。。。。 想毕“嘿嘿”一笑,这老乞丐总是有自我调剂的法儿,不然哪能活得这样逍遥自在! 不料老乞丐刚刚加入战阵,却突然发现大胡子早已护在秦缺身前。这死胡子!刚才风凉话说那么多!原来早就合计着来打架了! 103 行路难 (103)行路难 “丫头,还不赶紧带着你家情郎逃走!”老乞丐大喝一声,一闪身已和大胡子站成一列,嘴边絮絮嘟哝道:“好你个大胡子,就知道护着这小子!也不管管我家徒弟!” “哼,谁让她是你徒弟来着!你不是说你家徒弟很厉害吗?”大胡子毫不示弱的回嘴,话毕却大声朝身后喊道:“你们俩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走!等着待会打起来当人肉盾牌啊!” 却说莫离欢原本正秀眉紧蹙,一脸心急如焚,纤手一把上秦缺的脉,已然看出他脉细微弱,且中了某种奇毒。这下听了大胡子的话,立时被惊醒过来,连忙拉着秦缺就要飞出重围。不料这时的秦缺却已失却了所有气力,任是莫离欢使尽了全身气力拉他,他也是岿然不动。 “你走!”微弱沙哑的声音从秦缺抿紧的嘴中迸出,比往日更为冰冷无情.然而刚说罢这句,他便像用尽了全身气力一般,眼睛紧紧闭起,再没有睁开。仿佛再没有气力睁开。 莫离欢只听得心头一痛,深深看一眼带着面具的刚毅脸庞,抓着秦缺的手哪肯放开,反倒握得更紧,直将他慢慢移下擂台去.只是用力并不敢加重,只恐怕弄痛了他的伤处。 眼看离擂台越来越远,莫离欢根本无暇再去顾及身后正以一敌百的老乞丐和大胡子.秀眉紧紧皱着,全神贯注地用尽了内力撑起了秦缺,却步履维艰. 突然,莫离欢一下感到秦缺的身体轻快起来,心内一喜,还以为是秦缺已然无碍.不料转头一看,却是她大哥蓟成风正扶起秦缺。当下心内一阵感激,两人只交换一个眼神,并没有只言片语,只专心向前路走着. “城西八里坡.”莫离欢正走着,忽然听得一声轻唤.慌忙回头,还以为是有人来袭,却见她二师父老乞丐正在远处给她一个灿烂的笑脸,边笑还边将手中的暗器连连发出,一下击毙了好几个将要追上来的人. 隐约记得二师父说过的密语传音,大概就是说这个吧.于是心下稍稍安定,莫离欢扶着秦缺的脚步不由加快,蓟成风亦跑得快起来,没过多久,两人就远离了花落海,来到了一片湖岸. “大哥!谢谢你!”莫离欢稍得空隙,连忙向蓟成风道了声谢,目光温柔,神情却是没有放松,时不时向来的方向张望着. “欢儿,本来就是大哥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苦了.大哥心中有愧,以后一定好好补偿.只不过,你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他就是那个杀手’无情’啊!”蓟成风虽然正扶着秦缺,也帮着莫离欢带他离开,心中却难免有些疑虑与担忧,看着欢儿脸上对他的上心与忧心,蓟成风天生一个情种,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只是,在这个原本就复杂的世界里,真的能和一个杀手谈感情吗? 欢儿对他,又到底存了几分心思…… “大哥我知道.我一早就知道的.”莫离欢神情淡定,清秀的脸庞上透露出一丝倔强与坚定,忽而朝蓟成风粲然一笑道:“大哥,这是我的选择.我不会后悔.” 蓟成风看得莫离欢一脸真挚,心下更微微叹息,正欲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得杂声.莫离欢自是听觉灵敏,早已扣好了手中的暗器,随时准备一战.却见湖边的草丛中突然走出来两个人. 说是走,其实有一个是坐在轮椅上被推出来的.另一个小姑娘一脸娇憨之气,正略带轻蔑地看着莫离欢等人.却是赵青儿姐妹. “你个天下第一笨蛋,快说!这个女人是谁!”赵佳人一手叉了腰,一手指向莫离欢,脸上颇有些不平的挑衅.眼睛直直瞪着蓟成风. 莫离欢不知所以,莫名其妙愣了一下,不由停下脚步,转身看一眼大哥,却见他正浓眉紧锁,怒上眉梢. “她是谁用不着你管!我现在没空和你废话!快点让路!”蓟成风向来对赵佳人没有好感,更何况这个小女子每次都出言不逊,他也实在忍得够了,这下若不是在莫离欢面前,再加上还有正事,他真恨不得冲上前去狠狠揍她一顿! “你!你敢不说!哼!我偏不让!就等着让那些人把你们抓起来,哼!”赵佳人被蓟成风的话激得跳脚,更加摆了个大字拦在莫离欢面前,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你!”蓟成风简直忍不住要上去打这个蛮不讲理的小姑娘.亏得莫离欢连忙惊呼了一声”大哥”,他才忍了下来. “原来是蓟公子的妹妹,小女子的妹妹年幼无知,还望姑娘见谅.”赵青儿突然在轮椅上发话,赵佳人听得她四姐发话,连忙也顾不上闹了,当即跑回赵青儿身侧去. “啊!没关系!”莫离欢被那清冷的面容一怔,只傻傻点了个头,伸手触及秦缺得脉搏,却又感到手中的秦缺正在慢慢衰弱,于是连忙焦急一声道:”我朋友受了重伤,恐怕耽搁不得,这位姐姐我们要告辞了.后会有期!”说罢向他大哥使了个眼色,便要往另一条路而去. “且慢!”赵青儿突然出声,接着又向赵佳人示意道:”我看姑娘的朋友受伤不轻,佳人你且把续魂丹拿出几粒,赠与姑娘.这续魂丹一向有奇效,相信会对姑娘朋友的伤势有所帮助.” “啊!姐姐!你说什么!那可是你的续命丹药!怎么可以轻易送给外人!”赵佳人惊叫一声,显然对姐姐的做法很不能理解,随即又瞪大了眼,狠狠朝莫离欢剜一眼,像是和莫离欢有深仇大恨一般. “无碍,我的病并不急,姑娘朋友的伤却是半点再耽误不得,还是救人要紧.”只见赵青儿神色清冷,又是向赵佳人一个眼神,赵佳人被她看得心慌,于是只得不情愿地从袖中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瓶,再倒出了三粒浑圆的丹药递给莫离欢道:”这续魂丹要在酒后饮服,才有效果.我姐姐特地给你们的,要是敢浪费了一粒,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莫离欢心中一惊,手上虽接了药丸,脑中却仍一片混沌.待她在刹那间清醒过来,却是连忙上前把药丸归还给赵佳人,又朝了赵青儿正色道:”这药我不能拿!姐姐的救命丹药,万不可用在别处!如果我拿了,岂不是害了姐姐的性命!” “姑娘不必介怀!我自幼双腿残疾,想毕是这辈子再医不好了!那丹药对我的病没有半点用处,只不过在病发之时缓一时之痛罢了。更何况续魂丹本是就我自己研制的,姑娘尽管拿去用吧,等我回了家还可以重新制过。”赵青儿冷色微融,略微带出点血气来.赵佳人又得了眼神,自然不敢马虎,连忙上前将那些丹药交给了蓟成风。 莫离欢心中生奇,对赵青儿既是惋惜又是感激,看着她清冷的面容和用毯子遮盖的双腿,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听蓟成风在后面朗声道:“谢赵姑娘赐药!蓟某改日定当登门谢过!”语罢又唤一声“欢儿”,引得离欢再不犹豫,向赵青儿道了个谢便回去与成风会合。 一时间,蓟成风一行三人已是走远。赵佳人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急声问道:“四姐,你为什么要给他续魂丹!那是你耗费了多少心血配出来的!况且杜神医也已经说过,你再也耗费不起那种精力来配药了。。。。。。” “佳人。”赵青儿只一个眼神便制止了她妹妹的言语,随即在惨白的脸上泛出一丝笑容道:“这是值得的。” 约摸两个时辰以后,莫离欢和蓟成风二人终于将昏迷的秦缺带到了老乞丐所说的城西八里坡。这里原本是一个小小的矮坡,却在坡上平白造了一间小屋,想来是老乞丐和大胡子早时居住过的。 此时的莫离欢已然耗费了大量的体力,脸色有些微微惨白,然而她根本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刚将秦缺扶在床上躺下,便又满屋子找起酒来。 蓟成风看得莫离欢一脸焦急,自是万般不忍心,然而他也无法劝她先休息休息,只得和她一起找酒。却见这个屋子之中,统共只得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再无其它。 莫离欢见过老乞丐以前在山谷中的居处,自然对这样的简单摆设不会陌生。可是既是如此简洁的摆设,又哪里会有地方藏酒呢? 心下万分焦急,望一眼床上秦缺紧闭的双眼,莫离欢立刻便作了决定,跑到门边转头道:“大哥,你替我照顾他,我去买酒!” 蓟成风连个“等”字都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见莫离欢白影一闪,已然消失在门外。口中微微叹息,蓟成风心中却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了然.看来欢儿对这个杀手,确实是动了真感情了。那种忧心,又是与自己和她的感情全然不同的,虽然自己不想承认,但那也许,正是喜欢. 可是,他毕竟是一个杀手呀!他的手上又曾染上了多少人的鲜血,将来还不知道会再染上多少!而欢儿,从始至终都那样单纯善良,她又确然真正看清了他吗? 再退一步说,他又能否给欢儿依靠?欢儿和他在一起能幸福吗?刚才的情形蓟成风不是没有看到.眼前这个男人,已然成为了全家湖正道的敌人! 跟着他会有幸福?不!也许连最基本的安全都没有!也许欢儿只能每天过的只能是提心吊胆的日子…… 他又何尝会愿意让自己唯一的结义妹妹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 蓟成风暗叹一声,终究将门关上,此刻的他,能做的也只是先等莫离欢回来了.然而在他的心里,确然已打定了主意,等欢儿回来以后,他是一定要劝她一劝的.就算是尽自己作为大哥的一份责任也好,他总觉得以前对欢儿的关注太少,也是时候用以后的岁月补偿她了吧. 即使,只是做一辈子的大哥也好…… 突然,门外传来“啪啪啪”的敲门声,蓟成风立刻警觉起来,暗自握紧了剑,准备一有动静就出击,却听门外传来一声大吼:”丫头!是你师父来了!” 蓟成风立刻想起刚才在七风谷错抓过自己的老乞丐来,于是连忙开了门,果然走进来那个老乞丐和大胡子. 老乞丐一进门,就用狡黠的小眼睛往屋内一望,随即睨了一眼蓟成风道:”我徒弟呢?” 蓟成风知道这老乞丐待欢儿不错,心里不免有了好感,于是微笑着据实以告:”欢儿买酒去了!” “咦?这丫头倒晓得孝敬我,不枉我打上这么爽快的一架!”老乞丐听罢这句,登时眉开眼笑起来,小眼睛滴溜溜转向大胡子眨了眨,像是在说,看到没,我家徒弟就是孝顺. 却见大胡子不屑的一哼,一点都不愿理睬他,目光径自向床上移去. 蓟成风一听便知道他们误会了,连忙将刚才得到灵药的事大致一说.却见老乞丐的表情怪异,一句话都没说就径直走到床边,啪啪两下敲开地板道:”我这酒不是藏着呢吗?那丫头买什么酒去!” 只见蓟成风眼睛顿时睁大,直将这老乞丐佩服得五体投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却说莫离欢一路施展最快的轻功,只用了半个时辰就从八里坡赶到了市集,买了酒又往回折,丝毫不敢耽搁. 行至半路的山林,却忽觉一阵狂风大起,直将前路遮蔽.莫离欢心下生疑,警觉之意更起,于是暗自扣了暗器,随时准备边打边跑. 谁料那风沙突然戛然而止,从半空中悠悠落下一个鲜红的身影来.姿容风华绝代,凤眼轻睨众生,除了”千扇郎君”左夜阑外,不做第二人想! 莫离欢一见是这个老冤家,自然又惊又怕,只想赶紧溜了才好,却见左夜阑挥了挥扇轻笑道:“郡主莫要惊慌,在下今天来,是来赔礼来了……” 莫离欢登时顿了后撤的脚步,警惕瞥他一眼,直觉一句道:”赔什么礼?” “莫儿……”左夜阑忽然温和了语气,轻唤一声,直吓得莫离欢双眼瞪大,浑身一颤,却听他继续道:”昨晚是我不对,不该中了那奸贼的计,被调虎离山,害得你差点……不过,我还以为是他们把你关起来了,才会在今天向他们要人……没想到你竟然自己逃了出去……” “喂!你乱叫什么名字!我和你非亲非故!不许乱叫!还有!要不是你点了我的穴,我差点就淹死!……”想起昨晚湖中险逃,莫离欢心有余悸,脸上自然也露出更多的怒意来,直想把新仇旧恨一并算个清楚. “啊!莫儿你莫生气……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点你穴了好不好……”左夜阑一脸温柔加妩媚,直将他那举世无双的容貌演绎得倾国倾城,别说是凡人见了会动心,就算那神仙之中,也难有可以和他相媲美的. “哼!很好!那我要走了!再见!”莫离欢原本就急于回去救秦缺,这下一看他这副姿态,哪里有心思和他在这里纠缠不清的,脚底一生风,已然绕开了左夜阑往路上飞去. “莫儿等等我!”左夜阑一声呼喊,随即身形一闪,紧随莫离欢而去. 莫离欢一见,慌忙大喊道:”喂!你跟着我干吗!?”脚下不由加快了步子,用尽了全身气力飞驰.却见身后的左夜阑如影子般紧紧跟随着,几乎要追上来. “你到底要干吗!”突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莫离欢已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怒视着左夜阑.原来眼看离那八里坡越来越近,莫离欢是担心若是被他知道了秦缺和大哥的所在,难保他不会对他们出手. 却见左夜阑翩然飞至她的身边,笑得邪魅一如往日,温声道:”我早说过了,从此以后,我在哪里,你在哪里!当然我也不介意跟着你走,反正也是一样!” “你!”莫离欢气急,直将手中的酒坛晃得溢出酒来,才猛然又将酒坛抱回怀中,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变得飞快,对左夜阑又气又恼,无话可说.简直要破口大骂起来,一时却又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词.最后只好憋出了一句:”无赖!” 左夜阑只是微笑着,轻眯凤眼,看着她的表情,脸上渐渐浮现一种得逞的笑意来. 是的,他要缠住她,他就是想牵绊住她.就这样牢牢缠住,终其一生. 原来在这世界上,本来并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东西.富贵和权势,并非他真心想要,绝世武功,亦不过尔尔.然而从今以后,莫离欢却不幸成为一个. 是的,这个女子.与世间所有的女子绝不相同. 她不像其他女子那般被他的容貌所迷,亦不会因为他的多情而多看他两眼.更重要的是,在她的眼里,左夜阑从来就没有看到过自己. 这种漠视与不屑,他又怎么能够容忍!是的,他要把她留在身边,不惜一切代价地留在身边,也许只是想要攫取她的一寸目光,终身抓紧,再不放手! 然而年这种近乎疯狂的霸道已然占据了左夜阑所有的思维,此刻的他再不会思索其他. 因为这场游戏,早就已经开始,而且永远不会有尽头,除非他死! 104 番莲之毒 (104)番莲之毒 两人正在僵持.莫离欢毕竟江湖阅历尚浅,至今还没有遇到过这样无赖的人,直气得杏眼瞪大,嘴唇发颤,却见左夜阑笑得再温柔不过,显然已深深投入到了情人的角色之中. 突然,远处传来了清远的琴音.莫离欢乍还以为是幻觉,屏息去听,却真真听到了一首连续的曲子,心下正奇怪,却忽见左夜阑忽地眉头一皱道:”’玄魔天音’!快闭上耳朵!没想到琴谷那个贱人还不肯死心,要来送死!” 莫离欢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鲜红在眼前一闪,瞬时已经到了自己面前,接着耳朵一凉,原是一双纤长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惊疑地一抬头,却见左夜阑笑得邪魅,直透出一丝挑衅来.莫离欢当即恼怒更甚,哪里还管什么魔什么琴音,只是拼命挣扎着,嘴里声声大喊着:”你这个无赖!快放开我!” 左夜阑没有回答,亦没有放开手,因为他的目光已然触及莫离欢身后的那把琴. “玄梦魔琴”! 世界上曾经有一个人能够弹奏它,而那个人已经死在了左夜阑的”扇舞”之下,那么今天弹它的,又会是谁? “狗贼!你也有今天!”一声大喝由琴后传来,左夜阑微微一怔,却见那个蒙面的女子,正是当日在画舫中袭击过自己的”琴谷”传人,”琴魔”白泠的大弟子. “哦?没想到几日不见,你倒真学来了你师父的几分韵味!难道当真是下了地府和她学来的!”左夜阑至在瞬间便恢复了往常自若的神态,捂着莫离欢耳朵的手却更紧了几分.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随时有可能再发琴音.而那种琴音,绝非是莫离欢这样的功力可以承受的. “不错!我确实和魔鬼做了交换!我唯一想的就是杀了你!为了这个,付出任何代价我都不在乎!”那女子虽然蒙了面纱,遮掩了她的半边脸,但是眼中发泄出来的恨意,绝不会比她脸上表现出来的少. “和魔鬼做交换?”左夜阑心内一惊,脸上又是一派了然道,”很好!总算还有白泠的一点心性!只可惜,当初你师父十成的功力都杀不了我,你以为你可以吗?”说罢嗤笑两声,眼中露出明显的轻蔑来. “哼!就算同归于尽!我也要为师父报仇!”蒙面女子恨恨一句,当下抚起琴来.莫离欢只觉左夜阑捂住自己耳朵的手更加用力,瞬间已然封闭了所有的声音. 一时间,与外界的联系已然隔绝.莫离欢并不知其所以,只是低了头抿紧了嘴,更加用力抱紧了手中的酒坛,心里谋计着待会该如何摆脱左夜阑. 不知过了多久,当莫离欢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快要痛没了,却是咬着牙不肯开口时.忽而抬头看一眼左夜阑,却见他脸色前所未有的惨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平日里的戏谑与邪魅皆是不见,连素来妖异的眸子也是紧紧闭着. 心下微微一慌,莫离欢正要开口,却突然感到加在自己身上的力道被彻底抽离.红衣如血的左夜阑亦张开了眼,嘴角滑过一丝微笑. 寂静.世界上仿佛不再有声音. 这是莫离欢恢复听觉以后的第一印象,然而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就打破了这个寂静的世界:”莫儿,你可安好?” 除了左夜阑,世界上还会有谁这样称呼自己!莫离欢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转身欲逃,却见一把鲜红的琴稳稳落在草地上,而琴上正趴了一个人,脸微微侧着,一看而知是那日蒙面的女子,那白色的面纱却已然被彻底染红. 惊呼一声,莫离欢正要后退,却听得左夜阑冷然一句:”亏得这贱人启用了’天魔自灭大法’,想用这招同归于尽的方法来杀我!可笑我的功力早已不比一年前,即是她师父亲自来杀,也未必能动得了我!” 莫离欢惊疑回头看他一眼,下一刻已然明白,眼前的女子正是因了要杀左夜阑而选择了自杀.只可惜在她临死前一刻,左夜阑还没有倒下,她自己却已经吐血而亡了. “左夜阑!你又杀了一个人!”莫离欢不由愤愤指控,那女子,好歹也曾是她从他手里救下来的,此刻却终究难逃一死.她又怎么能不叹息不遗憾? 只可惜,这亦是她自己选择的命运,莫离欢又有什么权利阻止! 又或许有时候,为了自己的目标而死,亦是一种最好的成全罢. “如何?”左夜阑凤眼重新轻眯着,瞬间恢复了他素来倾世的笑容.仿若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你!”莫离欢只说出这句,便抿紧了嘴,再不肯看他,仿佛永远再不想见到他. 施展了轻功,翩跹的白衣飞舞,莫离欢只顾往远处而去.再也顾不得左夜阑究竟会不会追上来. 因而她也就永远不可能知道,就在她身影消失在林间的那一刹那,左夜阑却突然单膝跪地,从嘴角流出新鲜触目的血液来. 那种殷红,瞬间滴落,融入他同样鲜红的衣袍之中,只余下一抹抹暗色.却凝成了永远无法驱除的标记. 她又怎么可能会知道,曾经在这世界上,有一首左夜阑最怕听到到的曲子,会令他心神大乱,瞬间变得不堪一击.而他也因为”琴魔”白泠知道他这个弱点,而终究选择杀了她.即使她曾是他众多女人中唯一真正动过感情的一个. 然而,他千算万算,却仍是没有料到她的徒弟会拼了性命偷练这首曲子,更没有料到她竟然为了增加自己的功力,启用武林禁功”天魔自灭大法”. 那种功力的琴音,普通人只消听个片刻,就会立刻暴毙!而若不是刚才左夜阑由掌传内力闭了莫离欢的几大大穴,她又怎么可能还会安然无恙! 只可惜,左夜阑自己却毕竟听了全部琴音,他终于被重伤了. 自成名以来第一次如此的重伤,喷吐鲜血,体无完肤.他几乎连走路的气力都已经没有. 否则,他一定会追去罢. 是的,他会追着她,直到永远把她禁锢在身边.今生今世.至死方休! 莫离欢一路飞驰,时时往身后张望,却始终不见那抹鲜红的一点影子.心事终于放了下来,脚步也愈加轻快起来. 然而,她的脑中却突然闪过左夜阑刚才那张苍白至极的脸,怎么看都不像是假装.难道说,他是真的受了伤? 可是,他那样的人又怎么会受伤呢?他武功向来很好,又是天下第一的无赖,又怎么可能有事?莫离欢突然隐约记起谁和她说过,坏蛋都很长命,所以除不尽.似乎是如思吧,那个同样喜欢红衣服的女子,毕生最大的愿望便是除尽天下的恶人. 所以当然也就包括,杀手. 莫离欢的心内一紧,一股莫名的忧虑上窜至脑际. 一边是生死未卜的秦缺,一边是最亲近的姐妹,若是以后他们见了面,会不会一下子就是一场恶战?那时的她,又该如何? 然而未等她多想,莫离欢就看到了八里坡那间小屋,赶紧抽回了思绪,莫离欢冲入门去.却见屋内满满当当是人,躺了一个,站着一个,还坐了两个. 一见二师父,莫离欢自然是欣喜的,一下便摆脱了刚才的郁结,甜甜喊了声:”师父!”随即又跑到床前,察看秦缺的伤势. 蓟成风立刻告知了莫离欢刚才的情形.得知已然被喂了药,莫离欢脸上的笑容更加舒展,终于放下了一颗心来.谢了大哥和师父,又对那大胡子专程道了谢. 却见那大胡子得了谢,突然抬起低着的头看一眼莫离欢道:”老乞丐!你还不对你徒弟说实话?看她这高兴的,待会又是白高兴一场.反倒更加难受!” 莫离欢听罢,隐约觉得不妥,又听得老乞丐接着道:”咳!丫头,你自个儿去看看你情郎就明白了!我老乞丐可开不了这个口!” 望一眼蓟成风,亦是一脸愁色.莫离欢终于忧心起来,连忙跑上前去看秦缺,却见他银色的面具依旧没有摘下,眼睛紧紧闭着,并没有什么异常.然而,一把上他的脉,却是奇异紊乱,时而飞快,时而几不可见.当下瞥见他的脖筋处,原来已平白长出紫色的花样纹路来,盘旋而上,几要弥漫脸庞. 莫离欢心内大惊,一声尖叫已然出口,扯开他的领口,却见原本因少见光而白皙的肌肤上,满满爬满了这种紫色花纹,直入血脉. “丫头,你看到了吧!”老乞丐忽而抬头叹一声气道:”这种毒叫作’番莲紫蔓’,是西域最有名的毒物之一,中毒者会在五天内全身被这种紫蔓所布满,最后失血而亡,世上无药可解.” “什么?你说什么?二师父!你说秦缺中了这种毒?”莫离欢在一瞬间反应过来,脸色霎时惨白,惊恐的瞳撑得很大,身子也忍不住颤起来,无法自制. “丫头!你别激动!丫头!”老乞丐见莫离欢的反应,知道她受了刺激,一时无法接受,连忙从椅子上跳起按住她的肩道:”丫头!你听我说!刚才喂给他的那个丹药,确实是有用的!一粒丹药能续命三天!” “所以你说,秦缺还有十多天的命,是不是?”莫离欢被按住了肩,好不容易控制住了颤抖,却又突然惨然一笑,向躺在床上的秦缺深深看过去一眼,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照理来说,确实是如此.”坐在旁边的大胡子此刻也是站了起来,无奈道:“不过这小子的武功根基还不错,又长年修炼一种内功,想来不会那么容易死,兴许还能撑上二十天.”说罢朝莫离欢投去一个惋惜的眼神,似乎也是无能为力. “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解药可以救他吗?”一直站在旁边的蓟成风突然开口,望着离欢的眼神,满是怜惜与哀痛. 欢儿这样的表情,真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一向微笑的她,为何竟也会有这样心伤的时刻? “照理来说,确是如此.”大胡子毫不留情的话又一次打碎了莫离欢眼中依稀燃起的希望.蓟成风却当即坚定道:“那我现在就回七风谷,再问赵青儿要那种丹药去!”说罢转身向门外,就要迈出门去. 却听莫离欢突然开口叫道:”大哥!你们都不要插手!我会自己救他!” “欢儿!你说什么!”蓟成风当即回了头,朝莫离欢看去一眼,却见她眼角依稀有清亮的痕迹,分明是隐去的泪水,眼神却是明亮的. “大哥!我本就是学医的.难道你忘记了吗?”莫离欢越来越坚定,一字一句道,”我已经决定了,要带他回西华雪山,那里的奇珍异草很多,也许能研制出一种特别的药来!” “丫头!你刚才说什么?西华雪山!”老乞丐突然眼睛放光,盯牢了莫离欢问道. “是的,二师父.我本来就是从那座雪山里出来的啊.”莫离欢对老乞丐的惊奇亦感到奇怪,难道西华雪山有什么特别的吗? “西华雪山……”老乞丐轻叹一声,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中去,随即坐到椅子上,开始沉思起来. “老乞丐,你是说……西华雪山,可能是他隐居的地方?”大胡子实在难得受不了老乞丐这样的打岔,自己也是赶紧从记忆中搜索起来,当即一拍脑门道:”嘿!丫头!这小子可能有救了!” “你说什么?”莫离欢自然惊得一颤,原本明亮的眼中更加点燃起一簇希望来.却见老乞丐猛然拉住她道:”丫头!你当真是西华雪山来的?” 见莫离欢点了头,大胡子又扫了一眼老乞丐接着道:”老乞丐你干吗神神叨叨的!也不说正事!丫头!告诉你!20年前江湖上有个神医,名叫’糊涂仙’的,可能正好隐居在西华雪山!难道你没有听说过?” “糊涂仙!”莫离欢如当空一棒,顿时傻在那里愣道:”他是我师父!” “他是你师父!?你是’糊涂仙’的徒弟?!”大胡子亦是吃了一大惊,张大了嘴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他真的隐居在那里!” 然而下一刻,莫离欢已然低了头,微丧了气道:“可是他是个酒鬼!每天就知道喝酒睡觉!哪里会治病!” “酒鬼?没想到一代神医竟然沦落到如此。”大胡子忍不住叹息一声道:“想当年他行走江湖之时,也与我有过一面之缘,他的人品酒品都是没话说,在同一辈人中也算是有声望的人了。。。。。。” “同一辈人?我师父看上去头发眉毛都白了,怎么可能和你们是同一辈人。。。。。。”莫离欢想起糊涂仙那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想来说他百八十岁也有人信。 “怎会?”大胡子纳闷道:“当年他才比我长8岁,算来今年应该才50上下,怎么可能头发全白?” “啊!”莫离欢忽然惊叫一声,师父才50岁?自己无论如何是不肯相信的,可是如果这是事实,又是什么使他一夜间头发全白呢? “哎,可惜他在18年前突然归隐,本来我们遇到了,总也要喝上几杯。他也不失为一个好酒友。。。。。。”大胡子依旧沉浸在对往事的追溯之中,一时间没有再说话。 却见刚刚沉默的老乞丐终于抬起头来道:“丫头!事不宜迟!你赶紧带这小子回雪山去吧!日夜兼程,说不定能在毒发前赶去给糊涂仙救治!” 莫离欢一经提醒,自然连忙行动,在蓟成风的帮助之下,找来了千里良驹,扣上马车,一齐往西北而去,只愿真的能赶得及回去见师父。 只是,师父真的有他们说的那般厉害,能解秦缺的毒吗?这却也是未知。只不过,有希望总要尝试,否则以后恐怕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却说蓟成风为了延缓秦缺的毒发,便决定回了七风谷去,再向赵青儿求些丹药。 欢儿带着秦缺走,他自然是不放心的,暗地里也派了几十人的暗卫跟着,势必要保护欢儿的安全.至于能否救回秦缺,这却也是命数.若是真救回了,他难免是要再劝劝欢儿的. 只是此刻,他也知道只有由着她去尽了那一份心,她才不会后悔.那种心情,蓟成风也能懂得. 七风谷已然不是两天前那般模样,武林大会因了上官烈的死暂且延后到明天,也就是上官烈出丧之日以后.而此时的上官家,由上官烈的弟弟上官文接管着,在当家主母赵惜人的帮助之下,倒也显得井然有序. 蓟成风一路到了七风谷,原本还在犹豫该如何进去,却见一个玫红色的身影突然从竹林间跳了出来,大声叫道:”你这个笨蛋!终于回来了!” 根本无需看那人的脸,蓟成风就可以猜到她的身份.天底下敢叫他笨蛋而且叫得这样顺口的难道还会有第二人吗?除了赵佳人那个小魔星,还会有谁! 却说赵佳人见了蓟成风瞬间阴下的脸色,当即邪邪笑一声道:”哼!你个笨蛋!竟然让我在这里蹲了两天!咦?你家那宝贝妹妹呢?” “用不着你管!等一下!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等我!?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来?”蓟成风一脸狐疑加警惕,心知这小姑娘一向不是省油的灯,怕又不是弄了什么圈套等着他吧! “切!这有什么难猜的!我四姐那么聪明!天下的事有什么逃得过她的眼睛!”赵佳人得意笑笑,从来都将她四姐奉若神明一般. “你四姐?她知道我会回来?”蓟成风心内有一丝了然,心境倒也平和,如果是那个清冷的女子,倒是可以想见的.然而他却独独忽视了,上次要赵佳人试探他的计划,正是出自赵青儿之手. “废话!我四姐在等你!还不快跟我走!你这笨蛋!回来得这么慢!害我等这么久……”赵佳人絮絮嘟哝着,随即带了蓟成风入谷,自然是去见她四姐去了. 一路无人阻碍,蓟成风略微觉得奇怪,以前总也能在一些地方看到白衣的童子,时而上来询问或是带路,此刻的七风谷却如空了一般,走了许久都不见一个人影. 正在纳闷,却见到前面的草地上忽然走来了一个人,正是赵佳人的二哥,赵东流.蓝青色的锦袍将他称得更加玉树临风,潇洒不凡.儒雅的风度也是不减分毫. “蓟兄这是要上哪里去?”赵东流面带微笑走来,显然对蓟成风的出现有些意外,然而更令他奇怪的莫过于为什么自己的五妹会和蓟成风这样熟识.还有他那素来冷漠的四妹,似乎也对蓟成风青眼有加…… “是我要带他去谷里逛逛!二哥!”蓟成风还未来得及答话,赵佳人已经抢先把话说尽.蓟成风略微疑惑地望一眼赵佳人,不知何以要隐瞒他的去处.然而面上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赵东流随即笑了笑,温和道:”没想到蓟兄能和我这贪玩的小妹成为好友,倒也是一桩好事.”衣袖轻摆,笑容一如往日,似乎并没有被七风谷的冷落影响了心情. 赵佳人连忙抢道:”二哥!七风谷这么大!我要带他多玩两天的!你不许不准!” 赵东流自然宠溺看她一眼,笑道:”我有什么不准的,小妹高兴就好.”随即向蓟成风看去一眼,似是在为自己妹妹的顽皮感到歉意. “嗯!二哥真好!我们要走了!今天有很多地方好玩呢!二哥再见!”说罢拉了蓟成风就走,蓟成风只得回应一个眼神,便也随了她去了,不知怎么的,心里总感觉有什么不对.然而眼前的疑问越积越多,心内的那丝预感倒也不重要了. 105 七风乱 (18)七风乱 “刚才为什么不告诉你二哥真相?”一等到了空处,蓟成风便对赵佳人发问,这小姑娘不知怎么的,自打刚才见了赵东流以后,就再没有絮絮叨叨,反而像是有了什么心事一般. “真相?”赵佳人显然没有料到蓟成风会主动问她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随即便眨了大眼睛道:”有什么可说的!” “哦?那我倒要回去说说!反正没什么好说的!”蓟成风难得有向这小魔星回击的机会,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当即调转了头,作势要往回走. 却见赵家人果然着道,拉了蓟成风的衣袖道:”喂!你个笨蛋!不许回去!” 蓟成风微微一笑,向赵佳人瞥一眼,果然见她一脸着急道:”好了,告诉你也没事!我二哥和我四姐向来不和,要是被二哥知道是四姐找你,肯定要盘问一番!” “哦?这是为什么?”蓟成风不免生了好奇出来,想起赵青儿的笑容,并不是真正那般冷漠吧.而赵东流,看上去亦不是那样心胸狭小之人,又怎么会与自己的妹妹不和…… “这个你就别管了!反正在四姐面前不许提二哥!在二哥面前也尽量少提四姐!这是四姐前两天刚刚跟我说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赵佳人嘟了嘴,拉着蓟成风的衣袖道,”快跟我走啦!四姐还在等着呢!记着!不许提二哥!” 话毕不由分说便把蓟成风往前拉去,蓟成风依旧不明所以,然而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自己倒也真没有管的必要,还是先去求了药来,好早日追上欢儿,更可以呆在她身边有个照应.毕竟自己只有这一个妹妹,能护了她的周全自己才能心安. 想着想着就到了一片幽静的竹林边,赵佳人在前面带路,蓟成风只觉这一片地域再清静没有,空气清新,景色宜人,倒是一个修养的好地方. 渐渐走入竹林之中,原来在那竹林深处,赫然有一座小竹屋,门前溪水潺潺,竹影斑驳,还有竹制的桌椅茶具,正所谓流觞曲水,恍如仙境.而屋子的门口赫然提了三个字”寝竹居”. 一时赞叹,蓟成风不觉停了脚步,却见赵佳人不知何时已经跑进了屋,瞬时便从屋里推出一个人来,不消说便是赵青儿是也. 蓟成风一见这面容清冷的女子,微微一笑,谁知赵青儿亦宛然一笑,回报过来. “公子远道而来,小女子无法远迎,还请见谅.”赵青儿淡淡一句,随即在竹桌边停下,示意赵佳人去准备了上好的清茶来. 蓟成风一听赵青儿如此客气,倒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面色更加温和,笑笑道:”赵姑娘太过客气了.却不知姑娘在此等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却见赵青儿目光中透着聪慧,朝蓟成风一望而笑道:”难道公子不正是来找我的吗?” 蓟成风一愣,一下被堵了话,只道这女子聪明,倒是早就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来,可是这副时景,又让他怎么说的出想要那丹药的事来,毕竟面对了这样一个本身就值得惋惜的女子,他又怎么好再去要她救命的东西. 于是当下微微思索,便下了决心来.要把求药的事先缓一缓,若是有了其他的途径,还是万不要为难了这个聪慧的女子罢. “公子有话不妨直说.不必客气.”赵青儿将蓟成风所有的细微神情一一收在眼底.像她这样一个天生聪慧的女子,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蓟成风的心思,只不过想听他亲口说出罢了. 而且只要他想要的东西,赵青儿知道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他.更何况他要的只不过那区区几颗丹药罢了. “姑娘.”蓟成风既然下了决心,便不再犹豫,笑着说道:”蓟某是专程过来谢过姑娘当日的赐药.并无其他.” “哦?”赵青儿显然有些意外,然而很快便淡定了神情道:”小女子只是略尽绵力而已.公子此来难道没有别的目的了吗?” “原本是有的,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蓟成风据实相告,面对这样一个聪慧的女子,似乎也没有隐瞒心思的必要.她既然能想到自己必定会来找她求药,想必也想到了其他.蓟成风虽然从来没有自诩是什么君子,这点风度与才谋还是有的.毕竟也在朝堂上那么多年,他也早已知晓一个道理,明人不说暗话.越是对聪明的人隐瞒,就越是显得自己愚蠢. “公子好坦然.”赵青儿微微一笑,对蓟成风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她也一向看不惯那些虚伪的套路,想来这也就是她从来都没有异性友人的原因吧. “姑娘聪慧.蓟某实在不敢隐瞒罢了.”蓟成风望一眼轮椅上的清丽人儿,更加对她产生了一丝惋惜.明明是正好的妙龄,却只得坐在轮椅上度过,这如何不是一种至大的痛苦,也难为她如此坚强,却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智慧. “公子过奖.既然来了,不若稍稍滞留片刻,陪小女子喝杯茶可好?”赵青儿目光诚挚地看着蓟成风,蓟成风虽然想赶快去别处寻药去,但毕竟念她帮过自己,也不好拒绝了她的邀请,于是当即点头答应,在竹凳上坐了下来. 片刻之后,赵佳人奔跳着从小道里跑了进来,原来"寝竹居”的茶叶刚才恰巧用完,她是跑出去找茶叶去了.实际上,却是赵青儿嫌存了的茶叶不新鲜,要赵佳人去拿新鲜的贡茶来. 谁知这小姑娘一去去到现在,赵青儿不免觉得有些失礼,正要向蓟成风致歉,却见赵家人边跑边嚷道:”四姐!可出了怪事了!刚才我跑去找茶叶,不小心看到一大群白衣人都聚集在’荣正堂’,像是在受什么训斥,我还看见有七个人当众被杀掉了!” “这有什么奇怪?上官家的事,你管那么许多干吗?”赵青儿微微扫她一眼,显然对她的大呼小叫略有不满,毕竟这赵佳人虽然在外任性张扬,在她面前倒是从来不敢造次的. “不是!大……大姐!我看到是大姐下的命令!大姐那么温柔的人,居然亲自下令杀人!我就觉得很奇怪啊!”赵佳人喘了口气,显然跑得很累,然而她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而且,我还隐约听到,他们受惩罚好像是因为上官烈的棺材被打开过了!” “什么?”这次发话的是蓟成风,听闻上官烈三个字,他隐约也感到了什么蹊跷,然而一时说不上来,也只能先把情况问个清楚. “咦?这又关你什么事?”赵佳人不满地瞥他一眼,转身向赵青儿继续道:”他们好像说上官烈的尸体有些不寻常,不过究竟怎么个不寻常,我也没听到!” “够了,佳人.”赵青儿清冷的面庞汕过一丝冷笑道,”何必在蓟公子面前谈论这些不雅的事情,赶紧去煮茶吧.” 赵佳人看出赵青儿面色略有不悦,连忙乖乖扬了手中的新茶到屋后煮茶去了,这时又只余了蓟成风与赵青儿二人.两人却都各自思索着什么,一时无话. “姑娘如何看待上官谷主之死?”蓟成风心中有了疑惑,思索良久亦没有线索,于是向赵青儿发了问,心想或许这聪慧的女子能帮他想出个所以然来. 却见赵青儿微微一笑,悠然答道:”公子所见,恐怕与小女子一样.人人都是亲眼看到那个杀手杀了上官烈.却不知公子如何还有疑问?” “姑娘如此通透,何用与蓟某周旋.不瞒姑娘,那个杀手,现在已然垂危在生死边沿,而他变成这样的原因,却并非身体上的伤,而是中了毒.西域最厉害的毒.” “’番莲紫蔓’可是?’”赵青儿依旧笑着,清淡的面容渐渐融出一丝血色,显然对这一切了然. “姑娘你果真知道?!”蓟成风略微惊讶道,他刚刚便猜测到,赵青儿会出现在那个湖畔,应该不是偶然,却没有料到她竟然连秦缺中的什么毒都知道. “我不过小时候多看点书罢了.”赵青儿轻轻掩饰过去,随即反问道:”公子有什么疑惑,不妨直说.” “姑娘如此聪慧,恐怕也不会想不到,那杀手素名’无情’,从来一人一剑,虽然是个杀手,但从未听说他会用毒杀人.可是他自己现在却中了毒,那这毒是从哪里来的呢?” 见赵佳人微微颔首,蓟成风继续道:”如果说这是上官谷主用了毒,于一个向来出自名门正派的剑客来说,似乎卑劣了些.可是若不是他,又有谁能在那样紧迫的决战之时下毒.况且,现在死的是上官谷主,这未免有些说不通了.” 赵佳人听罢这一席,脸上的笑容渐渐温和,对蓟成风亦多了一丝另眼相看.于是微微点了头道:”蓟公子言之有理.只不过我更加知道,有些真相虽然被掩盖,但终究还是有人看见,有人听见的.小女子实在不便多言.还是全凭公子自己去猜测罢.”说罢赵佳人已然适时端上茶来.于是两人皆全心全意品起茶来.再没有谈及其他. 是夜,蓟成风住在七风谷的”清风苑”,说是赵东流亲自为他安排的住处,想来也有结交他这个朋友的意思.然而自白天见过以后,赵东流便再没有露面,蓟成风被心上的千头万绪绞得烦乱,倒也不在意是否有人招待.当夜没有丝毫睡意,便踱到了庭院之中,独自赏月. 七风谷的设计可谓体贴舒适,每间庭院之中,必有一张石桌,三两石凳,另有凉亭芳草,供来人赏玩.而且每处庭院之间,都有各式各样的拱门相互连通,算是方便了住客的走动. 此时,明月正好.蓟成风便坐在屋外的石凳之上,喝一杯小酒,温习习凉风,对当空皎月,直有对应成三人的诗意,然而他的心绪,却并不因了这良辰美景而平静下来分毫.脑中的郁结越来越多,思及这些天来的点点滴滴,连素来旷达开朗的他都不免有恍如隔世之感了. 已然完结了一壶酒,蓟成风却一点醉意也无.于是想去差了那小侍从再送一壶来,却见那个一身白衣的小侍从,早已在自己房门口坐着盹着,想来也不同于蓟成风这样的失眠,对一个下人来说,能睡上一个好觉也是不易. 蓟成风向来宽待手下,于是朗然一笑,便决定亲自往酒窖去一遭了. 隐约记得这小侍从来的方向,蓟成风一路凭了感觉,穿过了好几座庭院,每座的风格布置皆有相似,然而又不全相同,这里原本就是七风谷接待客人的住处,蓟成风倒也没有觉得不妥.一连转了好几道弯,终于见到了一座题名酒窖的地方. 自去取了酒来,蓟成风挑了一个中等大小的酒坛,抱在怀中,慢慢往回路走去.月色正好,蓟成风被酒香熏得微醉,只想赶紧回了屋子喝酒去.不料转门太多,到最后竟然想不起自己的居处来,当即看见了那与自己居处一样的石桌石凳,便也不客气地坐下独酌起来,想来已经这么晚了,院落的主人想必睡了,而等他那小侍从醒来,自然是会来找他的,到时间再回去也未必不可. 正捧了坛子喝酒,蓟成风将酒向空中一举,算是干杯,嘴边挂着忘我的醉意.心里只暗暗想着,也许醉了也好. 突然,蓟成风听得吱嘎一声,猛然抬头,却见正对着自己的屋门正徐徐打开,蓟成风心内一惊,定了神往门口看去,却见一抹淡淡的青色从那门中走出,黯然在灯光下,却是看不分明. 再过一会儿,那抹青色已不知怎么的朝自己这边走来,想来是蓟成风的身子被隐在了树荫之下,正背光线,那人一时并没有发觉. 眼看着那抹青色越来越接近.蓟成风更加睁大了眼,心中酝酿了客套之词,却在看清她脸庞的那一刹那突然愣住了神.表情一如禁受不住惊与喜.而见那来人,亦在看到蓟成风的那一刻痴立在那里. “薇……薇儿……”蓟成分听见自己因激动而颤抖起来的声音从唇间发出,然而他一动也没有动,甚至忘却了将手中的酒坛搁下.就那样傻傻举了酒坛,作着即将喝进的姿势. 却见戚采薇已然镇定了心神,忽然如同老朋友一般温和说道:”我记得,你以前是不喝酒的……” 蓟成风听罢又是一愣,随即瞪大了眼去看她脸上细致的表情. 是的,她的神情如此淡定,不露一丝痕迹.没有惊诧,没有喜悦,亦没有伤心.连再次相遇时那丝淡淡的忧郁都已不见. 难道,难道说她真的已经放下了吗? 采薇,采薇.原来你果真已经放下了吗…… “嗯.现在也不常喝,偶尔喝一点而已.”蓟成风心中忍不住有一丝淡淡的落寞,然而他并没有放到脸上,只是微微笑着,一如将戚采薇当作一个久远以前的朋友. 仅仅是朋友. 也许,这才是最适合他们现在境况的关系吧…… 没有爱情,没有谁对谁错,更加无关恨与悲伤,只是一种回忆罢了,一种共同拥有过的已然逝去的回忆…… “他,待你好吗?”清远的声音出口,冷静地连蓟成风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然而,这时的他,也无法再有别的情感了吧.只要知道她过的好,他也就满足了.毕竟从前的从前,是谁辜负了谁,都已不再重要…… “嗯.”戚采薇微微点头,清秀的面容中扬起一丝甜蜜,”他待我一直很好.我们,已经有了孩子……” “哦.恭喜.” 随后便是无语,二人皆在月光下沉默,戚采薇落落抬头望向当头的月光,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微微犹豫道:”你呢?她好吗?” “谁?”蓟成风一脸疑惑,望着戚采薇,更加感叹于她脸上那种最初的恬淡.她,果然是幸福的吧. 那就好,那就好啊. “那个女子.武林大会上你跑上去找的女子.”戚采薇淡淡笑笑,似乎有一点点惨然.毕竟是曾经的恋人,虽然现在谁都回不到过去,然而即使是出自一个女人最初的私密感情,她还是无法不承认,她是有羡慕的.甚至,嫉妒. “啊!欢儿.你是说那个白衣的女子吗?”蓟成风顿了一下,脸上浮现一丝的释怀,采薇还会在关心着她.是啊,一种纯粹的友情似的关心.这样就很好,那些曾经的欢笑与泪水,终于都被时间给冲淡了,遗忘了…… “嗯.她很漂亮.我还记得我们曾在灵州的’惜柳琴坊’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我看到她的感觉,就像……她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原来她就是你的爱人……听说你们已经指了婚,她这样的女子,确实也和你很般配……”戚采薇依旧站立在桌前不远的地方,并没有过来坐下,许是出自身份的顾虑也好.其实只要能这样交谈着,就已经很好.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还能和自己最初的爱人面对面地说话.这样和谐,这样恬静.似乎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她不是……”蓟成风想要辩解,然而到口边的话,他又无法说出口. 算了,就让她误会吧.否则,就算让她知道这么久以来,自己还是一直在找她等她,并没有心爱的女子,那又能如何呢?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逝去的无法挽回,而他现在能做的,也不过是面对现实罢了. “她确实是一个好女子.”蓟成风微微叹了口气,终于微笑着说道,那语气,正像是谈论自己心上的女子.有丝甜蜜,有丝陶醉. “嗯.”戚采薇亦微微笑着,然而笑容中深深隐藏的一丝神伤,却是谁都没有看到. 是了,当曾经的爱人们都各自有了新的爱人,更换的是时间,不变的是伤痛. 然而,毕竟人也是会淡忘的,一如她现在,有一个对她好的丈夫,又有了一个幼小的生命在身体中孕育.她还能再奢求什么呢? 她会幸福的,他们都会幸福的. 而往事,就让它搁置在那里,权且当作一段最纯粹的回忆吧. 106 隐藏的真相? (106)秘密 “当初,当初是否是我的错?”蓟成风终于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个清楚,这件事,他已经背负了太久,记挂了太久,而今想知道真相,也不过是想来个彻底的了断罢了.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心安.他才能真正忘却吧. “我只知道,凤衣来告诉我,说你为了……非娶大姐不可……而允诺娶我做小妾……”戚采薇淡淡叙述着,虽然断断续续,但是也不难看出她的决心来. 索性在今天说个清楚吧,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弄清了,死心了.也许还能成为彼此的故人. “当初……我是想娶你的……我没有想到你父亲会把新娘掉包……只不过……采薇……我们终究错过了啊……”蓟成风略微有些激动,那些久远的往事,此时正在他脑海中再一次重演,那样触目,那样真实,甚至鲜血淋漓.然而,也许这已经是最后一次.蓟成风告诉自己,这已经是最后一次. “是……那天我一直在七里亭等你,让凤衣去找你,凤衣却回来告诉我......你娶了大姐,然后我就死心了……后来我离开了京城,再也没有回去过……”戚采薇的眼中亦是抑制不住的伤感. 是的,到了此刻,她也已然明了.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这也该是个了结了. 只此一次,彼此都再将自己的情感放纵一次.以后,便再不提起. “上次你在灵州说的那番话……是真的吗?”蓟成风将手中的酒坛放下,终究问出了口.他想知道,他只是想知道全部真相,仅此而已. “上次,那是气话……真的……风,你不要介意……是我太冲动了……”戚采薇急忙辩解,不小心将眼底的忧虑全部展露无遗. 谁又能否认,直到现在,她还是会在乎他的感受,她忍不住伤了他,却又深深后悔伤了他. 无论如何,他毕竟是她曾经真心爱过的啊. “不!采薇我不怪你……我是说,凤衣,你说凤衣出卖了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蓟成风脸上闪现一丝怜惜,看着戚采薇脸上的忧伤,忍不住要上去安慰,然而他又于心不忍,终于努力克制住了自己. 罢了,她毕竟已是别人的妻,何必再涂增她的烦恼呢?况且,她的丈夫那样爱她,就让她永远生活在幸福里,这就够了. “凤衣,凤衣不过是我爹的工具.从小到大,她都一直监视我而已.后来她奉命带着我离开京城,突然有一天,她却把我带进了青楼……她竟然要把我卖进青楼……”语气中有一丝颤抖,戚采薇惨淡地笑着,回想起那段几乎是流亡的岁月,她的心不免又被姐妹的背叛而刺痛. 又有谁能想到,一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亲如姐妹的人,会那样毫不留情地出卖自己呢…… “那你……凤衣她……”蓟成风豁然得知了真相,不由大吃一惊,对戚采薇的怜惜更甚.这个一贯温柔的女子,到底吃了多少的苦? “不过,东流正巧路过那里,他把我救了下来……而且那时我又受了伤,他就把我带回山庄医治……他是个君子,一直待我很好……”戚采薇絮絮诉说着,突然猛地抬起头来想看一眼蓟成风的表情,然而天色愈黑,她已然看不清那张曾经与自己海誓山盟的脸,现在又是怎般模样…… “那就好……”蓟成风轻轻吁出一口气,眼前仿佛闪过那样一幅场景,这赵东流,果然也算是君子之流了. 两人正欲再说些什么,蓟成风一抬头,却突然看见由远及近的一盏灯火.于是连忙拉一把采薇,将她扯入阴影之中,两人顿时有些尴尬,却见那灯火已然到了中心的院落,略微在戚采薇屋子门口停滞了片刻,似是在向里面张望一般.随即便继续向前,脚步一如刚才那般稳当. 蓟成风心下生疑,隐约觉得那身影有些眼熟,却绝不是一个男子.却见戚采薇已然变了脸色,轻声开口道:”那个人,刚才那个人,好像是大姐……” “大姐?”蓟成风重复一声,更加疑惑地看她一眼,却见她落落走出阴影道:”大姐就是七风谷当家主母,上官烈谷主的结发妻子,赵惜人.” “赵惜人?”蓟成风脑中飞快闪过武林大会那日一个穿着雍容的身影,她似乎也是第一个跑到上官烈身边的人吧.可是这大半夜的,她又为什么要在这客房间游走呢? “大姐和谷主感情非常好,虽然是指腹为婚的,不过像他们那样恩爱的也着实难得.现在谷主一下子去了,大姐兴许是半夜太思念丈夫了睡不着,出来散心吧…...”戚采薇顺口答着,说着往赵惜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显然对青年丧夫的她有一种善意的同情,随即转过身来,却见蓟成风微皱了眉头,正望向自己道:”现在已经是一更,她……对了,为何赵兄还没有回来?” “自谷主死后,东流就一直在帮助大姐打点七风谷的事宜,这几日天色稍晚了就留在主堂睡.”戚采薇心里微微一惊,不明白何以蓟成风会突然提及丈夫,然而只要一提起赵东流,她的脸上就会不由自主地洋溢起一种甜蜜来,这种幸福,即使在昔日情人面前也是丝毫不加遮掩. “如此,采薇你可愿与我一起去看看谷主夫人?我怕天色太晚,她一个人会做什么傻事!”蓟成风将自己的疑虑说出口,戚采薇亦吃了一惊,随即回想起刚才,赵惜人的行为确也有些奇怪.于是点了点头,便跟着蓟成风追随赵惜人去了. 两人一路往大道上走,遇上了转弯,也只有全凭了感觉选路.然而那空气中一丝似有似无的香气,也在无形中牵引着他们.没过多久,竟然果真被他们发现了赵惜人刚才点的那盏灯,正被搁置在一座庭院的门口,而她的人已然不见. “大姐应该来过这里的,难道她出了什么事?”一望而知四周并没有旁的灯火,戚采薇不免更加担心起来,虽说当她嫁进赵家时,赵惜人已然出嫁好几年了,然而自打见面以来,大姐也算待她不错,不但常常体贴她的身体,还处处安排得无微不至,待她直如亲生妹妹一般. “我们再找找.”蓟成风轻轻回应,直觉大声的交谈会惊扰了什么.随即走上前去,在这座看似平常的庭院里查看起来. 忽然,假山后面传来了细细索索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刺耳. 蓟成风与戚采薇交换一个眼神,戚采薇的脸上固然浮现过一丝女子的惊惧,然而她只消看一眼蓟成风,就莫名了安了心来.毕竟是曾经海誓山盟的恋人,如此的心意相通,也不过是自然的流露罢了. “不要怕.”蓟成风轻轻安慰她,自己慢慢接近了那座假山.戚采薇心境稍定,连忙跟了过去.却见那假山后面果然别有洞天.仔细看去,竟然是一个隐约的洞口. “我进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细心吩咐着,蓟成风向来知道戚采薇胆子不大,这时又是极晚的夜,若是在平常,恐怕她也不敢轻易出门了.更别说现在是要去闯一个未知的洞口. 谁知戚采薇听罢这话,却突然微微皱了眉道:“不,我要和你一起去!” 说罢立刻便往那洞口走去,蓟成风连忙想要阻拦,却已然来不及,也只好赶紧跟上,心里默想,自己万要护了采薇周全.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洞,蓟成风奈何不过采薇的执意,只要让她在后面跟着.山洞的路径并不宽敞,每次只能容下一人,蓟成风暗自观察着这个洞口,心中不禁奇怪,这样幽暗的洞口里,竟然一点蛛网的痕迹都没有,而且路面光滑,想来是经常有人来行走的? 走着走着,两人已来到了一扇半掩的石门面前,蓟成风回了头想向戚采薇示意,却见采薇身子微微前后晃动着,右手捂在胸口,似是有不适之症.当下灯光幽暗,并看不清她的脸色,然而蓟成风已然有些担忧,正想带她出去.却突然听得石门里面传来了谈话的声音. “上官烈的尸体,处理妥当了没有?”一个沉沉的男声传来,一下子便吸引住了蓟成风的注意.上官烈?难道在里面的人和上官烈的死有什么瓜葛? “你放心,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处理干净了.”另一个女声传来,大约因了里面的空旷,略微有些扩音,然而戚采薇却在听到那声音的刹那更加白了脸色. 那个声音,她认得的,她认得是…… “没人看出一点端倪来吗?如果露了一点痕迹,你知道……” “不,没有!”那个女声略微有些激动,”你放心,我做得天衣无缝!” “哦?那开棺的事又是怎么泄露的……”男声愈发低沉,隐隐有些奇特的沙然. “这……这个……”女声嗫嚅着,随即坚定道:”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千童阵我也会帮你除掉……” “好.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下次,你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女声急切地答着,随即放重了语气道:”上官文的事,该如何安排?虽然他是个草包,只要让他继承上官家,什么条件都能答应.但是,他好赌成性,挥霍无度,我怕他早晚败完了上官家的产业.” “哦?你现在还会担心上官家的产业?我记得我以前告诉过你,我要的只是上官家,至于它败落成什么样子,或者即使连它闻名江湖的那七大宝物全部消失了,我也不在乎.我要的只是上官家这个壳……” “是,是,我知道.”女声连连应答着,显然对另一个人十分忌惮,随即又忽然加重了声音道:”乔郎!你什么时候让我见乔郎?你答应过的……” “哼!你放心!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等你将七风谷彻底瓦解之后,我一定放你们双宿双栖!” “不!我现在就要见他!”女子的声音有些激动,仿佛一提及这个话题,她便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活得很好.什么时候见他,取决于你什么时候成功,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蓟成风正全神贯注听着,却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臂.回头一看,却见戚采薇的另一只手正覆在脸上,似乎是想呕吐. 心下一紧,也顾不得再听什么壁角,连忙将她扶了出去.而一旦接触了外面的新鲜空气,戚采薇便好受了起来,仿佛刚才那股欲呕的感觉从未存在过. “采薇,你怎么样?”蓟成风将她扶到院子里的圆凳上坐下,看着她稍稍和缓的面容,心里终于舒了一口气,戚采薇亦报以温和的一笑,脸色渐渐从苍白中回复过来. “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蓟成风往那座神秘的假山望一眼,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妥,然而采薇的身体更加令他记挂,于是轻轻扶了采薇,极其自然地往院外走去,此时也是顾不上什么礼节,只想早点送她回去休息罢了. 漫长的夜晚终于过去,蓟成风基本上一夜未眠,到后来索性找了个地方仰卧着看星星,直到清晨那个偷懒的小侍从找来,才被带回了房间。 蓟成风自然原谅了他的偷睡,反过来说,若不是他的偷懒,自己又怎么可能遇到采薇呢?若是没有昨晚那场偶然的遇见,他们又怎么可能冰释前嫌,放下了那一段过去呢。 所以说,一切皆有定数罢了。 而接下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显然也是自己的定数。 赵佳人。 一大清早,蓟成风正喝着那个小侍从特地泡来的清茶,敞了房门独自看着外面的景致,思绪万千。然后一个黄灿灿的影子就那么进入了自己的视线,一蹦一跳,显然心情相当不错。 然而蓟成风根本不想理她。他也没有开口叫她。他只是如刚才一般坐着,仿佛根本没有看到有人出现在自己门口。 “喂!你个笨蛋!看到我还不快出来,难道要我进去找你吗?”赵佳人在门口蹦跳了一会,原以为蓟成风会出来叫她,没想到这个人学聪明了,已然知道永远不要先招惹她好,于是自觉无趣,终于憋不住先开了口。 “这是我的住处,我为什么要出去?”蓟成风淡淡一句,故意扬起一丝挑衅的笑容,心里有了一丝恶作剧的冲动.赵佳人,难道你以为全世界就你能挑衅吗?以前是不跟你计较,以后,哼…… “哼!什么你的住处!还不是我大姐家!”赵佳人撇了撇嘴,一脸不屑,手插在腰上,又有一丝刁蛮。 “好!很好!那我现在要走了!离开你大姐家!你最好不要拦我!还麻烦你和你二哥说一声,谢谢他的款待。”蓟成风说罢就立刻起了身往外走. 等得就是这一句!这下他终于可以名正眼顺地走了.蓟成风本来也不愿在这别扭的谷里多待一刻,要不是他们再三挽留的,他早就飞奔去找解药和欢儿了.更何况采薇已经得到了幸福,他还有什么留下打扰她的理由呢?还不若潇洒来去,去往别处的人生罢. 于是当下面带春风般的笑容,身姿越发清逸,大步往外迈着,直看得赵佳人目瞪口呆。 “怎么?蓟兄要走?”转门口处突然出现一个温文尔雅的身影,正是赵东流,却见他头戴紫玄玉牌,一身紫黑色衣衫,脚踏轻捷的紫云靴,好一副文武皆宜的装束. “正是.蓟某在谷中打扰多时,想来还有别的要事要办,这下正要和赵兄去告个别.多谢款待!”蓟成风周全了礼貌,面上的笑容依旧洋溢着.只不过看赵东流的眼神中,不免更多了些赞赏与羡慕.是了,这样的风度与气质,与采薇当真是天作之合!难以想象,如果当初采薇没有遇见她,又会是什么样的遭遇呢? 蓟成风根本不敢想象.因为只要一想到,他就会永远生活在自责与后悔中.换句话说,赵东流给了戚采薇幸福,也是弥补了他心中的罪恶吧. “蓟兄这话,未免折杀了我.这些天忙着帮大姐处理谷里的事情,确对蓟兄招待不周,万望担待.不过今天正好是上官谷主出丧之日,蓟兄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参加完了上官谷主的葬礼再走.毕竟逝者已矣,再耽搁蓟兄一天……”赵东流风度翩翩,笑容得宜,果然是名门出身的公子. “如此,蓟某自当送谷主最后一程.”蓟成风口上答应着,心里不禁又起了疑惑. 寝竹居的对话,昨天听得的秘密,还有秦缺身上的毒,无一不在暗示着什么.上官烈的死,真的是那样简单吗?还是,果真如昨天那个女子所说,尸体被处理干净了…… “喂!你真的要去参加什么葬礼呀!”赵佳人原本等在门边,这时听了蓟成风的应答,连忙叫出了声,同时也表明了自己不是可以随便无视的. “佳人,不得无礼.”赵东流宠溺地看一眼赵佳人,语气温和,实在没有半分苛责之意,真正是一位宽厚的好兄长,对待姐妹尚且如此,想来人品应当差不到哪里去了.. 却见赵佳人撅了撅嘴,撒娇似地叫道:”不行!我先来找你的!你要跟我走!”说着一手去拉蓟成风,弄得蓟成风十分尴尬,既不想跟这魔星再扯上什么关系,又碍于她兄长在场,不便立时发作. “蓟兄.既然佳人找你有事.便劳你多担待我这小妹了.丧礼在一个时辰后举行,蓟兄,存孝堂见.”说罢抱拳致意,算是歉意.赵东流便从庭院内退去,只留得蓟成风和赵佳人二人. 蓟成风看了一眼赵佳人,那得逞的笑意再明显没有,轻叹一口气,只好任由那小魔星拉着,一同往外去了. 107 存孝堂变故(上) (107)存孝堂变故(上) “寝竹居”外的石桌上,早已备好了上好的清茶,赵青儿一早起来便坐在这里,望着拂动的竹林静静出神. 天色阴沉,并不是一个明媚的好日子.一如赵青儿此刻的心情.是了,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可是又有谁能告诉她,看的太过清楚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竹移影动之中,这个睿智女子的脸上却带上了一丝迷惘. 权位,武功或者留名青史,真的都那样重要吗?为什么人人都会动了那番心思,为什么人人一有机会就想往上爬,而唯有那寥寥几个,从来就淡泊了名利,却又往往有着自己的身不由己. 世间的东西,本来就没有太值得赵青儿上心之处,甚至于连她自己的腿疾,她也从没有过多的在乎.可是又有几人能知晓这清淡女子最内心深处的想法? 她所有的不在乎,原本就不仅仅是因为这些年来早已养成的习惯,那更是因为,她再也不想去轻易触及那场所谓事故的背后,鲜血淋漓的事实…… 蓟成风一路被赵佳人拉扯来到寝竹居,其实他也早已料到,赵佳人来找自己并非是她自己的意思.只不过此刻的他却更加好奇,为何赵青儿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自己找过来呢?两人明明是在七风谷第一次见的面,照理来说并不该有何关联罢. “蓟公子,你来了.”蓟成风刚刚穿过竹林,就听见赵青儿淡淡的声音,闻声看去,一眼便见到那清秀的面庞上,照例绽开了一朵淡淡的笑颜. 赵佳人一下看得痴愣,只傻傻回头看一眼蓟成风,随即又扭了头跑到赵青儿身后.心里不禁纳罕,为何自从见了蓟成风以后,四姐就变得这样爱笑呢? 从前自己和四姐在一起,一年都难得看她笑几次,可是现在只要一见蓟成风,她一天都会笑上好几回.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因为那个笨蛋实在非常可笑? “赵姑娘找我来,不知是有何事?”蓟成风原本并不知晓赵青儿清冷的性格,每次见她都在微笑,还以为她素来如此.今次又见了她的笑容,自然也见怪不怪.爽朗报以一笑,蓟成风渐渐止了脚步,停在赵青儿几尺开外的地方,静静注视着轮椅上的女子. 却见那赵青儿浅浅一笑,微颔了首,缓缓举起桌上的一个青色的杯子递向蓟成风道:”蓟公子,请先喝了这杯茶吧.” 蓟成风心中虽微微有些疑惑,却仍是一手接过杯子,凑到鼻下闻了一闻,笑着叹道:”咦?果然清香怡人,却不知姑娘这茶是什么名号?” “笨蛋!让你喝你就喝!哪那么多废话!”赵佳人原本一直顺服地立在赵青儿身后,这时听得蓟成风的罗索,心下一急,当即便叫出了口.也不知急的是些什么. 蓟成风听得这一句,眉头反而微微皱起.心里不由暗暗揣度,这对姐妹素来行事不寻常,今天又是在搞什么鬼呢?为何连要自己喝下一杯清香的茶,都显得这样心急? “不瞒公子,这茶便是公子的解药.”赵青儿看得蓟成风的犹豫,淡然出声,将桌上另一杯清茶拿起抿了一口,脸上并看不出什么表情. 蓟成风听罢,显然吃了一惊,正要询问,却见赵佳人急着嚷了出来:”你果然是天下第一的笨蛋!四姐好心给你解药,你要是不立刻喝了,正好毒发身亡!” 解药?毒发? 蓟成风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来七风谷不就是来找解药的吗?那日赵佳人也曾提到过,解药在她四姐手上.可是现在离武林大会已然过去了两日,而自己一直忙于其他的事,倒把自己身上的毒给忘了,现下突然提起,难道自己的毒并没有发作? “四姐研制的毒一向最有神效,你不信的话可以试试!”只听赵佳人不屑地看一眼蓟成风道:”不过四姐怕你耽搁了解药的期限,才要你在武林大会当天赶来,其实今天才是最后的期限.哼!谁晓得你一个影跑不见了,害我白白在谷口等两天!今天要是再不解毒,你毒发了才最好!哼!” “佳人.”赵青儿轻唤了一声,制止了赵佳人说话,随即朝蓟成风抱歉道:”蓟公子,小妹顽劣,还请公子多多包涵.不过还请公子相信我一次,快把那解药喝了吧.”赵青儿眸中含了一丝忧虑,目光却是坦然的,直直望着蓟成风,生怕他会因为赵佳人的话而误了喝解药的时辰. 原来蓟成风身上中的毒,正是她亲手研制出的第一种□□,也是最后一种.这种毒无色无味,最适合下在茶和汤之中,而解药亦需融在茶中,方有奇效.而最特别的是,这种名叫”时辰到”的□□,一定要在特定的时辰内喝下解药才能解除.否则一旦毒发,就连她自己都是无力回天.而今天的这个时辰,眼看就是最后的期限! 蓟成风听罢,却只是不语,望着赵青儿的眼眸,又再看一眼赵佳人.心中犹豫着,不知是否该信她们好. 也难怪,自己中毒原本就是这两个女子所害,而今又突然把自己叫来喝解药,寻常地人也许早就上去拼命了,而自己此刻如此淡定,却又是为了什么呢? 是因为这个女子帮过自己?是因为赵青儿素来的善待?还是,还是因为看到了她此刻的眼中正渐渐浓郁起来的忧愁? 忧愁?她又为什么要忧愁?像她这样聪慧的女子,难道还会有值得她忧虑的事吗?或者,她原本就不如看上去那般完美,她生来就拥有不同于寻常的生命? 蓟成风脑中瞬时翻滚过万千个想法,然而,此刻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再望一眼赵青儿的眼眸,便终于决定将茶杯中的解药一饮而尽. 也罢,就信她这最后一次.权当作对她的出手相帮的感激,抑或是对这清冷女子的怜惜.反正,也许以后他们再没有交集,她也不会再和自己有什么关联了罢. “蓟公子,昨天傍晚的话,其实我还没有说完.”赵青儿看得蓟成风终于喝下了解药,提着的心思终于放下,此时的她神色淡然,脸上一如初见时那般孤清. 蓟成风直觉想要回问,却又想不出何种疑问来,只见那赵青儿极其自然地继续说道:”虽然真相会被掩盖,但是终究也有露出破绽的一天,而今天,或许就是这样一个日子.不知蓟公子是否愿意,和小女子一同去看这一场戏?” “看戏?”蓟成风听得玄妙.眼前这个女子,难道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可是与自己昨晚不小心听的对话比起来,她知道的,又会是些什么呢? “你罗嗦什么!让你去就去!”赵佳人哪由得蓟成风发傻,一看他神游了,连忙吵嚷起来.绝对无法容忍别人对自己和四姐的无视. 说着推了赵青儿往竹林外而去,蓟成风径自思索着赵青儿刚才的话,自然也跟到了后面. 破绽?她口中的破绽究竟是什么? 待蓟成风一行到达存孝堂之时,已然是半个时辰以后.蓟成风原本就不认识路,全凭其余二人带路.而赵青儿坐在轮椅之上,速度自然是要减慢的.再加上赵佳人一路上照例叽叽喳喳吵闹不停,不知不觉也就耽误去了这许多时光. 因而三人到达存孝堂的时间,已然算是滞后.而那用来举行上官烈丧礼的存孝堂,也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蓟成风径自在前面张望,看得人群实在太过庞大,硬挤也未必能进得去.再加上有赵青儿和赵佳人姐妹毕竟一道,更加加大了此行的难度.于是微微皱了眉头,正想着是否应该和赵东流通报一声,却忽然见得那密密麻麻的人群赫然让开了一条笔直的道,众人的目光一下都被吸引,却见那风度翩翩走出来的,正是一袭紫黑色衣袍的赵东流. “蓟兄,你来了!”赵东流一眼看得蓟成风,照例朗声笑着,也不便多作言语,只朝那条道路上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是要请蓟成风进内堂去. 蓟成风连忙还以一笑,心内不禁赞赏他想的周到,正要回头去邀赵青儿姐妹,却见那赵青儿姐妹俩早就不见了踪影.心下微微诧异,又突然想起赵佳人曾经说过赵东流和赵青儿不合的事,于是有些了然,也就再顾不得去寻找两人的踪迹了. 已然进了存孝堂,内里的气氛却着实有些怪异.明明是黑白两色布置的灵堂,人人着了素色的衣衫,看上去一派肃穆.耳边却直直传来阵阵谈笑之声,还有些武林人士,自顾自大声谈论着什么,一片喧哗吵闹,却全然没有那种悲伤哀悼的气氛. 蓟成风不禁微微皱了眉,跟随着赵东流在一个位置站定,赵东流自又去忙自己的事了.蓟成风一人置身于这喧嚣的人海之中,不免有些感慨叹息. 想来这上官烈生前好歹也曾是江湖武林之中的泰山北斗,一言一行都举足轻重.又有谁能料到,就在他这样突然猝死以后,却竟连生者的真心眼泪都换不回几滴呢! 那这一生的争来夺去,功名利欲又有什么意义? 还不若无欲无求,逍遥自在过一生吧! 心下正思量着,蓟成风直觉地左右张望,想要找找赵青儿姐妹的身影,然而却在毫无防备之下蓦然遇上了另一双清明的美目. 戚采薇! “采薇……你怎么也在这里?”蓟成风突地见了戚采薇,自然有些始料不及,脑中一滞,竟然就不加思索问出这样的话来.想起昨天的经历,更加有些尴尬. 却道那戚采薇涵养本就极好,听得这样的询问,也只是微微笑着,并无表现出什么不妥,轻声回答:“大姐夫的丧礼,我和东流自然是要来参加的.” 大姐夫?是了,上官烈是赵惜人的丈夫,自然也就是采薇的姐夫了.蓟成风边叹息着自己的迟钝,边照旧笑笑道:”那是自然!是我失言了.对了,采薇,你的身体可好些了?” “嗯,已经无碍.谢谢.”戚采薇浅浅笑着应声,随即便抬起头来,柔顺了目光向前面张望. 蓟成风此时已然澄明,自然也就猜测到了她要找的是谁.于是也不再说话,嘴角微扬,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心下只是微微轻叹. 采薇,采薇果真已经放下了过往罢,她刚才坦然的微笑,已然是最好的证明.而在她的眼中,亦再没有自己,而只存了赵东流一个影子,容不得其他. 可是自己呢?自己又是什么时候才能放下? 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给予这个昔日的爱人最纯粹的祝福,而不存一丝杂质? 或者,仍是需要时间罢.蓟成风虽已然告诫过自己千万次是该忘却了,然而那段最美的岁月,又如何能轻易割舍.至少,不是爱情,也是有关记忆的. 而记忆并不能轻易从生命中剔除. 蓟成风这样想着,目光中渐渐展开一丝坦荡,也罢,顺其自然也好.不要平添了自己的烦恼. 预示举目而望,蓟成风又想起赵青儿那席话来,正要再去寻那个聪颖睿智的女子,却突然被主台上那个身影牢牢吸引住了目光. 原来那黑白色布置而成的主台之上站着的,不是别人,赫然正是一个与上官烈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 蓟成风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几乎是直觉的,他竟以为上官烈没死! 然而下一刻,他却更加疑惑于,如果上官烈没有死,那在场的人为何都还要聚集在此! 这明明是上官烈的葬礼吧!任谁也不会弄错.而秦缺把上官烈杀死,也是在千百双眼睛共同注视下完成的.可是那又为什么,这么多人一同见了这样一个和上官烈九分肖似的男子,还会如此谈笑风生,神态自若呢? 难道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上官烈? 蓟成风的想法几乎在闪现的同时得到了证实.原来台上的那人,虽然面貌五官与上官烈极其相似,却是天生的一副破锣嗓,一听而知那嗓门何止坏了几十年!与上官烈那清朗的声音绝然不同! 况且看他的言谈举止,也与从前的上官烈全然不同.不仅不像上官烈那般一望而知出身的好教养,反而多了一些市侩江湖的气息,语言措辞皆不像武林世家而出. 那么,他又是谁呢? 原来他正是上官烈的孪生弟弟,上官文! 在江湖中行走的人,只要听说过七风谷,就一定会知道上官家.而上官家出名的人,除了已故的上官忠和上官宇,年轻的一辈,多听说的是上官烈.也因为七风谷向来尊崇嫡系为尊这一祖训的关系,上官家所重点培养的,多是嫡系子孙,对于那些旁支的或是二子三子,难免放松了要求. 而这上官文,正是上官家的第二子,江湖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上官烈的亲生弟弟! 其实别说是江湖中人,就算是七风谷的一些侍从丫环,也未必知道这上官文的存在.因为这位上官二少爷,从来就深居简出,神龙见首不见尾.自打出生以来,便仿佛被掩盖了他的存在,并不轻易在人面前出现,即使是父母亲,也是很少见到.久而久之,人们也就淡忘了七风谷还有一位二少爷.直到上官烈死后,这位神秘二少爷才重新现身. 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然而所有人都知道,是谷主夫人赵惜人神通广大,不仅把二少爷找了回来,还劝说他暂时代理了谷主的职位,让上官烈死后乱成一团的七风谷,只在半天以内就恢复了往日的井井有条. 也有人说,赵惜人是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否则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就把这样一个仿佛已经失踪了许多年的人找回来. 可是事实摆在面前的是,在赵惜人的安排之下,七风谷的秩序不但如常,而且一日比一日好.而那新来的代理谷主也是出奇地能干.除了那破锣的嗓子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市侩气息,上官文几乎做得和上官烈一样好,甚至更好. 因为他那不知来源的江湖气,比起以往满口道义的上官烈来,更容易让武林人士亲近,从而敬之佩之. 可笑那算计了一世的上官烈又怎么可能想得到,他竟然也会有这样一天,地位身份被轻而易举地取代.而且是如此迅速地被自己那名不见经传的亲生弟弟所取代! 而最讽刺的莫过于,此刻他的灵柩,还静静躺在这存孝堂之上! “各位江湖朋友,英雄好汉!”上官文破锣般的嗓音在半空上响起,响彻整个存孝堂,一下子控制住了嘈杂混乱的局面.那些原本自顾自聊天的武林中人也皆停下了言语,一齐静静看着他. “今天,是家兄的丧礼,”只听那破锣嗓继续说道,表情十分肃穆,然目光明亮,环视四周道,”感谢各位武林同道前来送家兄最后一程.请先受小弟一鞠躬.”说罢真真俯下身子鞠了一躬,直逼正角. 那些在场的江湖人士只道来参加葬礼,哪里预料的到这幅架,大多都不住傻了眼,想来从来也没有料到一个江湖名门的当家会对自己区区一个小辈行如此大的礼,而那些江湖前辈,也对上官文这么大的礼数抱了观望态度.一时众人都屏了呼吸,目光全聚集到了上官文身上. 却听那上官文沙哑了继续嗓子说道:”家兄在时,承蒙江湖朋友抬爱,使我七风谷得以在江湖立足.而今家兄不幸被人所害.小弟才疏学浅,万不敢当此谷主重任,却又不敢荒废了祖辈流传下来的家业.只望在场的各位前辈兄台今后能够多多包涵小弟的不周到,让七风谷得以为继才好!请再受小弟一拜!”此言一毕,果然又是一个标准的鞠躬,没有一丝犹疑. 众人又是一惊,这连连的两拜,直把刚才对这新谷主的议论都吞没了. 好一个谦逊有加,态度卑微的上官文! 那些武林人士,见过世面和没见过世面的,一时间皆肃穆了神情,一边赞叹其上官文的谦逊,一边由衷敬佩起来.当初并不看好上官烈以外的当家,而今却万万没想到如此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竟然也能有如此气度.七风谷不愧藏龙卧虎! 当下群情激昂,只见一个青色衣袍的泰山派子弟率先大声道:“谷主言重!我等自会尽力而为!”接下来便一发不可收,不断涌现出一些豪言壮语,直将一派肃穆装扮的上官文弄得感激涕零.整个存孝堂内也是欢闹一片,再无半丝悲伤气氛. 蓟成风一直静静站在原地,并没有跟着人群起哄.目光淡定而微微存疑,却并没有放在那个肖似上官烈的上官文身上,而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投给了上官文身后那个风姿绰约的女子. 赵惜人! 这个身为死者的未亡人,同时也是七风谷当家主母的女子,此刻正安静地站在上官文身后不远处.神情淡然,甚至还有一丝微微的笑意,直将她虽然素色却仍不减风姿的身影称得格外绰约. 是的.她没有哭.她甚至连一丝悲伤的表情都没有. 这是一个刚刚丧父的女子该有的表情吗?难道刚刚被杀害的丈夫没有给她带来过多的悲伤?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躺在棺材里的正是她那素来恩爱的丈夫.他们成亲十年之久,虽然没有一个子女,但是夫妻相敬如宾,也算是江湖侠侣的典范.郎情妾意,又怎能为外人知晓. 只是,为什么而今在她的脸上,却连一丝丝的伤感都捕捉不到?她那样冷静,冷静得太过稀奇.不由得令人不寒而栗!而她风姿绰约的情态,又似乎泄露了太明显的含义. 她会是昨晚山洞里的那个女人吗? 蓟成风蓦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然而,他是早就怀疑她的.不仅因为采薇曾经认出她就是那个停留在院落里的女人,而她手提的灯笼,也出现在了神秘洞口外面.而且作为第一个接近上官烈尸体的人,究竟她丈夫是如何死的,也许只有她最清楚! 尸体!对了!上官烈究竟是否死于秦缺的剑下,只要开棺验尸,不就什么都明了了吗? 如果上官烈的尸体还没有人处理得太干净的话。 108 存孝堂变故(下) (108)存孝堂变故(下) 蓟成风正想着要如何才能看得上官烈的尸体一眼,身子慢慢移动着,不由朝停在正中央的灵柩靠去.却见忽而刮来一阵黑色的风,直直朝白玉制的棺材而去,下一刻已然闪化为一个人形,站立于玉棺之上.却是一个身着黑衣,黑纱蒙面的女子! “来者何人?”蓟成风尚被那身装束吸引了目光,正在疑惑来人是谁,却突然听得那破锣嗓凭空响起,原来上官文也在刹那间反应了过来. “上官烈在哪里?”只见那黑衣女子并没有回答,而是用冰冷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没过多久便停到了上官文身上.这个男人站在这厅堂的最中央,难道他就是上官烈? “你是上官烈?”冰冷的而低沉的声音由黑色面纱后传来,蓟成风心内一惊,这女子竟然不知道上官烈已死!看她这般装束,也不知是何来历,却不知怎么的总给人以一种杀气的冷涩,与受伤前的秦缺倒有那万分之一的相似…… “上官烈是家兄.不知姑娘今日到此,有何贵干?”上官文冷静应对着,那破锣似的嗓子,竟然也在这时显得格外有魄力起来.目光明亮,全身心打量着来人,眉头微皱. “我找上官烈!上官烈在哪?!”黑衣的女子显然并不对上官文这样的客气买账,语气冷然,依旧稳稳站立在玉棺之上. “家兄正在姑娘脚下!姑娘何以要再三找他?”上官文此时亦有些不悦,刚才只道是这女子不知他兄长已死,才如此咄咄逼人,自己当然要先以礼相待.但如若知道她是存心寻衅,想来他七风谷也并非虚有其名. 却见黑衣女子听罢,果真往脚下望去.冰冷的玉棺泛着冷色的光泽,仿佛在嘲笑她的痴傻一般.黑衣女子却当即抬头喝问:”上官烈已经死了?!” “姑娘还要在下再重复一遍家兄的死讯吗?”上官烈已然对这女子的出言不逊忍让够了,此时也是没有了先前的好气.料他从小也在世井中混大,若是没了点心性,又怎么可能安然活到今日. “那你——是谁?”黑衣女子顿了许久,突然看得正堂中央的壁上挂着的画像——上官烈的遗像——而向眼前这个和画像上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子发问。 “我乃家兄的孪生弟弟,上官文!”上官文轻甩一下衣袖,眼神却不由地往自己的身后瞟去,站在那里的,正是他大哥的结发妻子,他的嫂子,赵惜人。 “你不是上官烈?”黑衣女子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纳纳发问,却又在瞬间给自己下了判断,冷声道:“我不信!” 话毕人已飞离了棺盖,直直朝上官文而去,手中青色的长剑几乎如毒蛇吐信一般,瞬间而发,一时间人神皆变了颜色! “杀手‘冷面’!”几乎是同一时间,人群中爆发出了这样一声叫喊。黑衣女子只微微一顿,嘴边不禁扬起一丝恶毒的笑意。想不到竟然有人认出了她! 然而,她的步伐没有停止,她的剑亦照旧朝上官文的方向而去,并没有丝毫犹疑,眼看着就要刺破上官文的胸膛。 “当!” 空中突然划来一道银色的光。直与冷清纥那青色的刺晨剑对接,就在一刹那间,竟然牢牢接住了她那一剑!并逼得她剑身后撤! “谁?!”几乎是恼怒地,冷清纥手握刺晨剑,冷冷朝哪个方向看去,却见一身紫黑色衣袍的潇洒男子,正微微带了笑意站在那里。 “在下赵东流。”手持一柄银色的长剑,那剑本身却并没有什么特别,原来不过是他随手从旁人身上抽出的。然而那柄再普通不过的长剑,却真真切切在刚才那一刻挡下了冷清纥的“刺晨”,这未免令素来冷静的冷清纥也不由面色一变。 “亮出你的剑!”冰冷低沉的声音夹杂着略微的飘浮。冷清纥此刻的心内又怎么可能平静!明明只是把普通的几乎生锈的破剑,怎么可能就这样挡下她的‘刺晨’! 她不信!她也决不允许自己的剑受到这样的侮辱! “在下没有剑。”赵东流如是说着,竟然把手中握着的那把剑就此放回了身边一个侍从的剑鞘里,脸上微微笑着,继续打量着这个突然而至的“冷面”杀手。 却见冷清纥重冷目一挑,几乎是恶毒地朝赵东流狠狠道:“亮出你的剑!否则,我就杀了你!” “在下说过了,在下没有剑。”好一个赵东流!即使是听得了杀手这般狠话,却依旧不慌不忙,只淡淡笑着,边说着边走到上官文身边,给他以一个安定的眼神。 “没有剑?”冷清纥几乎在电光火石间想起这句似曾相识的话语。下一刻,却已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赵东流道:“春水剑法?” 只见赵东流并不言语,只是稍稍点了头,目光却不在冷清纥身上停留,而径自往下面的人群望去。 “这位正是‘春水公子’赵东流。也是我上官家的姻舅。”上官文此时已然沉寂了许久,也许是因为刚才被冷清纥的突然出手惊吓到,也许是看出这黑衣女子来历的不寻常,总之他现在开口,也算是心中有了底气。知晓身边的这个高手一定会保护自己。 “春水公子?”冷清纥当下得到了证实,面纱下的脸色又变。 原来这春水剑法,正是江湖中唯一与无情剑法相齐名的剑术,而且是曾经独步武林的高超武功。相传这两种剑法,一种必须无情而作,另一种却可以无剑而作。因而江湖上盛传,如果说世上还能有一种武功另无情剑法忘而却步的话,那便是春水剑法。而无情剑法唯有修炼到了至高的境地,才有可能打败春水剑法。只不过,每一样武功,能修炼到最高的境界,古往今来都没有几个罢了。 而眼前的这一个,恰恰是江湖中为数不多的以春水剑法第九重驰骋江湖的高手。这又怎能不令冷清纥心生顾虑。 “姑娘今日来,难道只是为了领教春水剑法?”上官文觉察出女子语气中的不安,一下子便恢复了他身上的江湖气质,微微笑着调侃,直引得下面的武林人士皆笑起来。 却见冷清纥忽簌恢复了镇定,朝上官文不屑道:“你不是上官烈。上官烈在哪里?” “姑娘何以知道在下不是家兄?”上官文有些疑惑于这个杀手突然的转变,未经多想便问出了口。 却见冷清纥更为不屑,冷声道:“你不会武功。” 一时满座皆惊。原来这上官文竟然不会武功?又有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武林世家出身的子弟竟然不会武功! “我家叔叔自小体弱,不会武功有何稀奇?”原本一直站在上官文身后的赵惜人,此时看得上官文惨白的脸色,终于忍不住出口相帮。 却见冷清纥只照例冷冷瞥她一眼,轻嗤一声道:“我只问,上官烈在哪里!” “叔叔刚才已经说过,家夫已被人杀害!”赵惜人索性走上前来,站到上官文身旁,与赵东流一左一右而立,睨着黑衣的冷清纥,神情淡定。 “哦?”冷清纥突然冷笑一声,忽地转了身子往那白玉的棺材而去,口中喝道:“我却不信!” 话毕只见青光一闪,青色刺晨剑已然出鞘,直劈那座白玉棺材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半空中又是“当”的一声,又是一把银色的剑挡住了青光的去势。被那青光一截为二,却是赵东流凌空掷出的剑鞘。 却说冷清纥早已料得赵东流没有这么快拦截自己,当即对空一剑,剑气直逼玉棺而去,料是大罗神仙也拦不回这逼人的剑势。一时间众人皆屏了呼吸,仿佛不敢惊扰了即将看到的一切。 玉棺果然被横着切开。冷清纥的剑气,却在即将触及棺底之时戛然而止。想来她刚刚被半空掷出的剑损了剑气,而无法彻底将玉棺拦腰斩断。 然而她径自冷冷一笑,飞身到了玉棺旁边,没过多久,就听得玉石崩裂之声,眼看着尸体即将破棺而出。 蓟成风原本一直静静候立在人群之中,看得几人的争斗,却并没有上心。而今玉棺即将破裂,却真正遂了他的心愿,能看上一眼尸体,于是连忙穿过人群到达玉棺另一侧,静静等待着。 “姑娘究竟为何而来!竟要毁我夫遗体!”一看上官烈尸体即将破棺,赵惜人脸上终于流露了伤悲之色,略带着哭腔控诉着。一时赢得周边一片唏嘘同情。 却见冷清纥并没有看她一眼,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玉棺,冷道:“我来看看上官烈究竟是怎么死的!” “家兄死于杀手‘无情’之手。”上官文见得这个黑衣女子如此有杀气,竟然连大哥的灵柩都能破开,不禁收敛了刚才的轻蔑之意,一板一眼答着。 却不料冷清纥在听到“无情”二字的刹那,又是变了神色,恶狠狠道:“杀手‘无情’去了哪里?!” “他已经被人救走!”提到这个,上官文未免有些愤愤,然而大哥的死他毕竟没有亲眼见证,想来不过是表达一番对兄长的悼念罢了。 “谁?谁救了他?”冷清纥此时的注意力已然全被“无情”二字吸引。哪里还顾得其他。 原本她到这里来,也不过是为了寻秦缺罢了。而她也早就知道,要找秦缺,必要先找到他要动手的目标。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上官烈竟然这么早就已经被杀,而秦缺亦没有出现在这里。那么他又会去了哪里呢? “他被一个乞丐和大胡子所救。”赵东流微笑着开口,目光一派坦然,显然是想混淆冷清纥的视听。天底下的乞丐何止千千万万,大胡子的更是数不胜数,让她单凭这个去找这两个人,无异于海底捞针! “还有一个年轻女子。”赵惜人看得冷清纥面纱后面射出的冷光,不自觉补充着。悲伤的神情淡淡残留在脸上,然而她显然也已得知了这个女子的来历,当下只想着如何把她送走,再顾不了其他。 “女子?”冷清纥脑中刹时闪过一个娇小的人影,容貌清新,目光倔强,正是秦缺为了她甘愿受了自己一剑的那一个. 难道,真的会是她? 可是秦缺与她,又究竟有什么关系?难道说除了主公以外,秦缺果真对别人有了第二份心? 正在思索着,冷清纥却突然听得断裂之声。那玉棺,果然就要破裂了。心下却已不在乎,只是当即注视了赵东流冷道:“他们去了哪里?” “姑娘这话问得奇怪。人不是在下救的,在下如何得知他们去了哪里?”赵东流笑意不减,神情不免有些冷然。其实只从刚才那一剑,他便已然判断出了冷清纥的实力,要击退她,简直易如反掌。只不过,既然这样轻易,那击退了她又有什么意思。 “好!”冷清和听得赵东流这一句回答,只冷笑一声道:“春水公子,我今天暂且信你一回,如果你敢骗我,刺晨剑必定让你死无全尸!”说罢飞身而起,根本不屑于看那些武林人士一眼,便已消失在灵堂之中。 与此同时,那玉棺却也突然裂开。众人还未来得及看一眼那灵柩中的东西,却见那些剥落的白玉,突然幻化为一阵阵白烟,瞬间迷蒙了众人的眼。 蓟成风此时已然在灵柩一侧,看到这般情景,哪里还顾得了许多,连忙遮掩了口鼻大步上前,一手拨开雾气. 却见那白烟弥漫的玉棺内,竟然什么都没有! 109 归来雪(上) (109)归雪来(上) 莫离欢那日由七风镇出发,待到达雪山以外的入芳城时,已然是第十日。 这十日以来,莫离欢对秦缺自是万般照顾,不但料理他的衣食起居,还每日为他把脉疗伤,心里也暗暗有了底,原来这“番莲紫蔓”之毒,和她曾经在雪山中一本医书上看到的一种□□十分相似,只是那书她只在很小的时候偶尔翻到过,现在想起来,却也记得不甚明了,于是只好等回了雪山,再从长计议。 却说第十日这天,莫离欢与秦缺终于来到了入芳城,中午时分便在一间偏僻的酒家稍作休息。说是休息,其实不过是莫离欢等人在早已安排好的雅阁之内稍微停留片刻,补充些体力,而秦缺依旧昏迷着,由两个蓟成风特别安排过来的侍卫共同照顾,为的也不过是让莫离欢不要太过操劳罢了。 一路过来,千里良驹和舒适的衣食住宿,蓟成风皆早已让人安排妥当。否则莫离欢一行四人,加之昏迷的秦缺,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赶到雪山的。 莫离欢不免是对蓟成风十分感激.然而一想起十几天前与大哥的短暂重逢,她又忍不住会有些感慨和伤怀。说起来,自己和大哥又何尝长久相处过,然而自从二人结拜以来,蓟成风却真真待自己如同亲生妹妹一般,不但信守诺言,不曾离弃过自己,还对自己照顾周到,从来是不肯让自己受半分委屈. 远的不说,就看眼前也是如此.先莫说这一路以来的妥当安排,就算是那两个特地安排过来保护莫离欢的侍卫,也都来头不小.原来他们并不是普通暗卫,而是出身于闻名武林的药王谷的药王传人.他们二人,皆精通医术.那个穿蓝衣的唤作齐雨,是药王的亲传二弟子,而那个黄衣服的名叫伏云,是药王的三弟子.二人皆因以前受过蓟成风的恩惠,到了这个时候,只因听得蓟成风一声请求,自然也就出谷来了.一为报恩,二来也是想见识一下西域奇毒”番莲紫蔓”,看看是否真的没有破解之法. 这时正是当午,酒楼之内适时飘着食物的香气.莫离欢轮得吃饭,说好由那二人暂时照顾秦缺.然而莫离欢这连日来,却总没有什么胃口,看见那已算清淡的饭菜,也动不了筷.只是喝着一种提神的茶,微皱了秀眉坐在桌边. “郡主!”莫离欢正在出神,细细回想着回雪山的路径,却突然听得身后的齐雨似乎是在唤自己,于是连忙回了头,却听得那齐雨继续道:”秦公子似乎有些异样!” 莫离欢听得这句,立刻不假思索就由凳上跳起,奔至秦缺身边.却说秦缺这几日以来一直昏迷,然而因吃了那丹药,表面看去并没有什么要紧,不知道现在却是何事.于是只轻皱了眉,望着秦缺道:“他出了什么事?” “回郡主,”只见蓝衣的齐雨依旧将手把在秦缺臂上,眉心皱起,似乎在揣度着什么,然而终于在下一刻下了判断一般,猛然抬起头道:”秦公子的血脉好像有倒流的迹象!” “什么?倒流!”莫离欢乍听得这个词,脸色已变,连忙将手指搭到秦缺脉搏之上,微微皱了秀眉,小心切着脉,随后一脸惊惧,终于也看出了那血脉的异常来。 “怎么会这样!”莫离欢心内大吃了一惊,脸色立刻黯淡了一片,望一眼秦缺银色的面具,却并没有流露他丝毫的异样,顿时只觉得如吃了那当头的一棒! 秦缺!秦缺!你千万不能有事! “怕是那‘续魂丹’的药力已然被番莲之毒所消解,反弹出了更强的毒素来.”站立一旁的伏云此时也是看出了异样,早已在楼下倒了一盏酒上来,递给莫离欢道:”郡主,还是赶紧先让秦公子吃了那最后一粒‘续魂丹’,想来应该能再撑几日!” “不错!现在看来,也只好先这样了.”齐雨看得莫离欢急痛的表情,只是不忍,这时也撤了把脉的手,皱起眉对莫离欢道:”郡主,如今之计,我们不如赶紧进山去.也许还能在最后毒发前赶到’糊涂仙’前辈那里!” “好!我们立刻进山!”莫离欢听得两人建议,当即便作了决定,随即从随身的锦囊取出最后一粒“续魂丹”,接过伏云递来的酒,略一犹豫,便终于将那滚圆的药丸赛入秦缺口中,和酒喂下。 这,已然是最后一粒丹药,而大哥那边还没有消息! 莫离欢看得秦缺脸上闪着银色光泽的面具,平生第一次祈求起来. 来得及!一定要来得及! 秦缺,你一定要坚持到雪山见我师父!我一定会救你! 一定! 再稍微整顿了行装,莫离欢一行四人又踏上了进雪山的路。马匹和干粮,伏云早已经准备好,而齐雨一直侍候在秦缺身侧,直到秦缺血脉中的异样消失,才终于和莫离欢一起扶了他上马车. 山路并不崎岖,然而西华雪山的雪,从来就不是一朝一夕积成的.亏得几人早有了准备,穿上了厚实的雪地靴和厚棉衣.莫离欢虽然从小在雪山中长大,并不畏寒.然而出去了这一遭,她的身体早已习惯了外面的气候,现下一下子回了这冰天雪地中来,还确有些不习惯. “郡主!前面的山路难走,不若进了马车歇息一会儿吧!”说话的的伏云,这个一向心思缜密的男子.虽然同样出身药王谷,他的天赋并不及师兄齐雨,但是他的细心与辛勤,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不用,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里的路只有我熟悉,我去带路.”莫离欢只回身给了伏云一个感激的微笑,随即便施展了轻功往前,照例没有在雪地上留下一个脚印. “郡主好功夫!”伏云见莫离欢不肯进马车,自然也不便相劝,只好在这茫茫雪地中说些闲话家常,以分散这寒冷天气所带来的一阵阵刺骨寒意. 然而莫离欢瞬间去得已远,想来那绝世的轻功,倒是没有生疏半分.于是伏云只好笑笑,转身稍掀起马车的帘子,朝留在里面照顾秦缺的齐雨问道:”师兄,这些天来,你可想出什么解毒的妙法?” 却说这齐雨原来天生畏寒,此时正被厚厚的棉被包裹着,突然听得伏云问话,只是抬起头来苦笑摇头道:”这’番莲紫蔓’不愧为天下第一毒,枉我在药王谷学了这些年,又亲身观察了这么久,却终究想不出解毒的办法来!” “的确!”只见伏云也是微皱了眉,边牵了马前行,边向齐雨道:”却不知那’糊涂仙’前辈是否真的如传闻中一般厉害,有令人起死回生的医术!” “’糊涂仙’前辈堪称半仙,自然是不会徒有虚名的.”齐雨听得师弟突然提起”糊涂仙”之名,眼中不禁露出敬佩之情,又朝昏迷的秦缺看一眼道:”听说当初前辈纵横江湖之时,非但医术了得,武功也是不俗.这一点,只看郡主身手也可得知了.” “也是.想来普天之下还能有谁如’糊涂仙’当年那般潇洒!笑傲江湖,劫富济贫,妙手回春,件件做得那般光明磊落,就连最后归隐雪山,也是有如神人一般,忽簌消失不见.若不是今日有缘能结识郡主,恐怕我们终其一生也未必能瞻仰一下他的风采!”伏云眼中亦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与敬佩. 原来这”糊涂仙”,早在江湖之中,特别是杏林之中,被流传为一个旷世不衰的神话.不但人人知晓他的故事,而且在他隐居之后,还时常有人因为仰慕他的风采,大江南北地找来.而因仿效他的侠气而从武从医的人,更是不在少数.可见他对那一代武林人士,甚至当今武林所产生的影响了.而传闻中,现在江湖中负有盛名的药王谷,亦是因为糊涂仙而建.原来那药王当初只是一个世家纨绔子,只因听得”糊涂仙”的医侠之名,而毅然选择了终身从医,从此才有了药王,才有了药王谷. 因而现下这两个药王谷弟子如此敬仰糊涂仙,倒也着实并不稀奇了. 料那莫离欢又怎么可能想到,她那整日醉酒的师父,原来竟然是那样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呢! “伏云!我找到了!”小半个时辰以后,莫离欢终于在那厚厚的雪地上找到了她当日出山的那个洞口.于是连忙飞身回了马车,向伏云和齐雨通知这个好消息. 众人自是欣喜,一半是因了秦缺的毒有机会结,另一半是因了即将见到的”糊涂仙”.于是加快了行程,马不停蹄地到了那个洞口之前. 却见伏云一看得那洞口,就立刻皱起眉来,朝莫离欢陈述道:”郡主,这个洞口有些窄小,恐怕马车是过不去的.”说罢朝身后的庞大马车看去一眼,原来他们只因了雪山中的寒冷,才特别订制了这样一辆最大最保暖的马车.谁料现在竟成了阻碍.而那些马,倒是经过特殊培养出来的极地马,并不畏寒. “我看不如将马车留在外面,洞口虽然窄,马进去还是没有问题的.”齐雨这时也已从马车上下来,向着那洞口勘探,边走边浑身颤抖,显然对着恶寒的天气十分不适应. “齐雨!你不是畏寒吗?”莫离欢看得齐雨一脸强撑的笑容,只觉得心生歉意,连忙从马车上抱下一件厚袄,裹到他身上.心里不禁有此自责,毕竟他们如此的受苦,也不过是为了帮助自己罢了. “不碍!”齐雨连忙扬起一丝微笑,谢了莫离欢的棉袄道:”我虽然有些怕冷,但身体还算健壮.郡主千万不要为这点小事耽搁了行程,我们还是赶紧进山吧.”说罢便和伏云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一同去解马.伏云虽然也有些担心齐雨的身体,但看他一副逞强的样子,也只好叹了一口气,悄悄从袖中拿出一瓶药丸递给齐雨.原是专门用来驱寒的丹药.齐雨识得那药,自然朝伏云笑笑致谢,吃下御寒也就是了. 却说莫离欢四人,终于得以进入了真正的西华雪山.此刻他们正在一条山路上行走,举目四望,皆是白茫茫一片,还真难为莫离欢一边从脑海中搜索,一边施展了轻功,直向那糊涂仙的居处而去. 转眼夜幕已然降临,四人就地在一处平地上休息.伏云升起篝火,又拿出干粮和马的粮食,自然要补充下一天的体力.而莫离欢和齐雨照例给秦缺把脉,看得他的脉象总算稳定,也终于舒了一口气. 几人于是围了火而坐,吃些干粮,讨论一些医理问题,然而莫离欢心里记挂着秦缺的毒,怎么也无法集中了注意力聊天.到最后三人都累了,便留了一个看守,轮流休息. 大半夜过去,一切都与平日里一般平静.然而即将到达黎明之时,莫离欢却突然听见脚步稀索之声,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莫离欢只用一个刹那的直觉便已然判定:那绝对不是动物的脚步声! 110 归来雪(中) (110)归来雪(中) 可是雪山之中,又怎么会有人呢? 莫离欢在这西华雪山整整生活了17年,除了师父以外,她从来没有看过一个人.原本她甚至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和自己一样的生物,能在这狭隘的大荒空间中,庸庸碌碌,匆忙度生. 然而她既然已然出过山,也就已熟识了和自己一样的人,更何况是这样明显的人的脚步声. 会是谁呢?莫离欢心中有抑制不住的好奇.是谁能够进到雪山里来,十多年来,她一直没有看到过的人,是如何能在今天进到雪山里来的呢? “姑娘,请问你是人是鬼?”那脚步的主人越来越靠近莫离欢,他显然已经看到这个乌发白脸的女子了,然而天色蒙蒙亮,而篝火已灭,只凭了雪地的反光,才能依稀看得面前的人影. 莫离欢听得来人如此发问,心下不禁更加好奇,瞥一眼不远处歇息的伏云和齐雨二人,此刻睡得正浓,似乎丝毫没有察觉来人.也怪她刚才抢着守夜,为了让他们好好休息,竟悄悄动用了那“青沐香”,导致二人安然入睡,自然不可能这么容易醒. “你又是人是鬼?”莫离欢突然起了玩笑的念头,睁大了眼睛看得那不远处的来人,想让自己看上去更可怕一点.无声误导着那个停在原地的人. 却见那来人一看得这个黑发白脸的女子突然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就笑出声来道:“平生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可爱的女鬼!就算是见鬼我也认了!”说着走上前来,越来越靠近莫离欢. 莫离欢一见他走近自己,手上已然做好了准备.慢慢在手心温度下消融的雪水被她用内力再次凝结成冰粒,只要看得那人不是什么好人,就立刻出手.想来那二师父老乞丐的技艺,果然没有白教她. “咦?还是个有脾气的女鬼!”来人看得莫离欢脸上皱起的秀眉,又是哈哈一笑.莫离欢终于得以在三臂的距离之内看清他的面目,只见来人的脸上赫然有两撇浓黑的眉毛,加上两撇同样浓黑的小胡子,一头黑发在脑后扎起,却偏偏流了好几缕头发挂在脑门上,面目看上去干净可亲,并没有半点坏人的样子. 不过莫离欢毕竟也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虽然觉得他长得不像恶人,但又有哪个恶人天生写着恶人两个字呢?于是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依旧瞪着他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咦?你不是女鬼吗?难道会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小胡子说着抬手朝莫离欢伸去,似是想要确认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在荒山野岭的女子是否真的是女鬼。 “你才是女鬼!”莫离欢慌忙施展轻功闪避,想来她那轻功,世间又有几个能反应过来跟上。 却说那小胡子一见这女子不但瞬间转移了,而且不留脚印,还真道是见了女鬼,脸色已然不如刚才那般自若,然而听得莫离欢的言语,又似乎并不是女鬼该说的。于是心里更加疑惑,灵光一闪,突生一计,随即朝莫离欢道:“我不是女鬼,我是恶鬼!你可怕我?” “你是恶鬼?”莫离欢几乎是嗤笑地看着小胡子,直直指着他的脚道:“你骗人!鬼会有脚吗?而且你走路声响那么大!你明明是人!” “切!你爱信不信!你肯定从来没有见过真的鬼吧!真的鬼都是有手有脚,和人长得一样的,不过,鬼没有体温。”小胡子有板有眼地说着,直说得像真的一样,话毕还卷起了袖管朝莫离欢道:“不信你可以来摸摸!鬼是没有体温的!” 莫离欢看得他诚实的眼神,一点都没有闪避自己,心下不免疑惑起来,眼前这个明明是人,他为什么要说自己是鬼呢?还是,果真如他所说,鬼和人长得一样,只是没有温度? 不知怎么的,莫离欢就突然想起了秦缺来。那个从来都体温极低的男子,他的手心和怀抱,似乎一年四季都没有过温度,而是永远冰凉一片,难道他是鬼吗?可是他明明和正常人一样有脉搏,那又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莫离欢已然扣了暗器慢慢走向那小胡子,开口道:“我要看你的脉搏,鬼是没有脉搏的。”是了,这就是莫离欢瞬间作下的判断。 她没有见过鬼,因而无法确知小胡子说的是真是假,然而秦缺是人这一点,她比谁都确定。一个鬼不会有感情,一个鬼也不会中毒,一个鬼更加不会危在旦夕。秦缺是人,他有脉搏。因而莫离欢便想,如果这个小胡子真的是鬼,他肯定是没有脉搏的。因为脉搏这种东西,很难在自己一个大夫手下掩藏。 “好,就让你看看我又没有脉搏。”小胡子见莫离欢走过来,喜上眉梢,自然嘿嘿一笑。没想到这个女的不但不是鬼,还是个笨女人。他“采花江郎”的名号,又岂是虚作的摆设!只是没想到,在这样的荒山之中,竟然还有这样漂亮又好骗的女人。现下即使她是狐仙之流,他“采花江郎”也不在乎了。 莫离欢正扣了手中的冰晶缓缓靠近那个男子。 此刻,她的心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要过去,不要过去。然而她心内却又有另一种声音,牵引着她去证实一下鬼与人的区别。 就算这小胡子真的没有脉搏,是个真鬼,那莫离欢也是不在乎的。她只是想证明,秦缺是人。和没有脉搏的鬼,是绝不一样的。 渐渐伸出手去,莫离欢即将触碰到那双白玉似的手。这是小胡子,也就是采花江郎,最引以为傲的一双手。任何女人只要一沾上这双手,就注定再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是的,他有这份自信,因为多年的采花经验已然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这一点。这是一双采花妙手。至今为止还没有失败过。因而他此刻的脸庞上,已然挂上了那种即将得逞的笑容,但是手却还静静伸在那里,他在等待着这个傻女人自投罗网! 突然,莫离欢纤手停滞在了半空中,那双已然接近小胡子脉搏的手,只在瞬间就已然收回,随即仰头朝小胡子道:“你骗人!你明明是人!你有热气!” 采花江郎的表情就那样滞在那里,不明白何以到手的鸭子又突然飞了。然后他很快知道自己失败在哪里,那只是因为,他太小看眼前这个笨女人了。 然而他既然一次不能得手,一个常年采花的飞贼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了到手的肥肉!于是这采花江郎当即换了脸色,谄媚地朝莫离欢笑道:“既然我们都不是鬼,姑娘是个美人,而我算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共度了这春宵有何不可!”当下便飞扑过来,完全展露出一个采花大盗该有的恶态。 “你果然不是好人!”莫离欢看得眼前这男人突然变脸,连忙飞快躲闪开来。她的轻功本就是一绝,但那采花江郎原本也靠轻功为生,是个飞贼,于是两人便在这空旷的雪地上追逐起来。 采花江郎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傻女人的轻功会有这么好,一时半会竟然追她不到。于是心内又生一计,突然停了脚步朝莫离欢道:“这样追来追去有什么意思,又要出汗,我最讨厌出汗了!” 见莫离欢果然停下脚步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采花江郎又肃穆的神色道:“不如我们来一场比试,谁输了,就要听对方的话,说定了不许跑。” 莫离欢一听这话,已然有了警觉,本就对他的话极不相信。但是看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又忍不住想听一听什么比试,于是站立在原地,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却说这采花江郎,原本只是想吸引莫离欢的注意力,嘴上的话都是随口一说,并没有过多思考。眼看这个笨女子对自己的话产生了兴趣,自然喜上眉梢,灵光一闪就顺口胡诌道:“我们来说说各自的故事,说最难忘记的,什么时间,和谁,在哪里干什么。看谁的故事比较能打动人。就算赢!” 采花江郎原本就打着主意想趁着莫离欢思考的时候接近她,于是当即随口飞快地说了一句:“我生平最难忘的时间当然是每一个良宵,在女人们的闺房里。。。。。。” 却见莫离欢乍听得这个提议,脑中一滞,眼前立时闪过一幅场景,正是那个令她终身难忘的场景。于是低了头,舒展了秀眉,微微含笑道:“许家村。”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莫离欢“村”字刚落,采花江郎就已然在那一瞬前飞扑而出。 他原本就离莫离欢不远,这下更是使尽了平生所学,一心想抓住莫离欢,哪有不快的道理。却见莫离欢分明还沉浸在刚才的回忆之中,竟然没来得及闪躲,眼看那个黑影就要迎面而来。莫离欢连忙用手挡在面前,直觉后退。 却见那个黑影,几乎要碰上莫离欢的衣襟,却突然僵在半空,如断了翅膀的鸟儿一般,啪啦摔到地上,再也没有移动。 莫离欢惊魂未定,连忙飞出老远,生怕那趴在地上的男人会再醒过来。 然而,他没有动,他甚至像睡着了一样安宁。然而莫离欢一触鼻息而知,这个采花大盗,是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心下微微平静,然而毕竟是一个死人,莫离欢还是想离他远一点。但是下一刻她就意识到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自己没有动手,他是怎么死的呢? 转身朝先前的篝火望去,只见伏云和齐雨还安稳地躺在那里,丝毫也没有感到外界的异样。而另一边的棉衣堆上,却赫然少了那个最重要的男子! 莫离欢心内一慌,连忙四处查探起来,脚步实实踏到雪地之上,哪里还顾得要用什么轻功。直将白色的雪地踏出一片碎琼乱玉。却依旧没有看到秦缺的身影。 莫离欢几乎要哭出来了。 秦缺!秦缺! 她把秦缺丢了?她竟然把秦缺丢了!她怎么能容许自己犯这样的错误!她怎么能丢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秦缺!秦缺! 忽而一阵风吹来,莫离欢直觉正要回头,却猛然被搂进一个冰冷的怀抱。那样冰冷!却是莫离欢毕生所熟悉的. 秦缺!秦缺! 111 归来雪(下) (111)归来雪(下) 莫离欢不知道秦缺为何会醒来,她甚至不知道身后这个冰冷的怀抱意味着什么.然而,她毕竟被这样一股力量簇拥着,仿佛年年月月,就此停止,就此沉沦. 她不敢回头,亦不敢开口相问.一切都不重要,真的,此刻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她只怕他是假的,梦是真的.醒来以后,依旧要面对那样一张冰冷的面具,日复一日,无法安眠. 秦缺的手却在她肩上,那样冰冷的手,竟然还微微颤抖着.拥紧了这幸福.然而他深深知道,怀中的温暖是真实的. “郡,郡主!”两人正这样立在苍茫雪地之中,恍如融成一个影子,然而转眼那伏云和齐雨已醒,虽然不忍惊扰了这天地间最静谧的场景,但他们毕竟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一个性命垂危的人,何以会突然醒来!而且还能行动自若! 莫离欢猛然被人唤醒,感受着身后冰冷的温度还在,于是难免有些喜悦与羞涩.微微抬了头,向身后的秦缺看去一眼,却见他那银色的面具下,双眼赫然紧闭着,原来竟没有醒来! “秦缺!”莫离欢一声惊呼,慌忙回身撑住秦缺的身体,却见那双上一刻还紧闭的眼,突然在这一刻睁开,微微含笑. 莫离欢的心于是由此沉沦.这样的笑,秦缺的笑.独属于她.独属于这夜色.很美,很美.美得她永远不想醒来. “郡主!还是先扶秦公子坐下吧!”伏云和齐雨这时已跑了过来.他们显然对秦缺的醒来抱着一种惊诧和疑惑.然而他们最害怕的莫过于,秦缺这样的转醒到最后会是一场回光返照! 莫离欢看得秦缺的眼睛又一次闭上,终于朝伏云和齐雨点了点头.于是三人一齐将秦缺带回棉衣堆砌的暖床上,齐雨自是立刻给秦缺把脉,生怕自己的想法得到应验. 然而在触及秦缺脉搏的那一刻,齐雨却突然愣住了.他傻在那里,瞳孔忽然放大。是的,他无法相信自己的手,更加无法相信自己一瞬间的判断. 因为,他在那一刻已然感受到:秦缺竟没有脉搏! 没有脉搏!难道他已经死了?! 齐雨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做下的判断,更不忍将秦缺的手交给那双满心焦虑的眼睛.他知道莫离欢也在等待,等待自己给她一个安心的讯号.然而,如果一旦让同样熟知医理的她碰触到这只手臂.他将难以想象她该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怎么了,齐雨?秦缺出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会突然转醒?”莫离欢果然满眼的焦虑,目光灼灼对着齐雨.看得齐雨的表情似乎有些呆愣,莫离欢只是不明所以,伸手就要亲自去把脉. “不!没事!郡主!”齐雨连忙拦下了莫离欢,抬头望着她,脸上展开一丝微笑道:”秦公子没有事,只是需要好好休息.离天亮还有一点时间,我们还是让秦公子好好休息吧.”说罢朝待在一旁的伏云使了个眼色,伏云不知何故,但是也立刻帮着他师兄道:”是啊,郡主,趁天还没亮,您也去休息一会儿,秦公子这里,有我和师兄!” 莫离欢听得齐雨说秦缺无碍,心不由地放了一放,随即看秦缺一眼,那眼睛果然安详地闭着,于是也不再生疑,径直向一边休息去了.而经过刚才那一场追逐,她也确实有些劳累.靠在棉被之上,不一会就已睡着. 却说齐雨和伏云二人,看到莫离欢终于睡去,立刻仔细察看起秦缺的身体来. 打开秦缺穿着厚重棉袄却仍然冰冷的身躯,齐雨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伏云在触碰到秦缺脉搏之时,亦大吃了一惊,随即明白师兄刚才何以要隐瞒. 郡主和秦公子之间的感情,又有谁会看不出来!更何况刚才相拥的那一幕,也已然印证了这两人的两情相悦! “师兄,”伏云轻轻唤了齐雨一声,看得齐雨脸上紧紧皱起的眉头,知道果然遇上了大问题,连忙向莫离欢的方向张望一眼,随即转回头飞快相问:”秦公子……难道已经死了?” “嘘——”齐雨也十分机警地看着莫离欢睡着的方向,低声道:“表面上看,确实没有了脉搏——”紧皱的眉头对上秦缺泛着银光的面具,齐雨终于得以看清秦缺身上那缠绕的紫蔓,曲折妖娆,简直如纹身一般,独独绽放出一种绝世的美来。 只听他继续说道:“番莲之毒恐怕已经深入他的血脉,可是他明明还有心跳,肌肉也还是活的。他应该还没有死——只不过,离那天也已经不远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没有脉搏?”伏云亦凝了眉细细观察着秦缺身上蔓延的紫蔓。 仿佛想缠绕住他的血脉一般,那些交错的妖冶藤蔓,一点一点,侵蚀着这具白皙的肉体。是的,尽管还有隐隐的刀伤,但是莫离欢以前的药,已然将秦缺那些布满身体的疤痕一一驱除。此刻的秦缺,身上只泛着这样一种因为常年不见天日而突显的白。却并没有再如第一次见面那般令人目不忍视。 “这——我不知道,照理来说,并不该如此的。昨天刚吃的最后一枚‘续魂丹’,原本应该还能再撑三日。。。。。。”齐雨渐渐合拢上秦缺的衣物,眉头再没有舒展。然而素来畏寒的他,此刻竟丝毫也没有感受到外界的寒冷。反而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深深自责着。 枉自己在药王谷学了那么多年,到头来竟然对眼前的病人束手无策。那他这些年的钻研又是为了什么! “师兄,你不必过于自责!”素来细心的伏云自然对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了若指掌,看得他半分眼神,就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想那齐雨此刻表情如此之明显,伏云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于是当即劝道:“番莲之毒乃天下至毒,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糊涂仙’前辈能有把握救他。我看秦公子心跳尚好,如果我们能尽快找到‘糊涂仙’,也许还有机会救活他!” “不错!师弟你说的对!只不过,这件事还是先不要告诉郡主罢。郡主和秦公子感情之深。。。。。。我怕她心急则乱,平白增添了压力。”齐雨向不远处的莫离欢看去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不是没有经历过感情,因而更加能体会失去挚爱的痛苦。 人生何以有如此多的磨难,有情人的道路为何总也这般坎坷。。。。。。 “我明白。”伏云点了点头,知道齐师兄肯定又是想起了那段往事,一时也无甚好安慰,只是拍了拍他的肩,两人对一个眼神,再是无语。 一个时辰以后,莫离欢已然从睡梦中转醒。因了担心秦缺,觉自然是睡不好的。然而她又清楚地明白自己万不能在这个时候累垮,于是浅浅憩了这一个时辰,算是补充了些体力。 却说齐雨和伏云二人,早已在莫离欢醒来之前准备妥当了一切,只待莫离欢一醒,四人又一同出发。秦缺照例被搁置在马上,齐雨和伏云分别在马的两侧,而莫离欢径自在前面探着路。 山路越来越蜿蜒,因了山势的峻拔,驮了秦缺的马往往上不了山去。每到这时,便由伏云背了秦缺,齐雨牵马,度过一座座山去。 莫离欢心里只是有说不尽的感激,然而,不能不提的是,面对这样两个如此尽心的同道,她受到的更多的是鼓舞。 她救秦缺,早已不再是单纯的大夫对病人,只因了那份感情,她再也无法忽视。但是眼前这两个人,却真真和自己没有半点瓜葛。他们更没有义务如此照顾秦缺。 于是莫离欢便由此相信了,他们的行为全然是出自于一个医者的良心。而医道如此,她是下了决心总有一天也要做到的。 又一天过去,雪山的夜晚似乎来得格外的快。这天晚上,他们照例在一处平地上休息,而莫离欢已然识得,从这里到玲珑洞内,前后必不超过半天。 几人终于为这难得的好消息展开了笑颜。莫离欢心里亦有一丝按捺不住的激动,原是因为许久不见的师父,终于得以再见面了。 师父是否已将自己留下的那些酒全部喝尽?想来她离开雪山已然半年有余,也不知道师父是否还依旧是那副顽劣模样。 “‘糊涂仙’前辈,果真住在离此地不远的地方吗?”伏云照旧升了篝火,让众人取暖,一边拿出一本有些陈旧的医书细细翻阅着。 “嗯。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我们就能见到我师父了。”莫离欢向伏云展开一朵笑颜,一眼看得伏云手中那本医书,竟然不是用汉文写就,而是她自小在雪山看惯的文字! “难道郡主认得这本书?”伏云不愧心细,看见莫离欢微微惊讶的眼神,立刻知晓了什么不寻常,温言相问。 却见莫离欢果真要过那本书,翻了几面点头道:“这是我从小就读的医书。我自然是认得的。” “从小就读?”伏云显然有些惊诧,微微皱了眉道:“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一本西域奇书。可惜除了上面的插画,我却是一个字都不认识。难道郡主精通西域文字?” 莫离欢想了一想,又看一眼那书的封面,赫然写着《游医经》三个字,果真与自己小时候读过的一模一样,于是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西域文字,不过师父从小教我的就是这些。” 听得这句,伏云的脸色突然变了。原来他得到的这本书,不但是从西域而来,而且是由西域毒教而来。而西域毒教自从几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能识得它的教文。因而即使他是偶然得了这本医书,也根本没有办法掌握任何要领。 然而他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遇到读得懂它的人!而且不只是眼前这一个,还有那鼎鼎大名的“糊涂仙”! 西域毒教的教文向来只传教主和护法,这是伏云一早就知道的。 那么难道,一生侠名的“糊涂仙”竟然会和那恶名昭彰的西域毒教有什么瓜葛? 112 重见糊涂仙(上) (112)重见糊涂仙(上) 第二日一早,莫离欢一觉醒来,发觉自己昨晚睡得格外深沉,睁眼的时候已是大清早。 鸟语花香,这苍茫雪山中自然是没有的,然而最令莫离欢惊讶的是,躺在地上的,除了秦缺和齐雨,再没有别人。 伏云不见了! 这是莫离欢头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然而下一刻她又突然意识到,马和干粮亦是不见! 难道伏云已经自己走了?可是其余三人都还在酣睡之际,他为何会先走?莫离欢带了疑惑叫醒了齐雨,却见他也是一副睡眼朦胧。 “郡主!啊,我怎么会睡得这样沉!什么时辰了?”齐雨猛然被人推醒,原来还在梦乡之中。一睁开眼便见到莫离欢一双大眼,自是猛吃了一惊,揉揉惺忪睡眼,不禁有些纳闷自己为何这样贪睡。 “伏云不见了!”莫离欢看得他的表情,立时更加张大了眼看着他,显然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然而她却突然在齐雨身上闻得一股淡淡的药味,似有若无,瞬时不见。 “什么?!”齐雨当即从朦胧中苏醒过来,跳起身向四周一张望,果然见得伏云和马匹均是不见。而留在这片平地上的,就只有一团早已熄灭的篝火和依旧昏迷的秦缺。 “怎么会这样?!”齐雨皱了眉继续向四周察看,终于确认了伏云不见这个事实。脑中忽地闪过什么,连忙又跑到秦缺身边,摸了他的胸膛,总算感受到了他的心跳,才放下心来。 “秦缺怎么了?”莫离欢看得齐雨如此紧张,立时也跑到了秦缺身边,正要伸手去查探秦缺的脉搏,却又被齐雨慌忙拦下。 “郡主!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紧上山找‘糊涂仙’前辈要紧!”说罢一把背起秦缺,就往山上走去。莫离欢见他走得飞快,连忙也是跟上。 却不知齐雨急于掩饰的,又何止是秦缺的伤势,更令他无法相信的是,伏云,这个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竟然会就这样离开! 他为什么要离开,齐雨根本无法得知,然而他却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师父在临行前对他说的话一次又一次敲击着他的记忆:小心伏云! 那时候的齐雨只以为是因了师父素来不喜欢伏云的缘故。现在想来,难道伏云真的对自己隐瞒了什么?可是这个向来细心勤奋的师弟又会隐瞒了什么呢?师父要自己小心的又是什么? “齐雨!你还能坚持吗?千万不要逞强!”约摸两个时辰以后,莫离欢开始发觉齐雨的脚步渐渐不稳起来,于是忍不住停下脚步,满脸忧心地看着他. 却见一路疾走的齐雨此刻已是满头大汗,然而顾不得擦试,那汗珠就已凝结成冰珠,滚落到地。听得莫离欢的问话,齐雨立刻便转头向她扬起一个笑容道:”郡主,我无碍!我们还是赶紧赶路的要紧!”说罢又快步向前,并没有半分犹疑。 “你真的没事吗?”莫离欢只在刚才停留的那一瞬,就已看出了齐雨脸色的不寻常.可是她一下子还无法确定那诡异的晕红到底意味着什么.于是连忙快步跟上,当机立断地搭上齐雨的脉搏,却突然被手中的奇异脉象吓了一跳,随即惊呼出声:”齐雨!你中毒了!” 齐雨听得她的惊叫,立刻也是一愣,不由停下了脚步.瞪大眼睛望着莫离欢. 此刻的他却突然觉得很热,那股热并不是来源于劳累,而是深深植在他的血脉之中,仿佛有什么热的源流,在他的体内乱窜。 也难为他刚才一直忙着赶路快走,并没有留意身体的异常,这下突然停了下来,却再难以忍受那种奇异的热。而原本还以为是因为了劳累才出的汗,现在想起来,他却从来没有热到过这种程度,更何况现在是在冰天雪地中,他区区一个畏寒的身体,又何以会突然出这么多汗! “齐雨!你快放下秦缺,让我看看你的毒!”此时的莫离欢也是再顾不得齐雨的坚持,帮着他将背上的秦缺放到雪地之上,然而一不小心触及秦缺的手臂,却赫然发现手中的这具躯体,已然没有了脉搏! “秦!秦缺!”莫离欢听见自己的声音出口,然而与此同时,她也停止住了思考。天地万物仿佛在那一瞬间湮灭,而她一直所努力的,所追逐的,也在那一刻全部消失不见。 秦缺!秦缺! “郡主!”齐雨此时亦因了痛苦坐到了地上,脸上停留着一抹诡异的红,然而他的神志是清明的,看得莫离欢失魂的表情,连忙叫道:”郡主别急!秦,秦公子还有心跳!” 一下子被这叫声惊醒,莫离欢总算还没有彻底失去意识,连忙伸手去探秦缺的胸口,果然感受到他依旧搏动的心跳,心里不由稍稍安定,转而去看齐雨,却见他的面部已然扭曲,脸上泛着诡异的红色,明明身子瑟缩成一团,却还在不断出着汗.而那汗滴一触及空气,自是立刻凝结成冰珠. “齐雨!”莫离欢这边才将秦缺抱在怀中,那边又看得齐雨如此痛苦,一时心急,连忙唤他一声,想知晓他究竟境况如何. 却说齐雨此时体内冰火交融,只是瑟缩着身子抬起头来,勉强向莫离欢笑了笑道:”郡,郡主!我恐怕没办法送郡主上山了.接下来的路,路上小,小心!”说罢已然阖上了眼睛,抱成团坐在那里.再也没有动弹. 莫离欢忽而见得齐雨一动不动,当即如遭棒击,慌忙上前去扶住他的身子,却感到他的身体竟然如同秦缺一般冰冷.唯一不同的是,这具昏死过去的躯体,已然还有脉搏! “齐雨!齐雨!”莫离欢一声声唤着,手切在他渐渐微弱的脉上,心急如焚.再看一眼仰面躺在雪地上的秦缺,亦如死去一般,毫无声息. 莫离欢几乎要哭出来了,然而她仅存的一点理智又提醒着她,现在根本不是哭的时候! 师父的玲珑洞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由这里过去不到一个时辰,只要见到了师父,他一定会有办法救他们! 然而,她又怎么可能扔下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秦缺是她心上的人,这自然不必说,莫离欢根本无法想象如果秦缺死了,她会如何! 然而齐雨一路过来,对秦缺和她都是万般照顾,如今到了他的危急关头,她又怎么能抛下他不顾!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莫离欢正心急如焚地看着身边的两个男子,犹疑着该如何是好,最后终于决定一人扶起了两人,半拉半拖,步履维艰地往前路而去。 然而,就在这时,她却突然听见了一声哀婉凄厉的叫声。是鸟的叫声! 下一刻,一只巨大的白鸟赫然出现在她面前。拍着同样雪白的巨大翅膀,稳稳停在雪地之上,恰好挡住了她的前路。 莫离欢在这西华雪山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山中的鸟兽动物总算是全部接触过一遍。然而这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白色大鸟,莫离欢却一点印象也无。只因了心急赶路的缘故,也不和那鸟去计较什么,绕开路就要继续上山。 却见那白色的鸟,体量足足有一人多高,翅膀张开更显得其庞然大物。看得莫离欢要从它旁边绕过,竟然也往那个方向而去,仿佛知晓了莫离欢的意图一般。 “你这鸟!”莫离欢被挡了路,忍不住瞪它一眼,却听它又凄厉地叫了两声,一点都没有让路的样子,反而瞪大了鸟眼看着莫离欢,无限温柔。 “你!”莫离欢被它看得心头一动,脑中突然闪过同样白色的一个身影,正是几个月前被自己所救的那只像鸽子似的白鸟。 “朱阁?!”莫离欢惊呼出声,仍是有些犹疑,然而那白鸟的反应却立刻证实了她的猜想。只见它恍若听懂一般,扑腾起翅膀在空中绕了两圈,又稳稳落到莫离欢面前。 “真的是你!”莫离欢终于确信了自己的猜测,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正想像以前一样上去摸一摸它的羽毛,却突然意识到手中的两个沉重的身躯。 救人要紧! 莫离欢看得朱阁对自己并不生疏,当即便想出一个办法来,只见她先将两人都放到地上,随即拍了拍白鸟的羽毛,絮絮诉说着,最后扶了齐雨上朱阁的鸟背,让朱阁驮着。而因怕它吃不消两人的重量,于是自己依旧扶了秦缺,朝山上走去。 却见那鸟果然如通了人性一般,听得莫离欢的吩咐,扑腾起翅膀便朝雪山上玲珑洞而去。而莫离欢自是施展开轻功,此时已然轻松了不少。追着那白鸟的踪迹也朝玲珑洞去了。 约摸一个时辰以后,莫离欢终于看到了自己原先的居处,雪凤凰朱阁正在洞外走来走去,似乎是在迎接她。而它的背上已然空荡荡一片。 “好欢儿!你总算回来了!”一个慵懒却难掩激动的声音突然从洞里传来,莫离欢心内一惊,立时就认出了那个声音来,只听那声音又继续叫道:“一大早看这畜牲飞来飞去,我就猜到可能是你要回来了!嘿!还果真猜着了!” 下一刻,玲珑洞洞口赫然冒出了一颗银白色的头颅,胡子眉毛依旧打着结,孩童般笑着,可不就是莫离欢那好几个月不见的师父,糊涂仙! “师父!”莫离欢霎时见得亲人,几乎就要跑上去抱住师父痛哭一场,反倒是那糊涂仙先反应了过来,摸着胡子朝莫离欢挑眉道:“唉!我说好徒弟,你手边扶着的是谁呀!刚才那鸟驮回来一个中毒的,难道你手边那个也是个受伤的?” 莫离欢经糊涂仙这么一说,立刻想起自己这一行的目的来,于是当即也来不及回话,便将秦缺飞快扶进了山洞。 伸手去触他的心跳,虽然微弱,却真真还是活的,莫离欢终于放下了一颗心来,朝糊涂仙道:“师父!他中了‘番莲紫蔓’之毒!他们说天底下只有你能救他!” “‘番莲紫蔓’?!”只见糊涂仙乍听得这个名讳,那素来嬉笑的脸上已是变了眼色,转而看一眼床上戴面具的男子,便皱起他那白花花的眉毛道:“好徒儿,你怎么会和这种毒沾上关系,你可知道此毒天下无解!这个人,是救不回了!” 113 重见糊涂仙(下) (113)重见糊涂仙(下) “师父!”莫离欢当即被糊涂仙的话惊得苍白了脸色,几乎颤抖的,朝床上的秦缺看去一眼,随即咬了嘴唇道:“师父,我要救他!他是我喜欢的人!” 喜欢?糊涂仙蓦地大吃了一惊,望着莫离欢的眼神亦在瞬间有了改变。 原来如此!难怪刚才看这丫头的神情,已然与以前完全不同,糊涂仙当时就已略微猜到了大概.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这样坦然来去,直言不讳!倒还真有几分他当年的风范! 也罢!也罢!难为自己养了她十多年,到最后,小女孩终究也长大了啊!她终于,也找到了心上的人! “欢儿,你当真喜欢这个人吗?”糊涂仙看得莫离欢脸上惊痛的眼神,心里已然有了答案。是的,那种眼神,作为过来人的自己又怎么会看不明白。可是他还是要问,因为他要教徒弟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是真的喜欢,就永远不要放手,因为一旦放手,就是一辈子追不回的后悔. “是!”莫离欢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师父的话,目光中已然隐隐闪了清华,只听她一字一句道:“师父!我要救他!就算没有救回来的机会,我也要试试看!因为,他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随即在脸上挂了一抹惨绝的笑,只见莫离欢慢慢走到秦缺身边,伸手握起他冰冷的手,感受他已然没有脉搏的手臂。久久地,久久地凝望着他。 眼神仿佛已然穿越过那冰冷的面具,看尽他曾经的现在的所有表情。 是的,她看得到他,她也知道他能感受到自己。 秦缺!秦缺!为什么我们的相识这样短,为什么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是否也有一种感觉,那种彼此莫名的牵扯,今生今世…… 如果你醒来,如果你能醒来…… “好!”糊涂仙突然叫了一声,只见他脸上转瞬已回复了往日里笑呵呵的表情,挑了挑眉道:“唉!既然他是我徒儿喜欢的人,我这做师父的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其实嘛,要救他也并非不可能……” “师父!你能救他?!”莫离欢听得糊涂仙嘴巴一松,连忙往师父的方向看去,却见他嘿嘿一笑,抓起手边的酒葫芦喝两口道:“这要看徒弟你的表现如何!” “看我?可是你刚才不是说。。。。。。”莫离欢看到那熟悉的酒葫芦,脑中又依稀记起了师父从前的模样,秀眉不禁微微一皱,歪了头打量着糊涂仙。 这个老酒鬼,难道又要自己给他酿酒? “刚才他是个闲人,和我没关系!不过现在他是你这小丫头的心上人,那怎么一样……”只见糊涂仙摸了摸白色的眉毛,嘿嘿一笑道:“虽然为师已经不救人十多年了,不过为了我唯一的徒儿,就破这次例吧!” “师父!”莫离欢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眸中充盈着感激。原本一开始决定回雪山,她就没有想到过自己一回来师父会是清醒的,更加没有料到师父如今会再没有往日的醉态。反倒那一丝义气,却是莫离欢从来没有见过的。 难道真的如他们所说,师父从前是个叱咤江湖的人物?可是这么多年以来,他又为何要日日醉酒,糊涂度日呢? “欢儿,咱们先说好!这是为师唯一一次破例!下次要是再遇上半死不活的,千万别来找我!”糊涂仙突然正了脸色,朝莫离欢斜一眼道:“还有,三天之内,你不许进洞来,别管我怎么救!还有,把那个鸟洞里的红色草药给我拔来,我要用!” 鸟洞?绮照洞!莫离欢立刻反应过来师父果真是要动手救秦缺了,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于是连忙朝糊涂仙感激地笑了笑道:“是!师父!”随即便要去动手准备,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朝糊涂仙道:“师父!刚才朱阁带回来的那个人呢?他也是我的朋友!” “刚才那个?问那只鸟去!我不认识他,懒得管那闲事!说好只救手下这个人的!还有,他的毒也不浅,你自己想法子解去!”说罢这句话,糊涂仙又顿了一顿,挠了挠头,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一把抓过旁边桌上的酒葫芦,仰头就是一顿灌。 直看得莫离欢目瞪口呆.师父竟然在这个要紧关头喝酒?! 却说糊涂仙看到莫离欢还愣在原地一动没动,当即斜她一眼道:“还不快去采药!不然待会这小子死了你别赖我!” 莫离欢听得这句,哪里还敢耽误,立刻飞身出了洞。心里却不禁嘀咕着,自己打懂事以来,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师父行医救人。他真的会是个神医? 光是看他从小到大每日醉酒的样子,哪里有神医的半点样子!而且别看他刚才说得倒是挺好,谁知道他碰了酒葫芦以后会不会又大醉一通,不省人事! 秦缺! 莫离欢心里掂量着不对,转身就要朝玲珑洞里去,却见那雪白眉毛的老头似乎料准了一般,早就笑呵呵等在门口道:“就知道你信不过师父!怎么的?要不你来救?” 莫离欢一听这话,自然清楚糊涂仙的脾气,于是连忙赔上甜甜一笑道:“师父!徒儿这就去准备!”说罢转身就朝绮照洞飞去,远远却还听得糊涂仙在身后喊:“对了!给师父备两坛好酒来!” 备酒?!莫离欢不禁心里又是一紧,这老头子,真的靠得住吗? 却说莫离欢替师父采了药后,一刻不敢耽搁,便立刻回身去找齐雨,直到见得他正安安稳稳躺在自己床上,心才定了一定。又去替他把了脉,随即替他找来好几种药草,皆算好剂量给他服下。第二天,齐雨便开始转醒。想来这雪山中的药草,果真都是些奇药。 却说齐雨醒来的当天下午,便向莫离欢打听伏云的下落。莫离欢自是如实相告,只说并没有见人到来,却见刚刚齐雨那刚刚因恢复而舒展开来的眉毛立刻又纠结起来。 莫离欢禁不住有些好奇,只怕他还有什么别的不适,立刻开口相问,却见齐雨微微摇了摇头道:“郡主,你有所不知,其实我那师弟,天生就是一个路痴,并不会认路,因而每过一处,一定会在路上做下记号,方便寻路。可是这山上这样大,他又没有来过,我怕他会在山里迷路!” 啊!原来竟是如此!莫离欢当即吃了一惊,脑中立刻回想起来,难怪伏云一路上山来都沿途做着记号,自己当时还十分好奇,原来竟是因为他怕自己认不得路! “那要不我去找找看!”莫离欢看得齐雨纠起的眉毛,说出了提议,毕竟齐雨刚刚苏醒,不好劳累了身子,而自己只要配完了药,倒是闲着的,于是朝了齐雨微微一笑道:“我对这雪山最是熟悉,要不我去找找伏云吧。你先好好休息。”说罢立刻就转了身,向洞外走去,果真要去找伏云。 却见齐雨一看莫离欢要走,连忙便从床上坐起,大声阻止道:“不!郡主!万万不可!我这师弟出走在先,带走了马匹,已经给你添了麻烦。找人的事,万不敢再劳烦郡主了!” 莫离欢听得这一声喊,自是直觉一回头,却不料一触及齐雨的脸色,便当即皱起了秀眉来,于是立刻过去替他把上脉,轻声叹道:“齐雨,你刚刚吃了药,余毒尚未排净,千万要好好休养。三日以后,方可活动!” “敢问郡主,我中的是什么毒?”此时的齐雨亦感到了那种昏迷前的不适。 “我也不敢确定,但是和我以前看过的一本书上的描述有些相似。”莫离欢看一眼齐雨的脸上诡异的一抹红色,低头想了想道:“面带赤红,体热外寒。身体之内似有一团流火乱窜。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雪地红’之毒。” “‘雪地红’?!”齐雨乍听得这个名号,脸色已然大变。这种□□,他只听师父药王很偶然地提起过,似乎是流传于西域的很隐秘的一种毒,据说现在几乎已经绝迹。可是他为什么会突然中了这种毒呢?而身为医者的自己,又如何竟连自己中了毒也尚不自知! 却听莫离欢顿了一顿继续道:“齐雨,我替你看过你身上的毒,‘雪里红’的毒素潜伏在你身体之中已有一段时日了,而真正致命的药剂却是在这几日才服进的——你这些天来有没有服食什么药或者什么特别的东西。。。。。。” “什么?没,没有。。。。。。我除了畏寒以外,一向身体都还健康,从小就很少吃药。”齐雨微微皱了眉头摇头,显然对莫离欢的话吃了一惊,随即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间拿出一个青色小瓶道:“不过这驱寒药,是师弟特地给我配制的,我却一直带在身边,时常服用,说起来确实也对我的畏寒病有很大的帮助。” “驱寒药?”莫离欢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过去,连忙借过药瓶,打开闻了一闻,恍然道:“难怪你身上会有股淡淡的药气,原来就是这种药的味道。这药。。。。。。你吃了很久吗?” “不,”只见齐雨脸上却忽然黯淡了下去,微微低了头道,“这瓶药是半年前师弟给我的,那时候还是冬天,离琳儿离开我整好一年。。。。。。” 琳儿?莫离欢乍听得一个女子的名字,心里不免有些好奇,却见齐雨低下的脸上突然闪现了一丝痛苦,缓缓开口道:“琳儿,她是我的小师妹,也是我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恋人。” 原来齐雨在药王谷之时,原本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小师妹,名叫琳儿,是他师父药王的独生女儿。两人从小感情就很要好,长大了,日久生情,也是平常之事。一转眼到了谈婚论嫁之时,齐雨和琳儿正商量着要去向师父说明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料当时药王突然接到一封密信,要他亲自出谷去救治一位重要人物。 因了齐雨素来天资颇高,很受药王喜爱,药王便带了他一同出谷。而齐雨亦和琳儿商定,只要在途中一有机会,就和师父提了他们的婚事,想来也是好事一桩。却没有料到,待齐雨终于完成了任务,带了师父允诺的好消息回谷之时,却突然听得了小师妹病入膏肓的噩耗。 当时同时身为医者和恋人的齐雨,自是疯了一般替琳儿治病,然而,过了半个月以后,琳儿终归还是走了。齐雨因为自己救不了小师妹,非常自责,于是那整个冬天,他每日都在琳儿墓前度过,到后来冬天过去,长时间不注意身体的齐雨终于落下了畏寒的毛病。以后只要天气一变冷,他就会浑身发抖,寒冷难以自制. 而去年冬天琳儿的忌日那天,齐雨照例在小师妹的墓前守着,却突然遇上了三师弟伏云,特地给他送来一瓶他自己特别制作的驱寒药。齐雨和伏云向来亲近,当即便服了药,后来果真不再畏寒,从而可以安心守在小师妹身边,于是对伏云很是感激。 “师弟一向勤奋钻研,他配的药果真有奇效,因而这次陪同郡主进雪山,师弟要求一同过来,我立刻就同意了.一来他素来细心谨慎,二来我也怕自己寒症又发,反而连累了郡主,因而带上他,有个应对.却没想到,师弟竟会这样突然地不告而别……” 114 解毒记 (114)解毒记 这天中午,莫离欢正在院子里捣鼓新采摘来的药草,估摸着师父再不久就要出来,想来总是要大喝一场的,因而更加卖力酿着酒,算作是对师父的犒劳。 糊涂仙的事她已然从齐雨那里听说了不少,因而也不再对师父的能力产生怀疑。她只是担心,秦缺身上那种天下无解的毒,是否真的能消除干净,因为齐雨也告诉了她,西域的毒多有很强的复发性,若是不驱除干净,以后再是毒发,就任是神仙下世也束手无策了。 心思一动,莫离欢忍不住又往那紧闭的洞门望去一眼。今天已然是师父替秦缺解毒的第三天,自头一天莫离欢替糊涂仙采了一种血红的草药进去过以后,她便再没有机会进洞。而师父得了那两坛好酒,果真也不再出洞,简直闭了关一般,一点消息也无。 莫离欢心内自是有些担心,然而一边照顾正在解毒的齐雨,一边要抓紧时间酿酒出来,倒也花费去了她不少时间,因而忧心尚不足以成为她全部的情绪。偶尔也和齐雨聊起天来,两人多探讨些医理上的问题,却并没有再提及伏云。反倒是莫离欢提起了那天采花贼的情形,令二人一下子都陷入沉思之中,皆在纳闷为何这长年无人的雪山里,会突然多出人来。 “好欢儿!为师的酒在哪里!快给我送酒来!”莫离欢和齐雨当时正在苦苦思索,突然听得外面这一声大叫,立时面面相觑起来,随即只见莫离欢一个闪身,已然出了屋子,而齐雨亦是心急,当即从床上爬了起来。 “师父!”莫离欢转瞬已然到了师父的洞门口,果真看到那白胡子的师父已然出了山洞,而一见自己赶来,他便嘿嘿笑着摊出手来,一脸狡黠。 莫离欢哪能不知道糊涂仙的意思,连忙把早已准备好的醇酒奉上,脸上的神色一派紧张。生怕师父会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却见糊涂仙一把夺过酒坛,当即畅快大喝了一口,满足笑道:“好酒!欢儿的酿酒技术,果真比我好了许多!”说罢朝莫离欢望去一眼,一脸笑嘻嘻的模样。 却说这时莫离欢,哪有工夫听这老糊涂的废话,等不及他把话说完,就一个闪身进了屋子,却一下子被眼前的场景吓得痴了。 只见并不宽敞的洞口之内,满目尽是一片紫色和红色的妖娆。一种紫色的藤蔓,正和另一种鲜红的藤蔓紧紧缠绕在一起,爬满了整个空间,几乎堰赛门口。而一身黑衣的秦缺,却静静躺在这片妖冶之中,绝世独立。 “秦缺!”莫离欢当即惊呼了一声,就要朝床上的秦缺奔去,却猛然被人扯住了衣衫,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师父!”莫离欢回头一看,阻拦她的果真就是他那喝得微醺的师父,只见他鹤发童颜的脸上,此时正含着一丝莫名的笑意,了然地望着秦缺和自己。 “欢儿别急!这小子尚在解毒之中,没那么快好,至少还要两天,才能彻底解毒,之前必须静养,不能有任何人打扰!” “可是这红紫的藤蔓。。。。。。”莫离欢忧心地看一眼床上的秦缺,微微皱眉道:“为何他会在这一片藤蔓之中。。。。。。” “这正是解毒的药方啊!傻丫头!”糊涂仙斜了莫离欢一眼,喝了口美酒悠哉道:“这小子中的是‘番莲紫蔓’,我用‘番莲红珊’替他解毒,有什么奇怪!” “‘番莲红珊’!”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莫离欢转身一看,竟是齐雨下了床来,正朝洞口这边走来。一眼看的他的脸色并无异样,心微微放了放,却见他先向自己示了意,随即又朝糊涂仙作揖道:“晚辈药王谷齐雨,拜见前辈。久仰大名!” “药王谷?”只见糊涂仙继续喝着酒,扫一眼齐雨道:“原来你是药王的徒弟?” “正是!家师常常提起前辈医侠之命,因此晚辈从小就十分景仰前辈。今日能得以见到,真是荣幸之至。”齐雨礼节性地客气了一番,随即正了色道:“晚辈不才,刚才听闻前辈提到用‘番莲红珊’来解‘番莲紫蔓’,可是真事?” “你来看看便知。”莫离欢并不知晓这二人谈论之事究竟有何奇特,只是让开了一条路,让齐雨得以看到屋内全部的景象。却见齐雨果真在看到的那一瞬又惊又喜道:“果然是‘遍地紫红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离欢看得师父还是只顾喝酒,而齐雨沉浸在惊叹之中,终于忍不住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却见齐雨这时已然回过神来,朝莫离欢笑了笑道:“郡主有所不知,这‘番莲紫蔓’和‘番莲红珊’,是当年西域毒教名震江湖的两样□□。据说这两种药草,原本是由毒教教主和夫人一同培植而出,普天之下,就只有红珊可解紫蔓之毒,也惟有紫蔓能解红珊之毒。可是后来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教主和夫人突然分开了。夫人离开毒教之时,便把其中一种药草带走,并发下了毒誓,说这两种药草,在他们有生之年,就正如他们夫妻两个,永生永世,不得相见!” 莫离欢听罢这一番话,只是惊叹不已,既是夫妻二人,却又约定永不相见,这该是经历了怎样的变故才会做到如斯绝情地步! 却见齐雨又望了一眼糊涂仙,神色略微异常道:“我本听说秦公子中了‘番莲紫蔓’之毒,想来世上根本无药可解,因为自毒教消沉了以后,别说是‘番莲红珊’,就连‘番莲紫蔓’也已绝迹,却不料糊涂仙前辈竟然能找到‘番莲红珊’做解药!前辈真乃神人也!”说罢朝糊涂仙投去崇敬的目光,显然深以为这位前辈名不虚传。 “不对啊,可是那株红草从我小时候起就一直生长在那里,从来没有移动过,难道师父早知道有一天有人会中‘紫蔓’之毒?”莫离欢犹豫着开口,又疑惑地望望师父,似乎想从他嬉笑喝酒的表情中找出什么答案。 “那是因为,‘番莲红珊’本就被种在那里,这么多年都没有动过!”糊涂仙突然扔下了酒坛,红了脸道,直惊得齐雨二人同时张大了嘴巴。 “师父!”“前辈!”莫离欢和齐雨几乎同时出声,向糊涂仙投去惊讶的目光。却见糊涂仙不慌不忙,一屁股坐到地上道:“好欢儿,师父没喝够,快再给师父上坛好酒来。”说罢挑了挑那长长的眉毛,一脸顽皮的笑容。 莫离欢无法,只得去端了一坛酒放到师父面前,同时拿来两盏石凳,和齐雨一道坐了下来。只等着这老糊涂再讲出点什么来。 “前辈,据我所知,‘番莲红珊’已经绝迹了,可为何这雪山里,竟然会生长着一株?”方才齐雨已然将那红紫一片的山洞看了个仔细,果真确认了和自己以前书上见过的一模一样。随即又转头去看糊涂仙,却见她一脸沉醉于美酒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讶异。 当初他只是冲着糊涂仙的名号而来,又哪里会想得到,一个当年叱咤江湖,呼风唤雨的传奇人物,如今竟会如此贪恋美酒,到了片刻不能离的地步! “是啊师父,为什么您从来也没告诉过我,那株红草竟然是那样神奇的药?” “额。。。。。。别急别急,让我好好想想,欢儿你也知道,师父记性一向不好。”糊涂仙使出从前那般耍赖打诨的本事,一边喝着美酒,一边满足叹道:“好酒!” “师父!”莫离欢忍不住喊他一声,又向齐雨投去一个抱歉的笑容,心里不禁嘀咕着,这老头子以前在自己面前这副顽劣模样也就算了,现在有外人在,他倒也还一点都不觉得不妥,照旧这副模样,也不想想别人还等着他回话呢! “唉!”糊涂仙丝毫也没看出莫离欢的眼色,径自应了一声,随即依依不舍地放下酒坛,皱了那两条眉毛,可怜兮兮道:“从前的事情,我糊糊涂涂得,哪里还记得住呀,反正那药就刚巧在这里了——好徒儿,师父人也替你救了,你总该犒劳犒劳我,让我好好醉上几天吧!” 莫离欢看他一脸可怜模样,实在也没有办法和这样一个师父较真,于是撇了撇嘴道:“酒都在外面,您自个儿掂量着喝!” “嘿嘿!好徒儿!”只听这一声刚刚叫罢,糊涂仙转眼已从那地面上消失,不一会儿就听得从外面传来一声声大笑:“美酒美哉!” 莫离欢只得和齐雨对望一眼,脸上分明是忍笑而无奈的神情。有这样一个师父,谁能说不是一种福气呢? “糊涂仙前辈果然非同一般!”齐雨亦微笑着,对于糊涂仙的举动很是忍俊不禁,然而无形之中又觉得有这样一个的杏林前辈,未尝不显得更加亲切,嘴边泛起了笑意,又朝莫离欢道:“郡主从小就和前辈一起生活在这雪山之中吗?” “对啊。我是师父偶然从一个山洞里捡回来的。师父从小就教我酿酒和医术。不过他后来醉得越来越厉害,基本上不管我就是了。”莫离欢想起以前在雪山中的时光,禁不住有些怀念,脸上的笑容亦更加温和。 “原来如此,”只见齐雨微微点了点头,虽然并没有料到眼前清新美丽的少女竟是一个孤女,然而能与糊涂仙二人一起在这山中生活这么多年,若是寻常人家,倒也是不肯的,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朝莫离欢问道:“那郡主当初为什么要出山?难道是为了。。。。。。寻找亲身爹娘!” 莫离欢见被齐雨一下猜中,立刻“嗯”了一声,随即又略微有丝遗憾道:“可惜到现在,我还没有半点线索。” “郡主莫急,”齐雨连忙安慰道:“功夫不负有心人,相信您一定能早日找到双亲,与家人团聚!” “但愿如此。”莫离欢微微有些失落,又向远处望去一眼道:“我也不知道,究竟如何才能找到梦娘!” “梦娘?!”只见齐雨突然变了脸色,朝莫离欢瞪大眼睛道:“你说的难道是柳梦娘柳前辈?!” 115 如尘往事 (115)如尘往事 “柳梦娘?”莫离欢纳纳重复着齐雨的话,脑中忽地闪过什么道:“梦娘姓柳?” 却见齐雨微微摇了摇头,似乎不确信一般道:“江湖上确实有一位柳梦娘前辈,但不知是否是郡主要找的那位,如果弄错了,反而令郡主白高兴一场,倒也不好。” 莫离欢乍见得这一点点曙光,哪里肯轻易放弃,连忙追问道:“我找了梦娘这么久,一直都没有消息,你说的那位梦娘,又是什么样子?或许能有这一条线索,也总比没有好。。。。。。” “郡主。”齐雨看得莫离欢微微叹息的表情,自然也是不忍,孤儿的辛酸他不会比别人知道的少,因为他本来也是一名被药王谷收养的孤儿,自小便没有见过双亲。现在想来,一时同病相怜之感油然而生,于是顿了顿道:“郡主,那我不妨便把柳前辈的事情和您说说看,万一不是您找的那位,也希望郡主不必太过伤感。毕竟人海茫茫,有缘自会相见。” 见莫离欢点了点头,齐雨又思索了一会儿道:“我第一次见柳前辈的时候,才5岁,记得那时我刚刚被师父收养了,有一天在谷口附近玩,突然看见一个气质很好的女人走进谷来,她就是柳前辈。记忆中,她一直是一个很温和的女人,脸上常常有淡淡的笑容,忍不住让人觉得很可以亲近,因而谷里的师兄弟姐妹都爱追着她叫‘柳姑姑’,久而久之,她每年一次的到来,都成为大家企盼的事情,因为柳姑姑每次来,照例都会带谷外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送给我们这些小辈。开初是糖果玩具,后来又时候会是女孩子的珠花,有时候是剑穗,反正每年一新。可是我一直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每次见到她,柳姑姑还总是原来一副样子,似乎一点都不会老去。。。。。。” “柳姑姑。。。。。。不会老去?”莫离欢微微有些诧异,听着齐雨的描述,她脑中的那个影像越来越明显,气质很好,温和的淡淡笑容,难道真的会是她吗? 难道,原来她们竟早就遇到过,只不过,缘分未够,竟就那样在人海中错开。。。。。。 “是的。我记得第一次见柳前辈的时候,她看上去还是20上下的光景,可是我5年前最后一次见她,她却也还是那般容貌,只不过,她会刻意将衣着打扮显得年长一些,想来也是为了不让自己看上去过于年轻。。。。。。” “啊,你说的柳姑姑,有没有开过琴坊?”莫离欢心中越来越确定,忍不住就问出了口。 柳姑,是你吗?难道你真的就我找了那么久的梦娘?难道那种初见时的亲切,竟是出自于冥冥之中的安排。。。。。。 “琴坊?这我倒不是很清楚。”齐雨看得莫离欢的表情,不免有些奇怪,然而他只是在记忆中仔细搜索着,尽量想将柳梦娘的事情讲得详细,也就是了,只见他顿了一顿又道:“在我的印象里,柳姑姑似乎是精通医理的,每年来找师父,也是讨论□□之类的问题。有一次我碰巧去上茶,正好听见他们提到西域的一种□□,好像叫作什么‘蚀骨浆’,还说什么无药可医之类。不过每年姑姑离去,师父总会给她一包药,我也隐约猜测过,那大概是一方减缓痛苦的配药。因为每年离去以后,第二年柳姑姑总会再配一剂去,只是分量越来越重,到后来,我也只是偶尔听师兄弟说起罢了。” “蚀骨浆!”莫离欢听罢这一句,当即惊呼一声,脑中瞬间闪过一切的前因后果来。 是了,不久以前,曾经有一个自焚而死的女子,那个笑着抚琴而亡的女子,她不就是中了这种名字怪异的西域之毒吗!柳姑的妹妹! 不!应该说,她就是柳梦娘的妹妹! 齐雨看得莫离欢脸色大变,还以为是自己说了错了话,连忙补充道:“郡主难道也听说过‘蚀骨浆’?我是那次听柳前辈提起以后才在一本很偏僻的医书里找到,原来这是种歹毒至极的□□,中毒者。。。。。。” “中毒者会在有生之年,从脚底开始瘫痪,直到死亡.而且即使是人死了,尸体也会腐烂的.是不是?”莫离欢脑中已然忆起了与柳姑妹妹相处的每一个场景,每一句对话。那是第一个从她生命中路过而永远消失的人,尽管来去得那样太匆匆,却也真真给莫离欢的生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也是从那天起,莫离欢开始感到自己的无力,开始更加珍惜身边的每一个生命。 “郡主果然知道。。。。。。我那时听柳姑姑提起这种毒,本来也尝试着想去找找她,让我试试去解毒,然而最后也没有等到机会,因为那一年以后,柳姑姑便再也没有来过药王谷,而师父亦不再提起柳姑姑之事。我们这些做小辈的,自然不好多打听,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不过直到今天,我还是挂记着那种毒,我还是想知道,究竟那样的毒,我能不能解!”齐雨脸上略有一丝遗憾,也难怪他这样一个天赋秉异的年轻人,又专门喜欢研究药物,哪有不争强好胜的道理!更何况想要用厉害的毒来考验自己,也不过在情理之中罢了。 “可惜,你没有机会了。她,也没有机会了。”莫离欢脑中忽簌掠过柳姑妹妹赴死前的表情,脸上不禁一片凄然。 那个清雅的女子,只因为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才绝然地选择了自焚。那是怎样一般的惨烈场景!莫离欢亲眼见到过,因而能体会到那种绝望。然而她却也渐渐能理解到她:那个从来美丽却无人欣赏的女子,毕竟也和所有女子一般,向往永久的美丽,她又怎么能忍受自己全身腐烂,被自己最爱的人看到呢! “没有机会?”齐雨听得莫离欢似乎话中有话,只略微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清新女子。 却见莫离欢微微摇头,轻叹一声道:“柳姑要救的人,已经自焚了,是在我的面前,我亲眼所见。”随即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衣衫重叠间掏出一块木牌道:“对了!这是那人托我交给柳姑的!也是她临死之前的最后心愿!我一直贴身带在身边,却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亲手交给柳姑。。。。。。” “那这么说来,郡主要找的果真是柳梦娘前辈吗?”齐雨终于听出了莫离欢的弦外之音。原来柳姑姑竟真的就是郡主要找的人。世间的事情果然难以预料,缘来缘去,也不过是天开的玩笑罢了。 却见莫离欢微微皱了皱秀眉,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柳姑是否就是我要找的人。但是我一定会去找她,至少也要完成她妹妹临终的托付。至于她是否就是解开我身世的关键。我也不知道。只希望,一切随缘罢了。” “欢儿!酒喝完了!快上些酒来!”莫离欢正在遐思,却突然外面传来糊涂仙的大叫,一声不歇,于是只能给了齐雨一个无奈的笑容,随即往外面的院子里去了。 谁知一进那片院子,一幅混乱不堪的场景便立刻跳入了莫离欢的眼。只见地面之上,原本整体排列的酒坛子此刻正全部横七竖八倒在地上,而那白眉毛白胡子的老头,正坐在一群酒坛之上,手脚搁置,却似乎丝毫也未觉得不妥。手上还抱了最后一坛酒,正使劲往外倒,生怕错过了一滴。 “我的酒。。。。。。”莫离欢一阵无语,望着新的旧的酒坛子无一例外被倾倒一空,又是心疼又是哀叹。这里的酒至少有一半,是她早上刚刚酿上的,还没来得及埋藏起来,没想到经过糊涂仙这一顿洗劫,却是什么都不剩了。其中不乏用了贵重药材泡制的药酒,都是她以前千辛万苦找回来的。 “赔我的酒!”莫离欢看得糊涂仙还慵懒地躺在酒坛之上,一脸笑呵呵,丝毫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心里不禁一阵光火,哪里还管他什么师父不师父的。上前就插腰瞪眼道:“你!赔我的酒来!” 却见糊涂仙正在半梦半醒之间,乍见得徒儿过来了,尚未意识到自己干的什么好事。只是嘿嘿一笑道:“欢儿,酒都喝完了,我还没醉,看来你这酿酒技术不行了啊!” 莫离欢听罢这句,一脸哭笑不得,心中忍不住嘀咕着:废话,刚酿了两天的酒,能有什么酒劲!都让你糟蹋了,只可惜那些难找的药材!随即又朝她师父狠狠瞪一眼道:“老酒鬼!偷喝我刚酿的酒,活该喝不醉!哼!”说罢扭头就要走,懒得再管这老头。 要发酒疯就发好了,等他醉倒了,才图个清静。只是莫离欢却有一点想不明白,她准备好的那些好酒,原本早已够他好好睡上几天几夜了。可是为什么现在的师父却这样清醒,还没有被醉倒呢? “欢儿,”糊涂仙虽然半醉着,倒是对徒弟的离去看得分明,当即便开口叫道:“好欢儿,你就不管师父了吗?哎!自从你离开雪山以后,我这几个月来天天喝自己酿的酒,越喝越清醒,简直活不下去了!这不你一回来,又不给我酒喝,这让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谁让你贪嘴!”莫离欢虽然非常不甘愿就这样原谅这个糊涂老头,但是她对师父的感情,本就极深。因而对于师父这些年的顽劣或是捣乱,除了原谅,别无他法。 不然,难道还要惩罚他不许喝酒不成?那莫离欢是做不来的。毕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这个嗜酒如命的糊涂仙师父,当真是一刻也离不了酒! 却见糊涂仙只是嘿嘿笑笑,拿出周身一班装傻充愣的本事,把举在手里的酒坛往地上一放,就要站起身来,想和徒弟好好说情。怎料爬了许久,就是起不来身,莫离欢看师父一副挣扎的滑稽模样,只好伸手去扶。却不知怎么的突然听到啪啦一声,低头一看,原来是刚才拿出来过的那块木牌,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却说糊涂仙看到木牌的那一刹那,突然放大了眼喃喃道:“梦娘。。。。。。” 116 绮照初探 (116)绮照初探 “师父!师父你说什么?难道你认识梦娘!”莫离欢脑中忽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是了,是了!当初自己能得知梦娘在灵州,不就是师父梦呓中说出了吗?师父果真是认识梦娘的吧!可是,当时的自己只有那一点线索,而师父竟然看着木牌就喊出了梦娘的名字。 难道,难道柳姑竟真的就是梦娘?! “师父!师父!”莫离欢越来越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而糊涂仙已然拾起了那块木牌,却是久久呆立在那里,仿佛心神游走在身外一般。再没有出声。莫离欢只得将师父从梦魇中唤醒。却见他突然抬头望向自己,眼神分外清明道:“这块木牌,是从何而来?” “是,是柳姑的妹妹交给我,要我转交给柳姑的。”莫离欢蓦地被糊涂仙这样清醒的表情吓了一跳,只是木木答着,更加疑惑师父何以会突然有了如此清醒的眼神。这般似乎自她记事起,都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清明眼神。 “妹妹?”糊涂仙重复了一声,似乎又陷入了回忆之中道:“对,她确实有一个半身瘫痪的孪生妹妹。。。。。。是她,是她!她这一辈子都是为了她妹妹,从没为过别的什么。。。。。。” “谁?!师父!您真的认识柳姑对不对!师父!”莫离欢心内一惊,脸上一派急切地望着师父,只想亲耳从他口中听得自己心内的证实。但愿是她!一定是她! “梦娘。。。。。。”糊涂仙却依旧沉浸在回忆之中,手中紧紧握着那枚木牌,纳纳着梦娘的名字,却是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急地莫离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郡主!”莫离欢正聚精会神等着师父说出什么,却突然听得身后有人唤她,连忙一下抬起头来,却是齐雨因为见莫离欢久久没有回去,忍不住出来看看,没想到一出来便见到如此一番场面,他那素来敬仰的糊涂仙正坐在地上握着什么东西出神,而莫离欢站在糊涂仙对面,秀眉拧成一团。 “郡主,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齐雨看得两人的表情皆不寻常,连忙出声询问,却见莫离欢抬起眼来,微微叹息道:“我师父,原来和梦娘竟是认识的,可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不说。。。。。。” “前辈和柳姑姑?”齐雨脑中一闪,突然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我确实曾听师父说过,柳姑姑是‘飘絮门’的弟子,而江湖传言,‘糊涂仙’前辈曾经在‘飘絮门’呆过一段时日,想来说不定他们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吧。。。。。。” “飘絮门?”莫离欢脑中一滞,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可是一下子却又想不起来。只听齐雨继续说道:“郡主难道也听说过这个门派?这个江湖派别,当初是我师父的一位好友创立,不过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被灭绝,却不知郡主是从何得知?” “已经灭绝?”莫离欢瞪大了眼望着齐雨,脑中飞快地搜索着,她一定是听到过这个名字的,不然不会对它有印象,可是究竟在哪里呢? 记忆已然走回很远,莫离欢突然顿悟般记起,原先在许家村外的琅独崖下,曾经有一个温润至极的男子,向自己提起过,他和他的小师妹,皆是出自于‘飘絮门’! 难道冥冥之中,果真已然注定了这一切的巧合! “我听师父提起过飘絮门的一些往事,不过太过零碎,我当时也没有留意,只不过‘飘絮门’在一夜之间被灭,我倒是记得的,还有就是柳姑姑是‘飘絮门’出身,似乎也是一个隐晦。江湖中知道的人并不多,我师父因为是柳姑姑的好友,对她的过往比较了解。至于‘糊涂仙’前辈的踪迹,江湖传言更多,倒并不知道是否真有其事。”齐雨仔细从记忆中兜敛出一番话,正要再去看一眼刚才那坐在地上的糊涂仙,却蓦然见得那处地上已然空空一片,糊涂仙那白发白眉的身影,却是不见! “前辈!”齐雨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直引得莫离欢立时回过神来,当下四望,果真再也找不见师父的身影。两人皆是一惊,连忙四处寻找,却料得糊涂仙的轻功,绝不在莫离欢之下,而要找寻一个来去无踪的人的踪迹,又谈何容易。 两人于是在玲珑洞附近徘徊,莫离欢一眼便瞧见洞内藤蔓妖娆中独自昏迷的秦缺,心中的弦不拨而动,只希望师父果真将他救了回来才好,正欲进去查看一番,又想起师父的叮嘱,难免踟蹰。 突然间,二人同时闻得了一声凄厉的尖叫由远方传来,莫离欢当即眉心微皱,自然是认识这叫声的,原来这叫声正是出自于那只白色的巨鸟“朱阁”。这鸟平日里很少鸣叫,今天突然叫起来,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于是当下与齐雨对视一眼,两人便不约而同朝鸟叫的方向去了。 却说二人一路随了鸟叫的方向,走着走着,最后竟然在绮照洞内发现了“朱阁”那白色庞大的身影。 此时已然走进了洞穴深处,莫离欢一眼看到“朱阁”,自是先上前去摸了摸它的羽毛,安抚它停下了叫声,随即往四周一望,却见这里并不是自己平日里熟悉的那条通道,周边的景物也丝毫不熟悉。心内不由生疑,只纳闷自己生活在这里十多年,为何却从来没有发现绮照洞内竟然还有另一条通道。 当下和齐雨一商量,两人均被好奇心左右着,于是决定先进去看看再说。 却说这两人一鸟,立刻便朝着这漫长的甬道开始缓缓前行。道路并不窄,可以足足容下“朱阁”那庞大的身躯通过,但是因了洞内光线昏暗,莫离欢不敢快走,更何况齐雨刚刚解了毒,更加不适合过度劳累。 “郡主,你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吗?”齐雨一边跟在莫离欢身后,一边打量着黑漆漆的山洞,突然对这样一个清丽女子的过往十分好奇。 试想一下,万里绵延的雪山中,一对相依为命的师徒,与世无争,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是该多么的逍遥自在,又该有如何的勇气与气魄! 而眼前这个女子,自小无人陪伴,只面对一个整日醉酒的师父,她又度过了多少无言的岁月。最难得的是,她还能始终保持着这样纯善,并没有辜负雪的一番养育。 “是啊。”莫离欢一边往前前行,一边微微皱了眉,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两个身影回答道:“这‘绮照洞’,我一向很少进来的,因为又深又黑,以前我只因为要替‘朱阁’治伤,才偶尔进来过,其余的时间,我都是上山采药得多。不过话说回来,这洞里长了一种药草,倒是对止血十分有效。”莫离欢说着向四周的岩壁望望,信手捻起一朵白色小花,转身递给齐雨道:“师父叫它‘流青草’,因为这种白色的花在沾了血以后,会变成青草色。对止血最是有奇效。而且整座雪山,似乎也只有这‘绮照洞’里有。” “‘流青草?’”齐雨一手接过莫离欢手中的东西,正要费力去看,却突然发现手中的小花分明能看得清清楚楚,原来此时光线已然越来越亮,想来可能是离出口越来越近了。却说齐雨仔细把手中的五瓣白色小花观察一番,却真真和寻常的花草长得无一丝差别,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寻常来。 “没想到这样一朵小花也会有神奇的功效。”齐雨没来由地相信莫离欢所言,也从来没有小觑过这个清丽女子的医术水平。只是他却更加好奇,这西华雪山万里无际的雪海中,究竟还有多少神奇的药物,是他在药王谷的书籍中,一辈子都学不到的。 “是啊。当初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这种草。”莫离欢脸上浮现了浅浅的笑容,一想起过往,眼神总是分外温和,只听她淡淡回忆道:“记得那年我才9岁,还不太会用药,有时外出采药,遇到受伤的小兽,总是救回来。有一次救了一头小雪狼,被什么东西咬得奄奄一息,血流不止,我抱着去找师父,师父却只眯了眼睛醉醺醺地往这个‘绮照洞’一指,就不省人事了。” “哦?后来你就发现了这种草?”齐雨听得莫离欢的往事,只觉不由地心生怜惜。像她这样一个善良美丽而不染尘迹的女子,也难怪值得成王挂心,又受到深重剧毒的秦公子的拼死相救。其实她那纯然自在的天性,又何尝没有感染她身边的每一个人。。。。。。 “嗯。我一看师父又醉了,根本不能指望,只好抱着浑身是血的小雪狼跑到这个洞里。然后我第一次看到了这种看似很普通的小花。”莫离欢继续往前走着,眼神中不由流露出一丝温柔,朝两侧崖壁上的花看一眼道:“我当时根本不知道它有那种奇效。只是不小心把那头小雪狼压到了花丛之上。后来我去满山洞找药,回来的时候就发现雪狼已经好了很多,最大的伤口竟然已经止住血了。于是我就去翻阅医书,最后师父才告诉我,这原本就是一种止血药,名叫‘流青’。” “果真是神药!”齐雨忍不住感叹一声,看手中小花的眼神亦有了改变,忽而感到一阵亮光,原来两人已然走出了甬道的尽头,而白鸟“朱阁”立刻扑腾了翅膀跳出去,欢跃得很,似乎是对这里很喜欢一般。 “果真是别有洞天!”齐雨终于出了甬道,乍见得亮堂的光线,却见这是一块宽敞的洞穴,并没有通往外面的出路,只是因为山洞顶上开了很大一个口,有大片被雪地反射的亮光照进来,平白把这个洞穴照亮了。不过既然有光线,想来离外面的世界,也是不远了。 却说莫离欢一进了这个洞口,连忙四处找糊涂仙的身影,轻功施展到一半,却突然见得地上有一块奇怪的木牌被“朱阁”拍倒在地,于是弯腰拾起,莫离欢一时认不清上面的字,只好连忙唤道:“齐雨!你快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却见齐雨闻言立刻过去,一眼看见那块有底座的木牌,当即大吃一惊道:“这是一块灵牌!” 117 绮照惊秘 (117)绮照惊秘 “灵牌?那是什么东西?”莫离欢只是好奇地看着齐雨手中的木牌,再往四周看看,却见不远处还有一张已然被击破的木桌,几乎被灰尘所掩盖,乍看一眼,很难发觉,但按这木牌掉落的的位置,大略是原本放在桌上的。 “灵牌就是灵位。”齐雨细细察看着木牌上因年岁太久而模糊了的字迹,眉头不禁皱起,朝莫离欢耐心解释道:“郡主你可能不知,在我们中原地区,一旦人死了以后,别人为了供奉他,就会用木头或者石碑刻上死者的名字,以作纪念。有些人家里还会设祠堂来专门供奉,也算是一种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风俗。而你刚才捡到的这块,正是一块灵牌。” “噢,这就是别人用来供奉的木牌吗?”莫离欢听罢齐雨的解释,只是好奇地看着那块布满了灰尘的木牌,心内不禁疑惑起来。想她生活在这雪山中整整17年,从来也没有见过有谁进到雪山里来,更别说什么供奉的人。那么这灵牌又会是谁放在这里的呢? “郡主。”只见齐雨一边擦拭着灵牌上的灰尘,想努力看清上面写的文字,一边朝这神秘的洞穴里四处张望,依旧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于是微微摇头道:“这块灵牌,从木头的质地和积灰程度看,恐怕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难怪您不知道,这大概是在您出生之前就已经在这里了吧。” “哦?比我还大?”莫离欢一下被他提起了兴致,立刻接过灵牌看起来,却突然对上面的文字吃了一惊,当即念出声来:“风门倾氏晓寒之灵位。” “什么?郡主您认识上面的字?!”齐雨立刻去看灵牌上的字,却见那灵牌之上,虽然灰迹已然被擦拭得差不多干净,但上面的奇怪符号依旧令他迷惑,根本不是他所熟识的文字。于是微微吃惊地看着莫离欢,有些不解。 “啊!忘了告诉你了!”莫离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微微笑道,“我从小认的字就和外面的不同,伏云说我学的是西域文字,一般人很少懂得。而这灵牌上的字,恰好是我认得的那一种。” “伏云?”齐雨忽而听得莫离欢提及他的师弟,不免有些本能的警觉,随即又疑惑起来,微微皱眉道:“师弟从小和我一起在药王谷长大,几乎没有离开过谷内,又怎么会知道您懂的是西域文字?况且,我也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他是对西域文字的了解。” “这个,我也不知道,”莫离欢亦微微皱起眉,想了想道,“我只记得那天他拿出了一本《游医经》研读,正好是我小时候读过的一本医书,于是他就问我是否精通西域文字,我当时也很惊奇,不过那些字,我倒确然是认识的。” “《游医经》?如此,以后我倒是要问问他的。”齐雨只在脑中翻滚过什么,却是存了疑虑,并不打算在此时再深究下去,于是不经意再看了一眼莫离欢手中的灵牌,正欲将灵牌放回原位,却突然在电光火石间想起什么一般道:“郡主!你能否再把上面的字再读一遍?” 莫离欢看得齐雨如此紧张的表情,只是看着灵牌纳纳重复了一遍,却见齐雨的表情更为怪异,惊呼一声道:“风门倾晓寒!难道是。。。。。。” “齐雨?你发现了什么?”莫离欢连忙追问,直瞪大了眼望着齐雨,却见齐雨突然抑制不住地激动道:“郡主!你有所不知,普天之下,大概只有一户姓风的人家足以使江湖风云变色,那就是西域毒教!而倾晓寒,更是几十年前名震江湖的毒教夫人!难道,难道这正是她的灵位所在!” “教主夫人?这有什么不对吗?”莫离欢一脸疑惑,只耐心等着齐雨再说下去。 却见齐雨果然努力平复了一番心情道:“郡主有所不知,西域毒教几百年的历史,教规规定教主不能娶妻,而这位倾前辈却是第一个破了这个例,成为唯一一个嫁入风家的女子。而且,郡主你还记得我对你讲的故事吗?‘番莲红珊’正是被她带离毒教。。。。。。” “什么?!你是说。。。。。。”莫离欢脑中突然闪过什么,亦惊讶地张大嘴道:“难道她就是那个培植出‘番莲之毒’的人?” “正是!”齐雨的表情已然严肃而崇敬起来。他诚然没想到,这样一个传说中的人物的灵牌,竟然能有幸被他发现。然而更令他激动的是,番莲红珊为什么会在雪山中出现之谜,已然解答,接下来的,就唯有去找寻立牌之人了。 莫离欢的嘴久久合不拢,只沉浸在齐雨的一番话中,突然,山洞里发出了奇怪的声音,莫离欢立时和齐雨交换一个眼神,均朝着怪声的来源而去,却见那白色的巨鸟“朱阁”在同一时间朝怪声的方向扑去。 “朱阁!朱阁!”莫离欢连声惊呼,只以为它也发现了什么怪异,当即便跟了过去。只见她身形一闪,下一刻就已然飞身到了“朱阁”身旁,却蓦然见得在那白色巨鸟的巨大翅膀扑腾的方向,俨然有一个非常隐蔽的洞穴,想来刚才的怪声就是来源于此。 莫离欢心下好奇,只屏了呼吸朝哪个洞口看去,却赫然瞥见一个黑色的东西正在那黑漆漆的洞穴中挪动。 “郡主!什么事?”齐雨乍见得莫离欢闪身,赶紧快步跟上,只怕这身形娇小的女子会有什么危险,却见莫离欢回头给了一个“嘘”的手势,继续大着胆子接近那洞中的黑影。 突然间,她像发现什么似的惊呼一声道:“师!师父!” 齐雨立时大吃一惊,连忙跑上前去看那黑暗中的人影。虽然那洞口仍是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清楚那人的容貌,但是单凭那露在外面的白色胡须,也大略可以猜测出他确是“糊涂仙”不虚。 “前辈!”齐雨认出来人,立刻便要上前去扶他,却见莫离欢突然伸手拦住他道:“师父每次喝醉了酒以后,身体便会猛然重似千斤,寻常人根本抬他不起。所以他每次醉酒,我也只能让他在原处休息。等他醒了,自然会来找我问我讨酒喝。” “啊?!竟有这种事!”齐雨显然又是一惊,随即恍然道:“‘糊涂仙’前辈行事果真不同凡响,真乃神人也!” 任谁也看的出,这位年轻医者目光中更多的并非是讶异,而是那份他从小就带到大的崇敬。须知“糊涂仙”这个名号,本身就是武林中的传奇。而作为医者,终其一生不过是想悬壶济世,更何况做到医侠境界的“糊涂仙”这样近在咫尺。也难怪他会如此惊叹了。 “什么神人呀,一个老酒鬼而已!”莫离欢撇了撇嘴,显然对“糊涂仙”逮哪睡哪的作风很不以为然。 从小到大,她没因寻找糊涂仙的踪迹而少受苦。她这个糊涂师父啊,不但贪喝,而且贪睡。有时喝醉了,倒地就睡,任是天塌了也醒不过来。有几次,她几乎找不到师父了,难免心焦,但是到了后来,她便知晓了在这西华雪山之中,根本没有人会对她酒鬼师父不利,而师父一旦苏醒,是绝无可能不来向自己要酒的。于是这些年来,莫离欢倒也养成了习惯,渐渐不那么在意师父的去向了。 当下二人便是一番商定,决定先将糊涂仙留在这绮照洞中,而莫离欢先回去照看秦缺,只等秦缺醒了,再从长计议。齐雨因了对糊涂仙的崇敬之心,难得有一个如此接近糊涂仙的机会,自然是不肯放过的。于是两人分别照顾一人,也算安排得妥贴。 却说莫离欢只身回到绮照洞外时,天色已然阴沉。微暗的灯火将院子照得微微亮,莫离欢小心翼翼掌了一盏灯,朝玲珑洞而去。只怕惊扰了了秦缺的休息。 轻轻推开房门,莫离欢不是没有紧张的,说是因了心中那份明了的情绪也好,说是出自一个医者的良善也好,毕竟躺在洞中的,是她心里真正在意的人,无论如何,她都希望他能好起来。即使他又变回以前一般冷酷的杀手,她也并不在乎。 玲珑洞内的场景在下一刻就跳入莫离欢的眼,她也做好了无法进入的准备,然而在看到洞穴的那一刹那,她却一下子就惊呆了。原来那原本藤蔓缭绕的洞穴之内,此刻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而黑衣衣衫的秦缺,兀自躺在床上,仍是丝毫没有知觉。 “秦缺。。。。。。”莫离欢轻唤一声,朝前迈了几步,果真见得玲珑洞内那些交错缠绕的红紫藤蔓都是不见,心内不禁生了疑窦,却更加担心床上男子的伤势。于是立刻朝那床沿走去,直将灯火点燃了洞内的烛火。 霎时间,灯火已然照亮了整个洞穴,莫离欢轻轻坐到床沿,望向床上安静睡去的男子,心事终于稍稍放下,心跳却突然间抑制不住地快了起来。 秦缺,秦缺,你终于被救回来了,你终于得救了啊。 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又是否知道,我根本不敢想象如果你走了,如果你走了。。。。。。 可是,等你醒来以后,我想告诉你一切。我一定要告诉你,那种懵懂的感情,我一直顺其自然发展起来的感情,是喜欢。 我,喜欢你。 可是你呢? 莫离欢情不自禁地用手去摘开秦缺面上的银色面具,她很小心,生怕会惊扰手下男子的安睡。以前,她从来都没有故意想要摘掉过他的面具,因为秦缺总是在见到自己的时候,主动摘除。因而莫离欢想,也许他是愿意让自己看见他的,他对自己,也许并不是最初那般讨厌。 突然,一双冰冷的手按上了莫离欢的温润的小手,莫离欢本能一惊,连忙去看秦缺,却见他面具下的眼眸并没有睁开,然而按在自己手上的冰冷温度,却真真是来自于他的。 心内当下一惊,莫离欢无意中瞥见了秦缺微微敞开的衣襟,却猛然见得他原本被紫蔓交绕的胸膛上,此刻又多了一抹抹鲜红。 血的鲜红! 红色和紫色的藤蔓径自在这具原本苍白的躯体上交错,仿佛要将他争相撕裂一般。。。。。。 118 雪山来人?(上) (118)雪山来人?(上) 莫离欢一下子就傻了,杏眼登时瞪得如同驼铃一般大小,惊惧的瞳中满是不置信的神情。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师父说过的,秦缺已经没事,他不可能还中着毒!他会没事!他一定会没事! 秦缺!秦缺!你醒醒!你醒醒啊!莫离欢的心神在刹那间已然失去了控制。嘴里喃喃念着,带着些微哭腔,她几乎要忍不住去推醒沉睡的秦缺,可是在关键的那一刻,她却又猛然醒悟过来,师父说过的,秦缺需要静养,他现在一定还在解毒。一定是因为没有解毒,所以才会这样,等他好了,一定就会恢复吧。。。。。。一定会的。。。。。。 师父!师父!莫离欢面对着这一具被红紫花纹侵占全身的躯体,简直手足无措,然而那一刻在她脑中瞬间闪过的念头,也就只有让师父来解释这一切。她想要师父亲自告诉她,秦缺没事。他一定没事! 脚步瞬间移动,莫离欢念头一动,她就已然使用了轻功,然而就在她即将离开山洞的一刹那,却突然听得一声轻呼,恰巧是来自于身后。 秦缺?莫离欢当即转头去看,却见床上那黑色的人影依旧一动不动,于是只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却在又将离开山洞的时候,又听得一声轻唤。 这次,她听得分外清楚,是的,她听见了,他叫的是:莫离欢。 倾盆而出的喜悦一下子就把这小小的女子给淹没了。 他没死!他真的没事!如风一般瞬间飞至床边,莫离欢迫不及待地去看他的脸庞,却见那原本带在他脸上的面具,此时已然松动,于是轻轻替他取下,下一刻便见到一张清秀至极的脸庞。 秦缺!秦缺!莫离欢的口中轻声唤着,仍是不敢惊动他一般,然而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心却都只有他。仿佛从始至终,她只为等待这一刻,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别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只愿这样看着他,让时间停留,任岁月凝滞。 “莫。。。。。。离欢。”黑衣男子的嘴唇微微翕动,莫离欢依旧只是痴痴地望着他,听见自己的名字如此清晰地从这个素来冰冷的男子口中发出。她突然记起了曾经的他,口中有着另一个名字。那个令他最最在乎的名字,那个无法被她提及的名字。 可是此刻,一切都已然过去。她终于清清楚楚知道了,在他的心里,也是有她的。无论那究竟是怎么样的分量,都足以令这个情窦初开的女子感动。 心上,人。说的就是如此吧。一旦被放到了心上,即使是梦中的短暂相聚,亦是甜蜜。 她一定要救他!他决不能有事! 这是莫离欢在甜蜜之余最强烈的想法。试探着秦缺身上冰冷的温度,莫离欢秀眉又一次皱起,然而探上他的手腕,却在一瞬间感受到了那微弱跳动着的脉搏。 秦缺!秦缺!他竟然重新恢复了脉搏!莫离欢难掩抑制不住的激动,刚才她怎么这样傻,竟然没有想到要试探一下他的脉搏。看来师父果真没有骗他,而自己的猜测亦不是虚无,秦缺身上的毒,果真还在恢复期吧。 莫离欢一下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经历悲喜,心头不禁感慨万千。然而血脉中脉脉涌动的,却更是一份少女的甜蜜。 轻轻握上秦缺冰冷的手,这个容貌清秀的女子终于露出了久违的温和而醇美的笑容。 秦缺,我在这里守着你,就在这里,等你醒来。 你一定要安好地醒来。我也一定会好好等。很快,我想听你清醒地叫我的名字。 莫离,欢。 第二天的晨光很快就照进雪山来,这一夜,莫离欢就在秦缺的床边睡着,虽然握着秦缺冰冷没有温度的手,却睡得格外安心,格外甘甜。 不知过了多久,莫离欢睡意尚浓,却突然被门外‘朱阁’的叫声吵醒。身子因为长久地依靠有些略微有些酸疼,手却还牢牢握在秦缺手中。是的,当她醒来的时候,正看到自己的手被那黑衣的男子反握在手中,于是心内不禁泛起一片涟漪,嘴边亦泛起温婉的笑容。 伸了伸懒腰,莫离欢终于睁大惺忪的眼,随意向四周一望,却猛然见得昨日还空空如也的玲珑洞,经过这一夜,又一次被充盈了紫红缭绕的藤蔓,直将那出口几乎掩埋。 心中又是一惊,当即去看秦缺微微敞开的衣襟,却见那里苍白一片,确然再没有红紫藤蔓的半点踪迹。 莫离欢心中自是惊诧万分,然而还未等她多想,就听得门外的“朱阁”又是凄厉地叫起来。莫离欢只是微微皱眉,想到秦缺正在休养,不宜受到吵闹,于是当即便替他盖上放置在一旁的棉被,又熄灭了烛火,自己却是往洞外去了。 一出洞口,莫离欢就被眼前的局势吓了一跳,原来原本白雪皑皑的院子中,此刻正布满了数百个凌乱错杂的鞋印,直将那一片素来干净整洁的院落,糟蹋得不成模样,而她前几日刚刚酿上的一些草药,也全然失去了踪迹,甚至就连昨日被师父喝完乱扔的空酒坛,也是无处可寻。 难道雪山来了别的什么人? 这是莫离欢脑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虽说如此大规模的脚印,也很有可能是来自于成群来袭的野兽,但是莫离欢毕竟心细,人的脚印她怎么会不熟悉,只要稍加辨别,就知道这大约是一大群人的了。 “朱阁!”莫离欢心内大惊,忽而想起刚才将自己吵醒的鸟叫,立刻便唤起鸟来,却见没过一会,果真从天空中落下一个白色巨大的影子来,乖巧地落到莫离欢面前,任由莫离欢伸手轻拍它的羽毛。 “朱阁,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莫离欢轻声哄着,一边向四周张望,然而视线所及之处,并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的身影,再看那脚印的延伸,亦到达这个院子为止,再无其他线索可寻。 却说当是时,只见那雪凤凰“朱阁”,依旧凄厉地鸣叫着,扑腾着翅膀,像是要诉说什么一般,可惜它一张鸟嘴,又是始终说不出什么来。然而就在下一瞬间,莫离欢却突然听得耳边划过“嗖”的一声,下一刻,白色的大鸟就已然将她拍倒在地。 莫离欢只道是惊魂未甫,连忙跳跃起身,却一眼瞥见雪白的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一抹刺目的鲜红。 “朱阁!”莫离欢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发生的一切,直向那白鸟扑去,却见那白鸟不停地凄厉叫着,雪白的一侧羽翼上,果然有着触目的鲜红。它受伤了! 莫离欢自然一时心焦,立时取出身上的草药给“朱阁”止血,然而此时的她却突然更为清醒地意识到,这里有别人! 是了,刚才那一声“嗖”,显然是对自己而来的暗器。而若不是“朱阁”拦的快,恐怕受伤的就已然是自己。那么,难道雪山果然来了别人,并且想对自己不利?! “郡主!好久不见”就在莫离欢惊疑万分的同时,她听得自己的身后,突然传来了这样略微熟悉的声音。莫离欢的心里只是一顿,却在看到自己山洞里来人的那一刻,忍不住又是一惊。 “伏云!” “呵呵,难为郡主还认得我!”却说那来人,可不就是前几日不告而别的伏云。此刻的他依旧一副面带春风的模样,可是不知怎么的,莫离欢却从他那笑容之中看出了以前从未发觉的一丝邪意,仿佛,仿佛他是带着什么怨恨一般。 “伏云!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前几天,你为什么不告而别?齐雨他很担心你。。。。。。”莫离欢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只道伏云终于找到了这里,也好让齐雨放宽心。于是当下舒了一口气,转头抚上“朱阁”受伤的地方,细细摸索着方才袭击自己的暗器,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哦?郡主真说笑,师兄他还会担心我?”伏云突然换了副脸色,笑容还是笑容,却是多了更多的嘲弄,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嘲笑莫离欢的问话。 “伏云你。。。。。。为什么这样说。。。。。。”莫离欢被他的表情弄得莫名其妙,明明是笑容,为什么看着却令人心惊。 “呵呵!郡主你说说,他一个死人,又如何能来担心我?”这一回,伏云的笑容中更多了一份自信,莫离欢看得他提及死人时的幸灾乐祸,脑中簌然雷电般闪过什么,当即瞳孔放大,脱口而出道:“你为什么会知道齐雨。。。。。。难道,难道真的是你!是你。。。。。。” “是我下的毒又如何!”伏云的脸上反而有一丝坦然,微笑道:“我盼齐雨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更何况有这次如此周密的计划,他有岂有活的机会!现在,他恐怕已经和楚琳那个贱人团聚了吧!哈哈哈哈!” “果真是你!那驱寒药里面,果然有一味慢性毒!”莫离欢心中一阵恍然,她是早就猜测过的,齐雨提到的那种驱寒药里面会有什么蹊跷,她也曾细心去研究过,然而那股淡淡的药香,却是始终查不到来源,因而她也就没有证据向齐雨提起这件事。更何况,任谁都看得出来齐雨与这个师弟的亲密程度,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地胡乱猜测,随意破坏了他们的感情,倒也不妥。 于是莫离欢一直将疑惑带到了现在,却在刚才证实那一瞬间,猛然间感到一阵悲凉。 齐雨!齐雨!你又如何会想到,那个千方百计要下毒害死你的,正是你最亲最维护的师弟啊! 下一刻,莫离欢脑中又忽地意识到了什么。是的,她刚才明明听到,伏云提及了一个名字,那个同样被齐雨提及过的名字。 楚琳!莫非就是齐雨口中的琳儿! “等一下,你说的楚琳,难道就是你们的小师妹?齐雨青梅竹马的爱人?”莫离欢睁大眼睛直直看着伏云,想要知道他为何对琳儿有着如此深的恨意与悲伤。是的,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明面看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伤心,并且那决不会是伪装的。 “哼!什么爱人!她不过是个贱人!”伏云的脸上一番恨意,皆被莫离欢看得一清二楚,只听他继续道:“这个贱人!为了不跟我成亲,竟然要挟服毒自杀,事后又舍不得齐雨,假装病死!那药还是求我给配的!哼!这个该死的贱人!” 119 雪山来人!(下) (119)雪山来人!(下) “你,你说什么?!琳儿不是病死的?”莫离欢忽而听闻这样一个大秘密,一时杏眼又是瞪大,却见伏云脸上充满了邪意与恨意,哈哈大笑道:“可笑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是啊,那个贱人平日里装的那般纯洁天真,不食人间烟火,可是到最后还不是被我伏云踩在脚底下!可是她既然做了我的女人,又不肯辜负齐雨那个傻子!到最后竟然求我给她配一种慢死的药,对外谎称病死,总算瞒过了她并非完璧的事实!哈哈哈哈!可笑天下自欺欺人的人大有人在!下贱的女人也是大有人在!” “竟然。。。。。。你说的是真的吗。。。。。。”莫离欢听罢伏云这一番话,秀眉不由紧紧皱起。可叹齐雨那段悲伤往事的背后,竟然还隐藏了这么大一个秘密,他却全然不知。甚至还从头至尾被蒙在鼓里,以至于他还久久为自己的无能,救不回最心爱的女人而感到自责。 可是谁又能想到呢?最爱的人和最亲密的人,他们竟然会。。。。。。 琳儿诚然已经死了,她似乎已经得到解脱,也带走了有关于她的所有的情和恨,然而,生着的人还在继续爱着恨着,正如伏云,如此癫狂地讲述着一切,他的心境如何能算平静。 莫离欢轻轻叹息一声,随即抬眼去看面前失控大笑的男子,却在不经意间突然捕捉到他脸庞上扭曲而一闪而过的痛苦。 痛苦?他为什么要痛苦?难道。。。。。。难道果真如自己所料,这个男子的癫狂,原本就对那个被他亲手毒死的女子有着几分真情? 莫离欢一时只凭了直觉的判断,大胆猜测着,于是又叹息一声道:“难道你就没有惋惜过琳儿的死?” 却见伏云乍听得莫离欢如此发问,显然有些始料不及,瞬间的呆愣,仓促用大笑掩盖去脸上的神情,只听他满不在乎道:“哈哈!笑话!有什么好可惜!那个贱人死了我求之不得!连那□□都是我亲手调制的!西域□□,果真有神效,哈哈哈哈。。。。。。” “伏云。。。。。。”莫离欢一时无语,为他的故作癫狂而悲哀着,然而更多的,却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怜悯。 伏云,这个努力压抑自己的男子,虽然表面上如此放肆的笑着,可是任谁都看得出他的可悲。而他的悲哀就在于,他已然将那种叫□□的东西,强扭为了恨。即使事实上,恨得越多,恰恰说明了他的爱,有多么刻骨铭心。。。。。。 “可是,你为什么要害齐雨。。。。。。”莫离欢的思绪被渐渐拉远,她又想起齐雨对她说过的那些话。想起齐雨对这个师弟的喜爱,根本从来都不曾掩饰。可是谁又能想到,到了最后,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哈哈!为什么?!就因为师父的偏心,还有楚琳对他的情!”伏云仿佛被激起的烈火一般,眼中猛然闪现了恨意道:“他不就是凭着天资高一点从小就被师父喜欢吗?他不就是因为悟性高所以特别受重用吗!他从小就成为所有人的中心!可是我呢?我从来就被所有人忽视,又有谁关心过我怎么想!原本我还以为,只要我更加勤奋地学习,总有一天能超越齐雨的!可是药王那死老头子偏心,他根本没有用心教我!所以我就只好另辟蹊径去找捷径来提高我的医术!而西域的奇异□□,正是我所需要的!” “你。。。。。。”莫离欢蓦的被他眼中可怖的憎恨吓了一跳,她简直难以想象,眼前的男子的怨恨积聚了多久,又积聚得多深。可是她还记得齐雨对她讲述过的童年,他也是因为从小是孤儿,才那般努力发挥自己的天赋,却没想到,这样的努力竟然给另外的人造成了伤害,而且伤害的又恰恰是他心里最亲近的人。 又有谁能预料到这一切呢?是命运或是定数,注定了这两个人早已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分到了两条平行的道路上,再也无可能相聚。因为恨,果真是能割裂一切的。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需要同情!”伏云突然对着莫离欢大吼一声,原来他也已然从癫狂中醒觉,注意到了莫离欢眼中不由自主的怜悯。 “我不同情你。。。。。。”只见莫离欢顿了一顿,仿佛下了决心一般,立刻收敛起了那种怜悯,微微摇头道:“因为你根本不值得同情。我只是为齐雨悲哀,这样一个师弟,他竟然还维护了那么久。。。。。。” “哼!你说什么都没有用!反正他已经死了!而且,我也根本不需要维护!只要完成了任务,我就能得到西域毒教的秘本,然后我就能成为毒王,雄霸武林了!哈哈哈哈!”伏云脸上有着抑制不住的兴奋,随即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朝莫离欢道:“当然,这还需要郡主多多帮忙才是!” “什么?我的帮忙?”莫离欢显然有些讶异,一时无法领会伏云的意思。 却见伏云当即邪意笑道:“是啊!我还要靠郡主替我翻译毒教密文!” “毒教密文?你什么意思?”莫离欢被伏云的话弄得有些糊涂,却见伏云先故作惊讶,随即恍然道:“咦?难道郡主不知道你从小学习的文字就是西域毒教中只有教主和护法才能学习的毒教密文?还是你不知道,你那‘糊涂仙’师父根本就是毒教的后人!” “什么?!”莫离欢当下惊呆了。蓦的听到了这样一个秘密,想来人谁都无法再保持平静了吧。西域毒教的名声莫离欢不是第一次听到,也不是不熟悉,可是乍地听到了自己相处十七年的师父竟然和毒教有关系,她还是忍不住惊诧。 怎么会呢?她从小和师父相依为命,师父明明就只是一个单纯的老酒鬼,为什么现在却会和那听起来复杂至极的西域毒教扯上关系,更何况,师父从不用毒,救人也是极少的。原来在莫离欢的印象中,所谓毒教,那必是要要时时用毒,做些譬如杀人之类的事情的。琅独山下笙箫谷中的颜箫,俨然就是最好的明证了。 “哼哼!也难怪郡主你一直被蒙在鼓里了!想我研习毒教的医术和历史那么久,都从来没有想到过,鼎鼎大名的医侠‘糊涂仙’竟然会和臭名昭著的毒教扯上什么关系,若不是发现郡主懂得毒教密文,我也不可能去追溯,也就不可能查到‘糊涂仙’的真实身份!如此看来,就算是十几年的师徒,有些秘密,确然不能对外人提得半分啊!”伏云邪邪笑着,略微有些讥讽地望着莫离欢。他想知道她是如何的难过,他想看她那一脸的惊讶何时能转化为愤怒或是别的什么。因为在他看来,如果是欺骗,即使是无意的,也足以伤人,更能令最亲近的人千疮百孔。 然而出乎意料的,眼前的清秀女子却没有任何愤怒的表情,她甚至没有丝毫的难过,相反地,她脸上的讶异渐渐淡去,莫离欢突然带了一丝微笑望着伏云,一如从前那般温婉,只听她坦然道:“师父不告诉我,是因为我无须知道。而且即使我知道了,他还是我最亲近的师父,不会有任何改变。相反的,我却要告诉你一件事。”莫离欢几乎带了一份回击的心思,一字一句出声道:“那就是,齐雨没有死!” 下一刻,两人表情奇异地对调,出现在伏云脸上的果然是那情理之中的吃惊和愤怒。 是的,他不相信,他不相信!明明是他亲自下的药!明明是他计划了那么久的事情!为什么没有成功?不可能没有成功! “不可能!你想骗我!”这是伏云脑中瞬间闪过的想法,脱口而出以后,他却更加讶异于莫离欢脸上恬淡纯净的温和笑容。这笑容,没有杂质,没有欺骗,他看出了她的坦然。因为似乎他从来都没有听她说过谎。而且尽管只是几十天的相处,他也早已知道这个女子的纯善与天然,她的眼神是不会欺骗人的。 “我何必骗你?”只听莫离欢转头朝向已然被止了血而停止鸣叫的“朱阁”,抚了抚它的羽毛,淡淡道:“你用西域的□□害齐雨,却又可曾想到,我师父既然是西域而来,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如何解毒!更何况,我从小学习的,也都是些特殊草药的使用之法。齐雨没有死,他是我亲手救回来的!” “什么。。。。。。他没死!。。。。。。早知道,我当时就应该当场杀了他,如果不是想让他受尽痛苦而死,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伏云脸上霎时充满了怨恨与悔意,突然大叫道:“他在哪里!他一定要死!我一定要杀了他!” “他不在这里。”莫离欢只是专心地抚着“朱阁”的羽毛,并不再去看那张因仇恨而扭曲的脸。她不想看,她也不敢看,她只怕在说话的瞬间就由眼神中流露出那些微的慌乱和不安。 “你骗我!”想来伏云素来细心,立刻便在这一份回避间看出了什么,随即大笑起来,张扬了眉目道:“很好!我很快就可以揭穿你的谎言!” “你什么意思?”莫离欢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一刹那的慌神,连忙转头瞪向伏云,却见伏云突然朝空中拍了拍手,像是得逞了一般,他的脸上又出现了刚才那般癫狂的笑容。 下一刻,莫离欢就知道他笑的原由了,因为目光所及的所有山洞,都在同一时刻冒起了白烟,数十个人影同时由那些山洞里跑出,一齐朝伏云这里聚集过来。 “伏云兄弟,按你的计划,都点上了‘狼烟草’!”一个黑衣的高大男子最先跑过来,看到莫离欢,并没有露出丝毫的惊讶,反而溜着眼道:“山洞我们都大略收查过了,没有发现人。不过安全起见,还是用了火熏,想必不久以后就能把那些人给熏出来了!” 伏云听罢,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去看那男子一眼,却直面了莫离欢,冷冷笑道:“郡主,到底糊涂仙在哪里,我们很快就知道了!不劳烦你带路,我们先去看看秦公子死绝了没有!” 120 风云突变(上) (120)风云突变(上) “你敢!”莫离欢听得他口中秦缺的名字,已然激起了一腔愤怒。她刚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地上的脚印既然有那么多,又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原来伏云与自己的所有对话,不过是想拖延时间去搜查山洞和准备放火罢了。 可是即使自己知道了他们的意图又能如何呢?他们十几个人,自己却只有一双手脚,齐雨和师父在绮照洞里,他们一时未必找的到,可是用火熏,总是会熏到的,只盼齐雨能把师父带走才好,那个一醉酒就重达千斤的师父啊。。。。。。 而眼下,秦缺还在昏迷,他是绝没有可能醒来的。番莲之毒还残留在他体内,万一因了变故而解毒不完全,那又怎么办。。。。。。 莫离欢一下子有些心慌,然而这个女子,一向在最慌乱的时候越为清醒。她知道自己不能在伏云面前示弱。既然已经到了如今这步田地,她能做的,也只有尽量迅速地将秦缺转移,或者阻止他们进入山洞! “郡主又说笑了!我有何不敢!”伏云脸上一派自信与癫狂,哈哈大笑道:“我既然能在秦公子那次毒发时用水让郡主喂药,就算准了他必死无疑,你说我还有什么不敢!” “什么!”这次莫离欢真正吃惊地跳了起来,然而瞬间已然转变为喷薄欲出的愤怒。 她很愤怒,这次是真正恼怒了起来。想起秦缺毒发时险些丧命的场景,又想起他失去脉搏时给自己所带来的震惊。而眼前这个放肆笑着的男人,却当着自己的面亲口承认,秦缺的提前毒发与种种怪异,皆是因为他当时没有用酒给秦缺服药! 怎么可以!怎么会这样! 七风谷河边,那个坐在轮椅上的清淡女子的话,莫离欢记得一清二楚,她曾经告诫过自己,一定要用酒服食“续魂丹”,而齐雨亦研究过,那“续魂丹”若是没有酒的借力,不但药效会减弱,而且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又有谁会想到呢?自己这样小心,这样小心地护送秦缺千里迢迢终于到达了雪山,却被伏云故意递来的一杯水平白毁去了所有努力。若是,若是当初“朱阁”没有出现,又或者没有赶得及把秦缺和齐雨送上山,那自己又该如何是好!伏云想必也算准了齐雨毒发的时间,又料到自己不会轻易舍弃一个生者,才能同时夺了两个人的性命吧! 真正狠毒! 莫离欢一下被自己的推断惊住了,然而她的愤怒又瞬间转化为了手中连连击出的雪晶。是的,她出手很快,那些原本几乎要融化早手心的雪,在莫离欢突然爆发的内力凝结之下,霎时变得比任何暗器都要锋利。 莫离欢已然不管不顾了。谁也不能小觑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的力量。更何况,她本就身手不凡。 果然,那些围绕在伏云周围的人,显然都没有料到莫离欢会突然出手,他们脸上原本有些轻蔑的眼神,也在一刹那间扭曲成惊诧。更有被击中要害的彪形大汉,在痛楚之下忍不住“啊”地惊叫出声。 “老十!闭嘴!”说话的是刚才和伏云说过话的那个黑衣男子,看他一副领导者的态势,一边躲避着接连而来的雪块,一边照看着全然不会武功的伏云,倒还有闲功夫去看他那笨拙的兄弟。 “老大!这女人下手太狠了!好痛!”那个被叫做老四的连忙回嘴,说话间又被打中了腰,只得痛呼出声。 “伏云兄弟,这位郡主出手不凡,我们若是不出手回击,恐怕我那笨拙的兄弟要被打得遍体鳞伤了!”黑衣的老大蓦地抽出剑来,一下下准确地挡住了袭来的雪晶,脸却依旧转向伏云,等着他的回话。 却见伏云略为迟疑,冷冷出声道:“出手可以,但是不可伤了她!她对我有重要的用处,而且若是伤了她,恐怕“糊涂仙”也不会听你们的话!她可是一个重要的把柄!” 黑衣的老大不愧为带头的,立刻便是一脸了然道:“你放心!凭我那几下功夫,还不至于不能完好地制住这个丫头!”说罢已然一跃而起,举了剑朝莫离欢袭来。 却说这时的莫离欢早已怒气上涌,又怎会轻易认输。纤影飞转,那绝世的轻功直在雪地上舞起一片流动的屏障,将黑衣男人牢牢隔在外面。一边却朝玲珑洞而去,眼看其他洞口的烟都已盛极,却蓦然见得玲珑洞里也隐隐透出烟来。 “郡主不必看了!‘地中鼠’早已从地底钻入每个洞穴之内,放置了大量的‘狼烟草’,此草在严寒中亦烧得极旺,那秦公子住的洞穴,此刻也已被烧着!”伏云终于摆脱了莫离欢飞雪的袭击,这下得了自由,立刻便抱了手讥讽地笑着,似乎是在看什么笑话一般。 “你!”莫离欢气极,却是一时也顾不得和他计较,连忙飞起由雪中抽身,瞬间便闪身闯入了玲珑洞内。 “秦缺!秦缺!”莫离欢一入洞内,就感到一阵刺鼻的烟雾迎面而来。她的眼睛有一阵酸涩,瞬时流下泪来,她却并没有时间去擦拭,只是直直往床的方向跑去。 “秦缺!”莫离欢终于到了床边,却在看到床铺的时刻,一下呆在那里。蓦然见得床上空空如也,不再有秦缺的黑色身躯,莫离欢一下就慌了,连忙顾不得咳嗽,就四处寻找起来。 早晨出去时还布满整个山洞的红紫藤蔓已然不见,伴随着秦缺,仿佛都已经从世上凭空消失。莫离欢只是拼了命地唤着秦缺的名字,虽然是在这样一个并不宽敞的洞穴里,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突然间,莫离欢感到自己的脚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正在将自己使劲往地下拉。本能地想要跳起,却在跳起的一刹那间失了重心,被直直往地下拉去。脑袋上受了重重一击,莫离欢瞬时昏迷过去,没有了知觉。 待莫离欢再醒来的时候,已然身处一个白色的洞穴,看样子还在雪山之中,她略微放了心,却在反应过来的一刹那跳了起来。 秦缺! 迎接她的是头顶坚硬的岩石。莫离欢吃痛地摸摸头上的肿痛,发现原来自己正被安置在一个极小的洞穴之中,看似是洞口的地方被石头挡着,莫离欢上前去推了推,却发现根本没有办法推动。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莫离欢记得当时自己是去找秦缺,然后没有找到秦缺,后来便被什么东西打晕了拖着,似乎走了很长的路。低头看看自己原本干净的黄色棉袄已然被泥污弄脏,于是她更加笃定了自己被拖过的事实。 可是到底是谁拖着自己呢?秦缺又去了哪里?莫离欢管不得现状,连忙四处推起石头来,却突然听得外面隐约传来人声,于是立刻停下了一切动作,静静听着。 果然,外面传来了谈话的声音,莫离欢一下听得其中一个声音有些熟悉,正是伏云! “地中鼠!那丫头到底到哪里去了!你究竟知不知道!”伏云的声音中含了恼怒,显然对那个所谓的地中鼠有些不耐。 “我哪里知道!早就跟你说过了,我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没有人了!妈的你要是有本事你自己去看呀!哼!”一个尖厉的声音响起,约摸就是那个地中鼠了。 “老六!住嘴!伏云兄弟说那丫头对我们很有用!你要是知道什么,就赶紧和伏云兄弟说说,毕竟对我们的任务也有利!”声音浑厚,难道是刚才那个黑衣的高大男子? “哼!大哥!咱凭什么听他的,妈的这个人一点武功都不会,平白增加我们的负担,还害得老五死在山里!我一想起来就有恨!老五平日里虽说喜欢采花,惹下一屁股风流债,但人还是好的!只不过因为和这个人有点过节,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我说就是他故意杀了老五的!”尖厉的声音中很有一丝愤愤,莫离欢只听得心中一顿,老五?难道是说那个被秦缺杀死的采花贼? “老六!不要胡说!你都说伏云兄弟不会武功了,又怎么可能杀死老五!”老大立时呵斥,显然也动了怒。 却听那尖厉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止,激动地叫嚣道:“哼!他不会武功,妈的难道他还不会用毒吗?老五的尸体都被化了,要不是我认识他的衣服,连他死了我们都还不知道!就是他!就是他害的老五!” 突然,“啪”的一声重重响起,一切声音都在一刹那间停止了。莫离欢连忙侧身去听,却听得那地中鼠尖厉叫了一声道:“好!铁老大!你不要后悔!从此我们兄弟恩断义绝!你等着!我一定会回来杀了他!” 接着是那黑衣男子的一声“老六!”和伏云的一句“你不能走!”,而后便恢复了平静,再没有交谈。难道那地中鼠已走? 莫离欢动了动身子,在这个约摸能容下两个人的洞穴里继续摸索,想来既然能听见外面的谈话声,就应该离出口不远吧。洞口既然被堵,自己总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出去。 突然,莫离欢听见洞里发出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一般,心内警觉,往狭小的空间里张望,却忽而感到地下有些异样,泥土平白松动起来。不一会儿,便看到地上果真钻出一个人来,准确地说,是一张沾满了泥灰的头脸。 “你。。。。。。你是谁?”莫离欢后背紧紧靠着洞壁,警惕地望着地面,却见那人的身体还在泥土之下,只是露出头来,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灰白的瞳孔不知怎么的令自己感受到一种无名的恐惧。 他到底,是人是鬼!为什么他明明会动的头,却让自己觉得他是一具死尸! “哼!要想见那个黑衣服的男人,就老实听我的话,带我去找‘糊涂仙’!”尖厉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莫离欢一下就知道他是谁了,可不久是刚才说话的那个地中鼠! 然而下一刻,她又很快反应过来,他口中提到的黑衣服的男人,难道是说秦缺!他知道秦缺在哪里! “那个男人!他在哪里?是你带走了他!”莫离欢几乎瞪得和他的眼睛一样大,将自己刚才握在手里的暗器松开了,吃惊地看着他。 “废话!如果不是我带走他,他早就死在洞里了!还有你,你也要一起死!”尖厉的声音此刻在莫离欢听来,简直如同天籁。 真好!秦缺没有死!秦缺被带走了!秦缺!秦缺! 121 风云突变(下) (121)风云突变(下) “喂!你问完了没!快带我去见糊涂仙,否则我就杀了那个男人!”地中鼠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再平静的语言在他的口中都能成为最尖酸的话语,更何况他的脾气本就不好。 “不!我要先看到秦缺!”莫离欢突然执拗道。又有谁能体会到她此刻的心情呢?秦缺!秦缺!她此刻只想见他一面,知道他的安好! “妈的!你怎么这么多事!”地中鼠尖声叫着,突然转动他那灰溜溜的眼,从地下伸出一只同样灰白的手,一把抓住了莫离欢的纤手,就要往地下拉去。 莫离欢当即惊得跳起,不小心又撞到了头上的石壁,只得用另一只手按了头上的痛楚道:“你干吗!” “废话!不钻地怎么出去!你要是再多一句话,我就当场杀了你!”地中鼠显然已对这个女人忍耐到了极点,原本就灰暗一片的脸色此刻更有一丝狰狞。而这声暴喝也果真起了效力,只见莫离欢立时便安静了下来,下一刻就已然被他顺利拖入了地道之中。 猛然间陷入了黑暗,莫离欢只是紧紧闭上了眼,并不敢轻举妄动。泥土翻起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莫离欢屏了呼吸,不去闻地中的奇怪气味。不时有烂泥扑到了脸上,她也是丝毫都不在意,反而径自在嘴边泛起了一丝笑意。 秦缺!秦缺!我马上就能见到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莫离欢紧闭的双眼终于感受到了外面的亮光,耳边也不再响起翻土的声音。于是慢慢地睁开眼,却立时发觉自己正处在另一个山洞之中,比原先的山洞不知宽敞多少,甚至比玲珑洞也大上许多倍,而身边已然没有了地中鼠的身影。 莫离欢略微有些疑惑,脑中忽地闪过什么,终于把刚才在地底下被弄得昏沉的头脑捋清了思路。是了!她是来找秦缺的!秦缺在这里! 于是当下往四处张望起来,却蓦然见得不远处的平地上,赫然躺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秦缺!莫离欢当即跑了过去,果然在下一刻看清了秦缺脸上重新戴上的银色面具。难掩心中的激动,莫离欢立时上前去握住了秦缺冰冷的手,小心拭探他的脉搏,果然又比昨天增强了许多。 “秦缺。。。。。。”莫离欢轻轻唤着,高兴地几乎要哭出声来,诚然对这突然的分别和相聚感慨良多。然而她随即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解开了他的衣襟,却见他苍白的肌肤上,红紫的花纹依旧缠绕,却明显比昨天浅了许多。 “你看够了没!快带我去找糊涂仙!我没那么多耐性陪你耗!”突的一声尖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狠狠打破了莫离欢仅有的一点平静,莫离欢微微皱眉,敏然一回头,果真见得不知何时,地中鼠早已从自己身后几尺远的地面上钻出头来,而他的身体依旧埋在地下,像是绝不肯轻易出土似的。 “等一下!你先告诉我,你们究竟为什么要找我师父!”只见莫离欢径自拧了秀眉,不再去看地中鼠那灰白吓人的脑袋,转而专心望着秦缺。 此刻的她,已然待到了秦缺的身边,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伏云要找师父,那么多人都想找师父,她一直非常疑惑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虽说自己刚刚听得师父是毒教的后人确也有些无法相信,但她毕竟和糊涂仙有着多年的深厚感情,而这份感情是无论什么身份地位都无法割裂的。 再看眼前这个面色灰白的地中鼠,自己虽然已经偷听得他和那群人的分歧,但还没有获知他们的真正目的。而且虽说自己和秦缺都是眼前地下的这个人所救,可是他们遇险本就皆因了这群来历不明的人。又有什么值得感谢呢?更何况,一想到伏云曾经做的那些事和他对秦缺下的毒手,莫离欢就无法原谅。她终身都不会原谅。 “你要知道这么多干吗!知道多了没你的好处!妈的!你要是再敢不听话,我就先杀了他,再杀了你!”地中鼠灰白的眼睛中忽地露了凶光,平白给他的灰白脑袋增添了一丝生气。左右动了动脑袋,一只灰白的手却突然从地下伸了上来,径自去挠他下巴上所剩无几的几根胡须。 “哼!你要是敢杀他!我就先自杀!看看是你的动作快还是我的手快!”莫离欢丝毫不甘示弱地答着,表情倔强而坦然。她吃准了他不敢动手,因为自己尚对他们有价值。而自己手上的筹码,足以把他们的秘密全盘逼出。 “妈的你敢威胁我!”地中鼠扭曲了脸叫嚣着,正要钻地过去杀了那个男人,却又突然想起白天自己所见的这小女子的身手。当下便犹豫了。他要的不是他们的命,否则也不会救他们。但是如果自己现在不依她,万一她真的自杀了怎么办呢?那自己就真的什么都得不到了。于是立刻努力压抑了心头的怒火,朝莫离欢恶狠狠道: “哼!告诉你也没关系!反正等我找到糊涂仙,我就一个人回去邀功,做个大官,然后立刻下令把伏云那王八羔子咔嚓掉!”灰白的头颅径自在地上转了几圈,却并没有丝毫出土的意思,只见地中鼠恶毒了语气道: “想当年,想我们‘中原十三怪’也曾经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人家只要一听得我们的名号,就立刻逃的逃,跑的跑,一时间威震江湖,无人不闻风丧胆。。。。。。直到有一天,突然有一个神秘人找上门来,说要我们‘中原十三怪’去找一个据说归隐了的叫‘糊涂仙’的人。当时的我们自然非常惊讶,因为‘糊涂仙’的名号江湖中传得很广,几乎没人不知道。可是那人当场就给了我们一大批金银,要我们假装退出江湖,秘密搜寻‘糊涂仙’的踪迹,而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当时我们的老十精通算理,把前前后后算了一笔账,结果就发现那是我们几辈子都赚不来的钱,于是我们就此退出了江湖,从此开始寻找‘糊涂仙’,一找就找了十多年。” “神秘人?他是谁?为什么要找我师父?” “我怎么知道?妈的要是我知道他还叫什么神秘人!不过那人曾经答应过我们,如果我们真能找到糊涂仙,一定赏我们高官厚禄。当时我就和老五合计过,这人会不会是朝廷的人。不过他出手那样大方,又故意不说身份,显然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他是谁,我们拿了钱,自然不好再多管闲事,于是二话不说就上路了!” “这么说,你们这些年来一直在找我师父。。。。。。”莫离欢听得这一席话,已然对那神秘人产生了浓烈的兴趣。却听地中鼠继续道:“废话!我们兄弟十三人,几乎把所有能够归隐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找到糊涂仙的半点影子。后来我们为了更快地得到消息,就在暗处埋了很多眼线,结果十多年过去,有一天果真被我们得到了线索,说糊涂仙有可能隐居在这座雪山中! “结果我们就连忙赶到这里来,却发现除了外雪山,根本找不到内雪山的入口!找了一两年以后,我们就又花重金在暗处散布消息,后来终于有人说有进入雪山之法,但是要我们用十本西域奇医书去换。妈的!那都是老七的珍藏,结果为了完成任务,都给那人夺去了!说起来就恨!老七为了那十本书,多少次死里逃生,结果到头来便宜了那小子!最后气不过,竟然离开了我们兄弟,从此音信全无!”地中鼠说到这里,脸上颇是一片愤愤,仿佛隐藏了很深的怨恨一般,他那露在地面的灰白手指都紧紧攥了起来,像是随时都准备打出去。 “难道。。。。。。难道你说的是伏云?”莫离欢大胆猜测着,她记得伏云曾经说过,他一直在偷偷研究西域□□,难道,他竟然为了那十本奇书,就出卖了齐雨。。。。。。 “不错!就是那个死王八羔子!自从他得了那十本书,说要带我们进雪山,铁老大就全听他的了!左一个伏云兄弟,右一个伏云兄弟!简直不理会我们其它兄弟的想法!我知道,铁老大就是想得了功劳,然后回去完成他做官的心愿,好让他后母刮目相看!哼!可是他既然敢为了那个王八羔子对我动手,我也就不再给他留什么情面!等我找到了糊涂仙,一个人回去邀功,就让他的美梦彻底泡汤去吧!然后我第一件事就是咔嚓了伏云那王八羔子,给老五报仇!” “这么说,是伏云带你们上山来的。。。。。。”莫离欢听他提及老五,不免有些心虚,然而现在这样的时刻,又如何能告知他真相。更何况此刻的她更加关切于他所说的神秘人,究竟会是谁。 “废话!不是他还有谁!他跟老大说好的,他先跟你们进山,然后沿路做下标记,不然我们怎么能这么容易找上来。这雪山这么大,妈的老五就是在雪山里迷路然后给那王八羔子下毒害死的!”地中鼠眼中的仇恨又一次燃烧起来,简直想把仇人活剥了一般。 莫离欢却沉默了。原来如此,伏云做的标记,原来不仅仅是为了怕自己迷路,更重要的是为了和这些人的约定。他早就算好了齐雨不会起疑,也知道一切都万无一失。若不是那日得知自己懂得毒教密文而出去查探,恐怕他们早已和自己一起找到了师父。 “喂!我说完了找糊涂仙的原因,现在你可以带我去找他了没有!”地中鼠转眼就恢复了灰白的面容,继续着他那尖利的语调叫嚣。 “不行!你还没有说,到底要对我师父做什么!”一边小心思纣着下一步的对付策略,莫离欢一边回了身去握秦缺冰冷的手,生怕他会突然被那出其不意的地中鼠带走。 却见地中鼠极不耐烦道:“你有完没完!告诉你!我也不知道!那个神秘人只和铁老大说了什么事,其他人都不告诉。不过,他还说如果问不出什么,就把糊涂仙带到攀月楼去,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同样有高官厚禄!” “攀月楼?”莫离欢脑中一下子闪过一个念头,她在想,是否只要去了攀月楼,就可以得知那个神秘人的身份呢?可是他们都找了十来年了,会不会这个承诺已经过期。又或者,即使知道了神秘人是谁,又能有什么用。 正在莫离欢沉思之际,她的脚却突然感到一紧,低头一看,一双灰白的手赫然搭在那里,不是趁她不备来抓她的地中鼠还能有谁! 地中鼠这次的力道特别大,莫离欢使劲用手脚拍打着他,依旧难以摆脱,却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感到一只手被紧紧拉住,正是刚才握住秦缺的那一只! 秦缺!莫离欢惊讶转头,却见秦缺竟然已经苏醒,正用漆黑的眸子注视着自己。胸前的红紫花纹全然退去,他手上的力道也是出奇的大,直将莫离欢紧紧拉住。 秦缺! 122 重生(上) (122)重生(上) 秦缺紧紧握着莫离欢的手,不想放开,仿佛他永远不会放开。虽然沉睡了这么久,然而他始终是有意识的。他清楚地知道发生在自己周围的一切,当然也就不可能不知,眼前的女子对自己那一番真情。 此刻的他,已然恍若重生了一遍,他感到自己自己全身的细胞正在慢慢恢复过来,或者说是重新蓬勃生长着。虽然现在只能活动手,但是很快,他知道他就能恢复到从前,甚至比从前更好,然后永远守护在眼前这个女子身边。 是的,此刻在这个黑衣男子的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永远守护在这个女子身边,今生今世。 众生门,杀手的身份以及那段最初最久远的仇恨,他都已经放下,他终于决然地选择了放下。而且事实上,在他昏迷的这段期间内,他也早已把许多事想通,不同于以往那种麻木冰冷的思维,他尝试着用久远以前子卿的思维去想。于是他就清楚地看到生活在过往中的自己,是如何以那种冷淡到极致的麻木,渐渐把内心真正的愿望腐蚀。直到成为一个纯粹的工具,一个非人的工具。 可是,他毕竟遇到了她。他诚然是幸运的。这样一个温和纯真的女子,能被他偶然遇上。人海中一次次的搭救,一次次的交错,终于把他们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就如现在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一般,不离不弃。 “莫离欢。”秦缺尚有些生涩的语调清晰地吐出了这样一个名字。他叫着她,正如莫离欢祈祷过一般,清醒地唤着她的名字。这个被抓痛了手脚的女子突然恬淡地笑了,一如最初的笑容,她真正感受到一股袭人的甜蜜。 毕竟,毕竟秦缺终于醒过来了啊!他很好!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莫离欢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即使他们以后的道路尚未可知,至少此刻的她是真正幸福的,她的手,还被紧紧握在另一只手中,感受着一股似乎永远不会放开的力量。就像他们本该握在一起。 忽然,脚下的那只灰白的手突然松开了。莫离欢的身体因了一下子失了平衡,立时往后倒去,却猛然感受到身后一个支力,将自己牢牢托住。下一刻,她却又掉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中,气息清冷,正是她所熟悉的。 秦缺! 莫离欢连忙回头,果真见得黑衣的男子正牢牢注视着自己,目光并不如从前那般冷寂,相反地却似乎参杂了一丝别的什么东西,直让莫离欢一下感到说不出来的温暖。 “秦缺。。。。。。”莫离欢照例温和地唤着,读着这个自己口里心里已然念过千百遍的名字,却仿佛永远念不够一般,秦缺,秦缺。。。。。。 忽而一阵大力,莫离欢只感到腰上一紧,突然被秦缺拦腰抱起,飞离了地面,却见秦缺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杀意,正直直往地面看去。 顺着他的目光,莫离欢果真看得地上之上,一个灰白的脑袋正好从刚才自己停留的地面下方钻上来。 “妈的!我说怎么拉不动!原来是有这个男人帮你!”两次失手的地中鼠一脸气急败坏地瞪着稳稳停留在另一处的莫离欢二人,直将已然挥出地面的灰手攥成了拳头,径自叫嚣着。 却见莫离欢只是撇了撇嘴,小心地依在秦缺怀中,生怕自己突然的动作惊扰了这个竟然有些暖意的胸怀,也是有些气愤道:“你竟然趁人不备!” “哼!我地中鼠向来作风如此,是你自己笨,没有防范!对了!是你先说话不算数的!我救了你们,你竟敢不守承诺!”地中鼠灰白的脸已然扭曲,眼看着就要跳出地来。 “明明是你们先让我们遇到危险的!”莫离欢此时也是毫不示弱,瞥了他一眼,又向身后的怀抱靠了靠,她是有依靠的。 却见那地中鼠使劲挥了拳头,几乎要跳出地来,却又突然忍了住,眼珠一转道:“哼!算你们有种!有本事不要落地!否则我一定会抓到你们的!”说罢嗖地钻到了地下,灰色的头脸已然不见。 这下轮到莫离欢一下子有些愣了,这个地中鼠,怎么说走就走了,难道不打算再打听师父的下落了?可是转而一想,他刚才撂下的话却也不得不防,以他的武功,难道落地就能听到声音?那是否,只要再多花些时间,他也终会找到师父和齐雨的所在! “秦缺!”想到这里,莫离欢立时唤了一声,朝秦缺望去一眼,却见他那银色面具下的瞳,一直牢牢锁在自己身上,仿佛一直锁在自己身上,不曾离开过。 “嗯。”秦缺轻轻应了一声,尽量将目光放得不那么冰冷。他不想过度地惊吓到她,毕竟自己的改变,并不能为外人知道,然而,这种微溶的冰冷,却也是他内心的真实的写照。他不想再用以前那样的冰冷态度,虽然他现在还并不清楚自己究竟该如何与她相处。 却说莫离欢果真对秦缺的改变略吃一惊,然而她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温和,只是笑着朝黑衣男子道:“秦缺,我想去找我师父,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 她并没有问他何以突然会有这样的改变,她也不需要问,因为在莫离欢眼中,只要是秦缺,只要他好好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 “好。”几乎没有犹豫的,莫离欢就听得这个字从秦缺口中吐出。他还是没有多说话,可是莫离欢已然明显感受到了由他身上散发出的丝丝暖意。 然后下一刻,两人就已然凌空而起,朝了不远处一点光明而去。莫离欢的嘴角微微扬起笑意,第一次在一个男子身旁,感到这样安心。她有一种预感,身旁的这个黑衣男子会保护她。而她终于有了一个坚实依靠的肩膀。 没过多久,秦缺就已经带着莫离欢离开了那个洞穴,来到了外面冰天雪地的世界。此时的秦缺,虽说毒已解,但毕竟刚刚恢复,难免有些身体的不适应。莫离欢又向来细心,立刻施展开了轻功,加快了前行的速度。于是这两人便相互依靠着,一同去寻糊涂仙去了。 却说这地中鼠带莫离欢到达的地方,已然不是她素来居住的玲珑洞周围。也不知道这地中鼠是如何找到这一片偏远的地带,莫离欢走了许久,依旧见不到半点自己熟悉的景物。幸而这西华雪山她好歹摸索了十多年,即使是不熟悉,也能约摸记起大致的方向来。 一路前行,秦缺一手搂着莫离欢的腰,一手依旧握着他那把生死不离的剑,此刻,也仿佛只有这把剑,宣告着他和过往的一点联系,而他面上的银色面具已然收起——在莫离欢面前,他知道他根本不需要掩饰那张脸的清秀。相反的,在脱去了面具以后,他才真正感受到直面别人的坦然。 既然不再选择做杀手,他便决心做一个普通人。一个可以保护心爱女子的普通人。 可叹那暗宫里的主公又怎么可能想得到会有这样一天,他亲自传授的“无情剑法”竟然会只为了一个女人而舞,而他最珍视的宝剑,也会成为了一件保护别人的工具! “秦缺,你觉得如何?有没有觉得不舒服?”一路以来,莫离欢都一直担心着秦缺的毒尚未解净。因了那几日的修养并非安静,而是充满颠簸,而且两日的期限又尚未完全到达,她就怕秦缺现在一时的转好并不能长久,更担心他那未解尽的毒会从此无药可解。于是一路来握着他的一只手,不停去测他的脉搏,生怕他会突然发生什么变故。 “我没事。”沙哑的声音由秦缺口中发出,他只是淡淡笑着望着怀中的女子。他在笑。似乎是他第一次这样淡然地笑,没有杀气,没有怀疑。他只是笑给她看,他想让她安心。而事实上,他也确感到身上渐渐温暖起来,并不像当初那样麻木没有知觉。 “那就好。”莫离欢亦回报以一笑,感受到秦缺强有力的脉搏和心跳,她终于暂时安下心来。然而一触及他那双带了笑意的漆黑眼眸,她却又突然有些羞涩起来。 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她对他的感情,可是为什么他却像知道了什么似的呢。而他这样前所未有地温和地看自己,似乎也是第一次。那么在他的心内,又究竟是什么想的呢? 喜欢?或是不喜欢?亘古以来最大的难题,却正是莫离欢所在乎的。 是的,她想知道!此刻的莫离欢正急切地想知道秦缺的想法。她不敢去想象这样的安宁和幸福是短暂的,是终究会消逝的。她更想要确定他的心里到底有没有她。而这对于莫离欢来说,最最要紧。因为如果他告诉她他不喜欢她,她绝对会义无反顾地离开,再不回头,永不回头。 “秦缺,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莫离欢突然停下了脚步,双眼盯了地面,却是不敢去看秦缺那漆黑的眸。是的,她要问清楚,她决定在此时此刻问清楚。因着以往的秦缺曾经无数次无言的离开,莫离欢始终害怕他会再次的离开,而已然看清楚自己感情的她,又怎么能承受再一次被突然的抛弃? 可是,如果他说不。。。。。。 自己又该如何呢?莫离欢不敢想象,她只是坦然地问了,无论结果如何,至少她说出了口,因为有些事,如果不说,是永远无法知道结果的。 “秦缺,我是喜欢你的。”颤抖的声音泄露了莫离欢紧张的情绪,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猛然抬起眼,她那美丽的眸直直望向秦缺那一潭浓墨,却见早已停下脚步的秦缺正将目光放得很远,并没有在意到自己。 心内一阵纠结,莫离欢愈加紧张起来。一时的沉默,两人都没有说话。紧接着一阵飞雪袭来,就在莫离欢几乎以为秦缺不会做任何应答,正要失落地往前走时,却突然感到一阵大力将自己带入了一个怀抱——秦缺微有些暖意的怀抱。 张口欲问,莫离欢并不明了秦缺这突然的拥抱意味着什么,是接受或是道歉。然而下一刻,她却突然听得头上一声轻笑,正是来源于秦缺。 他,竟然就那样笑了。这似乎是莫离欢第一次听见他笑出声来,嘴角的弧度很美,他的脸本来就有着绝世的清秀。 “离欢。。。。。。”忽而一阵轻唤,直把莫离欢惊得愣住了,却见黑衣男子温柔扬起眉目,静静在莫离欢额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再自然没有。 他吻得很轻,如同羽毛一半,然而莫离欢却突然如同受了重击一般,连连后退几步,瞪大了眼惊道:“你真的是秦缺?!” 123 重生(下) (123)重生(下) “哈哈!丫头,他确实是你的情郎!”正在莫离欢惊疑之时,身后却传来了爽朗的大笑声,那样洪亮,听着竟像是糊涂仙的声音。 “师父?”莫离欢立时回了头,朝身后望去,果真见得坐在白色巨鸟背上的师父和刚刚下来的齐雨。于是立刻开心地跑了过去叫道:“师父!你没事!” “嘿嘿,傻丫头,师父我会有什么事!”只见糊涂仙嘿嘿笑着,雪白的眉毛和胡子依旧打着结,纠缠不清,然而他的目光是明亮的,可以看得出他并没有喝醉。 “是啊!师父最厉害了!”莫离欢连忙赔着笑顺着这老头说,随即又转向齐雨道:“你们是如何逃出来的?那个山洞,我听说被用火熏了!” 只见齐雨微微点头,看着莫离欢道:“郡主说的没错,山洞确实被点了火,而且‘狼烟草’也确实熏到了我们洞内。说来也神,‘糊涂仙’前辈本来醉倒,却在闻到狼烟草的味道以后突然醒了过来,我猜大约是因为受了那狼烟草的刺激。可是纵然如此,那时候的烟雾已然弥漫,我们一时根本分不清方向。幸而就在最关键的时刻,这只神鸟来了,及时把我们从那个仅有的出口救了出来。否则,即使没有被‘狼烟草’毒死,我们恐怕也无法逃生!” “‘狼烟草’有毒?”莫离欢顿时颇有些惊讶,先前听那些人的对话,想来伏云明明是知道“狼烟草”有毒的,可还是特地用了这种草去点火。难道,难道他存心想把山洞里的人全都毒死?还是,他原本要杀的正是师父! “我也不知道这‘狼烟草’何以会到这里,照理说它明明是一种产于山谷溪涧里的剧毒草药。郡主,你可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果真是有人故意把它带进山来的?”齐雨微皱了眉头询问着,虽然他早已猜测到雪山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却还是疑惑究竟是谁用了这样恶毒的方法要致他们于死地。 “是,是伏云。”莫离欢微微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决定说出真相。毕竟如果隐瞒了实情,对于齐雨来说,也未必是件好事。而伏云既然早已下了决心要除去齐雨,一旦他得知齐雨没死,难保他以后还会有更进一步的行动。趁早告诉了齐雨,也好让他先早早有个心理准备罢。 “伏云。。。。。。怎么会是他?”齐雨听罢果然大吃了一惊,脸上满是不置信的表情,向来温厚的面容也因这突然而来的意外顿时陷入了沉思与痛苦之中。 伏云,伏云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最亲的师弟啊!他怎么会想出用“狼烟草”熏山这种毒计,风何况想当年,这“狼烟草”正是他们俩一同发现的! 却见莫离欢稍稍停顿了一下,瞥了一眼她那酒鬼师父,又继续皱眉道:“伏云他,还把一大群人带进了山来,据说是为了来找师父的。可是一下子没有搜到,所以才放了火想把你们都逼出来。” “找我?我在这里过得好好的,难道是老朋友来看我?哈哈哈!”糊涂仙顽皮一笑,果真表明了他是难得地没有喝醉,然而这个时候,他的身子也已然从“朱阁”身上滑下大半,却懒得动弹一般,径自翘腿躺着。 “我听他们说,他们好像是被一个什么神秘人派来找您的,而且已经找了十多年了!师父!”莫离欢看着依旧懒散的师父,微微有些郁闷,于是稍皱了秀眉瞪着他。这老酒鬼,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他倒还有心情这样悠闲地躺着! “哈哈!傻丫头!你还有闲工夫操心你师父我!还是先赶紧去看看你那情郎吧!”糊涂仙并没有接莫离欢的话,反而眯了眼嘿嘿笑着,朝莫离欢身后一指,直将她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却见莫离欢果真当场惊呼一声:“秦缺!”便慌忙跑了过去。 原来那秦缺在莫离欢跑开的这会,早已倒地,黑色的身影斜靠在洁白的雪中,宛如一道割裂的伤痕。 “师父!秦缺!秦缺他怎么会这样!?”只见莫离欢跑到秦缺身边以后,一边把他沉重的身子扶着,把上了他的脉,一边匆匆转了脸焦急地望着糊涂仙,似乎是想从她师父那素来大大咧咧的笑容中找出点什么答案。 却见糊涂仙不紧不慢,只眯了眼微微笑道:“好欢儿!别急嘛!你情郎的事,还是先等师父来给你说说!”说罢果真起了身,摇摇晃晃地朝秦缺的方向而来,倒像是还在因为前些天喝的那些酒而陶醉。 却说此时的莫离欢却是没有心情等师父卖关子,匆匆瞥了一眼师父,又立刻把焦点转移到了昏迷的秦缺身上。她的眼中满是忧虑,却在同时不断自责着。 早知道,早知道秦缺会有事,她刚才就绝对不会离开,更不应该问出那样奇怪的话。 她到底做了什么?“你真的是秦缺?”自己怎么会傻到问出这样的话来!他当然是秦缺,她挂念了很久很久的秦缺!她一心想和他在一起的秦缺!她渴望看见他笑容的秦缺! “欢儿,你别急,先听师父说。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番莲之毒’天下无人可解?事实上,这种毒确实是天下无解的!”只见糊涂仙已然找了秦缺的右侧盘膝坐下,瞥了一眼躺在莫离欢怀中的男子,悠悠道。 “什么!你说什么!”莫离欢当即惊呼出声,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怎么会!秦缺刚刚明明醒过来了的!而他身上的奇异花纹也果真不见,可是,可是师父现在却又说他的毒无人可解!怎么会!难道刚才的一切竟只是自己梦了一场! “欢儿,你先别急,听师父说完嘛!”糊涂仙依旧表情悠闲,眨了眨眼睛,朝莫离欢扫去一眼道:“他身上的‘紫蔓之毒’确实已经解了,如假包换,不信你看看他身上!” “那你说。。。。。。”莫离欢不禁舒了一口气。 “可是,他又中了‘红珊之毒’!”只见糊涂仙紧接着狡猾地笑笑,连忙又补充道:“啊!不过你放心!‘红珊’之毒只会让人暂时性情大变而已,绝对没有‘紫蔓’那样的狠毒!” “什么!你,你竟然说他又中了别的毒?!”莫离欢大声惊叫着,瞪圆了眼睛盯着糊涂仙。秀眉上扬,不言而怒。 这个老酒鬼,上次明明告诉她秦缺的毒已经解了的,可是现在却又告诉她,他虽然解了毒,却又害得秦缺中另一种毒,这样的结果,叫她一时怎么能够接受!而且如此一来,又和原先的不解毒,有什么区别! “你骗人!你明明说治好了他的!”莫离欢一脸愤愤地看着糊涂仙,看他还敢怎么辩白,然而她更担心的是,秦缺的另一种毒,又该怎么解?! 这个老酒鬼,果然很不可靠啊。。。。。。 “咳!我怎么骗人了!我说了解好毒了嘛!谁让他身体虚弱,自己给‘红珊之毒’侵体了,我也是第三天醒过来才知道的嘛!”糊涂仙一脸委屈地看着莫离欢,企图从这个向来心软的徒弟身上得到一丝同情。 然而此时的莫离欢却是半点同情他的意思都没有,看着他那可怜相,只是怒视着他,随即冷哼一声道:“哼!醒过来!难道你要告诉我,那伞天,你就一直在山洞里睡觉?!糊涂仙!你能不能老实点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唉呀唉呀!欢儿发火了!”糊涂仙见情况不对,连这向来温顺的小丫头都对自己怒目而视,立刻知晓自己闯了大祸,连忙急急叫着往后退去,等到了自以为安全的地带,才终于停下脚步道:“唉呀!谁让你的酒那么好喝,我又那么久没喝了,结果一下子就喝醉了啊。。。。。。哎!不过你放心,我是先给他吃药才喝的酒,没耽误正事,嘿嘿嘿嘿。。。。。。” “放心?”莫离欢又冷哼一声,乍看得糊涂仙速来谄媚的表情,丝毫也不为所动,只冷了脸继续道:“哼!说重点。” “啊!我说重点!这不就说了嘛!重点就是这‘红珊’原本确实是可以解‘紫蔓’之毒的。可是因为这小子中毒的日子太久,又因为一路颠簸,已然导致他体内的毒素渗入五脏血脉,照常人来说,其实根本就活不了了,但是他却因为从小练的内功,改变了体质,从而暂时保住了一条性命,熬到雪山里来。” 糊涂仙偷偷看一眼莫离欢的神情,又继续道:“其实你刚送他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出他的不对劲了。脉搏消失,是因为他身体内内功对自身的保护,抑制了毒素的扩散,从而血脉发生异常,却不至于毒入心脏。可是‘番莲之毒’实在太强,到后来,他的内功也几乎快要失效。而要用‘红珊’的解毒,就必须要经历一个换血的过程。那时他的身体因为消耗太多内力而抵抗虚弱,所以才导致‘红珊之毒’入侵了一点点,这样说应该明白了吧!”糊涂仙一口气快速说完这些,又立时大声喘了几口气,眼睛微微瞄着他那愤怒的徒弟,生怕她会一气之下做出什么让自己痛不欲生的事情来,比如,从此再不给酒喝。。。。。。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你打算怎么弥补你犯的错误?”莫离欢听完这一派原委,心里已然明了了几分,然而她最关注的,还是秦缺究竟是否能够治好。。。。。。 “呃,这个。。。。。。好欢儿,师父老实对你说好了!其实,很久以前,本来确实是有一个药方的,不过你也知道师父爱喝酒。嘿嘿,一不小心就被我弄丢了,所以大概,估计我一时半会的解不了他的毒。”见得莫离欢的表情立刻阴沉,糊涂仙又连忙补充道:“不过,其实红珊之毒真的很浅,除了偶尔有时候会性格大变意外,别的应该就像平常人一向。而且等他内力恢复了,也许有可能把毒排除体外也不一定。。。。。。” 糊涂仙径自谄媚笑着,巴巴地看着他徒弟,却见莫离欢突然沉默下来,许久没有作声,正欲小心叫她一声时,却又猛然看得她抬起头来,面上一扫刚才的愤怒,反而带了微笑,如常温和道:“我说师父,把这件事的帐算在您头上,您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糊涂仙不明所以,只连连点头表示悔恨状,却又见得莫离欢笑着满意地转过头去,随即突然暴喝一声道: “以后谁给你酒喝谁是小狗!” 124 风云决(上) (124)风云决(上) 不久以后秦缺就醒了过来,于是众人也就立刻踏上了回玲珑洞的归程。 也许是因为那“红珊之毒”的发作期已经过去,这个素来冷漠的男子又变回了那副有些难以接近的模样。毒发以后的记忆,也不甚分明。然而对于秦缺自己来说,毕竟已然不是当初的那番心情,因而相比于中毒之前,他虽然依旧不说话,但态度已然明显没有那般冰冷。 “好欢儿,给点酒喝吧给点酒喝吧!”一路以来,糊涂仙就这样半耍赖半求情地在莫离欢耳边转来转去。丝毫不顾及自己好歹也是一大把年纪,身为人师的人了。可是看那莫离欢却丝毫也不为所动,只与秦缺并排走着,脸上冰冷一片,果真还在生着师父的气。 “好欢儿,师父错了,师父知道不该喝酒误事,你就看在我好歹给他救活的份上,给我点酒喝吧。。。。。。你不知道师父这么多年没有自己动手酿酒,都忘记怎么酿酒了,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喝自己弄的酒,都快喝疯了!好欢儿,好徒弟!快给师父点酒喝吧!”此时的糊涂仙正好当着犯酒瘾的时辰,一时哪里还顾得什么师徒辈分,径自施展了轻功在莫离欢身边蹿来蹿去,一心想说动徒弟。心里合计着就算说不动徒弟,这般胡搅蛮缠,她也不至于不理自己。而只要她一开口和自己说话,他就有办法可以说动她。 果然,在糊涂仙的持续纠缠之下,莫离欢终于还是不得不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瞟他一眼道:“想喝酒?我现在身上又没带!师父您省省吧,我才不要再给你喝酒,让你继续耽误事!我说过了,谁给你喝酒谁是小狗!哼!” “啊!好欢儿!师父知道你身上一向有‘惊酒丹’的,没有酒先尝尝酒味也行啊!好徒弟!师父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啊!师父这酒瘾上来了,现在实在是难受啊!”糊涂仙继续他的可怜攻势,一张原本就顽劣的脸被他皱成一团,愈加让人忍俊不禁。 却见莫离欢依旧冷了脸,这次果真是下了决心,嘴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不——要!” “啊!欢儿!欢儿!师父不行了!师父要死了!”糊涂仙乍听得莫离欢如此坚决的答话,知晓徒弟这次真的不好对付,突然脑中灵机一闪,随即就惊叫一声作势倒地。 却见莫离欢并没有理会,径自向前走了,反而率先惊觉喊出声来的一直跟在后面的齐雨。原来他刚才一径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由就脚步滞后了,自然也就没有留意到这师徒二人的讲话。这下忽而见得糊涂仙倒地,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于是慌忙关切地蹲下,急急喊道:“前辈!您怎么了!” 却说莫离欢听得这一声惊叫,也是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她原本并不想要停下脚步,因为糊涂仙这般阴谋诡计,她从小到大已经不知领教过多少种多少遍了。可是,料那齐雨怎么会知情,却是当真给她师父骗到了!此刻竟还听得齐雨在朝自己喊:“郡主!前辈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有什么旧疾发作了吗?” 莫离欢无法,不好抛下齐雨不顾,于是只得回身去看糊涂仙,边走边想,突然计上心来,正好治治这个爱装蒜的老酒鬼。只见她当即便跑了过去,假装惊讶道:“啊!师父!您这是怎么了?您快醒醒啊!有什么要求就尽管和徒弟说吧!” “酒。。。。。。”糊涂仙没有睁眼,只是痛苦地扭曲了面容,在口中含糊地吐出这一个字。 “什么?您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只见莫离欢又惊讶一声,却对明明听清了的齐雨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转而专心看着糊涂仙,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酒啊。。。。。。”这次的声音明显比刚才清晰了许多,然而却久久等不到回答,糊涂仙只得再厚着脸皮喊了一声:“我想喝酒。。。。。”不料半晌仍是没有回答。 终于,耍赖的糊涂仙忍耐不住,慢慢将眼睛眯开一条缝,企图偷看着上面两个人的状况,却不料被莫离欢当场暴喝一声惊起:“哼!老酒鬼!又来骗酒喝!——齐雨,别管这个酒鬼!只要没人理他,他自然就什么毛病都没了!保证立刻活蹦乱跳的!” “郡主。。。。。。可是前辈他。。。。。。”齐雨听罢,颇有些犹豫,然而看得糊涂仙渐渐瞪大的眼睛,却也着实不虚。于是一时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却传来一股浓烈的美酒香。莫离欢闻到了,糊涂仙显然也闻到了,只见他一下就从地上跳起,果真活蹦乱跳,大笑着拍掌道:“哈哈!有人给我送美酒来了!” 却见莫离欢一时疑惑起来,因为那酒香显然是不同于自己酿的酒的,可是在这茫茫雪山里面,究竟是谁还会酿出这样浓郁的酒呢? 下一刻,疑问就立刻得到了解答,因为一群人影渐渐从雪地上显现出来,离这里越来越近,只听得一个声音道:“前辈要喝的酒,晚辈怎可不双手拱上!” 伏云!这是莫离欢和齐雨脑中同时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紧接着,齐雨的表情已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伏云!他果真是那些事的幕后黑手吗?剧毒的“狼烟草”,故意带进山来的神秘人,甚至于,莫离欢对他说过的,他身上的毒,正是伏云亲手下的! 可是,这又叫他一时怎么能够接受!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那么多年的感情,难道都仅仅是浮在怨恨上面的表象吗?齐雨自问,自己又何曾亏待过他半分,他却非要如此精心设计,置自己于死地! “齐雨!你果然没死!”就在齐雨还在内心挣扎是否要当面将一切问清楚时,伏云却已然率先开口。他的脸上是满含恨意的表情,齐雨一眼就看到了,因而他也就更加震惊于,那样的表情,自己十多年来从来都没有在伏云脸上看到过,可是今天,却竟然在伏云那素来温厚的脸上完完整整看得明明白白。而且那样深,那样深的恨,仿佛即使隔了这样远的距离,仍能让自己感到不寒而栗。 “伏云,真的是你!”齐雨跨步上前,紧紧盯着那张越来越接近的充满恨意的脸,他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难道,难道这才是这个师弟真正不为人知的面孔,而自己竟然傻到被一瞒瞒了十多年! “哼!就是我!如何?!”伏云又如先前那班癫狂地笑起来,张扬的眉毛充满了挑衅道:“齐雨,知道是我给你下的毒,你又能如何呢?你不过是个可怜虫!既救不了楚琳那个贱人,也得不到药王谷下一任的继承权!任你天赋再高,师父再偏袒,最后还不是落得什么都没有的下场!甚至于,竟然连自己中毒都不知道,枉你白受了药王那个臭老头十几年的真传,当真是一点用也没有!可怜啊可笑!齐雨,你这个可怜虫!哈哈哈哈!” “伏云你!”莫离欢听不得伏云如此嚣张,又知晓齐雨向来温和,于是正要出口反驳,却突然感到被人拉了衣袖,转头一看,竟是齐雨。只见他眉尖神色骤变,向自己微微摇了摇头,转而肃穆了神色,目光灼灼道:“伏云,我只问你一件事,琳儿究竟是不是中毒而死?” “哼!那个贱人!是我亲手配的药!西域的‘一月随风散’,病一个月而亡,你说是不是中毒而死!”伏云的张扬神色在提到楚琳时总是有些微微的停滞,然而那一闪而过的悲哀又被他更加疯狂的笑容掩盖,只听他哈哈大笑道:“你知道那个女人是如何屈服在我的脚下的吗?可怜你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看到她那□□的模样了!哈哈哈哈!可笑你们谈的什么情,说的什么爱,到最后楚琳还不是我的女人!她一辈子都只是我的女人!你齐雨永远没办法得到!哈哈哈哈!” “伏云,你疯了!你真的疯了!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齐雨听得他那一番疯狂的话语,只是连连摇头,脸上却是突然出现了一种惊痛的表情。 琳儿,琳儿!你为什么不对我说!你为什么要选择去死!你可知道,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只想好好保护你,就算,就算你真正喜欢的,未必是我。。。。。。 “我疯了?哈哈哈哈!真是笑话!”伏云继续张扬着眉毛癫狂道:“我当然知道我做了什么!齐雨,你知道我为什么恨你吗?告诉你!我就是因为看不惯你那受关注的样子!好像全世界就只有你一个人值得关注!我更加恨楚琳这个贱人,先来假惺惺地招惹我,最后又投入你的怀抱!你凭什么就拥有所有的注目!这个该死的贱人!死了好!死了活该!”伏云喊着这些话,眼睛几乎放出火来,他的恨意那样浓,仿佛要把世间的一切摧毁,让整个世界和他一起疯狂。 “伏云!伏云!你疯了!你可知道,你亲手杀的是最爱你的人!你可知道,琳儿真正喜欢的人是你!是你啊!虽然我怎么也不想承认,可是,这是琳儿亲口对我说的!她拒绝了我,还说叫我劝你,让你和师父提亲!”齐雨的脸上满是愤怒和哀痛。只见他一手指了伏云,一手捂了胸口,摸着那隐隐作痛的心脏,瞬息便想起了他和小师妹的所有过往。 125 风云决(下) (125)风云决(下) 是的,齐雨还记得,他还记得和小师妹在一起时,每每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伏云。那个时候,他只知道每天能见到琳儿的机会,就是她来跟自己诉说心事的时候。而那些心事,全无例外,总是伏云!伏云!伏云! 他记得琳儿的天真和羞涩,她总是红了脸一径跑过来,然后撑了下巴向自己诉说:二师兄二师兄,伏云今天如何如何,他会不会喜欢这样的我,或者他是不是讨厌我? 可以看得出,自小被师父忽视的琳儿是多么需要一个可以倾诉一切的人,而齐雨不幸成为知道她内心所有秘密的那个,只不过,却并不是她心上的那个。 渐渐的,从她那每天絮絮的言语中,齐雨也已然可以感受到,琳儿对伏云有多么的喜欢,原来那个细心低调的师弟,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这单纯女子心头上一块甜蜜的禁地。 琳儿开始变得和所有恋爱中的女子一样,时时紧张着恋人对自己的感觉,却并不敢真正面对自己的喜欢的人,是的,她不敢对伏云说,因而只有选择对齐雨倾诉。那一件件一桩桩,都是有关于伏云,伏云。 并不是没有苦涩的。 齐雨也同样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有多么的两难。一方面,他深深喜欢着这个小师妹,想要和她在一起,可是另一方面,却又不得不听她倾诉着她对另一个人的喜欢。但他没有选择,也不敢选择,他怕他如果他拒绝听,就会连这样近接触琳儿的机会都失去了。因而当时的他,也只有默默地点头,含着笑说些安慰的话,想让琳儿开心一点。甚至于到最后,他竟然还答应帮琳儿去探伏云的口风,问他是否愿意和师父提亲,问他是否愿意娶她。 不料,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齐雨答应琳儿的第二天,他就接到了任务,要随师父外出去办事,于是只得暂时搁置下了这件事。而当他正要回谷去完成小师妹的嘱托时,又突然听得了琳儿病重的噩耗。 直到现在,齐雨还是清楚地想起看到琳儿那憔悴的模样时,自己是如何的心疼。她显然病得很重,可是当他再问她话的时候,她却只是流着泪什么都不说。以至于她弥留前最后说的一句话竟然是:不要告诉他! 何其可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琳儿心中想的仍然是伏云。可是齐雨却一点因由都不知道,他也根本不想理会那么多。那时的他,只是想单纯地想陪着琳儿,陪着这个他喜欢了那么久却始终只把他当大哥和知己的小师妹,让她不至于一个人走得太孤单。 然而直到今天他才终于真正明白,琳儿临死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一定是因为被伏云伤得很深,以至于对生存了无希望,更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深爱的男子,所以才选择了死,而且选择死在最爱的男子手下。而她至死也没有让伏云知道她的感情,是因为当一切不可挽回时,她能做的,就只有不让伏云后悔——她不要伏云永远活在罪恶中。她始终是想着他的,只可惜,她终归还是被辜负了! 琳儿!琳儿!我如今告诉他真相,又是否做错了!我只是不希望他继续误会你啊!琳儿!你爱他爱得那么苦! “哈哈哈哈!齐雨!你想骗我!你也未免太低估我了吧!”伏云乍听得那番话语,很是吃惊了一番,然而他随即就疯狂地笑起来道:“楚琳那个贱人,死了也不安稳,看来她给你的好处真不少啊!也难怪,那样一个风骚的贱人!哈哈哈哈!” “伏云你住嘴!”只见齐雨一反往日的平和,立刻就愤怒地喝止了他,他显然无法再忍受这样的隐瞒,他也不想让琳儿在九泉之下依旧无法安宁,眉毛挑起,只见齐雨上前一步道:“伏云!我已经告诉了你真相,信不信随你!但是如果你还以为我是骗你的话,那你就太可悲了!我更加为琳儿不值!你知道琳儿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她叫我不要告诉你一切,因为她怕你无法承受,可是我今天却要告诉你!伏云!你是个混蛋!你杀了我最爱的琳儿,也杀了最爱你的琳儿!伏云你这个彻头彻脑的大混蛋!” 一口气说完,齐雨忍不住抚着胸口往后退了一步。他太激动了,激动了不能自制。然而他的脸上却是一种抑制不住的哀痛神情。 琳儿,琳儿!我终于告诉他了,我要他知道你的爱,我也要他对你的死负责!即使你以后会怨我,我也是无怨无悔的。因为我不能再容许他的辜负!这样美好的你,又怎么可以被辜负。。。。。。 “哈哈哈哈。。。。。。笑话啊笑话!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以为我这样就会相信你吗?你未免太天真了吧,反正楚琳那个贱人已经死了,你说什么都可以。。。。。。”伏云又一轮疯狂地笑起来,他笑得这样放肆,直笑到嘴巴抽搐,眼角有泪,还没有停下这种狂笑。然而他的神色却已然在这笑中渐渐哀痛起来,他的笑容里竟然也夹杂着哭容。可是他没有停下来,仿佛他永远是这般开心。他也不敢面对,面对自己双手下爱人的尸骨。于是他选择了永远地逃避,只见故意凶恶了面容,恨恨道:“齐雨!你敢骗我,我杀了你!” 下一刻,剑已出鞘。 然而一瞬间以后,倒下的却并非是齐雨,而是那早已疯癫的伏云。 “哈哈哈哈!老五,我终于给你报仇了!”凭空响起的是又一个尖厉的笑声。众人一下都愕然了,震惊之余,却猛然见得伏云的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材极度矮小的侏儒,只见他全身灰白色,像死人一样没有生气,站在雪地之上的身子战战兢兢,然而眼神却焕发出耀眼的光彩。 他的手上拿着一把长剑,而长剑的末端正在伏云的身体里,穿背而入。他的脸上带着复仇的快意和疯癫,他的身子却在下一刻突然倒地,只抽搐几下,就再也没有动弹。 “老六!”黑衣的铁老大率先反应过来这一切,紧接着所有的兄弟都围了过来,他们都那样悲痛地看着中央,看着那个因复仇而死的地中鼠,已然慢慢开始僵硬的躯体。 所有人都知道,老六地中鼠从小就有病,身体基本上不能接触外界,更别说自如地在地上行走了。然而今天,他却为了替和他关系最好的老五报仇,竟下了决心和伏云同归于尽,死得这样坚决。甚至于他灰白的脸上那最后痛苦的表情中,竟也是含着一丝隐隐的微笑的。 “伏云。。。。。。”齐雨也在下一瞬间反应过来,赶忙跑了过去。莫离欢在一旁看到这般局面,连忙也是飞身而至,却突然看得伏云那年轻却癫狂的脸上,赫然有着两行清亮的泪痕。 “楚琳。。。。。。琳儿。。。。。。”似是喃喃,似是昵称。这是伏云临死前最后的两句话,而刚说完这两句话,伏云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再没有睁开。 他一定是去找琳儿了。齐雨微微有些哀痛地想。尽管他们误会了那么久,也终究有了一个结局了啊。伏云,这个偏执的师弟,至少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是在想着琳儿的。 也许他,很快就能再见到她。。。。。。 “老大!老大!你快来看啊!这‘糊涂仙’把酒都喝完了!”正当众人都沉浸在两人死去的悲哀气氛中时,却突然听得那“中原十三怪”中的一个大叫了一声,一下子把所有的目光吸引过去。 “师,师父!”莫离欢蓦然看得那老酒鬼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偷偷跑去喝光了人家酒,连忙惊呼了一声,就匆匆飞身过去。却见此刻的师父目光格外有些迷茫,只痴痴地看着雪地,似乎在絮絮说着什么。 “老大!这‘牵魂散’果然有效!你看这‘糊涂仙’已经被药酒所迷,神志不清了。。。。。。”离糊涂仙最近的一个男子看了糊涂仙的症状,忍不住赞叹道。 “废话!我要他神志不清干吗!不过伏云说过这药能让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我们还是赶紧问了那个问题,好回去交差吧!”黑衣的老大果然显得更镇定些,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痴坐在地上的糊涂仙,微微皱了皱眉头,便立刻迈步朝糊涂仙靠了过来。 其余众人得了老大命令,自然都一同围拢了上来。而正当众人等着黑衣老大的指示,要带走糊涂仙时,却突然听得一个女声娇喝道:“你们谁敢动我师父!” 不用说,除却莫离欢还能有谁! “又是你!”黑衣老大率先反应过来,一下便注意到了糊涂仙身边怒目瞪着自己的小丫头,正是昨天对打过的那个。原来他刚才光顾着观察糊涂仙,一时没有留意到莫离欢的存在,现下一下看见了,不禁又想起昨天那场比试,于是当即眉毛一横,大喝一声道:“小姑娘!昨天的比试还没有完!难道你就以为我们是打不过你吗?现在伏云既然已死,我们留你也没用了!如果还想留条小命,就赶紧走!我们‘中原十三怪’不是那些个恃强凌弱之辈!不过,如果你不走,就休怪我们兄弟手下不留情了!”说罢一声令下,已然让人摆开了架势。 “哼!你以为我怕你们吗?”莫离欢只是当即一撇嘴,也不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根本小看了这些人。乍见的这么多大汉在自己面前摆开架势,愣是一点都不慌张,一边护了师父,一边却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喝道:“你们谁敢动我师父试试!” 众人皆愣了愣神,显然没料到这丫头这样不怕死。然而,想来这“中原十三怪”也不是从小吓大的,又怎么会怕了这么一个区区小丫头,于是当即拿出了各班兵器,刀剑环枪应有尽有,一同将莫离欢娇小的身子围在中间。 齐雨在一旁看得暗自心惊,轻呼一声“郡主”,不由想上前去帮衬。却突然见得黑影一闪,那素来沉默的秦缺已然站立到莫离欢身侧,将她半护在怀中。 “秦缺。。。。。。”莫离欢乍见得秦缺到来,半是惊喜半是温柔地笑笑,眼神中流露出无限温情。望着他那漆黑清远的双瞳,突然觉得在他冷色的面具之下,未必不会是一个温和的笑容。于是心下更是一阵温暖,浑然忘却了外面的一切。 忽而凭空一阵黑色风雪,就在渐渐围拢的众人正在讶异之际,却见黑衣男子那同样漆黑的长剑早已在风动时惊发。 一时飞雪连天,迷蒙了所有人的双眼。 126 二别雪山 (126)二出雪山 不知道自己飞了多久,莫离欢只感到自己拉着的师父分量越来越重,越来越重,眼看着快拖他不动的时候,才终于不得停下了脚步。 “郡主,前面有个山洞!”说话的是齐雨,此时的他正一手抱了伏云的尸体,一手被秦缺携着,停歇了脚步,青白着脸色在雪地中瑟瑟发抖。 他的手中的伏云没有半点生气,那具渐渐冰冷的尸体,只是在嘴角勾着一抹浅浅的微笑,却再也无法醒来完成那个笑容。然而向来温厚的齐雨却并没有丝毫的打算要抛弃他。是的,那毕竟还是他的师弟,从小一起长大的最亲密的师弟。虽然他曾经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但是,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再多的纠葛也已经随风而去,如同永久沉睡了的伏云一般,再不会复苏。 “齐雨,你没事吧。”莫离欢朝齐雨指的方向望了一眼,果真见得一个山洞,随即转身去看齐雨,却猛然发觉他有些发青的脸色,立刻便猜测到有可能是由于刚才一路以来的风雪,使得他的畏寒之症又将复发了,于是微微有些忧心地看着他,轻声询问。 一边将因醉得不省人事而越来越沉重的糊涂仙安放到地上,一边舒展了四肢。莫离欢着实因为一直赶路时间太久而有些疲惫的缘故,身子不由有些站立不稳,却在下一瞬间忽而感受到一阵清风,已然轻轻将她托住,回头一望,正是秦缺。 “呵。。。。。。郡主,我没事。”齐雨乍见那一直沉默的黑衣男子如此紧张莫离欢,不由得自心底展开了笑容。难怪郡主当初对他那般上心,原来这两人,是早已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了的。 转而再去看那半躺在地上的糊涂仙,却又突地皱起眉头道:“糊涂仙前辈他。。。。。。他没事吧?其实那‘牵魂散’,只会引他想起以前的事,照理来说确然没有什么大碍。可是看前辈现在这般模样,却又似乎十分痛苦,难道他那些往事,着实令他难以承受了吗。。。。。。”神色中流露出担忧,齐雨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来了雪山这一遭,果真是没有白走,不断有意外发生,是呆在药王谷十多年的他从来都没有见识过的。神鸟,雪山,奇药,一件件,每一处都匪夷所思。然而得以亲眼见到眼前这个神话中的人物,无疑是其中最大的惊喜。只是,这个从小学医,一心以悬壶济世为心愿的年轻医者却也已渐渐认识到,即使是像糊涂仙这样的医侠医圣,表面上盛名在外,神话不朽,却也有着自己不为人知的痛苦。 而所谓成名的人,也未必都是幸福的吧。。。。。。 “师父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莫离欢听罢齐雨的话,只是微皱起眉摇了摇头,亦轻叹出一口气。 唉,她又有什么办法呢?糊涂仙的过往,于莫离欢来说本就是一片空白,或者连齐雨所知道的东西也不及。而在过去的十来年中,她也从来没有从这个老酒鬼口中得到过一点有关于他过往的线索。而今他追及往事,自己除了徒徒看得那素来玩笑的师父皱紧了白眉沉浸在痛苦中,又有什么法子好想。下药还需对症,现在却是连什么症都不知道! “梦娘。。。。。。梦娘。。。。。。”正在众人忧心之时,一直轻声呓语的糊涂仙突然加重了语调,连连清晰地喊出了一个的名字,神情愈加痛苦。 莫离欢当即一惊,立刻与齐雨对视一眼,却又在电光火石想到,难道糊涂仙,果真是与柳姑有着什么样的瓜葛?以至于在他喝了“牵魂散”以后一直想着的,竟然会是柳姑! 可是,他们之间又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瓜葛呢。。。。。。 “梦娘,你为什么不跟我走,为什么。。。。。。” 忽而翻了一个身,糊涂仙手中一直紧握着的东西随着那声呓语落地。莫离欢却一眼就认出,那掉落在雪地中的,正是先前糊涂仙从自己这里拾去的那一块木牌。 难道,难道师父和柳姑竟然会是。。。。。。 天气晴好,这天的西华雪山难得地没有下雪。莫离欢一早将师父在新找的洞穴里安顿好,就和秦缺齐雨几人,踏上了出山的路途。 这已然是糊涂仙昏睡的第三天,这几天以来,莫离欢几人一同整理出了这个新的山洞,到现在倒也像了一番能居住的样子。而原本莫离欢想带师父回玲珑洞去,只是那日回去看过以后,发现里面早已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确然不能住人了。于是当即选了这个位置尚好的新洞穴,料理一番,便把糊涂仙搬了进去。 自留了一封书信,莫离欢其实原本并不想这样仓促离开。只是那一日齐雨无意中提起,他的师父药王和柳姑是很好的朋友,应该知道柳姑和糊涂仙之间的一些往事,而且他正要带伏云的骨灰回药王谷,因而邀请莫离欢和秦缺暂且去药王谷一叙。 不是没有犹豫的,然而莫离欢确然凭了自己对糊涂仙的了解,知道师父是绝不愿再提及那段往事的,徒留在山中,也没有办法解开心中的谜。 是的,在那日听得糊涂仙的呓语以后,莫离欢便已然对糊涂仙的过去产生了浓烈的兴趣。她想知道那个于自己有莫名亲切感的柳姑究竟和师父有着怎么样的过往,也想知道师父为何会在提到柳姑是那般痛苦。甚至于,莫离欢还猜测着,难道师父这么多年的醉酒正是因为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谁知道呢?一切都是谜而已。莫离欢并不想刻意去挖掘什么,毕竟别人的往事不是她一个外人可以随意触及的。然而,糊涂仙毕竟对自己有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他对于她,也不仅仅是师父这样简单,而更是她自出生以来唯一的亲人。因而为了帮助师父解开心结,莫离欢也是下了决心走这一遭的。她想要师父快乐起来,从此以后真正逍遥度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以醉酒麻痹自己。尽管此刻的她也并不真正清楚,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到。 更何况为了自己的身世,她也非出山去找柳姑不可啊。 于是就这样踏上了下山的路,几人沿路勘查,终于确定那些闯入者已然消失在这雪山之中,才敢放了心出山。而即使再有闯入者,莫离欢也早已在那山洞周围布下了许多陷阱,再加上有神鸟“朱阁”护卫,想来是万无一失。 而一提到“朱阁”,莫离欢又是忍不住一阵温暖。原来这只神奇的鸟,当初并没有离开她,而只是回去找了自己的父母,不久以后就飞了回来,从此和独身一人的糊涂仙做伴,也算彼此有个慰藉。然而这次出山,自己却又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朱阁,朱阁!终究还是拜托你照顾师父了啊! 几天以后,莫离欢一行便摸索到了山下,照旧到了雪山出口附近的入芳城,依旧是那日他们停歇上山的同一家旅店。然而物是人非,不可细说。望着手中的骨灰盒,齐雨也不过徒徒嗟叹一声罢了。 时正当午,莫离欢和秦缺二人正在“聚贤居”内小坐,齐雨先行独自去联系蓟成风那些暗卫去了,说是好作回药王谷的打算,于是这两人也就在这二楼临窗而坐,不胜惬意。 话语是不多的,秦缺本就不是多话之人,而莫离欢因为对着心上之人,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尴尬万分。时不时上前去问问他的状况,也不过打着怕他毒发的名号放松自己的紧张心情罢了。 “秦,秦缺。”莫离欢喝了快一个时辰的茶,直将那人来人往的街道都看厌了,才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出声道:“齐雨来得这样慢,要不我们去看看吧。”说罢等不及回答,就往楼梯走去,生怕看到秦缺的眼神自己会脸红似的。 然而没走几步,莫离欢却突然感到手中多了一点冰凉的触感,回头去看,正见自己的手正被秦缺自然而然地拉着,似乎亘古以来就是如此,于是心内不由一下被甜蜜充满,含了微笑,一同往楼下去了。 说着已然上了大街,二人朝直道走着,莫离欢只依稀记得齐雨提过的地点,因而只好一路询问过去,很快就走穿了一条大街。 然而走着走着,莫离欢却渐渐感觉到周身似乎总有异样的目光在望着自己,想要仔细去寻,却又寻不见,于是轻轻扯了秦缺,他却只抱以一双明亮的眼眸,显然消融了先前的许多冰冷,给人一种安心。 “秦缺,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们。。。。。。我们有什么不对吗?”走到第三条街道的时候,莫离欢终于忍不住出声。那些目光,绝不是一人两人的目光,而是一群人,甚至是所有人的目光,这她在先前就已经发现了,可是自己究竟有什么好看的,秦缺又有什么好看的呢! “我也不知道。”秦缺略有些嘶哑的声音出口,还显得有些生涩,莫离欢望他一眼,只觉得他坦诚可爱,不经意又触到他的目光,心内又是一跳。 然而就在这时,齐雨恰巧从不远处一个大门口走了出来。蓦地看见二人,显然吃了一惊,然而随即他又发现他们周身的异样眼光,于是连忙走过来对莫离欢道:“郡主,请快跟我来。” 莫离欢不明所以,只道他发现了什么,立刻跟了去了。而直到重新回到了客栈之中,齐雨才在客房朝了莫离欢作揖道:“郡主,刚才我已经去给成王写了密信,告诉了他您的安好,顺便讲了一些原由,邀请您去药王谷一叙,相信成王不会过于担心。而明日的车马干粮,我也已经全部安排妥当了。那么今日,就委屈您先暂时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好启程吧!” “好,你安排就好。”莫离欢愣愣点头,自是不在意这些的,然而她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拉着齐雨问道:“齐雨,刚才你为什么要急着把我们拉回来?我好像也感觉到大街上有很多人在看我们,可是难道我们有什么不对吗?” “回郡主,不是您不对。”只见齐雨微微敛了恭敬态度,转向秦缺道:“是秦公子的面具和装束,着实有些与众不同罢了。” “秦缺?”莫离欢立时去看秦缺,却见他一身黑衣黑剑,面带一个银色面具,并无与往日不同,于是纳闷道:“他有什么奇怪,难道这样穿不对?” “回郡主,不是不对。只是在江湖中行走,秦公子的装束难免醒目了一些,而一般的普通老百姓更是以为奇异了。” 127 明心迹 (127)明心迹 是夜,莫离欢因为惦念着师父和柳姑的事,一时睡不安稳,: 转眼到了秋天,离冬天也已近了。莫离欢想起自第一次出山以来的经历,不免有种恍如隔世之感。那过去的点点滴滴,都已然融进了她的生命中了。一件件一桩桩,都成为她所独有的回忆了罢。而那些注定经过的人,也都已重新走上了各自的故事。 月是月牙儿,弯弯细细的一钩,往暗色的天空中一嵌,格外显得秀气。莫离欢痴痴望着天,享着习习凉风,倒也惬意非常。 忽然,一阵凉风由远而近,激起身旁几朵残花。莫离欢微微眯眼,却在下一刻看清来人之时不由自主泛起一朵笑容。 “秦缺!”莫离欢轻声唤着,似是呢喃一般,总也觉得这个名字叫不够,叫不完。却见秦缺当即摘下了那银白色的面具,亦朝自己微微一笑。 莫离欢一下惊了,在稀疏月光下,他那笑容却如星辰般耀眼,显得格外魅惑而美丽惊人。然而,他还是秦缺吗?莫离欢立时意识到眼下的问题,于是忍不住去找他黑暗中的脉搏,却不料被那黑衣男子猛然一下反握了住手臂。 “离欢。”他如是唤着,语气嘶哑而温和,眼色里亦温柔一片。莫离欢又是一愣,突然就忘记去摸他的脉搏。原来所谓的性格大变,却能让秦缺的冰冷气息全无,而变得如此温柔。 然而,此时的莫离欢毕竟是清醒的,只见她默默低下了头,心内踌躇起是否应该采取点什么行动好抑制他的毒发来。可心里却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告诉着她不该拒绝这样的秦缺和他的温柔。于是一时眉头微皱,两难抉择。 突然,一点冰凉袭上眉头,莫离欢惊而抬头,却见秦缺正用手点了自己眉心,浅笑着看向自己,薄薄的嘴唇轻柔道:“离欢,我想让你知道我的过去。” 过去?秦缺的过去?莫离欢微微惊讶,只稍稍张大了嘴,却没来得及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臂,就已然被一股大力拢入怀中。 “离欢,我是一个杀手。” “嗯,我知道,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但是其实10岁以前,我曾经有另一个身份和另一个名字。你知道吗?我叫秦子卿。子卿,子卿是我的名字。” “子卿?”莫离欢轻轻念着,语气温柔,仿佛怕把这个名字念碎一般,“子卿,子卿。。。。。。” “嗯,离欢,以后就这样叫我好吗?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了,我最后一次听到它,是子璃叫我躲到床下,她告诉我她随后也会躲进来。可是,可是她却没有信守她的话。离欢,你知道吗?我一直想告诉你,子璃,子璃她是。。。。。。” “我知道,子璃,她是你最重要的人吧。”莫离欢轻轻靠在这个有些暖意的怀中,闭上眼睛,早已停止了挣扎。 就这样吧,靠在自己心爱男子的怀中,只听由着自己的心声说话,无论他要说什么都好,至少这一刻,莫离欢已然把自己的心捧在手心,她会试着去理解他,理解他的过去,即使他要谈论的,是另外一个女子。 “是,她确实是我最重要的人。离欢,你不会知道,她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她从来都没有脾气,脸上总是淡淡笑着,笑起来很美,她最爱弹琴。。。。。。。”此刻的秦缺已然完全陷入回忆之中,口中心中都絮絮诉说着。 子璃,子璃!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地去回忆过她,然而现下他却仿佛要把她一生都说尽了,十多年的年轻生命,在他的语调中流淌而过,化成了最美的图景,一一展现在他眼前。而他的语调充满了温和和伤感,那也毋庸置疑的是很久以前秦子卿的语气。 然而莫离欢却沉默了。此时的她静静沉浸在秦缺怀中,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她却似乎可以感受到他的心情。 他很激动,是的,她从来没有看到过他那样激动。许多年以后,当莫离欢重新回想起秦缺当时诉说的场景,她还是能深深地感受到,那确然是诉说爱人的语调。于是她的心也就在那片刻之间一片片碎裂了,瞬间体无完肤,再无法拼凑。 原来,原来一切都不过是梦一场罢了,而那所谓的喜欢,原来也只是单相思啊。莫离欢这一刻才看清楚,那个叫子璃的人,才是秦缺心里最爱的人。无论时间怎么变迁,都不会改变。 “可是,她已经死了。”当秦缺说完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时间就突然停止了,月夜里空留一院的寂寞。然而下一刻,怀中的女子却猛然挣开了他的怀抱,彻底完成了一场分隔。 “所以,你是来告诉我,她是你最爱的人,是吗?”此时的莫离欢微扬了头望着秦缺,目光格外明亮,然而她的脸色却是惨淡的。 没有人可以忍受自己心爱的人一心想着别人,更何况是这样□的表白。莫离欢只是普通人,她自然也就做不到。而且就在片刻之前,她就已然下定了决心,如果秦缺明白地告诉她那是他最爱的人,她就会决然地选择离开,并不会多做纠缠。因为温顺如她,在感情面前,也是决不会做半分妥协的。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她是我姐姐,而且她已经死了。”秦缺显然被莫离欢突如其来的悲伤样子吓了一跳,一时更弄不清眼前这女子何以要突然这样难过。可是他本能地知道自己应该要解释,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到最后,等他慌忙要上前的时候,却又被莫离欢那惨淡的脸色挡回来了。 是的,莫离欢已然伤了,这一刻的她,脸上一点血色也无,苍凉如纸。而她的眼神更为凄凉,只见她微微摇了摇头道:“秦缺,你自问,她真的只是你姐姐吗?而在你心里,又是否没有半分别的感情!” “可是,子璃是我的亲人,而我,现在的我,爱上了你。”秦缺脸色亦有了异样,那是一份不知所措的紧张。他又怎么会料得到,莫离欢竟会如此在乎他对子璃的感情,甚至于出现了那样哀痛的眼神。而原本,他不过是想告诉她一切罢了。 “不!秦缺,你是毒发了性情大变了而已。你没有爱上我,只是你以为。。。。。。其实你爱子璃,不管她是你姐姐还是别的什么。。。。。。”莫离欢笑容惨淡,然而她终归笑了,虽然笑得这样勉强。 “不是的!”秦缺突然大叫一声,匆忙上前了一步,却又突然就地昏了过去。 果真,果真是“红珊之毒”又发作了啊。 莫离欢惨然笑笑,月色如凉,都远远比不上莫离欢心中的寒冷。 等到明天,明天,秦缺就会忘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了吧。可是莫离欢,她知道自己终其一身再不会忘记。 转眼到了第二天早晨,莫离欢照例收拾收拾起了床,来到外面的雅座吃早已准备好的早点。 着实是没有什么胃口的,莫离欢因了昨晚一夜没睡,气色很不好,可是也只有强打起精神来等着齐雨和秦缺一同上路。 想起昨晚经历的种种,莫离欢不是没有愁绪的,然而,她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秦缺。他大概,已经全然忘记他所说过的话了吧,可是自己,却又该情何以堪!她无法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又不想面对太过突兀的尴尬,唉,难道,难道就只有逃避了吗? 正犹豫了喝进一口茶,莫离欢因为心不在焉,一不留神就洒到了手上,滚烫的茶水立时将皮肤烫得微红,莫离欢却只是淡然笑笑,并没有在意。然而下一刻,一点冰凉却突然覆上了那片微红的皮肤。不用抬头,莫离欢也猜到是谁了,于是慌忙抽出了手,只低了头道:“我没事。” “莫儿,你真的没事?”调笑的声音清越彻亮,莫离欢当即便反应过来,这绝不是秦缺的语气,随即猛然一抬头,却见得那触目一抹鲜红,正如当初一般张扬妖冶,半分没有退却。 “左夜阑!”只见莫离欢惊呼一声,转眼已离了凳子,连退数步到了窗口。她的脸上有一番的不置信,不相信左夜阑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而手中的暗器牢牢扣住,正是刚刚洒出杯外的水珠。 “呵呵!怎么了莫儿,几日不见,你还是这般清新袭人啊!只可惜脸色有些差了,可是保养得不好?这西北的天气,果然不甚滋润,还不如随我到江南去,小桥流水,再美妙不过。”左夜阑邪气魅惑的笑容依旧倾城,他那绝色脸庞上,却别带了一分柔情。 莫离欢,莫离欢!我说过的,今生今世,只要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我也再不会给你自由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最近很没精神啊。。小卡中。。哎。。码字去。。 话说为吗都日更了还这么少留言呢。。。5555。。。难道只有偶在更。。米人看吗。。。泪奔。。 128 赤朱逢 (128)赤朱逢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莫离欢像是从来也看不见这男子绝世美丽一般,照旧皱起了眉,丝毫也没有感到半分惊艳,:http:///嘴角微抿,她是决计不要再落入他手中的。 “呵呵,我自是来找你的啊,莫儿。你是我的娘子,为夫又怎么可以不亲自来寻你回家?”左夜阑心内微微有丝不快,心道何以这女子总也像看不到自己似的,对自己这般无视,难道自己就真的这样是无法吸引她的注意吗?然而面色之上,却是笑得别有一番妩媚。左夜阑从来都不曾对自己的风华产生过半分怀疑,他也不允许旁人看出他这丝毫的犹豫,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向来这样自负。 “你住嘴!”莫离欢此时正因了昨晚的事情心中颇有些不快,现下听左夜阑这样一说,又不禁想起他以前做的种种了,于是更加愤然道:“你要是再胡说,我就。。。。。。” “你就如何?”左夜阑一副挑衅模样,凤眼一眯,邪魅笑起,像是等着看什么好戏四的。 然而下一刻,莫离欢却已然飞出了手中的冰晶,秀眉一挑道:“告诉你!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最好不要招惹我!”说罢由旁边的窗口一跃而出,径自出楼去了。 而左夜阑只微微一笑,又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开她,于是立时飞身追去,自不用说。 却说莫离欢一飞下楼,刚刚稳稳落到地面,就见得不远处齐雨正走回客栈来。心中道一声正好,却又突然发现齐雨身旁同走着一个深蓝色衣衫的人,只是因了距离远一时看不分明。然而莫离欢哪管那么多,飞身就冲过去了,还是逃开了左夜阑要紧。 眼看着越走越近,莫离欢在人群中穿梭自如,轻功施展得分外灵活,然而就在她即将靠近齐雨的时候,却猛然停住了脚步,只因为她终于看清了那个蓝衣人。 清秀绝世的面容,因了长久没有接触光线,略有些苍白,浓黑的眉毛挺拔而不张扬,漆黑的眼是一潭最深的水。而那一身蓝色衣袍,消却了以往的那些冷厉气息,更加显得他温而有礼。 秦缺! 莫离欢一下子愣了,不由就滞住了脚步。看惯了秦缺的冷峻面容,她从来也不曾想过有一天秦缺会脱下面具,然而这一刻,她却不知为何突然有着一阵莫名的感动。 就在莫离欢愣在那里的片刻辰光中,她的肩却猛然被人扣住了,是的,她因乍看秦缺看得痴了浑然忘却了自己身后还有一个左夜阑,此时想要后悔却也已然来不及了。 “左夜阑!”莫离欢愤愤回首,皱紧了秀眉瞥了他一眼道:“你到底要怎样!” “呵,只要莫儿跟我回家!”左夜阑鲜红的衣袂在风中舞动,绽开一朵绝美的花,他的笑容却远比他的姿态还要美上千倍万倍,这本就是一个享尽了上天眷顾的男子,毋庸置疑。 “你休想!我说过了,我不会跟你走的,我本来就和你没什么瓜葛。。。。。。”莫离欢使劲在他手下挣扎着,奈何他手上的力道实在大得惊人,直把莫离欢牢牢按住了,根本逃脱不得。 “我也说过了,今生今世,我不会放手,我在哪里,你在哪里,除非我死!”左夜阑低声而魅惑地说道,笑容邪意而决然,同样绝美的凤眼轻眯着,朝前方悠然望去。下一刻,他的笑容却明显有了霎那的滞留。 是的,他看到了他,左夜阑显然看到了不远处那个清秀出绝的男子,而他同时也感受到了,由那双漆黑眼眸中扫射出来的凌厉杀意。 他想杀他? 左夜阑不由扬起嘴角微微嗤笑了一声,眼神中有着睥睨众生的霸道。也难怪他会如此猖狂,因为举目当今武林之上,似乎还很难找出能打败“千扇郎君”的人,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又凭了什么呢? 只不过,他那冷厉杀气的眼神,倒也是当今江湖中难得见到的。若说是一般剑客,那也小觑了他,说不定也有一般特别的本事,只是尚未成名罢了。 “放开郡主!”突然一声大喝,出声的是齐雨。刚刚一接近莫离欢,他就已然发觉了那个红衣男子看似轻柔随意的手正死死卡在莫离欢肩头,使她动弹不得。因而立时上前质问,没有半分犹豫,生怕莫离欢会有什么闪失。 却见那左夜阑微横了眉,轻扫齐雨一眼笑道:“这位兄台,你口口声声叫我家莫儿郡主,难道你是莫儿的侍从?” “莫儿?”齐雨显然对他的称谓吃了一惊,转头去看莫离欢,却见她正直直摇头,张口欲说什么,却是发不出声,显然被点了哑穴。于是连忙抢步上前道:“你分明挟持了郡主,还敢狡辩!”说罢大步跑上前去想帮莫离欢脱困,不料还未接近左夜阑的身体就已然被凭空而来的气流扫出几丈外远。 “呵,莫儿,你这侍卫就这点本事吗?”只见左夜阑嗤笑一声,望着莫离欢愤愤的表情,心情十分愉悦。然而他又很快想起什么似的瞟向了另一个方向,那是那个尚未出手的蓝衣男子。不料眼神尚未触及,就突然感到一阵阴凉的风突过耳际。 高手如左夜阑一流,又怎么可能识别不出来人的气息与功力。 然而瞬息以后,他见到的却是另一抹鲜红,将莫离欢半揽在怀中,一脸正气凛然。 “你是谁?”左夜阑感受着肩胛的微微疼痛,显然没有料到眼前这个看似娇小的女子竟能有那般高不可测的武功。刚才使出的那招,是直直朝着自己的肩胛骨来的,若不是自己躲避的早,说不定这整只手臂都没了。然而看那女子的身形模样,却怎么也看不出她会是个武林高手的样子。 “你又是谁?想对我家离欢干什么!”只见红衣女子毫不示弱地瞪着左夜阑,大了嗓门叫道。她的性格一向这样率直来去,是从不顾忌其他的,更何况现在是在救自己姐妹,她自觉这件事就算说出去也无不光荣。 “如思!”莫离欢的哑穴一旦被解,就立时开心地大叫了一声,接着便迫不及待地上前拥住了这抹鲜红。 如思,如思!这个最好的姐妹,她们终于得以再见。离别了这么久,想念了这么久,纠结如莫离欢,此刻最是需要的便一个姐妹的安慰,只是她却没有想到,这个愿望会如此迅速地实现。 如思,如思!她简直如神兵一般,竟然就这样出人意料地出现了! “离欢!”此时的孟如思亦是一阵激动。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她终于得以在莫离欢离开入芳城之前找到她,她们也终于得到了一个重新团聚的机会。 谁能说没有想念?谁能说,她像自己想象中那样坚强。孤独如如思,她的童年又何尝有过一个知心的伙伴,而莫离欢,却是她从小到大唯一亲密的女友,虽然她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正如爱情,见到了,爱上了,认定了,便是终身的牵绊。 “呵,莫儿是我的妻子,你又是什么人?”左夜阑微眯了凤眼,依旧换上那副绝世美丽的笑容,微有些冷意地看着如思,却并没有立时出手去夺莫离欢。他显然在有所顾忌,他是在等待着看清这个女子真正的实力。 众所周知,“千扇郎君”从不轻易出手,而一旦扇舞一出,就连鬼神都要让步! “妻子!离欢!你你你!他是谁!什么时候嫁给了这个人!?”孟如思简直吃惊到了极点,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莫离欢。而她一向有什么说什么,此刻这般语无伦次倒也在情理之中,就只差没有激动地跳起来掐了莫离欢的脖子说话。 莫离欢生怕如思误会,只得连忙向她解释道:“如思!你不要听他胡说,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他自己一直在那里胡言乱语!”紧接着又转向那红衣男子,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左夜阑!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非让你好看不可!” “左夜阑?”孟如思突然若有所思,随即恍然大悟冷冷道:“星月堂的左堂主?原来是五王爷的人!” “你又是谁?”左夜阑显然没有料到眼前这个女子只听到自己名字就知道自己那隐秘身份,显然分外讶异。因为在江湖之中,一般人提及他,联想起的不过是“千扇郎君”而已,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竟是朝廷中人。而同样的,在朝廷中人大多知道的也不过是他左堂主的身份。若不是身份非常紧要的人物,相信也不会知道他的秘密身份。那么难道,这个看似大咧咧的女子,竟然也会是朝廷中人? 难道,难道皇帝的人果真也找到这里来了。。。。。。 “原来是同道中人。”左夜阑突地邪魅笑起,随即拂了拂扇子道:“今日左某还有事要办,改日再叙。”随即又朝莫离欢望去一眼,意味深长地温柔道:“莫儿,后会——有期——” 他故意把那音调拖得很长,像是有什么深意似的,然而在莫离欢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妖冶的鲜红就已然不见了。随地留下的,就只有一阵劲风和他身后直直挺立的秦缺。 作者有话要说:又来更新了。。。话说。。原本想35万完结的文。。现在可能完结不了啊。。不知不觉写了这么多。。心里很没底。。。如果再写下去。。不知道还有没有亲会支持。。还是会觉得这个故事太拖沓了。。抛弃这个坑。。。 唔。。。我来晋江的第一个坑。。最近写着写着突然觉得自己的文好幼稚了。。怎么办呢。。想大修。。还起了弃坑的念头。。好罪恶。。就是不知道亲们是怎么想的。。。唉。。。深思熟虑中。。 129 花田错 (129)花田错 “秦——”莫离欢看得秦缺那挺直的背脊,不由地联想到什么似的,一声“秦缺”就要出口,小说网:/ 是的,她显然意识到了,如思在这里,而她最害怕的秦缺和如思的相遇终于发生,避无可避。 “咦?离欢,你要做什么去?”如思显然对莫离欢那一声突然的出声有些疑惑,正要转头去看,却又被慌忙的莫离欢拉了住,犹豫问道:“对了如思,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莫离欢此时微微扬了嘴角,正像是在笑着,然而她的眼神却若有似无地瞟向了如思的身后,那是深蓝衣袍的秦缺,握紧长剑的秦缺。他的脊背那样挺直,但是莫离欢却仿佛已然看到了他即将倒下的趋势。 他会不会就在下一刻倒下?他的毒,难道又发作了吗。。。。。。 “啊,我原本是在西南陪我爹打仗的,结果不久前收到蓟成风的急报,说是你在这里,我就连忙赶过来接应你了。”如思如实答着,神经向来不敏感,再加上重逢的喜悦,自是无暇留意莫离欢明显的慌张。 “那大哥他。。。。。。”莫离欢猛然听得蓟成风的名字,自然是有些在意的,然而她的眼神却没有离开过秦缺,她的心也被那挺直的脊背紧紧吊着。 秦缺,秦缺!你千万不能倒下。。。。。。 “他自然是被皇帝召回京城去了。据说京城最近很不稳定,五王爷正在加紧练兵,恐怕。。。。。。不久就会有异变吧。所以蓟成风一时脱不开身,就立刻叫我来接应你了。我爹也已经在回京的路上,是我自己偷偷跑出来的。蓟成风还说等我找了你,就带你去安全的地方躲避,千万要确保你的安全。”如思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若有所思道:“说起来,刚才那个人,真的是五王爷手下星月堂左堂主吗?可是五王爷现在在京城行事,他最得力的义子却出现在这里,这未免太奇怪了吧,不行,我得赶紧去送信回京!” “离欢?”孟如思想着想着,猛然一抬头,一眼就看到莫离欢出神而忧虑的表情,自然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却赫然见一个蓝袍男子背对自己而立,挺直的脊梁比任何物件都要刚硬,似乎没有什么能令他弯下腰似的。而他手上的长剑,却在秋风中显得格外杀气凝重。 “他是谁?”孟如思心生疑惑,立时出口发问,只是好奇那挺立的背影似乎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却不料当即惊醒了正在出神的莫离欢。 “他,他是。。。。。。”莫离欢眼见避无可避,又不能和她说出真相,生怕他们会当场刀剑相向,忽而灵机一闪,镇定地扬起笑容道:“子卿。他叫秦子卿。是我的朋友。” “秦子卿?”如思重复了一声,当时也没有想太多,“哦”了一声,依旧皱了眉继续观察那背影,总觉得哪里见过似的,终是一时想不起来。转身欲去问莫离欢,却又突然发觉自己身后正有一人靠近,于是当即跳出一步,大喝一声道:“离欢小心!”随即便飞快抽剑搭到了那男子的肩头。 “你是谁?竟敢偷袭我六扇门捕快?”只见孟如思一脸正气凛然地看着剑下的男子,鲜红的衣衫随风而舞,颇有些女侠的威风。 “如思!等一下!他是我朋友!”莫离欢被如思突然这一声吓,连忙回身,一转头就看得如思剑下的正是刚刚被左夜阑击退摔倒的齐雨,于是当即拦下了如思的剑,向她说明了缘由。 “他是你朋友?那为什么这样鬼鬼祟祟到我们身后来?”孟如思微皱起眉,当下收起了剑,心里多少有些不快,心想这回好不容易自以为得意地好好逞了一把威风,没料到竟逞错了,平白给姐妹看了笑话。 莫离欢一听,只是无奈微笑,想到如思的脾气,于是连忙上前好言解释道:“好如思!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齐雨千真万确不是坏人。他刚刚摔倒,恐怕有些受伤,所以走路才不那么稳当了。对了如思,他刚刚还明明过来救我的,难道你忘了吗?” “咦,有这回事?我可没看到!我是刚才才刚从驿站过来的,一过来就看到你被推出,所以才连忙飞身过去凭空接了下了你!”孟如思听罢莫离欢的询问,很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原来她是今天一早才到的入芳城,早上去驿站的侍卫那里打听到莫离欢的消息,就立刻往他们住的客栈去了,没想到行到一半就发现这里有颇多人围观,飞身进来以后,又恰巧接住了正获救的莫离欢。 “什么?那难道,刚才你没有出手?”莫离欢心中突然隐隐感到了什么。不是如思,那又是谁击退了左夜阑呢?刚刚她在左夜阑手下的时候,明明是感到一阵强劲的力道袭过来的,而且分毫不差地刚刚保护了自己。 难道。。。。。。 “秦公子!”莫离欢正在犹疑,齐雨一声惊呼已出,电光火石间闪过什么,莫离欢未及多想,就见她一下闪身而出,下一刻就已然扶起了刚刚倒地的秦缺。 他的气息很紊乱,像是毒发,又像是内力不济无法支持心脉。莫离欢把上秦缺脉搏的手渐渐颤抖,立时把齐雨如思叫了过来,几人一齐将毒发昏迷的秦缺送回客栈,莫离欢一脸忧心忡忡,和齐雨商量了用药,多用来治愈内伤。 “郡主,秦公子因毒发以后妄动了内力,刚刚情况十分危险,幸而现在脉搏已然恢复正常。请郡主不必担心。”约摸半个时辰以后,齐雨终于对莫离欢肯定了秦缺的伤势,毕竟他学中医来得长久些,莫离欢是对他的医术他很是相信的。这下得了好消息,自然放下了一颗心。然而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坐到床沿上轻叹一口气道:“齐雨,多谢你。我还想知道,以你的武功,能否看出秦缺刚才那一击损了多少内力,又是否会对他身上的毒造成影响?” 床上的男子清秀绝世,他的眉一如他的脊背一般挺直,然而莫离欢却蓦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疼与忧虑。 秦缺,秦缺!你明明知道自己中了毒,最忌动用内力,为何还要出手,而且正是在毒发的时候!你可知道只要再不小心一分,你就有性命之忧!你为何,总也学不会爱惜自己的性命。。。。。。 “回郡主,其实秦公子的身体基础本就不错,只因经历了这几场毒,一时没有调解过来。不过他的恢复神速,体内之毒着实散得差不多干净。只要不要像今天这般动用内力,相信很快就能恢复成常人。请郡主不必过于担心。”齐雨洋洋洒洒一袭说完,转头见得莫离欢的忧伤神情,心下也只暗暗叹气。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罢了。冷峻如秦公子,为了郡主,还不是可以豁出性命去,更何况如郡主这般玲珑女子,定要为秦公子担上一万份心了。只不过,这两人的姻缘,究竟何时能走成圆满呢,看今天那红衣来人,也不像是善者而来的吧。。。。。。 “离欢,你们说的什么毒,什么出手,怎么也不让人听明白?”刚刚莫离欢和齐雨光顾着给秦缺看病,很是忽略了如思一番,而如同孟如思这样咋咋呼呼的个性,又怎么肯独自无趣,刚刚那般沉默,已然算是到了极限。 “孟姑娘,秦公子中了毒,郡主是担心他的身体罢了。”齐雨刚刚已然知道眼前这个红衣女子是成王和郡主的好友,自然也不会计较刚才她那样对自己的出手。更何况看的出来,她对郡主也是极其关心的。 “这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离欢对他那样关心?”孟如思看得莫离欢在那人床头坐着,一时不好打扰,正好拉了齐雨问个清楚,想来这人看上去老实,刚好可以解答她的疑问。 “呵呵,姑娘难道看不出他两人的感情吗?”只见齐雨微微笑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如思的话,朝床头看去一眼,接着道:“在下着实不好多说,但凭姑娘自己去看罢了。” 却说那孟如思虽然长到双十年华,从小到大就爱练功闯祸称霸六扇门,对于两情相悦之事,着实是半懵半不懂的,现下看得莫离欢那样关心那受伤男子,倒是忽略了自己许多,只觉那男子碍事,凭空坏了自己的姐妹感情。然而转念想来,以前从未见离欢如此忧心一个男子,甚至于对蓟成风也没有这般忧心,不免又有些嫉妒,当下扭了头醋意道:“离欢一向心地善良,是连个小动物都要救的,救个病人有什么稀奇?” “姑娘言之有理,郡主一向医德崇高。”齐雨好歹从小和琳儿一起长大,对小女子的脾气也很有些领教,看得这红衣女子这般说话,也只是好脾气道:“不过秦公子与郡主二人,当真是郎才女貌了。” “郎才女貌?”孟如思乍听得这句,当即想起什么似的道:“那蓟成风不是扬言要娶离欢吗?” “成王?”齐雨听罢大吃一惊,显然没有料得成王和郡主有这层关系,只一直以为他们是兄妹罢了,而他身在药王谷,也很少听得外面的传言。现下知道了,不免的担心起这对两情相悦的人来,心道若是别人还好说,但要是成王有心要娶郡主,恐怕就徒增了许多坎坷了。 “哼!不过这男人一向爱沾花惹草,这下又传言他为了增加财力,要娶什么西北第一富豪家的四小姐!总而言之,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幸好我当初逃了婚!哼!” 作者有话要说:艰难更新中。。亲爱的亲们。。。某夏最近情绪不是很稳定。。大家凑和着看吧。。某夏也不想弃坑的。。第一个坑。。很多感情。。。嗯。。码字中。。。谢谢亲们的支持。。 130 京城亲事 (130)京城亲事 “如思,你刚才说什么?大哥要娶赵四小姐?”莫离欢这时看得秦缺睡去,正好离了床沿朝门口走来,一眼看得齐雨和如思正聊着什么,当下听得了如思的最后一句,小说网:/ “咦?好离欢,你终于舍得过来了!”孟如思显然有些在意刚才莫离欢对自己的忽视,这下小女子的心性上来,当即便故意摆起架子来,倒看她如何对付。 却说莫离欢看着如思的表情,当真以为她生了气,连忙道歉,却又一时想不出如何解释,只是急切地看着如思,生怕她会再不把自己当姐妹。 “啊!如思!对不起!我刚才。。。。。。他中了毒非常危险。。。。。。” “好啦好啦!看你急成这样!”转而咧了嘴笑开来,孟如思这人,别的不说,妙就妙在大咧咧粗线条,见得离欢如此着急,当即也没了脾气,上前拉了她的手就笑道:“我又不会当真生你的气。好了,我不怪你了,那人受伤了嘛,你先救他,应该的!” “如思。。。。。。”莫离欢亦紧紧握上她的手,一时感动。 世间的姐妹就是如此吧,会偶尔互相发发小脾气,耍点小任性,却不会伤了和气。归根到底,终是姐妹情深,哪有不互相谅解的道理,更何况这二人皆是彼此唯一的知心姐妹,要说珍惜,那是谁也比不过。 “唉呀!不许哭不许感动!”孟如思眼见莫离欢感激的眼神,几乎要落下泪来,连忙喊了一声,随即却又突然一把抱住离欢道:“还是我们姐妹一起好,那些个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如思。。。。。。”莫离欢默然无语,不知道一向开朗率直的如思何以今天会这般多愁善感,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出口问道:“如思,你刚才说,大哥要娶赵家四小姐,可是当真?” 四小姐,那个气质清冷的女子,对自己不能说没有恩德,然而,大哥要娶她也罢了,可是为什么又这么突然。。。。。。 “郡主,我倒是没有听到过这个消息的。”刚刚得知了莫离欢和成王关系的齐雨,只怕大家又生误会,连忙把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告诉众人。 “骗你们干吗?我师兄们常在京城走动的,消息自然灵通。还有,离欢你还记得那个独孤寒吗,这消息就是他亲自告诉我师兄的,千真万确,据说已经派人去赵家下聘了!”孟如思抬起头来,笃定地说着,脸上刚才那番忧郁,却是不见。 “这么快!”莫离欢乍听得独孤寒这个名字,久已没有接触,几乎忘却,现下想起,他正是大哥最好的朋友吧,这样说来,消息应当不会有错了。只不过,为何大哥会娶赵四小姐呢?以自己对大哥的了解,他又怎么会真的因为钱财的原因就放弃自己的幸福?还是,他和赵四小姐竟是两情相悦? “哼!还不是五王爷异动,国库空虚了才想出了这么个招数,想要靠这次联姻充实实力。蓟成风的婚姻从来都被当做筹码,哪一次不是这样,这次又怎么可能例外!”孟如思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冷冷的意味,直看得莫离欢惊讶异常,如思何时会有这般面孔了? 却见她瞬间又恢复了笑脸道:“话说回来,这次蓟成风娶赵小姐可是赚大了,据说足足四分之一个赵家财产拿来做嫁妆,国库一下就殷实了,可见赵家实在是实力雄厚了!” “四分之一个赵家?”莫离欢向来对钱财不甚敏感,不过国库之说,大概是国家的钱库吧,四分之一个赵家就能充满国库,那赵家的资产竟比国库还多那么多吗。然而她很快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当即皱了眉问道:“大哥,他答应了娶赵四小姐,那他喜欢这门亲事吗?” “喜欢?”如思被莫离欢问得一愣,脸上不禁又出现了那番冷清的表情道:“傻离欢!蓟成风是王爷,他们生在皇家的人哪有什么喜不喜欢的?你可知地位尊贵如皇后,也不过是个摆设,不被皇帝喜欢,更何况只是区区一个王爷的妻室!唉,说了你也不懂,总之这统共不过是场交易罢了!” “交易?!”莫离欢惊呼一声,心中一沉道:“既然如此,大哥又该怎么办?他怎么会肯娶了不喜欢的人呢?” “唉!离欢!”孟如思又是一愣,突然间就被这女子的话打动了,更加深深感受到莫离欢的天然与纯粹,难怪于那些男子都对她格外上心,想来这女子,从来都是不同常人的。轻叹了口气,只见如思拉了莫离欢的手道:“离欢,你不懂得,他们皇家的事,从来都不简单。看这次的蓟成风没有反对就知道,想来他也是决心娶一门妻子了。更何况他已经即将弱冠,娶了妻子本是天经地义的,而娶谁都是娶。再加上皇帝亲下的诏书,任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不!这怎么可以。。。。。。”莫离欢乍听完孟如思一席话,只觉得如思一点不像如思了,怎么说呢,这般理智冷清,无形之中似乎成熟不少,可是却当真考虑太多而失了那份率直。于是当即紧握了她的手道:“如思,如果大哥娶了不喜欢的人,他是不会开心的啊!” “开心?生在皇家,哪能只由得自己开心呢!”孟如思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愈加幽怨道:“离欢,这朝廷争斗,你是不会明白的,就算是我,也才能懂得一点皮毛。蓟成风也有他自己的苦衷吧,作为皇帝唯一值得信任的亲弟弟,他若是不去联姻,皇帝就没有财力和五王爷抗争啊。。。。。。”孟如思直觉回握着离欢的手,一时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既是久别的相聚,亦是因了这番突如其来的愁绪。 “我是不懂得,如思。”莫离欢看得如思的幽怨表情,心中突然一瞬间明了,原来直爽如如思,也会有了这般难言的愁绪,世上还能有谁敢说自己没有半点忧愁呢?难道世人果真都不如表面那般幸福,而都有了自己的秘密心事吗? 然而莫离欢毕竟是善意的,只见她顿了顿,随即又开口道:“我只知道谁也不能毁了大哥的幸福。大哥他那么好,对我那么好,我是他妹妹,我不要看到他以后活得不开心。。。。。。” “离欢,你不懂的。。。。。。”如思轻叹一口气,连自己都觉得不像往日的自己了,这般说教式的官场言语,不知是得力于这几个月来跟随父亲应付文官,还是小时候耳濡目染所致。然而她可以确定的是,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也知道离欢的疑惑。可是,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如思,无论如何,我决定了,我要回京城去见大哥!我不相信大哥会就这样娶了不喜欢的人。或许,他和赵四小姐是有感情的也说不定,我只是要听大哥亲口说清楚!”莫离欢停顿了许久,终于在心内打定了主意,向孟如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哥,大哥,我只想要你幸福,如果你真心喜欢那个睿智清淡的女子,我会诚信地祝福你的,更何况我还可以送你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礼物。。。。。。 却见孟如思皱眉停顿了许久,终于笑着拍了板道:“好!其实我本来也想回京城看看局势的,我爹和师兄弟们都在京城待命,我也放心不下。管他什么嘱咐,有我保护你,难道还能让人生抢了去。离欢!走!咱们这就回京去!” “郡主,那药王谷之事,是否稍作搁浅呢?”齐雨听得这番变故,自是不好多言,直到听得她们的决定,才终于敢出声询问。 “大哥的婚期在什么时候,不知来不来的急赶回京城?”莫离欢实是有些为难,去药王谷是她为了师父,可是蓟成风的事又等不得人,当下便寻求如思的意见。 却见如思一径拍掌道:“蓟成风的婚期还有一个月,从这里赶回京城肯定来得及!刚好我昨天收到重要消息,想去凉州附近查探一趟,不如我们分头行动,约个时间地点会面,再一起上京去吧!”说罢征得众人一致同意,于是当下约了七日以后去京城的必经之地蒙城见面。如思便当即上了路,自去查探去了。只是临行之前,总记得殷殷叮嘱离欢注意安全,另加派了几十人的侍卫暗中保护,才终于放心离去。 两日之后,莫离欢看得秦缺的毒终于稳定,才和齐雨一起收拾了出发前往药王谷。 秦缺的伤已然稳定,那日劳损的内伤也悉数痊愈,齐雨再三确保了他体内的毒几乎排清,莫离欢才终于放下了心来,于是几人皆骑了好马,往南朝药王谷而去。 一路由几人的护卫保护着,如思因担心那左夜阑会再来,暗中加派了好些好手,甚至六扇门的师兄弟,也被她叫了来,那为首的,就是她二师兄南吾。也不知怎么的,这个六扇门的正宗二弟子就正好在这时出现在入芳城,又恰巧被如思碰到,于是当即被拖了来,幸而他倒也毫无怨言,就这样当起保镖来。 却说这一行几人,轻装上路,中间少有休息,多是怕来不及赶到蒙城罢了。不过两日工夫,就已然赶到了药王谷,谁知刚进药王谷外山,就发觉这里草木荒芜,烟火四起,森林几乎尽数被毁,原来那一番山青水绿已然不见。显然有大群的人来过这里,并且来者不怀好意,对药王谷做了大番破坏。 一时众人皆有不好的预感,赶紧策马朝谷内狂奔而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话说...努力码字..坚决不弃坑..亲们包涵一下吧..女人的情绪波动是比较大的..不过我正式宣布..我恢复正常了..继续积极向上..争取早日完坑..--/// 这个文日更来着..可是还是写到了现在..一学期了..一定在放假前完坑.. 131 药王谷(上) (131)药王谷(上) 却说齐雨等人看得药王谷外那一番场景,心内早已有了不好的打算,谁料到了药王谷之内,:/ 原来多日不见,这原本山水青绿的药王谷早已成为一片废墟,齐整的房屋悉数被毁,满地大火侵袭的余灰,原本清澈的河流早已成为一潭污水,最可怖的是,满地的血肉模糊的尸体,一个个都被毁了面目,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好不狰狞唬人! “怎么!怎么会这样!”齐雨由谷外一步步跨入,渐渐看清这满目的疮痍,早已痴呆如同木偶一般,双脚还在机械般走着,神色却已然由惊惧到痴傻,低头抚上那一具具尸体,顾不得那些尚未干涸的血迹沾染上衣襟,齐雨此刻只想到,这些人,这些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人,都曾经与自己朝夕相处过,他们都是自己的亲人。 而此刻,而此刻。。。。。。 自己明明才离开不久,齐雨还记得自己走的时候,一切都完好一如从前,可是现在,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副场面!是谁做的!为什么会这样! “齐,齐雨。。。。。。”此时的莫离欢也早已被眼前的景象吓呆,紧紧捂着嘴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面感受着那些尸体身上散发出来的愈加浓烈的腥臭,一面却紧紧闭上了眼睛。 作为一个医者,她有着世上最宽广的悲悯,对于所有的生灵都怀了一颗慈爱之心,而作为一个女子,她又有着与普通女子一般的恐慌和焦虑。若是换成别的女子,恐怕早已被眼前的场面吓晕了过去,可是莫离欢没有晕厥,她只是深深感受着这世间难以预料的一切丑恶。 为什么,世界总也会有这么多杀戮,为什么,世上的人总也得不到安宁。冤孽难道终也得不到化解吗?眼前的这一场场惨景又意味了什么? 药王谷,这里曾经是齐雨口中最最美好的地方啊,现在却也已逝去,再回不到过去,难道世间的美好终究逃不过毁灭的命运。。。。。。 莫离欢径自沉浸在思虑之中,脸庞上流露出一阵悲悯,然而刹那以后,她却突然听得齐雨一声惊呼“师父!”,当即睁开了眼,便猛然看得齐雨正朝了谷内更深处而去,于是立刻反应过来一切,连忙飞身过去,追上了齐雨的步伐。 “师父,你在哪里!”齐雨一路喊着,很快就跑到了一个小山坡之上。原来这药王谷本就是一个大河谷,那药王为了潜心研究药物,远离了他的徒弟们而独居,也不奇怪。只是怪就怪在,越靠近药王住的小木屋,地上的破败景象就越稀疏,那些死去的人,似乎也只汇集在药王谷出口那边,小木屋这边,却是没有看到一具尸体。 “齐雨,药王前辈住在这里?”莫离欢紧紧跟在齐雨身后,看得周围的环境,只是觉得奇怪,然而究竟有什么不寻常,她一时也是说不出来,只觉得不一般罢了。 齐雨木然点点头,似乎已然从刚才那巨大的打击中清醒过来一些,望着眼前那扇完好无缺的门,伸出的手颤抖着即将触上。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能确定师父是否在里面了,可是万一,万一连师父也。。。。。。那又叫他该如何是好。。。。。。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齐雨要触上那木门之时,凌空却突然飞来一件异物,当场击下了他的手,力道正好麻痹神经。 莫离欢不知发生何事,看得齐雨突然坐倒在地上,还以为是有人来袭,当即飞身上前查看,不料一下飞得过猛,身子即将撞上那紧闭的大门。又是突然一阵凉风,待莫离欢看清自己处境之时,原来正在秦缺怀里。 “你。。。。。。”莫离欢看得自己被秦缺半抱在怀里,不禁微红了脸,慌忙摆脱开来他的怀抱,就径自去看齐雨去了,并没有多看他一眼。 她没有看他,不是因为不想看,也不是因为他不值得看。只不过,此刻的莫离欢,却着实害怕面对自己怦然的心动,她恐怕自己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秦缺,秦缺,你为何还要来招惹我!既然你心里有着别人,那你为什么不能就此不管我,难道你非要我彻底离开才好吗。。。。。。 原来自打那天秦缺毒发以后,对着莫离欢诉说了那番他和他姐姐的感情,莫离欢便从此心存了芥蒂,再不能像从前一般自在。 她自问从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女子,更不会对身分地位有所在乎,可是对于感情,这个纯粹倔强的女子却自有着她的一份坚持。 秦缺,这是她从小到大以来第一个喜欢上的,或许也是唯一喜欢上的男子。他的冷,他的傲,他的出人意料的关心,他的令人心疼的拼命,这一切都令她深深着迷,无可抗拒。 是的,她喜欢他,这一点她从没有否认过,甚至于表白得那样坦率,尽管秦缺因了毒发,也许已经不记得。可是,莫离欢却是真真直面了自己感情的。然而与此同时,这心上男子对他姐姐眷恋的事实,却也是莫离欢不得不面对的。 她能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吗?不!莫离欢是做不到的。 喜欢就是喜欢,如果是两情相悦,就容不得第三人插足,即使她是故人或是别的什么。这是莫离欢心中始终所坚持的,也是她无法从容面对秦缺的根源。 她知道秦缺的毒随着内力的恢复已然几乎解除,也知道他也许以后应该再不会毒发。可是莫离欢却着实开始害怕了,她害怕,假使她现在和秦缺在一起,等到秦缺发现自己真正的内心之时,他们又该如何面对,她不愿做任何人的替代品,也不甘心做。莫离欢自有着她特有的骄傲。在这纯善女子的眼中,如果是她的爱情,就必需完整,否则,宁可不要! “莫郡主!快远离那间屋子!”正在莫离欢替齐雨查看手背上的伤势之时,一个男声由远及近而来,正是如思找来保护她的那个二师兄南吾,只见他张望了四周一番,终于确定了什么似的向众人宣布道:“郡主千万不要碰这里的任何东西,这里好像有些异常,大家都要小心才是!” “异常?”莫离欢吃了一惊,疑惑地望向四周,平缓的山坡上,并不见什么别的东西,只此一间木屋罢了。除了有点太过干净,并未能看出一点端倪。 等一下,太过干净?难道这就是自己刚才觉得有些不妥的原因? “根据我的判断,这里异常地根源就是郡主身后的那间木屋。”只见南吾紧紧盯着莫离欢身后的那间谷内唯一没被毁灭的木屋,目光锐利地确信道:“郡主你看,这整个山谷之中,就只有您身后那间木屋是完好的,而且在它的周围,并没有大火烧过的痕迹。照理来说,现在正是秋天,山火蔓延再自然不过,外面都着了火,不可能独独漏了这里。再加上地上草木不生,太过干净了,所以我才判断,这里有异常,不过究竟是什么异常,还需仔细检查才是。” “可是,也有这里原本就什么都没有呢?”莫离欢虽存了疑惑,但是看得齐雨那突然瞪大的双眼,心里也已然确定了五分。 “不,这里以前不是这样的,这里以前种了很多草药,供师父随时研究。”齐雨感受到手上的麻痹渐渐退去,神气也不禁清醒了许多,此刻听得莫离欢的疑问,顺口就接了上来。 “是‘灭毒’。”正在这时,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由莫离欢身后传来,却是一身蓝衣,面目清秀出绝的秦缺。自从他摘去了面具以后,脸上的皮肤渐渐变得有血色起来,衬着他那绝世清秀的面容,几乎全然褪却了以前杀手的气息。只不过眼神偶尔的冷峻,还依旧残存着久远训练而来的杀气,却是无论如何也驱除不掉的。 “阁下说的是?”南吾见得这一向寡言少语,几乎让人以为他不会说话的低调男子突然出口,而且一出口就非同一般,连忙上前询问,努力寻找着什么线索。 “众生门‘灭毒’,所过之地,寸草不生,人一沾染,立刻暴毙。”只听那薄薄的嘴唇中稳稳吐出这些字,一字一句,再清楚没有,秦缺的眼神却如同最初一般冰冷。 众生门!这个久已不提起的名字,今天,他再一次提起它,却是为了不相干的人。 如同所有的事件终归会有交集和了结,这个改头换面的男子也早有了觉悟,该来的,总归要来。他和那个培养他近十年的门派,也早晚会有了结的一天,只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这么快,又该是一场诀别。。。。。。 “阁下是说,这山谷里被下了毒,而且还是那众生门的‘灭毒’?那请问阁下又是如何得知?”捕快南吾是六扇门出了名的观察入微,除了武功高强以外,他的这一点最得师父赏识,因而关键的任务,总是由他充作军师,而这次来到入芳城,也绝非偶然。。。。。。 莫离欢乍听得南吾询问秦缺来历,心中不由一慌,她只记得如思说过,六扇门之中,几乎全部以剿灭杀手组织为己任,眼前这个二师兄,自然也不例外,那万一要是被他得知秦缺身份。。。。。。 正在莫离欢要上前去替秦缺解围之时,那木屋之中突然发出了响动,众人一下安静下来,却听得里内传出一句人声道:“齐雨,伏云,是你们回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亲们。。某夏有很努力码字哦。。继续日更中。。谢谢亲们的支持。。抱抱。。 132 药王谷(下) (132)药王谷(下) 齐雨当即被那声叫喊惊得跳了起来,冲向那木屋喊道:“是!是我回来了!谁在里面?!师父怎么样了!” 原来刚才那声,齐雨虽听得不分明,但也辨别出来出声的决不是他师父药王,因而如此询问,一边饶木屋转了一圈,: “是我!齐雨!是我!大师兄庞雷!”屋内的声音得了外面的肯定,更加激动道:“齐雨,快救我出去!” “大师兄?!”齐雨顿时吃了一惊,大师兄怎么会在师父的屋子里,而且整个山谷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幸存,于是当即发问道:“大师兄,你怎么会在里面?师父他可好?” “哎!一言难尽!你先救我出去再说吧,这整座房子都被涂了毒,我一个人在里面根本出不去!”大师兄显然万分心急,也难怪,换谁待在一个布满毒药的屋子里,都会这般紧张不安,急于出来吧。 齐雨见情况如此,也不好再多问,于是大声答了一句:“好!师兄你等等!”,便回转了头,向四周去找工具去了。 莫离欢等人见药王谷还有生还者,自然不好袖手旁观,各自散了开,皆去寻找大物件去了。 小半个时辰以后,众人终于在几乎成为废墟的药王谷之中找到了一把尚未被毁的斧头,于是劈开了门,颇费了一些周折。那关在里面的大师兄好不容易从屋内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待到重新见得了外面的世界,却又因为一时不适应外面的光线,几欲摔倒。一副原本扎实的身子早已形销骨立,瘦得如同骷髅一般,令齐雨几乎不敢相认。 “大,大师兄。。。。。。”齐雨乍见得由门内走出的大师兄,立时大吃了一惊,除却声音,他几乎已经完全认不得他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不久以前还健壮英武的大师兄会成了今天这般模样! “师弟啊!”庞雷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大步上前一把抱住师弟就忍不住流下英武的男儿泪来:“师兄错了!师兄犯了大错了啊!” “师兄!有话好好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齐雨扶着这已然只剩骨架的躯体,心内猜想着他大约是受了那毒荼毒的缘故,可是乍碰上这具躯体,他还是忍不住一阵哆嗦,这哪里还是一具人的躯体! “师弟!我对不起师父!也对不起师兄弟们!他们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他们都上哪里去了!”庞雷的身子因了虚弱摇摇欲坠,枯槁的眼睛却还在四处搜寻他同门的行迹,然而下一刻,齐雨却已然生生握紧了大师兄的手道:“师兄,别找了,别找了!他们都,他们都已经不在了!他们都。。。。。。” “什么?他们都不肯原谅我吗?他们都走了!?”枯瘦的庞雷受了打击,更加站立不稳,眼睛却突然瞟见齐雨殷红的衣袖惊道:“怎么了齐雨!你受伤了!流了这么多血!快,快点疗伤要紧!” “不,不是的,大师兄!”齐雨的脸上也已然落下了两行铁泪,是的,他再也忍不住,也无需再忍。他哭了。为了眼前这个瘦削如此的大师兄,也为了那些已然躺入坟墓的师兄弟们。刚刚,他看到侍卫们已经替所有惨死的人挖了坟墓,那些曾经活跃在这片山谷里的少年,一个个,都永远安睡进土里,可是他们却连最后的容貌都无法保全。究竟是谁这样狠毒!究竟是谁灭了药王谷! “这是他们的血,大师兄,这是他们的血啊!师弟师妹们。他们都死了,就被埋在以前那片桃花林那里,他们都死了啊!” “什,什么!”庞雷的精神在齐雨这一句话以后到达了崩溃的边缘,只见他突然坐倒在地,呆愣了眼神望向远方道:“怎么会!他们都死了,他们都死了。。。。。。他们都被我害死了。。。。。。我为什么还没有死,我早该死了,最该死的是我啊。。。。。。” “大师兄!别这样!这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师父呢!是谁杀了师弟妹们!”齐雨看得这往日以来最憨实可敬的庞雷,此刻竟然便成这般模样,心里忍不住一阵绞痛。大师兄!大师兄啊!究竟是什么把你变成了这样,又把药王谷变成了这样! “是我!是我贪心害了他们,害了师父!”庞雷的眼神依旧空洞着,他的嘴里却喃喃不休:“他们说给我那本失传很久的《潜药谈》,他们说只要师父再出山一次,就一次。。。。。。我应该想到的,那个女人那么恶毒,她怎么会肯用正常的方法来请师父,他们把师父带走了,把我关在木屋里,给这里下毒,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该死,我早该死了。。。。。。” “师兄!师兄你在说谁?什么女人,他们把师父带走了?!”齐雨心内不自觉一惊,然而却也已从庞雷的话中了解到了端倪。 《潜药谈》!那本所有杏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奇书!几乎从懂事起,师父便告诉过他们《潜药谈》的精妙,药王只因小时候偶然见过残章,就已经对那本书念念不忘。而几乎和武林秘籍之于练武之人一样,传闻中一旦得到《潜药谈》这本书,那人的医术就能立刻堪比华佗扁鹊,因而多少年以来,杏林中人只要一提及《潜药论》一书,无不眼放奇光,想尽办法要一睹为快。也难怪于庞雷一听说能得到这本书,竟然,竟然。。。。。。 大师兄,你好生糊涂啊! “那个穿黑衣服的女人,世上最恶毒的女人!她让我引路到药王谷,然后强行带走了师父!她说他们是众生门的人,他们都叫她‘冷面’,我永远忘不了她那恶毒的笑容!她杀了辛勇!我亲眼看她杀的!辛勇不过挡了一下她的路,不准她靠近木屋。。。。。。”庞勇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因为他那瘦得只剩骨头的脸根本做不出任何表情,然而他那干涸的眼睛里,却生生流下泪来,止也止不住,仿佛要把他剩余的血液流干一般。 “众生门!竟然,竟然真的是他们!”齐雨的身子突然如遭雷击一般,瞬间颤抖起来,随即瞪大了眼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出事的!师父早先就不应该去医那个人!”他的脑中一时闪过一年多前自己和师父出山的那一次,那是师父为数不多的出山医治,而他记得很清楚,他无意间听到那些人谈论过,他们都出自众生门,虽然当时的他并不知道众生门是什么组织。 “是他们!是他们!他们对我说他们先前和师父有过交情!这次是专门来请师父上门去的!可是我不知道师父不愿意出去,更加不知道他们会杀了所有人!我该死!我不该为了一本书就把师父卖了!我不该答应他们!我早该死了!我为什么还没有死!齐雨,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我害死了所有人,死的应该是我。。。。。。”庞雷突然抬起了那棵干枯的头颅,灰白的脸上一点生气也无,只有那双眼睛,却猛然迸发着临死的决然。他是真的想死了,如果他再不死去,他也无法再承受心灵上的折磨。真正的生不如死莫过于此啊! “大师兄,不,大师兄。。。。。。”齐雨的眼中也满是痛苦,可是他显然要清醒得多,只见他紧紧按了庞雷的肩道:“大师兄,你不能死,师父还不知生死不是吗?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如果我们救不回师父,就真的没脸见死去的师兄弟们了!他们都是为了药王谷而死啊!大师兄!如果师父回来看到你这样,他该怎么办啊!琳儿已经走了,我们就是他唯一的希望!”一席话说完,齐雨显然也到了动情之处,双手颤抖,他的泪痕还在脸上,力量却是坚定的,这个时候,只有他不能倒下,因为药王谷,也只剩了他这一点希望。 “我。。。。。。可是我没脸见师父啊!我不配待在药王谷,我更没资格做师父的徒弟。。。。。。”庞雷被齐雨那一番话激起,却又径自失落着,犯了这样的错误,还有什么资格被原谅,他一辈子都会受到自己良心的谴责,永世不得安宁罢。 “大师兄,我叫你一声大师兄,你就听我一回好不好!我们一起去想办法救回师父,至少能弥补一点过错啊!无论师父原不原谅你,你永远是我的大师兄,一辈子的大师兄,只要你能振作起来!大师兄!”齐雨声声悲呼,面对着这样一具残损的躯体,他心里也明白,庞雷活下去的几率很小了,可是,只要燃起了他心里的斗志,或许,他能凭了信念继续坚持下去。。。。。。 “我。。。。。。师弟!”庞雷突然重重点了点头,终于被齐雨所打动,含泪道:“师弟!我欠你的!如果能救回师父,随便怎么处置我都好!能有你这样一个师弟,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师兄,只要你能振作起来,就比什么都好!”齐雨渐渐扶起那轻得不似人的身子,坚定而忧心地看着庞雷道:“师兄,你现在先把身体调养好,然后我们再从长计议!你中毒不浅,如果再不好好休息。。。。。。” “不用!我没事!我们现在就去救师父,师父他在凉州!我知道他们把他带到那里去了。。。。。。”这句话还没说完,庞雷就已然倒地,他已经很多天没有进食了,加上毒素所侵,若不是今天被救出,再一个时辰,恐怕就再无回天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话说。。这小文上图推了呢。。开心ing。。第一次上图推哈。。某夏会更加努力滴。。日更中。。。谢谢亲们一如既往的支持。。抱抱。。。 133 药谷心事 (133)药谷心事 众人在露天收拾出了一片空地,拾了一些还未烧尽的残木升了火,这晚便这样围坐在火堆周围,:http:/// 天已然有些凉了,庞雷被安置在这谷中唯一舒适的地方,由齐雨悉心照顾着。 他实在太过脆弱了,他那瘦得只剩骨架的躯体,根本支持不了他的呼吸和脉搏。南吾已然拿出了所有的干粮和清水,但是因为没料到这里的变故,他们原来准备的就不多,那些侍卫们都没有动一点干粮,他们向来的训练如此,而莫离欢和秦缺亦是没有吃喝,遇到这般情景,料想谁都没有心情吃喝了。 庞雷虽然非常虚弱,没有力气起来,但意识还尚且有些清醒。通过他半夜偶尔醒来时零零碎碎的叙述,莫离欢终于也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一个月前,就在齐雨和伏云离谷不久后的一天,作为大师兄的庞雷照例一人到谷外去采集生活所需,他本是镇上的酒店的老主顾,闲来和老板聊天,却被无意中告知了镇上有人在打听药王谷的消息。庞雷当时心生好奇,于是特地留意了一番,后来果真发现了一个戴黑色面纱的女子和一些同样黑衣的人行为古怪,正在打听药王谷,因为看他们不似一般剑客,庞雷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没有理会他们,当即采集完货物,就直接回谷了。 然而五天以前,当他再去镇上采购之时,却赫然发觉那些人仍然滞留在镇上。他们显然打听到了庞雷正是药王谷里的人,因而前来攀谈,说明了他们和药王有旧交情,又告知了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请药王出谷,庞雷当时便有些犹豫,想起一年多前师父确实带着齐雨出过谷,而且他们出示了师父亲笔的书信,照理来说他们应该所言不虚。 可是药王谷是何等秘密的所在,一般人是根本无法发觉的,而且师父也曾经嘱咐过众人,万不可随意带陌生人入谷。大师兄庞雷一向是忠厚闻名的,当时自然也是表明了态度,可是他们却突然提出只要庞雷带他们请了药王,他们就把《潜药论》一书送给他。 《潜药论》是何等的奇书,相信杏林中人没有一个不会动心,即使不想学成绝世的医术,能一饱眼福也是好的。庞雷当时显然有些动心了,但是他也并没有立刻答应。毕竟药王的教导犹在耳畔。于是答应先回去考虑,问问师父的意思,再来回复他们,却没有料到,这群训练有素的众生门杀手,为了达到目的,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 于是就在庞雷回谷的途中,那些人跟踪了他。这大弟子饶过的每一个机关陷阱,走过的每一条隐蔽小径,都被他们看在眼里,并且依样而行,很轻松都跟到了谷口。而庞雷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直到到了谷口,他才突然感到身后有人,想来那些杀手都是经过特殊的训练,又怎么可能被武功平平的庞雷轻易发现。现下到了谷口,自然不用再躲藏,于是当即冲进谷去,挟持了庞雷带路,在木屋找到了正在配药的药王。 药王一下就被那黑纱女子下令带了走,庞雷却被关到这间木屋之中,施了“灭毒”,存心要他痛苦而死。而那时的庞雷又怎么会想得到,这群杀手竟然还杀光了药王谷所有的人,并且毁去了所有人的面孔! 何等歹毒!何等卑鄙!然而此刻脆弱如庞雷,却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悔不该,贪心那本奇书!可是即使他没有那片刻的贪心,那些杀手又怎么可能不用进手段地跟来!那书只是个为了让庞雷放松警惕的引子罢了,而这一切,原本就如注定那般无可挽回! 药王谷是注定了有此一劫罢! “齐雨,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待到那备受身心折磨的庞雷终于在草药的作用之下昏昏睡去,莫离欢才忍不住朝着那精神恍惚的齐雨发问。他的神采显然很不好,只一个白天的工夫,他就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一般,整整年长了二十岁,原来那番正气与俊朗,也是彻底不见。 “我,我自然要去凉州救师父。。。。。。”只见齐雨低下了头,低沉了声音道,像是在梦中喃喃一般,注意力无法集中起来,心思也似乎在神游天外。 “众生门。。。。。。”莫离欢忽然轻声念着,无意地朝那蓝色的衣衫看去一眼,不料那冰冷的目光,也正朝了自己投来,似乎亘古以来,从未移开过。心下一慌,莫离欢连忙闪开了目光。 她的心思小小的,生怕会抑制不住地猛然跳动起来。此刻的她是在逃避,亦是在自我保护着。 “可是你去凉州以后,庞雷怎么办?他的身体,毒入五脏,根本无法再维持多久了。。。。。。”莫离欢小心地看一眼躺在地上的骷髅般干瘦的庞雷,难以想象他曾经是如何一般模样,要不是她刚才随身带了药丸,这具身体,也许早就无药可救。可是即使他现在活了下来,又究竟还能活多久呢,这一点是连莫离欢自己都没有半点把握的。。。。。。 “我,我不能丢下师兄,可是,师父。。。。。。”齐雨显然陷入了两难之中,眉头紧锁,分外挣扎。严格意义上来说,药王谷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可是一人又无法两用,这正是他刚刚一直苦恼的啊。。。。。。 “齐雨,我有一个想法,你看这样可好?你留下来照顾庞雷,凉州的事,我去!药王前辈,我们替你去救!”莫离欢坚定地望一眼齐雨,嘴唇紧抿着,这是她刚刚就做下的决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以后最妥帖的方法。她既然心知齐雨的心思,自然知道齐雨的两难境地。庞雷,他是不可能丢下的,那么,众生门,只好由她去闯。无论如何,就算是为了自己也好,药王的口中毕竟还藏了一个久远的秘密,她是不能不去的。 “郡主,这。。。。。。”齐雨显然为莫离欢的话语感动着,他不是第一天认识这个纯善的女子,却一天天在发现着她身上更加美好的东西。她果真是如琳儿一般善良,只希望,她不要同琳儿一般有一个不完满的结局。。。。。。 “好了,齐雨,就这么决定吧!还有,秦,秦子卿他,留下来。”莫离欢突然转了语调低了头,回避了秦缺冰冷的眼神道:“他留下来,以防那些人再回来。其他的人,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去凉州。” “郡主!秦公子他。。。。。。”齐雨乍听得莫离欢的决定,着实吓了一大跳,郡主竟然让秦公子留下来,她难道不愿与秦公子在一起了吗?!还是,他们之间的微妙感情,原本就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 “他留下来。”莫离欢淡淡重复了一遍,随后抱起自己的膝盖,蜷缩成一团,假装睡去,强迫自己睡去。 她没有看秦缺,她简直害怕面对秦缺的眼神,她是在害怕自己又不小心望进那一谭漆黑中去。 就这样吧,秦缺,就这样吧。 秦缺,我知道去了众生门你会为难,我知道你不能总是活得不像一个杀手。那么,就让我先选择离开。而你留在这里。也许有一天,我会回来,可是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在这里。 是时候该离别了吧。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吗?我的名字是不要离开,要快乐。可是你知道吗,现在和你在一起的我,已经不知道快乐为何物了。 我知道了你心中的秘密,也知道你对我不是像我一般的喜欢。所以我害怕了,我怕自己又一次忍不住沦陷进你无意的温柔中,无法自拔。 就让一切就此停止,就让我们分开吧。秦缺,秦缺。 我不知道怎样面对你才是最适合的,也不知道你那冰冷的眼神后面还隐藏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可是茫茫江湖之中,总有我们的容身之所,而此刻的我,只希望你能快乐。也许追寻到一个有关于子璃的梦,也是好的。但那至少不会是我。我也无法忍受永远做任何人的影子啊。永不。 第二天一早,莫离欢告别了齐雨,重新上了路去。干粮,水和药都已经留在这里,连同莫离欢那份纯然的感情,也几乎被丢下。可是就在这时,秦缺却不见了。 并不是没有在乎的,可是此时的莫离欢,却已然感到自己的长大。这不是一夜之间突然爆发的心思,也不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自从那天秦缺毒发表白以后,莫离欢就一直在踌躇着,自己对于秦缺,还有秦缺对于自己的感情。 她再不像以前一般那样贪恋与秦缺一起的时光,也并不再为有关于秦缺的一切记挂,有时候,她甚至于觉得,在一起不一定就是快乐。而分离,未尝不是一种疗伤的方式。 就这样吧,莫离欢骑上了马,虽然并不熟练,但心中的那些事,已然卸下了许多,因而愈加轻松了。此时的她,已然依稀记起来,自己是来寻找亲生父母的,而除了那单薄的淡淡的情感,她还必须对自己这一行有所交代。 凉州不远,初升的太阳很好,莫离欢穿了一件淡紫的衣衫,在一行人的保护之中踏上了前往众生门的路途。那里,想必又是一个无法探知的地域罢,可是齐雨的托付和药王口中的往事都是莫离欢所在乎的,她也知道只要踏上路途,总会有个方向。 而明天,亦是新的一天。 离开秦缺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偶考虑了很久。。哎。。女主和缺缺的感情确实不够深,所以我毅然地让他们分开了。。虐不虐俺不知道。。。反正自己看着就觉得应该这样写。。实话对乃们说。。其实偶都是凭着感觉胡来的。。--/// 顺便正式宣布。。爱情不是本文的主线。。嗯。。女主继续成长去。。。华丽飘走。。继续码字。。 134 凉州事件(上) (134)凉州事件(上) 三天以后,小说网:/因了事前南吾和如思的通传,一到凉州,那身鲜红的衣衫就已经在迎接了。 “离欢!我听二师兄说了,哈哈,你来凉州,我们就又可以在一起了!”几日不见莫离欢,如思自然十分想念的,看到自家姐妹,忍不住又抱又牵手,全然不见六扇门女捕快的英勇风姿,反而尽是一副闺房小女子的神态,直看得她那些手下一个个错愕了神情,简直以为是别的什么魂附上了他们素来凶恶闻名的老大的身子。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查案!”孟如思很快察觉到周围异样的眼光,锐利一扫,大吼一声,免不得又吓到了几个新调来的侍卫,众人一下撤了开,即是无事可做的,也总比在这里白白挨骂强。 如思看得自己的狮子吼起了作用,分外有些得意,连忙又换回了那副对待姐妹的笑脸模样,嘿嘿笑道:“这群人就是欠骂!不然那案子早就破了,我们也可以尽早回京去!现在搞得非要拖着我在这里,真是烦死我了!” 莫离欢只温和笑笑,一时想起了初次见到如思时候的场景,也是这般风风火火,心内不由涌起一股热流,朝如思笑道:“是什么案子把我们这么厉害的女捕快都给难住了,说来听听也无妨!” “哼!还有什么案子,还不是那众生门的案子。我前几天收到线报说众生门的杀手又出动在凉州了杀人,就连忙赶了过来。死者是前朝的一名大将,很早就已经辞官退隐了,可是前几天午夜突然被杀死在宅院里,而且全家被灭。我们就只能通过那杀人手法看出是众生门所为。”如思一屁股在酒楼雅间里坐下,作不平而义愤填膺状道:“而且我们六扇门调查了很久,已经确切地知道众生门的基地就在凉州西部!” “凉州西部?”莫离欢脑中猛然闪过了什么,可是一时又想不分明,凉州,凉州,她记得自己是来过的,而且那次似乎。。。。。。 “嗯,不过我们好几队人都去查探过,只发现一片非常茂密的森林,还有一个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到这里,如思又有些郁闷地皱眉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走到那个湖边,就什么线索都断了,连素来灵敏的猎狗也闻不出什么异常。难道那些个杀手都会遁地不成?” “如思,你别急,总会找到的,只要它真的在那里。我听朋友也说是在凉州附近,应该不会有错把。”莫离欢温柔地劝说着如思,知道她是急脾气,慢慢将药王谷发生的事情告知了一遍,也告诉了她自己这次来的目的,谁料如思听完以后当即拍桌道:“岂有此理!没想到这杀手组织还会绑架人!这实在太。。。。。。太卑鄙了!离欢你放心,等我剿灭了这个杀手组织,一定把那药王救回来!对了,话说回来,你那两个朋友呢,他们没有一起来吗?” 莫离欢听得如思提及秦缺和齐雨,当即忍不住神色黯然道:“齐雨他,留在药王谷里照顾他受伤的大师兄。秦,秦子卿他,他已经走了。” “走了?”如思虽然一向粗线条,倒也像对秦缺特别关注一般道:“什么时候走的?” “就在我离开药王谷的前一天。”莫离欢淡然答着,又突然意识到什么似地猛然抬起头道:“怎么了,如思?” 难道,难道如思发现了什么?还是,她竟然认出了秦缺!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那朋友的背影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离欢,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那个众生门的杀手,还有没有和你联系?”孟如思的神情突然有些严肃,牢牢盯着莫离欢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没,没有了。”莫离欢禁不起如思这般注视,一下就调转了脸,颇有些黯然道:“如思,那都已经过去了。” “离欢。”孟如思就算再粗心,也已经一眼看出莫离欢的往事不想再提,于是轻轻握了她的手道:“我以前就告诉过你的,杀手,永远不要轻信。。。。。。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离欢,你要开开心心的,我只有你一个姐妹,我希望你能开心。” “我知道,如思,我也一样希望你开心。”莫离欢被如思的体谅感动着,亦轻轻回握了她的手道:“如思,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傻瓜,因为我们是好姐妹啊,永远的好姐妹!傻离欢,你这么容易感动,很容易被骗的,以后不许这样容易感动!万一遇到了坏人呢,真是的,万一我不在你身边呢!”如思一把搂过莫离欢娇小的身子,一脸嘻笑道:“如果我是男人,我就娶你,你这么好这么乖,那蓟成风真是瞎了眼才去娶别人!” 莫离欢乍听得这么一句,猛然抬起头来,一脸错愕,正要对如思说些什么,却见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侍卫道:“孟,孟捕快!凉州森林里发现一具杀手的尸体!” 凉州城西部的往生林,密密麻麻的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几乎让人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当孟如思一行十几人,风风火火赶到那现场之时,已然是这天的傍晚时分,天色渐暗,众人只有点起了火把,又怕火光烧着了树林,因而改换了灯笼,十分不方便。 “孟捕快,就在这里!”早有知趣的侍卫在前面带路,这些身材高大的男子向来训练有素,而且都知道这女捕快是出了名的急脾气,若是一点不称了她的心,挨骂是常有的,因而万事小心了做,总不至于轻易犯错。 孟如思在指引下一步步接近了那具傍晚前刚刚被侍卫巡查发现的尸体,那狰狞的面目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可是随即她便疑惑了,为何这尸体全身上下竟没有半点伤痕呢? “师妹,我看他是中毒而死。”发话的是如思的二师兄南吾,这个素来细致闻名的男子,在送莫离欢到达凉州以后,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因而得到如思的应允以后便加入了追查众生门的行列。说起来,南吾虽是师兄,但如思向来是在六扇门霸道惯了的,更何况这次是领了师命而来,喜欢耍点小威风也是常事。不过想到南吾一向是个细心出众的人,应该对于破案有所帮助,因此如思才决定把他带了来。 “咦?你是如何得知呢?难道就因为他全身上下没有外伤?”孟如思微皱了眉看着南吾,虽然一向不怀疑她二师兄的推断,但是从小到大,这次是好不容易才从师父那里领来了个差事,自然要小心查办才好,省得在师兄弟们面前丢了面子。 “不仅如此。如思你看,他死的时候面目狰狞,可是却没有挣扎迹象,说明他死得虽然痛苦但是不及全身。这就是剧毒迅速发作的结果。他的尸体尚且没有僵硬,说明他死的时间不长。我记得每隔两个时辰总有人来这片树林巡查,而尸体发现的时候正是在一个时辰之前,也就是说,这个人,在一个时辰以前,被剧毒毒死在这里。”南吾说完这一席话,又朝四周扫视一遍道:“如果杀手不是在附近的话,那他就是自杀。别无其它可能。” “嗯,好像是这样的。可是,如果是他杀,又是谁杀了他呢?”如思再细细观察尸体一遍,果真如南吾所说。而这个人之所以被认定为杀手,全因了他的装束和他丢在一旁的剑,同杀死凉州大将一家的相符,可见他不过是个众生门中一般的杀手。可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杀手被杀,又会是谁干的呢?难不成如南吾所推断,也许是自杀? “有两种可能,一是那个前朝大将的家人为大将报仇。不过那家人全家被灭,这应该不可能。另一种可能,就是他的杀手同伴杀了他,黑吃黑,这种可能性还大一些。”南吾提了灯笼,映照着那死者狰狞的面孔,忍不住微微叹息一声。天下的杀手一般可怜,就连他自己,若不是小时候被师父所救,也许也已经做了一个杀手,永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了。 “哼!如果是黑吃黑,那最好,还查什么呀!”如思显然对杀手之间的厮杀没有半分兴趣,撇撇嘴道:“我可没有时间查一个杀手怎么死的,那么多好人被杀的案子还查不出来呢!”说罢当即下令撤回,让人明天开始,一个时辰巡查一次,非要发现众生门的老巢不可。 南吾心知小师妹破案心切,也没有阻止她收队,然而就在这时,一队刚刚出去巡逻的侍卫突然跑回来道:“孟,孟捕快,南捕快!林西又发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快死了,不,不过,现在还没有断气!” 作者有话要说:凉州。。我家缺缺和女主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呢。。不晓得亲们还记不记得。。嘿嘿。。 继续码字。。话说。。。天真热呀。。。 135 凉州事件(下) (135)凉州事件(下) 那女孩子实在很虚弱,当莫离欢把身边仅有的药草都用完,又让人去城里的中药店配了好几副药来以后,:/ “怎么样,离欢?她还有救吗?”孟如思刚刚一发现这女孩子,就立刻把她送到莫离欢这里来了,她知道莫离欢医术十分高明,若是她也救不了的人,恐怕也就希望不多了。 “哎,恐怕活不过后天了。”只见莫离欢摇了摇头,微微叹息道:“她受的剑伤太重,正好划破了一条比较重要的经脉,我现在给她吃的药,也不过能支持她再活两天,但如果说要救活她,如思,我实在无能为力。。。。。。” “什么?她受了剑伤!对了,难道是那个死在树林里的杀手想杀她,结果失手没有把她杀死?”如思脑中飞快转动,当即下了命令道:“快派人来验这女孩子的剑伤伤口,说不定就是那些杀手所为,那她就是唯一一个在杀手手底下活下来的人啊!” 片刻以后,验伤的人来了,小心翼翼打开手臂上的伤口,验伤的人在莫离欢的帮忙之下,很快就确认了女孩子身上的伤和那死了的杀手的剑纹理一致,而且那剑上残留的血迹,也恰恰说明了杀手之前是用过剑的。 事情的进展一下令孟如思兴奋起来,说不定,说不定这女孩子知道什么关于杀手的事也不一定啊!那岂非,只要待她清醒问一问她,就能知道有关于杀手的行踪! “如思,她需要好好休息,她的心脉很虚弱。”莫离欢看得如思这样开心,着实不想打扰她,可是作为医者,除了让病人活得更久一点,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点什么。 “好,其余的人都回去吧。离欢,我留下陪你一起看着她好不好?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如果她能醒过来,也许对案子大有帮助!”孟如思破案心切,当即便提出了这个建议,莫离欢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守着病人是大夫的义务,她一向这样以为,更何况是这样一个虚弱的生命,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人世。 夜已过了大半,孟如思和莫离欢两人皆没有睡着,甚至没有倦意。两人许久没有谈心,这下有了大把的独处时间,免不得要聊聊这几个月来发生的变故,互相听闻之下,无不唏嘘感慨。 原来孟如思自从那日由京城逃婚以后,便在三师兄伊川的护送之下一路往南,去往了她父亲孟坚镇守的西南边陲。这些年来,如思一直是在京城六扇门生活的,师父诸葛神鹰因了老友的托付,对如思视同自家女儿一般,而如思亦和六扇门里的师兄师弟打成一片,免不得沾染那些男子的豪气,而终于成就了她这般的性格。而这次,是她除了每年在京城见一面爹爹以外,第一次去往西南边陲。 新鲜和兴奋一下就把这年纪尚轻的女子包围了,更何况她是因为逃婚出来,省不了又多了一份刺激之感。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在到达西南军营以后,她的父亲将军孟坚却是当即大怒了一场。 这个做了一辈子将领的忠厚男人,自把皇命看得比性命还重,这下女儿抗旨出逃,是何等的大罪。说着就要把如思重新绑回京城去,亏得三师兄伊川千方百计劝说,如思才得以暂时在军营中停留几日,而不久以后从京城传来的成王要娶纤灵郡主的消息,才终于打消了孟坚押送如思回京的念头。从此把女儿严加看管起来,就怕她再出去闯了什么祸,一转眼就过了这么多天。 这几个月来,孟如思一直和父亲一起生活在西南边陲一带。西南的战事尚算稳定,也没有发生太大规模的战斗,不过在那刀枪铁马之间,孟如思却已然不知不觉成长了许多。她也更加明白自己父亲的使命,是关乎了整个国家的安危。因而心里也不由地原谅了父亲这些年来对自己的忽视。 然而,天性如孟如思这般耐不住无聊,又怎么可能习惯得了军营里长时间枯燥的生活。待的日子久了,又处处被人看管着,自然忍不住就想出去透透气了。怎奈何逃跑了几次,都被她爹毅然抓了回来,反而看管得更严。直到京城来了密诏,要孟将军秘密带兵回京,如思才终于逮着了机会跑了出来。而一跑出来,就来找莫离欢来了,只不过路上又接到六扇门的任务,要她看情况到凉州去查探一番。于是才有了今日负责破案一说。 “离欢,我本来早就想来找你了,可是我爹那个老顽固就是把我看得紧紧的,跑了几次都被逮了回去!唉!离欢,你不会怪我来迟了吧!”孟如思说罢来龙去脉,又看得莫离欢脸上始终挂着的温柔笑意,忍不住就有些歉意起来。 她虽然和蓟成风做不成夫妻,但因了莫离欢的关系,书信联系还是有的。因而她对莫离欢的行踪,也算了解了十之八九。每每听到离欢深陷险境的消息,她这做姐妹的,又怎么会不揪心不着急!恨不能立刻跑过来保护,就是天不遂人愿罢了!这下终于得以重聚,免不得激动一番,连脾气也变得温和起来。 “呵呵,如思,我怎么会怪你呢?”莫离欢浅浅扬了笑容,轻握了如思的手道:“我们是好姐妹,而且,你爹也是关心你啊!他是怕你出事呢。。。。。。” 果然天下间的所有的父母,没有一个是舍得自己子女受苦的罢。就连像如思父亲那般的大将军,虽然对女儿严厉,但也是出于一片爱子之心啊。而自己的爹娘,究竟又为什么要放弃自己。。。。。。 “我爹那老顽固,就知道打仗,哪里是关心我,还不是怕我给他闯祸。。。。。。”孟如思撇了撇嘴,满口不以为然道,然而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紧紧回握了莫离欢的手道:“离欢,你别介意,我不是故意提我爹的。你一定可以找到你亲生爹娘的,他们有你这么个好女儿,一定开心死了,做梦都笑出声来,就像这样,‘哈哈哈哈’。。。。。。” 莫离欢忍不住“噗哧”笑出了声,当即去捏如思的脸道:“好了如思,我知道,我一定会去找到他们的。。。。。。” 孟如思见莫离欢已被逗笑,自己也笑了起来,正欲再说什么,却突然听得床上传来一声梦呓般的呼叫声:“爷,爷爷。。。。。。” 莫离欢当即反应过来了发生的事,和如思对视了一眼,便连忙跑到床沿边坐下。 直觉搭了病人的脉,只见莫离欢随即微微摇了摇头,轻叹道:“脉象还是很弱,恐怕这次醒过来,也只是暂时的,很快又会陷入昏迷。” “那她现在有意识吗?能听到我们说的话吗?”孟如思眼见得唯一的线索有了一点曙光,心内万分焦急,加上她那火急火燎的性格,这下怎么可能平静的了。一屁股坐到床沿上,只见孟如思紧张地望着莫离欢,生怕遗漏过莫离欢一个展现希望的表情。 “应该可以。不过即使她是清醒的,愿不愿意开口还是看她自己。”莫离欢不忍打破如思的希冀,只给与了最中肯的回答。 “这样就好。离欢,辛苦你了!”孟如思听罢莫离欢的话,精神为之一震,当即朝了那昏迷的女孩子开口道:“你记得你是谁吗?” “爷,爷爷。。。。。。”床上的女孩依旧呓语着这几个字,眉头微微皱起道:“爷爷,你不要死,我不准你们杀我爷爷。。。。。。” “爷爷?离欢,你听见了吗?她在叫她爷爷,难道他爷爷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思直觉这是一条重要线索,连忙又转向那女孩子道:“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爷爷是谁?他怎么了?” “爷爷,呜——你们杀了我爷爷,我和你们拼了。。。。。。”女孩径自在梦中呜咽起来,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如思的询问一般。 “离欢,她现在到底是在做梦还是清醒着?”如思见自己的问话得不到回答,一时又有些心急了。 “如思你别急,她现在大概是被梦里的事情困住了,或者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们先别打扰她,餍着的人是不能轻易被叫醒的,更何况其中也许就有重要的线索也不一定。”莫离欢低声安慰着如思,转而去看那泪流满面的小女孩,心内猛然一阵细微的疼痛。 雁儿,雁儿!眼前这个女孩,竟然令自己想了那个同样小小的惹人心疼的女孩,此刻的她,又会在哪里,她过的,又会是怎么样的日子。左夜阑会折磨她吗。。。。。。 温暖的双手忍不住搭上那梦魇中的女子的小手,却突然听得那女孩开口大喊道:“你走开!我不要你救!呜——爷爷。。。。。。你杀了我爷爷。。。。。。我杀了你。。。。。。”小女孩边喊边挥舞了手臂,然而一下牵动包扎好的伤口,却令她一阵剧痛,昏了过去。 “如思,快拿纱布来,她伤口破了!”莫离欢眼见那雪白的纱布里透出鲜红来,立刻动手替她换了纱布,又点了一支香,足以使她安稳睡去,不再受梦魇的纠缠。 “如思,这样下去她连后天都支持不到,我现在先让她安睡一会,明天白天她应该就能醒过来了。不过今天夜里,恐怕问不出什么了。”莫离欢始终没有忘记自己作为医者的责任,也知道怎样对病人的身体最好,至于如思满心的期待,她也只能暂时说抱歉了。 “没事,你安排就好。我也希望她活得久一点,唉,她还只有这么小。”如思显然很体谅莫离欢的心情,当即笑了笑,又朝莫离欢道:“今天多亏了有你这位女神医,不然换了别人我还不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额。。更了更了。。亲们可以根据这个小女孩的话猜一猜。。事情会怎么发展哈。。 还有哦。。。话说。。亲们留言的时候记得留五个字以上哈。。不然系统会自动删除留言的。。偶就看不到了。。嗯。。今天话很少吧。。飘走飘走。。俺最稀饭轻功了嘿嘿。。 136 众生门 (136)众生门 漫长黑暗的甬道,延伸开去,延伸开去,:/ 仿佛这里天生就是黑暗的巢穴一般,偶尔的灯火也是细微的,独自在一片阴暗中挣扎,不过多久就熄灭,然后照例有一个年迈得不知年岁的人佝偻着背,来重新点上新的微弱灯火。 仿佛那灯火必需延续一般,而他从事着这个点灯的工作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这也是他唯一存活下去的理由。正如同杀手杀人一样。 这里的人都习惯黑暗,如果灯熄灭了,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他们根本不觉得这里应该有微弱光明的存在。他们的身形在黑暗中再灵敏不过,而这座宫殿亦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王国。无需人指引,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去向哪里,没有人在意别的人在做什么,他们似乎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如果不是杀人,就是等待被杀,亘古如此。 这里似乎有些不寻常了。最近一个月来,这里很不寻常。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一切照常运转着,正如同以前。而这恰恰说明,即使是在不寻常的时期,也没有一个人被允许出错。任何时候,这里的掌权者有足够的力量控制全局。 “清纥,药王现在情况如何了,他想出药方了吗?”宝座上正是那个万能的掌权者,他的脸从始至终隐没在黑暗之中,似乎从来就没有离开过黑暗,而他的声音一贯威慑力十足,任谁听了都不由肃然起敬。下面只有一个人。 “回主公,他被关在十七层,想必不久就能想出药方了。”冷面女子脸上有着恶毒的笑意,她笑得妖娆。 十七层,人只要进去就绝无可能完好出来的地方,因了地狱有十八层,那地方被叫做十七层,可想而知它的厉害程度。 “不要把他折磨死了,毕竟,现在只有他有办法。”主公轻轻举起了手边的酒杯一口喝下,面无表情道。 “明白。”冷清纥笑道,脸上别有一番妩媚,心中一动,这个女子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就轻举了步子向前移去。是的,她几乎就要借了那点微弱的灯光看清主公那没有被遮掩的半张脸,然而,灯突然灭了。 主公从来不允许有人看清他的面容。 “属下知罪。”冷清纥以为主公不悦,连忙跪到了地上,低头沉声道。 “清纥,来。”只见主公却一反常态地朝冷清纥伸出了手,语气稍微和蔼道:“秦缺叛变逃走,只有你是我最衷心的手下。对不对?” “是。属下誓死效忠主公。”冷清纥微微有些动容。 主公的手,这个神一般的男子的手竟然就搭在她的肩侧。这似乎是主公第一次接触她的身体。原来神的手也是可以有温度的。 “好。那你愿意为我死吗?” “冷姑娘。”冷清纥冷了面容,心无旁骛地在暗宫中迅速前行。偶尔有人经过认出她来,都赶紧低头目送她离去。别人不认得也就算了,但是如果不认识“冷面”,那简直不必再在众生门里待下去。 有谁会不知道,主公最看重的两个人就是“无情”和“冷面”,而今“无情”背叛了主公,“冷面”早已无形之中成为这暗宫的第二个主人。说起来,那天下第一杀手的位子也应该归她了罢。 这个冷傲恶毒的女人。 “外面的那些朝廷狗还在吗?”终于走到了百晓声大厅,冷清纥一向讨厌这个地方,但是因为不得不来这里,而更加令她产生一股厌恶之情。 在黑暗中生活久了人,也许难免都是这样的罢,如果有一天要生活在阳光之下,那才是真正的痛苦。 “回冷姑娘,据目前所知,官差数量有增无减。”一个五官模糊的年轻人已然代替了先前的洛洛和她祖父,接管了这个情报中心,并且很快适应了这里的新工作。 “是吗?他们还真有耐心,好,那就好好陪他们玩玩。”冷清纥脸上闪过一丝邪恶的笑容,妖媚一如从前,直看得那年轻人愣了刹那,随即又连忙低头开口道:“冷姑娘,俟的尸体已经被他们找到了,而且往生林里另外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也被那些官差救了回去。” “什么?那个贱人没死!”冷清纥显然有一丝讶异,然而她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随即又冷冷道:“那种低级的杀手竟然连杀人都不会了。看来还得我亲自去了结了她。”说罢立时转身,就要离去。 “冷,冷姑娘!”年轻人突然开口,犹豫着叫住冷清纥道:“我,我能问一句,为什么非要杀那个女孩子吗?她好像已经活不久了。” 最好的线人和最好的情报,众生门本来就有无孔不入的情报机构,得到这样的消息并不稀奇,只不过这新来的果然还不太了解自己工作的含义,此刻竟然开口问出这么傻的问题来了。 “我要她死,她就死,没有原因。”冷清纥忽然停顿,转头睨一眼那年轻人道:“你是第一天来这里吗?” “不,不是!”年轻人显然有些紧张,搓了搓手道:“我只是,只是以为不用你亲自动手,而且她家人已经全部被杀,她一个小女孩,不足为患。” “哼!你果然是新来的啊。”冷清纥冷艳一笑,瞧着他那局促模样,冷声道:“做好你该做的事。多管闲事的人一向活不久。”说罢绝尘而去,只留得年轻人一个人傻傻留在那里。 他又怎么会想得到,眼前这个美丽恶毒的女杀手,当初也不过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而今成长成如斯冷傲无情,又岂非是命运早已安排好的! 所以说,冷清纥向来不相信斩草不除根,不会留下后患。哼!可笑那个叫做俟的杀手竟然企图把那个归隐老将军家的小女孩藏起来,放她一条生路。幸好被她及时发现,而她冷清纥又怎么可能容许他这样做,那简直是辱没了众生门的威名! 杀手一旦有情,就必死无疑。这是冷清纥一贯坚信的。 所以,她要俟亲手杀了那个救来的女孩子,再逼他自杀。一刀了解太过无趣,正好有从药王谷带回的“灭毒”,冷清纥就让他喝下了,瞬间毙命,干脆简单。 只是她却没有想到,那个受了俟一剑的女孩子竟然还能活下来。 还活着吗?哼,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装死!可是明明那样精准的一剑,为何却没有杀死她!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她很快就要死。冷清纥决计要亲的人,除了秦缺,没有一个逃出国。而世界上除了她自己以外的女子,她一向都没有好感,更何况那个女孩还令她损失了一名得力手下。 殊不知,好的杀手和人才一样紧缺,不是缺失,就是没有天赋,一旦失去,就很难再找到一个得力的了。俟得死对于冷清纥来说,应该不能算是个小的损失吧。 只不过,那个叫俟的杀手,他的剑法一向是以准出名的,这次的他又怎么会失手。。。。。。 “老朋友,你终于肯回来看我了,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老样子啊。”一间昏暗的屋室内,一个男人依旧隐藏在黑暗之中,径自朝了另一个站着的男人说话。他的声音有些威严,是不怒自威的那一种。站着的是他远道而来的朋友,只见那人戴了斗笠,在几乎黑暗的房间里,一时根本看不清面容。 “你也是老样子,伤还没好吗?”站着的男人显然和那坐着的人十分熟悉,即使是在这么多年以后重逢,也是没有半点生疏之感。他站了一会,就开始在房中来回踱步,双手隐在袖子间,看不分明。 “是啊,最近又复发了,最害怕见光。”那坐着的人面对了老友,丝毫也不隐瞒,平静道:“我这伤,恐怕也是治不好了的。” “我知道‘糊涂仙’在西华雪山隐居,要不要我去找找看,当年我没能找到他,现在去试,兴许能够找到。”斗笠男子低沉着声音,微微抬头道。 “‘糊涂仙’吗?原来他真的在西华雪山里。”黑暗中的男子听闻这样一个消息,电光火石间想起了什么往事,神色有些异样,随即淡淡道:“不必了,他是不会医我的。” “你还记得那件事?”斗笠男人找了个凳子坐下,径自摸黑在桌上找了个茶杯,喝口茶道。 “我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事不必再提。”怕黑的男人突然沉声冷冷道。 “都这么多年了,忘了好。”斗笠男子不愧是那男人好友,本身也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转换话题。“我这次来,是向你讨一个人。” “我这里有你想找的人?”黑暗中的男人显然微微有些吃惊道。“你要找谁?” “我十年前带回来的那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额。。今天更迟了。。不过还是来更了。。话说临近期末考。。写文时间又少了。。不过偶还是在努力码字滴。。就是不晓得学期结束能不能码完。。额。。 似乎第一次决定酝酿结局。。不晓得能写成什么样子。。额。。谢谢亲们的花花。。本期竞猜。。小女孩的身份揭晓了。。那乃们知道那斗笠男人是谁不。。哦厚厚厚。。。 137 风月夜 (137)风月夜 冷清纥到达驿站的时候,:http:///夜色即将过去,天空已渐渐开始泛白,冷清纥厌恶地望一眼天际,戴上黑色的面纱,便纵身往黑暗中而去。 她已然从情报站那里得到了驿站的布局图,也知道那个被救回的小女孩所在的位置,然而,每每在杀人前,她总是谨慎的,她会先等待至少半个时辰再动手,即使她要杀的人近在咫尺。因为她总觉得,酝酿杀人的氛围与情绪是人间最快乐的事情之一。 其次快乐的就是真正杀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这夜显得格外冷寂,而冷清纥终于等到了自己杀人前的感觉。是的,正如同诗人写诗,文人作画一样,杀人也是一项事业,同样需要感觉。而正像秦缺最喜欢在子时出剑一样,冷清纥有着这样特殊的杀人习惯。又或者说,每个杀手都或多或少会有一点自己的特殊癖好罢了。 纵身跃下屋顶,天空中惟有明月见证了这一切,明月无语,而冷清纥青色的“刺晨剑”径自在黑暗明灭中泛出青色的光。那是一柄极细薄的剑,一看而知是由特殊的好材料制成,而且最适合一剑刺破喉管或是什么别的经脉。这亦是冷清纥从小熟习的剑法。而今晚和以往每一个杀人的夜晚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些巡逻来去的捕快她是从不放在眼里的。至于那个捕快中的红衣女子,虽说有几下功夫,但也不足为患。谁让她是天下第一杀手冷清纥呢?她自信该有这样的骄傲。 扬起一丝邪恶的笑容,冷清纥知道已经等得够久了。然而正当她要冲进门去的时候,那门却突然从内打开了,走出来的是一个鲜红衣衫的女子,正是孟如思。原来她刚刚和莫离欢守夜守得久了,难免有些饥饿,这下出来,便是要去厨房取点吃的,没想到一出门就遇上这样一个黑衣黑纱的人拦在正门口,当即呆愣了片刻,随即便大叫一声:“有刺客!” 冷清纥显然没有料到里面除了那受伤的女孩子还有别人,然而她自负天下第一,又岂会怕了这个红衣服的女捕快,于是只定定站在那里,并没有打算逃走或是出手,反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的样子。 “你是谁!为什么三更半夜到这里来!”孟如思一声大喝,已然引来了不少巡逻的捕快,此刻正把黑衣人牢牢围拢在中间,却见孟如思突然拔剑喝道:“这人的装束像众生门来的,大伙小心!” “哈哈,算你还有点眼力!”冷清纥冷冷一笑,似乎没有看到周围的包围一般,傲然轻蔑道:“就凭你们,也想抓我吗?朝廷狗!”说罢飞身而起,已然跃上了屋顶,一时间众人竟是没有反应过来。 “是‘冷面’!”电光火石间,孟如思已然判断出来了来人的身分,当即便飞身追去。她追踪这个女杀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而自从那日在灵州第一次交手以后,她没少收集关于她的资料。刚才,她便是从她的穿着,声音和用剑判断出了冷清纥的身分。 一时间众人得了命令,都连忙追踪而去,火光瞬间映照了半片天空,孟如思飞腾在半空之中,愤然冷哼一声道,冷面,这次我一定要抓到你! 却说莫离欢原本守在那昏睡而去的女孩身旁,见如思出门,又突然听得外面有人大叫“刺客”,心里不知怎么的,突然咯噔了一下。 刺客?难道是秦缺?莫离欢控制不住地这样想,因为以前在成王府的一个夜晚,窗外也曾经出现过刺客,而那时的自己拦了如思没有让她去追,大略也是觉得那会是秦缺的缘故。可是今天,难道还会是秦缺吗?莫离欢不知道,也不敢猜测。因为这时的她已然没有那份自信了。 窗外有明月,莫离欢悠悠走到窗前,望一眼天空,却并没有开门出去。外面的嘈杂声已然远了,想必已经追到别的地方去。而莫离欢在屋内侥幸地对着月亮想,即使那是秦缺,自己也并没有什么话好说。 她又能怎么办呢,是自己先做的决定,自己说的要分开。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吧,她也没有想过要后悔。既然已经这样了,已经选择了。就告诉自己好好地继续走下去。并没有什么值得回头。 这样想着,莫离欢的心境渐渐平和了。望一眼床上已然睡去的女孩子,那样小那样虚弱的一条生命,还在努力挣扎着,可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心内又不免产生一丝愧疚之情,如果,如果是师父,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她。。。。。。 突然,窗外刮来一阵凉风。莫离欢听得窗户吱嘎响着,原来这驿站也久已不维修了。她怕大风会吹醒沉睡的女孩,因而跑过去关窗,然而就在她触及窗沿的一刹那,却猛然望见窗外正有一个黑色的身影直直立着,向自己的方向看来。 莫离欢的心不知怎么的一刹那就慌了,兴许是被那人的突然出现吓到,兴许是感受到那人黑暗中射过来的一丝怨毒眼,莫离欢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当即顾不得多想,就直接狠狠合上了窗户,回转身压在那窗户之上,生怕那黑影跳进来似的。 不是秦缺,那绝对不是秦缺!这是莫离欢渐渐冷静下来以后的第一个想法,可是,那人为何会出现在这扇窗前,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偶然? 突然间,莫离欢感到身后有一阵强风刮来,狠狠打在窗门之上,像是要破窗而入一般,本能拼命堵住了窗户,莫离欢直觉那人来意不善,心里又免不了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然而片刻以后,正当莫离欢感到自己将要挡不住那狂风之时,身后的那股大力却突然偃旗息鼓,凭空消失了。 夜一下子变得很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莫离欢等了很久,始终也再见不到任何动静,才终于心有余悸地慢慢打开窗户。 月亮依旧很好,没有风。难道刚才的都是自己的幻觉?床上的女孩子还睡得极安稳,并没有一点被打扰的痕迹。莫离欢捏捏脸,一脸的不可思议。然而正在这时,紧闭的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了,走进来一身鲜红的邪魅,一如最初那般妖冶倾城。 黑夜的半空中,两个黑色的身影一前一后追逐着,有如两股强劲的风,牵扯起整片树林的回响。 “秦缺,我知道是你!”一个低沉的声音由其中一个口中发出,那声音极为低沉,然而仔细去听,却分明是个女子的声音,她的身形很灵敏,头上戴着黑色的纱,遮掩了面容,令人看不分明她的面目。 另一个人没有回答,他只是突然在林中的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似乎厌倦了这场无意义的追逐一般,他的面色冷寂,然而一切的情感都被隐藏在银色的面具之下,外人只能由他那双漆黑的眼眸来臆测他的喜怒,虽然他的目光有着更为训练有素的冰冷。 “哼!秦缺,你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吗?你这个叛徒,恩将仇报的小人!你背弃主公,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冷面的女子嘴边带笑,那却是恶毒而轻蔑的笑容,眼中燃了仇恨的火光,这样深远的仇恨,她竟然还记得,似乎她的骨子里就带来了这种永世不会忘却的恨意一般。 而恨,亦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你不厌烦吗?”秦缺的声音远比他的身体更为冰冷,那具因为修炼‘无情’剑法而变得冰冷的躯体,在他身上的毒素完全清除以后,终于恢复了最初的情况,甚至更为冰冷。因为身体的主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学会无情了。 “哼哼,怎么会厌烦呢!你是我唯一的‘哥哥’,我一辈子的目标,无非就是杀了你!”女子笑得恶毒,她的目光中却有着凌厉的杀意。 杀了他,杀了他,冷清纥脑中不断有一个声音在诱导着她,然而就在她几乎要忍不住出手之时,秦缺手上那把漆黑的剑光,却又及时地唤醒了她。 她不敢轻易出手,因为她不知道秦缺如今的功力究竟如何。那日她由七风谷听说秦缺被救以后,便一路千方百计追查,誓要杀了秦缺不可。可是就在那时候,主公却突然用一道密令召她回门。 就是那一天,就是那一天,冷清纥清楚地记得自己几乎就要追赶上秦缺了,只差一个时辰的路途。可是却在那时,她又收到了主公的第二道密令,勒令她回众生门。 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冷清纥没有当即执行主公的密令,因而在收到第二道密令之时,她终于认识到了所处的境况,最后只好忍下心中的恨意转程回到众生门。 然而今天,不正是上天再次给她的机会吗?秦缺还活着,是因为要自己亲手杀死他。冷清纥快意地想着。因而此刻的她更加谨慎,因为每一步,她都必须占了上风,否则以她的武功,怎么可能杀得了秦缺呢? “药王在哪里?”这是秦缺口中沙哑的声音吐出的清晰而冰冷的几个字。也似乎是他第一次的对冷清纥讲出的有内容的句子。他这样问着,脸上如万年冰霜一般冷寂,他的唇却不由有些颤抖。也许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一天,竟然和这个最恨他的“妹妹”说话,这样对等地说话。 冷清纥果然一下就懵了。面纱惊诧的表情显示了她此刻内心的不置信和蔑视。 秦缺竟然关心别人的死活?这怎么还会是天下第一杀手的“无情”呢! 作者有话要说:《莫》文估计还要六七万才能结。。55。。想开新坑啊开新坑。。。打滚中。。 138 逼婚 作者有话要说:小说网:/。看到这个标题都了了。。。此章左哥哥出手了。。。结果。。乃们自己看。。。 那什么由于jj的编辑姐姐对我很好。。又上红字推了。。所以。。。此文继续日更ing。。乃们表嫌弃我哈。。慢热啊慢热。。小火持续加热中。。。抱抱所有的亲。。。(138)逼婚 莫离欢拼命挣扎着,努力想从身边的男子怀中逃脱,然而那个红衣如血的男子显然没有给她留丝毫的机会。 刚刚,就在莫离欢惊讶地对着门口的一身鲜红,而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之时,这个邪魅的身影就已然以风一般的速度飞身过来点了自己的穴,然后她就又一次落入了他的手中。正如他曾经宣布的那样,如影随形。 “左夜阑!你出尔反尔!你不是君子!”莫离欢气愤地嚷着,她实在很讨厌这种感觉,仿佛永远被压迫,被禁锢一般,左夜阑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一股霸道,让莫离欢不由自主感到窒息。这个男子,为何总也不肯放过自己,莫离欢自问并没有和他产生过什么瓜葛。 “呵呵,我何时说过我是君子?傻莫儿,你这样天真,让我不喜欢也难啊!”左夜阑一副春风般的笑容,足以迷倒天底下所有眼睛明亮的女子。甚至于连那些看不见的,也会被他的美妙嗓音所迷倒。那种清朗而微微带点邪气的声音,试问天底下又有几个人能够抵挡呢? 而莫离欢不幸成为其中一个。 “哼!你这个无赖!小人!块放开我!装神弄鬼的算什么本事!”莫离欢不是第一次对左夜阑发火,也不是第一次骂他无赖。可是此刻的她怎么也想不通的就是,自己刚才在窗外看见的明明是一个黑衣服的身影,为何到了后来却是一身红衣的左夜阑呢?难道是光线的缘故,自己把红色看成了黑色? “呵呵,莫儿,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你是我的妻子,我带你回家,天经地义!不过在回家之前,我还要去做一件事情,想必你也不介意陪着!”左夜阑果真不愧为邪魅之冠,说话只求自圆其理,似乎天底下并没有能令他计较的事情,更何况能将怀中的女子拥在怀里,于他来说就已经是一大乐事。 他左夜阑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就没有逃脱过的。任何东西都是一样,包括女人。 “左夜阑,你究竟要干吗?”莫离欢已然失去了和他争辩的兴趣,更不想骂他或是和他生气,当一个人根本不可理喻的时候,如果还硬和他讲理,那简直是自寻烦恼,因而莫离欢只是压制了心中的愤怒,面无表情道:“我再说一次!我不是你的妻子!” “曾经不是,马上也快是了!反正我已经认定了你是我左夜阑的娘子,天底下还有谁敢反对!”左夜阑脸上有睥睨众生的超脱,妩媚的丹凤眼轻轻眯着,有着让人无法分辨性别的美丽,他的眼神很柔和,像是在看心爱的东西一般,极为小心稳妥。 “你什么意思?”莫离欢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口,反正她知道和左夜阑拐弯抹角一点意思也没有,并且莫离欢也没有学过那一套。 “呵呵,意思是,家里已经准备好了喜堂,就等着我们回去成亲。莫儿,我正式娶你可好?”鲜红的衣衫因了半空的风飞舞起来,将莫离欢淡紫色的衣裙包裹在当中。天已然有些凉了,左夜阑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他只体会到怀中女子柔暖的温度。 “什么!”莫离欢当即一声惊呼出口,身子跟着猛然一震。 这个男人,难道真的是个疯子吗?他为什么要娶自己!或者,他是拿自己开玩笑的?可是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莫离欢的脸瞬间就变了颜色,再也无法维持刚才那般淡定。 “呵呵,莫儿你很激动嘛!你放心,我既然娶你为妻,以后必定不再招惹别的女人。以前的那些女人,我也都放走了!从今以后,我左夜阑只有你一个妻子,就是你莫离欢!莫儿,你可愿嫁给我?” “不愿意——”一声惊喊从莫离欢口中发出,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无非是想把自己的心声表达个清楚明白。她不知道这个红衣服的男人为什么突然就要娶自己了,可是她清楚的是自己绝对不愿嫁给他,而且绝对不会嫁。 “由不得你。”左夜阑笑得一如最初那般邪魅。他刚刚本就是一时兴起才随口问问莫离欢的意见,没想到这女子的反应这样大。然而他左夜阑决定的事情,又岂容得别人来轻易改变,即使这女子不肯嫁,他也是要娶的。他才不在乎她怎么想。他要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例外! “你!”莫离欢显然又动怒了,微微喘着气,她睁大的杏眼直直瞪着左夜阑。刚才的那声大喊着实用了她不少气力,因而现下有些气力不继。不过她还是拼命挣扎着,若不是左夜阑将她揽得力道适中,她几乎就从半空中掉落下去。 “你!你这个无赖!”稍缓过来点气,莫离欢立时愤愤然道。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话好骂,可是她又绝不肯妥协,于是只好以行动和语言来宣告自己的不满。 “呵,我左夜阑要的女人,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同样,我要毁去一个女人,也易如反掌。莫儿,如果你不相信的话,那么你一定会后悔!”左夜阑的笑容微微凝滞了片刻,他却是在全神贯注凝视着怀中的女子。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那样决然地说不,为什么她会这样毫不犹豫地拒绝?难道自己真的就没有一点值得欣赏的地方吗?难道,自己在她眼中,就永远无法被容纳? 左夜阑自诩风华绝代,世人对他的评价亦无出其右,可是在这个娇小而倔强的女子面前,他的那些风姿就仿佛一瞬间都失去了效力一般,并不能对她产生丝毫的吸引。甚至于,她连看到他的面容都会感到厌恶。 自己真的这样讨厌吗?左夜阑并不是不在乎的,当听到她几乎用尽全力地呼喊那一声“不愿意”时,他那冰寂许久的心突然有了一丝疼痛的感觉。一如亲手杀死白泠时那一瞬间的痛楚,原来他并没有对所有的女人麻木。至少,他想要把怀里这个女子占为己有。她只能是他的,否则,他宁可毁灭她。 “那我宁可死!”莫离欢几乎立刻下了决心,口中毫不犹豫地喊出这几个字。 嫁给他?嫁给一个自己深恶痛绝的男人?莫离欢宁可死也不会甘愿。 她并不是任人摆布的木偶,也不是男人手中的玩物。虽然现在的她尚没有看清自己内心真正的感情,可是至少左夜阑,她是绝不会喜欢的。她难以想象和他一起生活会如何,她简直不用想象,反正她不要嫁给他。死都不要。 “呵呵,你死不了的,莫儿。我说过的,我一定要娶你。除非我死,否则这一辈子我们都要在一起。你逃也逃不了!”左夜阑的笑容渐渐在夜空中绽放成一朵最妖冶的花,天空已然开始发亮了,直映得他绝世的容颜更为清晰。 目的地就在不远的前方,左夜阑微扬嘴角,他突然觉得这样一场游戏未必就没有乐趣。 太阳终于由东方升起,此刻的莫离欢很不甘愿地被留在一条小溪边上,依旧被点了几处大穴。这次却连哑穴都点了。害得她既无法施展轻功,这时也不能对任何人说话,虽然不时有人从她不远处经过,但看到她以后都忙不迭跑走了。原来左夜阑早就有了交代,谁敢靠近溪边那个淡紫色衣服的女子,就要砍断他的手脚,让他一辈子再也无法靠近任何人。 然而莫离欢不是傻瓜,没有轻功也知道用两条腿跑,左夜阑一离开,她就立刻这样做了。可是左夜阑也早就料到了一切,一早就吩咐了周围至少十个人观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即使是莫离欢的一小步走动,都会引起那些人的快速移动移动,既保持了距离,又是对她的警告。仿佛又令她看到了左夜阑临走前那邪气的笑容一般:你别想逃。 莫离欢努力挥开眼前的阴魂不散,终于在尝试了十几次以后,决定暂时放弃逃跑计划,于是一个人老实在溪边呆着,踩踩水洗洗手,很快时间也就过去了。闲暇还顺便观察了四周一番,原来这里似乎是一个山寨的模样,四边都被围栏围着,屋子整齐而普通,唯有在一处空地上有一面鲜红的旗帜吸引了莫离欢的注意。莫离欢仔细一看,见上面写的是“黄星军”三个字,心下不由有些纳闷,难道这里是一处军营不成? 直到中午时分,左夜阑才终于重新回到了小溪边来。此时的莫离欢早已感到肚中饥饿,可是当了左夜阑的面,又不想示弱,因而强忍着,总想着还是先找了机会逃出去好。但那左夜阑不愧是极会察言观色的人物,立刻就请这里的当家准备了午饭。一时两人在一间屋内坐下,菜肴倒也十分丰盛。 莫离欢原本不想输了气势,可是她一想到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跑,就毫不客气地狼吞虎咽起来。直到左夜阑笑着递她一杯茶,莫离欢才终于停下了筷子,朝左夜阑挑衅地看去一眼,再不说话。 却见左夜阑凤眼含笑,突然伸手摸向莫离欢微抿的嘴角道:“莫儿,吃饱了咱们就回去成亲。” 139 线索 (139)线索 孟如思一直追查到天亮时分,终究还是被冷清纥逃掉了,心下郁闷万分,正不知去哪里发泄,谁知回了驿站以后,却早有更令她气愤的事情在等着她:莫离欢不见了! “有谁能告诉我,离欢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孟如思一听闻这个消息,就把所有侍卫都聚集到了驿站的小院里,此刻正阴沉了脸看着下面整整齐齐排列的一干手下,小说网:/ 这么多公家的捕快全部聚集在这小小的驿站之中,竟然还能让自己最好的姐妹凭空不见,若不是他们是师父从各地派来的侍卫,而二师兄南吾曾叮嘱她要好好相处,万不可任性而为,孟如思早就想破口大骂一番了。 “回,回孟捕快,大概是在我们追捕‘冷面’之时!”一个京城调来的捕快还算和如思相熟,此刻见如思动怒,连忙上前一步答道。他显然也被孟如思的阴沉脸孔吓了一跳,从前看惯了这个脾气火爆的女捕快爽爽块块骂人,乍一见得她现在的沉默,反而有一种暴风雨即将到来之前的压迫感觉。 不过,孟捕快似乎从小到大都在六扇门长大,除了师兄弟,没有同性朋友倒是真的,这样想来,她这样反常也许也不无道理。。。。。。 “废话!‘冷面’出现之前,我一直和离欢在一起。”孟如思更加拉下了脸,显然对这样的回答很不满意,随即又将目光又投向了昨晚四个负责执勤的侍卫,冷冷开口道:“昨天晚上,巡逻的就是你们吗?你们不要告诉我离欢是自己走掉的,有谁能跟我解释一下窗户上的剑痕,嗯?” “回孟捕快,昨晚大家都去追那个众生门的杀手,我们四人也一起追去了,因而没有料到那竟然会是调虎离山之计。卑职失职,恳请上头责罚。”一个长了一撮小胡子的侍卫扬起头来,上前一步朝孟如思不卑不亢禀告道。 “调虎离山?”孟如思经他一说,猛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立时皱起眉头,朝那小胡子问道:“你是说有人故意让‘冷面’现身引开我们,然后再掳走离欢?” “也不排除是‘冷面’一人所为,因为那窗上的剑痕十分细窄,而且发力不虚,倒有点像‘冷面’所用的‘刺晨剑’所为。”小胡子镇定答着,依旧抬着他那张再普通没有的脸,神情恳切。 “哦?你竟知道‘刺晨’剑?”孟如思乍听得“刺晨剑”几个字由小胡子口中说出,不由地颇感到有些意外。原来众生门的案子一向是由六扇门的人亲力亲为的,很少有地方上的人能了解详情,消息也都是对外保密。而‘冷面’一向作案不多,能见到她的剑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小胡子又是怎么得知‘刺晨剑’的呢? “卑职乃凉州本地的捕快,自然对凉州这边的案件比较熟悉,众生门的杀手既然在凉州犯案,我们又怎么可以不查探一番,而且李老将军在凉州是出了名的大善人,我们做捕快的,岂可让好人死得不明不白!据仵作估计,李老将军正是死于‘冷面’之手啊!”小胡子一字一句说道,脸上正气十足,很有些愤愤不平。 “好!既是如此,从今天开始就由你带队去那片树林查探吧,反正你对地形也比较熟悉。”孟如思听罢那一席话,心中十分赞同,于是当即点了点头,下了命令。可是,她的愁眉仍旧没有展开,她所担心的离欢的下落,还是没有一点线索。 难道真的是‘冷面’施展了调虎离山之计?可是她为什么要抓离欢,难道她和离欢曾有什么恩怨? 正在孟如思发愁之际,院门外却突然跑过来一个侍卫,气喘吁吁喊道:“孟,孟捕快!昨天那个女孩,已经醒了!” 当孟如思风风火火赶到昨天那间小屋时,果真见得昨天救回来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已经醒了过来,正挣扎着要坐起。因了离欢的突然失踪,孟如思一时还没来得及安排别的大夫来查看她的伤势,因而此刻的房内除了通报的侍卫,就只有她和如思二人。不过看那女孩的脸色,似乎也已经痊愈不少了。 “你,你是谁!”那女孩果然神志十分清醒,一坐稳便发现了刚进入屋子的如思,立刻一脸警惕地大叫起来,身子条件反射似地往后躲着,生怕孟如思扑过去抓她似的。 “你!你别害怕!也别误会!我是衙门里的人,是我们把你从树林里救回来的。你不记得了吗?”孟如思看女孩情绪那样激动,连忙出示了腰间的令牌,又尽量缓和了语气安抚道,生怕她一下子把伤口又挣脱了。莫离欢不在这里,万一她再留血,自己总是不能如离欢那样尽心照顾的。 “树林?我为什么会在树林里?”女孩看孟如思一身红装打扮,而且眉目清秀,不像是坏人,遂又看清了如思手中的令牌,终于对如思放了心,转而喃喃自语起来,任凭如思靠近她,也不再有任何防备。 “你不记得了吗?”如思看女孩一脸的迷茫,心中不由微微着急起来。此刻的她果然已经清醒了过来,可是如果她失了记忆或是一时想不起来发生的一切,那这条线索就会从此断了。自己和离欢的努力也将白费。于是连忙开口问道:“你昨天做梦的时候喊着爷爷,有人要杀你爷爷?你爷爷是谁?” “爷爷,爷爷。。。。。。”女孩似乎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着什么,可是她显然很痛苦,五官都在此刻扭曲了起来,甚至还伸出手去拍自己的脑袋,口里只不断呢喃着:“爷爷,爷爷。。。。。。” “不!想不起来就先不要想了!”如思乍看得那女孩如此痛苦,也不忍为了私心如此折磨她,连忙上前去按住她受伤的手臂,尽量温柔了声音道:“我们慢慢想,不要着急。”然而此时她的内心里却无比渴望莫离欢能在这里,因为在孟如思看来,如果是离欢那样温和的女子,一定知道怎样才能最好地安慰这个女孩。。。。。。 那女孩却并没有停止用受伤的手去敲打头部,她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那包扎好的伤口也重新渗出血来。突然,她看着自己手上的鲜红,如雷击般一震道:“爷爷,爷爷!你不要死,爷爷。。。。。。爹,娘,姐姐,小绿,大哥。。。。。。你们回来啊,你们不要丢下小梦。。。。。。” “怎么,你想起来了是不是?”孟如思猛然从她的言语中了解到了什么,连忙制住她的手急问道:“你想起你是谁了是不是?告诉我,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杀了你的亲人?” “黑衣人,他们杀了小梦的亲人。爷爷,爹,娘,姐姐,哥哥,周叔叔。。。。。。大家都死了,小梦没有家了。。。。。。呜——”女孩说着说着,竟然呜咽起来。 “小梦,你叫小梦?”孟如思慌忙将那瘦小的身躯揽入怀中安慰道:“小梦乖,小梦不哭,告诉姐姐是谁杀了你的亲人好不好?姐姐替你去报仇!” “呜——黑衣人杀了小梦的亲人。姐姐,姐姐你能替我报仇吗?”小梦突然从如思怀中,瞪大了铜铃般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道:“姐姐,他们杀了我爷爷,杀了小梦所有的亲人,小梦要报仇!” “好,小梦先把身子养好。姐姐很厉害的,仇就由姐姐替你去报好不好?告诉姐姐,是谁杀了你那么多亲人,你又是谁?”孟如思被女孩发亮的眼神所打动,那样晶亮的眼眸,不是所有女子都可以拥有,可惜眼前这个拥有美丽的女孩,却又不得不很快告别尘世。哎,上天何以这样捉弄凡人的命运呢! “我叫李小梦,我爷爷曾经是大将军!”李小梦闪着那双晶亮的大眼睛道,突然又想了想,犹豫道:“可是姐姐,有一个人,你能不能不要杀,他虽然也杀了人,可是他救过小梦,小梦要先报恩,再报仇!” “什么?你说有人救了你?是谁?”孟如思听得小梦的身份,虽然大吃了一惊,可是随即仔细想想,这凉州城里出了如此灭门惨案的还能有谁家呢,只不过独独留下这小女孩一个,倒确有些奇怪,却不知究竟是哪方的神人救了她。 “一个黑衣服的人。小梦不认识他,可是他说他是小梦的哥哥。小梦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哥哥。他带着我逃跑,在爷爷爹娘都被另外的黑衣人杀死的时候,他带我逃走了。”小梦喃喃叙述着。那片树林,就是在那片荫蔽天日的树林之中,他们不知道跑了多远,小梦的心里其实很害怕,她亲眼看着至亲的人被杀,可是自己却逃了,她本来不愿意离开爷爷和爹娘的。可是这个人扛起她就跑,小梦根本没有时间拒绝,她拼命挣扎着,直到扛着自己的黑衣人终于把自己放到了地上,同时她看到了另一个黑衣人站在自己面前。 “那人蒙了黑色的面纱,我看不清她的脸。可是她对带我逃走的人说:‘杀了她。’小梦还没来的及反应过来,就昏过去没有知觉了,感觉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小梦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可是小梦看见爷爷,爹,娘还有哥哥姐姐们,都在前面排着队走着,小梦想上去叫他们,可是爷爷突然转过头来对小梦说:‘小梦快回去!’,小梦就醒了,然后看到了姐姐。”李小梦说完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又猛然抬起头来朝孟如思道:“姐姐,姐姐你能答应小梦不杀那个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日更中捏..话说也可能过两天偷懒一下..额..夏天真热..亲们对着电脑看文也辛苦吧..慰问下..抱抱..厚厚..飘走.. 140 湖中秘密 (140)湖中秘密 :她也没有勇气告诉那样一个在叙述完一切以后又重新变得虚弱的女孩。她其实本来就没有什么多余的气力活下去了。可是她还是尽了自己的全力把她直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告诉了这个她唯一可以相信的人,然后听话地躺在床上,和身上极度的疼痛作斗争。莫离欢还没有回来,孟如思就把早已配好的药给她服了,好歹减轻一点她的痛苦。 做完这一切以后,孟如思便来到了那片往生林之中。树林还是那片树林,阴暗不见天日,可是孟如思的心情不知怎么的就产生了一种不一样的情感。一种她说不清楚也道不明白的情感,但是她知道她一定要做点什么,至少为小梦做点什么。 “老张,昨天这里发现的那具杀手尸体呢?”是的,孟如思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这里只是森林中万千无名角落中的一个,却也曾经是一个杀手躺过的地方。地上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可是尸体已经不见,孟如思免不得有些诧异,难道他们真的听了自己的命令放任尸体不管,而被野兽叼走了? “回孟捕快,尸体,尸体昨天已经被南捕快带走了。”负责带路的老张如实答道。他虽然不是孟如思手下直接管理的侍卫,但对孟如思的脾气有所耳闻,因而回答迅速准确,总不至于惹着了她。 “南吾师兄?”孟如思微微有些讶异,“他把尸体带走干什么?”难道,难道是去解剖?孟如思的这个二师兄向来细心出名,难道他是因为昨天自己一句话,想找出这个人的死因? “这个卑职就不知道了。”老张挠了挠头回答道。随即孟如思吩咐他没事了,他便忙不迭地消失在孟如思的视线之中。 “师妹,你在找我吗?”正在孟如思发愣之时,她正惦记着的二师兄就这么出现了。原来南吾刚刚也正到树林里来找线索,又碰巧遇上急匆匆离开的老张,得知如思在这里,就立刻赶了过来。 “啊,师兄!我正要找你!其实我是想问你,昨天死在这里的杀手的尸体哪里去了?他们说是你带走了的。”孟如思见说曹操曹操到,连忙上前询问道。 “你不是一向最痛恨杀手的吗?现在又找杀手的尸体做什么?”南吾微微笑道,素来十分了解这个师妹的脾性。 “哦,我随便找找而已。”孟如思被南吾一句“痛恨杀手”堵得没了话,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以前确实对杀手有着一种天生的痛恨。以至于现在,她也并没有谅解杀手的行为,只不过对于那个救人的杀手,她总感觉有必要做点什么罢了。 “来,如思,跟我来。”南吾像是从孟如思撇了一撇的嘴角看出了什么,笑着招呼道。随即便把孟如思带到了一片湖岸边上。 这里便是往生林最西部的那个湖,碧蓝的湖水中波光粼粼,间或有着湛蓝的妖异颜色晃了人的心神。阳光很好,似乎除却这一片湖上没有树木,任何地方都是密密麻麻的树荫。 此刻的湖岸依旧寻常,却也已然不同于前几日。原来青黄的草地上赫然突起了一块地方,上面没有立碑,然而旁人一看而知这是一座坟墓。 “这是。。。。。。”孟如思一见那坟包就傻眼了,南吾师兄带自己走了这么久,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看一座坟? “这就是你要找的杀手的尸体所在。”南吾淡淡道,脸上突然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 杀手,杀手的结局果然都是可悲的,即使是死,也并无墓碑可立。因为所有的杀手都是没有身份没有自我的人,他们的死只是必然,而能像墓中人一样得到一片坟冢已然是不幸之中万分的幸运。 至少,至少过去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他能够得到一片沐浴着阳光的土地。 “那个杀手?”孟如思又吃了一惊,随即却又了然一般轻叹了一声。 原来,原来二师兄早已考虑到一切,把那杀手安葬起来了。他一向是这样宅心仁厚的,自己又怎么会没有想到呢?从小到大,除了大师兄,也就二师兄办事最令师父放心,自己的任性胡为,也多有二师兄替自己收拾。。。。。。 “二师兄,其实。。。。。。” “其实,他虽然是杀手,但也已经死了,一切都应该随着他的死亡结束。”南吾静静看着那片坟冢出神,突然若有所思道,“而且如思,并不是所有杀手都完全是坏的,有的时候,他们或许也有自己的苦衷。。。。。。” 是啊,他也有着他难以启齿的过往,曾经的他与杀手只有一步之遥。可是,他毕竟脱离了那片苦海,因而此时更能体会到作为杀手的悲哀。很多时候,杀手往往是无法选择中的选择。一日为杀手,便终身无法再逃离。 “二师兄,你似乎很理解杀手?可是杀手杀人,本来就是不对的啊,不然那么多好人被杀,岂不是太冤枉了吗?”孟如思对南吾的话颇有些意外。这个二师兄,从小心思就和别人不太一样,可是她却万没有料到,他对杀手的看法,竟也与自己也有着这么大的不同。 “对,你说的也对。”南吾笑了笑,转而朝了那碧波粼粼的湖面道:“确实是师兄糊涂了。不过要不是那些杀手杀人,我们捕快也不会有这么多案子要查,那日子岂非太过无聊了吗?” “师兄?!你越说越离谱了!”孟如思撇了撇嘴,颇有些不满道,“难道我们还巴望着他们作案不成?那个众生门,我巴不得灭了它,越快越好!说不定就是那个‘冷面’把我家离欢掳走了,哼!这些该死的杀手,我早晚有一天要手刃了他们!” 孟如思说道这里,心里不免有些愤愤,然而看一眼她二师兄,却猛然发觉南吾正皱了眉头聚精会神望着湖面,并没有留心自己的话,心里更加不悦,正欲出口抱怨,却突然见得南吾回过头来喝道:“如思你看!那湖面上的是什么东西!” 孟如思一下被南吾的话吸引了注意力,立刻朝湖面看去,果真发现碧波粼粼的湖面之上,不知何时漂起了一个黑色的物体,远远看去并看不分明。因而立刻找来附近巡逻的人,到湖中把那东西捞了起来,却是一件黑色的衣衫。 “奇怪,刚才我们明明一直待在这里,这衣服是什么时候跑到湖面上的?”孟如思扯了扯那件纯黑的衣衫,颇有些疑问,一面转头朝向沉思中的南吾,却见他眉头紧锁着,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 “如思你说的对。刚刚这里明明没有任何人来过。所以这件衣服会跑到水面上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它是从湖底漂上来的。”南吾微微拨动了一下湿透的衣衫,果真发现了有水草缠绕在上面。 “可是,它为什么会在湖底呢?难道是那些杀手丢下去的?”孟如思已然认出了这便是众生门杀手一贯穿着的黑衣。因为众生门一个“众”的标志,赫然印在衣服内里的角落之中。和自己以往发现的杀手衣服都是一样的。 “对,有可能。不过我想,更有可能的是这湖里有着什么样的玄机。听说以往所有的线索到了这湖里就断了,你们可有下湖去查探过?”南吾径自在脑中搜索着什么,眼睛放向湖面。那碧波湛蓝的湖水却像是知晓了他的心事一般,愈加泛着妖异的光。 “有。我们有一些兄弟都下湖去过,除了失踪了两个人,其余的都没有发现过湖里什么异常。”孟如思回忆一番,如实答道。 “失踪?这里的湖水很深吗?”南吾果真预料到了什么似的,蹲□子去探那碧蓝的湖水。那水其实算得上清澈,落叶在水中泛开涟漪,水纹和美。 “不深。大约只有三个人那么深。”如思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侍卫,又看向湖面,接着忍不住叹道:“可是那两个兄弟失踪以后,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那两个人水性如何?”南吾继续发问,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水性很好,是所有人中水性最好的。”如思如实回答。 “那就对了。立刻集合所有水性好的人,待会跟我下水去。这湖里一定藏着什么秘密。也许,也许能让案子有很大的突破!”南吾眼中闪过一丝笃定。 他早该猜到了,众生门不是一般的杀手门派,它的存在,已经不知过了多少辈,然而至今都没有被人发现它的基地所在。如果不是隐藏的地放不容易被想到,就是护卫得极好。而眼前这片湖水显然底显然是极佳的选择。 “师兄,你是说。。。。。。”如思不是迟钝之人,想了一想,便立刻领悟到了南吾的意思,作为名义上的指挥人,她当即便下令调派来了人手。 然而集合完毕以后,正当众人准备下水之时,水面上却突然出现了异样:那原本碧蓝清澈的湖水,在众人齐齐盯紧的刹那之间,突然变成了昏黄的颜色,一派浑浊。 南吾当即喝住了众人道:“水中有异常,大家先不要下水!” 却有一个率先下水的,突然大叫了一声,随即便在湖里倒了下去,临倒前最后挣扎着喊的一句便是:“水,水里有毒!” 作者有话要说:额。。今天恢复正常更新时间了。。话说故事继续发展中。。请亲们耐心期待下。。 留了个偶的qq。。在文案里面。。嘿嘿。。想私下交流的亲可以加我。。虽然上qq的时间不是很多。因为都去码字去了。。嘿嘿。。。好了。。偶华丽飘走鸟。。 141 亲事 (141)亲事 宽敞舒适的房间内,布置得一派鲜红喜庆,莫离欢此刻正万分郁结地坐在正当中一张木椅之上,一边瞪大了眼睛看着身边的两个来来往往忙得不可开交的中年女人,一边在心底不知诅咒了左夜阑多少遍,小说网:/ “姑娘真是好福气啊!像左公子这样的人中龙凤,本来就已经是万里挑一了,难得公子又对姑娘这样专情,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其中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一边指挥着丫头整理梳妆台,一边朝莫离欢回头挤了挤眼,直把她那副厚厚的脂粉妆挤落了一半,却仍是没有半分停下那副谄媚笑容的意思。 “哎哟喂!可不是!李媒婆你这话可说到我心里去了!我五年前看见左公子,就在猜谁能有这么大的福气配得上这样一个神仙一般的人物,谁知五年后的今天,终于还是让我见识到了姑娘的风华。姑娘和左公子,当真是天赐的良缘啊!”另一个同样喜庆妆容的女人如是说到,表情之激动,真乃莫离欢平生所未见,就像是她自己要嫁似的。而单看她嘴边那颗乌黑的痣,也大略可以猜测到她的职业,不是传说中的媒婆是什么? “哟!这不是王媒婆吗!高兴归高兴!我丑话可说在前头,明天就是左公子的大喜日子,你可千万别像上次李老爷府上的似的出岔子!我是看了左公子的面子才同意和你一起操办婚礼的,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咱们脸上可都没光!你自个儿当心着点,千万别连累了我!”那李姓的媒婆一边指挥着人把喜褥喜被铺到床上,一边抱了双手朝另一个媒婆尖酸道。 她一向是以嘴巴厉害出名的,这姓李的媒婆本就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媒婆。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婚事多是由她操办,而从说亲下聘回彩礼到正式拜堂,这李媒婆的专业水平不容置疑。以至于到了今天左夜阑这样的大婚之日,也专程从京城把她请了来,指定由她操办。 “哎呦喂!你这是怎么说话的呢!李媒婆,我们在京城都是有名号的人,你可千万别散播谣言坏了我的名声!上次李老爷家的事,是他们李家自己的责任,李老爷他们都知道的,和我做媒婆的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京城里都知道,我王媒婆办的婚事有哪件不成的!啊?你倒是给我说说!”这王媒婆虽然没有像李媒婆那么嘴刁,但是论起性格和善和撮合亲事的手段,还真没有谁能赶得上她,因而在京城之中,基本上包揽了另一半的豪门亲事。此刻听得李媒婆那样讥讽她,自然是不甘心的。手头上的贴花工作刚指挥到一半,见那些小丫头不够伶俐,索性就亲自上手贴花去了。 “哟!王媒婆!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要是真说起来,我还真知道一件出了名的没搓成的婚事,你不会不记得了吧?!几个月前,成王和孟家千金的婚事——不就没谈成吗?到最后还逼得人孟家千金还逃了婚!你说这算不算一件,啊?王媒婆!”李媒婆轻蔑扫了那王媒婆一眼,很是有些不屑,她等了这机会等了这么久,今天终于可以把愤恨发泄一通。 原来在京城里的媒婆界中,王媒婆和李媒婆一向是分庭抗礼的两大媒婆,两人各有特色,基本上包办了大家小家的所有亲事。那王媒婆是出了名的脾气好,人缘好,每天找她提亲的络绎不绝,生意好就不必说了,但是很少有特别显贵的家族来请她说媒,也许也是因为她操办的婚礼太多,那些特别大的人家的就觉得请她没了新意和气派。 而李媒婆就不同了,她虽然为人厉害一些,但是口舌极好,经常能说成一些几率极小的亲事,一般的极其难搓成亲事一到她手上,就基本上能搞定了。轿子一上,盖头一掀,该是谁和谁,就是谁和谁,由不得那些痴男怨女们做主。因而她多被大户人家看中去说媒,日子久了有了口碑,接触皇室的机会也多起来了。 而传闻之中,那时成王的婚事原本就是交由她负责的,结果到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换成了王媒婆,李媒婆为此气愤过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听闻亲事告吹了,她才稍微心里平衡了一点,以至于今天两人较上了劲,便借机成心提起王媒婆的丑事来,也好出了自己心里的一口恶气。 “哎呦喂!李媒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谁能想到孟家千金会逃走啊!原本还以为她只是比别的小姐活泼一点,哪里知道她就那么一走了之了!我知道你因为我抢了你的生意,怀恨在心!不过说句实心话,这事换成你?你成吗?结果还不是一样!人家小姐要逃走,是我们媒婆管得了的吗?”王媒婆好歹是个专业媒婆,没点魄力又怎么行,反唇相讥的技能是媒婆必备的,更何况她从来都不是好欺负的主。 “哟!王媒婆!那你说说成王这次娶亲为什么没有找媒婆?”李媒婆冷哼一声,继续道:“皇室和西北第一富豪联姻,竟然不用我这个京城第一媒婆,不是你砸了我们媒婆的饭碗是什么!你个王百钗。。。。。。” “呸!李红珠,你,你欺人太甚了吧!我是看在左公子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你倒是。。。。。。”王媒婆被她气得直打哆嗦。 却见李媒婆又是冷笑一声,抱手道:“王百钗,我劝你还是别再干媒婆了,省得丢尽了我们媒婆的脸,反正现在也没人找你说亲了。。。。。。”李媒婆这话还没有说完,就突然见得一个艳丽的身影正朝自己扑了过来,而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王媒婆就已死死掐上了她的脖子,一边掐一边嘴里还大嚷道: “好个李红珠,别以为我不知道!要不是你偷偷给孟家小姐报信,她怎么晓得我第二天就要去看管她!不然她怎么会连夜逃走!你现在还敢在这里说风凉话!我让你说!我让你说!看我今天掐不死你!”说着手上加大了力道,直将李媒婆往墙边逼去。 原来王媒婆这口恶气也着实是憋了很久,自从成王亲事告吹以后,她的生意就统共只有李老爷那件和左公子这一件,偏偏一件出了岔子,一件还非得和自己最痛恨的李媒婆一起操办,即使她脾气再好,心里的愤恨还是积聚起来了。再加上私下里听闻李媒婆的所作所为,她想不痛恨都难,到如今终于是忍不住发作了! 而李媒婆原本就身材高大,这时反应过来,又岂是任打任骂的主。当即大力反击起来。片刻以后,两人便扭作一团,在地上打了起来,直看得周围所有犯人丫头目瞪口呆。莫离欢更是见所未见,只不过因为身上的穴道被点,无法上去劝阻罢了。 “你们住手!”正在这时,房门被“嘭”的一声一推而开,进来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略显稚气的小姑娘,一身粉红的衣裳衬着她刚刚因为用力叫喊而憋红的脸,格外有一丝娇痴,眼睛水汪汪的,一见而万分惹人疼惜。 只见她低头望着地上的扭打场景,轻轻往后退了一步,一边有些怯懦道:“左,左公子吩咐,不许打扰了姑娘的清静。两位媒婆如果没有别的事,还请到大厅里好好休息,仔细商讨一下明天的婚礼,务必要确保万无一失。” 那两个媒婆听得左夜阑如此关怀,立刻就分开了扭打在一起的身体,分别起来整理了衣装,挂着谄媚笑容异口同声道:“多谢左公子关心。”随即便果真收拾了房间里多余的东西,便带了所有丫头撤出了房间。 莫离欢好不容易终于得了安静,这时连心情都舒畅起来了,那因听闻大哥得婚事而紧皱的眉头也不由渐渐舒展开了许多。 “姐姐。”正在莫离欢闭目养神之时,一个怯懦羞涩的声音突然由莫离欢耳边响起,而当她猛然睁开刚刚合拢的眼睛之时,果真就看到了另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近在咫尺,不是雁儿又会是谁! 不是没有惊讶的,莫离欢曾经设想过多少次再见雁儿的方式,没想到今天遇见了,却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中。 雁儿,雁儿,你叫我一声姐姐,可是现在的我,已然自身难保了,又怎么有能力救你出去。。。。。。 “姐姐,我帮你解穴。”雁儿的轻语宛如呢喃,她一向胆子不大,因而更加惹人怜惜。随即出手解开了莫离欢的哑穴,她的手势纯熟,一如莫离欢早就知道的,她从一开始就对自己隐瞒了武功。 “雁儿,你没事就好,我就怕左夜阑会伤害你!”莫离欢一恢复正常的说话,就连忙望着雁儿的小脸急急说道。雁儿看上去有些瘦了,难道真的是左夜阑对她不好?自己上次那样仓促地离开,都没来得及和她道一声别,现在想起来,不免生出一丝愧疚来了。 “不,他。。。。。。他没有对我不好。”只见雁儿低了头,羞涩开口道:“他这些天来都没有在猛虎山里,我一个人在这里,军师没有为难我。他们,他们也没有对我不好。姐姐你呢?你好像瘦了,姐姐你过得好吗?” “我哪有瘦啊,我过得很好,雁儿你放心!”莫离欢听罢雁儿那一番话,终于轻舒了一口气,转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粲然一笑道:“雁儿,你叫我姐姐,我很开心。好雁儿,乖雁儿,你真是我的好妹妹。。。。。。” “姐,姐姐。。。。。。”雁儿水汪汪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褪却了刚刚那份在外人面前的羞涩,她显然适应了与莫离欢的相处,随即却又突然激动道:“姐姐,姐姐!你快要成为雁儿的嫂子了!我好高兴,雁儿真的很高兴!从今以后,姐姐就能一直和雁儿在一起了!” “嫂子?”莫离欢颇有些惊讶,随即脑中一闪,突然朝雁儿瞪大了眼睛道:“难道,难道你说左夜阑是你的。。。。。。” “姐姐,左夜阑就是我哥哥啊!我其实叫左雁儿。姐姐,你不会骗我吧!你是真的要嫁给我哥哥了吗?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作者有话要说:额。。努力写文。。争取早日结文。。 再次谢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你们是我写下去的唯一动力。。 142 嫁前曲 (142)嫁前曲 莫离欢一下惊在了那里,c小说网:/她只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天真可爱的女孩正是自己最最讨厌的左夜阑的妹妹,而且她一直隐瞒着自己她的身份。她对自己的接近,或许本来就是左夜阑设计好的圈套。然而最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还一再为她担心?有人真的会对自己的亲生妹妹下手吗?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吓雁儿啊!还是,你怪雁儿了吗?雁儿知道不该瞒你的,可是姐姐,哥哥不许我说,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认过我这个妹妹啊,我只是,我只是想让哥哥开心。。。。。。”左雁儿的小脸上一阵紧张的神情,随即又几乎要落下泪来。她不是没有看到莫离欢眼中那种受骗受伤的难过,可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又该如何解释呢?自己的复杂那样复杂,进入星月阁,她是因了左夜阑选择进去的关系,然而这个当时年仅5岁的小女孩,从小就只和哥哥相依为命,又如何能适应星月阁里的激烈竞争? 暗卫组织不是行善的组织,更不会养着毫无用处的人。要留在那样一个组织严密的集团中,如果不会武功,如果没有拿手的技能,就根本无法存活下来。可是左夜阑为了出人头地,已然下了决心要做到最好,因而在经历了那么多非人的挑战以后,他终于如愿坐上了星月阁堂主之位。 至于左雁儿,为了留在星月阁,也不是没有做过极大的努力。曾经有一度,大概是她七岁的时候,她就已经能够完全熟练使用各种刀剑暗器了。然而由于母亲生她的时候已经是相当大的年纪,生下来便体质羸弱,加上后来父母双亡后便跟着哥哥流浪,后天的营养不足,她的武功总也练不到一个更高的程度。到最后还是因了左夜阑的关系,才终于得以留在星月阁的情报站中。从此与左夜阑相见机会甚少。而左夜阑也似乎是因了妹妹无用的缘故,直觉忽略了自己还有一个亲生妹妹的事实。与她感情生疏,甚至于不再认她。 左雁儿进情报站那年,才只有八岁,可是那里有的是和她年纪一般大的孩子。他们都被挑选出来,或者是因为天生会撒谎,或者是因为和雁儿一样,武功无法练至最好。因而被集合起来,进行另一种非常规的训练,使自己足以成为以后出去做卧底的人选。说谎,演戏,不动声色地发情报,留暗号,左雁儿从此开始努力学习另外一样她绝不喜欢的技能,而她的目标,无非是有一天能让哥哥刮目相看,重新认她罢了。终于有一天,她足够合格被挑选出来执行任务,而第一个任务,就是成功潜藏到成王身边,向星月阁提供最精确的情报。 至于后来那发生的种种变故,左雁儿也以她的灵活与机变应付了过去。而为了能见左夜阑一面,她还主动请缨去继续服侍莫离欢。尽管知道会被莫离欢误会,令她对自己另眼相看,可是那时她都无暇顾忌了。 那毕竟是自己难得见哥哥的机会啊!就算在左雁儿心里,早已把莫离欢当成了最好的姐姐也好。可是她更想见哥哥一面,就一面,即使这样会伤害到真正待她好的人,她也没有别的选择,她自己的又何尝真心想欺骗莫离欢! 那是从小到大待她最好的人,左雁儿对莫离欢点点滴滴的善良都记在脑海中,她也希望自己能够有一天放下一切隐瞒来好好报答这个姐姐,而今天,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最好的姐姐从此变成嫂子,有什么比这更令左雁儿开心的呢?就算左雁儿再过早熟,也毕竟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她的羞涩和胆小,都不是假装的,她的喜悦也自然不会假装。 她喜欢莫离欢,她知道只有莫离欢能配得上自己的哥哥,又或许在左雁儿的意识中,早就私下里希望过能有这样一天。 明天,明天姐姐就可以成为陪伴她的哥哥一生一世的人了罢,这也是她最希望看到的。 他们会很幸福的,看得出来,哥哥对姐姐的重视和珍惜。左雁儿知道左夜阑的性格,也知道莫离欢会是哥哥一生所珍视的女子。所以,这样多好。这样自己也可以永远和姐姐在一起,即使哥哥还是不愿意认她,她也会为他们真心祝福的。。。。。。 “不,雁儿,都过去了,那些都过去了。只要你现在叫我一声姐姐,你就永远是我的妹妹。”莫离欢看得雁儿脸上泫然欲下的眼泪,终究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算了吧,算了吧。一切真的都已经过去,而她还只是这样小一个孩子,她又能知道什么呢?即使她骗了自己,也绝不是出自她的本意吧。和雁儿相处那么久,莫离欢是早知道雁儿纯善的内心的。可是,可是她刚才那样高兴,为什么竟是为了自己要嫁给左夜阑呢? “我不会嫁给他的。绝不!”莫离欢轻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不知道雁儿是怎样想的,但是有关于成亲这一点,她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妥协。 即使左夜阑再把她点了穴关在这里多久也是一样。她从来有着对于感情的一份坚持。她清楚就算没有秦缺,她也不会喜欢左夜阑,因为在她看来,左夜阑身上那股压迫之气,足以使任何与他在一起的人窒息。他从来那样强势,偏偏莫离欢也不肯轻易妥协,他们在一起又怎么能够幸福呢? “为,为什么?!”左雁儿刚刚听得莫离欢的原谅,脸上刚刚露出天真的笑容,可是下一刻,却又被莫离欢那句“绝不”打断了喜悦。 为什么?为什么姐姐会不要嫁给哥哥,这件亲事,不是哥哥极其重视,而且早就筹划好的吗?可是现在姐姐为什么又会不同意呢,难道是她出尔反尔了吗? “雁儿,你不明白的。我不喜欢他。我从来没有答应要嫁给他。”莫离欢黯淡了神色,轻叹一口气道:“你看我现在被点了穴道困在这里就知道,我根本就不想嫁给他,一切都是他自作主张罢了。。。。。。” “什么?!”左雁儿果真惊呆了,只见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莫离欢,像是在看什么无法接受的东西似的,身子也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嘴里不置信地喃喃道:“姐姐,姐姐在你说什么呢?你不愿意嫁给我哥哥?!可是,可是我哥哥他是真心喜欢你啊!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他那么重视一件事,就算他当初当上堂主也没有这样认真过。哥哥他是真心想娶你的啊!” “雁,雁儿!你不要这样激动!左夜阑他是早就知道我不喜欢他的,他也知道我不肯嫁,可是他还是执意要娶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喜欢吗?如果这是喜欢,岂不是太可怕了吗?雁儿你还不懂得。。。。。。”莫离欢无法动弹身体,可是她的表情已然做了最好的表达。她不愿嫁给左夜阑,这是一早就下定的决心,即使打破了雁儿的希望也好。她有她自己的一份坚持,她知道自己绝不要违背了真正的内心。其他的事她都可以妥协,唯独这一件。。。。。。 这是她自己一生的幸福啊。。。。。。 “不!不!姐姐,我懂的!”左雁儿听罢这话,更显得激动了。她几乎无法承受这个事实,可是事实又偏偏是她亲耳听到的,只一瞬间,她知道莫离欢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这也正是左夜阑的作风。可是,可是。。。。。。 “姐姐,哥哥是爱你的!他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做过一件事!我也希望你做我的嫂子啊!雁儿希望姐姐永远和雁儿在一起。。。。。。” “雁儿,我没有说过不想和你在一起啊!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可是左夜阑,我是绝对不会嫁的!雁儿,你听我说!你会希望和一个不喜欢的,甚至是讨厌的人在一起一辈子吗?”莫离欢也激动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为自己着想。不顾她所在乎的雁儿的心思,不顾旁人的喋喋的规劝,只为了自己,她知道这样的坚持是值得的。 “不!不!你一定要嫁给我哥哥!不管你说什么!哥哥爱你!你一定要嫁给她!”左雁儿几乎是踉跄了脚步一步步往后退着,脸上带了笑容和悲伤,她的神色颇有些异常。莫离欢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她的古怪,可是她既然不能行动,又无法上前去劝说她,最后就只好留在椅子上喊着:“雁儿,雁儿你听我说。。。。。。” “不!我不要听!你是个坏女人!你不喜欢哥哥!可是只要哥哥想娶你!那你也非嫁不可!”雁儿喊完这一句,人已经冲出了房间,只剩下莫离欢一个人在房中,轻轻叹出了一口气。 她突然觉得雁儿和左夜阑确实是有相似的,那样的偏执,简直和左夜阑一模一样,可是到现在为止,又有谁真正考虑过她的感受呢? 第二天很快来临了,一大早,莫离欢就被换上了鲜红的嫁衣,身边的媒婆不断叮嘱着待会要注意的一切事宜,可是莫离欢一点都没有注意听。她根本就不在乎那些,此刻的她想的已就是带回要如何趁乱逃走。至于谁娶谁嫁,似乎本就和她没有关联。 “娘子,待会拜堂的时候,千万要记得以端庄为重。左公子的双亲都已经不在世,这个话题也切忌不要提起。”王媒婆细心提醒着莫离欢,一边为她带上繁复的珠花。左夜阑好歹是堂堂五王爷的义子,他的大婚典礼即使是决定秘密在这猛虎山里举行,但又怎可随随便便糊弄。放眼看去,所用的一切皆非等闲,就连床头点的一对红烛,也是整个国家内最好的,足见他对这场婚事,早就筹谋了不知多久。 “娘子这一打扮,更加明艳照人了,简直像是画里走出来似的。和左公子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在一边吩咐丫环清点婚礼用品,李媒婆这时也一改了那副尖刻,她的口舌本就十分灵巧,这时说出赞美之辞来并不稀奇。 只有莫离欢没有说话,她一向被点了周身大的穴道,连说话也不能够。数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莫离欢突然有些急躁起来了。 眼看着拜堂的时辰即将到来,难道她就真的这样坐以待 作者有话要说:期末了。。55。。论文压了好多。。也要准备复习了。。估计不能保证日更。。不过会尽量坚持每天来写。。建议亲们隔天来。。一定会有文看的。。 抱抱。。所有继续在看文的亲。。一度想放弃。。不过。。为了乃们。。还是决定写完。。 143 暗宫变 (143)暗宫变 :伸手不见五指,甬道漫长而黑暗,延伸开去,就像这暗无天日的日子一般,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 两边是不断后退的黑墙,时光也随着这道路一起后退着。十年有多久,没有人记得,也没有人在乎。多少个十年在这亘古不变的黑暗中消逝,都不过是时空中细微的尘末。消失了,并没有造成什么新的变化。日子依旧同死水一般。 甬道中有人。一身黑衣,持剑而行,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惊动半点尘泥。可是他毕竟是活生生的人,虽然几近消融入黑暗,但是他眼中的那点灵光,偶尔闪烁,早已泄漏了那些有关于过往的秘密。 没有人发现他。秦缺的剑和人一般沉寂,此刻他就这样独自在甬道走着。前路没有方向,可是他知道他要去向哪里。 这里是众生门暗宫中一条极其隐蔽的通道,寻常的杀手根本不可能知道,就连整个门派中最顶尖的杀手,也不会知道几个。然而秦缺是为数不多的知道这秘密的一个。当初的主公,正是想把他当作下一任门主栽培的吧,因而不惜把所有秘密告诉他。可是而今,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还要利用这过去记忆中的零碎,来达成自己此行的目的。 药王,药王就在十七层。这是冷清纥对他说的。那个冷笑着的女子,那样痛恨他,恨不得当场杀了他。可是他知道她不会骗他。因为她一点都没有这个的必要。那个女人,恐怕早就已经跑回去通风报信了,而她的目的无非是引他回众生门,然后方便她杀了他。 他知道她的图谋。从来都知道。可是他从来也没想过要杀她。不是不敢杀,只是觉得那样一个活在无名怨恨里的人,其实很可笑。她根本不值得他动手。这个世界上他自己想杀的人都已经杀完了。 道路很长。这是秦缺第一次走进这条万分隐秘的小路。他原本并不想走这条路,可是外面的通道被下了毒,那条号称唯一出路的通道,已经容不得人通过了。秦缺一下便认出那是众生门的毒,众生门一度和西域毒教有些瓜葛,门中的毒药也是很有来源的。 离欢,离欢。秦缺走着走着,眼前突然无来由地闪过了那个清秀女子美丽的侧脸。她说,她叫莫离欢。不要分开,要快乐。 可是她为什么又要自己离开了呢?秦缺不知道,他的思维虽然从麻木中跳了出来,可是服从的惯性没有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 是的,他离开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为什么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过挽留。也许他该开口,他该问清楚一切,可是那原本就并不是他的性格。他不会说,而宁可用更实际的方法来保护她。那个同样是他心上的女子。 所以他今天才会来到这里吧。原本他是一直在暗处保护她的,那天,正当冷清纥要对莫离欢出手时,他出手阻止了。他的及时出现决不是偶然。而且他也早已认定了,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决不。 来救药王也是他早就决定的。 不是不知道这里的凶险,正因为凶险,所以他才宁可自己来闯。不管是以一个叛徒或者其他什么样的身份也好,无论到这里以后的结局将会如何。他只知道救药王是那个女子的愿望。所以他就义无反顾地来了。 秦缺从来没有这样有目标过,自从杀了上官烈,他曾经以为自己再不会有目标了。可是此刻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这样就很好。 即使付出的代价会远比获得的更多,他也并不在乎。 杀手从来都是最不畏惧死亡的。 众生门十七层,一个干瘦的老头正被绑在木桩之上。他的面容十分憔悴,他的身体早已经遍体鳞伤,旧伤口凝结以后,又有新的暗红血液不断从新伤口里冒出来。他的衣着褴褛,早已不再是当初进来时的模样。。 “老头,你到底说不说,再不说我就打死你!”此刻,就连审问他的人都已经厌倦这样的工作,手里无力地拿着不知抽过多少下的鞭子,他无趣地重复着同样的问题,已经不记得多少日子了。 老头没有说话,不知是没有力气说话还是不想说,全身上下唯一完好的就是嘴和咽喉。他的价值也仅仅在此而已。他没有动,根本和死尸没有什么两样。 “喂!死老头!你再不说我就打死你算了!妈的浪费我这么多时间,结果是个哑巴吗?”审问的人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这样没了耐性,扬起鞭子又是一鞭,然而打到那具干枯的躯体上,竟连鞭打声都没有发出,对付这样一个濒死的人又有什么挑战性可言呢? “喂,我说鸠,你别把他打死了,对冷姑娘不好交代。”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同样一身黑衣,在昏暗的灯光之下谁也看不清谁的容貌,只能通过声音和脚步声来判断来人。众生门的人似乎天生不需要眼睛。他们熟悉黑暗,并且只适合生活在黑暗里。 “我不打死他,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那个叫鸠的杀手懒懒说道。也是他活该倒霉,刚刚剑法有了点名气就被派来审问犯人,结果审了这么多天,不但一点线索都没有,还白白被冷清纥骂了好几次。 “要是审得出来让冷姑娘自己来审好了,反正他还差一口气,刚好被冷姑娘那张冷面吓死。”鸠冷笑一声道。 “嘘!别乱说话!”另一个杀手连忙静下呼吸听四周的动静,直到确保周围没有人经过,才飞快靠近鸠道:“在这暗宫里,得罪谁也别得罪冷姑娘,这个你不知道吗?少说是非了,还是赶紧审问得要紧。” 鸠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瞟一眼木桩上的老头道:“有什么好审的,多少天都不说,难道今天就会说吗?话说回来,你听说没有,冷姑娘早就已经是主公的人了。” “叫你不要讲是非了。让人听见了,把你从四十八人中除名,你连杀手都没的做!”另外一个杀手好心劝告着。 “哼!自从秦缺走了以后,那个冷清纥一手遮天,我这样讲话直爽的,早晚被她害死。有什么好怕的。要我服她,门都没有!”鸠显然是倔劲上来了,一味不管不顾。他对冷清纥的不满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个冷面的女子,从来都仗着自己是主公的左右手而为所欲为,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其实她的武功又能有多厉害呢?鸠自信能够打败她。 “很好。你不服我,尽可以告诉我。不过你以后不用再做杀手了。”门口突然飘来一个低沉冷寂的声音,随即便出现一团黑影,霎时把门内的两人震住了。 “冷,冷姑娘,鸠他不是那个意思。”先前的杀手只一瞬就反应过来了,连忙帮鸠解释着,生怕冷清纥真动了怒。 “哦?是吗?那你说是什么意思呢,鹿?”冷清纥面无表情,嘴角边不由自主泛着一丝冷笑,格外给人一种冷艳的感觉。 “不用说了,我就是那个意思!”鸠既然被人抓到了现行,当下反倒坦荡起来了。回头望一眼鹿道:“有什么好说的,她派我来审问犯人,无非是想把我从四十八杀手里除名。好啊,反正现在我审不出什么东西来,正遂了这女人的心愿!” “鸠,你不要冲动!”鹿显然有些心急。在这暗无天日的宫殿里面,鸠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如果失去了他,他不知道自己会否又回到最初那样的麻木。那样死水般的日子,他实在再也不想回去。因为那时的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很好。如果你能杀了我,就不用被除名了,也不用被流放去做别的工作。”冷清纥冷冷笑着,她从来都会在这样的刹那之间绽放惊心动魄的美。 虽然没有人在意过她是一个女人,但人们又往往看到这一点。是啊,一个女人。难道女人就不能成为组织的核心了吗?难道女人就无法成为与男人匹敌的力量了吗?冷清纥就是要证明,她可以做到最好,比任何男人都出色。 “好!鹿,如果我杀了这个女人,我们就不用再被控制了!”鸠死气沉沉的眼里突然放出了一道残忍的光,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就要来了,或者杀人,或者被杀。 “如果我死了,就把我葬到燕子楼旁,知道吗?” 燕子楼,我们一起去过并且共同爱上的地方。我曾经说过,如果不做杀手,就去那里隐居。鹿,你会完成这个愿望吧。 鸠的嘴边突然绽开一丝笑容,他的剑已然代替了所有的语言。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冷清纥亦冷笑一声,忽簌闪出了牢房,这里的空间不够她杀人。她对一个起了异心的人,也从来不会手软。 秦缺到达十七层的时候,只发现一个空空的牢房。没有人看守,没有人审问,这似乎是一个独立于外面的空间。而在众生门里,来到十七层的也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叛徒,一种是审问叛徒的人。 兴许有埋伏吧,秦缺没有多想。他本就是冲着虎山行的。血迹斑斑的木桩上绑着一个人,他知道那就是药王。砍断了绑在他身上的绳索,药王一下便如泥般摊倒在地。即使再不心细的人也可看出药王的虚弱,他完全没有力气站起来,他甚至没有气力呼吸。 下一刻,秦缺却已然背起了他。是的,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背还有这样的功能。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冥冥之中,他早已把那些从前不会做的事都一一尝试了。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子。那个命中注定要来改变他的女子。 “临渊,是你吗?”虚弱的气息从药王口中吐出。他的声音很细微,但秦缺的耳朵本就有着杀手天生的灵敏。 “临渊,梦娘她一直很记挂你。是小雨找你来的吧,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药王轻声呢喃着,几近呼吸声。然而秦缺一字一句听得明白,他一路走着,突然感觉到背上的力量前所未有的轻,药王的躯体本就已经没有什么血肉了。 “哎,你们这么多年了,也该放下了。有谁比我更知道你们的感情啊。”药王突然咳嗽了一声,秦缺猛然间闻见一阵血腥,他心里很明白所发生的一切。 “临渊啊,你以前救过我,我帮你照顾梦娘,也算还了你的情了吧。只可惜,只可惜琳儿死了,哎,你们的骨肉,我对不住你们。。。。。。咳咳!”药王的口中不断咳出血来,他的内脏已然几近衰败了。可是他强撑着一口气,似乎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把一切都交代完一般。然后是长久的沉寂。 秦缺始终没有说话,他知道药王诉说的对象并不是他,不过他没有打断。就让他讲完吧,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而药王显然也越来越临近死亡了。 “临渊,咳咳!你托我的,托我的东西,在沉西谷底。”说完这句,药王已然与世长辞。 而秦缺径自往前走着,他没有停下来。他仿佛永远不会停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应广大亲们的要求。。偶特地赶了这章写缺缺的出来。。额。。。新鲜出炉的。。既然不日更。。那就有空就来更吧。。嘿嘿。。偶要花花。。亲们不要忘了留哦。。:) 论文进行中。。期末真讨厌。。嗯。。偶会多努力赶文的。。抱抱。。 144 出嫁 (144)出嫁 “娘子,上轿的时辰到了!”门外的王媒婆已然开始催促,莫离欢的头被大红色盖头盖着,根本看不清外面的状况,:/轻功依旧无法施展,然而四肢行动总算是顺利了。 到了吗?时辰终于到了吗? 莫离欢心理默默祈祷着,待会一定要出乱子,如果不出乱子,她自己也一定会制造乱子出来。她早就计划好了,在她能力范围以内的一切,她都会去试试看,总之,一定不能让婚礼有秩序地进行下去。 “我们不是已经在猛虎山吗?为什么还要乘骄子?”莫离欢这时算是恢复了说话的权利,终于得以开口自由询问。然而她早就知道,此刻的大吵大闹并没有丝毫的意义,这些媒婆丫鬟都是早就打好了十万分的精力预防着什么变故的,因而也只有在她们出其不意之时,自己才有机会想出乱招逃走。 “娘子,你有所不知,左公子这次是明媒正娶你作夫人,所以特地吩咐了我们万万不可委屈了你。因而所有的过程都是按最好的标准来的,这轿子一说自然也不能少。左公子为了让你高兴,真可谓煞费了苦心啊!”王媒婆陪在莫离欢身边,尽量耐心地解答着莫离欢的疑问,她知道第一次出嫁难免都是会有些紧张的,这么多年的媒婆经验也告诉了她新娘心态的重要性。 人前出风头的事就尽管让那李媒婆去好了,殊不知和左家夫人打好了交道,可要比那人前一时的风光有用的多。要不她哪里得来那么多好名声呢?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也不枉她比李媒婆多长了那几岁了。 “哼,是怕我半路逃走吧!”莫离欢在心里默默道,忍不住撇了撇嘴。 一路坐在轿中,听得外边嘈杂的吹打声,莫离欢显然是有些不适应的。于是心生好奇,不由自主就掀起盖头来往外探。她才不管什么规矩呢,反正她也没打算和左夜阑百年好合。爱谁成亲谁成亲去! “哎呦喂!我的大姑娘!你可千万别让人瞧见你的脸!会不吉利的!”王媒婆刚刚转头和丫鬟吩咐了什么,回过神就发现莫离欢浅雅的妆容正要探到轿外来,连盖头都已经掀了。当即便冲上前去掩了窗帘,一边又急急嘱咐道:“姑娘你可行行好哟,千万要记得我说过的话,到时候别出了岔子!我一把年纪了可是经不起再出岔子的打击了!” 莫离欢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这媒婆还真有点意思,随即又开口问道:“我们现在是去哪里?”刚刚发现自己在一片树林之中,她就已经开始生疑了,婚礼不是说定了在猛虎山里举行吗?难道还有别的什么安排? “咱们现在是去左府上啊!姑娘!难道你不知道?左公子为了迎娶你,专门让人修建了一座大宅院,就在猛虎山脚下,左公子人现在已经在那里等候了!”王媒婆一脸笑容,提起左夜阑,总是万分兴奋的。她虽说活了一大把年纪,但是从来也没有见过长得像左夜阑那么好看的男人,严格地说起来,其实这左夫人还不如左公子美,只不过她的气质倒却是挺不俗的。两人也算是登对了吧。 “这么说,他现在在山脚下吗?”莫离欢心中一动,脑中瞬间闪过万千个念头。原本她只知道要在猛虎山里举行婚礼,却没有想到去礼堂的路途上还要这么长时间。这岂不知是天赐的机会让她逃走吗?真是天助我也! “是啊!”王媒婆说到兴奋处,脑中直直回想起左夜阑一身红衣的模样,痴痴道:“左公子平日里虽然都穿红衣,但穿上专门定制的礼服毕竟不一样,当真是更显得他美若仙人了。。。。。。” 很好!很好!既然左夜阑不在这里,又有谁能拦得住她呢?莫离欢当即便大声喊道:“我想行个方便!” 一时间,这声大喊盖过了刚刚舒缓下来的吹打声,盖过了丫鬟婆子们喋喋不休的交谈声,树林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停下了伙计,面面相觑着。 “哎哟喂我的大姑娘!你要方便和我偷偷说,喊个什么劲呢!”王媒婆率先反应了过来,轻轻在莫离欢轿边说道,随即又朝众人大喊着:“停什么停!继续吹起来打起来呀!要是惹姑娘不高兴了,你们都小心小命!” 众人听得王媒婆这一声令下,连忙都若无其事地恢复了原状,似乎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然而他们的心里未必就没有想:这样的新娘,还是头一遭见到呢! “喂,我要方便啊!王媒婆!”莫离欢在红盖头下撇了撇嘴,见轿子许久没有停下来,终于忍不住再次出口。声音虽然依旧很大,但那些吹打的和丫鬟们早也学了乖,愣是装作若无其事一般。 “姑娘,轿门旁边有一个喜盂,专门为你准备的,请你在轿子里自便吧。”王媒婆压了声音无可奈何道。 莫离欢当即一愣,立刻去看轿门后面,果真有一个鲜红的喜盂,径自在那里嘲笑着什么。莫离欢一下就明了了:原来左夜阑早就知道我可能借机逃走,一早就准备好防备的措施了啊。 “哼!我就不信我逃不走!”莫离欢说着一把扯下了盖头,随即便观察起轿子的构造来。 原来这轿子不是普通的花轿,而是专门令人特别打造的。宽敞的内里,除了有一处皮质的座位,还有一张小梳妆台,梳妆台上放着吃的喝的,为的是怕莫离欢半途口渴饥饿。那里面的胭脂水粉,为的是方便莫离欢补妆。至于那面镜子,不用说也知道是为了让她照。。。。。。 等一下,镜子?!莫离欢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既然这里正好放了一面镜子,又怎么能不被她好好利用一下呢? 下一刻,“嘭”的一声已然从轿内发出。 所有人都听见了,但是他们不知道该停下来好,还是继续吹打好。一众都望着王媒婆。王媒婆心知又是发生,生怕莫离欢出了什么,哪敢不叫停,立马就大叫一声“停轿!”随即便掀开了轿门。 轿子里面,正半躺着一个衣着鲜红的女子,她的手腕边,同样有着一丝鲜红,粘稠的血液正从那细碎的伤口中流出来,滴滴溅到鲜红的轿子地上。 “哎哟喂,我的大姑娘!你这是干的什么呀!这大喜的日子!”王媒婆虽然见多识广,但乍见了莫离欢手上的鲜红还是忍不住大吃了一惊,不仅为了莫离欢做出的事,更为了吉日里见血这样的不吉利。于是当即命令道:“所有人原地休息!男人们都背过身去,谁敢偷看姑娘一眼,小心你的小命!小翠,小紫,你们过来扶着姑娘,其余人没我的吩咐不许转过头来!” 那小翠小紫得了命令,连忙过来帮忙,看得莫离欢手上的伤,显然也大吃了一惊,然而碍着王媒婆在场,都不敢表现出惊讶来,只是听了吩咐把莫离欢移到了轿外一处空旷的地上。 “水,水。。。。。。”莫离欢虚弱地吐出这两个字,眼睛紧紧闭着,神情痛苦。 “小翠,快去拿水!姑娘要喝!”王媒婆一边吩咐了小紫包扎伤口,一边朝小翠嚷了一句。 眼看着莫离欢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王媒婆又支开小紫道:“姑娘,你这是何苦呢!左公子这样的人中龙凤,有哪个女子不动心?有谁不想嫁给他?怎么你就偏偏这么想不开呢!哎!这大喜的日子,怎么就出了这么桩事呢。。。。。。” “王,王媒婆。。。。。。”莫离欢轻声呢喃着,一边抬起了手朝王媒婆招着手,直到王媒婆真正靠近了她,她才继续道:“对不起!”随即猛地一推王媒婆,莫离欢瞬间从地上跳起,毫不犹豫地就朝树林中逃去。 王媒婆一下子愣了,这姑娘唱的是哪一出啊?然而直到莫离欢的身影几乎消失在树林中,她才反应了过来,当即大声叫道:“不好了!姑娘逃跑了!” 莫离欢一边笑着,一边喘着气,然而她实在很开心,脚下的步子也越发轻快起来了。 没错,这原本就是她计划好的。先打破玻璃吸引外面的注意,再割开了手上一点皮肤,让她们把自己抬到外面来,然后嘛,趁人少的时候溜之大吉。至于手上那点伤,实在算不得什么,凭莫离欢的医术,自然知道哪里下手最不疼,哪里不会伤害到身体。 路途渐渐宽起来了,莫离欢一边扯着自己身上繁复的衣衫,将那些丁丁当当的配饰扔了一半,头上的重量也瞬间减轻了,大约只剩下了一个乌黑的发髻和一支固定的钗。身上的披肩种种也都扔了差不多,直到她觉得不妨碍跑步为止。 然而,她随即便想起来了,自己这样边跑边扔,不是平白给人家留下线索吗?因而当她跑到一个岔路口时,当即便拐进了一大片树林之中,这里正如同黑夜一般阴暗,想必即使她们追来,也应该不容易被发现了吧。 不知跑了多久,莫离欢直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才终于停了下来,回头看看身后,一点追来的影子也没有,莫离欢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逃跑这样有意思,特别还是在自己耍了那样一个小计谋之后。 左夜阑,我说过我不会嫁给你的,就绝对可以逃走! 莫离欢正得意着,忽而听闻一声野兽的吼叫声,瞬间震慑了树林。莫离欢心内一慌,难道自己真的这么不走运,竟然遇到了野兽? 下一刻,她就已然看到了对面岩石边上一只威猛无比的吊睛大虫,正张大了嘴露出血盆大口,朝自己这边吼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55。。米推荐了。。亲们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这个文的推荐了呢。。不过没有压力。。说不定更得更快。。厚厚。。谢谢亲们的支持哈。。抱抱。。某夏继续fighting中。。 145 他人妇 (145)他人妇 老虎?莫离欢一下子傻了,自己的运气就这样不济吗,为什么在猛虎山这样山寨里竟然会有老虎? 等一下,这地方原来叫猛虎山?莫离欢突然明白了,小说网:/问题是,她现在穴道被点着,没有轻功可以用,也无法使用暗器,又怎么能在这凶猛老虎的眼皮底下逃之夭夭呢? “莫儿,叫你不要乱跑!”正当莫离欢瞪大了眼盯着那老虎的一举一动,生怕它突然袭击自己之时,身后忽而刮起一阵大风,顺势卷起了一大片树木的残叶,顺带着连自己的身体也被轻盈地卷了起来。 鲜红的衣衫称了那张风华绝代的脸,莫离欢只在一刹那间就反映了过来,当即大叫一声倒“放手!”,随即便大力挣扎起来。 “莫儿!我早就猜到路上可能会有变故,所以一直护卫着你的轿子,谁知你果真这样不小心,闯进这猛虎林来了。”左夜阑微眯了眼睛,扬眉一笑。随即稍稍往身后一瞥,他的眼神那样不经意,几乎可以忽略。可是说来也神,那刚才还嗷嗷大叫的猛虎竟然就突然乖顺地耷拉下了头离开了,再也没有显示出一点对人的兴趣来。 “哼!谁要你救!老虎都被你吓跑了!”莫离欢咬着嘴唇,不停在左夜阑怀中挣扎,怎奈左夜阑实在抱得力道适度,虽然不至于弄疼她,也决不会让她有逃走的机会。 “呵呵,如果连自己养的老虎都吓不走,那倒奇了!”左夜阑凝神注视着莫离欢脸上淡雅适宜的妆容,忍不住靠过去轻赞道:“莫儿,今天你真美。” “啊!不许靠过来!”莫离欢早已失了方寸,刚刚被那老虎一吓倒还好些,至少有侥幸落跑的机会。可是现下落入了左夜阑的手中,她还有机会逃走吗?这左夜阑果真狡猾多端,早已料到了自己会趁机逃跑。可是自己难道真的就要嫁给他,再无别的选择? 不,她早说过的,如果要嫁给他,宁可死! 秦缺,秦缺!现在的你又在哪里? “好,莫儿,我不靠过去,你也别费力挣扎了好吗?”左夜阑的语气突然出奇地温柔起来,直听的莫离欢一愣,如今的他竟然没有了那份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怎么会呢,难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他试图给自己的假象。不行,万不可被他一时的兴起迷惑了! “莫儿,你可知我刚才在想什么吗?”左夜阑一边望着莫离欢不知是因为挣扎还是因为害羞而微红的脸,神情万分温柔,简直可以称作是前所未见,不可思议的柔情,一边缓声说道。 “我。。。。。。没兴趣!”莫离欢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连忙扭开了头,心中纳闷已极。这个阴晴不定的人此刻又在想些什么呢? “我刚才是在想,如果我来晚了一步,你真的被老虎吃了,那该怎么办。。。。。。”左夜阑轻轻叹息一声,凤眼中的蜜意简直可以融化冰雪,只可惜莫离欢还是没有看到。否则,否则就连她也不能保证是否真的可以继续心如铁石吧——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那样无与伦比的温柔,唯独注视着你,仿佛今生今世永远只肯注视你。何德何能! “左夜阑,你。。。。。。”莫离欢不习惯听他这般柔情,早已经感到有些不自在了,偏偏他的脸离自己那么近,呵出的气息直直扑到自己脸上来,一派馨香。左夜阑从来都是完美的,现在竟连口齿都余香了?莫离欢小小的心中突然在瞬时想起以往种种。 其实,其实他又有什么错?为什么自己从始至终对他那样讨厌?难道仅仅因为他曾经要挟过自己,还是他身上那股霸道之气令自己窒息,又或者,只是因为无法适应他没来由的纠缠? “莫儿,我在想,我一定会杀了所有的老虎。然后隐居到山里去,等你转世而来。” “莫儿,这辈子,下辈子,你都是我的。你逃不掉了。” 有没有谁见过这样阵势的婚礼?新郎抱着新娘大步走着,没有花轿,没有媒婆,甚至没有吹打的热闹场面。有的只是两个鲜红身影的相互依偎,以及新郎脸上倾城绝世的美丽笑容。 是的,此刻的莫离欢正被左夜阑强行抱在怀中,身体的行动虽然自由,但是,谁又能忽视掉左夜阑手上恰到好处的钳制力道呢? “左,左公子!”李媒婆在这里等待已久,刚才空的花轿刚刚到达,她就已经料到婚礼出了岔子,只是没想到左夜阑如此神勇,竟然还能把半途逃跑的新娘找回来。 “不必多说,立刻拜堂。”左夜阑并没有看她一眼,凤眼微微眯着,扫视了一眼惊讶的众人,随口吩咐道。他的衣衫在刚才莫离欢挣扎之时,已然被树木划破了几道口子,然而,这从来也不会影响到他的风华。他只是依旧往前走着,轻轻将莫离欢放下,然后笑着等待。 他等待着。再过不久,眼前这个因略施脂粉而格外美丽的女子就即将成为他左夜阑明媒正娶的妻子了吧。不知道准备了多久——总之,他终于可以给她一个正式的名分,宣布自己的所有权。从今以后,从今以后他也会给她独一无二的疼爱,今生今世。 即使在最初的时候,他只不过想要霸道地想拥有她,那又如何呢?事到如今,谁能说他没有用上几分真心的情感?左夜阑要娶莫离欢,这是他命中的定数,也是她的。可以想象,如果左夜阑没有遇到莫离欢,他也不会想要娶任何人。是莫离欢让他想有一个可以给与疼爱的人。是她让他想娶她。 “一拜天地!”司仪的声音洪亮而庄重,莫离欢的脑中一片空白,自己怎么就被连哄带骗带到这礼堂之上来了呢?一瞬间的恍惚,红盖头已然遮蔽了视线,有人把她的头强按了下去。 “二拜祖先!”头又被重重按了一下,莫离欢刚刚被人支使着匆忙转身,不小心绊了一下脚,立刻便有一双柔和的手轻轻托起她,她却没来由地就脸红闪躲了,也是因为觉得那可能是左夜阑的手吧,她的脑中有一瞬间的迷茫。 “夫妻对拜!”当头被按到第三下的时候,莫离欢终与透过红盖头看到了对面的一双鞋,那是一双如血般鲜红的鞋,红得令人眩目,紧紧抓住了莫离欢的视线。左夜阑一向是这样张扬而令人不敢正视的。 不对,那双鞋属于谁,属于谁呢?不是秦缺?难道竟不是秦缺吗? 莫离欢突然如遭雷击一般醒悟过来了。 她刚刚干了什么,她刚才是在拜什么?脑中还有一丝丝混浊,莫离欢迷迷糊糊,懵懵懂懂,却突然在一刹那间意识到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礼成!”就在司仪宣布的同一时间,莫离欢猛然抬起了头来,一把掀开了盖在头上的红盖头,只见她瞪大的杏眼直直怒视着对面笑得再温柔不过的左夜阑。当即便抬起手指向他恨恨道:“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 “娘子莫急,先入了洞房再说吧。”一旁的李媒婆见新娘情绪有些激动,连忙谄笑着上来一把扶住莫离欢道。一边替她重新盖好了红盖头,另一个姓王的媒婆这时也出现了,一时两人合着众丫头,不由分说把莫离欢架进了后屋去,哪里顾得莫离欢拼命的挣扎和呼喊。 左夜阑眯眼一笑,并未搭理众人,自然也没有和众多的丫环小厮一同喝酒。他虽然办了酒宴,但没有请亲友一人——他原本也是孑然一身,没有亲人的。 不过一点迷魂香,这下终于了结了一桩事体了。左夜阑心情十分畅快。无论如何,莫离欢终归已经是他的妻子。当下吩咐了侍卫几句,左夜阑并没有过多的时间逗留于花前月下,京城的事务来得很急。那个早已定好的日子,也快到了吧。 很快又是一场暴风骤雨! 莫离欢一到早已准备好的洞房里,就被训练有素的丫环们架了起来,换上了另一身喜服,照旧是一派鲜红。她虽拼命挣扎,但终究难敌那么多手,只好任由着他们换了。两个媒婆千叮咛万嘱咐了许久,一是怕莫离欢是新媳妇,难免出错,二是对这落跑过的新娘多少有些不放心。直到一个多时辰以后,见得莫离欢彻底乖服了下来,才终于舍得放心撤了出去。 只说莫离欢哪里是肯轻易服气的主,如果乖乖等在这里,岂不是自取灭亡!一见他们人前脚刚走,后脚就立刻扑到大门口去,正欲夺门而逃。谁料她随即便发现到,那些媒婆们早已在离开之时把大门从外面锁上了,显然对她十分信不过。 跳窗!这是莫离欢随即想到的第二条生路。她这回说干就干,当即就跑到窗边探出头去了。怎料如此不巧,正在她要爬上床沿之时,王媒婆那张标准的媒婆脸就瞬间出现了,倒像是早就那专门在等着她一般。只见那王媒婆嘿嘿一笑,立时就把窗门“啪”的关上了,随即便响起了“丁丁丁丁”的声音。 “娘子,你现在已经是左夫人了!我劝你还是不要想别的歪法子好!没人能在我王媒婆手下连逃两次,不然我也不用再当媒婆了!”王姓媒婆放下这些话,身子便已离了窗口,莫离欢当即上前去推窗,却赫然发现四扇窗户都已经打不开了。这媒婆做地忒绝! 事到如今,莫离欢还是没有想过要放弃。一会折腾桌子椅子,一会折腾地板。她试过用桌子砸门和窗,可是那门窗太牢固了,根本砸不破。也试过努力解开自己的穴道,可是她绝望地在一次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到最后,几乎筋疲力尽了,刚刚躺倒床上,却突然听得门边有了不一样的声响。于是当即从床上跳了起来,严阵以待。 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了,进来的是一个娇小的身影,莫离欢忍不住轻嘘了一口去,心里正道不是左夜阑就好。却见那那小巧的身子一下跑到自己面前,拉住自己的手就道:“姐姐,你快走!” “雁,雁儿?你放我走?”莫离欢一下懵了,昨天还对自己那样生气的雁儿,今天怎么就突然变样了呢?她竟然肯放自己走?! “你快走!姐姐!不!嫂子!”雁儿咬了咬嘴唇,突然出手解了莫离欢身上几处大穴,憋红了脸道:“趁着哥哥还没有发现,你赶紧走吧!” “可——可是为什么呢?”莫离欢一下被解了穴,岂还有留在原地的道理,于是当即便跑到了门口,准备出门。 然而下一刻,她却又停住了,她这一走,雁儿可又如何是好呢? “反正你已经和我哥哥拜了堂,你们已经是夫妻了!谁也不能再反悔!不过,姐姐昨天既然说不喜欢我哥哥,那我就放你走,让你有时间想清楚,等你发现我哥哥好的时候,再回来!” “雁儿——你——”莫离欢惊讶地看着这个明明还只有那么小的女孩,心中惊叹于她突然的改变。这个过于早熟的小女孩,其实还是天性纯善的吧。 没来得及多想,莫离欢就已然准确把握住了这难得的逃跑时机,一跃而跳上了墙。 也许机会只有一次,莫离欢不得不牢牢把握住它,趁着还没人发现,此刻的他只想尽快逃离这里,越快越好。至于雁儿,雁儿—— 你说的对,终有一天我会回来的,不过不会是因为爱上了你的哥哥,而是要来带你走。 莫离欢最后再回头望了一眼后院,终于狠下了心如飞鸟般飘离了围墙,鲜红的衣衫成为这黄昏最美的一道风景。她还依旧穿着新娘的衣服,但却不得不又一次逃跑。 而独自伫立的雁儿,也唯有仰着头看向远方,轻轻叹息了一声,小小的身子在秋风里颤抖。 姐姐,姐姐,你还会回来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表打我。。这章是铺垫来的。。严重声明。。快写到大结局了。。所以才狠了心写了这么一出。。。连忙逃跑。。偷偷躲在墙角看亲们的反应。。。 146 主公 (146)主公 秦缺一直往前走着,黑暗中只有向前走这一个唯一的选择,c小说网:/外面,又是一场光明。 直觉按了按脸上的面具,秦缺苍白的脸庞依旧隐藏在面具之下,黑瞳因迎着光线,间或闪过一丝光芒,但是他眼中的冰冷似乎并没有人能够摧毁。 是的,自从离开了莫离欢以后,他就又重新戴上了这个面具——银色的面具,用以遮掩起自己所有的心情。 反正也已经离开,现在的自己,她也应该是全不在乎的吧。秦缺并没有答应过任何人从此会直面光明,他也不会就此改变。一个做了这么久杀手的人,难道会因为一念向善就从此脱离作为杀手的过去吗?秦缺没有那样天真。或许,连曾经试图改变自己的做法,也未免有些可笑吧。 年迈的药王已然在他背后永久地睡去,那副破碎的骨架,根本没有什么重量可言。而秦缺亦没有打搅他,他从来都没有去理会过背上人的生死。甚至于,即使当有人问起药王的死因时,他也并不会向任何人解释一个字——就算别人要误会是他杀的也好,秦缺的气质天生是属于杀手的,再没有别的可能。 可是,秦缺又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看法呢?从来我行我素的他,由始至终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世界是容不下别人的。只不过他至今还无法解答的是,当初决定摘下面具的那一刻,是否真的只是自己太过冲动,以致于竟天真到了从此摆脱杀手命运的地步。 冲动?秦缺冷冷一笑,这个词如果出现在一个杀手的身上,除了死亡,还有什么别可能呢? 外面的阳光十分热烈,万里无云的天气好得不像话,深秋的阳光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热烈的。 秦缺直觉闪避着刺目的光线,而正当他遮起斗笠,要蹋入那令他生厌的光明中去时,却突然听到了由身后传来的极其细微的脚步声。 虽然那人极力隐藏着来意,但秦缺还是发觉了,他的耳朵一向最是灵敏。 是谁呢?在这条不为人知的秘密甬道中,还会有谁呢? 秦缺已然回转了身,阳光实在太刺眼了,而他并不打算就此离开。屏息听着甬道里的动静,秦缺只听得那脚步声渐渐向出口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不一会就已然到了几尺开外处。 此时的秦缺却纹丝未动,原来他本就没打算走出甬道,此刻的他滞留在甬道出口处,向前一步是黑暗,退一步便是光明。 下一刻,秦缺却又突然感到了洞里的异常。原来在那一片荒芜的黑暗之中,突然诞生出了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量来。那是一股极其迅猛的吸力,秦缺一探而知那人的功力绝不在主公之下,而那人的意图,似乎是要把自己整个身子吸到洞里面去? 会是谁呢? 秦缺并没有时间多想,这也本不是他的习惯。只见他稳稳站立着,只一手单拄了通体黑色的长剑,脚步纹丝不动,漆黑的眸中闪过冰冷的寒光。 他亦没有后退一步,因为直觉的,他不愿意靠近光明。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时的他只要仅仅再退一步,就可以彻底安全了。 眼看着洞中的吸力越来越大了,秦缺依旧岿然不动,与那股力量无声抗衡着。突然间,黑暗中闪过一点晶亮,秦缺立马意识到了有暗器正朝自己袭来,于是本能闪了身,却在刹那间突然听到了一个物体落地的声音。 那是一堆骨架散乱的闷响。秦缺并没有发觉到背后减轻了重量,可是那早已死去的药王,却已然真真躺在了黑暗的入口里——他被吸了进去,毫无抵抗能力的,就在自己刚刚闪身的一刹那。 秦缺依旧面无表情的站立着,冷冷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看着地上因突然摔倒而更加惨不忍睹的药王。他突然发觉药王的脸上不知何时正凝了一丝笑容。那干瘦无比的脸上,竟然有着一丝正在微微扬起的笑容。是错觉吗?他的笑容正像是经历了一场毫无遗憾的死亡。 脑中不由自主闪过他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你托我的东西在沉西谷底。”沉西谷底是什么地方呢?又是谁托付了他? 杀手原本不应该有这么多想法的,秦缺立刻就十分本能地制止了自己的猜想。随后,却见他突然迈开了步子,朝那具干枯到没有人形的尸体走去。是的,他生硬地靠近了他,秦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想再把药王从黑暗中带出来。他不会让他就那样永远待在甬道里。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样做了。而就在他迈步的一刹那,奇迹发生了——那股原本吸着他的巨大力量突然就那样凭空消失。秦缺没有来得及多想,他惯性地不喜欢猜测,他对这个世界原本没有那么多好奇。 可是,他还是猛然停下了伸向药王的手,因为黑暗之中,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令他不可能不感到熟悉的声音。 “缺儿,你回来了。” 秦缺猛然仰起头来,其实他不用抬头看也能猜道是谁在那里。可是他毕竟有些讶异。 主公,那个从小到大一直神一样高高在上的主公,今天也肯移步到这里来吗?难道他的目的竟然是追自己而来?早该想到的,那样的功力,除了主公,还有谁能够拥有。 “缺儿,你的‘无定之术’,练得愈发加好了。不愧是我北天生最得意的孩子。”沉沉的声音由黑暗中传来,不怒自威。主公一向给人以威严的感觉,现下的语气本是寻常的。可是在秦缺听来,却不知为何一下子懵了,他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主公,他的语气里竟没有一点怒斥,没有一点责备吗?自自己从众生门出逃,已然好几个月了。这几个月里,秦缺曾无数次想起自己的身世来,然而因为大仇已报,他也从此没有了遗憾。甚至于子璃,也不再那么想念了。可是对于主公,秦缺毕竟是有着感恩的,如果不是他从小的栽培,自己怎么有可能练成“无情”剑法呢?又怎么可能得报大仇呢?无论如何,没有主公,也就没有自己的今天吧。 而今天的又一次相逢,对于那场所谓的背叛,他是需要给主公一个解释吗?还是,他应该感激主公没有派太多的杀手追杀他。 秦缺犹豫了,他真的不知如何开口才好。语气生涩的,只听他口中轻轻吐出了两个字“主公。” 无论如何,秦缺坚定地笃信着是主公造就了自己的一切。无论冷清纥的陷害是主公授意的还是她擅作主张的也好,主公毕竟依旧是主公,秦缺永远不可能忘记这十年的栽培。虽然他从来也没有说过自己想要这样的栽培。 “缺儿,你一直知道,你是我最器重的孩子吧。缺儿,我现在只是问你,你愿意回到众生门,回来帮我吗?”主公的声音在黑暗中回环,威严依旧,秦缺却猛然抬起头来,只因为听出了主公语气中格外的恳切。那种极少听到的威严以外的语气。 主公,主公他说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明明是以一个叛徒的身份出现,他却还是要自己回去呢?主公从来不会容许有叛徒存活啊。。。。。。 “缺儿,你知道吗?那个大日子,就要到来了啊。”秦缺突然听到黑暗中传来一丝轻叹道:“缺儿,过去的事不必再提,我只问你,你可愿意回到众生门来吗?” 回去?秦缺的脑中突然闪过万千种思绪来,他显然有了一瞬间的顿留。主公现在这样的态度,无疑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了。可是,自己真的还要回去做一个一辈子无休止杀人的杀手吗? 或者,如果自己不回去,杀手就真的能改变嗜血的本性吗? “缺儿,你竟犹豫了吗?你果真变了。”主公突然轻咳了一声,似乎此刻他有着极易被发觉的脆弱。秦缺心中暗暗惊讶,不知道今天的主公何以会这样袒露自己,若是在以前,他是从来也不肯在别人面前露出弱态的。 “惊讶吗?缺儿,你知道我把药王找来是为了什么吧。” 药王?难道是因为主公的病?秦缺顿时想起来了,主公的病他是从小就知道的。一向武功盖世的主公有着这个唯一的弱点,整个暗宫中,也就只有冷清纥和他知道这个秘密。 “缺儿。”只听黑暗中的主公继续道:“这个人的秘密,你是否已经知道了?” 这个人?是指药王吗?秦缺停顿了一下,脑中的思维突然在瞬间贯通了,只听他终于开口道:“沉西谷底。” 深秋的阳光依旧十分热烈,一身黑衣的年轻人独自握着剑在阳光中行走着。他的背上是一具干枯的尸体,他的目标无非是向前,虽然他自己也并不知道究竟要去向哪里。 那个神秘的山洞已然被留在身后。那个原本漆黑的甬道的入口,此刻也已被机关封住。乍一看去,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甬道里却另有人在交谈,他们是一早就呆在甬道里的。 “果然是他。”一个略有些嘶哑却并不威严的声音在甬道里回响。那绝不是主公的声音,而他待在这里已经很久。从主公和秦缺的对话开始,他就一直站在这里。可是秦缺一点都没有发现他。 “是吗?你要确定的事情终于得到确定了吗?”黑暗中的主公若有所思。他的心里显然还有着别的想法。 “嗯,没想到10年过去,他终于长大了。老朋友,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你有什么打算吗?”不错,这个说话男人正是前不久突然来到暗宫的那一个。 “沉西谷底。没想到药王竟把东西藏在那里。等我找到了,自然。。。。。。” “是吗?那大日子岂非就要到来了,可喜可贺!” “原本就按着计划而来,老朋友,你难道不打算回来帮我吗?你一向是我最得力的帮手。。。。。。” “不,我已经退隐了这么多年,谁都知道‘鬼手’早就不问世事了。我这次来,也不过是想确定一下他的身分而已。”另外一个男人脸上飘过一丝笑容。 “也罢,当初我已经亏欠你。。。。。。” “喂,你今天这是婆婆妈妈的干吗?不是早就说了旧事不必再提吗。作为主公,怎可如此没有气魄?” “是。我早说过的,一切,我终究要夺回来。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主公的眼中亦带上了难得的笑容。是的,他早说过,这些年的苟活,也不过是为了那个大日子的到来罢了。 “所以,你刚才才会那样说?”那个叫“鬼手”的男人有些讶异道。 “如果不是我的人,我永远不会相信他的忠诚。所以那个毒誓,他必须发。否则,他当场就要死。” 作者有话要说:额。。更新鸟。。最近不定期更新。。强烈建议亲们隔天来看。。都抱住。。 另外。。新坑正在酝酿中。。趁机打个广告。。写的是一只小蛮的猫妖的故事。。嘿嘿。。对新坑无比有爱。。抓紧时间结了这个文。。奋斗新坑去。。。 147 赵家 (147)赵家 赵家,西北第一富豪,据说当年以贩卖西域奇货发家,当家人赵谦,已经六十余岁,网:,五个子女,其中大女儿赵惜人乃嫡出,嫁给江南第一富豪的七风谷上官家,现上官烈已亡,无子,寡居在七风谷。最近即将回赵家居住。第二子赵东流,乃其三夫人所出,从小深受赵谦喜爱,是赵家家业接班人不二人选。其妻戚采薇,现已身怀六甲。第三子赵连,乃二夫人所出,10时早殁。第四女赵青儿,乃四夫人所出,天生聪颖,为男子所不及,有“女诸葛”之称。除了赵东流以外,赵谦最喜欢的就是这四女儿。不料天有不测风云,在她七岁那年,一场事故毁去了她的双腿,从此只能坐在轮椅之上。但因特别看重她的经世之才,已许配给皇室中十七王爷成王梁风,不日就要入京。五女赵佳人,为二夫人所出,从小和四姐赵青儿最为亲厚。在赵家四位夫人中,二夫人和四夫人乃表姐妹,四夫人七年前已死。 赵家荣方堂内,赵家当家人赵谦正坐在最高的主位之上,神情威严,旁边依次坐了他的三位夫人。底下是一干子女。那赵青儿照例坐在轮椅之上,由赵佳人推着,而赵东流戚采薇邻席而坐。这显然是一个家庭会议了。 “丽华,青儿出嫁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吗?三天后就要进京去了,务必要把一切准备万全,切不可损害了我们赵家的门面。”会议开始,只见六十岁的赵谦先捋了捋胡子,随即朝身边的二夫人看去一眼,说话中自有一副当家的架势。他因为自小学习经商,少读写圣贤书,因而向来对儿子女儿一般喜爱,尤其对于赵青儿的聪慧,常常夸赞她像其母亲。因而如今召集所有人来专程来商讨这件事,也不足为奇了。 “老爷放心,我和大姐早就把一切收拾妥当了。”二夫人一向装束淡雅大方,此刻只是温柔笑笑道:“青儿的婚事,保证办得风风光光的。怎么也得对得起福薄的四妹啊!”提到四妹,二夫人又忍不住有些伤心道:“只可惜四妹是看不到这光景了。。。。。。” “这大好的日子,妹妹还是别难过了吧。”一旁的三夫人看得二夫人又使出四夫人这个老筹码,立刻忍不住上前打断了她道。 谁都知道老爷以前最是宠爱四夫人的,只因为她去得早,老爷又偏偏对她念念不忘,这最是贤惠的二夫人就常常提起她那早去的表妹来,也不知是真想起了呢,还是故意想在老爷面前邀邀宠,提提旧事。 “哎,香云说的也是。这青儿出嫁的大喜日子,丽华你也别太伤怀了,青莲在地下有知,也会替青儿高兴的吧。。。。。。”赵谦显然被触及了心头旧事,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的脸上渐渐显出一副老态来。毕竟花甲之年了,现下追忆起往事来,当真是岁月如梭啊。想当年青莲还在的时候。。。。。。 “是,老爷说的是,是丽华造次了。青莲妹妹知道青儿能嫁入皇家,也该含笑九泉了。。。。。。”二夫人轻轻抹了抹眼,扬起脸温柔道。 “说起来,这可是我们赵家出的第一位王妃,多大的喜事啊!老爷,从此我们赵家酒是皇亲国戚了啊!香云向老爷道喜!”三夫人笑得喜庆,40年的岁月在她脸上一点都看不出痕迹来。她一向最是注意保养自己的。 女人不就是凭了容貌才能永久得到男人眷顾的吗?她才不相信什么才华和内在。那些都是虚的,有什么比光鲜美丽的容貌更为真实? “嗯。”只见赵谦点了点头,又恢复了那一派威严道:“对了,东流,给青儿送亲的护卫可已找好?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千万要注意安全才是。” “回父亲,我已经请了国内最好的护卫,明天之前就能够到达家里。另外,为了四妹的安全,我想亲自护卫她前去京城,不知父亲大人可否应允?”赵东流依旧是那番潇洒飘逸之姿,眉目温和,彬彬有礼。宽大的手掌轻轻握着他妻子的手,眉目之间不知不觉更多了一份将为人父的喜悦。 “哦?”赵谦显然有些吃惊,深远的目光望向自己的爱子道:“你愿意为你四妹亲自去一趟京城?” “父亲,这毕竟是四妹的婚姻大事,我这做哥哥的没有什么好送给她做贺礼,心意总是要到的。更何况父亲一直想多多了解京城的情况,这次结了姻亲,以后难免是要在京城立足。儿子以为先由我以送亲的名义去探探,未尝不可。还请父亲应允。” “好!你有这样的心思,固然是好的。”只见赵谦微微显了老态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随即捋了捋胡子道:“东流,那这件事情就这样决定吧。你四娘去得早,你四妹这次出嫁,一定要给我好好保护,我只怕半路会有人生了歹意。。。。。。” “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不会出岔子的!”赵东流扬着笑容,郑重道,随即看了戚采薇一眼,相视而笑。 “东流,那你去了以后,采薇可如何是好呢?”三夫人虽然在大事上一向没有见地,但对这个儿媳倒真是颇为上心。特别是在戚采薇怀了赵家的孙子以后,她的重心便有一半放在了如何调养儿媳身体上。 “采薇,也只有托几位亲娘照顾了。”只见赵东流突然站起身来,朝三位夫人行礼道:“娘,大娘,二娘,我送四妹进京这段期间,采薇还托你们多加照拂了!” “哎,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二夫人贤惠地笑着,当即走到戚采薇身边道:“采薇是我们赵家的儿媳,我们都盼着抱孙子呢!你放心,你不在时候,我们保准给她养得白白胖胖的,你们男人就放心干正事去吧!” 赵东流听罢这话,温和笑着,随即握了温柔笑着的戚采薇道:“如此,就拜托几位亲娘了。” 众人再聊了一会其他琐事,就早早地散了。一来这赵谦年纪大了,最听不得耳边吵闹,平日里就喜欢一个人安安稳稳呆书房里。二来戚采薇身怀六甲,理应多多休息,长时间的开会怕坏了她的精力。如此这般,众人散了以后,二夫人又突然想起了有什么没有置办,于是赶忙拉了大夫人去了。而三夫人因为担心媳妇身体,坚持要陪着回房。婆媳二人,可见关系之融洽。到最后赵青儿姐妹图得清静,也直接回“无竹居”去了。 “四姐,刚才二哥说要送你进京,你为什么不反对呢?你就不怕二哥中途为难你吗?”一到了空旷地带,赵佳人就问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她虽然年纪不大,但跟了赵青儿这么久,脑子还是十分活络的,因而问题也就特别多。 “呵,这样不是更好吗?我早知道我嫁给成王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既然他说要送我进京,我反倒有了保障。”赵青儿脸上一贯清淡,此刻也正如寻常一般,任何人都无法从她的脸上发现一丝轻易泄露的情绪。 “四姐是说万一出了事,也和二哥脱不了干系吗?”赵佳人很快领悟了赵青儿的意思,不愧是从小到大的姐妹。然而下一刻,她却又担心起来:“可是,二哥在旁边监视着我们,他还是很有机会下手的。” “傻丫头,怕什么?他这样待在我们身边,岂不也是给我们机会监视他吗?我不相信狐狸的尾巴会一点踪迹也没有。”赵青儿目光放向了远处,她一向这样淡定自若。是的,似乎从自己腿摔坏了起,更确切地说,是从她的亲生母亲莫名其妙死了以后起,她便渐渐学会了清冷示人,而终究得以成长为如斯淡定的一个女子。 赵青儿从小便有着常人没有的智慧,这是全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的。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为什么这个四小姐自十岁起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天比一天不可接近。只有赵青儿知道,冷漠,是想不带感情地看清楚别人的用心,疏远,是为了让所有人对她敬而远之,从此不做防范。 “可是四姐,我还是觉得这样很危险啊!”只见赵佳人皱起眉头,歪了半边脑袋道:“二哥哪里会轻易露出狐狸尾巴呀,而且到时候我们都在他手上,就算发现了他的图谋,也拿他没有办法。到时候怎么办?” “我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佳人,放心吧。”赵青儿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头,清淡笑笑道:“我们这一路去京城,如果没有半点保障,我又怎么敢和他同行?” “啊!我就知道四姐聪明。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赵佳人微微犹豫着,终于还是像下了决心一般,撇了撇嘴道:“四姐,我一直不敢问,为什么你会主动提出要用四分之一的家产作嫁妆去嫁给蓟成风呢?他有什么好的,除了有个王爷身份,我一点都看不出他的好来!既不是什么堂堂君子,武功又不好,都没有能力保护你。。。。。。” “佳人,你不懂的。”赵青儿的嘴角突然扬起了一丝笑意道:“我这一辈子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嫁给蓟成风。” “什么?”赵佳人显然吃了一惊,张大了嘴道:“可是,为什么呢?” “佳人,你不懂。我只知道我想嫁给他,这就够了,而且,他一定会娶我。”赵青儿脸上依旧扬着那丝笑容,显然,她对于终究可以嫁给蓟成风这件事,还是十分满意的。 “可是,他怎么肯娶别人呢?他不是号称天下第一情痴吗?”赵家人难得看见赵青儿这般真挚的笑容,渐渐不觉有些愕然了。四姐是不是有着什么隐秘? “皇帝有危难,要他一个王爷来解救,不是很寻常的吗?更何况这样不用他抛头颅撒热血的差事,只是要娶一个名义上的妻子罢了。而且,佳人你忘了吗?他已经亲眼看到他的心上人做了我们的二嫂。心上此刻既没有了人,不正是设法接受另一个人的最好时机吗?”只见赵青儿淡淡扫了一眼远方的庭院,悠然道:“佳人,你知道他当初为什么没有追回戚采薇吗?” “不是因为他太过伤心难过,忘了去追?蓟成风这个笨蛋,有什么笨事做不出来。。。。。。”赵佳人继续撇了撇嘴,满脸不以为然道。 “那你又是否知道,在蓟成风义妹被劫之时,是什么阻止了他离开京城?”赵青儿只是笑着,清秀的容颜在夕阳的映衬下,格外有一丝超然的感觉。她很久没有这样笑过,而这一切,都是因为。。。。。。 “哼,他义妹算什么,还比不上四姐你的万分之一!不去救有什么奇怪!”赵佳人一向对蓟成风身边的女人没有好感,即使戚采薇做了自己的嫂子,她也从未真心接纳过她。 “不,佳人,你错了。蓟成风对他这个义妹,最在乎不过。”赵青儿说着这话,脸上却是丝毫没有妒意的,在她看来,妒嫉只是笨女人的专利而已。“这两次,他都去追了,可是他都没有成功。因为有一个人阻止了他。” “谁?” “那个人,就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也就是当今的皇上。难道你没有发现吗?蓟成风从来都不是自私的人。或许在他心里,亲情才是最最宝贵的吧。曾经,他已经为皇帝放弃过很多次,所以这次他也不可能不娶我。只因为我的出嫁能给他带来巨大的财富,虽然那不是他想要的,但却是他哥哥必须得到的。否则,恐怕我永远也等不到这样一个时机。” “四姐,你是说那个笨蛋为了帮皇帝而娶你?可是。。。。。。”赵佳人更加疑惑了,她不相信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傻的人。 “他的心已经死了。其实娶谁都无所谓,而我只想嫁给他。即使他不爱我,但至少也不会对我有恨,甚至他还会感激我的。”赵青儿望了一眼天空中最后一抹夕阳,淡淡道:“佳人,推我回‘无竹居’吧,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偷偷跟乃们透露。。内容提要里有偶的真名的说。。哦hohoho~~~那什么。。。谁救谁的问题偶还在酝酿中。。先放一章赵家吧。。。很久没出场了。。。 抱住所有的亲哈——偶会努力快点出结局的——厚厚。。fighting~~ 148 商政联盟 (148)商政联盟 三天以后,庞大的送嫁队伍由西北第一富商赵家出发,小说网:/山高水远,对于一般的人家自然无法承受。不过赵家一向有全国最好的车马队伍,即使路途再遥远,他们也有足够的把握能在20天以后的婚礼之前赶到京城。 车队十分庞大,几乎蜿蜒了好几里地。车上的置备,无一不是全国内最好的。就连马车的安全护卫,也请了几家全国最大最好的镖局。 这毕竟是商界和政界一次极其重要的具有历史意义的联姻,任谁也不敢轻视。然而接连几天,所经之地老百姓争相围观这一盛事而引起的水泄不通的事实,却远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与此同时,商政联姻的消息传遍全国,不计其数的人专门等候在去京城的必经之路上,人人都各怀鬼胎。直到最后,赵家的车队才终于不得不决定直接改走官道,并且一路由官差送行,确保不会再引起任何骚乱。 树大招风的道理,任谁都明白得很。西北第一富商家的女儿出嫁,嫁妆就蜿蜒好几里,又怎么可能不引来那些个江湖大盗无名匪类的争抢呢?更何况传闻中,赵四小姐的陪嫁就有四分之一赵家产业那么多,如果都换成白花花的银子。。。。。。 恐怕没有一个人会不动心。除非他完全没有能力来抢,或者是听到这个消息以后直接被吓死了。否则无论怎么着,试试看也好,万一抢到了手,那可是几十辈子都花不完的花费。 一路由赵家到京城,送嫁队伍没有少遭遇土匪盗贼。少则六七人,多的时候甚至是几百人的大队伍,都无一不在武艺高强的镖师们手下狼狈败退。 送嫁队的总指挥,赵佳二公子赵东流,在一路清剿匪类上运筹帷幄,出了不少力,照理说来,这原本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是朝廷在听说了以后,还是颁下了一个“勇俊侯”的爵位给他,算是对他为百姓除害的嘉奖。 说来也怪,就在朝廷颁下这样一道圣旨以后,赵家车队便再也没有遇到过一次劫匪。也许是那些歹人都发觉这赵家的诱饵不是那么好吞的吧,至少目前为止,还没听说有任何人成功过。而与此同时,江湖中还流传着另一种说法,那就是赵家随行的嫁妆其实都是空箱子,真正的财物早就已经抵达京城了。 无论如何,日子终于恢复到了平静的样子。全队的送亲车马也终于有了休息的余地。然而赵青儿脸上的脸色却越来越清淡,自车马从赵家出发,赵谦和几位夫人送她上了马车起,她的脸上便再也没有出现笑容,自然,这是逃不出一直伴她左右的赵佳人的眼睛的。 “好四姐,自从从家里出来我就没见你笑过,难道你是有什么心事吗?还是终于改变主意,不想嫁给蓟成风那个笨蛋了?”马车在每天中午都会稍做修整,然后重新上路,此刻正是正午时分,路途颇有些颠簸,车厢里的赵佳人闲来无事,终于对她四姐这几天来的闷闷不乐提出疑问来。 “不是,怎么会呢?傻佳人,我早说过的,我这一辈子唯一的愿望,只不过是想嫁给蓟成风而已。眼看着快到京城了,我又怎么可能会不开心呢?”赵青儿淡淡答着,目光从飘起的窗帘望出去,从她此刻的方位,正好可以看到那骑在骏马之上的潇洒不凡的男子。赵东流,她的二哥,这个男子从来都是这么温文尔雅的。 “那你为什么都不笑呢?四姐,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啊!即使你不对二哥笑,不对爹娘笑,也不要不对佳人笑嘛。四姐——”赵佳人说着就牵起赵青儿的衣袖来,一副撒娇讨好的模样。这招数使她是从小用惯的,就连对于她四姐这样向来清冷的人,也是屡试不爽。而任何人一见到如此娇憨的一个少女,也只有叹息着拿她没办法的份。 果然,赵青儿一下就被妹妹撒娇的神情打动了。这样一个活泼天真的小女孩,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又能有什么烦恼事呢?只见赵青儿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摸了摸赵佳人的头,舒缓着声音道:“佳人,你明天就会明白了。最迟明天——” 明白什么呢?赵佳人依旧一脸云里雾里的模样,她哪里能猜到这聪慧的四姐埋藏的心思,可是四姐的决定,想必都是不会有错的吧。赵佳人只要想到一直以来四姐的才智,就终于放下了一颗心来。 四姐不让自己知道,一定也有她的原因吧—— 却说莫离欢那日由猛虎山逃出,深夜的时候就已经远离了猛虎山。她的轻功一向不俗,更何况她因为生怕左夜阑或者他派来的人追来,几乎拼了全身气力全速逃跑。可是当她终于筋疲力尽,死也不相信后面会有人追得上来时,却猛然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地方,于是莫离欢又一次万分遗憾地发现——她迷路了。 不是第一次迷路,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莫离欢自从从山里出来以后,就没有老实在哪里待上很长时间过,自然也就没有可能认识几条路。更何况看着那宽阔的道路,怎么看都不像是天然就有的,于是不得不放下了心——她实在太累了,而且反正现在她武功也恢复了,就算有什么猛兽之类,她也有足够的能力应付。 张开双手,莫离欢就这样直直往身后倒去。管他什么野兽野人,现在的她只知道自己要好好休息。又什么比睡个好觉更令她开心呢?结论是,没有。 既然如此,莫离欢心里就彻底踏实了。天气虽然冷,但是自由自在的感觉比什么都好。莫离欢只觉得很久没有这样接近过自然了。而从始至终,她想要的,也无非是自由罢了。 是否人真的不能对生命有太多要求呢?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不过几十年而已,上天真正能给你的,也不过是零星的一点。父母,好友,爱人,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占全?莫离欢此刻只是知足地想,至少,她有那么多对她极好的朋友,就算身世的秘密查不出来,就算秦缺从此和她只是过客,至少,她还有朋友。那些她将要珍惜一辈子的朋友。 夜色渐渐进入了黎明,莫离欢已然和衣在干草堆上睡着了。 而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她却是被马蹄声吵醒的。 莫离欢揉了揉眼睛,不情愿地从草堆上爬起。刚刚她在地上听到了十分巨大的声响,简直让她睡不下去。那绝不是一小群的声音,而当她起了身朝声音由来看去时,果真发现了一大群车马,确切地说,是看也看不到头的庞大车队,那里面该有多少车马呀。。。。。。 莫离欢一下反应了过来,连忙从地上跳起来,让到路边上,好让车马队伍顺利通过,可是就在她跳起来之时,车队那边却突然有了动静。下一刻,莫离欢听到那边传来一声大吼:“有情况!” 有什么情况呢?莫离欢朝左右看看,确定空荡荡的道路上只有她一个人,而那边的车队已然停止了前行。不一会儿,就见一小队衣着威严的人跑了过来,不由分说把莫离欢团团围在中间。 “嘿!最近的匪类真是猖狂,竟敢单枪匹马就来劫镖,还是一个小姑娘来!”一个大高个子仔细打量了莫离欢一番,随即跑回主车队中报道:“回二公子,前面发现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 莫离欢只觉莫名其妙,可是看看那些直直对着自己的真刀真枪,又知道这绝不是个玩笑。一时无语,只是傻傻等在原地,静观其变而已。 “一个姑娘?”那边,赵东流得了消息,眉头已然微微皱起,一路以来,他已经遇到过不少布局精密的土匪。以老人小孩为饵吸引他们注意的也不在少数,只不过都被他们一一识破罢了。而今太平了这么久,不知这帮土匪又想出了什么新招来?还是提高警惕为好。 于是微微含了笑,骑马上前道:“带我去看看。” 待见了被一群镖师围在中间的红衣女子,赵东流一下就认出她来了。这个女子,不就是七风谷之时救走“无情”那一个吗?而今她在这里,难道“无情”也在左右。 赵东流向来心思细密,当即耳语了派人在周边查探,然而终究没有发现。而当赵东流发觉莫离欢正一脸天真地打量着他时,他的脑中才猛然闪过蓟成风的紧张神情来。 对了,她不正是蓟成风的义妹吗?赵东流当即下马上前道:“郡主受惊了。在下是成王的朋友。刚才在下只是担心路上有别的埋伏,还请郡主不要见怪。” “你认识我?”莫离欢显然对眼前气度大方的男子不甚记忆,七风谷那匆匆一走,现在又过了数月,她已经不十分记得,自然也就更不可能知道眼前的男子就是大哥心上人的丈夫。微微张大了眼,莫离欢看得包围她的武器都撤了,于是走出包围,朝赵东流身后蜿蜒不绝的车队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郡主可曾听说成王和家妹的婚事?我们这些车队,就是要前往京城去的。”赵东流给莫离欢让了路,温和一如平时。 “成王,大哥的婚事?啊!难道车上的就是赵四小姐?”莫离欢一下就反应过来了,瞪大眼睛朝温和男子问道。 “正是。郡主想必也是要去往京城参加家妹婚礼的吧。若是不嫌弃,在下倒想请郡主一道前往可好?”赵东流既然发出了邀请,莫离欢笑了笑,自然忙不迭点头了。没想到自己阴差阳错,正巧遇上这队送亲的队伍。然而莫离欢真正关心的是,自己的未来大嫂,此时不正在马车里吗? 没过多久,车队就重新出发了,莫离欢此刻坐在一辆极其豪华的马车之上,车内布置舒适无比,不愧为西南第一的富商。 赵青儿,她还是没有机会见到。不过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赵二公子和她解释说,四妹是最喜欢清静的。再加上莫离欢实在还疲倦着,于是决定先睡一觉再说。 待莫离欢再次醒来之时,已然是这天夜里。马车已经停下,莫离欢从车厢里探出头去,立刻就有随行的丫鬟前来侍候。 草草吃了些饭菜,莫离欢决定独自去邻近的河边散散步,很久没有这样自由来去,她的心情着实惬意。 然而未到河边,她就已然看到了月光下两张莹美的脸庞,原来赵青儿和赵佳人姐妹,此刻也正在河边散步呢。月光在湖面上洒下粼粼细碎,莫离欢只觉得天下间的女子都是这般美好。 “佳人,有客人来了呢。”赵青儿没有回头,但是她早已发现身后的来人了。微微扬起清淡的笑容,她的神色令人想到安谧的森林,不知不觉给人一种安定。赵佳人却立刻回过了头来,一眼看到身后一身红衣的女子,正痴痴立着。 “莫离欢?”赵佳人一眼就认出了来人,她又怎么会不记得,当初她假扮燕佳人之时,正是这个女子夺去了蓟成风所有的注意,而后来,又是她仅仅因为自己的一席话,就天真至极地离开了,平白给自己创造了机会。 “你认识我?”莫离欢看着不远处那个十三四岁,少女模样的赵佳人,只是一愣,一时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告诉过她名字。 “哼,自然认识。”只见赵佳人露出与她外形极不匹配的表情来,转头朝赵青儿道:“四姐,天有些凉,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用着急,佳人——莫姑娘,我嫁给你大哥以后,你是否该叫我一声嫂子呢?”赵青儿神色淡定,微微笑着望向莫离欢惹眼的鲜红。 “是。那是自然。”莫离欢显然没有料到她会主动提起那场婚事,只是傻傻应了,然而随即,她却猛然想起什么似的上前一步道:“赵姐姐,我特地给你准备了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节呢。。厚厚。。话说偶白天出去逛街去了。。。所以现在才来更。。额。。不晓得这样的日子里会不会有等文的亲。。那啥。。统统抱住。。不管怎么样。。看在偶终于来更的份上。。。乃们是不是也要抱偶一下。。。 最后。。祝亲们端午节快乐。。顺便插播预告。。好多亲在等结局哈。。偶保证结局会在近期尽快揭晓。。偶要拼命去鸟。。飘~~ ps:话说最近怎么只见评论涨不见评论。。额。。不晓得怎么回事。。害偶每次都兴冲冲来回留言,结果找好多遍都没找到。。。亲们打分记得留字哈。。抱抱。。 149 皇室危机 (149)皇室危机 一大早,泰风殿上正在早朝,一干大臣一一禀报了最近发生的事宜,再没有别的什么可讲,小说网:/临退朝之前,只留下他十七弟,成王粱风一人,宣他直接到御花园商讨事宜。 御花园内,深秋的霜寒将气氛渲染得有些萧条,春夏的繁花似锦已然不见,虽然是在皇宫之中,但是由于秘密调拨军用的资产巨大,到如今连采购名贵花卉的经费都没了着落,再加上皇帝一向不在意这些虚华,那些负责花草的太监更乐得偷懒,寥落之景愈由此而生。 “皇兄,这御花园似乎很旧没人打理了吗?”蓟成风信步走在皇帝左右,他和皇帝一向是这样亲密无间的。此刻说是商讨事宜,身边却早已没有了太监宫女相候,皇帝最是喜欢这样不拘束之感的。 “是啊,反正没有人要赏花,我已经吩咐把这里的花费都调到督军司去了。”皇帝一脸肃穆,此时的他早已过了不惑之年,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不知为何,正在壮年的他看上去格外有些老态,似乎早已接近垂暮一般。 “哦,皇嫂——皇后娘娘她也不赏花吗?说起来,好久没有看到皇后娘娘了——”蓟成风说着往不远处的随波亭走去,尘灰随风飘扬,可见这里已经多久没人好好打扫过了。萧条的四周只有零零碎碎几个宫女经过,早也不见了以前最为繁华时候的影子—— 是怎么回事呢?明明是一样的庭院和一样的人,时间究竟改变了什么,从前的热闹场景又到哪里去了。。。。。。 “你知道,她早就想皈依佛门了,前几个月一再提起,我便准了她带发在宫中理佛。”皇帝似乎对皇后这个话题不甚在意,轻描淡写地诉说着结发妻子的近况,只见他寻了一处地方坐下,他这个皇帝,似乎从来都是不拘小节的。 “皇后她——”蓟成风显然吃了一惊,这么久没有见皇后,他还以为她在宫中做什么事,可是竟然是理佛?蓟成风显然一下子无法理解,那个素来温婉的女人,从来都像母亲一样慈爱地对待自己,可是她现在为什么会突然想要与青灯为伴呢? “这一直一来是她的愿望。恳求了我许多次。”皇帝说着便不经意朝飞满落叶湖面上看去一眼:“这个皇宫,其实早就不像皇宫了。也罢,反正我的心思也早就不在这里——” “皇兄,你不要这样说。五哥他其实——”蓟成风难得见到皇帝如此沮丧,虽然他们彼此之间在没人之时一向是以你我相称的,可是今日听来,为什么皇帝口中的那个你我会如此刺耳呢? 我——朕——难道是因为这两个称呼只有一步之遥? “成风,什么都不用说了,来看看这封密信——”皇帝突然从金黄的龙袍里抽出一个白色信笺来。蓟成风皱着眉接过,匆忙打开它,只见上面寥寥陈列了几个字:“静王亲兵三十万,陈于皇城西,东,北三面,另有死士五万,埋伏在皇城南门。” “怎么会这样——”蓟成风一下子惊愕了,为什么,为什么五哥会突然得了这么多的兵。一个月前自己亲自拿到的线报上还不是这样的,据那时候的估计,五王爷最多只有二十万的兵。如果皇帝能从西南调来兵士十万,再加上皇城内的精锐十万,应该可以抵挡,可是为什么现在会—— “成风,现在你知道了——我也不想这样没有斗志,可是——都是朕的错,虽然朕在二十年前得了江山,可是上天终究不会让朕坐得安稳——成风,你说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吗?”皇帝的脸色肃穆而凄然,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唯一信赖的弟弟。这些年来,也只有蓟成风才是真心实意在帮他治理江山的吧。其余的那些人,所谓的同胞兄弟,所谓的衷心臣子,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 难道他当初靠着自己的计谋手段夺了江山是错了吗?所以所有人才会都反对他,那么多人对他的皇位不敬不重。可是这二十年来,他又有哪一天睡过一个安稳的好觉? 夺权,是一时的魄力,更是他的实力。想当年,刚及而立的他,正是意气分发之时,手腕才智,几乎无人可以与他相比。身边的一干猛将谋臣,更是数不胜数。所以,他毅然地做了那个决定,他才决定谋夺了这个原本属于他哥哥的皇位。 是啊,那时候谁会想到今天。名不正则言不顺,他更加没有想到临朝后反对他的势力又那么多。如果不是六扇门和暗卫队暗中帮他查探,他又怎么会想到那些平日里对他百般拥护的人一个个都在背后阳奉阴违。最令他惊讶的是,他们无一不是依附了他的那些亲生兄弟的。五王爷,九王爷,十四王爷——那些都是他的一个个亲兄弟,他原本以为可以和他们一同治理江山,可是他们也是一个个各怀鬼胎吧。 你老二可以发动政变,我们就不可以吗?同是皇室的子弟—— 皇帝也是在真正确凿五王爷要发动政变之时,才终于在一刹那想通。那几夜,他回想了自己过去二十年干下的所有业绩,却猛然间发觉原来自己所有的精力都不知何时被什么抽离了身体,他甚至想不起自己是如何丢失了年轻时的才干的。 眼看着一个个跟他打下江山的臣子们不得善终,不是抱病身亡,就是遇刺,他不是没有过猜测。可是他查了那样久,也只通过六扇门查到了一个杀手组织。 是有人派他们来向自己复仇了吗?皇帝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想,他从来不是一个荒淫的皇帝,却似乎天生只适合做一辈子皇子——是的,他渐渐发觉自己没有驾驭一切的能力,繁琐的政事往往牵扯了他大半的精力,剩下的,就只有交给他唯一信赖的弟弟——蓟成风去处理。 他只有这样一个唯一的弟弟,此刻他正站在自己面前,可是,他还年轻啊,他的未来又该如何呢。 皇帝的手突然抬起,紧接着牢牢按到了蓟成风的肩上,他的眼中有着垂暮的气息,他的声音却依旧威严:“成风,这些年,我从来没有给过你什么。如果,老五成功了,你——” “二哥,你知道我一直以来的愿望都不是权势。如果真的是五哥做了皇帝,我会找个清水河畔安家。可是你呢——”此刻的蓟成风已然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机性,现在先做打算,也未尝无可吧。如果,如果二哥真的做不了皇帝,五哥会杀了他吗?会吗?蓟成风不知道。 “其实,我也早就厌倦宫廷了。可是,我毕竟是这个国家的君主,即使我的兄弟要来篡夺这个位子,我也只能死在皇宫里——我们梁家既然统一了天下,就绝不能出一个逃跑的皇帝,沦为天下人的笑柄!”皇帝显然也已对蓟成风推心置腹了。此刻,他们只是两兄弟,没有什么不能说,也没有什么说不出口。只是两个同样心无权势的人,为什么选择却是绝然不同呢? “不,二哥,如果你决定坚守在皇宫,我也绝不会离开。”蓟成风的手突然按在了肩头的手上,毫无疑问,那是一只饱经风霜的手。二哥,在他当皇帝的这几年里,他又何尝安逸过呢? 然而话说回来,其实在这场皇位的角逐中,蓟成风是从来都是没有立场的。当年二哥政变时他还小,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些腥风血雨的争夺。而现在,如此消极的一个二哥,和势在必夺的五哥,哪个胜出,已然是可以预见的。只是从情感上来说,蓟成风永远会站在皇帝这一边,只因为他是自己的同胞哥哥。从小到大唯一给过他温暖的哥哥。 “不,成风,你现在就离开京城。线报说老五三天后攻城。到时我会宣布主动把城门大开,确保所有京城百姓的安全,然后——”皇帝突然抬起头来,极其严肃地凝视着蓟成风道:“总之,你现在就走,剩下的一切由我处理。” “皇兄!”却见蓟成风听罢这些话,猛然站了身起来,朝面色沉郁的皇帝一字一句道:“仗还未打,我们为什么要逃!皇兄,你平日里下棋时不是最欣赏不死不休吗?如今是怎么了?我们有军队,虽然数量不及五哥,可是如果不拼一拼,那些衷心与你的将士们又怎么会甘心!皇兄,臣弟现在向皇兄请命,请让我挂帅出战!即使只有一兵一卒,臣也会坚持战到最后!” 就像是突然爆发了一般,蓟成风的决心一点一滴都写在脸上。是的,他终于对皇帝的宽容忍耐到了极限。他再也无法放任二哥自我消沉下去。 留下来,就会死吗?未必! 其实蓟成风一直觉得二哥是一个过于宽容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在当初没有对其他王爷做实力的削减吧。如果,如果当初二哥能雷厉风行地把所有王爷做个发落,今天的政变也许就不会发生,至少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迅猛果断地发生。 “成——”皇帝乍一听得蓟成风如此坚定,显然有话要说,可是正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及时传来,生生打断了他将要出口的话。 “陛,陛下——成王——”远处匆匆跑来一个小太监,看他跑得气喘吁吁,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来禀告? “陛下——成王——刚刚成王府来报——赵家的送亲队伍已经到达了——” 小太监跑到近处一口气说完,二人却在片刻间面面相觑起来,赵家,西南第一富豪的赵家,已经把女儿送过来了吗?那么,作为嫁妆的—— “皇上,我们还有充足的财力——”只见蓟成风立刻朝皇帝行了个礼,随即笑着退后道:“那臣弟就先告退了——” “成风。”眼看着蓟成风已然退出御花园,皇帝的眼前又是一阵黯然了。口里喃喃着这个名字,当初弟弟给自己选了这个民间名字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他的心愿了吧。 如梦成风—— 可是,自己还是为了种种理由强行留住了他。如今看来,他牺牲的一切,难道不是太多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场是成风和皇帝两兄弟的对手戏。。额。。终于给了皇帝一个正脸。。第一次写皇宫。。写得不对乃们可以拍。。抱住所有的亲。。快要完结了哈。。啊!!!偶好舍不得发完哈。。。偶舍不得乃们。。。 众亲:汗。。乃敢不发完。。。 码字去鸟。。偶乖的。。。 150 成王府喜事(上) (150)成王府喜事(上) 鲜红一片的海洋,:/皇宫里的萧条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成王府里的欢乐。是的,这里所有的仆从丫环此时都在忙碌中乐开了花,只因为他们都知道,成王府终于要办喜事了,将及弱冠的成王殿下和终日空荡荡的院落,即将会迎来一位新的主人。一位可以在这里长久居住,把一切事物管理得井井有条的女主人。 什么政治什么商业,这些下人们是从来都不理会的。他们只知道三天后的婚礼上,新娘子的庐山真面目即将揭晓,而这是他们拼命干活的主要动力。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成王呢?所有的下人们都在好奇。前几次成王的婚事都被传得虚虚实实,可是空荡荡的成王府终究没能迎进来一位新娘。尚书千金也好,将军女儿也好,甚至于那个像芙蓉一般清秀的纤灵郡主,传言毕竟是传言,就连定了亲事都可以毁约。可是这次,是真真正正要嫁娶了吧。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在成王进来之时更加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他们要努力把活干得漂亮,不仅仅是要让成风府更加适合迎接女主人,而且这毕竟是成王第一次成亲,他们都期待着女主人能喜欢这里,能和成王一般友善。 “给阿来他们也准备五桌酒席吧。”一边吩咐了牢牢跟在身后的管家,一边换下了繁复的朝服,蓟成风脸上只是淡淡地笑着。没有人看出他过多的喜悦,然而也没有人认为他不开心。这样的笑容已经持续了好几天,成王对每个人似乎都这样和善,可是今天的他不是太平静了吗?难道他没有听说赵家的迎亲队伍已经到了京城? “是。”管家王忠连忙答着,他是府里的老仆人了,一向算是了解蓟成风的心思的,否则也不可能在这里做这么久。他知道成王一向心地宽厚,做出这样的吩咐也不奇怪。可是—— “王爷,是否要派人去赵家那边问候着,有什么事直接通报,京城毕竟是皇室的地方——”王忠不知道该不该提这件事,因为每当他提起这些事时,他总也没见蓟成风笑过。不是这样淡淡的礼貌的笑,王忠想念成王像大孩子一样开心的笑容。可是那样的笑容,他二十年来只见过几次。也许只有纤灵郡主,才能有办法让王爷舒怀吧—— “也好,你安排吧。”蓟成风无所谓地笑笑,似乎那件有关赵家的事并没有和他有很大的关联。 可是,难道那不正是他自己的亲事吗? 随意喝了口茶,蓟成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问道:“独孤少爷来过吗?” 王忠先是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这三天以来,王爷是照例每天要问独孤寒的音信的,可是自己每次都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久而久之,王忠就不免有些沮丧了。于是正想着要退出去准备晚饭,王忠却又突然转过身道:“对了,王爷,今天早上许奇少将来过,似乎是有事相商,等了许久不见您回来,就先走了。” “许奇?”蓟成风微微一怔,随即便想起这个名字来。是的,他确实在皇帝的侍卫队里认识这样一个年纪轻轻而且有勇有谋的少将,不过当时仅仅是一面之缘,他今天又怎么会找上自己呢? “明天请他过来一趟吧。”蓟成风心中思量完毕,抬起头来朝王忠说道。舒展了一番筋骨,只见蓟成风站起身来走出了大厅,继续朝管家说道:“我去后花园走走,待会晚饭了再来叫我。”说罢独自一人,直接往后花园去了。 虽然是深秋时节,但是成王府的菊花依旧开得正好。一时想起刚刚御花园中寥落的景象,蓟成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原本放松的心情也愈发沉重起来了。 真的已经到最后的时刻了吗?下午的时候,蓟成风已然到国泰钱庄查实了那笔数目,然后就当即拨到军费里去了。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紧缺过钱,蓟成风一度看着那个天文数字,足足惊愕了一刻钟。 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多了这样一笔钱?为什么赵家会突然以婚事为前提要求提供这么多的经费?仅仅是偶然吗?蓟成风明明记得当时他们才刚发现有财政危机,可是赵家是怎么知道的呢? 时机太过巧合,难道不令人奇怪吗?可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们确实需要这笔钱。皇帝需要它,所以蓟成风妥协了。其实他对赵青儿也没有太多的排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然不在乎娶谁了。 秋风凛冽,蓟成风淡淡扫视了一眼后院,成王府中的下人们,果真是对这里充满感情的吧。修剪整齐的树木,打理干净的花坛,蓟成风亦从未吩咐过什么,可是他们都一一做了,也许是把这里当成了一个家,他们都对成王府抱有很大的希望。 家吗?蓟成风又一次沉痛了,今天他既然已经在皇帝面前立了军令状,这几天里,他就该去军营训练军队了吧,虽然时间十分紧迫,不过那些都是他平日里所熟悉的侍卫,到时候应该没什么问题。再加上有独孤寒的相助,他不知道自己能抵抗多久,但是成王府,他知道决计不可能存在下去了。 上阵对垒,除了杀人,就是被杀。蓟成风如何不懂。不过自己既然做了决定,也没有什么值得后悔。等到,等到办完了那场亲事,就遣散所有人逃离京城吧。毕竟他们都是无辜的,而既然成王府无法给他们一个家的安定,至少也要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 “把婚事提前一天吧。”蓟成风低声吩咐着,习惯性的,王忠总是在他左右,许久得不到回应,他才想起王忠一定到前面去干别的活去了。 也罢,蓟成风此刻再也无兴致看这些景色了,于是决定回大厅去,可是他才刚刚一转身,就听得身后清脆脆一声叫唤。 是的,他听清楚了,并且很快做出了反应,因为那两个字清晰的字毫无疑问就是“大哥!” “欢儿!”蓟成风匆忙转身,一回头果真发现了一个鲜红美丽的少女。是的,此刻的莫离欢值得用美丽来形容,蓟成风从来没有想到向来喜欢淡色衣衫的莫离欢在衬上这身鲜红以后,竟会展现出这样惊心动魄的美来。 “大哥,我回来了。”莫离欢的眼角嘴角满满都是笑容,是的,她终于又一次见到了他,她记挂已久的大哥,此刻眼前的就是她最亲的大哥啊! “回来就好,欢儿,回来就好。”蓟成风显然也是十分激动,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她,这样一个灵动的女子,总给人以鲜活存在的感觉。可是他和她的重逢又总是那样短暂,他根本都没来得及好好照顾她吧。 不对!蓟成风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快步走上前问道:“欢儿,你怎么会在京城?如思呢?她不是去接你了吗?我不是嘱咐过不要带你回京城吗。。。。。。” “大哥!是我自己回来的,我和赵家的送亲队伍一起到的京城。”莫离欢生怕他会误会了如思,连忙向蓟成风解释。清亮的眼睛里格外有一丝坚定,是啊,这就是她的大哥,最是关心她的大哥。无论如何,她都会希望他能幸福。 “你回来做什么呢,欢儿?”只见蓟成风突然微皱了浓眉,极其认真地看着女子日趋美丽的容颜道:“欢儿,京城很危险。我只怕到时候兵荒马乱,大哥不能好好保护你啊。”此刻正是京城最动荡的时期,蓟成风最是清楚的,况且他又领了军令,又怎么有精力照顾这个唯一的妹妹。 “大哥,我不用保护,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啊。”莫离欢看到蓟成风的犹豫,当即一脸倔强道:“我不会分大哥的神的!大哥忘了吗?我会轻功呢,万一有什么情况,我一定会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大哥千万不要担心我!” 保护,保护,保护。是的,如今的莫离欢已经再也不需要保护了,自从从左夜阑那里逃出以后,她便彻底下了决心。她不要再拖累人,也不要成为任何人无法卸下的包袱。也许以她的力量没有办法帮上什么忙,但是至少会确保自己的安全,不让别人担心。 “大哥,你相信我好吗?我会好好的!绝对不会让自己出任何事!”莫离欢见蓟成风依旧沉默,连忙急急补充道。 大哥,你就不能信任我一次吗? “也好,欢儿,你在我身边,我至少还能照顾你的周全。不过,等京城真的出了动乱的时候,你一定要答应我走得远远的,远远离开京城,知道吗?”蓟成风经过再三思量,终于还是同意把莫离欢留下。因为若是如今再把莫离欢送出京城,恐怕会比留下她更为困难吧。下午收到的密函里已经明确指出五王的军队明天就可以基本到位,到时候,恐怕连京城里的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了。 等一下,如果果真如此。。。。。。 蓟成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重要的情况,于是当即朝莫离欢道:“欢儿,大哥有事要做,你先在这里安稳住下来,有什么事找王忠就好。” 莫离欢只是本能点头,就见蓟成风已然急匆匆出了后门。大哥果然是很忙碌的啊,自己千万不能打扰了他。 莫离欢一路往大厅而去,成王府她曾经住过,还算是熟悉这里的方位,可是,可是她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是什么呢? 下一刻,她的眼睛突然触及了正在点起的满目鲜红的灯笼,于是她在一瞬间就明白了。 为什么,为什么大哥刚刚没有提及一点点自己的婚事? 难道他不关心他即将到来的新婚妻子吗? 黑暗之中,仿佛永远只在黑暗之中,一双漆黑至极的眼睛此时正静静注视着那个灯火明灭中那个耀眼美丽的红衣女子。 是的,他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守在这里,可是心里的声音指引着他,由不得他不能自拔。素来拥有着灵敏帮助了他,他从她一到京城的时候就发现她了,可是没有现身,他只是继续选择在黑暗里等待着,直到她匆忙来到了这座偌大的王府。直到她见到了她一心想见的人。 秦缺是昨天晚上才到的京城,他从某种渠道得知了莫离欢要来京城,于是,他也就这样匆匆赶来了。药王已经被他送回药王谷去了,齐雨不在,于是他亲手埋葬了他。自子璃之后,药王是他这些年来唯一埋葬的人。 他并没有对药王谷有所眷恋,几乎在埋葬完药王的同时,他就立刻离开了药王谷。秦缺不知道自己要去到哪里,所以他选择继续去保护她,保护那个没办法令他忘怀的女子。 秦缺从来不是一个复杂的人,从前,他的心里只有复仇和杀人,而如今,他心里的空缺也只不过被那个女子取代罢了。他的生存本就太过单调,他也没有什么目标可言。 可是—— 当他躲在暗处,亲眼看到一身鲜红的莫离欢向另一个俊朗的男子跑去时,他的心还是忍不住有了反应。 不甘吗?她穿得那样鲜艳,她的存在几乎夺去了他所有的目光,并不是第一天才认识到她的美丽,可是,为什么她要穿上嫁衣呢? 鲜红仿佛在灯火中嘲笑着这个一贯生活在黑暗里的男子。秦缺的眼前却没有色彩。他依旧握着唯一相伴的长剑,往更黑处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哇~~好激动~~~完结在向我招手类~~~第一个文。。就这样要写完了呢~~~真舍不得~~~不过老老实实得告诉乃们。。虽然偶说快完结来。。但是怎么的还有一个礼拜。。。因为实在收尾很难。。偶要写的东西好多啊好多啊。。555555~~~俺舍不得小缺缺~~~ 飘走鸟。。。接下来几天尽量中午传吧。。基本日更。。因为看到晚上传亲们都没啥留言说。。对了。。再次强烈感谢日落童鞋给偶的人生第一个长评~~~狠狠抱住~~~ 151 成王府喜事(中) (151)成王府喜事(中) 莫离欢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醒过来,好久没有这样安稳踏实地睡过,小说网:/ 伸了伸懒腰,莫离欢径直下了床出门,她一向是不习惯赖床的,再加上最近京城的局势果真有些不稳定,她担心大哥——从昨天晚上出门直到睡觉之前她都再没有听到大哥回府的消息。 是出了什么事吗?莫离欢其实很想替蓟成风分忧,可是她又偏偏什么都不懂,除了会一点医术,她真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可做。 “郡主,您起来了。”莫离欢刚刚要推门出去,就见门外早已直直站了两个丫鬟。让开道把她们迎进来,莫离欢匆匆洗漱完毕,却发现刚刚那两个丫鬟突然嘤嘤哭起来了。 “怎么了?怎么哭了?出什么事了吗?”莫离欢一向对哭着的人没辙,更何况这两个是素昧平生的小丫鬟,自己连安慰的话都不知该从何说起呢。 “郡主——”两个丫鬟听得询问,突然间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始料未及,莫离欢一下慌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郡主,奴婢们不想离开成王府,请郡主不要赶我们走啊!”哭泣声夹杂着哽咽,两个丫鬟异口同声向莫离欢诉说着,直听得莫离欢更加云里雾里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赶你们走了!快起来!快起来再说话!”伸手去扶住那两个哭得厉害的小姑娘,莫离欢突然发觉她们的眼睛早就红肿了,简直不能睁开,难道这样的哭泣不是仅仅只持续这么一会吗?莫离欢愈加疑惑了。 “啊!郡主,郡主你真的不赶我们走吗?”两个丫鬟听完莫离欢的话,几乎不敢相信地同时抬起头来,直到确信莫离欢是在微笑着坚定点头,才终于止住了抽噎道:“太好了!多谢郡主,多谢郡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离欢看她们终于不哭了,一边将湿润的毛巾递给她们擦泪,一边还是忍不住发问了。自己到这里来才不过一天,为什么这些丫鬟会以为自己要赶她们走呢? “郡主,这,这是王管家昨晚宣布的。他说,他说成王府所有的人都要在今天之内离开京城,违背命令的,成王府也会把他赶出去。。。。。。” 离开京城?莫离欢突然想起大哥昨天的劝告来,她知道京城现在十分危急,可是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要疏散所有人的地步吗?外面的情况又究竟如何。。。。。。 “这是成王的决定。如果你们留在这里,恐怕会成为大哥的负累啊。”莫离欢狠了狠心,终于仰头朝那两个刚刚停止哭泣的丫鬟说道:“你们快走吧,你们要相信成王的决定。” 大哥,大哥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的吧。莫离欢相信大哥的决定,此刻她的脸上半是决绝半是歉意,素来温和的目光在瞬间消失不见,直看得那两个丫鬟愣住了。 为什么郡主这么快又反悔? “郡主!”正当莫离欢不知道该如何令她们谅解时,门外突然传来了管家的声音,沧桑的脸上带了惯有的笑容,只见他恭敬禀告道:“皇宫传来圣旨,请郡主前往皇宫一趟。” 前往皇宫?莫离欢显然吃了一惊,为什么皇帝会突然传自己入宫呢?以前虽然他也有过邀请,可是都被大哥推辞掉了。如今—— 未及多想,只听王忠继续禀告道:“郡主,宫里的轿撵已经候在门口了。” 到了吗?轻轻掀开窗上的布帘,莫离欢悄悄往外面勘探着,这是她第一次来皇宫,心中的好奇不免是有的,可是她更加疑惑皇帝的用意。为什么会在这样京城危及的时刻,突然把自己请到这里来呢? 略微有些头晕,莫离欢一向是不习惯坐轿子的。自从那次第一次以新娘的身份坐了花轿以后,她便总是心有余悸,感觉自己会被送到一个不想去的地方似的。 “郡主,到了。”轿外终于传来太监尖利的声音,莫离欢轻轻舒了一口气,接着又忍不住浑身紧张起来。原来她此刻到达之地,正是“御用书房”,皇帝把自己请到这里来干吗?书房不是皇帝和大臣们言事的地方吗? “郡主,陛下已经在里面恭候多时了。”太监好意提醒着,莫离欢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是了,现在是在皇宫呢,虽然她对权势一类一向没什么概念,但皇宫的威严还是多少从如思那里了解了一点——而大哥是从来都不和她提及皇宫的。 从容跟在太监后面走着,太监只进去通报了一声,就来传莫离欢进去,随后离开了。莫离欢于是心下更紧张,而当她终于鼓起勇气走进去之时,却发现书桌前只坐着一个面色憔悴的中年男人,头发花白,脸色非常不好。 “哦,是纤灵郡主来了吗?”那个男子没有回头,似乎纠结于手中的笔该如何下手——即使在这样的时刻,皇帝也依旧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虽然他自己也清楚没有办法再持续几天了。 “是,我是莫离欢。”莫离欢生平第一次见皇帝,谁也没有和她说过宫中什么礼仪,即使是蓟成风,也没有和她提过半点,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让自己唯一的妹妹有朝一日进宫来吧。 “朕早就听成风提起过你,原本早就想见你了。只不过机缘未到——嗯,朕听说,郡主是一位杏林高手?”皇帝依旧没有抬头,仿佛早就知道要说什么一般,他的语气极为随和,竟连一点皇帝的架子都没有。 “啊,皇上,我只是略懂医术而已。”莫离欢见皇帝如此随和,忍不住也放松下来了,这样的谈话,难道不像是在长辈与晚辈之间闲聊吗? “郡主过谦了。实不相瞒,朕最近颇感身体不适,不知是何缘故,又不想去动用太医院里那些老古董,趁着郡主今日正好在这里,不如就由郡主替朕看看吧。”皇帝终于从奏章上抬起头来,迎着光线,他发现女子的面容并看不分明,由她身后窗户照进来的光线实在太强了。 “我,我只能尽力而为。”莫离欢显然没有料到皇帝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来,然而她既然身为医者,想当然便觉得天底下并没有什么人不能医。 静静走了过去,莫离欢一下就发现了皇帝的异常,他的脸虽然现在正迎着光线,可是他的憔悴颜色,还是透过皮肤显现出来了。眉心微黑,他的气息显然不是很畅。 “据我所知,您是应了中医医理中思伤脾,忧伤肺之症。”只听莫离欢思量片刻,当即便下了判断道:“忧思过多,会导致饮食不进,肺虚咳血。您是皇帝,自然是因为忧心天下大事的缘故,可是,您的眉心发黑,依我看来,也许是——”莫离欢微微迟疑了,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她知道自己的话也许有点危言耸听,可是从中医前辈那里学来的东西,她又不得不说出口:“印堂眉心发黑想来是大凶之兆。” 大凶之兆?!皇帝一下子震惊了,刚刚他不过为了舒缓气氛让这个小女子随意说说,却没有料到她竟然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脾弱肺虚之类他是早就知道的,可是这印堂发黑。。。。。。 皇帝的眼前一下闪过五王爷那张与平日截然不同的笑脸,他的胸中突然间升起一股无名怒火来。大凶之兆吗?眼前这个女子如果不是自己最亲的弟弟的义妹,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下令。。。。。。 下一刻,他站起来了。光线的变化终于令他得以看清了女子的面容,然而他却不知怎么的一下子愣在那里,随即又欣喜道:“元妃,你何时来了?” “欢儿,今天皇兄突然召你入宫,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回成王府,蓟成风就听说了皇帝召见这件事情,于是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直接赶到莫离欢这里来了。 “没有啊。大哥你不用担心,皇上只是让我替他看了一下病,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莫离欢据实以答,在那之后确实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皇帝突然称头痛,需要一个人静养,于是立刻就吩咐她先回来了。从头到尾,莫离欢只是一头雾水,而她至今还不清楚的是,皇帝找她进宫,难道就只是看病而已? “噢,这就好。”蓟成风微微舒了一口气,然后又忍不住抬起头来,仔细凝视着对面的女子。欢儿,莫离欢是他唯一一个永远不想让她介入其中的人啊。 兵荒马乱也好,朝廷风云也好,蓟成风都不希望莫离欢会和这些有所关联。因为在他看来,欢儿从来就是那样单纯善良的女子。她那样美好,而自己唯一能给她的的保护,无疑是不要让她和那些事物有任何接触。 “大哥,府里的下人们——都走完了吗?”莫离欢一眼看到已然空旷的庭院,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来。她原本就只相信大哥的决定是对的,因而也不打算问他原由。可是脑中突然闪过今晨那两双哭泣红肿的眼睛,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 “嗯,除了王忠,还有三四个丫鬟侍从,其余的都领了遣散费走了。我安排了马车送他们立刻离京。”蓟成风淡淡答着,脸色中终于透露出疲惫来。没有人知道,他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为了安排好所有的事宜,为了把这些无辜的人都送出京城——而那些只不过是他所做事情的一小部分。 “欢儿,你再考虑一下,我现在就送你离开京城好不好?”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偌大的成王府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其实此刻蓟成风最最希望的,便是让莫离欢立刻离开,来确保她的安全。是的,他自己已经是注定了没有别的选择,可是欢儿,她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美好女子,无论如何,他都想要她好好的,毕竟刀剑无眼。。。。。。 “大哥,你不信我了吗?”莫离欢美丽的眼睛睁得很大,咬紧了嘴唇,她的目光中有着倔强与坚强。大哥,大哥你怎么可以不信我,难道你也想赶我走吗? “好,欢儿,是大哥错了。”无法继续凝视那双清澈而受伤的眼,蓟成风终于还是投降了,轻轻叹出一口气,只见他突然上前了一步,一把拥住莫离欢瘦削的肩道:“欢儿,如果我不能保护你,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大哥。。。。。。”莫离欢微微吃了一惊,随即便沉默了。大哥,现在的大哥最需要的就是鼓励和安慰吧,可是自己什么都无法说出口,自己能做的,只是尽量不要让他担心罢了。自己怎么会这么笨呢?如果,如果是那个聪慧的赵四小姐,她一定能给大哥出谋划策吧。 莫离欢一直没有开口问蓟成风娶赵青儿的原因,因为在那马车上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她已然发现了赵青儿的聪明才智,也许在潜意识里,莫离欢真心觉得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大哥。。。。。。 突然,门外闪过一道的光。莫离欢直觉去看,瞬间便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当她仔细去看时,外面根本什么都没有。 “王爷,赵二公子来了。”门外传来王忠的禀告声,于是蓟成风轻轻松开了莫离欢,最后再深深凝视一眼,转身走了。 而莫离欢不由自主地走进庭院里,满地的落叶,因为没人清扫,已经堆积起来了。秋风飒飒,转眼就要到冬天了吧,莫离欢不由想起了去年的秋天,自己还呆在四季不分的雪山里,做着一个与世隔绝的人。而今,几度夕阳红。。。。。。 可是,要到来的,终究要到来。莫离欢一定会让自己好好的。鲜红的衣衫被风吹起,在寂寥的落叶堆中,格外醒目。对了,明天就是大哥大喜的日子,自己不该穿成这样的。莫离欢猛然想起来,明天,赵四小姐就要成为自己的大嫂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鸟~~~~亲们都等急了说。。结局就要到来。。估计这字推期内能写完(就是还有五天。。。)可是偶真的舍不得这个坑的说。。。还有五章就要完结了。。乃们可以告诉我想看谁的番外。。投票决定要不要写番外。。。 飘走。。完结去。。。 152 成王府喜事(下) (152)成王府喜事(下) 第二天终于到来,一大早,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就开始在京城大街上行进,出嫁的是西南第一首富赵家的四小姐,:/ 可是,此刻的京城大街上,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繁华。仿佛早就约定好了一般,大部分的商铺都关着门。街上没有几个人,有的多是严阵以待的侍卫和军队,来来往往,不断巡逻来去。 “四姐,京城要发生政变了,你真的不走吗?”昨晚赵佳人不解的询问犹在耳边,此时正坐花轿里的赵青儿只是微微一笑。是的,她不走,盼了这么多年的夙愿就要达成,她为什么要走? “可是四姐,我听二哥说,等到五王爷今天准备好了所有兵马,最迟明天,就会攻进城里来了。到时候,我们想走也走不了了啊!”赵佳人的脸上满是忧色,她那小而美丽的脸,她那过早成熟的想法和心思。 是的,我知道,佳人。但是我不会走,你走吧,你走得越远越好。现在就走。赵青儿已经看到门口焦急等待着的乳母了。那是二娘特地派来接你的吧。佳人,你走吧。我不走。我不会走的。 “四姐!蓟成风到底有什么好?他只是为了我们家的钱才娶的你啊。”赵佳人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埋藏许久的话,事到如今,二姐还要沉迷在没有爱的感情里面吗? 是的,我知道,佳人。但是我还是不会走的,只要他依旧决定娶我,我就一定要留下来嫁给他。佳人,你走吧。二娘在家里等里。而那个家里,原本就没有等我的人。我的娘,七年前就已经死了啊。你看,我没有糊涂,我的意识是清醒的,我知道她已经死了很久了。 “四姐,你不走,我也不走!我在这里陪着你!”赵佳人的倔劲显然上来了。而赵青儿已然看到门口的乳母已经忍不住冲进房间来。 “小祖宗,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外面的兵那么多,就是二少爷也护不了你的周全啊!”乳母拉扯着赵佳人,眼看就要把她抱出去。可是赵佳人一下子就把那肥硕的乳母挣脱开了:“你是什么东西,我说不走就不走!你管得了吗!” 是的,佳人一向是这样娇蛮的,她有这可以娇蛮的资本,这个上天的宠儿啊。可是,佳人,你又何苦留下来呢?从小你跟在我左右,你不知道我其实是在利用你吗?利用你的天真,利用你的受人宠爱。佳人,你这是何苦呢?你留下来又有什么好处?我可以嫁给我想嫁的人,可是你,你什么都得不到,佳人,你还是走吧。 “四姐,我不管,我就要和你在一起!”赵佳人一脸倔强,可是,赵青儿已然看到赵佳人身后的那个大汉了,她看到他在赵佳人背后狠狠拍了一下,然后将赵佳人如小鸡一般抱了出去。赵青儿同样认识他,他也是二娘派来的保护赵佳人的。 你看,现在多好,乳母和大汉走了,赵佳人走了。房间里安静了,这空旷的房间,不再有那只叽叽喳喳的小鸟。赵青儿最喜欢安静,也只有这样的安静,最适合思考。 走了吧,都走了吧。明天是我自己的日子,只是我一个人的。 赵青儿听着外面的锣鼓喧天,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完成这场婚礼,这场她盼了这么多少年的婚礼啊。 轿子突然停下来了。有人来踢开轿门。是他吗?是他吗?赵青儿突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 “新娘入府!”是的,她听见喜娘的声音了。是该下娇了吗?赵青儿小心翼翼地准备好了心情,原来,原来自己还是会激动的。毕竟马上,自己就要嫁给他了啊! 布置一新的喜堂,到处是鲜红色的海洋。红光闪耀,虽然成王府里留下的人寥寥无几,可是所有的人,几乎在昨天离开成王府之前,就把所有的婚礼必备都布置好了。此刻需要做的就是把准备好的东西一一理出来,适时奉上。 “郡主,您不用忙了,让下人们来吧。”管家王忠作为死守成王府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此刻正在大堂内统筹指挥,可是一看到莫离欢也在帮忙挂红灯,他就连忙过来劝阻了。 “不用,这个我也能做啊。”只见莫离欢笑着拎了灯笼飞置头顶的挂钩道:“你看,我都不用梯子,这个工作就全部让我来吧!毕竟我也是成王府里的一员,就让我为大哥做点事吧!” 王忠看得莫离欢笑靥如花,做得十分开心,而且赵家的花轿确实马上要到了,于是笑着点了点头,就往别处忙去了。 “新娘子到!”没过一会,门外就传来喜娘大嗓门的叫声,审视着所有的工作都已就绪,王忠连忙走到内间道:“王爷,赵家的花轿已经到了。” 匆忙从成堆的军务奏章里抬起头来,蓟成风显然又是一夜未睡,脸上的憔悴遮掩不住,只见他直直站起身来,就要往门外走去。 “王,王爷,您的喜服。”王忠看得书桌旁摆放整齐的鲜红色衣衫,忍不住提醒道。 “算了吧,反正只是一个仪式而已。”蓟成风没有看喜服一眼,径直穿着一身戎甲,就往门外去了。是的,他已然随时准备好了要开始作战。从立下军令状那天开始,他就已然是一名军人了啊。 没有出门去迎接,蓟成风只是挺直了脊背在厅内等着,扫视了一眼四周,没有看到欢儿,她又到哪里去了呢? “恭喜成王爷,新娘子给您带到了!”喜娘一脸谄笑着,她本就因为听说没有媒婆,而专程从赵家直接跟过来的。皇室决定一切从简,赵家却不能由着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 蓟成风点了点头,脸上挂了淡淡的笑。一如往日里毫无悲喜的笑容,此刻的他,只不过在履行自己许下的承诺。是的,蓟成风不喜欢食言,虽然那笔经费已经到位了,可是他怎么能爽约呢?至少,他觉得赵青儿是无辜的,无论如何,自己也应该给她这个名份。 终于来了吗?随着喜婆的一声“新娘子到!”蓟成风已然看到迎面走过来的人了。咦?那一身淡黄色衣衫的,不正是欢儿吗?她何时去的那里?蓟成风随即有些讶异。难道,难道她手边扶着的,就是赵青儿? 瞬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蓟成风愣着看向那一抹鲜红,赵青儿不是腿上有残疾的吗?为何她今天却能自如地走路,而且看欢儿脸上的笑容,竟像是一点都不意外一般? “王爷,接喜带啊!”身边的王忠递过来一根鲜红的绸带,话说着,那边的赵青儿已然到跟前了。莫离欢笑着走开,蓟成风只是木然地接过绸带,眼看着另一半被送到赵青儿手里。 怎么会这样?蓟成风清楚地记得皇帝在听说赵青儿有腿疾时地惋惜和歉意,他是很不愿意让蓟成风娶一个残疾的吧。可是如今看来,赵青儿没有残疾,倒算是他平白捡了便宜了。 “新娘新郎拜堂!”司仪站在上头大声宣布着,蓟成风一下子清醒过来,依旧恢复了那淡淡的笑。无论如何,娶了以后,他就算是饯行了承诺了吧。 “一拜天地!”响亮的声音传彻了整个大厅。成王府虽然只有寥寥几人观礼,但是他们每一个人都无不热泪盈眶。成王成亲的这天,终于被他们等到了啊。 突然,正门口走进来一个黑色的人影,那个人全身漆黑,一看而知与这喜庆的礼堂不相融合,而且看他手里握着的长剑,难道是来破坏婚礼的吗? “跟我走!”低沉而沙哑的声音由秦缺口中发出。此刻的他正直直对了鲜红的新娘。这红色简直如此醒目,由不得他不去注视她。由不得他选择以何种方式出现。 真的吗?真的就这样要嫁了吗?秦缺在暗里观察了那么久,是的,他终于忍不住了,他也不想再忍。如果要亲眼看着她出嫁,不若来带她走,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我不走。”清冷的声音由红盖下发出。是谁,是谁要来带她走?赵青儿被红色遮住了目光,她根本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可是她所知道的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跟任何人走。 “跟我走!”沙哑的声音在听到回答以后更加低沉了,不愿意走吗?离欢,难道你要嫁给他?难道你是真的想嫁给他?秦缺突然感到心里有种无名的痛,感觉脑子里像是被抽空了一般,他只是想带她走。他一定要带她走。 “我不认识你,我为什么要跟你走?”赵青儿感到一双粗糙的手抓住了握住绸带的手,当即本能地闪躲开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赵东流的计谋吗?难道他还是想破坏自己的婚事? 赵青儿不由地想起自己早已安排好的那一步棋:赵惜人。为了她的情郎,她应该已经对戚采薇动手了吧。 没错,聪明如她,一早就已经完全洞悉了赵东流的所有阴谋。那个外表谦谦的君子,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个野心勃勃的小人。继七风谷指使了赵惜人谋害上官烈以后,他的野心已经扩张到整个天下武林,他原本是想让成王毁约不娶她的吧,这样他就可以直接收回那笔数目巨大的嫁妆,用做他用,殊不知赵谦虽然器重儿子,但对财政还是控制得很牢的。 哼,现在又如何呢?赵青儿只不过用了某些手段把赵惜人的情人乔郎控制了,就可以让赵东流马不停蹄赶回赵家去,再无法在京城作为。因为她也早就发现,戚采薇,那个素来温柔的女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无疑是赵东流唯一的软肋。 “跟我走。”秦缺的心里忽而闪过一丝疼痛。不认识吗?离欢,你竟然已经不认识我?秦缺不知道自己心里何时会有了这样疼痛的感觉,他只是依旧重复着那句话。他似乎只会说那一句话。 “哼,我不会走。”赵青儿此时已然断定了这是赵东流的诡计。让人强行带她走,就无法完成婚礼了吧。他的伎俩不过如此。而她是决不会被这样的事情打扰到心情的。只不过蓟成风,他会怎么想呢。。。。。。 “秦缺,你来做什么?”蓟成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这个杀手,是来带走他的新娘的吗?原来除了欢儿,他还记挂着别的女子。自己以前真是看错了他,欢儿对他那样好,他竟然还不知足! 正当三人僵持着,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停下手中的活看着他们时,一个淡黄色的身影突然从后面跑了出来,边跑边叫着:“大哥!我找到你说的凤纹钗了,快给大嫂戴上!” 作者有话要说:缺缺抢亲耶。。。嘿嘿。。虽然误会鸟。。不过还是很有魅力说。。偶对缺缺真有爱~~~~ 话说。。妖怪文正在创作中。。期待的亲以后可以搜偶的笔名找到此文。。预计暑假发。。再次谢谢所有的亲。。抱住~~~ 153 战起 (153)战起 所有人都无声注视着那个黑色人影的孑然离去,莫离欢也站在人群中,: 秦缺,你终于来了吗?可是你为什么来,却又为什么要离开呢?落寞的目光扫过周遭,那个鲜红的人影,那个和大哥正在拜堂的人,难道大嫂才是你在意的人吗?否则,否则你为什么一见了我就要走,还是你就连话都不愿和我说了吗? 形同陌路。莫离欢脑中突然闪过这个词语。真正的形同陌路就是如此吧。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的地步,难道如今就连问候一声,也变成奢望了吗? 不!不能再想他。莫离欢突然垂下了头,收住了还在张望的视线。她懊恼起来了。不是决定不再想他了吗?不是决定顺其自然了吗?既然当初是自己选择的分离,现在又为什么那样心痛,为什么,为什么会在意秦缺孤独离去的背影呢? “欢儿。。。。。。”蓟成风不知何时已走到了莫离欢身边,是的,他发现了莫离欢脸上的难过表情,他亦轻轻叹息着,欢儿,欢儿她应该是很喜欢那个男子的吧。 “大哥,我没事。”莫离欢听得大哥的声音,连忙扬起头来笑着回应。她怎么能忘了呢?她怎么能忘了大哥现在正在拜堂呢,如果因为自己的心情影响了他,自己又怎么能过意得去。 “大哥,你快和大嫂拜堂吧!” 轻轻扬起笑容,莫离欢直觉推了蓟成风一把,蓟成风虽然仍有些担心,但转眼看看身边,毕竟还有另一个红色身影在等着他。于是他也妥协了。这是他许下的承诺,他应该尽职地完成它才对吧。 “一拜天地!”司仪的声音响起来了。二人终于按着习俗顺利地完成了拜堂的仪式。蓟成风忍不住舒了一口气,现在,自己算是完成职责了吧。然而,正当他要回头去安慰莫离欢时,却猛然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是在自己刚刚分神拜堂的时候吗?欢儿,你上哪里去了! 连忙向四周找寻,那淡黄色的身影终究不在了。蓟成风心内担忧,正要出去找时,却突然看到敞开的大门外直直跑进来一个兵士,神色紧张连连喘气道:“报——报告成王,五王爷的军队开始攻打京城了!” 一时间,在场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这么快!这么快就要打到京城来了吗?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惊愕地长大了嘴,赵二公子,赵二公子明明说明天才会攻城的,他们还有时间在今天晚上走—— 反而是成王府的下人们都显得十分冷静。无论如何,既然当初决定了留下,早一天和晚一天攻城并没有区别。更何况成王的婚事终于结束了啊!这就是他们唯一的愿望。 “先去通报许奇将军,让他带兵抵抗着,我随后就到!”独孤寒偏偏在这个时候不见了踪影,也许被皇帝派到什么地方去了。蓟成风眉头一下子紧锁起来,就要开打了吗?五哥,没想到你这样等不及了。 “王忠,要是郡主回来了,你千万要保护她的周全!”此时的蓟成风也没有了别的选择,欢儿刚刚才不见,应该不会是被人带走。而现在的他也确实没有时间滞留了。快步冲出了大厅,蓟成风一下跃而上了早已准备好的战马,转瞬呼啸而去。 于是偌大的喜堂内,也就只剩下一个鲜红而孤独的身影以及她周围慌乱的人们。 在一片聒噪声中,人群渐渐都散去了。不久以后,喜堂内就只剩下了成王府的几个下人。 散了吗?都走吧。反正已经达成了自己的夙愿,赵青儿并没有什么遗憾。眼前依旧是鲜红的盖头。赵青儿一把就扯下了它,露出盖头下画得极为精致的妆容。 成风,你竟连掀开它的时间都没有吗?赵青儿淡淡笑了笑,可是,我毕竟已经是你的妻了,我会帮你的。我会尽我所能帮你的。忘了吗?我手上也有筹码呢。 王忠看得新娘子自行摘下了盖头,也并没有什么话好说,谁让这非常时期呢,王爷要以国家为重,希望这新王妃能理解才好。不过这新娘子,也着实被委屈了。 “夫人,王爷一时半会回不来了,不如您先到新房里歇着吧。”向来敦厚的管家好心提醒着,不忍看这身醒目的红衣独自留在偌大的厅堂里一身落寞。 “不,给我备马,送我去军营!”赵青儿的脸上闪着智慧的光,她的视线放向远处。是的,蓟成风,我不会让你后悔娶了我。你等着瞧! 莫离欢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里,从成王府匆忙地跑出来,她其实也没有什么目标。去追秦缺吗,可是即使追到了,又能说些什么的,他甚至连话都不愿对自己说,那自己这样的追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抬眼望去,她发现了街上满是来来往往的士兵军队。开战了吗?真的开始打仗了吗?莫离欢无法理解这些人之中为什么会发生战争这样的事情,可是她所知道的是,大哥会去领兵,大哥一定会好好守护这个京城吧。 “娘,娘!”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小女孩清脆的声音,莫离欢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衣着褴褛的小女孩正拉着一个倒在地上的女人,不断呼喊着。 出什么事了吗?莫离欢径直跑了过去,一眼就发现那妇女已经彻底昏迷了。 “让我看看!”莫离欢连忙在妇女身边蹲下,低头对上小女孩一双倔强的眼睛,却见她虽然小小年纪,却紧紧护着她娘,不肯让任何人接近:“不许欺负我娘!” 莫离欢心中一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这么小的孩子,都已经知道要保护娘亲了吗?脸上带了浅浅的笑容,莫离欢只好耐心劝道:“小妹妹,你娘病了,让我看看好不好,我是一名大夫呢。” 眼看着莫离欢的温和笑容,怎么看都不会是坏人吧,小女孩的警惕心似乎放松下来了。于是莫离欢赶紧把上了妇女的脉,却不料猛然发现这女子是虚脱之症,似乎是很多天没有进粮了。 怎么会这样?京城不是这个国家的首都吗?为什么竟然还会有人几天没有饭吃? 莫离欢当下心生疑虑,于是连忙朝小女孩问道:“小妹妹,你和你娘是不是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告诉姐姐,你们为什么没吃东西?” “我们是从外面逃到这里来的,家里的粮食都被人抢光了。娘带我逃到这里来,就突然叫不醒了。姐姐,我娘的病能治好吗?”小女孩眨巴着那双大眼睛,虽然看上去也已经很多天没有吃饱,可是她的情况显然比她娘好多了。这个母亲,难道是把吃的都让给女儿了吗? “能!”莫离欢当即点了点头,先让小女孩放心,随即又扶起了倒在地上的瘦弱妇女道:“姐姐带你们去找吃的,跟我来吧!”手上的妇女实在很轻,莫离欢一路往成王府走去,眼下的她也只有那里可去了。 不知道大哥的婚礼结束了没有,其实她刚才离开那里,也不过是想透透气罢了。那毕竟是大哥的婚礼,她不想让自己的情绪破坏到它,可是一想到秦缺,她却又忍不住难过起来了。 莫离欢,你怎么这样没用呢!事到如今,你还想他干吗!你不可以再想他! 莫离欢忍不住舒出一口气,沉淀了一下心情。可是回去以后,她还是不得不面对赵青儿啊,那个被她治好双腿的女子,又会和秦缺有着什么瓜葛呢? 然而,就在莫离欢苦恼着是否要不动声色地回王府时,面前的一个黑影却突然挡住了她的去路。莫离欢惊讶抬起头来,却猛然发现那个人竟然是。。。。。。 孟如思一回到京城,就立刻马不停蹄赶到了皇宫,她是在五王兵变前一晚才刚刚赶到京城的,而六扇门的大部分弟子都早已被聚集到了皇宫里,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皇帝。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的局面,孟如思此时正站在正殿之中,看着一众皱紧眉头的师兄师弟,她显然也对五王在城外的聚兵有所怀疑。据她所知,五王爷手上的兵最多只有二十万,可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又是在哪里得到的另外十五万兵呢? “报——据探子回报,那五万的死士中,至少有一半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他们统一黑衣蒙面,据观察,也不像是星月堂里派出的人!” “好!再探——” 不断有最新的情报从城墙内外输送回来,所有的人都在这空荡荡的皇宫里焦急地等待着消息,每一刻对于他们来说都无不是煎熬,他们每一个都恨不能亲自上阵去杀敌吧,虽然他们都从没有参与过军事,但是这份斗志,是他们从小就被培养起来的。是的,他们都来自六扇门,那个唯一直接统帅于皇帝的组织。除了师父诸葛神鹰已经到了军营里,剩下的六扇门精锐,基本上都在这里了。 “黑衣蒙面?”孟如思显然对这样的装束特别敏感,事实上,她对一切的黑色物体都比较敏感。不会是众生门吧?孟如思的脑子被众生门的杀手牵绊太久了,久而久之,无论什么都会自然而然联想起众生门来。 可是,怎么可能呢?众生门不过是一个杀手组织,而眼前要发动政变的是五王爷啊。五王爷怎么可能和一个杀手组织有所关联。虽然一向对五王爷没有什么好感,但孟如思不想冤枉任何一个人,她也不相信事情是如她想的那样。 “如思,怎么了?是担心孟元帅吗?”身旁的一位师兄看如思脸色有些异常,连忙好心询问,以为她是担心父亲的缘故。原来那个骁勇善战的孟坚元帅,早就在十天之前就已经抵达京城了,此刻的他恐怕正在城墙上和诸葛神鹰一起商量抵御对策吧。 “我才没有!”孟如思撇了撇嘴,不想被人说她还是个爱粘爹爹的小姑娘,于是索性转了身道:“反正待在这里也没事可做,我先到外面去逛逛。待会就回来!” “如思!还是不要乱跑吧!这里毕竟是皇宫。。。。。。”好心的师兄还没有提醒完,孟如思就已然不见了人影,片刻以后,就只听得从不远处传来的回音:“我知道了!” 孟如思一个人在这萧条的皇宫中晃荡,这所谓的皇宫实在也没有什么可看,孟如思放眼望去,都只不过是满目的残花落叶罢了。 败落了吗?孟如思还记得小时候自己曾经来过一次皇宫,那时的皇宫好像全然不是这样的,因为她似乎记得那时候,就算是最寒冷的冬天里,这里也依旧是花团锦簇,人来人往。那年的她才三岁吧,其实根本记不得什么事了,唯一的记忆恐怕就是其中一个宫苑里那架秋千,那架装载了她童年记忆的秋千,她清楚地记得那一瞬自己飞起来的感觉。 那架秋千还会在吗?孟如思心念一动,那也是为数不多的爹和自己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吧。于是微微向左右张望,反正没有人,太监宫女们都逃得差不多了吧,不如回去重温一番童年的记忆,岂不也很好吗? 孟如思向来是很懂得自我娱乐的,不停判断着方向,她只凭着感觉在找寻记忆中那架秋千,突然,她发现了!她发现自己记忆中那架秋千,果然还挂在老地方。 可是,那秋千旁边的又是谁呢? 再次确定左右没有人,孟如思终于大着胆子走了过去。如果那是什么宫中的妃嫔,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吧,反正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忌讳可言。可是话说回来,皇宫里的人不是都已经疏散过了吗?为什么她还留在这里? 近了,近了。如思终于接近了那架秋千。同时也接近了那个身影。 她在干什么呢?如思只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正半跪在地上,认真做着什么事情,专心得容不得别人打扰。 突然间,孟如思踩碎了地上的树叶,发出了“咔咔”声,于是那个人终于回转头来。孟如思却在那瞬间惊愕了,口中不由自主地,她听到自己吐出了两个字:“离欢?” 作者有话要说:偶知道乃们等急了。。不过。。还是再看我啰啰嗦嗦写下去吧。。。55。。。第一个坑特别有感情说。。。等到发完了肯定给你们一个结局。。温暖牌的。。吼吼。。。 其实偶自己最不敢看虐文了。。所以你们看偶的文都走平淡不虐路线滴。。不然自己看了都会觉得难过。。。下个坑持续不虐路线。。自我娱乐为主。。 最后说到番外。。咦。。只有一个亲留言。。亲们热情不够偶没有动力说。。奸笑下。。乃们最后一些心里话跟我说说嘛。。时间不多鸟。。。飘走~~ 154 烽火 (154)烽火 “左夜阑!你究竟想怎样!”一路被死死牵着手,c小说网:/是的,她又遇到了左夜阑。不同的是,这次她原本有机会逃跑,可是眼看着那个小女孩和那个昏迷的妇女被左夜阑的手下带走,她又不得不妥协了。 为什么自己总是这样没用!莫离欢几乎有想死的冲动了。不!死之前她必须做一件事情,杀了左夜阑! “我带你去看看你那大哥是如何被打得落花流水!”左夜阑的嘴边带了一丝邪气的笑容,此刻的他已然换上了一身鲜红的战甲。怎么说他也是五王手下的重将,即使不用真的上阵去,他的才智谋略也足够把这个小小的京城玩弄于股掌间了。 大哥吗?难道他要带自己去战场?莫离欢只觉得这个男人一向如此狂妄,可是为什么他们如此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都无人过问呢?照理说,左夜阑不是敌方的吗?为什么他可以这样轻易地混入京城? “娘子,我把整个京城送予你可好?你会喜欢这份新婚礼物吗?”只见左夜阑突然欺身靠近莫离欢,凤眼含情道。 “你走开!我不是你娘子。。。。。。”莫离欢慌忙躲闪,口中正要分辩,突然又想起来那日恍惚之中的拜天地来。难道,难道自己真的已经嫁给他了吗?不要!那怎么能算!如果是清醒的她,打死也不会嫁给他吧!可是。。。。。。 “呵呵,我们连堂都拜过了,怎么能说不是夫妻呢?”左夜阑笑得得意,凤眼微挑道:“娘子,等我攻下了京城,王爷做了皇帝,我们这辈子就能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 “哼!左夜阑,你自己要富贵自己去享!我才不要和你在一起!不!大哥一定会把你们都打败的!”莫离欢脸上自有一股执拗,她才不相信京城真的这样容易攻下,那带兵的毕竟是她大哥啊,她怎么可以不信任她的大哥呢? “莫儿你还真傻,你难道不知道五王爷和皇帝的兵力悬殊吗?傻子都知道应该站在哪一边了。”左夜阑轻轻笑着,对莫离欢露出别番温柔来。莫离欢连忙扭开头不去看他,突然,她望见对面正直直走过来一批士兵来,看样子就要和左夜阑的手下擦肩而过。 这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吗?莫离欢当即做了决定,拼尽全力挣脱了左夜阑的手,朝那队士兵奋力大喊道:“这里有奸细!” 士兵们的注意力显然被吸引过来了,只见他们疑惑着走过来,说是要查看左夜阑的身份。却见左夜阑淡定地笑了笑,径自从腰间取下一面令牌递予那人。那带头的看罢,脸上突然露出敬畏之色,随即笑着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临走之前向莫离欢看来一眼,却只是皱了皱眉,终究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莫离欢万分不解地看着左夜阑,却见他已然转身朝自己邪邪一笑道:“莫儿,你以为我没有把握能随便进城吗?你真是太天真了!” 莫离欢一直被左夜阑带领着,一路向南面走去,很快就穿越了城门。城门的守卫竟然也不拦他,只稍稍问了几句就放他出城了。于是莫离欢彻底惊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都没有认出他是敌方派过来的吗?就算他是自己人,也不该这么轻易放出城吧。 “左夜阑!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为了防止莫离欢再乱出声,在确保安全出城们之前,左夜阑点了她的哑穴,现在总算解开了,莫离欢一着急就脱口喊了出来。 “莫儿,待会你乖乖呆在这里,好好等我回来。这里是军营重地,不比家里,你可千万要当心,知道吗?”左夜阑的语气温柔无比,随即便对手下使了眼色,身边的一干人等立刻就退下了,此刻他们已然来到了一个鲜红的帐篷面前,不用说也知道这里就是左夜阑的帐营了。 “废话!你带我来这里干吗!”莫离欢哪里能对屡次挟持她的左夜阑有什么好气,杏眼怒瞪,她的手中早已扣好了暗器,随时准备偷袭然后逃走。 “莫儿,你是我左夜阑唯一的妻子。我专程把你带到这里来,自然是为了保护你。”左夜阑说着强行牵了莫离欢的手道:“来,看看喜不喜欢里面的布置。” 此刻的莫离欢只是感到再愤怒没有。保护我?我在城里呆得好好的,你强行带我出来凭什么说是保护我?况且,若不是你以人质相要挟。。。。。。 为什么自己身边的人总是受害呢?莫离欢只恨自己打不过左夜阑,如果贸然逃跑,一定还会被抓回来看得更严,如今之计,也只好等待时机再说。如果一击不中,难保这个性格无常的人会再想出什么别的手段来。 说着已然被拉进了屋,莫离欢一点欣赏的心情也没有。一边往帐外看,一边记挂着刚才那对母女,不知道左夜阑把她们怎么处置了。 谁料左夜阑走着走着,突然转回身站住了,莫离欢正在望向身后,这下一时不留神,蓦地撞上了他的胸膛,结果却被左夜阑一把顺势拉入怀中,只听他语气无比温柔道:“莫儿,为什么你总是随时想逃离我身边?为什么,连几个陌生人都可以让你心生怜悯,你却总是想尽办法要离开我?” “左夜阑,你几次挟持我,有哪一次是我愿意的吗?”莫离欢只是拼命挣扎道:“我只是,我就是。。。。。。”她想说出绝情的话来,她想说她讨厌他,可是她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说才对。如果伤到了他。。。。。。 “是因为成王吗?莫儿,你不会忘记他已经娶妻了吧。那个可怜虫,也不过是皇帝的工具而已!莫儿,你已经是我的妻,记得吗?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左夜阑将莫离欢拥得更紧,几乎让怀中的人儿无法呼吸了,他却依旧不肯松手,是的,他不会松手,永远不会。 “左夜阑!你住嘴!不许说我大哥!”莫离欢艰难地在他怀中挣扎,此刻的她终于看清楚了,是的,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他,他不过是想把她绑在自己身边而已。什么感情,什么妻子,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爱,难道不是太可怕了吗?莫离欢庆幸自己被这股霸道的力量及时惊醒了,曾经对他有过的一点点好感在此刻一扫而光。左夜阑,就算你杀了我好了,我也绝不会和你在一起,绝不! “莫儿,如果你不喜欢留在京城,我也可以带你去隐居。反正这么多年以来,什么荣华富贵我都享过了,如今换种方式也未尝不可。更何况如果这是你的愿望。。。。。。”头顶的声音在瞬间变得温柔,飘忽地不似人间的声音,而怀中的力道亦稍稍减轻了。 那,那会是同一个人吗?莫离欢忽而被那声音吓了一跳,性格多变至此,他,他会不会已经。。。。。。疯了? 不!不可以被他蛊惑!莫离欢使劲咬了咬嘴唇,在陷入那魅惑声音的刹那间被自己的心声唤醒。左夜阑,这就是你的手段吗?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也好,我都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啊,为什么你要这样一再纠缠。 莫离欢不由地叹出一口气,左夜阑,无论如何,你的所作所为都不值得感动谁,因为你这样的霸道,简直让人无法呼吸了。 莫离欢沉了沉气息,正欲和左夜阑解释清楚。就算会令他恼羞成怒也好,此刻的莫离欢也并不在乎,她只知道自己不要这种霸道胜过一切的感情。他把那叫做拥有,因为他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件可以处理的物品吧。可是不是的,莫离欢是她自己的,她也绝不会任由别人摆布! “左夜阑。。。。。。”莫离欢的话已然出口,可是正在这时,帐外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左将军,王爷召集众将士在王帐里。。。。。。” “我马上去。”左夜阑没有听完,就已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士兵的禀告,随后松开莫离欢,他的脸上正如拜堂时那般温柔:“莫儿,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我可以一直等,直到你爱上我那一天。” 无论如何,莫离欢绝对不会是一个安于等待听天由命的人,就在左夜阑前脚刚刚远离了营帐以后,莫离欢就立刻趁机从营帐里走出来了。仔细观察了一番四周,她是在巡逻士兵刚过去的刹那跑出来的。虽然不认识路,但是她的穴道没有被点,施展一番轻功,还有谁能拦得住她呢? 小心翼翼地查探着,是的,此时的莫离欢正在找那对被左夜阑带走的母女。当时自己被抓的时候,她明明看到左夜阑的手下把她们带走的,可是现在她们又去了哪里呢? 没有,还是没有,幸而莫离欢的轻功着实不凡,没过多久她就已经察看了大部分的营帐了,这是一片白色的营帐区,只有左夜阑那一顶是红的,而莫离欢在帐顶观察过,不远处似乎还有蓝色和黑色的营帐。 果然有很多人吗?莫离欢望着那看不到边的营帐,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左夜阑的话,难道大哥的军队果然与这里有着很大的差距,所以左夜阑才这样有恃无恐了。 “左将军吩咐,把那女的尸体埋到乱葬堆去,那个小孩就随便丢到附近村子里吧。”莫离欢身边突然经过了两个士兵,她急忙闪躲开,却见他们二人其中一人拖着一只白麻袋,另一个扛着一只,扛着的那个麻袋里似乎还发出细细索索的声音。 左将军,是说左夜阑吗?莫离欢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女的和小孩,难道是。。。。。。 莫离欢当即决定尾随了他们。不久便不露痕迹地到达了一个小山丘上,因了是冬天,莫离欢没有闻到熏天的恶臭,可是她还是看到了满地的残破尸体,或断了四肢或面目狰狞,为什么,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死人? 只见那两个士兵扔下了一个麻袋,犹豫了片刻又扔下另一个麻袋道:“隔壁村子那么远,左将军还真是费心!母女俩死在一起不是更好吗?”说完转身就走了。 莫离欢强行压抑下跳出去对付他们的冲动,等到他们一走就立刻跑到尸体堆上解开那两个麻袋上的绳索。麻袋内的两个人显然都已经奄奄一息了。莫离欢轻轻探了探她们的鼻息,先前那个虚脱的女人已经彻底没了呼吸,心下叹息,幸而小女孩还有几口气,但是实在太过虚弱了,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是自己害了她们吗?原本,也许她们还能在京城得到别人的帮助。一股无名的自责加怒火一下子由莫离欢胸中烧了起来,左夜阑,人命对你来说就这么轻贱吗? 莫离欢来不及再计较许多,就立刻把那小姑娘抱出了麻袋。拼命向前跑着,她只知道她必须找个地方让那小姑娘吃上一口饭,喝上一口水。孩子的生命何其脆弱啊,莫离欢决不能让任何人再在自己面前死去。 突然,前面出现了一队巡逻的士兵,莫离欢来不及逃走赶忙躲到旁边的大树下。自己怎么忘了呢?还没有逃出军营,每一步都有被抓回去的可能啊。 静静屏了呼吸,莫离欢看着怀中安详的孩子,感受着她的生命正在慢慢消逝。不要!为什么自己这样没用! 突然,莫离欢感到头顶覆上了一片阴影。直觉惊起抬头,她本能地护着怀里的孩子,却在看到那人的面貌时一下子愣住了,那个人,那张脸,她似乎是哪里见过的。可是,一时却又有些想不起来。 电光火石间,她的脑中忽而被什么贯穿了一线。大哥,难道这个人就是大哥的朋友,那个自己只有过几面之缘的,独孤寒?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鸟~~话说。。左哥哥还是一个偏执狂形象说。。由于即将完结。。额。偶也对不起这个半途才出场但是偶大爱的角色。。好吧。。。这个文确实会留下许多遗憾。。。偶以后一定好好弥补。。嗯。。有感觉写个番外给他。。。 啊。。潜水了这么久的亲们哈。。。再不出来吼一声就没有机会鸟~~~不过还是谢谢所有的亲支持。。平淡文风继续。。偶喜欢不虐滴。。虐了偶自己会难过。。飘走~~~ 155 叛徒 (155)叛徒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莫离欢一时又产生了疑惑,却见独孤寒已然向她伸出手道:“:http:///” 莫离欢没有多想,直觉的,她以为大哥的朋友总不会害她。没有去牵他的手,她只是抱着怀里的孩子惊魂未定地向四周张望,却猛然发现刚才那队士兵已经不见了。 “他们都去战场了。”独孤寒只是静静凝视着眼前这个依旧清新的女子。此刻,他的脑中瞬间转过了千万种想法。他有那么多话想说,他多想上前去告诉她他的一切。可是终究,他只是毅然转过了身,没有再去看她,径自朝前面走了。 后悔吗?往事如风,画面一个个在独孤寒眼前闪过。如果,如果当初的自己不是遇见了她,现在他又会在哪里呢?会依旧留在那个皇宫里做垂死挣扎吗?还是已经和五王爷对立,毫无悬念地战死沙场。 “你带我去哪里?这个小姑娘,她很虚弱,有水可以给她喝吗?”莫离欢没有留意到独孤寒复杂多变的神色,她的整颗心都已经被小女孩牵扯住了。轻轻脱下了外衣,莫离欢刚刚才意识到那小女孩穿得十分单薄。不冷吗?莫离欢将棉衣披到小女孩身上,呼呼地给她呼着热气。 突然,莫离欢感到身上一沉,她已然被什么东西盖住了,仓皇抬头,她的眼神像小鹿一样惊慌,独孤寒却情不自禁地泛开了一丝笑容。他的棉袄此刻正披在莫离欢身上,他却又重新穿上了战甲。是的,他原本就是要去上前线去打仗的。刚才的那队士兵肯定已经在前线等着他指挥了。 “你。。。。。。”莫离欢只是睁大了眼,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这个才见过几次面的男子,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衣服给她穿?可是下一刻,她却又愣住了,因为她在独孤寒刚刚系好的战袍上,看到了一面令牌,和左夜阑拿出来过的一模一样的令牌。 怎么可能呢?怎么会?难道。。。。。。莫离欢的头脑在一瞬间闭塞了,她根本无法想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独孤寒,他不是大哥的朋友吗?他为什么在敌方的领地里,是侦查还是别的什么。同样的令牌为什么左夜阑和他都有。以及,他披了战甲是要和谁去打仗。。。。。。 “走吧。”独孤寒突然吹了一声口哨,莫离欢只看到不远处一匹雪白的马跑了过来,瞬间就停到了自己边上。“它会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莫离欢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感到独孤寒用力把自己扶上了马。轻轻拍了一下马,马一下子就飞快跑走了。 走吧,走吧。它原本就是自己最心爱的坐骑,现下驼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子,这不是很好吗?独孤寒眼看着白马和女子绝尘而去,终于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前方,他还要为他的选择继续付出代价。因为一旦选择了,他也没有别的退路可走。 庄严肃穆的城墙地下,蓟成风正在最后一此鼓舞士气,不久以后,这里站着的所有士兵就将和他们年轻的将领一起迎来生平最难打的一场硬仗。所有人都显得信心十足精力充沛,仿佛已经时刻准备好了要在战场上和对方拼死厮杀。 “报!报告王爷!”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士兵个呼喊声,口里还喘着粗气就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了。 “不要慌张。出了什么事?”此刻的蓟成风前所未有的镇定而威严,只因为现在的他知道自己已然是所有人的主心骨,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要稳住军心。 “独,独孤!”士兵还未来得及说完,蓟成风就连忙上前一步抢道:“是不是独孤寒回来了?” “不,不是!刚才经过查探,我们发现五王爷的主将就是独孤寒!”士兵一口气说完,蓟成风的脸色突然阴沉了。可是他还是镇定地扫视了一眼检阅完的军队道:“你们都是尽职的士兵,你们的任务就是保卫皇城。明白吗?” “明白!”这是检阅的最后一个步骤,看到士兵们一个个英姿挺拔严阵以待,只见蓟成风带着威严点了点头,随即给主将许奇使了个眼色,便转身离去了。这刚刚提拔上来的大将军许奇自去接管军队的,而蓟成风却直接上了城楼的瞭望台。 寒,独孤寒,你真的叛变了吗?这叫我怎么相信!不,我不相信! 蓟成风独自站在最高的瞭望台上,是的,他看到了,他看到了陈列在城墙外面的成千上万的士兵,他看到了五王爷志在必夺的决心。他同样看到了,那个披着青色的战甲,骑在枣红色战马上的将领,难道真的就是独孤寒吗? “王爷,王妃来了。”蓟成风没有听到士兵的通报,他只感到自己的信念在一刹那坍塌。独孤寒,这个和他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他几乎是蓟成风唯一的朋友,现在却站在自己敌对的一方,他真的背叛自己了吗,他背叛皇帝了吗?他。。。。。。 “成风。”清冷的声音突然打断了蓟成风握紧双拳的回忆,他蓦然转回头来,却发现瞭望台下此时正站着一个女子,一身红衣,再耀眼不过,简直像血一样刺目了。随即蓟成风望见了她的脸,他终于认出她来了。赵青儿吗? “你怎么在这里?”蓟成风显然有些吃惊,麻利地从瞭望台上爬下,他发现这女子的面容在红衣下格外有一丝艳红。是光线的关系吗?蓟成风没有多看她一眼,虽然他并不讨厌她,但也从没有对她产生过朋友以外的感情。 “我来帮你。”赵青儿依旧语气清冷,表情再镇定不过。却见蓟成风又一次吃了一惊道:“这里很危险,你还是快回成王府去吧。不,让王忠送你去皇宫,那里有重兵保护,比较安全。” “成风,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我可以这样和你站在一起。”赵青儿突然笑了,其实她本来就是个标致女子,只不过从小性格所致,她并不爱笑,如今笑起来,着实是有着另一种美丽的。 “所以,我不会让你后悔娶我。”只见赵青儿突然从袖中取出一支烟花,当即向天空中放出。白日的天空里忽而出现这样一道白光,而正当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城墙上突然有士兵叫起来道:“兵,兵车!好多的兵车啊!” “这些兵车,是什么时候运进城里的?”蓟成风不敢相信地看着列在自己面前的起码几百辆兵车,脸上的喜悦不言自明,原本因为城中的兵工厂被五王爷毁了,他自己正对徒手作战没有信心呢,这下有了这么多兵车,真可谓雪中送炭了。 “很简单,这是我的嫁妆。”赵青儿只要静静看着蓟成风的笑脸,自己的心也会忍不住开心起来。他果然会高兴,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啊。当初要运送嫁妆的时候她就早已经想到了,这些武器终有一天会派上有用的。而她要做的就只是把兵车的零部件散装在车队里运进城来,再由能工巧匠组装,而且不能让赵东流发现——他以为能瞒谁呢?赵青儿早就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了。是的,她早就知道赵东流会为五王爷提供经费和武器的支持,并且他千方百计不想让自己成婚,不就是想把那笔嫁妆拿来支援五王爷吗? “赵姑娘,无论如何,谢谢你。”此时的蓟成风还能说什么呢?嫁妆?这果真是个聪明至极的女子啊。而且她的洞察力,竟然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吗? “王!王爷——”城墙下又跑来了一个士兵。 “什么事?” “打过来了!独孤寒率领军队打过来了!” 来了吗?蓟成风冷冷看一眼城墙之下,正要下楼去督战,却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朝赵青儿道:“无论如何,你还是先到皇宫里最为安全。”说罢已然转身离开。 皇宫吗?成风你终于也会关心我的安危啊。 赵青儿温和笑笑,望向那个背影久久注目。能和他站在一起真好。她一直以来的夙愿终于达成了,可是她却突然有种恍惚,为什么这一切看起来都像是梦幻一般呢? 夜晚,下午的战事已经结束,蓟成风和大元帅孟坚大将军许奇及一干将领聚集在成王府,商讨这今天初战的形势以及今后的战术安排。 “孟元帅,您对今天的战事有什么看法吗?”自从聚集到这里开始,下面的人群就一直沉默着,此刻蓟成风终于再忍不住打破了这种僵局。 “依老臣所见,王爷,我们不得不承认叛王的准备十分充足,兵士精锐好战,士气正高,再加上以攻城来说,他们把我们四面包围,我方突围几率不大,如果要打赢他们。。。。。。”孟坚向四周看了一眼道:“非常不易。” “孟将军说的是。”“孟将军说的对啊。”下面的将领一下子都异口同声起来。 “那依你们看,我们竟半点希望也没有了吗?老将军你实话告诉我,我们还能再坚持几天?”蓟成风亦皱起了眉头,下午的情景他不是没有看到,五王爷的手下兵士各个勇猛善战,在独孤寒的率领下势如破竹,虽然自己这边的士兵也有勇有力力,可是相比于对方的精锐士兵,特别是那群杀人手法奇特的黑衣军,简直毫无还手之力。据探子回报,那群黑衣军正是五王爷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来历不明的黑衣人。 “成王爷,恕老臣直言,从全盘局势估计起,最多十天。京城内的粮草数目本来不多,即使他们不做十分猛烈的进攻,我们也坚持不了多少时日了。”只见两鬓发白的孟坚摸了摸胡子,神情极为凝重道:“老臣斗胆建议,王爷先护送皇帝出城要紧,剩下的所有将士,由我和许小将带领,我们一定会保卫京师到最后一刻!” “老将军!”蓟成风听罢此言,已然大大吃了一惊,看得所有将领眼中的决心与恳切,他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真的要这样吗?自己选择做这一场抵抗,是否是错了?还是,皇兄的决定果然是明智的,要是一早就大开城门,也就不用牵连这么多百姓和军队了吧。他们都只是无辜的人,被这场政治斗争平白牵连了进来,而今又要为一场没有胜算的仗付出血的代价,甚至是生命。值得吗?真的值得吗?这一切都只是因为自己一时冲动的决定,如果现在投降。。。。。。 “我听说,今晚刮西北风呢。”大厅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一下把这场会议的凝重气氛打散了,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个衣着鲜红的女子正站在大门口,抬头仰望着天空道:“今晚果真没有月亮。” “赵。。。。。。青儿?”蓟成风显然有些吃惊,不知道她何以还留在成王府之中,先前不是已经要她躲到皇宫里去了吗?而且刚刚自己回府的时候,也没有看到她在府里。 众将领先是不解,随即又明白了,那身鲜红的衣衫分明是新嫁衣,对了,今天是成王大喜的日子呢,可惜大家都忙着战事,根本都没来得及和成王道一声喜。 “成风。”外面的女子听得蓟成风喊着她的名字,突然就回转了头,她的妆容很美,灯火下的她确实有着与平日不同的美丽。只见她朱唇轻启,突然又开口道:“我听说,今天刮的是西北风。” 众人一下都愣住了,这个美丽的女子为什么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呢,突然,门外跑进了一个士兵,一上前就是脸上满喜悦道:“报——报告众将军,敌军东南粮草库突然着火,粮草毁了大半——” 作者有话要说:写赵青儿,其实让我想起了那篇《致橡树》,这是一个一心希望和爱人站在一起的坚强女子。。有空会给她番外说。。因为偶个人其实蛮稀饭她。。。 啊。。。离完结还有两章。。亲们很快可以看到大结局了。。话说。。长期潜水的亲们来露个脸吧。。偶想看看乃们的正脸说。。嘿嘿。。飘走。。继续写文~~ 156 秦欢 (156)秦欢 莫离欢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确切的说是不知道马跑了多久,身下的坐骑确实是一匹好马,因为她没过多久就发现了一个村落,于是她立刻欣喜地下了马找到了水源和食物,总之,她总算把小女孩救回来了——小说网:/ 在农户家安顿好了小女孩,莫离欢重新走出了房门。这里的人都非常热情好客,莫离欢从一开始就发现了。而且他们似乎都对自己不陌生,事实上,当她从马上下来之时,立刻就有人过来接待她了。 “莫姑娘——”人们都这样称呼她,刚刚莫离欢就有些吃惊了,自己还未开口,他们如何得知自己的名字呢?可是急于救治那个小姑娘的她当时没有时间理会,现在想起来,不是很奇怪吗?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此刻的街上已然没有了人,莫离欢独自在街上走着,看着家家户户的灯火,她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久违的温暖。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现过一幅幅画面,与眼前的景致渐渐重合了。于是莫离欢吃惊地发现,那竟然是——许家村? 许家村,那是属于自己和秦缺的独特记忆。莫离欢心头一动,突然就这样四处寻找起来了。她不知道她在找寻什么,可是她潜意识里是希望发生点什么。是什么呢——这里是哪里? 可是随即,她却又突然停止了找寻。怎么可能呢?这里又不是许家村,怎么可能有秦缺,怎么可能他会突然出现。来这里的白马是独孤寒给的啊—— 不知道大哥的情况如何,虽然自己至今仍不相信独孤寒会是大哥的敌人,可是—— 莫离欢去找白马,却突然发现白马早就不见了。是去找主人了吗?莫离欢淡然笑笑,随即便施展开了身法。是的,她放心不下大哥,她要回去—— “莫姑娘,天这么黑了,明早再上路吧——”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声,莫离欢回头一看,却见说话的正是刚刚收留自己和小女孩的的农家大妈。于是当下笑笑道:“不了,我想赶回去,或许还来得及——” “呵呵,那就把我家的大黑带上吧,可以省下你不少体力。”农户大妈说着就往自家后院去了,没过一会儿,就见大妈牵出一批黝黑的马来,呵呵笑道:“大黑,乖乖听莫姑娘的话。” 莫离欢原本不好意思收下,可是那大妈已然把缰绳交到自己手上了:“莫姑娘,一路小心啊!”说罢便督促莫离欢上马,莫离欢不好推辞,只好转头朝大妈歉意道:“大妈,那个我带来的小姑娘,要拜托您照顾了——” “呵呵,莫姑娘放心。”随着莫离欢的马扬尘而去,只听农户大妈又喃喃自语道:“小寒,你的心上人找你去了,下次等着你把她一起带回来啊——”说罢转身走进了一间房间点上了蜡烛,那房间的墙上,却赫然挂着一副画像。上面的莫离欢笑靥如花—— 莫离欢一路策马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她已然在黑夜中迷失了方向。四周是宁谧一片的森林,莫离欢骑着高大的黑马慢慢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了一点火光。 不,不是一点,是成片成片的火光!莫离欢渐渐看清楚了,那边,就在不远处的前方,那里的一团团大火正如同要吞噬天地所有的东西一般,妖冶绝望的火红直直把天空都照亮了大半。 着火了?莫离欢望见无数的士兵正来来往往在那边扑火,火势却更加蔓延开来了。今天晚上的风刮得极其猛烈,连莫离欢都已经感受到了那火光中的炙热。 一队兵士正好向莫离欢的方向跑来。莫离欢连忙牵了马躲进树林里。却见没过多久,刚才那群士兵就从刚才过去的方向跑回来,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大桶水。是从河里汲水救火吗?莫离欢猛然想起来刚才确实经过了一条河。可是这么大的火,怎么可能扑得灭呢。 “老王!我不行了!这简直比打仗还累!这么大的火怎么可能扑得灭呢!左将军也真是的,我们这点力量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嘛!”整齐的士兵队伍里突然出了岔子,一下子就在莫离欢前方的道路上停滞下来了,莫离欢赶紧往回躲去,只怕暴露了自己的所在,却在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老张!别偷懒了!小心左将军待会拿你祭他夫人!还是赶紧救火去吧!”说着整了整队道:“大伙加快脚步!抓紧时间救火啊!” 祭夫人?莫离欢的眼睛不由自主往火海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还有几顶没有毁掉的帐篷。白色的?莫离欢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难道左夜阑以为自己在火海里? 可是——她却也不想走出去向任何人解释,如果左夜阑真的是在找她,而被他知道自己没死,那他一定会继续纠缠下去吧。那么,还不如让他以为她已经死了—— 莫离欢心中一定,当即牵了马跑出了森林,策马向东方而行,她知道火海这条路肯定行不通了,既然如此,那就从东边绕吧,反正白色帐篷的位置已经告诉她离京城不远了,更何况有大黑的帮忙—— 莫离欢感到大黑越跑越快,简直可以和先前那匹白马相比了。径直穿越了整片森林,莫离欢已然望不见火舌了,而只看到满天的火光。 继续向北,她猜测着这样的道路是否能够如期到达京城,然而就在这时候,四周突然从天而降了许多黑衣人。只见他们一个个都是黑衣蒙面,鹰隼般的眼睛发出寒冷的光。 这样的装束,怎么也会令莫离欢想起——秦缺? “放火贼,还想逃跑!”黑暗中突然传来一个极为低沉的声音,听上去根本无法探知男女,然而莫离欢随即看到了这声音的由来。是的,说话的正是那个黑纱蒙脸的女杀手,也就是上次想杀她的那一个。 她怎么会在这里?莫离欢赶紧刹住了马,毫无惧色地朝女杀手望去。就是她,就是她上次带人围攻秦缺,把秦缺抓了回去! “哼,原来是你!”冷清纥显然也已经认出莫离欢来了,只听她冷哼一声,径直朝左右杀手道:“这个女人,就是她屡次救了叛徒秦缺!你们知道该怎么做!杀!” 莫离欢只听得一个杀字,就知道大事不好了,一边拉紧了马的缰绳,到了这种关头,她不跑还能怎么办呢。 顺手抓了一把马毛,只见莫离欢的暗器已在瞬间出手。这招暗器功夫是她所有武功里最最擅长的,此刻蓄势而发,也不过是几近本能罢了。 果然,飞身而来的杀手们都被这暗器分了神,不能如期完成进攻,莫离欢于是连忙趁机对马重拍了一下,马受了惊吓,呼啸而出。 然而就在这时,莫离欢突然感到大黑马开始了严重的颠簸,一个坐不稳,她当即从马上飞身而下,却见刚才还神气活现的大黑马此刻已然近乎疯狂地跳动起来,不一会儿,竟然从头至尾裂开了好几道鲜红的伤口,最后颓然倒下。 “大黑!”莫离欢脱口而出,连忙跑去查看黑马的状况,却见黑马已然活生生裂成了好几块。刚才的那些伤口,正是将他切裂的轮廓。 “大黑。。。。。。”莫离欢忍住了难过,猛然愤怒地抬起头来,站在她身后的,正是恻恻冷笑着的冷清纥,她的剑还未出鞘,可是她的脚边另躺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剑。刚才她正是用左手将马活活分尸的。 “不堪一击。你们都别动手了。我一个人就可以结果了她。”冷清纥冷冷吩咐着,随即轻蔑地看了莫离欢一眼。是的,她出剑了! 却说莫离欢此时被大黑的死打击了,愤怒的力量几乎令她燃烧起来。眼中闪着跳跃的火焰。她要报仇,她只知道此刻的自己要替大黑报仇。 为什么在她身边的一切都会遭遇不幸呢?为什么别人会不允许她得到幸福。不!她偏偏要得到幸福!她不会让人再伤害她! 青色的剑在夜色中发出寒光,莫离欢径自躲闪着,手中的暗器连连发出,有时候是石子,有时候是花瓣,更多的时候是落叶,莫离欢简直将就地取材运用到了极致。可是那青色的光还是死死纠缠着她。 这本就是一场女人和女人之间的角逐。有情和无情之间的较量。此刻的莫离欢却丝毫都没有想到要逃跑,在她的心里,她现在想的只是要打败这个女人,是的,即使是一匹马,她也要为它讨回一个公道。更何况为了秦缺。。。。。。 突然,青色的光平白加大了力道,恰逢莫离欢正要回头发出暗器,却猛然发现自己后面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避了。凌厉的光就要当头而来,莫离欢只好这样惊呆在原地静静等待着。可是,正当她紧闭了眼全心迎接死亡之时,却突然发觉预期的死亡久久没有降临。恍惚张开双眼,莫离欢惊讶地发现青色的剑早已从头上消失,而她的身边,此刻正站了一个身姿挺拔的黑衣男子。 激动吗?莫离欢一下子就萌发了心中那种久违了的触动。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强烈心跳的声音。 秦缺,秦缺你终究还是来了啊! “秦缺!你还没死!”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冷清纥感到刚刚被拦回的剑震得她虎口隐隐发疼。什么时候,秦缺的武功竟然到达了这样的境地!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的,只见她立刻站起身来,冰冷而满含恨意道:“杀秦缺,清理门户!” 十几个杀手听罢命令,当场便跳了起来,一齐将秦缺牢牢围在中间。漆黑的身影和漆黑的剑,莫离欢突然觉得秦缺从始至终是孤独的。为什么,为什么他孤独地这样绝望? 突然间,秦缺松开了握着长剑的手。只听“邦”的一声,漆黑的长剑就像被抛弃了一般,孤独地落到了地上。 在场的所有人一下子都惊住了。杀手,一个杀手,竟然在众多想要杀他的人面前放弃了武器。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在被围攻时也该有所反抗吧。可是秦缺,这个训练有素的杀手,他的弃剑意味了什么?难道他不想活了吗? 冷清纥显然也吃了一惊,可是在她看来,结果往往比经过更重要,因此,她下了令,几乎毫无感情的,她的声音中不由自主地夹杂着一丝冷笑:“杀了他。” 下一刻,十来把刀剑一起向中央刺出,秦缺并没有去拾剑,可是他也绝不会坐以待毙。只见他轻挥手臂,一套没有剑的“无情剑法”由此而生。 没有剑又如何呢?秦缺脑中反反复复只是那个他对主公发下的毒咒,是的,为了带走药王,也为了报答主公的养育之恩,他所答应的条件是,从此绝不用“倾国剑”对付任何一个众生门的人。 倾国,原来这把剑叫倾国,主公说,他只可惜秦缺没有练成“无情剑法”的最高层。当初的他因为练剑走火入魔而变得从此不能见光,可是他希望自己最器重的孩子能练成它。只可惜,秦缺终也逃不过一个“情”字,他终究还是辜负了主公的期望了。 后悔吗?黑衣的秦缺径自在黑暗中出招,他用的无一不是无情剑法,可是没有剑,威力果然会大大减小吧。轻扫一眼四周,倒下的只有两人,剩余的十个人依旧在顽强地进攻着,仿佛只要冷清纥不喊停,他们就能一直战斗到死。 突然,秦缺的黑眸闪过一缕光芒,是的,他看到了她,那个让她可以放下刀剑的女子。为了她,他离开了众生门,他离开了对他极大期望的主公,他强迫自己放弃那种天然嗜血的本性。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秦缺在一瞬间感到满足。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还记得那天婚礼时自己心里的百感交集,秦缺从来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同时有那么多的情感,那时的他只单纯地想要带走她,他只知道他不想看她嫁给任何人。可是当他得知出嫁的不是她时,却又不敢直接面对了。他一向不善于表达自己,所以他选择逃避。然而他终究还是后悔了,又来寻找她,更在关键的时候救了她。 突然,秦缺发现了莫离欢身后的一道寒光,原来冷清纥正趁着莫离欢出神张望自己时,要对她出手。 她早就该想到了啊。冷清纥的脸上闪过一丝恶意的笑容。秦缺最是在乎这个女子的吧。从以前开始,这个女人就是他唯一的软肋。 飞快举起了剑,冷清纥没有给自己多余的时间考虑,秦缺还被那些杀手纠缠着,他绝对来不及在自己落剑前赶到的,而她手下的女子,还浑然不知。。。。。。 下一刻,鲜血淋漓。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前的最后一章。。。嗯。。明天就要完结鸟~~~激动ing~不晓得乃们激不激动。。。。唔~~不过偶还是很舍不得说。。新坑不晓得什么时候能挖。。。名字初步定为《小蛮妖》。。欢迎亲们到时候来看~~嗯。。不过就算完结以后偶还是偶尔会写写番外的~~嘿嘿~~特别是有亲强烈要求的成风和左哥哥~~~ 很快就没有这个“有话要说”可以说话鸟。。。低落中。。。好吧。。我闪了。。 157 大结局 (157)大结局 一 萧文帝昌文十七年,萧文帝梁子川宣布主动退位,:/自此,萧静帝统治时期开始。三年后,萧静帝突然在宫中猝死,此时,前皇太子,据说早已死在二十年前政变中的梁北易突然现身,代弟称帝。年号吉隆,萧国政坛遂进入平稳发展时期。 这一切皆秘密在京城内进行,天下百姓只得到一纸金黄的诏书。然而,只要皇帝的政策越来越好,百姓们生活越来越好,其实谁做皇帝,真的无所谓。 而据野史记载,当年萧文帝被迫退位,是因为萧静帝领兵35万围困京师。虽然在成王梁风的带领下,守城将领一度得到胜利,比如成功烧毁了敌方大部分粮草,但是由于双方实力实在相差太大。最终,萧文帝在萧静帝答应不伤害城内一兵一卒的情况上,决定大开城门。京城就此和平易主。 然而当所有人到达皇宫及搜遍整个皇城以后,都没有发现皇帝和成王的踪迹。据说,皇宫里有一个暗道,萧文帝已然在最后关头携着他此生唯一挚爱的元妃逃出宫廷。而成王和成王妃一起失踪,同时失踪的还有六扇门的一个女捕快。 萧静帝未免斩草不除根,曾经秘密派手下大肆搜捕失踪的几人,然而直到他即位三年后突然暴毙,失踪的几人还未能查获。随后,萧翼帝梁北易即位,他秘密停止了一切搜查工作,专心国事。大萧国从此进入繁荣鼎盛时期。 二 江南小镇,正是春风春雨春醉人的季节。一湖碧水在春光中幻化万千颜色,湖边有一座青冢,湖岸上是两间简单的木房。 “蓟成风,你又不干活!你不劈柴我怎么做饭!我不做饭你饿死你算了!你劈不劈柴?!”一身鲜红衣衫的女子叉着腰站在木屋旁,直跳跃成春光中最明媚的一点,她的面前是一堆凌乱摆放着的木头,一把闪光的斧头静静躺在一边,像是在嘲笑她没柴做饭一般。 气死了,这个皇家公子果然什么都不会!都小半年了,他还是这副要死不死的样子,难道我就是活该天生什么都会吗?!难道我就活该每天给你做饭洗衣服!岂有此理! “嘘——”坐在青冢边上的男子突然转回声来,朝红衣女子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便举起了自己手中的玉笛,悠悠吹了起来。他的笛声很悠远,仿佛要到达某个远方人的心里。仿佛是在祭奠,又像是在回忆。 “切!吹个笛子了不起啊!吹笛子能赚钱吗?能赚钱你上街卖艺去啊!少来跟我磨蹭!劈柴去!再不劈柴我劈了你的笛子!”红衣女子似乎一点都没有被那悠远的笛声所陶醉,脸上一副凶巴巴的表情。 咦?什么时候自己这样爱生气,好像一看到他不干活就有气。可是他毕竟是皇帝的儿子,让他做劈柴这样的事情实在有点。。。。。。 “好了好了,算你走运,等你劈完天都黑了!本姑娘决定自己劈!”红衣女子说着一把抓起了斧头,一下下劈着木头,手势十分熟练。这原本就是她小时候学过的剑法中的一招,劈山打牛。没想到如今还能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 突然,头顶有一个黑影遮住了自己。女子抬头一看,那男子笑得正爽朗,只见他一身青色布衫,虽然不再是锦衣华服,但是无形之中散发出来的气质,还是隐隐暗示着他曾经身份的荣华。 “让我来吧!男人比较有力气!”蓟成风笑着接过了红衣女子手中的斧头,手指不经意触碰到了女子,那女子却立刻触电般跳开,脸上的红晕遮也遮不住,嘴上却慌忙掩饰着:“哼,热死了!我进屋凉快去!你别想偷懒!” 蓟成风只是埋头继续劈柴,神色淡定一如当时指挥着军队。一如他当初决定到这片湖岸隐居。 多久,已经过了多久。不过才几个月。青儿,你在下面可好吗? 湖岸边青冢上,立着一块手刻的碑。上面分明写着“爱妻赵青儿之墓”。 青儿,你说你从小的愿望就是嫁给我,可是我们究竟在哪里见过,我现在还是想不起,也许我要用一生的时间去想起。那样聪慧的你,我的妻,你永远是我的妻。。。。。。 “成风,我本来就命不久了,所以我才要急着嫁给你。你看现在多好。能在你怀里,我已经满足了,真的,成风,我满足了。。。。。。” “替我谢谢离欢,如果不是她治好了我的腿,我不可能这样和你并肩站在一起。成风,你知道吗?我从小的心愿就是要嫁给你,五岁的时候,你记得吗。。。。。。” “我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你了。。。。。。” 赵青儿,西北第一富豪赵家第四女,七岁时因事故伤腿,从此在轮椅上度过其大半岁月。十七岁时远嫁京城,嫁与成王梁风为妻。当时正值京城兵乱,成王虽极力带兵抵抗,但由于实力悬殊,终究败退。随后成王携妻出逃,随行孟如思乃大元帅孟坚之女,沿途保护二人。直到一行三人逃至江南安家。然不过月余,赵青儿突然旧疾复发,不治而亡。当时年仅17岁。因其从小谋略过人,生平有“女诸葛”之称。惜其英年而逝,无嗣。 三 宁静的小村庄,宁静的午夜。盘根错节的古树上此刻正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少女,她的眼睛大而有神,别人都说她像极了她妈妈。此刻的她正静静守在大树上,似乎在专心等待着什么。 突然,前方的空地上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只见他一个劲在大树边上绕来绕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然后,他停顿了身形,找到了! 喜悦的神情出现在他脸上,然而下一刻,原本待在树上的小女孩却突然跳下了树,一把抓住那人的头发就大叫起来道:“抓到你了!鬼爷爷!今天又来偷我娘酿的酒!我要抓你回去见我娘!” “哎哟!小丫头!你竟然埋伏我!”那个被叫做“鬼爷爷”立刻哇哇大叫起来,只见他一头散发乱披着,衣衫虽然破败但是却十分干净。此刻的他虽然头发被小女孩揪着,脸上却是笑呵呵的:“小丫头!这轻功倒是有你娘的风范了!” “娘!娘!我抓到偷酒贼了!”小女孩才不管“鬼爷爷”如何讨饶,大晚上在树上埋伏了半天,怎么也要向她娘展示一下成果才行。 走进了三面围合的院落,左边房屋的大门应声打开了。一个容貌清新的女子慢慢走了出来,小女孩一见连忙上前拥住她娘,那女子也早就敞开怀抱等着她了。 “风儿,又淘气了!”女子的容貌非常清秀,轻拍着女儿的背,她的气质愈发宁静起来,可是随后她便抬了头朝刚才那个老头道:“鬼师父,我说大晚上的您不好好休息,和风儿一起。。。。。。”语气不由自主便透出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娇憨来。可是如此年轻的她,怎么会有这么大一个女儿呢? “唉呀,丫头!我这不是逗小风玩嘛,嘿嘿!嘿嘿!”只见散发老头干笑两声,当即决定立刻闪人。这当妈的不是好惹的,要是让她知道自己的意图。。。。。。 “鬼师父,酒在您左边柜子里。”清秀女子淡然笑笑,朝那个背影喊着。这鬼师父还真是童心未泯,有现成的酒不喝,偏要去偷埋在树下的。还有小风这孩子也够顽皮,竟然偷偷把酒换成了。。。。。。 “娘,你说鬼爷爷又去偷树下的‘酒’了吗?”半夜,清新女子照例蹲在小女孩床边哄她睡觉。那个叫小风的小女孩临近睡着,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睁大眼睛问起来。 “风儿乖,睡吧。以后少捉弄鬼爷爷啊。不过这是他的老毛病,改不掉的。”女子温和笑笑,又轻轻拍着女儿哄她入睡。但是怎么看,都觉得她的脸上有一丝,邪邪的笑意?就像是什么恶作剧得逞了一般。 果然不出所料。当天黎明,中间的屋子里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声。 “秦小风!你敢捉弄我!” 夜晚,当所有的人都已经入睡,连鬼师父都在气愤中睡去。可是左侧房屋里的灯却还亮着。它在等待,她也在等待。等什么呢?等待一个即将消逝的夜晚,或者,是等待一个归人。 到这里隐居已经好几个月了,小风很好,可是那次事件以后,她失忆了。于是莫离欢顺理成章地决定把她当作亲生女儿一样抚养。虽然于她来说,其实她本身才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女孩。 那天惊心动魄的场景还在眼前。是的,当时的她没有死。是鬼师父救了她。鬼师父就是她曾经的二师父。原来二师父在游历江湖之前,本就是众生门里的杀手“鬼手”。说起来又是一段悠久的历史,不提也罢。 细微的光亮照进来了,莫离欢轻轻推开门,却发现原来天已经快要亮了啊。莫离欢淡淡笑笑,朝空荡荡的院落里望去一眼。这个小山村,远离外面的尘杂,果然很适合隐居。这里的村民都很纯朴,事实上,这里就在许家村的边上,她还能时常去琅独山看看颜萧。她后来猜测到了她自己的身世。是的,她终于知道了寻了那么久的关于自己身世的秘密,可是那都已经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眼看着天色将明,莫离欢黯然转身,今天,今天应该是等不到了吧。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唤,莫离欢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因为她所听到的是,离欢。 年轻女子就这样缓缓转过身去,脸上的笑容灿烂倾城。而门口的那个黑影也只是安静地伫立在那里。轻风吹起他的纯黑的衣衫,他的容颜一如最初般清秀至极。他的目光柔和,就像是永远定格在那里一般。他的脸上是有笑意的。 “离欢。” 四 第一缕晨光照入西华雪山,蔓延无际的雪地上,也照进了一个一袭白衣的人。 她的脚步很快,可是也很稳。她的心里曾经有万千种的犹豫,可是此刻,她只想向前走,向前走去找他。她知道自己再也禁不起错过。 她的容貌很年轻,就像是刚刚二十左右的姑娘,可是看她的衣着打扮,却又格外成熟。没有人知道,其实她的年龄已经是她容貌的两倍,可是她注定了不会再变老。她的一生,都在那颗药丸下滞留。柳梦娘永远是二十出头的容貌。 是的,她叫柳梦娘,她曾经她是飘絮门的弟子,也是颜萧和尹天笙最好的朋友。当初尹天笙嫁给了太子,颜萧和她一起到太子身边辅助。直到二皇子政变之时,太子失踪,太子妃尹天笙却已经怀孕。尹天笙诞下了一女,随后也失踪了。据说她托最可靠的宫女把孩子送到了西华雪山去,她以为梦娘已经和糊涂仙隐居。却没想到梦娘却早已拒绝了糊涂仙,秘密在尹天笙周围保护她。 这就是一切事情的真相。很多事,其实错过了,便是一辈子的错过。可是有一天,柳梦娘突然遇到了一个女子。那个十分清秀,简直和天笙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其实她原本早就见过她,只不过当时只以为样貌相似,这时的她却一下子明白了。因为那女子只留给她一句话:“梦娘,我师父糊涂仙,他在西华雪山呢。” 西华雪山吗?柳梦娘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细心地注意到了她微微突起的小腹。是新的生命吗?她身边的男子很清秀很温柔,原来世事总是在人措手不及的时候,就已经匆匆变迁了。 五 西华雪山,常年是皑皑白雪,漫天满地,绵延不绝. 许多故事起源于这里,也许也终该在这里终结。缠缠绵绵的白雪,诉说的也许又是下一个故事。谁知道呢? 有人关心左夜阑吗?据说,自从那场大火以后,他就离开了五王爷,一个人浪迹江湖去了。可是,他还是一直寻找,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他知道莫离欢不会死。而只要她还活着,他就一定会从茫茫人海中找到她。他说过,今生今世,她逃不掉的。 六 有些人,注定会遇见,如果你错过了她,也许你的生命就不会完整。可是,结局如何,还是在于自己。 哪一个人的遇见不是如此呢,如同沧海中的浮萍,也许沧海中本该没有浮萍,可是她既然就在那里,你又恰好遇见,那就逃不掉了。即使离开,也会残留半生的相思。 七 仅以此纪念过去的四个月。谢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第一个文终于写完了,有很多感慨。但是也体会到了写文的快乐。也许我的故事不够成熟,不过我会继续努力。抱住所有的亲。谢谢。只想说一声。 谢谢。 ps:番外酝酿中。。。有感觉了会陆续传。。。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鸟。。。。泪奔。。。亲们说有很多米有交代。。。那乃们可以留言告诉我说。。偶可以写个番外把一些看不到的事情写出来。。。不过正文已经完结鸟。。再次抱抱所有亲。。。 158 番外——成风篇 (158)番外——成风篇 我是从小在宫廷里长大的皇子,别人叫我十七皇子,更多的人在我十岁的时候就开始恭敬地叫我王爷,是,二哥一向对我优待,他从小培养我,c小说网:/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我从小就不喜欢宫廷。 听起来也许令人觉得奇怪,王爷,多么荣宠,多么富贵,我说过,我是从小出生在帝王家里,一生逃不出富贵的人。可是如果你在很小的时候就亲眼看到过宫廷争斗,并且还是发生在你最亲的两个哥哥之间,你又会如何呢?我又怎么能忘记,那天躲在帷幕后面,眼睁睁看着大哥怒骂二哥的场景,以及二哥口中冷若冰霜的一句“成者为王败者寇”。 不,并不是这样的。记忆里父王的影像虽然已经模糊,可是我知道他和母妃都最疼爱我不过。我是皇家的小儿子,在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已经年过花甲,而对于我那中年而孕的母妃来说,老来得子也不能不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我在欢乐中诞生,三年以后,却面临了父皇驾崩的噩耗。再过一年,母妃也因病而亡。 从此我成了孤儿。 我至今也想不通大哥和二哥何以会在父皇死了之后不久就发生了那场改变历史的争斗。可是,当最疼爱我的母妃把我紧紧拥在怀里,哭着诉说着父王的死讯时,我记得我根本没有哭,因为当时的我早就已经被当时宫廷里的特殊气氛吓住了。 只能说是童年阴影吧,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开始彻底厌恶宫廷。而最终,当我看到二哥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等上原本坐着父皇的宝座时,我也没有过任何的高兴。我唯一知道的只是大哥不在了,曾经陪我一起玩的两个哥哥从此只剩下了一个。可是,我并不清楚大哥为什么不在了。 直到后来,大概是七八岁的时候,我才渐渐从宫人口中听说了这段历史。并且,宫里一直有一个神秘的女人,据说是那场政变以后才入的宫。二哥对她非常宠幸,几乎天天留连于秋水宫,可是他出来时往往扫兴的多。后来的有一天,我终于趁着管我的宫人不注意溜进了秋水宫去——在平时,除了秋水宫本宫人和二哥,任何人都不被允许进到秋水宫里去——然后我看到了她,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她的音容笑貌,因为她就是我曾经的大嫂,也就是曾经的太子妃——尹天笙。 不是没有惊讶的,可是那时的我,才七岁,恍惚间我只以为什么事情都没有改变过,她依旧是我的大嫂,而我依旧是她最喜欢的弟弟。可是当我高兴地跑上前去喊她大嫂时,她身边的宫人却立刻把我拦住了。那一刻,仿佛我是不被允许接近的,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直到后来管我的太监发现我的失踪追了过来,连忙惊慌失措地就把我抱离了秋水宫,这次偶然的擅闯时间才告了一个段落。可是当我离开的时候我曾拼命转头,却分明看到大嫂脸上清亮的泪痕。 从此我再也没有去过秋水宫。 朝堂的事越来越忙碌,虽然我还是个孩子的年纪,可是二哥已然等不及我长大就已经把很多重要的事情交给我。 我再也没有见过大嫂。可是渐渐的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变了。直到后来的有一天早晨,二哥正在上早朝,却被突然而来的宫人打扰,匆匆离开了龙椅。我后来听说,宫里似乎有妃子自杀,幸好被太医救了回来,只不过从此痴傻。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直觉地想到了大嫂。可是我再不能轻易出入宫廷去看她,因为十岁封王以后,我就有了自己的府邸,我再也没有理由住在独属于二哥的皇宫里。 他们叫它:成王府。 二哥,你是希望我成为一个好王爷吗?可是我原本有着另一个我所喜欢的名字:梁风。 是的,他们都叫我成王,可是又有谁问过我,究竟我愿不愿意成王呢? 其实我早就说过,我最讨厌的就是朝政与宫廷,可是天生的,我注定要在这漫无边际的皇宫里生活一生。是的,和那些白发的宫女们不同,我从来都是自由身,可是这样的自由远远无法满足我心里的愿望。 或者说,既然生来是风,我又为什么要被禁锢在这里。有谁能告诉我? 日子一天天过去,二哥渐渐把越来越多的事情都交给我,我知道,他是信任我的,我是他唯一信任的弟弟,是他亲手培养起来的心腹。从某些程度上来说,有时候我更觉得他像是一位父亲。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对他特别依恋吧。一个过早失去双亲的孩子最最需要的是爱和亲情,他给与了我,所以我注定一生不会背叛他。 然后到了十七岁的时候,我遇到了生命中第一个让我心动的女子。戚采薇。 其实十五岁的时候二哥就开始为我留意良家女子,可是直到十七岁,我却还没有成家。仿佛只是为了遇到她,从我遇到她的那一天,我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采薇,她有一个诗意的名字,她的本身也是一个极其诗意的人。我还记得我们曾一起在京城的护城河边吟诗咏画,我还记得我们一起走过元宵节漫天的彩灯相互谈笑,从此我的心里就再也放不下她。 直到那场预谋已久的移花接木,直到我和我此生的第一个爱人从此各在天涯。 想起来,其实我终究对她念念不忘,曾经的我,也曾希望能够在有生之年能够执子之手,从此厮守。可是,当多少年岁后再次相逢,当得知她已嫁作人妇时,我也并没有过多的愁怨。于是我知道,人终究会从过去里走出来。她是我第一次爱的人,所以我将永远珍藏那段记忆。可是有些人,注定是要错过的。就只能说我没有福气,只能说,世上还有更幸运的人在等待着她。 赵东流,这是我此生见过最为潇洒的男子——如果没有那场婚礼前的交谈,也许我还不敢如此确定,可是那天他专程过来见我,就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如果天下和采薇之间让他选,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采薇。 于是我终于确知他是真心会对采薇好一辈子的人,无论他做了什么或者即将要做什么,无论他曾经有多大的野心或是戴了如何精致的面具,我只知道他永远不会辜负了那个在家等待着他的女子。这样,也就够了。 我后来听王忠告诉我,说赵东流当天夜里就马不停蹄赶回赵家去了,原来采薇在那些天出了一些事故,差点小产。可是我却仿佛已然放下了她。我不再担心她,因为知道了会有一个比我对她更好的人照顾她。 如我所说,采薇,只要你幸福就好。只要你幸福。其他的一切,就让它随风在记忆里消逝吧。还好,我们都还是有未来的。 欢儿,也许是我这辈子遇到最善良最令人挂心的女子。总觉得多年的朝堂经历让自己缺乏温情,可是在欢儿面前,我所有的温柔都可以毫无保留的流露。只因为,她是我的妹妹。是我真心喜爱并想要努力保护的亲人。 亲人,这样的一个定义似乎从来没有在我的生活里出现过。是的,从来没有人问我究竟需要什么,而他们给都无一例外是我不需要的。其实,也许我从头到尾都只是想要一个妹妹,一个可以让我寄予所有感情的妹妹。这样的空缺,是即使作为血脉兄弟的二哥,和作为爱人的采薇,都无法填补的吧。 欢儿在我心里就是这样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 第一次见到她,正是在我寻找采薇的途中,失意,落寞,借酒浇愁,那时的我似乎正处在人生的最低谷,可是我遇到了她,就在那鬼使神差的一次次转弯后,我终于遇到了她。我一直相信她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 可是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其实在我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已经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不仅仅是被她的外貌与气质所吸引,最重要的是,我的心里蓦地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觉,就仿佛是哪里见到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却又一直劳心惦念。 而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的后来,就在京城陷落前一天的晚上,当我终于重新见到如思身边那个同样清新的女子时,我才猛然在一瞬间贯通了。原来世间的事情本就是如此巧合,那种让我分外熟悉的感觉,来源于那个从小待我最好的大嫂,或者说是如今的元妃,二哥此生唯一的挚爱。 前因后果,谁也不想去计较了。元妃显然已经忘了所有的事,而二哥终究决定带着她远走高飞。我知道他们都会幸福,只因为二哥和赵东流一样,他们都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一切,这就已经是上天对那个女人最好的恩赐了。 不是说不喜欢,不是说没有对她动过心。欢儿,她一直是那样跳跃而纯粹的一抹颜色,只要一看到她,就会让人觉得生命是活的,就会让人忍不住要对生活产生新的希冀。凡夫俗子如我,又怎么可能不对她动心呢? 她是那样天真,善良,而可爱,而她又是如此与众不同。记得吗?她从来不会去计较别人的身份,亦不会在意别人的恶言——其实我总觉得,欢儿只不过在凭借着心中的本能生存罢了,她会用那颗单纯洁净的心去体味人间的善恶,如果是善的,她也会对你善,如果是恶的,她也会同样地反感——她一向如此单纯,单纯到我不敢对她产生兄妹以外的感情。因为我有顾虑,我害怕如果我没能得到她的爱情,那我是否会永远失去她——所以我选择沉默,而宁愿用最简单的方式和她相处。只要她快乐,我只是希望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能够快乐罢了。以至于后来,当我得知她喜欢上一个杀手时,谁又能体会我后悔至极的心情呢? 杀手,并不是对这样的身份有什么排斥。可是欢儿,欢儿如此美好,她为什么要喜欢上一个满手血腥的人呢?我是见过那个男子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他的眼神如同寒夜一般冰冷,杀气蔓延,他显然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杀手。可是我也同时留意到,在他看向欢儿的瞬间,他的眼睛其实有着什么别的东西——虽然我并不知道他是否也对欢儿一般痴情,可是作为大哥,仅仅作为一个大哥的身份,我也不觉得我应该袖手旁观。 是的,我插手了,可是我也不得不承认我彻底失败了。欢儿对那个杀手是认真的,并不是我一个大哥所能左右的——这个看上去娇小清秀的女子,其实骨子里还有有着自己的倔强的吧。她始终坚持着要用自己的眼光去看世界,而只要她认定的,她就会义无反顾。所以那个被她喜欢上的人,又该何其幸运! 是的,我答应帮她。我为她安排好了路上的一切。她感激我。欢儿对我的感情似乎从来就是亲情加上感激吧。可是,其实我做的不够,我知道我做的一切都算不上什么。她叫我大哥,我却从来都没有好好照顾过她一天。那样一个独自在江湖中漂泊的女子,天知道我多么想什么都不做每天只留在她身旁。只要看着她的笑,每天看着她自由自在的笑,就已经足够。 可是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欢儿,当我终于忍不住抱住你时,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希望那个杀手会来带你走,带你远远地离开京城,从此远离这里污浊的空气——你从来都不是属于这里的——可是我又不忍心放开你,欢儿,如果能够,如果我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也许我会。。。。。。 那个杀手终于来了,我有一瞬间的后悔。当他对着青儿说出那些话时,我震惊了。然而当他看到你时绝然地离开时,我却又明白了。 欢儿,他是来带你走的,欢儿,他对你的感情,也许不是我所能够估量的了。你终于找到了一个彼此相爱的人了吗?欢儿,这样多好,我会信守诺言娶赵青儿的,为了二哥,为了京城,为了责任。而你,我只希望能把你好好送到他的身边,我相信他会把你看得比他性命还要重要。 那么多兜兜转转,累了,我真的感到疲惫了很多。所以当西南赵家主动提出要送来嫁妆时,当我又一次看到二哥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时,我终于亲自决定了我的婚事。是,我会娶她。就算是给自己的一个安定,我想我终究要完成我作为皇室一员的使命。 赵青儿,是,她是我的发妻,也是我今生唯一觉得亏欠的女子。采薇,欢儿,她们都有了各自守护她们的人,可是青儿,她从始至终只有我,而她唯一的愿望,也不过是嫁给我罢了。 很难想象一个小女孩能有如此早熟的想法,可是青儿一向是聪慧的。我用聪慧来形容她,因为她是我所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因为很少有男子的才智能比得上她。 清冷,淡然,这是这个赵四小姐给人一贯的印象。初次见她的时候,总觉得她的脸上似乎洋溢着一丝淡淡的什么东西,并不是忧郁,我只能猜测,那大约是悲伤。因为从小失去双腿带来的悲伤,因为无法得到应有关注的悲伤,因为愿望遥遥无期带来的悲伤。青儿,其实她一直很坚强,即使在我不知道她身世的时候,我也能体会到这个聪慧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强韧。可是,她那从小病弱的身体却又偏偏无法支持她坚不可摧的意志,所以,她终究走了。青儿,她是我世上唯一的妻。 无法对于她说得太多,我也并不敢说我对她有多了解,其实认识不过几个月,我只能说,她走得太匆匆,当我的新生活才要刚刚开始,当我才刚刚彻底摆脱了那些枷锁时,这样一个聪慧的女子,她却走了。 我唯一的妻,虽然我娶她并不是我出于爱情,但是,像这样一个睿智淡然的女子,我相信我们能成为朋友。相濡以沫,其实是近在咫尺的。只可惜,只可惜我也只能把她葬在清水河岸,每天为她吹笛,每天,怀念她短暂而绵延的路过。 我会怀念她一辈子吗?也许,也许。我不能给出一个确知的答案,因为时间究竟能改变什么,是我自己也无法预料到的。而我从始至终的愿望,只不过是傍水为家,潇洒江湖。 于愿足矣。 也许我还有什么来不及说。是,孟如思,我们从此毗邻居住在清水河畔。这个鲜红跳跃的女子,向来大大咧咧,率性刁蛮,现在竟也渐渐学会照顾人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真的不知道。也许,又该留给下一个故事去诉说罢。 作者有话要说:传完鸟~~~嘿嘿~~~看到亲留言说要看缺缺番外~~其实偶实话说。。。本来是没有安排他戏份的。。不过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偶还是会试着去写写呢。。。啊。。我家缺缺真红~~偷笑。。。 不过。。。其实偶后天期末考试说。。。额。。只好把码字当成复习中的调剂。。。 159 番外——左夜阑篇 (159)番外——左夜阑篇 一直以来有很多身份,千扇郎君,左堂主,左将军,猛虎山大当家,或者,:可是,其实我什么都不是。没有人能想象,十五年前,我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或者说,一个乞丐。 我一直知道自己是没有家的。就算那所谓的爹还在世的时候,我也知道自己并不受喜爱。贫穷的日子过了很久,我一直在他酒后的虐待中默默忍受,只因为我并不是他亲生的儿子。只因为,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所谓的野种。 我的亲生父亲是谁,我至今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女人带我嫁给她第二个男人的时候,我已经被人叫野种叫了很久。大约是七岁。那时的我已经渐渐开始明白了所有事情。我知道我没有爹,被人殴打欺负也是家常便饭。可是当那个女人嫁给她的第二个男人以后,我发现自己依旧没有爹。于是我知道爹不仅仅是那个女人身边的男人,终其一生我也不会有爹。 是,我叫她那个女人。从四岁开始,我就再也没有开口叫过她一声娘,直到她在我9岁的时候病死。 童年的记忆真的不多,也许很难想象那时的我,每天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或者逃到深山里,一呆就是一整天。没有人会理会我的存在,真的,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不会在我身上停留过片刻。我只记得那时的我又脏又瘦,每天要看那个男人的脸色吃饭,还要忍受同龄人的一句句铺天盖地的“野种”。那时的我也不懂得反抗,因为反抗的结果往往是遍体鳞伤,回去以后还要被那个男人再毒打一顿。那样不值得。 是,那时的我已经把一切看得很透彻了。如果一件事对我没有好处,我绝对不会去做它。 八岁的时候,我拥有了一个所谓的妹妹。一个新生命,同时意味着他们的眼光更加不会在我身上停留。那个男人怪女人没有给他传宗接代,于是每天喝醉酒虐待她,可是那时的她只知道抱着手里小小的婴儿哭,一点都不懂得反抗。从此我知道了,女人一辈子都是这样懦弱无能的动物。 可是在我那早已冷漠的心里,未必就没有希望过她能来看我一眼。为什么,难道我就不是她亲生的吗?为什么她宁可护着一个毫无用处的女孩,却根本不会想到要来问候一声我的冷暖。 这是一个母亲吗?不,她根本不是我的母亲。在那整整八年完全被无视的生活以后,我终于知道了我在世上从来都是没有亲人的。而直到她在我九岁的时候死去,世界上所有跟我有着血缘联系的人从此消失。我从此成了孤儿。 九岁的时候,我开始逃跑,逃离那个虚设的家。以前没有想过要逃跑,不是因为不想逃,而是因为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可是如今那个女人死了,我也不再觉得这是我应该待下去的地方。 然而,那个男人并没有打算放过我,他一次次把我抓回来毒打。他说,我白白养了你两年,现在你那贱人娘死了,你就要代替她做所有的事。他把他和那个女人生的女儿丢给了我,自己继续喝酒赌钱,喝醉了就打我出气。而我只能继续隐忍着,因为以那时的力量,我知道我没有可能打过他。直到13岁,他终于在一次喝醉后落水溺死,谁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可是于我来说,我总算获得了自由。 自由,多么可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要自由有什么用呢? 我决定出卖一切我所拥有的东西。尊严,容貌或是别的什么。我从不介意别人指着我说我是妖孽,因为我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容貌足够迷惑众生。如果能够换取我所想要的一切,区区的出卖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我离开了那个生活了13年的小镇,离开了那些流言蜚语冷嘲热讽。我要开始我的新生活,我什么都没有,可是我有野心,我要变强大,我要成为所有人的焦点。让任何人不敢再小觑。 沿路乞讨,我终于来到了星月堂。一个据说极其庞大的暗位组织。它的拥有者是当今的五王爷静王。堂堂的皇孙贵胄。 我知道这就是我想要的,这就是我改变自己命运的起点。所以我千方百计进到里面,在接受过无数次的生死考验以后,终于渐渐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那一件件超乎想象的任务,一夜夜令人撕心裂肺的疼痛,一宗宗置之死地的试探与角逐,都已经过去了。我毕竟成了赢家,是,这一切都是我想要的。 幼时的贫困让我受尽了折磨,所以我要很多很多的荣华富贵。女人,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东西,她们会为了一锭金子对你笑上一个晚上,也会为了几两珍珠极尽能事地让你开心,我从来都不缺女人,我身边的女人成批成批地换,这一切都算不了什么,因为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当看到她们在我面前极尽娇媚之能势时,我所想到的只有那个女人,那个过早离开却无疑给我一生留下阴影的女人。我恨她。我恨所有的女人。可是说起来这又十分可笑,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把女人当作平等的人看待。在我看来,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我拥有的东西去交换得到的,尤其是女人。 白泠吗?她也不过是众多女人中的一个。那时的我已然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左夜阑,那时的我毫无疑问地有着举世无双的外貌,天下无敌的武功,以及一切附带在我身上的,财富,地位和声名。所以她看上我,我看上她,都不奇怪。我只是奇怪这样一个女子,竟然能找到我唯一的弱点,并且以那作为要挟,要我长久留在她身边。 不是不承认曾经对她产生过的细微的好感,可是,女人毕竟是女人,一切女人都爱慕虚荣,一切女人都妄图捆绑住谁,可笑她竟然选中了我。 她以为她能以她的软硬手段把我留在身边?不,我杀了她。用最最凌厉干净的手段,用我十多年来朝夕苦练得来的“扇舞”。是的,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是天才,我只知道所有的成功都必须毫无保留地付出,而且只要有一丝的懈怠,就决无可能在同样波涛汹涌的朝堂和江湖里存活。 所以我杀了她,我绝对不会允许世上有能够威胁我的东西存在,虽然我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遇到莫离欢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意外。 莫离欢,这原本只是一个任务的名字,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初衷会从遇到她的那一刻起开始改变。难道是厌烦了朝堂的生活?不,这样的生活永远是我想要的,我也知道只有这样的地方最适合于我。可是,到底有什么改变了,我不清楚。我所知道的是,她从此成为我命中注定的克星。 一个女人,或者说,一个女孩,其实莫离欢一点都不特别,她的容貌在我所有见过的女人中,只能算是中等。她的脾性也不是最温柔最体贴,她甚至从来没有对我真心笑过。而我所看到的她,仿佛永远是气呼呼,对我有着天然的防备。可是一旦面对其他人,甚至是一个陌生人,她却又会变得温顺无比,从来不曾流露出丝毫警觉。 是太傻了吗?抑或是假装出来的天真?我对女人从来有着天生的敏感,我知道她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因而只要我满足了她们,任何女人在我看来都是一样可笑的动物。 可是在莫离欢身上,我失败了,我承认我试验了无数次,可却又无数次地失败。那双金丝鞋,天知道那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宝物,我曾经花费了大功夫让天下第一金丝绣工赶制出,全天下仅此一双,因为不久以后,那个绣工就被杀了。可是这个笨女人竟然对这样一件宝贝熟视无睹,甚至宁愿光了脚也不愿穿它。还有那件天蚕绸衣,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天蚕丝制衣,她穿着它,竟然也没有感到丝毫的喜悦和兴奋,她的脑子里似乎永远只有逃跑,她唯一的目的就是要逃离,可是我偏偏不会让她如愿。 不得不承认,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丝毫不为外在所动的女子。除了那些全天下最美丽的东西,还有我。是的,我无法忍受这个笨女人对于所有人一视同仁的眼光,仿佛她根本没有看到我的不同。我亦无法忍受她对于所有人表现出的善良,却唯独对我,一贯竖了浑身的尖刺提高着警惕。 是有什么不同吗?我一直把那样的反抗理解为一种变相的吸引,所以我对她转变了态度,我对她温柔,我声称我要娶她。我想看看这样一个善于伪装的女人究竟什么时候才会露出马脚。可是直到最后,直到她一次次证明了她本能的善良,我才终于知道我错了。我输给了一个纯粹用本能生活的女人。 可是我还是想说,这个女人真的很傻,她确实是世界上最傻的女人。为了别人,她可以委曲求全,甚至舍弃自己的性命。可是为了自己,我却没有看到她有过什么特别争取和努力。前往江南的路上,其实我一直知道她想逃跑——早就看出她是一个不会安定于现实的人,只要是她不愿意的事情,她一定会抗争到底——可是为了雁儿,为了一个和自己无甚关联的小女孩,她竟然终究没有走。 不能不被她这样的行为所震惊。可是那时的我,依旧只是在试探她。我开她的玩笑,一再戏谑地把她叫作娘子,又屡次把她禁锢在我身边。其实,我只是想确定她是否是和其他女人一样,她是否,真的没有看到我那些自命不凡的魅力。 她一直对我暴跳如雷,是的,她面对我的时候一向如此,可是我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这一场率性喜怒的争斗。说是新奇也好,说是期待也好,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如此对我,莫离欢却是如此与众不同的那个,所以,我才千方百计要把她留在身边。今生今世。 没有人知道我在七风谷听说她失踪时的满腔怒火,也没有人能够体会我看到她安然无恙以后的兴奋。可是,她的眼里却没有我,不得不令我震怒的是,她的眼里仿佛从来就没有过我的存在! 我感到自己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童年时无人关注的年代,震怒之余我又一次想起了那些我几乎已经淡忘的不堪往事。然而,最最令我在乎的是,为什么当我以为我已经拥有全天下,整个世界都无法将我忽视的时候,莫离欢却独独不愿停留在我的世界里! 我要得到她,我一定要让她留在我的身边。愤怒让我失去了理智,没有一个女人可以这样对待我,即使她不愿意,即使明明知道她的心里未必有我,我还是要把她留在我身边。无论是用捆绑或者是囚禁,她只能是属于我的,别无选择。 所以我更加努力地为静王准备一切的事宜,只因为知道了她和成王之间的感情,我亦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就算是在那次遭到白泠徒弟拼死一击后也好,我从来都没有断了追寻她的念头。而直到我静心调养后完全恢复,我又一次找到了她。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愿望就是要把她捆绑在身边。在那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对一个女人用心到这种程度。 每一次的放手,只是为了下一次能把她抓得更紧。当然,我还有别事情要做。身份和地位是我无法轻易抛弃的,因为我从来都清楚地看到,如果我没有了这些,我就什么都不是,我就只能回到那个我永远都不想再提起的身份中。 虚荣吗?没有得到过的人永远不会明白,而一旦得到了,便是一辈子的不想放手。如同尝到甜头的婴儿,那般弱小的身体尚且会永久眷恋上那种香甜的滋味,更何况我拥有一切的手腕和手段能够去拥有更多。我从来没有对五王爷要求过什么,可是我知道不要求就是最好的要求。他给过我许诺,一旦他大事功成,星月堂就将不再是一个暗卫组织,而我,几生几世的荣华都算不得什么。 多少年的夙愿就要达成了,没有人不感到喜悦。可是,我还是违抗了他的军命秘密进入了京城,用独孤寒给我的令牌。这个同样是暗卫出生的男人,似乎也是有着什么样的目标,所以当初很识时务地就投靠王爷来了。他到这边的阵营里来不是一天两天,可是他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什么。我不知道他的计划,我也没有兴趣去知道。那时的我只不过想要再见见我的新婚娘子。成亲的时候我故意放走了她,是再给她一个抉择的机会,可是我很快又后悔了,她注定要来到我身边,无论用多么卑劣的手段,这个世界上能够拥有她的人,只能是我。 或者是出于一种太过强烈的占有欲。我承认,我只想让她留在我身边。可是,当我说出我愿意和她隐居朝堂之外的话时,连我自己都被那些决定震惊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早已把其他都放下。我想做的,我唯一所希望的,只是她。只是和她一起的厮守。 难道是因为我的太过急进,终于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吗?突如其来的大火,在西北强风的鼓动下更加迅猛蔓延。我看不到我营帐的所在,也找不到营帐里的她,我怎么会把她安心的放在营帐里!可是我又同时希望着,没有对她点穴的决定是正确的,那时的我也只是对自己做的一个承诺,如果她再次逃走,如果她真的那么不想留在我身边,也许我会。。。。。。 不,即使那样,我也一样会把她捆绑在我身边!一瞬间的决断,我就知道我已经再也放不下她。那么多次的试探和追逐,那么多次的争斗与喜怒,如果说那不是爱,如果我真的只是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的女人,就连我自己都不会相信! 她已经是我的妻,这是她一辈子也逃不掉的。于是在火场前我终于明白了,无论她生或是死,无论她美或是丑,我都将一生追逐她,即使追到的只是她的影子,即使将来相遇的时候,我们都已经各自沧桑,我也永世不会放弃。 莫离欢,我早就说过,你逃不掉的。江湖之大,朝朝暮暮又是一生,而即使这辈子寻你不到,我也将用下一世,再下一世,生生世世只为找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左哥哥的番外完结鸟~~~顺便给自己的新文打广告,《恨君不似江楼月》~~~请点击本文链接如果点不进去麻烦亲们点文里的链接吧~~厚厚~~~~最近日更中。。。嘿嘿~~~《莫》文的番外偶再想想。。基本完结鸟~~~再次谢谢亲们支持~~ 160 一些无人提起的往事 (160)一些无人提起的往事 赵青儿——一切源起于那年 我叫赵青儿,我其实一直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女子,渴望幸福,渴望简单纯粹的快乐,渴望能相伴在父母身边,或者是爱人身边,:/可是我又注定得不到我所想要的一切。先是双腿,再是母亲,最后,只留下一个残破的身体,和一个注定达不成圆满的梦。 我的母亲是一个十分高贵的女人,我并没有从任何途径听说过她的出身,可是一个人的气质是可以看出的,就像三夫人,她的美丽永远只是在于容貌。而我的母亲是真正如同她的名字一般,青莲,如同莲花般清濯淡雅。我一直觉的我的母亲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相信父亲也同样这么觉得,我父亲最爱的女人就是我的母亲。 在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家里很有钱。赵家,西北第一富豪,每当偷偷跑到大街上玩听见别人以艳羡的口气提起我们家时,年幼的我就会有那么一点点小骄傲。我一度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因为这样娴静的母亲一直给与我最多的爱,而父亲虽然常年忙于做生意,却还是最最宠爱我。那时候家里已经有好几个孩子,大姐大我好几岁,早早就许了人家;二哥,就是三夫人的儿子,大我两岁,虽然三夫人不喜欢我的母亲,连带着不喜欢我,老是把二哥带得远远的,可二哥还是经常偷偷来找我玩。三哥是我母亲的表姐二夫人所生的孩子,他与我最最要好,那时五妹还没有出生,我就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最小的孩子总是最得宠。我的童年就是在无限欢乐中度过的。 五岁的时候,我清清楚楚记得我的五岁。那年,爹带着我们全家一起进京去一个表叔家过年。也就是那一次,我有幸第一次见识到了皇宫,那样巍峨那样磅礴,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虽然我们一家最终只是在宫墙外流连,无法进入到皇宫之中,可是我却在意外地皇宫的墙外遇到了他。遇上了我那个令我追逐了一辈子的梦。 是的,他就是蓟成风。这个在我十多年生命中至关重要的名字,很多时候,我也往往只有想起他,才会重新给自己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记忆回到那一年,那时候的他,才比我大一点点,可是小小的他看上去已经很有贵族气息,举手投足间虽然还是一个孩子的模样,他的眼神却并不是单纯的孩子的眼神。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他就是宫里的皇子,我只是看到他在宫墙边上玩蹴鞠,就不知怎么地忍不住跑出了轿子,直愣愣站到了他的对面朝他说道:“我也要一起玩。” 当时的蓟成风显然愣了,没想到这守卫一向森严的宫墙附近居然不知从哪里跑出了一个小女孩。可是他却只是很有风度很爽朗地笑着,一边就把蹴鞠递给我说:“好啊。”爽朗,我不知道一个才七岁的孩子的笑容怎么可以用爽朗这两个字形容,可是他的笑容,仿佛天生就是注定的那般灿烂。我愣住了,只觉得这小男孩好特别,不料就在我要接过蹴鞠的一刹那,却不知从哪里突然横冲出了两个宫人,二话不说就挡在我面前尖声道:“这是哪来的孩子,小心冲撞了皇子,小命不要了吗?” 如此一番大叫,自然引来了守卫宫墙的侍卫的注意,我却一径用力去推那两个宫人,只因为他们阻挡了我和成风之间的视线,只因为,我已经看不到他了。然而没过一会,爹就发现了我的走失,慌忙冲过来要把我抱回去,那两个宫人看爹穿戴不俗,大约是想敲诈一笔,不肯放我们走,还是关键时候蓟成风朗声开口道:“我要回宫去了,你们没事在这里纠缠什么?”说罢颇有气势地甩了甩袖子离去。那些宫人们也都赶紧跟上。 我亦被爹抱起,却是久久追随着他离去的背影,一心不忍离开。我想,也许就是那一刻起,我注定要做一场关于一见钟情的梦。我和成风的缘分,也是那时候定下的吧——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原本这一场梦,会做得如此艰难,一切只因为那一场意外,那一场断送我一生的意外,然而我所知道的是,所谓的意外,往往和一些蓄意有关。 是的,那是我年幼的七岁,无忧无虑的七岁,也就是在我见到成风以后的第三年,那一场意外,生生地把我拥有的的一切都夺走了。多少年后,当这场意外终于再没有被任何人提起,而我也只能继续一个人躲在孤寂的角落里时,我总会反复回忆着那一场所谓的意外,究竟是经历了如何的阴谋暗算。 确切地说,我完全不记得那场意外的发生,因为从头至尾,我只记得自己从马上摔下,然后就完全失去了知觉,而直到我醒过来发现自己从此不能走路,母亲在一旁伤心地哭时,我才真正哭了。我哭了不是因为疼痛或者绝望,七岁的我哪里知道绝望,腿也早就没有了知觉,我的眼泪只是因为我不知道下次怎么和蓟成风一起玩蹴鞠。那个爽朗的小男孩,他说要和我一起玩蹴鞠呢。可是现在的我根本下不了床。我怎么能和他一起玩呢。 我总以为我的腿只是躺几天的关系,直到父亲亲自为我选购了一架轮椅,我也只觉得这东西很有意思。没想到它却不得不成为了我唯一的归宿。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看到向来娴静的母亲眼中产生了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特别是在盯着三夫人和二哥的时候,几乎想要活活吃了他们。母亲的病就在那时候落下的,三年以后,她终于因为某种原因去世。而整场事件中我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匹马是二哥亲手为我选的。 这就是我从此开始排斥二哥的原因,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愿意看到二哥,更不喜欢三夫人,然而在这深宅大院之中,我却也渐渐开始看清了一些东西。先是三哥的死,而后是母亲的去世,我变得越来越聪慧越来越冷静,我几乎不知道自己是从何而来的智慧,可是当这些待我最好的亲人一一离我而去的时候,我已然学会了不哭。是的,从九岁开始,我就再也不会哭泣了。三哥出殡的前一天晚上是我最后一次尝到眼泪。 三哥,我最爱的三哥,在我坐轮椅以后一直都陪伴在我身边的三哥。他死于他十岁那年的一场意外。他是从我们家最大的树上摔下来摔死的。 三哥摔下来的时候,我正好在旁边看着,他说他要摘树上的果子给我玩,可是片刻以后,我却只看到三哥飞在半空中的情景。他像鸟一样自由地飞着,飞得很高,把日光都荫蔽了。我说,三哥你怎么不带我一起飞呢。可是下一刻映入眼帘的却是地上的一大团血肉模糊的血块。我至今也不敢相信那就是三哥。是二夫人疯了似的扑向那堆血肉向我证明了三哥的身份。三哥死的时候,才只有十岁。 三哥死了以后,家里的气氛就更加不一样了,二夫人有些神经失常,常常对着三夫人发动野兽般的攻击,而娘只是带着我远远看看,尽量远离三夫人。其实那时的二夫人已经生了第二个女儿,也就是我的五妹赵佳人。在我母亲去世以后,这个五妹妹无疑成为了我最最重要的筹码。我知道如果要生存下去,特别是我还心怀了那样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之时,我很需要得到一个有用的助手。天真但是娇憨任性的佳人无疑是我最好的选择。 是,我一直在利用佳人。她一直很崇拜我,觉得我是一个聪明的姐姐,而我亦很关怀她。最小的最容易得到关怀,说到底,当初如果没有她,恐怕就根本没有人注意我的存在吧。我希望被人看到我活得好好的,我更要用自己的好好存活时刻提醒着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让他们寝时难安。于是我越来越淡定,越来越聪慧,直到完全退到了这场棋局之外。争斗是她们的,我什么都不去想。而我想做的,也不过是查明真相。然后对他们进行报复。直到我又一次得到了成风的消息。 我一直不承认我是一个聪慧的女子,聪慧的女子往往路途坎坷。可是对于成风,我用了心,用了计谋,用了真情。我一直在暗中查探他的消息。我知道他是当今十七皇子,也是皇帝最重视的弟弟。如此一个地位极高,性格又爽朗的人,我真的无法确知我和他会有怎样的交集。直到在十五岁那年,我听说了他的情殇。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还是把赵青儿的番外写出来。。。这也是对蓟成风十分重要的一个痴心女子。。她的聪明,她残缺的身体,其实都是很有故事的。。。以上是部分番外。。另外的还在酝酿中。。对了。。还有独孤寒这个可怜的被我遗忘很久的孩子。。偶也要给他一个交代。。。 新坑日更中。。目前呈低调冷清状。。。希望喜欢《莫》的亲能多去支持偶的新坑~~~有乃们的支持新坑才会热闹哈~~~恩。。继续编制偶的江湖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