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风道诡:开局玄君七章秘经》 第001章 开局修炼《玄君七章秘经》 潮湿的牢房里。 宿醉的吴求道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浆糊一样,浑身上下都酸软无力,眼皮沉重得好像被胶水黏住了一样。 他虽未醒来,但一些细碎的谈论声却隐约传入了耳中。 “又死了一个?” “呸!这破书谁爱练谁练!老子不伺候了!” “嘘,那妖道说了,谁不想练,就直接投进丹炉,把你炼成一颗人丹!” “唉,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时,吴求道感到自己好像被人从床上拖了下来,头被砸到了地上,发出“咚”地一声脆响。 “干嘛呀?有病吧!”吴求道猛然睁开双眼,拖着他双脚的两个男人身高应该不足一米五,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张嘴就是一口黄黄的烂牙。 他们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其中一个惨叫道:“妈呀,诈尸了!” 两人往外逃窜而走,只留下吴求道一个人坐在原地。 他揉揉肿痛的后脑勺,发现自己身上居然不着寸缕,地上却有许多碎布片,拢起来大约能拼成一身衣服,环顾四周,眼前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天朝古代牢房的结构,跟那些影视剧里有的一拼。 但一切都更加真实,薄薄一层稻草铺在角落,污水满地流淌,恶臭扑鼻,蚊蝇乱飞,还能看到许多老鼠在四处乱窜,发出“吱吱”的叫声。 旁边牢房隔间里缩着两个人,但墙壁上的油灯和火把显然不够明亮,昏暗之下看不清他们长什么样子。 这一切都不太可能是什么电视节目或者恶作剧,难道……我穿越了? 还没等吴求道缓过神来,很快,那两个逃走的男子带着一个道童跑了过来。 道童年纪太小,吴求道没能分清他的性别,不过显然地位和大家都不一样,很简单,因为道童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藏蓝道袍,脑袋上还带着方方正正的道士黄冠。 道童将吴求道的眼皮翻了一下,然后又拿起他的右手把了一下脉,然后长长出了一口气,转头喝道:“你们怎么将活人都拖出来了?不是教过了要先摸一下口鼻吗?” 其中一人回复道:“回禀小道长,当时我们已经摸了他的口鼻,呼吸全无,脸色都发青的,确是已经死掉的样子。” 那道童听到这话思索一下:“难道是‘尸厥’?《金匮要略》里说‘尸厥脉动而无气,气闭不通’,故得了‘尸厥’之人静而未死。你们,当时摸了脉搏没有?” 那两个蓬头男子畏畏缩缩地答不上来,只一阵跪地求饶。 道童气得骂了几句“废物”,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吴求道,挑眉点了点头,转身随指了一个人,说道:“你,把衣服脱下来给他。” 那个邋遢男子懵了,用手指了一下自己:“我?” “对,快点!”道童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显然脾气大的很。 另一个男子见状也催了下他,那人只能自认倒霉,扔下一件裹布片似的的破烂衣衫,把牢门锁上,跟着道童往外走去。 吴求道头疼未消,问了好几句话,三人都毫不理睬;他又浑身无力,没法起身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人把自己丢在牢房里,扬长而去。 吴求道没奈何,只能慢慢悠悠地穿起了那件脏兮兮的衣服。 过了许久,整个地牢都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蝇鼠声,以及甬道里遥遥传出的“嗒嗒”捣药声。 “嘿嘿嘿,喂,小兄弟,你可还活着?”一个苍老的笑声突然响起。 吴求道转头一看,是刚才躲在隔壁角落的两人中的一个,那人满脸皱纹,头发斑白,赫然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 发现有人可以交流,吴求道赶忙凑了过去:“这位老先生,请问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 “哦?”那老头眼前一亮,“你连我都不认识了,你这是……失了魂?” 经过两人一番交流,原来正如吴求道的预料一样,他显然是穿越了。 老头自称李四丁,家里排行老四就叫了这名字,今年五十一岁,家住李家庄,他让吴求道叫他老李头就行。 问起这是何年何月何处,老李头也答不上太多,只知道黄历上写着是癸卯年,此处乃大唐治下的剑南道西川眉山郡。 吴求道点点头,原来是唐朝四川附近啊,历史穿越小说看得不少,这他熟,接下来不管是该寻一明君辅佐走军师流,还是自竖大旗逐鹿天下,都该早点做准备了。 那再问大家为什么被关在这里,老李头就叹了口气。 原来这龙泉山附近有个妖道,占了永寿镇上的报恩寺,赶出所有和尚,还在庙里挖出了个地牢。 如今这牢里所有人,都是那妖道从四里八乡捉来的乡民。老李头自述是在听曲儿的时候,突见天上卷来一阵妖风,醒来就待在牢里了。 可惜吴求道占据的这具身体原本性格孤僻,不愿与人交流,所以老李头也不知道原身姓甚名谁,来自何方。 吴求道眉头一皱,难道不是历史穿越,竟是个仙侠世界不成? 被那妖道捉来以后,众人平日里不但要为妖道做些捣药的杂役,丹成之后还得替他试药,故而底下的道童都管大家叫“药人”。 而且,在“药人”之中流传着一个可怕的说法,听说妖道捉大家来,是要做以人炼丹的材料。 “什么?”吴求道大惊失色,给人试药也就算了,他可没想到穿越过来还要被人拿去炼丹,太黑暗了!这莫不是什么吃人流的黑社会修真世界吧? 老李头继续说道:“说不定是真的,昨日那妖道突发奇想,给所有药人都发了一卷仙书,要求大家三日之内必须感应入门,否则就会被投入丹炉当柴烧。你大概就是昨夜练了那经卷,才得了这失魂症,忘却前事。” “不过小兄弟你运气还算好的,与你同关一室的王老弟才是惨,没练多久就化成了一滩尸水,喏,就是你脚下的那滩。” 吴求道听了这话差点吐出来,退了好几步被自己的左脚绊到,摔在稻草堆上。 他感觉有个什么东西硬硬得硌着慌,就将那玩意儿拿了起来,原来是一本线装古书,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 《玄君七章秘经》! 第002章 大道认证金手指:恢复出厂设置! 吴求道手指一碰到这本《玄君七章秘经》的线装书,就有如烟海般浩瀚的记忆在脑海中涌现出来,他的大脑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冲击,于是只能一边勉强记下一边放任更多的记忆飞速消失。 没等他记下多少,其余的记忆和知识就消失无影,再也无法想起来了。 吴求道松了口气,虽然还是不知道原身的身份信息,但已经记下的知识碎片已经足以为自己解释许多来龙去脉了。 这本《玄君七章秘经》不知何年所写,何人所传。 按理说书名里有七章,一般来说正文应该也分了七卷。但原身拿到的这本是份手抄本,除了序言总纲,正文只剩下了一章《太阴尸解蜕形箓》的残卷。 虽然原身直接拿来修炼,没觉得这卷宗有什么问题,但吴求道咀嚼着记忆碎片,怎么看怎么奇怪,这玩意儿绝对不是这个仙侠世界的正常修行法吧? 应该……不是吧? 要知道《太阴尸解蜕形箓》最为精华的的部分,是卷末秘传的《非色非形非数非方神咒》,以及所谓的《太阴炼形法》。 「……知夫倏往倏来,则五行之气,我何有焉。则天地万物,皆吾精吾神吾魄吾魂,何者死,何者生?万物可为我……普天之下,我无不在。天地虽大,有色有形,有数有方。吾有非色非形,非数非方,而天天地地者存。」 按照记忆中的解释,这段咒文大体上是在说:只要明白了一生万物、万物归一的道理,便能化生万物,超脱天地,不再受本质外相、时间空间这些属性的限制。 换而言之,学了这玩意儿以后,会在某个瞬间穿越时空,进入到比时空更高的一个层次,或者说维度,后面的《太阴炼形法》实际上不过是这个咒法的扩展包。 但接触那个维度并非幸事,超脱时空者的气息会引来游荡在时空间之上的一种异兽,吴求道脑海中残留的知识称它们为“天狗”,天狗厌恶生命,会对遇到的所有生灵进行无差别攻击,杀死人后还会吃掉尸体。 而在天狗分食尸身之后,修行者的神魂将会被大道所吸引,融化在天地大道之中,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成仙了没错,不过成为了大道的一部分,还能算是我吗? 所以究其本质,所谓的《太阴炼形法》,根本就是自杀性质的《天狗食躯尸解法》,吴求道真没听过哪个版本的仙侠世界成仙就是为了自杀的。 正常情况下,原身修炼了《太阴炼形法》,引来了一大群天狗,结局必然就是被天狗分食,尸解后化为一滩尸水的下场,想来原身的室友老王便是如此。 但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就是在天狗出现之时,原身被活活吓死,这具无主肉身在那个没有时空尺度的维度里,无意中吸引到了一个随波逐流的域外灵魂附身其上。 原身的神魂早被被如狼似虎的大道迅速盯上,很快便被吞食、融解,从此消散在天地之间。 而承载灵魂的肉体被天狗分食殆尽以后,大道又盯上了飘出来的穿越者灵魂,却不知为何,始终无法将其消化吸收,折腾良久之后,大道不得不“反胃”地将他“吐”了出来。 没错,与普通仙侠世界里无情无识、高高在上的天道不同,这个诡异世界的大道给穿越者的印象却是贪婪而又凶恶,比起宇宙规则的聚合体,更像是某种恶毒的灵魂捕食者。 可没有了肉身的凭依,穿越者吴求道的神魂又会慢慢消散在天地之间,大道又得将他“吐”出来,多次反刍之后大道不厌其烦,只能强行增加了一个宇宙法则,只要一死,吴求道的神魂和肉身就会满状态复活! 吴求道搞清状况以后,恍然大悟,因为我不是仙侠世界的土著,所以我的穿越者神魂无法被这个恐怖的大道吸收,那不是说,我每次死后,都能立地重生咯? 这就是我的穿越者金手指吗?虽然来得迟了一点,也没有系统那么贴心,不过这可是绝对概念上的“不死不灭”诶!大道亲自盖章认证,童叟无欺啊! 而且,吴求道现在已经是在大道黑名单上挂上号的牛人,以至于如果落入必死陷阱反复死亡,那便等于是一直喂大道吃屎,大道为了避免被恶心,就会忍着恶心将他扔出必死绝境,恢复出厂设置! 也就是说,就算跟被人压在五行山、困到金铙里、套进人种袋,我一自杀就跑出去了! 哪怕被魅惑、催眠、洗脑、控心、度化!老子一自杀照样能恢复出厂设置! 我踏马是不是无敌了???有这金手指,佛祖来了也不怕,我说的! 卧槽,我都无敌了,还不赶紧浪起来!吴求道开始套话:“李老哥,你们练的也是《太阴尸解蜕形箓》吗?” “不,我们拿到的这卷叫《肉芝延寿箓》,也叫《养性延命录》。”老李头说道。 咦,听起来好像正常很多啊,吴求道再问:“那……你练得怎么样了?” “我是拖了一天了,眼看这三日之期转瞬即至,也是拖不下去了。”老李头叹了口气,“本想着小兄弟既然早我一步练了这仙书,也可传授一二经验,谁知还能有失魂症这样的损害,可不叫我坐蜡了?” 这时候,另一个躲在角落里的男子突然开口了:“老李头,你若是想问问修行方面的经验,其实早点开口,我还能给你传授一二的。” 吴求道借火光一看,那个男子从角落里站了起来,竟然魁梧壮硕,身高起码一米八,两只手随意垂下,都超过了膝盖的位置。 老李头惊喜问道:“这位兄弟,你终于开口了,我本以为你是天聋地哑,没敢搭话。这几日里,你二人都不爱讲话,只有王老弟能跟我唠几句,可憋死我了。老王化成尸水后,我还叹息了许久呢。” 壮汉盘膝坐下,随手捉了一只胆大靠近的老鼠,一掐颈椎就弄死了它:“这妖道以人炼丹,此处的老鼠约是吃惯了人肉,已经不怕生人了,大家夜里睡觉警醒着点,这种老鼠是会咬人的。” 提醒了一句后,壮汉才开始自叙身份,原来他叫苗先勇,是成都府黑爪帮的打手,专为帮里看场子架秧子,上面看他做事卖命,就传了他一套《黑爪通臂拳》,不知为何竟也被被那妖道看中,捉到了这牢里。 其实修行一道,自古艰难,三灾八难,劫数重重,如果没有足够护持,踏入此道绝非幸事。 比如苗先勇修行的《黑爪通臂拳》,练之必遭恶人之难,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终有一日会落入恶敌之手,才数日不敢开口,没想到这一难,竟是应在了这妖道手上。 劫难一应,必无幸理,苗先勇自知如今是必死无疑,所以临死前想发个善心,护持二人入道筑基,给自己多少积点阴德,到了九泉之下也能有个好去处。 闻得此言,吴求道眼前一亮:“好啊!苗大哥,这《太阴尸解蜕形箓》我实在是不敢练了!不如我跟你们一起练那什么《养性延命录》吧?” 苗先勇深深看了吴求道一眼,然后咧嘴笑道:“可以啊,两日之内,定让你们筑基入道!到时候你我兄弟三人联手,反杀了那妖道!” 第003章 身异之相 见苗先勇应下以后,老李头率先醒觉过来,对苗先勇磕了个头,说道:“感谢恩公愿意屈尊指点小老儿,‘兄弟’二字不要再提!老李我来生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也要报答这番厚恩啊!” 吴求道没想到老李头跪得这么快,心想古代也这么内卷的吗?他自诩已经无敌,一时拉不下脸给人跪下,只能跟风抱拳示意一下:“我也是!那个啥,感谢苗大哥!” 苗先勇点点头,说道:“其实老李头所说的‘以人炼丹’之事并非空穴来风,自古以来,就有祖龙搜集三千童男童女,大炼‘人丹’的典故。” 吴求道好奇地问了一句:“那三千童男童女,不是方士徐福说要送给三神山仙人,换取不老药的吗?” 记忆里,原身在《太阴尸解蜕形箓》开头的南海志异部分看过蓬莱三山的内容,里面也有描述此事。 苗先勇仰天大笑,好久才忍住笑意,问道:“什么样的不老药,得用三千童男童女来做礼物啊?” 吴求道感觉后背凉凉的,也不知是这苗先勇浑身的气场过于骇人,还是他嘴里的“祖龙炼人丹”故事太恐怖。 “而且,我可以确定这妖道绝对不怀好意。”苗先勇竖起手指,“我有证据!” 吴求道挑了下眉,这还用你说?不过有啥证据听听也无妨。 “以人炼丹,绝非是随便找些乡野村夫便能凑合的。经过这几日的暗暗观察,我发现了所有药人身上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身异’之相!”苗先勇解释道。 所谓“身异”,就是祖上有人曾习武炼气,锻体功夫练至高深之处,肉身自然而然就会生出种种异状,有额生两角,有背生肉翅,不胜枚举。 如果肉身锻炼再往上提升,甚至能生出千里眼、顺风耳、三头六臂、滴血重生这般的“神通”之能。 所以武人繁衍生息、血脉继延之下,乡间里偶尔也会出现一些返祖的怪胎,天生就有目生重瞳、耳垂过肩之类的身异外相,大多还会被里中巫视作祥瑞之象。 “原本我生来并无身异外相,但帮里传我《黑爪通臂拳》后,我感应元炁筑了基,每日里打熬筋骨,倒是自行练出了‘通臂垂膝’的身异。”言罢苗先勇站起身来展示了一下手臂,果然是双臂贯通、手垂过膝。 吴求道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老李头,好奇问道:“诶,我见李老哥身上也并无什么‘身异外相’啊。” “嘿嘿嘿。”老李头笑而不语,直接拉开了破烂的衣襟,只见他右手腋下居然挂着一只婴儿般粗细的小手,还跟吴求道摇了摇打招呼。 “嘶!”吴求道倒吸一口凉气,本来苗先勇说什么“身异外相”,他觉得还挺符合仙侠画风的,但你这么一只婴儿小手拿出来,感觉味儿就不对了。 吴求道咽了下口水:“苗大哥,我自认全身并无什么异常之处,怎么也被捉到了此处?” 老李头拍了下脑袋,说道:“唉,我都忘了你得了失魂症,这里没有镜子,你就对着王老弟的那滩血水照上一照,便知情由矣。” 吴求道有点嫌臭,但还是憋着气走到污水旁边,借火光照了下,恍然大悟。 才十四五岁年纪,样貌却称得上是面如满月、目若朗星、鬓如刀裁、唇若涂脂,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吴求道摸了摸自己俊逸的脸庞,叹了口气,帅成这样,就算被捉到这里也认了。 苗先勇招呼吴求道过来坐近点,便开始给两人细细讲解起手上这卷《肉芝延寿箓》来。 翻开《玄君七章秘经》的扉页,便是一段序言。 「仰道者企,如道者浸,皆知道之事,不知道之道。吾常闻,非人勤以求知,乃知者勤以求人也。然吾知其谬。其知者非求人,实乃出而逐人矣,其刻深无情者,如鹰犬逐兔。」 苗先勇翻译了一下:“仰慕大道的人像瘸子,追求大道的人像瘫子,都只知晓道的表象,不知晓道的本质。我,也就是作者本人了,我常听有人因此说:其实不是人在苦求知识,而是知识在不断地追求人。” “但我知道这也说的不准确,知识那并不是在追求人,而是在追逐人啊!它的追逐之残酷无情,就像老鹰猎狗追捕野兔一样。” 「重云蔽天,江湖黯然,游鱼茫然。忽望波明食动,幸赐于天,即而就之,鱼钓毙焉,而逐道者亦然。盖目视雕琢者明愈伤,耳闻交响者聪愈伤,心思元妙者心愈伤。」 苗先勇继续翻译:“下雨前乌云遮天,水面也随之阴暗下来,湖中游鱼还不明白原因。忽然水波明灭,游鱼看到有饵食晃动,便感谢上天恩赐,吞下了食物,没想到竟被鱼钩钓上岸而死,那些追求大道的修士也跟鱼一样无知。“ “原因很简单:眼睛专注于雕琢的人视力会下降,耳朵专注于听音的人听力会受损,所以心思专注于大道的人心智也会逐渐崩溃啊!“ “大道何其广,其精深奥妙之处,人所不能解。”苗先勇总结了一下:“若是不能理解便囫囵吸收,必然生出种种烦恼魔障,那就不是人去求道,而是大道反过来污染修行者的心智了。” 吴求道听了大为无语,修个仙而已,稍有不慎便会降理智,你丫是致敬克苏鲁吧? 穿越到仙侠世界,却感觉这画风太过诡异,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他与老李头面面相觑,然后问道:“苗大哥,修行一道怎么这么危险?连体悟道心都会污染心智?” 苗先勇抿嘴笑了笑:“也不尽然,其实三教九流各有门道。我就知道佛门有一套‘三慧五停心’的观想法,可以抱元守一,护持灵台。隔墙有耳,你且俯身过来。” 吴求道连忙把头凑了过去,想要仔细听听。 谁知苗先勇竟然直接从栅栏的缝隙间伸出手来,抓在吴求道的脖子上面,用力一捏,就扭断了他的脖子。 吴求道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轻而易举地弄死了。 直到神魂离体,将要消散,又被大道“吐”出来原地复活,吴求道才醒觉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顺势便趴在地上装死,浑然没有自己嘴里念的无敌风范。 老李头一惊,连退几步躲在墙角:“恩……恩公,你这是……做什么?” 苗先勇转过身来,看着老李头笑了:“老李头,我也没办法啊!三日之期马上到了,可这《肉芝延寿箓》没有鼎炉是练不成的!” 苗先勇认真道:“我也不要你们来世报恩,不如现在就舍肉身予我,做成两朵‘肉灵芝’,助我此番修行!也不枉我指点你们二人之恩啊!” 第004章 肉芝延寿箓 老李头嘴巴连连哆嗦:“恩公,你……你在说些什么啊?小老儿听不懂的。” 苗先勇已经隔着栅栏杀了旁边那个小白脸,现在这个小老头儿跟他关在一个牢房,已经无处可躲了,又看得出来不通武学,这几日精神压力太大,且跟他耍耍。 “《肉芝延寿箓》上的经文你忘了吗?我记得你昨天看了很久啊,算了,我给你再念念吧。”苗先勇拾起地上的手抄本,将上面的经文念了出来。 「人生在世,有生一日死者,有生十年死者,有生百年死者。食巨胜则寿,形可延;夜无月火,人不见我,形可隐。汝欲知之乎,汝欲为之乎?」 “哦,你也不懂这些修行密语啊!”苗先勇笑了,“那我讲解一二?” “这经文就是说呢,人生在世,寿岁不同,长者也不过百年而已。但服食大补的珍药就可以长寿,肉身因此延命;夜里没有月火之光,别人看不见我,这就是隐身之术了。你想知道原理吗?你想做到这些吗?” 「六根震动产大药,大药生时金光现。羊鹿鼎炉各有献,过关服食大周天。过三关,升泥丸,润吞肉芝入腹填。登峰造极老还少,正是养性延命录。」 “你听听,你听听,我若不吞了你这株大药,如何能金液还丹,练成这《肉芝延寿箓》呢?”苗先勇扭了扭脖子,发出一阵嘎巴响,“想想看吧,若不是确有需要,那妖道何必将我们两人一组同关一室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老李头惨笑一声,瘫坐在地上,“可你为什么还要杀了那位小兄弟?” 苗先勇挠挠后脑勺:“我想过了,连那妖道炼的丹丸都要找我等药人试药,想来练功哪有一蹴而就的道理呢?他既听了我的指点,那便一起收拾掉了事,两株大药总是要保险一点的。” 屮,躺在地上的吴求道暗骂一句,这混球明明很强却过分稳健啊?如果他杀的不是我,我都觉得这话挺有道理。 “小兄弟,你听到了,还不快出手?”老李头厉声喊道。 吴求道听得大惊,尸体都装不下去了,抬头望去,他怎么知道我没死? 苗先勇转头看到吴求道真的没死,也是大惊失色,吓得退了一步。 趁着苗先勇转头分神之际,老李头胸口一鼓,一枚细钉就从衣襟里飞出,打入了苗先勇的喉头,动脉里喷出的鲜血,飙出了都有三四米远,溅了老李头一身的血。 吴求道看了只剩一个念头,练武之人的气血就是足啊! “你没死?”老李头震惊地看着吴求道。 “啊?你不知道我没死?”吴求道也震惊了,敢情老李头是在唬人呢。 两人面面相觑,这才知道彼此都藏了一手,一个人没死还装尸体,一个大灰狼装小白兔。 老李头重新恢复那副人畜无害的虚样:“原来小老弟你的身异不只是‘容姿端丽’啊?是老哥哥我小瞧天下人了。” 吴求道退到墙角,盯着老李头的腋下不敢说话。 老李头顺着吴求道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然后大方地掀起衣襟,那只婴儿般孱弱的第三只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竹筒,想来刚才那枚细钉暗器就是从这里使出的。 老李头说:“不用看了,我这‘一线钉’每次只能装一枚钉子,本来是想拿来给那妖道来一发的,谁知这憨货非搞这么一出,害我白白浪费了这压箱底的绝活儿。” 老李头走向尸体,拿起小石子儿狠戳死尸脖子上的血洞,在他脸上溅出更多鲜血。 补刀之后老李头才松了口气:“小老儿本是混在府城街面上的惯偷儿,早看出这憨货是黑爪帮的‘辣手苗’,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一直防着他。若不是我不通武艺,须求他帮忙讲解,哪敢留他到今日。不知小老弟怎么称呼啊?” 吴求道一时还没缓过劲儿来,愣愣地回道:“我……我叫吴求道。” 老李头皱眉看了半天吴求道,叹道:“原来小老弟也是演了一出失魂症啊!一日下来竟也没什么破绽,连我都看走眼了,以为你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我真忘了!”吴求道小声道。 “哈哈,没事没事,小老弟你这身异也不简单吧?鹤颈?飞头蛮?”老李头捡起细钉,在竹筒上鼓捣半天,勉强塞了回去,“猜不透,猜不透啊!” 吴求道不敢说话,他还不会武艺,这种老阴逼暂时惹不起,惹不起。 老李头从尸体底下抽出了那本《玄君七章秘经》手抄本,说道:“小兄弟放心吧,我不会再提此事了,方才你报的名字我也全当没听见。苗先勇说的没错,当务之急,还是要在三天之内,练成《肉芝延寿箓》啊!” 说罢,老李头就对着火光仔细阅读那卷经书起来。 当天夜里,一直盯着老李头动向的吴求道,不知何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他突然被一阵噪杂的声音惊醒,他揉了揉眼睛,抬头往那方向看去。 只见隔壁牢房的老李头不知何时趴在了苗先勇的尸身上,一耸一耸的,不知在做什么。 吴求道揉了揉眼仔细再看,哈!我想歪到哪里去了?老李头又不是做那种龌蹉事,只不过在咬苗先勇的脖子而已。 个鬼啦!卧槽!这是在吃人肉吧? 吴求道想起之前苗先勇说的“采大药,吞肉芝,金液还丹,养性延命”的那些鬼话来,不,按照《玄君七章秘经》这本邪书的尿性来看,可能不是鬼话,而是真的必须吃人才能修炼。 老李头胡乱啃了一顿,像是一时喘不过气,仰头将肉块抖进喉咙,活像《动物世界》摄制组拍下来的觅食豺狼。 看到这血腥的场面,吴求道忍不住生理上的恶心,呕了一声。 正在食尸的老李头猛然抬起头来,朝着吴求道咆哮几声,见他没有过来抢食的趋势,才重新低下头大快朵颐。 吴求道可以肯定,老李头已经失去了人性和理智,他的眼神看起来好像已经不认识自己了,比起人类更像是某种人形的野兽。 更重要的是,老李头的嘴巴张得极大,嘴角都裂到了耳根,咬肌撕裂,却仿佛根本不觉得痛,脸上血肉模糊,不知道是苗先勇的血还是他自己的。 类似的场景,吴求道只在欧美的丧尸电影里看到过。 长夜难眠,吴求道往后缩了缩身子,躲在稻草堆里,想要睁着眼熬到天明。 《玄君七章秘经》的手抄本被扔得远远的,他心里再也没有对什么修仙秘籍的好奇了,只有发自内心的厌恶和恐惧。 第005章 三日之期已到 次日,吴求道再次醒来。 也正常,他昨日一惊一乍的,精力消耗过度,虽说要熬夜,可哪里又抵得住睡意? 吴求道打了个哈欠,不敢靠近铁栅栏,只敢远远探头往隔壁牢房看去。 老李头正在呼呼大睡,而苗先勇的脖子和肚子上都被咬出了一个大洞,肚腹里的内脏都被吃光了,地上一滩半凝固的血块腥臭难当,还有许多蚊蝇在上面盘飞。 吴求道看得恶心,差点又吐出来,想着能不能让人把尸体处理掉。 这时候,甬道里恰好传来了脚步声。 吴求道抬头一看,还是那个道童和两个随从,不过走近以后,他发现两个随从已经换人,不是之前害得他后脑勺被砸的那两个人了。 在道童经过自己牢房的时候,吴求道喊了一句:“喂,你们没看到有人死了吗?” 道童居然真的停下了脚步,用分不清男女的童音问道:“我看到了,那又怎么样呢?” “我们药人都是那个妖道辛苦捉来的,就是羊倌丢了羊都会心疼财货。若是哪个药人生了重病,你们也得跟着吃瓜落吧?”吴求道说道。 道童挑了挑眉:“死你这样一两个的,倒也无妨?你待怎的?” 吴求道顺着道童的口气接话:“死一两个是无所谓,可隔壁这死人你们也看到了,尸臭扑鼻的,惹了多少苍蝇,就不怕招来瘟疫?昨日你们以为我死掉的时候,可都把我的‘尸体’拖出去了!” 道童瞥了一眼苗先勇的尸体,回答道:“不错,尸体腐烂会生出瘟疫,所以药人若死,我们一般都会拉到乱葬岗里埋掉。” 但道童还是继续往前走去,两个从药人中拉出来的随从不知所措,愣在了原地。 道童遥遥传来一句:“你们两个,愣着干嘛?过来啊!” 吴求道抓住了铁栏,尽力伸脖子喊道:“那你为什么不把这具尸体拉出去埋了?” 道童没有回头,边走边答:“来不及腐烂的,我看另一个药人神智已失,必是练成了经箓,那这死尸就是他今日的口粮,生不出什么瘟疫。” 然后三人就消失在了吴求道的视线中,只传来一句:“比起瘟疫,我看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能不能活过明日吧,‘药人’!” 吴求道握紧了拳头,站在原地就是一通乱骂,还不敢太大声,怕吵醒隔壁的丧尸。 这个狗娘养的狗屁扑街世界,都他娘的是一群没有人性的该死大混蛋!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都给老子去死吧! 发泄完愤怒的情绪以后,吴求道看向被他扔在地上的《玄君七章秘经》手抄本,心里一顿挣扎。 穿越而来,谁不对具有种种超凡之处的修仙秘籍感到好奇呢? 游八荒,搏沧海,摘星拿月,长生不死,这是他前世所无比向往的生活,但当他真的站在此世修行的门扉之前,却不得不为之惊惧,久久不敢推门。 互相暗算、勾心斗角,甚至还要吃人练功!穿越之前吴求道只是一个普通的爽文小说爱好者,区区一个社畜的他,哪怕知道自己有了不死金手指,也根本没做好心理准备面对这一切。 来到这个诡异的仙侠世界,不过短短一日一夜,但他已经感到精疲力倦了。 这一天,吴求道就坐在稻草堆里一动没动,连道童送来的两餐吃食也咽不下去,眼睁睁看着疯魔的老李头将苗先勇的尸体敲骨吸髓,一步步吃干抹净。 然而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时间的流转不会因吴求道个人的颓废而有所减缓,次日的朝阳冉冉升起,妖道定下的三日之期,已经到了! 大清晨的,十几个道童便齐齐出动,将关押药人的地牢一间间打开,给每一个药人贴了黄符、上了枷锁,排着队拉到报恩寺的大雄宝殿里。 吴求道尽量离身后的老李头远一点,虽然道童们给药人贴的黄符看起来很有效果,连对人肉垂涎欲滴的老李头都病恹恹的打不起精神,但他总怕一阵儿风吹来,把那些用米糊黏住的黄符弄掉了。 从甬道里走出来,刺目的阳光照得他一时睁不开眼,为此还被几个药人队监狠狠得打了几棍。 吴求道爬起身来暗骂几句,这狗日的妖道还懂得经济管理学上的《监管俘虏理论》啊?知道从药人堆里面提拔几个队监不上枷锁、不贴黄符,来管辖其余的药人,否则就凭那十几个道童哪里管得住两三百药人? 果然二鬼子就是比真鬼子凶,吴求道看到自己腿上被打的地方,居然已经变乌青了,这些药人队监为了证明自己忠诚,“皈依者狂热”发作,下手是毫不留情啊! 哼,等我用无敌的金手指证道大罗,到时候我要你们从地狱里爬起来吃屎啊! 当然,等所有药人都已经站在了大雄宝殿里以后,那些道童也毫不留情地将那些队监都上了枷锁。 虽然吴求道明白妖道就在附近威慑,但看到这些对药人下手狠辣的队监涕泗横流、跪地求饶的样子还是一阵悲哀,这些道童,都只是些八九岁的小孩啊,可这些队监就是不敢起来反抗,轻而易举就被拿下了。 一切就绪之后,十余个道童躬身喊道:“三日之期已到!恭请药王师!” 接着,吴求道就看到一个身着黑白道袍的中年道士,坐在一个蒲团上凌空飞渡而来,缓缓落座于大殿中央的四手三眼佛母像面前。 虽然这中年道士大约便是那个到处捉人过来的妖道,但他长发挽髻,脸上慈眉善目,捋着蓄须微微颔首,一派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就是额头正中高高鼓起一块核桃大小的囊肿,看起来有些妖异。 妖道两眼半睁,随意扫视一圈所有药人,叹了口气:“福生无量天尊,贫道辛苦捉人,记得也是满了整整一千之数的,如今怎么只剩这么几个三瓜两枣了啊?” 然后吴求道就看到之前那个检查过他脉象的道童出列跪拜:“禀药王师,我等药童按您吩咐,将诸药人两两一组关入地牢,又给每个牢房的药人分发了《玄君七章秘经》的不同经卷,命他们三日之内感应入门。” “惜乎此辈未能领受药王师的一番好意。三日下来,死的死伤的伤,即使经过救治,活下来的也只剩这二百六十一人而已。”道童说完,长拜不起。 “依他违道,自求即得!若是德缘不足,也强求不来啊。”那妖道摸了摸长须摇头叹息,“起来吧,把人一个个领我面前,晌午已至,我且观他们一观。” “若是三日下来都未能感应筑基,必是他时乖命蹇,再活下去也是酒囊饭桶,摘了身异权且做个药饵吧。”妖道悲天悯人地说道。 第006章 人为刀俎我鱼肉 言罢,妖道闭眼低头,仿佛不忍再看。 “是!”道童又磕了三个头才起身,吴求道发现他的手一直在抖,应该也是很怕这个妖道的。 两个道童将一个哆嗦的药人带到了妖道面前。 妖道右手作剑指,在两眼上一抹,眼球在紧闭的眼皮底下骨碌碌乱转,嘴里念道:“闭目四九子进阳,开关四六午退阴。进阳火,退阴符,卯酉周天炁合神!” 吴求道好奇地盯着他看,过了大约五分钟,妖道才睁开眼睛,只见大白天的好像有几道霹雳在他眼中射出来,吓了吴求道一大跳,但很快那些精光就消失不见。 妖道对道童们说:“你们也记住,这‘虚室生白蟾光眼’的要旨就在于:‘子卯午酉定真机,颠倒阴阳三百息’,不要自疑,大胆去练。” “盖因你们跟随我修行多日,药气充盈,已系充足之大药。只需风火相激,真气上升于脑,眼睛左旋右转一起一伏。斯时脑髓便会充满发涨,顿觉荣光三现,虚室生白,收视返听,无有不见。” “都明白了吗?”妖道谆谆教导,看起来一副良师益友的样子。 “童子明白!”所有道童深深稽首。 “嗯~”妖道抚须坐叹,很是受用,然后用那对“蟾光眼”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的药人,平静地说道,“容姿过人,可惜未能感应,倒是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身异却是‘驴驹媚’,摘了吧。” “不要啊!不要啊!”那个一直在哆嗦的药人终于不哆嗦了,他抓着一个道童大哭大叫,就是嘴巴里好像长了块肉,口齿非常不清。 吴求道并不觉得好笑,反倒物伤其类,贴了黄符以后,身体就像是漏了气,使不出什么力气,加上又上着枷锁,石头都捡不起来,根本没法反抗。 果然,两个道童轻松将那个被判了死刑的药人提溜起来,往外走去。 “起法阵!”一个道童大喊。 所有道童齐齐念诵咒语,吴求道便看到整个大雄宝殿被一圈金光包围住。 “请鼎器!”那个道童再喊。 于是就有几个道童使出吃奶的劲儿来,将一个大大的三足药鼎从外面搬到大殿里。 “升刀俎!”那个道童继续喊道。 接着便有一大块树墩被人搬了来,一个道童提着篮子站在树墩旁边,篮子里是各种各样的屠宰刀具。 那个口齿不清的药人脑袋被按在树墩上,有道童提着尖刀往他嘴里一塞,便从他嘴里割下一大块肉团扔进药鼎里,想必那就是让他口齿不清的罪魁祸首。 药人堆里一片哗然,有药人问道:“‘驴驹媚’是什么?” 有见多识广的药人解释:“听说有些驴驹初生未堕地之时,口中会含一物如肉,妇人带之能增媚,所以叫做‘驴驹媚’,我也没听说这‘驴驹媚’会生在人身上的,还是个男人。” 那边被割了嘴的药人在地上打滚,嘴里的血流得满地都是,痛声呼喊着,嘴里居然发出咴咴的驴叫声,把几个年纪不大的药童都逗笑了。 妖道抖了抖道袍,随口问道:“福生无量天尊!三花猫,你还是不敢杀人?” 吴求道见过几次的那个道童又出列,心想原来他叫“三花猫”,这妖道给人起的道号还怪可爱的。 三花猫跪倒,回答道:“是童子三花猫怯懦,请药王师责罚!” 妖道皱了皱眉,显然已是不耐:“你看他被割了身异,在修行上便再无前途,此生罪孽算下来只能投入畜生道,不可怜吗?你还不快发发善心,了了他这一世因果?” 三花猫头都不敢抬起来,回答道:“童子胆小,仍是不敢,请药王师责罚!” 妖道叹了口气:“痴儿啊!肉翅虎,那还是你来吧?” 然后众人就看着一个小道童起身走到树墩旁边,拿起一个锥子,钉在地上那药人太阳穴上,小锤一敲就结果了他的性命,但药人只是趴地乱抖,直至死亡也没有反抗。 那些神智清明的药人见状都吓得四处乱逃,但被几个年纪较大的道童持棍打了回来,就算逃过了道童的棒打脚踢,也逃不出法阵金圈的范围,只能躲回药人堆。 大殿里乱糟糟一片,吴求道看向妖道,却发现他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情绪,反倒饶有兴味地看着这番乱象。 吴求道心底一沉,这妖道简直心理变态,嘴上念无量天尊,心里是无间地狱,其实若是他想,这些乱跑的药人估计他动动手指就能放倒,可他就是毫不关己似的,看着大家演一出滑稽戏。 等戏看完,大殿里恢复了秩序,妖道打了个哈欠,又开始了“法眼观人”的把戏。 “神魂紊乱,容姿丑陋,身异是‘发杀嘴’,不过感应筑基成功。”妖道点点头,“把丹盘里的药丸吞了,去右手边站好。” 这个药人连忙抓了一棵丹药吃下,急匆匆跑到右边站定,不敢乱动。 “筋力超拔,哦,练过外功?‘金刚骨’已成,不错,道基也通了,下一个!” …… “捷敏不错啊,身异是‘背生双翼’,可惜你也未能感应,摘了这对肉翅吧。” 于是那个驼背药人便被生生拉走,下一个瘦弱的药人颤抖着身子走了上去。 “体魄很差啊,筑基已成,身异是……嗯?少见的‘大肉山’?”妖道双目圆睁,“佛经上说,出家人虚受信施、五德不具,死后方为大肉山,以偿其债。啧啧啧,你前世一定是个坏和尚吧?” 那药人谄笑几声,拿起丹药吞下,转身就准备站到筑基成功的药人队列里。 但妖道摇了摇头,再度开口:“人说‘大肉山’都是靠肥膘养生的。好好一个‘大肉山’身异,被你弄得这般面黄肌瘦,算是废了,肉不好摘,直接杀了吧!” 于是这个倒霉药人还没站稳就被道童拉走了。 吴求道看得心里发寒,这妖道生性古怪,乖僻邪谬,行事颠三倒四,毫无定则,总共活下来两百余药人,他才看了百多人,已经杀了56个,看这架势他也难逃厄运。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找出一条生路! 第007章 刺杀大失败 那个“大肉山”撒泼打滚,不停喊冤,有站在右手边的药人还替他求情。 但是妖道性子执拗,说杀就杀,绝不心软。 趁着这股混乱,吴求道转身钻到发愣的老李头怀中,找到了那个一直被他藏在腋下第三只手上的暗器。 直到吴求道抢走了那个小竹筒,原本丧尸般癫狂的老李头还是蔫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吴求道拿着手里的“一线钉”,临时摸索着如何使用,毕竟这是老李头用那只孱弱的婴儿小手单手使用的保命暗器,应该不会太过复杂。 吴求道摸到一个卡扣,松了口气,应该就是往下按或者前后左右掰动,使用的时候每个方式都试试吧。 老李头说过,“一线钉”每次只能装一枚钉子,用在苗先勇身上是浪费绝活。那么有很大概率,这个暗器就跟古龙小说里的暴雨梨花针一样,是个一次性武器。 但是老李头只是一个不通武艺的惯偷,这暗器杀伤力如此巨大,每用一次不能回收的话,对他这种江湖上的小喽啰来说,走漏风声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吴求道更相信老李头是在骗人,他是可以自己做到回收钉子的。 当然,这一切都是吴求道的猜测,但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老李头能在成都府街面上混到了五、六十岁都没死,他还是相信他的判断的。 既然老李头认为这压箱底的保命暗器能够伤了妖道的性命,那么吴求道这个人别的不说,急公好义是一等一,他愿意亲自替老李头试一试! 吴求道抬头一看,又是一个药人上前,这次竟是个美貌女子。 “你这妇人容姿端丽,挺好看的,让我看看你是什么身异……”妖道突然大笑,“原来是个‘石女’啊?真是苦命人,不过贫道讲究一个男女平等,你没通过感应。无量天尊!跪乳羊,摘了她的‘观音锁’。” 有闲不住嘴的药人向其他人解释,石女便是生来通道便受损,难以亲近男子更无法怀孕的可怜女子,在乡间一直被视为晦气和霉运的象征,观音锁,便是一种特殊的石女通道形状,想不到,这也是一种身异。 “是!”一个道童带走了哭哭啼啼的美人。 “那边那个药人,你直接过来吧!”妖道突然开口。 吴求道看到妖道指了过来,感觉就像前世上课看小说被老师点名一样,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他左右看了看,是不是指的别人。 “别看了,就是你,刚才鼓捣半天,抬头看我好几回。怎么样?是不是想出了什么招式要在我身上施展一二啊?”妖道笑了,“三花猫,带他上来。” 道童三花猫看了一眼这个眼熟的英俊药人,心里叹了口气,还是不得不拉着吴求道往前走去。 吴求道两辈子合起来都没试过要杀人,着实很手生,他心跳加速,手脚冰凉,超量分泌的肾上腺素毒素还麻痹了浑身的肌肉。 妖道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这个四肢僵硬的药人,心里感到十分失望,开口说道:“小兄弟,贫道都让你放手施为了,你怎么动都动不了啊?” 废物!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动起来!动起来!给老子动起来啊! 吴求道心中大怒,拼命想要按下机括,但右手食指用力过度反而抽了筋,疼得他惨叫起来,万幸还是按下了暗器机关。 他龇牙咧嘴地大喊:“给爷死!” “嗖”一下,一枚细钉从吴求道的手指缝里钻了出来,划过了妖道的脸颊,擦破了皮肤。 吴求道心底一沉,射偏了,还没抹毒! 这当然很正常,他不是老李头那种厮混多年的老江湖,虽不通武功,但也会一两手绝活,暗器出手,能指哪打哪!但这个理所当然的事实一旦发生,可就要命了。 几个手脚利索的道童连忙将吴求道手上的竹筒夺走,还将人压在地上不能动弹。 妖道没想到吴求道居然真能伤了他,勃然大怒,额头的囊肿都红了起来,直接从蒲团上站起来骂:“你居然敢伤我?谁给你吃的熊心豹子胆,一个小小药奴,竟真的敢伤我???” 所有道童都吓得跪倒在地,抖似筛糠:“请药王师息怒!” 听到道童们的求饶声,妖道像是恍然醒悟一样,突然收了所有怒气,盘腿重新坐回了蒲团,他摸着自己脸上的淡淡血痕,表情突然狰狞:“三花猫,我要你来出手杀了他!这一次,我不想听到一个‘不’字!” 三花猫又再跪下,一句话都不敢说。 有个与吴求道此身年纪相仿的大龄道童走了出来,说是大龄,其实也才十三、四岁,他瞥了一眼三花猫,说道:“禀药王师,我看三花猫与这大胆药奴乃是旧相识,她馋这药奴长得俊,舍不得杀呢!” 三花猫羞得脸上通红,大声辩解:“三花猫不曾认识这个药奴,只昨天他尸厥晕闭了过去,我才与他说过两句话,有随行的药人队监可作证!请药王师明察!” 妖道挑眉问道:“龙涎草,你怎么知道三花猫馋人家长得俊呢?” “我……我……”这个叫龙涎草的道童支吾了两声说不出口。 龙涎草身后几个道童都捂嘴在笑,妖道便随意挑了一个:“地滚虫,你说!” 那道童说,原来这龙涎草今年十三,以前在家早有侍女教了他周公之礼,这妖道当日随意点了年纪最大的龙涎草作管理诸药童的“大药童”,他便看中了三花猫,想要以权谋私。 “滚你娘的蛋!就是一个药人都比你长得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样!”道童地滚虫惟妙惟肖地模仿起三花猫当日的语气来,惹得其余道童们都一阵乱笑。 妖道眼神大亮:“原来如此,不如这样,三花猫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去亲手结果了那药奴的性命,也好给自已证个清白!” 三花猫浑身一震,但不敢再拒绝,只能小声答诺。 于是妖道恢复风轻云淡:“大善!如此一来,也不枉你俩相识一场的缘分啊!” 三花猫只能慢慢悠悠地起身,颤抖地拉着吴求道往树墩方向过去。 吴求道这时倒没有多少惊慌,毕竟他有大道认证的不死金手指嘛!他就是站在这给人慢慢杀都能把人累死,反倒还在复盘上次在苗先勇面前装死的成功经验。 吴求道跟着三花猫慢慢走向树墩,三花猫悄悄在他耳边说道:“你配合一点,我待会儿割完喉直接刺你心脏,给你个痛快。” 吴求道的脚步顿了一下,差点没绊到自己。 这位三花猫,如此真挚的善意,还真是沉重而又扭曲啊! 第008章 斩首失败,收下当狗 三花猫带着吴求道到了树墩前,她在那个刀具篮子里挑来挑去,半天也选不下来,仿佛在等有什么转机突然降临,免了这一遭折磨。 吴求道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佛母像,只见那妖道倒也不急,伸手杵着下巴定定看着三花猫磨蹭,看到吴求道看向自己,他还惊讶地和吴求道对视了一眼。 妖道拿起拂尘甩到右手肘,念了句“无量天尊”,开始对这个药人生出了一点兴趣,生死间有大恐怖,他为何能够如此毫无惧怕呢? 三花猫挑刀具就跳了半天,最后还是挑出了一把最轻的尖首割刀。 她偷偷看了一眼妖道,没奈何,只能踮着脚尖,把刀架在了吴求道的脖子上。 吴求道感到自己脖子上贴住的冰凉触感,忍不住还是要浪一把,他转头看向妖道,大骂:“多行不义必自毙!人在做,天在看!妖道,我先走一步,会在下面等你的!” 妖道看见吴求道还敢大喊大叫,怒火重燃,大喝一声:“三花猫,还不动手?” 三花猫吓得手上一抖,直接划破了吴求道的脖子,鲜血喷涌而出,溅到了三花猫的眼睛里,她吓得狂揉眼睛,眼前一片模糊,怕得哭了起来。 被割喉的吴求道第一时间并没有感到疼痛,只有一股火辣辣的感觉,有点像是不小心把辣椒籽呛到气管里却吐不出来,难受得不行。 他摸着喉咙上的破口,想要把血堵回去,嘴里还大口大口地呼吸,却是徒劳无功,新鲜的空气根本无法输送到肺泡,嘴里只能发出仿佛破风箱被拉动的漏风声。 吴求道再也站不住身子,捂着脖子呆呆地瘫坐在了地上。 妖道冷笑一声,冷眼看着吴求道伤口快速失血,脸色发白,痛苦窒息地倒在地上,不多会儿就停止了声息,一动不动。 妖道见状挥了挥手:“福生无量天尊,真是可怜可悲可叹,带下一个!” 一个中年黝黑汉子被带道佛像面前,浑身抖得不停,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妖道法眼再看,点评了一番:“筋力、捷敏、体魄、容姿、神魂五项均是平平,身异还是‘大胃王’,你也就是个大饭桶……等等!” 妖道正要开口让人摘了这汉子的身异,突然停了一下,炯炯目光转向了吴求道的尸体,看了许久,先是从惊异,然后慢慢转为邪恶的怪笑。 妖道居然突然开口问:“无量天尊!三花猫,你可见过有人被割了喉咙,流了一炷香功夫的血,胸口还在起伏的?” 三花猫下拜回答:“禀药王师,童子此前未曾见过有人受过此刑,故而不知。” 妖道皱了皱眉,说道:“所以你们啊,还是见识浅薄。我法眼所见,那药人不过是伏地装死,想逃过此劫,你们既然相熟,不如去看看他如今是死是活?” 三花猫吓了一跳,伏在地上颤抖着不敢起身。 吴求道心知自己之前瞒过苗先勇的办法已经废了,这妖道根本不会放过装死之人,他那双“蟾光眼”似能看透一切,对他的装死绝招而言,完全就是降维打击。 唉,我这金手指好是好,就是只能抗压,不能爆发啊! 吴求道直接站起身来,将脖子上黏糊糊的半凝固血液抹掉,然后大骂道:“呔!那妖道,你爷爷在此,还不快快跪下!也不知道你爹娘是如何让你礼敬长辈的?竟教出你这么个玩意儿!” 妖道勃然大怒,站起身来,抬手大喝一声:“铸剑九法!巽风式!” 一道无形的剑风从妖道手中射出,轰在了吴求道的身上,炸出一蓬血雨。 吴求道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一道长长的血线从肩膀直接划到裆部,他轻骂了一句“焯!”,整个身体便软软倒下,分成左右两段。 但还没等妖道消怒,他眼睛才一眨,就看到吴求道的身体突然连成一块,只有切成两瓣的衣服,确切地告诉妖道刚才的确发生了什么。 吴求道突然醒来,自己也是懵的,但抬头一看,还是这该死的大雄宝殿,还是这妖异的四手佛像,淦! 台上的妖道再度喊了一句:“铸剑九法!震雷式!” 一道霹雳所化的剑光“嗖”一下将吴求道浑身劈成了黑炭,碎了一地,但转眼这些炭块又聚拢过来,恢复了成了吴求道的一身白肉。 妖道神色惊疑不定,停了手问道:“那药人,你是何来历?我这‘蟾光法眼’竟也看你不出,这究竟是什么身异?” 复活后痛苦只是回忆,不去想就不痛了,于是吴求道又呛声:“我说过了啊,是你爷爷在此!” 妖道笑了,看着吴求道赤淋淋的身子上满是他自己的鲜血,还在嘴硬,不由思考起他究竟生的是什么身异。 蟾光眼只能看到一个“仙姿玉貌”,但显然“仙姿玉貌”这种身异只能对容姿产生加成,根本没有原地复生的效果,这又不是“谪仙不死骨”! 不是不可能啊,难道这“仙姿玉貌”仅是外相,其根本原因在于,这药人其实是个从天上谪贬的仙人?可就算在斩仙台被抽了仙筋,也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吧? 妖道突然开口说道:“这位药……小兄弟,你可愿为我座下弟子,修仙求道啊?” 吴求道从鼻子发出一声冷哼,这种变态妖人他小说、电视剧里看得多了,什么座下弟子座上宾的,怕不是收下当条走狗吧?这跟现在当药人有什么区别?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爷爷哪能拜孙子为师?这不是乱了纲常吗?” 妖道冷笑一下,又喝道:“铸剑九法!离火式!” 一道火剑将吴求道烧得嗷嗷惨叫:“我错了,我错了,我愿意拜师,放过我吧!” 但是火剑已起,一时半会儿也熄灭不了,大殿里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吴求道被活活烧死,妖道也毫无怜悯之心。 待到吴求道再度复活之后,妖道才幽幽问了一声:“你刚才说,愿意拜师了?” 吴求道气得大喊:“刚才我愿意,你为何不救我?现在老子踏马的要你死啊!” 吴求道从刀具篮子里取出一柄斧头,用力向妖道掷了过去,妖道脑袋一歪,斧头便砸在佛母金像上,“铛”一声砸在地上。 妖道笑笑:“我虽杀不了你,但也能治得了你,我到要看看,你是不是那种心如铁石的冷血强人。” 那柄斧头被一股无形之力卷起,倏地飞动到吴求道的脑袋上,鲜血一下子从他头顶流得满头都是。 吴求道痛得大喊:“我是你爷爷!谁要松口谁就是孙子!” 第009章 拜师妖道,座下首徒 “砰砰砰。” 吴求道很老实地拜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来额上已是一片红印,他高声喊道:“弟子还魂草拜见药王师!” “诶,他们只是我座下记名童子,为我做些捣药除尘的打扫功夫,所以我才让他们叫我一声‘药王师’,您乃我座下首徒,唤我师父即可!”妖道假惺惺提醒。 “弟子明白,谢师父!”吴求道再磕了个头。 妖道抚须微笑点点头,他刚才为了测出吴求道究竟是何特殊身异,刀砍斧剁,雷打火烧,用了个遍,但对他就是一毫不能伤损。 砍下头来,吴求道的胸腔内会自己重新长出一个头来,地上那颗头直接化为血水,那么就必然不是飞头蛮、鬼剃头之类的身异了。 剖腹剜出内脏,吴求道还能自己重新长出,妖道仔细查验过,并无什么异常,那么龙肝、凤胆之类能让血肉重生的身异也被排除了。 难道是常乐我浄身? 灵猫九命?这死了都十九条命了吧?算了算了,先不想了,还是收为弟子日后慢慢调理后,再细细检查一遍身子好了。 吴求道偷偷抬头瞥了一眼妖道,心里很是不爽。 金手指虽能让他立地重生,但这就像是他前世玩《魔兽》、《剑三》之类的网游,角色一时死亡不等于账号永久注销,死多少遍都能原地复活。 可你能够无限复活不等于别人拿你没办法,就算这妖道杀不死吴求道,可人家大号只要愿意蹲点守尸,就能把你小号堵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当然,即使蹲尸也不是说这游戏就没法玩了,这就是比双方耐心了,他能堵你一个下午,难道你半夜上线还蹲着呢? 从理论上来说,吴求道只要一直硬顶着不松口,任凭妖道继续杀下去,是能把妖道法力耗光的,到时候妖道连走都走不动,吴求道还能健步如飞,直接跑掉就行。 可立地重生不等于死的时候就不疼啊,吴求道顶了这么久已经是怒气上头,咬牙坚持,妖道砍到一半他就已经疼得受不了了,直接表示愿意拜师,还被妖道出于实验精神多弄死了几次。 吴求道现在是就一个念头:妖道孙子,你给我等着!爷爷现在先陪你玩玩,老子一个穿越者还能被尿憋死不成?等我学成了仙术,第一个就弄死你! 吴求道如何默默发誓要给妖道师父一个好看且不说,妖道自己倒是挺重视吴求道,对着道童们喊了一句:“所有药童听令!” “童子在!”十多个道童齐声回道。 妖道剑指抹了下双眼,眼中的霹雳光芒渐渐消退:“从今日起,还魂草便是贫道唯一的亲传弟子,尔等待之不得无礼!见面须对还魂草师兄稽首礼敬!听明白了吗?” “童子明白!”道童们回答。 几个道童还对着大药童龙涎草挤眉弄眼,龙涎草一直仗着自己管理诸童子的“大药童”身份,自以为是妖道座下大弟子,谁知道这该死的还魂草,刚从药人堆里出来就爬到他头顶上去了。 但龙涎草如今也不敢说些什么,毕竟有妖道正看着呢!只能等以后安排日常功课的时候,再给这小子点颜色瞧瞧。 妖道又转头看向龙涎草:“龙涎草,你是我亲点的大药童,为我管理丹院诸事颇为认真,也是辛苦了。” 龙涎草满脸喜色,忙道不敢。 “不过还魂草乃贫道亲授爱徒,地位比诸药童都要高,往后你安排的日常功课就不要算上他了,我自有安排。”妖道笑眯眯地说道。 龙涎草被看穿心事,冷汗直流:“童子明白!” “哦,对了,龙涎草,还有一事。我看你这还魂草师兄心思颇重,大约自有想法,他若是有什么需要,自取即可,所有府库任他使用,所有药人任他差遣!你也不用理会了。” “这……”龙涎草有些犹豫,这可都是他身为大药童的职权范围。 “嗯?”妖道有些不开心了,他的话还不起作用了不成?难道杀人立威太少了? 龙涎草连忙跪地表示服从,妖道这才点点头,对三花猫说:“三花猫,我把人交给你了,记住了,让你的老相识尽快筑成道基!” 三花猫偷偷看了一眼吴求道,开心地应下了这个差事。 妖道又和颜悦色地转头看向吴求道:“好徒儿,往后你在丹院里不用做事,一心修炼即可。你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吗?” “没别的需要了。”吴求道有些愣神,想不到这妖道很给自己面子啊,反应过来后又忙加了一句,“师父!” 妖道甩了下拂尘说道:“善,若想到什么可再来丹房寻我。行了,此次感应查验推迟,明日再查,收拾下吧!” 说完妖道坐在蒲团上临空飞起,他今日为了压服吴求道,内气耗损过重,已经无力再继续这场查验仪轨了,急匆匆便往丹房飞去,待会儿须得好好补足元气不可。 众人看着妖道遥遥飞远,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大家有条不紊地收拾起现场来,几个道童重又选出几个药人队监,都将剩下的药人重新拉回地牢了。 本来三日之期只活下来两百六十一个药人,加上妖道这一通乱杀又搞死了五十八个,如今活下来的药人减去吴求道,只剩下二百又二个了。 而吴求道自己则被三花猫拉着小手,要按妖道的吩咐,先领他大致熟悉一下丹院的格局,然后再带他去地牢挑选几个身边跟随的药人仆从。 吴求道走在路上感受着久违的阳光和新鲜空气,心里突然想到,至少现在比待在地牢里强多了,再也不用面对老李头那个可怕的仙侠版丧尸了,哪天他饿极了掰开栅栏吃了自己都可能! 三日之期的死亡危机算是解决了,不过这个诡异的仙侠世界处处是坑,我还是得步步为营啊!不说别的,拜了这个妖道作我的便宜师父,还不知是福是祸呢! 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鲤鱼跃龙门了吧? 呸呸呸,什么破比喻?谁要跃这妖道的什么鬼龙门了? 第010章 来一顿烧烤吧 卸下了沉重的生死危机包袱,吴求道开始真正地欣赏起了报恩寺这座充满大唐建筑风格的佛教寺庙。 唐朝建筑的风格特点是气魄宏伟,严整开朗,而这座民间信徒自主捐赠供养的佛寺上同样能看出这些特点。 这座报恩寺的大殿造型端丽、结构简洁,屋顶平缓,出檐深远,斗拱比例较大,柱子也比较粗壮,用了很多板门和直棂窗的门窗设计。 好啊好啊!咱诸夏的大唐不愧是大唐,凸显的就是一个庄重宏伟,堂皇大气! 吴求道从路边摘了一根杂草叼在嘴里,放松地跟在三花猫后面东瞧西看,活像个刚到大观园的刘姥姥。 说起刘姥姥就想起刘姥姥初试云雨情,林妹妹倒拔垂杨柳,唉,都回不去了! 倒是三花猫什么也不知道,在前面带着路,蹦蹦跳跳的仿佛心情很好。 她边走边说道:“还魂草小哥哥,我叫南宫倾城,今年八岁了,本是江南东道杭州府官宦人家的女儿,今年是爹爹要访友才带我来西川的。” 吴求道点点头,哦,原来还是个大家闺秀啊,怪不得才八岁就这么早熟。 “结果路上忽然碰上那坏人扮成的游方道士问路,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前一黑就被抓到这了。”三花猫天真烂漫地转头看着吴求道,“你呢,你是怎么被捉来的?” 吴求道张嘴一愣,只能回答:“我也不知道,那日我修炼《太阴尸解蜕形箓》,醒来就忘了前事,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了,那天醒来还是你给我看病的。” 三花猫吐了下舌头:“对哦,今天遇事太多,我一时都忘了。小哥哥你会忘事,应该是当日感应之时,冲撞了白姑,筑基未尽全功,才会失魂健忘。” 吴求道好奇:“冲撞了白姑?” 三花猫看了眼吴求道,突然想起了什么:“哦,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白姑就是三尸五毒里的中尸啦,感应之时心魔丛生,三尸五毒纷至沓来,很危险的!” 哦!吴求道想起来了,当日苗先勇也说过,大道精深,若是便囫囵体悟,必然生出种种烦恼魔障,污染心智,san值狂掉,不知这个三尸五毒到底是什么样的。 不过这也都不急,反正便宜师父已经说了要让三花猫带自己尽快筑基的,到时候慢慢旁敲侧击,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 话说我这便宜师父道号是个啥啊?药童都管他叫药王师,我也只知道叫他师父,实际上根本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啊! 得了,又是一个报复的理由,他骗人!他残忍!他不怀好心!都记到小本本上去! 报恩寺的格局与许多唐朝寺庙类似,都是前殿后堂,围以廊院,廊院正面是山门,四隅有角楼。又以廊院为中心,两侧布置小院。 山门进来先是一个小院子,原本放着一个巨大的香炉,但如今已被人踢倒,估计就是妖道自己干的,否则那些道童也不会不收拾,如今院子里倒是晒着许多药材。 走到院子里后,抬头最先看到的就是大雄宝殿,里面供养着一尊三眼四手的佛母像,三花猫介绍她是作明佛母,藏语里叫咕噜咕列佛母,乃是藏密供养的大神。 作明佛母的三只眼象征着通达三世,她在藏密中乃是力量女神,故而长有四手,手上分别持有莲花、钩斧和弓箭,身红色,金发怒冲,腰系虎皮裙,颈挂人头,头戴骷髅冠,身佩珠宝璎珞。 川蜀与吐蕃藏地接壤,一向是藏密的重点传播对象,甚至蜀中原本就住着许多混居藏民,所以眉山郡有尊藏密佛寺倒不奇怪,这个吴求道却是知道,前世走红的藏族男孩丁真就是个四川娃子。 大雄宝殿的后面是佛堂,供给寺中僧侣做功课的地方,如今都交付给这些道童做功课修行,以及捣药筛药。 佛堂里同样供着佛像,从左到右分别是降三世明王、作明佛母、吉祥天母,这三个佛像没前殿里的佛母那么大,不过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长着三只眼睛,这让吴求道感觉有些诡异。 佛堂再过去就是个大院子了,东西两侧分别拓展出了两个小院:东厢是道童们睡觉的禅房和炼药的丹房,妖道就睡在丹房里;西厢则是膳房和存储药材、食物等物资的仓库。 吴求道进膳房进去瞧了瞧,唐朝辣椒还没传入,不过蜀中毕竟湿热,这时川菜已经有了雏形,都是用花椒、胡椒、茱萸等香料来调出辛辣的口味。 他还看到了孜然,一问是从回鹘那边传来的佐料,这时候叫安息茴香。 时间临近就餐时间,膳房里正在用大锅煮汤,所有食材全都一块儿扔下去慢慢煮,煮成白色的汤汁沸腾,食材在里面翻滚,就跟后世的炖菜差不多,没啥技术含量。 但即使是如此没有技术含量的懒人乱炖汤,也勾得三花猫的肚子发出了咕咕叫声。 药童和药人一天都只有两餐,上午7至9点的辰时为“大食”,下午15至17点的申时为“小食”,两餐就食的时间已形成惯例,因此辰时也叫食时,申时也叫馎时,说白了就是吃饭时间。 不过这也不是整个唐朝的通例,据说皇帝一日四餐,而有钱人家则是一天三餐。 一日三食里的第一餐叫朝食,也就是早食,跟大食时间一样,一般在天色微明以后;第二餐为昼食,在上下午交替之时;第三餐为飧食,与小食时间一样,黄昏前吃。 三花猫以前在家里就是三食制的,在大食、小食之间还有一顿午餐,如今到了妖道手里,不说午餐没了,而且每日还要捣药除尘、锻体炼气,实在饿得不行,这才让吴求道看了笑话。 吴求道看着脸色发红的三花猫,突然问道:“三花猫,师父是不是说了,我若是有什么需要,自取即可,所有府库物资都任我使用啊?” 三花猫认真地点点头:“是啊,小哥哥你有什么需要吗?我带你去府库拿就行。” “那就成!”吴求道笑了,“今天咱们不吃乱炖汤了,前两天我在地牢里就被这些猪食弄得胃口全无!我看这里胡椒、孜然都不缺,哥今个儿带你吃烧烤去!” “烧烤是什么?就是烤肉吗?”三花猫好奇问道,她咽了下口水,“我好久没吃烤肉了!” “差不多吧,正所谓遇事不决,就来一顿烧烤吧!”吴求道眨眨眼,“我们家乡那边,都是这么说的!” “真的吗?” “真的啊!如果遇到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问题,那就吃上两顿!” 第011章 清点药人 “他们在吃什么啊?” “不知道,好香啊,我也想去吃!” “那你就过去求那个还魂草给你吃上一两口的呗!他是咱们的‘药王大师兄’,就该照顾照顾师弟师妹的!” “你是药王师亲传弟子还是我是啊?咱们只是记名童子,哪里能跟他一样?再说你没看到龙涎草那张臭脸拉长成什么样了?我可不想被他找个借口加重功课和杂活!” “那你就慢慢吃你的汤泡饭吧,羡慕个啥子劲儿呢?你也不像三花猫那样生得美,整天怎么就想得这么美呢?” “不吃了!一看这泔水一样的玩意儿就来气!” “诶诶诶,端走干嘛?倒了多浪费啊?你不吃那给我吃好了!” “谁要给你吃?我端到房间里,晚上饿了当夜宵吃。” “哼,那你小心晚上饭都馊了!” “馊了也不给你吃!略略略略略略!” 大药童龙涎草听到这些道童们的窃窃私语,心里恼火的要命,却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妖道亲口说的一切府库物资任还魂草取用,也没说这些物资不能拿去多吃顿饭啊。 吴求道摊手摊脚躺在院子里,仰头看着红红的火烧云,心里很是熨贴,多久没有这么毫不顾忌地胡吃海喝了?可能只有前世小时候在农村的时候才有这样的日子吧? 三花猫也躺下来,脑袋放在他的胸口上,摸着自己高高鼓起的小肚子,打了个饱嗝,然后感叹道:“好久好久没有吃这么饱了,谢谢小哥哥带我吃烧烤!” “这算啥?”吴求道摆摆手,“以后跟着哥哥混,有的是机会吃香的喝辣的!” “谢谢小哥哥!”三花猫笑着眯起了眼睛,在吴求道吃饱的肚子上乱蹭。 “别别别,刚吃饱,你再弄我吐出来了!” 吴求道转头看到几个药人大妈正在收拾烤架和柴火,心里的好心情全都荡然无存,他叹了口气,说道:“三花猫,我们去看看药人吧。” 走入地牢,天色已暗,长明灯与火把已经点燃。不,实际上地牢里不见天日,无论白天黑夜都是要点灯火的,药人们大量的工作就是砍树劈柴。 白天又死了几个伤势过重的药人,活下来的,只剩一百九十三个了。 吴求道跟着三花猫走进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牢甬道,旁边看到他们的药人都齐齐看着他们。 两个药人随从在前面不断喊话:“还魂草道爷刚刚升为药王亲传弟子,今日来乃是提拔各位作他的药人侍从,只要当了侍从,便能如我二人一般,不用待在牢里整日受苦了!” 那些冷眼旁观的药人瞬间激动了起来,仿佛在食人鱼群里扔下了一块血肉,激起了无数波澜。 “小兄弟,我我我!你看我,身子骨壮!要提什么东西,挑水劈柴我最行!” “道爷,道爷!你别听他的,他就是虚胖,我行的!我当过三回队监!” “道爷,你看我,只要你选我,每天晚上我包你颠鸾倒凤,如在云巅啊!” “道爷!我给你跪下了!” “道爷!” 听着这些五花八门的浓重口音,吴求道感觉自己就像坠入了深海,喘不过气来,他之前也是这些身处绝望,连一根稻草也不能放过的牢囚之一,与他们没有什么不同。 他深深叹了口气,转身询问三花猫:“你们有没有给我们……给他们这些药人做过资料汇总?” “什么灰种?”三花猫懵了。 “就是记录他们的姓名,年龄,来历和擅长的技能之类的?”吴求道耐心解释道。 “没有啊!记这些干嘛?”三花猫好奇道。 吴求道解释:“记下来以后,如果我们要安排人煮饭做菜、缝补衣服的时候不是就方便很多吗?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嘛!反过来我倒是想问你,你是怎么挑选药人随从和队监的?” 三花猫想了半天才回答:“嗯……就看谁顺眼看谁机灵就挑谁咯!” 行吧!吴求道大声问道:“你们中间有谁认字,能做点笔录文书的工作啊?” 两个药人随从帮忙大喊了几遍,然后整个地牢都安静了下来。 好吧,吴求道拍拍脑袋,他倒是知道古代文盲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一时没想起来。 突然,远远有个瘦弱的药人举手喊道:“道爷,奴,小奴在药铺当伙计,稍稍认得几个字,这样可以吗?” “可以啊!”吴求道惊喜地回答。 “那鄙人家中有本传家的经书,也,也会念两个歪字!”另一个药人底气不足地喊道。 “好好好,也算你一个!”吴求道转头对三花猫说,“你去多拿点纸笔过来,我得测试一下这几个人是不是真的会写字。然后再找几个相熟的药童来帮忙记录可以吗?” 三花猫点点头:“可我没几个相熟的药童啊,而且他们都怕龙涎草,不敢帮我!” 吴求道摇摇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今天看有几个道童敢嘲笑龙涎草,应该也可以争取过来,那个地滚虫就不错嘛!” “好!我这就去!”三花猫转身就跑。 这天,入夜已深,而地牢里还灯火通明,颇为热闹。 经过一番统计,药人中重伤不起的3个,变成丧尸之类的疯了37个,完全没有或交流意愿极低的6个,剩下能够交流的只有147个。 而这147个人里,能笔录文书的4个,善浆洗衣物的11个,当过厨子或自认擅长做饭的5个,樵夫和善砍柴的13个,裁缝和擅缝补的3个,马夫1个,药铺学徒1个,江湖中人13个,只会种地的农夫足足八十多个,还有几个说是啥也不会干的。 得到这个名单以后,吴求道挑了两个药人孩子当自己的药人随从,年纪很小,以后混在道童堆里也不奇怪,等真要干什么,他也可以临时挑几个药人出来做事。 不过今天晚上他还不能将这两个孩子带出来,药人随从只有白天才能出来。 躺在药童们的大通铺上,吴求道听着此起彼伏的鼾声,终于松了口气,至少,他今天帮了两个小孩,虽然只帮了一点点,但一点点也是很大的帮助,他今晚能够睡个安稳觉了。 明天,明天就要正式开始学习感应筑基的修仙法门了! 第012章 你给我吃虫子? 第二天,三花猫跟吴求道吃完朝食,连早课也不做,正要回东厢补个回笼觉。 身后的走廊上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吴求道转头看去,四五个道童围了上来,为首的赫然是那个以权谋私、染指三花猫未果的“大药童”龙涎草。 三花猫将吴求道护在身后,问道:“龙涎草,你们要干什么?” 龙涎草看到三花猫的动作,气是不打一处来,大喊道:“我要干什么?我能干什么?反倒是你们两个,孤男寡女的,到底要在药王师眼皮底下干些什么勾当?” 吴求道看着这几个小屁孩为情所困、争风吃醋的样子感觉很是好笑,两手交叉看起了好戏,就差没搬个凳子拿点瓜子来了。 但他显然是没有想到人心险恶,下意识用那个和平年代的思维来看待今生,在这个古代仙侠世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是已经可以考进士、娶妻生子了! 他们将自己视为大人而又心智不够成熟,这反而让他们变得更加危险! 即使是在后世,明知故意杀人是要进监狱的,会毁了自己一辈子,但是为了一时面子和血气之勇,拿刀捅人,甚至合起伙来强兼杀人的青少年罪犯也是司空见惯的。 龙涎草看到吴求道架起手来看热闹,更觉他是在持宠而骄、挑衅自己,于是喊道:“你们,把这个‘还魂草’抓起来!我们教他点规矩!” 吴求道如今的肉身虽然比这几个大孩子年长一两岁,但是他们从小对仙法武学耳濡目染,是比吴求道更加擅长近身接触的,他双拳难敌四手,竟被几个小孩死死锁住,压在地上。 吴求道简直气得不得了,他已经迫于形势,给妖道低了头要拜师,谁知道刚当了妖道弟子,还得受“前辈”们的欺负,他一个灵魂上的成年人气得都快要爆炸了。 三花猫跺脚生气大喊:“住手!你们再这样我就要告诉药王师了!” 龙涎草一时拉不下脸面来,强项道:“你去告好了,我还怕你不成?” “好,你给我在这等着!”三花猫马上跑走了。 看着三花猫跑远。 五个道童面面相觑,一个道童开口问:“龙涎草,三花猫真去告状了,怎么办?” 龙涎草说道:“没事,我是‘大药童’,药王师来了肯定听我说的。” 另一个道童说:“可昨日大殿里药王师没相信你说的话啊,他也没按你的建议处罚三花猫,很多人听了地滚虫的话都在笑你。” 龙涎草沉下脸来,生气道:“你们话这么多,还要不要教这个新来的规矩了?” 一个道童说的:“药王师马上要来了,我不敢了。” 另一个道童也跟着说道:“我也不敢了,我怕药王师杀了我,上次‘虫白蜡’不听话,就被药王师扔到山崖底下了,我去山下看过,死得很惨,都摔成肉泥了!” 龙涎草想了想,说道:“那这样,你们把他锁住,我给他喂虫丸,每个人都要服食虫丸的,只要我们教的是正经规矩,药王师来了也不会说什么。” 吴求道怕招起这几个少年道童的逆反心理,一直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前世就有很多少年犯,只是因为口角和面子,就能把人往死里弄。 虽然他有不死金手指,但也犯不得现在惹怒他们,等他找到机会,把那妖道和这几个道童一起都给收拾了也不迟。 只见龙涎草从怀里取出一个绿釉小瓷瓶,用筷子从里面夹出了一粒圆圆的丹药,长得就跟麦丽素之类的巧克力球似的。 吴求道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紧闭着嘴把头一通乱摇,但身后四个与他年纪相仿的道童用力控制住他,还用手指掐他大腿内侧,疼得他张嘴大叫。 龙涎草便趁机将丹丸扔进了吴求道的嘴里,然后将他嘴巴按住,不让他吐出来。 吴求道只觉得嘴里的丹药入口即化,直接咽到了胃里,不知怎么,他总觉得喉咙里痒痒的。 “你们在做什么?”三花猫带着妖道过来了。 “药王师!”五个少年道童都松开了吴求道,直接跪倒在地拜见妖道。 龙涎草跪得太急,不小心把药瓶都摔碎了,瓷瓶里圆滚滚的药丸散了一地,然后慢慢延展开来,变成了类似鼠妇的节肢类昆虫,在地上乱爬。 吴求道前世小时候见过,大人们都管它叫西瓜虫,在农村家里很常见,一戳就会缩成一团,非常好玩,但他绝没有想过要把这种虫子吞到肚子里。 吴求道跪在地上,用手指连戳喉咙深处,把早餐都呕了出来,直到吐出酸水,也没把那颗丹丸吐出来,他绝望地坐在地上,抓住龙涎草就是一通狠打。 妖道随手结了个印,那些满地乱爬的虫子都恢复了圆圆的丹丸形状,飞到他打开的一个白色瓷瓶中,然后就静静地看着吴求道打人。 另外四个道童不敢起身,三花猫也只能焦急地看着,不敢说话。 等吴求道打够了,终于主动停了手,而龙涎草鼻青脸肿,躺在地上痛苦呻吟,嘴里无意识地流出血与口水混合而成的液体。 妖道抠了抠指甲,弹出一点指甲垢,轻松说道:“我以为你会把他打死呢。” 吴求道忍着怒气,看着妖道:“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因为我不在意一个药童的死活,我更在乎你,你才是我的徒弟,怎么样?有没有比较感动?”妖道笑了,“对了,下次注意,每次对话都要叫我‘师父’。记住了吗?好徒儿!” 吴求道平复了呼吸,问道:“既然你这么在乎我,就不要让我被人搞好吧?你还没做过什么当师父该尽的义务呢!师父!” “明白了,你心里对师父还是有怨。”妖道转头对龙涎草说,“我说过,我把还魂草交给三花猫调理了吧?你是没听到还是听到了觉得无所谓?现在我新收的徒儿对我生怨了,你说怎么办?” 龙涎草勉强跪起来,连道自己错了,也会向还魂草道歉,请妖道处罚。 妖道点点头,让龙涎草自己去丹房领一枚青城玉露丸养伤,接下来还是让他当‘大药童’管理诸药童,但希望他不要自误。 然后妖道对吴求道眨眨眼:“那我就让龙涎草继续管理丹院了,使功不如使过嘛!你能理解的吧,乖徒儿?” 理解理解,理你马个头! 没关系,老子别的不行,就是抗压最行!你就接着搞事好了,杀不死我的,只会让我更强! 等我以后有机会了,把你们全搞死,你踏马也能理解的吧? 第013章 三尸五毒,道化污染 听到妖道没有更多的惩罚,几人心里滋味各不相同。 龙涎草连连感谢妖道,然后转身用怨毒的眼神看了一眼吴求道,跪了下来,假装要求他原谅自己。 而吴求道就很恶心妖道这种行为了,他明白,妖道就是明晃晃地告诉自己:对,我就是要用恨你的仇人恶心你,用他来看着你、制衡你,你最好跟他一样听进去我的警告,不要自误! 吴求道没有理会龙涎草这个所有药童的顶头上司,就让他一直跪在那里,连个正式职位名称都不起,就加了个“大”字前缀,其敷衍之情可见一斑。 他向妖道问道:“别的我可以不理会,能不能把我吞下去的虫子弄出来,师父?” 妖道摇了摇头:“这可不行,龙涎草其实没错,他的确在教你药童的规矩。所有药童和度过感应的药人都得吃这虫丸的,你看!” 妖道将手里的瓷瓶打开,六颗圆滚滚的“虫丸”飘到了几个道童面前,而包括三花猫在内的六个道童全都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看来他说的没错,这的确是规矩。 吴求道心里遮上了浓重的阴影,妖道这毫不遮掩的邪门做法让他再度想起了这个便宜师父是个什么人,他可是个杀人无算,要以人炼丹的邪道妖人啊! 等妖道离开,龙涎草也被四个小伙伴搀扶着离开,三花猫才跑了过来,用小手绢擦着吴求道脸上的伤口,问道:“怎么样了,我刚才真以为小哥哥你要打死他了。” “没事。”吴求道擦了擦脸,“但以后就要有事了,虽然那妖……师父警告了龙涎草,但我懂这种人的心态,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甚至怀疑师父是故意放纵他搞我的。” “那怎么办?”三花猫急了。 “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吴求道说,“反正我天不收,地不留,天生命硬,师父都弄不死我!他区区一个大药童,就是再能作,我也不带怕的!” “你刚才就该打死他!”三花猫小声嘀咕,看着吴求道被打伤的俊脸,心疼极了。 吴求道摇了摇头,他自己知道是不可能的,那妖道可一直都看着呢!他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他嘴里说不在乎药童的生死,其他人吴求道信,可像龙涎草这种跟自己仇恨结这么深的药童可不好找!真不在乎龙涎草的生死,他何必站在旁边看?直接把人交给吴求道处理就行了! 现在升级的需求要提上日程了,我必须尽快感应筑基,学习仙法! 他转头询问三花猫:“你说的‘三尸五毒’是什么东西?” “那就让我来为小哥哥你介绍吧!”三花猫振作起精神。 原来此世修行,共有五劫六境,包括三花猫、龙涎草和吴求道自己在内的所有药童,现在都处于凡人和道人两个境界的中间阶段。 从凡人境踏进道人境的这个过程,叫做筑基,也就是让自己的身体习惯大道气息的反复冲刷,所以像吴求道这种勉强取巧入了门的,根底不稳,还需要反复感应,稳住道基才行。 筑基之难,首在感应。 按道经上讲,一生万物,万物归一。天地万物俱是一炁所化,天上地下,芸芸众生,无不是炁之外相,人身自然也是一样。 若要入道,首先就要感应外炁,明白外炁与内炁两者之异同,然后才能筑就道基,尝试吸引外炁入体。 但大道幽深,乃人所不能全解,若是只顾体悟,囫囵尽收,必然生出种种烦恼魔障,及至你停止冥想,收回心神,灵台也会不受控制地继续自行道化污染。 这污染,道门称之为“三尸”,一者生奢欲,好车马,贪宝物;一者生食欲,馋五味,易恚怒;一者生色欲,性放荡,喜杀伐。 佛教称之为“五毒”,贪、嗔、痴、慢、恶,五毒烦恼,蒙蔽人心,使人造作恶业,业障缠身。 儒家称之为“欺心”,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人之异于禽兽者,礼教也,故君子慎其独,万事不欺心。 “《无上妙道经》曰:‘非有道不可言,不可言即道,非有道不可思,不可思即道’。”三花猫念道,“故而便可知也,大道乃是不可言喻,不可形容,更不可名状啊!” 吴求道听到这里有点绷不住了。不装了是吧?不可名状都出来了,你直接说道祖是克苏鲁好了,还整得自己像个仙侠世界一样,终究是我错付了。 说到这里,三花猫认真地看着吴求道说道:“想要入道,就要感应外炁,在此过程中三尸五毒、烦恼魔障将纷至涌来,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这个过程便被称为‘心魔劫’。” 由于前身和三花猫一样都是按道家法门感应筑基的,所以感应过程必然经历三道心魔劫数,分别是上尸青姑关、中尸白姑关,和下尸血姑关,三关若过,则筑基方成。 青姑起于人之头颅,故曰“上尸”。上尸一起,主伐人眼,令人多思欲,好车马,贪宝物,故而许多初次感应之人,会生出幻觉,看到身边有神器出世,宝光四射,只待他滴血认主。 但若是真的信了这幻觉,便会离了本心,一意要找自己失却的宝物,看到谁都觉得是小偷,看到什么宝物都觉得是自己的,贪念迷了心,令人目暗面皱,口臭齿落。 吴求道想了一下,只觉得这不就是《魔戒》里面的“咕噜”吗?顿时吓得浑身一个哆嗦,他摸着原身留下的俊脸想道:我的宝贝,没有你我怎么活啊? “既然小哥哥你的脸没变形,又发生了失魂症,那必然是度过了上尸青姑,而冲撞了中尸白姑!”三花猫看着吴求道那仪表堂堂的面容,断然下了定论! 白姑起于人之心肠,故曰“中尸”。中尸一起,主伐五脏,令人馋五味,易恚怒,从而变得情绪暴躁,饥渴难当。 “但若感应之人顺应此心,吃喝无度,便会被饮食之欲影响心智,使人心耗气少,健忘荒闷,严重的,甚至会发生你这样的失魂症状。”三花猫说道。 吴求道点点头,怪不得我没有获得原身留下的记忆,别的穿越者都会获得原身记忆,直接融合两世,怎么到我这就只剩下《玄君七章秘经》冲击的记忆洪流了? 最后一关,血姑起于人之下腹,故曰“下尸”。下尸一起,主伐腹腔,令人发色心,性放荡,喜杀伐,感应之人生出不当幻觉,直至下腔烦胀,骨枯肉焦。 “这一关我就不详述了。”三花猫瞄了一眼吴求道,脸色发红。 什么,这不就做椿梦么? 如果是这种污染的话,请多多污染我纯洁的灵魂吧! 第014章 中尸白姑,关隘难度 吴求道打个响指:“明白,那么我现在首要目的就是冲击‘中尸白姑关’了是吧” 三花猫点点头。 吴求道摸了摸下巴,开始消化自己得到的最新信息。 原身之前通过《玄君七章秘经》已经感应入门,所以才能召唤出天狗分食了他的身体,还顺带把吴求道这个穿越者都拉了过来,肉身天赋上面肯定是没问题的。 那么关键就是能不能撑过感应之后的三尸劫数了。 不过说起来,我的无敌金手指是让我的肉体和灵魂都全部立刻重塑,无论是肉身崩解,还是神魂消散,全都能够原地满状态复活!那么,道化污染是否也能消除掉呢? 我重新捋一下:说到底大道就是因为无法消化我才会把我“吐”出来,它有必要把我道化掉吗?即使我道化污染到顶了,结果它还是没法把我消化掉啊! 这是不是说,这个仙侠世界修行者们畏之如虎的道化污染我只要一死就会全部被清除掉呢? 可以一试,反正感应这一关我无论如何都必须经历,反而多了个不确定是否存在的保底措施。 换句话说,这等于是玩《超级马里奥》,别人的命数上面写着“1”条,而我的命则是“1+?”条,哪怕这个?其实是0我也不亏;万一这个?是1到9任一数字我都赚翻了! “三花猫,我求你帮我一个忙好吗?”吴求道转头对三花猫认真请求道。 “什么忙?小哥哥你说吧!”三花猫也很认真地回复。 “如果你觉得我性格变化,可能没能度过劫数,就帮帮忙杀我一次!”吴求道说。 “啊?三花猫做不到的!做不到的!”三花猫吓得后退了一步。 吴求道抓住了三花猫的肩膀:“拜托了!你也知道那个妖道一直想杀我都杀不死,我死一两次根本不算什么,但是这个忙只能你来帮我了!” 三花猫欲言又止,最后只能以沉默代替承诺。 吴求道深吸一口气,不断沉浸到《太阴尸解蜕形箓》的经文当中,开始感应外炁。 「土偶之成也,有贵有贱,有士有女。其质土,其壤土,人哉。枯龟无我,能见大知;磁石无我,能见大力;钟鼓无我,能见大音;舟车无我,能见远行。」 吴求道逐渐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忘记了妖道,忘记了三花猫,忘记了龙涎草,甚至忘记了他自己正在修炼仙法,感应外炁。 「故我一身,虽有智有力,有行有音,未尝有我。」 吴求道忘了所有,只剩下最原始的目的:我要感应外炁,那么,什么是炁? 在道家的哲学体系里,天地诞生分为五个阶段: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 太易,是指只有无垠虚无的宇宙状态,什么都没有,没有阴阳也没有炁。 太初,是指虚空之中,诞生了宇宙最原始的本源能量:“先天一炁”!它大而无外,小而无内,无始无终,无色无味,却是万物的根本,大道之本源! 太始,宇宙中的炁开始变化,形出现了,而尚未有质。 太素,宇宙中的炁继续变化,形已存在,质出现了,而尚未成体。 太极,宇宙已经基本为混沌状态,但天地未开,只需阴阳初分,便可化生万物。 也就是说炁是构成世界的最最原始的基本成分,而宇宙万物的生成、发展、变化、消亡等现象,都因为炁的运动变化而产生的。 生命的出现,当然也是由先天元炁变化而生,从十月怀胎的母腹中带出。 我要如何壮大我的炁呢?原身成长至今,先天之炁基本已经消耗殆尽,无法进一步提升;只剩下了后天之炁,而后天之炁则是从水谷精微物质能量转化而来。 那么若要壮大我的炁,只能从饮食中大量摄取了! 吴求道猛然睁开双眼,腹中饥肠响如鼓,脑子里只有无尽的饥渴与贪婪。 三花猫开始感觉事情不对劲,她问道:“小哥哥,你怎么了?” 吴求道拉住了三花猫的衣领,将她轻松提起,怒喝:“吃的,在哪里?!!” 贴近身子以后,他闻到了三花猫身上散发出的浓烈药香味,舔了舔舌头,腹中更是作雷鸣响动,吓得三花猫随手往外一指。 吴求道像一阵风一样撞开房门,顺着食物的香气往外跑去。 “砰”一声,膳房的木门被吴求道一脚踢开,里面正在切菜的药人吓了一跳,她们正在用热汤蒸煮清洗早上留下来的厨具,并在准备下午“小食”的食材。 看到道童打扮的吴求道,两个药人大妈连忙鞠躬行礼,吴求道根本没有理会她们,直接跑到沸腾的汤锅面前,低头一顿乱喝,浑然不顾滚烫的涮锅水将他的舌头嘴唇全都烫得起泡。 喝到一半,吴求道还觉得不够入味,他抬头一看,墙上挂着许多花椒、胡椒、茱萸等香料,厨台上还有油、盐、醋、酒、豉、姜、葱、桂皮、陈皮等常用调料。 吴求道哈哈大笑,直接将那些调料往锅里乱扔,还有许多没处理完的肉类和菜蔬,全都直接往嘴里塞,嘴里塞不下的就往锅里扔,边吃边嚼香料调味。 两个药人大妈看得吓了一跳,即使素来以重油重辣的川人老饕看来,这都是难以理解的重口味行径,几乎接近茹毛饮血的级别了。 等三花猫追出来,赶到膳房以后,外面已经围了一圈围观的道童,她挤开了一条路走进膳房去看,发现整个膳房都被弄得乱七八糟,烹厨器物被扔得到处都是。 而吴求道正坐在汤锅面前边捞边吃,看到自己,居然还招呼她过去一起吃用:“昨日的烧烤好不好吃?快来吧,这是我发明的新吃法,‘火锅’!” “小哥哥,你快醒来吧!不要被中尸迷了心神!”三花猫脸上满是泪水。 吴求道没管哭泣的三花猫,还在边吃边说:“可惜这里没有羊肉切片,否则吃起来更带劲儿!你要吃麻辣的还是清汤的?早知道我就找铁片将麻辣和清汤隔开来,做个鸳鸯锅给你吃。” “不就是边煮边吃的‘暖锅’吗?商周时便有,怎么成了火锅呢?”有人奇怪道。 吴求道听得手一停,转头看向门外,原来妖道听到消息,也来到了膳房。 妖道接着说:“就算是将汤水分隔开来的做法,汉时也早已有‘五熟釜’了,人家可以分成五个格子,比你这‘鸳鸯锅’的分法更多啊!” “就踏马是我发明的!”吴求道生气地将汤锅推翻,汤水全都撒了一地。 “啊啊啊!药王师,小哥哥的脸被烫熟了!”三花猫吓得尖叫起来。 的确,吴求道的嘴唇和舌头已经被涮锅水煮烂了,让人看着既害怕又心疼。 第015章 污染清零,跃进计划 三花猫的哭泣并没有让吴求道停止疯狂的行径。 吴求道的意识被地上的汤锅底料吸引住,他趴到了地上又大吃特吃起来。 妖道笑着点了点头:“我看到了,他三尸发作,冲撞了白姑,你没看出来吗?” 三花猫哭了出来:“怎么办?怎么办?都怪我不好,我要是不教他去感应外炁,他就不会冲撞白姑了。” 妖道摇摇头,说道:“不对,不是你的错,我就是叫你帮他感应筑基的,你若不叫他去感应外炁,我倒要拿你是问呢!” “可是,可是小哥哥现在这样子,要怎么办才好啊?”三花猫哭着看向妖道。 妖道看着吴求道的背影,挑了挑眉:“你怕什么?反正他又死不了!这一关,只能靠他自己醒悟过来了。” 三花猫问道:“那……那若是醒悟不来呢?” 妖道眼睛一眯,轻声说道:“那便如我一般,三尸五毒入脑,心智时不时为疯魔所控,这一生,就此永坠地狱了!” “啊?”三花猫惊叫了一声,她看着吴求道疯狂的模样,心底一阵挣扎,终于擦掉眼泪,下定了决心,往外跑去。 吴求道吃完地上的底料,抬头看向四周,膳房里的食物已经被他嚼吃干净了,于是又跑了出去,寻找其他能够填饱肚子的东西去了。 他的胃囊早已塞满食物,肚腹高高隆起,奔行起来很是累赘,但他仿佛根本没有发现,还是觉得又渴又饿,根本没有满足! 经过一间库房的时候,吴求道又闻到了食物的气息,他打开房门,里面满是蜚蠊、促织、蜘蛛、蝎子、蠡牛、蜈蚣之属的五毒虫豸和虫卵。 估计之前龙涎草塞到他嘴里的恐怖虫丸也是这里培养出来的,但在如今的吴求道看来,这些并不再是让自己害怕的节肢动物,而是贝爷所说的蛋白质来源。 当三花猫提着刀跑来查看情况的时候,简直就是一副地狱绘卷。 吴求道在边吃边做着奇怪解说:“口感嘎嘣脆,吃起来味道就像鸡肉一样!” “啊!”三花猫看到吴求道的肚子已经破了一个大洞,看那伤口,应该是鞭尾蝎的毒液酸蚀出来的破洞。 站在旁边的妖道用蟾光眼看去,叹气道:“他体内的毒虫我已经看不过来了,我感觉他的肉身现在就是一个大药鼎,里面的毒虫互相吞咬,简直就是在以身养蛊!” 吴求道还在一边吃一边呕吐,他的身体已经无法再吞咽任何食物了,但他的胃口却永不满足!还要吃!还要吃!我还要吃!我还是很饿啊! 为什么?为什么我吃不下了?我明明还是很饿啊!!! 三花猫鼓起勇气,提着库房给每个药童配给的尖刀,向吴求道用力一掷,刀尖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狠狠戳进他的喉管,鲜血迅速喷涌而出,看得妖道眉头直跳。 吴求道抓住喉咙,这窒息的感觉是如此熟悉!这个贱人,她怎么敢杀我?她为何要杀我??? 就这样,在失血和剧烈中毒之下,吴求道摔在了库房地上,身上围满了各式各样的毒虫,嘴里还有许多蜈蚣虫豸不断爬进爬出。 死亡重铸再度发作。 吴求道从死亡中醒了过来,无数的虫豸从他身上掉落,落在地上拼命挣扎。 “啊!”吴求道又被一只蝎子蛰了一下,脚背立刻红肿发黑起来,好几只虫子咬破他的皮肤继续往里面钻,疼得要命,那些虫子不甘离开宿主,拼命往回爬。 吴求道欲哭无泪,捡起刀往外跑去。 三花猫急道:“小哥哥,你干嘛去?” 吴求道边跑边说:“我跳河里自己解决,再砍一刀,再砍一刀就能成功了!” 妖道笑笑:“不用这么麻烦了。铸剑九法!艮山式!” 一柄石剑从地面上钻出来,将吴求道砍成了碎肉,连着所有虫豸也都化作了齑粉。 这该死的老瘟道,既然能够搞死我,那早不出手?非让我被虫子咬了这么久! 不过,这说明我的猜想是正确的,只要有不死金手指,我就不怕此世修行的三尸五毒!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道化污染,我却可以快速累积,飞速升级,只要死一遍就能恢复神智! 亲爱的金手指,我错怪你了,除了不死,你还能让我坐火箭般一路升级! 好好好,三年成仙,五年做祖,八年证道大罗,仙侠世界超级跃进计划就此开始! 次日,吴求道站在院落里看着三花猫舞着剑花,挠挠头,这玩意儿咋这么难呢? 三花猫收起竹剑,缓缓平息呼吸,然后抬头问道:“小哥哥,你看明白了没有?” 吴求道老老实实地摇摇头:“我的眼睛看会了,但是大脑记不住步骤,一旦施展起来,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这真的是我现在能学的吗?” 三花猫擦了下额头的汗珠,无奈道:“小哥哥,感应外炁一共只需度过三尸关隘,便能稳定道基,所以只要第一次感应成功,就可以开始修炼一些基本的锻体功夫了。” “你已经度过了上尸青姑关和中尸白姑关,早就能学基础功夫了,只是之前你还是药人,所以才没有人告诉你。如果《青英剑法》你觉得太难,还是练拳脚功夫吧!” 吴求道连忙摇头:“不行,《乾坤十八打》听起来就是个杂鱼,我一定要练剑法,最好把师父手里的《铸剑九法》都搞过来!” 三花猫嘟起了嘴:“可我跟你定格演示三回了,你还是一招半式都模仿不来。” 吴求道想了想:“这样吧,我估计是早上天气太潮湿,手里的竹剑滑不留手太拉垮!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们先去挑一把好武器吧!” 三花猫低头嘟囔了一句:“借口真是多!” 推开仓库板门,吴求道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十八般武器,微微点头,说道:“这里有没有比较特殊的兵器?正所谓宝物择主,我觉得是该让它们见见天日了。” 三花猫被吴求道的要求弄懵了:“这些都是从山下铁匠铺买来的普通兵器,没有什么特殊的兵器宝物啊!” 吴求道摇了摇头:“你再想想?有没有什么生锈古剑,埋藏多年无人问津!或是不祥之刃,跟的卢一样,用则妨主的那种?” 三花猫笑道:“这么说的话,那有一把‘七星五曜剑’,由于过于锋利,出手很容易见血,不是伤人就是伤己,不过这是药王师年轻时的佩剑,现在他已经不用剑,就收起来了。” “大善,此剑正适合我这不死之身,东西在哪?” “就挂在药王师睡的丹房墙上。” “说了等于没说!” 第016章 补充虫卵,建牌立籍 话说吴求道三尸发作的那一天,毁了库房不计其数的大量毒虫。 而这些本来都是药童们,乃至妖道自己本人,辛苦收集而来的。 “所以,我觉得你们,至少是你,总该为自己造成的损失进行一些补偿措施吧?”大药童龙涎草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对吴求道说道。 吴求道和三花猫对视一眼,来了,标准的公报私仇,不过这次他的理由大公无私,一时间还真的不好怼,不过公报私仇嘛,只要在具体内容上操作下就能搞死人了。 吴求道问道:“今天这话倒是占理,那么具体需要做什么‘补偿措施’呢?” “其他的倒也还好弄。”龙涎草假装很辛苦地思考了一下,“就是蚕蛛卵收集起来不太方便,要不就你们俩就去弄点蚕蛛卵来吧?” 三花猫不忿道:“啊?收集蚕蛛卵这么危险,以往都是五人一队才敢去西陵地穴冒险!而且至少也要一个学会《青英剑术》基础的筑基药童带队,你怎么让我们两个人就去了?” 龙涎草拍了下手:“对啊!我倒是想找筑基药童给你们带队,可不巧了,他们都另有任务!不过听说你也已经开始练《青英剑法》,算算时间,也该学以致用了吧?” 吴求道拦住了还想争论的三花猫,直接转身往妖道所待的丹房走去。 “咚咚咚!” “进来吧!”妖道正在丹房里打坐修养。 吴求道将龙涎草要指派二人收集蚕蛛卵的事情说了,问妖道知不知道。 妖道瞥了一眼吴求道,然后又再闭上眼睛说:“我知道,这是我授意的。” 吴求道心底一沉,既然是妖道授意,必定已是毫无回转余地,他告诉妖道,他自己可以去,但有一个要求,能不能不让三花猫也跟着他受累,留下她别去冒险。 毕竟他有无敌不死金手指,哪怕是龙潭虎穴他也敢去闯上一闯,但这小女孩只是肉体凡胎,这次去收集什么“蚕蛛卵”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情况,甚至可能会死掉。 “不行,她犯了错,本来就该受罚。”妖道看了吴求道一眼,又转过来说道,“不过,既然好徒儿你亲自开口求我,我也不是不能保下她的性命。” “怎么保下她的命?”吴求道看向妖道。 “好徒儿,师父教你个乖,但凡玄门正派弟子入门之时,均须建牌立籍,将籍牌请入长生牌位殿内,由专人看守。”妖道泛起回忆的神色。 吴求道疑惑问道:“师父你对这些很熟啊,你以前也是玄门正派弟子?” “是与不是,也与你无关!”妖道瞥了一眼吴求道,“说回这籍牌,它建牌之时便与弟子神魂勾连,若是弟子身死命消,籍牌便会立时仆倒,看守之人便知道有弟子死于山门之外。” 吴求道点点头表示明白,电视剧里倒是经常看到类似场景,他还觉得是纯粹建立宿命戏剧效果的夸张戏份,原来这也是有仙法上的道理在的。 若是远隔千山万水,这籍牌发挥作用之时自然没有什么效果了,但若是仅隔百里之内,也无须等到弟子身死道消,只要弟子使用随身携带的摄召之物,籍牌便会有所反应。 妖道说会给三花猫临时建一个籍牌,也会配给相应的摄召之物,西陵地穴也在眉山郡辖内,距离永寿镇报恩寺不过七十余里,摄召感应绰绰有余,只要三花猫遇到危险,妖道自然会赶去救援。 但是,这一切都不是无偿的。吴求道此行也必须为自己的便宜师父收集一个情报! 修炼《仙砂返魂箓》最适合的介质便是蚕蛛虫卵,但蚕蛛生性感知敏锐,胆小畏缩,只要妖道一去就会逃散如风,连蚕蛛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只能派不通仙法的药童去碰运气捡虫卵。 这样效率太低,妖道在《仙砂返魂箓》的修炼进度上都受到了拖累,他要吴求道凭借自己的不死身异,替他搜集蚕蛛真身的情报,最好能替他捉来一只活体样本。 吴求道想了下表示同意。 于是当天下午,妖道直接当着吴求道的面给三花猫建牌立籍,甚至还让二人随便跑到哪里,只要撕掉摄召黄符,他直接就能飞过来救人。 吴求道带着三花猫跑到了龙泉山上,其实他也想过,既然妖道弄不死他,就算身上有什么追踪信号源,只要他自己一死就能借助大道摆脱,这个测试绝对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但他转念一想,他就是跑出去也不一定能再找到这么好的修仙机会,而且三花猫的籍牌就在自己便宜师父手里,他很难相信这妖道会不做手脚放任两人离开。 所以最后吴求道决定还是不跑了,但那个龙涎草绝对不能再留,等他回来就找机会弄毁一炉丹药,作为分管丹院的大药童,责任必然落到龙涎草头上! 这妖道其实根本不在乎龙涎草的性命,我倒要看看,若龙涎草把妖道最在乎的丹药弄砸了,妖道是留着他的性命碍眼,还是随便再扶起来一个“大药童”盯着我? 于是最后摄召黄符的测试过程圆满成功,吴求道和三花猫在龙泉山顶等到了赶来的妖道,双方都对最后的效果表示非常满意,各怀鬼胎的师徒二人就此达成了暂时的合作协议 三花猫不相信龙涎草提供的配给,自己带着吴求道去库房取了两口轻便的灌钢尖刀,水袋和路上的干粮,火把火石,伤药和换洗衣物等,塞满了整整两个包袱。 而吴求道学了半天打包袱的结法,可只要一背到身上就会有东西掉出来,最后终于放弃,拿了几卷布匹和动物皮毛,按名单上,找了几个擅做针线活的药人帮忙做了点小玩意儿。 等吴求道终于做完东西,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他找来了三花猫,拿着东西在她面前展示了一圈,炫耀道:“铛铛铛~铛!怎么样,厉害吧?” 三花猫拿起一个帆布做的的奇怪布袋,好奇地发问:“小哥哥,这些是什么啊?” 吴求道笑道:“这个呢,叫双肩背包。它背面有两条扁扁的背带,你看,背到身上还能解放双手!而且我特地在里面塞了棉花,就不会磨肩,绝对是居家旅行、登山宿营的最佳帮手!” 吴求道又拿起一个更大的布袋:“还有这个叫做睡袋,我塞了棉花,里面填充的还是绝热的骆驼毛皮,这样就晚上睡觉就不用点篝火了,又安全又暖和!” 三花猫看得眼睛都发亮了,这也……太厉害了吧? 怎么感觉小哥哥度过中尸白姑关以后,不但相貌更胜以往,连脑子也聪明了许多! 第017章 西陵古国,地穴遗址 “我能试试嘛?”三花猫问道。 “当然!”吴求道摊了摊手,示意三花猫随便试。 三花猫试了试双肩背包,感觉真的非常舒服,开心地叫了起来:“真的诶!小哥哥,你太厉害了!诶,这两个背带为什么会挂下来啊?” “哦,因为这个背带的长短是可以调节的。我问了说你们这只有布扣和盘绳,我也弄不出塑料,就用贝壳打磨出了几个调节扣。”吴求道说。 “什么是调节扣啊?”三花猫好奇地低头找来找去。 “你看,这两个硬硬的就是调节扣,只要往下拉就能变紧,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这样弄,就能调节长短了。” 吴求道帮三花猫调节了一下姿势和松紧度,弄得三花猫脸都红了。 吴求道拿起另一个背包展示袋口:“可惜这年代还没有拉链,我只能做成束口抽绳的旅行袋风格了,只要把顶上的抽绳一拉,袋口就关得很紧了,如果你不放心,还能再打个活结。” “没事,小哥哥,这样就很好了!”三花猫盯着吴求道说道。 “那就好。”吴求道把那些散碎的行李一个个放进背包里面,“这个睡袋也能卷起来,你想放包里也行,不过会占据太多地方,我建议是像这样,绑在背包上面,你看,这样就行了。” 三花猫把自己的双肩背包背了起来,眼神闪闪发亮:“好了,小哥哥,我觉得非常轻松,也方便了很多!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吴求道摇摇头:“不急,我先去拿把好剑。” 丹房里,听到吴求道居然要自己的七星五曜剑,妖道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好徒儿”,这话也是敢讲得出口啊。 “师父,本来我倒也不在乎什么宝剑不宝剑的。关键是此行关系到你的修行大事,我自己倒无所谓,可万一影响了这师父交待的任务怎么办?”吴求道认真道。 “行了,要拿就拿吧。”于是妖道把眼睛闭上,任凭吴求道拿走了七星五曜剑。 官道上。 吴求道和三花猫两个人慢悠悠地在林荫下走路,没办法,秋天下午阳光太猛烈,秋老虎还是很厉害的,两人最终还是找了个地方停下来休息起来。 吴求道坐下来狠狠喝了一大口水,水袋里的水都被阳光烫温了:“三花猫,你说自己去捡过蚕蛛虫卵是吧,那再给我介绍一下那个西陵地穴吧。” “好的,小哥哥!”三花猫也眯着眼睛,小口小口地喝起了温温的清水来。 原来这西陵地穴,本是上古西陵氏族所建立西陵国的遗址,如今已久无人烟。 西陵氏在诸夏神话中也占据了一个颇为重要的地位,因为他们曾有一个族人名叫嫘祖,亦作雷祖,是黄帝的嫡妻,也是诸夏崇拜的先蚕娘娘,民间皆以其为蚕神。 「黄帝居轩辕之丘,娶西陵氏之女,是为嫘祖。嫘祖为黄帝正妃,生二子,其后皆有天下。其一曰玄嚣,是为青阳,青阳降居江水。其二曰昌意,降居若水。」 《史记》中的这段记述中,玄嚣就是后来三皇五帝里的白帝少昊,而昌意则是黑帝颛顼的父亲,所以嫘祖在诸夏之民的心目中地位一直很高。 据说黄帝之所以远至蜀地,来迎娶西陵氏之女嫘祖,就是因为蜀人自古便有养蚕种桑的不传之秘,黄帝所带领的有熊氏正是在与西陵氏通婚之后才获取了蚕桑的奥秘。 西陵氏是古蜀人的一个分支,蜀人的祖先是蚕丛、柏砱和鱼凫,“此三代各数百岁,皆神化不死,其民亦颇随王去”,他们教会了蜀人蚕桑、渔猎和修行。 故而古蜀人崇信三眼鬼道,其祭拜的人皇、蚕丛、青衣神、斗姆、马王及炳灵等神明皆为纵目三眼,原因就在于他们自己就都修炼出了“纵目三眼”的身异。 东汉张道陵就是古蜀人的后代,传说他本是三眼鬼道的鬼主,逢有“天人”,“授以三天正法,命为天师”,这才废弃鬼道,另行建立了龙虎山天师道一系。 三花猫看了看四周,悄声跟吴求道说:“我怀疑,药王师也是古蜀人的后裔,所以额头才会生出这个第三只鬼眼的身异来。” 再说回这西陵地穴,按照妖道的说法,应该是古时候西陵氏突遇一场天崩地裂的地震,整个西陵国都被压在了川蜀盆地之下,大部分人都死在里面,剩余的应该也跟着有熊氏跑了。 日积月累,风吹日晒,加上川蜀地龙翻身颇为常见,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西陵古国的旧址上裂开了许多通往地下的洞穴,这西陵地穴和里面的蚕蛛才被樵夫发现。 妖道可能就是因为发现蚕蛛虫卵有助于修炼《仙砂返魂箓》,所以才会来到永寿镇龙泉山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修炼,直到他开始到处捉人,便又搬到了山下适宜居住的报恩寺。 至于这蚕蛛,至今也没人见过它们的真身,只有它们留下的足印能够让人确定,其体型至少也有车轮大小,大的可能有一头牛那么大。 而且,这蚕蛛之所以能够如此神出鬼没,除了它们自身善于聆听动静,转进如风外;其实更多的原因,还在于这西陵地穴底下有许多恶兽怪物,会袭击擅入的人类。 三花猫听说之前有一队药童,曾经遇上一种高大的人形巨怪,脸似人类,腿似虎狼,还是反关节形状,最明显的特征是嘴里吐出像凿子一样的长牙,长达三尺。 后来妖道捉到了一只,说这是一只凿齿,曾经聚集成众,与尧帝和后羿征战,被逐出中原,只能藏于地底生存,它们有夜视的能力和极强的嗅觉,但在地下呆了数千年,惧怕太阳,会被阳光杀死。 明白了,吴求道知道西陵地穴大概是个什么玩意儿了,如果按网络游戏的说法,这就是下副本;如果按修真小说的说法,这就是闯秘境,总而言之,都是刷怪的地方。 不过说起来,这又是大蜘蛛又是能被阳光杀死的巨怪,他总是有国风版《霍比特人》和《哈利·波特》的即视感,人家当主角的,哪个不是跟蜘蛛和巨怪有不解之缘啊? 走了一段官道,三花猫就告诉吴求道现在开始要走山路了,然而山路崎岖,并不好走,尤其秋天还经常下雨,山路上满是泥泞,特别费劲。 夕阳还没落下,三花猫便说可以休息了,他们找到了一个避风的空地,开始埋锅造饭,吴求道没弄过这种挖坑煮饭的方式,特地帮忙挖了个大坑,结果还被嫌弃太消耗柴火。 三花猫重新挖坑,而捣乱的吴求道被派出去捡碎柴火,直到天色渐暗,他们终于烧起了一个篝火。 吴求道昨天下午补了个大觉,早上起床有点早,有点困倦,吃完晚饭倒头就睡,等后半夜他再来守夜。 可临到他守夜以后,他还是困得不行,不知不觉就打起了盹,直到突然从死亡中醒来,才看到黑暗中一双油绿的双眼正在和他对视。 第018章 悬崖之下,巴蛇探头 原本熊熊燃烧的篝火此时已经渐熄。 吴求道转头扫视了一圈,还好,三花猫还呆在睡袋里安静睡着了,这篝火四周只看到了眼前一条饿了不知多久的恶狼。 他抹了下脖子,上面都是鲜血,这应该都是之前被这只狼所咬下的。 那只饿狼往后退了几步,它有些疑惑,面前这个猎物刚才不是被自己咬死了吗?明明自己都吃了好几口肉,这家伙却突然醒了过来,吓了自己一跳。 吴求道仔细看去,饿狼发出一阵威胁的呜咽声,但右后腿却腾在半空不敢落地,而且明显有些萎缩,显然是后腿受伤被赶出狼群的独狼。 他慢慢站起身来,伸手从脚边拔出七星五曜剑,剑身在黑夜中不断吸收星曜之光,微微发亮,剑光照在独狼的身上,让吴求道看清了它身上还有许多流脓的伤口。 独狼又退了两步,继续凝视着面前这个体型高大的猎物,不知是否要继续攻击。 “三花猫,快起来,狼来了!”吴求道大喊了一声便向饿狼冲去。 那独狼被吓了一跳,连忙蹦跳着转身就逃。 而等三花猫醒来以后,看见的就是吴求道追着一条用三条腿奔跑的灰狼。 吴求道三步并作两步,提剑追赶着那条独狼,谁知那独狼居然并非一心只知逃跑,居然反身突然一个窜跃,扑到了吴求道身上,直接一口咬在了他的喉咙上。 等吴求道再度醒来之时,又与这独狼的绿眼对在了一块儿,他心里大恨,摸到七星五曜剑就往独狼身上捅去。 独狼原本正在继续自己的进食大业,突然这已死的食物又再度醒了过来,还往自己腰上捅了一剑,它终于明白自己不是眼前这个怪物的敌手,转身夹着尾巴跑了。 吴求道已经在这残废的独狼嘴下死了两次,哪里能受得了让它逃出性命,爬起身子,又是一路追赶过去,浑然忘了篝火处的三花猫。 幸好吴求道这一路乱窜毫不顾忌留下的痕迹,三花猫又是个心细的女孩儿,这才让她一直远远缀着一人一狼来到一处悬崖。 这时天光已经微微发亮,而吴求道已经追这独狼追了半个多时辰,独狼的血液都流了一地,让三花猫轻松发现,可现在这独狼还是活得好好的,而吴求道倒是气喘吁吁。 吴求道追了半天,终于将这独狼从树根虬盘的绊脚山林赶到了一片怪石嶙峋的悬崖峭壁,他嘴角一翘:“灰太狼,投降吧!你现在已经无路可逃了!” 他一步步慢慢逼近,而那只独狼则一步步往后退去,直到退到悬崖边上,独狼一脚滑了下去,前爪拼命抓地才重新爬上来,而几颗碎石则掉了下去,发出巨大的回响。 吴求道见状更加得意,大喊一声:“你这贱狗,给我死来啊!” 他突然的喊声在山谷间回荡,吓得独狼再也撑不住,直接往后摔下了悬崖,而它“嗷呜嗷呜”的惨叫声还在不断下坠。 “焯!”吴求道骂了一声,好不容易遇上了一只落单的大型动物,他还想改善下伙食呢,结果到最后掉到山崖下面了,真是晦气。 他转头往来时的路走去,正好看到从树林里冒出头来的三花猫正在跟他挥手。 还没等吴求道伸出手打招呼,突然他听到身后一股巨大的破空风声,他转头看去,在黎明的模糊微光中,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脑袋在风中微微晃动,感到吴求道的视线,它还转过了头来。 “是巴蛇!快躲起来!”远处的三花猫传来尖利的叫声。 被这种超巨型的巨大怪物盯住,吴求道背后的冷汗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他躺地一滚,钻到了几块奇形怪状的山石中间藏了起来,然后从裂缝中往外看去。 这个巨大怪物的躯干是圆柱形的,全身呈现出灰黑色,向末端逐渐变细,粗糙的表皮包裹在半透明的粘液中,上面还黏着许多巨大岩石碎片。 这玩意儿乍一看好像一只无比巨大的长蛇或是鳗鱼,但仔细看去,却又不像任何吴求道见过的生物,非要类比的话,他觉得跟《沙丘》里的沙虫或是传说中的蒙古蠕虫比较像。 怪蛇的圆柱形躯干上顶着一个肿胀肥大的脑袋,头上没有眼睛或类似的器官,也不存在明显的外耳,吴求道估计它的视力和听力都不会太好。 它凸出的口鼻部分裂成了许多涌动的触须,触须中间则是一排又一排的牙齿,光论嘴巴内部的话倒是挺像七鳃鳗,总之就是不像个地球生物。 那只独狼就在那堆不断咀嚼的牙齿中惨嚎,很快就被咬成碎片,吞了下去。 那巨大的灰黑怪蛇对着悬崖的方向盘立了一会儿,然后张开巨嘴弹出一根分叉的舌头,从口中不断发出难以形容的嘶鸣声,嘴里腥风带出的口水喷在了整个悬崖上面。 那些腥臭的口水显然具有强烈的酸蚀性,石头地都蒸腾起一奇怪的烟雾,碳酸钙和二氧化硅被不断溶解。 吴求道用手塞住自己的嘴巴,强忍着巨大的痛苦,他的右手沾上了一滴蛇涎,正在迅速腐烂,很快就已经能够看到骨头和神经都暴露在空气中了。 过了一会儿,那怪蛇没有发现什么异状,便慢吞吞地蜿蜒爬下悬崖,整个过程地动山摇,动静很大。 吴求道忍不住疼痛,偷偷给了自己一剑,然后醒来就看到三花猫蹑手蹑脚地往自己这边走来。 他从碎石中钻出来,趴在悬崖上往下看去,只见一个黑洞洞的巨大石穴就在悬崖底下,旁边还有许多碎石散落在周围,而悬崖上明显有着那只巨蛇躺卧的痕迹。 你说怎么看出来痕迹的?废话,那么大一只怪蛇,跟座会移动的小山似的,躺在哪里都会压碎石头,它直接在悬崖中间碾压出了一条又宽又大的石道来。 三花猫也趴到了他身边往下看去,吓了一跳。 吴求道说道:“这东西估计就是从这里钻出来的,我怀疑它一开始是不是一直待在悬崖边上睡觉,所以才不声不响地突然出现。” 三花猫连连点头,然后开心地说道:“没想到这辈子真的能遇到一只巴蛇。” “巴蛇?你管这叫蛇?”吴求道把脑袋转过去。 “对呀,山海经里都写了,‘西南有巴国,有黑蛇,青首’,‘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说的就是巴蜀之地有能够吞下大象的巨大‘巴蛇’出没啊!”三花猫说道。 吴求道翻了个白眼,得了,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西陵古国都压到地底深处了还能重见天日了,有这种整天钻来钻去的巨大怪蛇,地底下估计就是个四通八达的下水道。 地龙翻身啊地龙翻身,这还真的是“地发杀机,龙蛇起陆”啊! 第019章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要从这座山上爬下来,也没比爬上来容易多少。 实际上,两人顺着前人踩出来的山路往下走去,居然直接连到了那只巴蛇压出来的巨大石道。 石道靠近山体的那一侧,竟还有人凿石架木作成的石栈,两人一开始不明白这条石栈存在的意义,结果他们还没走到一半,那只巴蛇就又再爬了上来,蜷曲在这条石道上休息。 吴求道拉着三花猫躲到了石栈里面,眼看着巴蛇那几十米粗的蛇躯在离他们不到两米的地方呼吸起伏,它鳞甲的缝隙之中不断分泌出馨香的粘液,还长出了许多颤动的蛇毛。 蛇毛马角,世所罕见! 三花猫忍不住好奇,拿着尖刀砍下一根蛇毛,结果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太过敏感,那只巴蛇仿佛被针戳了一下,迅速地穿行了起来,在石道内掀起了一阵狂风。 吴求道赶紧将三花猫压在了身下,用手牢牢抓着木制栏杆,防止两人被风吹走。 经过这次惊吓以后,三花猫再也不敢乱碰乱动,只紧紧抓着吴求道的衣角。 石栈之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个小小的石像,身披长袍,双手合十。 吴求道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个啊,是道祖神吧,保佑行路之人一路平安的。”三花猫解释道。 原来在诸夏古代有祭祀道路之神的习俗,道祖神也叫道神、祖神、行神、路神、路头神。在周礼之中,行神的地位很高,甚至是天子七祀及诸侯五祀祭拜的对象之一。 「至易水之上,既祖,取道,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 《史记》中所说的“既祖取道”,即是先秦古人出远门祭祀道祖神的活动。 荆轲刺秦王临行时,高渐离与太子丹送之于易水河畔,众人先是祭祀路神,然后设宴,高渐离演奏乐器,荆轲唱歌,留下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典故。 至于这位道祖神具体是谁,说法不一,《史记》里认为是黄帝元妃嫘祖。 「帝周游行时,元妃嫘祖死于道,帝祭之以为祖神。」 这就是说黄帝携带元妃嫘祖巡行全国,嫘祖因教民蚕桑而累死于道上,所以黄帝祭祀她为诸夏之“祖神”,即保佑出行平安之神。 听完三花猫的这段解释之后,吴求道第一个想法就是三花猫果然是官宦家庭子女,小小年纪国学教育就这么好了,放在后世怎么说也是个学霸女神; 第二个想法就是,这里不愧是西陵古国故址,嫘祖的身影在前往西陵地穴的路上不断出现,这密集得都给了吴求道一种不好的预感,嫘祖该不会是这个副本的boss吧? 吴求道开口问道:“我看这巴蛇应该是经常在此地出没,甚至都有人在这挖出了一条石栈,时间上来说,至少也得有一两年了,你怎么会不知道这里有巴蛇出没呢?” 三花猫嘟起嘴来:“我也不知道啊,以前我都是跟着队伍走的,只记得几个关键的路标,这次我走的山路跟之前可能不太一样,加上小哥哥你追着那匹狼乱跑,才绕到这里来了!” 吴求道点点头,而且这只巴蛇看起来很宅,很可能只有捕食才出门,平时一直蹲在这座山的石道上休息。 古代信息传播速度很慢,才会有十里不同风的出现,如果这里祭祀巴蛇的山民特地隐瞒其存在,像药童这种只是路过的小队伍还真不一定知道这里有巴蛇。 倒是那个便宜师父估计是知道这条巴蛇的,但吴求道看他应该是打不过巴蛇,所以也就没让药童们过来招惹它。 爬下山以后,三花猫转头乱看了一圈,然后眼眶渐渐红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我们迷路了!” 于是两人不得不从原路返回,在山林里转了七八天,才终于走到了西陵地穴。 如今两人都是蓬头垢面,但是呢,吴求道虽然衣衫褴褛、灰头土脸,但让人一看就觉得必是流落江湖的富家公子哥,而真正的富家女三花猫就真的只像个野丫头了。 吴求道看着到处是坑洞的所谓“西陵地穴”,好奇问道:“地穴从哪里进去啊?” 臭美的三花猫还在找附近的水潭洗脸,她抬起头来说道:“随便哪个入口进去都行,因为反正我们下去找蚕蛛卵都是碰运气,主要是得能出得来就行。” 于是吴求道和三花猫一起换了水囊里的饮用水,就随便挑了一个坑洞跳了下去。 两个人一共带了四个火把,但是吴求道路上杀了挺多动物,所以他们存下来的动物油脂都有满满一大袋,然后又捡了十几根合适大小的树枝跟油脂一起存在洞穴口处,若是火把用光了就回来拿。 这地穴底下估计真的是四通八达,即使他们举着火把也完全不怕耗光氧气,反而是洞穴里迎面还会吹来一股微风,带着火把上面的火苗忽明忽暗。 走了两三刻钟,虽然洞里都有通风,但地穴毕竟乌漆墨黑,就这么一直沉默着赶路实在太过压抑,三花猫就突然开口说道:“小哥哥,你知道我把砍下来那根蛇毛在哪里吗?” 吴求道都在看路和找蚕蛛卵,随口问道:“什么蛇毛啊?” 三花猫笑道:“就是我从那条巴蛇身上砍下来的蛇毛啊,这都七八天了,它都还能动呢!” 吴求道懵了,停步转头看向三花猫:“什么?你没把那东西扔了?” “没有啊,你看它还在扭呢!”三花猫把双肩背包放下来,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被手帕包好的那根蛇毛,果然一直在扭动。 吴求道看着这邪门玩意儿,心里有些发毛:“它一直动得这么厉害吗?” “不是,一开始它跳得也很厉害,不过离那座山越远动静就越小了,倒是昨天开始它又变得越来越活跃了。”三花猫说道,结果她手里的蛇毛直接跳得掉地上了。 活跃过头了吧,都跳到地上了啊喂!吴求道心里吐槽,甚至脚下都感觉到在抖动了!不对!地面怎么在抖? 三花猫捡起蛇毛很兴奋地说道:“小哥哥,它现在扭得好厉害啊,跟刚砍下来那天都差不多了!” “嘘~”吴求道让三花猫别说话,他贴在石壁上,边听边说,“好像有地震,而且越来越强了!” “轰隆隆”一声,两人脚下一阵乱抖,然后吴求道看到一个巨大的黑柱从面前的岩壁里钻了出来,碎石飞溅,馨香的粘液洒得洞穴里到处都是。 “卧槽!”吴求道双目圆睁,对着三花猫大喊一句:“那条巴蛇追过来了!扔了那根该死的蛇毛,快给我跑啊!!!” 第020章 苔藓地衣,杀机四溢 三花猫跑了几步又挣开吴求道的手,往回跑去。 吴求道急得跺脚:“你干嘛啊?” 三花猫边跑边说:“我把包卸下了,药王师给我的符箓还在包里面!” 吴求道本来要骂娘的话憋在了嘴里,好吧,这东西的确不能丢。 洞穴地面抖得越来越严重了,头顶的碎石不断砸下来,吴求道怕得抬手护着头往外跑了两步,但还是“呸”了一口,他实在没法丢下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自己跑路。 吴求道迅速往回跑去,他看到三花猫已经把双肩书包背了起来,看到自己脸上突然绽出了笑容,兴冲冲地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但洞穴岩壁已经无法支撑巴蛇钻行引发的剧烈震动,连地面都开裂了。 吴求道下意识犹豫了一下,没敢跨过面前不断扩大的裂缝,然后就跨不过去了。 裂缝越来越大,整个洞穴都碎裂了开来,然后裂缝“轰”一下猛然扩张开来,剧烈的山风扑面卷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三花猫站在对面离他越来越远。 等到那条巴蛇不再活动,不知钻到哪里去了,岩壁才终于慢慢停止了震动。 吴求道拄剑扶着岩壁,迎着穴风往外爬去,脑袋伸出去观察四周,他这才发现,他所处的岩壁是在一大块地下山壁之上的,而三花猫所在的洞口则在另一面,两者中间是空旷的巨大裂谷。 那条巴蛇并没有离开,而是在裂谷底部不动弹了,不知是摔死了还是单纯在休息。 吴求道不敢大喊,只能用乱七八糟的手语表达“你呆在那里不要动,我找条路去你那里”的意思,至于三花猫看不看得懂他就不知道了。 他深深看了一眼害怕流泪的三花猫,还有地下裂谷底部的巨大怪蛇,点燃了火把往来路走去,寻找能够绕过裂缝的路径。 不过他也不是太担心,三花猫的包还在,干粮和水都不缺,如果实在撑不住,只要等巴蛇离开,再撕掉手上的符箓就行,到那时籍牌震动,妖道自然会来救她。 可终究这才刚刚下了西陵地穴,什么东西都没找到就让妖道救人,那么下次再来妖道就不可能再发善心给三花猫摄召符箓了,所以最好还是两人能够汇合继续此行。 吴求道举着火把寻找能够通行的岔路,但地下洞穴不比人工建筑,通行的路径比起道路更像是裂缝,你要在无数不分上下左右的孔洞里钻来钻去寻找可能的通路。 很快,吴求道就已经累了,他头昏眼花,分不清东南西北,也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他现在只知道自己已经走不动路了,于是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这里的洞穴离地面应该已经比较远了,岩壁上长着许多发光的苔藓和奇异蘑菇,吴求道踩在地面时不时会脚滑一下,因为地上的苔藓实在太过湿滑了。 因为这里有发光植被,吴求道就熄灭了火把,省着点用。火把不再燃烧以后,可能氧气消耗得少了,他感觉自己终于能够喘过气来了,于是勉强坐了起来,开始拿出水袋和干粮填起肚子来。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也不知道自己钻洞钻到哪了,他只知道自己很累,吃完东西就钻到睡袋里睡着了。 虽然地上的苔藓地衣湿湿滑滑的,把睡袋底下都浸湿了一点,但他已经累得无力去管这些,也没力气找个更加干燥或是更加安全的地段,很快就直接睡着了。 深重的黑暗之中,吴求道突然从睡眠中清醒过来,感到了一阵恐怖的窒息,“呼哈”、“呼哈”他不断用力呼吸,却还是无法吸到任何空气,就像是鬼压床。 他拼命挣扎起来,却怎么也挣脱不开,触手所及的尽是一团滑腻,仿佛陷入了黏湿的面团之中,即使用力撕扯,也只是将面团拉得更长,一松手就直接弹回去。 他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彻底停止呼吸。 突然,吴求道仰头坐起,终于能够呼吸到新鲜空气,又一次,他触发了大道认证的不死金手指,从窒息中复活过来。 他感觉自己手里黏黏的,转头一看,那个包裹他的面团正是地上湿滑的苔藓,或者是他原本以为是苔藓的什么奇怪生物聚集而成。 地上满是这些地衣生物,它们不断地起伏聚集,合成了一团球体,一些发光苔藓和发光蘑菇被它们卷到一起,浑身闪着隐隐约约的微光,照射出了它们真正的形态。 如果要让吴求道来形容的话,这些地衣就像是《蜘蛛侠》里的“毒液”共生体,一小块一小块半凝固的黑色胶体自己爬了起来,向那个“面团”的方向集中。 就像遇到水火之灾的蚂蚁会聚集成为一个大大的蚂蚁球一样,这些不知道算是什么生物的东西也都应激性地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类似于注水气球的大黑团。 “地衣”爬动以后,洞穴逐渐露出原本的形态,地面堆满了各种骨骼,还有些人的衣物,和斧头、钻子、凿子之类的铁具,难道这里以前还有矿工? 那些黑色的“地衣”爬过了吴求道的脚边,留下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触感,吴求道环视四周,整个洞穴都在滴下黑色的“水滴”。 他明白了这种生物的捕食方式,它们把自己摊开,布满整个洞穴,静静等待有食物意外闯入,然后悄悄聚集起来将食物闷死吞噬,最后吐出无法消化的尸骨,等待下一个撞上来的兔子。 那如果很久也没有生物闯入,或者那个生物没躺下来休息怎么办呢? 还没等吴求道想出答案,这些地衣生物就自己为他解答问题了。 独立的“地衣”个体越聚越多,这个黑团快速膨胀,最后就变成了类似于日本奇幻小说里最最常见的“史莱姆”怪物,但绝对比史莱姆恐怖得多了! 它就是一个没有固定形状的原生质泡沫状胶团,看起来浑身像是用浓稠的柏油堆叠而成,无数的脓包般的假眼如同气泡不断在其表面浮现并消失,让人看得无比恶心。 这地衣黑团又渐渐变形,伸出了类似人类的双手,向吴求道冲来,并非像真正的“史莱姆”一样一蹦一跳,而是如同蜗牛一般向前蠕动,那些小块的半凝固胶体不断在底下翻爬,推动着整个黑团蠕动起来。 它的嘴,或者说类似嘴的地方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疼……渴……来!来!” 还来?来你嘴里是吧? 吴求道看得是头皮发麻,背包睡袋都没敢捡,转身就跑。 第021章 千眼千喉,物理免疫 吴求道如同一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这个洞窟里乱撞。 也许让他安安稳稳地寻找来路,他还能找到自己是从哪个洞口钻进来的,可现在他吓得差点连自己叫啥都不知道了。 麻烦的是,这洞窟里不止一个“史莱姆”,除了那个大黑团,还有好几个地衣团在逐渐成型,但也说不好,毕竟它们本来就是由一块块凝胶地衣融合而成的,可能这些团子还能互相融合。 吴求道尝试着用那柄无比锋利的七星五曜剑去攻击这些团子,但是这并没有什么意义,哪怕他的《青英剑法》只学了个皮毛,但剑身还是轻松就穿破了这些果冻团。 剑尖戳到地面的岩石,发出“叮”的一声,深深插入了坚硬的岩层,但当他将七星五曜剑往外一挥,从一个地衣团内部划破它的整个身体之后,这个伤口就非常自然地愈合了。 不,不应该说是愈合,这就像是你用剑去割地上的水坑,水面的确起了涟漪,但其整体性却丝毫未被破坏。 吴求道心底一沉,类似于眼前这种凝胶果冻团的生物,出现在了前世非常多的游戏和影视作品中,但无论是《原神》还是《我的世界》里面,都绝没有物理攻击无效的效果! 但这并不奇怪,这些仿佛由粘菌和阿米巴变形虫凝聚而成的粘胶怪物,本身就能分裂摊成慢慢一个洞窟的地衣,那么它们并不惧怕纯粹的割裂伤和贯穿伤也很合理。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它们害怕元素类伤害,换算成这个仙侠世界,应该是附加法术伤害吧?类似掌心雷、三昧神火之类的东西?可惜我连筑基都没完工,这路不通啊! 或者……用火看看?很多故事里,火焰都是普通人最容易使用的元素攻击方式了! 这一刻,他恨不得原身跟老李头一样长着三只手的身异,一边躲着地衣团子的攻击,一边尝试使用打火石点燃火把。 一只地衣团子趁他不注意,长出了数十张嘴巴和不计其数的尖锐利齿,狠狠咬在了他的左脚上,边咬还边在咀嚼吞咽他的血肉。 “啊啊啊啊啊!”吴求道痛叫起来,但是他马上就能点燃火把了,现在若是立刻给自己来一剑,那么手上的这些火石火把待会儿就不一定能捡回来了! 他强忍着疼痛,还在不断撞击着手里的两块打火石,火星四溅却就是没点燃竖在角落的火把,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恨过自己的敷衍和懒惰,为什么三花猫教自己的时候不好好学呢? 又一只地衣团子猛然撞了上来,在他另一只腿上疯狂啃咬起来,一张大嘴上除了无数尖牙,还有类似刀刃的角质结构,在吴求道的皮肤上反复切割。 他的右脚大动脉被切断,瞬间失去平衡,血液喷了一地。 就在这时,火把被飞溅的火星点燃,整个洞窟瞬间明亮了起来。 吴求道咬牙一笑,你们这些该死的仙侠史莱姆,全给我去死吧!他捡起七星五曜剑,在自己脖子上快速来了一剑,临死前他嘴里还带着笑。 死亡重铸快速发作,吴求道再次从死亡中惊醒,他看了下四周,几个地衣小团子围着他准备继续发动攻击,而远一点的那个巨大黑团不知何时,直径已经超过了4米,赫然已是一个庞然大物。 吴求道拿起火把往前挥舞,试图让这些地衣团子害怕退开,但这并没有什么效果,这些地衣团子又张开了几十张嘴扑了上来,甚至他把火把直接戳到地衣团子身上,结果却熄灭了。 熄……熄灭了…… 居然熄灭了! 我去,吴求道快疯了,这什么版本的史莱姆啊?不怕物理砍伤就算了,怎么连火都不怕啊??? 其实这也正常,这些地衣团子摊在地上变成苔藓的时候,可是湿滑得能浸湿睡袋的外层,就这样的水分含量,一个小小火把能顶个什么球用?你撒上汽油还差不多。 吴求道还没趁机给自己一剑,那个大黑团子就蠕动了过来,直接一记泰山压顶没过了他的整个视野。 他想要举剑划破团子,给自己扩出一个呼吸的空间,但是浑身所有地方都被巨大的压力死死按住,手腕根本挥动不了这柄长剑。 从面部到脚趾头都很平均的感受到了千斤重力,吴求道能够听到自己头骨慢慢被压碎的声音,直到他听到“咔”的一声,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啊!”吴求道再度醒来,转头一看,火把也好,背包也罢,连七星五曜剑都被那大黑团吞进了肚子,而他现在则是浑身赤着离死前所在仅有一米多,赶忙起身跑开。 那大黑团仿佛《魔兽世界》里千眼千喉的大魔王,身上的脓疱假眼不断睁开,又不断沉入表皮下层,旋起旋灭,浑身长满的尖牙利嘴大声发出恐怖的嘶鸣声:“疼……渴……疼……渴……来!来!” 没等吴求道跑多远,他就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这个洞窟虽然四通八达,但是仅凭地上那些发光的苔藓蘑菇,他根本看不清路,也找不到逃出去的方向。 这时大黑团见慢慢蠕动已经追不上吴求道,直接将身子一缩一弹,“砰”一声撞到洞穴天花顶上,黏在上面一吸,整个黑团便被吸到了洞窟顶上。 接着它再一坠,又落在了地面上,而此时,它再度落下的地方离原地已经有整整两三米远,就这样,大黑团不断在洞窟里弹跳,追上了吴求道,它变形着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吴求道。 “咔咔”几声,吴求道的胸骨就被直接捏断,整个身体从胸腹处开始被巨力直接捏爆,下半身掉在地上,血肉喷溅一地。 他只剩锁骨以上的上身软软掉了下来,逐渐模糊的视线中隐隐看到一道耀眼光芒。 等吴求道再从死亡重铸中醒来,他看到那个长满大黑团好像融化的蜡烛一般不断向下滴落黑色“水滴”,而黑团正中间闪闪发光的正是那柄七星五曜剑。 大黑团散成了一大滩黑液,那些凝胶地衣疯狂往外逃窜,而中间部分好像是死了很多,像被烧焦了一样,碎成了一地的碳粉。 失去凝胶固定的宝剑顺应重力摔在地上,发出了“叮”的一声,剑身上的奇异光芒这才渐渐消散。 第022章 七星五曜,宝剑有灵 吴求道大着胆子走过去将七星五曜剑捡了起来,上面还有余温。 他将宝剑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刚才爆发出的光芒已经完全消失,余温也快速消退,只剩下了原本那冰冷的金属触感。 好家伙,这个吴求道太懂了,这就叫光华内敛,神物自晦吧! 还好宝剑有灵,估计是这该死的地衣团子准备把宝剑一起吞下去消化掉,腐蚀到了剑身,所以触发了七星五曜剑自身的保护机制,所以便爆发出强烈的星斗之光,将大黑团烧焦。 这柄七星五曜剑,剑锋三尺有余,乃取天外陨铁所铸,剑重六两七钱,比寻常唐剑都要轻上许多,即使是吴求道这十四五岁未成年的身体拿在手里,也是轻飘飘的仿佛只是个铁片。 根据便宜师父介绍:此剑乃他年轻时修炼《铸剑九法》时印证所学而铸。 采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之斗力,取金、木、水、火、土五曜之辉光,所以便随口起了个“七星五曜剑”的名字。 此外再加上少许铜精为骨,经过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混一元九大铸剑手法,用了七七四十九天锻造而成,剑成之日,便见了血。 此剑锋利,削铁如泥、吹毛断发都不在话下,妖道仗之行走江湖,伤人无算,直到多年后《铸剑九法》修炼有成,手中无剑,也能弹指送出剑气,便将此剑收了起来。 吴求道拍了下脑袋,这该死的“史莱姆”物理免疫没关系!凡火不算元素伤害也没关系!老子筑基未成不会添加法术伤害这都没关系! 我没有法术伤害,可七星五曜剑它有不就成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看着四周蠕动退散的小地衣团子,那精神污染般的脓包假眼和歪七扭八的尖牙利嘴都变得不再可怕,就好像看到一只只疯狂乱叫的吉娃娃,心里厌烦却不再放在眼里。 那些小地衣团子仿佛有种类似蚂蚁蜜蜂那样的集群意识,或者真如漫威共生体一样有着记忆共享的能力,以至于它们全都对七星五曜剑躲避有加。 吴求道又试了试,不发光的七星五曜剑造成的仍然是物理攻击,无法让物理免疫的地衣团子们有什么损伤,划过它们的表皮还是什么效果都没有留下。 但这些地衣团子的智力还没高到这个地步,发现宝剑戳过来就发出极其高频的尖叫,整个团子像蜡烛一样快速“融化”,但实际上仔细一看,其实全都画成凝胶逃走了,一点死的都没有。 吴求道趁这些地衣团子还没反应过来,抓紧时间收拾自己的东西,然而整个双肩背包都被大黑团吞到了肚子,只剩下了一些破布片,而火把也只剩下了一个坑坑洼洼的木棍。 没办法,他只能捡起那个残破的木棍,抹了一些发光苔藓和蘑菇在上面,勉强用来视物,寻找其他的出路。 他倒不怕没了干粮和水会被饿死渴死,大不了每次饿得受不了就给自己脖子来一剑,大道对他犯恶心,“吐”出来只希望他活得好好的,最好是永远都别再死过来了。 每次死亡重铸,他感觉血量都是多到溢出hp槽形成虚假生命,而且连饱食度加体力槽一起加满的,绝对饿不死,他估计以后要是筑基成功,元气值之类的mp槽也能直接加满。 这个地衣洞窟是它们选来捕食的巢穴,本身就是四通八达的,吴求道一边挥舞着七星五曜剑威吓地衣团子们开路,一边举着苔藓火把勉强认路,脚下的骷髅骨骼被他“咔咔”踩断不知凡几。 发光苔藓的亮度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不至于看不见地面,但伸手也看不清五指。 “砰”一声,他脚下什么东西一断,整个人便直接掉了下去,一大堆骷髅杂物随着这个洞口大批掉了下去。 “啊啊啊!”吴求道的腿直接摔断了,断裂的胫骨直接戳破皮肉露在外面,他抱着腿号啕大叫。 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啊! 叫什么叫?你这个傻子!赶紧给自己一剑,三秒之后又是一条好汉啊! 对哦!“嗤”一声,一道血箭喷射而出。 不多会儿,吴求道再从死亡重铸中醒来,尽量不去回想疼痛的记忆,然后举起苔藓火把观察附近的环境。 他首先看了看自己掉下来的那个洞口,却发现整个甬道,包括天花板在内都用木板架了起来,防止洞穴坍塌,每隔一段距离还有一根柱子顶着,很像是游戏里经常出现的矿洞。 洞穴岩壁上能看到明显的凿挖痕迹,偶尔还能看到有矿石反射苔藓火把微光,放眼望去,岩壁上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荧光。 更重要的是,吴求道从地上捡起了一个铁镐,它的表层已经生锈,而木柄更是烂成了一堆破烂。这一切都说明了,这里的确是个矿洞,跟那些游戏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任何铁轨。 这……应该是一个好消息吧? 不!如果这里有矿洞,三花猫不可能不告诉我,那么更大的可能性是,这个废弃的矿洞早已在不断的地形变化中埋在了西陵地穴深处,矿洞的入口已经封闭许久。 唉!吴求道叹了口气,他已经不抱希望能够再次找到三花猫了,她有摄召符箓帮助,根本不用担心跑不出去,倒是吴求道自己,哪怕能够随时死亡重铸,能不能逃出地表还是个问题呢。 想到这里,他把苔藓火把戳进了生锈的铁镐的插口,倒提着备用铁镐往前继续探索。 这矿洞里蛛网倒是很多,但里面只有小小的普通蜘蛛,并没有看到鸡蛋那么大的蚕蛛卵,还有不少蜘蛛爬到了他的身上,害他怕得一阵乱拍。 走了一段路,吴求道隐隐听到了有女子的尖叫和呼救声,他心中一紧,难道三花猫没有找妖道来救,而是理解错了自己的手语,也想跑来跟自己汇合? 就在这时,他手上的七星五曜剑微微发烫了起来,剑身上消退的光芒开始一明一灭不断闪烁,但再也没有到刚才那样爆发出猛烈的金光。 吴求道愣了一下,这玩意儿……它不会没电了吧? 第023章 英雄救美 “救命啊!救命!”女声越发尖利,让人听得心焦。 吴求道顾不得手上这柄七星五曜剑是不是得充电了,他心焦三花猫的安危,径直提着火把往声音的传来方向跑去。 呼救声越来越近,拐过一个转角,他就看到一个女子躲在岩壁的裂缝里,只露出一点头发出来,一个巨怪尝试用手往里面扒拉,但是手掌太粗伸不进去,只能原地乱吼乱叫。 “啊啊啊啊!”危急时刻,吴求道仗着自己不死之身,直接莽上去就要喊打喊杀。 那巨怪愣了一下,随手一掌拍来,将吴求道打得倒飞而起,摔在岩壁上,然后如同一张挂画一般从石壁上面缓缓滑了下来,身后留下一大片血痕。 “啊咳咳咳咳!”吴求道感到胸口很痒很疼,忍不住咳了几声,内脏大出血涌至喉间,直接咳出了血来。 吴求道满嘴是血,却毫不在乎,咧嘴对着巨怪一笑:“力气太小了吧?打得不疼不痒啊兄弟!咳咳咳咳!” 巨怪被这嚣张的气焰激怒,朝他跑了过来,它的体重估计至少得有一吨,跑起来地动山摇,整个甬道都在颤抖,天花板不断有碎岩、石屑和灰尘抖落下来。 吴求道躺在地上抬眼看去,发现那巨怪仿佛人形,但腿却是反关节的形状,仿佛是野兽的后腿,最关键的是,它上颚的两根犬牙向下突起,长达三尺有余,仿佛两个尖锐的凿子。 该死!我怎么运气这么差?先是巴蛇,再是不知名的杀人地衣,现在干脆碰到了凿齿!金手指啊金手指,要是没了你我还怎么活啊? 还没等吴求道抱怨完自己的运气,巨怪就已经跑到了眼前,两只蒲扇巨手扯起吴求道的身体,就将他活活撕成两瓣,以泄愤怒。 凿齿将死尸的脑袋塞进嘴里,脑袋却突然化成了一滩软了吧唧的血水,它奇怪地将粗大的手指头往嘴里抹来抹去,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的食物突然消失了。 吴求道站在巨怪凿齿的身后,见凿齿一时没发现自己,就转头看了下那个躲在岩缝里的女子,头发太长,身形较大,一看就是成年女子,根本不是三花猫。 不是三花猫就不是三花猫吧,没办法,总不能放着个女孩子被怪物吃了也不管吧? 想想看,《霍比特人》和《哈利·波特》里人家都是怎么搞死巨怪来着? 《霍比特人》里好像比尔博·巴金斯遇到的巨怪是被阳光石化的,正好,三花猫也说过了,凿齿被后羿赶到了地下数千年,因此同样惧怕阳光,可以被阳光杀死。 可吴求道看看头顶的矿洞天花板,叹了口气,他要是能钻回地面,还需要怕那些乱吃人的地衣团子吗? 那么《哈利·波特》里面呢?那个巨怪也没有害怕阳光的弱点,好像是赫敏躲在厕所里,罗恩念了漂浮咒,然后巨怪就被自己的狼牙棒砸晕了。 好家伙,又是用法术,我连筑基都没完成,这个思路也是不行啊!诶诶诶诶诶……它怎么转过来了? 凿齿嗅了嗅鼻子,闻到了吴求道身上的味道,狞笑着转身再次冲来,吴求道又被撕裂,上半身摔在了地上,正好砸到七星五曜剑上,发出了“叮”的一声。 吴求道笑了一笑,也是,之前面对那些地衣我也没法术伤害,可这个凿齿总不会还物理免疫了吧?这把宝剑可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之物啊!我就不信砍不了你? 他拿剑往心脏一戳,血流如注,顿时脖子一歪不醒人事。 死亡重铸之后,他再度醒觉,看到那个凿齿巨怪还在扣嘴巴,找食物,直接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躲着凿齿的视线,捡起了七星五曜剑,看着凿齿的后庭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剑砍了凿齿的脚后跟。 一剑砍下去,鲜血瞬间喷了出来,以凿齿的身高体重,其体内血压绝对是常人的五到十倍。果然,脚后跟一伤,凿齿直接支撑不住体重,半跪着摔了下去。 “轰”得一声,扬起灰尘无数。 凿齿愤怒地转头看去,居然是那个它看不起的矮人,先祖果然是对的,矮人都该死!都该碎尸万段!吃掉!扔到岩浆里烧掉! 它靠着膝盖支撑,猛然向前扑去,直接将吴求道抓在手里,往地上砸,砸了四五遍,吴求道便只剩下了一滩肉泥。 凿齿再看向那柄伤了它的宝剑,它愤怒的吼叫了一声,捡起七星五曜剑就要将它折断,剑刃被它巨大的力量拧得微微弯曲,然后剑身上开始闪光,变得越来越烫。 凿齿手指吃不住这热度,瞬间松开了七星五曜剑,剑刃回弹,在空中发出“嗡嗡”的弹响声,便坠落在地,掉在地上以后,还散发着升腾的热气。 再度从肉泥里复活的吴求道不顾滚烫的剑柄让他手掌瞬间起了水泡,他提剑一跳,就往凿齿的肚腹上送进去,长剑插在凿齿肚子上,瞬间就将伤口烫焦。 吴求道跳跃之势用尽,落在了地上,抬头一看,烫焦的血痂直接将七星五曜剑包住没掉下来,他忍住一句骂娘没念出来,又被凿齿一脚踩死。 凿齿肚子里被剑刃烫得翻江倒海,但它一时又不敢碰,就往矿洞支撑木架上掰了两根木头,像不会夹筷子的外国人一样想要将宝剑夹出来。 而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吴求道突然冒出来,飞跳着抓住了剑柄,用力往下一拉,锋锐无比的剑刃就将凿齿高高鼓起的肚皮划破,一大堆脏器顺着破口冲了出来。 凿齿嘴里一下子吐出了很多血,捂着肚子摔在地上不断蠕动。 吴求道松了口气,将七星五曜剑抖了一抖,剑身上的血液被轻松抖落,如今剑上的热度已经渐渐消散,但还散着微光,他仔细看了看,一滴血也没留下来。 凿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随手甩了个剑花,吴求道在巨怪的后颈上又补了一刀以防万一,他将凿齿的脑袋提在手上,想要将那两颗妖道说是大好药材的犬齿拔下来。 但凿齿嘴里实在太过恶臭,犬齿还没拔下来,吴求道就吐得一塌糊涂。 身后传来一个女子温柔的声音:“多谢少侠救命之恩,西陵氏小女子绣娘愿以身相许,来报答恩公的大恩大德!” 嗯?英雄救美还有这种好事?吴求道转身一看。 一个行侠仗义的大恩公倒在秽物里不成样子,嘴边还有呕吐的痕迹。 一个受人搭救的小女子上身是人,下面是蛛身,六条蛛腿上纤毛毕露。 两人都呆在了原地。 第024章 以身相许,结草衔环 吴求道看着这个半人半蛛的怪物吓得倒退着往后爬了好几步。 他咽了一口口水:“你……你是蜘蛛精?” 绣娘往前走了两步,她的六只蛛腿走动起来,更是让人毛骨悚然,吓得吴求道跳了起来躲在体臭浓重的凿齿尸体后面,连七星五曜剑都扔在地上不管了。 绣娘知道自己吓到了恩公,连忙眨了眨脸上的四只眼睛,说道:“恩公莫要害怕,小女乃是这西陵古国的遗民,并非什么民间传说里蜘蛛成精的妖怪!” 吴求道露出脑袋看了两眼,又躲回凿齿尸体背后,瓮声说道:“你骗人,西陵氏是跟轩辕黄帝结亲的上古人类氏族,怎么会长成你……你这样子的?” 绣娘见自己被恩公嫌弃,有些委屈地说道:“我们西陵氏一直都是蛛身人面之相啊!上古氏族相貌各异,凿齿、羽民、龙裔、鲛人、飞天、精灵、天狐也都曾遍据四方,世上之人也并非只有恩公这样的裸虫之貌!” 原来按照绣娘所讲述的历史,此方世界中,原身这样的普通人族无鳞无甲,无毛无羽,所以被诸夏氏族称作“裸虫”。 又因燧人氏传授而最早会使用火炎,所以裸虫一族也叫“炎裔”,但除了炎裔之外,其他的亚人氏族也曾遍布天下。 华胥氏的龙裔“人首蛇身,鳞身脊棘”,涂山氏的天狐“绥绥白狐,九尾痝痝”,夏后氏的羽民更是“体生毛,臂变为翼”,大禹本身也是“禹耳三漏,长头鸟喙”的羽民之貌。 哪怕如今占据了中原四方的炎裔,虽然如今基本都是裸毛之相,但在上古之时也有舜目重瞳、汤臂再肘、文王四乳、武王望阳等奇异的外貌。 与西陵氏通婚的有熊氏里,轩辕天子自己就是四面蛇身、龙颜龙体的非人异相,据说当年西陵氏嫁过去的先人雷祖还曾对自己丈夫的外貌颇有微词呢。 绣娘还有些不忿,蛛腹一抬,从尾腹部喷出一团白色蛛丝。 绣娘捡起丝团,对着吴求道说:“若不是轩辕天子羡慕我们西陵氏的丝织手艺,求娶我们西陵氏的雷祖娘娘,学会蚕桑之艺,恐怕你们炎裔如今还是披毛戴角、不着寸缕的蛮夷呢!” 吴求道听了西陵氏蛛女绣娘的这通抱怨,心里稍稍有些不好意思,但当他看到绣娘那长着纤毛的下腹动起来,感觉自己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蜘蛛,头皮发痒。 绣娘看出恩公心中恐惧,几下踱步,把蛛身藏到浓重的阴影里,尽量露出上身,她身上只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吊带长纱,鼓鼓囊囊的白玉团凌空悬荡,惹人注目。 绣娘双手做祈祷状:“恩公,我从小听闻雷祖与轩辕天子的爱情故事,今日不想居然真能遇到一位地表来客,实是幸甚至哉!小女愿荐枕席之欢,以效于飞之乐,不知君心如何?” 吴求道脸色一红,但自认不是福瑞控,接受不了这么大的尺度,笑道:“我听闻古人有一顽笑,说是有女子遇到有人搭救,都得看看这救命恩人长得如何。” 蛛女绣娘愣了一下:“这是为何?救命之恩哪里还要看恩人相貌呢?” 吴求道解释:“当然要看!被救女子若是看恩人相貌英俊,那便可道一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此生只能以身相许,来报大恩了!’” 绣娘笑了:“挺好的,跟我想的一样,不过绣娘我可不是贪爱恩公长得俊俏。” 吴求道又说:“那还有一种呢!若是看恩人相貌丑陋,就只能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来生结草衔环,当牛做马,以报大恩了!’” 蛛女脸上一僵:“这……这也是人之常情吧,不过小女觉得今世恩德今世偿,来生也自有来生的恩怨纠缠吧。” 吴求道板起脸来:“我们做侠客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人性命只为念头通达,你就不要把我拉到施恩图报的低级趣味水平了!” 绣娘脸上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变差了不少,她努力做出不在意的表情,但那张美丽的人脸,却只能让吴求道看着更加心疼,连原本诡异的四只眼睛都显得很是可怜。 吴求道,你要给我支楞起来啊!不要被美蛛计给忽悠了!脸都不重要!别心软!给我记住:她下半身是一个大蜘蛛!长着毛刺的那种啊啊啊啊啊!!! 蛛女面上纠结:“实在是羞煞小女!绣娘我……我只是……一时情动,并非有意!” 吴求道认真地看向绣娘:“情动归情动,过分的念头可不要动!” 绣娘四目含情地白了吴求道一眼:“小女不敢,终归是奴家高攀了!” 吴求道义正言辞:“是我不解风情才是!你就别再说报恩的事情了!” 绣娘想了想,劝道:“不知恩公可听过子路受牛和子贡拒金的典故?” 吴求道摇摇头,他学文言文都是为了应付语文考试,还真不太熟悉古代的典故。 原来子路和子贡都是孔子的学生,子路受牛和子贡拒金都是《论语》里的故事。 子贡比较有钱,赎回本国奴隶却不收取赏金;子路以勇武著称,救了人后接受了那人送来的牛作感谢礼;结果孔子却赞赏子路而批评子贡。 孔子认为,社会应对好人好事进行荣誉和物质上的双重鼓励,而行善之人也应该接受这种奖励,这样才会让更多在乎奖励的普通人去做好事。 吴求道明白了,绣娘这是在希望他能够接受其他的报恩方式,古代人就是麻烦,说个话都要拐弯抹角,引经据典的。 不过他也不是道德洁癖到不能接受“施恩得报”的那种真君子,之前说到什么“施恩图报是低级趣味”,也只是话赶话而已! 反正只要我自己坚定信念不就行了?我可不是许仙那种牛人,是绝对不会跟这种半蜘蛛半人的怪物搞什么一夕之缘的! 总而言之,小心福瑞控! 第025章 下尸血姑,固精关门 说起来,想要完成妖道给的任务,还真需要本地土著帮忙呢! 吴求道便说:“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了,我也不能这样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这样吧,你如果能帮我找几颗蚕蛛卵,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啊?”绣娘犹豫了一下,脸上表情很是奇怪。 “就是那种一颗卵就有鸡蛋大的蜘蛛卵,没听说过吗?还是太难了?”吴求道解释,“实在不行,你有什么能够帮助我修行的东西送我也行。” “也不是难不难的问题了,其实小女家中就有,待会儿我送你几颗好了。”绣娘脸色发红,“先说恩公你吧,恩公如今是何境界?送些什么物件能帮助你呢?” “你家就有啊?那太好了!”吴求道大喜,“至于我的境界,我只是一个被无良师父派过来找蚕蛛卵的小药童,连筑基都没成。” “啊?那恩公你是如何打败这凿齿的?”绣娘好奇问道。 “靠这柄吹毛断发的七星五曜剑,斩人无血,削铁如泥!对了,我一直想试试吹毛断发是什么效果,你手里那团蛛丝介不介意给我试试效果?”吴求道来了兴趣。 还没等绣娘反应过来,吴求道就从她手里将白丝团拿了过来,捏了捏,还挺有黏性和韧劲的感觉,跟普通蜘蛛丝不太一样。 他将丝团放在剑上,轻轻一吹,丝团没有被划开,而是黏在了剑身侧边。 “有点小失误啊。”吴求道感到脸上有点燥,重新把丝团放在剑刃上,重重一吹,结果丝团还是没断,就像一团棉花糖一样死死贴在剑刃之上。 绣娘捂嘴笑了笑,将丝团拿回来,问道:“吹毛断发都是小说家的吹嘘之词,不用太在意。敢问恩公,若是仍未筑基,那么是具体度过了几次感应呢?” 吴求道没想到这个被他误认为是三花猫而救下的西陵氏女子,居然对修行一道还挺熟悉,连如今变成丧尸的老李头厮混了江湖几十年,对这些都一窍不通。 不过他转头一想,这西陵地穴危机四伏,西陵氏能够待在地底下数百上千年,估计修行之道在氏族内部是广泛流通的,这很合理。 吴求道告诉绣娘自己刚刚度过第二关中尸白姑,还差下尸血姑一关才能正式筑基。 绣娘点点头:“虽然小女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灵丹妙药,能让你快速度过心魔劫,但奴倒是有些对第三次感应的心得可以分享一二,恩公可愿听听看?” “哦,愿闻其详!”吴求道有些惊讶,也就是说,这绣娘起码也是筑基已经成功的道人境了,这救命恩人比被救之人境界都低,这合理吗? 绣娘让吴求道盘膝坐下冥想,她会在冥想过程中对第三次感应的过程进行解释,吴求道本想把自己血糊糊的裤子穿上,被绣娘劝说不用,浑身赤着更能顺应天道。 吴求道眉毛一挑,但是毕竟人家比自己懂,只能用手调了下位置,盘膝闭眼。 正如之前三花猫所说的一样,下尸血姑,主伐腹腔,令人发色心,性放荡,喜杀伐,感应之人生出不当幻觉,直至下腔烦胀,骨枯肉焦。 “我所讲的《自然经》,乃崆峒山广成子授予轩辕天子,天子再传给雷祖,此后于西陵氏中代代相传至今。”绣娘说,“请恩公试去感应外炁,体悟腹中血姑的肿胀消退,往复循环。” 嗯?这话听着不大对吧?还是我自己思想太不正经,老是往偏了想? “所谓‘三尸’,也可叫作三虫、三彭,尸者,神主之意。”绣娘的声音在一片黑暗的视野中传来,“《抱朴子》又说‘身中有三尸,三尸之为物,虽无形而实魂灵鬼神之属也。’” “故而可知,所谓三尸,无非是心猿意马,无法收束,乃使人造罪,绝人生籍,减人禄命,令人速死而已。” “因此广成子在《自然经》上有言:” 「至道之精,杳杳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无视无听,抱神心以静。形将自正,心净心清。无劳尔形,无摇尔精,乃可长生。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汝将守形,形乃长生。」 听着绣娘所传授的《自然经》经文,吴求道也慢慢平息了心中繁杂的念头,眼中只有一片黑暗,耳中除了绣娘的言语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而精神愈是清净,肉身却愈觉燥火难当,他的真宝突然贴到了肚脐眼,轻轻发出“啪”的一声。 “呃……”吴求道听到绣娘咽了一口口水,然后继续开始讲解,但能听出声音有些颤抖,“血姑关一发作,便令下关搔挠,五清勇动,邪不能自禁。故《紫薇宫降太上去三尸法》有云:” 「夫学道修长生者,若不先灭三尸九虫,徒烦服药断谷,求长生不死,不可得也。三守庚申,三尸振伏。七守庚申,三尸长绝,太玄镬汤,煮而死矣。尔乃精神安定,五脏恬和,不复骚扰。」 在入定之中,吴求道的耳力也变得更加敏锐,绣娘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若要度过血姑关,必要固元定阳,守住精关,我这里有一篇《固精关门法》可供恩公参详。” 「入静室,万念消,谨防血姑失元精。勤修苦炼来不易,休让命宝一旦倾。」 吴求道感觉耳朵痒痒的,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绣娘,你是不是离我太近了?我耳朵都感觉到你说话时吐出的热气了。” “嘘!”绣娘轻声说道,“如今正是‘固阳守精’的关键时刻,切莫再开口说话,打坐之时要凝神屏气,万念皆空,臀部微抬,抵住谷道,以防鹊桥漏出精华。” 吴求道听到这话赶紧收敛心神,盘膝端坐,二目下视丹田,静待许久,终于渐渐感应到外炁在周身进出,内外之炁互相交融,丹田之中渐渐生出一股热流。 绣娘点点头,火候已到,这血姑大关一起,这第三次感应就无可阻挡了。 如今恩公腹内燥火,热流渐生,待到内气生出,便能筑基入道了! 这时他的心神必然完全沉浸于丹田之内,不管对他做些什么,必都难以察觉。 她吞咽着涎水,心中澹澹大动,此番小女必要相助恩公,成就好事也! 第026章 传经授业,筑基乃成 吴求道心神沉浸,感受着丹田内部的热流不断升腾。 「初打坐,练静动,全身内外要放松。掐子午,分阴阳,二目垂帘杂念空。」 “收心求静,是道家性命同修的基本功,修身养性、打坐参禅,最先需要的就是入静,这一点上,各家静养功夫大致相同。”绣娘开口解释道。 所谓打坐,自然是要盘膝端坐的,手掐子午,脚分阴阳,上体自然正直,不前俯后仰,但务必放松自然,心里预先要有一种愉快感,用乐在其中的情绪来帮助入静。 “恩公初学《固精关门法》,就如现在这样不着衣较好。”绣娘解释,“须知松则气顺,经脉舒畅;僵则气滞,有碍气血流通。只有全身内外放松,才能给入静创造条件。” 吴求道按照绣娘所说的要求盘腿坐下,但他前世乃是从一个信息大爆炸的世界成长至今,你别说收心求静,就是让他一时间不想些有的没的都很困难。 于是在他闭目之时,脑子里突然出现各种跳舞短视频,还有往日里看过的福瑞本也都疯狂翻页,搞得他一时千头万绪,反而静不下心来。 首先他要申明一下,他并不是一个福瑞控,但是呢,的确有很多画师他的画风的确很漂亮,动作表情也拿捏的非常到位,怎么说呢,你想想,能从动物脸上看出情绪,那个画功得多强啊? 还是要说一下啊,他不是福瑞控,但是呢,你看《疯狂动物城》的时候,难道不会注意到兔子警官朱迪吗?她的紧身制服设计,真的会把身材显得很好看,那种小小的毛茸茸的非人感真的很棒啊! 真的,他本来不是福瑞控,但这个社会对他的压迫太严重了,从小到大的动画大多都是动物角色!自人类堕落为半兽人以后!小朋友们就再也没有纯白的灵魂了! 《葫芦娃》里会用洗脑幻术的蛇精姐妹、《猫和老鼠》里把可怜的汤姆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坏母猫,还有《神奇宝贝》里一代又一代的宝可梦老婆,都是动画制作方下的一盘大棋啊! 即使到了吴求道成年以后,还有《爱死机》第七集《天鹰座裂隙之外》里那个外星蜘蛛女,让他癖好几乎因此改变,当然,这只是一种比喻,不是说他对蛛女这种人外有什么特殊的嗜好。 气抖冷,我们福瑞控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光明正大地向全世界展示真实的自己? 绣娘看着呼吸越来越重的恩公有些好奇,血姑究竟勾起了他哪方面的旖旎情思,让他如此激动,但还是施法相助他平静下来。 吴求道感受到额头传来一股冰凉的气息,被冻得一激灵,终于勉强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都压了下去,正身端坐,调整身心,手脚和合扣连环,四门紧闭守正中。 接下来绣娘一一解释坐功要领中的术语,而吴求道则勉强跟上她讲解的速度,二目垂帘,眼观鼻鼻观心。 「舌闭天池津自生,口满津液要吞咽。深细长匀调气息,呼吸绵绵降丹田。」 吴求道听从绣娘的引导,闭口藏舌,以鼻呼吸,吞津咽涎,使用腹式深呼吸,遵守深、细、长、匀四字要领。 「身心两忘万籁寂,形神俱妙乐在中。祖炁修足玄关现,脸似蚁爬丹田暧。」 此时他只觉得心静念止,身如槁木,心若止水,意似寒灰,一念不起,一意归中,万籁俱寂,身心两忘,恍恍惚惚,杳杳冥冥。 不知在这“身心两忘万籁寂”的入静中过了多久,他突然感到丹田热流在身上奔腾咆哮,冲经过脉,内气通行的经脉道路渐渐拓开,真是形神俱妙,令人乐在其中。 丹田热流迸涌不定,以致吴求道手脚出汗、丹田发暧、脸似蚁爬、头顶气旋,如此持续五六分钟过后,但觉眼明心亮,神清气爽,精神振奋。 「伸臂长腰舒筋气,阳火阴符化甘露。筑基炼己全赖此,静极而动一阳现。」 吴求道经脉中的热流逐渐上涌,经过气海、神阙、巨阙、膻中、玉堂、华盖等等气府,与延髓结合,过小脑、脑桥,进人大脑中心,至此神炁合一,性命同宫。 热流大动,将身外之炁与体内之炁,阴阳二炁合一,化成内气而下,热流裹着一缕内气降下十二重楼,过绛宫回到了丹田之中。 成功经行了一周天以后,热流已经散的差不多,需要重新温养,而一缕小小的内气正在丹田内部不断盘旋,如此,内气已成,道基已筑! 「功毕收息定心神,关门上锁再加封。会得固精关门法,益寿延年信非空。」 “恩公,恭喜你已度过下尸血姑关!屏息之后,闭锁精关便可收功了。”绣娘站起身来。 吴求道皱了皱眉,还是按照绣娘的建议锁关收功,然后才抬眼看了一下站得远远的绣娘。 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吴求道犹豫了一下,把身上擦净,随手抹在岩石上,没敢向绣娘询问真相,总之,筑基过了就是好事。 大好事! 绣娘提醒道:“关门固精是为了养精蓄锐,使其满而不溢,思而不邪,从此三尸扰心而不乱神,但法门只是法门,还得常常自省才是正道。” “呃……”吴求道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还是表达了谢意,“这……多谢绣娘了,我觉得毕竟那个大家性别不同,可能也不是很适合谈恋爱了,对吧?” “恩公说话真是有趣。”绣娘捂嘴一笑,“但恩公万万记住:《固精关门法》不是固守死关,还须常常运转不息,应知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吴求道想了想,感觉绣娘这话好像是告诉自己别整天憋着,要常常自己发电,才能健康身心,他点点头,这跟后世很多短视频里说的话倒是一致。 “那,绣娘你回家把蚕蛛卵拿来给我,我在这等你?”吴求道问道。 “本来也不是不行,但我家离此地颇远,这一来一回路径不短,奴此次出门便遭了凿齿袭击,若是再有什么意外……”绣娘扑闪扑闪着大眼睛看着吴求道,扭捏说道。 “这……”吴求道挠了挠头发。 本来就感觉这蜘蛛精不太对劲,这要再跟她回家里见了家人,可不就被吃得死死的了? 去不得啊,吴求道!去不得! 第027章 通天神树 为了蚕蛛卵,吴求道还是决定护送绣娘回家。 但是!回家就回家,吴求道绝对不会留宿!只要拿到蚕蛛卵,他就去找一条回到地表的道路!可一不可再,绝不会再给这个蜘蛛精可乘之机! 就这样,吴求道憋着鼻子把凿齿的两颗长牙扣了下来,从碎裂的上衣里找出一块大一点的布将它包好,准备用来跟妖道师父换点修行资粮。 等他扣下两颗长牙以后,绣娘上前,很熟练地将凿齿的内脏和骨骼掏空,再把剩余的尸体用蛛丝包好扛在蛛腹上,两人就提着苔藓火把往西陵氏族地的方向前进。 说实话,绣娘下面的蜘蛛腿真的挺高的,她一爬动起来脑袋就会顶到矿洞的天花板,所以上身一般都是前倾状态,加上蛛腹上沉重的尸肉,这让吴求道不由得佩服起她的腰力来。 吴求道还没想歪什么,可他的身体仿佛触动了什么关键词,自动回味起突破感应时的滋味,惹得前面带路的绣娘都转过头来注视了一眼,捂嘴笑了一下。 他有些尴尬,伸手别了一下裤腰,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继续跟着走路。 西陵氏族地果然真的挺远,一开始两人还有一搭没一搭地稍微介绍了下地表和地底生活的异同之处,后来吴求道走的都没力气了,绣娘还说要载着他赶路,但被心生恐惧的他直接拒绝了。 吴求道有些好奇,为何绣娘外出一次会离家这么远,绣娘告诉他,西陵氏虽然从有熊氏那里交换来了农耕技术,但自从整个西陵国沉入地底以后,他们便再也无法获取阳光。 在微光乃至无光环境下,西陵氏族人筛选出了可以食用的真菌和藓类进行种植,可单纯的真菌和藓类作物无法支撑一个西陵氏族人的日常营养需求,他们还是不得不外出捕猎以作补充。 地底虽然四通八达,还有很多巨大的裂谷和宜居的洞穴,但大多数洞穴狭窄,难以使用围捕战术。 再加上地下生物数量稀少,无法支撑多人的食物需求,所以他们大多都是以单人或小队的形式外出捕猎的。 绣娘是西陵氏当代族长的第二个孙女,今年是她15周岁,该将总角小髻改为束发,用笄贯之,告诉他人自己已到成婚年龄了,因此,她便需要独立行及笄礼了。 西陵氏的及笄传统就是一个人外出进行捕猎,独立捕猎成功才能回族,就算死在外面也不能求援,否则若是毫无所得地回到族中,便会沦为蛛奴,生不如死。 吴求道点点头,他倒是并不觉得奇怪,在地底世界这种弱肉强食的环境里,衍生出这种比较黑暗的氏族传统反而更加合理。 人家铁血战士科技水平这么高,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装备着隐身装置和镭射手炮,它们的飞船都能满宇宙乱飞了,绝对是不会缺食物的,可还不是要独立捕猎进行成人礼仪式? 人家铁血战士要面对的可是异形这种级别的猎物,比西陵氏族黑暗多了。 绣娘介绍道,蛛奴是西陵氏最底层的身份,主要负责照料菌田和藓类作物,除此之外,掏粪清污、剃发烧尸、打更跑腿之类的下九流工作都会落在蛛奴身上。 干着最脏、最累、最危险的活,还没钱没势没未来,这……这不就是种姓制度里的贱民吗? 吴求道听到这,心里开始有些担心,这样一个制度黑暗的地底氏族,会如何对待外来者是个很不乐观的大问题,但为了蚕蛛卵,他没办法,只能继续跟随绣娘前行。 走了许久,矿洞里的发光苔藓长得越来越多,甬道里的生活痕迹也越来越明显,有壁画、有石碑,甚至还有生活垃圾。 转过一个拐角,远远传来嘈杂的人声,吴求道肌肉一紧,他知道,这是快到西陵氏族地了,绣娘发现吴求道的紧张,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要到了族地,自然能让他放下心来。 离出口越来越近,迎面吹来的风也愈发的强烈,吴求道长长的头发都被掀了起来。 等他走出洞口才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裂缝,而裂缝的中间有一根青色的巨大通天柱矗立其间,有淡淡的光芒从顶上照射下来,但吴求道探头望去,无论往上还是往下都看不到尽头。 无数的蛛丝裹着通天柱连接石壁各个洞口,每个洞口应该都是一个通路,时不时有西陵氏族人如大蜘蛛般在蛛丝上爬上爬下,进出那些洞口,将猎物和杂物运到青柱之上。 吴求道震惊地看着这宏伟的景象,喃喃道:“这就是你们西陵氏的族地吗?” 绣娘点点头:“不错,这便是庇护我们西陵氏生存至今的‘通天神树’,整个族地都是建立在这颗大树之上。” 吴求道愣了:“这踏马是棵树?” 绣娘看向那颗通天神树笑了:“它当然是棵树,还是一颗大桑树。” 原来这颗通天神树乃是庇护西陵国的大桑树,蛛身人面的西陵氏之所以能够学会丝织知识,就是年复一年,对神树祭祀才明悟了桑织之道。 传说一千年前,蜀中突然发生地龙翻身,川蜀大地出现了连续的巨大地震,于是整个西陵古国都被深埋到了地底之下,只有在通天神树附近的西陵氏族人才侥幸存活了下来,从此在树上挖树洞繁衍生息。 通天神树高达百仞,底部是盘错纠缠的九条树根,扎在岩石中不知延伸到哪里,树干笔直,长有三层枝干,每层只有三根粗大树枝,全树仅有九根树枝,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枝条。 所有的树枝都柔和下垂,其上有桑叶,大五十尺;枝条的中部伸出短枝,短枝上长有常开不落的花蕾,但是神树成长周期过于漫长,以八千年为春,八千年为秋,一千年下来神树身上也没有什么变化。 西陵氏的族人们猜测通天神树并未生长成熟,因此九根树枝上的花蕾始终没有绽放,传说神树的桑华完全开放以后,便会有金乌落下栖息其中。 上古之时,天下间生长着许多这样的神桑,它们是太阳休沐和玩耍的居所。 第028章 文明之火 通天神树这样的神桑在诸夏典籍里有很多记述。 相传古时天上有十个太阳,它们都栖息在神圣的巨大桑树上,神桑也就成了传说中的日出之地。 最有名的就是“扶桑”,此外还有“扶木”、“榑木”、“三桑”、“柜格之松”、“若木”等上古神木,都是日月所出入的神桑之属。 还有“帝女桑”,亦省作“帝桑”。《广异记》记载赤帝的女儿“学道得仙”后整天待在一株神桑上,赤帝“诱之不得,以火焚之,女即升天,因名帝女桑。” 因此有熊氏从西陵氏学到蚕桑之术后,便在在大荒之中到处寻找无主的神桑,后来的确被轩辕天子找到了。《山海经》记载:“建木百仞无枝,有九欘,下有九枸,其实如麻,其叶如芒,大皞爰过,黄帝所为。” 吴求道听了这一堆上古秘闻,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仙侠世界的桑蚕技术是这样发展而来的啊?崇拜自然、模仿自然,然后从自然中提取出知识,这很合理啊! 他好奇地问道:“那这颗‘通天神树’顶上的亮光是哪来的?难道上面住着一只小金乌吗?” 绣娘摇了摇头:“通天神树还未长成开花,所以并没有什么金乌落下,但是神桑的桑叶大有五十尺,质地坚实细密。我们仿照赤帝故事,烧了通天神树的桑叶用来照明,每片桑叶都能供我们烧三十日不止。” 吴求道被这话噎住,半晌才问道:“这都烧了一千年,桑叶还够烧吗?” 绣娘叹了口气:“如今已经烧了十之八九,只剩下最下层的一株枝条上还有残叶了,算下来,也许再过百年,我们便无叶可烧了。” 吴求道问道:“那若是烧完了怎么办?” 绣娘神情哀伤地看着吴求道:“还能怎么办呢?烧完了叶子就烧花,烧完了花就烧树,我们西陵氏也是诸夏文明的一脉传承,总不能借苔藓的荧光来读书识字吧?” 的确,吴求道也见过这些发光苔藓,要说看路还想,可要看字,那是视力5.3也没辙,除非你把字放大到一个人头那么大,可这么大的字得刻几面墙? 他总感觉这不太对,又反驳不了,便问道:“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回到地表?” “想过,但我们不会走的。”绣娘看着那颗参天的神桑说道,“若不是通天神树庇护,我们也无法在地震中活下来,传承至今。有神树的地方,才是西陵氏的家。” 那你们还烧树?人家通天神树教你们桑织之道,从大地震里把你们救下,还让你们在自己主干上挖洞居住,结果就换来被烧的待遇? 吴求道心里吐槽,但也不敢说出。他又不敢做到蛛腹上与纤毛近距离接触,只能被绣娘吐出的丝包起来,挂在底下去往神桑树洞。 绣娘爬上了蛛丝,小心翼翼地慢慢前进,虽然这些蛛丝路都被不断包裹扩展到了直径有两米多,但地下裂缝里洞穴风刮得很厉害,这大概也是神树烧了一千年,这些蜘蛛人还没一氧化碳中毒的原因吧。 正所谓人间四大毒:“云里日头,洞里风,蝎子尾巴,后娘的心”。 吴求道挂在绣娘身下,被洞穴风刮得一晃一晃,虽有树顶的燃烧桑叶照明,但这个地底裂缝内的环境还是非常阴凉潮湿,冷风刮在身上,冰冷刺骨。 离通天神树的树干越近,遇到的西陵氏蛛人就越多,都不由自主地盯着吴求道的脸看去,这些蛛人与绣娘一样,除了正常的两颗大眼珠外,原本应该是眉毛的地方还长了两颗小眼珠,非常吓人。 不管这些蛛人离绣娘多远,或者绣娘是否看到了他们,他们都会非常恭敬地弯腰行礼让吴求道有些意外,难道这个族长孙女的身份这么尊贵吗? 不过想想,这可能是个种姓制度的地底氏族,他又感觉这很正常。 等绣娘带着吴求道终于落地以后,通天神树上一个挖出的树洞平台上已经站着许多西陵氏蛛人在安静等待了。 “圣女!” “这是凿齿的尸体!圣女,您完成及笄礼了?” “圣女,您回来就好!” “圣女,这个裸虫是您抓来的奴隶吗?” 绣娘没有理会那些或是尊敬,或是好奇的问好,而是直接投入了一个老年蛛人的怀里:“祖父大人!儿真是想死你了!” 祖父大人?吴求道立刻将精力转移到那个老态龙钟的蛛人身上,想必这个就是西陵氏的族长了吧?看来这个族长很是平易近人啊,身上的衣服看去非常普通,洗得都发旧都不换。 那个老蛛人拍了拍绣娘的背,然后说道:“圣女,还是叫我侍父吧!我只是一个以色侍人的面首,而且如今年华老去,容颜不再,您总是叫我祖父,主母听到会生气的。” 吴求道听到这里懵了,什么?族长不是他,而是个母蛛人? 又是圣女又是主母,还有什么面首? 这西陵氏到底是个啥情况? 第029章 母系氏族 通天神树落台上。 绣娘在老蛛人怀里撒娇:“不嘛不嘛,在儿眼里,您永远都是最疼我爱我的祖父大人!” 有两个中年蛛人终于忍不住上去拉开绣娘,那个中年女蛛人急忙开口道:“绣娘,你别让侍父为难了,主母已经得到了你回来的消息了,她就在议事厅里等你!” 绣娘有些生气:“耶耶,娘娘!儿才刚完成及笄礼回来,你们怎么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就直接赶我走?主母那里若是发了火,我自有分说!” “这……”那两个应该是绣娘父母的中年蛛人显然不敢惹怒女儿,嗫嚅了半天还是没敢再说什么。 那个中年男蛛人突然看到吴求道,打起精神来:“绣娘,你捉来的俘虏怎么没用蛛丝绑住啊?地底下裸虫很少见,我已经好几年没见到活的了,可别让他跑了!” 啥?吴求道立马举起七星五曜剑,以作防御姿势。 “耶耶!”绣娘埋怨地白了父亲一眼,然后对吴求道解释说,“恩公,你不要害怕,我们这里很少见到地表来的人,所以他们一下子误会了。” 恩公?那些西陵氏蛛人都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吴求道。 吴求道没有放下剑:“绣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你还是个什么圣女啊?” 绣娘说道:“这事说来话长,现在主母找我,我要尽快去见她一趟,有什么事等我回来一一向你解释好吗?你要的东西,我回来就给你!” 吴求道身有金手指,暂时也不怕绣娘跟他玩什么花招,想了想暂时同意了。 绣娘又转头看向老年蛛人:“祖……侍父大人,您带儿这位救命恩人去我房间里待一下,我呢,先去议事厅见见主母,这样可以吗?” 见祖父和吴求道暂时都没意见,绣娘就匆匆忙忙地迈开六条蛛腿往外跑去。 那些聚拢来的蛛人最后看了吴求道几眼,嘴里念叨几句话后就散开了,最后只剩下吴求道和这个绣娘的祖父两人,大眼瞪小眼,相看两生厌。 那老蛛人转头就走,毫不理会吴求道,吴求道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咋办。 老蛛人走了许久突然转身一看,发现吴求道没有跟上来,气得骂道:“熊小子,还站在原地干嘛?还要老身驮着你不成?” “哦哦!”吴求道赶紧小跑过去,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老丈怎么称呼啊?” 老蛛人低头瞥了一眼矮矮的吴求道,相对于蛛脚高高的西陵氏来说,这些裸虫长得都挺矮的,随口敷衍道:“那就叫我老丈好了,不用改了。” 吴求道点点头,好似并不在意地随口一问:“你们西陵氏是不是母系氏族啊?” “嗯?”老蛛人看了一眼吴求道,问道:“什么叫‘母系氏族’?” “嗯……”吴求道思考了一下,开始把自己理解的“母系社会”向老蛛人解释了起来:“就是上古之时还没有婚姻制度,只能群婚野合。呃,反正我家那边是这么说的,不知道你们这里是不是也这样?” 老蛛人没反驳:“你用的这‘群婚’一词倒是新鲜,的确如此。《周礼》就记载了‘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的风俗;直到春秋之时,这种风俗还有残留,于是便有了《史记》里‘纥与颜氏女祷于尼丘,野合而生孔子’的情况。” 吴求道好奇问道:“老丈,你们不是待在地下一千多年了,怎么连《史记》都知道啊?” 老蛛人笑了:“千年前那是汉武年间了,我们是从西汉河平三年到今天,不过是九百零九年,虚称千年而已!再说我们也不是完全与世隔绝,每隔几年,总有几个你这样的地表人闯进来的。” “西汉河平三年?”吴求道开始算起朝代表,西汉距离唐朝隔了几个朝代? “不错,多年后我们才在《汉书·五行志》看到‘成帝河平三年二月丙戌,犍为柏江山崩,捐江山崩,皆壅江水,江水逆流坏城,地震积二十一日,百二十四动。’的记载。” 余震二十四次,持续了整整二十一天,以致大山崩塌,江水堵塞,整个西陵国都被埋到地底下去,那可真的是大灾难呢。 “好,话题回到母系氏族。”吴求道说道,“那就像老丈你举的例子一样,群婚制度延续了很久,所以孩子剩下来以后,大家都不知道父亲是谁,只知道母亲是谁,所以就都继承了母亲的姓氏。” 老蛛人细想起来,自己帮吴求道完善了更多的古籍依据:“有道理啊!《庄子》就有记载:‘神农之世,民知其母,不知其父。’” 吴求道连道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老蛛人恍然大悟:“《吕氏春秋》也说‘昔太古常无君矣,其民聚生群处,知母不知父,无亲戚兄弟夫妇男女之别,无上下长幼之道。’我以前只知读书,却不解其中之意,原来这都是在说‘母系威权’啊?” “诶,能让老哥哥你有所进益,也是小弟我的荣幸嘛!”吴求道开始有点飘了。 “不行,这‘母系氏族’一说,我必要赶快上禀,以作主母统治法理之根基,如此一来,儒学里那‘三从四德’的歪理邪说必再无法煽动族人暴动,反抗主母了!” 说到这里,老蛛人连忙拉着吴求道往议事厅跑去。 经过层层通报和搜身,吴求道把七星五曜剑留在了门外,终于走进了议事大厅。 宽敞的议事厅里灯火通明,除了窗外透进的神桑燃烧火光外,那些族人外出捕猎而来的动物油脂都被填到了长明灯中,显得整个大厅金碧辉煌的,自有一股威慑来客的堂皇大气。 高坐在主座上的蛛人老妇身上穿着异常华丽的丝织服装,连蛛腹之上都披着层层薄纱,让人不由升起一股敬惧之心,她幽幽开口问道:“小裸虫,听说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已经另辟蹊径,独创了一门学说?” 老蛛人激动地插嘴复述起吴求道之前的话来,想要讨好早已厌弃自己的主母。 西陵氏主母冷眼看了他一下,说道:“闭嘴!” 于是老蛛人便老实闭嘴,不敢再吐出半个字来。 主母脸上四个蛛眼连连转动,急切地问道:“小家伙,你真有一套可以镇压‘三从四德’的母权之说?” 吴求道听麻了,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已经“独创了一门母权学说”呢? 第030章 青衣将军前来觐见! 通天神树,西陵氏族议事大厅。 吴求道转头看向带他来此的老蛛人,那老家伙现在就跟个鹌鹑似的,屁也不敢放。 他又看向坐在一旁的蛛女绣娘,绣娘脸上满是担心,但还是勉强自己露出笑脸,鼓励吴求道不要有心里包袱。 吴求道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大夫出诊也得对症下药,小生才疏学浅,在讲这‘母系氏族’之说前,我便斗胆一问了,不知你们这西陵氏是怎么一个管理模式呢?” “嗯,‘管理’?是作管辖和治理的意思么?小家伙你嘴里的新词真是层出不穷啊!”西陵氏主母笑道,“绣娘,那便由你来介绍一二吧!” “诺!”绣娘转头轻声细语地向吴求道介绍起了这西陵氏多年来的管理模式。 总体来说,西陵氏内部可分为政务、军事和宗教三大组织模块。 政务方面,由于西陵氏最崇敬的祖先雷祖本身就是一个女子,她首创种桑养蚕之法,抽丝编绢之术,旨定农桑,法制衣裳,辅佐轩辕天子做出了很多伟大的功绩。 所以,自雷祖心力耗尽殁于衡阳道之后,西陵氏便一直都是由女子来主政,年深日久,便形成了以“主母”为首,“长老团”辅弼,“侍父”通传政令的执政模式。 军事方面,虽然西陵氏族人捕猎时,都是以单人或小队的形式外出,但这千年下来,也偶有外来者入侵之事的发生,甚至还曾有过巴蛇钻到洞内,要啃食神桑的大难。 这时候,便会由主母下《征将令》,从政务体系之外,单独征辟领兵的“天虫将”;然后再发《召兵令》,发动全体族人组建军队,共同抵御攻击。 宗教方面,由于雷祖旨定农桑,法制衣裳,架宫室,奠国基,统一中原,弼政之功,殁世不忘,是以西陵氏将雷祖尊为“先蚕娘娘”,每年都会挑选一位少女为“先蚕圣女”,负责祭祀礼仪。 每年二月初十是雷祖生日,圣女须组织“春礼”祭祀,祈求农桑丰收;九月十五则是“秋礼”,祭祀先蚕雷祖,感恩蚕母保佑,祈求来年蚕桑丰收。 每位圣女都是从主母的血脉谱系中挑选出来的,而多年下来作为惯例,每代主母也都当过圣女;当新一代主母继位后,其他“过期”圣女就会转任长老团,绣娘便是今年的圣女。 所以总体上来说,西陵氏族可以分为五个阶层:第一阶层是主母;第二阶层是长老团和历任圣女们;第三阶层是侍父和普通女性蛛人;第四阶层是普通男性蛛人;第五阶层便是未通过成年礼的蛛奴们。 “明白了。”吴求道有些挠头,“那么从哪里说起呢?” “就从‘三从四德’说起吧!”主母目光灼灼地盯着吴求道,“自董生于千年前向汉武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后,儒学便成了我西陵氏的束缚,每每有族人借三纲五常之邪论发起暴动!” 这时,议事厅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爽朗的声音,他边走便念诵着经文: 「男先于女,刚柔之义也。天先乎地,君先乎臣,其义一也!男女有别,然后父子亲,父子亲然后义生,义生然后礼作,礼作然后万物安。」 「出乎大门而先,男帅女,女从男,夫妇之义由此始也。妇人,从人者也,幼从父兄,嫁从夫,夫死从子。」 “天地、君臣、父子、夫妇,自有先后顺序,‘父为子纲、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天经地义,理所当然。难道《礼记》写的也有错吗?“ 那个中年男性蛛人走了进来,身上顶盔掼甲,在议事厅的灯烛照耀下更是显得金光闪闪,气势逼人。 老蛛人往前迈出一步,厉喝道:“青衣,如今并非战时,你‘天虫将’的头衔也早被收回,现在不过一平民耳!为何不经通传,便擅闯议事厅?” “哦?我一介平民不能入议事厅,为何他一个地表奴隶就能光明正大待在议事厅里呢?”中年蛛人冷眼看了一下吴求道,眼里满是杀机。 嗯?吴求道眼睛一眯,这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绣娘站起身来:“他不是奴隶,反而是我的救命恩人!主母,儿在及笄礼时遇到了凿齿袭击,是恩公于危机之时救了儿的性命!” 青衣冷笑一声:“我西陵氏及笄礼,向来都必须为外出少女独立完成,不曾闻有外人相助的也称得上‘独立’二字!圣女,我看你说话之前,还是小心一点吧!” “这……”绣娘犹豫了一下。 于主座上高坐的主母突然开口,打断了绣娘与青衣的争吵:“此事不用再吵,便将这小家伙视作绣娘的俘虏也无不可。青衣,你先说说,为何无端在承平之日披袍擐甲,闯入议事厅吧?” 青衣行了个军礼:“禀主母,我们的探子发现,地下城的紧那罗一族有异动,很可能又要向我们西陵氏发起进攻了!青衣建议,立即发布《征将令》和《召兵令》!” 主母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又有紧急军情了啊!” “我以为,如此紧急关头,应该立即编户齐民,发动全体族人!将所有蛛奴和外来人丁充入炮灰营,以御紧那罗大军的第一波攻击!” 针对我?吴求道瞥了一眼青衣,笑道:“这位青衣……将军?我也不知道你的具体头衔了,我就有一个小小的问题啊,不知你介不介意我问一下?” 青衣轻蔑地瞥了吴求道一眼,毫不将他放在眼里。 老蛛人假意咳了咳,说道:“小友乃是立说之大才,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小友若是发现有何不妥,不妨面刺青衣将军之过啊!” 吴求道问道:“我听说从古至今,这紧急军情,向来是驿递八百里加急传书,马死换马人死换人,信使连吃喝拉撒的时间都没有,浑身上下臭烘烘的,那叫一个邋遢!” 青衣将军脸色一变。 “怎么传到了青衣将军这里,还有时间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身戎装啊?看来将军就是将军,不紧不慢,胸有成竹,不愧是国之干城啊!”吴求道战术后仰道。 第031章 瞪眼怀孕之术! “这……”老蛛人开始跟吴求道一唱一和。 老蛛人皱眉道:“地下地形特殊,向来没有驿递邮传的传统。平日里都是下面的探子将情报传给尚书部,尚书部的侍父再将军情上报给主母和长老团。” “如有紧急军情,侍父们还会直接通知主母,由主母判断是否紧急联系长老团和历任圣女议事!” 吴求道好奇问道:“那既然侍父们还没上报军情……” 老蛛人抚须思考:“若是如此,老夫觉得:要么这军情还不紧急,尚书部判断循例通传即可;要么便是这紧急军情被人半路拦截了!” “那你说青衣将军是谎报紧急军情,擅闯议事厅呢?还是乾纲独断,截了紧急军情拿来自己报?” 青衣的脸色越来越青,显然是气得不行,眼看就要发作。 主母道:“够了!此事容后再议!青衣,若是没有确切军情,那么便让探子加紧探查,老身也会让戍卒和蛛奴加强防卫的,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你先退下吧!” 青衣咬牙称诺,然后又对着吴求道说:“主母,青衣实在无法容忍一个地表人在我西陵氏议事重地大放厥词!在我西陵主母的面前,说什么纲常颠倒的歪理邪说!” 主母眯起眼睛:“所以你是想在这西陵氏之中,恢复三纲五常?” 青衣低头说道:“禀主母,非是青衣说要有纲常,而是《礼记》在说三纲五常啊!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难道我们不该尊奉圣人的教诲吗?” 主母气急,但她辩不过青衣,于是转头看向吴求道:“小友对青衣将军此言如何看待?” 吴求道冷冷一笑:“不知各位知不知道为什么近亲不能结婚?”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怎么把话题跳到这里了。 吴求道微微一笑,就知道古人不懂行,你看贾宝玉和林黛玉,整天表哥表妹的你侬我侬,搁在后世一句就解决了:“她是你表妹,你们不能结婚!三代之内的近亲结婚是违法的!” 绣娘突然开口:“我知道!《左传》说‘男女同姓,其生不蕃’;《国语》讲‘同姓不婚,惧不殖也’;《春秋传》也有言‘不娶同姓者,重人伦,防淫佚与禽兽同’!” 什么?古代也懂这个?吴求道装逼装到一半被破梗,差点没能吐血出来。 “小先生,如果我西陵氏均为近亲婚育,会出现什么现象?”主母问道。 “很简单啊!近亲婚育,早夭畸形的概率都会高很多,从古自今皇家都拥有最好的医疗保障,但为什么新生儿存活率这么低?仅仅归结到‘宫斗’和‘气运’很难说通吧?” 青衣咬牙捶在自己胸口:“怪不得啊,怪不得啊!我妻子前年生产,十月怀胎居然生下了一只蜡融妖,这都是我西陵氏千年来近亲婚育的恶果啊!” “什么是蜡融妖?”吴求道好奇问道。 绣娘哀伤地解释道:“就是新生胎儿未能化作蛛人之形,生下来如同融化的蜡烛,散发恶臭有若烂泥,八只手脚无骨无壳,仿佛是八条触手,只能在地上爬行。” 吴求道听到这里不再开玩笑,而是非常严肃认真地仔细听着绣娘介绍。 近百年来,西陵氏族中新生之胎儿,体弱、早夭、痴愚,乃至畸形如蜡融妖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多,有些甚至连人形上半身都没长出来,蛛奴都当不上,还未成年就被扔在族地外面自生自灭了。 吴求道叹了口气:“虽然《春秋》、《左传》我也没读过,但至少‘同姓不婚’这一点是有其现实依据的。” 上古氏族为了避免族内婚的恶果,不得不转为族外群婚,在群婚的形态下,子女只能确认生母,而不知生父,所以氏族只能通过母系血统来维系。 “大家难道不奇怪吗?为什么这么多上古帝王的母亲都是感而受孕?他们的父亲去哪了?”吴求道发出灵魂拷问。 华胥生宓牺;女登生神农;附宝生黄帝;女节生少昊;握裒生帝喾;女枢生颛顼;庆都生唐尧;握登生虞舜;简狄生契;姜原生后稷;女脩生大业。 你真要从古籍里细数,那这些上古人皇的母亲,真的是个个都身怀瞪眼怀孕之术!踩个脚印,遇见流星,看到彩虹,甚至被一条路过的龙瞪了一眼,都能怀孕! 青衣脸色一沉开口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公羊传》曰‘圣人皆无父,感天而生’!” “你说的都对,我不跟你杠,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上古之时大部分的姓氏都是女字旁?甚至连‘姓’这个字本身也是女字旁的!”吴求道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主母眼神渐渐发亮,“不是大部分,上古八大姓:姬、姜、姒、嬴、妘、妫、姚、姞,全是女字旁!这都是上古母系氏族风俗的残留。” 吴求道笑笑,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起源》中告诉我们,还是那句老话,生产方式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兜里有钱,腰杆子就是硬! 吴求道侃侃其谈:“在工具还不够发达的原始社会,氏族生存下去的食物来源只有两个:采集,和渔猎!” 身体更加强壮的男性出门在外从事渔猎,而柔弱的女性则在巢穴附近采集植物。 比起渔猎,采集植物所用的时间很少,所以整理住所、保护火种、抚育子女等需要细心和耐心的后勤工作就交给了女性,等到男性满载而归之时,他们也就自然而然地听从对巢穴更加熟悉的女性安排了。 “听到这里,诸位有没有发现,不知不觉中,整个氏族巢穴中占据领导地位的那些人,好像全都成了女性?”吴求道看着鸦雀无声的议事厅。 连青衣也说不出更多话了,吴求道源自后世的《母系氏族》理论是建立在生产理论、现代科技和系统考古的基础上,而且偷换概念,强行缝合,所以这场跨时代的舌战,显然是碾压胜利了! 沉默了一会儿,主母开口道:“也就是说上古之时,诸夏本就是女性掌权的!而如今我们西陵氏所处之环境,与古时的‘母系氏族’何等相似?口多食寡,男子只能出外捕猎,女子在内培植农桑。” “所以说,我们西陵氏族中,由主母掌政,本就是效法先祖,天经地义之事啊!” 第032章 蚕蛛卵生 见青衣低着头怀疑人生,主母转头用慈祥的眼神看着吴求道。 “小先生,诚如卿之所言,氏族内部近亲结婚实为一大害,我意在孙女绣娘今年圣女任职到期之后,将她下嫁于你,不知小先生你意下如何呢?”主母亲切问道。 吴求道震惊了,人外结婚,这可是从未设想的道路啊! 吴求道斟酌了一下用词,开口说道:“多谢主母的青睐,不过在下实为出家的道童,此时也并无还俗的想法。” 当然这都是屁话,至少便宜师父没说他们这一脉修道不能成家,前世他看得很多修仙小说里还有道侣双修,进益更快的说法呢! 不管怎么说,就算他迟早要犯上弑师,那也得先从这西陵地穴出去,可千万不能折在这些人外蛛娘的手里。 老蛛人一听就不乐意了,他的掌中明珠自然是不愿丢给外面的野猪糟蹋,但若是这野猪看了一眼便不屑一顾,他也是无明火起:“你既不愿,为何尾随圣女来此?” 吴求道现在只想赶紧脱身,不敢再惹怒众人,便斟字酌句地说道:“这次会与绣娘姑娘来到贵宝地呢,主要是担心她刚受袭击,一个人不太安全就护送一下。 当然其次呢,也是因为我初入这西陵地穴,便遇到地龙翻身,迷失了回到地表的道路,所以想问问,你们西陵氏这里有没有通往地表的路径,能告知一下小生。 最最后呢,也是因为家师修行不易,便派我出门找些蚕蛛卵,恰好绣娘姑娘说她那里捡了些蚕蛛卵可以送我,我便不知羞地跟了过来,绝非是什么尾随!” 厅内众人听了吴求道这番话,愣了一下,然后哄堂大笑起来,唯有绣娘一个人羞红了脸,四只蛛眼瞪了一下吴求道,捂着脸不敢见人。 吴求道奇怪地看着众人,问道:“我是……说错了什么话吗?” 坐在高座上的主母笑得直不起腰,解释道:“你啊你……你没说错话,就是……就是人有点傻哈哈哈哈哈哈!你可知这……这蚕蛛卵是什么呀?” 吴求道皱眉问道:“呃……是什么啊?” 老蛛人倒是没笑,解释道:“你这个小傻熊,我们西陵氏首创蚕桑之道,所以你们有熊氏送了我们一个别号叫蚕蛛,蚕蛛卵就是我们西陵氏女子所产之胎卵,西陵氏乃是卵生繁育啊!” 主母接着大笑道:“绣娘哪里能捡来什么蚕蛛卵,她必是准备回闺房特地替你产下几个新鲜的胎卵送给你罢?哈哈哈哈哈哈哈!” 绣娘听不得这些老不修的骚气话,拉着吴求道的手就往议事厅外面跑去。 吴求道的腿没蛛腿长,被拉得东歪西倒,跑了几步急忙喊道:“诶诶诶,我的剑!我的剑还没拿!” 绣娘没有转身回去,而是从蛛腹尾部的丝腺喷出一条蛛丝,黏住七星五曜剑的剑柄之后,又将蛛丝一拉,宝剑就凌空飞了过来。 吴求道见机伸手一抓,便将七星五曜剑拿回了手里。 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为什么蜘蛛侠的蛛丝不是从屁股那射出来的? 绣娘说道:“恩公,你不要多想,我没想把自己产下的胎卵送你,反正我西陵氏女子,每月经期到来之际,都会排出许多未受精的蚕蛛卵,我到处问问,很快就能收到五六个给你的。” 吴求道心里无语,怪不得妖道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什么蚕蛛,原来这蚕蛛根本不是什么异种蜘蛛,而是一群蛛人啊!他往地缝里找大肥蜘蛛,能找到蚕蛛卵才怪呢! 之前那些药童找到的蚕蛛卵,多半也是西陵氏的蛛女在外捕猎时正好遇到经期排卵,随意扔在地穴各处,所以才会让他们捡到。 绣娘偷偷瞥了一眼吴求道,说:“至于那成婚之事,我知恩公并无此心,必不会让恩公为难的,待我探听到了通往地表的秘径,自然会带恩公出去的。” 吴求道真不是提起裤子翻脸不认人,实在是确实害怕蜘蛛,而且也受不了暗无天日的地底生活,听了绣娘的话真是让他松了口气,却不知自己这样的表情让绣娘看到多么难受。 吴求道真的是不敢再待下去了,催了催绣娘:“多谢绣娘,那要不你现在去问问?我找地方待着等你消息好了。” “傻瓜!”绣娘笑道,“讨要胎卵是何等羞人的隐私之事,哪有白日便问的?怎么说也得等大家捕猎归来以后,入夜休息的时候再去找人要了。” “啊?你们地底下还分日夜的吗?”吴求道好奇问。 绣娘说道:“这是自然,我们圣女便有司管日夜之职责。捕猎未归的不算,待在族地的族人都必须在哺时之内吃完夕食,酉时一到,我们就会安排人将桑火熄灭,直到卯时才会重燃。” “哦?”吴求道不太理解,“这是为何?” “毕竟桑叶有限。”绣娘解释,“否则若是任由桑火昼夜燃烧,那么一片桑叶就只能烧十五日了。” 原来如此,吴求道点点头,也对,如果不分昼夜的话,其实管理起来会很麻烦。 “现在离酉时还很远,奴带恩公在族地里四处逛逛怎么样?”绣娘问道。 吴求道想了想,还是算了吧,这人都要偷偷跑了,何必节外生枝呢? 可绣娘脸上四只眼睛目泛泪光:“恩公哥哥,毕竟你马上就要走了,此去多是不会再回来了,奴只想让恩公多看看这里,能记住我……西陵氏是什么样的。” 吴求道实在没法拒绝如此楚楚可怜的女孩子,哪怕她是个半人半蛛的怪物,只能点点头表示同意。 绣娘的脸上满是欣喜,又试探地问道:“这通天神树上,大多道路都是为我西陵氏族人所设,很多地方可能恩公你不方便过去,不如坐在我腰上,奴载你过去怎样?” 吴求道眯了下眼睛,俗话说男人的头,女人的腰,只能看,不能撩!他可不能落入这坏女人的陷阱里:“没事没事,道路不便就算了,你找间客房给我,我等你消息就行!” 绣娘没想到自己轻轻一记试探直接破了恩公的防,这渣男根本不搞推拉的,人家女孩子进一步他直接逃了,只能连忙找补:“也有道路通畅的地方,奴带你去吧!” 说完根本不给吴求道机会,绣娘连忙拉着吴求道的手往前跑去。 吴求道没办法,蛛人的跨步比炎裔大,他只能步频加快,才能赶上绣娘的速度。 也怪他当日有求于绣娘,让她有了可乘之机,这才让她有了可以将这渣男的心抓住的错觉。 只能说当你探索黑洞的时候,黑洞也在探索你! 男孩子出门在外,还是要多多注意保护好自己的! 第033章 先蚕圣母 吴求道站在通天神树最后一株长有桑叶的枝干上。 熊熊燃烧的火焰在那些足有十几米长的桑叶上跳跃,他听绣娘的建议闭着眼睛,没敢直接用肉眼观看桑火,但那通亮的火光直接透过眼皮,将他原本应该一片漆黑的视界照得红彤彤的。 正如绣娘之前介绍的那样,通天神树是一颗并未完全长成的神桑,甚至很可能因为西陵氏族人对它枝叶的毁灭性利用而永远都无法成长完全。 但是它毕竟是能够托举太阳,供日月出入的神桑,从这不停燃烧的熊熊烈火中,吴求道能感受到与凡火不同的某种能量,那是上古十日凌空时代残留的,太阳神火的余辉! “可惜了……” 吴求道仿佛听到了绣娘在说什么,于是转头问去:“什么?” “啊?什么‘什么’?”绣娘凑到吴求道耳边反问。 可能听错了吧?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吴求道问道:“这里太亮了,我什么也看不见,你们这也不提供墨镜,旅游体验很不好,还是走吧!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去先蚕圣母庙吧!”绣娘将双手盖在了吴求道的眼皮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但他并没有被这坏女人的小花招所迷惑。 吴求道问道:“圣母庙?这也是我可以去的吗?” “当然可以啦!”绣娘骄傲说道。 别看绣娘说得轻松,其实并没有这么简单。 先蚕圣母庙并非什么荒凉的场所,这里常年都有虔诚的西陵氏族人来此祭拜焚香,当他们看到绣娘和吴求道二人手拉着手光明正大地走进庙宇时,都感觉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几个卸任的“过期”圣女原本正在跪着祈祷,但被骚乱吸引了注意力,转头看去,发现现任圣女带着一个裸虫奴隶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都立刻站起身来,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圣女,你怎么能带一介裸虫进圣母庙?”一个年纪稍长的卸任圣女问道。 吴求道只想早点润掉,不想惹事,便对绣娘说道:“绣娘,若是不便,我们就不用进去了吧?反正能看到太阳神火的余辉,对我来说也是不虚此行了!” “没关系的。”绣娘拍拍吴求道的手,“先蚕圣母庙都是向所有族人开放的,既然族规里没有说不得带外人入内,那我就可以带恩公进去。” “哪有这样的道理?我西陵氏千年来从无一个外来者进过圣母庙!”那圣女急道。 绣娘笑了:“那这惯例今日就破一破呗,这有何妨?反正我是现任‘先蚕圣女’,我说了就算!” 吴求道微微侧目,这突然的霸气侧漏是怎么回事?话说从刚才开始,我们之间的男女关系是不是就反了过来? 不过这西陵氏向来是女重男轻,主母领导,好像她主动发起攻略也很正常哦? 还没等吴求道转过这个弯来,绣娘就已经用现任圣女的职权压过了那些“过期”圣女,强行带着吴求道往圣母庙里走进去。 木已成舟,事已至此,吴求道也不去想得不得罪人的事情了,反正他在那些人眼里就是一个“裸虫”,本来就不可能讨好的了谁。 吴求道慢慢往前走去,欣赏着西陵氏数千年积淀下来与众不同的美学风格。 西陵氏的建筑承袭汉制,又有上古之遗风,虽同是大气堂皇,但比起唐风,汉风更加古拙粗犷,所用的结构也比较偏向简单一点。 尤其是整个先蚕圣母庙建立在通天神树之上,并未对树干本身做出太大的挖掘工程,而是以一种尊重自然、顺应自然的建筑风格,凸显出天人合一的气质来。 不过在墙门口有两座独特的汉风门阙。所谓的阙,实际上就是从古代墙门豁口两侧的岗楼发展而来,门阙同空中走廊“飞阁”一起,让整个大门看起来汉风浓重,独特而又充满动感。 走进庙门,先蚕圣母庙的整体建筑上以筑台为主,屋脊平直而短,用材上以木料为主,兼以砖石。 大殿之内,端坐着一位蛛身人面的圣母塑像,上面用金箔、银箔等贵重金属包裹起来,显得非常雍容华贵,连那蜘蛛下腹带给吴求道的异种感都被大大消解。 绣娘告诉吴求道,在蜀地百姓、妇女、织工、卦师、蚕农、夜叉、罗刹、飞天、紧那罗和精灵中,先蚕圣母的信仰都有广泛流传。 而在地表炎裔的普遍信仰中,先蚕圣母也逐渐进入了千家万户,《汉日仪》记载:“北齐始祀黄帝元妃螺祖为先蚕神,以与妇女相合。” 吴求道随意地点点头,他对这些稀奇古怪的古代淫祀并不太在意,而是转头看起庙内其他的建筑内容来。 殿内墙上到处都挂着先蚕圣母的圣徽:一只自蛛网垂下的黑色蜘蛛。 他抬头看向屋顶,庑殿、悬山、屯顶、攒尖、歇山,大量的木质结构透着古朴庄重,极具层次感。 栋、梁、椽、楹、楣、窗之中雕刻有各种姿态生动的虬龙、奔虎、牛鸟、蟠螭、白鹿、狡兔、熊罴等形象。 绣娘指着墙上的壁画,向吴求道介绍起来,这些都是传说中先蚕娘娘雷祖的生平故事,壁画家用精细的画笔描绘出了上古时的景象。 古蜀三王神化不死,纵目三眼蜀人分衍,青衣蛛形西陵氏族,定居神桑西陵建国。 这一段都是在讲述古蜀人的祖先,蚕丛、柏砱和鱼凫教诲蜀人,尔后古蜀部族内部斗争,衍化出许多蜀人氏族,西陵氏族逐渐变为如今蛛身人面的体形,并定居于通天神树下,建立了西陵古国。 彩凤投怀雷祖诞生,雷祖修行吐丝结网,天降异虫含茧化丝,织绢岭午梦获渔梭,紫霞坪试养家蚕,扎草人驱鸟,遇仙猫灭鼠,遇旋风发明缫丝车,水丝山建缫丝房。 这些都是雷祖从小到大,直到发现天虫,养出家蚕,并不断推进丝织工艺的过程。 西陵雷祖赠丝衣,见丝帛轩辕西行,黄帝西陵纳元妃,衣落山金二伯射黄帝,轩辕西属请岐伯,谏诤黄帝定农桑,四方奔走教蚕桑。 这则是雷祖与轩辕天子之间相识相知的上古爱情故事,还混合了很多有熊氏征伐天下的战争场面。 “这是什么?”吴求道被一段长长的文字吸引了注意力,好像就是之前在矿洞里,绣娘传授给他的《自然经》原文。 “哦,这个啊,是《黄帝问道广成子》的壁画。”绣娘笑道。 第034章 黄衣之君 “葛洪写的《神仙传》里就记载过这个故事。”绣娘说道。 「广成子者,古之仙人也,居崆峒之山,石室之中,黄帝闻而造焉。」 上古仙人广成子于崆峒山神仙洞内隐居修仙,偶尔与好友赤松子谈仙论道,下棋消遣,好不逍遥自在。 有熊氏的轩辕天子来巴蜀迎娶元妃雷祖之后,听闻了蜀中仙人的传说,于是便来到崆峒山寻仙求道,询问“至道之精”。 但广成子直接拒绝了天子,说:“一个治理天下的帝王,云气没积聚就想下雨,草木不待黄就想落叶,你这一把年纪都喂哪去了,我犯得着跟你讲什么‘至道’吗?” 于是天子退而回家,不理政事,无所事事,闲居三月,才又去拜访仙人,说:“我已三月不问天下之政,无为而治,如今我只想问一件事,什么是‘治身之道’?” 这次广成子才点头,将《自然经》传授给轩辕天子。 吴求道听了介绍眉头直皱,这段“黄帝问道广成子”的故事很不正能量啊! 整了半天,天子不理政事,寻仙问道还成正面宣传了?这故事是在宣传一种“治身为本,治国为末”的消极思想啊!仿佛是在说,为了成仙得道,就算天下大乱也在所不惜的意思。 怪不得后来的皇帝老是不问苍生问鬼神,感情从根子上就歪了,他们不过是有样学样而已啊! 后来呢,这《自然经》便从广成子传给轩辕天子,天子再传给雷祖,雷祖又传回了西陵氏。 雷祖死后,西陵氏为纪念她而修建了先蚕圣母庙,也将《自然经》的经文刻录在壁画之上,任何一个前来拜祭的族人都能直接学习这些经文。 而不久之前,正是当今先蚕圣女绣娘将这些壁画上的经文转授给炎裔后人吴求道,助他度过了三尸劫数。 「至道之精,杳杳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 这段绣娘教过了,略过,这里也教过了,吴求道越过已经学会的前半部分,抓住机会想把后半经文也偷偷记下来,就像一只耗子掉进了米缸里,想要疯狂白嫖仙诀。 「慎内闭外,多知为败。我守其一,以处其和,故千二百年,而形未尝衰。」 吴求道的精神越发专注,将外界的信息都屏蔽在外,额头温度飙升,不知何时起,在他眼里,圣母庙上的壁画线条仿佛都在不断扭动,就像活过来了一样。 「得吾道者上为皇而下为王,失吾道者上见光而下为土。今夫百昌,皆生于土而反于土。」 吴求道感觉自己的大脑嗡嗡作响,壁画上古风古韵的广成子转过头来对着他开口念诵起经文,他也不自觉的跟着念了起来,两人的口型逐渐对齐,声音也不断相和。 「予将去汝,入无穷之门,以游无极之野,吾与日月参光,吾与天地为常,人其尽死,而我独存焉。」 那些小小的木质雕刻开始围绕他奔跳踊跃,虬龙、奔虎、牛鸟、蟠螭、白鹿、狡兔、熊罴绕圈舞蹈,壁画上的众人都面无表情地念诵起了《自然经》,仿佛整个天地都与他一起合唱。 「黄帝时万诸侯,而神灵之封居七千……黄帝且战且学仙。患百姓非其道者,乃断斩非鬼神者,百馀岁然後得与神通。」 不知不觉,吴求道走到了《黄帝乘龙升天图》前,壁画上的轩辕天子也转过身来,他头冠黄冕,瘦骨嶙峋的身躯隐藏在一袭黄衣之下,骑在一条黄龙背上,衣袂飘飞。 「黄帝采首山铜铸鼎於荆山下。鼎既成,有龙垂胡髯下迎黄帝,黄帝上骑龙,群臣后宫从上者七十馀人。」 许多臣民抓着龙髯想要一同升天,但龙髯拔堕,帝弓坠落,他们只能不甘心地仰望着黄龙上七十多个已经爬上去的群臣后宫痛惜咒骂。 「馀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龙髯,龙髯拔堕,堕帝之弓,百姓仰望。帝既上,乃抱其弓与龙髯而号。故后世名其处曰鼎湖,其弓曰乌号。」 骑龙的轩辕天子长着四张怪脸,仿佛在随时注视着天下四方的异动,他的每张脸上都发着微光,正面那仿佛龙颜的古貌庞眉令人心生惧怕,而其他的三张脸上都挂着苍白柔软的奇异面具。 天子左手里拿着剩下那张面具,伸出右手对吴求道开口笑道:“要一起来吗?” 那些坐在黄龙背上的群臣脸上也都泛起同样的微笑,一同道:“要一起来吗?” 吴求道恍恍惚惚感觉自己正在往壁画中飘去,壁画之外的世界在他眼里愈发的模糊,而他的眼里只有那片鼎湖,那条黄龙,和那位传说中的上古黄衣天子。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觉得画里那条黄龙就是轩辕天子自身,那些龙髯就是轩辕天子脸上垂下的乱须,许多龙须从面具底下散落开来,在空气中随意飘动。 他的耳边传来越来越响的童声吟唱,一条长长的龙髯从壁画上伸了出来,缠住吴求道,要带他一同乘龙升天。 “不过这部《自然经》太过博大精深,历来都有很多族人不顾前车之鉴,一心修炼,勇猛精进,结果道化发作,上一刻人还跪在圣母庙的蒲团上,下一刻就七窍流血而死。”绣娘还在解说。 “所以奴当日未将全篇经文念完,也是怕有所不测,请恩公见谅。”绣娘的的声音遥遥传来,惊醒了迷糊的吴求道,“恩公,你怎么摔地上了?” 吴求道站起身来,解释说很久没吃饭,可能是有点低血糖。 “啊啊啊啊!恩公,你眼角和鼻孔都流血了!”绣娘尖叫起来 “是吗?”吴求道随手擦了擦,把脸上的血抹得到处都是,“没事,大概是刚才摔疼了吧?这先蚕圣母庙也逛得差不多了吧?要不我们现在就走吧?” “低血糖?”绣娘四只蛛眼一齐转动,担心地看他,“恩公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没事!”吴求道摆摆手。 有事!有大事!为什么这《自然经》风险这么大你不提前告诉我?刚才我差点就被活化过来的肖像画带走了!哦,不是差点,我是已经道化发作死了一遍又重生了! 什么?人家正要解释,结果我自己去偷学搞出来的事情?那没事了,我们赶紧跑路吧!这诡异的西陵地穴我是一秒钟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什么神功秘诀,仙法古籍,正常人真的是一个字都不要学啊! 他的耳边仿佛还能听到那首诡异的童谣在不断回旋。 “衣黄衣,冠黄冕,黄衣之君好神仙。 餐霞炼石三千年,一旦黄龙下九天。 河出图,洛出书,出鼎荆山湖光浅。 群臣攀缘堕龙髯,万姓出啼坠弓剑。” 第035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见恩公确实额见冷汗,身体不适。 绣娘便道:“看看也差不多该到小食时间了。这样吧,恩公,你先在圣母庙外的圣女居里休憩一二,吃点东西,我现在去找人讨点胎卵,再问出通往地表的小道,很快就会回来。” 虽然不想再待在这邪乎的先蚕圣母庙旁边,但是绣娘说会尽快搜集蚕蛛卵,还愿意帮他找回去的道路,他也不能要求更多,只好同意。 送来的晚餐是一碗烧熟的苔藓泥,不知名的白切肉,还有一盆蘑菇汤。 苔藓泥的味道像是在嚼泥土和青草的混合物,不算难吃,但的确有点怪怪的;蘑菇汤倒是不错,里面放了盐巴,对大量消耗体力的吴求道来说非常可口,而且喝完没有看见小人在跳舞是一个加分项。 不过白切肉他就没动了,毕竟地底生物稀少,西陵氏连凿齿肉都吃,这盘肉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就不吃了,等回了报恩寺,自然有的是烤肉吃! 唉,不知道三花猫现在怎么样了?到底有没有叫那妖道救她? 吴求道看了眼香喷喷的闺床,犹豫了下还是没有躺上去,在心里跟自己说,刚吃完饭就躺床上对胃不好,影响消化,说服自己后便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不知不觉中,精力消耗过度的吴求道悄然进入了梦乡。 “啊!”吴求道猛然醒来,他不知道刚才做了什么梦,但显然不是什么椿梦美梦,他现在额头满是冷汗,身上的西陵蜀锦绸衣也粘在背上,冷冰冰的很不舒服。 这时他才猛然发现,外面火光炽烈,还很嘈杂。 吴求道将两扇木门推开,喊打喊杀的军阵之声猛然席卷而来,他看到整个通天大树上到处都在起火,远远还能看到一些蛛人的尸体横陈,残肢碎肉铺满一地。 他猛然将门关上,门外的打杀之声便小了很多。 吴求道虽然自诩有不死的无敌金手指,但也没必要直接莽出去乱来,可为何绣娘还没回来?他的蚕蛛卵,还有逃回地表的道路都得指望她啊! 毕竟,他在那些西陵氏族人眼里,就是个浑身不长毛的低劣裸虫,而且西陵氏女重男轻,女蛛人必定看不起他,而白天说的《母系氏族说》估计把男蛛人也得罪光了。 这就是报应吗?你身为七尺男儿,哦,不好意思年纪还小,你身为五尺男儿,居然帮那些蛛女出拳打压蛛男,真是无耻之尤!沦落到如今的下场,也是活该! 正在吴求道反省自己之前胡乱出女拳的行为之时,突然有人推门闯了进来。 “恩公?恩公?先蚕娘娘在上,恩公你在哪里啊?”绣娘一进门就发现恩公不在,外面兵荒马乱的,难道有人先自己一步,把恩公带走了? 吴求道仔细辨认了一下,正是那个自己救下的蛛女绣娘,这才站出来安慰:“绣娘,绣娘别叫了,我在这里,外面怎么了?” 绣娘看见恩公没有出事,心里松了口气,这才拉着吴求道往外跑去,躲到一个无人知晓的隐秘树洞里,开始向吴求道解释起这次兵乱的原因。 其实事情还与吴求道有挺大关系。 白天与他辩论的那个青衣,乃是西陵氏族内有名的大将,响应《召将令》当过三次“天虫将”,更是西陵氏中重振三纲、摒除女尊的男权带头大哥。 由于西陵氏秉承汉制,启蒙书籍俱是儒学,所以恢复三纲五常的口号一直很有煽动力,以至于男蛛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起动乱,要求重振男纲。 这样的思潮实在太过广泛,即使是女蛛人内部,也不乏觉得三纲五常自有一番道理的“思想叛徒”,所以这些带头大哥杀是杀不完的,主母只能着力打压,不让他们有出头之日。 但吴求道那一番《母系氏族说》居然给主母统治的制度提供了法理依据,还用跨时代的理论优势,从正面碾压男权带头大哥——青衣将军。 青衣回到住处以后,越想越是难以驳倒这个《母系氏族说》的歪理邪说,连他自己都开始动摇,西陵氏族生活于物资紧缺的地底世界,是否应该效法先祖,任凭主母带领氏族苦苦求生? 待他惊醒之后,发现这《母系氏族说》一旦推广开来,必将成为男蛛人头上难以推翻的王屋大山,原本男蛛人还能依靠儒家三纲五常的理论支持,愚公移山,慢慢积蓄力量,推翻主母统治。 但那外来的裸虫小子的确不愧是另辟蹊径的一代宗师,虽然开辟的是歪理邪说,但的确能够自圆其说,关键是还很适合如今的西陵氏现状。 青衣将军不得不下定决心,尽快发动男蛛人起义,即使紧那罗大军在外虎视眈眈,也必须立刻马上掀起一场推翻主母统治的兵变! 否则西陵氏男蛛人将永无天日,世世代代受到欺凌,却再无反抗的法理正义! 这一切,都是那个地表来的裸虫坏蛋犯下的错啊! 听到这里,吴求道愣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认,青衣将军做的都是对的,如果他是青衣将军,他也会立刻发起兵变。 但这事儿,说实话他自己也觉得很冤啊!本来他只是问一下绣娘的祖父这西陵氏的大概情况探探底,无意中将后世的《母系氏族说》透露了一点风声。 结果那个以色娱人的老不修为了出冷宫,硬是拉着他细讲这个理论来讨好主母,他自己可就是个男蛛人,可为了侍父的权利,毫不在意这个理论会给男蛛人带来多大的灾难。 吴求道本来也没想讲多深,可谁让你青衣将军非要跳出来踩人?我吴求道要不当场打脸回去,我还是那个拿到不死金手指的无敌穿越者吗?你也得替我想想啊! 不管脸色阴晴不定的恩公在想些什么,绣娘将手塞进衣襟,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丝绸袋子,交到了吴求道手里。 “这是什么?”吴求道愣愣接到手里,上面还有余温。 绣娘说道:“这是兵变发生之前,我向几个交好的姊妹讨来的胎卵,我知恩公此行就是为了找这些东西拿给自己的师父交差,所以一路上小心护持,生怕它们碎了。” “这……”吴求道心里有些感动,最难消受,是美人恩重啊! 绣娘又从怀里拿出一个雪白的胎卵,如果说,其他蚕蛛卵是鸡蛋大小,那么这颗胎卵,便有鸵鸟蛋那么大了。 吴求道探询地看向绣娘:“这又是什么?” 绣娘害羞地说道:“我已问到出地穴之小道,也情知恩公此去必难回来。所以就排出一枚受过精的胎卵,送与恩公,权作留念。” 吴求道听了这话,差点没握住这个大蚕蛛卵。 这……这踏马是我跟她的受精卵? 这仙侠世界没有生殖隔离的吗? 第036章 两军对战 西陵地穴,寂静城,清净大殿。 无垢王端坐在琉璃王座之上,闭目养神。 琉璃王座之下,站着他的四位心腹战将,谤法将军、好战将军、悖逆将军,和弃戒将军,他们便是如今西陵氏闻之色变的地底种族紧那罗。 四位将军都穿戴着漆黑的战甲,以搭配他们黝黑的肤色,加上那一头披肩的惨白长发和额前的尖角,更是显得无比邪魅! 这支紧那罗的部族是昆连氏,他们乃是上古之时就居住在地底的族群,在地底生活的时间甚至比西陵氏更早,所以千年来一直都很痛恨这些与自己争夺食粮的异族。 无垢王睁开双眼,看向大殿里正在跳舞的巫祝,病态的白色瞳仁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厌恶,他们昆连氏最讨厌的就是嘈杂的噪音了! 巫祝边跳边唱着《无上妙道经》的经文,一个方相在旁站着为他吟唱和声。 「圣人师蜂,立君臣,师蜘蛛,立网罟,师拱鼠,制礼,师战蚁,置兵。众人师贤人,贤人师圣人,圣人师万物。惟圣人同物,所以无我。」 巫祝跳完了傩舞,喘着粗气躺在地上,从一开始就在旁边协助的那个方相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直接往巫祝脖子上刺去,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如果现在不杀了巫祝,那么待会儿的祭物就是他。 巫祝猛然睁眼,掐指一捏,那柄小刀化成了一只五彩斑斓的黑色蜘蛛,反过来咬了那方相一口,只见那方相的手腕被咬处迅速肿胀起来,直接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无垢王眼带嘲意地看着这些罗织教徒通过自相残杀来取悦蛛母罗织,可回想到自己处境,又自嘲地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尖角,他还有什么资格嘲笑这些邪教徒呢? 他们昆连氏已经背叛了万物之主,又摒弃了音乐天菩萨的信仰,如今除了罗织教这种淫祀野神,还能祈求哪位神佛庇护呢? 那边巫祝松了口气,将这个不甘心送死的助手用绳子捆了起来,扔上了祭坛。 从清净大殿的屋顶缓缓坠下一个肥大的丑恶蜘蛛,它的嘴里发出刺耳的笑声:“桀桀桀桀桀,老茧子,你还没死啊?这么大年纪了,什么时候把主祭的位置交给年轻人啊?” 那巫祝看着那只肥蜘蛛胡乱吞吃起那个方相的尸体,惨笑道:“有劳五花公费心,但老朽觉得自己身体还算康健,还能再为蛛母服侍几年。” 那肥蜘蛛生着三只眼睛,头顶长出几十颗圆鼓鼓的脓疮,抬头吐出一口死人头发缠结而成的乱发团子,对着这个老滑头冷笑一声,大喊道:“接蚕花!” 大殿内所有人都撅着屁股趴跪在地,这叫五体投地,又叫五轮屈地,是对蛛母罗织所传旨意表达最崇高的敬畏礼仪。 肥蜘蛛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吐出蛛母罗织的神谕:“进军!” 于是整个地底寂静城的昆连氏大军开始向西陵氏进发,目标就是那颗通天神树! 通天神树上,青衣将军带着一支男蛛人的大军,早早攻下了军械库,配发了武器后浩浩荡荡地向西陵氏议事厅围逼过去。 西陵氏主母站在议事厅门口,看向数百级台阶下的男蛛人大军,大喝道:“青衣,你是我亲点的天虫将,不要一错再错!现在放下武器,我还能既往不咎,再等下去就不可收拾了!” 那些乱兵都转头看向青衣将军,青衣歪嘴一笑:“我正是知道此事已毫无回转余地,才不得不奋力一搏,要带领我西陵氏拨乱反正!” 主母脸色难看,嘴里叹道:“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啊?” 青衣将军怒喊道:“还能为何?我不知道主母从哪里找来那么一个牙尖嘴利的裸虫,竟能为你这牝鸡司晨,窃权乱政之事找补出这样一个歪理邪说来!” 主母骂道:“我西陵氏千年的主母传统,在你嘴里却是什么窃权乱政,依老身看来,你不过是因为男子不得掌权而忿忿不平罢了!” “不错!男唱女随,本是阳动而阴应,理所当然之义!那裸虫却为乾坤颠倒之事引经据典,说黑道白。今日之后,不知该有多少族人受这邪说荼毒!我心急如焚火,怎能不立刻兴兵起事?” 主母冷哼一声,不再和这乱臣贼子说话,摔碎玉杯,退回屋内:“放箭!” 许多身穿甲胄的蛛女从议事厅内钻了出来,手里都拿着两根临时砍出的神桑木棍。 她们将一根木棍掰弯,然后从腹尾喷出一条蛛丝,黏在弯木两端,再将蛛丝绷直,然后拿起另一根木根架在这临时制成的木弓上,对准外面的男蛛人大军就射了出去。 西陵氏蛛人的蛛丝韧性和强度都极佳,以至于如此粗制滥造的弓箭随手射出去都有五石弓的威力,没有磨尖的木棍直接将前排几个没有防备的带头士官钉死在台阶上。 “退!”青衣将军大喊,将一个被射死的部下拉起来挡在身前,既能替自己挡住飞来的箭矢,又能顺便将尸体带走,防止被对方侮辱尸体,打击己方的士气。 退到围墙外面以后,一个部下凑到青衣将军身边汇报:“将军,甲胄一向放在蛛母宫里保管,我们身上只穿着临时制成的布甲,难防乱矢啊!” 青衣点点头,从门洞往里看去,一个身穿甲衣,威风凛凛的女将军也向他看来,看到青衣冒头,提弓就是一箭如流星般射来。 青衣一剑斩断迎面射来的箭矢,箭身弹飞而起,而箭头上附着罡气,射穿厚厚的青石砖,钻入地里不见了踪影。 “将军,那位是……”那个部将有些不确定。 青衣叹了口气:“你没看错,我也看得分明,那是粉茧将军,我的结发妻子。” 两军对阵,要争个你死我活,双方军中却有多年夫妻分站两边,这可真是人伦惨事,但这样的事情并不只发生在青衣和粉茧两位将军身上,很多普通蛛人夫妻都在军阵中看到了彼此的身影。 粉茧将军看着围墙门洞的方向,心里松了口气,虽然她那一箭是临时起意,却没有留手,看到青衣并未丧命于此,她的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希望自己射中还是希望自己射不中。 “粉茧将军,急报!”一个女蛛人士兵冲到粉茧身边大喊,“前线探子传来信息,紧那罗突派前锋攻来,兵锋直指我西陵氏族地!” “什么?”青衣大惊,问那传令兵,“外围戍卒呢?” “为攻下蛛母宫,我们把大部分戍卒都抽调走了!如今紧那罗前锋军已经突破防线,即将抵达通天神树附近!”那个传令兵说道。 “不用说了,他们已经来了。” 男女两方西陵氏蛛人抬头往外看去,一大堆黑色的士兵如蚂蚁般从石洞里钻出来,顺着蛛丝路索往通天神树上进军。 第037章 精灵卓尔 吴求道看着那些黑皮白发的异族,好奇问道:“他们是谁?” 绣娘说:“他们是我们西陵氏的大敌,昆连氏!” “昆连氏?”吴求道完全没听过这名字,于是绣娘便为他解释起来昆连氏的来历。 传说中,众神创造了紧那罗和乾闼婆,分别以歌谣和舞蹈来来取悦万物之主。但有一批紧那罗无法忍受永无休止的单调工作,从天外逃到了大荒。 紧那罗的原义是“人非人”,因为头上都长着尖角和长长的尖耳,似人非人,他们喜欢住在山林中,擅长箭术,建立了葛天国,是统治山野的魑魅“精灵”。 《抱朴子》记载葛天氏“盖古之有天下者也,后降为列国”,葛天国衰弱以后,族人也就散落到了各处,其中有一批特别厌恶音律的精灵从葛天氏里分裂出来,隐居地下,少与人交往。 从此葛天氏的精灵依然野聚山林,放歌行吟,误入山林的屈子在《九歌》称他们为“山鬼”;而地穴精灵深居地底,《汉书》里以其离群索居“非世俗之所知”而称“卓尔”。 “卓尔”精灵长期禁绝音律,摒弃了紧那罗之神音乐天菩萨的信仰,久而久之便失去了诸神的赐福,皮肤从美丽的白皙颜色变为黝黑,而发色也渐渐变得惨白丑陋。 诸夏氏族以其独特的黑色皮肤,称呼他们为昆连,这在上古诸夏语里乃是晦暗的意思,他们自己也接受了这个称呼,从此自号“昆连氏”,成为地底世界的一大霸主。 西陵地穴深处,浑身漆黑的无垢王看着昆连氏的大军已经抢占了数十个个神树平台,非常满意地点点头,大喝一声:“载民冲阵!” 于是前锋军里一群紧那罗骑士骑上了大蜘蛛列阵在前,准备发起冲锋。 “怎么可能?”青衣麾下的部将震惊地看着前方。 青衣咬了咬牙,额头青筋暴起,他看得很清楚,那些大蜘蛛不是真的蜘蛛,而是一群发育畸形的前西陵氏族人,他们或是生来智力有缺,或是上身未能化出人形,所以被抛诸乱穴。 想不到昆连氏居然将捡到的西陵氏弃婴都收养了起来,看情况估计已经养了很多年,还让他们内部杂交,把正常的新生蛛人杀掉,只留下畸形儿,借此养出了一群愚笨而又听话的蜘蛛坐骑。 “为建不世之帝功!”带队的好战将军举着长刀怒吼。 “建帝功!建帝功!建帝功!”紧那罗骑士们都跟着三呼口号,拿刀往蜘蛛坐骑腹尾一戳,蜘蛛们吃痛之下,向前狂奔起来,仿佛真是无智无识的畜生一般。 “青衣,把你们的人带到围墙里面!”台阶上的粉茧将军焦急大喊道。 “将军?”听到呼声的部将看向青衣。 青衣看了看冲来的骑士阵列,转头向缺少甲衣保护的男蛛人大军喊道:“入墙内抵御!小心箭矢!” 好战将军远远看到那些蛛人挤在门洞口和围墙外面想要翻墙进去,嘴角咧开一笑:“载民们,以宾射之礼,跟我们的故旧朋友打个招呼!” “诺!”紧那罗骑士们大声笑着答道。 “发白矢!” 紧那罗骑士持弓矢审固瞄准,一发白矢轻飘飘地射了出去,钉在围墙外围。 《周礼》记载上古时有君子六艺,分别为五礼、六乐、五射、五御、六书、九数。 而这五射即为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这五种射箭的技巧。 所以首发“白矢”除了是宾射之礼外,还有一个很大的作用,就是用白色的箭头试射定位,来调整自己后面正式射箭时的力度。 青衣将军心有所感,将头一歪,一枚白矢穿透砖墙,差点将他射中,白色箭头穿墙而出,还在微微颤动。 “参连!” 于是紧那罗骑士们先是拉弓射出一箭,又连发三矢跟随而去,四矢连珠,如箭雨般射向围墙外还未逃进去的男蛛人们。 “笃笃笃”,百十个跑得慢的男蛛人身无寸甲,被牢牢钉死在石板上,呻吟号哭。 “剡注!” 紧那罗骑士们往手上的箭矢上注入内气,爆出肉眼可见的外罡,扰动空气如同篝火上空的气流不断蒸腾。 “嗖嗖嗖”,几百支长箭向天高高射出,到达一定高度后猛然下坠,箭尾高箭头低,划出一道诡异的曲线,绕过了高墙的防护,射入人堆里。 蛛母宫内的那些蛛女看着自己的父亲丈夫纷纷倒地,一批批死在紧那罗百步穿杨的高超箭术下,心急火燎地催着粉茧将军:“粉茧将军,让我们反击吧!” 青衣转头看向台阶上的议事厅,心中恼火。 就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如今别人是要烧了林子捣了窝,你们非要坐视我们死在这里吗? 主母看向粉茧将军,也不知自己该不该催一催她。 虽然男蛛人发起兵变,绝对不能轻易放过,但坐视紧那罗先锋军残杀男蛛人更会让亲者痛仇者快,至少面对紧那罗进攻的炮灰都会白白消耗在这里。 粉茧将军一直盯着那群紧那罗骑士先锋,嘴里念念有词:“再过来点再过来点再过来点再过来点再过来点……” 而好战将军也一直注意着与西陵氏的距离,心中默数七个数后大喊:“襄尺!” 襄尺的襄通让,五射中原义为臣与君射,退让一尺,不与君并立。 因此紧那罗骑士们拉住缰绳,正好畸形蜘蛛们屁股上的刀伤也没那么疼了,纷纷停住脚步,就在蛛女弓手们的一射之地边缘站定,引弓待射。 好战将军邪恶一笑:“井仪!” 于是紧那罗骑士们从箭囊里取出四只特制箭矢,散射而发,而这些箭矢钉在围墙上,然后内藏的罡气猛然爆发,箭头瞬间爆裂,轰得墙砖都碎了一大块。 围墙许多地方甚至都被轰塌,而剩下的地方也都薄弱了很多,很难再起到什么保护作用,紧那罗骑士们嬉笑着取出一支支普通箭矢随意收割着暴露在外的蛛人士兵。 “将军!不能再等了!”蛛女们目眦欲裂。 第038章 多智而近乎妖 紧那罗骑士不再靠近,坐在蜘蛛上随意散射。 粉茧将军见状心中大痛,那些忍耐和牺牲都失去了意义,只能咬牙喊道:“西陵氏弓手,听我号令,列阵!” “诺!”蛛女们排开阵列,藏在外面那些紧那罗看不到的墙内,拉开弓弦。 “放!”粉茧大喊。 于是无数木棍化作箭矢往外射去,箭雨布满了好战将军的整个视野。 好战将军从甲胄中拔出一根木箭,愤怒大吼,他们的弓箭射程比西陵氏要短,他心头火起,要带队直冲上去跟蛛女们对射。 阵列后面,突然传来了鸣金收兵的敲锣声。 好战将军看了一眼高高的蛛母宫,转头大喝一声:“退!” “退!” “快退!” 一群紧那罗骑士甩动缰绳,骑着大蜘蛛互相转告,松散地往后营跑了回去。 吴求道在高处的草丛堆里看着这一幕,有些好奇地问道:“绣娘,这些紧那罗骑兵为啥退走了?” 绣娘看了看说道:“他们只是先锋,抢占落点后率先集合起来与我们西陵氏主力对峙就已经完成任务了,你看后面,中军大营已经全部度过蛛丝路索了。” “哦哦。”吴求道还是有点不明白,“可他们只要冲锋一波就能带走大量西陵氏男子的性命了啊,超额完成任务不行吗?” 绣娘摇摇头:“先锋都是取军中最精锐的士卒组成,每一个先锋的培养都要耗费大量资粮,不能浪掷的,哪怕他们在与西陵弓手对射的过程中,只伤上十几二十个都能心疼死昆连氏的无垢王。” 原来如此,吴求道明白过来,兵种的价值不一样,就算换家还是对面亏啊。 “不过这样,西陵氏必死无疑,事情就变得有些无趣起来了。”绣娘喃喃自语道。 另一边,无垢王还在安抚好战将军:“只要牵制即可,耗费箭矢的工作自有前阵来完成,我们抓的时机非常好,如今西陵氏毫无反抗之力,何必将先锋精锐浪掷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呢?” 好战将军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只能瓮声应是。 一只无比肥硕的巨大蜘蛛撞开了许多王前卫士,大摇大摆地走到无垢王驾之前,随意挑了个站着的卫士咬掉了脑袋嚼吃起来。 卫士们都震惊地看着那场面,好战将军更是看得大怒,就要上前跟这丑蜘蛛比划比划,结果被无垢王起身拦住,只能愤愤作罢,转头离去。 肥蜘蛛五花公嚼完脑袋,把尸体往地上一扔,嘴里肉沫都在边吃边掉,却还念了一声:“礼赞罗织圣母!” 「黄帝骑龙升天去,神母嗷嗷夜思量。红珠络绣游丝落,上有蜘蛛巧来往。羡他虫豸解缘天,能向虚空织罗裳。连接天地结大网,颠倒乾坤放新光。」 于是无垢王便只能应答:“礼赞圣母!祝罗织早结,遍界清凉!” 在场所有卓尔卫士也都不得不跟着应答:“祝罗织早结,遍界清凉!” 「圣实先识光明显,躬以教民有农桑。存我丧我两无著,不生不滅授阴阳。在世居尘不染尘,分明遍界是清涼。在世居尘不染尘,分明遍界是清涼!」 肥蜘蛛五花公念完《罗织教典》嘿嘿一笑:“接蚕花!” 无垢王低头臣服,答道:“请五花公传令!” 肥蜘蛛道:“罗织圣母有令,立刻将在西陵氏做客的裸虫捉来入笼!” 无垢王抬头有些迷茫,这都哪跟哪啊?我们昆连氏攻打西陵氏的关键时候,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地表的裸虫来呢?“敢问五花公,这裸虫捉来有何用处?” “必是罗织圣母见我五花公嘴里淡出个鸟来了,要捉只裸虫来为我熬油入入味!”五花公三只蛛眼乱转,嘴里桀桀怪笑。 无垢王叹了口气,这些淫神野祀真是莫名其妙,时不时就降下一个乱七八糟的神谕,实在让人生不出起来,只能埋头听命。 无垢王随意点了个卓尔卫士去传令:“告诉谤法将军,让西陵氏把那只裸虫交出来,否则我就斩尽杀绝,连这颗通天神树都会被烧成灰烬!” “诺!”那名王前卫士立刻骑上一只大蜘蛛,向前线传令而去。 蛛母宫内,由于事发突然,外围的西陵氏族人现在才往这里汇集,男女蛛人正在互相包扎伤口,平分刀剑武器和战甲,却听到外面传来了昆连氏大军发出的最后通牒。 青衣扶起粉茧,转头往外看去:“他们在喊什么?” 一个部将把窗户推开,传令兵的嘶吼声便传了进来:“限尔等在一柱香之内将裸虫交出来!否则便要教西陵氏人死族灭,寸草不生!” 什么?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情况? 青衣将军将手中长剑掷出,钉在梁柱上,恨声骂道:“我早知那裸虫必是祸害,深恨未能将他早早铲除,以致为我西陵氏招来灭顶之灾!” 主母冷冷瞥了他一眼,若不是你非要在这时候搞什么兵变,还把外围的戍卒都拉走了,他昆连氏能长驱直入吗? 青衣倒毫不觉得是自己的错,毕竟主母已经决定推广《母系氏族说》,如果还不兵变,那么以后西陵氏全体男蛛人,过的日子说不定比死还难受。 如果不是昆连氏要斩尽杀绝,他也不会跟主母合力作战,反正帮谁都是去做狗。 青衣转头看向主母,问道:“主母,你那座上宾呢?跑哪里去了?” 主母问老蛛人侍父:“阿绸,那只裸虫呢?” 老蛛人有些无奈:“他人并未经过老夫之手啊!当时是绣娘带他跑出去了,我哪里能知道人跑哪里去了?” 青衣将军再往外一看,昆连氏大军如山岳屹立,如渊水停滞,军容齐整,难以动摇,心中大恨:“那裸虫必是内应,此次兵变都是他诱惑主母倒行逆施,才好给昆连氏大军攻城的机会。” “这……”听了青衣将军的话,主母也有些犹豫,难道我西陵氏之所以发生内乱,都是出于他的推动?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竟然挑动了一族之生死,可谓是多智近乎妖了!我怎么一点都没有怀疑他啊? 他既然能想出《母系氏族说》这样惊世骇俗的奇谈怪论,怎么可能真的连《国语》、《左传》都没看过,我还真以为他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狂生呢!这样智深似海的夺命书生,真是太可怕了! “那个……”一个卸任的圣女突然站出来,“我好像知道那裸虫在哪里!” 第039章 捉虫记 吴求道双手被捆,站在这群蜘蛛娘们前面。 他已经麻了,这狗日的西陵氏,居然能信敌军发的通牒,把一个无辜之人给抓了。呃……无辜不无辜的暂且不论,难道不是敌人要干嘛我就反其道而行吗? 人家都要灭你族了,结果一说带人来,你还真就要带过去,他说了带了就不杀你们了吗?就算说了,你们就能信?我要是你们,就把这个人供起来,说不定帮你们出两个主意还能翻盘。 这些话吴求道当然也说了,主母还让人暂停捆绑,很有礼貌地向吴求道请教了起来,一脸期待地等待他给出的答案。 可你都被人刀架脖子上了,我还怎么出主意?就是给你五百个诸葛亮也没用啊! 你这是崇祯都把麻绳扔歪脖子树上了!是溥仪拿着《清帝退位诏书》要盖印了!是常凯申听到那句“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的诗了!这叫什么?这就叫万策尽きた! 于是吴求道就失去最后的作用了,主母很可惜地命人将他牢牢绳缚住。 这个时候绣娘生气地站了出来:“如果你们要把他绑走,就先把我绑起来吧!” 于是绣娘也被绑了起来,两人一起被昆连氏的使者带走。 吴求道被人拉着绳子一晃一晃地向前走,他很可惜地向绣娘说道:“绣娘啊,你怎么这么冲动呢?他们要的是我,你何必再搭上去呢?” 绣娘没有答话,只是一味害怕地低头哭泣,吴求道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们经过一条又一条的石板路,突然听来了喊杀声,转头看去,昆连氏果然不守信用,前军已经在冲击蛛母宫了。 几百个紧那罗士卒举着盾,顶着蛛人们以土法手工草制的弓箭射击慢慢往前推进。 但吴求道没能看到后面短兵相接的贴身肉搏战,因为卓尔使者已经不耐烦地拉着他们往前赶路了。 大营后方,无垢王坐在木禺龙銮车上,杵着下巴看着那些罗织教徒又在发疯。 肥蜘蛛五花公和几个罗织教徒在架鼎烧汤,十几个王前卫士帮着从通天神树上砍下一段段的柴火,这些木头已经堆成了小山,可五花公犹嫌不够。 “圣母怎么还没来呢?”五花公等得不耐烦,随便扑倒了一个罗织教徒,便吃起了他的脑袋来,那人没发出几声惨叫就断了气,剩下的罗织教徒吓得四散开来,却又不敢真的逃走。 而吴求道被拉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番景象,石头垒成的祭坛上堆着一滩血肉模糊的祭品,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尸体被切碎了摆上去。 几个帐篷不知是有何作用,帐篷和地上到处都随意画着许多乱七八糟的涂鸦,最多的就是一个圆形图案,圆圈里是一只从蛛网垂吊而下的黑色蜘蛛,吴求道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一群紧那罗士兵手持武器,围着一个看起来就很尊贵的紧那罗贵族,很紧张地看着一只巨大的肥蜘蛛。 而肥蜘蛛则在催着几个浑身披着黑袍的神秘人士加柴烧水,旁边则堆着一座柴火小山,十几个卓尔士卒累得坐在地上休息,斧头都随意扔在地上。 那柴火上的三足大鼎已经冒出蒸腾的水烟,火舌时不时蹿升到鼎沿的外耳上,显然已经是烧得太过头了,可他们还在不断加柴火。 那丑蜘蛛突然转头一看,然后像一团移动的巨大乌云般迅速爬了过来,那不断交换位置的蛛脚比西陵氏的蛛人看起来更加恶心恐怖。 它的头上与普通蜘蛛的八只单眼不同,只长了三个大小不一的蛛眼,嘴上的螯牙不断颤动,吐出怪声:“终于来了啊,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肥丑蜘蛛在原地转来转去,头顶上几十个大小不一的脓疮不断渗出脓水,流到它的嘴边就吸吮几口,其他的脓水则任凭其滴在地上。 它突然往吴求道面前冲了过来,吴求道吓了一跳,他对这种长着刚毛的节肢动物一向应付不来,这大家伙一凑过来,他生理上涌起一股恐惧,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那肥蜘蛛不以为意,而是顺着吴求道倒下的方向低下头来,边看边笑:“礼赞罗织圣母!这地底下吃来吃去就那么几样东西,圣母知道五花嘴馋,还特意送来一只裸虫给我换换口味!” 肥蜘蛛螯牙和附肢在他身上一顿乱碰,头上的脓水都流到了吴求道脸上,他恐惧大叫之时不小心咽到了几口,顿时恶心地呕出胃液。 那些呕吐物溅到肥蜘蛛的螯牙上,气得它跳起大骂:“呸呸呸!你这脏东西,臭东西,怎么尽往我嘴里吐?呕!” 吴求道嘴里有股味道,气得骂道:“你还骂我臭?你踏马就像在厕所里泡了三天又放进咸菜缸里养虫子,连个人样都没有还在到处恶心人,你妈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孩子扔了,把胎盘养大了?” 绣娘在旁听了仿佛被戳中了笑点,闷声笑了几下。 “啊啊啊啊!不准你诋毁圣母!”肥蜘蛛勃然大怒,直接冲上来把吴求道的脖子咬断,然后吐出一大口消化液,将他的脸都融化掉了。 “不!!!不要伤害他的脸!”绣娘呆在原地。 吴求道猛然从死亡中醒来,身上的衣物和绳索已经不见,七星五曜剑又被西陵氏没收了,旁边还站着一堆紧那罗士兵,这怎么又踏马是身处绝境啊! 来到这个仙侠世界以后,我怎么尽遇上十死无生的场面?如果不是金手指保佑,我死一百回都不够啊! 眼看这些紧那罗士兵要冲来捉自己,吴求道心一狠,往神树落台边缘冲去,只要跳下去,这些该死的怪物就都抓不到我了,大不了再死一次,反正我能立地重生! 那些王前卫士没想到这个裸虫居然要跳崖,一时不防让他飞出了落台边缘。 吴求道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洞穴风,心道:对不起绣娘,这情况我谁也救不了,得自己跑路了!跳崖奇遇,我来啦! “嗤”的一声,突然一道蛛丝喷射而出,拉住了吴求道的右腿,将他拖了回来。 吴求道愤怒转头一看,竟然是绣娘! 绣娘哭喊:“恩公,别死!” 吴求道心里气疯了,什么叫我别死?是我想死吗?置之死地而后生你懂不懂啊? 围拢来的卫士很快就将他死死按住,不让他逃走。 看着那只肥丑蜘蛛,吴求道的心沉到了底。 这回是真完了。 第040章 剑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吴求道又死了十几次。 肥蜘蛛在原地绕来绕去,死死盯着被死死按住的吴求道。 “你有不死仙骨?”肥蜘蛛问道。 吴求道没有理会他,虽然跪在地上不能动弹,但他把头一别,我是大道认证的不死人,我膝盖不会弯,我犯得着跟你个怪物头目说吗? 无垢王从銮车上走了下来,好奇地看着这个不管怎么刀砍斧削都死不掉的裸虫,问道:“为什么他怎么杀都死不了呢?” 肥蜘蛛又在原地爬来爬去,说道:“不死仙骨,乃是天境仙人所独有的神通大能,传说只要结成金丹,这一身烂皮囊便可褪凡登仙,升入太虚仙境,从此周流六虚而不死不灭。” 无垢王奇道:“仙人?就他?” 肥蜘蛛螯牙连碰:“可有时候,仙人也会铸下大错,天庭便会将犯错仙人押至斩仙台,抽仙筋,斩仙根,抛诸凡间,虽不死不灭也难再返太虚,这就是谪贬的仙人。” 无垢王摇摇头:“哪有这样任人宰割的谪仙人啊?” 肥蜘蛛怪笑道:“若谪仙人不赎清罪孽,便是千年万年也要在凡间厮混下去,在红尘里打滚,总是要娶妻生子,繁衍后嗣的吧?” “你是说?” “肉身神通自会血脉继延。”肥蜘蛛下定暴论,“他虽非谪仙,但也必是仙人后裔,隔代遗传了‘不死仙骨’的身异神通!” 吴求道也抬头听着这肥蜘蛛的讨论,感觉这些小道消息倒颇为实用,以后他可以靠这套说法忽悠别人,免得自己的金手指太特殊,被什么大罗、魔王看上了。 “既然他不死,我们该怎么办?把他仙骨挖出来吗?”无垢王沉声问道。 “斩仙台都做不到,你能?”肥蜘蛛三只眼睛里透出了鄙视,“所谓‘仙骨’并非真是骨头,只不过虚指假代而已,连‘仙筋’和‘仙根’到底是什么我都不知道,怎么挖?” “那怎么办?把他扔棺材里钉死,埋到深坑之中?”无垢王问道。 吴求道点点头,对,就把我扔棺材里,钉死!钉上一百八十枚钉子都行! “不行!”肥蜘蛛瞥了一眼通天神树上的先蚕圣母庙,“不死不灭者,只能以周天大阵封印,此外还须同样不死不灭之人永世镇压才能保万全!否则,就需要有一族护阵之人世代传承镇守。” “这……”无垢王听得一愣,就为了这么个废物,不值当啊! 肥蜘蛛桀桀怪笑:“这裸虫必是天生异种,轻易弄死不得!不过虽然我镇不住他,但也要先关起来吃上十天半月,以泄我心头之火!” 吴求道气得骂道:“我日尼妈,长成这个鬼样还如此恶毒,你爹我当日怎么没把你射墙上?” 肥蜘蛛凑上前来,笑道:“爹,孩儿这就来孝敬孝敬您!” 吴求道屏住呼吸,不愿闻到这死蜘蛛嘴里发酵的恶臭味,谁知趴在他身上的这肥丑蜘蛛突然浑身一颤,就摔在了地上。 他仔细一看这只大蜘蛛下腹部被拦腰斩断,切面平整,地上还有长长一道剑痕。 肥蜘蛛口中吐血,螯牙都被染红,痛声惨叫道:“圣母救我!罗织圣母救我啊!孩儿五花要死了!好疼啊!我要死了!好疼啊!” 吴求道心中一喜,抬头往天上看去,果然远远看到一个长须道人坐在蒲团上慢悠悠的飞了过来。 只听那道人朗吟诗号:“曾将义理教人种,不染墨池道不生。钩元提要剑锋飞,笔画谁人敢相违。” 焯,吴求道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还要吟诗,有必要这么装逼吗? 蒲团缓缓降下,果然正是自己的便宜师父,眼里偶尔冒着白光,原来开了蟾光眼,怪不得这么远都能看得我陷入危机,妖道左手边还牵着一个小女孩,正是三花猫。 “小哥哥!你没事太好了!”三花猫没等蒲团完全落下,就跳下来扑到吴求道怀里,她脸上都是后怕的泪水,“我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 “没事了没事了,多谢师父搭救!”吴求道尴尬地拍拍她的后背,这事儿吧,的确是他自己非要分开跑路,不过要不是他一个人乱钻,还真不一定能发现这蚕蛛卵的真相啊! 妖道师父看了眼旁边没敢说话的绣娘,挑了挑眉:“我就知这蚕蛛来路奇怪,想不到这西陵氏族人还没死绝,传言不假,西陵地穴底下还真有个西陵古国啊!” 紧那罗无垢王上前行了个叉手礼:“敢问仙长何方来历,小王乃昆……” “没看到我们师徒二人多日不见,正在谈心吗?真是聒噪……”妖道瞥眼一看无垢王,两指一弹,就飞出一道剑罡。 剑罡划过,无垢王的脖子划出一道血线,然后软软摔倒,尸首异处。 “啊啊啊啊啊!无垢王薨了!”几个王前卫士发疯似的挥剑往前冲来。 妖道冷笑一声:“不自量力!铸剑九法,巽风式!” 又一道风刃从妖道指尖弹出,将几个忠诚的王前卫士轻易杀死,剩下的卫士吓破了胆,疯狂向外逃窜而去,边逃还边喊:“无垢王薨了!无垢王薨了!” 妖道满意地点点头,好像每次他看见别人因他而崩溃癫狂,都会感到一种奇特的满足感,吴求道感觉这家伙很可能是反社会人格,漠视生命,而且具有极高的攻击性。 妖道又转头看向吴求道:“乖徒儿,你可让我一顿好找啊!若不是我感应七星五曜剑的气息而来,怕是下辈子都找不到你了。” 吴求道还在想这妖道如何邪恶到顶,脚底流脓,没想到他提起了这茬,谄笑道:“七星五曜剑应该就在前方战场,要不师父您再细细感应一番,我们过去拿回来?” “不用了,山人自有妙计。”妖道摇头失笑,右手一挥。 “剑来!” 吴求道转头看向妖道伸手的方向,等了几息之后忍不住发问:“剑呢?” 妖道笑笑:“让剑再飞一会儿。” 在等了几息,空中遥遥传来巨大的破风声,半空中一个黑点不断向这飞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没过多久吴求道就已经可以看出来,正是那七星五曜剑! “嗡”一声,宝剑将自己送入妖道手中,随后大风才刮到,将在场所有人的衣衫吹起。 妖道随手甩了个剑花,把剑递给了弟子吴求道:“收好了。” 吴求道愣愣地接过七星五曜剑,目光灼灼地盯着妖道,好家伙,跟我装逼是吧? 不过这逼装的真是丝滑,我踏马给100分! 第041章 一人敌一军 随着飞剑而来的还有一大队紧那罗士卒。 头前带队的正是无垢王下四大战将中的谤法、好战二将军。 好战将军往地上一看,无垢王的脑袋正骨碌碌滚到脚边,气得大喊:“啊啊啊啊啊!痛煞我也!我要你们为王上陪葬啊!” 空中跳跃而来的好战将军身上亮起一道亮光,与妖道随手甩出的剑罡互相抵消,但整个人也被罡气之力打了回去,摔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 妖道皱了皱眉:“嗯?道人境?” 谤法见状从怀中取出一个牛角,奋力吹了起来,声音穿透空气,传向蛛母宫前的战场,那些紧那罗战士都抬头往后看去。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吴求道看向便宜师父:“师父,他们打不过好像要叫人,你行不行啊?不行直接说,咱们早点跑路好了,不丢人!” 妖道拍了拍吴求道的肩膀,笑道:“乖徒儿,师父哪次不行了?看好了,师父教教你什么叫‘大道若青天,众生如蝼蚁’,为师这有一秘法,能斩将拔旗,于万军丛中如入无人之境!” 牛角号吹响之后,前线与西陵氏交战的昆连氏大军开始不断脱战,军力回缩。 青衣将军从背后砍死了一个紧那罗士卒,站在原地不断喘气,喃喃自语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马上就要赢了,为何要退?” 粉茧将军扶着自己的丈夫,目光往前看去:“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让所有人都站起来,不要坐下来休息,否则很快就会脱力!我们要抓住机会,把所有丢掉的战线控制回来!” 昆连氏后军的大量兵马很快就先一步赶到,整个祭坛附近都被大军包围起来。 当前排的士兵看到无垢王的尸体后,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战场,所有卓尔士兵的士气都大大下降,而他们为王复仇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 吴求道看到这么多的士兵包围了过来,有些忧虑地看了妖道一眼,心想这便宜师父可别这时候拉垮了,否则自己还能跑,三花猫和绣娘一个都活不了! 妖道不但没有担心,反而主动向大军冲击起来:“乖徒儿!你若是道心猛利贞固恒久,我便可传授你这《密付无漏金身大法》!看好了!三无漏法,开!” 吴求道仔细看去,发现妖道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散发出了一股金光。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乃有八卦混一铸剑九法!”妖道坐在蒲团上,漂浮半空,而手里随意弹出剑罡,在人堆里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一阵阵的箭雨还未射在他的身上,就被金光一一黜落。 “好徒儿,我这三无漏法可还入眼?”妖道杀得兴起,完全不顾自己的话究竟能不能传到吴求道耳边,反正就是可劲儿的吹嘘起来,“莫说千八百人,就是万军从中,我也能七进七出啊!” “铛!!!”一个卓尔战将突然从小兵堆里跳将出来,狠狠一刀砍在妖道脖子上,发出金石交击之声,妖道摸了摸脖子上被斩出的一道血痕,抬眼望去。 原来这不是别人,正是昆连氏四大战将中的悖逆将军,悖逆将军眼见失手,大惊失色,转身就要逃走,可惜已经太迟。 妖道弹指就是一发巽风剑罡,风刃飞出,直接将悖逆将军身上的外罡破掉,紧接着再使出速度最快的震雷剑罡,雷剑飞射而出,从外罡破漏处钻了进去,将悖逆将军活活电死。 “镗镗镗镗镗镗镗镗镗镗~” 整支昆连氏大军的主将弃戒将军见这妖道实在可怖可畏,短短一炷香时间不到,便已经杀死了五六百精锐卫士,不得不鸣金收兵。 可妖道已经杀疯了,口流涎水,眼泛血丝,追着大军退去的方向疯狂乱杀,很快就要杀到西陵氏残部所在的蛛母宫去。 “铛~”吴求道挺身站了出来,举着七星五曜剑挡住了妖道的一道剑罡,“师父!你醒一醒吧!他们已经逃光了!” 妖道仿佛如梦初醒,猛然醒觉过来,长嘘一口气,转头一看,那些昆连氏大军果然已经顺着蛛丝索道逃之夭夭,岩壁上的每个洞口都挤着密密麻麻的卓尔溃兵在抢道奔逃。 吴求道惊喜问道:“师父,你醒了?” 妖道闭眼平息了一下呼吸,然后说道:“抱歉啊乖徒儿!为师三尸入脑,刚才有些疯魔了,能够及时醒来,也是真得谢谢你了!” 吴求道松了口气,这兵凶战危的,地穴里不知躲着多少溃兵,让他跟三花猫自己回到地表,可能真有点难,便宜师父没事就好! 然而妖道再度睁眼,眼里还是血丝遍布:“不过我还是得麻烦麻烦乖徒儿,这杀欲一时还未消退,得再杀你几遍慢慢消磨才行,你不会拒绝师父吧?” 吴求道眼睛一瞪:“我焯尼玛……” “唰”的一道剑罡飞出,将吴求道砍成了两瓣。 又杀了心爱的弟子足足二十有七次后,妖道眼睛里的血丝才逐渐消退。 吴求道又从死亡重铸中醒来,瞥了一眼便宜师父,闭眼咬牙等着下一道剑罡袭来,结果等了半天妖道居然没有出手,不由睁眼问道:“怎么不杀了?” 妖道摆摆手:“你别催!” 吴求道气疯了:“我别催?是我踏马求你砍我啊?” 妖道摇摇头:“别吵了,回去可以慢慢收拾你!但在这地方呆久了,我的灵台鸣铃,如芒在背,却不知险从何来!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 吴求道一口气憋在胸口没吐出来,深呼吸两口,才说道:“那赶紧跑路吧!” 妖道伸手一摄,将远处的三花猫轻松摄来,然后三人坐上那个大蒲团凌空飞起,往一个洞口飘飞而去。 吴求道的喊声从空中遥遥传来:“绣娘,多谢你送我的礼物,昆连氏虽然跑了,但外面也不安全,你快回去吧!” 绣娘擦掉眼旁的泪水,看着三人远远离去的身影,皱了皱眉。 那只肥丑蜘蛛还没断气,它慢慢爬到绣娘身边,身下血流了一路,气息微弱地求救道:“圣母娘娘,救我!” 绣娘叹了口气:“姬五花啊姬五花,你活了三千多年,为何却抵不住那人五十年道行的轻轻一剑?” 肥蜘蛛用附肢拉住了绣娘裙子上的下摆,苦苦哀求道:“圣母,是我错了!” “娘!娘!我是你的孩子啊,是你怀胎三年所生的亲骨肉啊,你救救我吧!” 第042章 脱出地穴 绣娘无奈地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血,她有时都怀疑这丑孩子是否配得上这个姓氏。 但最后,她还是腹尾一翘,射出一道蛛丝,将肥蜘蛛下半部分的蛛身拉了过来,这半副身子已经漏出太多体液,显得十分干瘪。 但绣娘两手微弹,那道蛛丝就将肥蜘蛛的上下两瓣身体缝到了一起,下半部分的蛛身如同打了气般迅速鼓起。 肥蜘蛛很快又再生龙活虎起来,它原地转了几圈,然后孺慕地蹭到绣娘的身边,问道:“娘,您怎么转性子了?为何不把我那个裸虫新爹留下来吃了?难道是真爱?” “我们是蟢子,越是真爱,我就越想吃他,哪有母蟢交配完不想吃配偶的道理呢?”绣娘四只眼睛瞪了一下肥蜘蛛,“叫我圣母,我不想听到你叫我娘这个字!” 肥蜘蛛问道:“哦,那圣母你为何放他走了呢?” 绣娘看着三人离去的方向,仿佛能够穿透无数的岩层看到他们的背影,她说道:“我留不下他们!我能感觉到,就算一时打杀了他们的性命,也留不下人。” 肥蜘蛛大惊:“什么,连圣母娘娘都留不下他们?” “你懂什么?我这只是一个化身,难道还能手到擒来不成?”绣娘又白了这不成器的厌物一眼,真的是一眼都不想再看到它,“真要把事情闹大,引来天上关注,我连化身都出不来了!” 绣娘越想越气,使劲踢了肥蜘蛛一脚:“你赶紧给我滚去寂静城,三日之内我要看到昆连氏内战不休,如果我怀孕时看不到乐子解闷儿,那你就去给我去当乐子吧!” 肥蜘蛛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忆,吓得浑身颤抖,立刻蹿出去:“这就去,这就去!” 等到肥蜘蛛离开以后,绣娘低头满怀慈爱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小宝宝啊小宝宝,你出生以后一定要像你亲爹那样好看啊!” 地穴乱洞之中,吴求道坐在蒲团上心惊胆战。 原因很简单,这妖道手里持着一个锤子般的法器,能够不断向上方轰出气罡,然后他就根本不去找什么通路,直接让这法器自动轰出一条出路,然后就见碎石乱飞,塌方不断。 这个路数很像是吴求道前世玩《我的世界》,下矿洞找不到路了就一边往脚下垫石头,一边往头顶挖道,一不小心就会有岩浆、地下河与流沙轰下来把自己搞死。 一片漆黑之中,这妖道自己倒不觉得危险,还跟吴求道和三花猫两人开始介绍起自己这法器来。 原来这个法器,名叫金瓜椎,乃是仿造朱亥杀晋鄙、张良刺祖龙的典故所制,每次激发能有百八力士之功,本是用来偷袭刺杀,谁知今日竟拿来开山裂石,也是好笑。 “呵呵呵,真的很好笑诶!”吴求道勉强笑了两下,只求快点冲出地表,不要再受这样的折磨,他是真的不知道头顶会不会突然出现地下河。 不过也算他们真的幸运,一路直上居然没有遇到任何险情,反而头顶透出来的光越来越亮,让一直拉着吴求道衣袖的三花猫都松了口气。 “吭吭吭”几声之后,金瓜椎将最后一层薄薄的土层撞开,三人终于冲回了地表。 吴求道猛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结果外面飞扬的尘土害得他呛了好几下,把三花猫逗得大笑:“小哥哥,你是不是在地底下闷坏了,怎么一上来就这么傻呀?” 吴求道挠挠后脑勺,不知道说啥,这事儿还真是他自己犯蠢了,连忙转移话题道:“师父,我救了一个西陵氏的姑娘,她帮我搜集了一布袋的蚕蛛卵,你看行不行?” 妖道连忙将那布袋夺了过来,粗粗一数,竟然有五六十枚蚕蛛卵,让他大为欣喜:“好徒儿!嗯?这颗蚕蛛卵怎么这么大?” 吴求道看着那枚大卵,心里扑通一跳,这是那枚绣娘送给他权作留念的纪念品! 妖道把大卵对着太阳晃了晃,仔细看了下,便似笑非笑地看着吴求道:“好徒儿,这颗乃是受精卵啊!” 三花猫好奇地凑上去看:“受精卵怎么了?” 妖道笑道:“我修行之时需要抱卵存思,将精念存入其中,但这枚卵上精气浓重,怕不是乖徒儿你沾染上的吧?还给你了,好好照顾,说不定日后还能孵出个小孩子。” 三花猫听得不太明白:“小哥哥,药王师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我听得云里雾里的,为什么他说这卵里有你的精气啊?为什么蚕蛛卵里会孵出小孩子啊?” 吴求道尴尬地瞪了一眼这该死的妖道,糊弄三花猫说:“没事,师父在跟我说《玄君七章秘经》的要领呢,这都是修行密语,你听不懂很正常。” “哼哼。”妖道不置可否,又捏了个法诀,蒲团飞行的速度猛然上提,往龙泉山的方向快速冲行而去。 “师父,风太大了!”吴求道连忙喊道,他的面皮被突如其来的大风刮得不断起伏抖动,张嘴时嘴唇被冷风冲入,牙龈都露出来了,口水流出来拉成一条条丝。 妖道不予理睬,他自己身上有罡气护体,不怕被风刮得破了形象:“风大就背对着风坐,自己看看这个样子丑不丑?” 于是吴求道连忙背对风向,揉了揉脸,感觉皮肤都被风刮伤了。 三花猫也赶紧钻到吴求道怀里,她年纪小,吃不住这高空的冷风侵袭。 吴求道低头往下看去,整个山河仿佛都变小了,农田里的田埂划得乱七八糟,几个农夫像蚂蚁般在地里不断辛勤劳动。 往更远看去,水车的扇叶不断转动,水渠引来的河水汩汩地流入田里,好一副美好的古代田园风光。 吴求道想起前几天的冒险之旅,转头看了下闭目养神的便宜师父,好奇地问了问:“师父,你知不知道前面再过几个山头,有条巴蛇天天守在那里睡大觉?” 妖道闭眼一笑:“我当然知道,这西陵地穴附近三百里,常有巴蛇出没。” 吴求道摸了摸怀里三花猫的头发,又问:“可我们这些药童经常要在附近收集药材,万一遇上了巴蛇不是很耽误事吗?师父你怎么不把那条巴蛇给斩了?” 妖道冷冷白了一眼这个乖徒儿。 乖徒儿很无辜地问道:“师父,你不会是打不过那条巴蛇吧?” 妖道闭眼不再回答,他怕自己忍不住把这孽徒给扔下去。 第043章 大药童必须死 吴求道回到报恩寺以后,直接躺在东厢禅房睡了一整天。 毕竟他这五六天过的日子就像是过山车似的,疯狂颠簸起伏,一不小心连大胖孩子都有了,实在是让他心累憔悴。 因为妖道特意吩咐过,所以吴求道又在禅房里发呆了一整天也没人打扰他,任凭这个药王师独传大弟子逃避功课,不修武艺。 不过吴求道不是真的在偷懒,嗯,至少不是完全在偷懒,偷懒的同时,他也在思考如何搞死那个跟他结下了死仇的大药童龙涎草。 作为一个前世的社畜,哪怕是吴求道这种从不站队的宅男文员,也不可能生活在权力的真空里,故而多少也对办公室政治有些了解。 让我们重新复盘一下现在的情况:如果现在的报恩寺是一个公司的话,那么丹院就是后勤部!大药童龙涎草的本职其实是后勤部长,只不过兼任了人事部长而已。 没错,让我们仔细思考一下,无论是开发部还是销售部都是领导一个人,其实提供药方、功法的全是妖道自己,而药材处理后炼成的丹药全被妖道自己消化掉了。 药人呢,比起客户,更像是这个公司的生产道具,而公司生产出来的产品,先用在库存工具上试试效果也很正常啊! 而我们之所以说大药童的本职是后勤部长,原因就在于所有药童的“招聘”工作都是妖道自己干的,大药童顶多就是负责统计下考勤,收集点员工内部风向,汇报给领导罢了。 妖道是那种白手起家、独断专行的技术型一把手,开个会都是他的一言堂,所有工作都是他来拍板,整个公司里甚至连个二把手都没有。 非要说的话,吴求道这个空降来的实习生甚至可能是最接近二把手身份的角色。 没错,尽管大药童龙涎草拉帮结派欺负人,但是他还真的没啥话语权,既不敢开除员工,也不敢损坏公司财物,不过是运气好升了官,此后一直溜须拍马的小人而已。 按照前世的经验,龙涎草作为分管丹院的大药童,在拥有对丹院事物处理的极大权力的同时,自然而然也会担负上完全连带的责任机制。 可是责任跟责任之间的后果也不一样啊,那么这个兼任人事部长的后勤部长,要犯下什么错误才会被领导彻底开除呢? 你从人事工作上来找他麻烦肯定是不行的,哪怕所有员工都觉得他的工作非常闹心,根本是在乱弹琴,可这只是他的兼任工作,领导本来就知道他管不好啊! 所以哪怕三花猫、肉翅虎、地滚虫等等药童对龙涎草一直很不满意,老是在妖道面前说他坏话,妖道也不会去理会的。 连当初吴求道这个领导亲自看重的接班人,刚一报道就被龙涎草用根本站不住脚的管理条例找了麻烦,妖道都由得他去,只是各打五十大板,一切照旧。 龙涎草以权谋私,搞裙带关系,经常性昧下点吃的喝的,甚至小小年纪不懂人情世故,根本没搞清楚自己的定位,一点不长眼地把妖道钦点的接班人都打了。 正常情况来说,这行为哪里是在打接班人的屁股,根本就是在打领导的脸啊! 可妖道就不太在意,毕竟这主管本来就是从员工里随便点了一个出来,行政级别提升但工资待遇不变,拿下了这个还得再找一个,太麻烦了呗! 但是如果龙涎草的本职工作上出了问题呢? 比如后勤部把这个技术型领导非常在意的一个项目搞砸了,人家正在加班写项目代码,结果后勤部长打扫机房把电线弄掉了,服务器直接关机,所有代码全部gg。 你说这个向来独断专行的技术型领导会不会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 吴求道微微一笑,何止是暴跳如雷啊,他觉得估计妖道连吃了龙涎草的心都有! 那么如何才能让妖道在炼丹过程中出现重大损失呢? 作为资深历史穿越爽文爱好者的吴求道就有话要说了,没错,往药材里加黑火药! 黑火药是古代著名的四大发明之一,具体的发明时间不祥,不过大致应该是在唐朝年间,这种原始的火药是在道士和方士手中,作为丹药的副产品而诞生的。 由于黑火药的主要成分是硝石、木炭、硫磺等常见的炼丹材料,在爆炸时,固体材料很难完全燃烧殆尽,所以大量的材料微粒分散在气体中,产生大量黑烟,所以得名黑火药。 在适当的外界能量刺激下,黑火药就能迅速爆燃,放出大量热量,同时瞬间生成大量氮气、二氧化碳等气体,体积和压力急剧膨胀之下,产生了强烈的推力,于是爆炸就发生了。 虽说黑火药属民用爆炸物品,但它敏感性强,火星即可点燃,易燃易爆炸,爆燃瞬间温度可达1000摄氏度以上,破坏力极强,所以直到后世科技发达的年代仍然受到了全世界范围内的严重管制。 不过唐朝年间火药的配方还不够好,到了晚唐之时,火药已经被引入军事战争中,但爆炸性能不佳,只能用来纵火,真正的火药射击武器还要到宋朝才能真正出现。 但没关系,前世无聊的时候,吴求道经常看小说消磨时间,粗粗算来至少读了得有一百本历史穿越文,虽然没有都看完全本,肥皂和玻璃的制法也一直没能记住。 但是黑火药的配方他还是很熟悉的!一硝二磺三木炭嘛! 正好这两天吴求道一直在躺尸,没人关注他的行踪,给了他在库房偷偷捏黑火药的机会,然后趁着没人注意,他又把捏好的黑火药混进了炮制后同样是黑色的熟地黄的磨粉里。 好师父,这金秋十月,离过年也就八十几天了,真的是一晃而过。 乖徒儿这里给您拜个早年,祝您发大财,行大运! 对了,我还给您加了一味药材作礼物,这份礼物您一定没见过! 它呀,俗称,炮仗! 希望您往后一年的日子里啊,都能过得热热闹闹,轰轰烈烈! 第044章 如愿以偿 吴求道的计划成功了。 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毕竟他只是把黑火药混到了熟地黄磨粉里,具体取药材的过程还是大药童自己指挥和经手。 至于妖道炼丹会不会用到熟地黄磨粉,又具体什么时间用到,他是无法预测的,所以是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心理准备的。 但在他塞了黑火药粉块的第三天,丹房就发生了一次爆炸。 当然要说是爆炸也很勉强,其实只是丹炉里面发生了一次爆燃现象,导致顶盖被迅速膨胀的高燃气体掀了开来,没有伤到人。 要让吴求道来评判的话,这种程度也就跟他前世高压锅炸飞盖子差不多,毕竟这黑火药做得非常毛糙,实际爆炸威力小得可怜。 不过哪怕高压锅炸了盖子,那里面炖的肉也肯定都废了,何况是需要修仙人士花上好几天炼制的仙丹灵药? 便宜师父果然勃然大怒,等到大药童龙涎草赶到以后,妖道就已经弄死了两个煽火的童子,看到龙涎草气得要拿他是问,结果龙涎草连连喊冤。 “师父,我看那还魂草拜您为师以后心里一直不乐意,估计就是他在药材里下了手脚!”龙涎草慌乱之下为了推卸责任,便找了一直跟自己不对付的还魂草麻烦,想要祸水东引。 于是,吴求道就这样毫不知情地被带到了丹房。 “徒儿拜见师父!”吴求道根本没跪下,而是很敷衍地行了个抱拳礼。 妖道余怒未消:“还魂草,龙涎草说你在我炼丹的药材里做了手脚,你怎么说?” 歪打正着了这不是?吴求道心里吐槽,脸上却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气愤道:“禀师父,我从未进献药材入丹房,这药材出了问题,怎么能说是我下的手呢?” 龙涎草挺直上身骂道:“这药材乃是我一路亲自护送入丹房的,中间绝无任何任何差错,若是有何问题,必然出自库房!药童里只有你每日不见人影,还经常出入库房,你的嫌疑最大!” “对呀,这药材是你自己送进丹房的,就算我在库房里不小心弄坏了什么东西,你怎么没把有问题的药材挑出去啊?”吴求道问道,“总不是我求着你把坏了的药材送给师父炼丹的吧?” “这……”龙涎草瞬间语塞,吴求道抓住了他的痛点,他以前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少爷,小小年纪被捉到这里,哪里懂得什么药材分类,都是一股脑送进丹房。 妖道狐疑地看向这个自己随便点出来的大药童,的确,难道药材放在库房里发霉了,龙涎草也毫不顾忌地送来炼丹吗? “更何况我刚刚从地穴出来,累得半死,惨得要命,这几天都在休养生息,读书习字,稳固道基,哪里会去搞事呢?”吴求道耸耸肩。 他倒是没有完全说谎,为了防止把《自然经》筑基篇《固精关门法》理解偏了,这几天他一直在学习繁体字和进行道家修行密语转码白话文的工作。 “你筑基了?”妖道转头看了吴求道一眼,自己可没传他什么筑基要诀,没想到这便宜弟子从离魂失忆到筑基成功,居然只花了半个月,难道他真是灵风仙骨,天生道种? “你筑基了?!!”龙涎草不敢置信地盯着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 旁边的药童们都低声议论起来,他们从没见过筑基竟能如此轻松,三尸劫数凶厉,他们都是至少花了三个月才能满满消磨掉三姑关隘,但凡急上一点的,坟头上都能长草了。 吴求道挑了下眉:“快不快的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我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为师父好好办事!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师父!” 妖道双目微阖,没想到这便宜弟子反抗之念如此强烈,哪怕暂时无法弑师犯上,他也要先除掉自己手里的刀,可他若是一直这样暗搓搓捣乱下去,这炼丹大业可要受大影响了。 妖道思考了一下,斜眼瞥了一下跪在地上的龙涎草,开口问道:“那些都无关紧要了,我只问你,假设此事是你所为,你是怎么做到的?” 吴求道微微一笑:“首先,不可能是我做的!其次,假设是我做的,在我能够安心修炼之前,我是不会告诉师父你我是怎么做到的。” 妖道身体前倾:“那……如果我拿你没有办法,却要杀三花猫泄愤呢?” 吴求道眉头一皱:“那我就说不是我做的!还请师父息怒,徒儿日后必然逆来顺受,安生度日,绝不敢再靠近丹房重地。” 妖道眯起眼来,他走到还在冒着黑烟的丹炉旁边,仔细闻了一下这烟中的味道,想分析出吴求道究竟做了什么。 黑烟之中传来了一股酸臭味,味道很复杂,这气味对口鼻具有强烈的刺激性,闻久了会甚至于气管和肺经有伤损。 妖道能闻出一点磷或者硫的味道,但磷粉和硫磺都是他这炉大药的重要成分,他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正常的药性冲突引发的爆炸。 毕竟外丹之学博大精深,他也只是拿到《玄君七章秘经》之后才浸淫此道,不过略懂皮毛而已。 也许这个乖徒儿只是在哄骗自己,他只是顺水推舟唬人,想让自己对他的手段心生忌惮,好让自己不得不出手杀了龙涎草。 妖道转头深深看了吴求道一眼,不,的确是他下了手,而且他在丹道之上很是自信,能拿准我抓不出错来,最重要的是,我的确看不出他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你是怎么做到的,还魂草? 妖道突然朗声笑道:“不,你不会心疼的,你练功出了岔子,以至得了失魂症,认识三花猫不过半月不到,她死了你最多泛起两点泪花。” 吴求道面露不爽,这妖道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妖道说:“你也许会生出狐兔之悲,但这伤感之情过上两天也就罢了,最多便是在要杀我的理由上再填一笔而已。还魂草,你我师徒二人本就相像,我早看出你是个薄情之徒。” 吴求道摇摇头:“师父你可以说我不够尊师重道,但至少别侮辱我的人格!我们不一样!我可不是什么薄情之徒,我只想安安生生过日子罢了!” 妖道笑笑,轻轻弹指,一道剑罡劈出,斩下了龙涎草的人头。 “那便如你所愿,我的乖徒儿。” 第045章 如果可以,我想当个采花贼 吴求道张大了嘴,心情十分复杂。 看着龙涎草就这么轻易地死在了自己面前,吴求道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虽然这一切都是他所策划,但当一条人命真的就这样在自己眼前消失,他只感觉胸口一堵,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刺杀妖道那次不算,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谋杀计划的成功,他突然在想,自己是不是被这个诡异的仙侠世界给同化了,也许他真的应该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妖道走到吴求道面前:“还魂草,自从你离魂失忆以后,便改了孤拐性子,变得无法无天,无拘无缚,你对伦理纲常是不屑一顾,对生死大事也毫无畏惧。” “你自诩天生不死之身,故而哪怕自己连筑基都未成,就眼高于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连我这个引你入道的师尊,你都未有尊重,满脑子想着何时弑师作乱。” 吴求道听得头大,这踏马是我?连声否决:“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你怕什么?”妖道转身摸着丹炉壁沿,笑道,“我说了你我非常相像,自然是因为我亦为一薄情寡义,欺师灭祖之徒啊!也许你我二人结为师徒,本乃天假因缘!” 吴求道拳头硬了,死妖道,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妖道说道:“既然你已经度过三尸关隘,筑就道基,那么我也可以正式带你入道修行了!我无上妙真之道,讲究内外和合,养神炼气。” “所谓炼气之道,不过将从水谷精微转化而来的内炁与外炁相结合,于丹田之中诞生出三寸元气罢了。所以若是你体弱多病,这内炁就少,内炁一少,想要元气充足便难如登天!” “故而入我门下,自然是锻体炼气不可缺一,待会儿我便替你验查根骨,看看如何为你选择强体之法。所谓下学而上达,循途渐修……”妖道转过身来,愣了一下“你把上衣脱了干嘛?” 吴求道讪笑道:“这不是方便师父您替我检查根骨吗?” 妖道拍了拍脑袋,叹息道:“也许你我二人也没有那么相似。” 在吴求道的催促下,妖道找了药童过来清洗丹房,那些炼废的药渣和三个药童的尸首很快被清理干净,妖道还顺手点了三花猫为新任大药童,暂署丹院诸事。 三花猫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吴求道,他向这个小女孩眨了眨眼,暗示她:没错,就是我提的建议! 三花猫看着一直没个正形的小哥哥轻笑了一声,然后跪下称诺,接受了大药童的职司,并感谢药王师的栽培与提拔。 妖道毫不在意地点点头,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谁是大药童,药人也好,药童也罢,全是他行遍川地捉来的修行资粮,工具人里谁是主管很重要吗?反正只要完成自己发布的任务就行了。 等所有人都告退以后,妖道又开始抹眼睛了:“闭目四九子进阳,开关四六午退阴。进阳火,退阴符,卯酉周天炁合神!” 吴求道又等了足足五分钟,妖道才睁开了“虚室生白蟾光眼”,被那双乱放电的眼睛一照,吴求道总觉得像摸了电门一样,浑身都酥酥麻麻的。 “还愣着干嘛?脱衣服啊!”妖道瞪了他一眼,“刚才那么主动,现在又扭捏了起来,我看着真是来气!” “哦哦!”吴求道连忙脱起了衣服,最后只剩下前段时间让药人大妈给他做得四角短裤,可怜兮兮地问道,“这个不用脱了吧?” “行行行,赶紧过来吧!”妖道翻了个白眼,真的懒得跟这好徒儿计较。 “嘶!!!”吴求道能感觉这便宜师父下手有点没轻没重,可能对他怀有很大的怨气,那双大手把自己的骨头和关节按的疼得不行! “行了!”妖道低头沉思,这次开着蟾光眼仔细检查了一遍,除了“仙姿玉貌”的身异还是什么都没发现,跟当日发现还魂草有不死之身时一模一样。 风火湿燥寒五弊之中,只有容姿因为“仙姿玉貌”的原因特别突出,其余的捷敏、筋力、体魄、神魂都很普通啊。 看来只能在锻体炼气的过程中,来慢慢探查出他真正的秘密了。 “师父,怎么说?”吴求道有些急切地问道,他终于能够修炼正常点的仙法了,之前不管是《玄君七章秘经》还是地底下的《自然经》,都是些什么草菅人命的玩意儿? “情况都很好啊!为师觉得,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好苗子了!”妖道哄着乖徒儿说道,“我这里有上、中、下三门锻体功夫,你可择而选一。” “嘿嘿,什么仙侠锻体御三家?你且尽管道来!”吴求道嘿嘿一笑。 妖道没管徒儿整天嘴里莫名其妙的那些怪词,径直说道:“上乘的乃是《天地造化阴阳炼形法》,中乘的是《采摄秘要文武温鼎法》,最后一门《采阴补阳青城玉房诀》则是最下乘的。” 吴求道思考了一下说道:“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成年人当然是全都要!” 妖道“啪”地一下拍了吴求道的脑瓜子:“你连弱冠都还没到,哪来的成年?何况这三路锻体法门互相冲突,若是可以通学,我何必让你做选择呢?” “那你倒是介绍介绍啊!”吴求道很委屈地揉了揉脑门,这个妖道居然体罚学生,小本本上又记一账!有朝一日我必要弑师犯上,非搞死这个变态不可! “那我便为你详解一二。” 这最下乘的《青城玉房诀》讲的是采阴补阳,男女双修之房中术。真人长生,乃俱在阴阳交感之气,男女交尾,阴阳互补。交则合,合则变,变则新;新则化,化则育,育则生。 中乘的是《文武温鼎法》比之《青城玉房诀》则要更加精妙,采用的是男不宽衣,女不解带,千里神交,万里心通之玄妙修法,心交形不交,情交貌不交,气交身不交,神交体不交。 最上乘的《阴阳炼形法》乃取天地之造化,来补我之精气神,以我之阴阳,致天地之阴阳,以天地之阴阳,养我之阴阳!接之引之,交之合之,孕之育之,哺之乳之;其工不缀,久之则我之阴阳与天地之阴阳互为气化,而合为一矣! 吴求道下巴微抬,师父这偏向很明显啊,正所谓哪个字长选哪个,他不明显是让我选“最上乘”的《天地造化阴阳炼形法》吗? 何必这么拐弯抹角呢? 不过,那可是采阴补阳诶!我真的要放弃成为江湖淫贼的大好机会吗? 第046章 青城弃徒钩提子 最后吴求道决定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妖道同意:“善。” 晚上吃完小食,酉时一过,大约晚上7点左右的时候,就有值守的药童开始打落更,于是药童们纷纷去到后殿佛堂里做晚课。 只有吴求道一人偷偷摸摸地跑到丹房外面,敲了敲门。 妖道本身也在打坐休息,提炼食物精微中的给养,闻得外面有人敲门,便问是谁。 吴求道应声叫道:“师父,是我啊,你的心爱徒弟。” 妖道眯起眼睛,喝道:“我知你这几天费力劳心,你吃完饭不去作晚课倒也罢了,自去禅房睡你的大觉好了,我又不骂你,非跑到我这丹房里扰人清修作甚?” 吴求道回答:“今天下午师父你不是在我脑袋上敲了一敲,教弟子在晚上一更天偷偷过来,可教授我不传之秘吗?我问过了,戌时一到,太阳落下,便是一更天了!” 妖道深呼吸两下平心静气问道:“你说我有不传之秘,有没有先且不说,可我为何下午有空不教,非要晚上教你呢?” 吴求道想了想:“大概是你怕药童们妒忌,不好当众传授。” 妖道额头的囊肿开始变红起来,他又问:“我传你三门锻体之术时,药童不是都走了吗?何况你本就是我门下独传弟子,那些药童妒忌与否,与我何干呐?” 咦,难道《西游记》里这套路我没弄对?吴求道想了想,抬头试探性地问道:“那难道是我给想岔了?” “滚,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吴求道看着两扇木门在自己眼前“砰”得一声狠狠关上,犹豫了两声道歉:“师父,这次怪我,明天我再来找你啊!” “滚!明天也别让我看到你!” 吴求道揉了揉太阳穴,得,这妖道性子乖僻,实在不好相处,算了,明天不来就不来呗,后天我再来好了,那时候这便宜师父总消气了吧? 三天后。 没错,妖道因为平日里明明不守礼法、不尊师长的好徒儿第二天居然真的乖乖听话没来,可见一点勇猛精进的求道之心都没有,又生气了,所以吴求道又吃了闭门羹。 吴求道都给妖道这出整蒙了,什么傲娇师父傻徒儿?真以为我一个穿越者没脾气是吧?这不赶紧整个活让你分心劳神,道心大乱? 直气得他召了一大帮药人把门口大院子里的香炉又拉了起来当烧烤架,还搞了一出药人放风烧烤大派对,把个报恩寺弄得仿佛是大学城里的美食节。 这一天,丹院里烟雾缭绕,人声鼎沸,新任的大药童三花猫唯吴求道马首是瞻,根本没有劝阻的意思,所以最后搞得吵吵嚷嚷到了大半夜才停息。 也不知入定清修的妖道怎么忍下来,反正第三天两人眼睛底下都带着浓重黑眼圈。 这场莫名其妙的斗法之后,妖道情知拿不死之身的乖徒儿毫无办法,穿越者也希望歪魔邪道的师父尽快教会自己入门的仙法,于是只能互相妥协,于第三天正式开始传授锻体法门。 “你选的很好,我青城一脉力主自最上一乘起修,修上乘则中下二乘自亦兼举兼得矣!”妖道满意地点点头。 吴求道歪头看了一眼便宜师父问道:“师父,原来你出自青城一脉啊?” 妖道沉吟了一会儿,终于笑了:“事到如今,既然说漏嘴了,那我也就不瞒你了,不错,我本是青城山丈人洞第七十三代弟子,道号钩提子。” 吴求道眼睛一瞪,没想到他顺嘴一问,妖道还真就吐露真身了,如果不是自己身怀天厌不死之身,估计现在已经被杀人灭口了吧? 根据妖道钩提子所述,原来此世之中,修仙求道算下来能有八万四千法门,而这八万四千法门还是广说,若要细说,每个法门又有八万四千细行,每一细行又有八万四千微细行。 正所谓“是法平等,无有高下”,这八万四千法门皆可得道成佛,但没有哪个法门是十全十美,适合所有人的,关键的是要找到适合自己根器习性的修行之路。 因此功法虽无高低之分,修行却自然而然生出了门派之别,三教九流,各有千秋。 光是道门之中就有无上妙真之道、黄老丹鼎之道、三山符箓之道和老学五派之道这四大分支,而青城派丈人洞修习的正是无上妙真之道。 相传青城派乃青城丈人宁封子所创,宁封子者,黄帝时人也,世传为黄帝陶正,从仙人赤松子处学得烧火之法,可以积火自烧,而随烟气上下飘浮。 宁封子得道之后,栖于蜀之青城山,后来蚩尤作乱,黄帝便来求见,问以“龙蹻飞行”之道,宁封子便将《龙蹻经》授予黄帝。 黄帝学会了《龙蹻经》,能乘云龙以游八极,待到天下一统之时,就拜了宁封子为“五岳丈人”,主地仙人,是五岳之上司,管领川岳百神。 宁封子之后,又有李八百、唐公昉、王乔等祖师习传《龙蹻经》,青城派的名声也在江湖中逐渐唱响,妖道正是千辛万苦寻访仙缘,才拜了青城派丹清子为师。 有趣的是,这青城派中历代有好几个“李八百”,俱是寿至八百而亡,其中有古蜀人李八百,有夏朝人李脱,有三国时的李宽,还有这个丹清子,也是个“李八百”。 妖道的师父丹清子俗家名为李阿,乃东汉末年生人,学道之后寿岁大增,自号“八百岁公”,人家也叫他“李八百”。 他将妖道收为弟子,给他起了道号叫“钩提子”,又精心传授他《青城秘录》,《阴阳炼形法》、《文武温鼎法》、《青城玉房诀》和《铸剑九法》等功法都记载在了这本秘录中。 然而从始至终,丹清子都没有教他那本青城派的不传之秘《龙蹻经》! 直到有一天,丹清子告诉妖道钩提子,他已经活了七百多岁,待到八百岁时就会坐化,他已将《龙蹻经》和掌门之位一并传授给钩提子的师弟玄真子,希望钩提子能够好好辅佐师弟。 吴求道好奇问:“所以你对自己师父偏心师弟的行为心生不满,才想欺师灭祖?” 妖道钩提子微微一笑:“不,我从那一天起才明白师父对我的良苦用心,你须明白一点,世上修行之道共有八万四千法门,却没有哪个法门不需要付出代价。” “《龙蹻经》虽为青城派的不传之秘,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修行此经者,寿至八百年而尽,得不了长生,还徒让成仙之难倍增,说到底,只是让你活得久一点而已。” “若非是赤松子、宁封子、轩辕黄帝这样的天资卓绝者,那修习《龙蹻经》,不过是自绝仙路罢了。” 第047章 命宫点星锻体术 听闻此言,吴求道眉头紧皱。 钩提子的脸色阴郁:“明白了师父对我的拳拳关爱,可我心中对青城功法的失望却与日俱增。那日我在淬剑池坐了一夜,灵台大乱,以致‘先天劫数’悄然来临,竟不知不觉入了魔障。” 吴求道惊讶:“又是魔障?你们这修仙怎么天天有心魔?就不能安生点吗?” 钩提子惨笑道:“你以为只有筑基入道之时,才有魔障劫数吗?即使入了道人境,引炁入体,积聚元气,却颠倒了命数,违背了天理,照样有先天劫数蔽心,阴债业障缠身!” 吴求道抬头看了看天,想看看那个整体烦他烦得要命的大道,为什么这么不待见修仙之士,他以前看的仙侠网文,炼心关也没有这样从头缠到尾的。 也许从来没有一个能够倾诉心声的对象,钩提子这话头一起来就说个没完。 入魔不久后,钩提子也发现自己三尸五毒入脑,时常陷入疯魔而不自觉,早晚必死于心魔劫难,命不久矣! 他想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必要于青城之外,另寻一条仙路上的通衢大道来! 三年前,钩提子先是谎称出门云游叛出师门,然后带艺投师入了道门另一个分支,黄老丹鼎道的楼观文始派,从楼观派偷到了秘传典籍《玄君七章秘经》。 再之后,就是他躲在龙泉山这个鸟不拉屎的犄角旮旯里钻研《玄君七章秘经》,先是找来了二十几个童男童女进行实验,后来嫌速度太慢又下山占了这藏密寺庙,搜集身异之人拿来试药。 而吴求道原身就是因为人长得太帅,被钩提子看出必是怀有身异之人,才被捉到这报恩寺里成了试药的药人,由此与青城弃徒钩提子结下了不解之缘。 “好徒儿,其实在你离魂失忆之前,我就看中你了!”妖道说道,“那时你为人孤僻,却见可而进,敢第一个修习我发下的《玄君七章秘经》,又有仙姿玉貌,我当时就觉得你是不错的仙道苗子。” “嗯嗯嗯,都是师父您慧眼识人。”吴求道敷衍道,搁这拉感情牌呢,哪个社畜没跟老板玩过推心置腹、誓死效忠的推拉游戏呢?谁真信谁就是个大傻子。 “我青城道法,上肇青城丈人,下接关尹子,注重‘守无致虚’,以虚无为体,以简要为用,以平实为功。”钩提子提醒道,“你若要修习,日后一定不能逞性妄为,自以为聪明,就瞎改乱变!” 吴求道连连称是,二十六拜全拜了,光剩下这一拜了,他只想妖道赶紧开讲。 修真不外阴阳,下乘修法,主在男女互补;中乘修法,主在鼎炉双修;最上乘的《天地造化阴阳炼形法》主以我之阴阳,致天地之阴阳,以天地之阴阳,养我之阴阳。 「炼度者,以我身中之阴阳造化,混合天地阴阳之造化,为沦于幽冥者,复其一初之阴阳造化也。所设有形之水火者,假天之象,地之形,日精月华之真气。炼之而后度之,故总谓之炼度也。」 “然而天地阴阳、日精月华过于灼烈,于你这样的生手来说实在难以炼度。故而为师为你选定了紫微垣的星宫,引度紫宫星曜之斗力,为你冲刷内外。”钩提子道。 吴求道慌忙点头,这个听起来好,再来个小宇宙圣衣就更好了! “可惜了,若能借用青城山七星井,星曜借力的效果必然更好。”钩提子叹息道,“为今之计,只能以药浴蒸煮来补足了!” 《天地造化阴阳炼形法》有三层修行之法,第一层就是直接夺天地之造化,乾坤返还;第二层为食日月之精华,调理阴阳;第三层才是引星曜之斗力,冲刷锻体。 这三层,难度自然是层层下降的,可锻体效果当然也就成比例下降了,待到吴求道日后修为增长,锻体之术便也能一层层往上攀升,到时便可直接炼度日精月华了。 若要引星曜之斗力,则必须将曜力存于人身命宫之中。紫微斗数里说“神无庙无所归,人无室无所栖,命无宫无所主。”可见,没有命宫,斗力就没有安身之所。 命宫无主,则曜力紊乱,故而在修行《天地造化阴阳炼形法》便要从诸天星曜中选中一颗正星来搭建自己的命宫星垣,所以这第三层锻体法也叫《命宫点星术》。 星盘中正星共十四颗,紫微作为其中的“帝星”,妖道取它为初始的主星是很稳妥的选择。 确定主星之后,便须将主星之斗力存入紫府之中,紫府也就是上丹田,方圆一寸二分。 主星入府之后,便须调配八曜四煞,它们可以转变、催化、加强,或是削弱主星原本的性质,让修行者的命宫星垣产生出复杂的修炼效果。 那么八曜四煞具体要存在哪些穴位里面呢?妖道报出了一段《血头行走歌》。 「周身之血有一头,日夜行走不停留。子时走往心窝头,丑时须向泉井求;」 「井口是寅山根卯,辰到天心巳凤头;午时却与中原会,左右蟾宫分在未;」 「凤尾属申屈井酉,丹肾俱为戌时位,六宫直等亥时来,不教乱缚斯为贵。」 这段歌谣是在说,人身命宫中的气血运行有一个头,即“血头”,“血头”运行在一昼夜的十二个时辰里,分别经过十二个不同的穴道: 心窝(鸠尾穴),泉井(膻中穴),井口(廉泉穴),山根(王宫穴),天心(百会穴),凤头(风府穴),中原(脊中穴),蟾宫(肾俞穴),凤尾(长强穴),屈井(会**),丹肾(关元穴),六宫(神阙穴)。 所以八曜四煞便须一一存入这十二个穴道。吴求道连人体经脉都没认全,听的是晕头转脑,不知所云,差点睡着。 妖道叹息道:“行了,总之我叫你如何引度星斗之力,你听命便是。今夜我便助你接引主星紫微之斗力,入住紫府!” 吴求道连忙正色道:“师父,会不会太急了?” “便是修行出错也无妨,反正乖徒儿你是不死之身嘛。” 第048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 妖道为吴求道选中的命宫主星是紫微星。 星盘正中是天心,乃天帝的居所,天心有星,居其所而众星拱之,是为“帝星”。 三皇五帝之时,星盘正中的“帝星”是右枢星,可到了商纣末年,太公望仰望星空,发现了“帝星”大变,天心出现了一颗新星,便为其命名“紫微”,下定决心辅周灭商! 因此,新“帝星”紫微便被定为“北辰”,意即为北极星,从此踏入星盘十四正星序列! 吴求道瞪大眼睛看了半天,问道:“可是师父,我看紫微星好像不在星盘正中央的位置上啊?北极天枢星才更靠近天心啊!” 妖道解释了起来,天心附近共有五颗极星,分别是“北极一”太子星、“北极二”帝星紫微、“北极三”庶子星、“北极四”后宫星、“北极五”天枢星(与北斗七星中的天枢星同名)。 由于星盘位移,帝星紫微已不在星盘天心,新“北辰”几乎要变成为北极五星了,近些年已经有炼气士改称“北极五”为“天极星”了。 妖道感叹道:“上一次帝星飘摇,北辰异位,便有了汤武革命,如今天象大乱,恐怕这天下又将迎来一场如商周大战一般的天人大劫啊!” 吴求道撇撇嘴,这不废话嘛?他已从药童们嘴里套出了时代信息,如今正是咸通十四年,七月多先皇驾崩,获庙号唐懿宗,如今新皇登基,改了元为乾符元年。 虽然唐懿宗也好,咸通、乾符的年号也罢,他都没多少印象,不确定现在具体是什么年代,但算下来高祖李渊称帝已有255年,离古代王朝300年周期律也不远了。 不对啊,我记得北极星,也就是妖道说的“北辰”,好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吧?逃跑计划乐队还有首歌呢。 无论是北极二的紫微星,还是北极五的天枢星,都不是这块星域最亮的仔啊! 吴求道指着一颗最亮的星问道:“师父,那颗最亮的星星叫啥名啊?” 妖道随口说:“那是勾陈六星里的‘勾陈一’,勾陈六星是西极勾陈大帝的道场。《天文志》里记载:‘勾陈六星皆在紫微宫中,勾陈口中一星,曰天皇大帝。’” 吴求道默默找到北斗七星,将斗口的天枢、天璇二星连线,朝斗口方向延长约5倍远,赫然便是那“勾陈一”星。 于是他开口问道:“师父,如果以后星图继续位移,它会不会成为新的‘北辰’啊?” “嗯?”妖道掐指算了算,“按单纯如今的星图位移路线预估的话,的确是有可能,但星图变化并非只是群星的自然运动,其背后代表的是诸神力量的变动。” 不错,这是一个仙侠世界,宇宙的运行并非只是自然规律的机械运作。于是吴求道询问:“那这种可能性如果成真,代表了什么呢?” 按照钩提子的说法,天庭有二皇四帝,是为“六御”,分别是昊天玉皇大帝、后土皇地祇、北极紫微大帝、东极太一大帝、南极长生大帝、西极勾陈大帝。 紫薇宫乃是中天北极紫微大帝的道场,如今“北辰”只不过是在北极五星内部轮转,还在紫微星的辐射范围内。 如果未来极星跳出北极五星的范畴,勾陈一变为新的“北辰”,那必然是西极勾陈大帝侵入了北极紫微大帝的职司,此中背后的斗争必是惊天动地,难以计量。 吴求道点点头:“那师父你看啊,你之所以为我选紫微为主星,就是因为它是‘北辰’帝星,但我们已经预见到了未来‘北辰’必有大动荡,那我提前投资勾陈一星为我的主星怎么样?” 嘶,钩提子有点坐不住了,上一章刚跟你说,不能逞性妄为,乱改步骤,结果现在你就直接掀桌是吧? 钩提子沉下脸:“你若不喜紫微帝星,又觉得太阳、太阴过于灼烈,也可从天机、武曲、天同、廉贞、天府、贪狼、巨门、天相、天梁、七杀和破军这剩下的十一颗正星中挑选,怎可乱点主星?” 吴求道有些委屈:“是你自己说天地大劫将临,天象大乱的啊!那我不挑紫微,难道其他正星就不会星象紊乱吗?” 钩提子语气一滞,这徒弟说的也有道理,紫微帝星飘摇,北极天枢黯淡,不管最后谁成为新的‘北辰’,天地大劫一到,这十四正星的斗力肯定都会大受影响! 而勾陈一这种杂曜,反倒可能在大劫之中保持稳定,即使“北辰”再有动荡,那勾陈一与北极五的角力至少也是一两百年后的事情了,的确是大劫之下的保险选择。 钩提子面色怪异地问道:“自《命宫点星术》面世以来,从无有人选择杂曜为命宫主星,哪怕那是一颗星光比正星都更加耀眼的杂曜,我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吴求道一笑:“师父,你搞得这么严肃干嘛?不过是试试罢了,反正我不死之身,试错机会多得是,大不了出了问题,我再废功自尽,重生后换成其他主星好了。” 钩提子一愣:“你早就想好了用不死之身来尝试修炼不同的功法?” “对啊!”吴求道脸色有些严肃,“怎么,师父,这法子不可行吗?” 钩提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回道:“可行倒是可行……” 吴求道松了口气:“那不就得了?我看我们还是尽快开始引度命宫主星吧!” 钩提子深深地看了乖徒儿一眼,这小子,看似鲁莽,其实想法另辟蹊径啊!哪怕他想出的点子其实有碍修行,但仗着不死之身,却依然能勇猛精进,的确能在仙道上突飞猛进,快人一步。 “好吧,那现在你盘膝端坐,抬眼将勾陈一星在星盘中的位置牢牢记住,然后闭目回忆,观想此星,将你记住的所有星盘景象在脑海中细细描绘出来,置于眉心三寸内的紫府之中。” 听着妖道的交待,吴求道听话地闭眼开始观想起来。 “善!我已勾来一缕勾陈一星的杂曜斗力在你周身盘绕,你可感知到它了?” 吴求道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可闭目感知之下,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与虚无。 他心里有些焦急,不知为何在心里想起了《夜空中最亮的星》的歌词: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哦,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 也许是歌曲真的带给了他方向,紧闭双眼的吴求道突然感觉到了一股耀眼的星光在虚空的黑暗里炸起!整个心神不知不觉飞向了那道星光! 那一刻,他变成了光! 第049章 此星有北辰之资! 三十六重天外天,九霄云外有神仙。 太墟天境中,象星列宿,浮生虚空,突有一道紫光从勾陈天宫中疾驱而出,射冲斗府,惊动了无数仙佛天人。 勾陈大帝端坐于九光宝苑座之上,有至一苍光、皇一赤光、帝一青光、元一绿光、真一黄光、天一白光、玄一紫光、太一碧光、正一乌光自宝座中照耀而出。 祂上象巍峨,翅如伏翼,长髯探出缠绕着诸天星曜,口中吞吐着一颗紫芒魄宝,目光灼灼,面目之上仿佛有两朵金光焰焰,横扫四方探来的神光,将其一一逼退。 诸仙神发现是动静乃是“六御”中统御万神的西极大帝,勾陈上宫天皇大帝而作,便纷纷偃旗息鼓,熄了观摩的心思。 见再无神光探来,勾陈大帝长达千里的腾蛇神躯迅速盘起,嘴上的乱髯如龙须般抖动,然后神念浸入大道根源探查,却见无有异常,心中便生出疑惑来。 祂思索再三,从五千九百二十有九尊化身中,挑出一具化身捏成蛇卵,轻轻掷入了凡间,而这枚蛇卵刚刚坠入东海,就掀起了滔天海啸,无意中灭杀了万千生灵。 没错,我就是光之巨人! 吴求道睁开双眼,眼里闪过一道紫芒,他兴奋地向妖道询问:“师父,我感觉到紫府里已经生出了一道紫光,这《命宫点星术》第一步是不是成功了?” 钩提子沉默地看着这个原本他认为,除了不死之身一无是处的入门弟子,心里一阵阵的烦乱,他当初修习《命宫点星术》,光是主星入府这第一关就花了三天。 他没想到这乖徒儿居然只花了一刻钟就感应到了勾陈一星的斗力,还不知不觉就将勾陈斗力轻易吸收进了紫府,便问道:“好徒儿……你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感应到星曜斗力的?” 吴求道有点懵,怎么感受,就是闭着眼睛瞎感受啊! 不对!他发现刚才自己闭眼观想的时候,下意识用了绣娘教他《自然经》里的静念法门,物我两忘,心静念止。 他是在进入到“身心两忘万籁寂,形神俱妙乐在中”的状态中,突然“祖炁修足玄关现,凝结翕聚炼光辉”,于是猛然醒转,发现这光辉根本就是星斗之光。 嗯……看来那个《自然经》也不是全无用处,以后只要别乱往下修炼搞出致死幻觉,单纯用来修炼命宫星曜之术也不错啊。 吴求道犹豫了一下,回答:“我就是想着自己要变成光,就成功了。大概其实每个人都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变成光吧?师父,只要你想,你也可以变成光。” 钩提子皱眉沉思这其中的缘由,难道青城派传下来的星曜观想法并非最优解,若将心念与曜光合一,修炼速度反而会更加迅捷? 嗯,可以让几个药人试试这种修行方式,说不定我也能从中获益不少。 不过,最大的问题不是杂曜竟也能成为命宫主星吗?莫非这勾陈一星,真有“北辰”之资,能在未来压服紫微帝星和北极天枢? 吴求道还在想如何隐瞒下,自己在西陵地穴底下学会《自然经》的事,那可是与青城丈人宁封子齐名的上古仙人广成子所传下的修行秘术! 结果钩提子突然心不甘情不愿地夸赞他道:“还魂草,为师不得不承认,你可能是我平生仅见之习武奇才,你应该是这门《命宫点星术》面世以来,最快勾引主星入府的修习者!” 吴求道还没被钩提子这么直球夸过,心知自己是借了广成子《自然经》的好处,才能这么快感应到星曜斗力,不由脸色有些发红。 他连忙转移话题道:“师父,既然勾陈星已经入主紫府,现在亥时都没到,不如我们等到子时,直接进行下一步,引度擎羊星煞,点亮命宫鸠尾穴?” “不。”钩提子摆摆手说道,“为师今日已经精疲力倦,且到明日,我为你药浴一程,看看效果如何,再行定夺。” “砰”的一声,丹房的木门又在吴求道的眼前被狠狠关上,不过这一次,他的心情简直比中了彩票还高兴!一路手舞足蹈地跑回禅房。 打开禅房木门之前,吴求道抬头一看,皎洁的玉盘高高挂在夜空之上。 吴求道想起妖道说过“日精月华过于灼烈”,你把握不住,于是好奇地放出心神,按《命宫点星术》的口诀去感知月亮这个正星太阴。 结果他轻而易举就感知到了月华的存在,毕竟与妖道只勾来一缕勾陈斗力不同,月曜之力充斥着整个庭院,月华一遇神念,就如宠物般亲昵地跑来,围着他跃动旋舞。 可还没等吴求道收回神念,吸收而来的月华就超过了他所能掌控的极限,“嘭”地一声月火点燃,从月光化为曜火,他整个人直接烧了起来。 月火烧得吴求道哇哇直叫,禅房里的药童们都被惊醒,纷纷赶出来看着他们的“药王大师兄”又一次被活活烧死,有人试着拿井水去泼月火,却仍然无济于事。 丹房里的钩提子被吵得不行,走出房门看向正在被月火烧得奄奄一息的吴求道,叹了口气,这乖徒儿仗着自己有不死之身,越是跟他说什么禁忌他就越喜欢去招惹。 第二天,死亡重铸归来的吴求道仿佛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跑到丹房大力敲门道:“师父,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丹房里!” 结果钩提子从庭院外走进来,狐疑地看着他:“你在做什么?” 吴求道把敲门的手收回来,说道:“没什么,就想问问师父你起床了没?” 钩提子也不揭穿他,背着手往西厢院子走去:“走吧,药浴去。” “哦哦!这就来!”吴求道连忙大跨步追上前去。 钩提子走在前面,头也没转过来,开口问道:“乖徒儿,昨晚可得了教训?” 吴求道摇摇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没错,吴求道毫不觉得自己昨晚勾动月火弄死自己的事情有什么可尴尬的。 《别想大象》理论懂不懂?跟你说现在什么都可以想,但是别想大象,你做得到吗?相反,你越是告诉自己别想大象,就越会控制不住地想到大象。 钩提子脚步一顿,转过头来:“这句诗没听过,写的不错,有成篇吗?” “呃……”吴求道一时想不起前后文,“没有全篇,就偶得了这么一句。” 钩提子点点头:“看来是家学渊源,你到底真失忆假失忆啊?” 吴求道翻了个白眼,我只是顺便当个文抄公而已,不用这么敏感。 第050章 一蝇不能落,一羽不能加 “咕噜咕噜咕噜~”大鼎中的汤水不断沸腾。 膳房里的药人大妈将柴火不断往大鼎底下塞进去,她们额头流下豆大的汗珠,手里的动作却不敢稍有迟疑。 见吴求道颇为犹豫,钩提子问道:“怎么了,乖徒儿,还不快快进鼎,这《六味甘露汤》的药力若是白白流失,可颇为可惜啊!” 吴求道犹豫了一下:“师父,我以为你说的药浴是在大木桶里泡澡,你这么整,我觉得自己是在被人拿来当两脚羊煮肉吃。” “你觉得木桶,能承受住辅助《阴阳炼形法》的药浴仙方吗?”钩提子眉毛一挑,“凡木岂能容得下仙灵之气?” 吴求道心想也是,仙侠炼形,药浴锻体嘛,跟普通人泡澡肯定不一样,只好脱了外衣,只留亵裤,将脚伸进那汤汁沸腾的大鼎之中。 看到乖徒儿被热水烫得龇牙咧嘴,钩提子心中大慰,没错,他就是在骗弟子入瓮,其实药浴哪里需要边烧汤边泡水的?可这几天吴求道一直跟他闹事,他可不得捉住一个机会收拾收拾? 吴求道脚上烫出了水泡,实在不敢钻进去,连连跟师父告饶,希望掺点凉水,妖道心里大笑,嘴里还直呼可惜浪费了药力,只叹乖徒儿享受不了福气。 等药人大妈们往大鼎里倒了好几盆冷水,吴求道才敢进去,然后大妈还用两块木板盖住大鼎口,防止药气外漏,只留吴求道一个脑袋留在外面。 “乖徒儿,你可知?这药浴之法,其实可以分为烫洗、熏洗、足浴、坐浴和全身浴五种方式。”钩提子问道。 吴求道好奇问道:“那这五种方式有什么区别啊?” 烫洗类似后世的花洒淋浴;熏洗则跟蒸桑拿差不多;足浴就是泡脚。 钩提子看着把整个脑袋露在外面的吴求道说:“嗯……你现在有点像是坐浴,主要是给妇人疗养外阴,或是用来治疗痔疮病灶的。” 吴求道控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温声问道:“那师父的意思是?” “乖徒儿,你也不想看到自己别的地方都锻炼足了,就剩脑袋毫不设防吧?”钩提子拿出一根芦苇杆,展示了一下,“这杆子中空,可供呼吸换气,刚才我教你的龟息法没忘记吧?” 吴求道犹豫了一下,想起希腊神话里因为脚后跟没浸水而留下破防弱点的阿喀琉斯,还是接过了芦苇杆,钻入水面之下,运用妖道传授的龟息之法换气呼吸。 “很好,沉入药汤之中,记得运转锻皮法门,尽量吸收药力。”看着吴求道听话沉入水面以后,妖道继续指导。 骨、脉、筋、肉、皮,也即药理中的“五体”,是构成整个人身形体的重要组织。 锻体之术,就是按照《黄帝内经》所述,转化五脏所存之元气,由内而外地强化全身的器官组织,达到“骨为干,脉为营,筋为刚,肉为墙,皮肤坚”的锻炼效果。 锻体练至高深处,肉身便能生出种种异状,是为身异,身异再行强化可练就神通。 “你若能将浑身练成一张熟皮子,自然便皮糙肉厚;若能练出‘肉皮袋’的身异来,那人家便是刀砍斧剁,你只需将内气胀起,周身张成一只大皮袋,常人便不能伤你分毫!” 吴求道听着心中振奋,结果嘴里的呼吸节奏被打乱,鼻子直接呛水,不得不从水底下钻了出来,顶开封闭药汤的木板,疯狂咳嗽起来。 钩提子摇摇头:“可惜了,你这一出水,木板大开,药气外泄,整桶药汤便废了大半,重新再泡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倒了吧!” 于是吴求道便从大鼎里爬出来,看着药人大妈们搬不动大鼎,只能辛苦地把大鼎里的汤水舀出来倒掉,看去很是可惜。 “等等!”吴求道突然问道,“师父,这《六味甘露汤》其他药童或是药人有没有配给的份额啊?” 钩提子笑了:“你是我入门弟子,《天地造化阴阳炼形诀》我也只传了你一人,能教药童炼气锻体的基本法门,只是因为他们气力太小,又怎么会帮他们药浴呢?” “这样啊,那师父你说药气一泄,药汤效果便废了大半,那我将药渣收集起来,供给其他人用热汤泡浴,多少也能生出点效果吧?”吴求道问。 钩提子骄傲地说道:“这是自然!青城派乃是修仙门派,这《阴阳炼形诀》的锻皮法门,放到江湖上也称得上是一绝,它的配套药汤,便是药渣也能让江湖人士抢破了头。” “那就好!”吴求道向几个大妈鞠躬请求道,“大妈,能不能请你们帮我把药渣收起来晒干?我拿来有用。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几个药人大妈受宠若惊,赶紧回了几个鞠躬礼。 吴求道安慰了大妈几句,转头看向妖道,好奇问:“师父,我把药渣收起来,拿去给那些药童用,你没有什么意见吗?” 钩提子呵呵一笑:“不过是一些药渣,值些甚么?我说过,便是仓房里的药材,你也大可随意取用,大不了你自己药浴的材料不够嘛!我连《六味甘露汤》的配方都能告诉你。” 取五甲皮九两、红花三钱、川芎七钱、络石藤二两、桑寄生一钱、徐长卿一斤,倒上一百升热水,便是《六味甘露汤》的药浴配方了。 “你若非要找打,我也可以满足你的祈愿。”钩提子随手弹出一道剑罡。 对着迎面飞来的剑罡,吴求道突然心血来潮,侧身让了一下,居然真的躲开了!他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刚才是怎么做到的??? “皮,体之覆也;毛者,皮之余。”钩提子呵呵一笑,“只要锻皮有成,你的汗毛便能提前感知到剑风来路,这便是‘秋风未来蝉先觉’了,可避敌之锋芒!” 钩提子随手摄来一只小小苍蝇,“嗡嗡嗡”地惊慌乱飞,想要落在吴求道身上,但他像是受了惊一样,一跃而起跳到旁边,苍蝇根本找不到他。 “如你所见。”钩提子笑吟吟地看着乖徒儿,“‘一蝇不能落,一羽不能加’,这是江湖武夫们梦寐以求的功夫境界,而你现在,已经触及到了它的门槛!” 卧槽!怪不得连药渣都能让江湖人士抢破头,这药力也太猛了吧? 吴求道仔细看着手上齐齐竖起的汗毛,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我就这么泡了十几分钟的澡,就能获得蜘蛛感应了? 第051章 不死剑法 “师父!”吴求道犹豫地问道,“这么轻易就获得了‘秋风未来蝉先觉’的能力,会不会太无敌了?” 钩提子被逗笑了:“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汗毛乍起,只是让你有后发先觉的胜势而已,哪里来就无敌了?如是这样说来,天下无敌来得也太简单了!” 只要对方出刀够快,你便是察觉到了他的来路又如何?对方招式精妙,骗得你失去重心,改换剑招后你来得及反应吗?人家人多势众,箭如雨发,你招架的过来吗? “哦,原来如此!”吴求道松了口气,这蜘蛛感应在对决时当然是很大的便利,但是跟力大无穷、武器坚、体味臭、长得吓人等等战术优势一样,并不能完全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 何况我有天厌不死之身,本来就已经无敌了不是吗?我可能赢不了,但永远都不会输啊!咳咳,就算我输了,一时半会儿输了几百上千次,但笑到最后的终究还是我嘛! “师父,今天药浴到这就完了?” “完了啊。” “那接下来是什么章程?”吴求道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章程啊,就等到今夜子时,我再为你引度擎羊星煞之力,点亮第一颗命宫穴道。”妖道说道,“你可以回去休息休息,炼度外炁,练练剑法什么的。” 说到剑法,这就是吴求道心中的一大伤口,他说道:“师父,我觉得《青英剑法》可能不太适合我,也许手里的《铸剑九法》比较适合我这种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 妖道深深看了这乖徒儿一眼,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道:“《铸剑九法》?也不是不行啊,这样,你先把《青英剑法》演练一遍,我看看练得咋样了。” “啊?”吴求道的脸拉了下来,“这就没必要了吧?” 妖道钩提子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当然有必要,你说《青英剑法》不适合你,我总得知道你为什么觉得不适合吧?” 吴求道没奈何,只能在妖道面前演练了一遍《青英剑法》。 “嗯……”妖道抚须沉吟了许久,他感觉自己之前夸这徒儿是平生仅见之习武奇才可能有点过誉了,“这样吧,或许单纯的练法看不出什么,你找个药童来,用打法对招下看看效果。” 于是吴求道就把三花猫找来,虽说三花猫只才八岁,比他小了整整六七岁,几乎只有他年纪一半大,而且本身三花猫身高就偏矮,力气也小,又是个女孩子。 不行,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吴求道怕自己下不了手了,但他必须打败对手,他得向便宜师父展现出自己在剑道上的无上天资啊!这些药童里,没有比三花猫更容易战胜的对手了! “叮叮当当!噼里啪啦!铮铮锵锵!” 一通大战之后,吴求道惨笑地趴在地上,脖子上还架着一柄演武用的木剑,也不知道刚才哪来这么些金铁交击的拟声词。 吴求道抬头看着这个一直受自己保护的小女孩,试图用眼神让她感到愧疚:“为什么你这么厉害,平时跟我练剑时却装得打不过我?” 三花猫用眼神撇了一下妖道钩提子:“一看到药王师就在一旁观武,我就不敢放水了,只能咬牙与你真枪实干比上一场。” “哼!”吴求道转头看向钩提子这个罪魁祸首,嗯,这次没用眼神表达,是真的发出声音了,弄得钩提子都懵了。 “行了,三花猫你回去吧。”钩提子看向吴求道,忍不住说,“我看还魂草,要不你还是练拳脚功夫吧?” 吴求道把地上的木剑收拾起来,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往禅房走去,理也没理钩提子,妖道这话跟三花猫当初说的一模一样,根本就是在戳他的伤口! 妖道看着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气场的徒弟,心想晚上还得看看他这杂曜主星会与四煞发生什么反应,没必要现在把他弄这么不开心,就说:“其实也没有那么差了。” 吴求道连忙把头转过来,兴奋地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妖道灵台急转,思考如何把自己的评语圆回来,“毕竟你修炼剑法才多久啊?能练到这个程度已经算得上是难能可贵了!” “我觉得你刚才很大一个问题就是,每次当三花猫用剑招打败你以后,你就定在那里不动,好像真的被刺中了一样。当然,这是演武时的规矩,可你跟普通人不一样,你是不死之身啊!” 说着说着,妖道把自己都说服了! 妖道说道:“你被刺中之后并不等于就完了,你完全可以以伤换伤,甚至以命换伤,用同归于尽的方式,往你的对手身上留下伤口,反正你不亏啊!” 吴求道的眼睛亮了起来:“以伤换伤,同归于尽?” 钩提子顺手摄来一柄木剑,《青英剑法》共有点、刺、劈、扫、带、抽、截、抹、撩、击、挂、托、拦这13种基础剑招,而每一个基础剑招还有各种各样的变招。 “你看,搠刺的步伐之所以如此复杂,就是为了避开对方的反击手段。”钩提子边说边演示道,“可你是不死之身,你不需要避开反击啊!你只需要如此如此,猛冲搠刺,便可无往而不利!” 吴求道连忙提剑,跟着钩提子的动作前冲旋刺了一下,果然动作顺手了很多。 “如此剑法,只有乖徒儿你这样的不死之身才能使用,便可称为《不死剑法》!” 吴求道听得大为欣喜,连忙缠着钩提子为他演示《青英剑法》不死版的各种变招。 “虚步点剑”式改为“并步点剑”式,“独立抡劈”式改成“拜年剑法”,像“撤步反击”这种招式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了,直接冲上去抱住对方猛扎就行! 练了许久,吴求道突然喘不过气来:“师父……等下,我……我今天呛水了,所以有点……有点气短,喘不过气来!” 钩提子倒不奇怪:“不是呛水气短,你这是伤到肺了,以后习惯就行。” 吴求道奇怪地问:“为……为什么要我习……习惯啊?” 钩提子说:“《灵枢》有言‘肝合筋,心合脉,肺合皮,脾合肉,肾合骨也’,《阴阳炼形诀》乃是转化五脏之元气,来加增你的皮膜强度,否则哪那么容易就练成‘蝇不能落’啊?” 吴求道张大了嘴:“你是说,《阴阳炼形诀》伤我肺来锻皮?而且以后锻炼其他四体,还会伤到其他脏器?” “是啊,不然我教你‘龟息法’干嘛?”钩提子笑了,“我之前跟你说过了,世上修行有八万四千法门,却没有哪个法门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乖徒儿,这些基本的修行常识,你不会忘了吧?” 第052章 有客来访(给我追读吧!朋友们) “那你踏马的不提前告诉我?”吴求道差点没撕了这个妖道。 钩提子笑笑,掀开衣襟,随意展示起来:“这有啥可说的?莫说是你,便是我自己的五脏六腑也一片狼藉啊。” 吴求道仔细看去,便宜师父的胸腹上果然难看得很,虽然外面腹肌分明,肤质光滑,内里却印出一片片青紫色的斑块,让人看了直起鸡皮疙瘩。 “行了。”钩提子重新扣好衣襟,“你若是怕这《阴阳炼形诀》有害五脏六腑,自然可以不再去练,你回去好好想想,若还愿意继续,晚上子时便来我丹房。” 吴求道问:“那晚上我要是不来了呢?” “哼哼。”钩提子慢悠悠地往丹房走去,“那你便也别再说是我钩提子的亲传徒弟了,回去做你的药人,再练下《玄君七章秘经》,帮我探探路好了。” 吴求道“呸”了一口,他之前差点被这妖道伪装的好师父人设骗了过去,还以为妖道真准备好好收徒,认真传授了,结果pua失败,这就暴露真实面孔了吧? 这些做领导的都是这样,明面上给你两个选择,其实说到底还是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他想让你做的那个选择,我社畜小吴对这个可懂了。 “师父,不用说了,人生自古谁无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当药人死在阴暗的地牢里,就是轻于鸿毛;为师父受伤受死,就是重于泰山啊!”吴求道振振有词。 钩提子抬眼看他,然后说道:“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你练功锻体,我能有什么好处?最后受益的还不都是你自己?” “对对对,为我自己!”吴求道满嘴称是,至于你这个妖道要培养药人拿去炼人丹什么的事情,都是捕风捉影啦,不值一哂。 “哼,这还差不多。” “对了,师父,之前你在西陵地穴底下说要教我什么《金身大法》,真的假的啊?”吴求道又开始问东问西。 钩提子眉毛一挑:“是《密付无漏金身大法》!你若道心猛利贞固恒久,我自会教你,你觉得自己道心坚固了?” “我觉得我是一颗道心向师父,永远跟着师父走!”吴求道说,“师父,《铸剑九法》你糊弄过去就算了,这个《密付无漏金身大法》总得给吧?” 钩提子笑笑:“等你命宫点亮了十二颗辅星,再来跟我提吧。到时候若是我心情好,可从三无漏法、五完天法、七无漏法、九完天法里挑出一门教你。” 吴求道眼神一亮:“多谢师父!那就一言为定了!” 还没等钩提子回答,天上突然远远传来一道声音:“福生无量天尊,贫道乃昆仑山无上妙真道士纯阳子!道友慈悲,可否容贫道冒昧前来一叙?” 吴求道能看到妖道浑身一紧,显然对此毫无准备。 钩提子也运气朗声答道:“无量天尊,纯阳子道友能来,实是让蓬门生辉,只可惜此地颇为简陋,道友可至前殿稍待,贫道钩提子这就过来!” 那天上的声音再度传音而来,但这次比之前好像近了很多:“哦?竟是青城的钩提子师兄?师弟此行匆忙,打扰了师兄清修,还请见谅!” 然后吴求道就看见一道青光从天而落,钻进了大雄宝殿里面。 而钩提子则在一旁上下打量了一下吴求道,然后对他挥挥手:“乖徒儿,为师进入有客来访,你就暂且先回去歇着,对了,去叫三花猫来前殿端茶!” 于是吴求道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去找三花猫,传达妖道的指示。 三花猫离开以后,剩余的那些药童也都无心做日常功课,都竖起耳朵听着前殿的动静,但大殿里似乎讲话很是温声细语,隔着一间佛堂都听不太清。 吴求道心里有些犹豫,这过来的客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妖道捉药人、炼人丹的做法必然是为正道所不允的,否则也没必要躲到龙泉山这种犄角旮旯里偷偷摸摸的做。 如今这报恩寺里,无辜的药人药童加起来也有小两百人了,可妖道拿人命来开炉炼丹的威胁却始终没有消除,今天这个客人的来访称得上是一个转机了! 有没有可能可以向这个意外前来拜访的“昆仑山纯阳子”求救?可他们互称师兄师弟的,听起来这个纯阳子好像跟妖道乃是旧识?会不会他也是个草菅人命的妖道? 毕竟我连这个诡异的仙侠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正道反派格局都不清楚啊,连妖道钩提子出身的青城派到底是好是坏我都还没搞明白呢! 吴求道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推门而入,走进了大雄宝殿。 妖道钩提子、三花猫,还有那个纯阳子,三人齐刷刷地看向吴求道。 吴求道仔细看去,这个纯阳子是个清逸英俊的白衣青年道士,腰间仗剑,还挂着一个酒葫芦,但不知道是不是道士们都有讲究,他年纪轻轻的,脸上也蓄着三缕长须。 “咳咳咳咳。”纯阳子干咳了几声,抿了口酒葫芦,“这位小兄弟是?” 钩提子连忙答道:“哈哈哈哈哈哈,师弟有所不知啊,这个是师兄我最近从乡里发现的仙道苗子,很有天赋,就收下当了个弟子,不过你来得急,我还没建籍牌呢。” 吴求道转头看了眼钩提子,心知他是在暗示自己,三花猫的籍牌还在他手上,让自己说话注意点,不过妖道这番威胁倒是让他放下了心,看来这个纯阳子应该没问题。 “师父!我这不是听说有炼气士来拜访您,想看看真正的修仙人士长啥样嘛!”吴求道按照钩提子给的人设,装作是个不谙世事的农村娃,蹭到纯阳子面前东瞧瞧西看看的。 纯阳子倒也不拘束,就这么站在原地,笑吟吟地看着吴求道转来转去,开口问道:“怎么样,小兄弟,看出什么了吗?” 吴求道点点头:“看出来了,这位道长,我看你老是咳嗽,是不是感觉喉咙老有东西,早上刷牙还恶心干呕?” “哦?”纯阳子和钩提子对视一眼,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吴求道叹了口气:“这是病!长期喝酒会刺激气管、支气管的黏膜,导致嗓子干痒,引发慢性咽炎!道长,这酒啊,该戒还是得戒啊!” 纯阳子笑道:“多谢小兄弟关心,不过我咳嗽是因为修行功法伤到了肺,这酒是我师父替我调制出的药酒,恐怕一时半会儿是戒不了了!” “呃!”吴求道一愣,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装次逼,又装崩了。 吴求道恼羞成怒,冲上前去抓住纯阳子的手拍了拍,将一个纸团塞进去:“少废话,你一个出家人,抽烟喝酒烫头,样样都来,能行吗?” 第053章 僵尸红毛,生不如死 吴求道振振有词道:“不行!” 纯阳子感觉手里摸到了一个纸团,便不动声色地接住,说道:“小兄弟此言差矣,莫说喝酒,只要不在‘三厌四不食’之列,便是沾了荤腥,我们出家人都能尝啊!” 吴求道见纯阳子接了纸团,放下心来,转头却看见妖道钩提子脸上阴郁的表情,心里不由一沉。 妖道开口道:“真是让师弟见笑了,师弟所言之事我自会放在心上,若无其他事情,我这就不便多留了,这不肖徒儿真是让我操心得紧!” 纯阳子又咳了几声,才答道:“那就有劳师兄挂心了,师弟替这川蜀大地百万生民多谢师兄了!师兄再见!还有两位小朋友再见!” 于是纯阳子纵身一跃,浑身化作一道青光,再度消失在天际。 三人盯着纯阳子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然后妖道钩提子突然抓着吴求道的衣襟,喝问道:“你刚才把什么递给他了?” 吴求道看着妖道阴鸷的面孔,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犟嘴:“师父,徒儿不知你在说什么啊!我刚才哪里有把什么东西递给那个奇怪的道士。” 妖道气得当场一掌拍出,将吴求道轰成碎片。 待到吴求道从死亡重铸中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身上不着寸缕,除了脑袋,浑身都无法动弹。 妖道站在他身边上,嘴里大喝:“天地迴转七星魂,博浪玄映四外真。积恶鬼灵随吾行,妖邪阴尸听此命!神兵火急如律令!开!” 吴求道听到这咒语,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不由说道:“师父,你能不能解开我身上的咒缚啊?徒儿愚钝,不知师父你这又发的是什么疯!” 妖道摇摇头,对着吴求道说:“好徒儿,不是你愚钝,而是你太聪明了。不错,贫道的确对你们这些药人不怀好意,那纯阳子也的确是为乡民失踪一事追踪而来。” “可以说,他就是你们如今唯一的希望,因为如果不是你做小动作,我也已经准备不日就行那炼药仪轨,大开丹炉!哪怕没有你这么一出,你们也全都得死!” 吴求道看着妖道陷入反派话多的情绪之中,心里却毫无什么嘲笑之意。 他知道,妖道因为三尸入脑,心魔大炽,本就很难压制自己的情绪,加上又在这乡下地方闷了好几年,所以自己这个亲传弟子,一直都担当了他情绪树洞的作用。 如今妖道不再掩饰自己的恶毒计划,必然是已经准备完全翻脸了! “三花猫,你们速度快一点!药人怎么还没到齐?”妖道转头骂道。 “师父!”吴求道急了,开口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嘿嘿嘿。”妖道笑了起来,“乖徒儿别怕,你可以躺在地上自己亲眼看看我要做什么!待我把药人全都炼成大药,自然会再来炮制你。” 吴求道嘴唇有点颤抖,但又有些不相信:“你炮制不了我!我是不死之身!” 妖道哈哈大笑,说道:“不错,我的确杀不死你,但我也不必杀死你!还魂草,我没把你的脑袋定住啊,你不如看看自己浑身上下,有没有感到瘙痒难耐啊?” 吴求道闻言低头仔细看去,他身上不知何时长出了很多红色的汗毛,而且皮肤上也出现了许多紫红色的斑痕,那些紫痕所经之处奇痒无比,还在不断往外扩散。 妖道手里举起一个小小的稻草人,向吴求道示意:“你看,既然你是不死之身,我何必非得要你的性命呢?你这样的不死异种,可是炼制活尸的天材地宝啊!” “两年前,我读到《毗尼日用》偈曰:‘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若不持此咒,如食众生肉。’心中生出疑惑,这普通一碗清水,如何会有这么多虫子呢?” “于是贫道便想依此论,细察这水中不可见之细虫,结果我精研《仙砂返魂箓》中抱虫丸存思之道,又结合南疆炼尸之法,居然真被你师父我研制出了一种新的《蛊尸化生法》。” 卧槽,吴求道懵了,这妖道很有想法啊,这是搞出了仙侠版的丧尸病毒了吧? “你看,其实只要以炼尸之法将你镇住,你便不能自尽了啊!”妖道把手里小草人的手往前一推,吴求道的手就往前一伸,草人的腿一弯,吴求道的腿也一弯。 吴求道控制不住身体,只能大骂:“钩提子,你这混蛋,放了我!” 妖道叹息道:“经过这些天的观察,贫道也是颇有所得啊!我知你这不死之身诡异得紧,不管设下何等陷阱捆锁,你若一死便能轻松脱出,连我偷偷种下的蛊虫也留你不下。” “可我只要将你炼成活尸,永远半死不活,那敢问乖徒儿,你的不死之身还如何起效呢?”钩提子笑道,“若不是我解开了你的舌关,你现在连骂我的能力都没有。” “钩提子,你这个贱人!你小时被猪亲过吧?我祝你吃饭噎喉,走路摔跤,打坐的时候你怎么不遭雷劈啊?”吴求道感到瘙痒无比,身上的红毛越长越长,浑身上下只有一张嘴能动。 妖道微微一笑:“骂!你且继续骂!若不听你这花样百出的骂人怪词,我就是炼丹都没什么心情。能够炮制得了你这不死异种,真是令我不亦快哉!” 外有那纯阳子暗处窥视,内有三尸心魔时时搅扰,实在是内忧外患,偏偏自己长生的机会就在眼前,妖道心中压力如山倾,若不放这背刺师父的不死逆徒开口跟他对骂几句,他都可能崩溃了。 “药王师,所有药人均已带到!”吴求道脑袋转过去一看,三花猫已经带着大群药人来到大雄宝殿。 “好,立刻开始仪轨!”妖道一跃飞身而起,“好徒儿,继续骂吧,我喜欢听!” 吴求道心里陷入绝望,这狗屎剧情的坑也太大了,根本填不上啊! 修炼邪书的三日之期我勉强度过了,结果转头就要我跑到西陵地穴找蚕蛛卵,如果不是天厌不死之身的金手指,早死八十回了! 好不容易从地下副本出来,等到了一个疑似正派的仙侠角色,结果稍一触发救人剧情,就把妖道惹怒,直接给自己下了仙侠版丧尸病毒,这个开局策划不合理啊! 吴求道大脑飞快急转,这回是真的被逼到了绝境死角,被炼成活尸的自己,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根本没法自尽! 而妖道只需要每日扔几块血肉给自己吃,这活尸之身就饿不死!这就把自己最后的底牌,死亡重铸:饿死脱困之法都堵死了! 哪怕自己到了七老八十走不动路了,都还是妖道手里的尸奴,生不如死,任他搓扁捏圆。 吴求道有些绝望,难道从今往后,我就只能变成一只晚年不祥的红毛怪了吗? 第054章 我成仙了 吴求道有些后悔。 如果接下来我这辈子都得变成不死不活的红毛怪僵尸,还不如一开始在地牢里就变成尸水得了! 咦?不对啊!就算他束缚了我的肢体,防得住我自尽脱困,还防得住我被天狗吃成一滩尸水吗?原身可是学过《太阴尸解蜕形箓》这个自杀神技啊! 吴求道眼前一亮,原身被天狗吃掉的记忆我都历历在目呢!卧槽,狗策划我错怪你了!原来破局的关键线索一直都在我的技能栏里! 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完全可以嘴炮召来天狗,跟那妖道同归于尽啊! 吴求道很兴奋,《王者荣耀》我最擅长自爆流了!反正我能重生我怕个雕? 《太阴尸解蜕形箓》引来的天狗与凡间所在的维度不同,在没有时空尺度的更高维度,连空间都不存在,就更不存在什么所谓的“角度”了。 所以它们只能感知到单一空间内的生物,一旦被墙、门、护栏之类的东西隔开,对它们来说就等于看不见了。这也是为什么当日天狗只吃了原身和老王两人,连只隔着栅栏的老李头和苗先勇都秋毫不犯的原因。 天狗出征,寸草不生,妖道与我同处一殿,他也绝对跑不了! 至于这大殿里无辜的药人怎么办,那吴求道就管不了这么多了!再说妖道大半夜召他们过来,可是想“以人炼丹”的! 为了不让妖道发现,吴求道嘴唇微启,在心中默念起了那邪异的《非色非形非数非方神咒》。 「……青鸾子千岁而千岁化,桃子五仕而心五化。耕夫习牛则犷,猎夫习虎则勇,渔夫习水则沈,战夫习马则健,万物可为我。我之一身,内变蛲蛔,外烝虱蚤,瘕则龟鱼,瘘则鼠蚁,我可为万物……」 在蒲团上高高端坐的妖道心里一惊,不知为何,他突然感到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气息在大殿里弥漫。 「……蜮射影能毙我,知夫无知者亦我,则普天之下,我无不在。天地虽大,有色有形,有数有方。吾有非色非形,非数非方,而天天地地者存……」 原身残存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不断浮现,这些咒文不用背诵便自动从他嘴里念出。 吴求道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一心只顾默诵咒文,外面的整个世界都变得离他很远很远,但又都纤毫可见。 大殿角落里,不知何时飘起了一阵烟雾。 烟雾里先是钻出了一个野兽般的头颅,咆哮几声,然后连着身体也慢慢钻了出来。 吴求道晃了晃脑袋,只要盯着那野兽的身形,就会感觉额头好像发烧了一样滚烫。 不,那兽类仿佛根本没有实际的形体,他只是看到它在空气中留下的涟漪,才描摹出了一个大概的形状,好像是一个佝偻匍匐的人形,又好像是一只瘦骨嶙峋的豺狼。 仿佛灵光一现,吴求道从原身残留的记忆里想起了它的名字,不错,这便是《太阴尸解蜕形箓》所召来的天外异兽——“天狗”! 吴求道心里一惊,咬牙把《非色非形非数非方神咒》的咒文默念完整: 「……在己无居,形物自著,其动若水,其静若镜,其应若响,芒乎若亡,寂乎若清,同焉者和,得焉者失,未尝先人,而尝随人,此谓之天狗也。」 咒文甫一念完,吴求道就感觉自己浑身所有的精气神都被直接吸走,头疼耳鸣,躺在地上连脑袋都动不了了。 但《太阴尸解蜕形箓》带给他的奇异感知力还在继续发挥作用,即使他完全没有力气转头关注,但四周的景象却都纤毫毕现地映照到他的心湖里。 一大群天狗从烟雾中浮现出来,对大殿里的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地开启了猎杀。 药人和道童疯狂逃窜,但被天狗一个接一个地撞倒在地,血水迅速地流满了大殿,本地信众精心供养的青石地砖一朝变了颜色。 妖道转头看向吴求道,却见他躺在地上,脸色发青,想起《玄君七章秘经》中的描述,情知这必是他不知何时偷偷修成了《太阴尸解蜕形箓》,才召来这些天外异兽,于是勃然大怒。 “还魂草!你这该死的逆徒!”蒲团带着妖道临空飞起,要往前冲去,但他激烈的动作反而吸引了数只天狗的注意,一只天狗从虚空中跃出,撞翻了妖道。 妖道站起身来,黄冠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披头散发仿若恶鬼,他气急败坏地对天狗喊道:“不知死的孽畜,竟敢冲撞你道爷来!吃我一记阖辟天机法!” “虚中藏万物,内里辟乾坤!破!”妖道额头正中的囊肿猛然爆裂开来,里面居然长着一只血糊糊的人眼,血眼里射出一道金光,打中一只扑来的天狗,爆出满地的清水。 钩提子捡起黄冠戴好,看来这天狗也不是万法不侵,他心中大定,血眼不断射出金光,将扑来的几只天狗一一打爆,狂笑道:“了一化万!孽畜,你们这是自寻死路啊!哈哈哈哈哈!” 但哪知天狗并非凡间之物,金光打爆的形体只是它们真实躯体在此世划过的涟漪,地上的几滩清水很快重新聚拢起来,恢复了瘦骨嶙峋的豺狗模样。 一只天狗显然是被激怒,仰头发出类似“榴榴”的尖啸,召集了更多的天狗,它们的实体并不在此界,故而跑动的路线在人看来像是在空间中迁跃,瞻之在前,忽焉在后,飘忽不定,根本测不透来向。 “万化归一!破!破!破!破!都给我破啊!”妖道乱放金光,但还是躲不开天狗的撕咬,额头血眼射出的金光打在了空处,右手被一只天狗咬断,鲜血喷了一地,痛喊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妖道连按几个穴道屏蔽了痛觉,转身将一只靠近的天狗踢爆成一滩清水,嘴里连喊护身口诀:“三无漏法,开!五完天法,开!七无漏法,开!九完天法,开!” “我有《密付无漏金身大法》!谁能伤我?”妖道身上金光护体,天狗只能撞出一阵阵涟漪,但随着天狗越聚越多,金光突然破裂,妖道惨嚎一声,“啊啊啊!!!” 吴求道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已经是妖道摔倒在地,被几十只天狗围住乱咬。 他突然感到手上一阵疼痛。 不知何时,一大群天狗已经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撕扯着吴求道的身体。 在难以形容的剧痛之中,吴求道脑中的那根理智之弦崩断了,他的大脑分泌出过量的巴多胺来缓解伤痛,而这也让天狗们撕咬得更欢了。 他仿佛灵魂出窍,眼前看到了天花乱坠的盛景,耳边传来了大法螺吹出的乐律,有大法鼓击响,大法炬点燃,天女下凡握住了自己的双手,要接引自己直上仙境。 这一刻,喉管被咬破,以致大脑缺氧的吴求道幻觉丛生,却感觉自己终于明白了《太阴尸解蜕形箓》的真意。 「夫尸解者,形之化也,本真之练蜕,躯质之遁变!太阴炼形法,形解而成仙!」 举形升虚,谓之天仙;游于名山,谓之地仙。 先死后蜕,这是尸解仙啊! 我成仙了! 第055章 纯阳剑仙 报恩寺大雄宝殿。 吴求道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浆糊一样,浑身上下都酸软无力,眼皮沉重得好像被胶水黏住了一样。 他虽未醒来,却还有隐隐约约的呼唤声。 “小兄弟?小兄弟?” 吴求道感到有人将自己扶了起来,还给自己喂了一点清水。 不对,这一切怎么如此熟悉? “啊!”他猛然醒来,想起了刚才被天狗撕咬的凄惨死状,以及天女接引的临死幻觉。 我去,天狗分尸也太疼了吧,下次我绝对再也不用这招了! “小兄弟,你没事吧?”一个白衣青年道士的脸突然钻进了吴求道的眼帘,他清逸的俊脸上满是担心的神色,赫然便是白日里前来拜访妖道的纯阳子。 吴求道可能一时对道士打扮的人有了ptsd,吓得直接往后退了好远,发现自己身无寸缕,又吓得捂住三点。 “小兄弟,你不认得我了吗?”纯阳子:“我乃昆仑派修士纯阳子,俗名吕岩,追查川民失踪一案而来。小兄弟不用担心,捉你们来此的钩提子师兄,已经仙逝了。” 吴求道环顾四周,大雄宝殿里有幸存的药人在哀嚎,但更多的是满地的残肢断臂,和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他不由恶心地呕出了黄色的酸水。 道士吕岩给他拍拍背,见他暂时并无性命之危,便起身救治其他伤者去了。 吴求道擦干净嘴,随地找来一件完整的麻衣披在身上,默默跟在吕岩背后帮忙做些端水、擦血的下手工作,中间还是忍不住吐了几次。 虽然他仍不觉得自己跟那妖道同归于尽的做法有错,毕竟这些药人本就是要死的,自己只是提前了一点时间,但眼见着他们苦挨伤痛的模样,心里也是颇有些不落忍。 等吕岩将所有重伤药人都清创喂了丹药以后,他聚拢了剩余6个伤势不重的幸存者,开始询问来龙去脉,拼凑出了整起事件大概的经过。 原来这妖道钩提子,原本是个正经修行者,师拜青城山丈人洞,与纯阳子吕岩的昆仑派同属道门分支无上妙真道,互相也曾见过几面,多少有些香火情。 与钩提子之前自述的经历不同,纯阳子所知的是他从师弟玄真子手里偷学到了《龙蹻经》,但研读经书时未能坚守灵台,心智为大道污染,竟不知不觉入了魔障。 三年前,他出门云游以后,便再无人得知他的消息。 接着便是这两年,川蜀乡民失踪案层出不穷,成都府台衙门却一直束手无策。 纯阳子吕岩便是察觉此事,一直在各地奔波追查实情,听说眉山郡龙泉山附近有和尚报案强梁占了寺庙,便顺便过来看看,是否有川民失踪案的线索。 吕岩所知的部分只到这里,接着几个药人开始讲述自身经历。 这些药人大多是生来便具身异,乡间多以祥瑞或异象视之,在十里八乡多少有点名气,都是突有一日,或是碰上游方道士问路,或是遇到天上妖风来袭,总之眼前一黑就被关到了地牢。 每个药人被关的时间都不一样,最长的有达一年多的,药人平日里不但要为妖道做些捣药掸尘的杂役,丹成之后还得替他试药,这都是连吴求道也知道的。 然后有人提起了那个在药人中流传的可怕说法:这妖道想要以人炼丹! “等等!”听到这个说法,吕岩突然伸手打断了药人们的叙述,“诸位能否将平时接触过的药材凑个单子出来,还有请将试药的过程详细说一下。” 药人们绞尽脑汁地凑出了一份药物名单来,无非便是铅汞雄黄、灵芝鹿茸、白芍黄精之类的药材,不过也不乏人鱼膏、蛟龙骨、血菩提之类听起来就很玄幻的材料。 听着药人们的话,吕岩眉头紧皱,咳嗽几声,举起葫芦喝了口酒。 有个年纪比较大的药人说起了试药的过程:“就是每次都喂不同的丹药,看看效果如何,有时候还会直接让我们活吞些蜚蠊、鼠妇之类的五毒虫子和虫卵。” 另一个药人补充道:“还有会把药材扔到热汤里,让我们泡三五个时辰,然后才把我们放回牢房。” 吴求道闻言有些惊讶,好家伙,这妖道原来又在骗人,自己还真以为只有自己得到了药浴的机会,真特么的老奸巨猾啊。 “这是药浴,一般只有锻体,或是炮制药材之时才会使用。”吕岩解释后面色阴郁,然后问道,“对了,你们说钩提子让你们试药,试药总有风险吧,可有药人试完药立毙当场的?” 药人们面面相觑,开始感觉不太对劲,那个老年药人说道:“我等并未眼见或是听闻有药人试药而死的,但也许是我们几人消息不太灵通。仙长,这事儿可有不妥?” 吕岩摇了摇头,又咳嗽几声,强笑道:“无妨,你们继续说。” 然后就是钩提子给药人分发《玄君七章秘经》的残卷,让他们三日之内感应入门。 三日后,妖道用法眼一一检查药人,入了门的喂药站到一边,没入门的直接摘了身异投入药鼎,结果因为有药人刺杀妖道的缘故而暂停,后来妖道又看中那个药人不死之身,收为亲传弟子。 最后就是今晚,钩提子突然召集所有人,而他的亲传弟子还魂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成了个红***,怪吓人的。 接着有莫名其妙突然出现了一大群看不清样子的怪物,吃了许多人,混乱之中连妖道自己也没活下来,后来那些怪物大约是吃饱喝足,突然之间又全消失了。 说完大家把眼睛看向吴求道,他就是那个被妖道收为亲传弟子的不死之人。 众人视线中心的吴求道倒是盯着纯阳子吕岩问道:“纯阳子道长,哦不,仙长,你能化作剑光飞来飞去,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蜀山剑仙?” “我哪称得上什么剑仙?”吕岩语气温和地答道,“贫道与小兄弟你一样,也是一名求仙问道的普通炼气士而已。” “不知此世炼气士之中,可有匡扶正义的正派,与残害百姓的魔道之分?” 吕岩脸上严肃起来,答道:“大约算来,应该是有的。” 吴求道皱了皱眉:“那这么说,钩提子是魔道中人,而你是正派修士吗?” 吕岩脸色有些难看:“青城派修的也是我无上妙真之道,向来讲究清净积善、养神炼气,只是钩提子师兄一时为三尸所趁,因此行事才几入魔道。” 虽然吴求道知道不该怪纯阳子,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为什么我明明把纸条给了你这个大剑仙,你却迟迟没有出现,反而让钩提子有机会开炉炼丹?” 吕岩双眼微阖:“抱歉,贫道与钩提子师兄略有故交,与小兄弟你却是萍水相逢。虽然你在纸上所言骇人听闻,我却不敢完全相信,只能于十里之外观察动静。” “待我感应到事有不谐,便立时蹈空踏剑飞来,不过还是迟了一步,真的非常抱歉!” 第056章 仙砂返魂箓 “咳咳咳咳!”许是说到情绪激动,吕岩咳嗽了起来。 吕岩抿了一口药酒缓冲喉中干痒,对吴求道说道:“我知道小兄弟心里对贫道仍有不满,但我思前想后,若是再将我放到类似的情景中,我也还会这样做。” 吴求道有些生气:“为什么?” 吕岩说:“小兄弟,你既已踏上此路,我便告诫一句:炼气士之威,可拔山超海、摘星拿月,万不可只听一面之词,便轻易出手,否则只会害人害己,后悔一生。” “方才听说你身怀不死之秘,此事我闻所未闻,想来你日后必借此秘术,成为仙道上超群越辈的奇才大能。”吕岩道,“但你放心,我不会对你的秘密刨根问底。” 吴求道认真盯着吕岩的动向,这家伙终于要暴露出真实目的了吗? “可有一个秘密,涉及到一件大恶谋,也牵涉了川地千万黎庶安危,我非要弄个究竟不可!”吕岩放下酒葫芦,拔出长剑,“佛像后面的小朋友,也请出来吧。” 吴求道惊讶地往那尊高大的四手三眼佛母像看去,只见两个道童从佛像后面走了出来,跪地下拜道:“童子三花猫(地滚虫)拜见纯阳子仙长。” “三花猫,你也活下来了?”吴求道走上前去要扶她,但三花猫却不敢起身。 吕岩轻轻挥出一剑,一道无形的剑气划过空气,将吴求道逼退:“仙长不敢当,我只问你二人一个问题:钩提子是否真想以人炼丹?你二人如实答来,莫要自误。” 剑气在破开一道大洞,两个药童浑身颤抖,不敢回答。吴求道虽觉这样逼问不妥,但他也好奇答案,便没出声阻止。 吕岩提剑踏前一步,喝问道:“我最后再问一遍!钩提子是否真想以人炼丹?” 地滚虫把头趴在地上回答:“仙长,药王师说了,这些药人都是很好的大药,只要按照经书所载好好炮制处理,烧上七七四十九天,便能炼成长生不老药。” 三花猫也说道:“药王师说,待他成就长生不老以后,便会以大、小灌顶法,生命返还,为我们每个童子延寿二十年。我心知他必是诓骗我们,但也只敢埋头听命。” 吕岩持剑静立,久久不语,然后才问道:“他看得是什么书?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炼出长生不老药来?” 三花猫回答:“是《玄君七章秘经》的第一卷,《仙砂返魂箓》。” “咳咳咳。”吕岩咳了几声,喝了口酒压下痒意,再问道,“经在何处?” 一个药人忙从怀里取出一卷手抄本:“仙长请看,我在地牢里练的便是这卷书。” 吕岩取来手抄本,道了一声“冒犯”,便盘腿坐下细细阅读,以书下酒。 吴求道见状往外走去,吕岩手中长剑直接射出,钉在吴求道面前,良久之后,剑刃还在“嗡嗡”晃动,可见力道之大。 吕岩放下酒葫芦,抬头问道:“小兄弟,你去哪里?” 吴求道心想,你少装逼,大不了老子再来一次天狗召唤术跟你同归于尽,便轻松答道:“我看夜色将至,想要找点蜡烛给你,大晚上看书伤眼睛。” 吕岩手一抬,那柄长剑自动飞回他手里,说道:“不用了,我能看见。” 说罢吕岩右手作剑指,划过眼皮,嘴里念叨:“闭目养神应求静,心存已炁门自生。渣滓提净药方纯,泪管输通眼更明。收视返听,外观万境,开!” 吴求道看到吕岩眼里也射出一道精光,与妖道的“蟾光眼”似乎颇为相像,不过这吕岩三两下就开了眼,妖道钩提子花了近五分钟,不知是功法差异还是道行不同。 吕岩一人坐着看书,众人不敢妄动,只能默默看着。 大概看了一刻多钟,吕岩把书合上,长长叹了口气。 吴求道心里有点不爽,站起来问道:“大剑仙,看完了没?” 吕岩深深看了眼这个毫无惧色的药人,摇了摇头:“《玄君七章秘经》乃楼观派秘禁典籍,博大精深,我冒然借阅已是不妥,一时半会哪里看得完?但我览其大意,基本可以确定,钩提子没准备炼制长生不老药。” 吴求道皱眉:“不可能啊,那他捉人过来干嘛?还把这么多药人杀了摘除身异,说是要拿来当药饵呢。” 吕岩喝了口酒说道:“也许他另有打算,不过这卷《仙砂返魂箓》虽也是正经的修行法门,但并不能让人真正的长生不老,而是一门取巧的复生禁术。” 吴求道惊了:“这邪门玩意儿也叫正经修行法门?等等!你说他也能复活?” “不错。”吕岩点点头,念了一段经文,“铅投汞,炁合神,采大药,保命根。寂静犹似龙养珠,谨慎室女怀孕同。蛰虫冬眠待春来,破开玄窍始长生!” 吴求道没听懂:“大剑仙,我这文化水平不高,你多少给解释一下呗。” 吕岩说道:“你们是钩提子温养的鼎炉,他给你们吃药、喂卵、药浴,并不是在试药,而是将‘仙砂’埋入你们体内进行催熟,待到大药成熟,他便能夺舍复生。” 那个老年药人吓得跪在吕岩面前:“仙长,不会的不会的!他还让我们修炼仙书呢,谁不能入门就得被杀,哪有杀掉自己鼎炉的道理?” “那是他在检测你们的仙道资质,若是道基都不能入门,便能复生,也是枉然!”吕岩说道,“只有鼎炉通过了筑基,夺舍后他才好重新踏上修行之道。” 听到这里,吴求道恍然大悟,看来妖道早看重了我的不死之身,我有金手指没法关在丹房里慢慢研究,那就先收徒看看我仙道资质如何,好以后夺舍我的肉身,只是在我身上种蛊老是失效,所以最后才不得不把自己做成活尸。 吕岩说道:“全都站好,我得用法眼看看你们体内有多少枚‘仙砂’,即使逃出一枚,也会对川地黎庶造成莫大威胁!夺舍后,他散布‘仙砂’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一个药人突然吓得往外逃去,一路疯狂尖叫。 吕岩一剑挥去,无形的剑气将那药人拦腰截断,身体直接分成了两段。 药人的脸上忽得一变,满是怨毒:“纯阳子,你何必来得如此之急?教我无处可逃!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坏我好事?” 吕岩一剑飞出,戳中了药人眉心,然后右手一摆,将剑吸回手中,说道:“你我确实有仇,你荼毒西川,虐害百姓,便是与我结了死仇!” 剩下诸人全都吓得呆立原地,一动不动。 吕岩法眼扫过,连吴求道都感觉后心一凉,心里暗自嘀咕,复活后,连与《仙砂返魂箓》同源的《蛊尸化生法》也无法存留蛊虫,我身上应该不会有“仙砂”虫卵吧? 吕岩喝酒叹了口气,他今天实在叹了很多气,开口道:“唉,你们诸位药人,包括躺在地上重伤未死的二十几人,全都已经种满了‘仙砂’。” 然后吕岩抑制不住好奇地看向吴求道:“除了你,小兄弟,只有你体内没有种下任何异物。” 一个药人问道:“那仙长要如何处置我等?” 吕岩沉默许久:“这‘仙砂’细如牛毛,又数不甚数,如今随气血流转,遍布周身,早已无法摘除,我只能……” “我只能将种下‘仙砂’的鼎炉斩杀殆尽,绝不可走脱一人,否则川蜀大地将永无宁日!” 第057章 你长得真好看 几个药人听到自己要被杀,便四散奔逃而走。 吕岩这回没有用无形剑气,而是使了轻身功夫,高来高去地追上这些药人,然后将人一个个点住穴道,带回了大雄宝殿。 吴求道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看着吕岩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近,浑身散发出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惊人杀气。 吕岩没有理会吴求道,而是走到了没敢逃跑的药人身边,半跪下来用绳子捆住他们,全都绑到了一起,嘴里还不停地道歉。 “抱歉!” “抱歉!” “抱歉!” 等他捆完所有药人,抬头看向两个药童的时候,眼里已经含着泪水,但强忍着没有流下来。 三花猫突然跪着爬到吕岩面前,不停磕头:“仙长,我等药童为虎作伥,实在是罪该万死!但我们不是药人啊,没种过‘仙砂’的,你放过我们,放过我们吧!” 吕岩摇了摇头说:“你们两个我不用法眼去看,必是‘仙砂’已种,大药成熟!因你们身上的药气太浓,我隔着很远都能闻到,所以才一直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不错,吴求道也经常闻到三花猫这些药童身上的药香味,他本以为这只是他们平日接触药材太多,沾染了味道,没想到居然是从他们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肉香。 他想起了妖道当时那句“你们跟随我修行多日,药气充盈,已系充足之大药”,叹了口气,看来妖道也没准备放过这些药童。 三花猫摇着头不相信,摇得太用力把黄冠都摇掉了,满头青丝落下,若在后世就是个甜美可爱的校花小美女,听着吕岩的拒绝之意,她的眼角两行清泪泫然流下。 “小哥哥,我知道你一向最聪明最有办法的,你救救我吧!”三花猫爬到吴求道身前,抱着他的腿哭喊,“我愿做牛做马,随侍左右!你……你要我做什么都行的!” “这样,你取我的红丸好了。现在!现在就要了我吧!”三花猫开始脱起衣服。 吴求道突然伸手抓住了三花猫的小手,她抬起头来,用希冀的目光看向吴求道。 吴求道慢慢蹲下来将三花猫抱住,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嘴里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三花猫挣扎了几下,没能挣开,于是就真的像一只猫一样慢慢安静了下来,她知道自己逃不过死劫,只能默默流泪,泪水将吴求道身上的麻布衣服都打湿了。 另一个道童地滚虫冲上前去,抓住吕岩的衣角就是一顿乱拳,全都打在他的身上,但小孩子力气太小,打得吕岩不疼不痒,被吕岩轻松抓住,用绳子困了起来。 地滚虫毕竟只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害怕地哭了起来:“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要找妈妈!妈妈,我不要死啊!” 三花猫听到哭声也忍不住心里的害怕,踮起脚尖使劲咬在吴求道的肩膀上,直接咬破了他的皮肤,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吴求道吃痛之下,只能将三花猫抱得更紧,但感觉三花猫却咬得越来越轻。 三花猫松开口,在吴求道的耳边轻声说道:“小哥哥,龙涎草说的没错,我就是喜欢你,我一直不敢跟你说:你长得真好看!你要记住这个疤,永远都不能忘了我!” 吴求道点点头,嘴里却堵着一股气,说不出话来。 小傻瓜,我身上是不会留疤的…… 吴求道转头对吕岩骂道:“你踏马杵在那里干嘛啊?要绑就快点绑好了!煞笔!” 吕岩深吸一口气,饮酒将咳嗽压下,走上前去,将三花猫和所有药人绑在了一起。 然后吕岩盘膝坐下,对所有被种下了“仙砂”的药人鼎炉说道:“我会为你们念诵三遍《太乙救苦天尊说拔罪酆都血湖妙经》。超度之时,你们可以向诸天神佛中所信仰的任何一位祷告,求祂救拔你们免遭此难,不坠地狱。” “三遍之后,若仍无转机……那么,所有业障罪孽,就都归于我之一身吧!”说完吕岩闭目开始念诵超度经文。 「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会集十方天尊仙众,说诸因缘。时有妙行真人出班奏白:臣今下观欲界、酆都罗山、血湖二十四狱、锋刀十八地狱、大铁围山无间地狱、三河四海九江泉曲地狱、猛津洪波流沙地狱……」 那些被绑的药人并没有领情去做什么祷告,有的向吕岩苦苦哀求,有的破口大骂,有的哭哭啼啼不知道在说什么,还有的仿佛已经认命,呆呆看着虚空一言不发。 吴求道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耳边只有吕岩的超度声和偶尔响起的咳嗽。 「天尊曰:善哉善哉!皆缘宿世今生,故作误为、悖逆叛常、负命欠财、堕胎损子、血湖产亡、妖横殒灭、冤仇不解、罪积丘山,沉于地狱之中。血湖血井血池血硖,受诸痛苦,万灾难逃……」 三花猫被绑住了手脚,只能屈膝坐起,把头埋在膝盖中间,脑袋一点一点的,轻声啜泣着,有时喘不过气来还连忙抬头看天深呼吸,仿佛是怕惊动了什么凶煞。 吴求道握紧了拳头,也只能把头低下去,怕被谁看到了自己羞愧的脸色。 “嘀嗒”一声,吴求道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到了自己的胸口,有点烫烫的。 他伸手摸了摸送到自己嘴里,是咸的,再抬起头来,他已是泪流满面。 什么寻仙问道,什么长生不死,什么普渡众生,全踏马是在吃人吃人吃人吃人杀人杀人杀人杀人杀人杀人恶心人恶心人恶心人恶心人恶心人!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什么狗屁仙侠世界!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腦摊钩提子! 该死的该死的煞笔纯阳子! 还有最后一个,最最该死的是我这个大二笔!什么无敌金手指?什么大道认证,童叟无欺?无敌无敌,无你妈个头! 你踏马除了装死、自爆还踏马能做什么?你能救他们吗?你能救那个小女孩吗? 整天踏马的自以为是,好像穿越者就多么牛逼!好像明天你就能证道大罗,无所不能了一样!现在人就在你面前,她管你叫小哥哥,她觉得你很好看,你倒是救她啊!救她啊!最踏马烦你这种一事无成的废物!废物!!! 不不不,可以的可以的可以的!我能救!我一定能救下她的! “大剑仙,”吴求道突然开口,一直憋着气的他声音有些沙哑,向吕岩问道,“如果我三天之内把这卷《仙砂返魂箓》修炼成功,能不能救下他们?” 第058章 马车困境 「……而作颂曰:天尊大慈悲普济诸幽冥十方宣玄妙符命赦泉扃拯拔三途苦出离血湖庭沉魂滞魄众男女总超升!」 吕岩念完最后一句,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吴求道,良久才说:“你练不成!” 吴求道问道:“如果我练成了呢?” 吕岩喝了口酒,闭上眼睛,还是说道:“你练不成的。” 吴求道走到吕岩面前:“《太阴尸解蜕形箓》最后的那段太阴炼形法,估计连钩提子自己都没练成,但我第一次接触就练成了!我就是那个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你凭什么说我练不成?” 几个药人都把头抬起来,看着对话中的两人。 “因为……”吕岩叹了口气,“那样修炼很危险!” 吴求道眼前一亮,那就是说的确可以练成咯?他问道:“危险在哪里?” 吕岩说道:“大道幽深,若是一心体悟,勇猛精进……” “我知道!”吴求道插话道,“就会生出种种烦恼魔障,污染心智,总之就是克苏鲁掉san值那一套了,我心里有数的。” 吕岩摇了摇头:“我虽不知你所说的是何意思,但我知道一点,你刚刚筑基,虽然经历了三尸关隘,但还是不够明白一意求快有多危险!” 说到这里,吕岩站起身来,走到大殿门口,望着皎洁的月盘说道:“想要入道,就要感应和体悟什么是‘道’,你可知什么是道?” 吴求道想了想说:“道,就是道路、规律,是天地宇宙的规律之总和吧?” 吕岩点点头:“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宇宙规律,你说的这个词很好,那么你认为,人的心念能完全理解整个宇宙的一切规律吗?” 吴求道一愣,这个纯阳子好像是在问自己:世界是否具有彻底被认识的可能性? 按照吴求道本心来说,他其实也比较偏向不可知论,毕竟后世通行科学界的《不确定性原理》告诉我们,任何观测者都不可能同时精确的测量出粒子的位置和动量。 吴求道想了半天,只能说:“我觉得好像不太可能。” 吕岩赞赏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浩瀚宇宙之中,人是如此渺小,人类有限的心智无法理解宇宙的全部,只能通过顺应自然,与天地宇宙不断同化,来感受大道彰显出的种种外象。” “任何妄图用言语和思想,去归纳宇宙大道本身的行为都如捕风捉影,因为哪怕圣人也会迷失其中,鬼神也不通道之全貌。所以《无上妙道经》曰:” 「大道也,言之如吹影,思之如镂尘。圣智造迷,鬼神不识。惟不可为,不可致,不可测,不可分,故曰天,曰命,曰神,曰元,合曰道。」 吕岩解释说:大道,是不可名状、不可思议、不可掌控、不可触及、不可测度、更不可能肆意拆分出来随意研求的! 因此体悟大道时出现的烦恼魔障,并非是大道有意害人,而是人若要将一座大山囫囵吞进肚子,肠胃自然而然会生出种种痛苦警兆,修道也是如此。 “由此可知,心魔烦恼并非是筑基专属劫数,若要不断修行求道,那么感应外炁、参研大道便是每天日常,故而破三尸、除五毒便成了我等一生之功课!” “修行之道,只能盲人摸象,战战兢兢,而万不可一蛇吞象,贪心冒进。!” “炼气之士,躲三灾避八难已是不易,但若遇道化污染,五毒障心,也随时可能会沦为疯癫魔头,受天下共讨!那钩提子本也是正经受箓的炼气士,不就是一时松懈便迷了道心吗?” 吴求道皱眉说道:“也就是说,无论正魔两道,天下间任何一个修行有成的修士,都是随时会入魔的人形自走天灾?” “不错,小兄弟,我不愿你再步了钩提子师兄的后尘,一时急功近利,便稀里糊涂入了魔障。”吕岩转头看向吴求道,“否则为了蜀地黎庶之安危,我便也要对你行那除魔卫道之事了。” 吴求道点点头:“明白!无非是克苏鲁加上了敌我同源这一套嘛,我见多了。” “敌我同源?”吕岩咀嚼了一番这个新鲜的字词组合,“不错,敌我同源,实在为亲者痛,仇者快!今日我来迟一步造成如此惨案,已是心痛万分,我实在不想再对小兄弟你出剑了。” “哈哈哈哈。”吴求道大笑几声,然后说道,“大剑仙,我相信你是真的为了我好,也是真心护持众生,其实在我的家乡有个跟现在非常类似的‘火车困境’难题。” “火车困境?”吕岩歪头。 吴求道说:“那马车也一样。我们来打个比方,如果你看到一辆客运马车……” 吕岩出言打断:“何为客运马车?我只知‘五行运轮’中有主运、客运之说。” “哦,就是专门用来运输乘客的马车。”吴求道说,“如果你看到,不,如果你是一辆客运四轮马车的马夫,马车上除你之外共有10名乘客,但是很不幸的,拉车的驽马受了惊,突然失控狂奔起来。” 吕岩喝了口酒,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中观想出那个可怕的场景。 “更不幸的是,你的面前只有两条小道。”吴求道继续描绘,“左边那条路上只有1个人,右边那条路上却有5个人。如果你什么都不做,马车是会往右边路上撞过去的,但你若是拉动缰绳……” “咳咳咳咳。”吕岩睁开了双眼,接话道,“马车便会往左道撞去,左边那个人会死,而车上的10人与右道的5人都能活下来。” 吴求道点头:“不错,你都会抢答了。那么,如果你是那个马夫,你是什么都不做,任凭马车撞死右边5个人;还是拉动缰绳,把左边1人撞死;亦或是冒着风险逼停马车?” 吕岩沉默许久,不时咳嗽几声。 吴求道直视吕岩的眼睛,默默等待他的回答,吕岩歪头错开了交汇的视线。 “你是在类比现在的场景对吗?蜀地生民,是马车上的那10人。”吕岩指着被捆的药人问道,“他们是右边那5人,而你就是,左边那个原本不该死的无辜路人。” “右边那5个人不无辜吗?”吴求道问。 吕岩看向那些药人,然后叹了口气:“他们也无辜!遭的都是无妄之灾。” 吴求道问道:“说吧,你会怎么做呢?” 吕岩又想了很久,几次张口,却都没能说出答案。 “说不出来吗?”吴求道俯身捡起了那本抄有《仙砂返魂箓》的残卷,“说不出来那就请让开座位,让我来拉缰绳吧,大剑仙!” 第059章 天生主角 吕岩站在原地没动,嘴里呢喃了几声。 吴求道没有听清,转头看去:“你说什么?” 吕岩大声问道:“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吴求道说:“如果我是你?如果我是你,我就直接砍了疯马,用剑光提着马车飞到天上去。这样,一个人都不用死,明白了吗?大剑仙!” 吕岩震在原地:“可你,可你没说我可以使用法术。” “我的原话是:‘如果你是那个马夫’!”吴求道大声痛骂,“我没有封了你的法术吧?也没夺走你的飞剑啊!你是一个修行者,你是踏马的一个剑仙啊!纯阳子!” “你口口声声说一切都是为了百姓,你也没有办法。是,正常看是没办法了。可你还记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求仙问道?只是为了长生不老吗?我看你这副纠结的样子也不像啊,大剑仙!” “我若要修行道法,必然是为了斩妖除魔!是为了护持众生!是为了念头通达!是要得大逍遥,大自在的!常人做不到的事情又怎么样?修仙,修的就是突破常理,修的就是超越凡人!” “我到这个世界上来,做的就是别人做不到的事,好让这个世界来围着我转的!我有金手指!我可以开挂!我看到什么不顺眼就要纠正它!” “什么接受不能改变的?狗屁!我踏马都穿越了,我就是要改变一切我接受不了的东西!我管别人能不能改变呢?这句话我一定要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啊!!!” 吴求道发泄一通,心道怪不得爽文主角都要来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中二是中二了点,但只要发自内心地喊出来,真的感觉浑身舒畅得不得了啊! 吕岩听完吴求道的一通乱骂,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仿佛解开了一个大心结。 他闭上双眼,浑身的内气在经脉之中极速凝结,搬运周天之后汇集到了丹田之中,形成密密麻麻的大量水珠结晶,致密的内气围绕着这些水珠不断聚集,仿佛成了一大团金黄色的云雾。 原本皓月当空的灿烂星空,不知从哪里卷来了一团阴云,低低的云层里雷声滚滚,风激电飞。 刺骨的夜风突然变大,刮得大雄宝殿外飞沙走石,让人睁不开眼。 吴求道呆呆地看着天空的雷云,然后再看看吕岩,问道:“你要渡劫了啊?” 吕岩睁开双眼,然后笑道:“那倒没有,托了你的当头棒喝,我知道了自己的‘我执’所在,现在只是元气结雾,若真要练气化精,度过元婴劫可没这么简单。” “不是!”吴求道懵了,“你不是要度雷劫吗?” 吕岩不解:“我只知有水、火、风三大灾,五劫六境里也没有雷劫啊。” 吴求道指指天上的雷云:“那玩意儿不是看你要渡劫了,过来劈你的天雷吗?” 吕岩笑了:“这只是我元气结雾引发的天地异象,我不知你是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奇怪说法,放心吧,除了敌人使的雷法,修仙路上是没有什么天雷会来劈你的。” “哦。”吴求道还是忍不住吐槽欲,“不对啊,刚才是我在立心志,按佛家来说就是许大宏愿的关键情节,怎么反过来是你突然临时爆种升级了啊?该不会你才是什么万中无一的修行天才吧。” 吕岩点点头,严肃地回答:“我师父的确总说我是个天生的修道种子。” 看着吴求道无语的表情,吕岩才笑了:“说笑了,我师父那人向来正颜厉色,不会整天没事做,光在那夸我天赋异禀了。” 吴求道狐疑地瞥了一眼:“你这话好像没有否认自己天赋异禀啊。” 吕岩疑惑:“我为什么要否认,我师父的确说过我是个天生的修道种子啊!不然他何必将我收入门墙呢?” 吴求道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深恨自己不该捧这哏,白白给这纯阳子装逼的机会。 “怎么?还要跟我掰扯掰扯?”吴求道瞥了一眼拉住自己的吕岩。 “哈哈哈哈哈,不用了。”吕岩说道,“不过小兄弟,我也算是自报过家门了,总不能一直这么‘小兄弟’、‘小兄弟’地叫你吧,不知你怎么称呼呢?” “我修炼《太阴尸解蜕形箓》出了岔子,已然忘却前尘,连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都不记得了,你就叫我‘吴求道’吧!” “前尘都忘遍,无求道自现。心中志不坚,何必求神仙?”吕岩咳嗽几声,点点头,“这个名字起的好,起的好啊!” 吴求道:???念的啥玩意儿打油诗?这真是我上辈子的真名啊! 吕岩接着说道:“吴小兄弟,你这种为救无辜,以身饲虎的大无畏精神,我是非常佩服的。不过正所谓行有余力,才好逞能不是吗?所以这事,还是我来做吧!” 吴求道皱眉:“你怎么又变卦了。” 吕岩说道:“如此修行毕竟过于危险。我一个修行有成的受箓真人,怎么能把这种事情丢给一个刚入门的小家伙呢?我来吧,怎么说,我也是个天生的修道种子嘛!” 吴求道摇摇头:“你不是好奇为何天狗来袭,我却能毫发无伤吗?” 吕岩摆手:“吴小兄弟,这是你的修行秘术,不必告诉于我的。” 吴求道笑了:“告诉你又何妨?我这人啊,天不收地不留,上天给了我一个金手指,就是想死都死不成的。所以这件事,只能我来做!” “之前我就想问了,你说的‘金手指’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吕岩手指一晃,在地砖上一抹,整块青石就变成了金光灿灿的黄金砖头,“是我这样的‘点金指’吗?” 卧槽!吴求道摸着地上那块金砖,就差上去咬咬看了,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剑术高手,长得又帅,还是天生修道种子,莫名其妙就临时爆种升个级,连“金手指”这种主角独有配置你都有了,不会你丫才是此世天生主角吧? 不过据吕岩所说,他所使用的“金手指”是师父教他的一种障眼秘术“点石成金指”,吴求道觉得效果类似于《哈利波特》里爱尔兰小矮妖的假金币。 区别就在于“点石成金指”比小矮妖“金币”续航更久,据说效果能够持续整整三千年,但幻术毕竟是幻术,吕岩怕三千年后有人受害,所以他从不拿出去当钱花。 而虽然吴求道讲得语焉不详,但是吕岩大抵也明白了他拥有某种能够快速恢复的不死身异,原话是“大道认证的无敌不死金手指”,所以不惧道化污染,能够快速修炼。 咦?不死不灭,又不惧道化污染?我只能想到不死仙骨啊! 难道他是天上谪落的仙人,坠落凡间时,头先着的地,所以才失了忆? 第060章 我能创建属性面板? 吴求道不知道面前这个纯阳子在想些什么无礼的念头. 他认真地说:“所以你看,让我来修炼《仙砂返魂箓》的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吕岩闻言喝了口酒,严肃地思考起来,究竟怎么做才是最优解? 吴求道说:“如果我走火入魔了,你直接照我脑袋砍就行,等我醒来就知道哪里练快或者练错了,试错成本非常低;可你万一要是误入歧途,我们这里可没人能制止你了。” 吴求道这句话终于说服了吕岩,的确,如果连吕岩去练《仙砂返魂箓》,那么就必须一次成功,失败的后果让人难以接受,根本就是拿大家的命去赌了。 “好吧。”吕岩终于放弃了自己修炼的想法,“但你能练成《太阴尸解蜕形箓》已是万幸,即使如此还是失去了记忆,我不能让你毫无护道法门,直接就去修炼!” “护道法门?”吴求道问道。 “不错,虽然修行之时必有烦恼丛生,但吾等修士也并非束手无策。古往今来多少英才智者,自然也创造出了护持灵台的冥想法门,传至今日,便衍生出三教九流各门各派。” 吴求道点点头,不错,他之前不就学过广成子所传的《自然经》吗?前面用来筑基的《固精关门法》就帮他度过血姑下尸关,但《自然经》练着练着就出幻觉,本身就很危险,还是得再找一个护道法门才行。 最主流的护道之术就有:道门“三咒九守”的咒禁术,佛教“三慧五停心”的观想法,还有儒家,也弄出了一套“三纲八目”的养气诀,都能大大降低道化风险。 哦?吴求道眼前一亮,苗先勇没有骗我?太好了,有了这种护道法门,他就能少死几次了,就算再怎么能够立地重生,也没人喜欢受死的滋味啊。 “但护道之术既然来自于各门各派,也就融入了不同修行流派的思想,难以兼用。”吕岩说道,“若有选择,修行者最好还是要看看,这些流派是否适合自己的。” “那怎么看自己适合哪个流派呢?”吴求道好奇了,绣娘也没说这出啊,估计她也不知道,看来自己之所以会练出幻觉,还是因为跟《自然经》相性不合啊。 不过既然说起检测资质?吴求道就来劲儿了!是《斗破苍穹》那样的魔石碑,还是《斗罗大陆》的水晶球呢?好期待啊! 吕岩笑了笑,毕竟吴小兄弟年纪还小,有这种激动的反应也正常,他说道:“既然你内气已生,那就方便了,我传授你一个‘内视返听’的小窍门,你自己看吧。” “哦?还有内视这个功能?这个好这个好!”吴求道精神抖擞了起来。 吕岩道:“小兄弟听好了!凝神者,收己清之心,而入其内也。调整明窍,内脏有应,谓之微妙;调整暗窍,七窍相安,谓之巧妙。” 「内视返听照己身,五行轮转观其中;闭目寻思内景生,寂照凝神功乃成。」 吴求道很听话地闭目运转神念,内走暗线,外达七窍,果然无幽不照,见五脏如悬磬,五色了了分明。 这“内视返听”还真只是个小窍门,连吴求道这种新手都一次成功,他的神念运转到何处,就能下意识地获得许多自身的信息。 而内视状态下的身体,看起来就像是后世廉价页游里,打开属性栏后旁边配置的人体模型,还用不同颜色标识出了不同的器官。 心赤,形圆而下尖,如未开的莲花;肺白,左右各一,俱有分叶;脾黄,膈之下,与胃以膜相连;肝青,横膈之下,右胁之内;肾黑,位于腰部脊柱两侧,左右各一。 吴求道转念查看肺部,果然重生之后,《阴阳炼形诀》锻皮法门带来的肺叶损伤全都无影无踪,再看表皮与汗毛,金蝉先觉的药浴功效并未消失! 太好了,我就知道,死亡重铸不是身体回档,进益都能保留下来,修行代价则一笔勾销!诡异修仙,我却能豁免代价,所以说,成仙作祖舍我其谁啊? 吕岩说道:“待你内视细细查看一身之后,自然会对自身更加了解,到那时汇总信息,便能得知自己的资质属性,我方可为你传授适合的护道法门。” 吴求道突然睁开眼问道:“内视自身以后,能不能将所得信息汇成一纸文字,浮于眼前,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看到?” 吕岩皱眉思考了一下,答道:“这倒不难,只需在紫府之中用神念凝成文字即可,但也无法浮于眼前,只有内视之时才能看到。不过,这有何用?” 土著就是土著,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这有何用?这就是自制属性面板啊大哥! 吴求道微微一笑,闭目重新凝神,将内视得来的信息挑了一些写在紫府之中。 「姓名:吴求道(曾用名:?) 声望:默默无闻 思想阵营:独夫 职业:炼气士(筑基:不知道几层,话说这里筑基分不分层啊?) 身异天赋:仙姿玉貌(长得很帅,帅到变态),天厌之身(不死不灭,无拘无缚) 身份背景:被捉入地牢的药人,因离魂症忘却了前尘,却身负天厌不死之身而被妖道收为亲传弟子,逃脱计划被发现后,被师父下蛊而不得不与其同归于尽,正在刷正道npc好感度。 风弊:捷敏矫健;火弊:容姿俊美;湿弊:筋力欠佳;燥弊:体魄平平;寒弊:神魂庸常。 功法:《玄君七章秘经》(初学乍练)、《自然经·前篇·固精关门法》(初学乍练)、《天地造化阴阳炼形诀》(初学乍练)、《不死剑法/青英剑法-改》(初学乍练) 技能:召引天狗(炉火纯青)命宫点星(初学乍练)金蝉先觉(登堂入室)」 他感觉自己写得词条还是很精准的,比如天厌之身,说的就是这个诡异世界的天道厌恶吃到他的感觉,所以他才能被反刍复活,有点像是漫威漫画里被灭霸诅咒永远见不到死亡的死侍。 不过自己比死侍强的就是,死侍还能被陷阱反复虐杀,但大道要是被他喂尸得吐多了,气急之下会把自己这坨尸扔到陷阱外面,强行不让自己再死下去了! 仔细又看了一遍,他感觉自己有点飘了,还是把“金蝉先觉”的技能熟练度从改成“登堂入室”改为“粗通皮毛”,“召引天狗”改成了“略有小成”。 看着脑内紫府中漂浮的粗糙属性面板,吴求道感觉还是很满意的,第一次手工自制,还是有很大进步空间的嘛!唯一的缺点就是这面板只能看看,没法真的加点。 吴求道闭着眼睛问道:“对了,你这护道法门要看什么资质来着?” 吕岩道:“思想阵营,也就是你的性格作风和道德倾向,只要不是独夫、妖邪、魔罗这三种就可以。小兄弟,你的阵营是什么?” 吴求道睁眼死死盯着吕岩:“独夫!” 第061章 穿越者的思想阵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啊!!!” 本来吴求道是想好了,只要吕岩报出自己资质不好,他就念出这段经典台词。 可惜了,没把这种关键剧情放到最开头啊,否则那得吸引多少读者啊? 但是,吴求道也没想到护道法门的入门检测方式跟前世那些hr一样,要看你的性格和道德倾向。 “嘶~”两个人对着吴求道的“独夫”阵营面面相觑。 你要说这个思想阵营吧,当然还是挺重要的。毕竟各门各派也都是有自己的哲学思想指导的嘛,想要检测你适合什么护道法门,当然要看你比较倾向于哪家的思想流派了。 吴求道看着为难的吕岩,还是问道:“大剑仙,这个阵营是什么意思啊?” “《道德》五千言讲得很清楚了,叫‘三生万物’。意思是说天地万物皆为虚妄幻象,视而不能见,听而不可闻,盖因天地有常,皆炁之聚散离合也。” 元有阴阳,可阴阳之外也是元;炁分清浊,但清浊之间仍有炁。阴、阳,而有非阴非阳;是、非,而存既是且非。所以,这天下万物皆可分为三态。 “事不过三也,三者并立,则生万物,故万事皆三,三六九等。”吕岩说道,“人同此情,事同此理,故世上之人,亦能分为三等九格。” 儒者,人之需也,诸子百家,有教无类,然三人同行,学有先后。君子,仁人志士也;士庶,士民百姓也;独夫,孤家寡人也。 仙者,山之灵也,托身天地,与世同君,然三士闻道,行有出入。羽客,陆地神仙也;山人,遗世隐鳞也;妖邪,左道旁门也。 佛者,天之辅也,割肉饲鹰,明心见性,然三兽渡河,证有浅深。大德,浮屠觉者也;居士,僧尼信众也;魔罗,外道佛敌也。 阵营九宫,即君子、士庶、独夫、羽客、山人、妖邪、大德、居士、魔罗三三九宫也。 “明白了。”吴求道感觉吕岩解释得也都很清楚了。 其实你说把吴求道这种性格放在古代的道德语境里,他的想法肯定不是很大众啦,更别说他还是一个有了不死金手指之后,横冲直撞的“个性强化版”穿越者。 穿越者的思想注定是孤独的。平时你说吴求道是“独夫”他还不在乎,甚至还可能说自己是理想主义的逆行者,“虽千万人吾往矣”呢! 但今天为了检测他所适合的护道法门,最后拿出一个“独夫”的阵营资质就很难看了,你听听,另外两个妖邪、魔罗都是些什么人啊?这也不能怪人吕岩憋到现在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吕岩叹了口气:“小兄弟,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你这人虽愿意为他人自我奉献,但骨子里想法可能确实有些骇异,三教的护道法都不太适合你。” 这也正常,纯阳子吕岩到现在为止都是一个伟光正的大派弟子形象,说实话吕岩现在没一剑劈了自己,吴求道都觉得是他这个人道德底线高。 吴求道又不甘心错过获取新的护道冥想法的机会,他原地转了几步,想了想问道:“大剑仙,你拿我跟现在当世的主流思想比起来,我可能的确算是个‘独夫’异端。” “三纲五常我看不上,‘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句话我也觉得是学阀垄断、是人身捆绑,哪怕皇帝来了,我都不愿意跪下叫一声‘陛下’,说我一句‘大逆不道’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但如果从我的角度来看,哪来这么多压迫人的封建臭规矩啊?我反倒还想说一句人人生而平等,每个人天生就应该具有同等的生命权、发展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 “咳咳咳咳!”吕岩被吴求道离经叛道的话引发了咳嗽,忙喝口药酒平缓情绪。 “旁门左道便为‘妖邪’,毁谤佛法就叫‘魔罗’。正道只有儒释道三家吗?”吴求道忿忿不平地说,“历史上那么多名臣,反对儒释道三家的也不少吧?” 吕岩点点头:“的确不少。东汉时就有王充写《论衡》讨伐儒家学说,本朝也有韩愈反对宪宗迎佛骨,同时代的柳宗元更是多番写文反对世人服气吞丹。” 吴求道问:“那他们是独夫吗?是妖邪吗?是魔罗吗?” “这……”吕岩一时答不上来。 吴求道说:“不管他们是不是,你就当我是‘独夫’好了!我就不认为一个人独立思考,跟主流思想不一样就是什么原罪了!三教正徒里也有害虫,难道你忘了钩提子吗?” 吕岩释然地笑了:“此话不错,只要不害命乱法,‘独夫’、‘妖邪’、‘魔罗’也并非独指坏人,是贫道着相了。” 听到这吴求道就满意了,要的就是这句话,忙问道:“那现在可以给我护道法了吗?” 吕岩苦笑着摇摇头:“我刚才并未诓骗于你,你既是‘独夫’阵营,那么无论是道门咒禁术,佛教观想法,还是儒家养气诀,都与你相性不合。” 吴求道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讲了大半天的废话,全是无用功啊! “不过!”吕岩又说道,“在师父点化我修仙之前,我本也曾寒窗苦读,进士及第,但官场黑暗,仕途难酬,我便转向了仙道,苦读道藏,钻研佛法。” 吕岩喝了口酒说道:“恰好我书生时期亦是离经叛道,厌恶腐儒做派,便自创了一份《种心养身法》,这法门对阵营要求不严,倒是可以教你,希望你不要嫌弃。” 吴求道闻言大喜,直接跪下,嘴里还大喊了一声:“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第062章 种心养身法 吴求道没想到身子怎么样都跪不下,抬头看到了左手掌心散发着无形罡气的吕岩。 吕岩右手抬起葫芦喝了口酒,左手内气外放,挡着吴求道想要弯曲的膝盖,微笑道:“诶!师父当不起,大家都是仙路上同行的道友而已,你就叫我吕师兄好了。” 吴求道抬头,叹了口气,本来看这吕岩如此天才,还没拜师都能自创出护道心法,就想顺势拜师,赖上这个大剑仙的。 反正他对什么师徒传承也没有什么敬心,大不了学成跑路就是,还真能给这个整天装逼的凡尔赛端茶送水不成? 但不管怎么说,吕岩坚决不吭也没办法,只能说,还是可惜了,可惜了! 不过能白嫖一门护道冥想法,反正也是大赚!吴求道笑得眼睛都眯出缝了。 「得行道焉而不动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气,可;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可。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夫志至焉,气次焉。故曰:“持其志,无暴其气”!」 “偏颇的念头,思考它的不全面;过激的念头,指出它陷入的错误;邪曲的念头,知道它背离之处;逃避的念头,将它追究到底。三尸五毒虽然隐介藏形,但毕竟源自你心,绝非无处可寻。” 吕岩解释完以后,又喝了口酒缓解口渴,问道:“吴小兄弟,你听明白了吗?” 吴求道点点头,回答道:“我虽然听明白了,但是明白不等于做到,而且一时做到也不等于能习惯性、下意识地维持住,我觉得还是有点玄乎啊。” 吕岩笑了:“知之者不如行之者,行之者不如安之者。你连隋朝王通的这句名言都能谙熟于心,想来也是富家子弟出身吧?不过,既然你能明白这个道理,那么我就放心了,姑且一试吧!” 吴求道点点头,开始学着吕岩教的方式盘膝而坐,五心朝天,将精神放空。 吕岩念道:“四正理,着意参,打破玄关妙通玄。默诵口诀,气归丹田。” 吴求道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竟然在空气中形成一条长长的白雾,只是再吸一口气,开始张嘴默诵口诀。 吕岩咳了几声,他没想到吴师弟居然第一次入定就成功,还轻易做到了“吐气如虹”,这可是多少修士花上几个月才能做到的禅定功夫。 吴求道自己还不知道他在入定上的速度居然让吕岩如此惊讶,不过对他自己来说,原因倒是非常简单,稍稍借助一点点《固精关门法》,想要入定参禅再容易不过了。 所谓护道法门的这些冥想法其实说穿了都很简单,连前世都有人不用冥想都能偶尔做到,就是将自己的意识抽离出来,分心二用。 只不过此世的道化污染与心魔搅扰更加凶险,必须要依靠护道心法,才能勉强做到一边修炼功法,一边压制邪念。 「闭门清昼读书罢,扫地焚香到日晡。忠孝义慈若行便,不须求我自然真。学道须教彻骨贫,囊中只有五三文。有人问我修行法,遥指天边日月轮。」 然而不管吴求道怎么念诵《种心养身法》的口诀,就是无法做到分心两用。 「不负三教不负人,不欺佛道不欺儒。有人问我修行法,只种心田养此身。世上何人会此言,休将名利挂心田。等闲倒尽十分酒,遇兴高吟一百篇。」 吴求道睁眼看着吕岩,摇摇头:“还是不行!” 吕岩想了想,拍掌说道:“我明白了!这首绝句乃是我当日谋求三教合一,种心田、养吾身时所创,不过是我自述内心的剖白之作,其中心境或许与你并不相符。” “啊?那怎么办?”吴求道傻眼了。 “这倒无妨,你既是时人之异端,想必自有一番为人处世之道,提炼出来作成朗朗上口的打油诗,用来作为替代的口诀便可。”吕岩说道。 吴求道坐蜡了,我那年代也不兴以诗取士啊!你就是打油诗我也写不来! 吕岩看着为难的吴求道,不断降低要求:“呃,乐府也行啊!那长短句会不会?” “长短句是什么?” 吕岩便念了首长短句:“落魄且落魄,夜宿乡村,朝游城郭。闲来无事玩青山,困来街市货丹药。卖得钱,不算度,酤美酒,自斟酌。醉后吟哦动鬼神,任意日头向西落。” 这不是就是词嘛?哦,词在唐朝不流行,叫长短句啊?啧,唐诗宋词元曲,我一概不会,让我念流行歌词还差不多!咦,诗歌诗歌,唐朝的诗不也是歌词嘛? 吴求道突然问道:“我用大白话的歌词行不行啊?” 吕岩叹了口气:“大白话就大白话吧,但一定要把自己的持身之道提炼出来!好让自己的心境有锚准的支点。” 吴求道有些犹豫,说实话他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跟这时代都不太一样,哪有一首歌能全部提炼出来的?咦,好像有一首可以!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吴求道默唱《国际歌》的歌词,慢慢的,歌词的字句不再需要时时记诵,而是自然流露,他心中以静而照,以柔而用,待动而托升,柔护而行,以双忘而定。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吕岩有些好奇,这吴小兄弟究竟唱了什么大白话的乡间俚曲,竟真能借此练就他传授过去的《种心养身法》,若是有空他也想采采风,学学小兄弟唱的这首乡间歌谣。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吴求道睁开双眼,眼里满是自信,说道:“《种心养身法》我已练成,可以修炼《仙砂返魂箓》了。” “可以。”吕岩竖起了一只手指,“但《仙砂返魂箓》需要抱虫卵而存思,小兄弟你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上手直接就用细入毫芒的微卵吧?那就需要一些大型的虫卵进行习练。” “可我已经问过药童们了,仓库内所有蚕蛛卵都被用完了,现在我若飞去西陵地穴找,那隐藏在仙砂虫卵中的钩提子又必然趁机逃跑,这是两难。” 吴求道笑了:“不,这不是问题,我这里还有一枚蚕蛛卵可以用。” 等吴求道从禅房回到大殿,手里便捧着一枚大如鸵鸟蛋的蚕蛛卵递到吕岩面前,问道:“这个,够大了吧?” 这蚕蛛卵,赫然便是当日绣娘送给这渣男的受精胎卵! 第063章 在我身上试吧,小哥哥! 在吕岩的帮助下,吴求道研读起《仙砂返魂箓》中的修行法。 「蜣螂转丸,丸成而精思之,而有蠕白者存丸中,俄去壳而蝉。彼蜣不思,彼蠕奚白?」 吴求道抱起那枚绣娘所赠的蚕蛛卵,将心念不断包裹其上,不断染上自己的气息和精念,没想到的是,这一步居然意外的顺利。 待到他的精气完全覆盖了整颗虫卵以后,便隐隐约约感知到了其中卵胎的微弱意识,那股意识对自己的精气极为亲近,仿佛撒娇般一直痴缠不休,黏糊的不行。 吴求道明白了为什么妖道留着这枚大蚕蛛卵不要了。 抱丸存思,存指意念的存放,思指瞑思其形,欲要练成《仙砂返魂箓》,必将自己的精念与虫丸联结一气,而这枚蛛卵已经内结了他的精气,别人拿去也没用了。 吕岩担心地看着闭眼之后眼球乱转的吴求道,提醒道:“小兄弟,别忘了运转《种心养身法》!” 吴求道闻言猛然惊醒,他怎么忘了默念口诀,连忙在心中默诵起《国际歌》词来。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我们要夺回劳动果实,让思想冲破牢笼。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趁热打铁才能成功!」 吴求道一边运转《种心养身法》的心诀,一边修行《仙砂返魂箓》的内容,感觉自己有点精神分裂的苗头。 「气之为母,血之为子;血之为母,精之为子;精之为母,神之为子;神之为母,形之为子。」 吴求道长长吐出一口气,笼罩了整颗蚕蛛卵,不断温养,就如温水煮青蛙一样,试图以自己的神念覆盖胎卵本身尚未成型的意识。 然而当他终于将自己的神念与胎卵意识链接到一块之后,突然耳边响起一声稚嫩的童音:“爸……爸爸……爸爸……” 卧槽! 吴求道浑身一颤,头皮发麻,连一直默诵的《种心养身法》自创口诀都断了,这特么是什么意思啊?真赖上我了? 吴求道尝试着发问:“你为什么叫我爸爸?” 那道稚嫩的声音还是不断重复那句话:“爸……爸爸……” 原来这胎卵的意识并未真正成形,它的一切意识活动,比起自主想法,更像是某种生物本能。 吴求道忍住心中的别扭感,将与胎卵意识联结的深度加强,整个心神浸入了胎卵深层意识之中,彼此的意识开始互相纠缠。 「形气因依而成身体,魂魄全而往来降注为神,而生五藏焉。未有无气而自成形者也。气因形有,乃魂魄偕之,存神养气,可以不死。」 吴求道猛然睁开眼,兴奋地看向吕岩:“吕师兄,我成功了没?” 吕岩面色阴郁地看着他,问道:“小兄弟,你有没有按我说的,持守灵台,诵念《种心养身法》口诀?” 吴求道讪讪道:“本来一直在念的,不过后面出了点小意外,忘记了。不过结果是好的啊!我已经将神念覆盖虫卵了。” 吕岩摄来一团清水,在吴求道面前展开形成了一面水镜。 吴求道抬眼看去,一个脸上长满脓包的怪物出现在他面前,那怪物头发落尽,头脸上满是粗黑的刚毛,它的下腹隆隆鼓起,六只蛛脚长出了一半,挂落在身体两侧。 吕岩说道:“小兄弟,你没能持诵《种心养身法》,灵台被胎卵之识污染,以至于肉身异化,沦为魔怪,我只能按你之前的建议,将你斩杀一次了。” 吴求道满脸怨毒,口颊内的毒囊喷出绿色的汁液,愤怒大喊:“贼道你敢?!!” 锃一声,吕岩手中长剑划过空气,便教吴求道身首异处。 “啊!”吴求道从死亡重铸中醒来,想起刚才噩梦般的恶心场景,连忙用手摸摸自己俊俏的脸庞,还好还好,这原身附送的仙姿玉貌重置回来了。 “怎么样?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吕岩关切地看着复活过来的吴求道。 “不用!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我刚才已经将虫卵中的卵胎意识磨灭了,怎么还要现在打退堂鼓呢?趁热打铁才能成功!”吴求道摇头说道。 吴求道再度弯膝盘坐,抱着大蚕蛛卵再度开始观想存思。 大殿里的药人们都默默看着吴求道和吕岩二人忙活,为了能让他们活下来,那个妖道收的亲传弟子,一直在用生命来探索拯救他们的方法。 不一会儿,吴求道抬起失去焦距的双眼说道:“吕师兄,杀了我!” 少顷,吕岩看着口吐鲜血,奄奄一息的吴求道叹了口气:“小兄弟,得罪了!” 不久,吴求道抬起头来,还没说出一句话,直接瘫倒在地,脖子一歪,死了。 然后又过了一会儿,吴求道心魔发作,要掐死吕岩,被一剑斩了。 吴求道长出一只蜘蛛脚,被吕岩砍死了。 吴求道额头长出蛛眼身异,被吕岩一剑砍死。 …… 就这样,吴求道试图用无数条命堆出一个快速修炼《仙砂返魂箓》的方法,死去活来,从深夜一直练到了白天,从黄昏又练到了次日凌晨。 看到吴求道再度睁开眼,吕岩紧张得提剑戒备,毕竟吴求道每次死亡重铸,都能消除肉体的疲劳,而吕岩是真的整整两天没有睁眼了,精力消耗极大。 “吕师兄,放心!你看!”吴求道举起手里那颗受精卵,神念微动,那蚕蛛卵便直接炸裂开来,卵液撒了一地,而虫卵中的微弱意识也就此消散。 吕岩惊喜说道:“你竟然真的练成了!” “嗯,这次我是真的练成了!”吴求道点点头,“这次我不贪多求快,那些存思洗脑的段落我都暂且略过,专精生死聚散的诀窍,这样一来,我就能快速感知到虫卵并将之抹杀了!” “真的吗?”吕岩很是开心,“那现在就去试试看吧!” 吴求道举起手里的一盆细小虫卵,神念略一运转,就将这些虫卵的生机纷纷抹去,他抬头看向那些药人:“唯一的问题是,‘仙砂’之中的神念不比这些意识薄弱的虫豸之卵,我不知道效果如何。” 吕岩点点头,的确,如果吴求道神念不敌钩提子的残魂,若是他自己受伤还好,复活一遍就行,就怕那些药人鼎炉会因此而死。 “就在我身上试吧,小哥哥!”一直沉默的三花猫突然开口道。 吴求道走到三花猫身边,有些犹豫:“三花猫,我还不能确定……” “没关系的,小哥哥。”三花猫露出甜甜的笑容,“我相信你!” 吴求道闭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定定地看着三花猫,说道:“那就试试吧!” 第064章 把寄生虫消灭干净! 吴求道默念《种心养身法》的口诀: 「是谁创造了人类世界?是我们劳动群众。一切归劳动者所有,哪能容得寄生虫!」 他双眼一睁,精光浮现,神念扫过三花猫的身躯,密密麻麻的细微虫卵在她浑身血管里浮沉,看得人能生出密集恐惧症来。 关键是,那些虫卵有的已经孵化成虫,只是全都如沉眠般一动不动,任凭血液涌动,带着它们漂流到三花猫体内的各个角落。 吴求道知道,这是仙砂还处于“蛰虫冬眠”的阶段,关键是三花猫和地滚虫两个药童,体内药气早已充足,大药成熟之下,钩提子随时可能破窍夺舍。 所以,只能尽快赌一把了! 吴求道回忆《仙砂返魂箓》中生死聚散的诀窍。 「是生死者,一气聚散尔。不生不死,而人横计曰生死。有死立者,有死坐者,有死卧者,有死病者,有死药者。等死,无甲乙之殊。若知道之士,不见生,故不见死。」 吴求道的神念扫过那些细密的虫豸、虫卵,用精气覆盖它们自身的意识,然后猛然发动刺激,将所有虫卵一并抹杀。 “呼~”吴求道松了口气。 吕岩赶紧开启法眼,扫过三花猫的全身经络,看看是否有遗漏的仙砂,他再三检查,终于放下心来,笑道:“恭喜你,小姑娘,仙砂尽去,再无挂碍,你自由了!” 待到吕岩将她所有绳结全都解开以后,三花猫扑到了吴求道的怀里大声哭泣,不管怎么安慰都停不下来:“呜呜呜呜,小哥哥!呜呜呜呜……” 但另一边,那些药人看见自己有脱困的希望,纷纷大喊起来:“道爷,道爷接下来帮我除虫卵吧!” “道爷,我家中还有待产妇人,双亲老母年事已高,求你帮帮我吧!” “道爷,道爷,我还帮您缝过亵裤呢!您说的那个‘四角内裤’还穿在身上吧?” 吴求道有些尴尬,他拍拍怀中小姑娘的背,让她坐在小凳子上,这时三花猫情绪最激动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也不再那么缠着吴求道不放了。 当吴求道站在地滚虫面前的时候,这个小药童的嘴里却突然发出了一个老者的声音:“乖徒儿,是我太小看你了,想不到你真能在三日之内练成《仙砂返魂箓》。” 吕岩将手中长剑握紧:“钩提子师兄,你还要负隅顽抗吗?” 另一个药人大妈嘴里又出现妖道的声音:“不是我负隅顽抗,而是你们非要斩尽杀绝,何必呢?大家各退一步不好吗?我可以发誓,只要给我留下一具鼎炉,我以后不会再种仙砂了。” 吴求道说:“妖道,你都已经输光了,牌品没必要这么赖吧?” 药童地滚虫又开口道:“刚才三花猫是我失算,没想到乖徒儿你还真有这个本事,但现在,所有药人都是我的人质,我劝你们不要乱来,让自己后悔终生!” 三花猫也不哭了,她看着地滚虫,焦急地问道:“小哥哥,现在怎么办?” 吴求道看向捏紧剑柄的纯阳子吕岩,问道:“你也不会退让的是吧?大剑仙。” 吕岩苦笑点头:“抱歉,小兄弟,若让他此番成功逃脱,我日后只会更加后悔。” 吴求道闭眼想了想,然后睁眼说道:“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包括地上躺着的重伤员,钩提子的鼎炉还剩下十三个,我要一口气将所有人身上的仙砂全部抹杀掉!” 钩提子又借鼎炉之口说道:“那你大可一试,刚才我一时疏忽,没有觉醒所有仙砂,才让你突袭得手,你若再来一遍,我必让所有鼎炉自尽,教你一个也救不得!” 吴求道闭上眼睛,不再默诵《种心养身法》的口诀,而是大声唱出歌词,给自己鼓劲加油:“最可恨那些毒蛇猛兽,吃尽了我们的血肉。一旦把它们消灭干净,鲜红的太阳照遍全球!” 吴求道释放精气,钻入面前这十三人的肉身之中,寻找那些醒觉的仙砂,细细虫卵纷纷破壳,小小虫豸张牙舞爪,显然钩提子已经不愿再坐以待毙!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吴求道不顾《仙砂返魂箓》中的禁忌,奋力运转神念,鼻血从他的鼻窍中流了出来,然后是眼窍、耳窍和口窍,泥丸宫反震,引发了七窍流血的恐怖内伤。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嘭”得一声,吴求道的脑袋直接炸裂开来,鲜血贱了一地,倒是吕岩眼疾手快,摄来一团水球,将血污全部挡住,没溅到吕岩自己和他身边的三花猫身上。 而那些仙砂鼎炉脸上身上全被飞溅的鲜血沾上,他们仿佛是被泼了硫酸一样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叫完之后,所有人全部昏昏倒地。 吕岩上前查探气息,发现他们呼吸还在,并未死去,终于松了口气。 而身旁的吴求道已经立地重生,他再度外放神念感知了一下,这座大殿之中已经没有任何一粒仍保持活性的仙砂了。 而过了这么久,报恩寺外的朝阳已经冉冉升起。 这真是,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旭旭朝阳,灿烂辉煌。 吴求道望着旭日,喃喃自语道:“如果钩提子只想查验鼎炉的仙道资质,那又何必在我筑基之后还教我这么多功法呢?他有没有起过心思,真将我视作一个徒弟来教授呢?” 三花猫抱着吴求道说:“不知道呢,药王师曾说过,他早已三尸入脑,心智常常陷入混沌,故而行事颠三倒四却不自知。你能灭杀他的仙砂蛊,对他来说,应该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吕岩检查完昏倒的药人以后也站了起来,往门外的朝阳看去,霞光将他的脸照得一片通红,触景生情,不由得吟诵起了一首姚武功的《游河桥晓望》: 「闲上津桥立,天涯一望间。秋风波上岸,旭日气连山。偶圣今方变,朝宗岂复还。昆仑在蕃界,作将亦何颜。」 吴求道瞥了一眼举起酒葫芦的吕岩,这个纯阳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喝酒吟诗呢! 吕岩转过头来,和吴求道的眼神对上,开口问道:“小兄弟,接下来我要医治伤患药人,并将他们送回家;另外还须与青城派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涉,这几天可能还要在此住上几天。” 吴求道无所谓地说:“你就待呗,这报恩寺又不是我家,你爱住多久住多久!” 吕岩摇摇头:“贫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待到此番事了,你可愿随我前往昆仑?” 吴求道瞪大了双眼:“你的意思是?” “我想请师父收你为徒,免得教你像钩提子师兄一样,在修行路上行差踏错,误入歧途。” 第065章 第一卷完 与纯阳子吕岩定好前往昆仑拜师的行程以后,吴求道心情大好。 趁着吕岩在飞剑传信的时间,吴求道从丹房找到了那柄七星五曜剑,揣到怀里,然后到处在找当初钩提子带他们从地穴逃出来的金瓜椎,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小皮袋想看看里面是些什么东西,但是不管吴求道怎么拉都拉不开袋口,他猜测这个可能就是仙侠小说里写的储物袋,须弥芥子,无物不容。 可还没等他摸热乎了,小皮袋和七星五曜剑都被一股大力吸摄而走,他边喊边跟着宝物被吸走的方向追去,直接追到了大雄宝殿。 大殿内,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人正在与纯阳子说话,见到袋子和宝剑飞来,大袖一甩,东西全都钻到衣袖里面不见了。 “卧槽,袖里乾坤!”吴求道惊了。 那道人转头看向吴求道,稽首行礼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乃青城山丈人洞第七十三代掌门,玄真子王乔。想来小兄弟便是钩提子师兄生前所收的亲传弟子吧?” 吴求道挠头:“差不多吧,他是教了我不少东西,还学阿里系给我起了个花名叫还魂草。不过我得先说好,师徒关系我可不认,他当时提着剑逼我磕头拜师的。” 玄真子摇摇手,示意吴求道走过去,吴求道犹豫地看向纯阳子,吕岩点点头,示意没有问题,于是他就走了过去。 玄真子在吴求道手上把了把脉,又用法眼仔细观察了一番,叹息道:“不管你认不认,但你身上所练的,确是我青城一脉的《命宫点星术》,你与我青城有缘啊。” 吴求道想起自己《命宫点星术》还没引入八曜四煞,得借宝剑引度星力,便说:“虽然收徒弟是妖道一厢情愿,但是他已经把七星五曜剑送我了,你能不能还给我?” 玄真子上下打量了几眼吴求道,笑道:“小兄弟倒是有趣,虽然不认钩提子师兄为你师父,但他所赐的见面礼却一口收下。” 吴求道脸上有点发烧,强词夺理道:“我这个属于‘善意取得’,再说这剑是钩提子自己采集材料炼成的,其他的遗产归属我不也想抢,但这把剑他自己送我了,我得拿回来。” “哦?”玄真子转头问向唯一还清醒的药童三花猫:“这位小姑娘,敢问你是否知道,我师兄可曾将此剑赠予这位还魂草小兄弟?” “这我不知。”三花猫看着在玄真子旁边挤眉弄眼的吴求道,说,“但药王师的剑的确一直是还魂草在用,不管是出门采药还是平日练剑,还魂草都拿着这剑。” “既然如此。”玄真子点点头,右手转了几下,七星五曜剑便从他袖子里慢慢转到了他的手心,递给吴求道,“小兄弟,这剑还你了。” 吴求道开心地伸手,刚要接过来,就被玄真子按住了手发问:“还魂草,你可愿随贫道去青城山学艺?我愿代师兄授艺,将青城仙道传授给你这个师侄。” 吴求道转头看向纯阳子,吕岩也尴尬地说道:“玄真子师兄,我不知你有这心思,所以之前已经邀请他去昆仑山,我想求师父收他为徒,以防他跟钩提子师兄一样走上邪路。” 玄真子看向吴求道:“那么,还魂草,你自己意下如何?钩提子师兄教过你的东西,我都可以继续教下去,去了昆仑先不说能不能拜成这个师,至少你之前所学便只能断掉了。” 吴求道看了下玄真子的表情,的确很诚恳,但是一想起青城那个不知继承了多少代的“李八百”名号,心里多少有些警惕,他还是比较信任纯阳子一点。 玄真子看着吴求道拿走七星五曜剑,还是想再努力挽回一下:“还魂草,若是错过这个仙缘,日后想再入青城门墙就不容易了!” 吴求道冷眼看去,他以前就最讨厌这种逼单话术,是个销售就喜欢这样触动你的焦虑感,让你错以为自己好像错过了一百万,都是屁话,我这辈子本来就赚不到一百万! 玄真子往前走了一步:“昆仑隐仙派一向崇秘修、尚隐逸,从来只有他们自己找苗子,没有外人拜仙缘成功的!还魂草,你可真要想清楚了!” 吴求道站到了纯阳子身后,坚定地说:“我想清楚了,我要去昆仑!” 昆仑严把进人关,这种编制更有投资价值啊!而且我有纯阳子师兄的裙带关系啊! 倒是你,老是叫我还魂草干嘛?人家纯阳子都先问我名字的,你这边hr招人前能不能尊重一下别人?一看就没诚意!拉过去说不定还是当牛马,那我不白穿越了? 玄真子没有再说话,叹了口气,拿出一瓶青城玉露丸开始救人。 就这样,几人一直忙到了第二天,然后纯阳子和玄真子身纵剑光,将药人们一个个送回家乡,但即使是踏剑飞纵的剑仙之流,往返几百里也要花上大半天。 当最远的三花猫也与吴求道道了别,被送回江南老家之后,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天四夜。 这四天下来,连守家照顾剩余药人的吴求道也累的不行,一句话都没说,三人直接大睡了一场,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打着哈欠起床。 就在吴求道背着双肩背包,准备跟着纯阳子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之时,玄真子王乔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还魂草,你若是未能拜师成功,可以来青城山找我。” 吴求道随便敷衍了一句,就用绳子在自己和吕岩身上打了死死的绳结,“嗖”地一下,随着剑光飞到了天际。 玄真子定定地看着两人离开的剑光,在天空中越来越小。 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但身穿商周弁服的太子王乔,从玄真子的身后阴影中走了出来:“有趣,他就是应劫而生的那个许坚?” 玄真子王乔点点头:“就是他,贫道算过,下个天地大劫会孕生出八个应劫人,里面合该有他一份功德。” 突地一阵药香飘溢,越人王乔走了出来:“奇怪,按命数,他本该一直都是药人,直到蜀中蛊尸作祟,死伤近万人,他才会现身救人,被钟离权度入昆仑。” 叶君王乔身着汉时衣衫,站在三人身边好奇问道:“关键就在于他破了钩提子的仙砂,为什么他能如此轻易练成《仙砂返魂箓》?” 玄真子王乔说道:“我在他身上闻到了黄印的气息,《玄君七章秘经》本就是大杂烩,其中这篇《仙砂返魂箓》原是黄龙的游戏之作,持黄印者,轻易学会这篇经箓有什么奇怪的。” 太子王乔摇头道:“我也没想到,玄真子你已经给了钩提子机会偷看《龙蹻经》,他还能被一个小药人早早弄死,如今蛊尸是闹不起来了,应劫人命数剧变,这乱子可大了。” 一个脸上戴着白色傩面,并未露脸的傩戏人王乔大笑了起来:“乱子大最好,乱子越大不就越有趣吗?” 玄真子也笑了:“不错,天机一片浑沌,这不是很有趣吗?” 大雄宝殿之内,不知何时站满了穿着打扮形形色色的王乔,他们彼此相视,一同发出了骇人的怪笑声。 “此言大善,这天下嘛,还是越乱越好玩,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066章 尸陀林主 吴求道突然醒来,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坐起身来,看向四周,这里到处都是碎骨残肢,有几只野狗在啃食尸骨,时不时还抬起头看几眼还在动弹的自己。 他捡起石头躲在树旁,这时身体中残存的记忆渐渐涌上心头,这些记忆碎片连原身的姓名家人都不记得了,他只知原身是被一个怪道人虏来的药人,随时可能会被炼成人丹。 捉人来的妖道给每人发了一卷《玄君七章秘经》,要求每个药人都得修炼这本仙道秘籍,否则就会被投入丹炉,可原身修炼以后突然一头栽倒,毙命当场,记忆就到这里为止。 吴求道浑身不着寸缕,他打了个寒颤,不由自言自语道:“这里是哪?”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吴求道耳边响起:“这里是山上报恩寺的藏密僧侣选中的墓地,取佛经中的典故叫‘尸陀林’,后来报恩寺为那妖道所占,这里便成了他的弃尸之处,故而便叫乱葬岗。” 吴求道吓了一跳,他四处乱看,想找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却是白费力气。 那声音笑了:“不用找了,惟恍惟惚,不着一物,不在此处,不在彼处,不生不灭,非空非有,只在你的心间,本座乃此地尸陀林主,你叫我‘独达’即可。” “独达?”吴求道有些犹豫,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个声音非常熟悉,似乎这声音不该叫这个名字,而是改叫另一个名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错。”那声音说道,“本座是胜乐金刚及空行母的不共护法,山上报恩寺的僧侣选了一座天葬的林地作为我的道场,故而我便是此尸骸净地的墓葬主。” 吴求道犹豫了下:“这位独达先生,你能不能出来一下,这是不是在拍什么综艺节目啊?我只是在公司团建时,喝了点酒睡了一觉,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 “哈哈哈哈哈!”尸陀林主大笑了起来,“你以为这只是一场游戏,一处幻境?” 吴求道急了,喊出声来:“独达先生,你别闹了,快出来吧!” 几条觅食的野狗被吴求道的喊声惊到,“呜咽”喊了几声,便跑散到了各处。 “嘘!”尸陀林主声音也大了起来,“禁声!若是惹来了山上的妖道,对你对我,可都没有好处!” 吴求道被唬了一跳,只好轻声问道:“你到底在哪啊?” “唉,我不是说过了吗?”尸陀林主声音有些无奈,“我本是此尸骸净地的尸陀林主,安居于尸林髑髅宫中,然而山上的妖道污了我的道场,赶走我的信众,教我身光忽灭、不乐本座。” “恰巧你这小子的尸身被人从山上抬下来,随便扔进乱葬岗里,本座见你只是尸厥,生机未绝,灵台将灭,便钻入你寸肠之内暂住,又激发肉身生机,救了你性命。” “如此一来,你便是本座的莲华日轮座,本座便是你的甘露嘎巴拉,你我二人同体,生则同衾,死则同穴。这样解释,你可听明白了?” 尸陀林主见吴求道摇头,声音有些不耐:“是哪里没听明白啊?” 吴求道发问:“整体上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从今往后,我多了一个随身老爷爷,这我懂。但我就一个问题:你一个护法神,为什么打不过一个妖道?” 尸陀林主语气一滞,然后缓声解释道:“并非我打不过凡间修士,只是我不过为尸陀林怙主的一点灵光所化,驮都身界尚未凝聚,非是一切悉地皆得成就。” 吴求道好奇问:“那妖道是何来历?叫什么名字?” 尸陀林主答道:“他叫钩提子,乃是青城山来的一个怪道士。” “什么?钩提子!!!” 这时候,吴求道感觉整个世界突然卡顿了一下,风声、狗吠声、溪流声全都消失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小子!小子!”尸陀林主连喊几声。 吴求道懵懵懂懂地从走神中醒转,连忙发问:“刚才发生什么了?” 尸陀林主答道:“本座只是告诉你,我也不知道那个妖道的姓名来历而已,你就突然突然走神了,实在是无礼之至!” 吴求道点点头,没再关注那个奇奇怪怪的妖道,反而询问尸陀林主道:“抱歉啊,独达先生,不过你能不能从我身体里出去啊?” 尸陀林主一阵沉默,然后答道:“我也不知。” 吴求道心里很不爽,得知自己有个随身老爷爷的外挂,从一开始的兴奋过去以后,只剩下隐私被侵犯的别扭,以及与其他生命共用身体的难受,又问:“真不能出去?” “我真不知道!”尸陀林主叹息道,“当时我已天人五衰发作,即将化作一点灵明回归本尊,但我心中又不甘心,便把你的尸身当作救命稻草,一头扎了进去,醒来之后已经是这样子了。” 吴求道一时也没有办法,只能听尸陀林主的建议,赶紧抓了一件外衣穿上,捡了一根树枝当拐杖,离开乱葬岗之后,就往山下赶路。 走了大约有两三个时辰,吴求道感觉自己的腿都要断了,这才看见山下的永寿镇在黑夜里隐约露出个轮廓,镇门口有人养了狗,闻到外人的气息就猛然狂吠了起来。 几个汉子手持粪叉,举着火把,警惕地看着吴求道:“外乡人,你是哪来的?” “怎么样?要我帮你出手吗?”尸陀林主突然发问。 “什么出手?”吴求道低声对着身体里的尸陀林主问道。 “本座可以为你灌顶传功,灌顶以后,你只需轻轻挥手,他们便全都唯你是从!” “不用了!”吴求道赶紧拒绝,没想到他这句话却引起了永寿镇守门镇民的警惕。 领头的镇民大喝道:“喂!外乡人,你在跟什么祟物讲话?” 吴求道解释:“我没有跟什么祟物讲话,其实我本是一名行脚商,走山路时被土匪打劫,浑身只剩下了一件外衣。不知今晚能否在贵宝地借宿一宿,明早就走!” 有个汉子问道:“王哥,你看他的衣服,他不会是乱葬岗诈起的行尸吧?” 领头的王哥仔细辨认了一下吴求道身上的衣服,心里直打摆,面上却不显,直接摆了摆手:“这位小兄弟,实在抱歉,最近这镇上不太平,附近十里八乡失踪了好些人,恕我们无法接待你了。” 吴求道理解他们的警惕,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但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眼前一阵模糊,脑袋一疼,再度睁眼却发现自己又站在小镇门口。 领头的王哥走上前来,摸了摸吴求道的脑袋:“小可怜见的,一个人肯定吃了不少苦吧?你在这等一会儿,我们镇长马上就来。” 那些守门的汉子也都堆着微笑,脸上都是和善、关切的神情。 第067章 热情好客永寿镇 没过多久,人群坟开,一个老迈的长者走了过来,其他人都恭敬地叫他镇长。 老镇长上下打量了几眼吴求道,笑道:“小兄弟,夜深露重,进来歇息会儿吧。” “多谢老镇长!”吴求道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抱拳行礼,深深鞠躬。 老镇长摆了摆手:“你一个小孩子,别人忍心让你在山林里露宿,我不忍心!小兄弟,你就来我家住一晚,家里没什么好吃的,但一碗热饭,一壶热茶还能供得起。” 吴求道心中一暖,只感觉这是他穿越以来,遇到最好的贵人,至于什么尸陀林主,什么随身老爷爷,邪气凛然的,看着就不靠谱。 “啧!”尸陀林主显然很不爽这老镇长打断了他与吴求道的交谈。 夜也深了,老镇长烧了一锅水,又把一碗粟米剩饭放锅盖上热,又端出一碗泡菜和一小碟酱萝卜,递给吴求道,最后拿出茶叶泡了,分出两碗热茶,两人各喝一碗。 吴求道刚吃了一口粟米饭就觉得有点刺喉咙,但他走了好几个时辰,此时也是饿狠了,把热茶倒进饭里,勉强弄成茶泡饭,又就着泡菜和酱萝卜吃完了这顿饭。 老镇长笑眯眯地带吴求道去客房休息,进了房间以后,他又将一双布鞋塞进吴求道怀里:“这双布鞋本来是我老伴给孙子缝的,可惜他死的早,我看你鞋子都穿破了,就拿来给你,别嫌弃!” 说完他举着蜡烛,跟吴求道说了声:“天色已晚,客人早点歇息吧!小老儿也去安歇了。” 吴求道抱着怀里的新布鞋,连忙回了句:“多谢老丈!” 老镇长笑而不语,回去自己的房间。 吴求道躺在床上,今天一日的见闻是他前世一辈子都没经历过的,不错,吴求道以前是个社畜兼宅男,休假节庆从不爱出门旅游,除了公司团建,他连民宿都没住过。 “啊!这镇子里的人,待客还真热情啊!”吴求道笑眯眯地说,他挺喜欢这里。 “哼哼哼。”尸陀林主憋不住劲儿笑了,“你说得对,热情好客永寿镇!” 吴求道感觉这个尸陀林主从职业到性格,处处透着邪性,所以一直不想理自己这个随身老爷爷,便问道:“独达先生,您这又有屁要放了?能不能正能量一点?” “正能量?”尸陀林主倒不介意吴求道的态度,只说,“小子,你趴到床沿,把嘴张开,本座便让你看看这永寿镇民有多热情好客!” 吴求道不知道尸陀林主搞什么鬼,难道床下有鬼?他有点害怕,如果不是大学寝室活动,他从不敢一个人看恐怖片的,颤着音儿问道:“独达先生,你别吓我!” 尸陀林主只一个劲儿地催他,吴求道没奈何,只能趴到床沿张着嘴,还没等他看到床底下的鬼怪,突然感到肠胃一阵收缩,一股难以抑制的恶心感涌上来,直接吐了。 吴求道吐了小半天,感觉喉咙都被吐出来的秽物磨伤了,一阵疼痛地咳嗽,大骂道:“独达!你这个煞笔在干什么?” 尸陀林主笑道:“我已刺激睛明穴,让你的双眼明亮,你大可自己看看,我让你吐出了什么。” 吴求道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双眼好像真的明亮了很多,在这黑灯瞎火的大半夜里,他都能看清房间里的一切布置,而地上的秽物也让他看得一清二楚。 “呕~”吴求道再次恶心地吐了出来,除了呕吐物那刺激性的气味以外,他那临时增强的视力还让他看到了许多虫卵颗粒和蠕动的细小虫豸。 尸陀林主笑道:“嘿嘿,这可都是那位热情好客的老镇长呀,特地在饭菜里给你加的佐料,你看,这体温一激,这些虫卵便纷纷孵化,都是给你补上的肉菜啊!” 吴求道吐完之后,擦了擦嘴,害怕的缩在床上,往房间各个黑暗的角落看去,生怕有人埋伏于此,要害他性命:“独达先生,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 “嗯?”尸陀林主反问,“现在知道问本座的意见了?” 吴求道很老实地回答道:“请独达先生赐教!” 尸陀林主图穷匕见:“那待会儿本座要操纵一下这具肉身,你不要反抗可以吗?” “嗯???”吴求道惊了,“你还能控制我的肉身呢?不行不行不行!” 尸陀林主装作不在意:“那没关系,等到子时一到,便会有一大批镇民化作蛊尸,四处捕食正常居民,散播尸蛊,届时你大可一人面对便是,本座绝无二话。” 什么?子时一到,就会有人变身蛊尸,到处吃人,散播病毒?这是狼人杀还是生化危机啊大哥? 吴求道感觉自己这是外有狼,内有虎,都是要吃自己的毒虫猛兽,一个都惹不得,想了半天,将枕头塞到被窝里,假装有人躺着,自己则钻到了床板底下躲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吴求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尸陀林主突然开口:“来了!” 吴求道猛然惊醒,往床外看去,只见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一双脚踏进房间等了一下,似乎是看床上之人有没有反应,然后才走进房间,反身关上木门。 尸陀林主因吴求道的不配合,早已停了对睛明穴的刺激,以至于吴求道黑暗之中看不清细节,只知道那双脚应该是男人的脚,脚上还踏着一双布鞋。 那双脚快步走近床边,往床上一扑。 “笃”地一声,吴求道看着突如其来的刀尖出现在眼前,然后钢刀又被拔起,往床板上连插数下,乱刀之下,差点把床底下的自己都戳到了。 那双脚的主人突然停了捅刀的动静,吴求道听到床上被褥被掀起,空荡荡的床上并未人影,这显然惹怒了那双脚的主人。 “喝啊啊呵呵呵煞!”这不速之客嘴里发出了不似人类的恐怖嘶吼。 吴求道捂住口鼻,屏息不敢发声,生怕惊动了这双脚的主人。 这双脚原地踏了几步,便气冲冲地往门外走去。 吴求道松了口气,却发现门被再度打开,那双脚再度走到床前,缓缓低下身来,一张恐怖的红毛怪脸往床底下探头看来。 第068章 邪祟害命 那怪人青面獠牙,浑身长着红毛,大吼一声,嘴里腥风喷来,那臭味熏得吴求道眼泪都出来了。 吴求道害怕地尖叫,双脚乱踹,拼命贴近床底靠墙的位置。 红毛怪人将手伸了进来,抓住了吴求道乱踹的脚踝,怪人力气极大,如钢浇铁铸一般,用力往外一拉,就将他整个人都从床底拉了出来。 吴求道闭眼大喊一声:“独达先生,我同意了!快救命啊!” 尸陀林主问道:“哦?小子,你同意什么了?” 吴求道拼命用另一只脚死踹红毛怪人的头脸,嘴里喊道:“大哥,别玩了!我同意你控制我身体了,不过就一个时辰啊,多了没有,就一个时辰!” “明白!”尸陀林主哈哈大笑,然后吴求道就感觉身上一阵麻痹,从心口一直延伸到四肢,他强忍着没有挣扎,任由这股麻痹感席卷全身。 红毛怪人低头要咬吴求道,但尸陀林主控制吴求道的身体打了个响指,那红毛怪就突然呆立当场,很快从口鼻中流出了黑色的血液,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吴求道虽觉麻痹,但尸陀林主做出的所有动作他都还有触感,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打了麻药失去了对身体的完全掌控,但如果你用点力气,还是能够做动作。 怪不得尸陀林主想要借用肉身,还必须得经过吴求道自己同意才行。 尸陀林主操纵身体站起来,一脚踩在红毛怪头上,用力碾了几下,直接将红毛怪人的脑袋踩碎,吴求道的触觉感知到那种粘腻的触感,差点受不了地抢回身体控制权。 这时门外突然跑进来两个人,手里端着灯烛,是老镇长和他之前并未露面的老伴,尸陀林主没有阻拦他们,任凭两人跑到了红毛怪的尸体旁边跪下。 那老妇人痛喊道:“阿巧,阿巧,你死得好惨啊!阿巧,你快起来啊!” 尸陀林主在心里对着吴求道说:“小子,你眼睛可给我看好了,看看本座如何为你揭露这永寿镇的真相,好教你知道谁对你好,谁对你坏!” 吴求道一言不发,就看着尸陀林主如何揭露这所谓的真相。 尸陀林主微微弯下身子,假作好奇地朝着两人问道:“老镇长,这死的是谁啊?” 老镇长只一阵叹气,老妇却仇恨地看着尸陀林主道:“你这恶徒,我老头子好心好意将你接入家中招待,你却要害我亲孙的性命!我恨不得扒你的皮,吃你的血啊!” 尸陀林主“嗯”了一声,转头看向老镇长:“老丈,你不是说你孙子已经死了吗?所以才把他剩下来的布鞋送给我穿的。” 老镇长抬头死死看着尸陀林主:“好小子,是我老眼昏花,没看出来你竟身怀绝技,这才害了我家中遭此大难。” 尸陀林主挠了挠头,试探性地问道:“老丈,你还没说孙子死没死的事儿呢!” 老镇长站起身来:“不错,我孙子原本的确已经死了。他感染了流疫,打了十几天摆子,还是没挺过来,最后一命呜呼,是小老儿亲自将他送去的乱葬岗。” “哦,原来如此啊。”尸陀林主点点头,“那这红毛怪物是?” 老镇长脸上泛起了回忆的神色:“三天前,我们正在给他准备头七的法事,结果阿巧却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家中,身上满是鲜血,问他什么也都不答话,只是昏昏沉沉想要睡觉。” 吴求道听得一愣,这……古代人都这么勇的吗?已经死了的人,自己爬出来,头七那天跑回了家,他们都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那天晚上大约子时左右,阿巧开始上吐下泻,浑身长出白毛,我们都不知如何是好。而他突然起身,跑到外面咬了好多人,我们花了好大功夫才把他绑回家里。” “可太阳一出来,他身上的白毛就全都消退无影,只是仍然昏昏沉沉,不醒人事,大夫也看不出问题,只是开了些清心的药方,可我们喂他水食汤药都被他吐了出来。” “到了前天晚上子时,阿巧开始吐血,身上还长出了红色的毛发,又要出门咬人,他爸妈就拦着他不让他出门,结果他狂性大发,把自己父母咬死,还吃了好些血肉。” 老镇长说到这里眼中含泪:“小老头和他祖母年事已高,气力也小,不敢上前救人,只能看着他犯下人伦大罪。等到朝阳出来,阿巧褪去红毛,我们才敢收拾后事。” “结果昨天早上却有好多镇民来报,好多被咬的人高烧不退,夜里起身到处咬人。我这才知道,阿巧多半是中了邪祟,那邪祟必是借了阿巧的尸体传播这种怪病,都是我害了这永寿镇啊!” “到了今天,除了日头最烈的那两个时辰,阿巧还会变回人身;其余时间里,他身上的红毛已经不再消退。我本来正愁今晚阿巧又会出门,恰好遇上了你来投宿。” 尸陀林主点点头:“所以你就想着把我喂了你孙子好了,免得他再出去害人。” 老镇长笑了:“对,其实也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想着只要阿巧人还在家里住着,这个家就还没破,其实我心里早就明白,早就没有家了。” 说完之后老镇长拿起孙子手里那把刀,往自己脖子上一抹,自尽而亡。 那老妇人发出一声难以形容的悲鸣,恨恨地看了吴求道一眼,也捡起了那柄长刀架在了脖子上,临死前对着尸陀林主骂道:“我们在地狱里等你!” 吴求道看着房间里的三具尸体,在心里向尸陀林主发问:“既然老镇长没有得那怪病,怎么会在饭里给我加虫卵下毒呢?” 尸陀林主笑笑,走出土房,打开院门,一些浑身长着白毛或是红毛的怪人手持武器在街上游荡,遇到人就上去撕咬,甚至红毛怪彼此之间还会互相攻击。 还有很多普通镇民提着木棍和农具,红着眼到处要砍人发泄,看上去都已经疯了。 尸陀林主问道:“老头自己都说了,鬼迷心窍,你怎么又知道他不是因为已经中了尸蛊,才会做出包庇亲孙的疯狂行径呢?这些虫卵早就已经随着水井和秽物传遍镇子了。” 尸陀林主肆意地走进镇上各个房子里面,搜刮武器、衣物、食物等物资,一路上,无论是长毛怪人,还是红眼镇民,全都对他熟视无睹。 吴求道看着这如同人间地狱般的疯狂绘卷,想起永寿镇的0号病人,阿巧,突然一道灵光闪过心头,他向尸陀林主发问: “独达先生,那个让阿巧死而复生,还给他种下尸蛊的邪祟,就是你吧?” 第069章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尸陀林主翻箱倒柜的动作顿了一顿,开口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吴求道开始列举证据: 首先,为什么这个阿巧在攻击吴求道肉身的时候,尸陀林主只是打了个响指就能弄死他?要知道,这可是个连凡间妖道都打不过,只能钻到吴求道肉身里避难的毛神。 进一步佐证这点的是,子时一到,整个镇子里到处都是发疯的镇民,可不管是红毛还是白毛,亦或是连毛都还没长的中蛊者,他们全都对尸陀林主视而不见。 这到底是尸陀林主有什么隐身诀窍,还是说祂掌控了这尸蛊的后门呢? 第三点,为什么尸陀林主能够知道饭菜里有尸蛊,甚至在借用吴求道肉身之前便知道,尸蛊虫卵早就已随水井和秽物传遍全镇了? 虽然这里有很多解释,比如气机感应啦,蛊味特殊一闻便知之类仙侠世界常有的设定,但结合前面的问题,难道不会显得太凑巧吗? 最后一点,尸陀林主之前自己也都说了,祂本是山上藏密僧侣信奉的墓葬主,既然这永寿镇能供养得起这么一个山中寺庙,很可能山下也有很多尸陀林主的信徒。 有没有可能,这个老镇长一家,甚至说整个永寿镇都是尸陀林主的信众,他们镇上死人之后,全都会拉到乱葬岗里天葬处理,作为给祂的祭品,那么尸陀林主要在尸身上做手脚就很容易了。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吴求道说,“但我还是希望独达先生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尸陀林主收拾好了行囊,打包后系在身上,反问道:“这个解释很重要吗?” 吴求道答道:“很重要,这会影响到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是一个提供帮助的随身老爷爷,还是需要驱逐的附体邪祟。” “我说是山上妖道投的蛊毒,你信吗?”尸陀林主笑道,“所以本座怎么说都不重要,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好了,一个时辰已经到了,身体还给你吧小鬼!” 吴求道突然感觉浑身的麻痹感全都消失无踪,身体的五感全都恢复了正常,但卒一接手肉身掌控权,他差点往前摔倒,平衡了一下身体才站住。 “喂,我不过是小小猜测了一下,你不用这么小气吧?”吴求道有些无语,“不管怎么说,至少也要把我送出这个永寿镇啊!我要是死在这里你有什么好处?” 尸陀林主笑了笑:“小子,本座既然与你约定好了一个时辰,那就是一个时辰。” 吴求道没办法,试探性地往门外走去,一个红眼的疯狂镇民转头看到了他,手里拿着擀面杖就冲了过来,他赶紧把门一关,上了门闩。 外面的红眼镇民撞了几下,没撞进来,就站在门外破口大骂起来,结果引来另一个红眼镇民,两人打了起来,通过门缝,吴求道看到一人脑袋流出鲜血,倒地不起。 吴求道吓了一跳,问道:“独达先生,你是怎么做到让他们视而不见的?他们对我的仇恨值拉得很高啊!” 尸陀林主来了兴趣:“其实很简单,你只需修持《卡雀玛空行母瑜伽秘乘》,自然可得无上自在之神通力,空行而无阻,莲华荼吉尼。” 吴求道皱眉问道:“这个什么瑜伽怎么练啊?” 尸陀林主说道:“你去将门外那个刚死不久的镇民尸体搬进来,他体内还有许多虫卵尚未死亡,你只需对卵存思,按本座所言静心修行,便可修得这莲华荼吉尼。” 吴求道感觉尸陀林主这话听得有些熟悉,却又不知为何熟悉,一边回忆,一边观察门外有没有人在,最终躲在街面上各个镇民的视线之外将尸体拉了进来。 “很好。”尸陀林主道,“你去拿个瓷碗,剜出他的心头之血,本座已将你的睛明穴点亮,你可看看这心头血中可有尚未孵化的虫卵存活。” 吴求道听命从房间里找了个陶碗出来,又用刀具剜出了尸体的心头血,盛满了整整一碗,粗粗看去,那碗心头血里便满是漂浮的虫卵。 他没办法,又用临时强化的视觉仔细看去,发现那些虫卵里的蛲虫还在扭动,并未完全死亡,于是便开心地告诉尸陀林主。 尸陀林主满意道:“很好,现在你盘膝坐好,闭眼观想这些虫卵,本座为你诵读《卡雀玛空行母瑜伽秘乘》。” 「一灼之火能烧万物,物亡而火何存;一息之道能冥万物,物亡而道何在。」 吴求道闭眼转着眼球,怎么回事?这个经文感觉好熟悉! 「人之厌生死超生死者,皆是大患也。譬如化人,若有厌生死心,超生死心,止名为妖,不名为道。」 不对,不对,不对!这个不是藏密,甚至不是佛经,这是道经!是一本我读过的道经,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了!我在哪里读过? 「蜣螂转丸,丸成而精思之,而有蠕白者存丸中,俄去壳而蝉。彼蜣不思,彼蠕奚白?」 吴求道猛然睁开双眼,大喊道:“是《仙砂返魂箓》!我鈤你马!钩提子你这个混蛋还活着?!!” 但是睁开双眼以后,吴求道却发现自己坐在一个蒲团之上,吕岩和好几个奇形怪状、道士打扮的怪人围着自己观看,他们看到自己醒来都很惊讶。 一个身高三丈的红脸巨人大喝一声:“姬尘,你的黄粱入梦术为何屡屡出错?” 还没等吴求道说什么,他就感觉自己后脑一疼,晕眩了过去。 再度醒来,吴求道还是坐在那个庭院之中,手里端着一碗人血,心里一阵茫然,我在哪里?吕岩是谁?为什么刚才我看到了一群奇奇怪怪的道士围着我乱看? 尸陀林主倒是非常欣喜:“好小子,你已堪破幻景,练成了《卡雀玛空行母瑜伽秘乘》,恭喜你了!” 吴求道愣愣地听着尸陀林主这熟悉的声音,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刚才不是什么幻景,而这个自称“尸陀林主”的家伙应该叫另一个名字,一个道士的名字——“钩提子”。 钩提子是谁? 为什么他要骗我说自己是尸陀林主? 永寿镇上这些尸蛊到底是山上妖道所放,还是尸陀林主所为? 第070章 吉祥八宝 吴求道趴在屋檐上,手里拿着长刀,盯着屋檐下一个来回渡步的红眼镇民。 尸陀林主在他耳边说道:“如今这满镇的蛊尸俱是你的资粮,大可一一灭杀,吞食其中尸蛊精气,如此一来,这莲华荼吉尼便可不断进益,成就无上瑜伽。” 吴求道问道:“独达先生,你确定,练成莲华荼吉尼以后,我现在已获得卡雀玛空行母的自在神通力加持,凌空踏行而无阻,不会被这些蛊尸发现了?” 尸陀林主哈哈大笑:“这是当然,你我性命一体,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 吴求道深吸一口气,从屋檐上坠下,双膝跪在下方渡步的红眼镇民身上,直接将那镇民的肩胛骨压断,他顾不得揉揉疼痛的膝盖,直接拿刀往镇民身上一顿乱戳。 等到镇民身下的血慢慢流出,在地上积成一滩血水,吴求道这才愣愣地站起身来,浑身满是死者的鲜红血液。 他感觉到一种荒谬的情绪慢慢上涌,直涌到咽喉便化作了气嗝要打出来,嘴巴一张就把刚才尸陀林主吃下的食物全都吐了出来。 尸陀林主等了许久才问道:“吐够了吗?吐够了的话,便可以把这具蛊尸身上的尸蛊精气吸收过来了。” 吴求道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而街上的蛊尸们都对他视若无睹,仍然在随意晃荡,遇到了就互相打杀起来。 尸陀林主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这种人特别麻烦,如果你受不了的话,我来帮你做好了,你还是可以干干净净,手上不沾一丝肮脏。” 吴求道身上又涌起了那股麻痹感,手脚开始自动往前走了起来。 但他的脚步突然一顿,自己主动使了使劲排除了身上的麻痹感,开口道:“我自己来吧,我不想让老镇长一家这样的悲剧再发生下去了。” 尸陀林主看着吴求道主动将手放在尸体伤口上,运转《卡雀玛空行母瑜伽秘乘》将蛊卵中的精气全部吸走,试探问道:“你的意思是?” 吴求道深吸一口气,像是将尸体上所有的尸蛊精气都吞咽了下去,然后往街上更多的蛊尸看去,问道:“如果不杀人,能不能将镇民体内的尸蛊弄死?” “长了毛的白僵和红僵不行!但蛊卵尚未孵化的普通蛊人可以活下来。”尸陀林主说道,“但是如果不想杀人,你如何吸食蛊卵中所蕴精气呢?” 吴求道握紧了手上的刀,严肃说道:“我可能打不过白僵和红僵,独达先生,有没有办法强化我的力量?或者是什么能让普通蛊人困在原地不能动弹的法术。” 尸陀林主愣了一下,又笑道:“这倒是可以,那么我们在这里尽快树立一座卡雀玛空行母的祭坛吧!” “什么?祭坛?”吴求道愣了一下。 于是接下来,吴求道按照尸陀林主的要求找了好几具死尸作为材料,搭建祭坛。 他先是扒光了一个女性蛊尸,用血涂满全身,用许多木架支撑让她站好,左手高举盛满血浆的颅碗,右手持一柄钢刀,肩上扛着许多人头,项挂一串人骨璎珞,双足各踩一具死尸。 吴求道忍着恶心问道:“这样可以了吗?” 尸陀林主说道:“很好,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了!” 吴求道从多余的死尸身上剜出了一只眼睛,又在那女尸额头用刀挖出一个血洞,然后将眼珠填到里面。 尸陀林主口中念诵《空行海续》经文,念了半天,吴求道忽然感到浑身一阵麻痹感,尸陀林主说道:“可以了,卡雀玛空行母已经为你加持了神力。” 尸陀林主告诉吴求道,他只要每祭献十个蛊尸身上的精气,就能向空行母借取一份吉祥八宝,分别是金轮、金鱼、宝伞、宝瓶、莲花、胜利幢、白海螺和吉祥结,各有妙用。 不过要注意,整个永寿镇最多只有五六百人。 而现在蛊人之间因为虫卵入脑发疯正在互相残杀,白僵在猎食蛊人,红僵在猎杀白僵和蛊人,所以吴求道能够借用空行母神通的次数正越来越少。 吴求道深呼吸几下,用手触碰卡雀玛空行母的尸肉神像,将这十几具尸体残存的蛊卵精气凑了十人份,祭献给了空行母。 奇怪的是,这些精气没有外泄,而是在身体内直接消失,帮他点亮了东方暴虐寒林,胸口突然弹出一只飞快旋转的金轮,浑身顿时涌出九龙九象的暴虐大力。 可惜金轮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慢,这股力量也在不断流逝,他握紧钢刀,飞快窜了出去。 夜已深,要抓紧时间了! 刀光划过夜空,吴求道首先要斩杀的目标,便是那些已经长出尸毛,无药可救的白僵和红僵,他借助龙象大力,直接挥刀对上了这些怪物。 但吴求道感觉有些好奇,为什么自己明明除了塑料玩具剑以外,从未接触过真正的刀剑,但意念一动,很多动作身体自然而然地就使出来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总感觉这好像更像是剑法,用刀使出来有些奇怪,可他前世学的哪门子剑法啊?莫非……他就是传说中万中无一的绝世剑法奇才? 趁金轮即将停转,吴求道抓紧时间,跑回了尸肉神像处,点亮了北方密业寒林,于是卡雀玛空行母又赐他胜利幢,能将蛊尸身上的业力化为小旗帜,提前发现它们的踪迹。 吴求道站在高处扫视小镇,他能看到许多灰暗的旗帜,那是蛊卵尚未孵化的蛊人;还有三十六支苍白旗帜,这是白僵;四支刺眼的猩红旗帜在不断移动,这是到处捕食的红僵。 尸陀林主提醒道:“天快亮了,注意抓紧时间,否则你要面对的,就是恢复神智的普通镇民了,莲华荼吉尼的空行神通对尚有神智的镇民会失效,到时候你就要主动攻击普通人了。” 吴求道咬牙再度祭献精气,向西南幽暗寒林兑换了一朵莲花。 他足踏莲花,空行飞步,拼命往胜利幢指示的方向冲去,他宁愿面对这些面目狰狞的怪物,而不是那些满是关切的笑容。 但天光还是慢慢变亮了起来,在街上游荡的蛊尸们都三三两两地回家了。 吴求道从半空中坠落,又斩下了一颗白僵的头颅,嘴边连水泡都出来了,焦急地大喊:“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但这时候,街上已经没有蛊尸了。 随着公鸡“喔喔喔”的鸣啼,永寿镇民们揉着眼睛起床了。 一个镇民大妈打开房门泼出一盆洗脸水,却看到门口竖着的卡雀玛空行母尸肉神像,还有站在诡异神像旁浑身是血的吴求道,立刻尖叫了起来。 “来人呐!外乡人杀人啦!” 吴求道深吸一口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第071章 邪道过关 吕岩忧虑地看着坐在大殿中央的吴求道。 一个鹤发鸡皮的老迈道士拍了拍吕岩的肩膀,问道:“师侄,你觉得这小子能不能参破生死之谜,杀掉永寿镇所有居民,阻止蛊尸灾的爆发?” 吕岩叹了口气:“我……我不知道,至少我认识的他,是那种拼命想要救下每一个无辜者的人。” 老道士嘿嘿一笑:“那这第一道入门测试,他要度过可就难咯!” 黄粱梦境中。 吴求道手中的钢刀越握越紧,为了防止血液粘腻,以致刀柄湿滑脱手,尸陀林主建议过让他用布条将整只手包起来。 昨天带领守门镇民的王哥愤怒地站了出来:“你这卑鄙的外乡人,老镇长亲自将你带进他家中歇息,你却暴起杀人,连他李家仅剩的两个老人都不放过,你还是个人吗?” 吴求道左手点了一下空行母神像,祭献精气,向东北狂笑寒林兑换了一支宝瓶,一口将宝瓶内的净水喝了下去,身上皮开肉绽的伤势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起来。 他问道:“除了两位老人以外,你们有没有看到另外一个年轻的断头尸呢?” 王哥愣了一下:“你知道那个红毛怪物是谁?” 吴求道抬头一笑,又在神像上点了一下,向东南吉祥寒林兑换了一只吉祥结,挂在腰间,能够抵挡一次致命伤害,说道:“你不知道吗?他就是李巧啊,你们永寿镇的第一只蛊尸。” 这话像是刺激到了所有镇民,他们居然大白天的就变了脸色,眼珠变红,嘴巴大张,对着吴求道发出怪异的嘶吼声:“嚎呜!!!” 吴求道点了点头:“这样不就好了?大家枪对枪炮对炮,明火执仗干一架,免得我不好意思下手不是吗?” 蛊人们拿着粪叉、镰刀、木棍就往吴求道身上戳去,却被吉祥结所绽放出的吉祥金光缠住,没能刺进皮肤,这一波伤害被吴求道向空行母借来的神力抵消了。 趁这时,吴求道手指又在神像上微点,向南方骨锁寒林兑换了宝伞,瞬间,他看到手上突然出现了一把白骨伞,伞骨架上伸出好多白骨结成的锁链,将他身边这群蛊人全部死死捆在原地。 白骨伞的作用范围半径足有五米,锁链范围外的蛊人们挤不进来,吴求道又蹲在人群中间躲藏,外围蛊人的武器也捅不到人,只能无能狂怒。 吴求道将手按在身边这些被骨锁捆住、无法反抗的蛊人身上,然后闭眼吸取它们体内的蛊卵精气,很快,十人份的精气就满了。 他笑了,再度在神像上点了一下,向西北啾啾寒林兑换了白海螺,用海螺吹出悠扬的嘟嘟声,那些被吸取了精气的普通蛊人,便能被他进行简单的指挥和操控。 就这样,吴求道一边喷垃圾话吸引蛊人的火力,一边用白骨伞捆住靠近的蛊人,另一边则不断吸取被捆死的蛊人身上的蛊卵精气,最后再用白海螺控制失去了精气的蛊人。 当吴求道能够控制的蛊人越来越多以后,他甚至不再需要兑换白骨伞,只要让己方的蛊人四五个对一个,将有敌意的蛊人控制住,任他吸取精气就行了。 这还是从龙涎草身上学来的战术呢,咦!龙涎草是谁?吴求道困惑地回忆起来。 尸陀林主沉声道:“小子,本座没想到你居然能让吉祥八宝的力量互相配合,用出如此惊人的效果来。” 吴求道笑笑不说话,爆兵流而已,爽文里多得是这种桥段,当他得知白海螺能够控制失去精气的普通蛊人以后,他就已经想好了这个战术了! 就在这时,两只红僵不约而同地冲了过来,朝着吴求道猛冲过来,他本想让开,但想到尸陀林主一直以来阴阳怪气的举动,未必会帮自己再造一个祭坛,平推了这个永寿镇。 他只好又兑换了一只吉祥结和一只白骨伞,试图捆住两只红僵。 但是蛊尸长出红毛以后,不知从哪来生出了一股扛鼎之力,连白骨伞都捆不住它们。吴求道连忙召来一大群蛊人,二三十人死死抱住红僵,将它们往外拖走。 吴求道趁机对着空行母神像祭献精气,向西方金刚焰寒林兑换处一只小金鱼,金鱼口中喷出金色光焰,能对白僵和红僵造成强烈伤害。 两团大火之下,无论是那二三十个蛊人,还是突袭而来的红僵,都变成了地上的一堆焦炭,根本无法分出谁是谁来。 经过这场意外之后,吴求道不由加紧了爆兵的速度。 很快,吴求道手下能够用白海螺支配的普通蛊人已经到达了三百多人,毕竟吉祥八宝的神通都有时间效力,他开始将手下的蛊人分成三个百人组。 第一组是捕猎组,专门负责将吴求道借助胜利幢发现的蛊人、白僵、红僵捉来卡雀玛空行母尸肉神像所在处。 第二组是护卫组,负责保护吴求道本人的安危,和对付游荡到附近的蛊尸野怪。 第三组是工程组,负责暴力拆屋,将拆下来的建材把空行母神像围起来保护,吴求道吸取了教训,总不能让力大无穷的红僵突然猪突一波,泉水炸了,那就太憋屈了。 没错,现在的吴求道就像是个泉水指挥官。 只要他还能借胜利幢看到自己控制的蛊人,只要蛊人小兵还能听到自己吹奏白海螺的嘟嘟声,那么他就能遥控指挥,清除整个永寿镇的蛊尸。 那么,吴求道一挥手,蛊人小队,听我指令,全体出动! 昆仑山元仪大殿之内。 所有人都被吴求道这番操作秀了一脸,不知如何评价。 刚才还说吴求道很难度过第一道入门测验的老道士,揪断了自己下巴上的一根白胡子,对着吕岩尴尬地笑笑:“看来是老朽武断了,武断了啊!” 吕岩看到水幕上展现的梦境画面,忍不住笑了,吴小兄弟不愧是吴小兄弟,不管做什么总是能让人出乎预料。 但大殿中央那个身高三丈的红脸巨人喝道:“通玄子,你没说错,这吴求道确实未能残破生死之谜,不算过关。姬尘,给他加点料!” “好好好,掌门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要求说说完?”一个相貌年轻的道人抱怨道。 吴求道脑子嗡嗡作响,突然醒转过来,发现自己站在永寿镇门口,白僵和红僵都已被消灭殆尽,只剩四百多个被吸尽蛊卵精气的蛊人躺满了一地。 他激动地问道:“独达先生,我是不是已经把尸蛊消灭光了?” 尸陀林主嘿嘿笑道:“本座不是早就告诉你了?这些虫卵早就已经随着水井和秽物传遍了整个永寿镇。” “如今尸蛊虫卵,更是早已随着地下水系和风吹雨打,散播到更远的城镇去了。” “便是这四百多个永寿镇民,若再在此地居住下去,迟早也会复染尸蛊。” “小子,这蛊尸灾的爆发,已经不可阻挡了!” 第072章 神仙打架 吴求道摇着头退了好几步,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难道做了这么多,只是徒劳无功,就算自己害死了这么多的镇民,他心里也没有后悔,但这一刻,他感觉好像所有牺牲的生命都是没有意义的,结局从未改变,他迷茫了。 他就这样呆呆地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地上那些体内尸蛊虫卵已被清除的幸存镇民们都慢慢醒了过来,他们不敢靠近吴求道这个浑身沾血的巫觋,虽然明白似乎是他救了大家,但祭祀尸体什么的,看起来邪乎得紧。 当所有人都醒来之后,没了镇长和乡老,王哥竟成了大家伙抱团的中心。 王哥心情复杂地走了过来:“外乡人,你叫什么名字?” 吴求道还是呆呆坐在原地,没有理会过来问询的王哥。 王哥叹了口气,坐了下来,就坐在吴求道的身边:“我看你年纪还小,就托大叫你声小兄弟。小兄弟,我代我们永寿镇民谢谢你了,谢谢你救了我们。” 吴求道听到这里有些反应,转身看了王哥一眼,委屈的眼泪流了出来,但突然感觉一阵头疼,眼前一阵模糊,再抬头就发现自己被愤怒的镇民围了起来。 那些镇民想起自己死去的亲人,甚至有许多就是被吴求道当着蛊人的面,亲自斩杀下头颅来,便群情激愤,要找这个邪门的巫师算账。 尸陀林主好奇问道:“这尸蛊之灾,乃是山上妖道投毒所致,连永寿镇全镇供奉的报恩寺都被妖道占了,若不是妖道,这永寿镇山清水秀,民风淳朴,从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诡异之事。” “可为何他们不去找山上的妖道算账,反要找你这个救人的孩子欺负?莫非,他们只敢把刀锋对着好人来使?” 吴求道额头青筋暴起,大骂道:“闭嘴!” 所有围着吴求道的镇民都吓了一跳,畏缩着不敢再骂。 吴求道从地上捡起钢刀,对着所有镇民吼道:“这永寿镇的地土已经受了诅咒,水脉泥土中都含有大量尸蛊虫卵,三年之内不能住人!想活命的,就赶紧收拾好行囊跟我走!” 一个大妈感觉自己被这么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震慑住有点丢脸,嘴里又嘟囔了几句:“谁敢跟他走啊?杀了这么多人,还把王家媳妇做成了尸体偶像来祭祀,太吓人了!” 吴求道提着钢刀,上面还有半干的血污,指着大妈喝骂道:“死八婆,我给你脸了是吧?你爱走不走,老子不逼你!有本事你跟着山上的妖道继续待着,老子二话不说,说你牛!” 王哥压着心中的崩愤,他老婆和儿子都死在这个早晨,死在了吴求道手里,甚至他老婆的尸体还被这家伙做成了邪异的神像,但他还有理智,知道这不能怪吴求道,是她们自己命薄。 但是!但是!但是!他真的控制不了自己对吴求道的愤恨! 王哥站出来大骂道:“那你又对一个妇人逞什么能?你一个神眉鬼道的巫蛊都弄不死山上的妖道,跟我们一群小老百姓刷什么威风?” 吴求道把刀举起,直戳戳地指着王哥,王哥脚下有些软,却还是护着大妈不退开。 “呵!”吴求道自嘲地一笑,说道“我会在这里等你们一个时辰,不多,也不会少,然后我就会走,去没有这些虫卵的地方,愿意走的人就跟我走,不愿意的,就留下来好了。” 然后吴求道就不再理会永寿镇民的嘈杂议论,去镇子里找了一辆驴车和棺材,将卡雀玛空行母的神像装了进去。 一个时辰以后,大约只有三分之二的镇民赶到了镇门口,还有很多镇民慢慢吞吞赶过来,但是吴求道已经决定不等了,更慢的镇民如果想跟来,自然也能赶得上,若是等下去就没个头了。 他站起身来,对所有镇民喊道:“不管诸位是否相信我,我都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情,无论是逃荒者,还是留守者,记住,所有茶水饭食,必须用大火煮开,否则虫卵还会从口腔进入。” “切记!切记!切记!” 说罢,吴求道牵着驴车往镇外的山路上走去,一大批惶恐的镇民也都携带家眷口粮跟上,很多人站在道路两旁,神色复杂地看着逃难的镇民。 至少有一半的镇民没有跟着吴求道逃荒,理由很多,吴求道年纪太小、吴求道杀人太多、故土难迁、担心谎言、决定观望,这些都是他们犹豫的理由。 尸陀林主笑道:“喂,小子,你真的看着他们不管了。” 吴求道叹了口气:“我已经尽到了告知义务,更多的也勉强不来,若是强行带上,恐怕他们反而会离心离德,闹出事来,反而拖累了愿意跟随我逃荒的这些镇民。” 走了一段路,吴求道停了下来,他开始整顿这条逃荒者的长龙,把所有人聚到一块儿,一个一个家庭地询问过来,尽量找出几个负责人,将两百多人分成了五个大队。 五个队长必须让小组内部互帮互助,防止掉队,如有问题尽量内部协商,如果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来找吴求道,他会尽量帮忙。 相对应的,五个大队里必须每隔四五个时辰,帮他赶驴车,吴求道实在是赶不动那匹倔驴了。 另外,从这两百多人里需要选出十来个矫健的汉子,他们得熟悉山路,或者敢于探路,为这永寿镇民逃荒大队的前方找出一条路来。 几个临时队长讨论了一番,推选其中一个中年猎户过来询问:“这位上师,敢问我们这是要往哪里逃荒?” 吴求道也不知道哪里安全,他更怕的是这些蛊尸还会继续扩散,即使逃到成都府,又是否真的能够确保安全呢?但错误的目标也比没有目标强,他还是咬牙答道:“去成都府!” 就在这时,山上的报恩寺突然炸起一道金光,即使在大白天也看得一清二楚。 那金光与卡雀玛空行母赐下的小金鱼口中所吐金色焰光相似,但威力却大了无数倍,轰在山林上,竟将无数山木瞬间烧成积碳,地上轰出的烟尘连数里外的逃荒大队都能看见。 吴求道心里一急,立刻对身边几个刚刚上任的队长快速指挥道:“你们马上回到自己的五十人队里去,带队往不同的方向躲藏,记住,彼此之间的距离要分散一点!” 几个队长都有些发愣,然后便被吴求道拳打脚踢地派了下去带队逃散。 还没等大家完全藏好,永寿镇方向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轰响,不知是谁从镇子里劈出一道长长的剑光,将天上的云层都劈散了。 然后金光不知何时也到了镇子里面,剑光和金光一顿乱射,将许多房子都轰塌了。 吴求道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烟尘笼罩的镇子方向,剑光和金光不断相击,发出巨大的对撞声,又渐渐往龙泉山的方向去了。 可永寿镇,没了! 第073章 那一剑,日月停驻 吴求道站在原地,咽了一口口水:“永寿镇留守的居民,都死了?” 王哥、那个骂骂咧咧的八婆大妈,还有更多更多的男女老少,都留在永寿镇里。 尸陀林主答道:“距离太远,本座也不确定,不过,房子都塌成那样了,镇子里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整块的平地,应该死了不少。” 吴求道问道:“他们是谁?” 尸陀林主只说祂也不知道,但祂猜测其中应该有一个是山上的妖道,至于另一个人是谁就不清楚了,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也是毫无头绪。 还没等两人聊出个所以然来,突然一个浑身金光闪闪的道人横飞了过来,一路上砸断无数山林树木,与吴求道擦身而过,卷起一阵狂风,惊得驴驹慌乱嘶鸣。 那道人躺在地上口吐鲜血,却哈哈大笑:“纯阳子,你觉得我这《密付无漏金身大法》如何?能不能与你这大名鼎鼎的《天遁剑法》一较高下啊?” 一个白衣道士远远踏剑飞来,扫视了一眼附近的永寿镇灾民,嘴角往下一挂,显然心情不是很好,他开口道:“钩提子师兄,你现在收手,未为晚矣!” 钩提子?吴求道心中一震,这名字,好生熟悉啊,他连忙向身体之中的尸陀林主轻声发问:“原来山上那个妖道的名字叫钩提子啊!独达先生,这个纯阳子是谁啊?好像很有名的样子。” 但尸陀林主一声不吭,好像自己不存在一样。 “独达先生?独达先生?”吴求道又唤了两声,但尸陀林主还是装不在。 “我凭什么要收手?”钩提子面目狰狞,“我已修成文始秘要《玄君七章秘经》!只要尸蛊流传不尽,我便能借尸还魂,不死不灭!从此天高海阔,再无人能奈我何!” “你纯阳子也奈何不了我!” 白衣道士纯阳子面上不悲不喜,只说:“钩提子,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贫道最后再叫你一句师兄,可你若再不知好歹,那我便要行那除魔卫道之举了。” “不知好歹?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我倒要看看,你对这些自己口口声声要保护的平民百姓,还下不下得了手?”钩提子看了看附近的镇民,脸色一变,“你们身上的尸蛊去哪了?” 纯阳子也看了一眼四周的镇民,面色越发冷峻:“钩提子,莫非方才你骗了我?其实你早已经将那《蛊尸化生法》中的尸蛊散播出去了?” “不可能啊!不可能!”钩提子脸上真的是大惊失色,尸蛊乃是他借尸还魂的重要道具,如果出现什么差错,便是要了他的命了! 另一边,纯阳子趁钩提子走神之机,一剑飞出,斩于钩提子咽喉处,但钩提子身上金光大耀,并未破防。 反倒是长剑被钩提子眉间血眼上射出的金光牢牢锁住,剑身一阵颤动也无法脱离。 钩提子见状脸色大喜,大喊一声:“铸剑九法,震雷式!” 一道雷剑如划破空间般瞬息而发,打在手无寸铁的纯阳子身上,纯阳子却毫发无损,那道雷剑被他吸到手上,反打了回去,又被钩提子身上的金光挡住。 钩提子面色一凝:“你哪学来的五雷法?昆仑可没有雷法传承。” 纯阳子微微一笑:“昆仑也没有剑法传承。” 钩提子面色扭曲,怒吼道:“我承认你《天遁剑法》名不虚传,可你现在手上已经没有剑了!难道还能与我一样,弹指挥出剑罡吗?” 纯阳子摇摇头:“贫道也很佩服青城山丈人洞传承多年的《铸剑九法》,随心所欲而无滞于剑,但,师兄你以为我只有一柄剑吗!” 他后退半步,从怀中又缓缓拔出一柄短剑,口念诗号:“昔年曾遇火龙君,一剑相传伴此身,天地山河共结冰,星夺日月任停轮。” 那边钩提子还未来得及说话,观战的吴求道就感觉时间突然停住了,不,空气中的风还在流动,河流的水声也并未消失,时间并未停止。 而是在场所有人的心神都被那道剑光所夺,无力再思考其他,只觉得仿佛连天地日月都停驻在了这一刻。 这一剑斩出,果然教山河封冻,让日月停轮,吴求道只能看着那道火红的剑光将附近所有的光与热都吸走,短剑之外的景色仿佛只剩下了黑白,然后一道红光迅速充斥整个视野。 “嗖”一道划过空气的破风声,短剑挥了出去。 吴求道的双眼暂时性地失明了,他看不见任何东西,脑海中还在不断重复最后看到的那道红色剑光,除此之外什么都无法思考。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从这种状态中醒来,眼睛还是疼得厉害,就像熬夜后从网吧出来看见早晨的阳光,简直是迎风流泪,但至少,还是能够大致看清周遭事物了。 四周从刚才那场神仙打架中幸存下来的镇民都三三两两地醒了过来,互相帮助,互相劝慰。 五个五十人队里,有一整支队伍都消失了,他们原先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了一道巨大的泥坑,而更远处的小山,被剑罡斜斜斩下了半个山头。 有几个其他队伍里的家庭,与那个消失的五十人队里的镇民是近亲,看到那个泥坑,疯了一样地冲过去挖土,但挖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该挖什么,顿时大哭起来。 这哭声仿佛有什么传染性,引得更多的逃难镇民哭了起来,顿时整个山林里到处都传来了呜咽的哭泣声,萦绕在吴求道耳边久久不散。 吴求道明白,他们不单是为死去的亡魂而哭泣,也是为自己的命运而悲哀。 一个年轻的妇人披头散发地冲到吴求道身旁,抓着他的衣领问道:“你说我们出镇就能活的!我耶耶阿娘,还有七岁的弟弟,都死了,都死了!” 那妇人的夫家唬得面色发白,立刻过来将妇人拉开,可她还是在吴求道脸上划出了好几道血痕,疼得他面部一阵抽搐,妇人嘴里还在大喊:“你这个骗子!骗子!” 吴求道牙关紧咬,即使眼睛酸得流泪,即使泪水灼得脸上伤痕钻心的疼,也死死盯着那座没了半个山头的小山丘。 也许我只是在自欺欺人,我只是个普通人,如果不是运气好,说不定此刻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其实我根本救不了别人,也救不了自己! 因为这个世界有一群该死的修仙者,丝毫不把平民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 总有一天,我要你们都付出代价! 第074章 饿虎当路,坐以待毙 方才神仙打架时一声不吭的尸陀林主,见两位剑仙已经打出了永寿镇地界,终于跳出来刷存在感了。 祂见吴求道在那里自怨自艾,便开口道:“本座看来,妖道被那个纯阳子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我们不妨去山上报恩寺捡个漏。” 吴求道愤怒地回道:“这里有两百多个失去家园,失去亲人的普通百姓,他们都是信任我才会跟出来,你要我丢下他们不管吗?” 尸陀林主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突然吴求道眼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揉了揉眼睛,却发现一只饿虎不知何时尾随了过来,在山林里压低了身子觊觎着这群痛苦的百姓。 吴求道眼尖,率先看到了埋伏在林中的老虎,心里一紧,连忙追到了中年猎户队长的身边,问清楚了姓名,便指着那只老虎问道:“扎西兄弟,有老虎,怎么办?” 那藏人猎户看到老虎,心中慌乱,脚都软了,嘴里不住说道:“刚才神仙们这样大的动静,怎还有大虫敢留在此处?此事……此事不合情理啊!” “冷静!”吴求道扶着他站好,“不管合不合情理,先说怎么办吧?” 猎户扎西努力让自己恢复冷静,开口答道:“这……上师,我只能说,平时若要打虎,须数十壮汉全副武装,挖好大坑,设下陷阱,即使如此,还常常会出现重大伤亡。” 吴求道急切问道:“如果大家围起来,能防得住吗?” 猎户扎西想了想:“如果我们就这样拿着农具锄头围起来,只能试试大家一起呼喊威吓,说不定能把大虫吓走。” “可大家一旦行走起来,必会让大虫捉住机会,随时可能扑跃而出!需有人吸引住大虫的注意,不让它趁机捕猎。” 吴求道心里一沉,他知道,在古代,遇上老虎可不是滑铲能解决的,武松打虎之所以流传千年,就是因为老虎在古代基本就没有天敌! 他扫视一眼周围,几个小孩子还不知道什么叫悲伤,也不知道危机即将来临,正在打闹嬉戏,他们的父母连声喝骂,追在屁股后面捉人。 队伍里甚至有刚刚生产的妇人,怀中婴儿哭泣,只能抹掉眼泪,掀开衣襟喂奶。 还有几个老头儿老太太对着吴求道的方向跪拜祈福,显然是把他当成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神显灵了。 吴求道深吸一口气,对猎户扎西说道:“你去组织他们尽快围拢起来,我去吸引老虎的注意力,动作要快!” 扎西深深看了一眼吴求道,点点头:“上师保重!” 吴求道打开棺材,向空行母神像兑换了吉祥八宝,先用金鱼对着老虎发射了一道金色焰光,但除了把老虎身上的毛皮烫掉了一块,根本没有什么用。 老虎被这金焰激怒,朝天大吼了一声,吓得尚未发现老虎的镇民们慌乱逃跑起来,有的镇民慌不择路,甚至冲到了老虎身边,直接被老虎一口咬死。 吴求道又急又怒,向尸陀林主抱怨道:“为什么金鱼焰光这么废?” 尸陀林主慢悠悠道:“本座早与你说了,这金焰乃是专治蛊尸的,平时烧个火还行,哪能对付这种积年大虫?” 吴求道被说的有些心虚,人尸陀林主是说过,金焰是对蛊尸特攻,普攻一般。 尸陀林主又说道:“何况,你也不看看,那大虫身边有一阵阴风,乃是伥鬼所化,本就能抵御法术威力,怎么还怪起本座了?” 吴求道仔细看去,老虎每咬死一人,就有一股淡黑色的雾气卷起,围绕它身边盘旋,原来这就是为虎作伥的伥鬼啊! 又试了白骨伞的白骨锁链,但被伥鬼阴风吹开,根本锁不上去。 他没办法,只能拿能够抵挡致命伤害的吉祥结作为底牌,拼命冲上去,以金轮龙象之力猛的一拳往老虎鼻尖打去,结果一拳打歪,直接送进了老虎嘴里。 老虎先是一愣,然后猛地往下咬去,被吉祥结绽开的吉祥金光挡住,怎么也咬不下去,反崩了自己几颗尖牙。 吴求道还没完全发力,那老虎吃痛之下就窜入山林逃走了,他心里松了口气,软软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虽然老虎被逼退了,但镇民们的心气也都全没了,他们吵嚷着一定要回家。 最后吴求道一个人牵着驴车,看着逃难的镇民们又抱团往永寿镇回去。 他声嘶力竭地喊道:“为什么你们不相信我?尸蛊并未消灭,那妖道也随时会回来,这镇子已经毁了,为什么还要回去?” 那个中年猎户扎西停下了脚步,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个尚未加冠的小巫觋,跟他说道:“上师,这一路灾祸重重,或许是大殊胜黑鲁嘎给我等的警告,我们已经不想再逃了。” “况且谁知道那大虫躲去哪里了?妖道也说过,他已将巫蛊传播到了西川各地。如果逃到哪里都有蛊尸之灾,我们还不如回家安生待死,至少,能与家人死在一起。” “扎西在此多谢上师搭救之恩,但既然左右都是个死字,永寿镇人,只愿葬尸寒林,回归净地,受尸陀林怙主庇护,拔除此生业障,消除大难,往生极乐。” 吴求道很想说,你们山上的尸陀林主已经跑路了,保佑不了你们,但他说不出口。 就这样,他看着那些永寿镇人回到了镇子,山路上除了他自己,再无别人,只有那只倔驴时不时打个喷嚏,发出咴咴驴叫,惹人厌烦。 “报恩寺在哪里?”吴求道开口向尸陀林主问道。 尸陀林主嘿嘿一笑:“喏,就在刚才第一道金光炸起的方向。” 吴求道打开棺材,又触摸了一下卡雀玛空行母神像,向空行母兑换了金轮与莲花,然后轻松地将棺材扛到肩上,手持钢刀、足踩莲花往山上空行飞踏而去。 飞到山上以后,吴求道远远就看到了一座造型端丽、庄重宏伟的佛庙矗立于山尖之上,他缓缓落下,踩在了山门面前。 “吱呀”一声,推开庙门,迎面就是一尊被人掀翻在地的大香炉,地上更是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年纪不大的道童,全都死了。 吴求道扶起地上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道童,他一将尸体掺着坐起,尸体脑袋就歪向一旁,顶上黄冠吃不住劲掉了下去,道童的满头青丝也落下,他这才发现这具尸体竟是个小女孩。 他心中一疼,慌忙用衣袖将小女孩脸上七窍流出的血液擦掉,看着这熟悉的面孔,吴求道愤怒大喊:“正阳子,你不要太过分了!” 第075章 黄粱一梦,另一种可能 昆仑山,开明峰,妙真洞,元仪大殿内,一个身高三丈的红脸巨人低头俯视坐在蒲团上的吴求道,咧嘴一笑:“怎么?这入门测试,你放弃了?” 吴求道咬牙骂道:“你们在我梦里把三花猫诅咒成这个凄惨死状,过分了吧?” 主持入梦仪轨的汝兀子姬尘解释:“吴小兄弟,你大可放心,我昆仑所传之黄粱入梦术并非简单的筑梦手艺,此术实为截取天机一缕,于黄梁幻境中演化为一段真实的人生。” “并非是我等有意咒诅何人,毕竟我也不认识那三花猫究竟是谁,这梦境只是天机揭露的另一种命数,一个你没有在地牢中醒来,而是被拖到了乱葬岗的未来。” 吴求道皱眉问道:“也就是说,如果我在乱葬岗复苏,没接触过《玄君七章秘经》,那我身体里的钩提子仙砂就会骗我说自己是什么尸陀林主,伺机夺舍我肉身?” 姬尘微微一笑:“诶,这你自己猜的,可不是我说的哦!” 那红脸巨人懒得听他们对话,直接插嘴洪声问道:“吴求道,入梦十关,生死、忿怒、泼语三关你所行都是下下之举,唯有恶兽难算是过关,可还要继续测验下去?” 吴求道看了一眼为难的吕岩,压下心中怒火,喝道:“继续!” 姬尘想了想,还是引导黄梁幻境跳过了检查尸体的剧情,直接往后发展过去。 没错,他们骗了吴求道,虽然黄粱一梦乃是天机所化,但既然是梦,那么作为入梦仪轨的主持者,姬尘还是多少能够对梦境做出一些小小变动的。 报恩寺内,尸陀林主见吴求道搜了半天也不得其法,只能开口提示道:“小子,你怎不向空行母借一借胜利幢?它可指示你哪里能有宝物!” 吴求道愣了一下:“胜利幢不是只能看见蛊尸身上的业力吗?还能这么用?” 尸陀林主补充设定说:“这钩提子妖道作恶多端,他所用之法宝必也满是业障。” 吴求道半信半疑地用积存下来的尸蛊精气兑换了一枚胜利幢,再次睁眼,果然看到了好几株小旗子漂浮在空中,指示了宝物所在的地方。 搜了半天,吴求道拿到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一个黄金制成的沉重锤头,十几瓶不知用来干嘛的药丸,还有一个怎么都打不开的奇怪小布袋。 宝剑当然是很好的,可以把自己手里这把伤痕累累的钢刀换下了,这个黄金锤子嘛,至不济也能拿去典当卖钱,都能直接变现。 唯有这些药瓶和疑似储物袋的玩意儿,吴求道一时拿它们没办法,不管怎么说这些也是宝贝,只能暂且放在棺材里存着。 搜罗了主要宝物,怂神尸陀林主催着吴求道赶紧下山,于是他扛着棺材踏步飞下山来,却看到拖车的驴驹被野兽咬断了脖子,躺在地上还在出声,但显然活不了多久了。 吴求道抬眼一看,是那只崩了牙齿的积年大老虎,它眼里露出人性化的解恨情绪,然后转头窜入深林,消失无踪了,只把吴求道气得差点吐血。 他看着没了驴子的驴车,有些坐蜡,开口问道:“独达先生,你说咋办啊?” “嗯~”尸陀林主想了想,幽幽答道,“你若答应本座,每日借我一个时辰借用肉身,我便告诉你一个好办法。” 吴求道听着这很不靠谱的建议,总在脑海里想起了大蛇丸、伏地魔、路鸣泽等历代觊觎宿主肉身、妄图鸠占鹊巢的boss们,于是果断拒绝了尸陀林主。 但徒手推车走山路,没走多久,吴求道就累得要命,剩余的尸蛊精气又不足以让他兑换足够的金轮和莲花,于是向尸陀林主讨价还价,尸陀林主同样拒绝了。 吴求道咬牙继续推着二轮木板车,在崎岖的山路上慢慢走,但木轮一不小心撞上了一颗小石子,吴求道手汗太湿,没能抓住木柄,木板车直接从山路上滑了下去。 看着撞到大树散了架的木板车,和掉出棺材的空行母神像,吴求道叹了口气,还是向尸陀林主屈服了:“看来不和你交易也不行了,独达先生,说出那个好办法吧!” 尸陀林主嘿嘿一笑:“其实你只需尽管兑换吉祥八宝,扛着棺材踏空而行,有莲华荼吉尼神通加持,又怕什么山路难行呢?” 吴求道有些生气:“这还用你说?可我所存精气,根本兑换不了几次吉祥八宝!” 尸陀林主说道:“这有何难?精气不足,你便夺取便是,如那山脚下的永寿镇,里面至少还有两百多个活人,他们造饭喝水,绝对难以避免虫卵入体,待到今夜子时你就能去收割了。” 吴求道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毕竟尸陀林主没说让他杀活人,只是让他夺取尸蛊精气而已,但他自己知道,若要夺取尸蛊精气,伤到人命是不可避免的。 可是,发疯的蛊人一旦发疯,死亡便是倒计时了,吸取精气抹杀尸蛊反倒是救人性命,若在过程中不小心杀死少量蛊人,这本就不违背他的道德底线啊。 于是,这一夜,永寿镇的上空又出现了一个修持了莲华荼吉尼的空行童子。 吴求道深吸了了一口气,一只手扛着棺材在山林里踏空而行,他每踩一步,都会在脚底生出一朵金色的莲花来,这便是莲华荼吉尼,也可叫步步生莲。 连续空行了一整天,消耗了百人份的尸蛊精气,他才发现了新的村庄。 夕阳落下,吴求道拿出干粮吃了起来,饿了就喝水囊里接来的甘甜山泉水,他不怕附近水系中可能潜藏的尸蛊虫卵,毕竟,对于他来说,吃下的尸蛊只是送上门的精气而已。 但对于这个与他隔着江水遥遥相望的小村庄来说,尸蛊可就是要人命的邪物了! 吴求道站在岷江边上,边啃着干粮,便看着那座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村子步入黑夜。 子时一到,打坐修炼《卡雀玛空行母瑜伽秘乘》的吴求道睁开了眼,他握紧手中吹发可断的锋锐宝剑,踏空而去,要斩杀那些食人的白僵和红僵。 吉祥八宝借用一次需要十名蛊人的精气,所以每次兑换,至少得换来二十蛊人的精气,否则便是亏本!白僵体内含有三十蛊人的精气,红僵则可抵五十蛊人! 必须在它们猎食更多蛊人前,优先斩杀白僵和红僵!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数学题! 只有吸取到更多的尸蛊精气,才能更好的斩妖除魔! 吴求道如此坚信着,以此来抵御杀戮和掠夺给他带来的不适感。 第076章 月夜不寐,愿修燕好 永寿镇、石佛村、河塘村、报恩村、眉山、彭山、丹棱、青神、夹江、洪雅、大邑、邛崃、名山、蒲江。 这五十多天来,吴求道踏遍了西川各地,本以为一路兑换吉祥八宝,必然精气亏损,却不想蛊尸之灾早已爆发,尸蛊扩散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白僵、红僵的数量越来越多,而且它们大多残留了部分生前记忆,常常持械对人发起攻击,比传统仙侠小说里用原始的爪牙进行攻击的僵尸更为恐怖。 一路斩杀蛊尸,积蓄下的尸蛊精气让吴求道的《卡雀玛空行母瑜伽秘乘》突破了“莲华荼吉尼”的境界,直接蹿升到了“金刚瑜伽母”,除了步步生莲外,还多了金刚之躯的神通。 他渐渐成了川地一个声名鹊起的除魔人“杀生佛”,每到一地,斩杀红、白蛊尸之后,有人则尊他为显世活佛,有人视他为恶鬼修罗。 尊他为显世活佛的,愿意将全副身家都献给他,以求供养功德,但吴求道看着家徒四壁,营养不良的这些穷苦百姓,怎么样也没法接受,只愿意拿点食水干粮。 视他为恶鬼修罗的,常常对他喊打喊杀,要为自己的亲人复仇,连表面伪装成报恩实为刺杀的都屡见不鲜,以至于吴求道常常需要在身上挂一个吉祥结才敢睡觉。 这两个多月下来,除了神通精进,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渐渐习惯了杀人的感觉,红僵、白僵、蛊人,甚至是活生生的普通人,他都实在杀了不少。 他杀过最小年纪的孩子,大约只有七八岁,那天他从高烧中醒来,尸陀林主告诉他,是借宿房主的儿子下的毒。 当房主一家持刀闯进房门的时候,吴求道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只能将身体借给尸陀林主,尸陀林主凭空兑换了一支金瓶,喝下净水,又将身体还给吴求道。 房主儿子拿着匕首恶狠狠地戳中了吴求道,金刚之躯保护了他并未受伤,可这一下也激怒了吴求道,他捡起宝剑就是一顿乱砍,当他醒来的时候,这一家三口没留下一个活口。 直到今天他也不知道借宿的这家主人为什么要杀自己,可能是跟自己有血仇,可能是除魔之举,也可能是单纯的杀人越货。 现在每天醒来,吴求道都要思考一下自己身在何方,他的睡眠变得很浅,已经很久没有睡足八个小时的整觉了。 今天他突然从梦中惊醒,原因就是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古旧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穿白色麻衣的女子走了进来。 吴求道抬头看去,这位是谁?哦,我昨日到成都府了,这位好像是本地望族何家当代家主的孙女。 至于何家家主本人的何大爷,昨天因为长出白毛要吃人,被自己砍了,怪不得这女的披麻戴孝的,穿了一身麻衣,原来是她亲爷爷死了。 他苦笑一声,问道:“姑娘,你也是要来报仇的吗?” 何家姑娘摇了摇头,亲启朱唇:“月夜不寐,愿修燕好!” 吴求道刚刚睡醒,脑子还有些迷糊,又问了一句:“你说你要来干嘛?” 何家姑娘直接走了过来,一双柔荑轻触着这个满身疮痍的除魔人,整个人都挂在了吴求道身上,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情地看着他:“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吴求道睡意终于全都消失,浑身一震,可一身的金刚之躯,却不管如何都使不上力,百炼钢也推不开这绕指柔。 子时未到,时辰还早,大战之前,必有好戏。 昆仑山元仪大殿,所有人都不由得看向了殿内唯一一名女道士,妙法子何琼。 何琼满脸通红,解释道:“此子愚钝,必是贫道化出分身,出策点化于他!观音大士尚有鱼篮之相,以肉身布施,现红粉骷髅之道!你们啊,看事不要流于俗常!” 何琼见众人嘴上应和,面上却仍嬉笑,便羞怒地看向主持入梦仪轨的姬尘:“姬尘,你是不是非要见识见识我水芙蓉的威力如何?” “许你做得,别人却看不得!”姬尘嘴里嘟囔,可还是老实将这段梦境快进跳过。 众人再度看去,只见水幕之中,雨歇云收,让人抚叹。 何家姑娘梳理长发,依偎在吴求道怀,心中暗道:“此汉当是铁石。” 她为吴求道擦了擦汗,起身收拾,正所谓“女要俏,一身孝”,她穿好麻衣后,妍姿艳质,令人心动,看得吴求道差点又动了火气,但子时将到,大事要紧。 出门之前,何家姑娘随手掷下一锭金子,她心知心上人一路斩妖除魔,生活困顿,吃的都是普通农家的干粮,她心中不忍。 吴求道感觉自尊遭到了侮辱,用力地将金子扔出门外。 何家姑娘还待解释些什么,吴求道却抬头往天上望去,一道铺天盖地的火云轰了下来,将整个何家大宅烧了起来,只有吴求道靠着护身吉祥金光没有受损。 而他面前那个活生生的、感受过彼此体温的女孩,那个与他有过一夕之欢的姑娘,也化作了一捧黑炭,散落于地上。 吴求道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心脏快速跳动,只觉得心头一股怒气急急涌了上来,拿起宝剑,连步脚踏虚空,奋力往天上斩杀过去。 “铛”的一声,一只扇子挡住吴求道的三尺青锋。 一个身高三丈,头梳髽髻、袒胸露乳的红脸大汉,手执扇子,威严地看着吴求道:“小子,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出手救护那钩提子?” 吴求道愤怒地嘶吼道:“你又是谁?为什么要用法术烧了何家大宅?” 一旁的白衣道士过来解释道:“小兄弟,不要误会!我们是昆仑山修行的炼气士,因入魔道士钩提子祸乱川蜀,引发蛊尸之灾,特来除魔卫道!” “在下道号纯阳子,这位是我师父正阳子!刚才那道少阳神火符并非特意要伤人性命,实在是那钩提子藏身民房,我师父的法咒被他施妖法转移,才会伤及无辜!” 吴求道转头望去,果然有一个浑身散发金光的道士在成都府街市上飞速奔逃,他的右袖空空荡荡,显然右臂已被斩断,正是那占据了罗平山报恩寺的妖道。 他怒火中烧,新仇旧恨一起算,今日定然要杀了这钩提子方能泄愤! 第077章 毅然赴死钩提子,三十年来梦中梦 “哈哈哈,我有龙跷飞行之术,谁能追得上我?”钩提子朗声大笑。 “可恶!”吴求道急催脚下莲华,还是追不上窜逃的妖道钩提子。 尸陀林主便开口问道:“小子,子时已过,本座那每日的一个时辰可刷新了,你若是心急要杀他,不如借肉身予我,本座定为你成功斩除此獠!” 吴求道心头怒火冲脑,一时也顾不得许多,便同意了此事。 说来也怪,这肉身一换成尸陀林主来操纵,脚下的莲华突然猛然增速,竟真能跟上钩提子的速度,四周的景色飞快从眼前划过,从吴求道的视角来看,简直像是在观看飙车电影一般。 尸陀林主用胜利幢死死吊住钩提子的身影,然后从怀中掏出金鱼,锁住钩提子的身形,猛然一掐,一道金光便从金鱼口中喷射而出,打在钩提子的护身金光之上。 “虚中藏万物,内里辟乾坤!破!”钩提子转头怒喊,从额头血眼里射出一道金光,但居然和金鱼所吐金焰一模一样,两相抵消毫无作用,他愣在原地,“你怎也会这阖辟天机法?” 没等尸陀林主回答,纯阳子吕岩便从天而降,一记剑斩将钩提子牢牢压在地上,可剑罡就是破不开他的护身金光。 那身高三丈的红脸道人正阳子也飘然落下,伸手将钩提捏住,右手逐渐变红,掌心的符火将空气都烫热了起来,但也一时奈何不了那层金光,反让他一阵扭动,似是要脱出束缚。 尸陀林主站的近,让吴求道感受到了一阵难以呼吸的迎面热浪,他连忙喊道:“两位道长,在下乃是川中散修除魔人,得江湖抬爱得了个‘杀生佛’的外号,不知诸位可听过?” 正阳子一时弄不死钩提子,心头正怒,呵斥道:“什么臭鱼烂虾,没听过!” 尸陀林主也不害臊,连忙道:“道长没听过也属正常,不过我这外号全是这几个月除灭尸蛊所得,其实在下所修之《卡雀玛空行母瑜伽秘乘》正好克制这尸蛊邪法!” 纯阳子倒是看了过来:“贫道听过阁下的名声,在蛊尸闹灾之地,常有藏密居士行走,斩杀僵尸,拔除蛊虫,为在世活佛,故号‘杀生佛’,那人便是阁下?” 尸陀林主面上一喜:“不错,小子机缘巧合得了藏传密宗的瑜伽秘法,能克制这尸蛊邪法,只需接触蛊尸伤口,便能吸取其中尸蛊精气!两位道长可否让在下试试?” 正阳子瞥了一眼自己的徒弟,纯阳子向他点点头,觉得这里人烟密集,不好使用威力巨大的招式破开金光,不妨一试。 尸陀林主得到机会,快步走上前去,毫不畏惧地摸到钩提子右手断臂处,隔着护体金光运转起《卡雀玛空行母瑜伽秘乘》来。 正阳子手里的钩提子感受到体内精气飞快流逝,震惊地仔细辨认面前这个陌生的年轻散修,没过多久,像是确认了什么,释然地笑了一笑。 钩提子大喊:“正阳子!纯阳子!你们昆仑装腔作势,什么除魔卫道,什么救护苍生,都是伪善的借口!我钩提子宁愿死在这无名小辈手里,也不愿成为你们口上的功绩!” 尸陀林主手中吸取精气的速度猛然提升,原来是钩提子自主将体内尸蛊所得精气输送过去,待到尸蛊精气尽数被夺,他的命火也随之熄灭,神魂消散于天地之间。 纯阳子扫视而去,只见成都府内所有蛊尸体内的尸蛊,全都被血咒勾连了性命,悄无声息地失去了生命气息,他松了口气,整个西川的蛊尸灾至此方解。 正阳子好奇地看了眼这个鸿运当头的小小散修,手中符火重燃,这次没了护体金光的保护,钩提子的尸身便被轻而易举地烧作灰烬。 纯阳子心情激动,走过来拍拍尸陀林主的肩膀:“太好了,小兄弟,你助我等消灭了钩提子这个为祸苍生的魔头,真是仗义行仁,为天下做了一件大好事!” 没想到尸陀林主直接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要跪拜,竟被高大的正阳子用气罡护住膝盖,未能成行。 正阳子低头俯视着尸陀林主,皱眉问道:“有什么事起来说!” 尸陀林主只好抱拳说道:“是这样的,小子实乃我大唐子民,机缘巧合之下得了这吐蕃藏密瑜伽秘法,心中一直不很痛快。今日得见两位真仙,只求能入得道门,访得仙缘!” 正阳子微微颔首:“我见你所行虽然鲁莽,但也不失一腔义血,的确可堪造就。但求仙问道并非如此简单,我须为你设置小小问心测验,你可愿意?” 尸陀林主喜上眉梢,连连答道:“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 正阳子一挥手:“善!痴儿,睡去吧!” 吴求道便感觉道一股强烈的睡意,他和尸陀林主一同睡着了。 日头高照,吴求道站在岷江边上,用皂角给自己洗了把脸,他连日奔波,很久没有洗漱了,以至于脸上的油光有些遮掩了这具肉身的容颜。 他在蜀中退治蛊尸灾近三十年,到了今年,查验各地水源,整整六个多月,丝毫没有尸蛊虫卵的踪迹,他在想,也许这蛊尸灾终于被他消灭了。 吴求道有些茫然,他看着江水中倒映出来的脸庞,比之刚刚穿越过来那会儿,明显能看出来老了许多,三十年了,他已不再是那个俊俏小伙儿,而变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 “嗷呜!”一只吊睛白额猛虎从山林里窜出来,朝着吴求道咆哮起来。 吴求道从腰间拔出宝剑,朝着这个与他多年做对的积年大虫微微一笑:“好你个孽畜,平日里总是藏头露尾,为害乡里,今日居然敢跳出来送死,我就成全你好了!” 那老虎居然口吐人言:“杀生佛,你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无辜百姓之血,居然还敢说我为害一方?我此生便是贪吃,最多不过吃上百十个人;而你却在川中杀人无算,还敢自称是活佛?” 说罢,老虎身上的淡黑色阴风猛然膨胀开来,化作上千个伥鬼,要来找吴求道算账。 这里每一个伥鬼,吴求道都能认出他们的脸庞,哪怕记不住名字,却能回忆起为何要杀,有失手杀死的蛊人,有不幸波及的百姓,有赤贫上山的穷匪,有矢志复仇的青年。 吴求道心里告诉自己,这些人都是他为退治蛊尸灾所必要做出的牺牲! 可若是一两个还好,十几二十个勉强也行,但上千个亲手所杀的无辜受害之人,那种如大山一般沉重的道德压力,还是击溃了他几十年来建立的心理防线。 我可以自己献出三十年奔波行走,只为退治魔难,但又有什么权利牺牲他们呢? 第078章 十试吴求道 伥鬼见吴求道没有出声,便围绕着他旋飞起来。 它们俱是恶形怪状,面色凄苦:“吴求道,你号为‘杀生佛’,却不修持佛法,一意杀人惹祸,害了我们性命,今日当赏还我命!” 吴求道看着这些自己手中所杀的乡民,今日化作恶鬼前来索命,释然一笑,放下了手中的长剑,说道:“蛊尸灾已灭,我也累了,杀人尝命,欠债还钱,本是天经地义,你们来吧!” 忽然见空中一声虎哮,鬼怪皆无。 那大虫一跃而起,落于眼前,只见一个瘸腿褴褛的乞丐抚掌大笑。 瘸腿乞丐对吴求道说道:“有趣有趣!生死试,你未能参透;恼怒试,你未定心猿;泼语试,你口业不修;情色试,你意马不束;行路试,你畏难停驻。” “幸而恶兽试,你挺身而出;安贫试,你辞拒供养;横财试,你拾金不昧;魔难试,你安之若素。” “这入门十试,钟离权非要你全部度过不可!但我李拐儿与那铁石心肠不一样,毕竟尘心难灭,仙才难得。若你能经受住这最后一关毒药试,我便可赠你仙缘。” 乞丐拿出一个竹篮:“只要你将我瘸腿上毒疮中的脓液舔舐干净,再用药篮子替我打水过来清洗伤口,这毒药试,便算你度过了如何?” 所谓竹篮打水一场空,药篮子如何打得水来?这时江水边一个秀丽女子划船来到江边,竟与三十年前的何家姑娘长的一模一样,她掩嘴而笑,指了指摇曳的荷叶,暗示过关之道。 尸陀林主在吴求道脑海里急急逼催,还说若是吴求道不愿意放下身段,可以将肉身控制权交给他,他不嫌弃毒疮烂脓,非常愿意代劳的! 吴求道打了个响指,就让尸陀林主闭嘴难言,好奇的问道:“敢问这位仙长是?” “垢面蓬头亦一奇,随身铁拐步如飞。缘何不向仙山卧,来管人间是与非?” 乞丐念完诗号仰天大笑道:“贫道乃昆仑炼气士东华子李玄,你要拜师的正阳子钟离权,便是我点化入得仙道。怎么,怕我说话不算?” 吴求道摇摇头,认真地看着这自号李拐儿的乞丐,开口问道:“你们昆仑,对所有求仙缘的凡人,都是这么一套连招羞辱下来的吗?” 李拐儿一愣,问道:“你认为这是羞辱吗?” 吴求道反问道:“我认为这是对我人格上的侮辱。我想拜师学艺,你说拜师可以,但先要把我脓疮舔干净了,舔得好就赏个仙缘。你当年也是这么点化钟离权的?” 李拐儿嘴上一堵,钟离权本是帝俊的臣子,若不是太阳王庭坠落,才从统管天地的旧日正神,沦为无依无靠的“六天故鬼”,哪里会向他寻求新天庭的成仙之道。 吴求道点了点头:“看来不是,那就是单纯的看不起凡人吧?” 李拐儿想了想问道:“你应该知道青城派第五十九代祖师唐公昉吧?” 吴求道歪了歪头:“李仙长,你这演戏不演全套,露馅了?这次我又没拜过钩提子为师,怎么会知道青城派的事情呢?” 元仪大殿内所有人闻言一惊,姬尘连忙解释:“掌门,真不能怪我入梦术学艺不精!这小子的神魂似是有悖常理,无论我如何调整,都难以催眠引导。” 正阳子直接自己踏进了入门仪轨的法阵之中,将手按在吴求道身上。 黄粱梦境之中,天上的太阳突然化作了正阳子的面孔,那太阳大声喝道:“小子,没有人逼你拜师,你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不接受!” 李拐儿摆摆手,对着太阳说道:“正阳子,你且先不要发这么大火。” 随后李拐儿便对吴求道说起了青城派第五十九代祖师唐公昉得道成仙的旧事。 青城派的祖师,古蜀仙人“李八百”曾听闻汉中有个叫唐公昉的人,有求仙之志,可惜一直遇不到明师教导。他被此事感动,欲要教授仙法,便前往试探唐公昉的心志。 李八百先是装作佣人入唐府作客,因为谈吐言行异于常人,而被一向有求仙之志的唐公昉视为异人,非常讨好。当李八百伪作病危之时,唐公昉到处求仙问药,费数十万钱仍不以为损。 但李八百更进一步,周身生遍了恶疮,脓血臭恶,不可忍近,唐公昉为之心痛流泪。李八百告诉他:“我的恶疮乃是仙法之厄,常药不愈,须人舐之当可恢复。” 唐公昉想了想,就派了三个心爱的侍婢去舔舐恶疮,但恶疮不愈,李八百要唐公昉的妻子舔;唐公昉便又让自己的妻子前去舔舐恶疮,但恶疮仍不愈。 唐公昉只好亲自舔舐李八百的恶疮,恶疮却传染到了唐公昉身上,李八百这才满意唐公昉的心志,让唐府准备三十斛美酒,两人入酒中浸浴全身,恶疮乃治。 由此,李八百显露真身,告诉唐公昉:“吾是仙人也,子有志,故此相试。子真可教也,今当授子度世之诀。” 李八百以丹经一卷授唐公肪,唐公肪修炼作药,药成,全家飞升,鸡犬皆去。 说完唐公饮李八百仙酒、全家拔宅之故事,李拐儿向吴求道发问:“你觉得李八百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试验唐公肪的求仙心志?” 吴求道点点头:“我不能再明白了!我以前也给人打工,你就当是帮佣了!” “但比起能力,老板更在乎手底下人好不好欺负?会不会造反告到官府?于是就老爱在酒桌上劝酒。一开始我不懂,谁都知道喝酒伤身,为啥要喝?” “后来我才明白,酒好不好喝根本不重要!或者说,就是要找一个不好喝的东西来让你喝!喝酒还是轻的,有的老板直接让你自扇巴掌,有的让你跪地上爬!” 李拐儿很有耐心地听完吴求道要说的话,他知道吴求道出身富贵人家,又离魂失忆,并没有当过帮佣,只是在用这种比喻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赵高为什么要指鹿为马,就是给满朝文武的一场服从性测试!老板也是一样!为什么我整天说家里有事不聚餐了?为什么我咽不下这口酒啊?我就是腿脚不利索了,跪不下去!” “李仙长,你告诉我:我等生来自由,凭什么要让人骑脖子上拉屎拉尿?” 第079章 昆仑隐仙派,道号还阳子 “有趣有趣!”李拐儿并没有感到生气,“其实你说的有那么点意思,但我们要看的不是你对我们的服从性有多高,而是你能为了求道而舍弃多少?” 吴求道气抖冷:“所以我就不明白,凡人求仙问道,就不能有一点尊严了是吗?” 李拐儿反问:“天下凡人如恒河沙数,人人都想成仙,难道我们要度化每一个人吗?总要有选择的!” “凭什么不能度化每一个人?我倒是愿天下苍生,人人如龙,如我一般长生不死!到那时,社会生产力才能得到极大解放,物质财富极大丰富,人人各尽所能、按需分配,每个人都能得到自由而全面的发展!” 李拐儿笑了:“那你找错地方了,那是佛教,是儒学,不是道门!修仙求道本是逆天而行,你若不能全心投入,以大道为至高,又如何能得道成仙呢?” 吴求道也笑了:“明白了,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法术射程之内。你们是炼气修仙的既得利益者,孱弱无力的凡人在你眼里恐怕与自己都不是一个物种了吧?” “其实我也理解,这梦中的三十年来,我杀了那么多人!一开始我还会数着,这个,那个,还有另外一个!但后来我逐渐发现,我杀死的人好像已经只是个数字,不再那么重要了!” “在你们眼里,这芸芸众生,是不是只不过是些数字而已?” 李拐儿与天上的正阳子钟离权对视一眼,好奇问道:“你只差一步便要踏入炼气士之列,为什么要如此在意凡人俗世呢?” “因为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没有修仙修道三尸入脑,不把自己当成人看了。也许正是因为我还未踏入炼气士之列,才始终认为自己只是个凡人。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啊!” 于是吴求道便向在场所有人说起了一个,在《知音》、《读者》等杂志上流传很广的鸡汤故事。 暴雨之后,晴空万里。一个男人来到海边散步,看到有许多海鱼被昨晚的大浪拍在了沙滩上,随着阳光照射,气温逐渐升高,这些滩涂里的鱼儿都缺少水分,奄奄一息。 正当他叹息生命脆弱,人生无常之时,却看到有一个渔家的小孩在滩涂上不断捡起鱼来往海里扔,于是他就上前询问小孩:“小朋友,你在做什么啊?” 小孩子回答说:“这些鱼儿好可怜呀,我要救他们回到海里生活!” 男人被小孩天真的想法逗笑了:“可这滩涂上有成千上万条垂危的鱼儿,你救不过来的!” 小孩又蹲下来边捡边扔,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知道啊!” 男人好奇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扔?谁在乎呢?” “这条鱼在乎!”小孩子边扔边回答,“这条在乎!这条也在乎!还有这一条!这一条、这一条……” 吴求道挣脱了黄粱大梦,从蒲团上睁开了双眼,看着与他近在咫尺的红脸巨人,梦境里那三十年所见所闻的人间疾苦,仿佛就在眼前,眼神坚定地说道:“我也在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拐儿笑得在地上打滚,“生有热烈,藏与俗常,正阳子,你这徒弟可了不得,要收,必须要收!” 红脸巨人站起身来,身材愈发高大,他冷冷的看着吴求道:“小子,你知道吗,我讨厌你!你若是拜入昆仑门下,从贫道身上可学不到什么东西!” 白衣道士吕岩连忙跪下,大喊:“圣人曰: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师父,弟子愿代师授艺!引导吴小兄弟修习玄妙无上正真道!” 钟离权扫了一眼吕岩,嘴角嘲讽一笑:“行吧,纯阳子,此事就交给你了!既然李师与岩儿都喜欢你,那贫道也就不做这恶人了!” 说罢钟离权甩袖离开,徒留吴求道一人坐在蒲团上,不知这算什么意思。 吕岩惊喜地拍拍吴求道,使了个眼色:“还不快拜谢师父!” 吴求道恍然大悟,直接三拜九叩,对着钟离权离开的背影施了拜师大礼,元仪大殿内所有人都哈哈大笑,庆祝子弟稀少的昆仑再添新丁。 “哼!”钟离权边走边说,“钩提子既然给你起了道号‘还魂草’,贫道也懒得理会许多,你道号就叫‘还阳子’,自去长生牌位殿建籍立牌吧!” 吕岩拉起吴求道:“还阳子师弟,我昆仑隐仙派乃道门所传炼气士一脉,修习玄妙无上正真道,主祀西王母,崇秘修,尚隐逸,故而人丁并不兴旺。” “殿中之人,你于梦境内大多已经见过,我再为你一一介绍一番。” 吕岩指着梦中那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说:“这位便是我昆仑派开山祖师,东华子李玄,不过早已将掌门之位传于我们师父正阳子,平日里大多在云游各方,今日你能遇上算是有缘。” 吴求道定睛看去,这东华子李玄头戴金箍,胡须杂乱,眼眶大得象两个大窟窿,右腿瘸了,一直拄着一只铁制拐杖,还笑着对他露出一口烂黄牙,连喊了一声:“多谢师祖今日帮忙!” “嘿嘿。”李拐儿自嘲道,“不用看啦,你师祖我因修炼《游化清和法》,神魂离体而不能自控,肉身为饿虎吞吃,不得已夺舍一个新死的饿殍,便成了如今这番模样,未来能否成仙都说不好!” “小子,修行一事重在水磨工夫,你可莫要如我李拐儿一般急功近利啊!”说罢李拐儿原地翻了个跟头,拄着拐杖健步如飞,消失在了眼前。 “这位是二师叔通玄子张果,曾是尧帝的侍臣,至今已活了三千多岁,本朝玄宗曾授他‘银青光禄大夫’,总算也是个大官!还不快称一声‘张光禄’?”吕岩笑道。 吴求道心中生出浓重的即视感,转头灼灼地盯着师兄纯阳子,看的人家都生出了一股不适。 铁拐李、汉钟离、张果老、吕洞宾?乖乖,这昆仑隐仙派弟子该不会都是“八仙过海”里上洞八仙的仙侠世界同位体吧? 好家伙,我这是抱上真大腿了! 第080章 开明神兽,兽名陆吾 “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不过是一介散人罢了!”张果谦虚道。 吴求道连道“久仰”,只是不太敢靠近这通玄子师叔,因为他看起来虽然活了三千多年,但却没有驻颜不老之术,皱纹都垂挂了下来,浑身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老人臭。 张果摆了摆左手,对吴求道说:“小子,你师叔我亦有长生不死之能,但长生不死并非无所不能,人力亦有所不及,行事莫要太过骄傲,勉之勉之!” 说完他从腐烂的前臂挑出一根手筋来给吴求道看,竟是一只蛆虫,吓了吴求道一跳,于是哈哈大笑,将蛆虫塞回了手臂里,掏出纸驴,吹气成形,慢悠悠地爬上驴背,倒坐其上。 毛驴怪叫一声,四蹄生风,带着张果腾空而起飞走了。 一直在收拾入梦仪轨法阵的姬尘抱着一摞符箓,主动介绍自己:“我是你三师叔汝兀子姬尘,也活了三千多年,平时没事不要打扰我,我都在睡觉。不聊了,今天起床太早,补觉去了!” 吕岩苦笑着跟吴求道介绍道:“三师叔,他……他一向如此随性,听师父说,三师叔乃是轩辕后嗣,不过入门以来不问仙法,一心只修《黄粱入梦术》。” “他自创了一门《蜇龙法》,既不能呼风唤雨,也不能争强斗胜,只是能与《黄粱入梦术》搭配,以睡养生的同时,还能在梦中修行。三师叔不爱与人交往,平时一般都在睡觉。” 吴求道倒是感到很亲切,他以前大学就有个室友,每天上课都迟到,周末大家都出去玩,就他一个能睡上十几个小时,也不玩手机,就是睡觉补充前五天上课早起而少睡的时间。 一只葱白玉手突然伸了过来,在吴求道眼前挥了挥,吸引他的注意力。 吴求道转头看去,见是一个手持奇异荷叶的美貌女子,与梦中交欢的何家姑娘容貌一般无二,眼神不禁往下滑去,回想起梦中颠鸾倒凤之美。 那女子看到吴求道那俊俏的脸庞,竟也脸红起来,故作大方地说:“我叫何琼,道号妙法子,是这昆仑男人窝里唯一一个女弟子。” “本来呢,我是师父手下年纪最小的弟子。如今你来了,这年纪最小的位置就轮到你了,亲爱的小师弟!”何琼靠近吴求道的耳边,轻声说道:“记得叫我师姐哦!” 不待吴求道作出反应,何琼便挥着那株绿油油的荷叶跑走了,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元仪大殿内回荡。 吕岩笑眯眯地看着举起酒葫芦,喝了口药酒,笑眯眯地看着师妹与师弟的互动,然后解释道:“何师妹入门修行不过十余年,正如她所说,是我昆仑唯一一个女弟子,所以大家都挺宠她的。” “宠过头了也不好,让她养成了如今这娇憨性子,有时候做事天真烂漫,比你这男童还不如,希望师弟多多担待。” “哦哦!没事,能理解能理解!”吴求道摸摸还在发痒的耳朵,前世他也是和尚专业读出来的,专业里仅有的几个女生能被全系师生宠上天,这位师姐的性子都算是很正常了。 这个何琼师姐大概是何仙姑的变体,现在年纪还小,稍微花痴了点就是。 “不过……”吴求道转头扫视了一遍大殿,“我知道你说昆仑人数稀少,名字都叫隐仙派嘛,那肯定得隐居起来的,可除了刚才这几个就没人了吗?这也太少了吧?” 吕岩笑道:“其实你还有一个五师叔,元阳子韩湐,乃是韩愈韩昌黎的侄孙,因与师父起了口角,如今正在东海云游,一时半会儿你是见不到人了。” 吴求道点点头,大约这位便是韩湘子的异时空同位体吧,他又问道:“没了?” “没了。”吕岩想了想又补充道,“四师叔已经作古,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些神怪鸟兽,它们也称不上昆仑子弟便是了。” “好吧。”吴求道有些失望,他就感觉有些可惜,看不到《仙剑三》里那种成千上万,浩浩荡荡的弟子修炼环节了。 吕岩边带路边向吴求道介绍昆仑山的形貌:昆仑山,号曰昆崚,又称昆仑虚、昆仑丘、天柱或玉山,被誉为“万山之祖”。 昆仑山在西海之戌地,北海之亥地,离海岸十三万里,方八百里,高万仞,本是天帝之下都,西王母的治所,非人之所能及。 昆仑顶上形似偃盆,下狭上广。其一角正北,干辰之辉,名曰阆风巅;其一角正西,名曰玄圃堂;其一角正东,名曰昆仑宫;其一角在南,有积金,为天墉城,都是西王母与百神仙灵所建。 但自从人皇颛顼绝地天通后,神人二分,天地互不相涉,西王母便将洞府赠予了地仙李玄,封东华教主,授以铁拐一根,令其开山立派,这才有了昆仑隐仙派的渊源。 此外由于昆仑山实在过于高大,以至于衍生出了四座支辅高山,分别是积石圃、北户山、大活之井和承渊山。 积石圃与承渊山的中间,叫做承渊之谷,昆仑派的长生殿便建在那里。 昆仑山如此之高,让两人走道长生牌位殿,那得走上十几日,因此,大师兄吕岩便纵剑光携吴求道飞向了承渊谷。 吴求道立于剑光之上,远远便看到一只巨大的怪兽躺卧于山谷之中,那怪兽身形像是一只长着九条尾巴的巨大老虎,其上又长有九个头颅,只是每个头此时都在呼呼大睡。 鼻中呼出的嘘风卷起尘沙,在山谷中刮起了巨大的风沙,吴求道不得不用衣袖盖住头脸,以防砂砾卷入口鼻眼窍。 大师兄吕岩朗声大喊:“上神,我乃昆仑弟子纯阳子吕岩,今日携新入门墙之师弟,还阳子吴求道,欲入承渊谷长生殿为其建籍立牌,请上神通启道路。” 吕岩将剑光落下,贴近了地面,吴求道抬头望去,那怪兽显得更加巨大,简直就像一座会呼吸的小山。 吴求道小声问道:“师兄,这是什么怪兽啊?” 吕岩也低声回道:“这是开明神兽,名为陆吾。积石圃本是天帝的花园,开明兽便是司管帝囿的山神。绝地天通后,开明兽便从山神沦为凶煞地祇,托庇于东华祖师麾下。” 吴求道听到后替这开明兽感到痛苦,这是国企大改制,编制里的铁饭碗下岗成了看门狗,怎一个惨字了得? 第081章 滴血建牌,竟是老朋友! “小家伙,不要当面议人长短!”开明兽从九颗睡觉的头颅中抬起了一颗,眯着眼睛瞧了瞧两人,脸上表情丰富,仿若真人。 吕岩赶忙稽首行礼道:“小子不敢,只是怕师弟不知好歹,惹怒了陆吾上神。” 开明兽没有立刻让路,又用那颗头颅仔细看了看两人,旋即又有些无趣地打了个哈欠,露出恐怖的尖牙来,再低下头大睡起来,但它的九条尾巴里翘起了一根,显露出一个山洞。 于是吕岩便赶紧纵使剑光飞了过去,剑光一入洞口,便听得外面轰的一声,洞里便漆黑一片,不见五指,显然是那开明兽又将尾巴落下,遮蔽了洞口。 “砰”地一声,甬道里的长明灯连连点亮了起来。 吴求道跟着吕岩从飞剑上跳了下来,抬眼望去,甬道上的长明灯俱是水魑、木魅、魍魉、山魈、瘟鬼之类的鬼怪形象,影影绰绰之下,他们仿佛真的能够张牙舞爪。 他心中感觉有点奇怪,便问道:“大师兄,这些灯座怎么长得这么吓人啊?” 吕岩连使剑诀,将飞剑召回背上的剑鞘之内,开口解释道:“长明灯的灯座之所以要做成这些鬼怪之形,其实源于除夕传统。” 故老相传,每到岁终,值守宅邸的灶公城隍、巡佑人间的日夜游神等诸神,都需要上天应卯。因而元旦破晓前的除夕夜,就成了魑魅魍魉之类的小鬼作祟狂欢的时节。 为了对抗鬼怪,人们依据鬼怪怕火畏光的天性制造出了能够彻夜长明的灯火,除非油尽灯枯,否则人鬼都无法将其吹灭。 从此长明灯就有了魇镇鬼魔的作用,灯座也多制成鬼怪之形,用以震慑鬼怪。 吴求道好奇问道:“有外面那个大家伙在,难道还会有什么鬼怪作祟吗?” “啊。”吕岩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取下了一支离两人最近的长明灯举在手里,说道,“你待会儿入到长生殿内,一看便知。” 吴求道嗅了嗅,感觉闻到了一股类似尸体腐烂的腥臭味,便问道:“大师兄,这是什么灯油?好臭啊!” “臭?也没到臭的地步吧?”吕岩有些好笑,“这灯油乃是人鱼膏。” 吕岩介绍道,《异物志》里记载,“人鱼似人形,出东海中,时所罕见。以人鱼膏为烛,不灭者久之,可制长明灯。” 吴求道接过吕岩递来的长明灯,好奇问道:“人鱼膏?这是什么意思啊?” 吕岩边走边说:“就是将人鱼尸骨熬炼出油,油冷结为白膏,便是‘人鱼膏’。” 吴求道听得浑身一颤,这个仙侠世界真的是,每次自己一放松警惕,它就给自己来一拳大的,吴求道感觉背后阴风阵阵,赶紧跟上了吕岩。 “嗒嗒嗒嗒”,两人的脚步声在甬道里不断传出回声。 终于走到甬道尽头,吕岩运功推开沉重的石门,只见一个巨大的山洞的映入眼帘,山洞中间是一座巨大的木架,上面挂着稀稀拉拉百来个长生牌位,想来大部分要么已经成仙,要么已经死了。 好家伙,算下来这昆仑隐仙派是真的隐,几千年下来一共才招了一百多个弟子,这是真的不把招生当回事啊。 这时一个浑身散发恶臭的老者迎了上来:“啊!是纯阳子啊,老仆多日未见昆仑子弟下到长生殿内,实在甚是想念啊!” 吴求道好奇地问道:“大师兄,你不是说昆仑没其他人了吗?” “这位是?”那老者靠近过来,伸手要触碰吴求道的脸。 吕岩面色不虞,将手中长明灯往老者眼前一晃,老者猛地一退,连忙避开这有厌胜之能的长明灯。 吴求道则吓了一跳,他能看到那老者脸上被长明灯一照,就像融化的蜡烛一样,滴下许多黑色的液体,老者捂着脸“啊”地尖叫起来。 吕岩喝骂道:“修老,这是昆仑新收的弟子,不得放肆!” 那老者在脸上抹了抹,再抬起头来,便成了一个娇滴滴的美女,她娇媚地白了一眼吕岩:“纯阳子,你也太见外了吧?难不成我还会伤了他不成?” 不过哪怕嘴上这么说,她还是小心地没有再度尝试靠近两人。 吕岩向吴求道介绍这位乃是上古天庭巫蛊实验留下的一种精怪,名为修格,可根据主人需要变化形体和智慧,西王母离开后没有将它带走。 东华祖师李玄见它可怜,便留下来做个看守长生牌位的守殿人,只有当昆仑子弟中有人的长生牌位发生异变之时,才能飞书通知掌门,除此之外不得擅出此洞。 自东华祖师以下,昆仑子弟里不管谁见了他都算是小辈,因它寿岁太大难以计算,又没有单独取过什么正经名字,便都唤一声“修老”以作称呼。 修老从木架后面取出一块新的木牌,要给吴求道建籍立档,便问起了籍贯姓名。 吴求道连忙说:“修老,我之前修行出了差错,忘却了前尘记忆,不知道原来是何籍贯姓名……” 修老突然竖起食指,白生生的葱根晃得人一惊:“你何必跟纯阳子他们一样,把人都叫老了?如今我变幻了美姬之貌,你不如按我前代主人那样,唤我一声‘修姬’如何?” 吴求道闻着修老身上的恶臭,心中想吐,面上仍是讪笑道:“那还是叫您修老吧!修老,我怕,如今自己取了个名字,唤作‘吴求道’,不知道这样行不行啊? “小滑头!”修老用纤纤玉指捂嘴一笑:“行啊,有什么的不行的,你只需划破指尖,用精血在这牌上滴上一滴,便是随便叫甚阿猫阿狗也无不可,这籍牌自会与你神魂勾连。” 吴求道连忙用七星五曜剑划破了手指,将指尖之血滴在木牌上,然后连忙吮吸起来,想用唾沫止血。 修老却有些发愣,端着木牌翻来覆去看个不停。 吕岩忙问道:“修老,这牌子有什么问题吗?” 修老道:“问题很大!按说滴上了精血,其中必会沾染上神魂气息,就算你是东华子那样夺舍重生之人,也会轻易与你神魂勾连起来,可这小子的神魂不知是何异种,一直勾连不上啊!” 吴求道连忙补充设定道:“哦哦,对了,我是天生不死异种,有人说我可能传承了仙人的血脉,基因隔代显性遗传,听说过没有?就是很特别的那种!” 修老和吕岩两人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只能暂且接受吴求道“天生异种”的说法,回去找东华祖师问问情况。 临走之时,吴求道远远回头看了一眼尚未关闭的石门,门缝里修老变回了原形,乍一看仿佛是个大黑团,却又长满了脓疱假眼和尖牙利嘴,看得人无比恶心。 吴求道心里一惊,这不是西陵地穴里遇到过的老朋友,食人史莱姆吗? 昆仑拿这种怪物当仆役,真的没问题吗? 第082章 撒豆成兵,行乎汝令 “啊!”吴求道从噩梦中惊醒。 梦里他先是与师姐何琼颠鸾倒凤,结果师姐太过激动,脸上居然开始融化,滴下黑色的胶体,接着便化作了修姬的模样继续疯狂扭动,就在修姬张开血盆大口要吃人的时候,吴求道醒了。 吴求道擦了擦汗,掀开锦被,抬眼望去,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独居房间,仿佛是电视剧里才有的画面。 床边有梳妆台、衣柜和装饰用的贵重大花瓶,卧室与外间用柱子隔开,梁柱之间有好看的镂空花纹木格,还有一架素雅的屏风挡住视野。 屏风后面便是外间,墙上挂的书画、书柜、书桌和待客用的圆桌圆凳,吕岩就坐在书桌前的靠背椅上读着一卷经书,身边还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怪人。 见到吴求道醒来,那人转过身来,鞠躬道:“见过还阳子道长,早安。” 吴求道仔细一看,还真是物理意义上的“面无表情”啊!这家伙穿着衣服人模人样,实际脸上没有五官,只有深浅不一的面皮勉强勾勒出眼窝鼻唇。 吕岩介绍道:“这是已故的四师叔鸿烈子雷被所创的《黎祁豆傀法》,他生前学得一身武艺,便入朝为官,后被淮南王招为门客,参与编纂了一本《淮南鸿烈》。” 就是说,鸿烈子觉得把上古天庭所遗之侍从,放在承渊谷当个守殿人有点浪费,于是便取了修老的一点节肢,嫁接到淮南一带最常见的菽豆上,居然让他成功发明出一种黎祁豆出来。 这种黎祁豆一经《黎祁豆傀法》所激,就能变化形体,供人驱使。 吴求道仔细看去,这豆傀言行举止,与生人几乎无二,唯有露出的面部才能看出一二破绽,他的脸宛如黄豆般光滑莹润,仿佛是在人脸上盖了一层漆光皮,看起来有一种微妙的非人感。 “师弟你且看!”吕岩念诵《黎祁豆傀法》的口诀,又扔出一枚黄豆,“禾稼春生,人必加工焉,故五谷得遂长,变!” 黄豆化作了一柄长剑,苍啷啷向天旋转而起,主动投入吴求道手中,摸起来与普通铁剑的触感一般无二,唯有剑柄摸着有点滑溜,可能是心理作用。 “变!”吕岩甩动白色的道袍,从袖中滴溜溜丢出几颗豆子,扔至天上已是黑压压一大片,那些空中飘飞的黄豆互相撞击,渐渐地形成了一匹黄马的形状。 吕岩收腹提肛,仰头吸气,同时肩胛骨上提后夹、脊柱后弯,徐徐吐出一口长气,气禁仿佛活化的虺蛇,卷起身子就扑向那匹黄马。 然后那匹黄马被气蛇一卷,便扭动身躯,好像真马一样人立而起,席律律嘶鸣起来,朝着豆傀跑去,持剑的豆傀顺势便翻身上马,静立无言。 吴求道嘴巴都长大了,感情撒豆成兵还不够,还要变剑变马啊? 不不不,关键是这东西的源头是修格,那是被李拐儿特地用法阵魇镇在长生殿里的巫蛊邪物,这《黎祁豆傀法》到底靠不靠谱啊? 吕岩又将法术解除,豆剑豆马豆化作黄豆飞回了他的袖中,只剩原来那个豆傀还愣愣站在原地,说道:“你先洗漱,然后便随我来吧,这屋中扫除事自有豆傀来做。” 吴求道点点头,便在那个脸上五官都不明显的豆傀服侍下洗漱完了,问起早餐,豆傀说:“还阳子道长既然未能辟谷,可以餐风饮露,那么便可服用天墉城里的仙珍琼浆。” 然后豆傀便端来一堆食物,说是当年西王母宴请周穆王的规格,吴求道饮玉髓、尝天雪,大快朵颐,肚饱之后还吃了一些素莲黑枣作为点心。 虽然这什么昆仑隐仙派神神叨叨的不把凡人放在眼里,拜的掌门师傅也恶行恶状不肯好好带新号,不过食宿条件确实好到不行,我可以把昆仑吃穷! 吕岩见吴求道终于吃饱出门,便说:“这《黎祁豆傀法》我只是稍稍涉猎,为免受法门代价,我就没有深入研习,你若对此有意,可向你师姐妙法子讨教。” “法门代价?”吴求道又听到了这个概念,第一次是从试图杀了他的牢友“辣手苗”苗先勇口中听到,第二次是从已经放弃杀他而是改为试图将他炼为活尸的钩提子口中,这是第三次。 吕岩说道:“不错,想必你既然能在钩提子手下筑基成功,应该多少也了解过‘三灾八难’之说。让我想想,须如何解释呢?” 那么便从头开始解释吧:此世修行,共有五劫六境之分。 凡人无知,渡心魔,无嗔无恼即为道人;道人无恼,入先天,无情无欲即为真人;真人无情,凝元婴,无我无相即为至人;至人无己,结金丹,无功无业即为神人;神人无功,合大道,无名无状即为圣人。 话虽如此,但这渡劫一说只是虚指,三尸五毒、五弊三缺、我执烦恼、天谴业障始终纠缠修行之路,也许便连高高在上的圣人也未必就能心想事成,言出法随。 吕岩今年五十有七,弃官修行至今已有二十九年,如今也只是在真人境打转,距离成仙得道的神人境遥遥无期,但要教一个刚刚筑基入道的吴求道还是绰绰有余的。 心魔劫吴求道已经度过,虽然破三尸除五毒还是一生所需面对的功课,但只需抱元守一,不一心求快,惹了道化污染,便可继续精进,打熬筋骨,提炼内气。 那么如何要锻体炼气,蛇有蛇道,鼠有鼠路,这便是世上八万四千法门的由来了。 筑基之前,无论你是气与力合,动辄有几百斤的力道,还是伐骨洗髓,有隔山打死牛的暗劲之力,这都属寻常,世上本就有吕布、项羽、李元霸这样天生神力,却不通道法的凡人。 然而筑基之后,你便已脱了命数,芸芸众生原本皆有定数,生老病死乃是天明安排,天道昭昭,因果循环,你若要炼气修道,颠倒天命,那就要受到天道谴罚。 想想看,如果你码的代码出现了bug,你也要debug修复漏洞吧?否则这程序运行出错可就是大事了! 吴求道觉得这很合理! 第083章 修仙本是逆天行 按吕岩所说,人之命数,可分为天、地、人三缺与风、火、湿、燥、寒五弊。 天地人三缺就是福祚、寿命、禄运,影响人的遭遇。 上天保佑、万事顺遂即为福,反之为孤;性命保全、年岁长久即为寿,反之为夭;仕途经济、贵贱贫富即为禄,反之为贫。 风火湿燥寒五弊就是捷敏、容姿、筋力、体魄、神魂,决定人的体质。 行走如风即为捷敏矫健,风邪偏胜,便只能蹒跚挪步;鸢肩火色自然容姿端丽,实火外侵则丑陋;湿肉伴干柴,久之而则筋力超拔,湿饮停聚则筋络不通;生发已燥,则体魄强壮,若燥邪痹阻,则致气血肢体虚弱;芒寒色正,自然神魂明慧,但若寒温不时则有伤神智,使之紊乱。 因此,炼气之士,受天谴地责,习练任何一路法门,自然而然便会落入孤、夭、贫、残、丑、弱、疾、愚这修行八难之中,再加上刀兵、疯疠、道化这三大外灾,即为三灾八难。 故而有诗曰:“修仙本是逆天行,忘情断欲斩凡心。残丑愚疾孤夭贫,五弊三缺俱有命。” 当然,若持佛法,或修儒学,那么所受劫难也自有不同,但无论如何,修行必受天谴,此为铁律! 唯有这天谴代价,是自己承受,还是转嫁他人,这就是正道与邪魔的分别了,甚至同一门功法,也可能出现正邪两种修行路线。 吕岩道:“你看我昆仑一脉便可知,自东华祖师起,瘸腿、自戕、衰老、嗜睡、早夭、丑恶、孤女,无一人可以幸免代价。” 听到这里,吴求道赶紧看了看紫府之内,自制的粗糙属性面板。 「姓名:吴求道;声望:默默无闻;思想阵营:独夫;职业:炼气士; 身异天赋:仙姿玉貌,天厌之身 风弊:捷敏矫健;火弊:容姿俊美;湿弊:筋力欠佳;燥弊:体魄平平;寒弊:神魂庸常。」 他微微一笑,还好,我不怕这五弊三缺的属性点减益,到时候试试看,修炼出五弊三缺以后,能不能自尽免除代价,根据之前命宫点星术的经验,大概率是可行的! 吴求道立刻问起:“大师兄,为了得道成仙,我不怕苦不怕难,咱昆仑都有哪些神功秘籍可以修炼啊?我都想试试!” 吕岩想起吴求道当初拿命练《仙砂返魂箓》的场景,不由失笑,这个小师弟,天赋异禀,或许不用像此世大部分的正道修士那样如履薄冰,真是羡慕啊! 吕岩向吴求道介绍道,昆仑隐仙派修习的乃是玄妙无上正真道,开宗祖师为东华教主李玄,主祀西王母,行三台五阶,分妙真十洞。 所谓三台,即为福禄寿三台,也就是说,除了西王母外,他们还祭祀掌管福禄寿的三位星君:上台虚精开德星君、中台六淳司空星君、下台曲生司禄星君。 所谓五阶,即为渡过心魔劫、先天劫、元婴劫、金丹劫、合道劫的五种方式,感应筑基、炼气凝精、炼精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 而妙真十洞,则是对昆仑道法的大致分类,共有经、师、祝、斋、丹、药、符、咒、镇、律十洞。 吕岩认真地看着吴求道,告诫道:“小师弟,凡子弟要修习我昆仑隐仙派玄妙无上正真道者,就必须遵守妙真禁律!你可要记好了!” 吴求道老老实实点头,表示一定牢牢记住! “道、天、经、师、律,谓之五敬,须时时礼敬!”吕岩道,“其中律这一敬,分为三律!凡弟子入宗,须奉知、讽诵、谨遵!” 「上律又名天杀禁:一为疑天疑神,二为疑道疑经,三为算天推运; 中律又名地杀禁:一为疑师,二为叛师,三为乱纲; 下律又名恶禁:一为定言,二为好知,三为多语,四为常惹是非,五为人前显圣,六为诋毁同道。」 吴求道挠挠头,开口问道:“呃,这又是天杀又是地杀的,一旦触犯,就会有人清理门墙,跑来杀我吗?” 吕岩好笑地摇摇头:“你若犯上律,迟早为天地所厌,自有天收;你若犯中律,师门也必容你不得;你若犯下律,对你自己也不好,总归是招灾惹祸啊!”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吴求道松了口气,反正自己本就是天厌不死之身,再怎么天厌地弃、招灾惹祸也不怕的嘛! 没错,这上下两律,他有很大的把握全都触犯,一条都不落的那种!中律风险也很大,不过这昆仑祖师东华教主乃是地仙,暂时招惹不得,忍忍先! “你记住就好。”吕岩将吴求道带到了昆仑顶东角的昆仑宫,昆仑典籍都藏在那里,“小师弟,虽然你有不死神异,但也不必胡乱一气乱练,徒然浪费时间。” “妙真十洞里,经、师、祝、丹、药、符、咒、镇、律这九洞,你都可各挑一书稍作尝试,但唯有斋这一洞,需要稍缓。” 吴求道好奇问道:“为什么啊?” 吕岩严肃地说道:“因为锻体之法不同其他,乃是对肉身皮囊的直接锻炼,万不可将两种以上的法门同时施展。你瞧,若是功法甲让你强身健骨,功法乙却要你擢筋割骨,你这身子骨如何承受得起?” “内气运转若是冲突,大不了经脉受损;符箓咒语若是出错,也只是符咒失败;但锻体之法若是互相冲突,那么后果不堪设想!你所修的锻体法门叫什么?” 吴求道赶紧回答:“是钩提子那妖道教授的《天地造化阴阳炼形法》,第一层夺天地之造化和第二层是日月之精华我都还没法练,现在修炼的是第三层命宫点星术。” 吕岩抚须笑笑:“不错,钩提子师兄倒是没有藏私,这《天地造化阴阳炼形法》锻体法在整个修行界里,也算是一流妙法了,关键是能不断提升,即使到至人境也能继续修炼。” 吴求道放下了心:“那就好,钩提子那货帮我药浴,我连锻皮都已经小成,如今可以做到金风未来蝉先觉了!” “刷”一下,吴求道心中感到一悚,正要后退,却看见吕岩的剑尖已经在自己的鼻尖了。 吕岩笑笑:“小成到还没有,但也算摸到门槛了。命宫点星术我亦有所耳闻,你修炼不过短短一个多月,也算不错了。看这反应速度,八曜四煞你已经全部点亮了吧?” 吴求道回答:“没有啊,我才刚刚请了主星入府,转头你就上门了。” 吕岩脸上笑容一僵:“你才刚刚点亮主星?” 第084章 擎羊踞心窝,气血如汞 吴求道心中暗喜,就喜欢看到这些家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撇撇嘴说道:“对啊,主星还是勾陈一星呢!” 吕岩嘴巴大张:“你主星选了一颗杂曜,还练成功了???” 吴求道无辜地发问:“是啊,有问题吗?” 吕岩站起身来原地渡步,最后叹了口气,又坐下来:“我说不好,毕竟我也没有接触过这门功法,如今我更不敢劝你更换锻体功法了。” 吴求道心里倒是有数,毕竟当初修炼《玄君七章秘经》的经历给了他充足的底气,但也不急着乱来,毕竟《阴阳炼形法》乃是昆仑大师兄吕岩亲口承认的一流锻体法,先想想如何练下去。 待到子时一到,吕岩拿起吴求道所携的七星五曜剑,赞叹道:“其实钩提子师兄于炼器之道上天赋卓绝啊,惜乎我昆仑妙真十洞中并无器洞,否则你有此神兵作样,必能大有长进。” 吴求道好奇问道:“钩提子那妖道所炼的剑竟然都称得上‘神兵’了?大师兄,你别吹过头,真的假的啊?” 吕岩呵呵一笑:“我昆仑向来不教炼器之道,各子弟所携兵器俱为机缘所得。你看,东华祖师的铁拐乃西王母所赐,师父的蒲扇也是他炼化原形所出,其余子弟的情况也都类似。” “你看我这对阴阳雌雄双剑,便是巧遇仙缘所得。”吕岩取出两柄宝剑,一长一短,一粗一细,说道,“当年先有火龙真人赠我仙剑,授我剑法;又有苦竹真人教我日月交并、五雷之法。” “此后我游历江湖,斩妖除魔,广积功德,才能遇上师父,拜入昆仑,传授我成仙得道之法。” 吕岩将粗长的雄阳剑与七星五曜剑轻轻一碰,便发出了刺耳的金属撞击锐鸣。 吴求道拿来仔细去看,两柄宝剑的刃口都没有可见的坑陷,可见至少钩提子年轻时所铸的这柄剑,在坚硬度上已经能与昆仑大师兄吕岩所用的神兵相提并论了。 他心里有些微妙,钩提子你说说你一个天赋点了炼器的天才,不好好当你很有前途的铸剑大师,非要加入夺舍投毒的魔道行列,何必呢? 当然,如果吕岩现在跟吴求道说,钩提子之所以看重你就是因为你也有很强的炼器天赋,不如多多炼制法器,从此只当个送宝童子,吴求道多半也是会黑化投入魔道大业了。 吕岩取来宝剑,微微输入内气,剑上立刻发出耀眼的光芒,又逐渐消退下去,便说道:“想来钩提子师兄当年与你一样,也是从命宫点星术练起,方铸此剑。” “他所铸的这柄七星五曜剑,哪怕闲置不理,也自然而然就有吸摄星力之能,不但能让锻体之初引度星力轻松许多,还能让此剑斩出之时,平添许多威力!” “这样也好,我现在便教你引度诸天星斗之力的窍门,你若一时施展不来,可借用此剑天生神异,暂作过渡。哪怕你下山历练、独自修行,也无须有道侣为你护持,度星力予你。” 吴求道赶紧点点头,借道具就借道具吧,他也不害臊,你看看哪个人间体不得借变身道具的帮助,才能化身光之巨人? 再往后的世代,新奥特曼天天借前辈的力量才能变身,一身负债,前辈们说啥了?只能说,咱们光之国真是太棒了.jpg 「星辰夜礼玉簪寒,龙虎晓开金鼎热。东山东畔忽相逢,握手丁宁语似钟。」 吴求道握着七星五曜剑的手开始变得发烫,他紧闭的双眼感受到了无数的星光在眼前炸起,大脑里仿佛放烟花一般热闹,但这些都不是他所需要的。 按照《血头行走歌》所述,他所要找到的,乃是八曜四煞中第一颗星煞,擎羊星! 「周身之血有一头,日夜行走不停留。子时走往心窝头,丑时须向泉井求。」 如今正是子时,他的心脏怦怦直跳,这种感觉?要来了,要来了! 冥冥之中,吴求道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凶厄之力如同吼叫的狮子,遍地游行,寻找可吞吃的人。 那凶厄本就对他虎视眈眈,而自己引度星力的行为,仿佛是开门揖盗,主动打开了防护的围栏,欢迎强盗进来抢劫,那凶厄的星力果然气势冲冲地闯进了命宫。 吕岩的声音在他耳边想起:“小师弟,擎羊星在五行本为阳金,比之五行为阴金的陀罗星更为危险,代表了直接的刑伤、杀伤、克害,你一定要降服它的凶暴之念!” 吴求道看着擎羊星力仿佛化作了金属利器,变成一柄锋锐的羊刃,在自己身体的血脉之中横冲直撞;又好像化作凶猛的狂狮,在大口大口地吞噬自己的禄祚。 大师兄,你以为我不想降服这凶厄的星力吗?可恶!不要再伤害我的禄祚了!我好不容易穿越过来,是要享受荣华富贵、灯红酒绿的!我不要变成穷鬼啊! 悲愤的吴求道下定决心:不行,我一定要降服此獠!禄祚不复誓不罢休! 看着狂狮般嗨翻天的擎羊星力,吴求道默默运转大师兄吕岩当日所传的《种心养身法》,狮子,在图腾符号学中本就有双重含义。 既可以是恶,代表凶暴,残忍和嗜血,是扑向无辜之人的恶兽;也可以是善,代表威猛、勇敢和慷慨,也可作英雄之友! 吴求道试图与凶厄的星力沟通,擎羊大狮,请化为勇敢威猛的万兽之王,与我一起开启新的冒险征程吧!我在以前在朋友分享的网站上测过了,分院帽说过我是格兰芬多的! 羊刃愈发粗暴,猛然将心头之血挤出心室,心血水泵般冲刷一身血脉经络,居然不知不觉,让吴求道运转起了《天地造化阴阳炼形法》中的锻筋法门,达到了气血如汞的锻体成就! 如此,凶煞星踞心窝,擎羊落陷命宫,吴求道点亮了第一颗辅星! 他默念变身台词:不想再看到有人流泪了,想要大家都有笑容,所以请看好了,我的变身!斯迈路!斯迈路! 光之巨人,堂堂登场! 第085章 《天遁剑法》 “成功了!” 吴求道双眼猛地一睁,难以抑制的星煞斗力从眼窍中泄漏出去,化作一道星光迸射而出,穿破了静修室的门窗,直射入夜空,回归了天上的擎羊星光之中。 吕岩抓了抓蓄养的三缕长须,默默不语,这才刚点亮一颗辅星,动静就这么大,命宫十二星若是让你尽数点亮,岂不是要天生异象,星月交辉? 吴求道自觉神功大成,一时兴奋地不得了,转头问起吕岩:“大师兄,要不我们现在去藏经阁吧?妙真十洞,我都想看看。” 吕岩摇摇头,说道:“小师弟,累了一天,你也早点就寝吧?你筑基不久,别一心修行,反坏了肉身根基,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不知不觉,吴求道已经修炼了一整天,也该睡觉了。 回到天墉城,看着豆傀整理好的卧室,吴求道打了个哈欠,盖上被子,今天收获巨大,便心情愉悦地跟自己道了个晚安:“晚安玛卡巴卡!” 昆仑的道法仙诀很多,记述它们的玉简塞满了整整一座昆仑宫,但若无人教导,囫囵去读,其实也未必修不出什么东西。 比如当日钩提子给地牢药人们的《玄君七章秘经》残卷,大部分的药人都不识字,哪怕有药童读了一遍给他们听,也有认字的药人给其他人念过几次,但就听上这么几下便能修行了? 诶,没错,还真能!此方世界的大道与常见的仙侠文不同,不是那种很高冷,怎么追求都追求不来的冰山女神,甚至你若胡乱闭眼去感应摸索,说不定都能触及到大道的裙摆。 这也是这世界上身异之人如此常见的原因,因为除了血继遗传之外,只要你立定心志,随便找几个巫婆神汉学些野狐禅功夫,保不准也能练出点真东西来! 当然,前提是你别道化发疯而死。 这也是《玄君七章秘经》开卷总纲中所说的那句“非人勤以求知,乃知者勤以求人也”所讲述的道理,既然修行必受天谴为铁律,那么这八万四千法门,也变成了知识之毒了。 八万四千法门中,道法可分为经、法、术三乘;武术也可分为功、招、式三层。 因此,哪怕是昆仑子弟,大多也只主修一经三法九术,一功三招九式,其他道法武学,博览涉猎即可,除非你踏入至人之境,长生不老,自有大把的时间去堪磨。 就拿吕岩自己来说,他的本经是《妙真经》,主修的三法是养气法、五雷法、小祝融法,所擅九术分别是:变化术、遁甲术、存思术、障眼术、点金术、丹鼎术、祝神术、压胜术。 一功是《一元二仪三品神功》,三绝招是《天遁剑法》、《布阵破迷法》、《还丹歌》,九式导引式、御气式、纵剑式、提纵式、缩地式、天门阵式、搬山式、分江式、神游式。 当然,诸如引度星力、平心静气、龟息屏气之类的秘技,只能算是修行上的小窍门,也谈不上什么代价不代价了。 本命功法万万不能乱变,这一经三法九术、一功三招九式,改换重修的代价也是层层递减的。 因此如果真遇到了不得不练的神功秘籍,那就只能废功重修;若是强行兼修,不但徒然白白承受修行代价,兼修的两门乃至多门功法只会彼此拖累,难得大成。 当然,若是你天纵奇才,不断推陈出新,便能不受多余代价地改变原有的功法。 比如当年吕岩路遇火龙真人,教授了他《小祝融法》和《天遁剑法》,《小祝融法》如今已经被他调整成了更适合自己的《纯阳功》,《天遁剑法》也在往《纯阳剑经》的方向进化。 听到吕岩这样的解释,吴求道感觉很是微妙。不过按照这世界知识逐人、修行之毒的逻辑推算下来,出现经验惩罚的确理所当然啊。 这样说来,当初吕岩想要亲自修炼《玄君七章秘经》,的确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不管是准备废功重修,还是兼修此经,都需要他付出极大代价。 “这些好这些好,大师兄,你这些功法我都想学!” 吕岩为难道:“可我这《天遁剑法》练的乃是孤煞之剑,一斩烦恼、二绝色欲、三断贪嗔,修此剑法,桃花落尽,姻缘无果。” “以小师弟你这风流样貌,我若传授这剑法予你,岂不是犯下大过?便是你何师姐也绝饶不了我!” 吴求道摸摸自己的脸,狠心道:“斩了这些烂桃花也好,我这帅脸,毁了我一生啊!若不是这仙姿玉貌,那妖道能把我捉走吗?还有那人外蛛娘,强……强行送我礼物,我后悔终生啊!” 他又笑道:“再说姻缘无果就无果呗,十万年太久,我只争朝夕!大家谈个恋爱,清清白白的,何必非要求个结果呢?大师兄放心,我这个人不在乎姻缘线,只在乎事业线的!” “夫剑为兵之祖,百艺之先。可坚体以全命,当细心审以精研。若朝夕之功,鲜能奇险。非年月之功,难以身剑齐完。当瞬息存养,绵力无间,方与大有成就。你可能坚持?” “我能我能!”吴求道连忙回答,浑然把自己当初练个青城派入门的《青英剑法》都练不出个所以然的事情抛诸脑后。 「神剑乃仙佛之宝器,气剑乃地仙之凭依,形剑乃纯儒之珍重。护法除精,需以斩情根,护体形。夫欲习此上乘之法,当先存一点救世之心,方可习也。」 “不用说了!”吴求道回答,“唯有这救世之心,我比你昆仑上下都强得多,你们都能修习,那更不用说我了!” 吕岩摸了摸鼻子,说道:“昆仑并无剑法传承,我这《天遁剑法》,乃是拜入昆仑之前,路遇仙缘所得。” “那不就得了!大师兄,你凭良心说好了,就说我这个人怎么样?诶,你把视线移开是什么意思?” 吕岩转回头来,开始讲述《天遁剑法》的修行秘要。 「世途岐路心,众生多烦恼。烦恼初无根,情爱为种子。痴属根本业,无明烦恼坑。常持智慧剑,拟破烦恼贼。」 吴求道说道:“明白了,这剑法讲得就是一句话: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 吕岩愣了一下,竟是一时反驳不得。 第086章 师姐,可不可以不双修? 说实话《天遁剑法》挺适合吴求道的,原因就在于他刚刚点亮了擎羊星,正有一股凶厄孤煞之力在身,练这《天遁剑法》再合适不过了。 前提是,回去以后,吴求道得好好练习剑招,还是跟之前修炼《青英剑法》一样,他是四肢不协调,目前耍出来的都是花架子。 而且不单是《天遁剑法》,吕岩会的其他功法全被吴求道囫囵吞枣地学了过去。 可惜掌门师父正阳子钟离权看自己不爽,东华祖师李拐儿和二师叔通玄子张果都云游去了,四师叔鸿烈子雷被死得早,五师叔元阳子韩湐又闹别扭跑路。 偌大一个昆仑派,只剩下三师叔汝兀子姬尘和二师姐何琼还能薅点羊毛来学。 “二师姐!”吴求道兴冲冲地往正在阆风巅对着朝霞服气导引的师姐跑去。 “是大师姐!”何琼仍闭着眼,她今日的早课还没做完,完全没有停下动作的意思,但倒对这称呼很在意,“同辈之间,男女序列不同,吕师兄是我师兄,不影响你叫我大师姐!” “呼~~~”何琼吐出一口长气,气息如白箭射出,融入了悬崖上的云雾之中。 “哈哈,这个我也能做到的!”吴求道没话找话,跟师姐套近乎。 何琼白了吴求道一眼,突然愣了下:“你怎么成这样了?” 没错,现在的吴求道,面色苍白,四肢发软,眼睛底下有浓重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衰得不行,就是因为他贪多嚼不烂,跟着吕岩学的大量功法让他身心都付出了极大代价。 头上的福祚、寿命、禄运是削了不知道凡几,肉身五弊也都叠了好几层debuff,基本算是半个废人,如果不是因为何琼这边的功法对减益状态有需求,他现在已经自尽了。 何琼捂住嘴惊叹,眼前这个行走处如弱柳扶风、风姿绰约,娴静时如站立不稳、楚楚可怜的小师弟,面带病容、娇喘微微,实在太对她胃口了! 她擦了擦眼角的清泪:“小师弟,你这是何苦呢?” “啊?”吴求道愣了下,什么意思啊? 何琼站起身来,轻轻捏着吴求道的双手,不让他摔倒,仿佛是在面对一件易碎的古董瓷器,她抚摸着吴求道的脸:“你呀你!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泫然欲泣道:“小师弟,你必是对师姐一见倾心,却不知如何亲近才好,于是将自己折腾成了这个样子,只为与我一同修炼那《拜月采云经》!” 吴求道深情喊道:“大师姐!” 何琼也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直接叫师姐,大师姐听起来关系太生疏了!” “师姐!”吴求道认真说道,“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关心你!” 何琼叹息道:“小师弟,你的话说起来总是怪怪的,也怪你惹了白姑,离魂失忆。如今年纪小还不打紧,日后还是多多读书识字,否则必要遭人耻笑的。” 吴求道顿了顿,又说:“那就还请师姐多多教我了,如果红袖添香,明月作伴,我又有什么诗书不能读下去呢?” 何琼心中一喜,顺水推舟问道:“不如我们今夜双修,共研经书?” 吴求道感觉这师姐有点得寸进尺了:“师姐,我已向大师兄学了那斩情断欲的《天遁剑法》,再者,我听说你这《拜月采云经》也需要孤煞命格才能修习,双修有点过分了吧?” “不过分!不过分!”何琼连声答道,“如今朝阳初升,若要修习《拜月采云经》,非得到月朗星稀之时不可!时间还多得很,师姐我也只取一夕之欢,不求夜夜笙歌!” 吴求道松了口气:“那就行,现在我们的事业都处于上升期,大家都很忙的。” 就这样,吴求道半推半就地从了师姐的要求,跟着她走进了卧室。 这正是:「也饮酒,也食肉,守定姻花断**。行歌唱咏胭粉词,持戒酒肉常充腹。色是药,酒是禄,酒色之中无拘束。只因花酒误长生,饮酒戴花神鬼哭。」 七天之后,吴求道从软榻上猛然醒来,看见扮作梦里何家姑娘玩cos的师姐,轻轻推开师姐,悄悄抓起衣服,溜了出去。 总算把师姐身上的知识都榨干了,当然自己这边也是牺牲良多,这修了几十年的仙,又是个孤女出身,从来没尝过滋味,真的馋到可怕。 趁着天光未亮,吴求道偷偷摸摸回到自己房间,使了《黎祁豆傀法》撒出一粒黄豆,让变出来的豆傀举着油灯给自己照了照镜子。 镜子里的自己眼窝深陷,面露菜色,也不知道是这几天太累,还是为修习新的功法而付出太多代价。 嗯!一定是新的功法所需的代价太过沉重! 只可惜一点,虽然付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但是所有乱学的功法全都卡在了道人境,因为吴求道现在只是道人境,人物等级都没升上去,技能等级也就升不上去了。 “唰”地一刀,吴求道往脖子上划了一剑,再度醒来,他又是那个翩翩公子。 很好,大师兄和师姐的羊毛薅完了,还剩一个三师叔姬尘了,不过这几天在昆仑顶各个地点都玩遍了花样,都没看到三师叔他人在哪啊? 不对,还有一个地方没去过,那就是当日吴求道拜师之前需要睡上一觉进入太虚梦境,举行入门十试的地点——昆仑宫元仪大殿! 因为元仪大殿常有人来往,所以哪怕卵虫上脑,几乎失去理智的师姐也不肯过来,以至于在两人的汗水地图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空白。 吴求道还没踏入元仪,他的“蜘蛛感应”就告诉了自己里面有人,仔细一看,原来当日吕岩带着他去长建籍立牌以后,其他所有人都离开了,就剩三师叔一个人躺在原地不走了。 “三师叔?三师叔?”吴求道轻轻推了推一动不动的姬尘,但人家根本没有反应。 吴求道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把手放在三师叔姬尘鼻子上感应。 嘶!连呼吸都没了!这不会赖我头上吧? 他转身拔腿就跑! 第087章 蜇龙入眠 吕岩被吴求道强拉过来,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三师叔汝兀子姬尘,哈哈大笑。 吴求道问:“你们昆仑内部人事关系这么恶劣的吗?死了人你还笑?” 吕岩摆摆手,随手摄来一片鸟毛,轻轻放在姬尘鼻前,许久也不见羽毛动一下,但过了大约十几分钟,姬尘鼻中突然喷出一股鼻息,将羽毛轻轻吹动。 “哇!”吴求道震惊了,他不是没有接触过这个世界的呼吸法,当初钩提子让他钻到水桶底下药浴,也教过他一个屏气龟息的小窍门,但那也顶多让你憋气一两分钟,能借芦苇杆换气而已。 而且姬尘不止能憋气十几分钟,估计还能更长,他甚至并没有特意做到,而是在睡梦中自然而然地让呼吸变得如此缓慢悠长。 吕岩介绍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三师叔自创了一门《蜇龙法》,以睡养生的同时,还能在梦中修行,我们都叫他‘睡仙’呢!” 吴求道好奇问:“那他什么时候才醒啊?” 吕岩说道:“这却不知,三师叔他一旦入梦,有时早醒,有时一月半月的还在熟睡,谁知道他要睡多久呢?” 吴求道想了想,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吧?便问:“那若是有急事找他呢?” “可你有急事吗?”吕岩反问道,“小师弟,你是要向三师叔求学仙法吧?你想想,若是你午睡之时被一人吵醒,你起床气正要发作,那人还求你办事,这事儿办得成吗?” 吴求道叹了口气,行吧,那就等呗。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二十天,期间食髓知味的师姐何琼还找上门来,被吴求道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毕竟,自己像甘蔗一样被榨干的那几天,也把师姐身上的功法知识榨干了,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当然,他嘴上只说必须要坚守与师姐之间,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约定。 “嗯~这觉睡得舒坦!”姬尘突然醒来,伸了个懒腰,看着在他身边打瞌睡的吴求道,推了推肩膀问道,“小师侄啊,你怎么在这?” 吴求道被姬尘推醒,连忙推金山倒玉柱般俯身拜倒:“师侄还阳子,心慕仙法,欲求汝兀子师叔授我入梦之道,养身之法!” 姬尘倒没有拒绝,反倒很感兴趣地问道:“哦?你也对梦中修行之道感兴趣?” 吴求道点点头:“不错,很早以前我就有一个梦想,如果工作学习不用起床,躺着睡觉就能完成,那该多轻松啊?” 姬尘开心的拍掌大笑:“不错不错!此言大善,世间只有平躺最轻松!若呼呼大睡,就能修仙进益,该是何等妙事?这昆仑上下,竟只有小师侄你能懂我!” 吴求道笑笑,这三师叔也是个妙人,又懒又贪睡,还弄出了个睡觉练功之法,不过懒惰本来就是人类科技进步的最大动力,懒出妙招又有何不可呢? “三师叔,他们为什么看不上你的《蜇龙法》啊?”吴求道好奇问道。 姬尘笑笑:“你可知我来历?” “师侄不知。”吴求道摇摇头。 姬尘开始自己介绍起来,原来他本是轩辕天子的第六子,乃元妻雷祖娘娘所生,自从雷祖逝于道上之后,他在有熊国遭遇种种不顺,故而生出了懒问世事、隐逸仙道的想法。 后来恰逢绝地天通、神人大变,东华子李玄便点化他,度他入了昆仑,他才成了昆仑的炼气士汝兀子。 姬尘再问:“我今年已活了三千七百六十三岁,比二师兄张果还要大上几百岁,你可知我如今是什么境界?” 吴求道想想姬尘都活了三千多年,便猜测:“难道是长生不老的至人境界?” 姬尘哈哈大笑:“错错错,我只不过是道人境,连先天劫都遥遥无期,说不定连你大师兄纯阳子都比之不过呢!” 吴求道一肚子的吐槽不知道怎么说,好家伙,枉你活了三千多年,结果连大师兄这种中过举、当过官、闯过江湖、半路出家、转修仙道的中年人都比不过。 怪不得昆仑上下都看不上你自创的《蜇龙法》,你这《蜇龙法》都练了起码一千年吧?就是每天人物等级经验值+1+1,这会儿也不该只有道人境啊! 姬尘看看吴求道的脸色,知道他也接受不了,于是大笑:“看来你也不适合我这《蜇龙法》,非但必须是长生不老,也得是无忧无惧,不争不急之人。” 「吾爱睡,吾爱睡,不卧毡,不盖被。片石枕头,蓑衣铺地,乱发沾灰。震雷掣电鬼神惊,吾当其时正鼾睡。 怎如我?怎如我?青山顶,白云堆,展开眉头,解放肚皮,且一觉睡!管甚玉免初东升,说何红轮又西坠?」 说罢姬尘又要躺下酣睡,谁知吴求道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姬尘的衣袖。 姬尘转头看他:“怎么?你不怕修上千年万年,只与我一样,不过区区道人境?” 吴求道讪笑着说道:“师叔,艺多不压身嘛!你先把《黄粱入梦术》与《蜇龙法》教教我呗,到时候我修不修炼,那且另说嘛。” 姬尘看看他,复又笑道:“艺多是不压身,可你这么胡乱修炼,就不怕天谴压身吗?” 吴求道满不在乎地说道:“怕甚天谴,我本就是天厌不死之身了!” 姬尘定定地看着这个意气风发的小师侄,过了一会儿又哈哈大笑:“也是!” 正如前几章所说的那样,黄粱入梦术与筑梦之艺不一样,它的本质是截取天机一缕,于太虚梦境中演化人生,从而让做梦之人明悟人世无常,拾取道心。 至于对姬尘而言,这也是他不出门而游戏人生的重要手段,没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姬尘跟后世很多宅男宅女差不多,都是沉迷虚拟世界而抛弃现实的废宅。 “等等!”吴求道突然插嘴问,“这是真实的天机演化!也就是说,如果我没有穿越……” “我是说,如果‘我’的神魂因吓死而早早消散,天狗失去了定位就不会把肉身咬成尸水,那么被扔到乱葬岗的就是一个植物人,那么‘我’体内的仙砂就能获得一个毫无掣肘的肉身。” “按黄粱梦中所示,应该是吧?”姬尘笑问,“可你是天厌不死之身,怎么会神魂消散呢?” 不不不,我没穿越的这个前提,会得出一个很恐怖的结论! 第088章 灵境行者 如果我没有穿越过来! 那么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钩提子的仙砂就占据了原身的肉躯,他不会像我那样救治镇民,但这并不影响总体剧情的发展,永寿镇的死活对大局影响很小。 为了提升这具鼎炉的内气功法,仙砂还是会在巴蜀到处吸取尸蛊的精气,甚至为了可持续发展,他也会和我一样,优先击杀猎食蛊人的白僵和红僵,吸光精气就留蛊人一命。 那他表现出来的行为就是到处退治蛊尸灾,说不定跟梦里一样得到一个“杀生佛”的外号。 此外,由于蛊尸灾遍布川蜀,必然再度引来昆仑派的打击。 钩提子的本体见自己躲不过死劫,就会故意死于仙砂鼎炉之手,而没接触过《玄君七章秘经》的吕岩估计也看不出其中奥妙,只需钩提子一死,蛊尸灾消灭,他们就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那么掌门正阳子心情大好,自然也不会拒绝仙砂拜师的请求,以钩提子多年修炼所锻炼出的心性,度过十关入门测验还是轻而易举的,说不定昆仑功法还能帮他控制住疯病。 这样算下来,原本历史上,拜入昆仑派的原身,其实应该是钩提子? 铁拐李、汉钟离、张果老、吕洞宾、何仙姑、韩湘子的异时空同位体都有了,早夭的四师叔雷被不算,那就只差曹国舅与蓝采和,钩提子会取代哪一个? 嗯,曹国舅我记得是宋朝人物,也不一定,八仙代表的是“男女老少,贫富贵贱”,姬尘也是皇亲国戚,身份甚至更加高贵,也许就是曹国舅的同位体,那就只剩一个蓝采和了! 所以这个诡异仙侠世界里,蓝采和其实是被钩提子夺舍的药人???而我有很大的概率,把原本的“蓝采和”钩提子给顶替了! 姬尘把手在吴求道眼前晃晃,问他是不是太累了,怎么精神突然恍惚了? 吴求道强打精神,把自己没有证据根基的推论抛诸脑后,继续向三师叔姬尘请教起来,如何修炼入梦之术。 姬尘解释道,原来《黄粱入梦术》分为两个步骤,第一步是推算天干地支、截取天机,第二步是将天机送入太虚梦境,任其自然演化。 “你可知何为太虚梦境?”姬尘问道。 吴求道摇摇头:“师侄不知,还望师叔教诲!” 「太虚者,太极也,太极本无极,故曰太虚。太虚无形,炁之本体,其聚其散,变化之客形尔。天地大者也,在太虚中一物耳。」 太虚乃是炁之将散未散,将合未合,存乎有无之间,介于真假之外的一个维度,是灵境,是星界,是梦魇,是虚像蜃景,是一息万变,是天地的镜像,是宇宙的幻影。 「金铁有时而腐,山岳有时而摧,凡有形之物即易坏,惟太虚无动摇,故为至实。」 天地嬗变,沧海桑田,有形的天地宇宙仍会化归乌有,而唯有太虚毫不动摇,比起有形的宇宙,虚幻的太虚反成了真正不虚的永恒,故而诸天神佛都将道场置于太虚之中。 故而太虚梦境也可叫幻梦境、太虚仙境。欲界六天、色界十八天、无色界四天、四梵天、三清天、大罗天俱在其中,而大罗天却又包罗太虚诸天,为天地宇宙本身。 欲界、色界、无色界即为三界诸天,初从凡学,受持法戒,修道有得,行无缺犯,则名系仙录,升入三界诸天,尚未跳出轮回,还须不断进益,攀登诸天。 也即是说,除了仙神佛陀之外,太虚诸天中还有许多尚未得道成仙的天人生灵,生活其中,修持仙诀佛法,繁衍生息。 太虚维度既然是幽梦而生,那么除了得道成仙之外,普通人也可能在似梦非梦之间,意外闯入太虚梦境,民间流传的梦入仙阙、神人指路的故事大多由此而生。 但生人若是要主动进入太虚梦境,基本只有有三条路径: 第一条路径是寻找当年绝地天通以后,仍与天境藕断丝连的通路,便能肉身踏入太虚诸天,道门所谓的洞天福地,“洞天”指通天之山洞,“福地”即受福之圣地。 所谓洞天福地:王屋、委羽、西城、西玄、青城、赤城、罗浮、句曲、林屋、括苍、昆仑、蓬莱、瀛洲、方丈、沧浪、白山、八亭之属灵山仙境也。 当然,“天洞区畛,高卑乃异,真灵班级,上下不同”,便又分出了三十六洞天和七十二福地。 “虽然时移世易,这些洞天福地未必还能通往太虚仙境,但你日后若是有空,也可以去试试机缘!”姬尘道,“偷偷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听说开明兽尾巴后面的那些山洞里就藏着一条通天小径。” 吴求道心中暗暗记下,想着以后得跟那个丢了编制的看门狗打好关系。 第二个路径则是入梦之术。 《黄帝内经》说:卫气入于阴则寐,出于阳则寤。卫气不得入于阴,常留与阳。留于阳则阳气满,阳气满则阳气盛,不得入于阴则阴气虚,故目不瞑矣。 因此若要入睡,“首勿北卧,谓避阴气”,睡觉朝向以“东为上,西次之;南亦可,北不宜”。除此之外,“亥时百脉通,养身养娇容,亥时三焦通百脉”,初学者最好在亥时入睡。 “唉,你怎么仰躺着睡觉啊?”姬尘看着吴求道指责道。 “啊?”吴求道愣了,“不能仰躺睡吗?我小时候妈妈都让我老老实实躺着睡。” 姬尘摇摇头:“睡姿主要有仰躺、俯趴、侧卧三种。正所谓‘侧龙、卧虎、仰瘫尸’,若要进入太虚梦境,万万不能如尸体般仰面一躺就完事了!” 于是,姬尘给吴求道讲解了十种常见的侧卧方式:寂静卧、禅定卧、三昧卧、梵天卧、善业卧、正信卧、正道卧、妙愿卧、事毕卧、舍诸功用卧,此十种卧,为《如来大法卧》。 而姬尘自己创建了一种“睡仙卧”:睡姿要用右侧卧,则屈右足;屈右臂,以手承头;伸左足,以手置于股间。(若是左侧卧,则与前相悖。) “呼呜…嘘……呼呜…嘘……”还没等姬尘展示完自己的动作,熬了二十几天都没睡过整觉的吴求道已经仰躺着睡着,打起了呼噜。 姬尘哈哈一笑,随手布下了法阵,手掐斗诀,叩齿法鼓,摸到吴求道额头,便使出了《黄粱入梦术》,一头扎入吴求道的梦境之中。 入梦太虚,行走灵境,此即为“灵境行者”! 第089章 太虚梦境 吴求道感觉自己在一个深邃的隧道里漂浮。 周身环绕着无穷无尽的黑暗,但在黑暗尽头,隐隐能看到一个黄豆大小的白点,然后吴求道便觉身体若飞,精灵似梦,须臾之间,白点越来愈大,成了一个白色的圆形洞口。 吴求道站在洞口往里窥视,洞口外便是隧道的终点,其内热风拂面,光焰遍天。 “我称这里为‘火宅’,浅睡之后七十息便能到达,其内有梦官守门,若得梦官首肯,你才能继续前行。”姬尘不知何时站到了吴求道身边,将他往前一推。 吴求道踉跄站起,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两尊高大的怪物面前,它们蹲踞于火焰之中,却冷硬得犹如两座雕塑,让吴求道的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来。 左边那尊乃是一头食梦貘,形如巨猪,牛尾虎足,似熊而黑白驳。它的面部中间伸出一条类似象鼻的触肢,浑身散发着一股恐怖的气息,仿佛是一个从远古存活至今的噩梦。 右边那尊乃是一只梦吞鸟,同样高大威严,鹰喙具钩,趾爪锋锐,浑身羽毛色彩鲜艳、文色异常。它的眼眶周围是一圈深沉的黑色,瞳孔在发光,吴求道却不知道如何形容那光的颜色。 当两尊巨兽转头盯过来的时候,吴求道感觉仿佛连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姬尘扶住腿脚发软的吴求道,讲解道:“此二位乃是守门的梦官,伯奇与宛奇。伯奇乃司职美梦之神鸟,宛奇乃掌管噩梦的貘豹。你应该学过祝神术吧?跟着我念!” 「皋!敢告尔梦官:其噩梦归于伯奇!美梦走归宛奇之所!伯奇不饮酒食肉,常食噩梦;宛奇强饮强食,赐某大福!非钱乃布,非茧乃絮!非钱乃布,非茧乃絮!」 他们如此念咒七遍,两尊巨兽才移开了目光,恢复原来那仿佛雕塑的姿态。 姬尘拍拍吴求道的肩膀说道:“师侄,万万记住,如果两位梦官没有移开视线,而是持续发出威慑性的嘶吼声,那么反身就走,立刻脱梦醒来!” “脱梦发生之后,一个月内都不要与梦官相见,否则……我不想看到你哪天一睡不醒了,纯阳子会怪死我的。” 吴求道跟着三师叔姬尘踩着台阶往下前行,好奇问道:“那如果有不得不入梦的时候呢?三师叔你就没有遇到过梦官不同意入梦的情况吗?” “梦瘾患者”姬尘哈哈一笑:“我倒没有什么不得不入梦的情况,但被梦官逼退,却单纯馋梦馋到不行的情况可多的是!” 如果遇到这种情况,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接入太虚仙境:那就是在普通梦境中入梦。 你可以找到一个悬崖,一跃而下,跳崖之时,身边会有不可思议的景象和怪鸟出现,不用理会,当你看到一个发光的裂隙之时,直接跳进去,就到达太虚仙境了。 或者,你也可以在梦中的海边等待,有时会有白船前来接引,带你进入太虚仙境。 说到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阶梯的尽头,面前是一扇厚重的大门,姬尘带着吴求道轻轻推开大门,看到的就是一个郁郁葱葱的巨大森林。 吴求道跨过门槛,转头一看,那扇大门就已经消失了。 这森林里鸟语花香、生机盎然,比起吴求道在真实世界里接触到的森林少了很多腐臭和阴冷,他抬头看着树杈间透过的阳光,感觉这仿佛是梦中才会出现的美丽森林,不,他就在梦中! 姬尘在梦中也开启了法眼,扫视周围一圈以后,对吴求道说:“那么小师侄,现在我便要教你如何成为一个造梦者了!” 《蜇龙法》之所以会让姬尘久久待在道人境不得寸进,除了他本身懒于修行,天资也不算很高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这个功法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并非是境界上的进益。 由于姬尘乃是上古帝皇之裔,短时间内并不担心寿尽之事,所以比起得道成仙,长生不老,他更想直接在太虚仙境中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天人。 所以这个《蜇龙法》便是一门驻梦脱胎,化生天人的无上法门。 吴求道听到这里思考了一下,这是外来移民到了广坎达直接撕护照,蹲守城中村混入籍的邪法啊!想不到姬尘一个堂堂有熊国王子,几千年的大觉睡下来,其实就想着归化入天境啊! 《蜇龙法》第一境:明窍,非常简单,只需学会姬尘自创的“睡仙卧”及各种睡眠禁要即可,此为明睡仙之窍门,能让你近乎停息、六脉俱无的程度,让睡眠消耗的体能达到最低。 《蜇龙法》第二境:炼己,配合上《黄粱入梦术》那也不难,能够让梦境随你心意而改变,每一场大梦都能让你恍如隔世,达到红尘炼心,幻梦炼己的作用。 《蜇龙法》第三境:和合,从这时开始你便要压制内气境界,防止太虚仙境的抵触,因为你需要开始与仙境中的原生天人和合交欢,互通气息,方枘圆凿而不会格格不入。 至于后面的得药与脱胎两境,创造《蜇龙法》的姬尘自己也还没想好,只是想象出了这两个名词,需要慢慢探索,思考出功法下一步的方向。 “师侄,准备好了吗?”姬尘双手一挥,两人所在的这片森林瞬间化为一片空白。 吴求道低头一看,自己和三师叔都漂浮在虚空之中,而尽力望向远处的地平线,才发现原来整片森林的中央被姬尘这随手一挥而挖出了近千米的球形大坑。 “如果想在现实中,随手挖出这么大的坑,至少也得是至人境的炼气士,才有如此搬山倒海之能,但在太虚梦境里,你只需熟习《黄粱入梦术》即可。”姬尘说道。 姬尘将手举起,手中握着一件奇异的物什,看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里,但是仔细一看,又仿佛只有一片空气,唯有心中的灵觉告诉自己,那里的确有样东西,只是自己看不见。 “这便是我刚刚运转《黄粱入梦术》攫取的一缕天机,你看,很好看吧?”姬尘痴迷地看着手中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天机。 吴求道好奇地看着姬尘,话说攫取天机不触犯“算天推运”的门规天杀禁吗? 第090章 一场游戏一场梦 姬尘眼神迷离,眼里似乎只有那缕天机。 吴求道问:“三师叔,我一直想问,咱们入门戒律里不是有一道天杀禁吗?疑天疑神、疑道疑经、算天推运,若是触犯便会为天地所厌,自有天收地灭,攫取天机不是算命吗?” 姬尘转头看向吴求道,嘿嘿一笑:“当然算了,所以这昆仑上下,一向都是许做不许说,上行下不得效,否则你那五师叔韩湐又怎么会和掌门吵架,跑到东海去一个人生闷气呢?” 吴求道被姬尘这话噎得够呛。 “当然,若是常常攫取天机,于太虚梦境中演化人生,总会惹恼大道,故而我们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如此行事的。”姬尘双手一拍,手中那缕天机便消散无踪。 姬尘对吴求道说:“非有天资过人之辈,又不知心性如何,我们才会施此《黄粱入梦术》,引他堪破红尘俗欲,生出求道之心。” 吴求道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三师叔,如果我攫取天机为自己演化人生,能不能借此预知未来,寻到天材地宝,明晰人生方向。我管这种方式叫人生模拟器!” 姬尘笑笑:“想法不错,你可知为何《黄粱入梦术》攫取来的只能叫一缕天机?” 吴求道摇摇头。 “你现在去回忆一下,你此前做‘杀生佛’那三十年所遇到的人事物,可还能记得所有人面目籍贯,所遇之事的由来经过,天材地宝的埋藏地点?” 对啊!吴求道猛然意识到,那些梦的内容如今醒来,只能记得一些重要的试炼剧情,却无法想起中间过度期间发生的事件详情,不由发问:“这是为何啊?” “很简单,所谓一缕天机,便真的只是一缕而已。其余细节均是由做梦者自己来补充,天机也许显示未来会有一场大灾难,但此灾从何而来,又如何发生,如何消灭,只会由你自己想象。” “报恩寺的所有细节为你自己想象而来;而巴蜀的山川河水,俱是我主持黄粱大梦仪轨时,为你补充而来。若想预知未来,还是直接测算天机更加可靠,但天谴后果也更加严重!” “所以很可惜,师侄你这人生模拟器的点子,靠《黄粱入梦术》是行不通的。” 吴求道点点头,都90章了,现在换题材也来不及了,又再问道:“三师叔,我听说八万四千法门,修行必受天谴,这两门仙法的修行代价又是什么呢?” “是吕岩教你的吧?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修行必受天谴’的铁律,那是他们自己所学的功法千疮百孔,各有缺漏,你看我所创的《蜇龙法》有什么缺陷吗?”姬尘自傲道。 吴求道面上称是,心里却在腹诽,你这《蜇龙法》毛病一大堆好吧? “至于《黄粱入梦术》,倒是有个不大不小的缺点。那便是你若越是心思阴沉、智深似海之辈,走一步能算三步,那就越难运使;越是天真烂漫、天马行空,反倒容易学习。” 吴求道听得面上一垮,好家伙,我要不要装得自己学不太会?他是不是在讽刺我? “不过有一点师侄你需牢记,这与修行法门倒无关,而是任何一个造梦者都会遇到的问题。那就是你在自己的梦境里怎样都好,可一旦踏入仙境,便与任何一个天人都一样,只有一条命。” “虽然在太虚仙境中的死亡不会导致肉身死亡,也不会让你无法做梦,但你在太虚仙境中的命数已绝,除非成仙升天,否则你便再也回不到这里了。” “这太虚仙境之中,并非只有这样空旷无人的野林,更有欲界六天、色界十八天、无色界四天、四梵天、三清天,有许多仙佛生灵驻于此地!我们如今便位于欲界六天中的太黄皇曾天。” “我知你一向轻生不惧死,但这诸天仙灵,翻手可杀万民,覆手可救苍生,你出外冒险游历可要小心谨慎!否则便再不能踏入仙境,寻访机缘。” 吴求道一惊:“啊?那不是说,我在太虚仙境没法使出那天厌不死之身了?” “这是当然,你若要在太虚仙境造梦炼心,也需时时小心,若有致命危机,便须及时脱出!”姬尘说道,“或者你也可在自己梦里造梦,但那样别人若不与你直接接触,就无法进入你的梦里了。” “不过自己造梦实在太过辛劳,你若与我一般梦上几百上千年,那么就会发现自己所造之梦实在想象贫乏,不管怎样总是有迹可循,实在无趣。” “所以我一般会遁入太虚仙境,寻找其他生灵的梦境,潜入其中观摩,若遇有趣梦境,第二天我还会将梦境重塑,让做梦者继续梦中旅程。” 好家伙,吴求道总算明白这三师叔为什么天天睡觉不起床了,他这是天天窥屏看剧,人家梦里说不定还有隐私,他却看得津津有味,如果看上瘾了还会插手梦境,强制别人第二天继续。 这特么是宅人的最高理想生活了吧?每天都能看连载的番剧,如果剧情让自己不爽还能随时乱改剧情,让制作者不得不按你的要求继续发展剧情。 怪不得他整天呼呼大睡,不理世事啊! 不过吴求道听了这么多,总结了一下,想要造梦基本有三个方式:自己做梦自己编造,太虚仙境圈地造梦,潜入他人插手梦境。 三种方式各有优劣,自己做梦太过单调重复;他人梦境死亡风险太高;圈地造梦则是融合了前两者的缺点,不但仍然依靠造梦者个人的想象力,还容易出现死亡危机,梦境剧情难以持久。 吴求道问道:“三师叔,就不能在太虚梦境圈块地,做个不会死人的小地图吗?” 姬尘笑笑:“你能这么快想到这一点,让师叔我倒是颇为欣慰。但是不会死人的梦境我也构造过,但是整个梦境很快就乱了套,也难以持久,不久便自行毁灭了。” 吴求道摇摇头:“梦境不用那么持久啊!你看,假设我们把地图做小一点,就一个峡谷好了;然后也少拉几个做梦人,就十个好了,让他们五对五双方战斗。看看别人打架不也很好吗?” 第091章 鹿野苑废墟,天人游乐园 吴求道越说越顺畅,越说越来劲。 “双方都不会实际死亡,被打败之后就会被吸到己方家园,在长生牌位殿里等待失败惩罚时间过去,再出去战斗。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便能见识到各种各样的战斗方式,增长见识。” “战斗会一直持续,直到一方将对方家园彻底摧毁,这个梦境就结束!然后我们可以再拉一批人,开始下一轮游戏,如此循环。” “你就当这是一场游戏,每个参与者都是被选召的英雄,他们来此战斗不需决出生死,只为争夺胜者的荣耀,如果你喜欢也可以自己参与,这个峡谷就叫召唤峡谷,游戏呢就叫《英雄荣耀》!” “我们呢,只是两个小小的建筑师,为太虚仙境建造了一个新的游乐园而已!” …… 太皇黄曾天,茂蔚城。 丹台之中,有休憩之所,一群玉女鱼贯而入,纷纷将身上的霓裳解下透气。 簪发玉女将长发披散开来,玉指轻轻按压头皮放松,她的发质柔软润泽,其齿白净方密,双目清澈,身材婀娜,真是美丽非常。 一旁的奉宝玉女将头上的璎珞摘下,拿手肘戳了戳簪发玉女的腰肢,好奇地问道:“秣菟罗,最近怎都不见你与归仰仙官厮混到一块儿啊?” 簪发玉女白了一眼:“我怎知那厮又发甚么癫?整日不见踪影。” 奉宝玉女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戳中了闺蜜的痛点,嘟囔道:“你冲我撒什么气啊?又不是我不陪你玩了。” 一旁的珊瑚玉女将手捧的珊瑚碧树锁进了琅玕柜中,顺嘴说道:“这也正常,如今满茂蔚城的天众男子,一休沐都疯了似的往鹿野苑那跑去,玉童、力士、甲卒、使者、仙曹都不例外!” 簪发玉女猛地站起身来:“他们为何要去鹿野苑?那里不是一片废墟遗迹吗?” 有个经过的捧盒玉女笑道:“听说最近又有凡间的造梦者来访,在鹿野苑圈了一块地,造了个叫做游乐园的建筑,我弟弟还约我今日去玩呢。诶,秣菟罗你急急忙忙跑去哪啊?” 茂蔚城往东北行十余里,便至婆罗痆湖,湖边有鹿野苑废墟,据传这里曾有高墙大城,但如今都已成过眼云烟,只剩了一片残垣断壁,和。 簪发玉女秣菟罗左腿伸直,右腿曲起,奋力飞到鹿野苑废墟上空,远远就看到废墟之中有一块格格不入的奇怪建筑,有许多有情生灵都在往那聚集。 她的好闺蜜奉宝玉女在一旁大呼小叫:“秣菟罗,那边好多人耶!” 秣菟罗叹了口气:“珍妙华,你没必要陪我到这里来啊!” 奉宝玉女珍妙华蹭过来腻乎:“谁让我们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嘛!再说也不全是为你一人,我自己也挺想过来看看热闹的啊!” 秣菟罗“哼”了一声,不理珍妙华,自己往前飞走了,珍妙华只好自己追着飞了过去,两人在天上打打闹闹,妍态煞是好看。 待到了游乐园外,她们发现许多人聚作一团,排队堵在门口慢慢往里踱步,便缓缓落到地上,找了个在旁闲站的女子看客拱手唱了个喏:“姑娘你好,敢问这些人为何聚在门口?” 那女子看着两位玉女轻巧地从天而降,俱是体态清瘦,长裙贴体,两袖中的飘带虽无风而自动,在半空中悠悠飘荡,心中不由一慌,往后退了半步。 两位玉女对视了一眼,秣菟罗温声道:“姑娘放心,我们乃茂蔚城当职的提婆玉女,并非歹人。今天是我等休沐之日,才过来玩耍,对这里不太熟悉,才向你问问。” 那女子戴着羃离斗笠,皂纱覆着上身,看不出什么表情,回答道:“我也是刚来不久,听说这游乐园入内还需付七珍一两作为门票,我不知何为七珍,便只能在此驻足观看。” 珍妙华好奇问道:“七珍便是黄金、白银、琉璃、珊瑚、砗磲、赤珠、玛瑙,乃诸天交易来往的通用货币,怎会有人不知何为七珍呢?难道姑娘你是梦里偷入太虚的凡人?” 那女子闻言身体一僵,将头转向他处,分明是不打自招了。 秣菟罗拉了下珍妙华的衣袖,让她别再口无遮拦了,自己又劝慰道:“姑娘若是囊中羞涩,也不必担心,我俩正要进去那游乐园寻人,可以替姑娘你付这门票钱。” 于是三人便彼此互通姓名,秣菟罗和珍妙华是真名相告,而黑纱女子则随口报了个“蠛蠓”的化名,一起加入了排队的大军之中。 珍妙华排在队伍之中,抬头看着游乐园高高的围墙,奇怪地问道:“那造梦者在凡间也太孤陋寡闻了吧?地方都不会挑,非要跑到这鹿野苑废墟圈地造梦。” 凡间入梦而来的黑纱女子蠛蠓倒是反应很大:“凭什么说他孤陋寡闻?那这太虚仙境的有情众生还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玩,不是比孤陋寡闻更加少见多怪了吗?” 秣菟罗哈哈打了个圆场:“珍妙华一向都是这样,所以我们奉职的时候,香官就老是让她别说话,还说她只要闭嘴还是个美人。” 蠛蠓停了停,也道歉说:“也是我反应太大了,不过这孤陋寡闻从何说起呢?” 秣菟罗便解释道,这婆罗痆湖本是钟灵毓秀之地,附近野地有野鹿经常出没,故而便得名鹿野苑。自古便有天人在此,建精舍城繁衍生息。 后又有一螭龙从星外落至太皇黄曾天,还携带了许多眷属子孙,见婆罗痆湖翠色欲流,便也起意定居在附近。 佛祖喜爱螭龙神异,将之收服在座前为一白耳龙,而螭虎眷属们也在湖边建立了一座白耳城,日夜拜祀螭龙。 至拘鳞王时,精舍城的天人欺螭龙受戒无犯,以拜龙教为外道异教而兴兵,屠螭虎群裔,捣白耳龙像,于是螭龙怒而灭精舍城,片瓦不留。 但佛祖降怒于螭龙,以其毁禁戒,损伤树叶故,使祂头生恶臭的伊罗树,身长恐怖的蛆蝇虫,须受脓血交流、蛆虫嚼食之苦,以此受罚抵过,过若千万亿年后方得解脱。 从此,伊罗钵龙王便一直沉眠于这婆罗痆湖底,鹿野苑废墟也再无天人敢久留,只有一些螭虎遗民还在这附近拜祀苦修,所以珍妙华才说那造梦者不会选地方,这里确实危险。 第092章 传奇永不熄 听完这伊罗钵龙王的故事,三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蠛蠓想了想又问道:“伊罗钵龙王有多久没有现身了?” 秣菟罗想了想:“自我出生之日起,便未听过几时有过龙王现身之事,想来至少也有千年之久了吧?” 蠛蠓笑道:“那我知道了,你们天人寿岁悠远,所以便是千年一次的灾难也胆战心惊,我们凡人顾不了这么多,便是明年就有旱涝灾殃,今年也得继续种田插秧。” 等到终于排到三人以后,秣菟罗直接学前面的人,将三颗赤真珠投入一个收款箱里,于是面前的闸机发出“哔”的一声,三人便顶着闸门杆子往里走进去。 随着人流往前走进大门,抬眼便看到许多高大的游乐设施,珍妙华向蠛蠓询问道:“姑娘,你也是从凡间来的,可知这些都是什么物什?” 蠛蠓闷声答道:“我却也不知。” 许多天人女子和小孩都聚堆跑到那些游乐设施前排队,三人也都观摩了一番这些都是作何用处。 她们边走边看,过山车、水上漂流、大摆锤、摩天轮、旋转木马、滑滑梯、碰碰车这些项目全都瞧了个遍。 说来也是好笑,如黄能、精灵、螭虎、那迦、罗刹、阿修罗之类的地行生灵也就罢了,可天众、飞天、夜叉、迦楼罗俱都是空行种族,为什么会在旋转的过山车上疯狂尖叫呢? 直到三人闲来无事,一起去到一个叫海盗船的游玩项目上玩了一下,刚开始船上传来穿戴安全措施的提醒声时,三人自忖艺高人大胆,并没有老实绑好自己,直到海盗船开始前后摇摆。 当船身几乎与地面垂直之时,坐在最后一排的三人面色都开始发白,心脏狂跳,胃液上涌,整个人都僵在座位上不敢动弹,双手死死抓着前排座位后面的横杆。 一刻钟后,三人两腿发软地扶着墙壁,差点没吐出来,也是奇怪,明明三人都是能够乘云飞行的异人,但刚才在那个海盗船上就是感觉特别吓人特别刺激。 又缓了一会儿,蠛蠓问道:“你们天人不是能够飞天遁地、乘云驾雾的吗?怎么也跟我这个凡人一样,如此不堪一击啊?” 珍妙华反驳道:“你也不是什么普通凡人吧?一个飞檐走壁的女侠怎么也吓得魂不附体的?你该不会是个银样镴枪头、空心大萝卜吧?” 三女面面相觑,互相大笑了起来,然后一起抬头看向游乐园中央那个巨大的鸟巢形室内场馆,那里,便是召唤峡谷了,最近火热的《英雄荣耀》擂台战就在那里举行。 一进场馆,她们就听到一个激情洋溢的躁动音乐,音乐之中还有不知名的女声在吟唱,那唱词并无什么实际意义,只是一些叽里呱啦的声调胡乱组合,但就是让人想要跟着挥剑! “这是什么歌?”珍妙华好奇地问道,“听得我都想跟着起舞了!” “咩嘿嘿嘿!”一个路过的羊头罗刹咩声大笑:“这歌你们都不知道?这是《英雄荣耀》的主题曲《传奇永不熄》!听着可带劲了!” 到了这时,三女已随着人流走入了场馆内部,铺天盖地的音乐更加强劲,好运的是,她们好像恰巧遇上了一轮游戏的结束,而台上的主持人正在向大家介绍新一轮的选手。 “太皇黄曾天的有情众生们!”姬尘当这个主持人当上瘾了,学着师侄教他的话术热情大喊,“欢迎大家来到《英雄荣耀》的比赛会场!” “新来会场的朋友们可以看一下手上的门票,上面会自动显示空余的座位号!” “如果需要连座的朋友可以将门票凑在一起,我们也会自动为你匹配连座的位置!不过在匹配成功前,你就只能去座位最后排的石台上站着看了!当然,有座位的观众基本也都站着看!” “让我再次介绍一遍!《英雄荣耀》是一个多人在线战术竞技游戏!每轮游戏我们会挑选出10位英雄参加竞技,10个人会被分成两个队伍,地图有3条兵线,并且连接双方主基地!” “每轮游戏获胜的目标就是摧毁对方主基地,当其中一方获胜之后,此轮游戏就将结束!游戏中不会出现真正的死亡,但获胜方的五位英雄将获得……”姬尘将话筒对准台下的观众。 会场内的观众们都很配合地大声喊出:“不朽的荣耀!” 不管多少次进行这样的互动,观众们都是如此热情地回应,这让主持人姬尘非常开心,他大喊道:“没错,不朽的荣耀!接下来,我们就将请出参与本轮游戏的十位英雄!” “如果想参与竞技的观众,可以按门票在座位上按下战斗匹配按钮,你将会被传送进深层梦境之中,在匹配机制下,你会与其他正在匹配的陌生人一起进行不公开的竞技游戏。” “但是,在随机抽选之下,任何人都可能站到这个舞台上来,参与到一场整个会场观众一同见证的《英雄荣耀》传奇竞技!” “请注意,你的战绩越优秀,被选中的概率就越大!具体战绩可在会场顶部的光幕上观看最新排位榜单,排位每刻钟刷新一次。”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让我们一起请出这一轮传奇竞技被选中的十位传奇英雄吧!”姬尘大手一挥,会场中央的台子上就出现了十个大洞,里面十个被选中的英雄缓缓升了上来。 “第一位是,地行罗刹,旁贾布!最近匹配战绩已经连胜十一场的‘牛头速疾鬼’!让我们一起欢迎阿旁!!!” 一个牛头牛蹄的人形怪物站了出来,他从鼻孔中喷出白气,让鼻上串着的金环叮当作响,浑身发黑,肌肉虬结,朱发绿眼,看起来宛若恶鬼! 但会场观众居然大声欢呼,显然这个阿旁在这里很受欢迎,没错,短短五十几天里,这太皇黄曾天的观众群体中居然产生了传说中的“冠军粉”,慕强心理,谁强捧谁! 第093章 神秘的野区大龙 姬尘很满意会场观众的反应,接着继续介绍其余选手。 “第二位是,天众仙官,归仰!也就是最近很受女孩子们欢迎的‘一剑浮沙’!让我们一起欢迎归仰仙官!!!” 这位归仰仙官果然一副君子风范,头束高髻,着对襟广袖朿腰长袍,手持一柄精铁长剑,随意甩了个剑花,实在是帅气逼人! “你看你看,是归仰诶!”珍妙华指着台上的选手对秣菟罗大喊。 秣菟罗生气地拍了一下珍妙华:“不用你说,我自己也看得到!” 蠛蠓好奇地问道:“他就是你们这次来游乐场想找的人啊?” 秣菟罗鼓着嘴一个人生闷气,只有珍妙华对蠛蠓眨了眨眼,暗示她猜对了。 这时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在介绍第三名英雄了:“第三位是,飞天乾闼婆,摩揭陀!他是第一次登上我们的传奇竞技舞台!让我们一起欢迎新人!!!” 只见一人从洞中突然窜出,高高跃起,然后又急速下降,他赤着上身,飘带环绕双臂被下坠的风压带得不断飘动,八块腹肌,胸肌还在不断抖动,真是雄性气息爆表! “哇哇哇!”珍妙华突然连拍秣菟罗的肩膀,“秣菟罗你快看你快看!这位飞天太过英俊了吧?我以前在茂蔚城怎么从来没见过他啊?” 秣菟罗也被台上那陌生的面孔勾起了好奇心:“是没见过,可能是从矣内窟赶过来的飞天吧?咦,这《英雄荣耀》的名声已经在太皇黄曾天传得这么远了吗?” 台上的主持人姬尘还在不断介绍参与竞技的十位英雄,他们纷纷亮相,引起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和掌声,终于,已经介绍到了最后一人,或者说,动物? “第十位是,本地螭虎,荼牟!虽然长得非常难看,但是这几天连战连胜,真的是非常厉害啊!让我们一起欢迎荼牟!!!” 一个丑陋的生物从洞里跳了出来,趴伏在地爬行转圈,它的背上穿戴着鳄鱼皮所制的披甲,鳄鱼嘴把它的后脑保护了起来,身上连块布都没有,只有几根皮带将鳄鱼披甲绑好。 它的长相极其古怪,眼睑不断眨动来湿润向外凸起的大眼球,松弛的嘴唇向外撅起,活像只大青蛙,皮肤主要是褐色与绿色的结合,浑身遍布着疣粒和鳞片,还有一条蜥蜴般的粗壮尾巴。 观众们也被这螭虎的外貌吓了一跳,但很快又重新充满热情地欢呼了起来。 站台上的三女面面相觑,这些观众怕不是中了什么幻术,螭虎长得这么丑还这么受欢迎?你们都清醒一点啊! 舞台上突然炸起许多烟花,一个人影拉着绳子从场馆顶端缓缓坠下,观众席上突然爆发出比之前所有出场英雄都更加激烈的欢呼声。 主持人姬尘也拿出了最激烈的情绪介绍:“最后一位,让我们欢迎《英雄荣耀》的梦境设计师,同时也是游戏中野区大龙的扮演者——龙战士!!!” “龙战士将作为游戏中最强大的怪物隐藏在野区中,随机攻击比赛双方任意数量的成员,甚至会对团战中的英雄们主动发起攻击!” “但是斩杀大龙获得的收益也是无比巨大的!一盏茶的时间里,你的伤口回复速度将大幅上升,在你附近所有的己方兵线都获得超级加强,这些收益很可能决定一场竞技的胜负!” 一盏不知哪里来的大灯猛然照在了那个人影的身上,只见他身着金色鳞甲,手持黑剑,最关键的是,脑袋上套着一个巨大的龙形头套,显得头重脚轻,特别憨憨。 然而这龙战士仿佛还觉得自己非常威猛,挥着手跟观众们打招呼,绳子到头之后,龙战士跳下来,直接绕了舞台一圈,与前排观众击掌互动,引得大家尖叫连连。 第一个出场的牛头罗刹看得不爽,见龙战士把所有出场英雄的风头都抢光了,嘴里便嘀咕道:“什么狗屁龙战士?藏头露尾的,真不是好汉!” 谁知那龙战士耳聪目明,居然听到了牛头罗刹的抱怨,转过头来大喊了一句自己的人设台词:“龙战士从来不会摘下自己的面具!” 台下的观众听到这句名台词,疯狂尖叫起来,甚至有情感充沛的天人为此流下了眼泪,看得秣菟罗三女眼皮直跳,这都是什么情况? 很快,所有参与这场传奇竞技的英雄们全都亮相以后,主持人大手一挥,所有人都往下一坠,越变越小,掉入了舞台下方,而主持人也消失无踪。 舞台不知何时变了模样,变成了一个往下凹陷的峡谷,虽然只有一千平方米大小,但参与的英雄们也都只有拇指大小,所以还的确是个峡谷大战。 由于不是每个观众都有鹰一般锐利的眼神,所以在舞台上方还有四个巨大的光幕,面向东西南北的观众席,光幕上是放大后的实时画面,主持人不知何时也出现在光幕里进行讲解。 牛头罗刹扫视了一眼自己的四个队友,率先发声:“喂,我走中路,你们自己分配,没问题吧?” 仙官归仰握紧了手上的剑,他也喜欢走中路,那样吸收的小兵精气更多更快,遇敌的频率也比较快,更能向观众展现他的高明剑术,他不想让,便开口说:“我也要走中路,不给就送!” “嗯?”高大的牛头罗刹走到仙官归仰面前,抖了抖胸肌,威胁道,“小白脸,你再跟你阿旁爷爷说一遍?” 旁边一个恶形恶状的四臂阿修罗瞥了两人一样,叹了口气,举起四只手将两人分开,说道:“别吵了,你们两个都走中路好了!喂,那你们两个分别走上下路,我打野,可以吧?” 在旁看热闹的红巾持斧使者、天驱甲卒两人不由点点头,表示没意见。 于是五人就这样分配好战斗路线,带着兵线往外冲了出去。 牛头罗刹边跑边瞥了一眼身边的小白脸,从鼻子里重重喷了一口气出来,心中怒火熊熊燃烧,想要尽快找个敌人大战一场,夺取此轮游戏的不朽荣耀! 突然,他看到那个小白脸跑太慢掉了队,转头看去,一道火红的剑光就充满了视野,他被杀死了,梦境将他吸摄回基地复活,但有禁止活动的时间惩罚。 主持人姬尘大喊道:“非常精彩的剑术!我们的野区大龙瞅准了乙队中路内部不合的机会,埋伏偷袭使出了飞剑之术,瞬间斩杀了两位英雄!真是太精彩了!” 第094章 龙战士传说 第094章龙战士传说 没错,这位从不摘下头套的龙战士、野区大龙皮套之下的中之人便是吴求道了。 他心血来潮搞出这个缝合大作《英雄荣耀》可不是为了好玩而已,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磨练自己的仙法和武艺。 《英雄荣耀》里没有常见moba游戏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道具装备,除了队内语音之外,就是普通的杀小兵可以吸收尸体精气。 精气满足一定数额之后,可以给自己的捷敏、容姿、筋力、体魄、神魂进行加点。 当然,由于容姿在游戏里没有什么屁用,只有仙官归仰这种为了把妹吸粉的小白脸才会偷摸加上几点,像吴求道这种仙姿玉貌之辈,哪怕带着头套也是粉丝无数。 吴求道站在死掉的牛头罗刹与仙官归仰的身体旁边,吸收了两大股精气,然后又将视线看向了甲队赶来的两个英雄,飞天乾闼婆和黄巾力士。 飞天乾闼婆正是开场第三人,传奇竞技新人摩揭陀,吴求道朝他们打了打招呼,窜入野区草丛躲了起来。 魔揭陀还想飞着追过去,但被黄巾力士队友拦住了:“大龙就别追了,没必要,趁对方被大龙送回城了,我们先砍一波兵线攒点精气!” 吴求道其实并没有真的逃走,他躲在草丛里是准备反击一波的,不过那个黄巾力士不愧是多次晋级传奇竞技战场的老手了,没有过来抢杀大龙。 他也并不可惜,《英雄荣耀》一局传奇竞技游戏,至少也要半个时辰,这段时间,足够他磨练剑术,印证所学了。 甲队的飞天乾闼婆、黄巾力士、散花天女、螭虎、杂曜星官,乙队的牛头罗刹、天众仙官、四臂阿修罗、红巾持斧使者、天驱甲卒,都是他搞暗箱操作选中的英雄人选! 等了没多久,中路就发生了一起团战,乙队两人,甲队三人,吴求道默默等待五人的伤势加重,然后从草丛中一跃而起,一记“力劈华山”就砍了出去,轻而易举就拿下了散花天女的人头。 团战的五人也不慌乱,他们毕竟也是初次见到这种多人在线战术竞技游戏,对于吴求道这个野区大龙到处砍人,还主动插手团战抢人头的行为他们只觉得理所当然。 仙官归仰趁机一剑刺向龙战士,吴求道在头套里嘿嘿一笑,主动用腹腔迎向了长剑刺来的方向,借着双方互冲的速度狠狠往归仰的喉咙刺去。 仙官归仰被直接杀死,但吴求道的肚子也被开了洞,肠子都漏了出来,但他强忍疼痛,抱住了杂曜星官,狠狠地跟他对捅起来,直到两人同归于尽。 “太惊人了!”主持人姬尘大声喊道,“观众朋友们,你们看到了吗?这一串连招的精彩之处需要慢放才能欣赏清楚!让我们将整个突袭过程再复盘一下!” “野区大龙从一开始就埋伏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飞天已经落单了,但是大龙没有出击,没错,因为散花天女刚刚复活,正在往这个方向赶过来。” “来了来了,甲队三人,乙队两人都堵在了乙队防御箭塔下面,他们正在打作一团,但是野区大龙还是没有出手,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现在没有一口气杀死任何一个英雄的把握!” “就是现在!抢人头!啊!天众仙官跟他拼剑法了!是他的绝招‘一剑浮沙’!啊!大龙跟他拼命了!啊!仙官死了!啊!杂曜星官也死了!大龙人头被牛头罗刹抢到了手!” 没错,吴求道在练钩提子当时教他的魔改版《青英剑法》。 对于参加《英雄荣耀》的天人们来说,他们有的是为了社交,有的是为了锻炼武艺,有的是为了上传奇竞技舞台获取不朽的战斗荣耀。 可出了这个场馆,他们的武艺还是需要在外面使用的,所以有意无意的,他们在战斗过程中,还是非常注意保护自身安全的。 但吴求道不一样,游戏中的战斗与他在现实中并没有多少差别,经过他在这里“死了”无数次得来的战斗经验,他还把这个钩提子随手创出的《不死剑法》完善了许多。 如今他近战有《不死剑法》的死缠烂打之法,远程有《天遁剑法》的飞剑砍人之术,一身武艺总算是锻炼出来了,不再是那个眼睛看会了,手却使不出来的剑术小白。 一晃眼的功夫,吴求道又从野区一个不知名的草丛里醒了过来,很可惜,他用《不死剑法》只杀了两个人就死翘翘了,不过也难怪,毕竟这些参与的英雄都是天人中的佼佼者。 这一回,吴求道准备使用练到登堂入室的《天遁剑法》,给那些传奇英雄们来一下狠的,最好能给他们幼小的心灵留下深深的阴影! 「玄经已学七章遍,剑谱曾读十二科。击剑夜深归甚处,披星带月舞吁嗟。匣中宝剑时时吼,拔剑当空气云错。连喝三回急急去,欻然空里人头落。」 吴求道远远看着战作一团的英雄们,口中念道:“烦恼三千丝,此剑亦有三千式,《天遁剑法》第一招:断烦恼,去!” 一道剑光从吴求道手里忽的飞了出去,飞剑的轨迹难以预判,就仿佛那三千烦恼丝一样眼花缭乱,轻轻划过一个又一个英雄的脖子,几息之后,飞剑又飞回了吴求道的手里。 团战就此结束,因为所有参团英雄都死得一干二净,全被大龙送回了己方的基地。 吴求道走到几具尸体中央,吸取了他们积攒许久的精气。 “大杀特杀!大杀特杀!我们的大龙已经杀得超神啦!”主持人姬尘疯狂大喊。 台下的观众也为龙战士这一波颇具艺术感的杀戮方式而欢呼,蠛蠓、秣菟罗、珍妙华三人在站台上拼命尖叫,她们也被光幕上热血的战斗所感染,又跳又叫得像疯子。 吴求道叹了口气,也只到这里为止了,无论是变化术、遁甲术、存思术、障眼术这样的仙法,还是御气式、纵剑式、提纵式、搬山式这样的功法,他都在《英雄荣耀》练到头了。 龙战士的传说到此结束吧!是时候向这个舞台告别了! 第095章 版本更迭,大龙隐退 吴求道的判断并没有什么错。 毕竟他刚刚踏入道人境不久,人物等级卡在这里了,内气根本没有储备,得边提炼边使用,每次用完一个大招就得缓气休息,技能熟练度再怎么练也很难有大幅度的进步了。 由于受到梦境规则压制,所有参与竞技的英雄在内气量上都是一样的,哪怕是仙官大将,也无法用出什么超凡脱俗的强大招式,所以基本都是在压制自己的力量与他切磋,也只能练到这了。 也许在未来,吴求道的境界再次突破之后,他可以让梦境规则对内气的压制放松一点,但短时间内,他已经不再需要在《英雄荣耀》里继续磨练自己的战斗经验了。 半个时辰之后,乙队的牛头罗刹旁贾布、天众仙官归仰、四臂阿修罗湿波、红巾持斧使者居楼、天驱甲卒迦尸五个人站在了舞台上,接受胜利带给他们的不朽荣耀。 刚才那局战斗的后半场,龙战士像是失去了激情一样,不再那么主动出击了,后面乙队靠着比对方更胜一筹的个人实力获取了这场竞技的胜利。 舞台聚光灯照射在他们身上,观众的欢呼和掌声不绝于耳,崇拜者狂热喊着他们的外号和姓名,这不朽的荣耀是如此光彩夺目,让整个太黄皇曾天的天人们都为之疯狂。 在震耳欲聋的摇滚背景乐中,主持人姬尘拿着话筒走了出来,大喊道:“这是今天最后一场传奇竞技,感谢各位观众的积极参与和观赏。现在请大家有序退场,感谢大家!” “啊~~~”所有观众异口同声地叹气道。 “但是!”姬尘又喊道,“经过这些天来游乐园梦境的公开测试运行,我们的造梦设计师龙战士决定,从明天开始,正式发布上架版!” “传奇竞技舞台将与匹配模式同步,野区大龙将固定在野区位置,龙战士不再出场,减少传奇竞技舞台的随机因素,加强队内合作要素!” “增加炮车与超级兵的兵线元素设计……” “增加匹配机制中的组队模式……” 姬尘又念了一大堆游戏改版的内容,果然安抚下了会场里的观众,他们总算老老实实退场了。 蠛蠓、秣菟罗、珍妙华三女作为纯新人,被主持人这一轮操作搞得头晕目眩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当大部分观众终于退场以后,三女靠近舞台,那里围着一堆荣耀英雄的崇拜者,当然也包括“一剑浮沙”归仰仙官,与他的“沙婢”粉丝啦! 秣菟罗推开一大堆女粉丝,站在舞台边上,看着面色尴尬的仙官归仰,轻声问道:“归仰,我只问你一句,你还愿不愿意过下去了?” 归仰看看周围的女粉,然后故作陌生地问道:“这位姑娘,你也是喜欢我在传奇竞技中的表现吗?不过崇拜归崇拜,话可不要乱说哟!这也影响你自己的清誉的!” “你这个负心薄幸、寡廉耻鲜的王八蛋!”珍妙华看得火气上来,骂到一半却被秣菟罗拉住,直接往场馆外走去。 归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见自己的“沙婢”女粉问起缘由,连忙开始编谎话安慰。 秣菟罗走了一半回头问:“喂,蠛蠓,你住哪?没地方住的话,要不要住我家?” “哦哦!谢谢你们啊!”蠛蠓连忙赶步上前,追上了两女。 珍妙华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秣菟罗也不理她,向蠛蠓问道:“你也是造梦者吧?你能在太虚仙境待多久?” 蠛蠓叹气道:“我也不知,是师父教我入梦之法,告诉我梦中无岁月,要我在梦里多多习练剑法武艺,结果我一醒来就在这附近了。” 秣菟罗笑道:“那看来我们确有缘分,这太虚仙境中有浩荡诸天,你却偏偏落入了我们太黄皇曾天!” 珍妙华这时终于不再骂人,转过来关心问道:“需不需要我找人帮你问问,有什么脱梦之法,让你尽快回到凡间?” 蠛蠓摇摇头,她看着身后的鸟巢场馆,坚定地说道:“我不想脱梦,我想在这个《英雄荣耀》的竞技游戏里面,真刀真枪地演练自己的剑术武功!” 大唐河南道澶州清丰县沙门尼姑庵。 “叮”得一声,一名少女身穿练功短打服,闭目猛然挥出一支羊角匕首,挡住了飞来的长剑,长剑落于地上,又被远处一名比丘尼吸摄而走。 那比丘尼好奇问道:“好徒儿,为何你近日于武艺上如此突飞猛进?颇让为师喜出望外啊!难不成是有了有什么奇遇不成?你可不要瞒着师父啊!” 少女心道师父你是没见过龙战士,人家那飞剑之术才叫出神入化,以至于在竞技场里引发了一轮效仿风潮,我在匹配中经常要跟飞剑交手,都习惯预判了! 她捂嘴一笑:“师父,我一直呆在您身边侍候学艺,哪来的奇遇啊?不过是您教我入梦法,我便在梦中勤学苦练罢了!” 比丘尼笑了笑,只把少女上下看了看,突然道:“苾雏,你入我门下虽才两年,但既然你已将为师所教的武艺,练得这般炉火纯青,想来也是时候,初步交付你除魔之事了。” 次日,比丘尼将苾雏带到了城中,远远指着一人问道:“你观此人面相如何?” 苾雏仔细看了看说道:“我见他两颊无肉、尖嘴猴腮,望之不似好人。” “观察得不错。”比丘尼说,“此人口尖不收、唇掀龈露、口角下垂,若是张嘴,还能看见犬齿交错,乃是一种名为‘吹火口’的身异。你可知这种身异从何而来?” 苾雏摇摇头:“徒儿不知。” 比丘尼说:“澶州城中一直有食人鬼的传闻,你听说过没有?” 苾雏心中一惊:“师父,莫不是那首童谣?” 「鬼,鬼,食人鬼。不吃粮,不喝水。瞢娑婆叉吹火嘴,啖食人肉敲骨髓! 哥儿、姐儿、勿晚归!街市头,巷子尾!饿鬼夜叉在尔背,呼名拍肩头莫回!」 比丘尼说:“此人为‘毕舍遮邪教’中的崇死信徒,每日劫掠墓地死尸腐肉,或偷取人家婴儿为食,故而在澶州城中引发了食人鬼的传言。” “佛经上记载,饿鬼有三十六品。毕舍遮教信奉饿鬼之王,崇死轻生,教内所传《三十六路饿鬼大轮经》多有食人仪轨。” “此人修炼的便是第十三路《瞢娑婆叉》,意为食肉饿鬼!他即已练成身异,必然也吃过不少人肉!我意让你扑杀此獠,以证我沙门金刚怒目之威,你可愿意?” 苾雏心中大怒,直接回答:“徒儿愿意!” 于是她白日刺杀其人于闹市,众人却毫无所觉,直到苾雏将这崇死信徒的尸首放入囊中,回复师命,那具无首尸身倒在地上,才引起一阵喧哗。 第096章 盗入他人心,历经红尘梦 让我们回到太虚仙境,在完成《英雄荣耀》所有的改版工作以后,吴求道便向姬尘道了别。 姬尘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师侄,也许他继续修炼《蜇龙法》的话,会比自己更早脱胎化生天人也说不定,可惜这师侄虽有天纵之才,却只觉博览涉猎即可。 吴求道临走前还是问了问:“三师叔,你不能跟我一起修习《黄粱入梦术》吗?” 姬尘摇了摇头:“这是我千余年来,第一次在太虚仙境掀起如此大的阵仗,若不能借此机会,进一步感悟太虚幻化之精意,我那《蜇龙法》第四卷可能永远都创不出来了。” 吴求道叹了口气,在这两个月里,姬尘帮了他这么多,他也想帮姬尘继续运作下去,但是这感悟精意,创造功法哪里是一天两天能搞定的?他总不能一直干等着耗时间吧? 姬尘又嘱咐道:“小师侄,盗梦之法,切记一点:万不可全然沉迷,分不清人我之别!一定要保住一点灵明随时脱梦!否则你便会沉沦此间堕为梦魇而不自知。” 吴求道郑重地点点头:“三师叔你放心,我晓得了!” 姬尘叹了口气:“有时候,梦做多了,总觉得人生不过是一场虚空大梦!偶尔我甚至会怀疑,这大罗世界,会不会只是造物主的一场梦?梦醒了,世界就毁灭了。” 吴求道拍了拍三师叔姬尘的肩膀,估计三师叔自己才是沉迷梦境不可自拔,所以才生出想要脱胎凡人归化太虚的梦想吧?这也算是他难得清醒的时候吧?可惜这话也是在梦里说的。 姬尘站在原地,看着吴求道冲天而起,飞向太黄皇曾天蔚蓝的苍穹而去。 他唱吟着诗句,颠颠倒倒地往场馆走去:“至人本无梦,其梦乃游仙。真人亦无睡,睡则浮云烟。炉中长存药,查中别有天。欲知睡梦里,人间第一玄。” 姬尘感叹道:“欲知睡梦里,人间第一玄啊!” 太黄皇曾天的苍穹之上,无数的云雾往吴求道的脸上扑面撞来,这里每一朵云雾都是大罗宇宙有情众生的一个梦。 云雾有聚有散,梦境也有生有灭;云雾虚无缥缈,梦也是扑朔迷离、不知所云。 每次接触这些梦境云雾,吴求道都得大致感受下梦里大概在发生什么,这是三师叔姬尘告诉他挑选梦境最合适的方法。 《周公解梦》根据梦的内容不同,把梦分为:直梦、象梦、因梦、想梦、精梦、性梦、人梦、感梦、时梦、反梦、籍梦、寄梦、转梦、病梦、鬼梦等十五种。 但吴求道并不在乎,他所需要的是能够刺激他的精神,让他生出种种感悟的梦境。 他与姬尘等普通造梦者不同,不用小心翼翼,哪怕沉沦梦境,神魂遭受污染,醒来后给自己来一刀就完事了,关键还是不要在梦里死掉就行了,否则以后就回不来太虚梦境。 可惜吴求道试了半天,实在感受不出来这些梦有什么区别,也许只有多经历几次才能分辨吧?他随意钻进了一片云雾之中,发动了《黄粱入梦术》。 梦里首先看见的是一个发髻高高竖起的男子,他风度翩翩、相貌堂堂,脸上却满是忧伤,举手摸了摸梦境主人的脸开口道:“滑能,师父没办法再教你下棋了!” 这个叫做“滑能”的梦境主人只有对面男子一半左右的身高,应该还是个孩童,他泪流满面,哭着抱住了对面男子:“不行的!你说过要看到我成为国手的那一天!” 吴求道感觉到头顶被那男子摸了摸,滑能哭得更厉害了。 男子说道:“弈棋之道,博大精深!二十岁不成国手,便终身无望!也许我注定在此道上缺乏天赋吧?但能培养出你这样的弈棋天才,已是上天眷顾!” 滑能哭着说道:“可是我马上就能成为国手了!师父,你再等等!很快的,京城很快就要举办新一届定品大赛,到时我便能一路赢入翰林院,成为棋待诏了!” 男子洒脱一笑:“太好了滑能!也许正是在你身上看到了真正国手的光芒,所以我才能放下这一生的执念!我已经一无挂虑,马上要成佛了,再见了!小家伙!” 说罢男子便化为星星点点的光芒,消散在梦里,梦境主人滑能哭得泣不成声,直接哭醒了,吴求道也就此被赶出了梦境。 吴求道擦了擦眼泪,这大约是一个叫做滑能的围棋天才童子做的梦,他师父临死前托梦给他,自己即将成佛,让滑能一定要成为国手! 平静了一下情绪,吴求道暗骂,这什么《棋魂》剧情,有点出戏啊?想了想,他又找了一个梦境钻了进去! 这是一个类似书房的地方,书架上有许多的线装古书,梦境主人却一直看着书房里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书生,他/她步步后退,而那中年书生则步步逼近。 梦境主人嘴里发出温柔悦耳的声线,但这声音却在不停颤抖:“冷先生,不可以!我们之间是师生关系,怎能做出如此羞人之事!” 嘶!吴求道心里一喜,看来这次是中了大奖,这莫不是哪家待字闺中的大姑娘,与教书先生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梦境主人边退边说:“你我都是堂堂大丈夫啊!不,不要再靠近我了!” 那中年书生却红光满面地说道:“你这不知羞的畜生,竟敢勾引西席先生!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童生究竟还是不是童子之身?” 梦境主人退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不是我不知羞,是你咄咄逼人!我才……” 中年书生猛然冲了过来,梦境主人挥手打着中年书生的肩膀,可力气小得连鸡都不如,一边反抗一边嘴里还在大声喊道:“冷先生,不要啊!” 吴求道实在忍不住了,发动造梦天赋,把中年书生与梦境主人的力量调换了一下。 结果梦境主人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老师打飞了起来,摔在地上吐血,吴求道看到此情此景,心里很是满意。 然而没想到,梦境主人并非是想要反抗,他那种挥打更像是一种情趣,把自己老师打伤了反倒是让他心生痛惜,毕竟我大唐风气开放,南风馆里的小倌可都有不少恩客。 中年书生躺在梦境主人怀里,口吐鲜血说:“我此生再没有别的指望,只希望能与你有一夕之欢。” “嗯嗯嗯!”梦境主人边哭边安慰老师,就在他低下头来想要吻住那对朱唇之时,整个梦境的时间都暂停了。 “累了,毁灭吧!”吴求道终于还是直接出手,将这个梦境打碎了。 第097章 梦入水晶宫 吴求道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盗梦之道果然危险重重,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又在云雾间徜徉许久,吴求道选中了一个触感比较舒服的梦境钻了进去。 这次他确定了,感觉应该是一个女子的梦境,这才一头扎了进去。 这梦里碧波荡漾,就像是以前拍神话题材的电视剧,下水都在摄像头加一盆鱼缸,结果还真给他拍出了滤镜的感觉。 梦境的主人的确是个女子,从她纤细葱白的双手就能看出来,吴求道透过梦境主人的视线看过去,她正在写一首小诗。 「《隔海遥寄温飞卿》: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吴求道虽然不太懂书法,但也觉得字很好看,不知道字如其人这话能不能信,虽然未来也不太可能相见,但他也希望自己偷窥的这个梦境的主人是个美女啊。 梦境主人写完小诗以后,又将这张白宣纸揉作一团,紧紧抓在手心。 她双手合十,闭目祈祷:“飞卿,我不恨你,只恨世事弄人!我只愿这诗书能穿越碧海蓝天,入你梦中!只有如此,我们才能相会!” 然后下一瞬间,吴求道就发现画面一变,自己又变成了一个老年男子,他亲手写下了刚才那首小诗,泪流满面。 吴求道有些好奇,虽然梦境镜头的切换,一向都没有太大逻辑可言,但是这梦境的主人怎么能从一个女人突然把自己代入到男子之躯呢? 还没等他想清楚,这老年男子站起身来,将纸烧作灰烬,然后对着桌上一个小木雕虔诚地拜了三拜。 吴求道仔细端详这雕像的形象,它不像是此世他曾见过的任意一位神明的形象,这形状看起来有些像是龙,却隐约带有人的轮廓。 它浑身长满鳞片,背脊上的骨椎就像荆棘一样可怕,头部生有许多粗大的龙须,背后有一对类似蝙蝠的翅膀,臃肿肥胖的肚腩高高隆起,整个身子却佝偻着蹲踞于莲花底座之上。 这块雕像选用了绿檀为材料,不断散发着清香,水色为滑腻的深绿色。 就在吴求道仔细观察的时候,那雕像却猛然睁开了双眼,吓了他一跳。 梦境突然幻变,吴求道感觉自己正在一条满布青苔、狭窄潮湿的的地穴中蹒跚行走,每次前进都要抓住石缝奋力向上攀登。 画面再度嬗变,他突然穿越了漫长的地道,看到一座宏伟的宫宇就在脚下,那宫殿乃是用巨大无比的绿色水晶所造,与凡间所有建筑样式都不同,他不由脱口而出三个字“水晶宫”! 宫宇之中到处耸立着高到令人目眩的怪异石像,却仿佛早已被废弃,长满了苔藓,彩虹般带着油光的瘴气从海底缓缓升起,给整座海底水晶宫都带来了强烈的不洁气息。 这正是:「忘却仙身亦水夫,当船泥下弃泉途。金阙银銮并紫府,琪花瑶草暨琼葩。虹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明霞幌幌水晶宫,碧雾蒙蒙琉璃铸。」 吴求道神魂迷迷糊糊,往那华丽宏伟的龙宫慢慢漂游而去,先经过万载常青的瑞草,又穿过了弯弯曲曲珊瑚树,最后绕过一面雕龙刻凤的宝玉屏风,抬眼便是一尊巨大无比的神躯。 祂闭着双眼,面上的胡髯龙须随着水流肆意浮游,背生双翅,翅如伏翼,身躯有一座山那样高大,简直就是之前看到的那个绿檀小木雕的极巨化版本,既滑稽又吓人。 在这巨大龙神的身周有许多美丽的人鱼和丑陋的虾兵蟹将不断巡游,它们很快就发现了吴求道,拿着鱼叉和长矛冲着这边游了过来。 这些小家伙的动作似乎惊动了背后的巨大龙神,祂缓缓睁开了双眼,刺目的精光从他眼中泄了出来,照亮了整个海底宫宇,祂凝视了一会儿面前这个不速之客。 龙神面露厌恶,猛地大吼了一声,声波如狂风吹出,在海底掀起了巨大的浪卷,将吴求道撞得飞了起来,还没等吴求道的后背撞到什么,整个梦境便破碎了。 吴求道被强行从梦境中赶出,差点从天上坠落,幸好及时用造梦术为自己做了一副降落伞出来,才没草草失了在太虚仙境唯一的这条性命。 他操控着降落伞轻轻落在地上,脚下一软,差点没摔个狗吃屎,躺在地上缓了很久,头疼欲裂,脑仁的剧烈疼痛甚至引发了他的胃部痉挛,现在就是恶心想吐。 吴求道赶紧运转种心养身法,嘴里连念净心咒:“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许久之后,终于心神稳定,不再恶心干呕,但他一时心中慌乱,不敢再随意进入他人梦境了,这盗梦之法,比我想象的要恐怖许多啊! 关键是那尊龙神是四海龙王吗?祂干嘛见我就吼啊?我惹祂了吗? 吴求道满腹委屈,看看四周环境,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是在三十六重天里哪一层,却恰巧看到十几只猫咪围了过来,在他身边又舔又蹭的,想不到自己这仙姿玉貌连动物都抗拒不了。 他安心地躺了下来,小猫猫们竟像按摩师一样体贴地在他身上踩奶,小肉垫按来按去,很快便让精疲力倦的吴求道睡着了。 过了不久,吴求道又进入了一个梦境之中。 这个梦境的主人身高很矮,在梦里,他/她一直往桌子底下钻来钻去,有古装的仙子在跟他/她玩捉迷藏,但是始终都捉不到他/她。 吴求道就这样一直看着梦境主人跑来跑去的视角,不得不说,这种感觉挺解压的,无忧无虑的,也很好,他的精神终于完全松弛了下来,刚才龙神那一吼给他带来的心理压力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梦境的场景不知不觉地切换到一个幽暗的房间之中,突然有人的脚步声传来,墙上的长明灯仿佛是楼道感应灯一样“叭叭叭”地全都亮了起来。 在灯光的照耀下,吴求道发现这个房间其实非常宽广,但是并不空旷,因为房间里面挤满了各式各样的猫咪。 狸花猫、橘猫、三花猫、白猫、黑猫、黄猫、狮子猫、折耳猫、暹罗猫、无毛猫、布偶猫、波斯猫、缅因猫。 踏雪寻梅、乌云盖雪、将军挂印、墨玉垂珠、墨里藏针、雪里拖枪、拖枪挂印、四时好、乌云、衔蝶、吼彩霞、金丝虎、金被银床、绣虎、霄飞练、滚地棉、沉江月。 吴求道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猫。 第098章 猫猫祟祟 吴求道突然明白过来,自己这是不知不觉钻入了一只猫的梦境。 “哒哒哒”的声音传得越来越近,正卧在前肢上休息的梦境主人抬起了头,吴求道惊讶地发现,那来人正是他所熟悉的东华祖师李拐儿,他的铁拐一步一步打在地面,声音传了很远。 一只母大虫和一只母狮子在李拐儿前面带路,而李拐儿则扛着一个不断挣扎的人形生物,不知是太累还是什么原因,李拐儿额头满是汗珠,走路都有点不稳。 吴求道仔细观察了一下,根据在《英雄荣耀》竞技场的交手经验,感觉那个挣扎的生物应该是只飞天乾闼婆,因为她的身上散发着浓重的香味,梦境主人远远就能闻到。 随着母大虫喉底发出的轻微咕噜声,躺在地上休息的大群猫咪都自觉散开,给几人让开了道路,当李拐儿经过的时候,吴求道发现他后背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打湿了。 李拐儿将挣扎的乾闼婆放在祭坛上,又将祭物的手脚与祭坛上的四根柱子捆上,然后跪地祈祷了几句,摇身一变成了一只吊睛白额老虎,小心翼翼地往后退。 那只母大虫见状还靠近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然后在他变成的老虎身上蹭来蹭去。 吴求道突然听到了一阵沙沙作响的细碎声音,然后看到身边所有的猫咪都猛然抬头望去,他才知道,原来听到这声音的是梦境主人自己。 一个怪物从长明灯没能照到的黑暗之中猛然窜出,抓住了躺在祭坛上的那个乾闼婆,巨大的爪子很快就将乾闼婆的手臂撕了下来,那乾闼婆疼得拼命大喊。 但很快,他就喊不出声音了,因为这只三四米高,十几米长的庞然大物一口将乾闼婆的脑袋咬断,仰头吞了下去,接着便是一顿血肉模糊的撕咬和吞咽。 吴求道身边的猫咪们都不断朝着祭坛喵喵乱叫,不知为何,他感受着自己所附这只猫的情绪,隐约能理解它们在向那头母狮般的巨大怪物祭祀。 大抵上就是“圣火昭昭!圣光耀耀!凡我弟子!喵喵喵喵!”这种吧。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那怪物终于将祭品吃完,打了个饱嗝,身体缩小下来变成了女人的模样,唯有脑袋分明还是猫科动物,长长的毛发随意披散,头上戴满了玉饰花胜。 她赤着身子,斜倚在血泊中,笑着露出长长的虎牙,用舌头将自己脸上的血舔干净,身后的长长豹尾则在晃来晃去,显然是刚刚吃完祭品,心情惬意得很。 那猫头女子舔着自己的柔荑,妩媚地看了一眼下面低着头的吊睛白额大虫,开口问道:“东华子,你变成这副样子干嘛?难道害怕我吃了你不成?” 李拐儿所变的大老虎趴伏在地,不敢抬头,瓮声说道:“小仙不敢!” 猫头女子的尾巴凑到耳边挠了挠耳朵,她笑了:“看起来我女儿‘登龙’对你很是中意,考不考虑给她留个种子?” 母大虫闻言转头看向吊睛大虫,李拐儿尴尬笑笑:“金母娘娘说笑了。” 吴求道看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原来这猫头女子便是西王母,而自己恰好钻到了一只曾服侍西王母的天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说不定这一幕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那就不说笑了,说说正经的。”西王母笑笑,露出虎牙,开口问,“应劫之人的命数大变,如今怕是担不起消弭天地大劫的重任,为何你还将他收入门墙?” 李拐儿又将额头抵住地面答道:“禀金母娘娘,我见那许坚不知为何得了万劫不死的神通,若推出去不免招灾惹祸,况且他又是东华帝君亲自要带入仙途的修道种子……” 西王母站起身来,走到吊睛白额大虫身边,弯腰下来问道:“什么东华帝君?李玄,东王公自己要玩什么历劫投生的把戏是他的事情,可你要记住,现在东华帝君就是你!” 她抚着李拐儿的虎头笑道:“东华帝君啊东华帝君,你可别因为怕得罪东王公,就把我交待的事情办砸了。” “小仙明白!”李拐儿捣头如蒜,身上的汗水又流得地上满是。 西王母突然脸色一肃:“是谁?” 吴求道发现西王母的猫头转过来看向自己,想起之前被那疑似四海龙王的某位龙神在梦里震伤的经历,不由得心中一惊。 “喵~~” 西王母脸上一笑,蹲下身来将这只爱出风头,特地吸引她注意的小猫揽了起来,抱在怀里,走回祭坛和李拐儿继续谈事情。 吴求道在这凶险的处境中吓得六神无主,感受到身后果冻般的温热触感,越发不敢动弹了。 西王母感受到怀中小猫紧张的情绪,整个身体都很僵硬,便用手指轻轻给小猫抓虱子,抓出的虱子直接扔进嘴里吃掉,然后说道:“再造一个应劫人吧!” 李拐儿还趴在地上,愣了一下抬头问道:“应劫人还能再造?” 西王母安抚着怀里的小猫,不耐道:“如今天机混乱,若是要再找八个命中应劫之人也太过麻烦了,说不定连此番量劫都赶不上,现在毕竟已经有了六个,再弄两个凑合吧!” 李拐儿好奇问道:“请恕小仙愚钝,实在不知金母娘娘此言何意!这应劫人如何能够凑合啊?且不说许坚命数已变,那曹公伯按理乃是下个朝代所生之人啊!” 西王母笑了:“曹公伯不过是应一个‘贵’字,你拿三徒弟姬尘应劫便可,我当日让你收他为徒,便是看中他此身贵不可言,以防天机有缺。” “至于那命数大变的许坚,乃是瘟秽之药,沾之必染腥膻,反正昆仑山我已赠予你这个东华帝君,在你的道场,要不要处置?又如何处置?便随你自己心意了。” “倒是你要应那‘少’字,可至瀚海黑风口寻一蓝氏童子,捉他到地牢作一个药人,道号便叫‘采和子’,仿照许坚黄粱梦中经历,为他塑造瘟秽命格。” 李拐儿虎目含惑:“黄粱梦中所述,须有蛊尸横行,死伤逾万,才有‘杀生佛’显世,平灭灾难,再由我度佛入道。” “那便同样赶制阴尸,让瀚海血流成河,死上万人,弄出个‘杀生佛’来,这还需我教你吗?”说完,西王母便将怀中所抱小猫送回猫群之中,钻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对了,今日祭肉太柴,下次送个童子来。”黑暗之中遥遥传来猫嚎似的邪恶低语,“东华帝君,量劫将至,时日无多,你要尽快准备好应劫之材啊!” 第099章 下山欲历练,切磋试武艺 吕岩瞪大了双眼:“你要下山云游历练?” 吴求道点了点头,之前在天猫梦里获取的信息量太大,他分析了一下,大致上有三个重要的内容:1.原身名叫许坚;2.吕岩是东王公转世;3.老待在昆仑李铁拐可能要搞他。 当然,这些原因是不能直接说的,所以他另外找了个明面上的借口。 吴求道认真地说道:“大师兄,我学了这么多仙术,现在是样样通样样松,其实我各路武艺熟练度上已经练满级了,主要就卡在内气上了,还是得出去散散心,说不定瓶颈就自己破了。” 正阳子钟离权站在元仪大殿之上,很不屑地喷了喷鼻子,但他一直都没有教过这个三弟子,所以倒也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吕岩问道:“小师弟,你说自己在仙术武艺上熟练得很,此话从何说来?你最近这两个月不都是在跟三师叔修习《黄粱入梦术》与《蜇龙法》吗?” 吴求道解释道:“大师兄,仙术太多太杂,有些前置要求太麻烦,我也没说我仙术已经熟练了,我说的是我在武艺上已经驾轻就熟了!” 钟离权实在听不下这家伙的屁话连篇,忍不住开口道:“好一个驾轻就熟,还阳子,你若是武艺娴熟,不如将那天上的……” 他这话讲到一半就卡住了,的确,这昆仑曾是天帝之下都,山高万仞。 周制一仞为八尺,大约是一米八左右,万仞就是一万八千米有余,比吴求道前世的地球最高峰珠穆朗玛峰还高,空气稀薄,罡风凌冽,哪来的雀鸟? 吴求道问道:“那啥,正阳……师父啊,我现在能用飞剑把三里外的那株花切下来给你,你信不信?” 吕岩盲道:“万万不行,那是师父三百年前从天山采来的雪莲种,精心侍候能够开花已是不易,乃是要日后入药的宝物,怎能如此顽笑?” 钟离权冷笑一声:“岩儿你别说话,且让他试试!三里地,若是成功,我便……” 不待钟离权讲完,吴求道手中七星五曜剑“嗖”地飞射而出,然后又“嗖”地一下飞了回来,一阵风刮起,将吴求道的长发吹动,而那朵雪莲花还牢牢停在剑身上。 一直在旁边观察事态不啃声的何琼这时候也忍不住了,大声喊道:“小师弟,你也太厉害了吧?什么时候练出这么一手来的?怎也不与我说一声?” “小意思啦。”吴求道对师姐摆摆手,又将雪莲花取了下来,递给钟离权,好奇地问道,“师父,你刚才说得有点慢,我一时没听清啊。若是成功,你便待怎的?” 钟离权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三里外雪莲花所种的苗圃处,然后又看看自己手上的这朵雪莲,抬头看向吴求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吴求道没理他,走到师姐何琼面前,开口道:“师姐,我知道你在鸿烈子师叔所创的那门《黎祁豆傀法》浸淫已久,想必变出的豆傀一定身手不凡,能与寻常道人境炼气士匹敌吧?” “这是当然!”何琼偷偷看了眼师父钟离权,然后故作不熟地拍拍吴求道的肩膀,“你虽练成飞剑之术,但也不要眼高于顶,把别人都看矮了!” 吴求道不动声色地从师姐的魔掌下挣脱开来,走远了几步,便深深地稽首行礼道:“那就请师姐召出一位武艺最为高超、剑术最为出色的豆傀兵,与我切磋一番吧!” 何琼不知作何反应,看向师父钟离权的方向,钟离权表情凝重地点点头:“妙法子,你且试他一试,可是牛皮吹破天的银样蜡枪头不是?” “他可不是!”何琼急切辩解道,又羞红了脸,连忙甩出几颗黄豆,“成化像而弗宰,跂行喙息,蠉飞蠕动,待而后生,黎祁豆傀,变!” 那些黄豆在空中不断膨胀,很快就变成了一位身披铠甲,手持长剑的无面豆傀。 豆傀持剑躬身行礼,道了一声:“见过还阳子道长,午安。” 吴求道甩了个剑花,左手气定神闲地用召狗的手势挥了挥:“那我们立刻马上开始这场切磋吧!” 豆傀虚步点剑向前一刺,吴求道旋转平抹,拦住来势,然后又是一记跳步平刺,冲上前去,豆傀一剑刺入吴求道胸腔,但自己的脑袋也被吴求道砍了下来。 豆傀摇摇晃晃变回了黄豆本体,散落了一地。 吴求道收回长剑,感觉自己的伤势不重,没必要自尽,便随手念了个疗愈咒让伤口快速恢复,又开口道:“师姐,我这路《不死剑法》最擅长的就是单挑换命,多来几个豆傀兵吧!” 何琼看道吴求道胸口衣服破了一个大洞,咽了咽口水,颤声问道:“师弟你衣服破了,要不要先换身衣服啊?” 吴求道摆了摆手:“你还是快点暴兵吧,这次,我要打十个!” 单挑当然不够,他的剑术是在传奇竞技场练出来的,直接插入十人团战大乱斗的情况也不算少,这一次,他一定要把自己剑术小白的名头换下来。 于是又是十个豆傀,吴求道拼着被三把武器刺进身体,拿着锋锐无匹的七星五曜剑仆步横扫,又向右平带,直接将两个豆傀上下分尸,倒在地上以后,一边吐血一边砍人脚踝。 第二次切磋,吴求道死了两次,但是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就把所有豆傀斩杀殆尽,这下,真的是把在场所有人都惊到了! 吴求道又念了一遍疗愈咒,但嫌这个疗伤速度还是太慢,直接往脖子上一抹。 醒来以后,他把双手一摊,问向何琼:“师姐,你还能坚持不?能不能弄出个百八十人的骑兵来?创出这套剑法的钩提子那妖道曾一人剑挑三军,我也想试试一剑敌一军是什么感受!” 何琼眼里满是星星,这时候意气风发的小师弟就是要她摘星拿月来作礼物,她也怕是很难拒绝,连连点头道:“此事不难,师姐必定为你办成!” 这一次,何琼没法自己召唤这么多的豆傀兵来,而是跑到殿外的平地上,将黄豆洒满地面,又取出许多金银以作钱马食,召请天兵力士下界助战。 太黄皇曾天内,牛头罗刹阿旁近日俸禄都花在了门票钱上,正缺七珍法财,感应到下界阴财相请,便欣然应召而去,准备赚点横财花花。 第100章 三千烦恼丝,剑光如愁密 何琼恭敬地向请神而来的天兵行礼道:“此番乃与师弟切磋较艺,请上神助我!” 牛头罗刹扭了扭头,感觉一下这具凭依傀儡,倒还不错,省得他还要以神力幻化肉身,这小女孩可以,比那些用符纸、神杆之类的小萨满上道,当然,若是有人尸作筏就更好了。 有不知名的天兵笑了笑:“妙法子道长客气了,我等也是为这金银俗物而来,助战一事,轻而易举罢了!” 牛头罗刹看了看周围几十个豆傀缓缓醒觉过来,觉得这小姑娘实在是浪费,不过他赚快钱从来不嫌弃来路,为节省时间,阿旁大喊了一声:“对方只有一个人,大家一起上啊!” 有三五个同样不耐烦的天兵跟着牛头罗刹一起往吴求道的方向冲了过去,有人骑着黄豆马,有人则是迈步快跑,边跑嘴里还边咆哮着恫吓敌人。 吴求道丝毫不惧,将手中的七星五曜剑往天上一抛,集中精神盯着冲过来的几个豆傀,宝剑随着他的目光划过空气,快速斩杀了它们的头颅,只留下两匹不知所措的黄马对空嘶鸣。 阿旁感受着熟悉的剑风,下意识地脑袋后仰,躲过了必杀的一剑,对着吴求道惊讶地喊道:“你也去过《英雄荣耀》的传奇竞技场?这龙战流飞剑术学得好像啊!” 吴求道愣了一下,眼神转了转,飞剑跟着他的视线旋转起舞,将罗刹阿旁附身的豆傀也斩下头来,然后轻松地对远处的豆傀们说道:“你们一起上吧,我赶时间!” 站在大殿门口往外看去的吕岩又是惊讶又是欣喜,边看边点头道:“不错,这‘断烦恼’一招,小师弟已得其三昧,三千烦恼丝,三千慧剑拭,正该如此,正该如此啊!” 一道又一道的剑光在空中闪烁,那些豆傀根本来不及抵抗,就被飞剑戳破了人形,纷纷爆作一蓬黄色烟雾,许多黄豆从空中坠下,在地上弹来弹去。 “嗖”地一下,黑剑飞回吴求道的手中,而场上再无一个豆傀站立,唯有一大堆黄豆粒滚落一地。 吴求道挑了挑眉,看向师父正阳子钟离权,问道:“师父,怎么样,我这剑术可还入眼?不如您把自己内气境界压一压,亲自下来指点指点我呗?” 钟离权拿着蒲扇摇了摇,突然说道:“纯阳子,你去与他试试,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吕岩苦着脸点头称诺:“是,师父!” 吴求道抬头看去,吕岩一步一步慢慢从台阶上走下来,浑身的气势越来越强,双手捏了个掐斗诀,并指点向吴求道的方向,背上的宝剑便自动飞出。 飞剑在空中不断震动,分化出不计其数的剑光,然后一哄而上,往吴求道戳刺而去,吴求道连忙让七星五曜剑舞作一团,剑光化作雨伞挡在身前。 吕岩摇摇头,说道:“小师弟,这断烦恼,除了指剑招繁复,可化三千之多;也是在说烦恼三千缠人心,欲断旧愁又添新。剑光如愁,你要挡,是挡不住的!” 没挡几下,就有一道剑光潜射进来,将吴求道身上戳出一个窟窿,他咬牙忍住,又过一会儿,更多的剑光漏了进来,然后,七星五曜剑拼命旋转也挡不住了。 吴求道被扎成了奶酪,浑身是洞,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吕岩见好就收,将满天剑影一收,何琼见状赶紧跑上前去,给吴求道使了一记《芙蓉回春术》,将他扶了起来。 “你的剑罡太弱,若不是豆傀体薄,你的宝剑又锋锐,之前的胜负如何尚都不可知呢。”钟离权三两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俯身看着吴求道,“现在可知天高地厚了吗?还阳子。” 吴求道撇撇嘴:“算我飘了好吧!吕师兄你教我剑法自己还留一手啊?” 吕岩尴尬地笑笑,说道:“不是我藏了一手,实在是小师弟你进益太快,我本想让你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慢慢来,怪我有些武断了!” 吴求道身上伤口完全恢复之后,推开师姐,站起身来,拿着剑悻悻然往天墉城方向走去,准备晚上收拾行李偷偷跑路。 “还阳子。”钟离权突然叫住了他,吴求道不由转头看向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师父。 钟离权严肃的表情融化了许多,温和地说道:“如果你意已决,便和你师兄一起下山吧,历练一番也不是什么坏事。” 何琼突然插嘴:“那我也去!” “不行!”吴求道和钟离权异口同声地开口道。 “凭什么?”何琼急切地站起来。 吴求道讪笑道:“师姐,我们这是下山历练,如果带着一大帮人,那是历练还是旅游啊?等下次,下次有机会你再带我去好了!下次一定啊!” 钟离权倒是更加直接:“你自己看看最近这些日子把功课落下多少了?道心不稳还不知收敛,禁你足了!一年之内都不准离开昆仑山!” “哼!”何琼气呼呼的,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吴求道和吕岩对视一眼,不由都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都是不太在乎外物之人,所以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大略地让豆傀弄了些干粮衣物,留了张给三师叔姬尘的纸条后,他们当天下午就往山下飞去了。 这回跟之前不一样,吴求道与大师兄吕岩各自都立于飞剑之上,两道剑光从高空之上飞掠而过。 “大师兄,我们去哪啊?”吴求道大声喊道,但是声音都被罡风吹散。 吕岩转过头来看看嘴巴一张一合的师弟,笑了笑,束声传音入吴求道的耳中,将这个简单的小窍门教授给他。 吴求道听明白了大师兄教授的办法,就是用内气包裹咽喉,在说话的同时吐出内气,将声波束成一线,直接传导到对方的附近,只要接触到身体,就自然而然能听到声音了。 “大师兄,我们去哪啊?”吴求道用束声传音发问。 高空的罡风拂动吕岩的发梢,凌乱的长发却让他自有一番清逸的风姿,他笑道:“下山历练总不能漫无目的地瞎逛吧?我带你去成都府牙行揭榜,接了标替人排忧解难。” “牙行?那不是买卖人口的地方吗?”吴求道讶异地问道,“师兄,你不是要卖我吧?” 第101章 人市牙行,新人接标 两人落入成都府街市之中,街面上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吴求道看到许多金发碧眼的番邦人士,用着怪腔怪调的诸夏语彼此交谈,又有衣着清凉的胡姬扭着屁股在街头招徕客人,不由生出了一种奇妙的错位感。 他一路盯着那些酒肆下依门卖笑的胡姬吴娃,心道不愧是咱伤风败俗的大唐呀。 “这里是商市,主要是商人买卖货物的场所,也叫互市,据说当年安禄山、史思明年轻时便是互市的牙郎。”吕岩带着吴求道挤开人流往前走去,“不过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人市。” 走了没多久,吴求道就知道自己到了人市,因为这里提刀弄斧的江湖人士猛然多了起来,有赤膊壮汉,有番邦客商,有光头僧侣,有束发女侠。 最关键的是,人市的道路上能看到许多身异之人,吴求道随便扫了一眼,就看到一位身高一丈的巨人在与人争吵,还有人长着四只胳膊,有人眉间长着第三只眼,有人浑身长毛。 吕岩解释道:“人市与商市不同,这里主要买卖的是牲口与人力。牙人掮客抱团组建了牙行,主要做奴隶、押镖、护院、教头、帮闲、仆佣的买卖,但许多杀手、游侠儿跟恶少年都混迹此处。” “其实你若去乡镇也能寻牙人接标,但各地牙人乃至官府,都会把难以处理的委托往首府递传,以至于牙行也会将各路委托算报酬、评难易,按天、地、玄、黄四级划分了榜单。” “所以像成都府这样的地方首府能遇到的委托更多一些,因此突厥人、羌人和吐谷浑人也常会来此碰运气,他们赶来牛羊马匹卖给驵侩,又会寻牙人找些雇佣兵的生意做做。” 吴求道点点头,原来这个仙侠世界还有这样的地方啊?想了想有开口问道:“大师兄,既然凡间都有这样的地方,那不知我们炼气士之间可有互通有无的坊市啊?” 吕岩讶异地看向吴求道:“我们就在凡间啊!但炼气士能蹈空踏虚,朝游北海暮苍梧,何必假手凡俗?若真有不便,也可直接向牙行发起委托嘛!” “况且你若是去商市淘换,说不定还真能遇上别人看不出来的宝贝呢!很多江湖中人用的法宝都很厉害的,有心人对没心人,连炼气士也可能会栽跟头,江湖险恶,不可不防!” 吴求道来了兴趣,捡漏这事儿他喜欢,以后可以去商市里出手看看。 吕岩带着吴求道走到了牙行门口,然后停了下来:“此番下山只为让你有所历练,我若一直护庇于你,那么此行便失了意义,所以接下来我都会变化为兽类与你同行,若非必要,不会出手。” 吴求道好奇地看着吕岩问道:“大师兄,那你要变成什么野兽啊?” 吕岩想了想:“飞禽走兽均可,师弟你觉得带什么比较方便呢?” 吴求道说:“我也不知道啊,猫狗都行吧!” 吕岩尴尬地笑了笑:“年轻时我也曾被天狗追猎,对狗略有避忌,还是变猫吧。” 说罢吕岩摇身一变,就缩成了一只小小的狸花猫。 吴求道看着有趣,就把大师兄变的小猫抱了起来,好玩地给他下巴抓了起来,那猫被抓得熨贴,舒服地眯起眼来,猛然醒转过来道:“师弟,别玩了,快进去吧!” “哦!”吴求道悻悻地将师兄放回地面,走进了面前的牙行里面。 一进门就有热情的伙计向他打招呼,问他是发布委托的客人还是来揭榜的的游侠,吴求道说自己是刚来的新人,不熟悉情况,那伙计的热情很快就退却了,只把他带给一个牙人。 牙人听了吴求道编的什么自幼深居山中习武,师父死了才刚刚下山的武侠文主角人设,问清了旁边那只反应很大的狸花猫是他宠物之后,面无表情地记到了本子上。 吴求道看了看那纸上文字,把自己记的是“吴求道,山民,十四五岁年纪,容貌俊美,癸干。”感情编了这么半天来历,落下来就这么点字啊? “小兄弟你的来历我也尽数记载案册上了,那么你是想早点开始接标吧?”牙人把一本厚厚的书册推倒了吴求道面前,“这些都是本地常招的雇工内容,看看吧。” 吴求道连忙接过来,翻开书册看了看。 「城南崔氏家中有鼠患,须请灵猫除之!敬献通宝三百文!」 他看向了蹲在椅子上与他一起看着书册的狸花猫,大师兄“喵”了一声,摇摇头。 「商市急招打更人两名……」、「北郊宝光寺需每日斋菜三十人份……」、「华阳县县衙长期招收夜香妇……」、「剑南西川节度使衙门招庖厨三人……」 吴求道直接翻到最后几页,结果还是鸡毛蒜皮的雇工信息,不对啊!这是古代的招聘平台吧?我要的刀光剑影、枪林弹雨呢? 他将书册合上,轻轻推给牙人,不好意思地问道:“这位大哥,不好意思啊,有没有打打杀杀的那种工作啊?” 牙人笑了笑,他见多了这种刚入江湖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轻,开口解释:“小兄弟啊,是这样,我们牙行把帮闲游侠按天干分为十级。你呢,刚刚入行,所以只能评个癸干。” “癸级的新人呢,只能接这些不见血的标。一则是委托的客人不信任你们;二来也是牙行对你们新人的拳拳爱护之情,你觉得对不对呢?” “等你委托完成得多了,等级就自然升上去了,到时候你再去打打杀杀便是了。” 吴求道抓住牙人的手逼问道:“牙人大哥,你行行好,总有其他办法的吧?” 牙人叹了口气,也不再劝阻:“你若实在急着要去送死,谁又能拦得住你呢?这样,我给你指一条路数,虽然癸级新人不能揭榜,但是如果加入了揭榜的队伍便能做同样的委托。” “你往隔壁行馆去毛遂自荐吧,如果有人好心,兴许会接你入队。小兄弟,你只是一介新人,又生得好相貌,即使有人同意让你入队,我也劝你也要考虑考虑清楚对方是什么目的。” 吴求道立刻站起身来,接过癸字铭牌,向这好心的牙人大叔抱拳行礼,急匆匆跑出去了。 第102章 少年下山,搭伙入伍 吴求道方一踏入行馆,就闻得一阵嘈杂声。 行馆里或坐或站,塞满了许多无所事事的帮闲游侠,随意扫过去就是一堆长得奇形怪状、百拙千丑的武林人士。 有一个獐头鼠目的闲汉无意间看到了门口呆立的吴求道,立刻来了精神,站起来大声喊道:“喂喂喂喂!咱们成都行馆来了个大美人诶!” 那些最好热闹的江湖豪客都转过头看向吴求道,挤眉弄眼地调戏起他来。 一个枯瘦如麻杆的男子喊道:“嘿,美人儿!你是哥哥还是妹妹啊?” “嗨呀,你们这群不解风情的粗汉子,三扁不如一圆,旱道不比湿道爽?”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走近过来问道,“你是哪家南风馆的小倌啊?颇有头脑啊!竟跑来行馆招徕生意?” 吴求道前两天刚碰上了一个好男风的梦境,如今听到这话心生厌恶,手中长剑往斜上一撩,就砍下了一大片发丝。 那如熊一样高大的大汉,被吴求道含怒出手的杀意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摸了摸脑袋,只见额头往上光溜溜一块,像是草原上蒙兀人的秃头发型。 行馆内的众人看得一愣,然后转又嘲笑起那个自取其辱的熊汉来,只是虽然声音同样洪亮嘈杂,但眼角都偷偷瞥向吴求道的方向。 吴求道见立威已成,就带着大师兄变成的猫往前走去,那些嘻嘻哈哈的闲汉们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都心底发怵,自动让开了一条道来。 吴求道看了看行馆墙面上挂着的青、赤、黑、黄、白四张大榜。 白榜上就是刚才牙人给他展示过的那些雇佣信息,而青、赤、黑、黄四榜就是所谓的天地玄黄榜了,上面的委托不是要见血,就是报酬较高,不是新人能够接的标了。 吴求道拍了拍手,吸引到大家的注意,然后开口道:“我是癸级新人,牙行不让我接标,有没有哪支队伍还有空余名额,能接小弟入伍的?” 接着又展示出手中的铭牌,上面写着“山民,癸干”四个大字。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有人问道:“这位小哥,我队中的确还缺人手,我看你剑术的确不错,但还想问问,你内视之时,看到的是什么阵营啊?” 吴求道皱了皱眉,如实答道:“独夫。” 这下没人接茬了,人群里就有不太熟悉规矩的新人好奇问道:“这独夫不好吗?” 有个满脸横肉的和尚摸了摸脑袋笑道:“好,好的很!和尚我有个师兄就曾与一独夫搭伙,结果发委托的客人惹怒了那独夫,他就将其砍死了,我师兄想劝阻,也被他一起砍翻。” 有许多人被这和尚勾起话头,都纷纷谴责那些在牙行讨活的独夫,如何如何一意孤行,如何如何动辄翻脸,所以一般游侠还真不敢随便跟独夫搭伙结伴。 说来也奇怪,人们越是不敢跟独夫搭伙,这些独夫就越是本领超凡,一些对自己实力没有信心的游侠儿、恶少年倒是很追捧独夫,愿意跟着他们混。 吴求道倒明白这应该是幸存者偏差,那些没本事却脾气大的独夫很难在这个行业留下来,而人家越是排挤独夫,他们就越是需要不断成长强大才能存活,这就造成了恶性循环。 而现在,就是吴求道要面对这个恶果了,哪怕妖邪之徒和摩罗之辈也会彼此搭伙,可他这样的独夫,就是连同样独夫阵营的混球都不爱结伴,这独夫,还真的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独行侠了。 说了一阵闲话,牙行行馆内的众人就不再理会毛遂自荐的吴求道了,不过又是一个脾气秉性讨人嫌的高手罢了,顶多就是个比较少见的那种,初出茅庐的少年高手而已。 吴求道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有点挂不住脸,我特么这么一个少年高手下山的武侠主角模板,你们当我不存在是吧?至少也多聊两句,给我点面子好吧? 突然有个年轻的男子在和自己的队友们争论了一番之后,似乎是怀抱着莫大的勇气走了过来:“这位……这位壮士,我们接了黄榜的标,要去蜀州唐兴县除鼠患?可要搭个伙?” 又是鼠患?吴求道有些无语,真要除鼠他还不如去接白榜的标呢! 但当那年轻男子解释以后,他才明白其中的区别,城南的鼠患只是纤芥之疾,但长坪山那里的老鼠已经有狗那么大了,也咬死过人,颇为凶残,所以才升到了黄榜。 吴求道虽然对灭鼠工作没有太大兴趣,但是毕竟他可以遥控飞剑杀巨鼠,不用亲自动手,所以倒也无所谓。 目前来说,他还是比较希望能够先跟着成熟的队伍混点经验,要知道,他连跑地图都还不会呢,更别提接标要点、探取情报之类的细节了,所以想想还是同意了。 于是,年轻男子将吴求道待到他们桌上,介绍了这个临时搭伙的队伍。 领头的年轻男子名叫张天勤,是个飞贼,也兼做牙行接标,本为西川嶲州人士,但二十几年前吐蕃、南诏联兵攻陷了嶲州,成了南诏的会川都督府,所以如今也不知道如何自叙出身了。 旁边那个乱发头陀叫鲁茂,自称是川中达摩门的弟子,身上长了六只臂膀,一问说是自己的《达摩金刚功》修炼有成,已经练就了三头六臂的身异,还将脑袋转了转给人看。 吴求道仔细端详了一下,他脑袋两边有许多伤口,有几个大点的伤口,乍一看还真像是多了两张嘴、四只眼,由于伤口流脓溃烂,吴求道也没敢细看,草草转向下一个人。 最后一人是个金发碧眼的粟特人,皮肤苍白,剪发齐颈,蓄着络腮胡,名叫何德森,自称是西域河中人,自从黑衣大食灭了昭武九国以后,他祖上就流落大唐,至今已有三代。 除了外貌,何德森在服饰等各方面,的确都与唐人有些不同,他身穿绿纹白衣,窄袖紧身,腰上扣着各样的珠宝,上佩刀剑,尤其头上好像还抹了什么香膏,搞得油光发亮的。 三人为了要不要接收一个独夫来搭伙还吵了一会儿,最后是拉起队伍的张天勤拍了板,有这么个大剑客压阵,他心里才有底,要么入队走,要么自己滚,两人才无话可说。 吴求道趁机也放软了身段,说了几句好话,总算让队伍里的气氛没那么剑拔弩张。 只是,吴求道总感觉这三个出身来历各不相同的临时队友,某种意义上挺像的。 他看着衣服脏到发黑的飞贼张天勤,伤口溃烂乱发打结的头陀鲁茂,以及用香膏掩盖体臭的番人何德森,鼻子抽了抽,不由得开口道: “这样吧,我作为刚搭伙的新人,为了庆祝一下,出钱请大家去澡堂搓个澡如何?” 第103章 搭顺风车,夜庙遇鬼 请了三个臭男人搓过澡以后,吴求道总算勉强能接受他们身上的气味了。 说实话,别的不说,卫生条件真的是吴求道穿越以后一直非常受不了的事情,哪怕拜入了昆仑派以后,也没有《哈利波特》里那样的除垢咒与修复咒,洗衣服做饭都是豆傀来干。 这个诡异仙侠世界也许很高魔高武,但是它真的很不接地气,实用生活仙术少得很,至少昆仑没见着,所有生活问题全扔给豆傀了。 别看钟离权、吕岩这些炼气士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哪天豆傀罢工造反,我看他们不出三天就能把天墉城弄得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洗完澡后,张天勤三人也投桃报李,带吴求道去互市买了干粮食水、衣物被褥,得知吴求道自己就有一套毛毯睡袋,他们还很惊讶,仔细看过后,还说日后有钱必要找城南裁缝做套一样的。 他们还问要不要带吴求道去妓馆风流一场,当吴求道兴致勃勃地过去瞧了瞧以后,发现三人接触的风尘女子都是比较低端的那种,他感觉凭自己的相貌过去就是在当活菩萨,便在外等待完事。 吴求道偷偷问大师兄要不要买点猫粮,结果被他用猫头白了一眼,说自己有办法找吃东西,很快窜了出去,没过多久,里面三人还没出来,大师兄就叼了一只死兔子回来。 等到三人面红耳赤地出来以后,看到吴求道手里的死兔子,大为欣喜,相约着下午去城外烤兔子,吃完烤兔子,吴求道终于忍不住问道:“三位兄弟,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他们酒饱饭足,提着剩下的肉骨头,随口回答道:“等。” 没错,就是等,四个人兵分两路,张天勤带着吴求道每天白天蹲在行馆翻白榜,头陀鲁茂和粟特人何德森则去互市口看有没有前往蜀州的商队。 当吴求道问起原因的时候,他们的答案既出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很简单,大家都没有驴马之类的代步牲畜,所以只能蹭蹭人家商队的车马,顺便还能赚点护卫钱。 这也没办法,能够接受吴求道这种独夫高手的,大抵上都是张天勤这种底层队伍,根本承担不起买马和保养的费用,走路又太慢,所以才想出这种招来。 当年回纥雇佣军帮助大唐平息安史之乱后,每年动辄数万匹马卖给大唐,但那时就已经一匹马换四十匹绢了,一匹绢800文,1000文是一缗铜钱也是一两银子,四十匹绢就是32两银子。 到了现在,安西、北庭、单于、安北、安东和安南六大都护府全线溃败,大唐只剩一个安南都护府,还常年受吐蕃与南诏攻伐,马匹来源急剧减少。 如今一匹普通的马就要上百两银子,对任何一个江湖人来说,都太贵了。 吴求道还算运气好,之前张天勤三人已经等了七八天了,在吴求道入伙以后,只等了三天,就有正好经过蜀州的商队愿意拉他们一路,但是同样的,护卫的费用就降了许多。 但如今吏治败坏、路匪横行,听说关东那边今年大旱,已经有人造反了,这一路上护卫可是真要见血的,张天勤跟商队领头说了半天,又争取到了四百文的卖命钱,满意地同意了。 鲁茂长得有点生人勿进,吴求道就好奇地向番邦口音有点重的粟特人何德森打听了一嘴,这四百文是每人四百文,还是一共四百文,何德森翻了个白眼,当然是一共四百文了。 吴求道点点头,得,卖命钱被资本家找借口扣了,每人要回100文铜板就开心成这样,如此看来,这混牙行的游侠儿,怎么看着跟后世天桥上等活的农民工一样凄惨啊? 大师兄不会是带我进入了一个市场红海吧?牙行揭榜这块看起来很卷的样子啊! 没过多久,四人拿好行李,出了城门,找到不舍得进城缴税的商队,把行李往驴车上一扔,顺势就坐了上去,也只有这种精打细算的小商队才会找他们这种顺路的小队伍帮忙护卫。 队长张天勤还很得意地跟吴求道自夸:“吴小哥,怎么样?跟着哥混不赖吧?” 吴求道呵呵了两句,勉强对付过去,看着峰峦叠嶂的蜀中地势,叹了口气,希望这一路颠簸,屁股不要坐疼了。 由于队长张天勤、鲁茂、何德森三人的牙行铭牌都只是庚干,三个无名小卒还带着吴求道一个癸级新人,所以一路上商队对他们的态度都是呼来喝去,吃饭都是他们最后吃。 这天夜里,吴求道打着哈欠,在篝火旁跟何德森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聊天,他们这几天又是砍柴又是守夜的,根本没睡过啥好觉,以至于他作息很不规律。 吴求道还有“睡仙”姬尘教的《蜇龙法》,可以抓紧时间,在每个零碎时间里进入深度睡眠恢复精力,可张天勤、鲁茂、何德森三人都累的不行,黑眼圈都出来了。 他也不知道这三人怎么撑下来的,毕竟守夜这事情,也不可能一直都是同一批人,都是轮过来的,但守夜一次就会让你作息受到影响。 鲁茂六只手抖了一下,站起来走了几步提振精神,往商队休息的破庙大殿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开口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那边好像有几个人影?” 吴求道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发现并无什么东西,回答道:“没有啊!” 何德森脸上也是非常精彩,又是惊喜又是恐惧地说道:“我……我好想也看到了!” 还没等吴求道说什么,师兄猫跳到了他的肩上,低声说道:“他们说的没错,庙里的确有什么东西,不要用肉眼看,要用灵觉去感应!” 吴求道听完一慌,连忙问道:“师兄,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师兄猫答道:“我说不好,我只知世上一切生灵死后,神魂便会消散于天地之间,从没有什么人抓住过鬼魂敢说,这就是我认识的某某人!” “但你在黄粱梦中也遇到死而复生的阴尸,也见过阴魂不散的伥鬼,人死之后虽没有鬼魂的存在,但的确有我们难以解释的诡异现象存在。” 吴求道大受震撼:“东华祖师乃是地仙,连他也说没有鬼吗?” 师兄猫严肃点头道:“没有!” “也没有阴曹地府?没有前世今生?没有转世轮回?” “没有!” 这踏马是个什么仙侠世界?连鬼都没有?全被大道吃光了是吧?不对啊,那西王母说你是东王公的转世呀!还是说,历劫投生跟我理解的转世重生不一样? “但那里面的是什么?” “师弟,是你自己要下山历练,那这事,就该你自己去查。” 第104章 淫神野祀,聚于一堂 不知何时,吴求道转头一看,发现所有人都不见了,连大师兄所变的猫也不见踪影,只剩自己一人,而这时大殿之内却传来了有人交谈的声音。 吴求道仗着自己有天厌不死之身,便大着胆子过去查看情况。 只见那里围着一群长相稀奇古怪的人,有的长着猪头,有的长着猿首,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在高谈阔论,有人看见吴求道过来,还很友善地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吴求道忍住心中不安,大咧咧地走过去坐下,好奇问道:“不知诸位从何而来,我的同伴们都去哪里了?” 一个黑衣黑冠的老者哈哈大笑:“客人别急,我们乃是附近十里八乡香火所祭的野神,合力建了这破庄子作为聚首的神庙,平日里乡民皆敬我们的神名,不敢进犯。” 另一人接着说:“却不巧,谁知你们这些外乡人不知情里,恰好在这一年一度的盛会闯将进来,我们便施法将你们哄睡了才好谈天说地,大吹法螺。待到天亮,各位自然会醒来。” 有人仔细看了看吴求道,恍然大悟:“明白了,明白了!这位来客虽是生人,却善于入梦游天,所以灵应公的法术才失了效,教他闯入盛会了!” 这话引起了一阵骚动,那些毛神都没入过太虚仙境,今日遇上了一个能入梦的生人,都好奇地向他打听起来三十六重天上的情景。 吴求道连忙让他们打住,不要这么一拥而上,人家记者采访也是一个一个来的嘛。 于是这些乡间毛神开始自己介绍起身份来,黑衣黑冠的老者是悦来镇的潘仙翁,猪头人是大光明山上的张太保,猿首是王泗镇的毛生,还有灌口神、稜睁神、灵应公、山公、形骸主等一众野神。 猴子般的毛生身穿一套秀才的衣服,真称得上一句沐猴而冠,祂端来一碗水,巴结道:“敢问上仙哪里人士?这里有些汤酒,都是乡里供给我们的醪糟,还请上仙笑纳。” 吴求道摆摆手:“我不过是一个路过的昆仑山修士罢了,哪里称得上是什么上仙,你们就叫我一声‘吴小哥’也就罢了。” 于是众毛神都很上道地喊起了“吴小哥”这个称呼,就是声音有点乱,不整齐。 吴求道也不在意这些小细节了,推开那个破陶碗说道:“这乡下酿的酒,卫生条件不太好,我就不喝了,你们如果不嫌弃的话,讲故事倒还可以!” 昆仑炼气士的名气在这些毛神耳中是如雷贯耳,哪里敢得罪他,连道“不敢”,都乖乖坐下来听吴求道讲讲太虚仙境上的境况。 吴求道就把当日三师叔姬尘告诉他的,太虚仙境那欲界六天、色界十八天、无色界四天、四梵天、三清天的情况,大致转述了一遍,听得众毛神津津有味。 重点讲的还是太黄皇曾天的事情,没办法,他就对那稍微熟悉点。 他先是说了婆罗痆湖里伊罗钵龙王的传说,又讲了鹿野苑废墟落得多么多么凄凉,引得众毛神大为感叹,话锋一转,又提起了鹿野苑如今新开了一家游乐场。 吴求道以一个刚接触《英雄荣耀》的新人视角,绘声绘色地向在场所有人描述起鸟巢场馆里发生的事情,有天人大战,有观众应援,太黄皇曾天不知不觉中掀起了一阵对战热潮。 在场的毛神们对这游戏的匹配对战机制没听太明白,但也不敢打断吴求道的话,只能用自己乡下毛神有限的见识补足设定,个个听得都是大为感叹。 直到吴求道说到自己因为需要下山游历,最近不再入梦游天以后,祂们都齐齐发出了一声感叹,接着便是一阵尴尬的安静。 “咳咳。”最开始搭腔的潘仙翁说道,“上仙请恕,我等乡野毛神实在并未何等宝物,毛生的这猴儿酒已是难得,可惜上仙看不上。既然上仙为我等讲了天境的故事,我们也回以故事作答谢如何?” 众毛神纷纷夸赞潘仙翁的这个想法,吴求道倒是无所谓,反正这些毛神看起来弱的很,不是他飞剑的对手,而且又摄于他昆仑炼气士的身份,不会对商队动手,听听故事也无妨。 “我先来我先来!”那猪头人身的张太保瓮声开口道,“刚才听了上仙那螭龙灭精舍城,被佛祖咒为伊罗钵龙王的故事,我便也想到了一个有关佛理的故事!” 众毛神都很是捧场,大声道:“那你先说!且让我等听听如何!” 猪头张太保点点头道:“我说的乃是天竺卢留城布景佛法,佛祖现忿怒尊法相,降世吐出一朵业火,烧尽卢留阖城罪人的故事,如此便可叫《佛都有火》。” 传说古时候,卢留城有一位优陀羡王,具足大智慧,聪明绝顶。他的夫人名叫“有相”,容貌美妙而且贤惠,国王对她情深义重,宠爱有加。 有一天,有相夫人为优陀羡王献舞,舞姿曼妙,美轮美奂,但优陀羡王通达义理,能观面相,竟从夫人这支欢愉的舞蹈中看出了死亡之兆,十分悲伤。 有相夫人从国王嘴中得知自己只剩下七天性命,便想起了石室比丘尼曾说:“若能具足信心出家一日,必得生于天上。” 但国王舍不得与夫人分离,便痴缠了她六日,到第六天,他要求夫人如果真的身有善根,能投生天境,日后一定要来见他一面,才能允她出家修行,有相夫人性命垂危,只能答应。 结果有相夫人当日出了家,受持了八关斋戒,果然只用了一天就得了善缘,往生天境,于是通过太虚来到国王梦境,最后见了一面,但因天人两隔,有相夫人嫌弃国王全身臭秽,没有亲近。 等到优陀羡王从梦境醒来以后,便下定决心要一心求道,立了太子王军继承王位,自己出家修行,不久即证得了阿罗汉果,与有相夫人在太虚仙境双双团圆。 听到这里,众毛神都不干了,纷纷谴责张太保,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求佛故事,老生常谈,哪有业火焚城的刺激情节,文不对题,该打!该打! 张太保被打狠了,急得把围攻的毛神撞了开来,本想显出原形发作一番,想起昆仑上仙还在,只能悻悻作罢,委屈道:“你们急个甚?故事又没讲完!” 第105章 众妙之门,智慧之祖 吴求道也做起了和事佬:“大家不要急,不要急,让张太保把故事讲完嘛!” 于是众毛神也不再起哄,等着张太保继续说故事。 张太保猪哼了一声,继续说道:“那优陀羡王既然与夫人团聚,便又贪心想起自己的儿子王军,可太子如今已是国王,听闻老国王往国都赶来,不免心生忧惧……”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王军王的臣子们听说老国王要回来,就纷纷劝新国王,想保住王位,只能先下手为强,历朝历代皇家之争最为血腥,心慈手软的没一个好下场。 王军王听信谗言之后,又不敢大张旗鼓,就找了一个旃陀罗贱民,刺杀优陀羡王。 但那个贱民怀念老国王的统治,认为全国百姓都受到了优陀羡王的恩惠,就主动向优陀羡王坦白事实:“我认为您是一位善王,不敢损伤,但若不杀你,我就要死!” 优陀羡王怜悯贱民,就施展法力,废弃了自身金刚不坏之身,让贱民砍了自己的脑袋回去交差,还叫贱民转告王军王:“以子弑父,杀害罗汉,这是两重大罪,王军吾儿,你要精勤忏悔,才能令罪行转轻啊!” 等贱民拿了优陀羡王的首级回来交差,王军王看见父王的首级,又听闻父亲的遗言,心中痛悔万分,朝臣们见国王如此难过,害怕责罚,就哄骗他世上哪有罗汉?都是子虚乌有之事! 于是朝臣们就在舍利塔训练猫,只要喊一句“罗汉出来”,猫儿就回到洞外吃食,喊一句“回去”,猫儿就回到洞内,如此反复训练,猫便被调伏了,朝臣们便邀请国王前去观赏。 王军王见到这个景象,邪迷之心转盛,不再相信佛法。有一日国王出行遇到了佛祖的弟子在路上打坐修行,于是便起意侮辱那尊者。 不但他自己,还下令让左右臣子一起将地上的灰尘扔到尊者身上,以至于尊者被土淹没,不知生死。 卢留城的王公臣民不尊佛法,亵慢尊者,惹怒了佛祖,对于谤佛刚强不讲理的众生,诸佛菩萨也有忿怒尊化身,诸夏唤作明王,藏语里叫黑鲁嘎,意为“饮血者”。 忿怒尊由佛陀的法身变化所成,为“密续佛陀”,有出世五法行和世间三法行。 出世五法行:“大威德金刚”为文殊身、“马头明王”为莲花语、“扬达黑鲁嘎”为真实意、“大殊胜黑鲁嘎”为甘露功德、“普巴金刚”为橛事业; 世间三法行:“玛摩布东”为召遣非人、“摩帕札那”为猛咒诅詈、“吉丹秋多”为供赞世神。 大殊胜黑鲁嘎乃最殊胜尊,是八大黑鲁嘎的总集,兼有八大黑鲁嘎的各种功德。 故而佛祖便显大殊胜黑鲁嘎忿怒之相,化作一道炫目的业火红莲,焚毁了整座卢留城,一个罪人也不留下,如此,便教世人明白,佛法不可毁谤,尊者不可轻慢,三宝不可损恼! 猪头人身的张太保讲完故事,念诵佛偈: 「寂怒八教本尊众,仅以了知就满足,仅以忆念就解脱,智慧之中更殊胜,本尊之中最胜尊,于彼近依和修习,供养赞颂诸一切,皆于法界现等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完张太保所讲述的故事,潘仙翁笑道,“如此说来,智慧乃是世间最珍贵之物,拒绝智慧,便是取死之道!” 张太保垫带念头,猪哼着道:“潘仙翁所言不错,智慧乃世间殊胜之最,不可轻慢!否则必惹来灾祸!” “非也非也!”人群中一个毛神站了出来,却是那鹤鸣山上的山公,“智慧乃世间最为险恶之物,妄心求取智慧,反倒会招致毁灭!” 于是山公也开始讲起了故事:“我所要讲述的乃是金阙帝君李弘预见到乱世将至,于是怀大慈悲将智慧经传于世人,反倒引发天下大乱的故事,这个故事便叫《众妙之门》。” 太上老君,常居大赤天太清境紫微宫,有天皇上帝、太乙天尊、金阙圣君等诸多化身,其心怀世人,怜爱众生,乃天下智慧之祖。 东汉恒帝刘志在位时,时值元嘉二年,恰为壬辰年。 金阙帝君见皇帝卖官鬻爵、吏治败坏,便知天下战乱将起、民不聊生,故而怀大慈悲著《太平经》,下凡化名李弘到处派送经书,希望大汉能借此书早日平定战乱。 庐江方士左慈,得《太平经》后明悟《遁甲天书》,通星纬,明六甲,能役使鬼神,他预见到曹操屠戮百姓无数,便结好于他,欲要收曹操为弟子上山隐居,避免天下三分的战乱,结果惹怒曹操被囚禁,利用遁术逃跑之后让曹操得了强烈的疑心病; 道士于吉得《太平经》后著书读经,制作符水,为百姓治病,却被孙策评为幻惑众心的“妖妄”,“不可不除”,一路追杀; 钜鹿人张角得于吉所著《太平青领书》,遂以救世为己任,教化百姓,组织信众,最后以“太平道”之名发动起义,掀开了大汉崩塌的序幕。 此后李弘这个化名便传承下来,成为了历朝历代道教起事军首领常用的名字,就像佛教起义军自称弥勒一样,但言“老君当治,李弘应出”,就能聚集天下的信众到麾下,于是称名李弘者几乎是岁岁有之。 “故此看来,最怕凡夫起那智慧之妄心,你看那李弘帝君传法世人,原是为拯救苍生,但世人却难以明白其中三昧,乱解扭曲,反倒引发黄巾之乱、五胡乱华的天下大难。” 「均一物也,众人惑其名,见物不见道,贤人析其理,见道不见物,圣人合其天,不见道不见物。惟其能遍偶万物,而无一物能偶之,故能贵万物。」 念诵了一遍《无上妙道经》,山公看向听故事吴求道:“圣人之道,就像是聚散不休的亿万光辉,它时而唯一不虚、时而道道通途;忽而光照万有,然后又突然微不可察。” “你我都不过是凡夫俗子,若不藉着那全知全视,超乎时间与空间,为太初的全能永生之超越者,如何能得道明理?若凭着自己的念头胡乱思考,岂不是缘木求鱼,反招灾殃?” 一众毛神突然转过头来齐齐盯着吴求道,齐声喝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痴儿,还不速速随我,皈依那一化万物、万物归一者?” “祂是道途的开辟者,是智慧的创造者,是隐秘的守护者!” “祂掌握着银之匙,是众妙之门的主宰,是明悟大道的唯一途径!是一切谜团的最终答案!” “祂是太清道德天尊!祂是太上玄元皇帝!祂也是大殊胜黑鲁嘎!” “祂,即是超越一切!” 第106章 我行事不公,你又待如何? “孽畜!敢在这里妖言惑众!还不速速退去!”一声暴喝突然冒出。 吴求道身边的梦境场景寸寸破裂,他睁眼一看,地上只有一堆篝火,和十几个猿首、猪脑、人面、狗头之类的动物首级。 他抬头望去,看到几只身覆毛发,长有巨爪的类人精怪正在从围墙上逃走,它们形象类似大猴子,但爪子却极为巨大,一个穿着黑衣的精怪还转头望了一眼吴求道。 这下吴求道总算明白过来地上为什么这么多动物首级,原来那精怪脸上五官并不明显,眼窝内没有眼球,看起来极为吓人,所以才要借用其他动物的头面。 大师兄所变的狸花猫瞪了一眼吴求道,压低了声音说:“让你去探探虚实,你怎还跟他们聊起来了?如今出了人命,你们几个守夜的怕是要遭埋怨!” 吴求道回头一看,地上有几个商队成员的心口破了一个大洞,心脏不翼而飞,他心中有些疑惑,那些毛神明明都在梦境里跟自己传教呢,哪有功夫挖心啊? 他也低声询问狸花猫:“大师兄,你有没有看到它们怎么下手的啊?” 狸花猫叹了口气:“说来惭愧,当时我也被催眠入梦了,幸亏我也曾涉猎过一点《黄粱入梦术》,才能及时醒转过来,看到你被他们围着,就忍不住喝骂了一声喵!” 吴求道愣了一下,师兄怎么突然说话带“喵”字口癖了?之前也不这样啊! 一只手拍在吴求道肩膀上,是队长张天勤,他看着死尸叹了口气,说道:“吴小哥,你也别看着了,咱们尽快叫醒大家啊,今夜……唉!” 吴求道这才明白过来,师兄这声“喵”是有人靠近,所以立猫设,敷衍一下而已。 没办法,守夜的张天勤四人开始把商队所有人推醒,醒来的大家看到尸体都大惊失色,尤其那心口还有抓痕,实在让人心生后怕。 商队领队一时心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直到吴求道站出来说看到了十几只猿猴似的类人精怪曾在此地出没,脸上没有五官,眼眶里没有眼珠,他们才惊声喊出:“是山魈!” 整个商队急急匆匆地跑出了破庙,顺着官道一路跑到有人烟的村庄,在村庄附近找了地方休息补觉睡了一整个早上,才缓过神来。 得知商队的遭遇以后,村里的老人家告诉他们:“我们蜀州这里精魅不少,夜喜犯人,能役虎害人,烧人庐舍,俗言山魈,许多地方不堪其扰,便将其供为地方神!” “说来也怪,原本受害的村镇一旦将山魈供奉为神,就不再受害,祸患都推到外面去了。而其他的村寨,深受其害以后,也不得不开始敬祀那些作乱的山魈。” “小老儿听说过的就有潘仙翁、张太保、灌口神、稜睁神、灵应公等山神,俱是灵验得很,因此大家都不敢对神明不敬。” “头前山上的庙宇,乃是此地的神汉巫婆共同商议、联合修建的,是座供各地山魈联络感情的神庙!我们本地人都不敢过去打扰神灵的!我劝你们还是快回去献上祭品作赎罪祭吧!” 说完那老丈就因害怕这些外乡人连累村里人,让村长把商队赶走了。 领队被吓得六神无主,怕这里山神报复,就带着商队回到破庙,让昨晚守夜的张天勤四人,把买来的牛、羊、豕三牲作为祭品,放进破庙里,然后商队则在庙外夜宿。 四人轮流守夜,吴求道排在最后一个,时间安排上他倒也无所谓,反正自己不怕死,更何况那些毛神对自己这个昆仑当代行走还是很敬重的,他想起昨晚众毛神传教的那一幕,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一夜无事,商队里没有再出现伤亡,大家总算松了口气。 领队觉得,也许是他们用顶格的三牲祭礼感动了此地的诸位山神,所以山神们原谅了大家,这才让人将死掉的五人收敛起来,存在本地义庄,准备押完这趟镖,再将人带回家乡。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吴求道正撸着师兄猫,突然福至心灵,转头往山上那破庙一看,就看到有好几个人影站在庙门口往这边看,正是那群山魈,它们手里还拿着三牲祭肉正在分食。 吴求道皱了皱眉,悄声问怀里的狸花猫:“师兄,此地淫祀野神如此之多,还胡乱害人性命,你不管管吗?” 狸花猫翻了个身:“这是你自己的历练,与我无关,要怎么做,你自己想清楚。” 吴求道明白了,他笑了笑,轻轻将师兄放下,身合剑光纵身而起,飞向那间破庙,仿佛晴空炸开一道霹雳,惊得商队众人连忙停住车马。 「闪灼虎龙神剑飞,好凭身事莫相违。剑术已成君把去,有蛟龙处斩蛟龙。」 此地有山魈作乱,恶虎作乱,正适合我这《天遁剑法》出手啊! 吴求道在空中喝道:“三千烦恼丝,挥剑斩霹雳!此式名为:斩烦恼!” 人未到,一道剑光先到,那火红的剑影划出眼花缭乱的轨迹,直接划过几个山魈的心脏,溅起几蓬血舞,而七星五曜剑却不沾一滴鲜血,回到了吴求道的手中。 他心中微叹,可惜前夜庙中聚集的山魈并未聚齐,这是一个遗憾。 倒下的那五只山魈精怪虽然失去了心脏,但肉体生机强盛,一时并未断气。 当先的那只山魈身穿黑衣,头戴黑冠,痛苦大喊:“你这厮为何杀我!我们与你无冤无仇,昨夜还拿猴儿酒款待于你!你是昆仑弟子,便能肆意妄为、乱杀一气吗?” 吴求道问道:“役虎恫吓,烧人庐舍,挖心害人,传教唬人!做这些的是你们不是?” “挖心害人?我等山魈虽然霸占山林,但也并没有胡作非为!凡人若是尊祀我们为山神,有四时供奉献上为祭,我们又何必再去害他们呢?”另一个山魈边吐血边喊。 吴求道皱了皱眉:“那若是未曾听过你们声名,也不尊奉你们的凡人呢?” “他们不尊奉我等,自然便该受着!便是死了,也是活该!凡人猎杀虎狼不为罪,我们害人杀人又何罪之有?” 吴求道冷哼一声:“那我斩妖除魔,除灭淫祀,也是理所当然的咯!” “你这剑仙行事不公!我潘仙翁不服!不服啊!!!”那黑衣山魈大喊。 “便是我行事不公,你又待如何?”飞剑再度划过,聒噪声便消失了。 第107章 摊牌了,不装了 吴求道身纵剑光,轻飘飘地从山庙飞了下来。 商队众人都看傻了眼,看着斜躺在拉货马车上的吴求道轻轻摸着怀中的狸花猫,一时不敢动作。 吴求道叹了口气,本来打算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你们相处,可毕竟这一路山精野怪实在太多,摊牌了,不装了,我就是传说中的昆仑剑仙!我是来微服私访的! 领队大着胆子凑上前来问好:“剑仙爷爷好功夫!小的们不知这队里还有您这样的高手,一时怠慢了贵人,还请剑仙爷爷恕罪。这货车躺着不舒服,剑仙爷爷不如去我那车厢……” 吴求道白了领队一眼:“开车!” 一个跟镖的壮汉走过来低声问领队:“领队,剑仙说‘开车’是什么意思?” 领队一个巴掌就打在那壮汉脸上,一个红红的掌印很快就鼓了起来,但那壮汉却还是一脸讨好,不敢露出其他表情。 “混账!要叫剑仙爷爷!没听到剑仙爷爷叫我们车队立刻开拔吗?”领队骂完,又讨好地弯腰向吴求道问,“剑仙爷爷,我这理解的可对?” 吴求道没理他,但领队却仿佛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一样,眉开眼笑地踹了跟镖壮汉一脚,甩了个鞭花,发出“啪”的一声响,整个车队就缓缓往前移动了起来。 接下来这几天,所有人都对吴求道奉若神明,不敢轻忽,而张天勤等三人更是整天喜气洋洋的,庆幸自己抱上了金大腿。 说来也怪,有了吴求道这剑仙坐镇,这一路上果然平安无事,那些山魈野神被杀了几个同伴,却半个屁也不敢放,任凭整支车队从治下经过。 直到车队到达了发生鼠患的唐兴县,领队还希望吴求道能够继续跟车,在被拒绝以后,他又跪下来祈求剑仙爷爷能替死掉的五人做个法事,超度一番。 吴求道很是无语:“我乃是练精饵食之士,修的是无上妙真道,只会养神炼气这个路数,最多业余斩妖除魔一下。斋醮祷禳这种事,你找剑仙专业不对口啊!还得找三山符箓道吧!” 最后领队强塞了几锭银子,坐在车厢里,头露在车窗外,恋恋不舍地被滚滚的车轮带向了远方,车队看起来越来越小,直到变成蚂蚁般大小,再消失在地平线外。 队长张天勤凑近过来,问道:“剑仙爷爷,现在就走吗?” “按你自己安排,我跟队就行。对了,别老叫我‘剑仙爷爷’,平白把人叫老了,就叫我……”吴求道眉头一皱,看看怀中的狸花猫,突然笑道,“叫我‘小剑仙’吧!” 张天勤与鲁茂、何德森对视了一下,然后笑着唤了一声:“那我们就冒昧叫您一声‘小剑仙’了!发黄榜的长坪山乃是唐兴县下一个小村,步行得走三天,我们先在县里留宿一天。” 吴求道倒是无可无不可,直接点头同意,他是来跟队了解一下这个世界怎么跑地图做任务的,总不能让人上飞剑“嗖”一下就飞到了,不然当初在成都府就不跟车了。 张天勤带着队伍往县里的牙行走去,出示了四人的铭牌,于是得到了行馆住宿折扣的条件,张天勤还向吴求道解释道:“其实各地牙行的行老,都有点半官方的意味在里面。” “但凡司县到任,体察奸细盗贼阴私谋害不明公事,密问三姑六婆、牙行行老,察知物色名目,多必得情,密切告报,无不知也。故而我等这黄榜之标,也可先向行老打听打听情况。” 吴求道点点头,这个他之前倒没想过,也是一个行业潜规则了,学到了。 当夜张天勤四人请本县牙行行头吃饭,虽都是家常小菜,但毕竟唐兴县也不是什么大县,油水不多,行头喝着小酒,聊着闲天,看上去还是很满意的。 当人问到了长坪山鼠患的时候,那行头眉眼发红,显然已是酒意上涌,便直言相告:“张老弟,正所谓酒后吐真言,那我告诉你,你们这黄榜啊,其实揭得不值!” 张天勤脸色一变,又故作大方地笑了两声,开口问道:“行老此言何意啊?” 行头往左右看了看,低声说:“你们以为这鼠患从何而来?” 张天勤接话道:“对啊!这么大的老鼠从哪里来的?县里怎么也不管管?” 行头举起手指往嘴边“嘘”了一声:“你当县里不想管啊?这鼠患可不止是长坪山一地有,一开始只是老鼠多,大家也没管,后来就不得了了!” 吴求道也听得聚精会神,插嘴问道:“如何不得了?” 行头解释,原来好几年前,整个唐兴县就闹了鼠患!当时查了半天,发现是羊马河那边的江源镇请了灰神才惹出的鼠患,好几个上面派来的县长都想查这事儿,但都不明不白地死了! 不得已,上头就让县里的佐官代理县令,权作“知县”。大家都不敢接这烂摊子,推来推去,落到了原来的刀笔吏刘栋头上,这刘知县明白灰神不好惹,一直没敢管。 行头叹息道:“你说光是老鼠多也就罢了,可这几年那些老鼠块头越来越大,性情也越来越凶,已经敢光天化日闯入民宅偷吃村民存粮了,纠集三五只甚至还敢跟土狗对峙。” “那个发黄榜的长坪山,就是被咬死了几个孩童,又不敢去江源镇闹事,于是把主意打到你们这些好事的游侠儿身上,指望你们能帮他们灭了江源镇的灰神!” 吴求道皱了皱眉,问道:“这种淫祀,灭就灭了,能有什么关系?” 行头哈哈一笑:“这位小兄弟倒是侠义心肠,不过当初县里凑了一大笔银子,向牙行张了地榜,想除灭灰神,结果到今天都没有人把榜揭掉,此事凶险可见一斑矣!” “可长坪山那群土哈哈,明明没钱却又不肯受着,整个村子糊弄人似的凑了几缗铜钱去发黄榜,分明是欺你们不知详情啊!” “要我说,那些乡民啊,实在是歹毒得很哪!” 第108章 长坪山,除鼠患 “啊?那些乡民竟然如此歹毒?”张天勤三人听得生气。 行头打了个酒嗝:“小兄弟,你想想,你们若没问道老哥哥我头上来,不知情之下一路打到江源镇去,惹怒了灰神,岂不是白白葬送了大好性命?” 他欣赏地看了看吴求道的脸,笑道:“那就可惜了你生的这一副好皮囊咯!” 说完行头醉意已浓,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张天勤听完行头说的灰神之事,转头看向吴求道问:“小剑仙,您看这事儿?” 吴求道想了想,问道:“你且先不用问我,若是你们自己,会如何处置此事?” 张天勤笑了:“小剑仙若问起,我们当然是直接去除鼠患咯。” 吴求道好奇:“难道你就不怕吗?” 张天勤解释道,这黄榜所述要求,只不过是除却长坪山境内的鼠患而已,他们又没说非得将鼠患之源灭除,只需将村子附近的老鼠全都弄死就行,不用招惹灰神啊。 难道接了标除山贼,还得把当地山民杀干净吗?毕竟那些穷山恶水之中,多得是半耕半匪的贫民,他们拿起刀来是山贼,捡起锄头是农民,总不能全踏马杀了吧? 张天勤信誓旦旦:“若让我来选,便是将长坪山挖地三尺,也要杀光那些巨鼠!” “但咱们绝不能越境去那江源镇!不说别的,单是从赏金角度来说也不划算啊!留着灰神,说不定过俩月,乡民还得发张黄榜,到时候揭了榜,又是几两银子入账!纯赚啊!” “嗯。”吴求道不置可否,“先看看。” 三天后,四人一边问路一边步行,终于来到了发除鼠黄榜的长坪山,这座小山上只有一座村子,只是各个房子彼此离得有点远。 当村民看到长着六只臂膀,又恶形恶相的鲁茂头陀以后,全都吓得尖叫起来。没奈何,队长张天勤拿出了牙行发的铭牌和黄榜,总算让村民相信了他们不是妖怪。 或者说,只是没有当面叫人妖怪了,长坪山没有正式建村,所以没有村长,这里都是些被邪祟与差人逼到深山野林里讨生活的穷苦人家。 村里年纪最大的一个老婆婆说愿意接待他们这几天的食宿,但她还是乘机会凑到队长张天勤旁边耳语:“这位壮士,你收服的那个六只手的妖怪不会作乱吧?” 张天勤听了哭笑不得,只能解释说:“诸位请不要误会,这位鲁茂师兄乃是佛门子弟,你们见那庙里的佛像,是不是三头六臂、牛头马面的形象比比皆是?” “鲁茂师兄修习的乃是佛门中苦修头陀之法,故而才有这六臂身异!这是有大法力的外相啊!” “不止如此,我们这里还有这位吴道长,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其实他已经活了几百年。”张天勤对吴求道轻声解释,“此为安抚村民,小剑仙请见谅啊!” 他大声喊道:“吴道长乃是咱们蜀中传闻已久的剑仙,口吐飞剑去,千里取人头!你们这区区二两银子就能够请来吴道长这样的剑仙,乃是平日里行善积德的福报啊!” 然而张天勤没想到的是,听到他这样吹捧以后,这些乡间愚夫不但没有捧场赞美,反倒是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们。 还是那个年迈的老媪站出来说:“这位壮士,黄榜上写得不是二两银子!” 张天勤看了看黄榜:“没错啊,二缗铜钱就是两千文,两千文就是二两银子!” 老媪脸上满是愁苦,岁月和劳苦在她脸上刻下深深的沟壑,她脸上的沟壑扭动:“我们山里人攒了两年,才攒下两千一百文!一百文缴给牙行发了黄榜,剩下两千文是酬金。” “若去山下兑成二两银子,钱庄里便要扣掉我们二百文!所以这黄榜上我们明写了是二缗铜钱!”老媪拿出一个小木盒,里面都是铜板,“就是怕你们嫌两千枚铜板不方便。” 老媪脸上明显有些窘迫:“你们这又是六臂头陀,又是剑仙道长的,酬金还是二缗铜钱不变吧?若要加价,我们今年就付不起了!” 张天勤看了看那个小木盒,眉毛皱起,显然的确是觉得有些麻烦。 吴求道走到老媪面前,将木盒接过来,温声答道:“老婆婆,您且放心,既然黄榜上写的是两千文,那就是两千文。这钱我们已经收下了,您就等我们除灭鼠患的好消息吧!” 张天勤接过吴求道塞到他怀里的木盒,叹了口气,没办法,这刚下山的剑仙就是心气大,他转脸正色问道:“诸位村民,那就请说说,这鼠患究竟是什么情况吧?” 经过村民们的介绍,他们才知道,这些恶鼠原来个头不大,都是渡河游来扫荡吃食,但后来越长越大,就有许多巨鼠住在长坪山附近的山穴地洞之中,繁衍生息。 想要找到这些巨鼠其实不难,几个青壮村民组团起来也曾打死过一大堆,但若要将这山间鼠穴扫荡一清,实在有些困难! 吴求道笑笑,开口问道:“这倒不难,你们这里可有那些恶鼠的活体?” 村民们面面相觑,他们恨恶这些巨鼠还来不及,哪会留下活体? 这时,有一个小女孩突然站出来,说道:“剑仙哥哥,我知道哪里有!” 吴求道随口夸了夸小女孩,那小女孩就兴奋得仿佛要跳起来,于是一大堆人跟着小女孩往村落深处走去,一直走到一片坟地,小女孩才高兴地喊道:“就在这!” 小女孩的父亲气得要打自己女儿一巴掌,却被闭目感应的吴求道喝止了,他睁开眼,叹息道:“小姑娘说得没错,这些坟洞里到处都是巨鼠,它们这是鸠占鹊巢啊!” 张天勤皱眉问道:“小剑仙,可要我等掀开坟茔,捉出几只恶鼠来?” 吴求道看了看周遭那些村民面色难看的样子,笑道:“这倒不用。” 众人面前的地面突然如同浪涌一样滚动起来,而他们站得如此之近,却丝毫没有感到地震之感,很快,几十只小狗般大小的巨鼠被砂土钳制着送出了地面。 “小小搬山术!献丑了!” 第109章 我不饿 大家都在惊讶吴求道这个剑仙还有一手搬山功夫,低声惊呼。 只有那小女孩拍着手跳起来:“这个厉害,这个厉害!剑仙哥哥,你是要烧死它们还是刺死它们啊?” 吴求道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笑道:“都不是哦!” 他从腰间取出一个药瓶,刚一打开瓶塞,里面的虫丸就自动飞了出来,钻进了那些巨鼠的嘴里,吓得那些巨鼠吱吱大叫,砂土一松,它们就四散奔逃入了山林。 吴求道看着那些慌不择路、疯狂乱窜的巨鼠,解释说:“我是要让它们与族**流,替我传播虫蛊,等到明天的这个时候,这些恶鼠便无处遁形了!” 狸花猫看着师弟,心中叹息,虽然小师弟曾对自己说过一段话,他也觉得很有道理,那句话是这么说的:“剑不分好坏,关键是拿剑的人要怎么用。” 看到师弟也用起了《仙砂返魂箓》,吕岩心中有些犹豫,但昆仑子弟中功法邪性的不在少数,他自己练的《小祝融法》就很伤身,才留下了咳嗽的病根,故而也不知该如何劝诫。 当日吴求道还想问药人把《玄君七章秘经》的经文凑齐,被吕岩以此经为他派秘典而阻止了,可他已经学会的《仙砂返魂箓》和《肉芝延寿箓》,吕岩没有立场让师弟别练了。 所以他早已背下《仙砂返魂箓》的经文,想着如果有一天师弟也与钩提子一样疯疠发作,自己一定会及时斩杀师弟,亲自修炼《仙砂返魂箓》,为他弥补大罪。 由于虫蛊传播还须时间,所以众人就此回到了村落,那个年纪最长的老媪接待了四人,让他们住在自己那破烂小家中。 整个村子的村民都很开心能有仙人来访,哪怕吴求道多番解释自己只是普通炼气士,但他们嘴上说是是是,但一看那样子就没相信,村民们一家端盘菜,慢慢凑齐了一整桌给四人吃。 那个小女孩端了几个煮鸡蛋过来,谁知道吴求道转手就把放在地上给狸花猫。看着在剥煮鸡蛋吃的狸花猫,小女孩脸上显然藏不住事儿,看起来就知道她感觉很可惜。 吴求道和狸花猫对视了一眼,哈哈一笑:“这么心疼?要不这些鸡蛋你拿回去?” 小女孩摇了摇头:“不用了,剑仙哥哥,我家里养了一只母鸡,以后还能下蛋。” 吴求道把小女孩抱起来,夹了一块烤鸡肉给她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乔三娘。”小女孩嘴里在咽口水,却不敢吃,偷偷看着自己父亲,她父亲摇了摇头,于是她便说,“剑仙哥哥,我不饿!” 可说完她肚子就“咕咕”叫了两声,在场的众人都哈哈大笑,小女孩不懂事,以为大家都在笑自己,眼里的金豆子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小女孩的父亲见状,赶紧推了下妻子,让她把女儿抱走,别惹了贵人生气。 还是老媪阅历丰富,知道这时候要是让这对夫妻把小女孩抱走,肯定会让她哭得更凶,更让贵人扫兴,她抢先走到小女孩身边说:“三娘,他们都笑你不敢吃肉,你真不敢吃吗?” 小女孩抹了眼泪,忿忿不平地把鸡肉咬进嘴里:“谁不敢吃肉了?我偏要吃!” 张天勤笑了,夸奖道:“吃得好!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姑娘!你看旁边这个丑叔叔,夹的都是素菜,他就不敢吃肉!” 鲁茂也笑了,六掌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说:“不错,贫僧这胆子生来就小,皈依我佛后苦苦锻炼,可还是比不上你这小姑娘,果然还须多多修行啊!” 大家没想到鲁茂这个面相凶恶的头陀还会说笑话,都被逗得大笑,连小女孩也不例外,她的一双眼睛也笑出了月牙来。 吴求道突然问道:“你家的鸡是哪盘菜?” 小女孩下意识地指着那盘烤鸡说:“是这盘!” 于是所有人都突然安静了下来,连一直大快朵颐的粟特干饭人何德森都一时停下来筷子,嘴里塞着满满两颊的饭菜顿时变得不那么香了。 哪怕在吃饭之前,他们就知道,这些饭菜一定都是村里人好不容易凑起来的,但当吴求道当面点破了他们把人家唯一那只能下蛋的母鸡都吃了,这顿饭还怎么吃? 吴求道突然笑了笑,把小女孩放下来,揉了揉她脑袋,对着村民们说:“没事,只要明天我把山里的恶鼠杀光了,你们就能再养鸡下蛋了!” 村民们也都附和地笑了起来,气氛再度变得融洽。 等四人吃完饭,太阳都落山了,村民们把碗筷端走,一是不能留着让贵人洗碗,二来,也是因为这些碗里多少还有一些剩菜跟汤汁,他们拿回去可以当第二天的菜。 夜色已深,老媪领着四人到了睡觉的房间,但是这房子里只有两间卧室,四人分成两拨睡了床,老媪就没地方睡了,她转身要离开,却被吴求道拦住。 吴求道拉住老媪粗糙的手,问道:“老婆婆,你晚上你怎么睡?” 老媪笑了笑:“老太婆家里地方小,劳烦四位贵人今晚先凑活一晚,我跟附近村民说好了,晚上去别人家睡一觉,没什么。” 吴求道松开了手,没再说什么,只能从窗口目送老媪走到旁边人家里才作罢。 一夜无话。 第二天,在吴求道的强烈要求下,他们吃的饭菜比较简便,粟特人何德森本想说什么,但被张天勤制止了,只能把火气发泄在吃饭了,足足吃了六大碗。 吃完早上的大食,所有村民都巴巴地看着剑仙吴求道,他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没奈何地说:“再等等吧!” 于是大家就这么干等着,具体要等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又不敢惹仙人生气,只能各回各家,时不时探出头来看向老媪家里有没有动静。 一直等到日头西斜,闭目打禅的六臂头陀鲁茂突然睁开眼:“什么东西?” 张天勤一愣,什么什么东西? 躺在床上的吴求道也睁开了眼,说道:“终于来了。” 粟特人何德森将窗户打开,往外看去,漫山遍野的巨鼠跑了过来,掀起大片烟尘,光是看到的就起码有上千只。 “嗖”地一声,七星五曜剑从床头往外飞去,划出一道炫目的剑光。 第110章 大的要来了哦,鼠鼠! 吴求道感应着自己所散播的虫蛊,然后纵使七星五曜剑迅速飞向虫蛊所在位置。 很快,不单是张天勤三人,连村子里的人也都被巨鼠的大动静所惊动,躲在房子里向外观察。 他们只看到一道火红色的剑光在空中不断来回穿梭,每经一地,就有大片大片的血雾爆炸开来,成堆成堆的巨鼠死在地上。 这道剑光就像是牛头马面手里的催命符,飞到哪里,就杀到哪里,大约只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在村民目光所及之处,已经没有一只活着的巨鼠了。 七星五曜剑“嗖”地一声,再度飞回到了吴求道的手中,剑身上连一滴血都没留下,这让吴求道很满意,他可不想沾染这些变异老鼠的血,里面得有多少细菌病毒啊? 吴求道嘴里喷出一束火焰,他先是烧了烧七星五曜剑,做了一层消毒措施,然后将这蓬火焰吐了出去,这火在空中越来越大,化作了一片火海,将村落附近都烧了起来。 看到火海将所有巨鼠尸体全都烧成了黑炭,他才猛然一吸,将大火吸回到鼻子里。 吴求道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显然这《小祝融法》对他来说并不轻松,他的肺部隐隐作痛,忍不住喉咙痒痛,咳嗽了几声,嘴里冒出一缕青烟。 他看了看站在身边的狸花猫,这下总算明白大师兄为什么老是咳嗽,得喝药酒了,不管是《小祝融法》还是大师兄自己改进过的《纯阳功》,都是真的伤肺经气管啊! 狸花猫跳到吴求道肩膀上,问道:“小师弟,你为什么要烧那些巨鼠的尸体啊?” 吴求道解释说:“我见村民穷苦,怕他们舍不得鼠肉,拿去吃了,那就不好了。” 狸花猫告诫道:“那让他们自己把巨鼠堆到一起,用凡火烧掉就行,何必非要用纯阳火?便是怕他们偷偷藏下,也可以自己站在屋顶监督。你不能因为法术方便好用便肆意使用啊!” 吴求道没听出大师兄的言外之意,随意摆了摆手,他能原地满状态复活,修行界人人惧怕的法术代价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这些大老鼠身上不知道有多少细菌病毒,能别碰就别碰!” 老媪走近吴求道身边,不敢置信地看着外面那一圈炭化的尸体,结结巴巴地问道:“敢……敢问上,上仙,这鼠患,是,是灭了吗?” 吴求道笑着回答:“老婆婆,这方圆十里的恶鼠应该都被我虫蛊拉到这里了,所以你们长坪山的鼠患,基本算是告一段落了。” 老媪眼里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嘴里语无伦次,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张天勤随手拉住了一个欢呼着要去检查炭化尸体的村民,问道:“那老太婆怎么哭成这样了?” 村民一时太过高兴,什么话都讲:“钱婆婆她儿子儿媳死得早,只剩下唯一的亲孙,结果去年有恶鼠偷入她家中吃粮,咬死了她孙子,可怜钱婆婆如今孤苦无依,真是人间惨事啊!” 张天勤叹了口气:“都是可怜人啊!这样,你们明年或者后年,再要发黄榜的话,还是这个价,剑仙可能不来了,但我们兄弟三人一定再来帮你们除鼠患!” 那村民一愣:“明……明年?” 张天勤点点头:“你看,你们发榜只说除掉长坪山的鼠患嘛!但是毕竟人隔壁江源镇的灰神又没请走,明年老鼠不就又游过来了?” 村民吞吞吐吐道:“但我们本就是交不起税才逃到山里,攒了两年才攒下这么多钱。之前为了发黄榜进了县城,税吏和差人今年都会过来收税,明年攒不到二缗铜钱啊!” “那我也无能为力了。”张天勤拍拍村民的肩膀,把他拍得往下缩了几分,“请神容易送神难!县里都死了多少人?送灰神可不是你们这两千文铜板就能打发的呀!” 村民听出这些除害的壮士已经知道了邻镇灰神的事,心中有愧,一时语塞。 吴求道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就回到了钱婆婆家里拿起行李,招呼张天勤三人就要走。 村民连连拉住四人,说哪有正月里有客来访,大新年的让人饭都不吃就送走了,无论如何也要答谢一番,但是吴求道拒绝了,说还有事没做完,急着要走。 张天勤三人摄于剑仙威压,也只能连声附和,最后只拿了一些干粮和土特产就匆匆走了。 路上的时候,粟特人何德森抱怨了一下,被队长张天勤制止了,但张天勤也好奇地问道:“敢问小剑仙,是有什么事情,才急着要走啊?” 吴求道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要除鼠患,当然得把boss推了,咱们去江源镇会一会那灰神!” 张天勤急了:“小剑仙,你也听到本地行头说的话了!那些村民就是为了哄骗我们,就拿两千文铜板,让我们帮他们解决地榜上千两银子的活!用心险恶啊!” 吴求道斜眼瞟了一下张天勤:“是哄我帮他们解决,不是哄你们。” 张天勤嘴上一堵,他们三个就是过来划水喊666的大腿挂件,是没立场说话。 吴求道咬了一口村民送的干粮:“他们本就是被山下恶税逼到山上来的,但到了深山又遇到邪祟害人,不得不重新交税纳粮,不交税都攒了两年,你让他们明年怎么攒钱张榜?” “苛政猛于虎,我降服不了,但这邪祟,我不能坐视不管!你们三个,若是不想去可以不去,待我解决了这灰神,自然会回来与你们汇合。” 张天勤生怕大腿跑了,不敢说不去,只能低声说:“小剑仙,这买卖不划算啊!” 吴求道笑道:“所以我们才要赶紧去县里揭榜啊!地榜的标,几百两银子,总不能白白送给县衙里的硕鼠吧?办了地榜的事,就得拿地榜的酬金,我不做亏本买卖!” 赶回唐兴县以后,得知张天勤四人是要揭了县衙张的那张“送灰神”地榜,牙行的行头用诡异的眼神看着四人,但还是把榜单揭了下来递给四人。 但唐兴县牙行行馆里所有的游侠和闲汉,都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四人离开。 吴求道没有理会行馆里面传出的议论和嘲笑声,他只是定定看着江源镇的方向,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灰神解决掉! 喂,江源镇的鼠鼠们听好了!这一次,大的要来了哦! 第111章 五猖庙,鼠娶亲 吴求道抬头看看阴郁的天色,还有视线尽头那座越来越近的小镇。 他皱了皱眉,灵台传来一阵压抑的感觉,就好像,那座小镇在告诉所有外来者,不要过来,我们不欢迎你! 吴求道看了看脚边跑着跟上一行人脚步的狸花猫,笑了笑,大跨步往前走去,你说不要过来我就不过来吗?我倒要看看你们这里面玩的是什么把戏。 奇怪的是,连当初罗平山脚下的永寿镇,都有镇民自发组织起来守着出入口,可这江源镇却颇为冷清,非但小镇入口没人把守,正月里大白天,连街上都没什么人影。 吴求道四人走进了镇子,脚步踩在石板上,发出了“嗒嗒”的声音,只有小小的老鼠肆无忌惮地出现在街头巷尾,它们爬上屋檐和窗台,看到师兄变的狸花猫就吓得一哄而散。 好不容易被眼疾手快的六臂头陀鲁茂抓到一个行人,张天勤问道:“这位大哥,我们是来投宿的旅人,请问一下,你们江源镇怎么这么冷清啊?” 那行人冷冷的看了一眼,踞于四人脚边的狸花猫,“呸”了一下,然后说:“这里乃是灰神爷爷的道场,你们这些外乡人怎敢带这孽畜入内?” 吴求道愣了下:“你们对猫意见这么大啊?” 行人冷笑道:“哼哼,你们最好是赶紧带着孽畜滚出镇子,否则灰神爷爷自有你的好看!放开我!别在这里与我纠缠不清!我怕神罚来时蹭到我的脚趾!” 没奈何,四人只好眼看着那行人急匆匆离开。 接下来,几人想寻个地方投宿,至少也想找人问问情况,但那些房子都是闭门不出,偶有开了门的,一看到那只狸花猫就脸色大变,赶忙将门窗紧闭,不愿再与他们交流。 他们在镇子里绕了一圈,连一个能稍微问问话的人都找不见,但却能感受到那些门缝窗边射来的一道道视线,隐隐搓搓,就是不敢现身。 有好几次,有小孩的嬉笑声从头顶传来,他们看到小孩子脑袋从窗户里露出来看热闹,但是都很快被家中长辈捂着嘴拉走了,窗户也被狠狠关上。 他们绕了半天,除了这镇子里老鼠多得不行,而且镇民讨厌猫这两点外,什么也没发现,眼看着太阳即将落下,晚上住宿的地方还没找好,总不能闯民房啊!事情变得有些棘手了。 就在吴求道有些焦急的时候,一直不爱开口的头陀鲁茂突然说了:“晚上可能下雨,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得找找有没有土地社或者废弃的庙宇,实在不行晚上还可以住庙里。” 大家都觉得鲁茂的建议很有道理,这样更换了目标之后,他们倒是很快找到了一间看起来很是庄严肃穆的大庙,门宇甚峻,牌匾上写着“五猖庙”三个大字。 四人走了进去,只见庙宇里面灯烛通明,殿宇辉煌,墙上披红挂彩,桌上牢馔罗列,好像是要嫁人的酒席,但奇怪的是,周围却连一个人都没有。 粟特人何德森正要拿起一根鸡腿来吃,被张天勤直接打手大骂:“庙里的供品踏马的也敢乱吃?你这番人是得了失心疯吧?” 忽然,四人听到了东厢房里传来女子的哭声,呜咽不已,缠绵幽怨。 何德森吓得躲到了六臂头陀鲁茂的身后,但见那头陀居然也是额头见汗,六手微颤,念着《佛说雨宝陀罗尼经》:“曩谟婆誐嚩帝,嚩日啰驮啰……” 吴求道鄙夷地看了看这三个毫无用处的猪队友,朗声问道:“房中泣者,人耶,鬼耶?敢问这五猖庙里为什么如此陈设宴席,张灯结彩却悄然无人?” 那女声边哭边答说:“妾乃本地五猖庙庙祝的女儿。这江源镇从五年前开始供奉五猖神,所以便建了这五猖庙,又请了我父亲来这里做庙祝。” “五猖神实为一只灰毛巨鼠,故而也叫灰神,能掌人祸福。相传每年正月二十五,乃是鼠娶亲之日,我父亲为赚取这恶财,便哄骗乡人,每年都要在正月二十五敬献一位女子给灰神。” “乡人不知实情,就都同意了,每岁必择处女之美者而嫁焉,实际都是被灰神给吃掉了。今年也是一样,镇上的乡老选了个美貌少女要嫁给灰神。” “每年的嫁女都死了,所以那个乡人之女反抗激烈,父亲怕她逃走,就让我先看着她,迟点再走。没想到,那女子偷偷带了蒙汗药,把我弄晕后锁在这里。” “按照鼠娶亲的风俗,这一天不点灯,忌开箱,就是怕打扰老鼠娶亲,所以庙里没人敢留。我喊了半天也没人回应,听到你们在外面的动静,以为是灰神要来吃人,才害怕地哭起来。” 粟特人何德森听了女子的话,心直口快地说道:“你们父女祭祀淫神,又为这害人之财骗乡人献女,如今人家姑娘心有防备,反将你锁在这里,这不是恶有恶报吗?” 张天勤瞪了他一眼,何德森才闭嘴不再说话。 吴求道皱着眉头,拿起削铁如泥的七星五曜剑,把门锁劈开,里面果然站着一个相貌平平的普通村姑,她哭得两眼肿泡,面色灰败,看到门被打开还吓了一跳。 “小剑仙,那灰神每年二十五都会过来吃新娘,若是我等埋伏于此,以您的通天造化,必能轻易斩杀此獠啊!”张天勤转头问庙祝女儿,“那灰神当何时过来?” 庙祝女儿摇摇头:“俗话说‘正月二十五,老鼠排队伍。不敢高声语,怕惊新婚妇。’所以我们都不知道灰神何时过来,但老鼠昼伏夜出,总归是夜深了才来吧?” 倒是粟特人何德森只关心吃的:“那这桌上的宴席都能吃咯?没下毒吧?” 庙祝女儿说:“这些宴席都是镇里请大厨来做的,当然能吃,不过这是给灰神献的吃席,今日一整天都没人敢吃的,都是等二十六那天才有人过来收走。” 何德森问道:“小剑仙,队长!我说咱们今日走了一天,又累又饿,不如先吃饱了再谈如何?反正那个灰毛大老鼠也得半夜才过来!” 第112章 替天行道,斩妖除魔 吴求道看看外面的夕阳,觉得何德森这话倒是没错,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于是五人一猫坐了下来,对着桌上的宴席胡吃海喝起来,吃饱之后,何德森用另一个胃吃起甜点,向庙祝女儿问道:“你们这的面点颇为新奇啊,我以前都没吃过。” 庙祝女儿说:“这些都是大厨为‘鼠娶亲’风俗而特意想出来的面点做法。” 那“老鼠爪爪”跟豆蓉包差不多,馅料都是红豆沙,就是面皮上多了三个尖爪,表示人们期望老鼠的爪子发痒,好早些起来抬轿娶亲,别误了吉时。 “蝎子尾巴”则是将小馒头五六个横向贴在一起蒸,出锅后连到一块,看起来就像蝎子尾巴上的栉节,表示人们祝福老鼠出洞娶亲时不会受到蝎子伤害。 还有炒大豆,取黄大豆加香叶、桂皮、花椒、八角和岩盐翻炒,吃起来发出嘎嘣的脆响,寓意是给老鼠娶亲时放鞭炮。 其他人肚子是真的饱了,唯有何德森这个粟特人是肚饱心不饱,连面点这种超级顶胃的甜点都不放过,吴求道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怀有大胃王之类的身异。 总算等到连何德森也吃不下东西,月头才刚刚升起,到半夜还有好几个时辰,于是几人自己跳到东厢的房梁去,把庙祝女儿藏到床底下,床上则塞了几个枕头装样子。 时间慢慢过去,夜色渐深,房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连庙祝女儿都睡着了。 终于等到半夜,镇上的更夫打了第三次更,这五猖庙正殿突然窸窸窣窣地有了动静,碗筷盆盘噼里啪啦的打碎声音不绝于耳,所有人都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当门被突然打开之时,一道剑光从门内疾射而出,将一个肥壮高大的身影戳中,死死钉在地上,血流一地。 还没等众人仔细去看,那身影就猛然一窜,顺着剑刃的方向,将自己身体切开,从那削铁如泥的宝剑下逃得了性命,只在地上留下了一只比常人手臂还粗长的前肢。 吴求道摄回七星五曜剑,又用小祝融火烧了烧剑身,消毒杀菌。 张天勤跳下来看着地上的动物前肢,骂道:“好孽畜,倒是机灵!小剑仙,那灰神受了重伤,血迹无法掩盖,天色将亮,我们只要循着血迹一路找去,它难逃一死!” 吴求道笑笑:“不用等到天亮,它的血液残肢在这里,我稍试手段,就能追上。” 一行人跟着吴求道往外走去,谁知道这五猖庙外突然闯进来一大堆人马,四人身后的庙祝女儿冲了过去,扑在领头那人的怀里哭诉,看来是那庙祝带人来找女儿了。 本来大家还觉得庙祝一定是心疼女儿,才甘冒风险闯将进来,谁知那庙祝听了女儿哭诉的内容,脸色大变,着急忙慌地跑到殿里,抱着那粗大的灰鼠前肢出来。 庙祝狠狠的打了女儿一巴掌:“你这反叛的臭丫头,居然跟外乡人合起伙来对付灰神,你对得起我吗你?” 他将女儿推倒在地,上脚就踹,一脚就踢得女儿痛哭流涕,还没等他继续动手,六臂头陀鲁茂就伸出了一只胳膊,抓住了庙祝。 吴求道站在旁边开口问道:“这大老鼠,是你从外面带来的淫祀?” “松手松手松手!”庙祝疼得大喊道,“不是我带来的,我本是岭南道柳州人,世代祭祀五通神,是此地的乡老特地高价让我请灰神来此镇祸啊!” 旁边的那些乡人都纷纷附和:“灰神五猖乃是我等特地请来的正神,乡人奉之久矣,岁奉以女,才无他虞。谁知你这失路之客,带着孽猫入境也就罢了,还敢伤我明神!太过分了!” 一个乡老杵着拐杖骂道:“此后灰神若是撒气在我们身上,你们外乡人拍拍屁股走了,我们本地人可怎么办?老夫来看,只能杀了你等,以祭灰神!至少也得缚送衙门问罪!” 乡老身后那几十个青壮齐声称诺,从墙上取下了绳子就要过来绑人,那些绳子原本都像是晾衣绳一样横跨庙墙两边,上面贴满黄符,有点像是东瀛神道教的注连绳或高丽萨满教的禁绳。 那些青壮还没走几步,一柄飞剑就“嗖”地一下飞了出来,将那些绳子一口气统统切断,然后稳稳停在空中,直指那个拄着拐杖的乡老。 乡老惊声尖叫起来,吓得倒在地上,拐杖都不管了,只是连连后退。 飞剑朝着乡老的方向慢慢逼了过去,吴求道缓步走去,喝骂道:“我原以为,你身为此地乡老,来到庙中,面对双方数十人众,必有高论,没想到,竟说出如此愚陋之语!” “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夫神,承天而为镇也! 各地的山君社神、水主灶王,就像是节度使受命于大唐天子而疆理天下。如果天子委派的节度使昏庸无道,沉溺渔色,天子不发怒乎?官员残虐于人,天子不讨伐乎? 那只大老鼠,你们叫他灰神,它就真的是神明吗?真神长着老鼠的样子吗?真神会被我一剑就砍下爪子,蒙头乱窜吗?如果它是真神,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是谁?” 听了吴求道的这番话,乡民们都愣了一下,对啊!灰神尚且能掌人祸福,我们害怕它回来报复;这个高来高去的剑仙比灰神更厉害,能把神爪都砍下来,我们怎敢跟他拿乔呢? 吴求道大喊道:“毛神淫祀,朝廷屡屡禁绝,亦为三教正法所不容,你们将那灰毛老鼠当作正神敬拜,使青春少女年年横死于妖畜,附近乡里饱受鼠害,积罪动天!” “我执正以诛之!安知不是上天派我来除魔的?还敢跟我说些不三不四的歪理,你!你!你!还有你!你们都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那些乡民吓得跪了下来,乱喊道:“小民不敢!请剑仙饶恕我等大罪!” 吴求道眼中爆出几道精光,恍若空中有霹雳炸响,大喊道:“如果你们听我的话,那就拿起刀枪跟着我,斩妖除魔,让你们江源镇永无老鼠娶亲、少女配祀之患!” “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 第113章 请神始末 “这……”要让乡民亲自去砍灰神,他们犹豫了。 “嗯?”吴求道操纵剑光,在一众乡民面前划出了繁复的轨迹,每个人都感觉到了那冰冷的杀意,最后飞剑顶在庙祝的脖子上。 庙祝吓得尿了裤子,哭喊道:“我招了!灰神不是正神,就是个妖畜!是我招摇撞骗欺哄了大家,其实它根本没有什么神力!乡民们,大家一起去杀了那妖畜吧!” 乡民们见那剑仙这会儿势大,不敢反驳,只能附和道:“愿从剑仙之命!” 吴求道大喊:“刀在手,跟我走,杀灰神,除妖兽!” 于是整个江源镇的男女老少都被早早叫醒,从中挑选出青壮数百人,执弓矢刀枪锹?之属,跟在吴求道四人后面,寻血而行。 找了大约二十里路,血迹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山洞里面。乡人们束薪燃火投入照之,看到里面空间不小,越有一个房间那么大。 众人仔细看去,一只比常人还要高大的巨鼠,不计尾巴,从头到脚八尺有余,腰大十围,又肥又壮,只是如今断了左前肢,躺在血泊里,浑身灰毛脏得要命! 灰毛巨鼠看到这么多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毛发炸起,嘴里发出“吱吱”的嘶吼声,威胁众人不要靠近。 乡人盯着逼他们来此的剑仙吴求道,希望他一道飞剑过去,将他们祭祀了多年的灰神砍死,但吴求道却说:“我杀它容易,可你们若想赎罪,总要让上天看到诚意吧?” 众人没奈何,只能听着当过兵的瘸腿老汉指挥,刀阵如林,小心翼翼地逼近了过去。灰毛巨鼠奋力向外撞去,想要突围,但毕竟失血过多,气力不足,还是死在了围剿的人群中。 吴求道念了疗愈咒,治好围剿过程中受了轻伤的青壮,然后让众人找来许多干柴,围着灰毛巨鼠堆成了一座篝火柴堆,等到差不多了,他嘴巴一张,吐出一道小祝融火,点燃柴堆。 巨大的火焰冲天而起,遇到了巨鼠体内的脂肪炸开火浪,一道黑烟直冲苍穹,熏黑了天空,以至于数十里外都能看见这烟气。 乡人们都愣愣地看着这巨大的黑烟,围剿巨鼠的时候,肾上腺素充溢大脑,还没很清晰的感受,现在灰神连尸体都被烧了,烧完之后估计那剑仙连骨灰都会扬掉,这时情绪便上来了。 有过来围观的老人和妇孺在偷偷抹眼泪,这些亲自杀了灰神的青壮也都面色不太好看,吴求道心里有些不爽,开口问道:“怎么?你们还怀念这害人的毛神不成?” 那些离得比较近的青壮被唬得一惊,讨好地看着吴求道说:“剑仙爷爷说笑了!” “对对对,我们哪里会对这毛神有什么怀念?” “就是,它害了这么多的妹子,恨它还来不及呢!” 吴求道眼睛一眯,这些乡民不老实,不知道背后究竟有什么秘密,若不纠察清楚,这野神淫祀之风说不定还会死灰复燃。 “剑仙不用想太多,我们并非怀念那毛神妖畜,只是害怕而已!”之前那个被飞剑吓得乡老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吴求道冷冷瞥了老人一眼:“害怕什么?” “怕它!”那乡老指着蹲踞在地上看热闹的狸花猫。 嗯?吴求道和突然天降一口大黑锅的大师兄对视了一眼,憋住笑:“怕它?” 乡老说道:“也不是单怕它,而是怕它们这些猫,尤其是这样智慧若人的灵猫!” 乡老开始向吴求道解释起江源镇之所以害怕猫的来龙去脉。 江源镇的历史渊源非常久远,西汉时已立县。那时人们误认为岷江是长江的上游,更以为此地是岷江的源头,故得名江源。不过到了本朝,藩镇乱制,江源县并到了唐兴县治下。 当然,这些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十年前,大唐养猫风潮正盛,江源镇上有许多猫,可以说那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养了至少一只狸奴。 但有一对老夫妇没有养猫,不但自己不养,还痛恨那些畜生。若有人问他们为何如此恨猫,他们就会阴阳怪气地回答: “我们不恨猫,反倒敬佩得紧!人言鸡有五德,猫亦有之!见鼠不捕,仁也;鼠夺其食而让之,义也;客至设馔则出,礼也;藏物甚密而能窃食,智也;每冬月辄入灶,信也。” 后来,镇上的猫开始出现失踪的情况,当失踪的狸奴越来愈多的时候,人们自然而然地也发现了那对老夫妇的怪异行径,但他们太老了,而且相依为命,没人敢去找两位老人算账。 直到有一天,一个挑货郎带着他的黑猫来到江源镇,他卖的琉璃珠挺招孩子们喜欢,所以他在镇上多留了一天,但第二天,他的猫不见了,有几个小孩告诉了他关于老夫妇的事情。 一个当年的小孩如今已经成了壮汉,他对吴求道描述:“那挑货郎离开小镇前对上天祈祷,嘴里叽里呱啦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 “我看到当时天空变了色,云彩聚成了一个巨大的猫头向那挑货郎点了点头!我觉得,他可能是个巫觋!而他祭拜的一定是位神通广大的猫神!” 当天晚上,镇子里的猫都消失了,但到了第二天早晨,所有的猫又都回来了。 过了七天以后,江源镇上的镇民才发现那对老夫妇已经死了,只留下一堆白骨,而且骨头上明显的咬印和抓痕,各式各样,不只是同一个动物所留下。 经过多日的争吵,镇民们认为是这些猫将老夫妇分食了,自那以后,江源镇就多了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不要杀猫! 这个潜规则出现以后,江源镇平静了一两年,但是总有不知情的外乡人和不听劝的孩童会违反这个规则,“不要杀猫”的规矩被一破再破,于是那群猫开始了复仇。 随着时间的流逝,死在那群恶畜爪下的人命越来越多,当有一年,连续死了八个男孩以后,江源镇人再也无法坐视不管了,他们必须做出有效的措施来改变这情况! 吴求道看着乡老,问道:“所以你们找来了那只大老鼠?” 乡老强调了一遍:“不是找,是我们特意从岭南道柳州请来了素有灵验之名的‘灰神’五猖!灰神,是我们自己心甘情愿请来的!” 吴求道压不住怒火问道:“那庙祝让你们每年献上一个青春少女作为飨礼,她们被吃的时候,也是心甘情愿的吗?” 乡老毫无愧意:“自从请来灰神以后,那些猫就都被赶走了,我们每岁只需配献一女,而全镇的大小孩童都能安全长大!全体镇民都感到心甘情愿!” “灰神,是被我们的诚意打动,才请过来的!” 第114章 上仙饶命,山魈供词 “你还在想江源镇的事情吗?”狸花猫走到吴求道脑袋边,这个角度仰头去看,它的猫脸跟吴求道的视线是颠倒的,看起来很有趣。 吴求道随意笑了笑,说实话,其实“灰神”鼠鼠有点冤,它虽然爱吃血食,但老鼠娶亲,送鼠鼠女人吃,完全是庙祝自己贪彩礼想出来的招。 但出于咬过人的狗就得打死的原则,吴求道还是把鼠鼠和庙祝一起送走了。 吴求道躺在另一支商队的马车上,沉默不语,没错,他们做完了委托,又找了一支经过的商队蹭马车了,这一次,在唐兴县本地牙行行头的吹捧下,商队领队对四人倒是颇为尊重。 至少,吴求道获得了一人独躺一辆货车的专项待遇,百无聊赖之下,他拿起了一个钱袋随意地数起了酬金。 这次出行,算是收获颇丰,不但揭了“长坪山除鼠患”的黄榜,还揭了唐兴县县衙发布的“江源镇送灰神”的地榜,另外乡人们杂七杂八的吃食土产等就不算在内了。 倒是杀了庙祝以后,那些钱都分给他女儿跟受害女子家里,四人一分没拿。 长坪山除鼠患的酬金是二缗铜钱,四人平分,各得五百文;送灰神的酬金累计达到了六百四十七两银子之多,吴求道一人就拿了六百两,剩下四十七两零头让张天勤三人自己分。 这么多银子肯定是不好携带的,所以张天勤就带吴求道找了一家钱庄,将银子换成了金锭,1万文铜钱=10缗铜钱=10两银子≈1两金子,所以六百两银子只换来了五十九两金锭。 据钱庄那边说,自从两税法取代租庸调制以后,铜钱渐渐供不应求,以至于“钱重物轻”,从几十年前起,金银就开始流入市场以弥补铜钱之缺乏。 再加上自从安史之后,各地藩镇私铸铜钱之风兴盛,各地铜钱折抵的价钱都不一样,所以像吴求道这样将银两换金子的行为,虽然看似吃亏,其实却更保值。 如果这笔巨款拿给一个普通大唐农家,按理足够他们买上十几亩良田,再建一个大宅子,剩下的钱还能在县城与人搭伙买个铺子传家,一下子跃升到地主阶级了。 但吴求道却知道,这种可能性并不存在,且不说本地自有错综复杂、互相勾结的士绅阶层,不会容许农夫轻易变成地主,而且你要去衙门公证画押,怎么说也要刮下你一层皮来。 包揽词讼的胥吏,加上欺压平民的致仕官员、兼并土地的地主豪绅、违抗钱粮的耆长里正、武断乡曲的宗族乡老,合起来就是所谓的“士绅”、“乡贤”。 自古皇权不下乡,这些乡绅才是广阔乡村的真正主人。 除此之外,在唐末的背景之下,还有逼催重税的税吏差人、强征青壮的军事藩镇、劫财害命的山匪强盗、祸害百姓的淫祀邪祟、残虐凡人的炼气修士,普通人家想要安生过日子并不容易。 而且作为穿越者的吴求道还知道,各地起义造反之事层出不穷,这大唐的国祚,已经危如累卵了,到时候,天下大乱,普通百姓更是欲乞活而不可得。 算了,不想这么远了,越想只会让自己越难受,至于江源镇日后是否会再起波澜,也与他这个牙行游侠无关了。 由于此时道路不便,所以这次回成都府的路,走的还是同样的官道,再次经过了当日各地山魈聚会的那间破庙,附近人烟稀少,不好宿营,所以这支商队也决定去山上破庙里住上一晚。 吴求道随便扫了一眼附近,看有没有精怪强人埋伏四周,谁知道居然真看到山林中有人影憧憧,他随口报了个人有三急的借口就追了过去。 追了一会儿失去了踪影,他也不急,剑指划过眼皮,开了“洞明法眼”:“闭目养神应求静,心存已炁门自生。渣滓提净药方纯,泪管输通眼更明。收视返听,外观万境,开!” 法眼一开,果然洞明,吴求道一下子就看到了逃窜的人影,身纵剑光飞了过去,落于人影逃窜方向的前面,抬眼一看,果然还是一只山魈。 只是这些山魈全都没有五官,眼睛的位置只有两个大窟窿,看起来好像长得全都一样,所以吴求道实在认不清眼前这只山魈究竟是谁。 吴求道好奇问道:“当日那么多的山魈同聚一堂,你是哪一个啊?” 那山魈吓得跪下求饶:“上仙饶命,我……我是王泗镇的镇神毛生,那日并未……并未有对上仙冒犯,我还,我还拿了一碗猴……猴儿酒,要给上仙品尝!” 吴求道挑了挑眉,问道:“上次你没回来吃三牲祭品算你运气好,来的那几个都被我一剑挑出了心脏而死!我问你,当日为何要说什么‘万物归一者’的奇怪异闻,想给我洗脑是吧?” 山魈在地上连连磕头道:“我等确实是密教中的寂怒护法,修习《成事续》、《行续》、《瑜伽续》、《无上瑜伽续》四部密续!其中本就内含金刚乘中万物归一之佛陀密法!” “因上仙无故闯入我等所造幻梦,故而心血来潮,想度上仙入我密教之中,以得无上乘智慧灌顶!此乃绝圣弃智之密续部佛法,我等绝无害人之心啊!请上仙明鉴!” 吴求道听得头疼,什么金刚乘瑜伽乘的,他多多少少有点明白了,总之就是藏传佛教密宗混合了吐蕃苯教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还灌顶,灌你个头的顶! 他撇了撇嘴,又再问道:“就算你们是心存善意,想要度道入佛,传授我什么无上乘智慧佛法,但乘着大家被你们催眠之时,搞出挖心杀人的邪魔仪轨出来,这总不是我冤枉你们了吧?” 谁知那山魈毛生听了这话,还真的直说自己委屈:“杀人挖心的行径何等野蛮?我等再怎么说也是蜀中有名号的山君镇神,实在不至于此啊!” “再说这同心庙乃是我等聚会之所,若真要吃人心尝尝鲜,大可让信众奉上,何必亲自动手,平白污了庙宇呢?便是凡人,也不会在会客桌旁杀鸡宰牛吧?多脏啊?请上仙明鉴啊!” “嗯?”吴求道本来没想着这山魈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结果听到这番辩屈,好像还真的挺有道理啊! 如此说来,难道那杀人挖心的不是山魈?虽然这些淫祀毛神个个害命无数,杀上几个也不算冤枉,可光是杀了眼前这一只山魈也无济于事,关键是挖心迷案并未解开! 这样算下来的话,到底是谁杀的人、挖的心? 第115章 天黑请闭眼 其实也没什么好猜的,当时现场若排除山魈,除了商队成员,就剩飞贼队长张天勤、六臂头陀鲁茂、粟特人何德森三人,再加上吴求道自己跟大师兄所变化的狸花猫。 若说是除此之外还有外人进来下手,其实也不大可能,因为连大师兄这种积年炼气士,猝不及防之下,都被这些山魈的幻景催眠,如果不是师兄多少练过一点《黄粱入梦术》都醒不来。 如果连大师兄都会遭了毒手,那么吴求道不认为随随便便来几个外人,就能轻易躲过这些山魈的催眠天赋! 更重要的是,幻梦结束之时,十几个山魈都是匆匆忙忙跑走,那些外人却不见踪影,这是外人说最难以自圆其说的地方! 就算外人不怕催眠,又提前离开了,但也解释不通一个地方!当日只死了五个人,为什么外人只杀五个人?很没道理啊! 吴求道觉得,这情况更像是有坏人藏在同心庙中,刚刚挖了五颗心吃掉,还没继续出手,大师兄就及时喝醒幻梦,打断了那坏人的行动。 他思考了多久,那山魈也跪了多久,终于,山魈听到了吴求道开口:“毛生,我要你与我演一场戏,找出真正的挖心凶手,你可愿意?” 山魈如闻天籁,也不与吴求道讨价还价,直接磕头感谢道:“小神当然愿意!” 吴求道回来以后,没想到整个商队都呆在原地等他,没有直接上山,有些惊讶。 于是吴求道用了下山时师兄教的束声传音窍门,将此事传给师兄,听完之后,那狸花猫朝着吴求道的方向点点头,窜入山林不见踪影,不多久,天空划过一道剑光。 看到剑仙回来,新商队的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地跟他打招呼,吴求道随意点头回礼。 张天勤发现吴求道养的狸花猫跑了,他刚刚经历了江源镇大战灰神的经历,此时想起江源镇群猫杀人的故事,不由心底一慌,跟吴求道说起了此事。 吴求道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就躺回了自己的专属座位。 夕阳落下过了一个多时辰,也就是大约一更天的时候,商队已经全都宿在了同心庙里,但大家还没有睡意,都是走南闯北的青壮汉子,聊来聊去的无非就是些下三路的荤段子。 有个镖师学的乃是佛门功夫,故而存了许多佛教的荤段子,他说道:“你们都知道,乡间有人向各家收粪,买来沃土肥田;但恐怕不知道,寺庙里卖粪,可索倍价!” 有捧哏的汉子问道:“这是为何啊?” 那镖师笑道:“此粪与他处不同,尽是师父们桩实落的,泡开来一担便有两担。”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连连大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镖师想了想,就又说了一个:“还是那庙里,天色已晚,有老僧去后园子里出恭,误被笋尖搠入臀眼,乃唤疼不止。小沙弥见之,合掌云:‘阿弥陀佛,天报也。’” 吴求道听了笑出声,好家伙,这不是跟后世那些神父笑话如出一辙吗? 众人还想听,但镖师摇了摇头,合掌说:“阿弥陀佛,泄露天机,便有天报,实在不能再讲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还想撺掇,可镖师实在不肯,只能作罢。可如此一来,他们后面讲的段子都没镖师说的那几个有冲击力,便纷纷失了兴致,讲起了鬼故事比胆大。 那些浑人说荤段子的时候,吴求道躺在睡袋里没动,只是偷听那些天南地北的下流段子,默默存到自己的荤段子素材库里,听到众人开始讲鬼故事,才发了个暗号。 就在所有人被鬼故事吓得心跳加速之时,破庙大殿内的山魈塑像突然扭了扭身子,从身上掉下许多灰来,吓得众人尖叫起来。 那巨大的泥塑山魈像从莲台上走了下来,坐在篝火前发出而来“砰”的一声巨响,它环视左右开口道:“我乃此地山神‘毛生’,今日能与诸位共聚一堂,也是有缘!” 有个胆大的汉子结结巴巴地问道:“不……不知山神现身,有何贵干?” 那泥像脸上居然显出笑容,边说边有灰尘落下:“我想与你们玩一个游戏!” 游戏规则很简单,山神还是山神,但在场所有人都要扮演前一支在这座同心庙住宿过的商队成员,但是,在这些商队成员中,会有不确定数目的狼人。 每到夜幕降临,所有人都要闭眼,不许偷看,不许听声,而狼人方将会在这个夜里除掉一名商队成员,吃掉死者的心脏。 天亮以后,所有人轮流发言,寻找可能是狼人的对象,然后投票将一人处死。 当狼人的数量与普通人的数量相等时,那么狼人方就将取得游戏的胜利! 山魈毛生随意挑中了吴求道,让他弄了一堆纸条,上面写好两种身份,让大家随意抽签确定身份,当然,这一步是吴求道故意做过手脚的。 最后,抽到狼人身份的共有4个人,分别是张天勤、鲁茂、何德森,还有吴求道。 山魈毛生喊道:“天黑请闭眼!” 所有人都乖乖将眼闭上,耳朵盖好,不敢违逆山神所设的游戏规则。 “狼人请睁眼!”毛生又说。 于是张天勤、鲁茂、何德森、吴求道四人不得不尴尬地睁开了眼睛。 山魈嘴角一咧,笑道:“狼人请选择杀人目标!” 张天勤三人不熟悉规则,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不知道选谁才好,还是吴求道指了指新商队的领头,然后大家才连忙跟着指了那个领头。 “狼人请闭眼。”山魈等四人闭上眼睛以后,再说道,“天亮了,大家都可以睁开眼睛了,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昨天晚上狼人杀了一个商队成员。”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是谁被杀了,更关键的是,狼人究竟是谁。 山魈伸手抓住了商队领头,拉到了面前,那领头人疼得“呜哇”大叫,但山魈毛生丝毫没有怜悯,一爪戳进领头人的胸口,抓出了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塞到嘴里吃掉。 “很可惜,昨天晚上死的那人是你!” 第116章 狼人请睁眼 看到领队被山神挖心杀死,众人都吓得站起来,转身就要逃跑。 谁知刚刚冲出庙门,迎面就是一座高山般巨大的石像,与庙中山神长得一模一样。 由山峦组成的巨大脸庞朝同心庙方向逼近,遮蔽了天上的月星,留下巨大的阴影,那神像呵呵一笑,脸上山石泥土抖落,用洪亮的伟声大喊:“你们要逃到哪里去?” 众人吓得腿软,坐在地上一时站不起来,庙中的泥塑山神也走了出来,将众人一个一个地拉回到篝火旁,笑道:“游戏还没结束,你们急什么?” 待到所有人都坐回原位以后,天上那尊巨大的山神石像喊道:“现在每个人轮流发言,最后总结发言,将一个你们认为最可能是狼人的成语投票杀死!” 吴求道率先发言,说:“我先给大家打个样啊!我是良民,大家不要选我,只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把狼人抿出来的!” 于是后面的人都跟着吴求道说类似的话,最后讨论发言的阶段,吴求道多次找人聊天,寻找有没有聊爆的成员,可惜大家都很实诚,没什么能捉的点。 理所当然的,吴求道被集体投了出去,山神便将吴求道捉过去,生生咬下了脑袋。 泥塑山神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哈哈一笑,再度说出一句:“天黑请闭眼!” 众人心中恐惧,捂住耳朵闭上眼,又闻得山神喊出一句:“狼人请睁眼!” 吴求道睁开了眼睛,看看身边正在推自己的狸花猫,笑道:“师兄,不用推了,我醒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狸花猫口吐人言:“我去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那个商队全都死在路上,货物全没了,而那五口棺材大开,里面的尸体也不翼而飞,看来是诈尸了。” 吴求道叹了口气:“果然不出我之所料,现在就看他们谁能看破梦境,谁就是那夜的凶手!” 可惜直到狼人杀游戏结束,吴求道也没有看出任何异常,山魈毛生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演,只好看着吴求道的方向,寻求帮助。 吴求道对着山魈毛生说道:“把他们都放出来吧!” 当商队众人从梦中醒转以后,看着彼此,一时分不清如今到底是现实还是另一重梦境,都愣愣地坐在地上不敢轻举妄动。 吴求道站起身来,拍了拍掌,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然后说:“非常抱歉,将大家引入这场幻景之中,但为了捉出此前挖心害人的凶手,我不得不下此决定。” 他看着张天勤三人,说道:“但那凶手确实厉害,一入幻境,就觉察到了自己身在梦中,所以什么破绽也没露出来,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你说呢?” 张天勤愣了下:“小剑仙,您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我是什么意思啊?” 吴求道笑了笑:“你们演技很好,一开始我都被骗过去了,一直到毛生落我手上之前,我都没想到你们。当日乱杀一气,倒把真凶的信息给遗漏了。” 鲁茂和何德森看向队长,张天勤皱眉看着吴求道,摆了摆手,示意少安毋躁。 吴求道说:“过了这么久,就算有什么遗留的证据,也来不及了。可惜了头前那支商队,整整三十二人,死得一干二净,还有价值几百两的皮毛货物,全都不翼而飞。” “那五个挖心而死的死尸已经诈尸跑了,我现在不过是亡羊补牢,想要抓出藏在队伍里的老鼠而已。老鼠毕竟是老鼠,躲得再深也藏不了身上的臭味。” 吴求道微微一笑:“张队长,你可知你们在那幻境之中犯了什么错吗?” 张天勤站了起来,扭了扭脖子,好奇问道:“在下不知,还请小剑仙解惑。” 吴求道说:“说穿了也很简单,你们装得太过头了。前几日那挖心案你们是亲身在场的,但在梦中,你们言行举止却与商队其他人别无二致,像是根本没印象一样。” 张天勤叹了口气:“想不到遗漏在这里,我们三人一心想撇清自己的嫌疑,可反倒弄巧成拙了,看来还是小剑仙您厉害,不愧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 吴求道和狸花猫对视一眼,表情严肃下来:“真是你们?” 张天勤三人愣了一下,粟特人何德森说:“鬼将,他好像是诈我们啊!” 吴求道笑了:“没错,我一开始就认定你们三个有问题,可你们演技太好,我愣是看不出问题来,什么‘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完全就是在唬人!没想到你们这么沉不住气!” 张天勤将脸拉了下,竟是批了一张人皮,他露出人皮下恶犬般突起的前颚,浑身满是风干后干瘪的肌肉,微微一笑:“无所谓了,小剑仙,你可知道我等为何明知你是剑仙还如此有恃无恐吗?” 吴求道挑了挑眉:“哦?难道你们还有什么依仗不成?就不怕我飞剑之利吗?” 张天勤笑道:“小剑仙,你看看你还能动不?哦,我忘了,我这定身术实在了不得,你现在怕不是连张嘴说话都做不到了,敢问小剑仙还如何用剑啊?” 吴求道愣了下,果然无法操纵身体,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余光一扫,张天勤身上扯下来的人皮不知何时卷到了自己的脚踝处。 卧槽,这群家伙哪来的?玩的比钩提子还欢啊!定身术,这是神话里孙悟空欺负七仙女的招式啊!这跟催眠app、时间停止一样,都是**三大绝技之一啊! 钩提子啊钩提子,你一个名门正派,你怎么回事啊?输完师弟输昆仑,输了天狗还输给这一群乱七八糟的邪魔外道,在输下去没人输了! 那些商队成员看到张天勤人皮之下的豺狼脸,吓得尖叫,疯狂往外跑去,可张天勤毫不担心,挥了挥手,那头陀鲁茂就跳了起来。 “臂遮云天!”鲁茂喊了一句,六只大手用力鼓劲,残影挥成一片肉伞,边跑边抓,很快就将逃跑的商队们都捉了起来。 回头再一看,刚才那个威风凛凛的山神“毛生”已经逃得不见身影,只在山林之中远远传来一句:“敌人势大!请上仙恕罪,小神先走一步了!” 第117章 毕舍遮教,食人饿鬼 “鬼将,那家伙逃了怎么办?要追过去吗?”粟特人何德森开口问道。 张天勤摇了摇头:“一个小小毛神而已,便是到处去说,又有谁会信啊?番鬼,你去把那只灵猫捉了,省得出什么麻烦。” 何德森点点头,大跨步跑去要捉住狸花猫,可狸花猫轻轻一跳,就蹿到了房梁上面,气得何德森大喊:“孽畜!我知你听得懂人言,快给我滚下来!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张天勤暗骂了一句,说道:“番鬼,你行不行啊?不行让六臂鬼上!” 何德森有些生气,转过头来对着房梁吐出一口长气,那口气喷到哪里,哪里就开始结冰,空气冷凝出小水珠,让他喷出的那口长气显出轮廓,那气喷到狸花猫的脚上,直接冻成一块冰。 狸花猫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冰,有些不耐烦,直接从嘴里喷出一团纯阳火,融化了冰块,见何德森嘴里还在喷冰气,它也不惯着他,直接用纯阳火将何德森点成了一团火球,烧成一句焦尸。 吴求道看到这里,心中暗笑,好家伙,趁我不备阴了一把也就算了,待会儿等你们杀了我一解控,自然有你们的好看,结果非要往大师兄身上开团,你不死谁死啊? “什……”张天勤嘴巴一张,愣在地上,这只狸花猫是何方神圣? 狸花猫口吐人言:“小师弟,我知你必然又想着,用自己天生的异能来做依仗翻盘,但还是希望你以后做事之前谨慎一些!” 猫嘴中飞出一根细针,那细针越变越大,成了一柄细剑,砍断了卷在吴求道脚踝上的人皮,又转了几下,在张天勤和鲁茂的手筋脚筋处戳了几下,两人立时扑倒在地,疼得大叫。 “明明已经知道这三人乃是邪魔妖人,为何还离得这么近,以至于中了人家的突袭,动都动不了,若不是你有那依仗,此时便是有十条命都不够人杀!江湖险恶,三思而行啊!” 吴求道扭了扭脖子,听着大师兄的劝诫,脸上也有些微微发红,他差点又浪翻船了,这个锅的确是自己,好端端的仙侠世界,非要玩什么神探破案的把戏。 他顾不得解救那些商队成员,吸取教训,弹出两颗黄豆,化作豆傀,先一步走到张天勤和鲁茂身边,检查了下他们嘴巴里,头发里有没有什么自杀的药物或害人的暗器。 那粗壮的六臂头陀虽然手筋脚筋都断了,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但仿佛感觉不到疼一样哈哈大笑:“小子,你胆子也太小了吧,不如当面过来与我一叙啊?” 吴求道问道:“你们就当我胆子小好了,行了,现在大局已定,若不想多受苦楚,就老实交代你们都是哪来的邪魔歪道吧!” 张天勤还在叫疼,鲁茂却呸了一口唾沫:“若是好汉,就当面锣对面鼓,叫两个傀儡过来算是什么回事?” 吴求道稍稍走近,鲁茂就一口浓痰吐过来,结果被豆傀飞身挡住。 “有意思吗?”吴求道叹了口气,让豆傀将鲁茂一根手指慢慢碾断,疼得他额头冒汗,“反正你手多指头多,还有,我算算,加上脚趾头,还有39根,咱们慢慢玩。” 鲁茂疼得抽搐,却还是喊道:“有意思,可有意思了!” 吴求道皱眉问:“你们就不怕死吗?豆傀,给两位都上点料。” 谁知鲁茂那已经碾断了两根手指,张天勤才刚被碾了两下就服软告饶:“小剑仙,剑仙爷爷,我服了,我服了!他不怕死,我还怕死哦!我说我说!” 鲁茂抬起头大骂:“张天勤你这个软蛋!如今落到人手里,难道我们还能有好下场?若被人知道是你泄了密,就不怕上头发怒杀了你亲眷吗?” “闭嘴!”张天勤厉声反骂,“不过是几个婆娘子嗣,死便死了,又有何惧?老子天下布种,别的不多,就私生子多得是!天大地大,都比不过老子自个儿大!” “我他娘之所以要入这劳什子的毕舍遮教,就是怕疼怕死!如若不然,我大可以去修道学佛,还跟你们这些没脑子的外道邪魔混在一起干嘛?真是一群粗蛮伧夫!” 张天勤讨好地看向吴求道,问:“小剑仙,我若是说了,能活吗?” 吴求道好笑地看着他:“这得看你的诚意,你看前面我不就饶了一只山魈吗?” 有了这铁一样的明证,张天勤显然放松了许多,他开始介绍起自己参加的,一个名为“毕舍遮教”的邪恶食人邪教。 这教派崇信的乃是饿鬼王“毕舍遮”,祂是活着的死亡,腐臭的黑暗,有时祂会化作一只镬身无足的无目巨人,每当祂出现时,所有的火和热都会被卷走,只剩刺骨的寒冷和凝滞的空气。 传说毕舍遮佛是世间第一位死而复生的神祇,所以掌管着天下间所有的不死之物,故而入这毕舍遮教便能获得长生,贪生怕死的张天勤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入了教。 吴求道好奇地问道:“这长生,是能活多长?” 张天勤答道:“《长阿含经》说‘饿鬼寿十万岁,多出少减。’《正法念处经》则说鬼寿五百岁,以人间十年为一昼夜,那就是一百八十万年,总之都算是与天同寿、长生不老了。” 艹!吴求道转头看向狸花猫,显然是在说,你们要死要活地修道,不就是为了长生吗?为啥不干脆入这毕舍遮教啊?张天勤这种货色都能活几万岁呢! 狸花猫反瞪了他一样,说道:“师弟,不要忘了,世上八万四千法门,修行必受代价!你且问问他代价是什么?” 张天勤答道:“回禀小剑仙与这位猫仙,这毕舍遮教中有一《圣教典仪》,乃是教授信众通过杀人、降灵、食尸、奸尸等仪轨,向饿鬼王佛祭祀的经卷。” “若要将自身转化为饿鬼之身,则需修行《三十六路饿鬼大轮经》,经中有三十六品饿鬼修行法,我所修行的就是第十二路《啰讫吒修持经》。” 原来这“啰讫吒”乃是梵语,翻作诸夏语意思是“食血饿鬼”,修持此法,须以血涂泥而祭供饿鬼王佛,每月杀生血食,否则将受血沸内焚之苦,烧痛至死。 第118章 三十六路饿鬼大轮经 张天勤之前之所以要杀人挖心,就是为了生食心头血,以解每月血沸之苦。 当时他发觉有异,从梦中醒来,见众人都被山魈迷晕,恰好自己这月还没喝过心头血,便起意挖心喝血,大不了最后把事情都推给山魈作怪嘛! 其实当时他本还想继续挖几颗心过过嘴瘾,谁知道那灵猫竟有动静,便连忙倒地装晕,舔干净手上和嘴边之血,果然不久后吴求道就醒了。 张天勤算的倒是没错,事后商队众人和最强战力小剑仙吴求道都没怀疑到他头上。 吴求道眼皮挑了挑,这是转化成了佛门吸血鬼啊,虽然没了害怕阳光的臭毛病就能长生,但每个月都得杀人喝心头血,听起来限制挺大的。 不过据张天勤所讲,这三十六品饿鬼修行法修成之后,的确对战力增幅很大。 比如第三十六品的《魔罗迦那经》,修成杀身饿鬼,即能坏人修行,只需对着敌人大发恶声,便能将对方一身内气消融,他一身功力无法施展,自然任你宰割。 但每次发动魔功,便须挖下身上一件器官献予饿鬼王佛,是为“杀身”。祭献之后,便是有天人施药,挖掉的器官也再长不回来了,因此修此经者,多盲聋瘖哑,永受残疾之苦。 或是第三十三路《赊摩舍罗经》,修成食热饿鬼,便能头生赤角,口吐热炎,练出铜头赤角、罗刹金身的身异神通,乃至背生双翼、脚踩热烟,空行四方而无阻。 但修此功须受三种大苦:一者须常食冢间烧死人处热灰,以解热恼积食;二者须头冠铁棘,颈贯铁鬘,持火遍烧其身,及至融烂而又复生;三者乃受诸虫唼食,再持刀杖打斫,日受楚痛。 张天勤自己习练的这第十二路《啰讫吒修持经》,修成食血饿鬼后,每月须食生人心头血,以解体内血沸之苦,但也获得了画皮拟形、触肉定身的能力,以及饿鬼之身的长生寿命。 吴求道问道:“你怎知这几万岁的饿鬼寿命,不是毕舍遮教的吹嘘呢?” 张天勤苦笑道:“因为许多长老,自述是从三皇五帝之时活到今日的人瑞。我入教已经一百七十年,此间曾在教中偷偷查访,发现至少五六百年之内,见过这些长老的人证物证都是清晰可见的!” 吴求道皱了皱眉,如此说来,饿鬼之身至少几千年的寿命是有保证的,这个诡异的仙侠世界,获取长生的难度比他以前读过的仙侠小说低很多啊! 别看那些爽文主角轻轻松松就能越级杀敌、渡劫飞升、证道长生、成佛作祖,可剧情看不到的地方,十有八九都是无法破关,眼睁睁看着自己寿尽而死的绝望修仙者。 结果在这个世界,随便找个邪教修习一个邪异功法,转化成非人之躯后,就能获得超过大部分爽文小说主角的寿命,虽然也有很多附加条件,但比起长生来说并不算什么。 吴求道又问:“那我们要如何找到这毕舍遮教?” 张天勤劝诫道:“我知小剑仙生性嫉恶如仇,但这毕舍遮邪教存世已久,其中积年老怪为数不少,又有邪佛庇佑,还是不要贸然出手为好。” 吴求道点点头说:“这我当然省得,不过我问你答便是了,哪来这么多废话?” 张天勤没奈何,只能解释他们这毕舍遮教平时并没有什么总舵分部,而是靠的入梦游天之术,彼此交流,非要说什么总部的话,那也是在太虚仙境之中。 毕舍遮教徒所聚之处,名为藏骸所,位于色界十八天的竺落皇笳天中,一处不知名之所在,反正张天勤自己入梦之时,没有出过藏骸所。 教中若有将《三十六路饿鬼大轮经》修至大成者,便可荣升至长老之位,可肉身飞升,那些长老穿着粉色的带冠长袍,面带银制骷髅面具,永居于竺落皇笳天藏骸所之中,侍奉饿鬼王佛。 当然,教中也有传说,凡间也有许多地下坟茔深处,可直通太虚仙境的藏骸所,但毕舍遮教信众分为神使、长老、富单那鬼、鸠槃荼、鬼将、鬼众,以张天勤的级别还接触不到这种机密。 吴求道愣了一下,直通天境?这不是三师叔姬尘告诉他的洞天福地特征吗?难道毕舍遮教也掌握着,即使绝地天通以后还能连接天地的洞天福地吗? “那么,还剩最后一个问题了。”吴求道微微一笑,“把你所知的《三十六路饿鬼大轮经》经卷内容写下来给我。” 张天勤脸色微微一变,但还是讪笑着问道:“小剑仙,您说话算话,写完这经卷,就会放过我的对吧?” 旁边的六臂头陀鲁茂哈哈大笑:“张天勤,你这个傻卵,你以为这样有问必答,就真的能活下来吗?你等着吧,等我死后回归饿鬼王佛怀中,必要向我王奏报你这卖教行径!” “闭嘴!”张天勤骂了一句鲁茂,然后对着吴求道说,“小剑仙,你们乃是名门正派,一心斩妖除魔,必然一诺千金,绝对不会骗我的对吧?” “我不会骗你的。”吴求道说,“否则便叫我天厌地弃、天杀地灭!” 张天勤放下心来,忍着手筋被戳断的疼痛,默默写下了《三十六路饿鬼大轮经》的内容,交到豆傀手里。 吴求道刚想接过那厚厚一叠纸张,却听得张天勤说:“慢!” “小剑仙,其实我在经文关键处中,埋下了七十二个错漏之处,若是你能信守诺言,让我与那山魈一样,得脱性命!三天之内,我就会寄信送到此庙,将其中错漏指出,你看如何?” 吴求道“嗯”了一声,然后一剑戳在张天勤心口:“我看不怎么样。” 张天勤捂着心口,边吐血边骂道:“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不怕练错经文吗?” “对正人君子我才一言九鼎,对邪魔外道我向来是不管什么江湖规矩。”吴求道冷笑,然后凑近张天勤耳边说,“何况我好好的人不当,干嘛要练这魔功去当鬼啊?” 张天勤倒在地上,嘴里血越流越多,面目狰狞地骂道:“你违背誓言,必遭天厌!背信弃义之辈,天厌之!天厌之啊!” 第119章 虫尾巴,小剑仙 吴求道呸了一口,然后看着六臂头陀鲁茂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有!”鲁茂哈哈大笑,“老子告诉你,我在十八层地狱里等你!” “噗嗤”一声,飞剑划过了鲁茂的脖子,一个光头骨碌碌滚到一旁。 “没文化就是没文化!一会儿说死后回归饿鬼王佛怀中,一会儿又说要在十八层地狱里等我,你都不觉得自己前后逻辑矛盾吗?”吴求道冷笑,“杀了你也是为达尔文进化论做贡献!” 狸花猫一跃而起落在吴求道脚边,开口问道:“小师弟,你让张天勤将经文默写下来,不会是真的起意想修炼这《三十六路饿鬼大轮经》吧?” 吴求道摇摇手:“当然不是啦!我不都说了,好好的人不当,我干嘛要拜个邪佛去当饿鬼夜叉啊?我让他默写经文,主要还是为了了解一下,不如下次又翻车就不好了。” 狸花猫点点头:“那就好!” 旁边围观的商队领头人见状跑了过来:“神仙爷爷,这些恶鬼都消灭干净了吗?” “没有!”吴求道瞥了他一眼,嘴巴一张,吐出一团小祝融火,将三具尸体全都烧成了一滩骨灰,然后掀起一阵狂风,扬了他们的骨灰,才道,“现在消灭干净了!” 事件了结以后,吴求道回收了两只豆傀,他也懒得再去追那跑路的山魈毛生,再怎么说它也算是帮自己查清了真凶,这次就放过它,下次遇到了该宰还是得宰! 和上次一样,整支商队是不敢再在这个破庙里睡下去了,连夜赶路,跑到了一个小村子勉强对付了一夜,说来也是好笑,跟之前那支商队找到的村子是同一个。 到了早上,大家打着哈欠继续赶路,出门在外遇到些问题都是难免,踏地不知高低,逢人不辨生熟,都是三四十岁的汉子,一晚没睡好也都顶得住。 就这样,吴求道跟着商队,一路慢慢悠悠的往成都府去,由于商队人马不少,路上不长眼的蟊贼山匪倒是都没不识趣地跳出来,倒是有些拦路要钱的穷刁民,也被随行的镖师打发了。 一转眼十天过去了,众人终于看到了成都府的城墙,这支商队跟之前一样,还是没有进城门,躲在城外找了个地方暂歇着,只有领队带着几人进城谈买卖。 吴求道拿着张天勤三人的牙行铭牌、商队和当地县衙开具的罪案证明,还有唐兴县牙行那边拿来的地榜和黄榜两张回单,走进了成都府牙行行馆。 接待姑娘看了看委托记录和其他队员的铭牌,好奇地问了一下:“吴少侠食安办?你是说……‘飞天夜叉’张天勤、‘六臂罗汉’鲁茂、‘番胡子’何德森三人都死了?” 吴求道点点头:“对,都死了,这是通财商队和唐兴县县衙开出的证明文书。” 接待姑娘看了看证明文书,又惊讶地喊道:“他们都是你杀的?” 这话一说,行馆里的那些闲汉就都炸开了锅,有的人还记得张天勤一伙儿和吴求道这人,毕竟他容貌俊美,当时也是在行馆里闹出了点动静。 “好家伙,我就跟你说了,独夫不足信,千万不能跟他们搭伙!” “可惜了那六臂罗汉鲁茂了,我曾与他们一起搭伙揭过榜,那鲁大师确实心眼实诚,当时死了不少弟兄,都是鲁大师自己一个人挖的坑,给弟兄们收尸。” “独夫一人,比毒蛇还要恐怖!记住了,看到了这种人都离得远一点。” 吴求道也听到了行馆里的讨论时,他又不聋,他无奈地提高了一点音量:“姑娘,你倒是把文书看看完啊!他们三个都是食尸邪教的信众,当时他们已经对商队出手了,我是正当防卫!” 那接待姑娘吐了吐舌头,笑道:“不好意思,我只是一时惊讶。那这样的话,这地榜‘唐兴县送灰神’和黄榜‘长坪山除鼠患’的揭榜点数就要落到你一人头上了。” “这点数积算下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大天干,恭喜你啊!你要从第十等癸干,一举跃升到第五等戊干了!”接待姑娘笑道。 吴求道摆摆手:“好好好,这种事情随便啦!” 接待姑娘又问:“既然原来的队员全都死了,那现在这个‘五百寿’队就剩你一人了,请问你还要保留这个建制吗?” 吴求道反问:“组建队伍和单人接标有什么区别吗?比如揭榜点数还有委托酬金什么的,会有提升吗?” 接待姑娘摇摇头:“这倒是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五百寿’之前多少打响了一些名号,可能会有客人指名让你们接标,但你都升到了戊干,这点名气也不算什么了。” 既然没什么区别,吴求道也不在乎这点名声,直接拒绝了。 确定了队伍解散的事宜后,接待姑娘要将吴求道的信息进一步录入到名册中,说他现在升到了戊干,已经进入了牙行豪侠榜的尾巴,龙、虎、蛇、虫四榜中最后的虫榜。 “牙行豪侠榜?”吴求道好奇问道,“不知这龙虎蛇虫四榜每榜都有几人啊?” 接待姑娘解释道:“挺多的,主要是能完成地榜委托的游侠不多,所以你一下子就进入了虫榜。” 大唐注册游侠大约五六万,其中比较活跃的有两万多,这牙行豪侠榜之中,龙榜十人,虎榜百人,蛇榜千人,虫榜三千人,能够上榜的只有四千多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如今吴求道这种做了一两件委托,就一下子跳进虫榜的,只能屈居虫榜末位,要等后续委托的情况才能确定升降情况,每轮都有三五百人,牙行里管这些人叫“虫尾巴”。 别看“虫尾巴”似乎不好听,但能冲进虫榜,与其他几百人并列末位的游侠,在江湖上也算是有点名望了。 接待姑娘让吴求道自己起个诨号,这也是要录入名册的,吴求道想了想,还是报了“小剑仙”,虽然这诨号是当日随意起的,但还挺贴切,年纪小的剑仙,可不就是“小剑仙”嘛。 这边信息刚刚记录完毕,外面就一阵吵闹,一个藩镇士兵闯了进来,大声喊道:“小剑仙吴求道是哪位?剑南西川节度使衙门有请小剑仙!” 行馆里的闲汉们还在彼此打听这是哪位人物?听都没听过,偏偏外号起得这么响亮。 吴求道站了出来:“我!我就是小剑仙!” 第120章 前节度使,相请豪侠 吴求道跟着那士卒一路疾走,来到了剑南西川节度使府邸。 “我是管家边咸,这位小友,一定就是刚刚替唐兴县除了积年大患的‘小剑仙’吴求道吴少侠吧?”刚一入门,就有一个管家迎上前来,着急忙慌地跟吴求道介绍起了情况。 原来西川节度使路岩本是当朝中书令,封魏国公,但右仆射韦保衡乃是先皇长公主同昌公主的驸马,向来恃恩据权,不满足于右丞相之位,所以党同伐异,将左相路岩贬为剑南西川节度使。 吴求道被这一连串的左相右相听懵了,询问边管家,他解释了一下,在我大唐,中书令就是右相,侍中就是左相,右仆射是右丞相,左仆射是左丞相,都是朝廷正式认定的职事官官名。 边管家叹了口气:“去年新皇登基,韦保衡被外贬出京,本以为我等也将苦尽甘来,谁知新皇年幼,受了宦官田令孜等人的蛊惑,大肆打击异己,波及到了各地节度使!” “朝廷以路公擅启边事而责罚贬斥,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南诏年年进犯,与我军在巂州一线长期对峙,若无路公维持,怕是早已大举攻伐!藏地吐蕃也是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咬人!” “其实路公刚来西川的路上,夫人就被蜀州的邪祟掳掠而走,他一直心痛万分!如今贬斥旨意传来,路公气得病倒榻上,只想找回夫人,告老还乡。” “之前路公怕有损夫人清名,未敢大肆宣扬,三年来一直想让藩镇军救人,可到了如今路公卸任都没解决!没奈何,府衙里拿出了三千两银子,在牙行发天榜,向你们这些江湖人求助!” “吴少侠虽是虫榜末位的戊等游侠,但却除过邪祟灰神,又与本地山神打过交道,所以我便自作主张将你加到延请的名单之中,还请少侠多多见谅!” “这两日府中请了许多在蜀中的豪侠!他们完成的委托数量和江湖名气都比你大得多,基本都是虎榜和蛇榜的中坚战力,只有你一人是虫榜末位。言语之处若有不当,我先向少侠赔罪。” 吴求道挑了挑眉:“放心吧,他们不会得罪我的。” “少侠这是什么意思?”边管家还在好奇,却发现眼前之人纵身一跃,化作一道剑光消失无影,吓了一跳,“这……原来他真是剑仙中人?” 节度使府邸会客大厅之中,前宰相路岩的长子路启,正在接待诸位牙行来的豪侠,他正在和大家说笑,活跃下气氛,看了看左右,说道:“看来成都府牙行此番请来的贵客差不多都到齐了。” “路公子此言差矣,少了我一个,怎么叫贵客到齐了?”一个声音远远从外传来。 厅内众人还在好奇是谁口气如此之大,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低声议论,突然一道剑光飞掠而来,一位容貌俊美、仿若天人的年轻男子抱着猫,坐在飞剑上停在了半空中,顿时鸦雀无声。 吴求道左右看看,满意大家的反应,抱着狸花猫轻轻跳下七星五曜剑,然后将剑身缩小回原来的大小,插在腰间的剑鞘中,发出“锃”的一声锐响。 他向众人抱了抱拳:“在下吴求道,学艺多年,刚刚下山闯荡江湖,侥幸得了个‘小剑仙’的名号,惜乎委托做得少,如今刚刚升到戊等,当了个‘虫尾巴’,希望大家不吝赐教!” 那些豪侠面上惊疑不定,不知这是否是江湖上卖艺的唬人把戏,一时不敢接话。 倒是那路公子慌忙上前施礼,连道不敢,然后好奇地开口问道:“这位上仙,我到西川已有三年,虽闻蜀中剑仙之说盛行,却从不见真有剑仙履世,不知仙人来此有何贵干啊?” 吴求道摆摆手:“上仙称不上,我不过是山中修习的炼气士而已,世上若真有神仙也轮不到我!只是不久前师父因得了流疾而暴毙,所以不得不下山修行,暂且在牙行揭榜讨生活罢了。” 一个虎背熊腰的巨汉低头向身边坐着的独眼青年低声问道:“爹,你说这唐人是不是配合起来演的一出戏?跟那些玩通天绳、神仙索之类变戏法的术人一样。” 那独眼青年戴着黑色眼罩,包住瞎眼,仅剩的一只眼睛看向吴求道腰间那柄黑剑,轻声回答:“待会儿有机会,你去试试他的身手,我不信世上真有剑仙!” 另一边,路公子正在帮吴求道介绍在座的二十几个牙行请来的豪侠:“这位是虎榜第二十七名,‘鳞鱼切’柴金大侠,他手中横刀就叫‘鳞鱼切’,乃是江湖上一等一的上好兵器。” 一个手持唐刀的高冷刀客随意地点了点头,虎榜高手,派头果然很足,就是脸上手上的皮肤,都长着鱼鳞一样的奇怪身异,看上去很是吓人。 “这位是虎榜第五十七名,‘无笔书生’徐启贤先生,最擅空手功夫,在诗书一道上也颇有造诣,前几年过了解试,如今乃是乡贡,文才武功在下都是颇为佩服的!” 这位高手看上去倒的确是非常书生气,大袖袄裙,头戴方巾,从外表上看还真想不到他居然喜欢空手对攻,是那种拳拳到肉的超级猛汉。 “这位是虎榜第七十六名,‘金刚牛魔王’净尘大师,曾在西域的金刚寺学艺二十年,一手牛魔拳可谓是打遍了西川,降服邪祟无数,功德无量,令人敬服啊!” 这个净尘大师看起来挺祥和的,跟六臂头陀鲁茂那种家伙不一样,不整那些花里胡哨的身异出来,不过这位大师跟无笔书生一样,也是那种徒手打遍天下的猛汉啊! “这位是蛇榜第十三名,‘灾星’罗厚,在蜀州也是有名的豪客。” 很普通的高手形象,就是眼睛那一圈看起来像是涂了眼影,感觉不像什么好人。 “这位是蛇榜第十三名,‘隐娘子’蠛蠓,河南道来的杀手,出手从无失败。” 这名字奇奇怪怪的,起个假名也认真点好吧?蠛蠓就是那种下雨之前,群飞塞路的小飞虫,傍晚的时候堆在半空中黑压压一片,一头撞上去还会蹿到嘴巴和鼻孔里。 吴求道看着面前这位戴着黑纱羃离的女子,客气地点点头。 古代女杀手?怕不是用什么身体接近目标,先累垮目标人物,再行邪道刺杀的风尘手段吧?惹不起!惹不起! 第121章 我还没发力,你就倒下了 蠛蠓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位小剑仙,脑海中龙战士的形象和小剑仙的身影渐渐混到一起,心中大为震惊! 还没等她确定心中猜想,两人已经往旁边走去,介绍其他的牙行豪侠了。 “这位是蛇榜第七百四十二名,‘独眼龙’鸦三郎,旁边那个是他干儿子,‘飞天虎’,真名不祥,据说都是瀚海来的羌人,吴少侠若要与他们打交道可要小心点。” 吴求道看向面前这怪异的组合,有点好笑,那独眼龙估计也就二十左右,胡子都稀稀疏疏,而旁边的飞天虎则是虬髯壮汉,面相老成,说是三四十都不奇怪,结果反过来却是干儿子。 那虬髯壮汉走了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吴求道:“我蛮夷也,不通唐人礼数,但也听说过许多蜀中剑仙的传说,想见识见识剑仙高招,不知行不行?” 吴求道挑了挑眉,好家伙,看来刚才那一手还不够惊艳啊?没把这些心高气傲的江湖人士压服,一手不够怎么办?那就再来一手呗! “虽然我不是什么剑仙,但若有人想见识我的高招,我也没意见,这高招,你想怎么见啊?”吴求道随口问道。 那壮汉狡猾一笑:“我想与剑仙比力气,按草原上的规矩,掰手腕!” 吴求道审视了一下眼前这壮汉,看看自己白净的玉手,有些拿不准。 他《命宫点星术》还没练完,虽然擎羊星煞入驻命宫,获取了气血如汞的锻体成就,气力大增,但毕竟他如今还在稳固锻体效果,连第二颗星煞都没引度,实在不好说能比这家伙力气大啊! 壮汉飞天虎哈哈一笑:“莫非,你这剑仙不敢与我比试气力了?” 吴求道想了想说:“剑仙就剑仙吧,毕竟我绰号就是‘小剑仙’,若不与你掰手腕怕你心中不服,这样吧,你拿着我的飞剑,我再以气御剑,与你角力。” “最后看看,到底是你力气大,还是我飞剑力气大,怎么样?” 飞天虎看了一眼独眼龙,那独眼龙想了想,点点头,于是飞天虎便表示同意! 众人见有这好戏看,都凑热闹似的让两人去到外面路上比试,叫成都府的军民们都见识见识飞剑的厉害,吴求道早把昆仑派下律里不得“人前显圣”的恶禁忘了,随口同意了。 狸花猫翻了个白眼,不敬师长、好知多语、常惹是非、人前显圣,这些禁律小师弟是一个没放在心上,他一路上都习惯了,此时也懒得再劝。 当这一大帮子江湖豪侠,一站在节度使府衙的门口,就吸引来了许多闲汉和看客,议论纷纷,不知这些牙行龙、虎、蛇、虫四榜上有名的豪侠站在街头干什么。 一个的汉子,不知何时拿出了一个铜锣敲起来,吸引更多人的注意:“在下‘竖面’游墨,一手江湖手艺得蒙牙行看中,蛇榜排第八百九十名,不知大家可还认得?” 闲汉们连声起哄:“认得认得!我们都认得你!” 游墨点点头:“我游墨学了点蜀戏中的变脸功夫,平时还常给街坊们唱个曲儿,排个戏啥的,引得大家满堂喝彩便是我最得意之事!但今天不一样!” “今个儿啊,要给大家表演的乃是这位草原‘飞天虎’与蜀中‘小剑仙’,他们要比试的内容,是《徒手拉飞剑》,我们一起看看一人徒手,能不能拉得动飞剑!大家鼓掌!” 看客们哈哈大笑,没当回事,全都喝彩鼓掌起来! 吴求道见到这么多人观看,倒没什么心理压力,拔出七星五曜剑,随手刷了个剑花,便将飞剑往空中一扔,那飞剑落在空处,稳稳停在半空中,纹丝不动。 看客们吓了一跳,川人从小就听闻蜀中群山里有剑仙出没,谁知今天真有人能使飞剑之术,一时不知这是真是假,连喝彩与掌声都消停了下来。 吴求道两手一摊,示意飞天虎去抓住那飞剑的剑柄。 飞天虎见这么多人在看,不由生出了些紧张,走到飞剑旁边,两手紧紧握住剑柄,比试还未开始,他额头便已见汗。 独眼龙见情况不妙,用不知哪族的番语喝骂了一声,然后飞天虎便也用番语简短回了一句,用衣领擦了擦汗,认真地看着吴求道说:“我准备好了,可以随时开始比试了!” 吴求道点点头,让拿着铜锣的游墨敲锣,敲响第一声锣的时候,比试就开始! “铛~~”游墨重重敲响铜锣。 吴求道神念微动,将注意力集中到飞剑之上。 只见飞天虎手中的黑色飞剑突然猛然震颤了起来,差点脱手,但他居然及时反应过来,双手用力握住剑柄,猛地往怀中一拉,这突然施加的大力破坏了飞剑的动能,使它没能飞走。 吴求道皱了皱眉,这家伙的力量怎么这么大?吃蛋白粉长大的吧? 飞天虎浑身用劲,青筋暴起,但还是咧着嘴看向吴求道:“小剑仙,你这飞剑今天没吃饭吗?我怎么感觉跟抓鱼一样轻松啊?” 吴求道沉下脸来说:“刚才只是让你适应适应,所以不过用了一成功力而已,现在我要使出三成功力了,你小心点哦!别说我没提前告诉你!” 飞天虎不再说话,使劲握住飞剑,等待下一波角力的来临。 吴求道差点被打脸,不得不开个小挂,默默运转起上古仙人广成子传来下的《自然经·筑基篇》,将杂念全都排空,进入到物我两忘的集中状态,然后神念驱使飞剑。 飞剑又是猛地一颤,飞天虎不敢大意,使出吃奶的劲与飞剑抗衡,可还是被飞剑慢慢往吴求道的方向拉去。 这有点像拔河拉绳的时候,当你的脚底慢慢向前滑动的时候,摩擦力已经太大了,脚下的惯性只会越来越小,距离你输掉拔河的时间也没多久了。 “啪”地一下,飞天虎气力耗尽,抓不住剑柄,双手松开,摔在地上,而飞剑则“嗖”一声飞回到了吴求道手中。 吴求道松了口气,还好没破功,他装作气定神闲的样子走到飞天虎面前,说道:“可惜啊,我还没怎么发力,你就倒下了!” 第122章 唐末小冰河期的元凶找到了 “诶?看那家伙这么壮,我以为还挺了不起呢,谁知道也是个水货啊?” “别小瞧人家,你看他脚下青石板都被踩出了鞋印,可见下盘功夫得有多强,主要还是比斗的另一方是咱蜀中的剑仙啊!” “你说这剑仙是真是假啊?我怎看着面相如此年轻啊?” “人家剑仙都是在山中清修的,活了几百岁长得也跟年轻人一样,这有什么奇怪的?倒是这山中剑仙怎么突然下山了,我看哪,怕是朝廷倒行逆施,世上又要再起灾祸了!” “你说这人是不是瓜?连剑仙都敢惹?你胳膊粗怎么了?还不是拉不动飞剑?” “粗胳膊,不长眼!粗胳膊,不长眼!” 几个家丁过去赶走看热闹的闲汉看客们,而路公子则上来当和事佬。 路公子说:“两位都是天下难得的壮士,让我等能看到如此精彩的比试,实在了不起!两位也都辛苦了,这样,我们先进府中喝杯茶休息休息,详谈,详谈!” 吴求道随意瞥了下手下败将,点点头率先往府邸中走去,众人都跟着往里走去。 独眼龙站在飞天虎身边,撇撇嘴:“快起来,你还嫌不够丢人啊?” 飞天虎生气地甩手砸了一下石板,站了起来:“爹,我可是为你出手探底的!” 独眼龙踢了一脚飞天虎:“行行行,我知道了,赶紧起来,回头准你去窑子了。” 飞天虎这才罢休,赶紧起身拍灰,大跨步跟上了大部队。 待到众人都坐下以后,路公子这才向大家介绍起此番的委托内容来。 话说咸通十一年,庞勋乱兵刚刚平定,但先皇最宠爱的长公主,刚刚成婚才一年便患上怪病撒手人寰,先皇震怒,将二十多名御医和其九族囚于狴牢,朝野皆惊。 长公主离世,出身京兆韦氏的驸马都尉韦保衡便成了无源之水,他为上位,便借公主之死搬弄是非,将朝中清正之臣诬陷罢免,自己则当上了右丞相右仆射之职。 失去爱女之后,先皇不理政事,一心求神拜佛,驸马宰相韦保衡便趁机权倾朝野,为了保持相位,不顾牛李党争殷鉴不远,借着长公主余荫,在朝堂上开始大肆打击报复、排除异己。 时人称其党为“牛头阿旁”,意指其如鬼一般险恶可畏。时任右相中书令的路岩就是因此被贬斥出京,为剑南西川节度使。 路岩无奈,担心家人留在京中还会受到继续迫害,只能带着夫人子女一同上任西川。夫人出身五姓七望中太原王氏,不但才学过人,而且纤白甚美,宛若璧人。 护送路岩一家的天宝军部人提醒他,不该带如此丽人经此,彭州当地有邪祟为神,善窃女子,而美者尤所难免,宜谨护之。 路岩听了心生疑惧,当夜便派士卒环卫屋庐,将妻子藏匿在密室里,紧锁室门,又多派了十余个女奴伺守。结果到了晚上,突然来了一股阴风,天色晦暗得什么也看不清。 等到了五更天,阴风停了,屋内寂静无声。守护的女奴因倦怠而打起了瞌睡,当她们惊醒过来的时候,路王氏已经消失无踪了。室门关闭如故,没人知道她是从哪出去的。 夜色晦黑,不可寻逐,到了天光大亮,已经找不到路王氏被掳走的痕迹了。 路岩怕有损太原王氏的清名,未敢大肆宣扬,三年来一直想让剑南西道的藩镇天宝军帮忙救人,可邪祟有幻惑之能,他们始终找不到那邪祟老巢在哪里,不得以才寻求牙行各位豪侠的帮助。 唯一能提供的线索就是,当时路王氏是在岷江天彭门附近被邪祟掳走,那邪祟名为“马化公”,常在彭州出没。 众人都面面相觑,找了三年,就获取了这么多点消息? 无笔书生徐启贤博闻强识,介绍道:“我倒是听说过类似的事情,《搜神记》和《法苑珠林》都有记载,蜀中西南高山之上,有一‘猳国’,其中生物,名曰‘玃猿’。” “那玃猿与猴相类,长七尺,能作人行,善辨男女气味,伺道行妇女有美者,辄盗取将去,以为家室。人女无子者,终身不得还;若有子者,辄抱送还其家,子嗣与人无异,以杨为姓。” “故今蜀中西南有很多姓杨的人,都是猳国玃猿之子孙也。” 飞天虎吹了声口哨:“那简单,去当地找那些姓杨的人问问呗!” 徐启贤摇摇头:“你想得简单了,先不说这种事情乃人之私密事,怎会轻易便直言相告?再次说了,就算找到了玃猿子孙,他们从小就被常人养育长大,根本就不晓得猳国的情况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倒是说出个办法来啊!”飞天虎有些生气。 徐启贤瞥了一眼飞天虎说:“我乃唐人,你是羌人,大家非亲非故,这天榜的三千两银子,你拿了难道还会送给我吗?我干嘛要把办法告诉你?” 飞天虎嘴上一噎,好吧,人家说的是有道理,他总不能让人家平白无故就帮自己。 徐启贤对吴求道拱了拱手道:“这位……‘小剑仙’吴少侠,不知可愿与我这虎榜第五十七名共结队伍,搭伙揭榜?” 吴求道笑笑:“你这人书读得多,本事也挺厉害,按说我是应该愿意的。不过话说在前头,我可是个独夫哦,听人说牙行的游侠都不敢和独夫搭伙,你倒是敢吗?” 他这话音刚落,便听得会客厅内一片倒吸凉气之声,显然他们都不是很敢。 徐启贤皱了皱眉,又笑道:“所谓独夫不可与之为伍,都是牙行低等游侠迷信之语,我是不信的。我想吴少侠多多少少,必定也和他人搭过伙,难道还能把队友全都克死了不成?” “咳咳”吴求道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刚下山,就搭过一次伙,谁知道他们仨爆出来都是食人挖心的妖人,全被我杀了。” 会客厅内又响起了一阵吸气之声,比刚才那波更加整齐划一。 吴求道挑了挑眉,好家伙,肺活量这么大,还一天到晚就知道倒吸凉气! 导致唐末出现小冰河期,粮食减产的元凶找到了,就是你们这些江湖中人! 第123章 三男一女,三菜一汤 和小剑仙吴求道搭伙揭榜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大家都当没问过这个话题。 最后二十几个豪侠互相沟通起来,聊好分配比例,一共组成了七八个队伍,最后只剩下几个没被看上的家伙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吴求道伸了个懒腰,随口说:“行吧,反正也没人愿意和我这个克队友的独夫一起组队刷怪,那我一个人去彭州好了。” “我愿意!”有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吴求道转头一看,一个是那飞天虎的“爹”,独眼龙鸦三郎,另一个则是被他怀疑为风尘杀手的黑纱女刺客“隐娘子”蠛蠓。 飞天虎反应很大地问道:“爹,咱们自己就能办了这事,干嘛非要跟那小白脸一起搭伙啊?他把队友全杀了,这种人很邪门的!” 独眼龙用完好的那只右眼白了一下飞天虎:“你爹我也是独夫,难道我克队友吗?我倒是很可惜,没早点把你克死了!” 飞天虎憨憨一笑:“那是我天生命硬!爹你克不死我!” 独眼龙一脚踹了过去:“会不会讲话?会不会讲话?老子的命可比你更硬!” 吴求道歪了歪脑袋:“咱们几个搭伙揭榜倒无不可,不过既然组了队,总不能天天叫你们绰号吧?我该叫你们什么?” 独眼龙上下审视了一番吴求道,笑道:“那你便叫我李鸦儿吧,三寸气罡已成,擅射箭,百步穿杨不在话下,能使方天戟,等闲几十人也拿不下我。” 武人须突破先天,才能练出三寸气罡,大致可以对标炼气士的真人境,这是大师兄吕岩的境界!吴求道有些讶异,这独眼龙不显山不露水的,实则内气境界很高啊! 飞天虎在旁拍了拍胸脯:“我叫安敬思,气罡未成,趁手的兵器乃是一柄长槊。” 槊是一种类似于矛的长兵器,但在矛尖连着一块梭形铁锤,梭锤上有时还装上铁钉,一般长六尺,可以理解成是个长柄狼牙棒加矛尖的重兵器,骑兵常用,所以也叫马槊。 古代演义小说里面经常出现这玩意儿,飞天虎一个羌人,习惯用马槊倒不奇怪,他主要比较好奇两人的关系,就问道:“小安,你今年多大,怎么就管人家叫爹啊?” 他这话问得欠打,但飞天虎倒不介意:“我今年十六,我爹十八!我本是草原上一个小小牧羊童,是爹爱我力气大,不忍心让我一辈子放羊讨生,这才收我做义子。” 行吧,你说那独眼龙是奇货可居吧,毕竟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的确是给了这憨憨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人家父子情深,吴求道也不再挑拨离间自讨没趣了。 不理这两个草原异族,吴求道转向那个带着黑纱斗笠的女杀手:“你叫……” 蠛蠓连忙答道:“小剑仙你好,我师门有规矩,不得向外人报出真名和齿岁,所以你可以叫我‘蠛蠓’。我气罡也还未成,在牙行登记的代号叫‘隐娘子’,擅长匿踪暗杀。” “嗯……”吴求道犹豫了好一阵子,问道,“mièměng?你名字怎么写来着?” 蠛蠓用手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出“蠛蠓”二字,虫子旁加上蔑视的蔑,虫子旁加上蒙昧的蒙,就是蠛蠓了。 独眼龙李鸦儿和飞天虎安敬思也把脑袋凑过去,他们两个也不太知道怎么写。 “啪”的一声,吴求道左手捏拳,打在右掌上,恍然大悟道:“明白了,那以后就叫你‘小飞虫’吧!轻松又好记!” 飞天虎站在旁边也点点头,这小白脸说的没错,叫“小飞虫”的确轻松又好记! 蠛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了想道:“好吧,反正都是假名,龙……小剑仙愿意叫我什么就叫什么好了,‘小飞虫’就‘小飞虫’吧!” “嗯。”吴求道松了口气,脸色又一转认真,“现在还有一个很麻烦的问题。” “什么问题?”其余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咱们这个队名叫什么?”吴求道非常严肃地发问。 “队长你随意好了。” 成都府外官道之上,一个奇怪的组合吸引了许多路人的注意力,四人六马正在往彭州方向策马狂奔。 为什么四个人要配六匹马呢?因为路途遥远,马匹善于奔跑,但耐力不足,世界上没有哪种生物能像人类一样跑上几小时还不死,所以他们得一人双马,时不时换马赶路。 那为什么不是八匹马呢?原因更加简单,因为吴求道抱着猫坐在飞剑上。 三人有些怨念地看着飞剑上轻松无比的小剑仙,连蠛蠓都下定决心,下次入梦太虚梦境,一定要去《英雄荣耀》里找人学学飞剑术! “我觉得《随意四人》队这名字还是草率了,到了彭州牙行,我想改个队名,你们说……《相亲相爱一家人》怎么样?”吴求道突然问道。 飞天虎坐在马上,无语道:“谁跟你们是一家人啊?这里就我跟义父是一家人!” “也对!”吴求道想了半天,又开口问道:“《飞儿乐队》呢?也是三男一女!” 独眼龙翻翻白眼,暗骂:“这小剑仙真是不知所谓!怎么缠着这个问题不放了?” 《求生之路》呢?吴求道摇摇头,自己否决了自己。他们不懂这梗啊!《三英战女布》?《西天取经》?也不行! 唉,都是明朝的小说,《三国志》跟《大唐西域记》里还没这些桥段,难道为了跟他们解释这些梗,我还得讲一遍四大名著?玄奘,唐僧,和尚…… 吴求道眼前一亮:“《三个和尚有水喝》怎么样?” 蠛蠓听了这队名,大骂了一句:“不行!” 独眼龙和飞天虎两个粗人倒是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两人这是玩的什么默契,一直话不多的小飞虫好端端的,听了一句话突然反应这么大。 吴求道也知道自己这队名气得太污,不好意思地笑了,想了想,又说:“那《三菜一汤》怎么样?人家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嘛,那小飞虫你是汤,我们三个就是老帮菜!” 蠛蠓还想再换个队名,但独眼龙和飞天虎实在烦得紧,帮腔道:“就这个了,什么《三菜一汤》挺好的!小飞虫你也别跟他吵吵了,我听得脑袋疼!” 于是,《三菜一汤》这个新队名就这样确定了下来,前提是,如果做完这次委托,这队伍还能继续维持下来的话。 第124章 除魔三虎,寻访巢穴 徐启贤的队伍是最早到达彭州岷江天彭门附近的牙行豪侠。 他没看上那些蛇虫之辈,只和另两个虎榜中人搭了伙,队里分别是虎榜第二十七名的“鳞鱼切”柴金、虎榜第五十七名的“无笔书生”徐启贤,和虎榜第七十六名的“金刚牛魔王”净尘。 三人在牙行随意登记了一个名为“除魔三虎”的临时队伍就出发了,队中俱是高手,他们脚力惊人,只花了两天就赶到了案发现场。 可惜时间过去太久了,现场附近根本什么痕迹也没留下,三年后的今天,这里只剩草长莺飞、杂生乱树的春日野景。 徐启贤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满脸长着鱼鳞的刀客柴金:“这破地方,便是让六扇门的神捕来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有劳柴大哥了!” 柴金点了点头,走到岷江边上,一头扎进江水之中,在里面咕噜咕噜不知道做些什么,但很快,许多鱼鳖之属的水生动物都聚集了过来,在江里汇成黑压压一片。 过了一会儿,柴金从水里站了起来,在脖子上挖了挖,挖出血来,总算把一堆水藻挖了出来,随手扔在地上,他脖子上有两个大口子,血肉模糊地开合了两下,喷出两股带血丝的江水。 他咳了咳声带,像是在习惯如何用喉咙发音,然后一边从行囊里扔些饵料到江中,一边开口道:“我探查,咳咳,嗯,我已经探查清楚情况了,那马化公的老巢,就在下游二百里处的群山里。” 于是三人迅速动身,寻找渔民买了个小舟,顺流而下。 彭州以岷山导江,江出山处,两山相对,古谓之天彭门,因取以名。此地乃川中交通要道,往东可顺流直入关中,往西则连接丝绸之路经济带,可谓商贾云集,经济繁荣。 但若没了四通八达水路与官道,便能看出川中多山难行,绝非唬言。从天彭门往下二百里,有一系列拔地而起的山峰,如尖峰顶、天台山、白鹿山、葛仙山等,大大小小数十座山岭。 这里地貌峻峭挺拔而秀丽多姿,溶洞清泉隐约其间,而其中一座高山,常有白鹿出没,故而当地人给它起名叫做白鹿山。 白鹿乃祥瑞之兽,附近的山民都不敢靠近此山,只隐约知道山上有山神居住,不可冒犯,所以没人愿意带徐启贤三人上山探查。 三人没奈何,只能自行动身前往,他们毕竟艺高人胆大,又有三千两巨额委托悬赏在眼前吊着胃口,所以也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远眺看去,这白鹿山葱茏秀峻,待他们来到山下,则有一条深溪环流,三人没有再费时间打造木舟,而是凭着轻身功夫直接飞渡了过去。 三人小心翼翼地往山上攀爬而去,绝岩翠竹之间,不时可以见到有许多白鹿出没,看见生人不闪不避,有几只幼鹿好奇地凑了过来,在三人手上舔来舔去,见实在没有食物才转身离开。 山势越来越险峻,乱石峭壁之中,根本没有路径可走,于是他们攀着萝藤,沿峭壁往上爬去,等到了白鹿顶,只见这里嘉树列植,间以奇葩,绿草如茵,丰软如毯,恍若人间仙境! 三人谨慎地躲在草丛里,却听到笑语盈盈,抬头望去,有数十位妇人,穿着鲜艳的华服,披戴闪亮的头饰,嬉游歌笑,出入其中,许久也不见有什么邪祟怪物出现。 等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徐启贤示意另两人先等一会儿,他是三人中脚力最快的,有他一个人出去探探情况,如有不测,大家分散逃走,那两人点点头,都是江湖老手,没什么多余的话。 徐启贤走出来以后,那些妇人都缓视迟立,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他抱了抱拳:“我乃成都府牙行请来的游侠徐启贤,江湖人称‘无笔书生’,兴许诸位有曾听过。此番前来,实为寻找前节度使夫人路王氏而来,不知你们中间可有人知道的?” 那些妇人相视叹道:“节度使夫人到这已有三年。现在卧病在床一个多月了!” 徐启贤便大着胆子进了石洞查看,洞内开辟出了三间宽敞的石室,四壁设床,都铺上了锦缎被褥。一个纤白貌美的妇人窝在石床上,盖了好几层花缎被,榻前堆满了山珍海味。 他觉得这位美人应该就是前节度使夫人路王氏了,但这美妇人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没奈何,他只能退出来,询问众妇人路王氏得了什么病? 诸妇人曰:“掳掠我们来此的神物名叫‘马化公’,祂专好美貌女子,若掳掠而来,则置于此山中为家室。怀了孕的女子,产子之后会将母子送下山去,而无子者,终身不得还家。” “据说留在这里十年之后,人的形态就会慢慢变得与那神物类似,心意也受到迷惑,不复思归。我们这些人里,到这里日子久的,已经快到十年,待得更久的就没人见过了。” “路王氏害怕自己沦为这等异物,便常常痴缠马化公,想要一索得男,下的山去,但三年下来未能怀上一男半女,反倒累坏了身子,如今躺床上一个月了,病还没好。” 徐启贤听得这等人伦惨事,心中不忍,又问道:“那马化公何时回来?我带了人准备将之铲除,救下你们!” 妇人们就劝说:“听到你这样的话,我们心里都很开心,但是那神物力大无穷,虽百夫操兵,不能制也!幸亏祂现在还没回来,你赶紧离开吧!” “十天之后,你带上两斛美酒,十条肉狗,数十斤麻药,我们就能跟你一起设法杀死祂!记住了!祂每次捕食回来都是午后,十天后千万别来得太早了!” 徐启贤查探过石室,那石室里都是巨大的爪印,可见乃是那马化公亲手挖山开辟而出,他自忖并无如此气力,便是加上鳞鱼切柴金和金刚牛魔王净尘也并无十足胜算! 所以他听了这些妇人的建议,拉着另外两人退下山去,准备找彭州当地的牙行准备这些东西,再来诱杀那掳掠人女的邪祟! 第125章 跃空神通,不坏浮屠 这除魔三虎来到最近的蒙阳县牙行,想要准备那酒肉麻药。 徐启贤先是出示了成都府的天榜,又拿出了节度使府衙给出的证明文书,以及十两银子作为买东西的订金,那牙行的行头便连连称是,说在三日之内,一定帮三位凑齐物什。 三人心头松了口气,也不急着去行馆楼上住宿休憩,反倒待在楼下,与本县的游侠儿、恶少年们聊了起来,顺便也了解一下当地人是如何描绘那马化公的。 可惜当地人对那马化公都讳莫如深,不敢怎么谈及,而那些敢说的少年又对那邪祟一问三不知,许多人都以为马化公是祖辈留下来唬人的传说。 坐着喝了好几碗茶,这除魔三虎没打听出什么消息,便回到了楼上休息去了。 就这样,三人一直躲在楼上暗暗观察,期间也有同样揭了天榜的高手来到蒙阳县牙行打听消息,但此地行头被徐启贤用银子喂过以后,一直没透露口风,所以他们也没久留。 终于到了十天后,徐启贤、柴金、净尘三人收拾了东西就走。 徐启贤和净尘两人都是精擅拳脚功夫的高手,先天大成,宗师有望,故而这六百斤重的酒水、五百斤重的肉狗和数十斤的麻药分散开来,每人不过抗六百斤左右,轻而易举。 三人这回轻车熟路,很快回到了那白鹿顶,这回日头高升,未到正午,那马化公不知是出外捕猎,还是又去掳掠美女了。 那些妇人说道:“马化公好酒,往往喝到烂醉,祂酒品不好,喝醉了就爱夸力,让我们用彩练布匹将它的手脚绑在床上,祂一跳就全挣断了。” “有一次祂吹牛吹得厉害,我们就试了用三条彩练一块将他绑住,结果它用尽气力也无法挣脱,只是我们害怕,最后又帮他解开了。现在把麻药埋藏在布帛里,量它这回必然无法挣断。” “它遍体皆如铁,唯有脐下数寸处,常常护蔽,我猜那里一定不能抵御兵刃。” 徐启贤点头表示明白:“那麻药和美酒我都知道了,这十条肉狗又是何用?” 妇人解释道:“我等也不知为何,牛羊猪肉,祂吃得都不多,但生平最爱吃狗,尤其饮醉之时喜欢以狗肉下酒。那神物鼻子很灵,你们躲到花间隐蔽,待吾计成,招之即出!” 于是三人听从那些妇人所言,屏气静心等待,直等到太阳西垂,到了日晡之时,有一怪物如如匹练般从其它山头飞窜而来,直接入洞而去。 不一会儿,一个六尺余高的怪物,穿着白衣,提曳长杖,左拥右抱着走了出来。 徐启贤定睛看去,这马化公长得好像一只人立而起的大猿猴,又带着一些昆虫般的肢体特征,祂皮肤松弛,浑身长着白色的长毛,两掌大得惊人,约有一尺多长。 它的头颅满是皱纹,原本应该是眼窝的地方只有两个小小的凹洞,仿佛是眼睛退化后残余的痕迹,尽管这怪物脸上五官并不明显,却随时随地,向着周围散发着惊人的恶意。 那些妇人吃力地将肉狗笼子和好几坛美酒端到石桌上,那马化公一看到肉狗就吃了一惊,盯着它们,扑过去一把抓住,茹毛饮血、披裂吮咀,吃得是血溅满地,非常恶心。 妇人们竞相用玉杯劝酒,谐笑甚欢,于是马化公不疑有他,同样哈哈大笑。 马化公一边吃狗一边痛饮,喝了数斗美酒,居然性致大发,当场拉了一个妇人就骑了上去,身上满是腥臭狗血也不擦拭,压着妇人就一顿乱撞。 祂天生神力,浑身似铁,居然边骑女边喝酒,一连换了好几个妇人。 事毕之后,妇人们群拥而上,扶着祂入了石室之内,又闻男女嘻笑之音,良久,有个妇人衣衫不整地出了石室,招呼徐启贤三人过来。 净尘大师心情复杂地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率先握拳入内,另两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一入石室,就看到那只大白猿,双手双脚都被加了麻药的布帛捆在了床头,看到人就猛缩身体,却一时挣脱不开,便目光如电,逼视身边的妇人。 马化公沉声问道:“你们这些贱妇,居然合起伙来背叛我!” 徐启贤冷笑道:“她们都是你掳掠而来的战利品,谈何背叛不背叛?” 马化公冷笑道:“你们以为用这些破布捆住我,我便只能束手待死了吗?你们就不奇怪我是如何从密室之中,将那些女子偷将出来吗?” 徐启贤闻言瞳孔一缩,似是想到了什么,大喊道:“小心背后!” 这时石室之中突然刮起一股阴风,室内黑得一片模糊,然后就听得净尘大师一声惨叫,徐启贤和柴金都趁机向外逃去,室外虽然也很晦暗,但不至于像里面那样什么都看不清。 只见石室黑雾之中缓缓走出了一个大白猿,巨爪还捏着净尘大师的大光头,净尘的胸口有一道巨大的贯穿伤口,嘴里吐血,显然已是不活。 大白猿马化公将净尘的头颅捏爆,然后对着两人说道:“你们以为,我将自己的弱点轻易展示给那些愚蠢的妇人,然后你们就真的能借此拿捏住我吗?殊不知这根本是我故意露出的破绽!” “可笑!”马化公的身体突然开始发光,然后就在原地消失无影。 徐启贤突然听到一声金石交击的锐响,他转头看去,原来柴金作为江湖上有数的刀客高手,在马化公从背后偷袭之前,就已经及时将手中的鳞鱼切往身后砍去,恰好砍中了马化公的巨爪。 但是马化公不愧是被那些妇人称为“遍体如铁”,即使柴金手上的鳞鱼切已是江湖上一等一的上好兵器,砍在祂的身上,也只发出“叮”的一声,如中铁石。 马化公大笑:“没用的,没用的!我有音乐天菩萨所赐的旋岚跃空神通,天下无人能困我;又身具不坏浮屠之躯,世上有谁能伤我?你们这些小小凡人,能奈我何啊?” 第126章 神足通现,金蝉先觉 白鹿山下。 吴求道蹲在草丛里擦了擦汗,好奇地问飞天虎:“你这鼻子到底灵不灵啊?跟没跟住人?别到最后被人家捷足先登啊!” 飞天虎安敬思恨恨盯了一眼吴求道:“少废话!我们草原汉子要是跟你们这些唐人一样没用,早八百年前就饿死了!我这千里追踪之术,把那三个傻子跟得死死的!” 吴求道摆摆手:“行了,能办就办,不能就算!跟住了就跟住了呗,少吹牛!” 突然,吴求道怀中的狸花猫抬头往山上看去,然后其余诸人也仰头望去,只见两个人影从高高的悬崖上坠落下来,边掉还边在大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吴求道来不及观察这是谁,直接一道剑光射出,将两人一起接住,可飞剑还没落地,空中就有一道闪光突现,然后两人中的一个被突然抓住,从天上直直摔了下来。 几人仔细看去,那是这次请来的二十几个豪侠中排名最高的“鳞鱼切”柴金,他如今变得几乎失去人形,浑身的鳞片长得比当日浓密许多,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个人形青鲮。 柴金从如此高的地方摔了下来,受了重伤,躺在地上口吐鲜血,手脚抽搐,活像是砧板上扑腾的大青鱼,眼看就是不活。 而徐启贤被飞剑救下,看到四人心中大喜,忙喊道:“全都背对背站好!那邪祟能凭空迁跃,突然闪至你们身后!” 吴求道皱眉,刚想问清到底是什么情况,徐启贤背后就闪出一道光芒,一个身似韧革,多毛褶皱的大白猿闪现出来,一爪插进徐启贤的背后,将心脏挖出,随意丢弃。 徐启贤受了这致命伤,像是突然失去了浑身的气力,软软瘫倒在地。 “山魈?”吴求道瞪大了双眼,大声喊道:“卧槽!敌人有闪现,大家快躲好!” 不用队长提醒,人家独眼龙和飞天虎两人已经背靠背站好,防止背后突袭了。 而那蠛蠓果然不愧是“隐娘子”,这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根本找不见人,吴求道这才知道,她还会一招隐身法术,他都一时找不出人来,真是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 吴求道也将飞剑吸摄而回,在身周快速旋转,犹如一只刺猬,防止突袭。 “让四位见笑了。”没想到那马化公居然颇有礼数,没有对四人发起突袭,而是闪现到空中轻轻落下,对着四人开口问道:“不知你等也是与前面三人一伙,前来杀我的游侠吗?” 吴求道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柴金鲜血流了一地,手里的鳞鱼切也断成了碎片,再度看向马化公,皱了皱眉,这能闪现的敌人一时不知道怎么打啊,得回去想想办法。 他便道:“这位……这位山神,我们是迷路的旅人,无意经过此处,不想竟然引起山神误会,我们实在不认识这些人!” 马化公点点头,说道:“既然是误会,那就没事了,你们可以走了!” 吴求道点点头,虽然找不到蠛蠓在哪,也没大喊大叫,只和独眼龙李鸦儿,还有飞天虎安敬思两人慢慢后退,走得越来越远。 看到那大白猿只剩一个小白点,三人总算松了口气,飞天虎拍拍胸膛说:“队长这事儿办的对!我看到那邪祟的时候,就感觉一股邪气迎面而来,吓得我两股战战。” 独眼龙点点头:“事前咱们谁也没想到,这马化公居然还有神足通一类的能力,怪不得路王氏消失得如此蹊跷,徐启贤三人都死了,没人知道人就在这白鹿山,此事不急,是该从长计议!” 吴求道点点头,刚想说什么,突然浑身汗毛一颤,《命宫点星术》带来的“金蝉先觉”自然而然地发动,飞剑顺势往前一递,就听得“叮”地一声。 一只覆盖着白毛的巨爪突然出现,它的手指奇长,爪子抓在七星五曜剑上被弹飞,然后一个眼窝深陷的大白猿再次出现在三人面前,正是那说要放过几人的马化公。 马化公看了看自己的巨爪,好奇地看向吴求道:“看不出来啊小子?锻皮有成,蚊蝇不落,一羽难加?” 吴求道没有回答马化公的问题,而是握紧了手中飞剑,大喊道:“你们先走!我来拖着他!” 飞天虎双目一红,正想说什么,却被独眼龙一把拉走,边跑边说:“废话什么?队长既然开口,必然心中有成算,你我都是大好男儿,记住以后多多报答队长便是!” 说完独眼龙深深瞥了一眼正在与邪祟对峙的队长,叹了口气,加急了脚下的步频。 马化公往跑掉的两人方向看去,笑笑:“小子,舍己为人?想不到你还是个大好人啊?可惜,好人向来不长命!” 吴求道汗毛又是一立,往左侧一躲,但是马化公闪现的速度实在太快,根本来不及躲,持剑的右手上臂被直接抓破,握不紧七星五曜剑了。 他心中有底,倒是不慌,边施展疗愈咒,边发问道:“喂,你这山神也太不讲究了吧?明明说了要放我们离开的,现在却在这里搞什么突袭,要不要脸啊?” 马化公大笑:“我乃山魈毛猴,又不是裸猿,又何必对你如此诚实啊?你们裸猿打猎的时候,难道不也是赶着猎物,哄骗它们掉入陷阱吗?” 吴求道点点头:“山神此言有理,是我想当然了,非吾族类,其心必异嘛!” 马化公邪邪地看着吴求道:“还读过春秋啊?不过恐怕你是看不到下个春秋了!金风未动蝉虽先觉,可惜我出手太快,你这蝉儿动作又慢,下一次,我要你的右手!” 吴求道摸了摸右臂上刚刚愈合的伤口,的确,钩提子之前就告诉过自己,金蝉先觉固然能让自己拥有后发先觉的胜势,但只要对方出手够快,就算我的大脑察觉到了,手上动作也赶不及。 马化公身上又是一闪,吴求道还没来得及躲避,右手就被突然出现的巨爪撕扯下来,鲜血仿佛不要钱似的从伤口中喷涌而出,他痛得惨叫连连。 就在这时,躺尸许久的大青鱼柴金突然一跃而起,手中鳞鱼切的断刃往马化公脐下三寸处一戳,马化公没来得及反应,居然被柴金一举得手。 只是断刃戳上去,只发出了“叮”的一下金石交击声。 马化公哈哈一笑,抓着柴金的喉咙逐渐收紧,笑道:“我又骗到你们了!” “你真以为我脐下三寸就是罩门了吗?傻子!” 第127章 各回各家,下回再战 “淦!”柴金只来得及发出这一声最后的遗言,就被大白猿马化公捏断了喉咙。 马化公看着手里的鱼脑袋,扭了扭脖子,又将柴金的脑袋也捏爆,然后看向用疗愈咒止住了伤口流血的吴求道:“小子,你长得真美啊,若愿做我阉侍,我也不是不能饶你性命。” 吴求道失血过多,脸色苍白,惨笑道:“大马猴,我觉得你又是在骗人。” 马化公凝视着吴求道,突然笑道:“你这小裸猿倒是机灵,不错,我骗你的。” 吴求道说:“大马猴,其实刚才我发现一个问题,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 马化公想了想,好奇问道:“我没发现什么问题啊,你不妨说来听听。” 吴求道说:“我看下来,感觉其实你的速度也没有那么快,只不过是神足通的闪现能力让你的动作更加出其不意,实际上的表现也就一般罢了。” 马化公冷笑:“真是大言不惭,我出手速度若是一般,你怎么躲不了啊?” “因为你第一次没把我右手卸下来,我躲过了你的突然袭杀,如果我的先觉感应更早一点的话,你根本就伤不到我!” 说完,吴求道闭上了双眼,“我现在摒弃五感,一意感应,肯定比你快!” 马化公“哈”地吐气嘲讽,嘴里犬牙交错的乱齿喷出涎水,浑身爆出亮光,突然消失在了空气中。 吴求道坐在原地,飞剑浮在身周一动不动,好像毫无所觉。 一只巨爪猛地窜出,抓向吴求道的脖子,但他脖子上的汗毛一竖,飞剑直接蹿了过来,撞在巨爪上,将马化公的力道撞散。 吴求道闭着眼睛笑道:“怎么样?我说过你速度也就一般,你还不信?” 马化公生气地看着自己的巨爪,嘴里喃喃自语道:“不可能!我的速度不可能慢的!我明明速度很快,为什么你要胡言乱语?为什么啊?” 这邪祟山神气得不断施展神足通,在空中拼命闪现攻击,但那飞剑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将马化公的每一次攻击都击退,连一根汗毛都伤到吴求道。 就这样,“叮叮叮叮”的金石交击声不绝于耳,马化公的攻击速度越来越快,而飞剑防御的速度则更上一筹,气得这邪祟嗷嗷乱喊。 就这样你来我往打了半天,马化公停了下来,不断喘气,吴求道问道:“怎么回事啊?大马猴,你速度越来越慢了吧?是不是累了啊?” 马化公反笑道:“你飞剑的反应也越来越慢了,是不是失血过多,头晕目眩,无法集中神念啊?我只要拖下去,你这小裸猿今日是必死无疑啊!” 吴求道张开双眼,用那副苍白发青的俊脸看向马化公,突然将飞剑顶在自己喉咙上,狂笑道:“那你倒是先看看我怕不怕死吧?” 飞剑往里一戳,直接划破了吴求道的气管与动脉,远处一直隐身在草丛里,伺机行刺杀之举的蠛蠓捂住了嘴,逼自己不发出悲鸣。 那横行太皇黄曾天,一手飞剑之术压服无数天人的龙战士,就陨落于此了吗? 深吸一口气,吴求道从死亡的黑寂中醒了过来,随手抹掉喉咙上的鲜血,抬头精神奕奕地看着马化公:“好了,我现在不会头晕目眩了,怎么样?要不要再打一轮?” 马化公大惊失色,后退了几步:“你……你怎么能死而复生?” 吴求道扭扭脖子,发出咔咔的关节声说道:“你不来打我了?那就我来打你吧!” “三千烦恼丝,剑光如愁密!看我这招,断烦恼!” 七星五曜剑倏地一下往天上飞去,剑身在空中不断震动,分化出了数不清的黑色剑光,如同一道黑色的瀑布一般冲向马化公,马化公身形连忙闪烁,跳到了几百米开外。 然而这黑色的剑光瀑布却如自动长了眼睛一样,分化出支流冲向马化公的方向,马化公越是神足乱闪,剑光分化出的支流就越多,很快,整片天空都被这黑色的剑光笼罩。 吕岩所变的狸花猫抬头看着这厚厚的剑幕,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将剑光分化的方法教了他才多久,他就能分出如此惊人的剑光数量了,这天赋太可怕了。 这已经不是会不会伤到心神的问题了,吕岩根本无法想象,一个人将自己的心念散出这么多的念头以后,还能好端端地站在原地。 吴求道没理会那只划水的狸花猫的心情,而是对着马化公哈哈大笑道:“烦恼三千缠人心,欲断旧愁又添新。剑光如愁,我这招,你要挡,是挡不住的!” “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仿佛是在嘈杂的打铁房里。 马化公这时已经累得跳不动了,但吴求道的飞剑也只能将他撞退一步,这细密的剑光雨幕已经在马化公全身上下所有的地方都戳遍了,根本就没找到什么罩门。 吴求道将飞剑收回,擦了擦鼻子里流出的鼻血,拄着七星五曜剑站稳,问道:“喂,大马猴,我杀不死你,你也杀不死我,不如我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马化公勉强从剑光砸出的深坑里坐起身来,强笑道:“小子,你这话我听得在理,那就这样,今日之战就此作罢,下回再战!” 两个恨不得立刻砍死对方的家伙,根本没有做出什么握手言和的虚情假意来,而是各自对视一眼,“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对了!”吴求道突然转头喊住马化公,“你是不是抓了很多女人在上面?” 一瘸一拐的马化公握紧了双拳,站定,转身开口问道:“怎么了?” 吴求道说:“你别把气撒到那些女人身上,咱们只是休战,回头打完我还要带走的。” 马化公脸上露出了充满善意的笑容:“放心吧,女人不是用来打的,我怎么说也是个山神,肯定不会乱撒气的!” “那就行!” 等回到洞府以后,马化公看到那些背叛祂的妇人就气得要命,祂一拳一个,将这些妇人全都打死,然后吹了声口哨,从树林里召出一群母猿来,将这些妇人埋掉。 马化公狠狠地往山下望去:“老子骗你的!” 第128章 头七仪式,诗经硕颂 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妇人,是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路王氏。 但马化公也并非是因她没有参与此事而留她一命,只不过路王氏此前一直痴缠马化公想怀孕,只用了三年功夫就吸取了其他妇人要十年才能接到的雨露精气,以至于早早发生蜕变。 若是掀开路王氏病床上的锦被,就能看到,她的身体已经如同树林里的那些母猿一样,覆满了长长的猿毛。 吴求道这头还不知道自己的委托目标已经变异,但他也知道那邪祟肯定会骗人,说不定回头就对掳掠而去的女人下手,他得尽快想出办法来。 赶上独眼龙与飞天虎两人以后,吴求道发现小飞虫并没有跟他们在一起。 飞天虎安敬思嘟囔道:“队长,我看那个小娘皮肯定是怕事躲起来了,说不定已经被你们刚才一顿乱战误伤弄死了!” “闭嘴!”独眼龙李鸦儿骂道,“人家小飞虫是绰号‘隐娘子’,在蛇榜上的排行比你我二人组合都高,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他转头又对吴求道说:“队长,小飞虫身怀有隐身之术,兴许是躲在暗处准备刺杀,只是那马化公浑身如铁,她一直没有机会出手。而你身纵剑光,来得又快,她应该是一时赶不及过来。” 吴求道点点头,回头驾着飞剑扫了一圈,还是没看到人,回来以后才发现,蠛蠓已经回来了,他不得不叹服地竖起了大拇指,蠛蠓这隐身术是真的强,眼睛底下也发现不了。 四人回到蒙阳县牙行行馆以后,又有两个接了天榜的队伍找了过来,看来此地的行头口风还是不紧,行头却说,徐、吴两队都一整天没有消息,他以为两队都阵亡了才说出消息的。 吴求道没办法,只能警告那两队敌人钢筋铁骨、刀枪不入,一定要小心,至于对方听不听就不知道了,他已经仁至义尽,人家要送死总不能拦着。 待到吴求道向其余三人说了最后一人一神对战至奈何不了彼此的情况,大家都坐在客房里大眼瞪小眼。 飞天虎好奇问道:“小剑仙队长,你确定自己的剑光把那山神全身都扎遍了?” 独眼龙骂道:“你这憨货,队长骗你做甚?尽在这瞎问些有的没的。” 飞天虎挠挠头:“我也不是质疑队长,只是想起以前也遇到过些山魈水怪的,哪有这马化公这么厉害的?浑身连飞剑都刺不进去,实在强得惊人!” 吴求道猛然站起身来,一拍手掌:“我之前在蜀州也遇到过一群山魈,跟这马化公除了毛色不同,其他方面长得是一模一样,说不定它们知道怎么对付马化公!我去问问!” 独眼龙皱眉道:“可这蜀州与彭州距离上千里,来回一趟就要好几天了!” 吴求道拍拍腰间飞剑,七星五曜剑“嗖”地一下弹出来,停在吴求道脚边不动。 他踩在飞剑上,笑道:“这倒不怕,别忘了我可是剑仙啊!” 于是一道剑光从行馆二楼窗户飞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天边的丛云中。 蜀州唐兴县官道附近的同心庙里,七八个山魈正烧着纸钱,又插了好几支粗香,在为死去的那五名山魈过头七,不错,这一算下来,潘仙翁它们几个被杀到今日才七天啊! 这些山魈还是头戴各式各样的动物头颅,那猪头的张太保悄悄问猿首的毛生:“那昆仑上仙真走了?今天不会过来杀个回马枪吧?” 毛生不耐烦道:“这我哪知道?当日上仙见我出手,替他除了那三个食尸鬼,对我是千恩万谢,差点就斩鸡头、烧黄纸,成了八拜之交了!” “我说不用,这都是本地镇神该做的,外来邪魔,随手诛除!让他别放在心上!” 张太保推了一下毛生:“可以啊毛生!要不是大光明山离这太远,这好事哪里轮得上你小小王泗镇的镇神啊?除魔卫道,我大光明山山神张太保当仁不让啊!” “咳咳!”主持头七仪式的形骸主咳了几声,“张太保,你别打岔,让毛生将当日之事细细道来,我等以后出去跟人吹牛,也好有个底,不至于被人拆穿嘛!” “就是就是!”灌口神、稜睁神、灵应公等一众山魈都谴责起张太保来,“你让毛生讲清楚点,当日上仙是如何与他一同斩杀毕舍遮邪教的食尸鬼的?” “这……”毛生额头见汗,它当时弄到一半就跑了,还是后来悄悄回庙查看痕迹,才看出三个食尸鬼已经授首,连骨灰都被扬了,死无葬身之地啊! 它见地上还有昆仑上仙留下的剑痕,明白必是上仙获胜,于是便跟蜀州几位同僚吹了牛,但若要细谈其中情节,它心中没底,怕被拆穿,只能随便糊弄了两句。 “对了!”毛生说道,“这子时已到,你们这一通闹的,差点忘了为潘仙翁几位诵念经文,若真误了吉时,我可要拿你们是问!” 那些山魈看看时辰已到,也不闹了,全都端正坐好,等待超度仪式开始。 形骸主也从怀里拿出了一本《诗经》来,当然,这不是孔夫子删改后的《诗三百》,而是更加古老的《诗三千》佚本,里面记叙了更多先秦乃至上古的诸夏歌谣。 它翻到了《颂》篇,这部分是专门记载上古之时诸夏进行宗庙祭祀的乐歌。 形骸主开口念道:“诸位跟我一起念,诗经《硕颂》……” 山魈们都摇头晃脑地跟着念起来:“诗经《硕颂》……” 「鲜于九霄,倬彼云天。曀曀其夜,参昂维定。昔时往矣,忽然而已。 四方于缺,维神明兹。硕人之回,报可恍思。颠之惧之,自是生之。 配天之名,自神召之。信亦焉哉,大命归止。受天之祜,於万斯年。 神之听之,终和且平。启明光华,糺缦缦兮。不能辰夜,曷惠其宁? 何求为我,心之忧矣!忧矣惧矣,曷惠其宁?秩秩海干,幽幽南山。 匪降自天,照临下土。硕人敖敖,报可悟思。颠之惧之,自是生之!」 第129章 大慈大悲妙音菩萨 当吴求道再度来到这同心庙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一群古怪的山魈戴着各种动物的脑袋,在破庙里摇头晃脑地念诵着奇怪的古诗。 「海水洋洋,地流活活。维天有降,照临下土。寒毛卓竖,心之俱矣。 鲜于九霄,骏极于天。曀曀其夜,参昂维定。硕人复还,天与人归!」 吴求道从飞剑上跳了下来,好奇问道:“你们念的这是啥意思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几只山魈都吓得拼命大喊,感觉自己心跳都要被这突然出现的昆仑上仙吓停了,主要这里死的五个山魈就是这位上仙杀的,它们心慌。 吴求道看了看七八只乱叫的山魈,说道:“够了,吵死了!再吵我飞剑可就砍下去了!问你们呢,这念的是什么东西?” 几只山魈面面相觑,彼此推举了之前和上仙打过交道的毛生出去。 毛生咽了口口水,然后解释道,它们现在是在给死去的五只山魈做头七超度,然后又因为大家都是崇信万物归一者的信众嘛,就念了一首祈求众神早日归位,大地再临荣光的颂诗。 吴求道皱了皱眉,他隐约对这个诡异世界的上古神话有点了解,这万物归一者不在如今三天正神之列,要么是冒领太上老君名号的邪祟,要么就是被如今天庭排挤掉的六天故鬼。 可这些山魈自己便是各镇一地的邪祟,很难说会被其他邪祟欺哄;那他们就是群旧世界的残党,是那种整天求着旧神回归的邪教徒啊! 如此看来,这诗句里提到的“硕人”,就是这个世界里那些所谓的“六天故鬼”,估计跟克苏鲁神话里一回归就要搞事的旧日支配者差不多,都是灭世的积极推动分子。 这样一想,吴求道对这些如今装弱小的山魈便再没了同情心,偷偷撒了点黎祁豆磨粉在它们身上,只要没被发现故意抹掉,那一两个月内,豆傀都能顺着气味找到它们。 毛生战战兢兢地问道:“不知上仙此番前来,又有何贵干?若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上仙尽管吩咐,便是要我们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吴求道点点头:“这倒不急,我听已死的潘仙翁说,你们都是为祸一方、害人性命的地方淫祀,这话总是不假吧?” 几个山魈心里气得大骂已死的潘仙翁,但面对昆仑上仙,一时也不敢辩驳:“上仙容禀,我等几个从前不知好歹,侵扰地方,确有其事,但自从上仙教训以后,便再也不敢作祟了!” 那可不,这边刚刚被一个人中剑仙喊打喊杀的,躲起来避风头还来不及,这才刚过了七天,根本来不及作祟闹事,几个山魈倒真没骗人。 “也对。”吴求道笑了,“你们改邪归正,不再残民害人,我却一丝生路也不给你们,非要斩尽杀绝,不合适吧?” 几个山魈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接话道:“不合适不合适!” 吴求道举着飞剑,磨了磨指甲,最近事情一件接一件,连保养指甲的时间都没有,他叹气道:“可蜀州生民,饱受你们荼毒,若是不给你们点教训,也不合适吧?” 它们突然醒悟过来,上仙这是要划出道来了,便连连摇头:“这就更不合适了!” 毛生带头问道:“不知上仙觉得如何让我们受点教训,才算合适呢?” 吴求道磨完指甲,说道:“我要求也不高,你们八只山魈,向大道起誓决不再欺扰地方,害人性命,否则便遭天厌地弃之灾!然后再跳出一个来受死,以作警戒!这很公平吧?” 众山魈互看了几眼,然后共同推举了毛生出来做替罪羊,把个毛生死死按住,动弹不得,结果吴求道却不买账,说这样以多欺少,恃强凌弱,它们根本不会吸取教训,必须公平公正公开! 没办法,它们只好用猜拳的方式轮下来,最后输的那个不是毛生,而是灌口神。 那灌口神见自己输了猜拳,一时恶向胆边生,没敢冲向吴求道,而是推开其余山魈,拼命往外逃去,就在它即将窜入山林的时候,一柄飞剑的剑尖从它喉咙刺出。 “嗖”地一下,飞剑吸摄回吴求道的手中,而那灌口神躺在地上捂住脖子,慢慢爬过来给吴求道磕头,想他留自己一条性命,但吴求道心硬如铁,只让其余山魈好好看看下场。 吴求道没理还有气,正在慢慢濒临死亡的灌口神,一跃而起,坐在同心庙里那座高达的泥塑山魈像上,低头俯视剩下的七位山魈,开口问道:“你们可知道有一种白毛山魈?” 那七名山魈闻言吓了一跳,抬头问:“上仙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白毛山魈的说法?” 吴求道摇摇头说道:“我并非是听来,而是亲自与一位白毛山魈打了半天,祂遍身如铁,又有破空的神足通功夫,我俩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能暂时休战。” “我思前想后,发现那白毛山魈与你们挺像,除了高壮一点,猴毛白点,其他都仿佛是跟你们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若不是毛色不同,我真分不清你们谁是谁!” 七个山魈彼此看了看,然后山公说道:“启禀上仙,我等并非是质疑上仙所言,而是这白猿山魈,在我等山魈族中也是传说般的存在。” 哦?看来有戏!吴求道连忙说:“你快给我细细道来!” 这些山魈们解释,其实它们山魈一族,并非诸夏原种,而是从天外而来的异种。 吴求道皱眉问道:“太虚仙境的三十六重天?” 山魈们点点头,没错,就是色界十八天中的上揲阮乐天,那是一个荒芜的维度。 不比繁华的大荒之地,在上揲阮乐天,天上没有日月星辰,弥漫着扭曲怪异的无尽浓雾,而地上则是一片荒凉的灰色平原,没有起伏的山峦河谷,只有时不时从地下渗出的污水。 由于缺食少粮,上揲阮乐天的山魈们向着浓重雾霭日夜哀嚎祈祷,但带给它们的只有无尽的失望和痛苦,直到有一日,上揲阮乐天终日响彻的痛苦之音引来了一位司职音乐的天神。 大慈大悲的音乐天菩萨妙音上神! 第130章 双管齐下 音乐天菩萨与上揲阮乐天的山魈们许下了一个约定: 只要山魈们能将这无尽的痛苦之音遍及整个大罗天,使整个宇宙都响彻起众生哀嚎的歌声,以此来取悦那永恒的万物之主,那祂便会赐予山魈一族难以想象的伟力。 痛苦的山魈们当然同意了音乐天菩萨的要求,从此获得了旋岚跃空神通,能够从上揲阮乐天跃迁至大罗天其他地方,它们不但获得了吃穿不尽的丰富资源,也对大罗众生带来了无数痛苦。 从此以后,跃空的山魈便成了大罗宇宙中一个不可言说的梦魇,到处散播那充满痛苦与绝望的哀嚎之歌,以此来取悦那高天之上的音乐天菩萨和万物之主。 其中特别虔诚的山魈,还会被音乐天菩萨赐福,褪黄毛,长白毛,身成不坏浮屠。 而这些山魈的先祖就是受不了永无停息的哀嚎之歌,躲到了资源丰富的大荒繁衍生息,同时也背弃了音乐天菩萨的信仰,旋岚跃空的白毛山魈便成了古老的传说。 毛生、张太保几位山魈也不知道这作祟造孽的马化公,究竟是近几十年从上揲阮乐天来的新山魈,还是积年老怪重拾信仰,再度皈依了音乐天菩萨。 吴求道听后从山魈泥像上跳了下来,原地转了几圈消化听来的消息,然后开口问道:“那这种白毛山魈的弱点是什么?我剑光分化三千丝,在祂身上戳遍了,愣是找不出一个罩门来。” 七只山魈你看我,我看看你,这白毛山魈和音乐天菩萨的故事,都是祖上留下了的传说,谁也不知道真假和细节,说不定流传过程中还有许多变形,怎么回答? 毛生道了个不是,说:“上线容禀,我等实在不知这白毛山魈的内情,便要叫我们说,也实在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上仙还是另请高明吧!” “锃”一声,飞剑划出一道剑光,明晃晃戳在几个山魈面前,吴求道笑道:“说不出来可以猜嘛,今日我这七星五曜剑已经见了血,不想再开杀戒,你们说对不对?” 七只山魈连连点头:“对对对对!上仙此言有理啊!” 于是它们冥思苦想,薅着脑袋上的猴毛,抓下来的虱子一只又一只,互相讨论了半天,然后才派出毛生来做代表:“上仙,我等小神思前想后,总算想出了办法!” 吴求道目光灼灼:“哦?那还不快说来听听!” 毛生说:“其实这不坏浮屠之躯,虽然斗法之时颇为难缠,但那马化公既然是要吃肉喝酒,还找女人来玩耍,那想来,这钢铁躯壳之下,内里必然也是正常的!” 吴求道在原地踱步,点点头:“不错,若是连五脏六腑也坚如铁石,祂如何饮食排泄,又如何行那男女之事?说到底祂虽是怪物,却难脱离碳基生物之本相!” 毛生附和道:“上仙果然一点就透!我们首先想到的就是,马化公的会阴可能是个弱点,毕竟祂也不是整日晃着个摆锤走来走去,也是要变大变小的!” 吴求道摆摆手:“这个不行!我剑光所及之处,遍及全身,会阴那里没法伤祂!” 毛生又说:“既是如此,那也还有其他办法,一个就是下毒,另一个则是找个变化术登峰造极之人,变为小虫,趁祂不注意钻入肠腑,在里面闹他个地动山摇!” 吴求道猛然拍掌大喊:“对啊!孙悟空欺负牛嫂嫂不就靠的这招?” 毛生松了口气:“上仙觉得此事可行,那就再好不过了!那小的们就先告退一步了?” 吴求道摆摆手,不再理会他们,嘴里喃喃自语道:“人孙悟空有七十二变,我变化术没这么厉害,也变不了这么小啊!看来还是得用毒啊!这得用什么毒才好啊?” “你们觉得下什么毒比较好啊?”吴求道抬头一看,“人呢?” 没办法,张太保、毛生等一众本地毛神跑了以后,吴求道也懒得变出豆傀来找,他决定还是回去跟几个队友讨论一下,毕竟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嘛! 于是一道剑光再度闪过天际,往彭州方向飞去。 “……所以基本情况就是这样,我觉得还是用毒好了,你们行走江湖的经验比我多,能弄点厉害的毒药来吗?”吴求道介绍了情况,又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三人。 独眼龙想了想说道:“但凡毒性强烈的药物,多半气味也比较浓烈,先不说那邪祟会不会中毒,光是让祂吃下这些强力毒药要都很难!其实我觉得还是让祂喝酒吧!” 飞天虎掀开了桌上一坛酒的酒封,一股浓烈的酒香突然飘出,他兴奋地说道:“剑南道的烧春我闻名已久,这是烈度溜酒中的上上品,我爹花了三十两银子才买到这么一坛!” 他用竹制的酒提子舀起一勺半透明的烧酒,然后用蜡烛一点,酒提子中的烧酒便瞬间燃烧了起来,飞天虎哈哈大笑,直接将燃烧的烧春一饮而尽:“够辣,烧起来喝才叫烧春嘛!” 吴求道挑了挑眉,蒸馏白酒出现的这么早吗?不过剑南春剑南春,当然是在剑南道蒸出来的烧春,的确应该是唐朝的产物。 他也稍微尝了尝味道,比后世的白酒浑浊一些,度数也低了一点,但跟现在这些唐人喝的米酒比起来,肯定不在一个重量级了。 别看唐人动不动就千杯不醉,他们喝的一般都是用糯米发酵出的醴酒,也就是我们俗称的米酒,度数只有20度左右,喝起来带点甜味,酒糟加点咸菜萝卜还能顺便用来当下酒菜。 别看唐人还给醴酒起了“绿蚁”的美称,原因也很简单,刚酿出来的米酒就是黄绿色的,酒沫又细如蚂蚁,所以才叫它“绿蚁”,这跟后世管啤酒叫“马尿”有异曲同工之妙。 吴求道稍微尝尝味道就不再试了,他本就讨厌喝酒,而且这坛剑南春可是他们的最后希望,再不能浪费了。 “很好,那邪祟酒量不行,喝几坛甜米酒就醉了!用这酒把祂灌醉以后,我把飞剑从祂嘴里往脑门插,看祂还死不死!”吴求道看向蠛蠓,“小飞虫,这酒你偷偷带上去,行不行?” 蠛蠓一直在低头思考什么,听到吴求道喊她,她才猛然抬头说道:“队长,其实我们可以双管齐下!” 第131章 胀死马化公,救出路王氏 吴求道愣了一下:“什么双管齐下?” “除了偷偷把烈酒带上山外,我还能变成小飞虫钻入马化公的肠腑!就像这样!”说完蠛蠓原地一转,变成了一只小小的蠛蠓,飞到空中,悬停在三人面前。 这下三人都明白小飞虫给自己取了个“蠛蠓”的假名了,敢情她真能变成一只蠛蠓啊!这变化术练得实在厉害,怪不得她出道以来从无失手,一个能够隐身、变小的刺客,你怎么躲? 这下好了,说是双管齐下,其实是三路并进!烈酒、毒药、小虫一起上! 白鹿山上,茂盛的野草被一个无形的脚印不断踩下,然后又恢复了挺立,而这一切在春风的自然吹拂下,没有留下任何异样的痕迹。 蠛蠓使用了隐身术,提着一坛剑南春烧酒,慢慢往白鹿山上爬去,路上稍有动静,她就谨慎地钻入草丛防止脚印暴露自己的位置。 幸好一切顺利,她终于爬到了山顶,她提着烧酒,蹑手蹑脚地走进了石室之中,却发现地上满是血迹,看上去死了不少人,而且都是新死不久。 石室里只有一位重病的妇人躺在石床上,五官、痣位等面相,都跟节度使府衙给的画像颇为相似,看来这位应该就是路公委托的目标,路王氏吧? 蠛蠓轻轻松了口气,路王氏没死就好,如果死了,那三千两银子就只剩五十两报丧费了,她转头往外走去,却差点碰上了正要进来的白猿马化公,赶紧让开了道路。 马化公看起来也很在意路王氏的死活,祂给病中的路王氏输了点内气吊命,就坐了下来修炼养神,等待小剑仙那个大敌打上门来。 蠛蠓将那坛剑南春放在了酒缸旁边,可等了两个时辰,日头偏西,发现马化公待在石室里不出来了!她有些坐蜡,其实也正常,哪有人大敌当前还喝酒误事的? 若是蠛蠓一个人接了标,她倒不介意藏上几天几夜,等到目标人物失去耐心,放松警惕,不过队长三人还在山下等自己,所以她想了想,决定冒点小风险。 马化公盘膝坐在石室中,却闻到外面飘来的酒香越来越浓,祂被勾起了酒虫,站起身来,决定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祂挪开几个喝光的酒坛,看向不断散发酒香的剑南春,发现原来是当日喝到一半便和人打起来,这些酒一直放在外面,风吹日晒之下,酒封破了条缝,酒香就是从裂缝里散发出来的。 马化公皱了皱眉,酒已开封,不好保存,附近都招来了几只小飞虫,得尽快喝掉才行,祂也心生好奇,从来没闻过如此浓香的酒味,光是酒香都让人有点上头了。 祂将那几只飞虫一把抓死,然后顺势掀开了酒封。 一股浓烈的酒香味瞬间冲入了马化公的鼻腔,惹得祂下意识咽了几下口水,祂左右看了看,直接举起酒坛喝了一大口,结果呛辣的酒水直接让祂咳了几声,一股热流从胃部往头顶蹿升上来。 祂又是爽快又是惊喜,这些甘美的醲醴中居然还藏着这么一坛烈酒,怪不得一破了缝,酒香就这么浓烈! 马化公不舍得让这开过封的烈酒如此浪掷,便顺势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祂没发现,酒坛内沿藏着一只小飞虫,落入了酒面,顺着水流进入了祂的喉咙,直下肠胃。 出乎意料的是,吴求道几人都低估了马化公的酒量,即使喝完了整整一坛剑南春,祂也没有喝醉,顶多就是脑袋有点晕乎乎,好吧,祂容易喝醉这事估计也是骗人的伎俩。 蠛蠓晕头转向地进入了邪祟的肚子里,她勉强停稳身子,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她摇了摇身子,变成了一个长着虫翅的小人,然后拔出队长借她的七星五曜剑,队长告诉她,一定要到了胃部以后再动手! 最好是一边在马化公肚子里拿着斩铁如泥的宝剑横砍竖劈,一边论麻袋地乱撒毒药,就算毒不死祂也要胀死祂! 蠛蠓探查了下身边不断蠕动的肉壁,还有脚下大浪翻天的湖面,感觉应该也差不多到胃部了,于是拿着宝剑,一通乱砍,还把毒药上的变化术撤除,让它们快速胀大。 马化公喝完了烈酒,感觉自己肚子有点胀,又有点痛,以为自己是喝坏了肚子,可还没走几步,就感受到一股绞痛,直接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翻滚,痛哭流涕。 结果祂的肚子越胀越大,偏偏包裹内腑的外壳又是不破浮屠之躯,只能不断隆起,将祂的肚子胀成了一个巨大的皮球。 马化公实在疼得受不了,张嘴呕吐起来,一只小飞虫趁机从祂嘴里钻了出来。 但祂吐的速度终究比不上毒药膨胀的速度,最后面部涨红,整个肚子炸将开来,红的绿的撒得遍地都是,红的是鲜血,绿的是毒药。 说实话,几人想到的双管齐下也好,三路并进也罢,都没啥用,比起肚子被砍或者被毒药折腾,马化公更像是被活活胀死的。 蠛蠓看着分为两半的马化公,尸体还在慢慢抽搐,她愣是又等了半个时辰,等到尸体凉掉,才下山叫上吴求道三人。 四人一起上了山,吴求道生怕有遗漏,还分化了三千剑光将马化公的尸体剁成了碎末,才慢了蠛蠓三人一部,跟着进了石室。 吴求道看到飞天虎公主抱着的路王氏,差点没咬断舌头:“这是什么情况?” 路王氏四肢胸腹全都长满了黄色的长毛,关节肢体也都往山魈的形象靠近,现在还在昏迷当中,不管飞天虎怎么叫都醒不过来。 蠛蠓将马化公用内气吊着路王氏性命的事情说了出来,众人不知如何处理,没办法,终究天榜要求只是“救出路王氏”,没说路王氏得病也要治好,先回去拿了那三千两赏金是正理! 当四人带着路王氏走出石室以后,却发现明明被剁成肉沫的马化公居然复活了。 吴求道立刻运起飞剑,防止马化公突袭,其余三人虽然困惑,但也立刻戒备起来。 但那马化公却散去了一身的恶意与杀气,郑重地向几人鞠躬道:“多谢几位相助小神得道!” 还没等几人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那马化公便缓缓往天上飘飞而起,满脸欣喜地说道:“幸得音乐天菩萨拔度罪民,接我入升净光庄严国!” 第132章 江湖常险恶,人间多诡谲 几人眼看着马化公慢慢往天上飘飞而去。 阳光穿破云层,几束云隙光洒落在祂身上,显得颇为神圣,空中也响起了宏伟壮阔的天音,吴求道仔细听去,那是无数生灵绝望的哀嚎融为一体,歌唱出的美妙音乐。 “妙音调和动我心,旋岚风吹诸树身。一切诸法向寂静,如是乃至上中下,空静寂灭无恼患,无垢最上今显现。” 马化公大声念着经文,颂赞高天之上的音乐天菩萨,待他飞到接近云层的位置之时,浑身散发出刺眼耀目的金色光芒,金光消散之后,便不见了马化公的身影。 吴求道愣愣地站在原地,咽了下口水:“这……这是什么情况?” 大师兄所变的狸花猫严肃地看向天际,说道:“想来必是那马化公多年掳掠行路女子,彭州百姓的恸哭声达天境,音乐天菩萨才赐祂旋岚跃空与不坏浮屠之力。” “而祂所积之孽早已满额,距离功行圆满只差一步,是蠛蠓姑娘以胀腹之法将马化公活活胀死,祂临死前的哭嚎便是那最后的临门一脚,终于完全践行了妙音之道,所以得升天境。” 狸花猫叹了口气,看向三菜一汤小队:“祂确实该感谢你们,祂一生只知将痛苦洒向他人,却从未亲自品尝痛楚,是你们让祂挨痛而死,最终才取悦了音乐天菩萨。” 吴求道震惊了:“什么?大师兄?你是说,这邪门的音乐天菩萨竟是正神?” 其余三人也震惊了:“什么?这猫会讲话?还是队长你的师兄?” 狸花猫没理三人,而是认真地对吴求道说:“小师弟,经过这一月的历练,想必你也对江湖常险恶,人间多诡谲有了更深的认识,我陪伴你下山的日子也差不多了。” “多谢师兄这些天里的照顾!师弟必会铭记于心!日后行事必会三思而后行!”吴求道蹲下来,抓住最后一次机会挠了挠狸花猫的下巴,狸花猫舒服地发出了呼噜声。 狸花猫猛然往后一退,摇了摇头,把这舒服的感受驱散,然后说:“那我先走了,你若觉得游历够了,便早日回山吧!” 大师兄从嘴里吐出一枚小剑,一猫一剑往天上一跃,便化作剑光消失在了天边。 “呼!”吴求道松了口气,说实话,大师兄在旁边一直守着,虽然心中有底,但是总感觉有点累,如今大师兄离开,他总觉得卸下了一块石头,轻松了许多。 没理蠛蠓、独眼龙、飞天虎三人叽叽喳喳的询问,吴求道扛着路王氏带头下了山。 就这样赶了三天路,几人轮流给路王氏输送内气吊命,终于带着路王氏回到了成都府节度使府衙,路家欢天喜地,管家边咸听到了门房传来的消息,亲自跑出来将几人迎入府内。 路王氏被送入府内,有请来的大夫诊治,而路公子和边管家则直接叫来了本地的牙行行头,让下人从府中抬出了一个大箱子,里面是三百两黄金,交给了三菜一汤小队。 吴求道很公平地给自己发了一百两金子,蠛蠓一百两金子,独眼龙飞天虎父子俩一百两金子,至于中间买的酒肉毒药住店吃食之类的花费,此前就已经均摊了。 然后他们正要离开,却被边管家拦住,边管家说:“几位稍待,路公有请!” 于是四人便各自抱着一大袋金子,跟着边管家进了一间大卧室,一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香,里面还混有将死之人身上特有的腐臭味。 几个侍女扶着一个病态毕露的老者坐起身来,身后有侍女挺上去作肉靠枕,但吴求道完全不觉得这画面有什么暧昧气息,他只觉得生理性的不适。 边管家说道:“四位侠士,这位便是路公,历任翰林学士、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尚书左仆射等官职,前段日子,朝廷下旨让路公左迁新州刺史,只是路公病重,久未成行。” 吴求道对这些官职没啥感觉,恰好呢,独眼龙飞天虎也是不服王化的蛮羌,蠛蠓这个杀手也刺杀过不少官宦吏员,四人都很随意地抱了个拳就算行礼了。 边管家还想提醒一下他们见官的礼仪,但被须发皆白的老者制止了,他虽然被病魔折磨得瘦脱了形,但还能看出年轻时必也是体貌伟丽的大丈夫。 路公咳了几下笑道:“四位侠士真是侠肝义胆之辈,实在感谢各位救下了贱内……” 吴求道怕有什么后账,直接提醒道:“这位路大爷,我先跟你说一句啊,尊夫人的性命我们虽然是救下来了,可她在山上患了重病,如今全身长出猴毛,四肢都有些异变。” 路公摇摇头:“此事倒无妨,我府中常备有大夫,他们已经禀报过我了。其实我家中夫人被妖物掠走,早些年已经与王家报了急病而亡,能把人救回来我也很惊讶。” “本来这事也只是个由头,让诸位牙行高手去找,不过是试试各位成色罢了!既然诸位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我便直言相告了!朝中有人要害我全家性命!” “他们已经将我谪贬边疆,可还是不愿放过我,我想请你们秘密护送我儿孙二人回魏州老家!赏金五千两银子,但此项委托不会经过牙行发榜,不知几位侠士可否愿意?” “这……”三人都看向了队长吴求道,经过了这一次与马化公的生死大战,几人对吴求道都颇为服气,听到委托,第一时间先看队长是什么想法。 吴求道皱了皱眉,他此前想着纯粹是锻炼一下自己,谁知居然无意中卷入了朝堂之争,这事情看起来跟武侠片里的常见桥段很像啊!就是那种忠义之士惨遭迫害,托孤侠客千里送行! 但他看着这个路大爷,先不说他对妻子路王氏毫不在乎的态度,光说他前前后后随便拿出八千两银子来找江湖人帮忙的行径,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忠臣义士吧? 吴求道托词几人乃是临时组队,需要好好回去斟酌考虑,暂时推却了路大爷的请求,结果刚刚被边管家礼送出门,就看到大街上冲来一大批披甲持兵的军兵,很快就将节度使府衙包围了起来。 带头的将领将一颗人头扔到边管家脚边,喊道:“边咸小儿,你可认得此人?” 第133章 路家灭门惨案 边管家定睛一看,顿时哭嚎道:“郭司马,你这样的汉子,怎生落得如此下场?” 那带兵的将领冷笑:“边咸小儿,你在天宝军中的依仗不过就是郭筹这个小小军司马,他都已经授首,你还不速速投降受死?” 边管家厉声喊道:“家丁家将何在?” 几个壮汉提着刀剑赶了出来:“边管家勿惧,有我等在,必护得路公周全!” 带兵将领微微一笑:“看你们这架势,就是说,路岩是准备顽抗作乱咯?” 边管家闻言,动作顿时一僵,压着家将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那带兵的将领倒也不慌,他刚不久前才拿出圣旨,发动兵变,将掌控天宝军的军司马郭筹拿下斩首,为防消息泄露才匆匆赶来,先把宅子里的大鱼咬住。 如今他带来的兵马不多,只能看住府衙围墙附近有没有人逃走,真想将这么大一座宅子团团围住、水泄不通,那靠这么百十个人是做不到的,他也还在等后续兵马赶来。 吴求道四人艺高人胆大,提着三百两黄金也不怕人抢,直接找了个摊子坐着看热闹,双方僵持了一会儿,突然有人喊道:“路公到!” 那个病中的路大爷亲自出来了,侍女扶着他走到了门口,他看着带兵的将领叹气道:“朝堂上牛李两党斗了上百年,想不到最后居然让你们这些阉党坐大,可笑,可笑啊!” 那将领笑道:“路公说笑了,不知这圣旨,你是接还是不接?” 路岩叹了口气,对家将们说:“散了吧,这是圣上旨意,你们难道想造反吗?” 家将们还想说些什么,但都被路岩拒绝了,他不理家将们的战意,直接对带兵的将领问道:“陈将军,我重病多日,这些天吃的药够多了,不想服毒,上吊可以吗?” “轰轰轰”的一阵马蹄声传来,越来越多的兵马赶到现场,将整座府衙死死围住,那将领底气越发足了起来,便下令,将那些顽抗的家将和边咸捉住,当场就如宰鸡一般杀了边咸。 路岩看得手脚发颤,身边的侍女早已吓得跪地求饶,他悲凉地看着将领问道:“不知陈将军可否看在老夫为国效力多年的份上,放过我一家老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陈姓将领突然笑了起来,“还为国效力,路老贼,你真是要笑死我吧?” “先皇痛失爱女,无心理政,你与韦保衡两大宰相人势动天下,便开始委用小人,在朝堂上两相倾轧,将好端端一个大唐弄得乌烟瘴气,民变四起,你也敢说自己为国效力?” “牛李党争尚且算是为国争权,你与韦保衡二贼挟势弄权,大收贿赂,不过是为满足一己私欲,天下人称你二党为‘牛头阿旁’,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如罗刹恶鬼般阴恶可畏吗?” 陈姓将领一通喝骂,将路岩骂得是脸色发白,面目无光,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看哪,也不用服毒、上吊这么麻烦了。”那将领恶狠狠地盯着路岩,“路老贼,你当年向先皇密请:三品以上官员犯罪得诛,便须剔取喉管验其已死!” “我父亲当年上奏你与边咸等人的不法之事,居然惨遭你的杀害,还将他的喉管割下以验生死。老贼!你大约是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今日吧?哈哈哈!”那将领仰头笑出了眼泪。 “韦保衡那恶贼,当年趁着郭淑妃心疼长公主重病,常入内宅探视,居然胆敢秽乱宫闱,以图恩宠掌借机权,后来受到揭发,被贬到澄迈县令,前段时间也死了,你知道是怎么死的吗?” 陈将军冷笑道:“也是我带兵杀的,而且我还亲自从他尸体上隔了一块喉肉,以作他伏法受死的证据,献给了当今圣上!你们两个斗了一辈子,想不到死也死得这么像啊!” 路岩面上愈发惊恐,大喊道:“你不能这么做!你如今帮那田令孜凌辱于我,绝非什么忠臣义士之美谈,乃是替宦阉张目,为恶虎作伥!是要被天下人嗤笑的!” 陈将军不再废话,提着刀就冲上去,一刀割了路岩的喉咙,鲜血喷了他一身,他也不擦,直接将路岩的喉头肉割下来放到木盒里,让下属好生保管。 做完这些,他就呆立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底下那些藩镇士卒趁机杀入府衙也毫不在意,就这样愣愣地站在哪里,脸上满是鲜血,仿若地狱里爬出来复仇的恶鬼。 许多悍卒提着大包小包走了出来,还有人直接扛着衣衫不整的女子,不知谁打翻了火烛,府衙里居然冒了烟,火气惊醒了那复仇而来的陈将军,他开始指挥兵将前去救火。 这一闹就闹了两个多时辰,吴求道几人已经找了个酒楼吃上了晚饭,看着下面进进出出不知道多少人,叹息道:“你说好端端一个忠臣托孤千里送行的故事,咋就成了杀奸臣、报父仇?” 飞天虎挠挠脑袋:“幸亏队长你当时没答应下来啊,否则这些军兵说不定连咱们一起杀!你看看那边拖出来许多人,在砍头呢!” 几个人顺势转头望去,果然有许多府衙里的人被拉出来,跪在地上哭泣。吴求道仔细一看,路岩的儿子路公子赫然在列,旁边还有许多稚童,估计都是路家的子孙。 突然又有人从府衙里带出了一只猿猴,不,不是猿猴,那好像是他们此番委托救回来的路王氏,只是之前路王氏还剩一个脑袋保持了人形,短短几个时辰,居然连脑袋也变成了猴脸。 那些藩镇士兵显然并不知道这母猿本是女人所化,还在拿水果吃食逗她,路王氏不知为何病都好了,还真的被士兵们扔来扔去的水果吸引了注意力,左跑跑右跑跑,像个真的动物。 没过多久,街上突然一阵骚动,四人仔细看去,居然是一群成人大小的猿猴冲了过来,从它们凸出的身体性征来看,好像都是母猿。 这群母猿拿着金银铜钱往府衙外乱扔,这下可好,在场所有人疯了一样在地上捡起钱来,还有为了一锭金子而大打出手的士兵与长官。 趁着这个时候,那群母猿将路王氏从看守士兵手里夺走,然后一大群母猿又浩浩荡荡地往来路跑了回去,边走边扔金银,惹得街上大乱。 蠛蠓愣愣地看向吴求道:“队长,它们好像是……” 吴求道也张大了嘴,半晌合不上嘴。 第134章 流言蜚语 路岩虽然被杀头抄家,但毕竟曾是权倾朝野的大奸相,还曾任剑南道西川节度使,在地方上经营了三年,他的死亡终究还是引起了西川的官场大地震。 路家灭门惨案发生后很长一段时间,整个成都府都处于一种风声鹤唳的状态之中。 这些天里,牙行都暂停了发榜,各处酒楼茶馆到处是复盘此事的江湖人和读书人,而他们对时政的谈论几乎颠覆了吴求道对晚唐政局的粗浅了解。 照时人所言,比起藩镇,晚唐的主旋律反而是朋党之争,安史之乱前后藩镇势力大涨,但经过了元和削藩、太和归附两次大规模的削藩行动,已经让地方藩镇势力弱化了很多,掀不起多大浪。 所以,牛李党争、路韦之争都是在国势大致平稳的前提下进行的。 牛李两党均是士大夫中的精英,他们在晚唐大厦将倾之际力挽狂澜,将动荡的局势平定了下来,反倒是牛李党争结束后,路岩、韦保衡之流的奸相胡作非为,将大唐局势推向了悬崖。 所以别看吴求道读的教科书上都说晚唐藩镇势力如何强横,甚至影响了后面宋朝对地方大吏和边疆武将的过度提防,但此时的藩镇势力并没有吴求道想象的强大。 时政谈着谈着,这些无聊的读书人又提起了那陈姓将军所说的,韦保衡与郭淑妃的花边新闻起来,要说也是,韦保衡与同昌公主才成婚一年,公主就死了,他哪来这么多恩宠啊? 这些读书人有模有样地分析起来,原因很简单了,韦保衡趁长公主生母郭淑妃浅谈探视之际,花言巧语勾搭上了郭淑妃,所以在长公主死后,韦保衡还是靠着枕头风当上了右丞相。 那长公主都死了,韦保衡不好再与郭淑妃保持不正当关系,那怎么办呢?韦保衡就笼络起了郭淑妃弟弟内作坊使郭敬述! 再往后,也是这韦保衡天生就是个做佞臣的料子,先皇崇信佛事,尤其在失去爱女之后更是一心求神拜佛,右丞相韦保衡便怂恿先皇举行一次大规模的迎佛骨活动。 咱就倒数百年前,宪宗皇帝一生励精图治、改革弊政、平定藩镇,开创了元和中兴,手底下更是有白居易、元稹、李吉甫这样的名臣,但就是因为逢迎佛骨,被韩愈骂得青史留名。 那读书人说得兴起,居然有些忘形:“迎佛骨能保平安吗?去年这佛骨才迎入长安宫中不久,就传出了先皇驾崩的噩耗!若不是新皇登基,我看这韦保衡还能再嚣张下去!” “所以说路岩输得不冤枉,人家枕头风一直不断,又能舍下脸皮替先皇做出逢迎佛骨这等腌臜事,你怎么跟他斗啊?整个朝堂合起来都斗不过他!” 有个嘴巴歪斜的光头和尚不爽地反驳:“什么枕头风,先皇就是喜欢这种佞臣罢了,别往下三路闲扯,你这些话不过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 那讲古的读书人摇了摇扇子:“大师此言差矣,先不论咱大唐皇室向来于此事上荒唐透顶,闹出了个脏唐臭汉的名声来,更何况,我也是有证据的!” 旁边听讲的众人起哄道:“酸秀才,说说看,说说看!让这秃驴长长见识!” 读书人满意地点点头:“盛情难却,那我就讲讲啊!咸通十三年,国子司业韦殷裕上奏先皇,韦保衡在公主府与郭淑妃行为不端,这是有据可查的,大家可知结果如何?” 有好事的人问道:“敢问结果到底如何啊?” 读书人又摇了摇扇子说:“先皇看完奏章当场大怒,直接将韦殷裕杖杀,籍没全家。叔父殷君卿、岳父崔元应,甚至连崔元应的兄弟崔沆一起,全受牵连贬谪岭南。” “哇!”众人听了全都震惊无比,现场直接炸开了锅。 “反应这么大,必然是内中有鬼啊!” “这也不对啊,先皇若真觉得此事为真,又何必留着那韦保衡当宰相啊?” “那谁知道,说不定啊,他有异常的癖好,哈哈哈哈哈!” 还没等读书人再说些有的没的,就有一队藩镇牙兵闯了进来,喝骂道:“哪个是冠图冠秀才?” 读书人见势不妙,就想开溜,结果有个小厮站出来将他指认,于是那群牙兵如狼似虎地冲上去将他捉住:“有人举报你在各酒楼妄议朝政,还敢污毁天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有几个凑热闹的食客也被牙兵顺带拉走,于是楼下众人顿时作鸟兽散,掌柜连收钱都来不及,气得要打死那个小厮,那小厮领了赏钱,直接拔腿就跑。 吴求道挑了挑眉,关上窗户,可惜了,没人讲这些官场小道消息了,他想要在酒馆茶楼听人吹牛,从中了解晚唐时事的进程被打断了。 飞天虎喝了一大碗酒,笑道:“队长,我就说你非要在酒楼听这些闲杂人等讲些有的没的,实在是莫名其妙的紧!有这闲工夫,不如多吃两碗酒!” 吴求道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不管武侠仙侠,茶馆酒楼都是最好的流言传播场所,流言里面有很多有用信息的!” 独眼龙吃了两口肉,也笑道:“队长别怪我儿聒噪,其实我也不懂队长何必听这些东西,这能听出啥消息来?” 吴求道笑道:“你们看,先皇是迎佛骨死的,然后新皇追杀韦保衡这种鼓吹崇佛的前朝奸臣,这至少说明新皇目前对佛门态度不好吧?” “那上行下效的,底下官员察言观色,这几年应该是道门大兴,至少以后我们遇到官府方面的委托,抖出我道门炼气士的身份,是不是会比那些和尚占些优势啊?” 独眼龙和飞天虎都是一愣,好像有道理啊!蠛蠓也有些惊讶,本以为只是队长自己喜欢听些流言过瘾,毕竟队长之前一直有些怪癖,谁知道这里面还真有点门道。 吴求道也吃了点菜,开口问道:“所以这‘三菜一汤’小队你们觉得还能继续做下去,暂时不准备离开咯?” 第135章 第三颗星曜 独眼龙笑了:“没错,我俩来大唐就是想见见唐人上下风貌如何,顺便锻炼下武艺,队长乃是一介剑仙,本领高强,能上天,能入地,跟着你到处跑跑挺有意思的。” 飞天虎又倒了一碗酒喝下,说:“我跟我爹的想法是一样的,队长你这人能处。” 蠛蠓也点点头,惜字如金:“我想多看看队长的飞剑术,我很喜欢。” 吴求道往后一个葛优瘫,靠在胡椅上说:“这几天风声紧,牙行不发榜了,咱们想做委托也做不成,本来还能听些流言蜚语,现在看来官府也反应过来了,实在无聊啊!” 独眼龙说道:“队长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出去玩几天。反正你飞剑一出,便能日行千里,我看这成都府还得乱上四五天,你到时候赶回来便可。” “对啊!”吴求道一拍脑袋,“我咋没想到呢?不过你们咋办?这几天天宝军的牙兵们不许大家乱走动,整天被强制蹲在客栈里,不会觉得无聊吗?” 飞天虎笑道:“这算什么?在我们草原上,花上七八天埋伏敌人,都是常有的事!现在咱们有这许多金子,在客栈里有吃有喝,没事就练练武艺、打熬下筋骨,有什么无聊的?” 蠛蠓也说:“我也要寻朋友学些御剑的法门,队长大可放心去便是!” 吴求道想了想,便不再客气,与几人道了下别,便身纵剑光往昆仑方向飞去。 因为他跟马化公那次对攻大战,一时灵感激发使出了此前从未成功过的剑光分化之术,连临时榨取出的内气输出值都提升了不少,已经可以点亮第二颗星曜了! 虽然大师兄之前已经教过自己,无需道侣护持,便能借助七星五曜剑引度诸天星力的窍门,但说实话,吴求道对独眼龙李鸦儿、飞天虎安敬思,还有隐娘子蠛蠓三人并不算信任。 当然,昆仑那边也有被西王母挑拨过的祖师东华子李玄,随时可能翻脸对自己下手,不过我也不准备上昆仑,咱就在昆仑山下修炼一番《命宫点星术》,练完就跑。 花了一天功夫,吴求道飞到了昆仑山脚,这昆仑山附近珍禽异兽倒是不少,吴求道虽不怕它们咬死自己,但毕竟修炼锻体术,能不被打扰就不被打扰的好。 他思前想后,发现了一个好地方,不入昆仑山,又能足够安全。 答案就是承渊谷,找那头整天睡觉磨洋工的看门保安帮自己威慑野兽,反正自己不用跑得太近,那头下岗再就业的开明兽方圆十几里都没什么生物敢靠近。 飞剑落地,吴求道轻轻跳下飞剑,远远看到那小山般趴踞睡觉的开明兽,还是感觉非常震撼,这个画面看起来就像是某个大触所画的仙侠风cg,仿若不在人间。 正所谓大就是好,开明兽那庞大的体型给它带来了一种微妙的神圣感,连九头九尾的奇怪模样都变得如此顺眼,当然,说不定人家一个旧天庭员工,本来就自带仙气,跟体型没啥关系。 吴求道不再理会那只摸鱼巨兽,在山壁上找了个风沙不大的避风口,钻了进去,吃完食水,他盘膝闭目养神,等待夜幕的降临。 「周身之血有一头,日夜行走不停留。子时走往心窝头,丑时须向泉井求;」 丑时已到,吴求道猛然睁开双眼,只见天上乌云密布,还下起了绵绵细雨,但他不为所动,挥手将七星五曜剑往夜空一送,飞剑瞬间钻入云层,引发了不少霹雳闪动。 穿过云层以后,七星五曜剑便直接面对着浩瀚的星空,微微震动起来,地面上的吴求道的泉井穴,也就是膻中位置同样微微震动,感受着天上飞剑所引渡而来陀罗星煞之力。 陀罗星在五行本为阴金,乃北斗助星,化气为忌,主残忍、是非,代表了看不见的内伤、防不了的暗箭。 擎羊煞与陀罗煞合称羊陀,都主刑伤、武勇、是非,但二者性质不同。擎羊主动,陀罗主静;擎羊火暴燥烈,陀罗则固执拖拉;擎羊是若明枪争执,陀罗就是暗箭陷害。 因此,当日擎羊星煞一入命宫,便化作了锋锐的羊刃和凶猛的狂狮,在自己身体里横冲直撞,但吴求道降服擎羊星煞用时也不算多久,一个时辰都不到,算得上是速起速结。 可陀罗星煞就不一样了,七星五曜剑传来的星力在吴求道体内缓缓堆积,慢慢成形,可就是迟迟不能消化,吴求道一开始还以为是不是星煞没反应,后来才明白陀罗星煞是个慢性子。 足足过了两个多时辰,陀罗星煞之力才浸透了吴求道的五脏六腑,然后从身体各处慢慢汇集成了一只乱转一通、盲头乱撞的陀螺形态。 比起凶险的擎羊星煞,陀罗星煞更加偏向灾侮一面,因此虽然吴求道很容易就消解了陀螺的攻击,将它化为命宫中的星力,但星煞却源源不断涌现,迟迟不能完全控制。 陀螺掷之于地,转动不停,陀罗星煞也是纠缠不清、锲而不舍的灾侮。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所以吴求道想要降服陀罗星煞,只能慢慢磨。 直到天光大亮,陀罗星煞失去了源源不断的星力支持,这才被吴求道完全消磨干净,化作了他命宫中,除主星外,第二颗被点亮的星曜。 点亮主星勾陈一,他锻皮小成,获得了金蝉先觉之能;点亮四煞中的擎羊星,他他练血小成,获得了气血如汞之能,让他内气储量和提取速度都比同级炼气士强了四五倍。 他缓缓收功,内视自身,仔细观察这第三颗星曜带给他身体的变化。 三天后,吴求道的剑光从天上缓缓落下,看到正在拿着石狮子打熬气力的飞天虎安敬思,心中微微一喜,说道:“飞天虎,闲来无事,咱们再比比力气如何?” 飞天虎无奈道:“队长,不用比了,我知道你飞剑之力强我数倍!” 吴求道摇摇头:“这回不用剑,只比掰手腕,怎么样?” 飞天虎眼前一亮,随手扔下石狮子,旁边的独眼龙和蠛蠓也抬头看去,不知队长这回又弄出了什么新花招。 让三人没想到的是,飞天虎这天生神力的壮汉,掰手腕与吴求道僵持了整整一炷香功夫,手背还是被吴求道缓缓压到了桌面。 没错,吴求道这次点亮星曜,让他锻肉有成,带给了他扛鼎大力,能够徒手压制飞天虎这种手上有几百斤力气的天生神力之辈。 第136章 虎榜第十 独眼龙李鸦儿好奇问道:“没想到,队长你还藏着这么一手大力功夫呢?” 吴求道将右手藏在身后,故意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哪里藏得住事儿啊?这扛鼎之力,是我这两天锻体练肉有成,才突然生出来的身异罢了。” 可飞天虎不知道吴求道这一波强行爆发,直接让肌肉超载了,肌肉束都断了好几根,若是常人这右手怕是已经废了,得亏吴求道还有自尽重生之能,才没让这身异成为鸡肋。 他只知道,自己生平比力气从无敌手,今天居然输给了队长这个小白脸!飞天虎气疯了,一手抓住刚才拿来打熬气力的石狮子,另一只手握拳将其锤成了无数碎石。 吴求道笑笑,这个飞天虎,整天在背后叫他小白脸,还坚持认为他这个剑仙手无缚鸡之力,当初用飞剑胜了拔河比赛是胜之不武!今天输了掰手腕,以后看这家伙还怎么饶舌? “队长别理他,这憨货整日里自诩天生神力,便可横行天下,今天让他吃吃苦头也好,免得忘了草原上饿狼捕食时也需蛰伏低调。”独眼龙笑道。 吴求道点点头,不理飞天虎这粗汉,问道:“这么多天了,牙行放榜没?” 蠛蠓说道:“据说新任西川节度使牛丛已经上任,路岩一党被连根拔起,成都府的乱象基本已经平定,行商都开始走动了,牙行也放了榜,我们已经可以去接标了。” “那咱们是再歇几日,还是直接去揭榜刷任务去啊?”吴求道问了问。 飞天虎勉强消了气,跑过来说:“当然是赶紧去揭榜咯!整天待在客栈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差点没把我憋出病来,走吧!” 吴求道被飞天虎推着往外走去,他还笑着问:“前几日你不是还说没问题吗?” 飞天虎嘟囔道:“行行行,算我把事情想简单了,满意了吧?队长!” 四人打打闹闹地进了行馆,谁知道他们一进来就将整个行馆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就是他们啊?那个揭了天榜的游侠队伍《三菜一汤》!连队名起得都是如此高深莫测,果然,队中成员看起来个个都非常人啊!” “那是当然,你看那个当头走来的提剑少年,便是刚刚提到虎榜第十的‘蜀中小剑仙’吴求道,别看他容姿俊美、谈吐斯文,可手中那柄飞剑轻轻一吐,就能将千里外的人头斩下。” “哦,我知道我知道!据说他在山中学艺十年,师父死了才下山见见世面。” “不对!我打听过了,别看这小剑仙貌似少年,其实已是修炼九百九十九年的积年老怪,他在山中修炼遇上了瓶颈,这才下山来游历人间的,待到功行圆满,便可择良辰吉时,白日飞升!” “你们都说错了,这小剑仙本是天上星宿下凡,是要掀翻龙庭,再造清平的!” 吴求道听得眼皮一跳,好家伙,你们越扯越离谱了,再说下去,我就要变成三界第一战神,沦落人间住狗窝了,何况造反的事也能这么随便说的吗? 一个口歪眼斜的瘦竹竿一拍桌子:“都是一派胡言!区区一个小少年,你们还真以为他有多少本事啊?我看哪,他必是上头有人!” “这小剑仙乃是揭了路岩所发天榜,才升至虎榜第十!路岩一家老小都死无葬身之地,可偏偏小剑仙他们一行人却凭借这事在豪侠榜上扶摇直上!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有相熟的游侠嘲笑道:“瘦猪,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那天榜乃是牙行行头将本地豪侠请去,小剑仙与龙虎父子、隐娘子此前并不相识,金主出了事怎么能牵扯到做事的人身上?” “就是!你眼红别人就直说!我听说那马化公在彭州为害多年,愣是没人能除!虎榜第二十七的‘鳞鱼切’、第五十七的‘无笔书生’,还有第七十六名,‘金刚牛魔王’都死于祂手!” “你若觉得人小剑仙名不副实,必是觉得自己比那三位虎榜高手都了不起吧?所以他们都死了,邪祟被小剑仙一行除灭,你还不服气,不如上去跟他们中最弱的龙虎父子比试比试?” 那绰号“瘦猪”的瘦竹竿没有被人激得上去挑战,反倒把屁股坐得稳稳的,只一个劲儿在嘴里嘟囔什么黑幕、运作之类的阴谋论。 蠛蠓走到吴求道身边,跟他轻声解释道:“队长,全国牙行共分十大区域,各评龙虎蛇虫四榜,这剑南道西川,与剑南道东川、山南西道的牙行合在一起,便是‘剑南三川’牙行!” “你崛起速度太快,短短一个月时间里就升到了三川虎榜第十,成了咱们剑南三川前二十的高手,放眼整个大唐牙行在册的游侠里,怕也是前百名的高手了!他们有些不服气!” 吴求道点点头,人红是非多嘛!他懂的,自己这么年轻,又一下子就顶到了榜单前列,不知道的人说不定以为这是流量刷票冲榜呢!有人看不惯很正常。 不过理解归理解,吴求道并不打算轻易放过那个在自己面前还大放厥词的蠢货,否则要是被人以为自己好欺负,这些江湖人可是会真的赶出当街挑战冲榜的事情来的! 他走到了瘦猪那一桌,坐了下来,开口问道:“就你外号叫‘瘦猪’是吧?” 瘦猪吓得手一抖,把碗里的酒水都洒了出去,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是……是我。” 吴求道的手在厚木桌上轻轻一拍,整张桌子就被砸地四分五裂,然后他叫来了行馆的接待,说自己不小心将桌子砸碎了,费用全归到自己头上。 那瘦猪被吴求道四人传来的杀意吓得坐在板凳上一动不动,看起来还算稳定,可已经有人闻到他下档传来的尿骚味。 然后吴求道微微一笑,便跟蛇榜第七十三名的龙虎父子,还有虎榜第八十五名的隐娘子,走向行馆墙上密密麻麻贴着的天地玄黄四榜,要找下一个委托去做。 “等等!”一个厚重的男声突然对着吴求道三人开口。 第137章 熊猫人 吴求道转头看去,一个身材壮硕的大汉,居然跟蠛蠓这个女杀手一样戴着遮罩上半身的羃离斗笠,不让人看清真实面目。 那大汉站起身来,比飞天虎还要高大,足有九尺多高,吴求道估算起来至少两米。 大汉说道:“虽然这位瘦猪兄弟说话得罪了你,但桌上其他人可没有得罪你吧?你上来就砸桌子,是不是多少也该道个歉?” 飞天虎听着不爽,走上前去,仗着天生神力撞了一下那大汉,将他顶退了好几步才站稳,飞天虎笑道:“你这厮白长了这么高个子,也没多大力气啊?没本事就别乱打抱不平!” 谁知吴求道却拉住了还要挑衅的飞天虎,对那大汉抱拳道歉:“这位兄台有礼了,你说得对,我是该向受波及的各位道个不是,搅扰了大家喝酒的雅兴,请诸位海涵!” 待到被他道歉的几个坐客吃不住这礼数,连道没事,吴求道这才好奇地向大汉问道:“喂,那汉子,你叫什么名字?是何来历?” 大汉“哼”了一声:“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雅州地藏院俗家弟子竹雄是也!如今只是个小小的辛干游侠!你要报复直接冲我来好了!我也不怕!” 吴求道笑了笑,走上去拍拍那壮汉的手肘:“你想多了,我以前看武侠小说,最喜欢的就是那种仗剑江湖,打抱不平的的桥段了,正所谓侠以武犯禁嘛!扶助弱小才有意趣嘛!” 他瞥了瞥行馆内的众人和自己的队友:“不过下山以后,发现这牙行里揭榜的游侠,大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武侠武侠,只有武没有侠,这不就成了一群纯粹的打手了吗?没意思!” “我很喜欢你这种一言不合拔刀相助的性格,我虽然自己做不到,但向来敬佩英雄!”吴求道说,“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的队伍,队名可以改叫‘四菜一汤’的!” 那大汉被吴求道这话说得有些手足无措:“不……不必了,我才辛干,而且相貌丑陋得紧,实在,实在经不起小剑仙如此盛情邀请!” 那些坐观事态发展的闲汉们顿时坐不住了,连连起身介绍自己也是如何如何行善积德,素来都是乡里有口皆碑的大善人,不如将自己接入队中,也是一段佳话啊! 大汉竹雄又说:“这……这不成的,我……我是独夫!” 独眼龙虽然不知道,吴求道何必非要找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惹事精,但听了这话不由失笑道:“巧了,队长也是独夫!怪不得你们如此惺惺相惜!” 竹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摘了厚重的羃离,露出毛茸茸的脑袋来:“实在感谢小剑仙的抬爱,可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我并非是炎裔!” 吴求道看着那颗长满绒毛的脑袋,不由脱口而出:“大熊猫?” 而行馆内的大部分人则惊讶地喊出了另一个称呼:“貔貅?” 不错,这竹雄露出脑袋以后,便被认出了它原来是一只人形的大熊,或者说熊样的巨人?因为按照周围人的解释,跟之前西陵氏那些蛛人一样,貔貅也是一支亚人种族! 貔貅毛色灰白,而四肢和耳部则是黑色,脸颊圆,眼周有很浓的黑眼圈,所以也有人叫他们花熊或貔大虎。在他们族群中,雄者曰貔,雌者曰貅,所以合称貔貅。 吴求道看着戴着斗笠、穿着古装,手里拿着一根齐眉棍的竹雄,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合上,这形象,跟《魔兽世界》资料片《熊猫人之谜》里的熊猫人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别无二致。 人竹雄在介绍自己的时候,吴求道根本听不进去别的东西,他就一直看着竹雄的嘴巴一张一合,时不时还伸出粗大的舌头舔一舔嘴边的熊毛,说实话,光这么看,他能看一整天都不带烦的。 “队长,队长!”竹雄伸出毛茸茸的大手在吴求道面前晃了晃。 “你的熊爪指节怎么这么长?好像跟普通的熊掌不一样啊!”吴求道惊醒。 “所以我才不愿意暴露身份,你们老是不听人讲话!我刚才就说了啊,我们貔貅是人族分支,不是修炼成精的熊妖!”竹雄叹了口气。 按照竹雄所说,貔貅一族祖上叫做黄熊氏,乃是伏羲氏的后裔。阪泉之战时,轩辕天子帐下就有熊罴、貔貅、貙虎三大黄熊氏支脉,帮助有熊国打败了神农国。 熊罴就是人罴,浑身长满黑毛,一般居住在寒冷的北方;貔貅也叫花熊,毛色黑白相间,多在山林茂密的西南地区;貙虎也叫朱虎,花纹繁复,背生肉翅,族人稀少。 不过据竹雄自己所说,只要勤加修炼,貔貅一族也能练出肉翅,这是桃拔身异;若四足之外又长出两肢,便是百解身异;头生独角,就是天禄;头生双角,就是辟邪。 除了轩辕天子,舜帝也曾任命了熊罴、朱虎两族之人为自己的大臣,先秦以前,在诸候国中任职者不在少数,直到祖龙统一了天下,排斥胡人异族,氏族才慢慢没落。 但这也不能全怪罪到祖龙头上,随着炎裔自身的日渐强大,如西陵氏、黄熊氏、、涂山氏、夏后氏之类形貌与裸虫有异的氏族,本身就一直在逐渐退居山野,祖龙只是将排异写入了明文而已。 所以竹雄自己入世三年,基本都不怎么露出头脸,实在不行就说自己所修功法奇异,才练出了满头满身的乱毛来。 吴求道点点头,听完了竹雄对貔貅一族的大致介绍,便问道:“你这个肉垫……咳咳,你这个手掌能不能让我仔细看看,好像跟炎裔不是很一样啊!” 竹雄伸出了毛茸茸的手掌,不过掌心与手背不同,黑黑一团没长毛,五指指腹、大小鱼际,以及指根部分都高高鼓起,他大鱼际位置凸起,桡骨侧籽骨形成了一个类似手指的形状。 吴求道用手指头按了按鼓起的肉垫,感觉软软的很有趣。 竹雄无奈地问道:“我这算是入队了吗?” “欢迎加入‘四菜一汤’小队!”吴求道牢牢抓着竹雄的手掌握了握,半天没放手。 第138章 少年天子 李儇坐在龙椅上,百无聊赖地听着宣政殿内朝臣们讨论朝政大事。 本来大家只要在宣政殿北边的紫宸殿议事即可,自玄宗以来,紫宸殿便是天子便殿,他在那里也的确舒服很多,毕竟百官都在宣政殿侯朝,听宣时才来几个入紫宸殿,人少很多,也就轻松很多。 但是没办法,阿父说他登基后第一次新年,那新年的正月朝会就很重要,必须弄得正式一点,这就搞得他堂堂大唐天子,大正月的,也只能坐在龙椅上苦熬。 宣政殿里百官站立,密密麻麻的让人看着头疼。尤其李儇其实听不大懂,去年阿父拥立他登基的时候他才12岁,现在刚刚登基半年不到,哪里懂这些政事? 去年,也就是咸通十四年,李儇的父皇李漼驾崩,享年41岁,谥号睿文昭圣恭惠孝皇帝,庙号懿宗,葬于简陵。 其实去年七月初的时候,懿宗就已经病重,几乎不能视事了,大家都以为这继任之人,必然是李儇的长兄魏王李佾,那时候李儇还叫李俨,是个连封号都很普通的普王。 你看,先皇懿宗没夭折的儿子共有八个,分别是皇长子魏王李佾、次子凉王李侹、三子蜀王李佶、四子郢王李偘、五子他这个普王李俨、六子吉王李保、七子寿王李杰、八子睦王李倚。 这里面魏王李佾是嫡长子,吉王李保是八个兄弟里最有贤名的,他这个普王正好在中间,无论是立嫡立长还是立贤,哪怕像汉武那样立个最宠爱的幺子,跟他都是丝毫扯不上关系的。 所以普王李俨也从没想过争夺皇位的事情,他从小就热衷游乐,骑射、剑槊、法算、音乐、围棋、赌博,游玩的营生他几乎无不精妙,尤其在打马球这方面,他称得上是技艺高超! 但是世事难料,七月十六的时候懿宗“疾大渐”,而向来陪着普王李俨睡觉的玩伴,宦官田令孜当夜就开始找人串联,十八日,宦官田令孜就与刘行深、韩文约等禁军头领拥立了普王李俨。 就这样,普王李俨成了皇太子,还改了名叫李儇。 咸通十四年七月二十日,太子李儇即皇帝位于柩前,时年十二。 新皇封田令孜为枢密使,兼禁军统领的神策军中尉之职;而左军中尉刘行深、右军中尉韩文约两个大臣居中执政,并封国公。 登基以后,李儇不愿理政,便将政事委托给田令致,并称田令孜为“阿父”,即为养父。毕竟翰林院那些人说了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嘛!李儇不用理政,只要管好理政的大臣就好了嘛! 所以具体事情就交给阿父和朝臣,他们自然会好好处理的;自己只需要玩玩马球、斗鸡赌鹅就行了,不过自从当了皇帝以后,那些人老是输,不太好玩了,过几天得想个办法! 对了,围棋好久没出国手了,今年重新举办一届定品大赛好了!一定要筛选出最强最年轻的围棋高手,才配得上与我这样的天纵奇才手谈切磋! 就这样,在李儇想好接下来要玩些什么项目以后,冗长的朝会也终于结束了。 阿父田令孜将少年天子李儇慢慢往内殿扶去,他看了看打着哈欠的李儇,叹气道:“真是辛苦大家了,都怪奴婢没能压服这帮老臣,让大家苦熬了许久!” 李儇随意地拍拍田令孜的背说:“阿父,朕都将政事托之你手了,你若觉得哪个老臣跟你唱反调,直接贬出京好了,跟朕这里发些什么牢骚啊?” 田令孜得了皇帝让他排除异己的金口玉言,心中一喜,赶紧找补道:“是是是,老奴明白!大家只要再忍一天,明天的朝会一过,杂家就给大家腾出一两个月的时间好好玩耍!” 李儇一拍额头,无奈地问道:“还有一天啊?” 田令孜心知这半月两的正月朝会已经快让少儿皇帝失去耐心了,若真惹得皇帝厌烦,他自己也会吃挂落,他能有今天,靠的都是圣眷,于是赶紧说道:“大家,可知现在杂家要带您去哪?” 李儇抬眼扫视了周围一圈,好奇问道:“阿父这是要带朕去哪啊?” 田令孜笑道:“大家不用急,跟我来便是,必让您大吃一惊!去之前,杂家先跟你讲讲古,说说这惊喜背后的故事!” 李儇笑问:“阿父何时学了那些翰林院的老学究,也开始讲古了?” 田令孜摇头笑道:“大家说笑了,不过老奴这讲古啊,与翰林、学士们的讲古可不一样,至少故事要有趣许多啦!” 李儇哈哈一笑:“那朕就洗耳恭听了!” 田令孜开始介绍起来,原来西汉时有一个非常善于卜筮的炼气士,名叫庄遵,字君平,著有《老子注》、《老子指归》和《易经骨髓》等著作,号称“西蜀易圣”。 不过东汉史学家班固著《汉书》时,因避讳汉明帝刘庄把庄遵庄君平改成了严遵严君平,庄遵培养出了一代大儒杨雄,若无此师徒二人,老庄之学未必能有今天之盛名。 先秦典籍中,有关庄周的记载很少,以至于士林中很多人认为庄周此人是否存在都颇有争议,庄周名声鹊起,并与老子、易同时成为三玄之学是在庄遵、杨雄成名以后,直到玄宗天宝年间,才被诏封为南华真人。 因此唐人多有推测,《庄子》五十二篇,十余万言。内篇七章应是庄子原著,而外篇二十八、杂篇十四、解说三篇,多半是严、杨师徒的托名之作。 《汉书》里还记载,这个严君平知天文,认星象,善占卜,通玄学,可谓是学究天人,功参天地,竟早在新莽篡汉二十多年前,就在平乐山上写下了“王莽服诛,光武中兴”八个字! 李儇听了田令孜这一番介绍,还真有些意外:“朕素知经书中多有伪作,但真没想到原来南华真人竟是庄周与庄遵二人形象融合而成,两人名字听起来还挺像啊。” 但阿父这讲古与那些翰林侍讲虽有区别,但故事本身并不算为有趣啊! “大家不要急,有趣的地方马上就要来了!”田令孜又介绍起了有关严君平的一件趣事。 第139章 严遵仙槎,大唐幽浮 晋代张华所著的《博物志》曾记载了一件不入史册的异事: 古人常说天河与大海相通。西汉时有人住在海边,每年八月都看到又浮槎从天而降,从不失期。于是就有个胆大的人爬到了仙槎上,又在上面搭了间房子,多备粮食,乘槎而去。 那人坐在仙槎之上,一开始能够看到星月日辰,再往后就只能看见广阔无垠的高天之上一片漆黑,模糊得什么也看不清,更分不清昼夜。 过了十几天,仙槎到了不知什么地方,那人低头看去,此地有一座大城市,内中屋舍甚严,遥望宫中有许多织妇,人来人往,颇为繁华。 有一个男子牵着牛经过,让牛低头喝天河里的水,看到仙槎上来人,牵牛人大惊发问:“你是何人?怎么来到这里的?” 那人便回答了自己是哪里来的,又是什么人,再具说来意,并询问此城是何处。 牵牛人回答说:“等你回到了蜀郡,访严君平询问便知究竟。” 然后那人没有进城,坐在仙槎上继续飘流,到了第二年八月又回到了蜀地,就寻访严君平询问此事。 严君平算了算时间,回答说:“去年的时候,的确有客星犯牵牛宿,计算年月,正是你到天河的日子啊!” 听完田令孜说的这个故事,少年天子李儇点点头:“这故事确实有趣,以后朕也要匠人仿照此故事,建一艘飞槎供我玩耍!” 两人已经走到目的地麟徳殿,田令孜躬身向天子行礼,然后推开麟徳殿的木门说道:“大家无需仿建飞槎,宫中确实藏有一艘仙槎!那仙槎就一直藏在这麟徳殿中!” 李儇还没走进去,就看到了一尊巨大的木器,它直径五十余尺,比起木筏,更像是乐队里打节奏的两面金钹合到了一起,中间是圆扁盘,圆盘两面则是凸起的半球,底下有木架支撑。 这仙槎表面看起来长着木纹,但却浑然一体,不会蛀虫,李儇在上面摸了摸,找不出一丝缝隙,仿佛是用整块木料直接扣下来的,敲了敲,发出的声音像是铜铁。 田令孜介绍道:“大家请看,此为‘严遵仙槎’,据传是得知有人乘槎入天河以后,严遵仿照那人所乘的天槎而制,不知何时流传到了大明宫中,老奴也是前些日子清点宫中藏品才发现的。” 他说:“文宗时的宰相李德裕曾在仙槎木壳外层,切下了一小块刻成道人形象,结果那块木像刻成以后,居然能够自行飞去复来,让人惊叹!” 李儇很喜欢这个仙槎,转头激动地问道:“阿父,它能不能飞?能不能飞?” 田令孜笑了笑,拍拍手掌,就有一群小黄门鱼贯而入,抬着一桶桶的粘稠血液,腥臭难当,李儇恶心得退了几步,捂住口鼻,不解地看向田令孜。 那些小黄门将血从顶上倒在仙槎上,却见这些血液被木壳完全吸收,连一滴也没有溅开来,待到这些小黄门倒了越有几十桶人血以后,这仙槎才晃了晃。 仙槎的木壳底下透出了五颜六色的彩光,然后彩光不断闪烁,轮转了一圈才全部点亮,仙槎突然“嗡”地一声悬浮起来,底下的支架也慢慢收回了底盘,稳稳悬停在半空中。 田令孜从怀中取出一个道人木像,解释道:“老奴不敢有瞒大家,这仙槎乃是仙人座驾,法宝有灵,我等肉体凡胎根本无法操使。” “唯有以人血为祭,喂饱了法宝元灵,然后再用这块当年从仙槎上取下的木料制成的道人雕像指挥,才能勉强引动仙槎,但也难以超出一尺之地,只能在这麟徳殿中幽浮飘动。” 说完以后,田令孜又将那木像递给一个小黄门,小黄门咧嘴朝天子和枢密使田令孜一笑,然后取来小刀划破指尖,鲜血涌出,被木雕吸走。 小黄门举着木雕,指挥仙槎在空中慢慢移动,天子李儇怎么要求,他就如何指挥,然而随着指尖鲜血源源不断地被道人木雕吸走,小黄门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才玩不久,小黄门就晕倒在地。 田令孜见怪不怪地让人将这小黄门拉走,然后对李儇解释道:“大家见恕,老奴这血祭之法,虽能稍稍请动法宝元灵,但毕竟对操作者的身体伤害太大,不能多用。” 李儇感到有些不爽,说道:“怎生如此不爽利?朕刚玩到兴起呢!” 田令孜惶恐道:“大家息怒,大家息怒,都是老奴没用,老奴这就安排小黄门轮流来为大家操纵仙槎,一定让大家玩得尽兴!” 李儇这才满意,这回他直接坐到仙槎之上,身边只有两个神策军侍卫小心扶着这不惧危险的少年天子,生怕天子摔下去,那自己全家的脑袋估计也得跟着落地。 于是这一天,大唐天子李儇坐在新得来的玩具仙槎上,在大明宫中飞来飞去,一路跟着的小黄门不知被木雕吸了多少血,当天晕了二十几个,还有两个小太监失血过多而死。 这样玩了好几天,正月廿七日,又到了朝会的日子。 李儇坐在宣政殿的龙椅上,满脑子都是等下了朝以后,还能找出哪些新花样能够玩那飞来飞去的仙槎,浑然不把害死的小太监放在心上。 可他没想到这一次朝会,和前几次的正月朝会不太一样,终于有耐不住性子的朝臣开始要天子表达态度,而不是光让那个被天子称为“阿父”的权阉代为决策。 翰林学士卢携上奏道:“陛下,去年大旱,从号至海,夏粮仅收获一半,秋粮几颗粒无收,冬菜又少,贫苦百姓铠蓬实、蓄槐叶为食,实在令人痛心疾首!” “而州县仍督赋税,动辄鞭打;或租税之外,更加徭役。朝廷如不抚恤,百姓实无生计!请陛下开恩下旨,免百姓所欠租税,停止各地征责,以待夏麦,并令各地出义仓储粮赈济百姓,以度荒年!” 卢携奏请完以后,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坐在龙椅上的少年天子,田令孜也眯起了眼睛,闭口不言,想看看天子的反应。 李儇打了个哈欠,随意挥挥手:“那就……准卿所奏吧!” 田令孜与群臣都行礼喊道:“陛下圣明!” 第140章 合作愉快 吴求道、蠛蠓、李鸦儿、安敬思、竹雄五人终于离开了西川,来到了剑南道东川中的渝州首府巴县。 渝州古称巴郡,夏商时曾是濮人居地,战国时巴国扩兵占了此地,与楚国常年征战,最后还是挡不住祖龙横扫天下的秦国大军,纳入了中原王朝的统治之下。 渝州北有大巴山,东有巫山,东南有武陵山,南有大娄山,州内坡地较多,素有“山城”之称,又有长江、嘉陵江、乌江、涪江、綦江、大宁河、阿蓬江、酉水河等丰富的水文条件,可谓是依山傍水,人间仙境。 渝州新任太守王钦,出身五姓七望中的太原王氏,乃是名门子弟。咸通十二年秋试时,十五岁的他居然一举夺得了二榜进士,被朝廷任命为剑南道东川渝州太守。 第二年初春,王钦就走马上任了,到今年是第三年,他才十八岁。 巴国之地沃野千里,物阜民丰,被人们称为天府之国。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一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渝州,在王钦上任以后,居然连续三年大旱,连河水都枯干了。 渝州一地,饿俘遍地,一副民不聊生的凄惨景象。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流氓地痞趁火打劫,加上淫祀毛神胡作非为,搞得地方上是乌烟瘴气,王钦不得不下决心求雨。 为防止江湖人士和淫祀毛神前来捣乱,王钦自己拿出了足足五百两银子,高价在剑南三川牙行上挂了一个地榜委托,招徕游侠高手前来效力。 吴求道扫眼望去,巴县里非常繁忙,许多青壮劳力背着木料石材,往城墙外面走去,筑坛祭殿,这是渝州太守府衙发起的工程,多少有点以工代赈的意味在里面。 五人到了巴县牙行报备了下行程,然后就跟着本地行头去与渝州太守王钦见面。 他们到太守府的时候,王太守还在与几个官吏谈论工程细节:“一定要注意,小心小心再小心!大旱已经三年,便是迟上三五天的也不打紧,千万不要催逼过急,闹出人命来!” “我们举办求雨大典,为的就是能让百姓活命,若再急催害死劳工性命,这不就成了本末倒置吗?这种事情,我不想发生,你们千万牢记!” “另外历来官府所发起的工程,总有人克扣钱粮,你们往年怎么做的我不管,但既是我主政,便不要想着顶风作案,否则别怪我辣手无情!这些话,你们跟下面人好好说说!” 牙行行头老远就大笑几声,提醒王太守有客人来到,不要说出什么官府机密来:“太守真是日夜辛劳,府衙里别人都回家休息了,唯有你是回到家还在操劳!” 王太守挥了挥手,让几个官吏离开,然后迎了几步过来:“白行首真是说笑了,我毕竟年轻嘛,今年十八,连弱冠都未到,这不趁着自己韶华年少,为百姓办点好事,年纪大了就怕没这个心力了。” 白行头显然有些动情,对王太守说:“太守莫要自谦!自你上任以来,在我们小老百姓眼中向来是有口皆碑的!” “短短三年不到,入城费定价两文铜板,驱赶商市盘踞的黑爪帮,还除灭几条河上的水匪渔霸,我这老头子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可这么多年,从没见过您这样勤政爱民的官员!” 王太守叹了口气:“有口皆碑又如何?这三年来渝州旱情从未消解,饿殍遍地,吃不上饭的流民都跑到邻近州府去了,我如今只怕地方志上会留我一笔骂名!这怕不是也算青史留名了吧?” 他自嘲一笑,然后又看向吴求道几人:“白行首,你带来的这几位是?” 白行头连忙介绍:“看我这脑子,差点忘了介绍!这是剑南三川最近声名鹊起的‘三菜一汤’小队,唐兴县送灰神灭鼠患,彭州除马化公的都是他们,天榜地榜都揭过榜,战绩辉煌!” 吴求道插了一句:“我们改名了,新加了一名成员,所以改叫‘四菜一汤’了!” 王太守挑了挑眉毛,好奇地看向吴求道:“不知这位是?” 白行头介绍道:“这位是虎榜第十的‘蜀中小剑仙’吴求道少侠,号称是‘口吐飞剑去,千里取人头!’全大唐的游侠有一个算一个加起来,吴少侠估计都能进前百名!” “还有虎榜第八十五名的‘隐娘子’蠛蠓,蛇榜第七十三名的独眼龙、飞天虎父子,那位壮汉估计是刚加入队伍的新人,你看他那虎背熊腰的样子,必知也是高手无疑!他们……” 王太守点点头,伸手阻止了白行头继续介绍下去:“白行首也不用再说了,我对你们江湖人不是很了解,什么天榜地榜,又是虎榜蛇榜的,我一概不知,但行首既然相信诸位,那我也相信!” “若论我本人,我向来不喜打打杀杀之事,更不会与你们这些江湖人打交道,但为了这渝州十数万生民,我先在此多谢诸位侠士了!”王太守弯腰对着五人深深鞠躬。 白行头看到这里,眼泪都下来了,又不敢强拉王太守起来,指着吴求道几人说:“你们还不退避一下?怎么大喇喇地站在原地?太守的躬礼你们也敢乱接?” 可惜他面前的这支队伍,队长是无法无天的穿越者,其余成员要么是不通礼数的塞外蛮夷,要么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女杀手,唯一感到不妥的亚人貔貅还是个新人,不敢擅动。 吴求道走到王太守面前,看着这个年纪轻轻,还没出长胡须就当了大官的渝州太守,伸出了手:“你不用向我们鞠躬的,我们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握个手吧?” 王太守失笑一声,觉得这些江湖人倒是耿直,也学着吴求道的样子伸出了手:“我以为你们江湖人都是只用抱拳礼的。” “很显然,我们不是一般的江湖人。”吴求道握住王太守的手上下摇了摇,“那么,合作愉快!” 王太守看着自己眼前这个相貌显然过于俊美的奇怪江湖人,想了想,也用对方所说的话回了一句:“合作……愉快!” 第141章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由于祭坛还未筑好,王太守暂时也不需要江湖人保护,天色已晚,几人也就先去行馆对付着睡上一觉。 第二天一大早,吴求道就以探查地形以作准备的名义,带着几人去巴县城中逛逛。 这县城里看到最多的就是背着建材,拉着独轮车的劳工,他们全都被太阳晒得黑黑的,又都赤着膊,骨瘦嶙柴,肚腹凹陷,胸口两排肋骨清晰可见。 可以说,除了胡须的黑白,吴求道根本分不清这些劳工的年龄来,都是满脸的皱纹,比起愁苦,他们的脸上更多是被重担压出来的麻木。 如果有做过重体力活的人就知道,干活时若是胡思乱想,就容易分心出错;而如果把精神都集中在手头的工作上呢,又会做得很累;反倒是如果什么也不想,大脑一片空白,不知不觉重活就干完了。 脑袋空空的时候,人的面部就会显出一股麻木的表情来,既不是欢喜,也不是愁苦,而是处在于一种无意义的恍惚之中,他们的眼睛里是看不到这个世界和自己的。 当然,这种工作方式更容易出现事故,古往今来,工地上各种意外多半是这样出现的,人在麻木恍惚的状态下,感受不到痛苦,那么也就同样来不及对紧急情况做出反应,事故就发生了。 四菜一汤小队站在祭坛的工地外,抬头往这个还未堆成的巨大高台看去。 积土四方而高曰台,古时候向来都有为祭祀而搭建高台的习俗,比如轩辕之台、尧禅位于舜的尧台、商纣的鹿台、周文王的灵台、西周邢侯的邢台、燕王仙台、汉武帝通天台、登封观星台等,多与观天、请仙、祭祀等仪式相关。 他们站着看了半天,恰好有一个黑瘦汉子分了心,抬石板的时候脚一扭,摔倒了,和他一起抬石头的三个人也跟着摔了,于是整面石板砸在地上那人脚上,摔成碎石。 地上被砸的那人痛得面目扭曲狰狞,却不敢喊出声来,反倒跪在地上,朝着监工连连跪拜求饶,监工举着棍子就想砸,但看到旁边太守派来监督的童子,只能让他回去休息,养好伤再来。 那黑瘦汉子的几个同乡跑了过来,向监工千恩万谢地跪拜感谢,才合起来将那被砸的汉子抬起来,准备将他送回家去养伤。 竹雄看着心中不忍,就要过去帮忙,被吴求道见机抓住手拦下:“你干嘛去?” 这心善的貔貅说道:“他们力气太小,要抬那些石板实在太吃力,一不小心就会受伤,我想自己身强力壮,便可去帮他们抬那些石头。” 吴求道摇摇头:“渝州大旱三年,如今百姓连生计都难以维持,全靠官府发起的工程所发的钱粮度日,你若是过去把那些石头抬掉,你让那些青壮做什么?” 竹雄气道:“那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也太冷血无情了吧?” 吴求道说:“你想出手帮忙当然很好,但是也要看你帮人的方法手段。你把重活干光了,他们就没活可干,这不是帮忙,而是抢了人家生计,帮忙不是这么帮的!” 竹雄问道:“那该怎么办?队长,我脑子没你灵光,你说,我去做便是!” 吴求道说:“你先拦住那几个抬人的劳工,那汉子虽然砸了腿,可这半日的工钱得先结清。然后我们去看看那汉子情况怎么样,他这几天做不了活,家里就断了炊,说不定要死人。” 有了竹雄这人高马大的巨汉开口,监工也没办法,只能先将工钱给了那黑瘦汉子,然后吴求道几人便帮着将黑瘦汉子送回了家,得知他与太守同姓,也姓王,名叫黑狗。 其实说说是家,根本就是随便搭起来的窝棚,巴县城外有很多这样的窝棚,都是乡下农民吃不上饭,跑到首府来乞讨过活,城中安置不下,太守就让他们聚居在城外。 窝棚里有一老一女一少,老的是那王黑狗的老母亲,女的是他妻子,小的是他儿子,才三四岁,说本来还有一个大女儿,逃荒路上吃不上饭给大户人家买去做奴婢了。 这段时间王黑狗家中本来一直都是靠他在外做工买粮,那点钱粮甚至不够一家老小吃,所以王老太和儿媳经常带着小孩去山里挖笋捡蘑菇,勉强才能度日。 吴求道问:“你们这窝棚区里都是逃荒来的流民,城里就没有施粥吗?” 王黑狗的老婆答道:“不敢有瞒官人,三年前旱情刚开始,还是有粥棚的,是王太守动员各大富户,出钱出粮,接济穷苦百姓与流民,但旱情迟迟未解,所以去年粥棚就停了。” 吴求道又问:“这窝棚区里,像你丈夫这样受伤患病的人多不多?” 众人齐声答道:“当然多了!” 吴求道点点头,给了王黑狗一家几十文铜板,然后走出臭烘烘的逼仄窝棚。 竹雄问道:“队长,你就给了几个铜板?伤筋动骨得养一百天,几个月没活干,他一家有老有小,接下去还怎么活啊?队长,你预支我一两银子吧,我去送给他们。” 吴求道摇摇头:“不急,我们初来乍到,就是想帮人也得弄清当地情况,找准方法,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再说这种地方,你真给了一两银子,明天就能看到他们的尸体了。” 几人又在这片窝棚区逛了一圈,哪怕独眼龙和飞天虎两个塞外羌人也都心生怜悯,吴求道觉得看的差不多了,情况都大同小异,于是就转头往太守府走去。 一路走来吴求道看到街面上人流稀少,这客人一少,连沿街叫卖的小摊小贩都没几家了,临街的商户更是关门大吉,没几个开着门的。 那些粮行和卖些油盐酱醋的副食铺子都只开着一条门缝,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那些人眼巴巴地看着店铺内部的情形,生怕有人出来说东西不卖了。 结果那家粮铺里,还真就走出几个肌肉壮硕的伙计,对着排队的客人们说道:“抱歉了诸位,今日店中存粮已经卖完,大家还请去其他店铺碰碰运气吧!” 排队的众人难以接受这情况,顿时鼓噪起来。 第142章 大旱之下大善人 排队的人群里有人告饶:“这位小哥行行好,我好不容易攒了点工钱才来买粮,昨天就没买到米面,家里已经断炊了,你卖我一斤粗粮也行,就当可怜可怜我好吧?” “我都排了三天的队伍了,可就是没买到吃的,难道大家都不用干活了,全把时间放在你们店门口排队才行吗?你倒是说清楚一天只卖多少人也行啊!” “就是啊!排了半天说不卖了,你这不是耍人玩吗?” 一个口条比较灵活的伙计赔笑脸道:“这位客官说笑了,我们粮铺最多只能说确定每日存粮多少,可每位客官要买的份额不同,如何能定下一天卖给多少人啊?” 有人骂道:“你就是放屁!太守早颁了律法,一人每日最多只能买两斤粮食,哪里来的分量不同?你倒是说说看,你们粮铺每日存粮到底是多少斤啊?我明日不买粮了,就在门口数数看你们一天卖给几个人?” 那伙计见说不过众人,便招呼几个壮硕的伙计,准备回铺子里关门。 有藏在队伍里的地痞趁机大喊:“他们就是违抗律法,囤积居奇,想要饿死我们!大家一起冲进去,看看里面到底还有多少粮食!” 又有几个不知道是真的被说动的平民,还是配合闹事的托儿,也跟着喊起来:“不错,我们冲进去看看,他说里面没存粮了,咱们进去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到底是不是骗人?” 众人果然被煽动起来,拥挤着往前移动,围住了粮铺,冲撞起了门扇。 吴求道见事情不妙,可能会出现踩踏事故,就让竹雄和飞天虎两个两米高的壮汉冲进去,将人群分开,然后又专门让蠛蠓盯着那几个带头闹事的地痞,隐身跟过去看他们去哪。 竹雄和飞天虎人高马大的,随手挥开人群,大家就不得不往后退,没过多久,围堵粮铺的顾客就全被顶了出来,都怒视着这两个大汉。 吴求道喊道:“诸位,诸位听我一言,你们这样冲击粮铺,是触犯唐律的行为,我知道各位心中非常焦急,但是若是一味冲动,只会落入敌人的陷阱!” 粮铺的伙计被刚才的暴乱吓得面色发白,连连点头说:“这位大侠说得对!这位大侠说得对!大家千万不要冲动啊!否则官府派来了不良人,捉的就是罪犯!” 有人不忿吴求道偏帮粮铺的行为,怒喊道:“你这外乡人说得轻巧,我们家里断炊,在这里等了这么些天却粒米未得,难道你送我们米面吃食吗?” 吴求道笑笑:“各位误会了,我只是说大家不要冲动,攻击粮铺是干犯唐律,但我们几人却是你们渝州太守请来,专门打击不法的游侠!” “这粮铺若是囤积居奇,存着粮食不卖,那也是不法分子啊!所以我会把粮铺门面打开,若里面真有粮食,那就是他们不对了!大家说对不对啊?” 那伙计吓得面色发青:“使不得,使不得啊!” 吴求道却不理粮铺伙计,直接让竹雄和安敬思两个壮汉把木门卸下,然后一看粮铺,果然还有满满当当许多袋粮食,根本不是粮铺伙计所说的卖完了每日的存粮。 于是他就问粮铺的掌柜:“这样吧,你们自己选好了,是把今日的存粮全卖给诸位,还是要我扭送粮铺的各位去府衙吃官司?” 掌柜还犟嘴:“大侠说笑了,不过是没把存粮卖光罢了,如何就得吃官司呢?” 吴求道问道:“那正好,我要去跟你们渝州的王太守聊聊,你要不要一起去啊?顺便问问旱情期间,囤积居奇,不卖粮食该是个什么罪名?” 掌柜不敢再多嘴,只能让伙计们将铺子里的存粮全都卖了出去。 看着排队的顾客都买到了粮食,蠛蠓也回来报了那些地痞的去处,吴求道点点头,让独眼龙跟蠛蠓一起去继续盯梢,毕竟飞天虎和竹雄两人看着就不大聪明,怕闹出事。 然后吴求道就回了太守府,要面见渝州太守王钦聊聊后续工作如何展开。 一进院子,就听到王太守在大发雷霆:“从长安发来的诏令已经很清楚了吧?各地官吏,即刻起免除百姓欠租,停止征税,并出义仓储粮赈济百姓,以度荒年!” 但有官吏却顶着压力喊道:“请恕下官不能苟同!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朝廷在长安哪里能知道我们底下人面临的是什么状况?太守,大旱三年哪!若是开仓赈济,接下来怎么办?明年怎么办?” 王太守说:“我已寻了楼观文始派的道长为我筑祈谷福时坛,开罗天大醮,此番必能请来风雨,不再有旱情反复!” 那官吏顶着太守的压力反驳道:“圣人曰: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渝州的百姓生计,竟要放在一些虔婆神汉手中,求雨之事,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王太守却笑了:“林知县,你这话虽说得冠冕堂皇,但心中便真坦然无愧吗?” “大旱三年,此为天灾;官无作为,便是人祸!这天下的百姓为什么愿意将钱粮缴税给官府?不就是为的是荒年能有救急,灾年能有赈济吗?陛下体恤生民,为何你却在此抗旨?” 林知县忍不了这样的帽子扣下来,直言道:“王太守,我这巴县县令本就是权知之职,你若觉得我抗旨不尊,我可以摘了这官帽!但我奉劝你开仓之前查查里面有多深的水!” “三年前,你初来渝州上任,就请各地大户捐粮施粥,他们为何满口答应?因为他们拿的就是义仓里的官粮,转手当作人情卖给你,去年为何粥棚停了?因为义仓早已被搬空了!” “他们拿出去施粥的不过是一成,却有八成都被那些硕鼠搬到了自己家中,再加上百姓逃荒,将土地低价卖给了大户,这一来一去,对别人是灾年,可对这些大户来说,这是难得的丰年啊!” “王太守!这,才是那些你夸赞的大善人,最真实的面目!” 第143章 上中下三剑,我只会下剑 “我本来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从来不在你面前提起。为什么?因为整个渝州官府上上下下都被银子喂饱了,没有人和他们不是一条心的!只有你从头到尾都被瞒在鼓里!” “你这个贪爱名声的渝州太守听了那些大户的吹捧,便真以为这些人识大体顾大局,却不知那些大户为了防止百姓迁怒,就引导舆论说,是你前世造了孽,所以一上任就带来了这许多灾难!” “你以为自己颁发律法,说粮行不得囤积居奇,这就济得了多少事吗?真正的人祸,是那群诛求无厌的硕鼠啊!是偷了百姓衣食还乔装打扮成大善人的人间饿鬼啊!” 林知县悲愤道:“王太守!不开仓放粮还好,若是开了仓,百姓却发现义仓里空得能跑马,我怕当场就要激起民变!银刀兵与庞勋作乱的殷鉴不远啊!我的太守!” 王太守听了林知县这些肺腑之言,一时有些站不住,好像自己三年下来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话,差点摔倒在地,这时,却有一双毛茸茸的大手接住了他。 他转头一看,却见一袭黑纱之下,一张黑白相间的熊脸凑到眼前,几乎被吓死。 吴求道无奈,他算是明白唐僧带着仨怪徒弟,吓到百姓时的心情了,他对竹雄说:“以后你还是别戴这个斗笠了,否则乍一露脸真能吓死人!反正修炼出身异的江湖人够多!” 王太守听到两人对话,这才醒悟过来,这大毛熊,乃是自己请来的牙行高手,这才擦了擦汗站起身来,不过也离着竹雄远了很多。 他叹气道:“你们都听见了?” 吴求道大喇喇坐到王太守旁边:“没全听见,不过重要的部分应该都听见了。” 林知县这时也不急了,也找了条胡椅坐下来,问道:“我们两人正在谈机要大事,你们未经通报还敢进来,进来听到了谈话还不出声提醒!你们这些江湖人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王太守叹了口气,看向吴求道:“我听白行首说,你在江湖上也算是个人物,人家说你是剑仙下凡,渝州这乱局,我是没办法了,不知你这上仙,可有什么见教给我这下官的?” 吴求道拔出七星五曜剑,在手中把玩,然后将剑抛向空中,来回穿梭,惊到了王太守与林知县两人,这才说道:“上仙称不上,但今天出去了一趟,的确有些想法要与两位探讨一番!” 王太守与林知县对视一眼,感觉自己这是遇上了仙人指点,心中大喜,问道:“之前一直不知吴少侠居然真是位剑仙,慢待了,还请少侠见谅!敢问吴少侠此番有何指点?” 吴求道说:“我这一身剑术,乃是师门所传。我师父剑法超凡,但以铜、铁,锻为利刃,他看一眼便可知道如何使用;有疾之人,他用剑轻轻挥击,便可让邪气销铄,其人无损!” 林知县抚须赞叹:“此真剑仙也!这样的剑法本官是闻所未闻!” 吴求道满意地说:“师父生前曾告诉我,剑法的境界,可分为上中下三种!” 王太守很是捧哏地问道:“不知是哪三种?” 吴求道说:“地祇作孽,水族生妖,分野为灾,国家翰虑,当以上剑治之。山泽之怪,飞走之雄,震骇闻阎,侵毒黎庶,当以中剑治之。魑魅之徒,夔魅之辈,挟邪暴物,作祟害人,当以下剑治之。” 王太守向吴求道征询道:“如今天下大旱,百姓受难,正是‘分野为灾,国家翰虑’之时,不知吴少侠,可会那上剑之术?” 吴求道摇摇头:“若是再给我十年功夫,我兴许能练成上剑;或者再过一两年,我度过先天劫,升入真人境,便可练成中剑;但可惜,你们遇到的是初出茅庐的我,只会下剑之术。” 王太守和林知县都不由自主地叹息出声,也是,这吴少侠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年纪,如何能练就那治国的上剑呢? 见两人如此叹息,吴求道笑了笑又说:“这天灾我是退不了,还得王太守过几天上坛求雨;不过官仓盗粮,乃是人祸,魑魅之徒,夔魅之辈,正适合我这下剑治之!” 林知县振作精神,问道:“不知这下剑,如何治人祸?” 吴求道便介绍起他这一天下来观察的结果,结合林知县之前情急之下所说的话,情况就很明显了,渝州大户偷了官仓粮食,又引导舆论嫁祸王太守,那些捣乱的地痞流氓估计也是大户安排。 如今官仓之中只剩一成掺沙陈粮,支撑王太守的求雨工程以后,只能勉强再维系一个月左右,但如今窝棚区里的灾民已经出现了许多受伤患病的青壮,再持续下去,恐怕很久就会出现民乱。 吴求道问道:“不知太守、知县,如何看待治下囤积居奇、侵吞官粮的大户?” 王太守怒喝道:“这群祸国殃民的硕鼠!我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如此便好!”吴求道说,“我已让队员跟踪城中捣乱的地痞流氓,寻访到了他们聚集之所……” 王太守惊疑不定:“我不是早已赶出了那些帮派中人,怎还会有……算了,我知道了,吴少侠还请继续。” 吴求道继续介绍起自己的计划来,在接下来几天里,吴求道会去窝棚区用疗愈咒救治伤患,王太守这边要派出专业的大夫帮他诊治,这样会吸引平民的注意力,防止他们被大户煽动作乱。 而林知县则要提供出一份涉事大户的名单来,蠛蠓、独眼龙、竹雄、飞天虎四人,会带上一群太守府的牙兵和小吏,尽量将那些地痞黑帮一网打尽,然后顺藤摸瓜,抓出背后捣鬼的那些大户。 林知县皱眉问道:“我有个问题,大户找人闹事,根本不会留下什么把柄给官府。再者说了,还有许多盗取官粮的大户,没有参与此事,如何拉他们下水?” 吴求道咧嘴一笑:“没有把柄就更好了,林知县难道不知道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 第144章 药王弟子 “我要带上那些牙兵和小吏,就是要借他们屈打成招,胡乱攀咬的本事,栽赃所有涉事的大户啊!这封建王朝的大户,全杀了或许有冤枉的,隔一个杀一个肯定有漏网之鱼啊!” 吴求道微微一笑:“再说了这不是有林知县提供的名单嘛?咱们是有的放矢,怎么会出差错呢?” “这……”王太守犹豫道,“罪不至此吧?若是节度使崔充知道我倒行逆施,刑辱豪族,我这太守还怎么当下去?” 林知县想了想却说:“其实不然,若是任凭这些大户侵夺官粮,他们可是准备将责任全都推到太守头上的,一旦事发,民变一起,节度怪罪下来,太守必然落得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反倒是剑仙所说之法并非绝路,商鞅、郅都、张汤、杜周、吉顼均是治法严酷之良吏,王太守此番若真能一举镇压十数家治下豪族,必能声名大振!” 吴求道也笑着说:“别的我就不说了,大户豪族所藏的粮食全都抄家入仓,过几天我不管你求不求得下雨来,只要你能拿出钱粮雇工,召集流民将整个渝州的水利设施都重修一遍,便是再来三年大旱,你也撑得住!” 王太守听了两人劝导,站起身来绕了几圈,终于下定决心说:“那就干他一笔!” 吴求道心中大喜,起身说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安排人马!” 第二天,巴县城外的窝棚区突然传出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有药王弟子前来施与良药,救治病苦,最重要的是免费出诊!大家赶快去排队看病吧! 王黑狗的妻子王秦氏看到人群聚集,就好奇地张望了几下,听到有人问道:“这药王弟子是哪个药王的弟子啊?” 有人骂道:“还能是哪位药王啊?当然是药王孙思邈孙真人的弟子啦!” 但有个老太太却另有说法:“不对!是南无星宿光药王菩萨!药王菩萨乃阿弥陀佛的二十五菩萨之一,见我等病苦患难,才特派座下童子来此救治信众!” 好事者问道:“白大娘,你咋知道是药王菩萨啊?说不定是药师王佛呢?” 那老太太却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是昨夜佛祖亲口告诉我的!” 围观的众人闻言大笑,老太太吃不住羞,骂起了那些笑她的人,还没骂多久,发现人潮不断往一个方向涌去,她也不骂了,赶紧回家去找老伴看病去。 王秦氏看到这个情况,不知为何心中一慌,总觉得自己如果不去就是吃了大亏,于是也赶忙往家里走,刚一进屋,着急忙慌之下,不小心把王黑狗的老母亲撞了。 王老太太揉了揉腰,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蠢妇,跑什么跑?把孩子撞了怎么办?让你出去买点药膏,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黑狗要是疼昏过去了怎么办?” 王秦氏不敢顶撞婆婆,只能将刚才遇到的事情讲给王老太太听。 王老太太一听就喊道:“坏了!那老白家的最是精明不过,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她都要去,这事儿估计不假,六娘,你赶紧扶当家起来,咱们带他去看病!” 待到王黑狗一家赶到现场以后,窝棚区外的那片空地已经聚集了起码上千人,黑压压地一大片,可却都守规矩得很,没有平日里你争我抢的样子。 王老太太还正奇怪着呢,却看到一个九尺高的人熊带着几个持棍的牙兵,在队列旁边巡行管事,若有人插队闹事,就龇牙咧嘴,吓得大家噤若寒蝉,不敢乱动。 老太太吓了一跳,本想着靠年纪大的优势闹一闹,这下也只能老老实实排在队末。 几人还想问旁边人打听消息,突然天上一道剑光划过,众人都不由自主抬起头来。 一个身着得罗大褂的俊美男子坐在飞剑上喊道:“请大家稍安勿躁,这次诊疗,直到求雨高台搭建完毕之前都是免费的,如果有急事可以过几天再来,我一直都在!” 王秦氏嘟囔:“他不是前两天送当家的回来的那位贵人吗?怎么成了药王弟子?” “嘘!”王老太太赶忙捂住儿媳妇的嘴,“你傻啊?咱们这是得了仙缘,待会儿黑狗过去看病便能叙点交情,你现在还到处嚷嚷,生怕别人知道吗?” 吴求道飞回义诊站,坐在飞剑上没有落下,这所谓的“义诊站”不过是几张桌椅拼成的活动病床而已,虽然简陋,但白布一铺,不知为何就生出了许多庄重之感。 而十几个太守府派来的大夫正在初步诊断病患,替不通医术的吴求道进行分流。 吴求道略略降下飞剑高度问道:“丁大夫,这位病人是什么情况?” 经过一个上午的诊治,这些大夫与吴求道多少有了些默契度,丁大夫回答道:“喉咙者,脾胃之候,若脏热,喉则肿塞,神气不通。这汉子是患上了喉痹,不能开口吃饭说话。” 吴求道点点头,开了洞明法眼:“收视返听,外观万境,开!” 他用法眼仔细看去,眼前这汉子果然喉咙肿胀,往下一路看去,他胃部得了溃疡,破了一个小口,还在不断流血发脓,放在后世,都得手术治疗。 吴求道叹了口气,大旱三年,像这样脾胃不好的人很多,都是饥一顿饱一顿闹出来的,但病一发作,就可能会伤及性命,这位病人已经不能开口吃饭喝水了,再捱上几天,可能真的会死。 他先是让人按住汉子,然后举起削铁如泥的七星五曜剑“唰唰”两下,将这汉子胃部的溃疡和喉间的肿肉切掉,然后在病人痛苦嘶喊之时,用疗愈咒输气将伤口愈合。 三两下治好以后,病人愣愣地站了起来,千恩万谢地向吴求道磕头,吴求道随意点点头,坐在飞剑上又飞到另一个大夫那里,问道:“这位又是什么情况?” 一个年轻妇人抱着才几个月大的婴儿,有些害怕地说道:“我孩子脐中生疮,已经一个多月了,这几天高烧不退,所以就过来试试运气。” 大夫掀开襁褓,一股腥臭的味道从里面涌了出来,吴求道捂着口鼻仔细观察,发现那个婴儿肚脐上果然长着脓疮,血痂混着脓液,在襁褓里不知捂了多久,才发出这样的臭味。 吴求道转头看向大夫:“李大夫,这小孩要怎么救?” 李大夫叹了口气:“来得太迟了,外毒入体,腥臭扑鼻,救不了了。” 吴求道咽了下口水,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第145章 你事发了 “不可能的!”那婴儿的年轻母亲尖叫起来。 李大夫生气了:“这么小的婴儿,你让他足足生了一个月的脐疮都不去诊治,如今还在我面前发什么疯?伤口都臭成这样了,你自己心里就没数吗?” 那年轻母亲瘫在地上,哭喊道:“我有什么办法?谁让他来得这么不是时候?前些年大旱来临,我家中亲眷全都饿死了,若不是有一伙山贼抢了我去,我也饿死了!” “可有一日连那些山贼都没吃的了,把我赶下山来,我才发现有了身孕!我一介妇人,又失了清白,只能在城里做些浆洗工作,才能勉强够自己吃用。” “生了孩子以后,日子愈发难过,连浆洗的工作都没了,我就只能去卖身子,那些苦哈哈能有多少钱?我攒不下钱来去看病,我攒不下来啊!呜呜呜呜呜呜~” 众人看着那个瘫在地上打滚哭泣的妓女母亲,心中有些发紧,但是这样干旱的日子,他们的眼泪也被太阳晒干了,根本流不下来,只有窝在心里,愈发的难受。 吴求道和李大夫讨论了下,如果将脐疮挖掉,然后马上用法术将伤口愈合,能不能救下这婴儿的性命来?李大夫想了半天,也不敢打包票。 可时间不等人,吴求道没办法,只能强行尝试一下,他用宝剑划过小婴儿的肚腹,将流脓生疮的肚脐全部剜掉,然后赶紧输送内气,使用疗愈咒让伤口愈合。 但当伤口愈合以后,小婴儿的呼吸也停止了,他的年纪实在太小,又根本没有足够的营养,这一番手术下来,他没能挺过去。 年轻妓女抱着死去的婴儿,哭哭啼啼地离开了,众人都可惜母子俩的悲惨命运,没有一个人怪吴求道医术不精,怪只怪老天爷不开眼,大旱三年死了多少人? 吴求道深吸一口气,对几位大夫说,自己内气耗尽,要去帐篷里休息一下回复体力,众人都没有说什么,吴求道走进了帐篷哭了一场,死亡重铸一次后,恢复了内气才出来继续救人。 凭借锋利无匹的宝剑,以及强行恢复贯穿伤的昆仑神咒,吴求道与十几位大夫相互配合,救了许多人,还好过来求医大多是外伤。 有头眼青肿、腹中瘀血、殴击损伤、从高堕下、伤及五脏、木石所迮、伤折疾痛、堕车马间、腕折臂脚痛、折骨断筋、四肢骨碎、筋伤蹉跌、头破脑出、颠仆崩血、恶刺不出。 病人所受的外伤真的是五花八样,若非亲见,他甚至不知会有这么多种类的疾病。 至于妊娠诸病、小儿杂病、破伤风、癖结胀满、痈疽瘰痿、疥癣火疮、伤寒风毒、坚症积聚之类的内科疾病,就需要几位大夫辛苦诊治开药了。 当然,并非所有病症都能医好,有些恶疾、绝症,或是看病太迟,这都会让大夫无从下手,哪怕吴求道用洞明法眼透视,也只能看出病灶所在之处,却无能为力。 幸亏吴求道临时将竹雄拉了过来震慑众人,有这只貔貅站在附近巡行威吓,那些病人纵有怨言也不敢抱怨,哪怕当场治死,他们心中也知道是时运不济,怪不得别人。 吴求道虽然能靠死亡重铸来恢复内气和精力,但那些大夫都是肉体凡胎,见夕阳西下,吴求道便让大夫们回去休息,而竹雄则仗着非人的样貌驱赶病患与家属。 “都回去吧,明天,后天,大后天,我们还会同一时间来这里继续义诊行动!” 就这样持续了两天,连巴县城中的大户们都听闻了太守府请来了一位神医,乃是药王弟子,在巴县城外开了义诊,已经连续两天了,估计明天也会继续。 “耶耶,这有啥啊?人王太守能请来一位大神医,那也是他本事呗!”刘家大少爷躺在榻上笑道,“说不得我明日也要过去瞧瞧,勾栏里的娘们可真是吃人的老虎。” 刘老爷气得用拐杖砸了一下儿子:“大郎,你也老大不小了!四十岁的人,功名考不上,荫补又不肯去,生意上也是一窍不通,这个家以后我是真不想留给你当!” 刘大少笑嘻嘻地对刘老爷说:“耶耶,咱们好好当个地方大户便是,以后子孙辈若有能为,便能慢慢升为豪族,可这贿赂小吏、冒名假荫的事若被审查出来,便是杀头的买卖,何必呢?” “杀头的买卖?”刘老爷讥讽道,“满天下都是官运亨通的假荫之辈,朝廷能查谁?如今时局动荡,官府的文书说不定都发霉了,上面便是要查也是查无实据!我看你,就是懒!” “什么懒?”刘大少给刘老爷按了按肩膀,“儿子是考虑耶耶娘娘年事已高,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家里也得有个主事人吧?圣人都说了,父母在,不远游啊!” 刘老爷听得心中熨贴,却还骂道:“就知道油腔滑调,正事半点不会!我跟你讲,不能让王太守把民心都争取过去了,咱们日后还得指望百姓把事儿扔他头上呢!” 刘大少冷笑:“耶耶放心,到时候只要风声一起,墙倒众人推,绝没有人敢提王太守说半句好话!那些贱民向来是谁赢帮谁!” 还没等两人讨论出解决的办法,就听到外面的护卫仆役们大喊僧尖叫起来:“你们是何人?为何敢来刘府如此放肆?” 刘大少爷赶紧往外跑去,只见一个八尺高的壮汉手中持着狼牙棒似的长槊,直接冲破了家丁护卫们的阵型,他只一槊砸在敌人胸口,那人就如同遭受了几百斤的大力,被直接砸得飞了起来。 壮汉不像唐人习俗,而是如塞外羌人一般披头散发,还有几十个太守府的牙兵站在后面。他咧嘴一笑,挥舞着长槊慢慢逼近刘家养了多年的家丁,和高价请来的护卫们。 那些人害怕地往后推,挤进了内院,还将门锁住,死死堵上。 独眼龙看了眼飞天虎,说道:“别玩了,人家万一有什么地道,领头人跑了咋办?别告诉我,你自己去追啊?” 飞天虎笑了笑,将长槊往地上一戳,然后往两只手上吐了点唾沫,接着狠狠往木门方向一撞,门后面顶着的十几个壮汉都被他一下子撞飞开来,两扇木门也都裂成了几块碎片。 独眼龙李鸦儿看了看正在单方面屠杀家丁的义子,转头看向惊讶的刘家父子:“刘员外,你事发了!” 第146章 求雨大典,罗天大醮 “看看吧!”吴求道将一本厚厚的账本甩在桌上。 王太守和林知县一起仔细阅读起来,被账本上的数字震撼到了,若不是知道渝州已经大旱三年,他们还以为这是江南豪族的库藏账目呢!这账目上的钱粮足够供养全州受灾百姓再吃上三年了! 吴求道喝了口茶:“这还是名单上只给了我十家名额,我知道林知县必是斟酌良久,才选出了这十家恶贯满盈的豪富,但也足以见得这渝州上上下下都已经黑透了!” 王太守深呼吸:“这还是小小一个渝州啊!就如此轻易地捉出了这么多的硕鼠!” 吴求道问:“真不准备抓下去了?名单上的每一家,绝对都是罪有应得,我抄家抄下来,十年内的人命官司起码一百五十起,贪渎官粮更是证据确凿!其他大户就有多干净吗?” 林知县忙道:“现在还在打击豪强的范围内,但绝不能再抄下去了!节度使府已经遣人来问了,若再逼下去,大户肯定会起兵造反,到时候就很难收场了!” 吴求道冷笑道:“林知县,你可是真看得起他们!有我们几人坐镇,那这些大户就全都是纸老虎,一戳就破!若让他们找些土匪山贼闹事还成,真要扯旗造反,借他们十个胆子都不敢!” “我敢肯定,他们现在已经千方百计找人来说和了是吧?我相信无论是王太守还是林知县,你们底下现在肯定有很多人在递话吹风!说不定还在说我的坏话!” “但可别忘了,我给你们的人证物证里都已经证明,他们此前可没准备见好就收,你王太守、你林知县,都是他们欲除之而后快的目标!” 林知县看了一眼还在犹豫的王太守,心中叹气,只能自己跟这愤世嫉俗的江湖人讲理,防止事态不可收拾:“吴少侠,我知你这几天接触的病患太多,就把气都撒到大户头上。” “是,那些百姓沦落至此番田地,除了大旱天灾,也绝对少不了大户的推波助澜,强取豪夺,乃至残害生民!你也不用拿出证据,这些我都相信!” “但我们做官与你们江湖人还是不一样的,我们要妥协,要权衡,要克制,要有威严护着下面,还要展笑脸迎着上头,世上的事不是别人犯了错就要赶尽杀绝的!” 吴求道转头看向王太守,问道:“王太守,我只是个下山的炼气士,金银钱粮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也不求拿多少报酬,我费尽心思帮你铲除硕鼠,只因你对百姓的拳拳爱护!” “现在我就问你一句,你是要一时委曲求全之安,还是渝州百姓的长治久安?” 王太守揉了揉太阳穴,想了半天才回答:“吴少侠,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也出身豪族,还是豪族中的五姓七望,若真要对所有大户豪族赶尽杀绝,我得第一个把自己杀了吧?” 吴求道站起身来,叹了口气,对王太守说道:“那我便祝王太守明日的求雨大典能够顺利举行,反正有了这笔入账,你就是求不来雨,也能安抚百姓了!” 王太守看着转身离开的吴求道,张口欲言,但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要说些什么,只能作罢,和林知县探讨起后续安抚州中豪富大户的工作来。 第二天一早,巴县百姓都聚集到了城外求雨台旁的空地广场上。 吴求道几人也各自分配好了守卫的片区,准备防止到时候有大户挑事找来的暴徒,或是有不长眼的淫祀野神过来非要找死,吴求道这几天心里积火,正要发泄一番。 渝州太守王钦与州中各路官吏,基本都到齐了,他们先是闲聊了一番,说些有的没的官面文章,然后待到吉时将近,一个道士走过来提醒大家可以开始求雨了。 那道士道号名叫落玉子,乃是王太守高价请来的楼观道,他所办的这叫罗天大醮。 结坛之法有九。上三坛为国家设之,分别是顺天兴国坛、延祚保生坛、祈谷福时坛;中三坛为臣寮设之,分别是黄箓延寿坛、黄箓臻庆坛、黄箓去邪坛;下三坛则为士庶设之,分别是续命坛、集福坛、却灾坛。 其中顺天兴国坛为最上法坛,设星位三千六百,为普天大醮,旌旗监剑弓矢法物罗列次序,开建门户具有仪范,需由帝王才能举办。 延祚保生坛次之,设星位二千四百,为周天大醮,法物仪范,降上坛一等,但也须是各军节度使或各道刺史,王太守不能办,得是上头的武德军节度使崔充才行。 而此次所办的祈谷福时坛,设星位一千二百,为罗天大醮,法物仪范,降中坛一等,这才是州府太守能够经办的级别。 王钦已经作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戒斋沐浴后,这才登坛求雨,以希冀上天垂怜,赐下春雨来,可不管王钦如何虔诚礼拜,天空还是万里无云,没有一丝下雨的征兆。 一天不行,那王太守就继续跪着,晚上也不下来休息,求雨台底下的百姓也都没有回家,反倒捡来枝桠,在平地上烧起了篝火,等待求雨大典的成功。 吴求道几人本就是王太守自掏腰包,花了五百两银子,请剑南三川牙行发布“护持渝州求雨大典圆满举行”的地榜委托,这才招来的江湖高手,于是也只能熬夜陪着。 但跟他们之前预想的不同,没有大户派来的地痞流氓捣乱,因为胆子最大的那群帮派中人已经被蠛蠓带着牙兵一网打尽了;也没有前来送死的毛神淫祀,因为“蜀中小剑仙”专杀野神的名声已经传到了渝州地界。 第二天,求雨大典还是很热闹,有戴着傩面的方相跳着奇奇怪怪的傩舞,有一群道童摆供、焚香、化符、念咒、上章、诵经、赞颂,步罡踏斗,斋醮法事。 场面是很热闹,但天上还是碧空如洗、明净无云,让人开始有些心焦,毕竟这样的艳阳天,真的很容易让人心浮气躁。 有人想起了之前大户们传播的谣言,开始嘀咕,会不会真的是王钦作了孽,才会给整个渝州带来大旱,毕竟放眼全天下,都是去年才开始有旱情,唯有渝州,连续干旱了三年! 这谣言,很快就在百姓中间迅速自发地传播了开来,他们的眼神开始不对了起来。 第147章 打赌 围观的百姓逐渐有骚动的迹象。 吴求道见势不妙,便以替他们治过病患的药王弟子身份,强行平息了骚乱。 他与林知县商量,按之前设想的方案,让小吏宣布从明日起,官府将长期开设粥棚,凡主动申报,被登记在流民名册上的民众,都能获得号牌,在粥棚吃到免费吃食。 但这个消息并没有让他们放心,三年前,旱情刚刚出现的时候,王太守已经开过粥棚,当时也说要长期供应,但只开设了一年不到,提供钱粮的大户一撤,王太守的承诺就成了笑话。 王太守与林知县又与剩余大户谈妥了条件,不能将自己这回的存粮是从豪族手中抄家而来的消息放出去,在太守府公信力已经破产的情况下,很难说服惊惧的百姓。 “他必是前世作了大恶,今生投胎成了一只旱魃!还害得我们整个渝州跟着生受这三年的旱灾之苦!”有情绪激动的百姓大骂了起来。 几个大户派来观察情况的家奴见状,也跟着喊了几句口号,推波助澜起来。 “王钦他是太原王氏的贵公子,哪里懂得我们底下百姓的苦?他这三年来有做过什么值得称道的政绩吗?” “怎么没有?要收入城费的就是他的主意!每人每次十文钱啊!全进了他兜里!” “没错!以前还有道上的大哥们替我们主持公义!如今整个商市全是那些商行行头说了算,小老百姓吃了亏也没处申冤!” “还有乌江、涪江、綦江、大宁河、阿蓬江、酉水河上的那些渔霸水匪,收上来的抽成,大半都给了太守府,否则第二天就有牙兵来攻打!” 众人越说越气,即使药王弟子飞剑在头上晃荡,那人熊咆哮着要众人安静下来,他们也都不再害怕,反倒是一味鼓噪起来。 毕竟这十几天的义诊下来,他们早看明白了这两人都是大好人,之前冷言冷语、恶形恶状,都是为了义诊的秩序,不会真的伤害贫苦百姓。 一直在求雨台上焚香礼拜、虔心求雨的王太守也听到了百姓的怨言,他已经跪了三天,只喝了些水,饭也吃不下多少,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王钦一直都觉得自己官声很好,哪怕大户是欺哄奉承自己,但他确实做了不少实事,所以百姓的骂声怨言直接让他破了防。他怒喊道:“旱涝晴雨皆是天意,我一介肉体凡胎,何德何能,让这渝州因我而受三年大旱啊?” 这时天上突然飘来一朵乌云,王钦心中一喜,底下的众百姓也都停了骚乱。 至近前时,云彩触手可及,他又泄气了,这小片云顶什么用,渝州可是赤地千里! 正在王钦泄气哀叹时,云朵化作一个老头,拄着拐杖落在求雨台上,笑着对王钦说:“王太守说错了,这渝州这三年大旱,的确是替你而受!” 王钦愣了一下,然后愤怒骂道:“你这瘸老头,为何如此污蔑于我?” 底下的吴求道心中惊奇,那拄拐老头分明就是让他不得不借口下山历练、逃出昆仑的元凶,昆仑隐仙派开山祖师,自称“李拐儿”的东华子李玄啊! 李拐儿抚须一笑:“看来王太守是忘了我是谁了?” 王钦皱眉想了半天,还是想不起来,就问:“你到底是谁啊?” 李拐儿走进了几步问道:“王太守出身五姓七望中的太原王氏,又在十五岁时中了二榜进士,想必从小就是个神童吧?” 王钦有些脸红:“那倒不是,我幼年也是个纨绔子弟,直到十二岁那年,才不知为何,脑子就像是突然开了窍,幡然醒悟过来,努力用功读书。” 李拐儿叹了口气:“看来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便帮你回忆回忆吧。” 于是李拐儿开始讲述起六年前两人相遇的故事。 咸通九年,李拐儿心血来潮,云游到太原的时候,看见路边有有棵古樟树长得十分玄奇,惹人喜爱,于是便按下云头,落座树下。 在古樟不远处,有座学堂,高门大屋,乃是康庄之衢,屋里依稀可见一位年长的先生在教许多弟子在念着四书五经的选段,解释其中的含义。 树下阴凉,夏风一吹,李拐儿很快就闲适地睡着了。他这身子形貌丑陋不堪,又衣不蔽体,一条溃烂的跛腿上,爬满了追腐逐臭的苍蝇,嗡嗡作响,路人看到都恶心地走得老远。 过了一会儿,族学放学了,出来的王氏童子们见李拐儿这模样,当时便吓跑了大半,只有几个胆大的还围着李拐儿喊着:“叫化子,烂腿子。” 叫了几遍,李拐儿打起了鼾,响声如雷,又吓跑了几个小孩,最后只剩下一个十来岁的男孩站在他面前,浑然不怕李拐儿这怪人,眼珠子乱转,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那小男孩胆子很大,见李拐儿又睡回去,就回族学拿了笔墨,在他脸上乱涂乱画起来,直到把李拐儿弄得太痒,醒了过来,便问:“你叫什么名字?是你把我弄醒了吗?” 小男孩一点也不胆怯,反客为主问道:“这里是太原王氏的地盘,你是何人?怎么敢胡乱闯入别人家的族学重地?” 李拐儿摸了摸脸上的墨水,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顽皮的孩童,神秘兮兮的说道:“我是何人,你必然是猜不着的!但你的姓名,我却一猜便知!小子,你可相信?” 小男孩撇了撇嘴:“我才不信呢,你是个骗子!我要喊家丁来赶你!” 李拐儿呵呵一笑:“你若是不信,我们来打赌如何?” “打赌就打赌,要是你猜不着,就……”小男孩来了兴致,看到李拐儿躺在自家樟树荫下乘凉,有些不爽,便说,“就在太阳底下暴晒三日,不准蹭我家的树荫!” 李拐儿眼神微变,笑容不变答道:“好,要是我能猜到你的名字,你就将我这瘸腿上的毒疮脓液舔舐干净,怎么样?” 小男孩想了想,这个瘸子肯定是个外乡人,他怎么能知道我的姓氏名字呢? 于是他点头答应:“好!一言为定!” 第148章 赌注 小男孩怕李拐儿赖账,两人还拉钩起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就是小鬼!” 李拐儿指着小男孩说:“你名叫王钦,乃太原王氏子弟,今年十二岁,对吧?” 小男孩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咦,他怎么真的知道自己的姓名。 李拐儿那窟窿般的大眼看向王钦:“怎么,输了不承认,你要当小鬼吗?” 王钦虽是个纨绔子弟,到处惹祸,但他平日里最好面子,一时气急,不肯被眼前这拐子嘲笑,就俯身下来去舔李拐儿的烂腿,可刚舔了一口,那脓液又臭又苦,直让他想吐。 他“呸呸呸”地吐出口水,转头就跑,连自己起得誓言都不管了。 李拐儿站起身来喊道:“王钦小儿,你可不要赖账啊!” 王钦扭头朝他做了个鬼脸:“略略略,我就赖账了你能拿我怎么着?你抓我啊!” 李拐儿笑道:“这个赌,你是逃不了的!” 王钦越跑越远,嚣张的声音远远传来:“叫化子,烂腿子!就知道在这吹牛!有本事你就追上来啊!臭拐子!” 李拐儿又喊道:“之前说了我若赌输,就得暴晒三日,而你赌输了,就要将我腿上的毒脓舔干净!现在你赖账不肯舔,那我就咒你日后所居之地大旱三年!这公平吧?” 王钦哈哈大笑:“公平公平,臭拐子,你若真能做到,尽可施为便是!” 李拐儿也笑了起来:“王钦小儿,咱们后会有期!” 后来王钦找了家中大人,带着家丁过来捉这拐子,却不见踪影。 说来也奇怪,自从舔了那一口疮脓以后,王钦的脑子就像是突然开了窍,此后读书做事无不顺遂,十五岁那年,他中了二榜进士,被朝廷任命为剑南道东川渝州太守,便欣然赴任。 然后就是向来风调雨顺的渝州遭遇了整整三年的大旱灾,赤地千里,易子相食。 众人听完这个从天而降的神仙李拐儿所说的故事,心中惊惧,原来渝州三年大旱,竟然是他下的诅咒,起因居然只是因为一个小小的赌注未能彻底履行。 他们一时不知道该骂谁,是骂那个小时候不守信诺,害得渝州大旱的灾星王钦太守;还是骂那个与一个十岁稚童较真,一气之下就下恶毒诅咒的瘸腿神仙。 底下观看事态发展的吴求道心中更是涌出一股恶寒,他想起自从他穿越到这个诡异的仙侠世界以来,所遇种种可怕经历,竟大多都是修行中人所为。 他开始有些理解昆仑派为什么要自号“隐仙派”,而师父正阳子钟离权又为什么总是不喜欢自己亲近凡人!是啊,若是神佛仙魔都能隐居山林,与世无关,那该多好啊? 罗平山报恩寺一千多个药人药童,都是因为钩提子一心想要修炼《仙砂返魂箓》、种仙砂、采大药才捉来的试验品,最后只活下来十人不到,若没有钩提子此人,他们根本不会遇到这种人间惨事! 自己第一次搭伙组队的“飞天夜叉”张天勤、“六臂罗汉”鲁茂、“番胡子”何德森三人都是毕舍遮邪教的食尸鬼,杀人挖心,把好意拉自己上路的小商队全害死了。 唐兴县江源镇的猫被疑似西王母的猫神撺掇,报复杀人,以至于镇民从柳州特意请来当地供奉的灰神“五猖”,灰神本身虽然并无灵智,只想吃些供奉,但庙祝却借机弄出了老鼠娶亲的习俗,每年害死一个妙龄女子。此外,灰神的子嗣巨鼠流毒深远,弄得整个唐兴县都闹起了鼠患,光是长坪山一个小村子就被咬死了七八个小孩。 蜀州唐兴县的同心庙里,潘仙翁、张太保、灌口神、稜睁神、灵应公那二十几只山魈,役虎害人,烧人庐舍,地方上不堪其扰,才将他们供为淫祀,日日辛苦供奉,成为蜀州百姓一大负担。 彭州的那只白毛山魈马化公,作祟了起码几十年,期间掳掠美妇无算,拆散许多家庭,只为践行那个邪恶的妙音之道,讨那音乐天菩萨的欢心! 再加上这一次,只是因为太守王钦小时候骂了几句,又赖账不履行赌注,东华祖师李拐儿居然诅咒渝州一地大旱三年,因此而死伤的百姓数目更是远远超过前面几件事例的总和。 吴求道握紧了拳头,这个世界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为什么他们总是不把人当人看? 高台之上,王钦惨笑一声:“哈哈哈哈哈哈,原来这一切,果然是我造的孽吗?” 李拐儿笑道:“造孽?不,这只是一个赌注而已,三年之期已到,今日,你是否愿意将赌注完成?只要你现在低下头来,将我瘸腿上的疮脓舔干净,我立时就能呼风唤雨,解除灾情!” 王钦看了一眼那腐烂生疮的瘸腿,散发着浓烈的恶臭,不由退了一步。 熊猫人竹雄心生不忍,要上去理论,却被吴求道拉住,轻轻摇了摇头。 竹雄急道:“队长,这怪人来历不明,还自称神仙,明显是想对王太守不利啊!你怎么还在这里一点也不担心?我们快上去斩杀了那过来作乱的毛神!” 吴求道目光炯炯地看着求雨台上面:“这不是什么毛神,而是昆仑派开山祖师东华子,要说什么上仙的话,他就是真正的陆地神仙!你惹不起的!” 渝州太守王钦转头看了一眼下方那些被峰回路转的事件弄得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渝州百姓们,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准备去舔舐脓疮,却被一只手突然拉住。 吴求道拉着王钦,转头对李拐儿说:“弟子见过祖师,敢问祖师,若有人杀人以后,被判坐了三十年牢,此人服刑出狱以后,被杀者的亲眷要杀此人,是否合理?” 李拐儿眯眼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做主收下的瘟秽药人,心中生出异样情绪,回答道:“唐律之中,分为五刑,徒刑只有徒一年、一年半、二年、二年半、三年五种刑期,没有三十年徒刑。” 吴求道推了推王钦,低声道:“你也别愣着,大唐刑律我不熟啊!” 第149章 你杀了我吧 王钦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唐律疏议》有规定,在不涉及十恶大罪之时,犯人可受死、流、徒、杖、笞这五刑以抵其罪,受刑以后,便不可再以此罪刑罚于他,是为一罪不可二罚!” “太原王氏的大诗人王维被安禄山俘虏以后,在伪朝做过给事中,但肃宗因其曾作《凝碧池》抒发亡国悲痛,可见乃是受胁迫而从贼,故而赦免了他叛国之罪,此后也无人能以此事罚他。” 李拐儿挠了挠瘸腿,问道:“一罪不二罚,那又如何呢?” 吴求道说:“王钦太守少时与祖师你打赌,你输了晒三天太阳,他输了舔你脓疮,但他当年没履行完赌注,祖师也已经罚他三年受大旱之苦,这赌注应该已经算抵消了吧?” 李拐儿眯起眼睛看着吴求道,心中有些明白为何连西王母也如此讨厌这家伙了,哪怕弄不死他,也拐弯抹角地想让自己出手镇压,替她承担这腥秽的因果。 吴求道对李拐儿说:“按照一罪不二罚的规矩,既然刑罪相抵,那么无论是舔脓疮、还是施旱祸,都没理由继续了吧?” 李拐儿看向王钦,问道:“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王钦低下头,回答道:“下官只希望上仙能尽快撤去法力,让渝州恢复那个山清水秀、天宝物华之地,其他的我都可以不管。” 李拐儿哈哈笑道:“你想错了,我这三年大旱已经施行完毕,如今的旱情与我无关,乃是全大唐都在受灾,自河南道往江南道,到处都是一片蝉喘雷干、焦金流石的景象。” 王钦看向李拐儿:“可你刚才还说,能呼风唤雨,解除灾情的!” 李拐儿说:“我是能啊,天旱算什么事啊?我可以给整个渝州下个七天八夜的大雨,这旱情不就自然解开了吗?” 吴求道说:“呼风唤雨之术,我也会点皮毛,给我几天,待我稍稍修习熟练,便能为此地求来雨水,也就不用祖师辛苦了。” 李拐儿笑道:“还阳子,你这一番孝心,祖师我是心领了!” “可你便是修习一年的术法,能唤来一天两天的雨水,惠及一县两县之地,我便算你天赋异禀了,何况旱情还要持续至少一两年,你这点能为,又可济得多少事呢?” 吴求道语气一滞:“我便多跑几次好了,一次只能请来一县雨水,那我就一天跑上三五个县,然后巡游渝州,也能缓解旱情。” “够了!”王钦突然开口道,“吴少侠这番侠义心肠,在下铭感五内,但你做到这个地步,真的已经非常足够了!不必为我一个外人,而坏了你们师门情谊。” 王钦看向李拐儿:“这位上仙,不知如何称呼?” 李拐儿便报了来历,贫道昆仑炼气士东华子是也。 王钦又问:“这位东华子上仙,你说旱情还要持续至少一两年,我便相信好了,但既然你能施咒让渝州大旱整整三年,能否同样施咒让渝州风调雨顺三年呢?” 李拐儿看了没话说的吴求道一眼,满意笑道:“当然可以!” 王钦问道:“我当年没有舔完疮脓,你便使渝州三年大旱;那若我舔干净了你瘸腿上的毒疮,你能不能让渝州三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呢?” 李拐儿深深看了王钦一眼,然后回答说可以,王钦让他起誓,他想了想便起了誓。 于是王钦便低头准备要舔那些脓疮,只是被恶臭熏得干呕了几下。 李拐儿好奇问道:“皇亲国戚就是金贵啊!怎么?还是下不了口吗?” 吴求道突然想起当日在太虚梦境中,李拐儿与西王母的对话,于是问道:“他不是太原王氏子弟吗?怎么突然成了皇亲国戚了?” “怎么?你不知道吗?” 李拐儿解释起来,太原王氏素来都是大唐皇室的联姻对象,唐高祖李渊的亲妹妹同安公主嫁给了太原王氏的王裕为妻,唐太宗李世民的女儿南平公主嫁给了太原王氏的王敬直。 唐高宗李治的原配皇后、唐玄宗李隆基的原配皇后,全都来自于太原王氏,但都死于非命,后来唐睿宗李旦、唐文宗李昂也都娶了太原王氏女为妃嫔。 先皇唐懿宗李漼宠爱的德妃王氏就是原封韩国夫人,咸通十年死后才被追赠为德妃,当时才二十六岁,而那一年,十三岁的王钦听闻姐姐死讯,悲痛之下才幡然醒悟,开始用功读书。 没错,先皇宠爱的王德妃便是王钦的亲姐姐,王钦其实也可以叫做“王国舅”! 吴求道这才明白,原来东华子早已将王钦视作囊中之物,就是为了日后天地大劫来临之时,用来作应劫之材的备胎! 就在李拐儿的讲解声中,王钦已经忍着恶臭,将瘸腿上的毒疮脓液全都舔干净了,他站起身来,发现原本苦涩的脓液突然变得甘甜无比,嘴里一股清香沁入肺腑。 李拐儿哈哈大笑,从从腰间取下一个破碗递与王钦,叫他拿着,自己口中念念有词,说声“水”,碗中登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碗水,又说了声“起云”,刹时,乌云骤起,狂风大发! 求雨台下的百姓们都惊喜无比,甚至疯狂地喊叫起来,祈求仙人快快降雨。 李拐儿又叫王钦将碗中的水向空中一撒,说了声“下吧”,顿时大雨倾盆而下起来,地面上没有人要找地方遮雨,反倒都贪婪地用手用嘴接住从天而降的甘霖。 求雨台上的三人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成了落汤鸡,李拐儿对王钦说道:“王钦,我已经施咒祝福,今后三年,渝州必会风调雨顺!你可愿弃官学道,随我入山中修行仙法?” 王钦看向吴求道,面色苍白地惨笑道:“你们炼气士都是这样将凡人的喜怒哀乐,视作游戏一般随意拿捏的吗?” 吴求道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我不是,但他们大多都是这样。” 王钦看了一眼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李拐儿,心中百感交集,当年要不是遇上仙缘,和这拐子神仙打赌舔腿,使自己变得聪明好学,就中不了进士做不了官,更不会让渝州百姓替自己挡灾。 今天以后,天下人会如何看待自己呢?一个巧遇仙缘,带给百姓灾殃以后,又被仙人接走,得道成仙的幸运儿吗? 王钦对吴求道说:“吴少侠,我不愿成为仙人的玩物,一生活得像是个顽笑,你杀了我吧!” 吴求道点点头,挥剑斩出。 一道血练在雨水中挥洒开来。 第150章 东华木公 王钦的人头落在地上,鲜血如喷泉般在大雨中喷涌而起,染红了天空中的雨水。 血雨落下,将吴求道整个人完全染红,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好奇地看向李拐儿:“祖师,你不是想将这王国舅收为弟子吗?为何我出手杀人时你不阻止我?” 李拐儿拄着拐杖“笃笃笃”地走了过来,拐杖戳在了王钦的人头上,犹如一个西瓜由内而外的爆炸开来,他叹了口气:“他既已心生死志,我救下来的也是个躯壳。” 吴求道看着王钦的鼻子飞到了自己的鞋面上,心中大痛,看向李拐儿:“那我助他脱了祖师的掌控,让祖师布了六年的棋局大乱,祖师也没什么要说的吗?” “嗖”地一声,吴求道汗毛炸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拐儿一掌糊到了脸上,两人如同一艘火箭般冲天而起,在空中不断打破音障,留下了一道白色的气浪,久久不散。 吴求道被砸在一座小山上,脑袋已经被李拐儿的手掌打得气化,无数泥浪被巨大的力量炸飞,轰到天上以后,又混合着雨水,化作泥水与结块慢慢落到地上。 李拐儿感受着杀死吴求道后,天地大道向他传来的瘟秽之感,一股厌恶的情绪从心底发出,他皱了皱眉,拍拍手掌,站起身来,右手一举,那根拐杖就听话地破空而来,送入他的手中。 吴求道从死亡重铸中醒来,看着正在皱眉的东华祖师,问道:“就这?” “也就这样了,毕竟还阳子你也是我门下弟子嘛,出手教训教训也就罢了,难道还能拿你怎么样嘛?”李拐儿笑道,“咱们毕竟隔了辈分,真要管教也该是正阳子的事情。” 吴求道从石堆中站起身来,发现自己所在的这座小山已经只剩半截,看着终于露出残忍真面孔的东华子冷笑道:“那还真是多谢祖师手下留情了!” 连西王母都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那疑似龙王的海底巨神也不愿自己接近,对于东华帝君李拐儿这种此世神祇,虐杀自己这种瘟秽之药恐怕真的是脏了自己的手吧? 李拐儿看着吴求道那倔强的脸庞,突然失笑道:“你和你五师叔韩湐真是像啊!” 吴求道冷冷回答道:“所以他也看不惯你,早早跑到东海躲清净去了。” “这倒与我无关,和元阳子吵架的是你师父正阳子。”李拐儿摇摇头,“倒是还阳子你此番杀了渝州太守,犯下重罪,海捕文书不日将至,你这‘剑仙履凡尘’的游戏怕是玩不下去了吧?” 吴求道愣了一下,他当时义愤填膺,没想到杀官重罪这一层,这求雨台底下起码几千人看到了是他杀的王钦,真没法抵赖。 “既然还阳子你当不了打抱不平的牙行游侠,那还是恢复本来面目,做个餐风饮露的炼气士吧,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多么愚蠢。”李拐儿看着吴求道。 “那我宁愿一辈子做个愚蠢的凡夫俗子,也好过像你这样做西王母的走狗!”吴求道笑了,“你知不知道自己跪在人家面前的样子,真的很难看诶!” 李拐儿面色一变,猛然出手抓住了吴求道脑袋,刚要捏爆,又想起了刚才那瘟秽之气,松开了手,狐疑地盯着吴求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吴求道冷笑道:“我不止知道祖师你当人家的狗,还知道整个昆仑都是你收来的应劫人,等到有一天大劫来到,你就将他们扔出去抵劫。哎呀,他们不会根本不知道你的算计吧?” 李拐儿看着吴求道的脸,就像见了鬼,面色难看至极,他拄着拐杖在原地走了两圈,然后看向吴求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怎么知道的?” 吴求道反客为主,往前逼近了几步:“你猜猜,若是我将一切都告诉他们,他们会如何看待你这个昆仑祖师啊?” 李拐儿定定地看着吴求道几眼,然后突然平静下来:“差点真的被你唬住!” 吴求道心中一紧,难道被他看出我对天地大劫和应劫一事所知不多了吗? 李拐儿说道:“我不知道他们会如何看待我,但是我给了他们入道修仙的机缘,便是我另有所求又如何?难道正阳子不是我点化?通玄子不是我庇护?妙法子不是昆仑收养?” 吴求道反问:“那我若是去瀚海黑风口,破了杀生佛出世的机会呢?” 李拐儿张嘴嘶吼一声,脸上面皮撕裂,露出了藏在人脸之下的非人面孔,就像是一朵由无数触须与脓疮所组成的怪异花卉,那是用言语和笔墨难以形容的恐怖景象。 吴求道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形压力充斥了心灵,他心脏狂跳,手脚不由自主地开始发颤,口鼻几乎无法呼吸。 那朵触须花卉越来愈大,从李拐儿的脸皮之下钻了出来,在天上形成了一大片阴影,祂嘴里怒喊:“你敢?” 吴求道闭上眼睛,默念净心神咒,终于摆脱了那股恐怖的压力,他闭着眼朝天大喊:“你大可以试试我敢不敢!有本事你就把我这个天厌地弃的瘟秽之药灭杀掉啊!” 天上那朵触须巨花不断颤抖,像是被气得不清,然后突然嗖地一下钻回了李拐儿的肉身之中,脸上面皮一收,恢复了李拐儿的形貌。 李拐儿走近吴求道生气问道:“既然你早已知道应劫之事,为何还阻我此行?” 吴求道感觉无形的恐怖压力消失,慢慢睁开了眼:“你什么意思?” 李拐儿问道:“王国舅是我预定的应劫之材不假,但汝兀子应的也是一个‘贵’字,尘儿与我相伴三千年,便是养条狗也生出了感情吧?” “我不忍将他抛入大劫之中,本想着能用王国舅替尘儿入劫,谁知你却毁了这计划。我以为你与尘儿相熟,会怜惜他的性命,想不到也是表面文章吗?” 吴求道胸口一闷,声音嘶哑地问道:“你是想用王钦来代替三师叔?” 李拐儿也是一愣,然后苦笑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可笑,可笑!莫非真有因缘前定?” 第151章 第二卷完 “还阳子,日后大劫来临,姬尘身死之际,你要记住,是你毁了他脱劫的机会!” 吴求道向前走了两步,捉住李拐儿的衣领,急切问道:“你骗我的!你骗我的对不对?你这种冷血无情的走狗,哪里会这么好心?” 李拐儿没有挣脱,只是嘲讽地看着吴求道说:“你既然了解应劫之事,便该知道我东华子也是应劫之材,我挣扎了一辈子,也没脱开因果。倒是你,许坚,你运道好啊!竟能脱出大劫,置身事外!” “如今我要将自己唯一一个并非为应劫而收下的徒弟,也拉入这大劫漩涡之中,这都是拜你所赐啊!还阳子!” “这应劫八子,李拐儿、钟离权、张果、姬尘、吕岩、何琼你都见过了,采和子尚未入劫,只剩下一个你的五师叔韩湐你还没见过,说不定大劫一来也免不得化为灰灰。” “反正你杀了王钦,做不得游侠了,有空你去东海见见他吧,我觉得你二人必然聊得来!” 说完,李拐儿纵上云头不见了,只留下一串怪笑声。 吴求道满身是血,又沾了许多泥水,雨水也洗不净他一身的脏秽,他呆立原地许久,尝试消化自己所得的信息,一时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坐在了地上淋雨。 这雨下了一个多时辰,才渐渐变小,及至完全停雨,又过了半个时辰。 吴求道心乱如麻,在路上漫无目的地乱走,结果却看到前面树上挂着一个女子的尸体,仔细看去,竟是当日那个因为旱情沦落风尘,又一直攒不下钱,没能让亲生婴孩看上病的年轻妓女。 他呆立许久,叹了口气,飞回了求雨台,找到了还在原地争论的四菜一汤小队。 吴求道远远地束声传音,将自己的话传入四人耳中:“众目睽睽之下我杀了王太守,此时不便与你们一同出现,便用着千里传音术与你们交流,请耐心听我接下来的话!” “如今巴县有四方势力:太守残党、豪族大户、渝州百姓,还有你们四人。你们若要摆脱杀官造反的嫌疑,就要尽快找上林知县,压服大户,稳住百姓,才不会让局势走向大乱。” 三天之后,剑南道东川渝州巴县的动乱终于平息。 林知县对四菜一汤小队剩余的四人深深俯首行礼:“若不是四位壮士侠女相助,帮我镇压了大户的暴动,王太守生前之辛苦必然付诸东流,林某在此多谢四位!” 独眼龙笑了笑,没有供出队长吴求道还活着的消息,直接说道:“不用谢了,这也是大家的共同利益,你帮我们摘清嫌疑,我们帮你压服大户,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嘛!没必要这么客气!” 林知县点点头:“此事的因由我都已经上奏朝廷,这奏章你们要不要看一下?” “林知县客气了,我们哪能不信你呢?”话虽如此,独眼龙还是接过奏章,让文化水平比较高的蠛蠓仔细看看,没错,另外三人都算是半个文盲了,根本看不懂奏章。 「……钦向天求雨,遇拐子仙与剑仙二人斗法,不幸殉死。幸有义士四人……」 蠛蠓看过之后,将奏章还给林知县,说道:“多谢林知县奏章中美言,如今诸事已定,队长又死了,这委托算是做完了,小女子想回师门继续修炼武艺,先告辞了!” 说完蠛蠓便转头大步离去,看得剩下几人都是一愣。 独眼龙李鸦儿想了想,也对林知县说:“我父子二人想念家乡,此番也要回家去了,不知林知县还有什么见教吗?” 林知县叹了口气,劝了几句,还是没能留下几人,只有貔貅竹雄一时没想好去路,便留下来帮林知县稳定巴县局势,几天后,武德军节度使崔充发来了旨意,让林知县权知太守之职。 十数天后,振武军代州沙陀族大营,迎来了风尘仆仆的两人,一人独眼,一人高壮,正是那独眼龙李鸦儿与飞天虎安敬思父子二人。 沙陀族大营的守门士兵见到两人,兴奋地大喊:“防御使!飞虎将军!你们回来了!我去禀报大都护!” 沙陀族曾为大唐平定了庞勋之乱,族长朱邪赤心受封为单于大都护、振武节度使,又得赐名李国昌,他的儿子朱邪鸦儿也因此改名李克用,因功受封为云中牙将。 咸通十三年,李国昌恃功骄恣、不服王化,称病拒绝接受新的任命,他儿子李克用便杀了大同军防御使以做威慑,唐廷一直缉拿不了李克用,不得已,便封了他为大同军防御使。 而飞天虎则是李克用少年时所收伏的义子,他原名安敬思,拜李克用为父后,已经改名叫李存孝,乃是沙陀军中骁将,常率骑兵为先锋,被族人恭称为“飞虎将军”。 李国昌与族中将领十分开心地出来迎接了二人回家,宴席过后,李国昌与李克用父子俩独处暗室,李国昌问道:“鸦儿,你在唐人那里探了半年军情,有何收获?” 李克用叹了口气:“爹,我遍查唐人北境各地,发现唐人军队孱弱不足惧,但大唐竟有真仙护佑,实不可轻犯啊!” 李国昌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神仙?鸦儿,你亲眼所见,世上真有神仙?” 李克用无奈回答:“真有神仙,我亲身经历啊!” 李国昌听了李克用讲述半年经历,尤其是吴求道这蜀中小剑仙的故事,不由大为震惊,一时被乱了心神,便与儿子李克用重新规划战线,决定往西用兵,出击党项,不再招惹大唐。 另一边,河南道澶州清丰县沙门尼姑庵中,比丘尼看着徒儿演练武艺,感叹道:“苾雏,我已经没什么能教你的了,你可以回家了。” 蠛蠓愣了一下:“我可以回家了?我家在哪啊?” 比丘尼说:“你是河朔三镇中,魏博军押衙聂锋之女,三年前我见你灵光外显,乃是佛门种子,便将你从聂府偷来。如今教已成矣,你却始终对我佛无意,看来是没有佛缘啊,那就家去吧。” 于是蠛蠓便懵懵懂懂地回了家,押衙聂锋夫妻看见女儿回来,悲喜交加,蠛蠓询问自己姓名,才知道,因为她从小就被人偷走,妹妹成了聂大娘,如今快要婚配,已不好再改名。 聂锋想了想,便给蠛蠓起名叫聂隐娘,意为聂家失隐多年、幸而复得的女儿。 第152章 龙战士归来 吴求道躺在飞剑上,就这样任凭剑光往昆仑飞纵而去。 高天上的罡风凛冽,而七星五曜剑的剑光又飞得太快,若是常人,必然早被罡风刮破皮肤,或是浑身失温,不知不觉晕眩过去。 但吴求道这些日子里近距离接触过西王母、东华帝君和海底龙王这些神祇真身以后,内气运转方式不自觉地向这些神祇渐渐靠近,已在先天劫中而不知。 可他每次死亡重铸都能让天谴代价失效,孤、夭、贫、残、丑、弱、疾、愚这修行八难全都经历了个遍,不知不觉中已将五弊三缺全数度过。 前几日,吴求道独自修炼《命宫点星术》,引度了第三和第四两颗星煞之力,擎羊踞心窝、陀罗踞泉井、火星踞井口、铃星踞山根,四煞齐聚,又为他添加了两层炼体境界。 点亮主星勾陈一后,药浴催化让他金蝉先觉;擎羊煞力使他气血如汞;陀罗煞力使他力能扛鼎;火星煞力使他生出钢筋铁骨;铃星煞力使他百脉通衢。 如今他筋骨强劲,腹中丹田元气积聚,外放罡气厚达三寸,若在江湖武人中,纯以内气算来,已是天下有数的先天高手。 最关键的是,他的灵台受神威外溢污染,思维方式也渐渐更新,现代生活让他生出的种种不良性情大为改善,即使生出情欲烦恼,也不会再成为困扰,反倒成了他修行路上的资粮。 他已经入了先天,与大师兄吕岩一样,进入真人境了!那么,停滞了很久的实战演练也该继续了,他该找三师叔姬尘对《英雄荣耀》进行版本更新了。 当初为了防止境界过高的天人进行降维打击,起不到实战演练的效果,同时也避免赛事战力过于失衡,让比赛失去悬念,身为造梦者的吴求道给梦境小世界制订了一个规则,那就是所有参与者的境界全都压制在道人境。 是夜,不再担心东华子下手的吴求道回到昆仑天墉城,浅眠后,经火宅,见梦官,下阶梯,进入太虚梦境,回到了太皇黄曾天。 婆罗痆湖畔的鹿野苑游乐园还是如此热闹,不,比起吴求道离开的那天,这鹿野苑游乐园显然是更加热闹了,人流如织、车水马龙,吴求道甚至怀疑整个太皇黄曾天的居民都来到了这里。 鹿野苑废墟那些残垣断壁都被清理干净,围绕着鹿野苑废墟,人们自发性地搭建了一个小型城镇,用以接待远来的游人,这几乎是一个电竞旅游小镇了。 走进鸟巢场馆,震耳欲聋的音乐还是那首《传奇永不熄》,而三师叔还在激情澎湃地当着他的解说员兼主持人。 “让我们祝贺地行罗刹旁贾布,获得本场比赛所有观众票选出的最佳选手!阿旁非常了不起,最近匹配战绩已经连胜三十三场,距离赛季最长连胜纪录只差两场了!掌声鼓励!” 一个牛头怪物举起右手,向鸟巢所有观众挥手致意,感谢大家的赞赏,在场的观众也都非常配合地鼓掌欢呼起来,掀起阵阵声浪。 “下面一场,将是赛季最长连胜纪录的保持者,与阿旁竞争赛季积分榜第一的天众仙官,归仰!我知道归仰仙官有很多女性追慕者,大家一起喊出口号吧!”姬尘笑眯眯地说道。 许多女性观众疯狂尖叫起来,喊出应援口号:“一生所爱,一剑浮沙!” 姬尘还想再撩拨一下观众,突然面色一变,脸上先是惊讶,然后欣喜若狂。 他突然说道:“非常抱歉,各位观众,今天的传奇赛事就到此为此了!所有匹配赛也将立刻关闭,请各位有序离场,一炷香之内没有离开游乐园的游客将被强制传送出去,希望大家理解!” 刚被姬尘撩起热情的观众们都懵了,不知道主持人这是在干什么,而原本正在进行匹配赛的选手们也都从召唤峡谷中弹回了鸟巢场馆,观众席上顿时变得满满当当。 感到扫兴的沙婢们生气地跺脚:“马上就要轮到仰仰上场了,为什么突然关闭?” 其他观众也都议论纷纷,有从《英雄荣耀》创建初期就参与过匹配赛事的选手突然想到了什么:“第一赛季结束的时候也是这么突然的,不会是新赛季要开始了吧?” 一个玉童摇摇头:“应该不会,梦境设计师龙战士都不在,谁来做第三赛季?” 之前那个羊头罗刹问道:“那如果……今日闭馆是因为龙战士回来了呢?” 听到这讨论的观众们都看向舞台中央,一个身影慢慢向主持人兼解说员走了过去,看到的观众心中都是一惊,有人突然喊道:“龙战士回来了!” 于是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舞台中央那个容姿俊美的年轻男子,他就是龙战士? 只见那个身影顿了下脚步,然后右手轻轻一挥,所有观众便被一股难以抵挡的巨力吸摄而走,当他们站稳以后,发现自己已经落在了游乐园围墙外面,而天上还有密密麻麻的人影不断落下。 然后人群中就有人尖叫道:“一定是他!除了造梦者本人,谁能轻轻一挥,就将将梦中人全部驱出梦境?” “那个男人回来了!” “什么?龙战士回来了!” 欢呼声此起彼伏,许多新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打听起了龙战士的事迹。 而我们的梦境设计师“龙战士”,则在即将碰到姬尘的一步前,战在原地嘴唇微颤,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是姬尘主动上前抱住了吴求道,笑着问道:“怎么,你小子一段时间没见,像是跟你三师叔生分了?我把今天的赛事全停了,今晚咱俩不醉不归,好好喝一喝仙境的琼浆玉液!” 吴求道推开姬尘,认真道歉:“三师叔,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对不起!” 姬尘眼神突然犀利了起来:“什么?你要动我的女人?” “不是!”吴求道摇了摇头,突然愣了下,“什么女人?” 第153章 脱胎计划 吴求道有些不敢置信,母胎单身三千年的三师叔,找了女人??? 可恶!当初约好一起撸,你却偷偷脱了团,我……哦,我前世好像也找过不少女人,这辈子也有绣娘、何琼师姐打底,那算了,不嫉妒你了。 “不是就好!”姬尘眼神又温和了下来,“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你师婶,天众秣菟罗,如今在那茂蔚城中当个簪发玉女的职司。罗儿,这是我师侄还阳子吴求道,也就是你天天念的龙战士。” 吴求道盯着三师叔,想不到他不声不响的,把《蜇龙法》的“和合”第三境都悄悄完成了!他一个凡间来的黑户,来到广坎达,撕了护照,还真讨了个小仙女当老婆!太励志了吧? 一位霓裳玉女从旁边走了过来,朱唇皓齿,冰肌玉骨,相貌上端的是美丽非常,吴求道一开始只以为是自己向三师叔建议的搭词女主持,谁知竟成了师婶。 秣菟罗微微行了一礼:“师侄你好,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龙战士竟生的这般好相貌,既然不是见不得人,你又何必整日戴着那副龙首头套唬人呢?” 吴求道笑了笑:“只是不想在凡间有人认出我来罢了,师婶别这么说我,其实你也是个大美女啊,师侄在太皇黄曾天还没见过几个比你还好看的仙女呢!” 姬尘突然抓住吴求道往旁边走了几步,低声威胁道:“不许对我女人放电!” 吴求道无奈道:“你别乱用我教你的词,我客气一下而已,哪里放电了?” 姬尘看了眼担心看过来的秣菟罗,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又转过头来对吴求道说:“我不管,你这人长得好看,随便客气几句我看着也像撩妹!我警告你啊,秣菟罗已经怀了身孕,你别乱来啊!” 吴求道听得吐血:“三师叔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纯爱战神,向来讨厌牛头人寝取这一套曹贼行径的!不过你这速度是真的快!这才几个月都怀上了!” 姬尘得意笑道:“那是!自从你师婶怀孕以后,我才想明白那《蜇龙法》最后两个境界该如何进行!我等凡人,若让仙境天人怀上种子,或是仙境天人让凡女怀孕,这便是‘得药’!” “怀孕期间,我要常常与胎儿气息交感,待到这药胎将生之时,我便夺舍药胎,托生天境,如此一来,便是《蜇龙法》的最后一步‘脱胎’境了!从此化生天人,逍遥自在!” 吴求道皱了皱眉,问道:“这脱胎之术如此邪门,师婶知不知道啊?这可是她十月怀胎要诞下的第一个孩子,结果成了你托生天境的药胎,她能接受吗?” 姬尘忙道:“嘘!你别这么大声!她还不知道,不过她很爱我,肯定会同意的!” 吴求道不知该怎么说,叹了口气,将话题转向他一开始就想跟三师叔说的事情:“三师叔,东华祖师接下来可能要对你不利,你要小心点!” 姬尘也愣了一下,然后表情难看地答道:“师侄,我知你拜师之时,便一直对昆仑上下的作为颇有微词,但也没必要这么编排你祖师吧?师父一向对我极好的!” 吴求道不知道该不该将八仙应劫之事告诉姬尘,他也是靠那天猫之梦中获取的只言片语,再结合后世的八仙传说,才拼凑出大概的内容。 若三师叔要追问到底,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何解释。 姬尘说:“我为了创造《蜇龙法》,屡次将一身功力消融,活了三千年下来还只是道人境。外人给面子的称我一声‘睡仙’,不给面子的直接叫我废物,但师父却半句重话都没说过我!” 吴求道没办法,只能暗示道:“三师叔,若是祖师也像你一样,练了《蜇龙法》,他弄出了许多孕胎,你就是其中一个,但祖师爱你灵动,没入药胎之列,想生下来当孩子养。” “可有一天,我这个不听话的宠物弄死了原本要用来夺舍的鼎炉备胎,祖师不得不将你从心爱灵胎调入药胎之列,若是运气不好,可能就要弄死你,拿来夺舍。你甘愿吗?” 姬尘看着吴求道:“我不知你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所以我也给不了你一个答案。” 吴求道说:“那我就直说了吧,东华祖师在准备一个敢死队,本来你不在名单里,但我破坏了他的一个计划,如今你被拉入了名单之中,随时可能被祖师扔出去送死!这下听明白了吧?” 姬尘愣了下:“为什么是我?” 吴求道气得发急:“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是你?我还想问为什么这个该死的仙侠世界这么乱七八糟,神不像神,仙不像仙的,根本就是一群王八蛋!” “像钟离权、张果、吕岩他们,我还有把握不一定死,可你原来根本不在名单上啊!这种事情哪有不死人的?我就怕,我就怕别人不死,就死你这个不在名单上的倒霉鬼!” 姬尘抓住了吴求道的手:“师侄,别急!你是说我昆仑子弟如今都在名单上?” 吴求道点头称是,如今算下来,只有吴求道自己从应劫之位上跳了出去。 姬尘拍了拍吴求道的肩膀:“既然师门有事,我又怎能置身事外呢?再说,临死之际,我偷偷逃入梦中,钻入药胎之内托生天境,不就死不了了?” 吴求道听到姬尘这个退路,心中的自责终于稍解,是啊,梦里的速度比现实要快,只要不是立死当场,三师叔也不是这么容易死的! 他想了想,发现一个盲点,便对姬尘说:“但天人怀孕也是十月怀胎,若大劫来临之时,这药胎已经生出来了怎么办?” 姬尘低声说:“那我只能在你师婶临盆之前,将母子二人投入梦境之中封印,创建特殊的世界规则让她暂时不会出现妊娠反应,如今更好,事关我生死大劫,罗儿肯定会同意让我做成药胎的!” “待到你说的那大劫来到之时,再将她放出来产子,我好脱胎投生。” 第154章 第三赛季,正式开始 姬尘拍了拍吴求道的肩膀:“行了,不说这些晦气话了,此事我自有打算!” “倒是你,不是说以你道人境的内气境界,在《英雄荣耀》里也练到头了,要去凡间印证所学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难道……” 吴求道点点头:“不错,我如今突破先天,攒下三寸元气,已入真人境了!” “什么???”姬尘惊得跳了起来,“你这入道修行才……才多久啊?” 吴求道算了下,咸通十四年九月初穿越过来,如今是咸通十五年二月中旬,差不多是五个多月,六个月不到吧?半个月筑道基,五个月入先天,也挺快的了。 姬尘有些无语,只是挺快?这是快过头了吧? 就算不和自己这个活了三千年的铁废物比,他也从来没见过修行速度这么快的炼气士,人家一闭关动不动就是几十年的,哪怕武者要从后天返先天至少也要十年功夫啊! 吴求道说:“我之前将《英雄荣耀》的内气境界压在道人境,就是为了磨练武艺,现在升入真人境,也该更新赛事版本了!” 第二天,鸟巢场馆内,再度挤满了闻名而来的观众、游客与参赛选手,他们都在期待外面广告牌上宣传的第三赛季版本更新。 等到时间一到,姬尘便大喇喇的从顶棚落下,站在舞台上摆了个莫名其妙的姿势,然后“砰砰”两下,灯光从天花板打下来,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 姬尘在灯光下抬起头来,看着所有观众,以极快的语速说道:“非常感谢各位对《英雄荣耀》的支持,经过前两个赛季大家对赛事机制的熟悉以后,第三赛季,将迎来一个大改变!” “之前由于内气存量不足的原因,很多人都诟病《英雄荣耀》是剑仙、罗汉、飞贼、力士的天下,法师、萨满、伽蓝、方士的战力都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但是这一次,我们将会对参赛选手的内气境界进行提升,所有选手的内气容量将放宽至真人境!我们将迎来更多的法术,更强的绝招,更高的战斗场面!” “我相信,随着内气容量的提升,许多影响地形的强力招式将会应运而出,改变整个赛事战略战术的布局,而如今的积分榜单必然会迎来一场大洗牌!” 主持人姬尘的说辞让底下的观众都躁动了起来,他们都在互相讨论这一切将会让赛事迎来怎样的改变,观众席上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汇成了巨大的声浪。 而那些原本在积分榜上占据有利地位的选手,表情都严肃了起来。 而姬尘还在说更多的改版内容:“在得知这个赛事有这么多从浩荡诸天赶来游玩的爱好者以后,总设计师龙战士便决定,要在第三赛季对大家进行一个感恩大回馈。” “那就是梦境总设计师龙战士将会开放整个《英雄荣耀》的设计蓝图,任何一位造梦者都只需要支付一份七珍法财,便能获得完整图纸和设计要点解析文档!” “也就是说,从今天起,只要你找到一位造梦者,不管是凡间来客,还是仙境天人,他都能为你铸造一个《英雄荣耀》比赛场馆,你可以将《英雄荣耀》传播到太皇黄曾天任何一个角落!” “甚至!”姬尘微微一笑,“你可以在这三十六重太虚诸天中的任何一重天境建设《英雄荣耀》的赛事分馆!我们也欢迎所有分馆与我们总管数据共享,建造一个跨越诸天的宏大实战赛事联盟!” 台下的观众再也忍不住震惊,站起身欢呼起来,整个鸟巢场馆都化作了一片欢乐的海洋,他们都为《英雄荣耀》总设计师龙战士的宽大胸襟,和主持人姬尘所描绘的宏伟未来而感动! “最后再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龙战士这回将作为独立选手,亲自参与积分榜的竞争,也许你们下一个对手或者队友就是他!” “那么!”姬尘喊道,“我宣布,《英雄荣耀》第三赛季正式开始!”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底下的观众又是欢呼又是鼓掌,捧场了起来。 舞台上的烟火“嘭嘭嘭”蹿到顶棚炸了开来,形成了各种美轮美奂的幻景。 牛头罗刹阿旁与仙官归仰对视了一样,都“哼”了一声,坐在座位上按下战斗匹配按钮,传送到深层梦境之中,参与新赛季的第一轮匹配赛中。 阿旁刚一进入梦境,就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但脑袋还能动,他看到四周的景象迅速演化,变成一个小村庄,在太虚仙境中他从未见过如此贫苦落后的地方。 一个浑厚的男声在他耳边响起:“这是一个凡间非常普通的乡间小村,叫做雷霆崖,这里居住着一百七十户贫苦的百姓,而你则是他们供奉的乡间野神——‘牛头速疾鬼’。” 画面变幻,聚焦到了村子中央的一间土庙,里面端坐着一尊泥塑而成的牛头神像,阿旁仔细看去,那正是自己的形貌,心中感到有些微妙。 那个浑厚的声音再度响起:“雷霆崖里的每一位村民你都耳熟能详,他们每日辛苦耕作操持,也只能勉强养活一家老小,但即使如此,你这尊野神,还是他们平凡生活的唯一寄托。” 随着那画外音的不断描述,阿旁看到自己那泥像前面,不断有村民前来祭拜,时不时会有一些斋饭献在泥像面前,只是都被野猫野狗吃了,还有些稚童采了花卉将那小小土庙妆扮得非常温馨可爱。 阿旁看着这个与自己形貌一模一样的泥像,心肠都软化了下来,总感觉真有这么一个凡间小村子,尽心尽力地供奉了自己。 画外音又说:“但年景不好,天下大旱,今年又涨了税捐。你看到村民的脸上不再挂有笑容,而给你的斋饭也越来越少,直到只剩一碗清水。” 阿旁闻言心中有些不忍,不知为何对这些往日根本不会在乎的凡人生出了一些同情,鼻子里喷出长长的白气,晃得鼻环叮当作响。 画外音说:“为了让雷霆崖的村民脸上重新挂上笑容,你决定站出来,做一个英雄,前往神山,以雷霆崖之神的身份,去参与诸神的游戏——《英雄荣耀》!” 第155章 天遁剑法第二式 阿旁看到画面里那尊泥像突然缓缓站了起来,朝着自己走来,它身上的泥灰边走边抖落下来,逐渐露出了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形貌,然后与自己合二为一。 画外音激情澎湃地喊道:“每一次战斗胜利,你都能获得微薄的酬劳,可以带回村子补贴村庄的支出,建设道路、修补房屋、挖掘沟渠,让村民的日子越来越好!” 然后阿旁就发现自己能够行动了,他扭了扭头,握紧拳头,大跨步向前方走去,跨过一面蓝色的水幕传送门,站到了召唤峡谷的泉水里,身边是四个陌生的队友。 画外音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所以,战斗吧!‘牛头速疾鬼’!为了那不朽的荣耀,还有那些你所关心庇护的信众们,成为他们的英雄,拯救你的村子!” 深层梦境的背景故事都是汲取参赛选手自身神念碎片扩展出来的,吴求道发现自己的身份居然成了海中幼龙所变化的人形战士,有些意外。 南海渔村的渔民与海中幼龙结缘,时常杀猪宰羊祭祀海龙。有一天,一场巨大的风暴卷走了外出打渔的青壮,渔村里只剩下一群老弱妇孺。 于是海中的幼龙决定帮助这些曾供奉它多年的渔民们,爬上岸来,化作人形,自称“龙战士”,以南海渔村村神的身份,前往神山参与诸神的游戏《英雄荣耀》。 看完开场cg,吴求道满意地点点头。海中幼龙?这估计是从“龙战士”这个账号id衍化出来的吧?怎么说呢,还挺有趣的。 在多人在线战术竞技游戏里,加点种田建设要素,对这些刚刚接触网络游戏的土著来说基本就是降维打击了,吴求道希望从游戏中潜移默化,让这些天神预备役,对凡人生出下意识的好感来。 旁边一个壮硕的牛头人战士突然开口说道:“这局匹配赛我一定要赢!希望大家能够多多配合,不要自己打自己的,容易被对方抓住机会逆转!” 吴求道愣了一下,这个“潜移默化”的效果是不是太强了?以前《英雄荣耀》匹配赛哪有这么温声细语的?都是一顿乱骂开场。 那个牛头人战士又说:“我自认实力够强,想承担中路攻坚的任务,大家有没有意见?喂,那边那个戴着龙脸面具的剑客,你不会也是龙战士的模仿者吧?” 吴求道犹豫了一下,答道:“算是吧,反正我也是剑仙。” 那牛头人显然是想开骂,忍了一下开口道:“剑仙是吧,《英雄荣耀》里就你们这些玩飞剑的最多,我跟你们打的交道多比较熟。这样,咱们两个组队走中路。” “你们三个走上下两路和打野好吧?”牛头人又问另外三个队友,他们讨论了一下,对这安排没有意见,于是各自提着武器就往外冲去。 牛头人大跨步往前冲去,准备好好收拾对面的敌人,赢下这局比赛,拿到酬金给雷霆崖的村民补贴一下,他此时就像打了鸡血一般,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可当他刚看到对面的敌人,就听到一句:“三千烦恼丝,剑光如愁密!斩烦恼!” 然后数不清的红色剑光从牛头人身后窜了出来,将两个敌人直接淹没,化作一道金光飞回了他们的基地等待复活了。 那些剑光斩杀了两个敌人,便转移了目标,“叮叮当当”地砍起了中路大塔,而对方中路大塔离吴求道太远没法反击,只能任由这三千剑光对它进行刮痧,血条缓缓下降。 牛头人看着吴求道,问道:“你这是什么路数?我看耍飞剑的最多也就操使五六道剑光,你怎么能使出雨幕般的剑光?” 吴求道随意答了一句:“他们之前剑光少是因为内气容量限制,现在《英雄荣耀》的内气境界升到了真人境,以后你会看到更多剑光分化的剑仙了。” 正在两人交流之时,一道寒芒从草丛中窜出,砍在吴求道身上,将他远远劈飞,落在山石之上才摔下来。 “速度好快!”吴求道吐了口血,摸了摸身上长长的伤口,对方的武器已将他的皮肉全部切开,但被钢筋铁骨挡住,没能劈断肩胛与肋骨,否则便是一尸两命的下场。 一个身材高大的神将手执长戟,身穿青衣大袖,头戴弁冠,相貌威严,皱了皱眉问道:“你是何人?吾乃天蓬元帅帐下九天杀童大将,手下不斩无名之将!” “大言不惭!”那牛头人咧嘴大笑,快步冲了上去,“吾乃地行罗刹旁贾步,就是第二赛季积分榜高居第一的‘牛头速疾鬼’是也!” 杀童大将一戟斩出,将牛头罗刹直接劈飞,冷笑道:“牛头阿旁?我也曾听过你名声,原以为多少是个英雄,想不到也不过是个土鸡瓦狗罢了!” 阿旁站起身来,不顾身上流血的伤口,愤怒大喊:“法天象地!” 喊完这话以后,那牛头罗刹的身体便不断膨胀起来,越来越高,越来越大,直到长到二十几米才停了下来,他还有些不爽,用洪声骂道:“这内气太不顶用!” 阿旁一拳砸下,就将地上砸出一个大坑,飞溅的碎石泥土洒了吴求道一头一脸,他念了疗愈咒,将胸口的伤口愈合,再抬头看去,发现那杀童大将也变大了身躯。 两个巨人如同两座十层楼房般高大,动起手来是地动山摇,随便一拳一戟一蹄子砸在地上都改变了地形,看起来简直就是奥特曼在打怪兽,嗯,阿旁是那个牛头怪兽。 “簪冷夜龙穿碧洞,凤衔月角擘云飞。我自忘心绝色欲,一点剑芒入紫微。”吴求道轻吟诗句,怀中宝剑不断震颤,卷起狂风,地上的碎石落叶都被刮得乱动。 吴求道屏住呼吸,猛然斩出七星五曜剑,划出一道巨大剑罡,狠狠砍在两个巨人身上,火红剑罡微微一顿,然后便如热刀切豆腐般轻易将两位巨人砍成两段,剩余的力道砍在山壁上,刻下深深剑痕。 两个巨人都缩回了原本大小,牛头罗刹和杀童大将死死盯着吴求道没有咽气,然后终究化作两道金光飞回了各自基地。 吴求道叹了口气:“不好意思,这招刚学会,开大连队友一起砍死了!” 第156章 无能为力 阿旁站在对方基地,看着旁边那个队友使出无数剑光,刮痧般砍着基地建筑,只见那些建筑上的血条迅速下降,而对方的选手全都被砍进了泉水,只能站着看。 趁着比赛结束之前,他突然开口问道:“喂,兀那剑仙,你就是‘龙战士’吧?” “哦?”吴求道转头一看,随口应付,“大牛子你何以见得啊?” 牛头罗刹说:“虽然你用的是剑光分化的路数,但我看出来剑光轨迹还是龙战流的风格,《英雄荣耀》里比较厉害的剑仙我都打过交道,没有一个剑术比你厉害的。” “此生我只见过三个剑客有你这级别的剑术:第一个是‘一剑浮沙’归仰仙官,但他不是凡人;第二个是昆仑派一个年轻弟子,可惜年纪太小,虽学到了龙战流剑术的精髓,但剑术与你还有差距;第三个就是你,如果你不是龙战士,那你就比龙战士还强!” 吴求道分出几束剑光,砍死了从泉水里跳出来要救基地的杀童大将,然后说道:“大牛子,多谢你的夸奖啊!不过你夸得再厉害我都不会把人头让给你的!” 阿旁挥了挥拳,可恶!被看穿了! 等到对方基地爆炸以后,整场匹配赛到此结束,阿旁从召唤峡谷回到雷霆崖土庙,他点开赛事回顾,看了下双方的战绩画面,果然在名单中看到了“龙战士”三个字。 原来那个戴龙首面具的剑仙真的是龙战士! 阿旁咬牙握紧了双拳,可恶,我这个第二赛季积分榜的第一名,距离龙战士还差这么远吗?他究竟是怎么练出这么强的剑术啊? 说起这个问题,吴求道也有点好奇,大师兄吕岩不在身边,他就问了三师叔姬尘。 姬尘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自己近身持剑的剑术怎么样?” “不大好。”吴求道有些不好意思,他连钩提子随便想出来的《不死剑法》都远远没有吃透,都是靠不死之身和金蝉先觉来抹平差距,即使如此,他行走江湖基本还是用飞剑术。 姬尘又问:“那你在法术上天赋又如何呢?” 吴求道只能答道:“马马虎虎,学了许多法术,但博而不精,勉强算中人之姿。” 姬尘点点头,说道:“你在飞剑术上的造诣确实进境飞快,连昆仑唯一的剑仙纯阳子都比不上你!那么原因就很简单了:这都是因为你是一个有造梦天赋的入梦者!” 吴求道还是不太理解,姬尘便向吴求道解释,入梦者中并非每个都有造梦天赋。 什么造梦天赋呢?第一是丰富的幻想具象力,第二是准确的视知觉认知力,第三是精密的空间判断力!非有这样三大能力集合,不能在梦境中创造出一个独立的小世界来! 姬尘笑道:“你再想想若有这样的造梦天赋,再用到飞剑术上岂不是事半功倍?” 他随手想像出一柄飞剑,凭借平日解说赛事看来的龙战流剑术,操使飞剑在空中随意划出各样诡异犀利的轨迹来,居然耍的有模有样。 吴求道愣了下,这么一说也对哦,用造梦天赋耍飞剑,的确还算是大材小用了! 于是吴求道继续开始了他在《英雄荣耀》的刷熟练度之旅。 “十二关金钟罩,还不错,可惜遇上了我!我自忘心绝色欲,一点剑芒入紫微!” 吴求道斩出一道40米长的火红剑罡,直接轰在了面前那武僧幻化出金钟法相上,剑罡缓缓下压,以无可阻挡的巨力将那金钟法相的十二层防护全部碾碎。 “三千烦恼丝,剑光如愁密!一载已成百岁药,三千剑光斩烦恼!” 吴求道使出剑光分化,细密的剑光如雨点般冲开迎面砸来的火浪,将纵火的方士直接炸成了刺猬,同时那三昧神火帕也从天而降,压在了地面上。 他的脸上一碰到三昧神火的火星,就像被人泼了一桶硫酸,从天灵盖开始迅速往下腐蚀,皮肉像雪糕一样一滴滴落到地上,很快整个人就被烧成了一团气体,化作一道金光飞回自家泉水。 “有意思!”吴求道感受了下那恐怖的神火法术,与师父正阳子钟离权的火龙诀很像啊,光算温度的话,可能这回更高啊! 于是这回他不着急推塔,专找那使着一张三昧神火帕的天女麻烦,与她缠斗了足足一个时辰,比赛才落下帷幕。 与前两个赛季不同,《英雄荣耀》第三赛季参与的选手越来越多了。 如今已不再局限于天人、罗刹、阿修罗之属,而是吸纳了更多的种族,加上吴求道对内气境界的放宽,五花八门的法术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如今的赛事与实战更加相像了,即使积分榜上前几名也很容易在普通匹配中翻车。 吴求道仗着自己造梦者的身份,偷偷利用后门权限匹配上了那些他觉得非常诡异或是非常有趣的选手,体验着那些各式各样的战斗方式,努力让自己更加强大起来。 他这一路走来,正道、邪祟、山神、妖物,仿佛彼此之间并没有多少区别,钩提子是玄门出身,马化公是正神信徒,即使是昆仑派这个神仙所建的门派,开派祖师也是随手就害死了几千上万人。 他是在现代文明下成长起来的普通人,在文明与科技的保护下规避了人与人之间最血淋淋的关系,经济的发展也掩盖了阶级的对立,他这辈子见过最邪恶的人可能也就是在超市里捏方便面的混蛋。 即使生活再怎么艰难,下班以后,他还能在出租间里看看爽文,刷刷视频,在虚拟的故事里享受身为人最纯粹、最天真的快乐! 他也不是没有想象过亲身穿越到那些虚拟的故事里一路逆天成仙,自在逍遥!但当他真的穿越来以后,这世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让他厌恶! 前世仙侠爽文里那种“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的乐趣和期待都被一步步碾碎,他现在只能看着前世赖以生存的所有社会规则都被推倒! 没有平等,没有尊重,没有和谐,没有友善,没有公正,哪怕像前世那样明面上糊一张纸盖住他的眼睛,让他能够安心低头行走也好,但没有! 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所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求更强的战力,更高的境界,更多对自己命运的掌控力! 第157章 寻访前缘 “原来‘绝色欲’这一招还能这么用吗?有意思!”吴求道又扎入了匹配赛。 秣菟罗戳了戳姬尘的腰:“师侄也太拼命了吧?废寝忘食,不吃不喝的,这是他在《英雄荣耀》里连续战斗的第几天了?好像有一个月了吧?” 姬尘笑道:“我们本就是下界入梦而来的凡人,在梦里不吃不喝有什么关系?我在这太皇黄曾天都待了几个月了,有《蜇龙法》护庇,你见我哪天晚上可有身体不适的?还不是让你乐翻了天?” 秣菟罗白了姬尘一眼:“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师侄他是不是在下界日子过得不大好?我看他这几日总是苦大仇深的样子,面上表情很不轻松。” 姬尘意有所指地说道:“凡间哪有人日子过得轻松的?即使像我这样吃穿不愁、寿命悠长的懒汉都羡慕天上无忧无虑、逍遥自在的生活,你且随他去吧!” “年轻时,我也有过他现在这样的日子,满肚子的怒火和不平,一心修行,只以为有了无可匹敌的力量,就能横扫世间,改变所有让我看不过去的事情。” 秣菟罗好奇地问道:“结果呢?” 姬尘笑笑:“结果我被改变了,变得不再那么愤怒,变得不再那么努力,我变懒了。懒得再对别人指指点点,只想着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然后,我就再也看不到那些让我心生不平的事情了。” 秣菟罗皱眉问道:“有了无可匹敌的力量,都不能改变人间吗?” 再次从深层梦境中醒来,听到秣菟罗的话,吴求道突然开口道:“不,有了无可匹敌的力量,就能改变人间了!” “大雨落幽燕,羽客行船,蓬莱三山浪滔天。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飘风急雨定要是,换这人间!” 听了吴求道念诵的词,姬尘叹了口气:“听你这话里的意思是,这回又要走了?” 吴求道点点头:“我已经连胜两百四十场,登顶积分榜一个月了,再磨下去也没什么大变化了,也许等诸天都有分馆建立,《英雄荣耀》扩散得更广,参赛选手数量再提升一些,我会回来继续练练。” 姬尘问道:“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待在昆仑山闷头苦修,还不如在太虚梦境里和《英雄荣耀》里的选手切磋所学呢!” 吴求道眼中一时有些迷茫,答道:“我也不知道,可能还是想多走走吧?不过昆仑派的子弟我都见过了,就差一个五师叔韩湐,听说他去了东海,我也想去见见看。” 姬尘摇摇头:“他当时是去东海,但都出去好几年了,如今不一定还在东海,说不定在南海,也可能在北海,你说他现在人在长安我都信,你怎么找?” 吴求道笑笑:“也不是非见不可,如果没缘分就算了!我刚入真人境,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怎么提升战力了,去山下碰碰机缘吧!” 姬尘想了想问道:“师侄啊,你当初上山的时候是得了离魂症,前尘尽忘,这些日子有想起一些以前的记忆吗?” 吴求道愣了下,只能实话实说,一点记忆也没有想起来。 姬尘便劝他:“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特别要去的地方,不如去找找自己的家人,说不定触景生情,还能回想起一些往日的回忆啊!” 吴求道愣了,这是个悖论了,他失忆了,所以想找家人看看能不能刺激大脑回忆,帮助原身了结尘缘;但是他失忆了,所以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原身的家和亲人啊! 姬尘告诉他可以用厌胜术,吴求道奇怪,厌胜术不是咒害他人的法术吗? 姬尘笑道:“你可以不把法术用全啊!比如你用自己的头发,施展一个刑克全家的子母连环煞,但偏偏不把最后一步拜全,只依靠煞气勾连的亲眷气息,然后朝着那个方向去走,不就能找到家人了吗?” 吴求道被姬尘这个取巧的另类厌胜法子惊到了,大为感叹,这还真是兵无正邪,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啊! 于是他从梦境中醒来,在天墉城里找了法术材料,借用自己的头发血肉施展了一个半成品的子母连环煞,果然感受到了一些若有若无的存在正与煞物气息勾连。 闲来无事,吴求道就收拾好了行囊,如今他已不需要再带书包了,玄真子当日在他面前展示过的袖里乾坤他虽然不会,但学了一个神线索的法术。 这法术是这样的,首先施展法术锁定与凡间临近的一处维度缝隙,然后挑选一根绳索,长百余尺,粗细如指,将绳头与那维度缝隙勾连。 如此一来,停宿时,取出绳索来,将勾连维度缝隙的绳头捡起,手掷于空中,绳头受到那维度缝隙的牵引,就会自然向天上伸上去。 绳索劲直如笔,直戳高空,然后施术者再顺着神线索,钻入那维度缝隙之中,打理整修,做成天上阳宅,可作随时居住休憩之所。 施展此术者,一旦爬上绳索便如神仙般消失无踪,故而名曰神线索。 日后若有所需,只需将绳索往天上一抛,爬将上去,再把绳索拉上去,便不用露宿野外,行礼也不需要带在身边,直接放在天上阳宅中,还能当个小仓库。 唯有一点需要注意,那就是不能将绳索完全拉到阳宅里,否则神线索就会失去在凡间的锚定点,天上阳宅就变回了无主缝隙,在维度中乱窜,施术者就再也回不到人间了! 吴求道觉得这个神线索实在是太有趣也太方便了,所以第一时间就修炼了这门法术,他在法术上的天赋并不算高,但能靠不顾代价激流猛进弥补差距,所以练得也算不错。 再说即使哪天他不小心把神线索全数拉到了阳宅里面,他也可以入梦向三师叔姬尘求救,让师门出手将自己从无数维度缝隙中找回来,根本不带怕的。 于是吴求道就坐在七星五曜剑上,根据子母连环煞指示的方向快速飞行,等什么时候累了就从腰间取出一捆神线索来,爬到阳宅中睡觉休息。 就这样,飞了七八天后,吴求道看到了浩淼的海洋,而子母连环煞那微弱的勾连气息正指向飞剑下方一个繁华的海边小城。 第158章 渔渡镇 吴求道降下飞剑,身上只带了捆神线索、一些碎银铜钱和七星五曜剑。 小城靠海,有一条长长的金沙海滩,许多来往的船只停驻在滩涂附近的码头上,大量的劳工聚于此处,从事一些装卸搬运的杂工。 他落于地上,闻到浓重的鱼臭和海腥味从码头的方向传来,将整个小城都熏得染上了一股腥臭,但本地的居民显然不以为意,排在城门口的队伍里有说有笑,显然心情都不错。 吴求道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便顺着人流挤进了队列之中,想听听众人的闲谈,但他随身没带什么行囊,腰配长剑,衣着讲究,以及那俊美过人的容貌,显然让众人有些不自在。 前后左右的排队平民都让出了一大块地方给他,免得碰到了贵人,惹上灾祸。 有个带着伙计的行商倒是挤了过来,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贵人午安,不知贵人是从哪里过来,怎么也不带上些仆役啊?” 吴求道瞥了那行商一眼,也想打听一下本地的情况,就略略拔出宝剑示意了一下:“客气了,我不是什么贵人,只是个四海云游的炼气士。靠的是这一身的武艺吃饭,要什么仆役呢?” 行商听到吴求道的话,脸上笑容不变,又接话道:“原来是位云游的羽士啊,不知道长进了城可有落脚的住处?若蒙不弃,可与我等同住一处啊!” 吴求道好奇问道:“这位……信士,怎么对道士这么礼敬啊?” 那行商答道:“诶,礼敬道长乃是应该的!不知道长可会些斋醮祷禳的功夫,我这商队一路上不太平安,正须一位高功真人为我祝神祷祈,祛邪除晦啊!” 吴求道点点头,祝神术他多少会一点,询问:“这位信士贵姓啊?” 行商很是谄媚地回答说:“道长客气,善信乃河东人士,免贵姓姚,名木字高曲,道长唤我一句‘老姚’便是!” 吴求道点点头,便开始向这商人老姚打听起了这是哪里。 于是老姚便介绍起来,此乃大唐福建道泉州莆县湄岛鱼渡镇,四十年前还没有这座镇子,是镇长鱼肠白手起家,买地圈了起来,又围墙成镇,才有了这渔渡镇。 渔渡镇有两个了不得的生意:一个是金矿冶炼,据说老镇长鱼肠就是靠一桶金子买下的这块地盘,但至今也没人知道鱼家哪来这么多的金子;另一个则是惊人的渔获。 渔渡镇的鱼汛非常特殊,在这片离海岸大约三十里宽的渔场里,一年四季都能捕捞到数不尽的鱼虾,其数量多到这里的渔民不得不将渔获晒干做成干货,以至于整片地区常年笼罩着一股鱼腥味。 在渔渡镇码头来往的船只中,有运送原矿的运输船,也有来捕鱼捞虾的渔船,还有专门过来购买鱼虾干货的商船,不知不觉地,渔渡镇变得越来越繁华,人流如织,成了现在的模样。 像老姚这样的行商在渔渡镇到处都是,而商人一多,江湖人也就尾随而来了。 吴求道点点头,从刚才起他就有些奇怪,为什么老姚和众人对自己的态度如此恭敬,实在是莫名其妙,让他有些捉不住头脑。 老姚四处看了看,低声说道:“道长见谅,此处不宜谈论这种事情,待我们入城以后,到了客栈,在下再来告知道长缘由!” 这时候,排队也排到了他们,在老姚曲意逢迎之下,吴求道的入城费也被他代缴了,这才在城门口士兵的注视下慢慢进城。 吴求道注意到这些士兵有些奇怪,他们长得难看,三庭五眼都与常人有所不同,尤其是那鼓胀突起的双眼,几乎不怎么眨眼,一路都死死盯着过往的行人,特别尽责。 然而在排队的众人之外,还有几个皮肤黝黑、粗衣打扮的人不用排队直接进了城门,他们也跟这些城门士兵一样,眼球鼓胀,手脚异常粗大,身上的皮肤也带着一些灰黄。 老姚发现吴求道正在看那些步履笨拙蹒跚的平民,适时上前解释道:“那些不用排队的,还有城门口的守卫士兵都是湄岛本地人,如你所见,他们很好辨认。” 但吴求道想问更多,老姚就还是那不变的说法,到了客栈再说。吴求道本想自己一人探查一下原身亲眷的线索,但见老姚口风很紧,就只能跟着进了城先。 一进城门,吴求道就皱起了眉头,他灵台上感受到一股阴郁躁动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是因为鱼腥味刺鼻,而是有点类似之前直面东华子木公本相的感觉,但更加微妙,也没有那么强烈的灵觉压力,就是有些难受,像是感冒一样,让灵台蒙尘,影响了浑身的感知力。 “道长,怎么了?”老姚担忧好奇地探询问道。 “没什么。”吴求道摇了摇头,感觉事情有意思起来了,这小小的湄岛渔渡镇,竟能让他灵觉如此警惕,实在不合常理,看来原身身世并不简单,这次是要闯那龙潭虎穴啊! 渔渡镇是一座绵延宽广、非常热闹的城镇,这里有天南地北的来客,甚至还有金发碧眼的大胡子胡商、鬈发黑皮的南洋矮黑人、穿着黑帽黑衣的大食客。 但即使如此稠密的人流,也没有压下这座城镇的诡异气息。 渔渡镇里的建筑非常密集,但是却仿佛没有统一规划一般,街道时宽时窄,大片堆叠的屋檐与尖尖的山墙拥挤在一起,杂乱无章,让人生出一股烦躁和不快的感受。 虽然街面上非常热闹,但总有几栋沿街的房屋看起来已经被闲置了很久,门窗紧闭,墙面开裂,满是虫蛀,有几栋房顶上的屋檐都破了,只留下一个敞开的黑色大洞。 虽然命宫星煞并未点全,还没获得耳聪目明的词条,但吴求道如今听力也比常人胜过许多,他感觉这些破旧的房屋看起来并不像是表面上那样无人居住。 在经过这些房屋的时候,吴求道听到了木头在嘎吱作响,活物匆匆走过,还有些难以形容的古怪噪音,有些声响甚至是从他们脚下传出,就像是地下有个现代式的巨大下水道一样。 吴求道几乎可以肯定,渔渡镇的地下一定有着一个四通八达的隧道群,当然,或许是地下溶洞也说不定。 这样太危险了,海水对洞穴隧道的溶蚀效果非常强,渔渡镇地下哪天突然崩塌都不奇怪! 第159章 怪病 一行人在街上拥挤的人流中小心看顾自己的财物,到了老姚落脚的客栈。 吴求道发现这客栈倒是颇为红火,操持的老板娘看到吴求道的样貌,便跑上跑下地打点好了一切,还免费送了每人一份牡蛎饼和冒着热气的鱼头汤。 他接过汤饼,皱了下眉,又是这莫名其妙的谄媚行径,他越发好奇了,直接进了老姚事前订好的房间,找了条胡凳坐下,向老姚摊了摊手,让他快说。 老姚便吃起了牡蛎饼,然后说起有关渔渡镇的传言,时不时还喝点鱼头汤润喉。 老镇长鱼肠本来是个跑单帮的湄岛渔夫,有一天他厌烦了枯燥的打渔生活,就找了一艘远洋海船当水手,这一当就是好几年,杳无音讯。 但说到底,谁也不知道他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岛上的居民都当他已经死了。直到有一天,他带了个拳发矮小、身如黑漆的藩女回道湄岛,说要娶她为妻。 要知道,我大唐向来是以菩萨蛮、新罗婢、昆仑奴为斗富之财的,他便是说要娶个能歌善舞的异域蛮女,或是找个乖巧听话的新罗婢女也就算了,可哪有找矮黑昆仑藩女作妻的? 但鱼肠的父母早逝,这乡野地方也没什么像样的宗族,以至于居然真被他娶成了! 据说鱼肠娶的那藩女乃是朱罗国的巫女,朱罗国为无忧王所建,国祚至今已有千年,其中多有巫蛊邪祀之事,鱼肠与那藩女崇信的邪祟做了交易,将一群怪物带到了湄岛。 “邪祟?”吴求道听到这两个字就知道事情多半要麻烦,纯属ptsd了。 “不错!”老姚低声说道,“那邪祟名叫‘龙女’,自称是海中龙王的亲女,乃是天下渔民的救渡之神。就是那邪祟给了鱼肠一桶金子买了地,又从四海赶来鱼群,让渔渡镇渔获不断!” “龙女?”吴求道皱了下眉,这与他之前在太虚梦境里所见的海底龙神有关吗? 老姚说,由于渔获和黄金都是真的,那龙女神迹昭彰,便渐渐收了湄岛渔民之心,岛民为龙女建了庙,又立了像,女身鱼尾的圣徽形象。 这四十年来,龙女庙的祭祀规模在湄岛越发壮大,所有佛道庙宇和僧侣道人都被逐渐赶走,只剩下这龙女邪祟的淫祀一家独大。 所以老姚才想让吴求道替他斋醮祷禳,实在是这一路上事故不断,沾了晦气,可到了湄岛又没有正经高功法师做法,他也不信龙女,只能临时抓了吴求道救场。 吴求道眯眼看了一眼老姚,好家伙,原来是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活马医才找上我啊?但他也不介意,又问道:“那其他人为何又对我如此恭敬谄媚?” 老姚想了想,说自从四十年前龙女庙在此扎根以后,活人祭祀之类邪恶行径不断,这湄岛本地人就像是遭了天谴,此后就逐渐得了一种怪病,浑身皮肤病变。 这种皮肤病不会传染外乡人,只在本地人中遗传,年纪越大病变就越是厉害,以至于镇中老人都闭门不出,几乎没人见过本地人年老后长什么样子。 但唯有统治渔渡镇的老镇长鱼肠一家,却获得了异常美丽的容貌,每一个鱼家的年轻人都如吴求道一般容姿俊美,仿若天人,而老一辈则也深居简出,镇中事物都是鱼家年轻人处理。 鱼家年轻人都长得很俊美?吴求道在想,难道原身的亲眷就是这鱼家人?但他叫许坚,不叫鱼坚啊!难道是听错谐音?还是说母亲是鱼家出身?信息太少,还得继续探查! 老姚说:“我猜,兴许那些人都把道长当成了鱼家人,所以才如此谄媚。” 吴求道一边听,一边站在窗边细细观察,那些气质特异的渔渡镇本地镇民。 这些人比那些阴森凄凉的废弃屋宅更加令人不安,他们的脸和皮肤在常年的风吹日晒之下显得颇为黝黑,而且多半是瘦削佝偻的体态,手脚大得有些怪异,而且显然影响到了他们的生活。 这些本地人行走起来步履蹒跚,像是习惯赤脚的男子,猛然穿上了高跟鞋走路,那怪异的姿态,光是看上去就让人很不舒服。 他们面色阴沉,几乎可以说是毫无表情。脖子两侧有模样古怪的下陷褶皱,鼻子扁平,耳朵内缩,像是还未发育完全,嘴唇很薄,一直都是耷拉着不开心的样子。 除此之外,他们脸上没长胡须,连头发都大量斑秃,表皮上有许多类似白癜风的脱皮斑块,无精打采,看起来就像是得了重病的样子。 即使有这么多外貌特征,但任何人一看过去,就会首先注意到他们鼓胀突起而且灰败暗淡的大眼睛,他们眨眼的速度比常人要慢上七八倍,若是对上视线就会一直盯着你。 吴求道被那视线看得不舒服,虚掩木窗,侧开了身子,躲在后面换了观察对象。 这些本地人的警惕性都挺高的,但小孩子就没有这样快的反应,一群肮脏不堪、如同猴子般的孩童聚在一起,在街市上乱跑乱窜,看起来跟普通小孩没什么差别。 吴求道有些赞同起老姚所说的遗传性疾病论点。因为那些小孩无论是眼睛还是鼻子都没什么奇怪的地方,而那些成年人的面貌却基本都有些怪异之处。 他心中已经明白,涉及修行之事,这些形貌上的异变,多半就是代价了! 那么这个邪祟“龙女”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祂是蜀州山魈那种吹嘘出来的淫祀毛神?还是彭州马化公那种背后站着音乐天菩萨那种正神的邪神呢? 吴求道向老姚问起:“老姚,你可知这龙女庙在哪里?其中有些什么异常吗?” 老姚有些犹豫:“龙女是邪祟当然哪里都很异常了!这一年四季永不停歇的鱼汛就很奇怪了!虽然这湄岛上下到处都是龙女庙,但最大的龙女庙,应该是山上那座!” 嗯?吴求道抬头往湄山上望去,果然云雾缭绕之间,有一宏庙立于山间,等待有客来访。 第160章 湄岛风光 老姚还要再说什么,但吴求道站起身来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他便闭上了嘴。 吴求道慢慢走到门口,轻轻拉着门把,然后突然往里打开,门外居然站着客栈的老板娘,她侧着耳朵,手里还端着放着酒水杯盏,显然正在偷听。 老板娘看到吴求道开门,脸上居然一点尴尬都没有,反而非常热情地打起招呼来:“几位贵客,我家的什锦海蛎饼和紫菜鱼头汤味道还不错吧?” “嗯,味道不错,有什么讲究之处吗?”吴求道让开身来,老板娘便端着托盘走到房间里,将酒水杯盏放下,笑盈盈地将两人吃完的碗筷收拾倒了托盘上。 老板娘笑道:“我们湄岛的什锦海蛎饼啊,与普通的闽南海蛎煎蛋饼不同,里面还加了许多什锦菜蔬,吃起来别提有多美了!” “还有这紫菜鱼头汤,用的乃是头水紫菜!客官或许不知,紫菜养殖起来,长成后初次采割的才叫头水紫菜,再往后的就叫二水、三水、四水了!这头水的紫菜产量很少,口感极佳!” “软棉的头水紫菜,再加上湄岛特有的鱼露酱汁,煮起这鱼头汤来啊,是特别的甜辣咸鲜!许多老饕都是特地赶来我们渔渡镇,只为吃上这一碗紫菜鱼头汤!” 老姚也笑着捧哏道:“老板娘此话不假,渔渡镇的紫菜鱼头汤是很出名,不过啊,这大中午的,我都没说要你就给我们送来酒水,万一下午喝醉了还怎么谈生意啊?” 老板娘拍了拍脑袋,浪笑道:“是奴家孟浪了,我这就将酒水撤掉!不知几位贵客晚上小食可要回店吃?我好提前让厨子准备起来要开火。” 老姚点点头:“那就有劳老板娘了,我们待会出去谈笔买卖,等回来就吃小食。” 老板娘很识趣地收拾了东西往外走去:“那奴家就让厨子准备一下了,给你们做个湄岛特色的黄瓜鱼饭,口味软香,清甜可口!” 吴求道却没让老板娘这么轻易地离开,拉住了她的手,突然愣了一下,他手上摸到老板娘的皮肤上长着一些鳞片状的角质皮屑,有点像是银屑病,原本盖在丝绸衣服底下还看不见,但他一摸就摸出来了。 老板娘轻轻挣脱出他的手,向吴求道抛了个媚眼:“客官请自重,奴家可不是那种半掩门的轻浮女子!” 吴求道摸了摸手指,又将手指凑到鼻子前闻闻其中的鱼腥味,像是情场浪子在回味什么,他抬头笑问:“不知老板娘可有什么适合游玩的地方,可以介绍一下?” 老板娘捂嘴轻笑:“客官客气了,你若要在这湄岛游玩,可去的地方就多了。” 此岛南北纵向狭长,形状弯弯,犹如娥眉,因而得名“湄岛”。岛上九宝澜、小石林等景点令人惊叹,碧海、蓝天、金沙、绿林、奇石、潮音,共同铸造了湄岛鬼斧神工的自然景观。 老板娘叹息道:“原本呢,来岛上的游客还能请渔夫带他们去近海玩下海钓,不过最近这几天看看风景还好,却不能再下海钓鱼了。” 吴求道好奇问道:“这是为何呢?” 老板娘答道:“三天后就是三月二十三了,这是祭海之日,全湄岛的居民都要去龙女庙朝拜龙女,以求今年风调雨顺,所以,三月二十三前后几天都不能捕鱼垂钓的!” 吴求道好奇地看向老板娘:“真的假的啊?” 老板娘答道:“此事当真啊!龙女告诫我们:‘夏三月,川泽不入网罟,以成鱼鳖之长!’正所谓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当然不能竭泽而渔啊!” 原来古代也有禁渔期啊,这个龙女邪祟还挺讲究可持续发展的! 吴求道听完老板娘的介绍,满意地点点头,又带着一点好奇地指向云雾缭绕的山顶庙宇:“你这些地方听起来都挺好玩的,对了,不知那里又是什么地方呢?” 老板娘面色一肃,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告诉两人:“那是本地最大的龙女庙,只接待本地人,外乡人不能过去的!如果客官感兴趣的话,渔渡镇南北两端各有一座龙女庙可供游人参观的。” “哦!”吴求道孺子可教地点点头,然后就请老板娘出去了。 刚要关门的时候,老板娘还突然伸出一只手,顶住木门,再次强调了一遍:“客官,本地人很忌讳外乡人乱闯禁地的,若是客官被人抓住,奴家这接待的客栈也要吃挂落!” “啪”地一声,门还是被关上了。 吴求道看向老姚笑问:“老姚,给你祛邪除晦的法事可能要迟一点了,没事吧?” 老姚脸上再次堆起谄笑,回答说:“不打紧,不打紧的!道长有事可以先忙。” 吴求道点点头,一个人出了门,他没有身纵剑光,一口气直接飞过去,毕竟这渔渡镇处处诡异,他还得查出原身的身世,所以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拿出剑仙的身份碾压过去。 虽然不愿让对方太过警惕,但他也没有掩盖自己的面容,原身许坚被抓的时间离现在也不远,像他这么好看的形象,认识原身的人肯定会被引出来的,这就叫打草惊蛇! 吴求道出了城,沿着海岸线向那湄山上的龙女庙走去,路上看到两个有着典型湄岛相貌的本地人,正在跟一匹拉车的驽马较劲。 那匹马显然很讨厌这些湄岛本地人身上的鱼腥味,不时人立而起,尝试脱开架在身上的驽具,而那两个本地人又不舍得鞭打马匹,只能强行拉着缰绳不让驽马乱跑。 吴求道小跑了过去,凭借扛鼎之力,徒手镇压了那作乱的驽马。 两个本地人都很感谢吴求道的出手帮助,于是吴求道就顺便问了一下:“那山上的龙女庙要走多远啊?” 两个本地人看起来像是爷孙,那孙子劝道:“贵人是外来的游客吗?山上的龙女庙不接待外乡人的!” 吴求道问了一下:“你们认识我这张脸吗?” 一老一少两个本地人都愣了一下,那个老人首先反应过来,连忙屈身行礼:“贵人这样的仙姿玉貌,当然是鱼家人了!是我等有眼无珠,没能认出巡行使来,还请贵人恕罪!” 第161章 拜龙教 吴求道眯起了眼睛,假冒疑似原身亲眷的鱼家年轻人,果然行得通吗? 从一开始听说鱼家人深居简出,年轻人却长得相貌俊美,他就高度怀疑许坚就是鱼家的血脉,至于为什么原身姓许,而不姓鱼,那就另说了。 虽然没能借路人之眼认出原身来,但却无意间测出了另一个可行的法子也不错啊! 是的,吴求道其实可以凭借这副相貌,装作是鱼家巡行使在微服私访,这样他探查渔渡镇秘密的旅程就能轻松很多!哪怕演砸了也不怕,正好引鱼出洞! 问清了那一老一少爷孙俩的姓名住址后,吴求道继续向那山上的龙女庙前进。 今天的天气显然不算好,虽然没有下雨,但头顶上的积云密布,压得特别低,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而海风呼啸,岸边卷起无数海浪拍打在岩石上,留下一堆白沫。 那些沙滩和海石都在阴郁的光线下变得荒凉了起来,海床沿岸的大片辉绿色岩受到风涛冲蚀,形成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形状,潮汐吞吐之声由远而近传来。 初似管弦细响,既如钟鼓齐鸣,再若龙吟虎啸,终则像巨雷震天,骤雨泄地, 天色阴沉,光线不足,在朦胧的远方地平线上,那些海蚀岩历经千万年海浪冲击,长得峥嵘嶙峋,吴求道略略看去,有龟、蛙、鹰、狮等等形状,形成了一片模糊不清的怪异暗影。 有许多枯死的树桩与沙地上摇摇欲坠的基墙警示外乡人不要下去,偶尔有些闲散的本地渔民在滩涂上拾取贝类和搁浅的鱼虾,只有这种方式才不违反禁渔期的规矩。 海边的小路逐渐陡峭了起来,最终在荒凉的山尖与天空交汇,充满了不祥的意味,仿佛继续走下去就将离开这个人间,而前往一个古怪的异界一般。 吴求道停住了脚步,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心脏跳得飞快,他环视四周,发现了法阵的痕迹,于是默念净心神咒,让灵台稳定下来,才摆脱了那阴郁的情绪。 原来如此,通过影响心绪的法阵,让好奇的外乡人主动离开吗?这个方式让吴求道想起了《哈利波特》里驱赶凡人的魔法,两者颇有共通之处。 吴求道看着离自己已经不远的湄山,还有山脚下连接大海的乱石滩涂,更加坚定了决心,一定要探探这龙女庙背后到底掩藏着什么秘密。 他的脚力非凡,又摆脱了乱心法阵的影响,很快就赶到了龙女庙前。 这原本应该是一座佛寺,但显然香火不旺,外墙都已经开裂,长满了苔藓和爬山虎之类的藤蔓,如今更是被邪祟信众占据,摘了牌匾,又换上新的,成了岛上最大的一座龙女庙。 新招牌是用黑底涂上了金漆,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拜龙教”! 嗯?吴求道有些好奇,原来这龙女庙背后的教派叫做拜龙教啊?听起来不是很正派,感觉又是一群如毕舍遮教般鬼鬼祟祟的地下邪教徒在搞事。 龙女庙的门口大开,但太阳被漫天乌云遮蔽,往里看去只有一片漆黑,但吴求道炼体有成,《命宫点星术》已经点亮了一颗主星和四颗星煞,感官方面比常人要强许多。 他隐约看到,门口的那片黑暗中有什么活物在动,紧接着就是一点金光在闪耀。 一个形貌极为丑陋的老者从龙女庙里慢慢走了出来,他的脸上长满了病变般的鳞状皮癣,眼球瞪得老大,牙齿尽数脱落,两颊凹陷,浑身都掩盖在红蓝交加的长袍底下。 但他身上最吸引人注意力的就是头上所戴的金冠,它的前端很高,有着一个宽大却不太规则的古怪轮廓,仿佛原本应该是为一种椭圆形的头部设计,戴在这老者头上松松垮垮,不成样子。 它的材质应该是以黄金为主,但却散发着一种颜色稍浅的奇异光泽,显然是掺入了其他金属矿材,形成了如今这样的华丽合金色。 金冠前端很宽阔,有点像是唐僧所戴的毗卢帽,雕刻着一些奇怪的浮雕,有些是简单的几何图形,而更多的则是复杂难言的奇异图案,甚至其中还有一些半鱼半蛙的奇怪形状。 看着那些浮雕图案,吴求道感到了一股生理上的厌恶情绪,就像是身体内部自然涌现出的原始本能,那是刻录在遗传血继中的远古记忆。 “……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打上门来,你们这些鱼家人,越来越过分了!”吴求道突然被那老者的怒骂声惊醒了,他刚才居然看得太过入神,发起了呆。 吴求道怕被这拜龙教信众发现马脚,想起老板娘与周家爷孙俩透露出来的信息,灵机一动,反客为主地发问:“祭海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老者面色狰狞:“那是我们拜龙教的事宜,我们自会处理妥当!” “妥当?”吴求道冷冷嘲讽一声,“带我去看看吧,最好跟你说的一样妥当。” 那老者似乎是没有办法,死死盯了几眼吴求道,还是转身带起了路,只是嘴上还在骂骂咧咧,但他喉咙似乎与常人有异,说话含含糊糊,吴求道一时听不清在讲什么。 走入龙女庙大殿,里面原本的佛像还没有完全推倒,只有佛头被砍裂,倒在地上还慈眉善目,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在有意扮演一个不学无术的鱼家人以后,常用“就这”二字,惹得那老者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嘴里有的没的脏话越来越多,吴求道也顺势套出了许多情报。 比如桌上摆的那两片呈半月形的木质法器,乃是一种占卜用的法器,两个合在一起叫做圣杯,意为两手合拢成为手心一支神圣之杯,能得知神明心意。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堆面点,那是用面粉模拟出来的鱼、虾、蟹、龟、鳖、蚌、贝、蛸等三十六盘“水族朝圣”面点,跟当初五猖庙里祝福用的甜点很像。 介绍完九龙灯和烛山以后,那老者突然不说话了,而是死死盯着吴求道,突然开口道:“你不是鱼家人!” 第162章 龙仇不灭 吴求道挑了挑眉:“我说过自己是鱼家人吗?” 那老头愤怒大喊:“混账!你竟敢骗我!你这个杀千刀的旱猴子,我要杀了你!” 说罢,老头浑身就如打了气一般膨胀起来,身体一下子比原来高了大约三分之一,足有两米多高,肌肉也随着骨骼的猛然蹿升而胀大。 那些原来吴求道以为是病变的鳞状皮癣,直接将老头的浑身包裹了起来,除了白色肚皮,他浑身都是灰绿的底色,皮癣内部流出黄绿色的脓液,就像是润滑液一般,皮肤显得滑溜发亮。 吴求道突然感到心头一颤,退了几步,凭借金风未至蝉先觉的本领避开了变身老头的突然袭击,老化的地砖被老头砸的到处飞溅,但一颗碎石都没砸到他。 再看那老头,他四肢趴伏,蹲踞于地,整个身体的骨骼架构都发生了巨大的畸变,如今背脊微驼,长出尖刺,看着像是一个猿人,但却长着一颗大大的鱼头。 那个原本松垮的金冠现在恰好挂在变大的脑袋之上,老头的天灵盖上长出怪异的鱼翅耳,将金冠紧紧扣住,吴求道定睛一看,金冠前端浮雕上的半鱼半蛙怪物与现在老头的形态简直是一模一样。 他这个样子看起来好眼熟啊!吴求道思考自己究竟在哪里看过这个形象,好像是《魔兽世界》里的鱼人,不,应该是更加古早的形象,是……是你,奔波儿灞! 变身后的老头嘴里还念念有词,但吴求道更加听不懂了。 他不断张合的嘴唇有着鱼类特有的粗厚形状,脖子两侧长着不断颤动的鱼腮,眼睛更是鼓胀出来,看起来已经闭不上了,只能像青蛙一样用透明的眼睑润滑眼球。 “咒术陀罗尼!南牟阿迦舍揭婆耶唵阿唎迦么唎慕唎莎缚诃!薄伽梵言,陀罗尼権现,大工!”老头的蹼爪举起一块铅块,嘴里快速念着咒语。 那咒语带着一股亵渎的邪恶意味,光是听到声音就让吴求道灵觉蜂鸣,脑袋恶心想吐,但他还是勉强低下头来,顺势躲开一道扑面而来的银色光线。 那银光打在龙女庙大殿墙上,直接轰塌了半面墙壁,还没等吴求道忍住不适继续躲避,光线就扫了回来,将吴求道炸成一蓬血雨。 死亡重铸发作,吴求道不待老头反应过来,腰间的飞剑自动飞出,将老头的脖子切下,直接让他身首异处,然后又根据在《英雄荣耀》里接触诸天异族的经验,又将各个要害都刺了一遍。 老头的脑袋掉到地上,滚了几下,还保留了一小会儿生机,他怨毒地盯着吴求道喊道:“你这旱猴,敢杀拜龙使,等着吧!龙仇不灭!龙仇不……” “噗嗤”一声,七星五曜剑直接将老头的脑袋砍成肉泥。 吴求道捂着脑袋,虽然死亡重铸以后,他已不再恶心难受,但还对刚才老头所念的咒语心有余悸,他有些好奇,这究竟是什么咒语,竟会让自己一听就差点缴械。 “咒术陀罗尼……南牟阿迦舍揭婆耶……”吴求道还没念完,就感到自己的精念与一尊活物隐隐相连,他似乎看到一个巨大的身影背对着自己,感觉就像是老头变身后的极巨化放大版。 不!应该说那老头的变身形态是在拙劣地模仿对方才对! 吴求道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看到那尊活物正在缓缓转头,即将与自己对上视线,连忙睁开眼睛,停止念诵咒语,这才让神念中那个伟大活物的身影淡化而去。 他坐在地上,不断深呼吸,平复情绪,喃喃道:“为什么我受到那玩意儿的影响如此之大?无论是在梦里与西王母和海底龙神对视,还是当面与东华子的木公本相对峙,都没到这个地步吧?” 难道……难道子母连环煞所指示的原身亲眷就是那玩意儿? 吴求道摇摇头,这应该也不至于,因为那东西太巨大了,就算生了子嗣,应该也不至于长成原身这样一个普通尺寸的人类(这个“人类”目前存疑)。 该死,自己不会是什么怪物混血吧?之前在昆仑派学艺大半天也没人出来说“呔,你这孽畜,还不快现出原形”之类歧视人妖混血的话啊! 咦,也不对啊,开派祖师自己现在就练成了不知道啥玩意儿;掌门师父疑似不是正常人类,至少也是个巨人属亚人;二师叔张果感觉也快变成一堆虫子了。 昆仑好像不在乎这个! 吴求道平复好情绪,站起身来,检查这个龙女庙里面到底有哪些秘密。 令人惊奇的是,龙女庙中除了这个老头,居然一个人也没有,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密室,除了后殿龙女神像前供着一口水井外,并没有什么隐藏之物。 老祭司好像就是在勤勤恳恳地准备祭海事宜,就被吴求道打上门来搞死了。 吴求道倒没生出什么同情来,他走到那口直径足有三十几米的巨大水井旁边,前世动漫里经常会涉及到东瀛神社的背景,许多神社里也会供奉水井,好像并不是那么奇怪的东西。 他站在井边观察,井水离井口很远,起码有约百米深,比海平线也高不了多少。 当他探出身子向下望去的时候,龙女庙后殿的采光不大好,今天又是阴云天气,所以漆黑无光的水面并没有映照出他的身影,但他看着黑乎乎的深井,突然心脏一颤。 井壁上有很厚重的半透明胶状液体,与老祭司变身后的那些脓液非常相似,最关键的是,他在几块井砖缝隙里看到了足有一米多宽的鳞片。 他丰富的想象力此时自动构想出了一副画面: 一尊巨大的活物,从这宽井里挤了出来,祂皮肤表层滑溜的粘液涂抹在井壁上,防止刮到自己,但还是有一片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鱼鳞自然脱落,卡在了砖石中。 吴求道明白,只要自己从这个井口跳下去,使用避水之术,顺着水道一路寻找,很可能会找到那尊巨大的活物,甚至此次寻找原身前缘的目的也能在那里得到答案。 他望着井底,心中涌起强烈的冲动,此时好像有只手从他背后推了一下他,他不由自主身体前倾,坠了下去。 第163章 腥味太重 吴求道抓住砖石,这才没有掉下去。 他嘴唇微颤,唤出了飞剑,直接带他飞出了龙女庙,转身就是一口小祝融火喷在庙宇上,大火熊熊,将整座寺庙全都烧了起来。 吴求道站在飞剑上,默念净心神咒,脸色难看,他有金蝉先觉之能,根本不可能有人在他毫无所觉之时就碰到他的背,顶多就是有感觉,但没反应过来就被碰到,但这次灵觉是一点预知都没有。 所以其实没有那么一只手推了他,而是这具身体的潜意识自动向前拱了一下,那是肉体深处难以言喻的本能,就像人生来就会对猛兽和蛇虫产生恐惧一样,是一种源自血脉的呼唤。 有些像是当你站在高楼顶上,腿软的同时,也会有一种跳下去的冲动,但大部分人都能用理智抑制住这种冲动,而吴求道刚才恰恰是理智未能控制住身体,所以才会生出有手推他的错觉。 吴求道不敢再直接去找那活物,如今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鱼家的子嗣,还是那活物的子嗣,还是说,他既是鱼家子嗣,也是活物子嗣,这原身血脉中的呼召违背了他自身的理智,实在恐怖。 他再度进城,又交了笔钱,回到客栈,准备从鱼家方面入手侦查原身血脉。 这时,老姚已经谈完生意,也回了客栈,再度央求吴求道给他做一次法事,吴求道没有拒绝,给他开了一次却灾坛,引度诸天九九八十一位星君煞力,除灾祛邪。 老姚千恩万谢地表示感恩,吴求道只让他赶在入夜之前快去换一家客栈,今晚他要一个人住,老姚眼神闪烁,明白了吴求道的意思,吓得脸色发白,带着商队直接出了城。 时至深夜,楼梯和走廊间断性地传来了嘎吱作响的声音,仿佛是断续的脚步声。 吴求道抬起头来,终于来了么?他今日出城的路上没有掩盖自己的面容,放了那把火之后就直接回到了客栈,等的就是这渔渡镇的魑魅魍魉主动找过来。 这种唐朝的古建筑经常会使用很多木板来铺地,若是小时候住过老宅的人就会知道,有人走楼梯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即使上下楼的人再怎么小心翼翼也没有用。 吴求道按照木板的脚步声,听出了有人住进左右两个房间,对门的房间明明老姚没有退房,但也有脚步声走了进去,这当然不可能是老姚半夜回来,所以,巧合已经被排除。 尤其是,天花板上的瓦片上也传来了一些细碎的声响,这不会是猫,因为整座渔渡镇都很少能见到什么动物,别说猫狗,就是马匹驴驹都不喜欢这里,这里只有无数被捕捞上来贩卖的海洋动物。 那么一切都很明显了,暗藏在渔渡镇水面下的势力开始找过来了! 过了许久,有“啪哒啪哒”的微弱脚步声渐渐走到了近处,有人站在吴求道的房门口摸索着什么,一股浓重的鱼腥味从外传来。 今天的天气并不算好,外面阴云密布,晚上可能会下雨,所以吴求道把窗户都关上了。 但即使在这样黑暗的环境里,吴求道还是隐隐看到了一道亮光,那是刀片反射的月光,有人将刀片插进了门缝,要把门闩顶开来。 门外那人摸索了半天,终于将那块木栓撬了起来,掉在地上,发出了“喀拉拉”的滚地声,这些人似乎是停止了活动,客栈内部保持了一阵死一样的寂静。 有人将门打开,好几个身穿长袍的大汉持刀闯将进来,往床上一扑,要将吴求道死死按住,只可惜床上并无人躺着,隆起的床褥里是吴求道特地塞进去的枕头。 “啪”地一声,吴求道打了个响指,以小祝融法在指尖点燃一蓬火苗,向众人打了个招呼:“怎么,诸位是在找我吗?” 那些长袍大汉转过身来,露出了恐怖的鱼头面容,其中领头的一人脑袋上还带着一个白金色冠帽,他们嘴里说着吴求道难以听清的方言,脖子两侧的鱼腮喷洒着汁水,嘶吼着向着吴求道冲来。 七星五曜剑一直悬停在空中,见状“嗖”一下飞了出去,将几个鱼头人全部杀死,只剩带冠的那领头者,但也将他脑袋上的金冠勾了下来,送到吴求道脚边,骨碌碌滚了一圈。 吴求道指挥飞剑回鞘,然后问道:“介不介意向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那鱼人祭司吓得尖叫:“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会说的!我都会说的!” 吴求道伸出了手,对鱼人祭司表示对话需要暂停:“稍等一下!” 飞剑再度出鞘,窜入天花板,瓦片一阵乱响,然后有尸体从屋顶滚落,摔在窗外,发出“啪嗒”一声,坠落地面。 血液从屋檐滴滴答答流下来,仿佛天上已经下起了雨。 收回飞剑,吴求道说:“好了,现在没有人打扰我们了,你可以安心说事了!” 那鱼头人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关上门窗,点上了灯烛,规规矩矩坐在凳子上,躬身问道:“不知尊客想问些什么?” 吴求道挑起眉来:“我什么都想问,所以就不问了,你就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情况吧,我会视你所供述的内容来决定你的生死!” 鱼头人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然后说道:“尊客之意我已明白,请允许我到楼下将房顶摔下的尸体收敛起来,再把客栈之人全部弄死,免得走漏风声。” 吴求道问了一句:“客栈的工作人员都是你们的人?” 鱼头人小心翼翼地点点头,吴求道就没意见了,于是那鱼头人下楼弄了半天,先将老板娘、厨子、跑堂等人全部杀死,然后又把外面摔死的尸体拉了进来,才老老实实地走上楼。 吴求道点点头,将一直跟在鱼头人身后凌迫对方的七星五曜剑收回腰间,摆了摆手,示意鱼头人可以开始为自己的性命挣扎求生了。 鱼头人想了想,说道:“不敢有瞒尊客,我本是这渔渡镇的普通渔民,名叫欧曲。这一切,都要从镇上的老光棍鱼肠出海七年,带回来一个皮肤黝黑的藩女作妻说起……” 第164章 佐渡海岛 四十年前,欧曲原本是一个在海浪里搏命的普通渔民,每天过得浑浑噩噩。 但有一天,他正要出海打渔,却被人招呼着去看热闹,原来有个叫作鱼肠的乡人衣锦还乡了!他如今阔绰了,穿的都是贵人才穿的丝绸,还带了个藩女回来要成亲! 欧曲知道鱼肠这个人,他从小就不安生,惹过好几次祸,害苦了他的父母,直到他父母去世以后,再没人能管得住他,他又惹了祸,被乡人排挤,不得不远走他乡。 “我记得他出去是当水手的,如今怎么阔绰了?做生意了?”欧曲问道。 他的好友卞岸晃晃脑袋说:“也算是做生意吧?他如今成了艘大海船的船主!” 湄岛是个穷苦地方,没有什么德高望重的宗族乡老,结果鱼肠大办七天流水席,便收买了岛上乡民,让他和那矮黑藩女的大婚没有闹出什么乱子来,真就平平安安结成了亲。 婚宴完成以后,鱼肠又站出来招募水手,像从这些同乡渔民中找一些愿意出去闯荡的好手来,防止外乡的船员太多,挟制了他这个船主的话语权。 很多人都猜测鱼肠只是好运发现了海盗的藏宝,才挣下了这份身家,所以并不愿意跟着他出去跑船,而是待在岛上继续过着几百年来一成不变的打渔生活。 欧曲本来也不愿意跟着鱼肠出游,但好友卞岸鼓动了许久,他想了想,看在每人十两银子安家费的份上,还是加入了鱼肠招募的同乡水手团。 上了船以后,船主鱼肠夸赞他们的勇气和决定,又抨击留在家中不愿出来的乡人,说他们一天到晚不求上进,不敢冒险还天天求神拜佛的,想着天上能掉下财宝来,真是一群蠢货! 如此愚信实在是让人笑掉大牙,不如转而投向他从天竺朱罗国带来的信仰,那可是真正会回报祭祀,给信众带来鱼群的善神真神! 海边之人多有虔诚的佛教信徒,当然反感鱼肠这样的说法,当场就和他吵了起来,于是鱼肠就说要带他们去一个颠覆他们信仰的地方,众人已经上了船,也没法跳下去,只能忍着不忿等待前往目的地。 一路上,鱼肠从未观察海图或是夜观星象,只是那藩女每日在船头祈祷神明,就能告诉鱼肠行船的方向,而且根据欧曲的观察,他们船下似乎有一条洋流一直在带着海船前进。 这一路上,顺风顺水,从未遭遇海上风暴等恶劣天气,众人开始心生疑惧。 经过一个多月,海船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根据船主鱼肠所言,这里是一个名叫佐渡的岛屿,是倭国北方的蛮夷国度,这里住着许多土著毛人。 上岛以后,鱼肠招呼船员帮忙搬东西下来,他用许多便宜的烧制琉璃珠与当地的毛人交换各样的金银皮毛等财货,毛人首领都对那藩女非常尊敬,几乎是顶礼膜拜。 这很奇怪,明明一方来自天竺,另一方则在倭国北方海岛上,应该并无交集才对。 下船以后,欧曲四处闲逛,看到岛上有许多石头堆垒而成的古老遗迹,问起老船员,他们也都不知道这些遗迹是什么年代的东西,有会讲毛人方言的船员向毛人询问,得到了毛人自己也不知道的回答。 除了遗迹之外,还有许多巨大的石头雕像,那些方方正正的石雕脑袋足有七八丈高,所雕刻的面孔不是任何他所见过的世人面目,当晚欧曲就因此做了可怕的噩梦。 有些离岸较近的石雕已经被海水腐蚀了很多,上面画满了可怕怪物的图画,都是一些像是鱼一样的青蛙,或是青蛙一样的鱼,随你怎么说,但都让人看来心生恶寒。 但不得不说,当地的毛人生活非常滋润,他们有抓不完的鱼,还有许多善良的金镯、头环还有护身符之类的金器,鱼肠来此主要就是为了向他们兑换这些东西回去熔炼成金子。 “等一下!”吴求道突然开口问道,“你说鱼肠的金子是用毛人的金器熔炼的?” 鱼头人欧曲点点头,指了指吴求道手里的金冠,说道:“尊客你手中的这个金冠,便也是从那佐渡岛上换来的祭器。” 吴求道点点头,不再开口,挥挥手示意鱼头人继续讲述。 没人知道毛人从哪里弄来这些金器,他们也不会采矿,也不会冶炼,即使有会当地方言的老船员问那些普通毛人,他们也答不上来。 他们只知道他们这里捕鱼非常容易,哪怕只隔着一道海峡的倭国本州打不到鱼的时候,他们也能轻松捕上许多鱼来,在这里生活非常惬意轻松。 当船主鱼肠得知有人想要留在岛上生活的时候,便在当晚召聚了所有人,他问明白想要留下的同乡究竟是什么想法的时候,他便笑着问道:“这岛上生活若是如此惬意,为何却看不见几个老人啊?” 那同乡犹豫了一下,便说海外土著尚未开化,怎能比得上神州炎裔,懂得养生? 鱼肠摇了摇头:“毛人土著便是再不懂养生,这岛上日子如此悠哉,又需要什么养生之术呢?便是胡吃海喝,伤了根本,必然也能有大量毛人活到须发皆白才是!” 见同乡答不上话来,鱼肠又开口问道:“那我就再问一句,毛人土著吃喝不愁,一年四季都有打不完的鱼虾,为何还窘困于小小佐渡岛,只这万人不到的人口?” 有人猜测:“或许是倭国士兵常来攻打,所以人口消耗太大?” 鱼肠还是摇头,倭国士兵若真能打死这么多人,早就占下这佐渡岛来了,更何况,如果老是要打仗,这小小佐渡岛又谈得上什么悠闲度日呢?毛人的风貌也必然是草木皆兵! 众人实在猜不出来,鱼肠便说,你们且说,这些毛人相貌是否与常人不同?三庭五眼分得太开,看起来就像是长了一张呆愣的鱼脸? 见众人不明所以,鱼肠便说道:“因为他们的确身具鲛人血脉!” 第165章 鲛人 鲛人??? 吴求道有些发愣,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原身和室友所练的《太阴尸解蜕形箓》里,开篇就有一段南海志异,谈到了所谓的鲛人,他现在还记得其中记叙的内容。 「南海之外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烟水茫茫,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 其上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其山高下周旋三万里,其顶平处九千里,清岩嶂曲,华殿堂皇,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银为宫阙。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大者长五六尺,状如人,眉目、口鼻、手爪、头皆为美丽女子,无不具足。皮肉白如玉,阴形与女子无异,交合之际,与人无异,亦不伤人。临海鳏寡多取得,养之于池沼。」 这一段落描述的是:南海有个无底深渊叫归墟,归墟上有三座神山,是传说中仙人的居所;然后谈及海里有种鲛人,人面鱼身,能够与人交合,临海的鳏夫寡妇经常养在家中。 当然,后面就借鲛人的传说来引申天人不分、物我两忘的道理了。 不谈这些,我们回到鲛人本身,人《玄君七章秘经》写得很清楚啊,鲛人长得像是美丽女子,肤白如玉,那就是古代的美人鱼!你们这群奔波儿灞和灞波儿奔真的好意思碰瓷人家鲛人吗? 好家伙,书里写的鲛人是人面鱼身,你们是鱼头人身,合起来都叫人鱼是吧? 鱼头人欧曲不知道吴求道心里的大段吐槽,还在讲述当年的经历。 船主鱼肠见镇住了众人,便带他们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山洞深处连着海水,这里堆满了腐烂的尸骨和一些零碎的金器,欧曲就从沙子里发现了一枚金镯子,偷偷捡起来藏到了怀里。 鱼肠告诉自己的船员,这里就是毛人首领兼大祭司向海底的神明献祭的地方! 他们会将最俊的少男和最美的处女献给海中的龙王和鲛人们,一年两次,以活人祭祀来换取神明所赐的恩惠,鲛人便会将渔获从海里的四面八方赶来,有时还会交换一些黄金制品。 由此可见,鲛人并非是没有智识的野兽,祂们有自己的文明和工匠。 鲛人在海床上建造了各式各样的城市,而佐渡岛显然就曾是海底的鲛人城市,在一次地震或是某种类似的天地伟力之下,猛然从海底升到了海面。 似乎在岛屿突然出现在海面之时,还有许多鲛人仍然生活在那些石头建筑里,毛人的祖先在从倭国本州岛迁徙过来时,发现了这些鲛人,并通过某种方式达成了献祭与庇护的交易共识。 鲛人似乎很喜欢和信众混在一起,祂们既能在水下,也能在水边岸上生活,祂们不但兼具了鱼和蛙的形象,也混合了它们的生存能力,但每当有鱼肠这样的外人过来时,祂们就会躲避起来,避免麻烦。 像佐渡岛这样大型的鲛人聚居地是非常罕见的,鱼肠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 根据鱼肠自己的描述,他是在天竺朱罗国的人市遇到了那个藩女,当时他的妻子还是一个等待命运垂怜的战俘奴隶,这个奴隶女说服了鱼肠用多年的水手积蓄买下了自己。 为了回报鱼肠,藩女将自己嫁给了他,并且引渡他入了拜龙教。在藩女的指示下,鱼肠找到了佐渡岛,并借此发了大财,但他不想锦衣夜行,他要振兴乡梓! 所以鱼肠想要带动所有的同乡跟着自己一起发财,让父老乡亲都因他而共同致富! 贪婪的欲望遮蔽了乡人的眼目,他们都纷纷表示要加入拜龙教,一起发财,发大财!连欧曲自己都不例外,他在人群里大声支持着鱼肠的呼召! 唯有欧曲的好友卞岸还保持了清醒,他问道:“敢问船主,连毛人土著都因献祭一事而人丁不旺,若是要将下一代的年轻男女献祭掉,我们发了财又有什么用呢?” 见所有人都被卞岸的言语提醒,鱼肠眯起了眼睛,开口答道:“我们当然不会是拿自己的后代来当祭品,湄岛与内陆相距不远,用财富引来年轻男女来打工,悄悄弄死几个献祭给龙王也没人发现!” “是啊是啊!”众人对这个想法感到很满意,连卞岸也没什么说法。 于是众人安下心来,听着鱼肠的后续计划,根据鱼肠所言,龙王和鲛人很喜欢活祭,祂们在远古时代就曾接受过陆地人的祭祀,但因为一些变故和陆地世界失去了联系。 但如今既然鲛人们回到了海面,开始与活人接触,就是说明祂们已经准备好了重新统治人间,祂们拥有足以毁灭天地的力量,只要星宿归位,日子来到,龙王的时代就会再度降临! 所以湄岛乡民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将鲛人们死死拉拢住,最好是将鲛人们带到湄岛一起居住,这样,就必须让鲛人放弃这些毛人土著不可! 于是当夜,鱼肠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毒烟、刀枪还有弓箭,趁着毛人首领毫无戒备的时候冲杀过去,把毛人统领层杀了个干净,再也没人能够及时与鲛人联系了。 等鲛人发觉不对,上岸来查看情况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天后了,佐渡岛上近万人口的毛人土著,已经被这些穷凶极恶的船员杀得只剩一些漏网之鱼了。 鲛人们一开始当然是很愤怒,但在藩女的劝说,以及鱼肠陈述厉害以后,还是放弃了为毛人复仇的想法。 经过好几天的协商,鲛人族群终于决定从佐渡岛迁移到湄岛。 途中如何辛苦自然是不必说,但鱼肠带了船员们洗劫了整个佐渡岛毛人部落,拿到了大量黄金和银子,分账之下,连欧曲也拿到了二十两黄金。 很可惜的是,卞岸没能在这场屠杀中活下来,他失踪了,可能是落单后被土人围杀了,他是这次突袭行动中唯一一个死亡的船员,真的很可惜,本来他应该也能拿到二十两黄金的! 在回湄岛的回程路上,欧曲感觉除了鲛人,他们好像还带上了别的什么。 因为有一天,他在桅杆上做瞭望手的时候,看到了海面下有一个非常巨大的阴影一晃而过,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可能那阴影与这艘海船一般大小! 第166章 鲛人混血 就这样,海船满载着金银战利品和一群鲛人回到了湄岛。 鱼肠花了大价钱向县令买了湄岛最北端的土地,他鬼鬼祟祟地在那里鼓捣了很久,每天晚上都有人听到山石碎裂崩塌的声音,最后,他帮助鲛人们在湄岛弄出了一个四通八达的地下巢穴。 而这个通向海底的鲛人巢穴上方则建起了一座城镇,那便是如今的渔渡镇。 而此后数年,湄岛的渔获越来越少,乡人们即使累到脱水,也很难再养活自己。 这时候,鱼肠又跑了出来旧事重弹,像欧曲之类曾经与他一起远航发了财的船员们也都开始帮他说话,就这样,拜龙教和龙女信仰在湄岛逐渐传播开来。 当拜龙教的信徒们哪怕再怎么大手大脚,还能时不时拿出黄金饰品去典当,加上每当龙女庙进行祭海以后,都会迎来大量渔获,这些肉眼可见的神迹奇事,让湄岛乡人都羡慕无比。 几十年下来,湄岛上转信拜龙教的乡人越来越多,像欧曲这样跟着鱼肠去过佐渡岛的老船员,都成了龙女庙的祭司,竭力赶走其他教派,只留下拜龙教一派。 以至于到了后来,哪怕不愿改信的本地人,也会装作自己信了拜龙教,每月初一十五都去龙女庙里参拜许愿,那是除了一年两次祭海仪式以外,各大龙女庙最兴旺的时候。 但可怕的是,当初佐渡岛上毛人土著的遭遇在湄岛几乎是一模一样地发生了。 鱼头人欧曲说道:“鲛人的形象嘛,想必尊客也知道,铜铃大眼,两颊生鳃,迅游若鱼,蹲踞如蛙,端的是一副能止小儿夜啼的狰狞样貌!” 所以当湄岛人一开始接触到那些半蛙半鱼的鲛人之时,他们还是非常害怕和反感的,但当鲛人拿出各样的金银财宝来与湄岛人进行交易以后,他们很快都被财富收买了。 听到这里,吴求道好奇地发问:“这些鲛人从哪里弄来的金银财宝啊?” 鱼头人欧曲答道:“这大海之上,风波难渡!满载白银的远洋海船出发了十艘,能有一艘回来就能小赚,两艘回来就能大赚,三艘回来就是上天保佑,那些翻了的海船,都是鲛人任意取用的仓库。” 除此之外,其实鲛人本身就有自己的文明和工匠,他们的匠造技术比世上最厉害的工匠还要高明!欧曲其实怀疑远古之时,祖先们是否从鲛人那里学过一些工艺技术。 鲛人能从海底采矿,用一种特殊的工艺,混入了不知什么成分,制出的黄金比之普通的金子更加漂亮,表面打磨光滑以后带着一点幽蓝色,鱼肠称之为海金。 另外,鲛人手巧,能织龙纱,入水不濡,价逾万琛;泣泪成珠,见火不化,贵比千金!哪怕不用海金和船银,光是鲛绡和泣珠都是无比珍贵的宝物,许多外来的海商都想买来珍藏。 湄岛人贪图鲛人的财富,便慢慢与鲛人开始了交易,那些鲛人很喜欢与活人混在一起,用海金、船银、鲛绡和泣珠等各样的财宝,勾引乡人与祂们交配。 “等一下!”吴求道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这些鲛人长得跟巡海夜叉似的,你们也下得去鸟?” 欧曲摇摇头:“不只是男人,鲛人本就有雌雄之别,所以交配的对象自然也是男女都有。鲛人说,我们这些旱猴子跟祂们多少也有亲属关系,不影响互相交配。” 鲛人说的没有错,在与鲛人交配以后,有许多女子都怀了孕,生下来的混血儿,初时看起来与本地人没有多大差别,甚至还好看许多,但越是长大,眉眼五官就越是像鱼头人身的鲛人。 吴求道听了吓一跳,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心中有些惊惧,好不容易穿越过来,最让自己满意的就是这副仙姿玉貌了,如果我也是鲛人混血,岂不是长大以后就丑成这些鱼头怪了? 该死!原身被钩提子抓走的时候,到底是多少岁啊??? “当这些混血儿长大以后,身上来自深海的鱼类血统就会愈发明显,他们能够慢慢开始在水中生活。”欧曲说,“我说的在水中生活不是像渔民那样住在海上,而是一直待在水下不上来。” 所有活着的生灵,都是从水里来的,只需要一点变化就能走回去。当然,并非每个鲛人混血都能像真正的鲛人那样在水中呼吸,不必上岸。 有些会变得比鲛人和同胞都更加丑陋,更像一只鱼;有些一辈子都无法完成变化学会水中呼吸;但这些人中的大多数都会变得像他们的鲛人父亲一样,成为深海怪物的一员。 进入水中,成为那些深海怪物以后,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就不再是一个问题了,鲛人获得了龙王的赐福,能够获得无尽的寿命,永远陪伴龙王和家族,在海里逍遥自在。 但即使如此,还有一些混血儿不舍得生而为人的生活,决定要在岛上继续待到七十岁的时候再完全下水,不过即使如此,他们也会在此之前常常下水生活一段时间。 吴求道问:“那你们这些龙女庙祭司是怎么回事?怎么也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欧曲摸摸自己的脑袋,说道:“除了财宝以外,鲛人还与我们交易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献祭的仪轨、法陀罗尼、义陀罗尼、咒术陀罗尼、忍陀罗尼,以及各样修持的拜龙法禁。” 四陀罗尼乃是真言法持,法陀罗尼能摄持一切教文诸法而不失;义陀罗尼能摄持无量义理而不失;咒术陀罗尼具除灾招福诸功德;忍陀罗尼能令祭者证得无上智,认知诸法实相! 这些法禁让使用者能够不断借取龙王之势,用出种种超凡伟力,但借龙王之力出手,必然首先要让龙王之气经行人体,使用者自然而然便沾染了龙王的气息,身形外貌也就随之发生变化。 就像是一滴墨流入了一碗清水之中,碗中清水尚还能让墨迹缓缓沉降,但若长年累月,这清水也就成了污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便是这个道理了。 所以在拜龙法禁大肆传播的湄岛上,没有一个本地人的相貌是未曾遭受陀罗尼污染的! 第167章 脱离苦海 吴求道叹了口气,仙法,或是邪术,终究对普通百姓来说都是害人之物。 他开口问道:“这几十年来,就没有人反抗拜龙教的行径吗?任由他们赶走佛道教徒,我看山上的那座龙女庙就是从佛庙改建而来的吧?” “怎么没有?”欧曲那丑陋的鱼头上仿佛也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你难道没有听我说卞岸是如何死掉的吗?谁都知道肯定是船主鱼肠害死了他,但谁敢说什么呢?” “鱼肠带着拜龙教赶走了蓬莱长生道的道人,还有海神教的白水郎们也离开了。普陀山来的指禅大师曾说要与老镇长开一场无遮大会,辩经论道,结果第二天就再也没人看到他了。” “他们总要我念什么‘共工大龙王、相柳大龙母,其所歍所尼,百川水潦归!’其实我根本不想当这该死的龙女庙祭司,也不想读那本该死的《陀罗尼菩萨地持经》!” “我到了今天也不知道龙女庙里祭祀的那尊龙女像究竟是谁!可我就是不敢说一个‘不’字!那些鲛人能够轻易地将整个湄岛杀穿,但是祂们就是喜欢躲在鱼肠背后统管我们!” “哪怕威风凛凛的鱼家也只是那些该死的鱼头怪物的傀儡罢了!祂们逼着鱼肠把那个该死的朱罗国藩女杀了,然后娶一个母鲛人为妻,但你看鱼肠敢说一句话吗?” “那个鲛人替他生了三个女儿,前两个根本不成人形,直到第三个女儿才勉强像人,他偷偷把女儿送到外面,不敢告诉鲛人,是我替他办的这事,我把那个女婴送去了长安,让那些鲛人找不到她。” “尊客,你知不知道当你前一天按鱼肠的指示划船到海上扔下一袋腥臭的杂物,然后第二天知道有一个年轻人在家里失踪了,那是什么感受?” “唐克、唐曼、卞绍、江森、江礼……他们全死了!我夜里睡觉都睡不深,有时候一闭眼就会看到那些冤魂过来向我索命,所以都要躲到龙女庙里才敢好好睡一觉。” “我那浑家受不了湄岛这越来越疯的气氛,带着女儿与我和离了,尊客你知道我当时的感受是什么?是如释重负啊!好像我早已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我怕啊,我生怕哪一天祭海的时候,鱼肠出来说,欧曲你家里闺女还是处子,今年就将她拿来当作祭品吧!我只怕我那一天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知道我那浑家改嫁到泉州城里一个厨子家里以后,我只觉着放心,是特别特别的放心!我每年都偷偷将一笔存下来的银子寄给她母女俩,我觉得这都好得无比了!” “但是我已经十年没见我女儿了!别说她认不出我来,我怕我哪一天看到她,我也认不出她来,我十年没见到她了啊!尊客,我这辈子都不敢再见她了!” 这鱼头人欧曲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鼻涕眼泪流得一塌糊涂,但是那鼓胀的鱼眼闭不上,只能睁着眼哭,看起来又诡异又可怜。 吴求道低头看着欧曲痛哭流涕的样子,他不知欧曲这些话里有几成真,几成假,他也不知道欧曲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女儿,但是他心中的怒火却越来越旺。 哭了好半天,欧曲终于哭完了,他又再坐起来,苦笑一声:“其实我也知道,尊客必然饶不了我性命,可我也活够了,不在乎了!” “只盼尊客清扫邪氛之时,能除恶务尽!那鲛人已是神通广大,背后的龙王、龙母,还有那莫名其妙的龙女,都是法力通天的邪祟,万万不可轻敌大意!” “以前也有过一位像尊客这样心怀热枕的剑仙来到渔渡镇,想要斩妖除魔……” 十五年前。 拜龙教赶走了所有和尚道士,正要将岛上最后一间道观也改为龙女庙之时,居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外来的野道士,对他们的行为指手画脚。 那野道士虽然拿不出度牒来,却自称是昆仑的炼气士,不许众人用龙女庙这种淫祀将道观占据掉,结果就和拜龙教打了起来。 这一打就打了几个月,那野道士从拜龙教打起,一路打到鱼家,在从鱼家打到了渔渡镇下面的鲛人巢穴,最后凭借他一己之力,实在没法镇压整个鲛人族群,双方便对峙了很久。 那个野道士杀了许多鲛人,后来不知为何双方和解了,他就又跑来龙女庙学了许多拜龙教文,到了三月二十三祭海日,他看了半日,就御剑飞走了。 吴求道听到这个野道士自称是昆仑炼气士,算算时间,好家伙,这位怕不是五师叔元阳子韩湐吧?这也太巧了吧? 五师叔元阳子十几年前跟自己那便宜师父正阳子钟离权吵了一架,就去了东海散心,时间正好对的上啊!至于为什么去东海散心散到了南海,旅游散心肯定不会待在一个地方不动弹啊! 吴求道又问清了鱼家的情况,站起身来,向鱼头人欧曲问道:“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欧曲将头抵在地板上,瓮声答道:“尊客放心,我已没有什么心愿未了了!” 吴求道叹了口气,又问:“你那泉州城的妻女,可要……” 欧曲抬起头来看向吴求道,乞求道:“尊客恕罪,我愿认罪伏法,只是我妻女并无什么恶迹,能否饶过她们母女俩?” 吴求道失笑解释,他只是一时心起想要帮助那对可怜的母女,所以问问欧曲罢了。 欧曲再度低下头来,表示她们已经衣食无忧,生活幸福美满,不必再去打扰了,显然以为吴求道是那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侠客,并不相信他。 吴求道见状也没有再说更多:“按照师门规矩,在杀你之前,我会为你念诵三遍《太乙救苦天尊说拔罪酆都血湖妙经》。超度之时,你可以向诸天神佛中所信仰的任何一位祷告,求祂赎你罪孽,救你免坠地狱。” 欧曲愣了一下,他当了几十年的拜龙教祭司,此时一下子想不起自己该向哪位神佛祈祷才是。 “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通天龙女菩萨,求你救我脱离苦海!” 吴求道闻言叹息一声,操使飞剑,杀死了鱼头人祭司欧曲,送他脱离这人间苦海。 第168章 滴血验亲 咸通十五年三月二十一日,距离龙女庙举办祭海大典还有两日。 渔渡镇上的龙女庙祝正在指导镇民们做九龙灯,所谓九龙灯,就是灯笼共封九面宣纸,每面纸上都画着不同的龙兽。 所谓龙生九子,便是说上古的龙神生下了赑屃、椒图、囚牛、嘲风、蒲牢、狻猊、狴犴、负屃、睚眦九位龙子,而每位龙子形貌性格都各不相同。 就在那位庙祝在为镇民们讲解九位龙子的画像该如何入手之时,突然从天而降一柄飞剑,将那庙祝砍成好几段,便又飞走。 而莲池镇的龙女庙祝则是在带领信众装点烛山的时候遭了毒手。 那一日,整个莲池镇的镇民都在龙女庙前面的广场忙碌,所谓烛山,即是用铁或木头制成高低不等的排架,在排架一定距离上,装上竹夹,以便插烛之用。 到祭海日的时候,男女信众会各献龙凤花烛,自己记住花烛的位置,待到龙凤烛烧到只剩一两寸的时候,将火熄灭,带回家中继续点燃烧完,以示瑞兆临门,全年平安。 可还没到祭海日献烛,庙祝就被不知哪来的蟊贼剁成了肉泥,这烛山是没法办了! 此后两天,类似的案件不断发生,终于,到了祭海日,那凶手确突然消失无踪。 这一日,渔渡镇的鱼府门口突然来了一个俊美的不似凡人的少年,声称自己是鱼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如今找来认祖归宗了! 管家听了门房传来这骇人听闻的消息,连忙亲自接待了找上门来的俊美少年,然后着急忙慌地跑去联系鱼家家主,老镇长鱼肠。 吴求道坐在鱼家侧厅喝着茶水,慢悠悠地等待事情后续的发展,他此时还没想清楚,若这鱼家真是他的亲眷,他该如何处理原身的前缘才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坐了许久,连屁股下的凳子都被坐热了,管家才领着一个美貌的少年走了出来,真的,吴求道只能用美貌二字来形容那个男孩了,这有点像是把滤镜点满开直播的那些网红走到了眼前,有一种超现实的美感。 吴求道摸摸自己的脸,感觉这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遇到能与自己比拼美貌的对手! 那美貌少年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说你是鱼家血脉,有何证据?” 吴求道松开摸脸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对方:“你们可以鉴定啊!我没问题的!” 美貌少年“哼”了一声:“当然要验了!难道什么阿猫阿狗找上门来,我们鱼家也都要收下来吗?” 来此之前,吴求道就查过此世认亲的方法,没有血型和基因技术的帮助,这时候人们还是用很不靠谱的“滴骨法”与“合血法”。 所谓“合血法”,就是将两个人的血各都取一小滴放入碗中水里,正所谓“血相溶者即为亲”,若不能融合,就并非血亲。 至于“滴骨法”就是指将血液滴在亲人的尸骨上,若是血液渗透入骨,便是至亲。早在三国时就有因“亲者血气相通”而滴骨认亲的实例。 南朝梁武帝的皇子萧综身份成疑,他母亲吴淑媛本是南齐皇帝东昏侯萧宝卷的妃子,却被梁武帝抢走,入宫七月就生下萧综,所以宫中一直有萧综并非梁武帝亲生子的传言。 要知道吕不韦将赵姬献给异人以后,十月后赵姬生下儿子嬴政,足月的孕期尚且让人对嬴政亲爹归属众说纷纭,何况萧综这种情况,七月产子,那可是妥妥的早产儿啊! 萧综长大以后也一直担心自己的身份,于是盗掘了东昏侯的陵墓,刨出尸骨,将自己的血滴在骨头上,居然真能沁入骨中! 他半信半疑之下,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又尝试一遍,血液还是渗入骨中,这才确信滴骨法真实不虚!于是萧综投奔北魏,改名萧缵,缵为“继承”之意,他也为东昏侯服了三年的丧。 如此可见,“滴骨法”与“合血法”在古代是何等被人崇信。 很可惜,吴求道没有见到谁把一块骨头拿出来,而是管家亲自取了一碗清水,让那美貌少年先割破手指取了一滴血,然后将碗拿到吴求道面前。 吴求道拿着匕首问了一句:“他是何人?如果他是鱼家媳妇儿偷汉子生来的野种,我滴血验亲失败,岂不是太冤了?” 结果出来之前,管家两边都不敢得罪,连忙解释道:“鱼文房少爷乃是老爷晚年亲子,夫人她……并非凡人,所以不会有错!如果公子真是流落在外的鱼家血裔,论起来文房少爷应该是你叔叔!” 那原本趾高气昂的美貌少年显然对自己鱼家血脉的身份非常骄傲,听到吴求道这下三路的污蔑之言直接气得破防:“你这贱人才是野种!我若与你合血,才是天大的笑话!” 吴求道笑了:“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滴骨法且不论,合血法其实大致能判断出双方是否为同一血型,具有一定道理。然而血型这事儿有点复杂,亲生父母与子女的血型都不一定相同,何况叔侄? 所以为免麻烦,本身就不相信合血法有啥用的吴求道直接偷偷运转小祝融法,在血里加了点火气,在热力的影响下,两滴血很快就融为一体,凝成一团。 两个不通术法,只会借用龙气施展四持陀罗尼的法术小白愣是没看出来吴求道在血里有加了什么料,全都以为滴血认亲是真的把人认出来了。 吴求道松了口气,又抬头问道:“怎么样?咱两谁是野种?或者都是野种?” “哼!”辩不过吴求道的鱼文房气得转头就走。 而鱼家真正的家主鱼肠,很快亲自迎了出来,看见吴求道的脸就仔细端详了半天,嘴里还念着:“像!太像了!” 吴求道探询地问道:“像谁啊?” “子像母,女像父,你不但跟你母亲很像,还跟我小时候都很像啊!”说完,鱼肠一把抓住吴求道,将他抱得很紧很紧。 吴求道忍着浓重的鱼腥味发问:“那……我母亲长什么样啊?有没有画像什么的?” 鱼肠愣了:“为什么要画像?你亲自去见见她不就好了?” ------题外话------ 既然有人提起了,那就顺便一提,本卷开头改编自爱手艺大大的《印斯茅斯的阴影》,有部b级片《异魔禁区》也改编自此书,有兴趣的大家可以去看下,克系电影稀少的经典之作,很好看 第169章 鱼幼薇 吴求道惊了:“我妈还活着???” 鱼肠那圆睁的双眼露出了慈祥和蔼的情绪:“当然了!我何必骗你?” 吴求道问:“那她在哪里啊?” 疑似外公身份的鱼肠搂着吴求道,慈祥地说道:“你母亲名叫鱼幼薇,从小就被我送到长安去,不懂得保护自己,以至于差点被人害死!幸好她回了湄岛!你能找过来,她一定很开心!” 鱼肠年纪虽大,此时应该已经六十多岁了,但他却还算康健,能够自己走路。 吴求道举着火把,跟着鱼肠往一个地道走下去,一开始还是普通的地下储藏室,但越走越深,越走越深,两人走到了地道的尽头,竟是一片地下湖,旁边还有一艘小木船。 鱼肠脸上的老人斑很多,尤其脖子上的皱纹全都堆在一起,身上闻起来又满是鱼腥臭味,吴求道感觉他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腐朽之人。 吴求道坐上了小木船,还想拉着鱼肠一起上来的时候,却发现鱼肠脖子上的褶皱突然弹了起来,隐约能看到里面鲜红的鱼腮,吴求道愣了一下。 鱼肠直接扑入了水中,游了起来,他在水中显然精神面貌比在陆地上要好很多,兴奋起来后,他还催促吴求道快点划船。 吴求道没有办法,只能划着船跟着鱼肠前进的方向,希望母亲鱼幼薇所在的地方不是那个伟大活物的所在地。 没过多久,两人就看到了一座灯火辉煌的水阁在这个地下湖山洞里,吸引着人前去观察。 吴求道好奇问道:“这里是哪里?” 鱼肠答道:“这里就是我关押你母亲的地方,她不愿见我,你先和她聊一会儿吧!不管她说什么,你都暂且别信,等你上来我再与你详谈,好吗?” 吴求道点头称好,然后鱼肠就钻入了水下,快速地游动了起来,不知道去哪了。 水阁里不知何时传来了悠扬悦耳的古琴声,似乎是在欢迎谁。没办法,吴求道只好继续划船,过去看看具体的情况,尤其得弄清那个疑似原身生母的“鱼幼薇”现在究竟咋样了。 水阁上有鲛人的鲛绡龙纱在缓缓飘动,加上整个水阁建筑,看起来非常优美华丽。 白纱飘起,吴求道突然看到了一个美人在弹着古琴,幽叹岁月,还唱起了诗谣:“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吴求道心中一凛,他看到了那美人的相貌,美得惊心动魄!最关键的是,那张面孔与他现在的脸长得很像,唯一的区别就是那美人更柔媚一些,而他更加俊秀一些。 “叮”的一声,那美人将曲调弹错了一个音调,然后看着吴求道:“坚儿!” 吴求道愣了一下,然后说道:“你好,我叫许坚,以前因为修炼功法的原因,不记得前尘往事了,敢问你是我的母亲吗?” 美人放下古琴,滑入水中游向吴求道,他这才发现这母亲的下身已经没了双脚,只剩一条长长的鱼尾,在水里游起来煞是好看。 “坚儿!坚儿!你没死,太好了,坚儿!我好想你啊!”美人游到了水阁边缘,就将双手摊在台阶,与吴求道对视。 吴求道有些惊讶地看到美人只能靠在台阶上,却不能从水阁里出来,就问那美人这是什么情况。 美人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往前一窜,作为演示,当场就有血痕从她身上绽开。她告诉吴求道,这是外公对她的惩罚,所以吴求道也不要过来,否则就会受到法阵攻击。 吴求道从善如流,两人稍稍交流了一会儿,吴求道就想这个美人女能向他解释一下来龙去脉。 很显然,这个美人就是鱼幼薇,也就是吴求道原身许坚的生母。 鱼幼薇陷入回忆道:“我从小就住在长安附近鄠杜之地被人收养,由于我年纪还小,长得就已经非常好看了,一举一动都很可爱,吸引了养父母一家的无尽宠爱。” 到了宣宗大中三年,鱼幼薇已经长到五岁,随着养父母的去了下邽,在那里就学。 到了大中八年,鱼幼薇十岁了,已是远近闻名的小美女,恰好那时,她随养父母工作调动,回了鄠杜,就是在那一年,还算单纯的鱼幼薇遇上了让她一见倾心的大诗人温庭筠! 鱼幼薇从小就崇拜腹有诗书的大才子,与温庭筠成了朋友,温庭筠甚至为这个十岁的小女孩写了两首诗,以作应和。 哪知道,鱼幼薇竟还就是个文青病兼恋爱脑,对那些唱和的词句越看越喜欢,就此爱上了当时已经四十二岁的温庭筠!假借拜师之名接近大叔! 此后几年温庭筠卷入了科场舞弊案、又得罪了宰相令狐绹,屡试不第,与自己的小粉丝鱼幼薇也是多有书信往来,彼此唱和诗词歌赋,但就是不愿与她挑明关系。 咸通元年,鱼幼薇已经十六岁了,古人云,二八年华,说的不是二十八岁,而是两个八相加得到的十六岁!十六岁的古代女孩这时候大多已经开始谈婚事或者已经结婚了。 萝莉鱼幼薇与大叔温庭筠多有诗歌唱和,她觉得自己是大叔最亲密的灵魂知己,优势很大,直接a了上去,告白温庭筠,还将自己的处子之身献了出去。 但是温庭筠第二天想来想去,他都这把年级了屡试不第当不了官,又加上两人年纪相差太远,还是狠心拒绝了鱼幼薇的示爱,劝她再找良人。 谁也不知道,就只那一夕之欢,鱼幼薇就珠胎暗结,怀上了身孕! 吴求道听懵了,好家伙,前身是……大诗人温庭筠的孩子? 他问道:“母亲,那为什么我姓许,而不姓温啊?” 鱼幼薇解释,她不敢给孩子起名姓温,否则必然被人知道是温庭筠的私生子,只好以她爱温之心“坚定不移”而给孩子取了名叫坚,但姓氏一直没起,希望温庭筠能够回心转意,到时候就叫温坚! 她这一整年都躲了起来产子,但直到孩子出身,温庭筠还是不愿娶她为妾室。 鱼幼薇没办法,只好将孩子托寄给一家姓许的人家为儿子,那家人就给吴求道起了名叫许坚。 第170章 魔教 对温庭筠绝望以后,鱼幼薇就辗转回了湄岛。 待她年纪越来越大,身上鲛人的血脉愈发凸显出来,虽然没有像那些普通鲛人混血儿一样长得千奇百怪,但她的腿也同样开始慢慢萎缩,尾椎越长越长,慢慢长成了一条鱼尾。 鱼幼薇甩了甩鱼尾,掀起裙子,指着腰际两旁的鱼翅说道:“这两片鱼翅就是我原来的双脚,现在萎缩得只剩脚掌,只能这样拍拍水了。” 吴求道顺势看去,不小心看到了鱼幼薇腹部两侧,接近骨盆上方形成v字形的诱惑人鱼线,连忙侧开视线,说道:“好了,我已经看到了,不用再露出来了。” 鱼幼薇眼珠子一转,捂嘴一笑:“我的小坚儿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吴求道挠挠头,一直还张不开口叫妈,便说:“那个啥,所以我今年多大啊?” 鱼幼薇算了算:“你是大中十二年二月初二所生,今年是咸通十五年三月二十三,那你应该是十七岁了吧?” 吴求道松了口气,总算知道原身的生日了,然后又问:“喂,为何鱼肠不让你跟那些鲛人一起到海里去,而要把你关在这法阵里面啊?” 鱼幼薇有些委屈道:“娘我也不知道啊!要不这样,小坚儿,你把我放出去吧?” 吴求道刚想说些什么,突然鱼幼薇抬头往外一看,气呼呼地钻回水阁里面,躲进水里不露头了,吴求道转头一看,原来是老爷子鱼肠出现了。 鱼肠看了一眼鱼幼薇离去的方向,对吴求道问:“见过你娘了?” 吴求道点点头:“嗯,你……你为什么把她关起来啊?” 鱼肠似笑非笑地看着吴求道:“薇儿自己没跟你说?” 吴求道摇摇头:“她说她也不知道,让我放她出去。” 鱼肠叹了口气,让吴求道跟着他先出去,于是两人就和进来时一样,鱼肠游泳回岸,而吴求道则是慢慢划桨,然后从那深深的地道走回地表。 吴求道按住心中好奇,跟着鱼肠慢慢往厢房里走去,路上的鱼府仆婢都卑躬屈膝地向两人问好,中间那鱼文房还出来想骂吴求道,被鱼肠骂了一顿,关了禁闭。 到了家主鱼肠自己的卧室,吴求道看着鱼肠在房间里走了半天。 最终鱼肠还是直接对吴求道说:“你娘她……爱惨了那温飞卿,所以发了疯!她一个混血鲛人,居然入了魔教!” “魔教?”吴求道愣了一下,这个魔教,是什么意思啊? 在鱼幼薇生子送人以后,大中十二年的春夏之交,温庭筠回到了长安,又找到女徒弟踏青出游,鱼幼薇刚过了月子,身体有所好转,便决定与他同游一番。 到了城南崇贞观时,两人看到了一群新科进士在道观里吟诗唱和,心中都不是滋味。温庭筠心中遗憾,而鱼幼薇则是心生羡慕,悄悄在墙上题下诗句: 「云峰满月放春情,历历银钩指下生;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 状元及第的李亿很是看不上同年的诗书水平,结果转头一看,就发现了鱼幼薇写下的诗句,顿时大为惊人,想要结识一下这诗艺高超的女子。 鱼幼薇害羞地急忙跑掉了,但温庭筠却有心记下了李亿是谁,事后亲自找到了李亿。得知李亿非常倾慕鱼幼薇的才华以后,温庭筠有心甩掉鱼幼薇这个包袱,便撮合起了两人。 可惜李亿身为状元,早就被人榜下捉婿,成过亲,娶了裴氏女为妻。鱼幼薇也有矜持,不想嫁做人妾,妾为立女,正妻说话只能站着听讲,若无丈夫撑腰,基本也就任人宰割了。 但经不住温庭筠的疯狂撮合吹捧,不经事的鱼幼薇没见过多少男人,李亿又是状元,才华横溢,不知不觉两人还是相爱了。 两人认识的第二年,大中十三年,鱼幼薇还是心甘情愿地嫁给了状元李亿为妾。 但妻族裴氏势力庞大,李亿即使贵为状元,也不敢将鱼幼薇直接娶到家中,只能偷偷纳了妾,将她安置在林亭别墅里。 李亿妻族势力有多大呢?原来这裴氏女出身五姓七望里的河东裴氏,她父亲乃是前任宰相裴休的女儿,她的弟弟也很有名,乃是鼎鼎有名的法海禅师裴头陀! 大中三年的时候,宰相裴休捐建了密印寺,时皇子得恶疾,看尽名医均不奏效,裴休便送自己的儿子裴文德入寺,代皇子出家,密印寺主持灵佑禅师为裴文德剃度,赐号“法海”。 裴氏女曾经过去看望弟弟,不忍法海每日长途往来运水辛苦,就向寺院施舍脂粉钱,修建了工程浩大的饮水涧,当地人都称之为“美女涧”。 皇子痊愈以后,宣宗皇帝非常开心,对裴家是大发赏赐,恩宠不断。而那位皇子更是在一年后登基成了新皇,就是先皇懿宗皇帝!所以裴家的荣宠可见一斑! 李亿原配裴氏女不知从哪里知道了鱼幼薇的存在,闻讯赶来,一进门,不由分说就把鱼幼薇打了一顿,没过两天,还逼着李亿写下了休书,把鱼幼薇从林亭轰了出去! 李亿没有办法,只能让鱼幼薇先出长安避避风头,他在京中布置,鱼幼薇呢,这段时间就先去江南沿海一带寻亲好了。 单纯的鱼幼薇也没有办法,被李亿哄骗着南下寻亲,大冬天的路上,还写了一首思质绵密委屈体贴的《春情寄子安》,希望两人爱情永不动摇。 结果一通乱转,鱼幼薇寻亲是没寻着,反倒遇上了江湖上的魔教妖人。 什么是魔教? 魔教就是摩尼教,源自波斯袄教,也叫明教、明尊教、二尊教、外道末曼尼等! 武周时期侍法禅师拂多诞持《二宗经》将摩尼教传入,曾被复续唐祚的玄宗皇帝禁绝,但安史之乱后,回纥助唐平乱有功,摩尼教作为回纥的国教,便随回纥在大唐各地传教。 但自从回纥国被坚昆国所破以后,唐廷便翻脸要灭绝摩尼师,会昌法难之时,摩尼教信众便被清扫一空,呼禄法师在福州、泉州一带重立了教廷,但从此也就沦为了民间地下教派。 沿海人对摩尼教不甚了解,“摩尼教”便慢慢传成了“摩教”,再后来就成了所谓的“魔教”。 第171章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魔教拜火,教中以火和光明为至善至圣之物,教中的圣徽乃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拜火的魔教信众相信远古之时,有一位最初的古帝,叫做俊。帝俊是居于火焰中的大明尊和上古天帝,祂用火焰和权能创造了尘世,其王庭高举于天统治着光明大地。 帝俊有三个妻子——太阳之母羲和,生下了十个太阳;女和月母常羲,生下了十二个月亮;东夷母神娥皇,生下了帝俊的大多数子嗣,我们炎裔就是明父帝俊的后裔。 但邪恶大君混沌和祂的魔怪眷属引诱了大地诸王,使散居于光明大地的炎裔堕落并起军背叛了帝俊!我们的祖先背弃了那至高的善神,污水代替了圣火,黑暗代替了光明! 帝俊被咒语困缚了三千年,当祂解除了咒缚之时发现太阳王庭早已坠落并升起了混沌天庭,大地的智慧圣火也已经熄灭,于是帝俊出于对大地诸国的失望而带着眷属回到了祂高天上的神国。 虽然帝俊离开了大荒,但善神同恶神的斗争直至今日依旧不息,当有人为对抗混沌而召唤帝俊之时,这位远古的天帝仍会从遥远的北落师门,向堕落背叛的炎裔子孙伸出援手。 所以对圣火和大明尊的崇信乃是炎裔最初的本性,魔教一直致力于,用圣火烧尽这污秽的世界,重建一个光明的大地迎回明父帝俊。 像鱼幼薇这种居水的鲛人之种,乃是魔教认为的妖异眷属,所以当初鱼幼薇寻亲寻到了福州,遇上了魔教法师,差点就被镇压了! 幸亏当时她的鲛人血脉还不明显,又愿意入教研经,度化一身的混沌气息,这才逃得性命。就这样,她在泉州呆了整整一年,到了咸通元年秋天才找借口逃出魔教。 但李亿还没解决家中河东狮,所以鱼幼薇竟一时没了去处,只能继续在江南到处旅行,渐渐接触了江湖之事。咸通二年秋天,她甚至寻访了一位名叫赵练师的坤道拜师学艺。 此后几年,鱼幼薇便在江湖上四处游荡,甚至在牙行揭榜闯出了名气,咸通四年甚至在昭义节度府任了武职,但她一直还想着能与李亿重归旧好。 到了咸通七年,李亿也算没忘了鱼幼薇,他在曲江一带找到了一处僻静的道观咸宜观,又捐出一大笔香油钱,找回鱼幼薇,将她安置在道观里,观主给她起了道号“玄机”,从此鱼幼薇便改叫鱼玄机。 但两人相聚这样近,却没有什么机会见面,不久之后,李亿外调扬州任职去了,两人就此断了联系,如今已经是道士的鱼玄机彻底对情郎失望,深受打击之下,开始变得不再相信爱情。 咸宜观主死后,鱼玄机就成了新的观主,自称练师,收了几个女童作徒弟。 为了排遣寂寞,鱼玄机不再为情所困,彻底放纵了情欲。她在观外贴出“鱼玄机诗文候教”,招引文人雅士,饮酒作乐,以诗会友,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报复李亿和温庭筠。 她素善诗文,风月赏玩之佳句,往往播于士林,又有倾国之色,自然名声大噪。 于是,西京长安的咸宜观成了著名的风月场所,鱼玄机变得比花魁还要招蜂引蝶。文采之士争修饰以求狎,豪侠之辈载美酒来拜谒,只求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鱼玄机一视同仁,略取香油钱,便通通接待下来,宾客盈门,必鸣琴赋诗,间杂以谑笑浪言,其中相貌英俊、才华横溢者,全都能留宿下来,与她共度春宵。 有一日观中来了三位贵公子,还携带了乐师演奏。三位公子鱼玄机是没看上,反倒是看上了那乐师陈韪,她频频眉目传情,陈韪便明白了她的心意,此后常常过来拜访,两人过得如胶似漆。 鱼玄机观中的几个徒弟年纪渐长,在咸宜观这种风月场所哪里能学得了好?每天耳濡目染地学了不少狐媚功夫,其中一个叫绿翘的弟子就动了春心。 某天鱼玄机外出访友,快走的时候,告诫绿翘:“我出去了,如果有客人过来,不用隐瞒,就直接告诉对方我去了哪里好了。” 邻院的女伴拉着鱼玄机聊了很久,到了傍晚回来的时候,绿翘迎门说:“刚才陈韪过来,知道练师不在,马都没下,扭头就走了。” 鱼玄机心中疑惑,陈韪向来痴缠,哪里会这么快就走了,一看绿翘换了衣衫,发型微乱,哪里还不知道是这贱婢勾引陈韪,气得把她拉进房里,脱光衣服鞭打了几百下,她动了武艺,下手极狠。 绿翘也硬气得很,直接用鱼玄机淫事反唇相讥,讽刺她名为道士,实则为妓女,名声败坏,淫佚放荡,说完以后,绿翘仆地气绝。 鱼玄机心中害怕,就把绿翘埋在后院,有人问起,就说绿翘逃跑了。 又过了一些十日,有新客来访,饮宴至酒酣耳热之际,以客人感到内机,就到后院小解,看到一大群苍蝇聚于浮土之上,驱赶之后,又复聚过来。 客人心生好奇,仔细观察,发现地上隐隐能看见血迹,还发出了刺鼻的腥味。他慌忙告辞,出来时将此事告知了家中仆人。 当夜仆人回家以后,又告诉了当衙役的哥哥,好巧不巧,这个衙役曾经想当鱼玄机的入幕之宾,却被鱼玄机嫌弃拒绝,一直怀恨在心,听到此事,就知道报复的机会来了! 衙役叫来一帮兄弟,闯进咸宜观的后院,挖开浮土,果然挖出了一具女尸,竟然连肌肤都未曾腐烂,观中的女僮惊叫起来,认出这就是同门师姐绿翘。 鱼玄机被衙役们待到京兆府,她早已心生死志,几年放荡下来,除了报复李亿、温庭筠两个渣男,也是在自我毁灭,于是便将案情一五一十地交待了出来。 鱼玄机杀婢女绿翘案震惊了整个长安,由于鱼玄机是个肉身布施的女菩萨,曾经与太多人同床共枕,许多与她有过一夕之欢的官员都站出来为鱼玄机求情。 第172章 复杂身世 按照唐律,奴婢“并同畜产”,乃是“贱隶”,“诸奴婢有罪,其主不请官司而杀者,杖一百;无罪而杀者,徒一年。” 绿翘是鱼玄机的婢女,所以即使绿翘无罪,鱼玄机偷偷杀了奴婢,最多也就只要关上一年,服刑完毕就能出狱了。 但是,她遇上了大唐有名的酷吏温璋。 温璋是温庭筠的远亲,他是凭借父荫入仕,为了搏名,行事为人都非常严苛。 他曾任徐泗节度使,要带徐州的银刀兵镇守蜀地,以防吐蕃、南诏两国生事,但是御下太严,银刀兵不愿听从,竟然起兵造反,唐廷不得不找人平乱,收拾他的烂摊子。 结果这群银刀兵被镇压以后,还是被派到岭南桂州驻守了六年边疆,到了时间没有轮换归乡,直接找了粮官庞勋带头起义,这庞勋起事足足闹了一年多,动摇了整个大唐的国本。 最后还是唐廷联络了沙陀和吐谷浑等部落出兵,才镇压了庞勋大军,沙陀首领朱邪赤心受封为单于大都护、振武节度使,又得赐名李国昌,他的儿子朱邪鸦儿也因此改名李克用,因功受封为云中牙将。 即使搞出这么大的事情,但温璋毕竟是是名门之后,他的父亲温造曾任礼部尚书,还是黎国公温大雅的六世孙,于是转任京兆尹,依旧是执法如山,用刑严苛! 温璋对再细小的罪恶都施以重刑,哪怕是高官子弟,只要为非作歹落到他手上,就休想逃脱。他毫不手软地杀了一大批不法之徒,人皆畏其严残不犯,因此居然得到了治理有方,能力出众的名声。 为了方便老百姓告状申冤,温璋在京兆尹衙门口直接放了一个悬铃,好让告状者随时撞响铃铛。 结果有一天,忽听堂外悬铃一阵疾响,差人出去查看,却未见到有人在附近。正奇怪间,那铃铛又连响了三次,他这才发现撞铃的原来是只乌鸦。 温璋得知以后,就猜想乌鸦定是被人掏了鸟窝,母子连心,才前来伸冤。 于是乌鸦在前面飞,衙役则在后面一路跟着,终于找到了那个掏鸟窝的混人,将其捉拿归案。 温璋亲自审理此案,乌鸦撞铃伸冤,非同寻常,案犯乱掏鸟窝,行为恶劣!虽然遍查《唐律》,掏鸟窝并无相关法律条文,按理说应该无罪释放,最多进行一番思想教育,但温璋还是将那偷鸟犯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温璋的理由是:“虽然没有相关的法律条文治罪,但乌鸦告状,世所罕见,乃是祥瑞灵异之事!处理不好会影响天子和上天的关系,因此必须从严从重从快判决!” 所以当他遇到鱼玄机笞杀绿翘一案,处理方式可想而知。 温璋一直非常讨厌鱼玄机,因为鱼玄机能轰动士林,她与温庭钧的唱和诗词是非常重要的原因!实在是败坏温家门风!除此之外,她身为李亿状元妾的身份也很重要!京兆府早就想将这伤风败俗的女人收拾掉了! 这一回,鱼玄机可真谓是死鬼落入阎王手里了! 温璋对这种假借出家、伤风败俗的假道姑深痛恶觉,很想跟那个偷鸟贼一样直接判她个斩立决,但实在有太多位高权重的鱼玄机恩客前来说情,他一时不好下裁断,于是就转交了圣上。 然而懿宗皇帝此时正为自己女儿同昌公主的病情而心烦意乱,整日求神拜佛,看到了京城长安里居然有这样伤风败俗的道观,还与许多京官有染,气得他直接判了个来年秋后问斩! 就这样,鱼玄机进了大牢。 吴求道已经一整章没有出现了,听到这里,感到有些微妙,怎么事情又转回同昌公主病死的事情了? 酷吏温璋被驱逐、庞勋银刀军起义、驸马韦保衡乱禁、宰相路岩被贬谪、生母鱼玄机入刑,全都与同昌公主之死联系到了一起,好像同昌公主的死,成了整个大唐历史的转折点了一样。 他问道:“老爷子,那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鱼肠听到他还不愿喊一句“妈妈”,心中微微叹息,但还是说:“是魔教妖人联系到了你的生父温庭钧,他们偷偷将你母亲救了出来。” 温庭钧得知鱼玄机落入这等杀人大案以后,心中不忍,并没有拒绝魔教来人的提议。 他先是以亲戚之名接近温璋,然后将一名魔教信众安排入京兆府大牢中当了个狱卒。 咸通十年七月,那魔教子弟趁机将鱼玄机偷偷放走,一路带回了泉州万年螺总坛。 到了八月,同昌公主因病故亡,享年二十一岁。先皇懿宗皇帝悲惜异常,为同昌公主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史载“以服玩殉葬,每物皆百二十舆。锦绣珠玉,辉焕三十余里。” 懿宗听信驸马韦保衡之言,将韩宗绍及康仲殷等御医全部斩首,又将其亲族三百多人投狱,交给京兆尹温璋治罪。宰相刘瞻、京兆尹温璋上疏论谏行法太过,被叱而出。 宰相刘瞻被外放驩州司户;先皇又派人严查温璋之罪,搜罗出向来持家甚严的温璋收了太医家人的贿赂,将其贬为振州司马,温璋不堪受辱,服毒自尽。 由此,再也没人抓着鱼玄机杀绿翘一案不放了。 后来魔教在泉州兴风作浪,鱼玄机也在其中作为魔教妖女多番出手。 泉州毕竟离蒲县太近,鱼肠有一次在与魔教交手的时候,遇上了鱼玄机,两人毕竟血脉相连,所以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相互认了出来,鱼肠想劝鱼玄机回家,鱼玄机却一直不肯。 此后数年,鱼肠多番尝试,终于将女儿鱼玄机带回了湄岛,关了起来,希望她有朝一日,能摒弃魔教信仰,回归拜龙教。 可鱼玄机得到魔教妖法护持,一身相貌并未像普通鲛人混血那样丑陋,她嫌弃鲛人外貌,倔了十多年,就是不肯加入拜龙教,所以鱼肠希望吴求道这个亲生儿子能劝劝自己母亲。 吴求道伸了个懒腰,总算把原身的家庭背景调查清楚了。 原身这家庭背景可真够复杂的,父亲是名门大诗人温庭钧,母亲是艳名远扬的魔教妖女,外公是灭绝人性的邪教头子。 而他自己还是个注定要在成年后变成鱼头人的鲛人混血儿。 吴求道只能写一个大写的惨字! 第173章 大义灭亲 鱼肠叹气道:“你还是好好劝劝你母亲吧,魔教中人在江湖上是人人喊打,她却执迷不悟啊!” “嗯,我知道你也是为她好!”吴求道站起身来,“但是我拒绝!” 鱼肠愣了一下:“坚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吴求道笑了笑:“我没什么意思,就是跟老爷子你说一下啊!第一呢,我前些日子练武把脑子练坏了,不小心失了忆,改名换姓,现在已经不叫许坚,叫吴求道了!” “虽然你说得很详细很动情,但我对家里的情况其实不是很熟啦!真没把你当外公,也没把鱼玄机当我妈!你们或许是许坚的外公和亲妈,但我真叫不出来,抱歉啦,浪费了你的感情!” “第二呢,我听了半天,好像从头到尾,许坚都是你们的累赘吧?生下来就扔给了许家,长到这么大也没人来找他,还是我自己找了过来,才知道他的身世。” “既然许坚他不姓温,也不姓鱼,那我就安心了,可以放手造了!” 鱼肠皱了皱眉:“小坚,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吴求道又笑了起来:“可惜啊,我已经听完了想听的故事了,哪怕里面有一些你们编造的成分在,但大体上还是没什么问题的,那就是,许坚跟你们只有血缘关系,并无养育之恩!若真要报恩,我去找许家的养父母还差不多。” 鱼肠有些生气:“小坚,你到底在说什么?” 吴求道将七星五曜剑拔了出来:“鱼老爷子,今天,我是来斩妖除魔的!我以前看书,人家都是杀妻证道的,可惜这辈子估计我也不会结婚了,只好来个大义灭亲啦!” 他虽然嘴里说着笑话,但鱼肠看得出他心中怒火熊熊,简直马上就要挥剑砍人了! 鱼肠问道:“坚儿,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我什么?那些都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吴求道冷笑一声:“佐渡岛的毛人部落不是你带队屠杀的?” “拜龙教和陀罗尼法禁不是你引来的?指禅大师、卞岸、唐克、唐曼、卞绍、江森、江礼不是你杀的?每年祭祀给鲛人的少男少女不是你送出去的?” “你有没有看过湄岛如今是个什么样子?本地人全都被拜龙法禁害得人不人鬼不鬼!还有那些孩子啊,他们生下来就已经注定这辈子都走不出这座岛!” “这就是你造福乡梓的方式吗?鱼老爷子,你就没有一点点的羞愧吗?” 鱼肠那佝偻的身子也站了起来,他嘴里没有念什么咒语,便直接变化成了一只身高两米的巨大鱼头怪物,嘴里骂道:“小贱种,我就知道你今日找上门来是没安好心!” 吴求道心中微动,手中斩铁如泥的宝剑往身后一递,就听得“叮”的一声脆响,他的汗毛一竖,又立刻操使飞剑带着身子往天上飞去,撞破了屋顶的瓦片,留下一个大洞。 他低头看去,原来刚才偷袭自己的是原身的叔叔鱼文房,很奇怪,鱼文房没有变成鱼头人,只有一只手长满鳞片,刚才鱼文房就是用那只手上的蹼爪偷袭。 鱼肠很是生气,从怀中取出一颗铅粒,对着吴求道大喊着亵渎诸神的邪恶咒禁:“咒术陀罗尼!南牟阿迦舍揭婆耶唵阿唎迦么唎慕唎莎缚诃……” 吴求道再度灵觉蜂鸣,这回他吸取教训,不再继续听下去,直接身纵剑光往天边飞去,一道银色光线从鱼肠手中的铅粒喷射而出,追着吴求道的剑光而去。 随着银光不断喷射,鱼肠手里的铅粒越来越小,直到铅粒全部气化,那银光才在空气里消失无影。 鱼文房担心地问道:“爹,那小贱种死了没?” 鱼肠一掌将鱼文房打翻在地:“嘴里放干净点!他是你姐姐的儿子,他要是小贱种,你算什么东西?大贱种吗?” 鱼文房嘴里吐出一颗牙来,捂着流血的嘴巴站起身来,不敢再说什么,显然平日里都被父亲打惯了,这种情况他都已经习惯了。 鱼肠仔细盯着天边,嘴里喃喃道:“他还会飞剑?速度怎么这么快?该死,他就是这几日袭杀龙女庙祝的元凶吧?” 鱼文房扭了扭头,吐出一口血痰,问道:“爹,怎么办?要不我现在就让家里人都躲一躲?” 鱼肠皱眉道:“来不及了!” 一道长长的火红色剑罡从天际缓缓劈来,但鱼肠知道这只是错觉,实际上这道剑光速度绝对快得惊人,他来不及说什么,直接拉着鱼文房往宅外纵跃而去。 “我自忘心绝色欲,一点剑芒入紫微!”天边远远传来吴求道朗诵的诗号。 而那40米长的火红剑罡如泰山压顶般无可阻挡地劈砍下来,将鱼肠原来的卧室直接劈碎,而剑罡撞在地面上,直接弄出了一场小型地震,罡风乱吹,将鱼府里的许多房子都轰塌了。 吴求道从飞剑上轻轻落下,听着塌落的房子里传出的哭声,还有变身鱼头人的鱼家亲眷们冲了过来,心中微微叹息,这些都是他的至亲啊! “三千烦恼丝,剑光如愁密!斩烦恼!” 剑光成丝,化作一片水幕,剑雨穿身而过,将这些作乱的鱼家人全部砍断了手脚,躺在地上疯狂乱嚎,一边喷血一边对着吴求道大骂起来。 吴求道撇了撇他们的伤口,有许多个都封住了流血的血管,开始慢慢愈合。 一道银光“嗖”一下从远处射来,将吴求道切成了两段,吴求道微微一笑,总算等到你了!他将飞剑顺着银光飞来的方向射去,直接将鱼肠的四肢砍断,然后又将飞剑召回,砍死了自己。 一片黑暗过后,吴求道从死亡重铸中醒来,他再度踩上飞剑,往鱼肠的方向飞去。 鱼文房抱着四肢全断的鱼肠哭喊道:“你怎么下得了手?外面那些不过是一群贱民,他们死便死了,日子再苦再惨又与你何关?他可是你的亲外公啊!” 吴求道心脏狂跳,额头青筋暴起,从飞剑上跳下来,直接抓着鱼文房抬拳就打,活生生将他的四肢全都打断。 鲜血溅起,又顺着脸庞流下来,残余的血渍在他脸上隐隐显出一些鱼鳞般的凸起形状,看起来比地上躺着的那些鱼头怪物还要恐怖! 第174章 吹萧会龙女 韩湐坐在湄岛海边的乱石上面,看着夕阳缓缓落下。 岛上锣鼓喧天,彩旗飘扬,白日的热闹还未完全结束。祭海大典是所有湄岛人都最为重视的节日,这不但关系到来年的渔获,更是他们与鲛人交流的重要日子。 渔渡镇上的烛山和九龙灯都点亮了起来,光线照在海滩上只剩一片昏黄,人们慢慢走下了海堤,往沙滩方向走去,而海里也有许多影影绰绰的身影爬了出来,或坐或站,在沙滩上等待人们过来。 海滩上一片混乱的杂像,有人开始了与鲛人的交易,有人则直接脱掉衣服,开始与鲛人交配,他们不只是一对一地交流,经常是轮流上阵,甚至一大堆人聚在一起随意搭配。 韩湐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海面,举起了手中的玉屏箫,吹奏起了悠扬的曲子。 悦耳的箫声在海上飘荡,曲调随着海浪的振波向海底传去。 韩湐一曲吹罢,涨潮已经退去,而远处海滩上的乱象还在愈演愈烈。 他低头看去,发觉滩头上有一条误了潮的搁浅章鱼,正泪光盈盈地抬头望着他,身子乱晃,触手一弹一扭的,仿佛还沉浸在乐曲之中。 韩湐可怜章鱼的性命,将搁浅的它抱起来,扔到了海浪之中。 谁知那章鱼一直在附近徘徊,久久不愿离去,韩湐有些好笑,就对着章鱼和月光再度吹奏起了一首悠扬的箫曲。 想不到,那章鱼深通人性,居然在月光之下用触手扭起了妖娆的舞蹈,其身姿奇异诡谲,让闯荡江湖多年的韩湐也为之一愣,嘴中吹奏的曲调差点都断了一拍。 章鱼在月光下不断地盘舞、旋转,速度越来越快,银色的月光照在它身上,仿佛转成了一道银色的龙卷风,然后银光一闪,韩湐就看到一位端庄秀丽的仙女站在面前起舞。 她生就一副花容月貌,柳叶双眉,杏花小脸,指如玉笋,腰肢袅娜,金纱披身,莲花镶裙,舒腰好似嫦娥舞,起步赛过燕掠水。 那女子边跳边为曲子配了歌词,开口唱道:“碧海清平月似镜,寂寞龙宫闻箫声。使君一曲凤求凰,妾应伴舞至天明!” 曲罢舞歇,韩湐好奇地打听起这不请自来的女子是谁。 那女子倒也娇憨得紧,直接答道:“我乃海中的龙女,住在这湄岛底下,实在无聊得要命,听到你在海上吹起的箫曲,感觉怪好听的,就跑出来了!” 韩湐皱眉问道:“龙女?这是何意?” 龙女直接反问:“我是蒲牢,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我以为大家都知道的!” 她直接介绍起了情况,她本是上古衔烛应龙最小的女儿,但应龙得罪了轩辕天子,被镇压在海底,应龙在被镇压以前,就通过占卜得知她这个龙女是让父亲脱离法阵,毁灭后重生的关键。 鲛人是崇信应龙的眷属种族,其中最强大的两只,分别是共工和相柳,祂俩曾建立了氐人国,向轩辕天子的后裔和地上的裸虫实施了残忍的报复,但最后还是被赶回海里。 共工和相柳没有办法,只能按照应龙生前布下的后手,对龙女蒲牢进行无微不至的保护,直到星宿归位之日,但这样密不透风的保护让龙女生出了厌烦的情绪,所以才会偷偷跑出来听箫曲。 韩湐点点头,又再吹奏起了乐曲,龙女蒲牢也跟着跳起了舞。歌舞之中,月牙儿西沉,潮水回涨,天色欲明,一个海浪打来,龙女就消失不见了。 两人就这样每晚偷偷幽会,一连三夜,都是如此。 等到第四天,韩湐按照约好的那样,再度过来吹奏玉箫,结果龙女却没有出现。 韩湐不明所以,又这样在海边吹了几天的箫曲,但龙女始终没有出现。这事情惹怒了韩湐的心,他一定要把龙女找出来,当面质问一番对方为什么要骗自己。 结果第二天,韩湐在道观里留宿,却被一群人打上门来,要将道观拆掉,改建为龙女庙,韩湐听到龙女庙的消息,就和拜龙教的人打了起来。 韩湐本就是因为跟掌门师兄吵架闹别扭才跑出昆仑之名,这回更是不愿服软。 这一打就打了几个月,韩湐就从拜龙教打起,一路打到鱼家,在从鱼家打到了渔渡镇下面的鲛人巢穴,最后凭借他一己之力,实在没法镇压整个鲛人族群,双方便对峙了很久。 这过程里,韩湐杀了许多鲛人,直到有一天,龙女突然亲自出现,送了一杆紫金箫,说自己偷跑出去被共工和相柳抓包了,没办法,只能呆在巢穴里不敢出来。 这次这杆紫金箫,乃是从南海普陀山观音菩萨的道场取来的仙竹所制,此番出来就是为了向韩湐道声歉,希望他不要再为此迁怒无辜的鲛人。 韩湐没有办法,在湄岛上的龙女庙学了一些拜龙教的知识后,龙女迟迟不愿现身,到了三月二十三祭海日,他看了半日祭典,就御剑飞走了。 但他每年祭海日都会回到湄岛吹奏一曲《凤求凰》,希望龙女蒲牢能够听到。 今年,距离初次遇到蒲牢的日子,已经过了十五年了,他也十五年没有回昆仑了。 祭海日的晚上,韩湐还是坐在当初百无聊吹箫的同一块海岩上,再度吹起了那首《凤求凰》,只是在没有当时听曲跳舞的女子在这里了。 吹罢曲子,他就这样静静坐在石头上,等待天明的到来。 很奇怪,今年的祭海大典倒是没有往年的热闹,那些丑陋的鲛人也没有出来碍眼,这倒是一件好事。 海风习习,吹在韩湐的脸上,带着他的发梢不断飘动,他的眼神不再聚焦,慢慢发散了开来,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 突然,韩湐抬头一看,一道巨大的火红色剑罡从天际劈来,然后砸在某处地面上,引发了一场小地震,连韩湐所在的海滩上也感受到了震感。 “这是……”韩湐愣了一下,“纯阳子的《天遁剑法》吗?他怎么来了?” 韩湐抽出自己的配剑灵郁,身纵剑光而去。 第175章 迟到的约定 吴求道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将被活活打死的鱼文房的尸体扔在地上。 他举起了鲜红的双手,发现自己皮肤上长出了不少鱼鳞状皮屑,随手一抹,都能感觉到凸起的皮癣混合着血液的滑腻诡异触感。 一副突如其来的幻景在他眼前出现,一尊伟大活物的身影背对着吴求道,但祂正在缓缓转头,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怖临到了吴求道,他的心脏狂跳,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吴求道大喊起来,想看究竟是谁在念诵咒术陀罗尼,但他充满血丝的双眼扫视周围,只有一群被他砍断手脚的亲人在痛哭惨嚎,连鱼肠所变的鱼头怪物也疼得流出口水。 他这才发现,是自己当日记住的咒语在脑海里反复回放,他想要停止那念头,却毫无办法,就像是失眠的时候想要停止胡思乱想,却只能加重大脑的活跃,一时之间,根本停不下来。 不管他的眼神往哪处飘忽,睁眼或是闭上,那伟大活物的身影都在他的眼前浮现。 终于。 吴求道的视线与伟大活物对上了。 啊,那是何等伟大的存在,祂的身姿本身就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大道之秘,祂的头颅几乎是所有海洋生物的集合,若蛇若龟,若鱼若蛤,而身体则仿佛是用无数水藻堆积而成。 吴求道看着那伟大活物,心中隐隐感到无比的亲切和向往,那是一种来自血缘深处的呼召,他喊了出来:“南牟阿迦舍揭婆耶唵阿唎迦么唎慕唎莎缚诃!薄伽梵言,陀罗尼権现,大工!” 湄岛附近顿时风浪大作,整个渔渡镇都能感受到从地下传来的巨大的震动声。 待到韩湐赶到鱼府以后,就看到一个年轻男子,手持长剑,站在地上朝天大喊,而地上则是一群被砍成乱泥的鱼头怪物。 那男子大喊:“父神!父神!我父共工!折天柱,绝地维,使天倾西北,日月星辰就焉;地不满东南,百川水潦归焉!” “母神!母神!我母相繇!九首自环,食于九土。其所歍所尼,即为源泽,不辛乃苦,百兽莫能处!” 韩湐还未发问,突然底下的震动更加猛烈,一尊巨大的鱼头怪物拱破了地表钻了出来,祂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放大了几十倍的鲛人,浑身散发着恐怖的威压。 那巨大的鱼头怪物举着年轻男子,朝着天空狂吼一声:“三十年,我等了三十年啊!每年只能吃这么几个童男童女,饿煞我了!鱼肠啊鱼肠,你死之后,这封岛大阵便再也困不住我们啦!” 地大震动,整座湄岛都被震裂了开来,汹涌的海水倒灌而来,掀起了巨大的风浪,卷走了许多根本来不及逃跑的岛上生灵。 而即使活过地震和海啸的岛民也没能逃得性命。岛上此时,恶神之声,如狭蝇皆满,万物之妖悉发,他们一听到共工大龙王的的怒吼,就生出无数幻象,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又是一只巨大的怪物从地下的洞穴中钻了出来,祂长着九个脑袋,也大笑着吼道:“人伦乱事,螺湮渊迴,参昂正位,天地人三才俱备!龙女上尊,移星转宿之日已到!让我们一起掀开应龙封印吧!” 一只足有成年人大小的黑色大章鱼跳了出来,站在了年轻男子身边,用触手缠住了那男子,祂和另外两位巨大鱼头怪物比起来,实在小得可怜,正是那韩湐朝思暮想的龙女。 韩湐忍不住喊道:“蒲牢!是我啊!你们在做什么?” 那章鱼转头看了一眼韩湐,从喙里喷出了一串泡沫,韩湐还没听清蒲牢究竟说了什么,就被相繇的蹼爪打中,穿破云层,不知道被打飞到多远去了。 远在江南西道饶州龙虎山上的真仙观内,当代张天师碧眼长髯,身着绛衣,正在诵念《正一盟威妙经》,有弟子跑来,说中厅里有牌位突然倒下,所以急忙赶来汇报。 张天师愣了一下,然后问道:“牌位上的名字是谁?” 那弟子答道:“上面的名字叫‘鱼肠’!” 张天师沉默了一会儿,弟子都被他弄得有些着急,问道:“天师,这位鱼肠师兄是何许人也?怎么我从来没听说过他的事情?” 天师说道:“因为他是四十年前,我游历海外之时所收的弟子,并未正式入门。” 弟子好奇道:“他是什么人啊?为什么天师一直不将他带回龙虎山授箓啊?” 天师叹了口气:“你这师兄实乃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但英雄也分很多种,有光明正大的英雄,有阴沟里生活的英雄。鱼肠,他就是一位躲在阴影里的无名英雄。” “天底下的事情,并非都能诉诸于众的!” 弟子连忙问道:“啊?那天师,这位师兄若死,那他所作之事,岂不是失败了?” 张天师抬头望向南方,叹息道:“是啊,他要做的事情乃是百死一生、死里求活的大难事,我本来以为他忘了初心,堕入魔道,但不曾想他的神魂竟然坚守了整整四十年,始终能与长生牌勾连。” “如今我才知道,他其实一直在为天下众生而默默忍受痛苦!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变成最为痛恨的妖魔,但因为没学过太多道法,根本无法靠自己解决问题!” “与此同时自己家乡的乡民还受不住妖魔勾引,主动修习妖法,连自己的子嗣都沦为妖魔之种,一个个他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他该有多绝望啊?” “但我这个师父却只以为他入了魔道,对他不理不睬,没有按照当初两人的约定,前去相助与他!是我食言了啊!” 弟子看到天师站起来以后,整个人都悲伤得打摆,连忙扶住他:“天师,你这是要去干嘛?” 张天师手一挥,一柄刻画着日月星辰和神秘符文的汉剑从后厅飞来。 一头高大雄壮的白虎也跟着汉剑窜进了大殿,它口吐人言:“天师为何突然唤我?可是又要出行远游了吗?” 张天师摇了摇头:“我去赴约,赴一个迟到了三十年的约!” 第176章 真正的拜龙教 遥远的东海之上,一条蛟龙正在海面上兴风作浪。 但蛟龙的附近却聚集着许多浑身披着黑色长袍的神秘家伙,他们嘴里念诵着古怪的咒语,让蛟龙害怕地躲避起来。 「得道之清者,物莫能累,身轻矣,可以骑凤鹤;得道之浑者,物莫能溺,身冥矣,可以席蛟鲸。」 「有即无,无即有。知此道者,可以制鬼神;实即虚,虚即实,知此道者,可以入金石;上即下,下即上,知此道者,可以侍星辰;」 「古即今,今即古,知此道者,可以卜龟筮;人即我,我即人,知此道者,可以窥他人之肺肝;物即我,我即物,知此道者,可以成腹中之龙虎。」 “该死!”一个男子突然停住了嘴里的咒语,看向天空骂道,“星象大变,应龙复苏在即!” 另一个黑袍男子问道:“怎么会这样?我们尚未进行拜龙仪轨,为何星象会变?” 一个带着白色傩面的男子突然插话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全天下又不止你们拜龙教一家想要唤醒烛龙,再造天地!我看是湄岛的那些鲛人脱困了!” 那些黑袍男子互相对视了一眼:“王先生此言何意?” 这戴着白色傩面的男子正是青城派掌门玄真子王乔的一道化身,也叫王乔。 王乔笑道:“你们原本想着降服那条魔蛟,再去湄岛破开大阵,杀死共工、相繇那对死心眼的鲛人夫妻,然后将应龙之女蒲牢作为祭品,改换星月,唤醒应龙!对不对?” 拜龙教诸人问道:“此事有何不妥?” 王乔大笑:“想法很好,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人家鲛人自己跑出来了,先一步唤醒烛龙,那你们岂不是坐蜡了?” 拜龙教诸人都是一愣,沉默许久,领头者突然开口:“事神部还没有成功吗?” 有人答道:“魔蛟已经降服,但教中还没有找出能役使魔蛟的教众来!” 领头者摇了摇头:“不需要役使魔蛟,我们将魔蛟扔到湄岛去,再激怒魔蛟,它自然便会与共工、相繇打起来!只要将龙女蒲牢保护好,打死祂们也没关系!” 距离湄岛不远的泉州也感到了巨大的震波,许多百姓惊慌失措地看向湄岛的方向,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魔教万年螺总坛里,教主血佛牟靖紧急召集了教中所有摩尼师,一大群白衣乌帽的魔教高层匆匆赶来,在总坛大厅里密密麻麻站成一堆。 金刚禅师问道:“至高师,不知召我们来此有何吩咐?” 魔教教主牟靖背对众人诵念佛号:“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你们可知,这泉州总坛,为何名为万年螺吗?” 揭谛斋主答道:“颂赞光明王佛!据教史所载,会昌法难以后,呼禄法师移教至三山、泉郡。恰有魔龙九子之一的椒图兴妖作孽,为呼禄法师斩杀,其血腥臭,不可生谷。椒图尸身腐烂三年,只留下一具螺壳,呼禄法师便将其制为法宝,设为我明教总坛!” 教主牟靖点点头,诵念佛号:“方佛是大乘,我法上上乘!” 众多白衣摩尼师也跟着诵念佛号:“方佛是大乘,我法上上乘!” 教主牟靖再度说道:“大光明王佛垂怜世人,我明教也自有摧伏众妖、打破诸魔之光明使命!” 众摩尼师齐声颂念:“礼赞光明王佛!” “黑暗大地到处充满烟火、闷气、飓风、污泥、毒水,五类魔肆虐为恶!那魔龙深居大洋,静候返归地表之时,其眼遍观八方,其耳广闻六路,实乃我佛之大恶魔敌。如今星象巨变,魔龙即将脱困,尔等且说,如何是好?” 金刚禅师大喊:“摧伏众魔,为我光明使命!光明与黑暗之战,必将胜利!” 教主牟靖点点头,挥手大喊:“颁圣火令,召集光明大军,一个时辰后,兵发湄岛!” 众摩尼师齐声答道:“诺!” 吴求道感觉自己就像是吃了菌子,整个人如在云端,无论是上床还是修炼,都没有过这样爽到两眼翻白的状态! 他鼻孔里喷出热气,一睁眼,看到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就像树袋熊一样缠着自己,身上的皮肤能够感受到这女孩滑腻的肌肤,肉贴肉,胸对胸,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幽香传到鼻子里。 他的心扑通扑通狂跳,此生从未有过的强烈爱意由心而发,不由紧紧抱住了对方。 吴求道感觉到天旋地转,不,这不是他的错觉,天地真的发生了巨变,大地缓缓隆起,震波传到空中,连空气都震动了起来,整个夜晚的星盘更是在不断变化,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的焦味。 无数的星力从浩淼的宇宙星空里直射而下,充满了他的命宫穴位,然后经过他的身体流入怀中美人的体内,他就像是一个管道,无穷的星力经由他这个弑亲者的筛选和放大,传入了那美人体内。 海水震荡起来,在湄岛的海平面掀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水雾迷蒙,隐约间能看到一座海底龙宫的蜃景在海面浮现出来。 无穷无尽的星力让他充涨得难受,吴求道不知不觉运转起了《命宫点星术》,那些星力便顺着功法运转的路径,往命宫中流去。 吴求道主星已经入住紫府,而四煞星擎羊、陀罗、火星、铃星也全都点亮,剩下的便是八曜星,八曜分成两组,一为辅曜,一为佐曜。 辅曜为天魁、天钺、左辅、右弼四星;佐曜为文昌、文曲、禄存、天马四星。 于是漫天星曜之斗力,便将吴求道身上百会穴、风府穴、脊中穴、肾俞穴、长强穴、会阴之穴、关元穴、神阙穴这八大穴道全部点亮! 如今他勾陈住紫府;擎羊踞心窝、陀罗踞泉井、火星踞井口、铃星踞山根;天魁守天心、天钺守凤头、左辅守中原、右弼守蟾宫;文昌坐凤尾、文曲坐屈井、禄存坐丹肾、天马坐六宫。 由此,八曜四煞星力满盈,钩提子教授务求的青城秘法《天地造化阴阳炼形法》的第一层锻体法《命宫点星术》直接大成! 第177章 魔教出手 四煞八曜全部点亮,带给他更多的锻体能力! 金蝉先觉变得更加敏锐,搭配上了更加灵活速度,能够做到的事情也更多了。 而擎羊、陀罗、火星、铃星四煞星从气血如汞、扛鼎之力、钢筋铁骨和百脉通衢进阶成了髓血如霜、力大无穷、白骨如玉,和经脉俱通。 新增的天魁、天钺、左辅、右弼、文昌、文曲、禄存、天马八曜则为他带来了气贯全身、濒死不屈、百毒不侵、百病不生、耳聪目明、矫健如飞、动物亲和、诸邪退避八个锻体之能! 龙女蒲牢突然感觉冲刷而来的诸天星曜斗力少了许多,连大海漩涡上的蜃景都变得断断续续模糊起来,像是信号不良时的电视画面。 共工大龙王有些不悦,开口道:“龙女上尊,为何速度变慢了?这点斗力如何能移星换宿,让群星归位?我们要解开的乃是诸天神佛所共下的周天星斗大阵!” 相繇大龙母生气地骂道:“龙女上尊,这等关键时刻,你怎么还贪图这点星力?” 龙女蒲牢有些委屈地答道:“并非是我贪图星力,而是传输来的星力它自己变小了啊!我都还奇怪呢,这星力莫名其妙就变得断断续续,时快时慢起来!” 共工大龙王与相繇大龙母还不待说些什么,突然天边飞来一只大海螺,越来越近,足有房子大小,不,越来越大了,它变得像是一座小山,直接往那大漩涡要砸下去。 “轰”的一声,海螺砸在共工大龙王的手上,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碰撞声,共工大龙王手上的表皮慢慢往内陷下去,祂再站不住,不由单膝跪下,顶着海床上。 共工大龙王吃力地喊道:“龙母!过来帮忙!” 相繇听到共工召唤,只好停下维持大漩涡的仪轨,冲出来帮助共工一起抬住大海螺,但那海螺却一直在不断变大,也变得越来越重,再过不久,也许就要比整个湄岛更大了! 龙女蒲牢在一旁看得明白,那海螺正是龙子椒图的是尸骨所化,她厉声尖叫起来:“椒图!!!” 那海螺突然一颤,然后迅速变小,被压在底下的共工和相繇都站了起来,将海螺用力甩开,砸在数里外的海面上,掀起了惊天的波浪。 海螺不断变大变小,又原地乱颤起来,最后像是吐瓜子一样将许多人吐了出来,越吐越快,最后一口就吐出了近千人,原来正是那发兵灭乱的魔教中人。 血佛牟靖将一件袈裟抖落开来,化作了遮蔽天幕的白色布匹,将所有被吐出来的魔教信众都接住,没有砸入海水之中。 而那个大海螺里钻出了一个硕大无朋而又畸形丑恶的庞然大物,一团令人嫌恶的怪异触手从中喷涌而出,人们只能在那团杂草般的触手丛里看见一只长鼻,还有章鱼样的眼睛,半不定形的柔软皮肤。 那双凶残的眼睛是如此满怀恶意,其中混合着冷酷、非人的嘲弄,和只能形容为幸灾乐祸的威吓向魔教中人看去。 一些摩尼师尚未从天旋地转中反应过来,一看到那大海螺里露出的恐怖大眼,就心脏骤停,立毙当场!哗啦啦一片魔教信众倒在袈裟上生死不明。 血佛牟靖大喊:“所有人,不要看‘万年螺’的方向!只用余光,不要对视!” 接着他又诵念佛号:“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彼受欢乐无烦恼,若言有苦无是处。常受快乐光明中,若言有病无是处。如有得住彼国者,究竟普会无忧愁。处所庄严皆清净,诸恶不净彼元无。快乐充遍常宽泰,言有相陵无是处。” 整片袈裟将所有人包裹其中,形成一个巨大的球体,悬浮于空中,绽放出耀眼刺目的白色光芒来,光线照在湄岛之上,所有天地异象都平息了下来,地震和海啸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齐声念诵经文:“广惠庄严光明王,起大慈悲舍我罪,听我如斯苦痛言,引我离斯毒火海。惟愿夷数降慈悲,解我离诸魔鬼缚。现今处在火坑中,速引令安清净地!” 无数的礼赞声直入高天,穿越寂静无声的宇宙,直接钻到了北落师门那永不熄灭的圣火之中,火云和烟柱里,有一个漂浮的旋转光球微微一顿。 那是一个巨大的等离子态物质所组成的球体,祂的形状在不断变化,在祂暗橙色的表面覆盖着如同太阳黑子般的黑色斑点,还不断喷射出旋转的巨大火柱,无数的小火球环绕着那个大火球。 而在遥远的大唐南海湄岛的上空,那袈裟所形成的光球猛然扎放出更加强烈的明光,黑暗突然消失,琥珀色的光芒将整片天地照得如同白昼一样,树木、地面和房子上到处都出现了起火的光点。 圣光如同阳光照射在雪地上,那大海螺里钻出来的无数触手本就有些虚幻,直接被圣光完全消融,只剩一个空荡荡的外壳掉进海里,海水涌入海螺里面,大海螺就这样慢慢沉入海底。 而袈裟附近,更有无数的小型火球聚集起来,它们仿佛是能够说话的火焰在互相交流,又或者说,它们本就是一团团活着的等离子态的火焰生命。 龙女蒲牢痛苦大喊:“椒图!” 那海螺又晃了一下,但在圣光照耀下,重新恢复了平静。 龙女蒲牢生气地怒喊起来:“赑屃、囚牛、嘲风、狻猊、狴犴、负屃、睚眦,你们都在哪里啊?” 祂这话刚一出口,就有数道精念勾连而来。 恰好吴求道就在与龙女肌肤相贴,那些精念都与他碰了一下视线,吴求道的脑袋一下子无法接受如此高维的精神污染,直接痛得大喊起来:“不!好痛啊!” “轰”的一声,一尊巨大的怪物从天而降,好像一整座山峰从天上落了下来。 那是一团巨大无匹的不定型肉块,上面长满了许多触手、口器和感官器官,身上布满了皱纹和鳞片,祂就像是一整块长满了触手和上千只眼睛的水泥墙。 那怪物说了一声:“辛苦你了,蒲牢妹子!” 第178章 魔蛟现身 那巨大的肉墙如同一座火山死死扎在海床之上,身上的无数眼睛时关时闭,一道道银灰色的射线从中发出,往那袈裟所在的方向飞射而去。 袈裟光球所发的强光猛然一暗,连旋转都迟滞了起来。 那些小小的活化光球更是直接被光线射中,发出刺耳的尖叫声,火焰瞬间熄灭,成了一块块石球砸到了海面上,裂成碎块,缓缓沉了下去。 龙女蒲牢惊喜地喊道:“赑屃大哥!你还是愿意来救父神的!” 但那火山肉墙却厉声喝道:“先别说这些!我闻到了神兽白虎的气息,应该很快就到了!你快唤醒椒图!将他从死亡的黑暗长眠里拉回来!” 龙女蒲牢看了看自己怀里缠住的少年,以及还在不断洄旋的海中大漩涡,一时有些犹豫,但还是咬牙一跃而起,跳入了海中,溅起一片浪花。 吴求道猛然醒觉,一时不知自己待在什么地方。 不久之前杀人灭门、召唤龙王,还有跟那只大章鱼肉贴肉抱在一起的记忆涌上心头,他感到一股反胃的恶心感。 可恶!那该死的鱼肠老头,怎么把封印共工大龙王和相繇大龙母的大阵阵眼勾连到自己的神魂上? 什么?百多章前,肥蜘蛛五花公就说过,不死不灭者,只能以周天大阵封印,还需同样不死不灭之人永世镇压才能保万全! 鱼肠这分明是主动将自己堕为某种类似鲛人的陀罗尼咒印形态,以此来获得长生的力量,虽然没达到不死不灭的标准,但也能勉强镇压住鲛人之王! 是吴求道自己不讲武德出手偷袭,将一个垂髫老人直接打死,才破了封印。 啧! 吴求道心中腻味的很,还是怪这个诡异仙侠世界长生来得太踏马容易了! 哪怕修真小说里,修仙者也是动不动就得到圣人大罗才能与天同寿,与地无疆,结果这世界当个食尸鬼,变个鲛人就轻轻松松长生不老了。 一个长生者,轻而易举就被自己这个修行不过两年的炼气士打死了,玩呢??? 搞到这个地步,吴求道知道自己无心之下犯下大错,不但放出了共工大龙王和相繇大龙母,现在祂们还准备召唤一个被诸天神佛共同封印的大魔王,事情真的是大条了! 他抬头望向战场中央,先是一眼就看到一团犹如太阳般耀眼的灼热光球,将原本漆黑的深夜照得犹如白日,他的眼睛遭受强烈的刺激,流出眼泪来。 吴求道揉揉眼睛,又看向与太阳对峙的巨大肉山,那肉山在不断变化形状,其上的触手和眼球时隐时现,让人看得恶心想吐,尤其是从肉山上往大光球射出的银色光线,吴求道一看整个身体就开始僵直。 他只来得及在浑身完全石化之前唤来七星五曜剑将自己砍死。 再次从死亡重铸里醒来的吴求道,一时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身纵剑光,躲得远远的,看看局势如何,后续再找机会补救过失。 还没等他飞远,他就感到一股非常强大的勾陈斗力向这边靠近。 天上的云层猛然炸开,一条数百米长的惊天巨蛇从天而降,砸在湄岛海域,吴求道凭借耳聪目明的锻体之功,远远地观望过去,那个……应该不是巨蛇,而是大蛟龙! 那蛟龙的蛇形身躯,看上去就像是某种植物的根茎,其上有无数凸起的触须和棱节,皮肤表层有大量的尖锐骨刺从体内扎穿外皮顶出来,腹部是粗糙的鳞皮,而背部则覆盖着看起来就很厚实的甲壳。 蛟龙一落道海面,就张嘴朝着光球和肉山嘶吼起来,它的嘴巴张开就像花瓣绽放,一共分成了六瓣,每片“花瓣”上都长着密密麻麻的獠牙,“花蕊”则是一条扭曲可怕的黑红色舌头,长满倒刺。 但刚刚吼完,那蛟龙就朝着吴求道的方向看去,然后犹如发现猎物的大蛇一般迅速往他冲了过来。 吴求道站在飞剑上有些愣神,他感觉那蛟龙身上的气息是如此古怪,就像是一团等待他吸收的巨大勾陈斗力集合体,吴求道紫府内的勾陈一主星在跃跃欲试。 突然又有一个巨大的阴影落下,居然是一块方方正正的巨大玉印,边长足有数百米宽,狠狠砸下,将那魔蛟砸到海平面以下。 就像有人从高楼上,将板砖狠狠扔进水池里,整个海面就像后市电视剧里一样炸起巨大的浪花,然后形成高达百米的巨大海啸往湄岛和大陆架上轰去。 即使岛上或是岸边还有幸存者,此时多半也幸存不了了! 一个御剑而行的道人飞了过来,面相看起来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他担心地看着吴求道说:“福生无量天尊,道友可安好?我是昆仑山炼气士元阳子,此地危险,道友还是快快逃走吧!” 吴求道眼前一亮:“元阳子?你是韩湐师叔?” 韩湐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以前江湖上道士们互相见面都是师兄师弟的叫,现在已经直接称呼师叔了吗? 吴求道见韩湐没理解,赶紧介绍了一番自己的来历。 “你叫还阳子,名字是吴求道,刚刚拜入昆仑才两年。”韩湐这才明白过来,“所以之前那《天遁剑法》是你使出来的?我还以为纯阳子师侄什么时候也过来了。” 天空上一个老迈的声音突然传来:“元阳子师兄,不是在下非要打扰你们师叔侄二人叙旧,实在是那魔蛟有移山之力,我这‘阳平治都功印’快压它不住了!你们快走啊!” 韩湐也反应过来,要拉着吴求道就跑,结果却被吴求道拦下。 吴求道说:“师叔,且稍待一番可以吗?我感觉这蛟龙似乎与我有缘,不用拦着他靠近我!不,我自己过去好了!” 韩湐还没来得及拉住吴求道,他就已经踩着飞剑往下俯冲而去,韩湐气得大骂:“还阳子,你疯过头了!如果这所谓的缘分是你感觉出错怎么办?” 吴求道大笑道:“那也无妨,我乃不死之身,天不收,地不留,没人能杀死我的!” 第179章 光之巨人 肉山赑屃与光球还在对峙,没有理会互相打起来的魔蛟和张天师。 光球越来越暗,甚至被银色光线石化出了许多灰色的斑块,而光球周围喷射出来的火焰烧在大肉山上,除了烧出几片黑焦,根本没有什么大影响,显然正处于下风之中。 那大海螺被共工大龙王和相繇大龙母从海底里抬出来了出来,若是眼睛尖的,还能看到有一只大章鱼趴在螺壳上指挥方向,正是那死了又死的龙子椒图和唤醒哥哥的龙女蒲牢。 赑屃说道:“椒图,趴到我背上来,你才刚刚从死亡长眠中复苏过来,肉身只是一场蜃景,若要借假返真,还须几日功夫温养,刚才还连死两次,太丢龙子的脸了!” 大海螺椒图很气,但也没有办法,只好任由共工和相繇将祂安置在大肉山赑屃背上,躲避他人的攻击。 这时,原本应该在和张天师较劲的魔蛟突然从海里蹿了出来,撞在大海螺上,将祂撞得一歪,不过大海螺椒图底下的大肉山赑屃能够随意变形,所以帮助椒图顶住了身躯。 赑屃也被魔蛟吓了一跳,连绵不断的石化射线也停了火,高天之上的袈裟光球很快就恢复了光亮,又将整片海域照得犹如白日。 共工大龙王和相繇大龙母合力,猛然出拳,将魔蛟远远击飞,而光球附近的小火球们则用无差别的喷射火焰打在魔蛟身上,让它疼得蜷缩了起来。 那魔蛟口吐人言道:“我是昆仑炼气士还阳子,已将此魔蛟收伏,请上面的朋友不要再喷火打我了!” 原来这魔蛟竟然真的被吴求道控制住了。 当时情况是这样的。 吴求道在五行遁术上并未精研,尤其避水术他得安静打坐之时才能使出来,实际像目前这样的情况下,根本用不出来。 他往水中钻下去以后,憋气闭眼,感受着勾陈星力的方向潜水过去。 这有点像是你闭着眼睛经过银行门口时,即使不用眼睛看,你的耳朵也能听到空调外机呼呼的吹风声,你的肌肤会告诉你灼热滚烫的热风在哪里,你的头发能感受到风吹动发梢时的风向。 所以吴求道凭借着那勾陈星力的指引,一路潜游,钻到了那大玉印的底下去。 那魔蛟果然并未生出何等恶意,一见到吴求道过来,就非常顺服得将头靠了过去。一人一蛟被张天师的阳平治都功印直接压到了海底。 在海底裂缝之中,吴求道将神念发散而出,勾连住那魔蛟的神魂,魔蛟脑中空空,只有无穷无尽的勾陈星力,吴求道命宫紫府内的主星直接将这些星力往紫府内搬运。 未免淹死,吴求道控制魔蛟将嘴打开一条缝,钻到了嘴里才不用憋气。 待到紫府充涨,再也存不下勾陈星力以后,吴求道才控制魔蛟从裂缝底下逃出大玉印的压制,直接撞到了椒图身上,想要复制之前大家将椒图弄死的前车之鉴。 可惜没能成功,还被魔教的光球糊了一脸的喷射火焰。 吴求道刚跟头顶上的袈裟光球说了话,突然就有一个巨大的玉印从海底钻出来砸在魔蛟脑门上,飞了几千米,摔得吴求道是七荤八素的。 张天师坐在白虎上,对旁边的韩湐说:“师兄恕罪,我指挥阳平治都功印砸过去的时候,令师侄还未报出名来!” 韩湐叹了口气,好家伙,这一通乱战的,实在是都赶巧了。 魔蛟刚一抬起头来,就朝着星盘紫薇宫勾陈六星所在的方向怒吼起来。 太墟天境之中,勾陈天宫的主人突然晃了晃脑袋,坐在九光宝苑座之上,向凡间看去,祂的背上长着伏翼,微微佝偻,嘴里吐出无数龙髯触须,竟与吴求道当日梦中所见的海底龙神形象颇为类似。 勾陈大帝眼中两朵金焰猛地燃烧起来,哈哈大笑:“好小子,让我找到你了!” 顿时有至一苍光、皇一赤光、帝一青光、元一绿光、真一黄光、天一白光、玄一紫光、太一碧光、正一乌光九种星光斗力从勾陈天宫往凡间涌射而去。 吴求道控制着魔蛟的神魂念海,还在消化过于充盈的勾陈星力,突然感受到有更多的勾陈星力从高天之上降下,他的大脑在巨量的信息流冲击之下宕机了,只能凭借着本能操控身体。 赑屃的石化射线趁机往魔蛟身上射去,又有鲛人之王共工大龙王和相繇大龙母拼命往魔蛟的方向冲去,连最早开始坏事的魔教大光球都不理会了。 但那魔蛟的身躯居然渐渐鼓胀起来,慢慢长出了四肢、头颅,那脸竟然就是吴求道的那张帅脸。 一直在关注事态发展的帝俊发现事情变得复杂起来,居然有三天正神要在吴求道的身上下注,弄因果,与诸天神佛向来不对付的祂立刻就下达了神谕给魔教教主血佛牟靖。 牟靖眼神微闪,就开始大声诵念经咒:“我等上相悟明尊,遂能信受分别说。大圣既是善业体,愿降慈悲令普悦!光明妙身速解脱,所是施主罪销亡,一切师僧及听子,于此功德同荣念!正法流通得无碍,究竟究竟愿如是!” 大光球披散了开来,还愿成一件巨大无匹的袈裟,圣光闪闪地包裹住了正在变形的巨大魔蛟。 圣光一淋,吴求道的意识就瞬间从宕机中舒缓过来,下意识地就要挥开那件大袈裟,结果却听到教主牟靖的呼声:“小友,此番我明教奉尊神谕,乃是要相助与你,莫要抗拒!” 吴求道还想拒绝,然而他之前未能扛住勾陈大帝的九重勾陈星光灌体,那么也根本顶不住大明尊的圣光加持,整卷袈裟将魔蛟所化人形从头到尾包裹得严严实实。 张天师坐在白虎上往战场上看去,只觉得光彩夺目,耀眼逼人,根本睁不太开眼睛。 而不远处,一尊巨大无比的光之巨人屹立在海床大地之上。 吴求道待在这光之巨人的体内,尝试操控巨人,他握了握拳头,那光之巨人也握了握拳头,勾陈星光和明尊圣光泾渭分明,却又对吴求道的操使百依百顺。 他张大嘴哈了口气,感觉惊讶无比,而外面的光之巨人也随之发出了一声巨吼。 “呷!” 第180章 无上光明王力量形态 韩湐惊讶地看着光之巨人:“那是什么?” 张天师也很惊讶:“魔蛟被魔教的袈裟包了起来,变成了一个浑身散发光芒的巨人!元阳子师兄,你那师侄可能已经葬身鱼腹了。” “可恶!”韩湐不敢看向大肉山赑屃,只能拍掌抚叹,“还阳子师侄也太鲁莽了!” 张天师的坐骑白虎突然插话道:“刚才魔蛟的人形变化,我看起来跟还阳子长得挺像的!或许魔蛟有什么变化术上的天赋,吃了他以后,才模仿他的样貌化人。” 韩湐皱眉道:“这实在是不合常理,魔教所祭的乃是大明尊帝俊,而那魔蛟体内充盈的勾陈斗力显然来自于西方太极天皇大帝!一个是被破山伐庙的六天故鬼,一个是天人共祀的三天正神,两者水火不容,怎么会合成一个光巨人呢?” 没等两人想出个所以然来,远方的光之巨人爆发出一声厉喝,往前跑了起来,没跑两步就因为不适应这个身材,直接绊到了自己。 “砰”地一声,巨大浪花从海面涌起。 韩湐和张天师面面相觑,只能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帮帮那巨人!否则应龙一旦复苏,就将掀起大洪水,毁灭这一纪元的生灵文明!” 大肉山赑屃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而是奋力射出无数石化光线,全然射在扑街的光之巨人身上,挤开包裹巨人身上的强光,将巨人身上射出了星星点点的石斑。 “呷!” 那光之巨人用手遮住头脸,摇摇晃晃地勉强站起来。 共工大龙王和相繇大龙母则趁机冲了过来,要包围夹击光之巨人。 巨人显然对全身的力量控制不强,左右两手分别被两个巨大鲛人死死抓住,石化光线全都狠狠集中往他的头面部分射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巨人大声呼痛,身上的光线明暗不定,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以至于一时无法再维持身上的圣光护甲。 吴求道缩在魔蛟体内,并未受伤,但他此时与魔蛟的神魂相连,魔蛟变化成人形以后,那巨人形态所受的伤痛,也会顺着神魂直接传递到吴求道的神念。 “呲啦”一声,巨人的眼皮已经石化了一部分,眼睛痛得稍稍抽搐眨动,瞳仁表层就直接破裂,喷出无数鲜血和脓液,吴求道在巨人体内捂着眼睛痛苦悲号! “轰”地一声,一只巨大无比的白毛大虫跃将出来,咬在相繇大龙母的手臂上,相繇一吃痛,就连忙缩手,狠狠抓着大白虎的脑袋要打,白虎吃不住劲,也松开了嘴。 另一边,巨人已经和共工大龙王扭打了起来,魔蛟体内充斥着九种勾陈斗力,吴求道却不知道如何使用,一通乱打之下,只能凭借着表层所披的袈裟上散射出的炽阳强光对共工大龙王产生腐蚀效果。 突然,有一道剑光飞射而出,在共工大龙王的眼角刮出一道血痕,共工大龙王猛然发力将巨人撞了开来,像打苍蝇一样追着那道剑光打去,正是御使灵郁剑的元阳子韩湐在帮忙吸引火力。 吴求道操使人形魔蛟站起身来,捂着眼球位置揉了揉,闭着独眼看向前方。 他突然听到耳边传来血佛牟靖的声音:“小兄弟,我知道你没有法天象地的经验,要操纵如此巨大的身体却是力有不逮,但若靠着拳打脚踢,此番大战必败无疑啊!” “还用你来废话?”吴求道气得大骂,“那你踏马倒是快点说办法啊!” 血佛牟靖说道:“如今裹于这魔蛟身体外面的乃是我明教的镇派神功‘光明妙身’,非有大明尊亲自护庇不能借用圣火之力!但若是得了大明尊喜爱,就能变化出十二般明使法相!” 吴求道问:“如何变化?” 一者明尊,可成无上光明王法相;二者智惠,可成智惠山母佛法相;三者常胜,可成常胜先意佛法相;四者欢喜,可成欢喜光明佛法相;五者勤修,可成勤修乐明佛法相;六者真实,可成真实造相佛法相。 七者信心,可成信心净风佛法相;八者忍辱,可成忍辱日光佛法相;九者直意,可成直意卢舍那法相;十者功德,可成知恩夷数佛法相;十一齐心和合,可成齐心电光佛法相;十二内外俱明,可成惠明庄严佛法相。 “淦#@!”吴求道直接开骂,“我现在一个都做不到啊!” 牟靖答道:“至少第一条明尊你还是可以做到的,那就是诵念赞夷数文,礼敬大明尊!这样便可无上光明王法相!” 吴求道没有办法,只好跟着牟靖念诵赞美诗文:“恳切悲嗥诚心启:满面慈悲真实父。愿舍所造诸愆咎,令离魔家诈亲厚。无上明尊力中力,无上甘露智上王。普施众生如意宝,接引离斯深火海!” 这经文意思倒是很明白,恳切的向那慈悲的真父祈祷,希望你能原谅我平生所犯下的诸多罪孽,不被魔鬼离间了我们炎裔与你明父之间的关系。求大明尊赐予我无穷力量与无上智慧,救我脱离苦海! 这经文一念,就代表了吴求道对大明尊的承认和祈求,果然满足了第一条要求,让大明尊非常喜爱,直接有从北落师门降临的宏伟火光从天而降,把那光之巨人烧成一团大火球。 火焰熄灭,原地站着的巨人就成了无上光明王形态,他的身上是以圣火的黄色为底,又有许多红色的火焰祥云纹路绕身一圈,胸口、手臂,还有腿脚上都是通红的火纹。 吴求道握了握手,感觉着其中所蕴含的无穷大力,咧嘴一笑。 光之巨人,力量型态堂堂登场! 吴求道哈哈大笑,握着拳头往前咔咔跑了两步,直接打在共工大龙王的肚子上,共工身子一弯,被打出一大口血水,背上炸开一蓬血雨,留下了一块拳印形状的伤口。 巨人抓着痛得脱力的共工大龙王,又飞步抓住了相繇大龙母九颗脑袋中的一根长脖子,强行拖拉了过来,在共工脖子上打了个死结,按在海床上就是一顿乱揍。 海水很快就氤氲出一团血红色。 第181章 正一盟威符箓 吴求道按着那两只大鲛人就是一通狠揍,连来帮忙的白虎都不敢靠近。 原本共工大龙王和相繇大龙母都跟鲛人一样,在水里在岸上都能呼吸的,但是共工大龙王的脑壳已经开始变形,被巨人的铁拳砸出了裂痕,而相繇大龙母九根脖子全被拧到了一块,打成一团死结。 吴求道还要操纵巨人继续砸,却被好几根触手拉住,往外拉去。 巨人奋力挣扎,扯断了几根触手,转身一拳捣去,却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团烂泥沼泽之中,顿时失去了身体平衡,栽倒过去。 原来是大肉山赑屃见远程射线效果不佳,于是直接爬了过来,背上复活不久的椒图伸出触手来要将光之巨人拉过来,可力量不足,被直接扯断。 幸好这巨人刚刚变身不久,底盘不稳,反倒轻易倒了下来。 赑屃将大肉山压了过去,把巨人完全包裹住,浑身的眼球都集中起来往巨人身上射,誓要将这光之巨人变成石头巨人。 大白虎被送了半条命的共工大龙王和相繇大龙母缠住,而在天上飞来飞去的“蚊子”元阳子还有拿着大板砖乱砸的张天师,对付共工和相繇或许还有效果,但对赑屃这种大肉山实在效果甚微。 吴求道感受着这窒息的感觉,不由回想起许久以前那史莱姆就是这样包裹自己,想要把自己憋死,不过这回他可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赑屃还在拼命放射石化光线,却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疼痛,忍了半天实在忍不住,退了开来,而那光之巨人还在拼命吃喝赑屃的血肉,以此来维持呼吸生存。 光之巨人抬起投来,椭圆的脑袋几乎已经被石化成了一块鹅卵石,他的嘴巴裂开,含在嘴里的血肉被随口一喷吐在海面上,然后大喊了一声:“呷!” “轰轰轰”的一阵音爆声中,吴求道借着无上光明王法相所自带的拳法狠狠砸向大肉山赑屃,那些几乎化为实体的石化光线照在巨人身上,让巨人身上黄色的光芒越来越黯淡。 已经石化的部分躯体已经变成了银灰色,而鲜红的大明尊火纹则不断传输给巨人无穷无尽的圣火之力,吴求道咬牙拼命挥拳,罡风四溢,将大海砸出一片真空,露出了海床。 赑屃愤怒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已经被石化成这个样子了,还在继续挥拳?他应该已经碎尸万段了!” 龙女蒲牢犹豫地说道:“星象还在改变,如果再持续下去,星位不正,就无法解开父神的封印了!” 赑屃朝着天空大喊:“混账们,你们想干嘛?再等下去,你们就要给我收尸了!” “哈哈哈哈哈哈,嘲风来也!”一个巨大怪物从海底爬了出来,祂黄鳞有角,脑袋上长着一大团沸腾的触须,弯曲的后肢像是两栖类生物,前肢末端长着吸盘的宽蹼手掌高高举起。 一个又一个的龙子巨兽慢慢登场,嘲风、狻猊、狴犴、负屃、睚眦这五位龙子在长子赑屃的呼召下都陆陆续续地出现了。 祂们形貌性格各不相同,有的像是怪蛙,有的像是梭鱼,有的像是狮子,有的像是老虎,但都具有某些海洋生物的生理特征,触须、鳞片、海藻、鱼鳍等等,看起来让人心生厌恶。 吴求道站在原地一阵心寒,他光是跟大肉山赑屃、大海螺椒图,还有那两只大鲛人对抗已经快到极限了,现在跟他说,像大肉山赑屃这种级别的还有五个!玩呢吧? 那只大白虎跳到了巨人旁边,还有飞来飞去的元阳子韩湐和张天师这两只“蚊子”,一起与八只巨大的海兽对峙了起来。 巨人嘴里发出“呷”的一声,摆好战斗姿势,随时准备再冲上去搏斗。 张天师深吸一口气,对旁边一人一虎一巨人说道:“情况危急,我已不能再坐视不理,若任由你们继续打下去,恐怕徒增伤亡,也无法阻止此次大劫!” 韩湐转头看向张天师:“天师有何妙招能对付这群孽龙吗?” 张天师点点头,举着手上的汉剑和玉印说道:“祖师功德圆满,飞升天境之前,曾给天师符的子嗣们留下了三大法宝!分别是三五斩邪雌雄剑、阳平治都功印还有一卷仙书《正一盟威符箓》。” “三五斩邪雌雄剑中,雄剑正在天师府中镇压妖魔,我只能拿出雌剑来;阳平治都功印倒是在手,只是对大肉山效果很差;最后的《正一盟威符箓》乃是太上三五正一盟威宝心,所有符箓都是建立于此。” “无一物非天,无一物非命,无一物非神,无一物非元。物既如此,人岂不然。人皆可曰天,人皆可曰神,人皆可致命通元。” 《正一盟威符箓》一开,就有无尽的压抑气息横扫全场,无论是龙子们还是吴求道所操控的魔蛟巨人,全都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那是一位什么级别的神明啊?竟连本身就是半神的龙子们都不敢这时候与天神撒野,一时之间,湄岛海域风平浪静,连波涛都掀不起来了。 一道从天而降的仙光照耀在张天师身上,他紧闭双眼,正在与天上的大神交流,但显然情况并不好,张天师面部表情非常严肃,仿佛在与正神争论些什么。 良久之后,张天师看着韩湐和光之巨人,没有开口说话,但酝酿词汇了许久,直接坐到了白虎上,说道:“此事天庭诸神并不允许我与龙子继续战斗了。我只能先走了!” 韩湐急切地问道:“众神可有什么解决的方案?” 张天师摇了摇头,然后骑着白虎一跃而起,很快便消失在天际了。 吴求道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握着拳对准那群龙子摆出了战斗姿态。 “呷!” 除了龙女蒲牢,其他八位只龙子都哈哈大笑,对着光之巨人喊道:“那么,这一回,轮到我们来对你要打要杀的了!” 突然,就在这时,吴求道耳边传来了魔蛟的说话声:“你这个蠢货!” 第182章 三种宝光形态 吴求道愣了一下,这声音显然与血佛牟靖不一样,便开口问道:“你是谁?” “哈哈哈,本尊的星斗之力,如今就在你命宫紫府之中,你却还反过来问我‘你是谁’?” 吴求道倒吸一口凉气:“你是魔蛟的本体意识?你清醒了?” 那声音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开口说道:“魔蛟不过是一介分身,这具魔蛟分身的本尊乃是你借取斗力的万灵之主,天庭‘六御’中的西方太极天皇勾陈大帝!” “呃……”吴求道不知其他借取天罡星斗之力的修行者是如何面对星主的,或许他们一身都遇不到那些星主,所以也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怎么?”那声音笑了起来,“本尊观你方才倒是挺能说的,怎么现在没话了?” 吴求道正了正脸色:“勾陈大帝你好,我是昆仑山隐仙派炼气士吴求道,开派祖师东华子是从西王母手中接来的昆仑道场,所以算起来,我跟天上的西王母也是颇有渊源的!” 勾陈大帝笑道:“小子,你不必害怕,本尊找上你来,不过是因为此前从未有人将勾陈一这颗杂曜作为命宫主星来修行,你小子虽不是第一个敢这样做的人,但肯定有史以来第一个成功者!” 吴求道听到这里微微放下心来,却听那勾陈大帝问道:“你可知这意味什么嘛?” 他干脆利落地回答,不知道。 勾陈大帝说:“这意味着你在本尊都未曾预料之时,成为了勾陈星宿的第一个星使,立下大功德,惊动了本尊,你的命宫禄运与勾陈星宿从此紧密相连!” “星运与人运相关,但如今勾陈星宿的星使只有你一人。也就是说,你若发旺,勾陈便大兴;你若衰残,勾陈便黯淡。直到借取勾陈斗力的修行法广泛传播,有更多的勾陈星使出现。” 吴求道一喜:“那我岂不是很重要?勾陈大帝你也是来帮我打怪兽的吗?” “不错!”勾陈大帝说道,“所以我才骂你蠢!那帝俊之所以借你光明妙身法相,不过是见本尊在你身上下了大注,才来哄你罢了。你还真的去诵念帝俊的赞美诗,不来找本尊,你说你是不是个蠢货?” 吴求道从善如流:“大帝说的是!我也是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才被大明尊唬了去,如今大帝可有办法教我,可以打败那些怪兽的?” 勾陈大帝满意道:“那你便向我颂赞一遍《天皇宝诰》吧!” 吴求道无语了,大明尊帝俊和天皇大帝勾陈这俩货是不是有点大病? 但他没办法,对面还有八只虎视眈眈的大怪兽和一只具有复活术的小章鱼,于是只能颂赞《天皇宝诰》来逗勾陈大帝开心。 “紫微宸极,勾陈天宫。九光宝苑之中,五炁玄都之上。体元皇而佐司玄化,总两极而共理三才。主持兵革之权衡,广推大德。统御星宸之躔次,毋失常经。上象巍峨,真元恢漠。大悲大愿,大圣大慈。勾陈上宫,天皇大帝!” 念罢《天皇宝诰》,吴求道只觉着脑袋里“轰”地一声,有无穷的奇异知识钻进了他的脑袋,他的神魂遭受了巨量信息流的冲击,胀得发疼。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吴求道哈哈大笑,“我终于明白了这一切的原理!” “砰”地一声,光芒黯淡的巨人被冲过来的龙子囚牛顶翻在地,整个身体倒在海床上,掀起了巨大的风浪,又有貔貅、狴犴两位兽形龙子爬了过来,将巨人死死咬住。 但现在的吴求道已经不是之前的弱鸡了,他身怀无上光明王的法相大力,轻松将三个龙子抓住掀飞,但还没跑两步,身上的光芒就不断闪烁,力量也迅速流失,红色的火云纹便慢慢消退了。 吴求道愣了一下,差点用错力道把自己绊倒。 只听到血佛牟靖尴尬地说:“小兄弟,大明尊所赐的圣光乃是限量的,只能关键时刻出拳,像你这样持续消耗,连站在原地都不解除光明妙身,根本用不了多久的!” 吴求道发问:“那我现在把圣光用完了怎么办?” 血佛牟靖解释说:“既然你已耗尽无上光明王之圣光,接下来就只能借取智惠山母佛法相了!这样,你再跟我念诵一遍《叹五明文诸慕阇作有两叠》!便可成就智惠妙法!” 吴求道眼睛一眯,好家伙,跟我下套是吧?哼,得亏我两头下注,左右逢源,不然岂不是一步步跟着你入了魔教?不过大明尊这边暂时也别得罪,否则勾陈大帝那边再出什么幺蛾子,也可有个退路。 于是他不再回答血佛牟靖的问话,举起双手成交叉形,然后抽取魔蛟体内几乎无穷无尽的勾陈星力,从小臂上涌射出一排苍色的星光射线,撞在龙子囚牛身上,直接炸起一蓬血雨和火花。 血佛袈裟在耗尽圣光以后,被打得到处是破洞,露出了魔蛟此时青黑苍色的身躯。 勾陈大帝赐予了吴求道九色宝光,为至一、皇一、帝一、元一、真一、天一、玄一、太一、正一、九一之气所化生。 如今吴求道初为星使,只能使用至一、皇一、帝一三种宝光形态:至一始圣,混为苍光;皇一始圣,洞为赤光;帝一始圣,浩为青光。 如今他就正处于至一苍光法相之中,浑身皮肤变成青黑色,擅长使用苍色的勾陈星光射线,进行远程攻击。 “biubiubiu”几下,至一苍光打在囚牛、貔貅、狴犴身上,直接将三位龙子打炸了,血肉炸成一片碎糊从天而降,仿佛在这片海域下起了腥风血雨。 刚刚登场不久的囚牛、貔貅、狴犴三位龙子就这样落幕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赑屃、椒图、嘲风、狻猊、负屃、睚眦五位龙子吓了一跳,不能再坐视巨人使出那强劲的苍色射线,趁着光之巨人失去了力量,全都一拥而上要靠肉搏弄死巨人! 吴求道立刻转化成了皇一赤光法相,浑身皮肤变成赤红色。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那熟悉的力量感,心中有些微妙,这跟无上光明王法相形态有什么区别? 好家伙,你们这些诸神用的都是同一套神力模板是吧? 第183章 应龙候汝入梦 吴求道手中握有搬山巨力,将那些小山般高大的龙子一一打倒。 嘲风是个端着两只大蹼爪的两栖类生物,巨人将祂的两只巨爪一寸一寸地撕裂了,疼得祂浑身的触手都犹如散开的花瓣,不断开启关闭! 狻猊长得象狮子;负屃像是一条带鱼;睚眦像是一条长蛇,全都被吴求道一拳一个,打得祂们是原地告饶,但吴求道并没有牺牲、 见共工大龙王和相繇大龙母就在一旁观战,就顺手抓了过去,将脑壳比龙子软许多的共工大龙王脑袋捏爆,然后又抓着相繇大龙母打了结的九根脖子使劲一扯,九颗脑袋尽数落地。 海上瞬间被黑红色的血液染红,变得腥臭无比,这片海域几十年内估计是活不下来什么海洋生物了! 眼见那真的比一座火山还要巨大的赑屃大肉山,爬过来要使出一招泰山压顶,再度把巨人包起来,不让他再肆虐下去了,否则祂们九位龙子怕不是要被他一个全杀光了。 吴求道眼见赑屃大肉山马上就要扑过来,双手一搓,巨人就再度变换成了第三种宝光形态,也是速度最快的形态,帝一青光法相! 巨人浑身皮肤变成了青绿色,抬腿就跑,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众龙子眼前,再现身时,已经悬浮在十里之外的高空上了。 “呷!” 巨人怒喝一声,浑身皮肤再度变成了青黑的苍色,坠落在海床上,掀起巨浪,然后举起了双手,对准龙子们所在的方向,四周的光线都被他手中吸走,形成了一个黑洞。 “不!!!”龙女悲号了起来,为了解开父神应龙的封印,祂最亲近的共工大龙王、相繇大龙母已经死了,囚牛、貔貅、狴犴三位兄长也都陷入了永恒的长眠中。 “轰”地一声,又有一位龙子被充斥着勾陈斗力的至一苍光射线炸成了碎片,是狻猊! 然后是嘲风、负屃、睚眦,紧跟着狻猊,全都被炸成碎片。 赑屃看着巨人所在的方向,突然对龙女开口道:“现在就立刻开始解封仪轨吧!” 龙女蒲牢泣不成声:“天象将复,地形大变,而弑亲之人也不知道死在何处,这解封仪轨已经不成了!” “不!还来得及!”赑屃大肉山突然出手,将扛在背上的龙子椒图再度打入永眠之中,然后说道,“我就是弑亲者!你以我为牺牲祭品,将父神召唤出来吧!” 龙女蒲牢愣了一下,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轰”地一声,嘲风也被至一苍光射线轰成了碎片。 赑屃怒喊道:“快啊!再犹豫下去,我们就都要死光了!再说即使将我献祭,我们也会有再回之日!那永恒长眠的并非亡者,在奇妙的万古之中即便死亡也会消逝!终有一日,我们会从永眠中醒来!” 龙女蒲牢擦干净眼泪,手中画出种种符文,将诸天星辰的斗力全都投放到赑屃身上,海面上这时再度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吴求道正要将手臂的方向对准赑屃,突然发现手被扯住了,不,不是他自己的手被扯住,而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卡住了巨人的身体,让他难以操使巨人行动。 「道本至无,以事归道者,得之一息;事本至有,以道运事者,周之百为。」 一群披着黑色长袍的神秘人士,站在湄岛碎裂的悬崖上对着巨人大声呼喊着咒语。 吴求道感觉到魔蛟的肉身受到了那些咒语的影响,正在反抗自己的操纵,他连忙喊起了勾陈大帝的声音:“大帝,勾陈大帝!天皇大帝!你在不在啊?” 魔蛟体内的勾陈星力正在沸腾,吴求道根本听不到有任何一位神明在回答他。 「知道无气能运有气者,可以召风雨;知道无形能变有形者,可以易鸟兽。」 咒语的声音越来越响,整片海域都在响彻着那些黑袍怪人的念咒声。 龙女蒲牢没有理会那些拜龙教的妖人,祂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尽快完成这项仪轨,让那些陷入黑暗的永眠中的兄长们不要白白浪费了性命。 赑屃浑身的血肉都在慢慢硬化、变脆,祂的血肉逐渐变成岩石材质,那些触手、肉眼、口器等全都成了石头上的材质纹理。 海面上的漩涡原来越大,水速也越来越快,水汽蒸腾,隐约间能看到一座海底龙宫的蜃景在海面浮现出来。 由淤泥、海底沉积物和遍布海草的巨型石块组成了一片奇异的建筑群,那就是封印了应龙的龙宫和螺湮城。 四周的石块初看起来似乎是凸面,但再看上一眼却会觉得它其实是凹下去的;而石头上那些扭曲莫测的棱角更仿佛隐藏着险恶的威胁和焦躁的情绪。 哦,螺湮城——噩梦之躯、恐怖的极至,无数世纪之前,它那脱胎自黑暗群星的巨大可怖的形体就被建造出来了,它们的结构都是反常的。 前所未见的空间结构和维度尺寸,会使人产生强烈的厌恶感。这些建筑由巨大的绿色石材建造,还有高到令人目眩的巨石雕刻,宏伟的石像和华丽的浮雕;整个城市散发出强烈的不洁气息。 在临死之前,赑屃疯狂地大喊了起来,除开已经石化的部分,浑身上下所有口器都齐声叹息:“在永恒的螺湮龙宫中,衔烛之应龙候汝入梦!” 话音刚落,就有水雾和瘴气在海面上散了开来,在它的折射下,连太阳都显得如此扭曲。 龙宫的蜃景已经越来越清晰,吴求道看得分明,那浑身犹如一团绿胶的应龙抬起了头,看向吴求道的方向。 就这一眼,应龙就站了起来,跨步从海市蜃楼的另一边,跨了过来,走到了湄岛海域。 吴求道仔细端详过去,那应龙胡髯,鳞身脊棘,背生双翅,翅如伏翼,身长千里。 祂浑身发绿,长满鳞片,背脊上的骨椎就像荆棘一样可怕,头部生有许多龙的触须,背后有一对类似蝙蝠的翅膀,身躯有一座山那样高大。 应龙只是走了两步,就有地动山摇的震颤敢。 祂对着太阳大声喊着奇异的语言,吴求道根本听不懂。 第184章 亲兄弟 那傩面人王乔站在悬崖顶上观望远方。 狂风将他身上的宽袍大袖吹得衣袂飘飘,仿佛随时就要飞到天上去了。 他看着湄岛海域里那足有几百米高的巨大应龙,笑了起来:“烛阴啊烛阴,我帮你把龙虎山的天师都赶走了,这个元会的量劫自你而起,这回可别再像当年一样,又让人看笑话了。” “嗯?”傩面人王乔转头一看,一道剑光闪过,将他的头颅砍了下来,王乔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叹气道,“竟把你给忘了。” 没错,在这场巨人vs怪兽的宏伟大战之中,一直存在感不强的元阳子韩湐出手了,他虽然一时帮不上光之巨人,但对付拜龙教的这群杂兵还是绰绰有余的。 有心对无心之下,韩湐突施毒手,这些身穿黑袍、念诵咒语的拜龙教徒便一下子就倒了一大片,原本响彻整片海域的咒语声就此断了。 韩湐擦拭灵郁宝剑,看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巨人,沉声道:“加油啊!巨人!” “嗷啊啊啊啊啊啊啊!”应龙喊了半天,见无人回应,愤怒大吼。 祂一拳砸在海面上,只见阴云汇聚,狂风大作,天地都变了色,的星象就像喝醉了一样乱作一团。 那些拜龙教徒的咒语不知何时突然失去了效力,但他还是控制不了魔蛟的身体,吴求道感觉魔蛟体内的勾陈斗力已经完全掌控不住了,就像发了疯的野马在挣脱缰绳,狂奔乱突。 魔蛟将身上的破烂袈裟撕碎,扔到海里,同样朝着应龙的方向愤怒嘶吼起来。 它的人形几乎维持不住,疯狂的情绪之下,它身上许多鳞片、触手再度长了出来,脊椎上的骨头都破体而出,双手成爪,变得一大一小,成了一个畸形的人形怪物。 吴求道连忙运用起之前所得的《九色宝光诀》,试图与魔蛟体内沸腾的勾陈斗力共鸣。 魔蛟此时神魂之中只剩对应龙的无穷恨意,只想立刻冲上去撕咬,吴求道只好顺着它的心意引导,魔蛟跑了几步,身上渐渐染上了皇一赤光法相的赤红色彩,勉强被吴求道控制住。 此时风浪大作,一波又一波的大浪从大海深处席卷而来,连魔蛟这样的巨人都站不住脚。 应龙对着天空怒吼,黎明的夜空下,一阵一阵的声波将空气击碎,形成了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浪。 吴求道操使着魔蛟往前走去,但狂风和巨浪阻挡了魔蛟的脚步,它光是要维持在原地就已经很困难了。 “呷!” 魔蛟的皮肤又变成了青蓝色,帝一青光形态的它一跃而起,跳到空中,化作一道青色的魅影直线冲过去。 足有几百米高的巨大应龙感受到了有个几十米大虫豸前来搅扰,轻蔑得瞥了一眼,祂的眼中炸出一道金光,魔蛟巨人撞了上去,直接被一面无形的气墙挡住,摔了下来。 魔蛟愈发愤怒,对着应龙狂吼,它憋足了劲,浑身的血肉膨胀开来,越来越高,越来愈大,直到长成百米高度,终于能够够到应龙的膝盖了。 这一回,它再度向前撞去,一面无形的气墙再次将魔蛟挡住,但它没有放弃,嘶吼着拼命往前撞去,气墙发出了呲啦的碎裂声,没过多久,便炸成了一片星星点点的金光。 魔蛟总算撞到了应龙的右腿上,将一直对着天空嘶吼出阵阵白色气浪的应龙撞了个趔趄,它疯狂的追逐总算是得到了应龙的关注。 应龙低下头来,将魔蛟像是抓小孩一样地抓在手里,狠狠往地上一砸,海床都瞬间为之一颤,海水气化,大地被砸出了一个巨坑,整个东南沿海一带都能感受到剧烈的震颤感。 再看魔蛟巨人,上半身已经被轰成一团血泥,下身则还在抽搐,吴求道就在魔蛟的嘴里,这时也都与魔蛟的上半身一同化作了肉泥碎末。 但魔蛟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原本湄岛海域混乱的星象短暂地恢复了一瞬间,就在这时,从遥远的勾陈天宫突然射下一道极粗极亮的星光射线,照射在尸体还在抽搐的魔蛟身上。 魔蛟巨人的身体迅速从一团烂泥往原本光滑的巨人形态变化,那些畸形的肢体都恢复了正常,它猛然睁开双眼,一拳打出罡风,砸在应龙膝盖上,将应龙打得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 这时吴求道才听到勾陈大帝的声音:“小子,你没事吧?刚才烛阴移星换宿,要将这片天地改换成自己的道场,本尊一时不防,失了与你的联系,生怕你死于祂手。” 吴求道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已经死了一次,只好默不作声。 勾陈大帝的声音接着说道:“小子,你的使命完成得不错,拖住了烛阴的动作,接下来,是本尊该干的事情了!” 吴求道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对魔蛟体内勾陈星力的控制,也就间接地失去了对魔蛟肉身的控制权,显然,这是勾陈大帝自己要远程代打了。 魔蛟催动体内星力,肉身越发膨胀,就像打了激素一般胀大起来,与站起身来的应龙已经差不多高了。 变大后的魔蛟往勾陈大帝本尊的方向变化,如今上象巍峨,翅如伏翼,长髯如触手般乱颤,目光灼灼,面目之上仿佛有两朵金光焰焰。 吴求道借用魔蛟的神念观察了一下如今的形象,发现魔蛟这新的变身形态,除了尾巴比应龙长上许多,其他部位长得居然与应龙差不多,只是应龙浑身绿油油的,而勾陈法相则是青条条的罢了。 应龙扭了扭头,看向勾陈魔蛟说道:“勾陈,时至今日你还要与我做对吗?我们可是亲兄弟啊!” 勾陈大帝大笑起来:“烛阴,你还知道我们是亲兄弟?那为何当年你却去找了表兄黄龙,加入了祂争夺天帝的乱军之中?若是你们得胜了,自然是大权在握!可惜你们败了,败得一踏涂地!” “如今,我是三天正神,你为六天故鬼,镇压地祇乃是天庭众神之共识!” 第185章 打回永眠 吴求道听得一愣,应龙和勾陈大帝是亲兄弟? 应龙不甘地问道:“延康末法,天帝失位,诸雄逐鹿,群魔乱舞,我们争夺天帝之位有何不可?如今那高天上的玉皇大帝根本不是古龙一族!你就不怀念古龙帝国的时代吗?” 勾陈大帝回答道:“那只是你的古龙帝国,上古之时,人神混居,你带着眷属龙裔来到大荒,盘踞在归墟大陆,建立了你那所谓的古龙帝国。” “但你太贪心了,烛阴!你妄图独占大荒,四处争掠,大起干戈,连我的部族你都攻打,你这行径惹怒了同享大荒精气的众神,才被众神群起而攻之,得到了一个归墟陆沉的下场。” “长冬将尽之时,东夷蛮王找到觊觎中土已久的你结为同盟,你是怎么回报祂的?你在黄龙的挑唆下临阵倒戈,毁灭了炎裔重燃圣火的最后希望。” “结果怎样呢?你为黄龙立下大功,在凶犁土丘杀了蚩尤与夸父,遭了大道天谴,却被黄龙抛弃,被封印在归墟海眼之中,现在你来跟我说我们是亲兄弟,你不觉得可笑吗?” 应龙双眼微阖,下颌的龙须乱舞,显然心情非常激动,祂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黄龙所作所为我铭刻在心,日后自然会去找祂报复,但今日我刚刚脱困,你就要来扫兴吗?” 勾陈大帝说道:“天地大劫未至,你就不该今日脱困!” 应龙抬头看着天空,看了半天才问道:“诸天神佛都没有一个下凡来杀我,为何就你这个亲兄弟非要找我麻烦呢?” 勾陈大帝笑道:“因为如今我唯一的星使非杀你不可啊!” 两位神祇停止了对话,原本被应龙气化的海水又从四面八方回灌了过来,波涛撞在两个巨大的身影上,直接化作了白色的泡沫,堆在一起。 应龙将双手一展,整片地区的云雨川渎之力都被祂掌控,狂风暴雨瞬间布满了魔蛟的视野,天上雷霆大作,风雨之中都带有恐怖的神力加持,砸得魔蛟生疼,双手护住额头,睁不开眼。 魔蛟不得不从口中吐出一颗耀魄宝星,星光犹如无数手电筒照射在繁杂的风雨之中,被星光照到的地方,风雨就停住了,但魔蛟转头看去,应龙已经消失在原来的位置。 湄岛附近的海域突然泛起了白光,有点像是发光海藻在深夜被一同冲上了沙滩。 一条巨大的海兽突然从海底窜出,吴求道感觉它与巨齿鲨看起来十分相似,但它周身散发着朦胧的白色光芒,传播甚远。 海兽咬在魔蛟肩膀上,将它拖入水中,魔蛟死死往海兽的眼球戳砸而去,海兽忍了半天,还是松开了口游走了。 魔蛟一从海面爬出来,就有一团蓝绿色的恶臭云雾卷了过来,将魔蛟完全包住,勾陈大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小子……移星换……屏蔽……需要你……记住……” 吴求道发现自己又能掌控魔蛟体内的勾陈星力了,而那云雾中的气息熏得吴求道几乎要吐出来,他的神魂不断遭受恐怖的信息冲击,双眼翻白,快要失去意识。 他赶紧抓紧时间切换到帝一青光形态,不辩方向地往外飞走。 勾陈魔蛟还未飞多远,那条海兽再度跳了出来,鲨鱼般巨大的巨嘴咬住了魔蛟的尾巴,将它再次扯回海面,吴求道切换成了皇一赤光,拳打脚踢地将巨鲨逼退。 海兽后退了几步,摇身一变,再度变成了那团蓝绿色的云雾,将魔蛟头脸盖住。 吴求道没有办法,只能再度化作一道青烟飞走。 见实在缠不住勾陈魔蛟,那团云雾再度变回了应龙的模样,祂不再理会逃跑的魔蛟,继续对着天空嘶吼出白色气浪,要继续自己转化道场的仪轨,到时候反手就能镇压勾陈的这具分身。 吴求道主动冲撞了数次,都被无形气墙挡住,于是便一路向天空顶端直飞。 他操控勾陈魔蛟向上飞去,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接飞出了音爆气浪,飞了大约有十几分钟,他低头看去,自己已经能够看见整座星球的轮廓。 冲破应龙所设的屏蔽区域,吴求道终于再度连接上了勾陈大帝的信号,但他没想到,勾陈大帝表示自己已经无法再穿破云层,替吴求道做一次远程外包代打的业务了。 勾陈大帝说道:“为今之计,你只能将我那具魔蛟分身体内所有勾陈星力,一口气按《九色宝光诀》全部包裹至全身表皮,从天而降撞击过去;如此一来,才能将应龙打回永眠之中。” 吴求道好奇问道:“应龙乃是上古地祇,我又是初涉此事,如何能将应龙打回永眠呢?” 勾陈大帝哈哈大笑:“如今你所见不过是应龙之幻影,祂要假贾修真再塑肉身,至少也要十几天功夫,他现在刚脱困,便和那椒图一样呀,轻松就会被打死。” 吴求道咬牙再次从高天坠落下去,对着底下应龙所在的方向,用力压榨出所有星斗之力,将至一苍光、皇一赤光、帝一青光、元一绿光、真一黄光、天一白光、玄一紫光、太一碧光、正一乌光九种星光斗力全部恢复为一。 勾陈魔蛟愈发往下坠去,巨大的噪音老早就传遍了整片湄岛海域。 连应龙都被从天而降的巨风刮得直不起腰来。 轰一下,勾陈魔蛟直接撞在应龙身上,那无形气墙只挡了大约零点几秒,就完全破碎,然后勾陈魔蛟直接炸成了一团血泥,吴求道也一起炸死了。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而应龙的的肉身还未稳定,被这么一撞,爆裂了开来,海面上出现了一滩粘稠的污秽物,都是祂的肉身血泥,空气中有一股恶臭,就像是同时开启了一千个坟墓似的。 原地只剩下一团刺鼻的绿色云雾,但很快也都被狂风完全吹散。 吴求道从一片黑暗的死亡重铸中醒来,站在了勾陈魔蛟的尸首上,看着慢慢平息下来的风浪和逐渐升起的朝阳,终于松了口气。 第186章 善后 风雨散尽,黎明已过,朝阳升起。 韩湐纵使飞剑从天而降落下,他扶着吴求道的肩膀,仔细端详了一下,然后将他用力抱住:“还阳子,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吴求道有些愣神,哦,对啊,魔蛟化人后没有类人的声带,只能发出“呷呷呷”的声音,所以张天师和五师叔元阳子都不知道是自己在操控魔蛟巨人。 平复了一下心情,韩湐批评吴求道:“还阳子,你也太鲁莽了?说说吧,你怎么活下来的?刚才整片海水都被打蒸发了,死了不知道多少鱼虾,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吴求道想了想回答道:“师叔,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韩湐眨了眨眼睛:“什么秘密?” 吴求道说:“其实师侄我呢,有一个特殊的天赋,叫做天厌不死之身,也就是上天不喜欢我,所以不管我怎么死都会复活。之前我一直躲在魔蛟的嘴巴里,死了好几次,现在又复活了。” 韩湐打量了一下吴求道:“你该不会跟二师兄通玄子一样,修炼了那劳什子《不死阴符经》吧?” 吴求道想起二师叔张果那浑身的老人臭,浑身打了个激灵,连连摇头。 韩湐松了口气,转头看看这片犹如鬼域的战场,对吴求道说:“你且先去岸上等我,我要先将这魔蛟尸身化去,免得留下来为妖人所用。” 吴求道点点头,如今他赤身露体,喊了一声:“剑来!” 七星五曜剑响应了吴求道的召唤,嗖地一下飞了过来,不过挂在剑柄上的神仙索破破烂烂的,倒底还能不能用,看起来实在有点悬。 果然,他刚一拿下来,绳索就断了,再怎么往天上扔也竖不起来了,而他存在天上阳宅的银两、衣物、行李是全都没了,那可是近三百两金子和六百两银子啊! 嘶,这几天禄运不济,走了背字啊!不行得去鱼家老宅搜罗点战利品回来。 咱们一码归一码啊,鱼肠老头虽然一直在镇压共工大龙王和相繇大龙母,但搜刮鲛人海金和银子是毫不留手的,嘶,挣异族的钱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啊。 反正现在鱼家人都死光了,现在吴求道作为鱼肠老头的外孙,就是鱼家财产的唯一法定继承人,不对,还有个一直被封印在老宅地下湖里的鱼幼薇不知道死了没。 吴求道纵使剑光飞向已经破碎成两半的湄岛,岛上到处是被海啸淹死的当地人,他随便找了具尸体扒下衣服穿起来,然后在地形已经面目全非的湄岛上寻找起鱼家老宅原本所在的位置。 路上到处是尸体,偶尔还有一些幸存者出没,他们抱着亲人的尸体号啕痛哭。 但吴求道不能停下来救人,他赶着去搜刮鱼肠老头的遗产,这湄岛上又是魔教,又是拜龙教的,这些邪教说不定就过去抢先了。 还有那些各地跑来挣钱的海商和力工,他们家中也有老有小,他们没有接触过鲛人,也没有接触过什么修行法,遭遇这场大战,纯粹是他们倒霉。 吴求道快步走了几下,然后脚步越走越慢,步伐越走越小,直到他停下了脚步。 “唉。”吴求道叹了口气,他手头上的黎祁豆都在神仙索勾连的天上阳宅里丢失了,所以没法召唤豆傀帮忙,他只能自己亲自上阵帮忙救人。 吴求道有耳聪目明的锻体成果,能够听到乱石和废墟下的呼救声,而他的搬山之力则能搬动那些常人无法抬起的巨石和梁柱,实在不行的话,削铁如泥的七星五曜剑也能起到大作用。 他一路走一路救人,救下了人以后就用疗愈咒尽量将人救治下来,将他们集中到一起,在一个有井的空地上,若是有人非要挖废墟找自家亲人尸体的,他也不阻拦,因为这场地震没有余震。 吴求道给幸存者们分了队伍,安排了队长,还找出几个临时医生和维持秩序的壮汉,他找到了一个囤积粮食的大仓库,虽然米面都泡了海水,但短时间内吃食不算问题。 这一救起人来,就没日没夜地忙了两天,他乘坐飞剑巡游了整座湄岛,将能找到的幸存者全都挖了出来,带到了一起,中间有实在太累或者内气耗尽的时刻,他就给自己来上一剑。 说来也是好笑,此从拿上这柄削铁如泥、斩人无血的七星五曜剑以后,砍敌人的次数说不定还没拿来砍自己的次数多,果然是用则妨主的不祥之刃。 又巡游了两圈湄岛,即使以吴求道的耳力也再听不到活人的呼救声了,数日积存下来的精神压力全都爆发出来,他回到幸存者的临时救助基地,找到一个空余的帐篷就躺了进去,几个呼吸后就睡着了。 等他醒来以后,天色已经暗了,帐篷外面还有隐隐的哭泣声。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哭得最响的那些人都已经渐渐平息了心情,但没了伤病和生存问题的困扰,这个时候感受到的哀伤就更加绵长。 吴求道在帐篷里待了一会儿,突然有一个小女孩掀开布帘走了进来。 她是个鲛人混血儿,长着典型的本地相貌特征,她有一双鱼泡眼和厚厚的宽嘴唇,眼距过大,鼻子太瘪,外貌并不好看,显然属于混血儿里运气不好的那种,生下来就长得比较像鱼。 小女孩看到吴求道醒来坐在帐篷里,惊喜地喊道:“上仙你醒了!” 吴求道微微扯动了嘴角,答道:“对,我醒了。” 小女孩原地转了一圈,又抬头问道:“那我去跟李队长说一声,让他们尽快准备一下吃食,我记得好像他们一直在热鸡汤,马上就能吃了。” 吴求道直接说:“不用了,对了,李队长安排你过来看我的吗?” 小女孩从地上捡起一件外衣,说道:“不是的,上仙你睡的是我和弟弟两个人的帐篷,我刚帮弟弟洗完澡,忘了给他拿衣服,所以进来拿,谁知道正好看到上仙你醒了。” 吴求道一愣:“那你家人呢?” 小女孩回答说:“他们都死了,尸体都是上仙你帮我俩挖出来的。” 第187章 金子 吴求道沉默了。 小女孩问:“上仙,我能不能向你拜师学艺,我想报仇。” 吴求道问道:“报仇?” 小女孩说:“对,前几日那巨人和一群怪龙打架,害死了我一家人,我要将他们全都消灭,以报我父母在天之灵。” 吴求道叹了口气,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对她说:“不行,这条路太危险了。” 他抱着七星五曜剑走出帐篷,心中沉重。 以前看奥特曼特摄片和超级英雄电影的时候,总是奇怪为什么那些民众对拯救自己的英雄怀抱有如此大的攻击性,而那些英雄却都毫不动怒承受了这些涌来的恶意;现在他明白了。 对于这个小女孩和她的弟弟来说,魔蛟巨人和共工、相繇、龙子、应龙之流有什么区别呢?不都是害死她全家的仇人吗? 吴求道当然明白即使没有自己出手,应龙复苏以后,会将整片海域转化成自己的道场,这些岛民也许会死得一干二净,所以他们反倒应该感谢自己,救下了幸存的他们。 然而与这个小女孩争辩有意义吗? 即使说服了小女孩,在吴求道手中的利剑威慑下,她口头上放下了仇恨,但心中难以排遣的愤怒也会愈发汹涌,说不定会走上在克系诡异仙侠世界修仙的不归路。 现在她只是空泛地仇恨怪物,到那时将会将恨意具体在吴求道个人身上,何必呢? 但要问吴求道是否对这小女孩的恶意有所不满呢? 说实话,他没有。 就像那些超级英雄面对愤怒的民众一样,他完全能够理解这小女孩的仇恨。 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他的家人在大街上遇上了枪战而死,即使知道其中一方是警察,他也很难抑制住心中的怒火,何况在小女孩的视角里,这两方不都是怪物吗? 要让他亲自收下小女孩,悉心教导,然后仇恨的秘密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爆发,这种烂俗的圣母作为,吴求道是不会做的。 但即使未来这个小女孩成年以后还是没有放下这个仇恨,并通过种种机缘巧合,得知了吴求道就是当年与应龙大战,战斗余波害死了她一家性命,所以决定报复吴求道,他也绝不会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至于现在吴求道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鱼家从鲛人那里搜罗来的海金和不义之财拿来,为像这个小女孩一样受了灾的湄岛百姓,做一下日后的安置工作。 吴求道操使飞剑纵身一跃,身化剑光飞向了鱼家老宅的方向。 落到地面,吴求道看着全部坍塌的宅院房屋,笑了笑,真的是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会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一回,吴求道没有亲自动手抬梁柱,而是使出了《天遁剑法》的断烦恼一招,无数的剑光化成剑雨,嗖嗖嗖往地上挖。 由于剑气成丝挖土实在不方便,哪有挖土不开挖掘机的?于是勉强操控剑气凝聚成抓斗的形状,直接咔咔挖起建材往外倒。 挖了大半天,挖出许多箱子,绸缎大多被剑气直接破坏,吴求道也懒得再去挑,还是海金重要,于是他鼓足马力继续挖,可是挖遍了整个鱼家老宅,也没挖出多少金子。 就这样挖了一天,“砰”地一声,地道被挖塌了,吴求道下去看了下,正是之前鱼肠老头带他来看母亲鱼幼薇的那个地下湖,只是里面空无一人,也没看到鱼幼薇那条人鱼的尸体。 吴求道不知道这个原身的生母是被人救了还是死了,扫了一边水阁,里面没有什么金银财宝,于是回到地面继续当灰头土脸的土木狗。 越往下挖,就越能发现整个鱼家老宅根本就是建立在四通八达的地道上,吴求道有些无语,鱼肠这老头该不会把金子都藏在其他地方吧? 吴求道没办法,一路挖下去,尸骨、古董、兵器,什么都挖到了,就是没挖到大量白银和黄金,他有些挠头,突然又有地方挖塌了,是个新的隐藏地道,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耀眼的金光。 他走到旁边往底下一看,果然密室里面堆满了一摞摞的海金,闪耀的金光之中还带着一缕变幻莫测的幽蓝光彩,而密室另一头则是大量的白银垒成的方阵,粗略数去,这里起码有上千斤的金银。 说实话,任何一个人看到这样的场景,都是会呼吸急促,难以自持的。 但毕竟吴求道是学过点金术的昆仑弟子,虽然大师兄反复告诫他不能使用那些假金子,但是刚学会点金术的时候,他也是做过将整栋房子和岩石点作黄金,欣赏半天才解除幻术的。 所以虽然吴求道自己不一定有多少钱,但他对钱财看得挺淡,多少有点后世在热搜看多了几亿、几十亿、几百亿的罚款和黑金,以至于产生了月入上万只是毛毛雨的错觉。 吴求道在金子堆里躺了大半天,还是起了身,毕竟这些金锭确实很咯人,顶的他浑身骨头都有点疼,基本上跟躺在石子堆里没什么差别,他锻体功夫毕竟没练到金刚不坏的境界嘛。 经过一番考虑,钱太多了对这些灾民未必是什么好事,而且这些海金出自鲛人之手,有没有问题也说不准,还是不能交给幸存者,只把这上万两银子拿出来,再加上外面的绸缎挑一批出来也就差不多了。 吴求道拿出一条新的绳子,将它炼制成神仙索,又找了一个维度缝隙,将这些海金全都运到天上阳宅里面,反正他力气大,都是抱着一大捧金子往绳索上面爬去。 等到这些金子全都搬完以后,吴求道扫视一遍密室,发现除了金银以外,还有一张小桌子,旁边墙上面挂着一副三清图案,而桌子上则摆放着几本册子和一面镜子。 那镜子看上去颇为古朴,镜横径八寸,鼻作麒麟蹲伏之象,镜身四角,依次陈布着龟龙凤虎的四象。 四方外又设八卦,卦外置十二辰位和生肖。镜子的外围轮廓上,刻着二十四个字,文体像是隶书,点画无缺,但没有一个字能在字典上查得到。 吴求道放下古镜,随便翻了翻那些册子,发现竟然是鱼肠老头写的日记。 好家伙,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第188章 日记 吴求道翻开了日记,阅读了起来。 “大和八年,仲夏,今天是我出海的第一天! 哼,乡里那些混蛋,自己胆子小,还说我没出息,我让你们看看我有没有本事,老子出海啦!你们有过离岸百里的经历吗?一群井底之蛙! 还有村长那个老瘟鬼,还在家里养小鬼,天天欺负我们家,等老子以后发达了,一定回来搞死你们! …… 出海的第二天 擦甲板,好累,今天不写了。 …… 出海的第三天 擦甲板。 …… 出海的第四天 擦甲板。 …… 出海的第五天 今天好累,在船舱里躲了一天,没擦甲板。 …… 出海的第十三天 师傅总算开始教我起帆、拉帆、摆帆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碰绞盘?“ 吴求道笑了笑,鱼肠这老头跟日记里打麻将的胡适之有的一拼啊。 再看下去,鱼肠写了很多航海路上的趣事,甚至还在日记里画了一副海图,若是给那些做远洋贸易的船主,或许能有大用,但吴求道只是草草看了一遍。 按日记上所写的,船上的水手都是有薪水的,每次到了港口,他们总会下去找妓女花天酒地,便是在南洋那些皮肤粗糙的黑姑娘,他们也是来者不拒。 但鱼肠第一次跟着他们找了风尘女以后,因为太疼,没有体会到什么舒服的地方,所以就一直不喜欢去找那些妓女,反倒是让船主帮他把钱存起来,每次回泉州才一次性取出来拿到钱庄去。 鱼肠对于发财之后衣锦还乡有着一种非常强烈的执念,吴求道在日记里看到了他写了不下几十次,但他做了两年水手以后,即使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也根本没存下多少钱。 他明白自己要靠勤劳致富是不可能了,只能找些其他门路,所以每次下船都是往那些稀奇古怪的地方乱转,想着能够捡个漏发大财。 直到有一日,船只在天竺朱罗国的港口停泊了几日,要补充给养。 鱼肠就下了船,在那里的人市逛了起来,看着那些奇奇怪怪的各族奴隶,心中想着哪天发了大财,就买一堆回家服侍自己。 他在经过一群女奴隶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还是大唐的官话,他很是惊异,转头看去,身边并无一人。 那声音再度传来,解释了一番,他才知道,原来说话的人不是站在他身边的人,而是一个被关在笼子里,拳发矮小、身如黑漆的藩女。 那藩女自述是当地龙女庙的巫女,因为朱罗国主近些年扫除巫蛊邪祀之事而遭了殃,被官府伐山破庙断了供奉,庙中的巫女神汉也都被抓起来。 其他同门都不知道被抓到哪里去了,唯有她运气好,被发放到了人市当售卖的奴隶,但本地的朱罗国人知道她是巫女,不敢得罪官府赎人,所以藩女只能找那些异国人帮忙,很可惜没人愿意帮她。 其实只要救下藩女就能获取很大的回报!因为龙女的信众遍布南洋,他们手里都有很多海里得来的黄金,只要藩女以龙女庙巫女的身份去讨要些盘缠,都能拿到一大笔金子。 现在,只要鱼肠这个唐人去找奴隶商人,花三两银子买下她,碎银或者铜钱都行,大唐的通宝铜币在南洋也是很受欢迎的钱币。 等到藩女获得自由以后,一定会带着鱼肠这个恩人去龙女的信众那领取赏钱,别说三两银子,三十两金子都会还给他! 听了藩女的传音,鱼肠有些犹豫,他存了两年多的钱,一共也就三两多碎银,真把藩女赎下来,万一这藩女骗他或者不讲信用,他就相当于一夜赤贫。 写到这里的时候,鱼肠没有继续写下去,而是直接跳到了第二天。 在经历了复杂的心理斗争以后(日记里没写,但吴求道猜到这就是鱼肠梦寐以求的发财门路),鱼肠第二天用三两多的钱庄银票向船主支取了三两银子,剩下的那半两船主就笑纳了。 鱼肠积蓄一波清空,真的是豪赌了! 说实话,你要让吴求道赌这一波他是不会去的,这也太像“我,秦始皇,打钱”的骗局了,但幸亏鱼肠赌赢了,他赎下了那藩女以后,藩女并没有跑路,而是想方设法要回报鱼肠。 藩女已经无法在朱罗国本地继续混下去了,随时会被官府再次抓起来,但是鱼肠的船又不能让女人登船,于是她就半夜偷偷爬进了货仓里面,让鱼肠给他带吃食。 回泉州的路上,风浪大作,当夜又发生了海盗袭击事件,具体情况鱼肠没有写得很详细,只是在三天后写了个大概情况。 在海盗袭击以后,船主死了,船上很多船员都死了,于是鱼肠成了这艘船的船主,那个藩女也能够光明正大地待在船上了。 死了这么多人,鱼肠也没回泉州,而是直接带着剩下的船员,按照藩女指示的方向继续远航,直到他们到了倭国北方的佐渡岛。 藩女下船与佐渡岛上的毛人土著们交流了一番,那些毛人全都对藩女顶礼膜拜,不但帮藩女支付了酬金,还非常温顺地与鱼肠这艘船进行了以货易货。 就这样,鱼肠满载着珍稀的土产和海金回到了泉州,不但发了一笔大财,还通过正规门路将这艘船过户到了自己名下,就这样,鱼肠直接成了泉州少有的富商船主。 在这个过程中,鱼肠与藩女暗生情愫,他发现这藩女只是晒得黑了点,其实五官底子还是挺顺眼的,但是肤色、国籍和语言上的差异,让他望而却步。 他一直没有开口,而是借着要发财,要继续去佐渡岛进行远洋贸易的名义,拉着藩女继续和他航行冒险,藩女也没有另找地方重建龙女庙,而是一直待在船上,还开始尝试学习诸夏语。 就这样,鱼肠专门在风浪最大的季节出发去佐渡岛,不看季风也不看海图,他的船根本没有什么航线可言,只靠藩女每日祈祷来带路,同行根本没法找到佐渡岛在哪里。 鱼肠每年来回几次佐渡岛赚海金,财富积累地越来越多,名声越来越响。 有一天,一个道士找上了门。 第189章 封印 那个道人碧眼长髯,名叫张秉一,一看到鱼肠就说出了鱼肠身怀数种隐疾。 具体什么隐疾,鱼肠没写在日记上,吴求道想想也知道,肯定是男人特有的问题了,不过鱼肠这身子骨怎么回事,隐疾就罢了,还数种隐疾。 但日记后面所写的内容就改编了吴求道的想法,鱼肠之所以会染上隐疾,原因都在于他所拿到的那些海金。 鱼肠很少把海金拿出去当黄金进行买卖,即使一开始他拿来当第一桶金用了不少,流传出去,但后面也都尽量用真金白银赎回来了。 这些海金乃是海底鲛人所铸,日夜经受异种环境熏染,沾染了许多对人体不利的气息,所以但凡是接触久了海金,就会受到法力浸染,常人处在这种情况下,自然而然就会生出许多隐疾。 鱼肠大惊失色,直接拜求张道人,一定要救他于水火之中,只要能够救他,不管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张道人原本是来泉州寻访故人的,但在城中意外发现了海金这种害人的金子,才一路追根溯源,查到了鱼肠身上。 他之前已经救了十几个因此受害的百姓和商人,那些都还是慢性病而已,鱼肠接触海金的时间太久,所持有的海金也实在太多,所以如今身上的恶疾若要尽数除去,恐怕以张道人的道行是力有不逮。 但鱼肠恒切恳求,张道人也不忍见他受死,只能将鱼肠收入门下,做个记名弟子,只是他没有告诉鱼肠自己的真实身份,直到他死前也不知道张道长究竟是哪门哪派的道人! 张道人将鱼肠的神魂与门派命牌勾连上以后,才把家中不传之秘的《正一盟威妙经》传授给鱼肠,人力虽有穷,天道却无定,若是借助大道神明之力,鱼肠说不定能活下来。 鱼肠没有将《正一盟威妙经》的内容写在日记里,但也摘录了几句: 「无一物非天,无一物非命,无一物非神,无一物非元。物既如此,人岂不然。人皆可曰天,人皆可曰神,人皆可致命通元。」 其中的理论核心也很简单,天道无所不包,世间万物都是天道的一部分,那么反过来说同样成立,一颗石子也是天道,一株小草也是天道,你我他任何一个人都是天道,都能够通神。 这本《正一盟威妙经》教授的正是张道长门中与天道神明交流的不传之秘,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民间神打功夫的究极完美plus版。 据鱼肠在日记上所写的,他在修习《正一盟威妙经》以后,与一位众神的天使联系上了,那天使戴着黄色假面,自称为太上大道君的座下童子,果然治好了鱼肠所患的隐疾。 此后为了追查海金的来源,张道长便与鱼肠一起前往佐渡岛探查详情,离岛屿还远的时候,张道长便面色不善,离佐渡岛越近,他的脸色越是难看。 鱼肠问他怎么了,张道长之说这是一片化外蛮荒之地,乃是海中恶魔盘踞的魔巢,若是置之不理,必会对天下百姓产生巨大的威胁。 是夜,船只远远停在海上,不让岛上土著发现,张道长就独自一人偷偷潜入岛上,欲要探查魔穴详情。 可时间过去了整整三天,超过了张道长说好回来的期限,鱼肠没有办法,只好同样偷偷游上了岸,结果他竟发现了此前从未发现的可怕场景。 月夜之下,那些毛人土著在于一群半蛙半鱼的怪异生物群欢,鱼肠感到自己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了出来。 这天晚上,鱼肠终于发现了佐渡岛上毛人土著持有那么多金子的真相。 就在鱼肠即将被那些土著和恶心鱼人发现的时候,张道长出现了,他口吐鲜血躺在鱼肠怀里,只来得及让他快走。 鱼肠没有办法,只能将师父张道长带回船上,经过一日一夜的救护以后,张道长总算醒来,他告诉鱼肠,这地方掩藏着极大的邪恶与恐惧,有邪祟在此藏身。 但以张道长如今的法力实在奈何不了藏在此地的邪恶力量,除非让他事前布下法阵,才能将邪祟封印。 鱼肠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于是这艘船这一次始终没有上岸,直接回了泉州,为了与突袭佐渡岛的张道长做一个切割,防止佐渡岛上的邪祟事前发现,鱼肠回了老家湄岛结了婚,又假装正常贸易地去了佐渡岛好几次。 直到鱼肠终于从最信任的乡人那里找来了三十几个年轻汉子,能够压制船上那些与毛人交易过多次,可能会妥协、通风报信的老船员。 那一天晚上,鱼肠用唬骗的方式召集了新老船员屠杀了整座佐渡岛,男女老少,不管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是襁褓中的婴儿,他们杀了所有人! 十几天后,等到鲛人发现不对,前来查看的时候,佐渡岛上近万人口的毛人土著,已经被鱼肠带队杀得一干二净,而那些土著的大量海金也被洗劫一空。 在藩女的劝说,和鱼肠的唬骗之下,鲛人没有办法,还是决定跟随鱼肠的船前往湄岛继续居住,毕竟,祂们已经习惯了与人同居的生活。 而这一切,都是鱼肠事先设下的陷阱。 鱼肠买下了湄岛最北端的土地,在那里建了渔渡镇,安排鲛人挖掘地下隧道和巢穴,但那些鲛人不知道的是,整个建筑蓝图都是张道长所设计的周天封印法阵。 当那两只邪祟真的钻到了完工的巢穴里面以后,张道长便发动了法阵,待了一年多以后,张道长接到了家中的召唤,不得不回返门派去。 但在离开之前,张道长告诫鱼肠,千万不能放出那些鲛人和邪祟!他会尽快回来,若是知道鱼肠这段时间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他一定会回来清理门墙! 鱼肠当然连道不敢。 只是张道长迟迟没有回来,一天,两天,十天,半个月,三个月,半年,一整年过去了,张道长一直都没有回来,鱼肠只能自己小心盯着封印大阵,但他没有防住自己的妻子。 他的妻子可是龙女的狂热信徒! 第190章 清醒的疯子 那藩女到了中土以后,起了个名字叫佘薇。 自从知道丈夫屠杀了整座佐渡岛以后,她就天天闷闷不乐,但想到能与自己崇信的邪祟近距离待在一起,她还是接受了一切。 但当丈夫鱼肠与张道长将共工大龙王和相繇大龙母都封印住了以后,她就再也忍受不了所发生的一切,每天和鱼肠吵架。 即使如此,鱼肠也万万没有想到佘薇居然偷偷潜入地下,破坏了周天封印大阵。 虽然佘薇只是个外道巫女,不懂玄门法阵之学,但她也让大阵出现了一些漏洞。 由小到大,鲛人一个一个地,从不断扩大的法阵漏洞里钻了出阿里。 共工大龙王和相繇大龙母由于体型太大,一直没能逃出封印,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连共工大龙王和相繇大龙母也都能从封印法阵里钻出一个脑袋来。 法阵形同虚设,虽然能困住共工和相繇,但鲛人基本都能随意行动。 在这种情况下,鱼肠只是一个不知道自己从属何门何派的筑基弟子,他没办法,只能与鲛人虚与委蛇,任凭妻子佘薇和那些鲛人在湄岛上大肆传播拜龙教,建设龙女庙。 自此以后,鱼肠的师父张道长就再也没有露面,鱼肠自己估计是几年后回来过,但因为共工大龙王和相繇大龙母已经半脱困,张道长不敢靠近,所以没过来再见面。 湄岛的乡人一个接一个地逐渐被龙女庙的神迹吸引,信仰沦陷,鱼肠在日记中写到这些事情的时候,笔触都颤抖得非常厉害,他从小的梦想就是衣锦还乡,但如今却成了湄岛乱象的源头罪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湄岛上龙女庙越来越多,拜龙教信徒也越来越多。 但出乎藩女佘薇的预料之外,这些鲛人并没有感谢她破坏封印的事情,而是觉得鱼肠这家伙很有本事,反过来弄死了藩女,开始安排一个母鲛人与鱼肠结婚产子。 藩女死掉的时候,只留下了一面镜子,就是摆在桌子旁边的那面古镜,那一天,鱼肠的日记上没有写东西,与母鲛人成婚洞房的那一日也是,只是纸张被泪水打湿,有些褶皱。 以鲛人那半鱼半蛙的非人形貌,鱼肠能够与母鲛人产下后代,可想而知他受了多大的痛苦,尤其还是在鲛人们害死了他心爱的原配夫人以后。 按照日记中所记载的,鱼肠并没有与藩女有过子嗣,他所生下的所有血脉后裔,全都是那只母鲛人帮他生下来的,所以鱼肠非常痛恨这些鲛人,更痛恨那些后裔。 鱼肠开始修习拜龙教流传出来的四大陀罗尼,他也开始长出了那些最让他厌恶的海洋生物的生理特征,鱼鳞、鱼腮、蹼爪、黏液、腥臭味…… 但他还是坚持了下来,只有他活得越久,湄岛上的封印法阵才能持续更长的时间,直到师父张道长在某一天回来,拯救他和整个湄岛上所有受鲛人妖法所害的乡民。 张道长在一开始就救下了许多被海金污染生机的百姓,所以鱼肠相信,他一定也能为乡人们,解除这些拜龙妖法的影响! 第一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浑身就长满了鱼鳞,背上还有隐约的鱼鳍,鱼肠一看到那个孩子就充满了愤怒、厌恶、恨意,他的日记本里写了整整一页的“杀”字,但似乎最后并没有下手杀死那个孩子。 鱼肠的第二个孩子也是一生下来就充满着鲛人的特征,无法在陆地上生活,直接被鲛人族群带到了海里去了。 直到第三个孩子出来的时候,居然并没有一丝鲛人的外貌特征。 鱼肠喜出望外,偷偷抱走了第三个孩子,给她起名叫鱼幼薇,让心腹乡人欧曲将孩子送到了长安,那是整个大唐帝国的最中心,总之离大海越远越好! 自从第三个孩子以后,那只母鲛人所生的每个孩子,大体上都能保持住基本的人形,只是一到了成年就开始往鲛人鱼头人身的样子急速蜕变。 鱼肠一直将远在长安的鱼幼薇当作心中的最后一片净土,他怀抱着一种莫名的坚持,坚信鱼幼薇没有受到鲛人的气息污染,必定会是一个外貌正常的普通人! 所以当他在泉州魔教总坛发现了长大成人后的鱼幼薇,他绝望了,崩溃了! 鱼幼薇虽然与大部分的鲛人混血儿不一样,没有长出一个鱼头脑袋,但她的下半身却长出了一条完完全全的鱼尾。 鱼肠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他在日记里这样写道: “我感觉自己在被海水渐渐淹没,我努力踮起脚尖想要呼吸,但每一天,海平面都会往上涨一点点,我只能勉力将脚踮得更高,我坚持不下去了,我快要窒息了,谁来救救我啊?” 张道长没有来救他,《正一盟威妙经》也再练不出什么名堂。 湄岛上的佛道各派和淫祀野神都逐渐被拜龙教赶走,再绝望中支撑了数十年的鱼肠开始深居简出,人们都传说他疯了。 也许鱼肠是疯了,因为他每一天都要面对那些鲛人和拜龙教徒的洗脑,因为没有人知道这个封印法阵的原理,不敢直接杀掉鱼肠,而是围绕在鱼肠周围,像秃鹫一样等待他的屈服。 在疯狂之中,鱼肠下定了决心,他要在死亡或屈服于恶魔的那天之前,将所有鱼家血脉全都抓起来杀干净,他的每一个子女和后裔,活下来任何一个都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他费尽心思将鱼幼薇从魔教妖人手里抓了回来,只剩下鱼幼薇年轻时在外生下的一个儿子还不知所踪,所以他还不能死,他要继续找,将那个罪恶的血脉找回来! 日记的最后写道: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恶魔所折服,或许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读到这篇日记的陌生人,请你帮助我,杀死所有鱼家人吧!” “这面古镜,据传乃黄帝所铸十五镜之一,第一面轩辕镜直径一尺五寸,那是效法十五月圆而作,其后每面镜子都依次小上一寸,这是第八面!还有这满室的金银此案报都是我给你的报酬!” “如果那时我已经失去了这份决心,那么说明我已经屈服于恶魔,到那时,请你也一并杀了我吧!” 第191章 安排 吴求道并没有完成鱼肠老头日记中最后的拜托。 因为哪怕他杀死了所有的鱼家人,但原身就是鱼家血脉,即使吴求道主观上想要自杀,他也无法做到,大道会将他重新从死亡中吐出来,更何况还有一个生死未卜的原身生母鱼幼薇啊。 虽然没有完成鱼肠老头的遗愿,但他还是将这满室的金银和那面据说是轩辕镜的古镜收下了,海金不能出手,会害死人,不过这些白银可都是要拿来救助湄岛灾民的! 吴求道把鱼家老宅原来的维持挖得坑坑洼洼,想找辆推车也不方便,只好把那些灾民全都叫了过来,互相监督着把银子装进箱子里,然后吴求道亲自把箱子抬到临时救治大本营。 有吴求道这个高来高去的大剑仙在,没有人敢偷银子,全都老老实实地将银子装箱起来,他们都以为是帮大剑仙收拾战利品,所以全都战战兢兢,不敢乱来。 等到灾民们从吴求道挖破的那些绸缎里挑出能用的批次以后,吴求道终于宣布,他会用这些银子为所有灾民安排好去路,临走的时候每人都会分十两银子的安家费。 听到这个消息,灾民们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到吴求道反复强调以后,他们全都大声欢呼起来,边笑边哭着抱在一起。 说来也是讽刺,他们都刚刚失去了家人,但能拿到十两银子,就是让他们的家人活过来也愿意再死一遍,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底层群像,他们的命,不值钱。 吴求道忙活了三天,终于从泉州调来了一艘民船,将幸存下来的百十来个灾民全都接了过去,他凭借银两攻势和强大的武力威慑,在泉州城外买下了一块地,用来给这些灾民建村和耕地。 当然,有十个人或是在其他地方有自己的家庭,要回家去;或是不愿意待在田里生活一辈子,吴求道也帮他们安排好了旅程。 安顿好一切以后,吴求道松了口气,突然转头看见之前那个想要向自己拜师的小女孩拉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过来。 小女孩问道:“上仙要走了吗?” 吴求道蹲了下来,摸摸小女孩的脑袋,答道:“是呀,怎么了?” 小女孩突然说道:“上仙,当日那个与巨兽搏斗的巨人就是你吧?” 吴求道愣了一下:“你怎么会这么说?” 小女孩说:“我出身在一个大家庭里,从小就要察言观色,所以对别人的言行举止非常敏感。这几日里我观察上仙的动作习惯,与那巨人颇有些地方相似,所以就想问一问。” 吴求道面色有些难看,开口问道:“这也不算什么,只是巧合罢了。” 小女孩笑了:“我骗你的,上仙你的动作跟那巨人根本不像。只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上仙你这样无缘无故就愿意帮人帮这么多的人,所以在想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过来弥补。” 吴求道沉默了一下,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发,站了起来。 小女孩笑容渐渐消失:“所以害死我家人的那个巨人就是你,对吗?” “呼!”吴求道猛然从梦中醒来,他按按脑袋,刚才做了个噩梦,自从与这个世界的神明接触开始,他的睡眠质量就变得很差,如果不是从三师叔姬尘那里学了入梦术,他可能天天要失眠。 想起了那个小女孩,吴求道有些叹气,真是个聪明的小女孩啊,只是她这个年纪,聪明过头了不是好事,如果吴求道是个坏人,她这样直接试探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那一天,吴求道没有回答小女孩的问题,直接御剑飞走了,他现在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去哪里,昆仑山上上下下他都不是很喜欢,而原身的家也被他自己亲手杀干净了。 哦,也不是完全杀干净,吴求道后来试过用子母连环煞查探自己的亲眷,但厌胜术指示的方向很乱,气息也非常微弱,不知是鱼幼薇用了什么办法屏蔽了厌胜术,还是她真的死了。 他也懒得再管了,这个世界虽大,但对他这个穿越者来说,却没有一处地方是他家乡,解决了原身的出身之谜后,他一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何方了,就随便找了个地方睡了一觉。 吴求道揉了揉眼睛,看向将自己惊醒的元凶,怀中那面大放光明的古镜。 今晚月色很好,月光洒在大地上,照耀着夜晚的光明。 吴求道感受着古镜放出的光芒,心中微微一动,这光好熟悉啊,好像是……好像是月华之光啊!没错,就是月光!他以前跟着钩提子的时候,就被月火烧死过,记忆犹新。 他拿出了七星五曜剑,这剑能吸收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之斗力,采摄金、木、水、火、土五曜之辉光,一经内气激发,就能光照数丈。 但今日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激发出七星五曜剑的光芒来,顶多只能让剑身微微发亮。 吴求道灵机一动,将那号为“轩辕镜”的古镜挖了个小坑,用土埋了起来,结果七星五曜剑的星光果然浓烈了许多,大约能够照耀四尺左右的地方,当然比之古镜就很少了。 他又将古镜拿了出来,果然还是很亮,而七星五曜剑再度变得只有一点荧光了。 正在观察的时候,古镜突然昏晦了起来,吴求道抬头一看,原来有一篇云彩遮住了月亮的光芒,于是古镜也就跟着变昏昧了起来。 莫非……这古镜居然有吸摄日月两曜辉光的作用吗? 《天地造化阴阳炼形诀》,他刚好练成了第三层:引星曜之斗力,冲刷锻体;接下来冲击第二层:食日月之精华,调理阴阳。 但日月之精华过于灼烈,哪怕他不怕死,但是新手就直接乱来,这功法也不好练了。若是能先存入古镜之中,经过古镜洗练之后,最后再输出给吴求道,那么正好适宜他修行锻体啊! 这还真是瞌睡了送枕头! 第192章 轩辕镜 吴求道想了想,决定内视一番,整理一下自己现在的修行状态。 「姓名:吴求道;声望:远近闻名;思想阵营:独夫;职业:炼气士; 身异天赋:仙姿玉貌、天厌之身、髓血如霜、力大无穷、白骨如玉、经脉俱通、气贯全身、濒死不屈、百毒不侵、百病不生、耳聪目明、矫健如飞、动物亲和、诸邪退避。 风弊:捷敏矫健;火弊:容姿俊美;湿弊:筋力超拔;燥弊:体魄强壮;寒弊:神魂明慧。 功法:《玄君七章秘经》(初学乍练)、《自然经·前篇·固精关门法》(略有小成)、《天地造化阴阳炼形诀》(融会贯通)、《不死剑法/青英剑法-改》(登峰造极)、《妙真经》(登堂入室)、《天遁剑法》(融会贯通)、《布阵破迷法》(粗通皮毛)、《还丹歌》(粗通皮毛)、《拜月采云经》(粗通皮毛)、《黄粱入梦术》(炉火纯青)、《蜇龙法》(登堂入室)、《黎祁豆傀法》(粗通皮毛)、《三十六路饿鬼大轮经》(初学乍练)、《九色宝光诀》(初学乍练)、养气法、五雷法、小祝融法、变化术、遁甲术、障眼术、点金术、祝神术、厌胜术、御气式、纵剑式、提纵式、搬山式,略。 技能:召引天狗(融会贯通)命宫点星(炉火纯青)阴阳炼形(初学乍练)金蝉先觉(略有小成)、黄粱入梦(炉火纯青)、太虚造梦(登峰造极)、剑光分化(登堂入室)、剑气成丝(粗通皮毛)、(炉火纯青)、明尊法相(初学乍练)、勾陈法相(初学乍练)」 好家伙,不列不知道,一列吓一跳,不知不觉中,吴求道已经学过了这么多的功法,属性面板一页都看不完了。 现在其他的功法暂且不说,就连拳脚功夫,吴求道也在梦境之中练到江湖上以一敌百的高深境界了(当然主要还是有速度、力量、先觉等基本属性加成)。 按照昆仑派的分类,真人境的主要修炼内容,是炼气锻体,性命同修。吴求道如今在锻体功夫上是绰绰有余,但内气存量上还是颇有不足的,想要触发元婴劫还力有不逮。 若要尽快提升境界和战力,主要的方向还是增加自己的内气,精炼压缩内气的质量,《天地造化阴阳炼形诀》的第二层《阴阳炼形法》,就是往这个方向晋级。 之前吴求道修炼第一层《命宫点星术》之所以能够如此快速的升级,除了前不久勾陈大帝将勾陈斗力所化九色宝光一口气全都输送过来,主星带动四煞八曜快速升级;更重要的是,他在打基础阶段,就有七星五曜剑这柄宝剑为他接引星斗之力。 他的性子跳脱,在内功本经《妙真经》上的进度并不算快,之前主要还是《命宫点星术》给他在锻体上的飞跃带动了内功的进步,如今要提升内气容量和质量,还是要靠《阴阳炼形法》才行。 恰好,有了鱼肠留下来的这枚轩辕镜,能够吸摄日月两曜辉光,这样一来,他在《阴阳炼形法》上又有了快速修行的外挂道具了! 第二天,午时将到,吴求道在暗室中拿出轩辕镜来,房间外面是一片晴天,而轩辕镜中也照射出日精之光来,虽然已经转了一手,但吴求道还能感受到其中的灼热炽烈之意。 他从买来的冰桶中取出半桶冰块,倒在浴盆里的井水中,然后手持轩辕镜,以右腿盘膝,左腿垂膝的“跨鹤坐”姿势坐入冷水之中,然后缓缓将轩辕镜也没入了水中。 吴求道摄心调息,收视返听,启守乳溪,鼻息绵绵,入多出少,待到神念完全平静下来,才小心翼翼地从冷水中吸取轩辕镜放射出来的日精阳光来。 如果说太阳光是第一手的日精,轩辕镜光是第二手的日精,那么吴求道从冷水中吸收的水光就是第三手的日精,可即使如此层层转手,日精之光还是非常暴烈,难以掌控。 吴求道运转《太阳炼形法》,努力引导着日精的穿行方向,不知不觉运行了一整个周天,顿觉丹田气动,泥丸风生,绛宫月明,痒生毫窍,身心乐融,肢体酥绵,仿佛有水中生火,雪地开花之畅快感。 如此,太阳炼形、火里种金莲之法,成矣! 吴求道感受丹田中的内气,果然凝炼粗大了一些,这才只是第一天修炼《阴阳炼形法》,就有如此肉眼可见的变化,他不由心中大喜。 到了晚上子时,他如法炮制,又取冰块浸入井水之中,然后将轩辕镜没入水中,轩辕镜还是同样地照射出了月华之光。 吴求道在浴盆里安定打坐,闭目存神,息心静虑,凝神人气穴,将两手交叉捧胸,以两掌心左右各轻轻揉三百六十通,下则牵动牝户,上则贯通两乳。将气自下丹田微微吸上24口,仍双手捧乳,返照调息。 一呼一吸,息息皆要归于乳溪,久久自然真息往来,一开一合,神气充足! 得清凉,光皎洁,太阴炼形、丹台赏明月之法,同样修炼成功! 说实话,这轩辕镜对《阴阳炼形法》的修炼效率提升程度实在太强了,吴求道甚至怀疑创造《天地造化阴阳炼形法》的青城祖师就用过类似轩辕镜的东西。 嘶,等一下!不对不对,让我捋一捋! 青城祖师是谁啊?青城派乃青城丈人宁封子所创! 这面古镜的是从哪里来的啊?根据鱼肠日记所说,这镜子,据传乃黄帝所铸十五镜之一,第一面直径一尺五寸,每面镜子都依次小上一寸,这是第八面! 那青城丈人宁封子跟皇帝是什么关系啊?宁封子者,黄帝时人也,世传为黄帝陶正,曾将《龙蹻经》授予黄帝。 黄帝学会之后,打败了作乱的蚩尤,待到天下一统之时,就拜了宁封子为“五岳丈人”,主地仙人,是五岳之上司,管领川岳百神。 那么创造《天地造化阴阳炼形法》的青城祖师的确很可能使用,至少是接触过那十五枚轩辕镜啊! 吴求道看了看手中的轩辕镜,也就是说,大概,可能,修炼《阴阳炼形法》本来就需要一枚轩辕镜才对啊! 第193章 乾符元年尾声 吴求道得了轩辕镜以后,便一个人在湄岛附近修炼了起来。 一则监控是否有鲛人再次出现作祟,虽然当日整片海水都被打空了,估计鲛人活不下几个人来,但毕竟吴求道没法确定,所以还是先在这里瞧着点; 二来他亲手把原身全家亲戚杀光了,多少得意思意思,守上一段日子的孝,三年他做不到,三个月还是可以的,权当替前身了结前缘吧。 三者嘛,他现在对昆仑派的情绪很复杂,又失去了家人这个唯一的束缚,与其说他了结前缘以后念头通达,不如说是当一个人失去了所有社会关系以后,就没了立场和归属感。 就在吴求道闭关专心修行,不知年月的时候,整个大唐的运转却仍然在进行着。 少年天子李儇刚刚登基不久,尚且年幼,所以政事便都交托给了臣下,但南衙、北司互相矛盾,势成水火,朝堂上的斗争愈发激烈起来。 大唐官署在皇城,宦官机构在宫城,皇城在南,宫城在北,故朝官官署称南衙,宦官机构称北司,“南衙”指的是以中书宰相所首的文官集团,“北司”指的是以枢密使、禁军中尉为首的宦官集团。 南衙北司之争已经绵延了近百年,而政治力量的斗争,背后的底气在于他们掌握了军权。 因为大唐长安禁军同样有南衙、北衙之分,分隶十六卫。南衙又称“南牙”,兵分十二卫,隶属宰相府管辖;北衙为禁军,有羽林、龙武、神武、神策四军,由皇帝直辖。 这样的军制规划原本还算合理,意在“文武区别、更相检伺”。但安史之乱之后,皇帝直辖的禁卫四军,其统领权却逐渐转移到了宦官手里。 中晚唐时期,两枢密使以及左右神策军两中尉,这四个最重要的北衙武官职位,都成了宦官兼任,时人称之为“四贵”,而这也构成了“北司”内部最为基本的框架。 事情是怎么一步步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呢? 唐初,宦官人少位卑;但从玄宗开始,皇帝怠于政事,遂委高力士等宦官审阅奏章,开始参与朝堂政事。 安史之乱后,代宗首开先河,以宦官充内枢密使;肃宗时,以宦官统领禁军,宦官典掌禁军从此成为定制;德宗时,宦官染指了左右神策军;宪宗时,宦官甚至能以枢密使的身份凌驾于相权之上。 由于宦官专权,与皇权和相权都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永贞革新、甘露之变等军事政变都是因此而发生。顺宗、宪宗、敬宗,皆死于宦官之手,而穆宗、文宗、武宗、宣宗、先皇懿宗和新皇皆由宦官所拥立,其势大难制可见一斑! 自先皇懿宗以来,皇家用度奢侈日甚,而藩镇用兵不息,赋敛愈急。 加上关东连年水、旱大灾,地方州县长官为保住头上的乌纱帽,都不以实情上报,官官相护,上下勾结,即使偶有良吏上奏,奏章也都早早被压了下去。 直到正月时,翰林学士卢携直接上奏,要天子开恩下旨,免百姓所欠租税,停止各地征责,以待夏麦,并令各地出义仓储粮赈济百姓,以度荒年! 天子敕从其言,然而有司却并未行使这条旨意,徒为空文而己。 同月,曾与驸马韦保衡勾结,横行朝野的前宰相路岩被赐死。 二月,先皇懿宗下葬简陵,为昭圣恭惠孝皇帝。 虢州刺史刘瞻被重新召回,立为刑部尚书,刘瞻曾与京兆尹温璋共同为御医的家属们求情,招致先皇震怒,后温璋自杀,刘瞻被贬。 长安人都认为温璋和刘瞻是很正直的忠臣,听闻刘瞻回来,都很开心,他们甚至还花钱雇百戏在路上唱戏迎接。刘瞻得知后,改了归期,从其他道路进的长安。 时任礼部尚书兼任盐铁转运使的刘邺得知刘瞻起复,心中恐惧,他曾被宰相刘瞻举荐,但为了逢迎先皇,却与驸马韦保衡和宰相路岩共同诬陷刘瞻。 五月时,天子以刘瞻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成为新的宰相。 而见到恩主刘瞻复还为相以后,刘邺害怕来日清算,便主动邀请刘瞻来盐铁院吃酒,赴宴后当日,刘瞻患病而亡,时人都认为是刘邺鸩杀了刘瞻。 刘邺的名声臭了,所以新的宰相们都不喜欢刘邺,在他们指示下,十月的时候,刘邺被遣出了京,任淮南节度使。 十一月五日冬至,群臣上奏新皇尊号曰“圣神聪睿仁哲孝皇帝”,天子改元乾符。 同月,魏博节度使韩允中死了,军中立其子节度副使韩简为魏博留后。 又同月,南诏出兵进犯西川,黎州刺史率军抗击,但西川援军久久不至,大渡河军遂溃。 十二月,南诏乘胜陷黎州,入邛峡关,攻雅州。大渡河溃兵奔入邛州,成都惊扰,民争入城,或北奔他州。天子下诏,发河东、山南西道、东川兵援之,并命天平节度使高骈诣西川制置蛮事。 同月,党项、回鹘袭扰天德军。 同月,感化军奏称庞勋余党仍四处剽掠,州县无力制止。天子敕令兖海、天平等道出兵征讨。 同月,商州刺史王枢以州库空竭,减百姓折籴钱,百姓愤而哗乱,举棍殴击刺史,打死官吏二人。新任刺史李诰到官后,逮捕百姓李叔汶等三十余人,皆斩首。 这一年下来,大唐各地狼烟遍起。 赋役苛重,加之连年灾荒,百姓流离失所,沦为饿殍,却无所控诉,不得不相聚为盗,起义之军蜂起。州县兵少,加以承平日久,军人都已经忘了如何战斗,每与义军相遇,官军多败。 是岁,濮州人王仙芝始聚众数千,起于长垣,自称“天补平均大将军”。 就在这大唐风雨飘摇的乾符元年年底,南海湄岛突有大雪落下,一心闭关修炼的吴求道这才发现时间飞逝,一年都快过去了。 他想了想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便收拾了东西往昆仑山去了。 第194章 楼观道来人 吴求道从飞剑上落下。 广场上的师姐何琼看到吴求道,吃味地讽刺道:“我还以为小师弟你也和五师叔一样,要在外面晃荡几十年都不回来呢!” “怎么会呢?”吴求道挠挠头,看到这个喜欢吃人的师姐还是有点怵的,他转移话题,“对了,我在南海遇到五师叔了,他没有回昆仑吗?” 何琼好奇问道:“遇到就遇到呗,我以前也在外头遇上过五师叔,为什么你会觉得五师叔跟你碰过面,就会回昆仑了?” 吴求道摸了摸鼻子,好吧,他也不能说自己在外公日记里看到过,有个道士喜欢半夜在乱石滩上吹箫,而且还跟龙女不清不楚的,吴求道一看就知道,除了五师叔元阳子没别人了! 现在共工大龙王和相繇大龙母,还有那一堆龙子都被自己打死了,连龙女的亲爹,衔烛应龙都被自己的勾陈法相打回永眠,龙女也是不知生死,大概率在乱战中被余波弄死了,所以为情所困的五师叔怎么说也该回昆仑了吧? 他只好说:“我就是觉得,五师叔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待在外面晃来晃去没啥意思,不如回昆仑和大家团聚团聚嘛。” 何琼对吴求道这个想法嗤之以鼻:“师叔回来干嘛?他回来也是整天跟东华祖师还有师父吵来吵去,还不如晃在外面,大家相安无事呢!” 吴求道皱了皱眉:“之前我一直没问清楚啊,五师叔跟师父到底为的是什么吵架啊?怎么这架吵了几十年,现在都没消气啊?” 何琼瘪了瘪嘴:“五师叔他亲叔叔不是韩愈吗?五师叔向来崇敬自己的叔叔。可昌黎先生曾因上《论佛骨表》而招惹了宪宗皇帝大怒,皇帝要用极刑处死昌黎先生,因朝野震动而改为贬斥潮州,所以……” 她还未说完,突然从天边遥遥传来一个声音:“福生无量天尊,楼观道景升子谭峭奉师命前来拜会,诸位道友有礼了!” 何琼挑了挑眉:“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吴求道好奇问道:“这是何人?” 何琼解释说,这景升子谭峭乃是楼观文始派当代观主观星子王和斋的大徒弟,这次来昆仑,是要与昆仑隐仙派掌门钟离权讨论乱兵之事。 楼观文始派祖师乃是尹喜,所以也叫尹喜楼观道。 楼观者,昔周康王大夫关令尹之故宅也,以结草为楼,观星望气,因以名楼观。 据传那关令尹喜乃是周朝的大夫,善内学,常服精华,隐德修行,时人莫知。老子西游的时候,尹喜观气,发现有真仙圣人经过此地,连忙到处寻访,果然遇见了老子。 老子与尹喜交流一番后,觉得尹喜是可造之材,便将其收为门下大弟子,著书授之。后来尹喜跟随着老子西出函谷,化胡为佛,回到中土以后,便传下了楼观道一脉。 因此楼观道一直力主老子化胡之说,为道家中排佛教思想之最烈者。 不依国主,则法无所立!楼观为老君撰写《道德经》之地,所在的终南山,离都城长安又不远,加上唐王朝追认太上老君为李唐皇室的圣祖,大力尊崇道教,楼观道便入了唐廷法眼。 尤其第三十六代观主岐晖曾将楼观的存粮献给了唐高祖李渊,还四处为李渊造势;第三十七代观主尹文操编修《玄元皇帝圣纪》进献给唐高宗李治;第三十九代李玄崱在唐玄宗发迹之前就帮助他造势争位。 因此楼观道一直都是与唐朝宗室关系最为紧密的道家支脉,唐高祖李渊曾为楼观赐名宗圣观,意为宗祀圣祖太上老君的道观,某种意义上,楼观道几乎就是朝廷在修行界的传声筒。 景升子谭峭此次前来,乃是因这乾符元年,大唐境内实在是狼烟四起。 边事不靖,北边党项、回鹘袭扰,南边有南诏国大肆入侵,东边新罗百济蠢蠢欲动,西边吐蕃更是多年的老对手了。 连年灾荒,从号至海,狼烟遍起,百姓流离失所,沦为盗匪,造反大军屡屡攻破官军,时局动荡,眼看就要发生不忍言之变! 楼观道作为与唐廷牵扯最深的修行门派,此番前来,乃是要与昆仑派商量,能否相助他们前往各地镇压乱民,防止发生天下倾覆的变局。 出乎吴求道预料的是,他的掌门师父钟离权答应了楼观道的请求,而大师兄吕岩居然也非常理所当然地要出手相助。 “师父,你为什么答应了楼观道的请求?”吴求道震惊了,“我拜师那天,你们不是说修仙本是逆天而行,并不在意凡人俗世吗?怎么却要帮楼观道镇压起义了?” 钟离权皱了皱眉,看这徒儿又要发癫,沉声答道:“起义也罢,暴民也好,这与你我有何关系?我们修行之人当然无需在乎凡俗种种乱象,但却也要从凡人手里获取修行资粮啊!” 吴求道握紧了手中的七星五曜剑,不可置信地问道:“修行资粮?” “莫非你忘了东华祖师乃是从西王母手中得来的昆仑道场?”钟离权抚须叹道,“人事牵连天道,若能相助朝廷挽天倾、平乱世,也是一大笔功德啊!” “你我日后若要成仙得道,飞升天境,须得功德业障相济!如今楼观道人手不足,居然舍了一份人情予我,何等喜讯?如此大好良机,你说我们怎能错过?” 吴求道喊道:“为了平乱的功德,你便不顾那些百姓都是走投无路,已经吃不上饭要饿死了,才不得不起义乞活吗?” 钟离权双眼微阖:“看来你还没有参破生死之谜啊!这些百姓吃不上饭就要造反,所以被乱兵害死的其他百姓便活该受死吗?大唐气数未尽,他们造反也动摇不了国本,不过是害得更多人与他们一起受饿惨死罢了!” 吴求道看向大师兄吕岩:“大师兄,你也是这么看的吗?” 吕岩错开视线,向吴求道说道:“这天下纷乱,却远未到革故鼎新之时,若是任由乱局蔓延,只会让更多百姓受害,快刀斩乱麻,未尝不是一个解决办法。” 第195章 第三卷完 钟离权苦口婆心劝道:“还阳子,你有没有想过乱兵蔓延的后果?” “吃不上饭抢东西,可以!流窜外地逃饥荒,也可以!但他们居然举了旗,攻打州县,杀溃官军!如果人人都像那些百姓这样,朝廷还怎么平乱救灾?那些原本不挨饿的地方,遭了乱兵,还能吃上饭吗?” “我知还阳子你向来怜恤百姓。”钟离权问道,“但这泱泱大唐,哪个地方没有饿殍饥民?若是挨点饿就要造反,全天下岂不到处都是喊杀之声?” 吴求道不理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师父说的话,只死死盯着吕岩问道:“大师兄,所以你是准备亲自出手镇压那些暴民吗?” “既然天道也判定平乱为功德!那么我就要去平灭乱兵,此间若有罪孽,我自一力担之!”吕岩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坚定地看着吴求道,“还阳子,你还记得那个马车困境吗?” “我身后的马车上坐着亿兆生民,左道上是数州百姓,右道上是千万暴民,我没有选择,只能拉动缰绳,从那些暴民头上碾过去!” 吴求道额头青筋暴起,骂道:“可你是个大剑仙!你可以救下他们的!” “我不是!”吕岩痛苦地闭上眼睛,“我与你见到的第一天就跟你说过了!我只是一个会点飞剑之术的炼气士,我不是神仙!我没有那么大的法力!” “一个两个,我可以救!十个百个,我也尽力去帮忙!可马车上有成千上万的乘客,我根本飞不起来,也救不过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对我另眼相看,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我只是个凡人!我没那么无所不能!” 吴求道仿佛看到即将到来的尸山血海,他愤怒喊道:“所以那些人就活该去死?他们生来就只是奏章上的一个数字,史书上的一笔带过,他们就该老老实实饿死,不要给老爷们添麻烦?” 吕岩的情绪也上来了:“他们可以抢粮,可以杀官,哪怕把龙椅上的皇帝拉下来砍了我也一句话都不说!但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占了地方州县,害得更多的百姓沦为流民!” “你在江湖上厮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拦路打劫的山贼你也见得不少!他们若不打劫,在山里根本活不下去,拿起刀来是山贼,捡起锄头是农民,所以他们也不该死吗?” 吴求道骂道:“如果百姓饿死都不犯法,那现在还是夏朝呢!哪来的秦汉隋唐?” “这是一个让百姓吃不起饭的世道,那么吃不起饭的百姓站起来,要掀了这世道,便是天经地义之事!你们现在的嘴脸,让我感到恶心!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元阳子几十年都不愿意回昆仑了!” “这昆仑,太脏了!!!” 吴求道转身往外走去。 吕岩往前迈了两步,喊道:“还阳子,大唐气数未尽,平乱安民乃是正举!” 吴求道没有回头,直接喊道:“这话你该跟姜太公说,他一把年纪的,为什么要起兵造反这么多年,等到纣王把商朝自然而然地折腾干净不行吗?” 吕岩喊道:“还阳子!我们可以一起去平乱,你若觉得哪里做的不对,可以指出来,我一定会与你一起拨乱反正的!” 但吴求道已经身纵剑光飞走了。 昆仑山外,妙法子何琼纵使飞剑赶了上来,看到吴求道脸色难看,就好奇地传音问道:“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吴求道站在飞剑上,对何琼传音道:“师姐,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何琼问:“刚来就走?那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吴求道摇摇头:“可能不回来了!我感觉有些理解五师叔了,这里的人心如果不变,那回来得到的也只是失望和愤怒。他们都是一群吃人的神仙,我站在他们面前都感觉脊背发凉。” 何琼愣了一下:“不回来了?” “嗯,反正法术也学完了,不回来了。”吴求道转头看着高大巍峨的昆仑山,山高万仞,如同天柱,不由得诵念起了一首《念奴娇·昆仑》来。 「横空绝世,有昆仑,俯视人间无物。飞起玉龙三百万,都是此君余脉。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 而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一截抛洋,一截填海,一截留中土。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 念完诗词以后,吴求道已经立定了心志,便与师姐何琼挥手作别,直接头也不回地往东边飞走了。 河南道濮州py县。 一行兵马站在瓠子河边,一个将领指了指县城,笑道:“这py县城可真能顶啊?打了一个月还没打下来。” 一个浑身着甲的中年人笑了笑,他被这些兵马围在中间,所有人都若有若无地看着他,显然,他便是这些兵马的领头人。 那中年人说道:“这也难怪,py可是三皇五帝中颛顼所居住过的地方,上古时候,这里叫帝丘,先后作为颛顼、阏伯、姒相、昆吾、商侯相土、卫国等的都城。打不下来也正常!” 一个文士抽空向中年人禀告道:“大将军,之前那个过来投奔的年轻人已经在孩儿营里开了半个月的课,大将军可要过去看看情况?” 大将军哈哈一笑:“既然卢军师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去看看?” 其他将领都笑着附和道:“看看!看看!” 大将军将座下战马的缰绳一扯,马儿就扭头转了过去,他随口问道:“卢军师看来很看重那年轻人啊?可是才学不错?” 卢军师擦了擦汗,笑道:“我说不好,大将军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一行兵马回了军营,往军中专门收拢半大小子的孩儿营走去,还没正式走到,就听得一阵欢快的唱歌声。 “小么小儿郎,背着那书包进学堂!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只怕那先生骂我懒呐,没有学问!哦无脸见爹娘!朗里格朗里格朗里格朗!没有学问!哦无脸见爹娘!” “小么小儿郎,背着那书包进学堂!不是为做官,也不是为面子光,只为穷人要翻身呐,不受人欺负!为不做牛和羊!朗里格朗里格朗里格朗!不受人欺负!为不做牛和羊!” 第196章 均平天补 孩儿营里有认识领导的杂吏看到一行人进来,就要行大礼。 原来这中年人正是在长垣起兵造反,自号“均平天补大将军”的私盐贩子王仙芝,而旁边这些人,都是义军中的高层。 王仙芝摆了摆手,让他不要作声,杂吏一时有些无措,只好求助地看向卢军师。 卢军师却笑道:“大将军是我喊来的,你且带我们去看看那新来的吴先生。” 杂吏心里有了底,就向众人施了施抱拳礼,然后介绍起情况来:“这吴用先生,乃是七月底投奔过来的,他自称为福建泉州人,乃是落第的秀才,江湖人称‘智多星’。” 副都统尚君长笑了笑:“这秀才名号倒是挺有趣,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那杂吏连连点头称是:“我们本来也觉得此人实在牛皮吹得太大,但军中确实缺少读书人,军事见他能够识文断字,通读经书,便让他先来孩儿营做些后勤文书工作。” “那时候孩儿营里都是些半大小子,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成天捣蛋,营里也管不过来,就任凭他们瞎耍,反正他们上了战场也是一窝蜂冲过去罢了。” 王仙芝叹了口气,他也知道孩儿营多半也就是这样了,他虽然想通过收下战场孤儿建营的方式来统一管理,让这些孤苦伶仃的孩子不至于在乱兵中死得不明不白,可毕竟人手不足,管不过来。 但当他们走到学堂附近的时候,心中都是一惊,房子虽破,却被涂上了一层厚厚的白垩,在太阳底下白得发亮,看得王仙芝脚步都快了一些。 这房子显然是孩儿营自己建的,里面分了七八个大房间,每个房间里面都摆着排列整齐的胡桌胡登,那些平日里无法无天的孤儿们都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唱着儿歌。 王仙芝突然问道:“这歌叫什么?” 杂吏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回禀大将军,小吏不知,可要我现在进去问问吴用先生这儿歌的歌名?” 王仙芝有些失望,不过他也知道不能怪这杂吏,孩儿营中这么多的孩子,事务繁杂,实在不能强求杂吏还能顾及教学工作。 他对杂吏摆了摆手:“你继续说说吴用先生来了孩儿营以后所发生的事情吧。” 杂吏便介绍了起来,一开始吴用先生在营中的确做了一段时间的文书工作,但后来因为经常有孤儿打架、冲撞管理人员等事情的发生,他便主动要求,在战余之时,由他来带这些孩子上课。 这些孤儿大多是贫苦出身,虽然经常嘲笑营中的弱书生,但得知有书生愿意教授他们文字,给他们上课,便都立刻老实听话了起来,哪怕最爱闹事的浑人这时候也不当刺头了。 吴用先生一开始就考校了每个人的文化水平,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他并没有按文化水平分班分批次,而是依然按年龄分了六个班。 一共五六百人的孤儿营,分出了六个班级,每个班五六十人到百人不等,最有趣的是,还拉出来好几个孩子,立了些乱七八糟的名头,让他们帮助自己管理其他孩子。 什么班长、副班长、学习委员、纪律委员、体育委员、生活委员、卫生委员、宣传委员,这就八个人了,除此之外还有四个小组长,不过也不都是文化水平高的当班干部,什么样的孩子都有,文盲都有。 平日里,这些孤儿除了读书习字,吴用先生还教他们唱歌,让他们锻炼身体,跑跑步、刺刺枪什么的,每隔几天还安排他们盖房子、打猎、捉鱼,他们现在坐的桌椅都是自己弄出来的。 杂吏刚说到这里,几个教室里的唱歌声都渐渐消停了下来,一群孩子兴高采烈地往外面跑去,他们打打闹闹,洋溢着青春和快乐的气息。 吴用先生也抱着一叠文书慢悠悠地走了出来,看到杂吏和王仙芝一行人,还很友善地点点头,王仙芝刚开始还有些奇怪,又猛然醒悟过来,这吴用先生投靠过来几个月都还没见过自己呢。 那些孩子打闹归打闹,然而却都非常有纪律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王仙芝看了看,有几个孩子在指导大家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那些可能就是所谓的纪律委员,看起来跟督战兵挺像的。 王仙芝点点头,这吴用先生看来也不完全是吹牛,管教学生都颇有章法,一举一动之间都带着一些兵法的韵味,看来这“智多星”也并不全是胡乱起的外号。 那些孩子都在空地上围城了半圈,有点像是扇形,扇形的中央,缓缓坐下了先生。 吴用先生翻了翻手中的文书,然后对着众人笑道:“今天还是说《墨子》,上次谁还记得我们说了什么来着?” 许多小孩都奋勇举手,吴用先生点了点头,随便叫了一个人:“那就一班的胖鱼吧,你来说说看!” 一个小胖墩站了起来,说道:“上次先生提起了朱子杨朱,他跟墨子墨翟一样,都是战国时期著名思想家,在先秦时期影响很大,号称‘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 吴用先生点头示意小胖墩坐下,说道:“胖鱼说得很好,大家还有补充的吗?” 许多小孩们都奋勇地举起了手,他们像是在参加什么游戏一样:“我我我我!” 吴用先生笑了起来,又随手点了一个年纪较大的小孩,让他来回答。 王仙芝听到这里,好奇地向带路的杂吏打听:“吴用先生说的怎么是朱墨之学?” 那杂吏挠挠头,回答道:“这……我也不知,吴用先生一向都喜欢对孩子们传讲一些奇奇怪怪的学问,也会说一些诸子百家的学问,尤其爱讲墨学,反倒对儒学大加批判,兴许是个狂生吧?” 空地上,吴用先生开始了今日的讲学:“杨朱之学讲究的是‘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核心思想,推崇‘大市场,小政府’的自由主义经济政治形态,虽也自有其自洽的逻辑体系,但我们以后再说。” “今天我们就说说看,咱们这义军首领王大将军,自号‘均平天补大将军’,那大家可知道,什么叫‘均平天补’?” 第197章 墨学新解 孩儿营中,吴用先生这话一出来,就如石头砸在了观者的心湖里。 在一旁围观的众人都心中一紧,连忙看向王仙芝,但王仙芝却一脸平静,他们也只好默不作声,听听这吴用先生怎么解释“均平天补”之道。 吴用先生说:“墨子,名翟,乃是没落的贵族后裔。他的祖先是宋国君主宋襄公的哥哥目夷,目夷子姓,字子鱼,因担任司马,故称司马子鱼,所以也是鱼姓始祖。” “这样看来,墨子大概率原本也是姓子,可目夷的后代因故从贵族降为平民了,他就不能再姓子了,所以墨子很可能是个没有姓氏的‘布衣之士’。” 许多孩子们听到先生的话,心中颇为激动,有孩子好奇地问道:“先生,墨子真的没有姓氏吗?” 吴用先生笑道:“真的,至少他不是贵族了,就失去了姓子的权利,百家姓里也没有姓墨的。但目夷的子孙大多姓鱼,如果你们用今天的姓氏去替代,或许可以叫他鱼翟。” 孩子们的笑了起来,他们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是就是开心地大笑了起来。 吴用先生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继续讲解起墨学来:“墨子的思想主要包括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非命、非乐、节葬、节用这些内容。” “其中,《非命》、《贵义》、《尚同》、《天志》、《明鬼》、《经》诸篇讲的是世界观;《兼爱》、《亲士》、《修身》诸篇讲的是人生观;《尚贤》、《尚同》、《非攻》、《节用》、《节葬》、《非乐》诸篇讲的价值观。” 什么是世界观?世界观是人们对整个世界的看法,你认为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什么。 墨子认为没有天命,只有天志。上天有自己的意志和规律,但这天志又与有着各种诉求的诸天神佛不同,所以就单独为这天志的载体取了个名字叫“天鬼”! 既然天鬼有自己的意志,那么这个天志究竟是什么呢?“人不分幼长贵贱,皆天之臣也”,故而“天之爱民之厚”! “这是什么意思呢?”吴用先生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人人平等!人人平等不是说每个人的财富、相貌全都一样,而是指每个人既然都是上天的臣民,那么大家在尊严、位格上就应该是平等的!” “如果人按幼长贵贱而分出不平等的待遇,天鬼就会不喜悦!天鬼不悦了会发生什么?当然是将高出来的地方抹平,低下去的地方填满,这个就叫‘均平天补’!” 听到这里王仙芝眼前一亮,手中拳头紧握。 副都统尚君长推了推卢军师:“军师,这年轻人果然有才学啊!墨子还讲过这种东西?你以前怎么不讲啊?” 卢军师苦笑着摸了摸胡须说道:“我虽对诸子百家略有涉猎,但也只是草草浏览过而已,反正我是没从墨子里看出这些道理来!所以我就说过了,这位‘智多星’吴用究竟怎么样,我说不好啊!” 王仙芝突然出声提醒道:“嘘,噤声,且听他继续讲下去!” 吴用先生解释完墨子的世界观以后,向学生们问道:“那么大家一起来说一说,这个平等要怎么在实际生活中体现出来呢?” 胖鱼哈哈大笑:“我吃完了没饭吃,就把瘦猴的饭给我吃!” 瘦猴气得骂道:“我这么瘦,你还抢我的饭,你怎么不去死啊?” 吴用先生摇头失笑,制止了两人的争吵,说道:“我就用你们刚才的例子来说吧。你们都是孩儿营的兵,所以得来的吃食都是一样的,那我们就先假设每个人劳动所得的报酬都是一样的吧。” “但胖鱼明明都已经吃过了,但他不觉得饱,如果胖鱼是贵族士绅,他就能能从瘦猴手里夺来吃食,让瘦猴忍饥挨饿。大家有没有觉得这件事情很眼熟?” 学生们想起这场暴乱的原因,就都红了眼睛。 吴用先生没有停下自己的讲解:“要避免出现这种情况,就必须从法律上规定,无论贫富贵贱,男女老少,所有人都是平等,谁犯了法,抢劫、杀人、贪污、犯罪,就都要受到法律的惩处!”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胖鱼是贵族,是士绅,他的财富和地位比瘦猴强,但是他一旦对瘦猴发起了抢夺行为,触犯了法律,就该被抓起来判刑!该罚罚,该杀杀!” 副都统尚君长听到这里,一拍大腿,连道:“说得对!说得对!” 等到王仙芝等人都看向他去,他才反应过来,把嘴闭上,以免打扰吴用先生讲学。 有个小女孩举手提问:“先生,可那些制定法律的人都是贵族士人,他们怎么会给自己定下限制自己的法律呢?” 吴用先生哈哈大笑:“这就涉及到墨子的人生观了。” 人生观是一个人生存的目的和意义。 墨子认为,既然“人不分幼长贵贱,皆天之臣也”,那么天志爱民,作为天鬼的臣民,就该以天志为自己的追求目标!天志爱民,人也爱民,人人都互爱互利,“兼相爱,交相利”,即为兼爱! 由此,墨子提出了尚同,要求天子与百姓皆上同于天志,上下一心,实行义政。所以每一个士人贵族,都应该尚同天志,制定出人人平等的法律来!使“饥者得食,寒者得衣,劳者得息”! 听到这里,那个小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哪有士人会这样做啊?” 吴用先生摆摆手:“做不做是下一步的事情,你首先说一下,这样做对不对呢?” 学生们都齐声答道:“对!” 对一件具体事物进行价值判断,衡量比对道德准则,这就是价值观。 基于天志爱民的世界观,墨子得出了尚同兼爱的人生观,最后列举出了国家政事应该遵行的价值观来,这就是吴用先生教给这些学生整本《墨子》的理解思路。 具体在政事措施上,墨子提出了许多纲领来。 国家昏乱,就该尚贤、尚同;国家贫弱,就该节用、节葬、非乐。非攻,反对攻伐掠夺的不义之战;救守,支持防守诛讨的正义之战。 小女孩问道:“那若是朝廷无道,盘剥百姓,也要非攻吗?” 吴用先生笑了起来:“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你认为有没有一个为天下人‘均平天补’的天鬼呢?” 小女孩犹豫道:“或许有吧?” 吴用先生的脸却严肃了起来:“我却说,没有天鬼!” 第198章 传火 吴用先生抬起头来,幽幽问着苍天。 “这个世界上,有神佛妖魔,有剑仙邪祟,就是没有一个天补均平的天鬼!” “这可不是没有仙灵显圣的世界,几千年几万年下来,沧海桑田变幻无穷,唯有一点不变,那就是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均贫富、等贵贱的天志可言!” “如果真有一个天鬼,祂既爱民甚厚,为什么不出手平抑天灾人祸,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为什么贫富贵贱,人人被分为三六九等,结果却没有一个天鬼出来说,你们这样是不对的?” “所以我说,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天鬼!” 听到吴用先生的话,孩子们都愣住了,一片哗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仙芝显然心情也不平静,他无意中按住了手中的片刀。 身边那些将领见到大将军如此动作,也都纷纷按住了手中兵器,只待王仙芝一声令下,就去把那个妖言惑众的狂生砍了! 那个提问的小女孩已经哭了起来。 吴用先生突然问道:“小缘,你哭什么?” 小女孩边擦眼泪边哽咽道:“怎么会呢?天鬼怎么会不存在呢?” 吴用先生反问道:“我又没说天鬼以前不存在,未来就永远都不存在了!” 小女孩愣了一下:“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吴用先生哈哈一笑:“你觉得天鬼的理念对不对?人人平等的想法好不好?” 小女孩边哭边说:“很好!就是它太好了,我才会哭。” 吴用先生问道:“既然你觉得这很好,为什么非要有一个天鬼来替你实现呢?难道你们现在不是竖起了‘天补均平’的旗帜,要替天行道,在这世间,行那均贫富、等贵贱的壮举吗?” “我们知道从前没有天鬼,现在也没有天鬼,但天鬼是什么?” “祂是太阳,是夸父追逐到死的目标;是大海,是精卫奋斗一生的梦想!” “祂是天下人梦中最理想的守护者,也是社会发展的最终极形态。在天鬼的护庇下,社会生产力才能得到极大解放,物质财富极大丰富,人人各尽所能、按需分配,每个人都能得到自由而全面的发展!” “要实现这个目标,要在未来制造出一位天鬼来,就需要你我,共同朝着目标奔跑。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 “不必等候炬火,也不要指望天鬼降临,太阳下山以后,你们就是向这个被诅咒的黑暗世界传火的薪柴!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燃烧自己,点亮世界!” “到那时,天下苍生,人人如龙!人心即是天心,何愁世上没有天鬼呢?世上所有矢志传火的人都联合起来,就是在世的天鬼!” 王仙芝听得热血沸腾,一边上前迎接这位吴用先生,一边哈哈大笑:“吴先生果然大才,在下忙于军中杂事,竟一时慢待了先生,实乃本将军的不是!” 吴用先生抬头看向王仙芝等人,转头向孩儿营中杂吏问道:“这几位是?” 那杂吏吓了一跳,连忙介绍起来:“这位便是天补平均大将军、海内诸豪都统,咱们义军的首领,王大将军啊!” 吴用先生瞥了一眼王仙芝,轻轻一笑:“原来阁下便是天补平均大将军王仙芝王大将军啊?今日一见,将军果然威武雄壮,并非寻常人也!” 副都统尚君长有些皱眉,插嘴道:“大将军名讳怎可轻言?吴用先生还是注意一下为好!” 王仙芝直接按住尚君长,假骂道:“起了名字就是给人叫的,你爹妈给你起了名字尚君长,别人却叫你阿猫阿狗,这像话吗?走走走,回你前营了,别在这长舌!” 吴用先生笑笑,然后适时地给大家下了台阶:“这位……尚将军所言企业也不错,是在下孟浪了!不知王大将军可有字号?” 王仙芝和旁边众人对视一眼,大家都笑了起来,搞得吴用先生有些莫名其妙,王仙芝忍住笑说道:“先生客气了,可在下不过是个私盐贩子起家,书都没读过几本,哪有什么字号?你还是叫我王大哥就好,直接叫仙芝也行,显得比较亲切。” 吴用先生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道:“那……王大哥?” “诶!”王仙芝大声应道,众人都笑了起来。 吴用先生问道:“不知王大哥今日来我孩儿营,所为何事?我这边还在给孩子们上课呢,突然打断不太好,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继续上课了?” 这下连卢军师也看不下去了,他摸了摸胡子:“吴先生胸怀俊平天补之志,腹藏经天纬地之才,在下也是极为佩服的,这才邀请大将军于百忙之中前来拜会。大将军事务繁忙,怎能因一群孺子的课程就耽搁了时间呢?” 吴用先生看了看诸位,突然又笑了起来:“也是,怪我教了太久孩子,怎么能把大将军的时间给耽搁了?那就先与诸位聊聊吧。” 王仙芝连忙说道:“先生言重了,是本将军不告而来,打搅了先生教学。” “无妨无妨。”吴用先生摆了摆手,转头对五六百学生说道,“那今日就改成自习,大家多多修习我教你们的《种心养身法》,若有人筑基成功,咱们的仙法课才能继续教下一课时的内容。” 学生们都很开心地回答道:“是!先生慢走!” 筑基??? 众人听得一懵,什么筑基?这不是一个传讲墨家学说的狂生吗? 王仙芝开口问道:“先生所说的筑基是?” 吴用先生转过头来看着几人,呵呵笑道:“就是你们想的那个筑基。” 第199章 百姓与万民 王仙芝的动作一顿,原本想说的话都卡住了。 这“智多星”吴用先生,当然就是从昆仑而来的“小剑仙”吴求道了。 吴求道看着那些孩子说:“我教了他们一点小小的修行法门,人人如龙嘛,如果不踏上修行之路,哪能在这种仙魔显圣之世成就什么天鬼社会?” 王仙芝哈哈一笑:“先生说笑了,哪来什么仙魔显圣啊?” 吴求道看了一眼王仙芝,笑道:“怎么?不信?” “嗖”地一下,一柄飞剑悬空立于两人中间,尚君长等将领都拔出了武器,向吴求道冲来,但都被飞剑一一格挡开来,而吴求道本人还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够了!都退下!”王仙芝惊疑不定地喊道,“王某不知有仙人来访,实在有失远迎,敢问仙人来此,可有什么指教?” “哦?”吴求道反问道,“我在这里教书教得好好的,这不是你们找上门来吗?” 卢军师见机走上前来,替王仙芝说道:“这事儿都怪老夫,我见吴先生颇有才学,特意拉着大将军过来看看先生,想要拉拢先生共襄盛举,却不知先生竟是仙人下凡!” 吴求道摆摆手:“既然是这样,那就不用再说了,我也不是什么仙人,只想将火种带给这些赤诚的孩子,将我心中的那些学问教授给他们,花上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培养起一批同路人。” 王仙芝突然开口问道:“仙人若是有意,不如也将这些仙法教授给我等如何?” 吴求道摇摇头:“你们不行,岁数太大了。来到濮州之前,我也在许多地方试过,非是天赋异禀的修道种子,很难筑基入道,这也是为何修行大多需要从小开始。” “年纪大了以后,便形成了一套固定的三观,想要修行很难突破自己的知见障,所以很容易走火入魔,我之前教的几个年纪大的弟子死了好多。所以我才挑中了这孩儿营。” “孩子们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对教授他们的师长有一种天然的信任,而且他们在对世界的认知上几乎可以说是一片空白,我要教他们就会容易许多。他们也不容易瞎想,以至于练错走错。” “上了年纪以后,哪怕嘴里说好好好,对对对,到了真的修行之时,变成了自己的麻烦,很容易走偏,偏偏嘴上说得好听,连我这个师长也看不出来,一旦遇上五劫便白白送了性命。” 王仙芝没了话,可卢军师却心有不甘,问道:“仙人既然落到我们义军营盘里,肯定也是愿意将我们拉成同路人的,为何却不愿与我等共襄盛举,打下州府呢?” 吴求道瞥了一眼卢军师,冷笑道:“军师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卢军师好奇问道:“我为何会知道啊?还请仙人不要打哑谜了,直言相告便是!” 吴求道叹了口气说:“原本这天下间,只有你们这路义军喊出了‘均平天补’的口号,我还想你们会有所不同,可观察下来,还是裹挟游民,烧杀掳掠的乱兵之举。” 王仙芝听到这里有些羞恼,但还是主动问道:“仙人此意是?” 吴求道只好解释了一番,过江龙也比不上坐地虎,若不好好经营根据地,光是一路打一路走的裹挟之法,不过是残民之举罢了。 卢军师便问:“难道还有别的方法吗?” 吴求道哈哈一笑,当然有,扎根下来,与当地百姓建立亲密的军民鱼水情啊! 卢军师为难道:“可就食一地一县,如今已经不够大家吃了,所以只能边走变打。如果百姓有产业,安居于一地,对于打来的义军也很不配合。” 吴求道尖锐地发问:“什么是百姓?” 卢军师一愣,和王仙芝对视一眼,答道:“这……百姓就是所有民众啊!” 吴求道笑道:“不对,战国以先,百姓乃是贵族,与百姓对应的是万民,那些没有姓氏的泥腿子人数才是最多的,他们没吃没喝的,哪来什么产业?所以你一说百姓不配合,我就知道,你说的百姓不是万民。” “如今虽然真姓、伪姓合流,天下人都有了姓氏,但你们一提起百姓,下意识里指的其实还是那些地主豪强,士绅宗族,当然,这些人在乡间有很大的话语权和影响力,从某种意义上,他们就能为万民代言。” “可是,这些人在万民里,占据了多大的比例?” 王仙芝开口了:“百不存一!” 吴求道看了一眼终于开口的王仙芝,又问道:“那受这些地主豪强,士绅宗族欺压的民众又占了多少人?” 王仙芝想了想,回答道:“至少一半!” 吴求道仔细看了看这个经过风吹日晒以后,皮肤黢黑的中年汉子,然后问道:“反对你们的人有多少?” 这下王仙芝答不上来了。 吴求道又问:“如果不管善人恶人,把所有地主、豪强、士绅、宗族、乡老、书生、官员全都一股气都抓起来砍掉,反对你们的人还有多少?” 卢军师听得咽了咽口水:“仙人是说,不管善恶,全都砍掉?” 吴求道笑了笑:“没有秩序,比敌人的秩序要好,而失去了秩序的群众,也更容易建立起军民鱼水情。” 王仙芝低头思考了起来,今日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今义军在乡间经常会受到百姓攻击,这些行动分明是有组织的,但他抓不到背后的人,所以许多兵力都被纠缠住了。 如果一股脑将乡间有话语权的所有人都杀了,不,至少是捉起来,那么,那些百姓还会聚集起来攻击义军吗?不会!恐怕他们会争相抢夺原本的地主豪绅的财产才对! 这样一来,攻下来的底盘,如果没有多大的驻扎意义,就完全可以弃守,兵力解放出来,拿下面前这py县城根本不是问题! 王仙芝抬头看向面前的吴用先生,心中大赞,果然不愧是“智多星”啊! 第200章 张欢是个孝子 得到新的军政思路以后,王仙芝便带着众人去商讨后续工作。 离开之前,他弯腰向吴求道弯腰抱拳问道:“冒昧问一下仙人,虽然年纪大了不宜修行,但除了修行之外的课程,能否允许我义军士民前来旁听。” “可以!”吴求道也问道,“那以后孩儿营独立出来,归我统率如何?” 王仙芝脚步一停,然后回答说:“可以!以后王某会将更多无家可归的战俘孤儿送来孩儿营。” 吴求道看了眼王仙芝,这家伙很上道啊,笑着说:“善。” 王仙芝点点头,也不再与这位奇怪的仙人讨论铲除乡间地主豪绅的细节,杀人抄家这方面,他有自信不逊于任何人。 张欢是昆吾县八公桥盖沙口有名的小孝子,打记事起,他就非常孝顺,父亲早亡,母亲没有改嫁,而是一个人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到了十二岁。 照母亲所言,他叫张欢,是因为父亲讨到了老婆非常欢喜,所以跟母亲约好了,不管生男生女,第一个生下来的孩子,都叫张欢!母亲说,因为父亲生前待自己太好,所以不忍心改嫁,留下张欢这个孩子给二叔家。 所以他一直非常感恩母亲的付出,平时里不管母亲说什么都很听话,从来没有哪天甩脸色,而是生怕母亲伤心掉眼泪,事事都赶着去做,帮人放牛的时候还经常托同乡把省下来的粗粮饭带给母亲。 张欢从小就喜欢读书,但他家里穷,交不起束脩,母亲靠帮人洗衣做饭得来的佣金,也没法供养他脱产读书,所以他只能在放牛的时候特意将牛赶到私塾外面,偷听着学堂里面的琅琅读书声。 最近州里听说闹兵灾,有些乱党提着刀在攻打县城,前些日子甚至有乱兵经过了八公桥,幸亏镇子上德高望重的乡老,找了最富庶的邓家商量,出了一笔钱粮将对方打发走了,盖沙口才幸免于难。 张欢一向体恤母亲辛苦,虽然才十二岁,就帮人放牛、插秧、割麦、打谷子、扯猪草、捡柴火,每个不同的季节都有不同的农活要做,像现在到了秋天,更是农忙时节,活儿特别多。 可即使他这样勤劳地工作,家中的景况还是一天天地败落下去了,先是有宗族里的族老相互提议着,张家没了顶梁柱,张欢的爷爷奶奶也没了,这块地放在张秦氏手里,怕以后会流落到外姓手里。 于是族中来了几位长辈,坐在张家里跟张欢母亲说了很久,最后还把张欢二叔拉了过来,于是最后事情就定了,张欢父亲留下来的那块田,由二叔和族中几位长辈共同租了。 这田,就一年年地租了出去,没有签字画押,没有去官府报备,田还是记在张欢父亲的名下,税自然也要张家自己去缴了。 要说租金嘛,就是每年年关时,张欢二叔背来的一袋粮食,根本就不够吃上一年,更比不上原来张秦氏一个人自己种田时的收获了,而且每年这袋粮食都越来越少,问二叔,二叔也没办法,都是族里的安排。 家里吃的用的越来越紧张,桌子凳子,锅碗盆瓢,大多压在了典当行里,典当行是村里最富庶的邓家开的。 这些家具用品按说还是值些钱的,但按照盖沙口的规矩,不能卖给行商,所以张秦氏只好把东西卖给邓氏典当行,可典当行不愿意花钱买,只愿意给一点押金,只够一天吃的米钱。 如果想多一点,也可以,那就得押死当,当然,死当的金额比起直接卖钱也是差了很多。一开始张秦氏还想着赎回来,不愿意直接做成死当,周转过来以后就赎了回来。 可次数一多,这典当赎当一来一回就得亏上许多钱,张秦氏再也赎不回家具了,她还开始典当自己的嫁妆,不用说,邓氏典当行出的价钱还是低得令人发指。 张秦氏的嫁妆都典当光了,还腆着脸到娘家去借点粮过日子,但眼见着房子里越来越空,张秦氏和张欢的脸也渐渐枯瘦了起来。 张欢有时候饿急了,也不敢跟母亲说,只是自己去烧一壶水,用凉开水填肚子。 夜深的时候,张秦氏常常会在房子里哭,她不敢让儿子听到,哭得很小声,但张欢都听得见,他心里难受,他一看到母亲掉眼泪就难受,所以从来不敢不听话,生怕母亲伤心,晚上又一个人哭。 他也会哭,一开始张秦氏听到了,就过来看看张欢,张欢都假装自己做噩梦,后来,张欢学会了淌眼泪不出声的窍门,张秦氏就再也没发现张欢在哭了。 张欢今天又在放牛,他又偷偷把牛带到了私塾外面,那里的草其实不多,主要张欢老把牛带到这附近,草也长不了这么快。 张欢任由老牛自己去吃草,他累了一个早上,都在帮别人打谷子,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就躺在树荫下休息一会儿,闭上了眼睛。 他又听到了朗朗读书声,每次他听着学堂里面那些孩子的读书声,就会想象自己父亲如果没有死,现在也许家里就交得起束脩了,也许自己也能坐在学堂里,和那些孩子一起读书。 听到这些读书声的时候,张欢能够忘记自己的烦恼,忘记明天下锅的米还没着落,忘记晚上还要听到母亲的哭声,忘记自己肚子在咕咕叫,忘记二叔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冷漠,总而言之,忘记所有让小男孩张欢痛苦的事情。 “啪”地一声,一个巴掌打在了张欢的脸上,将他直接打翻在地,他的脸一下子就肿了起来,对方下手很重,对一个十二岁的瘦弱小孩子来说,真的很重! 张欢头昏目眩,擦了擦鼻子里流出来的鼻血,抬头看到竟然是托他放牛的张三赖子,张三赖子是村里有名的混混,但他在江湖上很吃得开,得了个“张三赖子”的外号,从此就没人知道他的原名了。 村里人都很怕他。 第201章 镰刀与斧头 原本张欢是给邓家放牛的。 可后来张三赖子将全村的放牛活儿都包了下来,虽然牛还是那只牛,放牛的人还是张欢,邓家给出的工钱也还是那个数,但是中间却生生加了张三赖子这一手。 于是原本还算稳当的放牛工钱,开始变得不稳当起来了,张欢饿肚子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现在他连邓家的粗粮饭也吃不上了,都被张三赖子领走了。 张三赖子浑身酒气,好像有些醉了,出手太重,结果把自己的手掌打疼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然后恶狠狠地对张欢骂道:“你小子,老子好心把邓家的牛安排给你放,这可是全村工钱最高的牛,你就是这么放牛的?” 张三赖子指着长着肥骠的大公牛说道:“我说最近这牛怎么瘦了,原来你都是把牛带到这种犄角旮旯里,牛都吃不上什么草,你还躲在这里睡大觉,躲清闲?” 张欢擦了擦鼻血,有些委屈地说道:“哪里瘦了?这牛我喂了两年,都是这么喂的!放牛不能一直给它吃嫩草,那会把牛吃娇惯了,容易拉肚子,得搀着来!邓家还夸我把牛喂得很好呢!” “闭嘴!”张三赖子大怒,酒糟鼻变红,眼睛瞪了出来,“还敢顶嘴?老子说你喂错了就是喂错了!还敢顶嘴?还敢顶嘴?” 说完张三赖子抬起一脚就踹在了张欢身,张欢被踢得大疼,在地上滚来滚去嗷嗷惨叫,边哭边叫,引来了私塾里面的人。 塾师林秀才走了出来,他已经五十多岁,头发胡须都白了。 他看到张三赖子就很是厌恶,喝骂道:“三赖子,你要死啊?别把人在学堂门口打死了,圣人在上,不吉利!我们这里还有明年要考童生的学生呢!” 张三赖子连忙讨好地对林秀才点头哈腰,连连道歉。 林秀才走到张欢身边,张欢擦了擦鼻孔的血,抬头看着林秀才,希望他能帮帮自己,但是林秀才同样厌恶地看着这个又脏又瘦的臭小子:“我见不得受苦人,赶紧把人拉走!” 于是张三赖子直接将张欢拖走了,拉到邓家门口,指着那头什么也不知道的大肥牛,说出张欢的种种罪状来。 邓家的下人也懒得理会许多,直接说,这放牛的事情,既然都交给张三赖子了,转包给谁是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就好,何必把这个孩子拉到邓府门口? 张欢还要申辩明明是自己喂了两年的大公牛,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喂,但邓家的下人根本懒得理会,转身就走。 张三赖子哈哈大笑,拿着手指戳着张欢的脑袋,说:“从今天起,这放牛的活,没你小子的份了!还有其他短工零活,一件都没有你的份了!滚回家去吧臭小子!” 于是张欢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回家去了,他在家附近逛了许久,等到了平时干完活的时间才慢悠悠地进了家门。 张秦氏一看到张欢满脸是血痂的样子便慌了神,连忙问他是怎么回事,张欢这时候脑子不太清醒,直接将他得罪了张三赖子的事情从头到尾告诉了母亲。 也就是说,张欢接下来没办法再出去做短工找零活补贴家用了,张秦氏得知了这件事情以后,连忙安慰张欢,他本来年纪就还小,不用出去打短工也行,阿娘会养他的。 当天夜里,张欢又听到了母亲张秦氏的哭声,这一会,他没有哭,而是握紧了拳头,阿娘已经好多天没有夜哭了,这一次,却因为自己的缘故,让阿娘伤心了。 可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遇上了张三赖子喝醉了酒,他就要欺负我!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受欺负?凭什么族里要把我家的地给占了?凭什么我妈要把嫁妆全卖了?凭什么我不能读书?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这一夜,张欢没有睡好,他做了很多噩梦,但却记不清自己梦到了什么。 早晨的时候,张欢猛然坐起来,他感觉自己起迟了,但是刚一下床,就想起自己已经丢了短工的活,早上起来也没什么零活可做了。 张秦氏在桌上放了一碗粥,旁边还有一小碟咸菜。 粥已经有些凉了,但还是很好喝,因为对一个肚子正饿的半大小子来说,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会不好吃的,哪怕是中药渣,他都能咽下去。 喝到一半的时候,张欢突然停了下来,他的眼泪滴到碗里,咸咸的泪水混着白粥一起吃进了肚子里。 因为他突然想起,家里只有一日的存粮,都是每天拿了日结的工钱去买第二天的米,昨天张欢回家时不但没拿到工钱,还丢了短工,所以昨天晚上一吃完饭就睡了。 那么一日的存粮都吃完了,又没拿到新工钱,这白粥的米要从何来呢?自然只能是母亲张秦氏昨晚自己没吃饭,省下来今天早上给张欢吃。 张欢三两下就把粥喝完了,然后把碗舔干净,最后把一小碟咸菜全都吃完。 他家中家伙事全典当了,没有厨刀,所以直接往门外走去,到了平日里做工的田里,那些工友们都怀揣着同情的眼神看着张欢,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与他说话。 张欢在田里绕了一圈,偷偷从地里顺走了一柄镰刀。 有工友看见了带着镰刀离开的张欢,但没人敢去触霉头,生怕被张三赖子误以为自己也是与张欢一伙的。 张欢往张三赖子最常去的酒馆走去,路上有看到他的乡人都对他避而不谈,张欢从酒馆后门溜了进去,果然看到张三赖子喝得烂醉如泥,人都站不稳了,还对着酒馆里的老板娘调笑起来。 张欢抓准时机,从里屋窜了出来,在张三赖子没发觉的背后发起偷袭,用镰刀割断了张三赖子的喉咙,他平日里割惯了了猪草和麦子,所以并没有感觉特别大的困难。 “噗嗤”一声,张三赖子的鲜血从他脖子上的动脉往外喷涌而出,直接喷在了酒馆老板娘的脸上身上,害她尖叫了起来。 张三赖子没挣扎多久就死了,镰刀砍不断脑袋,于是张欢就从酒馆柴房里找了一把斧头出来,剁了好几下,才将张三赖子的脑袋砍下来,塞在布里带走了。 而张三赖子的无头尸体贼放在酒馆里没人敢动。 第202章 逃命 张欢换了衣服,草草收拾了行礼,找到了正在河边帮人洗衣服的母亲张秦氏。 他劝说母亲跟自己一起逃走,但张秦氏却不愿意。 张秦氏说:“孩子,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受不了这些欺压你的坏人,但只要等你长大了,有了本事养家糊口,日子自然就能好过起来。” 张欢怒道:“学什么本事?娘!他们连我打短工的机会都不给我,家里连第二天的米都没有,过两天就饿死了,我还怎么长大?” 张秦氏抱着张欢,摸着他的脸,安抚道:“欢儿,没事的,只要我多去找几份短工,白天帮人洗衣煮饭,晚上也能再去酒馆里当女招待。你还可以跟我一起缝点衣服,这样就算你没了短工,咱们咬咬牙,日子也能过下去!” 张欢愣了一下,他没想这么多,当张三赖子绝了他打短工的路子以后,他就感觉天都塌了,日后没了生计,家里根本坚持不下去。 张秦氏还在絮絮叨叨地跟张欢说着她计划里的细节,讲她如何跟裁缝铺的刘大娘说好了价钱,讲她想好了到时候怎么将这个家里支撑起来,张欢只能呆在家里,又喜欢读书,说不定还能借几本书来给他看看。 说到兴起,张秦氏眼里仿佛都有光再闪耀,那是一种名叫希望的光。 “啊啊啊啊!”跟张秦氏一起在河边洗衣服的那些浣衣妇里,有个年轻妇人突然指着张欢的方向叫了起来。 众人看去,原来张欢腰间有个布袋,里面不断渗出血来,滴在地上汇入河里,那妇人就是在洗衣服的时候,发现河水变红了,顺着源头看去,才发现那个血布袋来。 张秦氏这时心中有些猜测,但她还是强颜欢笑地问儿子:“欢儿,你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啊?难道你去山上打兔子了?” 张欢恍悟过来,即使他杀人太过草率,但这时也已经晚了,只有及时带着母亲逃跑才行,官兵随时会来拿人,不能再慢慢说服母亲,只能用狠招了。 于是他对母亲说:“娘,我已经将张三赖子杀了,再也回不了头了,你跟我一起逃命吧!我知道你可能会不相信,就把他的脑袋带来给你看,这袋子里的就是他的人头!” 张欢把布袋打开,显示给母亲张秦氏看,果然里面是个面目狰狞的人头。 张秦氏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掉进河里,被张欢拉了回来。 在看到人头以后,张秦氏就失了算计,整个人失魂落魄的,被张欢拉着跑起来,他们先是将人头往村外的乱坑里一扔,然后两个人没走大路,而是涉河去到对岸,往乱兵的方向跑去。 跑了一段路,张秦氏就再也跑不动了,她穿的鞋子不适合出门,昨天晚上跟今天早上都没吃饭,还蹲在河边洗了大半天衣服,根本没有什么剩余的体力了。 张欢小小年纪,能够起意杀了张三赖子就了不起了,也没想到这些问题,而且今天太阳很烈,虽然身上的水和后面的脚印都被晒干了,但要逃跑却耗了更多体力。 张秦氏拉着张欢的手说:“欢儿,娘实在跑不动了,这样,你自己往外面跑,我带他们兜圈子,这样至少你还能活下来!再说娘又没啥人,他们不会抓我的。” 张欢却不肯,他别的都能听母亲的话,做个孝子,不让张秦氏生气,但他毕竟还是个年幼的孩子,哪有小孩子愿意抛弃母亲的,不管张秦氏怎么说,张欢都只是不肯。 张秦氏眼里泛起了泪光,但她板起了脸,严厉喝骂起了一向孝顺的儿子,但这一回,不管张秦氏如何疾言厉色,张欢都不肯离开,没办法,两人只能在原地休息了半个时辰,才饿着肚子继续出发。 接下来的路,两人走得越来越慢,张欢甚至都开始啃草来填肚子了,张秦氏看得眼里泛酸,她把孩子带到这么大,好像一天的饱饭都没给他吃过,她感觉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 两人一路互相搀扶,互相鼓励,也互相拖累,走到夜深了,也没走出多远,张欢嫌被褥太重,没有带出来,所以两人只好相互抱在一起取暖,头枕着包袱,对付着睡着了。 睡了不知多久,突然有吵闹的声音出现,张欢勉强张开眼睛,发现天光微亮,山里到处都有火光,不知多少人举着火把追过来了,而那些吵闹声则是邓家的猎狗发出来的。 没办法,张欢和张秦氏根本没走太远,哪怕张欢灵机一动,靠着过河去了身上的血腥味,但是两人自身的味道还在,就被别人拿着被褥给猎狗闻,便一路追了过来。 天色渐渐发亮,藏在草丛里的张欢和张秦氏两人还是被抓到了,但出乎两人意料之外的是,原来带队捉捕两人的竟然是二叔张盘。 张秦氏刚跟小叔子要套两声近乎,就被张盘一脚踹在心口,张秦氏直接被踹出血来,躺在地上呻吟痛呼。 张盘义正言辞地骂道:“你这毒妇,一嫁进我张家来就没什么好事,克死了我哥哥不说,如今你看看这张欢被你带成了什么样?小小年纪他就杀人啊!都是你这个毒妇不教好!” 张欢立刻扑了上去,跪在地上求饶:“二叔,都是我不好,是我错了,不该杀人,但这不关我娘的事啊!是我自己偷了镰刀杀的人,你饶了我娘吧?” 张盘一脚踢开侄子张欢,恶狠狠地说道:“饶了你娘?呸!老子早就该打死她,一个毒妇,克父克夫克子的灾星,老子今天就踹死她!” 张欢看急了,直接撞开二叔张盘,要护住母亲张秦氏。 张秦氏嘴里吐血,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摇头,让张欢别过来。 第203章 孤儿张欢 张盘站起身来,大骂道:“你这个孽畜,居然还敢顶撞长辈?把他给我抓起来!” 于是几个张家后生直接将小小年纪的张欢抓住,按在地上,不让他再能伤到张盘。 张盘站起来,用脚勾起了张欢的下巴:“小畜生,老子早就想打死你了,想不到你还挺有胆色,居然敢杀了张三赖子,你可知道背后的人是谁吗?那可是县城里的大官!” “好家伙,给你一闹,整个盖沙口,乃至整个八公桥镇都要受你的牵连!”张盘愤怒道,“到时候人家怎么说?说你一个黄口孺子杀了人?不,人家说的是咱们张家人杀了人!” “都是你这个贱妇没教好儿子,族里每年给你们接济粮米,你就是这么回报张家的?”张盘气得往张秦氏身上乱踢乱踹,“那小畜生是个杀人犯,老子今天再踢死你,把族里的田收回来!” 张盘一通乱踢乱打,打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张秦氏从一开始的痛声呼救,到后面没力气出声,再然后一动不动,张欢都是亲眼目睹的。 他眼看着自己母亲被二叔活活打死,就在他的面前,张欢哭到失声。 张盘打死张秦氏以后,心中松了口气,那田总算能落袋为安了,再不会被这臭女人带走,或是等张欢这小畜生长大了要回去。 他问旁边人要了毛巾擦了擦手,还有脸上的汗,骂道:“这臭娘们,骨头还挺硬,打得我手都疼了。” 张欢抬头死死地盯着张盘,严重的愤怒和恨意几乎要戳穿张盘的身体。 张盘被看得心里发毛,一巴掌打在张欢脸上,把他牙都打掉了一颗,骂道:“小畜生,你再看?老子是你二叔,是你长辈,什么态度啊?” 张欢一言不发,吐出那颗被打掉的牙以后,还是死死盯着自己的二叔。 张盘心中羞愧、愤怒、害怕、骄狂等等情绪混到一起,他直接将手掐在张欢脖子上:“小畜生,我让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了,你听到没有?” 张欢的脖子被掐住,开始窒息,但他的眼里还是充满了恨意,哪怕两眼翻白,大脑缺氧,意识都开始模糊,他还是狠狠地盯着张盘。 张盘的手越掐越紧,似乎是要亲手杀死自己的侄子。 张欢眼前的视野越来越黑,可能马上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张盘的手突然一松。 他迷迷糊糊听到“嗖嗖嗖”几下破风声,然后抓着自己的手也都松了开来,张欢直接软软摔在地上,拼命咳嗽和呼吸起来。 等到张欢缓过来以后,睁开眼睛一看,二叔张盘额头上穿着一根箭矢,血流满面,躺倒在面前,他环顾四周,一群乱兵正在和八公桥盖沙口的村民打起来了。 张欢不管别人,连滚带爬地来到母亲张秦氏的身旁,看着张秦氏失去血色的脸庞,终于认识到了自己永远地失去了妈妈,从今天起,这个世界上,在没有一个永远爱他的亲人了。 于是他嚎啕大哭,哭得非常悲伤,他成了一个孤儿了。 在黎明前的灰暗天光之下,混乱的战场里,一场并不激烈的短兵相接正在残酷发生,或者说单方面的屠杀更加合适。 许多出来一起找人的张家人被如狼似虎的义军士兵冲上去砍翻在地。 别看他们平日里仗着宗族的势力,加上与邓家、钱家的关系又好,便在村子里欺男霸女,但一旦真遇到了往死里砍的义军士卒,就全都成了贪生怕死的无胆鼠辈,哭爹喊娘地往家里跑。 尚君长提着手里的大关刀,不屑地瞥了那些逃跑的村民一眼,然后缓步走到张欢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哭什么?给我站起来!” 张欢对着尚君长露出愤怒的情绪:“我娘死了,在我面前被人活活打死,我连哭都不能哭了吗?” 尚君长沉声道:“你以为世上就你最惨了吗?我耶耶娘娘欠了地主老爷的债,在全村人面前被地主家养的恶犬咬死分尸吃了!我没哭!我当时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报仇!” 张欢愣了一下,没再哭下去。 尚君长拉着张欢的衣领将他拉起来,张欢一天没吃饭了,没有力气,只能任他摆布,尚君长骂道:“小子,这世道就是这样,谁害了你,你就得杀回去,否则你就活该在这世上受人欺辱!你听明白没有?” 张欢问道:“我才十二岁,能怎么杀回去?” “等你埋了你娘,来村里找我,我给你机会。”尚君长拍了拍张欢的肩膀,他还要继续指挥这队兵马突袭拿下盖沙口村,没时间在这里开解这小家伙,留了一个亲卫帮张欢处理后事。 那个亲卫扔了把铲子给张欢,两人一起挖了坑将张秦氏的尸体埋到了山林里,他们也没有什么墓碑,只捡了一个枯树墩埋到了墓前。 然后亲卫就领着张欢往盖沙口村回去。 村里一片兵荒马乱,因为义军士卒在到处捉人,有许多不明真相的村民在反抗义军的搜捕活动,都被当作同伙一起抓起来,所以看起来整个村子就像遭了灾一样凄惨。 于是尚君长的亲卫就没有带着张欢乱跑,等到这片乱象逐渐平息下来以后,两人才找到了还在审讯犯人的尚君长,张欢一看,正是自己张家的族长张霖。 “行了,他不愿意供出藏匿家财的地方,那就把他全家都杀个一干二净。”尚君长显然有些不耐烦,直接对旁边记录的文吏说道。 族长张霖吓了一跳,连忙喊道:“大王开恩啊,大王,我愿意交出所有家财,只求大王饶我家中老小一命!” “早说不就完事了吗?砍了脑袋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尚君长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然后让那记录的小吏问清楚情况,直接起身拉着亲卫和张欢往外面走去。 尚君长扯了扯领口:“唉,吴先生怎么想的招儿啊?这榨取乡下土财主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太墨迹!来来来,咱们出去透透气。” 第204章 砍头 尚君长问:“小子,你娘埋好了?” 张欢点点头。 尚君长满意地拍拍张欢的肩膀:“那就好!我以前埋了我爹我娘的时候,也跟你差不多大年纪,走走走,老子带你去报仇!” 张欢握紧了拳头,没有说话,默默跟着尚君长往外走去。 村口聚了许多人,都是被义军士卒赶出来作见证的村民们。 在村口排着一大列的俘虏,都用绳子捆着,头发劈散,衣衫凌乱,看不清是什么人,只能从他们身上被血水和泥灰弄脏的衣裳材质样式看出来,这些人大多是村里最有钱有势的那群人。 尚君长很不满意这些人的态度,喝骂道:“都给老子把投抬起来,这副样子给谁看呢?你们自己说说,老子手底下的兵有没有抓错人?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的有没有你们一份?” 义军士卒们拿着棍棒打在这些俘虏的身上,他们顿时鬼哭狼嚎起来,对着尚君长哭诉了起来,大抵都是说自己如何如何冤枉。 张欢一眼扫去,竟然发现了许多村里历来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其中就包括邓、王两家的家主。 一个书生打扮的老头抬起头来,向尚君长讨饶道:“将军,且容小老儿自辩几句。我叫林善,是外村的秀才,三十岁那年中了秀才,今年五十有四,还是没能中举。” “因我家中困顿,妻女连饭都吃不上,这才应了盖沙口村学堂塾师的聘。小老儿平生最是心善,从不做恶,还请将军饶恕则个!” 尚君长听了这话,挑了挑眉,看着林秀才浑身的穷酸样,的确不像是什么有钱人,就开口说道:“哦,既然你是个老秀才嘛,穷书生也算是个穷人,那就……” 张欢突然拉了一下尚君长,尚君长转头看向张欢,张欢将自己被张三赖子打了,向林秀才求救,但林秀才只是嫌外面太吵,让张三赖子把张欢拖走就不管了。 明明张三赖子不敢得罪邓家请的的人,林秀才只需要随口一句,就能就张欢于水火之中,但他就是没说,然后眼睁睁看着张欢被存粮有名的无赖张三赖子拖走。 林秀才气得大骂张欢是个白眼狼,他隔三差五就在私塾门口偷听,但是林秀才作为学堂塾师一直都没有赶他走,想不到今天居然反咬一口,非要置自己于死地。 张欢反唇相讥,他能在私塾门口偷听,根本不是林秀才心善,他之前就想赶自己走了,但管理私塾杂务的童生邓勤可怜张欢,他才留了下来。 林秀才气得不打一出来,嘴里一直在骂:“小畜生,你怎么不早点去死?” 张欢反过来向尚君长求情起来:“将军,邓勤先生虽然出自邓家,但他一向为人友善,对村里穷苦人家都很是照顾,此番能不能饶他一命?” 人群中被绑的童生邓勤抬起了头,希冀地看向 尚君长听到张欢说起这种事,拿出了怀里的一张纸,对着上面鬼画符的文字看了半天,然后摇摇头,对张欢说:“吴先生说了,若要铲除埋在土里的毒根,难免会伤到其他树根,这是革命的阵痛,不得经历!” “胥吏、地主、土豪、士绅、耆长、里正、族老、三老、乡贤、地痞、流氓、土匪等等,全都是我们要杀的名单,本来我是看这老秀才家里穷,才想网开一面。但那邓勤出身邓家,又读过书,还在乡间颇有贤名,那我是非杀不可啊!” 林秀才大骂道:“你们这样倒行逆施,必会让乡间群龙无首,一片混乱!一群土包子,见不得老爷日子过得好,就要乱杀一气!你们这样如何拿得了天下?真是乱弹琴!” 尚君长笑了:“正是要乡下群龙无首啊,你看,我们把你们这些有点人望的中上层全杀了,哪还会有人来跟我们义军作对啊?你们盖沙口,也没少找人截断我们义军的后勤运粮线吧?” “这……”林秀才嘴上一滞,他是知道的确有人在暗中支持匪徒抢乱兵运粮车的。 尚君长说:“所以嘛,只有把你们这些有文化、有财力、有权势、有人望、有威信、有智慧、有胆识的乡间藏龙卧虎之辈全杀了,我义军才能得安宁,穷苦人家才能地安稳。” “他们再也不用担心有人跑出来要拉着自己媳妇、儿女说要亲近亲近,什么为非作歹、作恶多端的坏人全都不见了,那些笼罩在头上欺男霸女、作威作福的阴云全都散掉了,这才是我大唐晴朗的一片天!” 随着义军士卒们将抄家得来的钱粮都搬出来,这边斩首示众的戏码也该上演了。 尚君长推了推张欢,问道:“怎么样,你要不要上去试试?” 张欢犹豫了一下,想起惨死的母亲张秦氏,点头同意。 尚君长对旁边的亲兵说:“给这小子一把刀,安排让他砍个人。” 于是张欢就拿到了一把刀,然后跟着十几个兵卒走到那些被绑起来的犯人身边。 尚君长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将刀举起来,奋力向下劈砍下去,张欢的力气不足,刀刃只将那个犯人的脖子砍了一半,那人痛苦地大喊起来,张欢吓了一跳,更不敢砍下去了。 尚君长也不管张欢,任凭那个被砍了一半脖子的犯人捂着脖子惨嚎,然后让那十几个士兵继续充当刽子手,一刀一刀地将那些凡人全部砍死。 这里被绑住的足有一百八十七个犯人,原本都是盖沙口村,乃至八公桥镇有名的奢遮人家,有钱有权之人,但如今看来,和常人也没什么区别,砍了脑袋,也活不下去。 毕竟,人被杀,就会死! 许多犯人的亲眷,轮不上被砍的份,只是被没收了家财,看到亲人被砍了脑袋,都嚎哭起来,甚至泣不成声。 而在旁围观的那些村民,脸上却面无表情,满是在这乱世无可奈何的麻木表情。 直到义军带着满载的收获和一批失了父母的孤儿离开,村民们开始有些迷茫,村里所有说得上话,大家也愿意听话的人都被杀了,他们现在该干嘛呢? 没有办法,他们只好各回各家,先弄点吃的,不过没了那些豪绅乡老,他们的脸上也逐渐泛起了更多的表情。 ------题外话------ 最近一直没作者的话,因为每天晚上写书前都在浪费时间玩手机,写完就睡了,今天不得不说,前两天求坟土荒草大大给了我一个章推,加了九十几个收藏,然后就开始跑路,掉了十几个收藏,草神你恶事做尽,读者搞人心态555555 第205章 入营 张欢站在二十来个孤儿中间,被尚君长的亲兵带到了一个名叫孤儿营的地方。 听说来到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孤儿,有一个仙人心血来潮,要在人间招收学生弟子,以传授修行之法,但是成人心中知见障太重,虽然也可修行,但难度很大,而且死亡的风险也很大。 此前有百多个大胆的义军士卒,其中甚至有些将官,甘冒风险也要修习仙法,虽然仙人并未有所推脱,但短短半个月不到的时间,这些人就死了一半多,还有不少发了疯病,他们这才熄了心思。 所以从那以后,义军就会将所有遇到的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孤儿都带到这里来,既是给这些孤儿一个容身之所,也是希望他们能够习成仙法以后,能够相助义军反抗暴政,行那改天换地之义举。 张欢因为与带他来的义军副都统尚君长有过一面之缘,所以义军内部让他暂时当这二十几个孤儿的带队。 一个肥壮的小屁孩不忿地骂道:“什么仙人,都是骗小孩的,我爸说过,世界上根本没有神仙鬼怪!那都是和尚跟道士为了赚我们邓家的钱才编出来的故事。” 张欢转头看去,他认识那个小屁孩,名叫邓天王,今年十三岁,比张欢还大一岁,但说话做事都很不着调。 可能因为他是邓家最受宠的孙子辈,平时吃好的喝好的,养成这么一个肥猪样,足足是普通小孩十四五岁年纪才有的身高。 他爹妈祖父全被杀了,所以才被扔到这孤儿堆里来,张欢不喜欢他,因为邓家的下人和张三赖子合起伙来欺负过他,不过看在邓勤先生的面上,他又不想欺负他,所以一直都不想理会他。 张欢咳了两声,然后对一众孤儿说道:“这仙人真不真的都别管了,我们就是过来混日子的,人间管吃管住,这是人家的地盘,大家如今都是孤儿,没有父母来做依仗,都低调些,别惹了人家不高兴,不然没有你们好果子吃。” 听了张欢的话,大家都安静了一些,也不知道是张欢说得在理,还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等了一会儿,有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孩走了过啦,看起来反正也没比张欢大多少就是。 他们随意瞥了几眼张欢等人,看起来有些嫌弃,但还是按照男女分成两队,将他们带到了几栋密闭的砖瓦房前。 他们进去之前,接他们进来的那人喊道:“我是你们的班导,叫我胖鱼就行!现在,都把衣服脱了,先洗头洗澡,你们身上有很多跳蚤、蜱虫、虱子,我们是不能让你们直接进营区的,在此之前,你们得学会一件事,讲卫生!” 张欢有些害羞,但他旁白的小胖猪邓天王已经把衣服三两下脱光了,邓天王问道:“那我进去了?” 那胖鱼点点头,又催促张欢等人赶紧脱了衣服进去。 张欢没办法,只能慌慌张张赤着身子进去,一进去就有一个裹着白色毛巾的光头大汉很不耐烦地让他们排成队伍站好,待到他们终于排队站好以后,那大汉大喊一声:“冲水!” 墙上的水管里就喷出非常强里的水流,水温不低,打在他们身上又烫又痛。 大汉喊了一声:“停水!” 那些水管停止喷水以后,大汉又教他们怎么把皂角抹到身上,等到所有人都擦出泡沫以后,大汉才满意地喊着水管背后控制的人:“再冲!” 于是热水再度喷了出来,冲在他们身上,将皂角抹出的泡沫冲掉,地上都是灰黑色的水流,如此反复十几遍,等到众人身上皮都磨薄了几层,那大汉才放他们出去。 出去以后,大家还是不能穿衣服,只有跟那大汉差不多的白色大毛巾裹在身上。 邓天王这个小肥猪太胖了,大毛巾有些困不牢,只能一只手拉着毛巾两头,防止它掉下去,他不满地问道:“怎么衣服都不让人穿?就这么一条毛巾给谁用啊?难道女孩子那边,你们也就给一条毛巾?” 还没等张欢劝邓天王说话注意点,结果那个叫胖鱼的家伙就解释了:“没错,男孩女孩都一样,只有一条浴巾裹身。你们现在的卫生条件不容忽视,别以为洗下热水澡就算完了,你们还要经过好几次卫生工作处理。” 然而让张欢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孤儿营居然还要剃头发,这不是普通的剪头发,因为古代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修剪头发的理发匠,但是胖鱼要求的是将他们的头发剃个精光,露出脑门。 邓天王大骂道:“哪有这种道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毁伤?” 胖鱼显然是听了不少遍这话了,随口答道:“首先呢,你们如今都是孤儿,无父无母,也无宗族,这头发就是剃光了,也没人会怪你们。其次呢,你们现在头发里长了不知道多少虫子,不剃掉会传染给别人的。” 张欢犹豫道:“这头发,非剃不可吗?” 胖鱼不耐烦道:“非剃不可!又不是以后不让你们长,怕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那只是孝之始;日后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那才是孝之终!” “你们别老把《孝经》挂在嘴边,身体发肤不敢毁伤,那你们有没有做到不乱吃东西,不暴饮暴食,不忍饥挨饿?有没有熬夜玩耍,苦害身体?四肢身体不能毁伤,那难道以后你们就不劳作,不弯腰了不成?” “咱们哪,是要拜入仙人门下为学生,为弟子,日后学成仙法,改天换地,必能扬名四海,光宗耀祖,不要吧剃个头发就看得这么重,我就直说了吧,大家也未必就都是什么大孝子好吧?” 胖鱼这番话说完以后,大家也就不再吭声了。 接下来几天,大家还是反复洗澡、抹药膏、熏香、吃药、排毒,直到再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传染病虫,腹中排泄之物里也没了蛔虫之类的东西,这些新来的孤儿们才都被接入到孤儿营的内营中去。 在正式踏入内营之前,仙人还在营门口开了法眼,检查他们身上的卫生疾疫情况。 第一眼看到那仙人的时候,张欢就是心里一惧。 那仙人乍一看不过是个年轻的书生,但仔细看去,却发现他的脖颈和手臂上长着细碎的怪异鳞片,双眼间距略宽,眼睛微微凸起,看起来不怒自威。 第206章 受苦 仙人虽然不似常人样貌,但自有一副让人心神为之所摄的诡异魅力。 但张欢的头被风一吹,感觉刚才所见的好像是自己的错觉,他揉揉眼睛再去看,却只看到一位气度逼人的俊美书生。 吴求道瞥了一眼那个让自己灵觉产生感应的小孩,心中微微一动,那个小孩,似乎有一双天生破幻的灵眼,差点看破了自己的变化术。 没错,吴求道如今已经十八岁成年了,他的鲛人血脉在浓郁的内气刺激下,愈发发作起来,连平时最管用的死亡重铸都不再那么管用了。 因为鲛人化的外形特征并非是什么大道污染,而像是普通人的第二性征,随着年龄的增长会自然而然地生出来。 铜铃大眼,两颊生鳃的狰狞样貌是为了让吴求道能在水下生活的必需品,所以大道吐出吴求道的时候,并没有将他完全还原到裸虫样貌。 每次的死亡重铸,只能稍稍延缓这个过程,但并不能完全阻止他的非人化。 因此,吴求道开始担忧,自己死亡重铸的底牌,到底能不能完全豁免修行代价。 他与此时大多数的炼气士并不一样,别人修行功法都是战战兢兢,每个境界都要花上十年、二十年的时间,而他则是勇猛精进,只要精神上撑得住,就日夜修行。 凡人境,别人筑基普遍都要半年到一年,心魔劫九死一生,而他只花了半个月; 道人境,连大师兄吕岩这样的天纵奇才都花了十五年,而他在与东华子大战一场之后就突破了先天劫,一年功夫,成就真人; 真人境,大师兄吕岩花了三十多年,至今还未突破元婴劫,炼气化精,而吴求道这才过了一年,又开始触摸到当初大师兄元气结雾的境界了,虽然还没有到大师兄当初生出天地异象的地步,但想来也不远了。 基本上来说,道行对他来说是水到渠成之事,只要不顾道化、疯厉之灾,一心沉浸修行之事,他都能将别人花上几十几百年的水磨工夫快速略过。 唯一影响他晋级速度的只是五大劫数的瓶颈,比如他现在面临的元婴劫,若不能摒弃我执,便难以凝炼元婴,若是出了问题,便只能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可一旦突破元婴劫,踏入至人境以后,便能长生不老,如果身体不再长大(老化),那他现在不断鲛人化的体貌就能得到根本上的解决。 但现在死亡重铸不能缓解鲛人形态的情况出现以后,吴求道开始生出了担心,他这样一路勇猛精进的修行法到底行不行?他现在的心态、思维等等与刚刚穿越过来之时比起来,已经判若两人了。 刚刚穿越过来的吴求道是个小市民心态的社畜,仗着天厌不死之身有些游戏人间,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基本不太会与世人共情,帮助三花猫、药人的行为,也只是让自己睡得更香一点,即使帮人失败,也不会多么难受。 但经过两年多的生活以后,吴求道越来越融入到了这个时代,他变成了故事里行侠仗义的剑客,成了传说中扶危济困的仙人,他眼看着身边所见所触之人在受苦,他的内心就会难过。 如果你让刚刚穿越过来的吴求道去教书,去培养革命的火种,他是不会做的,但现在的吴求道却会愿意,他看着一片昏暗的人世间,就忍不住点起一支火把照亮大地,还会将火传给黑暗中的其他人。 吴求道的立场转变如此之大,性格越来越激进,他自己也有所察觉。 这个世界的功法是真的会影响修行者的心智的,所以吴求道拿《国际歌》来当《种心养身法》的口诀以后,按理的确是会影响他的性格和想法,但是他一直仗着死亡重铸规避了《种心养身法》的影响。 可按鲛人血脉缓慢而又难以避免的外显化来看,或许死亡重铸的清洗效果也是有一个额度的,当吴求道完全不管不顾,突破了死亡重铸的上限以后,修行代价还是会溢出的。 要知道,死亡重铸可是会保留修行效果的,基本上是按照吴求道的潜意识判定来确定哪些保留哪些摒弃,他的潜意识并不反感《种心养身法》的影响。 就像漫威里的超级血清会让人的性格极端化,但如果是史蒂夫?罗杰斯这种好人变得更好,没有多少人觉得这是药剂对心智的一种操控方式。 万幸,吴求道的道基根本就是中正平和的《种心养身法》,而用《国际歌》来进行这种正向的“洗脑”他也并不觉得有太大问题,即使是对这些新来的孤儿使用。 “那么,在入学以后,为师在正常的文体教学工作以外,还会教授你们一门最基础的筑基心法《种心养身法》,大家跟着我一起来背诵口诀。”吴求道站在讲台上念道。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学生们跟着念了起来,他们也许并不知道真理是什么,但他们知道什么是受苦,也知道什么是饥寒交迫。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邓天王唱着这歌,越听越觉得不舒服,这哪里是什么口诀,根本就是黔首造反的檄文,他赌气不念了,却被讲台上的吴求道注意到了。 吴求道指了指邓天王:“第三组第四排左边那位胖胖的小朋友,请你站起来。” 邓天王心里又是害怕又是不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站了起来。 吴求道开口问道:“为师刚才见全班都在念诵口诀,唯有你一人却只是张张嘴巴,脸上不屑一顾,显然是很有意见,不知道你能不能说一下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张欢作为被尚君长任命的带队者,感觉自己对邓天王有一定的义务,他插话说:“先生息怒,邓同学他家中乃是村里富户,刚刚被义军拿下了长辈正法,所以心中一时有些气,也属正常。” 好家伙,这些义军真的是荤素不忌,刚杀了人家爹娘,还把孤儿送过来学仙法,生怕别人不能报仇是吧? 第207章 如果你觉得大唐不好,你就去建设它 吴求道听到这里来了兴趣,问道:“那位胖胖的邓同学,他说的可是真的?” 邓天王气鼓鼓地答道:“自然是真的!” 吴求道礼貌性地问了问名字,邓天王便报出了自己那霸气的姓名,吴求道便问:“那这位邓天王同学,你觉得这口诀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胖嘟嘟的邓天王说道,“我本来在旧世界待得好好的,却被你们这些人打翻了,我原本不受苦,现在才是受苦,你让我念这词,我念不下去!” 吴求道笑了:“明白了,地主家的傻儿子觉得自己委屈,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今日受苦的根源在哪里?” 受苦的根源?邓天王不忿地答道:“老子受苦的根源就是你们这些人,莫名其妙地就砍上门来,我跟你们认识吗?无仇无怨的杀过来,我就是觉得冤得慌!” 吴求道点点头:“明白了,你还不知道义军为什么非要跟你做对,是也不是?” 邓天王呸了一声:“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就是瞧上了我邓家的家资罢了。” 吴求道哈哈大笑,不再与小肥猪邓天王争辩,而是笑着说道:“今天呢,为师就跟你们讲讲墨家辩术,将以明是非之分,审治乱之纪,明同异之处,察名实之理,处利害,决嫌疑。” “子墨子曰:必知乱之所自起,焉能治之?不知乱之所自起,则不能治。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一定要知道纷乱的根源,才能治理纷乱,如果不明白乱之根,那就谈不上平治天下了。” “这天下如此复杂,光是你们人生中所经历的苦难,源头就各不相同,要如何才能将这些乱起之源全都找出一个根本性的起点呢?我们就需要用到摹拟和推演两个工具了。” “什么是摹拟呢?墨辩里叫‘以名举实’,让我们来假设,天下刚刚平定,大唐王朝刚刚建立,这个房间面积虽小,但我们可以拿它来类比整个天下的土地对不对?” “既然房间是天下的土地,那么我们也可以类比这个房间里所有的同学作为大唐治下万民,我这个先生呢,就勉为其难当个皇帝好了,这个讲台啊,我就当它是大明宫吧。” 许多同学听到这里笑了起来,吴求道也笑了,但他面色渐渐严肃起来,同学们有些不知所措,于是也跟着慢慢收敛了笑容。 “这个房间不是所有地方都可以用来放桌椅的,桌子是万民的农田,椅子是万民的房子,但除了桌椅之外,还需要地方作走道、放杂物,就像这天下有山有水,不是什么地方都能种田的。” “大唐王朝的土地范围当然不是固定的,所以我们可以把走廊当作草原,当作西域,当作辽东,大唐国力最强盛的时候,安西、北庭、单于、安北、安东和安南六大都护府合起来,跟一间教室也差不多了。” “如今班里人还少,只有二十几个,这就像王朝早期刚刚经过战乱,人口十不存一,哪怕给每个人分上十亩地都绰绰有余,你们看,后面还有大片的桌子没人坐。” “但到了王朝中后期,宗室与权贵、官吏豪绅阶层日益庞大,土地和权利越来越集中,社会阶层日益固化,社会也就失去了活力。我这个皇帝啊,带头占了好几张桌子,摆在一起给自己当床来睡,底下的人可不就有样学样吗?” “所以像邓家这样的豪绅之家子孙越来愈多,占据的桌子也越来越多,甚至将整个教室都挤满了,可其他的贫民呢?他们连自己的椅子都没地方放了,只能站在过道上,一两节课还好,连续站着上课,他们身体受不了的!” “到了王朝末期,贫富差距越来越大,体制内部已经无法自我调节,那些站在走道上看着别人占据许多桌椅的底层人再也受不了,发起一场地动天摇的大革命,然后人数少下来,土地分到每个人手里,做到大致上的‘均田’,天下才能安定下来。” “一人一家,乃至一国,大凡初时聚精会神,没有一事不用心,没有一人不卖力。继而环境逐渐好转,精神也就渐渐放下了,惰性发作,由少变多,到风气形成,已是难挽天倾。” “一部历史下来,‘政怠宦成’的有,‘人亡政息’的有,‘求荣屈辱’的也有,然而‘鹿亡秦,蛇兴汉’,‘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兴衰治乱,循环不已。” “由此我发现了一个历史周期律:无论哪一个朝代,无论哪一个政权,无论哪一个执政者,没有谁能跳出这个周期律,活不过两三百年就要灭亡,这是必然的结局。” “大唐历经贞观之治、永徽之治、武周代唐、开元盛世、安史之乱、元和中兴、宦祸党争、会昌中兴、大中之治,若从高祖李渊称帝开始,已有257年,国祚将近矣!” 邓天王说道:“不对,你骗人!夏商周汉都超过了四百年!” 吴求道愣了一下,然后找补道:“夏商周仅为天下共主,天下的主人实质上是那些诸侯,而非天子,诸侯国旋起旋灭,怎能称得上是超过了四百年呢?至于汉朝,中间不是有了一个新朝王莽吗?” 邓天王撇撇嘴:“所以就活该我家被你们这些无屋无田、无桌无椅的贫民抄家灭门吗?” 吴求道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那你觉得这些没桌子凳子的同学,就该拥有站着上课,等到哪天他们站不下去,自觉滚出教室,再也不要出现吗?” 邓天王虽然已经被吴求道说服了,明白了如今怕是到了改天换地的大争之世,但还是嘴硬道:“如果你觉得大唐不好,你就去建设它!如果你觉得官府不公,你就去考科举当个好官!” “哪个朝代没有缺点,出了问题,只知道谩骂、抱怨和造反的人,太自私了!天子惠泽万民,你们却不思报国,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是一群暴民!” 第208章 第一生产力 吴求道大喊:“受苦受难的贫民没有祖国!” “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仇寇!” “大唐如何对待百姓,百姓自然也会以同样的态度回报国家。大唐既然未曾给过他们一丝温存,又哪来的脸要那些被大唐所欺压的百姓一心报国?” 吴求道冷哼道:“长期以来,在大唐上层的一小群统治阶层攫取了时代发展的利益果实,代价却要百姓来承受,长安愈发兴盛,但是百姓却没有分享到财富!” “豪绅们赚足了钱,但是农田却越来越少,农民在逐渐失去自己的土地,市民日夜辛劳工作,却背上了沉重的债务,官府在保护官绅们的利益,而不是保护大唐的百姓!” “他们的幸福,不曾是天下人的幸福!他们的胜利,不曾是天下人的胜利!他们的凯旋,也不曾是天下人的凯旋!” “从今天起,那些被遗忘在史书和奏章里的人们,将不再被遗忘!真正重要的,不是南衙或北司,究竟哪一个控制着朝堂,而是这天下政事,是否被人民所掌控!” “若要突破三百年的周期律,唯有一点,那就是让人民来当家作主!” “自古以来,天下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当天下再没有门阀、地主、士绅、土豪之流,人人都是国家的主人,人人都能改变朝堂的政事,他们又何必再去打翻炉灶,再拾金瓯呢?” 张欢听得心驰神往,但他咬着下唇,似乎是不敢相信有这样一天的到来,于是问道:“先生,可若是天下安定,又有生民繁衍生息,这教室里的人,从二十个,变成了两百人,就是再公平也站不下啊!” 吴求道点点头问道:“如果如今还是刀耕火种,你觉得全天下能有这么多人吗?” 张欢摇摇头。 吴求道呵呵一笑:“不错,原本我们以为一张桌子只能坐一个人,但科学技术在不断发展,堆肥、除虫、插秧、水车、镰刀、沟渠、梯田、水稻,这些技术都让农业生产的效力愈发提升。” “精耕细作、庄稼改良、工具升级,让天下的田地虽然大体不变,但能够养活的人口越来越多。这就是科学技术对生产力的促进!” “只要有足够高的生产力,加上足够公平的分配制度,我相信,在未来的某一天,即使以区区濮州一地的粮食产出,也能养活全天下人!” 张欢欣喜地看着吴求道:“所以先生是要教我们科学技术,来养活天下人吗?” “不!”吴求道摇摇头,“不只是科学技术,科技不是第一生产力,仙法才是第一生产力,我要教你们的,乃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力量!八万四千修行法!” 吴求道将《自然经·前篇·固精关门法》改头换面弄了个《养气引仙法》来,作为给学生们筑基入道的根本大法,除此之外,还有锻体的《勾陈点星术》、炼神的《入梦蜇龙法》,以及《龙战飞剑法》。 这里面没有任何一个来自于昆仑或是青城等此世门派的功法,都是吴求道自己机缘巧合得来的秘术与仙法,免得生出什么法不得轻传的弯弯绕绕来。 《养气引仙法》来自于地下西陵氏的《自然经》前篇,只要不涉及后篇,那它就是最为中正平和的筑基法门,虽然也曾害死过吴求道路上所收的学生,但已经是吴求道遇到过最平和的筑基功法了。 《勾陈点星术》虽然名字与青城派《天地造化阴阳炼形诀》的第一层《命宫点星术》类似,但主要采用的还是勾陈大帝亲自传给吴求道的《九色宝光诀》,勾陈大帝巴不得他将这个功法多多传播出去才好。 《入梦蜇龙法》乃是三师叔汝兀子姬尘自己所创,与师门无关,姬尘早已将这推演完毕的《蜇龙法最终完成版.2.51》完全传授给了吴求道,任凭他传出去也无所谓。 最后的《龙战飞剑法》,与大师兄吕岩的《天遁剑法》并不一样,也没有抄青城的《青英剑法》,其实主要还是吴求道自己在《英雄荣耀》里上演无数对战以后,靠身体本能记下的飞剑术。 操场上,学生们在一起做剑操,他们齐声诵念着《龙战飞剑法》里的剑诀歌。 「电挚昆吾晃太阳,一升一降把身藏。摇头进步风雷响,滚手连环上下防。左进青龙双探爪,右行单凤独朝阳。撒花盖顶遮前后,六步之中用此方。 蝴蝶双飞射太阳,梨花舞袖把身藏。凤凰攘翅乾坤小,掠膝连肩劈两旁。进步满空飞白雪,回身骑马去思乡。」 静室里,张欢闭目收心,舌顶上腭,静神虚无,五指分开,手心向下,放在膝盖上,正在运转《养气引仙法》,他在这门筑基功法上很有天赋,这第一步【收心静坐】早已难不倒他。 和合四象已经显现出来,他紧接着便进行第二步【调身】,调整身躯,活动全身,以腰为轴转动,活动腰、肩、臂、肘、脘、头、脊柱,一松一紧。 他心头攒动,身形不动为下弦,心想外界,吸气时将四面八方气从全身毛孔吸进来,攒东魂之木、西魄之金、南神之火、北精之水、中意之土五行之力。 第三步是【无视无听】,要做到眼不视而魂在肝,耳不闻而精在肾,舌不生而神在心,鼻不香而魄在肺,四肢不动而意在脾,故曰五气朝元! 张欢还只能修习到第三步,等到他什么时候将引仙十二法全都学会,那他就可以开始冲击上尸青姑关、中尸白姑关、下尸血姑关这筑基三尸关了。 不过今天他不是为了修习《养气引仙法》而来的,他看着静室里那柄隐隐发光的宝剑,有星光从剑身上散发出来。 正是吴求道放在这里的七星五曜剑! 第209章 均平天补歌 张欢运转《养气引仙法》,平复了一下心情,含眼光、凝耳韵、缄舌气、听心息,然后闭眼,从无尽的星光里,感受分辨出其中的勾陈斗力来。 他闭目运转《勾陈点星术》,良久之后,他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星光一闪而过。 太好了,花了两个多月,终于练成了! 而太虚天境中的勾陈天宫里,勾陈大帝感受到第二个星使诞生,双眼微微一眯。 张欢平复心情以后,愣了一下,他感觉到整个世界有了些许的不同,他神光收回自身一拳远的位置,内视气穴,拉动天目穴这条线,仿佛看到了自己全身毛孔都在呼吸。 《勾陈点星术》居然带动了他在《养气引仙法》上的功力,一举突破瓶颈,进入到第三步【收视返听】的内气境界。 半个月后,py县城正在发生一场攻城大战。 战事僵持许久,副都统尚君长有些焦急地对大将军王仙芝说:“都统,这py高城深沟,为了填那该死的护城河,咱们多少儿郎搭进去了?你就让孤儿营试试呗?” 王仙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若是孤儿营也死伤无数,不就得罪了仙人?可若是孤儿营一出手就将py县城攻下,我们日后岂不是成了仙人底下摇尾乞怜的猫狗吗?” 尚君长气得大喊:“你就为了这么点破心思,忍着看儿郎们送死?那吴先生一看就是为了试验生平所学而下山扶助真龙而来,你可见过哪个仙人好好的神仙不当,非要去当皇帝的?” 王仙芝叹了口气:“一看你就是没有去孤儿营好好旁听过,若是按那吴先生所言而行,我怕未来这天下,有没有皇帝这个位置都不好说啊!罢罢罢,我也不想这么多了,就让孤儿营去试试吧!” 尚君长松了口气,连忙转身骑上马,快马加鞭,亲自去通知孤儿营。 “咚咚咚”声响起,大鼓被敲击出震人心神的巨响,节奏越变越快,整个孤儿营兵荒马乱的,他们这些稚童,从六七岁到十五六岁都有,全都紧急集合了起来。 胖鱼站在队伍前面,大声喊道:“低年级的同学们都站到最后的方阵去,不用出营,远远观察即可。谨记,如果出现意外情况,不要乱跑乱动,先生必会出手庇护大家。” 旁边方阵的前面,是瘦猴在嘶吼:“中年级的同学们,千万不要接近城墙,按照我们事先所安排的那样,走到敌方射程之外就站好,用飞剑和弓箭进行远程攻击!注意,所有人攻击方向呈四十五度角,朝天发射即可!” 最前方的是高年级的学生,他们是要近距离靠近城墙的,这时所有人都有些害怕,但彼此却互相吹嘘起来,生怕被别人看出自己的胆怯来。 小缘站在方阵最前面,看着自己相熟的同学们,眼中微微含泪,她知道,这一去,很可能会有许多面孔就此消失,就像前段时间自己家人被突如其来的战争带走了生命一样。 她抬起手,擦掉了眼角的泪水,大声喊道:“所有锻体术练出推石之力的同学都站出来!” 大约五十来个高年级学生鼓足勇气站了出来,实际上他们一开始就已经聚在一起。 按照他们事前的作战方案,中年级的学生会用飞剑和弓箭对城头的守卫士兵进行压制攻击,用以掩护高年级学生靠近城墙方向。 而他们推进的主要手段的,就是根据先生所教授的《墨经》里衍生出的墨家机关术,堆叠许多金属厚甲而做出的装甲车,装甲车底下装着能够滚动的车轮,但整辆装甲车重达一千多斤,正常情况下,是推不动的。 这些修炼锻体术有成的高年级学生,就是负责推动装甲车的人力。 而其余同学,则要自己举盾,有序排队跟随装甲车一同前进,在受装甲车厚重装甲掩护的同时,也是保护装甲车不被城内突然冲出的小股敌军突袭消灭。 另外,使用土遁术为装甲车凝固地面,方便车轮前进,也是他们的主要任务。 比起装甲车,外面的学生只有一面箍出来的木质盾牌,连皮甲都没有,当然危险很多,可同样的,装甲车是密闭结构,如果发生紧急状况,也很难及时逃出来。 吴求道和低年级的学生们站在一起,让这些年纪这么小的孩子参与战争,他有些不忍,但是如果不及时将他们磨练出来,这场起义将注定失败。 十岁以下的学生只能观摩,十到十三岁的只能发动远程攻击,而十四岁及以上的高年级学生,都必须直接参与风险极高的肉搏战争。 靠吴求道一个人,是无法拯救这泱泱大唐数万万百姓的,只有经历血与火的淬炼,他们才能尽快成长为这个时代所呼唤的那群人,成为《种心养身法》中所描述的天下的主人。 均平天补,从来都不是吴求道一个人的梦想,而是所有人共同的梦想! 吴求道握紧了双手,但他也不会让他们轻易送死,不管是重伤还是轻伤,他都不会出手,但出现致命攻击时,他会操使七星五曜剑猛然出击,偏离攻击。 当然,吴求道也不是万能的神仙,即使他再怎么小心庇护,战争还是会出现死亡,但战后,只要他们活下来,哪怕是脊柱截瘫,他也能用疗愈术将他们完完整整地救回来。 他救人向来不必考虑内气不足,反正可以通过死亡重铸恢复内气量,唯一的问题是,他只擅长穿刺伤和外伤,对于内伤和疾病的手段有限,但这也够了,战争中最主要的死亡原因就是外伤、失血和细菌感染。 原身也才十八岁,不比这些学生大多少,但没有人知道,他们都以为吴求道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老神仙,只是养生之术厉害,所以保持了童颜。 胖鱼和瘦猴都走回了高年级学生方阵,他们和小缘对视了一眼,然后大声喊道:“起步走!唱《均平天补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