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乘》 第一章 春秋 晋国绛都,宫城,太子寝宫。 姬獳(nou)随意地趴在榻上,拿着竹简细细的看着。 身上盖着一层衾,两条腿随意地摇摆,毫无贵族风范。 这样子如果被他君父看见了,又免不得一阵唠叨。 不过也怪不得他。 几天之前他还只是一个小贵族。 突然成了一国太子,还真有点不习惯。 他的父亲姬黑臀,在一旬之前还是远在东周的质子,突然之间就成为了晋国国君。 本来父子俩估计要在东周洛阳王城待到死。 如今的情况,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的。 不久之前,上一任国君被弑了。 而且上任国君年轻,没有留下子嗣,国内也没有合礼继承人。 于是执政的正卿就选上了他们一家,接回晋国做国君。 姬獳看着史书,正在默默思考。 他是个穿越者,花了好久的时间,才将现在的大背景和自己的情况弄明白。 如今是春秋时期,他身处于北方的强国晋国。 大致是山西一带。 他穿越前,大学选修课就选择了《春秋左传》。 工作时在一家初创的游戏公司当文案策划。 好巧不巧,那家公司开发的游戏叫做《礼崩乐坏》,是以春秋为背景的历史策略游戏。 因此他对春秋时期有笼统的了解。 晋国的史书名《乘》,由太史记录,通常都是君主与臣子的言行。 鲁国史书名《春秋》,楚国史书名《梼杌》。 后来仅有《春秋》流传后世,其他史书都被秦始皇付之一炬。 对于现在这具身体,他也是挺了解的。 嗨害。 这是历史上唯一掉进茅坑淹死的君主——晋景公。 纵观全球,找不出第二个。 景公的死法可谓“倾矢留名”,又或“遗臭万年”。 只此一件事,他对这个人物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如今姬獳是晋国太子。 名义上好听点,但实质上和他父亲一样,是个吉祥物罢了。 姬獳的父亲名为公子黑臀,是晋文公的小儿子,在东周当了近二十年的人质。 此时才被接回国做国君。 不仅在国内没有什么势力,因为身份是人质的关系,在东周更是没有什么势力。 内外无援。 如今的晋国政权,全部把握在权臣赵盾手上。 前一任国君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或者就是他一手操纵的。 姬獳看了本国的史书,才将这段历史完整地串起来。 上任国君是姬獳的堂兄夷皋,因为父亲病逝,夷皋年仅三岁就当了国君。 国君年幼,但是政事不能荒废,时任正卿的赵盾就接下了晋国的军政大事。 赵盾执政十四年,朝廷中全是他的亲信,就连宫中的卫士也被他调换,时刻监控夷皋。 夷皋逐渐长大,自然想要争回属于他的权力。 于是他一边装作花天酒地,挥霍无度,暗中培养刺客,想要在合适的时候刺杀赵盾,夺回权力。 但他太幼稚了,宫中尽是赵盾的鹰犬,因此两次刺杀都没有成功。 第二次刺杀,赵盾还趁机逃离都城,然后暗地里和自己的堂弟赵穿串通,让他去杀掉夷皋。 赵盾早就看夷皋不爽了,以他的脾气,不杀他是不可能的。 夷皋顺利被杀死,他也直接跑回国都,还让弑君的赵穿去雒邑接公子黑臀一家回来。 从赵穿杀死夷皋,到找回赵盾,再到接公子黑臀回国即位,这其中仅仅有七天时间!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信息可是很不发达的,有的事情发生了,甚至在几个月后才会传到邻国去。 得知信息那么快,想想就知道怎么回事。 国内许多人都对此心知肚明,但是惧怕赵盾的权势,没有人提。 还有大多数人都是赵盾提拔的,要恰饭的嘛。 姬獳分析了一下当前的情况。 自己和父亲当当真真就是傀儡。 赵氏势力遍布绛都,压抑的让人觉得难受。 所以他这个太子不能宅在都城,不然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得想办法远离,到一个赵氏势力渗透不了的地方去,然后养兵蓄锐,发展经济。 可是,哪里最合适? 姬獳起身,坐在案几旁,查看起了晋国的地图。 地图是松木材质,方位和现代正好相反,为上南下北。 这地图他已经看了无数遍,有的地方他很中意,但是一问别人,已经是有主之地。 比如说“曲沃”,土地肥沃,濒临涑水。 原是公室土地,现在是荀氏、羊舌氏、栾氏所有。 姬獳思来想去,最终选中了两个最合适的地方——虞、虢。 没错,就是那个假道伐虢的虢。 虞与虢,正是这个成语提到的被灭的小国。 那是他曾祖时发生的事了,如今虢地就在晋国版图之内。 虢位于晋国南部,土地肥沃,之前是一个实力不错的小国。 濒临大河,坐船能直通洛邑。 怎么看都觉得完美。 他主要是想在这个地方做一些这个时代所没有的东西,比如说纸、高质量铁器。 以他超越时代的知识和眼光,要弄出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是比较容易的。 即便他根本不知道做这些东西的细节。 但他也知道个大体方向。 的这个大致的方向,一遍又一遍的去实验,一个月搞不出来就两个月,两个月搞不出来就半年。 总是能够弄出来的。 或许应该找君父谈一下,他这个国君虽说是傀儡,不能左右国政,但遣派自己的儿子去自家的领土还是能做到的。 想到这里,姬獳就要出门。 但还没迈出第一步,就听到外面有仆人敲门,并告知: “公子,国君召见。” 姬獳一愣。 这是… 父子俩心有灵犀吗? 第二章 远封 姬獳随着仆人来到了国君居所。 此时房门大开着,晋侯身着红色深衣,正襟危坐,闭目养神。 昨天他才去曲沃祭拜过祖先,今日才回到绛都。 晋侯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头发与胡子黑而密,正当壮年。 姬獳此时也才十四岁,尚未加冠。 晋国的爵位是侯,一般都称国君为晋侯,至于晋献公、晋文公,这些“公”都是死后的尊称。 他走进去之后,对父亲行了稽首。 稽首是磕头礼,是最隆重的一种跪拜礼。 晋侯黑臀看着儿子粗糙的动作,脸色瞬间转喜。 姬獳不懂春秋古礼,而且记忆也不深刻。 但他谨慎的很,在向史官借史书的时候顺便学了学。 晋侯黑臀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案几:“入座。” 于是姬獳坐在了父亲的对面。 接着,晋侯又对仆人道: “寡人要和獳私谈,二三子出门去吧。” 仆人很识相,关好门跑到一边去了。 见到四周清静,晋侯终于发话。 “当了太子,感受如何?” “手无实权,旁无近人,不若成周质子。” 晋侯笑了笑,这小子说的没错。 刚才赵盾来过,和他商谈一事,气的他差点没晕过去。 “赵盾来找我了,你知道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姬獳:“不知道。” 晋侯摇了摇头。 “他让我重建公族,分公室土地给卿士子弟,并任命卿士为公族大夫。” 姬獳听懂了。 公族,就是君主的同族。 叔、伯、兄、弟、子、侄。 只要能扯上血缘关系的都算公族。 赵盾让他父亲重建公族,并且分封土地给卿士子弟。 意思就是分给和国君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这样的人会忠心吗? 肯定不能,绝大多数人都不能。 这个时代,谁不为自己的家族着想啊。 这是意图削弱国君的权力。 分出去的地就像泼出去的水,它还收不回来。 现在分不了多少土地给他们,如果长此以往,国君手中的土地就会越来越少。 然而卿大夫势力壮大。 为分裂埋下祸根。 如果继任的国君不够强势,根本没有办法将这个制度再废掉。 三家分晋,可以说赵盾的这条提议是罪魁祸首。 这是非常歹毒的一计! 姬獳仔细思考:“如果不答应,不知他会做出什么来。 赵盾派弑君的赵穿来接君父,这何尝不是恐吓?” 这是确有其事。 赵穿杀了晋灵公,又去成周接回晋侯黑臀,都是赵盾授意。 晋侯眯了眯眼睛。 “是,明明是弑君的罪臣,因为迎立之功,我还不得不赦免他。” 姬獳提出了当下最正确的做法: “眼下赵氏强势,君父不可与之对立,应当隐匿锋芒,伺机而发。” 晋侯满意,但是有点疑惑,在成周的时候他没听过儿子议论政事。 “獳儿,你在成周之时还不聪慧,何时有了如此见识?” 姬獳十分淡然,想了一番然后回答: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之前是质子,说什么都像空话,倒不如不说,但现在我的身份不一样了,是一国之太子,所以要思考很多事情。” 晋侯觉得很欣慰,自己的儿子有见识,懂得进与退,以后是合适的继承人。 “君父,我想去治理虢地。” 晋侯觉得有点儿纳闷,怎么儿子突然开口要去这地方? “你身为太子,不好好在都城待着,去虢那么远的地方干什么?” 姬獳摇头:“赵氏势力满布绛都,着实压抑。 再说我想要学治理国家,可以先从那里开始。” 晋侯又问: “一邑和一国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呢?” “父亲没看过地图吧,虢地地广人稀,从大河东进处到宗周边境,都是虢国故地。 且虢地背靠崤山,远离赵氏,濒临大河,可通往列国,坐拥运输与通商之利,怎么会是小地方呢?” 晋侯黑臀有些尴尬,他本以为儿子想去治理小邑,没想到他所图是整个虢国故土… 姬獳说的这些,他这个当父亲的都不太清楚,他却对那里如此了解。 “看来这些天,你在宫里学了不少的东西。 如果你真要去,那我明天便在朝堂上同意赵盾的要求,再说这件事情。” “善,不过你一个人过去可能治理不好。 你觉得众卿士的子弟,谁有才华?可以辅佐你?” 晋侯在考验儿子的眼光,看看他是否真有明辩是非曲直和看人的能力。 如果不能分辨可用之人,那他去了虢地也是白搭,更别谈什么治理了。 毕竟那可是虢国故地,下统五邑,面积还真不小。 “士燮,他聪明直率,他的父亲士会贤德,虽是赵氏扶持,但不与赵盾结党,忠于国家。” “荀氏,其家主荀林父勤恳敦厚,也是赵氏打压的对象。”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君父可慢慢扶持。 我亦可携他们的子弟前去,请君父同这两家卿士商量。” 晋侯听到这里,很是满意。 儿子尚未加冠,眼光就这么准确,看开自己之前小看了他。 “吁,是我小看你了,没想到才来到绛都几天,就将国内情况了解的如此透彻。 倒有点想让你在绛都辅佐我了。” 姬獳脸上挂着笑,这亏了他看书认真仔细,不是一目十行,看完就忘。 刚刚他看的史书《乘》里,就有记录士会和荀林父相关的对话。 赵盾的党羽夸赞士会品行兼优,品德高尚。 而荀林父,就是个直话直说的老实人,因为说话太直白得罪了赵盾。 他对士氏的了解,来源于在网上看别人对喷时,搬出刘邦是贵族的证明。 那人说刘邦的祖先是士氏,他去查阅了一番,果然没错。 然后,他就将士会士燮父子记下了… “朝中自有人才可用,用我反而不妥。” “好好,你准备一下吧,我明日就议此事。” “獳定不负君父期望!” 姬獳又行了个礼,然后出门准备回宫。 谁知他才打开大门,两个女孩子映入他的眼帘。 “我草…” 姬獳吓了一跳,差点脱口而出。 他还以为是谁在偷听呢,仔细一看,竟是他的两个姐姐。 “阿姊怎么都在门口?”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平复了一下心情。 少女清纯秀丽,比姬獳大不了多少,正值青春年少。 稍高的叫做孟姬,稍矮的叫做伯姬。 伯和孟,都是排行老大的意思。 但不同的是,伯是嫡长子,孟是庶长子。 春秋的女性一般不称名,外人对其称呼,都是以排行加上姓。 她们的丈夫死后,国人会拿丈夫的谥号加上她们的姓,组成新的称呼。 春秋的女性其实地位还算可以,但远不如商朝。 毕竟商朝的女性都能当领主,还能带兵打仗呢。 姬獳记得商王的王后妇好,领兵打败了西边来的雅利安人。 雅利安人是狠角色,四大文明古国里有三个是他们灭的。 印度的种姓制度,就是他们搞出来的,后来不知多少侵略者相继入住印度,种姓都成了千层饼。 他们在华夏北方也建立了一个国家,盘踞上百年,想要征服南方的商王朝。 但他们遇到了妇好。 妇好能征善战,多次组织大规模的战争。 她率军西出讨伐“鬼方”,斩白首两万余,彻底将雅利安人打垮,再也没有能力侵犯商王朝。 “这宫城太小了,逛着逛着就来到这儿喽,有我们把风,你还担心什么?” 两个女孩瞬间变成了公主,但又对绛都无比陌生,就结伴出来逛逛。 孟姬笑盈盈的,看到姬獳的头发有些乱,忍不住伸手给他梳理。 姬獳表示抗拒,他可不拘小节,头发意思意思就行了! 哪知孟姬直接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让他安定。 现在他还未加冠,头发扎成了两个发髻,应叫做总角。 伯姬见到这一幕,掩嘴轻笑,显得文静贤淑。 晋侯看着门口和睦的子女,眼神迷离,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第三章 谈成 朝堂上有不畏强权的人。 太史董狐记载了赵盾弑君一事。 整个朝堂都知道弑君是赵盾干的事,但是他们就是不说,没有人去触这个霉头。 因为他们很清楚赵盾是个什么爆脾气,得罪他别想有好日子过。 但太史的职责,让董狐不得不将事情如实记载。 他写好之后,展示竹简给先来上朝的卿大夫看。 “赵盾弑其君。” 其他卿士与大夫,看了都沉默不语,没有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赵盾来了。 他看见太史在朝中展示那根竹简,就好奇地过去看了看。 赵盾心中一慌,本来以为没人会提这件事,老太史居然在史书上记载,并且在朝堂上展示。 “赵盾弑其君? 太史你记错了吧,弑君的不是我,是赵穿,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董狐不卑不亢:“你身为正卿,逃亡不越过国境,那就还是晋国的臣子。 结果你回国继续执政,没有去讨伐弑君的逆贼,没有尽臣子的本份。 这就说明你和弑君者的想法是一致的。 弑君的除了你,还能有谁呢?” 赵盾理屈,感觉自己无法反驳,于是唉声叹气: “哎,是我太怀念家乡,所以给我带来了灾祸。” 姬獳听孟姬给自己讲着这个前些天发生的事。 这件事情,现在在绛都城内,传的到处都是,都在称赞太史董狐秉笔直书的勇气。 现在的史官基本上都是这么有节操,史书秉笔直书,不像后世某些史官,助纣为虐、歪曲事实、吹捧美化。 孔子他老人家对此事做过评价。 “董狐,古之良史也,书法不隐。 赵盾,古之良大夫也,为法受恶,惜也,越境乃免。”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姬獳想着,幸亏孔子不是君主,要不然对赵盾的评价就不是这样了。 国君未必喜欢这样的臣子。 而且屁股决定脑袋,流离一生不得志的孔子也想做这样的臣子,他做梦都想。 赵盾最风光的时候是与诸侯会盟,其他国家都是君主参加,而到晋国就是赵盾这个卿士去参加。 这就让赵盾的名声远扬列国。 大家都知道晋国有个赵正卿,十年来代替国君参加会盟。 到了最近弑君一事。 天下人皆传,晋国是赵盾之晋国,而不是晋侯之晋国。 赵盾:“我弑君、偏袒、损公利私,但我是个良大夫。” “那这么说,赵正卿真的指使了赵穿?” 姬獳的声音持续变小,甚至到孟姬耳边轻语。 孟姬不敢高声,默默点头表明自己的看法。 她对赵盾这个人,还是有点惧怕的。 之前听说过,赵盾派人截杀公子,保不齐他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听说赵盾的儿子赵朔尚未成婚…” 孟姬还没等弟弟说完,手就向他的耳朵上伸了过去。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孟姬不用想都知道他想说什么。 “你这个小…没听说赵朔多大吗?都快三十啦,和咱们父亲年纪相仿。” “我还没说话呢,你怎么那么清楚?连他的年纪都报出来了?” 他倔强的反驳着。 姬獳无聊,只能靠和姐姐嬉皮笑脸打发时间。 毕竟今天晋侯要做出一个损公室,利卿士的事情来。 迫不得已啊,赵盾不是善茬,杀死公子这种事又不是没做过。 姬獳以后有机会,直接废了那制度就是。 当然前提是他得有足够的权威。 “君父正在上朝,阿姊不去偷听一下吗?” “你…还记着昨天的事呢?”孟姬咬牙,然后伸手去扭姬獳大腿上的肉。 “阿姊救我!” 姬獳一个激灵躲了过去,然后跑到了伯姬的背后。 姐友弟恭,其乐融融。 ………… 朝堂之上。 晋侯黑臀端坐在主位,看向朝中那些黑压压一片,自己却都不认识的臣子。 “今日是寡人上朝的第一天,有些事情得弄个明白。” “灵公之死,是他自己作恶形成的灾祸,国人无不痛恨。 当时赵正卿被刺杀,流亡在外,对此事一概不知。 弑君的是赵穿,但他拥立寡人有功,暂不论罪,剥其官位,贬回封邑思过。 寡人久居成周,对晋国国事知之甚少,不能治理国家,国政暂委于赵卿。” “国君贤明!”赵盾举起竹笏,向晋侯黑臀行礼。 太史董狐就坐在一旁,啥都没事,仿佛这些都和他无关。 他的职责就是写好史书,将国君和臣子的言行准确记录。 “国君贤明。” 朝堂上,诸大夫异口同声,他们都看出了当下的局势,国君也惧怕于赵盾。 半晌君臣都没有说什么话,有些冷场。 晋侯和赵盾,都在等对方先开口提重设公族大夫。 谁先开口还是很重要的。 毕竟位置不同,晋侯主动提起,那就是他自愿的,与赵盾没有关系。 如果是赵盾提起,那就有些胁迫的意味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晋侯愣是不开口。 赵盾也不等晋侯说话,兀自上前: “国君,自从献公时期的骊姬之乱,公族皆逃亡国外,从那时起就没有了公族大夫的官位,现在应该重新设立。” 晋侯稍微思索,然后反问他: “可是晋国没有公族,怎么能够设立公族大夫呢?” “设立卿士的嫡子为公族大夫,赐予土田,设立卿士的其他儿子为馀子大夫,设卿士的庶子为公行。” 晋侯面不改色,昨天赵盾找他商量过这件事情。 赵氏势力庞大,杀过公子,也能杀他的儿子,他不得不同意。 杀掉国君或许会被口诛笔伐,但杀死公子,基本上没有人会说什么的。 他可舍不得自己的儿子。 “赵卿觉得,这三个职位谁当最合适?” “公族大夫应该由臣的弟弟赵括来担当,他是君姬氏最喜欢的儿子,如果没有君姬氏举贤,那臣就是一个狄人。” 君姬氏是晋侯黑臀的姐姐、晋文公的女儿,当初嫁给赵盾的父亲赵衰。 君姬氏生了赵括、赵同、赵婴。 赵盾并不是嫡长子,而是他父亲和狄人女子所生。 因为有才华,君姬氏让自己的儿子赵括让出赵氏宗主之位,由赵盾担任赵氏宗主。 “馀子大夫应当让赵同、赵婴担任。” “至于公行,就由臣来担当。” “寡人准了。” 赵盾面露喜色,还好晋侯没有搞什么幺蛾子。 晋侯答应的非常爽快,依旧面无表情,但是他的心中比谁都愤怒。 赵盾第一次上朝就设立了三个官职,而且还全揽到他赵氏去了。 公族大夫和馀子大夫倒没什么。 反倒是他赵盾担任的这个公行,负责他的出行与车辆。 意味着他没有自由出行的权利,去哪里都会被赵氏给监视。 这是臣子骑到君主头上,要造反啊。 “真是狼子野心。”晋侯在心中默默嘀咕。 但他没有任何的办法,谁让他在国内国外都没有势力? 只能忍着,听儿子的话,韬光养晦,伺机而动。 朝廷中,那些卿大夫并没有什么异议。 因为他们知道,赵盾提的这个“假公族”制度,对他们有巨大的好处。 他们的儿子们也可以分到土地。 这种不出力也能获得好处的事情,他们自然不愿意和赵盾对着干。 赵氏的党羽看见晋侯答应的如此爽快,都在暗自喜悦,晋国公室真的不行了。 既然曲沃可以代翼,在百年之后,他们何尝不可以代晋呢? “赵卿没有其它事情了吧?” “寡人封公子獳前往虢地,治理一县。” 卿士倒有些疑惑,因为他们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公子獳?谁啊?” 他们不认识属实正常,因为这一家初来乍到。 甚至晋侯没有和诸大夫宣布立太子。 但是赵盾对此一清二楚。 公子獳是晋侯的儿子,今年仅十四岁,还未到加冠之年。 晋侯封他的儿子去那个地方干什么? 赵盾觉得有些搞不懂,不知道晋侯黑臀是什么意思。 事发突然,他也来不及去想,但是反对就完了。 “公子獳是国君的儿子,按照礼制他应该是太子。 应当在降都学习礼制,陪伴国君。 而且公子尚未加冠,赐予治邑之权不合礼制。” 晋侯黑臀就知道这些臣子会反对,他也早就编好了自己的说辞。 “寡人尚在壮年,哪里需要公子陪伴。 再说寡人还没有立太子,在那之前,他就只是公子。 不知道自己国家的制度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国人耕种的辛苦。 仅仅在国都享乐,只会养成奢靡的风气,就像灵公一样,以后怎么能治理好国家?” 诸臣觉得有理。 晋灵公在绛都待了十七年,养成了奢靡之风,乖戾之气。 赵盾突然想起,今年夏天秦国军队率军侵犯,到了焦地,正好位于虢地旁边。 “虢地旁边的焦地,今年夏天刚刚被秦军围攻,并不安全,而且也并不肥沃。” “那还得多亏赵卿打败了秦军,他们不敢再来了。 再说焦地被围攻,农田遭到破坏,现在正是应该治理的时候。” 赵盾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只是,太子的情况特殊,能相提并论吗? 此时赵盾在朝中最重要的党羽郤缺也走了上来。 “太子要出行,为了安全,得派出甲士相随。” 郤缺这倒是提醒了赵盾。 作为一个老狐狸,他立刻就知道了郤缺的想法。 “如果太子真的要去的话,臣愿意派遣三十名甲士随同。” 自己派出甲士跟着太子,名义上是保护。 暗中能监视,又能及时将太子与晋侯的动向掌握。 名义正当,道理也说得通。 如果公子獳要做什么出格的事,直接杀了就是。 赵氏又不是没杀过公子。 晋侯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个赵盾,不仅要监视他的起居出行,居然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 要是让他把太子监视起来,他今天做这件事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可以,不过太子身边还缺一位贤士,我听闻士会德行兼备,他的儿子士燮像父亲一样,机敏聪颖。” “不知道士会大夫能否派士燮来辅佐太子?” 士会有点懵。 这晋侯和赵盾商量事,怎么商量着商量着就谈到自己头上来了。 不过他知道,晋侯放不下太子,担心赵盾的甲士会对其不利。 士会混迹晋国政坛多年,不结党,也不为自己谋私。 避免卷入政治斗争,落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他是一心一意对国家负责的。 而且士燮机敏,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当成继承人来培养。 晋侯如今是要他站队了。 今天这个请求,他同意有可能会得罪赵盾,但拒绝,一定会得罪晋侯。 “臣愿遣燮往之,护送太子与燮的甲士全由正卿负责。” 既答应了国君的要求,又表示他儿子的安危由赵盾负责。 两头示好,政坛老油子了。 赵盾听到这话,明白了士会的意思:“甚好。” 晋侯也对这个结果表示满意,看着朝堂上沉默的诸大夫: “没有异议,那就定了。” “诸卿没有其它事情,那么现在就可以退朝了。” 第四章 动身! 群臣已经散去,晋侯看着空空荡荡的宫殿,默默无言。 他从来都不是善于言辞的人。 毕竟幼年就在成周当人质,光阴虚度,一过就是二十载。 他深深感觉到,赵盾那个封卿士之子为公族大夫的政策,对君权是多么大的打击。 想着想着,就不禁在心中喃喃自语: “父亲,你留下的晋国,才多少年啊,竟已经成了卿士的私人之物。” 他不知道,列国对晋侯赦免赵盾,都当一场笑话。 二十年前,晋国公室多么辉煌,如今突然就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这晋国,不是晋侯之晋国,而是赵盾之晋国啊。 太史董狐还在一旁端坐,检查自己记录的君臣言行是否有误。 姬獳见群臣都已经散朝,于是从宫殿正门走了进来。 “君父。” 晋侯一见儿子赶来,便向其说道:“妥了,你可以去虢地。” 姬獳听闻,松了一口气。 但是父亲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的心情一下从高天跌到了谷底。 “不过赵盾要派三十名甲士随从保护你。” 他有些沉默了。 那家伙要在自己的身边安插眼线? 还是三十个带甲的大汉,战斗力惊人。 “无妨。”姬獳嘴上不当回事,心中挺慌。 晋侯看儿子如此淡然,心里有了几分底气。 “士会的儿子士燮会随你一起去,全由赵盾的甲士保护你们。” “虢地不似洛邑与绛都繁盛,各种物资缺乏,因此食粮器皿都需要筹备。” “我已经吩咐人准备,你去看看还有什么缺少的,自己去集市采购......” 父亲说了好长一段话,他才回了一个:“唯。” “何时出发?和你母亲告个别。” “明日即可。” “那就找府人,去采购物资,免得到了虢地买不到...” 大概一刻钟之后。 姬獳终于离开了宫殿,到府库去查看父亲给他准备的物资。 铜碗、簋、豆、小鼎、盨、鬲、梜、刀、叉... 各类炊食器、餐具应有尽有。 尤其是在阳光下,散发出来的金黄特别晃眼。 青铜器在打造出来之后并不是带着斑斑绿色铜锈的,而是能够闪瞎眼的金色。 毕竟在这个时代,青铜被人们称之为“金”。 这些青铜器都无比精美,但是他知道,青铜器里面含铅,以后还是少用些好。 不仅炊食器,衣服、日常用品、武器、饰品之类也备的足。 这么大堆东西,都陈列在一张张矮桌子上。 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姬獳觉得自己是古玩市场摆地摊的。 他仔细思考自己的衣食住行,觉得也没有必要再去采购的东西。 毕竟列国的特产这里也都有。 晋国是如今的霸主,周边的小国都要定期来进贡。 进献的贡品仓库都放不下,甚至很多东西都放的长毛、烂了。 他确认之后,就让“巾车”和“复陶”准备车子。 巾车和复陶是宫内的官职,分别掌管带有帷幕的车、车舆礼服。 准备的这些东西,三辆车子都拉不完。 最后,巾车、复陶给整理出了接近二十三辆车。 物资占了五辆辎车,其它车辆都是巾车、战车。 分别是姬獳、士燮和甲士们乘坐的。 其实一般的贵族出行,都是带着一大堆婢女和奴隶的。 姬獳就没有那么多的要求。 对于他来说反而是累赘。 就像赵穿接他们父子回国,从绛都出发到洛邑再返回,仅仅用了四天时间。 晋国的道路四通八达,真要去什么地方还是非常快的。 如果带着一堆人,不知道要拖延到什么时候。 在宫内各大夫的筹备下,出行所需要的一些都准备妥当,就等明天出行了。 次日清晨,鸡鸣。 姬獳已经准备妥当,还未到时辰,于是他拿着宫内的典籍看着。 他看的都是晋文公的政令,了解一下这个国家的结构、官职和条令之类的。 没办法,学汉语言文学的学生,对于看书没有任何抵抗力。 天渐渐的亮了。 士燮从家中赶来,认出公子獳和晋侯之后,行了稽首礼。 他看上去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 二十而冠,士燮现在已经加冠,不过脸上还是显得稚嫩,胡子稀稀拉拉。 如果没有晋侯的一番操作,按照赵盾分公室土地给卿士子弟的做法,士燮也还是要去治理封地的。 晋侯和士会一商量,干脆就封在了姬獳的管辖地之下。 姬獳是县大夫,士燮是邑大夫。 此时赵盾也在现场,他现在还有个职位公行。 就是负责晋侯出行车辆,自然而然跟着过来了。 他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公子獳,发现这个孩子好像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头发扎成一束,躲在晋侯的身后东张西望。 看上去还挺怕生。 他瞬间觉得自己派甲士监视这家伙有点多余。 原本他也是想要将自己的一个弟弟封到虢地附近的。 但是想想觉得没有必要。 因为他的弟弟是要在朝为官的,通常不去封地。 没多久,队伍准备好,旦时就在城南处出发。 士氏也准备了几辆马车,但是没有派遣甲士,都是驭手和士燮的近侍。 反观姬獳这边,除了甲士就是驭手,没有隶妾服侍,看起来很寒酸。 他仔细观察那些穿着皮甲的大汉,一个个都壮实无比,手持短戈,腰悬铜剑。 三十个壮汉,自己怎么才能默默地除掉呢? 晋侯再三叮嘱了一些话,时辰一到,就目送着自己的儿子离开了。 回宫的一路上他都在思考,现在的自己要兵兵没有,要臣臣没有。 接下来他在绛都的日子不太好过。 他想要将自己的女儿孟姬嫁给赵盾的儿子赵朔,改善改善关系。 ... 代表公室的旌旗随风飘扬。 大早上,来往绛都路上的人就非常多,中小贵族看见公室旌旗之后,都拱手行礼。 而他们带领的奴隶则是跪倒一大片。 晋国公室如今虽然没有实权,但地位还是有的。 姬獳跪坐在车子的垫子上。 现在是十月,天气没有那么冷。 国都的这一段路非常好,三十辆马车高速行驶,坐在车里的人却感觉无比平稳。 但是走了半天之后,明显能够感觉到道路的状况变差,稍微有些颠簸,而且马车行驶的速度明显下降。 这速度也不算快,不能将马的速度发挥到极致,单纯的骑兵可快多了。 但是这个时代,骑兵还未诞生。 一般直接骑马的都是些戎狄,被中原的贵族们所不屑。 中午,所有人都饿了,临时停在路边,拿出鼎簋和粮食生火做饭。 姬獳看着跟着自己的三十名甲士吃饭吃的津津有味,于是别有心裁地向他们问道: “二三子效忠的是赵正卿,还是我?” 姬獳看不全这些甲士脸上的表情,但能够听到他们坚定的声音: “当然是赵正卿。” 他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喝着小米粥,啃着肉干。 士燮仿佛感受到了姬獳的尴尬,于是站出来说道: “赵上卿派你们来保护公子,那么你们现在就是公子的臣子,这是为人臣者最基本的道理啊。” 这个时代的士人之风确是如此,非常讲究一个“忠”字,而且大部分人性格刚烈,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是常态。 甲士们都不说话了。 傍晚,一行人到了“曲沃”。 天色已经很晚,不适合继续赶路。 曲沃还有姬獳的老祖宗留下的城邑和府邸。 今晚就暂时住在此地。 第五章 越襄山,渡大河 次日中午,一帮人到了“苦成”。 距离虢地已经不远了。 呈现在姬獳面前的,是晋国的“襄山”。 他一直张望着这座山,心中想着这山怎么这么长,纵横东西,一眼望不到头。 士燮坐在姬獳的右边。 “公子可认得这座山?” 姬獳摇了摇头:“初来晋国,对于山川河流不甚了解。” “那臣就为公子介绍此山。” “善。” 得到了姬獳的认可,士燮便开始了他的解说: “这山名叫襄山,又名中条山,可以说是我们晋国最重要的一座山了。 山的北方有“解池”,也就是一座盐池。 晋国国民所食之盐,就产自于此。 这座盐池储量巨大,不仅够本国国民食用,还能够卖给其它国家。 且中条山盛产金矿。 (因为青铜器是金黄色的,古人将铜称为金,典籍中大部分的金,代指的基本都是青铜。) 现在的兵器、礼器、还有许多摆设材质都是金。 此山所产之金,足够晋国所用,所以襄山对我国极为重要。 而且这是一道天然的屏障,自从有了此山,除了不要脸的秦人跨河侵犯,东南列国都无法攻入晋国本土。” 姬獳听了士燮的解说,不由得点了点头,明白了这座山的重要性。 “原来如此,多谢解惑。” 他不知道的是,再往前两千年,轩辕黄帝大战蚩尤,就是在这个地方将蚩尤斩首。 跨过中条山,就是大河和中原地区,可以说这山是中原的分界线。 姬獳他们选择在山的东方跨越。 因为这里的路最好走,也是晋国南出的门户。 登上山后,可以看见一大片山顶平原,平原上有很多的村落。 这里就是当年假道伐虢的虞国,一个山上之国。 虞就是到虢地的要道。 当初晋献公不讲武德,偷袭灭掉借道给自己的虞国。 他知道不除掉虞国,虢国的大片土地就难以治理。 而且虞国是晋国南出的门户,战略位置比较重要。 所以虞国被灭,在晋献公想打虢国的时候就已经注定。 过了虞地,下山之后就是茅津。 茅津是一处重要的大河渡口,也是商运航道。 晋国所产之盐,以及各类商品,基本上都要通过这个渡口,然后才能运往列国。 所以这里的位置也是十分重要。 抵达茅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薄暮冥冥,渡口稀稀拉拉有几艘小船往来,再晚一些可能就看不到什么东西了。 现在是十月,一路上都是秋高气爽,到了大河这里就有些冷了。 大河两岸叶子将黄,秋日的肃杀之气毕现。 落日浑圆,把天边烧的通红,大河上金光灿灿。 太美了,姬獳前世就很少看见这么美丽的景象。 下意识的想要去摸手机,却恍然发现自己没有裤兜… 他不能沉迷美景,得渡河了。 虢地濒临大河,以后有的是机会天天看。 现在靠在岸边的,有一艘大货船。 这艘货船带有棚子,没有帆,靠人工划桨驱动。 几十辆马车都上了大船,往对岸驶去。 大河在这一段比较缓,因此船也非常稳,没有颠簸。 姬獳今天所乘坐的船只还算是小的,晋国有战事需要坐船渡河的时候,那船才叫大。 一艘船载数百人不是问题。 大约一刻钟之后,船只到达了对岸。 姬獳已经能够看见远处的那座城市了。 那是昔日虢国的国都——上阳。 虢国的国都,应该有绛都的一半以上了,但没有那么繁华。 这里基本上都是当时虢国的原住民。 虢国故地地广人稀,居住的也都是一些小贵族。 最高也不过是中大夫。 虢国覆灭已经将近五十年,这里的居民早就把自己当作晋国人了。 上阳城门口已经点上火把。 宰、县师、马正、工师、舆尉等大小官员已经在城门口等候。 因为有骑马的斥候提前通知,他们早就得知公子獳要来此上任,于是就在这里等。 在晋国,国君和卿士、邑大夫一般都不会亲自管理城邑,他们通常委托别人帮自己管理。 这个被委托的人,就叫做宰,也可以称作邑宰、县宰。 宰这个位置就相当于是后世的县令,是可以流动调任的官员。 他们负责管理全邑事务,上对委托人负责,下要管理好本地小官员。 县师负责记录城邑的土地、人口、赋税、牲畜,以便征用。 马正负责养马、工师掌管工匠,舆尉掌管战车... 还有很多小官员,都有各自的职责。 等姬獳的车队走近了,邑宰便带头跪拜。 “臣耿臼恭迎太子。” 后面的小官一齐跟着跪拜。 可是,姬獳除了领头的邑宰的名字,其他谁的名字都没有记住。 “免礼。” “诸位以后要辅佐我治理好虢略之地。” 因为现在列国实行的都是嫡长子继承制。 废长立幼是会导致国内动荡的。 晋国五十年前的“骊姬之乱”,就是骊姬蛊惑晋献公废长立幼引起。 那场动乱使得晋国在短短十五年换了五位君主。 其中即位最短的两位,才即位一个月就被杀了。 即便现在的姬獳并未被册封为太子,群臣和国人也默认他是太子。 耿臼等人起身,看见来任职的太子獳如此年幼,尚未加冠,便有些好奇。 晋侯是觉得绛都危险,才把他送到这里么? 而且太子的随从实在是有些…寒酸。 居然只有三十多架马车。 随便一个上大夫出行,也比这规模要大了。 “天色已晚,邑宰安排我等食宿吧。” “明天将虢略之地的户口、田亩、赋税、各类资源详情的竹简给我送过来。” 姬獳看见上阳城内一点都不繁华,路上甚至都没有行人。 如果让他自己在大街上逛,还挺渗人的。 这个时代上至贵族下至国人,除了床笫,娱乐方式非常少。 … 耿臼将姬獳带到住处。 那是建立在上阳宫殿旁边的大院子。 上阳宫殿除了晋侯可没有人敢住。 就算是哪位卿士或者大夫被封到这里,也是没有资格住的。 今天敢住公侯的宫殿,明天敢干什么? 不敢想。 但是赵氏就在新田附近建立了一座小邑,里面建着宫殿,被称为“下宫”。 他们正在持续作死中。 尤其是赵盾,仗着自己手里有权力,将赵氏子弟全部送进朝中为官。 在姬獳看来,这种行为非常愚蠢。 一时的风光是有了,可他赵盾没想过如果他死了,等待赵氏的又是什么命运? 丝毫没有田氏代齐的隐忍与高明。 耿臼带姬獳来的大院子,已经是这上阳城中最好的了。 只是之前没有人居住,姬獳也没有带隶妾与仆人,这空荡荡的大院甚是冷清凄惨。 不得不说,真挺吓人的! 明天多少得弄来几个人,添点人气。 第六章 惠我国人 天还蒙蒙黑,公鸡就仰起了脖子,富有穿透力的声音远扬。 姬獳被吵醒之后就睡不着。 也不知道现在是几时。 晋国现在而是十时辰制,一天分为十个时辰,白天夜晚各五个时辰。 分别为鸡鸣、昧爽、旦、大听、日中、日昃、夕、昏、宵、夜中。 这个算起来有些复杂,姬獳也没有接触过。 他对着镜子自己穿好衣服,向前堂走去。 毕竟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住,前堂也是空的。 从绛都带来的武器、生活用具都在院子中的缁车上。 姬獳拿了一把剑,他都怀疑手里的是不是剑,还没有半米长。 而且这把剑比较宽,比他前世玩过的汉剑要宽一倍。 制作还算精良,剑格上镶着一块白色美玉。 暂且拿来当佩剑。 如果做出了可以砍断青铜的铁剑,那么就可以替换下来了。 姬獳在院子里才待了一会儿,天比之前亮了一些。 他突然想到,自己昨天让耿臼把记着虢地详情的竹简拿过来,不知道他拿了没有。 该把大门打开,到时候来了人他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太久就尴尬了。 这处住宅的大门用的是铜栓的结构,铜栓的一头是不知名的神兽,呲牙咧嘴,看上去有些凶猛。 大门不知道是用什么木材制成的,染成了朱红色。 结构让他想到了小时候老家大门,也是这样形制的栓。 区别就是现在还没有发明锁。 拉开栓之后,他把大门打开。 但是他一开门,就看见耿臼、县师、马正等小官员在门口等着。 看样子,邑宰他们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士燮也打着哈欠往这边来,但是一看见姬獳,瞬间端正了姿态。 竹简装了一大筐,就在路边上。 姬獳愣了愣。 “二三子,进大堂一叙吧。” 几人将装着竹简的竹筐抬了进去。 跟着姬獳走到大堂,然后按官职大小各自坐在两侧。 邑宰是被委托管理好城邑,所以坐在左边的第一位。 士燮被封到了桑田,所以他坐在左座第二位。 … 姬獳端坐在正中间的主坐上。 这里的布局和朝堂非常相似,但远没有朝堂大,容纳不下那么多人。 而且也没有那么多的陈设。 地上和座位上都铺着方方正正的席子,这行人都是脱了鞋子才进来的。 “今天叫二三子来,是想要了解一下虢略之地的情况。” 邑宰向姬獳拱手行礼: “公子尽管询问,臣知无不答。” “虢略之地有多少户人家?” 姬獳首先问了耿臼这个重要的问题。 耿臼思索一番回答道: “虢略有上阳、莘、桑田、柏谷、蚌五座邑,总共两乡三遂,五万七千七百余户。” “其中上阳有两乡,桑田和柏谷人数稀少,两地并为一遂。” 现在从小到大的制度是五家为比,五比为闾,四闾为族,五族为党,五党为乡。 乡、遂都是一万二千五百户。 区别就是乡是国人的划分,遂是乡野划分。 接近五万七千七百户,如果按照一户五个人来算的话,差不多就是二十九万人。 要知道,虢地是很大的。 东西方向,从大河拐角处的“魏地”到东周边境,南北方向,从大河到整个崤山都属于虢。 这么看来,人口还是少了一些。 “现在收税是多少?过的怎样?” “四税一,国人多有抱怨者。” 四税一就是四分之一,收获的粮食四分之一要上缴给国家。 还真的不低呢。 “这种税法实行多少年了?” “仅仅两年。” “这么说,这税法是灵公规定的。” “正是。” 被杀的晋侯夷皋,已经有了谥号,灵这个字是赵盾亲自给他取的。 谥号是对君主、臣子生前的评价。 灵可不是什么好评价。 姬獳又问:“原先的税收应该是多少?” “五税一。”耿臼如实回答,他已经在任十余年,对这里的税收心知肚明。 姬獳点点头,向众人扫了一眼: “从今日起,虢地五邑施行十税一。” 耿臼:“公子仁善,十税一在当今恐怕没有国家施行。” “那就从此地施行。” 耿臼没想到公子居然有这种气魄:“大善!” 十分之一的税率,其实在十多年后的鲁国会率先在全国施行。 在这个时代,国人可不是普通人。 现在的民众分为两种,一种是国人,也就是住在城邑中和城邑附近的人。 国人通常指的都是贵族中最低的一级——士。 兵士、武士、甲士,指的就是他们。 他们有自己的田地,可以参军杀敌立功,从而获得赏田。 通常不需要交税,打仗的时候粮食武器自备。 一旦受到攻城战,所有在城内的国人都是守兵。 他们世代为士,子孙有多余的,那就成为庶人。 庶人和国人不一样,他们要劳作,在战时也要参军当徒兵。 可以说是国人中最低的一级了,但他们却是国人中最多的一部分。 大部分的耕种,也都是庶人和野人来完成的。 庶人,或许也可以说介于国人和野人之间。 另一种民众是野人,就是住在郊野的人,通常为原住民或者奴隶。 许多野人虽然有人身自由,但没有参军的资格,只能世世代代种地。 不过,三十多年前,晋惠公“作州兵”,让野人也能够参军,也能够军功授田。 这一举动,以后也遭到其它国家效仿,到了战国时期,国野合流,融为一体。 国人是非常厉害的一个团体。 周厉王时期,周朝国人不满周王的暴政,纷纷拿起农具棍棒堵着王宫要把周王杀了。 周王仓皇逃跑,国人就杀太子解气。 周王逃跑,太子无法即位,所以周王朝的一位卿士“共伯和”代替周王执政。 那一年史称“共和元年”,这就是共和一词来历。 后世的国人能把欠钱的周王堵在高台上不敢下来,可以说十分的凶猛。 所以能取得国人的支持,以后不管做什么,都有底气! 今天他提出降税,而且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低税率,国人用脚想都知道要不要支持他。 “这里有没有什么矿产?” 县师回答:“有少量金、恶金。” 恶金指的就是铁,这里有铁矿,那就好办。 “六畜数量如何?” 马正回答:“虢略不适合养马,五邑加起来也不过四百余。 牛羊却有很多,但是没有计数,应该远超马匹。 犬、鸡、彘有少数国人饲养。” 牛多可以发展牛耕,可以先做出劣质铁器用来当农具。 这样可以解放生产力,让国人不那么累,甚至还能多开新田。 姬獳对这里已经有些了解,觉得自己可以尝试着改进一下这里的农业生产。 “我知道了,二三子可以回家了。” 众人没想到公子这么快就问完了,还以为他要对任何情况都了解一番呢。 看来公子思想尚年幼,没有多成熟。 众人拱手,起身告退。 此时姬獳又喊道: “工师且留一步,带我去看看上阳城内的工匠。” 第七章 吾有一友,蹲坑而卒 上阳城内,工匠区域。 工师和耿臼带着姬獳来到了木匠作坊。 他们身后跟着十个甲士,正是赵盾差遣的。 姬獳视若无睹,他们要跟随就跟随。 他来到木匠作坊,是想让木匠们打造一个木质的马桶。 上阳这些国人们使用的依旧是旱厕。 也就是挖个大坑,就蹲在上面排泄,满了就直接用土填上。 包括他住处也是旱厕,让人有点不能接受。 还是早点用上马桶好点,免得哪天一不注意栽进坑里。 目前上阳城内基本没有什么工作需要木匠去做的。 所以现在这些木匠都比较闲,围在一起唠嗑。 那些唠嗑的木匠见到工师这个顶头上司和邑宰来了,立刻起身,向他们行礼。 木匠们看见走在二人前面的少年有些陌生,于是有些奇怪,面面相觑。 “这位是公子獳。” 匠人们一听是公子,连忙下拜稽首。 “起身吧,我今天找你们,是想让你们帮我做一样东西。” “公子要做什么,尽管说,我们尽力做到。” “我要你们做一个木桶,人可以坐在上面的。” “公子要木桶,可以直接和臣说啊,何必亲自过来?”工师有些不解。 “工师,我要做的木桶,是用来遗矢的。” 这下工师更是疑惑了。 公子的府上明明有尚未使用过的旱厕,为什么要用木桶? 不是多此一举吗? 姬獳看着疑惑不解的工师,向其解释道: “工师有所不知啊,府里的茅厕我不敢用。” 工师有些慌了,公子说不敢用,这是哪里出了问题? “公子何出此言,难道是建的不好?可以让工匠拆了重建。” 姬獳摇摇头,看上去一本正经: “那倒不是,只是我有一个朋友。 他将要吃饭的时候感觉肚子胀,于是去了趟茅厕。 但谁能想到,他竟然掉进去了,等家臣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溺死了。” “我是害怕和这个朋友一样,所以要做一个木桶用来代替茅厕。” 原本有些严肃的工师,有些绷不住,公子说的是真的吗? 居然还有如厕溺亡的? 耿臼听了之后,瞬间理解。 仔细想一想,这种茅厕,掉进去的人还真挺多的! 有时候他的确能够看见浑身是矢的国人,偷偷摸摸走出上阳城,跳进大河清洗身子。 不知道跳进大河能否洗清。 他女儿小时候,也栽进去过,要不是及时发现,可能就吃饱了... 他连忙对木匠喊道: “帮我也制一个。” 工师表情怪异,显然不想像公子的那位朋友一样,也对着木匠喊道: “给我也来一个!” 木匠们听说了也深有感触,都想自己私下里制造一个。 因为这木桶要是冬天放在房间内的话,就不用黑灯瞎火的跑出去蹲了。 更不会因为茅厕没有灯光,看不清楚一脚踩空,用冰冷刺骨的水去冲洗。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公子这个所谓的朋友就是他自己... 姬獳在这里看着木匠工作。 他想看看这些木匠的手艺如何,用的工具是什么。 在锯子还没有被公输班发明出来之前,他们是如何将木板加工的那么平整的? 姬獳在昨天渡河,坐那艘大船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了,因为那艘大船的木板非常整齐! 没有锯子,他觉得根本做不出来。 简直太奇怪了。 木匠们搬来了根一人环抱那么粗的树木,早已经砍去了多余的树枝。 准备加工。 就在姬獳好奇之际。 几个木匠拿出了一把把青铜锯子。 竖锯、横锯,五花八门。 他揉了揉眼睛。 “我没有看错吧。” “我又穿越了?” 眼前的木匠还是拿着锯子,还有年龄小的木匠去拿矩,测量长度。 不是说锯子是公输班发明的吗? 现在公输班的爷爷都还没出生吧? 姬獳再次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景象丝毫没有改变。 这个时候他意识到问题了。 现在,是真的有锯子的。 他清清楚楚记得,小时候自己十里八乡有名的木匠爷爷,信誓旦旦给他讲述公输班发明锯子的故事... 好嘛,原来都是假的。 他不知道的是,国内早在新石器时期就出现了用蚌壳做的锯子。 到了商代,已经有了青铜锯子。 铸造锯子的技术早就成熟了。 否则周武王伐纣之时,那可载千人的十艘大船是怎么造的? 所以锯子压根不是公输班发明的,而是智慧的劳动人民。 想清楚了之后,姬獳又给了工匠几个建议。 比如做一个椅子,中间挖开一个大圆,这样蹲坑的时候能不那么难受。 现在的工匠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椅子的,姬獳就拿树枝在地上画图给他们看。 好在工匠聪明,看看就学会了,而且还用已经锯好的木板搭了一个小型的。 姬獳看到之后满意的点点头,表示就让他这么做。 工师惊讶于公子的想象力,觉得那样的确要舒适一些。 他就默默记下了,等做出来之后,他再想办法,让冶金匠人改造成金器。 姬獳看着木匠们干活,感觉要做成还早得很,不能在这里白等。 所以就让工师带自己去冶金作坊看一下。 上阳附近有铜矿和铁矿,这就让他比较满意。 不知道有没有煤炭,如果有的话,那这里简直是一块完美的地盘啊。 木匠作坊和冶金作坊离得也不算太远,只走了一小会儿,他们就走到了。 这里的匠人正在忙碌着,铸造着各种战争和周礼需要的金器。 其中最多的就是戈。 这是当前战争中使用最多的武器了,晋国人武德丰沛,长时间不打仗都觉得手痒。 工匠铸造各类金器的技术已经十分成熟。 姬獳能够看见一个个陶模、陶范。 还有地上那些刚刚铸造,未经打磨的青铜器,散发着金黄光芒。 虽然早就知道青铜是铸造而成,但第一次看见青铜的铸造作坊,还是觉得挺惊奇的。 姬獳转头向工师问: “可有工匠会冶炼恶金?” 恶金就是铁。 春秋时期是有铁器的,但是煅造工艺不太成熟,质量也不好,只能用来做成农具。 要大规模装备到军队,那是不太可能的。 他觉得可以试一下打造铁农具和铁剑,点亮科技树。 “有,工匠河擅长使用恶金打造器物。” 工师对这里的匠人会什么可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某个正在干着活的工匠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工师仰头,用下巴指着那工匠说道:“河,快些出来。” 姬獳向工师嘱咐:“让他把所制恶金器物都拿出来,我要看看。” 第八章 这个时代有碳钢??? “这就是我所锻造的所有恶金物件了。” 名字叫做河的工匠,将一大堆铁器摆在了姬獳的面前。 姬獳仔细观察,发现这里面有匕首、短剑、斧头,还有锈迹斑斑的镰刀。 都是些小物件。 扒拉一番,姬獳看向了那名工匠。 这工匠的年龄比他大不了多少,身材中等,包着头巾。 “你会用恶金锻造长剑么?” 工匠思索一番: “用恶金锻造,耗费时间很长,我这里有一把家父传下来的恶金长剑。 公子想要看,我可以回家寻找。” 姬獳想知道如今锻铁的技术达到了什么水准,工匠河拿出来的那一堆东西看着就不怎么样。 “你冶炼恶金的技术,是祖上传下来的吗?” 河点头:“是的,传承已经有数代了。” “你去取吧,这边先由别人替补。” “唯。” 河飞奔着向自己的家中跑去。 “公子为何如此重视恶金?” 现在武器、礼器都是由青铜所铸,铸造工艺十分成熟。 铁器的工艺繁复,而且还容易生锈,就不为人所爱。 面对下属的疑惑,姬獳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展示给他们看: “工师和邑宰可曾见过轻易将此剑砍成两段的兵器?” 邑宰想了想,好像还真的没有。 “臣未曾见过。” “臣也未见过。” 姬獳一笑: “我在洛邑见过,那是一个从吴国来的商人,他自诩自己手中的宝剑可削金如泥。 他在地上放了一块金锭,剑斩下去,金锭瞬间分为两半。 有人不信,手持金剑和吴人对砍,金剑轻易折断。 当时人问他,那剑是什么材质。 吴人就说是恶金所制。” 工师当了半辈子百工之长,他从来没听说过恶金能把金砍成两半。 “这怎么可能呢,臣这辈子见过最好的恶金,只能将金器打出豁口。” 当然不可能,因为这都是瞎编的,就是姬獳想要为点亮铁器科技树讲的故事。 “我也是将信将疑。 但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兵器,可以装备到我晋国军队,岂不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工师沉默了。 耿臼却提出了他的疑惑: “这种神器天下罕有,想要一把尚不可求,怎么可能做出那么多呢?” 姬獳知道,他们对那种情况不敢想,毕竟见识限制了他们的思维。 “昔日燧人氏的时候,石器才是大多数人使用的,反倒是金器稀少,难以冶炼。 如果先人因为难以冶炼而放弃,今天我们就用不到如此精美的金器了。 如今金器已经取代了石器,石器仅仅在乡野之间的农田上可以用到。 今天恶金与金的关系,不是和昔日金与石的关系很像吗?” 耿臼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公子聪慧,臼不能及。” 姬獳不禁莞尔,看向远方: “工匠已经将恶金冶炼成的长剑拿来了,就以我手中这把剑为准。 如果恶金剑被损坏的多,那就想办法提升冶炼技术。 如果金剑损坏的多,那就想办法多去生产恶金剑。” 河气喘吁吁的,手里抱着一把被葛布包裹的铁剑。 这把铁剑的长度和姬獳手中的青铜剑相当。 “河,可以用你的剑和我的剑对砍吗?” 河有些懵,表示不解:“啊?” “公子要试试哪把剑锋利。”工师解释道。 河有些犹豫,毕竟这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要是坏了可能不太好。 姬獳看出了他的犹豫,他知道这事不能强求。 “你想不想像工师一样,统领众工?” 河点了点头,他当然想,做梦都想。 他在冶金作坊,就是被人呼来喝去的,每天都要做很重的活儿。 他也想对别人呼来喝去。 “将此剑借给我试一下,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赏你二十金。 调给你数十人,让你成为冶炼恶金的工长。 专心冶炼恶金,将祖传的手艺发扬光大。” 河听到之后有些动心了,只要借剑,就能得到这些好处... 好像还是挺划算的。 邑宰和工师都有些无语,这位太子也太善良了,测试一个匠人的剑就给这些赏赐。 要是换个人,估计不会给任何东西,直接抢过来了吧。 “这等赏赐还不答应?河你是傻吗?” 工师实在看不下去了,太子对一个身份低微的工匠提出条件,这工匠还犹犹豫豫。 河被工师这声斥喝吓到了,他连忙回应:“可,可,公子尽管试。” 姬獳点点头,拿起河祖传的那把剑,将葛布揭掉。 这把铁剑银光闪闪,看上去就非同一般,这把剑的剑锋已经开了,是一把能杀人的利器。 他再拔出自己的青铜剑,青铜的金光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这把铁剑的水平到底怎样呢? 姬獳来到了身后跟随的甲士面前。 他一人给递过去一把。 “你们二人,拿起这两把剑对砍,只需要剑锋接触,不要伤了对方。” 这两个甲士像个闷葫芦,啥话都不说,接过了剑。 姬獳退后了几步。 两个甲士在预演,他们身上都穿着皮夹,也不怕被误伤了。 “三,二,一,砍!” 两名甲士听从号令,同时向着对方的剑劈了过去。 这个时候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想要看看这两把剑到底哪把更胜一筹。 金石之音,只出现了刹那。 金光闪过,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一把剑应声被斩断,掉在地上。 断掉的正是太子的佩剑! 工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一把恶金剑,居然把太子的金剑给砍断了? 就连冶金作坊里面的那些匠人也都非常好奇的往这边看来。 姬獳本人也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结果。 他原以为自己的剑和铁剑对砍之后,豁口要比铁剑大一些。 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剑居然直接被铁剑给砍断了? 这不是一般的铁剑! 能够达到这种硬度,只有可能是一把钢剑。 这个时代居然连钢剑都有吗? 姬獳上前去,从甲士那里拿过铁剑。 他惊奇的发现,这把铁剑只在剑锋处有一个小豁口。 错不了,这应该是碳钢。 第九章 好想天天蹭饭啊 姬獳把剑还给了那名叫河的工匠。 他看着那把断成两截的青铜剑,心中有些感慨。 原本他是想着,如果得到一把好的铁剑,就把它换掉。 没有想到啊,这把铜剑在他手中居然还没活一上午。 “你们可都看见了,我这把金剑是从国君的府库所拿,制作精良。 可是遇上恶金所锻的剑,就不堪一击。” 工师见识到了精良铁器的威力,才知道太子说的并不是假话。 他感慨道:“太子的博见,让我感觉到惭愧啊。” 姬獳连忙给工师台阶下: “工师的职责在于统御百工,而不在于探究技术。 我也是有幸才能看见恶金斩断金器,称不上是博见,你有什么好惭愧的呢?” 姬獳又转头看向工匠河: “打造这样的一把剑,需要多少的时间?” 河估算着,“如果我不做别的事情,仅仅去锻造的话,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吧。” 三个月... 这工艺太不成熟了。 姬獳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碳钢没有广泛运用了。 打造的成本太高了。 “金剑多久可以造出一柄?”姬獳紧接着又问工师。 “最多一日,金剑有模范,只需将融化的金水浇入,半个时辰就可以造出来。 后续打磨在一日之内便可使用。” 一把精良的碳钢剑需要三个月。 但是一柄铜剑只需要一天就能制作出来,而且模具可以反复使用... 这就是区别啊。 如果将炼钢的工艺提升,达到批量生产,那才能大规模装备到军队上。 倒是个难题。 算了,先让河教出一批工匠来,到时候让他们总结规律,然后他再参与进去,出出主意。 姬獳又对工师说道: “你在这城内弄一个作坊吧,让河专门来冶炼恶金。 按照我说的,赏赐这个工匠二十金,调十人供其驱遣。” 金就是铜,二十斤铜对于普通工匠来说,算是很可观的收入了。 现在不能直接用铜矿去换东西,所以二十斤铜,是二十斤晋国的货币——布币。 “河,有十人可以供你差遣,两个月可否给我打造一把这样的剑?” 河有些捉摸不准,但是看着身边其他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 于是他就答应了下来。 “应该可以,不过很多材料得去寻找。” 姬獳: “缺少什么材料直接和工师说,让他给你寻来。 这把剑要长一些,三尺左右最合适。 无论失败或者成功,都去思考一下原因。” 河点了点头:“是,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去做。” “这柄剑,就赐予你了。” 姬獳亲自拾起那掉在地上的剑刃,连带着剑鞘一起赠予河。 工匠河捧起那把铜剑,向姬獳连连跪拜。 “工师肚子饿了可以先去吃朝食,吃完给河调遣人手,我与邑宰去别处看看。” 在这转了好大一会儿,太阳已经彻底挂起来了,还没有到天空的正中央。 但是他们一行人早饭都还没有吃。 姬獳的住处连一个会烧饭的厨子都没有,所以只能跟着邑宰,去他家蹭饭。 邑宰的家中已经做好了饭,迟迟等不到人。 这下来了两人... 邑宰吩咐庖厨再去做一顿,毕竟太子来蹭饭,得有好吃的招待。 那些甲士,则被支走了,让他们也回住处自己解决吃的。 姬獳和耿臼坐着等饭。 “上阳城内可有人市?我匆匆赶来,没有带庖厨,也没有带侍女竖人。” 人市就是奴隶市场,现在是奴隶制社会,正常的话,每一个大城邑都会有。 而奴隶的来源非常多,有北方的狄人,也有晋国在征伐其它国家时抓的野人。 这些奴隶都是贵族的财产,在他们眼中就和牛、马没什么两样。 甚至一匹良马的价值能换十个奴隶。 得亏姬獳穿越到了贵族身上,要是穿越到奴隶身上,那对他来说简直生不如死。 耿臼感觉诧异,他来的时候就看到太子仪仗非常寒酸,甚至一个侍女都没带。 “公子为何不带人来呢?这上阳城可没有绛都繁盛,人市规模小。” 姬獳只能叹气: “绛都不太平啊,晋侯的宫殿都被渗透了,我是实在信不过。 如果我起居饮食全被监视,那还不如跑去北方做一个狄人呢。” 耿臼对这里的情况最清楚了。 他颇为惋惜的对姬獳说道: “此地是有人市,只是身强体壮的竖人和稍有姿色的隶妾早已被人挑选,只剩下老弱了。 我女儿身边倒是还有一名年轻的隶妾,本打算作为她出嫁时的媵人,如果公子不嫌弃,可以携走。” 姬獳:“那就谢过邑宰了,不知道能不能帮我在人市物色一位庖厨。” 耿臼听了都觉得心酸,太子过的比自己还拮据,他家还有隶妾竖人近十位呢。 “臣当尽力而为。” 其实姬獳亲自下厨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现在的蔬菜和调味料实在匮乏,只有盐、醋、动物油,炒个嘚儿。 不一会儿,耿臼家中的厨子端饭菜上来了。 热气腾腾的黍饭香气四溢。 黍非常像小米,也是圆粒而且呈黄色,但是比小米要大很多。 这种农作物是贵族经常吃的,而且平民在招待客人的时候也会煮黍饭。 蔬菜类有葵菜和韭菜,都是直接用清水煮过的。 葵菜在这个时代是非常珍贵的蔬菜,只有贵族才去大量种植。 这种菜吃起来滑嫩脆,对于现在的人来说是难得的珍馐。 更何况现在是十月,已经过了葵菜的生长时间。 但是后世,这种菜已经成了田野里的杂草。 韭菜直接煮就差点味了,不是太好吃... 肉类有用调料煮过,然后烤干的牛肉干,还有煮过的鸡蛋。 过了不久,庖厨又送上了盐腌的梅子干和杏干。 以及糯米酿成的甘醴。 姬獳狼吞虎咽的就吃完了。 这些天,除了在绛都的时候吃过几顿好饭,赶路的时候都是摘野草、煮米粥来喝。 还有一块能啃一整天的无味牛肉干... 勉强能够充饥。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那么寒酸,可把他给饿坏了! 其实他很想天天都来邑宰家蹭饭。 但是他也知道,邑宰这是要招待自己才拿出这些饭菜来。 自己如果天天蹭饭吃,估计会把邑宰吃穷... 得想些办法了。 第十章 云 看来自己平常得多出来看看,有哪些食物可以开发新的吃法。 姬獳预测自己现在应该有一米六多一些。 仅仅十四岁,还有成长的空间。 所以得吃好的,肉和蛋都得安排上。 姬獳还是希望自己能够长得很高。 如果长成接近一米九,体重90公斤的猛男,就算自己被刺杀,都有很大机会反杀刺客。 有个强健的体魄,是姬獳认为的头等大事。 其实作为一国太子,他平常肯定是不会和别人搏杀的。 但不意味着不会遇到危险。 堂哥夷皋被赵穿弑杀,他的叔叔公子乐在陈国家中遭赵盾派的刺客暗杀... 他们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能力,死于赵氏的屠刀。 所以手里没剑和有剑不用是两码事。 需要的时候没有才是最可怕的。 所以,得吃好的,得锻炼。 将自己武装起来,哪怕战败跑路也会快上几分。 姬獳观察了绛都和上阳的国人,发觉他们普遍都不矮,但也没有特别高的。 要长高就得保证充足的营养和锻炼。 最容易获得的肉类,应该就是鸡了,多养鸡,鸡蛋也能多一些。 届时最好能保证三天能吃一只鸡。 现在的烹饪方法也少,吃几顿可能就会腻了,所以得时常换换口味。 或许...猪也得养? 他父亲曾经养过猪,但是遇到猪瘟,几十头猪直接无了,亏得倾家荡产。 他还是见过父亲阉猪的,阉过的猪,长得又快又肥。 眼下可以去奴隶市场买几个便宜的奴隶。 养鸡和养猪不是什么体力活,就算是老年人也可以。 姬獳吃完饭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再一次和耿臼说了他要买奴隶的事情。 “邑宰,我想了一想,还是得到人市去买一些奴隶。 哪怕是老弱病残也可以,我想让他们养六畜,供我平日所食。” 邑宰:“唯。” 姬獳就不亲自去了,他让耿臼帮忙购买,然后到他家报销。 跪坐的时间久了,他感觉腿有点麻,于是起身舒缓舒缓。 邑宰观察细致,看到那个动作就知道公子累了,要回去了。 “公子且慢走,我即刻去领那隶妾,公子携走作伴。” 姬獳站了起来:“多谢邑宰了。” 耿臼让竖人去带那隶妾。 片刻,一个看起来年纪和他相仿的女孩被带了进来。 行了稽首礼之后,低头站着。 她身穿葛布衣服,上面有几个补丁,显然是旧衣服。 姬獳觉得有些无语,这么小,会照顾人吗? 耿臼似乎看出了什么。 “公子别看她年纪小,平常我女儿的饮食起居都是她负责的。” “好吧,那我就把她带走了。” “云,以后你就跟着公子。” “是。”这个叫做云的女孩默默答应。 姬獳向邑宰告别:“獳先行一步了。” 耿臼看云愣在原地,没有走动,上前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愣着干甚,跟着公子走。” 云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又被送给别人了。 她不确定自己这位新主,能否对待她,像这家人那么好。 耿臼这个老人精自然是看出了云对于此地的不舍,他叹息道: “公子仁善而聪慧,你跟着他,以后能过上更好的日子,赶紧去吧。” 云向耿臼连连磕头,然后咬着下嘴唇,跟着前面那道身影前行... 去自己家的路他还记得,此时没有什么人相随,就徒步在大街上。 他的步伐急匆匆的,平日里他就喜欢快步快走,后面的云一路小跑才跟上。 姬獳感觉到云跟着自己的脚步有点费劲,于是慢了下来。 这一路上他观察到,民居通常都是茅草屋,只有少数几家才会有木质房屋。 屋上面有瓦的那就更少了。 好在这里离他的住处也不算太远,走了片刻就到家了。 自己的家门口有两名甲士守卫,他们吃过饭之后就在门前站岗。 姬獳能够看见他们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冷冰冰的,好像自己这个公子欠了他们三斤铜似的。 这些甲士其实都是赵氏的国人。 也就是赵氏小宗的小宗,庶子的庶子,没有土地和爵位可以继承,现在自然就成为了一个士。 他们还是喜欢待在赵盾的身边,在绛都的日子可比在这边好多了。 大门是敞开着的,他发现很多人都在搬东西,仔细一看,领头指挥的人正是工师。 工师已经吃完朝食,给河配备完人手之后,他就想起公子的家中还有很多器物用具在马车上。 自己应该带一些人,把这些东西都给搬到屋子里面去,都应该有各自的位置。 于是就有了他现在看到的这一幕。 姬獳在自己的马车上又找了一把铜剑,这把剑没有之前的那把华丽,显得有些朴实无华。 这把剑就当做他现在的佩剑了,希望能够撑过两个月。 他在自家四处转了转,发现这里还蛮大的,而且还是一个活脱脱的三进四合院。 其实四合院并不稀奇,华夏先民早就住上了。 这里的建筑都是由木头和瓦片构成,上阳城中这个住处已经是最豪华的了。 他走到了自己休息的房屋中,有些疲倦,想要休息片刻。 云默默站在一边,低着头。 “年岁几何?”姬獳看着这个叫做云的女孩。 “不知道,已离家多年。” “你的家在哪里?” “宋国。” “父母还在吗?” “不知道。” 姬獳又问:“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呢?” “晋国打仗,当初征伐宋国,宋国国君把国人当做奴隶进行贿赂,所以我出现在这里。” 姬獳听着感觉这个女孩不简单,说话用词也丰富。 居然是宋国人? 看来她父亲至少是个士了。 这个时代啊,做贵族也不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贵族后裔,战败了之后也会被人抓走当奴隶,那些奴隶主死后更是有可能会让他们去殉葬。 “邑宰待你如何?” “待我极好,视为庶出。” 姬獳就觉得邑宰这个人不错,对待一个隶妾也像对待自己的女儿。 看来是表里如一的君子,如果有才华的话,以后可以堪大用。 第十一章 豮豕牙吉 “你恨晋国吗?”卧在塌上的姬獳如此询问。 云直视着姬獳,终于肯将脸抬起来。 不过她的回答却十分坚定: “不恨。” 姬獳看着清秀的女孩,又问道: “实话?” 云点点头:“没有晋国,还会有楚国,只要列国还在争名夺利,都会使百姓受苦。” 姬獳对她这番言论有些刮目相看,难怪能被耿臼当做他女儿的媵人。 媵就是陪嫁的人,是周礼规定的。 一般的士大夫、诸侯的女儿出嫁,都是姐妹俩,更夸张的可能有仨。 如今的聘礼也并不高。 礼不下庶人,庶人只要看对眼,回家过日子就完了。 士大夫就是五匹布,外加成对的两张鹿皮。 天子和诸侯,也不过就是再添上一块玉而已。 根本没有什么经济价值! 只是注重其意义。 后世的彩礼就是由此演变而成。 不过演变到最后,越来越畸形。 有些竟成了生意。 在现在这个时代,媵的存在是有其意义的。 如果姐姐去世了,妹妹就上位成为夫人,以防止夫人的正统地位被其他小妾给篡夺。 其实媵人是一种泛称,只要陪着嫁过去的都叫做媵。 当初晋献公的女儿出嫁到秦国的时候,就有一个非常著名的媵人——百里奚。 百里奚出身不高,家境贫寒。 后来几经辗转做了虞国的大夫。 虞国被晋献公偷袭灭亡之后,他也成为俘虏,被当做晋国公主的陪嫁送去秦国。 百里奚在半路逃跑,一路流亡到了楚国。 当时的秦国国君是秦穆公,秦穆公听夫人说百里奚是一个大才,于是派人去寻找。 最终在楚国用了五张羊皮把百里奚换了回来。 百里奚到秦国之后,可以说找到了他的舞台,辅佐的秦穆公称霸西戎,拓土千里。 后来和晋国打仗,大胜,而且还俘虏了当时的国君晋惠公,也就是和晋文公一起流亡的夷吾。 如果不是大臣们和穆姬苦苦相劝,晋惠公这个缺德货就被杀了祭天了。 百里奚为数百年后秦国的一统天下奠定了基础。 如果没有他,秦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直接没了。 他晚年的时候,秦穆公不听其劝告,执意出兵攻打郑国。 结果秦军将领走到半路上,被郑国卖牛的商人骗了。 那牛贩子说郑国早就已经知道秦军要来攻打,已经做好准备,所以派他来犒劳(嘲讽)秦军。 秦军将领觉得偷袭胜利已经无望,又不能啥战绩都没有,空耗粮饷吧? 于是他们转而攻打小国滑国。 这一举动激怒了晋国,因为晋文公刚刚去世,晋国正在办丧事。 而且滑国是晋国最忠实的小老弟,接到消息的时候居然已经被秦国灭了。 怒不可遏的晋襄公派赵盾的父亲赵衰(cui)带军队在崤山埋伏。 秦军从崤山回国的时候,晋军突然杀出。 秦军没有一个人活着回去。 数万户妇女儿童,在盼望着她们的儿子、父亲、丈夫凯旋。 终究是没有等到。 那时候起,秦国就一蹶不振了。 想要彻底恢复,估计还要几十年。 崤山距离上阳不远,现在如果过去,还是能够看见那里渗透土地的血迹。 ... 看来云的父母对她的教育不错,思维较为开拓。 可惜,生错了时代? 姬獳感慨道:“是啊,人欲不止,战争不止。” “我要小憩片刻,你注意些,有人来找我就叫醒我。” 他离开那座小榻,到自己的大榻上去了。 吃饱喝足睡一觉,美滋滋。 不知过了多久,姬獳被摇胳膊摇醒。 他极力睁大眼睛,想让自己能够快速清醒过来。 “主,邑宰携着一批奴隶前来。” 耿臼找上门来了。 姬獳交给他的事情他已经办妥,从人市买了数名奴隶过来。 他起身之后,云给他整理了一下衣衫。 然后出去见耿臼。 “邑宰办事速度竟如此之快,我小憩片刻,没想到事情就已办妥。” 耿臼看了一眼庭中的圭表,明显已经快过了两个时辰,心想公子是不是还没有睡醒。 “臣吃完朝食便去人市了,给公子挑出这些尚有些力气的奴仆,公子打算如何让他们豢养六畜?” 姬獳向他解释道:“其实也不是六畜,让他们养鸡和豕就可以供我饮食。” 猪在祭祀大礼太牢、少牢中有出现,是非常重要的肉食之一。 不过,目前贵族们当前最受喜爱的肉食就是牛羊了,再次是鹿。 猪的阉割技术其实很早以前就有了,古人也知道阉割后的猪会长得更肥。 周易有云:豮豕之牙吉。 意思就是阉割的猪性格更加温顺,说明华夏早就已经有了阉猪。 “多养猪与鸡…”邑宰在心里记下了,回头让工师去修建猪圈,让圉人多加重视养猪。 姬獳又提醒:“养猪,亦可将国人舂米的谷壳打成糊状喂它。” 第十二章 赚钱计划 姬獳养猪的想法,不仅仅是自己来吃,还有卖钱。 虽然也卖不了多少钱。 一个好处就是让上阳的国人能够经常吃到肉。 毕竟这些国人是可以随时征调成为士兵的。 根据他所知,现在很多人吃不上肉,在夜里看不清东西。 如果征调的士兵在夜里都能看清楚,那么以后打仗的时候就有夜袭的优势。 再者,自己为国人降低了田税,国人富起来之后应该有个地方去消费呀。 他将肉食公营,可以带动消费。 转了一圈,少收的税又在其他地方补回来了。 可惜上阳的富人很少,要不然他能学着管仲炒作奢侈品。 但是,上阳的流动人口却很多! 毕竟茅津是晋国商品输往列国的渡口。 晋国能够雄霸中原,有部分原因是靠着武力维持的霸权,向列国输出自己的商品。 这一点,好像和现代的某一个国家很像。 晋国商品中,最著名的就是盐了,它的竞争对手只有齐国。 不过现在晋国的食盐贸易并没有完全掌握在公室手里。 现在的局势是公室、胥氏掌握盐池,而赵氏则有赵盾的权力之便,侵吞盐池附近的土地,也进来分一杯羹。 经过晋文公的改革,晋国的商业被大贵族所垄断,庶人和国人基本无法行商。 这些大贵族各自都有技术积累。 而大贵族们越发富裕,也成为了他们能够稳定把控晋国国政的基础。 与之相比,公室则只有食盐的贸易,以及对贵族与自家土地的税收。 虽然也很富,但那些贵族积累起来呢? 根本没法比。 而且晋国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点。 那就是除了国君和太子之外,国内再也没有其他男性的公室成员了。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全因姬獳的老祖宗就是靠杀国君上位的。 他的祖宗曲沃桓叔也是公室子弟,是当时晋国国君的叔叔。 开疆拓土,劳苦功高,被封到曲沃之后,曲沃桓叔密谋计划杀掉晋侯,取而代之。 第一次有内应杀掉晋侯,并且迎桓叔进国都翼。 但是,都城的国人发觉不对劲,这里面有阴谋,于是奋发抵抗,把曲沃桓叔揍了回去。 国人拥立那倒霉的晋侯的儿子上位。 之后又被杀掉了。 国人再一次激烈抵抗,曲沃一系还是没有成功篡位。 而且周王也参与了进去,曲沃篡位更加难了。 后来,曲沃一系历经祖孙三代的努力,用了67年的时间,杀掉了五位晋侯。 最终成功篡夺君位! 国人都换了好几代,都麻木了,周王也收了贿赂,承认了曲沃一系的正统地位。 从此晋国属于曲沃一系,史称曲沃代翼。 这是礼崩乐坏的开始。 后来曲沃桓叔的重孙晋献公怕国内公族重蹈覆辙,再来一出这样的戏码。 他就将除了曲沃一系的所有公子全部杀掉。 从此晋国无蓄群公子,除了太子,其他所有公子不能在国内待着。 晋文公继位之后建立六卿制度,也曾经想过取消这一政令。 但是六卿争相忽悠,晋文公最终没有取消。 这也是姬獳的父亲在成周居住二十年的原因。 可以说,这些贵族从晋文公组建六卿的时候就没有安好心思。 晋文公死后,即位的晋侯就已经无法压制群臣了,又经历灵公没法亲政的十四年。 权力已经全部归于赵盾之手。 这样看来,晋国公室的衰败是必然的了。 姬獳想要重振公室,是非常难的。 他用自己的知识,也无非是能够让公室更加富裕。 除非将当前晋国的制度改变,改成中央集权,扶立起新的阶级,再把六卿的军政权力分离。 否则都是治标不治本,换汤不换药。 但是这样的难度何其大。 赵盾又提出假公族的政策刺激六卿,让他们得到吸公室血的好处。 这家伙火上浇油,唯恐晋国不乱。 不管哪个国君,都容不下赵氏! ... 在上阳这个地方是非常适合发展商业的。 但是什么东西这个时代没有,他却能够做出来呢? 铁是不用想了,刚让河去带一批工匠,他们能将冶铁的工艺提升到一个月一把精良铁剑就不错了。 这种东西属于不可示于人的国之重器,不可能出口的。 猪肉和鸡也不用说,列国都有,你卖给谁? 姬獳想来想去,觉得现在赚钱嘛,是真的可以赚富人的钱的。 毕竟国人都没有什么钱,他们能保证自己经常吃肉就不错了。 反倒是那些大贵族,他们有钱有地有粮食,换着法子的享乐。 所以富人的钱是可以赚的! 姬獳想来想去,觉得有两种东西,有暴利,而且可以输出给列国。 那就是糖和烈酒。 这两种东西的门槛低,但是利润大。 姬獳这个不懂技术的都知道怎么搞。 先说烈酒,用蒸馏技术蒸发掉水分,使得酒里面的酒精浓度提升,就成了烈酒。 这个是真的没有什么技术门槛,只要姬獳保密保的好,长时间不泄露也不是不可能。 再说糖。 现在这个时代,调味料也就那几样,甜味的调味料只有蜂蜜。 身为人上人的贵族们,都想换着花样地满足自己的口食之欲。 糖的原料甘蔗,现在的楚国应该有。 而且制糖的工艺也很简单,榨汁、清洁、蒸馏... 或许姬獳不懂得技术细节,但是盐池的煮盐匠人多了是啊,离这里还挺近。 这些当做奢侈品来卖,荼毒列国的贵族... 应该不错! 他觉得,可以派人到楚国去看看,收购一些甘蔗,回来试着种植。 甘蔗这东西喜热,现在的上阳地区也并不寒冷,所以还是可以种植的。 现在是十月,姬獳依然只穿着一件细葛布衣服,并不觉得寒冷。 毕竟现在中原地区还是有大象活动的。 只是,该派谁去楚国找甘蔗好些呢? 他想到了茅津来来往往的商人。 尤其是为公室贩盐的,到了楚国之后,应该能有更多的机会去接触。 茅津虽是渡口,却也有许多空的房屋,是来往商人的一个落脚点。 这些房屋由来已久,早就有人想到在这里收费住宿,应该是最早的客栈了。 第十三章 免费的一车甘蔗 天色已经不早了,不适合出门,如果现在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很晚了。 耿臼带来的庖厨也早就在待命。 这个庖厨是居住在城内的国人,并不是奴隶。 其实周礼中规定的庖厨也是由士来担任。 吃过饭之后,天差不多就黑了。 他无法出门,而且出门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猪油灯的灯光微弱,姬獳敞开卧室大门,看向远方。 现在大概是十月中旬,天上的月亮能够看见一大半。 如今晋国使用的历法是夏历,也就是夏朝创立的历法。 晋国始祖唐叔虞,被周王分封的时候,是封到唐地的,唐地都是夏朝遗民。 为了更好的管理唐地,唐叔虞“启以夏政”,用夏朝的制度和习俗治理夏人。 已经过了四百年,尽管晋国制度变了又变,从弹丸之地变成诸夏霸主,但夏历却一直在使用。 夏历是阴阳合历的“农历”,可以指导农耕,已经采用十七年九闰法修正历法。 “十月初,该种小麦了。”姬獳突然想起这茬。 国人已经丰收,地里现在是闲着的。 明天他打算去茅津找去楚国的商人之时,顺便考察一下农田。 思虑一番,姬獳就在自己的榻上睡下了,明天还得办正事。 云睡在外面的小榻上。 这个时代的侍女基本都是打地铺,或者睡在小榻上,以便主人夜里有什么事情,能够及时伺候。 …… 翌日。 姬獳早早起来,在云的伺候下整理好衣服与头发,叫上驭手和二十名甲士出发了。 从上阳到茅津的这一段路,是最安全的了。 一路上他仔细的观察附近的农田。 现在的土地制度是井田制,划分田地像一个九宫格,道路像是井字,所以被称为井田制。 中间一块是公家的地,叫做公田。 周围的八块地是属于国人们的私田。 公田由另外八家轮流耕种,收成全部属于国君或者领主。 因为耕种而得不到什么好处,这种制度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去遵守了。 所以他所看到的那些公田,无一不是荒草萋萋,几近荒废,已经许久没有耕种过了。 姬獳感觉这些闲着的地太浪费了! 或许…可以租赁给国人,耕种者得五成? 五成还是太少了,估计国人也不会因为这些收入而再去劳作。 种自己的地不香吗? 姬獳在默默想办法,得把这些荒废已久的田地重新开垦,能获得更多的粮食。 购买奴隶过来耕种,或许是一个好办法,不过他作为虢地五邑的领主,哪有时间再去管理那么多奴隶? 姬獳觉得,士燮或许该发挥自己的用处了。 同时,他觉得牛耕应当先在公田上施行。 去完茅津,他就打算去让铁匠和木匠合作打一个犁。 这东西没有什么难度,之所以现在没人用,是因为思维和视野没有那么开拓。 当他们发现牛耕能够解放大量的生产力之后,或许就能大面积的推广了。 很快,姬獳就到了茅津。 正是大白天,这里的商人们基本都打算启程了。 他们基本上都是结伴而行,而且还有甲士护卫。 晋国的商人都使用牛车和马车拉运货物,从茅津出发,途径玤,再顺着毂水到达洛阳。 洛阳现在基本是天下商人的集中地,列国很多做生意的人,基本都会到这里来。 从茅津到洛阳的商道,几百年来被无数商人踩踏,走出了一条好路。 大约需要两天的时间,就能抵达洛阳,再将商品运输至列国。 周和晋国甚至用的是同一种货币——布币。 “尔等行商,可有前往楚国的?” 姬獳向那些商人问道。 商人们都是大小贵族的家臣,颇有见识,见到公室的旌旗,自然都停了下来。 “我前往楚国,不知公子有什么事情?” 一个车队的领头开口,他的车上装载的全部都是精良的湖盐。 如果不是公室的盐贩,那就是胥氏或者赵氏了。 姬獳向他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曾经吃过一种植物,形似竹子,多节,而且甜美多汁,后来听说这种东西产自于楚国,但是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那领头的商人笑着回答: “公子说的竹子,在楚国被称为柘,楚人皆爱食之,偶尔在洛阳也能见到。” “尔在回国之时,能否给我带一车来?必有重赏!” “公子问的可真是时候,十月恰好楚地的柘成熟。 不知我带来之后会有什么重赏呢?” “五十金可否?” 姬獳说的这个数目已经很大了。 不过那个商队的头领却淡然一笑: “公子啊,我们胥氏的商队,能承蒙公室的恩惠,售卖解盐,已经给胥氏带来不菲的财富。 这次只是想让我等带一车柘而已,又怎么敢收公子的钱呢? 公子在城内静候吧,我等从楚国回来,必载一车上好的柘,以此薄礼暂谢公室之大恩!” 胥氏的胥克,是如今的六卿之一,职位是下军佐,他们出自公族,所以才能被封到盐池附近。 “那獳就在此谢过了。” 姬獳比较惊喜,他原本还以为,托人运送甘蔗到这里还得花费不少钱,看来一个布币都不用花。 那领头的商人知道,自家的家主胥克,在晋国的处境非常不好,被赵盾所厌恶,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选择去亲近公室。 先前的家主胥甲,与赵穿关系非常好,但是因为两人扰乱军心,导致晋国征伐秦国无果。 事后赵盾并没有处置二人,而是等了数年才追究。 当时赵盾将赵穿送到郑国当人质,说什么将功抵罪。 然后追究责任,把胥甲放逐到卫国,从那时起再也没有回来过。 但赵穿呢,没几年就生龙活虎的回来了,而且官复原位。 这也是赵盾为人诟病的徇私枉法,从那以后赵盾威信大跌,朝中卿大夫也更加不服。 但迫于权势,没人敢说什么。 姬獳也没想到,自己出来还没多久,这个问题就差不多解决了,接下来他只要静静等候胥氏商队将甘蔗运回来。 这件事办的还挺顺利,回城造犁去,种小麦去! 第十四章 炼钢难啊 上阳城,工匠区。 河正在指挥着人手,搭建一个新的冶炼炉。 这个冶炼炉矮,仅仅能到人的肚子,由黏土和带着草的根茎普通泥土混合而成。 工师给他安排的是以前使用的冶金工坊,所以炉子能够炼铁,但是量太少了。 而且还有好几个炉子已经损坏,不能用。 河要教会其他十名工匠如何冶铁,总不能两个人冶铁,其他人在那看着而不去实践吧? 昨天他都带着匠人在野外收集材料,今天才开始搭建。 看见他们已经将炉子糊好,河就拿出铁来,准备在以前的旧炉子炼。 因为新炉子刚刚建好,不能立刻就炼铁。 所以河选择在能用的炉子先给众人演示一下他是如何炼铁的。 ... 姬獳走进来了。 他恰巧看见河在教其他工匠炼铁。 此时河正在自己锻铁的铁台子上,用锤子敲打着一块拳头那么大的铁。 这铁看上去歪歪扭扭,而且上面还有很多的孔洞,在河的敲打之下,正在逐渐变形。 “这一步锻打,是去除恶金里的杂质...” 河一抬头就看见了了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的公子。 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姬獳:“继续。” 于是河便继续用自己手里的锤子敲打那一块铁。 过了许久,这块铁的杂质已经被去除,成为了一块铁锭。 “河,你先给我打造出这样的东西来。” 姬獳捡起一块木炭,在地上画着前面尖,后面平,中间有一个孔的铲形。 他画的就是犁上最重要的犁头。 小时候可没少见这玩意,他的老家拆了重建的时候,隔壁邻居家还有这种木犁呢。 “可以打出来吗?质量差点也可以。” 河看懂了,这种小玩意,他打造起来并不算难,只是中间开个孔有点难度。 “为何这东西中间要有一个孔呢?”河问道。 “要固定在木头上,单独是无法使用的。” “固定在木头上...”河念叨着,他觉得在这铁中间打个孔是有点难度的。 想着可不可以用其他的方法,既然公子是要把这东西安在木头上,其他方法可比打个孔容易得多。 “公子要将东西安在木头上,有其他的方法。我可不可以不用打孔?这样太难了。” “可以,你觉得怎么简单就怎么来,尽量快点把它打造出来。 而且你教导这些匠人的时候,可以也让他们试着做一些这东西。” “明白了!这东西,只要求形制,不求质量的话,今天我就能打出来。” 河再一次将那铁锭在炉子中加热,然后锻打。 此时的铁还不能直接锻造成姬獳要求的铁犁,如果强行锻造成为那样,只会让铁碎裂。 所以河选择将之反复锻打几遍。 然后再进行塑型。 那些工匠都聚精会神的看着。 姬獳则是在这间冶金工坊里面转悠。 他发现,这些冶金的炉子都非常矮,而且还没有鼓风。 冶铁的燃料也是木炭。 但是按道理说,温度达不到,铁是不会融化的。 他又看了看河那边那一小块铁... 加工成碳钢的工艺是有,但是太不成熟、效率太低了啊。 设备、燃料什么的都没有,怎么可能练出大量的钢呢? 高炉、煤炭... 他只知道自己能够给予工匠们思路改造一下燃料和设备。 自己只懂一些基础化学和物理,并不精通炼钢。 要改进炼钢的技术,还是得靠这些工匠慢慢去摸索。 锻打是非常耗费体力的,河反复几次,就觉得有些疲倦。 于是他让一名工匠代替他,继续反复锻打铁锭,自己在那里休息。 “河,你们是如何把恶金矿打造成恶金的?” “公子要听,我可以慢慢讲。” 姬獳点了点头,然后静静的听着。 “打造恶金,首先要选矿,上阳附近有恶金矿,采来之后需要用水清洗。” “洗过之后晾干,还要准备木炭,然后一起放在炉中冶炼,去除杂质。” “恶金无法像金一样烧成金水,所以冶炼出的恶金是很丑的一块。 这个时候恶金中还是有杂质,所以要烧红反复锻打,以去除杂质。 去除杂质之后,恶金还是不能锻造成型的,因为这个时候的恶金太软,容易弯折。 需要放在烧红的木炭中,再继续锻打,恶金就能变的更加坚硬。 多打几次之后,恶金就能打造成武器或者其它器件了。 我的体力不支,因此一天只能锻打几次,多了胳膊就会酸痛,第二天可能锤子也拿不起来了。 这就是我打造一把恶金剑,需要很长的原因。 如今公子让我带领十人,那么锻造恶金剑,恐怕只需要一旬的时间。 只是这恶金剑,实在是打不长。” 姬獳听着河讲述他们祖传的炼铁技术,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 他们已经学会各种步骤去除铁矿里面的杂质。 就是无法融化铁矿,只能将一整块铁矿的杂质去除之后锻打。 所以自己知道的改进设备和燃料,或许是能将冶铁技术大大推进的。 “河,恶金无法像金一样融化,或许是火不旺。 我觉得炉子可以建的高一些,如此矮小的炉子,可以放下的木炭不多。 木炭不多,火也不会旺。 再者,你见过厨子烧饭吗?他们对着炉子扇风,可以让火更旺。 或许这两种方法同时使用,能够让恶金和金一样融化?” 河听了之后,像是恍然大悟。 “公子说的似乎有道理,河可以试一试!” 姬獳又询问了河,要用什么样的办法把铁固定在木头上。 河向他解释了自己的思路:在末端打出长条,用来插进木头中。 他清楚河的思路之后,就让在隔壁的木匠给自己打造犁的犁身。 犁这东西,一头套在牛的身上,另一头由农人扶着,以确保不会倒下,而且能固定方向。 底下还有朝着牛的一截,安上铁质的犁头,就可以使用了。 临近傍晚,冶铁作坊的铁犁头已经打造好,几个壮汉轮流接力锻打,终于将其完成。 上阳城的第一驾犁已经组装完成! 这东西可是能够大量节省人力的,能够腾出更多的人手去做其他事情! 比如说开辟大量新田,或者投入到其它的生产工作中。 牛耕的推广,必定会解放大批的劳动力。 姬獳已经通知上阳的大小官员,大至邑宰,小至甸人,都会去观看。 效果究竟如何,就看明天了。 第十五章 全面推广牛耕 清晨,云给姬獳整理衣服、梳理头发,却发现他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主可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明年上阳就要丰收了。” 云突然想到现在是十月,天气已经开始转冷,便好奇了: “这还未到春种之时,主怎就先知明年丰收了呢?” “事在人为,我创造出一种农具,或许可将耕耨速度提高不少。 今天我早起,就是想要去试一下那农具。 如果可行,明年就将要丰收了。” “如果不行呢?” “距离春种还早,有的是时间改进,这东西并没有什么难度。” 云不说话了,目送着姬獳离开。 昨天他就在外面呆了一整天,只有吃饭和睡觉的时候回来。 云除了等他回来,就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干。 偌大的领主府邸,显得非常清静。 最近的天气转冷,是时候缝制新衣服了。 … 姬獳这一次只带了十个甲士出城。 城西门,邑宰、工师、甸人等在此等候。 国人看着这些人都围在一块,也都出来跟着他们,询问他们要干什么。 “咱们这儿的新封君公子獳,要演示一样农具。” “公子说要给我等演示一种新农具,也不知是什么样子,邑宰可知道?” 工师最先开口,向邑宰问道。 昨天公子压根没去找工师,只有在傍晚的时候,才让甲士去通知工师,今天他要在西门演示一种农具。 “我也不知道,公子只是让我带几头牛来这里,也没有跟我说具体是什么。” “牛…唉,你说这新农具,会不会和牛有关?” “有可能。”邑宰点头。 … 正值他们疑惑不解,互相问询猜测的时候,姬獳带着数十名甲士赶过来了。 后面还跟着一位木匠。 姬獳的车队停下来之后,那个木匠就走到了前面,将手中的犁拿出来。 他指着那个犁,看向上阳的一干大小官员。 “二三子,这就是我说的新农具。” 众人都围上去观看,只觉得这东西模样怪异,由四根木头拼接组成,接口中间还有小木头塞住固定。 底部有恶金,形状似人的舌头。 这东西能干啥? 他们面面相觑,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因为他们真不知道啊。 可不敢乱说,等会不是那种用法就尴尬了。 还是得看公子如何去使用。 正当他们疑惑的时候,姬獳让人把它套在了一头牛的身上。 路边的农田已经收获完毕,现在是空着的,什么东西都没有种植。 姬獳打听了一下,那些人说是冬天不种东西,怕损伤地力,以后土地会变得瘠薄,再也种不出粮食来。 没有使用农家肥或现代化肥的他们,担心这个问题是必然的。 “诸位且看,此物究竟有何用。” 姬獳就在牛和木犁的旁边,指导着木匠如何去使用犁。 “驱使牛前行,你握住这器物的一头,让它将土翻起来。” 木匠听懂了姬獳的话,于是开始驱使牛向前进。 这头牛原先就是用来拉车的,此时绳子又绑在了它的头上,所以笔直地向前行走。 木犁的犁头被拖动,在地上留下了一道笔直的、不深不浅的小沟。 土被翻开,变得松软,而且一些杂草也被顺便犁除了。 看到这里,围观的人终于知道公子拿出的这个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用牛来耕地! 不一会儿,木匠驱使的牛就走到头了,他拽着牛鼻子,让牛转个身,继续犁回去。 耿臼已经是大喜过望,他非常清楚这东西意味着什么! 如果这东西推广开来,那么上阳城国人的耕地速度会大大的提升。 原本一户要十天才能完全种一百亩地,这或许能够缩减至四五天。 而且牛这种牲畜,在战争的时候是不会被征发过去的,一般杀牛,也只是在祭祀的时候可以。 晋国经常征战,春夏秋冬都有可能拉国人去作战。 如果是在春天这个节骨眼上,耽误了农事,那许多田地就欠收,民众就不会富足。 公子这种农具推广开来,更短的时间之内能够耕种更多的土地。 那农具虽然看着小巧古怪,但实在是利国利民的重器! 这个犁可以用,并且效果不错,这让姬獳觉得非常满意,自己已经可以让铁匠和木匠,大规模的生产了。 至于自己的宝剑? 先放到一边儿去吧,还是以农耕为本。 而且,推广这种农具其实代价也不菲,不可能家家户户都有牛,都有财力去购买犁。 所以,姬獳打算将耕牛公有化。 耕地的国人,可以到他这个小政府来借耕牛和木犁。 “二三子,此器对于农事有大用,所以吾要大量打造,配上耕牛,不收钱帛给国人使用!” “善,大善!”邑宰听到公子的计划之后,大喜过望,原来公子在发明出这种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这样一来,如果明年没有紧急战事,虢略之地必定是丰收之年! “不过有一个前提,首先借到牛与犁的,要将公田一并耕耘。” “公子将虢地五邑的税收调整到十税一,已经是对国人的仁爱。 现在又发明出此等宝具,将国人的负担降低,我等有什么理由去拒绝这等小事呢?” 跟着围观的国人都笑得合不拢嘴,尽管今年他们已经交了那四税一的粮食,但余粮也够他们生存。 公子来到上阳,更是给他们减轻了负担。 紧接着,姬獳又向众人说道: “现在助我耕耘公田的,甸人记录其名,来年春天最早就将耕牛借给他们!” 甸人就是负责农事的人,他们负责指导国人春种、秋收。 还有收税,也是通过甸人和小臣来收取的。 对于家家户户的情况,他们也非常清楚。 姬獳说出这话的时候就知道,这下甸人们的压力大了。 不过不慌,甸人的上头还得有一个总负责。 姬獳就打算任命士燮。 让他作为虢略的司田,总管农耕之事。 这个职位并不低,虢地相当于一个小国,而士燮则相当于当上了一个小国的“卿”。 而且姬獳还打算在虢略五邑,打造一套新的政治制度。 第十六章 喝酒,多是一件美事 三天后。 士燮主动到姬獳的家中,询问耕田事宜。 “公子要在耕过的公田上种些什么?” 士燮已经被姬獳任命为司农。 现在上阳附近的公田已经全部被热情的国人用耒与镈耕了一遍。 果然,让民众勤劳的方法就是给予好处。 看着民众生活地非常困苦,不思考是不是自己的治理有了问题,却去抱怨民众懒惰,是行不通的。 如果让民众可以吃饱饭,让民众可以富裕。 他们干起活来,能不会勤劳吗? “种植小麦吧,现在就耕种,明年五六月就可以丰收了。” 他早就有打算了,小麦丰收,他就可以让工匠做出石磨,磨出来面粉做好吃的了。 “小麦…” 士燮想了想,在自己的印象之中,它可不怎么好吃啊。 煮些吃起来口感很差。 贵族和平民都不待见它。 公子要全种小麦是什么意思呢? “吩咐下去,全部种植小麦,如果麦种不够,那就去其他四邑去借。” 其他四邑距离上阳隔的很远,如果查看地图的话就会发现,上阳的东面有两座城邑,西面也有两座城邑,几乎是线型分布的。 这是因为沿着大河。 士燮尽管不知道公子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照着他说的去做了。 毕竟公子让匠人做出的犁,是对民生有巨大好处的,这一次让他种植小麦,肯定也有其用意。 自己不需要去问,只需要做好就是了。 “臣一定办好此事。” 姬獳满意的点点头。 士燮离开之后,他立刻睡倒在了榻上。 一边跪坐着的云正在缝制衣服。 她无事可干,于是向姬獳申请要一些精良的布匹,要给其缝制衣服。 最近处理完公田耕耨、让木匠与铁匠联合打造木犁之后,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干。 只能吃饭、睡觉、吃饭、睡觉。 下午无人的时候,他拿起小鼎锻炼臂力。 几天过得挺无聊的,姬獳慢慢等甘蔗被送过来。 他终于知道古代的那些君王为什么都沉溺于醉乡与美色了。 因为这时候,脱产的统治者的日子实在很无聊。 “唉,我也想沉溺于美色,但是不能。” 现在还正是他长身体的时候,有些事情严重不宜。 尽管现在许多人十五岁就已婚配… 周礼有云,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 但是没人遵守,列国的国君也都认为周公当初制定这条规矩的时候是老糊涂了。 毕竟现在好多人都活不到那个年龄呢。 他估摸着,只要自己满了十五岁,老爹就会给他加冠、许亲事。 唉! 贵族的婚姻就像开盲盒,尤其是国君和国君的子女,基本都是政治联姻。 不到洞房,男女都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的。 除了那些长得非常漂亮,还未出嫁或者成婚,国人就赞美其容貌,名声传到了国外的。 还是士大夫好一点,至少能在这事上有一定的自主,国人则更无拘无束。 姬獳打算去城内的仓库,找些酒来喝。 于是他就徒步行走,走出了大门。 门前的两个甲士靠着大门,几乎都快要睡着了。 姬獳嘴角一撇,大白天的就在这站着睡觉,赵氏的甲士也太懈怠了。 他步行离开,去往仓库。 这些甲士和驭手,就住在不远处。 亲眼看到他走了之后,跟随着姬獳来的几名驭手就坐不住了。 他们驾起了车,向着和公子相反的北方跑去。 姬獳来到了仓库,看守仓库的府人连忙跪拜。 “我想喝酒,这仓库里面有酒吗?” “有,但是已经放了一年,不知能不能喝。” 府人有些不敢保证,因为今年就没有酿酒,都是陈酿。 “拿来我看。”姬獳命令着。 府人将酒拿来。 这些酒是用陶罐封着的,他们也知道如果直接暴露在空气中,酒会变质。 姬獳揭开盖子闻了闻,稍微有一些酒的味道,但并不是太浓烈。 毕竟这个时代酿酒的技术还没有那么高超,而且蒸馏技术也还没有被发明, 所以这些酒都是低度数的酒。 经常看见有人说古人喝酒喝的多,豪饮多少斗多少坛的。 就是因为这酒的酒精含量很低,就相当于含酒精的饮料。 要是换成酒精高的酒,喝那么多可是能喝死人的。 这个时候可真没有什么饮料能比酒还要好喝了。 而且酒还是用大量的粮食发酵酿造而成,可以说是比较珍贵的了,因此一般平民都喝不上酒。 士大夫们在招待客人的时候也会用酒来招待。 姬獳很满意,闻起来味道还不错,拿两瓶走! 没有多久,他就回到了家中,那两名甲士依然十分懈怠。 “两位甲士辛苦了,相比长时间站在这里看守,一定很累。喝点酒解解乏吧。” 姬獳将手中的一坛酒递给甲士。 甲士却觉得有些诧异,公子为啥要对他们那么好? 看着两名甲士迟迟未接,姬獳直接塞给了他们。 “不能只让你们两人看守这里啊,让其他人来看守,你们回去休息吧。” 两名甲士倒是觉得有些感动。 姬獳大步走进家中,准备喝点。 他没有选择用青铜的酒杯,而是用在城内买来的陶碗。 酒的味道不错,没有辣喉咙的感觉,倒是有些酸酸甜甜的。 总的来说,还是酸味更胜一筹。 或许… 这酒更接近于醋? “这喝酒,多是一件美事!” 察觉到没有那么好喝,所以他喝一碗也就停了。 半夜… 他起来蹲了四次马桶。 这马桶的表面覆盖上了皮革,坐着比较舒服。 “我他妈再也不喝陈酒了!” 姬獳有些欲哭无泪,这个时候可没有厕纸,全靠用光滑的竹制厕筹刮。 睡地迷糊的云看到烛光亮起,往点灯的地方看去。 与姬獳四目相对,气氛非常尴尬。 “睡你的觉!”姬獳恶狠狠的恐吓着。 云被吓了一跳,赶紧缩进被窝去。 …… 城北的道路上,一架马车正在飞奔,向着茅津而去。 驾车的驭手怀揣着几根写满了字的竹简,打算托回绛都的商人给送过去。 驭手一到茅津,就在找人。 寻找许久,终于找到熟悉的人。 他主动凑上前去。 “可是东门粟?” “正是,你是?” “赵氏驭手,这里不便,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了一间屋子,没有旁人。 “这些东西,送到家主手里去。” 驭手拿的竹简用葛布包裹,从外面来看,很难看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第十七章 甘蔗来了 赵盾从那布帛中,拿出了两条竹简,上面的字工工整整: “獳于上阳冶恶金,降农税、推牛耕,速胜人数倍,国野多赞。” 赵盾看了之后,将那两根竹简递给了自己的儿子赵朔。 “你如何看待此人。” 赵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作答:“公子獳聪慧,贤能。” “是啊,他仅十四岁,便已经如此聪慧。 以后若不为我所控制,那将会是我赵氏最大的敌人。” 赵盾深知自己的所作所为,无论哪个国君都不能容忍。 他也甚至现在国内的形势局面。 如果以后即位的是一位有为之君,那赵氏还真的是危险的。 赵朔听出了父亲的言外之意:“父亲是要杀掉他?” 赵盾却笑了笑: “且先不杀,他一个小小的公子,掌握之地方不过五邑,手上也无兵可用,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我扶持的郤氏、先氏,哪个都胜他十倍。 杀死他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是现在还没有必要。” 赵朔有点搞不懂了:“那父亲的意思是…” “你没看见么,他使用牛耕地,速度是人的数倍。 这样就能用同等的人,耕种更多的田,对于一族、一国都有用。 而且他还在冶炼恶金,我赵氏的匠人也在冶炼恶金。 别人虽说恶金不详,似乎恶金以后可以成大器。 他如此聪慧,为什么我们不等他做出更多有用的东西之后,再一起吞并呢? 那样对赵氏才是最有利的。” 赵朔:“父亲高见,儿子远远不如啊。” “朔儿,你以后要维护赵氏的利益,要勤于思考利害。 如果一个人留着对我赵氏利大于害,那就留着,如若不然就杀之。” “儿子明白了,以后必当牢记。” 赵盾看着自己的儿子,悄悄有些惋惜,为何这孩子的性格不似自己这样呢? 赵朔的德行虽好,到在政治之上,还是稍逊,并无过人才能。 赵盾很快又提了另外一件事: “晋侯今天在朝堂上与我说了一事,要将其女孟姬嫁于你。” 赵朔却有些惊慌:“我已娶韩女,这样怎么能行呢?” “如何不行,这是晋侯之女,他将其嫁于你,是想要拉拢我,保住他自己的位置。 而且与公室联姻,则我掌权有名。 我赵氏与晋侯联姻两代,以后如果我不在了,能够保住我们的地位啊。” 赵朔深思,也觉得有些道理,自家和国君联姻,除了辜负韩氏,没有其他的坏处。 “父亲说的是。” 赵盾见儿子迟缓,于是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你先下去吧。” …… 清晨,一队商队来到了上阳的城门口。 这正是胥氏的贩盐商队,从楚国拉着一车柘和其他货物回来了。 姬獳因为睡眠充足,所以每天都早早起来,他见到胥氏的商队,还是很高兴的。 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从楚国回来了,再一算日子,已经过了十八天。 “公子,你要的柘我带来了,满满一车,可以吃很久。” “有劳了,獳感激不尽。”姬獳向他们拱手行礼。 那商人摆了摆手,“何出此言,公子以后还想要柘,就和我们说,必定带来。” 姬獳紧接着又向其询问:“请问此物如何种植?” 胥氏家臣听到这个问题就有些迟疑了,因为他对此所知甚少,只稍微有些了解,不能完全给公子解惑。 “种植…此物在楚国,都是种在沙土地上的。 尤其是靠近河边的肥沃沙土地。 那种土地不能种植粮食,种植此物倒是恰好,其他我就不知了。 此物甘甜,都是楚国士大夫选的良种,公子可大饱口福了。” “那么柘能够存放多长时间呢?” “这个…臣也不知道。” … 一番客套之后,姬獳把人送走了。 那车甘蔗,已经卸车,全部都放在木板上。 他翻开盖着的麻布一看,都是些短节甘蔗,和他前世吃的被选育多次的不一样。 而且他还发现,这些甘蔗有的还很细。 姬獳嘴馋,这么久没吃过好东西了,也不知道古代的甘蔗是什么味道。 于是他就随便拿一根尝了尝。 甘蔗的皮太厚,咬起来实在是有些费劲。 不过,还是有些甜味的。 而且这甘蔗皮还有点厚,没咬几口,他就觉得自己的嘴里有一股血腥味。 感觉有点受不了。 看来这东西还不能吃多啊,太伤牙了。 不知道能放多久,那就先找个冷点儿的地方放着吧。 现在冬天已经来了,很多东西都能存放的很久。 但问题是,这片地方真的不是太冷。 甚至现在还没有结冰。 他现在穿着云给他缝制的厚厚的新衣。 前两天又收到了远在绛都的母亲和姐姐寄来的新衣。 也是托商队送来的! 而且母亲还在家书中说,自己的二姐要嫁给赵朔那个老头子了。 为此母亲还与父亲大吵了一架。 原因就是赵朔的年龄和晋侯相仿,都是个快死的老头子了,已经有过妻妾,不忍心看她嫁过去受苦。 二姐不是母亲亲生,但姬獳感受到母亲是把她当亲女儿看的。 母亲还埋怨父亲,说儿子没享受几天好日子,把他封到那么远的地方… 姬獳在心中感叹,母亲不愧是宋国女子,果然强悍。 他再看父亲给他的家书,则是另外一番光景。 父亲向他哭诉自己一肚子苦水,在外做不好国君,被人操控,被人利用。 在家还要被夫人责备、女儿不理… 他深知自己这一家人的无奈。 原本在成周,虽然日子过得没有那么好,但家人和睦、父慈子孝、姊弟和谐。 可惜啊,一家人的生活,全被突如其来的权与利给打乱了。 … 姬獳虽然得到了那么多甘蔗,但他没有种植方法,只知道种植在河边的沙土地上。 不知道几月耕种、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还有没有什么格外的操作… 看来种植的时候,得弄一些对照组,并且记录下来。 这样能够快速的总结出来种植经验,比什么都不会,但只按照一种办法瞎种要好。 弄到了新食物的姬獳,抽出来十几根甘蔗,打算当做送人的礼物。 虽然他有整整一车,约有上百棵,但都要实验的不是么。 这甘蔗毕竟现在在楚国特产,或许耿臼、士燮他们,都不认得。 第十八章 新衣 工匠已经打造了一百台犁。 几乎足够上阳城周边的农田使用。 河带领的工匠也越发熟练了,甚至现在一天一个人就能打造出一个铁犁头来。 也就是说,能够日产十个。 相比较一下,木匠那一边倒是有点跟不上他们的速度了。 而且河听了姬獳的建议,把炼铁的炉子建得高高的,全部采用木炭。 另外工师还带了两个奴隶过来当苦力。 只要这台炉子在烧,他们就使劲儿扇扇子,让炉火烧的更旺。 铁真的有融化的迹象,虽不能彻底成为铁水,但能粘在一起了,铁锭的块头比之前的要大了许多。 这也就意味着这些铁匠能够用铁锭来制作更大一些的物件。 也就是说公子想要的三尺长剑已经可以打造了。 姬獳只让河去打造铁剑,还要了一把长刀。 他也经常让工师给这帮匠人添点肉食。 工师抠门,就给了他们腊肉。 鲜肉工师自己都舍不得吃。 其他的工匠另外有任务。 工匠们将铁犁头的性质放大,然后安上木棍。 要做的正是铁锹。 不仅要铁锹,还要做铁锄。 现在用来挖土的工具是耜,材质一般多为木头、骨头。 运用在农业上面的青铜器非常少。 木器骨器挖起土来特别费力气,一点也不方面。 姬獳打算将上阳城的城墙加高加固,所以需要大量的土沙石。 用上铁锹,挖土的效率可以翻倍。 同时,上阳城国人的农具也该换一下了,都用木器骨器,效率太低。 尽管有了免费的牛耕,但还是没有将耕种开垦的速度提到最高。 现在铁器的制作规模变大,也就能够大批量的制造铁制的农具,提高生产效率。 做出这些铁农具之后,姬獳就可以卖给国人。 民众富起来以后得有地方消费。 如果民众富裕不能将财富散出去,那么他们就会轻视君主的奖赏。 所以控制让民众不得不消费的东西的物价,而且还得让民众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看不出国家是在剥削他们。 民众在处于察觉不到的剥削之中,还赞美君主的圣明,这才是治理国家的高明之处。 也是相当于是降低税收之后,增加的另一种税收。 这是他在看管子的时候总结出来的。 当然,现在晋国也有收集管子的条令,还有他与齐桓公的对话。 因为晋国强大起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和学习齐国脱不了干系。 晋国国情不适合全盘学习齐国,所以有齐国的特色。 比如说用武力保证自家商品的输出,就是跟齐国学习后总结出来的。 姬獳也给铜匠下达了命令,让他们用模范铸造圆形铜管,还有带有圆孔青铜器盖。 这自然是要做蒸馏器的导管。 仓库里面还有不少的陈酒,可以将其全部蒸馏,然后再封装,让商队高价卖出去。 换取粮食或者布匹。 最好的还是换取粮食,能够更大规模的酿酒。 将更多的酒之后就能换更多的粮食。 剥削富人而得到钱粮是最爽的了。 国人可没有什么油水可榨。 只能指望这那些税收。 那些卿士可个个富得流油啊。 甘蔗制糖短时间之内是无法做出成品了,只能等试出种法、大规模种植了之后才能开始。 为什么他不让商队在购买甘蔗之后就向人打听甘蔗的种植方法呢? 因为知识都掌握在贵族手中,他们可不会将知识轻易的传播给别人。 尤其是技术,往往是一个家族生存的手段,传给别人了之后,人人都学会,那他这个家族也就没有独特的优势了。 所以这是一个需要长期投资,但是却拥有高回报的项目。 甘蔗造糖的技术虽然简单,但还是需要很长时间的数量与经验积累。 姬獳要在上阳富裕起来,还是需要很长时间的。 赵盾执掌一国政务,都发展了那么多年了,想要干掉他,几乎是很难的。 除非等到他死了之后,影响力减弱。 可届时他还会扶持他的党羽上位,来保证赵氏的地位,以及继续压制公室。 所以想要熬死赵盾,等他死了之后才对付赵氏,是有点浪费时间的。 姬獳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等。 人的一生都是有限的,不可能半辈子都要浪费在等待对手自己衰败上面。 现在的公室衰败,是六卿都想要看见的,哪一个臣子希望自己的君主非常强势呢? 人都是自私的。 那种一心为公,一心为主的人太少了! 所以从古至今,忠诚的人都会被大力去宣扬,去赞颂。 这是因为宣传者试图让更多的人效仿。 姬獳回到了家中。 他最近让云帮自己缝制一些衣服。 这些衣服可是现在这个时代所没有的。 云也十分怪异,看着那些自己缝制出来的衣服,中原根本没有这类。 要说胡人... 胡人也没有这样的衣服啊。 比胡服还要贴合身体! 姬獳非常满意的看了看那两间衣服,形制就是现代的长袖和裤子。 这种衣服暂时还不会推广。 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是为了改变国家岌岌可危的状态,那些贵族尚且那么多人站出来反对。 现在就推广这种衣服,是有些危险的。 春秋时代,中原人是没有裤子的,都是穿的深衣,将整个身体都包裹在内。 某些部位是悬空的。 因此不能直接叉开腿在席子上坐着,这种坐姿叫做箕踞。 虽然很舒服,但是是对别人的极不尊重。 如果在人多的时候这样坐,恐怕宾客会当场拂袖而去。 后世的孟子见到老婆在家中那么坐,哭着跟老妈说他要离婚。 再后来,刘邦在见他女婿赵王张敖的时候,这样坐着骂张敖。 差点被张敖的手下刺杀。 跪坐就要好很多,身体端正。 所以跪坐虽然很累,但是最合适,最有礼貌的坐法。 姬獳让云缝制出这样的衣服,自然是为了方便劳作和作战。 只是估计那群国人不太会同意。 毕竟看上去和胡人的衣服有点像了。 作为傲娇的华夏人,他们不屑与野蛮的、未开化的、不聪明的胡人穿一种衣服。 要说胡人,也都是欠揍。 不在自己的地盘好好待着,经常来中原国家的边境掠夺人口和粮食。 所以中原列国逮着胡人就揍,往死里揍。 不过还是有些例外的,秦国就经常撺掇白狄一起打晋国,晋国也经常策反白狄一起打秦国。 第十九章 修城墙,挖铁矿 姬獳穿着那两件衣服,将深衣套在外面,感觉裆下没有那么凉了。 深衣完全将那两件衣服掩盖。 别说,还挺暖和。 似乎起到了秋衣的作用? 应该可以小小的推广一波吧。 姬獳自己步行走到了士燮的家中。 士燮已经披上了狐裘。 “公子来此,有何事?” 士燮坐在榻上,身边还有厚被子。 他十分好奇,公子天天步行乱窜,整个上阳城,除了各家民居,就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 姬獳嘿嘿一笑: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着,他就从脚脖子处掀起了自己的深衣。 士燮看见公子这个动作,血压直线飙升。 噫! 公子为何如此无礼,竟失态至此? 但是看到他穿的裤子之后,血压又立刻下降。 呼~原来是俺想多了。 姬獳看出了他脸色的变化,于是向其微笑道: “这是我命家中隶妾缝制的新衣,冬日着装可保暖,又能避免许多场合失礼,甚至劳作也方便。” “你想要吗?我可以让隶妾再缝制一条。” “多谢公子好意,士燮有这样的衣服。” 姬獳:…… 他又去找了邑宰。 那么久了,他也对耿臼有一些了解了。 耿原先是一个小国,被晋国所灭,后来土地被封给赵衰,现在属于赵盾。 而耿臼就是耿国的后人。 今天姬獳找他,主要是因为想要修城墙。 因为十一月份,民众是没有什么事情要干的,趁着这个时候征发劳动力,非常合适。 但征发的也不是普通国人,他们可不会干这种卖力没钱拿的事。 要是强迫他们干这种事,就要小心他们拿农具对领主进行围追截堵了。 征召的都是各家的奴隶。 上阳城以及附近的奴隶,大多数都被集结起来。 浩浩荡荡,大约有一千多人。 当然,姬獳没把所有奴隶都征召过来,那样吃饭的嘴太多了。 奴隶们听着工师的指挥修补城墙,工期大概需要二旬。 农忙都集中在春夏秋,冬天啥事都没有,躺在家里过冬就行。 因此很多中小阶级的贵族的奴隶,就在家吃白饭。 不过姬獳这个领主放话了,让他们将奴隶送到上阳来修城墙、挖铁矿,要包奴隶的饭,死了跑了有赔偿。 国人还挺高兴。 奴隶们一日三餐没烦恼,顿顿吃得非常饱。 甚至还有没有肉的肉汤! 这在主人家根本不可能啊。 他们觉得在这儿干活还不错,比在主人家挨冻,吃着那点可怜的饭过得好。 于是干活都非常卖力,也没有人萌生逃跑的意思。 姬獳将城墙按照上阳本来就应该有点尺寸加固。 天子之城高九仞,公侯七仞,伯五仞,子男三仞。 上阳原来是公爵国,城墙高达七仞,现在又是晋侯的领地,所以按照七仞修建是没什么毛病的。 春秋的一仞,就是八尺。 姬獳也不知道周尺换算具体是多长,他只知道这座城墙高,特别高、非常高。 超过了十米。 上阳城墙接近五十年没有修葺,土流失了不少,有的部分一碰就哗哗往下掉土渣。 这样根本防不住外敌。 所以必须得修! 趁着十一月和十二月并没有什么大事。 虢地的铁矿没有大规模开采,每次铁匠要冶炼铁器,收集的一堆铁矿总是不够用的。 于是姬獳就让一部分奴隶,去多挖铁矿囤着了。 国内的铁矿质量是真的差,每次铁匠们打造好铁锭,都会剩下一大堆的矿渣。 烧十斤铁矿,能剩下七斤矿渣。 看着那些矿渣,姬獳又想要变废为宝。 实验一下如果矿渣碾碎,和生石灰混在一起,能不能形成水泥之类的。 这个时候,晋国已经开始使用生石灰了。 那些城墙、还有高大宫殿的地基,用的可不仅仅是夯土,还有大量的煅烧石灰! 想到这里,姬獳就控制不住他那想要实验的手。 尽管什么都不会,但什么他都想要试一下。 现在先把城墙修复一下,等实验成功,做出水泥之后,再在外面加固整整一层,这城邑就成为坚不可摧的坚城了。 等等,现在没有什么工程机械能够损坏夯土城墙来着。 就连投石车都没有。 那么夯土城墙就够了... 要不然用来修路? 再一想想... 还是算了吧。 成本太高,不划算,还不如夯土路,成本低廉。 看来这东西短时间之内,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只能先存着。 像甘蔗一样,要往后稍稍。 修城门、挖矿这些大型项目少不了监工的甲士。 毕竟那么多人,就算空着手暴动,都能把一座城给扬了。 上阳的五百守卒,都带着甲、持着戈在那里来回转悠监工。 奴隶们喝的是没有肉的肉汤,他们喝的就是有肉的了。 就连那三十个看着就招人烦的赵氏甲士,姬獳也给分配出去看着人挖矿去了。 如果奴隶有逃跑的,让国人的财产遭受损失,他正好能问罪。 他是现在虢略的领主,所有守卒都得听令于他。 想要收拾赵氏的甲士并不难。 只是他现在不能妄动。 毕竟是赵盾的人,无故全给灭了,他肯定会有理由打上门来。 这些天姬獳驾车在虢略的周围转了转。 他发现这里其实是一个特别适合人居住的地方。 虢略五邑,接近一半以上的人口都居住在这附近。 也就是五六万人左右。 人数还是太少了,得让国人可劲生,最好一胎生八个。 不怕养不起。 真能生那么多,姬獳都能给他们十年免税。 现在还有大量的土地没有被开垦,姬獳觉得南边那座山的山坡挺不错,地势低缓,挺适合开垦。 至于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被开垦,姬獳想可能是生产力跟不上? 仔细想想的话,就会发现开垦土地其实是一件挺费力气的活儿。 不仅要将土地上的树木、石头、草皮全部挖掉,为了符合管理和税收,更是需要开的方方正正。 如果开的地太过偏僻,那连回家都是问题。 而且这里可是大山,或许开地开着开着窜出来一狼虫虎豹… 所以这是非常耗费人力、物力、财力的。 第二十章 冬狩 一把带着鞘的宝剑被河双手高举着,送到了姬獳的面前。 他手伸至剑柄处,将这把剑拿了起来。 宝剑出鞘之后,寒光闪闪,锋芒毕露。 剑格由青铜铸成,剑柄上缠着细细的麻绳,方便掌握。 比他之前用的青铜剑要长许多。 姬獳用周尺量了一下,大约三尺多一指。 他将已经废弃的青铜酒爵摆在桌子上,试着一剑劈了下去。 剑的用法多样,刺和砍是最基础的,不过对使用者的技巧要求也是很高的。 刀就不一样,普通人上手极快,简单粗暴,直接拿起来砍就完了。 火花闪过,酒爵成了两半,但并不均匀。 宝剑稍微有了一个小豁口,稍微打一下就能回去。 质量还算不错! 这把剑是河和另外几个匠人交替着锻打的,大约锻打了六十多次。 姬獳对这把剑很满意,如果以后有人来和自己搏杀,那么他们手里拿的短剑和短匕首是不行的。 “善!” “你们的刀打造的如何了?” 河:“请主恕罪,一直在造剑,刀尚未开始。” “你无罪,原先你打造一把剑要数月的时间,现在只需要一旬多。 已经非常好了。” 比起这把剑,姬獳更加关心的是他们打造的铁刀。 刀的上手极快,就是一个普通人,他也能很快就用的炉火纯青。 而剑则需要大量练习作战技巧。 同时,打造一把刀要比一把剑容易的很多,适合批量生产,也适合大规模的装备到军队之中。 现在的他可没有能力全面配备到上阳守卒。 还是需要积累呀。 姬獳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试一下这把宝剑的锋芒了。 耿臼正在准备冬狩。 也就是打猎。 现在的国君和贵族们,春嵬夏苗,秋獮冬狩,一年打四次猎。 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种活动。 除了是贵族为数不多的消遣,其他的意义也并非一般。 因为这些野兽繁殖过多会对居民造成伤害。 比如说野猪,夏天就喜欢下山来啃农民种的粮食。 还有冬天,野兽找不到吃的,只能下山来攻击人类。 不能放任不管,得定时来狩猎。 一般挑的时间都是农民闲暇的时候。 而且狩猎之后,这些肉得用来做腊肉,然后祭祀祖先。 再过一些天,还有一个节日叫做腊祭。 上阳,后面不远就是山呢。 所以野兽尤其多! 不能耽误了。 奴隶们已经修完城墙,他们卖力干活,比之前工师预测工期还要早不少。 足足早了五天。 上阳城恢复了之前虢国国都那样的坚固,如果秦军,或者其他人想来偷袭,只要及时的防卫,破城也非常困难了。 于是乎,耿臼就组织起了冬狩。 奴隶、守卒、还有城中的国人、士大夫,浩浩荡荡全部出动。 这是属于男人的节日。 老弱妇孺就在家里待着就行了,冬狩还是有些危险性的。 姬獳乘着战车,坐在左边,士燮做了他的车右,坐在右边。 耿臼则是驭手。 战车在平原或许还要好一些,但是这里是山地,行动不便,颠簸的姬獳都想要吐了。 “邑宰啊,你说这战车在山上如此颠簸,适合在山上作战吗?” 耿臼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了: “不适合。 先君文公,在讨伐赤狄的时候,山中多石、道路狭窄,不适合战车通行。 于是拆分三军,抛下战车‘作三行’,讨伐敌人的军队全部都步行进军,那样才适合在山地作战。” 姬獳一笑: “要我说啊,全部用步兵也不合适,步兵与骑兵并行才合适。” 现在华夏很少有骑兵。 唯一量大的就是秦国。 在他爷爷晋文公回到晋国即位的时候,秦国还特地派出两千骑兵护送。 “狄人是有许多骑兵,不还是被我晋国打的多次惨败吗?” 姬獳摇了摇头: “非也,骑兵行速极快,如果在战场上,战车根本追不上。 我们驾车从绛都来到这里,用了两天时间,要是骑兵,最多一天就能抵达,这就是骑兵的优势之一啊。” 耿臼又说: “但是列国广用战车,却没有用骑兵的啊,唯一用骑兵的秦国,却被我们打的像是老鼠一样逃窜。” 士燮也提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公子啊,我们的服装也不适合骑马作战,除非套上胡人的衣服。” “我已经命隶妾做出一种适合劳作与作战的服装。” 不过这个衣服和胡人的衣服有些相似。 尽管他给耿臼和士燮看了,但他们都认为这就是胡人的衣服。 这是士大夫们感觉接受不了的。 姬獳叹了气: “我就不和你们多说了,我欲组建一支骑兵小队。” 耿臼有些沉默了,他尽管能抬杠,但这个真正的领主要是发话了,真要组建骑兵,他也不能说什么。 “邑宰何故沉默? 我从来不做无用之事,作犁可以快速耕地。 发展恶金,我手上这把恶金剑削金入泥。 只是去遵循旧的事物没有什么益处的。 天下并非一成不变,任何事与物都在变化。 我们要向远处看,要向高处看,发现当前的规矩,并使用,才能永远强大。” 耿臼仔细想了下,感觉是有些道理:“主可一试。” 姬獳杠赢了,觉得很满意。 突然,一个眼尖的步卒大声喊道: “公子,前方有一豨(大野猪)!” 姬獳一听,让甲士们做好准备,围住这条大野猪,如果有危险直接击杀。 向那里看去,一只皮毛黝黑的大野猪,这头猪没有獠牙。 正在树林中扒拉着落叶,似乎要从里面寻找食物。 他又捡起了车上的柘木弓箭。 这个“柘”,可不仅仅是有甘蔗的意思,更多的时候,还是代指一种桑木。 是当前制作弓箭最好的材料了,他从绛都过来的时候,顺便从仓库里面顺来的。 也不知道这弓箭需要多少石的力气,反正他拉着倒是挺容易的。 实属正常。 历代晋国国君都非常能打,从曲沃桓叔开始,到他的曾爷爷晋献公,都是亲自率领军队和敌人作战的。 太子也得学习打仗! 晋献公统帅上军,太子申生统帅下军…… 他的身体也是很壮的,尽管没有达到至圣先师的标准,但拉这弓压根没有任何问题。 他瞄准了那头大野猪,弓弦紧绷,俶尔一松。 箭矢的破空声响起。 第二十一章 所获颇丰(求追读) 箭矢正中野猪的腹部。 大野猪受到突如其来的攻击,感觉自己的腹部异常疼痛之后。 立马就开始哀嚎,同时还跳了起来,张皇失措中往一个方向跑去。 一箭可射不死那么大的野猪。 见到野猪如意料之中跑走了,耿臼立刻命令步卒放狗追寻。 被牵来的黄狗吐着舌头,兴奋地摇着尾巴,还人立而起,似乎是迫不及待了。 这是华夏本地的狗,周礼中,用来打猎的称为田犬,用来看家的叫做吠犬,用来吃的叫做肉犬。 田犬温顺不挑食,还很听话,是很聪明的猎犬。 被放了之后,五头田犬沿着野猪的味道追了过去。 姬獳也下了车,毕竟野猪已经蹿进了林子中,战车可开不进去。 他身穿犀牛皮制成的甲胄,左手持弓箭、腰间挂铁剑,背上背着箭囊。 带着几名持短戈的步卒,向田犬的方向前进。 现在轮不到奴隶们出场,这样的林子要是集体逃跑,是有些难抓的。 野猪奔跑的速度极快,哪怕体型小一些的,放到奥运会都能跑百米冠军。 树林中洒满了阳光,姬獳带着甲士疾行。 野猪知道后面有敌人在追它,于是调转了方向,向更深的林子跑去。 但它发现,自己的速度好像慢了下来,不能跑得太快了。 血迹淋漓一路。 如今是人追狗,狗追猪。 大野猪终究是跑不动了,那一箭射中了它的内脏,逃跑的路途中,内外都在出血。 一头栽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几条狗已经赶上,对着它的脖子、四肢就是一阵撕咬。 这头野猪已经无力再反抗,尽管它想抬起头来咬那几条狗,却被田犬灵巧地躲开。 没多久,它就彻底停止了呼吸。 姬獳一行人也赶到。 看着地上的这头大野猪,他是满满的成就感。 自己箭术还不错! 一箭就射中了要害。 甲士检查了一下野猪的伤口,稍微觉得有些惊讶。 “这头豨是母的,可是一种美味,主的箭术居然这么高,离得那么远却能穿透它的皮肤。 而且射中它的肺,这一路上,它几乎无法呼吸,所以才跑不远啊。” 姬獳心想,这人是把我心里的话读出来了? 但一点都不谦虚,接受了这赞美: “唯手熟尔,通知其他人抬走,四面合围而猎。” 耿臼调遣着甲士前去森林,他和士燮也拿起了武器,都跃跃欲试,想要猎杀动物。 不能只让太子一个人出风头嘛。 姬獳沉迷打猎,手中的弓箭拉了又拉,但没有之前射野猪的精准了。 他甚至怀疑,是那头野猪体型太大了,才容易射中。 … 大约三个时辰过去。 众人看见天色已经不早,才想着回城去,烧制肉食,办一场。 这一次收获颇丰,姬獳打了野猪两只,斑羚一只,狼两只。 而士燮和耿臼却不那么如意,两人加起来还没有姬獳一个人多! 主要是他们俩还负责号令甲士、奴隶,就没有办法像姬獳那样自由猎杀。 而且姬獳穿着的皮甲非常轻盈合身,适合作战。 除了他们,那些甲士们的收获也非常不错,他们猎取的凶猛生物是最多的。 他们能够列阵合作,豹子、狼、野猪,总共数量超过了一百只。 明年春耕的话,已经无忧了。 耿臼的儿子和姬獳年龄相仿,他也随着来这里狩猎,捡到了一只幼鸟。 这只幼鸟身上毛还蛮多的。 他献给了父亲。 耿臼看到儿子又拿着一只幼鸟,对着他就训斥了起来: “我已经告诉过你,跟着来不要随便掏鸟窝,这是没有德行,上天不会庇佑你的。” 耿臼的儿子却十分委屈: “不是我掏的,它是自己掉在地上,我才把它捡走的。” 耿臼仔细看了看那只鸟,它的见识广博,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鸮,白天蛰伏,夜里才出来觅食,它翱翔在天上,目光锐利,每次出击必能捕获猎物。” “你愚钝,养不活它,先前你都养死多少幼鸟了,德行欠缺,就不要继续了。 不如献给太子獳吧。” 耿臼的儿子只能默默答应,他也知道自己养不活鸟… 随后,耿臼就怀揣着这只鸮,向前去寻找,想要献给公子獳。 “想不到,公子猎杀的豨才是我们之中最大的。” 工师趁机拍马屁。 这个时候,姬獳被一大堆士大夫围在中间,就显得谦虚了: “这算什么,先君唐叔还能一箭猎杀犀牛,以献周天王呢。” 他说的唐叔是唐叔虞,是周武王的儿子,也是晋国的始祖。 唐叔虞是有名的神箭手,曾经一箭射杀犀牛,制成皮甲进献给周成王。 周成王正好剪灭夏朝遗民所在的古唐国,为了控制好这里的人民,干脆封一母同胞的弟弟唐叔虞去治理。 唐叔虞启以夏正,疆以戎索,还用这片地方的老规矩管理人民,所以成功稳住统治地位。 后来他的儿子燮父将国都迁至晋水,从此改国号为晋! 晋这个字,在金文、大篆中,都是箭矢插在箭筒的形象。 所以说,晋国始祖以善射立国。 “宗周那边传来消息,说天王崩了,现在是天王的弟弟王子瑜即位。” 天王就是对天子的尊称。 “王子瑜…”姬獳听着名字就觉得熟悉。 那不是自己的… 一时他忘了怎么称呼。 奶奶的兄弟的儿子怎么称呼来着… 反正沾亲带故,是血缘很近的亲戚。 他父亲黑臀就是晋文公和周室女所生,晋、周日渐稀薄的血缘关系,又重新连上了。 姬獳捂着肚子:“赶快回到城中吧,打猎半天,我已经非常饿了。” 耿臼快步走了上来。 “公子,此处有一只鸮,你可愿意饲养?” 姬獳有气无力地回答:“鸮?” 他转头一看,耿臼的手中正捧着一只灰色的毛茸茸、圆滚滚的小家伙。 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猫头鹰! “此鸟只在夜里捕食,出击必可猎得猎物,猎捕田鼠,深得国人喜爱。 只是尚在幼年,爪牙没有锋利,羽翼还需生长。” 姬獳觉得,耿臼好像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求追读! 追读是作者推荐晋级的一个重要指标。 如果长时间养书,作者没有后续推荐,也就没有更新的动力,会把书养死的。 第二十二章 燕礼 耿臼是个聪明人。 他知道太子来到这里,那么多动作,都是为了能够让公室一改颓势,重新执掌政权。 不过在他看来,这样太过鲁莽了。 如果现在就锋芒毕露,一没有人才,二没有充足的兵甲。 赵盾执掌晋国政权数十年,根深蒂固,倒不如熬死他再进行行动。 反正公子还很年轻,有的是时间啊。 士燮看着那只鸟,却是非常惊异,因为这鸮在他印象中是不详的。 “这鸮是恶声之鸟,不详,怎么能被当做礼物献给公子呢?” 耿臼这下愣住了。 他父亲教育他的时候,就跟他说过,鸮是祥瑞之鸟,代表着胜利。 耿臼连忙和他争辩:“鸮分明是祥瑞之鸟。” 士燮又说出了他的认知: “此鸟不详,见了就代表着周围有死人,它的叫声阴森,且只在夜间活动,所以叫做恶声鸟啊。” 姬獳一时间非常迷惑。 怎么一个说它是祥瑞,一个说它不详? 他思虑一番之后,开口问耿臼:“耿地曾经是殷商遗民居住的地方吗?” 耿臼默默点头。 “在商人眼中,这是象征着胜利的祥鸟。” 这下姬獳懂了,原来是文化的差异。 耿臼是殷商遗民,商人崇尚鸟,并且各种官职,也是根据鸟来命名的。 而且作为殷商遗民的宋国,还经常唱着:“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而周人则不同,推翻了商朝之后当然不认同他们那一套。 所以周人和商人会有很多的争执。 “它在殷商是祥瑞之鸟,在现在是不详。 看来天下万物都不是恒定的,或许在数百年之后,它又会被人为是祥瑞吧。” 姬獳现在所有的知识,让他不相信什么所谓的祥瑞。 所以,不妨辩证一下,化解他俩的矛盾? “至于祥与不详,在殷商它代表胜利,纣王却被推翻,惨遭大败。 现在是不详,那周德也未衰,天下依然认周为共主。” 姬獳又继续说: “当初卫懿公喜欢鹤,竟然赏赐给鹤官职与俸禄。 鹤是祥瑞吧,但他不问国人生死。 赤狄攻打卫国,没有国人保护他,鹤也无法消灭狄人,最终他含恨被杀。 还有晋惠公之时,因借粮的问题失信于秦国,晋秦在韩大战,他战前占卜,大吉。 但最后我军大败,惠公也被秦国所俘虏,才后悔不该听史苏的占卜。 由此可见,事情的成败都在人的德与行,而不在祥瑞。” “有道理。”耿臼点了点头。 太子讲的两个例子都是非常典型的,非常有说服力。 实际上现在晋国的士大夫们,早就不把占卜当做真理了,而是当做一种工具。 他们非常清楚的知道,国家的兴衰,在于人心的向与背。 人对自然的认知是在不断变化的。 商朝的时候,非常崇信鬼神,每次祭祀,都要献祭活人。 而且还有各种五花八门的祭祀方法,像是烹牛羊一样对待人。 商朝的贵族也会被选为人祭,而且他们的烹饪方法更加精良… 比如周文王的儿子伯邑考,就是被纣王制成肉丸子,然后分发给群臣。 在那个时代,这些都是正常操作。 在商朝,除了商王哪个都不安全! 还好周朝攻灭殷商之后,周公作《周礼》,反对活人祭祀,提出上天只会保护有德行的人。 华夏文明才逐渐走向正轨。 耿臼似乎忘了自己想要和太子说什么,沉默着,似乎在细细思考刚才那段话。 姬獳捧着那只毛茸茸的鸮,乘车回城。 甲士们带着一车车的猎物,高高兴兴的回到了城中。 今天晚上要办一场燕礼。 也就是在闲暇时召集群臣来吃饭的礼仪。 周礼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够记得非常全面了,很多礼仪的细节都被忘却。 所以这一场燕礼的礼仪从简。 许多的庖厨聚在姬獳的家中,将猎物剥皮放血,准备饭菜。 最令人期待的就是姬獳打猎猎到的羚羊和大母猪。 在野外的公猪没有经过阉割,肉的味道腥臭,非常难吃,但是母猪就不一样了。 这里的宴席只有上阳的大小官员能够吃到,那些甲士们都拿着肉回家自己吃去了。 吃不完的腌着做腊肉,毕竟冬天是最适合做腊肉的,因此十二月也被称为腊月。 这场燕礼以饮酒为主,有肉没有饭。 群臣已经入席,外面奏响着《肆夏》。 “二三子,这是我最近创出来的新酒,味道甘甜而浓烈。” 姬獳说的就是蒸馏酒,这东西最好弄了。 群臣听到这酒烈,都想要知道是怎么个烈法。 竖人将酒抬过来,给众人斟满酒杯。 在得到姬獳的示意后,都细细品尝。 一尝果然如同公子所说的那样烈,有些辣喉咙。 姬獳也不知道这是多少度的酒,因为他不经常喝酒,尝不出来。 这些士大夫倒是如获至宝。 耿臼闭着眼睛品尝,显然非常得意,他向太子夸赞这酒的甘洌: “这样的酒,的确甘甜而烈,世间少有,臣直到现在才喝过啊。” 姬獳也对答:“邑宰喜欢便好,此酒以后还有更多。” 没多久,歌手们进入大堂,唱起了歌曲《鹿鸣》、《四牡》、《皇皇者华》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 “四牡騑騑,周道倭迟。岂不怀归?王事靡盬,我心伤悲。” ... “皇皇者华,于彼原隰。駪駪征夫,每怀靡及。” ... 唱罢,吹管、吹笙者交替吹奏乐曲。 ...... 大约举行了一个半时辰,群臣醉醺醺的散去,被自己的属下扶着拉走,一个个都摇摇晃晃,站不稳路。 外面又奏响了《肆夏》。 姬獳作为宾主,但还年幼,所以喝的很少。 送走臣下之后,他独自走进内间。 云坐着,马上就要睡着了。 姬獳从外面来的时候,就把那只鸮给带进来了。 “云,你看这是什么?” 云被惊醒,抬头一看,公子獳手捧一只尚在年幼的鸮。 “鸮?” “你是宋人,想必知道此鸟是祥瑞?” “是的。” “那么这鸮就由你来抚养了,夜里喂它一些肉便可。” 云喜出望外,跪拜之后便从他手里接过那只毛茸茸的小鸮。 第二十三章 无所不会 正好云在这里也没有事,白天他又出去到处跑,不妨这只猫头鹰就交给她喂养了。 明天得让木匠打造一个木头盒子,今天就先关上门让它到处跑... 鸟笼的话,现在是造不出来的吧。 有些鸟儿是关不住的,况且鸮是猛禽,光体型就不是普通鸟能比的。 笼子的活动空间才多大,会把鸟关抑郁的。 云来到这里已经有一个月,过的不错。 伙食都和姬獳差不多。 她也为自己缝制了一条裤子,穿上之后感觉腿暖和了不少,来月事的时候,那种疼痛也稍微缓和。 姬獳发觉之后,教给了她非常管用的一个终极绝招: “多喝热水!” 此时是有姜的,他让庖厨切碎烧热水给云喝,缓和她的疼痛。 可惜没有红糖,现在有的甘蔗规模不能用来制糖。 红糖搭生姜,对于这个期间可是绝配。 云尝试一番以后,觉得主上教她的“多喝热水”果然有用,对他也越来越佩服了。 他居然什么都会。 知识真是渊博到了她无法想象的地步。 云也没有贵族的傲气,有身为平民的实用精神。 觉得衣服暖和,就已经是好的了,哪里去讲究什么胡衣,华衣呢? 云轻轻的抚摸着这只鸮的脑袋。 这只鸮的小脑袋左右转着,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显得有些可爱。 云显得有些爱不释手。 “早些歇着。” 姬獳提醒了一句,他自己觉得有些醉醺醺的,于是回到榻上倒头就睡。 半夜,姬獳蹲了三次马桶。 “我…真是服了。”他欲哭无泪,脑袋都有点晕,拿着厕筹擦屁股。 已经睡熟的云被水声吵醒,看着姬獳。 还没等姬獳斥吓,她立刻就将大被蒙过了头。 他也觉得没办法,毕竟这卧室就那么大,也没有个屏风。 这都是小事,用的厕筹才是大事。 他实在受不了了。 “不行!得造纸!” …… 第二天,姬獳一醒来就徒步走到了工匠区。 这一次他不是来找木匠,也不是来找铁匠,他是找几个奴隶去试一下造纸的技术。 造纸…其实姬獳对此了解的不多,只知道材质有树皮、秸秆、等许多长条状的植物。 他还知道造纸需要熬煮,还要用一种方形的细孔筛子捞出来,然后暴晒。 其他就不怎么清楚。 但是,知道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就像做实验,具体材料和其中一小部分步骤已经知道,接下来能不能摸索到正确的造纸方法,那就全靠他们一次次的经验积累了。 树皮、草垛之类其实这里非常多,尤其是树皮,在木匠的作坊里面,很大一堆。 “树皮全部给我搬走,我要用。” 木匠们以为姬獳要把这些树皮拿去用来当也记得燃料了,于是连连应和,帮忙一起搬走。 “你们以前的树皮哪去了?” 如果都没有被破坏掉的话,那就是一大堆的造纸原材料呀。 木匠有些懵,等姬獳再问了一遍,他们才回答道: “那些东西又没有什么用处,全部给金匠烧掉了呀。” 姬獳觉得痛心疾首,那么多上好的能够造纸的材料全部都被烧掉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以后不要让金匠烧掉了,我另外还有其他的用处。” 搬走之后,姬獳用了原先虢公宫殿的废弃大鼎来焚煮树皮。 树皮被撕碎,然后扔进大鼎焚煮。 现在是实验一下树皮能造成什么纸,他知道不同材料造出来的纸是不同的。 有的是光滑的硬纸,也有粗糙的硬纸。 有光滑的软纸,也有粗糙的软纸。 粗糙而柔顺的软纸最适合当厕纸,但是他不知道用什么材料才能制作。 所以什么材料都试一下。 造纸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长时间的去尝试。 人类造纸、运用纸的历史跨越几千年,他想要一步造出厕纸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姬獳让奴隶们尝试造纸,他自己却去做其他事情了。 尤为重要的就是骑兵! 他要弄出来坐着很舒适的马鞍。 因为实验了一下,什么都没有,直接在马背上驱使马向前跑的话,只有一个词能够形容——蛋疼。 以及大腿,也被磨的非常疼痛。 所以现在骑马作战不被士大夫们所以接受啊。 这谁受得了? 在舒适性这一方面,还真的不如战车。 坐着舒适不费力,那么骑马作战、长途奔袭,就变得不那么难了。 在数天和木匠、皮匠的合作以后,一副乘坐舒适、固定稳健、而且简单的马鞍就被做出来了。 姬獳再次骑马一试。 果然舒适了不少! 姬獳骑马在城中奔腾了一大圈,城中的士大夫们也都非常惊讶的看着他。 “这是太子吗?为什么他学着胡人骑马而行?” 姬獳对此很满意,让皮匠、木匠多去打造几副。 他出城去,又试了试骑射。 这就有点尴尬了,他的马术不好,无法找到平衡,压根就瞄不准。 可惜不能砍杀,因为铁刀还是没有做出来。 姬獳向耿臼展示了他的马鞍,而且邀请他上去乘坐一番。 耿臼居然感觉还不错,太子做出来的这个东西,居然让骑马都非常舒服了。 当他看见姬獳让马在原地掉头、在马上拿出铁剑,一剑将稻草人砍成两段的时候,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骑马作战,居然能够如此灵动? 只是姬獳的马术并不好,他连驾驶战车都不会,连骑马都是现学的。 还需要大量的练习。 “邑宰,单骑如此迅捷,如果对敌人发动突袭,会如何? 如果绕路,直抵敌人的后方,去烧点地方粮草,然后在对方的极力追赶中离开,又当如何?” 邑宰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他自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但是现在讲究的是君子之战,礼仪之战呀。 都是给双方准备时间摆好阵势,然后堂堂正正的对冲。 如果两国争霸,在哪里展开决战,偷袭这种不道德的行为,很少会使用。 春秋的战争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特点,那就是“致师”。 意思就是双方各自带着战车单挑! 将士们原地喝彩,然后将军决斗。 这种战争中的行为,其实后世也有,并且广泛存在。 只不过不像各种评书和小说那样,双方大将出来单挑,用着花里胡哨的兵器,操着八百斤大锤… 整个就是武侠小说! 一般都是中下层将领单挑斗勇。 统帅,基本不会下场的。 要不然被偷袭射死了,那几十万军队群龙无首,还打个球! 姬獳也不恼,笑着向他反驳: “邑宰啊,在大国与大国的战争中或许用不到,如果在国内爆发内战、或者打狄人的话,那用处可就非常大了。” 第二十四章 没有标题 这个时候旁边没有其他人,只有姬獳和耿臼,他的马车离得很远。 耿臼一阵无语,看来之前他和太子说过的话压根就没有听,太子还是铁了心的想和赵盾斗。 他隐约地感觉到,不久以后,晋国将会有动乱了。 到时候究竟情况如何,他摸不准,也无法预测。 因为姬獳带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多了,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谁知道他以后能做出什么来。 只希望晋国不要伤筋动骨,丢失现有的霸主地位。 “邑宰帮我挑选会骑马的国人吧,我现在就要组建一只骑兵队伍了。” 耿臼并没有拒绝,而是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上阳会骑马的国人是很少的,我试着帮公子召集一下吧,如果人数太少的话,就需要训练了。” 姬獳点头同意:“有劳邑宰,回头我送一坛酒到你的家中去。” 邑宰回想着前些天在燕礼上喝到的烈酒,也有些嘴馋。 “多谢公子,臣一定竭尽所有的力气。” “我先走了。” 姬獳骑马回城,一路狂奔到工坊区。 金匠、铁匠、木匠、皮匠无一不在忙碌着,完成姬獳交给他们的任务。 他们干活非常卖力,因为姬獳给他们下了指标,达到数量就可以领额外的布币和肉干。 奖励颇丰。 这种激励让他们更加努力,他们也在闲暇的时间,琢磨着有没有办法能够更大量地制作。 因为那样公子的奖赏更加丰富! 铁匠都是最卖力的,他们一天成百上千次的抡起断锻锤,左右手互换,为公子打造着大量的铁刀、铁农具。 姬獳上一次燕礼以后,就将上好的母猪肉分给了他们许多。 平常他们可是吃不到那么好吃的肉的,一个个都跪着称赞着公子的仁德。 渗碳的精良钢刀,他们这段时间打造了十多把。 数量很少,质量却不错。 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去打造农具去了,如果全心全意制作钢刀,还能够快一些。 不得不说,铁质的农具真的非常好用。 尤其是铁锨和锄,效率比他们原先用的耒、镈要快得多。 姬獳也学着当初的管仲,将铁质农具的价格抬高。 购买的人一大堆! 而且他们有的没有足够的粮食来换,姬獳就模仿管仲,弄出了一个农业贷。 现在给不了粮食可以,那就让司田管理的甸人给记上。 明年收成的时候,在原有的分量上,多收一些粮食作为利息。 现在是十二月,马上就要到一月,春天一来到,就得即刻进行农业生产了。 要抓紧将地耕好,然后再把粮食撒上。 晋国每年都要打几次仗。 如果偷懒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地种不成,然后去打仗,回来的时候人家的苗都老高了。 没有收成的话,等着坟头草长到老高吧。 所以人们购买农具的热情很高。 姬獳又让工师扩大铁匠铺的规模,现在铁匠达到了二十多人,又多了一个铁匠的工坊。 他试着河打出来的刀,这些刀稍微长一些,刀柄和刀身一体,可以刺,也可以砍。 破甲效果也是有的! 现在的铠甲都是什么甲? 皮甲、木甲,青铜的铠甲都非常少,因为很重。 所以这刀的刀尖,用来穿透皮甲和木甲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质量还不错,当做军刀非常合适。 只是生产量实在还是太少了啊。 照这样下去,一年之内给他城内的五百守卒全部配备钢刀都有些困难。 现在的冶金技术是比以前先进了许多,但还没有到完全颠覆原先技术的地步。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精良的铁器占的数量依然非常少。 马鞍的速度倒是非常的快,皮匠和木匠又合作,一天做好十个都没问题。 造纸这一方面,奴隶们造出来的都是些粗制烂造的纸,别说擦屁股了,就连书写都根本不能使用! 所以,还得用其他材料或者其他方法改进一下造纸的技术。 他又来到了酒坊,早在半个月前他就让这些人酿酒、蒸馏了。 今年是丰收之年,国人都是按照原先灵公定的四一税交的,因此仓库非常充盈。 能有大量的粮食用来酿酒。 一个个满装着酒酿的大水缸,被木板盖着。 都已经发酵的差不多了,成为可以饮用的酒。 上一次他在燕礼上给众人喝的酒,就是蒸馏而成,度数应该在接近三十度的样子。 要是再提升的话,还得再次蒸馏,消耗了更多的人力和物力,现在来说有点不划算。 不过他也同时在想着,生石灰不是能和水发生反应变成熟石灰吗? 如果用生石灰提纯酒精会怎么样? 但是他没有继续,现在上阳的人手已经快不够用了,还是等一段时间换一些奴隶再说吧。 这一回酒坊里面,多了许多铜质大瓮,上面较为朴素,什么花纹都没有。 这是姬獳让冶金工厂的师傅们特制的,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花纹,制作起来太麻烦了。 而且这些铜瓮还带盖,侧边有向下倾斜的铜管,这个设计自然是让蒸馏的时候酒水能够顺利的流出来。 姬獳对于这些天,他们的收获很满意。 稍微高一些度数的酒已经有好几瓮了,接下来就是把这些酒带出去卖。 晋国国内,或者从洛邑运往列国,都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不知道能卖出什么样的价格呢? “一石粮食,能提炼出多少这样的酒?”姬獳向酒坊的匠人询问。 酒坊的匠人回答道:“一石的粮食可以酿酒三斗半,按照公子的蒸煮方法,可以蒸出两斗一升的酒。” “两斗一升…”姬獳有些吃惊。 一石的粮食可以蒸出两斗多一点点的酒,着实是有些浪费了啊。 折损的太多了,接近五分之四,怪不得历朝历代,都有一段禁酒期。 尤其是几百年前,周公作“酒诰”,禁止人们饮酒,如果有人聚众饮酒,可以押到都城杀了。 不过,他想着如果以四五倍的价格卖出去,会不会有人买? 也就是两斗的酒,换五石的粮食,或者折算成相应价格的布匹。 暂且先试一下吧! 而且,他打算亲自去宗周一趟。 第二十五章 狐氏(求追读) 耿臼挑选骑兵,选拔了一段时间,才知道上阳城内精通骑术的,一个都没有。 他只好挑选会使用弓箭的国人,能够达到公子要求的目标之一,“骑射”的射。 姬獳觉得无语,偌大的上阳城,国人居然没有一个会骑马的。 看来还得从零开始练。 他本人也是一个半吊子,可带不好他们。 虽说他读过《孙子兵法》,但那是谋略,是理论思想。 可没讲排兵布阵,更不可能讲操练兵马了。 他没上过战场,这一方面是最为空缺的。 需要招聘人才? 要是招人才的话,现在骑马作战的,只有秦国和戎狄了。 秦国就在旁边不远,甚至自己能带队人独自穿越函谷关,走进秦国。 但是秦国和晋国关系很差,估计不会待见他。 或者自己去摸索? 那可得慢慢来了… 如果是普通的步兵或者战车兵,耿臼是可以训练的,但大规模的骑兵耿臼连见都没见过,经验比他还要空白。 一时间,组建骑兵队伍的想法泡汤。 还是先暂缓吧,让这些士兵将弓箭先练好,再让邑宰多提拔箭术好的国人。 又在上阳待了几天,姬獳将工坊所需要打造的东西全部吩咐了一下。 他又筹备着拉酒去洛邑卖。 蒸馏以后的酒,味道和没有蒸馏的有很大区别。 也许是匠人酿的酒本身就好,这蒸馏酒就连一丝丝的怪味都没有。 说起来,公室也经营着一部分的酒水生意。 当前晋国最好的酒是“缇齐”,是一种葡萄酒,多在国家级的燕飨上出现。 国君招待群臣、他国使臣的时候用的最多。 这种酒,相传是晋文公的母亲狐姬所创,采用葛藟酿制,喝起来酸酸甜甜的。 葛藟就是野葡萄,味道特别酸,很少有人会生吃。 姬獳这一次弄出蒸馏酒,注定是要在列国掀起一股惊涛骇浪。 用精美的陶罐将酒装好之后,他又让人使用干草填充,以防止路上颠簸给碰碎了。 那样损失可大着呢。 商队中甲士全部都是赵氏的。 一切都准备好以后,他就出发,向洛邑的道路走去。 如今已经是一月,国人马上开始耕种,不敢耽误。 约莫两天时间就能到达,姬獳打算在那待的时间不超过十天。 路程枯燥,要沿着大河一路行走,然后途径玤地,再沿着毂水行走,就能抵达洛邑。 正午出发,晚上可以在玤地休息,第二晚也可在周境的墙人休息,到达洛邑也是正午! 姬獳的商队行驶着,打着晋国公室的旌旗,一路上的人都是见无不拜。 晚上在玤邑休息,姬獳打算找个落脚点。 却有人看见他的公室旌旗,十分惊喜的赶上来。 这个人身穿一身蓝色葛布衣,头冠戴的很正,样貌还算周正。 “可是太子?” 姬獳一愣,面前这个人他不认识,他默默点头,并且反问: “你是何人?” 那人回答道: “我是为公室贩盐的狐戚。” “狐氏的人?”姬獳比较感兴趣。 狐氏曾经是晋国数一数二的家族,曾经风头无两,赵氏也要弱一头。 晋文公的母亲正是狐氏女,原本住在赤狄。 不过他们的先祖可是唐叔虞。 也属于晋国公室。 狐姬一进晋国,娘家的兄弟们也就跟着来了。 晋文公身边跟着两个非常重要的臣子,狐偃和狐毛。 他们俩和其他贤士一起保护文公,流亡十九年,最后回国,又辅佐他成就霸业。 狐氏是晋文公称霸时非常重要的股肱之臣。 晋国现在的政治制度是六卿,六卿分为中军将、中军佐、上军将、上军佐、下军将、下军佐。 六卿之中,中军将的位置最高,权力最重,也被称为元戎、元帅。 六卿在国内就执掌政治,每当有大战,也是他们带领三军出兵作战。 而且六卿世袭,长逝次补,中军将死了,那么中军佐就就任中军将。 后面的往前补,缺一个最末尾的下军将,就从战功卓著的家族里挑。 这种制度是晋文公所创,他也没有想到这个制度,竟然是让晋国分裂的罪魁祸首。 这种制度,将政权牢牢的把握在十几个家族的手中,其他小家族如果没有非常卓著的战功,根本挤不进来。 狐氏后来衰败,实在是人祸! 说起来,还是赵氏党羽搞的鬼。 晋襄公是姬獳的叔叔,也是晋文公的嫡长子。 晋襄公六年的时候,六卿之中的四位接连去世。 为了选拔人才,重组六卿,晋襄公在夷地进行阅兵,重新选拔六卿。 当时晋襄公排的顺序是狐射姑、赵盾、先克、箕郑父、荀林父、先蔑。 赵衰有个部下叫阳处父,他是晋襄公的老师,为了报答赵衰的恩情,在晋襄公面前说狐射姑坏话,夸赞赵盾。 然后晋襄公信了他的邪,把狐射姑和赵盾的位置换了一下。 结果就是,赵盾初入政坛就位极人臣,集军政大权为一身。 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 被调换的狐射姑只能生闷气。 晋襄公没多久也死了,死前把赵盾叫到身边,让他好好辅佐、教育自己的儿子夷皋。 但是赵盾没有听。 晋襄公尸骨未寒,他就在朝中商讨另立新君,他要立在秦国的公子雍,狐射姑要立在陈国的公子乐。 那个时候姬獳的父亲还小,尚未加冠,他也在娘肚子里,所以就被自动忽略了。 赵盾和狐射姑发生争执之后,让人去陈国把狐射姑想立的公子乐杀了。 然后迎立在秦国的公子雍。 这个时候夷皋的母亲天天在朝堂上哭,找赵盾理论。 赵盾最后改变主意,就立夷皋为君。 这下,秦军护送的公子雍已经到了令狐。 他做出了一个十分无耻的决定:率军把秦军打回去! 秦军本来欢欢喜喜送公子雍回国,想着之前崤山惨败,现在能和晋国拉回关系,好好发展。 结果赵盾把毫无准备的秦军打的都懵了,不仅公子雍死了,还一直追秦军几十里。 从此秦国就更加痛恨晋国,到现在还想着怎么报仇呢。 狐射姑因为痛恨阳处父在晋襄公面前说他坏话,赵盾还把公子乐刺杀了。 他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派人把阳处父给刺杀了。 赵盾怒不可遏,把狐氏的刺客狐鞫居诛杀。 然后狐射姑听闻风声,就跑到赤狄老家去避难。 从那以后,狐氏就衰落了。 现在在晋国的狐氏,也不过是旁支,根本不成气候。 敌人的敌人,可就是朋友啊。 姬獳刚想说什么,但想到身边还有十几个赵氏甲士,经过深思熟虑改了口。 “我独自去洛邑,正不知道怎么出售货物呢,你来的正好。” … 第二十六章 公子有管仲之资! 有的事情不能当面说,只能私下里联系。 所以在这里,就谈谈买卖货物吧。 “公子要贩酒?”狐戚很好奇。 现在晋国的酒水生意好,公室也掌握一部分。 公子为什么不直接和他们联系,反而要自己去卖? 姬獳点头:“对,我发明出了一种非常好的酒,可比缇齐。” “缇齐可是晋国最好的酒,公子当真有比它还好的酒?” “是啊。” “缇齐在列国出售,都是什么价格?” “公子不知道啊,缇齐产量稀少,是用葛藟酿成,只在燕礼上才能喝到,平常是不卖的。” 狐戚长期给公室做生意,所以对此非常了解。 “那么其他国家有没有什么酒卖的特别贵?” “蜀国与宋国的酒,在列国之间非常受欢迎,他们的酒大概一斗能换一石五斗的粮食。” 姬獳不知道他们的酒酿成粮食的损耗率是多少。 但是他知道,自己来洛邑就是砸场子的! ... 商队终于抵达洛邑。 远远的就能看见,现在两座华夏最大的城市伫立着。 只一座,都比上阳大数倍! 以瀍水为界限,东边是成周,周王室宗庙所在。 西边是王城,周王的宫殿和公卿群臣居所,两座城池统称洛邑。 堀方千七百二丈,郛方七七里。以为天下之大凑。 每一面都有三道城门,四面共计十二道城门。 姬獳从西门正门进入。 周王室虽然衰败,沦落到戎狄都打不过,但是气势如今还在。 他这才到晋国几个月,就又回来了,熟悉感满满的。 洛邑的商人来往不绝,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名义上的天下中心。 晋国很多商品要从洛邑输出,同时也有列国运至晋国的贡品… 毕竟争霸嘛,小弟不得每年给大哥送礼物啊。 他来到这里之后,首先就给自己找了一个落脚点。 客舍也有许多特色好菜,甚至还有平常人都吃不到的牛肉。 不愧是洛邑,饭菜比较精良,姬獳也吃得惯。 在这里饱餐一顿之后,姬獳就打算向狐戚打听怎么在洛邑卖东西了。 “公子,这洛邑有专门的市,可以在此处租店。” 租店铺... 姬獳就和狐戚一起去了市,这里的人来来往往,商品琳琅。 各国的特产和独有货物都在这里出售。 摆地摊的、开店的都有。 行人非常多,而且他们的服装各异。 其中穿的最显摆的,肯定就是齐国的商人。 有的齐国商人,把水晶串成的饰品挂在身上,从胸口一直垂到脚。 他们的国君,连穿的鞋子都装饰满黄金白银和珍珠,还要放上美玉。 仿佛有带大金链子那批人的味道了。 毕竟齐国的商业最繁盛,奢靡之气也是最重的。 齐国的思维和别的国家不同,他们的奢侈,覆盖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鸡蛋吃前先雕画,烧火的柴火也先雕刻。 这样的行为,是给穷人创造劳动岗位,让富人多的没处花的钱流入到穷人手中。 同时也为国家带来了赋税。 至于其它国家,模仿不出来齐国的那一套,想奢侈只能多多搜刮平民。 姬獳看准了齐国人,觉得这群纯纯的土豪,钱最好挣。 毕竟人傻钱多嘛。 “齐国人都如此炫耀自己的财富吗?” 姬獳向狐戚问道。 狐戚一笑:“是啊,列国中只有齐国人最为奢靡,愿意在无用之物上乱花钱。” 姬獳在这市中看了看,发现晋国其他家族所产物资很多。 随意找了一个店,就由以后倾销商品。 晋国现在的影响力是无须质疑的。 而且晋国的商品也大多都是非常精良的,不能仗着自己武力强大,却卖给别人粗制烂糙的东西。 如果那样的话,晋国的威信就要受损,其他国家的商人就要高兴坏了。 在王城开个店,要是让周天子知道,他连钱都不用出,给安排的妥妥的。 毕竟现在周王室衰落,晋国这个老亲戚就是周天子最大的靠山。 姬獳就将蒸馏酒定了六石粮食换一斗的价格。 这个价格相对公道,也比蜀酒、宋酒要多挣一倍左右。 纯纯的暴利! 刚开始的第一天,因为价格的原因,他的酒是没有人买的。 但是第二天,他就派自己的甲士当托,直接买了一大坛子,容量也就是一石。 而且,这个托当场就将六十石的粮食拿出来了。 旁人都在暗暗吃惊,居然真的有那么傻的人,愿意用六十石粮食换一石的酒? 他们都纷纷问道:“这酒真的值那么多粮食吗?” 这个托,按照姬獳原本安排的和众人说道: “昨天我来尝过这酒,简直是美味。 甘洌而清香,味道浓烈,是世上罕见的美酒,远远超过蜀酒和宋酒。 别说是五十石粮食,就算是二百石粮食,我也愿意!” 听到他这话,那些商人就更加好奇了。 “真的有如此美味的酒吗?” “我还能骗你们不成?不信你们自己买一碗尝尝去。” 说完,他便大摇大摆的让下人拉着酒坛走了。 这些粮食本来就是姬獳用钱换的,属于是左口袋出,右口袋进了。 众商人好奇,纷纷想要尝一尝这酒,是否像他说的那样好喝? 看店铺的狐戚也按照安排,只给了众人五碗品尝的机会,而且还是收钱的。 毕竟酒的数量有限,不能免费给人家尝。 那些花了钱喝到酒的商人,都纷纷赞叹。 这就让其他没有尝到的很是好奇,晋国的酒真有那么好喝吗? 他们纷纷掏钱和粮食购买。 姬獳定下了最低的购买量,也就是买就必须买一斗以上。 一时间,四大坛酒就空了。 空了之后,狐戚就笑着和商人们说,今天的酒已经没有了,明天再来买。 “明日几时开市?” “此市开,我们就开。” 商人都有些落寞,但是一听到明天还有这样的酒,就暗想着明天早点来。 人都散去,狐戚也就关了门。 他看着那一大堆钱财、粮食和布帛,知道这是约合二百四十石的粮食入账。 要知道四大坛酒的成本,也不过四十石粮食左右。 利简直太高了。 这酒水的利润虽然没有贩盐高,但公子找“托”,而且每天供应很少的分量。 如此的经商方式,依然让狐戚暗暗吃惊。 这两种放到后世是非常常见,也是经久不衰的营销套路。 姬獳用在卖酒上,却让狐戚开了眼,知道了做生意的花招。 狐戚在心里暗暗感叹: 公子行商,有管夷吾之资! 第二十七章 人傻钱多的齐人 接下来的两天,姬獳依然按照之前那样,一天只卖四大坛酒。 现在城里人人都在相传,晋国的一个酒店卖的酒特别好。 其中自然也有他的托。 于是,这种当今最好喝的晋国的酒的美名,就传遍了整个王城。 几乎所有商人都知道集市上有一家晋国的酒商,卖的酒特别好,又特别贵。 于是乎,这些商人都想知道,晋国的这个酒究竟喝起来如何? 他们都早早的围聚在店前,准备抢购。 有的人买不到,都纷纷提出要加价格,报价格最狠的就是齐国商人。 他们将五石粮食换一斗的酒,报价报到了十石。 要知道,当今的田地,一亩地才能够产一石粮食。 现在的亩和以后的亩不一样,如今的亩是长一百步、宽一步的面条形状。 一百亩加起来为一田。 这个齐国商人开到了一百石换一石酒的超高价。 而且,一百石粮食,已经能换一匹拉车的骏马了。 可见齐国人是真的人傻钱多。 姬獳前提还说了,可以以物易物,包括奴隶、骏马、布帛。 可以按照市场价格等价抵押。 姬獳手下剩的酒不太多了,也就三十多大罐。 按照齐国人的报价,纯粹换奴隶的话能换一百多个青年壮汉,换马也能换三十匹。 是的,人还没有马价钱高。 甚至比耕牛还低。 十来个齐人,将所有库存直接清了。 还没到五天,姬獳带来的四十多坛酒,全部卖完。 利润达到了百分之八百三十多。 妥妥的暴利。 简直比前世的某个酱香型科技公司还要高。 他原本打算在这里待十天,但现在手上就已经没有货物,待下去没啥意思。 只能满载而归地回去。 而且这个店铺也只能暂时关门,等待补货。 “没有买到的也不要急,下一次补货,大概是一旬之后。” 姬獳给众人下了定心丸。 毕竟这酒的美名满城相传,就连周天子都喝不上一口。 他们自然是非常想要买到。 姬獳带着满满几大车的粮食、布匹,以及三十多个奴隶,打算回到上阳去。 而且这三十多个奴隶里面,还有赤狄人。 他大喜过望,或许可以向狄人请教骑马的技术? 那名狄人说起来是狄人,其实更像是华夏人。 或许本来就没有什么狄人,只是活不下去的华夏人跑到了北方,抛弃了礼仪与华夏衣冠,在山间牧羊放马。 久而久之,行为习惯都与华夏人不同,被认为是异类也是在所难免的了。 比如说狐氏,就是一个例子,原本是唐叔虞的后代,百年后却变成了赤狄的部族。 而且,赤狄根本就不是一个统一的概念,里面的人种挺多。 姬獳打听到,赤狄还有一种人,皮肤雪白,鼻子比较高,有着黄色的头发,只是当奴隶的干活多了就变成红色… 可惜这里没有。 他离开了市,回到暂住的客栈。 以后自己不可能总是带着商队过来吧,路上的行程怪无聊的。 所以得找人,代替自己来来回回到处跑。 他首先就想到了狐氏。 “狐戚啊,你可有什么闲着的兄弟或者子侄,我想组成一只商队。 到时候就有别人带领,就不用我亲自来来回回了。” 狐戚知道公子是什么意思,连忙答应。 “当然有,我有个弟弟叫做狐夫,正好苦恼在朝中没有职位,公子需要,我可以让他过来。” “他可精通算术?” “我们无以为生,现在只能替公室贩盐,哪能不精通算术呢?” 姬獳非常满意的点点头: “行,下次你带他来,就去上阳找我,我给他一个位置干。 届时你们兄弟二人贩卖商品,结伴而行。” 狐戚向他行礼:“臣一定不负公子所托。” 狐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能够辅佐太子,哪怕现在是个在底下跑腿的,以后只要没犯什么错,都有机会出头。 所以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好,我们安排一下,赶紧回去吧。” 狐戚下去准备,明日中午就启程出发,返回上阳。 路上无聊,狐戚又和姬獳闲谈: “公子可曾听说一件事?” 姬獳不解,转头问道:“何事?” “最近陆浑之戎侵犯楚国,在楚国边境掠夺人口与粮食。” 姬獳分析这这话:“你的意思是,楚子要对伊洛之戎用兵了?” 陆浑之戎是居住在秦、晋、楚、周边境的戎人,凶悍无比,经常下山掠夺。 这些戎人都是欠揍,现在夹杂在几个大国中间,还敢频繁骚扰,真的是活的不耐烦了。 要不是它们充当晋楚之间的屏障,使得两国并没有接壤,早就被灭了。 现在招惹了楚子,没救了,等死吧。 狐戚的话就是那么个意思,陆浑之戎骚扰楚国,那楚国不揍它威严何在? “非常可能,今年春种之后,楚子就会讨伐他们吧。” 楚国被周封爵的时候,是非常低级的子爵,他们原以为怎么也得来个侯爵或者伯爵。 谁知道周居然封了他们一个子爵。 从那之后,楚国就发誓不听周室的话了,自立为王。 但在列国,都是喊楚子。 狐戚又继续说道: “话说这楚子也是一代奇人,还未满二十便即位。 即位之后三年不理政事,整日在后宫饮酒,在郊外打猎。 而且还不听劝谏,在宫殿内挂了一块牌子,说‘进谏者,杀无赦。’ 有一次臣子冒死问他:一种怪鸟在楚国,三年不飞,三年不叫,是什么缘故。 楚子回答:这鸟不同寻常,不鸣就罢了,一鸣就要惊到众人; 不飞便罢了,一飞可以冲上云霄。 从那起,楚子就扫平国内,罢奸任贤,现在又过了三年,楚国国力上升,怕是他要惊人了。” 姬獳知道,这就是楚庄王熊旅,一代雄主。 他的三年在养精蓄锐,在默默辨别忠奸善恶。 此时正是意气风发。 他和晋灵公一个处境,甚至时间都差不多,但最终结果却不相同。 一个背上不君、无道的恶名,一个却名垂青史,带领楚国称为霸主。 真令人感叹啊。 姬獳想知道,以后自己的名字要是载入史册,会为后人留下多少典故呢? 第二十八章 骑术(求追读) 到达茅津之后,狐戚便与姬獳分开了。 他带着满满的货物回到上阳,很是开心。 此次赚到的粮食远超原料,而且布匹也有不少,更重要的就是那几十个奴隶。 二十三男、七女,里面还有赤狄的,而且还会骑马。 赤狄是在晋、齐边境的狄人,因此两国都能抓到。 他们还是更喜欢去骚扰齐国,没别的原因,太富了。 而晋人武德丰沛,一点都不好惹。 封地之初,四面都有蛮夷,晋人尚武的风气就是和这些蛮夷打出来的。 晋、秦两国的民风倒是有些相似。 都是非常勇猛凶悍啊。 回到城中之后,他发现原本被选拔的那些善射的士兵,都在邑宰的指挥下练习射箭。 姬獳非常满意,将货物与奴隶安置好了之后,将那名赤狄奴隶带走。 赤狄奴隶长得和普通华夏人没有什么区别,就连说话都非常相近。 现在列国之间的方言有区别,但绝大多数都是用雅语。 关系也就相当于后世方言和普通话。 姬獳问道:“你叫什么?” “蒲。” 现在的人,名字通常都是一个字,而且除贵族,其他人基本没有姓与氏。 姓是一个大家族的符号,而氏则是这个家族的分支。 通常,人们都会以封地或者官职为氏。 比如说士氏,就是以官职为氏,士氏在晋国世代担任士师。 也就是执法官员。 他们的祖上皋陶,就是尧帝的士师。 而且士会的封地在范,也可以称为范会。 还有晋国现在的中军佐荀林父,他封地在荀,而且还担任过晋文公“三行”中的中行。 所以他也叫中行林父。 姓一般是不能称呼男人的,一般都是用来称呼女子,比如说姬獳的姐姐伯姬和孟姬。 如果一个人当着姬獳的面叫他姬獳,那是看不起他的表现,也是非常失礼的一种行为。 所以人们都称他公子獳,或者太子獳。 身份更低的,就直接喊主了。 主要原因,还是他没有氏。 既没有封地也没有官职,所以没法称氏。 现在嘛,如果他以后不继承晋国国君的位置,那以后他就是虢氏了。 “你是狄人,又精通骑马,教我怎样骑马。” 蒲闻言,点了点头:“好。” 姬獳让人将拉车的马匹解开,安上了马鞍。 这些天,皮匠按照原本的样式造出了不少的鞍,大约有一百六左右。 上阳的皮革用的差不多了,等段时间还得去其它地方采购。 蒲看到这些马安上马鞍之后,流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 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长得如此奇特。 但他很快就理解了。 姬獳一跃,从马的左侧上去。调整了坐的位置,又看向这名叫做蒲的狄人。 蒲也上了马,觉得坐着要比直接上马舒服很多。 真是个好东西,他在心中赞叹。 姬獳用鞭子往后去抽马的屁股,这匹马开始小跑。 见到这一幕,蒲笑了起来,对姬獳说: “主,马不是这样骑的。” 说罢,他用腿去夹马的肚子,马逐渐地跑起来。 姬獳看见之后,把鞭子扔了,也学着蒲那样御马。 马匹果然也跑了起来。 蒲骑着马,感觉到心情舒畅,他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在齐国商人那里,他只是一个搬运货物的奴隶。 距离他上一次骑马,已经有十来年了吧。 两人在街道上骑马而行,想要到城外去。 “为什么我骑马非常累呢?”姬獳问蒲。 蒲看了看他的动作,回答道:“你的姿势僵硬,不熟练。 而且腿没有时常靠到马的肚子上,双脚无处放置,自然是非常累的。 主可以将骑马当做坐车那样轻松,时间久了就舒服了。” 姬獳看着灵活控制马匹的蒲,又问了他一个问题: “有的人骑马,不用缰绳就可以灵活地控制马,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因为他了解马,马也了解他,他的身体向左斜,马就知道要左转。 他的身体向前斜,马就知道要跑得更快,这种默契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出来的。 如果我养了两年的马,也可以做到。” 姬獳点头,表示认可。 向蒲讨教了一下午的骑马之术,姬獳现在骑马已经有些熟练了。 他觉得自己再练几天,就能教别人了。 “蒲,你以前不是狄人吧。” 在回城的路上,姬獳和他闲聊。 “我的母亲是赤狄人,父亲是卫国人,是从晋国逃到赤狄的奴。 后来齐国讨伐赤狄,我也就成为了奴。” “你在齐国都给人做些什么?” “我就是有些力气,给人搬运货物的。” “你会养马吗?” “那是当然。” 姬獳点点头: “那你以后就给我养马吧,不用去做那些体力活了。” 蒲大喜,连忙下马跪谢姬獳。 是个人都有惰性,追逐安逸,不想出太大的力气,这是人的天性。 但世人却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劳累。 蒲听到自己不用干体力活,以后只去养马,做一个清闲的活儿,自然是非常高兴。 “以后在别人面前,就说你是卫人,不许说你是狄人,听懂了么?” 蒲有些懵,有些不了解他这是什么意思。 姬獳的意思其实很明显,那就是先要对蒲进行一段时间的观察。 如果合适,能够提拔,然后让他带着那些新兵蛋子学骑马。 如果这个人不行,那下半辈子就在马厩里面过吧。 身份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他说他是狄人,可能没有人会听他的话。 但说他是卫人,那就不一样了。 好歹在现在的人们眼中高狄人一等。 姬獳看见路边农田中,公田的麦苗已经长出来,郁郁葱葱的。 而那些国人的地,也应该开始耕了。 春种即将到来。 他不知道的是,晋国朝中现在正在讨论攻打郑国。 原因是郑伯背叛晋国,与楚国结盟。 晋国已经连续两年攻打郑国,还是没把他从楚国的阵营给拉回来。 晋侯黑臀派了荀林父组织伐郑。 郑国是非常惨的,夹在晋国和楚国两个大国之间,不是被晋国揍,就是被楚国揍。 今年和晋结盟,明年和楚结盟。 谁让百年前,郑国就出了个敢箭射周天子的郑庄公呢。 第二十九章 问鼎中原 大概二月出头,荀林父带着一军浩浩荡荡度过了盟津,讨伐郑国。 晋国可以征召的兵力可是很多的,现在为了不耽误农事,所以只出动了一军。 郑国现在衰败,就连晋国的一军都打不过,更别说现在晋国压根没给他们准备的机会。 荀林父带的军队势如破竹,一路打到郔地。 这里距离郑国国都,只有几十里的路程。 正在进行农事的郑国根本无力抵抗。 晋国连续三年来侵犯,国内的士兵早就消磨了斗志。 郑国的国君也被吓到。 尽管知道晋国现在不会打灭国之战,但他怕晋军在这里待久,把郑国一年的农事耽误,到时候影响可就大了。 所以他就和晋国讲和,愿意做晋国的盟友。 晋国这边也派出了士会,和郑国签订盟约。 从此郑国脱离楚国的阵营,又是晋国的盟国。 看到郑国签订盟约,晋军欢快的离开。 郑伯看见晋军远去,很是惆怅。 照这样下去,楚国得知郑国背叛他们之后,马上又得派遣大军来犯。 郑国要么被晋打,要么被楚打,要么被晋楚拉着一堆国家打。 如果是晋楚决战,那还是得在郑国的土地上开战。 年年都挨打,年年给别国献上贡赋,这就是弱国的无奈啊。 还好,楚国现在正在讨伐陆浑之戎,要打他也是夏季的事了,还能有几个月的安宁。 … 楚王熊旅打败了跑到楚境骚扰的陆浑之戎,缴获了大量的戎人奴隶。 因为陆浑之戎居住在山中,楚国也懒得占领他们的领土。 毕竟一旦占领,楚国和晋国的国境就被拉的更近了。 有戎人当做屏障其实还算不错。 熊旅突发奇想,如果自己在洛邑边上巡检军队,周天子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反正就是走几步的事。 于是他领兵到了洛邑的郊外,进行检阅军队。 看着宗周国人惊慌的样子,熊旅的心中十分得意。 当初楚人的先祖帮助周人打败商纣,论功行赏之时却被忽视。 直到周成王的时候,才想起他们,勉强封了个子爵。 楚国立国之初,地盘甚至还没一个大夫大,连祭祀的太牢三牲都集不齐,还是去旁边不远的鄀(音同弱)国偷了一头小牛。 楚国偷来牛之后,生怕人家找来,到时候脸上无光,于是连夜宰牛祭祀,以后的祭祀也定在夜里。 而且在后面,周王朝的傲慢和冷漠更是让楚人感到愤怒。 干脆就不服周王朝的统治,自己号立为王。 经过数代人的努力,如今的楚人,早已经有了击败周王朝的能力。 看着洛邑国人惊慌的样子,熊旅就觉得解气! 见到楚人跑到了这里,洛邑的十二个大门紧闭,就怕明天楚人就开始攻城。 周天子得到消息之后,对楚子的行为有些质疑,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居然跑到洛邑之外阅兵,这是在示威吗? 谁知道这群人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情。 他越想越害怕,于是派出了大夫王孙满,去慰劳楚军,打听打听楚子什么意思。 王孙满带着周王的礼物来到了楚军营帐,熊旅也非常热情地接待了这个来自周王室的大夫。 熊旅有意向周王室以及大夫展示自己的军队,以炫耀威势: “大夫看我帐下军士,是否雄壮?” “楚子的军士着实雄壮,威猛不可挡。” 王孙满顺着熊旅的意图赞叹,。 熊旅得到肯定,心中满意,于是又继续说: “周室经常受到陆浑之戎的骚扰,现在陆浑之戎已经被我解决了。” 王孙满能够听出,楚子的意思就是嘲讽现在的周朝太弱。 陆浑戎长期扫扰周的边境,周却连戎狄都打不过,还得靠着他们认为是蛮夷的楚军来解决。 王孙满回答:“善,清扫这些戎狄正是臣子的本分。 作为周室臣子,能够按照自己的本分行事,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言下之意也很明显,你楚国还是宗周臣子,帮天子讨伐戎人是你的本分,有什么好炫耀的。 但是熊旅怎么都感觉有些强词夺理,他觉得不过瘾,于是又问道: “我听闻夏朝的时候,大禹划分天下为九州,命令九州贡献青铜,以铸九鼎,不知道九鼎有多重呢?” 王孙满看透了楚子的意思。 思略一番,然后回答道: “鼎的大小与轻重,在于德行,而不在于鼎本身。 以前夏朝正是有德的时候,所以九州的诸侯献上金,大禹得以铸九鼎。 后来夏桀昏乱,因此九鼎又传于商,商传承了六百年,又因为商纣暴虐,所以九鼎又迁到了周。 如果德行美好圣明,那么鼎再小,分量也是重的。 如果德行奸邪昏乱,鼎虽然大,分量也是轻的。 上天赐福给圣明的君主,是有一定期限。 成王将鼎定于王城,占卜显示周朝可以传世三十代,享国七百年,这是天命。 现在周的德行虽然衰败了,但是天命还没有改变,所以鼎的轻重是不可以询问的。” 熊旅吃了瘪,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王孙满说的没错,尽管自己有夺取天下的意图,但是现在真的还没到时候。 打败周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问题在于,周朝虽然衰败,但他的那个老亲戚晋国还很强盛。 晋国是现在当之无愧的霸主。 东边的齐国,西边的秦国都可以说是当世强国了,但遇到晋国,还是输多赢少。 晋与楚之间的斗争,也是晋国胜利的次数要多一些。 而且屏卫周王的列国还在,现在他们和楚国结盟,只是畏惧楚国强大的实力。 一但他真的打下宗周,那些诸侯恐怕会全部调转矛头,联合起来与荆楚为敌。 一个晋国就够楚国受的,如果那些国家全部联合起来,恐怕楚国就岌岌可危了。 楚国现在虽然强盛,但熊旅可不傻,他的国内忧患还没有彻底解决呢。 “大夫说的是啊。” 没多久,熊旅觉得无趣,就把王孙满送回了洛邑。 第三十章 戎人来犯 姬獳带着将近一百名善射的国人,在上阳的郊外练习骑马射箭。 他们都穿上了姬獳发明的“战服”。 原本他们是拒绝的,认为穿类似夷狄的衣服很丢人。 但当真正穿上了之后,才知道这窄袖、有裤子的服装穿起来,运动是多么轻松自如。 行动、奔跑、引弓射箭都非常的方便。 如果在外面套上一层甲胄,也是最贴身不过的了。 国人们学会了骑马,有了马鞍和战服,原本他们不愿意坐在马背上的因素也终于被克服。 骑马作战,行军速度是真的很快,如果熟练,让马掉头也比战车方便许多。 唯一不足的是骑马作战时,原本非常擅长的弓箭,更加吃力了一些。 骑在马上,没有地上平稳啊。 所以还是需要勤加练习。 有公子亲自带着练习,他们的士气高昂。 要知道,公子现在尚未加冠。 姬獳在去年十一月,就满十五岁了,最近三个月因为顿顿有肉吃,日常两个鸡蛋,体重增了不少。 身高也有明显增高,和现在大多成年人都差不多,大约有一米七的样子。 对于这个身材,他很满意。 带着国人们练习骑马的地方,正是去年冬狩的附近。 这里农田少有,草地较多,挺适合骑马。 而且还扎了不少稻草人以供练习马上的箭法。 这些都是死物,但也能模拟出战场上的一些情况。 毕竟在骑马的人眼里,逃跑的人就像是个活靶子,而且逃跑的人总不能曲线奔跑吧。 姬獳练的都是轻骑兵,重骑兵以现在上阳的水平,根本养不起。 事实上,他自己想要一套铁甲都非常困难,更不用说让几百人都装备上铁甲,再让马匹装备铁甲了。 别说铠甲,就算是铁刀都不能人手一把,现在装备了铁刀的骑兵只有一半。 所以他清晰的感受到,养兵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本质上还是生产力不足,炼铁的技术没有得到跨越式进步。 带着他们练习,大概已经有二十多天了,逐渐熟练。 但是缺少真正的实战啊。 天色已经是黄昏,姬獳领着一百多名骑兵回到城中去。 骑兵们井然有序,在路上分成了较为整齐的两队。 如果宽点,那么农田就要被踩踏了,如今农田刚刚耕种完毕,那样的行为无异于作死。 姬獳的那些麦苗也长得郁郁葱葱,但因为国人懒惰,麦苗之中也有了一些杂草。 人都是有私心的,不是自己的地,根本就没法当成自己的来种啊。 姬獳非常清晰的知道,现在井田制正在走向瓦解。 晋惠公之时,作州兵、授爰田,大量的公田被赏赐给有功的士兵,开始破坏井田制。 需要一场彻底的改革,才能将这些荒废的土地高效利用起来。 把田地赐给有功的将士,就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姬獳回到城中之后,直接去了自己家,工匠们井然有序,不用去他去说,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在外面待了一天,回家自然是要好好享受享受。 他在洛邑收买的那些女奴,如今都到了他的府上,担任各种职位,院内活跃了不少。 那些男奴自然是都流入了工坊当劳力,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 他要自己的骑兵小队全部装备上铁器,可能还得半个月左右的。 届时轻骑兵小队就能时时佩刀了。 而且他们用的百炼钢刀,锋利无比,如果和同时代的人打起仗来,只能是以胜利告终了。 姬獳家中养的小猫头鹰现在也在长大,羽毛已经非常清晰,而且脸上出现了白色的一圈。 它经常吃老鼠,尤其是爱在粮仓之中的那些老鼠。 云对它非常好的,它也对云特别亲近。 姬獳卸下戎装,在榻上躺着等饭菜,累了一天,终于能够歇息下。 他闭目养神,直到有人说了一句:“公子,邑宰求见。” 姬獳睁开眼睛,心中想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了,因为平常都是他去找耿臼吩咐事情的,现在耿臼上门来,肯定有事。 “让他进来。”姬獳顿时端坐了起来,同时让云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耿臼进门之后,就急忙对姬獳诉说:“公子,出事了。” 姬獳:“什么事情能让邑宰惊慌?” “公子可曾听说过,前些天楚子讨伐陆浑之戎,被王孙满吓退全军的事情?” 在这件事情不久之后,他的家臣兼商人狐夫就和他说过了,只是故事在他们嘴里有些添油加醋。 王孙满居然成了呵退数万楚军的大英雄,让他不禁有些怀疑这个时代以讹传讹的能力。 而且最近还有不少消息。 有的说郑国又一次被晋国打服,和晋国大夫士会签订盟约,着实有些惨。 狐戚那边也有消息,说弑君的赵穿已经在不久之前病死,据说赵穿娶的妻子还是他杀死的夷皋的姐姐。 “听说了,邑宰要说的事和这有关系啊?” 耿臼继续说道: “被击溃的陆浑之戎,有一部分失散,跑到了我们的领地。 就在昨天,莘地部分国人被一群骑马的戎人抢劫,失去了不少粮食。城内守卒乘坐战车,也追不上他们。” 姬獳听了有些愤怒,这些戎人骚扰完周、楚,现在被打败了之后又逃到自己的领地,这是觉得自己好欺负吗? “岂有此理,应当马上带兵剿灭。” “我亲自带领一队骑兵,还望邑宰统帅战车与步卒,一起征伐戎狄。” 耿臼作为一个大夫,会的技能还是很多的,驾车、算数、射箭、带兵… 如果他不精通的话,就没法当这个邑宰了。 姬獳说完之后又在想,他们是怎么跑到晋国的土地上来的。 分明南方的阴地有晋国的戍军。 他又去看了看地图,然后才释然。 原来阴地是一个很笼统的概念,甚至把虢略五邑都给囊括了进去。 大概大河以南,到崤山以外的洛水上游,都是被称作阴地的。 不过那里时常屯戍着大军,经常有人到处去巡逻。 所以由此可以看出来,这只戎人的队伍并不大,最多也就是几百人吧。 几百个戎人,周天子可能会打不过,姬獳还是有自信能够打过。 正好试试他的宝刀是否锋利! 第三十一章 有来无回 姬獳的肩膀因为频繁开弓,有些酸痛,于是就让云帮他揉揉肩膀。 云跟着姬獳吃饭,经常能够吃到肉,因此之前略显消瘦的样子也逐渐改善。 “用力。”他嘱咐着。 云加大了手中的力气。 这几个月,她觉得自己过的不错。 果然如同耿臼所说,公子仁善,对人极好,很少见过公子斥责过府中的任何人。 庖厨做饭不好吃,公子居然教庖厨怎样做饭... 其他女奴扫地扫不干净,公子抢过扫帚就教她怎么扫地。 她也经常能够和公子一起吃饭,吃到各种肉类。 不知怎地,见到公子,一种莫名的感觉就从心中升腾而起。 ... 这些天姬獳都是吃完朝食就带着国人们去练习骑射。 回来累了一天,正好吃晚饭。 轻骑兵训练成效还不错,尽管他之前没有训练骑兵的经验。 但经验总是从实践里面得出的,他搞出来的那套有没有用,还是得看实战呢。 耿臼已经下去准备,明天就前往莘地,将那一伙敢来晋国抢粮食的戎人给灭了。 ... 第二天,耿臼并没有选择在上阳集结士兵,那样规模大,行军慢。 他知道姬獳的意思,想要试一试轻骑兵,让他们见见血。 这样看来,直接到了莘邑,然后让当地守卒和壮丁出动就可以了。 莘邑的人数可不少,就算出动十分之一的壮年男子,全部拿上木棍都能追着戎人揍。 一群无家可归的狗而已,压根不用兴师动众,从上阳调遣披甲的精锐。 于是他跟着姬獳的骑兵小队走了。 这支轻骑兵行军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 不到一个时辰,就从上阳赶到了莘。 现在时候还早,耿臼就和姬獳、士燮一起商量着怎么去打这只流窜至此的戎人部落。 “依我之见,先派出数十骑兵侦查,掌握戎人的具体位置之后,然后再集结军队进行进攻。” 姬獳首先说出了他的想法。 毕竟如果出动几百人,但压根不知道人家在哪里,漫山遍野去找,那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为。 这个时候,骑兵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 现在崤山之中也不算隐蔽,因为树叶都还没长齐。 耿臼和士燮都觉得合适,于是姬獳就让自己手下的轻骑兵氛围十组,每组五个人,骑马上山侦查情况。 如果侦查到情况,然后就马上回来,为后面的步卒指明方向。 另外五十人跟着姬獳,紧随在他们的后面。 他们是配备了钢刀和盔甲的,战斗力较为强大。 得到消息之后,为了防止让那些戎人跑了。 他们就立刻上前进行一轮打击,而侦查得到消息的一组骑兵分为两路,一路给姬獳带路。 另一路回到驻扎的地方,调动步兵过去。 而戎人嘛... 估计现在武器都没有几把精良的。 顶多只能欺负欺负没有武器的野人。 确定好计划之后,开始编排人手。 而后,骑兵与步卒出发,从前日国人目睹戎人出没的地方前进。 崤山的东北面地形并不险峻,甚至可以说是崤山中最低的一片了。 因此行军是比较容易的。 崤山的东南面却非常险要,驻扎了晋军。 这只军队遏制秦国东出,而且也时刻看着伊洛之戎。 伊洛之戎也是一支戎人,他们曾经住在秦国那一片,后来秦国扩张,他们只能南下。 晋国人将他们安置在洛水、伊水之间,能作为晋楚的缓冲带,也能挤压周朝的生存空间。 伊水和洛水之间可是有一块丰美的土地,于是伊洛之戎就学着中原人耕种。 成为了一支半农半牧的戎人。 崤山和函谷都掌握在晋国手中。 只要晋国不分裂,秦国根本无法东出半步,只能躲在关中和西边的戎人玩称霸游戏。 姬獳在山下等着自己的骑兵的好消息。 步卒们也慢慢地感到了这个地方,等待着侦查戎人居所的小队归来。 姬獳下马,看着地上的黑石头。 “这东西怎么那么像煤炭...” 他将石头捡起来,在手上把玩着。 捏了捏这块黑石头,他发现自己的手上有一大片黑色的粉末。 “是了,这是煤炭。” 姬獳将邑宰叫了过来。 “本地这种黑石头多吗?” “臣不知道,这得问当地乡宰。” 乡宰自然就是一乡之宰。 职位是没有邑宰高的。 耿臼虽说是邑宰,但是实际上掌握的是一县。 现在的官职称谓有些混乱,需要一场彻底的改革。 乡宰也跟随了过来。 “公子,这种石头这边多着呢,放在炉中可以代替木头,但是气味熏人,你要这种石头干什么?” 姬獳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这个你无需过问,以后多多开采这种石头,送到上阳去。” 乡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唯。” 等待总是漫长的。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太阳已经到了天空的正中央。 只见有一队轻骑兵从山上奔来。 姬獳大喜,赶紧骑上马,和披甲执刀的轻骑兵们一起向那个方向奔去。 “如何?” 领头的那名轻骑兵高兴地回答: “找到戎人了,他们大概有两百人,在山间临时居住,刚才我看见他们猎来了一头野猪,正在扒皮去毛呢。” “他们发现你们了吗?” “没有。” “二三子,随我一起奔袭,痛打这群戎人!” 姬獳穿好自己从国都仓库拿的皮甲。 这种皮甲叫做合甲,是用了两层兕(犀牛)皮缝制而成的,防御力非常强,而且几乎包裹了整个身子,只有位高权重的将军才能穿的起这种铠甲。 反观其他轻骑兵,他们并没有全身披甲。 而是只用几十块穿孔青铜片编织而成的青铜甲,穿在身上只能防护前半身。 头上也有青铜盔。 但手、脚、腿都没有装甲。 还有的穿皮甲的,形制和青铜甲差不多。 现在肯定是能够抵御伤害的。 五十名轻骑兵整理好弓箭与钢刀,随着公子一起向树林奔去。 而其他的步卒,则跟着另外两名骑兵上山。 今日,一定要让这群野蛮的戎人有来无回! ... //修复了第六章虢略五地人口数量的问题。 //修复了大量的错误。 第三十二章 大胜 姬獳带头冲锋,极大鼓舞了骑兵们的士气。 领头的骑兵在前头带路,迎面却撞见了其他队伍的骑兵。 姬獳对着那队骑兵喊道:“已找到戎人驻扎处,速归队。” 队伍又扩充了一些,已经将近60人,这样的规模,动静自然小不了,折断树枝与踩踏枯叶的声音此起彼伏。 可戎人还在准备吃食,没有人在意。 很快,骑兵们就抵达了戎人部落的附近。 仅仅只有一百步左右的距离了。 “公子,就是这里,宜应放慢速度,做好准备。” 那名带路的骑兵提醒。 这是一片大空地,戎人们用树枝与落叶搭成了一个个临时居所。 他们怕被楚人抓去当做奴隶,于是就逃了出来,想要等大战平息之后,再返回故地。 这些年头,他们知道被别人抓走做奴隶是什么个下场。 一生都要被囚禁在某地出力,没有自由,也没有好的食物。 那种生活是他们不敢想象的,他们宁愿死在野外。 路上没什么吃的,就集体打猎,抢周室野人的粮食。 但终究只是解一时的温饱,转着转着,他们就跑到了这里。 “二三子,弓箭准备,将手上拿着武器的戎人全部射杀。” 姬獳吩咐着,放慢了骑马的速度。 现在阵型按照人字排开,他们都拿出弓箭,边往前走,边准备杀敌。 有的戎人已经发现了这一伙骑马而来的带甲大汉。 他们警戒心大作,高声喊叫着: “有人追来了,有人追来了。” 但下一秒,他就被箭穿透了胸膛。 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支弓箭,一时间居然没有任何知觉,倒是心中的恐惧大增,两腿发软,四肢也变得没有力气了。 其他戎人听到了他的声音,也循着方向看去,还真的有军队追过来了。 几十支箭齐射,死了不少人。 一时间整个戎人部落都惊慌失措,本就没有什么战力的一群怂人,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更是显得虚弱无力。 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少数几个壮汉拿起自己的武器,打算做最后一搏。 他们拉弓搭箭,打算射杀马匹,把人从马上射下来。 不过赶来的军队让他们感到绝望。 全部都披着甲胄,而且都拿着弓箭,他们准备的早,早就拿起弓箭准备开射。 所以这群人的抵抗,根本不能算是抵抗。 骑兵们的箭瞄准了每一个手里拿着武器的戎人。 六十多个人同时开弓,就是一些训练有素的兵士也觉得棘手,更别说是这些毫无防备的戎人了。 破空之声不断响起,一个个手中拿着武器的戎人都被射杀。 顿时部落中乱作一团,哭喊声尖叫声大作,而且人也都各自逃窜。 这个时候,姬獳也改变了策略。 没有想到戎人这么菜,才一轮弓箭就崩溃了,四处逃窜。 和他脑子里想的不一样。 原本他以为这些戎人怎么也得奋力抵抗一会儿吧。 “二三子,抓捕戎人作为奴隶,围在一圈,反抗者杀无赦。” 他可没有意思全部杀光,这些人可都是重要的资源,奴隶制社会,人就是财产,有很多用处的。 就算全部给拉去挖矿,也能节省不少的人力。 而且奴隶的价格可不菲。 “完了,这下完了,我早就说过不能在一地久留,你们偏不信。” 有人在心中默默嘀咕着,同时他的脚步向其他地方移动,打算趁前面的人还能抵抗一会,自己先跑了。 但是也没有用,一支箭矢射中了他的小腿,行动变得艰难。 骑兵分路行动,他们追捕着逃窜的戎人,而且用刀鞘砸向他们的后背。 大多数人都承受不住,这些马匹本来跑得就快,想追上他们简直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想要逃跑的人都被暴打一顿,躺在地上。 部落中还有不少放弃抵抗的人,骑兵们没有去为难他们,但是也对其非常提防。 仅仅几十人,便控制住了这个临时搭建起来的部落。 姬獳看见,他们正在火上烧烤一头野猪,同时少有的陶罐中也煮着抢掠来的粮食。 这一群人可不少,得抢很多粮食,所以他们前天的所作所为被许多人看见。 姬獳下马,让骑兵们将人围堵在一堆,亮出了他们那寒光闪闪的铁刀。 他搜查着这些戎人的部落里有什么东西,可是让他失望了,这群人就是群丧家之犬,哪里有什么积累的财富。 只有一些动物毛皮,以及不知名的水果。 他们停止了接下来的行动,等待着耿臼带领的步卒过来,然后将这些残存的戎人全部抓回去做奴隶。 “轻点一下到底有多少人。”姬獳觉得人数看起来有些少,并没有之前骑兵所说的二百多人那么多。 有的人被弓箭射中,行动能力丧失,但也拿着他们那些粗制滥造的武器,准备最后一击。 他们用的武器也不过是些木棒和骨器罢了。 姬獳看见有人想要攻击自己,直接一脚踹在了那人的手上,将他们的“武器”击飞。 随后,他就拔出了自己的佩刀,一刀刺入那人的胸膛。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尽管场景是他没有见过,心中有些不适,但他正在克服。 这里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了。 现在他身为晋国太子,但是也有着殒命的风险,有时必须得狠下心来,才能保证死的不是自己。 权力的斗争永远都是血淋淋,尤其是在晋国这个经常弑君的国度,姬獳并不对自己的敌人抱有多大幻想。 不一会,骑兵已经轻点出了这里的人数。 “一共一百四十七人,被杀掉二十六人,还剩一百二十一人。” 这一百多个人,手上都没有什么武器,其他的骑兵们也都时刻注意着,提防这群人搞偷袭。 过了一段时间,耿臼和士燮带领的步卒过来了,浩浩荡荡的一大片。 他们也没有想到,姬獳居然解决的那么快,不仅将反抗的人全部杀掉,居然还把剩的人都围了起来。 “将这些戎人,押送回乡邑。” 第三十三章 云的身世 数百人被莘邑守卒捆着手臂,押送下山。 这群戎人都是披头散发,多日在崤山之中奔走,离得很远就能闻到一股味道。 虽说这个时代洗澡没有那么方便吧,但这群人实在是太邋遢,简直让人有些受不了。 姬獳骑马行到最前面,带领骑兵下山。 今天这场战斗和儿戏一样,戎人压根就没有一点战斗力。 预料中抵抗激烈的情形也没有出现,倒是让他有些怀疑,训练的效果究竟显现出来了么。 幸好,自己的这些骑兵们并没有骄傲。 他们都知道,打败兵器如此差的戎人,并不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 晋国人好战,纪律性也比较强,所以往往在对外的战争中很少有失利。 除非是主将们闹矛盾、产生分歧,导致命令不能统一。 “公子,这群戎人如何处置?” 邑宰主动凑了过来。 “琼面,让他们在莘地当作奴隶,为我挖掘那种黑石头,然后用车送往上阳。” 先前姬獳已经将那种煤炭给乡宰了,乡宰已经记下那种黑石头的样子。 那可都是煤炭啊,用来炼铁再适合不过了。 就算煤炭的质量不行,那也能够炼制铜器。 自然资源不用白不用。 下了山之后,姬獳并没有选择长时间在这里逗留,等待其他派出去的骑兵回来之后,带着众人回上阳。 莘这里实在是有些偏僻,就挨着崤山,物资匮乏,城邑没有上阳的一半大。 所以解决了戎人之患后,不想在这里多待。 上阳城内一如往常,非常有秩序的运转着。 铁匠已经将力气全部投入铁刀的生产,争取在骑兵全部配备之后,再给步卒配备。 铁刀的质量不错,得到了姬獳的认证,可以刺,也可以砍。 面对现在常见的皮甲,还拥有破甲效果。 铁甲的话就不一定了,姬獳觉得没自信将现在的刀去比较唐横刀。 他们全力生产,速度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五天二十把。 要是给那些步卒全面装备,至少也得四个月。 不过在那之前,姬獳还是想要扩充一下轻骑兵。 轻骑兵的作用在于骚扰,机动性极强,而且使用弓箭进行远程打击。 这一点就让战车不好受了。 战车的灵活性很差,基本是很难拐弯的。 而且两匹马共同拉车,速度没有一匹马跑得快。 它的缺点,正是轻骑兵的优点。 遇上车兵的话,只要不傻乎乎的去打什么君子之战,想要打败对方还是很容易的。 而且这些轻骑兵下了马,就是带刀步兵,铁刀的精良让他们面对步兵也十分自如。 步兵一般装备的都是戈,这种武器一般都很短,杆子在一米三左右。 使用方法就相当于手斧。 长戈一般都是战车上才有的使用。 轻骑兵虽然优渥,但任何战争都不可能只以一种兵种取胜。 连战车兵都是有编制的,三个战车兵,七十二个步兵协同作战。 所以姬獳也知道,全部靠轻骑兵根本不合适。 所以骑兵步兵的配合就相当重要。 这又涉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如何操练让骑兵与步兵配合… 每次想到这些问题他都头大。 看来还是得去请一位外援,帮自己操练兵士。 姬獳想着想着,就回到了家。 继续让云给他捏肩膀。 捏着捏着,云的嘴就凑到了他的耳边:“主,我有一事相告。” 姬獳有些惊诧,这个丫头如此行为,以前可没有过。 “说。” 云轻轻笑着,然后继续在他耳边细语: “你不在的时候,那些驭手会自己驾着马车,向城北门走。” 姬獳立刻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云: “你如何知道。” 云见到姬獳反应如此大,随即回答:“我亲眼看见的,主可得留心一下。” 平日里云可以观察出来,姬獳和那群甲士很不友好。 她不知道那些甲士、驭手和姬獳是什么关系。 但她知道,这些人有异常的动向,及时和主上说才是最重要的。 优良的教育让她拥有非常敏锐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现在优渥的条件来源于姬獳,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就再也不可能过像现在的日子了。 “那些驭手在给赵氏通风报信?”姬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知道这群人不怀好意。 但他们能取得信息,完全是他故意纵容的啊。 他在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的表情。 “我知道了,最近你也不要刻意去观察他们,不然可能会对你不利。” 云点了点头:“我也是偶然才看见的,他们没能发现我。” “那样最好,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多谢主上关心。”云不禁莞尔一笑。 “我倒是有些好奇,你的父亲究竟是宋国的什么人了。” 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选择了避重就轻。 “主上也知道宋国的详情吗?” 他对宋国的了解也不算多,但知道的是,自己的老妈就是宋国人,而且如今宋公的姊妹。 也就是说,宋公是他的舅舅。 宋国也是晋国的一个铁杆盟友。 几十年前,他们的国君宋襄公,也就是那位傻乎乎的、要等楚军渡河之后打君子之战的君主,曾经善待流亡在外的晋文公。 晋文公回国之后,就和宋国成为了盟友。 郑国或许被晋楚打的朝晋暮楚,但是宋国可不会。 这一点是最近姬獳仔细研究了晋国的国际形势之后得出的。 话说,晋国和宋国是盟友,那么云以前说过她成为奴隶完全是拜晋国所赐? 姬獳察觉到了不对劲。 难不成她在骗人? 他直接开问: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成为奴隶完全是因为晋国争霸使然,然而晋国与宋国从来都是盟友,那么你是怎么被晋人抓来的?” 云:“主上忘了五六年前宋国同室操戈的事了啊。” 姬獳一惊。 “你说的是公子杵臼和公子鲍?” 就在五六年前,宋国公室有一出闹剧。 宋国国君有个弟弟公子鲍,容貌漂亮而且艳丽,公子鲍祖父宋襄公的夫人想要与他私通,但是他严词拒绝。 于是,襄公夫人就广泛施恩于国人,而且套上了公子鲍的名声,让他得到国人的拥护。 随后时机成熟,襄公夫人派人刺杀当时的宋公,拥立公子鲍即位。 宋国的这种行为就传到了列国,然后晋国联合其他小国讨伐宋国。 但是晋灵公收了宋国的贿赂,命令臣下退兵。 而且公子鲍在宋国深得人心,所以还没讨伐,联军就退了。 “正是,当时我父亲是拥戴国君杵臼的臣子,他被杀了,我与母亲被当做奴隶送到了晋国。” 姬獳想要直呼好家伙。 上面那两位都是他舅舅。 把政敌一家打包成奴隶,当做贿赂送到其他国家去,自己那个二舅可真会玩啊。 第三十四章 钢制全身札甲 姬獳认为,以后自己应该去拜访一下那位二舅。 或许可以获得一些帮助。 宋国现在一点都不弱,除了东齐西秦,南楚北晋,就数宋国最强了。 他已经有了打算,将那些甲士和驭手除掉。 只是,如果那些人迟迟不给赵氏通风报信。 他不知道赵盾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毕竟现在的他还是太弱小了。 可是任由这些赵盾的狗腿子泄密,将原本就强大的赵氏再次养肥了怎么办? 支开他们或许是一个好办法,但是绝对不是长久之计。 因为他们本身只要还在这里,就意味着危险。 权衡一下利弊,姬獳觉得必须得把他们给除掉了。 身边必须只留下忠于自己的人。 ... 第二天,姬獳早早的来到了铁匠铺。 他想让铁匠们为自己打造一副札甲。 札甲是国内从商周一直用到元明的盔甲,经久不衰,防御力比较出色。 而且适合大批量生产。 就算有损坏,要修复起来也是极为简单,只需要更换几片甲片就可。 之前穿的那副合甲已经很坚固,少有武器能够穿透。 但他要是弄出全身的钢片札甲,里面再一重皮革或者布... 这样的盔甲,让他冲锋陷阵都没有什么问题。 基本上没有什么武器能够伤得了他。 铁锤之类钝器?用在战场上太少了。 这样的札甲,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重量。 钢制札甲出现在如今的战场上,除非他自己累了,否则没有人能够伤到他。 看来自己的锻炼还是不能懈怠。 姬獳看见,铁匠铺中已经成型的钢刀都堆在一块。 这些钢刀都需要反复锻打,然后再进行磨制、开刃。 “军刀暂时停一下,先为我做一套恶金的甲片。” “恶金的甲片?” 河的想象力有些匮乏,想象不出来这些恶金怎么打造盔甲。 姬獳早就知道他们不太能够清楚自己的意思,于是,他拿出一片铜片来。 那正是一块青铜的札甲片。 这是他专门找了金匠特制的,整个札片呈现出椭圆形,而且上面有四个孔。 能够进行紧密的编织。 现在的青铜铸造技术,虽然能够更快、更大规模的生产札甲。 但是青铜稍微有些脆,而且重量比铁更甚。 姬獳不会去穿那种铠甲,但是可以让自己的属下大规模配备。 因为全身的青铜札甲,对于普通的青铜武器,防御力已经足够。 毕竟现在没有其他国家能够掌握成熟的铁器制作技术。 只要他的锻铁技术没有泄露,那么青铜甲胄与武器,在未来两三百年之内都会是其他国家的主流。 河拿着姬獳递过来的那一块铜甲片,非常仔细认真地端详着。 “主,恶金的锻造不似金,可能无法保证每块甲片的大小一样。” 姬獳觉得有些好笑: “你要是用陶勺舀满,然后倒出来进行锻造呢?那每一片大小不就相差无几了吗?” 河摸着自己的脑袋,喃喃自语: “好像是的哦,那么如何在这甲片上面穿孔呢?” 姬獳觉得这孩子整天待在铁匠铺打铁,打傻了。 “锻造过五十次的恶金刀不是能够轻易摧毁只锻造过一两次的吗? 而且锻造之中的恶金是最容易塑形的。 按照这个道理,你只需要在甲片烧的通红的时候,用恶金锥子去穿孔就可以了。 这个孔也不需要太大,能够用绳子编织就行。” 河恍然大悟。 数月来,他都埋头不问其他的事情,只是一味的打铁,现在思考问题都有些迟钝。 “这种铁片需要两千片,我知道一个人打起来可能是有些费事。 给每个人都分配一些,这样能够更快的打造出来。” 河终于再次点了点头:“懂了,我不会辜负主上的厚望。” 姬獳想了想,又向他交代了另外一件事情: “还有,你再给我打造一块恶金面具,只露出眼睛、嘴巴、以及鼻孔。” 他这是要武装到牙齿。 毕竟面部也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全身披甲,却只露出脸部,遇上某些神射手的话就惨了。 河又犯迷糊了:“面具,什么样的形制呢...” 姬獳有些无语,他也看出来了,河这个人只能负责打造铁片。 磨制、穿线、编织成盔甲,还是得找到专业的制甲匠人,以及闲暇下来的妇女。 所以,还是得去和皮匠、制甲匠去说一说。 姬獳花了好长时间才给他们讲明白,同时让金匠一次性冶炼出上百块铜甲片,让他们先预演一下怎么穿孔比较结实,而且防护的更密。 多弄几种,看看那些更加合适,运动的时候方便。 他现在还没有那个实力,去大批量的生产重步兵或者重骑兵穿着的全身装甲。 经济实力还没有发展到那个任意挥霍的程度。 而且就算造出来,也很少有那么健壮的国人能够穿上去战斗。 但是先打几套来玩玩还是可以的。 顺便有机会能够送人,充人情。 姬獳吩咐过之后,就骑着马奔跑到了野外。 靠着大河的沙泥地,被人和牛耕出了一道道奇怪的田。 这里的地方比较隐蔽,一般不会有人会跑到这里来。 这就是在茅津附近的一块甘蔗试验田。 他不知道甘蔗应该怎么样去种,于是他就把上百根甘蔗种下去,分成了十组对照组。 有的是横着将甘蔗种下去,有的是竖着将甘蔗种下去。 有的是带些水的水洼,有的是正常水分的沙土地。 有的埋的深,有的埋的浅。 他就在研究如何将甘蔗种的最好。 然后再把方法经验总结出来,顺便再把最甜的甘蔗选种。 现在有的田,甘蔗已经长出来了。 结果他发现,横着种下去、埋得浅、土地正常的长得最好。 那一组甘蔗的苗从横着的甘蔗侧面长出来,然后向上生长,一共九根苗。 甘蔗的苗,长得实在有点像野草。 下面被砍成数截的甘蔗稍微有些腐朽。 其他的种法都长得不怎么样,甚至竖着埋得深的连苗都没发。 稍微浅一点,就是只长了两根苗。 于是他就记住了,用这种方法种植,甘蔗长得最好。 来年的时候,就能让商人带大量的甘蔗,运来这里种植,然后榨糖销售了。 姬獳悠哉悠哉,骑着马回城去。 公田中的麦苗长得也十分旺盛,国人的农田也都郁郁葱葱。 来年将是个大丰收。 第三十五章 拜访宋公 十六天之后,一副被二十余人全力打造的钢制札甲已经制造出来。 嗯,一副钢制札甲,足足用了十六天。 或许是他们还不熟练的原故,不知道以后能够缩短到多长时间。 就算是十天一副吧,这样也够快了。 如果他们越来越熟练,制作速度越来越快,一年也只能制作将近四五十件。 这样的速度,给士兵们全线配备的难度可想而知。 反倒是青铜札甲,制作起来容易得多。 一者容易塑形,铸造的时候想让它变成什么样子就让它变成什么样子。 二者容易生产,一个模范浇筑就能生产几十片,大大的节省了时间。 打磨起来也是十分容易,毕竟现在的青铜匠人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现在列国最重要的匠人也是他们。 编织好的札甲闪烁着银灰色的光芒,光是一件护臂就十分沉重。 札甲的甲片严严实实,有的将牛皮绳子固定处给牢牢的掩盖进去。 他将一整套都穿在了身上,裹得严严实实。 头盔现在没法打造出一个整体的,只能用青铜胄,然后下面用甲片编织。 为了防止被斩首,甲胄还有一大圈围脖。 说真的,这一套非常沉重,姬獳穿上以后,没跑几步就觉得有些吃力。 这样的甲胄看上去就觉得防御力极强,皮实耐用。 然后他就将甲胄脱了,拿了一把青铜剑和青铜戈。 首先测试的就是青铜剑,札甲被靠在墙边测试。 他站好之后,单手持剑,看准了札甲的位置,用尽全力一刺。 这一下把他手震得不轻。 但查看札甲之后,他发现只在中间的甲片上有一道凹进去的痕迹,但是很小。 劈砍当然是不用测试了,因为没啥意义,这种甲胄最不怕的就是劈砍。 随后他又拿起短戈,单手持握,狠狠地向札甲啄去。 这一次札甲的凹陷比剑刺的还要大一些,但是仍然没有击穿。 前后他又试了几次,结果都差不多。 然后他就用弓箭来测试,站在数十步之外,引弓搭箭射向札甲。 这弓就算让那些匠人们来拉,都不太能够用的动。 只有姬獳这样顿顿有肉,顿顿吃饱的才能使用。 青铜箭一根又一根的发射出去,射到札甲之后,不是被弹开,就是被弹开之后箭秆断了。 他开了五次弓,就觉得有些乏力,再测试下去对札甲的损坏只会逐渐减小,而且他的胳膊也受不住,于是停止。 再一次查看之后,他发现那些弓箭只能留下一个个小坑,根本射不穿。 而且地上的箭头,仔细看看可以发现全部弯了。 他对于这个札甲的防御力非常的满意。 匠人们把凹陷的甲片全部都替换掉,维修起来特别的方便,只需要更换几片甲片,就差不多满血复活了。 姬獳给所有参与甲胄制作的匠人,全部发了一石粮食和三斤布币。 那些匠人连忙跪拜谢恩。 这是初代的全身札甲,很多地方在设计上都有些冗余,因此姬獳并不打算穿,他打算送人。 至于送给谁? 自然是二舅。 他要到宋国去拜访一下,总得带点礼物嘛。 据说现任的宋公为人贤明,乐善好施,对国人以礼相待,而且饥荒的时候把自己的粮食全部拿出来施舍,深得宋国国人的喜爱。 宋国的第一任国君微子,是商纣王的亲哥哥,在周成王之时被封到商丘,爵位为公,而且在祭祀的时候可以使用天子的礼乐。 所以… 商被灭了,但好像没有彻底被灭。 宋国商业发达,可惜的是地缘不好,基本无险可守,战略纵深也不深。 这也就让它变成了一块肥肉,谁都想要啃上一口。 姬獳现在势单力薄,内部因为赵、郤、先三族抱团,伐异党同,其他卿士都不满,而且实力稍弱。 现在晋侯更是除了保卫宫城的禁军,就没有其他可以控制的军队了。 如果打一场内战,赵郤先三族不说绝对能赢,但是赢的可能很大。 所以拉个外援非常重要。 姬獳这一次准备的礼物有札甲、马鞍、烈酒。 除了一个马鞍能够批量仿制,其他的技术根本没法泄露。 况且马鞍这种东西,只要看上一眼,经过仿制就一定能做出来。 送给宋公也无妨,在未来几十年内,他们都不会反晋。 宋国的地缘注定成为霸主非常艰难。 要想和晋国对着干,除非那边也来一个穿越者。 如果姬獳送礼,那么宋公一定也有回礼,而且回礼还不会小。 姬獳这一次出行,把赵氏的甲士以及驭手全部都带上了,而且还带着士燮。 整支队伍就是姬獳从绛都出发的队伍。 不过,有个驭手声称自己生病,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没法跟着姬獳一起去宋国。 姬獳也知道这是装的,根本不去亲自看望,只是在甲士们面前托人传话,说一定要让驭手在家好好治病。 自己那么久来对他们的不防备,倒是让他们放松了警惕。 而且表现的对匠人、兵士的关爱,都是姬獳刻意为之。 这就让他们认为,公子獳的确是一个仁善而憨厚的人。 所以他就非常贴心,让耿臼在自己离去之后,派两名他的骑兵,给那位卧病在家的驭手灌点“良药”。 你不是装病么,我就给你治病,至于怎么把你治死了… 公子獳多么仁善,肯定不会下毒的。 只能怪你身体太弱了啊! 他们并没有发觉姬獳的反击计划,以为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也根本来不及向赵盾询问命令。 姬獳和士燮,以及三十名甲士驾车沿着大河奔走,这样的速度更快一些。 而且大河的边上都是城邑,去宋国的路非常远,一路上都可以在附近的城里休息。 等到了郑国的邲,这支车队又转而向东,可以直抵宋国。 经过七天的赶路,姬獳一行人终于到达宋国的境内。 //这本书最近情况很不好,推荐晋了级,反而还没有刚发书的时候增收多,收藏噌噌掉,让我怀疑是不是哪里写的太差了。 感觉按照原来的思路走,肯定熬不到上架人就全跑完了,于是修改一下第三十三章,以及后续剧情。 马上就会迎来一个小高潮。 晚上还有一更。 第三十六章 尔等效忠的是谁?(求追读) 从上阳到商丘,如果放到后世的话,那还没出省呢。 但现在,却足足用了七天的时间。 原因不仅是因为交通工具慢,更多的还是因为一路上这些国家的路不平。 其实看一国的道路,就能看出一国的实力如何。 晋国因为常年要打仗,所以基础建设搞的比较好,国内的道路四通八达,而且十分平稳。 齐国和宋国都发展经济,商业比较繁盛,需要好路来运输货物,所以路况也很好。 宗周和郑国是真的没钱,尤其是郑国,一年年被晋楚两国打来打去,还得交钱,想富都没法富。 宋国作为公国,城墙高达七仞,而且整座城比上阳要宽广的多。 车辆已经行驶到了商丘城内,姬獳一行人直奔宫城而去。 因为路上他已经和宋人打好招呼,所以进入宫城非常顺利。 宋国已经上完了早朝,而且见的是自家人,所以宋公已经在内殿等候。 姬獳被引荐了进去。 一名俊俏的男子跪坐在榻上,正是姬獳的舅舅宋公鲍。 他面如冠玉,稍微有些圆的鹅蛋脸,五官比较立体,有一双明亮的桃花眼。 这是一种非常养眼的柔美。 头上的旒冕与嘴前的胡子并没有破坏这份柔和,反倒让他更具魅力。 不愧是有名的美男子。 尽管姬獳小时候没见过,但是到宋国来,看见颜值最高的,肯定就是自己的舅舅。 现在的人大多数实在不怎么好看。 他虽然也出身较好,但相貌还是随平平无奇的父亲。 同样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一大堆头发... 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獳拜见宋公。”姬獳跪拜。 宋公也低头回礼,他轻声笑着: “昨天听说你要来,我就非常欣喜,这一路上辛劳,赶快入座吧。” “谢舅舅。” “你母亲过的如何?” “甚好,从宗周去往绛都之后,精神越来越好了。” 宋公叹息一声:“哎,数十年没见了,也不知道她变成了什么样子。” “舅舅如果想见,下次我来宋,可以一同前来。” “不必了,正好现在朝中无事,我去晋国看看她。” “晋国情况不佳,想必你父亲和母亲过的不会好。” 宋公知道赵盾族人杀晋灵公一事,而且听说赵盾还被赦免了,就知道现在执掌国政的赵氏有多么骄横。 “总会过去的,我正在养精蓄锐,日后必与六卿刀兵相见,届时恳请舅舅出兵相助。” 姬獳再拜。 “你作为我的外甥,如果和别人刀兵相见,我怎么能不帮助呢。” “外甥不胜感激,愿晋宋两国永交于好。” “小子此次前来,给舅舅带了些礼物。” 姬獳示意,让人将礼物带进来。 那副铠甲挺沉,数人用漆器托盘端着部件,一个个送进来。 “这是小子打造的恶金之铠,刀枪不可入,箭矢也无法伤及。” 宋公饶有兴致的看着那副铠甲,这种甲胄他可从来都没有见过。 好一会儿,他才感叹道:“此甲非同寻常,非猛士不能着。” 他看着就觉得这副盔甲非常的重。 “后面那件皮制物件是什么?”宋公指了指后面的马鞍。 姬獳看过去,回答: “此物名为鞍,有了它,可以在马上驰骋而不会疲倦,我听闻宋国多有骑马之兵,于是就带了这个。” 没错,现在的宋国也是有骑兵的。 商朝就有了一定规模的骑兵,宋国人倒是继承了这种兵种。 他们对于骑兵的成见倒是没有那么大。 宋公比较惊喜,对于那甲胄,他倒是更喜欢马鞍。 “有了此物,骑兵便可长途奔走而不知疲倦,真是好东西。” “这鞍不难制作,舅舅只需要派手下皮匠仿制,一日之内就可以做出来。 如果大幅配备,以后与楚人交战,可奔袭楚军后方,断掉楚军粮草。” 宋公听出了自己外甥的意思,这是明示自己以后可以大力发展骑兵。 听他说的奔袭断楚军粮草... 这个想法虽然有些无赖,但好像还真是个好办法。 他这个人并不迂腐。 他觉得祖父当初在对抗楚军的时候,就不该讲什么仁义。 宋国是小国,楚国是大国。 直接对抗宋军必败,宋军将士也会死伤无数,活着的成为俘虏,变成别人的奴隶。 楚国攻伐他们之时,和他们讲仁义了么? 如果楚国以后再凭着武力欺辱宋国,或许真的可以一试。 “这些礼物都深得我意啊,外甥想要什么,我这个当舅舅的一定尽力相助。” 他又不是傻子,知道自己的外甥送自己这么多礼物,肯定是有事相求。 自己也不能随便就把人打发了,回礼回一份对不上等级的礼物,那样太丢人。 “小子想要舅舅帮我杀一些人。” 宋公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当真?” “当真!” 宋公有些不解,自己还能帮外甥杀什么人。 难不成他让自己去杀赵盾? 不能够,不能够。 “杀何人啊?” 姬獳笑着回答: “我的甲士与驭手,是从绛都来的赵氏族人,把他们杀掉,然后换成您的甲士。” 宋公顿时就明白了。 这小子是想要用自己的刀去杀掉赵盾给他安排的人,然后再让自己派甲士替换掉。 或许是他不想要惊动赵氏吧。 “当然可以,不过外甥的...鞍哪里只值这些。” “小子想要的并不多,仅此足以。” 见到外甥只要这些东西,宋公非但不喜,反而有些慌了。 “这样吧,我再给你派遣家臣一名,兵车五十,良马二百匹,黄金百镒。” 黄金自然是黄金,不是青铜。 黄金的购买力非常凶悍,古往今来都是硬通货。 “舅舅的好意外甥领了,但实在不要那么多兵车,只要良马就够。” 兵车,姬獳就没打算发展,要了也没有啥用处。 听到外甥答应收下,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平常就是乐于送礼的,如果对待外甥给自己的这些礼物,不给予重重地回报,心里过意不去。 “今晚在我宫中用食吧,那些甲士,我安排人帮你除掉。” “那就谢过舅舅了。” 姬獳提出要在宋国都城内转转,宋公派人引导。 “你见过宋公了?” 早就被安排到一边的士燮突然出现在姬獳的面前。 姬獳一笑:“是啊,礼物也送了,这几天将有趣事发生,你就等着看吧。” “说来也是奇怪,你带我来宋国,又不带我见宋公,倒像是带我来游玩。” “就是带你来游玩啊,此次出行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就是怕一个人势单力薄,可能会被赵正卿的甲士暗杀而已,有你在身边,他们反而不敢动我了。” 士燮来到这里数月,都没有见到姬獳重用他,就觉得有些郁闷。 “如此说来,我只是为了防止公子被刺,而被派遣来的?” 姬獳却笑着摇摇头: “非也,非也,之前只是不能重用。 这一趟回到上阳之后,你就可以委以重任了。” 两人漫步,到了宫城的城墙上。 城墙之下,赵氏的甲士正在整齐的站着。 他又向着城门之下的甲士们,问了像几个月在前往虢略的路上的那番话: “尔等效忠的是赵正卿,还是我?” 甲士们这一次没有任何的回复。 只是不理解这个问题为何要在这里问。 姬獳大笑着,带士燮离开。 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他们的回答了。 城门关闭,上百名带甲的甲士从其他城门奔进来,前排持盾,后排持弓。 那些赵氏甲士与驭手,都觉得非常惊讶。 宋人这是干什么? 不过结合之前公子獳那一问,他们倒是有些明白了。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是这种死法。 反抗! 他们拿起铜戈,还没走到宋军面前,就已经被数箭命中。 他们可不是全身披甲,背后尽是弱点, 后面的城墙上还有宋军呢。 三十名甲士,以及驭手全部被宋军射杀。 无关人等早就已经被遣散,除了宋禁军和宫城内之人,无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残阳如血,拉车的马儿疑惑地看着这伙人,发出了一声声嘶鸣。 //来晚了,一直在思考有啥当时代的名人可以和主角产生联系。 第三十七章 士燮沉默。 他刚才看看面前的这副场景,有些提心吊胆。 直到这些禁军将那些甲士全部射杀,他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借用宋公的禁军,杀掉这些赵氏甲士,是为了逃脱赵盾的监控吧。” 姬獳点头: “没错,这些人一日不死,我的心就一日不安,赵盾那家伙就会在别人的身边安插眼线。 想必你也听你父亲说过被杀的灵公,以及公子乐的死法吧。” 士燮感觉公子的这种行为不难理解: “是听说过啊,公子乐是被赵盾派人刺杀,先君是被赵穿弑杀。” “所以我的身边不能留赵氏的人,不管他是谁,都要除个干净。 即便是最不起眼的驭手,也在给赵盾偷偷、传信,我岂能容忍?” “然后你就要用宋君的甲士,来装作赵氏甲士,替代他们?” 士燮猜出了姬獳的意图。 “没错,这些人的数量一致,连驭手都不缺。 那赵盾就算想要因此事对付我,也不能摆到明面上来。” “那公子打算下一步做什么?” “操练兵马,为我公室打造一只战无不克的强军,你应该知道,从文公之后,国君就没有能够直接任命的军队了。” 晋文公的时候,因为多年的内战导致他不敢相信公族,而且公族的人才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所以创建六卿制度,让功臣们执掌军政大权。 晋文公还能使他们为己所用,但是现在,势头已经失控,他们都已经可以左右君主废立了。 军权基本上都下移到了卿士们的手中。 如今列国的的公室与外姓臣子也都是个难题。 鲁国公室强大,国君被公族压住。 楚国也有相同的情况,现在的楚子熊旅之所以三年不飞不叫,就是因为有公室成员叛乱。 如今公室与外姓臣子平分秋色,那么君权是非常稳固的,如果哪一方过于强大,君主的权力就会受到冲击。 这个问题是非常具有挑战性的。 士燮点点头,他听出公子这是想要和卿族对抗。 士氏现在还不是卿族,是实力逐渐上升的中等家族。 未来有功的话,也可以进入卿族。 只是,如果公子想要对卿族发起冲击,那他家还是宁愿不进入卿族。 士燮的父亲总是教导他,要以家族的存续为重,而后便是忠于国君。 可以说,士氏根本就不想卷入严重的权力斗争。 家族的存续对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姬獳的行为,就是把他们和自己绑在一架战车上。 “此事可行。” 士燮漫不经心的回答着,他似乎感觉晋国有一场动乱即将来临。 他的心情现在有些惴惴不安,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这场动乱来临之前,能够干些什么。 或许还是得请教一下父亲。 姬獳看见士燮有些犹豫,于是赶快支开话题。 “不说这些了,我们去商丘的市集看看,采购一些皮革,回去用来做马鞍。” 宋公给姬獳指定的甲士和驭手也来了,还是用他们的车子,带他们去往集市。 禁军正在搬运着被杀死的赵氏甲士尸体,清理血迹。 姬獳他们从偏门而出。 这里不收拾好,不会有任何人能够从外面进来。 姬獳也惊叹于自己的舅舅行事迅速,丝毫不拖泥带水。 自己刚刚走出宫殿,他就在调遣禁军围杀甲士。 这种魄力很难得,和他的平日表现出的贤明善良的君主不太一样。 宋公派了一名大夫,跟着姬獳与士燮,带他们到城内游玩。 姬獳的手里揣着不少钱,他首先就去了集市,要大批量收购皮革。 而他身边的那个大夫也比较有面子,别人见了他,都要给姬獳买的东西打折。 姬獳收购的皮革不少,大多都是牛皮和兕皮,他估算着可以制作七百张鞍。 但他不会做那么多的。 全因为上阳城熟练使用弓箭的国人,也就那么一百来个。 现在培养一个弓箭手都需要大量的时间。 至少五年起步! 再培养他们骑射,那样速度太慢了! 剩下的那些皮革就都用来做皮甲,给所有轻骑兵们统一配备。 毕竟培养弓箭手就非常难了,如果他们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姬獳心疼啊。 不仅骑兵们需要装甲,那些马也得装甲。 铜与铁的不现实,因为太重,会影响马儿的机动性,就用皮甲最合适。 他隐约记得,一千多年后成吉思汗的骑兵就是配备的皮甲。 甲胄的防护能力不在于材质,就算是纸做的铠甲,在某些方面也是非常优越的。 这些都得看取舍。 回到上阳之后,他就可以大肆扩军,以虢略五邑的人口,至少能够拉出一万人出来当兵。 但也得考虑生产力还有他的财力,肯定不能那么多人都拉出来当兵。 不然养不起,又荒废了农事就搞笑了。 姬獳又在集市转了转。 集市中也不太热闹,很多人都在闲谈。 都在谈一些道听途说的事情,亦真亦假。 无论哪个时代,人言传的多了,就会逐渐变味。 “听说鲁国有个人,力气特别大,仅仅十五岁就长到了九尺,可以开二石的弓。” “你说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听说好像是从我们宋国过去的,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姬獳闻言一愣,听到了关键词。 “宋国到鲁国去的大力士?” 第三十八章 登门拜访 姬獳闻言,就向在自己身边的大夫华升问道:“宋国有猛士前往鲁国?” 华升不假思索,几乎是脱口而出:“数年前倒是有人奔鲁,名叫孔防叔。” 孔? 姬獳捕捉到了关键的字眼,觉得这个人和至圣先师脱不了关系。 同时他对华升的回答速度有所怀疑。 自己问这个人,他怎么那么了解,直接就脱口而出了呢? “那他为何会跑去鲁国?” 华升倒是觉得不好回答了,他有些心虚,装作仔细思虑的样子。 因为孔防叔正是他们华氏给逼到鲁国的。 对于这个老冤家,他能不清楚吗。 这件事情还得追溯到一百年前。 宋殇公之时,宋国有两位大臣,孔父嘉和华父督。 孔父嘉和当时的宋殇公关系很好,而且他们都喜欢打仗,十年之内对外发动了十一次战争。 而且在最后一次打郑国的时候,被箭射周天子的郑庄公打的大败而回。 百姓多有怨言。 华父督早就看上了孔父嘉的妻子,决心除掉孔父嘉,将其妻占为己有。 于是他就在国中告诉国人,这些战争都是孔父嘉让宋公发动的。 他用安抚国人的名义将孔父嘉杀死,然后欲夺其妻,孔父嘉的妻子自缢身亡。 当时的宋公大怒,华父督害怕,于是派人杀死了宋公,拥立公子郑为君。 孔父嘉的后人孔防叔,觉得受不了华氏的排挤,于是举家逃往鲁国。 从此华氏在宋国就成为了首屈一指的家族。 直到去年的时候,华氏华元还带领宋军与郑国交战。 不过在战争之前,华元杀羊犒赏军士,为他驾车的羊斟没有得到赏赐。 等第二天开战,羊斟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他对华元说:“昨天犒赏士兵羊肉,是你做主,今天两军交战,是我做主。” 于是他直接把华元的战车开进了郑军军中,导致宋军失去统帅,大败而回。 宋公用一百辆兵车和四百匹良马,想要赎回华元,可才送到一半,华元就逃了回来。 “这个,我也不知道。”大夫华升最终给出了这么个回复。 姬獳看情况,就知道华升在隐瞒什么,他没有继续询问,觉得自己知道孔氏现在鲁国就行。 他好像听说孔子的父亲,是个著名的力士,力气能够举起城门。 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宋国人道听途说的究竟是不是他。 过几天可以去鲁国去拜访一下这一家子。 看看能不能把他们哄到晋国去。 这样一名猛士,如果穿戴上他研发的铠甲与武器,在战场上简直就是一尊杀神啊。 姬獳又在集市逛了逛,发现也没有什么自己需要买的东西,于是就回到宫城,晚上吃宋公设的大餐。 顺便继续和这个舅舅唠嗑。 …… 在宋国待了两天之后,姬獳就辞别宋公,去往鲁国。 他采购的那些东西都暂时放在宋国,等从鲁国回来了之后,再一块拿走,回到上阳去。 鲁国都城曲阜和商丘离得并不太远,姬獳的车夫说,全力驾驶的话仅仅有两天半的路程。 而且这一路上是千里平原,农田和森林非常多。 这一次姬獳非常放心,他身边的甲士都是舅舅给他的,对他忠心耿耿。 不用担心他们在背后捅刀子。 这些甲士的着装,和赵盾给予的一模一样。 那些甲士的皮甲当然是损坏了,但宋公做事做到底,让匠人赶快仿制出来。 顺便那些没有损坏的,后背受敌的,直接把皮甲扒下来就能穿。 届时就算是赵盾见了,都不一定能够认出来。 两天半之后,姬獳终于到了曲阜。 这些天他一直都在赶路,在车上的时间就足足有十天。 可以说坐车都快要坐吐了。 一想到回上阳的路,还有十天也得坐在车子里。 他就觉得自己快要晕车了。 说到底还是交通不发达,以后自己夺回晋国的君主权力,一定要大力发展基建。 到达曲阜,姬獳首先就派人打听那个身高九尺的力士,让别人详细告诉他此人的信息。 经过一番搜罗情报,他得出这个人叫做叔梁,又名叔纥,在家中排行第三,家住在曲阜城东南,其父名伯夏。 伯夏现在只是一个中大夫,父辈的时候就迁到了这里,因为并没有立什么功,所以现在的职位就非常普通,勉强能过上安生日子。 姬獳大喜,赏了这些人一些金子,然后打算亲自去登门拜访。 他让甲士去集市买了一只羔羊,作为相见之时的见面礼。 这是周礼里面,上大夫之间相见的礼仪。 因为周礼里并没有公子私自拜访他国大夫的礼仪,于是姬獳就跳了一条他觉得最合适的来做。 今天上午抵达曲阜,姬獳整整花了一天的时间都在打听这伯夏一家。 因此对他们有了具体的了解,到时候去见到他们不会失态。 第二天清晨,姬獳带着自己的车队出发了。 昨天他就已经打探到伯夏一家的住址,今天很快就能找到。 伯夏的家中还算可以,是稍微小一点的院子,但是却非常新。 姬獳的驭手和门口的竖人说道:“麻烦通报你们家主,晋国公子獳一直想要前来拜访,但没有机会自己过来。” 竖人点头,急匆匆地走入门去,向他们的家主伯夏禀告:“主,外面有人来拜访,说是晋国的公子獳。” 伯夏正在家看书,他的两鬓稍微有些斑白,已经有些上了年纪。 他随着父亲来到鲁国已经有数十年,如今已经在这里安家,虽然不是那么富裕,但一家人温饱还是可以的。 他将手里的竹简放在案上,在心中默默念叨着: “晋国,公子獳?” 晋国人不远千里来到鲁国作甚,还是亲自来拜访我? 一时间他感觉到了疑惑,晋国公子一般不会留在国内,而是在其他国家做大夫。 只有国君死了,才可能有机会回到晋国去。 这个公子獳自称来自晋国,难不成... 他联想到两个月之前传到鲁国的那条消息。 “难不成他是现任晋侯的太子?” 那他的身份可太高了。 这样的人来找他,那就更奇怪了啊,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亲自来拜见自己,难不成是听说了自己的德行出色? 这个想法刚出来他就一笑,自己哪里有什么出众的德行与才华。 伯夏一时间放弃思考,觉得还是见见再说吧。 第三十九章 得猛士兮 考虑到对方身份比较高贵,伯夏还是按照周礼的见面礼来了。 他派那个竖人先推辞一下,代替他说自己不敢当,如果公子獳还不走,那自己就先出来拜见他。 “家主说,他的才华和德行没有那么出众,公子大驾他不敢当。” 姬獳感觉到迷惑,他知道伯夏这是把他当成地位高的人来看了。 不过自己分明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他们相处... “告诉你的家主,他当的起,我只是一个公子,而不是卿士啊。” 他身边的驭手将羊羔提起来,明示竖人。 那个竖人两头跑,将那番话告诉了伯夏。 伯夏明白了,这公子獳是以上大夫之礼来见自己。 既然这样,他也不好再坚持自己的想法了,要不然公子獳带来的礼物送不出去多尴尬。 于是他就出了门去。 “我曾经命别人去见你,但是你今天屈尊先来,还是请你先回家,随后到尊府拜见。” 姬獳从远方而来,自然是没有府邸,所以伯夏说的这些话完全是走个礼的过场。 两人寒暄一番,然后伯夏就引他到了自己的家中。 “今日公子大驾,伯夏实在不知,招待不周全,还望公子多多包容。”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观察姬獳的衣着打扮和言谈举止,以确认他并不是冒充的。 “无妨,今天我突然拜访也是有些唐突了,该包容的是你啊。” “公子从远方而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要找我?” “您的才德我在宋国的时候就听说过了,君子爱惜人才,于是前来拜访。 我在晋国缺少人才,于是来到列国拜访,最后来到了这里。” 姬獳吹了一顿彩虹屁。 伯夏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回答: “公子言重了,我碌碌半生,在此地虚度数十载,哪里算得上什么人才呢。 而且鲁国于我有恩,哪里敢抛弃鲁国随公子而去。” 尽管伯夏知道,姬獳这是想要邀请自己,有些心动啊。 晋国可是当世强国,东制齐,西扼秦,南对楚。 想要去往这个国家的人才,数不胜数。 晋国也是列国之中最繁盛的了。 但他又觉得,自己在鲁国呆了那么长时间,鲁公收留他的情分不能忘掉。 于是只能黯然地拒绝。 姬獳又说: “那太可惜了,恩情的确不容忘却。 不过听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想必你的儿子也都十分出色。” 伯夏摇摇头,表示对这句话很不认可: “我的儿子也没有什么大才,唯一出众的叔梁纥,也只是力气大一些,只能逞匹夫之勇,难当治国之才。” 姬獳也开始和他辩解起来: “让你这样的人才在此虚耗,就如同让治国之才去修城墙,让算数出众的人去冶金一样。 当初管仲自己行商,屡屡亏钱,当兵却三番两次逃逸,遭到其他人的耻笑。 但是他当上齐国国相之后,国库充盈,而且兵士善战。 这就说明发挥不出才华,只能说他所在的位置不对。” 伯夏觉得很有道理。 他也想让自己的家族强盛,也想让自己的儿子出去看看。 在鲁国只是过着他这样的日子,以后能有什么出息呢? “说的好啊,我不能离开鲁国,但是我的儿子却可以跟着公子。 公子可是听说了叔梁纥的勇武,才来到此处。” “非也,我出门占卜过,若能得到伯夏辅佐,大吉。若能得到叔梁纥辅佐,小吉。” 姬獳这些话都是瞎编的,什么吉兆和占卜...他是不太相信的,只是见人说人话而已、 要让伯夏知道自己专门为了叔梁纥而来,恐怕不会太高兴。 “叔梁纥今年十六,勇武有力,但性子稍微急躁,以后注定只能靠勇武,而不能靠智谋,公子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十六? 叔梁纥居然只比自己大一岁,据说已经身高九尺了... 自己现在才八尺。 周尺似乎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长,估摸着应该是比后世流行的说法要短一些的。 “晋国不缺少谋士,但缺少猛士。” 伯夏沉吟一番: “公子真想见叔梁纥,那我还是引见一番吧,至于他愿不愿意随公子去晋国,还是要看他的意愿了。” 于是,他派竖人去把叔梁纥喊过来。 姬獳和伯夏继续交谈。 不一会儿,叔梁纥来到了此处。 身高九尺的大汉,的确有很大的威慑力。 而且听起来声音也十分的粗犷:“父亲找我啊。” 伯夏示意让他坐下,“这位是晋国的太子獳。” 叔梁纥有些惊讶,面前这个人居然是晋国的太子,但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中? 同时姬獳对伯夏给自己的称呼也丝毫不好奇。 他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晋国公子都不能待在国内,而他却出口就是辅佐、晋国多谋士。 伯夏很快就能猜出来他的身份。 “见过太子。” 姬獳不禁感叹:“早就听闻叔梁纥力可搏虎,今天一见,果然是那样。” “谬赞。” 伯夏跟儿子说道: “晋太子今日亲自拜访,不缺礼数,可谓礼,将我视为平级,可谓是贤。 他听闻你勇力过人,于是想要招纳你,给你一个振兴家族的机会,你可愿意把握?” 叔梁纥倒是有些犹豫,父亲之前可都没和他商量,突然来这么一出有些太仓促了吧。 “倒是需要慎重考虑。” “纥啊,我们本是宋国公室后裔,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方,空有壮志得不到伸展,郁郁久居人下。你不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成就一番大事吗?” 叔梁纥点点头,但有些不理解父亲为什么那么着急,自己都还没有加冠呢。 事实上,不是伯夏急躁,而是姬獳这个身份太过于敏感。 现在尊卑贵贱的秩序被重视。 大国的卿大夫,就相当于中等国家的国君,中等国家的卿大夫,就相当于小国的国君。 如今大国的太子亲自来这里,以厚重的礼节请他们任职。 不答应的话,那架子未免也太大,这件事要是传播出去的话,以后可能就没有人愿意来邀请他们入仕了。 毕竟现在的伯夏,只是一个手无权力的中大夫。 他倒是很舍得自己的这个儿子跟晋太子走。 毕竟自己还有好几个儿子呢,让他们家的继承四处开花,在列国都有个照应仿佛是个不错的选择。 叔梁纥也深感太子的诚意,但他还忍不住叹息: “我的确想要成就一番大事,但是现在空有一身武力,却没有文治的能力。” “无妨,我们晋国贤士众多,可以向他们请教。 我所在的封地又靠近周王室,周王室的典籍可是收录了从夏以来的贤人之作,届时有时间就可以前去借阅,岂不美哉?” “晋国常年征战,扼制夷狄,平定齐、秦,必有你用武之地。” 叔梁纥这下没有什么话说了:“纥,愿意追随太子。” 姬獳笑意显露:“甚好,我今日得猛士兮。” //两章,最近几天情况很差,几天加起来还没发书的第一天增收多,后续推荐可能没了。 //感谢岩窟夫人的1500币打赏,感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第四十章 回国 说罢,他将自己的百锻钢佩剑摘下,递给了叔梁纥。 “此剑乃恶金打造,削金如泥,今日我就把它赠予给你。” 叔梁纥一时间愣住了,这位来自晋国的太子,出手也未免太阔绰。 如今普遍的武器都是金制成,而太子獳却说这把剑削金如泥,如果属实,那这就是绝世的神兵利器,价格可值千金。 如今他不过是愿意追随太子,就有这样大的礼物,一时间他也不太敢接手。 “纥有何德何能,能够接受这样的大礼啊。” 在这个时代,男人最喜爱的,无过于宝马、利剑。 “勇士配上宝剑,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与勇士相比,区区一柄剑算的了什么呢?赶快收下吧。” 叔梁纥深受感动,于是双手接剑: “纥,必不负君!” 现在的士,大多对赏识自己、栽培自己的人会十分忠诚。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那些被杀的赵氏甲士,就算跟着姬獳十年,他们也一样会忠于赵盾的,所以必须死。 眼前的这位壮士,也被他给收买了。 姬獳笑笑:“快起来吧。” 伯夏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对姬獳说道:“情准许我儿近日在此加冠,礼毕必随太子而去。” 姬獳也没有犹豫:“当然可以。” 冠礼是华夏礼仪中非常重要的礼仪,就是男子的成人礼。 加冠之后,就可以娶妻生子、担当大任了。 一般都是二十而冠,如果有特殊情况,可以提前加冠。 比如家主早卒、国君早薨,急需要上台,就得尽快加冠。 伯夏当日占卜,算算近来十天之内有没有吉日。 周礼的冠礼一般都定在二月份。 但都提前加冠了,还管几月么... 伯夏算出,三日之后就是吉日,就定在那天。 三日之后冠礼顺利举行,叔梁纥告别他的父母兄弟,跟着姬獳一起回去。 他知道自己这一走,就很难再回来。 说实话,叔梁纥现在尽管才十六岁,但身高和长相已经让他看上去像是二十多的。 姬獳想要一些得力助手,就得到国外去找,或者到小家族去找。 小家族的人才和国外的人才,没有什么依靠,权力都是由姬獳赋予,所以对他会更加忠诚。 而国内的那些大族就不一定了,他们心怀鬼胎,都想为自己的家族和权利谋私。 晋国掌握在赵盾手里十几年,国力并没有显著增长,整体水平反而在下降。 这一点从原有的历史轨迹就能看出来。 历史上的他,在即位之后不久,就和养精蓄锐已久的楚庄王展开了一场大战,因为国力衰退、将帅不合,在邲之战中惨败而归,后来坚实盟友宋国被楚国攻打,也没有出军去营救。 现在的赵括、赵同、赵婴,都是庸才,未立尺寸之功,却都能获封一县。 怎么能让人不气? 而且这三人还有晋文公女儿的血脉,就相当于是有公族血统,但他们却不忠于公室。 不把权力牢牢攥在自己手中,不管什么卿族公族,都是虚的! 对于以后如何掌控权力,姬獳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想要提拔“士”这个阶级,让他们担任官员,但是不给予封地。 而且还要收纳国外的人才。 不管贤不贤德,人品如何,能办事就是最好。 历朝历代为什么有君主那么喜欢任用贪官和奸臣? 因为他们有把柄在君主手里,而且权力和财富也来自于君主,就不得不对君主尽忠。 很多奸臣有时候是替君主背锅的。 再者,任用奸臣导致朝野出现什么问题了,杀两个奸臣贪官平民心,百姓会歌颂君主的圣明,而不会去骂昏君。 这个方法某个十全老人玩的最溜。 不过也不是说良臣就一定良。 这世上并没有单纯的黑与白,之间还有灰色地带。 贪官,有时候比看上去是“良臣”的那些臣子廉洁! 所以姬獳的用人法则,就是能忠于自己,能办事就好。 两天之后,马车赶到了商丘,姬獳带上士燮、叔梁纥,以及一大车的皮革回到晋国去了。 等姬獳回到上阳城,距离他出发之时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 公田之中,冬小麦已经长出了麦穗,而且还挺丰满,预计再过不久,就可以收获了。 邑宰这段时间将上阳治理的井井有条,那些戎人挖的煤矿已经堆了一大堆。 匠人们将姬獳临走之前的任务全部都完成。 这一次姬獳带着那么多东西回来,着实让皮革匠的心理压力增加不少。 邑宰也观察到了不对劲,公子身边的这些甲士,好像都变了模样。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但是并没有说出来。 ... 宋公许诺的那二百匹良马,随后派人专门送过去。 但是这一举动,却遭到了路上关隘城门的郑国士大夫嘲笑。 “宋国人给人家送马了,看来又是吃了败仗,将士被俘虏喽。” “什么宋国,我看是‘送’国吧,去年送马,今年送马,明年就要送国喽。” 他们去年才接受宋国用马匹换回被俘的将领,现在看到宋人,自然得再嘲笑羞辱一番。 为姬獳送马匹的宋大夫是华升,见到郑人如此羞辱,他自然忍受不了,觉得要不是华元元帅的御戎是小人,临阵叛变,他郑国就算倾国之力也打不过宋国。 但是他身负着给晋太子互送马匹的任务,脾气现在不能发作。 不然完不成使命,又受到了屈辱,不划算。 于是华升就在心中默默念叨着:“退一步,退一步!忍一时,忍一时!” 但是他觉得退一步越想越气,忍一时越想越亏啊。 太气人了,太丢人了。 回去得向上禀告,郑人实在欺人太甚! 但是没有等他回去,楚人的大军已经赶到郑国。 楚人听说郑人背叛楚国投靠晋国,春季收拾完陆浑之戎没有空,现在腾出时间来,自然要收拾他们一顿。 可怜的郑国,春天被晋国打,夏天被楚国打。 因为宋公的送马队伍被嘲笑,向来暴脾气、一根筋的宋人可能会在秋天或冬天去攻打他们。 春秋的历史,是晋国与楚国的争霸史,同时也是郑国的挨揍史。 第四十一章 扩军 叔梁纥跟着姬獳来到上阳后,感觉到怪怪的。 他原本以为太子是从晋都过去的,自己也要去晋都。 但是他没有想到太子把他带到了上阳。 但是他大胆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主,为何不至绛,反而来到这里呢。” 姬獳很无奈地回答:“绛有奸臣,不堪其迫,上阳是我的封邑,能够远离。” 叔梁纥有些无语,原来太子是在招揽人才,然后筹备杀奸臣。 而且他还观察到,这里被太子称为骑兵的那些士兵,个个都配着恶金制成的刀。 反倒是剑没见过有人使用。 看来太子是真的将那柄罕见的绝世神兵赠送给了自己。 叔梁纥一路上,闲暇的时候都在把玩着这把剑,简直是爱不释手。 他偷偷的在家试过,把父亲的酒爵给砍了两只,情况果然是如同太子所说,削金如泥。 于是这柄宝剑就一直挂在身边。 姬獳脱离了赵氏的监控,马上就开始了自己的大动作。 第一天,他就找到邑宰,商量练兵的大计。 上阳城原先就有五百守卒。 但这些守卒不够用的,如果以后和谁发生冲突,五百人能干什么? 所以打造一只属于自己的军队是非常重要的。 甲胄他来配,武器也由他来出。 他要打造一只精兵。 宋公许诺派给他的大夫还在赶来的路上,顺便将马匹一起送过来。 他向宋公要的家臣,就是能够统帅一师,懂得操练士兵的人才。 周礼的军制是五人为伍,也就是五个人。 五伍为两,就是二十五个人。 四两为卒,就是一百个人。 五卒为旅,五百人。 五旅为师,两千五百人。 五师为军,一万两千五百人。 三军也就是三万七千五百人。 统帅一师的人才,也就是统帅两千五百人。 那么多人其实耗费挺多的。 如今的军队都是粮食武器自备,战时为兵闲时为农,基本没有国家有职业军队。 所以很多时候用军都需要考虑农时,打仗多了还会遭到国人怨恨。 现在姬獳有钱,也有粮食,能够养得起职业军队。 酒水生意是最重要的收入来源。 但是这种新酒的热度已经退去,已经卖不到原来的那种高价。 如今一石谷子酿成的酒可以换五六石谷子,这段时间都是由狐夫来做贸易的,他东奔西走,为自己创造了不少的财富。 原先上阳城就有很多粮食,现在变得更多,原本的仓廪不够用,邑宰只好格外再让人搭建。 经过数次蒸馏之后的酒精,不知道有没有消毒的效果。 姬獳有了消毒的概念,但不敢乱用。 他经常去药店,只能看见75%浓度的酒精,比这高或者低的消毒酒精他没有见过。 所以酒精含量不明,就不敢乱用在人的身上。 还得让人慢慢去调制。 他记得士兵在战场上的直接死亡率并不高,死的最多的反而是在战场上受了伤,但是在战场后感染死的。 就算胳膊受伤了之后不及时处理,拖的时间长了也会感染而死。 所以消毒的概念得先提出来。 “邑宰,为我在乡遂之间,招募十七岁到四十五岁的壮年男子三千名。” 上阳附近的五邑,一共有三十四万左右的人口,从其中挑选出三千名壮年男子还是较为简单。 如果穷兵黩武,按照每户必须出一人,那么六万人都能给凑出来! “遵命。”耿臼知道公子的身边已经没有人能够监视了。 临走之前,赵氏的那个车夫被公子派人除了,随便挖个坑埋掉。 现在他身边的人,估计都是宋公的,绝对的忠心耿耿。 公子要抽调出三千人来练兵并不难,一直以来,国君的领土上,那些国民很难进军队去打仗,也就没有办法获得封赏。 因为晋侯的权力出现了十几年的真空期,而六卿掌权,派出的军队自然是自家领地的人多。 所以晋侯土地上的国人,打仗都轮不到,战意被消磨,看上去很是颓废。 晋惠公之时作爰田,作州兵,把原本无人耕种的公田赏赐给有功的士兵。 但是上阳附近几座城邑,都没有士兵出战,因此也就得不到奖赏,公田就一直在荒废着。 公子此次组建军队,或许能带来改善。 姬獳想的是募兵,号召想要作战立功,获得奖赏的壮年男子入伍。 毕竟兵农合一的战斗力良莠不齐,两极分化。 职业军队的战斗力基本都很强悍。 吸引人入军的,自然是高额的报酬。 姬獳拟了一份入军福利:其家属耕种税率降低到三十税一,而且以后建功立业,可以赏赐一田。 许诺的赏田,自然是公田。 姬獳的打算,就是斩杀敌酋就授予田地。 但这些田地是身死田收。 如果战死,那就将田地继承给士兵的家人,他的家人身死田收。 现在的土地所有制很复杂,说是公有也不完全是公有,说是私有也不是私有。 因为名义上是归国家和国君所有,而实际上控制的人则是贵族。 现在晋国的制度,就像是一个小周朝,国内到处都是分封给贵族的土地。 如果将这些贵族的封地加起来,肯定是要比国君能够直接掌控的土地要大的多。 国君真正能够掌控的土地其实很少。 很多国人和野人,是没有田地的,都是贵族指定给他们田地耕种,土地属于贵族,大部分人都是替贵族种地。 而很多贵族为了提高收入,私自开垦私田,不给国君缴税。 所以井田制也就逐渐瓦解,需要一套新的土地制度。 土地制度的改革,又需要政治制度的改革。 战国时期变法艰难,重要原因当然有阻止那些贵族的土地兼并。 耿臼将条件在乡遂之中广泛宣传,很快就吸引了很大一批人。 与此同时,宋公送来的两百匹良马与人才来到了此地。 第四十二章 用兵与军法 宋公派来的那位大夫叫做鱼豁,爵位中大夫,拥有带兵打仗的经验。 另一名大夫华升,在良马和家臣送达之后,闷闷不乐的走了。 他们送的那二百匹良马,其实也就是二百匹颜色漂亮、纯粹的马,不代表这都是体力顶尖的良马。 有了这些马,姬獳却觉得自己没法将骑兵进行扩充了。 之前的一百个骑兵都是善于射箭的国人,如果再扩招的话,那新来的骑兵得学射箭和骑马两样。 骑马没有那么难学,如果天赋高点的半个月就差不多了。 但是射箭却不一样,至少得学个数年。 所以剩下的人只能成为骑着马的步兵,具有高机动性,而且武器也得精良。 鱼豁这个人稍微有些年轻,姬獳推测他在二十五六岁之间。 他来到晋国之后,姬獳就给他下了命令,把那三千人好好训练成为一支强军。 鱼豁作为一个带领战车兵的中大夫,现在姬獳却给他安排了一个带领步兵作战的活,这让他觉得有些头大。 现在大多数战争都是摆好阵势,然后战车对冲,这种战争属于是贵族的游戏。 还没有纯粹步兵的那种战斗。 所以鱼豁觉得困难。 姬獳这支军队可不会去打礼仪之战,以后要打内战、打戎人,所以不需要战车。 而他要求的战法也和鱼豁学过的不一样。 他要的很简单,就是不讲规矩,还有什么办法,打仗能够取胜就可以。 晋国人的军事思想是比较超前的,这一点中原列国都能够感受得到。 不仅因为晋国的军阵整齐划一,极其具有服从性。 还因为晋国人很多时候打仗都不讲武德,明着暗着玩计谋。 晋文公城濮之战退避三舍,看上去是完成当初对楚国人的承诺。 但其实是诱敌深入,以逸待劳啊。 退避三舍,也就是往后退九十里。 现在的行军速度一天能走大概三十里,被称作一舍。 晋军退了九十里之后,楚国将领子玉就追了上去。 追了三天,终于看到了晋军。 此时晋军以逸待劳,早就想好了对待楚军的对策。 毫无意外,楚军大败而归,晋文公一战成名。 十年后的崤之战更不用说了,晋军埋伏偷袭,秦军除了三位将领,其他精锐全部葬送在崤山。 所以晋国的军事思想太超前了。 姬獳不择手段只求胜利的想法,却让叔梁纥有些疑惑。 “这样作战的方法,我没有听过啊。” 姬獳是想要大力培养叔梁纥的,他现在还记得那些“君子之战”,这样非常不好,得让他赶紧改正。 于是就开始拿前人的故事和他解释: “当年的宋襄公就是面对楚军太讲礼仪,于是导致宋军大败,宋襄公自己也是没多久就薨了,这难道不是一种遗憾吗? 所以弱小的军队不用计谋就很难取胜。强大的军队也可以用计谋来减少损失。 避开锋芒去打击敌军虚弱的部分,才更有把握取胜。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一定要按照敌军的情况来调整战法,才能百战不殆。” 姬獳说这话的时候,士燮和叔梁纥都在。 以后他们都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很有可能都得上战场指挥军队,所以让他们跟着鱼豁一起看看怎么练兵、统率是非常有意义的。 他打算将叔梁纥当成次帅培养,所以叔梁纥就天天与鱼豁在一起练兵。 而士燮却要成熟的多,和鱼豁差不多大,只是没有上过战场。 鱼豁非常同意姬獳的看法。 他的祖父是宋襄公的兄长目夷。 也就是在那场战争中,劝诫宋襄公趁着楚军半渡而击的臣子。 在宋襄公战败之后,目夷还批评宋襄公,说在战争中就要用尽一切办法打败敌人,如果和敌军讲什么仁义的话,那就直接投降好了。 祖父还在的时候,也是这么教导他的,所以他除了不太会操练纯粹的步兵,在于战争思想之上比较同意姬獳的看法。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我明白了,如果军队因为太讲究礼仪而战败,反倒是必然的,因为战争就不能讲究礼仪啊。” 叔梁纥觉得自己听了这段话,受益匪浅。 尽管太子要比他小一岁,而且尚未加冠,但他觉得太子甚至可以做自己的老师了。 士燮也没说什么,他觉得太子这样也对,毕竟他想要超越六卿,夺过权力。 六卿都能为了权力不择手段,频繁使出暗杀的行为来,太子打仗想要偷袭、以寡敌众又算什么。 “你能明白就是最好,以后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呢。” 然而姬獳又转头看向了士燮。 “燮,听说士氏一直都在晋国担任士师,掌握刑法,想必你也是精通法度吧。” 士燮:“是的,臣的家族在晋国时代任职士师,在闲暇之时就喜欢钻研自上古以来的法度。” 姬獳满意地点点头:“那你就帮我立一套军法吧。” 军队之中,只有刑罚而没有奖励,士兵就会畏惧、抱怨。 只有奖励而没有刑罚,士兵就会骄纵,安逸。 有赏有罚,而且赏罚分明,才能激发出士兵的战意。 士燮拱手,公子可算给了他一个专业对口的工作:“遵命。” 现在晋国已经有了“法”,但只是一个大体的规则与秩序,还是属于人治,而非法治。 因为现在的法度根本不展示出来给众人看啊,犯人违不违法只有统治者和制定者知道。 不让众人知道的法,那还是法吗? 统治者不想管你,罪恶滔天都没有事儿。 一旦统治者要是想搞你,那他就可以把“法度”拿出来,好好给你数一数,你犯了多少罪,该怎么死。 以后的晋国需要彻底改革,就需要从法度上去改变。 晋国在历史上实行过数次的改革法度。 像晋文公的被庐之法,重视尊卑秩序,而且重用姬姓臣子,让同姓臣子担任近官,那些异姓的臣子担任远官。 赵盾的夷之法,则是对被庐之法的反对,主张任用贤臣,将尊卑之序看得不那么重要。 也就是说现在的法度,是为了政治服务,管理国民反而是次要的。 士会按照晋文公被庐之法修改,成了对公室有利的法度,史称范武子之法。 历史上后来的灭赵氏、灭三郤正是依靠此法。 后来到了士燮的儿子士匄,又按照赵盾的夷之法修订,重新改成了对卿大夫有利的法度。 再往后的赵鞅铸刑鼎,把士匄的法度刻在鼎上展示给民众,也是被士鞅给逼的。 可以说,晋国的法制改革离不开士氏! 姬獳在吩咐完任务之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然后时不时的过来看看,指点指点用兵之道。 毕竟练兵是臣子们的事情,他只需要下达命令。 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第四十三章 弩 姬獳要做的,就是让金匠和铁匠们打造武器。 打造武器的样式也很简单,那就是长枪。 现在大部分军队,配备的武器都是短戈,戈这种武器,各种性能都不出色,而且平常人使用起来还不太方便。 迟早会被其他的武器所取代。 能够用下去,只是因为制作简单,能够大批量的生产。 而且使用的步卒也大多是辅助兵种,真正的主力还是战车。 而枪和矛的话就不一样了,制作的工艺稍微要繁复一些,毕竟还是得套在木棍上的。 戈是直接插在木棍上的,上面有孔,再用绳子系牢固,因此这种武器最容易获得。 枪的使用方法也非常简单,因为只有刺这一种用法。 这种用法能够破甲,对敌人造成有效的伤害。 如今基本没有军队装备铁甲,所以破一些青铜甲和皮甲是稳稳的。 现在受伤之后非常容易感染,就算当时不死,后面也很难活下来。 在当今,因为锻铁的工艺还不够成熟,打造铁矛和铁枪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现在让所有的士兵都装备上枪和矛是不太现实的。 所以戈还不能立刻淘汰,需要持续替换。 姬獳到了工坊之后,验收金匠和铁匠造的枪头。 如同他所料,金匠打造的枪头最多,高达九百多。 而铁匠这边就拖后腿了,仅仅有一百三十多,良品率极低。 仓库之中还有不少的戈,这些武器都要给那些士兵们拿去用。 其实姬獳还想要做一物,那就是弩。 他不想打明面上的战争,只需要把敌方的将士有效杀伤,打击他们的士气,基本上战争的结果就稳了。 后世开战之时,两军的弓箭手互射是战争中的主流。 如今培养一名弓箭手的代价很大,需要大量的时间。 但是要培养一名弩手却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 弩操作起来比弓箭要简单得多,基本都是上手就会。 哪怕是一个十岁的小孩都会使用已经上了弦的弩。 弩的优点还有很多,比如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大。 如果是巨型的弩,甚至还可以在数百米之外狙杀敌将。 所以弩这种武器历朝历代都被视为禁物,民间可以用弓箭,也可以用刀枪,但就是不能使用弩。 被查到的话就要重罚的。 弩也并不能全面的去取代弓箭,因为弓箭要连射非常容易。 说不定使用弩上一次弦,使用弓箭的人已经连续拉开三次了。 在战争中,弓弩都是交替使用的。 弩并不是那么好做的,别看它的结构和弓差不多,多了一条弩臂与箭道。 但它最重要的结构其实是弩机。 弩机是弩蓄能和发射的物件。 如果一张弩没有弩机,那么他也就是多了一条臂的弓箭。 姬獳小时候就动手能力极强,用过自家装椰果的提手、以及塑料粗管子、妹妹跳的皮筋,还有隔壁饭店的一次性筷子做过玩具弓箭。 那时还在上小学,带到学校,别提有多拉风,一整天都沐浴在同学们崇拜的目光下。 但没到一天就被老师没收了。 可是让他去做弩机的话,还真的有很大难度。 毕竟他只是个文科生,对于机械的结构不是太理解,只能慢慢去试。 尽管弩机的结构已经挺简单了,但让他做起来还是挺消耗脑细胞的。 他拿出了让奴隶们制造的纸,这些纸无比粗糙,而且非常软,就像农村中上坟烧的那种。 用来写字勉勉强强。 他就用毛笔在这纸上画机械结构,并且让金匠给他铸造出来。 这种小部件做起来比较简单,金匠铸造的很快。 然后打磨完成,他用来组装并且实验。 第一版的效果极差,牙挂不住弓弦。 然后他又花时间,对机械进行了改良,改良之后扳机又松动无比。 得,这头改完那头又出现毛病。 但是他丝毫没有气馁,继续做。 最近一连五天,姬獳都一直泡在金匠的作坊之中,研究弩机该如何去制作。 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他是个不服输的人,做事都喜欢做到底,让他半途而废是一种非常要命的事情。 虽说每一次失败的时候,都挺绝望的。 但每次重新开始做,他又觉得有希望了。 又过了四天,他终于将一个合格的弩机制作了出来。 这个弩机采用了五个零件。 在木匠打造的弩上装备了之后,他将弓弦拉进弩机的牙,使之固定住。 然后,朝着远处的草人瞄准发射。 弩的扳机扳动。 嘭! 清脆而有力的声音划过,箭矢整个没入草人之内。 大功告成,姬獳的心中成就感满满。 这些天他画出来了十几种结构,采用的零件组合也是换了一种又一种。 最终终于将弩搞出来了! 虽说这个弩的威力也不算太强,和一石的弓箭差不多,但是能用就行! 想要威力更大的弩,可以继续再让工匠们改造。 他的心可太累了。 这种武器大量制作,那么他的骑兵是不是也可以使用弩? 那么一只能跑能射还能步战的轻骑兵是不是就出来了... 接下来,姬獳还并不打算大批量的生产这种弩机。 因为还是需要测试。 测试这弩的极限射程是多少,然后再决定量产。 他再次带着人,跑到了野外。 测试这款弩的射程。 这一次,士燮、耿臼、叔梁纥与鱼豁都被叫了过去。 “来,跟我出城去,我带你们看好康的。” 几个得力助手于是全部被带出了城。 姬獳拿出了那个初代的弩,搭好弓箭,瞄准了前方。 “二三子,你们觉得此物如何?” “这东西类似于弓,公子难道把弓箭改良了?”叔梁纥最先回答。 “不简单,此物能够蓄势,绝对不是一般的弓可以比。”聪慧的士燮看出来了这东西的特点。 姬獳不说什么话,勾动扳机,一只箭矢射到了远方。 “测量距离。”耿臼最先发话,他也看出了此物不凡。 一名小臣便走路过去,然后在心中默念。 到达了箭矢落地的地方之后,他又折返回来。 “射出了多少步?” 第四十四章 量产! “一百五十六步。”那名小臣如实的回答。 “这弓箭是一石的弓箭,射程也就是这么远。”姬獳向众人道来。 一石的弓箭,如果不考虑精准度,的确可以射那么远。 但保证精度的话,就要大打折扣。 “公子,可否给臣试一试?”耿臼对这个东西非常感兴趣。 姬獳点点头,将弩递给了他。 耿臼小心翼翼地接过这个怒,学着用法,将弓弦拉到弩牙上,然后瞄准朝着远处射箭。 扣动扳机,颇富力量的弦声响起。 “此物,真是利器!”他对弩的用处十分惊喜。 操作起来居然如此简单,他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大量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农民,在拿到这东西之后,也能进行远程打击了。 其他三人也争先想要观看这东西。 毕竟这也太稀奇了,他们都想要上手把玩一番。 要是说仿制的话那就算了,毕竟结构稍微有些复杂。 而且这是公子专门捯饬出来的,属于是战略性的武器。 今天给他们看看,也只是告诉他们自己发明了这种东西而已。 只要公子不将这东西赠予他们,或者允许他们生产,他们拿回自己的家族仿造的话,那可得好好掂量一下自己了。 士燮也是不希望自家制造陶器的技术和匠人被别人获取的。 “公子真乃神人也。” “此物是否可以多产?”耿臼比较激动。 “当然可以多产。” “此物可有名字?” “弩!” 在这之前,华夏是没有“弩”这个概念的,也就是说从此他又创造出了一个字。 他打算的可不仅仅是多产,而且要给那些工匠统一标准。 那样的话,就算用坏了也不可惜,直接换上零件就能继续使用。 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浪费。 而且现在的弩还不是最终形态,它的威力还是太小了。 仅仅能够射出一百五十步,这样还不够,需要持续改进。 再远三十步还差不多。 今天姬獳只不过是给他们看看这种武器而已,而且以后也要装备到那军队之中。 使之能够进行远程打击,也能够近战。 姬獳的创造能力简直惊呆了耿臼。 先是铁剑、铁犁、马鞍,后来又是这个武器。 以后不知道还会有什么。 公子年纪轻轻,学识却已经如此渊博,日后公子即位的话,或许可以让晋国再次兴盛。 姬獳离开了九天,不知道军队训练的如何,于是提出要跟他们去军营逛一趟。 军营设在城中,当初虢国就在城中设有,现在重新来翻新一下就能用了。 容纳起三千人还是可以的。 这三千人,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本身都要比平常人要壮实一些。 现在在进行号令的训练,让士兵们学会听从命令,并且加强组织化。 而且各种军官的职称也做出了改革。 五人为伍长,二十人为队长,百人为百夫长,千人为千夫长。 鱼豁这些天在营中也是成天用脑子,去想怎么调教这支军队。 兵士们每天都可以吃的饱饱的,鱼豁就带他们去训练体能,带着兵器奔袭。 现在甲胄并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能穿上,上阳的皮匠还在疯狂的加班,为军队制作皮甲。 皮甲的样式统一,都是只护胸前。 小军官会有额外的护臂、护腿。 现在士兵的伙食不错,每天可以吃三顿,而且晚上都会有肉吃。 上阳的养猪业在短短的这段时间之内根本就起不来,所以更多的还是从别的地方买过来的猪、羊。 现在可没有职业军队。 这样养下去,光是体能就极为出色,更别说天天吃肉,晚上不会看不清东西了。 不管遇到国内外的军队,都能够乱杀。 而且这还是完全效忠于他的军队。 如果遇到战争,那就是他们赚钱、得田的机会! 一人当兵,全家免税。还能天天吃肉,打仗还能得到奖赏,他们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姬獳看到军队的精气神非常良好,满意地点点头。 鱼豁带的不错! 以后立功的话,就是他出人头地的时候了。 鱼豁在宋国的本家只是一个庶子,没有继承权,在战争中出了力气才成为中大夫。 交给士燮的军法,也已经贴了出来。 毕竟军法和民法不一样,军法是必须得告诉士兵们的! 姬獳看了看,觉得基本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即便士燮心善,但他也知道在制定军法的时候,严刑是绝不能含糊的。 违背军官的指挥命令,挨打还要挨饿三天。 带头闹事者斩。 调戏良家妇女、骚扰、讹诈百姓,轻者杖刑,严重者斩。 战场上当逃兵,战场外杀良民,违者斩。 姬獳认为不错,就这么执行。 从古至今,要训练一支强大的军队,治军者没有不严的。 如果士兵骄纵松散,就算给他们一人装一件全身铁甲,他们都不会胜利。 叔梁纥是全军最壮的人了,身高九尺,比其他人都要高上一头还多。 而且他还能开三石的弓,精准度在一百步之内,还能够一手提起一个人。 姬獳如今只能开一石半的弓,保证四十步之内的精度,再远的话射是能够射中,没那么精确了。 不知道如果以后在战场上,叔梁纥对上号称“百步穿杨”的楚国神射手养由基会怎样。 这样的神力,着实让其他士兵都觉得畏惧。 况且现在的叔梁纥还在长个,以后不知道能不能长到十尺。 毕竟是手举城门的超级猛男。 所以他的初始位置就很高,为千夫长,统领千人。 他的急躁脾气,在军中也得到了些许的改善。 姬獳离开,让鱼豁与叔梁纥继续训练军队。 他要回到工匠区,改善弩的威力,然后进行批量标准化生产。 又忙活了三天,他终于确定了最终的量产版本。 可射一百九十步! 一个人就能拉动,但是差不多要倾尽全力了。 接下来,就要让金匠和弓匠量化生产,然后再配备到军队上。 第四十五章 联姻? 晋国的朝堂上。 赵盾最近有些不安。 因为安插在太子身边的亲信已经很久没有回信了。 已经足足五十天,他不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完全断掉了联系。 最近国中无事,东边的齐国,北边的狄国,西边的秦国都没有什么动作。 除了楚国又去征讨郑国,他们懒得去管。 算是难得的和平时间。 国君最近和荀氏来往密切,尤其是对荀林父的弟弟荀首十分看中。 不过赵盾却觉得无所谓,毕竟现在朝政还把握在自己手里,大不了下台的时候直接把郤缺提拔为正卿。 他荀氏想要掌权,至少再过个十年吧! 赵盾觉得,跟着太子的那些人他是实在担心已经遭遇不测。 或许应该找个名义,把他叫回来。 赵盾想到太子已经十四五岁,应该也是该举行冠礼了。 如果同时让他成婚,估计能够长久地将太子栓在绛都。 周礼规定,男子只有在行了冠礼之后才能够成婚、持家,如今太子没有行冠礼,却已经开始掌权,是违背周礼的,所以把他叫过来举行冠礼,也没有什么不合适。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和晋侯说说这事情。 “国君,最近南边的楚国势头正旺,经常拉拢我们的盟友,对晋国霸业不利。” 晋侯黑臀已经很久没有参与过国政了,他之前已经将国政完全委任于赵盾,现在坐在朝堂上,只是听听群臣的汇报罢了。 女儿孟姬已经和赵盾的儿子定亲,秋季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他们就该成婚了。 现在赵氏和公室已经是姻亲关系,赵盾应该也不会做出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情。 姬黑臀:“以赵卿之见,该如何办这件事情呢?” “应该广布姻亲,与周边的大国联姻,稳固晋国的北方和东方,专心与楚国争霸。” 晋国是霸主,有资格和晋国联姻的国家也并不算多。 其实姬黑臀也在考虑这件事情,给儿子找一个外援。 同姓不婚,那些姬姓的诸侯国在一开始就已经被排除了。 只剩下秦、齐、宋、陈。 秦国和晋国有大仇,赵盾在十年前才耍了他们一番,让他们送回公子雍为君,然后将他们的军队暴打了一顿。 秦国人至今还记恨着呢。 所以能看的只剩下齐、宋、陈。 姬黑臀同意了赵盾的想法:“可,你觉得该和哪国联姻呢?” 赵盾答复道:“臣认为,应该和赤狄、齐国联姻。” 他对这个回复很满意,因为他也是想要给儿子找齐国的女子。 齐国是大国,而且公主也受到良好的教育,知书达理。 当初他的父亲文公,在齐国受到了齐桓公的礼遇,在齐国待的消磨了志向,整日享乐。 后来齐桓公薨,五位公子争抢君位,齐国陷入混乱。 而且齐桓公也在床上停尸六十多天没有入殓,尸虫到处爬。 跟随文公流浪的臣子们觉得应该离开齐国。 夫人齐姜向文公劝诫,说他有那么多想要效忠他的臣子,理应去晋国争取君位,但他却贪图享乐,沉溺于美色,令她感到羞耻。 然而文公没有听。 最后齐姜把文公灌醉,让赵衰等人将他送出齐国。 姬黑臀之前和儿子联系过,儿子在虢略之地非常能干,将税率降到十一,受到国人的喜爱。 推行牛耕,荒废了的公田也全部重新开拓。 现在正是闲暇的时候,不如让他回绛都呆一段时间,等完婚之后再和妻子一起回上阳,也好作个伴。 “好啊,那就和齐国联姻,孤这就将太子召回。” 群臣也没有反对的,他们也都觉得和齐国联姻非常合适。 于是这件事情就那么愉快的定下了。 ...... 天气变得炎热起来,公田中的麦子都已经熟了,耿臼正在组织农夫收割。 这一次是大丰收,麦子的长势非常好。 上阳城的粮食越来越多了。 用掉的还没有进仓的多,邑宰可以预见,今年秋季也是一个丰收之季,届时还得再修仓廪。 所以就征发奴隶提前修了吧! 姬獳已经让铁匠们将铁锅和平底锅打造了出来,这下可以做不少的美食。 有了铁质工具,他又让人打造出了磨盘,从此小麦可以做面食了! 饺子、包子、葱油饼、面条。 姬獳的菜单现在丰富了不少。 现在虽然没有辣椒,想要吃辣味也是有很多替代品的,比如生姜、花椒、茱萸、芥末。 其中茱萸的辣最纯粹,不仅辣,而且还能和肉放在一起炖,去腥。 芥末,则是芥菜的籽磨成粉末,颜色呈黄色。 在不断的了解中,姬獳发现华夏先民早早的就将各种能用的调味料用上了,从文明的开始就是个吃货大国。 他指导着庖厨做菜,这段时间可谓是大饱口福。 军中的将士也换了换口味,吃上了葱油饼。 他们纷纷都赞不绝口。 毕竟没吃过这样的美食。 他们平常都喝粟米汤、粟米饭,吃的蔬菜和肉也都是清水加盐巴煮的。 改善伙食之后,他们训练的也更积极了。 现在这三千人,已经初具战斗力,一个个都比之前壮实、精神了不少。 如果要带去打仗的话,还是欠一些火候的。 弩的生产并没有太大普及,至今也就造出了一百多把,但弩机的零件却已经达到了数千。 主要还是精于制造弓箭的匠人太少,姬獳又分配了一些学徒,让匠人好好教导。 这种战略性武器,至今都没有在上阳城之外的地方演练过,知道这种武器存在的寥寥无几。 如果光明正大地拿出来,恐怕会被那群卿大夫厚着脸皮索取。 那群卿大夫要是以能加强军力为由的话,被他们占据道德高点还真不好拒绝。 弩可是能够改变战争形态的,如果一个大国的军队装备,战力将会大大加强。 如今的六卿各自心怀鬼胎,而且都有自家传承的技术,所以姬獳对晋国没有足够的掌控力之前,不想和他们分享。 可以用来书写的纸张已经被造出来,从此知识的传播能够更加广泛且容易了,姬獳短时间并没有将知识传授给庶人的想法,那样是会真的引发国内动乱的。 他的思路还是瞄准那些中小贵族,以及立过军功的国人,他们也算是贵族之中末尾的一个阶级了。 都是有机会能够发达的,让他们掌握知识,然后成为他改革晋国的中坚力量。 卿大夫们对他们的仇恨值也不会太高。 姬獳在城内逛完,便回到家中去,外面的天气热,就算穿着丝绸的衣服,待的时间久了也会一身汗。 进大木桶里洗个冷水澡,然后午睡一会儿,美滋滋。 他洗澡的频率高,冬天平均五天一洗,夏日更是一天一洗。 姬獳已经睡着,云却蹑手蹑脚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东西。 第四十六章 回绛都 云手中拿着竹简。 她摇晃着姬獳的胳膊,让他快点醒来。 “什么事啊?” 姬獳睡到一半被唤醒,感觉脑子懵懵的。 “国君给主的信件,狐夫让我递给主。”云将那包裹着帛的竹简递了过去。 狐夫经常来姬獳家中坐,核算贩卖酒水的账目,因此知道云是他身边比较信任的侍女,就直接投递给她了。 他拿过竹简,但没有立刻打开看,而是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才打开信件。 只见信上写着:“为父给你许了姻亲,是为齐女,即日归都加冠以迎亲。” 看完书信,他沉默了。 喊我回去结婚?这么心急的吗? 姬獳想想,也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他出生的时候,父亲才十六,而且他前面还有一个姐姐呢。 现在人结婚早太正常了。 他有些担心的是自己身边的护卫,毕竟自己才除掉他们不久,这样贸然回去... 仔细思考一下,他觉得也是正常,因为自己除掉赵氏甲士的这段时间,根本没有人给赵盾送信。 这么长时间不送信,赵盾肯定是起了疑心。 这倒没有办法拒绝,因为连父亲都同意了,而且估计去齐国说媒的臣子也已经到了。 如果自己不去,反而不占理,到时候惹上的事都要怪他了。 毕竟不听君命可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到时候再被诬陷成叛逆就完蛋了。 仔细思考一番之后,他还是决定要回去。 不管怎么样,自己带这些甲士回去,赵盾就算看出来什么又怎么样? 趁着加冠、娶亲这么重要的时刻,就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赵盾肯定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毕竟之前赵盾已经放了一次秦国的鸽子,秦人怨恨,每次晋国出征,秦国都要在背后搞事情。 这次他赵盾要是想放齐国鸽子,那可不得了,周边的几个大国全都交恶,北方的赤狄还不安分,后果不堪设想。 晋国就算强悍,也没有强悍到同时与秦、齐、楚三个强国打仗的地步。 尽管如此,还是需要谨慎行事,到时候就看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 姬獳对未来老婆也有一些期待,希望不是太过于强势的就好了。 齐国多出美女,诗经之中就有很多著名诗句是描写齐国公主的。 在这个时代太漂亮的女人,往往都命途多舛,或心比天高,或被人挣来抢去,没有一个好的归宿。 比如齐国的公主文姜、宣姜姊妹俩。 文姜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齐襄公搞骨科,嫁到鲁国以后,齐襄公对妹妹念念不忘,找机会和妹妹见面。 再次见面已经是十五年后,两人的热情依旧不减,搞到了一块。 这事被文姜的丈夫鲁桓公知道,鲁桓公训斥文姜,她跑去跟哥哥告状,齐襄公脑子不正常,或许是想要永远和妹妹在一起,竟然派人把自己的妹夫杀掉。 鲁国人立文姜生的太子为君,而且因为齐国势大,没有出兵报复,只是要求齐国交出杀人凶手。 从此齐鲁成为世仇,文姜不敢回鲁国,只能留在齐国,这下两人相处的机会多了。 不久后齐襄公因为内乱而死,异母的弟弟公子纠和公子小白进行回国赛跑,最先回国就能当上国君。 文姜具有才华,谥号的“文”完全是自己争取来的,现在大多数女子被记录在史书上,都是用的丈夫的谥号,而文姜没有用丈夫的谥号,足以见得鲁国人对她的才华还是非常认可。 她从哥哥死之后不回鲁国,也不再去齐国,居住在禚地,远程教导自己的儿子如何治理国家。 而她的姊妹宣姜,则嫁到了卫国,宣姜原本要嫁给卫国太子,但卫国国君听说儿媳生的漂亮,直接把洞房改到了自己房里。 宣姜为卫宣公生下了二子。 后来卫宣公想要废除原来的太子伋,立宣姜所生的公子寿为君。 于是他派太子出使他国,并且在路上埋伏下杀手。 但公子寿和太子伋关系极好,公子寿不忍心看见一向恭敬、温顺的哥哥死去,偷偷去给哥哥报信,让他逃到其他国家去。 但太子伋没有听从。 公子寿将哥哥灌醉,然后自己拿着节杖出使齐国,代替他受死。 太子伋酒醒之后,发现自己的弟弟已经代替自己受死,万念俱灰之下,对埋伏的人哭喊:“该被杀的人应该是我啊。” 于是兄弟俩死在了一起。 卫国两位威望高的公子一死,卫宣公直接病死,只能立宣姜的二子即位,卫国大乱。 后来宣姜的荒唐哥哥齐襄公,自作主张,将她改嫁给了太子伋的弟弟公子顽,宣姜为其生下三子二女… 这个卫国国君,上偷老爹的小妾,下拐儿子的媳妇,死后居然还能得到一个“宣”字的褒义谥号,真是令人惊奇。 春秋的美女,每一个人生都极具戏剧性,一个比一个离谱。 历史上对于姬獳的夫人,并没有一字的记载,因此很可能是个老实安分,也并没有那么漂亮的女子。 他想要快去快回,在那里待的时间久了,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准备一下,明日启程去绛都。”姬獳跟着驭手、甲士们说了一声。 他算了算,自己如果离开上阳,应该得有三四个月,所以什么事情都得事先安排好。 比如说各类武器的制造、公田的利用、还有各种需要注意的事情,自己不在那么长时间,发展也不能落下来。 所有的事宜,姬獳全部写在了纸上交给邑宰,让他按照自己安排的来。 耿臼已经见识过姬獳的学识和手段,现在不管他安排什么事情,都会去默默实行。 姬獳的威望在上阳可以说是说一不二了。 竭尽心力安排好以后,他从铁匠铺拿了一把百锻钢刀,穿着合甲,带着甲士们和驭手,浩浩荡荡踏上回都的路程。 两天以后,姬獳到达了绛都。 如果是骑马,可能一天的时间就到达了,但现在骑马还并没有被卿大夫们接受,因此有可能会被当做夷狄,有的要是不上前问清楚,很可能直接出兵去围困。 绛都还是像往日一样繁华,不愧为当世最繁华的城市。 晋侯黑臀亲自迎接自己的儿子,更高兴的还是晋侯夫人,半年没有见到儿子,归来她就忍不住老泪纵横。 姬獳的母亲叫作涟子,涟是名,子是姓,女子不轻易将名示于人,如果示于人,那就是将其当成至亲了。 婚前六礼中,就有“问名”,是打听女方姓名。 看着比丈夫还要高的儿子,涟子较为惊喜:“半年未见,吾儿便如此高大了,想必在南方吃的好。” 姬獳嘿嘿一笑:“母亲,父亲,我们先回宫吧,儿臣来给你们做好吃的。” 这一趟他还是带了些东西,成罐的面粉、平底锅、铁锅… 第四十七章 团聚 这一次迎接姬獳回来的还有韩厥,他是赵盾提拔,和赵氏关系莫逆。 韩氏与赵氏的关系,甚至能够持续百年之久,最后到三家分晋。 他静静地数着那些甲士和驭手,在数量上没有什么变化,衣服与甲胄也是晋国的统一款式。 但韩厥已经认出,那些甲士并不是原本派遣去的。 因为这件事情就是赵盾吩咐下去,他去办的,派的人自然是他熟悉的。 如今那些人一个都不在。 他心中暗暗吃惊,太子居然毫无声息地将他们给替换了,真是好手段。 这些人已经被换成太子的,他召回去也没有什么意思,所以还是将情况如实汇报吧。 姬獳回到宫中,亲自用面粉给父母做了一顿美食。 面条、面疙瘩汤... 父母和姐姐们大饱口福。 姬獳的两个姐姐现在还住在宫城之内,因此吃饭的时候也一起吃了。 尽管现在有规定男女不同席,但一家人吃饭还管那么多干甚? “原来我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我儿能够做出这么好吃的饭,在上阳肯定苦不了。” 涟子摸着肚子,她吃了好几碗。 “那是当然,上阳被我治理的很好,人民富足、府库充盈,连存储粮食的仓廪都多了一倍呢。” 姬黑臀听到之后觉得非常满意。 虢国故地已经赶得上一个小国了,儿子能治理的那么好,等以后当上国君,晋国的国力必定能够大涨。 只是可惜啊,现在君权旁落,如果没能夺回权柄,儿子这一身的才华肯定会空耗。 “你要做的还有很多,切不可骄傲自满。” “谨遵父亲教诲。” 姬黑臀继续说道:“我已经让筮史占卜了吉日,五日之后是可以加冠的吉日,到时候你就成人了,能够真正有资格去治理虢略了。” 冠礼对于华夏族来说意义非凡,是代表男子成年的礼仪,也是所有礼仪之首。 只有举行了冠礼,才要去系统的了解“礼”。 这一传统延续了将近三千年,直到清朝还在举行。 姬獳听到五日之后就要举行冠礼,心中也猜想到,父亲不想让自己在这里待的时间太久。 此时母亲也应和着:“是啊,獳马上就要迎娶齐女,以后就不用我担心了,让我担心的就只有韶了。” 韶就是伯姬,姬獳姐弟三人已经有两人订婚,只剩下性格温和的伯姬还待在父母身边。 伯姬红着脸,用那温柔的声音细语着:“我要一直待在父母的身边侍奉。” 涟子抚摸着女儿的头发:“那怎么能行呢,总有一天你要嫁于别人的,我们以后不在了,你又该如何?” 姬黑臀此时却愁眉苦脸,向他们说道:“赵盾让我将伯姬嫁于赤狄。” 涟子瞬间变了脸色,表情很是不悦,但意识到有的事情不能乱说,就没有说什么。 姬獳向外看了一眼,外面守卫的都是他的甲士,但父母还不知道。 “父母可畅言,赵氏甲士已经被我全部杀掉,替换成了宋公身边的甲士。” 涟子的表情这个时候才缓和一些,她对儿子的手段有些惊异:“你何时去见了你舅舅。” “来之前,赵盾的甲士与驭手全部被我除掉了,就是借用舅舅的兵力。” “恐怕赵盾就是因为没人报信,才跟我提及,让你回绛都加冠娶亲。” 涟子听到这个名字,又开始抱怨起来。 “又是这个赵盾,我的湫嫁给他那是那三十岁的老头子我已经很心疼了,他怎么敢让韶儿再去赤狄那个荒蛮的地方受苦。” 孟姬虽然是庶出,但她母亲生下她的时候难产而死,涟子便一直将其视为己出。 涟子气得牙痒痒,虽然孟姬是她丈夫主动嫁给赵氏,但她依旧觉得赵盾这个人真不是东西。 掌握晋国大权也就罢了,派人监视他们与儿子,现在竟然要将自己的女儿嫁于赤狄? 姬獳也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此行不妥,我以后想要灭掉赤狄,转为公室土地,如果姐姐届时真的嫁到赤狄,到时候恐怕会难堪。” 姬黑臀倒是开始疑惑了:“没有六卿的军力支持,赤狄可不好灭,你这话是认真的吗。” 姬獳此时是自信满满的:“那是自然,上阳城粮草充足,如果不消耗,恐怕整个上阳城都要被粮食堆满,所以儿子便训练了三千军士,以备忧患。” “你为何没有在信中告诉我呢?” “父亲觉得这绛都,您的人多还是赵盾的人多。” “赵盾。” “如果父亲写的信件被他们截获呢?” “我是通过荀氏和狐氏给你传信的。” “万一他们之间有奸细呢?” 姬黑臀沉默了,倒不是他盲目信任荀、狐,而是儿子想的太严密周到且多疑,连他们都无法完全信任。 一时间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姬獳平时都不让茅津的商人去上阳城,派遣兵士在路上看守,因此上阳的军事训练非常隐秘。 “看来为父还是小觑你了,你这三千人兵力如何?” “全员带甲,配备恶金武器,听从号令,军纪严明,打仗不按常规,是一支虎狼之师。” 姬黑臀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军队的确很厉害。 三千名带甲武士,想想都觉得恐怖,尽管甲胄没有完全普及,只装备了一半左右,但后续会跟上。 虢地有中原小国那么大,资源充分利用起来也是很吓人的。 要知道,现在的甲士,供养起来可至少需要二十人。 有人为其种地,有人为其穿甲,有人为其打磨兵器。 晋侯身边现在也是有赵氏的甲士守卫,而真正属于他的人却基本没有。 自己的儿子,拥有的兵力都远远高于自己,姬黑臀就觉得自己这个晋侯当的憋屈,太憋屈了! 他感叹道:“你比我强了,晋国可以在你的手中变得兴盛啊,以后你的事情我就不再过问了。” “韶的婚事我并没有答应,所以赵盾再与我提起,我直接拒绝就是,以后给她在列国之间选取婚事吧。” 涟子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让女儿去赤狄那地方受苦。 赤狄虽然也有一部分是宗周后裔,但居住的地方困苦、人民野蛮。 “吃饱了没?我已经将这些饭菜的作法教给了宫中的庖厨,以后我不在,父母也可以吃到。” 姬獳将话题引开,一家人又开始聊其他事情,其乐融融,好像还生活在宗周一样。 但他们知道,这样的日子以后会很少了,甚至不会再有。 ... 姬獳回到自己的房间,让带来的甲士们把守,同时在门上也挂上了一个小铜铃。 第四十八章 杀机显露 赵盾听了韩厥的汇报,差点倒抽了一口凉气。 如果不是他心急了一些,想办法让公子獳回来,恐怕事情能够一直隐瞒下去。 三十名甲士啊,他们有一定的战斗经验,都是精锐。 公子獳究竟是怎么安安静静地将他们除掉的? 他拿出了之前别人给他回的信,总共十一次报信,里面只提到了公子獳冶铁、造犁、降税、训练骑兵、打造铁质农具并且出售等等事情。 难不成是那支骑兵下的手? 根据情报来看,那骑兵配备削金如泥的恶金武器,而且都擅长在马上射箭,动作十分迅速。 前段时间还被派遣去不知道什么地方。 如果发起冲突来,他那三十甲士还真的不一定能够打过公子獳的骑兵。 骑兵,骑兵... 赵盾心中想着,公子獳的骑兵果真有那么厉害? 不妨自己可以也按照样子打造一支,日后或许可以成为赵氏的精兵。 “这个公子獳,年纪轻轻,做事的手段便如此狠辣、胆大,的确不容轻视,如果以后让他担任国君,那我赵氏一族危矣!” 韩厥作为赵氏家臣,清楚赵盾的脾气,也知道他心中想的什么。 无非就是杀公子獳。 但是晋灵公去年才被弑杀啊,现在难道又要陷入内乱吗? 他忠于赵氏,但国野动荡同样不是他想要看见的。 “主为什么不和他示好呢,赵氏和公室已经是世代联姻,难道要一直对立下去吗?” 赵盾摇摇头,否认了他的看法: “他如此有雄心,以后必定大有作为,作为一个有为之君,他就要拿回权力。我赵氏的权力,就是拿的国君的,现在我又恐吓晋侯,创办公族大夫,瓜分公族土地,你觉得如此有野心的他,上台之后会放过我赵氏吗?” 赵盾的猜测非常准确,他知道公子獳在虢略做那些事情是要干什么的,无非就是日后夺权呗。 锋芒过早的露出来,可是会给自己带来灾祸的啊,公子獳虽然有智慧有胆量,但还是太年轻了。 韩厥内心五味杂陈:“主不是已经派人去齐国提亲,这个关键的时间点,要除掉太子可行吗?” 他知道,现在的晋国国际形势不容乐观,外患十分严重,四周的敌人都蠢蠢欲动。 如果齐国再因为姻事交恶,那晋国的危险可就大了。 他更知道,赵盾虽然长时间把控朝政,但是在性格上太过于偏执,想的就一定要做到。 在很多地方上做的还是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昏招频出! 比如迎公子雍,他食言之后把送公子雍的秦军打了一顿,导致秦晋的关系再无和好的可能。 还有杀晋灵公的时候,他居然派自己的堂弟去,这不是净给自己惹麻烦吗? 且赵盾如今也已经将宗主的位置传给了他的弟弟赵括。 赵盾对他的这个问题一笑置之。 “我派去齐国的人到边境已经停下不动,杀了之后再将他们召回便罢了,这样还没到齐国,太子已经死了,那齐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至于联姻,给现任晋侯找个新的夫人不好么?” 虽然公子獳是长子,但现在晋侯还没有立太子,给他正娶齐女,然后生下真正的太子。 如此,国君就成了真正的傀儡,卿族还可以把持晋政! 他和郤氏、先氏就能成为晋国大族,世代把控国政。 韩厥也没有什么话说了:“若真是如此,可行。” 赵盾调动人手,筹备周密的计划刺杀公子獳。 而且理由嘛,他也已经想好了,就是公子獳身边的甲士。 公子獳不是将甲士全替换了吗?已经不是赵氏的人了,他们“杀死”公子獳,只能说明公子用的人不行,原本我赵氏的甲士忠心耿耿的,他非要换掉,这不是活该吗? 再者,那三十名甲士可是有家人的,他们不认公子身边的甲士是他们的家人,更是能够说明这一点啊。 赵盾美滋滋的想着,认为公子獳换掉他的人之后,倒是给自己了杀死他的机会。 届时,严刑拷打那群甲士,然后再祸水东引。 如果是别国甲士,那就将名头引到别国去,他再攻打那些国家,勒索好处。 如果是虢略之地的人,那就将杀太子的恶名赖到他的政敌荀氏或者栾氏、胥氏身上。 虽然他们现在已经不太活跃,也不再公然反抗他,但他依然对这三族不爽。 除掉了这个未来的有为之君,而且顺便能够攻灭政敌,让赵氏与其他外姓臣子继续把持国政,岂不美哉? 再说,自从晋献公死后,即位的七位晋侯,被弑杀的有四位,在位超过十年的仅仅有两人,第一是晋惠公那个蠢蛋,第二个自然是灵公夷皋。 就算是晋文公和晋襄公,也不过八年和六年,这么多年的时间,晋侯压不住六卿的发展趋势,君权旁落已经成为了定局,现在的卿族势力已经不是那么容易剪除的了。 赵盾自然不能让有勇有谋的公子獳即位,破坏卿族专政的局面。 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为了能够继续专政,杀死一个公子算什么呢? 两天后,一切都已经策划好,赵盾打算在公子獳加冠之前就将其除掉。 姬獳的甲士,都是轮流在外面守着,一次五人,轮三波。 另外十五人就去父母的房间之外守着。 他觉得这样安排就非常合适,自己这里和父亲那里都照顾到了,势必会让父亲感到感到欣慰。 姬獳这两天的生活,还是安排的像往常一样,基本没有什么变动。 无非就是看书,顺便练练身体... 这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赵氏的甲士遍布宫城,这两天一直在监视太子寝宫前面看守的甲士。 也清楚了他们轮岗的时间与过程。 给太子守夜的甲士已经困倦,频繁地打着哈欠,看起来似乎昏昏欲睡。 被安排好的赵氏甲士,觉得机会已经来了。 五个赵氏甲士拿着火把上前来,他们向甲士说道:“该轮到我们守卫了,你们快回去歇息吧。” “这好像还没到时间吧?” “我们几个睡不着,所以就想要提前看,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我们看着。” 姬獳身边的甲士困极了,看见着装和自己一样的甲士,于是睁了睁眼睛,准备回去睡觉。 赵氏甲士看着他们离开,顺利轮班。 大约过去了一刻钟,他们确定人都走远了,于是一人准备进去刺杀公子獳。 赵氏甲士推开了大门,门后的铜铃瞬间响起。 第四十九章 计划 赵氏甲士听到铜铃的声音,顿时大惊,心脏嘭嘭直跳。 他是来刺杀的,计划是刺杀之后就和同伴一起溜走。 如果公子的甲士刚刚没有中计,他们就将其杀了,然后进去杀公子獳。 如果中计了,杀完公子獳之后就直接调动宫城内的甲士,说太子被身边人刺杀,将人都逮捕起来。 他看向房间,里面的人没有什么动静,一切都静悄悄的,仿佛那铃铛的声音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罢了。 殊不知那黑暗中,有人睁开了双眼。 赵氏甲士沉静已久,再度蹑手蹑脚地向前行走。 当他悄悄推开房间的木门之时,又一阵细不足道的铜铃声响起。 而后一桶水被门拖动,划出厚重却稍微有些刺耳的声音。 赵氏的甲士心里再次咯噔一声。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了地面上,仿佛依稀能够看见床上的人。 一阵阵细微的鼾声响起,似乎在向他表示,这屋子的主人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机灵警觉。 赵氏甲士这才有些放松,他慢慢靠了过去,手中拿着一把青铜剑,准备刺向那床上的人。 一步, 两步, 三步… 他终于接近了那床上的人,抬手便准备刺过去,了结了他的性命。 完成这个命令,他就可以从下士升到下大夫了,钱财、土地和美女都能有了,真是期待啊。 鼾声随着他的靠近戛然而止,紧接着他看到了十分诡异的一幕。 床上的人竟然早已经披上全身的甲胄躺在那里。 哪里会有人睡觉也穿着盔甲? 而且他似乎能够感觉到,床上的人正在盯着他。 他顿时大为诧异,知道自己已经中了圈套,一股寒意几乎从脊椎冲上天灵盖。 床上的人仿佛就是在等他靠近,突然起身,猛地将手中长刀精准地挥舞出去。 叮! 长刀将青铜剑打到一旁,而那刀锋也是从对方的脖子划过去,一滴滴血,落在了月光上。 赵氏的甲士好像想要喊什么,但是却只能发出深沉的低吼来,自己的喉咙中好像不仅有凉风,还有一股股腥甜的液体。 此时他才后悔,刚才大门处的铜铃响了之后,自己不直接撤退。 原来那第二道门后的铃铛与水桶,也是给他逃亡的机会。 姬獳那双眼睛愤怒地看着他,手中的长刀再次向甲士的脖子处砍了过去。 对面招架不住。 这把宝刀可是经过千锤百炼、长达四尺的利刃,削金尚且如同削泥,更别说人的血肉之躯了。 人头落地。 姬獳死死的盯着还在眨眼的甲士,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他平常养成了多睡觉,早睡早起的习惯,来到这里的几天,他都没有好好睡觉。 因为穿着铠甲睡觉,特别不舒服,常常醒来。 如果天天都想着半夜会有人要杀自己,是会非常警觉的,有点风吹草动就能够听出来。 这些日子,他睡得最安稳的时候,反倒是那一段段慵懒的午睡时间。 而“门铃”的设计也是别出心裁,为的就是避免自己被暗杀,他在大门小门上都装上了铜铃。 第一重门的铃铛声音大,大到了能将他惊醒的程度,醒来之后,他就要立刻判断外面是否有人。 而第二重门的铃铛和水桶,却给了他准备的时间。 姬獳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甲士,不禁喃喃自语:“赵盾啊赵盾,你果然是传闻中的夏日之阳,酷烈可畏,手段狠辣。” 他知道这人是谁派来的,想要杀自己的还能有谁? 在清冷的月光下,血迹从他寒光闪闪的刀刃落下,他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是一种莫名的兴奋。 外面的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想要进来看看,于是大门挂着的铃铛再次响了一声。 姬獳戴好随身携带的钢制面具,手里提着四尺的长刀出门去。 面具将眼睛、鼻孔与嘴巴全部露了出来,想要看清楚月光下的场景还是非常容易的。 剩下的四名甲士,见到这么一个全身披甲,脸上戴着狰狞面具的人从屋子里走出来,心中都咯噔一下。 完了,那来刺杀的人恐怕是已经死了,这公子獳居然早就有了防备? 正在他们疑惑之际,之前走开的甲士也重新折返回来,将那四名赵氏甲士堵在了大门口。 为什么他们会回来? 他们都是宋人,平常交谈的时候只说宋国的方言,而赵氏甲士和他们说的却是晋国方言。 宋国的语言和晋国还是有差别的。 他们太累了,回去的半路上觉得不对劲,于是又折返回来。 不过就算没有他们,姬獳仗着武器之利,也能够直接把余下四人给杀了。 如果他只穿着衣服,自然是会考虑一下安全的问题,但现在他全身披甲,想要伤到他非常困难。 更何况这是合甲,只有高层军官才能够穿的。 这下四名赵氏甲士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们要么杀死眼前和身后的所有人,要么他们就得死,一时间鼓起了勇气,决心要殊死一搏。 姬獳一句废话都不想多说,直接扬起刀就向那四人劈砍过去! 他全身披甲,对于只有胸前披甲的赵氏甲士,根本没有半分畏惧,勇猛的很。 他的力气很大,接触到的武器直接被一分为二,铜戈的木杆子滑落在地上,而他的手臂上也被铜戈啄到。 因为合甲厚实的缘故,这并没有给他带来疼痛。 赵氏甲士们突然就失去了武器,成为了刀俎上可以任人宰割的鱼肉。 后面的甲士也都集结起来,用戈去啄赵氏甲士。 惨叫声响起。 顷刻之间,赵氏的五名甲士已经被全部杀死。 姬獳的钢铁面具反射寒光,真的特别让人害怕。 他摘下面具,指着那些尸体。 “让一人将其他甲士全部喊过来,不要惊动我父君那边的甲士。” 姬獳如今只有三十人,除了他拿着钢刀,其他配备的武器都是青铜,想要杀赵盾现在是不太可能的。 赵盾住在城内的院子,家中的甲士肯定比他要多,而且他也不知道赵盾的家住在哪里。 现在如果直接和赵盾撕破脸皮的话,自己可没有任何优势,父君并没有和任何家族建立铁杆关系,无法将他们的力量有效组合起来。 六卿中有三个是赵系,他们的位置稳固得很。 就算杀死了赵盾也无济于事,他一死,他的党羽也会调动军队来攻打自己。 就算将朝堂上的赵盾、臾骈、郤缺都给杀了,他们的下一代也都还在呢! 姬獳现在在绛都就那么几个人,可没有信心和他们对抗,况且军队都是认命令不认人的。 另外的荀林父、栾盾都是刚正话不多的老实人,他们对赵盾的所作所为是敢怒不敢言。 这些年来,赵盾的手段他们都见识到了,趁赵盾还活着的时候,他们是不敢造次的,只能老老实实做好分内的事情。 尽管荀林父的弟弟和父君走的近,但他们的实力也是不够。 除了六卿之中最后一位的胥克憎恨赵盾,姬獳短时间找不到其他的盟友。 因此他被刺杀这件事情,现在是反击不了。 要怎么办? 他原先以为赵盾是真心给他找个齐国媳妇的,现在看来赵盾是玩了个花招。 或许他们的计划是杀死自己之后,改口给自己的老爹迎娶齐女? 还真的有可能,这是不破坏与齐国联姻关系,又能除掉他,控制下一代晋侯的绝佳计划。 想到这里,姬獳庆幸自己无时不在的防备之心,否则今天死了也无人知晓。 之前对赵盾的防备还是不够!认为和齐国联姻就没问题,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太过天真。 赵盾这个糟老头子的话,真的是一句都不能信啊。 绛都不能再待了,老婆也不娶了,要赶快回到上阳大本营去! “等等,赵盾会不会料到刺杀失败我会逃窜,在去往上阳的路上设下伏兵?如果这样,岂不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姬獳思索着,一个计划在他的心中开始酝酿。 第五十章 愿拜为仲父 鸡鸣之时,各卿大夫都在准备衣冠,参加小朝会。 赵盾见到前去行刺的人没有按照他约定的时间回来,心中特别没有底。 这样的情况,肯定是刺杀的计划失败了,但愿派遣的甲士没有留活口。 公子獳如果逃跑是最好,那他的计划就能够实施下一步。 如果没有的话,年轻气盛的公子獳来到朝堂上之后,问题可就大了。 人要是都死了,那就是死无对证,就算公子獳怀疑,也仅仅是怀疑而已。 此时,韩厥急匆匆的从门外进来了,他一脸慌张。 “主,出大事了,根据宫中眼线禀告,公子獳将那五名派出去的刺客陈尸朝堂之外。” 赵盾瞪大了眼睛,果然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公子獳没有逃跑,而是直接将那些人带到了朝堂。 这是准备在朝堂上攻讦他吗? “宫城有刺客,我等应该护驾,韩厥赶紧调遣人手,进宫抓贼。” 韩厥一脸不解,卿士带兵包围宫城可是大忌讳,和意图弑君没有什么两样,主上的计划已经失败,难道还要一错再错下去吗? 这样的话,朝堂上的局面会不会走向失控? “如果这样,那赵氏的灾难就不远了,望主三思啊。” “你想错了,带兵抓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赵盾摇摇头,他觉得韩厥现在还是太年轻,对于有的问题,思考的还是太死板。 他这个时候不会真的去弑君的,那样的行为确蠢。 只是想要将那五个刺客说成是“贼”,洗清自己的嫌疑而已,带兵抓贼只是表现出对国君的“尽忠”。 ... 姬獳已经早早地在朝堂上等着了,他在朝堂的门口陈列了那五具尸体,目的就是让群臣看见。 六卿、诸大夫都要看见,也必须看见! 他的父亲也早早地坐在了君位之上,晋侯已经听自己的儿子说了被刺之事,心中愤懑不已,深感自己的无能为力。 姬獳却让他消气,说自己已经有了安排,届时只需要按照自己安排来做就可以。 六卿、诸位大夫都在赶来,他们看到那五具尸体的时候,都是有些震撼的。 这可是从前没有过的事情,看来绛都要出大事了! 他们仿佛都能感受到,一场可怕的风暴正在酝酿,稍有不慎,就有人会失足卷入进去,然后落地摔死。 果然,晋侯和太子已经早早地在朝堂上等候。 一般都是群臣准备好,然后晋侯才上朝,但今天反常。 太子坐在晋侯的旁边,似乎已经商量好了什么事情。 到了朝会的时间,群臣都已经入位,连赵括、赵同也来了。 只有赵盾迟迟还没有赶到。 大家都沉默着,似乎连空气中都有庄严肃穆的气氛,都是在等赵盾赶来。 没一会儿,赵盾带着身边高大护卫五人,以及甲士若干赶来。 他转头看向那些派遣去的甲士,却惊奇的发现,他们身上并没有穿盔甲,只有已经被斩断的武器放在胸口。 为何把他们的甲卸了? 他让甲士们在宫殿的台阶下等待,自己身边的五名卫士也在宫外等候。 赵盾进入宫城之后,就向晋侯行了稽首之礼:“听闻宫城之内有贼寇,臣救驾来迟,请国君恕罪!” 晋侯听说儿子被刺杀,现在虽然对赵盾十分厌恶,但脸上还是不能表现出来: “无妨,赵卿起来入座吧。” 赵盾入座,气氛顿时变得更加沉默了。 群臣都在注视着赵盾与国君、太子三人,他们都知道今天的这场事情,只能看他们三个人。 事情会如何发展?那盗贼究竟是真的盗贼,还是某人派来的刺客呢? 群臣都特别想要知道。 此时姬獳发话了:“昨夜我的寝宫遭遇盗贼,真是吓到我了啊。” 群臣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子,毕竟他还没有加冠,就连祭祀的场景都不能出没。 去年冬天来到这里之后,太子没几天就被封往虢略,他们之间见到的很少。 赵盾一听,太子獳居然主动将这些人形容为盗贼,似乎合了自己的意图,只是不知道他究竟心中想的什么呢? “多亏了有赵卿,我才能够幸运地免于灾难。” 晋侯此时按照儿子的安排,开始演双簧:“此事从何说起?” “君父难道不知道,赵卿在我去上阳的时候,给我安排了三十个甲士啊,昨夜的盗贼出没,正是因为赵卿的甲士在我宫前守卫,我才能活下来,可以说正卿对我有救命之恩。” 群臣也不知道姬獳的甲士有没有被调包,朝堂上清楚这件事情的只有晋侯父子,以及赵盾和韩厥。 赵盾仔细琢磨太子的用意,终于猜透了他的意图,心中不禁感叹,这真是一个狡猾的小狐狸。 这是主动为他免去罪名!而且逼着他承认这些甲士是赵氏的。 他要是承认了那些甲士是他的,就直接洗掉了自己的嫌疑。 两头的矛盾瞬间就化解,在外人看上去不是那么的激烈,甚至还会称赞赵盾真是忠心。 如果他不承认,那么好啊,太子会直接把刺客们穿的甲胄拿出来。那些盗贼也不是盗贼,而是你赵盾派的刺客! 想要杀太子的就是你赵盾!准备接受国君和诸位卿大夫的指责和攻讦吧。 太子没有任何地方做错了,你却要使出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杀他,天理何在?执政的威严何在? 赵盾立刻就会陷入晋国所有卿大夫的对立面,被打成乱贼。 姬獳就是要给赵盾一个台阶下。 盖因他现在手里能用的兵士只有三十人,不能为所欲为。 如果把赵盾惹急了,宫中的那些赵氏安排的甲士会听谁的? 不言而喻。 群臣之间对这件事情,都很是不解,他们隐约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宫内遭了盗贼,赵盾在太子身边的甲士救驾,这样的话赵盾应该是第一时间得知信息的。 为什么今天他是最后赶来,还带着一堆甲士说什么“自己救驾来迟”? 里面肯定有鬼。 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并不具体,他们靠眼前的信息去猜,是猜不准的。 一般人或许猜不准,但六卿之中的其他人,似乎隐隐约约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救命之恩不敢当,只是臣派去的甲士做好了本分之内的事情。” 赵盾深思熟虑之后,终究还是承认了那些甲士是他的。 姬獳听到赵盾承认了,于是起身,笑着走到了他的面前。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正卿若不弃,獳愿拜为仲父!” 紧接着,他就向赵盾行了稽首之礼。 朝堂上的大臣们,顿时炸了锅,他们非常明白,太子行的可是臣见君、子见父的隆重大礼! 他居然真的认赵盾为仲父,到底是怎么想的? 仲父这个词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叫的,他们的印象中,这个词就是齐桓公(公子小白)对管夷吾的尊称。 管仲最开始是齐桓公的哥哥公子纠的臣子,管仲的至交好友鲍叔牙辅佐了公子小白。 后来“妹控”齐襄公死了之后,他们两人赛跑回国即位,谁先到就属于谁。 但是在半路上,管仲去劫杀公子小白,用弓箭射了他。 不过管仲箭法太过精准,射到了公子小白的衣带钩上,小白担心管仲再射一箭,当机立断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吐出了一口鲜血,然后佯装倒下迷惑管仲。 管仲见到成功,立刻逃走。 而公子小白却在一阵阵哭声中笑着醒了过来。 他吩咐所有人全力赶路,一定要尽快抵达齐都。 公子纠认为自己的弟弟已经死了,于是慢悠悠地回到齐都。 等到达的时候,公子小白已经成了齐侯。 公子纠和管仲连夜跑路到鲁国。 齐侯小白威逼鲁人交出公子纠,鲁人担心齐国的入侵,于是将公子纠杀死,将管仲送往齐国。 本来齐侯小白想要杀死管仲,报那一箭之仇。 鲍叔牙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赶忙将他拦下来,并且说此人有能让他称霸天下的才华。 于是小白不计前嫌,任命管仲为齐国国相。 后来的事情都知道了,齐侯小白一匡天下,九合诸侯,让齐国变成了第一位霸主。 今天太子认赵盾为仲父,肯定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难道是学的齐桓公,不计前嫌,愿意和要杀自己的人化解矛盾? 每次太子发话,总是让那些不明详情的大夫一头雾水。 “太子如此真是折煞老夫了,快快起来吧。”赵盾连忙去扶。 姬獳顺势站起来。 此举是认贼作父?其实不然。 经过这个举动,赵盾以后也没有什么正规的理由可以杀他,只能玩玩暗杀之类的手段了。 都尊你为仲父了,你不尽心尽力辅佐国君、报效晋国,却要杀我,这是不仁不义不忠不信不智啊。 姬獳也是记仇的,他已经默默将自己被刺杀一事记下了。 以后这位“仲父”便是自己的第一大敌人,必定要亲手血刃! “谢仲父。”姬獳此时笑的格外灿烂。 “仲父的这些甲士如此尽忠尽责,我要他们调遣到我君父的宫殿,以后保护我父君的安全。” 姬獳此举就是为了保护自己老爹罢了,毕竟都是老妈娘家的人,不比宫里的人放心? 但是在赵盾眼中却额外敏感。 这意思,如果以后晋侯遇刺,那就是他的问题了...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子,真是有手段,能说会道。” 执政十多年的赵盾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在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手上吃瘪。 今天这朝堂上的一切,竟都被他牵着鼻子走。 一时间,赞叹太子孝顺的声音从群臣们之间响起。 荀林父、栾盾这样的老实人,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 今天原以为要被掀起来的政治风暴,似乎三言两语就被平息。 姬獳的举动看似已经摆平这件事情,但以后只要翻旧账,提起这件事的不合理之处,就能反过来成为给赵盾定罪。 主动权已经掌握在他的手里。 看来赵盾真的是老了,有的事情能够狠下心来做,但是做不绝啊。 他没有认真听诸卿议论国事,反而是哈欠连天,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在一些人的眼里看起来很是憨厚。 但是真实的他,只有几个混迹政坛的老狐狸能够看出来。 国事议论完之后,晋侯宣布了一项特别重要的事情: “吾儿的加冠之礼,已经定在了后日,诸卿明日可一同前去。” 第五十一章 冠礼 曲沃,晋国宗庙。 一般冠礼都是由父亲、兄长或者其他德高望重的人举行。 时间定的很早,天蒙蒙亮就开始。 该有的东西连夜准备好了,太子加冠这么隆重的礼仪,所有人必须要认真。 晋侯黑臀身穿玄色端服以及雀色蔽膝,站在阼阶等候。 姬獳的姐姐们也身穿黑色服装,站在房间的东方,面朝西。 他本人身穿缁布衣服,头发扎成了两个发结,站在东房内。 不一会儿,接引宾客的摈者走出门去迎宾客与赞者,经过一阵繁琐的礼节,最终都站在了阼阶之上。 宾客是伯宗,国内有名的贤士,而赞者则是伯宗的儿子。 都已经就位之后,伯宗之子在房间的西侧洗了手,将席子在阼阶上面铺好,而后引姬獳出来。 在阼阶上面举行加冠礼,就相当于宣布他是继承人了。 姬獳跪坐在席子上,这些礼节他不懂,只需要按照他们的牵引来就好。 他眼睛的余光能够看见,加冠的三个冠与相应的服装被人依次端着。 伯宗是个中年人,面容削瘦,头上已经有了些许白发。 他的儿子年轻的多,为姬獳梳头,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而后用帛将头发包起来。 端着缁布冠的有司此时踏上台阶,然后将冠递给伯宗。 伯宗也坐在了姬獳面前的席子上,亲自为他加冠。 加了缁布冠,是代表他拥有了治人的权力。 缁布冠戴好之后,他又回到了房间里,穿好玄端服和蔽膝。 而后出了门口,面向南方而立。 此时伯宗向着姬獳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接下来,的礼仪和之前一样,缁布冠被拿掉,戴上皮弁。 加皮弁也就是意味着他有了参军打仗的资格。 而后,他又穿上白缯褶裳与白色蔽膝,再次走出房门,向南而立。 此时,伯宗又祝辞:“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三加冠,加的就是爵弁,爵弁很像冕旒,但是没有那一串串的珠子。 这就意味着,他有了参加宗庙祭祀的能力,也能够娶亲了。 娶亲的时候也需要戴这种帽子。 而后他又换上浅红色的衣裳与赤黄色蔽膝,与之前的流程相同。 伯宗再一次祝辞:“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加冠一方面到这里就已经差不多了,后面还有一系列的礼仪。 之前的缁布冠和皮弁,以及穿的衣服,都被收到了他换衣服的房内。 而后就是醴(音通礼)冠者,他拿着肉干沾着肉酱祭祀造出这些食物的人。 又用觯(音通至)祭祀造出酒的人。 最后喝一口醴酒,起身去拜谢宾。 随后要做的,就是拜见自己的母亲。 加冠之后又祭祀,最先去拜见的不是君、卿,也不是父亲与兄长,而是自己的母亲。 姬獳见了涟子,跪拜之时呈上了肉干表达自己的敬意。 涟子最近心情不好,听到宫内的传闻,自己的儿子险些被刺杀,她当然不会高兴。 而儿子能够完好无缺地顺利举行冠礼,她这口气才顺下来。 她接过了肉干,并且嘱咐道:“儿啊,有的恩情不要辜负,有的仇恨也不能忘却。” 姬獳点点头表示同意,而后再拜送别母亲。 礼毕,又到了一个重要的环节——取字。 名与字不一样,名在出生的时候就能取,但是字却要在加冠之后才能取。 现在的名与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叫法。 伯宗捋着自己的胡子,“礼已经准备好,在此良月吉日,宣布你的表字。 这个表字十分美好,适合你这样的美男子所拥有,适合就有福佑,愿你永远有福佑。 你的表字是仲据甫,愿公子以后能够守住晋国的基业,平息列国与诸位卿大夫的争斗。” 据(據)这个字,象形就是用手分开老虎和野猪的争斗,现在也有“凭靠”的意思。 “善,为晋国开疆拓土容易,但是守住历代先君的基业难啊,谨遵您的教诲。” 伯仲叔季是现在对老大老二老三老四的称呼。 他的前面有一个嫡出的姐姐,所以就只能称仲了。 至于甫,则是对男子的美称。 姬獳从此又可以被称作公子据或者太子据。 ... 姬獳又去见了姑姑和两位姐姐。 晋国的公子不能留在国内,但是公主还是可以的,他的姑姑嫁在国内的还不少。 比如说赵括、赵同的母亲赵成姬,但是成姬已经亡故了。 姬獳再一次换上玄冠玄端服和雀色蔽膝,去见自己的父亲。 “从现在开始,你就成为晋国真正的太子了,你的才能已经开始显现,希望能够远离赵盾这个人,你虽然对他示好,让他表面上不能杀你,但他还有盟友先氏和郤氏啊。” “父亲放心,我已经有了远离绛都的计划,今天就可以离开曲沃去往上阳。只是那娶亲一事,可能需要延后,或者换地方了,要在绛都待数月之久,我不确定先氏、郤氏会不会搞动作。” “你已经有了计划就好,在朝堂上我会尽力帮你,为父在绛都是不会有事的,你这么确定在上阳应该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为父就放心了,现在去见六卿吧。” 姬獳点点头:“唯。” 他捧着雉去拜见六卿,又得接受不少教训。 首先见到的就是正卿赵盾,姬獳将那只捆绑起来的野雉放在地上。 “小子拜见仲父。” 赵盾这个人比较矮,五官较为立体,鼻子稍大,须发旺盛,已经有了白头发。 眼神中自带着威严,丝毫没有慈祥感。 “美哉,但愿你的仁德和你的形容一样,能够永远流传下去,对待臣子要了解他的品行,然后再去使用。” 姬獳心中腹诽:这老头说的自己都做不到,只是在嘴上说说,和曾某藩有得一拼吧... 他拜谢,然后拜见六卿中的二把手荀林父。 荀林父的样貌端正,可以看出来,早年也是一个美男子,但须发已经花白了,如果全白的话,倒是有些仙风道骨。 荀林父非常能活,晋文公还在的时候,他就是文公的驭手,能够给君主驾车的,都不是普通人。 他历经文公、襄公、灵公共计28年,现在到自己的父亲,以后貌似还能活很久。 “美哉,我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可惜我已经老了。年轻人要珍惜现在的时间啊,一定要将时间都用在正确的事情上,切记不要在无用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要趁着年轻加深自己的学识与德行,磨练自己的脾气,以后待人处事的时候才能够心平气和。” “教导的是,小子谨记。” 姬獳又去拜见了六卿中的上军将郤缺,郤缺是赵盾一党,但行事风格却不同于赵盾。 郤缺是非常稳重成熟的,如果刺杀姬獳的行动让他来做,可能比赵盾做的完美多了。 只是他和姬獳没有深仇大恨,他知道公族最恨的是赵盾,所以出于谨慎,他也不会去刺杀姬獳。 “君美甚,以后行事一定要谨慎,经过多次思考之后再行事,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出大的差错,以至于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先君灵公似乎就是这样,才导致灾祸来临的吧。” 六卿中的第四位是上军佐先榖,他形容轻佻懒散,见到姬獳的时候也站没站样。 他是六卿中较为年轻的,现在大概就三十来岁,这个人是没有什么才能的,脾气比较焦躁。 能够进入六卿的行列,还是靠的赵盾的家臣臾骈死了,急需要拉上来一个亲近自己的。 臾骈这个人很有才能,而且从不失信。 当初狐射姑和赵盾政斗失败逃亡到赤狄,赵盾就派了和狐射姑有过节的臾骈把狐氏家人送到赤狄。 臾骈很有可能公报私仇,因为狐射姑曾经羞辱过臾骈,让臾骈送狐氏的子弟去赤狄,那么显而易见是给他报复的机会。 臾骈接到这个任务之后,手下都劝他杀了狐射姑的亲人,将尸体送到赤狄。 但臾骈是正人君子,和下属们说: “不可,对别人的仇恨和恩惠不牵扯到后嗣,这是忠。正卿对贾季表示礼貌,我因为受到他的宠信而报复自己的私怨,恐怕不可以吧!因为别人的宠信而去报复,这不是勇敢。消减怨气而增加仇恨,这不是明智。以私害公,这不是忠诚。舍弃了这三条,用什么去事奉正卿呢?” 臾骈充满了贵族风范,诚实守信,以至于名传后世。 先榖一路顺风顺水,而且靠关系才进了六卿,本人却一点都不知道收敛,这也是先氏败落的缘故。 他对姬獳说道: “美哉,但青年人不如中年人的地方还有很多呢。” 姬獳没在这里多待,随即去见了六卿中第五位下军将栾盾。 栾盾是个胖子,他是六卿中的透明人。 似乎是对赵盾的专政感到不满,他在朝堂上也不爱说话,从来不说出自己的政见。 “太子的才能出众,但不要在不合适的时候显现出来,不然的话会给你带来灾难,前些天朝堂上的事情似乎就是如此吧,太子以后可要更加谨慎小心啊。” 果然,能够教导出栾书那样的儿子,自己也不是普通人,栾盾只是一直在默默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还经常立功,只是不愿意和赵盾结党,一直没有升迁,这个下军将他已经做了十二年了。 栾氏一直都在默默发育,等到合适的时候,一飞就可冲天。 接下来,姬獳又去见了下军佐胥克,胥克也是较为年轻。 他的父亲被赵盾治罪,被赶到了卫国,和他父亲一起犯错的赵穿,后来作出弑君的恶举,却还能好好的活在国内,这就让他特别痛恨赵氏。 胥克对前天姬獳在朝堂上的行为非常欣赏,觉得这是罕见的让赵盾受到挫折的人。 “成人的关键在一开始就要亲近善人。一开始就亲近善人,善人再推荐善人,那么,不善的人就没法到自己身边了。一开始就亲近不善的人,不善的人又引进不善的人,那么,善人也就没法到自己身边了。” “说的是啊。” ... 太阳快要抵达天空的正中间,冠礼也是即将要结束了。 第五十二章 太子跑路啦 “胥卿,我有一事,想要和你说说...” “哦?公子有何事请尽管说,我能够做到的一定全力相助。” “也无甚大事,只需要劳烦你说几句话。” 六卿都是在不同的地方的,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至少说话彼此听不见。 姬獳和胥克说的,其实就是自己现在逃回上阳的计划。 胥克听了之后啧啧称奇,感觉这的确是一个精妙无比的计划。 “公子真是聪颖,此计如果成了,我被君上怪罪怎么办?加冠之后和齐国联姻可不是儿戏啊。” 姬獳自信地摇摇头:“不会的,我已经和君父说了,你不用担心。” 胥克只好点头同意:“那就这么定了。” 父亲的身边被替换成他的人之后,也就相当于安全了,而他失去了那些甲士的守护,要是赵盾派遣他的党羽去挑事的话,他的安全得不到暴涨。 父亲是一国之代表,现在并没有犯什么错而除了事,那责任全在赵盾身上。 他可不一样,待在绛都非常不安全。 说不定哪天来个“身上中八箭自杀”也是有可能的。 对于频频使用暗杀手段的赵盾,姬獳再也不会信任这个老头的鬼话。 他的计划应该算得上周密,但是只能够施行一次,多了就不灵了。 冠礼举行完,应该回到国都去。 绛和曲沃之间的路程大概要走一天,所以如果要离开,从曲沃直接去上阳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所以姬獳要回上阳的计划,从他上次半夜被刺杀就已经定好了。 不就之后,晋侯黑臀提出要回绛都,让担任公行的赵盾准备马车。 准备之际,晋侯对群臣提出,要到曲沃城外去逛逛。 “我没在曲沃停留过太长的时间,现在在曲沃的城外看看也好啊。” 于是他从南门出来欣赏风景。 曲沃这个地方土地非常肥沃,而且有沃水盘旋迂回,因此得名曲沃。 当初曲沃桓叔如果没有被封在曲沃,而是被送到北方镇守戎狄,说不定就没有后来的曲沃代翼一事了。 晋侯看着城外的土地,都种满了粮食,现在正是夏天,还有不少人在田中除草。 “你看见这些庶民,作何感想?” 他自然是在问自己的儿子。 姬獳回答:“民众耕种不易,养活自己一家,也为国家做了巨大的贡献,是一个国家的基础,应该善政惠民。” “说的好。” 紧接着,他又在这里转了转,车辆还是没有准备好。 “车舆竟然准备的如此缓慢,寡人的时间都用在等待上了。” 赵盾此时说道:“车舆在北门准备,而国君现在在南门,怎么能看见车舆准备的什么样呢?” 晋侯沉默,并没有说什么。 胥克见到时机到了,于是上前一步,向晋侯说道:“臣听说太子发明了一种叫做鞍的东西,可以在马上骑着而感到舒适。” 晋侯意外,儿子的计划居然选了胥克。 “寡人也听太子在信里说过,只是一直没有见过。” 姬獳笑着: “我让护卫君父的甲士带来了,如果君父想要看,儿臣可以演示一番。” 晋侯点点头:“好,寡人倒想看看这所谓的鞍是何物。” 姬獳让甲士将鞍拿来,然后又让驭手解下一匹精壮的马。 这匹马其实就是他在上阳经常骑的,耐力还算可以,回绛都的时候他让人换下的。 他们将鞍和辔头装好,俨然成为了一匹可供驰骋的骏马。 姬獳早就偷偷换上了裤子。 见到马儿已经整装完,他纵身一跃跳上了马背。 众人此时的关注点,都凝聚在了姬獳的裤子上,在他们眼中,这可是胡服。 尊贵的一国太子,居然在加冠之后穿上了胡服?这成何体统。 不行,准备好挨喷吧。 他们刚刚想要谴责太子的着装,但姬獳已经驱使着这匹马跑出去了。 马儿在土路上扬起一阵阵灰尘。 话刚刚到了嘴边,却发现自己要谴责的人已经跑了,这种感受让他们不得不将话再咽了回去。 而且还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众人看着太子骑马越跑越远,不见有回头的样子,便都呆住了。 突然,他们像是想到了什么。 这里是曲沃城的南门啊!距离上阳最近,就算驾车也只有一天的距离。 骑马的速度如此之快,至少比驾车要快一倍。 太子这是骑马跑路啦! 当下良久无言,似乎都被太子的行为给迷惑住了。 最震惊的还是赵盾,他原本是想要将太子留在绛都几个月的,这家伙居然这么快就跑了? 他仔细思考了自己之前的计划,以及太子那天的表现。 似乎太子从那天就在计划着在冠礼之后跑路? 诸位卿大夫知道,太子虽然表面上称赵盾为“仲父”,但从今天的表现来看,根本信不过他。 他们也都知道,那天的盗贼根本就不是什么盗贼,而是刺客,还是宫城的内鬼! 毕竟那天的刺客,武器断戈和断剑都在尸体上摆着呢,盗贼可拿不到这些武器,把那些盗贼的甲胄扒下来,只不过是给赵盾台阶下罢了。 赵盾的脸色很差。 合着晋侯、胥克、太子这是联合起来演了一场戏! 胥克此时装出了惊讶的样子:“咦?太子怎么一去不回啊,臣派人追上去看看。” 晋侯忍着笑:“去吧,寡人的太子虽然聪慧,但就是顽劣了一些,诸卿不要在意啊。” 太子獳的背影都已经不见了,他靠那马车怎么可能能够追的上? 姬獳已经跑远了,数次经过曲沃,他对路段不说十分了解,但也是知道怎么走。 因为邑和邑之间是有道路的,晋国的交通远超列国。 现在离开曲沃,大概下午就能够抵达茅津。 赵盾设伏的话,怎么也设不到这里。 马儿一路狂奔,时快时慢,抵达了公室的土地“王官”。 玄冠和玄端服让他避免了被当成胡人抓起来的风险。 在这里他休息了一段时间,然后就要向南继续跑,今天就得跑到茅津。 晋国没有设立驿站,所以他此行必须要一匹马直接跑到上阳。 至于胥克派的人,他们的速度慢的很,估计得明天才能到达,都是去曲沃参加冠礼的,就算是六卿,也没有带多少甲士来。 就算晚上在茅津住一晚也没有问题。 姬獳这次回来,可不想再回去了,下次回去的时候说不定就是与权臣刀兵相见的时候。 傍晚,姬獳到达了“鄍”,暂且就在这里住一晚上,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再往前走的话有风险。 鄍也是一个重要的地方,属于虞国故地。 虞国虽然已经被灭掉,领土划为晋土,但虞国国君的子嗣还是能够祭祀的。 休息一晚之后,他第二天清晨就赶路回上阳,在上午的时候顺利抵达。 守城的守卒,都知道太子喜欢骑马,还经常带着骑兵出行。 此时太子已经加冠成人,他们也都更加恭敬。 姬獳顺利回城,然后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家中。 那些奴仆都有些吃惊,不是说主子回国都娶亲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但是她们也不敢说,也不敢问,这不是他们应该问的事情。 回家之后,他直接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云却惊诧地问道:“主上怎回来的这么快?” “无他,在那不安全,你看好了,我睡会儿觉。” 云点点头,在这里她的生活挺好,只负责照顾主上的饮食起居,也没有被安排什么重活,容貌似乎越发出众。 姬獳觉得太热,于是将上衣脱去,而后关门睡觉。 醒来之后已经是下午了。 胥克派出来的人也来到了这里。 “小人是胥卿派来的,想问一下公子为何不辞而别呢?” 回到上阳,他反而没有什么顾虑,也不需要谨言慎行了: “绛都经过一些人的治理,半夜竟然宫城之内都能有盗贼,还持戈带剑,如果再在那里待下去,我怕哪天就睁不开眼睛了。” 这件事情在绛都闹得沸沸扬扬,只要是识字的人都知道。 宫城遭贼,被杀五人,第一时间就成为了绛都的大新闻。 前些天姬獳是给了赵盾刺杀的台阶下,但隐晦的给他安了另外一个轻点的罪名——治理不力。 姬獳的冷嘲热讽让那人不敢去联想,他也知道公子说的是谁,只是那人公子可以议论,他却不可以。 他继续说道: “胥克只是让你跟上来,没让你带我回去吧,帮我带一封信回去,交给我的君父。” “小人遵命。” 姬獳拿过聿(毛笔)和竹简写了字,让那人回去的时候通过胥克交给君父。 如今写字是有用毛笔的,不过有些难用,所谓的蒙恬发明毛笔是讹传,蒙恬只是改良。 这东西在中原叫做聿,在楚国被称作笔。 至于刀嘛,是写错了字用来刮削掉的。 姬獳写完之后,就将其用麻布包着,让那人送回去。 不久之后,耿臼也过来了,他听说公子孤身一人回到上阳,想着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公子为何独自回来,可是在国都遇到了什么事情。” 姬獳叹息一声:“是啊,我遭到刺杀,差点死在那里了,幸好我在加冠之后,找到了时机跑了回来。” 耿臼还是有些震惊的,居然会有人那么快就想除掉公子? “有惊无险啊,公子以后出行需要带更多的人。” “是啊,我已经将甲士都给了君父,现在我的院子没有人看守,你吩咐下去,在上阳守卒中挑选六十人,分为三队,轮流为我在夜间看守宅院。” “唯,公子娶亲一事如何。” 姬獳摇摇头:“我不会去绛都娶亲了,已经给君父写了信,如果真要办,就在上阳举办。” “看来公子已经安排好,那臣就告退了。”耿臼行礼。 第五十三章 昏礼,就在上阳办吧! 朝堂。 经过姬獳的两番操作,赵盾的威望已经有所受损,果真是应了他的猜想,化被动为主动。 尤其是之前尊赵盾为仲父,看似赞扬,其实在贬低,因为现在很多国人都在说,正卿治国十多年,居然能有盗贼潜入宫城,治理的似乎还是不太行啊。 而且太子加冠之后骑马回上阳的事情,似乎也和这件事情有什么联系… 貌似不是觉得不安全,而是觉得非常凶险,不然怎么太子怎么宁愿独自一人离开,也不愿意回国都呢? 赵盾也不知道是谁有意传出去的,但肯定有人在对这两件事情煽风点火。 自己的计划失败,居然给很多不敢在明面上跟他争斗的人有了机会贬损。 看来这些人还是没有彻底死心。 不过这还是有好处的,至少从这件事,他更加地看清楚了自己和现在的局势。 似乎公室和其它卿士,都对自己非常不满。 现在他们隐忍不发,是因为畏惧自己的存在,一旦自己身亡,或者机会成熟了,他们恐怕就会一拥而上,以后赵家可能会很危险。 所以要想办法,提拔其他家族,成为一个利益集团,共同对抗公室和其他卿士。 晋侯发话了: “太子现在已经加冠,派去齐国的使者有消息了没有?” 最近儿子让赵盾吃瘪,他是最高兴的,只要儿子回到上阳,那么就安全了。 赵盾在想事情,没有发话,但他的助手郤缺此时回答道:“太子已经回到上阳了,还怎么举办昏礼呢?” 晋侯:“太子来信,说他怕在绛都再次遭遇盗贼,他已经将身边甲士给了寡人,确实也不太安全,所以还是在上阳好一些,不然还是让他在上阳举办昏礼吧。” “这不符合礼,昏礼之后的第二天新妇需要见父母,难道要国君亲自前往?”郤缺又指出了问题所在。 晋侯黑臀回答:“亲自前往又能怎样,国事已经交给正卿,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不过就是十日路程而已。” 诸大夫也觉得不无道理。 毕竟现在晋侯真的只是在朝堂上听听而已,国政已经交给赵盾,根本没他什么事情。 说实话就算去半年,也是没有啥影响的。 昏礼之中的昏前六礼,分别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采就是提亲,男方要派出使者去女方家提亲,带着一只大雁作为礼物。 大雁是施行一夫一妻制的,如果一只死去,另一只不会再去找其它配偶。 所以现在人们的眼中,大雁就代表着忠贞。 虽然代表忠贞,但现在大多数贵族都不止娶一个女子,光是媵人就至少有两个。 如果同意,那么女方家就收下大雁。 问名则是询问女方姓名、排行以及生辰八字,然后再送一只大雁。 接下来就是纳吉,使者来的时候再送一只大雁,而后占卜两人的生辰八字是否相冲,只要没有占卜出凶兆就没有问题。 如果是凶兆,就到此为止了。 再往后就是纳征,也就是后世的彩礼,只有玄色和纁色的帛五匹,公鹿母鹿的皮各一张,再加上一块美玉。 大国和大国之间联姻,没有那么多的礼物要送,反而是小国或者卿大夫们,更加重视其它礼物。 第五环节就是请期,占卜合适的结婚日期,此时再一次送只大雁。 这个日期还是要等几个月的,避免男方喜当爹。 如今非常重视传承与祭祀,没有人愿意养别人的儿子。 更何况国与国之间的联姻,更加马虎不得。 等到了吉日,就是最后一个环节:亲迎,男方要亲自驾车赶往女方家中,将女方接过来。 赵盾派去的人是郤缺的儿子郤克,现在已经在齐国参与前五项礼,还没有回来。 ... 姬獳在回到上阳之后,有那么多人轮流守卫,睡眠改善了很多。 看着自己的士兵们一天天下来,甲胄逐渐完备,武器也都配备上了铁枪,铁刀,他很是满意。 照这样下去,不超过今年,这些士兵就能够全面配齐武器。 甚至自己还可以挑选出十分之一最健壮的,给他们穿上铁甲... 现在的铁匠已经被扩展到了五十多人,甚至比金匠还要多一倍。 金匠现在都不生产戈了,大部分都在给姬獳生产弩机,和制造弓箭的匠人造出弩来。 他要求的所有弩机零件都要统一尺寸,也得到了严格的实施。 他离开的时间并不长,还没有生产的太多。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并不多。 麦子已经收割完,他的酒水生意还换到了不少的奴隶,原本都是其它国家的战俘,现在就在这里当农奴。 让国人去耕种公田不是一件长久的事情,所以姬獳打算以后让农奴去耕种公田。 而考虑到地力,他决心在土地上施行代田法。 代田法是一种能够保守地力的种植方法,他前世老家的农村之中还有这种耕种方法。 代田法也就是在土地上开垅和沟。 垅就是田地中凸起的一部分,沟则是凹下去的一部分。 垅,沟,垅,沟...这样排下去。 将农作物种在沟中,农民除草的时候将草推到沟里,蕴育作物。 然后等秋收,沟垅互换位置,就可以实现一年种两季的粮食了。 正常耕种,收成能够增长三成或者更高。 缺点就是劳动力,一年全部都在耕种上... 但这些耕种的人原本就是奴隶,就无所谓了。 保持地力的方法还有一种,就是在地里浇灌大粪。 现在的人已经意识到了用屎来施肥会给农作物增产。 但是不知道怎么才将这肥料的作用能最大化。 从小就在农村生长的他自然知道。 所以,姬獳同时也让一部分奴隶在城中挑粪,收集起来进行沤肥。 耿臼给这些奴隶起了一个新称呼:屎人。 虽然现在大部分底层从事各类工作的人,都在负责的事物后面加个人作为称呼。 比如说兽人(动物类总管)、牛人(养牛的人)、鸡人(养鸡的人)、犬人、圉人等等。 但这个耿臼起的这个称呼着实让姬獳觉得无语。 这个职位开始设立之后,很多城中的粪坑都被奴隶挖了,似乎不用担心国人们掉进粪坑中淹死的事情发生。 这种事情也不会发生在国人家中,因为他们的粪坑没有卿大夫们和国君的大,顶多只能让小孩吃饱。 为了激发奴隶的积极性,他决心让这些人挑粪六年之后转正,成为自由民。 那些耕田的奴隶也得激励,将公田的收成分给他们一些。 看收成情况来分成。 如果耕种收获的多,那就收三分之一,剩下的留给奴隶。 收获一般般,那就收四分之一,如果很差,那就五分之一。 不过也不用担心他们会为了少收税而偷懒、荒废耕种。 因为姬獳规定收成好,表现好的话,八年时间能够摆脱奴隶身份,成为自由民。 相反,如果因为懒惰而收成少,还要频繁地服徭役,进入恶循环一辈子翻不起身。 公田都是肥沃的土地,只要认真耕种,收成绝对不会少。 这就得择优了。 给奴隶机会成为自由民,说起来很简单,但是操作起来应该有些困难,因为现在的奴隶脸上都烙字,摆脱奴隶身份之后,这些在脸上的烙印就是问题。 姬獳觉得很有必要弄个身份证之类的东西,现在基层动员能力并没有那么强,普通人一辈子也不需要走动,所以就应该先在摆脱奴籍的自由民中普及。 奴隶制度现如今根本不能废除,只能够改良。 如果这些奴隶通过努力成为了新公民,而没有土地,以后或许需要他发动战争向外扩张。 现如今南方和西方的土地已经饱和,扩张只能向北方和东方。 北方和东北部都有狄人。 其中最大的还是北方的赤狄,他们是数个部落联合起来的。 赤狄的称谓,似乎是他们常穿红色的衣服因此得名。 晋阳就在赤狄的势力范围之内,晋阳的周边好像是一片盆地,沃土千里,如果拿下,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发展基地。 东北的叫做长狄,也是根据他们的特点来命名的,因为这个部落的人都长得很高。 那里是一马平川的河北平原,但是和晋国隔着山,如果打下来想要重点发展可能有些困难,因为交通不太方便,如果以后打下来,得派绝对信得过的人去发展。 但那里临着齐国,做生意的话很方便。 邯郸也是在那个地方,不过现在是弑君者赵穿的封地。 赵穿已经死了,那里就由他的儿子赵旃继承。 邯郸是晋国的一块飞地,与晋国本土并不接壤,中间隔着赤狄。 如果没有赵穿,他当初选的地方可能就会在那里了。 不过嘛,这块地方他迟早得拿回来。 届时灭权臣,为晋灵公平反,作为一个罪臣之子的赵旃,有的是理由治他的罪。 晋国的国土在列国之中算是大的了,不再往北方扩张,是因为生产力和统治力到了顶。 他如果夺回权利,想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去争霸,而是开疆拓土。 现在只能在远离赵郤先的上阳城内猥琐,等强大起来了,整个晋国的国土随便跑都没事。 上阳这里也丝毫不差,靠着大河,境内水利发达,遂、沟、洫、浍这些水利沟渠遍地,属于是公室最肥沃的土地之一了。 以后发展起来的虢略五邑,将会成为他对外扩张提供钱与粮的大后方。 而那些摆脱了奴籍,成为自由民的人们,也会成为扩张之后的新国人。 第五十四章 踏碓 绛都一方面给了姬獳回信,和齐女的昏礼在九月初举行。 为了确保他的人身安全,到时候他父亲和母亲来上阳参加。 这也就意味着,绛都彻底失去了“安全”这一标签,打的完全是赵盾的脸。 除了父母,也基本没有别的贵客了,因为周制昏礼庄重肃穆,不邀请人来吃席,而且昏礼的过程中也没有奏乐,没有拜天地,拜父母,更没有什么闹洞房。 只是婚后新妇见舅姑的时候流程繁琐一些。 舅就是指男方父亲,姑是指男方母亲,至于为什么是这个称呼…姬獳不知道,反正周礼就是这么写的。 到时候还得他亲自带着车队,去齐都临淄迎亲。 去临淄的路,如果全程马载人,还需要十多天,如果有人步行跟随,那耗的时间就更长了。 到时候为了更快一些,他决定提前将车辆准备好,到时候所有跟着去的人都坐上马车。 昏礼所需要的车,得涂成黑色,而上阳现在又没有那么多的车子,所以应该现在就开始制作。 国君成亲的时候倒是不用亲自去迎,毕竟一国之君那么多事情呢,而且现在重视秩序,身份不对等那就不用按照周礼来。 女方派德高望重、子孙满堂的卿大夫代为护送。 … 现在的天气非常热,姬獳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屋子里不出去,让云拿大扇子给他扇风。 这里可不像绛都,有冰窖、冰鉴等配套设施。 尽管换上了丝绸的衣服,但还是有些受不了这酷暑,他的身体逐渐好起来,经常大中午洗凉水澡。 凉水都是烧完之后放在屋内一夜,进行冷却的,因此干净又卫生。 这段时间,上阳城内建起了公用茅厕,城内的路上,每隔着一百步就有一栋。 这些茅厕也是旱厕,挑粪的奴隶们收集起来的时候使用特定的工具,非常方便。 人手逐渐多起来,姬獳就派维持上阳城的卫生,他们不仅清扫街道,还要收国人家的粪便。 并且姬獳下令严禁在街上大小便,违者罚徭役半月,再犯翻倍。 之前他们乱来是因为没有统一的机构管理。 虽然周礼上规定了一种维护城市卫生的吏员“条狼氏”,但上阳城根本就没有设立。 现在有了统一管理,有了公用的厕所,也有人专门去挨家挨户收垃圾,情况好转了许多。 没有多久,整个上阳的街道干净整洁,在城内走着都觉得心旷神怡,宜居度极佳。 国人一开始也不太理解,但随着街道的情况越来越好,不会在城内走着走着踩到屎之后,他们才了解这样的良苦用心。 原本姬獳想要弄一套排水设施的,但是他在下雨的时候观察到,这里早就有排水管道。 现在上阳城的卫生程度领先后世千年,无论是华夏还是欧洲都无法比拟。 如果再来个公共浴室… 额,以现在的风气,只能在军中做个公共浴室。 现在的天气太热了,士兵们穿着皮甲训练都会流一身的汗,时间长了军营内将会恶臭无比,兵士们也受不了。 所以有了时间,鱼豁就带着他们去河边洗澡。 上阳城的西部也是有一条小河的,河水从崤山上来,比较清澈。 不过去一次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如果三千人同时在那洗澡,画面简直不能看。 此时的大河,水没有那么浑浊,只是稍微有些泛黄,大河上游没有被过度开发,植被并没有遭到破坏。 现在是夏季,经常有大雨,所以多少带点泥沙。 幸好今年的大雨不严重,没有形成涝灾。 叔梁纥就带着其他人去大河洗浴。 在城中建造一个兵营专属的公共浴室,可能以后还要方便一些,不用浪费那么多的时间在去河边的路上。 天气炎热,晒谷场现在都满满当当的,麦子不晒干就堆在一起放在仓廪中的话,非常容易发霉变质,甚至还会招虫。 最近耿臼来姬獳家中拜访道谢,因为他家也添置了一座石质的磨盘,他家中的庖厨也得到了姬獳家中庖厨的教导,做出了很多让人胃口大开的面食。 “主磨麦做成面的工具非常好啊,可惜国人家中用不上这么贵重的东西。” 谷物都是需要去壳的,但是现在没有多少工具能够轻松的用来去壳。 大多时候还是依靠人力,现在给谷物去壳的工具只有一种,叫做杵臼。 杵就是用来给谷物去壳的木头棒子,臼就是谷子的容器。 民众用杵砸臼中的谷物以去壳,这种方法太过劳累,而且舂米的效率并不高。 “我早就已经在想,如何让舂米的速度变快了。” 姬獳拿出两张粗糙的纸,上面画着给谷物去壳的工具,墨水的痕迹不老实,喜欢往外渗墨,所以设计图挺粗糙的。 他前世的老家是农村,幼年和少年时期都是在帮家中劳作度过的。 农村里的各种工具,他当然见过不少,比如给谷物去壳的踏碓,只需要用脚去踩,就能够轻松地给谷物去壳。 踏碓像是跷跷板,一头是木头顶端设计成锤型,另一头是普通木头,踩末端,让锤型的那一头升起,然后松开脚,锤型那头就会降落,用来给谷物去壳非常合适。 反正比人直接用杵臼捣要快很多。 姬獳拿的两张纸,一张是普通的踏碓,另一张则是稍微复杂一些,纯粹利用水力的水碓。 这两张设计图,光看估计是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还是得做出实物。 上阳的水资源丰富的很,境内各种沟、洫到处都是,如果让这些水活起来,用水力给谷物去壳,那劳动力将会再次被解放。 石磨虽然也能够给粮食去壳,但是现在这玩意可是奢侈品,不是家家户户都能够用的起的! 那么长时间下来,整个上阳城也不过三台磨盘。 耿臼看到设计图以后,叹为观止,他不知道公子究竟还能想出多少能够让他眼前一亮的东西。 姬獳首先去找木匠做了简易的踏碓,踏碓这东西别说是木匠了,就算是他,也能轻而易举的做出来。 话说前世他的祖父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木匠,可惜去世的太早了,倒没从祖父那里学到啥技术,不然… 姬獳在木匠的工坊里面待了一会儿,和木匠讲透了这个设计图,木匠表示自己听懂了。 接下来就交给木匠,他回家等着看成品。 //没思路,所以断了一天。 第五十五章 往年田税,去向不明 半日之后,两名木匠合力制作的踏碓终于完成,只不过锤头用的材料是木头,稍微次了一些。 这踏碓做出来以后,第一时间木匠就兴冲冲的跑到姬獳家门口报信,说自己已经完成了。 此时是傍晚,天气没有那么热,于是他就让人舂米试一试。 用了一番以后,果然给小麦、粟、稷等粮食去壳的时候更加省力。 工匠自己试了试,之前用杵臼,舂一段时间手臂就酸痛不已,但现在不一样了,左脚踩累换右脚,效率大大提升。 而且这东西容易制造、能够大规模推广才是最主要的。 制造弓箭的任务已经转移到了弓箭匠人的手中,这些普通的木匠倒是闲了下来,让他们赶制踏碓,在今年秋收的时候还能够用上。 而水碓,制作起来则要复杂困难的多,所以只能往后稍稍,退而求其次,选用容易制作的踏碓。 现在吃粮食必须得去壳,不然吃起来难吃,咽下去的时候还可能谷壳卡在喉咙里,那种感受想想都觉得难受。 以后打仗的话,需要的后勤补给人数也能大大减少。 打仗的时候号称十万大军,有可能只有两万有战斗力,剩余的八万都是安营扎寨、护送粮食、给粮食去壳、生火做饭等等的后勤。 减少后勤的人数却能提升效率,对一场战争的正面作用毋庸置疑了。 三个人能干的活,有了这种工具,现在一个人就能干完。 少了两张吃饭的嘴,也让这两个人能够投身于其他的劳动中,所以踏碓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 上阳城的各类工匠数量,几乎比他刚来的时候多了两倍,而且以后还要更多。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加入了工匠的行列,让姬獳特别满意。 这个时代让人付出劳动力其实并不难,只要供其全家温饱就可以。 晋文公曾经颁布的被庐之法,规定:公食贡,大夫食邑,士食田,庶人食力,工商食官,皂隶食职,官宰食加。 意思就是国君靠进贡生活,大夫靠自己的封邑生活,士靠自己的田地生活,庶人靠自己的力气生活,工匠和商人靠政府生活,底层官员靠自己的职位生活,家臣靠大夫的加田维持生活。 现在的手工匠人都是被政府垄断的,必须要依靠政府才能生活。姬獳给予他们的待遇并不低,一个人只要干活干得好,一年下来全家温饱,岁岁有余不是问题。 相较于种地,没有那么累,但也不太可能发家致富。 除非能自己捣鼓出先进的生产工具或重要的技术,重重有赏。 姬獳读到“公食贡”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当初晋惠公这头蠢猪,因为失信败给秦国,失去了国人的信任,导致“作州兵”,“授爰田”。 将公田分给了有功的国人、野人、士大夫,成为这些人的私田,公室能够直接获得的粮食和控制的土地减少。 到晋文公回国的时候,国内公田已经分的剩很少了,因此公室并不富裕,各项开支拮据。 因此晋文公规定“公食贡”,公室靠着士大夫和国外小弟们的贡赋而生活。 那这种程度应该非常富裕才是,同时晋灵公修个宫墙就要加重国人赋税之说,就存疑了。 但偏偏在上阳,之前的田税还真的是被加重过的四一税… 公室都靠卿大夫的供奉生活了,那这赋税增加,针对的是谁? 卿大夫们。 按照道理来说,那么多的贡赋,晋灵公是不缺钱的,但他居然两次三番收了外国的贿赂… 不排除晋灵公想要损坏赵盾的威望,还有可能,那就是这群卿大夫在赵盾的带头下,克扣给公室的贡赋,然后晋灵公要求赵盾等增加贡赋。 然后赵盾不同意,还对民众说,是国君下的命令让加重田税… 如果是这样,完全理的通了。 现在在列国相传,晋灵公因为庖厨煮熊掌煮不熟,杀了庖厨并让人用筐子运到城外,被赵盾撞见了,训斥晋灵公两句,晋灵公就打算除掉赵盾。 这可能吗?明显不可能。 而且姬獳在继续读晋国史书的时候发现,灵公十一年,也就是四年前,晋灵公蒐于黄父。 蒐就是整编军队,选拔将领。 当初赵盾能够成为中军将,一步登天,就是因为晋襄公的时候“夷之蒐”,被亲近赵氏的阳处父举荐给晋襄公。 阳处父正好又是晋襄公的老师,老师说的话,晋襄公自然是非常相信。 他又说狐射姑刚愎自用,根本不能当大任,于是晋襄公就把赵盾给提拔到中军将。 赵盾已经专政十几年,可以想见,晋灵公的这次黄父之蒐,压根什么都改变不了,是非常尴尬的。 而后,晋灵公听说郑国的国君亲近楚国,因此拒绝接见郑伯,但郑伯却私底下见赵盾,并且和晋国达成和谈。 晋灵公两次表露出自己的政治意愿,都被无情的忽视了,他能不生气吗? 他思考着,既然上阳的公田都没有被赏出去,那么增加的田税也就是他刚来的时候废除的四一税,收上去的钱粮,是否都交到了灵公的手上? 向耿臼一打听,是有人护送那一批批粮食,但是送出上阳之后,究竟到了哪里,倒是一个问题。 耿臼也不敢说,也不敢问,他只是一个帮忙管理城邑的邑宰而已。 姬獳便打算,到时候护送钱粮的队伍由他来负责,免得半路被别人给截去了,送不到晋侯手里。 或许也可以在父亲来参加昏礼以后,回去的路上顺便带着,这样更加保险。 想到这件事情之后,姬獳越发担心了,这群卿大夫完全就是在吸晋国公室的血成长。 强行把他们揪下来,晋国真的会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动荡,或许比曲沃代翼、骊姬之乱还要严重许多。 自己的实力,要想达到将六卿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程度,还是需要有一段漫长的路要走啊。 … 七月流火,大火星从西方落下去,天气逐渐转凉,粮食即将收获。 公田上早就种上了菽(豆类),等待十月,就可以成熟了,紧接着就施肥种小麦。 如同姬獳所料,今年是一个丰收年,田税仅收收成总量的十分之一,拥有土地的国人们看到公子遵守诺言,无不喜笑颜开。 他们都在田野里高兴地唱道: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 第五十六章 迎亲 八月中旬,晋侯就带着夫人来到了上阳城。 姬獳得到消息之后,亲自带着上阳的大小官员前去迎接。 一国之君的出行可不马虎,光是带甲的士兵就有200人,在御前的甲士自然是从宋国来的。 这么一大堆人出行,原本只需要两天的路程,足足用了十多天。 上阳的宫殿已经打扫好,晋侯来到这里之后还是像在绛都一样住。 晋侯黑臀来到这里的时候,被整洁干净、欣欣向荣的上阳城给迷住了。 街道上根本没有任何垃圾,两侧的国人们面露喜色,一个个都精神极佳,显然是生活状态好。 甚至还有的人在唱《麟之趾》,这是赞颂公子和公族的诗。 知道自己的儿子在上阳深得民心,晋侯黑臀觉得非常欣慰,这才十个月的时间,儿子就已经得到了上阳的民心,如果以后过个十年,又当如何呢? 晋侯很快到了城北门,姬獳行稽首礼迎接。 “起来罢,早就听你说将虢略之地治理的非常好,现在看到才知道果然属实。” “这都是群臣的功劳啊,我只是在嘴边说说,哪里有什么可称赞的。”姬獳非常谦虚。 邑宰、工师等人听说之后,也笑着说道:“这都是基层小吏的功劳,我们只看管他们去做,怎么敢承担呢?” 那些皂隶听说,也推辞道:“是公子的政令圣明啊,我们只是按照公子和宰的话去做罢了。” 晋侯笑了,上阳城的主、臣、小臣都如此和谐,互相推脱功劳,主臣之间非常和睦,看来儿子在御人这一方面做的不错。 进了城之后,晋侯更加喜欢,这里街道上比绛都还干净得多。 虽然没有见到儿子操练的兵马,但晋侯还是非常期待有一天能够亲眼看见自己的儿子统率军士,大军攻灭权臣,平定晋国的那一天。 晋侯没有过多的去看上阳城内其他的事物,儿子的亲事重要。 大概二十多天,等儿子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吉时。 第二天一早,姬獳就被人服侍着打扮好了,身着爵弁和玄端服、黑边浅绛色裙,而且身上还带着一串玉饰,随从都身穿玄端,但是在颜色上和他有所分别,都是杂色,而且戴着玄冠。 十辆黑车、良马的车队已经集结完毕,而且旁边还有一百名骑兵护送。 晋侯的手中拿着酒,递给姬獳,为他行醮礼。 “去接你的内助,以继承我们的宗室之事。勉励和引导她恭敬从事,以嗣续先妣的德行。你的言行要有常法。” 先妣指的是晋侯黑臀的母亲,为周王室女,现在已经亡故。 姬獳也按照安排好的回答道:“唯,儿子担心不能胜任,但绝不敢忘却父亲的训诫。” 于是他接过了酒,一饮而尽。 车队在晋国境内行走,路过郑、卫,一路向齐国出发,时走水路,时走陆路,加快了行路的时间。 现在郑国真的被宋国打了,连续经过春夏的两场战争,郑国现在已经很疲惫了,于是毫无意料的输给了宋国,而后把原先宋公的赔款加倍奉还。 宋公打完郑国之后,又去围攻曹国,围困了曹国的首都,以报复曹国干涉宋国内政、资助宋国武氏叛乱。 八天之后,姬獳这一行人赶到了齐都临淄。 并且在已经准备好的齐人的引导下,前往了齐国的祢庙。 新娘已经戴着发饰,穿着纯粹玄色的衣服,站立在宗庙西边的房屋内。 姆(老年女仆)与陪嫁的媵人都在新娘的身边站着。 齐侯亲自出门来迎接,现任的齐侯是齐桓公的小儿子,自从齐桓公薨了之后,五个儿子争相夺位。 齐侯元的四个哥哥相继即位,只有他笑到了最后。 所以齐国现在也是不稳固,需要笼络晋国这么一个新兴的霸主。 此时的晋国崛起不过三十年,国力俨然已经大大超越齐国。 齐侯现在头发花白,上了年纪。 他向着自己的女婿行礼,姬獳也跟着回礼,他的手上还捧着一只大雁。 两人进入祢庙,姬獳再次向自己的岳父叩首,然后将大雁放在了地上。 “我将纾姜接走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新娘名字叫做纾姜,是齐侯和鲁女所生的小女儿。 纾姜、姆与媵人从房中走了出来。 齐侯对女儿告诫道:“切记要恭敬从事,从早到晚都不能违背你舅姑的意愿。” 纾姜的母亲也出来,给女儿系好了小带和佩巾:“要勤勉、谨慎,白天晚上都不能违反夫家宫室的规定。” 她的庶母又告诫道:“恭恭敬敬地听从和尊敬你父母的话,白天黑夜都不要犯错,经常看看这个丝带,就不会忘却父母的告诫了。” 而后没有什么话,姬獳走下台阶出门,纾姜也跟着走出去。 齐侯在台阶上看着,按照礼制他是不需要下去送的。 齐侯的嫡长女早就嫁人,说不定儿子都和他一样大了,前年鲁国公子又来娶过。 纾姜今年十六,要比姬獳还大一岁。 她虽对娘家有些不舍,但看着自己准丈夫高大的背影,有些期待。 这位晋国太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到了祢庙之外,姬獳转过头去,看着自己的这位媳妇。 纾姜算不上什么绝世美人,但容貌也挺出众的。 圆圆的脸上似乎有点婴儿肥,如同杏子般的眼睛似乎含着笑意,皮肤白皙细腻。 她的美是清丽可爱。 身材现在看不见,这宽大的服装掩盖了太多。 纾姜看见姬獳,倒没有为颜值而倾倒,他的长相并不出众,但也绝对算不上丑,五官端正,棱角分明,颇有阳刚之气。 后面的媵人他倒是没去注意,这个时候要分清楚主次。 齐国这边备的车子也已经过来,新娘有娘家送亲的车子,稍微矮一些,容易登上去。 姬獳登上车子,坐在前面,按照礼制他要给新娘驾车。 不过只是做个形式,车轮滚个三圈他就可以下来了。 他将登车的引绳递给纾姜,姆代为辞谢。 姆为纾姜披上防风尘的罩衣,坐稳之后,姬獳驱动车子走了几步。 然后下车让车夫来驾车。 他对与驾车是真没学多少,该学的时候都放在骑马上了,毕竟驾车没有骑马灵活。 姬獳坐上自己的车,让大多轻骑兵们跟随在新娘的车后面。 新娘这边出动了十几辆车,带的都是服侍她的侍女,足足有十几人。 然后,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离开齐都。 回去的路上就不能坐船了,只能老老实实在陆地行走。 第五十七章 秋,赤狄侵齐 最近齐国的边境线不太平,主要是赤狄侵犯边境。 赤狄之中是有很多小部落的,其中有一支叫做长狄,他们为长氏,似乎商朝的时候和商关系很好。 但被冠了个“狄”字,自然是不服王化,不遵周礼的蛮夷。 当初喜欢养鹤,给鹤以官职俸禄的卫懿公,就是被长狄攻入朝歌城的。 卫懿公被杀之后,狄人将其分食,只剩下肝脏。 卫懿公风光一生,死后居然连一具棺椁都没有,也没有人能给他收尸。 他的臣子弘演见了大哭不已,对着那只肝叩首,并说道:“臣来作你的衣服。” 弘演剖开自己的腹,将自己的内脏掏出,放入卫懿公的肝,以自己的身体做君上的棺椁,而后从容死去。 长狄夺了卫都朝歌,卫国损失大量领土,被迫迁都,从此一蹶不振。 去年卫国和齐国联合攻打长狄,瓜分其土地,但长狄没有完全灭亡。 残余的长狄人又背靠赤狄,建起了新城。 他们半耕半牧,民风彪悍,喜欢争勇斗狠,虽然是蛮夷,但实力丝毫不容小觑。 北方的狄人一直都是齐、卫、晋的心头大患,虽然经过数场胜仗,但是没有彻底根除。 孔子老人家也说过:微管仲,吾其披发左衽。 意思就是没有管仲尊王攘夷,那么齐鲁就要被狄人侵占了。 北方的游牧民族一直都是大患。 秋天到了,粮食短缺,对齐国、卫国恨之入骨的长狄人联合其它赤狄部落,在齐国的边境搞事,抢人抢粮食。 因为这些狄人都是骑着马奔跑,抢完就跑,所以齐国的正规军往往是听到消息就赶去,等到了地,狄人早就跑了。 不知道这场侵略会不会蔓延至齐国本土,姬獳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让车队都尽量在内陆行走,不沿着大河。 那样离狄人太近,姬獳可不知道这些狄人会做出什么没底线的事来。 他们的兵力没有那么足,姬獳这边的昏车三辆,兵车二十七辆,骑兵一百,除去车夫总共才一百五十多人护送。 而纾姜娘家派了上卿和一百辆兵车护送,没带车后跟随的步兵,能够战斗的人也就是两百人。 派这么少的人,是因为出门的时候还没有狄人侵略的消息,不然至少出动千人护送。 于是他们都沿着濮水行走,即将到达禚地,也就是当初文姜隐居的地方,距离齐都和鲁都都很近。 现在是傍晚,姬獳的车队打算就在禚邑休息,距离仅有不足一个时辰的路程了。 …… “主,前面有一支车队,好像是晋人迎娶新妇的。” 一名中年男子弯着腰,向他的主人禀告道。 这群人披散着头发,头上没有冠,衣服的衣襟向着左边。 被称作主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岁,是长狄首领之子长质如,此时正在草地上躺着。 听到这话之后,他问道:“迎娶新妇的晋人,他们有多少人?” “四百人左右。” 长质如不假思索:“我方倒是有八百,优势在我,随掠之。” 中年男子听到之后吃了一惊:“主!那可是齐国和晋国的队伍啊,您这番举动是要与两个大国为敌。” 长质如愤然道:“齐国是我们的死敌,你忘了他们如何灭我长国么?亡国之恨可还没报呢。” 中年男子继续劝阻:“此行不妥,您已经远离长氏本营,如果被击败,有可能逃不出齐国啊。” 长质如火气瞬间上来了:“你再诅咒,我让你现在就走不出齐国!不过区区四百人,有何可怕,随我冲上前去,夺了他们便走!” 中年男子无奈,只得道:“唯。” 长质如眼中满是贪婪,心中有些痒痒:“早就听说齐女个个美貌无比,倒是没有见过他们的宗室女。” 他原本只是溜出来玩,没想到居然能够碰见这种事情,倒是为这趟齐国之旅添了点色彩。 于是,八百长狄人骑着马,拿着青铜兵器和弓箭,打算对这支队伍发起劫掠。 “主,那辆矮车应该就是载着新妇的车,有点难啊。”中年男子遥指着一辆被骑兵屏卫的车辆。 “晋军怎会有那么多人骑马。”长质如疑惑着,难不成是哪位和赤狄有紧密关系的人物? 而且这些骑马的士兵都穿着全身的皮甲,似乎还是精锐。 “此行难啊。”中年男子叹息。 “难什么,给我用弓箭射,然后趁他们乱作一团的时候出击。”长质如说出了他自己的计划。 于是,一百个擅长射箭的弓手在准备着,将箭簇瞄准了最前头的一辆车。 他们骑在马背上狂奔,到了距离之后,向最前头的主车射去。 有耳朵灵的士兵已经听见了他们的马蹄声,大喊道:“敌袭!敌袭!” 嘣~ 箭矢全部射在了主车上,但并没有穿透,姬獳这辆车真材实料,厚厚的木板非常坚硬,就连车窗也不含糊。 狄人的箭劣质,根本无法伤其分毫。 姬獳听到部下报敌袭的时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真是猝不及防。 “保护好齐姜!” “保护公女!”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是姬獳和齐国上卿对部下的命令。 齐姜的意思就是来自齐国的姜姓女子,别人不能称纾姜的名,但是可以称呼齐姜。 他在下达了这命令之后,所有的车兵都动了起来,他们集结在纾姜的车前,举起了圆盾。 而且纾姜娘家的兵车速度也缓慢了下来,车上的两名武士拿好了武器和盾牌,下车站在齐姜和姬獳的车前准备迎战。 齐国上卿也站了出来,发现狄人根本不朝着他的方向去。 纾姜似乎也知道了外面有异常情况,略微惊慌,看向前面的主车,期待前面的良人能够保护好她。 那些女眷也受到了惊吓。 姬獳已经确定这些都是狄人,现在除了狄人,列国谁见了晋国的旗帜敢不尊敬,还发起袭击? 叔梁纥向着北边看去,一伙骑马的人正在往这边赶来,一边骑马一边射箭,看着就像是狄人。 他愤怒无比,觉得这些狄人也欺人太甚,袭击齐国还不算,居然打上了晋国太子的主意。 姬獳成亲,他作为亲卫来保护,现在姬獳遭到袭击,他自然而然站了出来。 一个将近两米的带甲大汉从车上跳下来,拿了弓箭和太子赐予的宝剑。 他搭弓拉箭便射,一箭命中一个骑马的狄人。 连续开了三弓,都命中。 车上砰砰响,要不是姬獳当初要用坚固的木材来做昏车,现在就要脑洞大开了。 几个拱卫姬獳的士兵被射中,但没有立刻死去,他们全身披甲,这么远的箭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多大的伤害。 车上只有长刀,没有铠甲。 “有多少敌人?”姬獳大声问道。 “大约六七百。”叔梁纥没有细数,报了个大概。 姬獳的大脑飞速运转,判断当下的情况,如果对方远多于自己,那就得跑,但跑的过程中要担心马被射到翻车。 既然是六七百人,那就打吧。 “战!骑兵拉弓骑射,步卒持盾摆好阵型,余人在战车后面拉弩。” 第五十八章 擒狄首 他在车厢中下达命令,从车的后窗向外喊着,那些士兵也都能够听到,于是就听从命令。 现在想要让战车掉头是不太可能的,战车最大的缺点就是难以调头,灵活度很差。 在平地上对冲还可以,但面对骑兵这种高机动性的兵种就没辙了,得绕一大圈才能把方向转过来。 所幸狄人的骑兵也不是真正的骑兵,他们能够游击骑射已经是极限了,不可能带马冲锋。 骑马的狄人没了弓箭只能下马步战。 姬獳的轻骑兵们都张弓搭箭,他们分开成为两翼,对着远处的狄人射箭,如果都在一起,反而容易被射到。 狄人的弓好,但是箭劣质,普遍都是石头和青铜,见到第一轮攒射没有什么效果,他们又开始了第二轮攒射。 那么多箭,竟然没有一根能够射穿车子,对于持盾士兵的杀伤也没有多少。 他们的箭本来就没带多少,用完了只能下马步战。 姬獳这边的战士将近两百人,都护卫着车队呢。 姬獳家的武士们都备着弩,他们躲在战车后面,立刻将弩拉满,然后瞄准骑马的狄人。 瞬时间,双方开始了对射。 姬獳这边反应非常快,车上都是脱产的战士,具有极高的战斗素养。 此时的狄人倒是倒霉了,一个个被弓箭射得倒下,马被射中的更多,马失前蹄,将马背上的人摔下去。 瞬时间减少了几十人。 长质如见到情况不妙,切换了作战方式,他向众人大声吼着:“分散,分散!” 领头的那辆车居然如此坚固,出乎他的意料,简直是个龟壳啊。 长狄分散开以后,姬獳这边的弓兵如果不仔细瞄准就很难射中了。 而且轻骑兵们也奔跑起来,能够和狄人对射。 双方一时间僵持了下来。 姬獳一直在车上,他身上穿着爵弁服,基本没有防护能力,如果在外面被射一箭,那可了不得。 这车只要不是狄人靠近跟前,他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所以躲在车里指挥才是他最佳的选择。 “射车队的马。”长质如再次下了命令,现在打乱晋人阵容的,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他虽然有八百人,但能够射箭的人很少,其余都是骑着马的步兵。 第一轮进攻,他已经看出了晋人的组织能力和随机应变能力,这都是和他们打出来的。 这些狄人想要靠近去射马也没有办法,因为轻骑兵们从侧翼阻拦,他们也张弓搭箭,骑射的能力不比他们低。 更何况那些躲在后面的武士,在用一种他们未见过的怪异武器,进行超远距离打击。 一箭都能有他们的两箭的距离。 骑马的狄人很少有箭了,更多的骑马步兵还是想要下马作战。 长质如此时才知道,自己遇到了狠角色。 要不要继续下去呢?自己死了那么多人,如果什么都没得到,回去还不得被父亲绑着抽一顿? 继续的话,损失也会很大,但终究还是有好处。 虚无缥缈的欲望,让他不甘失败,于是做出了冲动的决定。 长质如终究还是下达了命令:“冲阵!生擒那矮车上的女子!” 狄人于是准备绕后,从两面夹击那辆车,他们飞也似的行动了起来。 姬獳这边的人看着情况不对,于是步兵盾阵也开始变型,去往另一边防守。 他们也看出了对方意图之所在,除了姬獳身边的那些士兵不变,原本保护其他女眷的士兵撤走,到了齐姜的面前。 那些女眷也都看出来士兵抛弃了他们,有的都吓哭了,在那里默默地啜泣着。 姬獳的弩手们瞄准了前来包抄的狄人,松开了他们手中的扳机。 这一批狄人拿着的武器粗糙,也没有弓箭可用,人数上受损不少。 而姬獳的骑兵也都调转了方向,和前来的狄人交战。 狄人到了一定的距离之后,就下马步战,手中那些几乎要生锈的铜戈,想要啄向晋国甲士,却发现他们的武器更好。 晋人拿着长枪突刺。狄人纷纷倒下,尽管都凶悍好战不怕死,但武器根本比不上的铁器,短兵器也没法打训练有素的晋人用的长兵器。 长狄此时的受损已经非常严重了,在数量上,真的是从六百减少到四百。 而且长质如也已经被拿着巨型弩的叔梁纥盯上了。 叔梁纥拿的这把巨弩,射程可以达到三百步,平常人用脚拉弩弦都困难,但他用手都仿佛轻轻松松。 箭秆都非常粗且重。 他瞄准了那位发号施令的狄人首领,然后按照平常练习,向长质如射了过去! 突然一声马的嘶鸣,长质如骑的马被射了个穿,它仰起头来,直勾勾的将主人给摔了下去。 “主!”长狄的中年人见到这情况,痛心地大声呼叫。 但是他没有办法改变。 叔梁纥见状,指挥骑兵快速奔袭,将那人给擒拿过来,这场战斗就直接结束了。 十名骑兵听从了叔梁纥的命令,夹着马肚子向北方冲去,意欲活捉狄人首领。 长质如被这下摔懵了,他的身上一阵疼痛,看着自己的马,居然被一支粗箭射穿了! 他不敢想象如果是自己挨了这一箭,又该如何。 几息之后,十人到了长质如的面前,一名骑兵拿出铁刀来,带着鞘抽向狄人首领的胸口。 长质如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撞到在地,脑袋重重地在地上摔了一声响。 骑兵停下来,将长质如的武器丢下,直接抱起来放在马上,向着车队赶了回去。 其他骑兵见到统率者被擒,瞬间丧失了战斗力,他们见到其他的弟兄伤亡就已经心里发怵,现在统率者也被擒拿,对他们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骑兵看见那名赶过来的中年人,于是下了马,拔出自己的铁刀,狠狠地向马的蹄子砍去。 中年人重重摔倒在地,骑兵当机立断,用刀鞘狠狠地敲击中年人的头部,然后将其掠上马来。 至此,两名狄人首领全被抓走,狄人的军心完全被扰乱,在前方想要近战的狄人,也被锋利而长的铁刀斩尽。 剩下的骑马狄人,见到大势已去,于是数百人骑着马转个向就逃走了。 骑兵们将两名贼首擒到姬獳的车子前面,像是丢死狗一般往地上扔。 “主,贼首已擒至车前,任凭处置!” 姬獳见到危已经险解除,于是就持着铁刀下了车,两名差点耽误了他娶亲的贼首就在面前。 第五十九章 琼面 //前两张深夜写的,因此有些部分发现写的不合理,现在已经改正。 1.国君的女儿嫁到大国,需要派遣上卿护送。 2.护送兵车数量和狄人数量。 ……… 这个狄人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来。 “绑起来。”姬獳说道。 随后,两名甲士上前来,用绳子将此人的手脚绑住。 “把他们二人绑在战车后面,拖着去禚邑!” “我方伤亡多少人,速去统计。” 姬獳看向旁边的那些甲士,不少都倒在了地上,鲜血直流。 纾姜娘家派的这些人,都围在她的车前护卫。 其中还有齐国的上卿,狄人压根不是冲着他来的,他在队伍的后面指挥,都被狄人给忽视了。 他也愤怒极了:“狄人敢袭击我齐国送亲队伍,我回都之后,必将劝君侯讨之!” 姬獳也跟着应和:“夷狄真乃禽兽。” 这些人来护送他的迎亲队伍,出现了伤亡,看见这幅场景,他就觉得心疼。 虽然斩了将近两百个狄人,但他也为这些兵觉得不值,没死在开疆拓土的战争中,却死在了狄人的偷袭中。 没有丰厚收获的战争,不如不打,仅仅是杀了几百个狄人,等于是什么都没有。 他知道这些狄人为什么而来,纾姜的昏车前死了一大堆狄人,不是想劫她他都不信,这群家伙没一点道德底线。 “伤三十七人,死十一人。”甲士很快就统计出了伤亡人数。 这个伤亡情况还好,狄人那边更惨,死伤将近两百,骑兵一个个去补刀,彻底了结没死透的狄人。 当然还留下了几个,被齐人问话之后,得出他们是依附于赤狄的长狄人。 姬獳查看着伤员,和其他士兵一起将其抬到战车上。 这里是郊野,没有懂医术的,要尽快将他们带到城邑。 看着众人合力把伤员全部抬到车上之后,他就去往了媳妇坐的车子。 他掀开了车门帘,向里面看过去,“内子无事吧,可有受到惊吓?” 天子配偶称后,诸侯称夫人,卿士称内子,大夫称孺人,士称妇人,庶民称妻。 现在姬獳是太子,相当于卿大夫,所以只能称纾姜为内子。 纾姜的脸似乎有些苍白,外面的那些狄人好几次接近这辆车,却都被士兵们给击杀。 “我无事,外面发生什么了?”她的声音像是外边一样轻柔。 姬獳点头:“那便好,狄人偷袭了我们,但好在是奔着我来的,箭矢都往我的车上射。 好在车子坚固,而且甲士奋力抵挡,不然就要受伤了。 受伤的甲士已经被抬到车上,现在天色已晚,我们急去禚(音同卓)邑。” 这里不宜久留。 狄人的残军已经骑着马逃离,姬獳的骑兵仅仅一百,追杀不了,追太远了还不安全,只能放任他们离去。 他们回去之后,很有可能会通知狄人的大部队,到时候狄人的军队赶来就完蛋了。 所以必须得找个城邑避一下。 自己回国,可能也要拖一段时间。 太阳完全落山的时候,一行人进了禚邑。 禚邑的大夫是禚氏姜姓,见到晋太子和本国公女以及上卿,自然是热情地招待。 “禚大夫,我们在路上遭到了狄人的袭击,你可要小心戒备了。”齐国上卿好意提醒。 禚邑大夫惊诧:“居然有这等事?这群狄人真是可耻。” “不过幸好,我们将那狄人的小首领俘虏,现在正在车上绑着呢,明日禚大夫派遣步卒,护送我们前往鲁国吧。” 齐国上卿如此要求,意思就是要从鲁国绕路,不经过卫国了,不然实在是有些不安全。 禚邑的大夫点头同意,“现在狄人猖獗,我们自然要保护你们的安全。” 对此姬獳没有说什么,齐上卿和齐国大夫交涉起来更加明白,能够给他解决的妥当。 在得到许诺之后,放心地回“客栈”休息。 那些伤员都在接受治疗,但是在这个时代没有消毒措施,他们之间有可能一大半都会死于感染。 齐国的经济发达,多有商人往来,而且对于大商人还有优待,所以他们住的地方不缺,还有好吃好喝的准备着。 甚至还有管仲所开创的能提供特殊服务的人员。 姬獳往纾姜的房间走去。 纾姜身边的姆大约知道姬獳来到这里想干啥:“主还没完婚,公子现在想要做那些事不合适。” 姬獳反驳:“今日我们车队受到袭击,我先照顾受伤的兵士,最后才来看望纾姜,对她冷落了,我是来赔罪的。” 纾姜却笑着说: “你做的没错,那些甲士是为了保护我而受伤,既然我被保护的很好,没有受伤。那你就应该先安抚他们,这就是君子应该有的仁义啊。” 姬獳:“既然如此,那我今夜便守着你,不用担心做噩梦了。” 下午时兵士厮杀的场景实在血腥,没经过世面的人看了难免会做噩梦。 纾姜小脸绯红:“这…” 然后姬獳就在她的身边躺下了。 虽然没有和纾姜完婚,但已经举行过“亲迎”,就差不多是一家人了,在一张榻上单纯地睡觉还是没啥问题的,正好能腾出一间屋来。 齐国上卿的房间里倒是出现了奇奇怪怪的声音… 狄人小首领现在被反绑在战车上,手脚动弹不得,他醒来之后骂骂咧咧,吵得人睡不着觉。 于是姬獳起来,带着一大堆对狄人不满的甲士,跟他对话。 这狄人不会中原雅语,说的语言虽然也和他们的语言有些相似,但是狄人独立发展的时间长,只能听懂一半。 似乎在说什么“放我”、“我父踏平”、“杀掉你们”之类的话。 一个袭击迎亲队伍被擒的狄人也敢这么狂,气得叔梁纥和姬獳请示,要教训教训这个家伙。 “这个可恶的狄人,公子,让我揍他一顿吧。” “可以,下手悠着点,别给打死了。” 姬獳同意之后,叔梁纥撸了撸袖子,毕竟宽长袖打人不方便。 那精壮的胳膊似乎有能打死一头牛的力气。 叔梁纥这种体型,到哪人都害怕。 狄人青年心中一咯噔。 叔梁纥直接上去给他咣咣两巴掌,牙都给打掉了。 这两巴掌给狄人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和肉体伤害,终于闭嘴。 诸夏之间的战争或许会对对方以礼相待,因为大家都是亲戚,那么多年互相通婚,打断骨头连着筋。 夷狄和诸夏之间的战争必然是你死我活的,卫懿公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你父亲还挺厉害,那他能用什么来赎你呢。” 长质如听了,觉得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于是连忙回答:“你想要什么都可以,马,牛,羊,别杀我。” 姬獳摇头,这狄人刚才那么硬气,被叔梁纥打了两巴掌之后居然学乖了。 “按照规矩,在这狄人脸上烙个印吧,多烙几个。”姬獳淡然说道。 甲士们都在场,他们也对这狄人恨之入骨。 不久之后,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狄人的脸上连续被琼了三个晋字,额头上一个,脸颊两侧各一个。 齐国的甲士也在场,他们也拿小刀和墨水来,烧红之后在另一个中年人的脸上再琼三个齐字。 这下狄人才安静了下来。 第六十章 无题 残余的队伍趁着夜色想要找回去,但是他们却发现自己迷路了,只能找个地方先临时休息。 长质如对齐国的地形不了解,就深入腹地,最终落得这个下场,令狄人们非常不满。 他们此时士气十分低落,不太敢回去。 于是有人趁着众人疲惫,提议道: “主不听老仆的劝诫,非要去劫掠晋人的送亲队伍,让我们这些人白白送命。 主已经被擒,他必定会被晋人杀死,我们回去一定会被严惩,不如现在就逃到廧咎如去吧,不要回到长国了。” 狄人之中很多人都对长质如不满,同意他的想法。 “好啊,长质如今天的下场是他自己活该,还要连累我们。” 廧咎如(音通强高如)是赤狄的一支,距离赤狄中最强大的潞氏较近。 虽然比长国远得多,但他们觉得多跑一段路总比被杀了好。 于是,这行人到了太阳升起的时候,摸准了方向,向着西北方向逃跑。 长质如的父亲长代见到儿子带着那么多人出去,却一夜没有回来,便担心起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小子带了八百人出去啊,怎么一夜不归,难道是被齐人的军队灭了?不可能啊,那可是八百人,骑着马呢,齐人的战车又不能翻山越岭,总得跑出来几个吧。” 他一夜没睡,天亮的时候就带兵去寻找,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看到满地狄人的尸体。 长代疯狂地找他儿子的尸体,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已经被人抓走。 长代知道自己这一次侵略齐国,要大出血了。 ... 此时的姬獳已经被禚邑大夫派了人送往鲁国。 狄人在齐、卫边境,太不安全,只能绕路。 从鲁国经宋、郑回到上阳倒是要更安全一些。 十五天之后,进入晋国境内。 姬獳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了,于是姬獳派遣十名骑兵飞速前往上阳,让那里的人提前准备。 因为绕路,昏礼举行的日期比原本计划的要晚一些,但占卜一下,今天也是个吉日。 路上的行人见到公子的迎亲队伍终于来了,高兴地唱起诗,祝福他们两人。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桃夭的传唱度很广,从现在至民国,都有人用这首诗来祝贺婚礼。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螽斯就是蝈蝈,繁殖能力很强,这是在祝贺姬獳多子多孙,毕竟农耕文明,哪一个家庭子嗣昌盛都是好事情。 等傍晚到了自家院子,该准备的已经差不多了,父母朋友都在各自的家中,不打扰这对新人。 姬獳下了马车,拱手行礼,请纾姜先进门,以表示尊重。 纾姜回礼,随后两人手拉手走进大堂。 此时的流程就较为简单,姬獳的侍女给纾姜洗手,纾姜的侍女给姬獳洗手。 两人在正堂的长桌子前坐了下来,纾姜坐在东边,这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代表着阳。 姬獳则坐在西边,这是太阳落下的方位,代表阴,正是代表阴阳交汇。 接下来就是同牢,也就是两人吃同一份在鼎中的肉食。 桌子上还有其它的食物,丰富的很。 例如腌制的冬葵菜、田螺酱、黍、稷、祭肺。 同吃饭菜的过程中,还有祭祀环节,由赞者引导着。 再往后就是合卺(音通紧),卺是带有苦味的瓠瓜制成的瓢。 用卺来盛酒,酒会有一股苦味,而酒的本身又是甜的,代表着夫妻二人同甘共苦。 他们将手中的卺交换而饮,一饮而尽。 这一流程后世演变成了交杯酒,但在现在只是交换酒杯而已。 周制昏礼,是后世的模板,华夏人用了将近三千年。 合卺之后,昏礼就差不多算是结束了。 华夏人早就对卫生很重视,吃饭前洗手,吃完饭之后也要漱口。 现在都是没有牙刷的,如果长期不清理牙齿,后果很严重。 姬獳平常都是用细帛布来擦牙的,有非常明显的效果。 养猪杀猪多了,猪的鬃毛也被收集了起来,用细绳子绑紧,捆一大圈做成牙刷。 很可惜,现在没有牙膏,顶多用盐来刷刷。 引导他们举行昏礼的赞者走出门外,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似乎还在刮风,呜呜呼啸的凉风。 姬獳亲手解下纾姜腰间的丝带。 侍女云和纾姜身边的媵人分别将二人脱下的礼服拿走,并把他们的剩饭剩菜也一并拿走吃了。 陪着纾姜嫁过来的媵人有四人,其中三人是齐国宗室庶女,分别名为萍、未、娱。 还有一人是齐侯功臣的女儿,子姓名葵,他们容貌都不错,眉清目秀,而且年纪也稍微大一些。 媵人的作用,也就是正宫的替补,如果出了什么意外,那么就依次替补。 人都走了,接下来就是属于他们两人的时间。 纾姜好奇地张望着姬獳的这间房子,里面很干净,也非常简洁,甚至不如她住的屋子。 她也听姬獳说了,之所以不在绛都举办,是因为那里不安全,上阳才是他现在的长久居住地。 纾姜在齐国很没安全感,因为她祖父齐桓公死后,五子夺君位,她那些伯父、叔父都被手足所戮。 最终她的父亲被齐人推上了齐侯的宝座,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也… 希望晋国不要像齐国那样乱吧。 算了算了,不想这些了,纾姜把这些事情抛之脑后,转而去看自己身边的人。 这些天,姬獳通过观察,将纾姜的性格逐磨透了。 这是一个善良、柔顺的女子,但是似乎没有什么安全感,前些天在禚邑,她还是做噩梦了,半夜抱着他啜泣。 油灯的光芒摇曳且微弱,尚不能洒满整个屋子,两人的面孔在辉映下,看起来都有些朦胧与模糊。 … 风停了。 天上开始下起雨来,最初只是细小的雨滴,滋润着秋收之后的土地。而后雨点慢慢变大,也明显急了很多,将外面的街道与土地全部打湿。 上阳城的排水设施沿用百年,现在依然没有损坏,汨汨不绝地将雨水排到城外的沟渠中去。 绵延不绝的中条山被乌云隐去,大河清澈的河水也浑浊了几分,浩浩汤汤地向东流去。 秋季竟能下这么大的雨?默默卧着听雨声的云倒是从来没见过。 饱餐一顿的她倒是有些困倦,在躺下之前,又看了一眼正堂,房内的灯一直没有熄灭,隐约的灯影婆娑。 公子以前可不会点那么久的灯,不知道今天要亮到什么时候呢… 第六十一章 鼓励生育 清晨,纾姜在众多侍女服侍着沐浴之后,穿起了丝织的缯衣。 接下来她要见舅姑,也就是见公公婆婆,见面的礼节要繁琐的多,甚至比昨天的正昏礼还要复杂不少。 这个时候也没有姬獳什么事了,他只需要在三个月之后带着纾姜去曲沃的宗庙祭祀,告诉列祖列宗这是老晋家的新媳妇。 他今日同样早起,但是前往的地方是军营。 叔梁纥在半个月前擒狄人首领有功,他得去奖赏。 在冶铁作坊,他让人将早就已经做好的铁质札甲拿了出来。 这套铁质札甲很大,是为叔梁纥特制的,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姬獳留着等合适的机会送给他。 铁片经过百锻,银光闪闪,坚固的很,穿上去绝对拉风。 如果是步战,他再配一柄锤,至少能以一当三十。 毕竟在现在普遍身高很低的时代,叔梁纥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巨人。 阵亡的士兵也有了抚恤金和税务减免,足够他们的家人衣食无忧。 那受伤的三十多个士兵,一半都是齐人,他们护送完纾姜了还要回去的,所以为了养伤干脆就在禚邑不跟着来了。 军营中,这些士兵起的也很早,鱼豁给他们安排了晨练,练完就可以去吃朝食了。 军营伙食好,他们的营养逐渐跟上,能够进行更重的体能训练。 不得不说,养军队太耗钱了,供着三千人吃喝。 以后要打仗也是消耗极高。 不必要打的仗就不要打,损耗钱财还什么都没有得到,那是愚蠢的。 保卫战另说。 六卿出征就不一样了,军队组成都是士的阶级,他们武器自备,粮食自备,打赢了有奖赏。 而庶人,如果有机会被选中,那就能成为徒,跟着战车上的士参战。 如果杀敌,也是有机会被封田升爵。 现在晋国的军制和赏罚制度都很不错,毕竟以后的商鞅变法,就是从晋国的军制学习并且改良的。 叔梁纥现在是千夫长,同时也是鱼豁的副手,以后能够做到什么地步,就看他的表现了。 他被唤出了军营。 “纥,可算找到你了,看我今天给你带什么来了。” 叔梁纥嘿嘿一笑:“公子昨日新昏,不陪着新妇,怎么来兵营了。” 姬獳看着这个傻呼呼的大汉:“如果不是你前些天智擒狄人之首,一举击溃狄军,我这个昏礼怎么能办的安稳。” 姬獳将那副铠甲拿出。 依然还是好几个人分别拿着,毕竟一副就几十斤,一直端着的话谁能受得了。 闪闪的银光差点闪了其他人的眼。 叔梁纥可以看出来,这是一副全身盔甲,看上去很坚固的样子。 “这幅铠甲,比皮甲要坚实的多,你穿上以后,在战场上必定可以横行。” 叔梁纥沉默了,这样的盔甲好像都可以当做传家宝了吧,那就因为自己生擒了一个狄人的首领,就有如此的奖赏,公子对自己还真的是器重啊。 他有些受宠若惊。 “这么贵重的东西,纥怎么敢承担呢?” “怎么承担不起呢?如此坚固的甲胄,正是值得你这样的猛士所拥有的。不要推辞了,你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收下的。” “臣不敢,那臣就在此谢过主上了。”叔梁纥只得收下,随后向姬獳行礼。 这样的甲胄放在他的面前,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这样漂亮而坚固的甲胄,无论放在谁的面前,都无法抗拒吧。 姬獳亲自上前搀扶,“这下利刃和坚甲都齐全了,以后要助我开疆拓土啊。” “臣绝对不会辜负主的期待。” 姬獳露出了微笑:“好了,你回军营去吧,要跟鱼豁大夫好好学统兵之道,如果在战争中的大谋略上有什么不理解的,也可以到我府上,我来和你探讨。 以后我们要打狄人,他们如此无耻,晋国的后方难安。” 叔梁纥:“唯。” 姬獳回去了,现在已经是九月中旬,天气稍微冷,昨天又下了一场大雨,凉意更加明显。 秋收冬藏,地里的粮食大部分已经收割完了,现在庶人、野人都闲的没事。 可以鼓励他们开荒,毕竟现在税率降低了那么多,还有耕牛可以在春季辅助耕田,多劳动就可以获得的更多。 有了余粮,那养活自己一家已经不是问题了。 这个时候就需要催促他们生孩子啦,姬獳以后要讨伐赤狄和长狄,他们的土地如果打下来,不比现在的晋国小! 按照他的思路,光是用自己的士兵去开疆拓土,都能获得很大的土地。 尤其是赤狄隗氏占领的太原盆地… 这个过程届时不让六卿参与,他们就老老实实在晋南待着,给晋国成就霸业。 不过到时候领土扩张很多,但是人口不够去开发的,那就尴尬了呀。 所以催促、鼓励庶人多加生育,是接下来数年的基本策略。 这个时代多生孩子对他们也有好处,毕竟现在只是多一张嘴吃饭,孩子长大能干活就是回报。 得派人在乡野吆喝:“多生孩子好,老来能养老。” 无论是在哪个时代,女人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游荡的。 所以要把整个虢略地区有接生经验的接生婆叫到一起,形成官方机构,往下指派,引导产妇产子,降低难产几率。 华夏自古以来就是一个人口大国,与之相随的助产经验也有很多,姬獳就听说过一个叫做“开骨散”的药方,能够帮助难产的孕妇顺产。 药方也不难,当归、黄芪、龟甲、血余炭(烧焦头发),都是耳熟能详的药材,但他忘记了最重要的一味,叫川什么… 反正现在不能乱用。 姬獳决心发展医学,虽然他不懂,但可以把懂行的人聚集在一起,来共同去研究。 现在医术最发达的地方是秦国,他记得原身死之前,就曾经向秦国求医。 那是原本历史轨迹的几十年以后。 当时病重,在桑田的一位巫师占卜说他吃不到那年新麦,于是他向秦国求医。 秦国的医生还没到,他就梦到两个小孩说:来的是一个良医啊,害怕他能伤到我,要逃吗? 另一个小孩说道:我们在肓之上,膏之下,他能把我怎么样呢。 秦医来了,果然说这病没法救了,在肓之上,膏之下,药力没法达到。 于是他就送秦医一些礼物回国。 等到麦子熟了,他派人做好麦饭,而后展示给桑田巫看,随后将其杀掉。 在将要吃饭的时候,肚子胀,上厕所掉茅坑淹死了。 一个宫中的小臣梦见背着他登天,向众人讲了这件事,随后小臣就被殉葬,真的随着主子登天了。 留下的自然是病入膏肓的成语。 由这个典故推断,很有可能是心脏病,所以他必须重视自己的身体健康。 鼓励医学发展是必须的,还是需要设立官方机构,给晋国的各阶层看病,积累出大量的经验。 姬獳回家以后,发现纾姜已经见过父母,在房间中静静坐着了。 见到丈夫进门,她就冲着其微笑。 看见纾姜甜美的笑容,他心头一荡,暗暗感叹:“真是个小妖精。” “父亲母亲和你说什么了?” 第六十二章 巫、医 纾姜想了想。 “舅说要好好帮助你管理家中事务,不要让你在公事劳心之后,再为后院费心。” “姑说你以后可成大事,不能年纪轻轻就沉迷美色,一定要嘱咐你节制。如果不节制,让我...” “让你干什么?” “让…让我狠狠打你几顿。”纾姜似乎是不情愿说出口。 姬獳的脸上满是问号,不过这话的确是他母亲的风格,小时候在宗周没少挨母亲的毒打。 “你来试试。” 纾姜试着伸出手,在他胸口轻轻锤了一下。 姬獳大笑着,将她拥入怀中,向后面的榻上躺去。 “要节制啊。”纾姜似乎预料到了什么,捂着自己的脸。 “教训的是。”姬獳搂着她,并没有继续做什么事。 纾姜缓缓把手从脸上挪开。 良久无言… 姬獳想着,这下昏礼结束了,父母也应该回到绛都。 “以后我们就一直住在这里么?”纾姜疑惑道。 她倒觉得上阳真的不错,似乎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城内外的臣民全部都听从于良人。 姬獳摇摇头:“当然不是,以后我们要去晋国的北边,我要去征伐夷狄。” 听到他提起那些狄人,纾姜也有些忿忿不平。 “夷狄趁着齐国内乱,屡次来侵扰,这次居然还跑到国境中,劫掠我们,以后一定要打得他们没有胆子到国家边境。” 姬獳一笑: “如果我的军队出马,他们就是一群土鸡瓦狗,那个狄人首领已经被我丢进猪圈养猪,以后想要再为非作歹,先除了一身猪味再说吧。” 纾姜想了想,觉得那样子实在有些好笑。 “你为何不杀他呢?” “我已经在他脸上琼了字,这可比杀了他要难受得多,等着他父亲拿牛羊来换吧,一个死人和能换东西的活人,哪个有价值呢。 做事情不能只以情绪去做,要思考利弊。” 纾姜点点头,表示自己学到了。 “好了,马上就要吃朝食,等会儿你就尝一尝我上阳的美食吧。” 纾姜摇头,表示拒绝:“我刚刚已经吃完,现在已经饱了。” 她在见公婆的时候,的确就已经吃过了。 姬獳笑了笑,自信满满的和她说:“你肯定会吃的。” 半晌,两碗鲜肉馄饨被端上了桌,闻起来香极了。 这碗馄饨用了少量精盐和猪的鲜肉,辅以小虾和葱,可惜没有芫荽和紫菜,再来点香油就更棒了。 辅菜有肉酱黄豆焖猪肉,还有新鲜的煮葵菜。 姬獳吃的越来越好了,总是想着让庖厨整点新花样。 纾姜闻到香味,抿了抿嘴。 姬獳用勺子捞起,吹了吹送到嘴里,味道只能说还行,因为在这里各种食材和调料短缺,跟后世吃起来味道不一样。 纾姜好奇地看着馄饨,这种食物她可从来没有见过,更别说吃过了。 姬獳边吃边说:“真好吃啊,你要是不吃的话,那两碗我就全部吃完,下一次做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闻着饭菜的香味,纾姜突然就觉得自己饿了。 “我,我还是吃点吧。”纾姜最终还是抵御不住美食的诱惑,主动拿起了勺子,舀了个馄饨。 “香吗?” 纾姜连忙应和道:“真香。” 旁边的媵妾,看着他们俩人吃的那么香,也有些心动。 姬獳注意到了纾姜的这些同宗的小姐妹们,于是把云叫过来。 “让庖厨再下五碗,有你的份,快去。” 云答应着,兴奋地跑了出去。 纾姜此时却诧异地看着他,刚才谁说下次吃到就是很久以后了? “下次换食物,你没吃过的多着呢,什么东西连续吃几天都会腻的。” 姬獳转头看向那些媵妾。 她们都长得不丑,但都没有纾姜出众,纾姜是第一眼不觉得漂亮,但越看越觉得好看。 姬獳突然觉得,齐侯是不怀好意,想用美人计让他英年早逝。 他不知道这个时代其他非常有名的美女长得什么样,但记得陈国有个夏姬,是春秋的四大美女之一,人生经历比其他三位离谱的多。 下午,姬獳派人准备好了要上缴的粮食,跟着父亲随行运送。 明日早上他们就要离开上阳,回国都去了。 姬獳的母亲倒是有些舍不得,在上阳的宫殿住,实在是比绛都舒服许多,不仅有好吃好喝的,还给了她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主要是想到上次儿子在宫城被刺杀,她就觉得在绛都非常压抑,要是某天他们也在睡梦中被刺… 在都城,她经常做噩梦。 “夫君,我倒是想在这不走了,要不然你把这定为国都吧。” 姬黑臀听到夫人说这样的胡话,不禁一头黑线:“胡闹,迁都岂能儿戏。” 但是看见夫人愁眉苦脸,他又继续说道: “虽然我也想,但这实在是不合适,不然让庖厨多和獳儿的庖厨学几道菜。” 姬黑臀搂着夫人的腰:“放心吧,獳儿比我强的多,这些问题,他以后都会解决的。” 涟子摇头叹息:“将所有事情压在他的身上,他能够扛得住吗?” “他有那么多臣子,只要说出去,臣子就可以给他做好啊,不然你以为他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让庖厨做菜?” 想想也是,涟子觉得好受多了。 次日启程,晋侯带着一大堆粮食回绛都,这都是应该交给公室的“贡”,分量很多。 送走父母之后,姬獳就让人在城内腾出了一个院子,他准备将整个上阳城的医和接生婆召集起来,在这个院子进行医术的友好讨论。 这个院子,以后就叫医院吧。 现在这个时代,巫医不分家。 医始于巫,而后巫医混合,再往后巫和医就分离了出来。 很多巫医通常会带着面具跳大神,或者是做出其他的怪事。 这种能够给患者以心理安慰,虽说心情愉悦对疾病真的有些好处,但姬獳也不会召集只会装神弄鬼的人进“医院”。 至少得懂点草药学嘛,跳大神真能好的话,这世界上得多不少长生不死的。 他现在要做的,是将巫和医给彻底分离出来,让医独立发展。 这一如果步走顺了,那么医学的发展,应该会避免不少弯路,是万民之福。 周礼中,其实已经提出了巫医分科,将医也分为四科,食医、疾医、疡医、兽医。 食医类似营养师,疾医是内科,疡医是外科,兽医自然就是兽医。 周礼已经提出了医学分科,但巫医分离并没有成为当前的主流共识。 提出医学分科的周公本人,在武王病重的时候,也“祷武王之疾而瘳”。 齐桓公也认为巫能定人的生死,能去除疾病,更不用说没有接受过教育的庶人、野人了。 如今的乡遂之间,还是广泛有巫医存在。 医者正式和巫对立,还是百年之后代号“扁鹊”的医者,提出信巫不信医者,不治。 姬獳的命令下达之后,上阳附近几座城邑的巫、医就都被带了过来。 其中就有一名居住在桑田的巫。 第六十三章 巫医分科 //周礼中已经将医学进行分科,但巫医并没分离,前一章已经添上。 三十多名巫医,被传召到了这个空着的院子。 在民间,巫医不分家,耿臼就默认把所有巫都给找过来了。 现在巫的地位都相对较高,他们的身份也非庶人能比,毕竟能够治病救人,想不受到别人的尊敬都难。 南方的楚国,楚王甚至还兼任巫王。 他们穿的服装和常人没有什么两样,只有到了需要的时候,才会戴上那些面具和奇异的服装。 姬獳邀请他们进入房间内坐。 “今日公子找我等来此,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一位年迈的巫医率先询问,他看上去应该有个四五十岁,皮肤黑乎乎的,一看就知道经常在太阳底下晒。 “当然是,我欲鼓励庶人生子,以后虢略的人口会越来越多,这里只有你们,以后他们生病了,可看不过来那么多人。” 老巫医知道这一年的变化,乡野之间收税少了很多,野人庶人的家中仓廪足实,照这样下去肯定会富裕起来。 这样的话,多生孩子的庶人是会逐渐多起来。 只是那应该是数十年之后的事情了吧,公子居然现在就想到了数十年以后的事情。 他说道:“公子的意思是…” 姬獳笑了笑:“我想让你们带出一些年轻人来,让他们也开始学巫与医。” 老巫医明白了他的意图,考虑一番之后向公子提出了意见: “学这个可非一时之功,需要长时间的教导,公子让我们来到这里,那乡中的人病了可就没有人治了。” “这个我想过,请问学针、药的时间长,还是学傩、祈的时间长?” “相差不太多。”老巫医想了想。 姬獳接着又问:“那么一人学针,一人学药,再一人学傩、祈,这样可行否?” 他知道如果现在提出巫医分离,这些巫医会直接暴走,也有可能会不愿意配合。 毕竟在他穿越之前,世界各地还有那么多人迷信巫术,甚至还有人对地平说深信不疑,现在这个时代,那是更不用说了。 所以他就有了这个想法。 分开学,不仅能够达到让人学习得更快的效果,还能让这些人专精于一项,将更多的精力去钻研自己所学,更容易出成果。 似乎也是大学分专业的初衷。 同时不取消巫的那些傩、祈的手段,这些就当做是辅助的心理慰藉治疗,还照顾了人们的迷信心理,两全其美。 姬獳这个想法引得巫医们的一阵惊叹,因为这样似乎的确可行。 乡立巫医,具百药以备疾灾。 巫医本来就是受邑主管辖的,姬獳的这个理由绝对非常合理,所以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按照说的去做。 “如此是可行,不知道公子想要如何去做呢?” “我已经有打算,这处院落就当做是学医之所,多教导出可以治病救人的人才。 大家有什么管用的药方子还有针灸穴位,不妨说出来,整理成书。 巫术之类也要记载。” 上阳城是有官方医疗机构的,让他们一起将药方、针灸穴位整理出来,也算是“学术交流”了。 众人欣然同意,但稍微有些犹豫,似乎是不知道如何讲起。 “修书并非一日之事,以后我会定期派人去接送诸位来去上阳,并每月送去钱粮。” 公子让人接送他们?还要每月送钱粮? 这倒是让他们感觉到了一丝温暖,毕竟从各个乡遂来到这里,是有些困难的,需要走很长的一段路。 虽然他们地位在乡遂之间很高,但高不过贵族,更别说是一国太子让人接送他们了。 他们开始面面相觑,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姬獳微笑着:“诸位治病救人,行为高尚,可称有德,应当受此礼遇,不要觉得不妥。” 这种尊重,让他们很感动。 “公子圣明!”老巫医带头跪拜。 “还有,诸位可识得带下医,也可举荐,如果以后上阳人丁繁盛,可少不了她们的作用。” 带下医就是现在的妇科医生,大部分都是接生婆,有少量的男性。 她们之间参差不齐,有迷信鬼神的,也有接生多了凭靠经验的,所以在以后编撰医书的时候,应当将鬼神之类的分开记录。 教导下一批医学人才的时候,就只传授经验,时间长了,自然就规范起来。 “可治病救人者,当一视而同仁。” 那些巫医点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都在心中想道:“公子如此尊重我们,一定要尽力将事情办好。” 他们都行医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是很多,但因为见识有限,很多时候会将事物托于鬼神。 所以有时候他们的药方也不一定全对,要是编撰医书的话,以后还得不断的去试错、修改。 医学走向正轨后,完全成为严格的体系,并不是一时就能完成,姬獳现在挑明了方向,要想发展完善的话,还需要数百年甚至上千年,无数医者不断的探索。 “好了,诸位根据自己所长,先讨论一番吧,这件事情可以慢慢来,不能一步就成功啊。” “我不打扰,我走了哈。” 说着,姬獳就想要离开。 过些日子要是没事,姬獳还打算去周王室的图书馆溜溜,抄录医学典籍,顺便看看那里从夏商就收集的典籍里记载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此时,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向姬獳询问: “公子,您此行的重点在于药和针,傩、祈次之,那精通占卜解梦的,又当如何呢?” 姬獳愣了愣,单纯只会占卜解梦,而不会治病的,他倒是没有想过。 他转头又问道:“精通占卜和解梦,但不会医药的还有多少人?” 只有少数两个人站了出来。 姬獳想了想:“那也将你们的所学编撰成书吧,我想考一下你们,最近几月,我会遇到什么事情?” 年轻人居住在桑田,因此可称为桑田巫。 他此时一脸自信:“吾之所学自然是可以,请待我占卜。” 第六十四章 蒙卦 桑田巫准备好随身携带的蓍草,就开始占卜。 姬獳没学过卜卦,什么都不懂,只能看着他在那自己卜。 他拿着蓍草,抽出一根又一根,而且还在记着数。 姬獳看着看着就愣在原地,走神了。 好一会儿,桑田巫占卜出了结果。 “山水蒙,亨。六五,童蒙,吉。” “卦象如何?”姬獳听到之后就询问起来。 桑田巫说道:“蒙卦,上为艮,山也。下为坎,水也。 此卦象征泉,山下有泉,泉水始流出山,则必将渐汇成江河,正如蒙稚渐启,又山下有险,因为有险停止不前,所以蒙昧不明,若破解蒙昧,自然是吉兆。 为孩童启蒙,吉利。” 姬獳听了点着头,这意思似乎是在告诉自己,按照他想的那样,教出各类医科人才,非常吉利? 他接着问道:“还有呢?只此一件事吗?” “只此一件。” “如果再度占卜呢,会有不同的结果吗?” 桑田巫微笑着:“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第一次占卜,昊天上帝告诉了您,轻慢不敬地再三占卜,神灵就不会告诉您。” 现在周朝信仰的至高神是昊天上帝,可代称老天。 一般乡里举行的祈祷、祭祀,除了祖先之外,都是向昊天上帝,以及其他小神。 姬獳又来了兴趣:“那你能够占卜到几十年以后的事情吗?” 桑田巫听了直摇头: “不可,天道有迹,而人道无常,时间越久变数越多。眼前的事情,尚且只能有十之七能够预测准确,更不用说几十年之后了。” 姬獳对这名巫师的回答感到惊异。 “既然你不善于医,仅仅善于占卜解梦,那就留在上阳吧,你有这个意愿吗。” “这正是臣所想的。”桑田巫非常聪明,直接自称臣了。 院内有上阳的医者,负责整理他们的药方、针灸之法,将这些分开来整理记录。 所用的自然是纸张,经过数月的不断尝试,造纸的技术有所改进,纸张还是泛黄的,但用墨水写字的时候渗墨渗的没有那么厉害了。 能够充当文字的载体。 纸张都被切成差不多的方纸,书写的时间和成本比竹简还要低很多,书写校对完之后,用较粗点的铁针扎透,用线穿起来,就成为了一本书。 上阳的医者负责整理,就有更多的钱粮拿。 而且书的页脚,他也采用了非常简单的印度数字,就这么十个符号,很容易学会的。 现在的大篆数字嘛...写法非常复杂。 一到四都是横线,五则是沙漏的形状,六的写法像是两头的叉子,七的写法是“十”,八的写法和后世差别不大,九的写法就像弯了把的三叉戟,十的写法是一竖中间抹个圆点,而且还有很多种写法。 书写困难不说,还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 印度数字书写起来就更加简单,大多数只用一笔就能写成,除了4、5需要两笔... 计算起来也非常方便。 古代华夏的数学和天文本来就很强,用上这种更方便书写和计算的数字,就是如虎添翼。 现在不知道大陆的那头,这种数字诞生了没有。 他将事情都吩咐过之后,就离开了这里,并且嘱咐驭手们,在日昃之时将巫医们送回去。 以后五天接送一次,进行学术探讨,分科编撰书籍,以供人学习钻研。 接下来,就是在士的庶子里面挑选出年龄合适但又没有田地耕种的孩童,让他们学习分科的巫和医。 因为现在的大篆难写,数字尚且有那么多种写法,更别提日常生活中用到的那么多字了。 那些种田久了的野人和庶人,交流能正常交流,但大字都不识一个。 这样的家庭,孩子尽管也能学东西,但看不懂字还得从头教起,要废更多的时间和心思去教导。 这样教起来,应该比现代教育还要麻烦很多,再说如今语言的读法都不像后世,属于上古汉语,后世拼音那套不太适用。 得亏了他穿越来的时候全盘继承原身记忆,不然的话,得装很长一段时间的哑巴。 士的阶级就不一样了,情况要好很多,至少不是大字不识。 挑选这些孩童,最好还是在十岁和十四岁之间的,正是学习的时候,学的快一些。 现在很多家族严格把控知识的传承,如果现在姬獳就将知识传授给野人庶人,那么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 经过他的吩咐,二十名士的庶子被找来了,年龄都在九到十四岁。 他们都在上阳城附近居住,想要来到“医院”学习,还是非常方便的。 现在还并没有彻底地分出体系,所以他们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学习医术,在此之前,闲暇之际就让他们先跟着巫医们认识各种草药,认识心肝脾肺肾,将基础先打好。 或许这个院子也可以叫做医学院。 说到学院,现在的列国已经有了小学、大学。 小学在公宫南之左,大学在郊。天子曰辟雍,诸侯曰泮宫。 主要面对贵族,也就是公子、公孙、卿大夫之子,普通人想上还上不了。 传授的技能就是君子六艺,书、数、礼、乐、御、射。 儒家的六艺就是全盘传承现在的贵族教育。 姬獳这个年龄,正是该在泮宫里面学习的时候,他在回到晋国之前,都在周王室的辟雍学习。 好在他向父亲提出要治理虢略之地,并且政绩不错才避免留在晋国泮宫。 不然和那群占了公族土地的卿大夫之子在一起多无趣。 说起来,上阳附近的泮宫荒废已久,如果想要培育其他人才,需要将泮宫全盘翻修一下。 不像是虞国还有宗庙和祭祀,虢国因为以前常年和晋国作对,晋献公的时候收留被迫害的公子,并任用他们反击晋国,所以虢国是晋国的死敌。 在虢国灭亡以后,就直接绝了祭祀。 这里从一国之都沦落为普通大邑,很多设施当然是荒废了。 姬獳忙完回到了家,和纾姜一起吃下午饭。 这顿吃饺子,蘸着醋和后世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可惜的就是没有大蒜。 因为实在是没啥事干,纾姜就量好了丈夫的尺寸,给他做冬衣。 她今天再次吃到了从未吃过的美食。 在听说这些天吃到的美食都是姬獳所创之后,她觉得自己嫁过来太值了,常常对这些美食赞叹不已。 姬獳却不以为然,跟她说以后还有更好吃的。 纾姜就更加期待起来。 第六十五章 狄人使者 两天后,一队从长狄来的狄人使者来到了上阳。 他们有十人,驾着车子,其中地位最高的一人手中拿着白旄,白旄是一种旗帜,杆子顶端有白色牛尾为饰。 在战争中,这是号令全军的旗帜,一般都在君主或者元戎的身旁。 但在和平时期有人拿这个,就是代表出使。 狄人也是知道中原列国礼仪的,入乡随俗,长狄的使者拿着白旄,来到晋国寻找他们被俘虏的少主。 在齐国他们已经询问过他的下落。 不仅把在齐国抢到的东西还回去,而且还赔上了不少财货,才问到长质如现在在哪里。 原来是被俘虏到了晋国,长狄的君主长代于是派使节来花大代价将他赎回去。 太丢人了! 实在是太丢人了。 以八百人对不到四百人,还是偷袭,被人家生擒不说,死了将近两百人,剩下那么多人不知所踪! 而且这还是想要杀晋太子抢齐公女,直接敌视两个大国。 长代为自己这个儿子的愚蠢感觉到深深的头疼。 长狄之所以活得滋润,是因为齐国长期内乱,只能把他们灭掉一半。 而且齐国没法以全国之力讨伐他们。 作为征战大国的晋国更是没有和他们接壤。 晋国和长狄中间隔了赤狄潞氏、廧咎如和东山皋落氏,没法占领土地,就算出军也不会有太大的收获。 长质如干的这件事情不管成没成功,只要消息暴露出去,都会受到两个中原大国的厌恶。 如果土地接壤,晋国就能立刻找出理由灭了他们! 若不是长质如的母亲来自赤狄最强大的潞氏,长代都想让这臭小子自生自灭! 又或者,他更想让这儿子直接死在这场偷袭战中,那样晋国就找不到理由发兵。 … 使者到了上阳,就想办法要和晋太子取得联系。 其实他们也非常害怕,摸不清晋国太子是什么脾气,万一经历这件事以后,对狄人恨之入骨,都有可能把他们扔进鼎里煮了。 他们向门口的守卒说着,让他去禀告、引见。 姬獳正好在家吃朝食,即刻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没猜错,那个长狄小子也没骗人,在狄人中的确有点地位。 这回得狮子大开口,多讹点钱财货物来。 他现在也不愿意看见长狄即刻被灭,然后被齐、卫彻底瓜分。 就算是现在六卿出动,灭赤狄长狄之后的土地也不归公室。 那可是河北的千里沃土。 他要亲自打下来,以后发展成属于晋国公室的土地,所以现在不适合杀长质如,得调和他们之间的冲突。 等个十年,兵强马壮,破完赤狄灭长狄,如果长质如还没死的话,就再擒他一次,杀死解恨。 “让他们将武器放在外面,进大堂来。”姬獳吃完饭才回答。 半晌之后,长质如的使者来了,他们的装扮竟然不是披发左衽,应该是害怕路上哪个和狄人有仇的把他们抓起来吧。 “诸位竟然是从长狄来的,这么远的跑过来,找我何事?” 这些狄人跪拜,而后向其说道:“之前我们少主长质如,冒犯了公子的队伍,长狄人知道以后十分悔恨,希望献上赎金,将长质如换回来。” 这些狄人说话的口音明显偏向于雅言,并不像长质如那样一句只能听懂半句。 “哦,你们知道,他之前带那么多人袭击我的迎亲队伍,我受到了如何的惊吓么?” “若不是保护我的军队训练有素,我就死在他的无耻偷袭中了!”姬獳装作气愤地狠狠拍着桌子。 “我对他恨之入骨,想要赎回他就拿出你们的诚意来,开个价吧。” 狄人使者面面相觑,最终按照原先的安排,向姬獳说道: “我们愿以两百头牛,两百头羊,两百头马来赎回,不知公子…” “少了,只能换得这些东西,我倒宁愿将那人杀了,率兵亲自去取。” 长狄人吓得赶忙改口:五百头牛,“五百头羊,五百头马怎么样?” 姬獳看到他反应变化的那么快,猜想一定是没有过对外建交的经验。 现在精于外交的纵横家创始人都没出生,更别指望一群狄人会外交了。 他沉声说道:“你当我好糊弄吗?” “要不公子开价吧,我们…猜不准啊。”长质如的使者脸快扭成了麻花。 姬獳直接说道:“两千头牛,两千头羊,一千五百匹良马,接受不了就不用谈了。” 虽然长狄是半耕半牧,具有相当规模的牛羊马,这样的数量对于他们来说总数不多,无疑也是大出血! 要知道,去年宋国大将华元被郑国所擒,宋公给的赎金也不过是兵车一百,良马四百匹。 虽然郑军在战胜之后俘获兵车460辆,换算下来马匹也不少… 另外的战争赔款就不知道了。 姬獳要的赎金,接近于一场大战的损失。 “公子,这未免太多了,可不可以少一点…” 姬獳:“是你长狄强,还是我晋国强?” 狄人使者回答:“当然是晋国。” 姬獳继续说道:“我回到晋国之后,并没有和君父说这件事情,也没有派遣大军去攻打你们,已经是给你们机会了,这个机会你们不好好把握。 ,劫掠晋国太子迎亲队伍,你们是吃了多少胆才能干出来? 贵国的储君做出如此丢脸的事情,差点损我晋齐两国的尊严,那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和我讲条件呢?” 狄人说不出什么话来。 “既然你们不愿意,那我晋国也是有理由荡平长狄,将你们的牛羊全牵走,将长氏族人全部都囚为奴隶的。 两百晋人和两百齐人,能在你们八百人的偷袭之下,只损二十,杀你们二百。 以后举国刀兵相见,晋国一军就能灭你们十万,要是三军全出,你们长狄的鸡犬都不会剩下! 你以为潞氏就是屏障,阻挡我晋国东进? 潞氏挡我就灭潞氏,廧咎如挡我就灭廧咎如。 三年不行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你长氏就是跑到海里去,把齐国当成屏障,我晋国也能把齐灭了再灭长氏!”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姬獳的磅礴气势,是来自于晋国力量的底气。 长氏在哪一方面,都和晋国没法比。 在姬獳这一番恐吓之后,长狄人心思有些动摇。 晋国称霸几十年,从献公的时候就挤压狄人的生存空间,到现在已经强盛无比,如果不是近十年没有贤君,一场战争灭掉赤狄是没有问题的。 长狄人惊出一身冷汗: “只要公子答应不发兵,我长氏将会付出这些牛羊。” 姬獳:“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十年之内不会发兵攻打长狄,敢背此言,就让昊天上帝将我杀死。” 姬獳的打算是先取赤狄的太原盆地、忻定盆地、长治盆地。 长狄暂且不动,毕竟在原有的历史轨迹上,赤狄也是在十几年后灭掉的。 灭掉离得近的赤狄要先建立管理制度消化赤狄人,短时间再去打长狄,那是非常愚蠢的。 十年之后,他也不过是二十六岁,正当身强力壮的时候。 长狄来的使者都点点头,他们也迷信鬼神,知道昊天上帝在中原列国之中的地位。 听晋太子说的话,在十年之内长狄是相安无事的,十年之后他们就保不准了。 似乎花了这些东西,不是为了赎救长质如,而是为长氏买来了十年的和平? 尽管憋屈,但是他们看到姬獳身边那二十多个带甲的雄壮护卫,只能再憋回去。 百年前的狄人,想要灭晋或许还有可能,但如今的晋人,已经不是百年前能够相比的了。 反正是国君付出代价,他们已经尽力谈了。 “那么多牛羊,我们不可能一次就全部交予吧,晋和长狄又不接壤,只能分几次了。” 姬獳回答:“我会在你们最后一次交付的时候把长质如释放。” “那么…我们可以先看看少主,确认一下他还活着吗?”使者提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姬獳点头同意:“去将那长质如绑起带来。” … 片刻,长质如被麻绳捆住,带了过来。 但是没有进院子,只是在门外,没有别的原因,他身上太臭了。 甚至长狄的使者见到之后,都忍住不捂着鼻子。 长质如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自从被叔梁纥暴打以后,他就学会了闭嘴。 现在他的眼神昏暗无光,这些天都住在猪圈旁边,睡觉都是和猪崽一起,他在长狄的时候,每天都是搂着女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长狄使者看见他脸上的三个晋字,不禁唉声叹气,好歹是长狄的储君,居然因为行动不谨慎,落得如此下场。 对于现在的人来说,这琼字可是耻辱的印记,如果想要洗刷,只能再用烙铁给烫掉了。 “既然你们要把他赎回去,自今日起他就不用住在猪圈中了。” “那住在哪里?” “住在鸡圈中。”姬獳又说道。 鸡圈的围墙非常高,不怕他跑了。 长狄的使者一阵无语。 “请容使者告退,尽量快些为公子送上牛羊马,赎回少主。”长狄使者黯然。 第六十六章 开荒 狄人尽管半耕半牧,但粮食依然短缺,他们通常都会跑到大国边境抢夺粮食。 和他们要粮食肯定是要不到。 要人更是不会有,狄人最缺的就是粮食和人。 再说姬獳这边也不缺少粮食,除去给他父亲的贡,收上来的余粮,养活整个上阳城内的居民数月都没有问题。 除了征收的税,今年粮食丰收,粮食的价格稍稍有些下降,他就向国内庶人野人收购粮食。 付出去的是布币,收获的是粮食,这些粮食暂且不动,放在仓库中,等到旱涝缺粮的时候还能卖出去,或者以工代赈。 姬獳向长狄索取的特产——牲畜,正好解决上阳的畜牧问题。 虽说晋国也是一个畜牧大国,但他要想获得那么多的牲畜,总得付出些代价。 这狄人倒是给了他机会,空手套过数千的牲畜来。 这些牲畜大有作用,从牛中选出个几百头能训练的用来耕地,能够耕耨的土地必定会越来越多,且耕种更快。 况且牛皮也可以用来做皮甲。 粮食多起来,也就能够养活更多的人口。 羊全部可食,良马则能够扩大骑兵规模。 其中马是最昂贵的,也是最具有战略意义的,那些马的价值加起来,远超牛羊之和。 现在一匹好马的价格,可以堪比后世的车了。 原先他以为俘虏的狄人就是个小首领,没什么用,没想到竟然是一个散财童子。 姬獳送走狄人首领之后,又开始处理起上阳的政务。 上阳的铜矿已经不够用了,要么在中条山运输,要么在本土探矿。 虢略之地大概一半是山地,一半是平原。 蕴藏的矿物应该挺多的。 所以姬獳打算让城内闲暇已久的士兵去探矿。 现在他们,拿上铁锹和铁锄头,百人为一组,在周围未经开发的地方探矿。 铁矿和煤炭找起来比较容易,而且现在才刚刚开发,达不到短时间之内就用完的程度。 铜矿还是比较好找的,现在辨认一块地方是否有铜矿,只需要观察这片地方上面生长的花草植被就可以看出来。 一般盛产铜矿的地方,表面都会有孔雀石、铜草花,铜草花通常是蓝色或紫色,现在也叫金草。 这种植物只生长在有铜矿的地方,因此给寻找铜矿带来了便利。 如今正是铜草花开花的时候,就适合找矿。 但具有大量深层铜矿的地方,也不一定有铜草花,这种花只是帮助人找浅层铜矿罢了。 其实姬獳的用意不仅仅是铜矿,还有其它矿,比如说铁矿、粘土,要是翻出个金矿银矿那就更好了,立马暴富。 现在没有各种专业的地址探测仪器,找金矿银矿纯属看运气。 除了探矿之外,姬獳还有很多政策要去施行。 现在他的威望已经非常高,民众坚信只要太子长久地治理下去,他们的日子就会好过。 再施行一些对民有利的政策,可能就要被国内的民众吹上天了。 于是,他就让县师从府库取出粮食,接济虢略五邑中的鳏、寡、孤、独、废疾者。 他们生活的困难,得到了接济之后生活能够好转。 并且他派人询问这些独居者的意见,让有意愿的人,能够组成新家。 不想的话,也不强迫。 实施出来之后,民众的幸福感必定暴增,太子如此重民,等他们老了以后,或者是早死留个独子,国家能够接济没法从事生产的他们。 这政策可以使民安心。 同时他鼓励现在就开荒种地。 毕竟还有很多适合耕种的土地是没有被开发的,现在生产力上来了,不开发还等什么呢? 上阳五邑,都是直隶于公室的领土,现在他能够牢牢控制,必须全面开发。 等到以后回国都,他也要在全部的公室土地上施行。 短则五年,长则十年,公室的实力就能全面碾压六卿。 再加上有兵权在握,谁都阻挡不了公室的重振。 这些新开的荒地打破井田制的框架,一亩的长度变成原有的两倍。 也就是长两百步,宽度一步不变。 牛耕的时候,一百步的长度就要调转方向,向回去的方向耕地,这样调转的太过于频繁,对于耕牛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打破井田制的框架,将一亩延长到两倍,这样的耕作效率要更高一些。 其实去年可以用的耕牛也挺少的,毕竟只是初次尝试牛耕,很多牛都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 去年用来耕地的牛早就训练好的,拉车拉惯了,习惯了直线的行走,因此让它们到田地里去耕地,适应的速度非常快。 现在就不一样了,上阳城这里可以借出去的牛已经大大增多,经过一年的时间发展,很多小牛犊子有力气了就被训练拉犁。 牛犊子训练耕地的时候在身后绑着一根大木头,训练它负重直行,这是非常有效的训练方法。 经过训练耕牛,今年能够借出去的耕牛要比开春多了将近一倍。 毕竟那些不会耕地的牛,也是要下崽的嘛,所以能够耕地的牛多出来一倍。 耕牛增多,相应的能够耕的地也就能够更多。 开春的时候,牛耕的范围就仅限于上阳这一大片。 保不齐明年开春,牛耕的范围能够辐射到整个虢略之地。 他也在鼓励人们养牛,上阳的庶人尝到了牛耕的好果子,其它地方的人当然也想要跟着学。 于是姬獳就简单的和他们说了训练耕牛的方法。 原先他们只能靠木头的农具来开拓耕地,所以十分困难,现在铁器有了,耕牛也有了。 开拓新的耕地只是想不想的问题。 对于这些开荒者,姬獳予以政策激励,免费借给耕牛使用,而且将三年之内的田税降低到十五税一。 相应的,他到时候也得派军队前去那些地方狩猎,捕杀能够对农民产生威胁的野兽。 开荒之后马上就可以种下冬小麦,等到明年春季,又可以开荒地,种植其他的粮食。 这样下来附近的农田数量大大增加,来年的收成也会涨得更多,慢慢地就富起来了。 到时候别说养三千士兵了,就算是养一万,都很有可能有余力。 一万士兵在现在是什么概念?都能去完全覆灭曹、陈、蔡这样的小国。 而且还能去打服郑国。 毕竟今年荀林父只带了一军,郑国人就没法抵抗,国君被迫和晋国的大夫签订盟约。 一年经历了三次征伐的郑国,如今已经疲敝不堪了,只希望晋楚能住手,不要再打啦。 非必要,他也懒得去理郑国。 姬獳处理完这些他认为要紧的事情,就研究美食、撩撩妹子,顺便学一学古琴。 坐等狄人送马送牛羊来了。 第六十七章 大约二旬之后,使者回到了长狄。 长狄的首领长代见到他们安然无恙的回来了,非常急切的去询问他们情况怎么样。 “情况如何?找到他的下落了吗?” 使者有些支支吾吾的,不太好意思把长质如的情况说出来,毕竟他那个样子实在是太丢人了。 脸上被人家黥了三个字不说,还被扔进猪圈里去住,蓬头垢面,满身都是味道。 要是长代亲眼看了,估计能够气晕过去。 “是,是找到了,但是他的情况不太好。” 长代担心起来:“那究竟是怎样呢?” 使者这才娓娓道来:“他的脸上被黥了三个晋字,在我们去之前,他被晋国太子扔在马厩里面,被当作了晋人的奴隶。” 之所以没说猪圈是他因为想美化点长质如的形象,毕竟那副样子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说让他养马,那倒还在长代面前有点尊严。 长代听了感觉痛心疾首,那形象他真的是想不出来呀,他们堂堂长氏的世子,竟然被人当做奴隶来使唤了,脸上还黥了三个字? 一想到这里,他就非常想要那小子立刻到他面前来一顿打死。 这情况可不能外传,尤其是让赤狄的人听到,那长氏的脸都被丢尽了。 原本长狄属于赤狄,但因为一些原因他们从赤狄中分离了出来。 感觉他的话里有所隐瞒,所以长代就又急着问:“那他现在是如何呢?” 使者如实回答:“他如今被晋国太子换在鸡圈里面住。” 长代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不是没变化嘛,还是被当做奴隶使唤。 他紧接着又问了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开了什么条件让我们换人?” “两千头牛,两千头羊,一千五百匹良马。” 长代听着就能感觉到心痛。 这个数量是可以拿得出来的,但对他们来说,有些大放血了。 毕竟去年他们才被齐国和卫国两国合力打败,实力尚未恢复,今年之所以到齐国边境去劫掠,就是因为物资缺乏。 “那如果我们不答应呢?” 使者:“晋国太子说,不答应就不用谈了,他会集结晋国的大军来攻打我们。” 这个答复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晋国和长狄之间隔着那么远,又有那么多的氏族,他们怎么过来?” 使者继续说道:“他说如果我们不答应,就要灭了潞氏再来灭我们。” “臣在和晋国太子说话的时候得知,他们这一次被世子偷袭,仅仅折损了二十人,击杀我方两百人。” 长代之前没生什么气,听到这句话之后,差点没气死过去。 完了,彻底完蛋,这孩子不能要了。 那可是偷袭,偷袭啊。 偷袭都能被人家死二十人,击杀两百,其余的六百人不知所踪,这是脑子正常的人能打出来的? 长代实在是忍受不下去,大声骂道: “这个逆子,逆子!整日都被她母亲惯坏了,天天泡在女人堆里。现在出来打仗偷偷溜出去,这下八百人被人打没了,自己也被俘虏,还让我们付出如此代价的赔偿,他怎么不直接死了,死在战场上!还能免得我们受到这样的屈辱。” “八百人,八百马!就算是八百头猪去冲撞,也能把晋人给撞死三分之一吧!” 使者垂下了头:“或许这怨不得世子,晋人的武器似乎有些异样。” 长代正在气头上,但对使者也是提不起来气:“此话怎讲?” “臣很仔细的观察了那晋国人的武器,金剑平常都只有二尺左右,但是臣看见晋国太子身边的护卫,个个都是揣着三尺多的剑鞘,而且剑身似乎也比金器要窄一些。” 长代琢磨着他这意思:“你的意思是说,晋人掌握了新的冶金方法,武器要比我们好很多?” “不错,晋人的护卫都不用短戈,而是用一种比我身高还长的武器,木棍的一头嵌着尖锐的铁器,臣见过的每一个兵,身上都穿着皮甲。” 长代:“晋人不仅有高超的冶金技术,还有其它的武器,以及很高的披甲率?” 使者点头:“正是,他们如果想要打我们,我们就只能逃亡,无法和他们硬拼啊。” 他听到了这里,开始深思熟虑起来。 怪不得能在偷袭中,仅仅伤亡二十人而灭两百,这样看来儿子输的貌似不冤。 但长质如带着的可都是骑着马的,打败仗想要跑还不容易?这小子还是欠抽。 眼下的确是不能和晋国发生战争。 跟晋国拼,长狄有这个实力吗? 真没有,眼下的晋国是为天下之霸主,而且最近还掌握了最新的冶炼方法和新的武器。 如果是军队中人人带甲,那就更可怕了,如今的长狄已经重建,原先积攒下的皮革都被卫国、齐国瓜分,如今的披甲率还不过一成。 跟那样的军队如果打起来,绝对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那么只能按照晋国太子说的那样,赔偿大量牛羊了。 长代觉得自己那个儿子,也没有必要当世子了,还是他的三儿子看起来聪慧一些。 就算是他正妻再怎么闹都没用,谁会接受一个被晋人黥面弄得满脸是字的人当长氏之主? 根本没有任何威望,就没有办法服众,国家交给他就是自取灭亡。 他可不想让长氏现在就绝祀。 或许也可以效仿其他的中原小国那样,成为晋国的盟国,每年给予一定的贡赋。 中原列国因为晋国和楚国争霸,他们被夹在中间,只能成为双方争霸的筹码,连年战争。 但是长狄的情况就不一样了,成为晋国的盟国之后,似乎也能够避免齐国和卫国对他们的反击。 只是他们以后的扩张和发展,可能就要往北方去了。 北方有仇由、鲜虞,他们也都凶猛的很。 如果仔细想一想的话,这样似乎真能够保障长氏的平安? 毕竟晋、齐已经联姻,他们一旦联手起来对付长狄,他们只有身死国灭的结局。 于是,长代就打算和群臣商量一下,看看眼前这个困局究竟是怎么样解决才好。 第六十八章 狄人的计策(求追读) ... 半个时辰之后,长狄的贵族都已经被长代给聚集起来,一起讨论如何应对当前的局面。 长代将使者的原话都向他们说了,在听到长狄的世子被那样对待之后,他们都愤愤不已。 “我看哪,咱们的世子受到如此屈辱,如果说出去就影响了我们的民心,应该联合焚如、潞氏、泉氏、洛氏和晋国死磕到底。” 焚如也是昔日长氏的一份子。 往日的长氏繁盛,临近齐鲁,亡卫、邢。 但在中原列国的尊王攘夷之下,他们好几支都被灭了,势力范围大大缩减。 长代十分无奈,向他说道:“先听我把话说完,我国现在实力衰微,和晋国硬碰硬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于是他就将晋国的武备状况和之前长质如偷袭的情况说了出来。 整个屋子里都沉默了,仿佛空气都暖和了几分,应该是有人在倒吸凉气。 这个时候,刚才说要和晋国死磕到底的人不说话了,他听到那个披甲率之后,深深的感受到了恐惧。 那样的实力真的是让人感到害怕。 实力上的差距,不是用愤怒和战意就能够磨平的。 他们虽然野蛮,但也不是傻子,于是那个人就乖乖的闭嘴了,那样的军队鬼才愿意去打。 长代看见众人都不说话,于是就将自己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我打算就按照晋国太子说的来做,再给他送过去两名我们长氏的美女,加入晋国的同盟中,你们感觉如何? 有不同的想法和意见也可以说出来,只要能对我长氏有利就好,我也不知道究竟该选用什么对策了。” 他自认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有操作的余地,也是稳妥的方法,可以保证长氏很长一段时间的和平。 哪个地方都有聪明人,长狄之中自然也不例外。 大家都不说话,但都注视着一个人,他是当初引导长代回到北方重新建国的泉毂。 泉毂来自于赤狄的泉氏,因为内乱而逃到长狄,经过数年的出谋划策,他在长氏的地位挺高。 他思考了半天,提出了另一种不稳妥,但是又很狠毒的计策: “主,其实我们可以利用晋国的君臣矛盾,您听说过么,现在晋国的权柄只在于赵盾,国君是没有实权的,去年晋国的君主被杀,杀人者没有得到惩处,反而是平安无事。国君既然没有实权,那么更不用说晋国太子了。 我们私下派人送牛羊给赵盾,并许以每年交贡赋,成为赵氏的盟友,不仅能够缓和长氏与晋国之间的矛盾,还能够让晋国的太子和正卿发生冲突。” 晋国权柄在于赵盾,可是周围的国家都知道的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 但是想要利用晋国君臣之间的矛盾来损晋国的人,就没有多少了。 听着似乎是没有什么问题,但仔细思考他的想法的话,就能发现还是有所欠缺。 此时有人站出来反对了: “你怎么保证赵盾一定会同意呢?听说他是个贤臣。” 泉毂:“如果他不同意,那么我们就将这些牛羊送给他的弟弟,他们都没有什么才能且贪婪,肯定会答应。如果再不行,那我们只给晋国太子一半的牛羊,然后诬陷赵氏侵吞就得了,他和赵氏是仇敌,怎么能分辨我们给的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还有一部分人,对他的想法提出质疑: “你此言就有失偏颇,世子还在晋国太子那里呢,你把牛羊给赵盾送去,挑起赵盾和晋国太子的矛盾,不是想让世子死掉吗?” 泉毂也不生气,直接反驳回去: “既然是要挑起晋国内部的矛盾,那就要两头讨好,晋国太子在上阳,且和在国都赵盾没有来往,他们之间必然是对立的。 我们和晋国太子说,是赵氏克扣了原本要给他的牛羊,只给他一半,再献上两个我族的美女以表示我们的诚意。以他的立场,肯定会和赵氏彻底决裂,届时我们只需要看着他们争斗即可。 如果他忍着,那就说明他没法对我们用兵,只是嘴上说说,那么长氏有长久的和平了。 如果他反应激烈和赵盾对抗,太子位置不稳,手中有几个兵?怎么可能斗得过。” 这个想法还是太大胆了,尽管他们都觉得如果真的实现了,的确是解气的,但问题在于能够实现吗? 又有人提出了疑问: “这样恐怕不稳妥吧,如果让他们两人都知道了,会不会一致对外呢?” 泉毂听了之后,不假思索就继续反驳: “不可能,掌握权力的臣子与失去权力的君主,本身就是敌人,怎么可能让他们团结一致?这就好比狼群和老虎在一起筹划如何杀豹子啊。” “主也没有考虑过,将那些牛羊全部献给晋国太子,和他结盟,那么晋国执政赵盾知道了之后,会怎么想呢?就算晋国太子不想打我们,赵盾想打也是有理由的。” 似乎有道理,想要和晋国结盟,但是却忽略了最有实权的人,和最没有权势的人结盟,那这样的结盟又有什么用呢? “再说,主的真正意图,还在于给长氏闯下如此大祸的世子吗?” 这话倒是不假,长质如的作为给长氏捅了个大篓子,不仅仅是他爹,在场的所有人基本上都想揍他一顿。 大家都沉默着,仔细考虑着他的这个想法。 良久之后,他们发现这似乎是可以实现的。 长代也是在琢磨着这么做的利弊,泉毂说他之前的想法不太行,但没有实施,就不知道会怎么样。 但是按照他的这种想法来做的话,挑拨晋国君臣之间的关系,如果晋国强大的执政赵盾将太子杀了,那对他来说不是太解气了吗? 思量之后,长代终于下定了决心:“那这件事情,究竟如何去做那还是得仰仗你了。” 泉毂此时笑着:“主就坐看着晋国内斗吧,这件事情要做的谨慎才能够达到效果。” 长狄这边筹划着,将原本要送给姬獳的牛羊拆分出一大部分。 泉毂打算自己去晋国国都,私自去见赵盾,而后和赵盾结盟,将牛羊送到 如果赵盾不同意的话,那就献给赵盾的弟弟赵括,早就听说赵盾的几个弟弟,都是没有才能但还很贪婪的。 第六十九章 事成? 一个月之后,泉毂从长狄到达了晋国的都城。 一路上他跨过重重大山来到了这里,还真挺不容易的。 但跨过了大山,进入晋国的领土之内就好走多了。 此行的主要目标自然就是找赵盾和赵氏结盟,要在晋国的国都内问一下晋国人,太子和赵盾的关系如何。 他此行没有携带牛羊,如果带了,但是赵盾不同意,没有收那就尴尬了。 再说他就这样没有侍卫的带着,也不怕晋国人给他抢了? 如今的晋国人和长狄可没有建立外交和贸易关系,不打声招呼就带这些东西不太稳妥。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今天没有携带礼物过来,想要和人结盟那自然是少不了礼物的嘛。 泉毂到达了绛之后,他发现这座城市果然非同凡响。 城市的城墙修葺整齐,向来其他国家的军队攻入晋国的本土就非常困难了,更不用说去攻打晋国的都城,那或许是为将者毕生都想做到的事情吧。 他要仔细观察了附近的密密麻麻的民居,都城内外住的人,至少有一万户! 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甚至能够看到各国来的商人,身披绮罗,富态显现。 看守城门并且巡逻的士兵,一个个都威武雄壮,看起来很有精神。 但是他并没有发现长代所说的拿着银色的武器,现在他们大多数人用的还是短戈。 看来这一点似乎是出使晋国的那位使者,稍微夸大了。 尽管是这样,晋国的军队也不是他们能够相比的,毕竟老牌霸主国的实力还在这里呢。 不愧是当今世上第一大国啊,有这种气派! 泉毂说的中原雅言也不是太熟练,因此听他的口音就能知道他不是晋国本地人。 交了入城税之后,带的那些长狄的下属们也都看呆了,晋国都城居然如此繁华嘛。 现在大多数的人口一辈子可能就待在自己家住的十几里范围之内。 但长狄不一样,他们经常骑着马去劫掠劫他国,走过的路还远一些。 如今见到了晋国的都城,他们也就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只能够在那啧啧称奇。 泉毂找了一个晋国的守门士兵,向他询问道:“你知道赵正卿的家住在哪里么?” 守门士兵听到他的口音不对劲,反问回去:“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来拜访一下正卿,麻烦帮我指个路吧。” 守门士兵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泉毂连忙道谢,并且往那个地方走去。 他并没有直接去往赵盾的家里,而是在路边的女闾留下了脚步。 这个场所自然是提供某些特殊服务的,由管仲率先创立,后来晋国跟着齐国的脚步,学习齐国的先进制度并加以改善,这种公立的,可以增加收入的场所也是给学去了。 里面的女人来源复杂,有白狄、赤狄的俘虏,也有列国的俘虏,还有生活困难的寡妇。 泉毂觉得这种场所打探消息,要比其它场合安全的多。 晋国是有驿馆,但里面的人员参差不齐,很难分辨是不是来自列国的,如果自己一个一个去问,那很有可能让别人起了疑心,被当做间谍给抓起来。 泉毂一进了女闾,就被许多女子包围起来,意思就很简单,抢生意嘛。 收入又不是全部都要上交给官府,她们可以“多劳多得”,尤其是那种死了丈夫的寡妇,最喜欢抢客。 但那些寡妇的姿色普遍没有她们好。 泉毂在长狄的时候可没有少去齐国,很有经验。 他看着跟随自己的十来个人,于是大手一挥,让他们也各自开选。 他挑了一个看对眼的,于是带去了后堂。 泉毂脑子灵活,不仅仅是体现在出谋划策之上,对于调情也很擅长。 ...... 半个时辰之后,他从里面走了出来,发现十几个小弟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他头上稍微出了些汗,但是收集到了重要的情报。 那女人说她听说,赵盾想要杀死太子,但是没有得逞,被人家跑了。 于是他又问跟随他来的人,那些女人怎么说。 得到的回答都和他打探的差不多,但是有一个人却说,太子将赵盾拜为了仲父。 泉毂思考一番之后,还是感觉到赵盾和太子之间具有非常尖锐且不可调和的矛盾。 所以自己的计划似乎可以行动啊。 在快要日落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赵盾的家,并且让赵氏的私兵通报,是长狄来的使者,要求见正卿。 赵盾自幼就生活在赤狄,原本是不会回到晋国的,直到赵姬催促赵衰,说不可以有了新欢就忘了旧好,于是他就被接回晋国了。 他的母亲是叔隗,也就是当初赤狄讨伐廧咎如被俘获的两名女子之一。 叔隗的妹妹季隗嫁给了重耳,为他生下了伯鯈、叔刘等子。 赵盾没几岁,父亲赵衰就和重耳逃到齐国去了,他自幼都是被母亲带着,在狄人之间长大的,因此性格有些霸道且偏执,和他那温文尔雅、谈吐如沐春风的父亲截然相反。 回到晋国之后,赵姬觉得他有才能,于是让他成为赵氏的接班人,自己甘愿将正妻的地位让给叔隗。 赵盾深受感动,赵姬可是晋文公重耳的女儿,地位尊贵却主动放弃,要将正妻地位给一个狄人女子。 所以他就袒护着他的几个之前没见过多少面的弟弟。 他此时正在房间里,思考着自己以后的计划。 他打算要扩军了,将三军六卿扩展为四军八卿,随后拉拢两个和赵氏亲近,或者有意识亲近赵氏的家族进入卿族,继续瓜分公室土地。 这样让卿族的队伍之中,都是亲近赵氏的家族,那么就算他到时候死去,自己的儿子赵朔也能够顺利的进入卿士的行列,一路被扶持。 明年需要发动一场战争,来给这些家族创造机会! “主,外面有一队狄人来见,说他们是来自长狄的使者,想要拜见。” “长狄的人?来到我这里干什么呢?”他未免有些疑惑。 太子的迎亲车队被偷袭的事情,根本没有传播,他也就不清楚这些长狄人的意图。 毕竟长狄和晋国可是不接壤的,他们离齐国和卫国倒是很近。 但赵盾也并不排斥狄人,跟属下说道:“让他进来吧。” 片刻,泉毂就出现在了赵盾的面前,对他行礼。 “我是长狄来的泉毂,见过晋国的正卿。” 赵盾没有多说废话,直接问道:“你们长狄人来到这里,有什么意图呢?” 泉毂:“我们长氏去年才被齐国和卫国打败,如今国力衰颓,被北边的鲜虞和南边的卫国侵扰,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我们长氏的君主已经使用了各种办法。 如今找到正卿,是为了和晋国结盟啊,我们长氏愿意加入晋国的盟约,每年献上贡赋,以求晋国的庇佑。” 赵盾思考着,这的确是个不错的理由,长氏想要加入晋国的同盟,可以依靠晋国在国际上的话语权来给他们带来平安。 对于晋国来说,长狄要是能够和他们一起对抗赤狄,似乎也不错。 看着赵盾在思考,于是泉毂就顺势说道:“我们长氏愿意给您献上一千头牛,一千头羊,还有五百匹马。” 这种私下的利益,让赵盾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他还是有些心动,毕竟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嘛。 除了这些利益,赵盾也考虑到赵氏也应该有外援。 赵盾点点头:“此事可行,但是明天你要在朝堂上和国君说,不知他会不会同意,但只要我同意,那就够了。 这种事情就应该拿到公面上来,不然会给别人留下一些话柄。 既然晋国和长氏结盟,那就可以相互贸易、互通有无,届时那些牛羊也就以这种方法给我送到耿地去吧。” 赵盾在之前接受郑国依附的时候并不是那么说的,那时候晋灵公不信郑国,他来接受也是经过思考的。 现在长狄的使者没有去找晋侯,而是先找了他,就应该提到公面上。 毕竟经过弑君事件和太子拜仲父、出逃的事件,他已经察觉到了国中的言论不对劲,他的行为也要谨慎了。 结盟,打通长狄和晋国之间的贸易,泉毂也是这么想的,也是将牛羊安全运送到晋国的方法,但他没想到赵盾想出来的速度比他还要快。 泉毂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成了,于是又跟赵盾说了自己还携带着一些礼物。 他走出赵家的大门之后,感觉神清气爽,只要明天在晋国的朝堂上没有出什么事情,那么他就可以顺利地实施自己的计划。 晋国太子和赵盾激烈内斗,正是他希望看见的,如果事态发展的越乱,那对他们来说也就越好。 那样的话他们就无暇腾出时间来打长狄了,毕竟是已经结盟的盟友,出兵也没有名分和道义。 自己这件事情要办成,那么他在长氏的地位也就算更进一步了。 届时被长代所倚重,再成为长代第三子的老师,以后的日子不要太滋润。 泉毂非常得意,再一次去了女闾放松。 第七十章 我的牛羊被扣啦? 不行以后,长狄成为晋国的盟国这件事情就传遍了各诸侯国。 这是赵盾刻意传播。 因为长狄偷袭太子獳的迎亲队伍这件事情并没有传播到列国,他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反倒认为这是一个扩大晋国的国际影响力的好机会。 列国对这件事情的印象就是:戎狄似乎都被晋人的德行感动,主动过来依附了。 而且长狄和晋国的贸易已经成了,他们选择的商贸路线是经过廧咎如,直接抵达晋国境内。 给赵氏送的牛羊,泉毂选择送到原地,原是赵盾弟弟赵同的封地,送到之后,再委托他们送去赵盾的耿地。 泉毂还带着牛羊亲自前往上阳,延迟了好久才送到。 毕竟牛羊这些生物不像是马,得要用人赶,而且晚上不住在城邑中的话,还会被野兽盯上。 泉毂远远的就看着上阳城,这座城市城墙高耸且路面整洁平整。 似乎有绛都的风范。 他看到路边的那些庶人,使用初生没多久的小牛拉着木头,不理解这是干嘛的。 现在开荒的时候已经过去,上阳附近的民众,不仅把田地开好,而且还把冬小麦的种子都给种下去了。 他将牛羊送至,城门口,士兵们都得知之后,去通知公子獳。 姬獳听说自己的牛羊送到了,于是让兽人负责接收,并且清点这三畜的数量。 泉毂走进上阳城,发现这城市的气氛和晋国绛都大有不同。 街道实在是太整洁、太干净了,而且路面也都被修葺,仿佛是一座新建的城市。 这里的士兵,也都是如同使者所说,拿着的武器和普通晋国士兵相去甚远。 而且士兵人人披甲这倒是真的,他们的皮甲护住了胸前、头上、四肢,但就是后背没有披甲。 省皮料可能是其一,但更多的可能,还是这军队战力强悍,不需要后退! 他被人引导着,到了姬獳的家中,他倒是很想知道这位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什么性格,是否真的会和赵盾发生冲突。 其实按照他的计划,能够成为晋国的盟国就已经非常重要了,令晋国无法讨伐自己的盟友,这就已经将长狄保住了。 挑拨赵盾和太子的矛盾,只是锦上添花。 士兵引导着他进入了一处院落,这是上阳城除却宫殿最大的一座院子,却处处透露着朴素。 装饰的材料都是用最简单的材料。 院子之间有几处石质的圆盘,他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缴纳武器之后,他进入了院落的大堂,里面金器甚少,陶器居多。 “下臣拜见太子。”泉毂跪拜。 “起身,这次送来多少牛羊?”一位看上去十分年轻的男子,穿着葛布衣服,发髻上插着木簪,着装朴素。 “牛五百,羊一千,马五百。” “为何那么少?而且用了那么长时间?”姬獳皱了皱眉头,不应该那么少啊。 此时泉毂开始卖起惨来:“尊贵的太子啊,你不知道,原本二旬之前我们就可以送到的,但是路上发生了一些变故。” “什么变故,说来听听。” “我们在路过一个叫‘原’的地方的时候,当地的大夫就将我们的牛羊全部抢去,我们想要阻止,但无能为力,而且他们还。” “封地在原的,只有赵氏的赵同,你们的牛羊被他们扣了?”姬獳听着这话,有些无奈。 赵盾的这些个弟弟还真不省心。 长狄和晋国结盟的事情,现在也没有传到他的耳朵里。 泉毂接着又开始卖惨:“这该如何啊,我们长氏的牛羊可不多,否则怎么会到齐国去抢粮食。” “你们被抢了究竟多少?” “牛一千,羊五百,马五百余。” 姬獳觉得有些肉疼,这可是接近一半啊,赵同怎么会这么贪婪? 在考虑一番之后,给了他回应: “我知道了,赵同无德,做出这种事情并不奇怪,你们以后从大河旁边走就可以了。” 泉毂从他的脸上没有看到愤怒的表情,觉得有些奇怪。 按照太子獳之前的话来看,他应该是年轻气盛,而且报复心强才对。 威胁长氏,将长质如扔进猪圈和鸡圈,这些都能表明他的性格脾气。 现在只是跟他说让绕路,并没有动怒,似乎情绪藏着不少。 泉毂结合了这一路上看见上阳城的情况,他觉得晋国太子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赵同的兄长赵盾,是我的仲父,给他们一些牛羊没有什么问题。原本你们要给我牛羊各两千头,现在只需要一千五即可,马的数量不能变。” 泉毂本来现在就想说要献上几个他们部族的美女,以抵掉一些马匹的,毕竟马匹真的对他们太重要了。 但是话在嘴边他又没有说出来。 因为他还是觉得,现在说了太子不一定会同意,但是到时候再送牛羊的时候,他们直接带过来,然后再说长氏实在是拿不出来那么多马匹,只能献上美女以抵,那样事情已经成了,届时晋国太子再反对又有什么用呢? “知道了,我们会尽快将剩下的牛羊马献上,请太子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姬獳点点头,没有再跟他说什么,让人将其送走。 他在思考这个狄人说的话。 首先考虑的就是真假,仅仅凭狄人的一面之词,他可不能保证这就是真的。 真假其实非常难分辨,他要怎么去确认?派人或者是自己亲自去问? 这样也太过麻烦了。 所以嘛,他就有了一个简单而有效的对策,这个对策一旦实施,赵氏有没有抢走狄人的牛羊都能是真的。 这个对策就是散播谣言,派人在国都或者在其他的地方去说,赵氏在私底下偷偷收了长狄人的贿赂。 如果事情是真的,那就有迹可循,赵氏抢走牛羊可能就会变成收贿赂了。 如果事情是假的,那也没有什么,派人保险一些,散播谣言的时候小心一些,不透露他的名字就好。 谣言一旦被别人听信,那想要澄清都是非常困难的,就像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毕竟造谣容易辟谣难,赵氏能够给晋灵公造了那么多假消息,他又何尝不能制造谣言诋毁赵氏呢? 第七十一章 姬獳想让去散布谣言的人是狐戚,狐戚自从在他的视线中,就一直干的是帮助公室经商的活,现在只不过是一个上士,连大夫都没有混上。 他们原本是温地的狐溱一系,自从赵盾将他们的伯父狐射姑送到赤狄潞氏,狐氏在晋国的势力突然就衰落成这样了。 想当初,狐氏凭靠着辅佐晋文公的功劳,可是和赵氏平起平坐的,但现在两家的实力相差千倍都不止。 赵盾能够一步登天,还是靠他爹赵衰做人的成功,赵衰为人温和、谦让、贤能。 说实话,姬獳也是更喜欢赵衰这样的臣子。 如果赵盾和他的父亲一个脾气和心境,或许就是晋国的“周公”了。 狐戚的弟弟狐夫给他出口烈酒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一直以来汇报都比较详细,但这个人比较木讷,不像狐戚那么机敏。 狐戚的优点就是能在多地走动,毕竟经商的嘛,多去几个地方散布谣言,从晋国绛都到天子王畿,再到楚国… 凡是能够去的地方都给传个遍。 不仅在国内打击赵盾的名声,而且他还要在国外双线出击。 以后赵盾要是洗不清这条谣言,那么勾结长狄,收取贿赂,藐视公室就是讨伐他的理由! 姬獳已经将造谣、传谣的具体细节都想好了,过些天只要狐戚经过这里,他就能全盘和狐戚讲出来,让其去执行,不管这件事情到底有没有,直接把它闹大就行了。 反正这个事的主角不是自己,自己只躲在黑暗之中,事情闹得多大,都烧不到他。 最近将近一个月,姬獳的士兵们都在周围组织探矿,探矿的结果让他非常惊喜,周围不少铁矿和铜矿,有很多矿石人不认识,但可以确定是金属。 至于那些金属能够干什么用,熔点是多少,性质是如何,还得有人去深究。 虢地是不缺铁的,之前已经发掘的铁矿都用不完,更不用说又发现了那么多铁矿。 经过长时间的大量炼铁,矿渣已经快堆成一座小山了。 铜矿嘛,本来没经过国君同意,是不可以私自开采的,但他是太子,还讲究啥,直接给老爹写封信就开始开采。 现在军队的武器配备情况很好,接近人人一把长枪。 弩的普及率上不去,仅仅有六百多人能够持有弩,归根结底还是弩的制造太难了。 而且费的时间比普通弓箭还要长一些,不过六百多弩也差不多够用,打仗的时候分成两队,交替射击。 经过鱼豁的研究,觉得这只步兵方阵可以配备大量盾牌,以提升防御能力。 说到步兵方阵就不得不提到大盾,部队里装备的大多数都是木盾,木盾的材质虽然没有青铜或者铁坚硬,但胜在轻便,而且省钱。 纯粹青铜盾的话就太重了,姬獳将青铜大盾木盾都用在了军队之中。 前排用青铜盾,在后面的士兵都用木盾,在遭遇大量弓箭手射击的话,也可以更加轻松的举起来防范。 这支军队已经初具规模,差不多可以打仗了。 但是姬獳还是觉得需要等等,再积累许多的粮食,毕竟粮食就代表着民心。 广积粮,高筑墙的策略,无论放在哪里都是通用的。 同时那么多狄人的良马到来,可以多搞点骑兵。 能够让骑兵在马上也能轻松出力的马镫即将出世。 工匠已经在开始做马镫了,这个东西较为简单,一旦骑兵用上,骑马的时候就非常安全,而且能够随意挥舞武器,射箭也变得更加简单。 姬獳留了个心眼,这东西搞出来之后,短时间之内只会用在对国内的战争中,而对于那些精于骑射的狄人,打他们的时候就用步兵方阵横推。 原本就精于骑射的狄人要是掌握了马鞍和马镫,毫无疑问会直接成为华夏文明最大的威胁。 长狄和赤狄都是半耕半牧的,所以还是会有老巢,不用担心他们被打败之后形成游击的势力。 姬獳的骑兵,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被他给刻意隐藏起来,长狄的使者都没见到他的骑兵,更不用说去学了。 至于长质如,就更不用说了,骑兵对骑兵的作用在他的偷袭战中没有体现出来,那场战斗克敌,主要靠的就是铁质兵器和弩。 长质如就算注意,也应该是注意的这些武器。 姬獳打算明年再积累一年的粮食,然后亲自统帅士兵打晋国东北部的廧咎如去。 廧咎如和潞氏临的很近,潞氏处于长治盆地之中,那里的土地适合耕耨,而且四面环山,是一个战略要地。 届时打下来,就能够成为公室的土地。 如果完全站稳脚跟,那么再积累个几年,越过山的西北方向,可以居高临下夺取太原盆地。 从长治盆地向东跨过太行山,则可以到达河北,不过长狄占领的河北虽然有千里沃土,但都是茂密的原始森林,不容易开发耕地,可以稍后一些夺取。 说实话,他还是希望自己的老爹能够活的久一些,坐镇在绛都,能够让自己有更多自由的空间。 一旦他坐上了晋侯的位置,很多行为就要受到限制,出去为公室开疆拓土反而是不容易的了。 毕竟一国之君不好好在国都待着,带着兵四处乱跑干什么?军权已经被六卿瓜分,他反而不好领兵。 除非先把六卿的哪家给踢了,他自己凭靠太子的身份做上六卿之一。 但这种情况是不太可能的,六卿制度目前是异氏家族世袭,除非赵盾死了,他的盟友也被灭,而且姬獳自身还有足够的实力。 不然现在的六卿根本无从下脚。 公室凋敝,那些卿族尝到了分食公室权利的好处,就不想停下来。 想到这里,姬獳倒是希望自己能有个年龄相仿的亲弟弟,能够让他指挥。 可惜没有。 还有个好点的办法就是,他自己多生几个儿子,然后细心教育。 纾姜已经嫁给他一个半月,相处下来他觉得这个女孩还不错,无论是从性格还是品行还是身材和脸蛋。 下个月他就要去宗庙祭拜祖先了,然后还得和纾姜回到齐国去。 纾姜到齐国叫归宁,他到齐国去就叫做反马。 新娘来的时候,车马都是娘家的,三个月时间是夫家对她的考察,如果不犯什么错误,那就将车留下,将马送回娘家,以表示白头偕老,不会休妻。 这就叫反马。 如果新娘在这三个月犯了什么错误,夫家受不了,无法包容,那么新娘就得坐着马车回娘家去。 这似乎也是一种退婚的理由?不过可没有多少人会这么做。 而且把新娘自己送回娘家,也是一件会令人误会的事情。 齐桓公曾经娶了蔡穆侯的妹妹蔡姬,有一日带着蔡姬在湖上泛舟游玩,顽皮的蔡姬摇晃船只,齐桓公感觉到害怕,于是大声制止。 但性格活泼的蔡姬不听,还把船摇晃的更厉害了。 齐桓公非常生气,回国之后就把蔡姬送回娘家。 蔡穆侯看见妹妹灰头土脸的回来,感觉非常生气,觉得妹妹做了什么丢脸的事情,就让蔡姬改嫁了。 齐桓公知道之后差点没气死,他原本的用意是想让蔡姬回去反省,但蔡侯却直接让她改嫁,这让他感觉到很没面子。 于是齐桓公就带领诸侯去讨伐蔡国,俘虏了蔡穆侯。 齐桓公在把蔡姬送回娘家的时候什么也没说,蔡穆侯也会错意,觉得自己很无辜。 最后还是各路诸侯给蔡侯讲情,齐桓公才把他放了。 第七十二章 动身 狐戚来了。 他从绛都到这里来,再一次给父子俩充当了信使。 他的行进路线,就是从解池带盐去列国贩卖,而后采购或者交换物资回来,把财货带回绛都。 交换物资,最多的就是楚国的皮革,其次是铅、锌、金、杞、羽。 晋楚两国虽然战争不休,但贸易往来还是十分频繁的。 狐戚带来了晋侯的消息,都写在了竹简之上。 信息十分简洁: “长狄成为我们的盟国,可通贸易。赵盾想让伯姬嫁于长狄,被我拒绝。” 姬獳看见了这条信息之后,瞬间明白了什么。 原来长狄使者回去,考虑并实施了和晋国的建交。 有了这个前提,他倒是觉得,那些牛羊不像是被赵同抢走,反而像是狄人送给他们的。 仔细想想,貌似赵氏还真的和长狄有些交易? 姬獳瞬间觉得自己想的哪叫造谣,分明是在扒皮! 如果赵氏收了贿赂,而长狄那边却在自己这里声称是被抢... 那就是摆明了在挑起他和赵氏的对立和冲突啊。 姬獳对狄人这种玩心眼的行为非常不满,但想要拿他们出气,短时间还真没有什么正当理由来。 毕竟拿了人家东西,只能暂时原谅他们了。 但姬獳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他有了让长质如“自杀”的想法。 敢玩这些心眼,以后长狄是不能留的,就算钓鱼执法也要把他们搞死! “狐戚,你为我公室经商有多久了?” 狐戚笑着回答:“已经七年了。” 姬獳又继续问:“当初文公身边的贤臣,最差的魏氏至少还是个大夫,而功劳大的狐氏却从事商贾,至今还是士。 你想成为大夫吗?” 狐戚大概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想啊,可是哪里有人会用臣呢?狐氏大宗都已经被挤出晋国,怎么会有臣的容身之所呢?” 狐戚其实是一个比较聪明的人,但是因为受到迫害而不得不从事为公室贩盐的工作,他常常在多地走动,远离政坛,也就能够避免被迫害。 以后如果公室翻身了,他凭靠这份功劳和对公室的忠诚,也能够谋得一官半职。 这个思路有些用,但如果遇不到那种君主也是白搭。 姬獳:“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狐戚:“公子请说。” “赵氏和长狄勾结,秋天的时候趁着我迎娶齐公女,派狄人前来截杀我的迎亲车队。 后来事情败露,狄人的世子被我所抓获,他们又贿赂赵盾,加入晋国的同盟。 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当一国的执政呢?” “这些事情…可属实?”狐戚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重磅的消息。 这个本就是半真半假,谁知道长狄来攻击他是不是赵盾指使的,直接泼水就行。 姬獳微笑着点头:“属实,你的机会就是把这消息散布出去。” “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你每到一个地方,就偷偷散布这个消息。” 狐戚算是弄明白了,原来公子是想让他去散布这件事情,好让赵盾的名声败坏,似乎有一定的风险呢。 “回报一事就不用担心了,你以后会成为大夫,至于是上中下那一等级,就要看你的个人能力了。” 狐戚有些心动。 “不过这件事情之后你要正常的去经商,坐观事态发展,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毕竟现在狐氏什么底蕴都没有,勉强能够凑出两辆车,他现在又是为公室卖盐的,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姬獳的家臣,会引发别人的怀疑,严重的话会引来杀身之祸。 狐戚也懂得这个道理,也不担心姬獳骗他。 现在这个时代,上位者失信于人,以后怎么服众呢? “你在散播这些消息的时候一定要谨慎,千万不要被别人发现是你散布的,在其他国家可以花钱让乞人去传播。 这段时间不仅是你,我也要小心谨慎啊。” 国人经过弑君、宫殿遭贼,太子出逃这三件事情,对赵盾的好感已经大大下降了,现在再爆出来赵盾贪污受贿,那可了不得喽,接下来赵盾做什么事情都得考量再三了。 狐戚在一番思考之后,回复道:“这件事情我担下了,希望公子和晋侯能够早日执政吧。” “那么此事就有劳你了。”姬獳端出精酿的酒水,与狐戚共饮。 自从酿酒以来,他就将酒分为两种,一种用青铜器蒸馏,另一种用陶器蒸馏。 用陶器蒸馏的自然是自己喝,青铜器蒸馏的卖出去。 另外,能够用于消毒的酒精已经被研制出来了。 过程很简单,多次蒸馏的酒精用石灰提纯,然后用细帛布过滤掉熟石灰。 多过滤几遍,然后再勾兑三比一的水,就得出了能够用于消毒的酒精。 过程虽然麻烦,但是能够保命的东西,就得生产。 毕竟训练一个士兵的代价可比这酒精高多了。 勾兑的方法简单粗暴,用一个罐子,装三罐酒精之后,倒进大罐子,然后再倒一桶水。 从此,已经有了消毒的方法,以后士兵如果受了外伤,第一时间就可以用其消毒。 这是当前他能够掌握最简单的消毒方法,也是他对消毒领域认知的天花板。 用起来疼就疼点吧,疼哪有死了难受? 至于青霉素啥的,他是真的不会弄,连材料是啥都不知道。 狐戚顺便在姬獳这里蹭了一顿饭,他非常喜欢到这里来蹭饭,毕竟面粉被姬獳弄出来之后,食物的花样也越来越多,但这些美食都只在他和公室的庖厨手中掌握。 今天姬獳做的是面条,配上嫩白菜和肉酱。 其实华夏很久以前已经有面条了,但不是用小麦面粉做的,而是用小米面粉做的。 小米面粉做成面团之后的粘性很差,一拉就断,无法拉长,只能用特殊的工艺——挤压。 用甑和带小孔的铜器或者石器,将一整个蒸过一遍的面团给挤压出面条。 吃饱喝足之后,狐戚告退,去实行他的任务。 姬獳也在筹备着,去曲沃告庙,然后再去齐国反马。 这两件事情比较重要,为了安全起见,他打算带着自己的士兵八百人,他们天天换着花样的带甲跑步,比普通的人步行快得多。 这八百个全身带甲的壮汉,就算谁想要动,也得掂量掂量自己。 要不是路上那么多危险,他也不想带太多人出行,住宿难不说,消耗的钱粮也多。 毕竟谁想把本就不长的生命浪费在赶路上啊。 第七十三章 吓得瑟瑟发抖 这支队伍军威浩壮,远远的看着都能让人害怕。 姬獳坐的车,再一次加固,在外面又加了层铜皮,而且里面还装了一身合甲、武器,直接成了一辆“装甲车”。 纾姜也在里面坐着。 为了路上不无聊,姬獳天天给纾姜说故事。 “你听说过没,有个郑国人,要到南方的楚国去,却将车子开往北方,别人劝诫他,他还不听,最后开到我们晋国来了。” 纾姜笑着:“这人真傻,他到了晋国之后,是否又向北方走了呢?” 姬獳:“也不一定是他傻,一直向北方走,真的可以到达楚国的,只是他死了都不一定能够走那么远的路。” 纾姜觉得这超出了她的认知:“真的?为何这样说呢?” “我们所居住的土地,本来就浑圆如球,我们就在球的中间,一直向北走,绕球的一圈,自然就回来了。” 纾姜惊奇地听着这个想法:“不敢置信。” “你居住在齐国,可曾见到过船只从海上回来?” “我一直住在临淄,未曾见过。” 姬獳顿时觉得没法解释了。 他伸手,戳了戳纾姜的腰说:“这里是楚国。” 纾姜表示不解:??? 姬獳又指了指她的背后:“这里是晋国,中间自然就是郑国。” “从郑国出行,向北走到晋国,再绕一大圈,就能够到达楚国。” 说着,他的手在纾姜的腰间划过,而后将其搂在怀中。 纾姜觉得自己懂了,但是没完全懂,这和她所熟知的世界观不一样。 姬獳揽着她的时候,她还是在思考这个奇妙的比喻。 思来想去,就是想不明白,地怎么会是球形的呢?这和她的腰又有什么关系呢? ... 这只队伍疾行,一天能够走六十里,现在军队的行军速度也就是一天走三四十里。 能走那么快,主要还是这队伍不是真正的大军那样要顾虑安营扎寨、粮草补给。 这样的队伍,直接到地方买粮食吃,然后休整。 就是这样,去曲沃也得差不多两三天,单纯的马车只需一天,骑马更快,不需要顾虑障碍,只要半天多。 人的腿和马真的没法比。 曲沃邑内,掌管礼仪的小宗伯已经在此等候,见到浩浩荡荡的护送队伍,他并没有什么看法。 按照小宗伯指示,夫妻两人完成了告庙礼,向各位列祖列宗宣告:纾姜以后就是我们老晋家的人了,她的孩子也将是晋侯的嫡孙。 办完事之后,他直接离开曲沃,向东前进,选择最简短的路线向齐国赶过去。 廧咎如在太行山以东,占据着一块多森林的平原。 廧咎如半耕半牧,是赤狄的一支,赵盾的母亲就是出于这里,但这并不能让赤狄因此亲近晋国。 所以到时候他就算灭了廧咎如,也没人会说什么,反而会一片叫好。 反正狄人不遵守周礼,他也没必要遵守周礼,怎么打都不为过。 曾经商朝的首都朝歌,就在廧咎如的势力范围之内,所以这里的耕地还是挺多的。 以前这里是长狄占据,不过他们选择往东边发展,去到了齐国鲁国卫国的边境。 长狄的首领,脑子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们侵略宋国失败,而后又被齐国卫国大败,瓜分了土地,退回大河以北,几十年南下的成果毁于一旦。 姬獳的甲士三千,加上没训练过的徒兵拿上戈凑人数,上阳附近的国人也能响应号召,怎么也能凑个一万的军队出来。 只要战略指挥得当,这些人灭廧咎如不是问题。 卫国倒是想要收复失地,但真没那个实力,卫国才重建五十年左右,直面整个赤狄,可能吗? 去年和齐国打败长狄,也是齐国出了大力。 姬獳此番观察廧咎如的地势,压根没关心廧咎如人是怎么想的。 狄人和中原列国的矛盾无法调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早年的晋国不过百里地,历代国君都要亲上战场,有不少的国君和太子战死沙场。 长狄是个例外,赵盾能够答应他们入盟,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在背后搞搞赤狄。 廧咎如的民众见到晋国公室的旌旗,都吓得瑟瑟发抖,没多想就赶紧跑了。 但姬獳没有意思向这些平民下手,狄人的平民都是墙头草,谁对他们好就向着谁。 经过了廧咎如,到达卫国境内,大河终于有一段路适合通航,众人都坐上了船。 坐船就是快,一行人只用了一天,就从卫国到了齐国境内。 到达临淄之后,齐国的太子无野亲自前来迎接,上次他没看见这个妹夫长什么样,这一次有了机会,当然要过来。 这个妹夫长得挺高,看上去应该有八尺,比他高出一大截。 再看看后面面无表情,但是整齐划一的步兵方阵,无野觉得有些不好惹。 “妹妹,妹夫,赶快进城吧,父君已经等你们多时。 可以在临淄多住几天,要不然以后再见到父母就很难了。” 太子无野脸上带着笑容。 这个家伙虽然看上去年纪和他差不多,但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完全就是个捣蛋鬼。 原本的历史上,无野即位成了齐侯,听说晋国出使的郤克脚上有伤,走路一瘸一拐,于是让自己的母亲躲在帷幕中观看。 郤克走上台阶非常困难,样子不太好看。 他的母亲萧桐叔子见到之后笑出声来,宛若洪钟的笑声远扬,郤克听到之后,气得回国之后要讨伐齐国。 四年之后,晋齐在鞌开战,齐侯无野信心满满,向齐军将士喊道:“余姑翦灭此而朝食!” 意思也就是:让我们把敌人灭了再吃早饭。 然后这场战斗,齐军被八百晋国兵车打得大败,要不是无野急中生智,和车右换了衣服和位置,就被晋军生擒了。 战后齐侯无野还没消停下来,去朝见姬獳,那时候双方都已经成为国君。 无野再次开玩笑,将朝见天子的时候才能用的玉圭交给姬獳,意思仿佛是尊他为王。 但姬獳没有上当,没接受这礼仪。 无野接二连三的迷之操作都在表示,这个人是个逗逼。 要不是他回国之后悔改,仁政惠民,没有给国家带来什么损失,可能谥号就要成“灵”了。 第七十四章 来齐都收钱 “劳烦兄长了。”姬獳向无野拱手。 齐侯早就得知了女儿女婿来反马,因此在宫廷之中设宴款待。 无野引着二人前往宫廷,而后将姬獳牵来的马处置妥当,让下人送回马厩。 到此反马礼实际上已经完成了。 其实可以选择当日就回去,或者在齐都过上几天。 但跋涉将近二十天,姬獳还是想要休整一下再回去,毕竟路上没啥好吃的,在齐都蹭几顿饭,了解了解风土人情再走。 姬獳和纾姜首先就去拜见齐侯。 “晋国和齐国相隔太远,小子上次迎亲返回的路上又遭人偷袭,因此这次多带了些人,来的慢了点,耽误了反马的时间,请父亲宽恕。” 齐侯见到自己的女婿彬彬有礼,也没什么看法,而是笑着和他说: “无妨,长狄的事情,正卿已经和我说了,你们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听说你们抓到了那长狄首领的儿子,如何处置了?” 齐国前段时间从长狄那里敲诈到不少好处。 “我已经将他黥面,并且以武力要挟长狄拿牛羊来换。” 齐侯点头,有些欣慰,这个女婿竟然能够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晋国武力强盛,这是个不错的选择,我听说最近晋国和长狄建交,赵盾还受了贿赂...” 姬獳心想,狐戚消息的传播速度还挺快,居然齐国都已经知道了。 他回复道:“我也不知道这个传闻是真是假,不能分辨。” “是啊,真真假假,那里那么容易分辨呢。”齐侯没有多问这件事情,话锋一转,问向了女儿: “纾在晋国过的如何?” 纾姜看了看丈夫,满脸温柔,觉得很多话难以言表: “夫待我极好,居住的上阳城内清静而又整洁,在晋国可以吃到好多临淄没有的东西呢。” 齐侯笑着看向自己这个小女儿,平日里他可是最疼爱纾姜的,国内那些卿大夫有意,他都没答应,看来现在将她嫁给晋国太子,是嫁对了。 “你啊,就想着吃了,在那里可要好好辅佐獳啊。” 纾姜撇了撇嘴:“夫施行仁政惠于民,才华高卓,可不是我能辅佐的。” 听到纾姜对姬獳如此夸赞,齐侯对他更满意了。 但又开始担忧,这个女婿挺有才华,齐国以后想要复霸难得很... 自从父亲桓公死后,齐国数代乱政,已经无力称霸于诸侯,到了他的手上,也没有办法改善局面。 至于太子无野... 知子莫若父,齐侯觉得无野以后别顽皮到出内乱就好了,根本不指望他能复霸。 “父亲,我此次来带了点礼物,以表心意。” 说着,姬獳示意旁边的寺人。 寺人到外面,将礼物带了进来。 还是送人的老礼物——一身钢铁札甲,外加一罐面粉和食谱。 齐侯见到那副札甲,眼中微微一亮,这幅盔甲看上去防御力就很强,估摸着得值不少钱。 但是太子无野更喜欢,眼睛都注视在这幅盔甲上。 “这盔甲,虽然重些,但远胜皮甲、铜甲,一年才能打造一副呢。” 姬獳忽悠着,实际上这都是第三副了,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断了他们想要大量采购或者想要向他索要锻造工艺的想法。 齐侯感叹女婿的孝心:“竟然如此贵重,有心了。” “那个陶罐中是什么?” “面粉。”姬獳回答道。 “这是由麦磨制而成,用水可以做成面团,从而做出很多美食,小子还特地带了食物的做法,一起呈献给父亲。” “大善,想必这就是纾所说的临淄没有的美食了。”太子无野对这吃的也是很感兴趣。 “不妨在晚宴的时候,就让庖厨去做这面粉?” “小子带了庖厨,专精各种面食,在临淄多待两天,将技艺传授给父亲宫中庖厨就是。” “好啊,来而不往,非礼,你想要什么,尽管和孤说。” 姬獳也知道这个时代的礼仪,齐侯这样的人是不会白白拿他的东西的,那样会被人家笑话,也就没有推辞。 他向齐侯索要了一些银子和黄金,以后用来交换物资。 再者用银子打造餐具,似乎是不错的选择。 齐侯出手阔绰,直接许诺给他白银一千两,黄金二百两。 又聊了一番家常之后,齐侯觉得坐乏了,于是姬獳很有眼色的告退。 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宫内的住处,小臣引领二人到住处,但太子无野大步向前,和他们两人同行。 太子无野向妹夫询问道:“你那甲胄,可还有?” 姬獳猜透了他的心思,毕竟刚刚眼睛瞪得最大的就是他了,于是反问道。 “兄长是想要那种甲胄吗?” 太子无野点点头,“若你还有,我倒想买一副。” 姬獳摇了摇头:“一年就打造出了这一副啊,兄长要是想要,那就只能等一年了。” “这样吧,明年打造出来,你可否先卖给我?我出美女十人,黄金百两。” 纾姜无奈地撇着这个制杖哥哥,当着自己的面,要给丈夫送美女,这是当她不存在? 这家伙真是从小到大都不讲人话! 姬獳笑着:“也不是不可,只不过我不需要美女,她们哪里能够比得上纾姜,有纾一人在我身边,就足矣。” 纾姜听了这话倒是挺满意,她就喜欢姬獳的夸赞,两三个月没少听,搂紧了他的胳膊。 “那你想要何物,尽管说嘛。” 姬獳仔细想了想,一副札甲其实最多用一个月就能赶制一副,既然无野想要收购,那就不妨将价格开高点。 “我也没什么需要的,皮革五十辎车,柘木十车,制弓匠人二十人,奴隶五百人吧。” 无野思考一番,觉得这个条件他还可以接受。 “当真?” 姬獳:“当真,君子一言,驷不及舌。” 无野见到姬獳同意,看见妹妹的表情有所不悦,于是又继续说道:“如此爽快,我届时将美女一并给你送去。” “免了,免了。”姬獳也能听出来,无野是在纾姜面前故意这么说,就没上他的当。 十人?开什么玩笑,年纪轻轻的,他可不想创业未半而中道肾亏。 姬獳感觉自己来齐都,是来收钱来了,两幅铠甲,尽然换那么多物资。 纾姜听到哥哥还死皮赖脸给丈夫塞,卷起袖子就要将其揍一顿。 “兄长你太过分了嗷!” 第七十五章 伐戎? 晋国都城之中,相传着赵盾收取长狄贿赂的消息,而且还有模有样。 毕竟赵盾是真的收了狄人的牛羊,而且借以交易的名义送到了他自己的封地耿邑。 路途很长,送货消耗的时间也很长,还从曲沃路过。 其他的卿士和大夫不可能没看到,所以在一部分人的眼里,赵盾是真的收了狄人的贿赂。 因为有人亲眼看见狄人从赵氏的家门进去,而后第二天这些人就到了晋国朝堂之上要和晋国结盟。 赵氏本来就不太好的名声,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有对赵氏不满的士大夫,予以这条流言肯定。 但这并不能动摇赵盾的权势,顶多只是让他的名义受损罢了。 已经到了深冬,很多老人都没活过这个冬天。 今日上朝,郑国的使者来报,郑国的国君在前不久薨逝,年四十三。 郑伯兰曾经在晋国当过大夫,为人聪明谨慎,被晋文公所喜,于是被晋国拥立成为郑国的太子。 本来晋文公,希望郑国能够永远亲近晋国,但奈何郑国处于晋楚两国的中间,频频遭到讨伐,这样的情况下,只有灵活的依附强国才能保证他的位置稳固。 朝堂之上一阵沉默,为郑伯而默哀。 赵盾庆幸自己又活过一年。 活着真好啊。 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年岁可活。 年岁到了四十,死去就已经算是正常的,他今年已经四十九,身体没有前两年那么硬朗了,他也对自己的寿命担心起来。 要趁着自己的威望正盛,把该做的事情全部都给做了。 “国君,臣听说陆浑之戎被楚子打败,有过残部在晋国境内骚扰,割去粮食,抢走人口。 不如明年春耕之后,调遣一军彻底消灭陆浑之戎,顺便将伊洛之戎也一并灭了。” 晋侯不知道赵盾又是怎么想的,春天的时候陆浑之戎的确被打败,而且有一部分人窜到了虢略之地,已经被儿子率军剿灭。赵盾说的这是否属实? 还有伊洛之戎,是晋楚之间的一块屏障,让晋楚无法直接接壤,算是一块战略缓冲的地带。 如果被灭,晋楚争霸的战场很有可能会移到那里,而且秦国和楚国已经结为姻亲,共同对抗晋国。 晋侯觉得灭掉伊洛之戎不太好。 “伊洛之戎如果被灭,那我晋国就要和楚国接壤了,如果失去了这层屏障,让秦国和楚国夺了柏谷,晋国就会有灾难了吧,这样恐怕不妥。” 柏谷就是战略要地函谷关所在地。 柏谷以南的阴地,有晋军驻守着,以防止楚人秦人或者戎人攻过来,如果伊洛戎被秦楚攻击,那么晋国也可快速支援。 “那便只灭陆浑之戎。”赵盾反思了一会,觉得自己提出这样的决策,的确不应该,难道是真的老了么。 “按照赵卿之见,该派何人去讨伐?” “上军佐先榖,下军佐胥克。”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晋侯大概明白了,赵盾这是要给先榖一个立功的机会。 但是又提到胥克,是什么个意思? 晋侯不理解,因为胥氏和赵氏是有些仇恨的,赵盾能够将胥克拉进六卿的行列,完全是因为他为了偏袒弟弟之事不落人口实。 如此看来,赵盾恐怕是对胥克不怀好意了。 还要路过虢略之地... 他只希望儿子谨慎些的好。 先榖之前和赵盾已经私下联系过,对这个情况丝毫不意外。 但胥克就觉得有些不解了,自己虽然身处六卿,但一直都是无所事事,突然就给自己来了个任务,赵盾这是安的什么心? 难道是上次帮助太子逃走那事情,早就已经被赵盾给记上了? 那可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觉得自己接下来做事需要谨慎一些,不能中了圈套。 “先榖之祖先轸,曾经为晋国立下赫赫战功,如今他的后人应该继承发扬他先祖的才能与品德。 胥克也是如此。” 晋侯只好点点头:“好,按照正卿所言,给他们这个机会吧。” 其实赵盾让先榖去讨伐陆浑之戎,还有一个目标。 此行路过虢略之地,可得停留一阵,好好观察一下上阳城,顺便让先榖进城休息,看看太子作什么反应。 太子獳野心勃勃,又聪慧,年仅十五,就改善铁器,使用牛耕,让虢略之地强大起来。 可惜,自己派遣去的甲士,被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杀掉了。 原本他是能够得到那些技术的,可惜甲士全部被调换,他已经失去了眼线。 再给他几年,不知道能发展成什么样子,所以要趁早消除这个隐患。 上次夜袭已经错失良机,后来太子一直在上阳待着,啥也没干,他也没有什么理由。 明年开春,就是一个机会。 陆浑之戎没有被楚子彻底消灭,他想借着机会,扶持其它的家族上位,将六卿扩成八卿,顺便将那个看着不顺眼的胥克除掉,扶持自己的儿子取代之。 而且此次去讨伐陆浑之戎,军队的组成并不是传统的上军和下军,全部都是先氏、赵氏、韩氏、郤氏组成的私军。 国君也是有军队的,称作公行、公族、公乘,但是国君不能掌控军队,而由中军将佐掌握。 要产生的新卿,也将会从四家的将领中挑选。 一场战争肯定是不够他们升为卿士的,不然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需要数场战争才能看出来那些家族的子弟有真才实学,能够堪当大任。 战胜之后,继续瓜分国君的土地,而后他们在虢略的后方建立城邑,就算这一次太子行事滴水不漏,没有被置于死地,以后也可以在此监控。 必要的时候直接从后方偷袭,除掉这个心头大患。 赵盾早就发现,虢略之地是太子精心挑选的,除了西边的秦国可能会趁虚而入,其他方位几乎没有敌人。 因为整个地盘都包裹在晋国境内。 阴地和函谷都有晋军驻守,是相对安全的,正是能够安静发展的地方。 如果让他发展个十年,未免不能比六卿还要强大。 史书上早就有过例子了,九十年前,郑厉公杀权臣祭足失败,出逃至郑国边境栎邑。 随后郑厉公得到宋国的帮助,有兵士据守栎邑,足足等待了十七年,最后率军杀回郑都,重新夺回君位。 有这一段历史为对照,赵盾对安稳在虢略发展的太子獳根本放不下心来。 如果自己的计划成了,那么所有卿士的位子就差不多稳了,除了老实无能的荀林父和平常不发一言的栾盾,其它卿士结为一党,可拱卫赵朔,轮流执掌晋国国政,架空公室。 如此强大的晋国,国政全部被卿士把控,那样的话,公室就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吧。 ... 第七十六章 狄使反叛 姬獳回到上阳的时候,已经是夏历一月,过年了。 告庙、反马总共用去了他三十七天的时间,这些礼节终于完成,他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以后姬獳打算尽量少出门,对他来说,出门如果不能尽快到达目的地,简直是一种折磨。 这段时间,长狄的使者来了,并将相应的牛羊马送到,但少了三百匹马,他们想用三名长狄美女代替。 姬獳当时不在,耿臼就暂时代为接受,并且在姬獳回来之后第一时间禀告。 狄人的使者一直都没走,一直被人看管住在茅津,不被允许住在上阳城。 没有姬獳的命令,长质如也没放走,一直都被严加看管在鸡圈里面。 鸡难养,于是就高高地筑起了墙,将鸡的翅膀修剪,让它们飞不出墙去。 鸡都飞不出去,人想要出去更是妄想了。 回来之后,他第一时间就处理这件事情。 “让狄人的使者来见我,并将长质如给我带过来。”姬獳吩咐身边的小臣。 小臣就是底层官吏,是姬獳从奴隶中挑选的,较有文化,能够认字,之前曾经是陈国人。 能够摆脱奴隶的身份,不用天天去耕地,或者卖力气,每天只需要执行姬獳吩咐下的任务,轻轻松松的就能活的很好,这小臣自然也非常珍惜机会。 很快,长质如就被带了过来,随后被传召到来的就是狄人的使者。 这么长时间的心灵上的折磨,与猪、鸡吃同样的食物,长质如已经面如死灰,形容枯瘦。 衣服数月未换,能够熏死人,他只能在远处站着。 姬獳看见他这幅样子之后,反而不想让他死,倒是想看看他怎么活下去,是否以后讨伐长狄的时候能够再次见到他。 见了一面,保证这个人没死之后,他就被带走了。 这一次的狄人使者倒是有所不同。 狄人的使者一共来了三次,第三次和第一次是同一个人。 姬獳怀疑,第二次来的使者可能是一个重要人物。 见到长狄使者什么话都不说,他决定要先开口:“你们要用三个人来代替三百匹马,真是会开玩笑,最近晋国四处都在传言,长狄以牛羊马匹贿赂赵盾。” “你们有那么多牛羊贿赂赵盾,但对我就只用三个女人来糊弄,你这些人是黄金做的? 我想听听你的狡辩,如果不合我意,你就不要回去了,葬身大河吧。” 他说着话,拔出了自己的百锻佩刀,用手轻轻擦拭刀上用来防锈的油脂,拿在手上看着狄使。 长狄使者见到这样的利刃,心中有些发毛。 他早就想到晋国太子脾气这么强硬,动不动就要杀人。 从他再次被派遣到晋国来,就知道自己此行凶多吉少。 泉毂那个老狐狸,早就料到他们做出这番事之后,晋国太子会不高兴。 所以泉毂这一次就让首领让他来送牛羊。 狄国使者可没有什么忠君的情怀,他们这么坑自己,还忠呢! 他直接选择了摊牌:“太子,此事与我无关啊,我只是来传达我主的话,那事情是他们策划的。” 姬獳紧接着又质问道:“怎么说?他们是想要挑唆我与赵盾的矛盾,而且和赵盾结盟,还不想要长质如这个儿子了是不是。” 狄人使者连连点头:“太子聪慧,正是如此啊,这件事并不是我谋划的,我只是一个帮他们替罪的人而已,何其无辜。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给太子送牛羊了,送牛羊的人已经离开,这一次出来上百人,就数我一个人没有回去。 所以以后就算臣死了,有了赵氏做靠山,他们也不会在意的,更不会因此而出兵,又或者撕毁盟约。” 姬獳了解之后,继续追问:“这么说,他们还是把你给卖了,知道你这一趟来是必死无疑?” 狄人直接跪下,向着姬獳行了稽首大礼:“是啊,臣愿意效忠太子,也不愿意侍奉他们了。” 姬獳微微一怔,他正是想要策反这个狄人,没想到他倒是抢先一步,向自己表示忠诚了。 跪地这么快的吗? 他摇摇头:“那样的人,的确不值得侍奉,但我也不想要一个会投敌的人来效忠。” 这下狄人使者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心中一凉。 “太子还是要杀死臣吗?” “我不杀你,回去吧。” 听到这句话,狄人使者立马再一次稽首,并感激涕零: “臣谢太子不杀之恩,如此大恩无以为报。” 姬獳撇了撇嘴,这人是真没啥能力,还被长狄选为使者,只有在求饶命的时候舌头才灵。 “他日我攻打长狄,你若还念此恩,到时候就给我引路,事成之后,你原本在长狄是什么官职,我让你直接升两级。” 长狄使者听到这里,连连点头:“是,某一定遵从太子的命令! 可是臣回去要怎么向长狄恶贼交代呢?用三人换三百匹马,这可非同小可。” 姬獳摇摇头:“你这人啊。” “只在求饶命的时候机灵点,一旦遇到正事就如此迟钝。回去告诉你们首领,晋国太子好色胜过贪财,送来的美女正和他的心意,得此美人三名,胜过良马五百,让他们多送几名。” 长狄使者听明白了,觉得这的确是非常完美的说辞。 随后姬獳话锋一转:“对了,把那三人带上来,我要看看什么样子再决定你回去是否这样说。” 小臣很机灵,立刻去带来。 三名狄人美女,其实也都是从长狄的中下层贵族中挑选的,肤白貌美,姿色还算不错。 只是身材矮了点,一股我见犹怜的意味。 还是齐国的美女高挑,临海经常能吃海鲜,身材普遍偏高。诗经中都对齐国的帅男靓女们用“硕”、“长”等字形容。 纾姜和几位媵妾的身高,肉眼观察也要超于姬獳的两个姐姐。 “嗯,的确不错,你回去就这样说。” 狄人使者示意明白。 姬獳于是安排车子送他们走,还给了长质如一套粗布衣服,让他在路过大河的时候自己洗洗,掩盖下他的一身恶臭味。 第七十七章 春蒐 现在春回大地,万物苏复,但还未开始耕种。 甘蔗倒是早就被收起,然后挑选出相对较甜的在此时种下了,还是按照去年的方法,横着种在浅浅的小水坑里。 此外,姬獳还委托别人从楚国购买大量的甘蔗,选出来比较甜的植株来培育。 想要制糖,还是有一个漫长的路要走啊。 上阳的耕地比去年大了非常多,春季又将开垦很多新田。 这里的铁匠已经发展到了五十人左右,整天打铁,不是打武器就是打农具。 武器暂时不会出口,只留在军队自用,而精良的农具,则是要出售的。 而且只能用粮食来换,经过一年轻税的国野民众都富得流粮食。 铁器的好用与便捷,让他们互相奔走相告,于是很多人也开始抛弃木器和骨器,打算购买铁器。 毕竟他们岁有余饶,能省力、能快点种完地,谁不想要呢? 要是正在耕地的时候,国君就征召他们当徒兵和杂役,没种完地损失就很大了,到时候哭都没处哭去。 金器作为贵族专享,不是一般人能用上的,铁器就不一样了,既坚硬又好用,是他们的首选。 而且这些农具没有经过太多的锻造,生产起来没有兵器那么费劲,必须按照五十次以及以上的锻打。 农具的锻打基本只有武器的一半,真的更加省力。 经过铁器的出售,原本五税一应该收上来的粮食用交易的方式重新回来,有效控制了粮食太多而引起的贬值。 有一句话叫做谷贱伤农,谷贵伤民。 粮食太贵或者太贱都不是一件好事,需要国家对其进行调控。 姬獳以交易农具,并且提醒庶人野人多生育的方式,中和了粮食因为剩余过多而可能会贬值的情况。 税收是少了点,但貌似极大的刺激了农民对于种地和生娃的积极性? 这其实挺划算的,根本不亏。 有人说这个时代,高税收更能提升国力,但他有没有想过,野人和庶人都穷得叮当响了,怎么去养更多的孩子? 现在想要发展起来,人口是非常关键的,以后要开疆拓土,还需要大量的人口去填呢,不然只占地不开发,对地来说浪费了。 最近乡遂的远官禀告,时常有野兽来袭击民众,提醒了姬獳如今该围剿野兽以保持生态平衡了。 大量的农田被开辟,也就意味着大量野兽生存的空间被进一步减少,所以围猎是必然的,不然野兽能够带来很多的麻烦。 冬狩因为他赶路来反齐国,已经错过,回来之后要趁着现在农闲立刻举行春蒐,杀戮领地上的野兽,以防止其侵害农田与民众。 姬獳亲自带着三千名士兵,以及上阳城的国人们在崤山狩猎。 长狄使者走了之后,他即刻着手扩军,将长狄送来的马作为骑兵的战马,那些原本挺矮,耐力又很差的马,全部都被替换掉了。 这一次仅仅是提升了骑兵的数量,将原本只有一百多的骑兵,扩充到了五百,都装备上了马鞍和马镫,配备弩箭和钢刀,全都是轻骑兵。 全部配备上马鞍马镫,这样入门就更加容易了,而且骑马也更加安全,在马上能够更好得使上力气。 他们要想熟练骑马作战,还是需要很长时间的训练,暂且由一年前的老兵来带。 马穿的皮甲,全部都是从战车上的马身上扒下来的,十分轻便,又有一定的防护能力。 打造一支重骑兵的代价是十分昂贵的,现在他还真没有那个财力,想想就好了。 这一次狩猎和去年不同,兵士们拿着小型木盾和长枪结成阵,在森林中对野兽进行围剿。 加上国人,总共出动了六千余人,比去年的规模要大上很多。 这么多人出动去狩猎,收获必然很多,也是对士兵们为数不多的历练。 鱼豁和三名千夫长都围在姬獳的身边,三名千夫长,基本是军队中最壮的人了,同时他们的脑子也很灵活。 光靠身体强壮,只能当个普通的徒兵,无法有效统率军队。 除了叔梁纥,其余两名千夫长都是庶人出身,没有氏,仅仅有名字。 叔梁纥并没有因为两个庶人和自己同级而心生不满,从太子赠剑、赠甲可以看出来,太子对他的期望很大,之后自己只要努力建功立业,成就绝对比两个庶人高得多。 现在就是晋国,执政的六卿也要从军官干起。 “这支军队,可否和狄人一战?” 鱼豁:“可以,这支军队训练得当,气势高昂,狄人不能抵挡。” “很好,我们今年夏天,去征讨廧咎如,能不能取胜?” “应该是有些困难,粮草运输的路太过漫长,消耗甚多,卫国人此时尚且不能收复他们的故都,何况我们仅仅三千人呢?” “再加上国人,征发上阳的野人庶人做徒兵,这才够了吧。” 鱼豁点点头,对付狄人不需要正式宣战、下战书、约好开战地点等,怎么打都行。 “趁着此次演武,让兵们好好磨砺吧,此次狩猎之后开荤,打的多就吃得多。” 姬獳一马当先,在队伍的最前方,用着一石四的弓箭。 现在他已经十六,因为常常吃肉和鸡蛋,体型也高大了不少。 他首先寻找,并射杀了一只形似鹿的生物,这只鹿看起来有些怪怪的,稍微胖些,而且没有鹿角。 在田犬追到猎物,并且取回之后,旁边的耿臼认出来了。 “此兽名为麕,与鹿类似。” “麕?”姬獳倒是想起了一首著名的诗歌——野有死麕。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他吩咐人将其带走,今晚给纾姜熬汤、烤肉吃。 随后又射杀了不少动物,他今日取得的成果,要比去年好上许多。 打猎的收获,能给姬獳带来一种莫大的满足感。 他甚至怀疑这个时代喜欢打猎的君主,就和后世那些喜欢钓鱼的钓鱼佬心态一样。 军队一天下来,直接打到了六百多头猎物,其中有狼、豹、虎、野猪、麋鹿等。 其中以猛兽居多,毕竟开拓了那么多的荒地,野兽的生存空间受到挤压,多杀掉一些也是好的。 第七十八章 要当爹了(重) 下午,姬獳带着丰富的肉食回城。 尽管春天已经来了,但温度并没有立刻回升,姬獳回到家中,用暖炉取暖。 冬天的时候,他命令匠人打造了暖炉,整体为铜,上方和侧面打通,可以放进去煤炭。 上面有插着铜管子,数个铜管相连,可以把废气一直导到窗外,不用担心煤炭燃烧导致房间里二氧化碳超标中毒。 现在的人过冬,没有什么取暖手段,也就是多盖被子,多穿衣服,穿毛皮做成的衣服,或者让人给自己暖被。 他前段时间去齐国的时候,车上封闭,穿着虎皮裘,还算暖和。 还有就是用火盆放在床前,这就非常危险了,不小心跌在上面会死人的。 邾国的邾庄公,听宫中看门的小臣说,大夫夷射姑在宫内转着圈撒尿,气愤不已,命令逮捕夷射姑,但是没有抓到。 晚上他越想越气,一个翻身不小心掉下床,把火盆打翻在身上,而后受伤,伤口糜烂,没几天就死了。 姬獳原本想要打造一个给父亲送去,但他担心手下理解不了他的意思,如果不插铜管那就坏了。 现在的火盆其实可以在上面放个盖子,防止碰倒后造成邾庄公那样的惨剧。 纾姜在火炉旁取暖,突然,她捂住嘴巴,起身向外面走去。 姬獳看着她,根据他的观察,纾姜已经连续三天这样了。 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应该是有了? 纾姜身边的姆连忙上前服侍,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并拿手帕给她擦拭。 感觉到身体无力的她,眉头紧锁,对着姆感叹道:“已经多日如此,我这是在归宁的往返途中染上风寒,病了吗?” “主不必担心,也有可能是有了。”一旁有经验的老妇人笑嘻嘻的。 “当真吗?”纾姜听到这里,心情瞬时缓和了一些。 姆不太确认:“老妇三次为人母,每次皆有这些症状,不过现在说真假太早,还需要观察数日。” “希望是了。” 她回到姬獳身旁,注视着他。 突然就要当妈了,她一时间还有些接受不了,想听听他怎么说。 “可喜啊,我即将有子嗣了。”姬獳牵起她的手,感觉有些温暖。 姬獳一月生人,今年已经十六,正是身强体壮的时候。 多些子嗣对他来说是好处,晋国衰败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国内缺少公室子弟,权力全被外人把持。 国都只有国君和太子,以及还在吃奶的小公子,权力不外流到臣子手里就怪了。 他以后可不会学着前几代国君,听从卿士的鬼话,傻乎乎的将儿子都送到国外去。 姬獳看着纾姜的体型,隐隐有些担忧起来,虽然她骨盆稍宽,生产的时候安全,但他还是不放心,毕竟无论在哪儿,女性生产都不容易。 尤其是现在,难产率挺高的。 原因大概就是年纪太小就怀上了,发育不完全。 纾姜是要比他大一岁的,马上都十七岁了。 他可不想纾姜因为生育而丧命,包括她身边的那些媵妾。 一点概率都不想赌。 他还记得那个“开骨散”的药方,要是能够凑齐这个药方,说不定以后成千上万的女子,都不用因为生育困难而死去。 晋国未来的人口应该也能飞速膨胀。 但还有一味药他没记住名字,询问那些巫医,也得不到相关的信息。 后面那个字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觉得就算是想起来了,这个年代或许也不会叫那个名字... 川,川... 他又仔细思考起来。 难不成是生长在四川那一片的? 姬獳作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现在的四川似乎有两个国家,蜀国和巴国。 这两个国家都挺古老的,尤其是蜀国,武王伐纣时“牧誓八国”之一。 其中巴国距离中原近,和楚国有接壤。 蜀国占据着四川盆地的成都平原以及汉中,他前世看过相关信息,蜀国貌似和印度都有贸易往来,三星堆挖出过存在于印度洋的贝类。 或许可以和他们贸易、交流下,如果他们真的能和印度贸易,或许可以带过来一些本土没有的植物? 如果能带来棉花的话也不错。大量栽培的话,就不用怕冬天挨冻了。 想着想着,姬獳就欲派人前往巴国、蜀国,询问有没有那种草药,顺便再贸易往来,带来现在中原没有的农作物。 可是派谁去好点呢? 狐戚在给公室贩盐,前段时间他散播谣言的时候挺高明的,现在还没被抓到,而狐夫在为自己贩酒。 狐夫的口才不怎么好,性格稍为木讷。 要不然派遣狐戚去蜀国贸易,毕竟公室的盐还能派其他人去。 他要是去蜀国真能找到哪一味药,或者带来其它的蔬菜水果,棉花之类的,给他封个百里的封邑都不为过。 第一趟,还是先让狐戚去找那一味中药,毕竟去往蜀国的路途遥远,能先找到草药再去说别的。 姬獳见也没见过,也不知道其功效如何,只知道和其它几味药加起来能够产生帮产妇顺产的效果。 所以,大概只能将药方告诉狐戚,然后让他去告诉蜀人,找草药来在蜀人身上试试了。 姬獳抚摸着纾姜的秀发。 “孩子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 现在取名字都挺随便的,郑庄公名字叫寤生,有人说他是睡觉的时候生的,也有人说寤通忤,意思是反着生,就是胎位不正脚先出生。 姬獳更倾向于相信第二种说法,因为郑庄公的母亲明显厌恶他,而喜欢他的弟弟段。 像是自己的伯祖申生,有可能是申日出生的。 父亲黑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因为他也不敢说,也不敢问。 除此之外,还有黑肱、黑肩、黑背等一系列同类名字。 或许是父亲不喜欢那个名字,将恶意放在了自己身上,在他也取个差名。 他自己的名字獳,释义就是发怒的狗。 自己的儿子嘛...得起些好名字,不让他们给后世留笑柄。 大儿子就叫棉,希望天下人都能够感受到他的温暖。 二儿子芫荽,好久没有吃过了,希望他能打通西域带来芫荽吧。 三儿子椒,也是很久没吃过了。 安排的明明白白。 //正在向高潮过渡,最近身上压着毕业论文,感觉这一段写的很艰难,展开到高潮就一马平川了。 第七十九章 伪造古书? “今日田猎,我射杀了不少的野兽,其中还有一头麕呢,今天晚上吃顿好的,给你补一补身子。” 听到有好吃的,纾姜非常高兴,笑容瞬间浮现在嘴边,对那顿饭很是期待。 原本身体难受导致的愁眉不展,此时已经消失,看起来却精神多了。 纾姜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属于是人见人爱的那种。 “麕?哪个麕?” “野有死麕的麕。” 纾姜表示了解,毕竟贵族女子,读过的诗书可不少。 “不知道是齐国没有,还是如何,我到现在还没吃过呢。” “今天就能吃到了。”姬獳笑着。 今天这顿,他已经让庖厨开做了,但还是需要等很长时间。 现在庖厨已经有十个人,正在火急火燎地准备着晚饭。 有一半都是纾姜的陪嫁,现在院子里将近八十多人,特别热闹。 其中六十多人是侍女,都是纾姜的陪嫁者,要不是这个院子不允许,能到一百余。 诸侯之女就是这么有排面,更不用说这是富甲天下的齐侯的小女儿了。 他们正在忙碌着一种新的食物——铁板煎肉。 那头麕的里脊肉和大腿肉,全部被切成了薄片,放在铁板上用猪油煎炙。 用的炉子和取暖炉形制一样,只有热传上来,而炭烧的废气沿着管道排出去。 因此厨房里面还是挺暖和的。 除了煎肉,还有熬汤,配料有枸杞、姜、当归、葱、花椒等,而且用的是陶鼎。 比较让他们不解的是,公子獳一直都不让他们用金鼎做食物,一直都是铁锅、陶罐、陶鼎。 大约一刻钟,饭菜全部被端了上来。 纾姜坐在姬獳的对面,两人的食物是一样的,他们洗好手,准备吃饭。 纾姜注意到了夫君不用金器,也不给她用金器的这个问题,她觉得非常不理解,于是悄声问道: “话说,为什么夫君从来不用金器来饮食呢?一直都是用陶器与银器,是不是有什么讲究呢?” 如今饮食,天子九鼎八簋,诸侯七鼎六簋,卿大夫五鼎四簋,士三鼎二簋,再低点的下士,就只能用一个鼎了。 而他却不按照着礼制来,就让别人很没头绪。 姬獳听到她问这个问题,顿时有些严肃:“是的,我不用金器,并不是不遵循礼,而是因为用金器对人体有坏处,对人体有损害了,为什么还要用呢。” “为什么用金器会对人体有所损害?”纾姜想不明白。 “其实金器倒是没什么,主要是铸造金器的时候,里面含有铅。” “铅是有毒的,用来做武器、礼器、以及摆设是可以的,但是做食器真的不合适。因为蒸煮、或者盛酒的时候,其中的铅就会像尘埃一样溢出来,变成毒药依附在食物和美酒之中,长期食用下去,必然会毒发身亡。” “你若是不信,改日让看守仓廪的府人和廪人,抓只老鼠,养着它,给它吃铅粉就是了,它的体型小,中毒会比人早得多。” 看着夫君这样严肃的解释,纾姜倒是相信了,还觉得他知识渊博。 “原来是这样。”她也被吓得有些不敢用金器了。 “你知道我为何又用银做成簋和酒爵吗?” 纾姜摇摇头:“不知道。” “银器正好与铅相反,铅能使人中毒,银却能去毒、避免人中毒,如果不信,可以用一个陶簋和银簋,里面放上食物,等个三两天,看哪个簋里的肉食先烂掉。” 银离子是有一定的杀菌作用的,但这个时代的人又不知道,也不理解什么叫做细菌。 所以姬獳只能忽悠她说银器能够杀毒。 但他也不是为了专门的“杀毒”而使用银簋,主要就是银闪闪的,有逼格而已。 “除此之外,陶簋不能使人中毒,也不能去毒,它的好处就是不会被烧的消成水,所以我用它来烹煮食物。” 纾姜默默在脑中记下,想要吃完饭之后,提笔将这些写出来,她感觉这是很重要的知识呢。 贵族之所以贵,一部分原因是他们掌握着知识,而且禁锢着知识的传播。 “夫君是怎么得知的呢?” 姬獳想了想,这个问题倒是难以解释,毕竟现在很多人都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我和父亲在周王室做质子的时候,经常在周王室的‘征藏室’玩耍,这是从那里得知的。 后来我在宗周试过用铅粉喂养硕鼠,果然如同所说,不到一旬硕鼠就死了,于是我就很少用金器,转而用银器和陶器了。” 周王室的图书馆倒是一个好借口,以后姬獳打算没事就把自己的发现向那里套。 又或者,自己撰写书籍,往周王室图书馆里面送,伪造成先人的著作? 现在的征藏室,想要看书是可以的,也可以带走抄本,但带走抄本的前提是拿其他的书籍来换。 他觉得的确是可以的。 搞个恶趣味,让后世的人都去钻研这些未解之谜吧。 “看,我们的老祖宗在东周之前,就已经发现了细菌,以及银离子的杀菌作用和铅对人的影响,多么伟大,这就是科学之源!” 他即刻产生了大量造假书送到周王室图书馆的心思,到时候再假称是从征藏室抄录,或者是借走。 虽然看不到后世会怎样,但觉得如果有人发现,或者流传下来,肯定会非常有趣的。 当然,以后他也会培养晋国孩童的求知欲以及思维方式,让他们事事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能搞差不多就行了那一套,也不能将工匠的精巧称为奇技淫巧。 至少在他死后,不能让科学的发展遭受破坏和停滞,陷入封建社会的死循环。 要让华夏文明走出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夫君学识的渊博,求知的心思,真是令人感叹啊。”纾姜对他更加崇拜了。 “过奖,过奖。” 姬獳在心中为那些书拟定了书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