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多情客》 第一章:缘起劫起 雁双微解开衣襟,露出胸口。掐诀一道灵火燃起,灼烧过她从储物袋中取出的灵针。灵针中空,后带导管。她一针扎在胸口,灵力作引,鲜血由针入她另一手中的玉瓶。 连续接了叁瓶,她才拔出针头,以水诀洗过。玉瓶不过一颗丹丸大,可每日放血,依然让她面目青白。 雁双微将玉瓶与导管收入储物袋,整个人无力靠在墙上。储物袋空间不大里面除了些灵石、符箓便是大大小小遍布各处的玉瓶。 陵涯需要她心血制药解花毒,可他为一峰之主,事务繁忙,不可能日日见她,便给了她两百余玉瓶与一个时间定格的储物袋,让她自己取血后送去。 雁双微内视丹田,只见到里面稀薄得几乎不可见的灵气。入神霄宗两年,她却只是练气二层。叁灵根的资质,算不得好,可旁的那些经过两年,哪怕是最差的五灵根都能步入练气四层。 算算日子,明日便要再去见他了。雁双微轻叹,这练气二层的修为怕是还得往下跌一跌。 门外传来叩门声,雁双微合衣起身开门,门口站了一个清丽秀美的女子,面上却是有些肃穆,一眼望去只觉有些不近人情。 神霄宗旁的人也只觉奇怪,两个性子同样冷的人居然凑一起去了。 “见过清予师叔。”雁双微躬身行礼。女子忙上前一步扶起她,“说了多少遍,见我不用行礼。你每回都听不进话。” 进了门坐下,清予从储物袋中取出几个玉瓶递给她,“这是些益血气的丹药,我从柳宜欢那儿拿的,你收着。”清予知她每日都需取血,虽不知缘由,却放在了心上,经常去帮她寻一些补血益气的丹药。 雁双微将丹药收好,凝眸望她,“多谢。”清予摆手示意无碍,“我与柳宜欢一起接了任务,要去趟龙骨潭采药,之后门内小比,怕是不能过来为你助威。 “门中比武虽点到即止,但有时收不住势也不少见。你没什么防御法宝,场上万万不可强撑。 “擂台上并不一定要争个输赢,交流交流便好。”清予在外总蹦不出超过叁个字的话,面对她却是滔滔不绝。 雁双微感她心意,点头应是。 清予又拿出一个青盾,“这是我练气时用的防具,经年磨损,灵力不逮,你收着。若有急时,或能一用。” 雁双微收下后,回赠了些符箓,都是低阶的,清予却含笑收入储物袋中。 她又与雁双微聊了门里的新鲜事,比如襄成君的双子回宗久住;银纾真君练出了一枚造化丹,听柳宜欢说,此丹可夺造化,服下后,所求皆可求…… 临走时清予有些欲言又止,注视着雁双微挣扎良久还是说了:“你灵力不足,这些法宝灵耗都颇大。明日你要去见陵涯仙尊,不如向他求一件自卫法宝,不求攻击力强,能防身便好。” 雁双微闻言垂眸,神色微冷,“不必。” “我相信你不是外面流言中的那种人,可你常侍奉在仙尊左右,还被他……便是要件灵宝应也不妨事的。” …… 明月高悬,繁星辉映。雁双微仰躺在清泉中的大石上,流水潺潺,泉声悠悠。离开密地那时约摸也是这样一个深夜。 两年前,雁双微十六,练气六层。作为一个散修,叁年时间修到这步已称得上天资聪颖。记得那时她拿着老道信物,一是全老道遗愿入天山派报信二是望老道的友人收她为徒。 可她途中被一筑基的邪修掳去祭阵,虽侥幸未死,却落入了陵涯布置的密地。无边无际的花藤将她周身缠绕,从那被割开放血的伤口钻进,将血肉吞尽。 那时她奄奄一息,却恍惚看见一青碧色、双枝螺旋交织的花散发异芒,融入她的体内,然后藤蔓凝练为血肉,重塑身躯。 陵涯来时便见那灵池内蔓延滋长的藤蔓与中间那朵碧月双生花皆消失了,只有池中那个挂着些布片,浮在水面的少女。 淡淡的花香从她体内散发,陵涯瞬间红眼,只觉热意升腾,周身骨骼与血肉溢出绵密的痒意,叫嚣着占有与摧毁。 他用全力腾过水面落在少女身边,理智明知不可却还是将少女拥入怀中,双手四处游走,唇舌寸寸膜拜。 雁双微只觉又被那藤蔓缠住,上面还长出了小口吸吮她的肌肤。她颤栗着睁开眼见的却不是张牙舞爪的藤蔓,而是一个男人,一个俊逸出尘的男人。 男人双目赤红,双手从她的胸抚下,落在腿间密地,滑腻的腿根让他爱不释手,用力的揉弄那闭合的花瓣。 “你做什么,滚开……”似乎觉得聒噪,男人附身吻住她的双唇,将呼叫湮灭在唇齿中。 雁双微绝望闭眼,用双手捶打那人,却觉得面前仿佛铜墙铁壁,她撼动不了分毫。 她察觉腿间有一挺立的物事试图挤开她的花唇长驱直入,她长指陷在那人背上,心沉入谷底,恨意疯长。 可那人的动作忽止,跌退两步。雁双微睁眼,便见男人五指陷入自己腿中,长睫扑闪,呼吸湍急。雁双微不知男人为何停下,可也无想法了解,迅速转身,向岸游去。 下一刻,一道符粘在她背上,她再动弹不得。她渐渐向下沉去,男人又靠了过来,两行泪从她两颊滑落。 男人伸手扣住她肩,“啊……”伴着一声绝望的痛呼,一股暴虐的灵力闯进她的丹田,气海里的灵力被打散、剥夺,一夕之间,她灵脉枯竭,重为凡人。 第二章:初识清予 雁双微来到神霄宗,是在叁日后。那时她体不能支,被陵涯抱着离开时便见夜空星河璀璨,皎洁月色笼罩大地,可她经年修为化为乌有,面同枯槁,沦为禁脔。 她入了符月峰,成了陵涯名下一记名弟子。陵涯每日需将灵力借她体洗炼,还需她心血制药压制毒性,是以刚来神霄宗时,雁双微是住在陵涯洞府中,传言自然不胫而走。 搬离是在叁月后,陵涯的体内的毒已压制住,她只需叁日一次,便自己提出离开,在峰下另辟了一处住下。可频繁的洗炼让她丹田聚不起一丝灵气,约过年半,时间延长到半月一次,身体也有了抗性,她才慢慢修到了练气一层,一个月前,才升到练气二层。之后又是几番起落,无需赘述。 清予是初离开陵涯洞府时认识的,神霄宗在凌云峰开坛授课,门内弟子皆可去听。昔年她在外漂泊时,常听些散修艳羡,那些大宗们的底蕴是如何深厚,门内弟子有教无类。外面那些散修需要悟一辈子的,到这或许就是一句话的功夫。是以既入门中,便断然没有将这些好处视而不见的道理。 雁双微第一次神霄宗听课时由在昭法峰的慧明仙子授课。慧明是昭法峰真传弟子,一位金丹真人,那堂课讲的是“术”。她到时,课已到中段,慧明在上捏出了一只火鸟、一只火凤。 室内人满为患,只一女子身旁还有座,她便走了过去,询问:“道友旁可有人?” 清予转头看她,旁边的人也悄悄转头觑她俩,发现她体内灵力薄弱,竟是连堪堪引气入体的初学者都比不过。众人略感讶异,却不露声色,只偷偷去瞧清予神色。 清予轻瞥她一眼,微摇头,回正看台上。雁双微得了回复,落座在清予身旁。 “修者言‘术’,盖以自身之力调动天地灵气。我方才说过,便是同样的法术,不同人施展出的威力也不相同。同样的火球术,有的只能烧掉自己的眉毛,有的却能熔断金铁。这不全然是灵力多少的问题,更多是因灵力纯度。灵力越纯,对外界灵气牵引更强。 “非单灵根修土,体内都有多种灵力,是故灵力驳杂。使用法决虽可将单系的灵力导出,却亦难免混杂旁系灵力,让术法威力大打折扣。但也并非无法改善,须知我等体内皆有灵根,其对同系灵力的吸引便可助我等分离灵力。 “练气期的灵力若稀薄的雾气,在灵力入体时将各系分隔,并借灵根钳制,使之泾渭分明,便可大大提升灵力纯度,在施术时力半功倍。” 这番话雁双微从未曾听过,却觉往日的困惑有了解答。昔年为散修漂泊时她亦曾遇些单灵根修士,便是修为低她两层,可施术的威力却更大。当时她认为是其得天独厚,却不想这般差距也是能缩小的。 慧明还提到,若在初引气入体时便有意分隔,后来体内气海壮大,灵气聚集后便会自然吸引新来的灵气,不需创意引导。而且灵气体内循环后,便是灵力耗尽,新入体的灵气仍会循过往,不需另加压制。而那些一开始未如此的修者,便只能花更多精力了。 待到课下,众修者陆续离开,雁双微本想与人流同行,却忽觉浑身乏力,瘫在椅上。周围人鱼贯而出,很快便只留下了她与清予。 清予本也想离开,却见一旁的女子皱着眉,牙关紧咬,冷汗涔涔。她轻敲椅背,询问:“走?” 雁双微微摇头,压抑着疼痛轻语:“我旧疾复…发,眼下动弹不得,可否劳烦道友……送我回符月峰,之后必有重谢。” 听闻“符月峰”叁字,清予眼中闪过犹豫,却还是上前一手从颈后环过她肩,一手从她膝下横过。清予将雁双微的头靠在自己右肩,打横抱起她。 离开课室,便唤出飞剑,对怀中人道:“指路。” 雁双微抬手一指,一束剑光划过,周边的认识清予的人都惊了,见她居然抱着一个女子御剑离去。“我是不是眼花了,那真的是清予师姐吗?”他旁边的人也愣神回应:“大概我们都眼花了。” 风驰电掣,“山脚下那座……竹居便是。”清予抱着雁双微落下,又是惊呆了一众人, “你说我要不去给小师叔报信,清予师叔居然踏入符月峰了。”有人问着身旁的人。 清予没管旁人的话,从雁双微怀中拿出玉符,解开禁制入门。将雁双微放在床上,清予见她面上伤痛未减,问道:“有药吗?” 雁双微摇头,“撑……过去便好。可否请……道友留下名…姓,日后我好……登门道谢。” “清予。不必。”语罢离去。 第二日,雁双微带着赤火果到了万仞峰等了一个时辰才等到了清予。自此,她们渐渐相熟,清予在她面前的话也一日日增多起来。在这个神霄宗,或许最好的便是认识了她吧。 次日卯时,雁双微向峰顶走去,爬到辰时,才到了院前。守门的小童知她每隔半月便要见仙尊一次,给她放了行,带着她入内。 亭台楼阁,拾级而上,“里面我等便不能入内了,仙子请。”小童拱手告退,雁双微还礼,道:“多谢道友领路。” 雁双微要去的因着不是符月峰正经的会客室,没有陵涯亲手赐下的路牌旁人进去只会被领至符月峰大殿,见不到陵涯,是以往往都是在此处分开。 待小童转身离去后,她一步踏出,眼前玉阶瞬间化作长廊,腰间玉牌飞出,罩着一道光,在前为她领路,雁双微快步跟上。 第三章:例行相见 雁双微到时陵涯只着单薄的里衣坐在玉床上,松散的发半披半用一根玉簪挽起,手中拿着灵鉴,闻声抬眼望她。 雁双微进来前已在旁的侧房除去了外裳,同陵涯一样穿着轻薄的里衣,她垂眸低头行礼,“见过陵涯仙尊。” “免礼。”陵涯摆手,她起身过去,背对陵涯盘坐在床沿。一只骨肉匀称,若美玉的手伸过来,将雁双微揽住,迫使她后靠在他胸膛。另一手覆住她丹田,熟悉的灵气涌入她的身体。 恍惚又是筋骨寸断的痛楚席卷全身,雁双微咬牙死撑,却仍不免发出一声低呼。体内被灵气游走的地方若钝刀割肉,重锤敲骨,她瘫软在陵涯胸口。 陵涯灼热的呼吸喷在她颈侧,雁双微难耐地瑟缩身体,却还是避之不及。陵涯抱起她,翻身压在床上,一腿跪在她腿间,一手与她十指紧扣压在她头边。陵涯披散的长发垂落,滑入她领口,带来微痒。 雁双微被寒玉的寒气入体,体内的痛楚稍缓,就连意识也快渐渐凝固。她想抬眼去看他却被一张薄纱遮面,视线瞬间朦胧。 暴虐的灵力游走她全身数个周天后被渐渐抚平棱角,雁双微的意识也沉没在谷底。陵涯起身,除去遮她面的薄纱,脸覆薄霜,淡眉微蹙,呼吸低弱,唇无意识地轻颤。 他伸长指点过她苍白的唇,将她贴在面上凌乱的发丝梳顺,眼轻阖,藏住眼中的情绪。 夜色降临时,雁双微在之前除去自己衣衫的侧房床上睁眼。她起身掀开薄被下床,身上穿的里衣已换了件,她披上外衣,低头系腰带时见几上有一只储物袋。 她之前来时几上还未有,应是有人新放的。 她拿起内视,并无禁制阻隔。里面数排药柜,上面贴了丹名,有些是练气期能用上的修行丹药,有些补血益气疗伤,还有些雁双微不知有何用的丹药。柜旁是兵器架,各色法宝林林总总,分门别类。还有一排排书架,游记、功法和需用灵石去看才知内容的玉简。 这个储物袋在更早时雁双微便已见过了,里面的东西也是与日俱增,可她从未取过一件。她只将玉瓶取出,放进去后便又将储物袋放归原位。 离开不需小童带下山,她路过天池时倒是遇见了晨时投喂过的仙鹤凑过来蹭她。雁双微笑着摸那几只仙鹤的脖颈顺毛,一通温存后仙鹤载着她飞下山,免了她自己一步步走下去。 途中遇见的弟子无不是怀着艳羡的目光,宗内各峰禁飞,谁不是苦哈哈的爬山,她倒好,借光能被仙鹤载下去。 到屋前,雁双微取出了几条柳宜欢做的鱼干投喂,仙鹤解了嘴馋,心满意足地飞离。 两日后,便是宗门小比了。 雁双微一早就去了场地,昭法宗一位元婴真君的简短几句开场白后,比试正式开始。神霄宗内门常驻弟子万余人,其中有七成是入门不久的练气期弟子,其余叁成大多则是宗内有职的筑基或者金丹修士。 宗门小比,练气与筑基的差别若鸿沟,是以比试时间错开,叁日一替。头叁日,便是练气弟子的比试。 练气期比试擂台百座,是化神大能将空间迭分,同一地,空间百重。观赛者持灵鉴,输入想观战的场次才能看见擂中战况。 灵鉴是神霄宗的身份玉牌,集消息互通、接发任务、八卦版聊、通行凭证等等功能于一体。按照柳宜欢所说,这就是修仙界的手机,只是功能被阉割了许多。雁双微不知柳宜欢提起时面上唏嘘何为,在她看来,这已是仙人之能。 她一扫灵鉴,二十二座擂台第四。再点进神霄宗版聊页,里面已有个名号万事通的人开帖预测擂台走向。 “这前百场大都是些练气五层以下的对战,玩不出什么新意。若是有想去见识各路法宝的我推荐去看七十二号钟灵羽仙子的比试,两个练气四层对上,还都是家底丰厚的。到时想能看各种法宝灵器……” 雁双微往下翻,里面有人说了那钟灵羽是丹霞峰长老座下弟子,极得宠爱。她的对手也不遑多让,是净火峰一位元婴真君的徒弟。两人的师傅分别是丹、器两道大师,对徒弟又是极为舍得,想来场上也是各色法宝神异尽显。 雁双微对靠法宝的对战无甚兴趣,再往下翻,看到里面说场上叁十五号擂台一人是剑修,一人是术修,便在准备时间结束后进了叁十五号观战。 场内两人已至,待叁声鼓响后,两人互相见礼,对峙两边,都未贸然动作。 可开场叁息未动便判双方同时落败,终还是那位术修先行,放出一个火球试探。火球灵力加持,速度极快,很快便到了剑修近前。剑修横剑挡过,不想那火球中竟裹了一张风符,风助火长,火势瞬间蔓延一片。 剑修急退,长剑凝气甩出,火团触地而灭。又是几团火球袭来,剑修挽剑,改了路线,火团触上一层不可见的灵气壁消散。 知道不能这般轻易取胜,术修掐诀,一只火鸟在前浮现。剑修瞬身上前,试图打断施法,却突然几根木藤窜出,阻了路。是方才剑修被第一团火球阻挡视线时所布。 这么一拦,火鸟顺势成型,向剑修袭来。灵火不畏剑砍,剑带的风势虽能使它偏离,却也让它借势而起,速度更胜一筹。剑修被火鸟阻隔,近不得身。术修却可见缝插针,屡屡骚扰,还在自己身旁布下火墙、土盾重重保护,终是在火鸟消散前用木藤困住剑修全身,取得胜利。 第四章:小比首日 这般结果出人意料,剑修同级对术修称得上全面压制,这名剑修想是经验不足,又不像那位术修把符纸不要钱得撒。雁双微注意到,那几枚火球触及屏障前都暴涨了一瞬。对已有戒心的剑修来说这显然毫无用处,那术修却还是做了,可见财大气粗。 那剑修一开始也应尽快接近,而不是将主动权掌握在对手手中,失了先机。之后又看了一场,与第一场大同小异,双方有来有回地攻防,最后以其中一人灵力耗尽落下帷幕。 雁双微第叁场便和旁的人一样,冲着见识各种法宝去看了一场。那两人上阵便先给自己套了个防御法器,一个是一卷披帛护身,一个罩着一口半透明的金钟。然后两人驱法宝攻去,一个御使一枚金印,另一位则是一对双环法器。 两人虽有防护法器,但也在场地四处游走躲避。金印时不时砸一下钟,钟里的人便眉头一皱,叫苦不迭,而那披帛倒是轻而易举将双环扇飞。 台下的人都在为金印叫好,可那金钟防御强悍,虽吵闹了些,里面的人却是安然无恙。而御使金印的人分心二用,一面进攻、一面防守,很快灵识耗尽,金印砸在地上,披帛虽仍护佑在身,但法宝自动护主防不住那双环的攻击,里面的人被背击了一下趴俯在地。自知破不开对手的防御,举手投降。而他对手也没多少高兴的样子,被震得脑袋发昏,一脸菜色。 这场比试正是在二十二号擂台,雁双微在那两人下场后缓步上台,她的对手却是御剑从众人中到了台上,又在空中收剑,一袭白衣,飘然落地。端的是个骚包的出场。 “在下昭法峰齐商白,见过仙子。”男子在台上等她走到近前,对她拱手眨眼道。 “符月峰,雁双微。” 听闻此名,台下有人与旁人窃窃私语,声音不大,却还是有些传到了台上,“符月峰那个?”“练气二层。”“仙尊怎么看中了她。”“容貌亦非绝品。” 台上的齐商白想必也是听过那些流言,看她的神色凝重了几分,“仙子,擂台之上,在下可不会手下留情,一会儿可要当心了。” 雁双微点头。那齐霜白的修为在练气四层,这小比旨在门内众人互相切磋,是以前叁日为使修为低弱者不至于被强者一击落败,都是安排两个修为接近的弟子对战。但有压迫才有成长,是以偶尔也有些差距一两层的对战安排。 擂台看守的筑基修士敲鼓叁声,齐商白执扇攻来,雁双微回身避让,顺手丢出两张符。暴涨的火团迎面而来,齐商白开扇挥过,火焰落地顿灭。 雁双微与他拉开距离,他也不再追来,而是挥出五张符,一片火雨布满空。眼见避无可避,雁双微结五张符筑出一面高大的土墙,火雨触墙空燃一阵便灵气耗尽熄灭,土墙也随之解体。 知道用符试探无用,齐商白给自己套了个灵盾又再度执扇攻来,不过台下人都笑他,因这盾主要是遮住了他的脸。 很快台下人就知道了,并非为了节省灵力,而是旁的部位实无必要。一片金针过后,他连片衣角也未破损。“仙子不必浪费灵符了,来再多也破不开我这宝衣的防御。” 没有回答,又是一片灵符激发。齐商白摇头,不躲不避,想让她看清局势。果然,一阵水箭、火雨、风刃、雷击过后,他仍在水汽蒸腾的薄雾中站立,愈发飘然若仙。 这般已然足够了,他不欲再多拖延,执扇攻去。不想只踏出一步,脚下的坚石便化作泥潭,拉扯着他向下沉去。眼前的雁双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暗的丛林。再抬眼一看,原本空茫的天空化作云遮雾罩、电闪雷鸣。 他陷入阵中,费尽力气也不能从泥潭爬起,只能看着自己越陷越深,终是在那空中的雷劈向他时无奈地喊出了一声,“我认输。” 台下的观众只见之前还仙风道骨的人一步踏出便消失不见,再过一会儿随着一句认输显出的人形颓然坐在台上,都面面相觑,“齐商白怎么就认输了。”“这阵何时布下的……” 待他起身后雁双微拱手道声,“承让。” “此战,雁双微对齐商白,雁双微胜。”台上的筑基修士敲鼓宣布,齐商白还想问些什么,但还不知如何开口,雁双微便已转身下场。 此战后雁双微下一场比试便是在明日,在台上她激发灵符太多,灵力已殆尽了,便径直回了符月峰。 回屋后见一只纸鹤落在禁制上打转,雁双微招手纸鹤便飞下来缩在她手心。解开禁制后她进屋展开纸鹤,几行字在空中浮现,“已至兰城,稍作休整。小比已开,双微安否?” “小胜一场。”纸鹤拍拍翅膀,在她面前转个圈又飞离了。 信发出,雁双微正打坐调息,屋外又传来禁制被触动的声响,她出门去看,只见一男修抱剑而立,见她便道:“端清予去哪了?” 此人便是那日清予抱她回来时听人提起的符月峰小师叔,众人都认为清予要不是惹了他,要不就是甩了他,她却听清予提过,两人是同族姐弟。 不过清予已被端家逐出门墙,褫夺姓氏,是以那日清予会有犹豫,皆因不敢见他。 “无可奉告。”雁双微回想着清予的话,她提起此事时有些愧疚、伤怀,却没有愤恨,应是觉无颜面对,两人的关系大概称不上对立。 不过既然清予未曾告知,她便没有越俎代庖的道理,出声合门,任那人再怎么言说也不再搭理。屋外人闹腾良久也不再见她回应,手握在剑柄几次想拔剑都止住了,终是愤愤离去,另寻门路。 第五章:五人一队 次日,第二轮的比试安排出了,雁双微在八十四号擂台二场,对阵的是一个身着火红罗裙的女修,练气叁层。 鼓响后她长鞭顿出,雁双微丢符去挡,可那鞭势击破土墙也不见颓势。 应是一件即为厉害的法器,低阶符纸在它面前不堪一击。匆匆矮身一滚,才没让那长鞭落在身上。 不及站立,那长便又至。雁双微取出清予给的盾牌防了一击,不料竟有奇效。长鞭被盾上灵力一阻一推,竟回转路径,狠狠抽在那女修臂上,一下皮开肉绽,若不是身上灵衣卸了大半的力,只怕还要伤到筋骨。 鞭子顿时脱手,女修匆匆往嘴里塞了瓶药还抱臂流泪。抽噎着御使几张符纸攻来,却失了准头,半途就引发,连雁双微的衣角也没沾上一片。 最后场上一片烟尘四起中,女修各种符纸乱丢下,轻易被雁双微阵法困住,宣告落败。 再下一场也赢得侥幸,都是对面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困在阵中。 到了练气期的最后一日,九百余人被分成了五人一队,共一百九十二对进入历练秘境中,捕杀魔兽。 是夜,雁双微点进了论坛,里面聊得火热,都是过来人在讲述秘境情况,哪里魔兽多、哪里是个阴人的好地方、怎么巧妙地钻规则漏洞…… 雁双微还找到了两个队友,与他们互拉进了一个小队后那两人便在里面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风止涟漪动:“魏师兄,我居然能和你一组!!!明天你有什么吩咐尽管安排,我保证指哪打哪,绝不二话!” 长夜难明:“风师妹说笑了,谈不上指挥。明日入秘境后落点应该分开,到时多多交流位置,汇合后再想对策便好。” 风止涟漪动:“好的好的,我保证时刻向师兄汇报,争取尽快汇合。话说师兄你知道另外两位是谁吗?我在论坛逛了好大一圈都没看到。” 长夜难明:“我亦不知,不过明日可以向从主事那里查看名单,到时便可知晓了。” 雁双微是被这位风小师妹拉进来的,她逛论坛时看这位在各处发消息找人,便回帖联系上她。交谈中得知这位叫风潋潋,练气六层,没有拜入哪个峰。她口中的魏师兄叫魏致,练气九层,天柱峰弟子,单火灵根,掌门门下,战力在一众练气弟子中是最拔尖那批。 风止涟漪动:“微微你才练气二层,进去后先找个位置躲起来,到时候我们去找你。虽然我们神霄宗禁止门内互斗,但是在比试中往年也有人排除异己,故意把别的队的玉牌弄碎,把人先淘汰。若不是闹得太大,师长也不会管的。” 落花人独立:“好。” 队里风潋潋又发了些各处打听来的小道消息,诸如上一次比试事有人发现黑水潭的魔兽纵使用魔兽尸体也很难勾引;沼泽的臭泥怪火烤最好,千万不要把它的皮砍破;还有苍崖上的枭鸟吐出的黑火具有极强的腐蚀性…… 雁双微便伴着灵鉴时不时的震动入眠,晨起点开看时发现风潋潋发了整整一夜,那个魏致也附合着,时不时回叁两字地陪了一夜。 这话痨程度着实是雁双微见过的人里独一份的,那魏致也非同一般,能陪着聊一晚废话。要是换做一个不认识的在她耳边念叨一天,估计她早受不了把人推出门了。 到了地方,雁双微跟着风潋潋发的话找到了她和一旁与之闲聊的魏致。 许是认出了她,风潋潋挥手示意,高兴地小跑过来圈住她的手臂。雁双微缩了缩,有些不适应。 “微微你终于来了。这位就是魏师兄,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你等会儿进去后就在灵鉴上联系我们,我们都会往你那里赶的。” 雁双微向魏致点头示意,魏致回以一笑。主事者不久也随之到了,风潋潋忙凑过去要了另外两人的名姓,发动人脉要来了那两人的灵鉴号加上拉进了队。 风止涟漪动:“两位师兄有到广场吗?我和魏师兄雁师妹在东边乾字号阵台上。” 一剑削西瓜:“我还没到,正挨师兄训呢,说我昨日比试花了太长时间,泪,泪。” 夜:“我到了。” 一个着黑衣,一脸冷肃的人从自发让开的人群中走过来。见到此人,素来自来熟的风潋潋也不敢造次,轻声打了个招呼:“风潋潋,额,黎师兄好。” 风潋潋一早便和魏致与雁双微说过了,那两位一个叫何毕,练气五层,万仞峰弟子。一个叫黎夜,练气八层,拜入净火峰峰主门下,且是单雷灵根修士。 “黎夜。”那人又看向一旁的雁双微和魏致,两人便介绍了一番,互通了名姓。风潋潋又鼓起勇气,把他们之前讨论出的安排说了。黎夜瞥了一眼雁双微,没有露出异议。 这般合作的态度大大鼓舞了风潋潋,她有兴致勃勃地聊起了刚刚看到名单里面的队伍。期间黎夜抱臂听着,神色依旧冰寒,倒是没露出什么不耐烦,也好像没怎么听得进去。魏致倒是与风潋潋谈论起来,雁双微也不时回应一句她的问话。 待到巳时,快要入境,那位何毕道友才匆忙御剑赶来,落地便坐在地上直喘气。 只来的及通了名姓,交代到时一同前往雁双微处汇合便觉一道道波纹从空中那秘境入口扩散,波纹汇聚在广场上的众人手中都化为一枚玉球,再下一刻所有人同时进入了秘境之中。 第六章:遇险被救 一阵被丢进漩涡吸卷的眩晕过后,入目是层峦迭嶂、不见天日的阴暗树林。风潋潋在队里絮叨过,秘境中心是一片污泥沼泽,沼泽旁边是些低矮的灌木树林,东靠深不可测的黑水潭,西接高耸如云的狼牙山、上面遍布熔岩。这片森林应是在沼泽南边的鬼哭林,而北边则是冻土,寒风凛冽。 秘境应是人为布阵,将各系元素分隔而成的地貌。森林悠远,里面的魔兽不在少数,雁双微还不知自己是在边缘还是中心,不敢妄动,寻了颗树在旁边布上迷阵,飞身寻了条粗枝盘腿坐下。 风止涟漪动:“吓死我了,我刚进来就落在沼泽里,还好我反应快,飞出来了。不过还是被那些臭泥怪吐了一身。你们都在哪呢?” 长夜难明:“泥怪吐出的泥有腐蚀性,潋潋没事吧。我就落在山脚下,离鬼哭林很近。” 一剑削西瓜:“我太倒霉了,一来就遇上两个趁火打劫的。还好终于甩开他们了。我就落在山上,现在找了个岩洞藏了下。” 落花人独立:“我在林子里面,看那些路过的魔兽大约练气四层左右,应该没有深入林中。” 风止涟漪动:“那魏师兄先去找一下微微吧,我应该是靠近冻原那边。待会我们都朝狼牙山去好吗?” 长夜难明:“好。” 雁双微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炷香点燃立在地上,香气渐渐散开。魏致养了些寻香蚁,这味香是用其分泌物制成,能寻香万里。 半刻过去,雁双微听到了几声踏过枯叶的嘎吱声,不确定是不是魏致过来,她捏了些符在手,以防不测。 来人果然不是魏致,而是两个雁双微不认识的弟子。一个练气四层、一个七层。两人在离雁双微不远的地方坐下休整,不时交谈几句。着青衣那个姓王,蓝衣那个名中有一个浩字。他们是从外处进来,准备去吸引一下这处的一窝剑齿猪。他们落地的运气比较好,现在已凑齐四人,还有一个正在赶来。 两人还提到方才二人淘汰了两个落单的修士,还从那两人手中搜刮了不少好物。雁双微心头一寒,这两人绝非善类,若被他们发现,怕是也如口中那两人下场一般。最好便是那两人尽快走了,发现不了她。 可惜天不遂人愿,那两人贴了张隐身符,服了颗丹药隐去周身气息,便跑去洞穴里偷了幼崽,割了颈放血。再度跑向雁双微这边时后面缀了长长一群魔兽,迷阵被群兽冲击,顿时破了,她也从树上显了形,迫不得已跟着逃窜。 魔兽来势汹汹,见了个修士便有几头转头去追雁双微。林中难御剑,很快那魔兽便到了近前。此时根本无时间布阵,她引燃一把符箓也减不了魔兽攻势,便是爬上树也很快在魔兽冲击下倒了一片。 那两人惹的魔兽太多了,自己都在玩命逃更不可能去救人。雁双微拼命逃也被魔兽追上,巨口咬来,她捏着玉球,灵盾从玉球中张开,盾破她便会被传出秘境。 止步二轮,清予应也会笑着说她很厉害的吧。她闭眼等着那股熟悉的晕眩传来,可却听得一声惊雷,睁眼便见面前那头剑齿猪被雷劈得焦黑。随后,一个黑衣修士落到她身旁。黑发用银冠高束,眉目黑沉如墨,挺鼻薄唇,不露喜恶。像是高山雪,又如无尽渊。 雁双微没想到,最先找到她的是哪个只在灵鉴上发了叁个字的黎夜。她收回已经在破裂边缘的灵盾,起身准备道谢。可还未等她开口,便被面前的人揽在怀中,又是一道惊雷炸响,带来的气浪吹拂两人的发,在空中交织勾缠。 黎夜一手环过她双耳揽她入怀,雁双微便只听到了一声闷响。她埋首在他颈侧,温热的呼吸吹拂而过,黎夜掐诀的手便有些轻颤。他松开她,后退一步,“没事了。” “多谢黎师兄搭救。师兄日后若有何处用得上我,尽管吩咐。”雁双微笑着见礼,触及黎夜眼神时他却匆忙避开了,只是道:“不用,举手之劳。” 蒙他相救,雁双微觉得他并非面上那般拒人千里之外,对他极其和颜悦色,往日不展的笑颜在他面前却未曾下来过,“黎师兄是如何找到我的?” 黎夜没有看她,却有问必答:“你的气息。” 雁双微抬手嗅了嗅,只有方才沾上的魔兽味道,实在是找不出旁的什么特别的气息。不过她也不太在意,便略过了这个话题,转问:“现在没了香,寻香蚁怕是难寻我们了,黎师兄认为我们下一步该如何?” “出林。”黎夜依然吝惜言语。 “那我便知会魏师兄一句,不用来寻我了,一同往狼牙山去可好?” “嗯。” 雁双微说明了情况。得知她已与黎夜汇合,风潋潋很是高兴,说她也已快到狼牙山了。魏致告罪,言他来时遇到了几只魔兽,一番打斗,是以未赶到。他还说会先往狼牙山找何毕,便不与她二人一同了。 那几只魔兽被黎夜取了魔丹,雁双微则上去让他帮忙划了几块肉收进储物袋。 事毕后因雁双微方才耗尽了灵力,为省时省力黎夜抱起她几个纵身离去。枝叶在两侧飞驰而过,很快离开了鬼哭林。黎夜便放下她,取出飞剑让她乘上,一同往狼牙山飞去。 飞剑迅疾,不过五息,便降落在山脚。雁双微出声让他等了一会儿,便见了乘着一枚玉叶飞来的风潋潋。 第七章:长夜将明 踏上狼牙山是扑面而来的热浪,一照面便让她脸上泛起一阵红,雁双微忙从储物袋中掏出几张寒冰符,还没激发就见一只手伸到自己面前。 黎夜拿着一枚玉瓶递给她,雁双微不解望他,他却又移开眼,固执地把瓶子往前递,“吃下。” 她打开玉瓶倒出一粒在手,丹药清澈若冰,散发着一阵寒气,风潋潋凑过来,“微微这是避火丹,服下可以在火原行走无碍。对不起啊,我昨日忘记提醒你准备了。” 雁双微抬手服下,顿觉周身清凉,迎面扑来的热气宛如秋日一阵晨风,她对着低头愧疚的风潋潋说了句没事,向黎夜道了声谢。 随后叁人快步上山,寻找何毕和魏致留下的叁石标记。 未至山腰,灵鉴震动,风潋潋取出看了后急道:“魏师兄他们被几人祸水东引,现在正被一只有筑基中期修为的岩皮火螈追赶,我们得快些去帮他们。” 雁双微和黎夜对视一番,点点头,刚想说让他与风潋潋先去帮忙,下一刻,黎夜伸手过来一把揽住她的腰。足间轻点山石,把风潋潋远远落在身后。 茫然地收起灵鉴,完全跟不上的风潋潋心里的心惊与愤怒都被疑惑冲散大半——这两人的关系进步这么神速吗?还有,黎师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面贴着黎夜胸膛的雁双微此时也在茫然,不过这种茫然持续不久,很快他们便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剧烈打斗声。 黎夜找了块离战场很远的高地放下雁双微,对她低声说了句“待在这里”,再如离弦之箭插入了战局。 被他放在一旁呆站的雁双微看那叁人与火螈相斗,所以明明完全用不着她为什么还要先把她带上来? 岩皮火螈如名字一般,皮上覆盖在一层岩石状盔甲,还因筑基期的修为有了极为恐怖的防御力,魏致御使一把灵剑去砍,只能留下一道白印。 岩石下的岩浆随着火螈召唤,喷涌而出,场内叁人完全寻不到落脚之地。 等到风潋潋爬上来的时候,叁人正坐在何毕拿出的玉盘上躲避喷涌的岩浆。 风潋潋架灵叶飞过去何毕接上她落在玉盘上,魏致:“这火螈应是刚刚生产不久,虽有筑基中期的境界,但实力却只如筑基初期。 “我们四人合力,应能将它斩下。黎师弟的雷法对它有克制作用,一会儿你主攻。潋潋你何何师弟带着这个,这是火螈卵。”魏致说着将两枚淡红色的卵分给二人,“你们带着卵飞向高处在空中吸引它,让它露出腹部弱点……” 他们离得远,说的话雁双微自然听不见。只看到风潋潋来后四人便分散开,两人飞向高处,两人落向火螈。 火螈前身立起,只靠后肢站立,口中喷出一股岩浆向何毕去。强烈的威势让何毕来不及躲避,还好风潋潋及时挥出一道长绫揽住他的腰带到灵叶上。 下方的两人也抓准了时机,黎夜引雷劈下,魏致乘火螈雷击后麻痹时,拿出了师父给的灵器青霜剑用尽全身灵力刺出。火螈的腹部瞬间破了一个大洞,滚烫若岩浆的鲜血喷涌而出,直面的魏致身上传来灵气爆裂声,跃退后便见那地上落了一个碎裂的玉佩。 待魏致退后,又是数道雷霆落在火螈伤口上,引发一阵剧烈的爆炸。乱石横飞,血肉四溅。空中灵叶被爆炸的冲击波推动向外急飞去,离得远的雁双微也免不了被波及。纵使她一早布下几个防御阵法在旁,可这若筑基修士自爆的爆炸威力摧枯拉朽,轻易破去阵法。她见势不对拿出的青盾成了最后一道防线,可盾牌防御力虽高,灵耗却太大,她练气二层的修为只坚持了两息。 被热浪击飞时她还以为自己要被摔个半死,可却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黎夜抱着她被冲力击飞落到一块凸起的山石上。 毫发无损的雁双微趴在黎夜身上,隐隐听到几声骨裂声。 魏致赶来时便见面上染血的雁双微跪坐在昏迷的黎夜身旁,面上冷若霜雪,眼中满是茫然,“魏师兄,你能救救他吗?” 魏致上前查看黎夜情况,取出一瓶灵液给他服下。“肋骨断了几根,但是没有伤到脏器。服下这瓶灵液修养几日便好。” 雁双微这才心神回归,用衣袖擦去黎夜唇上鲜血,“我这样的人,也值得有人费心去救吗?” “流言而已,师妹不必自轻。我辈修士,奉行的便是能者为先,自然没有见人危困而不出手搭救的道理。” “是这样啊。” “我不是黎师弟,自然不知他的想法,但宗门教导我们的道义便是如此。” …… 魏致取了火螈魔丹,将黎夜搬上了飞舟,雁双微坐在黎夜边上,脑海中散过无数的片段。 男人的斥骂,女人的渴求,逐渐剥离躯体的衣物,然后是喷溅的血迹,倒地的挣扎抽搐的肉体。 泪水滴落下,是高悬的白绫,摇晃的双脚,问话的官差,满目的白。是长夜里细碎的脚步,远去时渐渐隐入深处的小屋。 是一张张饥瘦脏乱的面容,衣冠华丽的人抬起的腿,是步履蹒跚的道人远去的身影…… 是布满情欲的眼,喷洒颈间灼热的呼吸;是丹田寸寸消解的灵力,深入骨髓的痛楚。 最后的最后定格在拥住她的一双手,一个稳健有力的胸膛,还有沾染颊边的鲜血。 夜,似乎染上温度,不再让她惧怕。 第八章:解开心结 黎夜在夜色初临时醒来,此时五人已经齐聚,雁双微布阵看护他,另外叁人去猎杀魔兽。岩洞的火红的晶石发出微光照在黎夜脸上,雁双微抱臂屈膝坐在一旁,目光悠远,不似看他。 直到黎夜轻咳了声,雁双微才发现他醒了,匆匆贴近他问道:“黎师兄,你醒了,可觉哪里不适?” 黎夜摇头,哑声道:“无事。现在什么时辰了?” “离我们进来已过去五个时辰。” 黎夜一手撑地想起身,雁双微连忙按住他 ,“师兄,你方才为了救我,肋骨断了两根。魏师兄给你服了药,但还需将养几日。你若有何事,便交代给我去做吧。” 黎夜闻言起身动作止住,目光微往下移,落到了雁双微情急之下按在他腹部那只手,雁双微感知到他的视线,手匆忙收回,抓紧自己垂落在地的衣摆。 雁双微踌躇着不知该不该向他询问——为何救她,几番挣扎后话到嘴边又改换了话茬,向他说到方才他昏迷后,风潋潋二人也被击飞好远。她坐在飞舟上时见到魏致师兄将她二人提溜回来时两人身上都是淤泥。询问才知两人被拍飞落在沼泽里,还好魏致及时赶到,不然那玉球中的灵盾都得被泥怪吐出的污泥腐蚀破掉。 几句话语聊完,雁双微又开始绞尽脑汁寻找话题,却在寂静弥漫时听到身旁传来一声:“抱歉。” 雁双微讶异,侧头望他,可他目光沉凝,并非玩笑之语,“为什么。” 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黎夜听出来了,“是我急于求成,太过冒进,不计后果,引雷霆入火螈体内,害你险些重伤。” “所以你才救我,对吗?” 黎夜没说话,可依然凝视她的双眸中的歉意却让她知道,是的,只是如此,合该如此。 雁双微闭眼,压下眼中微起的水光,再轻勾唇角展颜,不避不让地看入他眼中,“黎师兄言重了。那火螈筑基修为,本就该速战速决。倒是我,实力不济,连战火余波都受不住,还要劳您搭救。此恩雁双微必还,师兄现在还是好生休息吧。我出去为师兄守夜。”说完起身快步走出。 岩洞外的风乱拂面,从她眼中带出一丝晶莹。雁双微抬头看天,漆黑的夜幕不见星辰也不见月色。还好,还好,秘境之中没有日月星辰,所谓的四时交替不过是天幕颜色的变化,不然繁星明月又多见人难堪,平添几则笑料。 她呆呆靠在洞外石壁上看着远方,黑沉夜色下不时闪过几道灵光,是旁的修者在施法打斗。秘境试炼叁日,取前二十队进入下轮。这最后一轮是两人一队对战,她不如离开秘境便早点弃权的好,免得又做了旁人的累赘。 这边胡乱散发的思考被身后的虚浮的脚步声打断,雁双微回望便见黎夜扶着墙走出来。 “黎师兄,你伤未好,应该好好歇着。”雁双微止住想要上前的步伐,停在原地,“有事唤我一声我去做。” 黎夜再往前几步,站在她面前,两人相隔不过一步。雁双微避开他的视线,闷声道:“黎师兄还是进去吧。” “我陪着你。” “不用。” 黎夜回想着她方才那个笑,只觉浸满了苦涩,向外行去的身影恍若天地间一孤鸿,遍身寂寥。他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想要道歉,可见了她才觉一句歉意无用,只能拒了她,吐出四个字。 雁双微本想由着他去,可当他真的在一旁靠着一直望她,她又狠不下心。毕竟是为救她受伤,终是她先妥协,转身迈进洞中,黎夜跟上。 到了方才的地方雁双微回头望见还站着的黎夜,她紧绷着脸,生硬地扶他躺下后背对他坐着。 静谧蔓延在岩洞里,只是这一次,无人再想着活跃气氛了。 “不是。”黎夜突然出声,雁双微还不明就里,却听他接着道:“即便非我所致,但见你逢难,我亦奋不顾身。” 雁双微这才知道,他是在回答自己方才的问题:“所以你才救我,对吗?” 这番话语让她心神一松,可仍扫不平心头迷障,“为了全道义,所以任何一个人,哪怕不值你也会救的,是吗?” 见了黎夜点头,雁双微忽觉释然,仙门正派,不再如一个空泛的名头,而是落在了实处。神霄宗,这个她身不由己来到的地方却让她不再抗拒,是该走出来了。 一夜过去,雁双微带着黎夜与魏致叁人汇合,为了抵上之前浪费的时间,五人决定去魔兽巢穴中引数只魔兽绞杀。 雁双微主动提出帮忙布阵,但她灵力不足,虽知如何布下大阵却无力施为,便带着黎夜指导他埋阵石。 容光展露,她合手教黎夜掐诀,面上凝重,全无笑意,却比之前展颜时更具神采。黎夜看得出神,心想那个回答并不尽然,若是最初或许只是救人,可后来却是为了救她。 这番愣神让他全然无心去记手诀,待雁双微问他可会了时黎夜颇感羞愧地摇了摇头,雁双微没有不耐烦,而是抓住他的手,调整姿势。 纤长玉白的十指或按或提抚过他的手,一阵酥麻从手指传递到心间。黎夜耳根泛红,等雁双微调整好后离开时还恋恋不舍。 雁双微抬头问他时看到他泛红的耳根时才想到自己逾矩了,之后黎夜再有不懂只是口头指导和自己做好手诀让他慢慢调整。 不过黎夜学得极快,雁双微才讲了两个手势后面便都能跟上,连到一起也非常标准。 阵法告成,魔兽一入便是雷霆万钧,这次他们引的魔兽不是狼牙山上的,自然造不成爆炸,轻易解决了几十练气后期的魔兽,更是灭杀了十几只筑基期。 叁日过后,满载而归。 待到出秘境前,黎夜问她,下场队友可已有人选。 第九章:心境试炼(幻境H,强制) 出得秘境,交上魔丹,他们排了个第五的名次,到底还是浪费了时日。退场时,风潋潋对雁双微挤眉弄眼,“微微劳烦你送黎师兄回净火峰了,我们就先走啦。”说罢扯着另外两人快步走了。 雁双微看着叁人背影,又看向一旁等她答复的黎夜,无奈点头,“师兄,我们走吧。” 黎夜闻声迈开脚步,雁双微眨眨眼,真的用走?忙追上,“师兄伤势不便,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来御剑。” 旁边传来一句,“黎师兄受伤了?”一个灰褐色衣衫,五官明朗的男子从人群中挤过来,凑到黎夜身边,手摸着下巴,“嗯嗯,脸色确实不怎么好。 “这位师妹,我带他回去吧。我叫吴止季,也是净火峰的,就住在黎师兄旁边,一道儿也顺路。诶诶,黎师兄你干嘛打我,还有没有一点……”吴止季捂腰呼痛,却在触及黎夜冰寒的视线止了声,“咳咳,黎师兄你也不看看你身上还有伤,要测试师弟我的实力也得等伤好了才行啊。” 雁双微有些看不懂这对师兄弟的相处方式,但他都这么说了也犯不着回绝,答应道:“好的,那就有劳师兄了。” 雁双微告辞离去,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峰峦迭嶂间,黎夜出剑踏上飞离,全不理后面的吴止季还在喊,“你不是有伤吗?还飞这么快,等等我呀!” 休整一日后,小比第七日,练气期第叁轮开始。元婴真君讲了几句后抛出一个大消息,宗中大乘期修士祈云仙上言,凡宗内弟子,须入心境试炼。是以比试加试心境一关,心境每次只能入百名,第叁轮百名修者,先入境试炼。旁的弟子,择日入境。 “心境问心,不设名次,不加淘汰。诸位自去。”真君说完,便有一漩涡出现在半空之中。形如水镜,视之目眩神迷。 陆续有人飞入镜中,风潋潋也拉着雁双微跟上。一入镜,雁双微感到的便是空茫的黑色,然后是一声女子的哀求声。 “放过她吧,我求你了。你怎么对我都可以,不要伤害她,她才九岁啊!” “你这个禽兽——” 能看见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恶横的男子,他一脚踹开脚边衣不蔽体的女子,“个婊子,养的小的也就是个万人骑的贱种,老子碰她是看得起她。” 床上被扯烂衣衫的雁双微手伸在针线篮里,指边便是那把她曾捅入男人脖颈的剪子。可她犹豫了,手迟迟未动,任由男人剥下自己的衣物。 可同样的鲜血仍在眼前喷溅开,女人拔出了头上的发簪插在男人后颈,狠力划开。 男人捂颈倒下,女人也瘫坐在地。雁双微推开身上的人,跨下床抱住她,“香姨,不要,不要……”不要寻死,不要留我一人。 在青山城流浪那叁年,她曾无数次回想这个场景。若是当时那把剪子没有刺入这个男人脖颈一切会不会不一样,香姨会不会依然活着,会不会她们依然住在这个小屋。若是不反抗,是不是一切会更好。 可原来不是的,满面风霜亦不减其色的香姨捧住她的脸,擦去她脸旁泪水,“微微,是香姨不好,带着你让你受苦了。” “不是的,和你在一起从来都不苦。香姨你不是还教我绣活吗,我们离开这里,现在就离开,我们去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我去给人做绣活,我们一起,一起就好。” “走不掉的。” 画面陡转,女人的泪颜消散,再入眼帘是一纸案上的绝命书,随风轻晃的素白衣裙,挂在梁上拉长的人影。 同样的结局,男人家属报案而来的官差取走两具尸身,几笔判决搬走家里所剩无几的财物。 …… 雁双微意识脱离曾经小女孩的身体后,感受到的是无尽的窒息感。 渐渐回复的感官告诉她,一只手裹住她的左乳,一只手流连在她腰腹。长指温热如玉,却让她觉得像是被蛇腹爬过。 她想抬眼,可眼皮像有万钧重压,想开口却被人以唇舌封缄。胸前的手还在玩弄掌间盈润,或抓或揉,腹部那只却向下划去,剥开闭合的蚌肉,侍弄立起的花核。 敏感处被手指玩弄渐渐升起生理的快感,可心却沉向最深的深渊。 长指寻入幽径,在里面抽插、搅弄,待到花径湿润,手指撤出,须臾,换了一个粗大的巨物抵住穴口,手架起雁双微的腿大张开,长驱直入。 压力在这刻终于散了,雁双微睁开眼,没入一双清冷不带一丝情动的眸中。这与她想的并不一样,眼前之人并非她在密地所见,被情欲所控的陵涯,而是一个更为世人所知的——陵涯仙尊。 她从未被这个眼神这般注视过,此前两年,或淡淡瞥过,或全然无视她。陵涯只强行催动灵力入她体内,她从未映入他眼中。 可此时,这双眼注视着她,无情无欲。他眼中是她,却又根本没有她。若非肉根深埋她体内,她怕是以为面前此人是尊冰雕玉砌的神像在俯瞰众生。 四唇仍然相合,胸前的手指还在捏着朱红捻弄,插入体内的肉物照旧碾平每一处褶皱。可那玉雕的神做着人间第一等的下流事却像是在风雪中与人论道。 她情动如斯,他却岿然不动。 不住的顶弄中如浪潮迭起的快感拍向她,雁双微难以承受地向后瑟缩身体,却被陵涯收手按回,终于哆嗦着攀上了顶峰。 口中与身下同时紧咬,意识朦胧间,雁双微隐隐尝到血腥味。 符月峰内,神识回归的陵涯抬手触唇,若有所思。 恍然一梦了无痕,应是一梦,梦有痕。 缠枝碧月:其一(H) 陵涯仙尊铁树开花,带回宗了一个女子,还安置在了自己仙府。 这个消息在宗内传疯了,有知情人透露,那女子回来时还昏迷着且裹着仙尊衣衫。 众弟子都悄悄议论,仙尊向来是个无情无欲的性子,没想到开荤起来这么不知节制。听被召去为那女子穿衣的仙子说,她身上都是斑驳痕迹,脖子以下竟没一块儿能露出本来颜色。 且为那女子穿衣时仙尊就坐在一旁,寸步不离。 众人无不慨叹,许是再过不久就要举行双修大典了。 此时众人还不知道,他们口中的主人公只是一个用来发泄的炉鼎。 雁双微回复意识时看到的是绣着云纹的月白色帐顶,她想起身,可周身酸痛,提不起一丝气力。眼角余光看到一个雪白的影子,她侧头去看,手拿书卷的玉面仙尊坐在矮榻上。 是一张让她恨极的脸。 现在的他,犹如神降,身不染尘,看不见一丝在她体内冲撞的疯狂。 她使尽浑身力气撑着床榻支起上身,干着肿痛的口张合数次才挤出了一声沙哑的质问:“你是谁。” 陵涯仍阅览书卷,并未看她,似乎未曾听到她的话,良久方言:“本尊道号陵涯。” 陵涯此名,雁双微漂泊修仙界时也曾听闻。神霄宗有五位尊者,疯剑尊、诡剑尊、轩逸药尊、乘云道尊和陵涯仙尊。除了药尊修为稍差,只是元婴后期,其余皆是化神修为。可她想要听的并非只是这个回答,再张口,却不知该如何问,又能问出什么。 “放我走。”不指望也不想要什么补偿,只要让她离开。 可那人摇了摇头。 “咳咳……”一阵反胃涌到嘴边,化作一串无力的咳。 等陵涯讲解后雁双微才知,离开,确实奢望。 她掉入的密地是陵涯所建,为的就是她看到地那朵双枝交缠的碧色花。 花名碧月双生,陵涯百年前遭人暗算,中了缠枝花毒。 此为淫毒,无药可解。 但他化神修为,再加寒玉髓压制,可将其压制,免其发作。 碧月双生花是唯一解方,他耗费百年,才将其培育告成,只等炼药服下便可解毒。 可突然闯入的她打乱了计划。 未成体的碧月双生花会勾动毒性,压制更难,是以他没有看守在旁。 成体的碧月双生花遇灵而宿,宿主散发的花香轻易破了百年压制,欲火更加猛烈,他无法自制,只能与她交合。 一次还不能解,只能恢复神智,可以自控。 且一旦交合,便只能一直如此,直到体内因压抑而疯长的毒性消退才可。 …… 是夜,雁双微颤着腿下床,却无力跪下。 她向前趴去,却被一条长绳拦腰捆住,扯向一侧。 她落入一个山间松雪气的怀抱中,如冰刺得她生疼。 可无力推拒,她只能被抱着放回床上。 陵涯披散的发落在她颈间,像无数细小滑腻的蛇。 窗棂散落的月光照在床边。 她想借月光看清他的神色,看是不是一如那日被情欲满溢。 可一块布巾遮眼,世界陷入深沉的墨色。 衣带被灵活的指解开,轻薄的纱衣一件件剥离躯体。 莹润的月光下,女体上遍布的青紫述说着他的兽行。 可一入穷巷,再无回返,她是他的药。 寒凉的长指从布巾下秀挺的鼻滑下,流连在紧闭的唇。 缓而重的搓揉让那苍白的唇染上艳色,那指才满意地向下。 抚过不住吞咽的脖颈,抚过深凹的锁骨,握住起伏不断的丰盈。 少女胸前盈润一手覆上还留有许多空隙,可随着呼吸起落的绵乳极为诱人掌握。 手心抵着茱萸抓握,收拢时五指陷在乳肉中,白腻的肉充盈指缝。 眼睛看不见让触感越发灵敏,胸前的手抓握、松开、再抓握的手让快感渐渐累加。 雁双微想出声让他停下这番捉弄,不过是要做,插进来射了便好,犯不着拖拉。 可陵涯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道符纸贴在胸前,她口中发出的便只有呜咽。 胸前把玩的手还未撤走,另一只手便伸到她身下。 一阵奇怪的窸窣声从两侧传来,随后,木藤绕过她的脚踝,将两腿拉得大开。 “呜,呜……”混蛋,骂也不能骂。 被迫张开腿让羞耻的红飞快爬了满面。 大开的双腿更方便陵涯的动作。 化神的修为自然能夜视,可常言道,灯下观美人。 破障的神器琉璃心灯被他取出只为做照明用,若是这件神器有灵定也恨不得自爆。 琉璃心灯的光并不强烈,照在雁双微身上别有一种朦胧美感。 雁双微被布巾蒙眼自然不知陵涯这般变态。 只知他两指分开紧合的花唇,停顿良久,似在验货。 布巾下的双眼悄然翻了个白眼,最好是货不对板,难以下咽。 只可惜,这番期望应是落空了。 眼前拨开露出的嫣红微微颤动,似风中花曳,诱人采撷。 在雁双微察觉不到时,陵涯呼吸粗重了几分。 长指并起,直入穴口。 穴肉湿滑紧致,一旦探入,便再生不出离开之念。 指骨屈起,在穴壁上抠挖。 绵密的快感从手指挖弄的地方蔓延全身,雁双微手撑着床榻,往后逃离。 可脚腕上缠着的藤蔓不肯答应,将她往下一扯,穴口撞在指缝,正好让花核被拇指压上。 拇指碾弄凸起的小芽,胸上的手擒住红樱捻动,穴内的长指搅动,掠过每一寸。 叁重刺激很快让人经受不住,雁双微颤抖着,穴内喷出一股粘连的清液。 陵涯取出手,将沾上的液体抹在她另一只乳上。 红梅含露,惹人品尝。 陵涯俯下身,粗大的阳物抵在穴口。 雁双微感知到不同于之前寒凉的热意,终于松了口气,想着终于快要结束这场折磨了。 这番想法表明,之前叁日的缠绵确实没让她吸取教训,殊不知,这才是开始。 第十章:破阵夺魁 雁双微从心境出来,已是一个时辰后。此时镜中人只余几人未出,下方早已出来的黎夜注视水镜,看到她时松了口气,快步寻来只看见她一脸郁色。 心境试炼可以说是把人的伤疤挖开逼迫直面,能不能淌过还得看个人意志。黎夜没有立场问她经历什么,拿出自己的灵鉴给她,“比试快开始了。” 雁双微叹气,用自己的灵鉴与他碰了下,组了队。一旁跟过来的吴止季见到组队的灵光一闪,一声大吼:“黎夜你不厚道,说好一起组队的,你有了美人就忘了兄弟,你见色忘义,你难道忘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了!” 雁双微震惊,亏她还信了黎夜在宗内没有朋友,找不到人组队只能落单的鬼话。可现在队伍已定,更改不了了。 “从未有此事,你别信。”黎夜望着雁双微,面不改色。 “诶,你扯谎好歹打个草稿吧!当我不存在吗?你忘了小比前我还说过最后一轮我们一起大杀四方,你还说怕我撑不过两轮。怎么现在就只有一句从未了!” “现在木已成舟,更改不了了,你还是快点去找人吧。”黎夜终于肯搭理他了,却是道。 确实快到时间了,左止季也知纠缠无用,恨恨丢下几乎狠话,到场上四处找人去了。 经过这场闹剧,雁双微愈发觉得黎夜师兄并非如表面上高不可攀、不屑心计,再偷偷去看黎夜,竟能发现隐没在冰寒神色下的一丝尴尬。只是想不通他为何非要与自己这个百人中修为最低的练气二层组队。 不过等到最后一轮比试的内容公开时这个疑问就迎刃而解了,此轮——闯阵。百人一同落在布阵后看不出变换的擂台上。弗一踏入,改天换日。 一入阵中,石墙林立,是迷阵。雁双微取出罗盘推算,艮位,一面高墙伫立。她拉着黎夜走过去,黎夜全然信任,没对她拉着他往墙上撞这件事发出任何疑惑。 两人并无触壁地穿了过去,石林崩毁,换做黑夜。雁双微脚步止住,黎夜以为她是看不见方位,拿出几道火符引燃,火光驱散夜色。 雁双微敛眸,带着黎夜行向兑位。之后遇到的几个阵法也都迎刃而解,最后的,却是杀阵,一只类似筑基期修为的魔兽留守生门。 一进生门,便是一个火团迎面袭来。 黎夜腰间一个圆佩状护身法器张开灵盾,法器自主护主,魔兽喷出的火焰落在灵力壁上,像一场触手可及的浩大的烟火。 战无可避,黎夜将圆佩摘下,说了句:“别动。”递给雁双微便飞身迎上。 魔兽形如放大数十倍的夜蝠,肉翅上生着一些火红的纹路。施术时纹路发亮,从口中吐出火团。 火团飞得极快,但施术的前置太长,黎夜视它朝向便可轻易躲避。不过那火团触地不灭,很快,禁室内便如同火狱。 温度升腾,两人服下避火丹才觉好受些。蝠类都闻声辩位,除了刚进来时朝着雁双微吐了口火便一直对着黎夜吐去。 火势猛烈,近不得身,唤雷之术也需时间施展,一时僵持下去。雁双微知道,若此般损耗下去,练气期绝对耗不过筑基,定是必败无疑。 她捡了一块被火烧得炸开的石头朝夜蝠丢去。 夜蝠轻松避开,却被这个修为低贱的蝼蚁激怒,火焰燎原飞来。 雁双微没黎夜那般快的速度,躲避不开,只匆忙喊道:“黎师兄,我来吸引它火力,你施法劈它。” 火焰触上屏障,传来轻微的裂声,她趁机后跃,剩余的火势擦过灵盾落在地上。 一击未中,又是一击,雁双微取出青盾去挡。 一旁的黎夜在雁双微出声前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打算,来不及担心,便借符中雷霆飞快施术。雷声滚滚,一道紫雷现形,迅捷如光,劈在夜蝠身上。 而雁双微的处境就很不妙了,筑基期的术不是她区区练气二层能挡下的,先是腰间圆佩碎裂,再是青盾融化,她抬手遮面等待将要来袭的灼痛。 时间仿佛变得极为漫长,她听到了夜蝠在雷霆中翻滚尖啸声,却没等到那股疼痛。茫然地放下手,不及查看,便被急切飞来的黎夜拥住。 她头贴着剧烈起伏的胸膛愣神,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切。 “那团火呢?”声音飘忽,饱含疑惑。 “触上法衣,被吞没了。” 黎夜后怕的声音从耳旁传来,雁双微更加疑惑了,伸手推开他,问:“什么法衣。” 她身上穿的衣衫不过是些凡物,哪来什么法衣。 黎夜长出一口气,回想当时看到她被巨火笼罩时的惊惶。虽然知道有大能掌控,不会出现危及生命的情况,可他御剑的灵气都被吓得不受控制,从空中跌下。 落下时看见那火触及衣衫便无影无踪,只外面那层水蓝衣物被烧了个大洞,露出里面洁白的里衣,雁双微毫发无损,还高抬着手紧闭着眼等待火焰来袭。 这般给她说了雁双微才注意到自己抬起的那只手的衣袖被灼烧了个大洞,可露出的里衣却全然没有被火焰触及的痕迹。 她伸手抚摸,是凡间丝绸的手感,没什么特殊之处。 可黎夜所见非假,若不是法衣,怎么解释火焰触及便完全消散了。 但她怎么回想她所穿衣物,也不过是市集买的成衣,她囊中羞涩,根本买不起绘制了防御法阵的法衣。除了这里衣。 雁双微想起她每次见陵涯都会汗湿衣衫,而后醒来时身体清爽,里衣也都换了件,因看着没什么精致的绣纹,触感也不过凡物,她便没脱下放回。 想到这里,雁双微掐诀一道火球落在衣衫,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突然消散,又施了一道水球,落在上面却明显打湿一块,贴在身上。 最后得出结论,这法衣防一切具有攻击力的法术、刀剑,但不具备除尘、防水等一般功效,轻轻揉一下都会留下明显的皱痕。确实是一件伪装得普普通通、毫不起眼却能防个筑基期法术(不止)的法衣。 陵涯:一个致力于把每件法衣都制得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制衣小天才罢了。 第十一章:苍山雪落 出了阵法,阵台上还未有人先至,他们是魁首。 最后一轮只取前十,奖励是入观虚海选一件兵器,魁首还有一件额外的奖励,可入藏书阁第七层选一枚玉简拓印。 观虚海的兵器皆为神兵,宗内各峰长老百年也只得五个名额,是以每叁年小比便是其余修士争夺的唯一机会。 待十人齐出,便有管事将他们载上飞舟,飞往观虚海。 雁双微在舟上甲板处打量神霄宗,崇山峻岭中坐落的是稀拉的村镇,缭绕着凡尘烟火。 向下远眺,偶尔还能看见木系修士在农田中播散灵雨,救治病株。 一旁黎夜见她目光频频扫视那些飞在农田中的修士,解惑道:“那些是接了宗门任务,养护农田的。” 这番话让她觉得奇艺,以往所见的修仙者哪个不是自视甚高,认为已入仙门,便脱离凡世,怎会屈纡尊降贵为那些他们看不上的凡人做事。 不管接了任务的修士只是为了奖励也好,至少宗门导向是为了普罗大众服务的。雁双微也想去看看那些任务,“任务每个人都能接吗?” “只要有宗门发下的灵鉴即可。”黎夜拿出灵鉴,“内门白色,外门为青绿色。” 他教雁双微点开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处一个她以为做装饰的旗帜,灵鉴上便飘了满满一层文字。 “急求一枚断肢重续丹,拜托拜托,求个丹峰弟子救命,还有哪位道友有也行,价格好商量。贡献点:五百;灵石:两千;” “屋外的禁制被炸膛炸坏了,求个阵道大佬帮忙修一下。贡献点:两百。” “飞剑断了,有哪位净火峰的道友可以熔炼的。贡献点:一百二十。” …… 雁双微滑下去,各色任务仿佛无止境一般。 “这些都是个人名义发在任务处的。”黎夜点上面,“这个宗门任务是宗内发放的。” 雁双微看过去,包含灵药种植养护、阵法建造维护等基本宗门建设任务,还有施云布雨、炼制器具、捕杀妖兽等维护宗门治理任务…… 一个强大的宗门渐渐在她面前驱散遮绕的云雾。它并非雁双微常听闻的那些个世外仙宗,而是与凡人靠在一起,将之纳入保护之中。 飞舟穿行中,常见男耕女织的人世画卷。 神霄宗两年,雁双微未曾出过内门,去修仙市集也是从内门坐传送阵来回,自然见不到眼前场景。 舟行云海,穿过一个强大的法阵下落在平整的山巅。山巅上视野开阔,有几座屋舍,一个梳双髻的女童等在此处接引他们。 “晚辈真一见过轩岐师叔,师父派我带他们入海挑选兵器。”女童对着元婴修士躬身行礼道。 “嗯。”元婴修士点头,收起飞舟,一步踏出便已在云外,只余下十名练气修士面面相觑。 “弟子曲靖宇见过真一师叔祖。”有了人先出声众人才敢见礼。 真一点头免礼,“我们走吧。”说完向一侧走去。 观虚海并非真的海,而是位处虚境,漂浮不定的藏器所在,与万仞峰的剑冢类似。 真一带着他们来到一处石井处,朝井边凹陷处镶了块阵钥,再从众人中点了个女修,拉着她到井边,道:“跳下去。” 女修轻身跃起,落入井中,众人忙上前,在真一的注视中跟上。 从井边往下看,只觉井水清透冰寒,可跳进去却没有被淹没的窒息,只觉身体渐渐失了实感,没入无尽处。 猎猎风声过耳,星点灵光亮起,明明未睁眼,却仿佛能看见灵剑从身旁飞过。 真一挥手凝气,一颗颗暗沉如墨玉的珠子成形。她交予众人,“注灵入内。” 众人依言,注入灵气后珠子变得透明,里面墨色化为薄雾 。 “入观虚海肉体化虚,你们凡根未尽,坚持不了多久。等到珠内里面雾气散尽,便捏碎它离开。灵器择主,可取一件。” 真一传音入密,只是瞬息,便已了解观虚海情况。未及筑基,杂质未除,他们在里面甚至待不了一炷香时间。 虚境不存此界,而是游离之外,昔年神霄宗大能攥取一角定位在万仞峰炼制观虚海才能入境取物,境中法器有宗内炼器宗师所炼,也有域外万界机缘巧合落入。 众人散开,寻找法宝。 身体化虚,轻轻一动便飞出数十米,雁双微撞上一团青碧的灵光,里面是枚碧箫。 匆匆止住也是不及,但碧箫一动,划出一道碧色尾巴远离开。 法宝有灵,自会择主,这碧箫应是与她无缘。 她再度飞起,掠过无数灵光,有不等她到近前就飞开的,也有她伸手去碰就突然消失的,还有些懒懒得待在原地,却只能看一碰上就宛若一团虚无的。 雁双微继续飞,又有两团灵光未飞离,她想飞近伸手去碰,却有一团暗沉的灵光飞到她面前。 里面一柄叁尺叁寸的长剑剑身透亮,剑柄霜白,缭绕一股霜雪寒气。 它横在她面前,等她触碰。 雁双微伸向灵光的手回转,握向剑柄,无边霜色从她身边漫起,虚海下了一场大雪,冲散无数的法宝。 周遭众人哪怕虚体,也感到一阵侵入骨髓的冰寒,连忙飞身离开。 她的意识沉入剑中,剑名——苍山雪。 一剑起惊雷,一剑落风雪。 一剑点苍山,一剑闻离歌。 己身如一剑,江吹万里雪。 取苍山之精,风雪之意,引九霄神雷锻造,赋皓月光华,淬炼四十九日乃成剑。 剑成那日,戮魔数万。千里江河,一片血色。 雁双微仿佛能看到,执剑的少女笑着砍去最后一个魔物的头颅,最后支着剑,倒在无边血海中。 少女肉身崩毁解离,化作一场盛大的风雪,吹拂过尸山血海,吹拂过浩浩江河。 此剑应非此界之物,因剑中认主时传来的信息,月神赋予它斩魔的月华,知其是个诸神行走的世界,可此界并无神明,修仙也只修仙。且那少女斩杀的魔物身上肉瘤满布,奇形怪状,不似魔兽,也非魔修。 域外诸天浩瀚,若有朝一日能得见,便再无憾事。 第十二章:死寂村庄 雁双微握剑立在风雪之中,手拂过透明的剑身,道:“定会为你制一个最好的鞘。” 剑颤了颤,似摇头。 因杀伐而生的剑,无需剑鞘,它化作灵光没入识海之中。 大雪停了,这本就是剑势所造的领域。因剑而生,剑离而止。 黎夜飞到她近前,觉她周身气息冰寒,站立其旁如同肉体凡胎无何遮蔽于数九寒天立在冰层之上。 “是一把神兵。”他出声赞叹。 雁双微点头,问他:“黎师兄可寻到心仪法器了?” 黎夜取出一根焦黑的木杖,“就是此物。” 据黎夜所言,这根木杖木料是一截千年紫檀,雷劈不灭,极其坚韧,具备强大的引雷属性,对雷系法术具有加成效果。 雁双微只是客套一句,没想到他说得这么详细,一时犯难,不知该不该取出苍山雪介绍一下。 黎夜像是看出她为难,转移话题道,“虚境待得太久会对身体有损伤,我们出去吧。” 雁双微点头,两人告知真一,一起捏碎珠子。 离开观虚海,如同坠落下万丈深渊,无从借力的感觉让雁双微跌坐在地。身体突然凝实有了一种沉重之感,她摇摇头,一股眩晕才退。 一旁的黎夜表现没她这么剧烈,只是站地晃了晃便立住了,伸手到雁双微面前,等她搭上后扶起。 他们落点在山脚,转身抬头望去,山林郁郁葱葱,山顶云遮雾罩。 “我们要自行御剑飞回去了,黎师兄,你可识路?” 黎夜摇头。得了,两个路痴混一起去了。 他们出来时观虚海内除了真一只有叁人,可此刻目之所及不见一个人影。不知是那五人已经先行离开还是出来的落点不同。 雁双微叹气,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两人御剑飞高,俯瞰下去,见到就近有一处村落便飞向那处。 飞到村口,两人落剑步行。村中静谧,不见人影,许是在外劳作。雁双微敲开一户,一个枯瘦老者打开条门缝望来。 “我们是神霄宗弟子,回宗迷了路。老人家,不知可否指个路。”雁双微心中觉得些许古怪,却说不上来,出声问道。 老者闻言缓缓裂开一道笑,拉开门,请他们进屋。“仙师请坐。” 雁双微和黎夜依言落座在室内一根瘸腿的长凳上,待他们坐定,老者端来两杯茶水递给他们便,佝偻着立在一旁。 他们拿着没喝。 老者也不劝,趴俯在地,口中喃喃,“仙师救命。” 雁双微忙起身上前扶起他,却在接触到他时,识海中灵剑颤动不止。 她不动声色,扶起他后问道:“老人家,您慢慢说,有何事是我们能帮上忙的?” 老者手擦眼眶,“仙师不知,这后山水潭出了一个专吃小孩的妖怪。刘二家的小丫头前日里就被妖怪拖走了。” 两人对视一眼,黎夜问道:“怎么不发信向宗门求救。” 老者哽咽声微顿,低头道:“村长也被那妖怪害了,我们都不会操作那块东西。” “既然如此,我便替你们向宗门传信。” 黎夜拿出灵鉴,可上面空白,如一块普通的灵玉。 老者抬头咧嘴笑着,声音空茫:“来不及了。”他皮下鼓起数个鼓包,口中发出尖利的叫声。 两人夺门而出,却见原本日色笼罩的村子已是夜色,周围不断发出吼声,几个同样枯瘦的人趴在地上爬过来。 黎夜注灵入玉牌,灵光照耀,看清他们裸露的皮肤长满烂疮,口大大裂着,里面没有牙齿,而是不断蠕动的肉芽。 雁双微召出长剑,一场雪落千寒。 那些怪物被雪碰到,恍若砧板上的肉被丢进熊熊烈火炙烤,发出滋滋声。 可没有灵智没有痛处的它们不懂害怕、不会畏惧,在雁双微身后传来一声尖啸后,仍然缓步爬来。 后面那个老者应是操控者,她执剑转身飞去。那浑身鼓包的老者速度极快,见她飞来就跳窗跑了,几个腾挪消失在后面大山中。 雁双微不敢贸然去追,一剑斩出,月华大盛,怪物化作一摊死肉散落在地。 一旁黎夜也用木杖唤雷劈上,怪物焦黑,再不能行动。两人先走向村口,漫布的邪气在月华笼罩中消散。 灵鉴恢复正常,黎夜用玉牌将此处情况描述给师长,发出一道定位。两人对视一眼,知不愿这么离去。 回身去推开几间屋门,里面屋室整洁,没有打斗痕迹,那些消失的人要不是被操控要不就是自愿离开的。 大山中几个邪修此刻也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过区区两个练气期,居然一个雷灵根,一个灵剑能够驱散邪气。 “此处不能待了。” 他旁边一个裹着血布的男子出声,“可再需叁日,那女童就可以炼成魔神降临的绝妙容器。” 最开始出声的邪修暴躁,“他们已向神霄宗报信了,别说叁日,便是叁个时辰也拖不住。” 看向一旁沉在血池里的女童,对那两个闯入者更加痛恨。祭祀已始,无法逆转,以他二人只能杀不了血池中的女童。 “把那些尸傀放下去,阻他们一阻,我们走。” 山下两人打开了几间屋舍,没有找到一个人便往山上寻去。 山间草叶繁茂,许是多时未有人经过了,小道旁的枝叶都延伸到道上。 向上飞驰几息,一片枝断叶伏声传来,两人顿步。 几十具如同刚才所见的枯瘦身躯伏地而来,里面有老人、青年男女、还有十余个孩童。 山下屋舍二十户,此时人应是全了。 他们都已经没了呼吸,不过是块被操控行走的死肉。雁双微双手交握剑横在身前,一剑横扫,雪落满山。 提着傀儡的线被斩断,他们以扭曲的姿势趴卧在风雪里,像是数十个坟包。 她体内灵力被耗了大半,苍白着脸支着剑喘息。黎夜伸手揽住她肩,雁双微靠在他身上借力,叹道:“劳烦了。” 揽肩的手下滑搂腰,抱着她飞跃上山。 待到一处,刺鼻的腥臭血腥传来。苍山雪也在她手中剧烈颤动,雁双微松开它,它携着霜雾飞在前方引路。 笔直穿过茂密的丛林,一个深红发黑的血潭出现在树林掩映间。 第十三章:池中女童 血池红得泛黑,上面缭绕着黑雾般的邪气,气味令人作呕。灵剑飞回雁双微手中,发出月华罩住两人,隔绝邪气。 她与灵剑心灵相通,感知到这股邪气与灵剑曾斩杀的魔物类同。 昔年她与老道游历叁年,也曾遇到几个魔修,他们气息不若修仙之人清严守正,是一群忠实欲望的狂悖之徒,但和此处这股充斥着杀戮、吞噬、破坏等无休止的恶意的邪气并不相同。 雁双微将这番推断说与黎夜,不过是略过苍山雪感知的部分,问他可知邪气来历。 黎夜深思后道:“这邪气与无际渊的瘴气相似。” 无际渊,是一道地上的创口,将此界斩落一角。那里爬出来的无论是走兽、飞禽抑或人类都是只会杀戮的怪物。千年前,合此界之力立下封天之阵,隔绝天地才不让瘴气扩散将万物生灵化作同样的怪物。 “是与我们刚刚看到的那些村民一样吗?” 黎夜摇头,他也不知具体,但百年前阵法有道缺口,里面兽潮涌出,此界伤亡惨重。 神霄宗原本七位化神大能只余叁位,金丹与元婴修士更是死伤不知几何。想来更加可怕,实力绝非两个练气期能相斗。 听到此言,雁双微拉着黎夜想往后退些,可突然扫视过池边未被枯叶覆盖处,一些扭曲沟壑刻在淤泥中。雁双微轻轻挥剑起风,吹拂过脚边落叶,一个旁大的阵法露出一角。 细细比对后得出,这是一个血祭阵。心感入剑,借神剑视野,可以看见血池下的累累白骨祭坛,和中间漂浮着的不过八九岁大的女童,她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她还活着。 她要救她,无比清晰的心念响彻心间。 雁双微望向黎夜,“那血池中有个女孩,还活着,我要去救她。”语气坚决,不容回转,“黎师兄,我先送你到邪气稀薄处。” 黎夜拉住她手腕不动,“再等等,宗内马上就会派人来了。” “那是个血祭阵法,我们能等,里面的孩子却等不了。”雁双微抓住他的手,手心相合,注视着他,“黎师兄,当初你救我时不也不顾自己安危吗?如今我既得灵剑,能够不受邪气所侵,怎能见一个无辜孩童受难不顾。 “师兄你放心,我很惜命,若是没有万全的法子,我不会去试的。 “血池邪气肆虐,你不要贸然进入。我有灵剑护体,你不用担心。” 眼神相交,她眼里满是坚定,黎夜终于退步,随着她快步离开池边。待她回身时紧握住她的手还不放,黎夜沉声道:“千万小心,若有不对,不要强撑。” 雁双微点头,黎夜才松开手。瞬息之间,她几步飞跃,抱着剑扎进血池。 灵剑护体,诛邪不侵,她借着灵剑感知游到女孩身边。抬手拉她,可无形的邪气锁住女孩身体,她如被禁锢在凝固的胶质里,不动分毫。 若邪气不尽,她带不出她。 雁双微一手揽住女孩,一手执剑,调用丹田灵气灌注斩出。血池翻滚升腾,可邪气还未尽,她已无力斩出下一剑。 剑筑的气盾碎了,血液向她灌来,雁双微合住了眼,屏住呼吸。 灵剑感知的视界里女孩睁开了眼,雁双微却连一句抱歉也不能对她说。 她轻轻抱住了女孩,在心里念道:“对不起。” 从始至终,她都救不了任何人。 手中灵剑感她哀意,剑内曾被沭水神明赐福的月光光华大盛,“奉执此剑,可诛邪魔。” 一声温柔且威严的女声回荡在耳边,雁双微环抱着女孩随波起伏。 池中邪气,消散了,她忙抱着女孩游上去。 露出池面时,看到黎夜周身雷符环绕。黎夜本担心她,想上前看看状况,是以雷符护体在邪气中艰难前行。 雁双微出声唤道,“黎师兄。” 还没走近血池邪气便消散了大半,后面几步飞快踏出的黎夜走到血池边。邪气不久便散了,随后雁双微冒头,黎夜见她抱着孩子上来才放心。撤掉雷符,见雁双微浑身布满血污,需要清理,忙后退几丈,转身背对她。 她抱着女孩落在池边,女孩赤身裸体,上面沾满了污血,雁双微给她施了个水诀洗净血污。其间女孩一直注视着她,双目漆黑,照在上面的日光似乎都被吸了进去。雁双微从储物袋中取出衣物给她披上,女孩一直都只是愣愣看着她,任她动作。 雁双微身上衣物也已被染成血红,她施了个净术,贴身的里衣重新变得洁白,外面的水蓝衣裙之前就已破了个洞,便趁机换了件浅青色衣裙。 换好后她抱着女孩走到黎夜身边,边走边轻声轻声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只是看着她,没有任何反应。 许是受了很重的惊吓,雁双微轻拍她的背安抚。 不知道此处还能不能搜出什么东西,看看那些邪修到底在这里炼制什么。 不过带着个小孩,搜集线索便有些不便,她和黎夜一起找了个日照足够的地方等着宗门派人来。 女孩挤在雁双微身边,隔开想要靠过来的黎夜。 雁双微在看手中灵剑,没注意这些。 灵剑原本罩着的朦胧白光散去,透亮的剑刃变得暗沉无光,霜白的剑柄也转化为墨色。 她将剑放在腿上轻抚剑刃,剑灵在它识海中安慰,无妨,多吸纳月华灵力便可。 雁双微怀抱剑轻点头,想要收回时发现身边小女孩一直看着灵剑,她问道:“想要碰一下吗?” 女孩摇头。 能有回应便好,雁双微收起剑,思考怎么安置这个小女孩。 若是她灵根资质好,带回宗门做个弟子也可,否则估计只能找个凡人家庭收养了。 黎夜有测灵石,拿给女孩时她未接,攥着雁双微衣袖躲在身后。 雁双微轻轻摸头安抚,对女孩说道:“这是测灵石,看你有没有灵根,能不能像我们一样修炼。把手放上去就好。” 女孩听进去了,松开衣袖,搭上测灵石。 通灵清亮的灵石里泛起层层水波,发出一道湛蓝色光芒。 单系水灵根。 这番资质便是做个内门弟子也无不可,若有哪峰的元婴前辈愿意收下,还能成个亲传弟子。 第十四章:回宗禀报 测灵石发出的蓝光照在雁双微略带笑意的脸上,不过黎夜告诉她,女孩太小了,不宜过早修炼,宗内的前辈也不会收这般大的孩童。 往常带回同龄的孩子都先被送去幼教堂学习几年,再有人看其品行,考虑收徒。 不过既然是极品天灵根的资质,再怎么也能当个金丹真人的入室弟子。 这番话不如预想,却也有道理。孩童稚子,又是乡野之人,怕是入门连本功法都看不懂,更别谈修炼了。 元婴真君多为各峰掌事,再不济也能当个挂名长老,诸事繁多,想来也无心从最基本的识字教起。 “那黎师兄,你是如何来到神霄宗的?” “十七岁时,师兄游历到大荆,见我有灵根,便把我带了回来。” 秦岭以西,越过凤凰林,是一个名唤荆的国度。听老道说那里没有凡人皇室,取而代之的是妖、魔、道叁个联盟。 人妖混居,各族通婚,那里的人类或多或少都有妖族血脉。 妖族修血脉,无灵根。魔道多为仙妖两道堕魔之人,实力强悍,但只有上层,相比还是式微。仙道昌盛,孩童六岁时就会被测灵根,有则收入各个修真世家、宗门修炼。 黎夜雷系天灵根,怎会到十七岁还能被宗门的师兄带回来,应也是一段不足为外人道的往事吧。 雁双微识趣没问。 …… 神霄宗派出了一个金丹,两个筑基修士来处理此事。到时邪气已尽,只找到了个躲藏在山缝中已死去的老者,就是雁双微他们看到那位。 叁人将各处尸体收捡,被炼制成尸傀者有七十六人。血池邪气已散,叁人潜入,收捡池下白骨。白骨皆新骨,最早不过叁月,但却近百人。 尸体骨骸分别安葬,他们将雁双微叁人带上飞舟,往宗门大殿飞去。 叁人中有个娃娃脸的筑基修士,应是乾阵峰的,对阵法了解很多。他问雁双微:“这孩子真是从池中救起的?” 雁双微点头。 “那可坏了。”娃娃脸叹气,“那血池阵法包括血祭与炼体两重,这娃娃怕不是血祭材料,而是炼制的一个容器。” 雁双微心中一寒,低头看向一旁女孩。 女孩像是察觉到了,抬头对上她的视线。 双眸黑沉,透不进光,却清晰地映照着她的身影。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一会儿找宗内大能看过便知这女孩身体有无异样了。”娃娃脸安慰,“那邪修应该也没有大功告成,不然早带走她了。” 雁双微点头,握住女孩的手。 飞舟迅捷,很快落到了宗门大殿外。叁人带着他们登上九重白玉梯,雁双微抱着女孩,跟着他们的步伐迈入殿中。 殿中坐了十余位元婴及以上前辈。雁双微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主位下首,发束青玉簪,一袭云纹青衣的陵涯。 他眸光淡淡瞥过入殿众人又收回。 几人上前躬身行礼,金丹修士禀报情况。得知一股邪修竟然混迹宗内管理处数月之久,掌门微露怒色,勒令派人清查整顿。 执法堂的管事应下,雁双微只听到了一个鬼魅冰寒的女声。听清予聊起过,执法堂堂主是化神尊者,名覃璃,无道号,修界人称诡剑尊。 听到此次是两个练气期弟子发现的,且居功至伟,便唤二人上前。 掌门主位位于九层阶上,看到下方两人一个练气二层、一个练气八层。雷灵根对邪气有克制作用,可那练气期,水木风叁系,居然还是她驱散了邪气。 “观虚海灵器众多,但有驱散邪气之能的也是少见。不知双微可否取出灵剑让我等一观。”掌门低头,慈眉善目道。 “灵器法宝,不过个人机缘。”一旁陵涯出声:“没有让旁人观摩的道理。” “咳,也是。”被当面拆台,掌门连忙转移话题,对着那位娃娃脸的筑基期道:“既然那此有炼制之能,可有找到佐证,是为何物炼制容器。” “那邪修走前将痕迹清理得很干净,没有线索。” 掌门又看向女童,问道殿内众人,可看出有何不对。 众人神识齐放,审视女童,有不经意扫到雁双微身上的,却觉她身上好像有什么能隔绝神识查探的法宝,将神识阻断。 那几人不露声色,陵涯面色却冰寒几度,手点桌面。那几个做些小动作的元婴感觉有什么阴寒冰冷的东西盯上了自己,直到看到容色更加冷漠的仙尊才知应是被仙尊察觉了。 仙尊高洁仁义,定是不喜这般阴私作作为。几人纷纷叫苦,真的什么也没看到。 众人审视后都摇头,女童是个水系天灵根,资质绝佳,其余与寻常凡人无不同。 查问完了,便让几人退下,那女童如何安置还没个定论,就让雁双微先带走。 出了大殿,两拨人分开。那叁人先行离去,黎夜还陪在身边。 雁双微向他请辞,带着女童飞向去往市集的传送阵。 黎夜见她不是往符月峰飞去,跟了上来。知她准备去市集买些女孩的衣物吃食,便提出一起同行。 雁双微思考一下,同意了,她付了九枚下品灵石,颇感肉疼。 集市上沿途摆摊的修士、叫卖的摊贩、问价的声音勾画了一副热闹的画卷。雁双微去常去的成衣阁,买了六套小孩的衣物,花了五块灵石。 该说不愧是修仙集市吗,一块灵石可抵百两银,到这只能买件固化了个除尘术的衣服。 黎夜看出她窘迫,带着她离开集市,寻了一处凡人人家,在那用一块灵石买了百斤陈米,肉食、蔬菜若干。 一时之间,黎夜的形象在她心里愈发高大。黎夜望着盛满繁星崇拜地看着他的眼,不好意思地转头,“我也是听门内师弟说的。” “那也多亏黎师兄一起过来,不然我只能在集市买点辟谷丹了。” 回程路上,黎夜没让她付灵石。雁双微用灵识扒拉着储物袋中的几十枚灵石,心里默默含泪,应下了,回赠了盒柳宜欢送的果干。 给黎夜时心里十分不舍,强迫不看才松开了手。 这个人类很穷。 “穷是什么意思?” “就好像月之魔神有无尽矿藏,而您什么也没有。” 发现了一页《人类观察日记》,署名被涂黑了,所以不详。 第十五章:挑选法诀 带着女孩回屋煮了锅青菜肉粥给她端去,女孩没接,只能一勺一勺喂到她嘴边,示意她张嘴,喂着吃完了。 夜里,安置好女孩躺在床上,雁双微抱着灵剑准备找个地方吸收月华,女孩却睁眼抓住她衣袖。没办法,带着她一起出门。 清泉汇聚的一汪小潭边,灵剑浮在水上空中,月华如水倾泻在剑上。雁双微在石上打坐,女孩坐在她身边盯着她,不时看一下潭上灵剑。 这般不理她会不会不太好。 雁双微想着,睁眼拉过女孩的手,问她:“你有名字吗?” 占据身体的魔神深思,翻了翻记忆,这具身体大概叫——二丫?祂选择摇了摇头。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雁双微抬头看着空中皎月,“你是剑中神明赐福的月光所救,便叫你小月儿吧。” 魔神撇撇嘴角,祂才不要和旁的魔用一个字。抬头对上雁双微清澈的目光,嗯……月亮也是一个不错的权柄,反正已经夺了月之魔神的矿藏,不如把名号也给拿了。 祂点头。 雁双微拥她入怀,笑意盈盈道:“小月儿,现在姑且这么叫着吧。等你以后拜入元婴前辈门下,会有一个正式的道号的。” 想着她还是一个孩子,又未步入修炼之途,雁双微抱着她再待了会儿就收剑回程。 放在床上,盖上薄被,轻声哄道:“睡吧。” 魔神迟疑,这具身体虽然被血池淬炼过,绝非肉体凡胎。但为了把戏做全,还是撤回分魂,让身体陷入沉睡。 第二日清晨,雁双微端着饭菜走进门看到呆呆地坐在床上的女孩唤道:“小月儿,过来吃饭了。” 女孩茫然一会儿,才凭着稀薄的精神暗示得知是在唤她,下床端着碗拿筷吃饭,低声说着:“谢谢姐姐。” 这还是从女孩口中说出的第一句话,雁双微很高兴,女孩应该是慢慢恢复过来了。 魁首的奖励七日之内到藏书阁都可以取,雁双微不急于一时,在屋内绘符。午时黎夜却登门说他帮忙看着女孩,让她去藏书阁挑选法诀。 雁双微答应了,屋里留下一大一小互相看着。 藏书阁建在凌云峰山脚,她向一层看管的筑基修士出示了灵鉴便有一个书灵来领着她上楼。 书灵小巧,不过半个手掌大,像一个头顶兜帽的小童,却没有刻画具体的五官。雁双微了解过,这些并非天地自然生发的灵物,而是制符一道中的绘灵篇——为万物生灵。 这些绘制的书灵不如天生天养的书灵一般,从诞生之时便通晓万事,它们在初生时,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是一团透明的、不在此界,无法表露任何的虚妄。需要慢慢的成长,而成长之路长无尽头。 不过昭法宗的修士很喜欢养这种书灵,将绘灵符贴在术法玉简上生出的小书灵长成后可以辅助他们施术,还能加成术法威力,将术法臻至最高。到了顶级,还可以修补漏洞,进行改善,甚至不拘于一类术法。 这只书灵不知是谁养的,已经成体,除了五官未明,身体已如烟气,不像最初的透明。 雁双微跟着它上了七层,挑选时书灵也在身边,见她看上了什么便会为她讲解。 “这是太虚剑法。明妄破虚,直指天境,对根骨要求颇高。” “这是业火诀。业火燃尽,人间荒芜。无业不可修。” …… “这是一种瞳术,没有名字。明心见性。没有要求。” 雁双微选中了它,书灵当场拓印,将新的玉简给了她后边身化虚无,消失不见。 带着玉简,走出藏书阁,走在回程路上时遇见了几个互相搀扶着从一旁课室走出来的筑基修士。 雁双微停驻着,听他们说居然有叁位元婴修士跑来坐在一群筑基弟子中间视察神识指导课,把台上的金丹修士吓得频频犯错,底下的筑基修士个个也吓得腿软。 她御剑时悄悄感叹,这宗内元婴修士真是敬职敬业,居然成队视察。 回屋推门,便看到坐在木桌两头,大眼瞪小眼的一大一小。 黎夜说得没错,确实是看着。 见她回来,黎夜松了口气,起身告辞,说是要回峰炼器。 雁双微言谢,送他离开院门。 给女孩做饭她吃下后,雁双微盘腿坐在蒲团上,灵石沉入玉简。 这枚玉简确实没有名字,一进去便是一个大篇章,《识物篇》。 篇中道:“凡人生五感,皆能识物。五识相合,集于一目。借目之远,丈物之形,尝物之质,察物之气,听物之声。” 雁双微遵循玉简之法修炼起来。 等到日色将合,灵鉴震动,她停下修炼拿起点开。一日的争论过去,宗内前辈终于拿出章程处理此事。 雁双微得了五万贡献点的奖赏,这能在宗门宝库里换件不错的灵器,换成灵石就是五十万,不过只能从贡献点转成灵石,不能反其道而行。 小月儿明日起被送入幼教堂学习,那里食宿有人照顾。雁双微说与小月儿后,女孩有些不舍。不过雁双微知道,她不可能一直陪着女孩,不如趁着现在相处不久,尽早适应。便与女孩说开,打消了她想留下的念头。 “那我以后还能见到姐姐吗?”女孩含泪问道。 “当然,我会常常去看你的。”雁双微摸着女孩的头回答。 女孩抱着她的腰,埋在胸口,泪水将外衣打湿成深色。小月儿曾经不知道离别是什么意思,可当她沉在血池里的时候就有体会了。 父亲、母亲、哥哥、妹妹、小花、小一……还有很多很多她认识的人都化作了血池里渐渐褪去熟悉模样的不会说话,不会笑的枯瘦肢体。 她僵硬的浮在他们上面,从听着挣扎呜咽,到看见他们销去血肉,散乱着堆砌在脚下。 她没什么害怕的,她本来觉得自己也会这样,和他们在一起。可很久很久过去,身体被虫啃咬的痛苦都消失了,她还是浮在他们上面。 那时,她害怕了,会不会永远都不能碰到他们,永远和他们分开。 直到那天,血池里的尸傀爬起,一个罩着神光的仙女跳进湖中,她被仙女拥抱着,重新感受到了人间的温度。 第十七章:离宗远游 幼教堂建在外门,雁双微一早便抱着女孩御剑飞去,课室整洁,里面坐着十余瘦小孩童。她把女孩交给教导的女弟子,劳烦她多多照顾。 小月儿背着一个装着衣物吃食的小包,缓缓松开她的手,目送她御剑离开。 办完此事,雁双微回屋继续修炼。 按部就班的修炼、制符生活过去,转瞬已是叁日后,又到了去见陵涯的时日。 照样卯时上山,路过天池时投喂一下池中仙鹤,避让路过的修士,由仙童领路,循玉牌指引到达陵涯仙府。 走进院墙,雁双微便看到衣衫齐整,落座在清寒霜蓝花树下的陵涯,他执棋自弈。 她顿足不前,却听泠泠嗓音道:“过来。” 雁双微上前垂眸蹲身行礼,“弟子拜见陵涯仙尊。” 陵涯拂袖落子,“免礼。” 她不知今日为何陵涯不在室内,却不愿也不能询问,站直身等吩咐。 可面前之人似乎非得等棋局落定才给反应,院庭风声拂槛,日下树影偏移。 雁双微看着地上白石,或聚或散,旁绿草如茵,欣欣向荣。 还在脑中回忆昨日学习法诀的感悟时便觉一阵劲风推她向前,她不及反应,踉跄几步,被陵涯揽抱在怀中。 她坐在陵涯双腿之上,脸颊贴着胸膛,被完全圈坐怀中。 “仙尊这是何意?”雁双微冷声发问。 陵涯覆住她手,十指相扣,暴虐的灵力从贴合处涌进身体。 雁双微被痛楚所累,止不住地发颤,无力地倚在他怀里。她奋力抬眼,只看得见他分明的下颌。 没有寒玉,这份痛楚无处缓释。雁双微意识起起沉沉,在陷入昏迷的边缘又被痛楚唤醒,牙关紧咬,压抑痛呼。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游走的灵力终于消散了。她浑身被冷汗湿透,蜷缩着靠在他怀中。 “不、必、对、我、施、恩。”她撑着浑身气力咬出字句,“我绝不……领受。” 说着欲挣开他,陵涯松手,放任她离开。 然后她跪坐着,双肘撑在地上。 “日后不必取血,叁月来次。”陵涯从石凳上起身,全然略过她,消失在院中。 地上的雁双微哑然失笑,抖着手从袖中掏出一只乾坤袋掷在棋盘上,再唤出苍山雪,支着身子走下山。 这次比往常离开的时间早了很久,日及正午,仙鹤都飞出去遛弯,自然是不能再送她。 她勉力走出陵涯仙府已是力有不殆,拄着剑靠在巨木之上。 日光从参差树叶中透射照在林间,斑斑光点若金色的鱼陵散落。叁个月,很长的一段时间,她想离开神霄宗。 这般想法在下山途中坚定,不过她收到了一封灵鹤,清予她们已经起身回宗,约定归来相聚。 雁双微应下了,预备聚后再走。 约定那日,她前往柳宜欢洞府见她们。屋内陈设简单,摆放整齐的座椅和一排排丹柜。值得注意的是屋外多出了一汪水潭,一条银蛇时隐时现。 叁人同坐在地上蒲团上,柳宜欢摆出种种吃食招待,有在凡人市集中买的,还有自己坐的。见雁双微来时频频看向那水潭,解答道:“在龙骨潭契约的灵兽,喜水,就挖了个潭养着了。我还种了些莲花,等开了一起剥莲子吃。” 雁双微一笑,从认识柳宜欢她起便是这样,叁句话离不开吃食。 清予好奇问她信中所说的夺魁经历,雁双微一一答了。清予为她开心道:“最后一轮是闯阵,正好是双微你擅长的。得了魁首不仅可以如观虚海挑选灵器,还可以去藏书阁选法诀。你与我们说说,观虚海是什么样的吧。” 清予与柳宜欢都未入过观虚海,是以都很很好奇。雁双微给她们描述了一番观虚海的情况,讲到里面有非此界之物的灵器时两人都心向往之。 清予入门八年,前五年在外门,没有机会。等到筑基进入内门但修为低微,参加一次败于人手,这一次更是没机会参加。柳宜欢倒是还好,有个元婴修为的师尊,总能得个名额。 两人又聊了些自己的经历,待到落日西沉。她便提出辞行,还告知将要离宗远游。清予没问具体却知她应是不用半月去见一次陵涯了,虽对分离不舍也支持她的决定。 柳宜欢却不知这个背景,对她练气二层就出去历练的想法不表赞同。但她两年未出宗门,出去游历一番也很不错。是以口上说着不赞同还是给了她很多不管用不用得上的零碎和丹药一股脑都递给她,清予也递了颗宝珠给她,说只要用灵石布阵充灵便可护身。 雁双微承情收下,于第二日离开了神霄宗。她步行离开巍峨的内宗山门,时天光微明,云雾缭绕,超然若世外仙门。飞剑启程,向下望去,又是人间炊烟袅袅,务农的凡人天不亮便在田土中劳作。 她御剑离开神霄宗地界,展开柳宜欢给的地图,找好方位,往云州方向飞去,昔年雁双微行乞的青山城便在此地境内。 当初她与道人四处游历叁年,离最初的地方远隔数百万里。后来道人故去,她往天山派走,更加南辕北辙。不想遇到陵涯,转瞬之间,已是换了天地 ,云州与她,已不再遥不可及。 云州虽离得较近了,但以她的灵力,纵御神兵,也得赶路月余。不过神霄宗乃剑阵法两道为最,最爱便是在各处修建传送法阵,哪怕云州多是凡人地界,也有两处传送法阵。 其一,是天启皇朝的皇城;另一座,则在兰州唯一的仙门昭华宗。 但百年前一件事让昭华宗极不待见神霄宗弟子,是以被排除了。只余下天启皇城一处可去。 传送阵灵石耗费颇高,雁双微先去修仙大集卖出了积攒的低阶符箓得了千余枚下品灵石,再坐传送阵辗转几次到了天启皇城,这就花了百余枚。看方才的灵石空去一角她只觉心头剧痛,花钱容易挣钱难啊! 第十七章:重回故地 天启皇城繁华,仙道不昌而人道鼎盛,来往百姓锦缎广袍,便是布衣短褐也齐整无破烂。雁双微跟随传送阵旁的修士去办路引,加盖印章的路引可在云州畅通无阻。 离开皇城,御剑一段停歇在林中,打坐恢复灵气时听到声低弱的猫吟。她唤出剑闻声寻过去 一只漆黑的野猫落在猎人陷阱中,被木刺扎穿了后腿。 雁双微驱灵力催长木藤把猫提到陷阱边,拔出木刺,用灵术治愈伤口。 野猫或通人性,未曾挣扎叫唤,黑不入光的眼瞳一直盯着她。 “好了,走吧。”雁双微轻轻为它梳理头上毛发,道:“以后可得小心点。” 她起身离开,野猫却跟上她,绊在脚边,长尾勾着脚踝。 “我养不了你,别跟着了。”她抓住猫的后颈提起放到一边御剑就走。 地上野猫看着她背影,舔了舔爪子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出这种举动,猫脸皱成一团,散开时黑眸变作琉璃色,在林间尖啸奔逃。 已经离得远了的雁双微自然不知这场变故,她按着地图往青山城飞。期间又救了兔子、松鼠两只小型动物,都想跟着她,不过雁双微没理,救完就御剑离开。 还好后面途中就没有遇到了,不然还不知要耽搁多久。灵气尽了便休息一会儿,不过叁日,她已到城门外,彼时天滚墨色,有大雨将至。 她走近青山城门,出示路引后守城的官差恭敬地请她入内。 城内仍然一派富足之景,她循着记忆里的路,拐进几处小巷后到了一处脏污破败处。这是她那夜逃出来后待了叁年的地方,纵然相隔五年,却一如既往,似乎时间在此处都走得慢些。 她找了一个路边的小乞丐,问他:“这儿五年前,有个乞儿叫五儿,知道他在哪吗?” 乞丐拿起她给的十几枚铜板,掩人耳目藏好后才回答:“你说的是五哥吧,他在西城抗沙袋,河水涨了。” 得了答复雁双微便往西城去,到时那里几百人,围河筑堤。雁双微站在远处,看着人来人往,推着沙土袋的、抗抱堆积在河边的、振臂指挥的。 暴雨落了下来,雁双微看向昏黄河面,掐诀问水卜了一卦,有他河之水汇入,以如今人力是来不及的。 来筑堤的应该都是强征的穷苦人士,大多体格瘦弱,吃力地搬着沙袋,一旁看守的官差见谁不卖力就一鞭挥去,打得皮开肉绽。 这城内管事应该没有把洪迅放在心上,认为涨不了那么高,是以只征些贫民做苦役。待到暴涨的河水冲破堤坝,他们才会知自己犯了什么错。 她入城时,富户闲庭信步,乐馆丝竹高奏。若水淹半城,又有多少人会做了新魂?多少穷苦百姓家财散尽? 雁双微不过一个练气修士,没什么移山填海之能,她只能看着。看着大水暴涨,冲垮堤坝;看着凡人窜逃,水中浮沉。 她摘叶化作小舟,看人爬上;挑开坍塌的废墟,拉出压在其下之人;抓住一只只溺水挣扎的手,将他们带到高处。 她无力救所有人。两日后,在幸存者攀着舟高颂仙人庇佑时,她御剑离开此地,未与故人相见。 云州辽阔,青山城不过边陲之地,高居在上的仙门才不会看到凡人苦难搭救。 雁双微忆起那桩旧闻,百年前无际渊的封天大阵破了道缺口,瘴气漫出,邪兽猖獗,最接近无际渊的守一门发信求助各仙门。 神霄宗、息音阁派出全部能调用的金丹以上修士,相隔甚远,接近秦岭的天山派也派出几十人,就连大荆的修士、妖魔都赶来襄助,叁千宗门齐聚,不亚于当年立阵之时。可最后在无际渊的仙门战力昭华宗不过一位元婴叁位金丹。 昭华宗乃云州最大的仙门,纵然是凡人地界,仙道不盛,但门中也有两位化神尊者。这样的仙门居然连装个样子都不愿,唯一派出的元婴修士还并非为了剿灭邪兽而去,而是为寻私仇,在那偷袭了息音阁的宥仪真君,害她身故。 害当时一起与宥仪抗守邪兽的神霄宗与息音阁弟子折损过半,然后那元婴逃离回宗躲避,在两宗讨要说法是不痛不痒地说了句已受刑关押。 那位宥仪真君乃是神霄宗万仞峰襄成真君的道侣,见她身死破了心障,被瘴气入体,几近疯魔。神霄宗将他带回去驱离瘴气,是以一年后,他才白发赤瞳,提剑杀上昭华宗,与那元婴修士的师尊,昭华宗其一的化神一战。 一个元婴后对上化神中,越阶挑战,却废了那化神修为,斩杀了那名为关押,实则不过是在自己洞府左拥右抱、花天酒地的元婴修士。 洛襄将元婴修士的尸体丢上昭华宗大门,尸体爆开,血肉横飞,鲜血染红了昭华宗的匾额。襄成真君于战中突破化神,被世人称为——疯剑尊。 神霄宗战中折损四位只余叁位化神后,再新添一位。那之后,他被神霄宗关押在极寒禁地五十年。 从此事后,两宗断绝往来,昭华宗境内的传送阵再不允神霄宗到访,神霄宗也荒废了曾在昭华宗建立的传送法阵,再不派人修理。 雁双微想着此时飞在雨中,飞到了荒山一处旧坟处,施术挡住香炉上落下的雨点,焚香叩首祭拜。 “香姨,双微回来看你了。”她用手除去坟上长满的野草,絮叨着讲述自己的情况,“我被一个道人收下,他教我功法,带我游历。我看过了名山大川,生灵万物。 “我现在过得很好,还拜入了一个仙门,认识了很多朋友。 “清予和柳宜欢在门中常常照顾我,还有黎师兄、风师妹。 “香姨,过去八年了,双微才回来看你,你会不会生气怪我。” 雨点还在坠,她抱着墓碑,埋头。雨和泪一起流下,汇聚在泥洼之中。 第十八章:回归宗门 青山城已被洪水淹了,城中人撤离到高处,两日过去,水势稍退,可屋舍一层依然泡在水里。便是一个人站在水中也得淹到脖子,雁双微换了件粗布麻衣,不显得格格不入才到城中高处找到了救人时未相见但打上标记的五儿。 青山城行乞叁年,多亏他照拂,两人在城中过过许久相依为命的生活。若非那日她冲撞了一个富家少爷,在被鞋履碾手时被老道救下,并跟着老道跋涉,她不会离开此城。若是这般,或许如今她仍是留在此城,或许已是孤魂一缕。 她走到五儿身边,蹲下看他。他认出了她,脏乱的脸上一双因瘦深凹的大眼中涌出泪光,他唤道:“你是——小燕。” 雁双微含泪勾起笑,“五儿。许久不见。” “你还活着,你去哪了?我听到他们说你跟着一个老道士走了,为什么不和我说?”双眼描摹着她的身影,想抬手触碰又因手上污浊不敢伸手。 雁双微看出来,双手交握住他的手,“对不起,没有告诉你便走了。” 她说起那日道人救了她便离开了,而她迫切跟上,追了很久追出城,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人。 “五儿,你知道吗,世上真的有仙人。”云州虽有仙门收徒,但昭华宗是一个讲究资质的宗门,灵根资质非双灵根之上不收,若是资质不好,便得交付灵宝才能入宗门修行。 是以不过边陲之地,入口寥寥,便少有修士往来,仙人不过传言。雁双微与他说当时救他的老道便是一个修仙者,她如今也已拜入仙宗,开始修炼。 不过灵根万里挑一,雁双微修习瞳术后能看出他没有灵根,是以不能授他修炼之法。 五儿也不气恼,既然求仙之道,哪是人人都能走的,只为她高兴。雁双微和他重聚,虽不能教他修炼,但凡人强健身体的功法可以给他,这是仙门炼体一道的前篇,在普通的修仙市集就能买本。 修习之后,虽不能武功盖世,也能飞檐走壁,不再任人欺负。她又给了一瓶健体丹药,便与五儿告别离开。 仙路无尽,不能止歇。 她漫无目的地游历,叁个月的期限过去半月,她并不准备回宗,而是在云州信步走着。昭华宗称得上世外仙门,宗内弟子自恃身份,少有行走于凡尘的。她几日下来,走过几处城池也未见一位。 云州仙缘浅薄,她也无意去昭华宗,故人已经相见,她便到天启皇城坐传送阵离开。息音阁所在的空止境仙门林立,与神霄宗所处的遥光天接壤,她便往那去。 传送阵设在叁个仙门相交的仙城上尧,城中来往多为修士,少有凡人。空止境住着妖修几支鸟族,是以羽织繁盛,无论做法衣还是符纸都是上好的材料。 哪怕只有几百灵石,雁双微还是买了四匹低阶羽织,裁成符纸有两百余张,花了六百多枚灵石。 魔兽血墨之类绘制符箓的材料更加昂贵,雁双微穷得叮当响,实在买不起。不过当初在秘境之内,因魏致他们只需魔丹,她倒是让他们帮忙积攒了不少血墨,不然只能自己去妄空山猎杀魔兽取血。 她又租了间屋子修炼制符,二月后,得符一百八十二张。妖修羽毛所制的符纸果然不凡,威力绝非寻常能比,卖出了一张叁十灵石的天价。 雁双微揣着四千多枚灵石,还花两千枚买了支疏导灵气的符笔。再买羽织炼制一月后踏上了回神霄宗的道路。此时,她兜里八千枚下品灵石,还有二十枚中品灵石。还有两匹百枚下品灵石只得一尺的上等羽织。 她赶在叁月之期满的五日前回了神霄宗,两个多月过去,收到信来接她的柳宜欢围着她转了好几个圈,见她修为增长两层很是高兴。柳宜欢还满脸八卦地凑到她耳边问,黎夜和她什么关系,这几个月他追着清予和柳宜欢两人问了好多次雁双微去哪了。 “我们只是小比时同队,黎师兄关照搭救我两次而已。”雁双微回答。 柳宜欢嘿嘿笑着,一脸奸诈,“我觉得他对你可不止如此,你这是撩动少男心了。” 雁双微用手指推了推柳宜欢额头,“哪有,你别瞎编排。” 清予接了个诛杀恶妖的任务,不在宗内,雁双微便和柳宜欢相携回去,邀她进了屋,雁双微拿出两张用高阶羽织绘制的灵符递给她。 “这是缚灵符,你不是寻了团火灵有些暴烈难驯吗,这个可以助你。” 柳宜欢接过,素白的符纸上绘制符文,散出淡淡的灵光。 “缚灵符是高阶符箓,对修为要求不高但极难绘制,还好双微你能绘制,不然我就得去符月峰下单找人了。你这两月都去哪了,和我说说呗。” “回了趟云州边陲一个小城,见了孩提时的故人。然后去了空止境遥光城,那里住了很多鸟族妖修,他们的羽织是极好的符材,便多待了两月在那制符。” “出门不过两月多,居然一直都在绘符,你呀!”柳宜欢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怎么不多游玩几处呢?空止境有鲛人驻地、苍蓝花海、天湖圣土,怎么不去逛逛,一直待在一个地方有什么意思。” 雁双微摊手苦笑,“不是你说过的,没钱寸步难行吗?” “好吧好吧,以后我们一起出去,我带你逛。”柳宜欢收起符纸,做嫌弃状。 “那就劳真缈师叔祖破费了。” 这番恭维柳宜欢实在受不了,“师叔祖!你别学人这样叫我。这叫得我也太老了,还是叫我宜欢师叔吧。” “好啦,宜欢师叔。”神霄宗与修仙界以实力排辈的习俗趋同,但也有差别。内门子弟但凡被哪位收为亲传的都论字辈,记了名册。若一系亲传便以辈分而不论修为。排除此外的论修为而论不上辈分。 比如外门见内门,哪怕同为练气,修为高者为长,被称师兄、师姐,修为相同则内门为长。练气见筑基,若无师长则称师叔,若一个真字辈一个慧字辈,则慧字辈称真字辈为师叔。且门中辈分以祈、晤、慎、陵、源、轩、真、慧、留论。其中晤、慎两辈已断,祈辈唯一一位祈云仙上也不再收徒。 第十九章:擒杀恶妖 刚送走柳宜欢,没多会儿禁制又被触动了,雁双微出门去看,是黎夜,忙打开禁制迎他进来。 黎夜进屋站着,久久凝视她。雁双微尴尬地移开脸,问道:“黎师兄找我有事吗?” 黎夜摇头,回道:“听说你回宗了,所以来看看你。” 这番话让雁双微不知如何接,她不明白有什么需要看看的。可黎夜在这待着也不好直接驱赶他说没事就走吧,只能招呼他坐下,自己掏出一本符文书看。 看着看着也就忘了屋里还有一人了,直到夜色四合时她想出门为灵剑照月华时才想起了他。抬头便发现黎夜一直看着她,雁双微起身歉身道:“抱歉,黎师兄,看入神怠慢了你。” 黎夜表示无事,和她相携出了门。 又是那个水潭,雁双微和黎夜坐在同一块巨石上,月华笼罩过来融入剑中,照得此处较其他地方更亮堂些。 静默无声的夜色下唯有流水潺潺,雁双微打破了寂静:“黎师兄,你去过云州吗?” “没有。”黎夜很高兴她能与他搭话,主动问道:“云州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云州仙道不昌,凡人治国,最大的仙门是昭华宗,像我这样的叁灵根,两年过去不过练气四层,在那不过浪费资源,哪怕当个外门弟子也不能。人分叁六九等,修仙者亦同。” 雁双微回忆着当时与道人游历路上所见,平铺直叙,声音听不出愤怒,黎夜却知她藏在话语中的苦痛,“神霄宗无论灵根优劣,皆能入门修炼,便是五灵根也能当真传弟子。门中也不仅仅以实力论,丹、符、阵、器数道,若能领会皆可得师长培养。你符、阵两道极具天赋,定能脱颖而出……” 一番长篇大论被雁双微搭在手背上的手打断,他呼吸一窒,却见她眸中只有感激而无别的色彩,提起的心落回,只余一片苦涩。 他避开视线,望着空中灵剑,继续道:“你不必妄自菲薄,修为一事不急于一时,厚积薄发……” 一个拥抱止住后话,他僵直身体,忘了呼吸,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黎师兄,你心跳 得好快。” 他耳根通红,知道这个拥抱不只是感动,怕是还有些试探,却还是不愿松开,垂在身边的手环上雁双微的背抱紧。 雁双微被紧紧禁锢在黎夜怀中,胸膛相贴,黎夜剧烈的起伏带动着她。修习瞳术后可以感知黎夜心绪,知道他苦心劝慰,是以搭上他的手,满怀感激凝视时能感知他心弦拨动升起的欣喜,与转瞬而来的落寞。 柳宜欢猜得没错。 她本还没这么觉得,可回来后黎夜连个理由都没有便来见她,在屋中静静地看了她几个时辰,夜色下也未借故离开,还斟酌字句对她多番安慰。 这番作为怎可能只是想当师兄妹关系呢?雁双微有了猜测,确定也变得简单,可知他心意后却不知该挑明还是装傻,所以才拥住他出声用句模棱两可的话试探。 紧拥着她的怀抱并不让人厌恶,而是一种漂泊游子有了归处的归属感,她扪心自问,这番结果虽未曾预想却也不难接受。 “黎师兄,除开劝慰,还有旁的什么要对我说吗?”她声音和缓,带着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忐忑。 “雁师妹,我想请你做我的道侣。”黎夜松开她,双眸深深盛满她的身影,坚定话语吐露,等待着她的答复。 ……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雁双微见了次陵涯,这次灵力入体的痛楚较往常缓和了些,应该再过几次便用不上她了。 又是叁个月的空当期,这次雁双微没再单独离宗,那日黎夜的告白她虽然未答应两人结成道侣,但关系更进一步,此次便是两人一同接了个擒杀恶妖的任务。 两人一起到神霄宗的流云台,此处是通往宗外的传送阵设立处,雁双微平日里便是从这儿去往市集。 任务地点在遥光天内一个小城镇——玉河城外的一个村落,传送阵自然不可能设立在一个没什么修仙宗门的小城内,他们须先坐阵到沧麓仙门旁的南离城再乘飞舟前往。 因两人都在灵鉴上接了任务,坐阵消耗的灵石便由宗门出,瞬息之间,他们一起到达南离。 任务紧急,因苍山雪称得上柄极品灵器,便由雁双微御剑载着黎夜,两人同乘。半个时辰后,他们到达玉河城。 发现恶妖的是宗内游历到此的一个练气弟子,他叁日前来到此地,听闻城中有来赶集的村民提起妖物食人之事,便去看了事发场地,果然留有妖气,因拿不准那妖物实力,便向宗门传信求助。 两人听了他探查的情况,那妖物是在二十日前第一次作案的,第一个失踪的人是一个两岁的孩童,在院内玩耍时消失。孩童的父母还以为是他自己走丢了,因屋靠山崖,离群索居,四处找、四处问都说没见到,还以为是被野狼叼走了。 直到后面陆续又突然消失了几人,里面还有两个青壮,才知是被妖物捉走了。 由那个发现的修士带路,几人一同前往村落。村中人都聚在一起,也不敢下地干活。人人惶惶,便是白日也尽是不安。 见了叁位修仙者,终于是寻到了主心骨,都跪了下来,连连叩首,求仙人救命。 叁人忙扶起他们,“老人家放心,我们来此便是为了诛杀此妖。” 安了他们的心也得安他们的人,雁双微拿出灵符在屋外布了个守阵,告知他们不要离开。 那个练气修士气息遮掩得好,雁双微两人也学着他,那妖物还不知道有修仙者来此除妖。那妖物每四日来一次村中,最近一次是前日。 若守株待兔还得多废一日,若那妖物已经转移阵地还会有意想不到的伤亡。叁人绝非坐以待毙之人,便准备主动出击。 分析了村中丢的那几人的方位,时间,锁定了叁处。分开排查担心惊扰那妖物,更担心那妖物食人后实力强劲,便准备叁人一同,逐一排查。 第二十章:潭中妖物 第一处是村中心一片茂密的灌木林,先到此处再去其他两处也顺路。报上任务的修士叫代耀安,测绘了村中的地形,在雁双微两人来前向村民了解了妖物的行动轨迹。 由他带路,叁人一同去灌木林。下雨后泥泞的土地上没有发觉大型野兽行过的痕迹,但因也不排除那妖物体型小,所以叁人还是没放弃对灌木林的搜寻。 村中散落的妖气稀薄,只有那几人失踪地的附近妖物因待的时候较长还留有一些,想凭借妖气寻找,几个练气修士还没这般敏锐。 灌木林中没察觉妖气,时不时还有些野鸡野兔跑过,看来那妖物不在此。 他们探查的第二处,是条村中的小溪,村中人说溪边有个深洞,里面住着龙神,他们往日里还常去祭拜,但最后那个青年便是因为村中出现妖物,去拜龙神求庇佑时失踪的。所以现在村人都不敢靠近。 叁人沿溪行,很快就看到了那个洞口。村中人不敢妄自破坏龙神居处,只清理出了一条通向洞口的小道,洞边崖草茂密,长长的藤草从洞顶垂落下来,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幕帘。 洞内漆黑不可视。雁双微修习瞳术,能看见里面确实幽深,道路曲折,望不到头。 黎夜修为最高,由他打头。洞内阴暗潮湿,有蛇鼠爬过的痕迹。雁双微跟在黎夜后面,无声前行。穿过迂回的长道,洞内的空间突然开阔起来。 平整的洞内是一方幽寒冷彻的深潭,一线天光从石中裂洞中透出照在静止的水面上。从接近便感知到了浓浓的妖气,黎夜靠近雁双微,看向深潭,严阵以待。 那妖物纵然现在不在这里,之前也待了很久。 洞中皆是石地,没有妖物爪痕,也没有爬行过后的水迹。 雁双微运灵入眼,望向水面。最先感知的便是彻骨的寒冷,随后是隐约的腥臭与触及屏障不能深入的阻碍感。湖中妖物应该修为高出她许多,她不能透过妖气看到具体的情况,但可以知晓,妖物就在水下。 “黎师兄,那妖物就藏身潭中,我们得把它引出来。”雁双微布了个隔音阵,对黎夜道。 黎夜对她的意见不会有任何质疑,代耀安也全权听从,只是有些疑虑,“那妖物蛰伏水下,想是水生妖物,在潭中作战对我们不利。要是贸然显露形迹,怕那妖物不一定会与我们相斗。这深潭水必有源头,若它从潭下逃走可再难寻了。” “代师兄考虑得是。”雁双微手托下巴,作思虑状,“我有叁种思路,不知两位师兄如何看。这其一,既然任务不急完成,那妖物尝到血肉滋味,绝不会放弃,总要出来觅食的。我们可以在此守株待兔,只是需要耽搁几日。 “其二,我们装作普通村民,诱那妖物出来,然后再布阵断它后路,将其围杀。这势必激怒那妖物,我方才施术看了,那妖物修为高出我许多,直面上的人定有很大风险。 “这最后一种,便是直接与它对上,代师兄也说过,那妖物极有可能逃向别处,又得为祸一方。叁种方法各有优劣,不知二位师兄意下何为?” 两人一起看向黎夜,等他拿主意。 “第二种。”人前的黎夜还是惜字如金,只能雁双微找补:“黎师兄说的是。既然我们背上了村民的诉求,不单纯是为了除妖而来,自然要为他们着想。能早一日除掉妖物他们也少提心吊胆一天,代师兄可同意?” 叁个选择都有优劣,也不好论那个坏处更重,代耀安心里也偏向第二个办法,自然没有异议。 选好了方法,谁去当这个诱饵便是个问题了,代耀安练气六层,雁双微便是修为最低的那个,自然不可能让她直面那妖物。至于黎夜,一脸冰寒,想装个普通村民估计比除妖还难,也不能让他去,是以最后只能代耀安回去找村中借套衣服装扮了。 雁双微再往身上贴了一张匿气符、一张隐身符续上,在入口与水面四周都埋了阵法,只要引发手中符箓便可触发。不管那妖物是飞出洞外掠人还是等人进了洞中再现身都能封它后路。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妖物出水。 加强的五感很轻松便听到外面传来的仓皇脚步和絮叨的拜求。选代耀安装作普通村民果然没错,他步伐匆匆,口中念叨龙神保佑,戏做得十足。 潭面浮现一圈圈水波纹,那妖物上钩了。 代耀安穿着村人服饰,灰头土脸地提着装着香火蜡烛的篮子走到潭边放着的一个石做的香炉边,情真意切地跪下磕头。 “龙神救命啊!”他哭天抹泪,哭诉村中出现了妖物,抓走了他的二大爷,还有四姑,五奶和一起从小一起玩闹到大的桩子哥。 出神入化的演技看得雁双微直愣,悄悄瞥了眼黎夜,他面上冰寒中带着一丝赫然。雁双微默默腹诽,黎夜想必是因面瘫感到尴尬。 这番真切的演技打动的自然不止这两个人类观众,潭里暗中窥伺的妖物也不愿放过这送到嘴边的食物,悄悄从水中探头。 一个极具威慑、极其庄严的龙头探出水面。借着抹泪从指缝偷窥的代耀安吓得一抖,这潭里居然真有龙神!完了,吾命休矣! 龙族也归为妖族,但血脉强悍,弗一出生便体有龙丹,相当于修士的金丹修为,但战力就算对上元婴期也不落下风。 一条龙,不跑去妖族受供奉,也不去个凡人大国化龙脉负国运修信仰成金仙,居然跑个穷乡僻壤里吃人为生,这究竟是个什么世道啊! 代耀安呆滞,生无可恋,想到叁人都得交代在这便觉造化弄人。他还以为最多不过是个筑基期的妖怪,所以才发信回宗门发布任务。这下不但自己死定了还连累两个同门,愈发悲从中来。 潭中妖物没有感受到他的悲哀,只看到了面上的惊惧,不过以往凡人看见它展现出的这幅模样也是惧大于喜,所以显露的妖物没察觉代耀安这番作态有何不对。 第二十一章:任务告成 在旁观看的黎夜也被龙神威仪吓住,可并不像已经被吓破了胆的代耀安一样已经放弃思考,原地等死。 他察觉了许多不对。 若真是龙族,生来便有金丹修为,就算自甘堕落来这荒野之中食人为生,那也不该察觉不到他们叁人接近,还放任他们在洞中布下法阵。 身边的雁双微还等他发令,却不见他动作,不知有何好顾虑的,凑近他,低声道:“黎师兄,那妖物出水了,我们动手吗?” 她跃跃欲试,全然没有害怕。 黎夜有了猜测,问她:“你看到的是个什么妖物?” “黎师兄看不见吗?就一条黄黑相间,水桶粗细的蛇妖,头上长了几个肉瘤状的结巴,体内没有妖丹,最多开光初期。”开光明智,是妖族初具智慧的阶段,约为筑基初期。 两人所见不同,综合考量后得出那妖物应有些致幻之能,但雁双微修习的瞳术能够破除幻像,而且不需自动运灵注入,而是一直生效。所谓的明心见性,却完全没有体现。 已经知道是幻像,两人便准备动手。可原本跪着的代耀安却站了起来,雁双微他们在他身后,看不见他面容。 代耀安迈着僵硬的步伐靠近深潭,那潭中妖蛇露出半米长的身体在水面,黄瞳圆瞪,张大了口等人自投罗网。 两人察觉不对,代耀安怕是被那妖蛇控制了,不然他应该将妖蛇引到水潭外面,而非自己过去,接近那妖蛇。 来不及和黎夜讨论对策,雁双微自己撕破身上的两张符箓飞身上前,唤出一根木藤绑上代耀安的腰带离深潭。 长藤将代耀安拽入雁双微怀中,失了妖蛇操控,他昏倒在雁双微身上。雁双微托着他靠在肩上,在洞中迈步往洞外跑去。 妖蛇智力所限,思考不到是不是陷阱,只知一个修为低它许多的人类居然抢走了送到自己嘴边的食物,当下便从水潭中跃出,蜿蜒匍匐在地上追去。 这正和她心意,妖蛇一出水面她便触发阵法,明亮的阵纹闪过,妖蛇已无后路。 一道雷霆从空中形成,落到妖蛇身上,它浑身的潭水将雷霆包裹它全身,不会儿蛇身便全是焦黑。 电击带来的麻痹让妖蛇动弹不得,乘此机会,两人同时祭出飞剑攻向妖蛇,一剑如蛇七寸,一剑入蛇头。 作乱的妖蛇被钉死在地上。 黎夜走过来,从雁双微怀中接过代耀安。 雁双微收回剑,将蛇身交由黎夜装入储物袋中,她再用瞳术看向潭中,里面已没有妖物了,只有零星白骨和衣物碎片。 她潜入潭中将白骨和布片收起,待会将之交给他们的亲人,以告慰亡灵。 代耀安在回程路上便醒过来了,雁双微将具体细节讲给他后他才放心,还好不是真的龙族。 将妖蛇尸体给村中人看了,村民才放心,跪在地上叩谢他们。雁双微扶起他们,取出了尸骸布片,失踪者的有亲人认出失踪那人穿的衣物,都抱头痛哭。他们虽然早就知道这些人已经回不来了,但直面这个结果仍然残忍。 人死不可复生,这些事他们除了安慰也无能为力。 叁人留下神霄宗的名号离开。 宗门鉴定妖物修为之事在灵鉴上便可完成,里面有一道特定的法术,是化神修士加持过的。不仅能鉴定修为,还能溯本求源,判断妖物恶行,分析击杀妖物的出力情况。 这种宗门除妖的任务按修为定,筑基期初期有两百点,雁双微与黎夜击杀妖物,每人六十点贡献。代耀安虽然未对妖物造成伤害,但是发现者,又收集情报,还充作诱饵,直面妖物,多一些,有八十点。 妖物尸体需要一个凭证交给宗门,其余都可自留。灵鉴有传物之能,但体积不能太大,便拔了一颗蛇牙作为依据。果不其然,神霄宗果真将传送阵刻在了每一个角落。 任务完成,雁双微不准备回宗门,黎夜陪着她。其间插曲是代耀安想一起同游,被黎夜拒了。 “黎师兄有什么地方想去吗?”离开村落,和代耀安分开后,雁双微揪了片叶子,问黎夜。 “没有,你拿主意。” 雁双微其实也无目标,只是不愿回宗。她转着手里的叶子,“不如我们便同代师兄一样,在远离仙宗的人间走走。” “好。” 此界万数仙门,唯独神霄宗靠世俗很近。万里疆域内的凡人都由宗门派人管辖,连相邻的几个凡人小国的皇室也与仙门合作。 就连宗内弟子在外若遇恶妖为祸百姓,只要不是在其他仙门辖域也可向宗门求助,发布任务。 其余仙门,奉行凡人治凡世,除了搜寻有灵根的苗子,往往都远离人世。是以凡人之间,往往少见修仙之人。 玉河城位于一个叫漠黎的小国,靠沧麓仙宗最近,以一个练气修士御剑的速度,除去休息的时日,不过半日便能到达。但就算如此近的距离,出现了妖怪也找不到方式向仙宗求救。 两人出现在城中便引人注意,实在是气度不凡。女子娥眉琼鼻,肤白细腻,若那月宫仙子,却添上两分瘦弱,叫那生人勿近的寒气减上几分。男子目如鹰视,容貌俊郎倒是其次,主要是周身冷冷,气势迫人,叫人不敢细看。 旁人频频传来若有似无的打量瞒不过两个修仙人,考虑到自己确实看上去格格不入,雁双微手拉着黎夜去寻了间客栈开房。 等他们走远才有人感叹,那两位神仙般的人物果然是一对儿,夫妻感情真好。那男子被女子拉住手后周身便如冰雪遇暖阳消融,纵然面上神色未便,却能不在迫人心神了。 凡人自以为他们听不到便不再遮掩的声音却清晰传到两人耳中,雁双微感知到自己拉住的手收紧了一分,偏头用余光去看,果然黎夜的耳朵又红润了些。 她心底暗笑,拉着黎夜寻了间客栈开间上房,由店小二领路,两人一起走进房中。 合上门后,雁双微环住黎夜的腰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黎师兄,他们说我们是夫妻呢。” 第二十二章:夜狼往事 这般调笑的语气黎夜当然是听出来了,微微偏头避开她的呼吸,“他们不知内情,只是凭空猜测。不必在意。” 所谓内情自然是指他们两人关系,那日黎夜向她剖白心迹,提出的合籍道侣一事雁双微未曾答应。毕竟此事需要师门长辈同意,而雁双微虽未拜入陵涯门下,却是他门下一个记名弟子,若真与黎夜合籍,没有不告知他一声的道理。 是以那日她拒了黎夜结成道侣的想法,“只在一处,不提道侣。” 所以现在他们称不上夫妻,那些人的话当然错了。 如今依偎在黎夜怀中,是表露心意以来少有的亲密。 玉河城算不上繁华,客栈的上房只能赞一个干净整洁,旁的无论桌椅、床榻都简陋陈旧。不过雁双微早就是过惯了苦日子的,这些对她而言不算什么。 到客栈来是为了绘制几张幻形符改变面貌,是以坐上木凳,取出符材绘符。 绘符的兽血是普通的引灵期魔兽血,若是换成那条开光期的妖兽血,幻形符的功效能再提一提。比如现在维持只能一日,换上后便可维持叁日;迷惑的对象也可从凡人到具有灵识的修士。 但这客栈的房间狭小,真放出那五米多长的妖蛇可没地儿下脚,只能遗憾地放弃这个想法。 二十张幻形符炼制完毕,时间已过去了两个时辰。 融融烛火映照在雁双微面上,窗外已是暮色四合,有人持火折续灯火。 嬉闹鼎沸的人声从窗户漫进室内,行人如织,灯火辉煌。 “黎师兄,外面有灯会,我们一起去逛逛吧。”雁双微分出十张幻形符递给黎夜,自己激发一张贴在身上后对着铜镜自照。 细眉小眼,面容中陷,道不上美丑,只能说是普通的一张脸,很符合她想要幻化的目标。 黎夜接过幻形符后也激发一张,贴在身上。雁双微修习瞳术后,这般的幻形符根本影响不了她,不过借由镜面映射后呈现的样子却能破除瞳术破幻之能。 她将黎夜拉到镜前,浓眉深目,挺鼻薄唇,上等的五官组后成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唇角生得自然弯翘,常带笑意,冲散了那摄人寒气。 很不错,这下把两人丢在人堆得撞上四五张脸了。 随着两道灵光闪过,他们从房中飞跃而下,混入人流,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人流摩肩接踵,两人不得不靠在一起,免得被穿行得人群冲散。 长街上挂着一排排颜色各异得灯笼,透射出的光映在脸上也是五颜六色。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垂在一侧的手分不清谁主动,自然地牵在一起。玩闹的孩童跑到他们身边,见两人牵着手靠得极近,也都识趣的从旁绕开。 雁双微可以看见红色的灯光照在黎夜原本的面容上,白玉染上玫红,分不清脸红还是被照的。 可她能感知到,身侧这人,心跳如擂鼓。 逛到一僻静处,远离了行人,雁双微问他:“阿夜逛过灯会吗?” 相貌变了,称呼自然也得变,不能再以师兄妹相称了。 最后决定,她称他阿夜,他唤她双微。 “没有。我自出生,便待在一方幽井中,所能见的不过一线天光。四年前被师兄带回神霄宗,之后接外出任务时离开过宗门。未曾在凡人城镇游玩过。” 脑海中描绘出一个孩子,蜷缩身体待在漆黑幽闭的牢笼中,环壁无门,只能抬头看见散落的微光,雁双微心疼了下。 “很黑很寂寞吧。”她贴近他,轻声道。 黎夜揽她入怀,与她对视,“夜狼族久居长夜,畏惧阳光,我是纯血夜狼与人类生下的半妖,也有这个习性,黑色于我没什么可怕。至于寂寞,井中原本有一群萤虫,幼时伴我很久,不过畏惧光芒的我攀着井壁,将它们一只只灭杀,待到无尽的黑中再没有那暖融的黄光时我才懂了。” 半妖之事,那夜黎夜剖白时便已告诉了她,只是没有说是夜狼混血。雁双微并不介意他的种族,关心点不在此处,“谁那么狠心,将你关在井中?” 远处一个男子抱着女孩从桥上经过,那女孩在他肩上朝着后面的大声呼唤着娘亲,一个女子从人群中挤出来应声。 两人一起转头,眼神望向那和睦的一家。 “关我的是夜狼族的五位长老。母亲是夜狼王女,化形期的修为。我生来开智,能懂言语。夜狼族最重血脉,纯血为尊。可我母亲爱上一个人类,为他不愿纳族中纯血狼族,还执意诞下了我。夜狼嫡长必须为纯血,族中便抹去了我的存在,将我关押在深井中。”这番缘由在他心里盘桓良久,第一次与人倾吐也清晰自然,“为了防止母亲阻拦,他们袭击了父亲,封了她的记忆,为她选了族中纯血为正君。 “不过他们没想到,父亲是神霄宗弟子,遇难不死。回到宗门后,由覃璃剑尊出面,解开了母亲身上的禁制,找夜狼族要一个说法。师兄在那时飞下井,将我带离那个永远漆黑空荡的囚笼。” 吐露的话语中带着沉重的伤痛,他们站在灯火最明亮的街道却还像处在无光的长夜中。 人群的热闹传不到这里,灯火的暖融照不到心里。 他们都是夜色里的独行客,被荆棘割得遍体鳞伤。 深沉的压迫笼罩下来,若行于深海,漆黑、重压、窒息。 两双犹如溺水者绝望求生的眼神对上。 他们搂抱着,像抓住最后一块浮木。 他们亲吻着,像夺取最后一丝空气。 他人的体温,口中的甘美,促使他们若那沙漠里渴死的人找到一片绿洲,疯狂地用舌扫荡每一缕津液。 道侣、合籍、师长、告知……一切的一切,与生存相比都不在重要。 此时此刻,是两个跌入陷阱的小兽互相舔舐伤口,是两颗受伤的心的贴合。 有路过的人见到两个人拥吻都羞得逃开。 灯火盛大灿烂,怀中人便是前路明灯。 第二十三章:情大于痛(H,女上) 等到分开时,雁双微眼中已是水色氲氤,两人都是呼吸急促。 人群照样嬉闹着,却已然与他们无关。 没有人还有心逛灯会了。 平地一阵风气,卷起的沙尘迷了人眼,复睁开时那已没了相拥的两个人的身影。 风吹进客栈,顺带带上了窗。 两人一起倒在床上,雁双微趴在黎夜身上,手撑着他的胸膛支起上身。 两人都能夜视,可却同时弹出两道灵火,点燃了房中烛蜡。 烛光亮起,暖黄的光芒洒落在两人身上。 他们身上的幻形符都被灵火化成了灰,黎夜终于不用灵识,只借肉眼便将她眼中的水色看清。 这一方天地里,只余下了两个人。 黎夜的唇还泛着红,雁双微又倾身上前,搂住他的脖子,低头吻住。 四唇相合。黎夜一手按在她脑后,将她按紧,一手环过她的腰,长腿用力翻转身体,将她压在身下。 雁双微双手抓握着他的肩,将自己往上奉上。 吻渐渐从疯狂变得温柔,从剧烈的纠缠变成轻柔的含吮。 两人的眼中都看到了动情的对方。 雁双微抬手,拔出了黎夜束发的银簪。一头墨发从她指尖滑落,从黎夜双肩、腋下披散下来。 发尾拂过她光洁的锁骨与颈项,带来一阵微痒。 黎夜环在腰上的手往上,撇去落在她颈间的长发,拂上她的眼尾。 睫羽轻颤,双眼半闭,她仰头吞咽。 相贴的唇瓣分开,牵出一条银丝。 黎夜摸着她的脸,一手滑落腰间,按住腰带,眼中含情,水波潋滟,他问:“可以吗?” 雁双微点头,吻落在他下颚。 于是脸上的手向下游走,腰间的手解开她的腰带,层迭的衣裙脱落堆积在手肘,露出白釉的肩。 雁双微躺在床上,手垂落下来,摊开在两侧,由他动作。 黎夜湿热的吻从眼下始,吻过鼻翼、唇角、脖子、锁骨。 平时用来掐诀的手从敞开的衣襟探入,贴身覆上肚兜下的绵乳。 嫩滑柔软,丰盈挺翘。 他用手握住一只轻揉,最细软的轻纱也无法比拟手中的触感。他收回手,灵力化作细丝横着割开肚兜,那莹润的饱满便展露在眼前。 突然暴露在空气中,雁双微微微颤了下,带动胸前乳波荡漾。 黎夜施术召来烛台,悬在床前,投在胸前黑色的阴影便转移到身后,暖黄的烛光映照在白皙的肌肤上,镀上一层柔光。 流连各处的吻继续,落在胸前。 吸吮,轻舔过每一寸乳肉,最后含住那红梅一点,用齿尖轻磨。 “哈嗯……”敏感处被似痛似麻的快感卷吸,雁双微难耐地发出一声轻哼。 唇舌停留在胸前,手裹住备受冷落的那只乳揉弄。 这般的温存持续了良久,久到烛燃一寸,久到雁双微能感知到一个坚硬的物事在自己大腿处蹭了许久。 可黎夜还是只是流连在她胸前,没有向下的举动。 她抬手按住黎夜双肩,手肘撑着床榻借力,翻身将黎夜压在身下,回到了最开始。 她跪在黎夜腿间,前身后移离开黎夜口中,“师兄既然不知道怎么做,那还是师妹代劳吧。” 同样的灵力为刃,割开腰带,一件件衣衫被她从顺从的黎夜身上除去。很快,他便浑身赤裸。 净火峰的炼器师果然有一副宗内女修人人称赞的好身材,宽肩窄腰,肌腱分明。 雁双微更是注意到他腿间挺立的一根,色泽稍粉,青筋虬结,粗大的茎身她一手圈不住,前段的龟头更加粗硕几分。 她打起了退堂鼓,这么大的东西真的能放进去,不会撑坏吗?可毕竟刚刚已夸下海口,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自小浸婬在风月地,那里的人提枪就干,所以对前戏了解不多。匆匆褪下自己衣物,叉开腿,跪在黎夜腿边。 腿根抵着那物,找准位置就往下坐。无奈花口狭小,阳物还未进去便直接滑到旁边。 只能一手扶着,对准穴口往下。 还未开拓过的穴肉自然没有直接容纳的本事,她使力坐进了一段后只感到一股要把她对半劈开的疼痛。 黎夜被穴口紧压着也不好受,可两人都不知道,以为此事本就如此。雁双微早已饱受那削皮碎骨的疼痛,现在撑开的胀痛比之灵力洗体就如九牛一毛。 她狠狠心,继续往下坐,阳物的头部埋进体内,被撑开的痛意更甚。 交嫹自始便是痛苦,昔日她只在香姨的脸上见过,如今却是自己有了体会。这样的事,恐怕只有男方会感到快意。不过疼痛能忍,最重要的是心中的成全,若有一方能感到快慰,也是无憾。 她看向黎夜,他眼中的水色隐去,周身如方才长吻时那般柔和,她看不出他是否感到爽快,“舒服吗?” 黎夜点头,声音喑哑:“舒服。”其实未扩张的花道紧致地压迫着肉根,雁双微靠着蛮力往里塞根本让他感知不到快感,只有箍得生疼。 但后来敏感的龟头埋在温暖的花径里,被里面的穴肉紧紧地包裹着,被吸吮、贴合的感觉渐渐带来快意,舒服两字也不再口是心非。 但窄小的幽径被强行撑大的痛感只让雁双微感到不适,她身体紧绷,隐隐有那处要开裂的感知,僵持着,不敢再往下坐。 这般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两人都感到煎熬,不过一个是想驰骋,另一个却是想撤走。 终于还是雁双微先坚持不住,她手撑在黎夜腹上,身体往上提,想让体内的巨物滑出。可才滑出小段便对上黎夜盈满她温柔目光,她泄气,继续下沉身体,阳物破开屏障,顶入体内。 长长的一根一半多都埋入花道,在她下压时顶上一层肉壁。她感到一阵酸麻从最深处蔓延到全身,无力地坐在黎夜腿上,待过了劲才敢慢慢吞吐。 微微抬臀再往下坐,阳物进出,摩擦着穴肉。渐渐地,痛楚缓过去,化成一阵阵绵密的酥麻,她逐渐感知到快意。 灵与肉达到高度的统一,不用再忍着痛楚,她起落着、掌控着情与性同步的心与体的结合。 在随着起伏潮起潮落的快感中攀上了最高峰,花壶喷出一股黏稠的清液,她抖着身体到达了高潮。 第二十四章:体内成结(H) 轻慢地吞吐让她到了高潮,可她身下的黎夜只是被吊着,望着那道门扉却不能踏入。没有全部埋入的下半截诉说着她的冷落,由着她力道抽送的阳物对他而言只是隔靴搔痒。 不过她面上展露的春情与那随着起落抖动的双乳能原原本本地映入黎夜眼中,亦是此生不能二类的美景。 高潮的她神智都被高高地抛在云上,再回神便被穴内剧烈的顶弄弄得失了声。 黎夜手托着她的臀,先是提起再重重压下,并跟着她下落用力挺动腰胯。 方才还是和风细雨现在就变成了狂风暴雨,她被向上举起,臀离开他的双腿,身下就只有花穴与他相连。 像是在狂风中飘摇的船舶,只有体内的与他相连的肉根是让她不随波逐流的锚点。可那狂风就是他带给她的,所以那不是她的锚,而是船桨,也是船舵,是动力,也是航向。 他引领她去往极乐之巅,可沿途的风浪一波又一波,雨打孤舟,她须得时刻警醒着,以免翻入欲望的波涛中。 “慢……啊些…”吐出的字句都支离破碎,夹杂着喘息,化成软糯的娇吟。 黎夜当然尊重她的意见,换成了缓而重的深捣。他尽根拔出,又再长驱直入。拔出时将穴内的媚肉都牵连着带出一分,又在顶入时回归,被抚平。 女上的姿势再加由他操控入得更深,短短的甬道被填满却还未将他全部纳入,黎夜将她下压,将粗长的一根全部捣入。 “不…要……啊太…深……”求饶的话语都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被完全进入的身体所感受到的轻微的疼痛对她而言根本微乎其微,只那无穷尽的抽插像是要把她拽入沉沦的深渊。 无所觉的,她眼前视线不再清晰,化成了朦胧的一片光影。她看不见黎夜,只能感知意识被抛在高处,向下望去的所有一切,无论草木、走兽、人类都只是一个模糊的点。 直到骤雨歇停,她才能感触到双颊边轻轻擦拭眼泪的手。 “双微,别哭。我不知轻重,弄痛你了吗?”黎夜坐在床上,圈抱着她。她还能感知到体内被填满传来的饱足感,可臀下压着的一根灼热告知他,黎夜已经拔出来了。 她埋首在黎夜胸膛,感到羞耻,她都高潮了两次,还被操哭了,可黎夜居然还一次都没有。 那如同灵魂都被带上云层的快感让她害怕,可黎夜小心翼翼,不敢再伤害她而自己强撑的温柔让她心软,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没有,是太舒服了,你继续吧。” 黎夜初时还以为她是为了安慰自己,并不相信,可看到她通红的双颊,还有羞耻得横看竖看就是不敢看他的视线,这才信了。 他将雁双微放在床上,就着方才撑开的口又一次进入,其间温声道:“如果有不适,别硬撑,告诉我停下。” 她羞得用手遮眼,怕自己又掉下眼泪,草草点头应是。 这一次不会再那般轻易地停下了,至少雁双微不允许,她强打一口气撑着,无论如何得等黎夜射出一次才行。 得了她的许可,黎夜不再压抑欲望,分开她的腿盘在自己腰上,方便他的动作。 花缝被撑开,两瓣被摩擦成粉色的阴唇含着他,低下头便可看见他是怎么在她体内进出。交合带出的白沫沾染在两人腿根,雁双微潮吹后的甬道更加湿润,让抽插更加顺利。 大力的挺入,缓慢的抽出,重而深的顶动。被性器撑开的的甬道包裹着硕大,严丝合缝,里面敏感的穴肉可以清晰地刻画上面的每一处脉络。 穴内每一寸褶皱都被粗大的性器抚平,他还吸取经验,就着她自己骑乘时往敏感处戳弄的角度不断地顶着那处。一阵一阵的的快感从身下蔓延到脑中,她抽搐着,痉挛着,手撑着向后缩却被他钳制着又一记重顶。 无数的焰火在脑海中炸开,她喷出一大股蜜液,又一次攀上了顶峰。 漂浮在云端的神智还未下沉,又被弹起,体内的硬物完全未见消,她时起时落的意识朦胧地想,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射?她才能喊停? 等到窗外灯火尽灭,人声沉寂;再到朝阳拂晓,叫卖声声。 她还是喊不了停。 日光透过窗格照耀在房中依然纠缠的两人身上,雁双微已在数度的高潮后失了神,口张开,却忘了如何呼吸。 黎夜抱起她,边抽动边亲吻。不过说是亲吻,更像是在渡气。她已被欲海溺毙。 身体全部的感官都被另一个人掌控,她所看所闻都已全然不入脑,外面的敲门声、问话声都好像是一阵柔风从耳边吹过,等到体内终于被一股滚烫的液体填满,房间又是归于黑暗。 房中再无烛光,穴内弹动的硬物持久地喷出精液充满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却从云端下落,像在海中找到了岛屿,就要登岛。 结束了。心中强撑的那口气终于能够吐出。 等到那股浓精终射完,她想推开黎夜,却只觉浑身乏力怠懒,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只能开口让黎夜停下,可口中开合数次,却像是忘了如何发声,又如发声太多,嗓子已宣告罢工。 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已是干涩沙哑,在她毫无记忆时,她的呻吟应已不受控制地吐露无数次。 还好黎夜只是抱着她,没有动作,不然她的声音怕还是来不及发出,“你快出来,不要了。” 黎夜当然听到了,可他只能埋在温热的甬道里,“拔不出来。”为了验证这句话的真实性,他向外拔了下,纹丝不动。 雁双微这才感知到体内那物膨大地卡在壁上,不仅堵着里面的液体不能流出,黎夜向外拔的那下更是开裂的疼痛。 “怎么会这样?”她过往见过的交合都是人类,从来未曾见过拔不出来的事。就算和老道游历那叁年遇到过妖族,可一来种族不同,二来也不会有人告诉她犬类会在雌性体内射精成结的事。 “我也不知。”黎夜过往十七年一直待在井下,就算出来后也是远离夜狼族,当然也不会有族人给他讲解。 两人一同犯难,难不成只能这样一直连着? 第二十五章:活学活用(H) 心里的害怕不作假,可雁双微实在太累了,终还是忍不住合眼睡下,不管之后如何,都得她先恢复过来再说。 她头软软地靠在黎夜怀里,呼吸绵长。 察觉她睡着了,黎夜躺下,让她趴在自己身上。毕竟实在出不来,换别的姿势难免会压到她。 他修仙之人,也不像雁双微般透支了精力,自是毫无睡意。她能先放下顾忌,不去考虑地先睡下,可黎夜不能。 埋在她体内的性器还会被她伴随着呼吸的夹咬刺激,又是一片煎熬。那般温润、柔软的地带还含着他的精液,怕是轻轻一戳便是汁水四溢,甚至连雁双微的小腹也微微隆起。 可他进退两难,只能伸手轻摸她的发顶。 雁双微从来没问过黎夜何时动心,可黎夜却忍不住想起那日长久沉沦于黑暗后再睁开眼看到的眼前人。 洞内多为黑暗,他却被放在火红的晶石发出的光下。雁双微坐在他身前,光照耀在她身上,便像是她在发光。 身在黑暗之人,哪能不心向光明呢? 她坐在他面前,明明视线所及便是他,却根本不在看他,连他已醒来都未发觉。 其实那时便有想法,想要她眼中能装下他,再只装下他。 …… 雁双微醒来时已是窗明几净,屋室大亮。她身上没有黏腻的汗渍,还换上了干净的里衣。 房中木桌边坐着黎夜,背对着她。 “阿夜。”她轻唤了声,便见黎夜手动了下,摸向腰间,像是匆匆收起什么。 黎夜收起一本泛黄的书卷,起身回头,快步走向床边。 雁双微已从床上坐起,可脸色却有些不对。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黎夜走到床边出声询问,她却不太敢动,敏感的身体能清楚的感知到腿间随着她起身流出的浊液,打湿了原本干净的衣物。 说到底还是黎夜不懂,只是为她清理了身体表面,里面射进去的却还没排出。 她向内侧偏头,长发随着动作遮住半边脸。她面容泛红,“你找店小二叫下热水吧,我想洗澡。” 黎夜道好走出房门,一桶又一桶的热水被提进来倒在屏风后搬上来的浴桶中。 她还是有些无力,便由黎夜抱过去。 脱下身上被沾湿的衣物迈进浴桶中,温热的水淹没到颈下,酸软的身体被浸泡着,直想叫人再往下沉些,最好把整个人连头顶都泡在水中。 黎夜将她的衣服搭在屏风上,然后站在浴桶边看她,两人的关系也犯不着避讳,只是等下要做的事实在太过羞人。 她在浴桶中挪了挪,背对着他,这才将手指探下身。花瓣在水下绽开,之前被肏的合不拢的花口现在已闭合,她手指打转戳刺,才能分开收拢的穴肉探入。 桶中的热水从手指边跟着涌入,带进不同于里面的热意。饱涨的填充感随着水流又席卷而来。 只好又填了一根手指进去,屈指扣挖内壁,带出一股白浊在水里晕开。 指节的扣挖,带动里面的液体搅动,黎夜射得又多又深,再混着水流,更加难弄出来。 身后那人站不住了,修仙之人,灵识扫过,分毫毕现,哪能对她的动作一无所知。再加上刚刚开荤,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却只做了一次,如何尽兴。 飞快除去周身衣物,没等雁双微反应便抬腿迈入桶中。 客栈的浴桶狭小,一个人在里面还算自如,两个人却顿显逼仄了。 雁双微手还埋在穴里,没来得及抽出便被黎夜抱起放在腿上,空间所限,只能肉贴着肉,完全没给两人相对而坐的机会。 画面淫靡而香艳,她坐在黎夜大腿上,腿不能盘,只能岔开踩在桶底。还插着手指的穴在身下大张开,黎夜那挺立的巨物就贴着阴阜抵在她小腹,只要轻轻活动手指就能碰到。 这般如同自慰的姿势让她很是羞恼,忙抽出手指,身下又是一片白浊流出。 对上黎夜含着热意的眼更加羞怒,她咬上他的下颌,没用多少力,但还是留下一圈齿痕,“都怪你。” 黎夜认错十分积极,处理也是,代替她探入穴中导出里面的液体。 长指埋在穴里扣挖、抽送,逐渐变了味,改成戳弄敏感的内壁。 还活学活用,用拇指揉按上方的阴蒂。另一只手则捉着一只乳团从底部抚向上,到那一点红润处揉搓、挤压。 前一次还只知挺身的人现在就学会了同时刺激她的好几处敏感处,雁双微很快就软倒在他怀中,人往前倾,手攀缠着他的脖子。 “不要了,好不好。”软声娇语的求饶声弱弱地发出。已经数度高潮的身体经不起多番刺激,可方寸之地,避无可避,只能企盼身前之人的怜惜。 硬涨的火热不允许黎夜轻言放过,他爱怜地亲吻雁双微眼下、唇角,口中承诺:“就一次,很快的。” 前面的几日记忆还清晰,雁双微当然不信他的很快,可黎夜突然加重的动作打断了她要开口的质疑。脑海中再思考不了任何,都被他的手掌控,在抓揉、刮蹭、抽插中被抛上白光一片的空茫。 等到回神,已被粗壮的阳物挤开阻碍,和着水流顶入深处。 又是被涨满,随着巨物的抽送还能感到液体在腹下奔涌的激荡。她想开口说什么,可黎夜低头,含着她的唇瓣长吻,让她所有求饶的话语都吞没在唇齿之间。 “唔……嗯……”唇含着她的唇,舌纠缠着她的舌,逃生无门,泥足深陷的错觉让雁双微发出一声难耐的轻哼。 黎夜又何尝不是深陷在那泥泞的媚肉里,被包裹、被吸附、被纠缠、被挽留,半妖的兽性的都被放大,他抽动得愈发疯狂,将她按在桶壁,快出重挺,尽根没入,直到彻底的相连,囊袋拍打在她臀肉上。 所有的温柔与理解都被那包容着他的销魂处吞并,他怕听到她乞求停下的哭吟,所以将她的话语一并封缄。 这一次,又是许久。 水温冷却后,他又将她抱到床上,猛烈的操干中,雁双微甚至来不及去想一会儿会来收拾的店小二就又被拖入深沼。 最后,黎夜抽出射在她腿间时她早已昏了过去。 第二十六章:齐氏昭昭 离开客栈距离来时已过五日。 由黎夜退了房,两人贴上幻形符一同走出玉河城。 走在路上好几次黎夜想牵手亲近都被雁双微躲开了,实在是那几日太可怕了,她现在一被黎夜触碰就能回想起来。 还是节制些好。 遥光天资源丰厚,仙门林立,虽比不上空止境的叁千仙门,却也比云州的贫瘠之地要好。 百年前诛邪一战,守一门与神霄宗伤亡惨重。现今最负盛名的是沧麓仙门,门内修为最高的是一位渡劫老祖。 玉河城所在的朝颐国是纯正的凡人地界,离得最近的沧麓仙门邻靠接云海,宗内有大量水族妖修,是以甚少在人间陆地行走。 两个练气修士现在最主要还是先提升修为,长待在凡人国度没有修仙资源,灵气又稀薄,不利于修炼。他们原本只准备游历几日便离开,可没想到这准备的时日都耗在了床上。 再待下去便不合适了。 因为雁双微不想回宗门,此处又临近沧麓仙门,便决定一起去仙门旁的城镇逛逛。 这下不赶时间,雁双微不敢再同乘了,两人便分开御剑,五日后,到了南离城。 期间还有一个插曲,雁双微救了一个跳河的小姑娘。那姑娘穿得织金镂花,面上敷着香粉,头上一只钗便抵得上曾经的她活一年。活脱脱的大小姐样子,不像是被逼得过不下去的只能寻死的穷苦百姓,想必是有什么苦衷。 救上来她又要往水里跳,雁双微抱紧她,轻声安抚:“有什么过不去的苦难不妨与我说说,兴许有解决的办法。” 那姑娘打量过雁双微,看到的是她用了幻形符的样子,布衣短褐,一看便不是生自什么大富之家。就连她自己都解决不了,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又能怎么解决呢? 可轻拍着她背的手将她心底所有压抑不能吐露的悲切勾了起来,她埋在雁双微胸前痛声哭诉:“爹爹就为了攀附权贵,开商路,要把我嫁给知府的叁儿做妾。姐姐,你在城里也知道的吧。那个叁少爷横行跋扈,他府里的随侍都是动辄抽打受刑,我托人打听到从他房里抬出来咽气的妾室都有两个。我若是嫁了,哪还有活路啊!” 这样的事对每个遇上的人何尝不是死路。齐昭昭早已想通了,她不过是一个庶女,即便是被打死了只怕也只有自己那已在地府的阿娘会掉几滴泪,她那个攀龙附凤的爹爹怎可能为了她讨要一个公道。 所以乘着这次打扮带过去给那叁少爷相看的日子偷跑除开,就是为了自己了结。既然父亲想要攀附,那便得让他得罪了才好。 不过这事峰回路转,雁双微确实能解决。一瓶有五颗能延寿十年还不可多服的丹药,便将齐昭昭带走了。既然只为了攀附,延年益寿可不比一个用来把玩的妾室厉害?齐昭昭那父亲还几番叮嘱,一定要听仙长的话,好好修仙,闯出一片天,到时回家蓬荜生辉,也就没白养她多年了。 乘上飞剑离开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齐昭昭心里只有雀跃,至于那禽兽一般的爹的话语,她只当耳旁风吹过。 在他面前装得乖巧可不是她心里就真的乖巧了。 飞剑平稳,纵行于天也若平地,初时还只敢闭着眼搂着雁双微腰的齐昭昭很快就睁开眼俯瞰脚下大地。 山林如碧浪,众生如蝼蚁。 她一时怀疑,自己真的可以吗? 雁双微回答了她,“你有灵根,怎么不可以。就算是没有灵根,也可入道。” 当初五儿那时雁双微还不了解,但在上尧城淘了本功法才知,体修多有灵根,但没有灵根也能凝练血脉入道,走妖修路子。 只可惜此界于此道钻研不深,唯有秦岭外的大荆有所传承,否则她一定寻到五儿,引他入仙门。 飞剑上待了两日,餐风露宿。饿了就吃一枚辟谷丹,困了也是幕天席地,对齐昭昭这个之前不说锦衣玉食,但也吃穿不愁的人可不友好。她纠结良久,路过一个城镇还是求雁双微,让她入城吃点东西。 雁双微自然同意,黎夜也不说什么,叁人离城远处落地。见到眼前人又变化成了初见模样,齐昭昭惊叹——仙家手段啊! 齐昭昭入城就找人问路去了味道最好的酒楼,大手一挥甩出几锭银子——那个爹走时给她的,用起来心安理得,让小二把所有的菜都上一份儿。 她来时问过雁双微,仙门有没有什么保鲜的法术,让菜饭放得久些?雁双微回答法术没有,不过储物袋中的界外空间时间流逝比外界缓慢,能多放几日。 所以哪怕点这么多也不担心吃不完,她拉着雁双微坐在雅间等着。黎夜则自行坐在靠雁双微的一侧。 几日下来,齐昭昭也看出来了,黎夜与雁双微关系不一般,特别是每当她靠近抱或者摸人时那从不看她的冷彻的目光就扫视过来了。 不过他也只敢暗地里使眼刀,齐昭昭才不怕呢,还是照样和雁双微腻歪,气死他。 “雁姐姐,我是不是资质不好啊。”齐昭昭抱着雁双微手臂,头靠着她,无视那股阴冷的寒气,“你交给我的修炼方法我试了,可一直都是打坐着就睡过去了,也没感受到什么天地灵气之类的。” “慢慢来,不急于一时。” “那雁姐姐你说说修仙界是个什么样的呗,我有点害怕。” “强权弱肉,哪里都有,修仙界也不外如是。”雁双微也不想怕她认为刚出火坑又跳进了另一个,可世事如此,不是她遮掩不与人言便不存在的,“至少是条活路,要活得出彩就要看个人缘法了。” “是呀,我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而且还有雁姐姐在,就算前路难行,也不会孤单一个人了。”正好门外传来轻扣声,齐昭昭忙去开门迎人,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色端上桌,来不及等上齐了,她招呼着雁双微和黎夜就吃了起来。 黎夜没动筷,倒是雁双微因为常和柳宜欢一起,对食欲虽不会刻意满足,但也不会拒绝就在眼前的食物,她和齐昭昭一起吃着。 黎夜自己还是不吃,却也动筷给雁双微夹菜。 酒足饭饱后菜品还剩下许多,便让店家打包进食盒,等到避人耳目处由雁双微收起食盒,出城启程。 第二十七章:混元之水 到南离城是个夜晚,城里人声静籁,黑沉一片。 齐昭昭还没有引起入体,不能夜视,拉着雁双微的手跟着她的步调行进。 偶尔有路过的修士很多都有水族鳞片制成的饰品、法器,在黑暗中熠熠生光。 从来未曾见过这些的齐昭昭只觉像是进入了一个绮丽的梦境。 由雁双微找了个路边的修士问路,叁人到了一间客栈,开了两间房。 黎夜一间,两个女子一间。 南离城是水族与人族贸易的仙城,城中来来往往的修士很多,客栈价格也不贵,还有特意为水族布置的厢房。 店家不在,只有一个看店的练气修士,修为在练气六层,貌若古稀。这很常见,开店迎来送往,那些沉迷修炼的修士可不会做,往往不是召个凡人就是一些修为难进的修士来做。 来往的凡人不多,房中便没有布置床榻,齐昭昭原本还以为终于能睡个好觉,见此不免失落。 看出她实在乏累,小脸都瘦了圈,雁双微掐诀用一张巨大的叶子包着水做了张水床。 “哇,雁姐姐,这修真法术居然还有这种妙用。”齐昭昭抱住她,狠狠地蹭了几下,“你对我真好。” 雁双微不太适应这股热乎劲,推了推她,“睡吧。” 齐昭昭顺势躺倒在床上,就像是卧在绵软的云里,她从来没睡过这么好的床。她在床上滚了几圈,眨巴眨巴眼望着雁双微,“雁姐姐,很宽敞呢,我们一起睡吧。” “不了,我修炼。”说着盘腿坐在房中蒲团上。 此前四日,齐昭昭确实见他们两人都没有睡过,只是打坐调息。听雁双微说修仙界实力为尊,定是要抓紧每分每刻修炼,就也不在劝。 只是她还未真正踏入修仙之门,没这觉悟,还是先睡饱喝足比较好,不知道南离城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呢? 房中一人沉入梦乡,一人吸纳着灵气。 第二日醒来,雁双微问过齐昭昭意见,是现在就回宗入门还是先在城里多待几日。 按照雁双微原本的打算,她是不回神霄宗的,黎夜也表示只要和她一起,随她到哪。可是现在带着个齐昭昭,她又没有修为,在外行走多有不便。 雁双微和黎夜也是修为低微,纵然此界大致和平,但杀人越货、掳人祭阵之类的事雁双微也经历过。若真遇上,怕是看护不了她。 将种种厉害说与齐昭昭后她立马表态,“多待会儿呗,不急于一时。雁姐姐不也说,真回了宗我可不能再这般轻易出来了,现在至少还有你们陪着,不多待待哪能回本。” 两人说定,便去找黎夜一同出门。 齐昭昭拉着雁双微走在前,很是高兴。后面跟着的黎夜心情可就不快了,本以为回宗就能甩了她,到时她忙于修炼就无力再纠缠双微了,可没想到竟还要再一起多待一阵。 不过黎夜知道这其中也有雁双微的意思,她看得出来,她不讨厌神霄宗的理念和门内修士,却不知为何不愿意待在神霄宗。 黎夜尊重她的意愿,也不会追问她的缘由。且他还未到筑基,现在学的炼器只是些辨识材料、凝练之法的理论,师父不会给他安排炼制低阶法器的任务,也不会过问他行踪,强逼他待在宗内。 叁人先去了修仙市集,虽然齐昭昭只想去找酒楼饭店但也知道不可以耽误雁双微正事。 市集十分热闹,且有很多修士在路边盘腿打坐,面上这是摆着一个小摊,上面放着玉盒、玉简、法宝、法器。 雁双微在一个撑着一个阵字幡的摊子蹲下,那摊主是个灰衣男修,有人靠近就招呼着,“这位仙子,你看看我这些玉简,都是些威力强大、实用性高的法阵。” 随机选了块蓝色玉简用灵识查探,玉简名为《混元之水》,是一块收罗多种低阶水系法阵的阵谱。 雁双微想问那男子价格,还没出口就听见男子道:“四千枚下品灵石。” 这样的价格太贵了,雁双微不是出不起却觉不值当,这玉简里不过是低阶法阵。她想将玉简放回,却听那修士道:“这可不仅仅是一个收录下品法阵的玉简,而是由一个能绵延万里的大型法阵拆分出来的。要不是我阵道不精,早自己钻研了,还不会拿出来买呢!” 说着拿过来玉简,解开了部分禁制,露出叁个法阵给雁双微看。 那叁个法阵分别为净化、冲灵、回春。里面的阵图确实都有一角能合上,且那叁个法阵有两个雁双微都未见过。 “两千。” “这不行,我当时也是在那洞府里九死一生拿出来的,不买不买。” “一个低阶法阵的玉简一般不过五十枚,你这玉简里有没有六十个还不一定。说是什么大型法阵拆分,可能合不合成那大阵可是未知数。若是两千不买可只能砸在手里了,想找下一个买家可不容易。” 那修士其实也不太清楚那玉简是不是真的大型法阵,只是在金丹洞府摸出来的,猜想应该不至于是个简单的低阶法阵这才敢狮子大开口。想想她说得也对,想找下一个识货的冤大头可不简单,就松口答应了。 黎夜想帮她付灵石的动作被雁双微止住,自己花了这两千灵石买下了玉简。之后又逛了逛,在另外的摊位买了一枚水精、一卷水族灵丝和一些妖修的鳞片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 储物袋中的八千枚灵石去了大半,再买下去可又要回到叮当响的阶段了,雁双微不敢再逛,拉着四处张望的齐昭昭离开。 黎夜什么也没买,跟她离开。 齐昭昭一早就馋了,在集上逛的时候听说南离城有一家酒楼,做鱼一绝。 她之前见两人不重口腹之欲,还以为这修仙界不会有人倒腾吃食,没想到还是有修士好这口的。 看来这修仙路也不是苦行路嘛! 她求着雁双微去那酒楼,雁双微也依着她,还想到了柳宜欢若游历到此,定也是要一饱口福的。 雁双微记下酒楼名字,准备回宗后告诉柳宜欢。 修仙界都靠灵石,齐昭昭可是一颗没有,还得指着雁双微吃饭,当然不好意思让她花钱上楼上雅间。坐在大厅处让店小二拿来菜单并推荐。 第二十八章:活得自在 怪不得说酒米贵,即便到了修仙界也是如此。动辄上百的价格让她望而却步。她可没忘记雁双微付灵石时肉疼的样子,齐昭昭不敢点了,还是雁双微点了条银鱼、配上几个小菜和灵米,花了百余枚灵石。 但吃到嘴里,才知是物有所值。银鱼鲜美、肉质筋弹,那粒粒饱满的灵米也口齿留香,吃进肚里灵力如光穿透清澈的水面般滋养身体,朦胧的气感在她多日打坐都未能找到下突然冒了出来。 虽转瞬即逝,可却让她耳聪目明,相隔数十米,大门外一处桅杆上停的一只翠鸟的羽毛都分毫毕现。 齐昭昭还是个凡人,初食灵食自然感触颇多。雁双微倒是没她那般深切的感触,不过确实这百余枚灵石花得不冤,她那丹田的灵力都涨了一层。 黎夜不食,雁双微给他点了壶酒,他小杯酌饮。 雁双微和齐昭昭一起将饭食解决了,其中齐昭昭好比那饿死鬼投胎,八辈子没吃过饭般扫荡了七成。 不过这样的后果就是她体内灵力过盛了。五感在灵力催动下过于敏锐,却没与之相匹的庞大的精神处理突然多出几倍的信息。 在她耳边轻声说话都如雷鸣贯耳。眼前事物也重重迭迭,明明只想看眼前之人,却莫名将注意放在几十米开外的人的鞋履上,看起了上面的花纹。只是想要抬手,却用力过猛,成了挥舞。 这般不对的症状雁双微当然发现了,取出张符贴她身上闭了五感,又一记手刀将她打晕。带她回了客栈放在床上。 这种状态不知持续多久,雁双微没有经验。便拿出了那枚玉简,守在她身边查看。 先学的那叁个已经看过的阵法,其中的冲灵是修仙者服用丹药后进行疏导药力的,正好可以解决灵力过盛的情况。 布阵并不复杂,齐昭昭过盛的灵力也只是因灵食所致。一般而言,灵食中灵力温和,其实不会对修仙者造成损害。只不过她还是个未引气入体的凡人,所以反应才这般大。这个阵法虽只是低阶,只适用练气期的灵力量,但对齐昭昭而言也是够用了。 阵图简单易绘,压阵的水属性灵物雁双微买的东西里也有,很快阵成,摆在齐昭昭身边一圈。雁双微能看见灵力从她体内逸散出来,不再过盛便撤了阵法。 而齐昭昭体内留存的灵力对她并无害处,如果能快些引气入体还可成助力,即使不能也能自然代谢耗尽。 经此一遭,齐昭昭后面几日就不敢再犯馋了。雁双微绘符攒的灵石也耗尽,就带着齐昭昭和黎夜坐传送阵回神霄宗。 齐昭昭灵根资质是四灵根,五行缺木,想要成为内门弟子要不是灵根资质超绝,或者有灵体道体;要不就得拜入一峰长老门下;再不然就是升为筑基后自动转为内门。 齐昭昭都不满足,只能登记为外门弟子。 外门与内门之间有一个法阵隔开,她们只能自此分离。齐昭昭很是不舍,抱了雁双微许久才去到外门弟子的排舍。 仙道艰难,对她们这种无家无师的人更是。雁双微给了她一个储物袋,是之前内门弟子的入门礼,里面只有一尺见方,放着几瓶练气期能用上的丹药和几十块下品灵石。 齐昭昭接过攥紧,擦干眼泪笑着看雁双微,她跪下又被雁双微拉起。生为凡人当然挣不过雁双微,她强压哽咽声:“雁姐姐,你在河中救起我,又免我死劫,还带我入仙门,多方照顾。昭昭铭记你的大恩大德,日后定全力报答,即便要我舍命也在所不惜。” “我救回来的若要你舍命可不是白救了。好好修炼,活得自在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神霄宗各峰呈阶梯状,外门极低,问道峰最高。她们现在处在的登闻台是办理宗内弟子入门以及刻灵鉴的地方。低头能看见云廊般通向外门的登天梯,抬头能远眺最高的问道峰。 许许多多的外门弟子所站的最高处也许就是这里,领了灵鉴后,他们就会步下叁千步登天阶,或许终其一生不能再踏上这登闻台。 高山远阔,人间苍茫。 目送齐昭昭步下登天阶,消失在云雾中后,雁双微才去找远处为了不打扰她们的黎夜。 这一次,没有第叁人在,黎夜终于如愿以偿地牵上了雁双微的手。明明几日前他们连最亲密的事都做了,可此刻黎夜亦然觉得,这种简单的牵手都是阔别良久。 从登闻台回符月峰的路途极长,可两人谁也没提出御剑,而是牵手走着。 偶尔识得他们的修士路过,都心有讶异。不过门风清正,大部分人不会贸然的恶意揣测,即便是心里想着也不会故意迎面去说。至于少数如那日在擂台嘀咕的人雁双微也不会去搭理。而黎夜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身边人,旁人的话可分不开他的精力,只不过在心里悄悄记了笔。 又囤积了一大堆制符材料,雁双微就没想着离开了,每日练习瞳术、绘制符箓、精进修为、学习法阵还有夜晚的照月亮。 黎夜每日都来陪她,只是在神霄宗内她对亲亲抱抱之上的事比较抗拒,每每都没有做全套。后来便是一室之内,两人一个绘符一个览卷的修行之景了。 至于柳宜欢和清予,一个被师傅抓着炼药,一个忙于接各种任务,相见的时日便少了。而小月儿,因为答应了常去看她,所以除了离开宗门,告知她有几个月不能相见之外的其他在宗门的时日,她都会隔叁五日便去陪她一会儿,偶尔带着她去市集逛逛。 岁月如流水,两个多月的时间又过去了。对见陵涯之事,除了清予因为初次相识那日的意外所以知晓外,旁的雁双微未告知任何人,也无需告诉任何人——包括黎夜。 等到见面前日,在黎夜一吻后,雁双微趴在他肩上,只说明日她需去见仙尊,却未说缘由。 第二十九章:上古魔界 这一次的面见与上一次有些不同。从那次在庭中之后,雁双微已无须除去外衣,只留下贴身衣物。可这次陵涯却让她脱去外衣,躺在寒玉床上。 她从来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格,就连这每每灵力相融的根源也不能诘问。向来都是陵涯吩咐而她照做便是。 宗内有些传言她是陵涯的炉鼎,虽无实质,可那如同采补的亏空也与真的没什么两样。 人人都慕那至高者高洁无暇,可若真有什么阴私利害也往往责问更甚。 不过强权压下,传言从陵涯强逼,到她有意攀附也不过转首之间。还道她这资质实在难扶,整整两年,无数资源堆砌下依然在练气低层徘徊。 清予和柳宜欢与她相识久了,知她禀性,常为她报不平。可雁双微自己却觉得无甚区别,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从由不得她做选择,若不是陵涯那日强压住,她也不过就只是一个炉鼎。 她觉得世界是那般相似,无论是凡间,还是修仙界,都不乏人恶意揣测。所以她日日闭门不出,除了清予和原本与清予交好而结识的柳宜欢,她在门中与任何人都没有密切的关联。 她抗拒着这个宗门,抗拒着陵涯给予的一起切。直到小比才算更改了印象,她开始割离。 而陵涯,毁她修为,将她如炉鼎般的使用,岂能不恨呢? 后来想通了,她放过自己,不以恨意自缚。那些无谓者的流言不过轻烟入空,转眼弥散。是她自苦,先将自己困住了。 只是仍与陵涯割席,不愿受他半分施舍。 她等待着能离开那日,所以配合着,无论日日、叁日、半月还是叁个月。 这一次也不例外,她出门去到侧间除衣,陵涯也未阻拦。 她进屋关门,解开衣带。 雁双微如今的瞳术还在一层,若能升到叁层,或者苍山雪未为了消解邪气受损,她都会知道,那包裹容纳住她的神识是多么痴缠。 无论是在眼前,还是隔了个房间,神识之下,皆无所遁形。只要陵涯想看,她便如赤身裸体在他眼前。 同之前一般只着里衣走近陵涯,他伸手过来揽她的腰,雁双微却避开了。 “不劳仙尊,我自己躺上去。” 被拒绝的陵涯收回手起身让开,面上无一丝情绪的流露。 雁双微躺上寒玉床,冰寒入骨,冻结神魂。等她的意识被封在冰层之下,陵涯才坐在她身边。 凝如寒玉的手从她眼上抚过,落在唇上,将那霜白擦出一点红润。就如幻境之中,唇舌纠缠下染上的嫣红。也如神识扫下,她趴在旁人怀中,长吻后微微张口喘息充血的深红。 陵涯俯身,双唇接近,将要触上时却感知到了雁双微温热的呼吸。 他猛然起身。 不该,不该。 …… 雁双微醒来时,没有躺在寒玉床上,还是侧间那月白色的帐顶。 她想起身,可余光扫过,却见一人手拿着玉简落座房里木椅上。 是陵涯。 雁双微很是意外,她之前从未在灵气洗炼后见他。 见她醒来,陵涯将手中玉简御灵放到枕边。 “今夜戌时,随本尊去一趟上古魔界。” 上古魔界一事雁双微未曾耳闻,陵涯也不做讲解,负手离开。 等到雁双微看了玉简才知,上古魔界乃是根植此界的暗疮。在万年前上古魔界里面古魔未被诛尽的时代,两界数度征战。神灵皆陨,反哺大地。原来此界本不是没有神灵,只是万年前便已故去。 叁千年前,上古魔界与此界的通道被世界法则修复,修仙界中的大能前去查探发现,里面能诱人发狂的邪气消散了,只余无尽恶土,没有生灵能在里面存活。是以后来成了修仙界放逐那些穷凶极恶之人的监牢。 无际渊的瘴气与古魔还存活时的上古魔界中弥漫的气息类似,是以也曾有人怀疑,无际渊是否有一只古魔,但无人能进入深渊最底处证实。 雁双微回程时感知到了灵鉴强烈的震动,拿出一看是宗门给她发了个任务——查探上古魔界,里面还写了是因为她的灵剑对邪气有克制之能,而那施行血祭的邪修很可能与上古魔界有关,所以才发了这个任务给她。 任务上面还标了个绝密,严禁向任何人吐露。 至于玉简和灵鉴中未写明的部分便是,查探之行是由那山中血池引起的。经过几个月的搜捕、扫除,神霄宗发现了那群邪修不知从何处得了一卷上古密卷,行里面的献祭之法在召唤魔神。 根据抓捕到的那个邪修描绘的魔神与上古之时流传下来的古魔相近,神霄宗便决定派人查探。 这查探之人,修为低了定然不可,可宗内最高的祈云仙上可没人敢劳烦她,所以本来是落到了几个元婴修士头上。可后来,宗里有人提到了雁双微认主的灵剑对邪气有克制之能,且是他名下弟子,陵涯便自己把活儿揽了过来。 黎夜在屋里等她。雁双微一见他便将事情说了,还让他捎信给小月儿。柳宜欢和清予一个是在灵鉴上发信,一个发灵鹤。 当然,任务的具体是不能说的,黎夜知道宗门有些指定的任务不能向旁人透露内容分毫。便没有追问,只是问她能不能一起。 雁双微摇头,黎夜不再问,拥住她决定去问自己的师尊。 相伴不久又要分开,还不知何时能见。在黎夜吻落在唇上时雁双微并未推拒,而是环住他迎合。 长舌扫过她口中每一寸,卷撷着她的舌。略微粗暴的动作似乎想将她揉进自己身体中。 怎么能分开,怎么可以分开。 眼里的瞳仁渐渐转为绿色,口中的犬齿也冒了出来,尾椎处传来生长般的痒意。 雁双微尝到口中被尖牙咬破的血腥味,睁开眼便望见两汪绿色的湖泊。 浓重如墨的绿色盖住了深渊的黑,雁双微想推开他说话,却被他误解成抗拒,更加用力地压着她亲吻。 她推不开他,只能继续承受。 直到一条银灰色的狼尾被她的手握住。 第三十一章:相识蔓沙 上古魔界的界门在空止境内,由叁大宗门——息音阁,万相宗,朝天阙看护。 化神修士,神行千里,只是转瞬便已至。 他们先去了息音阁在界门外的驻地,一个元婴女修接待了他们。 陵涯换下了神霄宗的鹤纹仙袍,换成了一身银纹黑衣,修为压制在金丹中期,就连面目也改。顺带的,连雁双微也被他换了面貌——变成了一个黄脸男修。 这般改换连她的瞳术都看不穿,她在陵涯与那元婴修士在室内谈话时偷偷咳了两声,就连声音也变得沙哑粗砺。 待到子时,界门最凝形时,元婴女修将他们送入魔界。 一进魔界,便感知到了沉郁暴戾的魔气。脚下是无边无际荒芜贫瘠的恶土,头顶是黄天黑云无日月星辰的天空,还有围在土台旁的一群人。 叁千年来,被放逐魔界的人有数十万。可魔界贫瘠,如何生存便成了这群人最大的问题。而界门开启,修士进入的落点是固定在一片区域里的,所以每次界门开启,都会有人来拦截这些从外面进来的修士。 这些人身上裹着灰色的雾气,露出的身体上爬满黑色的纹路。 他们眼中是掠夺噬杀的目光。 雁双微摸出两张符,捏在手中。 这群人想要资源也不会在乎人命,能杀一人还能少一人争夺资源。所以不会有人来与他们谈判,而是直接攻来。 他们没有施法掐诀的手势,而是肢体带动的破空声。黑雾在空中拉出长长的残影,雁双微修习瞳术后也不能捕捉分毫行迹。 只能看见星点的拳砸在陵涯支起的灵气壁上泛起的涟漪。 陵涯入魔界只是为了查探,不欲引人注目,更不可与人缠斗。他拉过雁双微的手,一步踏出,已在万里之外。 一月后,雁双微坐在魔界最大也是距离界门最近的城池里。 城池巍峨,比那上尧仙城也不遑多让,可城中之人的面貌与神采却截然不同。与之前见的那群人相似,他们身上都爬满黑纹,裹着灰色雾气。 雁双微在城外见的很多人甚至连块遮身之物都没有,只能在身上糊满黑色的泥壳。 雁双微也入乡随俗,同样裹上了那种雾气,还知道了这便是修者用魔气插丝制成的魔界的衣衫——最劣等的。上等的魔衣如缎,不会飘散如雾。是以雁双微推测,之前遇到的那群人的修为应该不是顶尖。 魔界充斥着魔气,没有一丝灵气,陵涯修为浩瀚,十年百年也不惧。雁双微修为低微,不过苍山雪护体,她也不会被魔气入体。 她还有几瓶上品清心丹,是陵涯进来前给的。雁双微本不想收,陵涯却说是宗门发放的。 在魔界里待的这些时日,雁双微也大致摸清了里面的居民现状。他们的衣物是城主符发下的劣等魔衣,吃食是魔界野外的魔兽和木系修士催种的植物。城中之人多为有修为的猎队,不事农物,身有修为却和外界所修不同。 他们修力,类似外面那些体修。雁双微的瞳术能看出,他们多数人体内都无灵根,也并非是魔修路子。他们力破金石,可飞天风行,毫不弱于修真者。 魔界如今的居民约有数百万,与这无垠的世界相比,人口是很少的。他们聚集在一起,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数座城池。 雁双微所处的城池叫蔓沙,以培育出的一种蔓沙果闻名。一株蔓沙果可蔓延数顷魔界土地,是城中人主要的食物来源。只可惜寿命短暂,只有叁十年;繁殖艰难,难以成活。 陵涯来这里收集情报,雁双微就完全变成了他的跑腿,负责找人问询。 只是没有线索,只知个魔神名号实在问不出什么。最后游览了十几个城池又回到了界门旁边这个。 现如今,雁双微正在城主符,用木系灵力滋养面前一颗枯弱的植株。在她旁边,是一个少年,苍白的肤色上浮着青色的血管。他没有那些人身上爬满的黑色纹路,身上穿着的魔衣也如锦缎一般。 少年眼巴巴地看着那棵红色的植株在雁双微的灵力浇灌下舒展过来,分出许多小枝。 “外面的灵气原来这么厉害。”少年碰着那细小的枝条,感叹。 这个少年是自请来监工的,雁双微引动灵光,注入那植株内时少年如临大敌,却没有阻止她。看到那植株舒展,生机勃勃,少年眼中顿时有了色彩。 接下来就是分别割下小枝,用灵力催长了。 雁双微修为不足,魔界也无法补充灵力,只催成二十多株便灵力虚脱,坐在地上。 少年偷偷靠过来,“我叫蔓沙,你叫什么?” “雁来。”雁双微抱了个假名,她指着地上刚刚被她催发的红色植株问:“是这种植物的蔓沙吗?” “嗯,城里有很多人都叫这个名字。” 雁双微想象了一下喊一句蔓沙几百人同时回头的场景,“这么多人叫一个名字,不会很困扰吗?” “不会。蔓沙果很好吃,我很喜欢这个名字。而且也没人会叫我的名字。”蔓沙抱着腿坐到她身边,声音有些落寞。 “我可以叫你名字吗?”虽然她本意不愿接话,但想着查探消息的任务,还有少年刻意的示弱,还是回道。 蔓沙笑道:“当然可以。那我也叫你雁来。” 雁双微也笑,“好,蔓沙。”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少年眼中带着憧憬,雁双微不忍打破它,“是一个很美丽,很富足的世界。”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鳞片,淡淡的光晕散发出来,是少年从未见过的光芒。 “送给你。” 蔓沙接过,捧在手中,呆呆地望着那光。鳞片比他父亲藏在禁室那件仙衣都要有光泽,是他见过的最明亮的光。 他收到过很多礼物,这是唯一一个,他不舍的退回。 他想找一个东西回赠,却惊觉无一物能比得上手中鳞片的重量。 “我也会送你一个和它一样的。” 不过是一枚鳞片,没什么大的价值,不过少年决心很坚定,雁双微便同意了:“那我等着。” 第三十一章:生来为罪 每一个从外界来的,拥有灵根的修士都会被奉为座上宾。所有人都知道,被放逐此地的人多为极恶,但世界本恶,所以并无人在乎。 雁双微对外的身份是一个神霄宗犯了门规被遣到魔界的练气修士。不过所有人都知道,所谓简单的犯了门规四字里面包含的是深切的罪恶。 一开始蔓沙并不愿意接近这个人,他的爹爹也阻止他。可后来蔓沙植株被栽到原本已荒芜的土地,他便起了好奇心,想去看看那个被父亲接待的低阶修士。 那是一个外貌并不出众,看上去还有些猥琐的男修。可他谈吐却不似面上,他进退有礼、不谄媚、不轻贱、也不自怨自艾。 他并不似曾经看到过的那些如同被丢入绝境,没有丝毫斗志,疯狂而绝望之人。 蔓沙出生在这里,他曾也很爱这片孕育他的土地。直到一个人告诉他,他生来便是有罪的,这里的贫瘠、饥饿、灰败都是为了惩罚,为了赎罪。 告诉他的那个人是一个被蔓沙父亲抓回来的修士,因为不愿意用灵气浇灌蔓沙的藤根,所以父亲便把修士的身体割开,带着灵气的血液浸染到土壤中,让那块的蔓沙焕发出生机。 他曾见过很多修士,被这片没有灵气的荒野逼得心存死志。不止修士,很多出生在此处的人也埋怨着这片土地,他们虽然活着,也不过是生存本能,是一具行死走肉。 听到雁来说外面的世界很美丽、很富饶,他其实觉得果然如此。哪怕这人愿意滋养蔓沙,他的心依然是向往外面那个已然不能重归的世界。 那时的蔓沙虽然面怀憧憬,可心里却是嘲弄。他开始期待,开始等待。等待着眼前这人眼中的光芒熄灭;等着他被埋入地里;等待着蔓沙在他血肉中扎根。 可雁来不知他心中的阴暗,给了他外界的鳞片,他从那光里窥见那美丽的世界。 已然见过光明,怎么忍受黑暗? 已然领略天地,怎可被困虚无? 那个修士说得没错,他是有罪的,他生来就是为了赎罪。 不过此界之人,谁能无罪呢? 雁来不也有罪吗? 所以最后,即便雁来真的求死,他也会阻止父亲。 他会让他活着,无论用什么手段。 只有活着,才能赎罪! …… 最开始到魔界时,因为四处奔波,陵涯要护她周全所以一直形影不离。那时打探都由雁双微出面,陵涯隐在暗处。后来来到蔓沙,一同做了城主府的客宾,分别给两人安排了任务,他们便分开了。 雁双微因为有木灵根,所以被安排来催长蔓沙。她已经催长了几批,今日突然出现个小少年在旁望着她,还说是她的监工。 之后几日,蔓沙也常来看她。 雁双微耗尽的灵力只能用灵石补充,每每需要打坐许久。蔓沙却也不觉无聊,一直坐在一旁看着她。 城立发下的食物是魔兽肉和蔓沙果,因她的工作性质,她每日都能领到一次。 不过那种只是随便考考,没有调味的肉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半分食欲。蔓沙果虽然个头很大,但果肉也生涩,吃起来并不好吃。 雁双微便以辟谷丹充饥。偶然翻到了之前给小月儿备都食材,她看向一旁珍惜地吃着魔兽肉的蔓沙道,决定让他常常外界的食物。 跟着柳宜欢耳濡目染,年少时也和像姨学过做饭,她厨艺虽说不上精通,可给一个从未吃过好多小少年做也够了。 只是现在不好在浪废灵力了,她便跟着蔓沙去了城主符的厨房。烧的木柴是魔界一种特殊的矿石,足够的温度便能点燃。 她掌勺,蔓沙生火,做了满满一桌菜。 可上了桌才发现他连筷子都不会用,学着她用手拿着,夹菜却完全找不到受力点。也难怪,这里根本不需要用到筷子。后来便由她一口一口喂他,就如当初喂小月儿一般。 这顿饭吃得蔓沙脸通红。他看着面前人专注地挑菜,再送入他口中。 那猥琐的面容似乎都变得温良,沙哑的声音似乎都变得柔软。 雁来倾听着他叙述的每一件小事,也常常回应他对外面世界的好奇。 更是温柔地带他领略从未感触的一切。 他不止要活着,还要待在他身边。 蔓沙常常找话题和她聊天,或是狩猎队剿灭的一次魔潮,或是他们用蔓沙果换了一批邻城的青灵果,亦或是问她外面的世界。 雁双微还从他口中了解到,那些人身上的黑纹是因为修炼时用魔气淬体而成的。这里的魔气暴戾,纳入丹田识海会影响神魂,将人变成噬杀成性、没有神智的魔物,所以他们就找了另外一种修炼之途。 封住丹田识海,只让魔气锤炼肉体,走另一条修行之路,才能在这个世界不被疯魔所孔。 雁双微以自己灵力耗尽,只能转修为借口,从蔓沙那要来了这种修行功法。 蔓沙笑着答应了,很快就为她找来了一块刻着功法的石碑。 不过这功法用的魔界魔气,雁双微也不知它能不能在修界适用。 储物袋中的灵石终于在一个半月后耗尽了,雁双微把这个消息说给蔓沙后却觉得他并不怎么伤心,而是在失落的面具下掩藏着一股奇异的兴奋。 蔓沙用失落的口吻向她提议,修炼这里的功法。 雁双微拒绝了。 “为什么?你之前还找我要功法的。难道你还想用灵气吗?”蔓沙掩藏好自己的情绪,语带疑惑与心疼地问。 她只在最初告知蔓沙时感知到了一丝奇异,还以为是她太过敏感,错会了意,所以对蔓沙的疑问并没觉察什么。 蔓沙以为的没错,她确实还想用灵气。毕竟她只是来这里做任务的,犯不上毁了自己的修行根基。 可不能这样告诉蔓沙,“修炼没什么意义,你不也没有修炼吗?做个普通人挺好的。” 蔓沙面色变换着,雁双微也看不出他是信还是不信。可他后面也不再追问了。 第三十二章:惊闻合作 后面半月里,因雁双微已经没了补全灵气的法子只能每日闷在房中看玉简。不过她已在蔓沙面前表示自己无意修炼,所以每每蔓沙来看她都会收起玉简,装作无所事事样,宛如一个怕被大人发现做错事的小孩。 这幅消沉的模样蔓沙看不下去,就拉着她陪他一起在城里逛逛。 蔓沙城千里疆域,由高达百米的城墙环绕,人口在魔界里算是大城,却比不得修仙界动辄几百上千万的城池,城内只有几万人。 魔界贫恶,常有魔灾,或为兽潮,或为魔气暴动。这里的人生存很是艰难,陵涯跟随着城主在卫队中,据蔓沙所言,他们是为了解决城池附近一处孕育魔兽的巢穴。 魔界的魔兽在魔漩中被孕育出来,自然寿命最多不过五日,生命短暂,却有伟力。即便是魔界到了碎空境的至强者也不单独面对一次兽潮。 蔓沙果的果子是红色的,散出淡淡的光芒,将广袤土地蒙上一层红光。站在至高的瞭望台看去,仿佛散落人间的红色星河。 常有人穿行在土地里,挥散聚集的魔气。 蔓沙解答,是为了不让魔漩在城里出现。魔兽是魔气到达一定浓度后从魔漩中产出的,若是魔漩出现在城里,后果定然难以承受。那时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会瞬息寂灭。 “雁来,我想亲眼看看万灵界。”万灵界,是魔界之人对隔了一个界门的人间的称呼。万物生灵,欣欣向荣,是他们美好的憧憬。 叁千年来,被放逐到魔界的修士不过数十万。可魔界如今有百万人,被放逐而来的修士不过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人,是弗一出生就在魔界,从未看过一眼人间。 他们生来就该如此吗? 雁双微的答案是不。即便父母有罪,祸延后人,他们也不该在这暗无天日的魔界耗尽一生。 可整个人间修界对魔界的态度只有单向通行,可进不可出,他们对困在这魔界中人的态度不过两字——连坐。 雁双微无力撼动这千年陈规,可少年让她想起当初她在青山城义无反顾地跟上老道,也不过是想寻一方更好的天地罢。 她抓住少年的手,道:“跟我来。” 她将少年带到房中,从储物袋中取出水系魔兽血在地上绘制阵纹。若体内还有灵气,不须如此麻烦,只要一个水镜术便可将心中的景象映出。可还在只能选择这个费时费力的办法。 阵纹繁复,整整耗了两个时辰才绘制完成,雁双微取出在南离城买的水精嵌在阵眼。一道水波从中心向外扩散,又凝聚在空中,形成一面圆镜。 这是雁双微从《混元之水》中学的传影阵,本是一个通信之阵,她修改了部分,将内嵌所需的有紧密联系的两种灵物换成一水精。阉割了原本两方传影之能,却可以实现灵识投入阵中,映出心中画卷之能。 “雁来哥哥,这就是修者口中的法阵吗?” 蔓沙的称呼在看到眼前的阵法的神异后就变了,雁双微却不太能接受“哥哥”这个称呼。 “还是叫我雁来吧。”她将灵识投入水镜,不忘继续解释:“这不过是传影阵的残缺版,不能音影同传,只能映出所想罢了。” 蔓沙没有回应她的自谦,他全部的心神已经深陷在水镜中的画面中。 春有百花,骄阳万里。 四时轮换,夏荣冬雪。 岸浮金鳞,鱼跃浅滩。 林伏百兽,鸟鸣深山。 …… 世间万事万物化作一幅幅画卷在他面前展开,朝阳、皓月,春花、冬雪…… 他才知道,天并不是永远的灰沉,而是有晴雨,有昼夜。地也并非一望无际地深色,而是有青山绿水,有无边滩涂。 世界原来有那么多丰富的色彩,有那么多追逐奔跑的生灵。 试问谁会甘心呢? 从那以后到离开前雁双微都没再见过蔓沙了,问了圈人才从一个人口中得知,“你是问少城主吗?城主把他带走了。” “带去哪?” “不知道。不过是少城主自己去找城主的,应该没事。” 绘阵次日,叁月之期到,雁双微在房内迎来了陵涯。 不需要除去衣物,也没了寒玉床,雁双微的神智未被冰封昏迷,陵涯进门径直将手覆在她丹田之上。 她发现这一次陵涯的灵力入体带来的疼痛没有往常深切了,痛苦压制在了不会让她痛呼出声、浑身冒冷汗的范围。 几年下来,虽然陵涯未解答,但雁双微也猜出了原因应是那日她昏迷前见到的碧色花。她也曾翻阅典籍,期盼能找到能早日离开陵涯的办法,但一直未能找到关于那朵花的只言片语,就连拿着图样去问柳宜欢也没有后文。 后来她便放弃了大海捞针的搜寻。 这次难得清醒地和陵涯待在一起,她便问道:“仙尊,您有查到什么吗?” 陵涯对任务有关只要不是关乎隐秘都不介意透露给她,“就在此处。” 话音入耳雁双微便自动扩展了,陵涯两月的探查应该是已查到了那群邪修和蔓沙城的密不可分的联系,以及察觉到了他们交易的痕迹。 他们来此追查的根源都会在这里寻到答案。 雁双微知道,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陵涯不会贸然下定论,可这样的回答带给她的是阵阵隐痛。 她想到蔓沙,无论是城中挣扎求存的城民,寿限十年难以存活的植物,还是那个对外界怀有憧憬的少年都让她难以接受。 她想到当初被邪修掳去祭阵,看着自己鲜血流干的绝望;想到在山村里埋葬的尸骸,从血池中救起的小月儿。 她不知邪修开出了什么条件,却知城中之人无非是想脱离现状。 邪修绝不是抱着善意与他们合作的,蔓沙城中的人可知那门外美丽的表象下是另一个深渊? “七日后,启程离开。这段时日,你且小心,这些给你防身。” 陵涯说完,放下一个储物袋便散了身形,独留下雁双微,看着不久前还绘制着阵法的地面愣神。 第三十三章:大战伊始 后面几日,雁双微嗅到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 当她想靠近内城城门时,总有人来劝阻她外面危险,不能出去。虽明面上无人不受限制,却处处掣肘。修习瞳术后敏锐的感知告诉她,有人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不再离开房门,也不动那些送来的食物,而是用辟谷丹充饥。 第五日,城里突然传开一阵尖啸声。震耳欲聋,如同远古巨兽。 计划赶不上变化,不过雁双微本来就没指望能悄无声息地离开,等开界门时,造成的异像也会吸引魔界中人为了一个能出去的希望争斗,现在不过是提前了两日罢了。 只是她之前猜测的这魔界之人只是提供了些古魔信息的想法有些站不住脚了,他们的谋划许是更大,大到陵涯不得不出手。也或许是这城中之人发现了他们的目的,先行阻止。 不管哪个猜测对她而言都是不妙的,当务之急还是快快找个地方躲躲,避开战火。雁双微没有自己出魔界的方法和能力,只能指望自己对陵涯还有些用处,不会丢下她一走了之了。 雁双微与陵涯来城时是分开的,对外的身份并非同行,也互不相识。可这并不意味着她能置身事外,旁观事态发展了。毕竟一段时间,前后脚来了两个外界进来的修士,其中一个有问题,很难不让旁人对另一人发难。何况她如今灵力亏空,十足十的软柿子。 何况还有人派人监视他,只能期待他们不是因陵涯而来,再晚些回过神了。 她将灵识探出屋外,发现外面有叁人围绕着她的屋子,在尖啸传来后,叁人走到一起,悄悄谈论。 声音通过灵识传给她,其中一人问道:“什么声音?怎么回事?” 旁边的两人也是一头雾水。 看来他们对这件事并无准备,是个机会。 雁双微取出陵涯给的储物袋中的灵石,握在手中,引灵入体。还好经脉已经被陵涯的灵气淬炼过,不然可不敢轻易地短时间吸收磅礴的灵气。 有了灵气,她再取出一张敛息,一张隐身符激发贴在身上。屋里则用光影幻化成了一个坐在桌前看玉简的她自己。 无声开关房门,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她运起轻身法诀,向城外的方向去。 离开居住的屋舍,才发现行人都往一个方向去。是之前她与蔓沙一同在瞭望台看的那片蔓沙果地,此时那里散发出蓬勃的灵光。应是陵涯与人在交手。 雁双微本想避开骚乱,可转念一想,若陵涯成事后直接离开,无心寻她,可不就得永生永世被困在此处了吗? 她不可能靠赌自己对陵涯的作用能让陵涯来寻她,带她一同离开。拍上一张幻形符,伪装成一个普通的身上爬满黑纹的城民跟随人流。不是她不想伪装成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实在除了蔓沙她就没见过一个没有修为的魔界居民了,只能冒险伪装成魔界修士。 这群用魔气淬体的修士速度极快,雁双微用着轻身术,贴着疾驰符才能勉强跟上中下的速度。 未几,他们便来到了瞭望台下。 陵涯已没了伪装,恢复了那冰雪仙人的模样,修为全开,御空而行,一抬手便是生杀予夺的雷霆海洋。 雁双微在门中听说过,陵涯是冰系灵根,这样的雷霆绝非是他凭借自身灵气施展了,应该是用了什么法宝。 雷电克魔,劈上地面上一个由灰雾构成的影子。那个影子在雷霆中溃散又重组,没有具体的形貌,又像是一团生出了无数头颅、眼睛、口舌、手脚的肉。像是把数万的人体打散,再拼凑成一堆。 雁双微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双目生疼,后脑宛如重锤痛击一般。识海中的苍山雪自动飞出,护在她身前。 灵剑护主,解了直面魔物带来的污染,却也让周围人的目光一并投向她。 雁双微目不能视,但依然能感知满含恶意看向她的一双双赤红的眼睛。 所有人或非人的存在都将目光投向了那被灵剑护佑的少女——她身上障目的术法与符纸早已在看到那祭炼而成的伪魔神时就如冰消雪融。 空中的陵涯心神微沉,而最受震惊的是魔物身后盘腿闭目的少年。 蔓沙身融伪魔神,伪魔神所见所感皆入他。魔神真知,这祭炼来的魔神做不到全知全能,可破幻识真却很简单。 所以,他很早就看见了幻形符下的雁来,雁来下的少女。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戴着假面,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颠覆这里的一切。 难怪他从来未曾见她有过什么魔气入体的不适,从未在她面上见到哀色,也从不见她自怨自艾,还会有心宽慰他。他不明白,她究竟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呢? 她不过此间一个过客。是他太傻,还担心她寻死。还想要问父亲有没有什么能让他也学的功法,妄想修行后告诉她,一起修炼,一起活下来。 是她告诉他外面的世界是何其美好,为什么又要来阻止他离开这个荒芜的世界。 那旁大的魔躯又发出一声尖啸,雁双微这才知道,并非是什么巨兽,而是千万张口共同发出的怒斥。 周围的人没有如她一般在魔物笼罩下又任何不适,反而像是服下了灵丹妙药地精力暴涨。他们畏惧着苍山雪的神光,又不愿放过她,而是将她围了起来。 雁双微手握剑柄,不敢妄动。前方的陵涯与蔓沙却都是抱着速战速决的念头,陵涯稳住识海中的暴动,引动灵气注入法铃中,又是一片雷海劈下。 魔物受挫,被雷电包裹的肢体消散,又是声声尖啸从口中发出,道道黑光射向空中。 不可力抗,陵涯破空移形避开,却还是有两道擦过衣衫,划出伤口。 暴虐的魔气欲要浸染仙体,幸而陵涯祭出琉璃心灯护体,驱逐魔气,让魔气分毫不可进。 这般也给了那魔物喘息的时机,雷击后的虚弱期消失,魔物那无数双手扯开面前的空间,便到了陵涯近前。 第三十四章:爱恨皆消 下方的雁双微看不见空中战局,只能听到偶尔雷霆炸响、偶尔冰层碎裂,与那魔物口中尖啸。 之前蔓沙被魔物挡住,她并未看见他,如今双目受损,目不能睁,更是不知。 身边的众人恐惧她手中长剑,不敢接近。雁双微也不知此刻该如何做,现在想要悄无声息的离开无疑痴心妄想,转身选跑?她来此的目的也就是个旁观战局,却没想到只是看了一眼便破了身上层层伪装。逃跑这事选择上没有任何负担,可践行起来大有困难。 她稍往后退一下,那群人移动一下,维持她处于中心的圆的大小。哪怕不敢靠近,也不会放过。 去帮陵涯?那完全就是送死,不说现在灵剑受损,就是未损她那点修为也发挥不出灵剑威力。 空中的打斗还在继续,只是不知为何,两方不谈陵涯,就连那魔物都有意避开了雁双微所处的这个方向,往外围飞去。雁双微看不到,只能感知到声响远离。 身上的重压减轻,凝滞的空间解开,雁双微掐诀御剑,可刚踩上剑没往上飞几丈便被几个人跃起抱在她身上。 围着她的数百人似乎突然不再惧怕灵剑的光芒,不顾周身魔气如雪遇光消融地靠近雁双微,伸出如被烈日暴晒的手想将她扯下。 体内里的魔气在灵剑光下被净化、消散,支撑他们行走的动力也消失,最接近的人如同没有骨头支撑的肉皮囊堆积在地,后面的人却悍不畏死一般,前赴后继。 抬着的手接触不到就高高跃起,将整个人挂在她身上。如同血肉被火炙烤的滋滋声在耳边不断响起,一具具人肉皮囊失力从她身上滑落,终于,灵剑数日积累的月光消弭,她被人群压住,重重落在地上的人肉垫上。 远处的蔓沙终于剥夺了她想逃离的希望,有些开心地勾唇,那怕这代价是数百人的生命。 不过他们即使现在不死,后面也会堕为没有理性的怪物,不如先成全了他,为他把她给留下来。 重压之下昏迷的雁双微被人架着往蔓沙跑去。即使这些锻体的人速度极快,蔓沙的速度与之相比不过一粒微尘,可他依然跑了过去。他等不及见她,问她。 何必要给他看那幅山河画卷?何必为他做一顿人间美食?何必尽心竭力地催成蔓沙植株?她的同情、宽慰,究竟是真还是自始到终都是作戏。 他还要问她,问她许多。问她为何来此、问她真实的姓名、问她真实的想法…… 承接魔念的身体放大了执念,他考虑不了一切,只向她奔去。 七千丈、叁千尺、……千步、百步……十步…… 可这最后十步的距离却是永恒,飘然若仙的仙人降临在他身前,挥手像拂开两粒沙尘般扫开架着雁双微的两人,将牵挂他全部心神的人儿揽抱入怀。 空中的陵涯虽在与魔物对战,却也分出一丝心神落在雁双微身上。见她受制,不免心神一恍。虽不过转瞬,但于战局而言却是一个严重的破绽。 那魔物无神智,但各个方位都可攻击。形如实质的魔气从口中喷出,如同四射的飞雨,有一束躲避不记,击在陵涯肩上。心灯在方才恍神时有了一丝破绽,心境未处圆融,当下便魔念侵体,蚕食灵气。 魔念入体,普通修士轻易就会堕为魔气缠身的怪物,即使化神修为也不是全然无损。陵涯欲求浅薄,又有心灯庇护,那勾起人形极恶的魔念本不能撼动他。但一念失收,魔念入体,战局又瞬息万变,给不了他驱除魔气的时间。纵耗了半身灵气注入法铃将魔物斩杀,却也让魔念涌动在体内。 斩杀掉魔物,他立刻飞身向雁双微,挥袍扫开她身旁之人,将昏过去的她揽入怀中。 转身便对上一双沉着血色的眼。 那双眼的主人肤色惨败,奔跑后面上也未泛起血色,只是剧烈地喘息着。气息孱弱,连最弱的凡人也比不过。可陵涯方才见过他踩在阵上,引动魔气入体,身上的气息与那魔物极其相似。 单单除去一只魔物不过治标不治本,陵涯带着雁双微升高,雷霆积蓄在法铃中,居高临下。 少年抬头看着他们,面目一下就变得狰狞。 他举高了手,声音带着愤怒,还有微不可查的乞求:“把她还给我。” 一个已判死刑的蝼蚁的无谓之言怎能入上仙之耳呢?至高的仙者,只要动动手指便可会毁去无数人数代为之奋斗的愿景。 雷霆再一次从法铃中奔腾而出,涌向的却是那个孱弱的少年和他脚下那布满尸骨的蔓沙果地。 雷霆万钧,铺满种植了蔓沙果的每一寸土壤。土壤下以血肉骸骨搭建,抽取灵魂的法阵在雷霆下破灭。 雷霆不过转瞬便至,可在临死的人眼中它却很缓慢。缓慢得他能把过往一生的每件小事在脑海中重演一遍。 是年幼时不断地被否定。 “爹爹,我想学功法,不想学这个,我想和其他人一样。” “爹爹,为什么非要去外面呢?外面有这里好吗?” “为什么叔叔他宁愿被埋在地里也不愿意用灵力催长蔓沙呢?” “罪?什么是罪?为什么他说我生下来就是罪?” 是第一次能告诉一个人自己的喜欢。 “我叫蔓沙” “是这种植物的蔓沙吗?” “嗯,城里有很多人都叫这个名字。” “这么多人叫一个名字,不会很困扰吗?” “不会。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是被滋养后愈发疯长的欲望。 “好吃吗?” “跟我来。” “这就是人间。” 那时未出口的话只能永远埋在心里,永远等不到回答——我会找到离开的办法,到时我们一起出去。你愿意陪我一起去逛一逛真正的人间吗? 最后,爱恨皆消,只是不甘盘桓在心头。 少年圆睁着双目,焦黑的身体后仰倒在雷土中,崩灭成无数的灰烬,被一阵风卷向千万处。 第三十五章:碧海潮生 空止境,息音阁,碧海潮生。 端着药罐的素衣女子推门入内便见屋里躺着的人已起身,正抬手触碰面上缚着双眼的药布。 她忙出声:“别碰。” 雁双微触碰到湿润布巾的手止住,循声转头,面向她。 女子快步走来,放下托盘,道:“你眼睛还没好,这药布上是治你眼伤的灵药,不要顺便取下。” “这是哪里?你是谁?”雁双微看不见,只是凭声音知道这女子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一人。 “这里是息音阁碧海潮生。”止芳握住雁双微的手,对她轻语:“我叫季止芳,你叫我止芳就好。” 止芳将事情娓娓道来,雁双微才知她叁日前被带到这里,一直昏迷不醒。而止芳是被派来照顾她,为她换药的。 这般简略的回答解不了雁双微心中疑惑,她问道:“止芳可知,我是被何人带来此处,带我来的那人又在何处?” 前个疑问雁双微心里早有答案,她真正疑惑的是后一个,陵涯既已带她离开上古魔界,为何不回归宗门,还要停留在息音阁呢? 这两个疑问的答案止芳却都不知道,只能遗憾地告诉她,“我不过是两日前接了任务而来的,当时从派任务的师姐口中得知,你被带来后已昏迷一日。至于前情,我全然不知。” 止芳为她换了药后便离开了,雁双微躺在床上,不禁在心里回想细节。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魔界那日,巨魔与陵涯缠斗,而她混迹人群,本想旁观事态,却伪装破灭。想借机逃离可那原本畏惧灵剑的人群突然置生死于度外,重重重压压在身上,让她失了意识。 再醒来就是如今,被带到息音阁,双眼受损,对事态发展了解不了分毫。 现今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她配合着止芳每日换药。目不能视,也出不得房门,无从找人去问,只能用灵识查看阵法玉简。 见她日日憋闷着,止芳先看不过去了,拉着她一起出了房门。 碧海潮生,确实有那么一片海,宫殿屋舍建于海下,灵鱼海水绕身,却是不可触的。一个巨大的法阵,将海与人分隔在两界。 天上是水波翻腾,地上是林海生涛。 一旦离开布了隔音法阵的屋舍那若有若无的乐声便渐渐清晰起来。一会儿如缥缈冷月,一会儿是列阵杀伐,一会儿又缠绵悱恻。 各种各样的乐声随着步伐渐渐占据主导又隐去,一段路途下来,已不下十余种。 息音阁以音修为主,可她也确实没想到这门内嘈杂之景。且这音浪哪怕近在耳旁,人也相隔千里,一路行来,她未再听闻第叁人衣袍擦动之声,本还想找人询问的心也不了了之了。 止芳介绍,碧海潮生的泠音尊者不爱收徒,拢共只收过五个徒弟,其中叁人已经身陨,现今在此常住的不过五人,就连她接任务时带她来此的师姐也不是碧海潮生的弟子。 止芳带她到了一处幽谷,鼻翼间闻到馥郁的花香。看不见色彩,只能用灵识阅览争奇斗艳的灵花。 在止芳眼中更为美丽的是各色游鱼穿行在花丛中,华光映照在游鱼半透明的身躯上,让它们有如实质。 可惜游鱼海潮的形影不能用灵识看见,它们有形无质,不属于这片天地。 带雁双微出来,当然不是让她看这些无色的花朵。她让雁双微坐下,取出琴弹奏,宛转动听的乐声如花丛嬉戏的蝴蝶,生动而活泼。 雁双微灵识所查的世界逐渐有了光亮,似萤火在夜里亮起,无数扑闪的蝶撒着鳞光围绕过来。荧粉散落,将花朵都铺上亮色,无色的世界有了微光,又渐渐微光相迭,连成一片,如长练,如流淌的波光粼粼的河面。 有一只蝶向雁双微飞来,停驻在她伸出的指尖,芷芳道:“这是空明蝶,眼不可查,只能用灵识感知它的存在。” 确实,手上并无任何触感,只是在灵识中得见那灵蝶还收拢蝶翼,未曾离开。 “谢谢。” “不用不用,我只是例行修炼,弹奏一曲罢了。” 又过了五日,终于能取下药布了。雁双微睁开眼睛,视野从无尽的白渐渐回复色彩,一眼就望见了坐在一旁,期待地看着她的止芳。 “怎么样?看得清吗?” 雁双微点头。 这一次,再由止芳带去那片花海,雁双微才真正看见了那幅美景。巨大的灵鱼在空中游过,日照穿透它的身躯,往天望去,是海水生波,如鳞散落。人行于海底,潮生于天上。 任务已经完成,止芳便上报。不过半日,便有一个额间点坠着蓝玉的女子让她前去一见。 女子仙姿昳丽,容色绝尘,开口也是泠泠仙音,“你体内浊气已除,眼伤已愈,可以离去了。” 此界有魔修,所以称呼上古魔界的魔气便也不同。雁双微听闻体内曾有浊气便知应是那日苍山雪月华耗尽,护主驱魔的能力也失效了,所以才会浊气入体。 “晚辈还有些疑惑,可否请前辈解答。” “问吧。” “可是前辈为晚辈逼出了浊气?” 女子没有肯定也未否定:“你修为微弱,上古魔界中的浊气入体不过瞬息便会堕为怪物。不过体内有一股清灵之气压制,又有人先为你驱除九成。本尊不过是将剩余的逼除罢了。” 雁双微来之前还不知女子身份,可听到女子自称本尊也不难得知她应该就是止芳所说的泠音尊者。听到泠音提及上古魔界,再加上那日入魔界前由息音阁的元婴真君接待,雁双微猜测她应该是知晓内情。 但只是猜测还不敢将任务和盘托出,问陵涯行踪一事更不知如何问起。 泠音却已看出了她的纠结,对她道:“你只需守口如瓶,其余的不是你该过问也不是你能过问的。” 这番话语彻底宣告了雁双微已得不到任何答案,只能行礼告退。 是夜,还未与止芳告别过,她便由泠音安排的修士带着离开了息音阁。 第三十六章:兑帝流浆 那女修只带着她离开息音阁外围的迷阵,给她指了给最近的城镇就回去了,只留雁双微看着那无边林海,认命地御剑飞去。 识海中的苍山雪多次受创,又得不到浩瀚的真气滋养,灵光暗淡,剑身完全失去了清透,变成含蕴的玉白。 雁双微抱剑抚了很久,才御使飞剑升空。 灵鉴上的任务已经完成,虽她无什出力,也不像是那次一般撞破邪修阴谋,但因为所涉险境,还是有两万的贡献。 这一次她准备回宗门看看,这七万贡献能不能兑到些好的器材,将苍山雪祭炼温养一番。 坐着传送阵回到宗门地界,雁双微便给黎夜和柳宜欢发信。她常常离开宗门,柳宜欢也见怪不怪,再加上她之前离开时未说明接了什么任务,柳宜欢便未来迎她,只是在灵鉴上表达了高兴,还深深吐槽了自己的师父,一直让她闭关,闭关。还要收走她的灵鉴,让她连看个宗门八卦、水个帖都不能,这不,前日才从师父那把灵鉴偷回来呢。 清予依然远行在外,灵鉴里她的名字是暗淡的,不能发信,就连取出传信的灵鹤也在原地打转了两圈后停下了。一般这只有叁种情况,一是对方切断了联系,二则进了一处隔绝外界信息的地方,抑或收信那人已身死道消。 清予常常在外历练,像这样灵鹤寻不到的情况也不少见,雁双微没有多大惊小怪。若真有异状,柳宜欢也会告知她。 她从流云台御剑回符月峰,还没下行,在半空中就看见守在禁制旁的的黎夜。 流云台离符月峰可比净火峰近多了,苍山雪的速度也不弱于极品的飞行法器,黎夜若是收到信后出发应比她晚到些才对。 他应该不至于一直都等在这儿吧,她可是没有给他长居的凭证的。 虽然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但雁双微之前日日待在房里,黎夜来时只要解开禁制便是。当日离开前先是被黎夜露出的半妖之态惊到,后来临走时也并未考虑过要不要给黎夜自由出入的凭证,毕竟她觉得屋中没什么好物,即便修炼也应该是净火峰上布了高阶聚灵阵的洞府要好些才是。 心里存着疑惑,见了黎夜当即便问了出来:“阿夜何时来的,怎么比我还早到些,你没在洞府修炼吗?” 黎夜神色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眼,不敢看她,“嗯,收到你消息时正好在不远处,便过来了。” 雁双微觑他神色,猜测这个正好两字怕是有不少水分,但也未拆穿,而是牵着他进门。 任务内容不能透露,黎夜便也不问,而是问她接下来的安排,可还有任务,可还要离宗。 “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宗门没有安排。离宗一事还不确定,我想待会去宗门宝库看看,能不能兑换些器材。”雁双微取出苍山雪,给黎夜说了剑受损一事。 黎夜拿着剑仔细看了,对她道:“这炼剑手法似乎不是此界所有。” “嗯,这是异界来物。”关系不同,便也没必要隐瞒。 这般浑然天成,不加雕琢的灵剑出世,若是此界炼器宗师所铸应会传下些只言片语才对,且能消弭邪气的灵物他阅览炼器材料时也少见,不该全无记载。观虚海中确有异界之物,虽不多见,但以前也不是没有修士拿到过。 黎夜不觉意外,然这般神异之物在材质上他看不出分毫,只能由雁双微告知。 苍山之精,风雪之意,神雷锻造,月华凝练,雁双微细细说了。 “宝库里有一瓶帝流浆,乃月华精气,应该能温养灵剑。” 得了黎夜的话,雁双微和他一起往宝库去,只是到了门口便被拦了下来。宝库只能入一人,黎夜便在外面等她。 引她进去的是宝库的分灵,如藏书阁的书灵一般,宝库也有灵,但并非用绘灵符生出的灵体,而是整个宝库本就是一个灵体。建筑生灵,最为公正。 前方带路的分灵是个朦胧的光球,雁双微跟着它,走在狭长的长廊中。 宝库里没有排排置物架,就连那条长廊也是虚幻的,每走一步便消解一分,直到整条长廊消失,她悬空浮在纯白的世界中。 面前的灵体变成一卷长长的卷轴,在她面前打开,无数灵物的图像,分明别类呈现在上,丹药、功法、药材、法宝……林林总总,不计其数。她伸指一点,还会浮现简短的介绍——何种来历、何时入库,只是名字、功效那处大多语焉不详,还有些恶趣味地写着,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大约能砸破一个人的脑袋。 可一看价格,五万贡献点,实在对不起普普通通这个名号。再看向捐赠人,上写度厄。 这个名字雁双微未曾听过,自然不会花这五万贡献点去买一块不知具体功效的石头。 长卷下有处空白的框,上写可以凭名搜索,雁双微便用灵识写下帝流浆叁字。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卷轴收缩成一小段,将帝流浆的记载呈现在她面前。 “五万贡献点,一瓶。” “两千贡献点,一丝。” 上面还介绍,帝流浆必须用特制的容器保存,否则根本不能束缚,只会游荡天际,或是融入草木。 再搜了下容纳的容器,要叁万贡献点能容纳十丝,最后,雁双微便买下了一瓶,余下的两万贡献则先不动用。 兑换完成,她便被传送出了宝库。 和黎夜一起回去后她便取出苍山雪和帝流浆,打开瓶盖,将帝流浆倾倒而出。 如同金色琼浆的液体缓缓流出瓶口,便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牵引到苍山雪上,液体化作长丝一圈圈缠绕住灵剑,将其裹成一个金色的茧。 帝流浆有用,雁双微便不再犹豫,又去了一趟宝库用剩下的两万贡献点兑换了十丝。黎夜这次就不能陪着她了,正在吸收帝流浆的苍山雪不能收入识海,只能由黎夜在屋中守着。 二十丝吸收完不过半日,灵剑虽还不如以前透亮,但也澄明如秋水,覆着流光。 第三十七章:相聚闲谈 耗费的七万贡献并未让她心疼,只是遗憾二十丝帝流浆也不能完全修补。这份亏损还是得要日积月累的温养才可,不能急于一时。 之后的日子就按部就班,每日绘符、炼阵、修炼,外面的风雨淌不进她的洞府。偶尔和黎夜一起接个任务离宗几日,等到月余后清予回来后她二人又和柳宜欢一起小聚一下。 岁月如流水,匆匆而逝,转眼已过六季。 雁双微升到了练气七层,黎夜也被他师傅带回去闭关筑基。 近两年的时间里她叁月之期一到便例行见次陵涯,照样的灵力入体,只是痛苦渐渐减轻,最后倒生出了一种被灵力滋养之感。 这日,清予历练回来,柳宜欢也炼制成了一炉玄级上品丹,终于被她师尊放出来了,叁人便在柳宜欢洞府一聚。 雁双微到时清予还未到,只见到柳宜欢在洞府里忙得团团转。原本开阔的空间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玉盒、瓶罐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杂物,柳宜欢正忙着收拾,雁双微不禁一笑,每次见她闭关炼丹后屋子里都搞得一团糟。 只能上前去,和她一起收拾。将装了灵药的玉盒按照属性摆回排排药架上,各种瓶罐收进对应的丹柜里,那些杂物也按用途,能用的摆好,不能用的收拢成一堆。不多时,室内又被整理一新。 期间有趣的是柳宜欢的那条小蛇也在帮忙,尾巴圈着药瓶收进对应的丹柜。见此雁双微不免又看向柳宜欢,只差没言明了——就连灵宠都比她会收拾。 柳宜欢不好意思地轻咳了声,合手连声抱歉:“叫你来玩却每次都麻烦双微你帮我收拾,真是对不住。” 收拾东西不过是件小事,只是雁双微实在不能理解她,“不过闭关炼丹,怎么每次都把屋里弄得这么乱。” “这不是每次取药材都不知道放哪了,所以一个个翻出来又懒得收回去嘛。” 雁双微指了指脚边的杂物,“这些总不可能也是拿来炼丹的吧。” 柳宜欢涩然,“这是是从储物袋中翻找时拿出来的。你也知道嘛,我总爱买些奇怪的东西,但很多又用不上,堆在储物袋里就把要用的材料掩住了。” 说一千道一万也改不了一个人的秉性,雁双微也不再废口舌了,只能暗道清予怕是和柳宜欢待久了,有了先见之明,知她每次闭关后总要一通收拾,这才每次姗姗来迟。 这堆杂物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然不出两日又得乱成一地,雁双微只能任劳任怨地分析每件物品的用处,归类收好了。 “那是回音砂,音修用来炼制乐器必不可少的。” “那是天蚕丝,音修弦类乐器常用的材料,不过遥光天音修比较少,一般都用来炼制法衣了。” “那是镇魂竹,用它炼制的乐器超度亡魂还有神魂攻击都有妙用。” 拿起了好些件雁双微不认识的都是音修用品,不免疑惑:“你又不是音修,买这些干什么?” 听到她的问题柳宜欢也是一怔,确实,她买了很多音修之物,且遥光天没有音修传承,按理说她不应该知道这些用处的。 这个问题在柳宜欢心中并无答案,当时买时只觉心底有种熟悉之感,但细细想来又察觉不出具体来路,只能茫然摇头:“不知道,看到想买就买了。” 雁双微也不深究,毕竟柳宜欢买的奇奇怪怪的物品可不止这些,她除了感慨一声财大气粗也没别的想法。 继续收拾却见了一张纸埋在高高累起的物品下,她还以为是丹方,轻轻抽出来才发现是一幅画,而且很熟悉,就是雁双微画的。 是从前她还抱有一线期望,指望能查到陵涯如此对她的根源时画的那株碧色花的模样,拿来问柳宜欢。 柳宜欢看她一直盯着一张纸看也凑过来瞧,看到上面的画,也认出是她拿来问的,“这上面的植物我翻了《丹经》、《药经》,都没查到,双微你是在哪见到的啊。” “在一处秘境。” 雁双微当时问及并没表现出有多重视,柳宜欢便也没放在心上,又伸手去扒拉那堆杂物了。雁双微也将纸放在一旁,继续帮她整理,没注意到悄悄游过来看了一眼的小蛇。 等到一切收拾好后清予便也到了,两人也并未在意她来迟的这种小事。柳宜欢作东,搬出数坛灵酒和串成串的妖兽肉。 用驯化的异火来烤肉,既让雁双微感慨暴殄天物,也不得不佩服柳宜欢对火候的控制能力,怪不得她能被元婴真君收为亲传弟子。只是这得过且过、不思进取的态度不仅让她师尊抓狂,就连雁双微看了也恨铁不成钢。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也不是每个人都追求求仙得道,雁双微也无意指摘。 叁人同聚,便是柳宜欢话最多,她常常混迹大小论坛,对仙门八卦了解颇多,常常给她们讲述。 吃着烤肉,开了话茬,柳宜欢滔滔不绝,“你们知不知道大荆的永夜谷。” 清予摇头,雁双微却想到了黎夜之言,好奇问道:“可是夜狼族族地?” “嗯嗯,就是。”柳宜欢压低了声音,“那双微你可知道昭法峰的真慕师兄。” 这下雁双微就不知了,倒是清予接话,为她解惑:“真慕师叔叁十叁年前离宗历练,十叁年后伤重而归,道体破碎,神魂沉寂。我入宗那年听闻他已重新塑体,神魂归位,又再度离开了宗门。” “清予说得不错,不过我要讲的不是这个。”柳宜欢有些神神秘秘地挪到两人中间,声音压得极轻,“真慕师兄在永夜谷做了夜狼王侧君。” 这个消息确实重磅,叁人都自觉低声,清予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雁双微倒是没想到,清予有这么八卦的一面,不过转而想到之前清予频频与她聊起宗门种事后便也不觉奇怪了。 “两年前的事了,只是我不久才听人提起。”叁人聚拢成一团,听柳宜欢细细讲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第三十八章:知晓始末 柳宜欢所讲的应是黎夜那日未曾透露的后续。覃凌剑尊带着真慕与真慕友人即黎夜师兄——净火峰真熠,叁人一起御剑飞过秦岭,剑挑整个永夜谷。 最后,永夜谷夜狼族五位长老卸下职位,王女黎溪收权即位,正君之位压了叁年才定下,仍是她还为王女时娶的夜狼族人,真慕则顶了侧君名分。 “怪不得说神霄宗内多情种。一个真慕师兄,一个襄成君,在修真界都是出了名的情痴。”柳宜欢感叹。 雁双微和清予也附合,只那正吞着肉的小蛇像是呛到了,扭动着身体把吞了一半的肉吐出来。 柳宜欢见状摸了摸它,道:“慢点吃,还多着呢。” 浮苍被柳宜欢摸着,有些心虚,忙游走潜到了屋外潭中。 等到雁双微和清予离开后柳宜欢端着一盘肉走到潭边,浮苍就从水中游上岸张口接受投喂,却不想等待他的并非美味的肉,而是柳宜欢的询问:“小苍苍,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呀?” 浮苍忙竖起尾巴尖,使劲摇头,口吐人言道:“没有啊。” “是吗?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一说谎这尾巴就直抖。” 浮苍忙回头去看,却见那尾尖僵立着,丝毫没有抖动的痕迹。他就说,很久以前听她说过后他就改了,怎么可能还会露馅。 可一回头,对上柳宜欢了然的目光才知自己又犯了蠢。尾尖垂下,有些恹恹。 “老实交代,到底瞒了我什么?” 浮苍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她,誓不张嘴。 柳宜欢点了下他的头,“别想蒙混过关。” 浮苍看天看地,绞尽脑汁,终于在扫到雁双微放在桌上那幅画时想到了充足的理由。他施术摄了那张纸,谄媚地看着柳宜欢道:“这花龙族传承里有,我还能猜出来雁双微为什么拿着它来问你。” 这招果然让柳宜欢转了注意,不再揪着不放,而是道:“那你还不快说。” “此花名为碧月双生,是一种淬体神物,可以后天淬炼成木灵之体。”浮苍卖了个关子,看向柳宜欢,等她猜测。 “难道双微想用这花淬体,改善资质?”柳宜欢边猜边否定:“那她事先应知这是淬体之物才对,可她来问时根本没有提起过。 “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 浮苍这才和盘托出,“她已经成了花的宿主了。” “宿主。”柳宜欢一听就觉得这不是个好词,“那不是寄生吗?” “非也非也。” 浮苍摇头,蛇眼做出一副高深莫测样,落在柳宜欢眼中却是说不出的滑稽,“你还以为自己是那威风凛凛的神龙样啊!根本就是个呆头蛇,还装高深。” 这番话颇为打击浮苍脆弱的心灵,若还有手脚,定得做西子捧心样了,现在却只能偏头表示不满,但还是认真回答了:“不是寄生,而是共生。对她只有好处,可没坏处,不过……” “不过什么?不要老是说话只讲半截。” “她体内有缠枝花气息。” 雁双微才回屋里,没一会儿又收到了柳宜欢信息,说是有了那花的消息,让她到洞府详谈。 虽然奇怪刚不久前时过去还杳无音讯,怎么才走没多久就有消息了,但还是应约到了柳宜欢洞府。 一到就发现柳宜欢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柳宜欢的那条小蛇也盘在她肩上,双眼望着雁双微。 这般肃穆的氛围叫雁双微不太敢搭话,行个礼道:“拜见宜欢师叔。” 这架势让柳宜欢撑不下去了,起身拉过她一起坐下,问道:“双微,是不是有人强迫你了?” “怎么这么说?”雁双微不知柳宜欢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苗头,只能问道。 柳宜欢便把浮苍介绍的碧月双生与缠枝花一并告诉了她,雁双微这才明白,陵涯为何需要与她灵力交融——原来是为了劫缠枝花的淫毒。 现在柳宜欢既已知晓,雁双微便也不隐瞒,将身上发生的事仔细地说予她。 “难怪你之前一直待在宗门,后来又常常离开,竟然是这个原因。而且仙尊要你帮忙解毒居然什么也不告诉你,事后也没个补偿。不过就是早些入道,修为高些,也不能不把人当人啊!”听了她的话后,柳宜欢一脸气愤,为她不平。 可她肩上的浮苍听了这些时间点后却察觉不对,传音给柳宜欢:“不对,按这么说,陵涯的毒早就解了,不该需要叁月一次的解毒。” 这话柳宜欢听后就转达给了雁双微,雁双微也未问她怎么知道的,只是疑惑:“那岂不是两年前便已该终止?” 浮苍点头,继续传音:“不过碧月双生淬体之后确实是上好的炉鼎体质,便是不双修,只是灵力相融对修炼来说也大有裨益。” 修真界蓄养炉鼎一事虽不能摆在明面上,但暗地里确实层出不穷,更有不少人是你情我愿。真被捅出来也不过一句私德有亏,但只要没闹出人命其实很难有人真正在意。 柳宜欢曾听闻息音阁宥仪真君,在还是金丹时,曾为了替一惨遭戕害的女修讨回公道,诛杀了采补那女修的昭华宗修士,最后却被小人偷袭身陨,而那偷袭者正是那修士的师父。 即便发生了这般事,昭华宗却还是一片岁月静好,浑不在意,最后被襄成君杀上宗门,为妻报仇,后来还被神霄宗关押了五十年。 若陵涯真是把雁双微当成炉鼎,又有谁能为她出头呢?柳宜欢不免悲哀地想,将这话压在心里,送走了雁双微。 “浮苍,有什么办法能帮她吗?” 浮苍传音时便已猜到,面前这人即便轮回转世,修为不比往前,也仍会做出和前世一样的抉择。 他又怎忍心让她失望呢? 哪怕,会将他所恐惧的事情提前发生。 无论是宥仪,还是柳宜欢,从来都不是只属于他的。还能在散魂后重聚的开始看见她,偷来两年相伴的时光,他该知足了。 他本就不该妄想长久,只是一直留有不甘,所以十足小心地遮掩气息,不肯叫洛襄发现罢了。 第三十九章:终得离开 柳宜欢所讲的话让雁双微经年期待成为空谈,她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从丹霞峰回符月峰的路都变得无比得漫长,漫长到每走一步都成了对自我的诘问。 她从不爱拘束,从前为了一个能够离开的指望还能数着日子过活,可如今希望破灭,她心中所愿,莫过鱼死网破,分说清明。 柳宜欢却让她先别冲动,等她再翻阅典籍,想想办法。 碧月双生的信息便是从柳宜欢那儿得来的,下次见陵涯的日子也还有些时日,即便可能是推迟之言,雁双微也同意了,再等等。: 可她心中已有决断,下一次见陵涯,便不会再有下一个下次。 不过柳宜欢叁日之后又来找她,还将雁双微带到她的炼丹房。作为丹霞峰长老亲传,这炼丹房峰一砖一瓦、刻画的每一条阵纹无一不是最好的。为了防止打扰,里面布置了顶级的隔绝法阵,即便是化神尊者的灵识也不能透过阵法窥伺。 丹房尤为整洁,与柳宜欢素日的形象不符,雁双微却已没心思打趣了。 问过雁双微想法,知她只想一心拜托后柳宜欢便开始出主意,“双微,你说你一开始是准备去天山派拜师的,那你可知那人是何身份,是何修为?” “不知。”雁双微回忆着老道的话,“岑前辈不爱谈论前事,他那友人能收途想必在金丹期之上。” “看来去天山派不一定行得通。”柳宜欢叹气,“只能走这条路了,双微你愿意去大荆吗?” “我对大荆了解不多,谈不上愿不愿意。”雁双微如实相告,她只听老道提过几句,想透过只言片语了解一界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大荆资源稀缺,不允许这边各大宗门侵占。这才设下一道禁制,元婴及以上,想要通过须有正当理由,由叁道联盟审核应允。如果你到了大荆,仙尊想亲自去抓你就难了。 “抓你成本太高,兴许就放弃了,即便派人,也只能派元婴以下的金丹期。 “我再让浮苍为你改换容貌,遮掩神魂,定让他们大海捞针,无功而返。”柳宜欢向雁双微介绍,她肩上那条小蛇是她去龙骨潭时契约的灵兽,原本是一条白龙,现在没了真龙身,只剩龙魂,但遮掩一个人本真的气息却是不在话下。 浮苍听到她的话,龙魂便从蛇身里浮现,十几米长的虚幻龙形盘踞在炼丹房中,散发出沉重的威压。 不过瞬息,雁双微便身如抖筛,浑身冷汗,被威压得几欲跪地。 还好柳宜欢扶住了她,瞪了那显摆的虚影一眼,让他回归了蛇身。 好一会儿,雁双微才恢复过来。 即便是只余下龙魂,但曾经的真龙实力依然超群。雁双微相信柳宜欢所言,去到大荆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只是怕连累了她。 柳宜欢知道她的顾虑,安慰道:“别担心,仙尊不能把我怎样的,不过送一个朋友离开而已,又没犯大错。仙尊想追责也得问过我师傅,上禀宗门。到时师傅会护我周全的。” 计划敲定,为免夜长梦多,两人一蛇即刻动身。 先去流云台坐传送阵离开宗门地界,在从到的城池御剑去了一处荒野。 四下无人,浮苍又一次显露龙身,一爪撕开空间,再用龙气结印,遮掩雁双微体内的碧月双生花气息、神魂气息还有面貌。 此后的日子,便得一直隐姓埋名了。握住柳宜欢给的定位符,雁双微再回头望了她一眼。自此以后,故土永别,山高水长,还能见否? 为了隐瞒行迹,她的离开未曾告予旁人,无论是清予、小月儿、齐昭昭,抑或黎夜,都不知道她江去往何处。 雁双微亦然,除了知道大荆之名,她对前程一无所知。今后如何,全不能预料。 此时的一回头,或许便是与友人最后一次见面。 印还未告成,雁双微面容未改,想与柳宜欢以本面目道一次别,可还来不及说出一句来日再见,柳宜欢便变了神色。雁双微也感知到无形的威压笼罩过来,比之前神龙的更加强大,让她生不出一丝抵抗之心。 柳宜欢被龙魂庇护,没像雁双微那样丝毫不能动弹。她往前一推,将雁双微推入空间缝隙中。 雁双微最后看见的,便是仙尊一怒,山河倾覆,穿透空间的冰剑从天际而来,射向柳宜欢。 陵涯简直疯了。 柳宜欢也是没想到,仙尊居然直接下杀手,将雁双微推入缝隙后她便感知被杀机锁定,整个人不能动弹分毫,只能感知寒冰从背后袭来。 看来雁双微在仙尊眼里比她想象得更为重要,她失算了。等待死亡的时光变得极为漫长,柳宜欢却并没有后悔与害怕的情绪,像是已经经历过一次。 心里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又要让一个人的等待落空了。 一想到此,便是无尽的怅然从心底滋生。 不知过了多久,剧痛仍未袭来,柳宜欢回头望去,便见龙魂凝实挡在她身后。冰凌折射彩光,将白色的龙身照得色彩斑斓。 这一次,没有鲜血在她眼前盛开,却更为可怕。若灵魂真的消散,便再也没有他了。 “浮苍,让开。”她声嘶力竭的从喉中吼出这句话,却只能绝望地看着漫天冰雨落下,受伤缩小一些的神龙挡在她上面,为她罩出一条生路。 灵魂的碎屑若片片碎镜洒下,映照出无穷的她,柳宜欢奋力催动着神魂,终于凭借契约强行将浮苍濒临消散的身躯收回契约空间。 至少,不能让他再一次死在她前头。 她在凌冽的寒冰下闭上了眼,等待死亡。 所以并未看见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剑光,如一片长虹,将冰凌斩尽,剑气将其化成一场无害的大雪落下。 柳宜欢在雪落到脸上时睁开眼,便看见面前站了一个白发赤瞳的剑客。随意披散的发丝柔软而凌乱,赤瞳中生起薄薄的水光。 他上前一步,将她拥住,口中轻唤道:“师姐。” 第四十章:剑阁弟子 大荆资源稀缺,灵石矿脉都被各大仙门、世家垄断,流通于市的灵石极少,是以一种不含灵力的元玉充当了流通货币之责。 凡世之中,有灵根者万中无一,但人妖混居,不能走仙道也可淬炼血脉、锤炼肉体来修行。雁双微一路行来,遇见之人哪怕没有灵根,也步履稳健、气血充裕,身体蕴藏的力量似乎不弱于练气修士,甚至更胜一筹。 在此处,雁双微很少见到丝毫不能修行之人。不过炼体一道,耗费良多,不是普通家境能够承受得起的,以致于她也很少见到刀枪不入、金刚不坏、甚至能踏空而行的炼体大能。 此时距离她初至大荆已过去叁月,她了个新名,叫雁往,往昔之往,寓意往事永不忘。 柳宜欢送她离开那日,已成了盘踞在她心头的梦魇。她不敢去想那漫天冰凌下柳宜欢的下场,可无数次闭眼出现在脑海中的都是柳宜欢倒在血海中千疮百孔的模样。 她开始后悔,为何要将柳宜欢牵连其中?若一开始就放弃追寻碧月双生的消息,柳宜欢便永不会知晓。为何要答应柳宜欢的提议?若她坚决拒绝,无非不过现今还维持着叁月一次的会面,纵然无自由,却不会害了柳宜欢。 这番责问屡屡从心头传来,让她想起那时心境试炼之时。幻境早已告诉了她,追悔前尘不过作茧自缚,可她仍迈不过心头那数道天堑。 大荆与遥光之间的距离足以让任何消息都传不到雁双微耳中,更是让她无从探知。 在初来大荆的那几日,她更想的其实不是留在大荆,而是回到神霄宗,知晓柳宜欢的生死。 可大荆不仅仅是对元婴之上的修士设下关卡不允过境,对境内修士亦然,离开也成了奢求。 这一次,可没有一条神龙会为她撕开空间裂缝,让她回到神霄宗了。 “雁师,这是下旬的任务。”一个半百老者躬身递给她一张单子。 雁双微接过,告了声谢。 大荆境内灵物较少,各大修仙势力便常常派弟子入秘境和各种小世界历练。雁双微如今在一家名为万宝楼的店中挂牌接炼阵单子,挣些修仙资源。就连住处,也是万宝楼安排的。 拿着单子去库房取了阵材,每种阵法可取叁份材料,用不完不用退还,差了也不会提供多的。 雁双微炼阵的成功率较高,往往叁份材料都能炼制出两份法阵,那多出的那份店中说明过:可以自留,也可以市场价转卖给万宝楼。 阵材难得,雁双微便把每种法阵都留了一份,偶尔稀缺或者威力大的还有一份就留一份,多余的阵材都收好了,并未再炼制。 万宝楼的任务多为对几种固定阵法的需求,老道曾是阵道翘楚,自然将他的本事也传授给了雁双微几分。这些阵法对雁双微来即使有那种从未接触过的,但细研了阵图后也非难事。 最大的限制还是在修为,没有足够的灵力支撑,凝炼不了中高阶法阵的阵珠。 是以现今最首要的还是得提升修为,雁双微将阵材收进储物袋,回了住处。 一处叁层小楼,入门是宽阔的大堂,有八间房,其中一间便是她如今的容身之处,另外则住着几个同样是万宝楼招揽的练气期的阵法师。 两个多月来,雁双微都很少看到另外几人,也无心去关注,径直回了自己屋。 枯燥乏味的炼阵、修炼让十日时光过去,她到万宝楼交上了阵法,领了酬劳在柜台前准备接下一次的任务,却突然听闻身后楼梯上传来一声:“雁师,请等一等。” 雁双微听出这声音是万宝楼这家分店的管事,就停步转身看过去。 一个穿金戴银,满脸富态、一看就很贵的胖子跑过来,对着雁双微说道:“雁师,可否移步说话?” 雁双微自无不可,跟着管事上了楼。 走进管事的居室他才问道:“雁师可有时间,接一个任务。” 边说边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给雁双微,雁双微展开一看,是个外派任务。 管事继续介绍:“是有几个宗门弟子在一个小世界发现了一个阵法,所以来我们万宝楼找一个精通阵法的阵法师一同前往破阵。” 雁双微扫向酬金,猜测出为何管事来请她,这些钱不够筑基期的阵法师炼两个阵的,还不够让他们外派耗费十几日。 可这比酬金对雁双微而言却是抵得上她接二十日任务的量了,便一口答应下来。 次日,雁双微便见到了这次任务的主顾。叁个男修身着同款青色劲装,或背或抱,都带着一把长剑,应该是剑阁弟子。 几人看出了她是练气修为,却没人表露出任何不满,由那修为最高乃筑基中期的修士带头,报了名姓:“在下剑阁李末,这两位是我师弟——书效昌、曲疏邑。” “无门无派,雁往。” 几人互通名姓便出发,因为雁双微乃练气,是以李末便让她乘上了他的飞剑,雁双微知道他们是怕她拖慢了进度,便也不推迟,站上了李末的飞剑。 剑光如虹,一个时辰后到了李末等人发现的小世界通道处。虽然在来到大荆前雁双微未曾听说过小世界,但介绍上古魔界的玉简提过一些,在大荆也耳闻过一些,便拼凑出一个结论——遥光天、空止境、云州和天山派所在的灵山其实在最初都为挂靠在大荆的小世界。 只是万年前神魔一战,神陨于除了云州的叁界,是以后来五界融合,遥光天、空止境、灵山的品质远超另外两界。 但大荆仍处世界本源,所以常常会有通向其他其余世界的通道出现。 李末叁人发现的通道是一棵古树,近了能隐隐感知到古树有一种独立于此界之感。这个通道应该并不稳固,不能长久存于此界。 “我们是半月前发现的,你应该也能看出来,这个小世界的存在逐渐薄弱,还有一个月,通道便会关闭了。” 按照古树枝叶消散的速度来看,他们估计的时间并没有错,雁双微便也点头。 时间紧急,四人便不再耽误,手触上树化成一道流光进入小世界中。 第四十一章:捕得灵虫 一进小世界,最先感知的便是空中灵力的浓度变得稀薄,就连云州的凡人地界比起这儿都能赞一句浓郁了。 这样的小世界,别说天材地宝,就连修士也不能久待。对于李末等人能在此发现一个阵法,还是一个筑基修为都不能强闯的阵法,雁双微也不得不说声佩服。 法阵环绕一个山谷而成,呈拱卫之势。雁双微没有发现法阵的布阵点,要不是布阵者遮掩之术至极;要不就是此阵浑然天成,不借外力。 不过此界灵力稀薄,应是不会有人废此心力布阵。 “雁师可知此阵何解?”李末询问道。 “破阵不难,用灵力攻击这一点即可,但灵力耗损颇大。如果只是要入阵,那走进去便可。” 这个提议争得了叁人同意,只是为了入阵寻宝,确实没必要耗费修为去强攻阵法。得了应允,雁双微便将入阵的步法写下,递给李末后便准备功成身退。 那叁人围在一起,看这那长长的方位,默默传音:“师兄,能行吗?” 若只是寥寥几步还是没有问题的,可这几百种身位变换,踏错一步又得再经历一次之前创阵时的压迫,李末还未尝试就已败下阵来。 “要不我们还是把她留下来吧,或许出来时也需要。” 传音里响起两人的同意。雁双微离他们几步远,只能看见他们一脸凝重,并不知道他们正在传音讨论要用什么报酬才能留下她。 最后,叁人终于想出了解决办法,继续由李末接了重任,来于雁双微商谈:“雁师,这阵法出来时可还须如此?” “不必,阵法防进不防出。” 第一个理由破灭,传音传来两个师弟的鼓励,李末只得再接再厉,“这谷中或许还有其他阵法,我们对此一窍不通,到时又得废时了。” “此界灵力微弱,天铸此阵已是罕见,哪能再得其一。”并不知他们真正的烦恼,一本正经地打消他们的顾虑,让他们放心。 这下李末只能直言,雁双微听后有些犹豫,她当初的任务只是破解此阵,可没有附加旁的。 见此李末忙以利诱之,“入谷之后若有灵物可分予雁师两成。” 得了承诺,雁双微终于答应下来,由她开路,带他们叁人入阵。 入阵后才知让的这两成果然不亏,无需动脑去判断方位,只要跟着她的步伐便可。不到半炷香,他们便进入了山谷之中。 谷内灵力充裕,比大荆更胜一筹。 草长莺飞,花鸟虫鸣。 看来谷中确实有灵物。 到这步便用不上雁双微再出力了,书效昌取出一只罗盘,几人便跟着他一同去搜寻灵物。 剥开茂密的杂草,一阵五色霞光从半人高的草丛中透射出来。见了灵物踪迹,书效昌立马提速,脚尖一点便飞身入草丛中。 不料那灵物竟是活物,笼着霞光飞起,之间一道彩光闪过便消失在眼前。 叁人忙御剑去追,雁双微则是走到方才那灵物所在地,挖到了株灵力充沛的千年药草,她收进玉盒之中,继续看那叁人在谷内追着灵物四处飞,并不准备加入。 那霞光速度极快,在谷中飞窜,左躲右避。偶与人擦身而过,也全然捕捉不到一丝痕迹。 雁双微瞳术能看到那灵物身形,是只青色的圆节小虫,顶着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子。 小虫迅捷如电,但遭叁个筑基修士围捕,叁人同心,由书效昌驱赶,两人张开无形的灵力之网,那灵物终还是不能逃出生天,被收进灵网之中,眼中充满了委屈。 这种灵虫雁双微并不识得,李末却主动对她介绍,这是一种药蚕,养在药田之中可以提升灵草品质。 这谷中最好的灵物被收了,那株灵草却远比不上那药蚕的价值,更谈不上两成了。李末让她将灵草收起,还自告奋勇带着两位师弟去为她搜寻这谷中可还有其他灵物,来抵上欠的部分。 不过此界临凡,能生出一只药蚕已是不易,那株千年灵草还是沾其光生出的,想找到旁的殊为不易,最后也只见到了些几十年年份带着稀薄灵气的药草。 这种即便是在大荆也买不出两块元玉,雁双微便没让他们挖出。 最后,叁人用身上带着的近千枚元玉也抵不了价值。李末一脸亏欠,“我们师兄弟叁人外出历练,身上带的元玉不多,等回宗门后取来再补偿雁师你可行?” 能得株千年灵草已是意外之喜,那药蚕的珍贵程度她也并不知晓,自然是他们说是多少便是多少。雁双微对其余补偿的元玉并不在意,当然,也不介意,欣然接受了,让李末取来后带信万宝楼管事,她自会去取。 大工告成,几人一起离开小世界,由书效昌与曲疏邑带着药蚕回宗,李末则负责御剑将雁双微送回城中。 经此一遭,两人的关系也拉近了些,李末边御剑边与她攀谈起来:“雁师可是不久前才挂牌万宝楼。” “不足两月。” “那想必雁师对阵道极为精通。” “略通一二。” “雁师过分自谦了。万宝楼管事若非真的看重,可不会对楼中挂牌的阵法师青眼。” 难不成她当时猜错了?雁双微在心里悄悄反思当时对这任务酬劳的微词。 “万宝楼中资源受限,筑基丹获取更是艰难。雁师不如考虑一下到剑阁做一个阵法长老,于修行只有百利而无一害。”李末对她极具自信,相信她修为一旦提上去,成为一个高阶阵法师也不是难事。 而对这种明显的挖墙脚行为雁双微也不好直言拒绝,只能说她会考虑。 当然,也不忘在心里腹诽大荆这边阵道果真凋敝,就连她一个区区练气期的低阶阵法师都能被宗门挖去当个长老。 究其缘由,还是因为资源缺少,是以对需各种天材地宝来炼阵的阵道也钻研得不深刻,就连长途的传送法阵都不能建成,跨越万里乃至一界的大型传送阵更是异想天开了。 第四十二章:仙人临凡 剑阁之中,常见门内弟子切磋。穿过一阵刀兵相接的的比斗声,雁双微走向高台处站着的曲疏邑,将装了法阵的储物袋丢给他。 曲疏邑抬手,手指勾住储物袋上的丝绦,储物袋转了一圈后被他一手捞住。 “雁长老炼阵速度越来越快了。”曲疏邑跳下高台,站到雁双微身前,“这次要带什么?” 那日后雁双微仔细考虑了李末的话,筑基丹的丹方消耗一些元玉就能买到,可炼制此丹的灵草却并不流通在市,便是求得一株都得让她散尽家财。加入仙门确实是得来丹药最快捷的办法了。 所以在李末后来来交付元玉时雁双微便同意了,由李末回宗门找师尊求得许可后,雁双微拿着介绍信成了剑阁一位客座长老。 叁年前,她升到筑基期,能够凝练中阶法阵,那种不须一体成型,可以拼凑而成的高阶法阵也能炼制,长老之位便彻底坐稳了。 这次是一个修真世家上供给剑阁,剑阁承诺给他们的大型守护法阵。雁双微和门中另外叁位阵道长老炼制了十日才炼制出来。 曲疏邑负责接待来宾,那世家代表也由他负责。一来她是四位长老里修为最低的,二来雁双微也有事要拜托曲疏邑,她便来跑腿把阵法交予他,里面还包含了李末他们找她炼制的阵法。 “你交代李末,去熔岩秘境后,帮我带一块叁尺高的火髓石。” “你要那个干什么?用来炼阵?你不是没有火灵根吗?” “没有火灵根并不意味不能炼制带有火属性的阵法……和你说了也是白说,你转达给李末便是了。”为了防止曲疏邑继续问下去,雁双微止住解答的欲望,正声道。 “好吧。”这种言论确实超出了曲疏邑的常识,不过看她说得斩金截铁,他还是姑且先信了。 将采集任务托付给曲疏邑后,雁双微便回自己的住处继续炼阵。某日夜里出门,离开隔音阵后便发现这日门口实在闹腾。 她住的这里除了另外叁位阵法师,其余的都是打杂的低阶学徒,常常忙得不见人影,今儿竟然聚集起来喋喋不休了。 雁双微不禁也对他们谈论的事儿感到了好奇,一手掐诀,长风送来了他们谈话的内容。 “你看到了吗?天上天来的那群人。” “看到了。我原本还认为凌云长老已经是翩然若仙,现在见了真的仙人衬托着才觉分明是俗不可耐。” “天上天号称洞知世间万物,可这任的首席明明就是个瞎子,他能看见些什么!” “听说他们来剑阁前已经去个大仙门都转了一遭,听说还要在剑阁待上月余。到底是为了谈论个什么?如此大费周章。” 若说各大仙门独立于凡世之外,那天上天便是独立于仙门之外。他们修无上道法,观微万事万物,不入红尘而尽览红尘,是万万修士心中的桃源梦乡。 仙人临凡,无人不心向往之,雁双微也不能免俗。雁双微还没来大荆前就无缘得见,一直期待着能见上一见,现在近在咫尺更是得把握机会。 不过这个机会倒是来得猝不及防。 雁双微只身排查护山大阵漏洞时,见到了那天外天来客。 彼时,她正蹲身用神识入内,修补阵石上缺漏的阵纹。 刻完阵纹后,神识耗散过度,起身便是一股剧烈的眩晕,她向后倒去,却被一道温和的灵力扶起,耳边传来清雅灵致的声音:“神识刻绘阵纹,力竭事小,若神识不济,反噬更重。” 度过那段猛烈的晕眩后雁双微缓过神来站直,转头看向身侧之人。一身金纹白袍,庄严神圣,白发如雪,随意披散,却显得圣洁而非率性,面上双眼处用一条白绸掩住。让人心道可惜,这般出尘绝伦的面上本应配上一双极富神采的眼。 但即便看不到全貌,仙人之姿仍让向来不为美色所动的雁双微也为之神迷,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答谢道:“多谢道友襄助。我初次用神识绘阵,本以为不过修补法阵,神识耗损不大,没想到还是超出预期。还好没成大难。” “单纯用神识绘阵太过危险。不如用灵犀角制成符笔,借笔通神,绘制阵纹时可任意切断,不损分毫。” 天上天修士通晓万物,雁双微虽然没听过灵犀符笔绘阵,但他出手相救,又是天上天首席,雁双微对他的话也信了几分。便道会找材料制符笔,顺便请教一下需不需要其他材料。 眠绝也一一答了,“最好以惊神木为笔杆,中间挖空,注入神识、灵力可绘制阵纹,注入血墨可以制符。” 雁双微觉得他既然知晓可以用于神识绘制的符笔,想来应该也同晓阵道,所以问了炼制符笔的方法后又请教阵法,眠绝也知无不尽且无不知。 从老道去后第一次有人能在阵道上为她解惑,雁双微顿时把握机会,滔滔不绝,将炼阵时积累的种种不接全拿出来向他询问,这一问便将时间拖到了深夜。 面对叁十叁方阵石她还只检查了叁方的惨淡现状,只能极为不舍的与眠绝告别。阵石乃各宗要密,眠绝不便前去,送她离开。 等到了第二方阵石前,雁双微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好像还未问他如何称呼,当然,他也并未问及她的名姓。 看来和这个良师益友只有这半日的缘分了。 雁双微在心里默默哀叹,觉得还是不能就此错过,决定检查完阵石回去找人问问,他叫什么,被安排住在哪里。 而且天上天精通卜吉测凶,雁双微更想让他们帮忙测一下柳宜欢的情况。无数次在心里暗恨为何现在才想起正事,请教阵法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不过时间所限,护山大阵还得排在首位,雁双微不得不跑了剩下二十几处,将阵石一一检测过,有损坏的还得继续用神识修补。雁双微几次神识濒临耗尽,又得打坐养神。 等修补完成,已是叁日过去。幸好他们在剑阁待的时间够长,否则她早就先放弃任务跑去找人了。 第四十三章:梦魇消散 任务告成,雁双微终于可以去寻人了。 剑阁内,她与李末叁人最为熟识,曲疏邑还在门内负责外来宾客的一应事宜,无疑是探知消息的最佳人选。 “你想找天上天那位眠绝首席?他叁日前就没离开过房间了,就连凌云长老去见他都没见到,还是算了吧。”曲疏邑继续劝解:“要我说呀,修行一途本就说与天争,何必追问什么天命呢?天命说与求道无缘难不成就真的回家了!” “我想请他们卜测一位朋友安否,并非是想问道途。”雁双微解释。 “现在问什么都不行了。”雁双微来时便看到曲疏愁得焦头烂额,现下才得他解惑。 剑阁平日里月余才接待一次宾客,这次连着来了几个修仙世家,又来了天上天弟子,客房分配上都有些捉襟见肘,因而门内原本将天上天来的几位安排在了空置的弟子居。 但门中弟子对天上天极其好奇,这下离他们最多不过几堵墙的距离,是以频频叨扰,非让他们帮忙测吉凶。诸如什么时候能找到天材地宝;什么时候能突破下重境界;甚至连什么时候能找到道侣也有人问。 天上天众人都不厌其烦,闭门谢客了。 “而且那位首席从来不搭理任何人,即便有人重金去求也从不开尊口,所有人从他嘴里撬不开一个字。若不是来时与掌门谈话时说过几句,门里只怕都得传天上天首席不仅目盲而且口不能言了。” 曲疏邑所言与雁双微遇到的那人仿佛不是一个,那日他先是灵力扶她,又为她讲解阵道,绝非曲疏邑口中寡言少语、孤傲冷绝之人。 可曲疏邑没必要蒙骗她,天上天的首席具体如何并不影响她继续去请人卜算,大不了不找首席,换一个弟子便是。 雁双微不免有些怀疑——也许那日她遇见的并非是首席,而是旁的弟子,甚至连他到底是不是天上天修者也不确定了。 不过金纹白袍与那一身的气质昭显着他一定出自天上天,剑阁内也不可能有一个在阵道上如此绝伦的弟子,“天上天应该只有一个人面上缚了条白绸吧。” “当然,不然这天上天岂不是……”曲疏邑未尽之言肯定不是什么好话,雁双微可没心思听他借题抱怨,打断他告辞。 靠着从曲疏邑那儿问来的天上天住址,雁双微遗憾发现,那门口围着的层层迭迭,而那大门紧闭,看不到一条缝,空中还支起一张淡金的结界,飞鸟不入。 纵使这外面吵吵嚷嚷,里面也无动于衷。 加进去成为守门的一员必然是行不通的,只能另想它法。 雁双微来到一处僻静无人处,取出识海中的苍山雪。注入灵力进那又变回通透的剑身,无形有质的风从剑起,渐渐将她笼罩,连她一起化成一阵轻风,吹入门墙,吹入院落,吹入屋中。 这是苍山雪风雪一剑的化用,身化长风,融于天地,拦有形之物的结界自然拦不了随性自由的风。 雁双微化成的风从主屋支起的窗户吹进去,进门就看见了正在倒茶的眠绝。茶有两杯,放置在桌案两端。 难不成他在会客? 即便化成了无形的风,她也依然凝滞在空中,害怕被另外的人发现,即使雁双微并没看见室内还有除了眠绝的第二人。 “客既已至,何不现身?”两杯茶倒好,眠绝放下茶壶,抬头目视窗边,唇角微勾。 那白绸下的眼仿佛正与她对视,雁双微还有些不确定,这话是不是对她说的。风轻轻移了移,眠绝面朝的位置也跟着变动。 雁双微不得不承认,确实是对她说的。 她显出身形,想对眠绝一拜,眠绝一抬手便有一股灵力扶起她,让她躬身不得。 “不必多礼,过来坐吧。” 只能依言坐在他面前,看到面前还带着热气的茶想起她进来时眠绝正倒着他面前那杯,而这一杯也像是才倒下不久。 雁双微手抚茶杯沿,问道:“难道你一早便知我会来?” 眠绝颔首。 “天上天果然神异,那不知眠绝首席可知道我为何来此?”她语带忐忑,害怕着那个答案。 “你想问的那个人现在很好。” 这句话让雁双微心头的大石落地,缭绕多时的梦魇终于消散,她为之一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多谢。” “不必,能为人解忧也不枉修行一场。”眠绝仍然含笑,全不似曲疏邑描述的那般冷漠。 盼望着的消息已经得知,这份差异让雁双微开始对面前的人生起了好奇。曲疏邑的话与眼前这人完全沾不上边,她也免不了疑惑,怎么会有这样的误解。 眠绝温和的态度让雁双微出声询问出来,一字不漏地将曲疏邑的话转告给他,最后不忘添上:“这和我眼中的你不一样。” “那你是信哪个我呢?”眠绝对曲疏邑的话并不做评价,而是回应着雁双微。 “自然是我看到的你……眠绝首席。”一时忘了敬称,雁双微连忙补上。 “那便够了。”眠绝并不愿谈论何为够了,转移话题,“那日阵石前我亦获益良多,可惜当时时日所限,不能一一解疑。现在时间充裕,不如让我再为你答惑。” 能得指引雁双微更加喜不自禁,也没去在意他说的“获益”,一直都是她提问他解答,哪能让他从她这儿获益呢? 继续着那日的谈话继续提问:“五行同聚,阵法生生流转不息,但我灵根所限,最多只能再增加一种其他属性布阵。想要炼制五行阵法好比异想天开,那日你说有办法解决,是真的吗?” 眠绝点头,为她指出了解决方法,雁双微仔细记下,等着回去后尝试。 等到外面传开一阵敲门声势她才惊觉已是深夜。门口那人等到眠绝一声“讲”后在门外回道:“首席,剑阁掌门请你前去商谈。” 眠绝应下,转而看向雁双微道:“今日先失陪了。日后若有疑惑,可再来寻我,我会让他们放你通行,不必再这般不走寻常路了。” 第四十四章:传送法阵 虽然眠绝说她可以自由出入,但雁双微离开时还是身化成风。 解决了心中一直牵挂的事,她御使一把飞剑入城,进了万宝楼。 看店的伙计还是五年前那个,一见到她便认出来了,张罗道:“雁师,许久未见您了,今儿个来是买东西还是寄售法阵呢?” “我买东西。楼里有灵犀角和惊雷木吗?” 伙计对货单如数家珍,灵犀角常用于炼器,倒不难寻,虽然目前店内没有,但从其他店里调过来也容易。惊雷木却不常见。 他这般告诉了雁双微,雁双微思忖,“那灵犀角我先买下。惊雷木的定金先付上,劳烦楼里替我留意,若有消息,可让人带信到剑阁告知。” 灵犀角还得叁日后才能拿到,雁双微便回了剑阁。 从眠绝那儿解开了许多阵道上的困惑,她迫不及待想去尝试。 一夜炼阵过去,再加上之前叁日修补阵石,整整四日不眠不休,她却仍精神奕奕。 眠绝的话着实让她收获颇丰,绘制阵图的速度都大大提升,炼制阵基的成功率有有所提升。 后来几日,她便常去找眠绝探讨。许多炼阵上的想法即便是异想天开,不切实际,眠绝往往也能找到一个折中点,让其有了些许践行的可能。 时日一久,雁双微对他们依然留在此处的原因生起了好奇,因熟识起来,顾忌便也抛到一边,她问眠绝:“天上天素来超凡入世,灵山与大荆之间还有禁制阻隔,你们来此商谈什么呢?” 但雁双微也知,有些事情并非她能知晓的,补充道:“若是不便告知就当我没问。” 雁双微问起时她正待在眠绝房中绘制阵图,因对缘由太感兴趣,绘制的手也停下了,捏着笔托腮看向一旁的眠绝。 她为在眠绝脸上看出任何对这个问题的不愉,眠绝的回应也同样:“没什么不便的。再过些时日,整个大荆包括其余四境都会知晓。我们来此是当说客的,说服大荆叁道同盟,撤除禁制,与其他四境互通。但为何要互通却不是现在能言明的了。” 从上古魔界回来后,雁双微便有意了解修真界的历史。端、柳两家都为修真大家,清予与柳宜欢自小熏陶,对此界过往都耳熟能详。不仅给了她许多书目,还细细给她梳理了事件。 也是因此,雁双微知晓,大荆与四境从一开始便是隔断的。万年以来,秦岭与凤凰林中,不仅有禁制阻拦,还有不堪教化、实力雄厚的妖兽拦路。 雁双微不能越过禁制回到遥光天便是因为想要孤身跨越凤凰林与秦岭,至少得元婴境以上。 就算与四境互通,两地依然是避不开的屏障,除非,搭建跨界传送阵。 “稳固空间的界石我们已经带来,大荆只需出其他材料便可。” 眠绝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想,不过光有材料,没有阵法师也是白搭,眠绝对她和颜悦色、有问必答怕也是存了到时让她负责搭建阵法的用意。 能出一份力雁双微当然不介意,但仍对前路带了几分隐忧。一旦到时互通,元婴以上便可来去自如了。 只能企盼,过去这么久,陵涯对她已全然不在意了。 现在这般隐姓埋名的生活比起沦为禁脔,雁双微当然会选前者,虽然遗憾不能与旧友相认,但也只是遗憾了。 互通之后打探消息应该也会便利些,雁双微便也感到了分期待。 神霄宗在传送阵一道臻至化境,雁双微在神霄宗待的五年也没少去蹭乾阵峰的课,积攒了一堆理论知识,只是从未上手搭建过。 便向眠绝请辞,回屋练手。 小型的传送阵不传活物,不用界石稳固空间,其余的材料也不稀缺,雁双微很快就搭建了两座巴掌大的传送阵。 丢进去一块石头到其中一个,另一个中便出现了一堆石粉。 不得不让人感叹界石的重要性。否则就不是传送阵,而是送命阵了。 几日后,天上天与剑阁的商谈应是达成一致了,雁双微在门中走着常能遇到大小世家、仙门被请来的代表。 剑阁向门中弟子发放的采集清单上也多了搭建跨界传送阵的材料,与神霄中教授是一般无二,看来天上天是直接从神霄宗复录了一份。 这对雁双微来言也是好事,毕竟她对神霄宗的阵图更加熟悉。 阵堂库房多出这许多材料当然引起了另外叁位长老注意,唯一的高阶阵法师,也是阵堂大长老被掌门叫去后回来便让人请来了雁双微等。 将要搭建足以容纳上千人的大型跨界传送法阵的消息与他们一说,那怕只有四人,还得除开雁双微,另外叁人仍聊得热火朝天。 雁双微五年里听他们说的话没今天一天多,还无情地剥夺了她的旁观的资格,非将她拉进争论中。 “容纳上千人的传送法阵,界石怕得要比一座小山大了。且不说不提大荆境内能不能找到,就算找到了也没人能凝练成镶嵌在阵中的阵珠。”说话的是个细眉细眼的男修,他叫海子安,是阵堂叁长老,与雁双微前后脚入门。不过他入门时已是中阶,很看不上当时不过练气修为,尚不能凝练中阶法阵,走后门进来的雁双微。 “传送法阵要我们去建怎么可能没有界石,再说了,又不用你去找,瞎操这个心干什么。”生得一脸刻薄相,说话口气也刁钻的是二长老——时妍。看不惯海子安自视甚高的做派,雁双微倒是常能得她几句好话。 “时妍说得不错,宗内已有界石,我们只要开始着手绘制搭建便可。”上首乃是阵堂掌事,也是大长老——凌云,鹤发衰颜,蓄着长须,很符合那些学徒口中评价的仙峰道骨。 凌云乃是剑阁中唯一的高阶阵法师,海子安在他面前也格外尊敬,不敢与时妍斤斤计较。但口中还是念叨:“那又怎样。大荆境内就没几个会搭建传送阵的,雁往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不愿与时妍搭话,也不能找凌云,只能柿子挑软的捏,将矛头转向雁双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