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前想念小狗》 01.申屠念 新的一周。 南城高中的校内超话又炸出一条新消息。 叁张模糊到不能再模糊的图,一看就是偷拍,侧面和细节,主角都是同一个人。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生,上身是蓝黑棋盘格短吊带,搭配高腰修身牛仔裤,视觉效果看上去胸以下就剩腿了。 KTV的光线很迷幻,照得她整个人轮廓线分明,暗处极暗,亮处又很亮。 高瘦,细腰露出的那一截肤色白得耀眼,她倚着墙,双手抱胸,胳膊上缠绕着荆棘图腾,一字肩骨感十足,单单这站姿就很绝,照片旁边还入镜了一个正在打斯诺克的模糊虚影,不重要。 多是场景带人物照,唯独一张细节图,聚集在腰部,配合灯光闪烁着,最亮的那一点被人为标记出来。 这组照片底部配了一句话:偶遇女神。 信息化时代,线上过渡到线下只需要一个午休时间。 很快,有手机的人或者长耳朵的人全知道了。 “高二五班的申屠念因为打了脐钉,又被教导主任请去喝茶了。” “真的假的。” “我刚刚去年级组长那儿领卷子,撞了个正着。” “她是真不怕疼。” “上次是因为什么,听说是在脚踝上纹了一个抽象的小图标,被举报了。” “家里人都不管的?要换成我妈直接炸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家什么情况。” 申屠念的爸爸是上市公司的高层,长年出差,她妈妈在生她时难产,去世了。 “她家里还有长辈呢,听说她外公是地质学教授,外婆是有名的外交家,那样的家庭,怎么会允许小辈这么叛逆。” “你也说了,那样的家庭,教导主任每回雷声大雨点小,口头教育一下就算了,连通报批评都没有。” “换做别人早就请家长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家什么情况。” 又回到了这句话。 听着像一个“免罪金牌”,但没人想要。 学校里的问题学生就那么几类,有打架闹事的,有和老师叫板的,在众多违反校纪校规的范畴里,申屠算是里面最乖的那一个。 成绩不上不下,性格不好不坏,朋友不多不少,除去家庭结构有些特殊这一条,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除了…… 申屠念这人没啥别的爱好,就爱折腾自己的皮。 纹身,穿孔,她还是美术生,爱画,纸上画不够开始往自己身上造。 你说她是为了漂亮爱现,也不算,每天长袖长裤遮得严严实实,实在遮不住的就贴胶布,用周家宝的话说,这叫态度。 周家宝是申屠念为数不多的异性朋友,没有之一。 他俩的爸爸是发小,从前还是邻居,小学四年级那年因为申屠爸爸工作调动的原因搬走了,后来基本断了联系,直到俩人进了同一所高中,才慢慢又熟悉起来。 从教导主任办公室出来,申屠念喜提叁千字检讨和家长约谈一次。 这回真撞铁板了,她有些痛。 摸了摸肚脐眼的位置,隔着衣物隐约能感受到异物凸起,她抿唇,思绪一转,眼眸渐渐冷下来。 下午第四节下课铃打响,周家宝跨越两层楼的班级号来找她吃饭,顺便来嘲笑她。 “念哥,又栽一回。” 她拎起书包,路过他身边,轻飘飘吐了个“滚”字。 周家宝习惯了,申屠的交友观里够得上说“滚”的也没几个,这么想着,心里舒坦多了,但是话又说回来…… “我早就怀疑教导主任在你家安了摄像头,打肚脐眼上都能被逮住,到底是你点儿背还是他们未卜先知。” 申屠念这会儿正烦着呢,没心情回。 俩人往校门口走,经过网球场时突然热闹起来,靠近二区的位置围了十来个人,女生为主,每个人的脸上被下午五点的落日晒出两片红晕。 “嘛呢,赵恪,该你发球了。” 被点名的少年回过神,视线从远处收回来。 他原地小跳了一下,网球从掌心抛上,挥拍重击,很漂亮的上旋发球。 额前被发带束起的刘海跟着扬起落下,少年微眯眼,嘴角微微勾起,心情很好。 “哇——” 球场上又一阵少女沸腾。 02.有只狗 放学路上,两人走了一段,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店吃简餐。 申屠念没什么胃口,也没什么说话欲,只是懒洋洋拿着叉子戳盘子里的溏心蛋,金黄的液体漏出来,小嫩牛被染得红红黄黄,配上压扁了的西兰花,整盘子糊里糊涂,更加没有食欲了。 不一会儿就面目全非,周家宝是来者不拒,趁她出神的空隙,眼疾手快抢走她盘子里的小牛排。 “喂。”她瞪了他一眼,目光很嫌弃地看着被他刀叉碰到过的区域。 公主有洁癖,这下可好,刀叉一放,靠坐进沙发,一口都不想吃了。 周家宝皮糙肉厚,被她怒目呵斥也不觉得有什么,自顾自吃得很欢。 “请家长,你爸又不在,怕什么。” 申屠念又瞥了他一眼,然后转头,从窗的角度对出去正看到校门口,时不时有学生走出来,零星一两个,也有背着书包成群结队的。 “不然我给你支个招。” 周家宝还没放弃。 对面听的那人突然有了反应。 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申屠念皱了皱眉,收回视线,接着拿起桌上的鲜西柚汁喝了两口。 “例如。” “你可以雇一个人。”周家宝来了兴致,“反正教导主任也没见过你爸,雇个年纪差不多的,先对付过去。” 杯子往桌上一推,动静不小,申屠念淡淡搭腔:“你以为谁都能当我爹。” 说这话时,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周家宝还是缩了缩脖子,她这是恼了,他听出来了。 回家是两个方向。 周家宝乘地铁,申屠念打车,两人在咖啡店门口分开。 坐上车,她打开手机,通讯录里第一个联系人——一串“139”开头的数字,是她爸。 没存名字,没有称呼,只是一串陌生数字。 她最终没有按下拨通键,打了也是助理接听,接了也是要等他,等了也是没戏。 结局都一样,随便了。 退出通讯录又点开微信。 除去置顶,第一个联系人是只狗,准确来说,头像是一只狗,申屠念给他的备注是数字“0”,顺手打的,没具体意义。 点开对话框,聊天记录很有意思,他发的最多的是“在哪”,“到了”,“呵呵”,她回的最频繁的是“随便”,“哦”,“滚”。 没有沙雕表情包,也没有可爱颜文字,全都是就事论事,看着生疏,甚至有点不近人情。 好友动态里,十分钟前的一条带了定位的朋友圈。 他常去的那家sports park,集齐了多种玩法的综合型运动乐园,和司机师傅报了地址,车头一转,新路线规划完成。 申屠念到的时候,六点一刻,正是用餐时间,又赶上工作日,馆里的人并不算多。 从前台买票进入,穿过两排摆满抓娃娃机的长通道,进入第一个跑酷运动区,然后是蹦床棒球等大型设备区,绕过熟悉的路线,申屠念走到场馆最里面的攀岩区。 她四周围扫了一圈,没看到人,倒是场地的工作小哥看见她,率先过来,指了指不远处从起点正往上攀爬的人:“刚开始,不过以他的速度应该很快。” 申屠念盯着那个背影看了两秒:“我过会再来。” 说完就走了,背影潇洒,和刚才雷厉风行冲过来找人时判若两人。 试了两条新路线,过足瘾的人终于下来了,像赵恪这种长手长脚的臂力怪物,确实很适合攀岩这项运动,有目共睹。 人下来没多会,隔壁观察他许久的金发美女外教走上前,假意拉拢,问他有没有兴趣参加线下组织的户外攀岩活动,赵恪说了句“NO”,接着管自己喝水,仰头的瞬间喉结滚动,汗水顺着颈部线条往下淌。 美女外教眼里冒着光,手抚上他的手臂,肱二头肌在她手指的发力下微微鼓胀,她娇着嗓子劝他再考虑一下,赵恪皱眉,正要挥手拒绝,忽觉身后一阵凉风袭来。 他眼神好,直觉准,余光更是一错不错。 挥手的动作被收了回来,整个顺势一让,空出一人身位,天外飞来的那颗篮球正中红心,砸在了金发女的手腕上。 就是她刚刚借机揩油的那只手。 “Shit!”金发女本能地爆了句粗口。 篮球在地板上重重砸下,又回弹几次,力道可想而知。 目光顺着球的方向,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缓缓走来,神情平常,一点不怵,好像刚刚的恶意伤人只是一个错觉。 “抱歉。”来人很不走心地倒了个歉。 金发女正要说些什么,被随后赶来的工作人员劝阻,最后比了个中指才忿忿离去。 处理了碍事的人,申屠念克制情绪冷冷看着某个“罪魁祸首”。 他还是在球场上的那身运动衣服,额间的发带摘了,大约是沾过汗的缘故,四六分的刘海有些打绺儿,垂在眼睑上,却依旧遮不住眼底的揶揄。 赵恪这才微微笑起来,回身走到凳子旁拿起背包和外套,路过她身边时很自然揽过她的肩膀。 还没走出一步,怀里那人就给了个下马威。 “一身臭汗别挨着我。” 瞧她一脸嫌弃,推开他的动作利落又敏捷。 赵恪笑了,从揽肩的动作升级成勾住脖子,两人的身高差正合适,这个动作一点不累。 这个“不累”只是他一厢情愿,申屠念非常讨厌,尤其像这样被他箍着脖子走,和挟持没什么两样。 “放手。”她咬牙切齿威胁道。 赵恪还是在笑,脸凑到她耳边,“你确定要在这跟我闹?要是碰见同学……” 耳垂被他的话风猛地烫到,果然消停了,但也就短短几秒,很快有了动作。 申屠念脚步一转,抓着他的领口闪进篮球机侧面夹缝里,这是个盲区,过往路人很容易忽略。 “急什么?” 他依旧是那副欠揍的笑,俯身凑近,要去亲她的嘴唇。 “啪”一声,她的巴掌比她推人的动作更利落。 赵恪没躲过,脸偏向右侧,挨打的那半张脸浮出几个浅浅的指印。 下一秒,腰间的手掌一收,她整个人被迫踮着脚尖往上迎,他还是亲到了她的嘴唇。 赵恪这只狗,他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从来都是。 口腔里的血腥味有些浓。 舌尖从抵御模式变成被动缠弄,申屠念闷声咳嗽了一下,他稍稍放轻了吸吮的力道,慢慢变成浅啄,一点点放松警惕。 “一个巴掌换一个吻。” 这话他老早说过,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申屠念还没从刚才的缺氧里缓过来,靠在他胸前小口喘着气,他的吐字绕进脑子里混着重音嗡嗡作响。 突然,她开口:“我们玩完了,赵恪。” 她还是靠在他身上,手软脚软,腰也被他扣在掌心,甚至他的嘴唇正贴着她的额头轻吻。 直到她说完这话,他也没有一丝一毫慌乱,动作依旧,只是掐住腰的手臂不自觉收紧几分。 勒得她有些呼吸不畅。 终于两人都腻歪够了,申屠念从他胸前起来,整理长发,重新检查嘴上的唇膏,一切准备就绪又挑眉看着他。 赵恪才接上数分钟前的话题。 “借题发挥?” “差不多。” “呵。”他轻声笑了一下。 申屠念怒了,正要发作,被他先一步抵住额头,像只狗一样在她脖子上拱啊拱。 “这事你说了不算。” 你他妈。 申屠念在心里咒骂。 03.澡 青山郡的公寓是赵恪在校外租的,离学校直线距离很近,但隔着一条河,不堵车的情况下也要叁十分钟。 这儿地理位置申屠念很满意,两人进出叁个月,几乎没遇到什么熟人或同学。 满足这个大前提,她也愿意上这儿来。 当然,这份“愿意”是在他没耍贱搞出那档子事之前。 进了屋,他把背包和外套往沙发上一丢,径直去浴室洗澡,是她说的,一身臭汗。 事没完他洗什么澡,申屠念能顺了他的意? 二话不说直接踹开浴室的门,他挺不避讳的,剥了个精光,把衣服往脏衣篮里一丢,赤身裸体走到淋浴头下开始洗,玻璃隔断都懒得关。 先刷牙,同时洗头,泡沫顺着脊背往下滑,少年的腰肢初具雏形,窄长,扭转的过程中肌肉微动,有了动态的线条感。 申屠念抄起一边的长浴巾狠狠扔到他身上。 赵恪吃痛往后推了一小步,皱眉看她,满脸无辜。 “让你洗了吗。”申屠念瞪他,“穿上衣服,出来把话说清楚。” 赵恪眼一眯,牙刷甩到瓷砖上,很粗糙地漱了两遍口,等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趁某人不注意,长臂一拉,将人拽进淋浴花洒下。 “啊——” 她的尖叫声被他吃进了肚子里。 浴室的水是凉的。 他没耐心调水温,每回都是急匆匆洗凉水澡,除非是和她一起时。 申屠念想起他们的第一次也是在浴室里。 那天真是昏了头。 她嫌弃酒店的床品不干净,怕染病,非不肯在床上,赵恪笑她矫情,胆子小就别学人开房,他倒是很大方,把自主权放到她手上,行就做,不行就走。 申屠念被他叁言两语激得红了眼,拽着人进了浴室,温热的水柱四射,喷的人脑子混沌。 那次他们只做了二十分钟,她哭了十八分钟,天大的胆子也只够撑前两分钟,逊毙了。 事后申屠念回忆起那个下午,多少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既视感。 事实证明他其实没有外界传的那么“经验老道”,甚至算得上“菜”,拆纽扣的动作很笨拙,揉搓胸乳的手法也蠢,只有接吻勉勉强强及格线。 反正那一次他俩的体验都不怎么样,除了痛,更多是排异反应连带的那份不舒服,赵恪倒是想温柔一点,但在进入那一瞬弄痛她之后,后面的每一步她都不肯配合了,哭闹不算还咬他,上面的下面的,各种位置各种形式地咬。 很冲动地突破了第一次,并且对象是赵恪这个“诈骗大王”,申屠念为此后悔了好一阵子。 至于后面再有的一次,两次,好多次,申屠念承认她是被一时的男色迷惑,以及他后来突飞猛进的技术支持。 人就是感官动物,这句话用在他俩身上尤其合适。 英伦风的校服外套皱巴巴丢在地上,泡了水,像一滩破布,内搭的衬衣湿透了贴在皮肤上,此刻纽扣大开, 她被他腾空抱起,背脊压在墙上冷飕飕的,臀部下面横着他的手臂,双腿很自觉勾住他的腰,这个姿势正好,他一低头就可以吃到她的奶。 少女风的胸衣挪了位,歪歪扭扭挂着,一双白乳被他搓圆揉扁,啃完左边又啃右边,乳尖的红果变得又粉又肿,熟透了,他还不知收敛,直到她咿咿叫疼才罢休。 暂时放过的“罢休”。 长指从裙底滑进去,底裤湿得一塌糊涂,不知道是花洒里的水还是其他,他拨开,指关节剐过那粒,就在她猛的颤动时,对准某一个翕合处熟门熟路插进去。 怀里的“娇气包”呜咽叫了一声,深埋湖底的指尖被一阵不小的冲力浇了个透,赵恪低头看她,眼神炯炯,像找到了宝藏。 他亲吻她的嘴唇,哄她求饶,哄她收回先前那句没分寸的话。 申屠念还记恨他,咬着唇,很有骨气地将头扭向一边,拒绝他的诱惑。 无所谓,她身上的敏感点可不是一个。 舌尖卷着女孩小巧的耳垂,他低声呵气:“都湿透了。” 他意有所指,不只是说被水淋湿的身体,还是更销魂的别处。 伴随着话语落地,身下的手指大力抽插了起来,搅出清朗的水泽声,羞的人手指脚趾不自觉蜷缩在一起。 双脚离地的失重感太难受了,想逃逃不出,想踹他又使不上力,申屠念只能紧紧攀着他,肩膀和腰,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抱树小可怜。 “别玩了,赵恪,呜呜给我……” 潮涌般的快感疯狂袭来,她没办法抗拒。 “给你什么。”他明知故问。 申屠念眼角沁出泪,在他进攻型的注视下,她红着眼眶,很吃力地挨着他身体,小幅度上下挪动着。 在两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娇嫩的小肉豆剐蹭着少年的肉柱,又烫又粗,只觉得身下火热热一片。 他的手指抽出,故意伸到她眼前,无名指和中指指腹被水泡得发皱。 申屠念羞红了眼,撇开眼不肯看了。 赵恪仍不打算放过,就着那只手捏起她的下巴,一个深吻吃掉了她大部分理智。 少年摆臀,挺翘的龟头碾磨着身下那朵娇花,角度把握得很刁钻,总是在感觉要进去时险险滑过,这操作不难,她又滑又湿,那口子紧秘,如果不费心对准根本很难入进去。 被这样几次叁番的挑弄,申屠念泄了好几回,实在没力气,缠在腰上的双腿晃悠悠,眼看就要掉下来。 突然猛的一击,他把着肉柱抵上穴口,缩臀耸腰,稳稳入洞。 这一下入得很重,她吓得往上缩,不料被他压着腰肢往下送,一来一往,全操在最深处。 “你和谁玩完了,嗯?” 这狗东西真坏啊,软硬兼施,外加威逼利诱。 申屠念闭上眼,刚一张嘴像反驳什么,脱口而出的全是颤音。 “说话!”又一个深顶。 屁股上挨了清脆的一巴掌,是还她在运动馆的那个耳光。 “你…都怪你,你先害我的,混蛋。” “我怎么害你了。” 装什么假好人呢,申屠念很怨念地瞪着他,偏不开口。 见她撅着嘴一脸委屈,赵恪的良心终于发现了,他亲她,柔软的唇像吻在心上,让人颤栗不休。 “我说没说别去穿孔,非不听,那么粗的钉子扎进肉里你不疼?还敢骗我,你下次再试一个我看看。” “试试就试试。” 她浑身上下,就属嘴最硬,总有一天要给她操软乎了,赵恪想。 少年黑眸眯起,浑身散着冷意:“你说什么。” “我说……啊——” 到最后,申屠念还是没能把想说的话都说全了。 她累得直不起腰,浴室后面发生了什么都记不清了,只是迷糊间感觉他在动,还在动,一直动,撞的她整个人晕晕呼呼。 再醒来,窗外的天都黑透了。 04.他管 窗外的车河点亮了窗棱。 房间里,软白羽绒被里藏着一个少女,她将脸埋在枕头缝隙里,只露出一个精致的下巴尖。 好像是空调打高了,她热得一只胳膊探出来,细白手臂上缠绕着一弯荆棘,锋利,像闪电。 手指动了动,抓着被套的瞬间,女孩伸了个懒腰,她睁开眼,适应着四周围的一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腰还是酸,腿还是软,胸前的红痕明确,申屠念回忆着数小时前的种种,眸色渐冷,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顺手套了件男士T恤走出卧室,正好看见他把外卖摆到餐桌上。 赵恪也看到她了,像是随口一问:“吃吗。” 申屠念比他更随意,眸光扫了一眼餐桌:“你先吃吧。” 说完她走到客厅沙发坐下,拿起手边的画刊杂志开始翻阅。 呵,这是“吃饱好分手”的意思,赵恪满足她,一分平平无奇的外卖被他吃出满汉全席的畅快感,混着不远处一下比一下重的纸张翻页声,端坐在客餐厅两端的他们貌似特别和谐。 赵恪品味好,素质佳,吃完收拾干净再出现在她面前,从嘴角到衣物,一点遗漏都没有,口气清新,养眼适宜,你都猜不到他刚才吃了什么,还是那个清清爽爽不食人间烟火的阳光小帅哥。 如果他一直遵守游戏规则,申屠念确实没想过这么快整理两人间这种错乱的人际关系。 她率先开口:“我……” 一阵通话铃声打断了她的话头。 赵恪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抱歉。” 电话接通,音质从听筒里跑出来。 “在哪儿。”来电的人叫沉贤,他的狐朋狗友之一。 “有事?” “听林子说,刚刚‘女神’亲自上馆里找你去了。” 申屠念听见了,眉心一皱,捏在手里的杂志有些拿不住了。 赵恪察觉了她的动静,也不看她,借机往阳台方向走。 还没走两步,手臂上就被杂志狠狠砸了一下,他闷哼一声,揉着胳膊,看着面色冷静内里暴怒的人,心里难得产生一种“棘手”的感觉。 “怎么,别是我搅了你们的‘好事’……”他那一声骚叫相当“内涵”。 “不说了,我这忙着呢。” “哟——”那边传来一阵揶揄怪叫。 电话挂了。 赵恪重新坐回沙发上,坐她身边。 只是还没靠近,就被申屠念一个眼神制止,而后乖乖走回侧边的单人位沙发。 “怎么说。”他倒是挺自在。 申屠念抱胸,冷眼睨他:“不解释吗。” “照片是我让人发的。”他倒是挺坦诚。 “行,”申屠念勾起嘴角,眼眸微转:“像你干得出来的事。” 聋子都听出这句“肯定”里全是刀光剑影。 赵恪也笑:“骂我呢?” “犯不着,”她突然起身要走。 路过他身边时,手腕被人攥住,没走成。 申屠念也不恼,微微弯腰,纤细的手指抚上他的脸,指甲刮过耳垂时,掐了一把。 “你以为我说着玩呢。” 她指的是刚在攀岩馆时的那句话,他俩玩完了。 赵恪收起懒散,却也没端正多少心思,一双手搭在她腰上,无意游弋,若有似无的。 “生这么大气?教导主任罚你什么了。” “你管呢。”她送他两白眼。 赵恪没那么皮实,也很少耐着性子和人打商量,但面对她,确实新增不少意料之外。 “说说看,万一我真管了。” 申屠念多看了他两眼,像是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度。 这一瞬的动摇预示了结局。 赵恪赢了。 两天后的下午,一份手写的检讨书贴在了校公告栏,洋洋洒洒五大张A4纸,内容可谓痛改前非,检讨书末尾页署名是申屠念,同时在行政楼教导主任办公室,一名自称是申屠念舅舅的中年男子来到教导主任面前。 而整件事的女主角此刻正窝在学校画室,两耳不闻窗外事。 周家宝的电话打进来时,申屠念正在用碳棒铺底色,整个手沾上碳粉黑的一塌糊涂就没理会。 等洗干净手再打开微信,周家宝的语音轰炸让手机都变烫了许多。 申屠念皱眉,点开来,满屏全是40秒以上的大段语音,她没耐心听,发了个问号。 周家宝发来一张截图,校内超话板块最热门的帖子,申屠念和赵恪两个名字被标红加粗。 申屠念直觉不妙,登入超话,一眼就看到了置顶的那一条。 点进去又是一组照片。 教学楼道里,教导主任和“申屠舅舅”握手道别,场景切换到校门口,和“申屠舅舅”站在一起对话的人变成了赵恪,照片里两人看着就很熟。 评论里众说纷纭,多数是在猜两人的关系,部分人觉得两人早就暗度陈仓,还有一部分人不愿意接受这一论述,两方开始就“是”与“不是”开始争辩,互飞图片晒证据。 有说之前申屠念去ktv的那天,赵恪也在,只是时间错开了,申屠走了没多久后他也来了;也有说每次赵恪打网球赛,必然是选在申屠念没有课的时间段,虽然没见两人同框,但这也太巧合了;更有知情人透露,赵恪有个远房亲戚姓白,而申屠念的妈妈也姓白,大胆假设申屠念和赵恪其实是姐弟关系,申屠念比赵恪大两个月。 而站“不是”的那一拨人则举例说明赵恪的理想型和申屠念差了十万八千里,又是知情人士透露,赵恪喜欢黑发雪肤的乖巧小白兔,申屠念虽然说不是什么暴力大魔王,但跟小白兔确实半点不沾边;而且评论里那些所谓“线索”全都是大家添油加醋的结果,根本没有实锤,就“反锤”这个路数都能再争个面红耳赤。 楼里的回复量越堆越高,申屠念跳着看了几条,直觉离谱。 po图的账号名叫“校狙小队”,算是学生群体中自发组建的账号,其内容是抓拍发生在校园里的精彩实况。 申屠念盯着那个号看了一秒,然后退出超话切换到通讯界面,找到署名为“榛子”的号吗,正要拨通,手指在空气里停顿了几秒,最后转了方向,直接按了锁屏。 好笑,又关她什么事。 (这个“她”是指申屠念)↗ 05.发光海胆 秦榛给手机开了飞行模式,但是隔半个小时就关掉查看一下,打听八卦的消息一股脑儿涌进来,她一封封查看,唯独没有申屠念的电话和信息,又打开再关闭,这样反复一整天,心态终于在放学前爆炸。 她去找了周家宝。 真要论学校里谁最了解申屠念,周家宝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申屠有没有找你。” “没有。” 她有些后怕:“也没找我。” 周家宝很淡定地“哦”了一声。 “她一整天都没找我!” “她经常一整天不联系任何人。” “不是。”秦榛把吊儿郎当的人从单杠上拽下来,“认真说事呢,你能不能别玩了。” 周家宝拍了拍掌心:“你这么怕她,干嘛还要发。” 嗯,没错,引起轩然大波的那组路拍,秦榛是“共犯”之一。 “校狙小队”这个号分别由叁个人组成,一个前期摄影兼收集素材,一个后期文字编辑并输出,秦榛算中期,负责图片处理及资料考证。 申屠念看到发布账号时,肯定第一时间就联想到她,可就是没动静,连“骂”都没有。 这上赶着讨骂的积极劲儿,她是头一份。 “我是没同意啊,但两票对一票,输了。” 小组一直采取投票机制,少数服从多数。 “再说了,发的那几张照片也说明不了问题,”她悄声嘟囔,“不能放的没对外。” “还有不能对外的?”周家宝的耳朵可真灵啊。 “那个赵…”差点就说漏嘴了,秦榛连忙用手捂住,“你先告诉我她是不是生气了。” “没。” “真的?”他回答的太干脆。 “两种可能。”周家宝比了个耶,“一,报道是假的,她压根不在乎这件事,所以无所谓生不生气;二,报道是真的,她心虚了,更加不会主动找你,免得被你当活素材。” 说得头头是道,秦榛信了。 “那你觉得……一还是二。” “这要取决于,你没往外发的内容是什么了。” “what?”警报响起,秦榛怀疑他在套资料。 “申屠和那个赵恪,他俩之间有事没事?” “我也不知道啊。” 她没否认,周家宝直觉要崩。 “不能外发的图是什么。” “好吧,但我们组都发誓不外透,你听过就忘。” “说。” “毕哥拍到,申屠的那份检讨书是赵恪亲自粘在公告栏的。” 操,真劲爆。 前面的烟雾弹可能是捕风捉影,这一张照片要是公布,直接一锤定音。 所以当周家宝问她,申屠念和赵恪是什么关系时,秦榛是真不知道。 鬼知道赵恪干嘛要帮贴申屠的检讨书,鬼知道那个舅舅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鬼知道赵恪对申屠念怀着是什么心思要这么帮她忙前忙后。 叁个“鬼知道”,但有一点秦榛可以笃定,她以一敌二竭力反对外发那张照片,是做对了。 真的好险。 “所以她为什么不找我呀。” 周家宝耸耸肩:“我不知道。” 秦榛耷拉着脑袋,很抑郁。 “据我所知,申屠没有舅舅,她妈妈是独生女。” “……”所以。 “赵恪找人冒充是其次,申屠没站出来反驳才是重点。”至少说明两人之间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 “他俩有猫腻,没跑了。” “操,不愧是周·福尔摩·传家宝。”秦榛忍不住鼓掌,“我们组还差一个分析员,你要不要来试试。” “谢了,我不是每次都这么灵。” 他也不是对任一个人都这么知根知底。 不止是秦榛找不到申屠念,连周家宝给她发消息打电话都变成无人应答。 她只是脱离了网络,每天照常上下课,空余时间就在画室,见不到人的时候,谁都别想联系到她。 你说校内超话的那个帖子对她有什么影响。 其实没多大影响。 自从关了手机后,连最后一点微弱的影响都没了。 那些只敢藏在互联网背后的某某们,无论叫嚣得多厉害,回到现实里就跟被毒哑了似的。 没有人会傻到跳出来找存在感,况且,申屠念也不是谁都敢捏的软柿子。 她是一颗发光海胆。 06.小年 周五。 在放学铃声打响之前,秦榛早一步出现在画室里。 申屠念看见她了,和往常一样和她打了个招呼。 秦榛回身抱着周家宝喜极而泣,周家宝被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无语到。 扒拉开身上的人,周家宝有事说。 “葛旻恩攒了个局,前阵儿天街新开了一家剧本杀,都是没玩过的本,一起呗。” “不了。”申屠念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挺好玩的,明天又不用上课,去呗。”秦榛还在游说。 申屠念直接没回了,重复的话她不说了,太懒。 秦榛看了周家宝一眼。 葛旻恩和周家宝是铁哥们,和申屠念关系也不差,平常这种私下小聚她都会去。 他俩眼神一对,申屠念就知道了,收拾完画具,拎起书包走的时候,顺嘴解释了一句。 “我爸出差回来了,总要在他跟前装几天乖。” 额,那没辙了。 周家宝歇了,秦榛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申屠念回到家。 一眼就看见玄关处还没来得及撕掉航空签的行李箱,这才意识到家里确实多了个人。 她换好鞋走到客厅,申屠周正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是小年回来了吗。” 申屠念嗯了声,慢慢往餐厅方向踱步过去。 他应该刚到没多久,西服外套还挂在餐椅背上,桌上已经摆了两个菜,葱油面,梭子蟹炒年糕,都是她爱吃的。 抽了两根牙签,叉起沾满汁水的年糕尝了一下,软糯却有嚼劲的口感在嘴里爆炸。 申屠念爱吃这道菜,对年糕这种食材也尤其挑剔,不能太糯,容易沾牙,也不能太硬,嚼起来跟没煮熟一样,食材定了,接下来就是火候的控制,快炒慢烘都不能松懈。 申屠周正为了迎合女儿的刁钻口味,这些年没少研究,最后成了拿手菜,连家里的阿姨都比不过。 只是不常做罢了。 又摆出了一道汤。 看着偷吃的女儿,申屠周正笑了:“去洗手,还有最后一个菜,马上好了。” 申屠念听话,洗完手再回到餐桌上,最后一道清炒时蔬也上桌了。 她坐下,手边是爸爸分成小碗的葱油面,她从小就不爱吃米饭,偏爱面条,只要营养跟得上,申屠周正没逼着她非要吃米饭,他对这个女儿,是合理范围内最大限度的纵容。 申屠小声说了句“谢谢”。 申屠周正闻言一愣,拍拍她的头:“不客气。” 吃饭时候他俩很少有对话。 申屠周正认为边说话边吃饭容易消化不良。 申屠念是没话讲,先前请家长那件事平了,她这会儿也确实没其他事需要跟他报备的。 饭后,申屠念出去遛狗顺便消食,申屠周正去书房处理公事。 他总是很忙,在独自长大的年岁里,申屠念也找到了很多消除孤独感的小习惯。 申屠念的狗是一只名叫“柯柯”的公柯基犬,两岁半了,腿短,胖墩墩的,走路时屁股一撅一扭,肚皮就快贴着草坪了,阿姨给他喂得太好,几天不遛感觉又敦实了不少,拽都拽不动。 走累了,在中间点找了一处石凳坐下来。 今年已经过去一半了,申屠念开始算,这是今年第几次见到爸爸。 答案是,一只手以内。 再小之前,她曾怀疑过申屠周正是不是在外面找了小叁,甚至有了私生子,就跟所有电视剧小说一样狗血的那种桥段,不怪她多想,凭申屠周正的经济能力,多养几个孩子也没什么难的。 后来外婆告诉她,不可能,是她胡思乱想。 外公外婆完全无条件信任他,却也会在一年中某几个特殊日子里会无条件反感他。 例如母亲节,妈妈的生日,妈妈的忌日。 因为申屠周正,他们唯一的女儿离开了人世,能不讨厌吗。 申屠念又想,外婆更应该憎恨她才对,明明是因为自己,妈妈才会死掉的。 然而现实完全相反,外婆超级溺爱她,近乎病态的,像保护一个毫无自理能力的婴儿,会让她时常感觉喘不上气的那种爱。 后来外公告诉她,那不是溺爱,是需要。 她到现在还不能完全理解“需要”的定义。 而且她不止一次想过逃离。 07.“行” 静坐了十来分钟,思绪从天外落回到眼前。 就这会儿她家傻狗已经刨出两个坑,正在奋力攻略第叁个,申屠念赶忙制止,喊了几句平常的指令,不管用,直接上手抱走。 回程的那一段路,她抱着二十多斤重的巨宠累得气喘吁吁,消食的目的达到了,甚至还加了一段负重爬坡。 傻狗踩了泥坑,申屠念先带他到院子里冲脚,擦干净了才放进屋。 再一看自己身上,白色上衣被揣出好几个泥脚印。 洗完澡,换了身衣服,总算清爽了。 申屠周正已经从书房转到客厅,看见她了,招呼她到沙发上坐,看样子是有话要说。 申屠念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她坐下的同时,申屠周正合上了笔电。 开口的第一句话:“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申屠念说:“有”。 “能空出来吗,外婆想见你,我们一起回去吃个饭。” 又来这一套。 申屠念脸色冷下来,很竭力才控制住眼底的排斥。 “午饭还是晚饭。” “都可以,我们上午出发,吃完晚饭再回来。” 那就得耗一整天了。 申屠念:“我不想去。” 申屠周正皱眉,特别认真地看着她,想从她的神色里看出几分缘由。 “外婆一直很疼你。况且距离上一次去外婆家,已经很久了。” 两个月算很久吗,可能是吧,申屠念扯了扯唇角,没什么表情。 “原因呢,小年。”申屠周正又问了一遍,“每次提起去看外婆,你都有些排斥,但看到外婆,你明明也是高兴的,那到底……” “我装的。”女孩抬眸,眼底的寒意蔓延开来,“因为你希望我高高兴兴去看外婆,所以我就强迫自己装作很高兴的样子。” “什么。”他又一愣。 “我很烦这种,真的烦,烦你们这些大人,说一句话绕十八个弯。” 她深呼口气,又道:“外公外婆是真的那么想见我吗,是因为再也见不到我妈妈了,不得已把所有无法施展的情绪全部投射在复刻迷你版的‘我’身上;你是真的惦记他们在意他们吗,不过是将‘我’作为筹码送去给他们观赏,以此来减轻内心的负疚感。如果不是外婆命令你带我回去,你压根舍不得放下工作回家,还是你以为亲手做一顿饭就是‘父爱如山’了。” 申屠念觉得自己应该被魔鬼附了身,否则怎么能如此自然就把这些话说出来,像是预演过无数遍,连个磕绊嘴瓢都没有。 窒息感弥漫在整个空间里。 柯柯耷拉着脑袋缩在自己的狗垫子上,连呼吸声都变轻了。 申屠周正完全被震慑住了,呆呆望着她,像不认识似的,过很久很久,才找回了一点实感。 “你一直,是这么想的吗,以为爸爸……把你当作‘筹码’。” 申屠念眼睑微垂,双手握成拳,没再说话。 她的“肆意妄为”总在最后一刻掉链子,就好比现在,看到申屠周正瞳孔震颤的脸,她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过分了。 事实是,很过分。 这场对峙没有结果。 申屠周正并没有列出一二叁来反驳女儿的“指控”,甚至他觉得她说的不完无道理。 申屠念也没有因为自己冷酷的言辞伤害了爸爸而退让半分,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去。 在煎熬的最后,她问他:“我可以回房间了吗,爸爸。” 申屠周正没看她,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申屠念上了楼。 楼梯出来右手边第一间,整层楼采光最好视野最佳的卧室,她的房间。 门一打开,里面的床品摆设都是申屠周正选的,粉色,很少女,很不像她。 布置时,他问:“喜欢什么颜色,粉色可以吗,爸爸觉得我们小年穿粉色裙子最好看。” 申屠念点头:“喜欢。” 后来屋子里再添置什么家具,也都是按照粉色系来准备。 申屠周正问女儿喜欢粉色吗,那一年,申屠念刚满五岁。 他得到了一个答案,换汤不换药参考了很多年,一直到现在都还在生效期。 你还不能说他不用心,他还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好爸。 你不能否认他确实付出了,就像她不能接受他越来越不在乎她的感受。 一个意思。 将脑袋埋进枕头里,申屠念趴在床上,被子从头盖到脚,将整个人罩得严实,密不透风。 这样过去了很久,再抬头,头发乱了,鼻头红了,瞳眸有些雾蒙蒙的。 一个大动作起身,被子掀翻在地,低靡许久的人突然来了精神,眼睛很亮,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 挑了身衣柜里最粉的,化妆时候眼影高光加到爆闪,拿上手机出了门。 上车后,申屠念给秦榛发信息,问她在哪。 秦榛说在家,因为凑不齐人就没去玩剧本杀。 申屠念“哦”了声,没说下去。 好友列表找了一圈,发现能立刻约出来的人竟然没有。 有些是不能约的,有些是够不上约的,还有些约不上。 手指划啊划,突然落到到一条狗上,犹豫了半秒,发了。 申屠念:「出来。」 很快的,那边传来一句:「出不去。」 「行。」 申屠念萎了一下,瞬间又死灰复燃,眼里两簇小火苗并刚才烧得更旺了。 赵恪盯着屏幕上的那个“行”,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之后再给她发任何消息,都不回了。 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零五分。 一小时后。 赵恪收到了沉贤传来的视频。 pub里的光线很混乱,中心舞池里挤满了人,彩片金纸在空气里乱飞,他好像是在DJ操作台上拍的,视角很高,一池子人举起双手特别像溺水求援。 「几个意思?」他发过去。 「敢问您老贵庚,这就眼神不好使了?」 话里有话,还故意吊着他,赵恪重新点开视频,关了音乐又细看了一遍,进度条一点点拖,终于在倒数五秒时看到画面右下角那个白粉色的身影。 她在那干什么,赵恪眉心皱起。 「定位发来。」 沉贤看完信息后笑了。 「你不是说温哥华的阿姨和姨丈难得回国,家庭聚会,今儿出不来么。」 「你今天废话特别多。」 恼羞成怒了哈这是,沉贤不闹他了,顺手把定位发了。 末了,还不忘补一句:「阿恪,听哥们一句忠言,妞这么多,认真你就输了。」 赵恪压根没看,看了眼地址就出门了。 08.女高中生 申屠念第不知几次挡掉了摸上腰的咸猪手,步履悬浮着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她喝酒了,没多少,几杯而已,觉得头重脚轻了,走两步就得扶墙借力。 赵恪到了以后,直接给沉贤打电话,最后在洗手间外的通道上找到他。 他靠着墙,下巴指了指女士那扇门:“进去有一会儿。” 赵恪拍了下他的肩膀:“谢了。” 他不放心,来的路上叫沉贤看着她,得亏哥们靠谱了一回,放着那么多妞不泡,站厕所外边当门神。 这声“谢”沉贤收下了,笑着回拍了一下兄弟的肩,走了。 卫生间门一开一合,她出来了。 赵恪看到她,眸色有变,从关切转变成炙热,接着是不爽,最后带着点生气。 白衬衫配粉色百褶裙,高颅顶马尾衬得她青春无敌,一双细白的腿又长又直。 来这儿的女生穿得要多辣又多辣,偏偏她开始反其道而行,反而瞩目。 按理说她穿这一身其实没什么不对,甚至合理,JK制服百分百符合她女高中生的身份,但一旦场合错乱,性质就变了,夜店里穿这一身,立刻有了啥啥诱惑那层意思。 他不爽的是这个,而真正动了气,是因为接下来的事。 * 中场休息,申屠念趁着去洗手间的工夫靠墙边缓了一会儿,胃里的灼烧感轻了些,整个人也舒服了许多。 补好妆,确保自己状态良好,才走出去。 还没走出通道,一个错眼,看到斜前方的人。 刚才说不来的人,这会儿直挺挺出现在她眼前,申屠念看着赵恪,只觉得好笑。 她看到他了,又好像没看到,分不清是装的还是故意忽视,跟个没事人似的朝他走去,准确来说,是朝他的方向走去。 然后擦肩而过。 她走得很潇洒,马尾辫甩得风生水起。 赵恪想拦来着,很本能的,垂在身侧的右手臂顺势抬起,却连一个衣角都没碰着。 * 通道里依然满是人。 有来往走动的,有靠边站着聊天的,也有随着节奏跳动的。 申屠念避着迎面来的人潮,却不想被身后心急的人推搡了一把,整个人失去平衡后往一旁倒去,撞在某个靠墙边的倒霉鬼身上,就这么巧。 “呀”一声,轻轻的,听着很娇气。 等站直了,她找回了礼貌:“抱歉。” “呵。”上方传来一声轻笑,声线很低,带着点儿磁性。 申屠念才发现边上是一个安全出口,借着标识牌上那一点微弱的绿光,她抬头望去。 看不太清他的脸,但身型很高,比周围人高出半个头,最简单但T恤长裤,手腕上带着块挺小众的表,嘴里叼着根烟,红色一点火星子明明灭灭,很诱人。 她盯着那根烟,突然动了点心思,余光瞥见不远处正走来的赵恪,女孩嘴角扬起,笑得格外灿烂。 申屠念很自然往那人靠过去,角度正好,不远不近却足够暧昧。 “借个烟,哥们。” 那人很淡定,好似习惯了这样蹩脚的开场白,眯起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凭空出现的小女生。 片刻后,薄唇微微勾起,笑得很轻蔑。 说到底一根烟也不是什么为难事,只见他从身上掏出烟盒,打开,弹出一根递过去。 申屠念没接,她踮起脚,伸手勾住那人的脖子,强迫他不得不低下头来。 上一秒还咬在男生嘴里的烟就这么被她生抢了过来,放进自己嘴里,整套动作快狠准,不论是眼跟前的还是站在不远处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申屠念很用力吸了一口,又作出一副抽不惯的样子,蹙着眉道:“原来是这个味儿。” 眸光流转,她懒懒望着前方,像是看着这个陌生男人,又像是看着更远一些的地方。 那人也望着她,被强抢了烟也不恼,脸上的兴味愈发浓了。 腰间多了双手,就在她刚刚凑上来夺烟的时候,很顺便搂上了。 她演得挺到位,足够让人理智爆炸。 赵恪沉下眼,这回没犹豫,上前走到他们跟前,先是扯下放在她腰上的那只手,狠狠甩开,然后又抓住她的手腕,不管不顾将人拉走。 他抓得死紧,用足了力道,任她再怎么软硬兼施都没能挣脱掉。 申屠被动被迫跟在他身后,嘴里骂骂咧咧,她越激动,手腕的力道就越紧,他走路的步子就越大越急。 “你抓疼我了,混蛋,臭狗。”她骂他。 赵恪睨了她一眼,脚底生风,并不打算怜香惜玉。 申屠念气极。 * 通道上因为这出闹剧,原先的和谐氛围变了味。 四周的人打量着他们叁个,交耳低语,脸上的神情闪着看好戏的光泽。 等女孩被冲上前的男生拉走,而被留下的这位显然没有追出去的意思,那些期待后续的人多少有些失望,很快又翻篇了。 人群里钻出一个人,对着那个男生挥手:“彦宁。” 走近了,见他低着头盯着地上看,那里不知被谁扔了半截烟蒂。 “看什么呢,那边场子刚热起来,就差你了。” 叫彦宁的男生收回视线,转了转手腕,思绪还留在刚才。 他笑,是真乐了:“今儿挺有意思。” “怎么。” “撞到一只想爬墙的小白兔。” 江彦宁被一丫头片子调戏了,头一回,刚开始是烦的,可这会儿只觉得有趣。 有一说一,这妞儿脸正腰细,又野又辣,挺对他胃口。 想套个微信,还没来得及就被人拉走了,多少有点遗憾。 原来是个有主的。 09.玩 赵恪拉着她疾走了一路。 从夜店出来,过街又走了一段儿,拐进了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买了一整包湿纸巾,带除菌杀毒功能,结完账直接就给拆了,扯了几张开始给她擦嘴。 没几下,口红花了,再过一会儿,脸上的妆也花了。 申屠念不肯,开始躲,脑袋疯狂摇摆。 赵恪瞪了她一眼,半威胁半恐吓:“信不信我现在就亲你,大庭广众监控摄像头下,拍照留存,不用等下周一,今晚就能公布咱俩的关系。” 他吓她,申屠念挑眉:“咱俩什么关系。” “不正当男女关系。” 回答得真棒,申屠念差点想给他鼓掌。 像是收到了她无声表扬,赵恪冷哼了声,手上也没闲着,还在擦,从嘴巴擦到脸颊最后是眼睛,眉头越紧,她到底涂了什么鬼东西,亮闪闪的跟糊了层鱼鳞似的,半天都擦不掉。 “疼。”她皱着眉往后躲。 赵恪停手,退后一步完整看她的脸,眼皮一跳,多了几分严肃。 申屠念觉得古怪,正要回头照玻璃上的影子,被他先一步揽肩抓回来,把自己头上的鸭舌帽扣在她脸上,没错,是脸上。 她看不见路了,完全盲走,跨了几个阶梯,又走了段不平的路,最后又坐下。 好不容易挣脱开,帽子狠狠扔回给他:“你发什么疯。” 视野明确,申屠念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坐上了副驾,而驾驶位,是他。 就她愣神的间隙,车子启动了,想逃跑的念头刚起就破灭了。 “你开车?” 赵恪没理她,油门踩得挺狠。 申屠念炸了:“你有驾照吗就敢载我。” 赵恪分神看了她一眼,冷哼道:“你未成年不也去夜店了。” 潜台词是,要论起违法乱纪,他俩半斤八两谁都跑不脱。 申屠念拽紧安全带,对他吼道:“管的着吗你。” 临近午夜的马路,没什么人,也没什么车。 疾驰的引擎声盖住了夜的一部分孤独。 * 最后车在山顶停了。 是该停了,再往前该出市了,申屠念怀疑他是为了过手瘾,拿她练车呢。 车内很静,他把安全带解了,手搁腿上,很无聊拿着手机转啊转的,眼睛却看着左边窗外。 黑漆漆一片,实在没什么可看的,申屠念知道,他就是单纯不想理她。 可不想搭理她干嘛带她上山,在夜店就不该管,不对,他就不该找来,明明他自己也说不出来的。 简直有病。 越想越无语,申屠念看他还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不想耗着了。 手刚放到车门开关上,就被他先一步落了锁,那人怕是脑袋后面也长了眼睛,申屠念扭头看他,倒是不拿后脑勺对着她了,可脸色也不见缓和。 车顶灯从上方落下来,将眼窝和鼻梁的阴影刻画得尤为深沉,少年抿紧的双唇透着不悦,他好像是一只等人来哄的哈巴狗。 申屠念居然觉得可爱。 “你有话就讲,”难得是她先开口打破一些什么,“大费周章来山上,就是让我看你表演沉默?” 掌心转动的手机停下,少年的眼底一片冷意:“没你会演。” 真有意思,申屠念有些想笑:“谁说我是演的。” 施施然回眸,她看着他:“你也看到了,刚才在夜店里,远一望去就那男的最突出,个高,衣品还行,抽烟的样子不装。” 每一个字都透着真诚,每一个字都打在某人的忍耐力上。 偏偏她还不知收敛。 “你没空,我就找别人玩。” 申屠念抬手,揉了揉先前被他抓红的腕部,很自然地瞟他,那眼神像在说“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不懂”。 实力嘲讽。 赵恪太懂了。 就冲着他俩“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她做什么都不过分。 况且他也知道,从他俩有交集的那一刻起,她就在玩,玩人玩感情。 先前微信里的那个“行”字,差不多就是“再见”的意思。 后来的后来,在他们分隔两地的那段漫长岁月里,赵恪不止一次反省过自己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栽在申屠念身上。 答案很明确,并且没有意外,他总是很容易被她吸引。 就比如此刻,她的诚实,也很耀眼。 少年伸手过去,接替她先前的步骤给她揉手腕,那姿态,温柔又多情。 “我看到了,那个人确实个高,衣品好,长相也是你的菜,看着不错。” 他说得平静,也瘆人,越是如此,申屠念心里越是不安分。 “可你出来第一眼就看到我,错身躲开我时还抠了一下我的掌心,你撞人身上第一时间是回避,看我跟过来又笑着靠上去,甚至勾着那人脖子还余光找我。你身上搂着一个,眼睛里惦记着‘场外观众’,申屠,玩人不是这么个玩法。” 好不容易舒缓的腕部突然一紧,申屠念痛呼出声,下一秒,后颈被人用力控住,她不得不往他的方向靠去,腰肢扭转,这姿势并不舒服。 可奇怪的是她也没有多反感,甚至不存在抗衡的力,尤其在他带着几分压迫的视线下,心脏很明显漏了半拍。 申屠念一直觉得赵恪的眼睛生得很好,一只单眼皮,一只内双,笑起来时下眼睑会浮出一个浅浅的卧蚕,很单纯很干净。 但他不常笑,更多是面无表情,就像现在。 “你刚刚叫我什么。”她又凑近了些,鼻尖相抵,嘴唇差点碰上。 没碰上的原因是,他往后躲开了。 他拒绝她。 申屠念不乐意了,她撅唇,长腿一跨也上了驾驶位,就坐在他腿上,双手捧着他的脑袋固定:“你刚刚叫我的,再叫一遍。” 她像个女流氓,赵恪想。 大脑并不想妥协,但是:“申屠。” 音色倦懒,咬字清晰。 申屠念高兴了一下:“我喜欢你这么叫我。” “大家都这么叫你。” “不,我喜欢听你这么叫我。” 她眼底藏有一种奇异的欣喜,赵恪看到了,抓不住思绪,也不敢自作多情。 高兴过后的人想要接吻。 她抚着他的脸,正要亲下去,在即将触碰的前一秒被他挡住。 少年的指腹碰到她的唇:“这里有别人的烟味。” 申屠念不知道,赵恪也有洁癖,不比她轻。 10.烟吻 他说的漫不经心,看表情也不像较真。 申屠念盯着他端详了好一会儿,试图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来证明他是借题发挥。 没找到。 一双手在他身上各种摸索,赵恪皱眉,却没回避,就这么任她上下其手“耍流氓”。 钻进衣服里,从胸到腹部,后腰也不放过,裤袋都翻出来,然后解开裤子拉链,正当她把手伸进去时,赵恪终于动了。 少年挑眉,直勾勾看着她,眉眼黯涩如墨。 申屠念比他光明,也坦白,直接问:“你烟呢。” “没带。” 他临时决定出来,手边就一只手机,出门路上和林子借了车,齐活。 “找找。” 申屠念开始在车里搜寻,人还坐在他腿上,上半身扭啊扭的,从中控储物开始翻腾,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最后终于找到半包中南海,打火机就塞在烟盒里面,正合适。 抽出一根,送到他嘴边叼着,再把火点上。 赵恪微微蹙眉,下意识深吸了一口,视线追着火光,蜿蜒的分界线缓速上移。 他取下烟,怕碰着她,手搭在车窗棱外,正要张嘴吐息,却被她倾身吻住。 那口还没逃离的烟全被她吃了去。 混合着薄荷和淡淡的甜味,丝绸般滑腻的口感,沁入脾胃,软了心肺。 这一个吻,这样一个她,赵恪始料未及。 只是碰一下而已。 申屠念慢慢后撤,嘴唇之间有了缝隙,余韵里,白色的烟雾从唇齿飘出几缕。 她抬眸,眼底有几分得意,开始认真打量眼前人。 他似乎没有多高兴,浑身透着任人摆布的随意,全身上下只有某一处有点蠢蠢欲动,其他的,至少眼耳口鼻都很冷静。 申屠念扮乖,嘴也很甜:“我现在沾上你的烟味。” 她说得轻巧,赵恪却觉得那些字眼很重,砸进耳中,一字一个坑。 他勾唇,笑了,整一晚上就这会儿是好脸色。 后颈被一个力道控住,再凑近,她离他不过一个呼吸的距离。 “申屠。” 男孩子迷人的嗓音像在念情诗,“你挺会来事。” 下一秒,唇舌碰撞,他吻的很用力,吸吮舌尖时更猛,申屠念只觉得舌根被他吃得很酸,想缩回来,被他扣着后脑勺更深更重地压制着,半寸不让。 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渐渐温柔,每一次轻啄都格外怜惜,申屠念找回了呼吸的节奏,也起了玩心。 百褶裙下就一条薄薄的底裤,她装着坐姿不舒服,这儿挪一分,那儿蹭一下,终于被某人打屁股作警告,赵恪觉得自己的耐心都要被她磨平了,真难伺候。 申屠念装可怜叫了声“疼”,勾人的水雾漫上眼眶,赵恪亲着她的眼睛,手伸进裙底,揉软了那团绵弹的臀肉,像安慰,又像是讨好。 他们之间很容易一点就着,赵恪尽力克制,他今天本来就打算抓了她送回家就完事,没想别的。 “硬成这样。” “好烫,快握不住了。” 裤腰松了一半,她摸进去,握在手里撸。 “我不习惯在别人车上和你搞。” 要不是她娇声娇气地在他耳边吹风,他真没想那事…… “那出去?”赵恪瞥了眼户外。 车门开了一半,夜风扫在腰腹部,吓得她小小痉挛了一下。 男的就想找刺激,野合?做梦吧。 申屠念“呸”他,骂他不要脸,手上却乖得要命,弄得他闷哼好几声。 正当她半抬臀想要放进去时,他又挡了一回,掐着她腰不放,任凭龟头在她小穴上乱摆乱蹭,就是不肯松手。 “没套子。”说了他没想做。 申屠念粲然笑起来,趴在他肩上,咬着唇:“我带了。” 赵恪只觉脑袋嗡一声,炸开了花,手松了劲,被她扶着套了上去。 这姿势不舒畅,私处又紧又嫩,她心急得很,刚开始并不好入,好不容易进去一个头部,也只进了一个头部,卡在那儿不上不下,她咬得严丝合缝。 赵恪也难受,几次想拔出来,没成,最后只得哄她放松,亲她,揉她,由腹部往下延伸,捻着那粒敏感的小圆豆子说骚话,说她那儿跟发大水似的,弄湿了他的裤子,待会别把座椅都泡了,一准被人发现他们干了什么好事。 申屠念又羞又气,恨不得毒哑他。 赵恪不理,照说不误。 “不怕,我给你堵着,保准漏不出一滴。” 这话很有画面感,申屠念回忆着他从前是怎么“堵”的,心神荡漾,花心猛一嘬,又漫出一大口透明液体。 赵恪顺着这淌子水润一鼓作气操进去。 他进的很深,饱饱地塞满了整个下体,多一分空都腾不出来了。 申屠念很喜欢这种感觉,仿佛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充实了。 她喜欢这样抱着他,一动不动,像是在回味这一切,拼命舒展开自己到最大值去容纳他。 赵恪也没动,身体的某一处被极致裹挟着,脑子却异常清醒,思绪里的每一个皱褶都被摊平。 他在想她刚才的话。 她说,我带套了。 她说,你没空,我就找别人玩。 她还说,我沾上你的烟味,我喜欢…你叫我。 她玩得随心所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整个心肝脾肺都见了鬼。 她说得真轻巧。 * “如果我今天没来……” “嗯?” 申屠念迷迷登登,听到他好像嘟囔了一句什么。 赵恪怒了:“如果我今天真就没来找你!” 申屠念听清了,身体一阵猛震,掐着腰的那双手骤然发力,臀部撞击着他的腿根,一寸一寸往下坠落。 直至掉进彼此的陷阱里。 11.失控 山顶空地上停了一辆车,灭了灯,和漆黑的周遭融为一体,但车门却开了半扇没人理,倒像是一辆没主的废车。 远看并不起眼,凑近一点,就能发现蹊跷。 它在动,很轻微的有规律的晃动,若不是长盯着一段时间,很难察觉。 月色挂在前挡风玻璃上,隐约间勾勒出一双缠绵的影。 还不到最刺激的时候。 半扇车门被一双手推得全开,一对男女相拥着下了车,准确来说,是他抱着她。 这该死的浑球。 申屠念万万没料到他真的敢。 不过是一时嘴快激了几句,他还真下车了。 “赵恪!”她咬牙低吼,出口的音色却很娇。 “怎么,”赵恪托着她的大腿根,气定神闲,“刚是谁说不想在车里。” 他边说着,将人抵在侧门上,后腰发力摆弄,硕大的那物碾过花穴破开甬道,尽根没入其中,插得她仰颈难捱。 又凶又急,他每回做这事,都像是跟她有仇似的,申屠念只觉得整个人悬在半空中,没个着落。 她浑身都在颤抖,衬衣扣子解了,胸罩被推高,整个人乱得可以。 一双软白的奶子随着他的节奏起伏乱颤,迷花了眼,赵恪只觉喉咙发紧,很渴,他舔了舔唇,腾出一只手去揉她的奶,凑上去就要吃,吸了不够还咬。 申屠念躲闪不及,只能扭着身子躲,却怎么也躲不开他的唇舌。 她恨死他了,死赵恪。 “去死去死去……唔…” 话音未落,被他吻住的唇只剩下轻喘。 “再骂一句试试。” 他威胁她,说罢就要松手。 谁知却被她反手紧紧搂住,一双细白长腿更是不知羞得缠上他的腰,不知道的,以为她多难舍难分。 “别…别放手。” 申屠念快哭了,这会儿死死抱着他,完全树袋熊。 “回去,我不要在这。” 这地上黑黢黢一大片,杂草得有半米高,谁知道里面有什么,蛇虫鼠蚁任意一个物种拎出来都让她害怕,为了逃离这片荒地,她现在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 “赵恪,我不乖,我是大坏蛋,快回车里,呜呜……我好怕。” “大坏蛋?”他幽幽反问。 怀里的人忙不迭点头。 “你是坏蛋,那我是什么。” 你是赵·臭流氓·杀千刀·乘人之危小人·恪。 申屠念在心里砍了他八百遍。 可到了嘴边,良心早被吓没了:“你天下第一好。” “嗯?”还不满意。 申屠念凑上去亲他,嘴唇还在发抖,带着点讨好的意思。 “你最好了,又高又帅,打网球好厉害,攀岩也很棒,你做什么都第一,我最喜欢你了。” 赵恪眉眼松动,还带着几分惬意,身下慢条斯理的抽送,目光所及是她谄媚求饶的眼。 “哄人的本事真不错。” 话落,他附身几个深入,将怀里的人撞得娇淫喋喋。 申屠念没力气了,私处裹着那么凶的大家伙,本就酸软无力,还被他连环攻势,整个人跟筛子似的抖着,颤得一双腿锁不住腰,好几回险些滑落。 她高了两回,光是听声就知道,交裹处湿得一塌糊涂。 不知过了多久,埋在甬道里的肉柱反应激烈,一阵阵控制不住地跳动,知道他快要到了,申屠念终于慌起来。 她挣扎着,想推开他:“套…在车上…” 他们激战到此刻,连套都没来得及带,拨开内裤边边就这么操进去。 原先是她有恃无恐,这会儿知道怕了。 少年的低喘愈发难耐。 拼尽最后一份理智,他抱着她回了驾驶位,当屁股沾座时,申屠念才真正松了口气。 到了安全地带,那人翻脸就不认了,先是推开他,紧接着手脚并用往里爬。 赵恪早料到她过了河就会拆桥,只是这脸翻的比书还快,丝毫不顾他当下是什么紧要关头。 手撸着阴茎延长快感,眼里是她翘臀摇摆向前爬去的妖精样,少年的下颚微微抽动,眼里欲火难抑。 她是真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诱人。 百褶裙被塞在腰间,圆鼓鼓的一颗屁股蛋,白嫩,光泽,像一颗大珍珠。 内裤还穿着,却被拨开卡在一边,贝肉挤出的细缝还在滋滋冒水,如果掰开那道缝,里头有一个肉粉色的小眼儿,平时连一根手指都入得艰难,却被他用更大更粗的东西插进去过,内里滋味只要尝过一次便忘不掉。 她多可口,只有他知道。 申屠念才跨出一步,膝盖刚爬上中控台,脚踝就被人攫住。 她仓皇回眸,眸光从脸到胯下扫了一遍,被他的欲望惊呆了,那根东西胀成了前所未见的壮硕,不知道是夜色渲染还是本身就吓人,这会儿高高耸起,在空气里上下挥舞着,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申屠念结巴了:“你…你干嘛。” 赵恪轻声吐露两个字:“干你。” 简洁明了,字面意思。 申屠念被拖回驾驶位,跪趴着,很适合后入。 一双大手掐着臀肉,赵恪挺腰,昂扬的硕大就这么抵着嫩穴送进去。 “啊——”申屠念尖叫了一下。 身后传来啪啪的击打声,她回回被顶出去几分,没喘一会儿,又被扯回来,做爱的节奏都在她一来一去的位移里。 “混蛋,你个狗东西……” 她边哭边骂着,整个人又不着力,胸口火辣辣地烫,娇嫩的乳尖被中控区的操作间一顿摩擦,很痛,也很爽,底下水留了一整个座。 车还不是他的,回头要是被人察觉,太丢人了,她想到这,颤抖着又高了。 真要命。 赵恪咬紧牙关,太阳穴突突发紧,被她夹的紧,又实在耽误不起。 猛一抽出来,乳白色的体液在动态滋在半空,像是从她嫩穴里操出了奶。 臀部被烫了好几下,她撅着小屁股一颤一抖,都射花了,可怜又情色。 申屠念感觉到屁股上有什么东西流下来了。 她闭着眼睛都能闻到那味,没那么膻,却很强烈的男性荷尔蒙味道。 12.垫背的人 赵恪自知失控,拿湿纸巾给她清理时变得尤其小心,生怕把她惹恼了,或许也晚了,已经记恨上了。 内裤穿正,裙子也放下来了,整理完她又开始处理座位,最后才轮到自己,等全部收拾好,还不见她起来。 不知道是觉得丢脸还是真累了,她还趴在那儿,半天不起来,只是肩膀微微颤着。 要命,玩过火了。 赵恪伸手去拉,申屠念被硬拽起来,手里抓着什么就让他脸上扔去,掉在座位上。 是那个还没来得及用的避孕套。 她刚才爬过去就是为了从包里拿套,没想到东西还没找到,他又扑上来了。 就这么等不及,把她弄得这么惨,申屠念想杀了他的心都有。 赵恪哄着把人抱出来,面对面,两人一齐上了后座。 她还在哭,一抽一抽的,眼泪粘住发丝,本来就花了的妆面这下更不忍直视,胸口一对奶子磨得通红,乳尖肿得老高,不止如此,腰腹处也满是吻痕,还有她奋力挣脱时他并不客气的掌印。 赵恪知道,这还不是最严重的,被裙子遮住的底下,屁股上,腿根处,操肿了的小穴,都是他“混蛋”的证据。 “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不这样了,对不起。” 他很少对她说软话,尤其是这样认真的口吻,更是不可能。 申屠念有一瞬怔忪,好像看见他瞳孔里的真心,几乎就要原谅他了,要不是身上青一块肿一块隐隐酸痛,差点就信了。 她的怀疑太明确,赵恪好气又好笑,算了,随她怎么想。 心里压着不爽快的人低头找甜头,去吃她的唇,被她扭头躲开,这样追了一阵子,终于得偿所愿。 申屠念狠咬了一口,他只是闷哼着,却还是不松口。 “去死去死去死。” 好不容易推开,她骂他,手上也不客气,拳打脚踢的,很不安分。 “嘶——” 不知被碰了那里,赵恪倒抽一口冷气。 申屠念感觉到了,她坐着那里触感太清晰,低头掀开裙子一看,他拉链没拉好,内裤里裹着那一大团,呼之欲出。 她呆了,僵在原地,下一秒很明智要从他身上下来。 赵恪不让,扣着她的腰,好整以暇地挪了挪,两人的私处相抵,压出嵌合的形状。 他还来!申屠念瞪着他。 “不欺负你,”赵恪像是知道她在诽谤什么,“乖,让我抱会儿,你就不困?” 快凌晨两点了,闹了一整晚,怎么不困。 一想到她是因为什么负气出门,申屠念快委屈死了。 眼泪又漫上来了。 相安无事地抱了会儿。 可能周遭太静,可能是他沉稳的心跳太规律,申屠念觉得眼皮开始重了,有点困了。 强撑着最后一点清醒,她拽了拽他的衣服。 “嗯?” 赵恪亲了一下她的发心回应。 “刚刚弄到座儿上了。” “我来处理。” “要是被人发现……” 她不放心,生怕自己的名字和他的绑在一起,赵恪垂眸,心思不明。 “就是被人发现了什么,也是我和别的女人有一腿,怀疑不到你头上。” 他拍着她肩胛,一下一下,音色轻缓。 申屠念更困了。 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靠在他身上,嘴里嘟囔着:“你不止开车,还进夜店。” 还惦记着先前那一番“违法论”呢,瞧她心眼多小。 她就是个爱算计人又记仇的小吝啬鬼。 “行,”赵恪勾起嘴角。 半梦半醒间,申屠念听到他说话。 “申屠,有我给你垫背,你什么都别怕。” 你记住,不管从多高的地方摔下去都别怕,你底下永远有个我。 就是要付出什么代价,也是我先。 * 时间好像静止了很久。 她睡着了,呼吸均匀,小嘴微微张开一点缝,偶尔会小腿肚子颤一下,浓密而翘的眼睫毛会跟着抖。 说到眼睫毛,赵恪不得不再次认认真真盯着她的脸看。 真是有够夸张的。 眼睛那一圈乌黑,眉尾晕开了,鼻尖和额头还在闪,鱼鳞色和眼影腮红混在一起,像一个神秘调色盘,花里胡哨的。 实在太可乐了,赵恪想笑,怕吵醒她,忍了。 副驾驶上,她的包开了口,里面的东西散出来。 那些瓶瓶和罐罐容量不大,只是花样很多。 赵恪长臂一捞,单手抓了叁四样,借着微弱的亮光看着上面字,英文法文日文,密密麻麻凑在一起,他拿出手机照着上面的字母挨个开始翻译,最后从里面翻出一瓶液体,棕褐色的,说是只要把这个涂在脸上,就能擦干净。 他盯着手里的液体,又盯着她的脸,端详了很久,权衡了利弊,实在担不起她秋后算账的代价,才敢上手。 * 山顶那辆车停了整晚,从黑暗一直到蔼蓝,等到天光一点点泛白。 后座那人转醒,他眯了没多会儿,也不踏实,睡睡醒醒,睁眼看到她还在,又接着睡。 这样辗转醒了第叁次,就再也睡不着了。 申屠念躺在后座,脑袋搁在他腿上,整个人蜷缩着,她睡觉就是这个姿势,像婴儿,赵恪之前在网上看到睡姿解释,蜷缩型睡姿意味着是缺乏安全感,赵恪一开始不信,后来两人纠缠久了,又觉得像。 她其实没有外在表现的那么豁达,想干嘛就干嘛,好像没在怕的,她做的每一件看似出格的举动都能寻迹找出原因,而所有的矛头全指向一个点,她的家庭。 好像只要她爸一回家,或者碰上家庭聚餐之类的活动,她就会折腾一回,疯得不管不顾。 这些细节申屠念自己都不一定悉知,但赵恪却摸了个门儿清。 怀里的人嗫嚅一声,眉心微颤,缓缓睁开眼。 赵恪抚了抚她的额头:“醒了?” 申屠念看了眼外头的天,再看看他,整个人还是懵的。 “几点了。” “五点半。” 申屠念急忙起身,衣服,头发,一顿收拾,差不多整理好了又突然停下,她呆呆坐回原位,整个人像泄了气皮球似的,颓颓丧丧,没什么精神。 赵恪走回驾驶位,车子行驶了一段,申屠念才反应过来,问:“去哪儿。” 赵恪:“送你回家。” 申屠念:“我不回。” 说这话时她看着窗外,神情淡淡,像在喃喃自语,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赵恪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没理会,车还是往她家的方向去。 13.粉色单车 送人回家后,赵恪找到一家车行做了个深度清洁外加美容,最后安安稳稳把车还了。 林子看到车焕然一新,对着赵恪一阵坏笑。 “昨儿个热闹啊,我可都听沉贤都说了,你带着妞跑了,后半程怎么找你都没信儿,难不成……” 赵恪没接茬,车钥匙扔他身上,顺手打了个哈欠:“谢了,我先回了。” “我送你呗,正好顺路。” “不用,就隔壁,几步路的事。” 怎么就隔壁了,林子看了看周边,这儿离他家完全两个方向。 赵恪背着挥了挥手。 林子眼看着他走进边上一公寓,青山郡?他什么时候在这儿安了家。 * 申屠念回到家。 开门时,短腿小狗听到声了,哒哒哒跑来迎接她,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 她蹲下摸摸它的头,心一下就软了,郁结了一整晚的不爽快稍稍散了些。 上了楼,路过申屠周正的卧室,申屠念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脚步没作停留。 无所谓。 回屋后先洗澡再补觉。 照镜子时突然发现脸上的妆都掉干净了,除了边边角角的细节点还有些不完美,基本上素颜。 还说防水防脱妆呢,果然广告都是骗人,也好,省的卸妆了。 房门锁了,手机关机,申屠念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半下午,是饿醒的。 看时间,快叁点了。 她下楼,去厨房找吃的,正巧看到申屠周正也下楼,几乎是寻着她的声儿跟着来的。 父女俩吵了那么凶的一架,自她记事后是头一次,现在又碰上了,申屠念有些尴尬。 她扒拉着新烤的两片吐司,有些焦的边缘切掉,挖着中间的芯吃了。 申屠周正打开保温箱,里面是备着的菜。 “我再做个汤,饭要吃热乎的。” 申屠念想反驳,烤过的吐司也是热的,最后没说出口。 申屠周正把饭菜端上桌,陪着坐了五分钟,见她吃得不自在,又走了。 这顿饭多少带着点和解的意思,但申屠念心里不适,她觉得除了和解,还有交换。 等着爸爸什么时候提起去看外婆,她是答应还是反抗,结局可预见的,吃人嘴软,最后大概率还是会答应,她习惯了。 可一直等到吃完饭,回了房,又等到算得上宵夜的晚饭,眼看着这一天就要过去了,也没等到什么后续。 她当然不会傻到主动挑起这个话题,但她也知道外婆那关并不容易过。 等真正熬过这个周末,申屠周正也没再提起什么,而去外婆家这事也算过了有效期。 奇怪的是,申屠念在家待足了两天,申屠周正也是。 他那么忙,虽然居家也是办公,但这样满打满算和女儿相处两天,实在罕见,别说家里阿姨,连家里的狗都兴奋了。 * 周日晚饭时间,申屠周正突然提起要给她买单车。 “学校离家不远,来回半个多小时,我看过路线了,车不算多,但还是要注意。” 申屠念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关于申屠念骑自行车这件事,其实能牵扯出好几个故事。 申屠念的自行车技能是申屠周正扶着车尾巴一步步教的。 那会儿她还在念小学,学校开了个小记者兴趣班,每周有两个固定的点外出采风,美名其曰为了增加校园报的多样性,实际就是去玩。 四年级及以上的同学想加入可以提交申请,申屠念瞄这个兴趣班很久了,好不容易到四年级,终于能申请了,结果两个星期的审核周期过去,同班的另一个同学进了,她被刷了下来。 理由是,不会骑自行车。 就很离谱。 当天晚上她哭着和爸爸说自己在“小记者班”被刷下来了,特别委屈,一问之下,申屠周正哭笑不得。 不会骑车而已,学就是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之后的每个周末,她家附近的公园路上会出现这样一幕。 申屠周正抓着车尾巴亦步亦趋,嘴里念叨着“眼睛朝前看,用力蹬,对,看前面,不要怕”,申屠念抓着扶不稳的把手,颤颤巍巍往前骑。 整个学习周期很漫长,比一般人学的时间更长,主要原因是申屠周正不愿意放手,他怕她摔跤,也亏了这份沉重的父爱,申屠念在学自行车时一跤都没摔,除了慢,没毛病。 等学会了自行车,申屠念对小记者兴趣班的热情度骤减。 她看中了另一边的美术班,也是从那时起,一直学到了现在。 后来念初中,同学们都开始自己骑单车上下学,申屠念也想,不成想被申屠周正一句“不安全”直接驳回,理由也很充分,说她还太小,脚都掂不到地,路上车多,诸如此类。 初一提了,初二也提了,到初叁又提了,年年提,年年被驳回。 关于上下学的交通问题,申屠周正有空时就亲自接送,没空时就让他的司机接送,反正怎么样都比她自己骑车叫人放心。 后来机缘巧合下,她才得知,申屠周正在她第一次提出时已经准备带她去买自行车了,是外婆极力反对,这句“不安全”也是从那儿传过来的。 知道这事后,她再没有提过,也不让他接送了,都是自己上下学。 她烦透了他们这伙人,唯外婆马首是瞻的人。 “我不会骑车。” 对这个提议,她表现的比当年的他还要冷淡。 申屠周正停下来,看着她,仿佛在确认她是在闹脾气,或是其他。 申屠念也不动了,她低着头,其实心里不敢看他。 对面又传来他的声音:“车已经订了,如果不想骑车上学,那什么时候想骑了再说。” 申屠念不说话了。 随便吧。 周一大早上,申屠念出门时碰见她爸,俩人打了个照面,一个上学,一个上班。 放学回家,家里也很热闹,阿姨已经准备好晚饭,柯柯正围着桌腿来回爬,申屠周正在书房办公,到饭点了才出来。 周二,周叁,周四,整一个星期都是这种作息和见面频率。 申屠周正没有像从前那样,待个两天出差半个月,申屠念对于每天能见到她爸的脸这件事还在缓冲期。 讲实话,她一直觉得她爸挺帅的,至少在那个年龄层,也算是个颜值扛把子,可再帅的脸也经不住天天看,况且也没帅到那份上。 简而言之,她看腻了。 家里突然多了个人,长时间的,她不适应也很正常。 最先发现她的不对劲的,还是周家宝。 原因很简单,就是怎么约她都不出来了,说他爸在,要扮乖女儿。 到后来周家宝没忍住,问道:“你爸怎么还在。” 多新鲜呐,家里多个爸反而奇怪了。 申屠念难得没反驳,她也纳闷着呢,她爸怎么还不走。 她真不太习惯。 申屠周正订的那辆自行车,在一周后的某个傍晚,送到了家。 车是从国外订来的,送来时全是零件,纯手工的活,到货需要组装。 真正组装完成,花了他一整个下午。 申屠周正是理论加实践的标准理工男,这种活儿不在话下,奈何零件复杂,才多花了点时间。 他组完了,也不吆喝,只是在睡前去女儿房门前说了一句:“订的车到了,就放在车库里,你回头去看一眼。” 申屠念“哦”了声,一眼都没去看。 她说了不骑车。 那辆车在车库里待了一个月,眼看就要落灰生锈了,她爸又开始搞事情。 这回事情大了点,惊动了物业,申屠念就是再装聋作哑也分了点心思。 物业说接到邻居投诉,希望他赶紧处理好,不要影响四邻。 就这样,事情又过去了几天。 申屠念好奇心起了,一次放学回家,真的进车库看了。 她那辆自行车已经上了墙,成装饰品了,猛一眼看过去,工艺结构复杂,跟变异钢铁怪兽一样,唯一不变的是申屠周正的审美。 少女粉,毫无意外。 她看过了,更加不想去骑。 本来也没想骑。 家里的这摊子事算不了了之过去了。 所谓过去,申屠周正没再要求她必须去外婆家,她也乖乖当她的听话女儿。 相安无事,除了他一直在家。 他爸再也没有出过差。 申屠念算了算日子,快两个月了,真的一天都没离开家。 真神奇,不是金融危机就是世界末日到了,如果明天有人这么来告诉她,申屠念都信。 14.腻了 世界末日是没有等到。 但申屠念等到了赵恪的花边新闻。 纠正一下,她也不是特意等来的,是秦榛这个资源中心小喇叭太憋不住事了。 她忙着和申屠周正斗智斗勇的这两个月,赵恪也没闲着,下课走廊有人递小纸条,网球场有人送水,回家路上被人堵着告白,一而再再而叁,又是大众场合,分分钟引起围观。 这种事发生在赵恪身上并不稀奇。 从前也有,只是这一回发生地太密集,隔叁差五来一出,大家刚淡忘又来一遍,还不带重样的,次数多了,讨论度就起来了。 抽屉里的粉红色情书,社交账号里压了几页的好友申请,朋友圈里时刻有关他的随手拍,太多这种,连赵恪自己都视觉疲劳了,但看好戏的人还觉得有趣,津津乐道下一回能出什么新招儿。 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再有人碰见他,脸拉得老长,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谁碰谁爆炸。 校网球场不去了,除了上课在教室里看到他,其余时间很少见到人。 申屠念坐在沙发上,手指滑动着平板,耳朵里塞着AirPods,茶几上放着阿姨切好的水果,脚边是窝着发懒的小狗,算得上惬意。 “你一天天躲家里干什么,出来玩,最近新上了好几部电影,还没刷呢。” 环境音有点吵,秦榛的声音从听筒顺势绕进耳蜗,一个音阶都没浪费。 “好啊。” “啊?” 她答应的太轻易,秦榛以为自己听错了,走远了几步,又问了一遍。 “在哪,几点。” “就咱们之前来过的中影城,我们在楼下吃冰,你多久到,算了,你别动,还是我们过去接你。” 话说完,电话就挂了,生怕她变主意似的。 说是半小时到,申屠念掐着时间点出现在园区岗亭处,她刚走到,他们的车也到了。 两辆车,前面是葛旻恩和另外一对小情侣,后面是秦榛和周家宝。 秦榛坐在副驾笑着跟她挥手,周家宝坐后座,申屠念上了车,他不紧不慢对她笑了笑。 “我说真的吧,他还不信。” 秦榛说申屠待会儿会来的时候,周家宝是半信半疑,疑的比重更大一些。 “谁不信了,”周家宝辩了一句,余光瞟了眼身旁的人。 申屠念压根没关注他俩的拌嘴,她在检查妆面,左右眼线好像不对称,左边好像出界了一点点。 “榛子,”她拍拍副驾驶座儿,“带卸妆水了吗,借我一下。” “谁出门带卸妆啊,”秦榛嘴上念着,身体倒是很诚实开始翻,“你平时不都带着么。” “好像丢了,哎等会记得提醒我去买新的,我总忘。” “找到了。”秦榛把卸妆递给她。 申屠念用棉签沾了液体一点点擦,又将蹭掉的眼影重新补好,她熟能生巧了,完全抵御了车辆行驶中的某些不可抗力惯性。 周家宝看着她挤眉弄眼,不对,是描眉画眼的小心样子,觉得好笑,心情也跟着变很好。 * 电影是文艺片,虽然是大导出品,但维持着一贯沉闷的基调,很容易哄人入睡。 申屠念就睡着了,她有看电影必打瞌睡症,一般只能撑过影片前30分钟,歪着脑袋,不是靠着左边的秦榛就是靠着右边的周家宝,见怪不怪了。 今天的随机概率给到了周家宝。 看完近两个小时的冗长文艺片,一行人从厅里走出来,秦榛还想看,她们之前都是连续刷片,1234号厅来回串场看。 申屠念是睡够了,哄秦榛跟她去楼下吃起司蛋糕。 秦榛电话进来的时候,她刚在刷微博,看到经常光顾的甜品店出了新品,突然嘴馋,正好应了约。 她就是这样,匆忙下的很多决定大多和时机有关,没那么多思虑也不值得深究。 但回过头来看,也不后悔。 小情侣接着看电影,其他人出发甜品店。 新品出来,申屠念每个口味都点了一份,她眼馋心不饱,吃不完也要尝一口。 为此,周家宝没少吐槽她“浪费可耻”。 她管“浪费”,他替她消耗“可耻”,申屠念吃不完的那些蛋糕有一半进了周家宝的肚子。 他总爱跟她抢吃的,申屠念很不能理解。 周家宝说这是历史遗留问题,他俩还小的时候就开始抢玩具抢糖果,有照片为证。 这种话也就唬弄申屠念,秦榛和葛旻恩旁观者清得很,在一旁不出声,互相挑眉对看一眼,然后明目张胆偷笑。 秦榛觉得周家宝跟申屠念没可能,但她不说,因为没必要。 周家宝这人吧,你说他剃头挑子一头热,也不全然,他其实心里特别清楚,比谁都清楚,就是不肯放,可究竟是不甘心还是不舍得,谁知道呢。 有时候,秦榛觉得他甚至是享受的,在申屠念身边做个配角,并且乐在其中。 甜品店里人不多,桌与桌之间也宽敞,但隔壁人在说什么,还是能传进耳朵几句。 “今天有人看到白兮嫒去堵赵恪,手里还拿着亲手做的饼干。” “什么时候。” “就放学那会儿,操场后面那条环湖慢跑道上。” “高冷学姐和网球社学弟,就颜值这一块好像有戏。” “你们猜怎么着。” “赵恪收了?” “没。” “切,那你烘托什么气氛。” “他没收,但是当场吃了一块饼干。” “我天,好会啊。” 整个室内好像都在听她们聊天。 至少申屠念这一桌是的。 葛旻恩是在听到“白兮嫒”叁个字时留了神。 白兮嫒就读高叁,比他们都大一级,漂亮是真漂亮,高冷也是真高冷,他追了人两年,没半点进展,依旧是“他认识她,她不睬他”的状态。 周家宝在听到“赵恪”时顿了顿,目光不自觉看向申屠念。 申屠念一直很认真吃蛋糕,看着对什么都不关心,但在听到“赵恪吃了饼干”后,就不吃了。 周家宝问她接下来想吃什么,申屠念说“腻了”,纸巾擦了擦嘴,真的没再动叉子。 秦榛是个机灵鬼儿,那些没谱的墙角有什么可听的,面前叁人神色各异的微表情才值得观赏,全程大饱眼福,满足了。 后半程,看完电影的小情侣来找大家汇合,看着他们无精打采的模样,有些纳闷。 葛旻恩说玩累了,先回了,小情侣附和着说那散了吧,周家宝看向申屠念,申屠念耸肩表示随意,最后秦榛拍了板,原地解散。 怎么来的就怎么回。 周家宝,秦榛,申屠念一趟车,按路线先送申屠念回家,再是秦榛,最后是周家宝。 回去的路上没人说话,主要是申屠念不说话,周家宝看申屠念脸色,秦榛看他俩脸色。 到了目的地,申屠念下了车,好像连再见都忘了说,开了车门就走。 快走到家门口,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正要往回走,又停住。 卸妆小样又忘记买了。 真烦。 * 车里,少了个人的车厢,并不比刚才热络多少。 秦榛扭头看后座的周家宝,几次欲言又止。 最后是他先开口问:“怎么?” 秦榛:“真不告诉她啊。” 周家宝“恩”了声:“跟她没关系。” 没关系你大费周章搞人家,秦榛在心里暗附,面上倒是跟他一头的:“我是说申屠去夜店那件事。” “都过去的事就更别提了。” 秦榛无语,对他的淡定表示怀疑:“你就不怕她回头知道了跟你急眼。” 周家宝木了一路的脸,在这会儿终于有了表情。 他笑笑,然后摇头:“她不会。” 15.她认定的 赵恪和白兮嫒在“饼干”事件的两天后一起上学。 赵恪本来是骑车的,但好像为了配合她,推着自行车陪着走,能让他迁就的事情不多,白兮嫒倒成了头一份。 都不用拍照,校门口全是人,路过长了眼睛的都看到了,一人一张嘴,很快传遍了全年级。 这事有利有弊,但在赵恪看来,利大于弊。 至少再没有谁扑上来送东西,网球场也没有一排好几瓶的运动饮料,放学也不用再绕着走。 这都是利的部分,至于弊呢。 赵恪看着联系人列表里的某个沉寂许久的复姓人氏,又觉得谈不上弊。 她压根不在乎,他算什么。 屁都不是。 放学回家路上,申屠念顺道去了市中心的美术用品商店,她逛了很久,一排排货架看过去,选了许多,到收银台结完账,和从前一样报了地址请店员帮忙寄回家。 收银台边的展览架上放了几个有趣的泥塑人偶面具,掌心大小的不规则圆,上面用相对草率的线条勾勒出眼鼻口,细看,脸颊上还有制作者的指纹。 她拿起来,店员笑着介绍:“这是隔壁美院雕塑系的学生作品,先放我们店里试试看。” 申屠念挑了一个表情最古怪的,拿在手里细细端详,看着眼熟,又说不出哪里像。 “我买这个。” “好,我给你装起来,需要跟画具一起寄吗。” “不用,我直接带走。” 从商店出来,外头天色暗了,由浅至深的蔼蓝渐层。 这样鲜少的色泽很适合收藏。 申屠念拿出手机拍了照,烂漫天空,灿烂的玻璃橱窗,街角的花灯,还有相伴而行的他们。 是他……们。 屏幕里摄下了一张熟悉的脸。 申屠念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赵恪,碰到他跟一女生并肩走着,碰到急匆匆路过的行人,他会很机敏地拉着女孩的手臂往边上避,感觉很细心,并且可靠。 看够了,申屠念删了相册里煞风景的那几张,视线回正,继续走她自己的路。 “怎么了,阿恪。” 身边那人停驻脚步,久久未动,白兮嫒纳闷,卖家电的橱窗有什么好看的。 赵恪看着玻璃上的侧影消失在路口拐角处,刚开始怀疑是自己眼花,看了一会后才确定是她。 半晌,他缓缓回神:“没事,走吧。” * 回到家,申屠念收到赵恪的微信。 “出来。” 这话听着真耳熟。 申屠念正在客厅等开饭,这会儿虽然无所事事,也懒得理他。 她直接锁屏没回,赵恪也没再发。 晚饭快结束的时候,一阵门铃响起。 申屠周正闻声望去,他们家很少有访客,也就是这段时间在家待得久,偶尔有些工作上的相关,助理来找过几回,可也不是现在这个点。 门开了,赵恪看到眼前的男人,稍稍愣神,很快反应过来。 “你找谁。”是申屠周正先出声。 “你好,叔叔,我是申屠的同学,她在家吗。” 长得高高瘦瘦精神小伙,也懂礼貌,只是放了学还只身一人来找女同学,也不像是好学生,申屠周正以一个“青春期女儿的父亲”的敏锐性对眼前人进行了一番沉默审视。 “她在,你有什么事吗。”申屠周正没迎他进屋,而是转头朝着屋内,“小年,有同学来找你。” 过好一会儿,申屠念才慢吞吞走出来,手里牵着狗绳,还有兴奋到对着赵恪吐舌头的小狗。 这是打算去遛狗了,好像出门见他只是顺便。 她都没看赵恪,只是和申屠周正报备了一句:“爸爸,我去散步消食。” 申屠周正看着女儿的反应,顺着话茬:“去吧,注意安全,别走机动车道。” 申屠念:“知道了。” 她走了,门口一老一少面面相觑。 申屠周正看着眼前的小伙子,面色倒是和煦了不少。 “这……我就不请你进屋坐了。” 赵恪依旧冷静,并且礼貌:“再见,叔叔。” 申屠念没走多远,赵恪几步就追上她了。 她没搭理他,管自己训狗。 “不准吃草,柯柯。” 听到耳熟的那个称呼,赵恪挑眉,先是瞪了她一眼,然后蹲下身子,顺了顺小柯基脑袋上的毛发。 他的手掌很大,顺溜一抚,小狗很乐意,抖了抖脖子上的肉顶着脑袋去蹭他,跟他很亲。 笨狗,申屠念在心里骂道,拽着狗绳子一使劲,要把它拉走,却不想没有成功。 它太重了。 申屠念把狗绳丢到某人身上,管自己走了。 赵恪接住,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身影,不急不恼,转头揉了揉小狗的脑袋。 “你家姐姐脾气真大,可不敢学她。”说完,他笑了笑,“走吧,小乖乖。” 也不知道他哪个字管用,赖地不走的小狗突然起身了,摇着肥肥的屁墩子跟在他脚边,要多听话有多听话。 申屠念是真的来消食,狗和他都次要。 赵恪陪着遛了一段儿,终于等到她慢下脚步,这才有工夫说明来意。 “周家宝找人搞我的事,你知道么。” 申屠念没想到等来这句,她看向他,眼里有怀疑,并不相信。 “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她没正面回应,也没否认,赵恪眸色一沉。 “哦,想听听你什么看法。” 申屠念纵是内心惊涛骇浪,面上也表现得与己无关。 “关我什么事。” 她这么说的。 赵恪笑了,眼眸很冷:“所以你知道。” “知道。” 赵恪没说话,只是盯得她有点毛骨悚然。 申屠念硬着头皮,并不回避他的注视,也不透露半分畏缩。 她挺自信:“他为了帮我。” 赵恪不看她了,专心和小狗玩。 过了挺长一段空档,他幽幽开口:“好样的,申屠,你身边真不缺人。” 说这话时,他还在逗小狗,显得特别随意,也没上心,直到把小狗撸舒服了,勾得离不开他了,又把狗绳递给申屠念。 他起身准备走了,小狗不肯,扑着小短腿扒拉着他的裤脚。 申屠念拉都不管用。 眼看那人走远,不见,落在后头的一人一狗,还眼巴巴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申屠念觉得赵恪比自己狠。 他不赴约的时候,她顶多是自己出门找乐子,可你看他,一不顺意就找上门了。 说一堆废话,让人也跟着不痛快。 有一件事周家宝判断准确。 申屠念的心里有个圈圈,那里面放着“她认定的人”。 她对这个圈圈里的人容忍度很高,一些小的无伤大雅的错漏也能安然过关。 不论是父辈积淀下来的情谊,还是其他,总之,周家宝是这个圈圈里的人,是她认定的——朋友。 他断定她不会因为一个“随便冒出来的赵恪”记恨自己,也正因此,他才敢多几分“自以为是”。 16.飞鸟一样孤独 申屠念牵着狗回到家。 申屠周正还没上楼,看到她,又看看狗,今天没冲脚就进屋了。 申屠念也反应过来了,是她忘了。 然后整一层楼开始追狗,不多时,木地板上全是肉眼看不见但就是存在的隐形脚印,她忍不了。 “算了,明天带他去洗个澡。” 申屠周正笑着替小狗解围。 申屠念把狗带到院子里拴好,回屋又将追逐过的地方用洗地机拖了一边,压在心头的焦虑总算得以舒缓,转身去处理外头的小脏狗。 见她忙了一通好不容易坐下,申屠周正又笑:“原来洁癖也会遗传。” 申屠念:“恩?” “你妈妈也是这样,一丁点儿灰尘都不放过,你的状况比她轻一点。” 申屠念坐沙发上开始放空,没说话,也不知道接什么。 申屠周正喝了口茶,接着道:“你那个同学…今天找你什么事?” 他今天的表达欲好像很强烈,特别想营造出“父慈子孝”的沟通氛围。 偏偏申屠念最烦这种临时起意的关心。 “你以前从来不会过问。” 申屠周正愣了一下:“你希望爸爸不过问?” “我只是纳闷,为什么你突然又开始好奇我的事了。” “不是好奇,是关心。”申屠周正皱眉纠正她,“以前不过问,是怕你会有被长辈窥测隐私的错觉,但好像被误会成不把你当回事,我正在试图扭转这个状态。” 这个答案算诚恳,虽然一样冠冕堂皇,一样让人觉得可笑。 申屠念点点头,然后说:“如果我告诉你,他是我男朋友。” 她说的慢,但肯定。 申屠周正没有惊讶,像是猜到了这种可能性。 “谈恋爱也没什么不好,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如果他对你好。” 这话很值得深究,一个肯定句后面跟两个“如果”,新增了很多不确定性,申屠念歪头沉思,没有说话。 总不能告诉爸爸她并没有多喜欢那个同学,那个同学对她也算不上有多好。 事实上他俩压根也不算是男女朋友,她编一个自以为离谱的瞎话,就是想看爸爸的反应。 和从前的很多次都一样。 结果还真是意料中。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各自上楼前,申屠念问申屠周正。 “有时候我会有个很妙的假设,如果哪天我杀人放火,你都能找到一个和我完全一样的克隆人帮我去顶罪。” “怎么会这样想。” “不知道,但你确实能容忍我许多,那些其他家长一点就炸的事,在你这儿好像都能被选择性忽视。” 她纹身,抽烟,夜店,常常深更半夜回家,化很浓的妆,做任何不符合学生这个身份的事。 身为父亲的他全盘接受,这在常理范畴内已经不只是开明了。 是随便她吧。 她又说了一个不顺耳的词——忽视。 原来或许她一直觉得父亲忽视她,申屠周正开始反思,这些天他待在家里,实践得最多的一个事,就是反思。 确实很晚了,申屠周正拍拍她的肩膀:“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学。” 话题结束,申屠念对爸爸说“晚安”。 回到房间,申屠周正看着床边矮柜上妻子微笑的照片,突然忆起第一次发现女儿纹身的那天。 那时候她才几岁,十四岁,中考冲刺阶段,两条细胳膊都纹花了,应该处于恢复期,图案边缘还在泛红,隐约能看到皮肤凸起的质感。 不从审美度的方向去评价,只看到这些,他都替她疼。 她没遮没拦,根本不怕他看见,甚至还得意展示。 穿着一身吊带上衣,长发扎成团,最大程度展示了上手臂延伸到蝴蝶谷的整片荆棘。 申屠周正很用力才平息了揪着她的胳膊拽到面前批评的冲动。 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说就想这么做。 问她疼不疼。 她说不疼。 对话结束,申屠周正不问了。 后来看到左边肩胛骨处纹着一只小小的飞鸟,栩栩如生,很精细,他突然被当头棒喝,责备的话再也无法说出口。 申屠周正的妻子姓白,单名鹭。 纹在后肩膀的那只飞鸟,是申屠念心里对“妈妈”的具象定义。 这个孩子周身环绕着一种不与人说的孤独,他怎么忍心。 后来申屠念哪怕再出格,申屠周正都能接受,无条件接受。 他甚至能感同身受,那份无法释怀无处宣泄的郁结,因为他也同样置身于那片无人之境中。 在十数年前申屠念出生的那个小年夜里,从他永失所爱的那一瞬起。 * 隔天到学校。 赵恪和白兮嫒还在“热恋中”。 申屠念依旧无动于衷,周家宝还时不时出现在她的左右边,只有秦榛忙得飞起,一整天都见不到人,从她的口述好像是他们校狙小队好像又有大新闻在跟。 申屠念先信一半,另一半等她真报道出来再说。 等了一天,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申屠念就知道她又心虚躲她。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一不好奇,二不在意,就算真想知道他们瞒着她搞了什么鬼,也不至于逮人就问这么蠢。 总有办法能让他们放松警惕自愿说出口。 * 周六,休息日。 群聊里,周家宝发起电话,申屠念进的早,只有他俩。 “晚上喝酒,去吗。” 申屠念很直接:“不去。” “干嘛啊。” “喝酒误事。” 两句对话后,秦榛也进了语音。 “我和你们说,葛旻恩完了,他暗恋无果直接失恋,现在整个废了。” 听着怎么有点幸灾乐祸。 申屠念突然道:“我遇见过那个学姐,漂亮,很有风格,葛旻恩应该不是她的菜。” 秦榛问:“你不是在教室就是在画室,什么时候见的。” 申屠念一时沉默。 周家宝也好奇:“对啊,你哪时候见过,我都没见过。” “马路上碰见,她和‘男朋友’一起。” “真的假的。”秦榛第一个不相信,“我新得到一个可靠消息,她不可能有男朋友。” 话赶话说到这份上了,周家宝想让秦榛住嘴都来不及。 申屠念一个疑惑的语气词:“哦?是吗。” “真的,毕哥有次经过后校区,看到她跟一女孩拥抱。” 她说完,话筒里一阵寂静。 秦榛反应过来,在电话那头猛打嘴,最后对着空气一个拉链封嘴收尾。 “申屠说不去喝酒,榛子你呢。” 周家宝这个死人头,知道她爆雷,还给他抛话。 秦榛在心底绝望哀嚎,嘴上依然仗义:“念哥不去我也不去。” “这么向着我。” “那可不。” “所以如果你们瞒着我做了些什么,也是向着我。” 肯定句,没听出不满,甚至是一百分地理解。 那姿态大约是,尽管你俩都不打算坦诚,但我理解,并接受,还会谢。 17.欠 “我我我!”秦榛在对着空气举手,压根忘了语音通话界面看不到,“我憋不住我招了。” 周家宝在心里大喊完蛋,恨不能钻进手机里去捂她嘴。 “其实……我们也没怎么着。” 秦榛就是容易头脑发热,冲上去的那一下特别勇,等说回正题,又开始磨磨唧唧哆哆嗦嗦。 申屠念“恩”了声:“例如。” “就是……”她嘴瓢了,还有点忿忿,“说来说去都怪卢昊鹏多事。” 这又关卢昊鹏事了? * 卢昊鹏是高二年级出了名的吊车尾。 也是日常去教导主任办公室报道的那伙人之一,原因更多更杂,翘课,打架,不尊重老师等等。 他在学习没什么朋友,或者准确点,他也很少来学校,跟他称兄道弟的人都在校外,他跟那伙人混得挺好。 这一次事出在他。 那晚在夜店,申屠念闭眼撩了个人,好巧不巧就是卢昊鹏混的那个圈子,那人叫江彦宁,比他们大两届,也是南城毕业的。 江彦宁这个人,在南城高中时风头很劲,毕业一年多,偶尔还能从老师同学口中听到他的名字,卢昊鹏因为能混进江彦宁的圈子,很长一段时间都沾沾自喜。 那晚申屠念被赵恪带走,江彦宁搂在怀里的妞儿跑了,还被兄弟撞见,遭了一圈笑话,边上有人拍了照片,卢昊鹏先说看那女生眼熟,后来又断定是申屠念,也是南城的,还自告奋勇帮他要人。 江彦宁本来就有一点兴趣,卢昊鹏说这话时,他也没反驳,默认了。 卢昊鹏来劲了,回校就找上周家宝,他和申屠念成天黏一起,不找他找谁。 周家宝是个人精儿,先从他那里要了照片,又把事情前因后果听全了,最后还遛了卢昊鹏一轮。 其实卢昊鹏没想别的,就是要个申屠念的电话,但周家宝不肯给,还耍猴一样忽悠他,太坏。 卢昊鹏冒了,转头就在校内超话把那张照片传了,传完没过五分钟又后怕了,那上头还有江彦宁呢,他是脑子堵了。 他删得快,账号也没什么关注度,只是被人凑巧刷到,原本事件影响不大,偏偏看到的人眼毒,江彦宁可能不认识,但站在角落的赵恪可是认得一清二楚。 申屠念,和赵恪? 他俩在谣传最凶那会儿都没有同框照,没想到居然在这看到了。 制造悬念,下一步就是热议。 照片删除后两小时内,几个小群都开始讨论这件事,偏偏没有照片,有人信有人不信,讨论度还是起来了。 周家宝最不想申屠念和赵恪联系在一起。 尤其在他推测他俩可能真的有事以后。 他脑子转挺快,第一时间找到秦榛,并且说了自己的想法,他计划多找几个女孩子对赵恪表白,什么方式随意,安排人拍照,最后由秦榛他们的账号发布。 周家宝思路清晰,把赵恪单拎出来,又找其他的事件转移目标;再一个,传闻他之前在初中就玩得花,被女生表白都习惯了,放现在也不奇怪。 秦榛比周家宝有人性,她犹豫着没答应,觉得这样败坏一个人不太好。 周家宝反问她,是不是申屠念成为众矢之的就很好,何况她爸没出差了,这一回再传开,不会像之前几次那么好过……再着,他安排的女生本来就是站网球场外给赵恪加油的那一拨,也算成人之美,就是个顺水推舟的事儿。 大道理一套套,秦榛被他的话道德绑架,最终点了头。 赵恪被表白这事在校内超话里挂了一个多月。 刚开始的前叁天是“校狙小队”操作的,后面的延长期都是路人自发。 表白人数由最初安排的两叁个人增加到五六个人,都不认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好像把这事当作风潮了,类似“谁谁谁都能跟赵恪表白,那我为什么不行”这样的攀比心里,也有“你去表白吗,一起”这样的从众心理。 那阵子,学校里粉色暧昧氛围烘托得很到位,表白和被表白好像成了流行,又赶上圣诞节快到了,算是提前预热。 正当周家宝发觉事情开始失控,不知道怎么收场时,白兮嫒出现了。 饼干事件直接实锤,赵恪也不避讳白兮嫒的示好,一反常态的举动更是说明了什么。 *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 真要推算起来,还真是为了她。 申屠念听完,淡淡说了句:“知道了。” 没等到下文,秦榛正要松一口气,突然又听到她开口。 “以后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你们别掺合。” 秦榛愣住,她跟申屠念玩这么久,没听过她真正说什么重话,这算一句。 她动气了,因为谁?赵恪? 周家宝沉默,依样回了句“知道了”,然后挂断。 连“再见”或“挂了”这样的结束语都没说。 秦榛左右为难,说到底她也参与了,更何况,申屠口中的“你们”,也占了她一份。 “对不起。申屠。”秦榛认错,她本来也觉得这事做得不地道。 申屠念没怪任何,而且他俩的抱歉对象也不该是自己。 “没事,和周家宝他们说一声,喝酒我不去了。” 说完,也断了线。 室内恢复一片寂静。 她躺回被子里,算着和他之间的账。 来来往往那么多回,到这一笔,勉强承认她欠他多。 下次找机会还吧。 18.玩偶游戏 申屠周正又要出差了。 不可否认,申屠念听到这个消息时内心小小雀跃了一下。 倒不是被管烦了,申屠周正其实没怎么约束她,依旧是从前的放养模式,申屠念也做到了“家长在与不在一个样”,就是觉得,恩,一个人更自在。 秦榛知道她解禁了,找周家宝琢磨一起去密室,她老早想玩,但申屠念总说没空,秦榛知道,她胆子小,怕黑,从不看恐怖电影,但又特能装,永远冷脸拒绝,显得很酷。 这次不一样。 上回电话那事周家宝好像真气着了,没和申屠念一起,偶尔校园里碰到连招呼都不打。 秦榛跟申屠念吐槽他一男的气性真小,申屠念说习惯了,他小时候更小气,抢到的零食从来不分享。 她俩说这话时,周家宝就在几步外,音量也不小,就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给周家宝气得够呛。 所以当秦榛和他说拉上申屠念一起去密室时,周家宝反常没有拦着。 秦榛说服申屠念就一句话,周家宝说去,你去不去。 申屠念觉得这两件事没有必然联系,周家宝和她也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没道理他去她就必须去。 她想了片刻,说那去吧。 申屠念平时总对周家宝说“滚”啊“滚”的,听着不客气,但还是不想扫朋友的兴。 她一直挺宠朋友的,前提是她认准的朋友。 密室除了可怕,还费脑子,申屠念不喜欢。 可不喜欢又能怎么样,已经答应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去的路上,秦榛给申屠念各种做工作。 开在商场里的密室不恐怖,占地面积就摆在那,没多大,一轮下来60分钟到顶了,如果效率高,会更快。 60分钟,那就是整整一个小时,申屠念当即就想下车,早锁了。 他们到的时候不凑巧,上一拨刚进去,秦榛一心想玩的“玩偶”剧本至少满四人才能开场,他们才叁人。 正好,申屠念借口说人不够别玩了。 秦榛怎么肯,眼疾手快拽住她,另一边开始满世界call葛旻恩来补位,这个死人要紧关头居然不接电话。 她俩一个想逃一个不放,这样纠缠了没多久,店里迎来了新客。 前台小哥提醒道:“有新的顾客了,你们可以两组人一起。” 秦榛点头:“可以可以。” 申屠念揉着手腕,转头朝进门处望去,很意外地,看到了熟悉的脸。 秦榛也看到了,和周家宝对视了一眼,他俩为着上次那件事,对赵恪本能的眼神回避,都不说话。 前台小哥对着新来的顾客介绍:“下一个场次的剧本是‘玩偶失踪’,四人开场,六人封车,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和这一组同学一起,加上你们叁个,正好六人。” 沉贤看了看介绍,笑得贱兮兮,凑到他耳边:“想不到你还有这爱好呢,洋娃娃哦。” 进这家店就是赵恪带的头。 赵恪睨了他一眼,将多折页的介绍简章迭好放回前台。 他淡淡道:“不玩,我胆小。” 申屠念轻抬眸,眼尾末梢透着冷意,这是点她呢。 话一出口,现场一片静,好半晌才有人搭腔。 “扯呢你。”他这是唱得哪一出,沉贤没闹明白。 林子比他有眼力见,笑着打圆场:“来都来了,玩呗,就当是练练胆。” 转头又朝着秦榛她们示意:“你们怎么说,一起?” 秦榛当然是想,她看向身边两人,周家宝这会儿倒没一开始那么干脆,他在等申屠念什么想法。 对着某人的激将法,申屠念没上套:“不……” “不玩多可惜,正好人数够,一起。” 秦榛掐着点抢了话茬,是对着林子说的。 一回头,另两人静静看她,恨不能在她身上烧出四个火窟窿。 她真的很想玩嘛。 确定了本,内场的带队小哥出来接待,简单讲解了一下游戏规则,给每个人发了一个身份手环和两根发光棒,让大家讨论好排列顺序,每个人搭着前一个人的肩膀进去,头尾最吓人,中间是安全地带。 秦榛首当其冲选了第二个,她胆子时而大时而小,想冲在前面,又不敢走第一个,然后把硬坦克周家宝拽到了第一名,申屠念在秦榛后面,第叁个,安排的明明白白。 周家宝本来想走申屠念后面,但一直没找到机会明说,直接错过。 前叁的位置被他们占了,后叁个位置的角逐也非常激烈。 沉贤和林子怂恿赵恪选最后一个,他俩打一进门就看出赵恪的心思,逗他玩儿呢。 “我走最后也行,”赵恪不慌不忙,“你俩皮绷点紧,我一定变成娃娃弄你们。” 密室剧情里一般都有隐藏bug,就是玩家被俘虏后加入NPC队伍一起参与恐怖氛围营造。 那俩人闻言猛一激灵,NPC有职业道德,但赵恪没有,他不仅不职业,也不道德。 这逻辑关系很容易理顺,最后的结果是,赵恪排第四个,林子第五个,沉贤以185公分160斤的壮硕身型荣获押后保团的核心位置。 “好了,队形不要散,“玩偶失踪”剧本杀开始了,全程一共耗时60分钟,超过时间不管完成到什么进度都会结束,如遇突发状况,可以用我们提供的对讲机呼叫工作人员,请保护好自己和同伴,当然还有我们的NPC工作人员。” 升降机轰隆晃了一下,不知道是剧情需要还是意外,但只是这一下,申屠念就吓得不轻。 身体猛地一颤,一双腿克制不住开始发抖,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似的,剧烈跳动,这还没开始呢,她就怂成这样。 搭在肩膀上的那双手慢慢收紧,试图稳住她的慌乱,让她感受到力量。 她一路闭眼跟着,秦榛走到那她就跟到哪,一会儿是安全屋,一会儿又是狭窄的衣柜,有光亮的地方,也有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她像一根僵直的木头,全程没贡献,没参与感,只剩恐惧。 入场时每个人的手环上都有一个身份,每个身份隐藏着线索,会被指派特定的任务。 根据提示,下个环节需要叁个点位同时操作,周家宝和秦榛一起是双人任务,另外两个单人任务一个落到林子身上,另一个轮到申屠念,暂时没任务的玩家留在安全屋。 申屠念当然不敢,她一秒都不能离开安全屋,周家宝和秦榛都想帮她做,可分身乏术,身上都挂着任务。 正在这时,赵恪发话了:“手环。” 申屠念把手环摘了递到他手上。 就当全场都以为他要当黑骑士时,赵恪反手把手环扔给一旁的沉贤。 “你去。” 这一套操作下来,惹得周家宝多看了他两眼。 人走了,闹哄哄的氛围没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俩。 申屠念贴墙站着,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放松的,警惕的小眼神来回张望,一点小动静都能抖叁抖,惊弓之鸟说的就是她了。 赵恪站她旁边,盯着她瞧了一会儿,被她的滑稽样逗乐。 “你知道安全屋什么时候不安全么。” 他还有闲心聊天呢,申屠念抖着嗓子:“什么……时候。” 四个字磕磕巴巴连不成一句话。 “人少的时候。” 她扭头看他,“什…什么是人少的时候。” “就是现在。” 话音刚落,原本亮堂的灯光不知怎么开始断断续续,四周围响起警报,恐怖的红色光线伴随着古怪的童谣开始狂闪。 “啊——”申屠念疯狂尖叫,捂住耳朵往他身上扑去。 赵恪接了个满怀,将吓得炸毛的女孩圈在墙和他之间,整个人紧紧贴着她,一手护着她的脑袋,一手拍着她的肩膀安抚着。 这样持续了几分钟,终于音乐停了,但四周还是暗的。 赵恪猜他们任务应该完成了。 他拍拍她的肩膀,低声说:“好了,没事了。” 申屠念整个灵魂出走,从他怀里出来时,头发被眼泪糊住了,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脏猫,一溜烟儿钻进人的心脏深处。 赵恪强忍着没有凑上去亲她。 * 申屠念:秦榛,我真的会谢。 赵恪:听我说谢谢你。 19.毯子怪物 整个密室逃脱耗时四十分钟圆满结束,算高效了。 他们出来时每个人脸上都没什么笑意,看到申屠念和赵恪坐在等候沙发上,这才松了口气。 秦榛先走过去抱住她:“我以为你被玩偶抓走了,后来问工作人员才知道,你们提前退了。” 申屠念这会儿已经整理妥当,仪容仪表都很干净,说话也从容了许多。 “结束了吗,后面玩得怎么样。” 赵恪见她装得煞有其事,也不戳破。 脑海开始回忆,不知是谁刚从密室出来那会儿整个人软趴趴靠在他身上,脚步蹒跚,连路都走不稳。 秦榛以为她没事,还撺掇着下一回:“还有一个剧本,可以变装穿制服,荒村老师,到时候我们……” 申屠念摸摸她的小脑门,微微笑着:“没有下次了,乖啊。” 她说得轻柔,正是如此才愈发瘆人,旁人听了只觉得后脊背凉风飕飕。 秦榛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周家宝则是视线在她和赵恪之间来回流转,没看出个所以然,最后对她们说:“送你回家。” 这话其实很正常,每次出来玩都这套流程,申屠念和秦榛习惯了。 偏偏有人听不惯。 赵恪冷笑一声,起身走了。 沉贤和林子在门口等了他一会儿,见他一个人出来,脸色不对,也没敢多问安全屋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 到家了。 申屠念一进门,往常听见动静会跑来迎门的小狗没有出现。 她对着寂静空气喊了两声:“柯柯。” 依旧没有动静。 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脑海里全是之前在密室的画面。 她吓得后退至门边,背脊靠着门,然后下一秒,夺门而出。 * 沉贤,赵恪,林子叁人找地儿吃夜宵。 本来就是约着吃个饭,被赵恪带跑偏,饿着肚子玩了个密室。 林子还在念叨刚才密室里有个金发洋娃娃NPC挺漂亮,那眼睛又大又水灵,灯一关,真分不清是可爱还是可怕。 赵恪还想着申屠念被周家宝送回家这事,全程面无表情,也不怎么和他们对话。 林子和沉贤对看一眼,努嘴示意。 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赵恪点开看,下一秒起身要走。 “怎么了这是,说走就走,谁喊你。” 赵恪没理:“这顿我请,你们吃着,我有事先走了。” 扫码付款,利落走人。 沉贤还没反应过来,人影儿都没了,转头问林子。 “他哪根筋抽了。” 林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能让他抛下兄弟的还会有谁。” “啧啧,”沉贤猛灌几口扎啤,“这兄弟不能要了。” 赵恪收到的信息,是申屠念发来的实时定位。 她去了青山郡。 * 从夜宵摊打车到青山郡,怎么着也得半小时。 他看着并不着急,偶尔看看窗外,偶尔点点手机,只是每点一下都是在刷新她的实时定位点,看她的头像没移动,然后再装着不着急的样子。 赵恪到公寓的时候,屋子里灯火通明。 门一开,他只感觉眼睛被晃了一下,从玄关到卧室,卧室门全开着,灯全打着,连犄角旮旯都被照得亮晃晃的。 除了亮,还很吵。 电视里放着爆笑喜剧节目,蓝牙音箱放着嘻哈音乐,扫地机器人正在运作中,所有声音混在一起,吵得要命。 视线转了一圈,最后在客厅沙发上找到了那个神秘的“毯子怪物”。 她陷进软沙发里,双手抱膝,圆不隆咚一团,奶黄色的珊瑚绒毯从头包到脚,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赵恪关了音乐,叫停了扫地机器人,把电视的满格音量调到常规数值以下,最后把不无用的灯光关了大半,等一切恢复正常,终于来到她面前。 将毯子扯开一点,至少露出完整的脑袋,赵恪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申屠念以为他不会来。 大门打开时,惊吓和期盼一触即发。 她垂着头,视线落在茶几上:“我爸爸出差了,阿姨不在,小狗也不见了,我进屋的时候很黑……” 明明害怕的要命,却打死不说出口。 赵恪戳了戳她软乎乎的脸颊肉:“饿不饿,我还没吃饭。” 毯子下咻得探出一双手,申屠念拿出手机:“我点外卖。” 赵恪没反驳,径直进浴室洗澡,他下了车一路小跑进来,出了点汗。 申屠念勾选了“距离最近”,把附近各个品类排名前叁的都点了遍。 餐比预期送到的更快,打开摆好,满屋子食物香气,餐桌都快放不下,外卖袋堆了一角落。 申屠念一手抓一根筷子,盯着着满桌子食物却不开动,就那么眼巴巴等着。 她是吃过饭了,本来不饿,先前那么吓一遭,这会儿看见热腾腾的食物,又有些馋了。 赵恪洗完澡出来,看到没动过的食物,再看着她乖乖等他的模样,没来由的心一暖。 他就近坐在她身旁:“怎么不吃。” 她顺口回答:“一个人吃饭有什么意思。” 话一出口申屠念就后悔了,偷偷瞄他。 她说错了话,之前有很多次,在这张餐桌上,都是他一个人吃饭。 赵恪没放心上,他夹起其中一块炸鸡,吃的挺香,大概是真饿了。 申屠念也跟着动筷。 “不知道你有什么忌口,看着好吃的都点了。” “我不吃动物内脏和香菜,记住了。” 最后那叁个字……总感觉哪里怪怪的,申屠念听了一耳朵,没细想。 “你呢?”他突然反问。 “什么?” “有不吃的吗。” 申屠念耸肩,回答时不自觉挑了一下眉毛:“我不挑食。” 能从中听出几分优越感。 赵恪抬眸,看着她拿着塑料小勺正在舀圣代,特意避开顶层的蓝莓果酱,只吃底下的奶油冰淇淋。 看破不说破。 一顿饭下来,赵恪算是看出来了,她不仅难伺候,还很贪心。 海鲜生冷不吃,带刺带壳不吃,重油重料不吃,嘴挑还眼馋,点了那么多菜,只吃两叁口,一旦不对味就再也不碰了。 她跟他说什么来着,不挑食? 赵恪笑了。 关于“申屠念对他充满胜负欲”这件事,赵恪从一开始的“莫名其妙”到后来的“可以理解”,经历了一段时间的自我调适。 毕竟他们的初次碰面,并不算和谐,甚至夹杂着火药味。 而这份“不对付”,是他先挑起的。 20.“你不欠我什么” 饭吃到一半时,申屠念打开手机相册给他看,图片上是一款限量款AJ球鞋,男款。 赵恪皱眉:“干什么?” “送你。” 赵恪怔了一会儿,是很意外没错,真要说有多高兴,也没有。 但有一点值得庆幸,不是送给周家宝的,如果她给其他男的买球鞋还找他来参考,她试看看。 “我不缺鞋。”拒绝纯属本能。 “你缺不缺和我送不送,两码事,不冲突。” 就多余问他,申屠念收回手机,接着吃冰淇淋。 赵恪抬眼,“为什么。” “你要是不喜欢这鞋,那我给你转账。” 她说得理所当然。 申屠念想得简单,他拿了钱买自己喜欢的,也算是她间接送的,省得想了。 赵恪放下筷子,突然没胃口了。 他对着她笑,却很冷淡,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是不是钱多烧的慌。” 这话他从前就对她说过。 很早以前,早到记忆都开始泛白失踪。 申屠念没觉得自己有问题,她不避讳的直视他,眸光平静而坚定。 在她的世界里,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不论是人情,还是交易。 她不说,赵恪也不勉强,只觉得这事挺有意思。 他被周家宝摆了一道,她说她知道,赵恪并不信,申屠念对他或许没什么感情,但也不会为了摘清自己而故意整他。 她这人连脑回路都是直的,错就是错,也不屑做那种“推人出去挡枪”的烂事,她是真的傲。 现在周家宝擅作主张替她做了,她认,这才想法子用钱来补偿他。 一想到她帮着别的男的来还人情,赵恪比吞了只苍蝇还难受。 少年的脸色沉下来,周身的寒意浓重。 “你以为我为什么不爽?因为周家宝?因为那些女的?你太小瞧我了,我就这气量?” “不然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你不知道?” 他能不能说人话,一句一个反问,机智问答还是有奖竞猜,申屠念有些冒火。 她瞪他:“我就要你说。” “你不欠我什么,申屠。” 赵恪气笑了,单手捏着她的下巴,后半句话几乎是贴着她的嘴唇说的。 “是我欠你才对,我上辈子指定杀了你全家。” 他不笑的时候,眼眸沉沉,整个人变得很严肃。 申屠念没吭声,她还沉浸在他的那句“欠不欠”里,整个人都有点懵。 连他什么时候亲下来都没察觉。 回过神时,舌头被他的卷着吸着,她觉得口腔的空间突然变得狭窄,也觉得呼吸不畅,正当她微喘着要透口气,他的舌尖扫过上颚,再深入,像是要往喉咙尽头探索。 这是她第一次被深喉。 大脑一片空白,被侵犯的部位是从未涉猎的盲区,她不知道怎么办,整个嘴部都酸了麻了。 她也反击了,回吻过去,叁两下就败下阵来,被他缠着指哪打哪,听话极了。 申屠念很没出息地想,为什么他的舌头会这么灵活,甚至……发达。 他把她压在墙上,一双手被迫高举,被他摁住腕部,腰肢贴着他的下腹部,感受愤怒而灼热的欲望,他咬她的脸颊,脖颈,连锁骨也不放过。 单手扯开她的胸衣,抓着其中一只奶子揉捏,修长的指嵌进乳肉里,很色情,带着点痛感。 申屠念扭着身体想逃,偏偏手像是被钉住似的,连带着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看着她一对嫩乳被抓出红红白白的指痕,赵恪眼里的戾气才散了些。 她双目迷离,带着氤氲水意,看他的眸光多了几分含情脉脉,赵恪不想信,但止不住心跳加速,他愈发恼怒,不知是气她还是气自己。 申屠念觉得自己变成了砧板上待宰的鱼,被他整个翻过去,手腕上束缚没了,腰却抓得很紧。 她扒着墙,白乳微颤,臀部被迫后翘,一下一下撞向他跨下的凸起。 他甚至没脱裤子,隔着彼此的两层衣物,那个部位的触感都叫人害怕。 申屠念接受后入,但不喜欢一开始就后入,尤其连前戏都没做。 她挣扎了一下,没用,反被他压制得更厉害。 “赵恪,”她开始放狠话,“你敢强上试试。” 赵恪冷哼一声,手伸到她腰间叁两下就解了扣,宽松的直筒裤被他轻松扒下,露出可爱的甜橙小内内。 他混蛋的很,顺着叁角地带摸,湿润度已经浸透布料。 找到某粒小点,隔着内裤开始拨弄,嘴唇贴着她耳后最敏感的那一处,吮吸,呼吸渐重。 “我有没有说过,就当下这种情况,服软比挑衅管用。” 快感伴着身下一波波热涌卷席感官,申屠念咬牙忍住,去挡他作乱的手指,却被他一个假动作反剪在腰后,动弹不得。 炙热的某物挣脱衣物释放了,啪一下,拍打在她臀上。 申屠念只觉得烫,屁股像被什么灼伤了一下,紧接着被打的地方蔓延出密密麻麻的热。 内裤边被挑开,他先入了一指,抽弄了几个回合,取而代之变成更硕大的那根。 现在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申屠念偏不顺他的意。 龟头抵住花穴,每每要发力操进去,她就撅着屁股开始躲,好几次都落了空。 这要是放在从前,赵恪不介意跟她玩,只当是情趣,但今天不同,胸口憋着一股子邪火,她越不配合,他就越想要弄她,弄到她低吟娇喘,弄到她带着哭腔求饶。 后臀挨了一击打,下手挺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凶。 申屠念一瞬间红了眼眶:“混蛋,你打我!” “乖一点,好不好。” 后腰被猛地往下坠,他一举深顶,自下而上的角度,穿过层迭阻碍,一下进到她的幽径深处。 紧的要命,赵恪发出一声闷声,在彼此契合的灵魂深处找出路。 舒爽喘息,再疯狂吻她。 21.性爱密码 他动作很凶,也很准,次次引人颤栗,好像在心尖上被人用针戳了一下,猝不及防的那种。 申屠念被顶得泄了力,身体里的某一处绷得厉害,稍一动就连锁反应,电流一样由脚底心向上窜,她不敢挣扎了,小心翼翼地配合着律动,只一张小嘴还在哼哼唧唧抗议, “赵恪…混蛋……” “嗯?”一个音节暗哑撩人。 他凑到她耳后,轻一下重一下地吻,手摸到她的小腹,抓着节奏,在整根尽入的瞬间施力猛得压下去,感受着彼此的共振。 申屠念在这方面永远不是他的对手。 这一下直接到顶,汗涔涔的细颈高仰,像有一道白光闪了闪,眼眸失神。 她小口喘着气,在操弄间有一滴淫液偏离了重心,由腿根往下滑溜,穿过膝盖的侧骨直至脚踝。 好痒呵,不止是那一道水液轨迹。 浑身上下都是挠不尽的痒,心脏像被一只小虫爬过,她摇着臀,一边蹭一边咬,还是不够缓解。 “快点,我要……” “公主”习惯了人人来迁就,到哪儿都是发号施令的口吻。 赵恪勾起唇角,计上心头。 他一直就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好奇心驱使,从没试过。 今天借着教训她的名目,正好。 男孩直起身,跨下那物也跟着往上杵,申屠念被迫踮起脚以此平衡两人的身高差。 像这样踮着脚被他操着,没一会儿就累得要命,她本就双腿发软站不住,这会儿更是颤颤巍巍,摇摇欲坠。 一个不察真松了力气,她只觉身体往下坠,又被他挺着粗硕的那根顶回原位,好刺激,也很难熬。 “别这样弄……啊——” 他就是在玩,申屠念才明白过来。 “不喜欢?流了一地水,小穴还咬得这么紧。” 混球!申屠念被臊得愈发紧缩,咬得身后那人一声闷哼。 热潮争逐着下涌,又悉数被堵在他的顶端,体液顺着抽送的动作一点点漏,次数多了,拉丝触感很清晰,粉色的羞耻感布满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能沁出水来。 “好累哦……”她在撒娇。 赵恪笑,揉着她柔软的腰,很绅士地问:“去床上?” 申屠念点头,音色难得染上了几分娇气:“你抱我去。” 赵恪亲了亲她的耳垂:“乖,自己走两步,一会儿抱你。” 什么走两步,申屠念没听懂,正要转身问个究竟,控着腰间的那双手开始发力,他带着她小步往卧室的方向走,就这么彼此缠绕,腿顶着腿,臀贴着胯,私处咬合着性器,一软一硬,一吸一撞。 申屠念哪里见识过这些花招,她颤着小屁股被他引导着,走一步抖叁抖,从客餐厅到卧室过道,两步路就已经泄了好几回。 “赵恪…赵…恪……” 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喊他的名字,声音里的哭腔渐浓,“我……我站不住了。” 赵恪心软了,尽管没有完全尽兴,算了,他对她始终下不了狠心。 “抱你好不好。” 申屠念吸着鼻子,小声嗯了一下。 “乖,靠着我。”他在她耳边叮嘱。 申屠念迷迷糊糊听了话,背脊碰上他的胸膛时,整个人突然腾空。 双脚离地,少年有力的双手稳稳托出她的腿,申屠念不自觉低头,嫩穴在视野里变得清晰,她能看到那么粗那么肿的一根东西缓缓抽送,看到阴阜在作用力下变得鼓囊起来,看到他怎么进入自己,又怎么搅弄出水渍声,看到私处像喷泉一样溅得淫靡。 她愣愣看了好久,就这么用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被他抱着走,感官和视觉的多重冲击下,浑身的敏感点被疯狂攻击。 “宝宝,看前面。” 赵恪很少叫她“宝宝”,记忆中只有一次,或者两次,这可能是第叁次,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都是在进行时,他情动时。 申屠念听麻了耳朵,手臂冒出一粒粒疙瘩,整个人处在一种绝对紧绷又无限柔软的矛盾里,心脏被拉扯撕裂又缝合。 她抬眼,浑然一振,忽然秒懂了他的恶趣味。 走道尽头是一整面金属玻璃质地的艺术造型,纹理清晰,能映照出人性的实感。 申屠念看着眼前的自己,或者说,眼前的彼此。 少年修长的身型在女孩的娇小面前显得格外挺括。 她包容着他的,他刺进她心里,每每性器相撞时,胸前一对白乳欢畅跃动,荡出情色的漩涡,所有一切,看得清楚分明。 她看入了迷,甚至忘了追究他的恶劣和坏。 22.想弄脏一个人 这一晚上闹了很久。 从餐厅歪缠到主卧浴室,能玩的地方更多了,浴缸,淋浴下…… 申屠念撑着洗手台,被他捞起一条腿从后面抱住,无休止地深入浅出,引人心热的撞击声,淋浴间的花洒还开着,只不过中途上个厕所,他追出来又开始了新一次。 一个侧目,视线落在氤氲的玻璃隔断上,白色雾面上除了水珠,还有一些星星点点的痕迹,白色黏浊的质地,由喷射状炸在半磨砂纹理上,申屠念脸一晒,更热了。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清算垃圾桶里扔了几个避孕套,偏偏心知肚明。 明明已经射过了,还不止一次,他怎么总……要不够似的。 这个问题从开始到结束都没有想明白。 她太累了,感官和思绪只是抵挡欲望的浪潮就已经消耗了全部的心力。 好不容易结束,又到了凌晨。 整个精疲力尽,申屠念被抱回床上时,头歪在他肩上困得眼皮子打架,几乎沾枕就睡的地步,也没精力再害怕什么恐怖氛围,一切都如她所预期。 赵恪不困,搂着她说话,没什么主题,也无所谓她有没有听进去。 “你又赢了,申屠。” 嗯? “其实我一直没想明白,你当初怎么会找上我,依据什么选的我。” 随机。 “你就装吧,碰到不想说的话题你就可劲儿装。” 装什么了我。 “我真的很讨厌你。” 现在男的格局真小,你看,我就不讨厌他。 他顾自念叨了一阵,她也用意念在心底回了一阵。 为什么他还有事后温存的力气,申屠念想,果然搞运动的人就是体力超群。 怀里的人困得意识涣散,迷迷糊糊去捂他的嘴巴。 “闭嘴闭嘴…你好烦。” 手动消音。 终于清净了,她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美美入睡。 赵恪看着她稚嫩无害的睡容,心里憋着一股气发不出,强逼着自己消化,这样怄了一阵,也跟着睡着了。 临睡前被他念经似的灌进了一点过往从前,申屠念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她竟然梦到了他。 准确来说,是梦到了他们最初相遇的点滴。 * 忘了是初二下还是初叁上。 申屠念第一次遇见赵恪,在一家桌球俱乐部。 那是她常和朋友去光顾的地儿,都是熟脸,唯独他最新鲜。 也最瞩目。 他应该是一个人来的,独占了角落的一张台子,自己和自己博弈也打得挺起劲。 申屠念坐在角落玩手机,周身疏离,跟这个俱乐部格格不入。 她其实不爱玩这个,杆子摩擦虎口觉得疼,下腰的姿势很累,进了球也没什么成就感。 但别说,她台球打得挺好,可能是有一点天赋,赢得轻易,更觉得没意思。 但耐不住朋友们爱来这儿,她就跟着办了年卡,权当是放学后有个去处,不用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大房子。 把手机里的所有小游戏都玩遍了,申屠念觉得眼睛有些酸胀,抬头看了看四周。 场地里零散在各处的人们不知何时都汇集在一起,气氛很热闹,时不时有起哄喧笑声。 难得好奇了,她起身走去。 靠窗最里面的那张台子,两个男生正在打,一个是他,另一个是俱乐部里榜上有名的人,大家都喊他潭哥。 比分咬得很紧,边上人都在讨论他俩谁会赢,百分之八十五押了潭哥,百分之十观望,剩下百分之五不参与。 反正没人支持那个生面孔,尽管他手法利落,姿势到位,得球率不低。 但…他是哪位啊。 申屠念在围观人群里待了挺久,差不多看完整个半场。 前面五分钟在关注台面和球况,很快就被转移了焦点,后面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他。 是“研究”,没错。 个儿真高,肯定超过一米八,在灯光晃眼的场子里算得上独树一帜。 俯身瞄准的时候,身上有种游刃有余的慵懒劲儿,区别于其他吊着脖子装腔作势的小傻逼,他不做作,这就不多见。 一张脸就是再耐看也有时效,很快的,申屠念就看腻了。 正要转移视线时,游弋在外的最后一点注意力还是被他夺了去。 他嘴边有光。 少年叼在嘴角的——半截香烟。 为什么是半截呢,叁分之二是烟,叁分之一是烟灰。 是那种,新凝成的,一碰就会粉碎的,烟灰。 他侧头,对准,下颚微提,甚至起身找角度,那截烟灰纹丝不动,像是用生命仅剩的一点余力牢牢吸附着火光,不肯坠落。 她等着看。 看他什么时候被烟灰烫到嘴,或者把绿色台面烧出个洞也好。 最后以失望告终。 一杆进洞,打了个漂亮的七分,他终于起身,回到窗台边,将那半截烟头拧灭在玻璃器皿里。 他还是初始的模样,干净清爽,一丝脏都没沾染上。 连烟灰都不舍得弄脏他。 这样的一个人,足够诱出“公主”的破坏欲。 她想看到他摔进泥泞里的样子,会狼狈吗,还是依然桀骜,永远清白。 后面到底谁输谁赢她忘了,但应该是一场很精彩的对决。 离开时,申屠念路过前台,看到俱乐部老板正在竭力游说他,说以后他再来,开台费全免。 话只听到这里,他回答了什么不得而知。 后来申屠念去俱乐部,再没有遇见他,几次叁番下来,也就没所谓了。 本就是一场意外,何必贪恋后续。 那日的小插曲,倒像是她青天白日里无端生出的一场幻觉。 正当她以为这就是故事的结局时,上天又给她找了点事情做。 而这一次,是他找上她的。 23.傻子,讨厌的人 申屠念的初中生活过得很“风光”。 字面意义的风光,她漂亮,话少给人感觉挺傲的,但接触下来就会发现她只是没那么活泼,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有钱,还舍得花钱。 主要是最后那一条。 教室是最能体现校园生态的,谁受欢迎,谁不待见谁,一目了然。 课间十分钟,四五个女生以申屠念…的前桌为中心,圈出一个半圆开始聊天。 前桌的女孩突然转头:“念念,我们说好周末去唱歌哦。” 她话里的“我们”并没有申屠念,但潜台词是要带上她。 申屠念应道:“好啊。” 得了准话,女生接着和边上的人继续之前的话题。 “哎,帮我想想这回用什么借口,我妈最烦我一到周末就出去玩。” “就说去图书馆。” “这个理由上个星期用过了。” 她们在讨论该用什么理由能让家里大人同意周末放行,每次约好去玩之前,都会有这一出。 申屠念在一旁听着,没有插话。 她们都羡慕她,因为她家里大人经常不在家,想怎么出就怎么出,不用绞尽脑汁来编造一个完美借口。 当她们纷纷跳出来“羡慕”的时候,申屠念也像这样点点头没有说话。 * 南城娱乐休闲的地儿一到周末就被各个高校的学生霸占。 申屠念到的时候,里面人已经唱嗨了,打眼一看,人带人有一大半都不是熟脸。 她一进门,先是被人拥簇到中心位置坐下,往往待不满一首歌她就会默默移到角落里玩手机。 包厢里的门开开关关,总有人进进出出,走廊外能传来几句飙高音或者鬼哭狼嚎,申屠念就伴着这份吵闹开始锻炼心无旁骛,她沉迷消消乐,并且玩得很好。 赵恪是被朋友“骗”进来的。 本来是有熟识的人叫他进来坐坐,但其实是中间那一圈有几个女的想认识他。 赵恪挺烦这种的,什么朋友的好兄弟的女朋友的姐妹,一道关系带着某种目的拐过无数个弯,特没劲。 他眸光胡乱扫了一圈,这屋里就没几个正常人。 唱得不怎么样还非要霸占两个麦克风特别自私的人,说话含沙射影小动作频频眼睛里全是假的人,喜欢找存在感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扮滑稽可笑的人,以及全程低头玩手机装孤僻明明格格不入还非要强行的尤其古怪的人。 越看越古怪,越古怪,他越看。 “等会我们要去吃东西,一起吧。” 有人问他,女的。 赵恪低头玩着手里的打火机,似笑非笑,没答应,也没拒绝。 边上人窃窃几句,似乎在讨论吃什么。 “之前在别市爆火的那家海鲜自助,前两天刚开到南城,要不去那儿吧。” “是波龙畅吃的那家吗,我早就想去了,好像今天还有开业折扣。” “我听说人均不低。”大几百起跳。 边上人诺诺提醒了一句。 “没事儿,有人付。”其中一女的笑了笑,意有所指。 一直沉默的赵恪突然抬眸,他听出了意思,觉得有趣:“行啊,不吃白不吃。” 还真答应了。 见他有兴趣,她们顺着“白吃白喝”的话题延展开来,讲述着是如何打着“贩卖友情”的旗号窃取一次又一次免费玩乐的机会。 赵恪不玩打火机了,烟也掐了,那些话听一半丢一半,耳朵里没落进多少,主要是叽叽喳喳太碎。 少年修长的身姿陷在沙发里,眸光慵懒,看着屏幕上的滚动歌词,余光却落在右边角落里。 他在这坐了多久,就盯着申屠念头顶发心的旋儿看了多久,中间几度被人打岔,可视线总会不自觉聚集在她身上。 前后不过十五分钟,被旁边人吵得实在坐不住,离开前他佯装无意又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 她抬头了,好像是眼睛酸了,正拿着湿纸巾揉眼睛,一个动作盖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道漂亮的下颚弧度。 结束后,路过她那个包厢,里面空了,啤酒瓶歪倒,饮料小吃一片狼藉,爆米花洒了一地,乱得可以,唯独她之前坐的那个位置还算干净。 最后赵恪还是遇到了她。 收银台,她在结账。 他突然想起那句“有人付钱”,再一看眼前的人,全明白了。 “你好,卡里的余额不足一千,是否需要充值。” 前台小姐姐甜美的嗓音响起。 申屠念想都没想,点点头。 赵恪停了脚步。 林子走了几步,边上没人了,回头喊他:“阿恪,走了。” 赵恪挥挥手:“你们先去,我一会儿下来。” 前台小姐姐在介绍:“现在我们有个学生活动,充五千送一千,充一万送叁千,你想充哪一档。” 申屠念看了眼那张塞在透明塑料牌里的“充值得好礼”宣传单,拿出手机打算扫码,画面里的二维码被一双手盖住。 视线顺着手缓缓上移,落在他脸上。 是他,申屠念眼里闪过诧异,倒不是惊讶在这里遇到了他。 她惊讶的是自己的反应,时隔大半年,她竟然一眼就认出了他,毫不犹豫。 赵恪拿起那块牌子,看了看,笑了,又看向她。 申屠念很明确地感受到,这个“笑”并不友好,是嘲笑,或者鄙夷。 像看一个傻子。 她皱了皱眉,回以坦荡的直视。 像看一个讨厌的人。 “你刚刚说什么?充一万送多少?” 他对着前台小姐姐发问。 “送叁千。” “呵,”他轻笑一声,口齿尤其清晰,“傻逼才充。” 前台小姐姐似乎也没想到等来这句,上一秒还保持的完美微笑此刻僵在嘴角。 反应过来是闹事的,面露愠色,拿出对讲机就要叫人。 申屠念还在消化他的那句“傻逼”,很不顺耳,但无法反驳,她明明不想代号入座,却不得不代号入座。 24.虚伪友善 手腕被人攫住,他抽了风似的一把拉过她往外走,看到安全出口的标志直接拐进去。 被他带着走楼梯,拐了好几个弯,终于在某个开了半条缝的窗户口停了下来。 申屠念也不知道下了几层。 她不叫,不挣扎,不反抗,就这么任他拉走。 赵恪停下来,烟点了,人清醒了不少,然后他觉得自己有病。 空气静了会儿,有点尴尬,她的手机响了,信息提示音,然后是他的,比她多几声。 偏偏两人都没动,拒不理会的意思。 赵恪把烟掐了,窗框上留了一抹灰:“应该是问你怎么还不下去。” 申屠念不作声,听他说下去。 “她们约了去吃海鲜,总共七个人,没个五千下不来。” 他停顿了一秒,忽觉自己有点婆妈,尤其在她无动于衷的神色衬托下。 少年的口吻也变得恶劣:“你钱多烧得慌是么,顶着个脑子当摆设,用钱买赞美赚面子觉得有劲儿?” 申屠念还是不说话,眼里的防备淡了些,更多是……在思考。 然后,她忽然开口:“我认识你吗?” 赵恪被噎得一愣,随即笑了,这笑里也全是在骂“傻逼”,骂他自己。 “你当我放屁。” 正在这时,她的电话响了。 申屠念接起来,“嗯嗯”回了几句,最后结束语是:“嗯,我下来了。” 她决定去,她头顶个脑子还真是当摆设用的。 赵恪又暗骂了一句傻逼,还是骂自己。 他是真有病。 男孩转身下楼,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她依然跟在他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一楼大厅。 申屠念四处望了望,没看到她们的人,手机里传来一个定位,还有一条充满嬉笑声的语音。 “念念,那个餐厅很难等位,我们先去啦,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申屠念听了两遍,最后又扩音放了一遍。 突然清晰。 赵恪没走正大门,而是绕过保安室从后边侧门走的。 他出了楼,在原地站了会儿,看看四周,马路上过往车辆纷扰,路边小贩无声吆喝,卖玫瑰的和卖气球的相视一笑,熏着汽车尾气的关东煮和滋滋冒油的炸串摊生根在那儿。 一切都无比真实。 转了转僵硬的脖颈,他再拿出手机,林子的嗓门儿一如既往大,带着点气急败坏劲儿。 “人呢,你不是溜了吧,那几个女的都奔你,我搞不定。” “赵恪。” “你老实说,是不是遇着妞儿了。” 赵恪跳着点了几条,不听了,给他回了句“有事,不来了”。 电话的另一端,海鲜餐厅里,林子看着手机,边上还有人在问赵恪过来了吗,他盯着屏幕上那句“不来了”,额头一滴汗落下来。 操,他真的搞不定。 等那道人影走远,远到看不清轮廓,只剩下黑发凝聚成最后一个小圆点。 侧门后面又走出一个人。 申屠念学他的样子,望了望四周。 她的心思不在周遭事物,只钻进一个点。 赵恪,他的名字叫赵ke,哪个ke呢。 * 这件事后,申屠念就没再装大傻子冲冤大头了,不再请客消费,那些打着主意约她的人也都落了空。 她拒绝聚会,懒得出门,从前装熟的那些朋友全跑光了,没有了谄媚和好话,生活变得平淡,也无聊。 然后,她决定养一条狗。 申屠周正亲自带她去狗舍挑选,一屋子的漂亮小狗,管理人员在旁边认真讲解血统,得了多少奖,家族多么纯正名贵。 里里外外逛了一圈,没遇到合心意的,突然在入口出看到一只郁郁寡欢的柯基犬。 它很小,趴在笼子里,耳朵耷拉着,特别没精神,也不爱搭理人。 负责照料的人说,它的主人突然决定离开这座城市,没办法带着他,买回去不到两个礼拜,又退回来了,它可能自己也察觉到“被退货”,所以一直闷闷不乐。 申屠念在小狗跟前蹲了很久,看了很久,看着它一下呼一下吸,手掌大小的肚皮一颤一颤,莫名可爱。 申屠周正问她:“喜欢吗。” 申屠念摇头:“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养好它。” 她的一时兴起在这一刻突然退缩,原本没有的责任感也空涨了几分。 申屠周正跟着蹲下:“那你要想好,如果决定带它回家,就要对它负责。”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特别滑稽,申屠念有点想问他,当初他们决定生下她的时候,是不是也想好了。 不知赌了哪一口气,她忽然伸手,将小狗从笼子里抱出来。 “我想好了。” 至少“陪伴”,她能做到。 有一个细节,赵恪并不知情。 申屠念并不是拿钱买友情,也不想花钱装阔引得大家叫好。 她只是找不到更好的方法去处理人际关系,从来没人教过她。 或许…也不准确,其实有人教过她。 幼儿园时期,申屠念的同桌是一个挪威籍的小女孩,金发碧眼,像洋娃娃一样。 申屠念觉得她好看,很愿意跟她玩,而那个小女孩也应该是喜欢她的,申屠念想,不然她不会经常揪她头发,扯她衣角,不然她不会在玩“一二叁木头人”游戏时只叫她当那个报数的人,不然她不会一得空就捏她的脸或者掐她的手。 那时候的申屠念会觉得亲近就等于喜欢。 她不明确那是一种“欺负”,一件在别人那儿觉得好玩但对当事人并不公平的事儿。 后来实在痛了,她回家告诉爸爸,幼儿园有小朋友掐她,手背上留了几个月牙型的半弧。 泛红的部分退去,看着伤得不重,第二天,申屠周正给了她一盒巧克力,说带去幼儿园和小朋友们分享。 她带了,也分享了,那个挪威小女孩真的就没再掐她了,她不再是那个报数的人,她偶尔也可以是游戏里“木头人”,她的辫子很少再散开,衣角也不再皱巴巴。 她还是学到了一些什么。 学会了用礼物和金钱来堆砌人与人之间的虚伪的友善。 * 这个梦很长,很沉,也很不安稳。 她几次想转醒,却像被什么黑暗力量拽住了脚跟,无法挣脱,只是皱着眉嘤咛。 每每此时,总有一双手掌着她的脑袋,一下一下,顺着头发捋,很舒服,也有点安心。 晨起五点半,天光有些发白,不算刺眼。 申屠念醒来,发现赵恪已经走了,房子里空无一人,餐桌上的打包盒倒是收拾干净了。 这是第一次,他丢下她离开,在他们上完床之后。 到最后申屠念都不知道他到底不爽什么。 他不说,她就真的想不到。 25.回来了 寒假前的最后一天,申屠周正亲自来学校接她,车子一路向东,并不是回家的方向。 申屠念其实一直记着日子,等上车后还是打开日历又确认了一遍,明天就是小年,她心下了然。 目的地是逃不过的外婆家,这一次申屠周正没跟她商量,申屠念也没有反驳或不满。 这是她们家的惯例,为了避开母亲的忌日,家里人会提前一天给她过生日。 说是过生日,其实并没有生日氛围,没有聚会,没有礼物,没有吹蜡烛和许愿环节,只是一家人简单吃顿饭,唯一和“生日”这件事搭上边的,是餐桌上多了一盘杯子蛋糕。 申屠念对甜食不感冒,大人们也是,往往到用餐结束这盘蛋糕都不见有人动一下,上桌时什么样子,撤下去就是什么样子。 这最后一点聊胜于无的仪式感,申屠念只觉得多余。 周家宝是唯一知道她家这个特殊惯例的人。 为了避免雷区,他识相地在她生日前后一周选择性消失,顺带捎上秦榛。 论起来,“申屠念的朋友”这个头衔,从小到大只有他做的最到位。 * 南城最东边有一处低层别墅住宅区,依山傍水,离闹市区有一段距离,很适合休养生息。 老两口退了休就从教职工宿舍搬到了这里,虽然少了工作的琐碎,可登门拜访的人不在少数,有来找白韫教授,也有来找前外交部副司白荣慈意女士。 算不上真正清静。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踩着饭点。 开门的人是家里的阿姨,从前都是外婆来应门的。 申屠周正的脸色有一瞬局促,在接触到女儿投来的目光时,忙收起尬色,安抚似的朝她笑了笑。 进了屋,白韫闻声从书房出来,看见他们父女俩站在客厅,先是忽略了申屠周正的直视,第一眼落在申屠念身上。 他出声道:“快开饭了,小年,去琴房喊外婆一起。” 申屠念点头,举步朝走廊最深处的那间琴房走去。 白韫的目光尾随过去,见她敲了门,进了屋,开阖间琴声漏出几分,骤停的音阶,门又关了。 等听完这所有的动静,他才将视线对上女婿。 “爸。”申屠周正微微颔首,毕恭毕敬。 “进来吧。”像是刚看到他似的,白韫笑得亲切。 说罢,背着手往餐厅走去。 话音刚落,申屠周正却不敢茂动,落后岳丈叁步有余,才开始换鞋,进屋。 * 琴房里,除了开门时被打断的那一下,后面都很顺畅,行云流水般,算是悦耳。 荣慈意的钢琴是在退休后捡起来的。 年轻时陪着女儿练琴,打下来一点基础,后来忙于工作就放下了,女儿离世后,或许是为了找点寄托,或者维系两人间的联系,又断断续续练起来,到如今,也算是业余里拿得出手的水准。 申屠念坐在沙发上,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外婆沉浸在音乐中的侧脸,优雅与知性随着跃动的手指倾巢而出,满头华发愈发衬出雍容气质。 一曲结束,指尖轻柔收起,琴谱被翻到下一页,新的旋律重新开始。 申屠念没喊停。 她不饿,也是预料到接下来的那顿饭食之无味,越是不急了。 祖孙俩在琴房又耗了半小时。 结束前的最后一曲,申屠念被外婆叫到身旁坐下,她看了眼五线谱,正翻开在《爱的纪念》那一页。 这是外婆最喜欢的曲目,自她记事起,自母亲离世后。 十指缓缓落在琴键上,她很久没碰琴了,以为会生疏,可按下第一个音符时,刻进骨子里的手指记忆骤然苏醒,弹过无数遍,想忘干净也不容易。 荣慈意在一旁督促,摇头打着节拍,记住她每一处错漏,在结束后一一指正,言辞毫不含糊,但面上却很和蔼,挂着淡淡的笑。 时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每每练琴,外婆总是陪着她,或是纠正她的手型,或是教她识谱,似乎很享受以长辈的身份提出指教。 申屠念知道,然后装作认真听话的模样,乖得刚刚好。 祖孙俩手牵手来的餐厅,白韫看到妻子的脸色渐暖,知道是被外孙哄好了,心里也跟着松快了许多。 * 一餐饭吃得很拘谨,却自然。 是习惯了,拘谨是这个家庭的底色,尤其在凑齐四个人之后。 这种束手束脚的氛围愈发明显,偌大一个屋子,在厨房间走动的阿姨反而变成了屋子里最活跃的人。 饭后,活动路径转移。 申屠念陪外婆散步消食,绕着院子里的鹅卵石路一圈圈走,边走边聊天,一般是荣慈意先起的头,问她一些学校里的事,申屠念依言附和。 客厅里,白韫和申屠周正在下棋。 一盘棋他们俩能下很久,各自肚子里面都揣着一份心思,落实到棋盘上,进退里藏着得失,输或赢都不容易。 半小时后,荣慈意走累了,她坐在廊下,目光追着申屠念,她正在草坪上牵着小狗又跑了两圈,看着她气喘吁吁玩够了,便会喊她进屋。 好一幕“家和万事兴”。 屋内,电视画面播放着新闻频道,白韫和申屠周正结束了棋局,这会儿看着新闻闲话家常。 荣慈意一般不参与他们聊的话题,除非是她关心的。 比如……申屠念。 话题从新颁布的高考政策谈到了“小年马上高叁了”,进而聊起孩子往后的规划。 关于人生方向,申屠周正并没有和女儿深聊过,他们父女俩连见面都少,近两个月也是互相斗法更多,没有静下来谈心的温情时刻。 当白韫提及时,申屠周正倒是没多想,直接把心里的答案直接说了出来。 “我联系了机构,计划年后送她出国。” 年后?不就是眨眼间的事。 是没料到,白韫和荣慈意齐刷刷抬眸,荣慈意的视线落在申屠周正脸上,白韫则是看向妻子。 “出国?” 发声询问的仍是白韫。 “是的。” “之前从未听你说起。” “她喜欢画画,出国深造对她更好,这事我在心里琢磨了很久,一直没来得及和二老报备。” 申屠周正微微低头,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某一处,他此刻眉头微蹙,神色却自若,看着像是拿了主意。 荣慈意摘了花镜,翩然起身,离开客厅时背影优雅依旧,她推开门,进的是书房。 白韫轻咳一声,也跟着站起来。 这事得单聊。 申屠周正知道意思,他看着沙发的另一边。 话题的主人公正拿着玩具在逗小狗,笑嘻嘻的,好像全世界的纷扰都跟她无关。 这样也好,申屠周正反而松了口气,他起身,路过女儿身边事,厚大的掌心拍了拍她的发心,嘱咐了一句“早点休息”便进了书房。 转眼间,空落落的客厅里只剩下她和狗。 自顾自又逗弄了一会儿。 申屠念将视线投向走廊深处,眼眸淡淡,辨不出情绪。 她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只是习惯了。 大人们喜欢趁小辈不在的时候讨论一些自认为正确的事情,总是如此。 26.随便吧 第二天清晨,申屠念醒得很早。 一年之中最不能出差错的日子。 早饭结束后,四个人驱车往墓园驶去,两辆车,白家的车在前,申屠周正载着申屠念自驾跟在后面,距离不远不近,保持在一个合理区间内。 申屠念看着前方的车尾灯,心想昨晚的谈话大约不顺利,今早餐桌上,外婆的脸色很难看,临出门前的叮嘱都有些心不在焉。 这一路,谁都没有说话,去见母亲的这一天,每个人都显得格外沉重,申屠念是,申屠周正更是。 快到墓园了,他们在等最后一个红灯,申屠周正突然开口。 “关于出国,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申屠念眨了眨困顿的眼,是没料到他会这么问,却也懒得深究这问话背后的意思,反正去或不去也不由她选,脱口而出的话也变得很敷衍。 她说:“随便吧。” 随你们的便。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答案,申屠周正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 笼罩在大人脸上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扫墓归来,中途申屠周正接了个工作电话,将申屠念送回白家,连车都没下直接去了公司,荣慈意听说后,只是淡淡点个头,并不在意。 生日前后,照惯例,申屠念会在白家小住几天。 这个“几天”,视荣慈意的心情而定,短则叁五天,长则……寒假就在这儿了。 在宅子里待了一周,每天定时定点,练琴,画画,大部分时间陪在长辈身边,眼看着外婆的情绪多云转晴,申屠念体内的“乖巧值”也快见底了。 秦榛的微信消息在她将暴躁压至最临界点的时候发过来。 几张照片,末尾跟了一句:什么时候解禁。 手指划拉几下,照片里她和周家宝那一伙人胡吃海喝玩得正好,申屠念很快速地刷了一遍,回了个已阅,然后手机被随意往床上一扔,眼不见为净。 她其实没有那么热衷团体活动,但此刻,多多少少起了几分“酸葡萄”心理。 午后,申屠念提出要出门一趟,理由是给小狗体检,晚餐前回来。 算是临时起意,荣慈意本想跟去,被丈夫一个眼神按捺住,最后妥协答应,但前提是必须由家里司机接送。 意思是最后得回来。 申屠念“嗯”了一声,答应了。 * 常去的那家宠物医院在市中心,跨越了几个城区,申屠念望着窗外,侧手边兴奋到不肯安分的傻狗,看他吐着舌头四处张望,车窗降下半扇,风灌进来,微笑唇形被风吹得呲牙咧嘴,滑稽的很,申屠念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过,心里畅快不少。 到了目的地,申屠念牵着小狗下车。 去宠物医院是个幌子没错,但做戏做全套,既然到了,那就象征性地做一些常规检查,也不算完全撒谎。 只有工具小狗瑟瑟发抖的世界达成了。 申屠念看着趴在预检台上呜咽想逃的小狗,心有不忍,抱在怀里哄了好久,头一次有点讨厌自己。 整个检查前后不过二十分钟。 结束出来,申屠念先是鬼鬼祟祟探出半个脑袋,看了眼外头,意料中的,那辆眼熟的车还停在那儿,下车前她说了让师傅先走,到点来接,司机师傅含糊应了声,结果也没照做。 并不意外,申屠念很清楚自己存在的意义,或者定位:偶尔重要,大多数无所谓。 混着人流从侧门低调溜走。 大费周折要出门,真要说想去哪儿,其实并没有,申屠念望着人头攒动的十字路口,一时间没了主意。 她蹲下,打算征求今天唯一“受害者”的意见。 “你想去哪儿。” 傻狗好了伤疤忘了痛,吐着舌头很欢乐的样子,和半小时前那副小可怜样儿天差地别。 申屠念叹了口气,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下巴,像抱歉,想弥补。 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他的玩具,一手一个,让他选。 “玩飞盘,还是球。” 小狗毫不犹豫,用鼻子拱了拱她右手的球。 医院附近有一片大草坪,柯柯很喜欢在上面滚圈,申屠念担心虫多,平时不许他瞎玩,只是沿着小径遛两圈,这一回,算破例了。 不止让他撒欢了滚,还陪玩到底。 偌大一片绿茵地,女孩脸上肆意的笑,小狗亢奋的奔跑,一人一狗追逐着,画面算得上美好。 就这样跑了好一会儿,中场休息,申屠念先累了,喘着气瘫坐在草坪上,什么洁癖,什么家教,见鬼去吧。 小狗趁她不备开始霍霍,撅着屁股开始啃草坪,申屠念轻斥了一声,搂过那个大圆肚子将作乱分子抱到怀里,一顿“好言相劝”。 给点颜色就上房揭瓦了,这么闹完,先前的歉意去了大半。 天外轰隆滚过几个闷雷。 下一秒,冰凉的雨丝点在鼻尖上,逐渐密集。 是下雨了,申屠念回过神来,慌忙抱起小狗往树荫下跑,刚到树下,发现背包落在草坪上,放下狗折返回去,一扭头,傻狗乐呵呵又追出来,以为是玩儿呢。 眼看着那棵树也不牢靠,申屠念四处搜寻,终于在不远处找到了能避雨的地儿。 过马路正对面有个便利店,正好。 27.及时雨 便利店外,大片的透明落地窗前,一圈窄窄的塑料雨棚下,此时此刻却蹲着两坨…生物。 申屠念举着新买的透明伞,本就不宽的伞面极大程度笼罩着她们,挡雨又挡风。 周身水汽湿润,落汤小狗习惯性甩动脑袋,水渍溅的四处都是,她闪躲不及,被甩了一脸,分不清谁更狼狈。 原本是想进店里等雨停的,恰巧遇到一对母子也在避雨,小男孩一见小狗眼睛都亮了,几次跃跃欲试想上前逗弄,被妈妈拉到身后,哭闹都不让。 申屠念看到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情绪直接挂在脸上,高兴和排斥,天真和防备。 她低头看着脏兮兮的小狗,突然懂了,买了伞,透明雨衣,又问收银员要了一个废纸盒。 人类的雨衣穿在小狗身上略显滑稽,尤其是帽子的部分,他不听话,怎么都不肯乖乖穿戴,就连身子都好几次从塑料雨衣里挣脱出来,没一会儿,就变成踩在他脚下的一堆破塑料袋。 毁坏能力一流,申屠念板起面孔佯装生气,自知犯错的小狗这会儿特别会看眼色,收到了眼神警告,终于老老实实待在纸箱里。 可算是乖了。 雨还在下,光听声儿,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檐下,水珠坠落在伞面的声音噼里啪啦响,这并不影响伞下的小世界,在周遭的纷纷扰扰里,互相对视的她俩显得格外和谐。 申屠念记起之前尝试过的训狗手势。 手心向上摊开,是等他握手的意思,但成功与否全看小狗乐不乐意。 总体看来成功率很低,十次里面能配合一次。 她是真的无聊,就这样一个动作重复无数次,重复到狗都嫌烦了,扭过头懒得理会,不管,下一秒掌心有凑到眼前,小狗瞥了人来疯的主人一眼,缓缓伸出爪子,很敷衍地搭上她的手,申屠念乐了,还来,小狗“汪”了一声,以示抗议。 什么主人养出什么狗子。看得出来。 好吧,不惹狗了。 申屠念见好就收,注意力总算从小狗身上挪开,先是看向雨幕,看着没带伞的行人疾步奔走,颜色格外跳跃的外卖员骑着电瓶车一闪而过,看着天上的云乌泱泱比柏油路还脏,吵闹的雨声藏进水洼里,旋出短且密集的涟漪。 等一切能看的都看完了,她视线回转,朝便利店内望去。 就这样不设防掉进那双眼里。 饶有兴味的,像在看什么笑料似的,神奇,滑稽,或许还觉得她有病。 申屠念是想看看那对母子还在不在店里,如果已经离开,她想带着狗子进去躲一会儿。 她没想其他的。 至少,没想碰见赵恪。 尤其在他一身清爽,在她和她的狗浑身湿漉的当下。 * 两人对视良久,赵恪托着下巴,一派悠闲地瞅着她,还有小狗,手边放着一份打开的黑椒牛柳意面,和他常喝的那款运动饮料。 最后是她率先收回视线。 这回学聪明了,哪儿都不瞎看,直直盯着自己的小狗,借着这份专注,试图将此刻的窘迫掩盖过去。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更是。 很早之前,赵恪就发现一个现象。 他和申屠念确实挺有缘,想不想见都能碰见,在匪夷所思的各个节点。 就例如,当下这场偶遇。 不过是从体育场打完球出来,不过是碰到下雨又正好路过便利店,不过是知道今天家里没人想着把晚饭解决了,不过是他在冷柜选餐时她进来了,不过是他加热等餐的时候她已经走了,不过是找了个靠窗边的高脚凳坐下…… 吃了没两口,一抬眼就看见她蹲在那里,他以为眼花了,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中间被黑椒酱烫到了舌头,疼到冒汗后终于确定,还真是她。 不过她蹲外头干什么呢,玩狗? 赵恪看了半天发现,嗯,是狗让着她。 * 手指叩响玻璃窗,咚咚两声,撞得心口发颤。 申屠念告诉自己雨大,听不见,然后装得镇定自若,只是抓着伞柄的指关节微微泛白。 他又试了几次,无果,最后放弃了。 那话怎么说来着,你永远叫不醒一个铁了心装聋的人。 赵恪看她装得挺像。 玻璃窗的那一边,没耐性的人突然起身。 申屠念的余光比什么时候都敏锐,好半晌没动静,分析着他应该走了,脑袋朝着里侧悄悄转了点弧度,桌上的便当盒已经收拾干净,确定没人了。 她放松警惕,深深吁了口气。 再回眸,硕大一张脸凑到眼跟前,恰好顶在小狗头上,她吓了好一大跳,一个深呼吸卡在半道气管上,口水回呛,紧接着是止不住的咳嗽。 她可真是蠢透了,申屠念暗想。 赵恪没心思考虑她蠢不蠢,只是将手中的运动饮料递给她,发现她举着伞腾不出手,又收回,开了瓶盖再递过去。 申屠念接了,也喝了。 喝完看了一眼瓶身,发现是他喝过的那瓶。 饮料还给他,咳嗽止住了,脸颊的热却莫名其妙升了几度,分不清是因为刚才呛的,还是其他。 赵恪顺手将剩下的一饮而尽,随后一个空投,瓶子呈抛物线稳当坠入不远处的垃圾桶。 本就不富裕的雨棚空间,又多挤进一个大个头。 沉默在空气里炸裂,每一分每一秒无限扩大,申屠念觉得很不自在,在人家店门口并排蹲着,好玩吗,还能再傻点吗。 显然是不能了。 “你出来干嘛。” 她摸着小狗的脑袋,闷声道。 “这不是看你找我呢。” 他也学她,装作认真看狗的样子,回得漫不经心。 他倒是挺能编,申屠念抬眸,像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冷哼道:“鬼找你。” 赵恪笑了,嘴角咧开的那种笑。 他本来就生了张叫人过目难忘的脸,不笑的时候看着清隽,有一种冷静的帅气,笑起来突然变很奶很乖,看起来无害,甚至可爱。 这是大众评价,不是申屠念的。 申屠念对赵恪的断定,绝大部分是随着自身的情绪指数不定时更新。 意思是她不爽的时候,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总之不顺眼。 现在就是。 28.无厘头和无条件 然后,他们真就在人家店门口蹲了挺久,最后是店员看不下去,友情提供了两张塑料椅,好歹坐着,不至于太累。 值得高兴的是,这场雨终是停了。 乌云散去,阳光洒下来,将水润的万物照的晶亮光泽。 申屠念看了眼手表,到点了,她知道要回去了。 时间卡的刚刚来,偶遇得很意外,结束也很恰当。 后来,在他们分隔两地的那些年里,申屠念对过往的记忆封存再封存,却始终忘不掉这个午后。 他突然出现,百无聊赖地陪着看完一场雨,等到天晴。 很奇怪,却难忘。 这场雨到底还是改变了一点什么。 先前赵恪的那股子别扭劲好像被消解了,沉寂一个半月后,他的微信头像又开始出现在申屠念的置顶之下。 回看记录,其实也没聊什么,就是互相发日常,吃的食物,小狗的发疯实况,颜色漂亮的云,还有一些过于幼稚的攀比瞬间,频次和之前差不多,只是涉猎话题丰富了点,但整个依旧没什么意义。 又好像有。 总之…呃,算了,管他呢。 * 和预想的大差不差,申屠念的整个寒假几乎都是在白家度过的,除了年叁十那阵子被“借”到奶奶那儿走了几天亲戚。 “外孙”和“孙女”这两个角色,她扮演得很“尽职”且公平,哪边都没亏待。 新学期开始前一周,申屠念终于“解放”回了家。 她以为自己讨厌这个“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的房子,但被规矩和压力束缚太久,骤然挣脱出来,回到熟悉的空间,只觉得自由。 晚上,申屠念窝在沙发上,手里拿着触控笔一顿瞎画,正无聊呢,周家宝的视频电话进来了,约她出去玩,说秦榛葛昱恩都在。 申屠念一直怀疑周家宝在她家装了个鹰眼,每回都能精准卡在她正好空闲的点,想拒绝都找不到借口。 她只是停顿了一下,眼神往左边瞟了瞟,只这么一个细节就被周家宝抓了个正着。 “你有事?” “没事。” 否定的很及时,但…没有下文了。 突如其来的沉默。 周家宝看着屏幕里兴味索然的人,心里升起一股怪异,他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变了,但又说不上究竟哪里不一样。 直到视频挂断,申屠念还是没有给出明确答复。 半分钟后,周家宝把时间地点发了过来,意思是去不去随她。 申屠念看着地址,又看了眼时间,很短暂地犹豫过后,视线又回到那幅半年成品涂鸦上,触控笔重新连上中断的步骤,她就是这样,没有决择的时候首先选择抛诸脑后。 很多时候,时间会给出答案。 换句话就是,过会儿再说。 为什么没有答复。 追溯到真实原因,真的很幼稚。 这个假期对于申屠念而言算难熬,但并不枯燥,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又很快,这有赖于和赵恪之间的无数个无意义的无聊打赌。 例如。 叁餐不吃绿色的食物。 早起等天空变亮打卡。 左手不能碰到实物一小时。 午睡不做白日梦系列。 …… 类似这种,大多是突发奇想,很无厘头,但打发时间正好。 最新进行中的是,“24小时不出门体验”。 这次是申屠念发起的,她断定赵恪待不住,这次算上了赌注。 输了的人无条件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无条件”叁个字是赵恪特意加的,申屠念没多想就同意了。 他俩都觉得自己能赢。 秦榛打电话来催的时候,申屠念刚好完成了线稿的最后一遍上色。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嘈杂,秦榛的声音几乎是用“吼”的,问她人在哪。 申屠念一边盯着画稿一边回,在家。 秦榛顿了顿,马上又扯着嗓子喊,怎么还没出门。 画稿完成,申屠念补完一些细节,点了保存,这才拿起手机一心一意接电话。 电话那头,秦榛的声音没断,叽里呱啦讲了很多:“周家宝也还没到,你俩怎么回事,是不是背着我谈恋爱呢,是就承认,我肯定举双手赞成……” “打住。”申屠念揉了揉太阳穴,“你可真能联想。” 秦榛:“你出门了没。” 申屠念又不吭声了,她在思考赴约的可能性,以及出门后如果撒谎没出门不被拆穿的概率。 秦榛本来是闹着玩的,突然的沉默让她反而多了几分心思。 “你不会…真的在谈吧。” 对象当然不会是周家宝,难道是…… “少扯。”又一个及时否定。 “那干嘛不出来。” 申屠念收起平板,顺手将松散下来的皮筋解开,起身的那一瞬间,似乎有了决断。 “来。我来还不行吗,姑奶奶。” 秦榛满意了,笑嘻嘻挂了电话。 手机屏幕跳回到主界面。 时间是20:25。 从赌约成立开始计算,还差两个半小时就满24小时了。 申屠念有胜负欲,但不多,这会儿更是被别的情绪占了上风。 她…有点心虚。 29.彦宁 为了证明秦榛的“猜测”真的“很扯”,申屠念立刻出了门。 门是出了,但赌约在前,她还是小小“挣扎”一下。 约的是一家保龄球馆,也是他们从前常去的几个驻点之一,很熟,也不算远。 申屠念到的时候,周家宝也刚到没多会儿,他俩前后脚进的门。 秦榛见状,一脸早知道的表情,小眼神里满是揶揄,胳膊痒痒似的往周家宝身上蹭。 周家宝很嫌弃地白了她一眼:“你手有事?” 嘴上怼着,余光却不自觉瞟向申屠念,想看她会是什么反应。 这一瞟,直接傻眼。 她是防贼呢还是准备抢劫银行,通体黑色系,从头到脚裹得密不透风,尤其是脸,帽子眼镜口罩,没一处遗漏。 她是在cos“穆斯林少女”? 周家宝实在没忍住,先搭的腔:“防谁呢穿这样。” 这一句无心调侃,完美点到了申屠念的无效伪装。 从前他是聒噪,一个假期下来,现在演变成吵闹。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申屠念默默翻了个白眼,她不想撒谎,更懒得解释,故作喉咙不舒服咳嗽了几下,然后管自己去存包,换鞋。 她平时就这态度,偶尔一次懒得搭理人,很正常,周家宝没放在心上。 所谓旁观者清,总有心思迥异的。 秦榛跟去买水,借机凑到她身边:“你不对劲。” 正在放包的手一顿,很短暂的瞬间,被捕捉到了。 秦榛更确信了:“有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别的不说,申屠念觉得这口罩是戴对了,只要声音稳定,一样坦然。 她淡淡回击:“说出来给你当素材?” 又变回她原来的调调,秦榛嘁了声,“爱说不说,我非得揪出来他是谁。” 声音不大,但说得信誓旦旦。 鸭舌帽檐下,好看的轻褐色眼眸一掀一阖,虽是没作声,但听进去了。 欲盖弥彰四个字,用在此刻的申屠念身上再恰当不过。 她有多离谱呢。 简单打了几轮后,运动作用下身体热了起来,外套脱了,身上的负重减轻了不少,可那张脸,该说不说还是捂得很严实,跟进门时一样,就是中场休息喝水的时候,也只从下巴处掀开半条口罩缝,多少有点怪异。 这装扮这行径,整个场子里独一份,反倒惹旁人侧目。 而这个“旁人”里,也有眼熟的。 卢昊鹏第一眼就看见了周家宝,自从上回被耍过,他盯周家宝跟扫雷似的,精准定位。 四五个人乌泱泱朝保龄球区走来,秦榛最先察觉,扯了扯周家宝的袖子,眼神示意了一下。 这里是校外,完全没了束缚,先前的旧账还没清,卢昊鹏想怎么算都行。 周家宝警惕起来,往右捎了半步,想挡住身后正在投球的申屠念。 预期内的冲突并没有发生。 或许是因为他们要去其他区域途径这里,又或许是因为走在最前面的人不是卢昊鹏,他只有跟着的份。 在即将擦身而过时,卢昊鹏侧耳跟最边上一个男生说了句什么,那人的脚步慢了下来,身边几个人也跟着停了。 那个人就是江彦宁。 周家宝也认出了江彦宁,不认识,但看过他的脸。 这几个人里面数他最出挑,先不谈其他,他周身萦绕着一种“生人勿扰”的寒气,等走近了,旁人的目光自然落在他那张“大于等于妖孽”的脸上,男生女相,精致里透着一股子野气,再结合不明真相传闻,又多了几分望而却步。 卢昊鹏说,那就是申屠念。 江彦宁表情没变,他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直到又卢昊鹏补充道,夜店,JK制服,半途被拽走的那个妞,他才有点记忆,哦,是那只装腔作势的小白兔。 兴趣这不就来了么,不多,够他分一会儿心。 只是隔了这么久还能记得,江彦宁自己也意外。 男人微眯起眼,朝着周家宝他们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更远一点的地方,神情若有所思。 投球区,申屠念新打出一个九瓶的好运气,很难不自满,打了个漂亮的响指庆贺,随后转身,头发丝扬起炫耀的弧度。 原想和秦榛击掌庆祝的,一转身,见其他几人直愣愣站着,再前面还有一拨人。 视线扫了一圈,也看到了卢昊鹏,以及他身边的那群并不像高中生的男的。 申屠念早就忘了之前那档子事。 这会儿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几个人,满脑子问号之余,还有一点本能的排异反应。 “怎么了,认识?” 她问秦榛。 秦榛回了个“你是傻子吗”的眼神给她。 申屠念无感,她有时候脑子里是缺根弦。 江彦宁提步进了保龄球区域。 周围几个诧异,他们原先打算去后头的射击区域,只有卢昊鹏是得意的,路过周家宝时,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挑衅,还带着扬眉吐气的爽快。 他们选了相邻的一条轨道,江彦宁指了其中一人去玩,自己则往旁边的等候位一坐。 一排五个位置,被他们几个人高马大占满,怎么不突兀。 秦榛眼睛有尺,她低声问周家宝:“现在是怎样。” 周家宝站着看了一会儿,确定没后续,重新拣起球,“我们管自己玩。” 车轮战打了近半小时,申屠念好歹是累了,运动过后整个人热乎乎的,她回到休息位喝水,才刚坐下,身边就是一连串起哄声。 很刻意,但足够吸引注意力。 申屠念循声望去,对上他的眼,再顺势收回,顾自喝水。 就看到不认识的人,一样态度。 江彦宁难得有耐心,还是用在女人身上,实在稀罕。 他就这么安静坐等了半小时,虽然期间也有打几把游戏顺便和旁人扯淡,但这不妨碍他确实“安安静静坐等了半小时”这个事实。 相邻的两排休息座隔得不远,但要说上话也费劲,尤其碰上了一个不会搭理的主。 江彦宁起身,走到她那一排位子坐下,他很会拿捏,落座时跟她隔着一个空位,连拒绝的话都不好说出口,显得小气。 这个人摆明了是冲着自己来,申屠念就是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 她看向他,因为鸭舌帽遮挡了一些视线,头微微仰着,在记忆里搜寻着关于这张脸对应的谁,没有结果。 “认得我吗。” 他先开口。 申屠念很直接:“没印象。” 江彦宁玩味地勾起了唇,他扬了扬手,先前那群人里有个谁走过来,他冲那人说了句什么,不过片刻,馆内想起了震耳欲聋的电音,灯光从原先的明亮切换成夜店风,是很躁了。 这家保龄球馆有一个隐藏模式,当人数到达一个值的时候,或者被什么人包场的时候,为了烘托气氛会有这个操作,之前有个朋友来这办了生日派对,申屠念参与过。 今天属于两不沾,就很例外。 她又看向他,没明白几个意思。 见他不知从哪里找了根烟,没点,就这么咬在嘴上,忽明忽暗的灯光打在他脸上,看不清五官,只觉得手指骨节修长。 他问:“现在认得了么。” 这话刺得申屠念左眼皮猛的一跳,她回神,喝水解压,回忆起那天种种,两边耳朵炸得通红。 脑子里全是和赵恪飙车上山顶做爱的画面,很疯狂。 赵恪就是个疯子。 可怕的是她跟这个疯子打了个赌。 更可怕的是她好像会输。 再一想到那个不理智的赌注,迟到的不详预感开始反噬,申屠念这才开始后怕。 她得回家。 30.陪我,练你 江彦宁等她思索完,确认她记起了什么,了然一笑,他突然近身,挪了一个位置,空座位被填满,他俩的衣袖不可避免的摩擦。 还没等他开口说下一句话,身边那人腾得站了起来,动静很大,打断了一些既定流程,或者套路。 江彦宁不得不抬眸,只见她拎起外套,和还在打保龄球的朋友们说了句“有急事先走”,就真走了。 风风火火,头也不回。 这是第二次了,被一女的甩都不甩一眼撂下就走,还同一个。 江彦宁望着她走的方向,眸色渐浓,看不出情绪。 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多了,多少有点不知好歹。 申屠念没工夫猜别人的脑回路,她现在自顾不暇。 尤其在车上打开手机时,发现半小时前有一条来自“对赌选手”的信息。 她没回,也没后续,然后深刻体会了“心急如焚”这个词的字面意思。 下车后一路小跑,跟躲毒圈似的,真正进家门的那一瞬深深吁了口气,额头泛起了一层薄汗。 坐在沙发上冷静了一刻钟,脑子转了无数圈,终于拿起手机。 编辑了一句自认为稳定科学毫无破绽的回复。 「打赌时间还有多久?」 他回得很快,申屠念去厨房倒个水的工夫,手机有新信息提醒。 也是一个问句。 「我是不是要赢了?」 用魔法打败魔法吗?他好像在明知故问,可恶。 心虚的人手忙脚乱关了手机,动作幅度太大,温水撒了半杯,浸湿了整个手心。 这之后就没敢再回什么了。 甚至过了时间,两人谁都没提结果。 申屠念当然不会傻到先去撕开这个口子,但不知道赵恪是因为什么。 她斗胆猜测,或许他也没遵守约定。 这么想,心里的慌乱奇迹平衡了,是很牵强没错,但也够暂时催眠自己。 可现实哪有这么容易蒙混过关。 大多时候,上天给你关了一扇门,还会顺便把锁眼堵死。 晨起,一夜无梦醒来,很舒服的一觉。 申屠念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手臂碰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她拿起看时间。 点开屏幕的瞬间,未读消息比意料多。 她第一找到赵恪,发现没有新信息,这才开始看其他的。 申屠念的微信好友很简单,没用的不需要联系的人都被她清得很干净。 以至于这一次的消息量显得格外厚重。 秦榛说。 「睡了没。」 「有情况,速回电。」 「卢昊鹏那伙人发了一张你和江彦宁刚在球馆并排坐的合影,真卑鄙。」 「我这边好几个群都炸了。」 「江彦宁好像问到你微信了。」 周家宝的信息简短很多。 「睡了?」 「醒了喊我。」 「晚安。」 还有一些联络不勤的人的消息,一半是问江彦宁,一半是问照片的可信度以及猜测两人的关系。 申屠念没时间看了,思绪清明后,连最后一丝起床的惰气都没了。 是被吓的。 她半起身,揉了揉眼睛,重新找到了赵恪的微信。 最后一条就是他昨天那句。 ——我是不是要赢了。 是的,他赢了。 申屠念气馁地想。 但也就停留在想的阶段。 只要他不提,这事的最好结果是不了了之。 申屠念决定耍赖到底。 然而这个“决定”只坚持了半上午。 午饭时,她收到了来自江彦宁的微信好友申请。 时机很巧合,让逃避半天的人瞬间被点醒,顺便也让她没了胃口。 「你赢了。」 申屠念输给了自己某一部分的刚正不阿。 这个消息发出去很久,没有回应。 他静得很可疑。 最后是她等不及,一个电话拨过去,嘟嘟声响了四次,第五次的时候被接起来,节奏不算快也不慢。 “喂。” 赵恪的声音比面对面时更远,更冷淡。 可能是话筒渲染,也可能是她心里没底气。 申屠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赵恪又“喂”了一遍。 申屠念支支吾吾:“你没看到我发的消息。” “哪一条。” 他有点摆谱的意思。 申屠念忍住脾气,深呼吸:“我昨天和朋友出去玩了。” “所以。” 电话那头的音调高了一点,在等她的后续。 申屠念认命地点了点头:“是,你赢了。” 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那个赌注,申屠念开始头疼,赵恪则是悠然自得。 “说吧,要我做什么。” 她问他,是悉听尊便的口吻。 赵恪很满意,低垂着眼眸,笑起来凝成月牙状,他都能想到她此刻的表情,很憋屈,还很勇,一副豁得出去的样子。 “下个月我有一场比赛,你来当我的陪练。” 申屠念以为自己幻听了:“……陪什么?” 赵恪字正腔圆:“陪我。” “……” 为什么叁个字马上要脱口而出了,被最后一丝理智刹住车。 申屠念弱弱地问:“有没有planB。” 听出来不情愿了。 赵恪冷哼一声,话语里带着刺:“还是你想拍张咱俩的合照发朋友圈,也行。” 行?行个鬼。 先前的无动于衷都是假的,申屠念终于明白过来,昨天的照片风波他门儿清,憋到这会儿报复她。 31.晒半个钟头的太阳 申屠念这人要面子,甚至死要面子,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不认。 “我不要。” 她觉得现在就是万不得已。 赵恪挑眉,“是不要拍照,还是不要陪练。” “我,都,不,要。” 字字铿锵,说得义正言辞,好像还很占理。 赵恪被她这理直气壮的口吻气笑了:“行。” “我……” 电话已经挂断。 这一个“我”字被卡在她的喉间,不上不下,最后换成一口长气缓缓吁出。 申屠念对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像是隔空看到了某人欠揍的脸。 突然的火很大。 原地消化了一会儿,无果,坏情绪刺激肾上腺飙升,冲动占据大脑。 冲动直接引导的后果是,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市中心某住宅区入户大堂里。 没进去是因为访客需要登记,她好像说了来找赵恪,安保人员和业主确认过后轻松放行,见她站着不动又请她去一旁会客椅稍坐,说业主马上下来了。 申屠念看着手机,屏幕上是她刚刚打车的结束界面,显示支付成功,待评价,然后是“点击回程呼叫”。 回程,对,没错,说走就走。 思绪找到了路口,脚步立刻有了方向,预备逃跑的第一瞬就被迫叫停。 她回眸,先是看到他的脸,视线下移,落到他抓着她的手腕,再抬头,又回到他的脸上,把眼睛鼻子嘴巴轮流看了个遍,看不腻。 等她观察结束,赵恪才有动作。 拉着她进小区,走到他家那一幢楼底下,他问:“你想上去坐坐,还是我们楼下走走。” 申屠念都不太想,她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尝试着抽回手,腕部在他掌心小幅度扭动,没成功,反被他十指紧扣。 他替她做决定了,两个人就着蜿蜒小道开始溜达。 小区的绿化做得很不错,楼间距也足够,申屠念走在其中,半天看不到人不说,被树木植被包围的感觉很治愈,让她觉得安全。 临界点是一片人工湖,沿湖边有一排景观长椅,两人一座,布局合理。 就要走进日光当中。 赵恪拉着她,找了个阳光没有死角的椅子坐下,他长腿一伸,身体惯性歪向她,两个人的肩膀紧凑挨着,一张不舒服的椅子被他坐出沙发的既视感,很自在。 或许是光线太刺眼,他抬手将卫衣帽扣在脑袋上,帽子边缘正好挡在眼下,半片阴影投在高挺的鼻梁上,嘴唇抿成一条线,弧度微微朝下,莫名有点委屈。 申屠念能看出这点委屈,不多,但够了。 她低头,看着他们的手,还是手指交叉的状态,但松弛了许多,指缝间阴影交错,任凭阳光溜走。 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烤得软乎许多。 她开口:“你挂我电话。” 闭眼假寐的人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听到了。 申屠念小声控诉:“没礼貌。” 赵恪:“哦。” 从见面到现在,他一句话不问,不问她怎么知道他家地址,不问她为什么来,就等着她先开口。 开口哄他。 他的这份心思申屠念很难察觉到,赵恪心知,也不奢望。 * 当天回到家后,申屠念回想今天这一遭,还是觉得很莫名其妙,还带点小荒唐。 气势汹汹地冲去,心平气和地回。 按她原先设想,虽然不至于大吵一架,但对撞和不友善肯定有,没想到,这事就这么翻篇了。 她后来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关于那个赌注的后续。 赵恪回了句,挺好。 好?好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就好了? 纳闷归纳闷,最后也是乐得如此,既然他都不追究了,那她心里对自己“言而无信”这一茬也算合理化了。 主要是求个心安理得。 申屠念这个人,凡事永远先想到自己,甚至只能想到自己。 赵恪太清楚了。 当然,他也不是多无私的人,忍气吞声,吃亏是福,不能够。 赵恪的价值观里有一点,丢了的总要找回来,除非是他不要了的。 申屠念耍赖不讲理确实让他生气,可她大老远跑到自己面前,安安静静陪着他晒了半个钟头的太阳,他突然就觉得,挺好。 阳光,草木味道,湖面上一层迭一层纹理,他闭着眼睛,偶尔手指微缩,她还在自己掌心。 早前心里的那股气,就那么烟消云散了。 总之,挺好的。 32.“生日快乐” 赵恪说,一个月后有比赛,确实没错,但他没说,一个月后也是他生日。 申屠念知道这件事,实在是巧合。逛书店的时候意外听到的隔壁女生聊天,说找时间去买生日礼物,被问送给谁,其中一女孩说给赵恪。 南城高中可能不止有一个赵ke,但能被女孩子追着跑的,大概率就是他了。 这件事申屠念听过就忘了。 后来再想起来,是听说他比赛拿了个不错的名次,沉贤是个爱热闹的,吆喝着要给他办个生日会,顺带庆祝比赛的好结果。 本来只是三五个人的小聚会,都是平时玩的比较好的男生,最开始是一男的说要带上女朋友,然后的第二个,第三个,有些是确认关系的女朋友,有些是还没追上的女生,还有些是某某闺蜜,一来二去,牵扯就广了。 连申屠念班上都有人在传谁谁要去参加赵恪生日会的事情。 周家宝早有耳闻,他比较在意申屠念的反应。 申屠念压根没理会这件事。 别说她没收到邀请,就是被邀请了,也不会当真。 除去两个人纠缠的那些时间,她跟赵恪一贯是泾渭分明,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这种“事不关己”的状态一直端得挺正,直到秦榛来找她。 申屠念很早之前就觉得,秦榛是一个很妙的存在,她的出现就是来打破一些什么。 就例如。 “赵恪生日你们去不去。” 新蹦出这么一句。 申屠念抬眸,正巧看见周家宝手臂勒她脖子,没一会儿两人就打作一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周家宝捂住她的嘴没放,还不解气。 秦榛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反手一个无敌旋风轮轮拳,朝周家宝那张勉强能看的脸挥去。 这招她使太多次,很容易预判。 周家宝险险闪过,两人隔着空气又搏斗了一阵,终于消停下来,因为秦榛累了。 她揉了揉脖子,仿佛刚才被勒住的紧窒感还在。 “你疯了啊。”下这么狠的手。 周家宝看她脑干缺失的样子就来气,没忍住瞪了她一眼。 他不说话,秦榛就当他自动知错,不跟他一般见识,转身又去跟申屠念哈拉。 “还没说完,到底去不去啊。” 她还问,周家宝气得牙痒,又想上手,耳后传来懒懒一句问。 “你想去?” 申屠念单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拿着笔在纸上乱画,整个人都很漫不经意。 秦榛歪头想了想,她其实随随便便,去或不去都行,就是照例问一嘴。 周家宝冷嗤一声:“你跟人很熟么,还要陪过生日?” “不是啊。”秦榛忙解释,“是找毕哥去,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突然问我要不要一起,还说带上朋友,他等我答复呢。” 众所周知她最明显的朋友,就是申屠念和周家宝,顺带一个葛旻恩。 见眼前两人都无动于衷,秦榛又弱弱补充道:“那我们去,还是不去?” 胳膊酸,申屠念换了只手撑脑袋。 周家宝见状,心里一松:“你自己去吧,我是没空。” 他一语双关,撇清了自己,也替申屠念作了答。 秦榛耸肩,“你俩都不去,我一个人去干嘛。” 说完就给毕哥回微信。 * 赵恪的生日在某一个周五。 白天在学校就有女孩子偷偷去送礼物,零星几个人,不算多。 赵恪回到教室,手伸进抽屉想拿什么,突然停住,他伸头一看,塞得挺满,本能地皱了眉。 手换了个方向,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没有信息。 准确来说,没有某人的信息,算了,不意外。 过生日这件事本来就是沉贤怂恿,就赵恪自己而言,其实没所谓。 他挺烦这些,从前参加的多,千篇一律,实在没意思,这次要不是有点私心,也不会默认他们搞什么聚会。 外头声势浩大,真正吃饭庆祝的还是常玩在一起的那几个,饭后转移阵地去了KTV,人慢慢就多了,都是谁带谁,某某的朋友,总之不认识。 赵恪不想扫兄弟们的兴,在KTV好歹坐了坐,啤酒碰完两瓶,眼看着不相干的人越来越多,觉得实在没趣,找空隙走了。 他没回家,从繁华的商圈撤离,漫无目的地走,路过广场,公园,躲过喧嚣和吵闹,最后在一家便利店门口驻足停留。 不是那一家,但几乎一模一样。 他走进去,瞎逛了一圈最后在收银台边顺了包烟和火机,出来后,同样站在他们曾经躲过雨的檐下。 烟在指尖点燃,他望着黑幕一般的天地,没来由的期盼下一场雨。 大多时候,赵恪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名次,奖牌,放眼未来,欢呼或者喝彩,目标明确后,基本上都能收入囊中。 也有得不到的,他很聪明,预判后觉得机会不大,连试都不试了。 可是,不试试吗。 橙色的火光在静谧里燃得很慢,若是充一点氧,便可燎原。 赵恪盯着烟,他能清楚察觉到心底某一处,某一部分,不可控的私欲,被压得只剩一点火星子,时有蠢蠢欲动。 再一次掏出手机,这回赵恪倒是没犹豫,很快就拨了语音通话,对象当然是她。 生怕自己反悔似的,电话拨通后他就把手机塞回裤子口袋,只留下蓝牙耳机里那一声声枯燥的等候音。 真的过了很久,那音频重复响了五遍,或是七遍,电话那头才有了应答。 “喂。” 就连这个“喂”字,她都说得慢吞吞。 赵恪问她:“在哪。” 她说:“床上。” 赵恪很轻地笑了一下:“在做什么。” 问到这的时候,申屠念很自然地皱了皱眉,特意确认了一下手机屏幕上的来电联系人,总感觉是恶作剧电话。 “在做什么。”以为她没听清,他又重复了一遍。 申屠念老实作答:“没做什么,趴着。” “只是趴着?” “赵恪,你有事说事,别绕。” 这就烦了,她的耐心也就芝麻粒那么点儿。 赵恪深吸了一口烟,再慢慢吐出,“没事。” 没事你磨叽个鬼哦,申屠念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再搭腔了。 谁都没有挂断电话,沉默,各管各的,肆意挥霍这一刻。 一根烟结束。 赵恪重新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通话进行时间,七分钟,四十二秒,四十三,四十四…… “没事。” 他的声音很沉,入耳,字眼顺势滚落,压得心里发堵,申屠念有些异样,下意识揉了揉胸口。 “挂了。”他说。 手指起落,按在“结束通话”的原键上。 “等一下。” 按住键的手还未松开,通话继续。 “我…那什么,就是,”申屠念轻咳了一声,缓解怪异感:“生日快乐。” 她不知道他打这个电话过来是不是想听这一句。 但她觉得似乎应该说,至少此刻是的。 四个字而已,也没多难。 “恩。”他应声。 又一分钟沉默,突如其来的尴尬。 她催他:“你挂啊。” 赵恪不着急挂了:“你还没唱生日歌。” “你……”申屠念一时语塞,“得寸进尺了啊。” “那我唱。” “……”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他竟然真唱出来了,背景里伴着突兀的汽车鸣笛声。 那种怪异的感觉卷土重来,身体舒服躺着,却左翻右翻不安分,就仿佛这床上长满了刺。 申屠念把这理解为尴尬,替他尴尬。 一句话四个调终于唱完了。 她问:“你在外边?” 他答:“恩。” “马路上?” 他纠正:“马路边上。” “路过的人肯定觉得你在发神经。” “只有你觉得我发神经。” 申屠念暗自嘁了声,不想承认。 他们又扯了些有的没的,后来不知道是谁先挂了电话,合理结束。 赵恪手搓着拇指被压扁的那一块,摘下左边耳机,听着车流急湍,人心鼓噪,他望了一眼漆黑无星的天。 没等来的那场雨,在他心里已经放了晴。 33.少女心H 申屠念变了。 秦榛比周家宝更早发现这一点,毕竟女生总是更了解女生。 校门口的连锁奶茶店新推出的“季节限定”——樱花小芋烤奶,第二杯半价,新品新包装,杯身由粉色打底,飘满了樱花瓣,特别少女。 秦榛早就想尝尝了,强拉上申屠念一起,为什么是“强”,因为申屠念有一个很不少女的怪癖。 她不爱喝奶茶。 奶可以,茶也ok,但奶茶,拒绝。 天呐,人类历史上竟然有不爱喝奶茶的物种,秦榛觉得神奇的同时,更多是不信邪。 好说歹说把人拉进奶茶店。 点了最新款,拿到手的时候,秦榛照例给她递过去一杯。 奇迹发生,申屠念不再如往常那样一口拒绝,而是拿在手里端详了一番,吸管已经插好,她皱着眉头尝了一口。 “怎么样怎么样。” 秦榛一脸期待,等她反馈。 申屠念又看了一眼杯身,很给面子地说:“还行。” 那表情也是勉勉强强,但秦榛得意坏了。 类似于种草成功的喜悦。 高兴过后冷静下来,她敏锐的八卦细胞突然觉醒。 怪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在她为期一周的隐秘观察下,她断定,申屠念的少女心觉醒了。 一场冷色调到暖色调的迁徙。 粉红钥匙扣,可爱屏保,她习惯戴在手腕上的皮筋从无聊的黑色,变成没那么无聊的带一点小卡通的黑色,有一颗小菠萝,有一只小狗狗,还有还有,画室里,她近期很少画那些硬邦邦的石膏像,画面开始生动,多数以花朵系为主。 综上所述,有大事发生。 秦榛旁敲侧击地问过。 指了指她新换的浅粉色化妆包:“我记得你不喜欢粉色的。” 申屠念坦言:“买xx品牌送的。” 她好像没听明白。 秦榛狐疑地“喔”了一声,尾音拖长,音调古怪。 申屠念习惯了她人来疯,没理,面上看不出丝毫波澜,反正秦榛是没看出来。 当天晚上回到家。 申屠念翻出旧的透明化妆包,把常用的化妆品重新放好,仔细观察后,把里面偏粉红的几样换了品,再检查一遍,觉得没问题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赵恪的信息。 发来几张图片,是球鞋,女款的,黑粉和白粉两个配色,问她喜欢哪个。 申屠念觉得都没差。 她对这些并不太感冒,也不太能get男生对球鞋的迷之热爱。 她没回,赵恪强迫自己等了半小时,最后还是没忍住,直接电话过来。 第一句话是:“都不喜欢?” 申屠念当下正啃着水果玉米,手边是几张近期新完成的画稿,她在筛选。 “都喜欢。” 所谓一心多用,她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 “那我订了。” “订什么。”她回神。 赵恪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她刚刚就没认真答。 好吧,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球鞋。” “送我?”她问。 “不然呢。”他反问。 申屠念才从秦榛的怀疑里脱身,哪里敢收他的礼物。 “无缘无故干什么送我东西。” 赵恪:“生日礼物。” 她生日都过去多久了,找借口也该高明一点,申屠念在心里反驳,可话到嘴边,到底是没说出口。 然后就这么糊里糊涂地,默认了。 电话挂断,申屠念撇下画稿,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想了很久。 突然腾地坐起身,重新翻出那个化妆包,把先前整理好打乱重来,可怎么换都像是“做贼心虚”,索性整个都不要了。 越是掩盖,越是古怪。 * 一个月后的某天,申屠念收到了球鞋,她都没打开,连鞋带盒塞进鞋柜的最上格,不出意外不会打开的那一格。 确认签收的几天后,赵恪也收到了一个快递。 打开,木质礼盒,上头印着知名手表品牌的烫金logo。 他送她球鞋,她回他手表,清楚明了。 赵恪说不清当下的心情,但肯定算不上有多高兴。 他不爽的是她似乎总是保持清醒,在无形中清算两人间的缠绕,时刻准备抽离。 不怪他想太多,“申屠念”这三个字,他就没抓住过。 礼物事件后的第一个周六。 两人很默契地见了一面,在青山郡的公寓里。 他俩同时出现在这里只会做一件事,忘情,放纵,撒欢儿做。 申屠念其实很馋他的身子,不承认也没关系,生理反应是最直接的证据。 赵恪太知道她馋的部分,也知道怎么运用自己的“色相”去诱她服软,陷入,换她一次次情不自禁。 “赵恪,赵恪……” 被剥得只剩一件贴身吊带的少女,此刻正覆在他的肩头,声色哽咽且无辜。 双脚腾空挂在某人的小臂上,身体里唯一的支点是两人紧密相连的性器,他可真是……体力无限,申屠念怨念地想,已经被抵在墙上做了半个小时,背脊都被磨热了,他还没好。 大到吓人的龟物不遗余力,剐蹭着稚腔里的每一个敏感处,她小高潮了好几次,每每感觉他快到了,又卷土重来。 周而复始,很累,但也爽,享受和疲倦互相折磨,在身体里爆炸。 情欲的海裹着她的意识,仅剩下一小部分落于下风的憋屈还在硬撑。 怎么求饶都没用,申屠念断定他不会轻易放过,到这会儿是真恼他,小腹微卷,她攀住他的肩膀,轻吮着他的后劲肉,费劲缩夹着甬道,两张嘴都在卖力。 “嘶——”果然有效。 他倒吸一口气,很快稳住,偏头吻住她,舌尖很霸道纠缠着她的,叫人闪躲不及。 这一吻又凶又重,申屠念有些受不住,唇齿间的空隙里漏出几缕单调的语气词,从抗拒到呻吟,双手从拍打他肩膀叫停,慢慢变成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放。 她太容易受他影响,从身到心,都逃不过。 一吻结束,深埋在嫩穴里的粗物好像又胀大里许多,是撑到最极致了。 赵恪似威胁似温柔地问:“还捣乱吗。” 说话的时候,他也没闲着,后臀有节奏地顶着,时不时碾过某处,引她轻颤阵阵。 申屠念很明智地装鸵鸟,整个脑袋埋在他颈窝,哼唧了两声,没敢回答。 她这会儿整个人都在发软,再也挤不出多余的力气,想反击,很难。 赵恪勾唇笑了,似乎很满意这份乖巧,奖励似的在她唇上亲了好几下。 “这才乖。” 掌心稳稳托住少女的蜜臀,他抬脚往卧室走。 嘴里不忘哄她:“哥哥疼你。” 没大没小,申屠念被撞得神思都散了,还不忘在心里纠正,明明她比他大,明明就是弟弟,哪来的什么哥哥。 可是被弟弟操得半点招架之力都没有,听上去好像更没面子。 这么一想,愈发郁闷。 34.运动or会H 房门虚掩,里头的橙光漏了半扇,投影在木地板上,盈盈烁烁。 偶尔几声暧昧的低吟,从嗓子眼溢出来的,跟小猫爪似的,特别勾人。 这种撒娇里带着几分懊恼的调调,一般是处于下风的人迫于形势,不得不为的杀手锏。 通常很奏效。 果然,某人残存的一丝人性终于被唤醒,节奏和频率明显慢下来,为了迁就她。 镜头微转,半跪在床上的少女此刻正艰难抱着床面板上那根立柱,被情欲的浪潮扑得摇摇欲坠。 腰肢弯而不塌,像一弧半月,白晃晃,绕指细腻。 被动承受了一段时间的律动,薄汗打湿脸颊,黑发缠络贴在皮肤上,生出另一种的美感,勾人心魄。 尤其她颤着唇,扭头看他时,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瞅着他,好似在诉说心绪,眉心微蹙,又透着几分可怜,特别……特别像个妖精。 赵恪被勾得不行,晕头转向。 从心到身,无处宣泄的情愫压迫着每一寸肌理,喘息声愈来愈重,和她的娇软低唉混在一起,莫名合拍。 粗物如匕,凶猛,破开层层嫩肉尽根没入,阴囊在臀肉上拍出红印,一下又一下,最后整个屁股都被撞红了,还不罢休。 申屠念好累,从他射过一次之后,累的感觉就占据了上风。 只谈感官的话是很酥爽没错,但要这么“辛苦”的做下去,她不爽也可以。 腰肯定是废了,屁股肉火辣辣的烫,尤其是私处,穴口的撕扯,咬合,甬道里微微发胀的异物感,还有他怎么都消不下去的过分欲望,一切一切都让她胆颤。 这人真是,没完没了。 这场性爱从天光大白一直持续到夜幕低垂,消耗真的大。 嗓子哑了,手指动一下就酸,腰肢以下,每一块骨头都像是被移了位似的,所有这些症状都是申屠念的。 她瘫软在床上,小口喘着气,还没有从刚结束的余韵里走出来,眸光不自觉飘到地板上,那里扔了一个避孕套包装盒,被拆开的,好像空了。 申屠念闭上眼睛,任身后的那人将千斤重的长手长脚都缠在自己身上,面上还算乖,实则在心里已经还给他一百个后肘暴击。 “你好重。” 她一偏头,枕在脖子下的那只手臂多了一圈薄薄的牙印,小猫发威了。 神清气爽的人此刻脾气是要多好有多好。 被咬了也不计较,手臂发力,将背对自己的人翻到正面,一个大幅度挪位,先前侧躺的两个人变成了女上男下。 她像只娇气的猫咪,乖巧趴在自己的胸口,赵恪很乐意,一下一下轻抚她的后脊,跟顺毛一个节奏。 就这个姿势搂着又躺了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是在他起伏的胸膛上,申屠念意外觉得很安心。 像是阔别许多许多年,丢失的秒钟找到了既定轨道。 赵恪,赵,恪。 她无意识地在心里念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饿不饿。” 他突然发声,吓得她一激灵。 申屠念蓦地仰头,看他。 赵恪捻起她一缕头发,缠在指缝里绕着圈地玩,眸光熠熠,很清醒地盯着她瞧。 “我听见你叫了。” 申屠念立刻否认:“我没有。” “咕噜”又一声,是谁的肚子在叫。 赵恪扬起唇角:“听到了。” 申屠念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伴着他发震的胸膛,耳畔是他想忍没忍住的低笑。 她藏起来了,心虚从掌心蔓延,害怕被他看穿。 * 四月中旬,凛冬褪尽。 深呼吸时,能闻见弥漫在空气里,那种植被挣脱土壤的生命力。 鲜活,蜕变,一些萌芽的触发点。 隐约间,有什么正在苏醒。 南城高中。 一年一度的春季运动会正在进行中。 整座校园像是沸水煮开似的,何止热闹。 走到哪里都是人声鼎沸,广播里不重样的通报,领奖台一波接一波的人,跑道上枪声响起,整齐划一的“加油”口号。 申屠念混了两天,她参加的项目被排在整个大会的最后一趴,其余就是磨时间。 是的,她有参赛。 周家宝听葛旻恩说完,直呼不可能,是运动会耶,又不是美术比赛。 她对不擅长的事从来都是避而远之。 周家宝真的很了解她。 关于报名参赛这件事,对申屠念而言,先不说自愿与否,准确来讲应该是“赶鸭子上架”。 就很匆忙。 35.搞网球的 从运动会确定日期那天开始,班上每天都很热闹,围绕着运动会展开了一系列的事,从项目报名到组织拉拉队,大部分同学都很积极。 也有极小部分人没那么热衷,申屠念算其一。 用葛旻恩的话说,申屠念这个人,漂亮,独特,对朋友仗义,就是没什么集体荣誉感。 恩,和她同班两年,他深有感触。 她几乎不参加班集体活动,除非,特殊情况。 报名截止的前一天,体育委员找到她。 “一人至少报一个项目,你随便选一个吧。” “必须参加?” “今年除了常规运动项目外,还多了两个趣味项目,人数不够了,咱们班不求得奖,但必须把坑填满,这是班主任原话。” 她并不容易被说服,但人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必须”,“至少”,“人数不够”,“不求得奖”,“随便选吧”。 她是不合群没错,但还是有点“道德”能被人拎出来“绑架”一番。 申屠念盯着报名表,看着密密麻麻的打勾和签名,没剩几个空格子了。 最后,挑了个眼熟的——团队飞盘。 这游戏她跟狗玩过,勉强算有经验吧。 以上。 申屠念坐在本班级区域的草坪上,周围寥寥几人,仰头,太阳刺得眼睛发酸,脑海里回想着报名时的情景,愈发觉得草率,还有点…后悔。 已经是第三天了,正常运动会到了尾声,大家的兴奋劲儿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除了闭幕式必须到场,其他时候,身上没挂任务的人也开始四处溜号。 周家宝好像在比赛,葛旻恩大概去撩学妹了,秦榛不用说了,运动会期间就没见她安分待着,跟着毕哥四处捞小道消息。 偏偏申屠念不行。 她和同样参加趣味赛的其他三个女生一起,乖乖蹲守在区域内,等着广播喊自己的名字。 也是真走运,他们班被安排的区域就在主席台边,广播喇叭已经不止响了,是嘹亮,伴着奇怪的混响,再旁边还有颁奖区域,新闻念稿区,烦得不行。 外加这个时间点,太阳尤其给力,从天灵盖直接投射下来,秦榛说的没错,搁这辽阔的大草坪上静置半小时,灵魂都能被烤糊。 哎。 申屠念碰了碰已经开始烫手的头发顶,悄悄将边上等身长的宣传板往自己身后挪了几公分,能挡住一点光照,最后把校服外套整个罩在脑袋上。 她抱膝坐着,阴影兜住大半个她,还剩下一小节脚踝,长裤和球鞋之间那一小节,险险落在外面。 只能这样了。 和她一起坐着的另三个女生正在大聊特聊。 从飞盘战术和走位聊到八卦趣闻,她们也试图把申屠念拉进话题里,后来发现她实在没兴趣,不强求了。 突然的,扩音喇叭里,在千篇一律的广播稿中突然插进一段相当喜庆的音乐。 又要颁奖了。 运动会期间光听这音乐,申屠念耳朵能起茧子了。 下一秒,完美的播音腔响起。 “祝贺,高二年纪男子4x100决赛,第一名,高二(3)班,获奖者:吴斌,陈佑全,周启田,赵恪,请以上同学尽快至主席台边集合。” 赵恪,又是赵恪。 这两天光听他名字,心脏也开始起茧子。 “三班都得了多少块金牌,我看这运动会是给他们班举办的吧。” 看吧,不止是她吐槽,申屠念想。 “‘体含量’过高,打篮球的和搞网球的还有跑田径的,整个年级运动细胞发达的男生,三班占一半。” “之前班主任说每个项目都要报满,我就料到了,哈哈,反正咱们是重在参与。” “哎,他们走过来了。” 其中一女生说道。 “谁们?” “赵恪。” 上一秒还在大笑吐槽的人突然小声了起来。 “他刚刚好像朝这边看了。” 一女生开始调笑:“你是不是想说他在看你啊。” “哎不是…”被戳穿的女生羞红了脸,推搡着同伴,开始反驳,“他真的朝这边看了,还看了好一会儿,被人叫住才回头的。” “得了吧,他和白兮嫒都实锤了,有什么好看的。” 说这话时,那女生不知为什么,很妙地朝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 拿外套罩着头的人还维持老样子,连头发丝都不带动一下。 女生收回视线,接上话题,又开始讨论下一个八卦, 校服底下,脑袋枕着膝盖的人,闭目假寐,看上去似乎没什么表情,但眉心不知什么时候压出一道浅浅的痕。 申屠念后悔死。 她带错耳机,半入耳果然影响大,降噪很烂不说,连隔音都做不全,挡了一半,漏了一半,现在耳朵里充斥着广播音,叽叽喳喳的八卦讨论声,再配上暴躁的摇滚乐,脑仁要炸。 忍不住,索性摘了。 身旁有人拍了拍她。 申屠念抬头,看到同班女生给她递了比赛队服。 一件荧光背心,很艳很扎眼的玫红色。 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猛的一跳,脑海里似乎不自觉联想到什么。 更烦了。 36.赞了 就说,团队飞盘这个项目真的很扯。 场地是现划的,就在他们班级区域的草坪旁边的…一块草坪区域。 申屠念数着场上几个人头,看队服颜色来判断,总共十个人,自己班占了四个。 最后决定抽签分出两组,5v5赛,按组计分,赢的队伍再分算到各自班级。 是听到都觉得离谱的程度。 同队一女生去问了项目负责的老师,得到答复说,高二年级女子组报名的人数只够凑这一组,抽签分组没问题。 项目太新,试水的人少,连规则都视情况现改的。 带教老师说了一大堆,又因为是“人少的可怜”的女子组,本着重在参与的心态,把很多严苛的要求都省略了,只挑着重点的大框架讲解,怎么算得分,怎么算犯规,得分区在哪,防守和进攻的要求。 就这些,都是“说一句问三句再回六句”。 规则讲完,说的人口干舌燥,听的人云里雾里。 申屠念确实没太听懂规则,她从前只跟狗玩飞盘,哪有什么规则限制。 最后只记住了一条。 大概意思是飞盘在手里时,人不能走,接到的盘要立刻飞出去,一秒都别耽搁。 本来就是趣味项目,没那么严谨,申屠念只当自己是凑数的,再一看场地这么大,满场跑起来,估计能赶上一场半马了,这么想着,更不愿意动了。 她这人真没什么集体荣誉感。 当哨声吹响的瞬间,所有人都奔着飞盘跑的时候,只见某个“混子”站在自家得分区“立定休息”,等偏移轨道的飞盘好巧不巧“送”到眼前了,她才抬手接一下,接住后立马又扔出去,要是身边太多人拥过来抢夺,她又避到另一块“清净地”,好好一个飞盘游戏,被她玩出躲避球的既视感,都别沾边就对了。 秦榛和周家宝站在场外观摩,对申屠念这种“完全不体育”的精神总结了一个非常精准的词汇:高级摆烂。 时间过去大半,进入到夺分赛点,这至关重要的一飞好巧不巧落在申屠念手里,她没多想,转手就把这个“山芋”扔了,那模样确实像被烫了手。 不出意外,直接出界。 这一整场,从申屠念手里飞出去的盘,别说对手,连队友都没接到过。 秦榛没忍住,大笑出来:“我念哥扔出去的盘估计只有狗能接到。” 周家宝觉得这句话很客观,也中肯,阐述事实罢了。 哨声吹响,比赛结束,五比四,申屠念所在队伍比分超一分,险胜。 最后的最后,还有个评选队伍贡献成员的环节,申屠念奇迹般脱颖而出。 整场比赛中她接住飞盘为队伍拿下关键两分,同时又是唯一一个零犯规队员。 就很离谱。 但这还不算完。 * 南城高中的春季运动会圆满落幕。 申屠念意外得了块“假”金牌,假到…连狗都觉得很荒唐。 当晚回到家,她破天荒发了一条朋友圈。 照片里,金牌挂在柯柯的脖子上,小狗咧开嘴笑得正欢。 文案配了三个字:辛苦了。 没别的意思,纯粹是夸夸小狗,顺便承认了秦榛的戏言,她的小狗是真能接住她飞出去的盘。 动态发出去没多久,就迎来了无数声彩虹屁。 手机微震,他发来消息。 「真棒。」 申屠念对赵恪有一种天然的“警惕”,不明出处。 就比如现在,他发过来一句“真棒”,明明很公式化,可她却能透过这两个字,看到他歪着嘴坏笑的脸,他一个两手挂满奖牌的人来祝贺她这个好运捡漏的,再怎么真心实意都打了折扣。 多少有点看笑话的嫌疑。 反正申屠念听着不像好话。 「闭嘴吧你。」 她回的。 不一会儿,电话响了,申屠念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赵恪的第一句话语调微扬,能听出心情不错:“夸你还有错。” 申屠念冷哼:“谢谢你。” 赵恪嗯了声:“真难伺候。” 谁赖你伺候了,好笑。 她也就心里诽谤,通常脱口而出的,都不算狠话。 赵恪给足她内心独白的时间,然后自然接话:“我看你那会儿,你躲什么。” 申屠念回:“躲太阳啊,你以为我躲你?” 答得太顺口,但说完就后悔了。 果然,某人的计谋得逞,笑意从听筒里溢出来。 他也没说在哪看的她,她就这么傻傻上套,哪怕只是听了旁人几句似是而非的话。 “我看你的时候,你心里不高兴?” 他还没完了。 申屠念开始往回找补:“你看错了。” “你又知道我看错了?” “你又知道一定是我?” 申屠念自认裹得很严实,她这会儿矢口否认也合理。 凭一段无名无姓的脚脖子就能让他给拿捏了? 能。赵恪就冲着那一小节裸露在太阳光底下的雪色,愈发笃定是她。 她皮肤白,骨骼意外的细,脚踝都赶上他手腕那么点了,一握有余,他试过无数次,每回捏着她脚脖子时,开始乱扑腾的两条细腿立马安分了,要多听话有多听话。 想到这,手突然痒了,男生指腹微微摩挲着,重温着记忆中的细滑触感。 这些他自己知道就好,她脸皮薄,还记仇,说了坏事。 赵恪不跟她争,转而提起:“你要是在一群人面前只看我,那我得爽死。” 申屠念反呛:“你爽点很低。” 赵恪明显被噎了一下,不管是从停顿的表情,还是卡壳的声带。 是没料到她会说得这么直白,带着点气急败坏…和可爱,顺带便回顾了这句话背后那些…不能播的画面。 “哦。”赵恪认。 这事她有发言权,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 “……” 怎么他都认怂了,申屠念还觉得自己多输了一筹。 一个听上去没什么营养的电话也愣是打足一小时。 谁都没想着挂。 后来是小狗不知从哪里蹭了一身脏回来,顺便霍霍了她一双奶白色的棉拖鞋,申屠念的洁癖发作,忍无可忍,跟电话里那位说了声:“洗澡去了。” 赵恪没话找话:“这么早。” 反正就是不先挂。 申屠念说:“给柯柯洗,他脏死了。” 赵恪又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待遇真好。”他真心话。 申屠念没闻出这话里的酸味,因为小狗又扩大了造反区域,准备往沙发上蹦,她分身乏术,直接扔了手机去逮“罪魁祸首”。 听筒里的嘟嘟声击打着耳膜。 屏幕转亮,从语音通话的界面退出,回到两人的对话框。 赵恪点开她的头像,她没设置什么几天可见,但朋友圈也只有一条动态。 都说狗随人,他看着屏幕里笑得没心没肺的小狗,很理所当然联想到了同样没什么心肝的某人。 说不清出于什么缘由,他突然很想明确一些什么。 十分钟后,赵恪点赞了申屠念的朋友圈。 他俩共同好友不多,但还是有,被看到的时候,整条动态下只有赵恪一个赞,这就很容易引人遐想。 点赞后没过多久,被有心人截图搬到了校内超话,然后,世界坍塌。 37.白嫖上瘾 网络世界真的没有秘密。 那张截图没多久就被顶上首位,评论里“海市蜃楼”拔地而起。 大多是在惊讶于赵恪和申屠念居然互为好友。 看似完全没交集的两个人,真是藏得深。 底下有人反驳,怎么没有交集,马上列举“一三四五六”开始佐证。 中间还穿插这一些没凭没据的话:之前就有听谁说起,申屠念贴宣传栏的那份检讨,是赵恪手抄的。 这条回复的讨论度高的吓人。 等稍微冷却一点了,有个人跳出来,说点个赞而已,大惊小怪,又不只有赵恪一个人点了,反手甩出截图,那条动态下好几排的赞,不仔细找都发现不了赵恪的那一个。 没过几分钟,剧情反转,这位跳出来放图的人被揭穿是葛旻恩小号,这号经常评论的一个学妹,正是葛旻恩在运动会期间猛撩的对象,有图有真相。 这很可信,葛旻恩和周家宝什么关系,周家宝和申屠念什么关系,细想全是联系,最多人猜测,葛旻恩是授了周家宝的意,故意带节奏。 这一晚上,是真挺热闹的。 * 外头狂风骤雨,申屠念这儿却是另一番“乱象”。 一个澡洗得格外闹腾,浴室里小狗乱蹿,浴室外手机狂振,整个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收拾完小狗,外头的铃声也停了。 正好,申屠念不着急去看是谁打来的电话,慢悠悠地开始“服务”自己,泡澡,护肤,从头到脚折腾,顺带欣赏身体构造,一套流程下来能磨蹭很久。 等回卧室,真正在床上躺下,已经是两小时之后。 两个小时可以改变很多事。 比如秦榛的好奇心从爆炸到平和,比如周家宝的百爪挠心从不信到不自信,比如葛旻恩的平常心从稳定到爱谁谁吧。 再比如赵恪,从“她什么时候会看见”到“她到底长没长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理会,还是时不时拿起手机看她有没有消息发来,当然是没有。 负气扔了手机,闭眼冷静,失败感笼罩全身,哼,再点开屏幕,回到那条动态,直接取消了赞,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好像没输过一样。 临睡前,申屠念拿起手机,很奇怪地掂了掂,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手机好像沉了一些。 打开,未读消息1,来自秦榛。 点开,只有四个字,但末尾跟了三个惊叹号,看着情绪不太稳定。 信息内容是: 「我就知道!!!」 未接来电倒是有两个,先是秦榛,再是周家宝。 申屠念想着要不要回电,一看时间又觉得有点晚了,想了想,还是先不打。 和秦榛的对话框内,申屠念回了一个问号,等了片刻,那边传来一句“晚安”,没说别的。 申屠念狐疑了一秒,很快又翻篇了,关灯睡觉。 她懒,事情看表面够用了,就不愿去纠结深一层,嫌累。 * 天亮了,新的一天。 申屠念照常去学校,到班级后,秦榛得得瑟瑟跑来,坐她跟前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古怪的很。 “你也很懂啊。” 秦榛比划了一下,意指她带的口罩。 申屠念没懂。 今早醒来打了两个喷嚏,扁桃体隐隐作痛,大约是感冒的前兆,临出门前多加了一个口罩。 这有什么不对吗。 “跟我就别装了。”秦榛坏笑着,凑到她耳边小声,“周家宝我已经控制住了。” 越说越没谱了。 申屠念看着她搞怪,笑不出来,回身看了看周围,不同平常,多了些窃窃私语和眼神回避。 扯下不正经的人,申屠念难得严肃起来:“究竟怎么了。” 秦榛点开超话第一热帖递给她面前,那张截图赫然在目,不出意外,申屠念表现地非常意外,眼睛瞪得像铜铃,忙拿出手机核对,确实没有他的点赞,“我这没啊。” 她这一套操作,秦榛在旁看得清楚,心里最后一丝不确定也消除了。 “所以~” 一个拖长音,附赠一个肯定句,“你俩互加好友是真的。” 都到这份上了,申屠念不想承认都不行。 秦榛拍拍胸脯,一副挺她到底的表情。 然后下一秒,八卦的精神头还是占了上风。 “什么时候的事,是不是他先加的你,赵恪这小子,呵,一看就是行动派。” 要不说呢,看周家宝畏畏缩缩的样子,准没戏。 申屠念皱眉,敷衍道:“不记得了。” “久到都不记得时间线了,念哥,这我就要说说你了,瞒我们这么久,这事办的,太不地道了。” 她真是…张口就来,还有点准确,申屠念选择闭嘴,半个字都不透露了。 不难受,在秦榛面前憋下的这口气,申屠念转头就喷给另一个人。 「又卖我!」 「行啊,赵恪。」 赵恪终于等到了回应。 他看着那两行字,耳边似乎能听到她骂骂咧咧的声音。 一定气得不轻。 赵恪突然笑起来,木了一上午的脸,这会儿突然回暖。 明明把她惹怒了,他反而爽快了不少,怎么回事。 申屠念只是找他撒气,没想过会等到什么回应。 所以当她收到赵恪发来的消息时,确实傻了眼,紧接着一股无名火从胸口熊熊烧起来,挡都挡不住。 她翘了最后一堂自习课,直接打车去了青山郡。 「白嫖上瘾?」 他回的。 38.土拨鼠打架! 去的路上,手贱又打开对话框,那句欠揍的话清晰印在上头,白底黑字,越看越想骂人。 申屠念深呼吸,然后开始输入…… -话说清楚。 删掉。 -我嫖你什么了。 又删掉。 -你还吃亏了。 还是删掉。 手指头都快搓出火了,到最后什么都没发。 她有顾虑,生怕又被什么人截图放上网,到那时可就真是“板上钉钉”。 虽然现在也大差不差了。 申屠念没告诉赵恪她去哪里,但和秦榛说了人不舒服先溜,她知道秦榛有的是办法让赵恪知道,尤其在确定他们之间有猫腻以后。 果然,她到了青山郡,没出一小时,赵恪也到了。 玄关有了动静,申屠念盘腿坐在沙发上,头也不回,像是没听到。 电视开着,不知播到哪个频道,两只土拨鼠滚在一起互殴,赵恪走到客厅,一眼便看到这画面,视线瞄了一眼她,还挺像回事。 他依样往沙发上一坐,和她齐平,中间隔着个抱枕。 赵恪顺手把抱枕拿走,被申屠念反手抓住,不让他拿走,男生的力气大,他从前是让着她,来真的申屠念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一番看似激烈的争夺,抱枕还是被拿走了,扔在侧边的懒人沙发上,他也如愿坐到她身边,挨得很近。 只是这份亲昵还没温存几秒,就被某人暴力制止。 申屠念气不过,抬脚踹他,她一上火就没个轻重,赵恪装弱挨了一脚,真下狠手,疼得半边手臂麻酥酥的,不装了,出手去抓她的脚踝,一抓一个准。 “松手。” 她瞪着他,越发火越精神,那脸好像在发光,漂亮得不像话。 “放开你接着踹,我傻?” 他冷冰冰的口吻真让人讨厌。 申屠念一眼都不想看他,扭过头,朝着电视机的方向,那两只土拨鼠还在打呢,其中一直被打倒在地,毫无反抗能力,越看越恼火,拿起遥控器,直接关了。 少了电视的背景音,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静到时钟的嘀嗒走字声变得异常清晰,静到吸顶灯散发的热能簌簌落下来,静到……仿佛能听见彼此不稳定的呼吸声。 赵恪松开手。 申屠念收回腿,顺势揉了揉脚踝的紧绷,这回换成抱膝坐着。 赵恪侧头看她,将她满脸的不服气和撅起的小嘴看得分明,还有红彤彤的鼻头。 突然心软,他起身往厨房去,再回来,手里多了瓶饮料,和一杯牛奶。 牛奶是给她的。 申屠念不接,举到她眼前都不接,赵恪拿牛奶杯碰了碰她的脸颊。 热的。 申屠念微愣,随后轻轻哼了一声。 这才不情不愿磨磨蹭蹭接下杯子。 她其实很好哄,赵恪笑。 对她好的,她都知道。 知道归知道,就是不打算承担而已。 几口热牛奶,总归是缓和了一些什么。 申屠念捧着牛奶杯,掌心热乎乎的,心气也顺了许多。 “赵恪,你故意的是不是,和上次一样。” “我为什么故意这样做。” “问你啊。” 申屠念就是没想通,他意欲为何,这事不管从那个角度对他对自己都没好处。 赵恪仰头,整个人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放任自己陷进沙发里,陷入困境中。 “我说我喜欢你,申屠。”他扭头,看向她,“你觉得呢。” 申屠念也看着他,发现他的瞳孔格外黑,层层渐变,聚拢却饱满,像一颗…还未被发掘的星球,让人忍不住探究其中的未知和真实。 一个激灵,她猛然醒神,想起他刚问的话:“我知道啊。” 呵,她知道,赵恪垂眸,盯着手腕上她送的那块表,很淡地笑了。 申屠念收回视线,也学他那样微微低了一下头。 她又不是五感失灵,女生该有的直觉她也有,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原因不外乎这那。 “知道,然后呢。”赵恪问。 这才是问题所在。 她知道了,却装作没事发生一样,不排斥,也不挑明,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然后?什么然后,他想有什么然后。 申屠念懒得猜了,索性挑明了问。 “你究竟想干嘛。” “我在想,你是不是恨我。”话落,又觉得有些过,改了口,“谈不上恨,应该是讨厌。申屠,你讨厌我。” 他说这话时多样子有点……怎么说呢,自嘲的口吻,些许卑微,还透着点可怜,一点都不像站在领奖台上那个意气风发的他。 申屠念突然觉得难受,说不出为什么,总之不舒服,见不得他惨兮兮的模样。 思绪混乱,还伴着一些不知所措。 “是,我讨厌你,讨厌你跟你接吻,讨厌你还跟你做,我是有多欠?” 她抓起一个抱枕揣怀里,挡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那些话穿过无数团棉絮,降低了音量,也增加了厚度,每个字眼沉而重,让人听了,深信不疑。 说得很明了,但凡长了耳朵又没聋的都能听出想表达什么。 赵恪不聋,也听懂了,虽然比理想中的答案迂回了一些,但…也够他琢磨了。 心里一满足,面上就绷不住了。 闷了半天的冷脸有些破防,嘴角勾起,然后是抑制不住的乐。 申屠念的余光正捕捉到边上那人一颤一颤,扭头望去,他单手空握成拳掩住口鼻,忍笑忍得辛苦,愣是没发出声音,这会儿整个人都跟抽风似的,很蠢。 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到底谁更蠢。 “赵!恪!” 申屠念把怀里的抱枕直接扔他脸上,还不解气,扑过去一通乱挠。 赵恪料到她这一手,人扑上来那会,他就有了动作,奈何攻势太迅猛,防不胜防。 一只手护着她,避免俩人都摔下沙发,另一只手还得挡着,她下手真没个轻重。 * 题外话:是不是情侣还不好说,但打架是真打。 39.爱情过敏体质 最后还是双双滚下沙发,她整个跨坐在他身上,很明确的征服动作,手里还拿着抱枕。 赵恪乖乖躺平任她逞威风,等她累了,找到机会搂着她的腰一个翻转。 上一秒还神气活现的人,这会儿被反摁在地毯上,作乱的手被折在头顶,他动真格了,单手就能控制得她动弹不得。 “差不多得了,看看给我抓的,这,还有这。” 赵恪撑着脖子昭示她的暴力行径。 手臂上,锁骨上,一道道红印子交错,她不留指甲,挠人也不怎么疼,只是看上去触目惊心了点。 申屠念真安静下来,盯着他的左边下颚仔细瞧。 那上面有半口浅浅的齿痕,她咬的。 “你凑过来点。”她说。 “干嘛。”他问。 疑惑归疑惑,身体依旧照着她的话执行。 还不够,申屠念:“再近一点。” 还要怎么近?再近一点就要亲上了,少年的眼眸微动,黯了黯,嘴唇比思绪先有了方向。 即将吻上的瞬间,她脸一侧,躲开了,对着他的脸颊下方猛一口咬下去,就那个齿痕,位置一寸都不差。 好一会儿才松口,退回去,那眼神,那小得瑟劲儿,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她下了重口,赵恪察觉到痛了,伸手摸了摸下颚,凹凸感明显,轻轻触碰,还带着点新鲜咬痕的湿润度。 赵恪眯了眯眼,问:“满意了?” 申屠念点头:“满意。” “好。现在换我。” 他饿狼扑食一般,捏着她的下巴,作势也要来一口。 申屠念当然不会乖乖受着,可再怎么挣扎,整个人都被困在他身下,也于事无补。 “赵恪,你敢!”她骂骂咧咧,又怂又嘴硬,“你咬一个试试。” 试试就试试。 赵恪真就敢,正要动她,突然“嘭”一声,始料未及,她的脑袋嗑到沙发腿了。 听声儿就叫人心里咯噔一下。 她痛呼出声,音色里夹杂着哽咽,纯属生理反应,眼眶一下就红了。 玩过头了,赵恪也慌,连忙拉她起来,隔着头发检查她的脑壳子,好像是肿了点。 这下子轮到他心疼了,抱着她一通软话安慰,由着她将眼泪鼻涕擦到他外套上。 他很轻地碰了碰她的脑袋,问道:“还痛吗。” 申屠念“恩”了声,说:“痛。” 赵恪在她嘴上亲了一口,哄她,也是安慰:“现在呢。” 申屠念认真想了,说:“如果你也撞一头,我可能就好了。” 本来挺有爱的氛围被她一句话全击碎了。 赵恪一愣,是真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听完又觉得合理,很符合她的脑回路,闭上眼,睫毛颤动,他默念,习惯了,别动气。 总有人天生对暧昧过敏,她就是。 再睁眼时,他微微笑着,特别单纯地凑近她,脸对脸,离得很近,鼻尖轻触,睫毛能打架的那种近,然后脸一歪,找准目标,对着先前计划好的右边脸颊咬下去。 到底是不舍得用力,没她心硬。 亲啃,吮吸,像尝到一口雪白糯米糍,再松开,留下一括缱绻的红。 申屠念瞪大了眼睛。 是没试过这一招,有点懵,被他吃过的右脸颊明显发胀,热热的,甚至感觉左右都有些不平衡。 她傻愣着的模样特别乖,尤其讨喜,也实在难得,可别轻易醒过神来,不然肯定想方设法从他身上找回来。 她这人,轻易不吃亏的。 赵恪搂着她一起窝进沙发里,重新打开电视,这次选了个动画片,没那么暴力,稍微符合当下他俩的状态。 趁人还迷糊呢,赶紧转移注意力。 “你没穿我送的鞋,一次都没有。” “是因为……” 申屠念下意识看向他的手腕,还真带着呢。 “通常新鞋都会磨脚。”她说的。 “我订的好像是球鞋。” “球鞋不是鞋?”她理直又气壮,“还有你什么审美,粉色,我最讨厌粉色。” “是谁一开始说喜欢的。”赵恪开始咬牙。 “我的‘喜欢’是指物品种类,不是颜色。” 赵恪想,是女的都这么能扯,还是就她狡辩能力一流。 “你车不也是粉色的。” 申屠念愣了一下。 当初申屠周正组装完抬上墙,她很顺便路过一次,觉得视觉感还不错,又很顺手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后来觉得虚荣,给删了,这中间不超过一小时。 他连这都知道。 申屠念解释:“那辆车本来是金属色,我爸擅自刷成粉的,没问过我意见。” “……” “我也没动过那辆车,一次都没。” 她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公道啊,把他和她爸摆在同一起跑线上。 赵恪闭嘴,一半是被气的,一半是没想好怎么回驳。 这一晚上他们说了挺多话。 看着动画,无所谓剧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也会争辩,不妨碍热吻。 这是第一次,在青山郡的公寓里,他和她,不做爱,有点像恋爱。 40.他一定是中了邪 “点赞事件”在校内超话里发酵了挺长一段时间。 申屠念一开始确实没理会,她从不关注这些,只是走到哪都被人侧目议论,难免厌烦。 这都算了,真正让她觉得头疼的,另有其人。 周家宝在装酷不理人一周后,通过葛旻恩的转述单方面提出绝交。 绝交对象不只争对申屠念,也包括秦榛,葛旻恩。 他是要和这个小团体彻底切割。 其实这事对葛旻恩的冲击更大,一方面觉得周家宝小题大作,特别不爷们,另一方面又觉得申屠念没有心,重色轻友,三两下就被赵恪那个男妖精给迷住了。 这两层意思他都跟秦榛吐槽过,秦榛没说什么,只是频频点头表示赞同,葛旻恩觉得找到盟友,把秦榛当真兄弟,勾肩搭背,问她点头啥意思。 秦榛说,男妖精这个形容很绝,下回发博要用。 葛旻恩黑了脸,扭头离开。 这之后,他也不怎么跟她们玩了,尤其是对秦榛,见面都不带理的,比周家宝对申屠念还要冷。 本来就不怎么齐心的四个人,现在更是分崩离析。 一次午餐后,申屠念和秦榛往操场走,和往常一样饭后散步半小时。 路过超市区域时,迎面碰到了周家宝和几个男生一道。 申屠念先发现他的,也知道他也看到了自己,但他神情淡淡很快撇过头去,申屠念想打招呼的手就放下来了。 秦榛先开口:“你和周家宝还没好。” 申屠念反问:“你跟葛旻恩怎么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无奈叹气,都是奇奇怪怪的难题。 “是所有男生都一样小气吗。”秦榛纳闷。 “看情况是。”申屠念觉得。 “所以你打算放弃周家宝了?因为赵恪。” 申屠念现在一听到那两个字就敏感,汗毛都竖起来了。 “跟赵恪无关。” 秦榛震撼,有点傻眼,“那跟谁有关。” “我。” 她好像知道症结所在,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秦榛品了品她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这么回事,觉得对,就没在多说了。 这边周家宝开启冷战模式,家里,申屠周正也开始出幺蛾子。 刚遛狗回来,申屠周正把一迭国外各高校资料放到她面前,让她有时间看一下。 年前在白家,他说会安排她出国,原来不是随口一句的事,是真的在进行中。 申屠念很意外,哪怕提前只会过,她也压根没当真。 在这个家里,只要外婆不同意的事,就不可能成。 经验所得,她太清楚了。 也只有到现在,当真正接过那一迭纸质资料后,关于出国这件事,才有了一点点实感。 申屠念的迟疑很明显。 申屠周正问:“你不想去?” 申屠念坦言:“我不知道。” 她没想过这件事。 “不着急,还有时间,暑假前你把考虑好的决定告诉我。” 暑假前?算算时间也只剩两个月了。 申屠念下意识回:“这么快?” “快?”申屠周正皱眉,难得露出几分不赞同。 也是,以他的时间概念来计算,两个月可以作出绝大部分艰难的抉择,时间上可以说很充裕了。 申屠念不说话了,看着手里沉甸甸的资料书,甚至不知所措。 良久,她将资料重新放回桌上。 “外婆不会同意的。” 申屠周正好像猜到了她会说这话,很理解地点了点头,道:“这是你自己的事,你只要告诉我想或不想,其他的不用理会。” 申屠念觉得可笑。 在今天之前从不过问她想法的父亲,到这一刻突然告诉她只需要考虑自己想不想,其他都不用管。 这份善解人意来得未免太晚。 “我需要想一想。”她说。 “好。” 申屠周正看着女儿,她的纠结,不自信,对未知的茫然和胆怯,全然挂在脸上。 他真正意识到自己确实很残忍,对她,对这个家。 * 回到房间,申屠念扑倒在柔软的床上,脑袋朝下,就这个姿势埋头苦思了好一会儿。 脑子乱得像浆糊,却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是稍稍把心偏向了某个人,怎么友情亲情全都乱了套,理不出到底哪一环出了问题,算来算去,最后一股脑儿全归算到他头上。 正烦着呢,手机震动,那个“某人”来了电话,心电感应都没这么巧。 申屠念接起来。 “干什么。” 第一句话有点冲。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没想到,有些微愣,但很快消化了。 “吃炸药了。” 申屠念意识到自己语气不佳,很闷地“嗯”了一声。 她也知道不该将自己的坏情绪朝他发泄,可刚才那一下,就没忍住。 “周末有空吗。”赵恪问。 “约了人。” 其实没有,但她就是本能地唱反调,不想乖乖顺从他的安排。 “约了谁?周家宝?” 他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往枪口上撞。 申屠念直接被点燃:“你管我跟谁约。” 有被气到,但语气还算稳定:“我不就提了一句,你犯得着生气?” 她再加一码:“我生不生气跟你有关系吗。” 赵恪差点忘了,申屠念的大小姐脾气,狗都嫌。 “申屠念。” 他音色低沉,颇有几分警告的意思。 这炸的也不止一个人。 赵恪确实不是好脾气的人,出了名的损,在兄弟间互怼多是占上风,要说迁就和耐心,好像也只给了她一个人。 不长不短的沉默过后,谁都没有说话。 申屠念炸过之后,稍微收回一点理智。 “我不想和你吵架。” 赵恪的声音依然很冷:“你以为我想?” 举得手酸,申屠念开了扩音,把手机往枕边一扔,语气有点颓。 “我很烦,没事情挂了吧。” 赵恪没说话,停顿了约莫半分钟后,耳边传来被挂断的忙音。 * 退出通话界面自动跳回原画面——和申屠念的聊天对话框。 赵恪随便往上划了划,他发的,她回的,没几句好话,冷漠,单字,偶尔有点情绪波动,也都是发脾气居多。 她到底有什么好,赵恪想,他大概是中了邪。 兹兹—— 掌心的手机震了震。 是群聊消息。 “周末去露营的地方联系好了,哥几个都没问题吧。” 沉贤的语音还是意料中的吵闹。 林子跟上:“我没问题。” 其他几个也都说ok,只剩下没发言的某一个人。 沉贤“拍了拍”赵恪,不够,还特别圈他。 「你呢,带不带女朋友,我看开几辆车。」 过了好一会儿,再收到消息时,群聊界面上新跳了一个显示时间。 已经是六分钟后。 「我一个人。」 赵恪回复了。 41.没有什么是一顿麻辣锅解决不了的 申屠念开启了摆烂模式。 心比天大,不知道怎么解决的事,她的大脑都会自动过滤掉,俗称“选择性遗忘”,总之不会为难自己。 就这样磨到了周末,就是赵恪本打算约她的那一天。 她醒超早,昨晚睡前忘记拉窗帘了,外头天什么时候亮的,她就什么时候醒的。 拿起手机看时间,没有新信息。 下楼吃早餐。 吐司搭配热牛奶,心情好或者时间充裕的时候会多加一个白水煮蛋,今天没有,她能做的也只到这种程度。 把最后一片吐司吃掉,她顺手拣起空的包装袋,很突然瞥见上面的有效期,预感不太对。 马上点开手机,没有新信息。 屏幕显示的日期,确实过期一天了,可该吃不该吃的全都进了肚子。 突如其来的懊恼。 撇下手机,也不管小狗乐不乐意,套上绳就被牵去晨跑了。 说是晨跑,其实只比遛达好一点。 清晨的空气很好,人烟稀少,她不在乎别人,别人也不理会她,自在随意,特别公平。 这样晃荡了半个小时,也出了一身薄汗,回到家第一时间钻进浴室。 申屠念其实很懒得费劲,今天也不知是抽了什么风,好好一个周末,起了个大早不说,还一顿折腾。 别说人了,狗都无语。 洗完澡出来,申屠念从厨房摸出一筐零食,再回到客厅,找了部之前没看完的电影,投屏,播放。 被誉为“爱情圣经”的爱在三部曲之一。 好不容易挨过前二十分钟,抵挡不住越来越重的眼皮,顺利助眠成功。 意料中的好睡。 她跟爱情电影真的不对付,分不清是“爱情”的错,还是“电影”的锅。 从半晌午到午后,遮光窗帘一拉,分不清白天黑夜。 一觉醒来,像是过去了数万年。 电影已经结束了,留下一面墙的黑屏。 大梦初醒,申屠念眨了眨惺忪的眼,四周也暗,视线不明,看什么都是黑黢黢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下一秒,像是约好了似的,电话声响起,将浑浊的思绪振得更散了。 手机不知掉哪里去了,听声音好像在边上,却怎么也找不到,连光亮都被藏的很好。 申屠念四处摸索,好一会儿,终于在沙发缝隙里摸到,屏幕还亮着,是秦榛的电话,约她吃饭。 她这才缓过神来,看了眼时间,三点二十分。 吃什么都不挨着的点。 申屠念默了许久,没说话,等电话那头开始催了,她才慢吞吞说了句“好”。 * 秦榛非要叫申屠念出来,同样的套路,她对周家宝也用了。 同样得逞。 最后,冰冻多日的两人终于在热气腾腾的麻辣锅店碰面了。 麻辣火锅是秦榛爱吃的,选了无敌九宫格,每一格都是油红油红的,像岩浆,沸腾,正冒着泡。 申屠念不吃辣,周家宝也一般,还有磨蹭到最后才进门的葛旻恩,他倒是爱吃,但许久没凑一桌的四个人好不容易安排,他左顾右盼,心思也没放在吃上面。 全场就秦榛一人吃得最欢。 申屠念不扫朋友的兴,将麻辣锅里的肉片捞起,过一遍茶水,再过一遍清水,就这程度的辣才勉强能入口。 别人吃麻辣锅的标配是面前一碗油碟一碗干碟,她很别致,面前一杯茶水一杯清水,服务员路过都要多看两眼,只有在坐的其他三人习以为常。 装清水的杯子没吃几口就混了辣味,申屠念连灌了两口果汁,想要换杯新的水,一看水壶在周家宝那边,想想算了,凑合吃吧。 新夹了一筷子肉,胡乱过了遍水就送进嘴里,放下筷子连忙又补了半杯果汁。 秦榛看出她满头大汗了,故意不做声,就等着别人先忍不住。 吃到半场的时候,桌上的菜没动多少,饮料倒是续了两回。 申屠念擦了擦嘴,突然起身离座。 葛旻恩状况外地问了句:“她干什么去。” 秦榛接得很顺溜:“洗手间。” 周家宝眸光追了一会儿,收回时,顺便瞪了秦榛一眼。 秦榛正大快朵颐,抽空狡辩:“干嘛啊,都多久没聚了,我想吃火锅有什么错。” 从虚张声势到蚊子音量,最后几个字声音小到听不见。 周家宝招手,跟服务员要了个空杯子,倒上干净的水,放到申屠念的座前,把先前那杯飘着辣油的撤了。 秦榛咬着生黄瓜,见状,内心窃喜,脸上也没藏住,明明白白写了“我就知道”四个字。 周家宝又白了她一眼。 申屠念回来,一眼便看到了重新换过的水,直觉看向周家宝,人只顾着吃压根没抬眼。 再看向秦榛,见她满脸看好戏的神情,那一小段黄瓜被她啃得津津有味。 最后是葛旻恩… 算了,他可以忽略不计。 42.日系颓废感 奇奇怪怪的火锅局结束后,时间才真正到了饭点,他们一行四人出门时,等位的食客正好排起了第一轮长队。 秦榛提议去楼下的乐玩城,她最近勤于练习抓娃娃,且一抓一个准,很有手感。 这里面属葛旻恩热情呼应,申屠念和周家宝只是陪着。 然后就出现这样一幕。 秦榛和葛旻恩挤在娃娃机前,一人控制抓夹,一人忍不住指挥,看似和谐,但超过三句话就能吵起来,完美演绎什么叫做“一言不合”。 申屠念和周家宝站在后方不远处,看着他俩闹,颇有两个“成熟的”人带着俩“幼稚鬼”的既视感。 这是周家宝的主观感受。 申屠念的心思在琢磨别的。 她在想,但没想到什么好的解决方法,所以一直没开口。 “申屠念,我们认识多久了。” 周家宝望着前方,话却是对她说。 申屠念闻言,很快速的想了想,如实说:“不记得了。” 周家宝开始认真算起来。 “如果从幼儿园学前班开始算起,再减去中间没交集的那几年,加起来有九年,差不多十年了。” 讲到这,他突然回眸,看着她问,“你跟他才认识多久。” 申屠念没回避对视:“你俩没有可比性。” 话也是一如既往的直接。 她是这样的,不管听的人如何,只管说真话,她对事对人从不掺假,哪怕是从前的“金钱友情”,也都是真金白银去换的。 周家宝愣了愣,这句话明面上是向着他,可再咀嚼一会,又不是那味了。 “没劲。” 踢了一脚空气,很不解气似的,反问她,“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他也顺便知道一下,自己到底输哪里。 申屠念想都没想:“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喜欢他了。” “装,接着装。” 周家宝“嘁”了一声,虽然顺耳,但心里还是不得劲。 申屠念没回话,因为秦榛抱着一手的娃娃满载而归,身后是玩疲了的葛旻恩。 秦榛将娃娃人均分了分,最后拉着几个人站在那台被掏空的娃娃机前合了影,简单p了p自己,光速发朋友圈。 周家宝亲眼目睹她是如何瘦脸加拉长腿,一套操作行云流水。 “这完全够得上诈骗。” 葛旻恩在一旁煽风点火:“哔哔哔——报警了。” 秦榛气疯了,追着两人拳打脚踢,一圈跑下来累得够呛。 申屠念就在一旁看着他们闹,不参与也觉得乐。 这才是朋友的正确打开方式,前面互不搭理的那一个月,真是白瞎了。 * 难题嘛,就是要一个一个突破。 友情恢复了秩序。 周家宝按照惯例送她俩回家。 申屠念先下的车,从园区走回家门口的这一段路,四人群组就开始聊起来了。 讨论的还是秦榛新发圈的那张合照。 葛旻恩说秦榛太不够意思,只p自己,应该流水线p图。 周家宝开始取笑他,流水线p图这个词就很“专业”,问从哪儿学的。 秦榛揭秘,说起葛旻恩最近的撩妹动态,一会儿送零食一会儿送人回家,殷勤的很。 葛旻恩恼羞成怒,说什么都不对,嘴笨。 秦榛八卦魂燃起来了,撺掇着让他改天带出来,大家掌掌眼。 周家宝也起哄。 申屠念难得跟风说了句“找机会约出来”。 随后群里一阵“哈哈哈哈哈哈”,只有葛旻恩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进了家门,换鞋,摸摸小狗的脑袋,申屠念依旧手机不离手。 从聊天框跳转到朋友圈,想看看到底p成什么样了,其实也还好,算是还原了,哪有周家宝他们说得那么夸张。 就很无聊的上下刷着,忽然,手指微顿,人站立在玄关不动了。 小狗围着她的脚边顺时针绕了两圈,又逆时针绕回来一圈,没引起注意,最后悻悻离开。 申屠念看到了沉贤发的动态,十分钟前,就卡着秦榛的动态上面。 恩,她和赵恪为数不多的共同好友,他算一个。 好像是去露营了。 人不少,当中一张大合照,男男女女,有他。 背景虚化但依稀能分辨出野餐氛围,他坐在最边上的露营椅上,歪歪斜斜,很懒散,整个人也不算多精神,黑发,黑色的口罩,黑色的卫衣,黑色的破洞牛仔裤和运动鞋。 像是被吸走了色彩,从头到脚,只有鞋底露出一点鲜艳的柠檬黄。 阳光正好,打在少年的眼睑上,他半眯着眼,情绪深藏其中,叫人分辨不出,手边是一只甩着尾巴仰头傻乐的萨摩,通体雪白,和他这一身黑的装扮对比,多少有点晃眼。 他只是微微低下头,日系颓废感烘托得很到位。 申屠念貌似“很随意”地看了一眼,面无波澜。 不过是在短短几秒内将照片里关于他的边边角角都看了个遍。 而已。 43.难搞 申屠念说约了人后,赵恪也不想去那个什么鬼露营了。 觉得没意思。 但耐不住沉贤当众点他。 那会儿他被申屠念堵得肝疼,憋着一口气,还真应了。 这都是头天晚上的事,人还在情绪里,说什么做什么都藏着一股劲,没个准。 次日清晨,他睁眼的第一瞬间,看到天花板上的吊灯晃啊晃,就直觉完蛋。 是很不妙,耳温计测量,低烧37度8,他多少年没生病了,大概率是被她气的,赵恪断定。 一边刷牙,一边想着怎么跟沉贤说,说身体不适肯定没人信,怎么看都像是借口,还是现编的那种,特草率。 人一旦处于病态,动作什么的都变得缓慢。 是非常缓慢。 洗漱完,换了身衣服走到客厅,沉贤的电话已经打来,说到了,人已经在他家楼下。 赵恪吞药的那一口水差点哽在喉咙里。 还没等他说明情况,门铃响了,紧接着是“咣咣咣”的敲门声,楼都震三震。 这一套动作一气呵成,等赵恪反应过来,人已经坐进后座,车已经驶出小区百米远,眼看着就要上高架了。 车是林子开的,副驾驶是他的妞儿。 赵恪抱胸窝在后座,阳光太刺眼,卫衣帽子拉到最极限,几乎遮住整张脸,空腹吃的那粒感冒药开始发挥作用,困得要命。 但天不从人愿。 “怎么了阿恪,女朋友不陪你,装自闭啊。” 恩,边上是嘴没停过的沉贤。 赵恪只觉得头疼,侧了侧身子,很明确的回避姿势,脑袋往窗边靠了靠,也不怕太阳火辣。 “怪就怪你的胃口过于陡峭,小溪小流还没淌明白,一来就顶上一座乞力马扎罗,哪有不摔的。” 卫衣帽挡住的少年的脸,此刻,不顺心的眉头绞在一起。 前座的女孩听了全篇,没懂,问驾驶位的人。 “什么乞力马扎罗。” 林子单手把着方向盘,朝后视镜瞄了眼,随后对女孩笑笑:“听他胡扯。” 沉贤也跟着笑,嘴上不饶:“怎么是胡扯,看阿恪在妞儿那里栽成这副狗样,兄弟我心疼。” 车上的俩人都笑开了。 林子捏了捏女孩的手,好言相劝:“看清楚没,这人这脸,以后路上碰见了躲远点,不是好人。” 女孩好像看出点弯绕,顺着话茬问:“他不是好人,那他呢。” 这第二个“他”,指的赵恪。 她对这个上了车就没露过正脸的男生,忍不住好奇。 沉贤和林子闻言,很默契地在后视镜里对看一眼,信息量很足。 “他。”林子故作深沉,“难搞哦。” 这话一出,女孩被臊得小脸绯红,作势去掐他,沉贤直接在后座笑成智障。 闹剧过后,沉默许久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黑色口罩底下徐徐吐出两个字:“闭嘴。” 别说在车上没露脸,就是到了露营地,赵恪的口罩也基本上没摘下来。 逮着张空椅子坐下,鸭舌帽扣在脸上,就这么搁太阳底下睡了一大觉,直到脚边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扫来扫去,睁开眼,一只白乎乎的萨摩耶盘卧在他脚边,扫来扫去的是它的尾巴。 毛发很好,一看就是有人悉心照料的。 赵恪抬腿推了推它的屁股,想赶它走的意思,萨摩扭头瞅了他一眼,肥臀一挪,重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换个角度趴着。 这下子,再想抬脚就有些难度了,小狗把臀部整个压在他鞋上,就是刚刚推它的那只脚。 还挺记仇,赵恪挑眉看着小狗,莫名其妙地,竟然有些感同身受。 这只萨摩是营地老板的,有点娇气,平时很少散养,今天太阳好,就放出来晒会儿太阳。 这一晒,一整天都腻在赵恪身边,不走了,谁来牵都不管用。 就这么处了一天。 后来拍大合照,赵恪起身,终于,小狗也跟着他乖乖挪位,要多听话有多听话。 回去的车上,赵恪照样闷头补觉。 期间有一个小插曲,沉贤不知哪根筋搭错,玩着玩着手机,忽然抽风似的“嗬”了一声,半分钟后,他冲着车里的几个发号施令:“今天露营的图发圈了,都去给我点赞留言。” 林子最先发问:“你又搞什么。” 沉贤嘿嘿两声:“咱这叫,输人不输阵。” 说完看了一眼某人,睡得是真香。 这小子是一点不操心啊。 * 赵恪请假了,连着两天都没去学校。 这是从没有过的事。 听说是重感冒,生扛了一天,没好,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医院打点滴。 这个消息是沉贤透给毕哥,就这么巧被秦榛听见,最后顺利传到申屠念耳朵里。 整套流程非常自然,没人起疑。 申屠念表面上装得没事人,照常上下学,吃饭,遛狗,手机没信息,电话不去一个,就好像真的漠不关心。 嗯,表面上。 只是当一人一狗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十字路口时,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感受来自小狗。 往常的遛弯路线只在园区内,今天破天荒地出了社区,很宽的马路,人行道,穿过人流,来到这儿。 这是哪儿。 短腿小狗吐着舌头四处张望,显得很兴奋,这儿嗅嗅,那儿闻闻,走一路,尿一路。 他出门的机会其实不多,宠物医院和家,两点一线,像这样热闹的街道,各色行人,没见过的垃圾桶,都是第一次。 申屠念微微仰头,朝前方看。 这附近最闪的,最一目了然的,是不远处的亮红色霓虹灯招牌,上面赫然几个大字,明确,瞩目。 南城第一医院。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里。 只是一句“道听途说”而已,大脑,行为,都变得古怪,冲动。 还很愚蠢。 44.别的狗 红绿灯换了两轮色,斑马线一端的人还是没有动。 小狗的耐心总归是有限的。 在牵引绳的有限范围内,小狗原地打转了好一会儿,终于不耐烦了,咬着主人的裤脚往回拉扯。 拉回现实。 申屠念低头看了眼小狗,说:“走吧。” 牵引绳转了个方向,她收回了始终没有跨出去的那一步。 只是一个转身,抬眸,原定怔住。 四周川流不息的涌动,滑落,缠绕成无数丝线融入背景里,他直挺挺站在那儿,站在霓虹璀璨里,却盖过光芒无数。 命运从不放过任一胆怯的灵魂。 申屠念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自己。 他还是带着口罩,只是换成了医用款,双手插兜,其中一只手腕上套了一袋药,就好像……真的生了什么大病。 夜风把柔软的黑发吹得有些乱,多了几分颓态,但望向她的那双眼睛却格外亮。 “遛狗?”赵恪问。 申屠念躲了,目光落在蹲地等待的小狗身上,淡淡回应:“嗯,准备回了。” 他说:“顺路,送你回去。” 哪顺路了,申屠念抬眸看他,没说话,也没拆穿。 赵恪伸手,先是接过牵引绳,再用空着的另一只手牵住她的手,一人一狗,这下他全有了。 申屠念被动跟了几步,她其实还在考虑,也就几秒钟的时候,考虑清楚想从他的“魔爪”里逃脱,发现已经晚了。 他握得好紧。 她家离医院不远,步行也不过二十分钟,这路程才过一半,就出现bug了。 走过一片绿茵草坪前,赖皮小狗就怎么都不肯走,不嫌脏地趴在地上,油盐不进。 申屠念猜到他想玩,本来就是被强拖出来走了这老长一段路,是辛苦了,她心一软,平常不允许的事,好像也可以放任一次。 把敦实的小胖狗抱到草坪上,拍拍他的肥屁屁,示意他自己玩吧。 将牵引绳拉长到最极限,申屠念找了个临近的公共座椅坐下,以座椅为中心的圆径范围,也够他耍一阵了。 等一切安静下来,比肩而坐的两个人反而尴尬起来。 她刚刚弯腰去抱小狗的时候,他放开了她的手,这会儿正琢磨怎么样可以不露痕迹地再牵回来。 正要伸手,她先一步有了动作,将牵引的手把从另一只手换了一边。 换到…和他挨着的这一边。 赵恪淡淡瞥了一眼,口罩下薄唇轻抿,眼神就透着不太高兴。 申屠念没看他。 没看他,但好像也能察觉到一点变化,但她没深究,说不清因为什么,也许是天生不愿意追根究底。 她开启话头,想问他病有没有好转,但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句。 “听说你生病了。” 赵恪问:“听说?” 申屠念回:“哦,听榛子说的,好像是沉贤告诉毕哥的。” 赵恪好奇了:“怎么不直接问我。” 明明他们是关系最直接最…近的两个人,何必通过那一层层的无关的人来拼凑对彼此的不确定性。 申屠念一愣,随即又换上了淡漠的面具,正要开口,却被他截住了话茬。 他说:“你真能装。” 又是这个字,周家宝说完他还要说,申屠念被这个字激得有些不爽,本能地蹙眉。 她凝着他,语气有些不悦:“我装什么了。” 赵恪比她占理:“装作不关心,不在意,就好像一点都不喜欢我的样子。” 他又问了一句,这回是直勾勾盯着她问的,很疑惑,很不解,但真的想问。 “还是说‘喜欢’这件事让你觉得丢脸?所以才不愿意认?” 她没有装,她心里怎么想,面上就是什么样的。 申屠念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催眠成功,这才抬眸对抗他的尖锐。 “我没……” 刚发了两个单薄的音阶,凑不齐意思,就被折返回来的小狗打断,才玩了不到十分钟,他好像累坏了,气喘吁吁不说,整个身体趴在她脚边。 申屠念想拉他起来的,试了两次无果。 “应该是玩累了。”他为小狗开脱。 赵恪俯身,手掌揉着小狗的头,嘴里念着“乖”,才摸了两下,小狗就撇开了脑袋,怎么都不肯让他碰。 这下轮到他纳闷,转头看向小狗主人,像是在无声询问“怎么了”。 申屠念也不看他,只管一下一下顺小狗的毛:“你的手碰过别的狗了,他闻的出来。” 她说得漫不经意,调调里满是无所谓和大度。 赵恪有一瞬诧异,听出了话里头的指控和……一点点醋味。 也正是这一点点酸,让他心里头的那一团乱麻豁然溶解。 少年垂眸,路灯打下来的光正好盖住眼睑,口罩底下,嘴角透着点点笑意,藏不住的。 “回家了,柯柯。” 申屠念起身。 小狗还是没有动身的意思,是真累了。 赵恪将手里的药袋递给她,然后蹲下,像抱孩子一样将二十多斤的小狗一把抱起。 嘴里还哄着:“怪我,下回说什么都带上你,好不好,小乖。” 小狗有多好哄呢,装模作样挣了一下,随后哼唧一声,温顺趴在他肩头,脑袋还时不时蹭他,可亲昵了。 申屠念目睹了他俩上演的这一出“破镜重圆”,鸡皮疙瘩抖了一身。 先是觉得小狗太没立场,这脾气都没闹满一分钟,就草率投降,又觉得某人的嘴真是骗人的鬼,对什么…狗都能说出如此充满人性的话,他立的哪门子深情男主人设。 等她在心里诽谤完,那一人一狗已经走出十步开外。 申屠念收起狗的绳子,提着他的药袋,连忙追上去。 45.老迂腐 回去的这段路不算长,但小狗的份量确实不虚,赵恪结实抱了一路。 途径一家宠物店,申屠念有卡,果断进去给小狗洗了澡,他可太脏了。 店里人不多,等待的时间也比想象中快,好像坐下还没休息多久,就被通知结束了。 工作人员将干净小狗抱过来,没来得及放地上,小狗看见赵恪就往他身上扑,就仿佛看到了一个移动座椅。 洗香了,也矜贵了,一步都不肯走。 赵恪倒也甘愿,顺势接过,单手托着小狗屁股,姿势很熟练。 小狗扒在他肩膀上,小眼珠子转啊转,看着特别无辜。 申屠念在一旁看着,笑得好欢乐。 她拍拍小狗脑袋,夸道:“好聪明呀。” 赵恪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计较罢了,空着的那只手顺势去牵她的,这回没有半点迟疑。 两人一狗走回她家。 申屠念开了门。 换鞋的间隙,看他还站在门外,很自然地说了句:“进来啊。” 进门前赵恪还犹豫了一下,想松手,发现小狗扒着衣服不放,还挺有力气,就是半步都不愿意走了呗,非要等到干净地板才肯下地呗。 他没法,进了玄关,小狗像是得逞了一般,这回松得很快,一碰到木地板,四只小短腿撒欢儿就跑远了。 半点不惦记是谁辛苦抱了一路。 别说,这翻脸不认人的速度,还真是像足了她。 狗随主人,不假。 “我回去了。” 功成身退,说的就是他了。 申屠念本想点头,一抬眸看见他,心里面咯噔了一下。 “你身上……” 赵恪顺着她的目光一低头,表情凝固住了。 白T恤上满是瓜子印,还有狗毛,草屑,一些不知名的水渍,黄的白的一滩滩。 何止是邋遢,被小狗陷害得很彻底。 这副模样走出去,流浪汉都得给他让个碗。 果然,下一秒,申屠念看到赵恪的眉心打了个死结,怎么都解不开的那种。 “我给你找件衣服换。” 赵恪反问:“你的?还是你爸的。” 眉心的纠缠没松,看样子女装或是中老年审美他都挺抗拒。 申屠念想说“你的”,但理智告诉她,还是不说为妙。 她家里真有他的衣服,一件。 忘了是哪一次,从青山郡回来时外套里面穿了他的短袖,想着下回去那的时候再放回去,然后下回又下回,就留到了现在。 这是比任何更让她难以启齿的事,打死不能说。 说了,她就真成了小偷。 “算了,就这样吧。” 他的突然出声打破了女孩的回想。 话说完就要走,只是在少年转身的瞬间,下摆被轻轻拉住。 赵恪看着衣摆上的她的手,目光顺移,落在她脸上。 “你…我给你洗干净。” 申屠念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下,解释道:“洗衣烘干很快的,你脱…下来。” 是真的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赵恪愣了好一会儿,蛮长的一个空档,实打实的半分钟。 等回过神来,他脱口而出:“你会洗吗。” 天地良心,这真的只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疑问句,没有半点鄙夷,蔑视,或者嘲讽,赵恪可以对天发誓。 可是晚了。 话一出口,半米远的位移,落到她耳中,所有的合理都是错。 “什么叫我会……你,脱下来,现在,立刻马上。” 申屠念开始躁起来,带着些许的暴。 见他仍一脸犹疑没有动作,直接上手了:“让你脱衣服,听到没。” 眼瞧着她两眼冒火就要扑上来,赵恪傻眼的同时,很识相地认了怂。 “好好,你别,我自己脱,别乱来……” 只闪躲的工夫,他胸口就多了两道红痕,她挠的。 衣服到她手里,皱巴巴的一团,说不清像一块什么。 看着她气冲冲的背影,赵恪没来由眼皮一跳。 总感觉……凶多吉少。 哼,瞧不起谁呢。 也没多难,那些高科技产品操作起来特别傻瓜式,有手就行。 申屠念再回到玄关,征服智能家电后的神情明显缓和了许多。 赵恪还在那儿,没挪动一步,只是从站着变成坐着,你别说,她家玄关这个换鞋凳设计挺好,好像天然就是为他准备的。 “你干嘛不进来坐。” 申屠念纳闷,纳闷归纳闷,还是挨着她一起坐下,总不能放他一个人坐这儿等,待客之道,她懂的。 他轻声回了句:“不好。” 申屠念心大:“我爸出差,阿姨下班了,家里就我和小狗。” 赵恪默了片刻,然后摇头:“还是不好。” 两句“不好”,引得申屠念认认真真看向他。 他的睫毛很密,垂眸的时候能盖住大部分眼眸,口罩遮住了其余的脸,喉结很突出,会随着说话时不自觉动一下,让人联想到“性感”这个词,莫名其妙的。 脱掉上衣后显得更宽的肩膀,胸膛上淡淡的两点,厚实的脊背靠在墙上,形成一道透气的弧,小臂上的肌肉隐隐抽动,大约是用力过度的结果。 他有时候特别混账王八蛋,有时候像一个老迂腐,这会儿又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裸着上半身,炫耀着好看的肌肉线条,说着毫无说服力的鬼话。 申屠念突然觉得很有趣。 像是第一次见到他时。 那种明知不该却忍不住将眸光一次次输给他的……心痒。 46.好闻的吻 “你好烫。” 她说这话时,赵恪才惊觉他俩离得有多近。 手臂上多了一抹凉,她的手在春天都不见暖,赵恪想拦,也上手了,却滑得抓不住,被她轻松逃脱。 那种火烧上来的刺拉感蔓延到胸口,然后是锁骨,最后停在颈部,指尖触及喉结,摩挲着,有一下没一下的,特别勾人。 赵恪没吃过这一套。 他装着处变不惊,眼睛盯着她,双手安分放在腿上,看着对她这些招数并不感冒。 申屠念差点就信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想从中找到点蛛丝马迹,正要放弃时,忽觉指尖微颤,少年的喉结滚动。 他刚刚好像咽了一下口水,幅度很小,动作很谨慎,是在忍,但没忍住。 申屠念乐了,一张小脸堆满了得逞,看他强撑着还一副时刻撑不住的模样,她确实很爽。 “怎么连脖子都这么烫。” 她还在问,温热的呼吸落在他鼻尖,隔着口罩也觉得甜。 他好像变成了哑巴,问什么都不答,申屠念难得不计较,她想到了别的玩法。 手指磨磨蹭蹭摸到他的耳朵,勾起口罩的带子,想要摘下来,却被人一把攫住手腕。 终于有反应了。 申屠念眨了眨眼,透着不解,像是使坏被抓现行的小孩,屡犯不改,还不觉得有错。 赵恪压着最后一点耐心:“我重感冒。” 申屠念闻言,笑了,挣开了他的束缚,双手重新捧起他的脸。 “我知道你感冒。但是我现在想和你接吻,你肯不肯。” 她不闹了,就直勾勾看着他,等他做出决定。 这话特别耳熟,叫人忍不住回想起某句似曾相识的语境。 你没空,我就找别人玩。 她说过的。 赵恪沉眸看她,猜不透她这回是几个意思,但他不敢赌。 外面诱惑太多,一个打持久战的周家宝,还有一个歪心思的江彦宁。 他是真怕她找别人玩。 半晌,少年垂在身侧的手抚上女孩的脸庞,眸光缓而坚定,唯一的注视是她微笑好看的嘴角。 掌心施力,扣住后颈将她拉向自己。 在彼此的试探和迎合里,申屠念的鼻尖几乎碰上他的,隔着一层不算柔软的布料。 她被此刻的暧昧氛围包裹,还有点云里雾里。 只听他说:“我给你买药。” 下一秒,挡在两人之间的唯一障碍被他轻松扯掉。 如果问她接吻的第一感觉是什么。 柔软。 申屠念最先想到这两个字。 他的嘴唇很软,接吻的力道温柔,也霸道,却丝毫没有让她感觉到被冒犯,这点很重要。 但他真的很烫。 嘴唇,舌头,连呼出的二氧化碳都是烫的,扑在鼻间,烧灼感窜到五脏六腑,拦都拦不住。 申屠念凭空生出一点胆怯,她有试过退缩,刚起了心思,就被他收拢的掌心拒绝。 抓握着后颈的那只手犹嫌不足,每吻一下,都恨不能再紧密一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交换在彼此口腔内的气息还带着股药味,这让她意识到他还是个病患。 一点不虚的病患。 最后又是她敌不过他的“超长待机”实力。 申屠念将脸埋在他耳侧,以此来躲过他的热烈,只是才缓了一口气,又被他掰回脑袋亲回去。 “赵……”她哼哼唧唧,开始闹,“停,赵恪,我…我够了。” 嘴巴被他吃得好酸。 赵恪不放,薄唇贴着她的,不舍得咬,只是轻轻吮一下,又好几下。 “你开的头,但什么时候结束,我肯才行。” 一个深且长的热吻。 到最后她连最后的抵抗都放弃了,整个人窝在他怀里,连手指都是软的。 他吻技可以拿奖,申屠念觉得。 静谧的空气里,塞满了彼此的闷哼声,勾出口水交融的银丝,入耳只剩色气。 以为还要这样歪缠很久。 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旖旎,也吓了两人一大跳。 赵恪是被手机铃声吓的。 申屠念是被他的反应吓的。 要不是她人还赖在他身上,申屠念怀疑他整个人都会从椅子上跳起来。 他难得怂一回,申屠念新奇之余,只想笑。 憋不住,埋首在他身上,收不住颤抖的肩膀,慢慢的,整个人都笑得停不下来。 他出丑,她就这么高兴。 赵恪太知道了,当下连问罪都懒。 座椅上的手机还在响。 赵恪捏了捏她通红的耳垂:“电话。” 申屠念终于从他怀里抬头,眼角还带着泪,是乐的。 他很自然地抬手帮她整理被蹭乱了的头发,本来心里还憋着些不高兴,但目光扫到她红肿的嘴唇,很快又没了脾气。 心满意足,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申屠念关了手机铃声。 “是闹钟,衣服洗好了。” 她就怕听不到机器结束的提示音才设的,果然,是真的没听到。 赵恪换上了。 新洗好的衣服特别干净,申屠念想。 就是……有一点皱,但不妨碍。 衣服的事情一解决,好像也没有理由赖着不走了。 申屠念把药袋递回给他:“那再……见。” 最后一个字是砸在他的胸口蹦出来的。 这个拥抱特别临时性,她一点准备都没有,等大脑转过弯来,第一感受是好闻。 阿姨买的洗衣凝珠,可以回购。 “好香啊。” 赵恪点头:“你洗的。” 申屠念深吸了好几口,嘴角咧开高兴的弧度。 和先前的每一次“笑”都不同。 只是因为他变“好闻”,就让她抑制不住心跳和雀跃。 45.老迂腐 回去的这段路不算长,但小狗的份量确实不虚,赵恪结实抱了一路。 途径一家宠物店,申屠念有卡,果断进去给小狗洗了澡,他可太脏了。 店里人不多,等待的时间也比想象中快,好像坐下还没休息多久,就被通知结束了。 工作人员将干净小狗抱过来,没来得及放地上,小狗看见赵恪就往他身上扑,就仿佛看到了一个移动座椅。 洗香了,也矜贵了,一步都不肯走。 赵恪倒也甘愿,顺势接过,单手托着小狗屁股,姿势很熟练。 小狗扒在他肩膀上,小眼珠子转啊转,看着特别无辜。 申屠念在一旁看着,笑得好欢乐。 她拍拍小狗脑袋,夸道:“好聪明呀。” 赵恪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计较罢了,空着的那只手顺势去牵她的,这回没有半点迟疑。 两人一狗走回她家。 申屠念开了门。 换鞋的间隙,看他还站在门外,很自然地说了句:“进来啊。” 进门前赵恪还犹豫了一下,想松手,发现小狗扒着衣服不放,还挺有力气,就是半步都不愿意走了呗,非要等到干净地板才肯下地呗。 他没法,进了玄关,小狗像是得逞了一般,这回松得很快,一碰到木地板,四只小短腿撒欢儿就跑远了。 半点不惦记是谁辛苦抱了一路。 别说,这翻脸不认人的速度,还真是像足了她。 狗随主人,不假。 “我回去了。” 功成身退,说的就是他了。 申屠念本想点头,一抬眸看见他,心里面咯噔了一下。 “你身上……” 赵恪顺着她的目光一低头,表情凝固住了。 白T恤上满是瓜子印,还有狗毛,草屑,一些不知名的水渍,黄的白的一滩滩。 何止是邋遢,被小狗陷害得很彻底。 这副模样走出去,流浪汉都得给他让个碗。 果然,下一秒,申屠念看到赵恪的眉心打了个死结,怎么都解不开的那种。 “我给你找件衣服换。” 赵恪反问:“你的?还是你爸的。” 眉心的纠缠没松,看样子女装或是中老年审美他都挺抗拒。 申屠念想说“你的”,但理智告诉她,还是不说为妙。 她家里真有他的衣服,一件。 忘了是哪一次,从青山郡回来时外套里面穿了他的短袖,想着下回去那的时候再放回去,然后下回又下回,就留到了现在。 这是比任何更让她难以启齿的事,打死不能说。 说了,她就真成了小偷。 “算了,就这样吧。” 他的突然出声打破了女孩的回想。 话说完就要走,只是在少年转身的瞬间,下摆被轻轻拉住。 赵恪看着衣摆上的她的手,目光顺移,落在她脸上。 “你…我给你洗干净。” 申屠念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下,解释道:“洗衣烘干很快的,你脱…下来。” 是真的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赵恪愣了好一会儿,蛮长的一个空档,实打实的半分钟。 等回过神来,他脱口而出:“你会洗吗。” 天地良心,这真的只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疑问句,没有半点鄙夷,蔑视,或者嘲讽,赵恪可以对天发誓。 可是晚了。 话一出口,半米远的位移,落到她耳中,所有的合理都是错。 “什么叫我会……你,脱下来,现在,立刻马上。” 申屠念开始躁起来,带着些许的暴。 见他仍一脸犹疑没有动作,直接上手了:“让你脱衣服,听到没。” 眼瞧着她两眼冒火就要扑上来,赵恪傻眼的同时,很识相地认了怂。 “好好,你别,我自己脱,别乱来……” 只闪躲的工夫,他胸口就多了两道红痕,她挠的。 衣服到她手里,皱巴巴的一团,说不清像一块什么。 看着她气冲冲的背影,赵恪没来由眼皮一跳。 总感觉……凶多吉少。 哼,瞧不起谁呢。 也没多难,那些高科技产品操作起来特别傻瓜式,有手就行。 申屠念再回到玄关,征服智能家电后的神情明显缓和了许多。 赵恪还在那儿,没挪动一步,只是从站着变成坐着,你别说,她家玄关这个换鞋凳设计挺好,好像天然就是为他准备的。 “你干嘛不进来坐。” 申屠念纳闷,纳闷归纳闷,还是挨着她一起坐下,总不能放他一个人坐这儿等,待客之道,她懂的。 他轻声回了句:“不好。” 申屠念心大:“我爸出差,阿姨下班了,家里就我和小狗。” 赵恪默了片刻,然后摇头:“还是不好。” 两句“不好”,引得申屠念认认真真看向他。 他的睫毛很密,垂眸的时候能盖住大部分眼眸,口罩遮住了其余的脸,喉结很突出,会随着说话时不自觉动一下,让人联想到“性感”这个词,莫名其妙的。 脱掉上衣后显得更宽的肩膀,胸膛上淡淡的两点,厚实的脊背靠在墙上,形成一道透气的弧,小臂上的肌肉隐隐抽动,大约是用力过度的结果。 他有时候特别混账王八蛋,有时候像一个老迂腐,这会儿又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裸着上半身,炫耀着好看的肌肉线条,说着毫无说服力的鬼话。 申屠念突然觉得很有趣。 像是第一次见到他时。 那种明知不该却忍不住将眸光一次次输给他的……心痒。 46.好闻的吻 “你好烫。” 她说这话时,赵恪才惊觉他俩离得有多近。 手臂上多了一抹凉,她的手在春天都不见暖,赵恪想拦,也上手了,却滑得抓不住,被她轻松逃脱。 那种火烧上来的刺拉感蔓延到胸口,然后是锁骨,最后停在颈部,指尖触及喉结,摩挲着,有一下没一下的,特别勾人。 赵恪没吃过这一套。 他装着处变不惊,眼睛盯着她,双手安分放在腿上,看着对她这些招数并不感冒。 申屠念差点就信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想从中找到点蛛丝马迹,正要放弃时,忽觉指尖微颤,少年的喉结滚动。 他刚刚好像咽了一下口水,幅度很小,动作很谨慎,是在忍,但没忍住。 申屠念乐了,一张小脸堆满了得逞,看他强撑着还一副时刻撑不住的模样,她确实很爽。 “怎么连脖子都这么烫。” 她还在问,温热的呼吸落在他鼻尖,隔着口罩也觉得甜。 他好像变成了哑巴,问什么都不答,申屠念难得不计较,她想到了别的玩法。 手指磨磨蹭蹭摸到他的耳朵,勾起口罩的带子,想要摘下来,却被人一把攫住手腕。 终于有反应了。 申屠念眨了眨眼,透着不解,像是使坏被抓现行的小孩,屡犯不改,还不觉得有错。 赵恪压着最后一点耐心:“我重感冒。” 申屠念闻言,笑了,挣开了他的束缚,双手重新捧起他的脸。 “我知道你感冒。但是我现在想和你接吻,你肯不肯。” 她不闹了,就直勾勾看着他,等他做出决定。 这话特别耳熟,叫人忍不住回想起某句似曾相识的语境。 你没空,我就找别人玩。 她说过的。 赵恪沉眸看她,猜不透她这回是几个意思,但他不敢赌。 外面诱惑太多,一个打持久战的周家宝,还有一个歪心思的江彦宁。 他是真怕她找别人玩。 半晌,少年垂在身侧的手抚上女孩的脸庞,眸光缓而坚定,唯一的注视是她微笑好看的嘴角。 掌心施力,扣住后颈将她拉向自己。 在彼此的试探和迎合里,申屠念的鼻尖几乎碰上他的,隔着一层不算柔软的布料。 她被此刻的暧昧氛围包裹,还有点云里雾里。 只听他说:“我给你买药。” 下一秒,挡在两人之间的唯一障碍被他轻松扯掉。 如果问她接吻的第一感觉是什么。 柔软。 申屠念最先想到这两个字。 他的嘴唇很软,接吻的力道温柔,也霸道,却丝毫没有让她感觉到被冒犯,这点很重要。 但他真的很烫。 嘴唇,舌头,连呼出的二氧化碳都是烫的,扑在鼻间,烧灼感窜到五脏六腑,拦都拦不住。 申屠念凭空生出一点胆怯,她有试过退缩,刚起了心思,就被他收拢的掌心拒绝。 抓握着后颈的那只手犹嫌不足,每吻一下,都恨不能再紧密一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交换在彼此口腔内的气息还带着股药味,这让她意识到他还是个病患。 一点不虚的病患。 最后又是她敌不过他的“超长待机”实力。 申屠念将脸埋在他耳侧,以此来躲过他的热烈,只是才缓了一口气,又被他掰回脑袋亲回去。 “赵……”她哼哼唧唧,开始闹,“停,赵恪,我…我够了。” 嘴巴被他吃得好酸。 赵恪不放,薄唇贴着她的,不舍得咬,只是轻轻吮一下,又好几下。 “你开的头,但什么时候结束,我肯才行。” 一个深且长的热吻。 到最后她连最后的抵抗都放弃了,整个人窝在他怀里,连手指都是软的。 他吻技可以拿奖,申屠念觉得。 静谧的空气里,塞满了彼此的闷哼声,勾出口水交融的银丝,入耳只剩色气。 以为还要这样歪缠很久。 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旖旎,也吓了两人一大跳。 赵恪是被手机铃声吓的。 申屠念是被他的反应吓的。 要不是她人还赖在他身上,申屠念怀疑他整个人都会从椅子上跳起来。 他难得怂一回,申屠念新奇之余,只想笑。 憋不住,埋首在他身上,收不住颤抖的肩膀,慢慢的,整个人都笑得停不下来。 他出丑,她就这么高兴。 赵恪太知道了,当下连问罪都懒。 座椅上的手机还在响。 赵恪捏了捏她通红的耳垂:“电话。” 申屠念终于从他怀里抬头,眼角还带着泪,是乐的。 他很自然地抬手帮她整理被蹭乱了的头发,本来心里还憋着些不高兴,但目光扫到她红肿的嘴唇,很快又没了脾气。 心满意足,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申屠念关了手机铃声。 “是闹钟,衣服洗好了。” 她就怕听不到机器结束的提示音才设的,果然,是真的没听到。 赵恪换上了。 新洗好的衣服特别干净,申屠念想。 就是……有一点皱,但不妨碍。 衣服的事情一解决,好像也没有理由赖着不走了。 申屠念把药袋递回给他:“那再……见。” 最后一个字是砸在他的胸口蹦出来的。 这个拥抱特别临时性,她一点准备都没有,等大脑转过弯来,第一感受是好闻。 阿姨买的洗衣凝珠,可以回购。 “好香啊。” 赵恪点头:“你洗的。” 申屠念深吸了好几口,嘴角咧开高兴的弧度。 和先前的每一次“笑”都不同。 只是因为他变“好闻”,就让她抑制不住心跳和雀跃。 47.流氓小调H 赵恪重新回学校上课了。 还带着口罩,看上去似乎没完全康复。 他说要给她买药,说到做到,只是给的方式嚣张了点。 * 上午,课间休息时间。 申屠念坐在座位上,桌上摊着几本上节课的笔记。 突然,一袋什么东西摆在她面前。 抬眸望去,看到他站在走廊上。 申屠念的座位在倒数第二排,靠窗靠走廊,赵恪想送点什么进来,开个窗就成,就像现在这样。 申屠念看着桌上那一坨,再看向他。 赵恪说:“药。” 申屠念没说话,似乎在考虑。 赵恪补充道:“我试过了,这几盒最有效。” 申屠念“哦”了声,将那袋子药收进书包里。 他俩这对话总共不超过三分钟。 但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教室里也不占少数,像是说好了似的齐刷刷朝他们这边看。 有好奇有意外,更多是捕捉到什么惊天大秘密的惊诧。 原来传的那些都是真的,赵恪和申屠念真的在一起了。 大多数人的内心OS。 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大众眼里明朗化了之后,无形中好像改变了什么,又或许没有变。 变的是周家宝的状态。 他似乎释怀了,没之前那么拧巴,照常跟他们仨吃喝玩乐,但不能在他面前提赵恪,不小心说漏一句,他脸就难看到底。 不变的是,申屠念还是不参加赵恪那边的约。 她并不急于将两人的现状做一个总和,甚至是排斥。 不想加入他的圈子,也没打算把他带入自己的朋友领域,就这么泾渭分明地相处着。 赵恪有点介意,也问了,她是怎么回的。 “我只跟你交朋友,至于你兄弟,你玩的圈子,我没兴趣。” 原话。 潜台词是,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咱别互相打扰。 赵恪觉得这话在理,但不顺耳,可能是不爽她那点时刻准备解散的心思吧。 这不难琢磨,她或许喜欢他,但没那么喜欢,她最喜欢的还是她自己。 没法责备。活该他吃亏。 “朋友?” 心里不平衡的人开始挑刺儿。 说这话时,他俩正窝在青山郡的公寓里看动画片,申屠念的脑袋枕在他腿上,赵恪的手搭在她的腰肢,显得很随意,又伺机而动。 “男……性朋友,也算朋友。” 她故意将重音放在某个字上,特别坏。 “男性朋友?”赵恪戳着她腰间的痒肉,“你这么想的。” 申屠念吃不消这一招,跟炸了毛的小猫似的,整个人在他怀里乱蹿,想逃,但没逃掉。 赵恪还在等她发话,一个不合心意,那就…… “别玩赖,有种放开我。” 偏她,人菜瘾还大。 “我有种没种,你不清楚?” 他正经开黄腔的时候,神情很欠扁,贱贱的,有一种奇怪的自满。 很容易激起某人的挑战欲。 申屠念果然没忍住。 手从他的裤腰探进去,隔着一层布料,真实触碰到时,心脏猛得颤了颤。 但面上端得特别正。 她轻蹙眉,好似随口一句:“你感冒究竟有没有好,还这么没精神。” 一语双关,她故意的太明显。 明显在惹他。 赵恪还真被气着了,触底反弹,心思反而放开了。 “没精神?” 他笑,带着几分邪气,凑近,咬着她的耳垂轻声道,“就这你吃起来都费劲。” 这话很有画面感。 申屠念克制不住回想,一想就破功,脸一下红到脖子根了。 到底是没有他那么不要脸,申屠念输了,刚抽出手,下一秒就被他翻身摁住。 男上女下,连最后半点胜算都没了。 申屠念能感觉身体陷入在沙发中,也不折腾了,她看着他,看着他的脸越来越大,越逼近,然后坦率闭上了眼。 在距离彼此0.01秒时停顿住,近到呼吸都缠绕在一起,他开始不急不缓地观察起来。 赵恪喜欢她时不时的嚣张劲儿,也喜欢她此刻的乖巧。 衣领上的那双手倏而发力,是她先没了耐心。 申屠念微微扬起下巴,碰到了他的。 赵恪笑起来。 他最喜欢她孤注一掷的勇和不参水分的真。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灵活的舌头撬开牙关强势闯入,紧接着,不算宽敞的客厅里响起了水液互哺的声响。 淫靡,无法掩盖的男欢女爱。 上衣被推高,露出白嫩的胸脯,胸衣包裹得正好,严丝合缝。 少女酮体像一幅漂亮的画。 偏偏撞上了赵恪。 他的破坏欲开始发酵,擅长打破秩序,好像所有的事物错了位才是对的。 伸手将那两团软肉掏出来。 挣脱了胸衣的束缚,圆润的碗状被挤歪了,顶端处,樱花般稚嫩的两朵跃然眼前,越发的高耸,诱人,想舔。 申屠念受不住他这种的目光。 研究,审视,微微眯起的眼却藏不住情欲骇浪,反而凭增了几分侵略性。 倒不是怕。 换一个准确的词,是羞耻。 无药可解的羞耻。 申屠念伸手挡在胸前,双腿也悄悄夹起来。 她的这些小动作太拙劣,逃不过任何。 赵恪勾唇笑了笑,在她嘴角落下一吻,单手钳起她的腰,将人抱坐到自己腿上,面对面的,很明确。 这动静有点大,申屠念一个大起,脑袋发懵,看着他,又猜不透他。 “你…干什么。” 她心里没底,尤其看到他愈发露骨的眼神。 “我没精神,你来。” “……” 全世界还有比他更小心眼的人了吗。 没有了! 申屠念瞪着他,啪一下打在他的手臂上。 “那么请问,你这是几个意思。” 赵恪低头,埋在嫩穴里的食指缓缓抽动着,拇指捻着阴蒂打圈,掌心被她弄的湿漉漉。 看完这一眼,再抬眸,特别无辜地说:“本能。” 申屠念正要发作,又被他深入了一下,扼得喉咙一紧。 赵恪还没完,偷摸转动角度,顶到她的某处敏感,不死心又添了一指。 申屠念咬着唇,想挡住一部分无法抑制的渴望。 赵恪看出来了,他微笑着靠近,将人揽到胸口,拍着她的背脊安抚。 “咬的这么紧,到底是谁舍不得。” “!!!” 全世界还有比他更臭流氓的人了吗。 没有了! 48.暴力因子H 申屠念确实被赵恪“整”很惨。 他一句“没精神”开了头,全程甩手掌柜,只在她累得想放弃的时候出一下力,勾出她的瘾头,又开始装虚弱,不肯罢休的那种。 这回流氓不耍了,开始耍无赖。 客厅没开灯,但落地窗帘没关,外头的万家灯火渲染,也照出了一些端倪。 还是那张沙发,不着寸缕的两个人坐拥在一起,他坐着,她拥着他。 汗水浸湿了女孩额前的胎发,即便如此,仍费力勾着他的脖子,时不时去亲吻他的唇,下巴,和喉结。 清冷的月色落在她的脊线,如一脉银白的溪渠流淌至欲望尽头。 圆而饱满的翘臀有规律地前摇,她大约是累了,频率远不如先前那么勤勉,底下虚空一段,浅浅弄弄,完全是偷懒的玩法。 “啪”一声,臀肉微颤,不片刻便显出半个淡粉色的掌印。 挨了打的人美目一睨,风情撞进他的眼眸,搅得人心慌意乱。 怎么会有人的眼睛这么……诚实,不假饰的欲望,想要吃掉一个人的野心,令人很不爽的霸道,所有所有,明目张胆。 他可真是,一点不收敛。 眼神拉丝,在无声中对峙了一番。 最后,败下阵来的那个人颤悠悠撑起半身,将软绵的乳尖送到他嘴边。 这样挺直了几秒,他才张口去吃,舌尖卷着那粒,像戏弄。 等她受不了娇吟出声,再猛一口含住,吮吸的力道很大,很凶,像是要尝出味来才罢休。 这感觉很陌生,像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伴随着被牙齿剐蹭的刺激,没多久,胸口便又酥又麻,沉甸甸垂着,吓人的很。 申屠念有些慌,轻扯了扯他的头发,喊了声“疼”。 很快地,他放轻了吮吸的节奏,没那么野蛮,变得缱绻,也撩人。 等他吃够了一边,松开,申屠念忍不住低头,只一眼,便羞的扭过头去。 乳尖像一颗树莓那么撑,外头的光亮落在乳上,隐隐绰绰全是他的口水,好色。 不等她推阻,他又转战另一边。 他终于停了。 怀里那人早就没劲儿了,像一滩……没什么用的草履虫,随便搓圆揉扁。 赵恪把她抱回屋的那一段路,申屠念靠在他肩上,一脸欲哭无泪。 腰快断了。 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可这才哪到哪,他连套都没拆,一切只是刚开始。 像是有所感应似的,抵在小腹的某样东西跳了一下,申屠念也跟着抖了一下,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卧室门半掩着,里头没有光亮,黑漆漆一片,若不是那一声声不间断的呻吟,差点乱了真。 赵恪还在“装死”,哄着她半蹲着往下坐,将那根尺寸不符的大家伙一点点吃下去。 申屠念不肯,她是享受惯了,怎么可能轻易服软。 赵恪猜到了,但不想让步。 手指挑开软肉,深入,观察她,看准她皱着眉头轻哼的瞬间,猛的顶到某一处,再抽离,反复数次。 就这样吊着她,数不清的煎熬换一秒爽,勾得她什么好话都说尽了,就是不给痛快。 “呜…我不要。” 怀里的小可怜被玩得惨了,一张小脸水洗过似的,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汗水。 真的太讨厌他了,眯起眼睛的冷漠,不管不顾的凶悍,好像这辈子都不会动心的脸,特别混蛋。 她的眼泪还是起了一点作用。 赵恪收手,将人搂紧在怀,正当申屠念松了一口气时,腰被人用力一提,紧接着,前所未有的满,仿佛下一秒就会撕裂的紧绷,她屏住呼吸,扶着他的肩膀不肯坐到底,她怂了。 从前奏到尾声,赵恪掌握着主动权,比她自己动的时候有章法,更容易爽。她算是知道了,这事也分人,他天赋异禀。 最深的那一下,她一个不察懈了力气,配合他腰腹的一顶,结结实实吃了个彻底。 那么大那么粗一根,完整嵌进她的身体里,严丝合缝。 不论是谁,稍稍动一下,浑身的毛孔都要跟着颤,什么叫牵一发动全身,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有一瞬间,心脏被抛上半空,要落不落,说不出的慌和紧。 申屠念吓到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深处的未知领域被“异物”侵占,尤其那“异物”还不安分,被层层迭迭的嫩肉裹挟仍旧活跃得要命,特别可怕。 她想逃来着,耗尽力气起身,分分钟又被拉坐下。 一起一落,更紧密了。 “疼……”她低呼一声。 下一秒,唇边落下了轻柔的吻。 他哄道:“只是疼吗,酥酥麻麻的,不舒服吗。” 有被蛊惑到,申屠念摇了摇脑袋:“不……呃,舒服。” 她的嘴硬被撞得支离破碎,最后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不舒服,还是太舒服。 这个姿势做了半场。 她明明没怎么出力,就是比躺着更腰酸背痛。 申屠念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随他乱来。 那些不受控的吮咬和收紧,听着他一声声粗喘,脑子被晃成浆糊,眼前满是重影。 “累了?”他问。 申屠念都想到他下一句会说什么,肯定是笑她“没用”。 “呵,”她冷哼道,“你要是累就停下。” 赵恪闻言,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渐浓,顺带将那份不受待见的心软也收回了。 “你说的。” 话落,一双精壮的手臂穿过她的腿弯,掌心扣紧嫩臀,这个姿势就很危险。 申屠念预感不妙,手脚并用地朝外扒拉,尝试无用抵抗。 可惜,晚了。 连续的撞击和肉壁拍打声响起,伴随着女孩娇软的哭腔,还有那断断续续的“嘤嘤嘤”和“不要”。 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他太暴力了。 申屠念咬着唇,眼泪汪汪。 49.一场大病 周五放学前的十分钟最难熬,秦榛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是自习课,但教师里多多少少有些异动,椅子和地板的摩擦声,整理课桌的小动作,还有商量着待会去干哪儿的窃窃私语。 秦榛也想和申屠念商量来着。 市中心很火的网红甜品店,他们家新推出的绵绵冰还没尝过…… 奈何她俩座位隔了半个教室,连传纸条都费劲。 好不容易挨到铃声响起。 人作鸟兽散,教室里瞬间空了大半。 秦榛冲到申屠念的面前,把馋了半节课的念头和她讲了。 申屠念听见了,没有立刻回答,她还在想。 秦榛心明眼亮,直接问:“你有约了?赵恪?” 总不可能是周家宝。 申屠念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很不自由,好像“申屠念”这叁个字已经约等于“赵恪”,有的没的都会被联系在一起,在上回“送药事件”之后。 虽然百分之八十都没料错。 虽然今天也在概率内。 秦榛没猜错。 * 申屠念最近才发现一件事,赵恪挺能折腾,在一些没什么意义的事情上。 不知从哪里听来一个手机软件,受众群是小情侣,两两绑定后可以看到对方的定位和行动轨迹,互相标记,聊天,更新恋爱动态。 甜蜜是真甜蜜,有病也是真有病。 甜蜜是指的软件,有病是他。 他先说明自己已经下载了。 申屠念脑海里警铃大作,这是打算从肉体开始往精神层面延展了,马上表态:“我不搞这种。” 赵恪拐了个弯:“我看别人玩的挺好。” 他口中的“别人”就是林子。 这个软件是他女友强行要装的,当着面绑定,赵恪看到了,突然想试试。 偏偏申屠念从不按常理,有一瞬间冲动想反驳“那你去找别人玩”,话到嘴边,给咽回去了。 换了一句:“反正我不。” 也不中听。 赵恪睨她,没话说了。 原以为事到这儿就告一段落。 没想到隔了几天,又来了一套新的。 很突然的,他问起刺青店的地址,就她常光顾的那家,效果,技术,一目了然。 这回他聪明了,只是要地址,没说要来做什么。 申屠念着实犹豫了一阵,她真怕他要搞情侣纹身那一套,有点土。 但他什么都没说,她就不想自作多情先开这个口。 把地址发给他后,赵恪又问,有没有什么刺青师推荐,进门找谁比较靠谱。 申屠念憋不住了,问他想干嘛。 赵恪说:“你猜。” 申屠念不想猜,直接给结果:“你别搞我。” 赵恪反问:“不搞你搞谁。” 申屠念:“……” 臭不要脸。 后来赵恪让她二选一,要么搞那个傻逼app,要么搞纹身。 申屠念哪样都不想选。 可脑子不知怎的想起上回,也是二选一,也是她不选,他下一秒就翻脸挂了电话。 狗脾气,大男子主义还配了个恋爱脑,什么毛病。 申屠念在心底臭骂了他一顿,等骂爽了,才勉勉强强应下。 “先说好,我只是跟你去,我不弄。” “去了再说。” 遂了愿,赵恪这会儿特好说话。 冲他这话,申屠念又多加了一通内心戏,没一句能播的。 时间定的正是周五放学后。 申屠念是答应了。 但…… “走吧,我们去吃冰。” 她本来也是勉勉强强,现在好,找着正当理由了。 秦榛高兴了:“还得是我念哥,不像某某某。” 申屠念不明所以,抬眸,看到她挤眉弄眼朝着斜后方的空座位示意。 那是葛旻恩的座位,早跑没影了。 申屠念这人能处,秦榛深有感悟。 没有那些个重色轻友的恶习,对人对事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有局必应,真正做到了恋爱前后复制粘贴没变化。 就这态度,甩某位葛性人氏不知几条街。 啧啧,同样是搞男女关系,格局真的差很大。 * 走去校门的这段路上无法避免会经过网球场。 人不少,场地都占满了,申屠念随意扫了一眼,没看到熟脸。 突然的良心发现。 申屠念拿出手机,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意思就是不去。 半分钟后,那边回了一个字。 「哦。」 他在这方面脾气挺好,话少,不闹,也不会傻得来质问她,朋友和恋人哪个更重要。 他知道答案。 单从相处的时间来计算,他没赢面。 申屠念到现在还是不想去明确她和赵恪的关系,特别主观。 总觉得一旦确定,就必须马上要进入角色。 她并不想多拿一个“女朋友”的剧本,觉得麻烦,也没把握,还不如维持单纯的肉体关系,干脆,无负担。 有了这层心理暗示,对于他俩之间“做爱”以外的约会,她会惯性闪躲,找的都是烂借口。 赵恪有个词用得很精准。 白嫖。 没错,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 甜品店的冷气很足,已经不是凉快了,是寒冷。 在呼呼作响的空调吹风口地下吃冰,生生吹出一身鸡皮疙瘩。 申屠念吃了没两口就放下勺子。 秦榛眼馋,把她那份也包圆了,这举动在她们之间很常见,都不用打招呼。 不出意外,最后这两盆小山高的冰沙都会进秦榛的肚子里。 申屠念无聊刷着手机,偶尔抬一下头,见她大快朵颐,面前那两座“冰山”肉眼可见的夷为平地。 她皱眉,忍不住出声:“你少吃点,不怕闹肚子啊。” 秦榛还真的小噎了一下,回过神又笑起来。 “你心情不错哦。” “嗯?”怎么平白无故冒出这一句。 秦榛又挖了一大勺冰,甜甜腻腻的口感在味蕾上爆炸。 “看个手机全程笑眯眯,最近都这样,你自己没发现吗。” 申屠念歪头回忆,并不觉得。 “旁观者清,”秦榛煞有其事地指了指自己的眼,“更何况是我的眼睛。” “你什么眼睛。” “跑新闻挖八卦的眼睛,是不是特别亮。” 她开始玩起来,眨巴眨巴,还挺可爱。 申屠念被逗乐了,不跟她扯。 要说变化啊,好像是有的。 前两天申屠周正出差回家,和她说起,如果周末没安排就去看看外婆。 她答应了。 想也没想就点了头。 从前排斥到底的事,突然就容易接受了,这是不是心情很好的意思。 可她心情好又关赵恪有什么事。 申屠念忘了。 秦榛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提赵恪。 她大概率也有点病。 50.所谓残忍 开车去白家会经过一片空旷无垠的田地。 正值深夏,植被长得很好,绿油油地一大片远远望去,像草原。 小狗最喜欢这里,扒在窗口吐着舌头朝外看。 再怎么想也只能饱饱眼福,不可能放他下去滚泥巴。 申屠念摸了摸小狗的脑袋,眼眸透着怜悯和无奈。 果然人类都一样残忍,没差别。 申屠周正把她送到目的地,象征性熄了火,却没有下车的意思。 嘱咐了几句,约好来接她的时间,等她下车又马上启动车子,申屠念刚走到门口,只见他已经掉头拐弯,视野范围内只剩半个车屁股。 连进门坐一坐这种表面工夫都懒得装了吗。 申屠念回眸,看到小狗正咧嘴冲她笑,闷堵的心脏蓦地轻了一下。 她蹲下,视线与小狗齐平,眸光渐软:“还好有你陪我。” 每一次,都还好有你。 门铃响了一声。 开门的竟不是阿姨,申屠念愣了愣,很快又扬起了所谓乖巧。 她看着两鬓斑白的老人,甜甜喊道:“外公。” 白韫比她笑得真挚,鱼尾纹和抬头纹都出来了。 他朝外面空地看了一眼,没见到其他人,顺口问道:“司机送你来的?” “是爸爸,他送到就走了。” 白韫皱眉,话里倒不怪罪:“怎么没说一声就走了?” “可能是懒得见你们。” 申屠念一边说一边低头换鞋,这话说的,更像是无意之举。 白韫是万料不到她会出这一句,听完怔忪了半秒,转瞬又笑起来:“你这孩子。” 当是小孩子玩笑话。 申屠念也笑,耸耸肩并不在意。 真话假话,说的人其实不重要,听的人信不信才是关键。 她开口只因为她这么想的,一直如此。 是他们不清楚这一点。 把小狗抱到院子里,松了绳以后跟疯了似的,一路撒尿,各种乱嗅,找到好地方就开始刨坑,申屠念制止了两声,劝不听,懒得管了。 一眨眼功夫,原本的好院子就被霍霍彻底了,白韫教授精心养护的松柏盆景缺了半簇,小嫩枝散得到处都是,长了眼睛的都知道是谁惹的祸。 申屠念坐在庭院台阶上,托着下巴眼睁睁看他搞破坏,期间装模作样地呵斥了两句,小狗精怪着呢,听声辨人,知道什么口吻是真生气,什么语境是假吓唬。 现在是后者,所以小狗该怎么造作还怎么造作。 申屠念确实没生气,相反的,还觉得莫名爽快,她从很早之前就深觉自己拥有一种几近变态的懦弱。 就如此刻,恨不得掀翻这座屋子的人是她自己,但她不行,所以看着小狗乱闹就觉得畅快,好像把压在心底的那份郁结也发泄了。 一种不科学的欲望转移。 家里没人出来指责。 就连白韫看见了,也只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摇头离去,心疼是有的,但爱屋及乌,申屠念很疼爱这只小狗,他不舍得怪罪。 更何况,谁会跟一只宠物计较太多。 在白家的叁十六个小时里,申屠念大部分时间都和外婆待在一起,好像也不算被限制,但就是很压抑,只是并排坐在沙发上都觉得像一种酷刑。 像一个罪人,背负着无数无数的期望和惩罚。 她想逃跑的心思就快压不住了,情绪在无形中崩得一塌糊涂,没人知道。 唯一缓解的窗口只有饭后遛狗的那半个小时。 多亏了小狗。 周日午后。 说好的,申屠周正午饭过后会来接她。 申屠念期待,也不期待。 比起外公外婆,申屠周正是她第叁不想面对的人。 照例的遛狗时间,今天她俩都有点磨蹭,她走得慢,步伐混乱,小狗也不听话。 原本的半小时被无限延长,等她返回,看见屋门前多停了一辆车。 她爸的,人已经到了。 下午叁点五十分,和预计的差不多。 和外头的晴空万里不同,此刻白家书房内的气氛很紧绷。 申屠周正站在书桌前,微微低着头,显得谦卑,像是正在给领导汇报情况的……无足轻重的人。 书桌上放着一个文件袋,他带来的,里面是申屠念的学籍资料和相关的艺术院校简章。 他是做足了准备,准备好接受任何指控和反对意见。 也正是他的一意孤行,彻底激怒了荣慈意。 像极了当年。 掌心落在实木桌案上,发出沉闷的震响,呆在是荣慈意一掌下去,半边手臂都是麻的,但她此刻显然顾不上这些。 “你想把她带到哪里去。” 她整个人都气得发抖,盛怒之下,声线都是陡峭的。 “你已经害死一个,现在连小的都不放过了。出国?她一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去干什么,你能保证她的安全吗。” 申屠周正嘴唇微动,想要作保,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不敢说了,你也知道自己的保证毫无可信度,当年……当年要不是轻信了你,我的女儿也不会死。因为你,是你害死她的。” “要不是你花言巧语,她何至于书都不念了非要跟着你,要不是你怂恿,她哪敢偷户口本领证。你明知她体质虚寒,医生都说了晚两年要孩子,晚两年,你不听,你让她怀孕,让她难产。我的女儿……她才二十五岁,只活到二十五岁,这辈子就到头了,你跟我保证会好好待她,申屠周正,这就是你所谓的好。” 51.心动,不丢人 荣慈意还没骂完,身体里的大部分力气已经抽离。 颓然落座,像一只死掉的风筝,失去光泽的脸看不出半点生机。 往日的端庄,知性,雍容尔雅,全都消匿无踪。 她看着那一沓文件,眼眸凝成一股劲,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当初我要接过来养,你不同意,说自己能带好。你扪心自问,对这个女儿放了多少心思,一年到头不着家,她交什么朋友你不管,深更半夜回家你不问,你告诉我你能带好……” 荣慈意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从桌面转移到申屠周正脸上。 “你怎么就没有一点让我看顺眼的地方呢。” 她用非常平静的口吻说完这句话。 轻轻松松将眼前这个骂不还口的男人贬得一文不值。 室内一片寂静,连她低声喘气的动静都听的分明。 白韫坐在另一侧的圈椅上,像一个旁观者在这场三角对峙里缄口不言,周遭弥漫着化不开的哀伤。 他没有劝阻,任其发泄,那些反复积压的郁怒,索性一并发作了。 各自委屈,没有解法。 申屠周正站的笔挺,眉眼没有半分不耐,只是静静将这一切全盘收下。 今天他们都很鲁莽,申屠念觉得。 否则不会连书房的门有没有关严实都不检查。 拍桌子的那声震天响,不止慑住了房间里的人。 申屠念站在玄关,正在考虑要不要换鞋,只是当刺耳的话淹没耳朵,有了答案。 大门一开一阖,玄关处干净得像没人来过一样。 * 申屠念的视频通话在赵恪命悬一线的紧要关头打进来。 他就分心瞟了眼,手指停顿,就这一瞬疏忽,屏幕上的小人被一枪爆头,直接出局。 赵恪先一步摘了耳机。 果不其然,隐约能听见沉贤骂骂咧咧的废话从听筒里漏出来。 他接通视频,退出游戏群聊,按灭了电脑主屏。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没耽误一秒。 申屠念没想到他会秒接。 她是很无聊很突发奇想按的视频请求,潜意识里甚至希望他没看到。 等他的脸真实出现在眼前,才察觉自己做了什么。 “你在哪。” “在干什么。” 几乎是同时发问,赵恪快了0.1秒。 申屠念将镜头往旁边挪一挪。 “在公园……的秋千上坐着。” 赵恪直觉有异,但说不上。 她表情没变化,语气正常,连说完话后习惯性挑眉的那个小动作都很合理。 但这些常态堆在一起又很不对劲。 她坐在秋千上的模样太“自在”,自在得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她,渺小,孤独,但不突兀,仿佛习以为常。 他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 申屠念又将镜头往脚边移动,“还有他。” 画面里的柯基正百无聊赖地趴着,连树叶落到脑袋上都不理会,明显趴了不止一会儿。 少年的眉心打了褶。 他又问了遍:“你在哪儿。” 申屠念终于将镜头对准自己。 她还想了想,说:“在外公外婆家。” 答非所问。 赵恪深呼吸,耐着性子:“我问地址。” “问地址干什么。” 赵恪没说话,神情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这下轮到申屠念紧张了。 她拒绝:“你要过来?别闹了,来干嘛,见家长啊?” 也不知道那个字眼顺了他的意,上一秒还严肃吓人的黑脸突然放晴。 他笑:“又不是没见过。” 申屠念差点忘了,他上回发疯找到她家,和申屠周正碰了个正着。 话是没错。 但很欠揍。 申屠念白眼都准备好了,眸光扫去,不曾想被屏幕里那张脸蛊了心神。 他勾起嘴角,眼眸明亮,整个人是温顺的,可驯服的,偏偏那笑不怀好意,贱贱的。 一种很恶劣的帅气。 却叫她拧着眉研究了好久。 “赵恪。” “嗯?” “你以后不准对别人这么笑。” 赵恪有点讶异,但一闪而逝。 “知道了。” 他答应了,她满意了。 申屠念拥有很多世俗意义上的“好东西”,昂贵的,精致的,难得或不可得的。 唯独他刚刚那个笑,让她第一次起了“歹念”。 想占为己有。 * 这个视频通话打了很久。 有多久呢。 大概是从公园的白天到夜幕降临。 她还在外面,还不回家,还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 事实上也没有那么多内容可以聊。 难得的是她愿意述说。 说了许多从前压根就别想从她口中得知的事。 “我爸一直想转型,想单干,开个小公司,一直没成。刚开始是我妈怀孕,他放心不下,后来是我没了妈,他更放心不下,就那么一拖再拖,他都从那个上市公司小组长升成高管了,也没再提了。 我从前总迟到,时间观念特别差,都跟他学的。 幼儿园文艺汇演他迟到,小升初演讲比赛他迟到,家长会他迟到,后来中考动员大会,他还迟到。 我就这么看着,然后发现迟到也不是什么多恶劣的事,时间一久,成惯性了。 又不能怪他,他是真的很忙。 上回,我看到他把新买的那辆山地车摆在院子里,拿着一只粗毛笔一点点刷,刷成粉色。 他刷了一下午,我站二楼窗边看了一下午。 油漆味儿真挺重的,晒外面散味道,一开始被邻居投诉了,物业来了解情况,他又把车搬到地库,搞了个巨大抽风机折腾了好几天,我觉得噪音也挺重,是邻居忍了。” 赵恪时不时会插一句什么。 “你爸知不知道有一个东西叫做喷枪,就汽车换色那种。” “知道吧,我自行车弄好那天,他开车回家,那辆辉腾换了个黑粉渐变,真的……不忍直视。” “他可能是为了整一个父女同款?” 申屠念一直无法解释申屠周正给车改色的具体意义,被他一语点醒。 她特慎重地点了点头:“很可能是。” 赵恪也跟着点头肯定:“你家老头有点意思。” 也不是什么难听话,却不料,翻脸比翻书快。 申屠念瞪他:“说谁‘老头’呢。” 嗬,她还不乐意了。 一场看似没有尽头的对话。 手机烫得握不住,他早就接上插座,估摸着她也该没电了。 赵恪提醒她,天黑了。 申屠念说,不确定他们有没有吵完架。 他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申屠念又想起一件有趣的事。 “我爸他们公司每年都会有各种奇奇怪怪的评比,还会颁奖发证书,特别仪式的那种,他去年被评为‘最有距离感但最没有架子’的上司,他们管这叫‘反差萌’,特逗。” 他哪敢有什么架子。 申屠周正的“平易近人”,都是在荣慈意女士一次次的责难里构建出来的。 那份刻进骨子里的“卑怯”。 坚固,且牢靠。 “申屠。” 奇怪,赵恪喊她的名字,每一次都好听,顺耳。 “早点回家。” 停顿了,又加了两字,“听话。” 奇怪,他跟哄小孩一样,居然没有爹味,一样顺耳。 申屠念微微垂眸,路灯下,橘黄色的光晕将她整个人笼罩得特别失真,像陶瓷娃娃,得捧在手心里的那种。 赵恪觉得好看,她有很多个瞬间都让他心动,很明确的心跳加速,这事可以承认,不丢人。 这一天过得很漫长。 申屠念望着屏幕,眼眸里透露出一丝气馁。 “我还有点生气,赵恪。” 她的声音软乎乎的,神情比小狗更委屈。 52.蜜罐里的鼬鼠早就死了 这场对峙谈不出一个结果,很难,意料中的。 白韫送申屠周正出门时,问道:“你想清楚了吗,小年也同意吗。” 在书房时他全程没有说一个字,这一开口,便直达要害。 申屠周正少见地停顿,眉头紧锁,最后是严肃。 “如果她不想去,我当然会尊重她的意见。” 他表了态,白韫总算放下心来。 “好好和她说。” 拍了拍女婿的肩膀,话里多了几分安慰和理解。 * 申屠周正到了公园。 目光落在秋千上,申屠念就在那儿,老地方老位置,多少年都没变过。 他走近,看到她举着手机,似乎在和什么人对话,申屠周正留神听了一耳朵,都是她在讲,电话那头偶尔应一声两声。 只知道是个男的。 申屠周正难免诧异。 跟异性聊的这么热络,甚至变身话唠,都是他从未见过的女儿的另一面。 申屠念也发现他了。 轻松愉悦的神情凝固在脸上,连结束语都没说,直接挂断通话。 申屠周正走到她身边,装无事发生。 身边的秋千晃了晃,他也坐下了,申屠念本来想起身的动势跟着叫停了。 “是之前找你的那个男同学?” 他在问刚才电话的事。 申屠念点头,没否认。 “你不肯去留学是因为他?” 一点转折都没有直接跳到了敏感话题,且极具指向性,申屠念听着很不舒服。 “两码事。”她回答。 申屠周正侧头看去:“那一码一码说说看。” 他今天应该是受打击了,申屠念猜测。 很明显的失常,在这样一个敞开式的外部环境提家事,还是解不开的矛盾点,都是症状。 知道不合适,但他就做了。 申屠念没回避,正面直视他:“真想听我说吗,现在?在这里?” 她一连串反问让申屠周正醒了神,有一瞬间哑口无言。 他笑了笑,拍拍裤子起身:“回家了。” 潜在意思是,回家再说。 这三个字像一场缓行,能喘一口气,但救不了命。 回去路上,申屠念满脑子都在演练,组织语言,删删减减,最后发现什么都不想说,觉得说了也没用。 * 申屠家的书房比白家稍稍温暖一些,视觉上,或者人物关系上。 一样是满墙书籍,一样是台灯,沙发,游刃有余,唯一不同的是,少了那份几乎要吞噬人心的压迫感。 申屠周正坐在沙发上,落地灯将他整张脸照耀得光影分明,有一种雕塑般的美感。 申屠念一直不否认她父亲身上有一种谜一样的气质,极具个人色彩或魅力。 申屠念断定,在母亲的痴迷不悔里,有一部分必然与“美色”脱不了干系。 而这点“人类的通病”大概率也遗传给了她。 遇上赵恪,完美论证了这一论述。 在桌球厅瞥见他的那一秒,多少参了一点见色起意的成分。 申屠周正适时咳嗽了一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润润嗓。 思绪收拢,申屠念切断了奇奇怪怪的联想,视线垂落指尖,开始专心。 “说说看。” 申屠周正不是喜欢拖泥带水,往往连半句废话都没有。 正巧,申屠念也是如此。 “我不相信。” 她口齿清晰,简洁到比他多不了两个字。 申屠周正听到了,却没说话,只是眉心夹出的“川”字愈发深刻。 “我不相信你可以违逆外婆,如果这件事必然不会有结果,我实在懒得花时间考虑。” 她这话说的,一个字都不错。 申屠周正坐直了身,语气沉而缓慢:“这回不一样。” 她好奇反问,语气里漏了一丝没藏好的轻蔑:“怎么个不一样法。” “我知道你一直……不自由,这是个转折点,在一个没有注视的地方,完成学业,或者梦想,做你想做的事。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我想送你出国最真实的初衷。” 他说她不自由,申屠念笑了。 真的特别可笑。 亲手将人五花大绑了十几年,突然有一天说,我看到了你的不自由,我打算解救你,我给你松绑。 那这十几年嵌进血肉里的勒痕印迹怎么算,那一次次挣扎无果的疼痛又怎么算。 看样子他不会去算,甚至还想听到她感激涕零地说“谢谢”。 “所以我该说什么?‘谢谢你’,是这样吗。” 申屠念真说了。 申屠周正抬眸凝视她,想从她眼里找出一点赌气意味。 然而没有。 她只是很平静地在问某一句话,类似于像是问“明天星期几”,不附带任何情绪。 申屠周正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小年……” 只是才开了一个头,就被切断了后续。 “我非常非常、非常讨厌被喊这个名字。” 申屠念这回倒是多了点情绪,直言不讳的恼火。 “周家宝你认识的。小学三年级,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得得瑟瑟叫了这名字,我放学把他堵女厕所不让走,自那次后,他再也没敢乱叫。” 申屠周正的错愕让申屠念看了特别解气,几乎变态的愉悦和爽快。 “就因为在‘小年’那天出生,所以我必须被这样叫,我必须无条件地一次次地被提醒,有一个对你们那么重要的人……因我而死。 我必须承载着你们对她的思念,那些期望,愤恨,日复一日的监视,我必须接受,我必须习惯并适应所以一切。 我好像不幸,又或许是太走运。 全世界都觉得我幸福得要命,我家境好,我爸爸很大方,我从不缺零花钱,我的外公外婆都是高知,荣享盛誉,我的爷爷奶奶无条件疼爱我,纵容我,我一定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鼬鼠,也是啊,都这样了我还有怨言,还不知足,真是没救了。 他们都这样想,你也是这样想的,爸爸。 但是怎么办,我还是恨死这个世界了。” 她说她恨这个世界。 涵盖了一切,自然也包括他。 申屠周正又一次沉默。 申屠念起身,从沙发走到门边的这几步特别笃定。 她想离开,当手旋转把手时,时间像按下了暂停键。 她突然回头,望着一言不发的父亲,还是被他头顶大片半白的发丝刺痛了眼。 “您知道这房子里外有多少个监控摄像头吗。” “我数过,10个。” “如果您今天先拆掉了这些‘眼’再和我谈论‘自由’,说不定我还愿意相信一些。” 53.做一场戏 申屠周正不愿意将女儿放到白家,荣慈意不同意也没辙,其附加条件就是,要随时了解孩子的一举一动。 申屠念从小由驻家保姆带大,人选是荣慈意亲自挑的,除了正常的饮食起居,还有早晚各一通电话,汇报这一天都做了什么,所有细枝末节都说。 这样生活常态一直持续了十几年。 小升初那个暑假,申屠念生了一场怪病,持续性低烧,半昏迷半清醒,时常胡言乱语,总说夜里能听到走廊有脚步声,家庭医生看了几次都不见好,后来转去心理科,怀疑是压力过大引发植物神经紊乱。 小小年纪哪里来的压力,长辈们轮番开解都没有结果,心理治疗师参与治疗,磨合了一个多月,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 孩子对保姆的抵触情绪很重。 这是心理治疗师给出的原话。 为此,家庭会议讨论了几番,最后申屠周正一意孤行请走了保姆,这也是他第一次正面驳斥荣慈意的安排。 这场风波过去很久,某一天,申屠周正突然问起,还会听到走廊有脚步声吗。 申屠念看着父亲满是笃定的眼睛,摇了摇头。 申屠周正只说了句,那就好。 真真假假,这事都翻篇了。 他们好像能猜出来她是装的,但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原因。 只是因为她不想再从保姆口中听到“你外婆说……”这句前缀罢了。 之后的两年,是申屠念迄今为止最逍遥最“自我”的年少光阴。 她被禁锢太久,费尽心机挣脱了“牢笼”,心野得一发不可收拾,用最不像自己的方式去趋附友情,她一场不落地参加游戏,喝酒,狂笑,互骂脏话,像个疯子那样表面快活。 假装自由所带来的恶果是泛无边际的空,她觉得虚伪,也累,没什么意义。 尤其在某个好管闲事的混球笑着点她是“傻逼”时,申屠念真正意识到自己一无是处,没有改变任何。 后来她开始养狗。 家里装上了监控,美名其曰是为了观察小狗,先是在大门外,花园,客厅,然后是楼梯,走廊,她的房间门口,边边角角里。 她有一次遛狗回来,发现院子里狗屋边上的石缝里也装了一个微型探头,真的离谱。 申屠念冷眼旁观,并不坦然接受,也确实懒得再作什么反抗,反正都是无用功。 她用内心的秩序和魔鬼做了一场交易。 尝试理解人类的掌控欲,纵容,低人一等的奴性。 反噬条件是,她的是非价值观变了质,不再天真地认同一些对与错,她甚至认定大部分都是假的,是做戏。 十多年来,这一家人互相忍耐,堆迭悲哀,每个人都在角色里,拿着规定情境的剧本,默契地配合演一出戏。 申屠念不明白,都安分演了这么些年,怎么突然想起“调整剧情”了。 她原以为申屠周正是最能忍最不可能反抗的那一个。 * 家庭氛围紧张直接导致申屠念本人情绪低迷。 她好像提不起精神,连着几天都心不在焉,秦榛和周家宝看在眼里。 周家宝提了句她周末去外婆家的事,秦榛就懂了,她是八卦,但知道边界和底线,尤其是别人家的家事。 俩人很识趣地选择性忽略,谁都没有去递这颗枪子儿,但总有不怕死的。 周家宝头一回觉得,赵恪有点用处,就是在这种时候。 画室好像必须是脏乱的,否则就不像是画室。 申屠念的洁癖在那些碳粉和颜料面前仿佛有了免疫力,丝毫不介意,就这么待着能待上很久。 赵恪来找她的时候,她正在削铅笔。 坐在凳子上,长发被一根铅笔随意盘在脑后,两腿间塞着个看不出原色的垃圾桶,锋利的美工刀卷起一阵阵黑色粉末。 她的动作很利落,从赵恪的角度看过去,好几次险些削到手,他都替她捏一把汗。 等完全削好,垃圾桶踢回原位,她深呼一口气,对着手背周围吹了吹,很快那些零碎的小黑点子就干净了,转过身对着画纸开始排线。 画室里除了她,还有别班两个男生,他们倒是看见赵恪了,但也就一眼,都在管自己,没分多少心。 赵恪在画室门外站了好一会儿,在进和不进之间犹豫,最后还是进去了。 申屠念后脑勺也长了眼睛。 他一走近,她就转头了,像是猜到是他,也不意外,就那么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又扭头管自己画了。 赵恪也不烦她,就近找了张凳子坐下,很无聊地摸摸索索,最后从她手边拿起那把美工刀,学着她的样子开始削笔。 夕阳落在窗框上,折出绮丽的色泽,申屠念被吸引过去,她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不远处的天空由橘渐变,云朵像画上去似的,一团一团簇拥着,形状也很滑稽,这一片连起来像风吹百里,那一片看上去又像是被弹散了的棉花,均匀铺散开来。 等看腻了这一扇天空,申屠念收回视线。 却不是落在画板上。 他在……削画笔。 低着头,眉头紧锁,薄唇抿成一道,特别专注的样子,边上削好的笔已经摞了小山高,一旁的笔盒已经空了,这是最后一根。 看完最后那一刀,申屠念终于忍不住问了。 “你干什么。” 赵恪抬眸,申屠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怎么好像他唇边长了一圈灰灰浅浅的胡子。 “削完了。” 他献宝似的,还挺得意。 申屠念拿起其中一只,指尖试了试硬度:“挺好,我替她谢谢你。” “谁。” “笔的主人。” “这不是你的?我从你箱子里拿的。” “我画箱是这个。”申屠念指了指画架另一边的塑料箱子。 视线盲区,赵恪一整个大无语。 申屠念无奈看着他,那眼神像在看傻子。 回家路上,赵恪越想越不痛快,非拖着申屠念去了美术用品店,买了盒一摸一样的素描铅笔,叫她明天还给隔壁的人。 他说他削的那些她得用。 申屠念嘲笑他古怪又小气,几支铅笔的事,她出校门那会儿就不惦记了。 赵恪没忍住暴脾气,尤其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箍着她的脖子假作惩戒,申屠念被勒得嚷嚷了半条街。 等她气喘吁吁求饶,他才解气。 后半条街是申屠念骂骂咧咧追着他打的背影。 凭她的“龟速”压根追不上,赵恪让她的,怎么着也得让她扳回一点颜面,否则没完了。 54.“想” 申屠周正规定的考虑期限快到了。 暑假开始之前。 去或不去,她必须给出个答复。 申屠念没表现出来什么态度,得过且过,期末考结束后的第二天,她睡到日上三竿,下楼,一眼便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人。 很困惑地揉了揉眼睛,最后看向挂钟,十一点了。 午餐时间在家里看到申屠周正,让申屠念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事实如此,他爸端着杯茶,手里翻看报纸,奇怪的二郎腿翘起来,老神在在,好像不是特意在等她,但就是在等她。 申屠念从冰箱里拿了瓶可乐,又开始捣鼓煎鸡蛋或者别的什么,磨磨蹭蹭,窝在厨房不出来。 就这么浪费了二十分钟。 申屠周正起身,很自然地来到厨房,将茶水连着渣一股脑倒进下水道,茶杯冲了冲,倒扣在沥水网格上。 等做完了这一系列的事,他很顺口地问了句,考虑得怎么样。 这话没头没尾。 但在一边磕鸡蛋的人还是听懂了。 只是一个停顿,错过了时间点,鸡蛋清从锅沿边缘滴下去,烧出噼里啪啦的怪声,破烂的蛋黄变得丑陋不堪,影响食欲。 申屠念关了火,像在考虑。 事到临头才开始想。 申屠周正看到她纠结的眉头,没有催促,但耐心也不多。 “我其实无所谓。”她说了。 申屠周正停顿片刻:“你说你受不了监视,你知道家里有多少摄像头,你觉得狗都比你活得自由……小年,爸爸想知道,你有没有一瞬间希望脱离这个现状。” 申屠念眸色微闪,但没有说话。 申屠周正知道,她又开始思考。 他叹了口气:“不要考虑其他因素。这事其实很简单,关键点在你自己,我想听你最真实的想法。” 终于,申屠念抬眸,视线对上申屠周正的眼睛,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说:“想。” 她曾无数次想要逃离,甚至在脑海里规划过离家出走的路线,但从来没有实践。 她只是想,然后在现实的枷锁里耗费一天又一天,任凭记忆里的路线开始模糊,粉碎,了无痕迹。 等到了意料中的回答,申屠周正松了口气,神情似乎是满意的。 “这两天可能会有机构的人联系你,选好了学校,后续的准备工作还有很多,没事,一件一件来……” 他在喋喋不休说着什么,计划列到了几个月之后,申屠念的思绪却还没转过来。 “出国以后,我是不是见不到你了,爸爸。” 她突然开口,神情中透着几分迷茫,或者说疑惑。 这一问,反而让听的人闻言愣。 申屠周正在职场摸爬滚打多年,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很少将“迟疑”或者“呆楞”表现在脸上。 但此刻便是。 他愣了好一会儿,半晌才缓了神,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脑袋,眼角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 “你想家随时都可以回来,别担心。” 申屠周正说完,申屠念才察觉自己刚刚问了什么,她瞬时收回视线,藏起部分窘迫。 担心…吗?她开始反省,觉得自己问得多余,还煽情。 突然烦躁。 * 留学机构的办事效率很高。 说是过两天,隔天就派了专人上门,各方各面给出了详尽的建议。 反观申屠念,整个人还有点云里雾里,像一个扯线木偶,被人牵着走。 关于送不送出国这件事家里争执了小半年,气氛一度紧绷,她以为申屠周正会讲很多大道理说服她,又或许是另一场拉锯战,没想到三言两语,煎个鸡蛋的工夫,就这么定了。 或许在她点头说“想”的那一刻,有些结局就注定了,没法改变。 暑假真的热,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待在冷气房里。 申屠念就是这样。 周家宝变着法约她出来,游泳,唱歌,还有些奇奇怪怪的桌游局,都被申屠念几句话搪塞过去,有说太热,不想出门,也有说忙,出不来。 他就纳了闷了,这都放假了,她到底还有什么可忙的。 秦榛笑周家宝不上道,还能忙什么,忙着谈恋爱呗。 这答案真让人火大,周家宝嘁了声,不想说话,直接下了线。 申屠念是真的有事可做。 她定了学校,在法国,小狗选的。 将申屠周正挑出的几个学校写在纸上团成团,随机丢到小狗面前,他懒得很,只咬脚边最近的那一个,就这么定下来的。 方式很随意,结果很离谱,但就这样了。 申屠周正请了个法语老师来给她突击补习,申屠念每天被泡在那些卷舌和绕口的发音里,备受折磨,她没心情学,更没心情玩。 暑假刚开始一周,她就像过了一年那么久。 这种进退两难的状态,也不好过。 其实她完全可以摆烂,本来计划是先去念几个月语言学校,慢慢适应,没必要这么赶,但她宁可每天被外语老师催眠,也不想出门应约。 四人小群一直挺热闹的,聊什么都有,但她一句都没提出国的事,就连秦榛调侃她恋爱脑也没反驳,这是变相默认了。 她甚至觉得就这么误会也好。 因为没想好怎么说,索性不说了,等时间到了,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典型的鸵鸟心理作祟。 55.亲密关系障碍 假期的某天上午,周家宝一个电话炸飞了蝉鸣纷扰。 申屠念还没睡醒,整个人都是晕的,迷迷糊糊接起来。 电话那头乱糟糟的,也不止一个人在说话,句子迭着句子,特别吵。 申屠念眯起眼,看了看屏幕,确定是周家宝,开了免提放枕边,翻身,接着睡。 “申屠念。” 是秦榛的声音,他俩在一块儿呢。 “你是不是打算偷偷潜逃。” 这句才是周家宝说的。 他最近肯定看了不少搞笑警匪片,台词过分耳熟,还很夸张。 申屠念懒洋洋敷衍道:“是。” 电话那头炸了锅了。 秦榛在边上起哄“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周家宝估计是挨了打,回怼着“你到底是不是女的,下手这么狠,你国家拳击队啊”。 他俩越吵越起劲,直接把申屠念吵了个清醒明白。 她起身,真正拿起电话:“你俩在哪呢。” “车里。” “准确来说是去你家的路上。” “我家?”申屠念有点费解。 周家宝:“没错,准备把你抓出来严刑拷问一番。” 秦榛跟着:“念哥,这回我也不帮你了,这事是你不对。” 申屠念一直觉得他俩有讲相声的天赋,一个逗哏一个捧哏,角色随意切换,不耽误。 他们到的很快。 申屠念洗漱完刚准备换身衣服,楼下门铃就响了,阿姨去开的门。 等她下楼,客厅里满满当当坐了三个人。 周家宝,秦榛,还有附赠一个葛旻恩。 三个人齐刷刷看向她,申屠念后脖子一凉,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严刑拷问夸张了,但确实是带着情绪来的。 周家宝不去拿饮料了,秦榛不去翻漫画了,葛旻恩也没心情空气投篮了。 客厅上空晒干了沉默。 “你们都知道了。” 是申屠念先开口。 周家宝:“我爸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出国留学?真的假的?这么突然?” 她点头:“真的。” 秦榛有点不是滋味:“你瞒着我们就算了,怎么还躲着天天不见人。” “不是刻意隐瞒。我只是……没想好该怎么跟说。” 申屠念嘟囔着,后半句话声音轻了许多。 或许是不占理吧。 她深知自己没有处理“离别”的能力,下意识逃避问题,想都不愿多想。 希望一切如旧,当作无事发生,希望时间能填满某些“不擅长”和“意料之外”。 突如其来的低落,申屠念垂眸不言,看上去真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周家宝大胆猜测:“你爸逼你的?” 他最近应该还看了不少民国苦情戏,三分钟一个泪点的那种,申屠念猜。 她不想多作解释了,简洁明了一个字:“没。” “那你这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看看这些,还有那。”申屠念指了指茶几,沙发垫上,随处可见的语言学习资料,“过会儿还有老师过来上课,所以我说没时间出来。” 秦榛翻了几页:“你现在每天……还得学这老些呢。” 申屠念长叹一声,倒头靠在沙发上,视线是白茫茫的天花板,隐约有繁复的雕花,特别像整片密密麻麻的法文飘在上面,不开玩笑,多看一眼都晕。 “我太难了,榛子。” 这话配上惨兮兮的口吻,效果满分。 头一回见她被学习折腾,秦榛倒是气消了点,只剩同情:“我看你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别提了,申屠念闭上眼睛,间歇性摆烂。 出国的话题聊过就算了。 周家宝恢复正常去找饮料喝,葛旻恩在一旁去逗狗了,一时真分不清谁比谁更傻。 趁边上没外人,主要是没有周家宝,秦榛突然凑过来,小声问:“你出国的事,跟那谁说了吗。” 申屠念没明白:“谁。” “还能有谁,赵恪啊,你俩不正谈着呢。” 申屠念稍稍顿了两秒,如实回道:“没说。” 秦榛一个大抽气,整个人朝后仰了仰,脸上堆满了惊讶。 主要是对她肃然起敬,拇指还比了个赞。 “不愧是你,念哥。” 申屠念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秦榛对这事反应有点过,引她多想了想,只是思考半天也没估出会有什么严重后果,索性算了,下一秒就抛诸脑后。 她在“亲密关系”范畴的脑回路一直处于断线中,很难说。 事实证明,越不想发生的事情,越有可能变本加厉。 也不知哪一个环节出了岔子,没过几日,申屠念要去休学出国的事就在同学间传了个遍。 先是班级里的同学,再然后是年级里其他有过交集的人,最后连美术老师都来祝贺她。 申屠念的手机消息就没停过。 然而这么多与出国相关的消息里,没有一条来自赵恪。 照理说他应该是最早知道的那一拨人,秦榛和毕哥熟,毕哥跟沉贤玩得多,要透个消息太容易了。 但他没提,一个字都没提。 申屠念翻出手机,他俩时不时都会发消息,几句“晚安”,“在做什么”,又或者发一些食物照片,几次被拒绝的约会,很寻常。 好像只要她不挑明,他就权当不知道。 申屠念最大条的那根脑神经开始发作。 她隐隐觉得,秦榛的“担心”不全无道理。 56.玩个球 八月上旬。 一个前后不挨的时间节点。 假期的兴奋感耗尽了,开学的危机感还没到,玩疲了的人和学吐了的人总算约了一回。 去了一家开在商场里的主题乐园,都是从前玩过又玩的板块,其实没什么意思。 稍稍有趣的是葛旻恩把他藏了很久的小女朋友带了出来,闹个新鲜。 晚餐定在同楼层的一家粤菜馆。 大家迁就申屠念的选择,秦榛说趁还在国内,把想吃的挨个都吃一遍,免得留有遗憾。 叁句话里总要顺一句“她马上要走”的意思。 吃得中途,秦榛跑出去买奶茶,回来时神色有些故事。 她没说,反而拿起手机给申屠念发信息,明明都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秦榛说,刚刚等奶茶的时候看见赵恪了,也是和朋友一起,只是路过。 申屠念看完,表情没变,回了个“嗯”,锁屏,顺便将手机反扣在桌上。 饭后,时间还早。 葛旻恩提议去打桌球,说楼底下新开了一家,装潢设施都不错。 秦榛和周家宝对视一眼,很默契地笑了,他这是想在小女朋友面前秀一把,可以理解。 * 桌球馆就在商场负一楼,大约是新开的关系,最近正热。 葛旻恩显然不是第一次来,都不用工作人员带,熟门熟路领着他们就进了。 和店员要了个带隔断的玻璃房,里头只摆了一张台子,就他们几个玩,相对清静。 葛旻恩是冲着桌球来的,一到就开始选杆摆台。 偏偏周家宝见不得他装逼耍帅,不配合,说吃撑了玩不动,秦榛更别提了,在膈应人这一块,她永远是跟着起哄的那一拨。 葛旻恩不恼,转而投靠申屠念。 “怎么说,念哥,来一局。” 申屠念倒没所谓,只是白打没劲,她问:“赌点什么。” 葛旻恩叫屈:“赌什么都是我请客。” 有戏看。 周家宝笑得贼兮兮:“谈钱多俗,就赌……输的人闭着眼睛走到外间,碰到的第叁个人,请他/她喝一杯奶茶。” 嗯,不算出格,没人反对。 申屠念拣起球杆,开局前用特别“真诚”的口吻和对手示好。 “手下留情。” 葛旻恩很受用,笑得像一朵绽放的菊花:“别有压力,瞎玩呗,不然我让你两个球。” 本来嘛赢了女生也不算多光彩,他压根没想真比。 “嗯。” 送上门的便宜不占就是傻瓜。 申屠念接受得很坦然。 周家宝在边上憋笑快憋出内伤了,没一会儿就喊肚子疼,岔气了。 秦榛不明所以,问他谁的胜算大,周家宝跟他俩都打过,有实战经验,比较客观。 总算是缓过来了,周家宝正襟危坐,一脸谨慎:“不好说,这没打就让了两个球,悬。” 秦榛信了,见不得申屠念吃亏,在边上添油加醋:“怎么才两球,最起码五个球。” 她瞎起什么哄,葛旻恩吐了:“总共就16颗,去掉白黑球,一人7颗,让五个球还怎么玩。” “没关系,榛子。”申屠念面露为难,但语气特别善解人意,“输了也就一杯奶茶的事。” “叁球,极限,不能再让了。” 葛旻恩真的很好骗。 “好呀。” 申屠念笑了一下,漂亮的小虎牙闪着星星光。 有被刺到,葛旻恩直觉古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 开球,整齐的叁角形被打散。 葛旻恩选的全色,按序号打,刚开始的一号球位置就很刁钻,他左右绕了两圈才定了点,险险过关,再找二号的位置。 “头一回看你这么认真。” 秦榛在一边吐槽。 周家宝附和着:“这心思要是放学习上,清北招生办还不得抢着要啊。” “滚。” 葛旻恩抽空回怼,但嘴角控制不住翘起。 差不多被吹上天了。 “感觉很厉害的人”连进叁球,在操作第四球时出现失误,正好把先前让出去的扯平。 同一起跑线。 终于轮到申屠念。 她拿起球杆,稍稍比了比角度,很利落的一杆进洞,动作干净不墨迹,少了那些花里胡哨,观感很舒服。 这样的概率一直持续到第叁杆。 葛旻恩总算反应过来,她刚开始的那些“推拉”都是装的,单单是下腰的姿势,出杆的力度,绝不可能是新手。 “哎哎呦,欧嘞欧嘞……” 某人开始用一些怪叫试图干扰。 申屠念分心听了一耳朵,嘴角微微上扬,视线却愈发笃定。 再进一球,意料中的事。 周家宝已经不笑了,拿起手机拍了葛旻恩一脸败相的照片准备发朋友圈,秦榛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葛旻恩那个小女朋友很有眼力见,已经替他点了奶茶。 骑手正赶往商家。 57.全世界都知道的事 结局如是。 葛旻恩从那一次失误后,就再也没有拿杆上场的机会。 最后一颗黑球完美入袋,申屠念直起身,和秦榛击了个掌。 赢得轻松愉快。 边上是抱着球杆垂着脑袋的葛旻恩,他早就坐下了,看情形也知道自己不必站起来。 申屠念还在演:“多亏你让我。” 葛旻恩干笑了两声:“哪里,呵呵,哪里。” 小女朋友点的奶茶到了。 时间卡得刚刚好。 葛旻恩不是出尔反尔的人,提着奶茶,闭眼,绕过隔断往外走。 不小心撞到人,说了一路抱歉。 第一个,第二个,第叁个…… 睁眼,看到了谁。 秦榛说了句“这都行”,周家宝跟了一句“绝他妈绝了”。 葛旻恩撞到的第叁个人,是白兮嫒。 你说巧不巧。 申屠念本来没关注外边,听他俩连连感概,好奇了,顺着眸光望去。 她看见白兮嫒了。 也看到了前后左右的其他人,有脸熟的,有不认识的。 也有他。 “请你…你…” 葛旻恩居然结巴了,大概率是因为场面过分尴尬。 “请你,喝奶茶。” 边上有人开始吹口哨。 白兮嫒轻声婉拒:“我不喝奶茶。” 葛旻恩俩耳朵通红,脖子颜色也不正常,他挠了挠头,心一横说了:“其实是我打赌输了,学姐帮个忙,哪怕出门扔了都行。” 是这样啊。 白兮嫒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等待的空隙不算久,有人先没了耐心。 “走了。” 这句是赵恪说的。 他神情淡淡,看着并非不耐烦,但也不算什么好脸色。 说完就真走了,紧接着沉贤和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出去了。 本来拥挤的过道瞬间空荡了许多。 “谢谢。” 白兮嫒接过奶茶,嘴角一样挂着笑,礼貌,也疏离。 “不,不用谢。” 葛旻恩的语言系统彻底退化到远古时期。 * 这边玻璃房里。 见到赵恪的时候,周家宝就收起了玩心,余光不自觉溜向申屠念,看着挺正常的。 秦榛不嫌事大,凑到葛旻恩的小女朋友身边,勾肩调侃。 “你怎么看,妹妹。” 小女朋友双手抱胸,脸色倒是没垮,认认真真看着那俩人。 “他暗恋她。” 哟嗬,秦榛来趣了,这姑娘看着“傻白甜”,说话可一点都不“傻白甜”,干脆,内容真实有效。 “不过没戏。” 小女朋友耸耸肩,表情带着点遗憾,“白兮嫒有对象了,就在刚刚那堆人里的,赵恪。” 这名字在场几个人都熟。 “你连这都知道?”秦榛故作惊奇。 “我盘过他。” 这个“他”是指葛旻恩,小女朋友反问秦榛,“难不成糊里糊涂跟人谈恋爱?” 申屠念全程没参与讨论。 从赵恪走了以后,她就开始低着头摆弄手机,直到听见这一句,缓缓抬眸。 秦榛也察觉出苗头了。 这个妹妹有点意思,知道葛旻恩“单恋”白兮嫒,也知道白兮嫒和赵恪的“饼干事件”,同理,赵恪跟申屠念被传了这么久交往,她不可能没有耳闻。 故意不提这茬,在点谁,不难猜。 秦榛笑笑,看在葛旻恩的面上,算了,她看申屠念也是这意思。 葛旻恩回来了,一样脸红脖子粗,还带着点懊恼。 玻璃房里气氛有点怪,每个人的表情都挺有内容,看得出来。 申屠念突然起身:“这屋里甲醛味闻着头晕,我出去透透风。” 有点常识都知道甲醛无色无味,这借口用得真烂。 不过没人拆穿。 少了个人,散场的意思又明显了点。 葛旻恩看向另俩人:“还玩吗。” 周家宝懒洋洋道:“玩啊,带你女朋友一起,2v2,输了请客宵夜。” 葛旻恩哑然:“她不会。” 秦榛管上:“正好,我也不会打,平衡了。” * 申屠念说出去透风,也确实没走远,上了楼在星巴克的露天座,胡乱点了杯什么,也不喝,就为了合理占位。 坐那儿,看手机。 她今晚上点开微信的频率特别高。 忘记第几次了。 赵恪的那个狗头像被埋到了二屏往后,上次对话已经是四天前。 视线里的画面很单一,脑海里的却过于丰富。 他和白兮嫒。 其实刚刚他俩挨得不近,中间隔了几个人头,但不知为什么,申屠念却想起那日傍晚,他们肩并肩走在夕阳橘海里,影子迭着影子,亲密无间。 犹豫了再犹豫,终是没抵过内心蠢动。 她点开对话框,输入中。 「有个事情和你说。」 消息发出去。 没回应。 以为等了很久,但其实只过了两分钟。 申屠念才知道,原来数着时间等待一个回应,竟然是这么难熬的一件事。 隔壁的空座位换了两拨人后。 申屠念的手机有了动静。 「嗯。」 他回得特别简短,短得……让人生气。 叁十五分钟就等来这一个字。 「在哪。」 申屠念问。 「都挺忙的,就这儿说了。」 他回的。 申屠念看着那行字,很本能地皱了眉,胸口的窒闷感愈发明显。 就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十分钟后。 赵恪的手机上震了震。 「我要出国了。」 她说了一件“全世界都已经知道了”的事。 这些天的“道听途说”到了此刻才真正踏实了。 是“最后一丝侥幸被碾进地底”的那种踏实,尘埃落定。 赵恪眸色一黯,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 文字框里输入了“挺好”。 却迟迟没有按下发送键。 58.追不上的人 申屠念一进桌球馆,赵恪就看见了。 她穿着一件小可爱短T,紧身的,圆润饱胀的胸型和纤瘦的脊背最突出,下身套了条直筒牛仔长裤,膝盖处破了个大口,走路时,两条细腿在里头晃荡来晃荡去,看上去越发的瘦。 这身打扮挺普通的,但申屠念不普通。 她本身自带“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吸睛属性。 不完全是因为脸或者身材,是整体状态,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随性,潇洒,天生与众不同。 别人在欣赏她的颜,唯独赵恪,头也不抬,只盯着眼前的球路。 他装得特像,将那种“不太熟没所谓”的调调拿捏的很自然,反正沉贤没看出不对劲。 一局收尾,他赢得漂亮,顺手将球杆往边上一搁,不玩了。 那边也开局了。 玻璃房的视野很清晰,尤其在她下腰瞄准时,短T随姿势往上缩了两寸,露出一小截嫩腰,全落进眼里。 她那腰又细又窄,看着没肉,但握上去特软,还白,还碍眼。 赵恪沉眸,不想看了,但余光总被那一抹白色侵占,完全不受控。 心气不顺的人走到窗边,窗户开了半扇,扑面的暖流和室内冷气对冲,招呼在冰冷冷的皮肤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点了根烟。 室内明确规定不允许抽烟。 但赵恪没理会。 深吸了一大口,刚才没压下去的那股子躁热像是一锅煮沸了的水,滚烫,暴跳如雷。 分不清生理还是心理。 烟没用。 赵恪踹了边上人一脚,说饿了,抬腿就要走。 还没玩够本呢,他这是闹哪出,沉贤纳闷,和林子对看一眼。 林子的视线飘向右前方的玻璃房,沉贤顺着看过去,人申屠念跟朋友玩得好好的,没碍着谁什么事,怎么突然就来脾气了。 原本今天就是个散伙局,主角是高三已经毕了业的那一拨人,多少得顾全大局,不能只由着他。 沉贤想劝。 一旁白兮嫒突然开口:“我也有点饿了。” 有人帮腔了。 得,那就撤吧,转场宵夜走起。 * 离开桌球馆后。 赵恪也不正常。 堆成山的小龙虾上桌了,鲜香麻辣,那色泽看的人食指大动。 一次性手套哗哗往上套三层,闷头剥虾,看着都挺利索。 赵恪没带手套,这种一次性手套的设计有问题,不管带多少只,吃完,满手龙虾味,他最受不了这个,对小龙虾的兴趣都减了大半,只简单吃了几口配菜。 期间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震,他放下筷子,再也没拿起来。 小龙虾消灭了近一半,他没动一口。 沉贤嚷他:“刚刚还喊饿,你倒是吃啊。” 赵恪头都没抬:“你给我剥。” 沉贤新剥好一只,张大嘴还没咬下去,退出来,亲自放到他碗里。 赵恪这回倒是抬头了,看着沉贤,特诚恳地说:“脏。” “吔屎啦你!” 沉贤大怒,骂了句蹩脚粤语,还不忘把龙虾肉抢回来自己吃了。 林子和其他人见状狂笑不止。 赵恪没笑。 视线回归手机,他低头盯着屏幕上新发来的消息,久久不动。 她说,出国。 * 申屠念再回到桌球馆,玻璃房里只有秦榛和周家宝两个人。 她顺口问道:“他们人呢。” 秦榛笑道:“小女朋友玩输了不乐意,男朋友追出去哄了。” 周家宝也在一旁嬉皮笑脸,没个正形。 申屠念扯不出笑脸,她是回来拿包的。 就这么待着也无聊。 周家宝问她俩:“现在怎么说,吃点?” 秦榛都行,主要看申屠念。 申屠念摇头:“我不饿,先回家了。” 周家宝看向她,能明显察觉出她这会儿情绪不高,也猜得到是因为谁。 气氛有一瞬冻住。 最后是秦榛拍板去江边散步,顺便送申屠念回家,步行的话差不多四十分钟。 申屠念果然没拒绝,她正想吹吹风。 * 夏季夜晚很热闹。 临近九点,江边的长椅上坐着一对对谈情说爱的男女,孩子追着大人的腿肚子遛弯儿,慢跑道上还有不少喘吁吁的锻炼者,遛狗大队更是一波接一波没少过。 申屠念想起了家里的小狗。 要是把他带出来多好,他一定高兴。 秦榛跟申屠念走在前边,周家宝落后她们一步。 慢慢的,秦榛也散到了后面,和周家宝并列,差距从一步,变成两步,越拉越大。 她看着申屠念的背影,突然道:“她走得好快。” 周家宝没作声。 秦榛又问:“咱们是不是要追不上了。” 周家宝淡淡道:“申屠不是那种人。” 申屠念不是那种拼命往前跑的人。 如果问她自己,她可能连方向概念都没有,从申屠念的角度出发,她从没想过甩下谁。 不论是他们,还是赵恪。 关于这点,周家宝深信不疑。 秦榛笑了一下,不否认,也不算全然接受。 主观意识是一回事,但现实又是另一回事,人与人之间差距就在那摆着呢,看得见,够不到。 这一路走走停停,真到了她家的江边别墅群,已经是一小时后的事。 是很晚了,申屠念叮嘱周家宝,要安全把秦榛送到家。 周家宝难得觉得她有点烦,都是常规操作,哪用得着她提醒。 看着他们上了车,申屠念才回身,慢悠悠从园区入口往家的方向走。 手机放在包里,她强迫自己不去看。 在这之前两个小时里,她反复点开反复落空,发完那句消息后,没再收到任何回应。 好像是期待他能说点什么,但又怕他真说了什么无法回答的话。 就跟现在这样,没劲。 快走到了。 申屠念收了思绪,目光从脚下的影子挪到正前方。 不经意间的抬眸,那个路灯下的修长身影就这样无预警撞进眼里。 他低着头,大半张脸埋进重影里,半身倚在灯柱上,脊背微微弯曲,整个人站不住似的,疲态尽显。 申屠念眨了眨眼睛,他还在那,真实的站在那里,等她。 像嚼碎了一片新鲜柠檬,酸涩感从舌根蔓延到眼睛。 心脏也是。 59.要一个答案 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在心底预演了几遍你问我答。 申屠念磨磨蹭蹭走向他。 只是到了半米外,脚步停了,女孩皱起眉心,混着烟草和酒意将他四周的空气熏得醉乎乎。 赵恪等到她了。 看着那人一步步走来,尽管还皱着眉,尽管那满脸的不高兴。 赵恪低眸浅笑,手撑着灯杆想要站直了说话,一张嘴,喉咙被夜晚的风狠灌进去一口。 他握拳挡在嘴边咳嗽了好一会儿,堪堪止住那股痒意。 “你喝酒了。” 她看向他,目光冷静,语气也没有责备。 一句再寻常不过的问。 赵恪点头,也没辩解,只是默默朝她伸出了手,等人牵。 申屠念抿了抿唇,犹豫了短暂两秒,握住了他的。 两人牵着手,走的还是从前遛狗的路线,路过饮料贩卖机时,申屠念给他买了瓶水。 赵恪在边上小声嘀咕了一句“要喝运动饮料”,被她瞪了一眼,瞬时噤声,什么意见都不敢提了。 漫无目的地绕了大半圈。 走累了,申屠念看见秋千就想坐下,她起了这个念头的同时松开了两人紧握的手。 一样是公园,换汤不换药的玩乐器械,赵恪想到了数月前的那通视频电话。 那日的她,简单,真切,脆弱,难过,无比可爱,时不时的总回味,舍不得忘。 “你就在这儿跟我视频的?” “不是。”都说了当时她在外婆那儿。 “怎么不是,连秋千都一摸一样。” 申屠念转头看他,想确认他是真醉了,还是借着酒意没话找话。 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 她投降:“你说是就是吧。” 赵恪满意了,神情却没看出有多高兴。 “你假期都干什么了。” 他又问了。 “看书。” 就这样,就没了。 赵恪忿忿不平:“你怎么不问我都干了什么。” 这有什么可问的,申屠念觉得他今天特别怪。 还催她:“你问我。” 申屠念学着他的口气:“假期都干什么了。” “我第一天睡觉,打游戏,第二天去了网球场,晚上跟沉贤他们吃火锅,第叁天做了什么,我想想,哦,约你看电影,你说天热不想出门,那天我也没出门,第四天我……” “赵恪。” 申屠念的耐心被磨光了,“你究竟想说什么。” 被打断的人并不气恼,他侧过头望向她,眸光沉沉,情绪稳定。 “你不好奇我这些天是怎么过的吗,你懒得理我的这段时间,我和谁出去,吃了什么,玩得高兴吗,你不想知道,多问一句都嫌烦。” 他说这些到底想干嘛,申屠念没搞明白动机。 但不妨碍她觉得他今天整个人都很婆妈。 赵恪自嘲一笑,放弃了。 他换个话题,换个他一直想知道,一直没敢当面问出口。 “申屠念,你当初为什么找上我。” 停顿一下,赵恪道:“想听实话,真的,可以狠一点,能让我清醒,最好不过。” 申屠念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就像她也没法先见之明这个回答于他而言有多要紧。 偏偏她从不隐瞒。 他问了,她便诚实相告。 真实答案是。 “我爸爸经常出差,从小到大都不怎么管我,别的同学周末约逛街都要各种找借口找人串供跟家长报备,就我不用,出入自由。刚开始我还觉得便利,后来不是了,我觉得他压根不在乎我。 想明白这个,我心态就差了。开始乱来,去纹身,去夜店,开始抽烟,酒也喝点儿,刷卡没个数,我就想看他知道后是什么反应,是生气,大发雷霆,还是放之任之。 结果是后者,他只是在抽空回家的时候模式化地说了几句大道理,再没下文了。 不知道是我的道德破坏欲太低,还是他对我的宽容没有度,也可能是刺激给的不够。 当我预备做那件‘出格’的事时,我碰见了你。” 短暂的停顿。 她坐在那儿,姿势不变,叙述的口吻不变,只是抓着秋千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无聊晃荡的双腿也停了下来。 申屠念颔首,眸光落在很近的地方,思绪却飘向遥远的从前。 “你从体育馆的休息室出来,应该是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你穿着宽松的校服短袖,胳膊上布满了没擦干的水珠。 你从我身边经过,我闻到了你身上沐浴乳的气味,清爽,带着一点凉意。 像寒冬腊月里的冷空气,就连灰尘都被冻透冻死了的那种干净。 我突然觉得,你很适合。” 话说到这份上足够具体了,傻子也能听懂一二。 他没说话,少年的脸色融进了身后的漆黑深夜里。 大片的沉默,就在申屠念以为听不到后续的时候。 赵恪问了。 “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是吗。” 申屠念一时语塞。 这话貌似不假,但也不全对,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点头或摇头可以囊括,总之很复杂。 她没回答。 但“没有否认”本身,已经是一种答案。 赵恪突然醒了。 他不过是申屠念为了探寻底线的某一种尝试,为了刺激她爸的某一种手段,为了完成预备计划中的其中一个步骤。 抛开所有的恰逢其时,只凭“赵恪”这两个字,在她那儿,屁都不是。 可悲的是,心底竟然有一丝庆幸这个“谁都可能是”的概率事件落到了自己头上。 他真的,十分讨厌她。 60.“再也不见” 申屠念一直无话。 赵恪也没再开口。 他喝空了手里的水,忍受着太阳穴快爆炸的煎熬,试图将漫过临界点的情绪冷却下来。 发现只是徒劳。 后半段路从她家又走回了园区出入口。 他喝了酒,一个人怎么回去。 申屠念让他给朋友打个电话,来接他。 赵恪依言,拿出手机拨通了号码,很简短的说明情况,挂断后给对方发了定位,完毕。 电话收回裤子口袋。 申屠念问:“你朋友多久到。” 赵恪点了根烟,吐烟的时候看向马路的尽头,视线回笼,很随意地瞥了她一眼。 他很淡地笑了笑,语气里夹着一种满不在乎的调调:“很快,你先回吧。” 申屠念没动。 赵恪投来不解的目光:“嗯?” 申屠念的眼睛一直盯着来车的方向,不看他:“我陪你等。” 陪他。等。 赵恪费力嚼着那几个字,却怎么也消化不了,心底的那股劲儿又开始闹了。 她总是这样,随口说出来的话,给人错觉,好像她挺在乎他的。 全tm是他自以为。 直到此刻,抛开这些滤镜,他将她的漫不经心看得清楚分明,那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字面意思罢了。 赵恪觉得自己大概率有点大病,他看不到剥虾的沉贤,看不到有求必应的林子,也看不到被旁人称作女神的白兮嫒,还有排队等在网球场边的小学妹,红着脸告白的其他人,手机里那些不知姓名的关心短信。 他全装瞎。 一双眼就盯着申屠念。 她偶尔几句施舍似的“关心”,间歇性的来一回,他就开始无脑回味,开始“借题发挥”,衍生出无数种可能性。 他像是路边的石头,她想到了踢一下,需要了捡起来看两眼,没用了又丢下,一次次,无数次。 他天真地配合,在她的反复无常里找规律,找蛛丝马迹,渴望留住哪怕一瞬间的注视。 很蠢,很不可理喻。 “申屠念。” “你什么时候决定出国的。” 申屠念回眸看他。 他的眼神有点木,空泛,没有焦点,那话更像是脱口而出,不经意间的一问。 她垂眸盯着脚尖,声音变轻了许多:“暑假第一天。” 赵恪下意识地点点头:“还好,不算瞒我太久。” 又是这个字眼,“瞒”,隐瞒,故意为之,带着几分责备的意味,她听出来了。 申屠念皱起眉心,觉得不适。 “我没有想瞒谁。” “是吗。” “是。” 赵恪显然听不进这话,耸耸肩,懒得再说。 申屠念莫名有点烦,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没解什么气。 挨了打的人终于扭过头看她,他刚才一直用侧后脑勺对着她。 申屠念直视他:“真要论起来,在我这儿直接告知的第一个人,是你。” 赵恪“哦”了声,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无动于衷。 紧绷的下颚角松懈了一点,但整个人还透着冷淡。 说好来接他的人左等右等都不到。 她问他:“你朋友到哪儿了。” 赵恪没答。 他掐灭了手中的烟,瞥了眼她,又朝身后无人的小道看去,最后回到原点。 突然觉得特没劲。 “就这样吧。申屠。” 申屠念心一顿,随后被拎到半空中,一点点慌。 她没有抬头,也没有看他。 “你去看你的书,留你的学,挺好,我就不陪你耗着了。” “咱俩,谁也别耽误谁。” 他作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故作洒脱,插着裤袋的那只手却悄悄握拳。 手背上的筋络撑的厉害,延伸到小臂以上,沸腾着叫嚣着,妄图冲破什么,久久无法放松。 这个宁静的夜晚。 他们对着空荡荡的柏油马路,说着“再也不见”的话。 * 来接人的是林子。 赵恪高瘦的身影在夜幕里很突兀,他孤零零站在路边,很好认。 上了车,赵恪顺势往后座一倒,一只手挡在眼睛上。 看着比刚才一个人等在路边的样子更惨。 这样缓了好一阵子,终于,他坐起身。 揉了揉太阳穴,将紧绷的身体靠进座椅里,目光直愣,看着窗外霓虹飞驰。 他突然开口,声色掺了点沙质:“你怎么才来。” “不是你在微信里说,让我半小时后到吗。” 哦,差点忘了,是他说的。 他给申屠念,也给自己留了半个小时。 如果她撒撒娇,或者说几点什么哄哄他,让他心里那股不平衡的劲儿顺了气,可能就没事了。 他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偏偏,事与愿违,偏偏总是如此。 驾驶座上,林子朝后视镜看了一眼,早准备好的调侃原封不动滚回了喉咙里。 他这样子,真的有点可怜。 他第一次有点同情赵恪。 61.申屠·驯鱼高手·念 沉贤前脚刚进家门,脱了上衣正准备洗澡,林子的电话就来了。 喊他出来。 沉贤骂了句神经,刚从局上下来,这会儿又叫他出去,不是耍他是什么。 林子不想解释了,发了地址,限他二十分钟之内到。 听声不像玩笑,沉贤狐疑看了眼地址。 换了个地儿,更僻静,没那么闹,但属性没变。 还跟酒有关。 * 赵恪闭着眼睛突然喊了声“停车”,林子一脚刹车还没踩实,后座那人就迫不及待下了。 眨眼间就进了其中一扇门。 凌晨0点20分,整条街漆黑一片,只有那扇门还亮着灯。 那光亮恬谧不刺眼,温温柔柔的,在寂寞长夜里等一个合适的人。 「半醒间」 一家只为喝酒的小酒吧。 面积不算大,但装潢着实费了心思,四面墙上嵌满酒瓶,有空的,也有未开封的,随便拣一瓶都叫得出名堂。 店里放着老爵士,萨克斯的低浑配上黑胶的音质莫名很搭,浓重的复古感,让人觉得时间很旧,未来很远,也漫长。 赵恪凭着一股劲推开门,连路都没摸清就转到吧台,目的明确。 随后指了指桌上的某一瓶,洋的,他瞎点的。 林子想拦来着,可一瞥到他发红的眼眶,突然又说不出口了。 就这么眼睁睁看他一杯接一杯,当水喝了。 高脚椅总给人一种不安全感,赵恪有点茫了,酒精在胃里疯狂报复,他坐得不安分,分分钟要摔下去的意思,林子跟个老妈子似的在边上管着,时不时捞他一把,半步离不得。 沉贤紧赶慢赶还真在二十分钟内到了。 老远就看到吧台边那两人,一个趴着,一个守着。 林子跟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把赵恪扔给他,扭头冲进男洗手间。 沉贤一脸懵,推了推昏睡过去赵恪,没反应,再一看,手边那瓶白兰地已经空了大半,只剩下四分之一的量。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林子再回位时,脸部松弛下来,走路都轻盈了许多。 沉贤问:“什么情况。” 他也说不上来,只是中途被赵恪喊去接人,前因和后果都不清楚。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 “他去找申屠念了。” 这……见完回来就这副鬼样了? 沉贤倒是多了几分诧异。 他俩之前也闹过,但只要赵恪去找完申屠念,不管前头多大的事,总能雨过天晴,回来跟没事人一样,甚至更好。 这次怎么不灵了。 莫名其妙的,右眼皮开始狂跳,总觉得有什么正在无形中发酵,变质。 沉贤一直觉得申屠念这女的,不简单,尤其在对付赵恪上,特别有招,要不是怕伤了兄弟感情,他真想跟申屠念取取经,专门治赵恪。 他平时没少吃赵恪的亏,憋屈太久,总想着讨回来。 再看赵恪,也是被宠上天的人,在家是独生子待遇,在外有朋友们惯着,那少爷脾气上来,也够人喝一壶的。 赵恪透支了全身心的温顺,只给了申屠念。 哪有凭白无故的迁就,还是无条件无底线的那种。 关于他俩这段,周边一圈兄弟也聊过,多是新奇,觉得不可思议。 有人说申屠念是海王,很会钓,那会儿流行这个词,但沉贤觉得,不完全是。 申屠念给人的感觉呢,就好像,兴之所至,碰着好天气去海里溜达,顺手那么一捞,恰好网到赵恪这条不聪明的金多宝鱼,她觉得够了,也不贪心,也不关心海里有没有其他更有趣更奇妙的物种。 她就攥紧手里这条使劲折腾。 沉贤想了个更贴切的形容词,驯鱼高手。 或者捕鱼达人也行。 这两个称呼他都和赵恪提过,被后者一记白眼挡了回去。 还不领情,沉贤转头把申屠念的微信备注改了。 申屠·驯鱼高手·念。 看着合理很多。 * “现在怎么着。” 林子想了想:“送回去呗。” 醉成这副鬼样回家,怕不是要挨一顿打。 他俩正犹豫呢,趴在桌子上的酒鬼费劲巴拉撑起脑袋,迷蒙着眼,看是他们,下一秒又要睡过去。 沉贤连忙将人摇醒,问他是回家还是在谁那凑合一夜。 赵恪头都快裂了,迷迷糊糊嘟囔了一个地址。 青山郡,有点耳熟。 林子蓦然想起上回赵恪借车,隔天还完车后他就进了那儿。 好不容易把人送回青山郡。 一到门口,赵恪突然醒了,耍酒疯不叫他们进,输密码时,一只手虚掩着,防着他俩偷看。 沉贤被他这动作气笑了,真来气啊,又不能动手打他。 密码锁解开,赵恪开门,玄关应声而亮,他闪身而入,还很乖地跟门外那两人挥手再见。 “你一个人行不行。” 林子问。 赵恪点头,门关了,连句谢都没落着。 沉贤眼睛大,一下就瞟到鞋柜底下放着两双居家拖鞋,奶油白色,其中一双是女款。 他这是玩得哪一手。 金屋藏娇?挺超前啊。 * 赵恪跌跌撞撞来到客厅,身子一倒,陷进沙发里。 他随手抓起其中一个抱枕抱在怀里,整个人蜷缩成团。 今天真没少喝。 睁开眼雾蒙蒙一片,闭上眼天旋地转,难受是真难受,但想她,也是真想。 怎么都这么晕了,一想到她,脑子里浮现的那张脸依然是高清的,连眼睫毛有几根都能数上一数。 他俩掰了还没叁小时。 赵恪就后悔了。 是不是天亮就好了。 他不知道。 62.再一次对话的机会 距离赵恪说的“耽误不耽误”已经过去一周。 这七天,申屠念没有一天不懊悔。 就是那种吵架没有发挥好的懊恼加后悔。 他说,就这样吧。 他说,谁也别耽误谁。 他说,回吧。 凭什么他说“回”,她就乖乖听话“回了”。 申屠念快被自己气死。 那晚,自他说了那句“就这样吧”开始,她的脑袋就开始当机,一片空白,一声不吭。 全听他说了。 事到临头掉链子,说的就是她。 越想越郁闷。 明明她也有一堆废话可以讲。 冷却后的这些天申屠念没干别的,全身心投入脑内小剧场,两个角色一来一往开始辩论,无数个回合的试水,输赢无定。 如果时间倒流,如果场景重置,如果有再一次对话的机会,她一定发挥更好。 至少不会是那个被拔了舌头的哑巴。 * 出国日期定了,恰好是开学前一天。 时间是留学中介和申屠周正商量后定下的,附带近半个月最全最完整的详细规划,需要带那些文件及行李清单,有法文的,有英文的,都翻译成简单易懂的概要,关键的内容都被标记出来。 不得不说申屠周正找的这个中介确实很良心,也省心。 申屠念看着那些条条框框,出国这件事才真正有了实感。 一个“即将要发生,无法再变卦”的既定事实。 整理行李是一件很费力的事。 尤其是,在你怎么都找不到某样东西的时候。 焦躁在无形中扩散,爆炸,想要破坏一些什么。 申屠念席卷了衣帽间,卧室床底,沙发和墙角的缝隙,最后连狗窝都拆了,还是没找到。 一切落定,她坐在地毯上苦思冥想,好看的眉毛一高一低,拧巴着,像两条滑稽的毛毛虫。 除了家里,还能在什么地方呢。 学校吗?不可能,放假前课桌都清空了。 外婆那儿?也不会,很久没去了。 那还会在哪里。 突然灵光一闪,她想到某个地方,紧接着又想到跟那个地方有关的人,发生的事,那一晚的话,脸上的表情很快又垮下来,比先前更垮。 算了,就当丢了。 * 申屠念站在青山郡的入户电梯里,心里还在默念这句话。 不要了,又不重要,没必要折腾。 一遍遍无效洗脑,没半点用。 叮—— 电梯门开。 申屠念抬眸,意外,身体瞬间僵在原地。 天意真是作弄人呢。 她看见大门开着,赵恪站在那儿,手里提了袋什么东西,没看清。 一个长达数秒的对视。 呆愣的空隙里,因长时间不操作,电梯门又缓缓阖上。 申屠念回过神来,连忙去按开门键,来不及了,电梯已经开始下行,她没法,只能重新按一遍楼层。 又回到住处,大门还开着,门口堆了一个半人高的塑料袋,本来站那儿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以门为界,申屠念站在外面,没进去。 正在犹豫时,屋里的人开口发问。 “有事?” 他没走近,站在几米开外的餐桌旁,询问,用一种对陌生人的口吻。 申屠念坦言:“丢了一个泥塑挂件,家里怎么都找不到,会不会落在这。” 赵恪貌似无所谓地“哦”了一声。 “你找吧。” 说完,喝了口水,转头又进了客厅。 这是不管她的意思了。 此刻的赵恪比初次相遇时更拒人于千里之外,反差太大,申屠念有些不适应。 赵恪在客厅和厨房之间走了个来回。 发现门口那人还站在那儿,是不愿意跟他共处一室,还是别的什么意思,不得知。 他来到玄关,开了鞋柜,把里面的几双球鞋连盒子一起放进空行李箱里。 等忙完手上的,才顺便掀起眼睛看她,问:“你不进来?” 申屠念短暂的思考着,眉心印出一个浅浅的褶。 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就是这样子,赵恪知道。 明明半句话都没问,但沉默的空气里仿佛有话音,她在考虑应不应该进这个“与她再无关系”的屋子。 赵恪读懂了,冷冷一笑。 她在“划清界限”这方面永远天赋异禀。 申屠念进了,门没关。 她踩在玄关的毯子上,看到屋内的情形,散落的收纳袋,几个空行李箱,还有更多的大塑料袋。 他在搬?或者说清理痕迹更贴切。 申屠念低头,鞋柜底的架空层上孤零零摆着一双的居家拖鞋,她穿过的。 “需要换鞋吗。” 问这句客气话时,她悄悄将视线落在他脚上,很快又收回,不足一秒,没人发觉。 “随意。”赵恪说。 申屠念踢了一下那双居家鞋,懒得换了。 从卧室到客厅,肉眼所见都变了样。 空,单调,没有多余的东西。 床单被套已经拆了,半开的衣柜里只剩下空气,她无聊会翻的那几本杂志也没了,茶几上的零碎物件,月球面罩的蓝牙音箱,碍事的扫地机器人…… 所有的,她稍微有点印象的东西正在一件件消失。 申屠念一边翻找,从前的记忆像雪花片似的堆满脑海,她不愿回想,但拉不拢思绪蔓延,这让人很挫败。 她将手中的抱枕往沙发上一扔,多了点气急败坏的意思。 赵恪看见了,也不问。 他收拾完最后一点东西准备走了。 申屠念看到他把门钥匙放在餐桌上这个动作,然后将行李箱一个个拉到玄关,然后将大门推得更开一点,然后要走…… “赵恪。” 客厅里传来的叫唤声其实很轻。 但一只脚正要踏出门的人还停住了。 他收回还没迈出去的那一步,定了定神,回身,客厅里的人已经来到眼跟前。 赵恪问她:“还有事吗?” 很进门前那句一样,连语气都没变化。 88.“无家可归” 申屠念蹲到腿麻,才终于哄得小狗肯舔她手掌心,算和好了。 她起身的时候,身体踉跄了一下,好险稳住了,不然在他面前摔倒可太傻了。 赵恪看在眼里,握着牵引绳的手紧了紧,最后将绳子交给她。 申屠念接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人扔下她扔下狗,转身又进了公寓。 原来他交接的不只是小狗,还有遛狗任务。 好吧。 申屠念看着小狗,问道:“你知道去哪儿玩的,对不对。” 小狗“汪”了声,领头带路。 赵恪把小狗养得很好,各个方面都能看出。 他的毛发很好,体重控制在标准范围,他虽然不是年轻狗,但依然精神抖擞,体力超群。 申屠念都走累了,他还昂首阔步往前。 “停,”申屠念拉住绳子,“休息一下。” 竟然是她先喊停。 小狗用一种很不理解的眼神望向她,确认她是真的想休息,才慢吞吞挪到她身边。 他们之间一直有一两米的路径差。 他领先,她只负责跟着。 到底是谁遛谁啊。 * 叮咚—— 公寓门铃响了。 赵恪打开门,她和小狗站在外面。 申屠念知道自己这会儿肯定很滑稽,赤着脚,单手勾着高跟鞋,裙子上可能沾了泥巴和草屑,头发也乱,胳膊和手腕还有点疼…… 算了,这都不重要。 “怎么回事。” 赵恪皱眉问道。 申屠念连忙解释:“是小狗带的路,我不知道,跟着跟着就上来了。” 赵恪闻言,脸色更差了:“我是问你,怎么回事。” “我?”申屠念低头看了眼身上,是有些脏,“我不太熟这里的路,没留心,绊了一下。” 申屠念把狗绳递给他,手腕上的擦伤和红肿一目了然。 赵恪瞟向小狗,那眼神仿佛在问:是你让她摔跤的? 小狗顿时怂了,小碎步挪啊挪,藏到申屠念身后。 申屠念作为主人兼伤患,也很讲义气,不仅没有将小狗供出来,还一副护他到底的意思。 她俩串通一气的样子让赵恪脸上的紧绷感稍稍缓和了些,是无奈,然后妥协。 他侧身,让小狗进屋,然后看向还等在门外的人。 他没有将她拒之门外,也没有主动提出请她进去坐。 只是静等她的下一步动作。 申屠念拢了拢头发,通常手足无措的时候,她会有这种习惯性小动作。 “赵恪,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 “我们……”说话间,她手机响了,是电话,但她似乎没打算接。 申屠念按停了电话,轻叹一声:“他们在催我了,那边撤完展了有个餐会,我得去露个面,等结束我给你电话,行吗。” 她说得很细节,像是在报备行程,出人意料。 赵恪的声音依然是冷的:“太晚我休息了。” “你平时一般几点休息。” “十一点前。” 申屠念愣了一下,一时分不清他是在回绝她,还是真的这么养生。 “好,我尽量赶在这之前,”她朝他挥手,“我先走了。” 赵恪的目光顺势落到她的手上,想说什么,被自尊心挡住了。 反观申屠念,她似乎没太当回事,扶着墙穿好高跟鞋,电话又响了起来,她接起的同时,电梯正好到了,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赵恪看着电梯数字从五楼降到一楼,然后进屋。 * 赵恪没说谎,十一点是他的理想睡眠时间。 但自从入职外交部,这件事情就真的变成理想,履行的机率约等于零。 直到晚上十点五十分,赵恪的手机一直处于静止状态。 她说结束了会给他电话,也没有。 赵恪对申屠念的预期降到很低很低,这是他告诫自己的,否则大概率会失望。 失望透顶。 洗完澡。晚上十一点二十分。 赵恪来到阳台,今天时间没掐准,距离洗衣机程序结束还剩下倒计时四分半,他索性站在窗边等。 干等有点无聊,想点烟,可他已经换了睡衣,不想连被子都沾上烟味,忍住了。 他倚着窗,视线眺望远处,看寂静无人的夜晚,看见黑黝黝的树,一盏一盏路灯,茂盛的草丛,不规则的影子…… 还有那个,蹲坐在花坛边上,远远看去像一坨石头的不知名生物。 赵恪站直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 确认是个人,但不确实是谁。 他回房拿起手机。 十分钟前,她发来的新信息,一个没头没尾的“逗号”。 好像知道自己错过了约定时间,也不敢打扰他,只发一个短促的符号。 如果他还醒着,就会看到。 如果他醒着但不想见,也可以当作莫名其妙的信息不予回复。 这份心思,过于周到。 申屠念坐在花坛边沿。 她其实更想是坐大门口,那里的阶梯比较宽敞,怕挡着别人的路,还是算了。 挪到这里,又开始怕草丛里的虫子和蚂蚁。 要不是又困又累又饱,还有点想吐,她真的很难说服自己坐下去。 路边,陌生环境,蛇虫鼠蚁,还等不到人。 真被辜安平说中了,特别特别“无家可归”。 “起来。” 声音从头顶落下来。 申屠念支在膝盖上的脑袋动了动,她眯起眼,第一看到脚下的阴影被迭出新形状,看到居家拖鞋,男款的,眸光顺着裤脚一点点爬上去。 终于,等到他了。 他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干透,也没造型,黑软的发丝垂在眼睑,显得很乖。 很好说话的样子。好像说什么都会答应。 申屠念伸手去拽他的衣袖,想借力起身。 下一秒,只觉身体好轻,被他拎着手臂一把提起来。 惯性作用力下,额头撞在他肩上,脑子更晕了。 申屠念忙后撤半步,好不容易站稳了,她睁大眼睛认真端详着他。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赵恪。” “你的睡衣,好土。” 他怎么穿着睡衣就跑下来了,还这么……老年人款。 申屠念笑得眼冒金星。 89.不要紧的坦白局 她站起来了,脑袋磕到他肩上,发丝绕过晚风,几缕混乱。 赵恪闻到香槟的味道。 这才笃定,眼前这个看着自己哈哈笑的人,或许大概可能应该并不绝对清醒。 “你喝酒了。” 不是疑问句,隐约还带着点不赞同。 “喝了。”她承认了,倒是坦白,“是为我准备的庆祝餐会,不喝肯定不会放我走,所以……就一点点。” 这解释貌似合理,但不具说服力。 赵恪的眉心依然紧蹙。 事实是,在闻到她身上的酒味后,他的脸色就没回暖过,他看向她时,眼眸里的冷淡和不满同样坦白。 申屠念仅剩的一点清醒足够看清他的态度,有点受伤,但不能表露出来,靠着酒劲和醉意蒙混过去了。 “你应该回家,而不是大晚上一个人来这里。” 他在赶她。 申屠念听出来了。 是啊,她现在人都站不稳了,脑袋一片浆糊,谈不出结果。 申屠念没忘记,她来找他的初衷,是解决问题。他们之间的历史遗留问题。 现在就是。 “我没有地方去。”她说。 赵恪的瞳孔微微颤动了下。 “房子还在找,辜安平给我订了酒店,可是我不敢。我不敢一个人住,我听了好多酒店的恐怖传言,我怕得要死,你知道的,我最怕怪力乱神的事。” 话里透着几分委屈。 她将声线里的哽咽和不知所措控制的刚刚好。 赵恪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容易动摇。 可当她晃荡站不稳时,他却下意识伸手去扶,任她揪着自己的衣襟,半真半假地耍酒疯。 “申屠念。” 无人应答。 赵恪想把人捞起来,腰间被一股力道勒住。 他猜到她是装的。 “松手。” 她听话,短暂地松开了。 等赵恪再想把她推开的时候,该抱还得抱。 这样几次下来,他们都知道,今天晚上谁也别想甩开谁。 赵恪的公寓是两居室。 一间卧室一间书房,还有半个储物用的跃层小阁楼,靠一台可隐形的伸缩梯进出,平时基本不用。 房子不大,但一个人住足够了。 主卧的床被某个醉鬼霸占,他的被子今晚躲过了烟味,却躲不过酒味。 赵恪正在考虑是去书房打地铺还是沙发上凑合一晚,反正怎么样都不可能跟她共处一室。 打定主意了。 他起身要走,被子底下伸出一只白晃晃的胳膊,拉住他的睡裤边边。 赵恪垂眸望去,她真的很瘦,胳膊细得好像一折就会断,现在上面贴了几个没什么作用的创可贴,有一个已经翘了边。 他悄悄叹了口气,在心底。 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先是拨开她的手,然后席地而坐,半身靠在床沿。 就这样静了很久,装睡的人试探性睁开眼睛,看到他不带情绪的侧脸。 “申屠念。” “嗯。” 这回她应了。 “谁跟你讲酒店恐怖的。” 申屠念心一沉,还是说了:“Rodger,一个小混蛋。” 赵恪想起那幅画:“是你在巴黎的朋友。” 良久,申屠念很轻地“嗯”了声。 她其实不太愿意在他面前提巴黎相关的事,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他听了不会高兴。 果然,又一阵沉默。 申屠念绞尽脑汁,最后还得是苦肉计。 “我有事和你坦白。” 赵恪波澜不惊:“嗯。” “其实……我刚才那一跤摔得很惨,不是草坪,是摔在柏油马路上,周围路人全看到了,超级丢脸。” 背身的人这才微微侧过来,看她。 申屠念把手腕伸到他眼前:“特别疼。” 赵恪抬起她的胳膊,在灯光下细细检查,碰到哪里了,她会发出“嘶”一声,倒抽气的声音,引得他多看她一眼,申屠念当即不敢出声。 他起身出去,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小药箱。 申屠念没来由的眼眶一酸。 “痛不知道看医生?” “来不及了,创可贴还是同事给我的。” 她粗心,只在破皮处贴了一下,还没贴全,赵恪去揭的时候,再小心也免不了会弄痛她。 申屠念不闹,只乖乖看他。 看着他用沾着生理盐水的棉片一点点清理,看着他对比伤处裁剪对应大小的纱布,看着他紧绷的脸和一丝不苟的处理手法。 直至抚平她全部的恐惧和不确定。 * 第二天。 申屠念很难得睡到自然醒。 睁开眼,他床头就是电子钟,已经过了十点,差不多是中午饭点。 申屠念起床后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没有换,浑身酒气占了他的床。 她其实有洁癖,好像他也是。 赵恪下班回家。 屋子里是黑的,玄关没有她的高跟鞋,小狗乖乖趴在枕头上补觉,貌似是被她玩了一下午,累了。 他再往里走,稍微多了变化。 卧室的床单被套换过了,重新铺好,浴室洗手台上多了一瓶香草漱口水,随身装,只剩下四分之一,不知道是她用过忘了带走,还是不要的。 他把那瓶漱口水放进储物格里,他的那瓶旁边。 手机里有一条微信,两小时前,应该是她从他家离开的时候。 「昨天给你添麻烦了,谢谢。」 很官方,很客气。 他没回,好像回什么都不够她冷淡。 面对“申屠念总会离开”这个点,赵恪逐渐从容,可能领教过太多次,没什么落差感,也没什么得失心。 他一点也不失落,甚至觉得合理。 临睡前。 赵恪照例会去顺顺小狗的毛,陪他坐一会儿,不说话,只是互相陪伴。 突然的,冒出很莫名其妙的一句。 “我的睡衣哪里土了。” 今天可能是个例外,小狗想。 90.汪汪,汪 醉酒风波过去两天后,申屠念再一次出现在赵恪面前。 这回,正常多了。 休闲装,运动鞋,清爽的高马尾,她依然站在花坛边。 同时段,同个位置,见同一个人。 “嗨。”她跟他打招呼,“去遛狗啊。” 连借口都没变。 赵恪右眼皮跳了跳,犹豫了一秒,然后慢吞吞走向她。 申屠念伸出手。 原以为他会像上回那样把狗给她转身就走,可是没有,赵恪盯着她摊开的掌心,像在思考,然后有了决定。 “走了。” 话落,他按照自己的步调开始朝前走。 申屠念一时分不清他是跟狗说,还是跟她说。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眼看那人已经走出老远,申屠念顾不上那么多,连忙跟上去。 真的有人可以肩并肩走路但是什么都不说吗。 可以。 他俩就是。 申屠念在心里推理赵恪现在会想什么。 赵恪什么都没想。 他们仿佛两个无声的机器人,牵着异常活泼的小狗,穿过公园和人群。 叁十分钟,散步结束。 到了不得不说再见的时候。 申屠念开口:“你之前说,等我回来了再从你这把小狗领回去。” 是,他说过。 “你回来了吗。”赵恪问。 申屠念点头:“是。” 赵恪没说话。 “只是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酒店也不允许携带宠物,可能还要多麻烦你一段时间。” 赵恪看着正在蹭自己腿的小狗,没反对。 申屠念问:“你平时什么时候比较空。如果我想带小狗出去玩,给你打电话你要接哦。” 赵恪抬眸,视线从小狗身上挪开,冷静看向她。 他的眼睛很锐利,申屠念准备充分的措辞瞬间乱了,她心里直打鼓,面上还得装得很淡定。 赵恪说话了:“我平时基本没空。” “那我怎么追你。” 几乎是脱口而出。 赵恪挑眉,他听到了,而且听得很清楚。 可看他的神情,又像是早有所料,并不意外。 如果非要说意外的话,她竟然以这么“不聪明”的方式坦白,倒是有点惊奇。 在今天之前,申屠念没有什么愿望,但此刻,她诚心祈求时间可以倒流,不用多,往回倒一分钟就好。 哪有这种荒谬的可能。 申屠念迅速整理,佯装无事发生。 “那我怎么找你。” 是了,刚刚她想说的是这句。 赵恪微微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坦率和懊恼都有。 “你预备怎么找我。” 他在给她放饵。 申屠念毫不犹豫咬住了钩。 “如果你能允许我在你的工作时间自由出入公寓,问题都解决了。” 听听她都说了什么。 赵恪突然懂了,她大费周章背后的最终目的。 然后,他反问:“你真的认为问题可以解决吗。” 申屠念醒了神,她反应过来,他不只是问这一秒的事。 他问的是他和她之间。 她不知道,她只是…… “我不想放任问题出现却视而不见。” 申屠念将心里的小算盘一点点拨给他听。 “其实我可以硬闯,你可能一开始很生气但到最后还是会原谅我,但这太粗鲁了,也不礼貌,我当然想得到你的允许,毕竟那是你的房子,毕竟你也没有像从前那么……无条件纵容我。” 她说得很诚恳。 诚恳到,可以打动一些什么。 赵恪没有第一时间驳斥,而是沉默,他在考虑。 考虑她抛出的是馅饼还是陷阱。 考虑,就算是陷阱,他愿不愿意再跳一次。 比耐心,申屠念从来没赢面。 果然,赵恪默不作声的这一会会空白,她忍不住。 “只是进屋把小狗带出来,在你下班前再送回去,我们甚至都碰不到面。” “我不会打扰你的。”她小心翼翼地保证。 她已经打扰了。 赵恪睨了她一眼,似乎懒得再说什么,牵着小狗要走。 “喂,赵恪。” 申屠念当然不肯这么不明不白放过他。 她拦住他:“钟点工阿姨都能进你家,为什么我不行,我一不偷二不抢……” 赵恪垂眸,看着她此刻紧抓着自己不放的手,半晌,他眼皮掀起,瞳孔罩住整个她。 “你是钟点工吗。” 她不是。 “……可小狗是我的。” 确实,小狗是她的没错。 就因为这,她才有了一次次缠上他的借口。 其实很容易解,但他不想。 赵恪始终说不出那句“现在就把狗还你”的话。 就像他当初执意把她的狗留在身边,一样。 他知道,哪怕因为小狗,她也会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就像现在,一样。 - 狗:汪汪汪! ——xxxxxx,x,xxxxxx 91.BABYGirl 当晚,申屠念收到了赵恪的信息,内容是一串数字。 ——他家智能锁的密码。 申屠念看着那串熟悉的数字,心下了然。 她是猜的,也猜对了。 赵恪公寓的门锁密码和当初青山郡的密码一样,没变。 * 申屠念确实做到了字面上的“不打扰”,字面上的“碰不到面”。 只是字面上的。 赵恪看到玄关多了一双毛茸茸的居家拖鞋,餐桌上多了一个浅色的随行杯,还有隔两天就能解锁一套新鲜小狗装扮,从蓬蓬裙到脖子上那圈莫名其妙的拉夫领。 都是她。 总不至于是钟点工阿姨的审美。 赵恪每天回家都跟拆盲盒似的,打开总有惊喜。 今天的“惊喜”,是她遗落在沙发上的手机。 她时不时总会落下一点什么,但从不以此借口找他,因为第二天还会来,到时候就可以拿到。 赵恪能做的,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乱动,让她下次过来时还能找到。 可能手机确实比其他物品重要一点。 等不及第二天。 零点过去十分钟,他已经关灯休息了。 忽然听见客厅里小狗叫了一声,动静不大,但赵恪还是察觉了。 他觉浅,一点动静就能醒。 赵恪起身走到客厅,看到她围着沙发茶几转着圈翻找,忙得很,赵恪敲了敲墙面。 申屠念回身,看他起来了。 这回她可没有心情取笑他的古朴睡衣。 “抱歉吵醒你了,我在找手机,应该是掉在这里的没错啊。” 她边说,边拎起沙发上的抱枕,空无一物。 赵恪走到餐厅区域,开了灯,干净的餐桌上只摆着一台孤零零的手机。 她的手机。 怕惊扰他,申屠念只开了一盏客厅的落地灯,灯光微弱,找不见目标物。 没想到,最后还是打扰了他。 “原来在餐桌上,我还沙发这里找半天。” 申屠念拿起手机,“不好意思,你接着睡,我走了。” “你怎么回去。” 这个时间点,赵恪出于对她的安全考虑。 申屠念不以为意,点开手机检查信息,只过去几个小时,微信就未读信息99+了。 “我朋友在楼下等我,我今天去她家睡。” 赵恪没忍住,皱了皱眉。 还想说什么,只见她跟他草率地挥了挥手,告别的意思,然后一边点击手机信息,一边开门。欲走。 公寓门开和关的空隙。 她正巧点开一条语音。 「baby girl.」 是男声。 很纯正的美式发音,过于亲昵的称呼,慵懒里多了宠溺的调调。 门还没关严,楼道里的回音烘托得正好,最后一丝尾音掉进屋内某人的耳中。 赵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连狗都侧目瞟来两眼。 他关了屋子里的灯,却不是直接回卧室,而是来到阳台。 小区门外停了一辆panamera,一个女孩正倚在车头吃关东煮,不多时,申屠念边看手机边走到视 野区。 那女孩把碗里的关东煮递给她,申屠念摇头拒绝了。 意料之中,赵恪猜到了,她不喜欢和别人共吃同一份食物,不止是洁癖。 她最擅长划清界限,从前就是。 赵恪最后检查了一遍门窗是否锁好,确认无误后,回房睡觉。 他想起申屠念离开时说的话。 ——你接着睡。 什么,她可真是想当然。 人一旦被搅乱了睡意,哪有那么容易接上。 * 一个新鲜的周六。 申屠念踩着饭点来到赵恪的公寓。 开门,进去。 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时,她着实傻了几秒。 不怪她讶异,自从她可以自由进出公寓后,她和赵恪就没有面对面相处过,哦,前天晚上取手机是个例外。 哪怕是周末,他都维持了自觉去加班的好习惯,早出晚归,还是见不到面。 申屠念通过其他人了解过,他的工作或许忙碌,但不至于这么忙碌,全年无休可还行。 后来她知道了,他是单方面不想和她有交集,翻译成白话就是,他有意避开她。 搞清楚这一点之后,申屠念也不作他想了,不联系,不过问,不想方设法和他产生联系。 他们维持着一种奇怪的表面关系。 但现在,情况似乎发生了变化。 “你今天不加班啊。”申屠念问。 赵恪喝了口咖啡,很快,手又放回了键盘上。 全程眼睛都没抬,只淡淡回了句:“正在加。” “哦。” 申屠念装作懂了,没再问下去。 她绕过他去找小狗,客厅里没发现,最喜欢趴着的软垫上也没有小狗的影子。 找了一圈,无果。 “柯柯呢。” “天气热起来,我送去宠物中心剪毛。” 赵恪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弄好了吧。” 申屠念又拿起包:“我去接他。” “等等。”赵恪盖上笔记本,起身,“一起去。” 申屠念放慢步伐,等他一起。 美容师小哥在柯柯的肥臀上修剪了一个饱满的爱心。 赵恪没有特意要求,是大众审美,十个柯基九个爱心屁股,熟能生巧,小哥哥的剪毛手艺突飞猛进,爱心的边缘弧度特别圆润,光滑,连贯性好。 偏偏申屠念想要那第十个。 想要正常的臀部。 她皱了皱眉,是他们重逢后赵恪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个表情。 不满意,不高兴。 “他换毛很快,没几天又长满了。” 赵恪的补充说明让她稍微舒服了点。 92.他图什么 从宠物中心回公寓的这段路。 赵恪和申屠念并排,小狗领先一米的距离,在前面摇着屁股溜达。 赵恪问:“你房子找好了吗。” 距离她上次说起,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再棘手也该有进度。 “还没。”她的口吻听上去并不着急,“没找到合心意的。” “还住酒店?” 申屠念摇了摇头:“我现在各种蹭住,蹭朋友那儿。” 赵恪望向她。 申屠念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周遭。 “其实你现在这个小区就不错,安保工作到位,绿化配套,地理位置都好,如果有空的单位要出租,你帮我留意一下。” 赵恪停了下来,走前面的小狗一个急刹车,扭头看着他俩。 “不然,我们现在就去管理处问问。” 说走就走,申屠念拉起他的手就要往物业去。 赵恪没动:“我们?” 他确实不好糊弄,申屠念想。 “好吧,我自己去。” 只是在松开手的瞬间却被他反握住。 “申屠念。” 赵恪看着多年以后的她。 “你从前说话不这么绕,你不如直接说你想住我那儿。” “我想啊,是你不让。” 她认得挺快。 赵恪抬眉,认真回顾了一下:“我有说过不让吗。” 嗯?申屠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真的,差点。 “你说认真的吗。” “我说什么了?” 他仗着身高优势,说话时总带着一丝藐视。 申屠念难得不计较。 她说:“我们再玩一次。” 赵恪不作声,等她讲完。 “这次我认真了,玩输了我认,最后一次,你敢不敢。” 赵恪看着她志得意满的样子,好像她一定赢,好像他一定作陪。 他问她:“我图什么。” 这回,是申屠念看着他的眼睛,看到他眼中漂亮的自己。 申屠念的嘴角绽开一朵灿烂的笑。 “你明知故问。” “赵恪,我们图的是同一样东西。” * 从公寓楼下到进电梯,她是蹦蹦跳跳进去的,带着小狗一起。 赵恪从后面看着前面一人一狗,真有点疯。 进屋后,申屠念换了属于自己的鞋,赵恪跟在后面,看着鞋柜边她踢得歪七扭八的球鞋。 打从她第一次踏进这房子起,就有了一席之地。 申屠念像是第一次来他家,里里外外参观了一遍,甚至发现了放在他浴室镜柜里的,她的漱口水。 她都忘了什么时候落下的。 赵恪回房时,她正对着镜柜打量,看到他进来,才侃堪回神。 “你来得正好,我发现你家就一间卧室啊。” 她说这话时,有那么点嬉笑的成分,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得意。 赵恪看都没看她,直接打开衣柜,找了套干净的居家服扔床上,然后直接脱了上衣。 申屠念看呆了,她万万没想到他当着自己面直接就脱,等反应过来,他已经在解裤子了。 她连忙躲进卫生间,门砰一声关紧。 她看着镜子里满脸通红的人,手压住心口也可无济于事。 她心跳超级快,快到好像会从喉咙口蹦出来似的,她真被吓得不轻。 过了好一会儿,卫生间门从外面打开。 换了居家服的人衣着完好站在那,赵恪将换下来的衣物丢进浴室的脏衣篮里。 离开时,顺便将某个“痴呆人”也一并提溜出去。 回到客厅。 回到了理智边缘。 申屠念踢了他一下,闷声问:“我睡哪儿。” 赵恪下巴扬了扬,示意阁楼。 申屠念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上面确实很空,能住下一个人。 但是:“为什么我要睡阁楼。” 赵恪新煮了一壶咖啡,先给她倒了一杯:“因为这是我家。” 潜台词是,让你住就不错了,还挑。 申屠念有点气,又没法反驳,然后更气。 赵恪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你可以当作备选,毕竟你朋友那么多。” 他一副“随你自便”的态度一样让她生气。 申屠念呛声道:“明天我就让我爸爸给我买一户,就买你对门。” 赵恪喝了口咖啡,淡淡嗯了声,不否认她话中的可能性。 但缺乏挑战性。 “你还可以让你爸给你买宇宙飞船。” 他说。 - 申屠念:…… 93.你尝过劫后余生的吻吗? 申屠念住进赵恪的房子,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的麻烦。 她是个很省心的室友,除了随身物品,连衣服都没多带几套。 赵恪想到了青山郡时候,她也是这样,来去自由。 申屠念有自己的时间表,而她这张表跟赵恪那张显然不匹配。 他俩同个屋檐下,竟也可以做到互不干扰。 早上七八点,赵恪出门的时候,她多半还在睡,晚上八九点,赵恪回来时,她大概率人不在。 通常是临近午夜才会回。 她还真挺忙的,赵恪才发现。 又一个午夜。 客厅灯被按亮了。 申屠念将高跟鞋踢进鞋柜下层,赤脚落地的一瞬间,脚掌微微发软,木地板变成了松实的泥土,她喜欢这种触感,连拖鞋都不穿了,摇摇晃晃走到沙发上。 她喝茫了,看见座儿就想躺下,完全忽略了沙发上的另一生物。 深夜里“嗷呜”一声,叫醒了刚入睡的人。 赵恪从卧室出来,一眼便瞧见小狗被她搂在怀里动弹不得,想逃,逃不脱。 他出手,强行拉开某人的桎梏,小狗获救了,跳到地上,咬着心爱的小软垫一溜烟躲进了主卧,躲到安全区域内。 申屠念好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眨了眨眼睛,在困顿再次袭来之前,触碰到赵恪的漂亮脸蛋。 完全长在她的审美上,不输任何人的帅。 “是你吗,赵恪。” 她捏着他的脸,傻呵呵地念着他的名字。 赵恪将她的手拉下来,却不想被她顺势勾住了脖子。 她不松手,他没办法。 申屠念还侧躺在沙发上,而他半跪在地毯上,四目交汇时,气氛变得暧昧且热。 “别睡这儿。”他先开口。 申屠念累了,懒得动:“我就睡这儿,就睡沙发,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睡沙发。” 又发疯,赵恪想起身,没成功。 脖子上还挂着个她。 “申屠念。” 他假装生气,喊她名字时多了些警告意味,甚至有点不近人情。 申屠念听着听着,莫名开始委屈。 其实她近段时间,时常觉得委屈,都是他不好。 “我讨厌阁楼,每次上去都要爬梯子,还得弯着腰,还总撞到头,我再也不上去了,我就睡这儿。” 她越说越可怜,强忍着哭腔,说想回家。 赵恪毫无防备,一字一句刺得心口发疼。 他完全没招了。 本来他对她就是没招的,从来都是。 “我们换一下,你睡主卧,我去睡阁楼。” 他在哄她,申屠念听出来了。 她轻声问:“真的吗。” 赵恪点头:“真的。” 申屠念吸吸鼻子,很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得便宜卖乖,属她第一名。 赵恪不去戳穿。 “起来了,回房间睡。” 申屠念不动,盯着他的脸:“口渴。” 是真的渴了,她嗓音都变调了,像一块旧木头正在干枯中。 赵恪想将脖子上的束缚揭开,她不肯,他耐着性子解释:“我去拿水。” 申屠念摇头,她今晚喝很多了,不想再喝了。 赵恪看着她耍赖,也看着她的眸光一点点坠落,从眼睛,到鼻子,最后停留在他的嘴唇。 他突然发现,或许口渴也会传染。 * 赵恪完全错判。 他错以为今晚还能睡个整觉,没可能了。 抛开妄想,彻底放过自己,就当个听众,她想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等她说累了,再喊渴的时候,赵恪默默叹了口气。 “你从前不爱喝酒。” 这话听着像是在控诉。 申屠念问:“你想说我变了,是吗。” 赵恪不承认,也不否认。 申屠念轻轻笑起来,还特意点了点头。 “我是变了的,赵恪。” 她还搂着他的脖子,没想放开。 “是变怂了。” 她一点点收拢,他不得不一点点靠近。 “我现在只有喝醉了,才敢这么搂着你,好像我闭上眼,你还会吻我。” 女孩细长的指尖轻移动,爬过手腕,手肘,慢慢的。 以一个拥抱的姿势。 赵恪清晰地看到,她的睫毛垂至眼睑,鼻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触电般的很快闪离,她的皮肤散发着好闻的植物香气。 他们离得这样近。 近到,他察觉她,微微发抖的嘴唇。 等待的每一秒钟都是一场极刑。 原来紧张到极点的时候也会犯困,没来由懈了劲,力气从指缝间逃走。 申屠念松开了手。 想放过彼此的瞬间,他的呼吸落在唇上,会烫,像很久之前的热吻。 申屠念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比起嘴唇被碾过的力道,更不可控的是身体的颤栗。 那种好不容易决定将心脏沉到湖底,却在下一秒被打捞起捧在掌心的惊悚感。 像是,劫后余生。 这样被他吻了好久,她才呆呆回应,一如当初笨拙。 时隔多年。 赵恪尝到了她呼吸里的酒意。 也尝到了她舌尖的甜味。 94.友情bug 申屠念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 惺忪睁眼,屋子里很暗,电子钟显示14点10分。 她还没有完全清醒,将脸埋进被子里,闻到了清冽的味道,比薄荷淡一些,比青柠厚一点。 很像赵恪给人的感觉。 很像?赵恪? 申屠念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头发乱糟糟的,抓不到头绪。 她昨晚是喝了点,然后,回来,因为太累就睡沙发了。 可现在,事实明显不符。 申屠念努力回忆和赵恪的床相关的记忆。 刹那,脑海里一道闪电划落,她抿唇,眼中有一丝不敢确定。 可能或许应该大概会不会是……强吻了他? 只能想到这了,再之前的,断得一干二净。 救命,申屠念在心底疯狂懊悔。 上回是装的,但昨天是真的,还醉得不轻。 申屠念开始妄想那个吻可能只是她做的梦,她从前也有梦到过,和他…… 咳咳,不许再想了。 洗澡后,基础护肤,换衣服,解开干发巾,走到客厅,来到厨房。 申屠念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自我整理的过程。 她还在怀疑,应该说,是不敢信。 极有可能是她日有所思,想多了,根本无事发生,说不定…… 打开冰箱门的那一刻,残余的一点侥幸心理也被炸得一干二净。 赵恪的冰箱里基本只有水和鸡蛋,其他一些高钙高蛋白的充能产品。 申屠念想拿水的手突然转向一旁,蜂蜜的瓶身贴了一张便签,上面留了话。 「温水,半勺。」 他的字迹居然是好看的,连笔却不潦草,工整却不傻瓜。 申屠念的关注点又被带歪了。 好像碰到他,总会被一些华丽的表象所吸引。 真肤浅啊,申屠念。 她照着他写的做了。 半勺蜂蜜,温水冲开,小口喝完了,何止是胃,五脏六腑都被烘得暖融融的。 看到她在吃好东西,趴在一旁的小狗也来劲了,蹭啊蹭到她腿边。 申屠念喝完最后一口,放下杯子,她蹲在小狗面前,揉了揉他的脑袋。 “怎么办啊。” 好像,不是梦。 * 下班回家,赵恪特意赶了个早。 他直觉她没什么自理能力,又或许,他就是想早一点看见她。 开门的一瞬间,屋子里静的吓人。 他想可能是她还没回来,可再一看,连狗都不见踪影。 申屠念又又又…又跑了,他断定。 她这回离开,还带上了狗。 唯一的差别是,稍微有了交代。 冰箱门上贴了张便签。 「我们回南城了。」 这个“们”字,大概率是指代小狗。 她昨晚说想回家,是真的。 她想逃避什么,也是真的。 选了个工作日,让他想追过去把人逮回来也得等周五下班后,今天才周二。 她算得挺好。 赵恪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叹了个口气。 回卧室换了身衣服,然后就开始腾地方。 昨晚说了把主卧让给她住,他没忘,这会儿一点点将常用物品往阁楼搬。 才走完两个来回,他已经撞头好几次,难怪她控诉着不愿意住上面。 不算无理取闹。 * 申屠念回到南城的第一件事,在四人小群发了个消息,告知一声,她回来了。 及时响应的永远是周家宝,他提了句:“约起来。” 申屠念说“好”。 然后也没有下文了。 临睡前申屠念再看了一遍手机,最后聊天记录依旧是她回的“好”字。 她觉得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星期五。 申屠念在家里宅了两天,满满两天,实在无聊了,想着找周家宝他们出来见个面。 她脑袋里还保留着他们几个高中时期的相处模式。 本能的先找周家宝,但一想他现在是已婚身份,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转了个弯先去找秦榛。 申屠念给秦榛发信息。 「我好无聊,榛子。」 「周五了,明天是不是休息,晚上一起见个面吧。」 「吃你最爱的麻辣火锅。」 她上午发的。 到傍晚四点,才收到回复。 秦榛写道:「我口腔溃疡,吃不了重口味,你们约吧。」 末了,还补了句:「玩得开心。」 这话看着似乎没什么问题。 申屠念没察觉不对,她本意是想顺着秦榛的口味,但如果她不能吃,也可以换别的方式。 「吃清淡的也行,或者只是见面,都行。」 这次回复后,很久都没收到新信息。 期间,申屠念去厨房洗了一盘新鲜水果,花了点时间。 再点开对话框。 秦榛撤回了一条消息。 秦榛新发的消息。 「我这周末没的休,等空了再约吧。」 「我去忙了。」 话题戛然到这一句。 申屠念没看到的,秦榛及时撤回的那条信息。 原内容是: 「为什么你无聊了想见面了,我们就必须推开所有事情空出时间来配合。」 她没看见,不知道算好事,还是坏事。 95.如果有,只会是她 赵恪收到周家宝发来的询问信息时,他正在疾驰的高铁上。 这时候是晚上的10点55分。 距离目的地南城,只剩下最后二十分钟车程。 「申屠有没有联系你。」 周家宝问。 他俩的关系虽说没有恶劣,却也算不上多么亲近,赵恪知道,如果不是事出有因,周家宝问不到他这里。 只是文字内容,就足以让他眉头紧蹙。 赵恪不浪费时间,直接给周家宝回了电话,他甚至没考虑到这个点是不是会打扰别人休息。 他想不到这么多。 “她怎么了。” 第一句话直奔主题。 周家宝没想到他这么迅速,电话是接了,人还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他骗鬼呢。 赵恪点明了:“她不是周二刚回来么。” “你都知道?” 他说得很果断,又准确。 周家宝是病急乱投医了才找上赵恪,潜意识里有个概念:似乎跟申屠念相关的,怎么着也该找他问一嘴。 赵恪从大学到毕业工作一直留在北市,偏偏申屠念展览结束也留在那了。 虽然什么风声都没有,虽然谁都没透露,但周家宝总觉得他俩应该是联系上了。 现在听到准确的答复,心里的疑云散去,不再是“觉得”,而是笃定。 他俩之间,绝对有事。 赵恪的耐心不足以支撑周家宝冗长的脑回路。 他又问了一遍:“她怎么了。” 周家宝反问:“你现在是作为申屠念的‘谁’来问这句话,朋友?还是男朋友?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很快要订婚了,和白兮嫒。” 他在试探,要个准话。 赵恪没觉得自己的事需要跟谁交代,但对象是她的朋友,还是为她打抱不平生怕她吃亏的朋友,他倒是愿意吐露几句真话。 “不会有订婚。” 男人的音色平稳,厚重,却还留了几分少年人的率直。 “未来如果有的话,我的订婚对象也只会是她。” 只会是申屠念。 他说的很坦白,甚至猝不及防,到让电话那头的人频频冒冷汗。 奇怪,周家宝擦了擦额间的汗,他紧张个什么劲,又不是跟他告白。 赵恪沉声道:“现在可以说了吗,究竟怎么回事。” 周家宝轻咳两声收回神思,末了,还叹了口气。 “事情是这样的……” * 秦榛说完“去忙了”之后,申屠念就真的没再打扰了。 她都放弃出门了,只在家里消磨时间,和小狗玩,晚餐也是随便对付一口。 只是刚吃到一半,电话响起来。 是周家宝,喊她出来,甩了个地址,说大伙儿都在。 申屠念自然乐意,扔下吃到一半的速食面,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周家宝完全错过了秦榛跟申屠念微信私聊的这一段。 他本来去接老婆下班,顺道一起在外面吃晚饭。 厉可菲就职的传媒公司就在南城电视台边上,她随机进了一家餐厅,恰巧碰见秦榛一个人坐着等餐。 厉可菲和周家宝说了地址,叫他停好车直接过来,顺便提了句秦榛也在。 这不赶巧了吗。 周家宝动作是真快,转个身就电话申屠念和葛旻恩。 他还惦记着自己在群里说过的“约起来”,现在逮着空隙,真就约了。 申屠念是最后一个到的。 正值饭点,餐厅里面挺热闹的,一进门就看到他们那一桌。 除了周家宝厉可菲,葛旻恩也带了女朋友,还有秦榛。 秦榛也看到她了,上一秒谈笑风生的脸收敛了表情,扯了个拘谨的笑。 申屠念也看到了秦榛,还看到了放在她面前的,加了辣的红油抄手。 心头涌上一阵怪异。 到这儿还没什么,很快就被见到他们的喜悦盖过去了。 真正出问题的,是后面。 他们坐了个六人位,而申屠念是第七个人。 餐厅里最繁忙的时间段,一时腾不出大桌子,想加张椅子,左右挨着通道又实在局促。 正当大家商量着要不要换个地方,突然,秦榛起身。 “你们慢吃,我还得回去加班。” 厉可菲是第一个抬眼的人。 半小时前,她俩刚落座的时候,秦榛还兴奋提议吃完饭去哪里坐坐,或者喝一杯。 厉可菲没有拆穿,倒是葛旻恩的女朋友谢苒先出了声:“现在这么卷了吗,电视导购都开始加班了。” 她说这话其实没恶意,甚至还有替秦榛抱怨的意思,但确实,不怎么好听。 尤其周家宝他们都知道,秦榛被借调到购物台是多憋屈的一件事。 说是借调,没后台没人脉,基本也没什么机会再调回一线卫视。 餐桌上一时间谁都没敢说话,连圆场都不知道从何打起。 秦榛的表情很难看了,却还是强撑起职业假笑。 “事实就是这样,我这个电视导购就不陪你们吃了,这不我们的大艺术家来了吗,她陪你们吧,我先走了。” 好像在说笑,但长了耳朵的人都听得出,她话里有情绪。 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谢苒,她拉了拉葛旻恩的袖子求助。 葛旻恩说:“你别多想,谢苒没那个意思。” “她什么意思我管不着,但我说的,就是你们听到的意思。” 说完,秦榛给厉可菲转了自己的那份餐费,拿上包就走。 众人还没缓过神来,座位上已经没人了。 (补3.8更 96.起点,终点 申屠念是第一个追出去的人。 追到门外,好歹将人拦下来了,很快,其他几个人也起身跟到门口。 “你怎么了,榛子。” 申屠念问,手还拉着她的胳膊,怕她跑。 秦榛看申屠念的眼神有闪躲,还是情绪作祟,表情并没有缓和多少。 尤其看着其他人也跟上来,都堵在人店门口,突然觉得好笑。 她不着痕迹地甩开申屠念的手。 “我不就加个班吗,一个个大惊小怪的干什么。” 申屠念不说话了,却也不让她走,至少不是像现在这样赌气离开。 厉可菲是唯一清楚秦榛话里真伪度的人。 她笑着打圆场:“天大的班也得吃饱了饭再加,这家店菜不行,我认识一家私房菜馆,特别地道,咱们去尝尝,让周家宝买单。” 周家宝刚结完这一单出来,只听到最后半句,不明就里也要反驳。 “还买什么单,这不刚买完吗。” 葛旻恩逮着周家宝捂住他的嘴,禁止他发言。 俩人分分钟扭打在一起,逗乐了路人。 “行了,别丢人了。” 厉可菲拉过周家宝,转而又向秦榛说,“就当是陪我,一起去呗。” 秦榛没说话,约等于点头了。 厉可菲又问了申屠念和其他人,大家都没意见。 最后分两辆车,申屠念上了周家宝和厉可菲的车,秦榛坐葛旻恩和谢雯的车。 这也看得出来,她不是跟谢雯置气,让她生气或者挫败的源头,另有其人。 去的路上。 周家宝把秦榛这些年的职场坎坷说了一遍。 讲她怎么考的电视台,怎么拼了命的工作,最后又是被多么荒唐的理由给换下来的。 讲她深夜宿醉,哭得眼睛跟核桃那么肿,第二天拿冰袋敷脸,照样得上镜推销不粘锅七件套。 “她心里有不平,不是冲你,是冲这个垃圾社会。” 周家宝说。 申屠念点头,好像清楚了一些。 厉可菲觉得申屠念挺无辜的,但又心疼秦榛,对她也实在怪不起来。 “前段时间,秦榛去了一趟北市。” 周家宝接茬:“看展那次?我们不是一起去的吗。” “不是那次,是后来,她自己一个人又去了趟。” 周家宝纳闷:“她一个人跑北市干什么,去找你吗。” 后半句是问申屠念。 申屠念摇头,她完全不知道秦榛来了北市,秦榛也没有给她发任何信息。 其实她和秦榛的联系,也只有回国落地南城时的那个视频电话,还是群聊里的多人语音聊天。 其余的,再也没有了。 厉可菲是知道一点内情的,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说了。 “她通过一个谁介绍,认识了北市广电局的什么部长,先是加了微信,聊了很长一段时间,对方说有个新闻台的主持位置空缺,问她有没有意向,秦榛信了。 约好了时间去面试,后面还参观了电视台和相关部门,反正弄得都挺真的,最后交了五万块介绍费,然后说回去等消息。 等了半个月,对方没联系她,成不成连个结果都没有。秦榛不死心追着问了好几天,很快就被拉黑了,然后再也找不到人。” 周家宝听到这,没心情开车了,方向盘打右停在一旁的泊车区。 “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没跟我说。” “她哪敢啊,说了你又要训她,是我自己猜出来的,问她才说,她还让我保证不许对任何人讲。” 厉可菲面向申屠念,说道,“你们别误会她,她是心里难受,被骗钱就算了,盼了很久的希望落了空才最致命,谁想到连机会都是假的。” 周家宝皱着眉头问:“报警了吗。” “报了。可警察也说,这种骗子都是有组织有系统的,一环扣一环,想追捕难度很大,只能尽力去破,但希望不大,只能当作教训。” 周家宝想起来了,敢情她之前深夜痛哭就为这事,全明白了。 车子重新驶回道路上。 申屠念全程都没讲话,垂眸,在想什么。 厉可菲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转过头去:“申屠,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难受,只是,秦榛刚才那话,你别往心里去就行。” “我知道的,可菲。” 申屠念对她笑了笑,“我只是在想,是我做的哪一点,让她觉得不好,或者说不舒服,我以后可以避免。” 她听得出来,秦榛话里话外的针对性,只在于她。 厉可菲笑着摇了摇头。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有的人一出生就站在了别人的终点。申屠,即使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你的成功,已经给身边人无形的压力。” “我的…成功?” 申屠念喃喃自语,她并不完全理解,却也无法反驳。 周家宝很罕见地没有开口为申屠念说点什么,大约他也是受压者之一。 (补3.9更 97.当人们谈起好运 私房菜馆到了。 厉可菲跟老板私交甚好,临时到店也能要到一个格局视野都不错的包厢,菜单是老板亲自写的,荤素适宜,又多是当季时令,确实营养可口。 他们还额外点了酒,除了两位御用司机没有碰,其他人都沾了,还喝得挺高兴。 秦榛是最先茫的。 她一喝多就哭天抹泪,桌上的盒装纸巾全紧着她一个人了。 周家宝和葛旻恩对看一眼,两人很有默契的做起了服务小弟,周家宝负责厉可菲和申屠念,葛旻恩负责谢雯和秦榛。 是拼酒品的时候了。 厉可菲喝得多,但一喝就犯困,挨着周家宝的肩膀闭目养神,申屠念倒是没喝多少,看着还清醒。 再看葛旻恩是真的费,谢雯在那边高歌,秦榛在这边嚎啕,左右还挺呼应,他这边递纸巾,那边伺候茶水,谁谁都不敢耽误。 到结尾,他俩一人搀着自己家的那一个,稍后几步,还算清醒的申屠念扶着烂醉如泥的秦榛。 秦榛知道是她,哇哇哭得更厉害了。 “我不是冲你,念哥,真的,我就是难受,太难受了。” 秦榛说着说着,还打了个嗝。 “你得到的,拥有的都…太完美了,是完美。你家里,那么那么有钱,你出国,你去留学,你连高考都没参加,高考,你不知道吧,你没经历过真不知道高考有多折磨人,我那一年,不夸张啊,头秃完一半,到现在发量都凑不齐原来的三分之一。” “念哥,你运气太好了,我长这么大,没见过比你运气更好的人,真的,你信我。” “高中运动会那会儿,飞盘比赛记得吗,你闭着眼睛瞎玩都能得奖;全校女生追着跑的那个……赵恪,只喜欢你,他那么喜欢你,呵,你还不在乎,分了手一走好几年,人家不是照样等着你;你学成归来第一件事就是开个人展览,是的,你画的很好,你有能力,可是那么多人都画的好,都有能力,怎么就你能开展览,为什么他们没开,是他们不想开吗。” “不是,念哥,是他们没有你的好运气。” 葛旻恩好不容易把谢雯弄上车,回来接秦榛。 秦榛抱着申屠念大谈特谈“就业压力”,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凭什么那么多人不骗,就来骗我,我存一笔钱真的不容易。” 秦榛哭得直抽抽。 “我不怪谁,我就自认倒霉,本来已经说服自己了,可你一回来……真的,申屠念,我看着你,我又不行了。怎么活着就这么累,就这么难,怎么就该我倒霉。” “我真不想再看见你了,真的。” 体力耗尽,秦榛终于松了手。 喝到烂醉的人特别沉,葛旻恩一个人怎么都拖不动,叫来周家宝,两个人一齐抬上车。 回去也是分开两辆车。 葛旻恩觉得自己搞不定,中途把住在附近的沉贤叫来了,他一米九大高个,一身腱子肉,很能扛。 周家宝这边倒是安分不少。 先送申屠念回家,在她家的别墅群门口停了车。 他是想把车开进去,至少看着她进屋,但申屠念拒绝了,说想走几步醒醒酒。 周家宝看她还算清醒,没再坚持,但嘱咐她到家必须发个微信报平安,申屠念这会儿答应得好好的。 等他回到家安顿好自己老婆,一看手机,什么信息都没有。 他给申屠念打电话,无人接听,转到了语音通话信箱,坐了一会儿,还是不安心,拿起车钥匙又去了申屠念家。 这回他聪明了,到她家别墅门口,一看,每一扇窗户都是黑的,怎么敲门,按铃,都无人应答。 电话电话不通,敲门敲门不应,周家宝真有些急了。 偏偏这时候,中途醒来的厉可菲突然给他打电话,问他人呢。 她酒还没醒透,周家宝解释半天都没说明白,后来在老婆的半哭闹半责怪里又匆匆忙开了车赶回家。 他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两地瞎转悠。 这一晚上,都不够他忙的。 给赵恪的信息,就是在回家路上发的。 赵恪一个电话过来,周家宝直到进家门前,还在给他讲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实…也没多大事,就是有些情绪积压了太久,突然失控了,秦榛平常不这样,今天是大家都喝多了,就把什么都说开了。” 车厢语音播报着到站信息,赵恪起身,已经站到下车通道的头一个。 “从前在学校时,没看出差距,也没有贫富悬殊,但进了社会就不一样了。申屠念后面也解释了,她能办个展是因为她爸爸的关系,自费办的。哎,总而言之就是,她的人生太顺了,是让人嫉妒的那种好运气。” 赵恪全程没有说话,纯听,只是听到这一句话时,行走中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他立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却仍旧无法平息内心的怒意。 他开口。 “周家宝,替我带句话。” “申屠念从一出生就没了妈妈,这份‘运气’给你们,谁要。” (补3.15更(补完了 - 他超爱。 98.她求而未得的他 赵恪从高铁站出来,打车直接去了她家。 一样的,电话不通,门铃不应,他越过花园来到客厅的落地窗。 试了试,窗关严实了,没办法,正要换个地方,突然看见白纱窗一角钻出一个小家伙。 是他们的小狗。 赵恪隔着玻璃窗和小狗对话了一阵子,想让他出来,或者想办法让自己进去。 两样都不简单。 小狗满脸懵,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随后一溜烟跑走了,不论赵恪怎么拍窗都不应。 好半晌,赵恪都快放弃了,只见花园另一头的小路上飞奔而来一坨黑影。 是小狗没错了。 厨房后门上有个小狗可通过的门洞。 就是从那里跑过来的。 赵恪蹲下,问:“她在里面吗。” 小狗:汪。 ——不在。 赵恪垂眸想了想,突然有了思路,拍拍小狗的圆肚子。 “走,我们去找她。” 小狗清脆“汪”了一声。 赵恪不熟她家的别墅区,凭着记忆绕,感觉是走这边,其实不是。 虽然心中有个目的地,真正找到也花了不少时间。 但好歹,是找到了。 申屠念真的坐在那。 公园里,秋千上,她一直喜欢坐秋千,这点也没变。 赵恪缓步上前,小狗可等不急,这会儿已经冲上前,绕在申屠念的腿边呜呜撒娇。 申屠念见到他也是讶异,再抬眸,看见了不远处向她走来的人。 她的心跳泡在夜晚的泥土里一点点发芽,滋长。 赵恪走到她身边,什么也没说,而是坐在了另一边的秋千上。 全世界的秋千似乎都是成双的,挨在一起,一左一右。 就像他们一样。 他微微晃荡。 地上的长影也跟着晃荡。 申屠念的自闭思绪被他这样晃啊晃的,全散光了。 她问:“你怎么也回来了。” 赵恪说:“你呢,为什么回来。” 申屠念说:“就是…回来看看。” “那我跟你不一样。” 只见他脚步一顿,秋千不晃了,人也停住了。 “我回来找你。”他说。 夜里还是有些冷,淡黄的氛围灯凭空多了几分凉意。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小狗自觉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赵恪半蹲下,视线比她低了半寸,他微仰着头,眸光清澈,又浪漫。 申屠念看着眼前的他,他身旁的小狗。 突然觉得满意,和越来越多的高兴。 这一晚上的闷和堵,失措和自省,在他们明确的注视里一点点瓦解,再被一种新的轻快的情绪聚拢,填满整颗心脏。 她伸手,贴在他两颊。 他风尘仆仆一路,脸冻得不像话,此刻被她的手心捧着,分不清谁捂谁。 申屠念问:“冷不冷。” “冷。”赵恪牵起她的手,“回去了。” 她这会儿特别听话,让站起来站起来,让往前走往前走。 回去的路,申屠念比他熟,可能连狗都比他熟。 但那俩都不吭声,任赵恪胡走,走错了也无所谓。 她刚刚就是这样,漫无目的乱走,累了,找个坐的地方休息。 申屠念一直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直到他带着狗出现,她有一种奇妙的感知,像风停在了树梢,奔波和忙碌结伴为邻,大本钟摆永远定在午夜十二点。 是她求而未得的。归属感。 赵恪终于找对了路,离她家最近的那条必经之路。 申屠念跟着跟着,突然,停了下来。在一台自助饮料机前。 申屠念对他说,口渴。 这两个字的连锁反应很大,至少对赵恪是如此。 只见男人的眸色变了,幽暗许多,他盯着她的嘴唇,脑海里全是那日真实的柔软。 “赵恪。” 申屠念喊他。 “我手机没电了,你帮我付。” 她绝对是故意的。 赵恪认命掏出手机,扫码,选择饮品界面,申屠念凑过来一起选。 看到他选了水,申屠念提出异议:“我要喝可乐。” 赵恪睨她,手指倒是很诚实地选择了可乐。 申屠念没来由想到从前,她给他买水那次,他委屈巴巴说要喝运动饮料,她没听,最后还是买了水。 同一地点,同一场景,同一对白,死去的记忆突然苏醒。 赵恪把可乐递给她。 就是很平常的一次纵容,申屠念感动坏了,搂着他的胳膊轻声撒娇。 “你人真好。” 赵恪挑眉反问:“要我背你回去?” 申屠念没这么想,但他既然说了,倒是个不错的选择,真懒得走了。 她点头,然后很自觉地站人身后。 赵恪半蹲下,等感受到她的重量完全附着在脊背上,才缓缓起身。 后半段路不算长,他走得慢,拉长了时间线。 到她家门口了。 赵恪侧了侧身,让她够得着输密码,却不着急将人放下来。 门开了,他站在玄关处,申屠念还趴在他身上,咬着耳朵,说悄悄话。 “我还和你坦白一个事。” 温热的耳风吹得他心猿意马,血液都热了几度。 “很多年前,在这里,你衣服脏了,我非要和你接吻,其实,那天晚上我不只是想接吻,我还想……” 赵恪手臂的肌肉一紧,硬了许多,其实他身上还有一处更硬。 “可是我忍住了,怕你恨我。” “为什么恨你。”他问。 申屠念说,她家里装了监控,很多个,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记录在案,如果她真的失心疯跟他做了,在她家里,荣慈意第一个饶不了他。 后来,申屠念也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当然不会是怂了,害怕了,豁不出去了。 她青春期最叛逆那会儿,每分每秒都在窜谋着大闹一场,天下大乱才好,谁发火了谁又遭殃了都随便。 那是为什么。 应该还是怕的,另一种害怕。 怕他们之间。真就玩完了。 赵恪听完。唯一感觉是,原来如此。 他想起那时候,他脑子一热要跟她绑定情侣软件,互相检测对方在哪里,吃了什么,做什么事。 没有秘密,没有私隐。 申屠念说,她不玩这种的。 现在看来,不是推辞,她是厌恶这种被人监视的人生。 其实,他也曾深深误解过她,很长一段时间。 99.“依赖待遇” 申屠念回到家的第一件事,给手机充电。 手机重启后的第一件事,给周家宝发“安全到家”信息。 她倒是还记得这件事,也算说到做到,只是在延迟三小时之后。 等做完这些,申屠念才分心环顾四周。 小狗进了屋就跑回自己的窝趴着,申屠念检查过,他的四个爪子已经仔细擦干净。 至于是谁擦的,大概率是此刻正在厨房里洗洗刷刷的那位。 赵恪进屋后没闲着,弄完小狗,又看到餐桌上用到一半的碗筷,自觉开始收拾。 他眼里是真有活。 也不用多问,长了眼睛扫一圈就知道厨房在哪。 等洗到一半赵恪才反应过来,似乎太不拿自己当外人。 好也不好。 最后一只勺子洗净放到沥水架上,正要关水,忽觉腰际被缠上了。 他没有低头看,他知道是谁。 申屠念能感觉到他猛得一颤,身体变僵硬,许久才慢慢放松下来,还是紧张。 好一会儿,水总算关了,厨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静到能感受彼此格外小心的呼吸声。 他们这样站了好一会儿。 她还抱着他,很亲密,脸颊贴近他的后脊,可能不止脸颊,还有身体,所有一切。 赵恪没享受过这份“依赖待遇”,她从前真的不黏人。 “申屠。” 有些无奈,却难以抗拒。 他转身,申屠念顺势从他胳膊底下穿过,绕了半个圈,靠进他怀里。 搂腰的手从头至尾没松开过。 赵恪脑子都不转了,被她这样腻着耍赖着,只是适应和压住如雷的心跳已经占据大部分精神。 一番天人交战,赵恪理智回笼,并不容易,却还是把人哄回了客厅。 沙发上,他坐着,申屠念将双腿舒服搁在他的腿上,整个人靠进他怀里,半阖着眼,还在犯懒,也可能是酒劲带来的困意。 偏偏思绪又是清醒的。 秦榛说得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钉在脑海里一样,挥之不去。 情绪这种东西,如果无法自行溶解,就真的没办法,它会风干,会坚固,变成一颗化石,永久的不毁灭的压在心底某一处。 靠自己没用,申屠念开始尝试另一种目标转移的办法。 从他身上。 好像因为是在她家,所以他整个人都很拘谨。 手指覆盖的肌肉时不时跳动,引起了她的好奇。 申屠念仰头,看他喉结微动,下颚角不自然地绷着,每一个毛孔都透着端庄。 他未免坐得太笔直,像木乃伊。 手指有预谋地爬过衣物,一点点上移,最后碰到他的喉结,细细摩挲。 赵恪低下头,看她,他眼里有制止,有动摇。 申屠念笑,她凑近,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嘴唇感受到沙粒般的胡茬,犹嫌不够,伸出舌尖去感受,更敏锐更清晰的触觉。 当她想要接吻时,赵恪没有配合,而是撑着脖子微微后仰,艰难避开她的吻。 申屠念不生气,还在笑,好像他的反应全在意料之中。 “不要怕。” 她的口吻像在哄一个孩子,赵恪皱了皱眉。 申屠念掰着他的脸,很认真亲了他一下,在正确的位置。 赵恪的唇上沾了她的口水,一点淫靡的光泽,他还皱着眉,一副老大不愿意的样子。 再看得逞了的人,很自在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赖回他怀里。 申屠念说,别怕。 屋子里是装了摄像头没错,但现在没人管了,因为家里人都不在国内。 申屠念的外公病了,几年前的事。 申屠周正找了很多专家教授,结果并不理想,后来综合了各方建议,不得已还是决定出国治疗。 “不想引起过度关注,对外只说出国旅行,其实是治病。” “他们只在每年我生日的时候会回国一次,去看我母亲,隔天又飞瑞士了。” “上一次见到外公,他坐在轮椅上,已经不能正常行走,外婆推着他。他们都已经花白了头发,站在那里,还是很登对。” “爸爸不肯告诉我外公得了什么病,可能是怕我担心,也可能觉得我知道了也无济于事。他们一直只当我是个小孩子,无法参与大人的烦恼或议题。一开始不理解,慢慢觉得他是对的,我确实什么忙都帮不上。” “有很多小时候怎么都无法解开的结,在这几年,一点点松了绑。这大概是唯一的好事。” 她说了许多话,东一句西一句,没什么逻辑。 赵恪却听得比任何会议都认真。 他觉得踏实。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今天的她,和几年前坐在秋千上打视频电话的她。 是一样的,一旦心里藏着事,就开始愿意扯闲篇,讲从前,往事,讲她的家人关系,讲她困惑的,释怀的,许多事。 却始终不提她此刻的心事。 100.傻子骗笨蛋 天蒙蒙亮的时候,申屠念看向窗外,看着灰白到灿橘色的光一点点铺满地板。 这一晚没睡多久,甚至他就没睡。 因为申屠念每每转醒,他总会轻轻拍她的肩膀安抚,整一夜,都是如此。 她稍有动静,赵恪就醒了。 申屠念蹭了蹭他的肩膀,说想回去了。 她没说明回哪儿,但赵恪就是知道。 他说好。 没有任何一丝犹豫。 赵恪来的时候心急,直接选择了最快方案,这会儿要想带着小狗返程,得问朋友借车。 他给林子打电话,巧了,林子要参加个酒业商会,就在北市,他得跑一趟。 俩人一合计,不如一起走。 出发地点定在他住的小区。 走之前,赵恪要回家洗个澡,他有洁癖,身上衣服皱皱巴巴的,见不了人。 和林子一起回,申屠念没什么意见。 倒是要去他的住处,让她有一瞬间愣神。 实际就是不愿意。 到了他小区门口,她的勉强就有点表现出来,只说在门口等他。 赵恪心有疑虑,却没有当时问,而是回家速战速决收拾自己。 再出来时,申屠念还等在那,林子和车已经到了。 申屠念和小狗坐后排,赵恪坐副驾,开车的是林子。 得亏有了现成的司机,本来他也打算叫个代驾,但陌生人总归有芥蒂。 现在正好,他能安心补个觉。 申屠念是一上车,礼貌了五分钟,直接进入梦乡。 前排,赵恪和林子说着说着话,突然没了声音。 他扭着头看窗外,这个别扭的姿势维持了很长时间 “看什么呢。”林子问。 赵恪不答。 不对,好像不是看窗外。 赵恪是通过安全带的缝隙往后边看,至于后边有谁,一目了然。 “出息。” 林子呲他:“人又不会跑。至于么,盯这么紧。” 他和沉贤一样,都觉得申屠念对赵恪下了蛊。但沉贤比他多了点探究精神,经常乱舞,最后免不了被赵恪一顿教训。 说起沉贤…… “你回来跟沉贤见了吗。” “还没,怎么了。” 他这趟回来,除了周家宝,就现在跟林子,连父母都没告知。 “我给他打一晚上电话,没人接。本来说好他也一起去,找你叙旧。没想到你先回来了。” 林子说着又拨了遍电话,一样是无人接听。 他纳闷,那小子干的销售,手机不离身,今天这是怎么了。 * 到北市已经是下午。 回到赵恪的公寓。 申屠念发现他已经清了主卧的个人用品,换成了她的。 他不会真的要睡阁楼吧。 他不会真这么死脑筋吧,明明他们之间该发生的都发生过了。 赵恪一回家就扑进了书房。 申屠念磨磨蹭蹭想问,都找不到机会。 他俩一个在书房闷着,一个在客厅装着跟狗玩。 晚饭的点,申屠念叫了外卖,终于找着借口去喊他吃饭。 这是他俩重逢后第一次坐在一起平和的吃晚餐。 “我没点你不爱吃的吧。” 赵恪说:“没有。” 他看到小票上的订单备注写着“不要放香菜”。 当初表现得漫不经心,实则都记住了。 赵恪觉得,自己被申屠念吃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偶尔几次的用心,那种超越自己认知范围外的用心,让人觉得惊喜。 其实都是小事,但她做了,总归意义非凡。 就像此刻。 这顿饭赵恪吃得挺好,反倒是她心里有事开始数饭粒。 就是玩儿,就不好好吃饭。 赵恪眼神施压了几次,她属于拨一下动一下,最后小半碗米饭也只吃没几口。 “你待会儿…睡哪。”她问了。 “睡床。”他回道。 申屠念无语。 问了等于白问,阁楼上也有床。 “其实,我是说,我睡阁楼没事,那天晚上我喝醉了,说的都是胡话,你别当真。” “胡话?” 赵恪抬眸,“所以你那晚说'想我,忘不了我,从前到现在只喜欢我一个人',都是乱讲的?” 什…什么? 申屠念被雷劈在当场,瞬间石化了。 “我…说了这些吗。我怎么没印象。” 赵恪特认真点头:“你说了。” “咳,我还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她满脑子都是那个离奇的吻,她当然没忘记自己是为什么事逃回南城。 她强吻他,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了。 “我们做了…” “什么!”她一个激动起身,筷子都吓掉了。 赵恪重新给她洗了双筷子。 “我没说完。” 他慢条斯理喝了口水,“我们确实做了比较亲密的事。” “比如。” 赵恪挑眉:“你真不记得了?” 申屠念垂头丧气:“我记得,一点点。” “说说看。” “我好像,就是,我强唔了你,是吗。” 她把那个主要的字用一个含糊的音节代替,仿佛还带着一丝不确定,她用祈盼被否定的眼神望着他。 “是。” 一个铿锵有力的。肯定句。 很好,她大色魔的形象彻底立住了。 申屠念弱弱反问:“那你为什么不推开。” “为什么要推开。” 赵恪端起水杯起身去了客厅,路过她身边时,幽幽甩出后半句。 “我又不是和别人接吻。” 申屠念呆楞了十来秒。她在消化。 从语气到字面意思到话背后的含义,她将听到的那句话拆开分解再组装,终于碰到一点真。 她追到客厅,赵恪抬眼,很淡定地看她,再气定神闲的落下。 “你刚刚,什么意思。” “什么。” “别装听不懂。”他知道她在问什么。 赵恪不装:“我说了,因为是你,所以我没有推开的理由。” 申屠念觉得这很重要,可他的口吻又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情。 让人一时摸不准。 她换了个思路:“那你今晚睡哪。” 赵恪仍答:“睡床。” “哪张床。” 赵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申屠念一整个心跳狂飙。 他说:“我们作息不一样,你回来太晚了。” 她说:“我以后都十二点之前回家。” 他说:“每天?” 她说:“我尽量。” 赵恪表示理解:“还是算了,太勉强你了。” 他说这话时透着遗憾,还带着点通情达理,又多了几分委婉和替她着想的意思。 总之挺复杂的。 但申屠念只看到了最直给最容易理解的第一层。 她急了:“就十二点之前,每一天,我说到做到。” 赵恪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好乖。” 他跟夸小狗似的。 当天晚上赵恪睡回了主卧的床。 他俩好像是冰释前嫌重归于好了。 好像。 - 申屠念:我肯定没说(按原计划肉麻话得最后说,我应该忍得住 赵恪:你说了 周家宝:我老婆说,念哥追人是有一套的。 沉贤恍然大悟:学到了学到了。 原来,爱情就是傻子骗笨蛋。 101.偶发事件 他俩确实同床不共枕了,他俩确实一个屋檐下了,他俩甚至还开始抢厕所了。 每回都是赵恪被挤去外间的客卫。 但确实也仅此而已。 赵恪工作忙,下了班也是进书房,待到睡觉的点,洗澡,躺下。 看得出他很累,申屠念更加不敢打扰他。 好几次,他背对着她入眠的,中间隔着楚河汉界,特别清白。 第二天申屠念醒来,边上位置已经没人了,只留了一点点余温。 他每天都起得超早。 也有偶发事件。 某个不平凡的夜晚。 申屠念睡的并不踏实,梦里面吵吵闹闹,火车地震,什么都有,最后真正被吵醒了,是赵恪突然起夜的动静。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他起身,申屠念嘟囔了句:“你去哪。” 赵恪压着嗓子:“厕所。” 洗手间的灯光透过长虹玻璃折射到室内,亮度掩了一半,柔和,却也扰了睡意。 申屠念有点醒了,她不明白赵恪为什么上厕所这么久。 一声闷哼伴着冲水声,终于等到他回来。 申屠念抱怨:“去这么久。” 赵恪敷衍着“唔”了声,黑暗里脸色有些难看,像有人欠了他似的。 他躺回床上,还是背对她,很快就传来平和规律的呼吸起伏。 申屠念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翻过身,从他后背贴上去,一只脚挂人腰上,手也不安分。 他把她腿从身上撩下去。 申屠念不管,又挂了上去。他再撇,她还挂,最后赵恪不耐烦了,自己翻过身,将她也折过去背对自己,整个人像一个蚕蛹包裹着她,双手双脚都被他人为捆住。 申屠念试了,一动不能动,被他抱得很紧,没有余地。 就这样,还不消停。 “睡觉。”他低声喝止,语气有些生硬。 “是你先吵醒我的。” 赵恪深呼吸了一次,没说话了。 申屠念更睡不着,除了刚才扰乱的睡眠,还有点小生气。 挣扎了一会儿,越来越不对劲,后腰被什么东西顶着,她试着蹭了蹭,身后传来倒抽气声。 她总算闹明白了,这下老实了,一动不动。 好半晌过去,他越来越硬了,呼吸没那么稳定。 “赵恪,你……”还好吗。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少女白皙的颈部。 他说:“睡了,好不好。” 不知为什么,申屠念听出了几分哀求的意味。 这句话之后,她真就没说话,也没乱动,闭着眼睛数数,渐渐起了睡意。 那天晚上申屠念梦里的吵闹声,来自隔壁新搬来的住户,动静不小。 赵恪觉浅,几乎听了全程,放从前他也能忍,但现在身边多了个她,难度就上来了。 一夜失眠,赵恪对这个住处重新评估,考虑是不是该换个隔音好的房子。 他想的这许多,怀里那个呼呼大睡的人全不知情。 申屠念这人,看着很勇,看着挺机灵,有计划的接近,有计划的酒后吐真言,还有计划的打入对手内部。 一路披荆斩棘,到最后一层窗户纸,却又不敢捅破了。 她觉得他们之间还差个信号。 而这个信号的发射者,得是赵恪。 * 申屠念没等太久。 意外和惊吓在几周后的一个双休日,直接空降到眼前。 周六。 他俩难得空闲,难得懒散,赵恪去了物业管理处,申屠念一个人待在家啊。 她也不闲着,在客厅训练小狗听口令,其实小狗会,只是不听她的,赵恪的指令他执行的挺好,申屠念有点不乐意,好像他俩更亲。 门铃声突然响起。 申屠念纳闷,赵恪回来都是直接输密码进屋,不会按门铃。 会是谁呢。 趁她起身去开门,小狗蹬着短腿逃到不知哪里,逃避学习,不分物种。 钟愉看到申屠念时,很合理地呆住了。 她先是查阅了手机上儿子的住址,又核对了一遍门牌,确认自己没找错门。 “请问这是赵恪的住处吗。” 申屠念咯噔了一下,她隐约猜到了一点什么,莫名紧张起来。 “是的,那个……您请进,他出门办事,应该很快回来。” 申屠念边说着,边从鞋柜里取了新的拖鞋,拆透明包装的动作都在抖,整个一手忙脚乱。 钟愉带着满脑袋的问号被请进了屋。 她一边换鞋,一边打量着室内,还有眼前这个连头发丝都透着无措的陌生女孩。 赵恪将房子收拾的很干净,多了一个申屠念,屋子里也没多乱。 他俩都偏爱简约风,极致收纳,一目了然的白,看不到多余的物品。 申屠念本意是想请她去沙发上坐,钟愉摆手,在一旁的餐桌坐下,将手中的包顺手放到一旁的座椅上。 “我记得他好像有养宠物。” “是,”申屠念新倒了水,放到她面前,“是一只柯基犬,您要看看吗。” “不了,我对狗毛过敏。” 申屠念闻言一怔,许久才反应过来。 “您稍坐,我去把他管好。” 说完便满屋子找小狗,最后在书房沙发角落,申屠念拿了钥匙,将书房门反锁,觉得不妥,回房间换了身衣服,洗完手,整理了仪容。 就这间隙,给赵恪发了个信息。 「你妈妈来了。」 102.逃跑惯犯 申屠念再回到餐厅,心里的忐忑并没有减轻多少。 再看钟愉,她望着申屠念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和疑虑。 她招了招手,让她也坐。 申屠念很拘谨地拖开椅子,坐下。 在她前面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唯独没有面对长辈的好经验,心里真是一点底都没有。 钟愉已经从一开始的困惑里走出来,她看着眼前的女孩,说不清该高兴,还是该担心。 “我不知道这样问是不是合适,但实在好奇,你和阿恪,你们是……” 申屠念直接抢答:“同学,高中同学。” 开门动静响起,赵恪正好踩着她说的后四个字进了屋。 餐桌边的俩人齐刷刷望向他。 申屠念看到救星一样的眼神,在赵恪冷淡甚至爱答不理的回视里,偃旗息鼓。 放下手边的东西,赵恪先是进厨房洗了手才回到餐桌坐下。 坐在申屠念边上,将她的手从揪松了的衣袖里解救出来,然后,牵住不放。 “妈,她是申屠念。”赵恪说。 “从前是高中同学,现在是,女朋友。” 钟愉一直知道赵恪是很有分寸的孩子,但此刻,只觉得荒唐。 同样惊悚的,还有申屠念。 他说得太直白了,直白到让气氛变得愈发尴尬。 她只想逃离现场。 被他十指紧扣的手握得更紧了,她因为过度慌乱而密集的手汗弄湿了彼此的手心。 赵恪用眼神示意她别想逃。 他真的一眼看穿她。 申屠念还是挣开了他的手,磕到桌沿了,动静挺大,她装作没看到钟愉投过来的目光,没看到他不满的眼神,甚至顾不得痛。 “到点了,我该去遛狗了,不好意思,阿姨,不好意思。” 她连说了两遍“不好意思”,起身,离开也带着磕绊。 赵恪盯着大门的方向,黑眸微眯,很明显动了气,可一想到她刚刚撞的那一下,手指关节红了大片,不知道怎么样了,刚生的那点气又被硬生生压了下来。 申屠念出了门才发现,她的借口真的很烂。 说什么遛狗,狗呢。 狗还在书房锁着呢,她倒是出来了,遛空气啊。 少了个人,母子俩就不端着了,钟愉也展露出了些许不满。 “你是认真的吗,你确定吗。” 赵恪想都没想:“是,很认真。” “那上次和白兮订婚,是闹着玩戏弄大人吗?” 赵恪这回沉默了。 “那次……也不算假,如果她一直不回来,我或许会和白兮订婚,结婚,各过各的,权当是在长辈面前有个交代。” 钟愉听完,倒吸了一口冷气。 “阿恪,你和妈妈说实话,你是不是……不喜欢女孩子。” 什么跟什么,赵恪没懂。 “没关系,你坦白说,爸妈不是老古板,我们知道现在年轻人,咳…选择多了,会出现一点偏差……” “妈,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恪听得云里雾里。 钟愉女士这次亲临北市,有一个“不得不”的大前提。 她听到了几句关于儿子的……传言。 本来是不相信的,可传话的人是白兮嫒的母亲,他们两家交好,不会拿这事开玩笑,而且据她母亲的意思,话是白兮嫒亲口说的。 两个谈婚论嫁的人,女方突然单方面取消了婚事,原因是男方的性取向。 钟愉信了大半,抱着最后一丝怀疑来找儿子确认这件事。 一开门是个陌生女孩,钟愉又懵了,可那女孩说他们只是同学关系,赵恪又说是恋人关系,两方说辞都对不上。 钟愉就怀疑是儿子找人糊弄自己。 赵恪全明白了,当下在心里鄙视了白兮嫒一番。 挡箭牌还能这么使,真是物尽其用。 对上钟愉追根究底的眼神,赵恪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妈,你还记得上回爸教训我,是为什么事吗。” “记得,不就是你执意要养……” 钟愉突然想通了什么。 赵恪点头,眸光坚定:“我是替她照看的。” 其他也不用多说了。 后面的对话,钟愉也不再绕着这个话题,只是简单问了问他的近况,叮嘱他按时吃饭,别太累。 都是些家常话,钟愉对自己儿子是放心的,只是还有一点。 “你们现在,住一起吗。” “嗯。” 钟愉尽量开明,但还是没忍住多说一句。 “如果真的合适就早点定下来,人家是女孩子,比你吃亏。” 赵恪觉得有道理:“我问问她。” 赵恪把妈妈送到机场,看着她进安检,再赶回家,已经是数小时后。 天都快黑了,某个逃跑惯犯还没回家。 他给她打电话,发现她连手机都没带。 另边,被锁了一下午的小狗正不耐烦地扒门,赵恪将小狗解救出来,套上牵引绳,一人一狗出了屋。 有狗,才叫遛狗。 * 申屠念也没走多远,就在小区,在平时遛狗的必经之路上坐着。 赵恪牵着狗找到她的时候,申屠念已经将唐诗三百首背到一半了,她很会自娱自乐,打发时间,从小就练。 赵恪在长椅上坐下,一样是她身旁的位置,两个人肩挨着肩。 “怎么不回家。”他问。 申屠念没作声,他明知道。 “刚才为什么逃跑。” 申屠念诚实了一回:“因为害怕啊。” 她说这话的语气,特别特别不自信。 赵恪侧过头看她。 申屠念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这个人,好像一直没什么长辈缘。” 她怕他妈妈不喜欢她。 或者这么说,申屠念内心已经设定钟愉不会喜欢她。 然后,她很没出息地,逃跑了。 103.谁生谁的气 钟愉女士的落地平安信息发来没多久,赵恪接到了白兮嫒的视频电话。 那会儿他正在厨房准备晚餐,腾不开手,接通后直接将手机撂一旁。 以至于白兮嫒的手机界面里关于赵恪的画面,永远是一块无聊的天花板。 “干什么呢。”她问。 赵恪懒洋洋答:“做饭。” 他还挺居家,白兮嫒想。 “我打来是和你说一声,订婚那事我跟我爸妈都说清楚了。” 赵恪反问:“说清楚了?你怎么说的。” “就性格还那什么不合之类的。” 咚。 赵恪一刀将土豆切成两半。 白兮嫒清咳一声:“我妈藏不住话,也就这两天吧,她肯定得跟你妈提,我先跟你通个风,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晚了。”赵恪冷冷搭腔,“已经见过了。” 这……白兮嫒确实没想到。 “什么时候。” 赵恪回:“今天。” “那你…怎么说的。” 赵恪淡淡撇了眼手机屏幕:“没说起你。” 有他这句话够了,白兮嫒悄悄松了口气。 但,是她太敏感吗。 他的语气怎么有点……嘲讽的意思。 “我是没辙了,阿恪。” 既不占理。开始打感情牌了。 她这段时间也不好过。 事实是,当初白兮嫒发给父母的那条短信确实引发了不小的波澜 白父白母对赵恪这个“未来女婿”从吃惊到接受到欣喜,好不容易过渡到最后一个阶段,白兮嫒一条“取消订婚”的信息砸下来,二老血压直接飙升,是气的。 紧接着就是漫长的洗脑式的连环拷问。 白兮嫒生扛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实在没有辙,就抛了个最离谱的,也最不容反驳的。 效果是有,也成功“嫁祸”到他了。 通话没断,白兮嫒还在喋喋不休说着。 但听的人分了心。 原因呢,也是有的。 在客厅乖乖看电影的人来到厨房,她从冰箱里拿了可乐,离开时却被他拉住。 那一大锅的牛肉汤底沸腾起来。 赵恪用勺子舀了一点,吹凉了,喂她。 他轻抬下巴,仿佛在无声询问,咸淡如何。 申屠念尝了,舌尖舔舐嘴唇,将沾染的汤汁认真品味。 赵恪的眸色开始变复杂,眼底被覆上一层压抑的色泽。 申屠念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大意是,还不错。 以为这就结束了,申屠念转身要走,他不放,掌心托着后颈仔细吻住了女孩的唇。 他比她尝得更仔细,从唇形开始,勾舔吸吮,直到彼此舌尖的土豆味都淡了,他才意犹未尽松了口。 赵恪俯身凑到她耳边,轻声赞叹:“是很好吃。” 申屠念离开厨房时,她拿的那瓶可乐有了新用处。 用于贴在脸颊降温。 影响源一走,厨房恢复了秩序,和理智。 “我爸妈会这么难缠我真的没料到,如果不说得狠一点,他们到现在都不会放过我。” “总之,算我欠你一回。”白兮嫒说。 当初提形婚建议的是她,后来率先解除也是她。 白兮嫒只是单纯想找个婚姻合作人选。本来赵恪最合适,但现在他那边情况有异。她不想耽误他,也知道他配合不了,唯一最好的办法就是迅速抽离局面。 赵恪出走很久的人性被离奇唤醒。 他语重心长地说:“逃避解决不了问题,白兮,你得面对。” 话音刚落,视频里的人扑哧笑了出来。 “你说你在做饭,做的什么?” 她话题转挺硬。 赵恪说:“土豆牛腩。” 白兮嫒故作诧异:“咦,我以为你炖鸡汤呢。” 赵恪蹙眉,分神看了眼手机。 白兮嫒又笑起来:“好家伙,刚那一口给我喂的,差点噎着我。” 原来跟这等他呢。 晚餐结束。申屠念负责洗碗。 这是一开始就说好的。 她穿着他的围裙,带着塑胶手套,认真专注的样子特别……贤淑。 赵恪端着水杯,倚靠在冰箱门上,视线追着她的侧颜,他嘴角微扬,似乎很享受这一刻。 两个人的餐具并不麻烦,申屠念洗完,赵恪走近,美名其曰检查,确认完毕后,极其自然在她唇边落下一个吻。 申屠念被他接连不断的亲昵搞得心痒痒,一时不知该不该回应。 放之前她不会这么拘束,可能是因为今天见了他妈妈。 可能是,申屠念想。 临睡前,赵恪洗完澡回房,卧室里空荡荡没有人。 原本应该是她的那半边枕头也不见了。 他出去找,落跑的人已经在沙发上铺好了简易的床,赵恪双手环胸,等一个解释。 申屠念抱着枕头,身上搭着毛毯,是时刻准备就寝的状态。 “我今天,突然很想睡沙发。” 她开始乱扯,企图蒙混过关,赵恪闭着眼睛都看得出来。 “那明天呢。” “明天,可能也……” “后天呢。” “喂,赵恪。” 他语气冷淡,眼神漠然,申屠念有些不高兴了。 “申屠念。” 赵恪叫她。 “我数到三,拿上你的枕头,回房,睡觉。” 他训小狗呢。 104.土豆有错论 申屠念还是那个申屠念,她怎么可能乖乖听话。 赵恪很快就数到了三,那人一动不动。 她不乐意,甚至觉得他很过分,三秒钟怎么可能走回卧室,他是强人所难。 赵恪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管自己走了。 刚迈出去一步,后腰被什么砸中,枕头应声而落。 申屠念气呼呼从他身边路过。 通道没那么宽敞,她还故意将他挤到墙边,然后头也不回进了卧室。 赵恪捡起枕头,跟着进了屋。 卧室里,申屠念早已经抢了他的枕头躺好,掉地上的她才不用。 赵恪没说什么,拍了拍手里那个,翻了个面放好,正要躺下,边上那人忽然一个大动作,卷走了大部分被子不说,还侧躺,还背对着他。 所谓无声的抗议,她故意的。 申屠念忘了。赵恪也还是那个赵恪,他有的是办法治她。 男人一抬眉,顺势将手里的枕头往外一抛,精准扔到她那边的地板上。 就很挑衅。 申屠念没顾得上生气,她第一反应是抓紧自己脑袋底下的这个。 果然,下一秒他就来抢了,力道野蛮,一点闹着玩的意思都没有。 赵恪是真抢,申屠念也是真不让。 这一番拉扯,赵恪换了招,他径直躺下,学她,背对着,先是抢被子,脑袋强行靠上枕头,全占上了。 申屠念哪哪都没管住,还被人发力挤到床边,真的差点就掉了。 “啊啊!” 她揪着被子半边身子悬空在床沿。 赵恪倒是停了,却也没捞她,就让她在“掉与不掉”的边缘挣扎。 申屠念彻底炸了。 抓着他的睡衣借力翻了身,一个反扑骑到他身上。 这顿折腾,赵恪的睡衣扣子被崩掉两粒。 他俩打架从来都是真打。 申屠念揪着他的衣领:“你过不过分。” 小兔子发飙了,眼睛蹿起两簇小火苗,晶晶亮的。 赵恪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指了指俩人现在的体位,反问:“现在是谁过分。” 她几乎是骑在他脖子上,带着几分匪气。 申屠念也知道她现在有些不雅,冷哼一声:“认输,说你错了,我就放过你。” 赵恪闻言,微微笑起来,一如当年,她要他保证不对其他人展示的那个笑容。 申屠念有一瞬晃神,就这么一下子,好不容易争来的主动权拱手他人。 赵恪要在体力上治申屠念真的轻而易举,他喜欢先让一让她,让她有点心理安慰,不至于太落于下风,等她小得意劲儿上头,再一招取胜。 就像现在。 他不过是掐了一下她大腿根,申屠念瞬间翻车,再被一个不知道怎么操作的力道,整个人已经被反压在他身下。 而一开始争夺的枕头和被子,一个枕在她脑袋下,一个罩在他腰上,勉强算得上公平。 申屠念双手被高举头顶,手腕交错,被他一只手掌心把握,她再扑腾,也是徒劳。 就这么劣势了,她瞪着他,一脸不服。 赵恪倒是心情不错,他还笑,还美色惑人,还妖孽缠绵。 他俯身,想亲吻她的嘴唇,即将碰到的时候,突然改了主意,绕到她脸侧,在耳根处落下一吻。 没别的,真怕她咬,这种缺德事她从前没少干。 有一搭没一搭的吻没有停,柔软的触感,被疼惜的错觉逐渐抚平某人的暴躁,等申屠念不挣扎了,眼底的不忿换了另一种色泽。 变成委屈,参杂了一点点失败感。 赵恪轻叹了口气。 松手,一个翻身,将人小心抱到自己身上,手一下下拍着她的背。 申屠你很不解气地踹了他一下,然后从他身上爬下来,又变回一开始的背对。 赵恪这回一点都不恼了,没皮没脸凑上去,紧搂着腰,将两具身躯贴的密不透风。 他循循善诱:“我错哪了,你告诉我。” 一样的话,他碎碎念重复了好几遍,申屠念就不说。 她不说,赵恪就掰过脑袋去亲她,从后颈到下巴,再到唇,到任何一切。 最后在申屠念无力反抗的时候,把人捞到自己眼前,面对面地,看到她悄悄发红的下眼睑。 “怎么了嘛。”他轻声问。 申屠念将脸埋进他怀里。 好久,才传来一句:“我讨厌土豆。” 赵恪回:“我记得有人说过,她不挑食。” 他可真是什么都敢答。 果然,才开了锁的心门瞬间又关了,关的更紧,申屠念一顿狂殴后起身,赵恪连忙搂紧他,哪里肯放。 赵恪揉了揉伤处:“好好,我知道了,以后我们家里都不会出现土豆,你接着说。” 说说说,还说个屁啊。 105.“我最讨厌你,赵恪” 那之后,赵恪低声安抚了很久,终于等到她再愿意开口说点什么。 这一夜,申屠念说了许多许多“讨厌”。 把心里介怀的,曾留下痕迹的过往和拧巴都摊平展示。 在彼此难得交心的对白中,他和她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后悔正在发酵。 申屠念说,讨厌看到他和人影子缠着影子远去的背影。 申屠念说,讨厌他送人回家,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其他。 讨厌他不排斥亲近,讨厌他没有边界感,周遭人来人往的样子。 申屠念说,讨厌他和人打超过半小时的电话,讨厌他像一个好朋友甚至超越友情的聊天口吻。 讨厌他左右逢源,一边操心别人的事,一边还可以若无其事吻她,讨厌他偶尔一次的真心,却又携带无数无数冷漠。 将那些“控诉”切碎了再揉成团,归根结底。 “我最最最讨厌你,赵恪。” 申屠念说。 她没说男女,也没说和谁,那些字眼却带着具象的时间地点人物,让赵恪心跳加速。 然后是慌乱。 他听得清楚,也明确,尤其最后一句“讨厌”。 曾经他说过同样的话,因为说过,所以能感知她的心境。那种由不得自己的失控,和心动。 或许是她的“讨厌”给予了一点契机,赵恪突然想问清楚一些事。 一些他从来只敢揣测,只敢自我消化的,极其重要的事。 “申屠念,你为什么…突然愿意回来。” 愿意,回来他身边。 他一直知道,之前空白的那些年,她不因为忙,不因为其他。 只是不愿意。 “办作品展啊。”她回。 “只是这样吗。”赵恪又问。 申屠念还靠在他怀里,视线落在他缺了纽扣的位置,那里只有半截脱离轨道的断了的线头。 她伸手,将线头拉长,长到可以一圈圈缠绕在指尖。 再松开,看到指尖重迭的勒痕,再绕一遍,比刚才更紧,更痛。 就这样玩了好几次。 最后一次,赵恪抓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的勒痕,再顺势带到自己腰上。 让她更温顺地搂着自己。 “当然不只是这样。” 她选择面对现实。 “我得知你要订婚的消息,而对象是白兮嫒,我不太信。不是不相信‘订婚’这件事,是不相信你们之间发生爱情。” “为什么不信。” “她不可能喜欢你,你也不爱她,至少对比我,就是这样。” 白兮嫒出现在她和赵恪纠缠不休的那个时期,甚至更早,如果他真的喜欢,就不会有她什么事了。 申屠念看到订婚消息的第一反应是不信,但从“不信”到“决定回来”,也经历了一番挣扎。 她需要一些切实的证据,来支持她所认定的“不信”,然后,她找了毕卫,要到了从前的旧闻,是很老旧,但够用。 足够支撑她回国的信心。 “不过也说不准,世事难料,如果订婚是真的,你们的爱情也是真的,那我……” 申屠念也想过,或许时间真的会扭转一些什么,或许他们在她离开后的岁月里真的相爱了,也不是全无可能。 她回来,多少带着一些赌博的意图。 “那你什么。”赵恪心一紧。 顺带着搂她腰的手臂也紧了几分。 申屠念动了动脑袋,在他胸膛上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靠着。 “我会离开,从此不再挂念这里,我能做到这一点。” 她说得很轻易,没有彷徨,只是笃定。 就好像早在心里默写了无数遍。 赵恪听到这,才真正有点生气。 “你心挺硬。” 申屠念很不合时宜地笑了一下。 她从他怀里抬眸,盯着他紧绷的下颚轮廓,凑上去亲了一下,好像在弥补他话语中的不快。 “那怎么办,没有一条法律规定十五六岁时喜欢上的女孩就一定要喜欢到底,当你遇到更好的,更合适的人,你会陷入爱河这很合理,我当然必须接受这一点。毕竟,当初是我先选择离开。” 赵恪睨了她一眼:“你还挺豁达。” 他怎么还不高兴啊,他比小狗难哄一百倍。 以后可千万不能惹他生气,修复成本太高,申屠念想。 赵恪没理会她脑内的弯弯绕绕。 他想到了另一件事。 “你那时候看到我送人回家,你觉得她是我的……所以,那之后的许多年,你都没回来。” 申屠念摇头。 “我回来的。我每年都有跟家人回南城看我妈妈。” 赵恪瞪着她,像是听了个弥天大谎。 所以,她只是…… “我只是没有见你们而已。”她说。 赵恪真被气着了,肺管子都被气得生疼,跟寒风肆虐跟小刀剌过似的。 他推开她,现在是他选择背过身去,不想看见她的脸。 申屠念被这一下撇的得莫名其妙,她拽他袖子,拉他衣角,最后扯他裤腰。 最后还是有点效果,他从不为所动到打手警告。 申屠念揉了揉发红的手背,难得不计较,她灵活缠上他的腰,他不理会,她就翻山越岭从他身后转移到他怀里。 有了先见之明,她这回特别坚定得搂紧他的腰,都不用他动作指导。 “赵恪,你知道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那次我去找你要小狗,可是小狗被牵在其他女孩手里,我都懵了,我开始反省,是不是不该再打扰你。” 赵恪回:“你可以问我。” 申屠念说:“我不问。” “你都没看我一眼,你一心只想送那个女孩回家,我看着你们并肩离开的身影,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抱着我的狗一起离开,越远越好。” 赵恪又瞪她:“你试试看。” 申屠念说:“我正考虑呢,你就回来了。” 她今天好像是打定主意要气死他。 大概气死他可以领奖。 106.小笨蛋儿 一个娓娓道来的夜晚。适合解开深藏已久的谜题。 赵恪问起那通未接来电。 申屠念一开始说忘了,赵恪被她没心没肺的调调搅得牙痒,圈着腰的手开始弄她。 她一直怕痒,几下就蜷进他怀里。 笑过闹过,申屠念微喘着气。 “还好你没接到。” 她打那个电话,没存什么好心。 到巴黎的第二年,刚上美院,她搬进了离学校更近的小公寓。 公寓不新不旧,但硬件设施只能凑合,房东是法国人,住在近郊的大别墅,市中心的几套小户型就是为了租给留学生,所以装修很马虎。 那是巴黎的夏季,天色差不多黑透了,她在外面吃了晚饭回家,进屋后发现停电了,好像是用电过度引起跳电,又说是保险丝烧了。 联系房东,对方说帮不了她,只能等天亮。 楼道里隐约能听到一些法语脏话。 喧嚣,吵扰,融化进夏夜发苦的空气。 在漆黑一片的屋内,申屠念坐在卧室床尾的地板上。带着一整天的尘土和疲倦,想洗澡又不敢,想睡觉又嫌脏。 无休止的等待让申屠念只想大哭一场。 只是想,她没哭。 申屠念永远记得离开时他对她说的话。 ——别后悔,也别觉得委屈,这都是她自找到。 ——就受着,再惨也是活该。 原话忘了,但就是这个意思。 申屠念越想越怄。 从难过到绝望到愤然。 她用手机里剩余不多的电量,点开了他的微信头像。 “凭什么我难受不许哭,凭什么你说的我就要听。” 申屠念重重的推了他一下,当年的气留到今天来撒也不过期。 赵恪受得甘愿,也不放手:“你打电话就是为了骂我一顿?” “不,是想和你大吵一架。” 赵恪说:“还不如骂我呢。” 申屠念意会着这话背后的意思,“嗯”了声,懒得计较了。 赵恪不知道。 那晚之后申屠念删除了微信,就怕自己哪天深夜发疯又找上他,天亮清醒只会更唾弃自己。 申屠念不知道。 赵恪因为错过那个电话懊恼了很久,她也不知道,他的睡眠质量变差由此埋下了种子,到如今一点动静都能惊醒。 夜很深很深。 他们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学生时期的小误会,聊后来没参与的那几年。 主要是赵恪,缠着不让她睡,申屠念只能陪着,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了。 “你明天不上班啊。” “明天周日,不上班。” “你之前双休日也去单位的。” “那是为了躲你。” 就知道!申屠念哼了声。 赵恪解释:“你在我眼跟前我没法专心工作。” 申屠念不领情:“那你后来又没去单位了。” 赵恪坦白:“后来我发现,你不在,我工作效率也不高。” 真能扯啊,好不好都被他说完了。 申屠念是真困,眼皮发紧,不然肯定附赠他一个白眼。 “我要睡了,你不许和我说话,说了我也不理你。” 她下了最后通牒。 赵恪不满:“为什么不理我。” 她不应。 赵恪试着喊了她几声。 她还不应,只有匀速的呼吸起伏。 “申屠念。” “……” “喂。” “……” “小笨蛋儿…唔……” 赵恪的嘴被捂住了。 * 清晨,或者说短暂的几小时后,申屠念醒了。 是被生理反应憋醒的。 迷迷糊糊进了洗手间,门口的和淋浴间的两人对视,都愣在当场。 赵恪有一个恒定的无法打破的生物钟,不分工作日或是休息日,今天已经比往常晚了半小时,已经是例外。 他习惯了早起冲凉。 申屠念如果有一丝清醒,进门前就会听见里面的水声。但她不清醒。 她不止困顿,还妄想留住睡意,想着上完厕所接着回去睡,最好是能将刚才做一半的梦境再续上。 赵恪如果不是脱光了满身泡沫,他说不定愿意让出主卧的卫生间,这之前也有过类似的事,两人出门赶一起了,每次都是赵恪让步去客卫洗漱。 但没有如果。 他俩一个懒得走,一个没法让,就这样直愣愣对视了三秒。 赵恪先有了动作,他背过身去:“我不看你。” 申屠念的睡意被搅了大半不说,生理性的急让她有些烦躁。 她心一横,豁出去了。 小户型得卫生间设计得很紧凑。 勉强做了三分离,也只把洗漱台单独划分,马桶区和淋浴区之间隔了一道磨砂玻璃墙。 能挡住视线,却阻碍不了听觉。 当第一点水声响起的时候,申屠念被惊到,她赶紧按下冲水开关,却效果寥寥,不同力道不同途径的水声仔细都能听出分别。 下一秒,淋浴房的花洒开了。 开到了最大,如强瀑般打在砖面的动静盖过了羞耻感。 玻璃墙外,申屠念涨红了小脸,手指蜷缩成团,像针扎一样的刺麻感从脚底心一路攀延而上。 她把当下处境列入人生至暗时刻。 等隔壁再次响起冲水声时,赵恪关了花洒。 他伸头望去,入目是她耷拉着肩膀写满失落的小身板,是真的很失落了。 等察觉过来,才发现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将人拉了淋浴间。 拉到他眼前。 她将脸微微侧向一旁,不太愿意看他,也不太愿意让他看。 只一双耳垂红得鲜艳,连着后脖子都熟透了。 掌心扣着她的后颈,申屠念打了个激灵,他手好凉,又一大早洗冷水澡。 她抬眸,第一便看到他肩头还没冲干净的白色泡沫,另一种狼狈。 申屠念奇迹般好受了许多。 花洒再次落雨。 她踮起脚尖,他掌心发力,混着沐浴露的甜味和被打湿后皱巴巴的睡衣,踩着氤氲凉意和他炙热的触感。 这一吻发生得自然而然。 和浪漫。和爱。 107.浴室吸引法则H 申屠念想到。 他们第一次就发生在浴室,分手前的最后一次也是在浴室,然后是现在,时隔多年,试探了再试探,最终发生性爱的地方,一样是浴室。 是巧合,又不只是巧合。 在申屠念的概念里,浴室比床更适合发生些什么。 她喜欢水流在身体上编织出网的形状,将两个独特的灵魂紧紧束缚在一起。 喜欢粘腻感被水冲淡后的凉意,让人清醒一瞬,看着自己如何甘心臣服于性。 申屠念不知道赵恪是不是也和她一样。 实话讲,她现在管不了这许多。 她一点都不想将时间或者心神浪费在别的地方上。 她只想,拥紧他。 浴室的风暖已经开到最大,可她还在发抖。 瑟瑟发抖。像一只剥了壳的雏鸟,嫩乎乎的,特别脆弱。 与之相反的,赵恪却急出一脑门的汗,原因是解不开她睡衣的纽扣。 缝太小了,扣头那么大,不知道设计师怎么想的。 赵恪说不清自己在慌张什么,可越想表现好,越显笨拙。 是真的很笨,像很久前的第一次,他也是这样,面上装着见过风浪的样子,手指却不听使唤,仔细看,他眼皮都在抖。 申屠念真问了:你到底会不会,别是个处,我不搞处男。 赵恪很冷地横了她一眼:你是处我都不可能是处。 现在回头想想,他到底是回答了,还是没回答。搞不懂。 “嗯唔……” 申屠念的思绪被身下的充实感打断。 他的手指进去了,是两根,旋着插进去,抽出时指关节微蜷撑了一下内壁。 他故意的,他知道这有多刺激。 才几个回合,申屠念就开始腿软,麻酥酥的触感从私处扩散,大腿根不自觉痉挛,然后顺理成章地靠在他身上。 她没力气,他得负责。 赵恪很将偷懒的人翻了个面,背靠着他,这个体位好在他不仅可以插她,还可以揉胸,还可以时不时挑弄一下俏嫩的阴蒂,多重刺激。 他喜欢同时操作一件以上的事以展现效率。 当然更重要的,他喜欢听她求饶,看她失控。 很快,怀里的人就开始不安分。 小屁股扭啊扭的,紧贴的他那根蹭,嘴里呜咽着什么。 赵恪装听不懂,非要她说出来。 “别…啊……不要这么弄,你…嗯啊,进来。” 申屠念去抓他的手腕,想制止,却抵不过他的力气。 赵恪去舔她的耳垂,话音低莞:“不是正进着呢。” 说着,手指的频率突然加快,溅出水液,咕叽作响。 不是这样的,他故意的,申屠念有时候真烦这人。 她没好气瞥了他一眼,媚眼如丝,给赵恪看硬了。 这么说可能有歧义,应该是更加…不容小觑。 “你快点啊。”她喘息着,催他。 手上功夫愈发放肆。 赵恪轻声笑:“还不够湿,怕弄疼你。” 撒谎,明明已经很湿了,真的湿透了。 申屠念快难受死了。 她扭过身去搂他的肩膀,跟小狗似的伸出舌头去舔,去讨好,实在受不住,锁骨上留下一小口齿痕。 粉嫩,甜涩,和她的唇色很搭。 “别玩我了,赵恪。” 理智已经不重要了,矜持,也见鬼去吧。 申屠念急得去抓“他”,比记忆中的触感更扎实,更……刺激,她心猛地一颤,稍微信了他的话,也服了自己的胆大妄为。 如果会疼…… 她凑到他唇边,字眼混着性感的喘息。 “我要你,操我。” 哈,管他呢。 一如既往的直白。 赵恪黑眸眯起。下一秒,狠狠吻住她的唇。 她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讲。 他顺着她,她握着“他”,一点点破开潮润的馥地。 初时的紧绷真要命,他们都是。 许久未曾闯入的蜜道,每入一寸都很艰难,可越是这样,越激起胜负欲。 他们都是。 一个敢进,一个敢吃。 申屠念中间产生过一丝退却的心理。 从紧密拥抱到惦着脚尖想撤离,动作幅度不大,依然被赵恪一个眼风扫到,她的小心思他真的秒看穿。 他勾着唇角,将人推到玻璃隔断前,掐着她的腰窝从后面操进去。 充盈和紧窒让两人都变了呼吸,赵恪突然懂了纽扣的奥秘。 没错,设计很合理。 一来就后入,还这么凶,他真的不顾她“死活”。 被重复的不停歇的冲撞搅得浪涌迭迭,申屠念娇吟着,断断续续的音阶,只是情绪,没有内容。 反抗的心思在身体被撑满的那一秒逐渐失去初衷。 或许这事她也想了太久,才会在他猛地入到最深时还傻呵呵地往后凑。 她才是真的不知死活。 翘臀紧贴着他的三角区,她摇着小屁股,包裹着硬挺的同时,还去蹭他的小腹,找到人鱼线,去描摹他的身体构造。 在这事上她一直很自我,不扭捏。 而赵恪喜欢征服她的胆大妄为。 两种乐趣,完美适配。 108.一种甜味剂H 磨砂玻璃墙面若隐若现一道人影。 或者是两道,因为交迭在一起,很难分辨左右。 两团浑圆打成阴影落在玻璃上,时浅时深,时而具体,时而囫囵,身体是她的,频次和冲撞却由不得她。 少女纤白的手指扒在玻璃边缘,指关节泛白,微微颤抖。 好凉啊,呜,混蛋。申屠念在心里暗骂。 她往后去寻他的手,找到了,放到自己的胸上。 那玻璃好冰,他每入一次,她人就惯性往前,一对白乳被拍得淫乱又放荡,凉飕飕的叫人心慌。 申屠念天真的想用他掌心的温度来缓和一下。 她的主动让身后疾驰的动作微微一顿,很快,那人又找回了自主权。 扶着腰的另一只手也摸了上去。 她长大了许多,赵恪确认无误。 双手覆着柔软,却罩不全,指尖发力,乳肉从张开的缝隙里挤出鼓胀感,娇嫩的樱粉色从中指底下歪出来,调皮可爱,想舔。 赵恪只是用指腹捏了捏,很轻了,都没舍得用力,她就娇气喊“疼”。 他含住她的耳垂,问:“哪儿疼,这里吗,还是这。” 一边问,嵌入蜜穴的那根还变着法地钻,想探索更深处。 一边问,掌心的嫩乳被揉得指痕乱飞,并不见收敛。 “你……混蛋。赵恪,停手啊。” 她觉得自己情绪很凶,可脱口而出的字眼却跟撒娇似的。 带着气音和喘息。就很……引人遐想。 申屠念这会儿开始后悔了,想将那双没个轻重的手撇下去,晚了,他那里舍得放。 就这样咿咿呀呀了一阵,等赵恪过足了手瘾,才算消停了一下。 只是一下。 因为很快,申屠念被他整个翻过身来,面对面的,又纠缠在一起。 发丝早就被打湿了,紧贴在她甜美的脸廓,多了几分妩媚。 申屠念长了一张很诈骗的脸。 不认识的人第一感觉会觉得乖,温顺,甚至有些无辜。 认识但不熟的人会觉得她清高,骄傲,但不妨碍艳丽。 只有赵恪知道,完全照反了长。 她嚣张,冲动,但后果自负;她直接,很勇,又怂得要命。 偏偏就是这些矛盾因子,让她耀眼,也令他着迷。 身体的碰撞声混在淋浴下掩人耳目。 只是操她远远不够,赵恪眼馋心不饱。 半边乳房被一股很猛烈的吸力卷紧男人的唇舌中。 他吃得很故意,乱舔乱吸,像初生的婴孩第一次吸食母亲的乳汁,急躁,没有章法, 申屠念觉得这个比喻很羞耻,不管从哪个维度。 她不愿多想,可脑海里满是一些离谱又诡异的画面。 比如她真的怀孕了,挺着大肚子被他吸奶,又比如她真的当了母亲,孩子在一旁饿得哇哇啼哭,奶汁却先被他吮了个干净。 私处涌出一股热,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源长,浇得“他”浑然猛跳。 赵恪也感觉到了,他停下看她,眼里有纳闷,更多是惊喜。 似乎在好奇是哪一环刺激让她突然潮吹。 申屠念小脸绯红,靠在玻璃上小口喘着气,刚才那一阵,连同精神气都泄了大半。 缓了缓,她垂眸,很直观地看清被拉成尖笋状的乳房。 才退去的红潮又卷土重来,更甚,从脸蔓延到颈部。 他干嘛啊,盯着她的同时还不松口,乳头被他舌尖卷着含着,像一粒烧红了的糖豆,在温热的口腔中逐渐膨胀。 真的…太色情了。 申屠念受不了。 她整个人都在发软,胸部好像变重了许多,乳头部分一直是麻的,他轻轻咬她都觉不出痛了。 这感觉陌生又可怕。 “快松口……” 她害怕了,揪着他的发根开始求。 赵恪最后猛吃了几口解馋,听话松开了,娇嫩的乳尖被人为吮大了一倍,裹着一层盈盈口水,像是糖葫芦上的糖衣,看得人口津发甜。 赵恪咽了咽口水,还想再尝一回。 可看她那慌里慌张的小可怜样,又实在不舍得。 他强忍住嘴上的馋,只能从别处讨回来。 赵恪拍了一下她的屁股,申屠念就很自觉得将腿缠在他腰上。悬腰去吞他的那根,在他蓄力上顶时,放松身体吃下去,以求达到最大限度的充实感。 都不用他说什么,这份默契就停在彼此的记忆深处,只要一个简单的指令,一切都变得合理,且放纵。 他们紧紧相拥,恨不得将彼此潜入骨血的那种迫切。 他们热烈亲吻,舌尖卷呷缠绵,将欲念吞噬入腹。 109.请找到正确答案H 持续了漫长的淋浴水声终于停了。 换成了另一种更朴实,更正向的动静。比如,吹风机运作声。 操作者不意外是赵恪。 马桶盖放下来了,她抱膝坐在上面,小小一团。 黑发披散,温柔垂在清瘦的脊背上,发心慢慢变得干燥,颈部以下却还是湿的,一滴一滴水珠沿着皮肤滑至股沟,融进更深刻的秘密。 像一场愉快的游戏。 申屠念没想洗澡的,进浴室也是个意外,这会儿连换的衣服都没有。 她什么都没穿,但她一点都不害臊。 可能是因为长发遮住了部分。 可能是因为他。 赵恪站在她面前,举着吹风机,勾起一小缕湿发,很认真地吹,他身上就穿了一条平角内裤,接近全裸。 反正他俩大差不差。甚至因为他高壮,精干的身躯,视觉效果上最大面积的肉体显露。 赵恪带了换洗衣物,正垫在她屁股底下呢,很快湿了。 别想歪,就是她头发滑下去的水。 他有些过于细致了,对于吹头发这事。申屠念想。 偶尔手里落下两根断掉的发丝会忍不住皱眉。 每个人每天会自然掉落数十根头发,属于合理范畴内,实在没什么可紧张的。 道理都懂,但掉落在他手里,又不一样了。 他喜欢她的长发。她长发很漂亮。 突然的,申屠念问:“我剪短发好不好。” 赵恪垂眸看她:“什么?” 她双手托腮,像花儿一样望着他。 申屠念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 “长头发洗的好麻烦,吹干更烦。” 他听话点头:“看你高兴。” 据说头发剪短可以缓解掉发频率。赵恪想。 吹到半干的程度,慵懒的卷发终于有了明显的蓬松感,可爱极了。 他揉了揉她的发心,像揉小狗脑袋似的,真没忍住。 长发有几缕落在额前,他拨开,整理到耳后,露出漂亮脸蛋。 赵恪觉得这一刻挺美好的。 如果不是她的眸光太赤裸…… 赵恪盯着她看,她盯着另一处。 她从刚刚开始就盯着他的内裤看,准确说,是内裤包裹的这个部位。 赵恪鲜少觉得不自在,现在就是。 她还看,看不够似的。 她想干嘛。 申屠念想干什么很快就揭秘了。 只是单纯的视觉捕捉不够具体,她直接上手。 温软的小手覆上,隔着内裤,他比她想象的更硬,更烫手。 半小时前的那场性事还记忆犹新,他好像为了证明自己持久,硬扛着不射,直到她喊累,说够了,求他给她,他才“恩赐”一般射在她的小腹上。 浓白的精液浇了一股又一股,弄得到处都是。 申屠念一方面很佩服他的自制力,另一方面,又怕他真憋出什么毛病。 到最后吃亏的是谁。 手指挑开内裤边边,正准备脱掉,手腕被他一把攫住。 赵恪的阻拦意图太薄弱。 或者这么说,申屠念想做的事,谁都阻止不了。 她轻扭了一下腕部,手上的束缚就松了劲,只是虚掩着握住她。 暗灰色的男士内裤被拉下,禁锢许久的肉柱哗然弹跳出来,在申屠念直白的注视下,一点点昂起了头。 从指向她的鼻尖,慢慢变成指向她的眉心。肉眼可见的膨胀,活跃。 申屠念很认真的端详着他的性器。形状很正,轴对称,囊袋分布均匀,很少看到这么标准的。 她用一种很坦荡很磊落的目光,拆解身体的奥秘,整的挺学术。 “你要不要考虑当我的人体模特。” 她用手去碰“他”。 尺寸也丝毫不逊色欧美男模,申屠念在心里补充。 赵恪闻言,很合理地皱了眉。 就她的视线聚焦点,不难猜出她想画的内容。 他对她的包容度永远无限量,哪怕听到这么离谱的要求也不觉得稀奇。 倒不是不愿意,只是有点想问。 “你想展示给谁看。” 一语中的,前一秒还跃跃欲试的人明显呆滞了一下。 申屠念瞬间不想画了。 关于赵恪,她一点都不想给别人看,她甚至想把他打包装进口袋。 一种畸形的占有欲。 “学术”氛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欲望和情愫。 她离“他”那么近,每一次呼,热气扑在阴茎顶端,“他”都会不自觉的颤一颤。 空气中渐渐弥漫着他的气味,申屠念闻到了一点,不反感,甚至想尝尝,更清晰的味道。 她想到就去做了。 正当申屠念向前去找,赵恪像是有所感应似的,先一步动作。 内裤被拉到正确的位置。 “巨龙”被锁进地牢。 是她的错觉吗,那被包裹的形状比刚才更具体,好大……一包。 心里的痒扩散到五脏六腑,垫在屁股底下的他的衣物愈发湿了,凉凉的。 只会更湿。 申屠念换了个坐姿,并拢双腿悄悄打开,双手由抱膝的状态移动到腿根,微凉的空气扫在滴着露水的花唇上,身体不由得颤栗,我见犹怜。 她才是真的在展示。 向他展示自己最诱人最淫荡的一面。 “我还想做。” 她对他说。 赵恪的视线自下而上游弋。 刚才做过的痕迹还留在,少女娇嫩的阴阜泛着红,还有些肿,像一片鲜嫩的西柚,鼓胀滴着水,最可口。 他一路找,最终撞进了她明亮的瞳孔里。 心跳发狂,才端正的心态被她轻易搅乱,即刻摇摇欲坠。 赵恪一直觉得申屠念很独特,比通俗意义上的美和灿亮更高阶的词汇。 她那双无畏欲望的眼,像一个无底黑洞,会吞噬人的魂魄。 她坦率而热烈。 赵恪很清楚自己绝不是因为性对她上瘾,从很早之前。 他不得不承认,那些未解开的谜,所有的不甘和不堪,无数个夜不能寐。 她是唯一正确答案。 110.法式热吻吗H 一个极度缺觉的人过了困劲后精神状态会怎么样。 申屠念知道,会亢奋,特别亢奋。 像被迫打了肾上腺素,又或是生嚼了一公斤的咖啡豆,身体提前开启清醒模式。 顿挫感伴随着身不由己的躁动,将原本完整的灵魂分裂成无数个迥然不同的自己。 想要安静下来是不可能了。不论是心脏还是大脑。 这奇妙的活力充沛感让她很想做一些疯狂事,对他。 赵恪抱着她起身,申屠念自觉将双腿盘上他的腰,这个姿势很稳当,他抱着也不费力。 赵恪站定,目光清朗看她。 即使他俩现在的姿势超越尺度,也不妨碍他扮演“正人君子”。 往往这时候,申屠念的破坏欲就上来了。 想揭开他的面具,想看着他摔进欲望的泥潭里,挣扎不休的狼狈相。 申屠念笑起来,眼睛很亮,狡黠,还坏。 想对待心爱的糖果一般,她亲吻他的嘴唇,解馋似的,吃一口停一下,舌尖滑过他的嘴角,每一次都不给全,只为勾出瘾头。 赵恪回吻,还没尝到味她就逃了,逃得还挺快。 心想算了,放她一马,没想到她又来。 只是亲嘴还不够,底下小屁股开始晃,幅度不大,但精准裹着他的胯下那包,隔着内裤蹭他。 很快的,深灰的裆部洇湿了痕迹,颜色愈发深了,连带着他的形状也更加立体。 就是玩儿,乐此不疲的,玩弄他。 离卧室就几步路,真这么等不及。 又或者,这就是她的“乐趣”所在,她最喜欢看他失控,赵恪知道。 很不客气地捏了一把掌心的臀肉,申屠念很配合地娇吟出声,半真半假。 本想示意她矜持一点,谁知变本加厉,花招更多了。 嘴里溢出诱人的喘息,胸前的一对白乳软趴趴贴着他的,乳尖磨着乳尖,触电般的刺激让他的克制变得艰难,也可笑。 男人的喉结微颤,太阳穴沁出密汗,肌肉紧绷。 所有的体表特征都跟商量好似的,集体出卖了他。 赵恪有一瞬滞闷,觉得憋屈,又觉得实在忍无可忍。 他深吸了一口气,旋身将怀里的小妖精抵在墙上。 “欠操是么。” 他恶狠狠道,眼底有一丝疾戾。 终于轮到他沉不住气,申屠念真想仰天大笑,从前在他床上受的那些气,勉强补回了几分。 她眨了眨眼,略显无辜,想了一下后又点点头。 盘在后腰的脚开始作乱,大脚趾翘起,夹着他的内裤边边,一挑一拨,男人结实的翘臀露出大半。 申屠念透过落地窗的映射看到一些,实话讲,很骚,能让她起生理反应的程度。 他才是那只蛊惑人心的海妖。 那条多灾多难的男士内被踢到墙角。 申屠念终于蹭到了实感。觉得满足,甚至打了个饱嗝。 活泼的正在跳动的庞然大物,和她湿润的软穴,正紧紧依偎着,寻找最合适的时机。 赵恪耸腰滑了几下。是很滑,她那里湿的一塌糊涂。便宜他了。 龟头碾过阴蒂时,申屠念会不自觉微微颤抖。 赵恪玩心大起,也不插进去,就这么慢条斯理的磨,磨得她眼泛泪光,要哭不哭的样子。 申屠念爽得头皮发麻。 尤其龟棱拨弄阴蒂后的回弹,私处麻酥酥的,真要命。 他很清楚她的敏感点,只是分开太久,难免生疏,一边熟悉一边温习。 浴室那场只是一个开胃菜,现在,才是真的在品尝。 申屠念整个人泡在高潮的余韵里,感觉每一根汗毛都在发抖。 她搂紧他,吻他:“你好会弄,好棒。” 被夸得当然高兴,赵恪很难不自满。 他回以深吻,勾着她四处撩拨的小舌,吃得很细致。 一吻结束,他还意犹未尽,可看她小口喘着气,整个人都楞楞地失神。 “你去法国这么久,法式热吻没学会?” 他调侃她,声音里塞满了情欲的哑。 申屠念懒洋洋靠着他,哼了声:“我能跟谁学啊,你又不在。” 说话时,微微发烫的红唇贴着他的颈动脉,像在念一首好听的诗。 她一定不知道,她不经意的告白,笨拙的吻技比任何蓄谋已久更令他心动。 赵恪默了很久。 他觉得自己很蠢,还要怎么验证,她的“喜欢”那么真实,那么明确,他有什么不放心。 他抱她回床上。 申屠念还圈着他,不让他起身。 赵恪亲了亲她的鼻尖。 申屠念小声提醒:“不做啊。” 赵恪:“家里没套。” 申屠念能感觉到脸颊开始发热,可身体还不听使唤。 她凑近,脸颊蹭啊蹭,像一只黏人的猫。 “偶尔一次,不带套没关系吧……” 不会那么“走运”,或者她也可以吃药,偶尔一次。 “傻子。” 他骂人。 申屠念难得不计较。 她忙着引诱,逼他失控,小穴找到滚烫物,含住顶端一个劲儿的咬他。 私处滑腻一片,漫到腿根,摩擦时发出暧昧的声响。 赵恪撑在她上方,身下微微腾空。 新鲜空气钻进去,扫在阴阜上有些凉,没尝够甜头的人顿时不乐意了,蹙眉,眼神控诉。 赵恪只觉得可爱。 他亲了亲她微肿的唇:“这么馋了?用手给你好不好。” “不,就要这个。” 她捏了捏他的囊袋,眼里带着挑衅。 大多时候,赵恪都拗不过她。 他垂下眼睑,眸色中有光闪烁了一下。 申屠念没觉出不对劲。 她一错不错的盯着他,完全无预感接下来发生的事。 那么震撼,那么的……摄人心魄。 她只是乖乖照他的吩咐。 他分开她的双腿,申屠念就乖乖打开,他说抱好,申屠念就抓着大腿根儿不松。 她被他摆出迎接的姿态,很直白很袒露。 就这样过去了一秒,两秒,他慢慢靠近,双手托起她的后腰。 等她反应过来。 赵恪的呼吸落在阴唇上,紧接着是雨点般的吻。 他吮吸着她的每一根神经,水声被裹入腹中,喉结滚动,贴着腿根,很烧。 申屠念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大片芝士。 从最中心开始,正在一点点融化。 111.一个敢教一个敢学H 这是申屠念有意识里第一次被口,感觉,很“可怕”,她觉得心慌慌。 好像有什么东西一发不可收拾。 好像触碰到了禁地。 身体轻飘飘的飞到天上,余下的每分每秒都在恐惧坠落。 高二,他和她厮混最疯那年,尝试了很多种玩法,探索身体极限。 那时候气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较个高下,谁都不服输。 俩人各自闷在家看片,再不约而同的上床展示成果,就比谁更会来事,谁更欲罢不能。 那时候探索精神很足,学习能力也强,实践得也很彻底。 只有一样,谁都没碰。 他俩都有洁癖,然后也互相理解,谁都不勉强。 所以谁都没为谁弯腰口过。 赵恪不知道的事。 申屠念对口交本身并不抵触,甚至一度很好奇。 她抵触的是“心态”。 那时候她脾气硬,腰板更硬。 让她跪在他面前用嘴为他服务,不如杀了她更快。 申屠念不知道的事。 赵恪的探索精神和学习能力一贯比她强,强很多。 所以他实践过,在她某次熟睡时。 睡前刚洗过澡,她身体里流出来的水有股神奇的甜味,他觉得好闻。 他都觉得自己变态。真变态。 那次吃得很小心,也尝了,直到她嘤咛出声,他才罢手。 而现在。 久违的,他又尝到了。 不再是当年的畏缩,他舔得风生水起,花样百出。 申屠念觉得赵恪强就强在,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该吃吃该喝喝,完全不耽误。 要换了她,第一次做这种事,多少还是会犹豫,不觉得脏,也觉得羞耻。 他没有,甚至蹭了满嘴的水光,仍不忘抬头冲她乐,还要讲那些没谱的话。 “舒服吗,很爽是吗。你水多得我都忙不过来。” 申屠念想让他闭嘴,可一张口,只漏出几声媚叫。 腿根的手一直在打滑,她没抓住,一只脚落到他肩上,勾着他的脖子,远远看去,像是怕他跑了似的。 想让他吮吸得更用力,想让他的舌尖探得更深。 想扒开小逼让他吃个彻底。 这淫荡的念头刚起,申屠念就蜷缩着脚趾泄了出来,都交待给他了。 他微微抬头,下巴尖有水连成丝线,一直牵连着她不住翕合的蜜洞。 这画面谁看了都得迷。 “定力”这两个字,在申屠念身上是不存在的。 她及时行乐惯了,绝不委屈自己。 她秉持着“人千万别活得太高尚”的人生戒条。 认为向欲望低头并不可耻,相反的,会快乐无边。 全是歪理,却很适用。 所以当赵恪又一次将脸贴上她的暖穴,申屠念很诚实的迎上去。 十指插进他的黑发,牵动着情绪。 她颤抖,他便细心安抚;等她娇声渴求,他马上加快频率,吃得啧啧声不断,听的人耳朵发烫。 他真的,很会舔。 申屠念真信了那句话。 男女构造不同,不只是一目了然的部分,就连舌头的耐力指数都大不相同。 他的舌根神经肯定很粗壮,至少比她发达。 这个点早些年她就知道了,现在只是再次被验证。 那后面不算短的时间里。 卧室里传来阵阵女孩的呜咽声,娇喘声,或者数次放弃又不得不的求饶,带着稚嫩的哭腔。 申屠念嗓子都哑了。 高潮迭起落下,次数多了,身体想被掏空了一般,开始乏力。 直到赵恪听不见她的声儿了,只是小穴一颤一颤的回应,完全是生理性的反射条件。 似乎到了承受的极限。 他回到最初的体位。 撑在她上方。 申屠念乖乖勾着他的脖子,凑上去亲他。 她丝毫不介意他脸上嘴边都染上了她的味道,她管不了这许多,她就是想吻。 “舒服了吗。”赵恪问。 申屠念一个劲点头,还夸:“你好会,舌头…好厉害。” 赵恪眸色清亮:“教你要不要。” 申屠念说要。 下一瞬,卧室里再也没有听见说话声。 只有一些喉咙深处的语气助词,渲染了粉红色的空气。 申屠念再度被困意击倒前,她拉了拉他的食指,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 赵恪凑近听。 听清了,然后笑了。 她说:“记得遛狗,明天,记得……” 赵恪说:“待会就去。” 像是听到了想要的答案,申屠念终于安心陷入梦境。 她的后半句话是,明天记得买套。 还惦记这事呢。 112.吃星球杯吗? 等赵恪完成善后工作走出卧室,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 这就到饭点了,竟然闹了这么久,完全不自知。 一开门,小狗恹恹趴在外头,门面上隐约有几道胡乱抓过的爪印。 估计发了好一通脾气,然而屋里的人压根没听到。 赵恪自觉不该,接下来的换粮换水都特别殷勤,小狗扛不了饿,装忧郁没几分钟就破功了,乖乖走到食盆前,大口吃。 他是饿坏了。 赵恪看着主卧的方向,就是不知道房里的瞌睡虫什么时候会醒。 申屠念可算睡饱了。 再醒来,眼罩一摘,床头的落地灯调到最微弱的度,并不刺眼。 看了眼时间,晚十点。 天呐,她几乎睡满了十二个小时。 申屠念抱着枕头赖了一会儿床,其实很饿了,又实在懒得动,腰酸,腿软,她抱着几分侥幸,再等等,说不定…… 申屠念等赵恪,很容易就能等到结果。 很快,卧室的门被打开,他走进来,首先看到被她踢开的被子,两条细白的长腿交迭,她半趴着,手肘撑在枕头上用手机在发些什么。 在她熟睡的这十几个小时里,赵恪不只进来过一次,终于等到她一觉睡醒。 申屠念转过头看到是他,毫不留恋地将手机扔一旁,眯着眼对他笑。 赵恪弯腰的同时,她很自然地搂住他的脖子。 一切都水到渠成。 也就是这次相处之后,申屠念才慢慢醒悟过来,他们很合拍,各方各面。 赵恪问:“醒了怎么不叫我。” 申屠念反问:“叫了你就来吗。” 什么话,赵恪睨她:“你没叫我不也来了?” 申屠念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那我不叫。”她收拢手上的力道,将脸靠在他颈窝,“反正你总会来的。” 她就等等呗。 赵恪一直觉得申屠念比他有生活智慧,现在看来,还真是。 所以她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还真是。 餐厅里已经摆好了常规的晚餐。 在这个不算饭点的时间。 “你怎么知道我饿了,你还没吃吗,你是等我一起吗。” 申屠念刚坐下,那话就噼里啪啦地往外蹦。 赵恪没回,他又折进卧室把她的拖鞋拿出来,放到她脚边。 申屠念坐在餐桌旁,乖巧等他,一手拿着一根筷子,眼睛都馋得冒光了,却还是没动筷。 时光好像倒回去了,像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像一对合格的小情侣。 申屠念吃的很香,她夸赵恪厨艺好。 赵恪诚实拆台,说桌上有一半是外卖,申屠念顺势说,难怪一半比另一半更美味。 赵恪就问哪一半,非要她说出个四五六。 申屠念认真指出其中两个菜。 还真被她蒙对了,就是他做的。 赵恪这下信了,心里乐开了花,面上也喜滋滋。 她可比他会哄人。 饭后。 申屠念耍赖不想洗碗,她说胳膊累,腰酸,反正各种不对付。 赵恪没说什么,自动自觉开始收拾,等到洗碗的时候,他把人从椅子提溜到料理台上。 她不想洗可以,但得陪着。 赵恪的少爷脾气间歇性发作,要让他干活没问题,得有甜头。 申屠念就是那个甜头。 他故意找茬,一会儿要递个洗涤剂,一会儿要懒人抹布,一会儿又要后面柜子里拿瓶什么。 申屠念在边上忙得左右打转。 最后从柜子里找那瓶洗手液时,看到了角落里整齐摆了两盒未拆封的避孕套,他新放的。 干什么连厨房都放,他好吓人。 申屠念脸刷一下红了。 好半晌没动静,赵恪看过来,申屠念慢吞吞将洗手液递给他。 赵恪看着她扭捏的样子,又看了眼还没关全的柜门,懂了。 陪洗结束,赵恪从冰箱里翻出水果,问她想吃哪样。 申屠念要亲自挑选,冰箱都塞满了,貌似他今天采购了不少。 “咦。” 她看到了有趣的东西。 “这是什么。” 申屠念将那一桶“五颜六色”提出来。 赵恪照着包装上的字念道:“星球杯。” 每一颗也就手指大小。 这是什么复古零食,真可爱。 “是买给我的吗。” “嗯,每天十个,不准多也不准少。” 申屠念兴致勃勃,拆开就要吃。 赵恪想劝来着:“你今天太累了,明天开始。” 这话可真滑稽,吃零食还会嫌累吗。 申屠念不听,她已经拆开第一颗,黑白两种巧克力,包裹着圆圆的饼干粒。 “这怎么吃。” 她问得好白痴。 赵恪说:“用嘴吃。” 他回得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申屠念当然知道用嘴,她问的是:“这是不是有配个勺之类的挖着吃。” “没有。” “没有怎么吃。” 赵恪从她手里接过那一颗,先是指尖施压,将混着巧克力的饼干粒挤出,一口吞下,剩下一整个甜腻斑驳的塑料内沿,他灵活的舌头正反转着圈地扫荡,三两下,就舔的很干净。 示范结束,将空了的星球杯壳展示给她看,就这么吃。 他这操作太骚,给申屠念看得一愣一愣。 赵恪新开了第二颗,递给她。 申屠念学着他的样子,只是当进行到第二步时,她本能的侧过脸去,不想被他盯着看。 巧克力的粘性比想象更大,一部分积在塑料底部,任舌尖多努力舔舐都吃不干净。 舌根发酸,偷懒时对上赵恪兴味十足的眼睛。 申屠念瞬间被激的冒火,她用手指作勺去挖,再放到舌头上舔净。 这个动作她做得很天然,心无旁骛,落在某人眼里却多了一番深意。 像勾引,很诱人,看着就甜。 等她再用手挖,放进嘴里之前,被他抢先一步吃了去。 申屠念大脑瞬间雾了。 所有的感官都落在指尖的律动,他吮吸着,舌头很疯,吃尽指纹图案里的每一滴巧克力酱。 等手指从他嘴里解放出来,指腹的位置已经被吮得起了皱。 他真的,很疯。 赵恪吃很饱,还很贴心地提醒:下次不准用手。 申屠念这会儿连脖子都在发热,可怕的是舌根还硬着。 因为过量运动而导致的僵硬。 她可算明白过来他说的“太累”是什么意思。 也终于懂了他超持久的吻技是怎么来的。 她看着赵恪递过来的新的一颗,不敢接了。 赵恪点她:“是你说要学的。” 申屠念欲哭无泪。 她和赵恪看的肯定不是同一种片。 他到底上哪儿学的这些招。 113.操控梦境的人H 很寻常的周五晚上。 他俩的固定节目,看电影。 在客厅,巨幕投影,观感一流。 今天选了部恐怖电影,因为申屠念打赌输了,这是惩罚。 她整个人躲在赵恪怀里,用他的手臂挡脸,另一只手抱着小狗,全程只露出一只眼睛,就这,还一惊一乍的。 难得见她胆小如鼠的样子,赵恪只觉得可爱。 这还不是最好玩的,到最可怕最高潮的情节,她开始大唱国歌,或者飙几句囫囵吞枣的法语,就是为了打岔。 赵恪笑疯了。 申屠念又气又急,她说别看了,语气里带着点撒娇的意思。 赵恪不答应。 申屠念就开始闹。 躲怀里还不够安全,她一把掀开赵恪的T恤,从下摆蹿进去,整个人塞满他胸膛,钻到领口时,甚至想要把脑袋也弄出来。 得亏他T恤买得大,否则都不够她造的。 看着衣服底下鼓囊一坨,赵恪被她磨得没脾气了。 “好好,不看了,行吧。” “你先关掉,换成蜡笔小新。” 她还不出来,她还挺谨慎。 赵恪拿起手机操作,等耳边响起了蜡笔小新的前奏,申屠念才重见天日。 她头发都炸毛了,比刚洗完澡的小狗好不到哪儿去。 “怕成这样。”他还笑。 一边整理她的乱发,一边笑她。 申屠念哼了声:“晚上做噩梦就怪你。” “不会让你做噩梦。”他说得笃定。 怎么,他现在本事大到能操控梦境了,申屠念不太信。 赵恪说,不会让她做噩梦。 可以翻译为,让她没时间做梦。 确实。这一晚上他们都在做别的事,很忙碌。 申屠念侧躺在沙发上,双腿蜷缩着,胸前塞了个抱枕作缓冲。 倒也不是全无用处,她动情,咬着抱枕的一角,拼命克制喉咙深处的痒意,实在忍不住,颤着牙根抖落出那么几声。 都怪他,还是他。 赵恪比她好不了多少,额间冒出豆大的汗珠,沿着坚硬的轮廓线坠入脖颈,浸湿了领口。 她太紧,这个姿势更是逼仄,赵恪入的艰难。 伸手剥开半边臀肉,画面丰富起来,殷红的小穴里裹着一根粗厚的阴茎,圈得皮肉紧绷泛白。 他抽出半寸,嫩肉附着肉根像是不舍挽留,等再入进去,密集的绞吸伴随着她的娇喘,就很绝。 赵恪使坏,一寸寸看着她吞尽,龟头触及内里的软肉细细的磨。 应该是顶到宫口了,她反应很激烈,也敏感,内壁控制不住的缩拢,绞得他进退两难。 往常这时候,他会顾及她的感受,要么算了,要么等她缓过这阵。 可今天,他有些不近人情,甚至野蛮。 他还没完,弄的她小腹翻腾,不觉得抽抽,他还不松劲,还往里顶。 申屠念嘤嘤哭出声来,说不清是难受还是太满。 他俯身,笼罩在她身上,像巨人一般。 而申屠念,是藏在巨人眼睛里的珍珠。 赵恪心软了,亲吻她,安抚她。 “真棒,全吃进去了,小乖。” 声线低缓,几乎耳语。 在一旁撕包装盒玩的小狗还是听见了。 以为是叫自己呢,撇下嘴边的“玩具”凑到他们眼前,鼻子嗅啊嗅的。 申屠念半阖着眼,先是瞥见地板上被咬的面目全非的避孕套空盒,稍一抬眸,对上小狗不明就里的双眼。 心脏紧了几分,被多一双目光注视的羞耻感席卷全身,脚趾不由得蜷缩成团。 才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冒出来了,申屠念哭唧唧,想逃走,不想被……看到。 身体里的快感如浪涌般吞噬着彼此,赵恪被夹得闷哼出声。 看来是有精神了。 赵恪笑,伴着无尽的湿意,在她身上起伏不休。 一旁小狗好像看出点门道。 他看到申屠念在哭,也看到赵恪压在她身上。 这画面,是“谁”在欺负“谁”,一目了然。 “汪汪!” 小狗冲着他吼,为“谁”打抱不平。 赵恪蹙眉,只觉胯下一紧,额间又沁出细汗。 她在咬他,咬得可起劲。 “汪——” 大约小狗每喊一声,她身体就多紧绷一分。 他得了趣,更是无所顾忌,将人抱到怀里,面对面坐着弄,又过一会儿,抱着起身,将怀里的人颠得呜咽求饶。 屋子里一时热闹极了。 投影的动画背景音,小狗乱吠,她带着哭腔的求,还是赵恪情到浓时的指挥欲。 他哄她伸出舌头,她伸了,最后被吃的口水乱流,整个下巴都是。 他让她抱紧了,她便收拢手腕,下一秒他捧着她的小屁股一顿摇,直往他的巨根上套,嫩穴里蔓延的水迹喷得满地。 申屠念垂眸,映入眼帘的画面太超过,只一眼就泄了身。 不论是他们冒着水的紧密相连处,还是小狗来回转悠的肥臀,都让她发疯。 114.卧室障碍症H “回…房间,呜——我不要在这,赵恪,求你。” 她这回是真哭,哭得好伤心。 赵恪面上心疼她,可身下动作一点不含糊。 他就是不回,就非要在这弄。 申屠念气恼,委屈地瘪了瘪嘴,只是更顺从地抱紧他。 她其实知道他不愿回屋的原因。 之前有一次,在卧室,做到忘我时,申屠念被他撞的忍不住叫出声。 那种从嗓子眼儿挤出来的气音,特媚,特别勾人。 这是她近期新发掘的技能,每每出这种声儿,赵恪就完全没辙,很能治他。 申屠念叫得欢,他干得更带劲,正上头呢,突然,耳边加杂了一声粗粝的呻吟。 不是他俩出的声。 申屠念怔住了,看着赵恪,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形容此刻心情。 刚才那声算是开了个头,引出了之后更肆意的粗话和臀肉拍打声。 一墙之隔,对方动静比他俩大很多,带着些炫耀,又有种展示性爱能力的调调。 赵恪拧着眉头,脸色黑了大半。 一想到她刚才的叫床被别的不相干的人听了去,他现在就跟吞了苍蝇似的不爽。 想劫了那人的耳朵。 这之后申屠念也不敢出声了,捂着嘴,拼命忍住。 隔壁闹得大,结束得也快,或许是感觉他们这边“败下阵来”,估计爽到了。 直到那边传来了沉缓的鼾声,申屠念才缓缓松了口气。 赵恪抱着人去清洗,特意绕远去了外间的客卫。 在淋浴房没皮没脸的又要了一次。 申屠念勾着他的脖子,见他沉着脸,突然想笑。 她问他是不是生气了。 赵恪“昂”了声,算承认了。 他偶尔一次示弱,反倒惹人怜爱。 申屠念认真亲吻他的嘴角,嘴里都是好话。 夸他那东西太大,撑的她好满,真怕吃不下,夸他持久,夸他身材好,明明没见他怎么运动,腹肌超硬,夸他帅,夸他吻技好…… 反正从头到脚都肯定了一番。 最后终于如愿看到他神情骄傲的仰起头,类似于……重新开屏的公孔雀。 那之后,他们很少在卧室做,主要是他不想。 申屠念发现他开始重新物色房子,规划搬家,可能是。 * 申屠念嘴皮子都磨薄了,终于哄得赵恪从客厅的沙发转悠进书房的沙发。 小狗尾随了一路,最终被关在了书房门外。 又扒了一阵门。 这回赵恪听到了,一样没理。 申屠念的内裤是进了书房才被脱的。 刚才客厅里,他只是拨到一边就操进来,看似做得热烈,实则衣物完整,哪怕被小狗旁观也无碍。 是她心理素质不够硬,一点视线接触就羞红了脸。 被淫水泡湿了裆部,内裤甩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申屠念又一个激灵,哆哆嗦嗦吐出一口热潮。 她是真不经吓。 他是碰着宝了。 书房的布局和常规印象里的不同。 全包围似的顶格书柜,办公桌靠墙,落地窗前摆了一组单人沙发,半弧形的落地灯,透明茶几,主打一个干净。 赵恪坐在沙发上,申屠念坐他怀里,后背贴着男人的胸膛。 彼此的某一部分仍紧密相连。 当初搬进来时,他把书房的沙发区定义为观赏区,工作累了偶尔看一眼窗外的绿色,只当给眼睛放松了。 现在她来了,解乏功能又多了一个。 女上加后入,很具体的深度,真有些吃不消。 她害怕,虚虚抬臀,不敢放松坐下去,浑身都是紧的。 赵恪顺势抬起她的一条腿,挂手臂上,修长的手指摸到腿心,找到鼓胀的那一粒,开始绕着圈捻揉。 少了一条腿的支撑力,申屠念只能歪倒在他怀里,任他予取予求。 之前不敢吃下的部分,这会儿已不知不觉塞了个满,嫩穴咬着肉茎,不由得的收紧,她舒服得直哼哼,像一只餍足的猫。 他贴近她的耳根说小话,呼出的热气扫在耳垂上,连带着心脏都被烘烤得暖融融的。 申屠念觉得痒,往边上躲,被他整个吻住。 舌尖缠绕,谁也不输谁。 星球杯还是起了点作用,往后还得练,赵恪想。 最后折腾到天蒙蒙亮才回的房。 申屠念困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后来洗澡的时候,她直接放弃挣扎,靠在他身上享受整个流程。 入睡前,赵恪不知哪来的精神,还不肯睡,搂着她说话。 他说,反正周末,想不想回南城。 申屠念困啊,敷衍着说好啊好啊。 后面他又提到了沉贤,还有其他别的事。 申屠念又敷衍着,说对啊对啊。 赵恪问到了满意的答案,夸她好乖,在她额前落下一吻。 申屠念安心窝进他怀里。 (补3.17更 115.猫捉老鼠 申屠念一觉睡到了高速服务站。 没错,是高速服务站。 临出发时她好像醒过一阵,被他拖着洗漱穿衣,出门前脑袋上还挂着没摘掉的眼罩。 赵恪给她放倒了座椅,护颈和抱枕安排到位,最后将眼罩挪到正确的位置。 她两眼一黑。 还不忘嘟囔一句:干什么去啊。 赵恪说,没事,你睡你的。 就这句话,她听完,呼呼大睡。 睡到现在,正好午饭的点,正好到了服务站。 正好停车休息吃饭,一点不耽误。 申屠念望了望四周,因为陌生,有点不知所措。 再一看驾驶位的人,还有后座乖乖窝着的小狗,又放下心来。 赵恪问:“饿吗,想吃什么。” 申屠念刚醒没什么胃口,摇摇头。 赵恪笑着捏了捏她睡迷糊的小脸,一会眼角耷拉出一个“囧”字,一会又拉成狐狸眼,反正就是欠儿,就是玩儿。 没有一个美女会乐意被人这样揉脸,申屠念也不例外。 在他不知收敛的重复了两次后,申屠念很合理的炸了,顺带着起床气一道发泄出来。 她去挠他,他躲,她骑到他身上,他就把她双手反剪到背后,见招拆招的意思。 俩人就这么当着小狗的面浅浅打了一架。 最后是申屠念照模照样将他那张帅脸蹂躏了一遍,才解了气。 闹完,申屠念彻底清醒。 赵恪回来时,手里拎着袋麦当劳,另一手单独拿了杯甜筒冰淇淋。 冰淇淋是给她买的。 果然,本来没什么食欲的人看到甜筒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下车。 申屠念不喜欢车里有食物的气味,赵恪也不喜欢在车上吃东西,这点上他俩又很契合。 申屠念接过甜筒,小口舔着,灵活的舌尖一勾一翻,给赵恪看热了。 他挪开眼,从后备箱里取出小狗餐具,配好适当的狗粮和水,将小狗弄下车。 转头见她拿着附赠的玩具小车,研究的正开心,赵恪就笑。 嗯,这个亲子餐是买对了。 后半程路,申屠念开始履行一个副驾驶的功能。 陪聊功能。 她刚刚看他汉堡配着冰美式灌下去,估计也困。 申屠念问:“我们去哪。” 赵恪回:“南城。” 她听完,愣了一下。 赵恪补充:“出发前我问过你的,你说好。” 申屠念觉得那会儿她肯定不清醒。 你看,清醒状态下,像现在,她不可能答应的这么爽快。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行程都过了大半。 就……回呗。 到南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 赵恪将车开到一条小巷,并不是他俩谁的家,也不像是吃饭的地儿。 就某一栋大楼的后巷。 申屠念有些纳闷,正想问,赵恪已经解了安全带下车,走进街对面的便利店。 再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碗关东煮,热乎的。 怕她烫手,没有第一时间递给她,就这么端着,发挥“人型置物架”的作用。 俩人又一次站在街边吃东西。 申屠念挑了一串,吹了两口,先想着喂他。 赵恪咬掉最上面那颗包心鱼丸,剩下都归她。 申屠念问,来这儿做什么。 赵恪说,等等看。 他随便一指:“等夕阳浸入水面,像咸蛋黄流出芯来一样,特别酷。” 描述的还挺诗意。 申屠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有一座小到不能再小的的桥,说河都算夸大了,就是一道小水渠。 “现在哪有夕阳。” “马上就有了。” 申屠念真的开始等,他俩站在车旁,看着桥,看着车流,看着太阳一点点降落。 “你停这儿真的不违规吗。” 申屠念打破浪漫,把心里的疑惑问了。 这条街沿边就停了他这一辆车。 赵恪说:“大不了缴罚款。” 意思是违规也等,等不到不走了。 申屠念咬了一口甜不辣,不问了。 但他今天真有点反常。 “吱啊——” 边上关了很久的铁门突然开了。 他俩循声望去,只见秦榛畏畏缩缩的身影从里面蹿出来,左顾右盼,像是在躲什么人。 秦榛也看到他们了。 脸上闪过意外,很快又被焦急或庆幸或别的情绪给覆盖。 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她冲到申屠念面前,哭丧着脸:“念哥,救我。” 怎么回事,申屠念显然没搞懂状况,但秦榛的求救信号给的很明确。 “好,救。” 她点了点头,咬在嘴边的半截甜不辣也跟着抖了抖。 “这是你们的车吗,快快,赶紧走。” 真像有人在后面追她似的。 秦榛瞬间坐上后座,见他俩还站着,又催了一遍。 她真的急。 车子重新启动。 赵恪问去哪。 他问的申屠念,但申屠念回头看向秦榛。 “去哪儿都行,先离开这。”她说。 申屠念点头。 赵恪不知道有意无意,将车往大楼正门那儿绕了一下,后排那人突然一个卧倒,吓狗一跳。 申屠念同样不解,视线往窗外一扫,还真看见了熟人。 “呃,那不是……” 西装笔挺的沉贤手持玫瑰站在楼的正前方。 楼前石墙上雕刻着几个金灿大字。 ——南城广播电视中心。 “不是不是,别停下,快走。” 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声色惶恐。 秦榛不看都知道。 那人正经穿西装拿玫瑰的模样比脱光了肌肉爆炸时更吓人。 真的吓人,她现在心脏还突突呢。 等到完全离开广电范围,后座那人才敢起身坐好。 只是一脸松懈下来的颓态,头发毛躁,有点狼狈。 申屠念问:“送你回家吗。” 秦榛摇头:“不。” 沉贤知道地址,单位堵不到就上她小区候着,真的讨厌死了。 申屠念想了想,对赵恪说:“那直接回我家吧。” 赵恪把他俩送到目的地。 申屠念让秦榛牵着狗先进屋。 门外就他俩了,申屠念眼神拷问,问他究竟怎么回事。 能把时间掐得这么准,要说是巧合,狗都不信。 赵恪挑明:“沉贤在追秦榛。” 申屠念猜到一点。 116.友情的伤风 赵恪从申屠念家离开,一脚油门又回了广电。 不出所料,沉贤还等在那,周围人来人往,路过时都会朝他看几眼,但他似乎免疫了,面不改色。 大约这种场面不是一次两次了。 赵恪径直走到他身后,双手用力,后备箱“砰”一声关上。 顺便压爆了一个气球,弄断了几根彩带,玫瑰花瓣乱飞,反正动静挺大的。 沉贤以为城管来了。 手已经摸进口袋准备递烟了,一看是熟脸,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促狭。 被兄弟看笑话了。 一米九几的大块头耳朵都臊红了,挺逗的。 赵恪把人手里的玫瑰往垃圾桶一扔,拽着就要拉他走。 沉贤一下急了。 “嘛呢,我这要紧事,别捣乱。” 赵恪说:“人早走了。” 沉贤不信:“不可能,她躲我都躲到七点后,早着呢。” 嗬,还真是“熟能生巧”,都找着规律了。 赵恪拍了拍兄弟的肩膀:“没骗你,我接走的。” 沉贤:“……” 想了好一阵,没想明白他几个意思。 最后半信半疑上了赵恪的车。 车上,沉贤给林子去了电话,让他帮忙把车开走。 林子的脏话隔着听筒都很清晰。 “沉贤你大爷的,都几回了,合着你追人家多久,我就要当泊车小弟多久是吧。” 沉贤皮厚,被骂两句一点事没有,还嘱咐呢:“后备箱别弄乱了,我费老劲了才搞好的。” 林子又骂了句脏话。挂了。 沉贤晃了晃手机,比了个大拇指,一脸深刻道:“好兄弟。” 赵恪不否认,他偶尔用车也是找林子。 说来也怪,林子是开酒吧的,又不是开车行的,怎么跟车有关的事全找他,办得还都很好。 林子决心自主经营前是琢磨着,他就对两样东西感兴趣,一个车,一个酒,未来干哪行也逃不出这两样,是沉贤说的,搞车行啊,改装车,多酷。 关键时候,沉贤还是能起点作用的。 林子就是听了他的话,马不停蹄盘了个酒吧。真行。 回归正题。 沉贤问赵恪为什么来接秦榛。 赵恪说,陪申屠念来接的。 “她俩前阵子不是闹了点别扭么,正好趁着这机会,把人接家去了。” 沉贤皱眉:“她跟申屠念走了,那她今晚还回家吗。” “不知道。”赵恪打着方向盘,一心多用,“为了躲你也不回了,估计住一晚。” 沉贤“哦”了声,看表情是闷闷不乐。 车子驶入地库。 沉贤小区的地库。 是去年交付的新楼盘,市中心地铁口,热门地段,除去公摊套内面积两百方出头。 就他一单身汉独居,可以说很空旷了。 房子是沉贤自己买的,没靠家里,首付加贷款,装修就花了一年,满屋子黑科技。 有一说一,他们三个里面,沉贤混得最好,单从经济层面来评判的话。 蝉联销冠,毕业到现在,房和车都配齐了,靠自己实干出来的,真没几个。 饭点了,沉贤问赵恪吃什么。 说话的工夫,酒已经开了两瓶,一瓶即时喝,一瓶先醒着。 赵恪的胃抽了一下。 沉贤先给他到了一杯,再是自己,一口干了,又倒。 他放下酒杯,拳头碰在大理石台面上,有些气急,有些不甘。 “我又不会吃了她,她干什么躲着不见我。” 你现在就挺吓人。赵恪想。 但没吭声,只是默默把手边的酒杯挪远了点。 * 另一边的两位也在讨论吃什么。 申屠念问秦榛有什么好吃的外卖,她很久没回南城,这方面信息完全滞后。 秦榛看了眼她家的冰箱,能简单弄出几样,提议自己做。 申屠念在厨艺方面完全初学者,从当初的煎鸡蛋升级成现在的番茄炒蛋,有点进步,但不多。 所以当秦榛撸起袖子开始干,十五分钟就搞定了三菜一汤,申屠念心服口服。 从洗到切再到整理厨房,菜端上桌时,饭也熟了,时间掐得正好。 整个过程,叹为观止。 “你什么时候学的。” 她夹起一口油麦菜,咸淡适中,火候掌握得很好。 秦榛也动筷了:“外卖吃腻了,刚开始就是试试,后来发现做饭挺简单的。” 她没说实话。 吃腻是一点,但更重要的是,对比外卖,自己做饭更省钱,菜市场逛一圈,平摊下来十几块钱就能吃很不错的一餐,只是多费点工夫。 饭后洗碗依然是申屠念的活。 秦榛本来不想让她沾手的,被申屠念赶去洗澡,这才罢休。 其实还没讨论她今晚住不住在这,又好像是默认选项,谁都没提出异议。 秦榛怕打搅她。 很奇怪,这种顾虑她从前并不会产生。 从前来申屠念家,进屋直接去零食柜翻想吃的零食,都不用她招呼。 秦榛知道申屠念不会计较这些,也不介意朋友来家不拿自己当外人。 秦榛从前也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反观现在。 大概是她有问题。 是她的自卑作祟。 - 今天也是申屠·洗碗小能手·念 就是说,为了治疗申屠念的友情伤风,卖一个沉贤和卖十个沉贤,都行。 赵·真兄弟·恪 117.爱情真美好啊 秦榛洗完澡换上申屠念的睡衣。 她的睡衣香香的,穿感很舒服,秦榛看了标签,桑蚕丝含量100%,难怪亲肤。 上了二楼,楼梯右转第一间,秦榛推门进去。 申屠念的房间是整层楼最大的,带一个小客厅,后来又打通了衣帽间。 第一视觉效果仍是粉色。 看来叔叔的品味这么多年都没变,秦榛想。 申屠念回房时,秦榛盘腿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 视线对着窗外,好像在发呆,又或者是放空。 秦榛回头看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她俩身上穿的睡衣是同款不同色,并排坐在一起,像闺蜜装。 卸了妆以后,皮肤状态都不错,浅浅漏出几分稚嫩,也像从前。 时间还早。 申屠念提起:“要不要喝点。” 她爸收藏了不少厉害的酒,申屠念一直想找个时机小酌几杯,就是今天了。 秦榛点头:“行。” 申屠念挑酒没什么逻辑,就看包装,主打一个赏心悦目。 那些年份产区,酒庄名称或品牌,她全无所谓,是很随意了。 高脚酒杯互碰,红酒的醇厚由舌根滚落。 秦榛很难得用“好喝”来形容“酒”这样东西,事实证明,她挑对了。 转念又一想,觉得不够客观。 申屠念不是从一堆普通酒里挑一瓶最好的,她是从一堆好酒里挑一瓶合眼缘的,结果怎么都不会错。 真是这样。 秦榛盯着玻璃器皿里的深红色液体,痴痴发笑。 客厅的落地音响放着随和的轻音乐,很容易抚慰人心。 似乎连夜晚都变得温柔。 秦榛问起一个人。 “你最近和毕卫有联系吗。” 申屠念摇头,还有点纳闷。 “怎么突然提起他。” 秦榛抿了一口酒:“没,我以为你们都出国了,比较有共同话题。” 申屠念想起唯一一次主动找毕卫,还是因为赵恪。 “我是找过他一回,要了一些资料,那之后就没联系了。他现在还在新加坡吗,读医学博士?” “嗯,”她轻叹一声,“再有两年才能毕业吧。” 申屠念看着她,没说话。 秦榛只是笑。 申屠念的手机响了一下,是短信。 回信息时又来了电话。 她接起,没说几句就起身往卧室走,听声儿好像找什么东西。 再回到客厅,电话已经挂了。 秦榛顺嘴问:“赵恪打来的?” 她进屋前看见了,他们在车前拥吻,爱情真美好啊。 申屠念摇头,“是我爸爸。” 秦榛觉得申屠念还是变了一点,至少再谈起申屠周正,她不再是强壮冷淡或眉头发紧,她眼眸里有一些柔软的东西正在慢慢膨胀。 她临时起意,碰了碰她的酒杯。 真为她高兴,一个更好更温暖的申屠念。 秦榛提到赵恪。 申屠念瞬间就想起了赵恪刚才说的话。 他说,沉贤在追秦榛。 申屠念直接问:“你和沉贤什么情况。” 这话一问,安分坐着的人瞬间像踩到了电门,噌一下跳了起来。 秦榛眼神有躲闪:“我和他能有什么情况。” “他在追你?” “他失心疯!” 秦榛骂道,一口喝空了杯子里的余酒,看得出很苦闷。 “不就是睡了一觉,他大男人又不吃亏,我都没说什么,他想干嘛,一天天的搞这搞那,我真欠他的。” “咳咳——” 申屠念被她前半句话吓……呛到了。 秦榛放下空杯,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申屠念重新给她续了小半杯。 她满意地拿起,又喝上了。 “这都要怪杀千刀的葛旻恩,什么我醉了他一个人抬不动我,抬不动把我扔路边行了吧,干什么把沉贤叫出来,送我回家就回吧,到家看我进门就该走,干什么还送到床上,葛旻恩走了他还不走。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申屠念抓住了一点关键。 她皱了皱眉,语气严肃了起来:“沉贤强迫你的?” 秦榛闻言,微愣了愣,气焰蔫了大半。 “倒也不是。”她支吾道。 申屠念差不多明白了。 后面的话就不围绕“那一晚”展开了,而是解析她的应激反应,她究竟是抗拒沉贤这个人呢,还是已经发生的事。 秦榛说,都抗拒。 沉贤第一次出现在秦榛单位楼下时,秦榛还跟他见了面吃了饭,想和他把问题说开了。 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别揪着不放,大家都是成年人,她没觉得有什么。诸如此类。 沉贤当面听得很认真,没反驳,转天又开始搞事情。 从穿着到行为都跟吓人。 一开始只是等她下班,慢慢开始上道具了,鲜花,气球,玩具小熊,网上流行的那一套,都被他用了个遍。 秦榛什么招都使了,好说歹说,软磨硬泡,威逼利诱,都没用之后,她就开始躲他了。 申屠念问:“你就没有一点点喜欢他?” 秦榛一下激动起来。 “我当然不喜欢他!” * “她怎么不喜欢我!” 沉贤大声反驳。 赵恪揉了揉耳朵,好像耳鸣了。 不就是试探性问了句么,可能她不喜欢你,就一句,他就炸了锅了。 沉贤斜他一眼,轻哼道:“我不是瞎吹牛逼,那晚我们做了五次,满满当当的五次,天亮了她还缠着我要,你跟我说她不喜欢我?不喜欢我干什么勾着我不放。我刚从她床上下来时,走路脚都打飘。你跟我说她不喜欢我?” 讲到最后,他甚至有些忿忿不平。 赵恪正要说什么。 被沉贤一个冷眼刹住。 “别跟我扯什么'性跟爱是分开的'那些屁话,你自己分开了吗,你能跟申屠念以外的女人做吗,你老实说。” 这确实,不能,赵恪在心里回答。 赵恪的沉默让沉贤愈发笃定。 “她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可能跟我做。她就是喜欢我。” “行吧。” 赵恪暂时接受了他的论点,但是……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人现在躲你就跟躲高利贷追债的一样。” 讲到伤心处了。 沉贤猛灌一口烈酒,眼眶憋得通红。 118.这人真是 沉贤的堵人操作真的很烂。 他用对待事业的积极进取去复刻爱情,只会把秦榛越推越远。 赵恪觉得沉贤蠢就蠢在这儿,而他的真心,也在这里。 如果秦榛能发现,她不会拒绝这样一个人。 沉贤瘫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 “我好像有点理解你了,阿恪。” “什么。” “你当初面对申屠念就是这样吧,束手无策,拿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像是有那么一段被动时期,但赵恪不承认。 他觉得自己没差到那份上。 至少留下了她的小狗。 眼前这位,才是真的被动到死。 某人的恻隐之心动了一下。 “你得找方法,死磕没用,想想对方真正需要什么。” 沉贤:“她最想做新闻频道主持人。” “不是问这个。”赵恪无语,“情感上的需求。” 情感方面?沉贤一时语塞。 赵恪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看向他。 沉贤大受刺激,开始呛声:“那你说,申屠念的情感需求是什么。” 赵恪:“我。” 沉贤:“……” 空气沉默了数秒。 “呵,呵呵。” 沉贤干笑两声,转头又开始猛灌几口洋酒。 还不解气,朝他泄火:“可拉倒吧你。” 赵恪耸肩,一副爱信不信的调调。 但嘴角扬起的笑,还是把沉贤刺得心绞痛。 沉贤打算开第四瓶酒的时候,赵恪出声阻拦。 倒不是心疼他身体,就是怕他吐,他可能视觉都带洁癖。 沉贤还是听劝的。 伸出的手扑了个空,又收回了。 他靠着沙发,手臂覆在眼睑,盖住光线。 满脑子全是秦榛,那一晚的秦榛。 他完了。 他现在一想到秦榛,就想亲她抱她,哪怕她穿着再正经,神情再严肃,他脑子里也全是她脱光了娇着嗓子求他慢一点的模样,特嫩,还多汁,像水蜜桃,还甜。 操,真要命。 沉贤不愿再想,想得鸡儿胀痛。 “喂。”他踢了一下边上的人。 “你说她俩现在是不是也在聊我呢。” 赵恪蹙眉:“你有什么可聊的。” 沉贤嘁了声:“那不聊我就是在聊你。” 赵恪没说话。 这回倒是不反驳了。 * 她们真的在聊,沉贤和赵恪,都聊。 最新聊到“秦榛怀疑沉贤是处”。 这很值得探究,至少秦榛觉得是,不然怎么会对“偶然发生一次关系”这么念念不忘。 可能那就是他的第一次,具备一定特殊性。 申屠念说:“你如果真好奇,就直接问他。” 秦榛:“得了,他会承认才怪,男的如果承认自己是处就等于承认自己技术差,装也装得自己经验老道,身体强壮。” 好像对,又好像不全对。 “强壮也能装吗?”申屠念问。 秦榛支吾了一下:“能…吧。” 反正沉贤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的。 后半句话她没说,怕申屠念误会,误会她对沉贤有别的想法。 她们聊了许多,零碎的,荒唐的,天马行空。 但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或许连秦榛自己都没注意,那个她信誓旦旦说不喜欢的人,被她念叨了一整晚。 到睡觉的点了。 申屠念和秦榛并排躺着,各自看着自己上方的那一片天花板。 很奇妙,因为她俩学生时期都没睡过一张床,而时隔多年的现在,生疏又拘谨。 申屠念比她自在,慢慢的,秦榛也放松下来。 真的困到眼皮打架前,秦榛侧过身,面对着她。 黑暗里,她轻声叫她。 “念哥。” “嗯。”她还没睡。 秦榛抿了抿唇:“对不起,念哥。” 这三个字很不容易,斟酌再斟酌,终于说了。 申屠念转过头来,看着她。 “没事的,榛子。我们总会被身边的人事物影响情绪,这在所难免。事实上我不认为你做错了什么,就像我也没有在等一句道歉。比起这些,我更在意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少一点难过。” 她顿了顿,又安慰道:“会好起来的。榛子。” 申屠念的身体里偶然会冒出一种……没心没肺的温柔。 她淡然,说话轻而缓,听着不让人觉得沉重,但每一个字都蓄满了力量。 秦榛更难过了,她眨了眨眼,却逼不退眼底的湿意。 申屠念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了,很克制了,在寂静里依然突兀。 她起身,开灯,从边几上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 秦榛也起身了,擤鼻涕的样子滑稽又可爱。 搞得申屠念鼻子也有点酸了,奇怪。 两人靠着床头又聊了聊。 主要是平复情绪。 这回亲昵多了,秦榛很自然地将脑袋靠在申屠念肩膀上。 申屠念想起一句话。 “我在书上看到,'当我们遇到爱情时,通常第一反应是恐惧',原话忘了,差不多这个意思吧。” 你以为的抗拒和不合理,或许正是你陷入爱的证明。 秦榛沉默不语。 半晌,她才问:“你对赵恪也是这样吗。” 她们都不约而同地想起来她离开的那几年。 申屠念细细回想:“或许是,或许更早。” 比出国前更早,可能是他们交往之初,是她一次次的无理取闹,也可能是她所有自私利己的根源。 是太早之前了,无从考究。 这回真的要睡了。 秦榛放下了心里的石头,入睡很快。 反而是申屠念,睡不着。 她怀疑自己是认床了,认赵恪家里那张床。 放在边几上充电的手机亮了一下。 申屠念拿起,先看了时间,凌晨1点05分。 再看内容,是他发来的信息。 「睡了?」 他也睡不着。 申屠念笑,回道:「秦榛睡了。」 这之后几分钟都没回应。 申屠念仿佛看到屏幕那头的人拧着眉头一脸不高兴。 正当申屠念在考虑是回一个“?”还是回一句“晚安”时,屏幕上亮起了对方的语音通话请求。 这人真是。 申屠念接起,一边把音量按到最轻,一边又忙着摸索耳机。 等一切就绪,她偷偷看了眼身边的秦榛。 呼,还好,没吵醒。 申屠念对着屏幕发了个感叹号。 赵恪在电话里回:“你打字,我说话。” 申屠念:「回家了吗。」 赵恪说:“嗯,沉贤喝了挺多,我等到他躺下,就回了。” 申屠念:「他还好吗。」 赵恪的语气很欠揍:“没事,死不了。” 这人真是。 申屠念又一个感叹号。 赵恪低笑了声。 很快又叹了一口气。 他说:“以后还是别回南城了。” 怎么了?申屠念还没打完字。 赵恪又说:“我不能住你家,你又不愿意上我这儿来。” 他说的是上次,他俩一起回他小区,申屠念却只肯站小区门口等。 他记性可真好。 申屠念的脸颊开始发烫。 她回:「你好肉麻。」 赵恪看到了,愉悦笑了起来。 然而申屠念的“浪漫过敏症”并不影响他接下来的话。 “我想你了。” 赵恪对申屠念说。 申屠念觉得这个AirPods可能是旧了,有漏电的迹象。 不然怎么耳朵麻滋滋的。 连到心脏,也被颤得乱了章法。 119.阳光开朗大男孩 申屠念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一睁眼,身边已经空了。 她下楼时,早起半小时的人已经点好了外卖。 多巧,又到饭点。 申屠念想,好像人的一生就是由一个又一个饭点串成的,很妙。 吃饭时她还在打哈欠。 秦榛纳闷:“你几点睡的啊。” 算算睡眠时间挺充裕了。 申屠念撑着脑袋醒神:“忘了。” 昨晚的那个电话打了挺久,久到申屠念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挂的。 他们的对话从“你一句我一句”慢慢过渡到“只剩他在讲话”。 申屠念眼皮打架最凶的时候,赵恪还在说家里的仙人球,具体说仙人球怎么了,又不记得了。 最新发现,她觉得赵恪夜晚的声线附带助眠效果,就很不错。 秦榛问她,在南城住几天。 申屠念说:“待会儿就回了,赵恪明天要上班。” “开车回去吗?”又是七八个小时的自驾? “嗯。” 秦榛低头,没有说话,一次性勺子顺时针搅着稀里糊涂的胡辣汤,一圈又一圈,无意识的。 好像,就是为了解开她们之间的结才周折这一趟。 申屠念没留心她的情绪递进。 吃完最后一口,她擦了擦手,赵恪的信息正好来了。 他发来三个字,十分钟。 申屠念说:“赵恪快到了,送你回家我们再走。” 秦榛没说什么,点头默许了。 饭后,她们慢悠悠从家出来,牵着狗,散步走到门口。 赵恪来得很准时,靠边停在别墅区外的马路上。 然而准时的不止他一个。 秦榛看到熟悉的车牌,也看到了这些日子让她避之不及的那个人。 他站在树下,比边上的赵恪高出半个额头,他今天没穿西装,没有吓人的玫瑰,穿了一件清爽的polo衫,阳光,自在。 其实,除去那些偏离轨道的怪操作,他本身就是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秦榛想。 申屠念对沉贤的到来一样意外。 “你如果不想见他,就坐我们的车。” 秦榛没说话。 沉贤比赵恪先看到她们。 但赵恪比沉贤先有动作。 他大步走向申屠念,很自然地从申屠念手中牵过小狗,安置在后座,再走到她身边十指相扣。 他们好像在展示真正的情侣应该是什么样子。 就他们这样。 沉贤觉得刺眼,撇开视线,不太愿意看。 他觉得秦榛的冷脸也挺好看。 赵恪要拉申屠念上车。 申屠念晃了晃手臂,示意他等会。 她在等秦榛。 秦榛说:“你们走吧,开车注意安全。” 申屠念猜到她会这么说。 “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秦榛点头:“好。” 车子启动时,申屠念看了眼后视镜。 那两人还僵在原地,沉贤倒是往秦榛那边走了一步,但也没有改变任何。 “应该不会有事吧。”她喃喃自语道。 赵恪摩挲着她的手:“不会有事。” * 树荫下。 两个人站出了三个人的面积。 秦榛没坐赵恪的车,不代表她同意搭沉贤的车。 她谁的车都不坐,她打车。 只是在路边等了又等,叫车软件的倒计时刷新两遍了,还是无人接单。 她有些烦,因为叫不到车的烦,也因为他怎么还没走的烦。 “我送你。”边上那人又出声了。 在被明确拒绝后的再一次。 秦榛刷着手机,几个打车界面来回切换,百忙之中回了句:“不用。” 沉贤被堵得胸口发硬。 他站在她身边,看她重新切换目的地,看她打开地图,寻找更合理的上车点,看她怎么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他又不是透明的,他这么大一个活人站在这,她至少该正眼瞧他一眼。至少。 可是没有,从赵恪的车离开到现在,她要么低头看手机,要么抬头看路,她眼里容下了天大地大,却连眼风都不愿分给他一厘。 就着这股子气恼,他豁出去了。 “哎,你干嘛。” 秦榛被他拽着手腕往前走,车的方向。 她反抗,她不从,可沉贤力大如牛,她这点小挣扎真不够看的。 “放手!姓沉的!你放开我,你再这样我叫了!” 沉贤开了车门,将人塞进一半,屁股坐上了,腿还岔在外面,还有她的另一只手,正扒着车框边缘,阻止他关上。 他要是硬关,会夹到她的手。 沉贤没辙,只能作罢。但也不退让,就站在她面前,挡着所有空隙,别想逃。 “叫吧,我听听你怎么叫。” 他耍流氓! 秦榛听出来了,瞪他,两团脸颊红扑扑的,可眼睛却明亮极了。 就这么精神抖擞地瞪他,还给他瞪高兴了。 “松手。” 她咬牙切齿,字眼从牙齿缝里压出来。 心情变好的人这下子听话了。 他松了劲,却不是完全放手,只是把着力点从腕部后移到小臂,轻轻托着。 秦榛揉着发疼的手腕,那上面已经能显出他的指痕。 野蛮人,气死她了。 沉贤也看到了,脸上多了些歉意,他想帮着揉一揉,被她挡开,再伸过去,又被她踢了一脚,还伸过去…… 秦榛咆哮:“你到底想怎么样。” 沉贤说:“我想送你。” “我说了不用。” “可你打不到车。打到现在都没人接,这里不容易叫车。” 秦榛呛声:“那我就走回去。” 沉贤一听,还真退了半步。 “行啊,我看着你走。” 秦榛要面子,话出口绝不能打脸。 退出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界面,手机扔包里,小下巴一扬,说走就走。 然而走了没几分钟就发现,两米开外,多了一只跟屁虫。 120.“暗恋我爸不如暗恋我” 午后,太阳最毒辣的时候。 秦榛走了半道,步子越来越沉,脑袋晕的不行。 一开始的赌气在行进中被晒干了大半,眼尾扫到某个紧跟不舍的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卷土重来。 疾走的脚步慢慢停下来,旁边正好有一张长椅,正好在一片荫凉里,正好她累了。 秦榛坐下,留了半边位置,给他。 落后几步的人看懂了,试探着坐在她旁边。 秦榛问:“你到底有完没完。” 她看着泛白的柏油马路,语气柔和,却残忍。 沉贤低头,视线落在放在腿上的双手。 他没完,但他不说,说了她肯定生气,他不想惹她生气。 秦榛轻叹了声。 “这样吧,咱们定个期限,等我们三十岁那年,如果那时我们还单身,如果那是你还想跟我一起,那不论我愿不愿意,我都答应你。但这之前,我们谁也别打扰谁。” 沉贤皱眉:“为什么是三十岁。” 觉得久是吗? 秦榛回:“赵恪不也等了申屠念这么多年。” 又跟赵恪有关? 沉贤听出一点怪异感。 他想起那晚,她喝得烂醉的那晚。 天地良心,他一开始真没想把她怎么着,好吧就算他心里有那么点儿意思,也能忍住。 是她勾他,完事了又一脚踹开,就折腾他,把他玩得团团转,让他念念不忘。 那天她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挂在他身上,软软绵绵,她呼出的气都是红酒的味儿,闻着就能醉。 她肯定糊涂了,突然问起他的身高,问他多少公分,他回一米九二,她又问跟赵恪比呢,比他高吗,他点头,说比赵恪高。 就这句话之后,她就开始傻笑,开始动手动脚,开始亲他。 一边亲,一边说:“那我跟你好。” 是她先抱他亲他,是她说要跟他好,什么都是她。 沉贤嚼着嘴里的话,心里的不适感越来越明显。 “你是不是暗恋赵恪?”他问了。 秦榛侧过头看他,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带着点嫌弃和不思议。 确定他不是开玩笑,她突然有些不爽。 秦榛冷笑:“我暗恋你爸。” 说完扭头就走了。 “……” 剩下那人半天没回过神。 她刚刚,是不是在骂人。 沉贤追上去的时候,秦榛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重新拿出了手机。 她要打车,她要走。 沉贤拽着她的手臂,力道有些大,害她手机都差点拿不住。 “你什么意思。” 秦榛白眼翻他,不理会。 沉贤有些燥起来:“跟你讲真的,赵恪没戏,他眼睛里只有申屠念,你哪怕换个人……” “打住,我会不知道?”秦榛真服了,“我的意思是,说我暗恋赵恪不如说我暗恋你爸,听懂了没。” 就是离谱和更离谱的区别。 明白了,沉贤松了一大口气。 松完还不消停。 “那你暗恋我爸不如暗恋我。” “……”他可能把脑子松没了。 “我比我爸年轻,我还比他高比他帅比他专一。” “……”他是真有大病。 秦榛算是知道了。 这会白眼都不给了,给了浪费。 秦榛打的车终于到了。 她要走,胳膊又被他拉住。 “又怎么了。” 沉贤挠挠头:“那你送我呗,我刚刚急着跟你走,手机放车里没拿。” 秦榛闭眼冷静了两秒,“上车。” 她拉开后座车门,刚坐上,还没来得及关,他挤进来了。 沉贤喜滋滋得报了申屠念家的地址,末了还补了一句:“师傅,绕路没事,回头给你补服务费。” 秦榛刚改好途径地址,听到这一句,拳头捏紧了。 听说付车费是她好吧。 又回到起始位置。 沉贤还欠欠凑过去提议:“不然我送你得了,你省点打车钱。” 秦榛皮笑肉不笑:“赶紧滚吧你。” 好不容易把这个“大麻烦”撵下车,司机一个甩尾,小车慌慌张张开远了。 沉贤看着她离开,半晌才回到自己车上。 后视镜里,他满面春风,就是说被人甩脸子还挺乐。 裤袋里的手机很短促的震了震。 是信息,她发来的。 「你别再来我单位蹲点,我说真的。你再来我就辞职,我远走他乡,我去山区去青藏去西伯利亚。没跟你开玩笑,你敢来我就敢走。」 还挺凶,沉贤几乎能想象到她咬牙切齿的小表情。 「行。」 「但你别躲我了成吗。」 这两句发送出去,很久很久,才等到回应。 「你但凡正常点我也不至于躲你。」 那就是答应了。 沉贤满意地发了个小猪点头的表情。 这个表情包秦榛之前发过,他偷存的。 121.窗边H 申屠念的邮箱里一直卡着几件代办事宜,卡了很久。 还没运回国的画作,公寓的相关手续,教授那边的任务,和当地艺术画廊的合作后续,等等其他。 她当初离开得很匆忙,许多事都只是当下安排,并不算完。 现在所有的“待定”一件件积累,终于到了没法再耽搁的地步。 她和赵恪说了,要回巴黎,有些事还没处理完。 赵恪闻言,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开始回忆近期有没有惹毛她的事。 确定是没有,他脸上才露出几分不乐意。 “不能找人代办?” “不能。”申屠念回答的很快。 “去几天。” “五天,或者七天,如果处理不完可能要半个月,甚至更久。” 说这话时,申屠念整个人靠进他怀里,双腿打横搁在他身上,以一种很舒服的姿势…看动物世界。 她往嘴里塞了一把爆米花,叽里咕噜,说得含糊,不论是内容还是语调。 赵恪被她这种一心多用的敷衍劲刺得更郁闷了。 好像只有他在舍不得,她跟个没事人一样。 “随便你了。” 他推开她,起身时,她贪懒搁在他身上的腿也顺势落地。 申屠念才反应过来他好像在不高兴。 视线终于从屏幕上挪开,目光追到他时,只剩下他转进书房的侧影。 门还关上了。 五分钟后,心虚的人悄咪咪拧开书房的门把手,磨磨蹭蹭钻出一个脑袋。 书桌靠墙,他坐在那儿,只展露冷毅的后背。 他能听到身后的动静,但他没有理会。 “赵恪。”她小声叫他。 他身形顿了顿,不搭腔也不回头。 申屠念试探着问:“你饿不饿。” 他沉声道:“不饿。” 她又问:“那你会不会渴。” 他说:“不渴。” 连着两次回绝,她好像有点泄气。 漫长的安静,赵恪强行克制着想回身去看的冲动。 直到她再出声。 “你要不要吃爆米花。” 签字笔的笔尖定在纸面,赵恪垂眸,脚边一团毛茸茸,小狗咬着比脑袋还大的爆米花桶,水汪汪地看着他。 不出所料,爆米花撒了一路。 沿着路径望去,站门边的那个人,一样水汪汪的眼睛,闪闪发光看着他。 看得他心痒痒。 “过来。” 他一松口,申屠念就高高兴兴走到他跟前。 像小学生考了满分等待老师夸奖的神情。 可她有什么值得夸的,除了惹他生气。 赵恪还有些气闷。 他站起身,申屠念乖觉,主动抱住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的颈窝,蹭啊蹭的。 蹭得他最后一点不乐意也淡了许多。 “站好。” 赵恪去拉她的手。 申屠念不放,还撒娇:“抱抱嘛,过两天我走了你就没得抱了。” 到底是撒娇还是气人。 赵恪哼了一声,脸色依旧很臭,只有身体是诚实的,乖乖环住她的肩膀。 越收越紧,然后是无奈,再叹息。 * 那天晚上,申屠念被赵恪压在卧室的落地窗前结结实实做了一遍。 流淌的脊背盛下了圣洁的月光,她双手撑在玻璃上,额头抵着,微微汗湿的黑发贴在脸颊,凌乱却美,回眸时,眼里蕴藏着很直接的迷离,和渴望。 同样迷人。 她本身就是好看的,让人过目不忘的好看,而现在,甘愿臣服于性爱的坦率让她漂亮的小脸更添风情。 让人着了魔一样,一次次深陷,等他察觉到异样,已经晚了。 视线落下,骨节分明的双手拨开臀肉,将自己一下一下送进女孩的身体里。 “赵恪。” 她承受不住时,就会这样,求他。 偏偏他不为所动。 申屠念就扭腰摆臀去含他咬她,吃得他闷哼出声才算,情到浓时也会打她屁股。 清脆的声响将这场性爱烘托的愈发情色。 他故意的,申屠念知道。 故意不拉窗帘,故意把弄到这又脱光了,故意选的这么……无遮无拦的位置,再用力操她。 面对宽阔的窗景视野,无端端多了一种被瞩目的羞辱感,她甚至觉得,说不定有人真的在暗处窥视。 他们的爱意一目了然。 只是这么想,她就湿得滴水,身体开始发抖,说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兴奋。 申屠念绝望闭上眼,一双手死死揪着白纱帘,想遮,又使不上力。 片刻后,也装不下去了。 娇软的呻吟从口中溢出,她忍不住叫出声来,听得人耳朵怀孕。 这样站了好久,他不抱她,也不疼她。 被动承受的人有些站不稳,上半身扑在玻璃窗上,一双白乳被压得像一滩牛奶面团,腰部往下微微腾空,男人的手掐着细腰不克制往自己身下送。 软弹的臀肉多了几道红痕,都是他刚才用力掰的杰作。 122.我只是……H 那面落地窗敞了整晚。 直到他们洗完澡重新回到床上,申屠念侧躺着,望向窗外,依稀还能看见他们缠绵的身影。 赵恪明明清理干净了,但不知怎的,申屠念总觉得玻璃上还留有飞溅的水渍。 是什么水,是怎么喷上去的,那些经过,历历在目。 控制不住脑内重播,申屠念想着想着,整个人都热了几度。 太淫乱了。她们高中那会儿也这样吗。记不得了。 但她笃定,赵恪以前真的没这么疯。 只分神了这一小会儿,他又贴上来了。 申屠念嫌热,扭了扭,屁股那儿刚得了一点空隙,他伸手贴着她的小腹,一个用力,将人原封不动又挪回了合适的体位,甚至更紧密。 紧密到他的某物已然深嵌入臀缝中。 好大好烫的一根。 又吓人。申屠念缩了缩脖子,不敢动了。 可单方面不动也没用,或者说,哪怕他们两个都不动,也并非万无一失。 他就是很硬,她就是很会湿,他们只是这样碰在一起,就能起生理反应。 说不清是谁的错,就是谁都不好过。 赵恪装着闭眼假寐,思绪却集中在濡湿的部分。 更想操了。 阴茎钻进腿缝,沾着淫水开蹭,很滑,只是肉柱上的脉络一跳一动,就能激起快感,很奇妙。 两瓣小粉片被顶开了,更真实更炙热的触感。 她控制不住地翕合,下面的小口吮着他的,又流了一屁股水。 把他也沾湿了。 申屠念小声哼哼,体感是是舒服的,可理智告诉她不该继续。 她刚才吃得太饱,腰酸腿疼,还肿,她真怕自己受不住。 “又来,又硬了。你好烦啊。” 她嘴上抱怨着,屁股却顺着那股劲儿小幅度地摇。 就是个妖精。 赵恪心有不平,在她耳后重重的吮了一口,落下鲜红的印迹。 这种哑巴亏他吃过很多,习惯了,她喜欢栽赃嫁祸,这点也习惯了。 某次早起醒来,他们身下的床单湿了。 申屠念就怀疑是赵恪遗了,赵恪黑着脸,不认,说那是她后半夜被他操出来的水。 申屠念同样不认。 他俩为这事争执不下,每次都是她用各种歪理道德绑架他服软。 赵恪一直憋着劲儿,终于等到机会,他身体力行地演示了“床单为什么会变湿”,申屠念不得不认。 那天她整个人一塌糊涂,汗水,生理泪水,还有身下一股接一股的热潮喷涌。 她心里知道那不是尿,可视觉冲击又觉得就是尿。 太羞耻了。 类似这样不好言说的辩论还有很多。 申屠念能赢大半,赵恪输在嘴上,但会用别的方式从她身上讨回来。 最后又变成了她求饶认怂。 奇怪的是,这种耗体力的情趣,他俩都挺乐在其中。 “呃……” 男人一声难耐的轻呼,打碎了记忆点。 赵恪咬着后槽牙在忍。 从申屠念把手伸下去的那一秒起。 他那东西在她腿心露头了,申屠念上手了,一开始是想把他拨开的,可一碰上,竟抓不住。 滑不溜的龟头在软绵的掌心顶弄着,越来劲了。 慢慢,推拒的动作变了味,像揉搓一个圆形的橡皮泥,顺时针几圈,又逆时针几圈。 他被她玩得冒了汗。 “我要不要给你买个玩具。” 她一开口,就是“死亡”发言。 赵恪后背僵直,一半愣住,还有一半是气的。 她就是这么想他的。 不怪申屠念想得太片面。 赵恪给她的直观感受就是“一直亢奋中”。 从他们打破“隔阂”后,几乎每天一次,偶尔周末还会“加餐”。 上回去南城,他们分开睡的那一晚,赵恪说“想她”,申屠念很自然认为他是少了“睡前运动”不习惯,所以很想。 她这边还在自我说服,身后那人已经有了动作。 申屠念觉得掌心一凉,那人已经抽身而退。 赵恪按着她的腰,将微微颤动的粗物从她腿心抽离,是很艰难,但他就是这么做了。 少了温热的包裹,他整个人都变得很失落。 失落的回弹,失落的翻身,失落的背对她生闷气。 申屠念一时不明所以。 她翻身追过去,柔软的胸脯贴着他的后背,小手从腰后摸到肚脐,摸到完整的他。 少女纤细的腿挂在男人身上,蜜穴张开了一厘,滑腻的水打湿了他的侧腰。 忘了从什么时候起,他俩都养成了裸睡的习惯。 挺好,倒是方便她乱来。 她缠着他,像一只甩不掉的寄生履。 赵恪被磨得没脾气了,乖乖躺平,任她胡来。 她蹭了一路,湿了一路,真正面对面时,她手里撸着他的那根,龟头碾着花核,吃一口松一口,终于,在她泛滥成灾前,小口吞进去一个顶部。 申屠念半匐在他身上,扭着细腰,一点点沉身陷落。 只吃到一半,她就怕的不敢再深入。 后半截是赵恪助的力。 申屠念腰酸不假,现在主要是为了哄他。 所以等完全吃进后,她就不肯动了,赖在他身上装疲倦。 赵恪知道,他其实也不舍得动她太多,怕她累。 公主到底娇生惯养,一点苦吃不得。 两人就这么拥抱着,占满彼此的身体里。 “你这么离不开人,那之前的许多年是怎么过的。” 申屠念好奇啊,她好奇就得问。 赵恪很顺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有点痛,痛得她条件反射得咬了他一口,下面的那张嘴,夹得赵恪太阳穴青筋猛跳。 她是真不吃亏。 “我不是离不开人,申屠念。” 赵恪沉声道。 123.机场也能等到船 申屠念飞巴黎的那天,赵恪特意请了半天假,送机。 是赵恪坚持的,申屠念其实没想让他送。 她知道赵恪请一次假不容易,另外,她习惯了。 从南城到巴黎,巴黎到瑞士,从巴黎回北市,或者回南城,从来都是她自己的事。 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走,一个人回,习惯了无人迎来送往,这些年都是这样的。 申屠念不愿意给这件事附加意义。 她只将它归类于其中一种交通途径,既然坐地铁不需要送,同理坐飞机也不用。 那些有理有据的措辞在某人的一意孤行面前,什么都不是。 申屠念才发现,他很难被说服。 出门时,她只背了平时常用的包包,说是去商场购物也合理。 赵恪多问了句:“行李不带吗。” 申屠念:“那边都有。” 赵恪蓦然被点醒。 是啊,那里才是她生活多年的地方,她回国不过半年,他却以为她会永远留在他身边。 申屠念当然猜不透他脑海里的弯弯绕绕。 她被他牵着手走,自顾自说着话。 “还剩好多东西,如果全部运回来,只能送到南城。辜安平给我腾了个仓库,可算上之前展出的那批画,还是不够放。” 她一边思索,一边规划:“或者分批次运回来,先把要紧的整理出来,啊好烦,我最讨厌整理了,早知道就……” 赵恪全程只听着,忽然跟了句。 “就怎么?” 申屠念轻叹一声:“早知道那会儿就别那么拼命画画了。” 和期待中的答案不一致,赵恪抿唇,不吭声了。 到机场,时间还早。 俩人找了个港式餐厅坐下,航站楼二楼露天的座儿,正好能看到下面人潮熙攘。 申屠念戳着虾饺却不认真吃,撑着脑袋看别处。 赵恪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左后方的安检口,排队通道前的空地上,有几拨送别的人,没什么特别的。 “看什么呢。” 申屠念说:“我在学习。” 嗯?这话挺新鲜。 安检口一对男女。 女人穿着朴素,一字型的发卡将长发归到耳后,露出大方娴静的脸。 站在她面前的男孩高高瘦瘦,白衬衫过于宽松,像是偷穿了别人的。 申屠念一时猜不准他们的人物关系。乍一眼像姐弟,再多看几眼,又觉得不是。 女人喋喋不休,好像有说不完的嘱咐,知道时间不等人,她才将他往安检口推了一下。 正要收回的手被瞬间攥紧,他轻轻一拉,她撞进他怀里,少年低头吻住女人的唇。 她挣扎了一下,没用,只能顺着他心意。 难舍难分的一吻,结束后,他们拥抱了许久,平复着离别的酸楚。 是情侣啊。 听说机场适合撞见爱情,真不假。 申屠念收回目光,低头,碗里那只面目全非的虾饺已经掉了包,换了热腾腾的完整的一只,她那只烂的已经被他消化了。 他总是这样,在她无知无觉里,体贴周到。 她很容易忽略的,偏偏他又不爱“邀功”,就让她自己发现。 一点点深究,一点点愧疚,再被拿捏,直到离不开他为止。 赵恪这个人,在虏获人心方面,有点东西。 早午餐结束。 到了同一个安检口,刚才还松散的队伍渐渐有了人阵。 可时间不急,还可以磨蹭一会儿,况且他也没有松手。 申屠念看着他,回忆着刚才的流程。 “我现在是不是该亲你一下。” 赵恪挑眉,懂了:“这就是你观摩学习的结果?” 怎么会有人连机场送行都需要模仿别人的。 申屠念小声:“不知道,第一次有人送机,没经验嘛。” 赵恪不语,黝黑的瞳孔里是清晰的她。 申屠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羞赧更多。 尤其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他那种带着欲望的注视,很容易让她误会。 误会他想发生一些什么。 好了。不闹了。 赵恪伸手揽住女孩的腰,将人牢牢锁紧。 “你的私人物品都运回来,所有,画或者其他,多少都没关系,我已经找好了新的房子,能放下。我等你回来,一起搬家。” 她在车上的抱怨,他都听进去了。 申屠念微微笑起来。 耳朵贴着他心脏的位置,数着他坚定的心跳声,觉得高兴。 “赵恪。” “嗯。” “回来的那天你也会像今天一样来接我吗。” 赵恪抱紧她:“会。” “以后也会?” “以后都会。” 申屠念扬起脑袋,眼睛里闪着光,对他笑。 “那你岂不是又得请假。” 赵恪亲吻着她弯弯勾起的唇。 “你尽量订节假日的机票,实在没有,我去请假。” 他人真好。申屠念想。 送申屠念进去前,赵恪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什么东西。 他藏在手心不给她看,直到把那截线圈套上她的食指。 揭开谜底的瞬间,申屠念面露惊喜。 是当初她弄丢的挂件,那个以为再也找不到的泥塑面具。 “天,在哪找到的。” 赵恪不说。 申屠念又问:“怎么才给我啊。” “之前不想给。” “嗯?” “反正你也记不起丢了这么个东西。” “那你现在又肯给了?” 赵恪哼了声:“我乐意。” 他那股别扭劲一上来,申屠念也搞不懂,但她心大,懒得多琢磨。 赵恪好像也习惯了她的不刨根究底,时常被气到,时常自愈。 “当初在青山郡,你说有东西丢了来找,是真的。” 他曾错以为那是她为了见他随口胡诌的瞎话。 申屠念点头:“是真的啊。” 说完,她举着那个挂件,摆到他脸旁边做对比。 “你不觉得它很像你吗,我第一眼看就觉得像,你也试试做这个表情。” 赵恪淡淡睨她。 “对,就这样,丑丑的很不屑的样子,脸还死拽,赵恪,你从小到大都这么不高兴吗。” 赵恪皱眉:“说我丑?” “是……” 话只说了一个开头,腰部一紧,整个人又被他箍进怀里。 和刚才的温柔不同,这一回多了点威胁意味。 他捏着她的痒痒肉,但凡她再说一句不中听的话,他就弄她。 申屠念笑,顺势抱住他,也不反抗也不挣扎。 她一点都不慌张。 “是好丑,但我好爱。” 她也很会拿捏他- 申屠念:咳咳,就是说,找东西是真的,想见他一面也是真的。 赵恪:她为什么正文里不说。 124.“喂,赵恪……” 申屠念离开后,但凡飞机划过,赵恪都会抬头看一眼。 这习惯他之前就有,只是这几天频次高了许多,他察觉了,却不打算纠正,只当是舒缓颈椎了。 赵恪从不否认申屠念对自己的影响力,这和她人在不在无关,只和他自己有关。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小幅度震动一下。 伏案工作的人眉眼松了松,一整天的烦闷被这一震神奇缓解。 赵恪放下手中的报告,打开界面。 不意外的,是她的信息。 指尖随意翻了几页,都是她在输出,他反而回得很少。 赵恪明显感觉自己的负面情绪骤减,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过剩的分享欲。 食物,歌曲,她眼里的风景,抑或是稍微长得像的宠物,她都分享。 甚至比在身边时更殷勤。 距离产生的不安全感,被她无数条,甚至称得上聒噪的日常一点点消除。 好像她无时无刻都在。 赵恪很早之前就知道,申屠念一旦用心,也能做到事无巨细,她对小狗就是这样。 对他,终于也这样。 * 申屠念这次回巴黎,能感觉出变化。 沿着漫步道转角就能看到那家披萨店,门口摆放着紧凑的桌椅,陌生人之间的距离擦肩而已。 快到饭点的时间,已经填满了二分之一的空位,食客点一杯开胃酒,等待行人和被夕阳一点点浸染的天色。 申屠念想到离开前他的嘱咐。 他说,别喝太多酒。 原以为他会说“记得想他”,没有,只说了“少喝酒”,说完还不够,要她保证做到才算数。 大约重逢后她的种种真的不作好,不是借酒发疯就是醉酒晚归。 酒鬼的形象深入人心,难怪他要叮嘱。 街口那家餐厅的甜甜圈依旧大排长龙,口感依旧甜到腻人。 申屠念想起他不喜欢甜口。 如果是他,保准尝一口就会皱起眉头,心里画上一个大号的叉,从此再也不碰。 谁说他不挑食。 申屠念还发现自己的一个特异功能。 她很容易捕捉到带有“ke”的字眼,蛋糕店的招牌,鲜花包装纸上的字,黑板上的菜单名,随处可见的涂鸦。 处处是他。 她像一个观光客,在由几百种语言组成的“爱墙”前排队打卡,找到“ke”合影留念。 看到相爱的人在街头拥吻就会驻足,脑海里自动切换成他亲吻她时的炙热。 喝完咖啡后留下杯口的唇印,把平平无奇的意面摆成心形。 所有能具象的爱和想念她都毫无保留展示给他。 她突发奇想会问:「吉尼斯纪录里接吻时长是多久。」 他回她:「你想挑战?」 申屠念才不想:「我就问问。」 「问就是想。」 「……」 他什么歪理。 可是。 餐厅门口永远有人点一杯香槟在等,甜甜圈一如既往的腻。 蛋糕店的招牌里当然会有“cake”,那句与他有关的“我爱你”出自丹麦语“jeg elsker dig”。 白色的马克杯本就容易留下唇印,意面摆成爱心一点也不稀奇。 这些都是定量,从前,往后,一直存在,一直合理。 申屠念突然懂了。 变的不是这座城市,变的是她。 等想明白这个点。 她的思念开始翻倍,又翻倍,满得快溢出来了。 很妙的是。 他们默契地保持着文字交流,几乎不会电话,连语音都少。 可能是时差。 她的白天是他的傍晚,她的午后是他的夜。 还可能是其他。 她会在入睡前对他说“晚安”,也会在清晨睁眼的第一秒告诉他“我梦到你了”。 他会在她的夜晚告诉她“做个好梦”,也会在她的清晨给她一句“早安”。 以为不过是情侣间很基础的聊天语言。 只是在回看时,会觉得高兴,心脏像安上了小翅膀,胡乱扑腾,逐渐热乎。 她第一次认同“文字是有温度的”这句话。 觉得像那么回事儿。 * 赵恪的闹钟定在七点整。 他没有赖床的习惯,闹钟响起前,他的生物钟已经开始唤醒沉睡的躯体。 才拿起换洗衣物,手机响了,不是闹铃声,是通话请求。 赵恪直觉是她。 只是这个时间点,她那里是深夜。 申屠念是掐着点打来的,她知道他的作息。 事实是,聚会回家后,洗澡护肤磨蹭了又磨蹭,还不到他早起的点,她又耗了半个小时。 喝着红酒,正是微醺的状态里。 终于等到对的时间。 “喂……” 她又喝酒,赵恪皱了皱眉。 “赵恪。” 她用黏黏糊糊的音色喊他的名字。 像撒娇,又像耍酒疯。 125.无聊的手指 “喂……” 她又喝酒,赵恪皱了皱眉。 “赵恪。” 她用黏黏糊糊的音色喊他的名字。 像撒娇,又像耍酒疯,赵恪听得耳朵一痒。 “很晚了,还不睡吗。”他问。 申屠念轻哼了声。 赵恪觉出一点什么,又问:“不高兴?” 申屠念摇头:“没不高兴。” 电话两端一阵沉默,谁都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申屠念才开口,她提的申请手续还卡在“待审核”中,一周过去了,毫无进展毫无变化。 就很突然的…有些泄气。 说完,又自我安慰似的补了句:“其实也没什么。” 赵恪都知道,她的流程他也在跟,而且盯得比她紧。 他能同步她此刻的情绪,他也知道…… “我有点想你。” 寥寥几个字眼,轻且重,似喃喃自语。 她好像不是说给他听的,她只是,一点点,想他罢了。 赵恪勾唇,晨起的第一个笑,因为她的坦率。 “再忍两天。” “嗯?” “周末我去找你。” 他说得好轻易,十几个小时的航程像是一眨眼。 申屠念知道他说了就会做到,可是…… “不要。” 她嘟着嘴,无聊的手指在床单上画着孤独小圈圈。 “你只是短暂的停留一下,等你走了,我会更难受。” 她没说错,赵恪叹了口气,特别特别被动。 气氛凝了数秒,他问她:“你想要什么。” 申屠念的嘴角终于不那么委屈了。 她将自己懒散抛在床上,手机就在脸侧,扩音,她盯天花板想啊想。 申屠念有想要的。 她这些天睡眠质量很差,一晚上朦胧转醒好几次,她从前一个人的时候不这样,就是被他惯的。 两个人睡的时候,他的气息落在耳畔,他的手臂环在腰上,他的腿缠住她的,每个细节都被他占满,她变成了他圈养的小鸟,被细致团裹着,觉得无比安全。 她就想要这个,她也知道要不到这个。 多吓人。 他们和好不过短短几个月,她就变得没办法一个人好好睡。 “我想要……” 虚张声势的尾音被拉得老长,下一秒却转了话题。 “你是不是该去冲澡了。” 赵恪挑眉,等她后话。 “我要看。”字正腔圆。 赵恪一点都不惊讶,从申屠念口中,任何离谱的要求都被自动合理化。 “只是看?还有呢。”他回得从容。 说话间,人已经进了浴室。 “你洗你的,我看我的。” 来劲了,申屠念翻身拿起手机,把语音断了,重新开了个视频请求。 再一次接通,手机已经调好了视角。 他单手扯住衣领,T恤兜头脱下来,浑身上下的肌肉随之而动,只是一个脱衣服的动作就看得人口干舌燥。 就很撩。 浴室就这么点,屏幕就这么大,他站在水幕下,从下巴到腰侧的鲨鱼线,画面只卡到这。 申屠念觉得不够,往上往下都不够,她还想看他的脸,看他的…… 只是想想,就很难熬了。 申屠念下意识夹了夹腿,温热的,湿意蔓延。 赵恪洗澡很快,从洗到擦干全程不过十分钟。 申屠念莫名生出一种近乎于遗憾的情绪,才刚开始啊。 以为结束了,手机视角一转,大约是被拿着走,然后又搁到洗漱台边,这次对着的,是他帅气的四十五度侧脸,和过于优越的下颌线。 他用毛巾摩擦着黑发上的水珠。 她用手悄悄摩擦着。 他开龙头,水柱打在陶瓷面上簌簌作响。 她玩心大起,指腹入了半截,却堵不住濡湿的触感。 电动牙刷发出嗡嗡的运作声。 视频另一端的人开始小口喘息。 突然,他刷牙的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是后续的动作愈发急促了些。 那边动静越大,那边胆子越大。 只是当赵恪无预警的关掉所有白噪音,世界瞬间安静,唯一清晰的是她过于放肆的娇吟。 被扩大到无数倍,很清脆很明确的一声。 想否认都难。 赵恪的脸填满手机屏幕时,申屠念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逃避是人的天性,而她是天性里动作最快的那一个。 第一时间将手机倒扣,镜头全黑,她暂停呼吸,塞在小穴的那半截手指被咬得死紧。 是很紧张了。 每个细胞都透露着曝光后的羞耻感。 他肯定什么都知道了。 “申屠。” 他突然开口叫她。 “我看看你。” 看……他想看什么啊。 126.语言篇H 赵恪的声线一如既然的沉。 高中时期就这样,说话囫囵吞枣,一点不清亮,申屠念从前和他不对付,就觉得他特别装。 只是分隔两地这几年,她记得最深的,还是他的声音。 他叫她“申屠”时。 带着一种独特的腔调,耳鬓厮磨,让人觉得多情。 申屠念没在其他任何人那里得到过这种化学反应。 擂鼓般的心跳声敲击着耳膜,让人莫名发慌。她独自走过了很漫长的一段路,才渐渐清晰那意味着什么。 屏幕黑了一阵,谁都没有出声,但有些动静是盖不住的。 譬如喘息,譬如诱导。 她还是很紧张,绷得手指都酸了,尝试着小幅度抽动,衣物簌簌,其实很细微,如果不是在深夜,面对面都未必能被听到声。 但她心虚,总觉得他知道一切。 他像是长在她心底鬼祟处是一双眼睛,审视着她的怯意,和不堪。 申屠念整个人热得发懵。 “唔……” 她发出类似于小猫跌入困境时的声音。 只一声,落入赵恪耳中,引他小臂倏得一紧。 “难受?” 申屠念忍着不回应。 赵恪:“自己用手,会吗。” 他问得光明,像面对一道数学题。 申屠念又“唔”了一声。貌似模棱两可。 赵恪听清了。 “湿了,手指先插进去一根,如果痛就停下。” 他真的开始指导教学了。 申屠念觉得他好疯,但认真听他讲话的自己也不太正常。 “会痛?” 问到第二遍的时候,申屠念才轻声回:“不会。” 赵恪:“水多,内裤湿透了就先脱掉,方便动作。” 早就脱掉了,申屠念在心里补充。 但她不说。 只是她小喘着呼和吸,若有若无的回应。 “手指插到第二个指节,停下,触碰到一处褶皱,再微微弯曲。” 申屠念听了,可内里的阻力太密,她进的并不舒畅,也没找到他说的“皱褶”,她胡乱勾了勾,指甲剐蹭了下内壁,疼得叫出声。 “怎么弄疼了?” “有一点。” “我看看。” 他又说要看,这一回,语气里多了几分谨慎。 “我看有没有出血。” 他说的跟真的似的。 是真的。 她不懂分寸,赵恪怕她弄伤自己。 申屠念不出声,赵恪就等。 好一会儿,镜头有了转向,画面从黑屏渐变到朦黄,然后床单的纹理,肌肤的白,最后终于落到了她柔软的私处。 赵恪不自觉喉结滚动。 她的阴阜很弹嫩,鼓鼓的充了水似的,当中是小巧的两瓣,像花朵形状,这会儿有些痉挛地外翻着。 裹在中心的是她纤细的食指,正合缝插着,色气满满。 他开始指挥:“手指先拿出来。” 申屠念照办,指尖被淫液浸得透亮。 倒是松了口气:“没出血。” 赵恪盯着被泡到发皱的手指,黑眸沉沉,思绪乱飞。 “好在水够多。”他说。 申屠念两颊绯红。 “你刚刚应该是没找对位置。” 嗯? “两个指节的深度。” 还来吗? “我看着你弄,放心。” …… 这次换了中指,长一点,更好施力。 她伸着,刚咬住一口,里头挤出一股湿意,沿着缝往下淌。有点痒。 “啊……” 她受不住似的,小声叫了一下。 “别急,刚开始是很紧,等适应后再进。” 他是认真在教她,教她怎么取悦自己。 想到这,身体就不自觉发颤,因为太羞耻。 “揉一揉阴蒂,绕圈,偶尔拨弄一下。等出水的时候混着淫水再入一截。” 他说淫水,申屠念猛地一缩,花心麻酥酥的。 照着他说的,一点点进,推着,确实比刚才顺了许多。 压着四周紧致的肉壁,就这一会儿,她就玩出了汗。 “停。” 他发号施令,她听话极了。 “摸到了吗,靠近尿道的方向,褶皱处。” 碰到了,申屠念轻“嗯”了声。 “可以稍微用点力,对着那里,顶一下或者……” 他还没说完,她就娇喘起来。 “嗯啊……好酸,呃…” 热潮比想象中到的快,在她毫无防备的瞬间,手指被冲得发烫。 想要阻挡些什么,她不自主并拢了腿。 申屠念不知道,其实这个画面也很色,白嫩双腿里夹着手腕,微微抽动,更是引人遐想。 “只是酸吗。” “还……” “很爽。” “嗯。”她点点头。 “还玩吗。”赵恪问,“只舒服这一下就够了?” 他调侃她。还笑。 申屠念哼了声,没力气计较了。 “好累。”她开始耍赖,“我手好酸,后腰眼还发麻。” 就是不想费力的意思。 赵恪笑,点她,“插几下就喷了,没见你动,手怎么就酸了。” 申屠念气得反驳:“举手机的手。” 哈,还有这层,差点忘了。 赵恪自觉理亏,换了个殷勤的态度开始哄她。 127.赵·小废物·恪H 赵恪的“哄”一半为她,一半为自己。 手中的视频忽然换到后置镜头,胯下的目标物占据了整个屏幕。 “陪我再弄一次。小乖。” 申屠念听着那烫耳的昵称,脑海里的画面一下跳转回那日,他把她压在落地窗前,双脚腾空,毫无着落,地上还蹲着一只吐着舌头的傻狗。 才缓过劲来的身体又进入兴奋状态。 申屠念循声看去。 一时间呼吸都滞缓了几秒。 骨节分明的手握住胀红了的硬物,是镜头效果吗,那东西好大,顶天顶地,塞得满满当当。 不论是屏幕,还是她身体里。 可怕的是。 明明相隔万里,明明没有触碰,她为什么有一种瞬间被填满的既视感。 申屠念觉得赵恪还是会装。 都硬成这样了,单纯听声音,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一样风朗月清,不带一丝杂念的干净。 大概是真忍不住,才开口邀她作陪一次。 申屠念应了。 看似勉强配合他,实际是,看到他好看的手握着精神抖擞的阳具,整个意乱情迷,谁说不想。 并拢的腿心早已黏糊一片,温热了体液,再打开,轻凉而干燥的空气掠过,引出阵阵颤栗。 申屠念能感受到底下那张小口不自主地翕动,无尽的湿润感浑然包裹,她不知道那画面,但听到了视频那一头变重的呼吸声,耳朵被烧得滚烫。 “喂。”她催他回神。 等半天,他总不说话,那她怎么弄啊。 赵恪的声音有些沙:“看我的动作,一起。” 申屠念学着他的手势,他捻过龟头,她就去揉阴蒂,他动手开始撸,她慢慢将手指一点点塞满小穴。 “一开始别进太多,慢慢深入,放松下来速度再变快。” 申屠念照做了。 “还这么敏感,刚开始就这么多水。” 他越说,她流的更欢了。 “小穴用点力咬住,手指拔出时会发出啵的声音,我听听声儿。” 再没有比现在更羞耻的湿了,申屠念直接颅内高潮,全是搅弄后的水声,咕叽咕叽。 “别插太快,好像有点肿了。” 唔,她吓一跳,骤然停下,手指还插着穴,又骚又涩。 赵恪一错不错看着她的。 看着那手指缓慢抽动着,看着那上头缠绕银丝,看着她如何笨拙又情色的自慰,以及耳边不间断的呻吟。 有一点赵恪得认,申屠念很会叫床,不是故意也没有炫技,她随便哼两声他就起反应了。 是因为她声音好听。还是因为,她只是她。 说不清。 重复性的插入动作有些疲倦,手开始酸。 习惯性偷懒的人开始换个方式找乐子。 阴阜麻了大片,用手捏着阴蒂都不觉得痛,只是反射性得颤着,两片小肉唇瑟瑟发抖,好不可怜。 她安抚了一阵,慢慢的,手耐不住似的开始向上,镜头跟着手指穿过平坦的小腹,在肚脐边缘画圈圈,最后摩挲落到胸上。 掌心蹭满了小穴的水,她不管,揉胸,指尖拨弄乳头,发出诱人的喘息。 装着很有经验的样子。装的。 赵恪太知道她了。 申屠念这人,除了自己的专业领域,其他都叁分钟热度。 她或许会凭着最原始的好奇心去看片,但最多十分钟,就觉得无聊,可能还会倍速,会切换,开始糊弄事。 然后就凭着看那几分钟,觉得自己融会贯通,很会了。 她就会点表面工夫。 连自己身体有几处敏感点都没弄明白,虚张声势第一名。 知道归知道,但赵恪不明说。 申屠念要面子,无厘头的胜负欲,正面刚就很蠢,他习惯绕个弯子去找甜头。 弹而挺翘的白乳被她抓得变了形,沾了水光,愈发晶亮,叫人挪不开眼。 手指碾着乳头,粉嫩嫩的,陷进白软肉团里,再弹起,圆圆一粒就挺起来了。 很生动,想舔。 如果他吃过,那里会更加晶亮,会涂满他的口水,乳头会更翘,会被他吸肿两倍多,色泽更艳。 如果他吃得重了,她会委屈巴巴求他轻一点。 突如其来的口渴。 视频那头的人不自觉抿唇,下颚角动了动,咬牙承受这一场视觉冲击。 赵恪忽然觉得申屠念不会挺好。 就这程度也足够拿捏他的了,万一她再冲他勾勾手指,他大概率就是废物一个。 现在也挺废。 指节开始发力,手速加快,马上要到了。 还差一点刺激。 赵恪强忍着射的欲望,琢磨着想法。 “从乳根开始,往上摸,再聚拢,给我看看沟。” 申屠念依言试了一下。 单手不太容易操作,只能侧躺加上手臂的挤压,将两团浑圆压得很色情。 赵恪看到了,奶头被挤歪了,小可怜。 “好乖。”他夸她。 有一瞬间,申屠念觉得自己变成了他的宠物,正在接受他的训导。 还很自愿。 赵恪让她这么捧着,也不说为什么。 好久,申屠念小声问:“可以…松开了吗。” 她累了。 赵恪没看够,但有的商量:“下次用奶子给我裹。好不好。” 申屠念愣了一下才听懂,支支吾吾没有点头。 赵恪差点以为她不愿意。 只听到她嗫嚅一句:“用嘴也行。” 操。 他一激动,差点捏坏自己。 这可不是一点刺激。 128.喜欢下雨天 赵恪从洗手间出来,时间已经跳到七点五十。 破天荒的,上班日的早晨头一次变得手忙脚乱,连早餐都顾不上了。 临出门前撞见另一幕,小狗咬着牵引绳趴卧在玄关走道上,他是等累了,往常都是小短腿四处蹿,这会儿已经躺平。 赵恪心生愧意。 可是怎么办,本该用于遛狗的半个钟头全耗在浴室了。 揉了揉小狗脑袋,安抚了一会儿。 大门关上的瞬间,他听到里面传来“汪”的一声。 声不大,但听出来不满,上情绪了。 大的小的都得哄。 走去单位的路上,天空灰扑扑的,些许湿凉的风呼在脸上。 可能要下雨了。 赵恪又想到自己没带伞,出门前的天气预报也忘了看。 他今天从里到外都是乱的。 午休前,果不其然,外头开始电闪雷鸣。 前一秒还明快的天色突然阴沉起来,像婴孩的脸,说变就变了。 赵恪被分了神。 他拿起手机,对着窗外的天色拍了一张,构图和画面都不太好看,想到她肯定会吐槽他的拍照技术,赵恪觉得不行。 删掉,重来。 最后聚焦在玻璃面上粒粒饱满的雨珠,在四五张看不出区别的照片里选了满意的,发给她。 「下雨了。」 他写道。 申屠念回了。 在他发出的两个多小时后。 那会儿她刚醒,都没洗漱,还穿着睡裙就往阳台上走。 相呼应的,她打开窗户,对着湛蓝的天空拍了一张。 是很蓝很蓝的天,像假的一样,还像老式影楼的背景幕布。 「这里很晴。」 「但我喜欢雨天。」 她回道。 赵恪看到了,嘴角微微扬起,又怕被旁人看出端倪,硬是按捺下去。 要笑不笑,要凶不凶,古怪极了。 手机又震了震。 她发来了新消息。 「还有在便利店门口躲雨的人。」 这一回,再想装不动声色就很难了。 赵恪将手机放进西裤口袋,拿起水杯往茶水间走去,突然口渴。 走动间,手机散发的热能贴着大腿外侧,烧得人心脏蓬勃。 他想着该回什么,最好也能扰乱她的心神。 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什么厉害的话。 再回到办公桌前,赵恪打开浏览器,经常访问的网站,首位,点击进入。 她的流程有新动态,卡了很久的那道审批终于过了。 赵恪心情松快了不少。 嗯。又近了一点。 距离她回来的时间。 * 申屠念的预计时间一点也不准确。 等真正确定回国的日期,赵恪算了算,从她离开到现在,整整过去叁十五天。 超过一个月的后五天,他情绪最顶,先前装模作样的稳重已经耗尽,藏不住了,会直接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明明流程都过了,手续也办好了,她还打算在那个该死的法国待多久。 申屠念总给不出一个明确答复,一会儿说过几天,一会儿又说再等等。 等什么等,他等够了。 就在赵恪盘算着是不是直接飞过去把她逮回来的时候,申屠念发来了一个航班号。 周六上午九点半落地,很贴心,选了他不用请假的时间。 感动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被另一种更不爽的情绪覆盖。 申屠念发来航班信息是在周五晚九点,也就是巴黎时间的下午叁点。 距离该航班起飞时间还剩一小时十五分。 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已经到了机场,才给他发的消息。 赵恪怀疑,如果他没问起,她估计到了才想起要和他说一声。 她心是真大。他活该生气。 申屠念还没懂:“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 赵恪假笑:“有心了。” 申屠念听出来他的冷嘲,叹了口气:“少爷你可真难伺候。” 这话不说就算了,一说更让人来气。 气的是她连他为什么不爽都没搞明白,越想越憋屈。 半晌,他冷声道:“挂了。” 申屠念看着被莫名挂掉的通话,很无奈的耸耸肩,没作他想。 赵恪这人本来就比她多些心思,同一个问题她只能看到一二叁,他已经考虑了百千万。 多累。会老的很快。 她咬着吸管,一脸纠结。 突然,旁边的空位有人落座。 申屠念不自觉抬眸,看到了许久未见的熟悉的脸。 “是你。”有惊讶,有惊喜。 对方扬起耀眼的微笑。 幽蓝的眼眸中倒映出女孩姣美的面容。 129.可爱的他 申屠念确实给了他一个意外,但不惊喜。 赵恪站在“国际到达”口,看着不远处相谈甚欢的两人,眉头紧了紧。 “你好,方便加个微信吗。” 边上有人打断了他的注视,但坏情绪依旧。 赵恪回神,看了眼打扮清纯的陌生人,然后是她递出来的手机二维码。 敷衍了一句“不方便”。 女孩回眸看向不远处的朋友,还不死心,又问道:“加一下吧,我朋友很想认识你。” 赵恪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不悦。 他站在这等待的二十分钟里,她不是第一个来搭讪的,却是最不知趣的。 掏出一直插兜的那只手,修长的指节在灯光下好看的过分,他故作无意地整了整衣领。 无名指上一圈清晰的银色。 “我已婚。”他淡声道。 话说得够清楚了,女生没再坚持,走了。 视线又找向走过来的那两人身上。 申屠念总算看到他了。 对视的那一瞬间,她眼睛亮亮的,脚步也变得雀跃,她穿着一身冷绿色的休闲装,扔下行李箱蹦蹦跳跳奔向他。 像一只明媚的小青蛙。 等她完完全全扑进他怀里,等他真正环抱住她整个人,掌心裹紧她起伏的呼吸。 赵恪被泡得发酵的那股子酸意才逐渐回甜。 他们像世界上所有别后重逢的恋人,不顾旁人侧目,尽力相拥,尽情微笑。 申屠念在他胸前抬起头。 额前的头发乱了,不知道是小跑过来弄乱的,还是在他胸口蹭乱的。 赵恪替她整理,别到耳后,本该到这一步就结束的,但他不自禁,在她饱满微嘟的唇上印下一吻。 在原本的唇色上多补了一道光泽。 申屠念弯了眼眸,粉嫩小舌扫过唇瓣的湿润感,好像能尝出一点他常用的那款漱口水的青柠味。 怎么甜甜的。 赵恪被她无意的这一下撩得身体发热。 在心里告诫自己冷静,不能再想下去了。 余光瞟到有外人走近。 赵恪拍了拍她的背示意。 申屠念才想起被自己抛下的同伴,她转身,看见了罗杰嘴角挂着揶揄的笑。 而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一个保镖模样的黑衣大汉正手持着她遗落的行李箱。 申屠念大方介绍:“罗杰,我的朋友。” “这是赵恪,我和你提过的。” 被点到的人缓缓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双澄澈的冰蓝色瞳眸。 哪怕同为男性,赵恪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的外在条件很优越,他又想起当日在画廊,白兮嫒仅凭一个侧面就发出的赞叹,并不算夸大。 然,好看的皮囊并不会让一个人变得有多独特。 独特的是,气质。 像珍贵的宝物被裹在冰层的最核心,这个人的周遭笼罩着一种令人望而却步的阶级感。 你会不受控地被吸引住目光,忍不住看他,研究他,但你不会想接近,准确说,是不敢。 你深知人与人之间确实存在次元壁。无法突破的。 有些人注定来自另个世界。 不是平行线上追不到的位移,而是垂直高度上一眼望不到的那个点。 所谓阶级断层。这很残酷,却真实存在。 “赵,恪。” 他鹦鹉学舌一般念出陌生的发音。 赵恪有些意外。 他的中文算不错,应该有一定基础。 除了外国人常见的升降调混乱,咬字是清晰的。 “嗨。” 没有隆重的拥抱,罗杰朝赵恪轻松挥了挥手。 这点也很对胃口。 如果没有“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大前提,赵恪并不排斥和他交往。 但现在。他对他显然没什么好感。 “你好。” 赵恪点了点头,神情很淡。 招呼算是打过了。 一个人对你是敌意还是善意,如果不是五感失灵,其实很容易察觉。 罗杰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突然觉得新鲜。 赵恪去停车场把车开出来,申屠念在出口等。 罗杰站在她身边,和她一样看着前面渐远的身影。 “他真不可爱。” 他用一口纯正的英伦腔讲着赵恪的“坏话”。 申屠念闻言一乐。 随后看向他,很笃定的口吻。 “不。他超可爱。” 130.不高兴和吃醋,都有 赵恪把车开过来时,出口只看到申屠念一个人站那儿。 男人眉宇间的拧巴散了大半。 他下车,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还问了一句。 “只有一件行李?” 申屠念说:“其他的过几天会送到,地址我填的是你新发给我的那个。” 赵恪“嗯”了声,心情明朗。 申屠念隐约能察觉到他的情绪转折。 知道,但不太理解。 坐进车里,他也不着急开车。 从储物格里拿出一个盒子,又抓过她的手,一通折腾后,申屠念的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一只戒指,尺寸正合适。 什么意思? 她用眼神询问。 赵恪耳根有些红,可能是阳光晒的。 他说:“你走时忘了带。” 申屠念有配饰,但她不爱带,只有参加聚会或活动时配合穿着点缀一下。 她虽然用得少,但还记得样式,这只瞧着平平无奇,不像是她的。 眸光落到身边那人。 扶着方向盘的右手也带了一只同款银戒。突然懂了。 “你买的?” 赵恪没作声。 申屠念很煞风景地想起另一件事。 那则报道。他陪白兮嫒去选订婚戒指的路拍照片。 也是当初激她回国的前因。 突然就觉得,没意思。 看着被束缚的无名指,她喃喃道:“我不习惯戴戒指。” 嘴上说着不习惯,却也没有着急摘下来。 赵恪听出她话背后的意思。 他牵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两个戒指碰在一起,迭成一个浪漫的无穷符号。 知道她不习惯,但是。 “不准摘。” 他偶尔也会很霸道,就像现在。 可申屠念才不是“会无条件听从谁”的人。赵恪知道这一点。 “我用你喝完的可乐易拉罐去换的,1314个易拉罐环,换一对戒指。” 就离谱。 说给狗听,狗都不信。 “乱讲,我根本没喝那么多。” “嗯,所以我赊着帐呢,还欠了好多个。” “嘁。” 她当然还是不信,但手上的挣扎是停了,不情不愿地被他牵着。 回到公寓。 一进门,申屠念就直奔小狗。 她其实有点累。 毕竟十几小时的飞机,难免疲倦,但没换外衣,不想回屋,连沙发都不想沾,索性就这么坐在地毯上。 逗小狗玩儿。 她抱着小狗嗅了嗅,咧嘴一笑。 是干净的小狗。 赵恪照顾得很细心,别家柯基多少有点狗味,但她家的不一样,闻着是清爽的狗味,抱了还想再抱。 宠溺过了头就很要命,申屠念装作要去咬狗耳朵,吓得小狗猛一个鲤鱼打挺,逃似的躲进别的房间。 赵恪从卧室出来,手里拿着的是她的居家服。 料到她犯懒,将人从地毯上提溜起来。 申屠念顺势赖到他身上,反正就是不好好站着。 “饿。” 她开始卖惨。 “从昨天到现在只吃了一小块面包,飞机餐也没吃上。” 赵恪猜她挑食,“为什么不吃。” “睡着了。” 他带她到沙发上坐好,开始解她的帽衫拉链,替她换家居服。 很无意地提了一句:“怎么,你朋友没叫醒你?” 好像很寻常,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申屠念侧目看他。 赵恪先是装着不在意,几秒之后破功,清了清嗓子。 “看什么。” “你现在是不高兴?还是吃醋?” 她还真是不懂就问。 衣服脱到只剩内衣,白鼓鼓的乳房被包裹在透纱的布料之中,特别诱人。他突然想起几周前那个视频通话,她答应的,会帮他…… 赵恪把脱下的衣服往茶几上一放,拿起新的T恤衫套到她头上,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接下来是手,套进袖子里,她像个漂亮的洋娃娃任他摆布。 等换好了上衣,他停下,认真看着她,也看到了她眼中直白的困惑。 手痒弹了下女孩光洁饱满的额头。 “都有。” 他也真是有问必答。 好痛,他骨头超硬的,轻轻一弹都是重伤,申屠念揉着额头瞪他。 赵恪直接无视,开始解她休闲裤上的抽绳。 等下身只留一条内裤时,申屠念才反应过来。 脱她衣服脱得这么正义凛然? 往常到这一步,他会把她抱到自己腿上,掌心从腰摸到臀部,又捏又揉,然后再…… 申屠念只是想想就开始湿了。 当然,真的也就想想。 因为赵恪很快给她换上了宽松舒适的居家裤。 他眼睛都不带瞟一下,拿着换下来的衣服进了阳台,和其他需要洗的衣服一起放进了洗衣机。 申屠念的目光一直追着他。 看着他从阳台往厨房走,穿过客厅时也不看她一眼。 看着他打开冰箱翻翻找找,看着将要用的食材一个个放到流理台上。 他甚至都没问她想吃什么。 131.生命中极重要的人 申屠念变了,变得彻底。 赵恪表现出一点冷淡,她就开始坐不住。 人不累了,也不困了,腾一下从沙发上起身,追到厨房。 他开冰箱,她就挤在冰箱旁喋喋不休。 或者说解释。 罗杰是在地铁站认识的朋友。 她蹲坐在角落等一个弹钢琴的人,他觉得好玩,就跟她一起等,等到了,他也知道了,原来她是“街头画家”。 这是他们初次相遇的情景。但互不相识。 申屠念不定时去那个车站等,罗杰也不定时路过那个车站。碰到的概率一半一半。 某次,等了整个下午都没遇到一个肯停留的人。 毕竟这世上无聊的人也没那么多。 后来没办法,他就去弹了。申屠念画他,就在那一次。 结束后,他向她提出索要画作。 申屠念画过不少人,他是第一个问她要“模特酬劳”的。 实话,那时候她并不想给,但怕被告肖像权之类的,不情不愿还是给了。 果然好看的皮囊就是昂贵一些的。 辛苦了一下午全白费了。 直到这,他们的关系仍是陌生人范畴,谁都没有主动去了解对方,甚至攀谈。 赵恪已经离开了冰箱区域。 转而来到案板区,开始备菜,偶尔有够不到的东西,申屠念还会帮忙递一递。 * 真正产生对话,是在一次联合艺术展上。 彼时申屠念只是一个学生,花钱买票入场,而他是受邀出席。 其中一位知名艺术家是他的朋友。 申屠念先看到他的,他被拥簇在人群中央,很显眼。但她装作没看见,本来也不认识,只是脸熟。 看完打算离开的时候,罗杰朝她走来,很大方地打了声招呼。 他问她的第一句话是。 “你是中国人吗。” 申屠念觉得一切都太精确了。 如果他问别的,她不见得会回应,但问到国籍,在异国他乡的自己油然而生一种认同感,或者说,使命感。 她点头,说是的。 一句好的开头,后面的攀谈显得容易多了。 道别前,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听到这,赵恪切菜的手停顿了一下。 突然的,就很不爽,但他没说。 申屠念吃着他新切好的苹果,叉了一块送到他嘴边,他也乖乖张口了。 * 申屠念慢慢发现,罗杰在巴黎就一个字,玩。 他还预备带着她一起玩。 订不到的米其林餐厅,一票难求的演出,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展。 一切彰显特权和阶层的玩法,他都畅通无阻。 申屠念听得多,其实不太应邀,她并没有那么空闲,反正比无所事事的他要忙,忙很多。 而他像是患了间歇性失忆,被拒绝了以后转天又跟个没事人似的来找她。 去吗,一起吗,有兴趣吗。 渐渐熟悉了之后,申屠念能感受到来自他的,很坦诚很真实的。友好度。 她甚至觉得,他似乎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来巴黎可能只是“疗伤”。 而他对她,也只不过是一些边边角角的情感投射。 申屠念得知外公的病,是在某次生日回国看望母亲时。 那一年,外公第一次缺席,只有他们三个。 后来问了才知道,几个月前,申屠周正已经将白韫送到了瑞士的疗养院,荣慈意陪同照料。 申屠念看着外婆,面容不改,但精气神却不如从前,她担忧的事又多了一桩。 回巴黎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情绪低迷,没什么高兴的事,也确实高兴不起来。 其实从离开南城后,从她决定抛下过往独自一人后,她似乎没有真正快乐的时光。 罗杰照常约她玩。 申屠念依旧选择性婉拒。 但这一次他很坚持。可能是察觉的她的坏心情,可能是其他。 两人各退一步。 最后约面的地方,是申屠念租住的公寓楼顶。 从家里冰箱拎了几瓶廉价啤酒,分给他一半。 他尝了一口就放下了。 申屠念猜到他喝不惯,她突然笑了笑,玩心大起,举起自己的那一瓶和他的相碰。 “你知道吗,在中国,碰过杯的酒必须一口喝完。” 罗杰皱着眉头喝完第一瓶。 申屠念立刻地给他开了第二瓶,他当然抗拒,但没用,想不想也已经接了。 “在中国,朋友递给你的酒不能拒绝,也必须喝完。” 在连喝了三瓶25cle的廉价啤酒后,罗杰帅气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类似作呕的痛苦神情,嘴里说着不知哪国的脏话,求救似的看向她。 哦,也可能是在骂她。 申屠念整个乐疯了。 笑声融进绝美的晚霞中。像一幅名画。 闹过之后,应该说是他去过洗手间后。 再回来,坐到她身旁,目光顺着她望出去的方向。 不远处的铁塔,一簇簇人群,像蚂蚁一样渺小的黑点,被惊扰的白鸽振翅飞翔。 他突然说起。 “我深爱着一个中国女孩。” 申屠念当然不会以为他说的是自己。 她知道他的,他有故事,故事里的人存在过去。 申屠念笑,轻声调侃:“那个女孩别是说我吧。” 罗杰看向她。 “她和你一样,黑头发,黑色的眼睛,黄皮肤。很孤独,绝望,大部分时间好像都不快乐。看上去小小一只,脆弱,却强壮。” “你们真的很像。” 申屠念又和他的啤酒碰了碰,轻叹着:“可怜的罗杰。” 罗杰也笑了。 这回,他二话不说,一口气喝光了手中的酒。 夕阳将他的轮廓修饰得愈发精致,只是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人,瞳眸中的遗憾如海啸般竭力。 凝成一片冰冷的蓝。 他还是幸运的。申屠念想。 他才17岁。 就知道自己失去了生命中极重要的人。 132.洁癖患者 申屠念说了许多,事无巨细,说到连自己都觉得聒噪了。 他有认真听,可神情还别扭着。 甚至在起锅倒油时还将她往外推了半步,怕烫着她。 申屠念被推得有些郁闷,耐心也耗没了。 她本来就是懒得解释的脾气。大多时候,面对误会发生,她更多是默许,放之任之,随他去吧。 甚至也料准了,哪怕她只字不提,赵恪也不会真的生气太久,在他对她无条件的包容里,任何不快和分歧都会被时间消化,被记忆覆盖。 申屠念一直是这样的。 对别人,对自己,是他。 可现在,当目光触及到他冷着脸准备午餐时的专注,她又觉得该说点什么。 “喂。” 他还不理。 申屠念叹了口气,靠近,从身后抱住她,脸颊贴着他宽厚的背。 他身形微微一怔。 “我遇见过许多优秀的人,一开始,我也会把欣赏和喜欢混淆,但很快就醒了。我就是反复会想起我们那些荒唐的过去,想起你。” 她不是会跟自己过不去的人。 后来就认了,只能认了。 “我只跟你好,赵恪。” 申屠念说完了。 事实上,抽油烟机的声音真的很大,她都不确定他能听清楚多少,她其实心里也没底。 直到他慢慢转动,和她正面对视,再将她紧紧搂住。 申屠念能感觉他身体由紧绷,再慢慢变柔软的过程,她默数着疯狂的心跳,很乱,没有章法,不只是他的,还有她的。 好久,她扯了扯他的衣摆。 赵恪松了劲,她在他怀里抬头,对上他清冷的眼睛,问他,还生气啊。 赵恪说,没生气。 真话,他犯不着跟一个陌生人置气,他纯粹是挺享受她围着自己喋喋不休的氛围,就很难得。 但这不能让她知道。 申屠念去拉他的嘴角,可硬扯出来的笑特别假。 她就觉得他还在不高兴,软磨硬泡非要问个原因。 赵恪半真半假地说了:“你没跟我说有人陪你一起回来。” 就因为这吗。 申屠念真没想到,以为是个天大的锅,没想到只是这么小的事。 “我们机场碰到的,和你挂了电话之后。所以没来得及说。” 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神色,再酌情添几句“多余”的话。 “他看着人高马大,实际比我还小一岁,是弟弟,我不喜欢年纪比我小的男孩子,真的啦。” 嗯? 赵恪本来不想深究了,可她不经意的一句话,精准戳到雷区。 “不喜欢比你小的?是吗。” 男人低沉的声线在耳边响起,隐约带了点威胁意味。 申屠念傻住,猛地反应过来,心里大呼“完蛋”。 她怎么给忘了。她比他大几个月,就是因为区间太小,很容易就忽略了。 但“姐弟恋”是事实。 “我按年数算的。咱俩同岁,不算在内。” 怪她刚刚把话说得太武断,这会儿想找补都没辙。 赵恪重新掌勺,锅里煮了半茬的食材只剩余温,申屠念想凑过去帮手,谁料又被他推开,比刚才更远。 这人,怎么哄不好了呀。 * 虽然但是。 再怎么生闷气也不能饿着她。 赵恪把食物端到桌上。 他今天煮的是面,汤面和拌面,两种烹饪方式,给她选的,剩下的那份是他的。 申屠念选了拌面。 只尝了一口,她眼睛放光,说很好吃。 可能是真的饿了,可能是为了哄他,赵恪想。 “快赶上我爸的手艺了。” 快赶上,那就是还没赶上,但也算高赞。 赵恪知道,申屠念很爱她爸。 她从没有明确表示出什么,但他就是知道,“父亲”这个名词在她心里,有着不可取代的位置。 在她破碎的家庭关系里,那是唯一的,她愿意释放柔软的部分。 赵恪抬眸,看她吃的很香,心脏突然被什么刺了一下。 他对她的无从考究的心疼,发生在无数个不设防的瞬间。此刻就是。 中途他俩换了口味。 因为申屠念想喝他碗里的汤,赵恪就把两碗面对调。 她吃他的,他吃她的。 吃了没几口,她又说要换过来,还是喜欢自己那碗。赵恪也依她了。 就这样。 两个洁癖患者,不分你我地享用着彼此的午餐。 是腻歪的,只有他们不觉得。 * 饭后。 申屠念回屋补觉,赵恪进了书房。 电脑开了还没五分钟,手机响了,她的电话。 明明就在同个屋檐下 “嗯?”他接起。 “你过来陪我。”申屠念的声音的带着犯困后的迷糊,糯糯的,很可爱。 赵恪没忍住上扬的嘴角。 他起身,一步步往外走,嘴里轻声道:“多大的人了,午睡还要人陪?” 申屠念“哼”了声,不承认也不否认。 赵恪打开卧室门的同时,一眼便看到床上隆起那团。 他挂断电话。 空调开得有些冷,她整个人缩在夏凉被里,手机屏的亮光在幽暗的氛围里是冷白色的,很微弱。 即将熄灭的瞬间。 床的另一侧深陷,他躺上来,从后抱住,健硕的手臂横在少女柔软的腰间,将她搂进怀里。 133.戴在无名指的戒指H 申屠念从刚刚就把居家裤脱了,现在她身上就一件T恤,下面只有一条内裤,光得很。 他一贴上来,她心跳漏了半拍。 反应来的比想象迅猛,她腿心夹着薄被,颤抖着发力。 很小心的蠕动,以为他发现不了。 申屠念也不想被他察觉。她感觉后臀的那一包并没有很鼓,那双手也规矩的很,只是轻轻摩挲着她腰间的软肉,再没别的动作。 他似乎没那么想要,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受不了。 谁先动情谁就输了,她才不。 申屠念悄然挪到,将一条腿伸到被子外面,凉凉的空气扑在皮肤上,刚冷却一点热度,忽然他手臂动了动。 掌心划过平坦的小腹,挑开内裤边沿,手指点到阴阜上软弹的肉。 怀里的人敏感地缩了缩脖子。 一点不经逗。 后颈有温热的呼吸,短促两下洒在同一处。 他肯定在笑,申屠念知道。 她去抓着他的手腕,不让他继续了。 赵恪听话不动,这个位置,中指正好覆盖在阴蒂上,她叫停的时机正好,像是主动握着他的手去玩弄自己的私处。 这个想法同时闪现在他们两人的脑海中。 申屠念浑然一震。 赵恪又笑了,柔软的吮吸在她光洁的颈后落下一个殷红的吻痕。 他明明很好哄的。 * 触电般的酸胀感来得很快,他只是轻轻捻了几下,她就各种不受控。 被浸湿的内裤薄薄一片,贴得很紧,勾勒出阴丘的形状,还有他的手背轮廓。 真的,就很色。 申屠念感觉自己像是被扯了线的木偶,手脚好钝,身不由己。 思绪也由不得自己。 全牵动在他那根跳跃的中指。 他又伸下去了一些,掌心完全罩住潮湿的馥地。 她好嫩,那里的触感尤其真切。 真切地能感受到那一层薄薄的茧。 申屠念受不住,双腿夹住他的手,尝试阻止,只是反效果。 更紧密的贴合,他依旧自如。 中指破开花瓣,找到那个紧闭的口,却不着急进去。 试探性地点压着,故意弄出淫靡的水声,他觉得好玩。 突然的,她轻声叫了出来。 那种来自喉咙深处的,无法克制的呻吟,短促,却很勾人。 他俩都有点意外。尤其是赵恪。 他其实没搞明白自己碰到了什么,惹她这么情不自禁,叫得这么骚。 退回去,重复一遍路径,快碰到某一处时,申屠念连忙抓住他的手腕。 她总是做这种没意义的抵抗。 她哪里敌得过他的蛮力。 最后当然是赵恪得逞,一个指节插进嫩穴。 她果然受不住叫了出来。 赵恪好像找到了原因。 就着这个位置,反复轻戳了几次,只是发力位置并不在手指,而是手指根部。 罪魁祸首,是那只戒指。 他插入的同时,无名指的戒指会急促擦过阴蒂,金属物件多了几分痛感,却也更爽。尤其他最开始无意碰到的那一下,真的要命。 快感堆砌到最高点,申屠念浑身躁动,胡乱扭了起来。 赵恪喜欢看她欲罢不能的窘态。 因为他的一点小伎俩,不费吹灰之力的轻易,这让他很有成就感。 手上的力道没停,反而愈发过分,配合着着她的呼吸和呻吟,频率加快,要玩坏她一样,可怕极了。 他故意的。 申屠念眼角沾了泪,呜咽着,要哭不哭的调调。 小腹猛烈的收缩后突然反应剧烈,一股暖流从甬道深处喷了出来。 是喷没错,赵恪感受到了,手指想被泡在温泉里,又因为括约肌的余力被咬得紧。 像舍不得他似的。 她的身体远比其他诚实,一直如此。 高潮后。 申屠念蜷着身子,腿心一抖一抖,还没完全缓过来。 好半晌,她有了动作,将那作乱的手从内裤里拿出来。 他也湿透了。指缝张合,透明状的液体拉出微闪的丝状,根本没眼看。 申屠念忍着羞赧,作势要将那只戒指取下来。 赵恪不让,就这一手滑腻,捏着她的下巴,凑过去吻她。 申屠念觉得下巴湿湿的,嘴唇也湿湿的,他捧着她的半边脸颊,最后也湿湿的。 她不能想那湿意的来源,一想,反应更大。 一颗心像是扑在浪尖上,高高悬起,身下更是明晃晃地涌出来。 赵恪吻得认真,结束了,嘴唇还紧贴着她的。 他的声音染上情欲的沙。 “说了不准摘。” 不论戴是她手上还是他手上,她都不准摘下来。 申屠念被他性感的尾音熏得五迷三道。 好一会儿回了神,却也不是一口就答应,先前没发作的不乐意,这会儿有点卷土重来的意思。 大段的沉默之后。 “你是不是就爱给人送戒指。” 她玩着他的无名指,像是不经意的一句。 134.缠绕H 这是什么话。 赵恪眉心皱了皱,并不顺耳。 “我没给别人过。” 申屠念哼哼了一声,没揭穿,也不太当真。 赵恪直觉有事,将人掰过来,看着她的眼睛问:“我哪说错了?” 他有点严肃,在床上,这很少见。 申屠念也在看他,研究他,这样静看了几秒,再错开视线。 反而是她,变成回避注视的那一个。 好像拆穿别人比“做错事”的人,更需要底气。 “我看到了。”你和人一起选戒指。 “什么。” 停顿了一秒,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没有的事。”赵恪说。 他否定得太果决,让申屠念有一瞬怀疑是不是真的误会他了。 只是一瞬间。 很快就醒了神。 她沉默,倒不是信了那单薄几个字的“辩解”,只是觉得,抓着从前的错漏秋后算账一点都不酷。 那会儿他俩没和好,他单身,想做什么是他的自由,退一万步讲,就是在一起的两个人也有可能变心,合情合理。 随便吧,她想。 “算了,我困了。” 申屠念松开他的手,翻身,也翻篇。 懒得纠缠了。 赵恪觉得申屠念确实有长进,在面对矛盾时。 这事放从前她压根不会问,直接在心里就给他判了刑,连个申诉的机会都没有。 眼睛看到他和人出现在珠宝店,脑子里已经补全了他和人结婚生子伉俪情深。 赵恪还发现,她似乎只对他这么苛刻,对周家宝对秦榛,她又变成了宽容大度的朋友。 这独一份的待遇说不上该高兴还是该懊恼。 现在呢,好像是客观了一点。 不多,就一句问话的机会,一旦抓不住,过后同样无解。 然而赵恪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没什么用的赵恪。 这会儿是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嘴唇贴着她的后颈,和她说小话,带着哄的意味,声线低转。 转眼又变得温柔起来。 申屠念闭眼假寐,不搭腔。 可能是真困,也可能是真懒得理他。 庆幸的是,她还在他怀里,不排斥他的触碰,真切,实感,并非大梦一场。 赵恪紧了紧怀抱,手指去勾她的无名指。 不意外的,那两只戒指又碰在一起,诉说着无尽心意。 “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他轻叹了口气。 “白兮嫒有个稳定交往的女朋友,挺多年了,这事我们几个朋友间都知道,她也不避讳,但对家里瞒得很死。” “最近这两年,她被家里人盯得紧,实在没辙找到我,提出形婚,我预估了可行性后,答应了。” 申屠念的眼睫颤了一颤。 “那天本来约了两家吃饭,去餐厅的途中路过那家珠宝店,她说取个东西,是和女朋友订的情侣对戒,她的那只尺寸不对拿去改了,就是这么回事。” 他说完了。 空气静止了数秒,她仍不作声,但赵恪知道她在听。 申屠念睁开眼,垂眸的瞬间,视线落在了他们相握的双手。 他的手掌比她大许多,能轻易包裹住她的,突然逆反心理,她尝试着要挣脱出来,只是很轻地挣扎一下,他立刻觉醒过来,用更紧更不容置疑的力道回握住她的手。 申屠念了解自己,讨厌束缚,不喜欢被掌控,但对他,总有例外。 “为什么,答应。” 她轻触着无名指上的那一段银色,问的很轻,也含糊。 赵恪很明确地晃了一下神,像是随口的一句,就直击他最无措的点。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劲,特别没劲,好像什么都可以放弃,包括婚姻,责任。” 有句话很酸,如果不是她,换了谁都不行。 赵恪又觉得,如果不是她,谁都不可以,又谁都可以。 就是,没差。 申屠念听后,一下麻了。 不管他有心还是无意,这一番话,成功唤醒了她心底的负疚感。 他甚至没说是因为她的离开而造成的这一切,他只说,生活没劲,她就不对劲了。 他从前不这样的。 好像,那个在网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被早早地,遗弃在当年。 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带着潮湿的气质,赵恪怔了怔。 怎么形容呢,就好像小猫舔舐伤口的画面,轻柔的,温暖的,带着一点讨好和弥补。 他觉得痒,本能的蜷起手指,谁知道下一秒就被更深刻更具体的柔软包裹。 她含进去了。 刚才只是小口地舔,现在半截食指被她含在嘴里,嘬得欢,灵活的舌头卷着,吮着,像对待一根甜味的奶棒。 赵恪也麻了。 荷尔蒙爆炸的那种麻。 还是后抱侧躺的睡姿,她就很故意地扭着屁股往后蹭,很胡来的蹭,感受他的反应,以此拿捏。 耳畔传来男人抑制的闷哼,申屠念又添一根手指。 两根手指在女孩的小嘴里,塞得满满的,含不住,因为他乱动。 申屠念被迫微张着嘴。 舌尖的压迫感重了许多,他手指发力,一会儿夹着她的软舌不肯松,一会儿压在舌苔上挑衅,一会儿又去刮她的上颚。 受不了了。 “唔……赵,呃…不……” 申屠念呜咽着抗议,像一个口吃病人,词不达意,那些字眼怎么都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口水来不及吞咽,被他搅出水声,明明没有做,可这声,听着跟那事特别像。 好像他在亵玩的不是她的嘴,是另一处。 她告诫自己别多想。 下一秒,整个人不受控地扭啊扭,一条细长的腿探出薄被,脚踝上挂着她的小内裤,卷在一起。 缠绕成一个潮湿的圈。 135.想摘星星给你H 赵恪没想怎么着她,实话。 主要是怕她累。 以为用手指解了馋她会收敛点,并没有,甚至更过。 她整个人都缠了上来,像一个粘人精。 他到底低估了她的行动力。 也低估了她对他的占有欲。 她的手从喉结抚到胸膛,跳动着,像在玩游戏,划过腹部的肌理,拽着他的裤腰就要拉开。 赵恪握住她纤细的腕部。 本意是阻止,可她凑上来吻他,逗弄他,不止是嘴唇。 再沿下,小巧的舌舔着他滚动的喉结,抓住了,又吮了一下。 被电击的感觉,一瞬间,麻酥酥的触感蔓延到五脏六腑。 她到底从哪里学来的的这些。赵恪绞着眉头想。 手腕上的力道松了一点,申屠念趁空钻了进去。 她滑溜的很,根本防不住。 裤子轻轻往下一扯,“他”急哄哄地冒了出来。 去掉束缚,很快就显了形。 申屠念凭感觉去揉,不一会儿,掌心有些黏腻感,她知道那是什么,脸红扑扑的,抬眸看他。 带着几分惊喜和揶揄,像赢了什么似的。 赵恪有被她的小得意劲儿刺激到,差点就要反客为主把人给办了。 差点。 男人黑眸微微眯起,她大概率忘了刚才是谁尿了他一手。 申屠念可能真忘了。 否则她不会爬到他身上,手上撸得飞起,红唇贴着他的颈动脉,亲他,勾得他血脉沸腾。 赵恪只觉浑身肌肉颤了颤。 连带着被她握在手里的那根也开始躁动起来。 “你有没有想我。” 突如其来的撒娇。 赵恪没答,他一门心思都在忍耐,忍得牙根疼。 “你不说,就是不想。” 她哼了声。欠了欠身子,坐到他腰上,臀部微抬,凭感觉找到位置,再缓缓吃下去。 “嗯啊……呃……” 是真的紧,还有点疼,好在她湿过一次,那儿软得一塌糊涂,能包容所有的不适。 赵恪能感受到她屏住呼吸的紧张,也能感受到她微微发抖的手指。 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他掐着她的腰,想叫停,申屠念敏感得一个激灵,将那手挪了个位置,覆在胸上。 腰肢下陷,一小口一小口,直到完整地包裹着“他”。 很慢,很艰难。 真正完成这一动作,申屠念额间已经起了一层细汗。 身上的薄被早就滑到床边。 他躺着,她叉坐在他身上,宽松的短袖盖住臀部,完美遮挡,他的居家裤也没有褪到底,从旁观视角,两人衣着完好,就算有人突然走进卧室,也不会被发现有什么不妥当。 只有他和她知道,他们正陷入彼此的身体里,包容着不属于自己的另一部分。 申屠念回头看向卧室门,脑海里真的浮现出有人推门而入的画面。 很短暂地想了一下,就不行了。 身体不自觉颤抖,私处疯一样开始翕动,紧致,夹得他闷哼出声。 赵恪以为她在玩,捏着她的乳头警告她别闹。 冤枉死了。 她眼尾楚楚,张开小嘴喘着,努力调整思绪,没什么用,很紧,也很撑。 他好大,这个姿势特别顶,塞得太满,多一分空隙都没有了。 她不敢动,怕疼。 事实是,哪怕她一动未动,“他”也会本能的往里钻,探索彼此的未知阈值。 申屠念被顶得眼泛水光,偶尔疼了,就会反击似的回夹他一下。 赵恪最受不了她这样。 小可怜,要面子,还爱逞强,明明只要简单服个软,他可以把星星都摘给她,可她不,偏要自己去摘。 她摘了,也是想给他的。 掌心收拢,白嫩的乳肉溢满指缝,舌尖含住,绕着乳头玩弄,从舔舐到轻咬,直到听到她小猫一样的轻吟。 知道她舒服了,被挤开的私处也更软乎了,像一汪温泉,他也舒服死。 赵恪一手玩着胸,一手穿过腿根去揉她的臀部,抓着捏着,时不时扇一下,臀肉震颤,啪的一声脆响,他会用巧劲,其实不疼,但声儿特别响,听得人耳朵都烫了。 申屠念呜咽一声,觉得羞耻。 想让他轻点,一张口全是呻吟。 赵恪笑,揉得更来劲了,接着她撑起身子空隙,抬腰耸动,猛得发力起来。 完全没有防备,申屠念被顶得咿咿呀呀叫出了声。 嫩白的腿根被拍红了大片,花唇随着他的抽送,裹进裹出,因为水多,再怎么摩擦也觉不出疼,只有咕叽咕叽的声音。 申屠念有点好奇,低头望去,正如她猜测的,动作大的,交合处有水珠往外崩,而他那根依然强劲,抽插时快得没了影,蓄在囊袋周围一圈水沫,捣弄久了,就会这样。 “好看吗宝宝。” 耳畔传来一声低沉问。 申屠念抬眸,正对上他的笑眼,像被窥见了心思,脸唰一下红了。 赵恪亲了亲她的手指:“一开始是淡淡的粉,刚插进去时,那儿绷得紧紧的,会变白一点,等插个几下,颜色就鲜艳起来,是漂亮的嫩红色,就这么小口小口咬我,比上面的嘴还会吃。” 他是认真在评,每一步每一招,有理有据,比任何学术论点都严谨。 救命。申屠念觉得自己被蛊惑了。 为什么他一本正经说骚话的样子,这么疯,又这么性感。 她没救了。 很早以前就是了。 最后早早投降的人还是她。 但这次不算很弱,至少坚持到了浴室,申屠念还能站着撑在玻璃上,塌腰撅臀,腰线凹出一道温顺的弧度,迎合他的顶弄。 后入和女上差不多深刻,甚至更方便他发挥,申屠念咬唇,难得有些后悔。 她今天真是不怕死,选的体位都很挑战,一开始还想着卯足了劲要比一下,就想听他求饶,到最后为难的还是自己。 每回都是。她真就学不乖。 赵恪不克制地要了她两次。 怎么说呢,有被抚慰到,大概补了她离开这些天的…万分之一吧。 最后把她抱回房时,申屠念已经困得靠在他怀里,半梦半醒状态,他问什么,她都只会嘟囔一下,听不清说什么。 将人轻放到床上,赵恪在床边坐了会。 她闭眼,好像睡着了,又好像知道他在身边。 试探着勾了勾她手指,她会本能的将他抓紧。 傻子。他笑。 赵恪心一动,没忍住,俯身在她唇边亲了一下。 睡梦中的人习惯性张口,小舌伸出来,去舔着他唇上的甜味。 一个及时止损的深吻。 赵恪轻轻捻着她柔软的唇,眸光炙热万里,他有一肚子的思念,到此刻,再藏不住了。 “我很想你,申屠。” 她知道的。 136.她知道,他爱她 申屠念睡到天色黑透才醒,被吵醒的。 罗杰的电话。 他说她应该尽地主之谊,因为她是热情好客的中国人。 他中文词汇量真不错。 赵恪从书房出来,正巧撞见她穿戴完好从主卧出来,一只手整理头发,另一只手抓着手机,显然是“正在通话中”。 这是要出门的意思了,赵恪看了眼时间,晚九点零五分。 眼眸中多了几分淡淡的不赞同。 但他不说。 电话挂断了。 申屠念很顺手拣起包,离开之前,就很习惯性地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赵恪坐在沙发上,腿上搁了台笔电,看似聚精会神地操作着,面无表情。 奇怪,他很少在书房以外的区域办公的。 申屠念迟钝的警钟终于敲响了。 真的,差点出大事。 高跟鞋先不换了,包一甩,她回身来到客厅,坐到他所处沙发的,另一边。 先是瞟他在干什么,满屏密密麻麻的文件,她看不懂,再观察他的表情,很专注。 好像没有别的情绪,好像眼里只有工作,好像没看到她。 申屠念从前没觉得赵恪有多别扭,现在越相处,越发现,能让他摆冷脸的点太多太多。 没和他说回国时间就冷脸,看见她和罗杰一道走也冷脸,不满意他的礼物还冷脸,现在出门忘记和他报备又冷脸。 兜兜转转,都跟她有关。 申屠念往他那边挪了挪,挨得近了,腿碰腿的亲密。 她的膝盖撞了他,有一搭没一搭的。 赵恪将视线从屏幕挪开,垂眸,落到她的小动作上。 她穿了身裙子,膝上几公分,貌似合理,但她腿长,露出的比例惊人。 说不介意是假的。 放在包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申屠念没有去接的意思,还待在他身边。 等震动停了,赵恪开口:“要出去?” 他明知故问,她心知肚明。 申屠念点头:“你想一起去吗。” 她在邀他。 赵恪收回眸光,低头看着屏幕。 “不想。” 他回绝得太直接,申屠念愣了一下,她以为这么说他会高兴。 “为什么。” 她问得也很直接。 赵恪停了手上的事,认认真真给出答案:“他是你的朋友,不必须成为我的朋友,我是和你谈,不必要强行融入你的交友圈。” 这话听着新鲜,又有点耳熟。 总有点似曾相识。 要不是确定他爱她,申屠念真的以为他是在报复。 最低级最直给的那种报复,就拿她从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来点她。 尽管他说得没错,就像申屠念觉得自己当初说的那话也没什么毛病。 这只是在“说”的部分,因为听的人,真的非常不爽。 偏偏她还不能发脾气。 真是自食其果。 “那我也不去了。” 她踢掉拖鞋,整个人窝进沙发里,脑袋搭在他手臂上。 赵恪低头看她,过了一会儿,他将笔记本电脑放到茶几上。 终于不再装忙。 申屠念趁机坐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腰,又乖又可爱。 赵恪闻到她身上冷淡的香水味,带着松针的冷意,和一点点梨子的甜。 她画了美美的妆,满心期待和朋友相约,说不去就不去了。 赵恪知道这不现实,他也不是那么专横的男朋友。 他只是要申屠念一个态度。 在朋友和恋人的天平上,他是分量更重的那一端。 不怪他没自信,是从前的无数次的“被动”和“被放弃”将他的信心摧毁得七零八落,她得负责帮他一片片重新捡起来。 “十二点之前回来。” 他给了她最大限度的自由。 申屠念眼睛亮了一下。 赵恪又道:“回来之前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就知道,申屠念笑,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他真好。怎么这么好。 * 申屠念的约从回国第一天开始,就没断过。 每天下班回家都空荡荡,赵恪天大的容忍度也有限。 终于,他难得问了句:“你那个朋友打算待到什么时候。” 就是那个从机场就陪他一起回来的男的,那个一天天变着法约她这约她那的男的。 实话,申屠念也有点玩不动。 她也纳闷,罗杰为什么一直耗在这里。 “他说来中国是为了取回借给我的那幅画,我怀疑这只是个借口,他有事。” 赵恪不关心那个人的事,他关心她今晚能不能待在家陪他。 申屠念又说:“你比较聪明,你去观察一下,他究竟有什么秘密。” 赵恪问:“我比较什么。” “聪明。”她夸他,“你最厉害了。” 赵恪被拱得通体舒畅。 当天晚上,申屠念牵着男朋友的手,高高兴兴赴约。 137.“地主”之谊 罗杰再见到赵恪,仍是一脸兴味。他对他充满了兴趣,连申屠念都看出来了。 赵恪还是淡淡的,没那么热络,像是面对一个不熟悉的人。 他其实一直都这样,对外人。 不算刻意为之。 说什么聚会,除了罗杰并没有其他人。 赵恪反应过来,申屠念一天天不着家的这段时间,合着都是跟他“单独”约会了。 单独。 突然的心情变差,男人脸色骤冷,牵着她的手不自觉攥紧了几分。 申屠念被抓痛了,侧目朝他看了过来。 赵恪醒神,掌心微微松懈,却也没有放,仍是粘粘乎乎牵着,一直到用餐前。 餐厅是罗杰定的,就因为申屠念这个“假地主”真的很半吊子。 没辙,回国半年,她一门心思全扑在赵恪身上,北市对于她而言,比巴黎更陌生。 罗杰被她带着逛公园,重复的,大同小异的,申屠念随口胡诌说这些都是很着名很小众的景点,所以游客很少。 其实人也不少,晨练的和跳广场舞的附近居民一茬接一茬。 申屠念信念感极强,指着雕像说伟人,指着鸟兽说国家保护动物,指着奇形怪状的植被说珍稀草药。 从头到尾,睁着漂亮的眼睛,说的全是瞎话。 罗杰跟了两天,从一开始的看什么都新鲜,到后来的看什么都雷同,直到看清她的敷衍。 后面的时间,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巴黎,他各种约她,选的地方,吃的玩的,比她安排的有趣一百倍。 看来他在中国也不是真的人生地不熟,申屠念想。 传说中的米其林三星并没有多惊艳,甚至言过其实。 三个人都吃得很一般。 结束了不尴不尬的这一餐,不论是食物口感,还是人物关系。 餐后,原本要去辜安平的艺术酒廊,赵恪突然开口,提出带她朋友去个新开的pub,挺热闹,试营业期间采取会员邀请制,不会太混乱。 他口中的“她朋友”指的当然是罗杰。就真的不熟,才会面对面还拐两道弯说事。 申屠念看向罗杰。 罗杰冰蓝的眼眸掠过赵恪的脸,对申屠念点了点头,是同意了。 他低估了他的观察力,很细心,在常人不会注意的角落。 赵恪察觉到,哪怕是再寻常不过的一餐,屋内外的保镖也会在暗处候着,不打扰,却时刻注意他们这边的动态。 赵恪想得周到,一句邀请制,把潜在的不安全因素摒去了大半。 那地儿真挺特别,吃喝玩乐app上压根搜不到,要不是熟人带路,其实并不好找。 到了,在市中心的国贸地下二层,门头就做的隐蔽,不知道的以为是私人城市花园。 申屠念第一次来,她转头看向赵恪,有点疑惑。 “你之前来过?” 大概是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申屠念猜的。 赵恪说:“前阵子林子来北市,见了一面,他提过这里,老板好像跟他挺熟的。” “哦。” 申屠念还直勾勾看着他,不太信。 赵恪轻咳了声,很意外地眼神回避。 事实是。 林子在南城的酒吧开出了名堂,年中一个什么评比里面还拿了个有份量的奖,顺利入选了酒业协会,时不时来北市参加品鉴会,一来二去,该有的交道都在了。 上回见面也是,林子邀的,说是去喝一杯,赵恪进去才知道怎么回事。 差点出不来。 他不想让申屠念知道这些,知道太多他们没什么用处。 pub里面不算闹,背景音也是慢摇偏爵士,里面的客人大多西装革履,精英派头,举手投足可见教养。 他们或坐或站,端一杯酒,相谈甚欢,让人有一瞬错觉,以为是来这儿聊工作聊合作的。 唯一特别的是,你几乎看不到女士的身影,或者说,很少见。 从酒保到侍应生,从领位到隔壁卡的客人,清一色的男性。 申屠念还发现,他们一行三人进门,真实吸引了一部分注视,然而视线的终点并不在她身上,更多是罗杰,还有身旁的他。 腰间被一个力道箍住,是他的手臂,且占有欲明确。 申屠念侧头望向他。 真进了门,赵恪将申屠念牢牢搂在怀里,说话时也凑到她耳边,表现出小情侣的姿态。 正是这份亲昵,也抵消了大部分“不怀好意”- 热知识:你讨厌哪个男的,就带他去gay吧 138.赢一点点 特意选了一个相对角落的座,就是为了不被打扰,杜绝了攀谈,却阻隔不了目光。 落座不久,驻店经理看着时机过来打了声招呼,他认识林子,也记得赵恪,上回见过一面,印象挺深的。 赵恪没看酒单,而是让人开了两瓶林子存在店里的酒,他觉得还行,就不知道能不能入得了她朋友的眼。 不过,也不重要。 酒上来了,他亲自倒了两杯,一杯递给罗杰,一杯放到自己面前。 申屠念面前还空着。 怎么回事啊,她用眼神询问。 赵恪:“你喝水果茶。” 申屠念皱眉:“为什么啊。” 她当然不满意。 赵恪将声音放低了几度:“你生理期,忘了?” 他说话时,依旧是脸贴着她,很近,耳鬓厮磨。 “……” 申屠念有一瞬恍神。 耳垂的痒染红了两颊,在朦胧光照下渲染出一种奇妙的柔美,好看。 她其实记得,只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他这么说这么做了,她又觉得,好像顺他意思也可以。 虽然她压根不喜欢喝什么水果茶。 罗杰在一旁乐了,他没听懂,但看到申屠念默不作声的样子,觉得新奇。 还是头一回见她这么“弱势”,又或许是,终于有个谁把她吃得死死的,太有意思。 看笑话的人慢悠悠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故作深刻地点了点头。 “不错。” 他指的酒。就故意气某个喝不到的人。 赵恪能让申屠念被别人气了去?要生气也得是因为他。 举起酒杯和罗杰示意了一下,慢条斯理道:“识货。” 好一场惺惺相惜。 申屠念被勾得不行,伸手要去夺赵恪手里的,被他侧身一避,再顺势一抓,十指完美紧扣。 可算安分了。 中途,赵恪来了个电话,他起身去外边接,牵着申屠念的手却没有松开。 意思很明确,要她陪着一起去。 申屠念很有良心地看了眼罗杰,他和一个同样是混血的小帅哥聊上了,顾不上她这边。 正好,心安理得跟赵恪走了。 从卡座到门口这段距离不算短,pub里面人渐渐多了起来,通道上摩肩接踵,总会碰到什么。 赵恪一开始是拉着申屠念往外走,走到人多的地方,又改为搂着,更紧密更保护性的。 不想别人碰到她。 出了门,又回到“城市花园”的既视感里。 人们攀谈,交涉,举止从容,那些肆意妄为的诱惑和暗示都被隔绝在一门之内。 赵恪找了个无人处,回电话,他靠着墙,怀里还有一个她。 还保持着搂着她的姿势。 他不放,申屠念就只能被动倚在他身上。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衣领,缓缓飘上去,因说话而异常活跃的喉结,好看的下颌角,轮廓在光晕下能看到一层雾蒙的绒毛,很少年气。 他总是用很简短的几个字来回沟通,不论是说明问题还是回答,是很高效,也让人觉得生硬。 只在触及他的视线时,申屠念才感觉到内敛和深情。 他的情绪从不在嘴上,全藏在眼眸中,那里面有她。 申屠念仰着头,可能有稍稍垫脚,她考虑了一圈,最后将嘴唇轻轻落在他的下巴上。 轻得像错觉,却足够诱人失控。 她听到他语气里不自然的停顿,然后喉结缓慢又大幅度地滚动了一下。 她感受到腰上的力量,他收紧了手臂,眼睛却不再看她。 这之后,他讲电话的语速明显快了许多,像是有什么急事,秩序紊乱。 申屠念就藏在他胸前咯咯笑着。 电话挂了。 赵恪把“捣乱分子”揪到眼前,面对面的站好。 正要训呢,申屠念见准时机,双手搂紧他的脖子,这回真的踮起脚尖了,真实亲吻嘴角。 赵恪在她迎上来的那一秒就自觉闭上了眼。 似乎只要接吻就一定会闭眼。 似乎心上人的吻,总是容易沉浸其中。 申屠念欣赏了几秒他薄薄的眼皮,浓密的睫毛,又羡慕又嫉妒。 然后开始乱来。 等他皱着眉睁开眼睛,她又立刻闭上,好像从未分心。 她不好好亲,小鸡啄米一样,一口一口,落在嘴角,人中,下巴窝,或者更偏的部位。 赵恪不想等了,伸手,虎口卡在她纤细的后颈,控制住那颗晃来晃去的脑袋。 他偏头,脊柱弯下一点弧度,正好契合他们的身高差,双唇触碰,有轻微的呻吟从齿缝中漏出来。 他的动势太猛,申屠念被迫后仰。 她本能的勾紧他,双手缠住男人的脖子,更收拢了几分。 他们忘我的拥抱,尝试彼此的味道,又互不谦让。 好久,终于放开。 申屠念觉得舌头都被他吃烫了几度,她扯了扯他后脑勺的头发。 他放过她,申屠念看到他不自然嘟起的嘴唇,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被她的口红晕出鲜艳的色泽,像小丑的大嘴巴特效妆。 她有一种奇怪的成就感。 第一次觉得自己赢了一点什么。 139.狼狈 他们在外面磨蹭了挺久。 再进门,里头已经变了天地。 气氛和先前大不一样,申屠念以为是人变多的关系,直到在悬空的DJ操控台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舞池中央,一个矫健的男生正在托马斯旋转,两条腿甩出虚影。像一个发狂的大风车。 一连串高难度的地板动作。 结束时,一个不可思议的ending pose定格,腿和脖子倒置,换来雷鸣般掌声。 等那人起身站定,申屠念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是刚才和罗杰聊天的混血小帅哥。 一点思考的间隙都没留给观众。 几乎是下一秒,曲风变了,舞池里新换了一拨人,口哨声此起彼伏。 随着节奏和鼓点,人们跳着叫着,申屠念被不知什么人推搡了一把,幸好有赵恪的手撑住,不然一个趔趄,肯定摔倒。 她下意识躲进他怀里,两个人团在一起,一番工夫才破出拥挤的人群。 在边边上找到一个喘口气的空间。 申屠念拍着胸口,一丝惊魂未定,再看赵恪,他脸色黑的可以。 “现在怎么办。”申屠念指的罗杰。 显然是玩嗨了,又不能真的扔下他不管。 赵恪找来了驻店经理交涉,看能不能直接切断音源,经理的表情有些为难,来这儿的人非富即贵,好容易正在兴头上,怎么好扫客人的兴。 各有各的顾虑。 这边还没谈出个结果,赵恪忽觉手心空了,转过头去,身边也空了。 五分钟前还保证乖乖待着的人,这会儿已经挤进人群,再也找不见踪影。 申屠念当然是去找罗杰。 有目的地穿过人群,挤来到设备区,又迈上高台,总算到了半层楼高的DJ操控台。 罗杰也看到她了。 热情和她say hi,还将收音的耳机凑到她耳边,拉着她的手放到打碟机上,试图带动她一起。 申屠念“被迫营业”,配合他玩了几下,终于逮到机会,将人连拖带拽弄下高台。 最艰难的是穿越围在舞池旁的层层迭迭的人墙。 申屠念看着那一双双冒着绿光的仿佛要吃人的眼睛,后背没来由一阵发凉。 正考虑着往哪条稀疏的缝隙里闯过去。 突然的,人墙里挤出几个统一穿着的欧美壮汉,训练有素地挡在各个失控的骨节处。 实话,这几个室内带墨镜的老外还挺帅,有点别的东西。 气氛又一次被推到高潮。他们都以为这是什么隐藏节目。 申屠念知道,这些都是罗杰的保镖。 离得最近的那人,在机场帮她推过行李,她记得。 音乐节奏依旧震耳,灯光却调到最暗。 昏暗的视野范围内,看不清人脸,申屠念只觉得有人推着她和罗杰往外走。 真的很拥挤,一步一难,像一条身陷囹圄的蜗牛。 陌生人的气息扑在皮肤上,中性香和烟草味混在一起,太满了,让人一瞬窒息。 一种反感和不安全感。 等真正“逃”到室外,申屠念才看清,推着他们出来的人,是赵恪。 她刚才一度以为是罗杰的保镖。 三个人各自狼狈。 罗杰的衣襟大敞,扣子被挤崩了两个。腰上染了不知名的色泽,可能打翻了谁的香槟。 申屠念也是,长发上粘了五颜六色的彩色纸片,衣裙皱巴,右脚的高跟鞋上,蝴蝶结绑带被挤散了。 再看赵恪。 他的状况稍微好一点,至少肉眼看不出什么问题,没那么离谱,也得体。 衣着完好,头发也不见乱,只是脸色更差了。 男人沉着黑眸,眉心的死结尤其紧,嘴角抿成一道生硬的线,下颚线崩得要命。 他在生气,特别生气,申屠念察觉到了。 赵恪很难忍住不骂脏话。 操。他腰带被人抽走了。 谁不狼狈。 失策了,他承认带她朋友上这儿没存什么好心,这倒好,反而整到自己。 生平第一次,赵恪体验了一把“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字面意思。 140.“那谁” 回家后,他依旧不太高兴。 自顾自进了离门口近的那个浴室,洗掉了身上难闻的别人的味道,一身清爽,才回房间,才愿意抱她。 申屠念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以为跟罗杰有关。 他这人,有点小心眼是真。 是夜。 他们侧躺在床上,同一方向,他搂着她,像两个完美契合的音符。 申屠念睡不着:“你看出他有什么秘密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赵恪一时间没转过弯来:“什么。” 申屠念说:“罗杰,他留在国内不肯走的原因。” 赵恪先是皱眉,放在她胸上的手发力揉了几下,凑到她耳后,想咬她耳垂“恶狠狠”威胁:在我的床上还想别的男人,嗯? 可他没有,准确说,是没来得及。 因为申屠念右边乳房被他捏疼了,不客气地打了他手背一下,黑夜里脆生生的响声。 赵恪立时觉醒,敷衍“嗯”了声,先前的气散了大半,却不撒手。 “可能有什么要紧事,这是别人的私事,不要费心打听了。” 他说“别人”的时候,申屠念没有反驳,想了想,最后说了句“好吧”。 赵恪觉得今天这一场罪没白遭。 至少,他确定了,那个叫什么罗杰的,对申屠念没那多余的想法,再看申屠念,更是。 他心里安稳了一点。 只是一点。 这之后,赵恪一整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先前说什么“不愿意融入她的朋友圈”,全不作数了。 申屠念再赴约时,他没要紧事都会跟去,有要紧事的话,就想辙不让她出去。 左右都顺了他的意。 人果然还是得接触才能进一步了解。 见面的频次高了,赵恪承认,那个叫什么罗杰的,其实人不坏,还挺有意思,除了他有次贱兮兮地炫耀“宝贝给我画了人物肖像,你没有吗”。 对,他叫申屠念“baby girl”的时候,赵恪的排异指数直接冲顶。 手痒,很想揍他。 只是武力解决当然不高明,赵恪后来教了他一句中文:那谁。 他说这是“baby girl”直译过来的中文发音。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罗杰看到申屠念第一句话就是“那谁”,申屠念有点无语。 无语过后就不太愿意搭理他了。 效果不错。 赵恪对罗杰的语言天赋给予充分肯定。 除了罗杰,另外遇见的人,就相对平静许多。 这里的平静,是指赵恪的情绪波动,很平,没有波澜。 比如辜安平。 当初在画廊匆匆一面,只是点头示意,连正式认识都算不上,这回再看到,申屠念牵着赵恪的手走到他面前,郑重地介绍。 辜安平有种见女婿的错觉,他突然很期待看到申屠周正的反应,那张千年不动声色的脸,见到女儿跟着别人走,估计也得裂出一条缝来。 比如那个坐在车头吃关东煮的女生。 其实是画廊的策展人之一,申屠念四处蹭住的那段时间,她们有很多工作上的交集,基本上同吃同住。 所以申屠念装可怜说没地儿去,有点借题发挥的意思,就是为了博他同情,让他记挂。 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愿。 比如有个留着寸头穿着无袖背心的男生。 他总是蹲在沙发上,嘴里叼着烟,也不说话,两条瘦长的胳膊自由落体般垂在身前,眼睛半掀,观察这个世界的同时露出一种迷思。 他左手那条花臂纹得挺别致,赵恪多看了眼。 申屠念说,那是他自创的某一种行为艺术,上面是他迄今为止所认识的朋友姓名,密密麻麻,像线一样缠绕。 赵恪“嗯”了声,视线转移,也不许申屠念再看。 怕那人把申屠念的名字也弄上去。 频繁的交际过后,身体进入一长段休憩期,申屠念开始变得不愿出门。 她本身并不依赖社交,只是遇上了志同道合的人,强迫自己调动积极性,现在积极过了,耐心殆尽,又恢复到原先的状态。 赵恪当然乐意,他巴不得她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自己身边。 不出门的时候,他们也有得忙。 在机场时赵恪就说了,等她回来,一起搬家。 回国后多了个人,打乱了计划,这事就被搁置了。 但“家”到底是要搬的。 非搬不可。一刻不想耽搁。 原因么,不外乎这那。 不知从哪一次开始,申屠念好像也有了顾虑。 每每临到高潮,她就咬着被角呜咽着,拼命忍住声音,她也不想被人听去,有心理障碍。 赵恪一样很不爽。 不爽被墙那边的陌生人听见她叫床,更不爽她忍着不叫。 他喜欢听她叫出来。 她叫得他特别来劲。 141.晃进心底 周六下午,罗杰的电话打到赵恪的手机上。 因为申屠念的打不通。 因为赵恪帮她手机充电的时候手滑开了勿扰模式。 申屠念毫不知情。 赵恪接起,几句话不到又挂断了,通话时长严格控制在一分钟内。 申屠念听到了,问他是谁的电话。 赵恪说,同事。 “你们同事间讲电话用法语?” 也是这次,多了个罗杰,他们偶尔会产生对话,申屠念意外发现,赵恪的法语很好,常规对话没有问题,甚至更深。 他从没说起学过法语,申屠念本能地不愿意把“他会法语”这事跟自己联系在一起。 她希望他是因为工作需要。 “日常巩固练习,免得生疏。” 他真的张口就来。 申屠念还信了:“以后我陪你练。” 赵恪突然想起从前,那会儿打赌赢了要她陪练,她死活不肯。 “好不好。”他不作声,她又问了一遍。 “好。”赵恪点头。 得了准话,申屠念高高兴兴又开始收拾搬家的行李,她自己的那一部分。 哦,至于罗杰那个电话…… 不重要了,赵恪想。 终于把客厅区域的该收拾的全部打包装箱。 申屠念累惨。伸了个懒腰,视线飘到窗外。 太阳西下,天空变成了霭蓝色,和靠近楼宇的一点点橘光相融合,渐变产生的部分有些晕不开的脏,但依旧高级。 小狗已经在旁边打瞌睡了,不远处的墙角有几个行李箱整齐排列,那是赵恪的。 他整理的比她快,效率奇高,基本没什么东西,叁两下就解决问题。 麻烦的反而是她,怎么才住了半年,就有点鸠占鹊巢的意思。 申屠念赖在沙发上偷懒的空档,赵恪把书房连带着两个卫生间的物品也安排妥当。 出来看到她,只整理一个客厅就累成这样。 他走到沙发上坐下,申屠念自动自发凑到他身边,躺好,脑袋枕在他腿上,猫一样蜷缩成团,整个人朝内,将脸深埋进男人的腰间。 她闻着他衣服上的味道,很淡很清爽的植物气味,有一点生涩,和清冽。 觉得好闻,真的用脑袋蹭了蹭,更像宠物了。 赵恪喜欢她这样,甚至贪恋。 就像空洞的心脏被注入了温暖的酒,或者轻盈的羽,又或是她小猪似的咕噜咕噜声,让原本没什么意思的他的世界变得鲜活起来。 他拨开她脸颊上的长发,露出姣好的半边侧脸。 申屠念偷笑的嘴角轻松暴露在空气里。 赵恪玩着她的耳朵,软软的,摸不到骨头似的,特别好捏。 时间快到饭点,而他们还没有讨论晚上吃什么。 好像都不饿,好像什么都比不上就这么赖在沙发上荒度光阴的这一刻。 赵恪一直很自律,能让他甘心“无所事事”,多是她的“功劳”。 是申屠念把他带“坏”了。 “喂。”她喊他。 赵恪应了声。 申屠念在玩他的衣服下摆的标签,眼神专注一会儿,又飘出去一会儿。 “你真的打算辞职吗。” 像是无意间的一句话,心跳却不自觉加速。 她不知为什么,有点紧张。 或者她其实想问,你辞职是因为我吗。 * 申屠念看到赵恪的辞职报告,是在几天前的晚上,事情发生的很突然。 他饭后直接进了书房,半天不出来,申屠念和小狗玩得无聊了,就装模作样搜刮了一堆零食,假意送进去。 但赵恪压根不吃零食。 赵恪的书房也没有食物的痕迹,哪怕渴了,他都是出去厨房找水喝。 他不希望工作报告上沾上食物的气味,他的洁癖范围越来越大。 申屠念大概知道,但就是想找他,所以他自定义的那些规矩,在她这儿,都打翻重来。 门开了一道缝。 赵恪抬眸,看到她闪身而入,又小心翼翼站在墙角,不过来。 明着就是来打扰的,这会儿又装出一副乖巧状。 赵恪太知道她了。 他朝她招手,申屠念看了一眼屏幕,还是没过去。 正在开视频会议。 叁五个对话框里塞着好几张陌生的脸,其中有他。 赵恪将摄像头折了个角度,对着书柜角落,申屠念这才敢凑近,但还是不敢出声。 她看着什么都敢,其实怂得很。 “麦克风关了。”他说。 临时的组内讨论,每个成员都会发言,只是还没轮到他的部分,所以先闭麦。 申屠念松了口气,走到他身边,手里捧着比脸还大的薯片袋,拿出一片举到他嘴边。 赵恪摇头,说不吃,申屠念就自己吃了,边吃边往沙发走去。 书房里,除了视频电话的声音,就是她牙齿咬碎薯片的脆响,咔吱咔吱,像小松鼠一样。 赵恪很难不分心。 他望着沙发上冒出来的小脑袋,她扎了一个很随意的丸子头,碎发跑出来了,像炸了毛的海胆球。 她晃着脑袋,头顶的发髻也跟着一晃一抖,直直晃进他心底。 142.薯片真的很咸 “过来。” 赵恪喊她。 申屠念转过头,一脸不解:“你不是不吃?” 赵恪:“我现在想吃了。” 申屠念不疑有他,听话来到他身旁。 书房一直是他在用,只有一把办公椅,申屠念只能站着。 赵恪将椅子旋出90度,拍拍自己的腿,示意她坐。 申屠念下意识看了眼屏幕,属于赵恪的那个框框没显示了,他把摄像头也关了。 这才听话坐到他腿上。 想侧坐来着,被他先一步掐腰举起,男人有力的膝盖挤进她双腿间,正面相对,中间隔着一包开袋薯片,更方便喂。 申屠念有些脸红。 这个姿势彼此都很熟悉,放平常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现在场景特殊。 书房,办公环境,他正在开视频会议,这几个陌生词组凑在一起,结合当下发生的体位,就很离谱。 尤其…… 她身上穿着他的大T恤,底下就一条贴身内裤,这样坐着,触感尤其清晰。 赵恪只觉不够。 手掌贴着她的大腿根,嫌衣服碍事,将下摆往上拢了拢,顺势摸过去,直到掌心捧住软弹的臀部,手感太好,不自觉揉了两下。 眼底的欲色也重了几分。 盯得她心口怦怦乱跳。 他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应该不会在工作状态里真的发疯……吧。 申屠念是这么想的,又不确定,还担心他乱来。 “你吃不吃薯片啊。” 她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赵恪瞟了眼薯片,下一秒又对上她的眼睛。 “吃。” 申屠念低头找薯片,再送到他嘴边。 很完整的一片,他张嘴,咬去一半,吃完,又咬下一半的一半,嚼得慢条斯理。 明明一口就能解决掉的事,他硬是分成了好几个步骤。 直到她手上只剩下四分之一薯片,他张嘴含住,薯片,还有她的指尖。 申屠念能感受到他牙齿压着指腹的力量,不痛,却挣不开。 她刚想着抽回去,那唇舌就卷上来了,细细舔舐,像是在为他刚才的粗鲁赎罪。 好长一段时间,薯片在口腔里完全融化,申屠念觉得自己的手指也是。 再抽回时,指尖被吮得完好,先前的齿痕已经淡到看不清了,还透着新鲜的粉红色。 申屠念整个人都在发烫,不止是脸。 顾不上薯片了,她急匆匆起身,就要从他腿上下来。 跳到安全距离,用余光瞥了眼他的某处,幸好,他穿了深色的居家裤,看不出什么。 看不出她弄湿了什么。 赵恪对怀里突然空了感到不适,这份不适表现得很明确。 他皱起眉,招手让她过来。 申屠念磨磨蹭蹭挪到办公桌旁,不走近,保持一定安全距离。 她以为安全。 赵恪从椅子上起身,长臂一伸就把人捞在胸前。 申屠念的臀部顶着桌沿,前面就是铜墙铁壁般的胸膛。 赵恪将人抱到桌上,这个距离差正好,他一低头就能吻到她。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在申屠念仰头配合的瞬间。 是深吻,他的舌头直往她嗓子眼钻,太吓人了。 申屠念心有余悸。 好半晌,她捶着他的肩膀,无声喊停。 赵恪松了点劲,她偏头,大口换气,还没完全缓过来,他歪着脑袋又追过来了。 申屠念闪躲不及,唔唔几声,抗议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又被他吃个正着。 一开始还是不合作的态度,在男人轻咬几下舌尖后,学乖了,或者说,认清现实了。 不算短的一段时间里,空气里除了视频会议的说话声,满是唇舌搅弄口津的声响。 申屠念也知道视频那头的人看不到听不到,可还是会怕,恐惧的背后是肾上腺素的澎湃。 觉得特别……刺激。 这让她突然有种“正在偷情中”的错觉。 又一吻结束。 赵恪看到她肿到嘟起的嘴唇,也觉得自己有点过火。 没办法,他喘着气,眼眶子有些泛红,是克制过后的生理反应。 申屠念觉得嘴巴好麻,跟过了电似的。 “干嘛啊。”这么用力。 语气有点小委屈,还有点责备的意味,可说话声音还是软软的。 给赵恪听硬了不少。 “薯片吃咸了,口渴。” 他说得特别真诚,可信。 申屠念傻了一秒,是被他的大言不惭给糊弄住了,很快反应过来,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 赵恪受得甘愿,等她出完气,顺着脚踝一拉,卷起,支在桌面上。 这个姿势……也很过分。 申屠念觉得私处一凉。 原本藏在衣料下的潺潺水意,突然暴露在空气里。 她看到赵恪的眼睛亮了亮。 - 这算是个什么play,会议play? 143.吐泡泡了H 144.他禁欲的脸H 145.叫出声了H 146.两个小变态H 147.吓人的嘴H 148.“我想要的是你,赵恪” 149.失控 150.棉花糖口感H 151.他很会H 152.骄傲的灵魂H 153.狗东西H 154.不安全感 155.“卑鄙”好人 156.“缘深情浅” 157.也不是不可以 158.正确的事 159.“我还有点生气,赵恪” 160.敷衍代价 53℃e.℃o㎡ 161.懒惰权 162.阿恪的小蝴蝶 163.“姐姐” нā𝓲tā𝖓𝓰ш𝑜.𝒸𝑜𝓶 164.爱是打破一切秩序 165.她不知道的事 166.父亲节? ⑨1SнuJiā.𝖈𝖔m 167.温顺,但不听话 168.他选的路 篇外:拯救花园计划 169.去卖烤红薯吧 170.血脉压制 171.发疯小狗 172.“没什么印象” sℯxiaòsℎu.©ò㎡ 173.未卜先知 174.腮红or脸红H 175.一身反骨申屠念H 176.赵恪,赵恪……H 177.委屈,破碎和成就感H 178.仅归属于她H 日暮渐昏,夕阳的余韵穿过鞋柜边的百叶窗,明明灭灭,幻影幻真。 剪影如被切碎的彩带落在少女的身上。 她头发乱了,胸口起伏,状似惊魂未定,醒目的是,下巴顺延至左边脸颊那一道不寻常的白色轨迹。 像激射的弧度,更多的部分被遗弃在她耳侧的墙面上。 一切都始料未及。 赵恪的眼眸里少见的露出几分慌乱。 想触碰她脸颊,只一伸手却止不住颤抖。 他知道,是兴奋作祟。 半分钟前,她吃到尽兴时,两颊轻陷,喉咙深处溢出几声轻吟,带着鼻音,听着娇气,伴随着吞送时的口水声,在静谧里被渲染放大,明晃晃的媚意。 有一瞬间,赵恪甚至觉得,她也是享受的。 申屠念的心悦诚服比任何一剂春药都要命。 上头,那种磕了药后无所适从的飘飘然,身体变得轻松,冗杂的踌躇的思绪撇的干干净净,后腰眼绷紧的那道关卡突然懈力。 他其实压抑了很久,忍到现在属实不容易。 他以为这一次还可以掌控身体,被狠狠打脸。 再怎么硬核的身体素质,再怎么敏捷的后撤,都抵不过情欲的野兽。 申屠念有点懵。 最初的那几秒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被他推了一下,前一秒的炙热充盈突然抽离,随之而来的咸腥味,让她明确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睁圆了眼睛,眼睑红红的,小白兔一样,吓坏了。 小可怜。赵恪用手擦干净她脸上的痕迹,最后捏着她的下巴,掌心兜着,申屠念这才得以张嘴。 他抽得再快,还是余了一口在她嘴里。 乳白色的浓稠混着女孩的口水,晶莹里淫靡,过渡到他的掌心,又丝丝缕缕粘在嘴角,总吐不尽。 赵恪大脑一片黑,闭了闭眼,再睁开,才清明了点。 最后用手背擦了擦她的嘴角,在拿湿巾仔细清理干净彼此,她的嘴,下巴,脸颊,还有他手上,身下。 申屠念瘫坐在地板上,垂眸,没看他,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愿意。 赵恪将人抱起,迭坐到玄关的换鞋凳上。 他拥着她,心潮还没冷却下来,真荒唐啊,他们回了家,进了门,真的只进了门,一通胡闹到这会儿。 俩人面对面坐着,她跨坐在他腿上,还低着头,额头抵着他的胸口,只留个头顶旋儿给他看。 赵恪撇过脑袋想去亲她,被她扭头躲开了,他猜到了什么,但没用,偏要亲,托着后颈,勾着下巴,将那张漂亮小脸带到眼前。 申屠念躲闪不及,被他嘴贴嘴盖满了,但牙关还紧咬着。 赵恪浅啄几下,将柔软的唇吃到发热,掌心贴着腰线划到股沟,画着圈勾她,申屠念扛着身体里的痒意,扭啊扭,不安分,左右乱蹭,直到耳畔传来他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听上去,有点疼。 申屠念瞬间不敢动,警惕心也乱了,紧闭的牙齿被他灵活有力的舌头轻松顶开,先前的坚持到一瞬间破功。 被他得逞。 吻到彼此口中的气息都淡了许多。总算消停了阵。 申屠念推了推他,要起身的意思。 赵恪的手臂松了半寸,人还圈在身前,不准备放的意思。 申屠念无奈,又窝回原位,他怀里。 两人就这么安静坐着,申屠念默数到一百,又试着起身,这一回赵恪不拖沓,直接抱起她往浴室走。 她想去漱口,他抱她去,都不用说的。 * 赵恪的漱口水用完了以后就没再复购,开始蹭她的。或者不仅是漱口水,还有别的,他们之间能共享的范围逐渐扩散。 比如,共享一个浴缸。 泡同一个澡。 浴缸的恒温系统打开,底部的水柱孔运作中,水流的动静只有细听才能察觉到,像是被藏进核心深处。 申屠念听着水的声音,唇贴着他的颈动脉,数着跳动的节奏。 温热的室内空气多了氤氲湿意,水汽扑在她身上,让整个身体开始变沉。 申屠念打了个哈欠,没来由的泛起困来,她转身搂着他的脖子,将他当作一块浮木,安心闭上了眼。 泡澡最忌讳瞌睡。 赵恪不让她睡,身下小动作频频,一会儿揉臀部,一会儿摸着大腿根,直到掌心覆盖整片私处。 申屠念不想理会的,如果不是他太过分…… “不要弄了。”她娇声抗议。 赵恪没应,手指揉拨着女孩的阴蒂,一样很娇。 说不听了这人。 “喂。” 申屠念撑起身子,水波晃荡,胸前的一对白乳也跟着浮沉游弋。 赵恪看了几秒,目光从胸挪到她脸上。 好像是有点不高兴,可只要他指尖多施几分力,两颊的红晕就变了味,眼底的不满转瞬柔软,就像这身体一样。 这并不够。 赵恪微微笑起来,黑眸多了算计。 “叫我什么。” 又是这句,他总问这句,好烦啊。 申屠念正要发作,忽而身体一顿,细窄的甬道被异物填满,是他的手指。 找到她的敏感点,微微弯曲,指腹剐蹭,这招稳狠准,才预备呲牙的小猫咪瞬间乖了,“喵呜”一声,任他摆布。 “唔……赵恪,赵恪,别这么玩…呜呜,混蛋赵恪。” 她软着嗓子,叫得特别好听。 赵恪其实很喜欢听她喊他的名字,好像她只认他,知道是他,也只能是他。 申屠念从没到位的归属感,在这一声声“赵恪”里,悉数补全了。 179.爱的筹码H 人的贪婪就像一个无底洞。 从前申屠念不睬他的时候,赵恪觉得,她把他放眼里就行。 后来申屠念眼里有他了,赵恪又想,她把他放心上才好。 现在申屠念心里也有他了,赵恪还不知足,要她依赖他,时刻想他,爱意放心里不行,得挂嘴上,得表达出来才算数。 就像现在。 叫“赵恪”还远不够,得更亲近更暧昧,最好是能凸显一点地位。 他哄她一口一句“哥哥”,叫得特别迫切。还殷勤。还自觉。 申屠念很少这么叫他,几乎没有,她认为这不符合事实逻辑,明明她比他大,就很叫不出口,觉得别扭。 但她允许赵恪叫“姐姐”,爱听。 申屠念不承认这是征服欲,如果真要算起来,他俩都有,想要凌驾于对方之上的意思,尤其在床上,特别明确。 或许是历史遗留问题。 他们最开始产生交集时就在较劲,好比一场谈判,谁都想成为筹码更多的那个人。 申屠念要的筹码是自由,理解,是亲密关系里的一票否决权,还有不容置疑的爱。 而赵恪想要的筹码,是她。 “赵…唔……疼……” 浴池里的水波被搅乱,好大声,混着拍打的闷响,申屠念搂着他的脑袋,胸口的啃咬感更重了几分。 他故意的。 申屠念双颊酡红,像染上了一层美酒。不知是被热气熏的,还是被他惹的,大概率是后者。 她捏了捏他的耳朵,暂停键。 埋在胸前的人终于抬眸,他也一样,被热意熏得整个人都湿趴趴,头发垂下来,有几缕落在眼睑前,鬓角的水珠挂了一半,皓齿红唇,他的嘴唇怎么这么红啊,或许是用力过度。 视线在他整个脸上磨磨蹭蹭转完一圈,最后才对上他的眼睛。 那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注视,盯着她看,申屠念的心跳很没出息的快了起来。 倒不是怕,只是有点怯意……好吧,那就是怕。 怕他人来疯。 在他再度凑近时,申屠念故作醒神,不着痕迹地推了推他的脸,视线无意看下,胸口通红一片,那两团白嫩乳肉被吃的滚烫,这会儿后知后觉地发胀,沉甸甸缀着。 难怪疼呢,上头那两粒肿的不像话。 都这样了,他还不收敛,还来。 申屠念扭动身子,屁股一挪,往后躲了躲。 身下的紧致和吞吐也跟着放了半寸。 赵恪早有警觉,她眼睛一转,他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才松弛的空间瞬间又被追平,他掐腰将人拎回原处,或者更近一点,比刚刚更深刻。 申屠念哼了声,不太舒服,往一根炙热铁棒上一做到底的感觉,异物感明确。 她更享受先前的体位。 想起身调整来着,奈何腰间的力道不放,她几次挣扎无果,好像愈发更往深处顶。 坏蛋。 她气得牙痒,只是在心里暗诽,嘴上倒是半点不满都没有,经验所得,现在这种情形她再闹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申屠念放软腰肢,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依偎进他怀里。 果然,那双控住腰的手慢慢松了力气,改成抚摸,从肩胛骨到臀肉,这样来回游弋。 她知道这招好使。 只是才偷了会懒,那人就不耐烦了。 他捏了捏臀肉警告,她只得乖乖晃动腰肢,小坐前摇,节奏不算快,上半身贴着他的胸膛,水流动在肌肤缝隙里,推搡着彼此,由着她将胸前的两粒蹭着他的,绕着圈,意犹未尽。 她被“欺负”了这么久,他也别想轻松放过,就这么水磨豆腐似的玩,就勾他。 男人黑眸微眯,将她的小心思尽收眼底。 她慢吞吞的晃,晃得人心痒痒,赵恪都按捺住了,实在受不了,才警告似的提臀颠一下她,掌心从肩胛摸到腋下,再穿过,握住一边软肉。 申屠念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掬起半边乳肉,支起细腰,乖乖送到他嘴边,喂他。 赵恪没动,摆起谱了。 申屠念涨红脸,好一会儿,小声邀请。 “…你…舔一舔。想要哥哥吃我的…呃……啊嗯……” 最后一个气音,淹没在男人唇舌挑逗里。 申屠念扬颈呻吟,搂着他的脖子,手指插进男人的黑发里,难受又舒爽,被水汽沁出的密汗沿着脊柱沟滑落,一路痒到疯狂处。 大腿根被他把着,节奏也是他说了算,有几次动静大了,申屠念会受不住身体往上蹿,又逃不脱。 底下咬得紧,上面又被他含着吃着,躲得急了,乳肉被扯得变形,他坏心思松了口,嫩肉回弹,荡出层层乳波,他饱了眼福,很快又追上去含住,吃得愈发卖力。 申屠念撇不开了,掐他还手疼,气不打一出来。 “不许弄疼我,混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本性难移,不管情况多劣势,她骨子里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习惯发号施令。 赵恪像是聋了一样,把嘴硬的人弄的连连尖叫还不罢休。 最后是她在他耳边一声声的求饶。 “塞太满了。别顶…啊…” “呜呜…我不玩了,我以后都听话,你停下。” “哥哥……哥哥…求你…” 这会儿倒是不觉得变扭了,叫得特自觉。 或许是她沙哑的小奶音将哭腔渲染到位,小可怜劲儿,总之,赵恪确实心软了。 狂风暴雨骤然停歇,他将人揽到怀里,轻声问她想要什么,语调温柔至极。 申屠念吸着鼻子,委屈说她要起身。 赵恪听了,连任一起拥着站起来。 申屠念立刻闹,说不是这样,要他放开她。 赵恪又哄道,怕她站不住才抱着,说完还真假意松开手,申屠念腿软,真站不住,赵恪找准时机,一边苦口婆心让她乖点,一边将她双腿盘到腰间,就这么走到淋浴间。 180.她好样的H 这个澡洗得并不安分,打闹拌嘴,一会儿假哭一会儿求饶。 戏都在她身上。 赵恪的部分,要么轻哄,要么威胁,偶尔惹恼了也会揍她屁股,小作惩戒。 在他面前,申屠念永远又怂又勇,恃强凌弱。 他愿意迁就,她就蹬鼻子上脸,势要把之前的挫败找回来,一旦他来真的,她又秒认怂,全听他摆布,乖得要命。等他过劲儿了,她再卷土重来,就这么循环套路,真玩不腻。 本来冲个澡十几分钟的事,硬生生磨了一个半钟头。 申屠念最后是被扛着出来的。 没错,扛麻袋的“扛”。 浴毯从脖子裹到脚踝,包括手,像包裹婴儿的睡袋,主要是治她胡闹。 洗手台边的空余位置,赵恪将人安置好,准备给她吹头发。 吹到半干,她就有情况,乱扭乱动,还用脚踢他的腿。 赵恪按停吹风机,等她指令。 申屠念扭动肩膀,挣扎着。她想说乳头有点疼,被浴巾裹住,会不会破皮了,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害臊。 赵恪猜到她没耐心,撑不过叁分钟就得闹,果不其然。 将人提起来,屁股腾空,被压住的浴毯一角松开,一阵窸窸窣窣后,双手终于解放,身体也袒露在空气中。 像一颗剥了壳的鸡蛋,光溜滑嫩坐在那,她微颔首,黑发自然垂在胸前,挡住的一部分春光,又不全是,发隙间露出粉色圆粒,饱满还甜,藏都藏不住。 赵恪盯着瞧了会儿,忽觉身体的某一处又紧绷起来,他低头看了眼支出叁角状的裆部,做了个深呼吸,没理会。 吹风机重新运作。 温热暖风从头顶过渡至发梢,凝结成一颗水珠,凉凉的,滴落在乳尖。 冷不丁一下,申屠念打了个颤,一滴,很快又一滴,从胸乳划到小腹,再往下。 私处不可控地缩拢,暖流外溢,她吓一跳,又怕他看出什么,小心夹紧双腿,就希望他没发现什么端倪。 赵恪倒是如她所愿,确实“装作”没注意,心无旁骛,专心手上的事,头发不吹干很容易感冒,她并不擅长照顾自己,坏习惯数不尽,从前就是。 吵闹的嗡嗡声终于停了,赵恪收起吹风机,申屠念坐在一旁扭扭捏捏。 赵恪看都没看她,洗净手,新抽了几张湿巾,下一秒就要去掰开她的腿。 “……你干嘛。” 她一惊,条件反射夹得更紧了。 赵恪抬眸,眼睫毛都不带颤的,总之比她淡定。 这样对峙了几秒,申屠念先撤回视线,并拢的膝盖不再紧绷,她松了力,他上手就容易多了。 吸顶灯关了,只留下镜面外圈的氛围灯,柔和的光晕将情人间的呼吸烘托得过分炽热。 暧昧的何止是光线,画面更靡丽。 她坐在那,脚踩在台面上,细白的手指抓住脚踝,将双腿支成M型。 许是知道自己的姿势太超过,申屠念咬着唇,眸光闪到不知哪里去,反正是不想看他。 就赖他,说什么手不够用,让她自己撑着腿,稍微并拢一点都不行,说耽误事,还指导,还纠正,一来二去,最后就变成了这样。 “呃…好了吗。” 她小声催促,紧蹙的眉心透着几分难耐。 是真忍不住了,那张要命的湿巾从一开始的凉意到被浸透变得温热,他又换一张,再来好多遍。 申屠念不喜欢一开始的冰凉,被碰到后总会不自觉颤栗一下,她也不喜欢裹着湿巾的手指滑过稚洞,热乎乎的,还有点黏糊,好像永远都擦不干净。 她不想这么玩了。 申屠念扯掉赵恪腰间的浴巾,抓到“他”,精神抖擞的。 当滚烫的肉冠触碰到淫水泛滥的花芯,两个人都猛的一颤,奇妙共振。 申屠念幽幽睁眼,看着他,什么都没说,但臀部却悄然往前挪了挪。 贪吃的小嘴含住半口肉欲。 赵恪嘴角轻勾,很贴心的俯身,申屠念很自然搂住他的脖子,双腿缠挂在男人腰上。 这个姿势他们都很熟,从手到腿,以及最紧密结合的那处,动作幅度大一点也不怕掉,安全感十足。 赵恪抱得轻松,走得稳妥,单手托住她的臀,另一只手还可以顺手收拾洗手台,最后关灯,离开,一气呵成。 从浴室到主卧大床,不知那根神经觉醒,申屠念嘟囔了句:“我爸说我瘦了好多。” 闲庭信步的人瞬间扎根在原地,僵化了似的,一动不动。 申屠念是真懂怎么治他,做爱时提亲爹,她好样的。 申屠周正那张肃穆的脸仿佛就在眼前,带着冷隽和审视,赵恪被震得兴致骤减,心里头憋着一股劲,又突然不敢造次,真的难受。 行,他今天不做人了。 “我后来称了体重,和年初比还重了两斤,他乱讲。” 偏偏怀里的祸水还在滔滔不绝。 “我后来想通了,他就是没话了,只能找个常规模版开始找话聊,我爸也真是的。” 申屠念说着说着,终于察觉一丝不寻常。 本来靠在他颈窝的,突然支起撑起脑袋,认真端详着他的脸。 “你怎么了。” 莫名其妙开始流汗了,他紧张吗,还是太热。 赵恪闭了闭眼,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没事。” 把她抱到床上,等到背脊贴紧柔软的床垫,申屠念才撒开手,可腿还勾缠着。 赵恪拍了拍她大腿,申屠念听话松开。 性器分离,他抽得果断,申屠念竟然有点意犹未尽。 少女的蜜穴已经出沫了,就这几步路,真嫩啊,能掐出水的那种嫩。 赵恪挪开视线,用纸巾帮她擦干净,再是自己,整套动作干净利落,又从衣帽间取了一套睡衣,准备给她换的。 申屠念莫名其妙被他摆弄,伸手,抬腿,先是内裤,再是睡衣,长裤。 怎么说呢,他太“正人君子”了,她竟然有点不习惯。 两个人着装完整躺在床上,平躺,面朝天花板。 申屠念怎么可能规规矩矩,捱不了半分钟睡姿就放飞了,她像无尾熊一样,双手双脚缠住他,还不够,拉出他的手臂,脑袋枕上去,才觉得合理。 像之前的每一个相拥而眠的夜晚。 临睡前,申屠念突然闪现一个荒唐的想法。 “赵恪,你…想见我爸爸吗。” 赵恪:“……” 赵恪:“!” 赵恪:“!!!” 这是赵恪今晚承受的第二道惊雷。 有别于前一次的惊悚,这回多了些“得救”的意思,像沉入海底丧失呼吸的人突然重见光明。 系统依旧是紊乱的,但,他得偿所愿就是了。 181.不了了之 申屠念从不令人失望。 她真就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他倒是旁敲侧击了两次,估计心有不甘,想扭转一些局面。 第一次是晨起。 赵恪在厨房煎蛋,睡眼惺忪的人从后搂着他的腰,喊饿,听声儿是还没醒透。 他不作声,低垂的黑眸里不自觉放柔了几分,蕴着笑意,她也没再说话,只是他走到哪,她挪着步子跟到哪。 从水槽,到冰箱,碗架,最后是餐桌。 落座后,赵恪问她醒了吗,申屠念摇头。 赵恪问她昨晚上说的话还记得吗,申屠念一顿,还是摇头。 静了几秒,他作罢:“吃饭。” 第二次是半晌午。 申屠念补了个回笼觉,这一回,神清气爽。 客厅落地窗前,他站在那打电话,目光追着院子里正在毁草坪的小破狗。 “通知下了,嗯,这事您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 “得看后面的安排,还不确定。” 她下楼其实没什么动静,但赵恪还是察觉了,目光从院子挪到她身上,后收回。 话风不自觉转了个弯。 “元旦吧,估计有假,到时候尽量回来,您和爸说一声。” “行,你也注意身体,挂了。” 赵恪收起电话,余光瞄到那人飘进厨房,她从冰箱里拿了可乐,仰着脑袋,喝得很专注。 赵恪从根本上讨厌“不了了之”这个词。 碰上申屠念后,这个词出现在他世界里的频率无限加码。 一开始是很难受,后来慢慢释怀,或者说,自我和解。 在赵恪的思维逻辑里,问题出现,问题解决,凡事都必然有结果。 很快他知道了。 “不了了之”并不仅是事件状态,也是答案。 一个事与愿违,往往他不想得到的答案。 这个解释很万能,几乎能涵盖所有未知或已知事件。 同样适用于此刻。 前一天晚上说的话,申屠念再没有提过。 不论她当时有心或无意。 赵恪没去验证真伪,也不质问什么,大概率知道没结果。 他失望是真,习惯了是真,先算了也是真。 先,算了。 下午两点,一场毫无预兆的暴雨,将万物的惰性发挥到极致。 小狗也安分了,没瞎跑,就趴在客厅地毯上,看看左边这个不说话的人,再看看右边那个不说话的人。 客厅的仿真壁炉在视觉上增添了几分暖意,申屠念窝在沙发一角,被人造火苗的尖尖扫得眼皮打架,雨丝砸在玻璃上的白噪音更是催眠圣经。 好困呵。 她打了个哈欠,身子一转,脑袋从这头挪挪蹭蹭到他肩上,胸口,最后是腿上。 赵恪腿上本来搁着一本书,她脑袋拱啊拱,将书挤开,鸠占鹊巢。 赵恪没说什么,捧着书的左手稍稍往外偏移三十度角,还能看。 右手很自然搭在她肩上,脸颊,最后落进她手里,下意识掰着数着,一根一根手指的玩。 他们很自然地接受,来自对方的亲昵。 “你元旦放什么假?” 她听到了。 “法定节假日。” 他不意外。 申屠念轻嗯了声。 她不再发问,赵恪分心将视线从书上挪开,微微低头,眸光落在她沉默的侧脸。 认真端视了几分钟,没等到后文,又转回书本上。 申屠念知道他在看她。 或许目光真的能传达温度,被注视的半边脸颊就是会发烫,升温,出现生理反应的红。 同样她也知道赵恪在期待什么。 其实他对她的心思,从来都过分直白。 可是怎么办呢。 昨晚上那句话是她一时嘴快。可能当时有那么一瞬间很希望能和他产生一些实质性的牵连。 但还是…欠考虑。 申屠念回想起那日的晚饭,申屠周正的神色,她试探过后,得到的反馈并不是欣然接受,而是另一种捉摸不定的…排斥感。 她能察觉出申屠周正并不乐意和赵恪接触。 如果不能达到百分百的正向效应,那不如先缓一缓,省得见了面各自不好受。 她现在是考虑了,也得出结果了。 只是内心思想里的弯弯绕绕太多,说出口,又觉得繁琐,不如就像现在这样,言归正传是她不着调不靠谱没心没肺,类似的“坏事”是她的专长,多一桩也没差。 就是有点…心疼他,又让他失望了。 失望…摊上了她这样一个“总能令他失望”的人。 “我们去玩吧。” 赵恪反问:“现在?” “就现在。” 她有心哄他,可落到实处又变成想一出是一出。 赵恪彻底合上书,他知道看不进了。 “去哪。” “去…”申屠念歪头想了想,“山上露营,我看到地下室有全套的露营装备。” 暴雨露营? 也不是不行,赵恪想。 他拍拍她的肩膀,申屠念起身坐好,赵恪从茶几上拿起手机,跟朋友借车。 182.雨天适合…… 送车过来的是一个女人。 门铃响起,申屠念开的门,不认识的面孔,来人看到申屠念明显一愣,说了句“你好”,很快目光挪到她身后几米。 赵恪闻声而来。 来人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 “车停外边了。”她对赵恪说的。 赵恪接过钥匙:“有劳。” 女人笑说客气了。 “边灏说你们要去露营,南山有个自驾基地,那边的负责人是我发小,已经打过招呼了,直接去就成。” 该说的说完了,她挥手告辞,离开前又认真看向申屠念:“下次见哦。” 申屠念还没适应她无缘由的热情。 但她是赵恪的朋友,她也不勉强说了声“再见”。 开车上山的路上,车里放着轻松的爵士乐,气氛良好。 除了后座某个生闷气装睡的小狗。 起因是临出门前,赵恪将申屠念准备的一大包狗玩具筛选精简,最后只剩下一个荧光绿的小球。 零食和狗饼干也减了一半的量。 小狗什么都知道,出门时抗拒喊了两声,被赵恪眼神制止,上车后又一声不吭,闹脾气。 申屠念尝试逗他,都一副爱搭不理。 就这,她还热脸贴上去,捏着小狗耳朵说了一路悄悄话,赵恪从后视镜望过去,见到她微扬的嘴角,温顺又殷勤的小模样,心情复杂。 怎么说呢,有点吃味,又很……满足。 也是这一次,赵恪发现申屠念很容易产生溺爱,对某些无法抗拒的事物。 到地儿了。 赵恪停好位置,调整后视镜,正好框住后座睡得正香的她,腿上趴着他们的小狗。 他笑着叹了口气。 赵恪没指望她能在露营准备工作里帮上忙,不捣乱就成。 现在睡着了,正好省心了。 只是…… 出发前就让她坐到副驾驶,她非不肯,偏要上后座,美名其曰为了安抚小狗受伤的心灵。 现在。 他想亲一亲她都办不到。 申屠念醒了。 她靠着车窗,身上那件属于他的男士羽绒服已经滑落至腿上。 车里面还放着轻音乐,但音量降到很低,空调风热乎乎的,吹得人思路混沌。 前排的玻璃窗摇下空隙,漏出一些自然界的声音。 风声雨声,打落的树叶划破寒冷,枝干发出沙沙的响声,隔着玻璃落尽耳中,多了一层雾蒙蒙的质感。 申屠念四处望望,他不在,小狗也不在。 车子的后方,像小房子一样的充气帐篷已经初见雏形,透过透明的塑料罩,他穿着黑色冲锋衣,帽子手套齐全,从这里走到那里,忙前忙后,好不麻烦。 赵恪似有所感应,回眸的同时,看到她醒了。 他朝她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再睡一会儿。 申屠念摇头,开了车门就要下来。 赵恪没法,停了手边的活儿,摘了手套,先管她。 车门半开,风和雨还没来得及钻进来,先被他堵了个正着。 他一身水汽,呵出的气瞬间凝成白雾。 “车里暖和,你再待一会儿,我就快弄完了。” 申屠念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 浑身湿透的人,脸冻得不像话,指关节都翻着红,唯独看向她的眸光始终热烈。 她伸手去擦他脸上的水珠,一遍一遍,总有雨水顺着额前的碎发滴落。 赵恪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做无用功了。 申屠念倾身上去,在他唇上吻了吻,一下不够,还有眼睑,脸颊,嘴角,最后手臂缠紧他,也不顾他乐不乐意,也不顾身上是不是湿答答。 “我爱你,赵恪。” 她由衷叙述爱意,赵恪听得心脏发麻 可是理智还在。 真是胡闹,赵恪试图将她的手臂拉下来,可申屠念不松开,不仅如此,整个人愈发依赖地缠着他。 细密的热吻混着雨水卷入唇舌,隐约能尝出泥土的涩味。 额头互抵的爱人,话语里都是彼此的气息。 “你会着凉。”赵恪无奈。 “那你进来。”她提议道。 “露营的东西还没收拾好。” “我会着凉的。” 话题都回到原点。 不知道有没有科学研究表明,恋爱中的人重复废话的概率,一定是百分之百。 谈过的都知道。 帐篷里,绕着圈乱跑的小狗终于察觉异常。 车门外掉在地上的黑色冲锋衣,车后玻璃上交缠的重影,不仔细看辨别不出的晃动,以及某个去不复返的人。 雨势又大了几分,小狗竖起耳朵辨别周遭的动静,没发觉什么异样。 下一秒又没心没肺开始四处乱跑。 都说狗随主人,差不离。 183.机关子弟H 赵恪几乎是被申屠念拽上车的。 这字眼一点没夸张。 五分钟前,他站在车门边,想着把湿漉漉的冲锋衣脱了,拉链刚一解开,她就趁机胡闹。 少女的手指翩飞,急哄哄去拆他的裤腰,赵恪刚脱了半拉袖子,又抽空去抓她不规矩的手,哪里抓得住,滑溜的很,最后哪哪都没顾上,弄得焦头烂额不说,内里的薄外套都淋了大片。 坐进车里时,那裤子已经褪到膝盖弯。 申屠念顺势跨坐上去,那里的热乎劲还没褪去,他俩都是。 她一边骑一边后摇,还忍不住往他身上蹭。 在性事上她倒是不拘泥,但这么迫切这么主动地索要也很少见,还是在外面,算野战了。 她胆儿可真够大。 但该说不说,也就是对着她,赵恪才会被勾得欲望四起,这会儿直愣愣抵着,偶尔一动一顶,存在感极强。 男人的黑眸深邃,隐隐几分揶揄。 申屠念装看不见,像被撞到了羞人的把柄,视线乱晃。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 就是想要他,特别特别强烈的,要做点什么。 多一个人的二氧化碳含量,车内温度骤然上升。 申屠念觉得热,又不是体感上的热,说不清,还带着点郁结和烦躁,但她知道解药在哪。 他们不克制接吻,竭尽全力地汲取对方的味道,偶尔暂停,只为脱去繁重衣物的那一点空隙,下一秒又粘上了,难舍难分。 她身上就一件宽松的粗针毛衣,内衣和打底背心这会儿被随意扔在前排中控区。 更方便他了。 申屠念主动去抓他的手,放到后腰处,下一秒拢进毛衣下摆里。 赵恪的手指微冷,掌心却是热的,攫起一边软肉,捏啊捏,指腹捻过乳尖,她敏感的叫了出来,第一声是短促的,像是怕惊扰到谁,第二声第三声,再后面就收不住了。 他玩得游刃有余,拉拉扯扯的,故意的很,申屠念娇嗔一眼,睨他,心知没那么容易好过,很快又软乎下来,窝在他怀里,温软的舌尖轻吮男人凸起的喉结。 只是腰肢摇曳出花样,只会比前一秒动情。 偏要听到他闷哼出声,喘息的频次开始混乱,抓握的力道失了准头,申屠念才满意,才高兴,才觉得自己小胜一筹。 她对他永远抱有胜负欲,这事解释不清。 赵恪将她的裙摆塞进腰线里,被遮挡的光景引入眼帘,腿心的那片布料被顶歪了,露出粉嫩的核,内裤穿的歪歪扭扭,水光淫靡,打眼瞧过去,凌乱不堪,更添色气。 申屠念的漂亮眼睛瞅过来。 他倒是内核稳定,装得有模有样:“这借来的车,不太好吧。” 是吗,申屠念戳了戳子弹头内裤,邦硬,从她坐上去的第一秒就是了。 她展颜一笑,很快又收住,换成另一种更无辜的调调。 “可怎么办呀,”边说着,边挑开被浸湿的内裤,展露无疑,“这里…总有水流出来,好湿了。” 她眨了眨眼,一双水眸蓄满了情绪,等他。 男人黑眸微迷,看着眼前的妖精,有一阵呼吸不畅。 “哪湿了。” “哥哥自己摸。” 申屠念抓着他的手,一起探入。 两片娇嫩肉瓣儿在指尖翻来覆去,最后不知是谁先一步,闯进那个细眼儿,连带着对方的手指一道,紧巴巴,好撑。 谁想里头还藏着一口,半透明的液体被生挤出来,打湿了他的手背。 “怎么回事。”他贴着她的唇呢喃,“宝宝这里也在下雨呢。” 啊啊啊啊啊啊—— 申屠念被色得脚趾蜷缩,私处剧烈收缩,像是在驳斥他的话,又完全反方向。 “你闭嘴……”她气急败坏道。 玩到这一步,申屠念真有些顶不住,一整个大反悔。 尝试抽手,但他不让,她没法,又被动被迫地弄了一轮,直到内里猛地收缩,后臀发麻,她带着哭腔喊停,赵恪才肯放过。 总是这样,半途而废。 是了,他停得很不情愿。 申屠念看着满手湿漉漉的痕迹,又急又羞,胡乱擦在他衣服上。 赵恪攫住她的细腕,举到脸侧,他张口,去亲吻她的手指,顺带连那些腥甜的气息一并吞进腹部。 他做这些时并不看她,睫毛温柔半落,狭长的眼尾勾勒出气质,可能是家庭熏陶,他身上自带着一种机关子弟的正派和骄傲,以及不与人为伍的清高感。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此刻却做着那么色的举动。 端正和色情,在他身上融合的天衣无缝,真不违和。 申屠念有被刺激到,羞耻感和后怕一起占据大脑,她总是这样,开始总觉得好玩,闹他,看他失控,等事态真的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她又觉得出格,该制止,再不行就耍赖。 大多数时候赵恪都惯着她,但也有一些小部分概率,耍赖也没用。 申屠念迷迷糊糊被赵恪翻了个身。 双手撑着前排座椅,这个动作让她不自觉臀部撅得老高,恨不得贴到他脸上,就这,他还不满意,调整位置,一点不合意,屁股上就挨了一记,他打得不疼,但耐不住她皮肤跟人一样娇气,几秒钟就浮出一个粉红巴掌印。 也就是到这一刻,申屠念才后知后觉,情况的严峻性,是耍赖也没用的程度。 184.感情骗子H 他的嘴唇贴上花核的瞬间,申屠念认命闭上了眼。 神情迷幻,微褶的眉心似乎并不好受,但身体却顺着舌尖的节奏开始徘徊,又好像是喜欢的。 申屠念到的很快,赵恪很会给高潮,他太懂她的身体了,再加上他吻技一流,用在哪一处都是佼佼者。 她敏感极了,高潮时会带着一点发抖的颤栗,皮肤的色泽也很美,白皙里透着粉,整个腰肢都软了,像一块温润美玉,握在掌心,带着几分热意。 偶尔嘤咛出声,是太满了,发出的抗议。 可身后的人恍若未闻。 也不对。 他肯定是听见了,申屠念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潮涌,一阵阵打在心尖上。 那里的律动愈发刺激,潮涨潮落,等到漫到浪尖上,他更是重重的顶,勾缠出无尽私液,私处不住得紧缩,夹住舌尖不肯让,下一秒,男人的牙齿刮过阴蒂,她像寒风里的柳枝疯狂颤抖,完全本能的生理反应,一点没夸张。 她也不敢让他轻点,她觉得他肯定反着来,他好像就是故意这么弄,非要弄。 快感漫过鼻息,被欲望堵住喉咙的感觉真不好受。 申屠念抱着椅背哭了起来。 刺激过头浑身的燥热不知怎么排解,还有羞耻,一点委屈,不知所措,只会默默落泪。 “赵…恪……” 她小幅度转动身子,蓄满水汽的漂亮眸子,欲语还休。 微微屈着的膝盖正在打颤,站不住似的,小可怜样儿。 赵恪原不打算这么快心软的,她太野蛮,不分场合的闹,成习惯了可还行,本想着趁这次治治她“张口就要,伸手就来”的臭脾气,可真教训起来,她这么娇气,落几滴假泪,他怎么下得了狠心。 赵恪收敛心思,主要是安抚,春风细雨般的吻,带着新鲜的潮湿气息,却很温柔。 申屠念很容易沉溺在他渲染的这种氛围里。 好像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 说句自私的话,她爱赵恪的“爱”,因为他先释放出无条件不计回报的爱意,她被这“爱”感化,自此生了几分真心。 掐住臀肉的桎梏解除。 申屠念很自觉扑进他怀里,赵恪稳稳接住。 女上男下,她骑着,那里已经很湿了,含住一口再往下坐的过程很顺畅。 依旧紧致,却无限包容。 她倒是乖了,没有犯懒说累,认认真真地摇臀摆腰,还会观察他的脸色,知道哪一瞬他会露出迷离的轻叹,她就骑得更用心,一边抽送,一边夹他,听让他更舒服地吐息。 申屠念的看家本领全用上了。 到最后还是她没出息,赵恪受不了她慢吞吞,带节奏发力弄了十来分钟,她就大泻千里,全交代了。 最后实在没力气,攀着他的肩膀,随他疯了好久。 只是在接吻的时候,申屠念还是羞涩地躲了躲。 他脸上沾满了水,都是……她的。 申屠念将脸埋进他颈窝,赵恪就用脸蹭她耳朵,蹭得那半边像上了釉,粉嫩嫩的红。 赵恪亲吻她的耳垂,从下颌线开始,一路吻到嘴角。 她避无可避,哼哼唧唧被他吃了个彻底,哪还有什么招架之力。 性事结束,只剩慨然颓意,想就这样耗到天荒地老。 申屠念靠在他肩上,脑袋对着窗外,雨好像小了,能看到一点山间绿意,那扇车窗的景,不再是瀑布般落不尽的水帘。 赵恪勾了勾她的食指。 申屠念会意,懒洋洋起身,开始收拾自己。 她爬到前排去捞内裤,圆润的臀部就这样晃在赵恪眼前,惹得他没忍住又上手揉了几下。 在这么狭小的密闭空间里事后整理,还是挺羞耻的,申屠念觉得。 穿内衣的时候,她还很傻得背过身去,又被赵恪抓到眼跟前,那件被遗漏多时的男士羽绒服又派上用场,披在她身上,他用自己身体做了一道天然屏障,挡住她和外界之间。 山里又没人,申屠念觉得他多此一举。 保不齐路过马赫不长眼的阿猫阿狗呢,赵恪拧着眉一脸严肃。 等申屠念穿好,赵恪也已经套好线衫,只差系上腰带的扣子。 长裤里,仍鼓着好大一包。 他刚才射了没射啊,申屠念一时想不去,后来她被震得精神都涣散了,真顾不上其他。 好像没有,好像就管她舒服了。 申屠念脑子里刚明白过来,手已经伸进他裤子里。 赵恪眉尾一跳。 申屠念抓着“他”,问得天真:“你是不是还没…” 赵恪默认。 申屠念的手已经开始小幅度的抚弄。 “我帮你。” 赵恪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 他轻轻捏着她的腕子,叫停了这一出,再将人揽进怀里,好好抱了一会儿。 好半晌,申屠念听到他小小叹息一声。 “你从前就没有像现在这样喜欢我。” 赵恪说这话的语境很复杂,似乎带着笑意,但能听出一丝遗憾,或者憋闷,再细琢磨,还是高兴占多些。 他可以坦率说出“申屠念喜欢他”,并不基于这之前她心血来潮的那句“我爱你”。 是的,他很确定,半小时前的那句“我爱你”,是她的一时兴起。 而现在,好像又不一样。 申屠念的生活哲学永远是“自我至上”,她想她要,她就会拽他上车,这是满足她“自己”的那一部分,等她要到了够了饱了,别人的“死活”,她其实不太理会。 从前就是这样。 她吃饱就睡,睡醒了继续当个潇洒的感情骗子,爱不爱情,谁的爱情,似乎没那么重要。 他俩高中那一段不长不短的时光里,赵恪就是抱着“满足”她,“诱惑”她,以此在申屠念的世界里刷到微弱一点的存在感。 赵恪想过,如果什么时候他不愿意再当这个“玩具”,申屠念会怎么样。 她可能会有点诧异,但应该不会深究,也保不齐会去找下一个“玩具”。 赵恪受不了后一种可能性。 他只能霸占着“玩具”的位置,哪怕事后想想总觉得憋闷。 现在,申屠念能想起他这个人了。 想他会不会难受,想让他也高兴,她心里都有他,眼里才有他。 赵恪的思绪又飘回半小时前,心跳循序渐进地偏离。 她说,我爱你。 她说的。 申屠念从不讲假话。 185.关于未来,和她 谢天谢地,他俩还没忘了上山是来露营的。 下车后,赵恪去加固被雨水冲歪的帐篷,他刚才弄到一半,被人为喊停,果然,半吊子工程逐渐破烂。 申屠念管不着这些,她进了帐篷,周围扫视了一圈,实话,还挺像那么回事。 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还有一张极具舒适度的充气沙发,露营车里塞得满满当当。 申屠念翻出一个便携式黑胶唱机,确实惊奇了一下,那里面还有许多,三角纸巾,零碎的小绿植,还有满满一筐的食材,连煮热红酒的八角和肉桂都准备了。 她一边整理,一边诧异,又一边感叹,他心是真细,脑容量也大,她可想不到这许多。 赵恪固定好帐篷骨架,确认无碍,再钻进帐篷。 他看了眼内里,松了口气。 小狗和她都没乱来。 不止没有捣乱,帐篷内已经归置出模样,什么东西放在什么位置,和他原本预想的大差不差,动线合理。 要说加分项,应该是她作为艺术生的天赋,沙发上随意抛着的那块素毯,让整个室内环境凭添几分美感。 赵恪的视线从团在地毯上犯懒的小狗,落到了几步外正沉迷煮方便面的人身上。 她并膝坐在那,坐姿乖巧,面前的矮桌上搭起了炉灶,两个锅子,一锅清水里泡了几个鸡蛋,另一锅是满溢的泡面,她一手一根筷子,左翻右搅,跟指挥家似的,玩得头头是道。 帐篷外的风灌进来几缕,稀释了一部分的暖意。 申屠念被扰了心思,扭头望过去,见到他的模样,“呀”了声。 他淋成落汤鸡了,那件冲锋衣一定是漏了,沿着发梢落下的水珠子滴滴答答,也跟着下了一场小雨。 申屠念扔下筷子起身,刚走出半步,又停下,回身把炉子关了才算稳妥。 赵恪进来前把外套脱了,这会儿只穿了内搭线衫,还算清爽,只是狼狈了点,他用手拨了拨额前的发,甩去一些水珠,聊胜于无。 那边,申屠念翻箱倒柜总算找到一块没拆封的布,走到他跟前正要帮他擦,赵恪脑袋一歪,躲开了。 “这是桌布。”他好像在嫌弃。 申屠念知道,但这不是条件不允许么,她瞪他,赵恪收到眼神警告,一秒偃火,乖乖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他太高了,申屠念擦起来费劲,赵恪想说算了,但她不让,最后折衷,他坐到沙发上,她站着,高度正合适。 赵恪挺享受被她照顾,虽然机会不多,但确实,很舒适。 像这样闭眼搂着她的腰,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去想,听她摆布,也不错嘛。 好时光总是短暂。 快擦干了,那块粗糙的桌布功成身退,眼睑前一大片光晕逐渐清晰。 申屠念满意了,准备接着去煮面,可是腰被他揽着,他不放,她就走不了。 她戳戳他的手臂。 赵恪这才慢悠悠睁开眼:“嗯?” “好了。” “你刚忙活什么呢。”他开始岔话题。 “泡面,你想吃吗。” 赵恪嘴上说想,但身体依旧诚实不动。 申屠念不催,就这么被他环着腰,玩他的刘海打发时间。 窗外当然还在下雨,雨点砸在帐篷顶上,些许嘈杂,但不知为什么,内心却出奇的平静,对视时彼此的眼眸温和柔软,透出心意。 申屠念衍生出一种恍然,好像和他认识了好久,不是几年或十几年,应该更远更久,她第一次觉得“地久天长”是一种具象表现,并不是什么酸话。 可能一觉睡醒又会推翻,但至少现在是的。 赵恪看着她笑,没来由也跟着高兴起来。他觉得自己挺走运,像这样,和在意的人一起肆意消磨光阴,不去想明天的事,也不想下一秒的事,能过着无波无澜的日子也是一种福气,谁说不是呢。 画面太和谐必然会出点幺蛾子。 身后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动静。 缱绻的氛围被打断,他俩齐齐看过去,地上摔了一副铝制碗筷,罪魁祸首很明确,这会儿扒在矮桌上吐着舌头瞎乐,一脸傻样。 馋泡面的小偷狗。 “再不吃可就吃不着了。”申屠念提醒道。 赵恪闻言,终于有了动作,却也是不紧不慢的。 他一个眼神瞟过去,刚才还捣蛋的小狗突然跟上了发条似的,乖乖从矮桌下来,乖乖窝在桌脚,臊眉耷眼的,一副做错事的表情。 申屠念心一下软了,正要去哄,被赵恪拦住了。 甚至入座时,他先一步占了位,隔开小狗和她之间。 申屠念浅浅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反驳。 赵恪坐定的同时,顺势揉了揉小狗脑袋,这个动作他做得很自然,像无数次的肌肉记忆或条件反射。 得了回应的小狗如蒙大赦,又变回数分钟前的皮样,又开始凑凑嗅嗅。 烹饪的主要位置被他坐了,申屠念就开始捣鼓那锅水煮蛋。 她倒了半碗凉水,将鸡蛋依次从锅里捞出,过水,再一颗颗剥,她剥鸡蛋有点小聪明,不是寻常敲碎一个面的方式,而是将鸡蛋躺平在桌面上滚两滚,蛋壳表面碎得完整,内膜却没断,她找到一个入口,顺时针边转边撕,大半个蛋身就剥干净了。 赵恪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不觉得无聊,竟还觉得新鲜。 申屠念取出蛋黄,手边掰碎的蛋白往嘴里送,美滋滋吃了两口,想起他了,下一口就送到他嘴边。 赵恪等到了,张嘴吃了,眼神示意碗里剩下的那俩,意思还要。 申屠念护食,说有别的用处。 用处就是切半放进泡面锅里。 赵恪撇了撇嘴,算了,左右都是他的。 那边他专心对付泡面,这边申屠念已经开始捣鼓小狗的餐。 蛋黄是小狗的。 碾碎了,掺进狗粮里,加上肉干和羊奶粉,兑半碗温水,搅匀了。 小狗心明眼亮,看到她拿起自己食盆的瞬间,已经先一步溜到申屠念脚边,咧着嘴翘首以盼。 还伸出爪子去扒拉她的小腿肚。 申屠念宠他,不制止的,见他馋得厉害还会分一些零食。 这要是赵恪,怎么可能。 他放下食盆前,小狗都会在就餐点乖乖坐等,有规矩有原则。 申屠念不会,她对自己在乎的事物没什么原则,包容性强,赵恪由此想到了一句老话,慈母多败儿,想到未来,如果他们……她肯定也得宠上天,这么想着,莫名其妙有些耳热。 咳,他想远了。 186.记忆发酵 食物的香气熏得人昏昏欲睡。 申屠念靠在沙发上,盘腿坐,肩上的绒毯将她整个人慵懒罩住。 她单手握着漂亮的古典玻璃杯,鲜艳的暗红色液体装满杯身四分之一处,杯底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撑着下巴,脑袋小幅度歪向一侧。 眸光流转,看似飘来飘去,可最终都会落向同一个聚焦点。 申屠念觉得自己大概率要醉了,明明没喝几口。 她微笑着,听着雨声觉得高兴,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觉得高兴,还有身后挨罚的小狗,他垂着耳朵的丧气样,她也觉得乐。 她现在看什么都高兴。 赵恪一回眸,就看到沙发上吃醉了酒的人,她脸颊浮起一对红晕,迷蒙着眼,像困又不困,痴痴望着他傻笑,看的人心头热了许多,连带着腊月寒冬的凉气都劝退了几分。 赵恪回神,手上的动作麻利起来。 炉上的铁板发出呲呲焦香,他正在认真烤小羊排,另一边烤盘上一圈口蘑香气扑鼻。 难得她胃口好,吃了小半碗泡面,还跟他喊饿,可能是餐前运动消耗多了,他猜的。 实话,赵恪挺乐意为她洗手作羹汤,倒不是彰显厨艺,就是她翘首以盼的样子,让他觉得安心,就好像,她很需要他。 这能满足他一些妄想。 赵恪端着一次性纸盘走来。 沙发上,坐享其成的人薄毯一掀,整个人坐得板正,小脸放光,来精神了。 盘子里只摆了部分,三两个口蘑,切了片的小羊排码了几块,剩下的一大部分还在炉上。 但应该是够了。 申屠念伸手去拿筷子,赵恪避了避,还是他来。 他夹起一块羊排,申屠念摇头,她想吃另一样。 赵恪听了,夹起口蘑,吹了吹才往她嘴边送。 她真等心急了,正要一口咬下去,赵恪出声:“小心烫。” 晚了,上嘴皮碰到口蘑碗里的汤汁,烫得后仰。 鲜是真鲜,好吃也是真好吃。 她再凑近,没那么鲁莽了,只露出一点舌尖,在汁水表面探了探,好像能接受了,才边吹边吸地小口吃起来。 等一个口蘑落胃,上颚最嫩的皮还是被烫掉一小片。 下一筷子是那块被pass的小羊排。 这回申屠念全听他安排了,羊肉很嫩,不知是选购的品质好,还是他腌制配方好,一点羊味都没有,只剩唇齿留香。 申屠念连吃了两口。 到这,结束了,一盘子就这几样还多余呢。 赵恪问她还吃吗。 申屠念摇头,说饱了。 拢共就吃了三筷子,赵恪笑了笑,早知道了,她哪里是饿,就是馋了。 他比她更了解她自己。 赵恪起身,简单收拾了桌面,整理好厨余垃圾,给自己冲了杯挂耳,都完事了才回沙发。 申屠念一直在等他。 他坐下,右手手臂搭着沙发背沿上。 申屠念顺势靠进他怀里,赵恪的手搂在她腰上。 一切都自然而然。 申屠念看了眼他那杯黑呼呼的咖啡。 “怎么喝这个。” 赵恪:“开车。” 申屠念觉得没趣:“哦。” 过了会她又问:“这里就是你朋友说的露营基地吗。” 赵恪说不是。 申屠念料得没错。刚下车看了四周环境,他们停在半山凹的一块平地上,周围除了山就是树,哪里有一点人为改造的痕迹。 想也不会是。 “这地儿你之前来过?” 赵恪“嗯”了声。 “和朋友吗?” 赵恪侧目,多看了她一眼。 申屠念装淡定,正在玩他无名指的戒指,问得更是漫不经意,好像无所谓答案,又或是无所谓他答不答。 赵恪诚然相告:“一个人,或者和他一道。” “他”意指小狗。 “刚开始是好奇好玩,后来是觉得清静,一个人待在山里,听着风声雨声,看看静物,思绪沉淀下来,能想清楚一些事。” 申屠念端详着杯子里的酒液,喃喃自语:“会想起我吗。” 赵恪垂眸,找到她明亮的双眼,那里头闪簇着炯炯的光。 “你呢。” 他没回答,是反问:“你有想过我吗。” “偶尔。”她一贯坦率。 赵恪闻言,分不清是满意或是不满意,最终只叹了口气。 “你比我潇洒,申屠。” “事实上,让我伤神的事不多,而有关于你的那部分占了大头。” 申屠念没来由的心一紧,她抿了口红酒,含在舌窝,没着急咽下,等温吞了刺鼻的醉意,再顺着喉咙缓缓滚落,心口的堵也跟着消散了一些。 话说到这,赵恪没再往下了,点到为止。 她懂的。以前或许听不全,但现在她应该能领会几分。 空气里的凉意重了些。 本来暖手的红酒也渐渐失去作用。 申屠念瑟缩了一下,她伸手去扯毯子,赵恪摸到她冰凉的手指,会意,将手里的咖啡和她的红酒交换,他起身去帮她倒红酒。 滚烫的新的一杯。 赵恪将酒杯重新放进她掌心,薄毯拢到肩膀,他回座,自后环抱着她。 申屠念舒服得往后靠了靠,找了个角度,半躺半靠,似乎更懒散,也更自在些。 她小口喝酒,身子暖了,心思也远了。 想到一件很久前的事。 “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赵恪:“嗯?” 他在审题,他不知道这个第一次算她记忆里的第一面,还是他记忆里的第一面。 他的停顿在申屠念眼里就等同于… “你不记得了。” 赵恪回:“酒店?” 他讲他们第一次开房的事。 申屠念摇头:“是校体育馆,你从更衣室出来,边走边擦头发,水珠甩湿了我的袖子。” 赵恪笑,他亮出底牌:“我怎么记得是在KTV,有人在前台结账,明明她一首歌没唱成,在包厢里干坐着玩了整场的手机,我就纳了闷了,上那儿玩手机你就不嫌吵?” 呵,跟她这玩套娃呢,申屠念回身凝了他一眼,哼了哼,重新靠进他怀里。 她记得可比他早。 “金福西路的九球馆,我第一次遇见你,就在那里。” 赵恪愣了愣。 他确实去过,但那是很早之前,那一片距离他住的地方远,只有每回去阿姨家,路过偶尔进去过一两次,后来阿姨一家移民温哥华,他也就没再去过。 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久到他都有些记不起细节,只一个大概轮廓。而这个轮廓里,还没有申屠念。 他没印象,没印象最好了,申屠念发觉自己赢他半筹,没来由的得意起来。 心情好了,也愿意和他说一说那些不被他知晓的从她眼里看到的细枝末节。 “你在最角落靠窗的那张台子,一个人玩,打得不错,慢慢有人围观,从零星几个,到那一圈全是起哄的人,后面好像还跟球馆的常客玩了一局,赢还是输…记不得了。” 他站在人群中央,或是走到窗边,他就普普通通一男的,他也抽烟,但不一样,和那里面的其他人都不一样。申屠念打眼望过去,最直接的目光降落,落在他身上。 他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不用做,轻轻松松赢到了她的注视。 “你怎么在那。”他问。 “那家球馆在我们学校附近。” 赵恪捕捉到一个点:“你那时候就见过我。” “啊?”战术性耳鸣? 赵恪认认真真重复:“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我。” “……” 申屠念的脑回路被赵恪牵引着延长至当年。 那个金碧辉煌的楼梯间,她抬眸与他对视,少年嘴角的讽刺还没消,她心里不快,又或是被人拆穿后的赌气,她居高临下同他说话,“我认识你吗”,他听完,脸都黑了。 那次赵恪真被气着了,气她不知好歹,也烦自己婆妈,操哪门子闲心。 本来还想驳几句,可见到她肃着脸摆出无动于衷的调调,他顿时没话说,闭嘴得了。 “你记得我。” 男人的话音顺着下巴摩挲到耳畔。 他的声线低转,笃定,任她再装蒜都没用。 申屠念侧过身,正要反驳,就被他吻住,一整个自投罗网。 她的舌尖还留有酒味,香醇的,和她原始的甜融在一起。 赵恪尝了又尝,上了瘾似的,意犹未尽。 申屠念完全猝不及防,开始还是挣扎了一下,也就一下,后面就听之任之。 他吻技高超,她本来也没有什么胜算,只会浑身发软,连原本想发作的小脾气也软得一塌糊涂。 可是。 他的嘴唇怎么这么凉,怎么含怎么吮都暖不了,申屠念伸手去抚他的脸颊,由耳后到脖颈又烫得不寻常,冷热交加。 申屠念小口喘着气,从他的攻势里挤出一个中场休息的时间。 他们额头相抵,他的气息扑在她的上唇,也是烫的。 “赵恪…赵……” 她轻声叫他的名字,不过第二声,又被他掐头去尾。 他整个人覆上来,她根本无处可逃。 187.高烧病人 从山上回来没过几天,赵恪病了一场。 起初申屠念还不知情,他有意瞒着。 赵恪对自己的身体素质过于自信,以为只是简单的着凉,冲个热水澡就能抵消,他照常晨跑,遛狗,出门办事,该干嘛干嘛。 持续低热和轻微咳嗽在某一天夜里终于爆发。 申屠念半夜醒来,发现床铺空了一半,他没在,洗手间也没光亮,但手机还好端端放在床头充电,只是人去向成谜。 她摸黑找过去,最后在楼下书房的沙发床上找到了人。 隔着门都能听见他剧烈的咳嗽声。 申屠念开门进去,屋子里空调温度打得很高,窗户开了一道两指宽的缝隙,算是通风,他睡在沙发床上,身上只盖了一块薄毯,脸却红得不正常,像一个高烧病人。 茶几上是一盒拆开的退烧药,吃得只剩下最后两粒,他身体不舒服,想必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 赵恪见她进来,自然也见到她眉间的担忧,想安抚来着,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又伴着一阵咳嗽。 申屠念想给他递水,可原地转了一圈也没找见,敢情那退烧药他是干咽下去的。 等她从厨房接了温水回来,赵恪已经咳得坐起身来。 她不知怎么,突然有些生气。 生他的气,这么大个人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也生自己的气,人每天睡在身边,怎么竟然没觉出问题。 或许是有察觉的,那日在山上,他们接吻,她就觉得他呼吸滚烫,很不寻常,只是后来看他跟个没事人似的,收帐篷,整理善后,做得有条不紊,开车回家的路上甚至哼起了歌,精神气十足,申屠念又放宽了心。 现在回想,早干吗去了。 他喝了温水,人缓了缓,又看向她。 申屠念情绪不好的时候,就很挂脸,装都不装的,她冷着一张小脸,给他喂水,给他测体温,看到温度计显示38.5度,眉心又纠缠在一起。 赵恪捏捏她的手,说没事。 申屠念挣开了,转身走出书房。 听声儿是上楼去了。 过了半刻钟,她再进屋,身上已经穿戴整齐,手里拿着他的羽绒服和外出的衣物。 “我们去医院。”她声音不自觉温柔,像哄孩子的口吻。 赵恪想说,没多大事,已经吃了药,睡一觉就好。 可目光触及到她的眼睛,什么都不敢说了。 是不敢,她板起脸来还挺有威慑力。 赵恪这辈子没怕过什么,但申屠念淡淡凝他的眼神,他确实……心绪不宁。 没着没落的,还有点忐忑。 最后当然是听她的。 去医院的路上是她开车。 申屠念拿的是国际驾照,前阵子才换回国内的,没想到今天就派上用处。 她心急,面上却很稳,眼神坚定,如果不算上最后倒车入库时怼上花坛石沿的那一把,总体满分。 车停稳了,她暗自吁了一口气,抽了张纸巾擦手心的汗。 赵恪这会儿已经被高热烧得头昏昏,还不忘夸她一句,开得不错。 申屠念回眸看他,口罩戴歪了,她伸手帮他调正,顺便将黑色冷帽的帽檐拉到耳朵。 赵恪有一瞬怔忪,然后低头笑了。 他突然想起当初,她将小狗托付给他的那一天,两个大箱子,密密麻麻一页纸的嘱托,他那时很嫉妒,而对比当下,又觉得当时的自己好笑。 她的用心,如今也轮给他了。 * 急症室人不少,大约冬季是流感暴发期,等看了医生配了药再挂上水,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凌晨四点。 输液室的人少了一半。 她陪在他身边,哈欠连打了几个,垂着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犯困,赵恪用肩膀碰她,意思让她靠着他睡一会。 申屠念看了眼输液袋,还有大半,最后实在挡不住困意。 真睡了,也不安稳,间隔十分钟就会醒一下,看看输液袋,还早着呢,再眯一会儿,这样反复数次。 赵恪反而很精神,可能药到病除,可能心潮澎湃,反正这会儿他思路活络,脑子里什么都过了一遍。 他想天亮之后怎么回去,还让她开车吗,如果碰到早高峰,她又不熟悉路况,万一害怕……但她特别能演,面上估计看不出,心里不定怎么慌乱。 他想上回露营她玩得挺高兴,找时间再去,下次换个地方,去小溪边吧,钓鱼踩水,应该不错,还他们俩,不带外人。 他想起申屠周正严肃的脸,赵定心对自己说的话,想到那些大人心里面的考量。 他想到她被自己半蒙半骗回了南城,稀里糊涂见了他父母,明明不适应这样的家庭氛围还努力融入,明明充满不安全感,脸上还始终挂着温和的笑,赵恪复盘的同时又开始恨自己,何必这么性急,何必领她去面对这些,何必强迫她淌进这场世俗的洪流。 他侧了侧脸,看着她,她睡着的样子很乖,毫无防备的模样,恬静中带着不谙世事的真,只是眉心还拧着,她的呼吸很轻,好像下一秒就会醒。 申屠念真的醒了。 迷迷瞪瞪睁开眼,先看一眼输液袋,没剩多少了,她醒了醒神,不打算睡了。 赵恪的视线不变。 申屠念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那么烫了,人看着也精神了点,眼睛有神了,不似出门前病怏怏的颓态,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带吸管的那种。 赵恪没想到她会带这个,凌晨出门时匆匆忙忙的。 申屠念抱歉笑笑:“差点忘记带了水,你渴不渴,现在喝吗。” 赵恪忽觉心脏有电流穿过一般,麻酥酥的,他点头,申屠念将吸管送到他嘴边。 “我装的是温水,不烫吧。” “不会。”他的嗓子还有些哑,或许是先前咳嗽太狠的缘故。 “你好点了吗。” “嗯。”他朝她笑。 申屠念松了口气,转而又嗔他:“你吓死我了。” 他那会儿“奄奄一息”,她差点以为他人没了。 赵恪眸光柔软,透出许多歉意,他握着她的手,没说话,又似乎千言万语都在了。 挂完水,外头天蒙蒙亮,东边有一轮金光缓缓点亮大地。 赵恪叫的车已经等在急诊室外。 申屠念问他车怎么办,赵恪说回头找人来开。 申屠念还有点不是滋味:“你是不是质疑我的驾驶能力。” 赵恪轻笑出声,这一笑,病气好像退了些。 他好声好气道:“折腾整宿了,待会车上陪我眯一会儿,嗯?” 申屠念勉强接受了,好吧,和生病的人计较什么。 188.“呐,少爷” rir iwe n.c om 上车后。 大概是有外人在的缘故,心里总有隔阂。 申屠念靠在他左肩闭眼了一阵,半点睡意没有,还是睁开了,她尝试动了动手指,她的手被赵恪握着藏进羽绒服口袋,想抽走很难。 她又扭了扭手腕,动作较之前大了点,正欲挣开十指紧扣的束缚,下一秒又被他追平,重新完好的握住。 说什么陪他眯一会儿,他也没睡。 申屠念把手抽出来,改为挽住他的手臂,脑袋还靠在他肩上。 她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开始输入。 「你身体好虚弱。」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rou shuw u2.c om 赵恪看着她敲出这句话。 “嗯?”他质疑,显然是不认。 申屠念又写道:「从前就有一回,你重感冒,请了假连学校都没去,这次又病这么严重,还不是身体虚弱。」 “呵呵。”他面无表情地干笑了两声。 「你每天早起跑步,好像体质也没有变好,万一越跑越虚。」 “住口。” “啊?您是跟我说话吗。” 申屠念没响声,倒是前排的司机会错意接了话茬。 误会,赵恪不自在地咳了声:“没。” 前排司机师傅狐疑地看了看后视镜。 这小伙子神叨叨的,一路自顾自嗯嗯啊啊,说什么“住口”,明明从头到尾就他一个人出声。 别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这大清早的。 司机师傅寒毛倒立,霎时一个激灵,脚踩油门更果断了。 申屠念垂着脑袋,整张脸都快埋进他羽绒服里,只有肩膀不自然地一抖一颤。 憋笑憋的。 赵恪怎么会不知道,手机都笑掉了,落在他腿上,屏幕亮着,那上面满屏的“虚”和“弱”着实刺眼。 他抓起她的手,连着手机,一齐塞进衣服口袋里。 是一眼都不想看了。 直到下了车,他那脸还臭烘烘的,横竖都不对。 申屠念要去扶他,被他一个错手躲开了,她一愣,没等反应过来,又被一个力道钳住。 男人的手臂揽过她的肩,申屠念整个人被动被迫贴着他的胸膛,好紧。 赵恪根本等不及进门,就在屋外,他的身形笼罩下来。 脚下,属于她的那片影子被完完全全覆盖住。 耳畔传来他略带沙哑的声线,粗粝中带着几分蛮横。 “进了屋你就知道了我到底虚还是弱。” 只是隔着两层口罩,配上他紊乱的呼吸,还有风灌进嗓子眼的不适,这话的威慑力减了不少,还带着一种病态的破碎感。 又凶又虚弱,叫人发笑,更叫人心疼。 申屠念呆了一秒,又立刻低头,咬住下嘴唇,可不能在这会儿笑出声,真要把他气哭了可怎么办。 * 次日中午。 有人造访,这回登门的是个男的。 人高马大,长得颇有几分匪气,小卷发,半高马尾,要是留一脸络腮胡子,分分钟能占一个山头称王称霸。 差不多这意思。 这是申屠念见到边灏的第一印象。 见到生面孔,她难免陌生。 倒是边灏,见着她没什么惊怪,像认识挺久的一个老朋友。 “嗨,美女。” 还真是自来熟啊。 “……你好。” “自我介绍一下,边灏,赵恪的…球友兼合伙人。” 申屠念懵懵点头,自报家门:“申屠念。” 边灏望了望屋内,没半个人影,问道:“他人怎么样了,还活着呢?” 这话真不中听,但打他口中说出来,又没什么坏心,大约是熟友,才敢这么口无遮拦。 申屠念不去计较,回道:“他吃了退烧药刚睡下。” 他俩站门口一问一答半天了,申屠念才反应过来,请他进屋。 边灏摆摆手,说下次吧。 “车我开回来了,就停院里,回头跟赵恪说一声。” 申屠念明白过来他的来意,看了眼院前的车,再看向他,点点头。 她小心翼翼又问了遍:“真的不用进来坐吗。” 人帮忙送车,连杯水都没请人喝,好像说不过去。 申屠念不合时宜的礼数突然回笼。 她只想到“这是他的朋友应该认真招待”这一层,她就没想到“赵恪不在场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算怎么回事”的尴尬。 边灏哑然失笑,这姑娘是真不世故,不像装的,要直白点说就是心眼浅,要文绉绉的说,就俩字,干净。 这么样色的一个人,不赶紧领回家藏着那真是暴殄天物,边灏多少懂了点赵恪这么多年只盯着这一个死磕到底的缘由。 “客气了。” 他收回刚上来不着调的样儿,端正了态度。 “我后头确实排着事,过几天吧,备好明前龙井我来喝。” 明前龙井吗,申屠念听进去了:“我记下了。” 她这一句应得太实诚,又给边灏乐了一阵。 赵恪打哪儿寻来这么个宝,有意思。 下午过半,某位重感冒患者才慢悠悠踱步下楼,脸色还有些苍白。 申屠念在厨房削梨子,听到声,探出脑袋来,见他醒了,忙将那一盘歪歪扭扭的梨块端出去。 赵恪看了眼院子里的车,问她:“有人来过了?” 他声音还哑着呢。 申屠念叉起一块梨子喂他,赵恪张嘴,咬下去的瞬间,梨汁润过喉咙的弯弯绕绕,稍稍缓解了一点想要咳嗽的痒意。 “来过了,说是你的球友,车送到就走了。那会儿你还在睡。” “球友?”赵恪的神色松弛了几分,“他这么说的?” 没记错是这么说的,申屠念问:“不是吗?” 赵恪笑而不语,牵着她的手到沙发坐下。 “说错也没错。你猜猜看是什么球友。” “网球?” 赵恪乐了:“你看他那张脸像吗,” “他脸怎么了。” “一看就是烟酒都来的面相,网球这么健康的运动,他脸不配。” 申屠念还认真听呢,到头来还是被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给忽悠住了。 这人真是…… 她又想到:“那人放下车就走了,也没进门坐一坐,怪不好意思的。” 边说着,申屠念将叉子递给他,赵恪接了,但没动,难得是他耍无赖,张嘴“啊”一声,等她投喂。 申屠念突然有种奇怪的感同身受。 难不成她之前也是这模样,赖么唧唧的,好气又好笑。她有这样吗,她没有吧。 她不动,赵恪又“啊”了声,催她。 没辙了,申屠念徒手拣起梨块,喂了:“呐,少爷。” 赵恪心满意足,含住梨子的同时,连她的指腹嘬了口,声儿还不小,闹得申屠念一整个面红耳赤,反观他,倒是一点没在意,吃得挺欢。 嚼着梨块,润了嗓子,他才接上刚才的话,只是囫囵吞枣,字和字缠在一起,说得不清不明。 大约是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申屠念又一阵无语,这人真是…… 他怎么会有朋友的。 189.这球是非赢不可吗? 一周后的某日,申屠念回家。 进了门照常往客厅望去,他不在,申屠念放下手里的东西,上楼路过书房,门开着,里面也没有人。 病没好全又去哪儿了。 她换了身舒服的居家服,再下楼,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灵光一闪。 最后在地下室找到他。 赵恪正在摆弄新买的“大玩具”,看到她,他招手喊她一起玩。 申屠念手指点了点台面,随机抓起一颗黑球8,直线发力,偏了一点,没进袋。 赵恪一旁笑看,也不阻止,由着她破坏球路。 申屠念盯着这张横空出世的台球桌,又看了看周边布局,说真的,还挺适配。 整个地下一楼几乎成了她的工作室,墙面上挂着她的画,地上也是,还有一些石膏像和各种材质的雕塑作品,打眼望去,真算不上多整洁,没想到他多摆了一张球桌,空间反而和谐了,像一个趣味画廊,有那么一点……艺术娱乐性。 “哪弄来的。” 她盯着那张球桌,是她的错觉吗,不是常规尺寸,像是被等比例放小了。 “边灏的俱乐部前阵子翻新,定了批货,我跟着定了一张。” 申屠念可算知道了那人是他的哪一路球友。 脑海里回荡起赵恪的调侃,突然觉得合理,那张脸,打台球确实比打网球更具说服力。 她又想起那人说的后半截话,他说是赵恪的…合伙人? “所以你们合伙做俱乐部?” 大约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赵恪停顿了一秒,笑了笑,“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申屠念如实道:“球友兼合伙人,没了。” 赵恪说:“两码事。俱乐部是他突发奇想办的,起初是为了大家伙聚的时候有个去处,玩票性质,没放多少心思,不过后来歪打正着也做成了赛事指定训练馆。” 申屠念“哦”了声,听见了但不过耳,她对旁人的事情一直兴趣泛泛。 他说完,她也没再刨根问底。 赵恪等了等,最后还得自己接话茬。 “你不问问我和他合伙什么?” 她顺口敷衍:“那你说啊。” 说这话时,申屠念正在摆弄球杆,俯身下腰,单眼闭着,歪头瞄准那颗黑8。 赵恪被她这不走心的模样刺得心肝脾肺肾一阵堵。 最后只是暗自叹息。 从前还会计较,现在不会了,赵恪很清楚一件事,他们相爱的灵魂互相缠绕,又绝对独立。 她不会将自己的事业和梦想强加注于他之上,也不会随意干涉他的世界,在申屠念的认知里,两个不同的个体,这里泛指人与人之间,必然是独立且自由的,这是她的人生信条。 他配合,当然也可能反驳,但结果大概率不变,在她强大的个人色彩面前,他除了尊重,还是尊重。 在庞大的精神世界里属于自己的那部分人格始终独立,同时这也不妨碍他们成为彼此亲密关系里最重要的存在。 赵恪放下球杆,靠墙,抱胸看她。 她玩的挺好,姿势标准,出手干脆,游刃有余。 硬度有了,只是最后关头力道稍嫌不足,但这跟腕部和手臂的力量训练相关。 也是,那么细的胳膊,能有多大力气。 “来比一局,如何。” 他突然开口。 申屠念闻言,抬头,见他不像在说笑。 她站直身体,顺手拿起一边壳粉擦球杆,开始编:“我又不会玩的。” 赵恪轻瞥她一眼:“少装。” 申屠念“嘁”了声。 赵恪:“不会玩还去桌球馆。” 她还有模有样解释起来:“我那时候才初中,年纪小贪玩,对什么都好奇,跟着同学去的,他们玩他们的,我就边上刷手机。” “初中不懂事,那高二呢。” 赵恪从头到尾点的都是高二暑假那一次。 她和秦榛周家宝他们,在那个馆中央的玻璃房里有说有笑,她玩了一下午,他郁闷了一下午。 那时距离她出国没剩几天,距离他们即将分手…也没剩几小时。 记忆回笼,申屠念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当年。 她过的是后半段。 她从桌球馆离开,由江边一路散步往家的方向走,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他站在那,倚着路灯,好像还喝了点酒,整个人神智不清的模样,叫她无端端恼火,又无条件心软。 申屠念看向赵恪,突然觉得时间也不是多么无情。 他一如当初,朗目清隽,眉眼温柔,他眼睛注视的方向没有变,他心里想要的也没有变,他们都是。 申屠念觉得难得,她高兴笑了起来。 * 好啊,那玩呗。 “你准备让我几球。” 她可见识过他的球技,她可不想输得太难看。 赵恪被她的理直气壮惹笑,他拿起三角框,开始整理台面。 真狡猾,居然不接茬,申屠念呲他小气。 她开始举例说明:“葛旻恩当初让我三球。” “所以最后谁赢了。”他也蛮会抓重点的。 呃…这个嘛…… 申屠念不说话。 赵恪了然:“我不是他。” 他摆好了,经过她身边时,轻轻飘来一句话。 “我又不傻。” 申屠念:“……” 球局开始。 申屠念凭“女士优先”获得开球权,但这对她也算不上什么优势,第一杆总是运气占比更大。 一颗进袋,确定花色,再找下一个击球点。 她很多年没碰这玩意儿,心里有点打鼓,是不自信。再者面对赵恪,不想输和赢不了两种心态互相制衡,最后紧张到手抖。 赵恪看在眼里。 “改一下规则,各方随机入袋三球,最后谁先进黑8谁赢,怎么样。” 那她赚了,申屠念得了便宜又拽起来:“谁要你让了。” 赵恪顺势给台阶:“我怕你冷,这地下室到底没有上面暖和。” 申屠念听出来话外音了,白他一眼,懒得和他贫。 不计数字大小随机打进三球,这难度就降下来了,申屠念找准合适的目标,咣咣连进两球。 赵恪在一旁扶额,装出懊悔的样子:“我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申屠念才不管他说什么,乐呵呵去找黑球的位置,仔细一看,属实有些刁钻了,不好对付。 她摆好姿势,又起身,拿着辅助杆一通排,又俯下半身去瞄,还是不确定。 这胜负欲,不知道还以为随了他呢,赵恪在一旁啧啧称道。 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他走近,自后环住,半身撑到她上方。 “放轻松。” 他左腿膝盖轻顶了一下她的膝盖窝,让原本僵硬的站姿松弛了不少。 “是不是太久没摸杆子,手的位置都放错了。” 他说话的呼吸熏红了她的耳廓。 申屠念没心思看球面了,思绪全停留在他过分暧昧的肢体语言上。 他右手覆在她握杆的手上,往后退了半寸,左手抵在她的掌心之上,指尖下压,掌心半空,标准的V字形手势。 细球杆在他的虎口处模拟推拉了两下。 “明白了吗。” 他微侧脸,薄唇擦过她的发丝,闻到一阵很淡的水果糖味。 申屠念也同时转头。 他们的鼻尖相触,赵恪的眸色愈发沉下去,申屠念稍稍往后缩了一下。 他打趣道:“躲什么,怕我把感冒传给你啊。” 申屠念倒是没想这个。 她想的是…… “那…这球进了算谁的。” 赵恪服气了,被她的“财”迷心窍打败。 “你的,都算你的。” 他说完,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手上的球杆一个大幅度动作。 申屠念眼睁睁看着那颗白球七拐八拐横冲直撞,打散了一盘球局最后由临近的十号球撞向那颗目标黑8,只是在最后一秒,停在了边缘处。 击球的力道就差那么一点点。 离进袋只差一公分,或者一口气。 申屠念真的差点想去吹一吹,但太丢人,她抹不开面。 胜利就在眼前,而她输了,往往这时候是最生气的。 “赵恪!”她有脾气当然冲他了。 赵恪无辜的退后一步,双手作投降状。 “你害我。” “哪的话,我也好久没摸杆了,难免手生。” 他狡辩起来只会比她更真诚。 申屠念气呼呼瞪着他。 信他的鬼话,说什么手生,还能把球控得这么精准到最后一公分。 所以他刚才格外好心说,都算她的。 横竖进球算她,不进球也算她的,没毛病。 语言这门艺术,是被他彻底拿捏了。 申屠念退居二线,球杆都扔一旁了,大概也料到没机会再拿了。 赵恪还假意安慰她,“别这么消极,说不定有反转呢。” 安慰完,他眼睛都不眨三颗球安全进袋,最后一颗黑八完美收尾。 耗时不超过五分钟。 申屠念气鼓了脸,抱胸,冷眼旁观。 他是不傻,还精明的很。 输了球的人气急败坏地想。 190.蓝莓,小狗,在傍晚 漫长而繁复的十二月如期而至。 申屠念不喜欢十二月,节日多,仪式感多,要推掉的聚会也多。 她烦这些,和画廊那边知会了声,也跟辜安平发了告假信息,然后整一个月都闷在工作室,图个清静。 唯一能接触到的人类,大概只有赵恪了。 此刻这个人类正在厨房洗蓝莓,准备给某个闭门谢客的艺术家送过去。 洗手池的流水声淅淅沥沥,手边案台上的手机正在通话中,边灏的嗓音通过扩音器让原本静谧的氛围显得聒噪很多。 他来电是为了约赵恪周末出门聚会,指明了要带家属。 他俩成事以后,赵恪一直藏着掖着,别说领出来给大伙儿认认脸,连他自个儿都越来越叫不动了。 “怎么着你给个准话呗。” 赵恪想都没想,直接回了:“没时间。” 边灏嫌他扫兴,语气也有些烦躁:“是你没时间还是你那位没时间。” “都没时间。”赵恪也不绕弯子。 没劲,电话那头很不客气地鄙视了一通,骂骂咧咧挂了。 电话断了有一会儿。 赵恪洗完蓝莓,装盘,又倒了一杯咖啡,忙完手上这一摊,他才得空去拿手机。 腾出那么一两秒时间,回顾着边灏方才的话。 能怎么办,别说申屠念不会参加他的朋友聚会,连她自己的那些邀约,工作的私人的,她都推得一干二净。 她就不爱和陌生人打交道,这是历史遗留问题,改不了。 赵恪也不想去改变她。 他觉得挺好。 下楼时,半道上,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又振动起来。 赵恪拿出手机一看,脚步顿在原地,是辜安平的电话。 大概率是找不到申屠念,才打到他这儿。 他接起,开口一句礼貌适宜的“你好”。 赵恪没猜错,辜安平确实是找申屠念的,说她电话打不通,叫她今天之内回电,又提到画廊即将要举办的“慈善平安夜”,邀请他有空来参加。 赵恪知道,后一句是客气,没怎么当真。 他们说话间,赵恪已经来到地下一层,转两个弯,看到了她,在一堆画具环绕下。 只见申屠念坐在那儿,长发盘在脑后,她一手调色盘,一手画笔,正在创作中。 赵恪将咖啡和蓝莓放下,他对着听筒说了句“稍等”,走到申屠念身边,将手机贴到她耳边。 申屠念用眼神询问,谁的电话,赵恪用口型回应,辜安平。 申屠念心下了然,她耸起右边肩膀,夹着手机,就这么说话。 以为是敷衍两句的事,没成想打着打着,一时半会还真结束不了。 最后她放下画笔,站起身,慢慢踱步到一旁,认认真真回话。 赵恪见她没空搭理自己,送完水果就上了楼。 这一点他俩达成共识,不会刻意去探听对方,不论是电话信息,还是其他。 辜安平还能有什么事,左不过就是喊她参加那个所谓的平安夜晚宴。 申屠念懒得去。 “画的部分没问题,随时可以来取,人就不必到场了,你知道我的。” 借口每回都用这同一个,连费脑筋编都懒。 这回多了一句“你知道我的”,出了张感情牌。 偏偏辜安平很坚持:“你必须到场。” 申屠念显然不怎么在意他口中的这个“必须”,所以没作声。 辜安平又开口:“你爸爸下周到北市,我也邀请他了,他说会抽空过来看看。” 申屠周正夹在那么忙的行程里,能说一句“抽空过来”,已然是一句准话。 申屠念果然动摇了。 她停顿两秒后,叹了声:“我知道了。” 这是另一句准话。 他们父女俩在这点上还挺一脉相承,话不说死,但基本没跑了。 辜安平放下一桩事,开始有心情揶揄她了:“给你留几个位子呢。” 申屠念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她还没想好是不是要把赵恪带到申屠周正面前,如果不是百分百信心,她就没办法下决心。 关于赵恪,她不想冒一点点险。 选了个安全话术:“他也有自己的安排。” 很笼统,但意思到了。 这会儿倒是不勉强了,辜安平笑着说:“你看着办。” 电话断线。 申屠念放下手机,耳朵还隐隐发烫,脑子里浮现出赵恪的脸。 她四下寻了寻,不远处的木头圆桌上,摆着他送来的咖啡和蓝莓。 申屠念端起咖啡杯,先闻,再抿一口,尚有余温。 搭配一口蓝莓。 蓝莓的酸甜口感中和了咖啡本身的苦味,将香气逼得更纯粹,挺丰富的。 申屠念又拣了几颗蓝莓。 她看着手里的他的手机,手指点亮了屏幕,主屏保是她牵着小狗的照片,绿树成荫里,她和小狗走在柏油马路上,在正中央,小小的,和周围零星的路人框在同一个画面里。 忘记是哪一次拍的,他们时常一起遛狗,他偶尔慢几步,很快又追上来。 是无数个傍晚里面的其中之一,她根本发觉不了。 申屠念按下锁屏键,手机收进掌心,上楼找他去了。 心被搅了,今天是画不了一点了。 191.雪停了 平安夜的前一周,赵恪不知从哪儿弄来一颗冷杉。 是真实的树。 锯了根,枝干也修剪过了,高约两米出头,摆在地下室的架空层,视觉效果挺震撼的。 申屠念看到树的第一反应是。 “它不会长虫子吗。” 果然是杀死浪漫的人,虽迟但到。 赵恪说不会,都做过处理。 申屠念稍微能接受一点,但还是纳闷他怎么想起整这出。他并不是会顺应某种潮流的人啊。 赵恪说:“别人有的咱家也不能少。” 他意有所指。 往前倒一周,周家宝在朋友圈里炫耀家里的节日布置,圣诞树啊麋鹿啊还有无数小装饰,反正挺隆重的,申屠念看到顺势点了个赞。 不为别的,就是觉得他这份用心值得一个赞。 赵恪应该是看到了。 看到了,开始整活,甚至卷起来,人家里圣诞树是塑料质地的,他就找了棵真树,人那树一米五,他选的这棵就必须往三米奔。 还真是…幼稚的胜负欲呢。 后来那个下午,他俩围着圣诞树一番装扮,一个挂铃铛另一个递彩带,互帮互助,还挺温馨。 其他的都好说,树尖尖上最高的那颗星星申屠念非要亲自安,赵恪拗不过,扶梯子时脸上的表情比她还紧张几分。 收尾的工作都是赵恪一个人的事。 光是装饰物拆下来的包装塑料膜就捡了满满一箱,他弄的差不多,抽空看了一眼边上偷懒刷手机的人。 “喂。”他喊她。 申屠念嘴上应着,眼睛还没从手机上挪开。 好一会儿,她仰头对他笑,带了几分讨饶的那种。 “谁找你。” “周家宝,发了几套圣诞老人装让我帮忙选。” 赵恪皱皱眉,“他不是已婚吗。” 意思是,都有老婆了挑衣服这种事情干嘛还麻烦别人女朋友。 申屠念听出他话里那零星一点儿不是滋味来。 她解释道:“明摆着是给人准备惊喜,不能提前透露啊。” 赵恪沉默,或者是在思索。 申屠念把手机屏幕对着他,问:“你想不想穿。” 赵恪抬眼,很潦草的看了看,眼睛里漏出几分嫌弃,遮都遮不住。 这才是真幼稚呢。 申屠念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不穿那我穿咯。” 她没在意,本来就是突发奇想这么一问。 赵恪也没在意,他觉得她也是心血来潮这么一说。 * 平安夜那天清晨下了雪,还真应景啊。 申屠念从根上算南方孩子,在南方孩子这儿,下雪比早起闹钟还管用。 她睡眼朦胧醒来,脑子还迷糊着呢,赵恪一句“外面好像下雪了”,她瞬间眼睛一亮,困劲儿全跑了,外套都不披就往窗边走。 没有白雪皑皑,但确实正在下,地上湿漉漉的没什么变化,但树梢上已经聚集了星星点点的白色,就这点雪薄子都够她兴奋好一阵。 赵恪拿着针织开衫披在她肩上。 申屠念回眸朝他笑。 他的心跳被这笑拨乱了节奏,心痒痒的,赵恪低头凑近,想吻她,申屠念大方迎上去,她抚着他的脸,仰头与他亲吻。 她都顾不得自己还没有刷牙了。 窗外的雪纷飞,他们沉浸在这一刻,浪漫依旧。 午餐时,申屠念问赵恪今天有没有节目。 她要去参加画廊的慈善夜,这事赵恪是知道的,那日和辜安平定下,她上楼就和赵恪提了。 现在这话,是问他有没有给自己安排节目。 赵恪说再看。 边灏那边肯定有的闹,喊他了,他还没说明自己一定参加。 顿了片刻,申屠念又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赵恪耳聪目明,他能分辨出他人的邀请是迫切希望的还是出于礼貌。 辜安平的那句邀约属于后者,现在申屠念的这一句,也是。 赵恪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角,没说去与否,只是慢条斯理地笑了一下。 这笑的意思等同于不十分想。 “好吧。” 申屠念面上这么应着,实则心底浅浅松了口气。 这个下午注定是忙碌的。 申屠念取消了午睡时间,饭吃完简单整理了一下就出门了。 她约了两点半的美容室,做造型。 她离开后,房子霎时空了大半,赵恪一个人在书房待了会,看不进去书,索性拿着笔电来到客厅。 沙发上坐着,小狗匍匐在他手边,暖乎乎的,感觉上没那么孤单。 中间有人按门铃,赵恪看了眼时间,距离她出门才过去四十五分钟,应该没那么早回来。 他开门,外头站着一个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手里提着两个衣架,从头套着一层黑色绒布,看不到内里。 来送衣服的人。 慈善平安夜的邀请卡上写明了着装要求,男士着西服,女士着礼裙,且身上须携带有红/绿色系元素。 赵恪确认了姓名电话,签收后放到二楼她的衣帽间。 再回到客厅,他又看了眼手表,时间只过去了一小时。 她出门前也没说几点回来。 赵恪侧过脸去看窗外,雪已经停了,路上不知道会不会堵车。 他有点后悔自己听了她的话,他应该送她去,哪怕是坐在VIP室的沙发上翻那些无聊的时尚杂志,也比现在在家干等着强百倍。 反正他现在心思也跑远了。 申屠念一直耗到傍晚五点才回。 赵恪在沙发上坐了一下午,人坐麻了,脑子也麻了,她进门都没反应过来。 申屠念进屋,还在换鞋呢,声音就飘过来了。 她问他:“衣服送来了吗。” 赵恪说放二楼了。 申屠念闻言,走到客厅沙发旁,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夸他:“好乖啊。” 赵恪认认真真端详着她的脸,和出门前也没什么变化,头发弄卷了,涂了口红,和平时她自己化妆后的效果也差不多。 其实她不化妆就好看。 他最喜欢她早晨刚睡醒素面朝天的样子,面色透亮,皮肤如初生般干净。 等这一番脑内回顾结束,那人早上楼了。 他定了定神,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屏幕上的年终报表上。 申屠念挺能折腾。 从回来后动静一直没停过,一会上楼一会下楼,要不然就是客厅餐厅洗手间来回穿梭。 怪就怪在,她动静多,却不跟他说话,满屋子静得只剩下脚步声。 赵恪起初没在意,只当是她准备出门前的匆忙。 可渐渐的,就觉出些不寻常了。 余光撇到一抹白色,他依稀记得她选的裙子不是这个颜色。 耳边还有一些复杂的声音,沙沙的,隐晦的铃铛响。 玻璃杯放下拿起又放下,厨房的冰箱开了又关再开,她一直没出声,但一直变着法吵闹,像是故意晃荡来晃荡去,故意弄出一些声响,故意引起他的注意。 赵恪终于如她所愿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挪开。 只是他抬眸的瞬间,呼吸顿住,心脏攥紧了几分。 手背上的青筋隐隐发颤,他合上笔电,往沙发上随意一放,压到小狗的脑袋了,引来他“嗷呜”叫唤了声,他没理。 赵恪这会儿也没多余的心思关心小狗,他所有的注视都被视线范围里的那个妖娆身段勾了去。 她侧身站在餐桌前,白色绑带网袜衬得双腿无比修长,她本身比例就好,膝上五公分围了一圈白色短绒毛,正前方帮点缀了两个红色小蝴蝶结,活泼俏皮,再往上,吊带丝袜的顶端直通三角区…… 这套连体服在情趣领域里应该算是布料多的那一类,申屠念挑了很久,挑到最后脸红心跳,终于看到合心意的。 半透明轻纱连体吊带,胸前的造型是一个繁复轻透的裹胸式蝴蝶结,有点勒,她都不敢大喘气,生怕一个呼吸就崩断什么。 薄纱结合绑带设计缠住腰肢,又薄又细,随便一掐都能折断似的,最后覆盖到胯部呈倒三角状,衣服边缘由一圈白色兔毛包裹,手感很好。 模特图给她的感觉是,毛茸茸的,可爱。 可爱归可爱,诱惑属性直接爆表。 申屠念换上后才发觉自己胆子真大。 她强装镇定,头上的鹿角发箍瑟瑟发抖,呼吸起伏间,胸前被蝴蝶结堪堪裹住那两团胀得颤悠,仰头喝水时,手腕上的那串铃铛细绳跟着沙沙作响。 赵恪一步步朝她走去,沉着脸,眸色凝结,看着有些严肃。 像审视一份重要年报,或一件棘手的合作案。 他捏住她细白的手腕,将她手中的玻璃杯放回台面,他离她很近,越来越近,鼻尖蹭着她的脸颊。 申屠念觉得痒,想躲开,没成,他的手托在她脑后。 赵恪轻笑,呼吸落在她唇上。 “这是你的圣诞老人装?” 他的声音好听死了,性感死了,申屠念不可控地哆嗦,嘴唇被温柔吸吮,她觉得心脏像过电一般,滋滋发麻,跳得更快更凶。 更具备生命力。她爱惨了这种生命力。 192.H 4 64 w .c om 他俩腻歪了蛮久,至少在申屠念的时间域里是这样。 他黏黏糊糊的轻吻,碰一下嘴唇又离开,留下湿漉的触感,好像是为了给她喘息的空隙,好不容易按捺住一点春心,他又黏上来,舔啄几下。 申屠念想不到别的词来概括心里的那份痒,就是黏糊。 她等了等,没等到意料中的后续,他像个坐怀不乱的老实人,那双手只是在后腰脊背游弋,没有更冒犯的意思。 申屠念一时摸不准他的心思,是想或不想,这情趣服穿了到底有没有点用处,她猜不透他,反倒勾出自己心里的骚动不安…还有隐隐期待。 伴随着一种奇怪的混沌,类似于船只在海面上漂泊无定,更晕乎了。 起伏,难忍。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41 3g. com 申屠念伸手捧住他的脸,固定住,不让他动了。目光顺其自然对到他的脸,准确来说,是他的唇部,真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今天的妆是重了点,口红的色号也复杂,化妆师前后迭涂了三层才罢休。 而此刻这烈焰红唇被他吃得所剩无几,她妆肯定花了,他也好不到哪去,嘴角被红色晕得乱七八糟,特滑稽。 半斤对八两。 赵恪任由她取笑,一双黑眸直白看着她,里面似乎也藏着几分笑意,很浅,大约能感觉出他心情不错。 申屠念被他盯得整个人都升温了几个度。 不过是寻常对视罢了,她在紧张什么。 这些没出息的吐槽只能放在心底,面上绝不能怂。 她佯装淡定,指腹揩去他嘴角的口红,眼尾半阖,故意将这个动作变慢,搅出暧昧的漩涡。 赵恪对申屠念从没有抵抗力。 手背的青筋跳了跳,揽住她腰肢的那双手臂倏得紧了紧,她被动被迫贴紧他,的身体。 小腹上明显感觉到某样坚硬的异物感。 其实撩他挺容易的,申屠念想。 她没来由的心情很好,眸光流转,落进他眼中,直到看清了其中深邃的欲念,嘴角的笑更开朗了,像得逞了什么似的。 事实她确实得逞了,他一乱,她就得意。 “今天平安夜哎。” 她言笑晏晏,手臂慵懒搭在他肩上,环绕的指尖摩挲着他的后颈。 赵恪先是被她胸前的那朵蝴蝶结吸引了注视,他低着头,俯视的角度望进去,好像内有乾坤,但又看不分明,停顿两秒,又缓缓上移,落到她唇上,眼睛。 他没吭声,申屠念又继续说。 “我准备了…礼物。” 赵恪挑眉,一副了然的口吻:“我看见了。” 这么大个礼物砸在眼前,他眼神儿好。 申屠念闻言,很合理的红了脸颊。 她稳了稳心神,照着预设好的剧本接着铺垫:“我挂在圣诞树上,银色的小盒子,一眼就能看见。” 赵恪听明白了:“要我去拿?” 申屠念点头。 赵恪皱了皱眉,似乎挺不乐意。 实话,他现在真不舍得松手,拿什么礼物,她就在怀里,再有天大的宝贝他都不稀罕。 磨磨蹭蹭,申屠念又催了他一遍,这才勉强动身。 只走出两步,又折返,抓起她的手腕一道。 申屠念嘴里“哎哎”反抗了两声,身体被他拉着拖着来到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 “下面黑,你陪我。”他说得特诚恳。 特别理直气壮。 窗外的天光已然敛去大半,暮色昏蓝,他的借题发挥不算全无道理。 申屠念看了眼深幽的楼梯,只有阶梯底部很浅一圈橘色氛围灯,照不出什么光亮,她要去开灯,他拦着不许,两个人就这份昏暗,推搡着厮磨着,又吻到一块。 这人…怎么不按牌理出牌呢。 申屠念惦着厨房里醒了半晌的红酒,盘算着被彻底打乱的后续,她吻的不专心,赵恪能吃出来,下一秒,吮吸的力道在唇舌上放大数倍,再也不是一开始那种缱绻温柔的调调。 申屠念被他吮得舌尖都发疼了,嘤咛出声,手心空拳捶着他肩膀,求饶的意思。 赵恪不依不饶,单手由腰肢往下,捏了捏饱满的臀肉,顺着那圈兔绒短毛来到隐蔽的三角区。 其实也不隐蔽了,他都不必撑开衣料,那底下早就湿了大片,薄纱网布包裹住娇嫩,柔软的瓣和引她颤栗的那颗红豆,全都很清晰。 赵恪只是随意碾了碾,她就软了脾气,呜咽一声,没什么力气的双腿软绵绵夹住,不让他动的意思。 他没管,指尖拨弄了一阵,一湾春水被他搅出了声响,特别荡漾。 赵恪满意的看着她渐显迷离的脸。 尤其那双眼睛,在他的捉弄下缓缓失焦,最后成了任他予取予求的精致娃娃。 等他停了手部动作,缓了好一会儿,申屠念的眸色才清明了一两分。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招架他的挑拨,就耗费了不少心力,脖颈处已经沁出细汗了。 申屠念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心有不服呢这是,赵恪笑,手上又开始起动作了。 申屠念这回乖觉了,主动勾住他的脖子,小舌头去舔他的唇,小嘴哄得起劲。 “等一下呀,礼物…先去看看嘛,我陪你一起啊。” 她边说,身体轻轻晃动,手腕上的铃铛簌簌地响,声音很轻,却晃进他心底。 要多可爱有多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