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鸾喜嫁》 第一章,虞雾落 春寒料峭,夜风穿行星辰,仿佛轻纱抹去天地间浮尘,虞雾落走在漆红九转长廊里,明月照出周围纤毫。 廊外的假山石上藤萝披挂,老树引蔓绽花,洗净青阶里绿癣悄然,杜若蘅芜紫芸青芷绕柱盘檐。 一丛芍药没抢到花房位置,静静在泥地抽枝叶条,舒卷着满怀熠熠银光。 虞城大多以“虞”为姓氏,祖上曾出过一品官员的草舍街虞家是佼佼者,三进带四个花园的宅院宛若深宫般幽深,让历代读书人环境安宁,女眷们深闺尊贵。 两个妈妈四个丫头跟随虞雾落,送她到这条道路尽头,两株桔子树后的院门里,是虞家这一代当家人,五十六岁虞存住处。 窗前有个罗汉榻,祖孙对坐后,月亮挂在窗棂上,做个聆听客。 “雾落,今晚有客人。” “祖父,我已听说。” “皇上驾崩这事情是真的,可是没有皇子还有皇侄,京里直接推举雷风起进京登基,我心不甘。” 虞雾落挑起半边漆黑入鬓的眉头,顺便带动光洁如花瓣的额头,这是个美人儿,鹅蛋脸上精致五官出自家传,就像她的祖父虞存风姿翩翩,自少年到中年都是佳公子一流,也是由祖宗赏赐容貌。 “雷风起是谁?”虞雾落疑惑。 虞存从罗汉榻内高高堆起的卷宗里抽出一卷,虞雾落打开,轻声念出来:“鬼子关倜傥名将,开国先帝第九子第十四世孙......” 她好看的皱起眉头:“祖父,此人不成。” 虞存呵呵:“何出此言?” “哪有名将以倜傥为声名?”虞雾落气鼓鼓嘟唇,这是在祖父面前。 “你再看地名,鬼子关易攻难守,雷风起这一支皇家血脉守关已过五代,倜傥也好,影射风流也罢,他都不会是弱兵。” 虞雾落再露出狐疑:“祖父您的意思是?” “五代于边关的守将手中有兵马,推举他的人又偏偏是大学士张林,皇上驾崩对于我相隔一千里的人来说猜测重重,张林又派人来见我,对雷风起赞赏有加,要我写恭贺奏章给来人带回京里,等雷风起登基那天献上,表表士大夫之心。” 虞存眸中有怒容迸现:“我虞家不曾有过负心人,我虽与先帝政见不合辞官归家,可你父亲,你叔父都还在外省报效。我怎能献媚给小人看?张林不派人来见我,我也要查明先帝驾崩真相,张林极力邀我进京,信里写着一派阿谀言语,却只字不提先帝遗诏何在。这里面必有鬼祟。雾落,张林来人就在家中,他有众多随员入住城中。借着和我说诗书,虞家共计有多少读书人,他把姓名报的清清楚楚。” “这......祖父被监视是吗?”虞雾落的怒气在她夺目容貌上,更像院中含苞待放的迎春,春风一度就可怒放。 “呵呵,”虞存尴尬微笑,孙女儿是手中宠宝,自小抚养长大她敬重祖父,但晚辈面前露出长辈窘迫,长辈恨不能刨道地缝出来。 虞雾落默然垂下眼帘,恭敬的道:“请祖父吩咐我能做什么。” 虞存轻叹一声:“家人无人可派,可我辈士大夫世受国家恩典,如果雷风起英明神武,那是国家之幸,如果两下里勾结,我要知道真相如何。” “是。”虞雾落隐隐有兴奋出来,她继续半垂面庞,免得祖父看出她向往出门,说不好改派他人。 “你会功夫,还颇有威武。”虞存说出这话的神情无奈烦恼,事情已过去许久,说到此事时愤怒仍然萦绕心头,逼他按捺火气,重新找找自己儒雅风格:“我虞家三百年诗书,子弟们不管男女都是读书人,只有你雾落,你会功夫。” 虞存忍无可忍阴黑神情。 虞雾落笑嘻嘻调节气氛,她俏皮的晃晃面容:“奶娘被您赶走时,说我的功夫若到江湖中,那是数一数二。祖父您要办的事情只管交给我吧,奶娘说等闲三五个男子不是我对手。” 虞存黑着的锅底脸上彻底爆发震怒,他道:“好生没有道理!我见她落难需要医治,谁想到是江湖人隐入我家,你父在任上,你母随你父在任上,家里只得你一个娇孙女儿,九曲长廊只通祖父院落,庭院深深锁住外人觊觎,等闲不出绣闺阁,寻常不见亲友面。祖父我一心攻书教导族中子弟,我只是稍稍分心,以为你女儿家诗书为伴嬉乐园林,没想到啊没想到,那年正月城里闹贼,几个捕头没拿下来,被他逃到后园,落败在你手里。” 攥紧拳头捶上炕几:“我不撵她还等什么!” “是。”虞雾落细声细气:“奶娘走时隔院落给祖父磕头呢,她说容身十年,祖父于她有大恩。” “哼!”虞存面色犹怒。 “祖父,奶娘还帮我扛下拿贼名声呢,她也走了,您就别再生气了吧。”虞雾落软语恳求。 虞存缓和身姿,苦涩又填满笑容:“而今,也只得派你走走了。” 虞雾落开开心心:“是。” 虞存装着没看见,继续道:“道路若是遥远,祖父无论如何也舍不得你出门,” 虞雾落动动嘴唇,想说祖父平时教诲,国家重于百姓,百姓也重于国家。 当国家利益大于百姓利益时,比如国破山河不在,缚鸡之力也要奋勇当先。但是百姓利益大于国家利益时,比如国家兴盛其实体现在百姓民生没有疾苦之上,这个时候百姓重于国家。 祖父怀疑先帝死因不明,又怀疑边陲重将与京里官员勾结,江山不在万物也只得化为齑粉,这个时候国家重于百姓,她虞雾落怎么能考虑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缩在绣楼里做娇女呢? 虞存的话先一步出来,把娇孙女儿即将出口的慷慨陈词挡下。 “回房收拾东西,更换你父亲少年旧衣裳,明天一早夹在买菜家人中出府门,夹在人流中出城门,五里路外小香山上,为你祈福时种下的香樟树旁岩洞外,等着护院苗保到,由他护送你往三十里外范城,你二叔岳父范家,把我的信件送上去,再让苗保护送你到范城百里以外的崔家,到崔家以后你的差使就结束,你就速速回家来。” 黑漆彩绘金色花鸟的炕几上面,紫毫笔和青丝砚旁边,摆放着两封写好的信件,春风动窗棂,从封口处能闻到浆糊微弱味道。 虞雾落双手接过信件,向祖父屈身告辞,走出房门汇合妈妈丫头,脚步轻灵走向自己绣楼。 这是虞家这一代的娇女儿,她的住处是二层绣楼,九曲长廊的尽头,一端连着祖父院落,一端穿过花园直通绣楼房外,镶满玉白石子的小径把花园划出花房、碧水、密林和草坪。 也把娇女儿的日常和外界隔如九天之远。 如果过年过节的需要虞雾落拜见亲戚,女眷们大多往绣楼里陪伴她,祭祀的时候才会穿过祖父院中侧开月洞门,那里通向香堂。 第二章,仕女和侠女 茜红色金银线满身绣杏花的衣裙拖过长廊,木板自带清香和上脂粉里升澄轻香,宛若这是蓬莱宝境。 中天含笑一轮明月,勾勒出仕女天生乌黑的眉,春山般饱满的额头,和她那一双活泼随时发作的大眼睛。她像宝境中的谪仙人。 绣楼里出迎的五、七个丫头,和身后跟随的人同样鸦雀无声,春风应该寂寞,只有窸窸窣窣的裙摆声陪伴着它。 虞雾落的活泼就不敢出来,她双手自袖里互相握住,自然垂于小腹前面,下巴不昂不低,目光凝神于前方,神气里肃穆端庄,在这与往日没有不同的娇女儿模样里进入绣楼。 贴身丫头青霞送上家常衣裳,淡黄色罗衣同样绣满繁花,月光自其上展开来,闪动出绸缎独有光泽。 银耳汤装在玉碗里,高几上盛开着兰花,有晚梅自风里入鼻端,还有一束插在玉瓶摆放梳妆镜前。 菱花镜台镶满繁星般细碎红绿宝石,和铜镜光相映成趣,其上,簪环钿钗成盒成匣。 有一件东西突兀打破这闺中女儿讲究格局。 乌黑皮鞘的雁翎刀,斜挂于镜台上方板壁上,刀尾一抹弧度仿佛雁翎,是它名字来历,此时轻挑出霜寒冰冷,透过乌色皮鞘散发而出。 呷两口银耳汤,虞雾落吩咐:“祖父与我说话,我要自己静思,退下。” 丫头们敛裾而出。 压抑已久的活泼就此爆发,虞雾落轻快跑到窗台前面,仰一下面庞观看夜色,天地之大自由无限之感,这让她心情更好,垂眼帘时瞬间就锁定桃花林下木屋顶,而没有顾及她平时最喜爱云霞般桃花,常惦记着桃林在春风里恢复几分。 那里,养着她的桃花马。 有一个来自江湖的奶娘,让父母不在身边,只有祖父陪伴的虞雾落日子多姿多彩。 奶娘说:“姑娘天生身子骨儿弱,若是能动动就能吃下许多糕点。” 馋嘴小姑娘心爱美味点心,还有大盘的糖醋排骨、油年糕,按奶娘说的起早练功,夜晚吐纳。 自幼奶娘薛妈妈看不下去厉声干涉,虞雾落悄悄告诉奶娘:“你来以前,是薛妈妈奶大我,祖父常让我尊重她,我们家也不苛待人,咱们别惹她,避其锋芒,缓上几天再来过。” 奶娘同她眨眨眼:“好。” 结果第二天早上薛妈妈就同意虞雾落练功,前提是她必须在旁边看守着,奶娘教导也在旁边,虽然她对薛妈妈不改恭敬,但薛妈妈竭力躲闪着她,带着舍身取义的神情坚守在旁。 虞雾落又悄问奶娘:“你做了什么?” 奶娘同她眨眨眼:“说道理,薛妈妈是个好人,她听懂了。” 三进外带四个花园的宅院因主人只有祖孙二人,有一半以上属于虞雾落消遣。祖父常年只在正门内正厅后的正房居住,九曲长廊由他的后院门连接虞雾落绣楼。正门到正厅两边零散院落,供虞家族中在城里读书和听虞存讲书的子弟们居住。 紧锁二门往两边延伸的乌瓦白墙挡住他们和其它客人脚步。 薛妈妈被以“拳”服人,江湖奶娘不需要伤害她,单手捏碎茶碗就把她吓得够呛。这位在绣楼说一不二的妈妈答应在不影响虞雾落安全前提下以虞雾落高兴为主,并继续在后院一手遮天,虞存就没有早发现孙女儿在后院里演绎江湖侠女。 在虞雾落借生日之际讨要一匹小马,虞存见到小马上孙女儿灿烂笑容时,反而夸她像个小小女英雄,再就叮嘱她不要摔倒,马是用来陪她玩耍的,不是拿来让自己受伤。 虞家的仕女,她有一把奶娘临走时赠与的雁翎刀,她还有一匹亲手养大的桃花马,她还有满腹睡前江湖故事,她对自己这趟出门满怀信心。 再说还有苗保会护送。 祖父器重的二管家苗保是家里上夜队长,从省里拿贼下来的捕头也夸他功夫高强。 也就是那年拿贼,省里下来的捕头看出那贼不是苗保所拿,苗保功夫虽高却出手不同,逼的祖父不得不立即盘查孙女儿后院,对于任何世家来说,被外人看出你家内宅里有风波都是丢人事情,奶娘就这样被逼走。 虞雾落一直记得那天情景,奶娘向她叩头辞别,又隔着院落远远的向怒气满面但还肯允许她自己退去的祖父叩头,随后,她揣着虞雾落赠送的金票银票,高叫一声跳上院墙:“借你宝地养伤数日,贼不可惊我,公差也不能。” 那晚全城狗叫鸡惊,虞雾落一夜没睡,好几天沮丧难脱,直到奶娘借亲戚之名送来拿手点心,熟悉的滋味只有熟悉的人才能做得出来。虞雾落知道她好生生离开,遥祝她余生安康,再没有打打杀杀。 有时候,会想她。 想她说的江湖奇闻,想她说的江湖切口,想她展示过江湖儿女的衣裳.......窗前的虞雾落眼睛亮了,祖父让她回房收拾东西,她还有一件称心如意的东西呢。 第三章,美丽的夜行衣 黑色的衣裳料子上乘,袖口是方便亮拳出刀的箭袖,腰线流水般畅快而下,没有腰带也紧得出好身材,让虞雾落亲手做成后,只敢一个人在房里试穿。 宽罗衣长袖摆,动一步眩目的百褶内绣长裙,这才是女子衣裳,和眼前这件紧身黑衣相比,黑衣简洁到干巴巴。 自奶娘处看到这种她的旧衣裳,虞雾落就非常喜爱它的质朴无华,出于忌讳不能完全缝制全黑色,素衣是家中有白事的象征,虞雾落在袖口领口处缝制紫色暗花,由藤蔓牵引着走遍全身,在月光下穿着以后,铜镜照影像一株神秘的紫罗兰花。 黑色上面的紫色并不显眼,虞雾落又在腰带上扎四朵正红牡丹、箭袖口上及衣角边上也有。 这件衣裳就由纯黑、浓紫和正红组成,撞色撞的视线晃乱乱,比其它人喜爱的红配绿还要扎眼,但虞雾落深爱自家长辈,又想要这式样的衣裳,就只能选择人生不如意事,衣裳颜色浓郁沉厚。 这不是青春仕女应该穿着的颜色。 但,喜欢为上。 取下刀,白天已例行公事喂过马,把黑衣叠放床头,为避免上夜丫头看到,拿枕头压住,取一个蓝色绣宝瓶的包袱皮,放银票、碎银子、金首饰关键时候是钱,再包上点心蜜饯等等充当路菜。 一个茶碗总是需要的,谁会用客栈饭馆里杯子吃茶呢,手巾帕子再放上一叠。 包袱里满满撑起,虞雾落苦恼的看着胭脂水粉,往范家有三十里,往崔家还有一百里,她会在路上住几天,难道这几天里不净面吗? 黑衣是箭袖,这意味着袖子里不能放东西,又相对紧身,这意味着怀里也没有太大地方。 她应该怎么办? 重新打开包袱,把平展展的银票取出一些,碎银子也抓一小把出来,这些可以勉强放入怀中,几件换洗衣物里塞入两个玉盒的胭脂、两盒水粉、两盒香脂膏,包装水粉的精致木匣只能放弃,一刹那时,虞雾落担心胭脂水粉和香膏会被各种意外出现而压坏,但转瞬想到苗保会护送自己,一百多里路来回约三百里路,几天也就一个来回,这几天里多加注意不伤损到包袱便是。 这夜几乎睡不着,五更起来时辰不晚,宽大的行衣披风罩住黑色紧身衣,向祖父道别后,风帽遮住大半面容,夹在每早出门运菜买菜的家人队伍里出角门。 这天还冷,倒春寒还没有出现的二月里,虞家的家人们也是裹紧大披风,在犹带睡意的街道上行走着。 虞家主人只有两个,家下人等及附学的族中子弟每每超过一百人,每日菜肉从城外码头和起早的大集市上大量购买相对实惠,又最新鲜,虞家出城买菜队伍没受任何盘问走出城门。 离小香山还有半里路时,最后一辆车上的带队管家解开桃花马缰绳,虞雾落悄悄离开队伍,在微明天色里向着小香山走去。 路上并不冷清,起早敬香的人虔诚的可以彻夜不睡似的,他们神情里也俱带着虔诚。 虔诚里又透着真诚。 虞雾落有几回手按雁翎刀,想寻个贼来小试牛刀,又很快打消自己这匪夷所思的想法。 ...... 和所有的绿色山岭相似,苍翠山顶的小香山郁郁葱葱,另外,它有一个独剑问天般的山峰,孤零零的指向青天,让雨雾天气里的香客不会迷路。 又或者不会感到独孤。 除此,小香山地势绵延,海拔却不高,它的山脉从虞城一直到三十里外的范城,中间还断崖般的有几块田地,是座起伏较为平坦的小山脉。 大大小小的香樟树林散布在山脉的各处。 不知何时有这样一个说法,家有新生儿,许愿祈福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小香山种下一株新树,树茁壮茂盛,孩子健康成长。 离城不远的缘故,虞雾落她落地呱呱大哭的那天,父亲在这里种下一株香樟树,她六岁时由祖父带来,亲手种下一株香樟树,如今,皆是笔直树身向上挺拔,浓密树冠绿荫森森。 晨光迸射,叶油如玉,风摧秀林,知难而退,手扶着高的那株香樟树,品味清澈渐暖的风渐行渐缓,直至柔软的萦绕眉眼,虞雾落露出开心笑颜。 五里路呢。 虽说大半有管家陪着走过来,但没有长辈比如祖父的陪伴,这算虞姑娘独自行走到这里,接下来她只要等待护院苗保到来,主仆相聚以后,就可以开始为期几天的赏心路程。 这段路程必然赏心悦目,将是全年深居宅院里的美好回忆。 官道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两边为春风迷醉的绿树,还有三十里外的范城有红糖油炸糕是一绝,还有还有,焦香扑鼻的葱油饼、软糯香甜的芙蓉卷子,据二叔岳 家范家的姑娘们说,范城有虞城没有的绝妙小吃。 这是祖父为二叔求亲登门时,虞雾落百般央求带她出门走走,这才有机会听听范城逸事。她对祖父说,二叔亲事若成的话,先认一认范家的亲戚姐妹也是好的。 日常居住在琼楼宝殿般的宅院里长大,出门的机会不是有要事就不会有。 香樟树下的风带着自由意味洗遍全身,红糖油糕葱油饼芙蓉卷子隔着三十里开外竟然香气勾人,范家的姐妹们见到自己这一身男装必有惊呼赞叹,说不定还会羡慕嫉妒,拿动听的话哄着自己宽衣,再争先恐后试穿自己新衣。光想想,这真是美妙的一幕。 虞雾落在出神里笑嘻嘻,不由自主笑的灿烂如花......如果她是女装,将还是祖父眼中的骄傲,我家雾落美貌端庄,美貌出自家传端庄出自家传,当祖父的人有骄傲的本钱。 可是,大家在此时都知道,虞家这位仿佛自仕女图走下来的女子,她穿着紧身男装,全黑色缀紫藤,腰带袖口衣角上皆绣着大红牡丹花。 就这叠瓣妖艳的牡丹花式样,估计天底下还算正常的男子,无人敢于一试。 风动樟林,清晨的寒冽遇到木叶繁杂时,再次转为温柔,柔和的春风掀起披风一角,让下垂衣角上的牡丹花夺目于日光之中。 日光在这个时候愈发暖和,披风打开不会带来寒冷。 虞雾落又正开心之际,她想得到自己男装在身兴奋莫明,就不必及时拂好衣裳,只忘记她笑容里女儿情态必露。就像她背着丫头,亲手缝制素衣时,眼前看见一件男装从手里出来,脑海里想的还是女儿家喜欢的花式。 牡丹花妩媚多姿,出自虞雾落手笔,它以妍态竞风流。 几步外岩洞里的雷风起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青天白日在上,他在这到处都是香樟林也就幽静之地处处皆是的地方上,看到了什么! 深褐色的树身衬出黑衣愈发暗沉,日光把浓紫藤花勾勒出大半,最后几点金黄跳跃在腰带一左一右的两朵大红牡丹上,视线到这个时候忍无可忍的往上寻找面容,看看是哪个男子在大白天穿着这种妖艳与轻佻并重的夜行衣裳。 果不其然,见到雪白一张面庞,一副好气色透着红晕,菱角般的红唇定然搽了胭脂。 人间妖孽? 不,采花贼。 他有习武之人的挺拔身姿。当然也有可能把少年拔身量儿时看错,他腰间有一把刀,隐隐的往外散发杀气,这就不会看错了。 能配这把刀的人,功夫不会低,煞性也不会减。 就像雷风起自小生长在鬼子关那种易攻难守的边关重陲,他及他身边的人从骨头缝里带着煞性,这是杀人太多的缘故。 不过他在战场上,他有杀人的理由。 小香山在内陆腹地,绵延的山脉里香樟林不断,悠游恬然闲适惬意,哪里有许多的人可以杀? 密林里出贼并不奇怪,十几个大汉孔武有力恶形恶状,这不会让雷风起疑心大作,他疑心的是第一眼扫过去,这采花贼雁瓴刀杀气扑面的同时,他还完美的保持女人气质。 他也有可能女扮男装? 不不,女扮男装的姑娘谁会选紧身夜行衣,男装罗袍有许多样式可以选择,实在豪放的也会选边城外胡人衣裳,但是,凡还有一点正常的姑娘扮成男装,谁会选一件绣花夜行衣在大白天里行走? 雷风起见过几个采花贼,或者说他亲手缉拿过几个,在内陆犯事妄想通过鬼子关出边城逃避追捕的人里有这样的强盗。 他们明明是男儿身,神情柔和眸光带怯,随时随地能恶心死男人。如果缩身在女眷绣楼里,眼神不尖的公差休想看出端倪。 功夫往往也偏阴柔,但杀人太多的凶器终究会带着血债模样。 也可能,佩带偷来的宝刀。 日光上升,悄悄的把暖意带来,清晨白曦渐渐转为明媚金黄,照在这绵延平缓小山脉里几十家寺院上,它不是采花贼应该出现的地方,他们应该去的是夜晚香闺绣楼芳舍兰斋。 答案并不难想,小香山海拔不高离城池不远,方便香客进香又方便攀爬,每天络绎不绝的香客里有不少美貌女子。 大片大片的香樟林除去一小部分天种天收,风送飞鸟繁衍生息,其余的绝大部分都由方圆城池里的人种植而成。 几个男女走进来,争着笑道:“这是我种的树,看看今年又长这么高,我都快看不见树顶。” 随后他们的目光定住,看到香樟树旁黑衣绣紫藤及大红牡丹花的虞雾落,虞雾落清楚的记得自己男装,新鲜感让她带着兴奋拱拱手,同时记是自己是个女子,对男人的神情疏离遥远,对女子露出亲切微笑。 一个时辰出去,风姿出众的她收到十几个果子、几块肉脯,另外各种点心和馒头包子无数,及男子们的嫉妒愤怒憎恶嫌弃。 好在她腰间佩刀,没有男子敢和她讨论自家的点心果子肉脯通过妻子妹妹的手,落到虞雾落的手上。 据说古人美男子被掷果盈车,虞雾落今天除去暂时没有车,其它享受的是同等待遇。 这让她只能拉起风帽,放弃继续享受春风,在听到树林外面又传来女子说话声时,抱着果子肉脯和点心馒头包子,对着一旁岩石下的山洞走去。 一直密切注视她的雷风起露出愕然,怎么? 被发现了? 这不可能,偷窥敌人是将军的能耐之一,雷风起有把握他的目光在这几步路里不惊扰对方。 可是,那每走一步就玉瓷白净更加明显的妖孽走来了。 有一个半高的男子自雷风起背后转出来,压低的嗓音飞快带足好奇:“咦?你们中原男子和女人一模一样。” 雷风起没好气:“这不是男人,这是妖。” “妖精?”半高男子神情里迫切关注,笑道:“我从没有见过中原的妖。” “你老家有妖吗?”雷风起又呛一句,随即,见到妖孽袖口上牡丹花栩栩如生如在眼前,采花贼随时就能进洞里来,低低忙道:“你别再说话,我来问他来历。” 半高男子嘻嘻一笑重新转回雷风起背后,又飘出来小小声的一句:“如果他知道你准备进京做中原皇帝,应该向你下跪吧。” 虞雾落听到细碎语声诧异于岩石洞里有人时,雷风起耸耸肩头向天做个怪相。 皇帝? 谁能明白全国都在津津乐道他将进京登基,而当事人稀里糊涂,不知道京里那帮子人犯的哪门子失心疯,他不知道原因吗? 想到这里,岩石洞外又传来说话声,娇俏女声欢快活泼:“三姐快点儿啊,那个美男子就在这个林子里。” 犹豫不愿意和陌生人同在一个山洞的虞雾落一溜轻烟儿般的蹿进去,她可再也不能多抱果子肉脯和点心,哪怕加一小块也不行,也不愿意再被热情的少女打扰,天真娇憨的少女敢于走近她,试图仔仔细细看清她风帽下容貌,这种与陌生人拉近的距离让仕女有不安之感。 直视陌生人、火辣辣眼神盯着别人、说着话说想走近,在仕女受到的教导里,这都是极不得体的行为。 每一个仕女都不应该助长这种行为,避开,从而避免天真少女一再的在举止上犯错,这是一种好行为。 岩洞口不算太大的原因,让洞里仿佛黑暗遍地,勉强能看清有两个人,一个高高的个头,另一个只到他腰际时,便立即眼睛生出痛感来,高个男子的眼神犀利如刀,在这黑暗里又亮如日光,炽烈的灼烧到人。 虞雾落以最快速度适应初到暗处的短暂失明,随即,睁大她明珠般的大眼睛,狠狠瞪了回去。 奶娘说,走江湖的人需要凶狠些,否则被人看轻了去。 第四章,兄台 刀光般的眼神,让满腹睡前江湖故事的虞雾落瞬间想到奶娘的话。 头回自己出门的她待人接物不是问题,接下来点点头准备寒暄。 背后传来奔跑声,有少女焦急的嗓音:“他,他走了吗?不,不不,三姐快和我一起找他,” 虞雾落真的再也抱不下任何东西,就三步并作两步,蹿过雷风起身旁,在突兀不平的石壁后面寻找到此许安全感,拿半尺长凸出的石块遮住身形,往外露出半张脸儿,惴惴不安的寻思少女会不会找到这里来。 视线里除去洞外日光,还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散发着陌生气息。 虞雾落脑海里再次出现奶娘的话:“出门呢,僧尼道女子乞丐不惹,”虞雾落放下心,一个男子似乎带着一个男孩子,他们全是男子,衣着半旧但也挺好的,这就没有什么可怕的,而自己腰间有刀,外面是青天白日,怀里......还有满抱果子肉脯点心馒头包子,要礼有礼要兵有兵。 还是先担心掷果盈车吧。 她骨碌碌转眼珠子看着洞外。 雷风起到此,觉得自己确定无疑,没错,这是个采花贼。 他先吸引女子,等到女子上钩的时候就避而不见,让女子伤心而铭记更深,他在暗处记下女子恋恋的深浅,这是为晚上邪恶勾当预先踩点。 不是徘徊知道对方地址才叫踩点,亲手抓过采花贼的雷风起对这方面就是知道的多,女子心情也是采花贼踩点的地方,这一脚踩在心坎上,后面施行伤害起来容易简单。 雷风起抱起手臂,开始策划怎么人赃并获,鬼子关的守城将军,他有官职在身,拿贼起赃才能定罪,否则他不能凭一件日光下行走的夜行衣,及几朵正常男子看不顺眼的娇艳牡丹花就问罪名。 有一点他格外留意。 身边还在窥视的采花贼见到这里面有人,也直接走进来,并且不避形迹的偷看外面女子,可见,他功夫不错,他没把自己有两个人放在眼里。 应该也与自身收敛杀气有关,让这采花贼没有想到自己两个人功夫都能独挡一面,战场上那种的一面。 也好,等下他打算杀人灭口的话,正好顺利定罪。 岩洞里通风不畅,有脂粉香气传来,她黑宝石般的眼睛里闪动少女般狡黠,让雷风起更是痛下决心除掉此獠。 除去他穿着男人衣裳以外,除此,怎么看他怎么像个娇嫩少女。 扮女子扮的形似神似骨子里也仿佛换成女人,可见他在恶贯满盈的行径里下足功夫,此前不知道坑害过多少无辜可怜人。 此人,非除不可。 ...... 林中寻找的少女没有看见岩石下面有个洞口,失落的她被姐姐带走,虞雾落悄然松气,把怀里的果子肉脯点心馒头包子放到视线里干净的石块上,她的动作轻柔娴雅,适合她虞家仕女身份。 转过身来寒暄见礼,双手抱拳拱在身前,顿时又开心起来,哪怕这笑容在雪白面上压抑再压抑,也小心的没有露出贝齿,也像把繁星带进来。 “二位兄台,小弟这里有礼。” 身为开国先帝第九子第十四世孙的雷风起,骨子里有祖先传下来的眼力,他迅速看出这采花贼一举一动里的优雅和仿佛出自骨子里的端庄,远非一般女子会有。 这更说明他若犯案不会小,他以侵犯欺骗有一定地位的女子为主。 问一问全天底下的公差,他们办案时会有一个共同特征,认定几个嫌疑人以后,拿一些条件对着他们套来套去,有动机、有身手、有证人或者没有证人能证实清白等等,满足这些条件较多的就是罪犯,接下来确凿证据就行。 雷风起对刚见面的这个妖孽就是这样方式,先入为主的认为他气质阴柔到简直就是个女人,根据自己多年经验判定就是个采花贼,他再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的断定对方罪行,然后等着拿贼拿赃。 如果雷风起看错可怎么办? 那也简单,他还有自己的正事,分道扬镳便是,但是如果遇到确实是采花贼,虽然没在自己地盘里犯事,也非除恶务尽不可。这是官员职责,也是皇族血脉的职责。 于是,如他自己所说,他不介意和对方聊上几句,雷风起抱拳还礼:“兄台,有礼。” 雷风起和虞雾落这两个人,搭眼一看也是二十多岁的雷风起较为年长,今年十四岁的虞雾落较为年青,但是雷风起不想和这种强盗攀交情,兄台是有礼貌但疏离的称呼,“兄弟”相对亲近些。 “兄台,哪里人士?” “这附近,呵呵。” “兄台,你呢?籍贯哪里。” “这附近,呵呵。” “兄台,为何在这洞里呆着,外面何其温暖?” “等人,呵呵。你呢,兄台,你为什么进来?” “我也等人,呵呵。” 一问一答里,虞雾落忽然一个激灵想了起来,五更出城门的她到这个时候约等候两个时辰,苗保怎么还没有赶来? 往洞外看一眼,面上跟着浮现出焦急。 雷风起冷眼旁观,小贼你想到什么了吗?反正不会是好事情。 当然,这忽然出来的小事件速战速决才好,就热情的招呼着:“兄台,你也住这附近,我也住这附近,眼看就要中午了,不如咱们结伴而行吧。” 虞雾落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想到祖父怀疑先帝病逝原因,而京里来人住在家里不走,自己女扮男装离开家门传信,苗保迟迟不到并且这个陌生男子意外出现在这里。 知难,而上。 虞姑娘武艺在身,遇到陷阱......直入虎穴拿走虎子。 她慢慢展开微笑,也欢快起来:“好啊好啊,春风十里结伴而行是风雅事情,兄台,你的话就是我想要说的。“ 雷风起也笑容满面:“请请。” 第五章,自由的人儿(祝生日快乐) 虞雾落在山洞里的位置较为靠后,雷风起和她此时还没有看清的半高男孩子站在她的前面,虞雾落不止一回的借着说话辨认男孩子容貌,只能看到雷风起岩石般高大身形。 虞家的女儿不管任何场合,除去让祖父先行一步以外,年长的女眷们会握住她的手,把她环绕在大家臂弯里,仿佛山洼里跳出红日那般,捧出这个十足珍贵的宝贝儿。 雷风起客气的向她抬手指引:“请。” 虞雾落也客气的抬手道:“请。” 说完,她大摇大摆走出山洞,在雷风起愕然的神情里回眸一笑,再次妩媚十足的挑动眉头,嗓音还是百灵鸟一样的灵动:“对了,石头上那些果子点心是香客们虔诚带来,干净着呢,初次见面送你了。” 笑盈盈的继续对着自己手植大香樟树走去,虞雾落开心之极。 本着虔诚带来的吃食,不用担心它的洁净,丢下来可惜,抱着又碍事,这样就好,终于不用再抱着。 在飞扬的心情里,她默数着到香樟树的距离,一步、两步、三步......她要在这短短几步的距离里,想出给苗保留话的主意,并且隐蔽的做到它。 雷风起的视线从没有离开过她,就见到采花贼像个顽皮孩子扑抱香樟树,仰面似数树冠高有几许,金黄暖阳染亮她笑容灿烂,俨然质朴无暇。 背后悄声:“真好看啊,她真的不是中原女子吗?” 雷风起神情阴霾更重,鼻音里重重一哼:“不。”随后道:“她在传信,” “什么?”背后那人惊讶。 “你以为她天真烂漫解我疑惑,其实她在传信。我先去周旋她,你慢一步跟上来,在树身上树下面找找,要是漏掉什么,小心我还是揍你。” 背后那人顿时不高兴:“皇帝哪有揍人的,你带着我看的戏里,白胡子老头儿都是说,咿呀呀呀呀......把这个反贼押出午门。” 雷风起向天又是一个白眼:“我不是皇帝。” “哦,你还没有登基,我一直想问你,如果那个大狮子真心请你登基,你会做皇帝吗?” 雷风起面上又起一层乌郁郁的黑色,压抑着怒火牙缝出声:“大学士!” 他大步向虞雾落走去。 背后那人独自在山洞里反复的复习:“大学师,大靴湿,大雪时,”他抓耳挠腮无法理解:“中原人就是讲究,下大雪的时候就封个官儿,是不是这样?” 忽然震惊:“大血死!” 他咬牙切齿:“这群该死的南蛮子,他们确实在大血里杀死我的祖先、我的兄弟......” 这一刻他差点拔刀而起,手指碰到空空的腰间,所有的杀性瞬间平息,他对着果子点心走去,喃喃自语:“我的兄弟差点杀我,中原,至少不要我的命,管他大血死还是大雪时,我能活命就好。” ...... 人对于自然是天然的亲近,都知道山林里的风有治愈功能,春日暖阳步步走近,从树叶间石阶上轻轻托起美好的感觉,让虞雾落下山的路程里,神情更加愉悦。 如果她能做到,也许还会轻松的吹出口哨。 这让雷风起的疑心一层层的加码起来。 将军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他已经打算召集散落附近的部属们,免得拿贼的时候被采花贼跑掉。 你看她那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还有她那把愈是到日光之下就愈杀意出鞘的雁翎刀,还有......实在膈应死人的男身女相,雷风起只想一刀劈了她。 劈成重伤都不会解恨。 虞雾落悠然的走着,她一身黑色的衣裳,颜色浓重的仿佛乌云团团,她的背后是鼓囊囊包袱,也不会给人轻松之感,可是她偏偏就是轻松起来。 身边的这个人有一点也让她惬意,他并不是很多话的人,两个人虽然答应一起上路,却还没有进入热烈的攀谈,这让虞雾落自由的感觉穿行身心。 这感觉也让她忽略掉身边人带来的危险感,虞雾落不知道雷风起散发出来的叫杀气,在战场上百进千出过的人都有这种嗜血的锋芒,隔着老远就扎人心头。 就像奶娘赠送给她的雁翎刀,让雷风起一眼就看出来杀人不少。 自己能一个人穿行在山林里,这感觉实在太好,没有祖父没有必须陪伴的老亲女眷,没有丫头没有奶娘,也没有其它人的环佩叮咚响,风行耳边似低讷呢喃,总像有全身上下无处不到的温柔,让人不愉悦还等到什么时候呢。 从山口寺院里领出寄存的桃花马,虞雾落可以把背上包袱也卸下来。 桃花马也和主人一样,常年累月的不出宅门,雪白底色上处处红花般斑点的它,兴奋的打了个响鼻,虞雾落大乐:“豆蔻,你也和我一样高兴对不对?” 她给苗保留下一块帕子,抛到树下密草里,又用脚尖拨到草的深处,可以想像苗保很快就会出现,属于虞雾落自己的时光只有这么一小会儿,小小的一小会儿。 她要好好享受才成。 笑盈盈的斜仰面庞看看雷风起,如果这是大学士张林派来的坏人,等到苗保到来,主仆联手的时候,接下来可就有你受的了。 这个时候也让虞雾落看清雷风起面容,他眼睛太亮太犀利,往往扎的人心头都疼,他是否英俊过人就没法衡量,而亮如星辰眼睛的人,往往不会丑陋。 果然,不正面对上他穿透人心的眼神,就能看到他五官端正,星眉朗目,生的还不坏呢。 他还有端凝山岳般的气势,一般来说,这种不应该是坏人。 但是牵涉到皇位之争,成者是王败者也可以称一声枭雄,在大事情里的人物从气势上很难分辨出来。 虞雾落只能暗暗道一声千万不要,他生的不错气势也强,如果腹有诗书身怀功夫,新皇登基后可以建立一份不错的家业,好好的过一份人家。 在许自己在路上能劝得他回心转意,悬崖勒马,幡然悔悟.......想到这里,虞雾落招呼道:“你们有马吗?” 咦,像是另一个半高的男孩子没有跟上来。 一声清脆的唿哨声起,追风般速度的黑马奔出山林,马上鞍具齐全,可见这不是野马随意奔出,雷风起一跃上马,潇洒利落劲儿让虞雾落生出羡慕。 但她也不差,随后翻身上马也准确灵捷,高度让她看的远些,有一个猴子疾奔而来。 再近些,虞雾落瞪大乌亮眼睛,这是个黝黑皮肤的男孩子,不,他五官突出,眼窝深陷,这是个北方关外的人。 听说他们杀人放火不在话下,虞雾落长这么大仅见过两次这种身高这种肌肤的人,战争让他们流落到中原,成为奴隶成为仆从。 阴云般的警惕自眉间凝起,虞雾落一手握紧马缰绳,另一只手轻轻按到刀鞘上。 ------题外话------ 生日开更,祝淼仔生日快乐! 第六章,贵姓 “贵姓。” “免贵姓雷,兄台,贵姓?” “免贵姓虞。” 这段本该在官道上进行的对话提前出来,虞雾落本打算在春风十里说服对方向善,雷风起也打算上路后好好攀谈,从而推敲杀花贼话中漏洞。 你当我是贼,我当你是刺客,都需要细细周旋。 高山的到来让这段对话提前。 虞雾落默默瞅他个头:“贵姓,兄,兄台?” 高山笑出一嘴白牙:“高山,我会说中原话,我从关外来。” 高,山? 虞雾落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看着高山爬到雷风起背后,更像一块岩石后蹲着个小猴子,舌头愈发打结。 内心疑惑就此打消不少,他承认自己姓雷,当然他不会是雷风起。 据祖父说,大学士张林正在往边城迎接雷风起的路上,雷风起不会出现在虞城附近,但有祖父的声名在,派一个人阻拦祖父查明真相这有可能。 他这算正面承认,但虞雾落还没有。 听过虞雾落的回答,雷风起难忍一抹玩味笑容,姓虞?开什么玩笑! 他带着高山出现小香山上,本打算悄悄拜访虞家辞官的老夫子,虞存虽与先帝政见不和而辞官,但对于先帝忠心从来不改,返乡后唯一改变的就是虞家女儿不再进宫,但是虞家的子侄在朝中做官的,尽心竭力按先帝政见办事,结局就是虞存和先帝各执已见的策略各对一半,在实际使用在民生上时都有见识不到的地方。 任何想法落于现实,都会出现这样结局,人算不如天定,没有人能事先考虑到实际中的种种变化。 先帝曾召虞存重新为官,虞存把最后一个儿子送上科场,他还是留在家中。 先帝死因不明。 雷风起也这样看,因为他也没有收到先帝死因的详细解释,反而请他进京登基来个洋洋万言。 这么多字你倒是写明白喽,雷风起全家瞪着信好几天,也没看明白好事落到雷风到头上的原因。 不明白原因的好事,谁会当它是好事情? 虞城的虞家,男的不出仕也会自小读书数年,虞城里九成姓虞,不可能没有商贩屠夫,但是读书明理从不耽误。 读过书不明理的也多的是,但自小读书是虞家祖训。 女的以端庄美貌出名,虞家建立大家业的先祖就是出名美男子,美人儿从来不愁出路,妻子嫁妆十里连天几乎蔽日,若不是丈夫也科举有名朝堂有声,妥妥的娶妻立业。 宫里代代有虞家的女儿。 面前采花贼大言不惭说他姓虞,雷风起气的直乐。 就你这气质,吐气时兰麝芬芳,转眸时璀璨丰姿,虞家要有你这样“娇媚”男子,虞存也就不是虞存。 雷风起悄悄往后又是半步,春风无处不在,采花贼一定抢过香脂铺子,鼻息处时时是上等香氛,这种跟随仕女而舞动的香氛绚丽醒神,出现在男子身上十分恶心,雷风起忍着才没有吐出来。 姓虞? 雷风起揶揄反问:“虞家的虞?” 在虞城附近说到虞家这两个字,都知道说的是虞存府第。 虞雾落正好解释一下:“虞城九成人姓虞,我姓的是自家的虞。” 雷风起不着痕迹的鄙夷,暗道谅你也不敢说自己是虞家的虞,否则虞家的人知道会让你尸骨无存。 但这事情仍然可恨,并且虞家名声不错,采花贼冒充姓虞,显然打算借虞家名声在这附近犯案。 雷风起眯了眯眼,他正愁和虞存从无往来,送珠宝的话礼下与人会让虞存不经意看轻,而素手登门又无法亲近,刚好,这小贼送上门来,天助自己顺手笑纳。 所以昨夜在小香山歇脚的他,天亮后本应该进虞城,现在不介意陪这采花贼走走,拿贼起赃以后,再去虞城不迟。 春风暖洋洋的官道上,两匹马三个人并骑而行。 三十里路不远不近,一早上路不必披星戴月到达,中午起程到范城时,天际边一轮红日即将沉入地平,黄昏已经到来,随时替换成黑暗。 城门在背后发出沉重的轨轴声里关闭,街道上灯火一盏两盏竞相耀眼,虞雾落亮了眼睛,脑海里转动着红糖油糕、葱油饼、芙蓉卷子......要不是身边还有雷和高山,这趟行程顺利圆满的赶到范城。 深宅大院里的姑娘还是不懂雷风起和高山满身的杀气,哪怕雷风起长腿细腰也有些男生女相,但彪悍自骨子里刻印而出,整个下午虞雾落努力再努力,也没能看顺眼他。 乌皮鞘的雁翎刀也总让雷风起绷紧心弦,他自认为刀上杀气更浓,这刀到底犯下多少血债? 于是,两个人相视看着,各自浮现出微微笑容:“与兄台欢谈半天,下榻自然要在一起。” “呵呵,”在这笑声里又齐齐看向灯光里飘动幌子。 高升客栈。 ...... 小二推开房门,堆着一脸阿谀笑容介绍:“天字号上房从来不住普通人,客官您一看就大福大贵大财大金,哟,谢谢您,” 虞雾落挥挥手指,小二双手捧着赏银颠颠奔出:“我给您提热水去,我给您泡香茶去,我给您往厨房里催拿手菜去,”他把房门带上。 放下包袱,虞雾落呼一口气坐下来,有点儿累,但总算把来历不明的雷和高山留在自己下榻的客栈。 范家宅院的位置相当好问,但不解决雷和高山而径直前往,就等于祸水东引。 祖父说,内宅安宁家宅安宁。这是对仕女的教导。 女眷中长辈说,端庄凝重是为人修行。这也是对仕女教导。 奶娘的话更加鲜活:“僧尼女道不能惹,如果惹上,就杀了。来历不明要弄清,否则杀了......” 杀人对于虞雾落来说,就像她读史的时候,那时间长河里遥远的帝王将相功成名就,她的主意是把两个人安定在客栈以后,自己悄悄拜访范家祖父。 奶娘曾说:“只想留下人也简单,让他不能行动自理,” 虞雾落摇头,残忍的事情不要。 “砒霜、巴豆......” 虞雾落摇头,这种也不要! 她脑海里还在转动的红糖油糕葱油饼芙蓉卷子更加夺目些,虞雾落笑嘻嘻:“就是这样办了,谁不爱好吃的呢,等我向小二打听这城中哪里有好吃的,请他们去吃好吃的,我抽身出来就见范家祖父。” 开房门的时候耽误虞雾落一个迟疑的钟点,她和门把手上可疑污点大眼瞪小眼,稍停,考虑到旧帕子使用过,宁可烧了也不能落在别人手里,抽出包袱里新帕子握住门的把手,房门应声而开。 这一开像拉断地狱之门,寒冷的刀光带着喧嚣声铺天盖地砸下,月光在刀光里绞得粉碎,仿佛刚离开的冬天瞬间回来。 第七章,怀抱 无情刀光逼得虞雾落急急后退,反手抽出腰间刀,这时才得到喘息机会。 她眯起明眸惊鸿一瞥,把蜂拥而至的黑衣人收入眼底,顿时,有股凉气像三九天里冰棱入手,自心而出游走无度,瞬间冻住她的全身。 隔壁住着的雷和高山,是她说服同住一处,她猜测里认定的“雷风起派来人马”,没有铁证时不能平白送他们性命。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雷风起正在进京登基路上”,祖父在不清楚事情真相的时候才派出孙女儿,仅仅想查明真相,并不是真的盲目反对雷风起。 不排除雷风起会登基,到时候虞家满门将成罪人。 在这两个想法里有一个矛盾点,虞雾落可能会遇到的潜在危险,在当前情况下只有一个可能,雷风起不愿意虞存查明真相,在监视虞家宅院以后,暗杀负责联络的虞雾落。 隔壁住着的“雷风起派来人马”,安全的很,还极有可能协同暗杀虞雾落。 刀光迅急不容人多想,虞雾落也讲证据才定论,雷和高山到此时此刻,终究是她猜测里认定的“雷风起派来人马”,而不是确凿无疑。 危险闪电般划开她的房门,也划出她脑海里的自责,她不能连累可能无辜的人,接下来想也不用想,虞雾落唰唰几刀夺回房门,放开喉咙高叫:“有贼,跑啊。” 黑衣人蒙着面庞,在短暂视线里拥挤得虞雾落看不见月光,难免有几个挡住隔壁房门,虞雾落又是几刀劈出隔壁房门前一条道路,再次大叫:“快跑!” ...... 客栈上房床榻几齐全,雷风起斜躺在窗下罗汉榻上,细细打量着手中散发香氛的帕子。 这香氛和采花贼散发出来的一模一样。 但说也奇怪,眼前没有采花贼时,帕子带足淑女感觉,它不让雷风起讨厌。 雷风起紧紧拧起眉头,征战过的将军极度相信自己直觉,显然,这块帕子的真正主人是闺阁女流,采花贼犯案后又抢走她的脂粉。 玉白色帕子点缀几点杏花,精致像名家丹青妙手天成,它曾经的主人身份不会低。 雷风起把面庞也苦皱起,这样的案子最为难破,深宅高门打落牙齿自己吞,不会承认淑女变荡妇。 拿贼起赃有难度,就必须和采花贼多周旋几天,可他另有正事,又不是闲人。 桌前坐着的高山丝毫不考虑他的心情,洋洋如意的吹嘘:“他把帕子藏在草丛里,真是奇怪,也没有见到他蹲身,就抱一抱大树,帕子就躲到草丛里去了,这瞒不过我,我还是找出来。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帕子上没写字,怎么报信?” “你是看不懂,他的同伙见到会懂。”雷风起没好气道。 “同伙?”高山不老实的坐在椅子上,左转转身右转转身,手里茶碗里泼出一些茶水落在桌上,他笑了起来:“来吧来吧,好久没打架,我浑身都不痛快。” 雷风起一个白眼抛过去,就像打开一道按钮,刀光扑愣愣起来,瞬间密布天地。 “敌袭!” 高山怪叫一声,一个弯身,一个猛子扎到桌下,竭力伸长手臂:“给我刀,刀。” 雷风起比他还快,鱼跃扑身外加翻滚,出现在门后,腰间佩剑拔出半截,明亮耀眼的剑身,仿佛月亮躲避到这里。 他侧耳倾听,隔壁有刀声响起,听声辨景,雷风起脱口赞道:“好刀法!” 下一刻,狠狠瞪向高山,而高山也和他做着同样动作,狠狠瞪向雷风起,两个人异口同声:“又是你招来的!” 雷风起也好,高山也好,一个进京登基不知道妨碍多少人,另一个出生就是眼中钉,都经历过无数暗杀,具备随时招黑体质。 在事情不明朗的时候,怪别人就对了,这就雷风起怒目高山,而高山不甘示弱反怒视他。 但也没有闲着,两双耳朵支愣起来,把房外动静尽收耳中。 “有贼,快跑!” 采花贼的声音传过来,宛若百灵般动听。 高山愣神,竟然在这危机四伏的时刻分神,感叹道:“中原的贼说话也这么好听。咦!”他弓起身子跳起:“贼怎的怕贼?” 他在桌子下面,一拱身间桌面上茶碗茶壶齐齐摔向地面,和虞雾落的第二声示警撞在一起。 怪异感觉洗遍雷风起全身,把他自以为是的自觉打倒在地,他第一时间捕捉到也许自觉出错,而门外刀声四起,想也不想的,雷风起对高山打个手势:“藏好。” 提起一把椅子砸开窗户,雷风起仗剑跳出。 在他背后,高山无奈:“刀,还我的刀!” 摊开双手的他顶着半身茶水,旁边是倒地的桌子,桌旁是一地的碎茶具。 剑光加入刀光,虞雾落百忙之中嫣然一笑,怪异的感觉再次在雷风起心头凝聚,而此时危险奔雷般轰鸣在他脑海之中。 直觉出错与危险即将来临是两种情景,哪怕过度小心也比不小心要好,雷风起眼神骤转,同时见到院中密密麻麻黑衣人见到他们刀剑厉害后,飞快往后退着,把采花贼和他留在两间房门的外面。 危险仿佛肆虐着脑海,警觉自动操控身体让雷风起躲避,再看隔壁“采花贼”却暴露毫无经验,她见到黑衣人退,持刀纵身准备追击向前。 雷风起喝道:“不好!” 猿臂舒展开来,巧妙穿过虞雾落刀势,把她强行捞了回来,虞雾落奔出去的力气大,雷风起紧急之下救人的力气也大,虞雾落砰的一声撞到雷风起胸膛,两个人都不会受伤,但是有什么氤氲美妙,就此被打开来。 这种时候没有细细品味男女肌肤相接的空闲,雷风起一手搂紧虞雾落,一手把虞雾落手中刀举高,免得误伤到两个人,同时后退回到客房内倒地,骨碌碌往旁边有遮挡的地方滚去。 就听到满天细碎声,“哗啦啦、嗖嗖嗖、咣啷啷......”,花雨般的铁蒺藜、铜弹子、金镖带着尾上响环、银袖箭白如洁雪,纷纷射向房中。 月光继被刀光撕开过一回以后,又被大量的金镖银箭铜弹子映的光彩尽失。 像过年放烟火,绚丽多姿。 缩身在雷风起怀里的虞雾落抬头寻找出路,却不经意间在这绚丽中迷醉,上方的男子下颔坚毅嘴唇如菱,与鼻梁额头组成完美的英俊,他的气势更是诱惑的般吸引着自己。 像无数丝网缠绕不尽萦绕不断,让人心头怦然不停。 雷风起也下意识看她,脑海里闪过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检查一下有没有......其它各种不明因素,就被雪白娇容慑住心神,她实在美貌到倾国倾城。 一双大眼睛稍做顾盼,就悄然流露妩媚,春意不及她的万分之一;舞刀之后的雪白面颊层次般染上晕红,像一块上好水头儿的天然美玉犹自不满,尚在试图一笔一笔添上夺目世人的风采。 你在我怀中,我依你怀抱,两个人目光相接的这一刻,就把其它浑然忘却。 第八章,朦胧 月光挣扎的在绚丽中挤出天地,就照见房门内侧的男女凝神互望,神情里痴痴慕恋牵引目光胶着,又迷幻主人而没有发现。 抱着脑袋缩到另一侧门旁的高山瞪大眼睛,提醒道:“喂!敌袭还在,休息不得!” 虞雾落和雷风起不约而同跳起,把对方狠狠自身边推开。 他们就滚在门的内侧,如果一个大跳方向不对,就会置身于还在花雨般射进的暗器网中,虞雾落咬牙亮刀,猛的劈向房门那侧,把雷风起逼退的同时,又斩断他可能避向房门的道路。 雷风起剑光锁住房门那侧,也是不容虞雾落慌乱中跳向房门。 这一刹那的关怀让双方温暖不已,但下一刻,又凶狠瞪向对方,仿佛他或她是前生仇人。 虞雾落瞪的是雷风起,眸光委屈之极,你怎么敢轻薄与我? 雷风起瞪的是雷风起,笔直甩向对方的目光不过是内心怯懦的表现,其实反方向归还给自己。 天杀的真是眼瞎,她是女子,是个女子。 肌肤相接的时候软玉温香,鼻端处子一嗅便明。 她被搂抱后的羞涩难禁,女儿态万难模仿。 这一刻雷风起恨死自己。 对峙里,高山火了:“敌袭还在呢!” 伴随着他的话,一团明亮火光疾风般飞起,火箭啪的扎中桌椅,这上面带着火油,落地后膨胀开来,木头桌椅轰然燃烧。 虞雾落的怒火转移,等她解决外面这群贼,再和身边这个窃香的算账不迟。初次出门的虞姑娘持刀就要冲出。 面对这个没有对敌经验的女子,雷风起没有办法,再次欺身上前,剑光挡住虞雾落反手刀光,左手再次穿过刀势强行带回她。 唰唰的又一波暗器声让虞雾落不再挣扎,再次被迫停留在陌生男子怀抱之中,让她羞红到耳朵根。 地面火红的燃烧旁,黄铜雪箭金色响镖仿佛织锦锁住房门退路,展开的还有无限璀璨,在这璀璨的笼罩之中,火光的再旁边,一对男女紧紧相拥。 被火光照亮的英俊美貌面容上,男的无奈警惕,女的尴尬难言。 修长如玉的手掌中,下垂剑尖始终对准房门,防备暗器之后刺客忽袭,而雪白柔荑握着的刀尖,颤动着往上戒备,又随着主人心情无力垂落,再次,又戒备的往上,对准房门。 又是一个定格时光,让一旁的高山怎么也想不通,他怒火中烧再次示警:“走啊,还等什么呢!” 暗器和火箭恰好组成一道暂时没有敌袭的防护网。 “通,哗啦”数声里,雷风起抱起虞雾落从房后窗户里穿出,这一刻星月恢复真容,春夜清冷的风拂上面容,虞雾落的羞涩被拂落再次拂落,她轻声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别动。”雷风起沉声,他不能任由没有任何对敌经验的姑娘重新落入危险中。 随着他开口,星也浮沉月也朦胧,男人气息像最难得的薰香,一入鼻端就入心中,周身缠绕束缚盈盈,让人心软骨醉,迷茫不能。 虞雾落不是花痴女,常年累月养在深宅,不见外男甚至外客的娇女子,头回遇到这场景。 就像夜半家里进贼,主人可能惊吓到手足酸软无力动弹。 确实,虞雾落一半心情是羞涩另一半心情骤然惊吓。 虞雾落再开口时,只轻声道:“高山还在客栈里?” “他没事。” 再次开口的雷风起,再次搅动星辰,月晕朦胧接近极致,让虞雾落的羞涩重新缠绕全身,却又把享受心情带来。 怔忡过,虞雾落这才紧急又道:“远离客栈远离民居,不要伤到无辜的人。” 幸好,雷风起没有回话,坐享其成的虞雾落涨红面庞,暗道一声庆幸。 雷风起不敢回话,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深陷入莫明。 他又何尝不是初次与女子亲密如此,星月街道在他看来也是朦胧在极致,怀里温香如在骨中,一发而不可收拾的牵动心底爱恋,那每个人都会有,到成年时遇到正确的人会山崩海啸般爆发的爱恋,此时也瓢泼般洗涤全身。 两个人不再说话,静静听着对方心跳声。 几个起落后,雷风起避到一处黑暗巷内,他放下虞雾落,虞雾落迫不及待跳开,宁静里,相互尴尬一下,雷风起道:“把刀收好,跟我来。” “哦!”虞雾落小小惊呼,敢情对方一直在救助她的时候,她的刀还亮在手里。 匆忙收好,跟在雷风起后面来到城门,就见到火光冲天,衙役呼喝,夜晚必关的城门火光冲天,不时何时中箭,被烧出一个大洞。 能看到官道上有一队乱奔马匹,最后一个马上人背着大包袱。 虞雾落愤怒又惊:“那是我的!” 她的女儿家东西,换洗衣物、使用过的脂粉、心爱所以也沾染女儿气息的首饰.......钱不重要,重要的均是她用过的东西。 万万不能落在外人手上。 雷风起前两次的阻挠有效,烙印般刻上虞雾落心头,她气出磨牙声,但没有贸然去追。 雷风起的声音也安慰般响起:“别急,他们有马,先把咱们的马弄来就好追了。” 虞雾落鼓起勇气:“我去牵马。” 至多听到客栈掌柜的数落、指责,说不定还有谩骂......她其实无颜面再回客栈。 “不必,找到高山就有马。” 作为生下来就眼中钉的人,应该知道马匹的重要性。 附近住户端着水盆救火的人圈后面,有马蹄哒哒声响,大黑马跑在前面,桃花马跟在后面,高山在黑马上挥舞长长棍子,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大叫不止:“让开,让开,马惊了的.......” 桃花马也是养在深宅,畏火不敢向前,高山回身一棍打在马身上,看得维持秩序的衙役顿时震惊,惊马为什么你还打它? 随即醒神,这就是今晚闹腾范城的贼,不可能会错。 拿贼的喊声里,高山带着两匹马穿过城门,雷风起和虞雾落夹在衙役队伍里紧紧追赶。 衙役很快发现这两个人跑的贼快,脱口刚一声:“贼在这里。” 就眼睁睁看着雷风起虞雾落把他们打倒,一声唿哨响后,两匹马一个返回一个被迫返回,三个贼两匹马消失在夜色里。 第九章,准备不够 春夜寒冽,迅马奔驰踩出鼓声,远近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黑暗,看不清周围行树田野。 这是真正的黑暗,远非后世夜灯长明可以相比。 月照的地方一弯浅黄,月黯的地方梦魂难行。 这夜晚充满诗意和情怀,虞雾落自幼读书,也随时拿得出绝妙诗句。 只是难有心情。 完整抢回包袱也就罢了,可以饶那贼子们不死,倘若贴身衣物在贼子们手里传送,他们......只能以死全虞雾落名节。 她不断的催促:“豆蔻快啊,咱们去救人,抢劫是大罪,在本朝律法却不致死,快啊,” 小半个时辰以后,豆蔻嘶鸣一声,来了个马失前蹄,虞雾落若不是功夫不错,轻轻一跃闪到旁边,此时也陪着桃花马摔落官道。 半弯身子,双手捧起马头,虞雾落焦急万分:“豆蔻,你病了吗?” 领先的黑马哒哒回来,雷风起没跳下马时已知道原因,等到他和高山检查一遍桃花马蹄脚,高山双手捂住嘴唇,避免发出忍不住的笑声,雷风起则是轻叹:“为何,你偷跑离家?” “才没有!” 虞雾落怒目,溜圆的眸子像两块放光宝石,染亮她雪白肌肤后,仿佛全身放出光泽。 没必要向陌生人多做解释,虞雾落才没有脱口说出长辈允许长辈有命。 雷风起下意识的侧侧面庞,避开一下这浑身放光般的女子,语气缓和几分:“不是偷跑离家,为何没有跟随?” 虞雾落猛然的一怔,默然不再回答,俯下身继续轻柔安抚马匹。 苗保迟迟不到,本就是虞雾落忡忡担心。 这个问题,她依然不能回答。 雷风起神情僵上一下,想到被高山拿走的帕子,这女子本来留下痕迹给人,被自己截断。 他完全柔声:“若不是偷跑离家,为何不准备长行马匹?” 虞雾落眨巴眼睛看他,懵懂在乌眉黛目间游走一圈后,再次眨巴眼睛看他。 雷风起心头顿软,不知为何低声下气:“你这马不习惯行道,白天三十里,刚刚大约十里地,伤到蹄脚。” 高山终于没忍住,捧腹笑了起来:“四十里路就伤到蹄脚的马,我头回见到。哈哈哈哈哈,” 虞雾落面上变色,雷风起也觉得高山笑声刺耳,这是看人笑话的时候吗? 一个偷跑离家的女子,除去功夫不错以外,出门的经验半点也没有,应该同情她才是。 这有什么可笑的? 手指前方暗不见人影的地方,雷风起静静道:“去追,别让咱们丢了贼人踪迹。” 笑声嘎然止住,高山缩缩脖子:“好多暗器,我一个人不敢去。” 在他们的话里,虞雾落也盘算着,追回贴身衣物重于生命,可贼人有马已经逃之夭夭,她现在能做到的只有医治豆蔻,幸好,祖父两封书信出于重要藏在怀里,收拾行李时包袱鼓囊囊的,把一部分金票银票和碎银子揣在怀里。 如果贼子们敢动自己衣物,那就杀了吧。 虞雾落这样想着,抬头看向雷风起,这个男子表现出来的可靠远胜过他气若渊亭的沉稳,接下来怎么样做,与他商议一下不会有错。 “我要救豆蔻,你能帮我一起送它回范城吗?客栈的住宿费用咱们也还没有结呢。” 扑哧! 高山又乐:“住店钱?结了的。” 虞雾落瞄他两眼,站起来客气的解释:“多谢帮我结算,我带的还有金银,此时取出不便,请一起帮我送豆蔻回范城寻医诊治,回城后我还你。” 高山双手又把腹部捧住,仰面:“哈哈......” 雷风起抬腿踹在他屁股上,没好气道:“好好说话。” 高山一面揉屁股,一面继续笑:“你们两个跳窗跑了,我背上行李就赶快牵马,生怕有暗器再给我一大堆,哪有功夫结算房钱,” 虞雾落盯着他,斯斯文文道:“可你说住店钱已结。” “当然结了!我骑上马,赶着你的马,追你们的时候,见到掌柜的吆喝伙计,都跑快点儿,在衙门来人以前,金镖银暗器先收起来,天杀的住店不给钱,这就是店钱。” 高山耸耸肩头:“他自己说的,暗器就是店钱。” 虞雾落愕然一下:“这,这倒也可以,那些暗器确实值钱。” “就是嘛,老值钱了,你们中原人真会玩儿,长弓大箭的不厉害吗?现成的金银打成镖、打成袖箭,铁蒺藜难道不费铁,打一个出来也值不少银子。”高山继续不以为然。 笑容开始诡异:“咱们刚被当做贼逃出城,你居然还敢回去?” 雷风起面无表情,这都是什么事情,他误把别人当贼,没出半天自己就成别人眼中贼。 负手继续推敲面前女子身份,但内疚心重,又踹高山一脚:“取伤药来治马。” 虞雾落油然羡慕他们带的东西齐全,就算她没丢包袱,也想不到豆蔻会因过度赶路而受伤,道谢后,看着高山果然取出伤药。 一蓬火光亮起,照出桃花马周围小天地。 虞雾落紧紧抿嘴唇,她不知道需要带上的东西太多,夜晚总是丫头掌灯,她包袱里也没带上取火物品。 伤药敷好,豆蔻勉强能走,一瘸一拐的姿势,让虞雾落心疼,再次道:“进城不用担心,我自会和衙门说的清楚,豆蔻这模样要休息才行。” 而她还没有往范家送信结束,在帮祖父送信和追加自己贴身衣物之间,帮祖父送信更加重要。 虞城衙门里官员拜访祖父的时候,也从来都是好言好语的人。 高山不相信的撇嘴:“你们中原的衙门都不是好人,” 雷风起一巴掌拍他脑袋上,喝道:“就你废话多,有我在,什么城你不敢进。” 高山想想也是,就算雷风起不是进京登基的那个,怀里揣着官印的他确实不怕进任何衙门。 高山只恼怒道:“别欺负我矮就总揍我,把我的刀还我,我就揍你。” 雷风起冷笑:“大话说一回可笑,说了又说就令人作呕。” 高山耍无赖:“那你还我啊,把我的刀还我啊,” 下一刻,他的耳朵被雷风起揪起来,雷风起凑近骂他:“你这身形加上你的刀更加暴露你身份,怎么,害得我们被刺杀还不够吗!” 高山耳朵被揪住,斜睨眼神看他:“难道不是冲着你来的?” 雷风起再次低骂他:“金镖银箭铜弹铁蒺藜,打一拨出来怕不要上万银两。你肚子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你兄弟们为杀你真下本钱。” 高山也是冷笑:“哦哦哦,原来只有我值钱。我陪你入关是为什么,你难道忘记了?” 他手指横过黑暗里看不清的田野和天地,反问道:“这些比我性命更加值钱。” ------题外话------ 五一快乐,感谢四月圆满结束,五月天暖到来。 愿疫情早去,战争结束。 第十章,我会送你回家 江山如画和高山性命相比,江山更加重要,雷风起无话可说,与高山狠狠互瞪一眼,把高山放开。 他们说话涉及到高山身份和雷风起进京“登基”,压着声音极低。 虞雾落忧心爱马,柔声细语一直在安抚它,也没有留意去听。 虞姑娘没有出门经验,指望她出主意度过后半夜不可能,三个人听雷风起的,就在这附近找个村庄歇息到天明。 敲得开农户门最好不过,如果没有人敢在夜晚开门,就在屋檐底下避避夜寒也可以。 这三个人,一个是深宅大院里的姑娘家有地位,从来不怕见衙役,另一个雷风起身有官职也不怕,高山也就不怕。 没有出门经验的虞雾落只担心衙役搜索到这里,她报出范家名头,会被范家发现她女扮男装,范家是二叔岳家,想当然会为自己遮挡,只是范家姐妹们说不好看轻自己没有走三十里路的能耐。 看看,闹的动静不小。 三个人两匹马在村庄破旧磨房外面落脚时,虞雾落安抚豆蔻几句,对雷风起点头:“有话要说,请跟我过来。” 高山嘀咕:“你们背后说我坏话吗?” 被雷风起瞪一眼后老实拴马。 虞雾落走到磨房的另一侧,野草初绿夜静无人,她在草尖上站住,月华凝结投入脚下,玉人胜玉,光耀如华。 雷风起尽可能远些停下脚步,虞雾落对他又高看一眼。 “虽不知道遇贼为什么,但说不好是我带累你,又蒙你救我几回,不知道你要什么感谢。” 雷风起淡淡:“我会送你回家。” 虞雾落噎上一下,重新摆出庄重姿态,加重语气道:“不必担心我家给不起,我家长辈很疼爱我。” 雷风起淡淡:“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回家。” 他加重语气:“也许你家长辈还没有发现,不会影响对你的疼爱。” 虞雾落手掌按住腰间雁翎刀把,认真解释:“长辈差遣我办事出来的,要把事情办完才能回家。” 如果不是她半点出门经验没有,就凭这肃穆的态度,雷风起也就相信。 可是,想到她功夫虽然上乘,却不知道躲避暗器躲避诡计,雷风起怎么也不能相信她家“长辈愚蠢到派出不谙世事”的女子。 这叫疼爱,那什么叫送死。 虞雾落的态度越是展示出大家闺秀落落气度,雷风起越觉得小女子不知何故偷跑离家恐怕要挨家法。 她大家出身的气度,随之联想出来的家法只会更加严格。 雷风起苦口婆心:“看你马匹,你今天刚跑出来,” 虞雾落面庞微红,薄嗔风情出现眉梢,一记好看的白眼儿抛来。 雷风起滞上一下,胸膛和手臂上仿佛又起软玉温香,闷闷说下句:“你家应该不远,我明天送你回家,也没有太多路。” 虞雾落很不高兴:“我说你听,明白吗?” 雷风起抬抬眉头:“请。”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今晚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知道性命无价,我也很想说他日能救你性命归还,可是我能拿出的只有金银,你说个数目,再留下地址给我,不管你要多少,我家长辈会送到地方。” 虞雾落一开始猜测雷风起是“雷风起派来的可疑人物”,在客栈里又亲眼见到雷的好功夫,但是祖父不会给他官职,祖父在家里也时常抨击买官卖官,抨击一些走父萌的人没有当官能耐。 祖父会谢他许许多多的金银,毕竟虞雾落性命对于家里人来说相当贵重。 雷风起重新审视面前女子,她气派过人仪态端庄,按照桃花马脚程和她自称姓虞,她极有可能是虞存族中子弟。 一般百姓家里不可能有这么端庄姿态的人。 送她回家,说不好也是拜见虞存的一个不错契机,那么,她要做什么,不妨顺着她,无伤大雅的调皮事情就帮她办成,再送她回家。 “你要做什么事情?”雷风起问出这话以后更加真诚无比,话出口后,他忽然想到坐视一个头回出门的女子自己调皮,这万万不能。 至于她口口声声总说到“今晚的事情由自己而起”,雷风起也能想到原因,刺客最早出现在她门口,但是三个人一路同行到范城,下榻在同一家客栈,住在隔壁两个房间之内,刺杀自己的人先解决自己身边的人并不奇怪。 雷风起不算鬼子关列为第一的名将,但他也是战场上常用将军,遇到虞雾落后在判断上频频出错,是上午错看虞雾落的衣裳,此时心知肚明他和高山引来刺杀的可能性更高。 面前女子如果有被刺杀的价值,她不会一个人出门,更不会没有半点防备诡计的经验。 就像高山生下来就是兄弟们眼中钉,他防备刺杀的经验多不胜数。 真是个单纯女子,刺客最早劈的是她房门,就以她为主吗? 不不,这里站着的自己,和旧磨房外守着两匹马的高山,都比她更招刺客。 在刺客认定这个女子和自己是一路的情况下,更要好好的送她回家,交到她家里人手上。 雷风起想到这里,心甘情愿的再问:“你要做什么,我帮忙可以吗?你做完以后,我送你回家。” 虞雾落想想他的功夫,眉头轻颦出小涡,片刻后下定决心:“那就有劳,多谢兄台明天先陪我去范城,请放心,若被衙门盘查,我会解开它。” 苗保迟迟不到,有雷和高山陪着,再去一百里外的崔家送信也可以。 雷风起一口答应:“你要去哪里,只管说便是,你家有金银赠送是吗?”、 “那是当然,你送我回家,当面送你金银。”虞雾落露出嫣然笑容,像月下冉冉绽放的牡丹。 雷风起错开眼神不敢再看,转半个身子:“那歇息吧,有话明天再说也可以。” “哦,别走,还有一件事情相当重要。”虞雾落在背后叫住他。 雷风起转身回来,五官凝肃:“兄台还有什么吩咐?” 虞雾落为他的知情识趣大乐,不由得笑靥盛放,但是兄台也不能就此搪塞过去,虞雾落笑吟吟:“起誓吧。” 雷风起举手对天:“待我送你回家后,若对别人说见过你,认识你,只管让老天重重罚我。” 虞雾落笑道:“这便是了,请你放心,我家一定多多送你金银。” ------题外话------ 劳动节快乐哈 第十一章,体贴 旧磨房有日子没使用,屋檐下面杂草枯叶堆积,高山捡拾后,夜色里看着顿时干净。 大黑马驮两人,就放不下被褥,高山解腰带,脱下蓝黑色厚外套铺开,身子滚上去裹紧,这就有铺有盖,呼呼进入梦乡。 脚步声响,雷风起和虞雾落一前一后回来,见到屋檐下空出三分之二位置留给两人。 “咳。” 雷风起低低的咳出,侧目眼神轻扫背后,眸光柔如流水。 虞雾落知趣停下脚步,她从来就是聪慧女子,今晚遇刺屡屡受挫,是没有经验的原因。 领会隐意,虞雾落不落于人后。 雷风起径直大步走到高山旁边,背对着低头,一看就是解衣宽带。 虞雾落不方便过去,正好去看拴在一旁的豆蔻。 黑马不住用马头摩娑桃花马,仿佛安慰着它的伤痛。 “乖乖的哦,熬过今晚,明天送你去城里寻医生。” 虞雾落安慰几句爱马,耳中又有一声轻咳送来,像是表白虞雾落可以过去,让她没来由的有了笑意。 稍停,越过马鞍看屋檐下面,高山睡在一侧,中间睡下雷风起,雷风起旁边摆着他的行李卷儿,把余下三分之一留给虞雾落的同时,也把小小天地隔开。 虞雾落却不能如他们一样躺下,虽然躺下后行李卷儿的高度正式成为一面墙壁。 先不说孤男寡女躺在野外影响声誉,看着不雅,还有春夜犹寒,她没有被褥,睡下来会受寒得病。 厚而宽大的大披风,让虞雾落坐下后,衣角足够成垫,她安然打坐进入休息。 野外的风凉意中带清新,帮助吐纳更好进行。 虞雾落在星光辰明里一呼一吸,悠游漫漫。雷风起听到绵长呼吸声放下心来,这女子功夫是真的好,可见平时苦练,由此身体康健,露宿一晚不是问题。 他的呼吸也渐渐拉长平稳。 虞雾落静静又等片刻,忽然涨红面庞,蹑手蹑脚起身,往屋后走去。 人有三急,虞雾落也不例外。 和雷风起说话的时候,虞雾落留意到有一块地方较为平整,她拿大披风遮挡一下,也就可以。 她尽可能走的轻捷,功夫好的原因,不踩中落叶断枝几不发出声响,月光半明半晦指引道路,虞雾落很快愣住。 两棵歪脖树往内斜拐,半弯出一块平整地方,树身间系开来一件男人衣裳,随风飘动的时候也能保证相对私密。 男人的衣裳? 去? 还是不去? 虞雾落红着面庞最终还是去了,回来后有片刻才平复慌乱心情,但是感激夹杂在悠深吐纳里,就怎么也下不去。 君子心细,当如何感谢? 本想重谢一笔金银,现在看来,只怕阿堵物亵渎照顾。 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肠,没到最后不知道他真性情还是伪装,但是他救自己数回,带自己脱难,又尽力维护女儿颜面,如果到最后他真性情就是这样的话,这情分还是要重重担的。 这么一想,油然似回到那双隐如磐石的臂弯,他的发间跳动星光,他的心跳带来安宁......这样的人呵,怎么可能不是勇于助人的真性情? 这一夜安然无事,早起虞雾落雷风起都生出不满,这范城的衙役居然不连夜搜查周边,这是怠慢差使。 虞雾落颦眉暗想,二叔岳家范府里有叔伯在范城为官,难道他们沽名钓誉,不肯认真为百姓安居出力? 雷风起面如锅底,这省里哪个衙门管辖范城,非好好教训他们不可。 五更道路还是不明,高山也嘟囔着不满:“睡到天明,在这村子里吃过早饭再进城不行吗?昨天又是暗器又放火,我累了的,没有宵夜还克扣早饭怎么着。” “城里早饭更好吃。”雷风起道。 虞雾落脑海里红糖油糕葱油饼芙蓉卷子一起出来,肚腹里又有咕的一声,饥饿感强烈袭来,她这才想起来,昨天她一早离家,祖父陪用早饭,中午在路上分吃赠送的点心果子馒头,晚上住店后就遇刺,别说宵夜,她连晚饭也没吃。 她想到这里,高山也想起来,又嚎叫道:“我昨天晚饭也没有吃。” 雷风起忍无可忍:“你昨天中午没少吃。” 高山斜转眼睛看他:“那又不是你管我吃的,是虞兄台招人喜欢,是他的东西。” 虞雾落秀秀气气伸头一笑:“别说了吧,进城我请你吃十人份的东西。” 越说越饿,虞雾落头回挨饿极不习惯。 雷风起瞪眼威慑,高山乖乖闭嘴,虞雾落面色却阴晴不定起来。 她的茶碗,她的食具都没有追回来,等下进城她拿什么吃早饭? 豆蔻上的有药又休息一夜,蹄脚已能奔跑,但虞雾落心疼不肯骑乘,高山反对无效,雷风起出于内疚百依百顺,三个挨饿的人步行十里路来到城门。 点亮的火把周围,能看到热气腾腾,红糖油糕葱油饼芙蓉卷子在虞雾落脑海里转动更快,高山攥起拳头,仿佛有人拦就随时动手。 没有盘查顺利进城,除去城门火烧大洞还在,像是所有人都忘记昨夜贼人喧嚣。 很快他们坐在最近的早点铺里,雷风起对这范城拿贼的怠慢愈发不耐,虞雾落则是一面不耐烦一面头痛看着桌上几只缺口碗,筒中几把破旧筷。 高山喜笑颜开,等着食物送来。 “掌柜的,送壶热水。”雷风起招呼着,取一块碎银抛过去。 掌柜的赶紧提壶热水过来,雷风起把桌上几只碗烫了又烫,筷子也冲涮数遍,对虞雾落点头:“出门凡事不讲究,只能这样。” 虞雾落晕生面颊,乖巧点头觉得不合适,他不是自家亲人,不回应呢又觉得尴尬,勉强嗯上一声,取过勉强能看顺眼的碗,暗示自己看不到缺口。 掌柜的送来热面茶,又是几笼肉包子,等不及的高山先大口吃起来。 雷风起一面吃,一面和高山说话:“等下你去找找卖马的地方,再问问哪里能寄养马匹,昨天我看到有香脂铺子,还有卖成衣的店铺,不管接下来去哪里,素衣不会得体。” 高山信以为真,顶撞道:“我就喜欢这身衣裳,看不出脏,晚上能当被盖,我不要得体。” 虞雾落悄悄把话记下来,对雷风起的好感又增加一分,她知道这话说给她听。 第十二章,送信到范家 早饭后三人分开,熙熙攘攘路口上,雷风起严肃问道:“你独自办事,成吗?” 送信是重要事情,虞雾落不可能带上雷风起。 她郑重的回:“青天白日下,不会有事。” 反问道:“你们呢?去客栈打听线索倘若遇到麻烦,在衙门里不要妄动,等我营救。” 高山坏笑,你面前这位准备登基,早点铺子里也能听到谈论,衙门怕他还差不多。 雷风起没有笑,认真的回:“我会小心,昨夜那阵仗总有蛛丝马迹留下。” 虞雾落含笑:“那,一个时辰后里城门再会。” “再会。” 三个人各自转身。 虞雾落牵着桃花马,独自拜访范家。 既然她会置办衣物,黑色打底的衣裳拜老人触霉头,虞雾落先往成衣铺里换上一身新衣,又买一包袱衣物。 ...... 范家老太爷管事,年近七旬的老人精神矍铄,听说虞家有人前来,范家老太爷欣然道:“带到我这里来。” 人老有的糊涂,有的老姜弥辣,范家老太爷属于后者,见到虞雾落第一眼,就疑惑的看她,乐呵呵问道:“你是跟我亲家的人吧,小子,你这通身气派与别人不一样啊。” 虞雾落双手抱拳:“老太爷说的是,我这里有虞夫子亲笔书信,夫子说请老太爷亲自观看。” 范家老太爷接在手上,情不自禁又看这个美貌小子两眼,把信打开。 顿时大惊,但没有在面上表现。 和颜悦色又询问虞存近来身体可好。 虞雾落一一回答后,再次抱拳:“夫子派我出门,我的马却伤在路上,好不容易牵来这里,可否收留几天,或者有人去虞城,帮我送还虞家。” 范家老太爷掂量一下信:“虞家是我亲家,你只管留下伤马,我府上马多,想来你还要办事,牵一匹走吧。” 虞雾落不敢牵,她怕范家也没有长行马匹。 想想自己是小子身份,就不和范老太爷多话,范家姐妹们也见不成,走出来把豆蔻交给范府家人,向他打听:“昨天城里闹贼,今天没有见到追查是为什么?” 范府家人笑道:“我也听说动静挺大,但衙门人手不够,动静越大越不敢出城追,这不,我家老爷们在衙门当差,一大早往省里搬兵去了。” 虞雾落放下心:“我就说贵府老爷们当差,不可能坐视不管。” 把豆蔻安抚几句,解下马鞍提在手上走出范府。 另一个角门上走来两个衙役见范老太爷:“昨夜闹事的人里,有一个人像是走进你家。搬兵不到我们不敢明查,暗访可不敢松懈。” 范老太爷手下压住信件,不高兴道:“我家来往的人怎么可能是贼呢,应该是面貌相同被你们认错。” 衙役欠身赔礼,连说莽撞。 范老太爷又把信件扫上一眼,沉声道:“刚才来的人还在城里,如果你们遇见他,报我家名头的话,不许拿他。” “是是。”衙役们再次称是。 确实,面貌相同的人有时会遇到。 衙役走后,范老太爷再次把信展开,上面写着:“吾兄容禀,常悲先帝离去,有心寻找原因,张林来人证我疑心,雷风起入京之事鬼祟,我欲联络有志之士明真相正朝纲,此十三家请兄代为联络。” 后面两张纸上写着十三家地址和联络人的姓名。 范老太爷握信如举千斤,再想想昨夜声势浩大的闹贼,眉头拧起来,他自言自语道:“范家虽小,也不是张林想闹事就闹事的地方,虞家的人在我范城,当然是我保安全。” 不过虞家来的小子实在清俊,让范老太爷过会儿就要想想他,直到他忽然吩咐家人:“把虞家那匹马这就送回虞家。” 家人答应出门,范老太爷这才觉得安心,收到信以后,应该给虞家回复一下,至少表明自己态度。 ...... 日近西斜,虞存还是心神不宁,孙女儿头一回在外面过夜,虽然有苗保跟着,但虞存一夜没有睡好,闭眼就见到孙女儿梨花带雨。 她虽然有能拿贼的功夫,但毕竟是个女子,虞存担心一夜,又心疼一夜,白天又和张林派来的官员周旋,从他面容上看,像是已添皱纹。 “老爷,用晚饭吧。”贴身家人问道。 虞存随即想着,不知道雾落晚饭用些什么,在外面吃饭,可有她喜爱的香芋卷子鹅脯馒头。 他不想吃,但一天三顿有时候是件事情,完成就好,就道:“清淡些送来。” 贴身家人答应着要走,另一个家人快步走来,他神情带警惕,让虞存也跟着紧张。 家人左右看看,没有白天不招人喜欢的客人,低声道:“范家来人,送回姑娘的桃花马。” 虞存心里格登一下,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转为现实的感觉,他沉住气先道:“客人还住在家里,你进来的时候碰到没有?” “我避开他们从后门进来,老爷,范家的人也知道您处境,他们没有进城就进门,而是在街上等着,我随老爷去过范家,认识范家来人,他叫住我时在街尾,家里来的客人不会看到。” 虞存面有喜色,范家来人谨慎小心,这说明孙女儿把信送到。 他轻拍额头,哦哦,孙女儿聪明的留下桃花马,正说明她安然送信到范家。 没有多想虞雾落没有马,接下来怎么去一百里外的崔家,虞存亲手打点东西交给苗保,有三辆马车,还有大量物品,他们主仆会合以后,孙女儿应该坐在车里赶路。 范家来人进来行礼,一一回答虞存问题。 虞存惊的面上变色:“只有一个人去你家送信?” “是,我家老太爷夸府上小子生得清俊,气派也好,不愧是夫子手里调教出来,他说马伤蹄脚不能再乘,我家老太爷本打算送他一匹马,他说自己去买。” 虞存多年涵养在此刻粉碎,只急的嘴唇哆嗦,说出话打颤:“他他,就没有其它人跟着,还是穿着男人衣裳?” “是。他把马交给我以后,卸下马鞍拿在手里,是我送他出府门,看着他一个人走了。” 虞存手脚冰凉,眼前一阵阵发黑。 完了。 苗保没有会合雾落,雾落没有等到他,但知道送信重要,就自己往范家送信。 苗保在哪里? 他脑海里倏的出来一个想法,咬牙切齿道:“岂有此理,他们怎么敢这样欺我?” 第十三章,一把火烧了 冷月如水渗透入泥,在地窖角落形成微弱淡光,地窖上方被吊着的苗保感应到般睁开眼睛,心头重新涌出期望。 这里能通风,就意味着透声,喊上一声也许就能得救。 他抬头往上看去,悬吊捆绑他手臂的绳索粗细仿佛小儿手臂,一时间还是不能弄断,如果呼救引来贼人的话,没有自保能力的他还是没有办法得救。。 “有能耐明刀明枪的和大爷干一仗。” 苗保骂骂咧咧,脑海里回想白天那一幕。 他带着三辆马车和侍候姑娘的人出城,官道上遇到昏倒老人,他看见不可能不救他,老人横躺着,不救马车又过不去。 他刚蹲下身子检查老人情况,老人一把捂住他的口鼻,天知道他攥着的手心里握着满满迷药。苗保倒下来,醒来就在这个地方。 不知道其它人跑回家没有? 看天色这是夜晚,只是不知道是黄昏还是凌晨,早上大姑娘出门,这一天没有自己的茶碗甚至没有自己家的马车歇息,她可怎么过得来呢? 被吊在这里近一天的苗保面上有疲惫,有担心,却没有害怕,这个被虞存信任的护院管家醒来以后,想来想去的只是姑娘虞雾落她可怎么办。 不成。 抓紧时间自救才行。 苗保再次仔细瞅着悬吊手臂的绳索,眯着眼睛苦苦思索怎么才能挣得开来。 远处有声音出来的时候,如果能听清楚,就能确定自己在哪里,如果还在虞城地界上,苗保随时能在虞家名声之下找到愿意帮自己的人。 他暂时放弃对付绳索,侧着耳朵倾听。 忽然脱口:“老爷!” 地面上,火把光仿佛把夜色烧出一个大洞,约有上百人拿着火把,簇拥着虞存走过来。 虞存边走边大骂不止:“周白文,滚出来见我,你给我滚出来!” 平时斯文的老夫子气得破口大骂不说,素来重视整洁的外表也不复存在,他光着脑袋,蓝色细布外衣有明显皱褶,神情里怒不可遏。 “周白文,周白文,周白文狗东西!” 简单的农家宅院里,匆匆走出几个人,为首的青年男子笑容里可见惊骇,仿佛在问怎么找到这里来,正是京里大学士张林派来说服虞存向雷风起表忠心的其中一位。 正使毛亮住在虞家,每天和虞家谈论忠心,副使周白文一会儿在城里,一会儿在城外,和虞城乡绅们谈天。 周白文堆着笑容打着哈哈:“虞老大人找我吗?” 虞存重重哼上一声,把手里火把交给身边的人,阴鹫沉光注视着周白文一步两步的离自己越来越近,猛的蹿上前去,双手揪住周白文衣领子,一脑袋撞到周白文面上。 “咔啪!”有一声脆响出来。 剧痛在周白文面上弥散开来,疼痛和惊恐让他惨叫连连:“我的鼻梁断了,快来人啊,虞存要杀人啊,” ...... 地窖里,苗保没忍住笑出一声,就也震惊住:“老爷居然也会动粗?”再一想为大姑娘这不奇怪。 ...... 虞存这一脑袋撞的自己额头疼痛不已,然后想到自己带来的人多,周白文他跑不掉,拿一只手继续揪住周白文衣领,另一只手腾出空来,左右开弓煽在周白文面颊上。 “叫你坏!” “还我的人!” “混账行子下三流!” 想想孙女儿没等到苗保也要完成祖父交待的事情,她一个女孩儿家独自赶路三十里到范家送信,虞存就气不打一处来,骂声不绝口中。 再想想桃花马回来,孙女儿还没有回来,显然她想到往范家送信是成功的,继续体谅祖父困境,又赶一百里路往崔家而去。 她,她她,一个女孩儿家挑起自己不应该承受的重担,完全拜张林派来的这群混蛋所赐。 虞存恨到极处,面前周白文满面流出血来也不解恨,狠狠一口吐上去,像是这样才能折辱无赖小人。 “啐!” 稍停。 “我啐啐啐!” 苗保被扶着出来,顾不得身体酸僵,趴在地上磕的地面通通作响,他痛哭请罪:“老爷,都是我着了小人套路,都是我的错,没完成您交待的事情。” 虞存瞬间冷静,孙女儿还在外面,出气和孙女儿相比不是那么的重要。 对着周白文怒容看去,鼻子里哼出重重一声。 毛亮周白文这一帮子狗贼胆大包天,在虞城地界早还真敢扣下自己家的人,这是他们没有谋略的缘故,要知道虞城是虞家地盘,虞存怀疑苗保被阻拦扣下以后,发动城里各处街道的里正,和城外各村的村长,这就很快找到苗保。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打发苗保跟随孙女儿要紧。 “苗保起来,我让你接姑奶奶归宁,还不快去。”虞存沉声道。 苗保和他主仆多年,一听就懂,忙道:“是是,我这就去,马车和妈妈丫头们还去吗?” 虞存揉揉气晕的脑袋,对啊,狗东西周白文扣住的还有孙女儿马车和跟随。慢着......三辆马车有些是自己亲手放进去,大部分由孙女儿自幼奶娘薛妈妈亲手放进去,均是孙女儿起居使用的东西,闺阁里的物品,外人沾手后还能使用吗? 这真是奇耻大辱,气恼攻心的虞存吩咐寻找马车和妈妈丫头们,说完,劈手夺过一个火把原地等候。 他凶猛的目光看得周白文战战兢兢,胡乱推搡着检查他伤势的随从,颤抖低声急急的道:“请毛亮大人前来主事,我不是虞家老儿对手,我的鼻梁真的断了......还有医生!” 冲天而起的火光打断他惨呼,周白文怔怔看着虞存一辆一辆点燃马车,一时间忘记疼痛,寒门苦读出身的官员知道三辆马车里东西价值几何,瞬间,除去被打伤的愤恨以外,周白文又添上仇富的愤怒。 几千两银子的东西,说烧就烧了吗? 他忍痛重新吩咐跟随:“请毛大人小心虞存,他这举动是向我们示威,表示他虞家大富大贵,不把张林大学士许诺的富贵看在眼里!” 冷不防的虞存又是一记狠厉眼神掠来,周白文顿时惊僵四肢,面上情不自禁挤出一个干巴巴笑容。 眼前,他还是惹不起虞存。 “咝,好痛。” 鼻梁断了,不管什么神情都会扯到伤处。 第十四章,暴掐 火光里发出异香,虞雾落的脂粉大多是上等物品,忽然间这个村落里仿佛异花齐放尽吐芬芳。 围观的村民们啧啧稀奇声里,有一个年青人带着和村民一样的懵懂,猜测着马车里藏的是什么,虞存为什么亲手毁去。 半旧的蓝色布衣裹着他健壮身躯,他英俊的容貌衬出衣上补丁未免夸张了些,神完气足的年青人,一看出身就是好的。 三辆马车数千物品烧成灰烬,虞存犹不解气,亲自看守着村民们挖坑埋灰,他虞家闺阁女儿的一丝一毫,哪怕化成灰,也不容散落野外任人亵赏。 苗保已经离开,周百文不敢拦,没有马车可以坐,丫头妈妈们跟随虞存返回,周百文丧丧气气的也回城找医生,虞城天黑后也关城门,但虞存返城不在话下。 看着气呼呼的虞存走远,村民们欢喜捧着各自赏银纷纷回家,这个简单的农家宅院在租用几天的热闹后,又重新转为寂静,只有春夜清寒陪伴着他。 老槐树后,闪身走出蓝布衣年青人,他走到埋严实的灰坑前面,小心的挖起来。 他的神情里,满满不弄明白不罢休的执着。 ...... 回城的路上,虞存想好应对张林派来的正使毛亮,而果然,他回到虞家后,毛亮从拨给他住的小院里走出来,一开口已经了解事情经过。 “老大人为何动怒啊?”毛亮笑道:“周大人无意拦下贵介,这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呵呵。” 虞存暗想你站在我地盘上,你背后主人没有吩咐,我早就猜到你不敢和我翻脸。 此时,越想越气雷风起。 窃国者侯,窃钩者诛,先帝已经离世,终究要从皇家血脉里选出天命之人,你若有能耐,犯不着张林为你四处游说,我辈自然臣服。 而你若有能耐登基的话,也犯不着欺辱与我。 雷风起! 这笔债这就算记下,你若真的与残暴无德,与张林勾结妄想登基,你就等着吧,等老夫联络全国四十三家有名府第,一一通上声气后,包你死在宫门外面,一步也不会走进去。 还是不得好死那种。 想到这里就更加愤怒,我虞家的孙女儿,从小到大轻易不出闺阁的娇女子,还在为江山奔波的路上,这世道竟然污蔑对她,竟然如此对她。 虞存一句话把毛亮呛到一旁:“然也,我打伤周大人,也是一场精致的误会,呵呵,明天这误会在毛大人身上,那就再好也不过。” 毛亮噎了一下,对苗保出门目的疑心更重。 文人以重涵养为主,轻易不动怒气,毛亮面不改色笑容依旧,追着虞存回他房间的脚步:“虞老大人,老夫子,看我薄面上,你有话请说明白,下官我实在糊涂啊。” 虞存停步,冷冷对他:“你问!” “苗保去接谁?”毛亮笑问,眸中精光四射。 “接我嫁到八百里外的女儿,我夜晚多梦,醒来思念于她。” “姑奶奶婆家难道不给妈妈丫头,况且洗漱物品包括马桶也要娘家带去?”毛亮当差为主,今晚的事情疑点层层,他豁出去了,承认周白文翻看过三辆马车。 虞存暴跳如雷,狗东西,你们竟然还敢当着我的面承认,外男动过娇孙女儿的私人物品,这能说出来吗? 手臂往两边张起,夜风鼓动宽袍大袖,带着风声扑向毛亮,双手死死掐住毛亮脖子,额头上青筋爆起。 “我家姑奶奶就是这般尊贵,可以吗,可以吗!” 毛亮呃的一声翻了白眼,脖子以上的血色没法下行,在面颊涨出红虾虾的一片。跟毛亮的人拉的拉劝的劝,周白文包括好伤后走来,就见到虞存怒气冲天进去身影,旁边毛亮倒在跟随怀里,大家争着抚胸口,为他顺气到匀。 毛亮被扶进房里,周白文阴沉沉开口:“大人,据我知道,虞家长房有一个女儿养在这虞城,莫不是虞老头儿派她出门做什么去了吗?” 周围或坐或站着跟随毛亮的其它官员,在周白文的话出来以后,大家发出轻快的嗤笑声音。 随后,嘲讽的话此起彼伏。 “周大人对虞家的了解,难道我们没有吗?” “虞家女儿还没有成年,亲事也还没有,虞家族中的人我们盯着,一个不少都在城里,周大人以为一个小女子能走多远?” “娇娇稚女,深居门庭,岂是轻易抛头露面的人?难怪虞老大人打伤周大人面部,周大人这想法大不应该,虞老夫人觉得颜面受损,也即时还回给你。” 最后一个人说话最难听,他面白无须外表潇洒,一直是毛亮的心腹官员,以前毛亮得到的差使,副使总是他蒋方,这一回副使是周白文,蒋方从没有看周白文顺眼过。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蒋方为针对周白文,甚至打听周白文履历家世。 轻笑声里,蒋方诙谐的道:“列位大人就请不要怪周大人,周大人寒门出身苦跃龙门,是我这样依靠祖宗家世人的榜样,周大人所以不懂宅门里姑娘千尊万贵,别说一个人没法出门,就是一条官道笔直到头,身边没有人服侍也寸步难行。呵呵,是我们的错,是我们误会周大人,他疑心到虞家姑娘身上,这是本性使然啊。呵呵。” 低落的笑声重新起来,毛亮也跟着笑上几声。 周白文怒极,愤然脱口:“我猜的对还是不对,请出虞家姑娘来见上一见就能知道。” “哈哈哈哈,”这回大家笑声更响。 毛亮亲自对周白文解释:“周大人,你可知道虞家占地有多大吗?” 周白文隐然认为毛亮公然嘲笑他家世贫寒,面上阴郁起来,冷笑一声。 蒋方不由得大怒,毛亮仿佛没有看见,他耐心的继续解释:“我来了这几天,每天都和虞存谈天说地,又和虞家子弟们说话,虞家共有三进宅院四个园子,” 周白文还是阴沉沉:“那又如何?” “我们能走动的二门以外,占这所宅院不到三分之一,大部分园林都在内宅里。周大人你先不要反驳,听我说完它。我们日常看到虞家下人不少,内宅里占地更大,想来侍候的丫头妈妈更多。周大人可曾听说,小家女不如大家婢,” 周白文暗恨于心,这厮又笑话自己出身穷人家庭。 第十五章,遇到油盐不进的人,大家头疼。 毛亮却不是这个意思:“周大人要见虞姑娘,虞家内宅随便出来一个养尊处优的丫头,就可以搪塞咱们,而外男强迫要见娇女,咱们看不出破绽不说,也等于怀疑虞姑娘抛头露面,这样一来,和虞存正式撕破脸面,这不是咱们来此的初衷,张林大学士派你我前来,为的是让虞存带动他的子弟、他的学生,向新皇表明忠心。今天你行事不露缜密已经得罪虞存,你我不能再无中生有的猜测,把虞存得罪的更狠。” 蒋方带头,坐在这里的官员纷纷点头::“毛大人言之有理。” 周白文大声道:“大人容禀,咱们可以找到见过虞姑娘的人出面,认认她是不是还在家里,不是吗?” 毛亮不禁头痛,周白文油盐不进,认定棒槌当成针,这是非要和虞存过不去。 他心生不悦,沉吟着暂时没有回答。 蒋方又笑:“周大人听我们一言才好,你去哪里找见过虞姑娘的人出面认她,” 周白文梗着脖子:“接她落地的稳婆,卖花的婆子,虞城九成的人都姓虞,虞家亲戚众多,难道不能收买一或两个女眷来认?” “扑哧”,蒋方这回真的乐了。 “周大人是真的不懂宅门事情,接生稳婆有几条命敢说出虞姑娘面貌特征,虞家四个园子大部分归于内宅,一年四季不会少虞姑娘花儿戴,卖花婆子怎么能轻易进去见到她。至于虞家亲戚里的女眷,你我都没有带家眷前来,官身俯就结交女眷,周大人你不要颜面愿做这事,我们还要颜面呢,切莫带累我们,回京时背负一个败坏女眷名声的坏名声。你我可是官身,又奉张林大学士之命前来说服,失礼的事情不能做。” 周白文气结,倏的又迸出一句:“我说错了,我是男子怎么能结交虞家女眷,但毛大人肯采纳我章程的话,我们本就结交虞家子弟,请他们认认虞姑娘便是。” 他眼睛往上翻着,如果不是鼻梁会痛,估计脑袋后仰额头向天。 蒋方就此也说不下去,对毛亮无奈一笑,意思也是周白文油盐不进,根本听不进去劝说,你怎么找这样的人做副使。 得罪虞存后果严重,他有两个儿子都在外省做官,他有许多门生在京里京外做官,虞存虽不是全国世家中排名第一的那个,但他若归顺新帝雷风起,雷风起登基之路平顺良多,他若执意不效忠,只怕能阻拦新帝进宫。 毛亮回他一个没好气的眼神,蒋方忽然领悟周白文成为副使另有原因,另一位大人沉不住气,反驳周白文。 “周大人请听,我家祖上有功,蒙先帝赏下功勋,没有虞家这么大,也有两个园子。我女儿自抓周后,就由奶娘照顾住在绣楼上,我夫妻心爱她,晨昏定省一概减免,不是年节拜祖宗从不下楼,过年过节有老亲们请出来见上一面,她没有走出帘栊以前,丫头先通报,除去上年纪的长辈,其余年青的兄弟们包括叔伯也一概离席低头。有谁会在这种时候强抬眼睛看她容貌,再记在心里,还拿出去宣扬的,我家长辈第一个不会答应,这是捉回来打死的行径。周大人你就算在虞家子弟里结交一二,也应该先办公事,让虞家子弟们和咱们一起劝说虞大人向新帝效忠,而不是在姑娘们身上做文章,这等言行举止,恕我不能与你同流合污,这是下作的法子。” 毛亮心头痛快,吐出一口长气。 蒋方也心头痛快,吐出一口长气。 他们日夜兼程来到虞家,为的是国丧结束以前,尽可能早的劝说虞存效忠,一群大男人拿深闺女子做文章,传出去如蒋方所说,名声败坏的只能是他们这群大男子,也如刚才这位大人所说,这是下作的法子。 这里坐着的官员清一色腰板挺直,为江山为社稷来的,不是一群没有廉耻的贼,劝不动虞存,就拿虞家姑娘做文章,这是能泼两盆脏水坚决不泼一盆? 这种行为自己人听起来也岂有此理。 周白文偃旗息鼓,把脑袋低到胸前。 ...... 是夜春寒依旧,却难拂平虞存延伸到骨子里的焦躁。 他提笔给长子长媳写信:“为父做错事情,致孙女儿流落在外......” 不不,雾落安然到范家送信,她不会有事,也不能在想像里诅咒她有信。 更不能让长子长媳在外面担心不已。 推开信纸后,虞存继续焦虑不安。 如此寒夜,雾落她歇息在哪里,床铺温暖吗?器具洁净吗?都是当祖父的不好,那晚失心疯病发作,把娇生惯养的孙女儿当做信使打发出门。 虞存长吁短叹,雾落,你在哪里? 江山虽然重要,却不急在这一天两天,哪怕雷风起逆贼篡位成功,也可以徐徐图之,再推翻他。 快回家来吧,好孩子,送信去崔家和你独自赶路吃住不好相比,它不重要。 ...... 烛下,毛亮提笔写信:“稟大学士:周白文见识欠缺,还需磨练,可曾让蒋方做我副手?” ...... 周白文剔亮烛火,怨恨让他下笔如飞。 “干爹容禀:毛亮目中无人,不把我放在眼里,只要是我的建议,他一概否定,孩儿听从干爹吩咐以他为首,但恐怕他刚愎自用办不成此事,事情如下......请干爹为孩儿做主。” ...... 小香山上夜风凄迷,黑漆漆的香樟林看着吓人。 苗保拿着火把找了又找,试图找到一星半点姑娘留下的线索。 可是,他终究只能失望,在夜色里长叹一声。 ...... 篝火在黑夜里格外耀眼,整只架在上面的烤全羊散发出香气,让夜风也跟着温暖鲜香。 从高山的动作看他就是烤肉好手,他小心缓慢转动全羊,竭力让全羊烤的均匀,同时不忘记吹着大牛。 “高升客栈的掌柜见到我,还想倒打一耙,他说,我开店的人不惹事,我不告发你们,你们赶紧走吧。哼,我说哼哼,爷们敢进城就不是贼,反倒昨天晚上明月在上,在你店里遭贼,正在怀疑你做贼。” 坐在火旁等吃的虞雾落笑吟吟听着。 “我说掌柜的,你昨天收走多少金银,你应该会做人。” 高山眉开眼笑拍拍鼓起的怀里:“这不,他就乖乖拿些金镖银弹分给我们,并央求我们不要报官,说他是老实本分生意人,经不起招贼的名声。然后我问他有没有看见放暗器的是什么人,他就肯说了。” 第十六章,夜晚篝火 一轮明月在山岗上,熠熠夺目。 一篷篝火在山坡旁,明亮争辉。 野外的夜晚顿时渲染出心旷神怡,离开家后的第二个夜,再次带着清新扑面而来。 虞雾落歪脑袋,神情中带足好奇。 高山取出一样一样调料洒在烤羊身上,他调料带的齐全。 篝火对面,雷俯身收拾羊皮。 “我们火上有三只羊?”虞雾落嫣然。 雷略抬眼眸,就又低面容。 深邃夜空里最繁光的星,也会在她笑靥自惭形秽。 女子。 美丽的女子。 都不能多加注目。 否则一来失礼,男女有别不是吗?二来美丽的人不容亵渎。 她......实在太美丽。 他:“是。” 火上三只羊,手边五张羊皮,这简单的数目想来不难清点。 虞雾落笑盈盈:“可你手边有五张羊皮,还有两只羊去了哪里?” 高山抢话,他爱死和虞说话的感觉,她会表示认真聆听,她会回以让人浑身暖洋洋的笑容,她会......比雷风起这个一开口就冰冰冷的家伙强太多。 高山迫不及待编的天衣无缝:“因为我们买的就是三只羊和五只羊皮。” 他滔滔不绝:“羊皮硝好可以当做衣裳穿,可以铺在地面做被褥......如果断粮食,再破旧的羊皮袄子也可以煮来吃。 “啊......?”虞雾落愕然过后,掩面笑的花容失色。 高山嘻嘻:“你别不相信啊,只要材料足够,羊皮袄子煮出来的味道很不错呢。” 虞雾落连连点头,她不懂的事情不一定就是假话,看在高山卖力介绍,总得捧个场面。 “嗯哼。”雷风起道。 高山面色黑黑:“你不喜欢说话,我们说说话解个闷儿怎么了?” 雷风起径直看向虞雾落:“火上三只羊,有一只是你的,你看到现在会烤了吧,你的羊归你自己烤熟。” 虞雾落小小的怔忡过后,不由得惊喜。 她看得出来厨艺熟练的高山烤东西不会错,可是,如果他能再洗几遍手就好,篝火冲天而起,把高山黝黑手背上一块泥照出轮廓,还有他一面双手抱树枝,一面顺手洒调料的姿势也令羊肉香味大打折扣。 虞雾落犹豫好几回,最后又按捺下来,才没有送出自己新购买的帕子。 羊是雷风起购买带上,虞雾落白天购买的是两匹马、两床被褥、换洗衣物和一叠干净帕子,她怕暴露自己是女子,不敢携带脂粉之物,只购买一盒香脂,算算天数足够用到回家。 篝火一角烤着的馒头烧饼也是虞雾落购买,雷和高山邀请她吃烤羊,虞雾落就热心拿出自己准备的食物,熟牛肉这些,雷风起让虞雾落先自己留着。 “羊宰杀后就不能存放,今晚先吃羊肉。” 经过昨夜挨饿,雷风起和高山也添置大量面饼,也自己先留着,他们出羊肉,虞雾落出主食。 结伴而行,虞雾落表明雇用雷和高山,怀里又揣着金票银票,她说一切费用自己出,雷风起让她还是先留着,说护送结束再结账不迟。 高山骤然得到新伙伴,也竭力阻止虞雾落先行拿钱出来。 有个能登基的人在旁边,一定要瞧得起他,不能为他省着。 二比一的情况下,虞雾落恭敬不如从命。这顿晚饭就变成你出一部分食物,我出一部分食物。眼前篝火暖融融,心头也随之暖融融。 有一整只羊属于自己独享,由自己学着收拾到熟,不仅晚饭洁净,也学会出门行走的又一项能耐,虞雾落妙目流盼感激自生,一刹那间篝火旁宛若百花再次齐放,只为这女子一个由衷笑容。 高山看呆,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这真的不是中原女子吗? 她看上去和雷风起美貌的姐妹差不多好看。 不! 比雷风起姐妹好看太多。 雷风起一脚踹醒他:“干活!” 抬手,扔一个纸包落到虞雾落面前地上,不知道纸包上绳索是怎么系的,随着这一摔之力,绳索随风自开,露出里面各式各样的纸包。 “这是调料,你要是用完,可以对我说,也可以到中药店买。有白芷、茴香、陈皮、桂皮......” 虞雾落用心记下,想想新交的朋友雷不但能帮忙打架,还有许多出门经验,心花怒放之下,右手轻捧下颔,又是一个嫣然笑容。 篝火光延伸到她手上面上,像是天然一块红玉托起另一块上好红玉,没有火光的面颊还是白玉般细腻,雷风起牢记不要亵渎女子的人,也一怔之下,没想到移开目光。 高山兴致勃勃又抢话头:“等明天看哪里野花多,就有野蜂子窝,我掏一窝蜂蜜烤羊肉,那才叫香甜......” 眼神余光忽然看到雷风起也呆呆看人,高山飞起一脚,把雷风起踹醒,原话奉还:“干活!” 夜晚愈发生动,虞雾落忙的不亦乐乎里,带着乐陶陶,她的脑海里酝酿写篇游记,等自己回家后,不时重温这趟美妙行程。 原有的一个想法重新浮出,她怀里还有祖父给崔家信件,真的,自己不看一眼吗? 这不算偷拆祖父信件,客栈里刚住下就遇贼,虞雾落自认为有足够理由怀疑被跟踪。 随时遇险的时候,背熟祖父信中内容,信件不到的话,可以送口信。 多一层准备总不会有错。 雷说今晚夜宿野外,虞雾落艺高人胆大,几乎没有欢呼着赞同。 看星河匹练,周围寂静。 昨晚刺客还敢来的话,这是厮杀的好地方,而在厮杀中丢失什么都有可能,比如她还没有找回来的包袱。 虞雾落本就没有出门经验,此时笑吟吟忙碌在冲天篝火旁,更不会担心篝火肉香传出十里,说不好应该引来和不应该引来的都会到来。 腰间有刀,何惧哉? ...... 一轮明月照耀的低矮山岗另一侧,山石挡住篝火光,火上架着两只剥皮羊,另外还有面饼肉干等物,约百名目光精湛的男子静静等晚饭,从这堆篝火散开到周围,还有约百人匍匐形成包围圈,把山岗两侧的篝火完美包在其中。 风中的肉香,仿佛在说,来啊,魑魅魍魉尽管来吧。 ------题外话------ 今天完成老书《元府女姝》番外,无债一身轻。 第十七章,帝王守候 鬼子关的雷家镇守已过五代,手中有着一些家底,神弓万骑闻名全国,击风三十六骑则属机密。 血战中练成的兵马,点点是雷家心血。 在这个人口远低于土地面积的朝代,怀疑雷家没有万骑神弓的声音颇多,雷家也照单全收。 而大家皆不怀疑的,鬼子关易攻难守,算边城中相当吃力的一座,但是开国先帝这一支血脉驻扎后,这座城再没有历史上沦陷传闻。 ...... 此时,雷风起看似悠闲的收拾五张羊皮,放到篝火旁晾晒,手头活计就算告一段落,他目光中微有凝起,对着火光出神。 他不认识张林。 他和大学士张林从没有私交,公事上更是没有。 父亲执掌边城,一应往来书信都由父亲出面,再就是长兄承继家业,长兄雷风涌对外结交。 说来可笑吧,张林偏偏推崇他为新帝。 要说这里面没有阴谋,反正雷家上上下下不相信,夜风中单独的身影雷风起不是只带着可敌可友的高山,父亲命雷家强兵跟随,兄弟们也纷纷按不同路线往京里赶。 据雷风起一早收到的消息,大哥雷风涌再有半个月就将和迎接自己的张林会合。 眯一眯眼睛,雷风起有所期待,大哥会传回洽谈后的消息,张林葫芦里装的什么鬼,他是主谋还是背后另有其人,即将水落石出。 耳边,大呼小叫声撕裂夜空,高山夸张的嚷:“拿面饼接油,等下吃着香的不行。” 有一声银铃般笑声,脆生生应答:“是了。” 雷风起情不自禁看去,见到夜如丝绒笑容如星,女子笑容纯净,似能把天地清洗。 人心里污垢,也似在这目光中洗涤。 雷风起自认日子从来悠游,上有长兄二兄可撑家业,下有四弟五弟可接母亲疼爱,另外还有三个姐姐精灵鬼怪,每天出不完的事情,让父母焦头烂额之余拿不出其它约束。 小时候,雷风起调皮过后,父亲骂完长兄骂二兄,骂到当事人时已无脾气,挥手一笑了之。 母亲也是同样,遇事先骂三个姐姐,骂完发现事情是三儿子做的,也轻轻放过。 有人说中间的孩子疼爱减半,先出世的给父母惊喜,幺儿是父母恩爱见证,其实上有兄姐顶缸下有弟弟分去父母约束,雷风起日子说不出的逍遥。 鬼子关日夜难挡的风尘,是雷风起眼中的怡情怡心,他宛若误降尘世的贵公子,风也好雨也好,晨露更晶莹。 张林毁了这一切,让他的内心沾满阴谋。 自入关以后,防备山水防备行人,路上遇到蚂蚁也端详哪路人马,有何心机? 他,雷三将军,需要被这纯净笑容清洗身心,重回他过往的悠游岁月。 火旁,虞雾落有样学样的拿面饼接住羊油,闻到香气后,自鼻端到眉间,眸光里尽皆陶醉。 雷风起唇边若有若无冷笑由此转为轻笑,不知为什么,他愿意护送这女子直到她玩乐结束,愿意回家。 她说离开范城还要去下一家,雷风起说好。 无意中轻薄对方,他总要把内疚化解,这是他此前想法,直到此时,笑容璀璨过于天地,这天地在笑容里悄悄失色时,雷风起看到自己另一层想法。 他愿意。 世上千金重,难买我愿意。 男女有别,他为什么愿意呢? 哦......雷风起恍然大悟,世上哪里还能见到这般单纯的笑,这般单纯的人儿,要说帝王守候人间的不过如此,一份百姓纯洁无暇的笑,一份小儿肆意啼哭,一份街头无伤大雅的争执。 倘若他真的登基,他愿意守护这份纯净和百姓的肆意,可他直到今天也不认识张林大学士,更和京官们没有往来,京里,为什么独挑中他? “吃饭喽。” 高山开心大叫,惊起一丛飞鸟。 雷风起从马上取下两个袋子,昨晚遇刺是他最窘迫时刻,水袋无水酒袋亦干,没想到内陆五里一村落数十里一座城镇,居然还会挨饿受饥,雷风起和高山也置办的满满当当。 “酒?水?”雷风起柔声轻问。 虞雾落亮着眼睛:“雷兄稍等。”跑去马上掏出一个大碗,碗旁有个明显可见的缺口。 高山乐不可支:“像是早点铺子的碗,看这缺口一模一样。” 虞雾落就此得色了:“就是那只碗,我用过的器具,我要带走。” 双手捧碗递向雷风起,乌溜溜眼睛在两个袋子上看来看去,仅从外观,不能看出哪袋有酒,哪袋装水。 雷风起会意,动动左手:“这是酒。”说完歉意不已,旷野无人......旷野除自己和女子以外,没有其它人,高山是人吗? 还是算了吧,他天性狡猾从来鬼精,否则自出生后就遇到的刺杀是怎么躲过。 旷野没有其它人,天可见证地可见证,他怎么能鼓动暗示女子饮酒呢? 又卖力的动右手,笑吟吟道:“这里是水,我命店家烧滚后装入,你喝这个。” “不。” 虞雾落脱口拒绝,再轻轻皱起鼻子,有个难为情的笑容,笔直盯着酒袋,脑海里幻想如此星辰如此风,静夜良伴美酒中,让人怎能不从。 “酒,谢谢雷兄。”虞雾落把碗举高些。 雷风起心里扑腾腾打鼓,他怕这女子喝水,这就少了意味,又怕她不喝水,像是自己蒙骗女子。 听到她明确的话,雷风起乐陶陶的放松下来,拧开酒袋给虞雾落倒上半碗,虞雾落在酒气里毫无抵抗能力,野外饮酒将是她游记中重要一笔,醉,自己也会笑,但醺然不可以少。 “再倒。” 她希冀的望着酒袋。 酒液奔腾般流出,满满到碗边。 雷风起皱眉:“多了些。 “不多,春夜与祖父看月饮酒,我能吃一坛金华酒呢。” 雷风起悄记心头,她家里有祖父。 父母呢? 兄弟姐妹呢? 高山是个酒鬼,闻到酒香不能忍耐,劈手就夺酒袋,同时把嘴张开,雷风起在虞雾落没有花容变色以前,一拳捶他几步开外,喝道:“这袋我洗的干净,以后不许再对着嘴巴喝。” 虞雾落放下心来,重新对着手中满满酒水愉快不已。 第十八章,小虞,是你看错 高山扑回来:“我拿什么喝。” 雷风起指他马匹:“难道没给你买?” 钱是雷风起给,高山经过昨晚挨饿,他的马上也要求放满吃喝。 高山一瘸一拐另拿来一袋酒,对着嘴巴就灌,抹抹嘴,对虞雾落诉苦:“这个人天生失心疯,幸好你不会雇他太久,否则天天对着失心疯,谁受得了。” 虞雾落小心抿一口酒,品味着热线火辣入肚肠,听听高山说的笑话,笑眯眯中点头,又赶紧摇头:“雷兄讲究。” “难道我不讲究?”高山不答应。 虞雾落眼神下意识在他手背上一转,果然,那块泥还在原处,违心说话不是虞雾落风格,她含笑问道:“你腿没事吧,我买的还有药呢。” 高山一气又半袋酒下肚,捧腹打个饱嗝:“没事,再喝一袋酒就好。” 虞雾落忽然想到高山自己一袋酒,自己和雷共一袋,高山没有买碗,雷呢? 火旁挺拔男子不知何时削来一块木头,树皮枝杈俱全,手中短刀散发幽光,一看就是把好刀,削起木头来轻松自如,很快挖出凹来,男子抬头送来会心一笑:“走道时不想和别人共器具,可以这样办。” 提袋给自己倒满酒,一大口饮下,对着明月赞叹:“痛快。” 好感在虞雾落心里涨潮般升起,出门两三日,学的可真不少。 开开心心的,虞雾落高举酒碗:“敬二兄,咱们干了这碗。” “干!”雷风起笑道。 “干!”高山豪爽,又是半袋酒下肚。 引得虞雾落压抑不住笑声,高山酒意上涌愈发话多:“小虞,你忘记坐过的桌和椅子,要是你把桌椅也讲究一下,咱们就可以坐在桌椅上喝酒吃肉。” 虞雾落抱歉道:“我直接从范城回家,就可以置办马车把桌椅买回,可我还要去一个地方,赶马车的话,我可怎么骑马呢?” 东西太多也累赘。 高山还要再说什么,雷风起撇嘴:“小虞?你到我家也有十几年,还是学不会称呼人。” “小虞一定比我年纪小,不信咱们问问,小虞,我今年二十七岁,你呢?” 虞雾落一口酒喷出来,落到火里,“轰”的一声火光半天高,虞雾落急急后退,雷风起半跳而起,作势来救,高山也一个激灵后,酒醒不少,仰面更是大笑不止。 “好玩,像你们中原人的烟火。” 他深吸一口酒水,“噗”,喷到篝火上。 “轰隆!” 篝火蹿起半天高,再听到的就是高山放肆狂笑。 虞雾落斯斯文文的喝着酒,忽然没忍住,扑哧一声也大笑起来,三声后,虞雾落赶紧打住,又重新斯文喝酒。 酒带狂性,又引狂意,虞雾落闺阁中人,虽不会就此狂性发作,有一层名叫腼腆的东西就此打开来,让她眸光添明媚,眉目添新妍。 幸亏隔着篝火,雷风起这样想。 高山大力撕羊肉,问道:“小虞你还没有回答我,我二十七岁,一定比你年纪长?” 虞雾落又要笑,高山这回看在眼里,奇怪之极:“二十七是个可笑的数字?” 不不,二十七这个数字没有独特意义,但恰好是虞雾落的年纪之和,虞雾落认真来算,十三岁半。 “不可笑,是我觉得天宽地广,美酒知己,一丝风儿一线火光也是可乐的。”虞雾落道。 高山收到理由就满足,送来羊肉:“给,尝尝我烤的,再尝尝你烤的。” 虞雾落愣住,说好的,你一只我一只他一只,怎么能男女共尝一只羊呢? 你刚说过,我是个讲究人。 雷风起抬手接过羊肉,同时看清高山手背那块泥,他无奈:“高山,那边有水源,把手洗干净再来。” “穷讲究。” 高山嘀咕着,不舍得离开酒、羊肉和说话好听的小虞,随手在衣上擦擦,雷风起瞅他,你擦的这块地方在腰上,刚才烤羊肉时喷溅的有油有火灰,你自己看着干净吗? “瞎讲究。” 高山没好气低头找找,胸前这一块较为干净,手背在胸前来回几下,怀里有个东西被揉带出一角。 玉白帕子的一角,在高山蓝黑色外套上格外显眼。 虞雾落看去愣住,这是自己丢在小香山上的帕子,给苗保传信用的。 怎么在你这里? 酒意上涌,她的眼睛圆溜溜瞪起来。 雷风起看似默默喝酒,其实神情跟着虞雾落走,见到后心生不妙,对高山连使眼色。 高山低头看怀里,仰面,若无其事打个哈哈:“相似的东西太多,小虞你看错了。” 拿他捏过羊肉油光水滑的手,把玉白帕子往怀里一揣。 这样......竟然敢这样? 虞雾落的眼神溜的更圆,酒碗也似乎要放下来。 雷风起气恼起身,夺过高山正在分割的羊肉,夺过高山怀里帕子,揪起高山耳朵一甩,水花四溅,高山落到小溪里,发出呀呀大叫声。 “闭嘴,洗干净才能过来。”雷风起及时堵住高山的话,免得他生气里提名唤姓的骂嚷,回身和虞雾落对眼神,尴尬的轻晃手中帕子:“这个,烧了?” “烧了。” 虞雾落矜持的道:“你也洗手去。” 高山刚从水里站出来,就见到雷风起也乖乖的过来,把双手放到溪水里清洗,高山仿佛悟到什么,往下一坐,扑通一声又摔到水里。 这一幕,让虞雾落火气下去大半,一丝笑意挣扎而出。 她倒不担心苗保,苗保见不到留下痕迹,也会往范城再往崔家寻找自己,主仆迟早会见面,倒是这两个人都在清洗自己,不妨多做一件事情。 “高山,把你得的暗器洗几件,放到水边干净地方,等下我自己取。” 自己就是线索,祖父一天不停止追查,自己一天不回家,刺杀还会到来,但是早一些得到相关线索也没什么不好,只是高山手上带泥,虞雾落就没有开口讨要。 “一块帕子能值几文,金镖银弹值钱的很呢。”高山絮絮叨叨。 雷风起拿眼神制止住他,低声道:“快洗出来。” 找到水边一块平石,月光洒下银光仿佛汉白玉石:“洗好放在这上面。” 高山嘟囔着,洗完自己又洗暗器,眼睛笔直看着羊肉,还有旁边半袋酒。 第十九章,君子 高山狼吞虎咽第二只羊腿时,虞雾落姗姗取暗器。 夜风吹拂来去,同一条小道上两个男子的痕迹应该抹去,小溪流水轻哗,也重新是干净清水。 黑色雁翎刀自跟随主人出门就不曾解下来过,虞雾落一手按刀,一手掬清溪水,把暗器又浇一遍,新帕子擦拭干净它们,又一个新帕子包好,拿着回来。 擦拭暗器的帕子这就不要了,随手往火里丢去,丝绸燃烧的味道颇不难闻。 高山又生不满:“我干净着呢,我洗的也干净,怎么又烧东西。” 由小虞的散漫估摸着:“总值三文钱吧?” “二两银子。”虞雾落嘻嘻。 “败家玩意儿也就你这样,按你们中原当铺一百当一的规矩,也有二十文钱,下回你不要给我当当。” 高山暴跳如雷。 见过挥霍的,没见过这么挥霍的,这让他想起一个人。 斜睨雷风起,高山不怀好意道:“难怪你被她雇用,你家也有一个这样的,不,三个!” 雷家的三个姑娘们也是这德性,敢情你们是一类的人。 雷风起淡淡道:“那是父母疼爱,家有积蓄,子孙们讲究些承的是长辈恩德,这也罢了,倒是有人父母疼爱家有积蓄,怀里却无一两银,这可真是奇怪。” 高山瞬间哑嗓,啃羊肉的动作慢下来,火光映出他的红眼圈。 雷风起虽防备着他,见到这模样心生不忍,高山家里积蓄据说远比鬼子关边城丰厚,疼爱的父母却早离世,这是人之伤悲,不应该拿来贬低。 又取一袋酒送过来,温声道:“昨天你没有晚饭,今晚你喝个痛快。” 高山抽泣一下鼻子,投来感激,沙哑道:“好啊。” 就此,对虞雾落心生羡慕,人家长辈有积蓄,还肯让子孙挥霍,高山怯怯把虞雾落从头到脚一通的打量。 虞雾落警惕的按住自己坐垫:“这是我的。” 高山不无讨好:“我坐地上就行......那个,你晚上睡觉捡块高地方,不管夜里风向变,你也始终在上风口儿上,否则我睡上风你睡下风,大半夜的你让我去水里洗,我可不答应。” “多谢指教。”虞雾落重新捧酒碗,继续对付羊肉。 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如果高山和雷睡上风,她睡下风口儿,洗干净的不应该是自己吗? 此时,高山也虎视眈眈看过来,两人异口同声。 “应该你洗!” “你们不许占我上风!” 黝黑精瘦的猴子高山和美貌如玉的淑女互瞪一眼,各有不忿重拾自己酒肉,篝火旁,真正的宁静到来。 歇息到来,虞雾落不敢相信自己吃了一个半羊腿。 她自习武后饭量大,但拔身量的年纪,多吃正常,她一年一年的几乎不生病,祖父知道饭量不错,也只会欣慰自己养的好。 今晚,实实的多出来。 睡在新被褥上,盖着新被褥的虞雾落小小声对自己:“吃了酒,所以多吃了菜。” 一句话,怪雷的酒,不能怪自己。 说完,释然中困意袭来,沉沉入梦乡。 高山鼾声雷鸣般响起,雷风起也没有守夜,四面包围铁紧,他不睡还等什么? 五更天色漆黑,三个人习惯性的一一醒来,在雷家住十几年的高山每早听到操练声,不起床也睡不着,雷风起全家都是五更起早习武,虞雾落练功夫上瘾后也是这个时辰醒。 雷风起添柴,火上有两个茶吊子,虞雾落放下心,这是君子,同行虽然只有两天两夜,可看到他身影就莫明安心。 古书上写着君子具有无数优点,重然诺轻金银,柳下惠也算。 虞雾落对自己容貌充满信心,从小祖父写诗夸赞她明月为眸日光洁,亲戚们中也都知道虞家这位姑娘美貌动人。 父母亲不在身边,祖父疼爱,虞家内宅里不入八岁男童,丫头妈妈们挑选时干净整洁容貌出众为主,贴身侍女青霞等人也皆是秀丽之人。 亲事所以耽误到十三岁半也不曾定下。 祖父看这家子弟配不上,那家子弟不能配,把眼睛挑花。 夫子都说过,食色,性也。 曾有位前朝公主嗜好面首。 对于美的向往、追求、爱慕甚至占有,男女没差别。 如果能忍住,要么是君子,他肯守规矩,要么不够美,没打动人心。 雷风起自以为不着痕迹的躲避正视虞雾落,虞雾落看在眼里,这位是君子,他肯照顾自己衣食不染他人尘,想当然的是君子。 篝火悄悄明亮,仿佛照见无形中情愫。 他知道对方是孤身女子,敬重里也从没有一丝怠慢,而她熟读诗书通晓大贤,庆幸自己遇上君子。 当然,雁翎刀也许不这样想,这是把嗜血的刀。 茶吊上水滚开后,缺口大碗里泡上市卖香茶,自己那份面饼和羊肉架到火上去,虞雾落不再犹豫,转身取出怀里最后一封信,借着火光细细阅读。 “承南兄见信如晤:大事紧急不叙寒温。贵人血统皆连大统,个中缘由不可欺人。尚记当年风雨同舟为异客,四湖漂泊守奇香,九天揽月曾有时,落地生根笑汪洋。兄辈意不可问,吾意已决求真相!” 虞夫子写信,懂的人懂,不懂的人抓狂。 虞雾落也仅看懂一部分。 大事紧急,是指先帝国丧。贵人血脉指雷风起,大统指江山。雷风起入京登基尽人皆知,新帝,这是真正的大事情。 但是这里面的原因不清楚,虞存表明决心,他要查明到底。 虞家只有祖孙两人,虞存给孙女儿讲书的时候,也讲自己以前旧事,虞雾落知道风雨同舟为异客这四句,指的是祖父旧友。 如果崔家见信后也和祖父抱着同样志气,大概这是祖父请他们代为知会旧友吧。 谁是当年风雨同舟异客? 谁又曾一同漂泊守奇香? 九天揽月的有谁,笑的汪洋是人还是江河湖泊......这就是虞雾落不清楚的另一半意思。 她庆幸自己看信,未知事情结局总是一半一半,崔承南祖父也有可能不追随。 毕竟从眼前情势来看,雷风起轰轰烈烈进京登基的势力,更大些。 ------题外话------ 谢谢支持哈,关于公众更新时间是这样的,如果仔能保证有存稿,早六点一更,中午十二点一更。 么么哒。 第二十章,自大 信用浆子封口。 这难不倒会女红的虞雾落,有一根细细的针和线,再加上女子细心,挑开信封口不在话下。 收好信,虞雾落对雷风起瞄瞄,昨天在范城分手时,雷提醒她买些针线,难道他知道自己要拆信? 素手按按腰间刀,对雷和高山的警惕还是有的,并没有放松过。 江山为筹码,君子也会选择新主人。 雷风起出神模样,面前摆着一根金镖、一个银弹子、一个小小的袖箭,和一个漆黑不起眼的铁蒺藜。 火光闪过铁蒺藜表面,有幽蓝色光。 紧锁如山峰的眉头和凝重神情,表明他在找线索。 一夜安眠麻痹不了雷风起,看看面前这些暗器,金镖要保证称手的分量,里面是铁外面包金,这外面一层金子可也不少,前晚花雨般打出,雷风起估计一拨暗器耗费万银并不是盲目抬举他人。 银弹则十足是银,这种银子在锤炼过后质地紧密,分量也能保证,这样打出来不失准头。 人人皆知银子是通用货币。 袖箭和铁蒺藜的精致,不是巧手工匠和大价钱造不出来,别指望从普通铁铺能买得到,你出得起钱财,也打不出来。 刺杀一回万两银子没了,小部分便宜被高山夺回,大部分被高升客栈掌柜昧下,只有少数几个交给衙门。 据雷风起知道的,江湖上行凶客,一千银子就能买一个。 还有两百一百银子也拼命的人,问题那功夫就没眼看了。 花费这么高,不可能没有后续,昨夜不来,今夜不好说。 莫非是张林吗? 他诱骗自己进京,半路上重金除去。 可自己从不妨碍他什么,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要说京里有人眼红鬼子关这座边城如今繁华生财,鬼子关边城并不是最繁华生财的边城,它易攻难守的天然特性,当年没人主动过来。 雷风起往上数五代的曾祖在京里受到排挤时,担心性命不保阖家遇险,主动放弃京里丰厚采邑,请缨守关,是本朝记载里唯一不是上官调派,而主动前来的人。 先帝血脉招人嫉恨么,京里皇叔皇兄皇弟一大把,不都过的好好的。 雷风起真的想不到,谁是幕后指使的人。 虞雾落受到提醒,取出自己那把暗器,凑着火光检查。 金灿灿中雕刻阳文,虞雾落念道:“百花宫。” 一下子找到线索,虞雾落飘然。 那么明显的字,谁会看不到,雷风起轻叹道:“不关他事。” “雷兄何出此言?”虞雾落神气认真。 这可是线索,不管真假也是线索。 “百花宫,妙手谷,碎月轩和万人敌,这暗器上写的字都不是正主儿。”雷风起视线在金镖银弹上掠过。 虞雾落谨慎的想过他话意,语带激声:“你说冒充,你怎么知道?” 雷风起抿抿嘴唇。 这还用问吗,他认识正主儿。 在内陆犯事的江湖人逃亡出关,首选鬼子关,雷家守关城当然不能答应,百花宫追索仇家到鬼子关,差点被打死,雷风起带兵杀了他的仇家,百花宫留下信物,说此生不会与雷家为敌。 不管张林还是他可能存在的幕后指使,都不可能收买百花宫,江湖人重信诺的时候,比古代大贤还要君子。 当然,江湖人里下九流货色,从来左右逢源,见钱就改风向。 在虞雾落追问眼神里,雷风起含糊道:“我认识其中一家。” “另外三家你这就敢保?”虞雾落眉头颦起,有一个小小的涡起在眉心间,在她雪白额头衬托下,仿佛娇莲出水来。 雷风起脑海出来一句话,飞快的令他猝不及防。 篝火红通通,又高,她怎么还能保持肌肤雪白? 说不好他防备不住穷追不舍的眸光,还是抵挡不住这雪白,雷风起老实回答:“其中一家与我旧识,不可能与另外三家联手,并且他家知道后,会告诉我。” 虞雾落张口结舌。 雷风起以为她不相信自己的话,放柔嗓音缓缓解释:“这世上有些人是君子风范不是吗?” 至少言出必行。 虞雾落继续呆呆看他,忘记雷风起知道她女子身后,刻意不直视她,而她这般正视男子,也同样不礼貌。 他是谁? 从前夜到今晚,他一直认定刺杀与他有关。 不管你身份有多贵重,能比江山还大吗? 这人虽然君子,却也自大。 话说,有时候君子持重稳行时,确实自大的不行,他们自大的认为天地间的灾祸归自己挺身而出,他们认为人世间的悲观怨自己没挺身而出。 真正的君子,凡事先怪自己,并且不会轻易责怪别人,并且颇能承担责任。 想到这里,虞雾落轻轻一笑,忍俊不禁中面庞对地,肩头抽动着,又窃笑不止。 雷风起无奈:“你可以相信我。” “相信。” 虞雾落一本正经的说过,扑哧一声又乐起来。 “相信你,还不如相信鬼。” 水边洗漱的高山走来接话,在他自己满意神情里引虞雾落为知己:“小虞,你信哥哥我的,这就对了。信他,还不如信这块羊肉。” 吸溜一声口水,高山咧开嘴取下羊肉,掂了掂:“熟了的。” 没忘记在贬低雷风起上收个尾:“羊肉能饱肚,我饿时能吃你吗?你只会气到我肚饥。” 虞雾落眨巴大眼睛,居然比较一下君子和羊肉的区别,然后发现自己这样不对,继续窃笑着,取下自己早饭,斯斯文文的吃起来。 ...... 年过六旬的崔承南从去年起不再是家主,他的次子崔俊管事情。 一早醒来,崔承南再次反问自己,有没有看错人,在他从儿孙中挑选继承人时,足有十年看到崔俊为人正气,做事正派。 可他接管崔家不到一年,这方寸就乱了。 第一个来请安的是长子崔佰。 崔老头儿命他:“去,问问那个糊涂鬼,是不是还要当下去。老子我不会答应。人生一世读书明理,宁可清楚辞天地,不可浑浑度风云。你二弟再和张林派来的人眉来眼去,老子我还有打死他的力气。” 第二十一章,崔家 崔佰唯唯诺诺答应,后退着徐出房门,又向父亲行个礼,这才转身走向花厅,那里是崔俊接待主要客人的地方。 崔承南叽哩咕噜又一通骂:“从小就这窝囊模样,否则老子怎么会错看你弟弟,窝囊废......” 骂出十几声,总算明白过来,这一个两个的窝囊废是自己亲生,崔承南涨红面容,硬生生止住骂声。 双手负在背后,在房里走来走去,心里还是不安宁。 窗外迎春点点春意盈人,可是春天么,还没有真正来到人心里。 一点绿意萦绕探头入花厅,仿佛也在窥视里面谈话,绿意的下面,是崔佰伸长耳朵的身影。 父亲发脾气骂二弟,可崔佰却没有骂弟弟的志气,而且全国沸沸扬扬张林推崇鬼子关雷风起登基,据说已经入京门,崔佰怕事的劲头一发不可收拾,他不认为二弟做错。 从龙之功,荣宠大焉,崔家好了,子弟们之一的崔佰当然有各种好处。 他竭力把耳朵伸长些,听听客厅里说的要紧话,如果有一两句可以安慰父亲,想来父亲的脾气也就下去。 “呵呵,崔先生明白事理再好也不过,就请这就提笔写信,我为你快马传送进京,想来张大人和新帝见到,那是一定心情大悦,崔家的好处还能少吗?” 说话的这个人,崔佰听出来是张林派来一行人里为首的,名叫文曾龙。 回话的人嗓音清冽,不卑不亢,是弟弟崔俊。 “文大人此言差矣,普天之下皆是王土,我等臣民们恭贺国有新君,那是理所应当,在所不辞,好处这种不提也罢。” 文曾龙道:“崔先生莫不是现在就动笔?” “还请文大人等待,我虽然接管崔家,却是家里的小字辈儿,从龙之功是大事情,崔家人不会推辞半步。但天地君亲师不容怠慢,青天在上厚土在下皆明我心迹,又有文大人可代张大人和新帝,在此也明我心迹,接下来请容我禀长辈禀父母。” 崔佰听到这里,焦虑不翼而飞。 二弟自小就谈吐过人,不管任何场合不输嘴。 他在要好处。 文曾龙自来到崔家,把从龙之功说的天花乱坠,逼迫利诱哄骗崔家表忠心,却分文好处不谈。 索要利益是个谋略的活儿,文曾龙仰慕崔家而前来说服拉拢,好处当然由他主动说出来,崔家挑挑捡捡的,最后达成洽谈。 文曾龙只字不提好处具体有几项,崔俊受迫于他说的“雷风起已经被迎入京中”,不得不先答应效忠,这个时候再不稳住自己,把好处谈下来,未来将变成崔家死乞白赖讨好处,给个一星半点的,还要感恩戴德。 崔俊有他的能耐,效忠么,可以。 不管谁登基,崔家会反呢? 区区一大把子文人,能和当兵的说清楚? 古书上曾写一张利口说西东,闻者倾倒望者披靡,那是古人,不是崔家今时今日的弱文人。 他们只剩下一张嘴而已,平时吃饭忙时读书,闲时为自己作诗歌取乐,太平盛世里的世家子,一般这样过日子。 崔俊客客气气说着不客气的话,我上有父亲,还有族中老太爷,外省还有许多叔伯兄弟任官职,文大人请等我一一的知会过来,大家看法汇总后,再正式效忠不迟。 文曾龙听话听音,一听就明,他敢来到就逼迫崔家,是他行事的方法与毛亮不同,崔家又和虞家不能相比,操持族中一生的老人崔承南总比年青人多些号召力,崔俊去年接管崔家,文曾龙欺负的就是他年青。 “呵呵,新帝随时入主宫中,到时候九州同庆四海归心,崔先生你也就不算什么了。” 文曾龙老神在在的跷起二郎腿,用姿势表示出他的不屑。 崔俊手捧热茶碗,真想一碗拍到这势利小人面上,可情势不允许,涵养也不允许,底气更不允许,他索性来个静静默默,仿佛自己在认真思索文“大人”的话,文小人先放到一旁。 文曾龙在等,花厅外的崔佰在等,光阴仿佛熬过般,一丝线一丝线的滑过。 ...... 骑着一匹马,牵着一匹驮着行李的马,走进城门后,虞雾落心情大好,她的游记又将多出一篇不说,而且写成以后送给范家的姐妹们、崔家的姐妹们、自家的姐妹们看,啧啧称赞只怕如潮水般涌来。 她想当然不会把男子写进去,独自行走一百三十里的功劳,全是自己的。 小香山上被送果盈怀,范城闯过暗器雨,崔家的城外十里地界,自己烤了一只羊,喝了六斤酒,昨天晚上吃一只羊腿,今早又吃一只羊腿,余下的包放在行李里慢慢享受,又有野地幽风陪伴着美美的睡上一夜。 这是以前奶娘还在时,只存在睡前故事里的新奇,如今是自己亲身经历,这滋味儿......美妙的很。 拱起双手:“我去拜客人,还是一个时辰后,城门口儿见。” “好。” 雷风起目送女子走开,他对行人打听崔府位置。 崔家的崔承志,范家的老爷子,还有虞城虞存等人,雷风起都想私下见见,原因没有二话,在他得到的消息里,张林一面宣称恭迎自己入京,一面往各地派人说服名士们效忠自己。 张林这葫芦里的药愈发的水深,恐怕不入虎穴不能得知。 暂时不准备进京的雷风起,把张林派人去往的地方,当成眼前虎穴,去看看,或许能得到一些端倪。 虞雾落怕雷风起和高山跟踪自己,先行一步的她绕了两条巷子出现在崔家大门外面,不远处的巷口里,雷风起吃惊看着她登上崔家大门前台阶。 “她怎么在这里?” 高山大大咧咧:“咦,你们去同一个地方啊,可以说好一起啊。” 话音刚落寒冷即起,本能的警惕感化成周身入骨的寒冷,让雷风起侧身贴上墙壁,右手拔剑而出,再看高山一个团身一个翻滚,骨碌碌滚到角落里,这是个死角,躲避刺杀最好的地方。 金镖绽放银弹如丝,袖箭闪动出熠熠光,铁蒺藜把这闪动夺目连成千丝网,缠绵眷恋着一个人。 崔家台阶上闻声回眸的虞雾落,俨然是这镖网弹网的中心。 第二十二章,这马没洗呢 这是个杨花摇荡的季节,春光明媚笼罩行人,美丽的虞雾落固然焕发更多光彩,摆摊卖菜的大娘也是同样。 还是金镖银弹袖箭铁蒺藜擅自占胜场,骤然间一出来,光泽汹涌澎湃多姿,天地间的日光被夺了去,无边光芒只为虞雾落一人盛放。 她在这千丝网万光晕的中心,按刀回眸,扬起唇角一丝冷笑。 这一刻,周围的人定格,暗器疾迅,雷风起也惊呆住,行人们吓的吓,呆的呆,满街看去皆是木泥模样。 雷风起暴起时,终究错开一分,他只觉得心头剧烈的疼了,像有把钢针扎进去肆虐,让咆哮声爆裂开来。 “不!” 他甚至明白来不及说躲开。 腾身迈步人到半空,他动起来的时候脱兔般,可看的愈发仔细清楚,他无法和暗器比快。 愤怒之下的冷汗密布全身,心思比冷汗还要快,雷风起的脑海里已经出来一句话,我会为你报仇! 随后,他目瞪口呆,落地时没防备,差点就摔倒。 女子熟练挽个刀花,满天光芒落英缤纷。 哗啦啦的响声里,夹杂着啪啪落地声,这一拨笼罩天地的暗器网被虞雾落娴熟刀法破开。 街角能看到有人披风裹面奔逃而出,连连唿哨声里有马奔来,一行十数骑哒哒哒瞬间行远。 雷风起想也不想也是一声唿哨,黑马疾风至身前,一个转折调整方向,雷风起在这转折停顿里翻身上马。 虞雾落被提醒看向崔家门前台阶一侧,那里有拴马石,系着她的两匹马。 这一看之下,俏脸生怒虎虎暴躁,险些叫出一声来。 她昨天刚自范城亲手挑选的两匹马,被暗器打出十数个血口,倒在血泊中已经不动。 马上装被褥的大包袱犹自往一旁地面斜斜倒去,有一声细碎的瓷器声,她的饭碗茶碗又一回没了。 把虞雾落气的,第一个浮上心头的本是救回在血中的行李,又被她强行按下,她大眼睛流转,眼角余光看到高山正要上马。 遇到刺杀以后,高山自己也单独一匹马,他说能多驮些吃喝也是好的。 虞雾落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没到马前时,凌空虚踢,足尖并点,高山往后跳开,虞雾落劈手夺过马缰绳,跳上马去了。 高山呆怔一刻,忽然自震惊中醒来,在后面大叫:“哎,那马没洗,马鞍没洗,马缰也没洗......”虞雾落已经远去,高山嗓音低下来:“呃,你不嫌我脏了啊。” 街道上这个时候乱起来,大叫声躲藏声,行人吓的腿软呼救声,仿佛十个喧闹集市同时开放。 高山看见有人牵马,他差点就去抢下来,就要动步子以前,有一件事情系住他的心头,就把他的腿脚也一起羁绊。 小虞的包袱还在这里,现在被马血染成大半通红。 他说过,如果自范城就回家的话,会买辆新马车,把他坐过的桌椅也买下来。 这种怪脾气不奇怪,雷风起家里就有三个和他一模一样,虽然小虞是兄弟,雷家这德性的是女子。 在自己说话时愿意聆听的人不多,小虞兄弟说话又格外好听,他笑起来的时候比最好的玉壁声还要脆生,如果他哭的时候,想来惹人一起伤心。 高山犹豫着,目光忽然被闪了一下。 地面散落金银。 他一拍脑袋有了留下来的理由,除去要把小虞包袱收好,还有这些暗器,不,这些线索不能放过。 雷风起对路上准备相当充分,衙役们往这里奔跑时,高山不慌不忙的从最近店铺里购买大匹干净布料,并要求掌柜的取布料时洗干净手,他也借机讨水洗了洗手,拿自己衣上肉眼看去最干净的地方,擦了擦。 衙役们把他和崔家大门外这现场包围,喝道:“你是什么人?” 高山双手张开大匹布料,漫不经心的回答:“等会儿,有人来回答你们。” 说曹操曹操到,新一轮马蹄声擂鼓般到来,整齐划一的停下来,有一个人展开公文大步走来:“四平侯府拿贼,退开,不许乱了线索。” 带队衙役的班头摆手后,带头往后面退着,并小声告诫:“四平侯府执掌咱们省里军营,当街行凶这案子不会小,咱们管不了,也惹不起。” 这班头如果有胆的话,把这拿出公文的人按倒,怀里的纸张都掏出来,一把子全是某侯府某伯府公干,一切便宜行事。 有的是假的,雷风起自己拿萝卜印盖出来的,搪塞一时就行,反正他也不会在原地久呆着,四平侯府这张可是真的,四平侯夫人雷氏,是皇家血脉的郡主,是雷风起的堂姐。 高山安然,双手继续张开布料,对着血里的包袱左端详,右端详着。 援兵们狐疑看他,你在做什么? 见高山半猫着身子,小心翼翼走上两步,又懊恼的退回来,换个角度,小心翼翼又走上两步。 把公文收回,那人没忍住:“三将军在哪里?” 高山随意甩下脑袋,像是指了一个东西南北看不清的方向,他继续对着两匹死马和血里的大包袱蹑手蹑脚,做贼般的走悄步。 “要我帮你吗?” 收好公文的那人以为这是重要事情。 高山大吃一惊,回头道:“别过来。” “为什么,你在磨蹭什么,三将军在哪里?” “你洗手了吗?”高山问道。 “......这附近讨的到水,我们洗手便是。” “还有人也洗洗,否则就不能碰这东西。” 援兵们面面相觑,这是什么鬼证据,还需要洗手再洗浴? 就见到高山忽然一个进步,面上放出光彩来,这回角度找对,一大匹布料精准罩住大包袱,双手把四角往里一收,顺利的在不碰到包袱的情况下,把包袱外面又打一层包袱。 长吐一口气,高山喜笑颜开,这下子又拿到小虞的包袱,又不用到冷水里再洗一遍。 把包袱往背上一扛,这才注意到援兵到来的模样,瞪起眼睛:“你们愣着做什么,挖啊,这满地的金银,证据,全是证据,都得带走。” 第二十三章,疑窦重重 “四平侯府拿贼,敢情刚才有贼要进咱们家。”崔家管家往里回话,崔俊和窗户外面的崔佰怔忡模样。 文曾龙微微笑:“四平侯府拿贼啊,好生的巧,拿到这里来了。”他清清嗓子,意味深长:“崔二先生,您这心里还没有明白过来吗?贵府大门上想来血流成河了啊。” 崔俊一改刚才的笃定,轻轻的战瑟起来,再就一发不可收拾,越抖越是厉害。 “崔,崔某,某某......听听听,听文大人人人人的......” 文曾龙暗想刚才那贼应该嘉奖。 ...... 城门外走来苗保,这个深受虞存信任的护院功夫过硬,几天不睡对他没什么,但丢了大姑娘,苗保除去熬夜以外深受煎熬,赶路加上一夜未眠,和虞雾落几乎前后脚来到崔家门外,面上现出倦意。 进城就听到的谈论,再看到地面大片血迹,和坑坑洼洼的暗器伤,还有零星没挖干净的暗器,让苗保扑通跪倒,双手按住地面痛泪下来,他摇头不肯承认:“不不不,不是我家姑娘。” 可内心却对遇到刺杀的少年印对得上。 苗保不知道虞存往崔家传话内容,他这就不进崔家,但他亲眼见到毛亮等人住进虞家,和虞家借住读书的子弟们往来密切,多少总能猜得出来虞雾落怀揣密语。 新帝登基,这是不折不扣的大事情。 为江山万里白日杀人又算什么。 苗保睁的眼睛红了,发疯般打马如飞。 回家去回家去!......不是他不救大姑娘,崔家门外血流成洼,崔家没有出面,可见崔家心思难猜,遇刺的少年在众人视线里追出城门,他一个人对一群人。 苗保需要帮手,也需要让家里老爷尽早知道。 他疯了一般的鞭马,好在一百三十里路不算远,今夜就回到虞城。 后悔出来,为早早追上大姑娘,没有带上帮手,而家里老爷从周白文手里救他,引起毛亮周白文疑心,从防止追踪上说,苗保单人独骑更方便离开。 现在他只能返回,他不认字,没法写信送回,毛亮等人还住在虞家,也没法随便找个陌生人塞几两银子,就能烦请他代为送信回家。 万一送的不对,送到毛亮周白文手里可怎么办,大姑娘不但人有危险,名誉也有危险。 马蹄如飞,行人皆避,有人在背后指着骂,说疯马不应该上官道。 ...... 马蹄声响,震如奔雷。 鬼子关的守城将军,坐骑是习惯长行久经阵仗的良驹,黑马紧追前面一行人不放,让雷风起在这看似的百忙之中,浮起疑窦重重。 第一次行刺,刀声响在隔壁,雷风起从身价上看,只有自己和高山配得上。 这是第二次行刺,金镖无眼银弹无灵,根据主人心意笔直打向小虞,一旁巷口里的雷风起和高山却被忽略。 莫不是两次行刺皆是为小虞而来? 这话放在进城门以前雷风起不会相信,回想在这“雷风起进京登基,张林派人四处游说效忠”的关键时候,小虞走上崔家台阶就遇杀着,雷风起沉默于事实中。 身后有马蹄声,小虞在高山马上,追在后面。 除去没有出门经验以外,这女子的功夫高超,胆量也大。 ......虞存有胆量出名在外,但虞家从来是书生。 没出过武夫。 倘若家传这等精妙的江湖功夫,名声早就出来。 日月之光,不是藏在山洼水中就能隐藏得住。 嗯,她是谁? 她真的没有出门经验,还是在自己面前伪装? 她真的是私自离家,还是另有使命? 奔马形成的绿树碎影在雷风起眉宇间闪过,把他新起的冰冷点缀出来。 男女情事是一步攀龙之道,也能毁人于旦夕。 私情能让小虞成为后宫新宠,虽然雷风起对自己登基原因全然不知,但不妨碍张林“热情”迎他入京,别人怎么想,雷风起无法左右。 私情也能让雷风起殒命于别人眼里的登基路上。 高山曾对雷风起说过:“我兄弟们因为权势富贵不能容我,你中原京城有皇叔有皇兄有皇弟有皇侄儿侄女,你堵住他们所有人道路。” 可高山还是愿意跟他进京,雷风起也不介意带上他。 嗯,她是谁? 惊呼声自背后出来,雷风起还是本能回身看视她,随即,他的神情里又古怪起来。 小虞在颠簸马背上左右摇晃着,刚刚勉强稳住身体,这女子功夫高超,快马的骑术不佳,也没有养马的能耐。 那晚桃花马伤蹄脚时,雷风起其实也想笑,从小生长在边城,雷风起见到最劣的马,但四十里路就伤蹄脚到摔下主人的马,他也头回见到。 默默注视小虞还算平稳,雷风起扳正身子继续盯着前面逃跑的人,这小小插曲让他心思乱了,刚才想什么来着? 他竟然组合不到一起。 嗯,她是谁? 小虞美貌足以惊天人,有一手杀人的好刀法,战场上的功夫也都是一拳一个血洞,雷风起看得出来她不是花拳绣腿,那刀法杀起人来不会慢。 她昨晚的笑好生纯净,也许仅限昨晚,以后说不定随时醋意大发,以自己身边最受宠的女子自居。 这是谁家送来的胭脂虎呢,矜持已摆的足够,把她身份拉扯的高而又高。接下来,应该是投怀送抱的戏本。 雷风起扪心自问他并不反感,因为他根本不会答应。 他五代以上的祖父抛弃京里府第采邑,自甘降爵请命守边城,原因就是栽在房闱中宠姬手里。 此后,皇家血脉这一支代代是情种,一生钟爱正妻,夫妻一体利益共同,你坑害我,等于害自己。 谁会闲着没事害自己。 想当然尔,雷风起不会心悦小虞美貌,欣赏她的功夫,甚至赞叹她纯净演的到位,就愿意顺水推舟将就她。 官道在前边出现岔路,逃跑的一行人一条大路也不走,对着两条官道中间的小路钻进去。 雷风起放缓马速,虞雾落也跟着慢下来到他身边,雷风起再细细看一眼金黄日光下仿佛发光的女子,她发角可见绒毛,处子憨态更撩人心。 天生一副好容貌,还是别辜负它吧。 雷风起打算和小虞到此结束尔虞我诈,微笑道:“你马术不好,这马是高山挑的,他自小就降得住烈马,好马也从来性烈,这是高山特意给自己挑的,在官道上平整你尚能骑乘,接下来走小道,摔下来轻则受伤重则性命不保。” 他拍拍自己身后马鞍:“到我马上来,我带上你。” 雷风起双手握紧缰绳,如果她真敢过来,黑马一跃瞬间及远,就此再见吧。 他无意揭穿她,给她痛痛的教训,他打心里不愿意和她翻脸,还是爱看她纯净时的笑容。 装的真停当啊,真的打动人心。 第二十四章,刀 虞雾落知道雷说的是实话。 她功夫好来自习武上瘾,虞家园林大多在内宅,却不是遛马的好地方,带上豆蔻出门去范城,是豆蔻头回长程奔驰,既然长行需要好蹄脚,豆蔻不伤到蹄脚才是怪事。 她再没有其它的马,豆蔻在内宅里从不奔跑,主人怎么可能骑术精呢? 抢到高山的马追到这里,没少被这马找麻烦,好几回差点被它颠下来。 望着小路弯弯绕绕在乱树缠蔓里,地面仿佛敲碎山石,虞雾落轻轻叹气跳下马,却没有走过来。 那晚遇险才会被他仓促亲近,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万万不能。 她仰面带着歉意:“抱歉了,这祸事其实是我带来,这回你总看清楚了吧,他们要杀的人是我。” 抱拳拱手:“多谢雷兄护送到这里,不是我说大话,此间事情非同小可,咱们就此别过。” 取出怀里一叠东西,随手就分一半:“请收下这钱,咱们两清。” 雷风起接过看是张张金票,这女子果然身价不低,她随身带着数万银子,这还只是分给自己的一部分。 太平盛世的物价并不夸张,一年收入三、五十两的人家衣食无忧,几百两不算一般人家的小数目。 雷风起很难分辨小虞身份吸引他,还是她独自冒险让自己担心。 原地沉吟片刻,在小虞流星大步就要隐入乱树后,雷风起带着两匹马赶过去。 马踩落叶宛若乐声,虞雾落回身,眸光喜如星辰,只一下,就黯然隐去,再次劝阻道:“雷兄,请听我好言相劝,我奉命出来的,非接这发难不可,你真心不必跟来。” 雷风起品一下她的话,在自己感觉里还是完全真实,而在他的感觉里,他相当愿意跟去。 天知道这小路上的风带暖意,竟然让他生出不舍。 他跳下黑马,把马缰绳送上:“你骑我这匹,有我在它会听话,我骑这烈马。” 虞雾落欢欢喜喜上马,大黑马打个响鼻像是反对,雷风起安抚两句也就服贴。 带马前行的时候,雷风起忽然想到自己洗手的事情,而与此同时,虞雾落也才想起这马鞍是外男贴身器物。 两个人的心情同时一窘,一前一后的各自尴尬。 虞雾落掩饰般的道:“咱们耽误一会儿,不会跟丢吧。” 话音刚落,雷风起打马横身,以自己高大身形挡住她,同时抽剑在手,摆出防御姿势,低喝道:“噤声。” 虞雾落也不慢,雁翎刀出鞘。 垂挂前方树枝的棕褐色枯蔓后面,转出两匹马,马上人彩绸蒙着脸面,挑衅眼神抛过来,打马又走。 “咦,他引我过去?”虞雾落除去没有出门经验以外,妥妥的聪明姑娘。 雷风起淡淡纠正:“是引,我们。”直到现在为止,除去小虞口口声声说她负责,再没有其它证实与自己无关。 江山,最动人心。 他再道:“不入虎穴其实可惜。” “去!” 虞雾落兴奋的吐气开声,感受着有什么瞬间沸腾身心。 雷风起一笑:“去,你跟在我后面,遇事不要着急上前。” 虞雾落涨红脸答应,雷风起则是双臂一暖,胸前自生温软,鼻端有香氛出来,让他也跟着讪讪。 雷风起找到自己跟来的原因,不管她是什么身价,他总是轻薄过她,要把这女子好好送回家去,再确定她嫁人无忧才行。 当下打马奔腾如飞,两个人很快追上逃跑的那一行人。 马踏新绿,日往西斜,这一追就到晚上,期间利用午饭和提前吃晚饭,雷风起反复确认有一只鹰在天空盘旋,紧紧跟随自己。 夕阳跳下天际时,世间万物自最后的光华中沉寂,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泼洒般罩下。 黑马不用勒,自己缓步,在夜风的走向里,虞雾落模糊看到身前雷风起也凝渊身姿。 不得不说,雷的马和主人通灵性,几乎同步缓行。 虞雾落伸长刀尖,把一点亮光送往前面。 忽然想到雷携带齐全,他应该有火折子。 两个人几时同时倏的出声,雷风起沉声:“收刀。” 虞雾落:“你到我后面来。” 这个时候,再没有比一大把暗器更能收魂魄的暗算,雷风起倾听着天空上鹰嗥,提醒虞雾落收刀止光。 虞雾落想起来她的刀法是暗器克星,一面招呼,一面轻夹马腹,试图让黑马走到雷风起前面。 千盏百盏的烛光猛的亮起来,重新还这里白昼,草丛里树枝头,层层叠叠挑出无数宫灯,式样精美,外形新颖。 烛光下影影绰绰露出人的面容,有彩衣翠袖的女子,有黑衣彪悍的大汉,有扶拐杖的老人,手挽着刚留头的童子。 奇形怪状应有尽有。 在前的雷风起,在后的虞雾落,无比默契的一个往前打量,一个往后扭身,把身前身后的人尽数眸中。 “三十三个人。” “二十七人。” 以两个人应对六十个人不让雷风起悬心,他留意的是来者清一色江湖中人,那股独特的草莽狂野,没有什么能遮盖。 他先礼后兵,抱了抱拳,朗声喝问:“在下兄弟二人有事返乡,不知道好汉们在此聚会,冲撞见谅,我们这就退去。” “哈哈哈哈......” 此起彼伏的笑声震动树林,有鸟飞走,有野兔自树后洞中仓皇逃命,慌不择路时一头撞树上,还好没有晕,稀里糊涂辨个方向,扎入草丛中。 这中气足的仿佛滔滔不绝江水,让笑声有时宛若横空出世的炸雷,有时又宏大的像有名寺庙群僧敲磐。 等到打起来决计不可能一百招两百招就结束,虞雾落暗暗想着,却并不害怕。 她由衷鄙夷。 雷风起真没出息,倜傥名将手下难道没有兵马,有能耐兵发宫闱强拥帝座,堂堂皇家血脉和江湖人勾勾搭搭的成何体统。 耳边,忽然起怪声,有什么嗡嗡弹弹的鸣叫声,仿佛夏夜虫声。 雁翎刀。 它在这众多环伺中发出渴望般的低鸣,并以这低低嗡嗡声传到场中。 雷风起看看刀,又看看虞雾落月光下晶莹面容,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刀嗜血,从第一眼看到,雷风起就感受到杀气。 这刀也接近或已通灵,它警示着今晚这个场合没法好好结束,说不好血汪成河。 第二十五章,没有经验 虞雾落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刀有这样作用,但她在奶娘说的睡前故事里,听过刀剑通灵自行鸣叫的话。 说欣喜嘛,倒也不必。 她倒觉得有什么怪异的袭中她,让她五脏肺腑生出绞痛来。 真相仿佛扑面而来,边城兵马不方便进京,雷风起使出这种勾结江湖的手段,对于诗书之家闺阁中女子来说,江湖从来存在于故事里,他们不入流,地位不高没有约束,与帝位不相衬。 雷风起这是下作手段。 如果拿这手段对付祖父及祖父同等的忠贞之士,啐,卑鄙! 雁翎刀继续轻轻鸣叫,像把热血注入主人心田。 虞雾落横刀在手,大步走出,面前之人形容皆带奇特,一时之间不知道哪一个是主事者,她把面前的人全瞪进去。 乌眸迸发怒火光。 “你们找我,放他离开!” 手挽童子的老人迫不及待:“交出你的刀,再交出天道秘密,你和他可以一起走。” 人老眼尖,暗夜烛光里虽明亮也有朦胧,他还是一眼看出来:“小女子,夜晚恰好会情郎,死在这里多可惜。” 虞雾落来不及生气,怔住道:“什么秘密!” 登基还需要天道秘密? 虞家不可能有这样秘密。 另一个黑衣大汉道:“我早说不同她废话,乌姥姥看出她是个女子,某家相信你。把这对男女分开绑起来,小女子不肯说出来,咱们问一声,往这男子身上割一刀,让她看着情郎血往下面滴,呵呵,她还会不说吗?” 彩衣翠袖的美貌女子冷淡道:“万人敌,你忘记这把刀是天下暗器的克星,你号称万人难敌的铁蒺藜今天刚破开。” 黑衣大汉怒回:“你百花宫的飞花袖箭就占到好了吗?” “百花宫?” 雷风起气定神闲:“冒充百花宫会被百花宫追杀到死,我劝你还是退去吧,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彩衣翠袖女子和她身后的女子们昂头齐声笑起来:“不想你倒知道我们百花宫的规矩。” 乌姥姥拐杖顿地:“咳咳,闲话不说,让小女子交出东西要紧。” 虞雾落晃晃刀:“刀在这里,谁有能耐谁来拿。天道秘密是什么,你们要先告诉我才行。” 万人敌幸灾乐祸:“看吧,我没有说错,天道的人从来自命不凡,以为别人应该捧他们的臭脚,不是死到临头不肯说。” 乌姥姥大怒,阴阳怪气的道:“哦,还有死到临头也不肯说的吧?万人敌,你自称折磨人的功夫也万人敌,铁氏女到你手里一时三刻自尽,害我们险些失去线索,要不是百花宫吴姑娘心细如发,说铁氏女在虞城蹦出来,只怕遗留的有线索。” 万人敌气呼呼,手指虞雾落:“小香山上看到她的刀,总是我吧!” 乌姥姥手中童子忽然纵上半空,落下时一拳击中万人敌鼻子,高声骂道:“所以姥姥才肯带上你分,有姥姥在,你就老实等着分吧,太多话!” 万人敌没受伤,就是颜面上难看,恨恨看一眼乌姥姥手中扬起拐杖,恼怒后退一步,嘴里叽哩咕噜骂骂咧咧。 虞雾落也没有耐性,骂道:“话说完了吧!说完看着我,回话!什么是天道秘密?” 初生牛犊不怕虎,崔家门外暗器如织网不过雕虫小技,虞雾落不怕他们人多,她还等着送信呢。 雷风起走来,与她并肩站定,微微一笑:“你应该先问他们什么是天道?” “你怎么还不走,钱我付过了的,走开!”虞雾落喝道。 雷风起忍俊不禁,眼前这一幕让他意识到,遇到小虞,很可能是巧合。 鬼子关边城易攻难守的原因,内陆犯事的人大多爱从这里逃往他国,众所周知,犯事的人里江洋大盗最多。雷家守边城,避免不了和江湖人打交道。在这里的乌姥姥是头回见,她的名声早如雷灌耳。 下五门的小贼,采花下药种种下三烂的手段都做,她三十岁以后容貌大毁,从此嗜好清秀少年,抢来的不满意,自己偷孩子养大做面首,她手边童子功夫灵活,看在雷风起眼里没有赞叹,只有一片惋惜。 如果小虞和眼前这些人又是演戏,张林再龌龊也没到和乌姥姥这种下三烂结盟的地步。 不是不可能,是大学士扬名全国,也有一番桃李官员奉承,没到算计雷风起使用乌姥姥这种人的地步。 雷风起笑出一嘴白牙:“朋友有难,怎能一走了之。我陪你。” 虞雾落抬头感激的笑笑,接触到他清澈眼神时,却忽然的耳朵发热,跟着涨红面庞。 这人眼神素来犀利难挡,虞雾落这样想。 “什么是天道?”虞雾落问道。 万人敌叫出来:“老子早就说过不和她废话,这小女子自家师门也不肯认,都是你,都是你们废话多!” 乌姥姥这回听进去,皱眉注视虞雾落,眼神里带着谴责。 万人敌忽然拔出一把宽背砍山刀:“这里离城很近,一个不小心就惊动官府,老子再也不等了,上啊,绑住这对男女,折磨男的让女的瞧。” 还真有十几个人响应,刀凝霜寒剑舞残酷,恶狠狠扑上来。 这一回万人敌也知趣没用铁蒺藜。 虞雾落一掌拍开雷风起:“趁这机会快走!” 几大步对着也抢过去。 刀横明月婉转清风,雁翎刀和宽背砍山刀相遇时,脆生生一声响,把砍山刀劈成两断,刀势不止,顺手捎带般的轻巧劲儿,万人敌刚露出惊吓,在刀下也劈成两段。 大片的血喷溅出来,虞雾落这没有出门经验更没有厮杀经验的人涂了一脸。 她浑身忽软,雁翎刀掉落地面,人歪歪倒向地面,双膝跪地双手拂面,尖叫出声:“杀人了啊!” 她动时,雷风起随后也动,仗着腿长已经跑到虞雾落前面,和两个人交上手,听到这一声,雷风起惊吓出冷汗。 不好,小虞头回杀人。 他回身要救虞雾落,面前又一时走不开,当下撮唇为哨,尖尖一声冲上高空,鹰嗥顿时回应,高厉尖声里,一头大鹰疾风般冲下来,仿佛一颗流星撞击地面。 四面草丛树后马蹄骤响,有人高叫:“四平侯府拿贼,闲人退开。” 第二十六章,自省 有关江湖有很多传闻,草上飞水上飘云中鹤浪里白条。 雷风起援兵刚分草动树的准备出来,叫声还在后面时,千层万叠的宫灯齐唰唰熄灭,夜的黑暗重新到来。 草叶飘动的声音占据此地。 火折子迎风放光,雷风起高高举起它,一步也不敢动。 他背后是软弱的女子,她哭声止住的很快,但肩头颤抖全身战瑟,她的人还是没有恢复。 眼前,已失去众好汉身影。 草上飞水上飘云中鹤果然不是吹的。 一个眼色甩出来,带队援兵会意,又是一声高叫:“四平侯府拿贼,闲人不要妄动。” 援兵身上也装备齐全,各举火折子打马去了,最后一个走出草丛的高山步子不停也领会,对着援兵马尾点头哈腰:“谢谢差爷,我找到兄弟们了。” 给雷风起一个白眼儿,高山再换上笑嘻嘻:“小虞小虞,你的东西我带来,你看,我包的严紧,我一手指头没碰到,也没让别人碰一手指头。” 献宝似的把背上大包袱放到虞雾落面前,看出来小虞兄弟的不对。 “你,趁我不在欺负我兄弟?”高山叉腰对雷风起攥起拳头。 雷风起努嘴。 高山:“啊?” “追贼啊,你站在这里碍事情。”雷风起忍无可忍,这个笨蛋,矜持女子的软弱不会愿意被别人看见。 “啊?” 高山拔腿就跑,三步以后,转身跑回,狐疑道:“撵我走了,你们俩个说说笑笑的倒是热闹。” 把脖子竭力梗起:“我不走!” 雷风起瞅瞅他更拔也高不了的个头,不想打破小虞安静的伤感环境,对着草丛又努嘴。 “好嘞。”高山这一回没弄错,拔草砍树枝的,升起一大堆篝火。 他拿草叶包住手,抱老大一捧草回来,讨好的道:“小虞,我没碰它,你过来坐下吧。” 虞雾落不好再辜负高山好意,一直沉浸在自己软弱里,抬起面容道:“多谢高兄。” 高山吓一大跳,这满面的血痂,活似个鬼。 跟着准备登基的人走路,一定要瞧得起他,千万莫给他省钱,小虞的马又死了,高山在城里重新购买四匹马,驮着多多的食水,提一个水袋过来,自己离的远远的,欠着身子挤出水线,虞雾落洗了手脸。 万人敌的尸身已经不见,在虞雾落眼角余光里,雷风起扔到树后面,又顺便砍了一抱柴回来。 篝火旁的女子,星眸红肿,鼻头红肿,衬的肌肤苍白如玉。 雷风起心神猛的一荡,把高山瞪上一眼,不敢走近,和昨晚一样在篝火对面坐下来。 高山迟疑片刻,走到雷风起旁边坐下,不是他不再帮手儿,而是小虞兄弟这个和雷家姑娘们一样的德性,还在呢。 他乐乐呵呵:“小虞,你先从马上解食水,你解过,我可就沾手了。” 虞雾落又谢他一声,默默无言取下一个水袋,闻闻,又取两个酒袋,还有若干肉干等物,抱回刚才坐的地方,慢慢的烤起来。 火光映出她新的容光,隔着篝火也让人不敢逼视,大包袱愈发的累赘。 “烧了吧。”雷风起道。 虞雾落这才想起,嗯上一声,也不解包袱,囫囵着扔到篝火里,篝火蹿上半天里,发出异样的香味。 雷风起告诉自己这是香脂味道,可莫明的胸膛前又暖起来,一双手臂上又现温软,在高升客栈抱着她逃命的感觉再次出现。 而他也真的嗅到处子香。 雷风起狠狠闭气,直到不能再屏,饶是这样防备,也一双耳朵红起来,篝火旁边本就会红通面庞,倒不会引人注意。 高山也不看他,正在邀功:“你不检查一下吗,一件不少我全带来,烧也烧的全面,你不会担心你用过的东西落到别人手里。就是有一件不好,今晚你可怎么睡呢,这夜还冷。” 雷风起站起,从自己黑马鞍后解下五张羊皮,摊开来,放到火上烘烤着。 虞雾落静静喝酒,一仰面庞就下去半袋,这鲸吞牛饮的姿势她做起来煞是好看,自小养成那根深蒂固的斯文徐徐展开。 雷风起下意识看她,就深深低下头去,女子落寞的身影刻入脑海里,顿时混乱起来。 他得理一理,近来像是判断一直出错......不,自从遇到小虞,看到她娇艳牡丹的夜行衣后,他的判断就一直出错。 怎么能当她是采花贼,又误会她另有目的,自己真是糊涂。 她一刀杀人后的软弱哭泣,和此时寂寥般的平静,远非有心机的人能装得出来。 那软弱,和雷风起头回杀人的感受一模一样。 没有人天生是战场豪客,雷风起也不是。 他从小虞的软弱里重回当年的自己,当年的自己情况并不比她好,而自己生长在边城,理当自小习惯血泊。 自己亲手,和观看战场,不一样。 一条性命就这样没有,而不带走对方性命,就是自己性命丢失。 真正的软弱写满身心,远非伪装在外表的哭叫害怕可以比拟。 就像此时小虞拼命拿酒灌自己,灌的急了泪光出来,又强忍住,再次拿酒麻醉自己,神情里的一丝一毫没法伪装。 如她自己所说,她的酒量很好。 会喝酒的人都喜欢遇到好酒客,高山喜欢的重新拿草叶垫手,一袋又一袋的酒水送过去。 雷风起适时打断她:“可以了。” 不解的眸光在红肿眼皮里飞一般的送过来,把稚气消失在红肿里,风情悄悄的出来。 雷风起看火光:“羊皮烤了有会子,就算你嫌我脏也烤的干净,我让你买的针线还在吧,一早我看到你拆信后收在怀里,你的刀我送你时擦干净,你介意再擦一遍,把羊皮裁成你满意的式样,两张两张缝起来,一张可以垫,一张可以盖,白天卷起来放马上也不怎么占地方,比被褥又暖和。还有一张你给自己缝个水袋酒袋,应该硝一硝再给你用,但你今晚没有被褥,先将就吧。” 虞雾落听一句愣一句,呆呆的酒也忘记喝,等雷风起说完,脱口道:“你是谁?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雷风起震撼。 迷茫自神思里一闪而过,忍俊不禁扑哧乐声。 是啊,他怀疑对方接近自己,而自己呢,在她眼里又何尝不是忽然接近的人。 第二十七章,夜行衣 雷风起很快笑的直不起腰,盘坐的他向前伏身,就差乐的捶地。 虞雾落看不懂,嘟囔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吗?差点,我以为你们是祖父雇来保护我的,可你们不该拿走我留下做痕迹的帕子。你们教我用火折子,为我守夜,还帮我打架,救我性命,现在又给我做被褥,你们到底是谁吗?” 雷风起忙问道:“你祖父是谁?” 虞雾落闪闪眼睫,到底没有醉,径直又是一大口酒灌下去,不理会他的盘问。 高山见到谈话热闹,可不能没有他,一面烤晚餐一面笑道:“我是跟着他来中原的人,他是被我跟着来的人。” 很喜欢小虞,高山也不会轻易露姓名,毕竟准备登基这事情惊人。 权势财富能把亲人变成仇人,高山和他的兄弟们就是如此,高山一路逃到雷家,雷家收留了他。 虞雾落忙问:“你们自边城来吗?” 他自称姓雷,雷风起留下的阴影太大,总让雷兄带嫌疑。 雷风起不慌不忙:“非也,我是中原商人,和高山在边城外贩货认识,生意人能省一文是一文,我们那天在小香山洞里过夜,可巧遇到你。” 高山闻言一惊,扭头看自己新买的四匹马,和马上小山般的吃喝,率先腹诽:你确定这话能相信? 虞雾落倒没留意马匹,她终于慢下来品品手中酒,醇香温和,这口感可不便宜。 酒意上涌,对方又关怀备至,斜挑了眼神,嘟起嘴儿:“假话不可信。” 雷风起嘿嘿笑出两声。 三个人相对喝酒,虞雾落道:“天道总可以说吧,你像是知道它是什么?”她有丝天真:“是帝王之术吗?” 雷风起莞尔。 果然,自己糊涂兼眼神不清。 骨子里的东西很难更改,小虞总是理直气壮的出口成章,这是她习惯的谈吐方式,在家里应该也这样。 没有来历的女子,谁会这样的谈吐。 “天道,是江湖上一个闻名已久的门派。” “它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又有什么秘密?” “我只能再次请教,你师傅是谁,你的刀法可是天道十三式?”雷风起笑吟吟。 虞雾落摇头:“不是,我的功夫不是师傅教出来的,是我家奶娘自幼身体病弱,寄名符求符水都没有用,他家里人就把奶娘舍在尼痷里,跟着庵主学了几年的养生功法,到成亲的年纪回家去,病从此没有。” 雷风起骇笑,眼神又寻找一下万人敌刚躺倒的地方:“你确定奶娘说的是实话?” 虞雾落溜圆眼睛微有怒气:“我从不说假话,” 想想:“如果我说了,也必有原因。” 雷风起刚要失笑,虞雾落又瞪圆眼睛:“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 高山来了精神:“这话好,我从不说假话,如果我说,就必有原因。这话可太好了,以后我再发誓时就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因为我说假话是有原因的。” 雷风起没好气:“可见你以前发过的誓是假的。” “怎么会,我这不是才学会嘛。”高山雄纠纠的回道。 虞雾落怂恿道:“是啊,这句话很不错的,祖父说事急从权,情势所逼说假话办错事有可以原谅之处。你学会我这句,以后会发现很管用。” 高山晃晃脑袋:“多谢了。” 他一面喝酒一面烤肉,一面念念叨叨背熟它。 “什么是天道十三式?”虞雾落又让雷风起继续说故事:“你认为我的刀法与它相似?” “我没见过天道十三式,我只听说过,显然,刚才江湖客认为你的刀和你的刀法都像天道门派中人,不过我知道天道是江湖人眼里最神秘的门派,有无数武功秘籍,还有无数金银财宝。他们的子弟们出门走道去,一出手就是大把金票。” 虞雾落乐不可支:“你在影射我,如果你肯送我回到家,祖父会给你更多。” 雷风起含笑:“你忘记了,我明天就送你回家。你说往这个城里来,你已经去过。” 话题,就这么转向崔家。 虞雾落笑容可掬:“今天不算,我还没有见到人,明天你们还是陪我再进城去,等我拜见结束,下午就可以回家去了,等我到家,就再给你们钱。” 雷风起眼前闪过她走向崔家身影,他轻轻的笑,没说什么。 “高兄,你最后出城,衙门怎么说,不过你们都别怕,跟着我能进去,就像咱们在范城,闹上一回还照样进去。” 高山大大咧咧:“我解释过了,你猜怎么样呢,四平侯府恰好拿这拨人,他们刚刚不是也追着去了。他们问我话,我就如实的回,生意人遇贼了。” 虞雾落皱着鼻子一笑:“如实的回?” “哈,如果我说假话,必有原因。他们追贼,我想你们也追贼,就跟在他们后面找到你们。明天进城去,没什么。 虞雾落和他各自兴高采烈,举了举手中酒袋。 雷风起笑容满面看着他们饮过,忽然道:“应该夜里去。” 高山奇怪:“你们中原人最讲究拜客的时辰、衣着,还有我学不来的说话,你却说夜里去?” 虞雾落先也是奇怪,再就颦着眉头,陷入沉思。 想上一想,雷的这句话很对。 自家里住着张林派来的人,自己出门都只能夹在家人队伍里,谁能保证崔家没有呢? 虞雾落懊恼去范家的时候考虑不到,直接就见范老太爷,幸好在范家没有遇到独特外客,但是范家没有崔家不一定。 要谨慎要警惕,夜里拜会是最好的。 那一夜奶娘凌空升起,一跃而上屋脊,往四下里高叫:“借你宝地养伤数日,贼不可惊我,公差也不能。” 一袭黑衣御风飘飘,仙风道骨般的去了。 虞雾落颇为羡慕,也牢牢记住,出门一定要穿这式样衣裳。 她一半自语一半商议的道:“其实我拜客过后还不能回去,我带出家门的包袱丢了,还没有找回来。” 高山嘴快道:“你说那件夜行衣没找回来吗,其实你白天出门穿夜行衣的话,晚上拜客就不换一件?” “什么!”虞雾落酒醒一半,我哪里来的夜行衣! 第二十八章,想念 雷风起本想阻止高山的嘴快,可是想到小虞乱穿衣裳是自己判断出错的根源,笑着自顾自喝酒。 高山热心的连说带比划:“就是见面那天,你穿的黑衣裳,绣红牡丹那件,那不是夜行衣吗,难怪你白天穿它,原来是你拜客的衣裳。” 虞雾落另一半酒也醒了,何为淑女,步摇簪发衣裙不动,会客谈吐字字珠玑,衣食住行样样不差。 穿错衣裳......丢大了人。 她吃吃:“夜,那那,怎么会,怎么会呢?” 振振有词道:“我家奶娘辞别回自己家时,穿的就是这衣裳,可气派了。” 雷风起揶揄:“你是不是对气派这个词有误会?” 随即堆出浓浓的兴趣:“你家奶娘不做工了,她家住哪里,我想向她请教功夫。” “不知道。” 虞雾落仰面看夜空,落寞之极:“她是外乡人,说一声走就走了,其实我很想她,我真的很想她。” 夜如丝幕,深邃及远,传说是九霄云重仙人蓬莱,那虚无飘渺之地。 痛心感觉像刀绞刺,虞雾落又凝上泪光,有什么告诉她与奶娘距离的远,就像夜空的那一方。 倘若江湖好汉没说错,奶娘是所谓天道门人的话,她当年离去凶多吉少。而数年陪伴,她竟然不知道奶娘家乡。 这可怎生寻找? 怪异模样的乌姥姥、美丽若仙的吴姑娘......他们群殴的话,奶娘能敌过吗? 细声细气再次请教雷风起:“关于天道,你还有要说的吗?” 不顾盼时也生辉的眼眸凝神般看过来,雷风起顿时愿意理解历史上美人计俘虏的英雄豪杰。 可,遗憾,他是鬼子关边城的将军,不是江湖常客。 “我能知道天道和天道十三式,已经不错。” “哦......”虞雾落在失望里垂下眼帘,能听到有一声弦断在心间,奶娘本就遥不可及的身影更加模糊。 “我......”她黯然神伤:“我得先办正事,才能去追几个江湖人问个明白。” 高山看不下去她伤感,忘记这兄弟恨不能风雨也避她八百里的德性,关心的往前凑凑:“江湖人没有落脚地,怎么追?” 雷风起不动声色从火上取肉,把高山挡住,在虞雾落看不见的角度虚踢一脚,高山恍然大悟,原地蹲着,蹭蹭蹭,从草叶上退回去。 好险。 差点又要洗冷水澡。 高山翻翻眼睛当感谢。 “我可以去四平侯府打听。”虞雾落酒袋重新在手,酒驱愁肠,略有欢声。 高山、雷风起齐齐噎住,对着地面又是咳,又是捶胸,虞雾落帮他们送上酒,才把喉咙里险情解除。 虞雾落诡异看他们:“你们有什么没告诉我的吗?”凶巴巴翻脸:“还说我们是兄弟!” 高山憋出一个字:“去!哥哥我就是喜欢你,你去哪里哥哥去哪里。” “云泥。”雷风起缓过气,紧跟着道。 虞雾落乐了,怕高山尴尬,赶紧灌自己酒。 高山有一口能交流的中原话,书本上东西不精通,他本能认为雷风起贬低挖苦自己,皱眉反问:“啥?” 雷风起斜一眼他黝黑矮小个头,整一个小猴子成精,再瞄一眼小虞眉目流光倾国倾城,淡淡又道:“云泥。” “你姨?” 高山道。 虞雾落喷了酒。 ...... 五更的城门在转动声里打开,门内烛光跃然般跳出城外,和城头彻夜悬挂的灯笼光融洽成团,田野里的鸡感知般的提高啼鸣,行人增添喧闹,正式打开新的一天。 黑暗不忿的在天亮前的这个时辰宣布威严,背街的小巷里伸手不见五指。 面前就是崔家后门,虞雾落、雷风起、高山眼睛能适应黑暗后,一眼衡量出院墙高度。 高山道:“我一跳就能上去,再拉你们翻墙不成问题。” 雷风起纵观全局的口吻:“这道门离城门也近,咱们原路进原路退,一个紧跟一个不要走丢。” 停上片刻,虞雾落道:“呃,不从正门进,我就不能分辨院子格局,我没法知道要找的人住在哪里。” 高山跃跃欲试:“咱们从正门翻墙也行。” 雷风起道:“正门守夜的人多,街上还有巡逻,到时候一拥而上,你一个人能打几个,你以为四平侯府拿贼这时辰还会出现。” 虞雾落苦着脸,好运道也有青黄不接的时候,这时辰再打起来的话,确实指望不上昨天意料之外的四平侯府。 高山不怕事多:“打架我又不怕。” 雷风起道:“我不怕,小虞也不怕,但这家门外昨天刚出现江湖暗器聚众斗殴,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附近城池的公差应该赶来,说不好就埋伏在这巷子里面等着抓咱们个现形。” 高山出出溜溜跑到巷尾,又跑回来,得意洋洋摊开双手:“人呢,公差在哪里,这里埋伏的要是有人,我还能跟你们过来?” 雷风起不理这个出生就与被刺杀作伴的,对虞雾落道:“咱们说好的,你可以来见人,但是要快。” 虞雾落手抚额头:“我不应该信你的夜里过来,天亮,我照样大摇大摆的过来,太太平平的拜客。” “从四平侯府拿贼来看,你还是夜里过来更好,你总不想这家大门又被暗器来上一回。” 高山道:“为什么四平侯府不能再拿贼,贼脚无定处,说不定就跟在咱们后面。” 雷风起似笑非笑:“那敢情好,所以咱们更要动作快,进去就要找到小虞要见的人,小虞你说完话以后,咱们就退回到这里,抓紧出城门。” 高山尖锐的道:“我觉得你让小虞夜里会客,是个鬼肚肠。” 雷风起冷笑:“被你说对了!夜里会客更安全是因为有你出力。高山,你跳墙进去,跑一路喊一路,把这个家里所有的人都惊起来,小虞要见的人住在哪间房,这就能知道。” “刀,把我的刀还我,你让我跑完这城喊一路也成。”高山目光炽烈。 雷风起在他伸出的手上拍拍:“空手更豪杰,我知道你能办到。” 虞雾落看不下去,雷风起带来山石般安定感,也有山石高大的神秘,高山却有掏心掏肺的时候,虞雾落推敲一下会有多少公差重视昨天暗器袭门事件,帮高山说话:“把他的刀给他吧。” 两个针锋相对的目光同时柔和,雷风起缓声道:“不妨事,他可以。” 嗖的一声,高山已到墙头,往下咧嘴一笑,他脸黑隐入暗中,白牙惊悚的出现:“兄弟,随我来吧。” 第二十九章,嗷..... 天亮时最安静的时辰,熟睡不肯离开梦乡,崔家屋脊上小矮子狂嚎嘶吼,生生撕破无数甜梦。 二老爷崔俊昨天刚被文曾龙吓破胆,这个谈吐大方善长应酬的人终于没忍住,送走文曾龙后,亲眼看到大门上血迹遍地,暗器凿出青石孔隙,回房后,崔家就请医生。 安神药送他好睡,此时,猛的挣扎醒来,抱住妻子惊瑟连连:“文曾龙派人杀我来了。” “嗷......”高山双手踞瓦,蹲在屋脊上学狼嚎。 大老爷崔佰也害怕,但昨天二弟承受重压,贼闹家宅的事情不应该惊扰他,崔佰天生谨慎,稳重的时候过了头,在落落出彩方面远逊于崔俊,其实承担事情也并不差。 他拔下门闩,双手攥紧了,上夜丫头战战兢兢拉开门,崔佰走出房门。 “呜......”高山迎风奔腾,又学虎叫,学的实在不像,愈发的像夜猫子闹家宅。 崔俊房里,妻子安慰丈夫:“你听,夜猫子呢。” 崔佰房外,大老爷原地僵直,眼珠子在惊恐之下也不会转动。 他看到一团黝黑影子狂风乱舞,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发出怪声不断,在这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这莫不是见鬼吗? 崔佰妻子披衣下床,见到丈夫站着没事,敬佩着他又想到凶险应该不大,你看大老爷独自在院子里,并不惊吓不是吗? 她与丈夫共进退,走到丈夫身边低问:“拉好衣裳吧,春寒还在,看把你冻着。” 就见到崔佰呆呆的仿佛失了魂魄,崔佰妻惊吓摔倒:“快来人了,大老爷丢了魂了。” 崔佰生生被她喊醒,颤抖着想到父亲,嗓子打哆嗦斥责妻子:“别,别,别,吓到父父父亲......” 家下人等这个时候一拥而出,护院和临时起床的家人们吆喝着:“往正房看二老爷,往东院去几个人看看大老爷,老太爷在后面,也去看看!” 缩身在屋脊看着高山鬼哭狼嚎窃笑的雷风起和虞雾落道:“在那里。”虞雾落从没有做贼潜行的能耐,雷风起手缩袖内,隔袖握住她手臂,两个人踩着瓦落入后院。 虞雾落心里甜甜,这是非常时刻,他还能想到避嫌,雷在虞姑娘心里的君子位置,愈发坐的稳。 人老遇事难入睡,崔承志醒的早,护院安排停当,其实是他最早打发房里上夜人召集起来。 老姜最辣,护院声起,灯喧人乱时,崔承志徐徐掌灯。 “咔嚓”一声后窗响,有人穿窗进来,崔承志没有想到,蹬蹬,后退几步,半躲在椅子后面,喝出半声威风半声胆怯:“公差马上就到,我劝你速速离去。” 见到来人男装打扮,容貌甚美,与想像中贼的恶模样颇有出入,崔承志愕然。 有雷风起一番分析,附近城池的公差说不好埋伏在这城里,如崔承志所说,说不好即刻就到,虞雾落更不废话,抱拳见礼:“奉虞存夫子之命拜见,敢问是崔承志祖父?” 崔承志稍有安定,但道:“我如何信你?” 虞雾落沉声:“事情紧急,请祖父先取信与我。取出小印给我一观。” 自从张林声称迎接雷风起入京登基,像是世间大小事情都带风云,文曾龙自到以后天天逼迫次子,昨天大门上暗器洗地,崔承志不敢不当心。 虞雾落急急的催促,崔承志疑心更重,他冷声道:“岂有此理,你寻老夫,莫不应该先让老夫相信你?” 虞雾落顿时犹豫,她怀里有祖父书信,亲笔加上印章,拿出来就能证明身份,所以,找对人最关键。 她飞快思索怎么确认眼前老人身份,房门外面忽然传来呼声:“这是老太爷住处,不许乱闯。” “本官是张林大人特使,谁敢拦我?”有人骂着,房门被一脚踹开。 门的这一瞬间,虞雾落热血上涌,张林派来的毛亮等人天天欺负祖父,如今在崔家又见到猖狂嚣张,她面庞涨出紫色来,不是羞涩不是扭捏,怒火满腔中不由自主握住刀柄。 雁翎刀静静呆在主人手心里。 说也奇怪,虞雾落忽然想到昨夜刀鸣轻呜,振奋力量一直传送到她心底。此时没有,虞雾落瞬间冷静大半,在文曾龙进门以前转身取帕子,再转过脸时,帕蒙鼻端,遮住大半面容。 一双美丽的眼眸就这样突出出来,文曾龙进门后错了错步,竟然不知道先迈哪只脚。 “好啊,崔老儿,我就知道你眼里没有新帝,你这是和谁私下勾结,从实招来!” 文曾龙毫不客气的呼喊着。 派往虞城的毛亮办事其实妥当,虞存烧了周白文沾手的马车,但护院苗保到底打发出去,毛亮立即给周边城池之写信,让和自己一起派出京城的使者们防备虞存登高一呼,聚起文人们闹事情。 大白天的有一个男子踏上崔家大门就遭暗器洗地,文曾龙不盯着崔承志不可能,他把崔俊吓的神智不清,顺利住到崔家监视老人。 眸光流彩的蒙面人也是来历不明的那个,不能因为他漂亮就放过去,文曾龙见到房中只有一个老人一个气质年青的男子,把官架抬起来,耀武扬威的道:“咄!见本官为何不跪?” 读书人讲究的是涵养,诗香世家的姑娘自小练的也是涵养,要怪,就怪昨夜雁翎刀饮血,虞雾落直到此时还害怕不敢回想杀人那幕,但是激出来的热血残留还多。 她脑海里嗡的一声,就不再想克制自己,想想祖父受逼迫,亲眼看到崔家祖父受欺凌,虞雾落闪身到文曾龙面前,一伸手掐住他脖子,狠狠的掐紧。 带着张林烙印的面庞血气上冲,白脸成了大红脸面,眼睛也往外瞪出来,虞雾落重新清醒,看看自己白净柔荑直接与他接触,抬手甩到院内,招呼一声:“帮我给他洗洗脖子。” “什么?”雷风起一脚踹开最后一个跟文曾龙的人,刚把房门外面打扫干净。 虞雾落气呼呼,摊开手板儿:“他碰到我了,再给我打盆干净水,等下我也洗洗。” “好。” 雷风起明白了,抓起文曾龙走到院子一角大缸旁,他知道这里不是养鱼的话,就是预备走水时方便使用,应该有水。 把文曾龙头上脚下按到缸里,扑通溅起水花,雷风起放下心,真的有水,这倒方便之极。 对付张林的人没有芥蒂,上上下下,又下下上上,把文曾龙溺到出不了声,只有微弱的喘息还在。 屋脊上,月光里,高山再次嚎叫:“嗷.......” 第三十章,新帝在此 高山出生在边城之外,那里高山莽莽四野茫茫,天性里对自由的渴望强烈异常。 父母离世后手足相残,十几岁的少年逃到雷家寻求庇护,直到今天深感拘束。 盘踞在月光之下,向天长啸,一腔不平事就此释放,他吼了个不亦乐乎。 “呜......” “呦......” 站的高看的远,全城各处飞快掠来身影时,同时看得出来他们手持兵器。 “汪,汪汪......”高山学起狗叫。 雷风起在崔承志院中站立,脚下倒着崔家护院还有文曾龙的人,呻吟声里翻滚里的这些人,让院外三五个护院不敢进来,大家对峙着。 听到狗叫声,雷风起喝道:“赶紧!” 房中,虞雾落在文曾龙的话里确认崔承志身份,取出书信展开送到面前,崔承志也知道情势紧急,看过信又看过信尾虞存小印,一面取自己小印给虞雾落验看,一面道:“多谢侠客相助,请回复虞家我已知晓。” 虞雾落道:“祖父这里只怕派不出人手吧。” 崔承志恨恨道:“可恨张林和雷风起勾结......否则张林一个文官,哪有这翻天胆量。此事,雷风起手握兵马定然是主谋。但,虞夫子既交待下来,江山社稷我辈有责,我拼尽性命也必一一知会。” 屋脊上狗叫更急,中间毫无停顿。 虞雾落更不耽搁:“昨天门外暗器行刺,街头莫不谈论,虞夫子听闻应当前来探视。不如,我有一信留交虞夫子,请祖父代呈,再请祖父把风雨同舟这四句地址告诉给我,我有刀在手,我知会他们更快。” 崔承志奇道:“昨天暗器是对付你吗?” “正是,这才不敢再走大门,我不怕暗器,但怕不能完成虞夫子交待的事情。” 房外,呼声从四面八方出来:“本府公差办事,闲人退避房中。” 更有纷纷喝声:“不要放走了贼.......” 砰砰啪啪声响起来,原来是高山揭瓦掷出。 这真是一点儿钟点也没有,不容崔承志反复推敲虞雾落身份,他翻箱倒柜取旧物品,外面兵器相击声出来,公差衙役已经进到院中。 把一个旧玉佩和大叠书信往虞雾落手里一塞,崔承志跺脚:“快走,由我来应付。” 他手心一暖,有个带着温度的东西也塞入他的手心,耳边是蒙面男子悦耳嗓音:“若不能保存,请祖父背熟告知虞夫子。” 崔承志愣上一愣,这男子好香。 老人疑心又重新出来,如果虞夫子印章被人假冒的话,他这样应承下来并出来许多旧物品,害的将是虞夫子。 但他哪能分辨真假,虞雾落已跳出房外:“走!” 屋顶上瓦是高山最好的武器,他一通乱瓦掷下来,雷风起借机和虞雾落冲到后门墙下,公差衙役们紧追不放,崔承志因为疑心的原因,一时之间没有阻拦,雷风起反身迎战:“你先走。” 虞雾落不后于别人的个性,也返身同时拔刀,手放刀上,刀劈溅血的场面重回脑海,万人敌魁梧大汉,血量想来比别人多,溅的她满面满身,竟然像在鲜血里洗了一回。 她胆怯了,在她习武以来,头一回拔刀未出。 墙根下站着,她呆若木鸡,眼眸里现出惊恐。 雷风起回身看视她是否逃出,见状大喝一声:“醒来,先走!” 高山恰好赶来,沿屋脊跳到墙头上,放下自己腰带:“兄弟兄弟!” 虞雾落醒神时,自己知道拖累同伴,眸中激出几点痛泪,攀住高山腰带上墙,想想都是雷风起害的,心中实在气不过,向着院中高声叫道:“就此别过,我雷风起他日再来!” 说完,知道自己畏战,当下不再停顿,跳入街道后,发足向城门奔去。 墙内的雷风起听到这话,脚下一个踉跄,手上一滑,没有接住高山又送下来的腰带。 高山笑的差点趴墙头上,雷风起掩饰行踪潜入中原,寻找推举他登基的秘密,结果......哈哈哈,太好笑了。 风送嗓音,和雷风起混战的公差衙役们僵上一僵,而崔承志听到这话以后,他醒悟了,如果来的是张林和雷风起的人,他不会自报雷风起名字。 更不会暴溺文曾龙。 崔承志狂奔而出,老人忽然敏捷的似年轻人,轻风般掠来,高叫道:“不要伤到新帝,不要伤到新帝。” 高山实在没忍住,“啪叽”一下失脚滑倒,趴在墙头上狂笑高喊:“我是雷风起的人,谁敢伤我?” 四下里寂静一片,没有一个公差衙役敢再阻拦,雷风起在恼怒中从容攀上墙头,一气之下狂奔而出。 高山在他后面继续狂笑。 文曾龙被跟的人抚胸喂水的救回来,耳朵半点事情没有,把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气的站了几回,终于站起来,歪歪斜斜的追在崔承志后面到后门,怒道:“追......咳咳,” 呼呼喘口长气儿,怒不可遏蹿起多高:“那是假的,追上他们。” 公差衙役们已经糊涂了,张林大学士率领京官千里出迎新帝雷风起入京登基,文大人你自称张林派来,今晚闹贼自称新帝,这差事可就难当的很了。 有个老成捕头使个眼色:“大家伙儿,追啊。” 把后门打开,一古脑儿出来,避到街道上面面相觑,他们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直到跟文曾龙的人出来呵护,公差衙役们跑动起来,决定避到城外去,天亮以后再回来。 中间耽误了功夫,现在只能看到背影,追不到不是正常事情。 城门外面,虞雾落、雷风起和高山找到马匹,齐齐打马奔逃。 片刻后,雷风起忍无可忍的斜睨夹在他和高山中间的女子,她天姿聪颖,黑马又被主人压着服帖她,在这段快马疾奔里有模有样,再没有摔下马的危险。 你骑着我的马。 由我本人护送。 结果胡言乱语,把我行踪张扬于夜风,让这数月隐瞒等于虚付,而张林要是知道“雷风起”悄悄现身内陆城池,准备和张林会面的大哥恐有凶险。 世事.....为何如此待我。 雷风起重新认真端详小虞说过的话,他说奉长辈吩咐出门,他去过范城,说不好去的就是范家,又特意来到崔家,遇到刺杀也执意前来崔家。 如果她真的是虞城大姓,可想而知她身怀密事,虞存的心思也就不用拜访,这就可以了然在心。 第三十一章,城府深 对于雷风起来说,不用去虞城就能知道虞存心思,他对自己登基是反对还是与张林共同谋划,这算好事情。 但想想全家精心安排的,大哥代自己进京观察端倪,二哥、自己和四弟都奔波在内陆寻找原因,五弟年纪小和姐姐们呆在家里----在今晚被小虞一句话喊破,喊出风云突变。 旁边,高山还在上演各种笑的姿势,他哧哧窃笑,掩耳偷笑,无端爆笑......俨然上辈子是个戏子,托生到这辈子也没有忘记本行。 雷风起笑不出来,还是郁闷堵在心头,想想自己救小虞数回,对她谨守男女大防,护送陪伴不敢怠慢,她却一口说破自己行踪。 世事......为何如此待我? 好气啊,偏偏又不能发。 “哈,”高山又迸出来一声,但和虞雾落的快乐相比,还逊色许多。 虞雾落简直眉飞色舞,让张林派出京的人和雷风起狗咬狗去吧,哦,有确定雷风起是狗吗? 张林迎接雷风起登基这事情,最大受益者是谁?雷风起,所以他可能是个好人吗,随便想想也应该不是。 她的想法就是鬼子关雷家最大的怀疑,不管是谁听到雷风起登基这样的话,有野心的会把雷风起的雷家视为眼中钉,没有野心的也会在突兀里认为雷风起和张林背后勾结。 先帝在世的时候,时常显赫在朝堂里的皇家血脉,可没有雷风起。 宫闱事、权势之地,水面无波水底暗流是正常事情,雷风起异军突起,别人不怀疑那是怪事情。 虞雾落知道张林迎接雷风起在路上,说不好现在已经接到,但消息传送需要时日,张林派往各城池的人不能即时消息相通,虞城离这里一百三十里左右,住在自己家里的毛亮等人听说雷风起出现在内陆,说不定惊慌失措,对祖父少些威逼。 哈,这事情太开心了。 晨光一线金黄亮丽,跳出到官道上,照耀的虞雾落噙笑美丽无匹。 雷风起收回斜视目光,他怕自己气个半死,等下早饭吃的少,划不来。 好气啊。 ...... 晨光,照在虞城的城门之内,四、五辆马车在近百人的簇拥之下驶上官道,守城门的老兵乐呵呵接过赏银,因虞夫子是个斯文怜下的人,往常进出城门都会聊上两句,老兵笑着上前:“夫子,踏青去也?” 官道宽阔,马车骤然加速,把一篷灰尘留下。 老兵愕然:“这......” 马车里的虞存没听到老兵说话,也没有耳朵听其它人说话,他面上带着急怒攻心,嗓音里带着焦虑害怕,吩咐道:“苗保,你昨天连夜返回,如果休息不够,还是到车里歇息。” 从崔家到虞城约一百三十里道路,昨天上午返程的苗保人困马倦,深夜敲开城门。 崔家门外暗器洗地,吓倒崔俊,接着又吓倒虞存,夫子没有病下来,是平时保养得当,而孙女儿悬挂心间,不找回来不能生病。 连夜就想到崔家询问,可半夜里安排人手麻烦,让苗保补眠,虞存烛下一一安排,照样不管城门五更开,虞家的家下人等纷纷奔出,田庄里家庙中寻来虞存需要的人手,等他们到齐就是这个钟点。 一顿早饭匆匆而就,虞存率众前往崔家。 他担心的有孙女儿,还有老友崔承志。 实在太着急了,怕一出口问到雾落就停不下来,雾落在哪里又不能知道,问多只能增加自己悲痛。 话出口时,就变成抚慰苗保。 苗保和他一样的急,他昨天要是找得到多一个人回程报信,也就不会返回,而是一路寻找大姑娘。 再说他补眠半夜恢复精神。 “哎哟,老爷,您管自己歇息吧,别管我。”苗保往队伍前面咆哮:“快,再快!比失火还要快!” 虞雾落的下落不明,让虞家上上下下都没有隐瞒紧急的心。 此时,虞家的大门外面,毛亮保持着侧身看着马车远去姿势,马车早就消失,他还在原地不解的站着。 读书人最重的涵养,换个说法叫城府,虞存曾任朝堂高官,出入宫闱不在话下,又是自小诗书无数。 不用说,他城府海般深沉。 他做事情不可能随便被看穿那种。 忽然敞开来做事情,毛亮谨慎的没敢明着派人跟随,原地呆立半天,盘旋着一句话,这是陷阱这是埋伏? 周白文鼻梁还没有好,伤筋动骨非一百天不可,他脸上包着白布,像个木乃伊般的出来。 “毛大人,你还让人跟着,是这些天里和虞存谈天说地,被他说服了吗?” “周大人不要这样说话嘛,虞存的城府你不懂,他大张旗鼓出门,说不好是声东击西之计,要把我们都引出城,可见这城里要发生什么。我们按兵不动,让他无计可施。” 周白文一气回房,铺纸提笔:“干爹,再让毛亮当正使,虞存说东他也说东。” ....... 车队在官道狂奔如一道线,从远处看黄土滚滚紧追一道黑线,像是尘烟游戏人间。 半旧蓝衣的年青人不敢怠慢,一面喝灰一面紧追不舍。 苦中作乐忽然一笑。 自语道:“那晚虞夫子烧掉大堆东西,奇香怪香颇不难闻,我挖走一捧灰,到现在也没分析到他毁掉踪迹的是什么,现在我又喝他车后的灰,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日光放亮,描绘世间,勾勒出他健壮身躯和英俊容貌,就是红润润的好气色和蓝旧衣上的补丁合不到一起去。 依然扎眼。 ...... 夕阳晚霞灿烂的挂在天边,文曾龙喷溅的口沫低下来,一个下午费尽唇舌没得到成果,文曾龙恼羞成怒。 “崔承志,本官劝你识相!新帝已经和张林大人见面,此时正在进京路上。今早来的是谁,你现在不说也可以,等到新帝登基海捕于他,到时候你一个通贼叛国的名声是少不了。” 崔承志慢条斯理的抚抚白胡须,见到文曾龙跳脚就高兴的不行,回一声悠闲的笑:“哦?” “本官面前你放老实,本官在京里深受张林大人器重......” 房外有人接话:“所以呢!” 随着掷地有声的话,虞存带着子弟家丁径直进来,适才亲眼见到崔家大门外面凿孔斑斑,可见当时有多惊险。 虽还不能确认当时那人就是孙女儿,可想到崔家被这样对待,自己派孙女儿前来寻求的是险境,就气的虞存怒发冲冠。 第三十二章,一再遇袭的脖子 怒火有多重,悲伤就有多重。 张林奸佞直到今天没有公布先帝死因,先帝死时可曾留话,有没有遗诏又是什么时候密封,害的自己方寸大乱,把不到及笈的孙女儿派出家门。 先帝。 孙女儿。 哪一个不是虞存生命里重中之重。 远远见到有一个人坐在崔承志下首,他讲究官体的时候听不清话语,他蹿跳的时候嗓门拔高。 虞存双手瞬间发痒,仿佛怒火燃烧到指尖。 “所以呢!” 他字字迸声的接过文曾龙喧嚣,抢步到房中,挟风带势狂暴到文曾龙面前,双手觉得很方便的一掐,又或者文人打架,不屑于吐口水骂其家人时,掐死他是最好泄愤方式。 文曾龙清晰听到颈项发出格格数声,自己这一早受到荼毒的脖子,在可怜里又接受暴虐行为, 随即,他在暴风般唾骂里被上下摇晃着,喉咙里进气越来越少,奄奄一息向一旁垂下脑袋。 夫子涵养、读书人体态,虞存都没带出门,他在越掐越紧里破口大骂,骂的越是痛快掐的越是紧绷。 “国贼,小人,混账.....狼子野心、豺狐之心.....你娘生你的时候没挑吉日,时辰也不对,从娘娘庙外面抱回来的野种......” 崔承志起身迎接他,听见虞夫子来自书上的词汇不够,自己现编,贼难听的有失夫子身份,这怒火多少总有些为自己出气,不由得开怀大笑。 虞家的子弟踊跃接应,各自高举拳头山呼:“奸贼,打死他!” 带路到这里的崔佰胆战心惊,抱住虞存手臂,却发现这长辈力大无穷,他只能疾呼:“叔父,您要掐死他了。” 虞存又狠狠摇晃文曾龙几下,这才装着听到崔佰呼声,把文曾龙砸向他的座椅,自己老封君般的被子弟们簇拥着,和崔承志见礼,二人坐下来。 崔承志心情激动,大笑道:“昨天大门上暗器如雨,我想,天助我也,一百三十里消息互通,老弟你一旦知道,就会来救我。” 虞存愕然一下,实话实说:“惭愧,弟我一时想念先帝,一时想念他人,兄长,你可好吗?” 崔承志大笑:“不妨,横竖你来到我家,我如今好的很了。” 文曾龙软软瘫在椅上,一动不动,崔佰在父辈笑声里唤他:“文大人,大人?”拿手指试过鼻息几无,哭丧面容回身:“父亲,虞叔父,文大人他他,断气了。” 百余人堵住的房门外面,跟随文曾龙的官员们痛哭失声:“没有王法么,你崔家杀了文大人......” 虞存知道自己手劲,沉得气的对侄子们看一看,堂侄们不用他发话,已经三五成群走到文曾龙面前,一个两个的捏住文曾龙手腕试脉息,三个五个的捏住文曾龙鼻子又放开,六个七个的手指伸过来试鼻息,还有八个九个的手掌按在文曾龙胸前试心跳。 文曾龙仿佛被一堆坏人欺凌的弱女子,吓的心头一惊,随即继续装死。 从崔承志的寒暄里,听出来的是虞存,虞存是先帝器重君臣政见分歧下负气告老的官员,他回乡后又教书不缀,天子重臣和桃李天下,让虞存在外省旧臣里分量里占第三。 虞家手里没有兵权,还有两个张林忌惮的先帝麾下外省旧臣手握兵权,说一声翻脸,很方便的拥兵式自重,要是时也运也命也都照顾,打到京城不成问题。 虞存的威望在于登高一呼,全国文人和文官纷纷相从。 另外那两位是自家点齐兵马,喊一声先帝死因不明,各州各府就不会认真拦他的话,京城门外将是他们驻马之地。 这即是虞存重要性,文曾龙了解于心。 与毛亮通信里,知道毛大人在虞存面前没讨到好,虞存反而步步紧逼要求京里交出先帝死因。 文曾龙自科举后就是京官,说实话么,他也不明白先帝为何离世,只记得那夜京城烛光摇影,宵禁兵马是平时的三倍居多,八成官员府第受到看管,宫里没有话就不许离开家,更不许有书信夹带。 宫里姗姗于第二天中午传话出来,已经是皇后懿旨,先帝驾崩,国事着张林大学士为首安排。 话出来了,八成官员们还是不能随意走动,仅有少数官员入宫守灵议事,到第三天的上午又传皇后懿旨,天子出圣明,不论长幼序,放着京里数位皇叔皇弟们皇子们不定,命鬼子关昭勇郡王第三子雷风起入京登基,命大学士张林出迎。 别说雷风起全家疑心病发,虞存等人认定大半嫌疑在雷风起手里,就是认为新帝朝堂未定,及时奉承张林好谋官职的文曾龙等人,也认为远在边城的雷风起在宫闱里隐秘行事。 否则,这皇帝为什么是他? 连文曾龙这样使出全身解数,准备讨好雷风起的人,都看着雷风起得位不正,张林派他们出京安抚拉拢或检举各地异乱之人,在所有人看来都在情在理。 不过是给雷风起又添一层确凿证据而已。 揣着糊涂认可雷风起登基,准备从中谋权势的人,和刚正不阿的人,就此泾渭分明,两个阵营相对。 文曾龙继续装死,他要吓得虞存跪地求饶,把虞存地位狠狠拉下来。 人命,他能不害怕吗? 自己可是朝廷命官的命,是新帝朝堂命官的命。 他在心头一惊以后,歪着脑袋一动不动。 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家中子弟多了,顽劣的淘气的也比比皆是。 捏手腕的、摸胸膛的、试鼻息的虞家子弟同时感受出文曾龙装死,有几个人开始挤眉弄眼,再就老成些的也跟着挤眉弄眼,愿意对文曾龙装死讹人施以教训。 “咳咳,兄弟们让开些,我有五鬼搬魂之法,你们让开些,让我好施法术。” 子弟们嘻嘻哈哈不再围紧文曾龙。 说话的人往两只手上呸呸几声,念叨着:“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你让我好好的哄,” 左右开弓,十几个巴掌打在文曾龙脸上。 第三十三章,风雨遍江湖,壮志酬乃翁 崔佰在给父亲和虞存添茶水,见到这一幕,吓的弓着身子就要蹿过来,崔承志拦住他:“虞家叔父贵客临门,你往厨房吩咐好酒好菜不可耽误,这就去吧。” 崔承志虽没有检视文曾龙,却知道虞存和自己都年纪大了,不可能一把掐死大活人。 崔佰内心交战一下,决定听父亲的,文曾龙逼迫父亲吓病二弟,崔佰也深恨他。 出于不放心,在虞家子弟让出的道路里踩上门槛,回身,又看一眼。 见文曾龙左右面颊被四个人捏住,有人喊口号:“五鬼显灵,魂魄回来”,四个人齐发力扯动面颊,文曾龙呲牙咧嘴里白牙晃动,崔佰差点没笑出来。 得,他果然装死,眼皮子晃动可能是面颊扯动,眸底精光可骗不了人。 死人哪里还有这般神气? 这是文曾龙自出生备受羞辱的一天,他决定......装下去,本官就不信你虞家不怕人命,要出人命了......懂吗? 他借呲牙死死咬住牙关,反而更暴露他活生生的,性命无恙。 耳边五鬼显灵的话里,突兀迸出一句:“谁有童子尿,给五鬼开条道路,方便他们显灵。” “我有。” “我!” 文曾龙实在忍不下去,眯一条眼缝见到面前一堆腰带解开,“哇呀!”他蹦出来往房外跑去。 房门被虞存带来子弟们挤的密不透风,跟文曾龙的人一直没挤进来,但是文大人独自一人,勇往直前,硬是挤出房门,歪着脑袋带着面上巴掌痕,狂奔出崔家,狂奔到医馆。 医生震惊:“文大人,何故清晨与你脖子过不去,这傍晚又扼它一回!” 他痛心疾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当爱惜之,当爱惜呐.....”在抓药的时候,文曾龙看不见的地方嘀咕:“当官儿还不懂敬重父母,这竟然是真的吗?” ...... “哈哈哈哈......” 崔承志房里爆发出欢快笑声。 虞存陪他们笑上片刻,就吩咐道:“出去吧。”他笑时也不见过多畅快,心头上总挂念着孙女儿,悲伤时常存在。 虞家子弟退出,苗保守在门外,把房门带紧。 崔承志心有灵犀,取出一个叠成方胜的纸笺:“我估摸着,你最想看的是它。” 虞存虎虎生风拆开。 “风雨遍江湖,壮志酬乃翁,青鸟寻常路,不忘有归期。” 虞存的泪水唰的下来,孙女儿她把给崔家的信也送到了。 崔家情势亲眼看到,打破虞存本以为崔承志离自己较远,他更方便派人寻访其它需要联络的人家。 离自己远的,理当少受张林关注。 崔家大门遭暗器洗地,崔承志承受的不是逼迫是欺凌,自己来到才解释他,崔家无法派出人手。 孙女儿说“风雨遍江湖”,满满的侠客味道,还没有询问崔承志,虞存不知道书信被孙女儿打开看过,下一句“壮志酬乃翁”,明白点出孙女儿在知道祖父怀疑先帝死因及雷风起登基真相后,她愿意继续奔波,以报答自己家里的老人。 孙女儿既已来过崔家,想当然也知道崔家情势,只有她能继续风雨,完成祖父所愿。 “青鸟寻常路”,她会时常有信来,请祖父留意普通信件,只有普通信件才能躲过毛亮等人盘查。 “不忘有归期”,事情结束她就回来。 诗意弄明,虞存才看清字是孙女儿字体,她会五六种字体呢,又擅长模仿笔迹,这回是她心爱的字体,熟悉感扑面而来。 纸笺上还有她熟悉的衣香,让虞存泪水更加涟涟,壮志不能弃,孙女儿也能丢啊。 雾落,你在哪里? 崔承志惊讶于老友伤痛,片刻,开口说出过程。 “老弟,你府上藏龙卧虎,居然还有这等人材。他白天前来,险遭暗器,故而今早扮贼又来,呵呵,幸好我见你印章后信他,他说愿去寻访别人,但不知路径,钟点紧急,我无暇细述,捧出信物和旧年信件给他,这一天里我正担心信任错人,恰好你来了,莫再伤心,你就要把我的老泪勾出。” 虞存听完魂飞魄散,你家大门上遍地凿孔的暗器,果然打的是我孙女儿? 直勾勾的眼眸让崔承志想到,自己应该说点高兴的。 “呵呵,你派来的人真是英雄人物,他把文曾龙打了,呵呵,说起来真真是你家的人,你差点掐死文曾龙,他也是,他行事斯文贵气,嫌弃文曾龙脖子脏,让同伴把文曾龙溺在院角那缸里,洗了又洗,呵呵,他走的时候,你猜说什么,” 崔承志瞪目抱拳:“就此别过,我雷风起他日再来!” 虞存脑海里接受闪电般的信息,孙女儿不是一个人?暗器没有打中她?她白天来,夜里敢又来。还没有消化结束,就听到这句,虞存目瞪口呆,和崔承志瞪视着,再,一起大笑起来。 “果然这样说的!” “果然这样说的。” “好好,好孩子,”虞存一面笑一面擦眼泪:“让张林老狗和狼子野心的雷风起狗咬狗去吧。” 然后,又难过了,孙女儿在哪里? 崔承志差点问出来,你派来的是女子吗?好香。 话到嘴边想到老友自妻子离世儿子出仕,洁身自好,房里更是不曾蓄人,他教导子弟抚养孙女,每日如皎月洁洁不污尘埃。 就改为:“孙女儿可好吗?” 虞存勉强:“好,无事不下绣楼,乖巧着呢。” “那就好,呵呵,如果没有这世事纷纷该有多好,就可以套车接她来住上几天,我膝下也有两个孙女儿,一定欢喜与她作伴。” 虞存强打精神:“改天改天。” 过会儿,又笑上一笑。 风雨遍江湖,壮志酬乃翁。这是自己的好孙女儿,她为祖父心愿跑江湖去了。 ...... 唉,你在哪里啊? ...... 篝火冲天起,温暖洒向四方。 雷风起往左看,高山笑出满嘴白牙,乐呵呵的收拾着晚饭。 往对面看,虞雾落察觉到他目光,抬起面容,给他一双笑弯眉眼。 污蔑雷风起让他们高兴到此时不能罢休,面上笑容无法压抑。 雷风起冷冷以对,神情里嗤之以鼻。 第三十四章,虞雾落的鬼话 篝火撕裂长空,月夜侧避一旁。 风里隐有青草香。 三人对坐,篝火在中间,雷风起和高山坐对面,虞雾落自己占一边。 她高举酒袋,弯月儿般的眼眸蓄满笑意,今晚是下不去了:“二兄侠肝义胆,见义勇为,英雄也。” 高山对好听话照单全收,而他中原词汇不多,近来正学小虞兄弟出口成章,从听觉上耳目一新,让人乐意倾听。 “哈哈,兄弟请。”仰脖就是一通灌。 他的快乐一向简单,有吃有喝,吃喝满足。 其实还有远离追杀,平凡度日,但这几天陪小虞兄弟打来打去的痛快出来,高山还挺享受。 哦,刺杀的不是他,这是主要原因。 雷风起没好气举举酒袋,还是寒冷阴郁。 她的笑甜溢心坎,为什么自己还是心塞。 虞雾落弯月儿般的眼眸望向他,笑盈盈道:“雷兄为我攀附新帝雷风起而担心吗?” 几天相处,雷兄比高山更为可靠。 虞雾落没有出门经验,才会有遇事吃瘪现象,其实,她天生聪颖过人。 她看的出来高山的义气大多出自胡闹,他凑乐子。 雷兄救她性命,又考虑到她孤身女子上路不便而愿意陪同,考虑得到她丢了器具饮食不便,雷兄才是真正可靠的人。 自离开崔家,雷兄神情仿佛别人欠他八百万,始作俑者虞雾落不难想到他为自己担心。 她绷绷面容,仿佛这样就严肃端正:“二兄,我有一言相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雷风起瞅她弯月儿眼眸还在,这神情能端正吗?真真的和严肃的话半点不配,你白做了表情。 又给她一个白眼儿。 高山牛气哄哄:“兄弟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你讲你讲。” 忽然哈哈再次大笑:“这世上有咱们怕的事情吗?你们中原要登基的雷风起都被兄弟拿来一用,哈哈哈哈哈哈......” 他嘻嘻斜看雷风起,把手中酒袋送到他面前,做个鬼脸:“雷兄,你说这事可乐吧?” 雷风起粗暴推他的酒袋,顺手把高三推倒在地,高三哈哈笑着坐起来,继续:“哈哈哈哈......” 虞雾落弯月儿眼眸收起来,面容端凝神情认真:“高兄请郑重些,” 高山纳闷的也收了收笑:“怎么了?” 虞雾落恭恭敬敬道:“新帝雷风起,原是我的主人。” “噗!” 两口酒箭分别自雷风起和高山口中喷出,落入篝火后,篝火轰隆起响蹿起半天高。 虞雾落早有准备,扯动自己羊皮坐垫往后退去,没忘记秋风扫落叶般把酒袋肉食一并后撤。 高山诡异地看雷风起。 雷风起诡异地看高山。 二人异口同声:“请兄弟细细道来。” “和二位兄长相处数日,看的出来你们是当世大英雄大豪杰,不过这世上还有一位大英雄,那就是我家主人雷风起。” 虞雾落双手拱起,越过额头向天,并保持着这个极致恭敬的姿势侃侃而谈。 “先帝驾崩,帝星失途。谁也没有想到它落下来的时候,应在我家主人身上。承天运应民生的事情,谁敢怠慢它呢?我家主人自然答应下来,但是鬼子关离京城数千里的距离,民间谈论纷纷我家主人登基得位不正的时候,我家主人也是这样想。” 高山再次诡异与雷风起互望,拖长嗓音:“哦......” “所以派我往中原内陆寻求真相,虞城我拜访过虞存老大人,范城我去过范家,多谢二位兄长陪我去崔家,不瞒二位兄长说,我新收到密令,暂时还不能回程。” 高山和雷风起配合的道:“哦......” 齐齐的心里想: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虞雾落取出余下金票银票,自己留下一张在怀里,歉意的道:“原本说送我回家,有重金赠送,现在我还要继续上路,就只有这些了。” 高山和雷风起呆呆注视银票,又抬头呆滞:“嗯......?” 稍停,高山忿忿的道:“兄弟,你不要我了吗?” 雷风起义正词严:“就是!” 虞雾落大喜:“如果你们还愿意护送我,如果你们还愿意......那真是太好了。”她笑靥如花,那弯月儿眼眸重新出来。 雷风起气恼道:“你家主人是新帝,就这些钱不能打发我们,是兄弟的有钱一起赚。” 高山词严义正:“就是!” “有钱有钱,”虞雾落乐呵呵:“皇帝还能没钱吗?” 雷风起甩个眼色给高山。 “等等!”高山苦恼的道:“这么大的事情你告诉我们,你不会是拿钱系住我们,往前走就杀人灭口吧。” 虞雾落板起脸:“当然不会,你我......是兄弟啊!” 雷风起清楚看到女子眼里一丝狡黠,敢情,这个没有出门经验,如今更是拔不出刀的女子,她还会说谎话。 高山起哄:“结拜,咱们这就拜把子,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要同年同月同日一起死。” 雷风起给他一拳:“事情还没有弄明白,你闭嘴。” 谁要和你这个生下来遇刺不断的人一起死。 他想想,举起酒袋:“兄弟,你肯把机密大事告诉我们,你是个好兄弟。来来,我敬你。” 高山热情加入到喝酒行列里。 马背上酒水飞快下去,三个人除去没有坐的近些,话里的亲密让他们仿佛亲兄弟一般。 雷风起装作不经意道:“你家主人为什么还派你到处寻访名士呢,要是我先进宫再说,直接登基,大把的钱就到手了。” “登基容易,取人心难。”虞雾落耐心的解释着,她自己都快相信:“我家主人愿意做个天下拥戴的天子,不愿意背负得位不正骂名,苟且在帝位上还有什么意思?” 高山呆呆看雷风起,这话不是你说过的吗? 你说如果真的推举你登基,你也要当个天下拥戴的天子,而不是背负得位不正骂名。 就在你家说的,听的人还有你父母昭勇郡王夫妻,你家兄弟你家姐妹和鬼子关对你雷家忠心的将军们。 高山搔头,小虞兄弟真的是雷风起的人。 他愤怒出来,雷风起你这个坏东西,怎么不事先对我说一声儿? 第三十五章,好客 看出来高山心思,雷风起轻哼一声。 自己要不是雷风起,可能他也相信小虞鬼话。 这出门没有经验,走道还带器具,杀人就不敢拔刀的小虞,还真敢编鬼话,编的在情在理,刻骨有痕。 世事......待他不薄。 他遇上对的人。 小虞把鬼话说到这里,大概能明白她出门原因,她家长辈天生失心疯,派出小女子一个人一把刀,就敢到处联络名士,追究他登基原因。 好的很,这就是他来到内陆的原因,大家不谋而合。 雷风起堆一堆笑,小心翼翼的问道:“小虞,兄弟,真的加钱?” “加钱。”虞雾落笑容可掬:“请二兄相信我。” 高山恢复理智,雷风起不可能赚自己的钱,他继续眼前有酒眼前欢,兴高采烈道:“喝酒,喝酒,哈哈哈,从此我们都为雷风起办事,赚光他的钱,哈哈哈哈哈......” 虞雾落觉得他笑声刺耳,默默灌几口酒,曼声长吟道:“我有佳黎民,珍宝掬怀中。我蒙天地意,不敢残暴行......二兄知道吗,雷风起如果没有人心所向,他是不敢登基的。” 高山太乐了,原地翻个跟斗:“好好,雷风起如果不得人心的话,听到这样的话,他就没法登基。” “对!” 虞雾落嫣然表露她的用意就是如此,雷风起么,如果真的得位不正,他听到自己这样的话还不羞退吗? 她眨了眨眼,自己一路走一路传扬的话,他总会听到的。 想到这里热血沸腾,重任千斤扛在肩头,自己可能成为传说中的英雄,她昂头望向远方,放声而吟:“宝刀在手,正道在心,我有豪情,正直在心......” 黑夜里的头顶上,忽然一声鹰嗥凄厉。 雷风起抬头看向远方,有一个男子高声而应:“好歌好歌,”他也跟着大声道:“宝刀在手,正道在心......” 三个人没有选择入城住宿,在崔家闹的大,和在范城不一样,江湖人没法公然得到衙门帮助,差点溺死的文曾龙极有可能写信知会周边城池,描述三个人面貌,让公差衙役搜索审问。 为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田野露宿对三人来说更加方便。 野外篝火明净,周围隐有白雾出来,有一个男子踏歌而行,他脚步极快,飘然般来到近前。 他有一双刀锋般的眼睛,和雷风起的犀利有得一拼,他想来没吃晚饭,垂涎三尺的模样又可比高山。 瞪着篝火上烤肉,男子脱口状:“好肉。” 嗅到逸散香气,男子咧开嘴笑:“好酒。” 雷风起漫不在乎拍拍身边:“坐。” 男子衡量一下篝火两边,雷风起和高山双双并排,虞雾落独霸一方,他笑道:“好客!” 一屁股在虞雾落身边坐下,虞雾落手按刀鞘跳起,飞起一脚踢开他,男子落下时在高山身边,又是一句:“好刀。” 他睁大眼睛盯着虞雾落的雁翎刀。 虞雾落慢条斯理坐回皮垫上,取出一块新帕子擦擦靴尖,刚刚踢到男子的地方,擦完,顺手扔帕子到火里,翻翻眼睛:“好脏!” 男子错愕,仿佛从没有见过这么脾气乖张的人,他低头看自己衣裳,再看自己衣裳,露出迷惑神气,否则没找到哪里脏。 雷风起和高山一起正经仰面喝酒,仿佛没看到小虞和客人这古怪的一幕。 男子摸摸脑袋,哈哈的大笑,伸出大拇指:“好大的脾气!” 虞雾落瞪瞪眼睛:“好好的呆着。”自顾自的,喝自己手中酒,又轻轻爱怜般抚摸雁翎刀。 男子也许被吓住,接过雷风起递来酒水,高山送上烤肉,他大口吃喝,一个眼神也不敢轻易过虞雾落这边。 他极为豁达,陌路相逢不问来历,只管吃又是喝,直到吃饱喝足,才和雷风起互相报姓名。 “雷,我二弟高山,三弟小虞。我们是搭伙的生意人。”雷风起介绍道,他虽很想再捧虞雾落,看她闹个笑话出出自己郁闷,但面对陌生人,没有出门经验的人站在一旁更好。 他和高山看似大大咧咧,其实从不放松警惕。 “薛猛虎,我也是生意人。”男子挤挤眼睛。 火光,把他魁梧身材和手掌粗大骨节照的分明,雷风起没再追问下去,男子也没有多问他们做什么生意。 男子是自来熟性子,雷风起也明显话多,两个人热烈的攀谈着,高山怕自己吃中原人的亏,毕竟不是刚面对小虞时二对一,他难得吃的多说的少,酒也明显少喝。 虞雾落心头一动,薛猛虎这名字一听就像江湖中人,他说话的时候也是唏嘘结交的人多,矜持的问道:“薛兄台,你天天在外面奔波,知道天道吗?” 雷风起微微一笑,假如自己真有小虞这种“人才”,也不敢放她一个人出来办事。 旷野火旁,她也能坐出如对大宾的姿态,仿佛周围不是凄清雾气,而是琼案玉阶。 还有说话,没有出门经验的人更是一开口就暴露,兄台?生意人哪有这种斯文谈吐,一般称呼别人某掌柜某东家的居多,见面就熟悉的人亲热叫起来,也仅是“某兄或哥哥弟弟”。 笑着,雷风起没忍住多看她一眼,篝火燃烧出氤氲,让她仿佛置身虹云,衣角若飘神态若仙,再加她摆出的矜持,让人不敢正视,却又非常想看,这就低眉怂眸的,被她衬成角落里鬼祟。 薛猛虎也是同样,先是被虞雾落骤然开口吓了一跳,等到看她时,又急忙低头,稍停,脑袋挣扎几下,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般的大喘气儿,强行再看虞雾落时,又急忙低头。 雷风起撇嘴想笑,又忽然觉得心里扎了根刺,薛猛虎再看一眼虞雾落,他就丢一块金子似的。 当下轻咳两声,学着虞雾落说话也问一遍:“薛老兄,你听说过天道吗?” 薛猛虎一怔,心不在焉的道:“天道啊,那是江湖上人人都夸赞的大英雄大豪杰啊......” 篝火的对面,虞雾落面上光辉夺目般绽放,把耳朵支愣起来。 第三十六章,相刀 自从听到天道名字后,虞雾落悬挂于心时刻不忘,从对奶娘的观感来看,她不断告诉自己与奶娘无关。 奶娘虽出身贫家,通身并没有江湖气势。 随后,又说服自己,说不定有奶娘线索,能再见到她。 见薛猛虎待说不想说,虞雾落眸光里迫切的闪了闪。 雷风起又鄙夷一下,就这点城府的人才,我敢派你独自办事吗? 虞雾落注视到雷风起看过来,矜持再次端上云端,雷风起对她眨眨眼,心想你装相真的停当。 “你说啊,”高山着急道:“你吃了我们喝了我们的,赶紧说啊。” 薛猛虎目中精光闪闪:“这位小兄弟只怕是关外人吧?” 高山挺腰子站起:“谁是你-小-兄弟,”拍拍脑袋更加恼火,对着雷风起就是一拳:“我比你大!” 雷风起侧身避开,高山转脸就往篝火那边的虞雾落诉委屈:“我怎么成了二弟?” 虞雾落笑盈盈安慰他:“有事,他上。” 高山顿时气消,捡起他丢下的酒袋,嘻嘻道:“这就可以。” 薛猛虎干巴巴看着:“这位小兄......长,拳脚倒也利落。” “我边城外面血山尸海里杀出来的,你再不说故事给我们听,我发起脾气还要厉害呢。” 高山矮小,在他出生地不算什么,自从到雷家避难,除去年纪小的童子,就没有遇到比他更矮的,对“小”这个字深恶痛绝。 他身边坐着一位都说“就要登基的皇帝”,对面坐着一位挥刀不怕暗器网的,高山性子更横起来。 他怕谁? 他谁也不怕。 薛猛虎也觉惹不起,在高山逼视里沉吟:“天道么,天道......” 高山和虞雾落齐齐虎视眈眈。 雷风起看着好笑,一句话解开薛猛虎疑惑:“请放心,我们不是天道对头,但也不是天道知己,我们偶然在路上听到别人说到天道,刚听到的上瘾,他们打完尖上路,我们只想听听天道故事。若你结交众多也不知道天道的吧,那也不必勉强。” “对啊对啊,你不懂就别装懂,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也行,天道十三式,招招都很厉害,杀人无形,上天入地......呃,还有什么来着?”高山酒性上来。 薛猛虎明显释然:“原来是这样,是我多心了,”他说着,眼睛瞍着篝火旁美貌男子的刀,黑色雁翎刀隔一层火光烟润,还是杀气腾腾。 “呵呵,虞兄弟的刀真不错。” 雷风起淡淡:“路上捡漏,有家穷极了的败家子儿卖家产,我们很是捡了一些好东西。” 看看马背鼓起包袱,高山饿上一晚几乎要命,只要遇到集市就没命般买吃喝。 “呵呵,雷兄你气宇过人,一看就有不凡经历。”薛猛虎确实多心。 “我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亲戚里有好些做官,我读书不成,习武又没有见血的胆,祖父骂父亲恨,也是改不过来,没办法只能经商。门第就不说了,说出来羞辱家门。” 雷风起不慌不忙对答如流。 虞雾落听听不是味道,什么叫没有见血的胆,你在影射我? 她握一握刀鞘,另一只手气呼呼拿酒灌自己。 喝上两口想起来,什么叫羞辱家门?抛个白眼给雷风起。 薛猛虎连声称是,像是疑心尽去,他缓缓道:“从前有一个人,天分过人,习武奇才,他见到日光就领悟刚烈,见到月亮就领悟阴柔,在雷电里学暴猛,在暴雨里学挥洒......” 高山道:“雷没劈死他吗?” 聚精会神的雷风起和虞雾落一起斜眼他,高山缩缩脑袋:“我喝酒。” 薛猛虎摇头道:“都说了他是习开奇才,这样的人,天地都让三分,怎么会轻易死在天灾里。他没有师傅,就自己领悟,说来也巧,就在他功夫将成的时候,他得到一把稀世宝刀,” 说着,他眼神又穿过篝火,停留在虞雾落的雁翎刀上。 虞雾落本能的护上一护,雷风起道:“你会看刀,请帮我们看看这把。” 走到马前,马鞍内摸出一把手臂长短刀,刀把和外鞘也是无花无哨,仅裹着一段皮毛。 雷风起双手举出:“薛老兄,请观。” 薛猛虎瞬间来了精神,隔鞘感受到短刀内刀意,也是双手接过,一寸一寸抽出来,寒光闪动,方寸间亮出的刀刃仿佛冰寒刺眼睛。 “好刀!” 薛猛虎脱口道。 雷风起有些焦急,原地踱上两步,催促道:“它值多少钱?” 薛猛虎带着气愤道:“雷兄,宝刀无价,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雷风起愈发的焦急,看一眼虞雾落的雁翎刀,再看短刀,还是问道:“老兄你会相刀,帮我们估个价格出来。” 薛猛虎狠狠看一眼短刀,再看一眼雁翎刀,他长叹:“我估不出,都是好刀。” 雷风起暗暗冷笑,确实,我知道你估不出来,我偏拿给你看看不可,免得你总盯着小虞,不是不安好心就是迟早发现她是个女子,小虞伪装并不高明。 什么是好刀? 杀人的刀。 那些对于好刀的描述,什么削铁如泥、吹毛断絮等等,吹的是刀锋利度,刀的锋利只为饮血,这就是世人眼里的好刀。 第一次见到虞雾落时,雷风起一眼看出雁翎刀嗜血,就像他取出的这把短刀,是祖父辈传来来的兵器,五兄弟都有,从祖辈手里饮血过传到孙子手里再次上战场,有个好铁匠好好保养它,还能再次留给孙子辈。 刀饮血过多,拔刀生寒气,其实是杀气过重。 哪怕被虞雾落坑了一回,雷风起也还是立即保护她,就算小虞接下来道路对他无用,他也不愿意这个没有出门经验的女子被薛猛虎这种人盯上。 四下无人的野地里,遇到一个夸夸其谈的人,谁会相信他那叫见鬼。 再说薛猛虎身材魁梧骨节粗大中气十足,一看就是个练武的人。 他眼神还相当毒辣,有时候“偶遇”,没有原因出不来。 雷风起接过短刀放回马鞍,对着虞雾落怒道:“这回你明白了吗,差不多钱的刀,你为什么加钱买!” 虞雾落冰雪聪明,脸一沉也没好气:“我高兴,我喜欢!” 雷风起坐回篝火旁,对她面如锅底,絮絮叨叨骂她:“败家子儿,要不是五舅说你长大了不读书,只是在家里白吃饭,好好央求着我,我才不带你出来。以后买东西听我的,人家都愿意卖了,就你说加钱,败家子儿!” 第三十七章,守护 雷风起说了一刻钟左右,忍气吞声的虞雾落和高山同时发飙:“我们要听故事,不要听你絮叨。” “好好好,我闭嘴。”雷风起说着,放低嗓音又嘀咕几句:“败家子儿没药医,敢明儿再敢乱花钱,我再也不带他出来。” 篝火团团如初,隔着篝火,虞雾落也听见,不禁怒目。 高山分开双手,一手指雷风起:“你别再说。”一手指虞雾落:“你装没听见。” 催促着薛猛虎:“说你的,别耽误。” 薛猛虎看呆住,闻言,转转眼眸恢复生气,兴许惹得表兄弟翻脸心怀内疚,薛猛虎接下来说的绘声绘色。 “他得到一把稀世宝刀,成就一套刀法叫天道十三式,这套刀法共有七七四十九种变化,每种变化里又是七七四十种变化,天地鱼鸟虫树的变化都在里面,别人都以为天道十三式只有十三式,其实它变化无穷,遇强则强,有数不尽的招式。” 虞雾落攥紧刀把。 这话她听到过,奶娘对她说:“我这套刀法变化无穷,自祖师传到我手里,至今变化没有穷尽过,姑娘能揣摩多少是你的福分,如果不能,仅现有变化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走出家门就是无人敌。” 她继续聆听。 “天道十三式成后,这位习武奇才就走出家门,走向江湖,他一生救助困苦之人无数,也收了很多徒弟,但是真正继承天道十三式的,只有三个人。一个名唤铁冰,一个名唤沐容,一个名唤薛甲。” 薛猛虎面有惭愧:“薛甲就是我的先祖,他把天道十三式一代一代传下来,到我这里我没能学会,丢祖先的人啊。” 粗重大手捂脸,薛猛虎的叹气声声出来。 高山好奇发问:“咦,那别人呢,也没能继承吗?我还看看这吹牛般的天道十三式到底长什么模样。” 薛猛虎放下手:“铁家一代一代传下来,和我同岁的是个独生女儿,她行走江湖被唤做铁氏女。沐家早几代就没有联系,可能没有后人了吧。绝世刀法在手,不管在多偏僻地方也会露出行踪。先祖师收徒众多,他们没能学会刀意,却化出其它门派,如今江湖上的飞虹刀、震雷刀等等,都是从天道十三式里化出来。” 虞雾落心跳加快,乌姥姥等江湖客出现时,确实提到铁氏女,难道她真的是奶娘吗? 可奶娘自称夫家姓顾,婆家姓江,都不姓铁。 高山长长的哦上一声,觉得意犹未尽,道:“再说再说,天道还有什么故事?” 薛猛虎沉吟一下,扬了扬眉头,像是把世上威风攒入眉中,放声道:“天道中人个个是大英雄大豪杰,令人佩服得很!” 高山双手捂耳朵:“忽然说这么大声。” 虞雾落觉得内心热血上涌,腾腾如涨潮般往心田上涌,握刀的手指捏出白痕来。 远处,忽然有尖声传来,有一声鹰嗥同时出来。 有人怪声嘎笑:“格格格,我呸你姥姥的腿儿,薛猛虎,你死到临头还胡吹大气,令我佩服得很。” 薛猛虎长身而起,紧紧腰带,对着三人抱拳:“薛某没说假话,我也是生意人,我贩卖的是残忍好杀之辈的良心,只要被我遇到这样的人,拼尽性命也要取他狗命。多谢饱餐,此间事与三位无关,薛某去也。” 脚尖轻点地面,人如流星迎着来人去了。 野地白雾里,瞬间化为一个黑点,随即消失不见,远处传来兵器相击声,鹰嗥更加尖厉响起。 雷风起默默数着,八声鹰嗥八个人,就是有七个人围攻薛猛虎一个人。 他稳如泰山的听着动静,虞雾落看看他,又看看他 高山最沉不住气,道:“天道有什么秘密,他还没有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说不定在咱们手里能换成金银,咱们去瞧瞧吧。” 雷风起轻抬眼眸,虞雾落接住他眼神,两个人同声道:“好巧。” 刚被误认成天道中人,就遇到一个自称天道后人的薛猛虎,无巧可以不成书,还可以不成陷阱。 随后,两个人再次同声看向对方:“好巧。” 他们遇到对方也是巧的不行,直到今天相安无事,还互惠互利,但谁知道是不是对方的陷阱? 深邃犀利的眼眸对上明珠般大眼睛,把对方重新审视一下,再就相互翻脸,各是一个白眼儿抛出去,同声道:“救他。” 高山听不懂他们打的官司,他要的是最后一句可以救人,蹿一般的掠上一匹马,伏身落马鞍,探手解马缰。 系在树上的马缰绳解开后,马长声嘶鸣奔向远处,高山只手控马,反身回头:“刀,我的刀也不错,你几时还给我!” “破刀,谁会要你的,我保管是为你好。”雷风起一面说,一面也解缰上马,追在高山后面。 虞雾落最后一个跳到大黑马上,大黑马已经熟悉她,服帖的任她跳上马鞍,不等打马,径直而去。 虞雾落也是只手握缰绳,另一只手在刀把上没放开过。 感受到渐响的呜鸣,振奋般冲击到心田,虞雾落迎着打斗的人而去,憋着一口气猛然开声:“嘿~!” 随后,大黑马的缰绳紧勒住,大黑马长嘶一声,就地停住。 虞雾落差点没被甩下马,身子摇晃不已这才定住,缰绳是她自己勒住的,不由得心灰意冷。 她右手定在刀把上,还是没有拔出来。 雷风起闻听爱马声音回头,见到小虞停在马上呆若木鸡,没来由心头一痛,交待道:“你在那里等我。” 心病必须心药治,此时,找不到地方寻找心药不说,就是开解小虞的功夫也没有。 调虎离山是将军常年研究的计策,雷风起不会上这当,他撮唇为哨,夜空下的月色里,有一只大鹰悄无声息飞出,它翅膀张开似能遮天蔽日,静默默落在虞雾落附近树梢头。 夜风,月色,旷野和鹰,守护着沮丧中不能自拔的女子,守护着她。 ------题外话------ 只要赶得及,早六点有一更,今天又赶上了,好极。 第三十八章,木头刀 清风只是一瞬,沉浸内心交战的虞雾落仿佛度过漫漫,她挣扎着强拔自己,只有面庞抬起。 随之而起的眸光里,远处刀剑分开薄雾,薛猛虎被压制,雷风起和高山箭般驰去。 虞雾落恨自己,在战战兢兢中再次爆发胆量,挥手,再次拔刀。 鲜血仿佛袭面,鼻端有血腥气,那是人血,那是一条性命,那杀人的一幕重现眼前。 胆怯从她的柔荑传回心田,这是她每一次胆怯时固定路线,先软了手指再怯心,她的刀纹丝不动停在腰间,只有低呜轻鸣诉说不满。 她眼角迸出一点泪,又一次沮丧中垂下面容,看着,无端的惹人爱怜。 鹰嗥尖鸣,似在安慰。 雷风起立即回身又看视她,见到小虞还是散发难过的姿势,愈发不放心留下她在后面。 薛猛虎的局势也愈发糟糕,他以一敌七,节节败退,乱了的脚步随时踉跄倒地,以大好身躯接刀剑。 雷风起抿紧嘴唇,举直手臂,手指向上,勾了勾。 夜雾里呼啸声出,有一支短枪凌空而至,雷风起舒展手臂握住它,喝道:“高山!” 赤手空拳纠缠住一个人厮打的高山头也不回,缩身到马腹之下。 短枪衔接紧凑,随后就到高山身侧,一声惨叫,有人落马,短枪笔直扎入地面,随着那人临死前挣扎晃动几下,再就原地不动,仿佛亘古以来就扎根这里的树。 雷风起掷出一支后,夜雾里又有一支短枪飞至他手边,他接住高举,定如泰山,目光生威瞪视远处厮杀。 短枪来的迅捷,雷风起接的也快,等到死了一个,薛猛虎等人分神看过来时,就见到天将一般的雷风起,和他山石般稳定姿势。 他浑身杀气缭绕,一时间气势远胜虞雾落的刀。 嗜血的从来是人,刀,自古无辜。 谁也没看到短枪怎么到雷风起手里,在这局势下也无法从容推敲雷风起的底牌,应该是这样,让围杀薛猛虎的人反应过来后,“风紧”,不知谁喊出,大家一起逃。 雷风起眯了眯眸光,赶尽杀绝是沙场大忌,一个不小心的就中埋伏,但对于肆意行杀戮的人,没有教训也不行。 他吐气开声:“嗨!” 短枪离手而去,在薄雾里划出一道漂亮弧线,吞噬般迎上最后一骑后背。 “扑通。” 就这一声,人摔落地就此不动,已经丢了性命。 薛猛虎瞪直眼睛,没想到这个年青人英勇过人。 高山耸耸肩膀,他见过多回,不以为然。 虞雾落借着这一幕激起她血液沸腾之际,立即拔刀......更大的沮丧笼罩住她,雁翎刀也借着低呜发出更大不满。 借着雪白手指,由刀鞘传到主人心头。 一行人重新坐回篝火旁,虞雾落捏紧酒袋不住痛饮,面庞很快微晕,从而掩饰她褪下血色的苍白。 穷文富武的,虞家供得起习武所需要的饮食、多加消耗的衣履等等费用,习武的苦可半点不能减少。 阴阳静动,气息吐呐,虞雾落入门以后由衷喜欢。 闺阁中又常日无事,聪颖的她学女红很快上手厨艺很快上手,诗书由祖父抽空亲自教导,就大把的闲钟点用在习武上面。 俨然是她生命里的一部分,而今,她面对强暴也无法拔刀。 祖父说读书育人。 虞雾落想过,习武,不仅健身也能在关键时候保家救人。 她是断了翅膀的蝴蝶,又或者折翼苍鹰吗? 气苦的她无法想通,如何才能走出心结。 篝火的对面,薛猛虎恭维着雷风起功夫厉害,雷风起还是原先那话搪塞:“我说过,家里有本事的人太多,显不出我,长辈们恨我不入仕途,我恨没法出头,索性我做商人,我不做官就不必和谁比试,让他们有个市侩亲戚,没事抹一鼻子黑过去,我打心里痛快。” 高山拿他的鬼话下酒,却笑不出来,看得出来小虞心结难解的人,只要是兄弟就为他犯愁。 小虞那脾气,闲人离我八百里。 高山在雷家三个姑娘面前碰过不少这种钉子,他就不坐过去劝解。 一面喝酒,一面左耳朵听着雷风起鬼话,右耳朵出去。脑海里想的是小虞小虞,我兄弟你几时好起来。 头回杀人把自己吓住,高山也有过,他岂止被吓住,发噩梦有半年之久。 看着小虞懊恼,高山也跟着闷闷。 最近的树冠上,大鹰好奇着瞅着篝火和人,为主人和其它人守夜。 ...... 篝火分为两端,五舅家小表弟扯起布帘,睡在一侧,另一侧,高山离篝火最近,雷风起坐在中间,隔壁睡着薛猛虎。 手握木头,雷风起持短刀削着。 远处,有人悄悄取枪抬人,把地面打扫干净。 浓密树冠上大鹰勾着脑袋又看过去。 ...... 虞雾落梦到奶娘,她张嘴说话,自己听不见,奶娘不断的说,自己听不见,直到耳边传来脚步声,她警醒抱刀,手指放到刀把上,沮丧又袭来 布帘外,雷风起蹲身放下一个东西,温声道:“暂时先用这个,你会好起来的。” 等脚步声回到篝火对面,虞雾落掀起布帘,见到地面嫩草托起一把木头刀。 不管精致,但雕出刀鞘刀把,不仔细看竟然是一把新刀。 表面有打磨,火光照出光滑。 虞雾落忘记拿新帕子擦拭一遍,她拿起刀,似能感受到他残留的手指温度,甜甜的笑了。 ...... 五更,高山睁开眼睛,见到今天不是自己最早,篝火对面坐着小虞。 高山小心翼翼招呼:“哈,兄弟你早啊,我这就做早饭。” 虞雾落心情大好,给他一个灿烂笑容。 高山大惊失色:“你......咦,你多出来一把刀?”眼尖的他看到。 雷风起坐起,没好气的又絮叨:“败家子儿!没事乱加钱!你系把木头刀算了,让我再多看一眼你乱花钱的东西,我就想把你送回五舅家去。” 高山恍然大悟,大为不悦,低声道:“我雕的比你好看,你怎么不让我雕。” 薛猛虎没法睡下去,他试探的问:“雷老弟,既然看着令表弟这刀不满,你肯出售吗?” 第三十九章,一个青虫地上爬 雷风起愤怒无比:“这刀其实贵着呢,我们捡漏来的,不给别人捡漏。” 虞雾落抱起手臂,想想自家三岁小表弟的嚣张跋扈,一模一样的在面上比划出来,向天翻眼:“哼,你也知道这刀其实贵着呢,我就要加钱,我自己的私房钱!哼,不看你半夜给我刻木头刀,我才不要系!” 雷风起怒不可遏,挥舞拳头仿佛要越过篝火打他:“买贵你还敢有理怎么着,做生意的人求财,眼睛里看的只有银子......” 高山拦住他,雷风起气呼呼转向薛猛虎:“你出多少?” 薛猛虎欣喜伸出一根手指。 高山暴怒:“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眼睛瞄向雷风起,他出的这是多少? 反正小虞这刀肯定不卖,一个劲儿反驳就成。 薛猛虎笑容满面:“黄金,不是银子。” 高山板起脸,收好支起的胳臂,回到火旁做早饭,还是不明白,他出的是多少。 “嗤!”虞雾落冷笑。 薛猛虎打个哈哈:“小兄弟不满意的话,我再加一倍。” 虞雾落扯动面颊,给他一个还不有出来就消失的笑容,抱膝坐等早饭。 薛猛虎笑看雷风起,等他决定,雷风起冷冷的笑了。 真是狐狸尾巴藏不住,被小虞杀的万人敌,盯的是刀,昨夜突兀出现的你,又重金买刀,你侃侃而谈结交四海,这刀的来历却半点不提。 稀世宝刀还能另外找到,为什么你和别人偏偏要这把刀,天道的秘密应该就在你心里,并且与这把刀有关吧。 想到这里,高山机灵鬼儿,也反应过来,抓着调料洒肉上,尖声道:“老薛,你昨天故事没说完,我听说天道有个什么秘密,老值钱的玩意儿,带上我们一起赚如何?” 薛猛虎滞上一下,干笑着:“等我先和雷老弟说完生意,” “不卖!” 雷风起干脆地道。 薛猛虎笑容唰的掉下来,急急忙忙捡起来:“哈哈,雷老弟你看不顺眼的东西,还留着它也是添气。” 雷风起也换上笑容:“我做生意从没走眼过,薛老兄不要见怪,哈哈,我刚才逗你玩呢,哈哈,这刀值钱,我这废物表弟买东西没走眼,” 虞雾落气结,怎么听又像影射我,暂时不能拔刀就叫废物? 她继续回想三岁小表弟的嚣张跋扈,那要点心时给果子的尖叫声,等到给他点心又要糖的歇斯底里尖叫声,等到点心、果子和糖都到手,又要掐她心爱兰花的疯狂尖叫声......自己学不来。 还是抛白眼儿吧,这个不学也会。 薛猛虎强笑着,眼底攒起怒火。 雷风起仿佛看不见,继续调侃他:“人活着就是一个乐子,你逗我玩儿,我再逗逗你,呵呵,老兄你一定不会生气,呵呵,” “不生气,不生气,”薛猛虎大拇指掐掌心,掐出深深红印。 ...... 这顿早饭薛猛虎被高山烦死,高山不断要求他说出天道秘密,有钱大家赚,以此报答救命恩人,薛猛虎结结巴巴说不知道,高山也不放过他,翻来覆去问他天道的事情---估计薛猛虎没吃饱。 雷风起和虞雾落袖手旁观,各自饱餐。 ...... 天往三月里走,野花竞相开放,薛猛虎闷头闷脑赶路,雷风起、高山和虞雾落不慌不忙欣赏春景,眺望田野里劳作的人。 有个邮差经过,虞雾落就知道附近有驿站,叫住他问话,离驿站还有多远。 雷风起猜出她要传信,取笑道:“你有何信可寄,小表弟。” 虞雾落一本正经:“表弟我最爱写诗,写完一定请教大家,你在家里的时候,七姑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高山听见他们说话就凑上来,他的机灵积累在自小遇到的刺杀上面,七姑没有五舅大这种家长里短的笑话听不懂,就看两个人神情,见到雷风起眉目滞住,拍手叫好:“小虞兄弟说的好啊。” 雷风起小小吃了个瘪,转而又笑话道:“小表弟,你忘记我也读过书,把你的诗给我看看。” 虞雾落扬眉:“昨天夜里生把火,今天早上有日头,两个麻雀飞过去,一个青虫地上爬。” 雷风起被自己口水呛住,薛猛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稍停住,转过脸去窃笑。 只有高山大赞:“好诗啊,好诗。” “那你就把这诗寄出去请教大家吧。”雷风起喃喃,又故意让虞雾落听得见。 虞雾落晃晃面庞:“按表哥说的办。” 她要寄的确实是这样的诗,一个青虫地上爬,确实是她诗作,那一年她三岁。 祖父心爱家里第一个孙子,从学里回来就带上她往园子里玩耍,说春天怎么种花,夏天怎么吃荷叶菜,秋天发上戴桂花,冬天可以滑雪,还可以看梅花。 一位夫子,说着话就离不开诗书,虞存又教孙女儿念诗,他念道:“两个黄鹂鸣翠柳,雾落,你跟着念,” “一个青虫地上爬,祖父。”虞雾落得意洋洋。 虞存忍俊不禁:“难为你知道一个对两个,但祖父教你背诗,不是和你对诗。” 虞雾落继续得意:“昨晚全家赏月,祖父和父亲母亲就是这样说话的。”她脆生生的回。 虞存笑道:“好吧,你竟然会对诗,可这句不雅,你再换一句来对。” 虞雾落看了会儿花开,又道:“三个芍药在开花。” 虞存大笑:“好,但对仗不工整,你还能想一句吗?” 虞雾落把小眉头颦起来,祖孙走到竹子旁边,她眉眼重新灵动:“一屏青竹放风华。” 虞存大为惊奇,把孙女儿看了又看:“谁教你用屏来形容青竹,又用风华来展现呢?” “祖父,昨晚全家赏月,父亲不和祖父对诗时,就说画屏东来画屏西,我就记下。”虞雾落又得意的不行。 虞存在自己腹中诗书搜索数遍,也没有找到这句诗,孙女儿实在聪明,这谜底非即时破开不可,儿子还在家里,就叫到面前问问,虞雾落父亲笑的不行:“父亲,我昨天念的是杜牧古诗,银烛秋光冷画屏,可能多念了两遍,就被雾落记住。” 虞雾落点动小脑袋:“是呢,父亲念多了呢,一下走到东边念,一下走到西边念。” 虞存父子大笑:“到你这里,就变成画屏东来画屏西。” “是呢,屏上有竹子。” 虞存相当高兴,称呼虞雾落为吾家小才女,说她诗书有祖宗天分。 虞雾落由祖父抚养长大,和他感情深厚,独自出门,应该时时报平安,再也没有比三岁孩童打油诗更稳妥的方法。 ------题外话------ 六点更是仔昨天写出存稿,这样仔可以放心睡懒觉,也可以清早从容逛菜市场。么么哒。 是海拉克 第四十章,我是个仗义的人 到驿站后,虞雾落把打油诗写下来,一口气寄给十几个书院,虞城学里的文海书院也在其中。 雷风起装模作样的帮忙,见她滴水不漏,看不出她与谁传信,故意道:“小表弟,有没有主动上门请教的,我陪你去。” “有啊。” 虞雾落笑出弯月儿眼睛,新找出的这个借口,刚好方便她往前一一拜会祖父旧友。 到时候她揣着歪诗上门请教,结局,想当然被撵出来,从避人耳目上来看,这是可行的一着。 “多谢雷兄。”虞雾落笑眯眯。 雷风起琢磨下:“这称呼不对吧,小表弟。” “是你说出门儿走道凡事当心,不要什么话都说出来,在家里的称呼和外面也应该不一样才对。”虞雾落振振有词。 她不愿意当小表弟,三岁小表弟从会走路后,每每年节来到她家里,从进门祸祸到出门。 肩膀上扛着江山重任,虞姑娘是办事的人。 雷风起无话可回,扭过头装着看风景。 其实心里还是挺高兴,再看几家小虞拜访的人,就能确定这女子与自己缘分深浅。 抬手摸摸怀里,那里有纸笺,是张林派人前往的各地府第,如果小虞一家一家的前往,那真是便宜自己。 小虞接下来要一直拿歪诗传信,雷风起就只能干瞪眼,说不好要提前毁去约定,说句你再不回家就恕不奉陪,京里圣旨步步紧逼,他还有正事要办。 半路认下的表兄弟结束谈话,心情都不错。 慢悠悠的路程赶到下一个集镇,被高山追问吓得时常闷闷的薛猛虎面上放光,他精神抖擞,重新哈哈大笑:“三位,这几天吃你们的喝你们的,马匹也是借你们的,实在让薛某惭愧。前面,是我相好的家,等下薛某请你们。” 他手指着前面灰瓦土墙,笑的合不拢嘴。 高山陪着他笑,寄人篱下的高山眼睛里有金银,他一天没问出天道秘密,就觉得招待薛猛虎亏了又亏。 高山笑得见牙不见眼,用力拍打自己肚皮:“赶紧饿,就可以多吃。” 雷风起和虞雾落对双方尚且有警惕,对薛猛虎的警惕更多,两个人说着客气就没有多余话。 墙根下有几个乞丐蹲着,薛猛虎问他们:“这镇上有没有财主?” “有有,那边大宅子里钱财主就是。” “他待你们好吗?” “全镇最坏的人就是他,黑心开店铺,又小气吝啬。” 薛猛虎乐呵呵:“就是他了。” 打马奔向大宅子。 雷风起、高山和虞雾落面面相觑,稀里糊涂打马跟上去。 他们到大宅子前面,薛猛虎已下马走近宅院,看门的问他什么,被薛猛虎一巴掌煽倒在地。 雷风起面色沉下来,原来是这样,自己还在这里,他怎么敢当面大胆妄为?三将军忘记自己扮的是生意人。 高山和虞雾落还是没有看懂,伸长颈项不明就里。 就听到哭声叫声传出来,薛猛虎再次回来,拖着一个肥胖男子,大宅子有台阶,把男子往台阶高处横放,拿脚踩住,对着四下里闻声过来的人大声道:“久闻这钱财主欺行霸市,是乡里一害,今天薛某为民除害,为乡邻谋福。” 他拍拍怀里,虞雾落看到短短时间已经鼓起。 “这不义的金银,大家伙儿一起取啊。”说完,自己鼓掌,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世上英雄还有别人吗?痛快啊痛快。” 几个男女哭哭啼啼的追出来,应该是钱财主亲人和家下人等,他们惧怕薛猛虎拳头厉害,跪伏着求他。 几个乞丐亮了眼睛:“好啊,咱们跟着英雄抢了钱家。” “砰!” 一记狂风扫来,把几个乞丐打翻。 虞雾落只觉得心中翻腾滚涌,气愤让她浑身热腾腾,她举起木头刀击退乞丐,脚尖轻点跳到台阶上面,刀尖扬起对他,怒声斥责:“这是犯王法的事情,你怎么敢!” “小兄弟,哥哥我眼不拙,你们根本不是生意人,”薛猛虎手指虞雾落:“你的刀应该是江湖上杀器,” 又指雷风起:“你杀人利落,更不是一般人。” 高山迫切:“我,你说说我,我也不是一般人。” 薛猛虎哼上一声:“畜养关外异族为奴隶,不是奇怪事情。” 高山暴跳:“我不是奴隶!” 三步并作两步上台阶,对着薛猛虎就是一拳。 薛猛虎抬手架住,犹自正气满面:“某家办正事,有话等某家办完事情再说。”他向四下抱拳施礼:“若有人说出一件钱家的坏事,就请进钱家任意拿走一件东西,金也行,银也行,权当钱家横行乡里的赔礼。不要怕他报复,某家薛猛虎行事,从来有头有尾,仗义的很。” “你闭嘴!” 虞雾落怒气冲天:“天地有道,帝王有为,百姓有序,这才是安居乐业的日子。仅凭乞丐的话,你怎么能断定钱财主横行乡里。你出手伤人,拿强横压罪名,你才是横行乡里,鱼肉百姓中的霸王!” 雷风起不由得点头,说的好,不过小虞兄弟又暴露的多了一些,不是所有的世家都教导女子诗书,也不是所有世家读书的女子都有胆量又出口成章。 虞存这个名字再次跃到雷风起眼前,雷风起微微有了笑意,如果小虞是虞存家中的女子,她出远门儿是虞存的意思? 虞夫子的“虞”字太过响亮,在识破虞雾落是女子后的第一个猜测,重新回到雷风起心中。 虞存登高一呼,学生莫不相从,如果张林有诡计的话,虞存足够应对他。 在鬼子关沙场上活得风生水起的雷三将军,脑袋上突然扣上一顶帽子叫帝位,让他近来的日子吃睡不香。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秀才固然说不清,这兵他也难说清。 雷风起需要多多的援手,特别能应对张林这文官的援手。 虞存无疑是最合适的那个。 雷风起端着下巴暗想,四弟也许到虞城,不如给他送封信。如果四弟还没到虞城,信里就让他赶紧去,查明虞家可有女子离家。 第四十一章,钦差 恪守规矩终有好报,雷风起回想自己遇到小虞,除去抱她一起逃命,没有其它“轻薄”行为。 小虞是虞存族人,也敢坦然去见,向虞存请教在这场“请入京登基”的事件里,昭勇郡王府如何面对。 天大富贵伴随天大祸事,应对好,祸转为福,应对不好,福转为祸。 虞雾落侃侃教训薛猛虎,雷风起听的笑容满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之大莫非王法,薛兄台,你纵然是江湖豪客,也身在王土之中!” 雷风起暗暗点头,朝廷武将皇家子嗣,他赞同虞雾落。 薛猛虎在这指责之下,摊摊双手,目瞪口呆;晃晃脑袋,瞠目结舌。 在不敢置信里,他腿脚软下来,钱财主迅速滚向一旁,在家人帮助下起身。 左手扶着家眷,右手握紧家人,钱财主精气神回魂,他喝道:“好啊,你们这些没有王法的歹徒,镇上衙门黄捕头是我家里常客,县里衙门赵捕头年年到我家里喝酒,我送你们去衙门,打板子,上夹棍,要你们狗命!” 薛猛虎狞笑:“怕你不是好汉!” 冷笑着睨向虞雾落。 虞雾落手按木刀,怒气更大:“钱财主是吗,你这番话证实你送钱贿赂,不是好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之大莫非王法,你敢枉法也是不行!” 木刀轻挥,钱财主身边人倒地,他孤零零一个站着颤抖,虞雾落当胸揪住他,拖过来几步,斥道:“跪下。” 钱财主闻声矮半截,没有完全服气:“你,你凭什么审我?” 狡黠在虞雾落面上一闪而过:“我是钦差,专审鱼肉乡里的霸道人,” 高山提着水袋走来:“兄弟,洗手。” 虞雾落轻轻一笑,伸手接水洗过,余下袋内水,高山对着钱财主衣襟泼去,嘻嘻道:“这下他也干净,兄弟,你可以放心揪他。” “噗!” 钱财主在满面水里清醒,嚎叫道:“你不是钦差,你们是贼,是贼!” 虞雾落伸手按的他肩头往下一低,钱财主叫声立止。 “你怎知我不是钦差,这不由你决定。我收集你罪证,就寄给这省里梁远征大人,他是派驻这省里的监察御史,你总听过他的名字。” 作为虞存的学生,梁远征返乡为官,登门拜过老师,虞存喜欢他,叫出孙女儿在屏风后面对世叔行礼。 钱财主一身肥肉抖动。 围观的人比刚才多,虞雾落对薛猛虎点一点头:“该你说话。” 薛猛虎还在震惊中:“我,说什么。” “你刚才那段话很好,只是需要改动,你改成每说一件钱财主的坏事,就由衙门赏百两银子,” 集镇上衙役赶来,听说是钦差还不敢上来。 虞雾落扬眉:“哎,回衙门准备钱,在钱财主案子判决以前,拿库银先用着。” 衙役们惊疑:“大人,请亮印信。” 虞雾落板起脸:“奉新帝雷风起之命巡视全国,再也不允许有欺压乡里、霸道强权的事情出来。怎么,你们敢不相信我?” 衙役们被吓住,雷风起和高山忍笑忍的浑身颤抖。 听虞雾落喊他们:“雷书办,取出纸笔,钱财主说一件你记一件,记好就立即转呈给省里梁远征大人。小高,” “哎!”高山很高兴:“让我做什么。” “你是我的护卫,注意周遭安全。” 高山是异族肌肤异族模样,虞雾落没办法给他安官职,而书办其实不是官职,不过是叫着,显摆钦差大人的威风。 高山飞快找来一把椅子,拿水擦擦,请虞钦差坐下,雷书办马鞍里装的有纸笔,但桌子椅子只能自己找。 没办法,高山不肯恭维他。 虞钦差坐着,钱财主跪着,薛猛虎负责按虞钦差的意思问话,站着,一句一句问着。 刚刚还是七姑家的大表哥,眨眼变成雷书办,雷风起窃笑不已,听一句记一句,稍不留意就把字写花。 勾掉,重新再写。 又有几个衙役走来,大家交头接耳,不时看来。 虞雾落稳坐如山,仿佛她怀里真有印信。 听着钱财主一句一句招供,笑容渐上面颊,记的这已经足够定罪,等下衙役坚决要求验看印信,她就上马打出这镇,飞骑到省里,把罪状交给梁世叔,此后,梁世叔派人前来重审,而她已经在奔波路上。 雷风起见到衙役们聚集,面上疑色越积越厚,右手执笔蘸墨,左手装着搔头,向空中作出手势。 青云之上,大鹰转向飞出。 “没有了,没有了,”钱财主见到衙役走来,嚎叫不肯再说。 虞雾落对雷风起使眼色,雷风起装看不见。 向高山使眼色,高山反过来回个眼色给她,虞雾落茫然,怎么,我的眼神看不懂吗? 我说准备,大家伙儿逃走。 高山索性明说:“大人,您明断秋毫,一定问到底。” 虞雾落瞪他,你真当我是钦差? 高山再使个眼色给她,你没有印信,你书办怀里揣着,实在不行,让他拿出来晃一晃。 衙役们四散开来,有一个走上前:“大人,还请您取出印信验看过,再当街审案不迟。” “放肆!你们怎么敢看我印信。”虞雾落怒气满面。 新到的衙役再次看看这位美貌如花的“钦差”,日光明亮,照得出他肌肤胜雪,颜色如玉,怎么看,都像女扮男装。 衙役又走上一步,目光刀子一样划过虞雾落面容。 虞雾落深感冒犯,一面起身,一面继续对雷风起使眼色,眸光从雷风起身边划过,就到一旁马匹上面,计算着步数,几步可以上马驰走,再就又把眸光回到雷风起身上,暗示着他。 雷书办此时死心眼儿,埋头苦干的模样,整理着供词。 衙役离虞雾落只有一步开外,目光看得虞雾落肌肤火辣辣疼,而女子和男子神情里不同,在先入为主时不难看出,衙役神情转为震撼,手按到佩刀准备拔出,虞雾落也严厉瞪他,把手攥紧木头刀把。 “四平侯府拿贼,闲人退开!” 一声大喝出来,气喘吁吁的一行人风尘仆仆而来。 第四十二章,四平侯府 一刻钟后,心不甘情不愿的镇上衙役目送四平侯府和钦差一行人离去。 四平侯府的人公文在手,然后就对钦差一句一声的恭维:“听梁御史说过,京里会有钦差到,他说遇到钦差一切便宜行事,请请,您只管巡视,这钱财主和供词都交给我们,我们四平侯府办事请放心,一定交到梁御史手里。” 雷书办也不含糊,供词一式两份。 敢情他不抬头,是飞快又誊写一份。 都给钱财主画押,交给四平侯府一份,让他们代呈梁远征,余下一份,雷书办呈给虞雾落:“大人,这是咱们的留底。” 虞雾落大为安心,和四平侯府的人寒暄几句,大家到镇口分开。 ...... 春阳轻暖,舒适入心。 虞雾落笑容满面:“再会再会,改日登门向侯爷道谢。” 四平侯府的人在马上摆手:“大人好走。” 薛猛虎看的发怔,虞雾落喊他:“薛兄台,咱们也就此别过。” “啊?”薛猛虎大感意外。 虞雾落沉声静眸:“今天这事你到底办对,你过往事情我也无暇追究,放你一马,你好生去吧。以后,若再有触犯王法之事,我一定把你绳之以法。” 和雷风起、高山打马去了。 马如泼风,官道上很快剩下小小黑点。 薛猛虎眺望着,神情阴沉。 ...... 镇内,衙役们回到公事房,有一个人实在糊涂:“捕头,钦差大人一切便宜行事,三岁孩子也懂,但这种便宜行事的公文不就是拿给人看的吗,四平侯府也没有要公文看,也不像以前认识,怎么就知道他们是钦差?” 捕头道:“我也还觉得奇怪,这样吧,明天我去县里衙门见大人,四平侯府离这里不远,去问问是真是假。” ...... 春暖花开,四平侯夫人,出身靖王府的郡主雷氏往园中赏花,姬妾围绕莺声燕啭,哄的雷氏阴霾不在,开心不已。 房里丫头抬的妾室红叶,仗着是雷氏陪嫁,拍手笑道:“夫人有喜,是家里天大喜事。一早总不开心,可是我说的,不用医生看,这是小哥儿想花儿看了。” 其余姬妾暗骂她奉承,但一个一个跟着附和。 雷氏微微一笑:“你说的是,我看到繁花满眼,确实高兴许多。” 四平侯从一旁石径走来,姬妾们欢声迎上去,簇拥着他送到雷氏身边:“夫人赏花,侯爷是一定要作陪的。” 雷氏平时也不刻薄,有喜后没道理阻拦姬妾邀宠,见到,一笑了之。 四平侯撵她们:“我和夫人赏花,有你们嘈杂,都走都走,不叫,就别过来。” 雷氏知道有话说,假意呷茶,装作看不到姬妾乞怜眼神。 直到雷氏的丫头也退开到花丛的另一边,夫妻闲话没有被偷听可能,四平侯才道:“说也奇怪,崔城今天报上来,说我派人在省里到处拿贼,我说不可能,他们说验过公文,确实是我发出。” 雷氏抿抿唇,面上恢复乌沉:“先帝驾崩后,世道乱了的,我百想不通,怎么会让鬼子关老三进京登基,只怕有人要弄祸事,你娶了我,和老三是亲戚,有人设计弄你,我听着很不奇怪。” 四平侯笑道:“崔城衙门捕头是从我军营出去的,他说家里有老人要侍奉,我为他调换的衙门,他不会认错我的公文。” 雷氏神情里更见憎恶:“当初你娶我时,我就实话尽吐,在外人眼里看着皇家血脉,风光无限之好,其实呢,我不能给你带来半分荣耀,就是郡主这个虚头衔,也还是几位皇叔伯收到母亲恳求信件,说我到定亲年纪,怕成亲不好看,他们一起上谏,宫里这才给我。” 她眸中隐有泪光:“这事情里,鬼子关昭勇郡王皇叔出力最大,是他写信联络几位仁义的皇叔伯,也是他赠送给我许多嫁妆。否则,自父亲早早离世,抛下我和母亲孤儿寡母的,在京里尽受人欺凌,还有谁会管我的事情。” 四平侯取出帕子为她拭泪,温和道:“不是我要说你,你怀着身子,不为自己保重,也要为我们的孩子多保重自己,快别难过,等你生产过,你要怎么难过,我都陪着。” 雷氏勉强换上笑颜,又叹道:“自我嫁你,夫妻恩爱,我难道不知道感激?是这孩子来的不巧,可巧他来了,可巧老三遇到这一桩天大祸事,我想想这日光虽好,却衬出黑暗。黑暗里不知道有多少魑魅魍魉使坏心,弄出这祸事是单独针对老三,还是针对昭勇郡王皇叔,还是针对所有皇家血脉呢?” 四平侯拿帕子的手停下,他陷入沉思:“你想的,正是我想的,老三登基这事可太奇怪了,京里有皇叔皇弟,先帝膝下还有三位殿下,俱已成年,外省还有顺兴郡王、庆昌郡王拥兵自重,倘若真是先帝遗旨让老三登基,这是二桃杀三士的狠毒计策。” “最奇怪之处,看不到其它人受益,只有老三俨然侵犯宫闱,强书遗旨。可如侯爷所说,老三登基,大家不服。到时候,别说皇亲们要对付他,就是民间望门,各省大族,也可以号令一声得位不正,自拥兵马声讨老三。” 雷氏眉头紧锁。 四平侯断然道:“如你所说,天下大乱,四海将起战事,所以这不会是先帝遗旨。先帝接过祖宗基业,享受祖宗基业一生,临了临了,他西去,把这基业搅和,这怎么可能!” 雷氏反问:“可这事情里没有其它受益的人。” 四平侯沉吟:“现在看来确实只有老三受益,他被提名登基,不知道有多少人猜想昭勇郡王皇叔早有准备,兵马粮草不缺。” “不可能是老三弄鬼!”雷氏愤然道。 “我也知道不是他!”四平侯道:“可眼前找不出其它人受益,矛头只指向他。” 雷氏平静,稍停,露出笑容:“不说这事吧,你知道我本就悬心,又怀着孩子,就不应该提起这事。” 四平侯也笑:“我说新闻给你听,谁想到你却转到老三登基这事情上。” 雷氏扑哧乐了,嫣然道:“若老三果然登基,那便好了,侯爷请准许我日日烧香,请神仙保佑老三登基如何,昭勇皇叔待我亲厚,自我嫁给侯爷后,与侯爷也书信往来不断。你我背靠大树,好一片阴凉。” 第四十三章,选择 四平侯笑道:“像你说的这样,那敢情好,所以你一定愿意听我说完这段新闻。” 雷氏斜媚飞眸:“侯爷请说。” 四平侯握住她的手:“崔城捕头说,当日早上,崔城大家崔承志大门外暗器洗地,逃走一个男子,随后有人持我公文说四平侯府拿贼,把现场一个黝黑关外人放走。” 雷氏:“哦?” “第二天凌晨就更有趣,有人夜闯崔家,有个黝黑关外人在崔家装鬼,揭崔家屋上瓦伤人,又有两个男子从后墙离开,临走时说,我雷风起他日再来。” 雷氏格格笑出声:“真是老三到了?” 四平侯道:“还不能知道是真老三,还是假装新帝,不过老三登基这事情愈发有趣,这水愈发的混。” 夫妻说到这里,有人走来回话:“历年昭勇郡王府上送年节礼物的常全到了。” 四平侯夫妻大喜:“快快请进来。” ...... 常全是昭勇郡王从军营里提拔上来,在雷风起长大的过程里陪伴着他。 四十多岁的他面上有道刀疤,笑容却极憨厚温和,看着不吓人。 他是每年都来四平侯府的人,见到侯爷夫妻一起出来并不奇怪,行礼过,四平侯迫不及待问他:“我算着你送端午节礼,也要到四月才到,你知道近来消息把我闷坏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情,正月没过就出来这样一个消息,我去信给皇叔也不见回信,你快说说吧。” 雷氏也关切看着。 常全道:“说起来这震惊全国的消息真是奇怪,自家里事先一点消息也没有,十五闹花灯那天下午,圣旨到了,说先帝驾崩,请我家三将军入京登基,全城撤花灯不说,全家连元宵也无心吃,只是烦恼去了。” “没问张林原因吗?” 在这件事情里,主持迎接雷风起的张林是关键人物,四平侯想得到,不用说雷风起全家也想得到。 “急急去信,只回复说定下日期迎接,请我家三将军按吉日进京就可。” 四平侯夫妻眉头锁起,这事情可太奇怪了。 常全等不及他们夫妻想心事,欠身道:“我来这里有事情,特请侯爷帮忙圆转。” “你说。” “我等随三将军来到内地,” 四平侯失声:“什么!” 雷氏紧接着道:“街上天天谣传,今天说老三和张林会面,明天说老三已经入京,他就在这附近?” 四平侯追问:“他在哪里!” 常全道:“如今在哪里,我却不知道,前天还见上一面,三将军拿了镇上一个恶霸,让我们送到省里给梁远征大人,人,我刚送去,这圆转的话儿要请侯爷成全。” “让我说什么?”四平侯纳闷。 梁远征是个刚正不阿的御史,他是返回本乡做官,这省里有他的亲戚家人在,还有虞城的夫子是他老师,他有根基敢得罪人,用不到四平侯帮忙。 常全堆笑:“三将军自来到本省,遇到难过的场面,就打上四平侯府拿贼的旗号。” 四平侯吃惊一下,雷氏在一旁笑出来。 “没错,你家三将军手里确实有我一张盖印空白公文,前年皇叔来信说从内陆过粮草车被扣,要我一张公文好过道儿,”四平侯啼笑皆非:“我这张公文你们用了又用,竟然很有价值?” 雷氏眉目舒展:“不妨事,自家人用用何妨。常全,你联络老三,已经到我这里,来见见我。” 四平侯笑道:“家常话等会,常全,你一直跟着三将军在内陆吗?” “是。” “崔城崔承志家的事情,确实是老三做的?” 常全闻言犹豫,四平侯目不转睛看他。 “回侯爷,你指的是白天放暗器那事情,与我家三将军无关,你指的是崔家夜里闹鬼,那晚我们没赶去。这内陆城池夜晚也关城门,虽有你侯爷公文,也不敢胡乱使用。我是后来听说,那晚三将军在崔家。” 四平侯呵呵一声:“好吧,我来提点你,那晚老三在崔家自报名号,说雷风起再来拜会,可是老三亲口说出。” 常全又犹豫一下。 四平侯故意不悦:“怎么,当我是外人?” “侯爷息怒,倘若当你是外人,三将军在内陆的话也就不敢说出来。主要您问这话,我当时不在场,我确实不知道是不是三将军所说。” 雷氏变了脸色:“谁跟在老三身边,是能帮他的人吗?” 常全流利回道:“正是我不认识,所以不敢说。” 雷氏还要再问下去,四平侯抬手拦下妻子,他觉得这种废话不用多说,雷风起不和他的强兵在一起,而是其它人,必然对他有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何必追问到底。 纵然出自关切,纵然是自家人亲密,也需要保留自己底限和与对方距离。 既然雷风起报名号那天,他确实在崔家,是不是本人亲口说出,也就不重要了。 眼前最重要的是,“雷风起登基”这事会有什么样的后续。 四平侯府略一思索,就定下心来,他得帮着雷风起,想当然的帮着雷风起。 先不说这里有多少好处,只到现在没有露出幕后人的身影,就让人不寒而栗。 雷风起进京登基,其它皇亲不答应的话,一场血拼在所难免,但凡有皇家血脉的人在当下,都与帝位有份,都有份参与这血拼。 昭勇皇叔手中有兵马,顺兴郡王和庆昌郡王皇叔手里也各有兵马,京里其它皇亲们也难说与将军们有无联系,但就算手中没有兵马的民间世家大族,说一声雷风起得位不正,都可以召集兵马进京讨伐。 到时候皇亲们被一网打尽,自己娶的是皇家郡主,想躲开很难。 不如,想想老三胜出,倒是对四平侯府有利。 四平侯满面笑容道:“常全,若有人来问我,是否我府中查案,我应下便是。” “多谢侯爷,三将军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便是。” “三将军说,我们在本省自然打四平侯府旗号,如果离开本省,那就乱刻萝卜印,实在搪塞不过去,还得打四平侯府旗号。” ------题外话------ 月底上架,握爪,月票给仔留几张。 第四十四章,背锅侯爷 四平侯爆发出一阵大笑:“好个老三,他打算把多大黑锅给我背。” 挥挥手:“好吧好吧,横竖我已经替他背锅,不在乎一个还是几个。” 雷氏又向常全絮叨几句家常话,常全着急追上雷风起,就此告辞。 ...... 常全身影消失在厅外,四平侯坐不住,他按捺兴奋,按捺不住脚步,踱上几圈,清清嗓子:“夫人,你在家里多多保重自己,我得回军营去。” 雷氏完全明白,柔声道:“有劳侯爷操劳,他日老三得意,必不会忘记侯爷相帮之功。” “现在说这话还早,常全来的好,把你我心中疑惑解开。这事情确实不是昭勇皇叔或者老三弄出来,” 雷氏也相当聪明:“否则,消息一出来,老三就应该已经在京里登基,皇叔兵马应该摆开阵势迎接反对的人,而不是现在这样,老三进京之路不会平顺,而他还在内陆奔波。” 四平侯眸光闪动:“他在寻真相,还是寻支援?又可能二者都有。夫人,武将的事情不动刀兵出不来说法,打仗的事情其实不难办,人心所向不如刀枪剑戟。在雷风起登基这事情上,最难缠的其实是文官宦门,各地名士大族。文人杀人不用刀,全凭一张嘴,可比刀枪剑戟厉害。” “咦,那这倒怪了,老三为什么在崔城报名号,没有去虞夫子家?”雷氏重提担心。 “也许下一步就去虞家,也许在虞家碰避而走。” “侯爷找找老三,见面说话更详细些。” “他不来见我,只怕是日子紧张。夫人你想,老三没进京,那张林迎接谁?” 雷氏垂下面容:“也许是大堂弟雷风涌,也许是二堂弟雷风云,也可能给张林扑个空。” “扑空不可能,这事情太大了,像是全国一刹时都知道老三奉旨进京登基,这种一夜飞骑到全国的快马,这世上可没有。” 四平侯喃喃说着。 雷氏鼓起勇气:“侯爷,可否联络你认识的其它手握兵权的将军......” “不可以。”四平侯走来拥住她,低声道:“你是皇家郡主,我算皇亲,在这外面谣传老三登基的时候,我到处拉拢兵马,这只怕要上幕后之人的当。以帝位做筹码,设下这个计策,这幕后人的心思不可小觑。我按兵不动是上上之策。” 雷氏面上血色渐渐下去:“侯爷,请当心。” “我没事,但是不能时常在家陪你,夫人,你才要当心,好好照顾自己和我们的孩子。” 四平侯和妻子深情一拥,扶她坐回椅上:“我会再调一千兵马,分批进府,但有事情,急急报我。” 雷氏慢慢露出笑容:“我会小心,也会小心孩子。侯爷,我忽然想到这孩子来的果然巧的。” “哦?” “侯爷这就抉择,难道不是为孩子以后光辉前程么?”雷氏笑靥如花。 四平侯大笑,笑过道:“我不抉择也不行啊,昭勇皇叔全家被打个措手不及,我虽也有兵权在手,却和顺兴皇叔、庆昌皇叔不能相比,就算我卖老三求荣,他们也看不上我。” 雷氏淡淡:“还是太平时期好,日子各自过,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四平侯含笑:“是啊,太平时期好。如今想太平的唯一大道,就是既然全国都知道老三要登基,那就让他登基也罢。不过呢,老三他愿意吗?” 雷氏一笑:“侯爷说的是,那请烦劳侯爷做好准备,只等老三回话。” ...... 篝火烈烈,烤肉飘香,虞雾落下午又给祖父寄了一封报平安的信,安心享受这野外的日子。 有空,她就翻阅崔承志送的旧信,耳边,雷风起和高山在吵架。 “高山,今晚不喝酒,你别拿酒袋。” “我喝过酒更能办事。”高山不肯放开。 “你喝醉了只能掉脑袋,今晚可能遇到的还是上回江湖客,不许你喝。”雷风起坚持到底。 高山气恼的回到篝火旁,空着的手胡乱舞动。 虞雾落给他歉意笑容,没办法,她还不知道恢复没有,如果遇到险情,只能指望雷风起和高山更多。 抓紧钟点继续看信。 虞雾落永远不会忘记她出门为什么,不能拔刀虽然遗憾而且麻烦,也得排在后面。 夜空里有一声鹰嗥出来,没听习惯人只会以为是其它叫声,野外的鸟多而杂乱,远非内宅里圈养的鸟声容易分辨。 雷风起和高山加快吃饭速度,雷风起抬头看天色:“小虞快点,咱们去守着也比去晚要好。” 虞雾落三口两口吃完,引得高山不满:“我最在意的就是一天三顿饭,吃一顿少一顿,哪一顿不好好的吃对得起自己。” 雷风起不跟这个出生就与刺杀作伴的人一般见识,虞雾落觉得这话大有道理,道:“你们护送我的地方有好吃好喝,还有好歌舞看,到那里我请你放开了吃。” 哄的高山转为高兴,三个人上马时,高山哼着小曲。 ...... 集镇的外墙呈半包围状态,这里不是城池,没有完整高大的外墙,在上夜的巡逻人,敲着梆子喊着防火防贼。 他们走过以后,几个黑衣人闪身而出,他们其中一个扛着大麻袋,呈现出凹凸不平。 不知道是草上飞,还是水上飘,他们离开集镇后不乘马匹,点地即飘,一条线般飞向远方。 虞雾落庆幸自己遇到好同伴,雷风起事先给三人马蹄缠布条,三人打马追踪也无响动,俨然也是草上飞。 往左右看,没看到有其余人,至少薛猛虎魁梧身影很难隐匿。 走出家门就遇到雷和高山,雷风起和虞雾落互相怀疑直到今天没有下去,半路遇到薛猛虎,几乎没有任何事情,让近来动步就遇险的虞雾落无法相信。 薛猛虎发作太慢,虞雾落和雷风起一合计,找个机会把他丢弃,否则多带一个人,虞雾落没法安心拜访祖父旧友,崔家事件充分证明危险由虞雾落带去,与崔家无关。 虞雾落也没办法等薛猛虎慢慢发作,雷风起着急办正事,她也同样。 薛猛虎有图谋的话,应该跟在后面,这几个黑衣人扛着的恰好又是虞雾落下午拜访的人。 虞雾落内心振奋,渐到全身。期盼着那应该出现的危险来临。 早点解决,就可以继续为祖父办事。 来吧。 她握住木头刀。 天道十三式的什么从没想过,虞雾落只牢记奶娘说过的话:“我的刀法变化无穷,世事无穷,日月无穷,这刀法就无穷,不必宝刀不必利刃,顺天地风云之变势,就是好功夫。” ------题外话------ 有空,帮仔捉虫虫哈,37章里写铁氏女夫家姓顾,婆家姓江。仔刚改过来,说出来一起笑笑。 哈! 文字错误在连载时还会有的,仔就再改。 第四十五章,内讧 月低夜清,轻风徐来,虞雾落一刹时有陶醉之感,随后,考虑到这几天行程缓慢,不耐烦的心情重新上来。 她愿意接下来遇到薛猛虎,厮杀也好,舌战也罢,真正甩脱他为祖父办事;又不是很愿意遇到薛猛虎,祖父一生推崇有教无类,薛猛虎气质草莽,做事但也有磊落之处。 虞雾落愿意此生遇到的都是好人,比如雷,比如高山。 大家还是对彼此来历不信任,但在数日相处里,大家互有谦让又能体贴,都不是坏人。 篝火,在月下放出光华。 周围人影憧憧。 美丽宛若仙子的百花宫女子们素手轻挽,夜风吹乱的碎发在雪白柔荑中低伏。乌姥姥怪模怪样,火光下的影子更显怪异。黑衣大汉仰面痛饮...... 虞雾落惊出一身冷汗,万人敌! 她又看到丧命在刀下的万人敌。 距离近了,三个人一起勒马,准备迂回接近,雷风起和高山同时也看到黑衣大汉。 高山摸脑袋:“咦,中原真有还魂之术?” “那是双胞。”雷风起道。 虞雾落攥紧木头刀的手心,冷汗缓缓退去。 也是,这世上有双胞的孩子,还有三胞的兄弟姐妹。 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会吓出病来。 跟着雷风起下马,三个人在草丛中匍匐接近,草尖带着清新摩擦鼻尖,虞雾落忍住打喷嚏的感觉,心底又出来一丝悄悄的喜欢。 还是一刹那间,就消失不见,肩扛重任的人没法真正放松。 ...... 黑衣人越过一个个篝火,站到中间去。 一旁,薛猛虎大步走出来,他背负双手,步步带着生风气势,篝火旁的嘈杂声低下来。 “打开。”薛猛虎挥挥手臂。 黑衣人解开布袋,露出一个花白老人,去掉老人嘴里布巾,他还是战战兢兢不敢说话,佝偻腰身缩向地面。 周围目光看过来。 薛猛虎狞笑:“我问话,你老实回答。” “是是,大王饶命,您要多少钱,只要我家里有,不敢不给。” “我不要钱!你只告诉我,下午去你家的三个人,都是什么来历?”薛猛虎掷地有声。 老人眨巴眼睛:“大,大王......”像是吓得狠了。 薛猛虎不客气的道:“带上来。” 篝火旁推过来几个绑缚的人,有男有女,还有孩子,孩子看清伏在地上,歪扬面庞的老人,不由得哭叫:“爷爷,我要回家。” 薛猛虎对着老人走近一步,半弯腰身,狠狠道:“别当我吃素!他们三人见的人,不可能是一般人!” 老人止住哆嗦,缓缓坐直身子,冷笑道:“呵呵,大王眼尖,不错,小老儿姓禇,家传铁匠到我这里是第三十七代,” “你邻居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说,我要听的!否则我先杀你的小孙子,再杀你儿子,最后在你面前奸污你儿媳。”薛猛虎一字一句:“老头儿,你这个铁匠与下午三人有何渊源?” 草丛里的虞雾落头回听到这种没有王法的话,以前听到不讲理的事情,一般在戏文里,她久居深宅,粗鄙的戏文也很难到面前,听到这里,气的把银牙咬住。 禇老铁匠沉默一下,屈服答话:“下午来的人里,只有一个是我家旧交,” 薛猛虎亮了眼睛,百花宫乌姥姥等人围过来,也是神情迫切。 “他自称母亲姓铁,带着我家信物,还有一把雁翎刀。他说母亲失踪数年,说不定不在人世,他要我帮忙解开刀中秘密,说这样能找到他的母亲铁氏女。” 薛猛虎等人异口同声问如奔雷:“解开没有?” 禇老铁匠手指小孙子:“请大王们先放开我孙子,否则,那三人已经走远,而我宁肯全家死在这里,也不会说出。” 薛猛虎沉吟道:“放人。” 小孙子松绑后,扑到禇老铁匠怀里,爷爷的叫个不停,禇老铁匠上上下下检查着他,心疼的问着:“绑疼没有,爷爷给你揉揉。” 薛猛虎等人耐心等候,一刻钟后,才忍不住发问:“老头儿,你全家还在我掌握之中。” 禇老铁匠叹气:“好吧,只要大王们事后放我全家,我就都告诉你们。那刀中的秘密......” “慢着。”吴姑娘嫣然喝止,对周围人笑道:“这秘密就要水落石出,不知道我百花宫占几多份额?” 薛猛虎皱眉:“吴姑娘,先听到秘密再分赃,不晚。” 乌姥姥怪笑:“我也想先知道,我占几成?” 黑衣大汉也喜动颜色,搓着双手道:“我万人敌一门,也想知道自己那份有几多?” ...... 草丛里,雷风起悄声道:“小虞,你这计策不错,他们这就内讧。”虞雾落谦虚道:“小小主意,不值一提。” 雷风起瞄她,见到星月下女子面庞盈盈放出光泽,扭头不敢再看。 暗道,怎会不值一提呢,你每焕发出的一线光芒,都让我对你好奇心动,你到底是谁? ...... 篝火旁,薛猛虎目光闪动:“各位,不妨先听听这秘密的重要性,再分派如何?” 吴姑娘娇笑:“若不约法三章,我怕听完就留在这里,永远的留在这里,倒不如,咱们先分派好,有能耐听的人留下慢慢的听。” 这时,禇老铁匠忽然道:“有金银堆如高山。” 薛猛虎抬手向他肩膀拍去:“谁稀罕金银。” 他手轻动,乌姥姥的拐杖点来,笑道:“是啊,还有什么?”薛猛虎只得后退。 禇老铁匠道:“有长生不老之药。” 篝火的光瞬间黯淡,这群江湖客的眸光骤放如日光,他们屏住呼吸。 禇老铁匠又道:“还有一枚大补丸,吃完即功力大涨,是天道第一人。” 万人敌喃喃:“天道第一人,不就是江湖第一人吗?” 低喝声出,薛猛虎提拳轰向吴姑娘,抬腿踢向乌姥姥,另一只手放出白光点点,洒向周围。 乌姥姥长笑一声:“一个人的秘密永远比两个人的秘密好,呵呵,我候你多时了。”她拐杖点地,借着薛猛虎这一踢之力,人腾空而起,手中小童被带的飞起,两人双双凌空下击万人敌。 万人敌偷袭的也是吴姑娘,没有料到头顶来了两人,一声没吭,万人敌倒地不起。 吴姑娘踉跄后退,跟她的女子们一拥而上,黑衣人也成群结队挡住,乌姥姥和薛猛虎转头,又攻击其它的江湖客。 禇老铁匠眼珠子转转,把小孙子护在身上,爷孙爬着走,把儿子儿媳绳索解开,缩在一个大的篝火旁窥视。 薛猛虎以多胜少,黑衣人约有数百,半个时辰过去,还站着的人除去薛猛虎和黑衣人,再就是乌姥姥祖孙。 两人对峙,目光里迸出刀锋。 第四十六章,铁盾 乌姥姥嘶声一笑:“小俏,咱们祖孙与虎谋皮,只怕要留在这里了。” 童子撇嘴:“姥姥,我早说不要和薛大侠结盟,这古往今来被称为大侠的,大多挟持私心,还不如姥姥您的阴狠名声好听。” 乌姥姥道:“可你也听见,传说天道有长生不老之药,几年以前,咱们从虞城追索到铁氏女行踪,她也亲口承认。” “可铁氏女还是死在咱们手上,姥姥,天道死的只剩下铁氏女,铁氏女也没能长生不老,真有这药吗?不如咱们这就离开,姓薛的虽假仁假义,却留不下咱们。”小俏摇晃乌姥姥手。 乌姥姥微笑:“傻孩子,你吃了长生不老药,就能长高了。虽不知道真假,也得试上一试。” 面上神情就此凛然,乌姥姥主意已定,对怀里取出一件东西,喝道:“薛猛虎,你怎不想想我祖孙二人就敢与你结盟,不怕你黑手是为什么?” 虞雾落三人在乌姥姥背后,就只看到薛猛虎目光紧缩,倒吸一口凉气:“天罗地网。” 乌姥姥嘎嘎畅笑:“若无底气在手,怎敢与你这驰名三省的薛大侠同行?” ...... 虞雾落小声问:“什么是天罗地网?” 雷风起还偏偏又知道,从鬼子关出境的江湖客太多,秘闻时常在城里满天飞。 “江湖排名第一的歹毒暗器,天罗一出百鬼横行,地网出没阎罗难救。” 虞雾落嘀咕:“江湖原来也不好玩啊,我还以为大侠横行,勇士出没。” 雷风起忍俊不禁,借着机会就打听她来历:“你天天在家不怎么出门?” 虞雾落狠狠瞪他,聚精会神看篝火旁,不理他。 高山低笑:“碰一鼻子灰。” ...... 篝火映出薛猛虎魁梧身影,和他麾下黑衣人繁多影子,对面,乌姥姥祖孙两个人,一高一矮的黑暗在地面扯的长长的,也有孤零之感。 薛猛虎额头上渐出冷汗,半晌道:“好吧,天道秘密不一定好得到,我还需要你。” 乌姥姥轻轻吐口气,环视四面地下:“那他们呢,都杀了吧。” 吴姑娘等人倒在地面,并不是都丧命。 手抚胸口,吴姑娘恨声道:“我百花宫从来有仇必报,不死不休。你们两人放我离去,我百花宫再不插手这件事情。否则......” 薛猛虎一口截断她话,对乌姥姥道:“她说的对,让他们死在外面,有迹可寻,不如带上他们一起去寻天道秘密,如果需要探险,还有用场。” 乌姥姥随意点点人数,皱眉道:“他们大多受伤很重,带上他们会浪费许多人手。” 虽然消耗黑衣人对乌姥姥也有利,但探秘这种事情带不起累赘。 “我邀请你们来,但是却不怎么离开这块地方,你没有想过原因吗?”薛猛虎道。 “这,难道这里就是!”乌姥姥震惊。 “没错!这脚下踩着的就是天道秘密的入口,”薛猛虎傲然道:“如今咱们只需要进去就可。” 乌姥姥把周围十数处篝火看了又看,地面有草被烤焦的地方,露出黄土地面,也没有见到仿佛入口的地方。 她试探问道:“莫不是还需要钥匙?” “没错。”薛猛虎笑容满面。 “那,请拿出钥匙。”乌姥姥心跳加快,她握着小俏的手汗水出来,小俏也和她一样紧张。 长高,一直是祖孙的噩梦,这一夜若平安度过,这梦也许可以醒来。 薛猛虎哈哈大笑,不用看,反手一指,正中禇老铁匠的藏身之处,高声道:“看够了吧,小子!再不出来,我就杀了他们全家。” 黑衣人迅速过去,把禇老铁匠全家围住。 草丛里,虞雾落、雷风起和高山站起来,虞雾落手按木头刀把,淡淡的笑着:“你以为,有这个能耐?” 话音落下,禇老铁匠全家纵身而起,每人脚下鞋子离脚,踢向自己。 小俏掩鼻:“好臭。” 就见到禇家接鞋在手,不知怎么弄的,把鞋拆开来,有铁器声出来,竟然是一双双外面套布的铁鞋,鞋帮鞋面鞋底在他们手中组成兵器,也就眨眼功夫,一手一把刀。 禇老铁匠仰天长笑:“哈哈,铁盾禇将见过三省有名薛大侠。薛猛虎,我行走江湖数十年,听你名头也有半载,没有想到大侠果然都是假的,远不如我们这拿银子吃饭的走镖人。” 这变故来得飞快,薛猛虎大吃了一惊,瞪着眼睛惊疑不定:“铁盾,禇将?镇远镖局的总镖头!原来,不姓铁?” “我姓禇,我家打铁出身,从小抡铁锤,硬生生打出一身功夫来,铁盾是我走镖时的名字。见笑。”禇将夸张的伸手抱了抱拳。 薛猛虎收起震惊,皮笑肉不笑:“我这个大侠么,也想要更上一层,我曾行侠仗义却是真的。” “我呸!” 虞雾落啐道。 然后,又有些得意。 她就是本省的人,土生土长在这里,听到本地的事情较多。又有祖父虽和走镖的没太多往来,却有众多桃李写信说奇闻。而禇将的邻居不见得都知道他暗中走镖,明眼人还有几个知道他底细。 祖孙相伴度日,有好听奇闻,虞雾落总能听到,和祖父一起取乐。 江湖客不是人多吗,虞雾落就找到金盆洗手的禇将,拿重金请动他。 洗手的武夫很难请动,但是虞雾落和禇将约定:“我来见你,就一定会有人找你。到时候,你为自救,就不算打破金盆洗手的规矩。” 禇将苦笑:“这这,确实如此。” 啐过薛猛虎后,虞雾落想当然的得意一下,这计策也是她的。 薛猛虎冷笑看看她,又还是盯着禇将:“听说你保了一趟硬镖,败在青山大侠沈良知手下,无颜面见人,一气之下洗手还乡。敢情,躲在家里这几年,又弄明白一个大侠是假的?呵呵,笑死人。” “我呸!” 这回是禇将。 禇将怒道:“我认人不清,接的是下五门小贼的珠宝,沈良知劫镖我敌不过他,听他说明原委,我羞愧洗手还乡,这也罢了。万万没有想到半年后,沈良知与下五门女贼一见爱慕,把这镖又尽数还给下五门那贼。这不是假大侠还是什么!” 薛猛虎嘿嘿一笑:“假大侠也罢,真大侠也罢,爱惜性命的只有自己。” 他伸出双手抱拳还礼:“既然是禇老镖头,薛某愿把天道秘密与你同享,如何,咱们带上这个小子,就是进门现成的钥匙。长生之药,天下第一的秘术,都在这秘密里。” 第四十七章,王法 禇将反问道:“不是天道第一吗?” 薛猛虎笑道:“天道第一,也即是天下第一。你老镖头行走江湖多年,我不信你没有听说过。” 他悠然的眯起眼睛,仿佛探索秘密而生出惬意,只是一个不小心的,眸底贪婪尽现。 禇将看得清楚,老头儿生出憎恶来,再次抱抱拳:“不好意思,我一生数十岁春秋已经足够,如今膝下有孙,传承有人,不觉得长生有什么意思。到是有朝一日寿终正寝,地底下和祖宗们相聚,那倒有些意思。薛大侠,在我老头儿听到的天道传说里,天道并没有做过坏事,反而如今江湖刀法门派,大多出自天道门下。那是祖宗,怎么能反?” 轻咳一声:“铁氏女的传闻,我也曾听说。她出身良家,嫁夫顾家,书香门第薄田度日,相夫教女寂寂无名。女儿许配蒙岭江氏,也是个读书人家。夫妻恩爱本应偕老,女儿痴情,把母亲秘密说出。江氏家主贪婪成性,也是妄想长生不老,把那女儿软禁称病,铁氏女夫妻探视,茶水有毒父女惨亡性命。天道十三式无人能敌,江家虽遍请高手,铁氏女虽中毒不支,也杀得江家血流成河,她一把大火烧了江家,这仇立时就报了。自此,她是生是死无人得知。” 叹道:“适才,听你和这位乌姥姥说话,铁氏女竟然死在你们手中。那也罢了,一入江湖不能回头。铁氏女在江家大开杀戒时,难免没有无辜人的性命。她死,这账了结。” 双手抱拳:“天道有轮回,凡人自珍惜。薛大侠,你假大侠也罢,真大侠也好,小老儿不敢管。只请给小老儿一点薄面,放过这三个人,别再寻他们晦气吧。” 乌姥姥震惊:“难怪我们能拿下铁氏女,原来她早就中毒?” 禇将面露不忍:“这事情出来,我因走镖恰到江家地头,闲着无事打听一二,长生不老让江家狠毒无比,而他家重金请来的江湖人又妄想天下第一,茶水里下的毒药名叫断生机,” 乌姥姥惊呼,薛猛虎也吓了一下:“毒药榜上第一毒,不是早就失传?” “在铁氏女大杀江家以前,也有人说天道十三式失传。”禇将说到这里,惋惜道:“不知道铁氏女在被你们找到以前,有没有留下传人。否则,可惜啊,天道十三式,刀法的祖宗。” “断生机!”薛猛虎还在喃喃:“据说这药无解,会一直停留在身体里,直到蚀断中毒者生机。” 禇将闻言,再次重重晃晃抱着的拳头:“二位,若有长生不老药,铁氏女也不会死在你们手上,这世上哪有这样的药呢,这事到此结束吧。” “请问,你们有铁氏女的画像吗?”虞雾落忍不住恳求说道。 乌姥姥道:“当年江家那一支被灭门,江家余下族人凑银寻凶手,铁氏女虽杀的痛快,却还是有人假死逃生,画出她的模样。” 虞雾落神情里露出焦急。 乌姥姥道:“小子,那天在崔家,你一刀破暗器,我们就认定是你。刀有相似的,刀法却装不得假。可你不肯承认,莫不是铁氏女没向你说明传承。也吧,这长生不老药我非要不可,先让你明明白白。” 她从怀里取出一张画像,往篝火旁走近些,展开来。 画像上,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她手握一把雁翎刀,皮鞘黑色,没有装饰,鹅蛋脸上凶神恶煞时,也仿佛带着斯文。 如果画的不是她杀人场面,乍一看像宅门里女眷。 虞雾落眸光落上去,不由得惊呼一声,脚上没来由的软了,往草地上倒去。 奶娘,这是奶娘江顾氏。 原来顾是她的夫姓,江是她女儿夫姓,两个姓,一个是她的深爱,一个是她的深恨。 虞雾落痛泪出来。 雷风起见状,不得不伸手臂,试图架住她,还没有碰到时,虞雾落身子一挺,人又站起来,仰面把泪水咽回腹中。 解开木头刀,把它丢向一旁篝火中,手指重新握住的,是雁翎刀,虞雾落怒火自眸中冲出,对薛猛虎和乌姥姥愤恨道:“你们,杀了她么?” 乌姥姥祖孙看薛猛虎,铁氏女被擒而死与她们有关。怎么死的,她们不知情。 “杀她?何止。” 薛猛虎仰天大笑:“她不肯说出天道秘密,也不肯帮我得到天道秘密,我让一百个男子奸污了她......” “住口!”虞雾落大叫一声,却还没完全乱方寸,她缓缓解下带鞘雁翎刀,眉目间坚毅呈现:“薛猛虎,我对你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之大莫非王法,你怎么敢毁人名节,又伤她性命!” 薛猛虎笑了,乌姥姥祖孙和黑衣人也笑了。 乌姥姥道:“王法是个什么东西?若有王法在,我孙儿怎么会被劫走,致她一生不能长高!” “王法,哈哈哈,我等草莽,认不得什么是王法。”薛猛虎讥诮道。 “王法,你们以为是帝王权术么?”虞雾落冰凝眉间。 薛猛虎和乌姥姥等人诧异:“那你这自称钦差的人为我们解释一二。请指教!” 虞雾落横刀在手,依然不去刀鞘,她守神抱元,眸光飘忽而起落,但并不定睛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淡淡道:“王法,在人心中!” “王法,它衡量百姓心中善与恶。王法,它决定帝王之江山。王法,是你向人行善时掬起的一捧水,也可是你万里救友的一段情。” 这话是祖父虞存说的,什么是王法?历来朝代的苛政和仁策都不算,只有让百姓安居乐业的扬善绝恶,才是这世上真正的王法。 苛政,不过一时。 仁策,不过一时。 虞雾落穿花蝴蝶般掠起,一字一句的说出,已经向薛猛虎等人攻出迅捷刀影。 有鞘的刀不会杀人,所到之处,只把经过的黑衣人等拍击至晕。 女子身影在篝火里如风动飞絮,地面影子扯扯缠缠的又俨然天女散花。 她刀走龙蛇,无人敢挡,转折潇洒,落落大方。 第四十八章,真假 禇将看得心旷神怡,不舍得转开眼睛,而薛猛虎被逼退数步,左擒拿右挡格,拿黑衣人抛出抵挡,在这样消耗之下,才没有一退再退。 小俏娇声:“姥姥,咱们会死在这里,还是赶紧离开吧。” 乌姥姥因此分了分心,被虞雾落一刀背击中后心,一口鲜血吐出,落地成花。 高山早冲入战团中帮忙,没见到雷风起动手,回身一看,雷风起原地沉思,面上慢慢的露出笑容。 他喃喃道:“说的好,王法,从来不应该是帝王律法,而应该是万里奔波的一段情,春风把酒的一段意,说的好啊......” “动手啊,谁允许你这时候犯傻!”高山大怒:“你傻了吗,你是不是傻?” “哦,就来。”雷风起醒神,难得对高山较为和气,笑上一笑,拔剑冲入战团。 落地时,脚下地面动了动,向下沉去。 在场的人都听到格格的细微响声,循声,就都看到十几处篝火在内的地面,缓缓往地下沉去。 吴姑娘挣扎着想动,却只呻吟着吐血,她虚弱道:“这,这是什么?” 薛猛虎狂笑:“哈哈,天道十三式,就是开门的钥匙啊,哈哈哈......” 所有人目光集中在虞雾落身上,禇将湿了眼眶:“果然是天道十三式,好生厉害的刀法,可惜,” 他想说虞雾落不肯杀人可惜,但是再一想她刚刚说的话,王法不是帝王权术,而是人心中善恶,点一点头,赞叹道:“好刀法。” “爷爷,”他孙子问道:“咱们现在跳出去还来得及。”地面下落大约一尺左右。 禇将疼爱的摸摸他脑袋:“不了,咱们收了钱,就得办事。再说,能看到天道十三式,此生不虚,咱们留下来说不定能帮一把。” 远处,一群人和一只大鹰急了,他们飞快讨论着要不要跟,眼看看地面下落约有半人高,只能看到雷风起的上半截身子,一群人蜂拥而出:“四平侯府拿贼,闲人退开。” 呼呼啦啦下饺子般,争先恐后的跳下。 雷风起负手于背后,作个手势,大鹰空中盘旋没有下来。 虞雾落已收手住刀,和薛猛虎等人一起等待这地面不知落到何处,这就全部精神都在家,从容疑心起来。 又见面了,四平侯府的这群人是真的拿贼,还是跟着自己? 她还没有张口,四平侯府的人惊的后退几步:“虞钦差,您怎么又和我们撞在一起?” 他们警惕满面。 先下手的为强,虞雾落张张嘴:“呃,巧了巧了,列位不必疑心。” “巧了的,呵呵,虞大人。” 高山点点人数,对着薛猛虎直乐:“现在我们人比你们的多,你就等着束手就擒吧。” 往上看,地面下降两人多高,高山摇头晃脑:“薛猛虎,你现在走不了,你跳得上去,我也拦得下你。你只好做个病大虫。” 薛猛虎听不下去,对虞雾落道:“管好你养的猴。” 高山怒气站天:“你才是猴,你才是个猴!” “你才是个猴。”耳边传来小俏说话声。 个子不高的小俏对薛猛虎这个比喻也怒火中烧。 薛猛虎撇撇嘴,得罪不起两个猴精,只能自己闭嘴。 地面还在往下陷落,耳边明显听到主管机关的机簧声,星月离远,幸好有十几个篝火还在燃烧,照出周围模样。 雕刻精美的石柱,都有两人合抱粗细,一根接一根撑起,俨然是个地底宫殿。 它带着庄重威严,露出冰山一角。 有清风环绕徐来,雷风起道:“这里另有通风口,现在不是上面吹下来的风。” 虞雾落暗想这个人懂的杂学真多,她道:“这里虽偏僻也不算常年没有人经过吧,这地面陷下来,可拿什么补呢,勉强补上一块其它的地,不是经过风吹日晒的,不难看出来。” 她说到这里,就听到机簧有一声长的格格响,随后地面倾斜往一旁,在这里的人站立不稳,失脚滚落下去。 小俏恰好滚到高山旁边,高山快乐的和她滚动着:“小俏,你是个女子对吧?” 小俏着急看乌姥姥在哪里,黑着小脸回:“如何!” “我是个男人。”高山笑嘻嘻说过,从他上方大队滚落下人,有压在他胸口的,有压在他手脚的,如果下面有话,也堵住出不来。 地面还在倾斜,直到几乎直立,把受重伤晕倒和死在薛猛虎手中的人也一起倒下来,机簧声响,地面带着篝火往上面升去。 吴姑娘等人皆是老江湖,纷纷道:“不要轻易点火,小心有诈。” “噗!” 轻响里,虞雾落点亮火折,听到话后熄灭也来不及,与此同时,周围宽大的铁栏出现眼中。 薛猛虎不知去向,其余的人都在这里,被困在许多一人粗细铁柱组成的铁栏里,间隙只有半尺,猴子高山也难钻出。 高山惊叹:“这得用多少铁,这铁能打多少兵器,小虞,兄弟,咱们发财了。” 雷风起冷冷:“你先找到出去的路再说吧。” 高山冲过去,抱住铁柱,他身子矮小,手臂也长不到哪里去,使出吃奶力气也没有合抱住,更是喜动颜色:“我为什么要出去,我守着这些钱过日子就行。” 一旁,乌姥姥破口大骂:“薛猛虎,我灭你全家,我就知道与你结盟没好事情,” 四下黑暗里,又亮起一个火折,照亮一处深邃通道,薛猛虎站在一里开外,铁栏的外面。 他笑容可掬:“列位,你们不妨使尽神通,让这位会天道十三式的虞钦差说出天道秘密,自然就能打开铁栏走出来。” 他慢悠悠的转身往通道里走去,说话回音声出来:“天道创始人当年收徒弟无数,徒弟进献他金银财宝无数,都在这里。你们试出有风了吗?走出铁栏就是出口。” 乌姥姥和还能出声骂的江湖客暴怒:“薛猛虎,我灭你全家.......” 薛猛虎大笑连声,脚步不停。 “我劝你站住为好!” 回音里出现他想听的声音,薛猛虎错步拧身,回身喜不自胜,注视虞雾落:“你肯说出来了吗?这里秘密我大多搜集齐全,只有最后一步我打不开,你肯说我就饶过这些人性命。” 第四十九章,狡兔 面对薛猛虎的狂傲,把吴姑娘等人几乎气炸。 乌姥姥亦是大怒:“老娘不让你饶!” 虞雾落轻抚刀鞘:“我觉得扮小表弟还挺像,”除去撒泼打滚做不到,飞扬跋扈已经十成十。 “你们却说,刀可以相似,刀法装不得,认定是我。” 薛猛虎肃然:“是!你的刀法我敬佩的很,我自知不是你对手,所以不敢大意逼迫,只能引你到这地宫里来,要知道在秘密没有完全知道以前,我其实也不愿意。” 虞雾落慢慢道:“其实你扮劫富济贫的侠客也挺像,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肯相信你吗?” “愿闻其详。” 虞雾落曼声吟道:“万物有灵皆精神,呜咽传声报主人。” 薛猛虎包括乌姥姥等人一起茫然:“什么?” 高山也跟着抓耳挠腮:“兄弟,你好好说话行吗?” 虞雾落微微的一笑:“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雷风起扑哧乐了。 雁翎刀早在薛猛虎接近后,就一直低呜传声,和第一回它呜鸣的所有人感受到不一样,雁翎刀的微振只传到虞雾落心里。 所以,虞雾落不肯相信薛猛虎。 所以,此时看似脱身而走的薛猛虎,是个冒牌货。 虞雾落返身提刀,往地面上一动不动的万人敌砍去。 看似早就没有气息的万人敌哈哈一声长笑,在雁翎刀骤起的鸣声里,后退避开:“好眼力,小子,你不再装像,没有几十年江湖风雨过的传承,哪来这份眼力!” 这笑声熟悉的很,乌姥姥等人齐齐震惊:“薛猛虎,又一个你!” 吴姑娘又吐几口血,对和她一样挣扎不动的女子们道:“上当,咱们上当了。” 真的薛猛虎往地上一声:“呸,老子才上当!找你们这许多的人来,也没逼出这小子实话,早知道一定引他到地宫才行,老子自己就行!” 他手在面上一转,有个薄薄皮质东西落到手上,露出薛猛虎的真面容。 铁栏外一个,铁栏内一个,两个薛猛虎一般模样。 乌姥姥祖孙等人面色齐唰唰阴沉下来,还真的是他!随即,在这里的都是聪明人,几乎都想到薛猛虎也关在铁栏之内,他一定会有出去的方法。 高山却是急了:“兄弟,你不肯杀人的话,我们留不下这病大虫!” 吴姑娘强撑气力:“是......姓薛的把自己也关进来,他自然有离开这铁栏的方法。” 高山懊恼的抓头发,嘟囔道:“杀了他,我们出不去,不杀他,他等下就逃走。” 雷风起这久经战场的将军,越是紧迫越是冷静,他眼观六路,看见一根根铁柱高处仿佛有字迹,而其它人伤的伤倒的倒,要不然就是注意力被薛猛虎吸引,竟然没有看到。 小虞买的火折光可盈尺,照不到高处,深邃通道里假薛猛虎手中火折光照及远,他离的却也远。雷风起就没有说,把这发现悄悄放到自己心里。 在薛猛虎指挥之下,黑衣人把靠近铁栏的人抬开来,留出约三到四尺左右的空地,每个人怀里取出一根蜡烛似的东西,塞到铁栏底部与石头贴近的地方。 乌姥姥一眼认出这是什么东西,拉着小俏躲的远远的,还怕被波及,又搬几个死人挡在祖孙面前。 禇将也第一时间招呼家人站远些。 雷风起告诉虞雾落:“到我后面。” 虞雾落睁大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火药爆炸你不怕?” 雷风起失笑:“原来你知道这是什么。” 虞雾落嘀咕:“否则还能是什么呢,这么粗的铁栏一定有个机关控制,薛猛虎说他最后一步打不开,应该是破解机关之术,他既然打不开,又敢关起自己,如今只有炸开地面石头这一条路。” 说到这里,两个人同时想到一件事情,不由得眸光对视,火折盈泽里,都仿佛从对方眼神一路看到心底,面上各起微晕,感觉到有暖流融融。 雷风起忽然就不想此时说出,在这里讨论也不合适,他想撤回眼光又觉得牵强,目光从虞雾落面颊滑开,落到她身后,板起脸道:“高山,你站出来,让小虞再往后退两步。” 高山抱着脑袋缩在虞雾落脚下,倔强的道:“我不过去,你不会保护我。” “你站在那里我更不会保护你。” “但你会保护小虞兄弟,我躲在小虞兄弟身后最安全。”高山瞄瞄雷风起胸膛,那里有一件很好的软甲,如果火药威力过大的话,软甲也是一道屏障。 虞雾落自顾自想心事,她和雷风起同时想到,天道十三式能打开地宫,那么天道十三式其实应该能打开任何机关,薛猛虎说把奶娘奸污致死,激怒她动手后,地宫打开,那么薛猛虎为什么胆敢把她也困在铁栏里? 正想着,“四平侯府”的人走来,道:“保护虞大人”,把虞雾落、雷风起和高山围得水泄不通。 高山大喜:“对对,你们也成。”昭勇郡王答应雷风起来内陆时,把最好的装备给雷风起和跟他的人。 毕竟,要登基的那个才是重要目标,其它如雷云涌、雷风云等相比之下不那么重要。 虞雾落看看黑衣人拿出的火药就要安放结束,就在全场扫了一眼,吩咐道:“请把这里所有人都保护起来。” 她亲自走过去,把一个死人提远些:“人虽身死不可侮辱,能保全他们也是善事一桩。” 打斗而死的人一般不好看,有过鲜血洗脸的经历,又想着逝者为大,虞雾落竟然没觉得害怕,一具一具的重新安置他们,又把重伤的人救到安全些的地方。 禇将看在眼里,招呼儿孙帮忙,薛猛虎看在眼里也是神情复杂,在火药安置好后,他静静等着虞雾落收拾。 百花宫的吴姑娘呻吟道:“多谢,我百花宫再不与你为敌。” 虞雾落淡淡:“不必谢我,我要你们安全,因为离开这里以后,我会亲手送你们去衙门。” 吴姑娘愣住。 “天下之莫非王法,难道我没有说过吗?”虞雾落道。 小俏大声道:“可你说过,人心善恶才是真正的王法。” “你们聚众闹事,大白日头底下暗器伤人,帝王之法能约束你们,这就是善了。” 小俏噎了一下,片刻后,还是强行道:“你骗人,我们从来不认衙门里是王法。” 虞雾落继续收拾,不理会她,有些话不需要重复再重复。 第五十章,神气的虞雾落 等到一切收拾清楚,雷风起招手:“过来。”还是让虞雾落到他身后。 身上那件软甲是家中珍藏,曾祖辈有回马陷山谷,飞石暴击,也抗得住没有筋骨碎断。 虞雾落闻言,走去与他并肩站立。 她四顾周围的黑衣人,如高山所说,应该没有四平侯府的人多,也即薛猛虎再有诡计,四平侯府的人完全能挡下他的党羽。 乌姥姥看似和薛猛虎翻脸,走江湖的人说话却不可相信,说不好她和薛猛虎翻脸又是一个陷阱,好在有雷风起和高山能挡住乌姥姥和小俏祖孙。 有两个薛猛虎,虞雾落出门到今天,试出她的刀法确实无敌,她不把两个三个薛猛虎放在眼里,但需要防备薛猛虎诡计多端,一着连着一着。 好在还有铁盾褚将全家在这里,虞雾落权当他们挡下一个薛猛虎,自己拿下另一个,还可以分些心神出来,防备薛猛虎也许还多的诡计。 她不肯躲在雷风起身后,时到此刻,虞雾落已然相信她的刀法是天道十三式,如果天道再无其它传人,那么自己可能是唯一能探索全面这里的人。 天道十三式是进入地宫的钥匙,薛猛虎为什么还把自己困在这里? 他装死和自己困在一起,只能是想偷听天道秘密,他仍然不死心认为自己可能知道天道秘密。 现在打算放大家一起离开,为什么不让自己试呢? 虞雾落没法对薛猛虎放松,哪怕火药爆炸的时候最好闭眸,她也要想法片刻不停的盯紧他。 雷风起对她站的位置不悦,事争从权,谁能说得好这里不是生死关头,男女大防此时不要了,伸手猛的一拽,虞雾落本能闪身,顺理成章的落到雷风起身后。 “听话!”雷风起不耐烦说着。 虞雾落看他后脑勺乌黑的发上似有毛躁,也带出不耐烦来,抿唇,有一丝笑意呈现,原地没有再动。 高山抱脑袋跟过来,再次蹲在她脚下,扬脸一笑,也是道:“兄弟,你听他的没错。” 软甲定然比身躯能扛危险。 虞雾落低头听他说笑时,眼神沿途留意到吴姑娘等人重伤的人,他们偷偷摸摸却又目光炯炯瞄着自己,可没有一个人提出天道十三式在铁栏里比火药更安全。 一角,乌姥姥祖孙更是眼神吞吐,闪烁不停。 虞雾落醍醐灌顶,他们知道的秘密比自己多,在他们看来,天道十三式在铁栏里起不到作用,而不做尝试还有一个好处,如果铁栏真的开了,证实天道十三式在地宫里通行无阻,以薛猛虎的阴险,会拿除去他自己的所有人性命威胁自己。 嗯,不试为上着,等火药炸开便是。 “雷,地宫会不会被炸塌?”虞雾落问出最后担心。 “不会,支撑石柱是天然的,这地面原本就是石脉,这应是整石里掏出的地宫,不动根基就无妨。”眼观六路的雷将军胸中早有结论。 虞雾落放下心,从雷风起侧边探出眸光,看着薛猛虎和黑衣人退开来,在相对安全的地方点起火折,扬手抛出。 火折精准落在每一个火药捻信上,刹时,火光流幻乱萤飞舞,铁栏动也不动,在溅起的碎石里岿然泰山,碎石激出片片尘雾,更像世事如梦尘俗喧嚣。 这梦醒来,铁栏下方安放火药的地方炸出一人缩身进出通道,薛猛虎早脱身出栏,还有最后一批黑衣人钻地而出。 虞雾落冷笑,好强的火药,脚下平台竟然没有太大震动,好精妙的火药,准准的炸出通道只供一个人钻进钻出。 薛猛虎逃离不远,追他的人却不能大幅度跟上,只能一个人一个人的钻出去,再汇合成一片追击。 她扬刀怒了,等我追上你,这回决不会饶你。 甩臂拔腿,对着通道跑在最前面。 雷风起也怒了,一把攥住她一个手腕:“小心暗器,你长不长记性!” 话说过,雷风起讪讪一下,小虞不怕暗器,是他忘记。 范城客栈崔家大门,暗器如漫天飞舞,雷风起知道针对自己的话,他是没法全躲过去。或许能仗着软甲蜷身护住要害。 由及推人,他本能阻止虞雾落。 薛猛虎见状,大笑:“哈哈,没错。小兄弟再露一手儿吧。” 深邃通道里,黑衣人斜步回身站住,一排直立,一排半蹲,一直蹲的更低,乌光闪动包围四方,万人敌出名的铁蒺藜像万蜂出巢强劲袭来,激的通道里嗡嗡狂声。 “避!” 雷风起喝道。 高山一骨碌趴在地上,四平侯府的人拔刀穿过胁下,刀尖向后防御,面庞往里,团身把背部软甲作为防御。 这姿势训练有素整齐划一,乌姥姥等江湖客虽也紧急躲避,还是看在眼里,他们不动声色看看四平侯府的人,再看看雷风起。 发生在虞雾落背后的事情,她看不见,她见到暗器过来,眸光轻闪,刀放寒光,自有心结后,终于出鞘,左手轻挥,甩脱雷风起,展开身法迎暗器而去。 这是她第二次正面应对暗器,和在崔家大门的仓促拔刀不同,她早有准备。 百花宫、妙手谷、碎月轩和万人敌都放过暗器,薛猛虎化身为万人敌,可见与万人敌深有渊源,大家困在铁栏内闪避余地有限,这时候暗器是最好手段。 素手翻飞斜引刀锋,火折光被压得微弱无有,众人皆不算明朗的视线里,只有虞雾落衣袂飘然凌波漫步,她俯仰时若莲出净水,她腾纵时若拨亮星辰。 天道十三式变化无穷,无尽无限无时无束,气势悄无声息夹在这展开里弥散开来,让每个人都感受到主人的威严。 黑点乌星铁蒺藜碎裂落地,强劲穿透不复存在。 吴姑娘忍不住点燃自己携带火折,其它人也是如此,火光里,虞雾落收刀伫立,周围粒粒黑乌碎片,和严丝合缝的铁栏及其下炸开的通道。 果然,天道十三式可入地宫,却开不了这铁栏。 果然,天道十三式传闻不虚,它是天下第一刀法,它还是暗器的克星。 第五十一章,谨慎 火光里的虞雾落光芒焕发,铁栏外的薛猛虎看到这一幕,就只有瞠目结舌。 他目光里迸出更多贪婪,天道十三式,他要定了! “走!” 薛猛虎当先往通道里退走,免得虞雾落追上他,把他大杀四方。 虞雾落怒气勃发,缩身就钻通道,坚实手臂再次拉她回来,雷风起面如锅底:“你到底长不长记性,没看到他们火药厉害!” 有风从铁栏外深邃通道里徐来,不表示日光同时出现,薛猛虎等人急步撤开,他们手中的火折子也跟着离开,铁栏外大片黑暗仿佛寂静的亘古,说不好隐藏莫明凶险。 震撼在虞雾落刀法里的禇将吴姑娘等人,齐齐看出来,自称钦差的虞大人功夫无敌,涉世经验却等于一片空白,而他旁边也年青的雷,一举一动里带着老辣。 小俏轻晃乌姥姥的手:“可怎么办,本想骗她送出长生术,可有那个人在,一定不成。” 乌姥姥怕被人听到,示意小俏噤声。 四平侯府的人像是更有经验,他们听到雷风起的话以后,为首的那个人欠身道:“虞大人,请和列位退后,让我们来开道路。” 虞雾落关切的反问:“你们?还是一起小心的好。” 雷风起想也不想:“有劳。”扯住虞雾落衣袖,让她和自己让开来。 恢复漆黑的通道里,彻底失去薛猛虎和黑衣人身影,眼前像是没有凶险,虞雾落更多的想到自己是女儿身,雷大可不必再有亲昵保命的举止。 她低头时,嗔怪出现在神情里,看着自己被扯住的衣袖,这一看之下,轻咬红唇忍住笑,雷风起只用一根手指尖勾住她衣袖皱褶的地方,他尽量避嫌。 虞雾落轻轻抖落他手指尖,无声的微笑着。 雷风起还是不能放心,转而攥住她的刀鞘,虞雾落肩头悄悄抖动,笑意在胸腹间流动,很快,忍的有些辛苦。 一枝火箭腾空而起,打断两个人小动作,四平侯府的人把铁栏外观察一番后,有一个人张弓放箭,箭头火星明亮放光,却没有多大,约有寻常人家烛芯大小,这一箭流星而去,沿道通道左侧在半空中滑行。 乌姥姥等江湖人纷纷皱眉,如果薛猛虎留下一批火药,这是自己点火炸自己? 想法还没有止住,就见到又有三枝铁箭随后追上火箭,约有一里地,三枝铁箭头挤住火箭,火箭烛光悄然熄灭。 这个时候,又有几个弓箭手警惕的目追火箭方向。 禇将看的明白,薛猛虎也是头回来到这里,他不可能在这里事先堆积大堆火药,火药穿行在半空中,就算角落里散落的有火药,只要落不到火药上去,也很难点燃火药捻信,但是四平侯府不肯怠慢,还是又准备几个弓箭手,这是打算如果误射,就及时打断捻信。 四平侯府的兵马好强! 除去雷风起和高山,虞雾落等所有人都是这样想。 左侧照过光溜溜的石壁组成通道后,四平侯府又连火箭,把右侧、偏上方、偏下方都看过,为首的人举手再次号令:“梯次组队。” 取出弓箭的人迅速列队,为首的人静静吩咐:“放箭!” 率先走出一个人,第一枝箭飞出去,落到地面砰然有声,地面无事。 第二次飞出两枝箭,落到地面砰然有声,地面无事。 依次三枝、四枝.......直到群箭如雨捶击地面,地面无事,再没有机关打开。 四平侯府的兵马好强! 江湖客目瞪口呆,把嘴半张开来。 雷风起斜睨他们一眼,冷冷的想,和走江湖的人打交道久了,哈口气都得想到防备。 他成年后参与守边城短短数年,实在厌了走江湖的人。 你以为他老弱病残,转眼就化身豪强压人,你以为她可怜妇人,转身就变成一代女魔头,你以为他孤苦无依,下一刻他就让别人孤苦伶仃。 什么暗器无眼,下毒无形,机关之术,阴损手段不断。 和江湖客们打交道,凡事小心不会有错。 群箭如雨,把通道四壁一一捶击,还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四平侯府的人留下三分之二,钻过通道三分之一。 他们都不认识虞雾落,却见识到她刀法无双,虽然她一身正气句句王法,可是把三将军单独留下不能放心。 余下三分之二的人还是半包围状态护在雷风起身边,在别人眼里看起来,保护的是雷风起身后的虞雾落。 探路的人发回安全提示后,虞雾落、雷风起和高山迫不及待钻出铁栏,虞雾落忽然想到:“慢着,还需要留下一些人保护受重伤的人,免得薛猛虎再回来把他们灭口,等咱们出去送他们到衙门,这是人证。” 吴姑娘等人露出感激泣零:“多谢虞大人,我们虽然重伤,却不需要人手保护,压箱底博命的能耐还是有的。” 雷风起也道:“薛猛虎对这地宫也未必熟悉,再说这地宫看上去广阔,探路的人手越多越好,咱们在前面探路,后面的人不会遇到危险。” 雷风起可不愿意留下他的精兵强将,免得一个不小心的着了江湖手段,损失一个他不得心疼死。 他瞄瞄乌姥姥:“她手里的天罗地网这种精妙暗器,让她祖孙留下来便是。” “当啷”,有个圆筒自乌姥姥手里落地,乌姥姥干笑:“这是假的,吓吓薛猛虎罢了,我们祖孙能行动,倒不如我们也去探路,免得这里死了人要赖上我们。” 虞雾落和雷风起不约而同认定活蹦乱跳的江湖客,夹在他们和四平侯府的人包围之中比较好,双双点头:“探路人手越多越好。” 乌姥姥哪能不知道他们心思,虽是自己提出来离开,也哼上一声,带着小俏走向炸开的通道。 一高一矮影子在火折光中慢慢拉长,高山看着小俏差不多个头,心潮澎湃里,眼巴巴看着她。 小俏经过他时,也是没忍住,低声问道:“你们在哪块山头盗墓?” “啥?”高山虽通汉话,这些年一直养在昭勇郡王府,鬼子关附近无墓可盗,他对盗墓这话听不懂。 小俏掀起眼皮,白眼儿他:“明人面前怎敢遮掩,我一看你们分明是一伙的,他们谨慎如斯,不是盗墓的出身,谁信?” 第五十二章,八个路口 高山呆住,琢磨着冒充四平侯府的雷家强兵,怎么与盗墓的有关系? 小俏没打算等他回答,可能是觉得不甘心被耍才说破。又有乌姥姥拉拉她小手:“咱们要想离开这里,赶紧探路去吧。” 吴姑娘注视祖孙身影,忽然道:“姥姥,咱们歃血为盟过,先找到天道秘密的人若是独吞,生生世世遭到恶报。” 虞雾落和雷风起也想到这点,乌姥姥祖孙肯定有先捡便宜的想法。 但是,也比她留在这里,和被她打伤的人火拼为好。 两人抱起手臂,悠闲模样坐视这场发难。 乌姥姥大怒回头:“要不然我留下来,先宰了你?” 吴姑娘冷淡道:“你留下来,就能宰我吗?我只是想告诉你别想独吞,而我的那份,因薛猛虎被虞大人惊走,我们性命等于被虞大人所救。我百花宫应分的那份,我们姐妹刚刚商议过,如果被你先找到,我们让给虞大人。” “知道了。”乌姥姥没好气的回说,和小俏穿过通道,扬长而去。 初时脚步蹒跚,远离火折光后,祖孙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高山先是惊吓的吐吐舌头,觉得黑暗里一闪就看不见,接近鬼魅,可不舍得立即浮上心头,心痒痒的催促道:“咱们也去吧,如果找不到金银财宝,就把这大铁柱子搬两根出去。” “也不怕压死你。”雷风起道。 他这才放开虞雾落刀鞘,招呼道:“小虞,咱们也走吧。” “请等我一下。” 虞雾落对着吴姑娘等人走几步,雷风起怕她遇险,陪在旁边,高山和四平侯府的人也跟上来围随,虞钦差还是威风无限。 “你们只管安心在这里等着,要遵我的话,不许再有杀戮斗殴事件,等我找到出口,就来接你们离开,前往最近的衙门。” 吴姑娘等人满面苦笑:“是是,听大人的,我们不敢再自行比试。” “这便好了,等到衙门我会酌情为你们说情的。” 虞雾落点一点头,和雷风起等人依次钻过通道,往深邃通道走去,很快手中火折光被黑暗吞噬,他们的身影也消失在黑暗里。 吴姑娘等人沉得住气的等上片刻,完全确定虞雾落短时间不会回来,重伤的坐起来,伏地呻吟的停止呼痛,从各人怀里取出灵丹妙药吞入腹中,又拿金创药包扎伤口。 中间不时互瞪一眼,却真的没有人起身打斗。 恢复身体离开这里要紧,没有人在这时候犯傻,薛猛虎暴露真面目,把大家及身后门派得罪,他极有可能返回灭口,而干等着虞大人回来更加不妙,天道十三式无人能敌,没有人愿意被押去衙门。 常在河边走,应该多备鞋,对于江湖客来说,行走在杀戮打斗之中的日子,上好伤药是必备。 一刻钟后,只要不是伤在腿脚上的,就可以行走,有几个伤在腿脚上的幸好有同伴,把他们背走。 大家一声不吭走入深邃通道,都不愿意再留下来。 大约有四、五里地左右,前面吹来的风更加明显,再行里许,见到通往四面八方的八个路口。 火折子凑上前,见到地面有刻字,一个刻着个四字,又刻了个一字,旁边一个路口刻着虞字,又有一个路口刻着“四二”、“四三”,还有“禇”和“乌”的字样。 吴姑娘分析道:“四平侯府的人分成三队,各走一个路口,虞是虞大人,禇是铁盾老镖头,乌是乌姥姥祖孙。” 有人道:“我要是见到姓乌的,可就不守虞大人的话,我这就报仇。”他挥舞着唯一能活动的左手,右手伤深见骨,是乌姥姥手笔。 另一个人道:“乌姥姥成名多年,为人阴狠歹毒,她刻上字,不见得就走这条道路。大家伙儿还是小心些,咱们现在论单打独斗,不是她的对手。” 一拥而上对于桀骜的江湖客来说,一般不屑为之,他们互相之间各自防备,或多或少有着门派前辈们的恩怨情仇。而一堆重伤勉强能活动的人,一拥而上也不是乌姥姥对手。 吴姑娘摇头:“我看不会,乌姥姥如果刻字却换道路走的话,她走在虞大人前面,说不好会与虞大人同路,列位,咱们不愿意再和虞大人同行,乌姥姥也不会甘冒遇到虞大人的风险。否则,虞大人身怀天道传承,在这地宫里行走更加便利,乌姥姥为什么要先走一步。” 这话说的人人点头,乌姥姥和他们一样都害怕虞钦差,确认不是对手,只能避的越远越好。 吴姑娘拿着火折子,认认真真再看几遍路口刻字:“虞大人占四个路口,铁盾镖头和乌姥姥又占去两个,咱们还剩下两个可以选择,这两个里面也同样有碰到薛猛虎的可能,虞大人没有过多经验,他身边那高个年青人却着实精明,虞大人不怕碰到薛猛虎,倒是咱们从现在开始,只得摒弃恩怨,大家互相帮着,一步一小心。” “好吧。” 差点死在这里的人,有些在这里被迫丢弃同伴,他们对薛猛虎的仇恨更深,对吴姑娘的话点头称是。 吴姑娘取出自己刀剑,在其中一个路口刻上“吴”字,一行人你扶我搀的,缓步走入这个新的通道。 一个看似四面都是石壁的通道,埋伏的有机关大有可能,这一行人走的真个步步小心,一提步一落步不敢大意。 饶是这样,前面再次出现铁栏挡道,他们无可奈何回头,行上片刻,发现来路上不知何时也有一道铁栏悄然出现,四面石壁,两面铁栏,他们没有薛猛虎准备的充分,取火之物充足,火药却都没有,被生生困在新的铁栏里。 大家愁眉苦脸,都觉得新的凶险随时扑面而来,而他们现在是一群老弱伤残。 ...... 另一个通道里,虞雾落和雷风起一前一后检查铁栏,虞雾落喃喃:“神出鬼没的,刚从这里走过没多久,这几时出来的?” 高山手持一个火折子,检查自己随身东西:“一袋水,一块肉干,两块肉干......一块面饼,两块面饼......” 他沮丧满面:“我就带这些东西,早知道和四平侯府的人在一起就好,他们随身都有干粮,也有充足管够几天的清水。”当兵的一惯如此。 他开始念叨他的马,马背上吃喝多的很,可惜见到地面下陷,没有想到被困的扎扎实实,高山怕马受惊带跑吃喝,把马撵出地面下陷范围。 虞雾落干瞪眼:“......呃,你想的周到,不过太早些吧,咱们还是赶紧寻寻出路,说不定下一刻就能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新的一道冷风从新的角度悄然出来,清新的味道瞬间吸引三个人视线。 第五十三章,嗔 雷风起对找到出口充满信心,就是他感受到通风时的新鲜空气,说明这里有通风口,找不到正确出口,找到通风口也成。 忽然出现的这道冷风,气息更加活泼流动。 雷风起眼睛一亮:“这附近不是出口就是通风口,高山,你个子小,快找找,看你能不能通过。” 高山在山林里长大,对带着野性般活泼的风感触更强,他早就连蹦带跳寻找着风的来源。 倒不难找,一侧石壁上不知何时开了一线天,因为他们被困住的这段通道不短,火折光没法照的四下清楚,如果没有这风吹来的话,他们还发现不了。 “噗”的声响,整个通道明亮增倍,雷风起手里举起新的火折,从大小上来看,和虞雾落手里的差不多,从亮度上来看,星辰难与日月争辉。 虞雾落觉得贝齿微痒,有种咬人的冲动:“你有更好的,怎么不早些点亮?” 雷风起无辜的摊摊空闲的手:“出门在外节俭为主,你点了一个,我就不再浪费。” 虞雾落内心赞同,表面不肯服气,把眼睛溜圆反驳:“要是你早点亮它,这一路行来的,说不定我们早就看到出口在哪。” “说不定你还能发现铁栏悄悄落下,”雷风起唇角噙笑。 虞雾落总觉得这是嘲笑,气鼓鼓瞪他。 雷风起打哈哈:“找路找路,高山,你找到了吗?咦,高山,你去了哪里!” 他把火折再次高举,照出石壁上打开的一扇门户,高山的声音也从里面传出:“你们快来啊。” 虞雾落三步并作两步抢先奔入,雷风起在后面抚额头,他絮絮叨叨走入门户,气结的模样:“不要莽撞,不要冒进,我要说多少遍你们俩个才能长记性。” 高山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来,他理直气壮:“是你让我快找找。”虞雾落站在这新的石室中间,借手中火折观察周围,同样理所当然:“我担心高山遇险,我当然赶紧跟上。” 随后,和高山同声指责雷风起:“就你来的最慢,你还敢唠叨。” 雷风起面色僵了僵,皮笑肉不笑反唇相讥:“哟,两个人变一条心了,那请好好指点我,二人合力能耐涨,出口在哪里?” 高山拍打着面前的一堆东西,还是气增声高:“吃喝已找到,出口还能远吗?” 雷风起一阵风般赶到,拿火折子照的清楚,角落里堆着十数个大瓮,表面封泥,高山正拍碎一个泥盖,腌肉香味萦绕石室。 虞雾落笑了笑,有雷和高山在身边,就什么也不用发愁的感觉重新强烈出现,她继续观察这间石室,试图寻找出口。 “这是吃,不是喝,这肉咸着呢,你吃它却找不到水,渴死更快。” “吃在这里,喝还能远吗?”高山还是满满自信。 他一巴掌拍下去,酒香盖住腌肉香味,成为石室中新的味道,高山得意洋洋:“喝的来了。” 香甜酒味带着百花香,虞雾落情不自禁吸吸鼻子。 雷风起嗅到这蜜甜味道,只是冷笑:“好啊,这一坛肉给你吃,这一坛酒给你喝,比渴死还快。” 高山火道:“你有话好好说行吗?” 雷风起扭头,也带着火气:“小虞,难道你也不知道吗?” 虞雾落觉得话里有话,而雷风起和高山平时就话来话往的,却不是诚心搅和的人,她用心想上一想,失声道:“是了,这酒不能喝。” 雷风起嘿嘿的对着高山一笑,学着他刚才的得意不尽:“听见了吧,小虞都比你懂。” 虞雾落忽然恼火,她又想起来了,雷又抓住机会就打听她的来历。 酒水久蓄脱去水迹,日子久了变成蜜一样的浓酒,打开来,味道也香甜的可以传出数里,这酒度数高的吓人,白口喝要醉死人,正确做法是买来市卖的新酒倒进去,两下里掺匀,让酒的度数降下来,这才能入口。 虞家的花园子里,祖孙没有少藏酒,桂花树下桂花酒,青梅树下青梅酒,就是芍药根下、蔷薇架下土壤里,也都有酒。 这种藏酒法子大多见于世家里,寻常百姓人家里的,纵然富裕却不见得懂此闲情雅致,每天忙忙碌碌为生计,就算学到这闲情雅致也不见得享受。 雷在很多方面表现出门的精明,让虞雾落暗自庆幸有他同行。但随时抓得住机会盘查自己,又让虞雾落大为光火。 再看一眼映红柔荑的火折,光仅到身前,雷手中火折,却明亮半个石室。 虞雾落从怀里取一个帕子缠绕手上,沉着面容走到雷风起面前,不加顾盼时也流彩溢神的眸光里,把怒气传送过去。 两个接近的火折也敌不过她明眸如珠,雷风起心头微跳,手不受控制的送上火折,面颊紧紧的跟上,送上笑脸。 虞雾落气消一些,接过较为明亮的火折,把自己弱光火折强塞到雷风起手中,笑弯了眉眼,再去检视石室。 雷风起呆滞看着女子通身洋溢的得意,再看看只照亮自己的火折。 从远处看,火光里的他带着孑然一身的寂寥,可怜巴巴似的仰望着那明亮中的女子。 雷三将军对吃瘪难有耐性,他转头就训高山:“小虞说话你听见没有,傻蛋!这回信了吧?继续找喝的去。” 高山翻翻眼,为了身在险地的安定团结,忍气吞声没有回话。 火折更加明亮就是有好处,虞雾落没走两步,就看到被火光映红的石壁上,刻着一排铁划银钩。 “暗河向东,可漱解饮。暗河向西,人之三急。一入此门,回首无望。盼尔功成,愿尔精进。” “雷,高山,你们来看这个。”虞雾落喊道。 雷风起抱怨着走来:“天道传人很厉害吗?如今连雷兄也不肯称呼。” 虞雾落笑得弯下腰:“我说过没有拜师,奶娘教我功夫......”面色一变,发现又被雷风起盘问,立即不笑,弯眉眼儿变成凶巴巴:“我就不告诉你。” 雷风起好笑一下,看过字迹,就和虞雾落先在石室找找,除去食水再没有什么,两人走回通道,石壁上有许多一线天打开,轻轻推开就是门户,有的里面石床石桌椅俱全,床上绸缎陈旧,但居然没有化灰。 第五十四章,盈香动人 这让虞雾落和雷风起生出吃惊,从绸缎还能使用来看,还有人在地宫里正常出入。 随即,他们又觉得安慰,虞雾落向往的道:“奶娘说,深谷密林里隐居的有高人前辈,如果遇到这些人,就要恭恭敬敬,免得他们都有自己的癖性,又打不过他们,糊里糊涂的丢掉性命。” “有人教训薛猛虎,这就好了。”雷风起则道:“我想这里的人还没有露面,是担心咱们人多,还没有分清是友是敌。” “那现在他们去教训薛猛虎了吗?”虞雾落为雷风起的想法,眸光呈现亮晶晶。 在这久蓄宁静的石室里,娇憨立时如暗香赢弱,丝丝缕缕散开。 雷风起不惧千军万马,却怕这无端蹿到心头的自然憨态,脚下后挪,退开两步后,泰然自若回道:“我想是吧,以薛猛虎的作法,在这里的前辈看得出他是个坏人,咱们是好人。” 他这就拿出恭敬,虞雾落忍不住添笑,也按奶娘教的,对着面前黑暗,盈盈拜了下来:“前辈万福,这厢有礼.......” 倏地,冒出满身冷汗,万福?低头再看自己曲膝福身,这是女子礼仪。 她骤然蓄力,寻找雷风起身影。 男子在自己背后,手中火折光向前,照出石室地面上痕迹,发挥他焦急时的絮絮叨叨:“晚辈雷老三,在这里向前辈行礼,祝前辈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晚辈兄弟三人还有要事在身,恳请前辈放我三兄弟离去,他日定当为前辈铸造金身,日夜送上平安香火。” 虞雾落清楚听到自己心头有“通”的一声,有块大石落下。 谢天谢地,雷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 虞雾落的注意力就集中到地面痕迹上去,按理说石床绸缎还能使用,表明这里有人打扫,可是地面上在火折光逼近时,有她和雷微弱脚印。 进入地宫后,通风一直顺畅,鼻端没有憋闷感,也没有感到灰尘乱飞,竟然干净异常。 如果这里住的有人,那么想来他时常打扫,现在看得到脚印,虞雾落疑惑,让雷风起一起来看:“前辈有日子没有到这里,还是......”你我想错。 雷风起微笑,当然是你想错,自己附合着想错,否则,就没法掩盖你不经意间的暴露。 他故作惊讶:“还是虞兄弟观察仔细,这这,我看看去,” 他闪身奔出,往通道和经过的石室查看。 胡乱检查一番,其实他进入地宫以后,早就发现这里不像有人居住,被困在第一个平台上,就有薄薄尘埃,此后进入通道里,也能隐约看到地下淡到无有的脚印。 如果不是又看到绸缎完好,雷风起已经断定地宫再无别人,江湖传言是真实的,天道没落。如今,只有小虞这个女子是天道唯一传人。 有些可笑,小虞不止一回说自己没拜过师傅,天道十三式虽传下来,却再没有门徒。 谨慎的把整个通道里所有石室检查一遍,没错,这里通风口建的不错,防尘功能很好,地面都积有尘埃,但是石室里能用的器具,比如石柜里分别有男女衣裳,还有干了的香脂水粉......说明这里有人打扫,恐怕也是经年以前的事情。 结合到铁氏女的死讯,雷风起暂时断定最后一个来打扫的人,是几年前死在薛猛虎等人手中的铁氏女。 也即是,这地宫里除去闯入的外客,真的没有主人,他们要想出去,还是自己想出办法。 “暗河向东,可漱解饮。暗河向西,人之三急。” 雷风起默背这几句话,在一侧石室里均找到水源,地面存放水桶的地方,旁边有块圆石可以挪动,搬开来,下面清冷水汽扑面,还能听到水流声,这是一条供应地宫水源的暗河。 暗河向西,在有水源石室的对面,隔着宽阔通道,是一排净所,因为不止一个,雷风起也轻吐口气,拿短刀在其中三个门上,分别刻上“大哥、二弟、三弟”。 这就不会走错,免生尴尬。 猜测着小虞的疑心下去的差不多,雷风起重新回到刚才那间石室,寻找到水源和净所,让他难免神采弈弈,话中有欢声:“小虞,这里有水,还有便所,咱们一人一间,可不许走错。” “嗯。” 大团的光晕笼罩坐在石床上女子,她的姿势僵硬,嗓音闷闷不乐。 雷风起寻思一下,自己的话没有错,便所这事情要说明白,小虞肯定也会大大的放心,并且一人一间这话多可靠啊,这话没冲撞到她。 这里幽静,只有他和小虞共处一室,雷风起满心里起来关切,脚下却不敢冲冲,试探着走上一步,问道:“你怎么了?” 脚下又是一步,就此停住。 这里每间石室都宽阔,不是主人好客,就是主人自己居住时,不肯亏待自己,虞雾落独自在这里有会儿,女子悄香盈积飘散。 仿佛暗夜勾魂润魄无声,雷风起觉得石室忽然变云端,脚底下油然飘了起来。 他心神急震,坠稳脚步,半屈腰膝,一个扎马使出来,好险,万幸没有再前进一步。 氤氲般的光晕里,勾勒出小虞愁眉苦脸,眸光水灵灵的就此捧出,俨然是,此处有佳人,倾国又倾城。 意马心猿就地生根般缠上雷风起,托引向前的分枝试图带动雷风起脚步,送他到虞雾落身边,盘旋往后的分枝声声告诫雷风起,理智理智。 雷风起挣扎片刻,跺一跺脚,这才震碎捆绑身心的意马心猿,猛的转身往外疾奔:“这里还有灯具么,我再看看其它房间有没有。” 十几步蹿到通道中间,背部贴紧石壁,雷风起暗暗一迭连声骂着自己。 三“兄弟”办事要紧,小虞一直努力在避嫌,自己怎么能生出这混蛋想法。 小虞,是我兄弟! ...... 石室里石床上,虞雾落听到疾奔声音,在这震动里勉强回魂,凝视石桌上石头雕出的灯具里,火折子安放上去恰好合适。 绸缎上淡淡清香,与奶娘铁氏女身上香氛一模一样。 经年累月还存在的一缕香,在宽阔石室里不好捕捉,虞雾落万福拜前辈时,蹲身伏面,与绸缎离的近了,把它嗅入鼻端。 ------题外话------ 好多错字哦,幸好仔更新过就及时改了。 第五十五章,有何居心?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体香么,这倒不见得。 不过。 受到家里疼爱的女儿们,她们家里又拿的出来,从小养到大,桂花头油玫瑰头油,再到手面大些的,香脂香膏俱全的涂着,要是没有体香衣香的,那倒奇怪。 奶娘自称江顾氏进入虞家的时候,她向祖父禀告出身良家,说夫死女丧,亲族无依,独自漂泊在外落难已久,当时更是面无血色举步无力,需要得到好的医治。 为一件小事情出门的虞存本着怜贫惜老,也看得出来江顾氏谈吐有大方之处,确实不像小家之女,就命她隔着车帘,坐到车尾那里,带回虞家请医延药,为挽回一条性命不怕破费钱财。 江顾氏无钱归还,又说没有容身之地,就自请为奴仆。 她养病数月,为人谦卑,家下人等都喜欢她,纷纷为她说话,虞存就把她交到管家手里,命她入住内宅,先做一个洒扫的婆子,离虞雾落的绣楼远而又远。 内宅是虞雾落的天下,奶娘丫头围随着,至多也就是规劝,小姑娘不走出内宅,就随便她到处玩耍。 听说祖父救回孤苦无依的女子,生得颜色白净,也许好出身,虞雾落早就心痒痒想听她的故事。 江顾氏来到内宅当天,丫头青霞等人轮流搭话衡量,没几天,虞雾落出现在江顾氏面前,要求听她身世。 这是正牌奶娘薛妈妈此后懊恼的一天,江顾氏口齿伶俐,又懂得眉眼高低,见到小姑娘喜欢,说完身世说故事,说起侠客救人比说书的还动听,这一口气说了一个时辰,听得薛妈妈和丫头也如痴如醉。 江顾氏说她还要干活,主仆同她约好明天同样时辰再来。 说了几天,薛妈妈亲眼看到江顾氏衣着整洁,还会拿落花薰自己衣裳,从没有邋遢示人过,就允许她进入虞雾落房里说故事。 没过半年,江顾氏除去敬薛妈妈是奶过姑娘的人以外,与她平起平坐。 她有力气,手掌上能看到磨平过的茧子,她自己解释丈夫死后在婆家受到虐待,重活干多了的缘故。 就凭这一把子力气,她能把贪玩不肯睡的虞雾落抱在怀里,一抱就是半夜,轻拍慢哄的,直到虞雾落入睡。 否则小姑娘伶俐的很,薛妈妈按她入被内,刚走开,她一个翻身就坐起来笑哈哈,要求上夜丫头陪她开交绳,再不就猜谜语。 薛妈妈辛苦半天哄出来的睡意,一声笑就全没了。 虞雾落因此也称呼江顾氏为奶娘,其实没有被喂过,是哄睡的奶娘。 奶娘衣上清雅的香,虞雾落很喜欢,向她讨方子,江顾氏不仅献上方子,还带着虞雾落爬树下水,掐花弄朵自配香脂。 又半年,薛妈妈才知道这不是小姑娘淘气,而江顾氏顺着她。夜晚,内宅寂静的时候,揽下上夜差使的江顾氏和小姑娘悄悄越窗而出,在空地上练功夫。 到白天,就登高伏低的,其实还是健身体。 谁家闺阁娇女会往房顶上攀? 又在树梢上学猴? 薛妈妈把江顾氏一通教训,不可能不报给虞存,不知道江顾氏说了什么,虞存说小姑娘读书久坐,难免身体赢弱,活泼好动没什么,江顾氏赢了。 转回房,握个茶碗,就在薛妈妈面前单手碎碗,露了一手,并再三承诺她不会伤害小姑娘,仅是为她强健身体。 从此,虞雾落正式在妈妈丫头面前练功,除非江顾氏让她避开众人的时候,主仆才会找个无人的地方。 把薛妈妈累坏了,她只要有精力就守着虞雾落,神情里带着视死如归。 渐渐的看到虞雾落功课没有落下,时常得到祖父夸奖,而且在全城起时疫的时候,虞雾落安然无事。 薛妈妈就这样释然,在虞存问到小姑娘在内宅玩什么时,反而为江顾氏和虞雾落掩饰。 毕竟,以虞家此前代代有人送往宫中为妃的辉煌,虞雾落月下舞刀,并不是光彩事情。 母亲陪父亲在任上,婶娘陪叔父在任上,祖父虞存尽心尽力为孙女儿挑选侍候人,因他没有重大原因,不会随便进入孙女儿绣楼。 雁翎刀就这样公然挂在绣楼上,和梳妆台配对成双。 若没有那一年闹贼,被追的晕头转向,逃入虞家内宅,被虞雾落拿下,江顾氏此时还好好陪伴虞雾落身旁,主仆衣香各不相同,但彼此互相熟悉。 结实石床上绸缎作为衾被,地面薄尘表示近期无人,熟悉的香氛还能嗅到,这是江顾氏长久居住过的地方,才能衾染薄香,常年保存。 女眷自己配的香,一花一蕊都自己采,没有市卖这一说,就没有相似的香这一说。细微分别,亲手做过的虞雾落嗅的出来。 虞雾落轻拥绸缎,陷入回忆,想江顾氏已然身死,苦眸愁眉的沉浸在伤痛里。 若是奶娘还在身边的话,她一定会陪自己出门,主仆带刀,纵横山水,那该有多好。 想斯人已逝,天人永隔,音容笑貌从此是绝响,再难寻见,再难见到.......虞雾落面颊滑落两行泪珠。 她渐有泣声,渐转呜咽,打算痛哭祭奠奶娘江顾氏时,耳后似有一声断弦,“嘭!” 明明无形也无声,也惊的虞雾落泪凝眸中,噩梦醒般想到重要的一点。 最悲伤的时候,最关键的想法出来。 天道十三式无人能敌,但身怀天道十三式受江湖觊觎。 匹夫无罪,怀壁就有罪了,如果天道十三式传授给江湖门庭,他们家可以扬名立万,有野心的说不定一统江湖。 可虞家,诗书世家,书香门第,仅有虞雾落一个人刀法无敌可不行,祖父及族人们再到虞城全城,他们可无法承受江湖觊觎嫉妒怒火。 而刀法无敌的虞雾也不是无敌于天下,这不,薛猛虎不敢正面与她硬抗,却也把她引到这地宫里,到此时还困在此地。 江顾氏传功,是何居心? 几点泪珠明灿灿停留在虞雾落眼角处,新的不再出来。 第五十六章,居心不良 轻咳声从石室外传来,脚步沉重出现。 做出提醒后,雷风起大步走入,一眼看到虞雾落垂泪神情,说实话让人不习惯,平时故作骄傲的小虞化身为一幅悲风泣月仕女图,让雷风起怒气自胸膛暴起。 他对小虞兄弟家中的长辈怒火奔腾。 这是一位可爱的小兄弟,她谈吐守礼,出口能文,一把雁翎刀舞出天地动,为避嫌又煞费苦心装目中无人。 犹带稚嫩的眉眼不会超过十五岁,还应当在绣楼上享受春秋。 是什么样的老糊涂,甚至老混蛋,舍得把她打发出门,她可没有出过门儿啊。 没有见过虞存,甚至不知道小虞真正来历的雷风起,把虞存暗暗骂个痛快,除去他很是心疼虞雾落以外,再就是虞雾落泪落的原因,奶娘铁氏女,也是雷风起恼怒虞家长辈的原因。 他负起双手,面如寒霜:“为你奶娘伤心?” “是。” 虞雾落下意识回答道。 “她在利用你,你还没想通?”雷风起不客气的道。 虞雾落张张嘴,声气弱下来,可又听这话刺耳,她小声道:“别这样说嘛。” “那怎样说!她教你最好的功夫,却不收你为徒,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师傅!而且,她还向你隐瞒门派来历,你连这把刀一出家门就被人盯上都不知道!” “我,我心里也乱的很,”虞雾落嗓音沙哑:“我确实还没有想通她为什么这样做?” “有时,你也聪明,此时,实在是笨。” 雷风起说着,他的面色愈发阴沉。铁氏女教小虞功夫,却没传授任何出门经验,甚至不知道怎么教的,小虞大白天穿着夜行衣到处跑,带有特征的刀也不包裹起来,就那么随便亮在别人面前。 所以,她家的长辈到底有多可气,绣楼里怎么能进江湖人? 一手娴熟的功夫不是一朝一夕练成,她家的长辈天生眼瞎,看不见么? 怒火在胸膛里蹿搡,鼓动的雷风起想狠狠骂上一顿,可话到口边咽回大半,气汹汹再次一针见血:“天道十三式是这里钥匙,她中毒受伤,只怕没有功夫提刀。” “这,倒还能完整演练。”虞雾落嗓音低的自己都快听不见。 雷风起也不用听,他满腔怒火还在游走,铁氏女害人不浅,要不是小虞遇到自己,以薛猛虎的狡猾,小虞早就落他手里,任由他折磨。 继续斥道:“就算她能提刀教你,只怕也没什么功力。” 虞雾落紧紧抿唇,没错,所以那天在虞家拿贼的不是江顾氏,而是虞雾落。 耳边还是雷风起的责备声:“你为她难过就是傻蛋!站起来,放开那旧被子,我看你还有精神,用在难过上面,不如出来看看我的新发现,也许你能找到离开这里的法子。” 虞雾落乖乖站起,伸手去取石灯具里火折,雷风起见到没好气,这会儿警惕又出来了,难道我手里没有火折吗? 虞雾落心情不佳,低眉垂眸的没有看到,自顾自盯着自己脚步走出来,就见到通道火光通明,和刚才的黑暗大不相同,不由得一愣。 两侧石壁上,有七、八个火折放光,承载它们的是一个小小的石碗,像是原本就为火折而存在。 石碗大约有小儿拳头大小,有的高有的低,最低的位置也因为贴近石壁,又一个颜色,所以不容易看出来。 虞雾落钦佩的道:“雷兄眼尖。” “把套近乎的力气,也用在正地方上吧。”雷风起还是阴沉神情:“我参悟不出这里奥秘,不过现在角落也能看得清楚,你再好好想想,你家奶娘说过的话里,有没有可以推敲的地方。” 虞雾落沉吟:“我也还在疑惑,天道十三式仅仅是开门的钥匙吗?” 雷风起见到她重拾机敏,思路与自己想的重合,为她不再胡悲乱痛的,唇边有了笑意:“按理来说,天道十三式别人不会,虽说有许多门派与天道功夫有我渊源,但是你发现那墙上的话,最后几句是盼尔功长成,愿尔精进,这分明是师尊长辈的口吻,” “所以这里其实是门徒练功的地方,”虞雾落反应恢复,就更加的快了。 在雷风起的微笑里,她走到一侧铁栏旁抚摸打量,点头道:“这样想是没错的,否则既然把人困在这里,为什么又在墙上提示居住的地方无忧,又在这里存有大量食物。” 话说到这里,有食物香气传过来,还有高山的大笑声:“你们快来啊,兄弟,你在哪里,汤滚了,肉干、鱼干、菜干,好吃的很呢。” 虞雾落和雷风起忍俊不禁,随后都没有理会高山,这里有什么美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找到离开的方法。 虞雾落喃喃:“前面两句是什么意思呢,一入此门,回首无望......” 稍停,她解下带鞘的刀握在手上。 雷风起提醒道:“也许拔刀才有效。” 虞雾落深吸一口气,静静感受下雁翎刀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传过来,倏的一笑自己痴,这是一把通灵的刀,面对强敌时会有情绪,却不是一把会说话的刀,不能指望它无时无刻的都有鸣声。 手微用力,寒光大盛映冷眸光,刀再次出鞘。 虞雾落高兴之极,随手挽一个刀花,借着刀花未尽之势,在通道里演练起来。 通道相当宽阔,刀势更加凌厉,雷风起觉得没有站脚地方时,退往最近的石门里,抱臂在身前,目光如鹰鹫般犀利,耳朵同时试图捕捉随时出来的动静,随时保护小虞。 虞雾落舞的兴致起来,她从没有如今天这样,在舞刀时心中有恨。 就算她谦虚自己没有出门经验,附带的识人经验也许不足,但是雷这个“生意人”精明过人,他和自己想到一起去,奶娘江顾氏,呃,铁氏女传功,只怕不怀好意。 由此推及,她出现在祖父回家的路上,装病编苦难,只怕是事先打听到虞家在虞城的地位高,方便她藏身养伤。 而她发现断生机这种毒药无解,她应该回到这地宫里寻找长生之术才能活命,但她功力不够打开地宫,就引诱得小姑娘虞雾落跟她学武。 回想以前,确实是铁氏女百般哄劝,拿精彩的睡前江湖故事引得自己神往不已,对学功夫的苦也就忍耐下来。 第五十七章,落汤女刀客 天道十三式变化无穷,但是师傅教徒弟的时候,还是有一套一套的招式,等到徒弟领悟在心,见雨思变化,遇风思变化,直到形成自己的变化无穷。 虞雾落先拿最简单的一套刀法舞动出来,最后一招结束后,新招未出老招不尽的这个时候,通道上方石壁悄然滑开,哗啦啦水声瓢泼般浇下。 刀光激的石壁有声,沉浸在吃喝不愁里的高山闻声,知道这里也没有别人,只能是雷和小虞,端着汤锅出来献宝:“兄弟,小虞,快来尝尝。” 无情水光打他个通心凉,溢满汤锅后,汤汁流出来,溅到高山衣袍上,还有两块肉干颤巍巍勾在袍角。 石门内的雷风起猝不及防,想救时水已落下,呼声准备出来,见到小虞游刃有余,放下心来,就见到高山变成落汤鸡。 “哈哈!” 雷风起大笑。 高山舍不得丢下汤锅,这可是他找出来又洗了半天,端着满满的水汤汁溜回石室,放下锅,对着雷风起挥舞拳头,就见到雷风起双目定定的,看也不看自己 他在看虞雾落。 水如暴雨,倾盆而下,但是刀光裹住虞雾落,她身上点滴没有。 雷风起看的笑容满面,神情里满满的赞叹。 他见过军中使刀的将军,练刀时,也会喊人泼几盆水,事后让大家数他衣袍上落水有几点,又能吹嘘又显功夫。 但那种泼水用盆,不是暴雨般这种,而且泼完几盆就结束,不像小虞在这暴雨落水里习武,高山溜出来又溜回去,小虞还是衣无点滴。 虞雾落的恨,让她好胜心出来,她一套刀使完,又展开一套刀法,铁氏女虽送她功夫,却也差点害她及全家,她在这天道门徒练功的地方,不服输。 火光未熄。 石壁两侧上石碗设计的很好,莲瓣状的碗内,有一根雕成莲蕊的小小石柱,这蕊心状的石柱中空,火折子就放在这里,水顺着莲蕊外面流到碗中,竟然从碗底流出,丝毫不影响火折子光亮。 而虞雾落不知道的是,雷风起重金购买的这些火折子,在雨中确实也能点一段时间。 水流未止,虞雾落也没打算停下,她可不愿意变成落汤鸡。 刀走转峰,人折如弯,她腾身又是一套刀法,在这水光中穿梭,火光和水流组成的视线有时候看不清楚,正是这样,她心里模模糊糊的出现一些招式,手中刀光也更加挪砍如意。 变化! 她内心狂喜,属于她的变化出来了。 刀光发出一声清鸣,这一声与刚才刀声不同,虞雾落感受到仿佛击中什么,而雷风起也听出声音改变,不顾水流探头查看。 石壁上,有一个石碗缓缓往石壁内缩去,看似慢慢吞吞,其实没有发出声音助长出来的慢慢吞吞,真实是,一瞬,不见了。 通道里少了一个火折,亮光没有明显改变,但是通道上方缓缓伸出一块石壁,有一小块地方水流消失。 雷风起也惊喜不已:“小虞,你得击中火折子那里。” 虞雾落长身而起,刀先冲天,人亦冲天,刀锋转刀背,笔直拍中一个石碗,石碗居然没被她刀势拍碎,火光依旧大放光明,石碗更是一动不动。 收刀的虞雾落在强势水流里,淋成落汤鸡。 好在外袍厚,没有尴尬这一说。 她白眼儿雷风起,任由水泼打自己。 雷风起歉意道:“这个,我确实看向有个火折被你打到墙里,你看你看,那块地方不流水了。” 虞雾落奔跑过去,打算推敲一下没有流水的那小片通道,结果,暴雨水流跟着她走,她站到没有水的地方时,那上面石壁滑出,大片水流再次浇下。 再次,稳稳浇到虞雾落头上。 这是追着欺负吗? 雷风起想笑,想想,缩头回石门里窃笑几声,又赶紧探头守护她。 虞雾落气恼,往旁边石门内跳去,机关运转这回终于有声音,石门发出急促轰隆声,大力关门,同时这大力把虞雾落逼回通道。 随之,这整个通道里的石门齐齐关闭,轰隆声响动地宫,饶是雷风起这战场上应变过关的将军,也被锁入石门之内。 他摸着脖子后怕:“幸好我缩的快。” 举拳用力捶门:“小虞,加把劲儿,救我!” 通道里,只剩下暴雨水流、石壁上火光和落汤虞雾落,虞雾落定眸凝神,脑海转动的飞快,忽然,拔身再起,刀舞白光似书乾坤,她在这打得生痛的水光里,正式领悟出属于自己的天道十三式变化。 “啪,啪,啪.......” 连续不断击中石碗,让它一个接一个的退回石壁内,通道上方水流一段接一段的消失,最后一个石碗消失,通道里黑暗如幕,有风比先前稍加力度的冲进来,尽力吹干这里。 虞雾落挺拔身姿,雷风起笔直站立,高山也离开他重新煮的汤锅,到底是别人的地方,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小心翼翼。 直到有风吹的雷风起感受到,他面前石门重新开出一线天,雷风起庆幸随身还有一个火折,点着,走出来,照到虞雾落身上,见到一个落汤鸡,放声笑出来。 “哈哈,小虞,厉害,哥哥我服你,你果然是这里横行无阻的钥匙。” 虞雾落一手提刀,另一只手叉腰,脑海里翻找着三岁小表弟的无赖模样,最好拿最厉害的一着对付雷。 刚点起的火折迎风展开,迅速照亮更大面积,虞雾落瞠目结舌望着雷风起背后,说话都结巴了:“你,你看,” 雷风起笑得合不拢嘴模样:“你,你看,”他看的是虞雾落背后。 那一侧铁栏消失不见,风从通道的另一端强劲吹来。 虞雾落则瞪着雷风起背后,那也是通道的一端,也应该有个铁栏,或是现在打开。 不。 原本有铁栏的地方,石壁如山堵的严实,就仿佛自亘古以来,它就存在那里。 “一入此门,回首无望。果然,走到这里以后,解除围困,也没法原路返回。” 虞雾落道。 三人不敢耽搁,叫出高山,赶快离开这里,高山自然不怕辛苦的背足食水,双手端着汤锅,汤锅上冒出热气,重新煮的这一锅,离沸腾不远。 第五十八章,谣言说多是真话 地宫里没有日月晨昏,全凭雷风起和高山精准计算时辰,虞雾落要做的,就是在每个通道里习武,习武。 否则,就困在原地不能前行。 三个人默契领自己分工,高山负责煮水煮饭,兼计算时辰;雷风起负责护卫,虽然这护卫起不到作用,但他也参与计算时辰,这个倒有点准头;虞雾落负责畅通无阻。 有时,她尝试拿雁翎刀挖石开道。 他们就三个人,挖出一个供人钻出的通道也就够了。 但是看到雷风起每每在房间外面刻字标明,“大哥、二弟、三弟”时,字迹歪歪扭扭,浅的可以,和在小镇上拿恶人时雷书办写的漂亮字如出两人,虞雾落就随便挖两下,试出地宫石头坚硬,就不再浪费她的刀。 薛猛虎带来火药,而不是宝刀宝剑,除去他人数众多,要挖出的通道多,怕浪费钟点有关,应该也与事先打听到地宫石头相当坚硬有关。 还是火药损坏起来更快。 或者,虞雾落习武更快。 短短数日,虞雾落自觉得功夫精进,雷风起和高山也是这样看法。 ...... 星月飞升,寂静中天,这子时最悄悄的时辰,随时步入次日。 虞存奋笔写下落款,自己的名字以后,手边取印盖上,放到桌上一大叠现写的信件上,取一张新信笺,又开始奋笔。 直到贴身家人走来:“老爷,爷们到齐。” “嗯。” 虞存说完,继续写信,直到署名盖印后露出焦急,等不及信干,俯身吹干今晚最后一封信,封入信封里。 拿起这一大叠信件,来到东边厢房里。 烛光不甚明亮,在这里等候的虞家年青一代面上坚毅就此突出来,虞存前脚进门,见到多少有些安慰。 晚辈们不害怕,这就是决胜第一个要点。 第二呢,居中坐下的虞存沉沉出声:“孩子们,文人下笔如刀,唇舌如刀,武将才依赖真刀剑,可是如今我这把老刀被封死鞘中,只能借你们之力拔刀。” “叔父(祖父)请吩咐。” “雷风起手握兵马,就敢欺天下人没有眼光,张林不过是个大学士,先帝面前走动的勤快些,就敢欺天下人。这事情内幕不宣告天下的话,人不服,我亦不服。天下人服,我亦不服。” 虞存说这话的时候,眼前出现两个人,一个是娇滴滴的孙女儿,另一个是停灵宫中的先帝。 他没有说假话,为先帝死因才糊涂派出明珠一样的孙女儿,如今虞夫子发狠要和毛亮等人公开撕破脸,为的则是孙女儿。 江山的安全和孙女儿安然返回,是虞存如今的手心手背。 太珍贵了,他没有放纵自己气成神智不清。 他侃侃而谈:“要说雷风起与帝位,昭勇郡王是皇家血脉,雷风起是有份的人,不过强兵自立,强行登基,这万万不能!先帝如果真的没有遗诏,也应当请各地郡王一起进京,京里皇叔、皇弟、皇子殿下们坐在一起,一同选出天子,轮不到他雷风起仗着帝位有份就胡作非为。” 停上一停:“我说这样的话,是收到明确信件,昭勇郡王派强兵护送雷风起,确实在进京路上。而张林也确实在迎接的路上。” 又犹豫一下,把提到这件事情就在心头拔地而起的愤怒压一压,尽量平静的告诉侄子和族孙们:“但目前还没什么能证明张林和雷风起互相勾结,这倒怪了,竟然是一封确凿的信件、一句确凿的口信、甚至一个不算确凿的证人也没有找到。关于这两个人是不是狼狈为奸,暂时不能有结论。” 被选中来到这里的虞家子弟,对于毛亮等人为什么到来有所了解,崔家离虞城一百三十里左右,崔承志被欺凌的消息已经传来,在这里的人对虞存也知道一二,而且知道虞存不久前和毛亮等人翻脸,一脑袋撞伤周白文,在崔城又对文曾龙大打出手。 雷风起登基事件处于逐渐发酵的上升期,把张林绑上雷风起,引出勤王的人是阻挡问罪张林和雷风起最便利的方法。 这些天消息满天飞,雷风起出现在崔家,雷风起已进京......像是雷风起分身无数,能同时出现在全国各地。 二位在郡王里兵权最重的顺兴郡王和庆昌郡王处都有消息,又是个满天飞,在这满天飞的谣言里,说二位郡王发兵勤王是听者重视的那条。 试图在这趟混水里拿到功名利禄的人会津津乐道,看穿打仗带来弊端的人,只会捶胸叹息。 顺势而为,轻轻巧巧就能让勤王的人和昭勇郡王拼个你死我活,张林手无兵权,不管得利还是失利,都会受到影响,除非他另有靠山,否则战火出来,张林皆是罪人。 虞存今天的话出来,竟然把雷风起和张林一分为二,不肯放在一起谈论。 虞家的子弟们知道老大人为官多年,深受先帝敬重,与先帝政见不和一气辞官后,也和先帝有过密信往来,谈论的只能是朝堂大事。 虞存这样说,子弟们不顺耳的也暂且听着,默默想着老大人心思改变,现在是什么意思。 虽然虞存等了等,给子弟们留出反驳的钟点,也没有人说一个不字,虞存把书信分发给他们,管家进来送盘缠银两,和虞雾落一样,一早五更各自离城,直到把书信送走并拿到回执,再返程回来。 虞存目送子弟们欠身告辞去睡,眼睛里控制不住的水汽涟涟。 他盼着子弟们是男儿的原因,比孙女儿走道方便,信比孙女儿送的早,这样孙女儿到其中一家后,就会收到祖父让她返程的叮咛,不用再跑下一家。 可这样一来,与私下打发孙女儿送信联络的性质不同,虞家在虞存的带领下,将公然与张林对抗。 这江山也经不起战火,不管它繁荣时,还是百废待兴时。 把雷风起和张林分开,是虞存当下想法。 对雷风起的不满,是张林迎他入京登基,此前昭勇郡王府谨守边城,没有野心出众的名声。 顺兴和庆昌二位郡王就不一样,曾经是先帝面前重臣的虞存知道这二位郡王兴兵进京的消息传出来后,不管是真还是假,都会变成真的。 谣言什么的,说着说着,当事人自己都相信。 第五十九章,四将军雷风机 手在袖子里扣着信,虞雾落第一封回信,一个青虫地上爬那封。 这是孙女儿三岁时稚语,虽唐突前人古诗,却因年纪小,有作诗的意境,而让祖父欣喜。 每年大量外省信件寄来,恭请虞夫子,敬请虞夫子,叩请虞夫子.......指正,虞雾落这看似不通的诗,在这大量信件里并不少见。 不过,一个青虫地上爬这原句,仅是虞雾落手笔。 最后一个子弟离去,院中只留下明月清影,闹哄哄的氛围散去后,担忧重回心头,万虫般噬咬着虞存。 他拖着脚步,好像千里负重的苦役,重回自己书案后面坐下。 贴身家人忧愁的劝着:“老爷,您要保重身体,才能更好出谋划策,照顾到外的姑娘啊。” 虞存的泪水下来,哽咽道:“是,可我还是想和大爷二爷说说,这老混蛋的祖父,弄丢孙女儿,谁家能有?” 虞雾落不在家里,虞存贴身家人是少有知道的人之一,他听到这话,还是再三衡量,叹息道:“姑娘不是有信寄回吗?这就说明平安无事。老爷一个人愁也就罢了,在家里并不耽误事情。大爷二爷都在任上,倘若急出病来,把百姓官司耽误,这岂不是老爷害了一方的百姓?” 手中的笔还没有渥暖,就又放下来,贴身家人的话有其道理,虞存遍读诗书,看的是道理,学的是道理,过日子里贩夫走卒也会总结出明白的道理,虞存不计身份,只要有理都肯听从。 按贴身家人说的,睡不着也躺倒养精神,明天才有更有精神应对张林等人,虞存睡下来。 贴身家人劝好主人,走出来,自己在月下徘徊着忧愁。 他算着日期呢,大姑娘是十天前来了一封信,七天前又有一封,这七天过去,不知她行到哪里,竟然一个邮差也没有见到吗? 老家人知道自家的事情,大姑娘读书聪明下笔如流水,哪怕她在官道上与邮差碰个面,只要请动邮差稍停片刻,别人眨几次眼的功夫,她的书信就能出来。 这是行脚到哪里,竟然没有见到驿站么。 贴身家人的担心并不比主人虞存少。 斜月一弯在春夜轻寒中,也仿佛忧愁的看着贴身家人,看着他心事越想越多出来。 南墙花篱架子上面,初发的嫩绿簇拥出剑眉英挺的面容,半旧蓝布衣的年青人也把这幕收在眼中。 更鼓新响,城中打更人报出新的时辰,贴身家人吓了一跳,转身去睡,他也需要足够精力应对每一天。 蓝布衣年青人再也看不到什么,缩头退下花篱架。 ...... “噗”的轻声响起,火折光映上蜡烛芯,烛光像乍醒带困意的倦懒人儿,初时星星摇晃,很快房中生辉。 半旧蓝布衣染成暖晕色时,年青人伏在客栈桌上,写好一封短信。 检查的时候,他摇头晃脑的嘟囔:“我速度快吧,掐指算来,也就十天以前收到三哥传信,他让我查明虞家有几个姑娘,都叫什么名字,都是什么容貌,我已经完成大半。” 信在一个手上,他另一个手上真的随着话掐了掐,自己为这个调皮的动作嘿嘿有声。 他英武的眉眼,在这蕴含得意的笑容里,才有三分和雷风起相似。 昭勇郡王膝下八个儿女,均出自一个母亲,可是世子雷风涌、三子雷风起酷似父亲,次子雷风云、四子雷风机酷似母亲,老五雷风暴和三个姐姐则隔代显亲缘,像他们的祖母。 在这里的是四将军雷风机,平时看起来,他和雷风起半点不像兄弟。 雷风机,父母和兄弟都爱笑话他的名字起的正,从小就心眼多多,不把对手绕几个弯子,就别指望他结束。 世子雷风涌和二将军雷风云一个去和张林会面,另一个负责保护长兄,雷风起潜入内陆寻求真相,顺便带上高山,这心眼最多的雷风机想当然的跟随其后,负责保护三哥雷风起,再就负责雷风起的一切消息传送和完成。 四将军自己能完成的,他就自己完成,他不能的就快马传送,请父亲帮忙处置或传给长兄世子。 虽有得意,却不含糊,信来信往的,雷风机只要能做到,总是三遍检查。 上房的桌面宽大,上面斑驳痕迹在烛光下仿佛段段故事,雷风起的来信盖住大半故事。 “四弟,责问百花宫与我为敌原因。” “四弟,夫子族中淑女可求,一一查明。” “四弟,夫子血亲淑女可求,一一查明。” “四弟,夫子有寻真相之意,一一查明。” 雷风机的回信,约手指长一截,蝇头小字清晰端正,亦表现出刚劲有力金戈血骨。 “已去信家中,江湖肆虐止步江湖,江山风云不容鼠辈。三兄春心萌动否?哈,夫子有孙,名为端霁。重金贿赂虞城媒婆,尚无人敢说她容貌特征。虞家闺名三十六,另封于信后。” 把虞家还没有出嫁的女子闺名弄到手,四将军的荷包严重干瘪,幸好没几天快马信使到,一面给四将军补充盘缠,一面把四将军的信传出去,给四将军的信送给他。 捏着余下的数百两银票,雷风机轻声自语:“本城最贵的张媒婆家中,可以去一次。” 房外,客栈里喧嚣声高,雷风机张口吹熄蜡烛,抓剑在手,跳到房门后面,听到没有异常脚步声,蹑步挪到窗户根,往外面看去,一地月光里静默满院,说笑声继续从客栈外的地摊夜市出来。 在历代的国丧期间不允许歌舞宴饮,往往在圣旨到地方时,变成地摊小贩卖菜送水都禁止。 过度的上有禁令,下行加倍,往往让国丧期间百姓困难增加。 先帝驾崩,却仁政连连。 先是居丧的皇后下旨,说民间为生计可以出营生,再就是张林派出的各路特使,除去为新帝登基拉拢逼迫各地望族和名士,再就是监督各地老百姓生计是否安稳。 这种在望族和名士眼里,讨好百姓而为雷风起登基献好的行为,却架空先帝离世的悲凄。 无疑是张林和虞存等人又一个新的矛盾。 第六十章,好大一个日头 张林派出特使,不是只做欺负人的事情,所以直到今天,除去文曾龙、周白文这种得势就猖狂的,会被虞存这种大胆的人痛殴,其余的人如毛亮这种稳稳当当求官职的,还在虞城安居,不时和虞存“增进”关系。 这夜半无人的,地摊上说笑声高出来,只要不在巡逻的人面前出现,他们不会隔着街道循声拿人。 只是无意中把雷风机吓了一跳,他以为重金收买媒婆,拿到虞家待嫁女儿闺名的事情暴露,虞家蜂拥而出来打他。 抹抹额头上不曾出来的冷汗,雷风机好笑道:“都是三哥要的东西古怪,四弟我只能冒着风险弄来,要是传出来闲言碎语能喷死我.....不对,为江山的事情,就算败坏名声也要做。三哥要这个,总有他的原因。” 重新坐回桌旁,把信件收起来。 又看一眼虞存血亲孙女的名字,雷风机挑挑眉头:“端霁?果然是个老夫子,看看家里人这名字起的,霁是出日头的意思,端端正正的日头?整整齐齐的出来一个日头?好大的一个日头啊,是这个意思吗......” 雷风机摇头:“这位姑娘要生得不端正,可对不起这个名字。” ....... 虞端霁,是虞雾落的大名,雾落是小名。 没有规定小名里一定有大名的字,小名叫三狗子的,大名说不好叫光宗或耀祖。 虞家第一个孙子出生那天,虞存刚好在学里为一篇不通的文章生气,听说孙女儿进家门,怒气顿时化为乌有。 颠颠儿的回家,亲手抱过孙女儿,见一张雪白面庞上黑眸有神,是少见的生下来就白胖的小孩。 儿子请父亲赐名字,霁同时也有怒气消散的意思,虞存瞬间就想到这个字,而孙女儿字辈是端这个字,大名就叫虞端霁。 没错,确实是端端正正进到虞家一个日头的意思。白话,好大一个日头进家门。 祖父是位夫子,断然不会叫孙女儿霁姐、霁姑、霁娘。 把孙女儿小面容看过再看,愈发光华灿烂,喜意照人,小名就叫雾落。 雾落天晴,日头灿烂,如果雾伴着雨后还有彩虹,人间有名的一种光华。 虞雾落,大名虞端霁。 ...... 从外面看张媒婆的家,四方院落不偏不倚,带动的两扇木门也端正无比,市井中有名的人物,悄然有威风。 往两边邻居重新打听过名姓,没有走错人家,周白文抬下颔,让跟的人敲门。 一个小子开门,周白文这官身的人懒得问他是谁,带来四个跟随,前呼后拥模样进来,见到小院里砌着青石地,光这些打磨光滑的石头就是宽裕象征。 周白文还包裹着鼻梁骨的面庞,往下一沉。 虞存这可恶老头儿,单独把自己打伤,毛亮同意结算治伤费用,却不肯强迫虞存赔礼,虞存甚至连句歉意的话也没有。 这些宅门人家,就会欺负寒门子弟,这是周白文对虞存的看法,可恶老儿和毛亮等可恶同僚没有区别。 见到这收拾整齐的小院落,周白文憎恶感潮水般上来。 院角有个花白头发老头儿,形容猥琐讨好行礼,周白文冷哼,虞城的老头儿就没有好东西。 不理他。 张媒婆请他坐下,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胭红脂红涂出厚厚一层,金银插满发髻,衣裳上刺绣的也有金线银丝。周白文冷哼,虞城铜臭气与其它地方不同。 他往中间一坐,四个跟随两边侍立,虽然没穿官袍,也把官威摆出十分,一面翻出眼白寻找张媒婆送茶后站到哪里,一面撇嘴问话。 “你就是张媒婆?” 张媒婆打个哆嗦:“回大人,民妇就是。” 要不是自己做媒认真,张媒婆差点以为自己犯事,京里来的周大人亲自捉拿。 这位周大人在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京里来的大人们,只有他被虞夫子打断鼻梁,面庞上包块白布。 张媒婆心头发急:“大人您找民妇有事情吗?” 周白文目光如刀,飞一个给她,跟随走出一个,斥责道:“大人面前哪有你问话的地方,闭嘴!” 张媒婆垂手:“是。”又哆嗦两下。 周白文冷淡:“你走街串巷的人,知道的事情一定多吧。” 张媒婆暗想,我是闭嘴,我还是回话呢? 主要是不敢不回:“不敢说多,民妇是这城里十年有余的媒婆。” “虞家有几个姑娘?” 冷不防的这句话来得飞快,结结实实打愣张媒婆。 虞城几乎都姓虞,你说的是哪个虞家。就是自己嫁的丈夫,也姓虞,难道你问我家里有几个姑娘。 这不可能。 在虞城单单说到“虞家”,指的就是虞夫子家。 媒婆得到主人同意后,往往在内宅里说话,内外宅的区别比一般市井里女子明白。 张媒婆恍然大悟,虞夫子打断他鼻梁,他打听虞家事情,这是想报仇。 她立即不再哆嗦,油然生出的反感支撑她腰杆挺直,只除去面庞和手还垂着,手上抓着个花帕子,帕角流苏滴溜溜也还是垂到地上。 胆量大出来,就敢周旋,张媒婆堆笑:“大人,您问哪个虞家?” 周白文一想自己问错话,虞家大多都姓虞,他严厉的嗓音有所缓和:“你也知道本官奉命来此,” “是。” “这本城本乡本土的事情,都可以问得。” “是。”张媒婆一面回答,一面腹诽。 理是这样的理儿,可从古到今,再加上戏文,从没有过钦差的手伸长到内宅。 虞家,那是官眷。 虞夫子是辞官回来的人不假,他膝下两位大爷都在外面任上呢。 雷风起登基在全国沸沸扬扬,而要说真正敢谈论的,市井里的闲话最多,大宅门里的人观望风向寻求靠山,反而不敢公开说出来。 走街串巷的媒婆心里明白,这是想做坏事情,往这里找根据来了。 她眼珠转动主意上来,笑嘻嘻的又回答道:“是,民妇倒也知道一些。” 周白文来气神猛的一涨:“你说。” “虞家,少说也有一百来个姑娘,个个生得大眼睛双眼皮子,要是凑在一处站着,白的像下一地雪,那头发黑的又像堆一院子炭,”张媒婆说的绘声绘色。 第六十一章,九天仙女下凡尘 周白文沉沉的一声“嗯......”,打断她话:“你是冬天扫地呢,还是冬天数炭火?” 张媒婆唯唯诺诺看着他。 “本官问的清楚,虞存只有两个儿子,怎么生得出来一百个姑娘?”周白文斥责道。 张媒婆倒吸一口凉气,把个双手一拍,花帕子晃的周白文眼神儿晕时,她欢天喜地一声尖叫:“大人问的是他家啊,” 周白文揉眼睛,忍气道:“是,你说来我听听。” “好啊,九天仙女下凡尘,月里嫦娥不成仙,女娲娘娘从庙里宝座上走下来,王母娘娘把西天瑶池也不要了,就是这样的美。” 看着面前手舞足蹈比划的脂粉脸,周白文啪的拍响桌子:“你当本官好耍弄吗?” “别发火啊,大人,民妇这不是心里有,嘴上说不出来嘛,民妇也在着急,等等!大人,民妇有词儿了。” 张媒婆双手又舞动起来,就见到一团五彩斑斓几乎占满屋子,周白文拼命看出来绣着一双鸳鸯......一对撒泼的鸳鸯,他的眼睛又跟着晕起来。 还好耳朵里一个字没落下。 “原来是那娇滴滴的身儿,直条条的腰儿,白喧喧的脸儿,颤巍巍的脚步儿......一生儿爱好的是天然,蜂儿蝶儿想叮都隔着帘儿,也枉然......” 周白文气的鼻梁骨剧烈疼痛,迫使他按捺脾气,他还没有娶妻,指望在新帝登基事情上加官进职,由此说一门趁心的亲事。 把张家茶碗扫落地面,巨响里,张媒婆受惊的停下来,恢复唯唯诺诺站姿看着他。 “张氏!你给本官唱戏呢,好好,等本官再来找你,给你搭好戏台,包你唱到过瘾。” 周白文气急败坏说完,对着外面冲去。 他得赶紧去医馆看鼻子。 四个跟随护送着他往门外疾步,院角讨好的老头儿追出来:“大人大人,婆子不懂事,您别生气,我都听见,我都知道,虞夫子家的姑娘们,生得好啊,是个仙女儿啊......” 停下脚步听他说话的周白文气的目光喷火,把张家老头儿吓得撒腿回院,周白文坐上轿子,赶紧去医馆。 张家正房里,讨好的老头儿一面收茶碗,一面埋怨张媒婆:“你这较真脾气几时才能改改,媒婆媒婆,没有实话,就你跟别人不一样,你说媒拉纤,又要双方年纪相当,长相也相当。没错,你说的媒是都感谢你,可你得罪的人也多了。” “我收的贵你怎么不说,家里这院子是怎么盖起来的,你怎么不说?”张媒婆怒目他。 “谁家媒婆不挣钱,都没有你能得罪人。那一年路过的什么公子,人家生得不好,家里有钱就能定个好看姑娘,你偏偏对女家说实话,这亲事吹了,那公子走的时候放狠话,说饶不了你。你这又得罪一个官儿。幸好我出去圆转两句,” 张媒婆目瞪口呆,喊住唠叨着拿茶碗出去洗的老头儿:“青天白日的,你还姓着虞呢,这城里还是夫子的地盘,你可不敢乱说话,把自家亲戚得罪个精光。” “哪能呢,虞家是什么人家,这官儿也是乱想,自家的亲戚也不敢随便见见虞姑娘,我哪知道她是个什么好模样儿?” 老头儿堆笑:“我说大人啊,虞家姑娘是个仙女儿啊。” 张媒婆松一口气,挥手让老头儿洗碗去:“你明白就好,说京里选天子,这天子难道不是天定下来,却来这些官儿住在虞夫子家里,都说不是好意思来的,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官儿不好好办自己的事情,钻我这样媒婆门户,他算个什么东西。” 院子里响起流水声,老头儿在井旁洗上了。 张媒婆后截的话就说给自己听,她没拿这老头儿当一回事情。 她是媒婆嘴骗人鬼的受害者,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院子里老头儿东拼西凑二十两银子送媒婆,就娶进家门。 成亲第二天,就逼着张媒婆一起挣钱还债,张媒婆以泪洗面好几年,愤然当了媒婆,她不骗人,说实话,在这虞城里生意渐渐做大,也了却自己痛心遗憾的心结。 在家里地位也上涨,老头儿见她能挣钱,俯首帖耳侍候她。 什么大人? 不过是过客。 这虞城里大部分是亲戚,张媒婆才不怕周白文。 别说是虞夫子家的内宅,一般百姓人家的姑娘,养的娇贵不肯出来的,就敢乱打听姑娘生的好不好,肌肤白不白净吗? “什么东西。”张媒婆嘀咕道。 院门外面,这个时候又走来一个人,半旧蓝色布衣的雷风机,精神抖擞走进来。 老头儿刚把茶碗晾上,见到有生意上门,站在角落里讨好的笑笑,张媒婆嫌他拿不出手去,他自己也知道。 ...... 两锭大银,每个五十两,推到张媒婆面前,这是雷风机特意换出来的元宝,现银比银票更有吸引力。 张媒婆眸光闪了闪,手里花帕子又随手舞动。 别人拿银子晃她眼睛,她就拿帕子晕回去,看谁先晃晕谁。 对于拿银子晃晕媒婆的人,张媒婆最讨厌他们,当初她遇到的媒婆,就是二十两银子晃花眼睛,把家里老头儿说的像仙人下凡,破屋三间说成琼楼玉阁。 男娶女嫁,天经地义,正当的上门求说亲事,难道不好吗? “哎哟,官人你相中哪一家啊?” 雷风机毫不客气伸出两根手指,挟住花帕一角,手指往下定在桌面,花帕子也就此定在那里,他气定神闲:“虞家。” 张媒婆用力抽不回帕子,知道遇到一个难缠的,她在虞城媒婆行当里名气最大,是全城小子姑娘的家世、容貌、长辈脾气等等,都在她心里。 她的生意以主动上门说媒为主。 算着谁家小子年纪到了,在心里配出几家供他挑选,到他门上问要不要寻亲事,有哪几家姑娘可以挑选。 等到这家长辈松口,烦请张媒婆说媒,张媒婆又往选中的姑娘家里去,心里也配出几家供姑娘挑选。 如果姑娘和小子恰好相中,这亲事往往顺遂,如果两家没说成,还有几家可以挑选。 她的口碑从这里出来。 往她家门上寻亲事的,一般是经过的外地人,偶遇谁家的小子或是女子,打听家世打听长辈脾气及彩礼的多寡,这个找媒婆问的更清楚。 第六十二章,背不动的名声 张媒婆其实不喜欢接上门的外地人生意,他们往往不怀好意,手里有点钱就想娶小买婢,如果遇到贪财的人家愿意,这不是生生推女子入火坑。 贪财的人家往往依仗女子或小子出众,那就许给宽裕的人家便是,何必一定变相卖儿女。 她嘴皮子练出来的厉害,加上手中舞动起来就撒泼的鸳鸯,随时能把客人转晕乎。 不怀好意的请回请回,听我回话,听.....我三年五年后的回话,你肯定等不急,早就回家去了。 今天来的这个厉害,上手就把她工具按住,张媒婆的厌烦出来,虞家?别又是虞夫子家的大姑娘吧,那可是准备进宫的主儿。 这话不是张媒婆编出来,是过年祭祖宗的时候,和亲戚们闲话里听来。 如今的宫里,还有虞家几位老太妃,在虞夫子一怒辞官以前,虞家时常送女进宫。 虞家的大姑娘十三岁出去没有定亲,在虞夫子挑花眼闲话之后的猜测,就是听说新帝雷风起没有娶妻。 不管换哪一朝天子,他都需要有能耐的人,或笼络有能耐的人,虞家大姑娘进宫并不是离谱的闲话。 张媒婆乐呵呵的一面继续抽帕子,一面等回话,心里其实已经盘算好回答。 雷风机笑道:“妈妈,你看我生得还体面吧。” “体面,妈妈给你寻个好看妻。” “妈妈,你看我这上门礼还体面吧。” “体面,官人破费,看来相中的姑娘不一般啊。” 雷风机含笑:“确实不一般,不是我小瞧妈妈,只怕你说不来这亲事,我只想打听一二,等回家去禀告父母,让父母另请大媒亲自登门。” 张媒婆听听,这人倒也诚恳,不是有钱就拿捏媒婆,拿捏亲家的主儿。 她认真起来:“官人请问。” “我奉父母之命来虞城求学,在学里见到虞夫子风姿出尘,令人向往。我想,他若膝下有女,跟我年纪不般配,呵呵,不知道有没有孙女儿,有几位。妈妈,你也说我体面,我的礼也体面,可有一位能相中我的吗?” 张媒婆觉得这还像人话,不像周大人耀武扬威的问隐私。 虞夫子和她家院内老头儿同一年生的人,虞夫子风度翩翩,俨然是个刚步入中年的人,她家是个老头儿。 羡慕而喜欢虞夫子的人,想求娶他家的姑娘,这不出格。 但是张媒婆也没法说什么,因为她即使在族中拜祭祖宗的时候,也不是挤到虞姑娘面前请安的人,她没什么可说的。 笑道:“官人,虞家的姑娘......们,个个九天仙女下凡尘。” “几个九天仙女?”雷风机又推出一锭大银,他手里小包袱不见减少。 “三个,还是五个来着。”张媒婆装糊涂。 雷风机笑道:“瓜子脸的仙女,鹅蛋脸仙女,还是银盘面庞胜月亮?”说完,又推出一锭大银。 张媒婆心想,拿钱砸人,这是你自找的。 “回官人,仙女都有好几张面庞,苦夏就是瓜子仁儿,秋膘贴足就是鹅蛋面庞,到冬天红梅暖阁不走动,过完年一看,胜过初一十五银月亮。” “妈妈,你等于什么也没有说。” “官人,我其实当你没有问。” “妈妈你听这句,什么眼神儿,大眼睛,丹凤目,还是杏仁眼睛最精神?” “官人,有情看泥赛西施,无情西施不如泥。” 雷风机把小包袱都推出来:“妈妈,什么身段儿?” “娇滴滴的身儿,直条条的腰儿,白喧喧的脸儿,颤巍巍的脚步儿......”张媒婆暗想,幸亏刚才编出来这几句,现在也能用上。 雷风机不是周白文,四将军的心眼子永远比别人多一窍,他略一寻思,面色古怪:“直条条腰身,这是上下一统粗。白喧脸,这是发面馒头吧。再加颤巍巍脚步......妈妈,这不是猪吗?” 张媒婆也面色诧异:“官人,话能这么说吗?” 雷风机默然片刻,起身告辞。 他没有索回银子,也心安于张媒婆没有还给他,这样,他打听虞存内宅的事情,这媒婆不会告密。 他可不想还没有办完三哥交待的事情,就被虞家的人打出城。 信步来到虞存宅院外面,绕着后院的巷子走上半圈,虞端霁这名字是他连着三晚潜入虞存书房查找,从虞存手札里偷出来,难道三哥要虞姑娘容貌,自己需要潜入绣楼? 不成不成。 雷风机摇头,他可以为江山背负贼名声,却背不动采花贼这个名声。 他开始埋怨雷风起,三哥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样的难关,会忘记名分相关,不能随意打听内宅事情。 苦恼出来,他向谁询问虞姑娘容貌合适呢? ...... 周白文从医馆回来,就取出收到密信再看几遍。 清瘦有力的字迹写着:“吾儿继续盯着虞家老匹夫便是,其余不用担忧。近日有女官去虞城,相助你查明虞存烧掉马车里,尽都是女子物品一事。” 周白文每看一遍,就又是激动,又有担心。 激动的是干爹重视他写的密信,担心的是虞存有几个孙女儿,孙女儿各自是什么模样,他还没打听出来。 女官来到虞城,也极有可能被虞存瞒天过海,蒙混过关。 他眼神里表现出内心凶狠,和鼻梁上白布一起看,透着滑稽。 ...... 黑暗的通道里,雷风起手举火折,高山照旧手里端着锅,上面盖着他外衣,珠光宝气从蓝黑色衣料里透出微光。 虞雾落稍往前一些站着,三个人静静看着铁栏滑开,新的场景在火光里一点点露出身影,三个人齐齐咦上一声,这回不是路口,也不是新通道,竟然是一个硕大无比的石头大厅。 虞雾落不无兴奋:“就要出去了吗?” 高山和雷风起精准计算日期,她困在这里有半个月,大约十天以前,雷风起就半带羡慕的告诉她,自己这辈子都不是她对手,以后遇到的话,请手下留情。 功夫的长进是虞雾落想也想不到的收获,但是每一天她都在焦虑中入睡,半个月的日子,她说不好耽误祖父大事,而祖父多受半个月煎熬。 整整十五天,她没有写信回去。 ------题外话------ 明天上架。 和编辑定的时候,夹在说文章里,又说再通知一次,仔就觉得不能确定。这几天有事,忽略而没有及时询问,今天才想到确定下来。抱歉,是仔忽略直到今天才通知。 明早六点更新就没有了,等上架通道开了再更新哈。 么么哒,仔其实应该要下个月票票,嘿嘿,不过月底有几张也非常鼓励。 第六十三章,美人如玉 在这十五天里,虞雾落积累出对自己功夫的强大自信。 半个月里被困在不同通道里,功夫不精进就没法打开通道,却没有遇到真正危险。 什么地道机关暗箭狂飞,什么前有陷阱后有毒药等等,影子也不冒,让雷风起白白的防范。 这座属于天道的地宫,它的修建,为的就是门徒们,还有慕名前来的门派外门徒们练功夫。 虞雾落横刀在前,迫不及待大踏步走向前面,雷风起紧紧跟上,拿火折子为她照路,同时照亮周围。 高山听见出口可能出来,更是高兴的把手里锅上外衣掀开,金锭银锭白玉珍珠,放出一丈多长的白光,竟然就要媲美雷风起重金购买的火折:“这些出去能换多少金银。” 雷风起皱眉:“小虞来学功夫,咱们应该留些钱,你倒好,这路上小虞打开的石室不计其数,你先是搬吃喝,再就搬兵器,最后还是金银最对你眼睛,看你,你打算拿锅煮珠宝吗?” 高山对于他的话,从来不服气:“幸亏你不登基,你要是登基,能把下面白胡子当官的啰嗦死,有多少太医也治不过来。” 高山知道雷风起不想当皇帝,圣旨到昭勇郡王府上,当晚,全家商议对策,在惊吓忧心里元宵也不吃,高山就痛快吃了两锅,结果半夜腹痛,军医喂他三人份的消食药才缓过来。 这样说话,也顺便讨好小虞兄弟。 在小虞和雷风起之间,他当然偏向雷风起,但现在哥仨儿好着呢,小虞兄弟貌似出门就为和雷风起过不去,高山抓住机会就隐晦的嘲笑雷风起。 在这天道的地宫里,小虞兄弟才是最重要的人。 要不是查看石厅在第一位,雷风起不会忍高山的话。 从高山要求跟他上路,两个就一直互相防备,一路互相斗嘴,顺便缓解路上孤单,也因此斗嘴成习惯,雷风起带着盘缠的原因,高山习惯性的输嘴。 这个石厅大到什么地步,虞雾落、雷风起和高山这就分头探路。 根据前面日子在通道里的经验,虞雾落和雷风起一左一右沿着石壁走,很快找到石壁上放火折的地方,可是火折子不够,就把高山的珠宝借几个放入石碗内照亮。 气的本就走对角线的高山,索性奔跑起来。 雷风起只能担心他,喊道:“回来,把你刀拿去,免得惹出麻烦。” 高山猛的一个惊喜,双手抱锅,脚步向前,面庞转后,这就造成光亮几乎都在身前,就见到黝黑里八个雪白的牙:“哈哈,你终于肯还给我了?” 笑声震得石厅回音响亮,雷风起和虞雾落都是一惊,随后,虞雾落忍不住好笑,雷风起在怒火里冲黑脸面。 喝道:“你给我回来!不许乱走。” “我就不!”高山听听这声调,拿回他的刀暂时不可能,又要拿走他的珠宝倒有可能,把锅紧紧抱在怀里,借着珠宝微光向前狂奔。 “哈哈哈哈......”夜猫子叫宅也不过就这样,而且也没有这么大的回音。 回音的声音有偏差,最后变成“嘎嘎嘎嘎......”,雷风起恨不能捂起耳朵,虞雾落也颦眉忍耐时,“啊啊啊啊......”这回真的是怪叫,高山逃也似的跑回来。 “鬼啊!” 高山对着虞雾落冲过来,打算寻找功夫最高的人保护。 雷风起对于男女大防永远不错,一个鞭腿挡在虞雾落面前,把高山抽到自己身后,拧眉骂道:“在这里没打你,是我怕用人时不够,你以为我不想打你吗。” 高山痛呼一声,抱紧手里锅更不撒手,甚至不和雷风起计较:“有鬼啊,” 另一个洪亮嗓音响起,充满熟悉感:“嘿嘿,你才是鬼,薛某在此恭候你们多日。” 石厅的对面,有一处亮起火折,铁栏挡住的通道里,第一个彪悍大汉,正是多日不见的薛猛虎。 他恰好在对角线的地方,他的火折强度也好,这下子能大概了解部分石厅模样,周围有很多通道,薛猛虎被困在铁栏里,其余没有显示有人的通道空空深邃,畅通可行。 这里不是出口,也是中枢。 望着火光里抱拳,并且笑容满面的薛猛虎,虞雾落被这阴险狡诈的人彻底激怒。 “好,很好,薛大侠还在这里,否则我还要去找你,会浪费我好些行程。” 女子扮成男装后,也柔美无双的面庞上寒气浸人,高山离的远,却打了个寒颤。 雷风起离的近两步,感觉小虞整个人更像一把出鞘的刀,舞动着天道十三式。 薛猛虎哈哈大笑,还是那么自如痛快:“我本想离开,后来想想还有几个熟人要还给钦差大人,是以,薛某在此等候。” 他错步让开通道口的位置,同时有黑衣人又点燃几个火折,露出一行互相搀扶,或坐或站的熟悉面庞。 四平侯府的人。 不管是薛猛虎也好,还是虞雾落三人也好,都气色不错,看得出吃好睡好,没有过多的烦恼,可是四平侯府的人在这吃喝不愁的地方,大家面色憔悴。 雷风起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处,他周身的气势仿佛扬起风声,立即超过功夫精进自信满满的虞雾落。 薛猛虎看了看,微微一笑,并不想说什么。 雷风起却要和他说点什么,他手看似不经意的一抬,一道闪电般刀光穿过铁栏窄小缝隙,扎在薛猛虎耳侧肩头之上的墙壁上。 “薛猛虎!官差若是死了任何一个,我决不会放你离开这里。”雷风起冷笑着说,带着狰狞的模样看上去,比薛猛虎更像猛虎。 “当!” 雷风起掷出的短刀入石不深,掉落地面。 这是三将军喜爱的宝刀,有削铁如泥的说法,四平侯府的一个人挪动身体,匍匐着把短刀捡到手里。 薛猛虎看在眼里,又是一笑,还是对此没有说什么。 他眼睛看的只是虞雾落,那美貌无比的女子扮成男装,还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一个女子怎么可能是钦差? 周围越暗,她的肌肤愈发像白玉一样的放光,让她的人像白玉雕成。 如果她是男的,恐怕小倌馆里才有这种人才。 ------题外话------ 今天发两万,十更。 写书这些年,不敢保证没有错字病句。 天天更新没错倒奇怪哉。 与文字常年打交道,提笔忘字紧随其后。 仔尽量早改,且,敬请帮忙捉虫。 么么哒,仔现在继续更新。 更新计划如下:周一到周五,尽量万更,尽量哈哈。 周六周日保证每天四千。 以前没守过安息日,本书打算恪守,也给自己一个休息缓冲和回头翻文纠错的时间。 既然仔是万更,那么月票拿来,会一直一直要票的哦。 更新时间:早六点一更或几更,余下的中午十二点左右补齐。 一早有更新,仔可以从容睡懒觉,也可以赶早菜场。 月票~拿来~ 第六十四章,手握性命 薛猛虎见过很多漂亮的男子,可是天生和后天共同养成的女态,那是掩饰不住的,匆匆一面还可以蒙人,同行一天还发现不了,当世人都是傻子吗? 薛大侠可不傻。 不是重要的事情,没必要时时说破,薛猛虎继续讨好虞雾落,对雷风起的威胁理也不理。 “虞大人,我知道你在乎人命,所以我用心照顾这一队官差,呵呵,性命都在,请大人只管放心。咱们找到这里不容易,请大人按我说的办,否则,我就杀了他们,先行离开了。” 虞雾落鄙夷:“你离得开吗?” 大吹法螺也不看看在谁面前,你也评价过雷的短刀是好刀,一刀穿石,没多深就掉落下来。 这地宫石头之硬,虞雾落、雷风起和高山体验多日。 薛猛虎怔怔,强笑道:“大人忘记我有火药?” “是你忘记困在这里多少天,你的火药用完还能生出来?”虞雾落可不相信薛猛虎能和她一样,一路破关而来。 薛猛虎再也难以压抑贪婪,激动的搓着双手:“这么说,你是一路破关而来,这么说,我找对人,你一定能打开最后一关。” 虞雾落很愿意说实话吓吓他:“没错,我一路行来没有阻挡,这里由我做主。” 薛猛虎毫不示弱:“恭候大人多时是值得的。” 虞雾落沉下脸,对于这狡猾心细的江湖客难掩厌恶,薛猛虎索性背负起手,神情里一片悠然自得。 高山叫起来:“姓薛的,在我兄弟地盘上,你客气点晚掉脑袋。” “哈哈,薛某掉脑袋以前,我一路照顾的这些官差,准保已经没脑袋。”薛猛虎再次侧开身子,让虞雾落三人看清楚他困住的这队官差。 常走江湖的准备充足,存心做坏事的更是充分,薛猛虎那一处火折也是明亮异常,能照亮方圆大半地方,只是通道深邃,让雷风起暂时看不清楚被困的人,是受伤还是其它原因。 比如中毒,比如从破坏战力故意伤残。 练过兵的人会知道,同吃同住同习武,同过生死关口,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 雷风起暗骂张林不止,面色早就变了。 虞雾落没有雷风起担心的角度多,但虞雾落心地仁善,睁大眼睛也看不清黑衣人看管下有多少官差,伤势又如何,直接一声斥责:“你把他们怎么了!” “嘿嘿,性命全在,人身俱全,就是欠点吃喝。”一句话说白,饿的。 虞雾落哼上一声,手中有刀谁也不怕,径直走来。 “兄弟,小心些!”高山道。 雷风起担心自己人担心的就要眸点篝火,也没忘记小虞是最重要的人:“退后,不要离他太近。” 虞雾落脚步不停:“我会怕他不成,姓薛的还有秘密没知道,他不敢伤我。” 虞雾落自小聪颖天姿过人,除去没有出门经验和江湖经验,其它的不输给人。 她大步流星,几瞬就到铁栏之外,薛猛虎本能后退,面上露出骇然,几天不见,这女子脚下功夫惊人增进,传闻中天道十三式养身养心养生养功力,果然不假。 如果配上天道秘密中的长生之术,这世上再无对手。 被虞雾落说中,薛猛虎不敢在此时暗下黑手,反而更震惊和防范虞雾落,一片骇然里对天道的仰慕,不用说移些许到虞雾落身上,只觉得女子走来浑身放光,像一团不能直视的日头,还是自己避开为上。 薛猛虎退了又退,和黑衣人让出宽敞地方。 雷风起和高山同时到虞雾落身边,挺起胸膛把虞雾落半挡在后面。 虞雾落手按刀鞘纳闷,难道还不知道我功夫更好。 雷风起迫不及待查看伤势,高山嘴里出声点人数:“一、二......”长长出气:“只困住一队人。” “四平侯府”这一队为首的人眼睛只看虞雾落:“大人不用担心,这一路经过吃喝足够,姓薛的却扣下不给我们,半个月里吃不到十顿,我们都没有伤。” 雷风起攥紧拳头,焦灼的担心却就此没有。 边城热闹的时候,各地商队云集、货物一时间比内陆大城还要齐全。边城苦的时候,飞沙走石饥饿难忍的情况下,也要打仗。 忍饥挨饿练兵以防备更艰苦环境,在鬼子关及其它诸边城是经常事情。 半个月里不到十顿饭,那就是三四天里有一顿饭,在地宫里只走路不打仗消耗不大,也许薛猛虎认为这就能困住一队公差,带在身边仿佛病猫,其实雷风起此时一声令下,这一队人可以立即参战。 亲眼看到,和听薛猛虎介绍,是两回事情,毫无疑问,雷风起对小虞兄弟的好感,又上一层。 他在警惕里,面对铁栏并不回身,伸一只手臂示意虞雾落:“后退离开,咱们不走江湖,防备没错。” 薛猛虎笑道:“确实要退回去,虞大人,人已验过,接下来让薛某当家如何?” 虞雾落带着雷风起和高山后退十几步:“你说。 隔着铁栏扔出一批火折,薛猛虎道:“请大人先把这里点亮。” 他嘴里的猴儿,一溜小跑过来,拿袖子垫手,把火折一一收走。 薛猛虎忍俊不禁:“大人虽没走过江湖,这猴却是江湖猴,警醒。” “你才是猴!”另一个通道里响起尖声。 高山欢喜道:“小俏,是你吗?” 又一点火光亮起,这石厅还有没照到的黑暗里,侧边又照亮一个通道,铁栏困住乌姥姥和小俏,两个狼狈不堪,衣上发上沾着石粉,手中各握着一把断了的兵器。 经过的通道石室里出现过大量兵器,但这建立在天道十三式打得开石门。否则只有饮食吃喝和净所的石门随着通道变成困境,而自然打开,提供给练武的门徒生活所需。 天道主人想当然不会给误进来者刀剑破石的机会,也不会教门徒懈怠。 高山一开始背的兵器,后面换成锅端珠宝,是虞雾落刀法精进,通道打开后,藏宝石室奖励性打开。 乌姥姥和小俏握的是自己携带兵器,一刀一剑幽蓝放光,一看就是宝剑宝刀之流,可现在断口处生辉,另一半不知去向。 相比薛猛虎等人以火药开道的省力,虞雾落三人刀法开道的好吃好睡,乌姥姥和小俏挖石逃离,看着更像一对苦力工,下工时疲倦而回。 ------题外话------ 月票再留着,会长蘑菇哈。 第六十五章,挤扁的脸 小俏仇恨的瞪着薛猛虎:“你把我们诓来,要不是早有准备,险些死在这里。要不是这里有吃有喝......” 薛猛虎眼里没有他们,随意道:“有吃有喝你们还不留下不走吗?” 乌姥姥嘶声道:“老娘我成名时,还没有姓薛的你呢!你来试试!” 薛猛虎耸肩膀:“好吧,帮我打开两道铁栏,我面前一道,你面前一道,我就过去。” 乌姥姥气的眼睛往上翻去,露出大片眼白,片刻后缓神,竟然是差点气晕。 天知道她一路挖石到这里吃多少苦头,要不是地宫主人没坏心,有吃有喝的,乌姥姥和小俏早就死在通道里。 薛猛虎不耐烦看她:“虞大人,咱们抓紧吧,让你的猴儿把火折点起来。” “就你是猴!”小俏又怒了,她也身材不高,一直被人耻笑,哪怕隔墙听到有人嘲笑个矮,也会愤怒暴走。 高山横眉怒目:“对,你才是猴。” 薛猛虎主要怕耽误进度,没所谓的道:“好好,我说错了,想早出去和薛某算账的人,快点吧。” 火光照亮整个石室,宽大的令人不敢置信,地面有刀剑划出来的刻痕,墙上和顶部也有。 虞雾落看到正中央刻痕成圆,心里就此明白,薛猛虎却是视线看不过来也明白。 “请虞大人站在中间去,正中间,你可站对地方,否则就要重新来过。”薛猛虎在江湖上打听来的消息,难懂这地宫石硬难刻,这种流畅线条人为刻成。 虞雾落依言站在最中间,居然还有数道线条组成脚印模样,距离和姿势不丁不八,恰好是练功起式。 刀转寒光,动连星辰,一开始还能看到女子和刀,再就刀光勾出漫天星辰落此间,璀璨夺目星芒连泽,虞雾落和她的刀失去身影。 灼热的目光里俱是震撼,雷风起又是自豪又是赞叹;高山喃喃后怕,幸好在昭勇郡王府里见过三个干净怪胎,不曾惹过小虞兄弟;乌姥姥急吞口水:“小俏,咱们要是得到这功夫,”小俏道:“姥姥,咱们还是先得回性命再说,还困在这里说其它的无用”,乌姥姥没有勃发的贪婪就此消失,不用上来了,没命怎么贪。 薛猛虎的贪婪浮升在面上,汇成他目光中的迫切火热,仿佛两个小型铜灯般炯炯慑人。 雷风起分心留意他,只觉得隔夜饭就要被膈应出来,有人曾说金银有铜臭气,姓薛的简直就是铜臭世上第一。 悄无声息浮起的地面,雷风起也没有忘记第一时间捕捉,他和高山疾闪身影,赶到虞雾落身侧以防不测。 薛猛虎跺脚大喝:“止步,薛某的东西谁也不许碰。” 地面升高约半尺高,方圆十步左右,形成一个石台,虞雾落收刀住手,冷笑道:“你的东西?现在还是我的。” 石台上有两样东西,一样是沿着周边凸出的石柱,大约有成人拳头大小,虞雾落数数,有三十六个,她下意识看向石室周围一圈通道,数数,也是三十六个。 她猜这是打开通道的另一个机关,就不碰它们,拿起石台中间一个盒子,入手沉重不动分毫。 也许是整石铸出台、石柱和盒子,虞雾落尝试打开,应手而开,一颗朱红色的丹丸,龙眼般大小,异香顿时飘满石厅,让闻的人精神一振。 乌姥姥和小俏一嗅之下,感觉精神回来,疲倦渐渐消失。 薛猛虎实在等不及,隔着铁栏伸出长长手臂,大叫道:“给我,长生不老药,它是我的!” “你要找的不是长生不老术吗?”虞雾落继续在石台上寻找。 薛猛虎道:“传闻不可全信,你把盒子抱下来给我!” 虞雾落作势看看自己的刀,又看看石台,抬眸对薛猛虎点头:“成啊,你把身上刀剑都给我,也许我刨十天半月的,就拿给你。” 小俏扑哧一乐:“姓薛的,都困在这里,不信你不知道这石头有多硬。” 薛猛虎闪闪眼睫,原来是整石啊。 有兵器在手,他也不是虞雾落对手,更不可能如她所说,傻傻的把自己刀剑都交出去。 他内心交战,脑海里没命般重新过滤搜集到的消息,最后道:“那你检查石盒内有没有药方,和丹药一起拿给我。” 虞雾落早就看过,盒内就一枚丹药,再就干净的如一张白纸,她道:“我没必要骗你,没有药方。” 薛猛虎的心几乎跳出嗓子眼里,说明这丹药是世上唯一那枚。 长生不老、江湖第一、自然带来无边财富美女如云......薛猛虎把夹在铁栏中的手臂竭力伸长:“给我,快送给我!” 乌姥姥长长叹息,这做派真是难看。 贪婪,真难看啊。 见到虞雾落果真走下石台,紧急想起:“大人,虞钦差,我愿随你投官,只求你施舍一些,一些就好,姓薛的你吃得完这么多吗!” 乌姥姥双膝着地,跪下来:“我孙女儿自幼被仇家掳走,以残忍法子折磨,等我找回她,她再也无法长大,我的性命交给大人,只求分一些出来,刮一些外层也是好的。” 丹药飘香能让人精神百倍,乌姥姥相信这药对小俏有效。 虞雾落停下脚步,急的薛猛虎恨不能把脸挤扁:“都是我的,否则我就杀了官差!” 一语提醒自己,收回自己难看做派,一个大迈步揪起一人,再一个转折回到铁栏前,薛猛虎狞笑:“你敢动我的东西一丝一毫,我就杀了他,再一个一个的杀了他们。” 被他抓住的人高声道:“生不畏死,死有何惧,大人,我等先走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四平侯府的这队人不约而同发动,纵身跳起或平地躺踢,手掐掌掴头锤牙咬,攻向黑衣人。 在薛猛虎手里的这个,更是一上手就取薛猛虎兵器,虎虎生风之势,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他所说不顾生死。 丹药的香味也让这队人恢复不少,这还仅是隔开距离轻轻一嗅,这东西的珍贵性不用言明,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到薛猛虎手中。 被薛猛虎强取走兵器的这队人,拿出死志。 ------题外话------ 明天六一儿童节,孩子快乐,成年人不忘童心。 还有,月票凌晨清零重计哈,找找,有的赶紧投出来。 第六十六章,名角薛猛虎 他们虽然厉害,薛猛虎和黑衣人也不差,这想法在雷风起心中一掠而起,他高叫道:“且慢!” “住手!” 虞雾落的声音最具威力,薛猛虎一个反手擒挡住,另一掌就要下杀手时,就此停住。 虞雾落对着薛猛虎又走两步,薛猛虎丢开手中人,眉开眼笑:“好好,你给我,我把人还你。” 他忽然想到自己应该再和气些,毕竟丹药还在这女子手中,因为这女子没有经验,她不知道自己得到丹药后,并不打算离开这里,这里是天道的地宫,生活所需也不缺,这一点薛猛虎下来以前没有想到,他大可以就地服用丹药,直到学会天道十三式这绝世功夫,又得到钥匙,从此自由出入岂不快哉。 光想想绝世功夫唾手可得,就让薛猛虎笑得合不拢嘴。 他一矮身子,扶起刚甩出的那人,在他头发上抚两把:“你看,哈哈,我照顾的多好。” 那人转头:“我呸!”对他面上就是一记口水。 薛猛虎也不生气,避开就是,满面带笑继续送给虞雾落。 虞雾落鄙夷:“薛大侠,有件事情咱们先好好说说。” “你说你说。”薛猛虎面色微变。 手托丹药举高些,虞雾落微微一笑:“丹药在我手上,这里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虞雾落没有出过门,没有走过江湖,不表示她在家里勤读的书籍里,没有历史和谋略。 此时,谁有丹药谁说话不是吗?” “好啊。”高山大力鼓掌。 雷风起由衷为小虞兄弟高兴,又悄悄和他的人打眼风。 乌姥姥阴森森:“虞大人,让姓薛的自斩手脚,再和他说话不迟。” 薛猛虎手伸出铁栏,一抬手腕,乌云般铁蒺藜飞向乌姥姥,乌姥姥面前铁栏挡住大半,余下被乌姥姥打飞,乌姥姥跳脚道:“姓薛的你有种出来比个生死!” 薛猛虎道:“你来,你来,薛某若在这里后退一步,就算你赢。” 小俏拍打铁栏尖叫:“你来你来,我们若后退一步,就算你赢!” 薛猛虎一扬手,取出怀里几根火药,小俏面色发白,情不自禁后退几步。 高山怒了,嚣张勾动手指:“你来你来,姓薛的你只管炸石出来,我若后退一步,就算你赢。” 说着,对虞雾落身后走上两步,不敢离的近,也稳稳的有保障。 虞雾落冷笑:“薛大侠,你还剩下这几根火药,想来不打算离开这里,也罢,这里有吃有喝,你困在这里成仙也挺好。” 薛猛虎怒气被激出来,刚才摔下的那个人缩在脚边,一脚踩中:“我数到三,你再不给我,我就一个一个的杀给你看。” 那人眨巴下眼,和雷风起继续打眼风。他离薛猛虎这么近却不走,显然有自己想法。 虞雾落怒声更大:“你看我像怕死的!再说,信不信我这就吞下丹药,再打开通道,一刀宰了你!” 薛猛虎噎住,满面涨出通红。 他一直故意不提自己被困住,难道忘记天道十三式是钥匙?他是怕不是虞雾落对手,他面前有道铁栏还挺好。 他收脚放回,连摆双手:“虞大人,冷静冷静,这里有许多人命等你援救,你是朝廷命官,你眼里要有黎民百姓,大人,仁善积福。” 虞雾落气不打一处来,自从薛猛虎出现,不到一个月的日子里,他连番上演豪侠、野心家、小人、诡计多端,虞城里挣钱最多的戏子也没他能演。 这个不在乎别人性命的人,居然劝自己仁善积福。 隔夜饭在肚腹隐隐作痛,像是随时一吐为快。 就眼前来看,薛猛虎没有其它优势,只有手里一些人命是倚仗,薛猛虎继续劝解虞雾落:“大人,岂不闻三代积德,子孙出息。大人,您仕途亨通,做官一定到一品。大人,您万不能不在乎这些官差的人命啊,” 虞雾落心想你家一定积下三百代唱戏的出息,真能演。 让薛猛虎:“等着。” 握着丹药走向雷风起,高山凑过来。 “我计算过距离,就算我能瞬间打开铁栏,薛猛虎还有不少人手,咱们没法救回所有官差性命,只怕有所死伤。” 虞雾落目光征询,话也征询:“我想,把丹药给他。” 高山跳起来:“不成不成,这是好东西!” 雷风起一把推的他飞出几步远,高山屁股墩儿的时候,怀里锅飞出去,珠宝什么的撒落满地,高山顾不得骂雷风起,追着捡起。 雷风起对虞雾落满心里感激,要他说,当然丹药虽贵重,人命更重,他想救自己人。 可丹药是小虞找到,天道再没有其它传人,小虞不拜师也是唯一传人,她是地宫主人,丹药真正所有者。 暗道这份大情我记下,又想起来压抑面上感激不要出来太多,毕竟救的是“四平侯府”的人,雷风起严肃道:“兄弟,咱们先救人。” 虞雾落甜甜一笑,在她看来三人同闯地宫,虽说打开通道的总是自己,可是雷和高山一直对自己照顾良多,等离开后重新上路,指望他们的地方也很多,高山嚷着珠宝平分,那么丹药也应该平分。 高山不同意显然无效,他一票只能弃权,但是给分高山一份儿丹药,他愿意可以给小俏。 虞雾落没想过自己服用丹药,她在半个月里收获满满,自己都觉得过分的多。 把自己和雷的两份留给薛猛虎,想来薛猛虎也说不出什么。 薛猛虎心有灵犀,或焦虑之下更加敏感,此时,杀猪般大叫起来:“我不分,你敢动我的丹药,分我药效,我就和你们同归于尽在此!” 虞雾落低低叹气,乌眉薄愁,从豪迈女侠客又顿时惹人爱怜。 雷风起多出来的还是敬重,小虞想分出来几份,只能是给自己和高山。 他轻笑安慰她:“姓薛的精明着呢,咱们骗不成他,让他先放人,再把丹药给他。” “岂止先放人,”虞雾落说着,重新走向薛猛虎,在铁栏外停步。 雷风起跟随在后。 雪白柔荑展开,朱红丹药滴溜溜转动几下,仿佛玉盒托起。 异香沁人心脾,薛猛虎急红眼圈,死死瞪着虞雾落,生怕她又出古怪。 虞雾落这回干脆:“三个条件。” ------题外话------ 月票月票,不要因为仔公告晚了就不出来啊。 深情盼你。 第六十七章,毒誓 “说!”薛猛虎咆哮。 “一,让官差们吃喝,你们的我们不相信,高山。”虞雾落喊上一声。 高山送来他背的肉干和水,隔栏递进。 “二!”薛猛虎狂吼。 “刚才你说仁善头头是道,你发誓得到丹药后,从此仁善做人。” 薛猛虎想也不想,一气吼出:“我薛猛虎从此仁善做人,否则让我不得好死。” 小俏气结:“姥姥,姓薛的发誓像吐口水,哪有真话。” “三是什么,快说!”薛猛虎嗓音碰在石壁回音震震。 “快说说说......” 小俏捂耳朵:“真难听。” 又舍不得不听,把手放下。 虞雾落眸光迸射如刀,一字一句的道:“你发毒誓,把铁氏女死前真相告诉我,一个字也不许少!” 天道十三式,江湖传闻中的绝世功夫,在地宫的这些日子,虞雾落时常疑惑,奶娘中毒后渐失功力,但她大可以寻找一家江湖世家,一家有能力藏身的世家,多教会几个徒弟出来,再回到地宫里拿这丹药续命。 她教虞雾落的时候,是个家中宠爱娇女,颇多困难挡道,如果教个正大光明习武的男徒弟,想来方便的多。 到底是祖父救治她的感恩回报,还是居心叵测为自己续命而害人,虞雾落更倾向前者。 即使奶娘当时被追杀,外伤好后也不敢独自上路,但虞家却有的是采买车队每天出城。 奶娘言语伶俐,为人机敏,对她来说不难办到。 更何况她离开虞家后,又送回手制点心让虞雾落安心,这才避免虞雾落思念她时担心不已。 吃着熟悉口味的点心,虞雾落还以为她回到家乡,找到安身之地,自然不会有祖父怒气消除后,再寻她回来的想法。 人,各自有家。 奶娘江顾氏,听听这名字,她想当然有婆家,那里是她的归宿。 “薛猛虎,我说话算话!如果你上回说的不假,你真的把奶娘凌辱......”虞雾落停顿一下,再才续上话:“只要是真实的,我把丹药给你。但铁氏女虽不是我师傅,却是我看重的人。等我有暇,就寻你报仇。” “呃,”高山和小俏听得入神,忽然出声:“有侠?虞大人要当大侠吗。” 雷风起撇撇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他想冲淡一下虞雾落咬紧嘴唇的悲愤,全身心在奶娘死亡上的虞雾落却没有精神,只是不错眼睛盯着薛猛虎。 “哈哈哈,我当是什么呢,”薛猛虎听到最后这条件,紧绷的人有些放松,大笑出声道:“我薛猛虎嘴里若有一字虚假,让我气血双逆,爆体身亡,死后身败名裂,万人唾骂。” 高山点头:“唾骂我听得懂。” 小俏点头:“姥姥,姓薛的这誓还算真心。” 乌姥姥道:“他没杀铁氏女,说话又硬气起来。” “话从几年前开始说较为清晰,当时我正遍寻有关天道的消息,听到铁氏女在江家大开杀戒。等我赶去,得到铁氏女画像,又听说她中毒,这真是老天助我,我当即在江家附近往外搜索,一开始还有人见过她,然后就失踪一样,再也找不到她。” 薛猛虎侃侃而谈:“这怎能瞒我,风吹过痕,草动有迹,我当即差人在失踪地方圆百里常年守驻,又担心她被虎狼吞食,遇到虎狼就杀之验腹,哪怕找到一丝她衣上布条也好。结果,毫无收获。我知道她没有死。” 高山强词夺理:“也许她被戏台上唱的,和尚坏心关入庙中自己享用,也许她另嫁别人。” “这怎么可能!你和虞大人一路行来,难道还不知道天道十三式的厉害,铁氏女中的是断生机,又不是立即没功力,毒药第一名的厉害之处,在于这毒不治离死不远,治的话哪怕神医妙手用药,也是毒伴药行,在有功夫的体内,先化解功力支撑体内生机,没功夫的只能拿身子骨儿来化解。铁氏女几年还没有死,已经比传闻中其它中断生机毒药人活的长久。这正是天道十三式的奥妙之处。当年倘若遇贼,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薛猛虎不屑一顾:“再说我能想不到这点,沿途衙门我遍撒银钱,一应伤人死人案件我了然如心,甚至还亲手掘过几个坟墓查看,都与刀伤无关。” 虞雾落愤怒更重,想这个人为求长生和功夫第一,疯了的,掘人坟墓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高山虽出生在边城之外,族中也是同样重视逝者肉身,听完,气得大叫:“她嫁人了,我要是她,就地嫁人,换成夫姓,包你们找不到。” “你这个猴什么也不懂!我中原女子忠贞为上,铁氏女夫死女丧,哪有心情立即做嫁娘。”薛猛虎气道。 高山瞪圆眼睛,蹲身放下怀里锅,作势就要纵上。 这不,他的珠宝锅又恢复原样,还是紧紧抱着不松手。 打架不方便,高山放下来。 雷风起喝道:“别耽误事!” 高山垂下脑袋,悻悻然重新抱起锅,拨弄两下金银珠宝。 薛猛虎昂然向往:“天道门派,自我幼年听说深刻肺腑,我做大侠为求财,积攒得财富多出来,就遍寻人手共寻天道秘密。” 雷风起听不下去:“解银赠人的才是大侠吧?” “白天做大侠,谁敢想到我晚上做贼!”薛猛虎理直气壮:“我建立万人敌,直到今天没有落网,就因为我是三省闻名的薛大侠。” 雷风起抬手揉胸膛,一口气堵在这里,差点没噎闭气。 他咬牙暗恼自己不应该问。 薛猛虎傲气满脸:“我手握财富,对铁氏女守株待兔不在话下。几年前,铁氏女夜现虞城。” 高山差点又挑刺,几年前,铁氏女夫死女丧,几年前,铁氏女夜现虞城,那铁氏女还有时间教小虞兄弟功夫吗? 病大虫做大侠不通,说话也不通。 可病大虫一心一意拉自己当猴,高山忍住没问。 石厅里,大家聚精会神听薛猛虎说话,一时间除去薛猛虎的声音,周围鸦雀无声。 “四平侯府”的那队人补充吃喝后,精力恢复更快,他们在黑衣人看不到的角度,比划手势打眼风,正悄悄制订新的作战计划。 ------题外话------ 重要通知。 还有月票的亲请速速交出,在午夜这个神奇时刻,南瓜车会现原形,月票也会悄然消失......请珍惜它当下宝贵的价值,投了吧。 第六十八章,丹药,我命 石厅周围通道有三十六个,火折点亮石厅,顺便照亮一部分深邃通道,通道在承重情况下才打开机关,其中有两个通道转弯处伏地有人,他们没有进入通道,面前就没有铁栏。 铁盾褚将全家缩在一处,也是刀剑挖石出来的情况更惨,他们手中刀剑早就断到不能用,就拿手崩脚踹,一路逃到这里,听到薛猛虎大笑时,一家人正借着微光互相检视着,都是血迹斑斑。 另一处通道外转弯处,吴姑娘等曾重伤的人也屏气静听,他们人多刀剑多,但没有火药不能按一个方向直行开道,竟然是哪一侧铁栏下石头好挖,就挖哪端。 这种好挖是自己感觉,又受挖时体力支撑,他们从外貌看也狼狈不堪。 薛猛虎在石厅外等候数日,虞雾落参悟功夫后到来也有小半天,他们这才到来。 乌姥姥也是如此,手中刀剑还有半截,但绕的弯路多,否则就和薛猛虎一样早早到来。 丹药轻香余波袅袅,让他们心潮起伏,不知道盼着虞大人不顾别人死活,宰了薛猛虎的好。还是爱惜大家性命,把丹药赠送。 这一趟地宫行,最大赢家虞雾落尚且为耽误日程懊恼,其它人就更不必说,都以为薛猛虎才是最大赢家,而自己数日遭罪,把薛猛虎恨的要死。 一面倾听,一面想主意。 站出来分析利弊,比如薛猛虎功夫精进,江湖起风云,甚至全国起干戈。阻止虞大人送出丹药倒也痛快。 但虞大人是朝廷命官,她必须爱惜每一个人的性命。阻止不了她的话,也就不必早早跳出,反而让薛猛虎有所提防。 地宫庞大,通道深邃,在这样的地方死伤打斗,离王法远而又远。包括褚将在内都盘算着怎么留下薛猛虎,让他一辈子呆在这地宫里。 吴姑娘暗骂,这贼万不能留他活命。 褚将得知被大侠沈良知欺骗后,是他心中耻辱。他暗骂,假仁假义的大侠留不得。 ...... “那晚,铁氏女自虞城出现,她在虞家有名夫子虞存家墙头高叫,借你宝地养伤数日,贼不能惊我,公差也不能。嘿嘿,我当时虽不在虞城,但城门紧闭,铁氏女混入街巷后能瞒过公差眼睛,却瞒不过我常年驻守的人。公差全城寻找,我的人假装睡迷,把铁氏女藏身的地方重新掩盖,又连夜往虞夫子家寻找铁氏女有无遗失东西,虞夫子家护院叫苗保的实在厉害,他没能进去。我得到消息后赶到虞城,也想往虞家内宅查找,刚到外院就和苗保对上一掌,我施展功夫拿下他不在话下,可不知耗费多久。虞大人有些话,薛某倒也认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虞夫子家进贼,他大为光火,第二天就请动附近驻兵重整全城,我这等人只能夜进虞家,城门关上我不怕,区区城头再高我跳得下去,可江湖不与朝廷公然作对,一直如此。” 薛猛虎望着虞雾落一乐:“虞大人,我们在虞城外小香山见到你佩戴铁氏女的雁翎刀,你又姓虞,一定是虞家的人。稍时等我说完,可否请你也说说,铁氏女那晚在虞家把东西交付给你,你喊她为奶娘?她自江家逃出,就一直藏在你家!” 虞雾落冷淡:“此虞非彼虞,我家不在虞城,我也不是虞城人。” 薛猛虎意味深长:“哦......” “我家与铁家有亲,奶娘到我家时,没说她姓铁,只说出铁家的一些事情,说铁家推荐她到我家做工,我喜欢她,就留在身边,她教我功夫,把刀给我就这样。几年前,她说回家看看,从此不再回来。我出门办事,也是一路寻访她下落,在小香山被你们看到,本是偶遇。” 这滴水不漏的话,让薛猛虎挑挑眉头。 知道虞雾落是女子,本着不激怒,有些话就不说。 铁氏女自虞夫子家深夜跳出,而那晚其实另外闹贼,正月闹贼鸡飞狗跳,全城公差四下搜索不说,这贼原本自省里被追到虞城,省里公差也在虞城。 苗保顶缸,说这贼是他拿下,省里公差功夫高强,三言两语就问出来,直接回虞存:“我们不怀疑夫子窝藏贼,但害怕夫子家里还有贼,你不知道。” 随后没有多久,铁氏女现身墙头,纵身跳走。 铁氏女死后,薛猛虎一无所获,继续想法往虞家内宅打主意,他认为铁氏女的遗物说不好在虞家。 有苗保在,他进不去,但是想想铁氏女几年没有音信,藏身深宅大有可能,而虞家有孙,美丽动人。 面前虞大人么,也美丽动人。 那晚虞城若不闹贼,铁氏女她会跳出来吗?不好说。 这种推测其实也圆满。 薛猛虎忍不住多看虞雾落两眼,他在虞存出门时,街道上见过虞存夫子,认为自己能找出二人相似的地方。 他的眼光骨碌碌的,虞雾落只觉冒犯,掂掂刀:“快说你把奶娘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她一早出城,半路被我拿下,我诚心诚意拜她为师,她不肯,我愿娶她照顾一生,她也不肯,” 虞雾落唰地一声刀出鞘,雷风起也是同样恶心到家,可他心悬手下性命,转身挡住虞雾落:“兄弟,冷静,先听他说完。” 虞雾落嘴唇哆嗦着,一手收刀,另一只手上丹药往唇边送:“薛猛虎,我,我,我吞下去,让你什么也得不着!” 乌姥姥和偷听的吴姑娘等人大觉痛快,都想,吃了吧,在乎什么别人的性命,留下姓薛的这祸害,可以挽救更多性命。 她们也都眼馋丹药,可不是虞大人对手。 这药虞大人服下,那是强中更强,而虞大人爱惜别人性命,至多押他们去衙门,薛猛虎可不会这么好。 “嘭嘭嘭......”巨声和细微震动传来。 吴姑娘纳闷,这是什么声音? 悄伸面庞看去,不由得瞠目结舌,世上竟有这般无耻之徒! 隔着长长的通道,恰好能看到薛猛虎所在的通道,火光通明里,薛猛虎伏地叩头:“薛某爱才之心口不择言,请虞大人息怒。” ------题外话------ 月票......仔命? 呃,这样可以哇? 第六十九章,出口 丹药! 半生追求,半生半明半暗度日,为的就是天下第一,笑傲江湖,如果顺便能长生不老那锦上添花。 九十九拜已结束,就差最后一着,薛猛虎见到虞雾落要吞丹药,恨不能剜心尖子换回。 高山忍无可忍:“这才是猴儿,戏班子里抹白鼻也像,脖子后面背旗帜也成。” 雷风起同样不愿意激怒薛猛虎,凶狠神情示意高山闭嘴。 约有一刻钟,虞雾落哆嗦结束,原本认为薛猛虎说的仔细,多听听与奶娘有关的事情也好,现在是多一个字不想听。 “捡重点,奶娘怎么死的!” 薛猛虎也知道自己言多有失。 他不算一个好人,却算得一个奸雄,前半生为求天道秘密苦苦追寻,寻找到的大多是贪婪之辈,很难有人把酒诉说大计。 终于寻找到天道十三式,在一个女子手里舞如九天飞凤,威如轰天之雷。 这丝仰慕就此不能下去,如果能控制虞雾落自由,薛猛虎也毫不犹豫向她求亲。 他愿意与她说说,倾诉自己这些年辛劳......结果说多了。 连连称是,长话短说:“她虽不肯答应,我却一直求,我好吃好喝待她,她提出做份点心亲手送到虞城张记点心店,就与我成亲,我自然依她。她做点心,我守着,她送到张记点心店,我陪着。” 薛猛虎说到这里,又想起来,此前,他没有留意这句话便是,铁氏女送出点心时,说:“掌柜的,我还要逛街,这点心热乎,先帮我送去。仔细点。” 薛猛虎自然不会忽略张记掌柜的出门,那天,张记掌柜的手提点心,分别送给十家老主顾,第一家就是虞夫子家。 薛猛虎定定看着虞雾落,恍惚间觉得祖孙有相似之处,虞大人酷似虞夫子风度翩翩。 两行断线珠子般泪水,滑落虞雾落面颊。 奶娘来自江湖,让祖父大丢颜面,好在奶娘走时说话圆转,自称“借你宝地养伤数日”,祖父对外就说内宅防范不周,有贼早几天就躲在里面。亲戚们纷纷前来安慰看视虞雾落,害得祖孙忙碌数日。 第二天,奶娘江顾氏病了,正月里得病,虞家自己对外说恐怕春天时疫提前。请医生的管家这样说,接引医生进内宅的丫头也这样忧愁,自幼奶娘薛妈妈隔帘伸手,事先拿汤婆子烘的手臂滚烫,医生害怕时疫染给虞雾落,小心防范没有错嘛,也这样说。 虞家不断抓药抓药,过上几日,马车从内宅出来,垂帘紧锁无人看到车内,只说接出江顾氏,送她返乡养病,自此没有回来,亲戚偶尔说起,虞存就回说他家有信捎来,江顾氏病故。 亲戚们嗟叹几句,说姑娘离不开她,以后跟着姑娘出嫁,将来也是老太太般养着,江顾氏这般没福。 奶娘送来点心的时候,她还应该在内宅养病,张记点心店所以不知道她已经离府,还肯接她的吩咐。 张记点心店认识江顾氏奶娘,它家是虞雾落喜爱点心铺子之一,时常要新鲜点心。对虞雾落身边妈妈丫头都有奉承,江顾氏几年间得到姑娘喜爱,张记点心店想法混个面熟。 江顾氏倒不经常出门。 只是,当时不知道她身陷贼手......如果她肯报信,自己一定会想法救她......如果她有坏心,想让自己帮她取药,她应该祸水东引,引向虞家。这样,或许有趁乱离开的机会,或许还有趁乱带走自己的机会。 不不。 此前把她想错,她对自己是真心,她中毒日久,大概认为会病死在虞家,想留下功夫传人,所以千哄万哄的哄着小姑娘学功夫。 所以她只传功,只字不提门派来历,在令虞雾落着迷的睡前江湖故事里,也从没有说过天道事迹。 虞雾落头回听到天道时,误会成帝王权术。 如果奶娘想让自己帮她取药,她应该把天道事迹格外添加成牛气哄哄,哄着虞雾落动心,愿意探险为止。 痛泪迸加,虞雾落伤痛难奈,薛猛虎害怕丹药有失,一气说完:“点心送到张记,我陪她回来,让她歇息,我准备成亲,结果等我再进去,她已无气息。她不是我杀的,我也不敢凌辱她,要怪,请虞大人怪对她下毒的人。薛某如今还不知道是谁,但薛某敬佩她,也敬佩大人,自此间离去,愿意寻访其人。” 虞雾落泪如雨落,一时不能自己,泪染面颊,晕眸晕唇,在火光折射下美丽不可方物。 小俏紧看几眼,低声问:“姥姥,这当官的像是女子?” 乌姥姥没好气:“你才看出来啊。” 悲痛让虞雾落忘记取帕子,泪水盈满面颊不快时,举手背拭泪。 她一手是刀,一手是药,方便举起的是握药那玉手。 薛猛虎惊吓无比:“大人,别湿了药,您大仁大德,还要救人性命呢。”陡然又机敏出来:“我好好安葬她,就在小香山第三个岔路口往里的香樟树下,还刻的有字。大人不想去拜祭吗?” 虞雾落心意灰冷,斥责薛猛虎的劲头也拿不出来,反正要救人,她回到石台上,强迫自己用心观看三十六个石柱。 一路练功,虞雾落颇有心得,抬头看向石厅上方和墙壁上各种刻痕,一手握紧丹药,一手再次拔刀,腾身踢腿,刀引往后时,眸光顺势向前,果然,在这晃动里,视线里能看到的线条连成一人舞刀模样。 再换身法,视线晃动里,各种刻痕又组成新的刀法、刀势或指引。 这是前人在此的积累,虞雾落长吟一声,冲天而起,在石厅上方留下属于自己的刻痕。 刀气冲天,不必身轻如燕,石厅上方出现新痕。 薛猛虎、乌姥姥和小俏张大嘴,都在想,这这,这女子半月不见,厉害进步到吓人。 三十六个石柱无声无息隐入石台,如果有人纵观地宫,地宫里所有封住的铁栏退回,四通八达的通道就此畅通。 石台下落,回到原来的地面,不停顿再次下落,虞雾落跳开时,闻到清新的风强劲出现,带着日光味道,有台阶出现。 外面应该三月,春光明媚里暖意流连。 ------题外话------ 据说投月票的都是小仙女儿。 第七十章,啐 “啊!” 小俏一声尖叫:“姥姥,铁栏没有了!” 乌姥姥和她同一时间挥舞断刀断剑,让幽蓝包裹住自己。 太可怕了,铁栏消失,就表示她们将直面薛猛虎。 薛猛虎被这尖叫提醒,大步走出,背后拳风袭来,四平侯府这一队人补充吃喝,又歇息到此时,骤然发难不肯让薛猛虎得逞。 “薛某岂是想不到的人!” 薛猛虎脑后生眼般,反手掌击,又双手擒拿,战场上生死功夫与江湖内力的比拼下,两个四平侯府的人发出骨折声,倒地挣扎难再起来,黑衣人围住他们。 雷风起和高山已逼近,见到这一幕,两人手下慢了慢。 虞雾落叹道:“算了,面对奸贼也应该做君子。”抬手扔过丹药:“你走吧,我事情一了,就去寻你。” 薛猛虎抬手去接,一个黑影不要命般的抢进来,拼着挨上薛猛虎一掌,高山把丹药抢在手里。 薛猛虎冷笑挥手,黑衣人走出几个,一手攥满火药,一手火折明亮:“薛某准备的不够充分,可也一直节约使用,如果我拿不到丹药,咱们大家同归于尽的底气,我还是有的。” 乌姥姥带着火热眸光接近:“小子,把丹药给我,小俏给你。”小俏原地傻眼,啥? 高山一闪身避开虞雾落背后,雷风起挡住乌姥姥,高山伸脑袋看薛猛虎:“你放人,我们给药,小虞兄弟的话就是我的话。” 薛猛虎气极:“那你什么意思!” “你恶心我一路子,吃我好酒肉,还坑害我们,我也恶心恶心你。”高山摊开手掌,一口唾沫吐在丹药上,握紧手心团一团,把丹药扔给薛猛虎:“拿好了,滚!” 丹药在半空中飞,薛猛虎和乌姥姥都怔上一怔,第一想法是躲开,而不是一个接,一个再抢。 最终,落地前,薛猛虎接住,面上还是说同时于尽时的凶狠神情,他生生被猴膈应回去。 乌姥姥见他接住,居然没有出现嫉妒,手抚胸口安抚反胃,她光想想薛猛虎吃下去场面,就想吐出来。 薛猛虎很快调整,重新牛气冲天:“我们走,虞大人,薛某对你佩服得紧,请看好你家猴,有朝一日落到薛某手里,就吃猴脑扒猴皮。” 他带着黑衣人走向新出现的台阶,脚步不曾犹豫,这和他打听到的一模一样,中枢之地有出口,薛猛虎原本想拿火药炸明出口,现在倒也省事。 他走的有些着急,一天不是虞大人对手,还是避开她的好。 而如果这出口假的,只要丹药到手,薛猛虎还是原来计划,在地宫里随便找个地方炼化丹药,说不定还能寻找到更好的东西。 望着薛猛虎身影就要消失在台阶通道里,黑衣人推搡丢下最后一个四平侯府的人,高山忽然叫道:“喂,不能洗,小心药效没了。” 薛猛虎一个踉跄定住身形,脖子抖动着,看得出来很想回头,又克制住,一气而去。 他走得狼狈,人多势众也呼啸而去,石厅里寂静到来,仿佛针落地面也听得见。 余下的几个人,虞雾落、雷风起、高山、乌姥姥和小俏。 小俏负气,大胆问虞雾落:“面对薛猛虎当君子,他也配!你把药给他,以后他做坏事都是你的原因。” 虞雾落有些想笑:“你没听清,面对奸贼也应当做君子.....剑!” 小俏释然,俏皮一笑。 乌姥姥却没有她的轻松,握住小俏的手心里,沁出汗水。 江湖寻仇打不过的话,被人笑话有限,代代出英雄是正常事情。被官差拿住送往官府,这笑话可就大了。 数点虞大人离出口的距离,和自己离出口的距离,以及钻入出口后再走几步就躲得开虞大人刀锋......一遍又一遍,几回想携孙离去,又觉得时机不对,万一薛猛虎没有走远,又是一场恶战。 就这样额头滴下汗,“啪哒”落在地面。 “给!” 虞雾落取出干净帕子擦过手,带着异香送给小俏,帕上有一层丹药。 小俏惊喜:“你为我留下来的?” “没办法,姓薛的不愿意分,他手上扣着人命,我暂时也想不到其它法子。”虞雾落解释:“只能在手上多沾些,等咱们出去,你把它洗出来,看能不能找回配方。” 乌姥姥面色转缓,又转为感激。 一嗅就能有药效的丹药,除非是神医妙手,否则谈何容易解出配方。就算解出配方,配得齐药材又是一件难事。怎么可能嗅之有效的丹药,从街角中药店抓齐。 倒是把帕子洗出来直接服用更为直接。 看出来虞大人是女子,乌姥姥不觉得她擦过手的东西给小俏,有哪里不对,天道十三式带来的仰慕,乌姥姥也有。 她深深拜伏在地:“多谢虞大人,不管这药效如何,我都愿意随你去衙门投案。” 虞雾落听出来乌姥姥手里犯过案,心头难免沉重一下,但没有不声张正义的道理,沉声道:“你且在这里等着,还有人没有出来,等我找回他们,送你们一起过去。” 乌姥姥连声称是。 雷风起一直没有说话,更不会担心小俏洗出丹药后,解出配方,哪怕这丹药仅仅强身健体,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解出配方,否则江湖上那些中毒逃走的人,都会活下来。 此时,还有两队四平侯府的人没出来,还有褚将全家和吴姑娘等人,虞雾落打量下出口,她在这里等的足够久,如果这里不是出口,薛猛虎等人应该折回。 她觉得可以放心留下雷和受伤的这一队四平侯府的人,不用担心薛猛虎杀回马枪,也不用担心乌姥姥祖孙,她们仅是两个人。 “我出入方便,我去找回他们。” 话刚说到这里,怪声出来。 “轰!” “哗啦啦!” “滴溜溜滴溜溜......” 大约从一个方向出来,虞雾落面色一变,长身掠去。 没有探完地宫,到底做不到底气十足。 高山面色一变,想到什么:“我去看看。” 背后,小俏嗓音细细传来:“姥姥,虞大人不在,是咱们走的好机会。” ------题外话------ 收留本月剩余月票,继续在外游荡是不对滴。 第七十一章,日常欺负雷风起 “小俏,我答应虞大人不走。” “姥姥,等这配方解出来,哪怕三味五味的,咱们再把配方还回来,这情份就了结,何必在这里傻等,如果你入狱,谁寻人解开配方?” 乌姥姥沉吟不语。 “再说薛猛虎走了也有一会儿,他是真的拿到药就满意,还是隐藏在哪里又有诡计,难道不应该有人去探探出口?” 雷风起也听到祖孙低语,原本一手按住佩剑,现在索性抱起手臂。 早走早了,免得小虞送他们去衙门又耽误事情,山中一日世上千年,地宫里半个月,说不好外面有多少变化。 乌姥姥一见就知,高声道:“多谢。”和小俏一阵风钻进出口。 “小俏,”高山返身追上:“你是女子。” 小俏:“我知道。” “我是男人。” “我知道了。” 小俏说完,嗓音余袅人已渺茫。 高山怅然若失,低头道:“她,不愿意跟着我。” “嗤!”雷风起嘲笑。 高山顿时大怒:“笑什么!你也没有定亲,你也没有妻子!”说完,想到自己应该要去哪里,钻入通道中不见。 雷风起好笑一下:“你还真敢想,你也真敢说。”他原地不动,好整以暇的等着。 换一个通道,吴姑娘等不久前重伤的人施展轻身功夫,没命般过来,见到还有一群人守着出口,吴姑娘等人分别露出甜美或者尴尬笑容:“您在呢。” “这种招数也只引得开别人,我在。”雷风起漫不经心瞄着他们,咦,伤势好的差不多。 吴姑娘等人顺着他眼光看向自己,笑容更深:“我们好了的。” “哦......”雷风起夸张点头。 “要是一拥而上,你不是对手,少侠,请让一步如何。”吴姑娘等人拱手。 雷风起悠悠闲闲:“我只要一句话,就不拦你们。百花宫不允许别人伪装,你的胆量从哪里来?” 吴姑娘震惊,其余人也震惊,有一个道:“我妙手谷白花花为她作证,她确实是百花宫的人。” “这么说,百花宫、妙手谷和碎月轩都是真的?” 吴姑娘等人点头。 “好,这倒省事,等我有空前往拜访,只和你们宫主谷主和轩主说话。”雷风起发现薛猛虎是江湖野心后,就认为不是百花宫等人受张林收买与自己为敌,再经过证实,他觉得眼前这件事情简单明朗起来。 没有张林在内,喝水也香甜三分。 正要挥手让他们离开,虞雾落从通道里跑出来:“你们不许走!”她后面跟着褚将全家,还有分成三队的四平侯府其中一队,吴姑娘等人立即鸟兽散,有人还叫出来:“快跑啊。” 雷风起笑得肩头抖动。 百花宫、妙手谷和碎月轩这些人,还有刚才走的乌姥姥,包括薛猛虎,都是江湖上成名人物,不是对着小虞扮戏子,就是被小虞追的魂都快没有。 一声喝出来:“站住,我雷风起还有话要说。” 抱着手臂的雷风起平地脚下一滑,差点没坐地上,怎么又来? 雷风起的名声在这几个月里拔地而起,四平侯评论的中肯,“这世上没有全国一夜之间都知道雷风起登基的快马”,雷风起的名声仿佛一夜起来,名声遍布全国。 江湖不是虚幻中天地,吴姑娘等人闻声后,出于好奇而站住。 出口内往下的台阶上,一群衣着各异又容貌也各异的人定格,看着仿佛一堆木胎蜡像,有点滑稽阴森。 虞雾落走上一步,他们神气里又透出害怕,身体往前晃动,像是随时又要逃走。 虞雾落看出这份可怜,她也改变送官主意,太耽误行程。 不如换一种方式,让他们改过立功。 就此站住,认认真真的道:“列位,我雷风起要与你们约法三章,这次就放过你们。” 吴姑娘等松口气,约法三章啊,不过是从此不做坏事谨守王法这些吧,朝廷命官说的最响亮的大约如此。 “虞大人请说。” “我雷风起为人光明磊落,做事从不亏心,现与列位约定,我若再发现列位行事不端,肆意杀人伤人,我雷风起决不放过你们。” “虞大人说的是,我们一定听你的。”吴姑娘等人心想什么叫江湖,就是躲起来朝廷找不到,自成的一处天地。 以后你虞大人在东,我们在西,江湖和朝廷虽在同一个地界上,也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反之,你们也如此监督我雷风起,如果我雷风起做事亏心,行事不端,你们也可以仗剑来问!” 虞雾落郑重抱拳:“列位,咱们这就约定下来。都在一方水土上,哪有黑白和高下,但行仁善便是。” 慌忙离开的吴姑娘等人愣上片刻,才觉得魂魄还在阳间。 要我们做到的,你也做到。你约束我们的,也愿意让我们约束。 吴姑娘等人肃然起敬,难怪他雷风起要登基,敢情他要当好皇帝。 他们转正身子,大礼拜下来:“但行仁善便是,虞大人,呃,雷大人.....我们听你的。” 虞雾落含笑:“江湖儿女姓名多,列位走好,雷某不送。” 吴姑娘等人纷纷道:“是啊是啊,谁是只有一个名字的人呢,雷大人,就此别过。” 虞雾落招手仿佛离别多年好友:“说定了啊,如果雷风起行事不端,一定仗剑来问......” “大人请放心。” 目送他们离开,虞雾落不由自主翘起的酒涡里,有一些灵动的狡黠。 从头看到尾的雷风起憋着的气越涨越高,在他想像里,人顿时胖了。 禇将全家向虞雾落恍然大悟问好,心里怎么想的,从面上双层恭敬一看便知,应该一层为天道十三式,一层为雷风起品格过人。 脚步踢哒,高山带回最后一队四平侯府的人,趾高气昂在雷风起面前停下,一个人走出一百人的脚步声,他怀里照旧抱着锅,背上多出一个衣裳打成的包袱。 雷风起打心里服他:“你捡了芝麻又丢西瓜扔一路的珠宝,亏你找得回来。” 高山坏笑道:“要不是回来看笑话,我还能捡回更多。” ------题外话------ 哈,求票。 第七十二章,掩县严家 一个四平侯府的人道:“高山,你不要太得意,这地宫太大,一时半会儿摸不出来是有的。” 高山斜眼雷风起:“嗯嗯,啊啊,好吧。” 雷风起不理他,当面吃瘪又被高山听到,你笑掉下巴算了。 他们最后一批走出来,出口台阶先下后上,竟然来到一处树林里,最后一级台阶上,有个平台不过三尺方圆,虞雾落脚踏方位,以天道十三式关上石门。 树林幽静,恢复原样,小路杂草丛生,不容易发现开过门户。 走出树林,问明地名,褚将这走南闯北的人现成是向导,说有朋友在附近,可以提供一些马匹,用完归还时,只要找到全国各地的镇远镖局就可。 他那朋友开马场,包括四平侯府的人也人手一匹,虞雾落和雷风起都不爱占便宜,让高山拿珠宝抵押,他居然没有抱怨。 ...... 路口,春暖如绵。 褚将满面红光:“雷大人,有幸见到天道十三式,褚某受益非浅,以后有用到褚某的地方,请不要客气。就此别过。” 他笑眯眯带全家离开。 高山拼命招手:“再会再会,有空再会。” 雷风起阻止他:“马用珠宝换来的,你不用太热情。” “雷大人,我们也就此别过,有用到我们的地方,请不要客气。”四平侯府的人还是暗中保护,还要寻回鹰及大家马匹。 高山和他们熟的不能再熟悉,一个白眼儿就算告别。 虞雾落、雷风起和高山打马如飞,没其它人,高山打开话匣子。 “兄弟,你平白放姓褚的离开,他记住地方,转天就弄一堆火药来炸开怎么办,还有大堆的兵器、铁和金银珠宝没拿。” 虞雾落盈盈笑:“敢情你刚才客气过度,不是真客气。” “我就是想多留会儿他,提醒兄弟你应该杀人时还是要杀人。”高山满意的带着马缰,养马的有能耐,马不错。 “你最想留下的是薛猛虎吧。” “啊!我把他忘记,咱们这就去杀了他,否则他再回来抢你的地宫,而你又打不过他怎么办。” “所以,先办正事,办完事情我就去杀他。” “好吧,让他先活几天。兄弟,你一定要听我的,赶紧学会杀人,否则找到也是是白找,一回回放走他有什么意思。” “我试试,而我也想劝你们,咱们接下来能不杀人就不杀人。” 官道上太平无事,是从容生气的好地方,雷风起闷头生气,一路上几乎无话。 ...... 掩县一马平川,清一色平地,城外树木茂盛,田庄掩映在新绿中。 午后,严明高还是上午不悦半点不减,在院中躺椅上边午睡边晒日光的他,神情里总有嘲讽。 家人轻手轻脚回话:“老太爷,您睡着没有?” 严明高火大:“废话!睡着听不见,听见没睡着。” “是是,不是我要喊醒您,是门外来了客人......” 严明高用力摆手:“让他滚!” “他说从......” “你告诉他!不是所有读书人都没有囊气,愿意讨好张林。雷风起登基这事情原因不明,他张林派再多人来见我,我也不会改口奉承他们!” “是,老太爷您听我说完......” “你让张林来的人好好看看老太爷我这地方,地幽人杰,田产丰盛,给我什么也不换。滚,滚,让他滚!”严明高额头青筋爆起。 他呼呼喘气,见到家人垂手还是没有离开,此时才想到也许真的有客人:“谁啊?” “他说虞城虞夫子处派来。” 严明高哦上一声:“那就请进来。” 家人答应着要走,转身又回来:“虞城前天刚有人来拜见,没两天又来了,老太爷,如今这世道不得不防,您会客不能少带人,我让田二兄弟过来侍候,他们种田的人有力气。” “你想的没错,但是,应该不用。” “可他们有三个人” 严明高一笑:“咱们田庄上何止百人。” “可他们带着刀剑,有种说不出来的草莽气势,看不出来有读书人模样。” 严明高愈发要笑:“你啊,跟我一样也上了年纪,眼神儿不清的事情不止一件。去吧,请进来,你眼中的读书人模样,与我眼中的不见得一样。” 家人没再啰嗦,回到大门上,请进来一个人。 他面容光洁,似和日光争辉,这是虞雾落。 虞雾落独自跟着家人进去,雷风起没放心上,小虞办事要是不防着别人,以她到处喊我是雷风起,亏心我就不登基,天下人都可以讨伐类似的风格来说,这些日子不长进。 高山也不放在心上,他坐在严家台阶上面,背着一包珠宝,眼睛盯着马上一包珠宝,继续盘算着能卖多少钱。 严明高在客厅口上站着,抚须看着客人过来,笑容止不住,果然“老”字欺人,自己老了,有时候也说糊涂话,家人老了,这话里也有糊涂,来的人远看仿佛渊边静松,沉稳的很,哪里有草莽气势? “小哥,寻老夫有何事情?” “我从虞城夫子处来,敢问,大风欲起,还能安座否?”虞雾落欠身行礼。 严明亮却又笑了笑:“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才能回答你。” “请说。” “你五岁母难之日,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虞雾落愕然一下,回忆浮现脑海。 五岁那年父母到任上,奶娘江顾氏还没有到,虞雾落还不习惯,祖父问她过生日要什么,她要父母亲,祖父拿父母亲新到书信哄她开心,虞雾落拿小脑袋顶着祖父大腿不答应,把祖父为难好半天,薛妈妈送来长寿面,鲜美味浓,虞雾落吃饱困倦,祖父这才能够脱身。 她嚷了半天要父母亲,祖父慌手脚,房里侍候的人跟着慌手脚,周围都是慌慌张张,虞雾落记在心里。 “我要的是堂上双亲。”虞雾落反应极快:“严老太爷为什么这样问,莫不是有什么要告诉我?” 严明亮极为开心:“拿去,我等你多日。”他取出的是一封信件。 信封上是虞存笔迹,虞雾落没来由开心,随后,乌云遮住她快乐心情,让她忘记祖父好友严明亮面上有笑容。 恐慌袭来,胡思乱想铺天盖地涌出。 可见祖父另外又派人传信到这里,为什么? 他还好吗? ------题外话------ 据说明天是月票扎堆的日子,仔捞几把敬请批准。 不要太多,上榜即好。 今天更新到此结束,么么哒。 第七十三章,书信唤娇莺 昨夜西风起,玉栏失娇莺。 青虫架下盼,亲人堂上等。 我舞无人和,我歌有谁听。 泣泪终夜下,唯愿早回程。 莫忧此前事,决意定雌雄。 信里是这样的,不是虞存这一房的人,看不懂青虫是什么典故,这诗不可能伪装。 虞雾落面容上忧愁不见下去,这就又多出来。 祖父准备和雷风起张林一决雌雄,还是已经撕破脸面? 这样一想,她更有慌乱,幸好家教严谨,不会就此奔跑出门。 按捺住心情,向严明亮道谢:“您还有什么要带给虞夫子的请吩咐,我这就告辞。” “你虞家前几天有人来见我,我已经写回信带上。这里有盘缠银一百两,看你这模样,不知夫子差你去哪里,你这就动身吧。” 虞雾落来不及推辞,双手接过:“多谢老太爷。” 严明亮起身送她,虞雾落再三请他留步在厅口,再送,让晚辈不安。 严明亮肃穆抱拳:“我不知道你是虞家的谁,但是你虞家子弟个个好样的,在这风云变幻之际,外出投信危险重重,他日靖宁,虞夫子首功,你们也个个是有功之人。请受严某一拜。” 他弯下腰身,脑后花白头发呈现在日光下。 山海般的沉重呼啸而来,压在虞雾落心上并无实质,但虞雾落咬牙硬挺一下,才感觉扛得住这排山倒海的沉重。 她双膝跪地回了三拜,决然走出,日光下面容上仿佛凝结出一层坚毅。 心系祖父的她恨不能插翅回家,守在祖父身边,如果祖父有危险,就第一个站出去和雷风起拼了。 不知他狗头能挡自己几刀? 雷风起敏锐感觉到有不同,却不知道为什么,只能猜测这严家说了重要话:“小虞,出了什么事情?” “没事,多谢二兄相送,我要回家去了,请送我回家吧。”虞雾落故意笑的灿烂,却反而把眸底沉重更现出来。 雷风起皱紧浓眉,要不是此时发问像逼问,他就直接问出来。 高山没有他的顾虑:“这就回去?兄弟,你功夫这么好,这就回家太可惜了,咱们再走两天,说不好又遇到地宫啊宝藏什么的,兄弟,我带出来珠宝有你一份,你七我二雷一,好不好......你还没有杀薛猛虎。” 虞雾落停住上马身姿,往天际边眺望着:“是啊,不过我也得回家一趟。二兄请随我到家取谢金,在我家里多住几天,如果家中无事,我就再和二兄出来行走江湖。” “真的!”高山乐得一跳上马:“那咱们赶紧走,珠宝也到你家那城里再卖吧,兄弟你总有熟人,肯给个好价钱。” “成啊。” 地宫里珠宝上等,虞雾落只要回到家,就手中银钱充足,她高价买下也可以:“二兄说出门寻生意,或许在我家那城里能找到,你们想要见什么行当生意人,我都可以帮忙。” 高山欢呼:“走喽。” 半天后打尖,高山去小解,雷风起趁机问了问:“你不习惯快马奔驰,还行吗?” 虞雾落归心似箭忘记羞涩:“没事情,我扛得住。” 到这个时候,三个人结伴而行近一个月,虞雾落不介意说说自己来历,可此时心里只想到祖父,完全想不到别的。 三人匆匆用饭就又上路。 傍晚到达一个镇上,高山眼睛乱看,最尖,咦上一声:“看!” 这个镇子还挺繁华,这在内陆附近有县城的地方,经常可以看到,春光晴好方便行人走道,有个车队堵客栈,客栈外面排起队。 二十辆车的上方,旗帜上飘扬清楚,四平侯府。 高山知道四平侯府是雷风起的亲戚,他在昭勇郡王府避难长大,住的足够长久。 示意一下雷风起,要不要去见见。 雷风起摇头,除去四平侯府往家里送年节礼物的人,就是堂姐雷氏生长在京里,他也没有见过面。 就算车队里有姐丈,也得找个合适机会才能自我介绍。 虞雾落却来了精神,她对四平侯府很有好感,在她为祖父奔波的路上,暗暗记下有正义感的人,四平侯府无疑是回家后禀告祖父,可以共商大事的一位,四平侯府手握兵权,虽不知道在全国排名第几,那也是关键时候起作用的兵权。 镇上还有其它客栈,三个人正为暂时的拥挤不耐烦,这就不投其它店,虞雾落坚持和四平侯府住同一个店,雷风起也没认真反对。 哪怕只有姐丈的人马在,有亲近感。 晚饭后,虞雾落就拉着雷风起拜客,守财奴高山怕客栈人杂丢珠宝,守在房里。 住店的时候问过四平侯府住哪里,虞雾落走的兴冲冲。 单独而又相邻的四个小院,虞雾落和雷风起随便挑一个走到门口,一个阴沉脸的人守着门,不客气的呵斥:“闲人退开,怎敢冲撞四平侯府。” 虞雾落和雷风起顿起鸡皮疙瘩,一个是此前好感往下直降,另一个是亲切感化烟飞走。 都暗暗嘀咕,好凶。 拜客的心情仿佛被插上一刀。 虞雾落想这个钉子碰的,纯属自找。 也是的,她虞家有很多和气的人,也出无赖,此四平侯府与共抗薛猛虎的四平侯府不能相比。 “雷兄,我们认错人,回去吧。” 雷风起也无意帮姐丈教训手下,和就要登基相比,再没有更大事情。 如果促膝谈话对茶言欢,当然好,这副口吻免谈。 “对啊,竟然认错。”雷风起和虞雾落一起转身。 门内又走出一个人,厉声道:“站住!什么人敢来伸头探脑。” 雷风起和虞雾落唰的转身,速度之快,月下似有残影,把说话的人吓得后半截威风掉落一地,怔上一怔,感觉自己掉的还有颜面,这是他出京以来没有过的,跺脚翻脸:“拿下他们,伸头探脑的一定是贼。” 院子里冲出几个带刀的人,如狼似虎的逼近。 雷风起深深反感,姐丈知不知道他手下出桀骜之辈,这样的人不教训,只能给姐丈惹事。 见到伸过来的手曲张强劲,小虞功夫虽高,却是女子,能避免就尽量不让她受这种冲撞委屈,雷风起左掌斜带,把虞雾落轻送到自己后方,右掌抡圆了,结结实实打飞出去一个。 ------题外话------ 六一快乐哈。 愿小花朵们快乐茁壮。 愿大果实们康健平安。 借鉴诗词最省事不过,不过能自己写还是自己写,又玩了,又贴近内容。 见笑。 所以,月票什么的来上一榜单的,可好? 第七十四章,萝卜印 “啪啪啪......” 雷风起左右开弓,一巴掌打出去一个,落到地上后茫然抚脸,感受着面颊开锅般沸腾,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看门的和逞威风的那个眼睁睁看着,见到月光里男子干净利落,身带潇洒,不受控制的面如土色。 拔腿想往院内溜:“有贼啊,来人,” 眼前一花,雷风起到他面前,怀里取出一张纸笺,一巴掌按在逞威风这个额头上,骂道:“瞎眼东西看清楚,爷们许昌侯府,见到四平侯府旗帜才过来,你怎敢这样对人!” 说几个字,收回纸笺,随即,又是一巴掌连纸笺贴过去。 “啪啪啪.....” 连说带比划,等到话说完,纸笺和巴掌足足拍打那额头十几记,逞威风的人支撑不住,往后摔个仰八叉。 掌柜的和小二见到店里出事,忙过来看什么情况,就见到气宇轩昂的男子手持一张公文晃荡,此时威风全在他身上。 “许昌侯府到此,让四平侯出来见我!” 掌柜的和小二对视一眼,官见官,惹不起,两个一前一后跑来,又一前一后溜回,缩脑袋在店堂听动静。 这一手儿别说院子住宿的四平侯府等人吓住,虞雾落也没有想到。 欢喜如火上烹茶,初时蟹眼生,再就鱼眼生,再就骨嘟嘟痛快涨潮,全身心沉浸喜悦。 这便好了,只怕又为祖父拉到一个帮手。 虞雾落没有这就认为四平侯府不能相处,多出来许昌侯府那是喜上加喜。 许昌侯府手里也有兵权,也是不知道在全国排名第几,但总归多一个同道的不是坏事情。 虞雾落心底赞叹,难怪雷气质不凡,他也说过自己出身大族,仕途上不能和家里兄弟相比,一气之下料理家中生意,经常在外面奔走。 原来,他是许昌侯府一族,那确实是望门大族,世家子弟。 雷风起则继续逞威风,两根手指挟着公文嚣张抖动:“许昌侯府,请四平侯出来!” 这是萝卜印,谁能看出来? 四平侯府掌管本省兵权,在这一方土地上,有着来自武力的绝对权力,从这里往西,隔三个村子就是隔省,边界过去就是许昌侯府地盘,四平侯府在那地方说话立即不灵。 这也是雷风起取出许昌侯萝卜公文的原因,离的不远有震慑力,而宦海当中风波倏起,有名府第受人推敲,昭勇郡王府寂寂无名避唇舌,却不耽误推敲其它府第,许昌侯府的一些事情,雷风起说的出来。 否则他揣着自己官印以外,还有一叠十几张的萝卜豆腐公文,还有空白公文准备路上应急,毕竟萝卜豆腐容易找到,雕工过关就成。单取许昌侯府这张公文,因它有效。 白纸黑字盖印章的公文在月光下仿佛镀金,四平侯府挨打的这个院内出现慌张,隔壁也是他家住宿的三个院子里也窃窃私语,有人满面笑容走出,拱手抱拳:“四平侯麾下催粮官朱正,敢问大人贵姓?” 笑容里,天地跟着温润。 “许昌侯府雷七,外出办公。”雷风起和虞雾落齐齐松气,感觉恢复正常。 雷风起请朱正验公文。 朱正笑说不敢,暗说不必。 这种时候谁会想到大庭广众之下敢亮公文的,戳着萝卜印。 雷风起也不会验朱正公文,这里四平侯府管辖地界,朱正犯不着给他验。 两人寒暄。 朱正笑道:“不知怎么惹恼大人?” “哦,几天以前,和我这兄弟与四平侯府外出办公的人遇到,大家互相照顾过,今晚见到四平侯府旗帜,特地来认识认识,没想到贵府这几位说我们是贼,还要打我们,真是难为情,我们没输。” 雷风起赔上一笑:“也不想再赢,就拿公文出来。” 朱正斜瞥:“这几位大人不是我四平侯府的。” 雷风起停顿一下,三步并作两步闪身入院,一手揪住看门的,逞威风的刚爬起,一手又拧住他。 就听到杀猪般大叫:“杀人啊,救命啊,” 雷风起暴声压制:“冒充四平侯府,这是死罪。” 朱正还是堆笑溜满的面庞,慢吞吞道:“几位大人来自京里,半路遇到......” “我们是张林大学士的人,快放手啊,救命啊......”看门的和逞威风的人涕泪交加嚷嚷。 朱正:“大人们要与我们同行,我恭敬不如从命。” 笑得弯下腰的虞雾落一个激灵,张林对她震撼力强大,她重新站直面容紧绷。雷风起相对较为从容,眯着眼,大模大样的眼神衡量一下,呵呵笑出。 “敢情大水冲倒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把许昌侯府公文塞回怀里,手指轻捻,数动纸张,拿捏清楚后,利落的又是一张公文拿出,塞入逞威风那人手里。 逞威风那人战战兢兢扫上一眼,眉目舒展神情放松,重新腆胸挺起胸膛,官腔油然而出:“原来是你啊,这真是一家人。” 雷风起一本正经:“是。”萝卜公文就是好用。 “啊?” “啊?” 两个人都想知道对方出什么公干,又都带着防备的模样,张张嘴,没说什么。 朱正在堆笑里,飞快冷笑一下,他虽只是运粮官,却是四平侯亲信,侯爷有密令,张林不是好东西,遇到他的人凡事小心,这下子出来两个,就得拿出两份小心,好烦。 虞雾落愕然一下,歪着面庞寻思,到底是许昌侯府,还是张林手下? 拍拍腰间刀,她都不怕。 目光俯仰里,院落里走动的人被她看到,几个脚步虚浮的年青男子,形容带着憔悴从一间房走向另一间房。 虞雾落忍不住向院门走近,看守这院门的人张开手臂挡住:“哎哎,自家人也不能乱闯。” 月光明亮,白天赶路的人衣袖上积攒风尘飘若轻絮。 虞雾落就像没有看见,雷风起看得清楚,拧着眉头横冲直撞过去,尘絮沾惹满襟,也同时为虞雾落开道。 看守这院门的人见到他功夫厉害,不得已连连后退:“哎哎,各有公事,不要抢功嘛。麻大人,您倒是说话啊。” 逞威风的麻大人抚摸额头,滚烫的仿佛起烧,其实是十数记拍打造成,不是病。 他暗生的嫉妒困住脚步,文官里少有会功夫的人,他挡不住“自家人”,就算说话又有什么用。 站在院门上,虞雾落不可能认错,仿佛受到折磨的年青男子,正是她虞家子弟。 ------题外话------ 欢迎月票闪亮登场,掏空你的票票吧,无票一身轻更好庆六一,嘻嘻。 哦,仔昨天十更也忘记介绍本文情况。 本书主要特点计划:热血、激情,如果有缠绵爱情,夹在热血和激情里面,如果有。 网上太多缠绵,仔这本书想热血一些,激情一些。 本书实际特点:未知待定,文章一旦圆满,它会强大到左右作者,张三配王二?不不,张三配赵五。好吧,写作就是作者与文章互相争夺指挥权的撕扯。 哈! 拿票来! 第七十五章,一大把公文 虞家这一代男子字辈“重”,出现在这院中的有虞重报、虞重准、虞重石。皆是虞雾落堂兄弟。 虞家上一代男子字辈“新”,出现在这院中的有虞新海、虞新化。皆是虞雾落堂叔。 一家人并不见得互相认识。 女子养在深闺,过年过节的时候吃酒,也和女眷走在一起,坐在女眷席面上,男女不同席,也不走在一起。 要么分前后,要么分左右。 难得的有一回,虞雾落出帘敬族中长辈们酒水,兄弟们不管年老年幼,在姑娘们出来以前,离席避到墙壁那里,垂首垂手的必恭必敬。年青的叔伯们平时和侄子们共进退,有一个晕晕乎乎在这时候也共进退,就像头羊似的,带的其它叔伯们本能离席,继续共进退。 在这种时候,父母长辈不在帘内女眷席面上,就在帘外男子席面上,有谁敢炯炯有神盯着姑娘们,细看她们的面容。 就算窥视过,每年都窥视过,姑娘们过年节盛装华服,使用首饰和脂粉时的容颜与不使用时又是两个模样。 反过来,女眷隔帘看男子们,眉眼无处不清晰,与平时没有区别。 虞雾落出现在院门这里,一眼认出自家叔伯兄弟,虞新海等人也注意到有人从外进来,抬头看去,见男子青春俊秀,但不认识。 他们默默走进另一间房,面容愁苦凄凉,走在最后那个人咣当带上房门,转过面容凶神恶煞,这还是张林的人。 虞雾落看在眼里,脑海里第一句话不要打草惊蛇,她佯装无事人般,学着男人负手退回来,打个哈哈:“掌柜的欺负我们出不起钱么,这院里有井,我们房前没有。” 雷风起也看在眼里,直接的多,见院里再没有人出来主事,约摸刚被自己打的那个乱逞威风的为首。 “麻大人?” “是本官。”麻大人强撑着体面。 “抓的是谁?” “这与你无关!”麻大人沉下面容。 “哦......那告辞。”雷风起说完就走,虞雾落跟上他。 麻大人全身心防备,冷不防的闪个空落落,神情瞬间阴沉暗霾,直到他走回房,在他之下的几个文官笑脸相迎,送热茶又说请医生给麻大人看看额头,麻大人也没有高兴。 都是张林大学士门生,却不见得情同兄弟,恨不能一脚踹翻同门,也是常有的事情。 好不容易得到一大票功劳,怎么样也不能被新冒出雷七抢走。 麻大人吩咐:“毛亮大人照顾咱们,写信说虞存老匹夫不服新帝,打发子侄出门包藏祸心。咱们这才拿下几个姓虞的,自出京后得到功劳。咱们昧不了毛大人的,本想送回虞城和毛大人同审,这便是大家的功劳,但怕路上有变,就地提审画押,以后再把毛大人名字添上。” “是。可这里是客栈,不方便动刑。” 麻大人阴森森道:“不是所有刑法都惊动别人吧?” “是。未免残忍些。” “不服新帝的都是贼,反贼!同他们不用太客气。”麻大人有些急红眼睛。 雷七会功夫,就什么可能都出得来。 “是。”几个文官答应着走出房门。 ...... 虞雾落和雷风起回到房里,忽然大笑。 高山怀里抱着锅,眼睛死死盯着包袱,那里装着珠宝。 “看你这贪财模样,丢不了,你小心过头。”雷风起笑道。 高山扭头回话,眼神刚落到雷风起面上,就越过他飞到房外:“掌柜的,有事吗?” 出现在房外的掌柜,忙忙的赶来,点头哈腰:“大人,您要调换到院子里吗,院子里才有水井,单独一间房外面没有。” 虞雾落失笑:“不用换,我说说罢了。” “有吩咐你只管喊我。”掌柜的走开。 雷风起把房门关上,站上片刻,又听听外面,对虞雾落和高山打个安心的手势。 有点渴,走到桌前倒茶喝。 小虞继续是个干净怪胎,能避嫌的时候照旧,她自己在路上挖出几个木碗使用。 客栈茶具她不用,雷风起放心随意拿起一个,大茶壶里倒出淡而无味茶水,“咕咚咚”喝下一大碗。 抹抹嘴唇,雷风起不慌不忙:“小虞,你认识那几个人?”面对地宫丹药也没这么紧张。 虞雾落静静看他:“不如你先报身份?” 到底许昌侯府,还是张林手下。 高山没想到两个人出去没多久,就有故事出来,三个人一起赶路,不能被撇下来,一迭连声追问:“怎么了,怎么了,” 雷风起挑挑眉头,伸手入怀,掏出一大把纸笺,忽略他放在桌上等虞雾落自己取更好,径直塞到虞雾落手里:“拿着,你慢慢儿玩。” 带着急促的动作,让男人修长手指触碰到女子白晰柔荑,两个人同时心头荡漾,面上各是一热,讪讪的各自手指挪开。 雷风起更是加快脚步,绕步出现在高山背后,往他肩头拍上一记:“你想知道吗?说一句换一个珠宝。” 高山鄙夷:“认识这些年,从没有见过你贪财。”把锅抱的更紧:“不听不听,我兄弟会告诉我。” “哈!” 虞雾落发出银铃般笑,觉得不雅压上一压,随后迸发般大笑:“哈哈哈......这些哪里弄来?” 雷给她的都是些什么啊,十几张公文落款迥异,有许昌侯府、吴江侯府......还有顺兴郡王府、庆昌郡王府。 虞雾落笑得抚着胸口,眉眼儿弯弯如两道新月:“这都是真的吗?” “真的。”高山一瞄就知道是什么,咧开嘴邀功:“我亲手做出来的,能不真吗?” “真的官印?”虞雾落笑的不能控制自己,但没有忘记说这话时低声。 “真的萝卜,真的豆腐。兄弟,你要是还不相信,明天上路,买几个大萝卜,再买块豆腐,我现成做几个给你。”高山严肃认真。 “噗!萝卜,豆腐?”虞雾落哈哈又是两声,随即捶胸面红,神情现出难过。 雷风起抓起茶壶送过去,给她木碗里倒水,想在她背上抚几下,又停下原地尴尬。 后知后觉的高山大吃一惊:“我兄弟功夫第一,也能笑岔气儿?” ------题外话------ 上午一直分神,不知道怎么了。 遵守定时万更的不易性,仔有丰富经验。 万更还是要守,12点前完成今天不成。 还有两更,仔下午发出来,么么哒。 来点月票激励一下,如何? 第七十六章,你欺骗我,我欺骗你。 客栈里的烛光不算明亮,照出假公文纤毫却不成问题。 虞雾落一面想着事急从权,这虽然不对,面对张林等显然为非作歹是个办法。一面听着雷风起解释。 “自从正月里听说雷风起登基,走道就开始难。你也看到,动不动就遇贼,大把暗器扔过来。遇贼还好,我和高山都有功夫。遇到薛猛虎是主使还好,也算冤仇有主。就怕被人砍几刀,还找不到原因。郁在心里像自己招晦气似的,十天半个月不缓解。就像今天这样,你我本着四平侯府为人不错过去说话,差点被当贼拿。此前,我和高山遇到几回,实在吃过亏,又不能不出门,就想出这个办法。横竖,我们只解眼前困难,不拿它做坏事。” 雷风起说完,目光炯炯盯着虞雾落。 虞雾落莞尔。 自从她在地宫声称,“我是雷风起”,出来后有褚将和四平侯府同行,分开后,发现离掩县严家不远,疾行只想追回半月耽误日期,还没有向雷和高山做解释。 就像雷风起拿出两个不同公文,虞雾落等到回房再问,雷和高山也对她有一定信任感似的,在此以前没有主动询问。 她清清嗓子:“这......” 就要回家,迟早身份大白,就算再做掩饰也会托称虞家男子。但那是回家后的事情。 如果重回去见四平侯府以前,虞雾落已经打算和盘托出。亲眼见到叔伯兄弟们被羁押,张林是传闻中恭迎雷风起的人,自己是雷风起也好,雷风起的人也好。对这残暴都要负起责任。 这种时候说自己其实和雷风起对着干,猜测他强夺帝位,却大肆宣扬正义满怀。 雷和高山会怎么想。 三个人熟悉到可以并肩战斗时,把后背交给对方,但说不熟悉,只怕各为其主。 看看桌上,刻官印跟玩泥巴似的,虞雾落想还没有回到祖父身边,还是小心为上。 她将错就错,继承假装到底:“这个......二兄也听到我说话,我家主人雷风起为人磊落,他做事从不亏心。” 想想,再道:“亏心的就是坏蛋。” 高山笑出一嘴白牙:“对!亏心的雷风起,就是坏蛋、混蛋、大坏蛋!” 虞雾落和高山一起笑,都笑的很开心。 雷风起气结。 当面骂人如同打脸,小虞不知情,高山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大手展开,从高山面前锅里抓一把珠宝放自己面前,追问虞雾落:“那......他打算登基,内陆很多人日子顿时不好过,这是什么原因?” 高山鱼跃抢珠宝:“因为雷风起是大坏蛋!” 虞雾落听着解气,可她现在是雷风起麾下的人,怎么听,高山似在骂自己? 她笑眯眯:“只怕是张林大学士做事亏心。” 雷风起很爱听这一句,他一直认为张林不是好东西,哪有“恭迎”自己登基,连个原因说不清楚。 堂堂大学士,新帝登基原因不明,你应该力谏甚至死谏,抬棺上朝一碰殉节,青史上添一笔名字,万年流芳受后人敬仰。 他倒好,回信寥寥,仿佛他家笔墨万金之贵,多写一笔都写不起,一句原因也不解释,一句他大学士应该有所追查过也不写。 恭迎。 恭迎。 就是废话。 雷风起跟着解气,摇头晃脑:“原来如此,雷风起做事从不亏心,坏蛋是张林。” 虞雾落笑靥如花:“正是。据我知道的,大学士张林借着新帝登基,往全国广派心腹官员,说不好图谋不小。” 灵机一动,对两个人道:“别说话。” 走到房门听外面动静,又往窗根下面往外面听,蹑手蹑脚走出来,压低嗓音:“所以我家主人派我出来四下行走,为的就是搜集张林罪证。” 雷风起暗想,你这假话编的有漏洞,你赶紧补上:“兄弟,你说回家,是打算带我们去鬼子关边城吗,太远,我和高山只能送你一程,不能合程。” 高山噘嘴忍笑:“就是,太远。” 虞雾落嫣然:“那倒不必,我家主人密令写给我家长辈,我从自己家里出来,如今我的差使结束,还回自己家里,不远,就在本省。” 雷风起长长松一口气,高山长长出一口气,两人如释重负的轻松如出一辙。 虞雾落见他们相信,也放下心。 高山不忍心,小虞兄弟是个好人,除去爱干净点,脾气比昭勇郡王府三个干净怪胎好太多。 欺负好兄弟浑身不痛快,这是报应转眼就到。 高山热烈提议:“兄弟,反正内陆没有人认得雷风起,你还装大坏蛋雷风起,咱们现在去吓死张林。” 虞雾落讶然:“你怎么知道内陆没有人认得雷风起?” 高山后悔说话失误,就见到面前多出一张吃惊面庞,雷风起的惊讶比虞雾落还真实:“对啊,你我常年出门经商,我怎么没听说过?万一有人认识雷风起,你给我和小虞各一百两银子。” 高山抱着锅往后挪挪,拖得坐着的椅子吱扭扭的响,一个白眼儿扔给雷风起:“谁愿意见到雷风起那个大坏蛋。如果有人见过,小虞兄弟怎么会假装雷风起呢。” 虞雾落听听有理,敢情露出马脚的是自己,再一想不对:“咳咳,不要当我面骂我主人,给兄弟留点颜面。” 雷风起一个大白眼儿送给她,当面骂人的一直是你。 虞雾落顺理成章地误会:“雷兄还是把张林办的事情算在我家主人头上么,其实,我正想请二兄出手,把院子里受到羁押的几个人救出来,除去教训一下张林和他的人,再就是扳回我家主人光明磊落的名声。可好?” 雷风起微笑:“他们是谁?” 虞雾落眨巴下眼,狡黠又仿佛漫天繁星中最亮的一颗,闪烁在她的笑容。 这让笑容增辉的闪烁很容易被认为她眉眼动人,如果不是雷风起亲耳听到小虞一面这样笑,一面嚷着雷风起要是亏心,大家伙儿一起提着刀剑来砍他的话,雷风起也会忽略掉。 烛光照亮的桌旁,倾听的雷风起和高山,合伙欺骗虞雾落。被公然欺骗的虞雾落,在被识破的情况下,公然的再欺骗回去。 她笑眯眯:“他们啊,是虞城夫子家中的子弟啊。还记得薛猛虎说过,我家奶娘铁氏女从虞家府第跳出来吗,我家和铁家有亲,和虞家是同姓,早几代连过宗。那晚奶娘给虞家送新鲜果品,道远就留下来。你们在小香山遇到我,对不对,我其实刚拜过虞夫子出城。虞家的子弟,我大多见过。” ------题外话------ 还有一章就万更,正在写。 么么,月初投票,法力无边,哈。 第七十七章,私刑 新的假话编的圆满,雷风起想,我要不是雷风起,我就相信你。 现在问题,我是雷风起,所以兄弟你到底又露出马脚,你的虞就是虞夫子的虞? 同姓连宗这种鬼话,亏你想得出来,可哪有这么巧,你不是虞家的人,不可能在暮色里搭眼一瞅,就认得虞家子弟。 就在刚才你担心的什么也顾不上,直直的眼神引着直直脚步,非看清楚那几个人面目不可,这俨然是手足情深的情意。 否则还能怎么样,你是个女子,总不能分桃断袖。 男女情恋身心和气质都会改变,你也不像对哪一个人情深款款。 同姓? 连宗? 我家和顺兴郡王、庆昌郡王府同姓同族又同血脉,我刻他们家的官印毫不手软,如果我路上遇到危险,拿出假公文使用,抹他们一鼻子灰我决不内疚。 ...... 房里,虞雾落自以为是的说着,雷风起煞有介事的听着,高山凑热闹。 三个人都同意客栈里不好下手。 雷风起不介意利用许昌侯府等等王侯世家身份,却轻易不惊扰百姓。虞雾落看得到镇上人多,打斗起来周围都是无辜的人。高三这在意一天三餐的人,也在意野外睡觉和客栈睡觉的不同。 今晚睡饱,明天跟着四平侯府车队,在行人稀少的地方劫道,有什么不好。 这里一排的客房,他们盘缠充足不亏待自己,要三个单间房,虞雾落睡中间,高山和雷风起一左一右。 其实浪费一间,雷风起守上半夜,高山守下半夜,两个人共一间就可以。 可是小虞她的房间最好和别人隔开,免得有人眼尖看出她是女子。 在黑暗里开半扇窗户,不时张望外面的的雷风起,又是轻轻一嗅,小虞揣着的点心甜香还有余味。 虞雾落在地宫闻到铁氏女惯用衣香,据奶娘说这是她自己配制,虞雾落还和奶娘一起配过。 她受到提醒,世家子薰衣裳不奇怪,她还有圆谎余地,但是她曾以配制出衣香常年不褪为荣耀,祖父也夸她能干,自己玩耍的高雅。 还自得的赠送给族中姐妹。 如果有人熟悉她的衣香,不用看人就能认出是她。 往掩县严家赶路的紧迫里,虞雾落匆忙购买各种味道浓厚的东西带在身上,不至于揣几块臭豆腐,点心香香甜甜的又能充饥,又能遮味道。 在浓如墨汁的黑暗里,雷风起轻轻的笑,小虞兄弟和刚遇到时相比,会保护自己的多。 把她送还虞夫子,总还能落点好感吧,否则,这月余耗费的不值当。 大哥雷风涌和二哥雷风云在会合张林的路上,雷风起每天心急如焚。 哥哥们为他争取的这些日子,哪一天都相当重要。 津津乐道雷风起命好就要登基的人恐怕想不到,一道圣旨带给昭勇郡王府的麻烦,可称灭顶之灾。 如果雷风起真的想登基,此时,他应该左手握兵马,右手握英才,少说也要全国近三分之一的文官武将拥戴他,而他应该已坐在皇宫里筹备登基。 现实是他和全家毫无准备,而全国有份登基的人,大约一百来个,包括襁褓中男婴。 倘若先帝真的没有遗旨,而血脉更近的皇子、皇弟、皇叔殿下们不登基,其它只要有皇家血脉,就都有份。 父亲让他带上一部分强兵,大哥二哥进京路上也需要,四弟带着联络人手也抽走一部分人,余下的人马更不是激生出愤怒的人对手。 光顺兴郡王喊一声雷风起得位不正,就足够昭勇郡王府受的,何况还有庆昌郡王府也一直拥兵自重,也是不会服气的一家。 另外,全国其它的国公、侯爵等等,他们手中兵马加起来能把鬼子关趟平一百遍不止。而以虞存为首的名士们,各地乡绅们,关键时候唇舌比刀剑还狠。 雷风起要登基,雷风起自己不知道,这种话喊的再高,也不会有人相信。 这局势让昭勇郡王府不拼不行,拼又拼不过,逆势中找到真相,也许还能解开。 小虞的虞字让本来顺便拿采花贼的雷风起追随左右,虞雾落又冒充雷风起的人,再冒充雷风起,让雷风起舍不得离开。 其实,还是“虞存”这两个字诱惑更大。 度日如年的雷风起,如果能得到虞存的帮助,或者能对虞存倾诉事实,昭勇郡王府受文人责难的难关就此缓解。 虞存肯相信他的话,武将与文人说不好哪个赢的漂亮。 武力是保护国家的先决条件,但文化万古流传。 在一个国家即将灭亡时,很少有人忙着收藏武功秘籍,传承知识的却大有人在。 今夜,发现小虞露出马脚,雷风起重新起憧憬,他迫切需要得到世家大族的支持,特别是影响力强大的那种。 明天救人,后天开始快马加鞭,不知几天能赶到虞家,又需要几天打动虞存......黑夜里有细细的叫喊声出来,雷风起手按剑把,敏捷而无声站起。 侧耳再听,没错,是困在房中的哀嚎声。 是谁遇到困难? 雷风起轻跳出窗,无声无息的寻找着,熟悉的小院出现面前,雷风起恍然大悟,再就懊恼自己不应该大意。 他以为这是客栈,虞家子弟不会遇到凶险,却忘记文官残忍起来堪称衣冠禽兽。 ...... 紧闭门窗的房里,麻大人气急败坏吩咐手下文官:“堵住他嘴,别再让他叫,免得惊动四平侯府。” 把虞家子弟当钦犯押解,半路遇到四平侯府运粮小队,麻大人当即拿出自己公文,跟在朱正车队后面,得到四平侯府保护。 如果被朱正看出不对,本省可算是四平侯府的地界。 几个文官死死按住一个男子,如果虞雾落在这里,她会认出这是堂叔虞新化。 历史有很多残忍用刑的法子,虞新化熬不住,又不肯说出什么,就得空哀嚎:“你们杀了我吧,让我死了吧。” 吓的几个文官拿手和布巾堵住他嘴,虞新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又挣扎起来,能发出声音,就继续尖嚎:“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最后的力气扭动着,几个文官都像按不住他。 见他死志彪悍,求生意志又彪悍,麻大人反而害怕上来,到底这是客栈,他不敢随心所欲。 “我们不杀你,你冷静,我们不会杀人......” 虞新化听完,扭动的就更加厉害。 ------题外话------ 错字再改。 万更送上,虽然这一更晚了的,却一扫此前仔更新不出的状态,自己觉得满意。 潇湘会有新的app,新旧app对接数据的原因吧,评论不太好发出来,等对接好应该恢复。 有票不? 给勤快的仔。 第七十八章,半夜跳墙 唔唔哧哧的扭动声传到窗户外面,雷风起知道人命关天,他真心不想在太平地方闹事,可是再不进去只怕死人。 张林等残暴让他愤怒,死的人姓虞更加不妙,这说不好断掉他向虞存求救的机会。 雷风起不再多想,也顾不得从院门进来,双手往上攀住墙头,就打算翻墙进去。 “当当当!” 院门被人打响,朱正声音传来:“麻大人,麻大人!” 雷风起能看到麻大人慌慌张张从房里出来,可是又缩回脚步,对一个闻声出来的人努嘴瞪眼,那人道:“哦,麻大人说他睡了。” 说完知道不对,扑通一声跪下。 麻大人气的飞起一脚,把他踢倒向一旁。 雷风起在墙头上差点没笑出来,门外的朱正也是,朱正忍住笑:“既然麻大人说他睡下,那就请他起来吧,我有重要事情要问他。” 麻大人没有办法:“来了来了。”亲手打开院门。 他不想让朱正进来,拿身子挡住院门,客气备至:“这么晚朱大人还不睡吗?明天还要赶路,有话明天说不迟。” 肩膀上就觉得大力传来,朱正抬手轻轻放到他肩头,麻大人身不由已往后面退,一步两步,退出一条通道。 朱正轻轻松松进来,看似悠闲踱步,其实走到一个房门前面,往里面听听,又敲门:“麻大人,你这里像是闹贼啊。” 麻大人张手张脚的想要拦他,可肩膀上大力仿佛还在,真的闹僵,他不会是朱正对手,就跟在后面解释:“大家都睡下,朱大人别敲,你一定听错,我这里没有贼,是有人说梦话,对对,我刚才睡梦里梦游,就是这样,” 朱正看着他一笑:“那大人可要小心,我听说梦游里吵醒的人,活不长久。你不会是我吵醒的吧,你可别吓我。” “不不,怎么会呢,你喊我时,我已经醒了,朱大人,您请回去吧。” 麻大人实在紧张,朱正手指停在审问房门外,作势就要敲下去。 而房里几个文官拿身体死死压住虞新化口鼻,他渐渐不再挣扎。 朱正侧耳听了听,那奇怪动静又没了,他点一点头:“好吧,是我听错,我主要怕大人押解钦犯有失。” “是是,”麻大人冷汗就要下来,见朱正转身往外,暗自庆幸瞒过他。 忽然一阵风声起来,朱正迅急拔刀扬起,墙头上飞出一个人,他握着长剑,清脆声响里,和朱正对上一招后,借势飞到审问房门外,一脚如开山岳,整个房门被踢碎成五、六块,方向往里弹出,就听到有人痛呼声:“哎哟。” 几盏油灯的下面,几个文官死死压住一个人,就这样突兀出现。 见到暴露在别人面前,几个文官第一时间四分五散的溜开来,虞新化得到一口气息,虚弱叫道:“救命啊。” 麻大人仇恨般看着墙头下来的这个人,他身形高大气宇轩昂,仅站着也带给人逼迫感,正是晚饭后窥视院中,先是自称许昌侯府,又说同是张林大人的雷七。 他的双手不受控制的抖动着,如果不是雷七露一手儿功夫,又剑光明亮的媲美星辰,麻大人早就扑过去掐死他。 他坏了自己事情。 朱正往房里看一眼后,寒霜满面瞪着麻大人. 他一眼看明白张林的人狗咬狗,他们在争功劳,这和自己没有关系,他不能接受的是:“麻大人,你在暗害钦犯?” “不不不,这是审问。” 朱正冷笑:“这是钦犯,能就地审问,能在这客栈里审问?”朱正心想你就糊弄我吧,你傻我不傻。 斜一眼给雷风起:“这位大人也是文官,功夫不错嘛,只是半夜三更的你守在墙头上,这又是何意?” 雷风起理直气壮:“奉张大学士吩咐,沿途接应照顾钦犯不能有失,他们可是要押往京里受审的重要犯人。” 麻大人怒了:“你胡扯!你抢老子功劳!” 雷风起见到虞新化慢慢能坐起来,放心和麻大人争执:“你渎职!你想先从钦犯嘴里捞好处!” 虞新化揉着脖子,觉得能连续出声,但一个字也没有。 先帝驾崩,新帝雷风起即将受张林等京官迎进京里登基,从表面上看,受到族叔夫子安排前往各地传信的人,在和朝廷做对头。 麻大人说他们是钦犯,从一定意义上并没有说错。 张林固然拿不出明确原因,解释先帝驾崩,解释雷风起进京登基,可虞存同样拿不出确凿证据定罪张林和雷风起窃国篡位。 遇到四平侯府,虞新化等人即使没被堵住嘴也不敢出声,相反麻大人一行得到四平侯府的护送,让虞新化等人到客栈后,解开绑缚用晚饭,也还是不敢求救。 听得外面三个人为他争执,可吵来吵去的,他还是钦犯。 不是虞新化没胆量,他在濒临死亡的时候,脑海里不停闪动一句话,死也要值得,他们几个人的书信还没有送达。 他继续揉脖子,再缓慢舒展身体,求救这种暂时想不到。 “你胡扯!” “你渎职!” 院子里吵的相当大声,掌柜的怕事,也只得过来看视,看过,发现还是不来的好,缩脑袋回去继续睡觉。 朱正脑壳跟着痛,他勾手敲敲额头:“二位大人不要争了,今晚钦犯归我看管。” “你胡扯!”麻大人骂顺溜嘴,转向他,口比脑快,又是这一句。 “你渎职!”雷风起觉得应该跟上,也转向朱正,装着口比脑快。 朱正气乐掉:“我胡扯,我渎职?那二位大人大半夜的不睡,还挺愿意听,还挺愿意看。” 面色一变,吼上一声:“这里是四平侯府管辖地界,二位,放明白些!各自回房吧!” 往院门外面招手,他过来的时候带的有人:“带走钦犯,好生看管。” 麻大人急的眼泪冷汗一起下来,如果朱正连夜审问的话,结果是什么难以预料。 新帝登基这事情,每个人看法不同。 像麻大人这样的,打的是从龙之功好升官的主意,愿意在这种时候被张林派出京的官员,大多这样想。 ------题外话------ 票票到早起仔的碗里来。 哦,头天定时仔。 月票,月票,月票。 第七十九章,家训 他们出京以前,就想得到外省不会一样,太平期间也是人心各异,何况这非常时刻。 如顺兴郡王、庆昌郡王都能发起勤王战争,先帝虽离世并不影响他们发动守灵祭祀的变相勤王战争。比如虞存倚仗桃李天下,而他没有在这场从龙功里得到甜头,说不好闹事情。 自己想歪,如是推想别人,像麻大人这样的并不少见。 如果四平侯府拿乔,也想争一份儿功劳的话,把虞家子弟放走也有可能。 四平侯府和虞家在同一个省里,一个武将掌兵权,一位诗书重名声,他们应该是认得的。 就有可能互通款曲。 虞新化不求救,是虞存在和大家谈论的新帝过不去,在不明白四平侯府这运粮官心意时,他不可能当众说夫子要扳倒雷风起,让他不能登基。 麻大人呢,想歪的更离谱。 只要虞家子弟不说话,朱正就应该救不了他们。 见到朱正带走虞新化,又喊出其余的几个带走,麻大人跟在后面,雷风起见到,收剑入鞘,也跟在后面。 朱正腾出院中一间房,让虞新化等人进去,这间房外墙没有窗户,窗户开的方向在院子里。 而且院落外墙是砖,不是有些房间的木板壁。 关好房门后,麻大人搬来一个长板凳,放心的坐在门的左边,雷风进不甘示弱,也搬来一个长板凳,坐到门的右边。 朱正看看,守门的哼哈二将到全:“有劳二位守夜,只别吵醒我们,二位高兴就好。” 他让院中守夜士兵警醒些,毕竟钦犯在这里,回房去睡。 麻大人和雷风起大眼瞪小眼,中间隔着一个房门的距离,麻大人越看越不忿。 院里有士兵守着,麻大人觉得可以不怕雷七腰间剑,小声又道:“你胡扯!” “你渎职。”雷风起小声回。 墙头上面,黝黑的高三伏在上面俨然是黑暗的一部分,他溜回墙根,对虞雾落打手势:“院子里两个人守着,都有兵器,雷守着房门,你只管放心。” 雷风起和麻大人吵的翻天覆地,高三和虞雾落同时出来,两个人站在客栈里其它被吵醒的客人后面,看见虞家子弟被押往朱正院落。 虞雾落暗生不妙,一定有不好的事情,雷才会和麻大人吵的不怕人听见,也许这是他知会自己的计策。 等不及明天劫道,虞雾落今晚就要见到虞新化等人。 她的雁翎刀锋利超过一般的雁翎刀,毫不费力在砖墙上挖出一个小洞,位置低,虞雾落蹲身低头就着洞口,轻轻道:“狗不如庄子,百两发家,鸡不叨之地,祖宗有灵。” 高山重新爬墙头上,凭借他天生黝黑外表隐在黑暗里,给雷风起望风,也给虞雾落望风。 ...... 虞新海、虞新化、虞重报、虞重准、虞重石进到房里后,虽说换个地方,还在险地上。 但境遇是几天前不敢想像。 他们投信的时候尽量选小路,对读书的人来说,虞存在自家里登高一呼后,子弟们拿出泼天胆量。 被麻大人等拿下后,有好几天在小路上转悠,因为密林草径的过夜,麻大人就没有每晚都提审他们,也因为没有房屋关押,他们每天得到少量饮食后,从早到晚都在绑缚中。 遇到四平侯府以前渐上官道,麻大人临时购买马车安置他们,车颠簸人绑缚,饮食睡眠不足,今天晚饭后虞雾落见到的他们萎靡不振,形容枯槁。 今晚不给他们松绑也不成,再绑下去血脉不通,严重的手脚能废掉,随后麻大人一个一个的提审,怕他们串供,这是实用方法,就没有及时绑缚。 绑上没多久,还要松绑,麻大人等也嫌麻烦。 五个人里,虞新海虞新化虞重报都受过刑,水刑布巾覆面,濒临死亡时再解救出口鼻,如此三番,看不出伤痕,能把人弄到奄奄一息,这就更不用绑缚。 朱正带他们到自己住的院内,五个人在一间房里,在这间房里自由活动没有问题。 门外似乎有细碎低语声,五个人来不及细听,这是客栈,隔院低语也有可能,他们凑近头碰头,问虞新化还好不好,又问虞新海虞重报恢复多少。 虞新化咬牙:“死不了,就是有一句话要说。” “你说。”兄弟侄子都道。 “我辈,做此泼天事情无过!残忍行径,张林是魑魅,他迎接的雷风起也好不到哪里去。魍魉!” 迁怒,是很正常的事情。 物以类聚,张林的人手段毒辣,张林就不是好人,他恭迎的雷风起想当然也不好。 饱受折磨的其它人痛恨道:“对。” “身死无惧,只求得仁。”虞新化喘息着说完,呼哧呼哧休息。 几个人里虞新海居长,是叔叔辈里的兄长,但他受刑严重,此时也无太多力气,虞重报也受刑,虞重准和虞重石对看一眼,一字一句的道:“总要想法逃出去,哪怕一个也行,要把夫子交待的事情办成!” 虞新海、虞新化、虞重报点头:“别管我们,你们想法逃出去,一个继续送信,另一个想法向家里报信。” 虞存写给虞雾落的信:莫忧此前事,决意定雌雄。孙女儿失踪是虞存爆发导火索,他大批派出子弟们,不介意和张林公开翻脸。 虞新海等人携带书信上,要求张林和雷风起拿出先帝死因和登基真相,这事情写的明白。 书信现在麻大人身上。 但子弟们出门前知道内容。 哪怕雷风起径直登基,武力镇国,夫子也打算追究真相到底,不得不防之下,出门的子弟事先背熟地址和信中内容。 那为什么还要虞存写信呢, 亲笔写信和印章,联络到的人才会一看就相信是虞存意思,这样可信度高,取得信任也快。 没有书信在手也可以继续前行,只是要花些心思让收信的人信任。 养出些精神的虞新海道:“重准,重石,这是客栈人杂,等下我们闹出动静,你们想法逃走。” 虞重准虞重石流下泪水,从亲情里不舍,可从大义上容不得不舍,他们哭道:“是,你们保重自己,等着我们回来营救。” 低低的泣不敢高声,也不敢连续,断断续续里,泣声与泣声之间,五个人同时听到另一个说话声。 “狗不如庄子,百两发家,鸡不叨之地,祖宗有灵。” 悦耳嗓音让第一遍就字字清楚,五个人脱口道:“家训!” 这几句话在虞氏家训里,虞家子弟年年祭祖集体背诵,别人家不会有,这话里包含两个故事。 ------题外话------ 投月票的气色好。 第八十章,子弟糗事 虞家子弟每到过年过节祭祖的时候,一起背一起窃笑,背过散开,各自找个地方还要笑上半天。 如今的富人,十代以前、二十代以前可能是穷人,虞家也是如此。 当时的虞城荒凉人少,城外土地贫瘠,有一个地名叫狗不如,寓意穷的不如狗。 虞家先祖有天经过摔上一跤,起身带气踢开石头,下面埋着一百两银子,就把这地方买下来,从此有地,虽此后数代养地才有好收成,但和无地的时候相比也算发家。 肩膀挑水手拉小车的养地很是辛苦,但种地人都苦,虞家先祖也没什么可抱怨,一百两银子平白出现,一亩狗不如田地七成野草,还有三成是粮食。 照这样下去,虞家应该代代积攒成为大财主,又有一代祖先平地摔跤,捡到一本书,没错,他认为老天提示祖宗显灵,家里有些余财,不如送小孩子读书,如果中举也能免交些税,这地方名叫鸡不叨。 听听这名字,鸡吃虫,这地方虫也没有,因为野草难生就不养虫,也是个荒凉地方,后来虞家也买下来,数代养地如今又是一个田庄。 虞雾落特意挑选这几句念出来,她也是祭祖时背诵过后,找地方笑的人之一。 没办法,年青人相对活泼,没笑话的谈论也能强行找出笑话,何况从狗不如鸡不叨之地发家,在他们看来可笑的很。 虞家子弟印象都深刻,一听之下,应该能猜出是友非敌的可能性高,敢于大胆对话。 虞新海等人面色古怪,怎么在这陌生的地方,还有人背虞氏家训,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道先警惕的好,麻大人又出新招数逼他们招供诬陷夫子。还是又惊又喜,以为有救星。 “狗不如庄子,百两发家,鸡不叨之地,祖宗有灵。” 静夜里嗓音若百灵出谷,清泉流石,听上一听能疗伤愈魂。 虞重准想左右是困境,不如试上一试,他寻找着声音挪过去,发现墙上开个小洞,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虞重准小声道:“秉承祖志,不忘贫寒......”,这是祖宗有灵的下句。 墙外,接着又下句,流畅背出。 虞重准惊喜,除去虞家的人,谁能背这么流利,他回头对虞新海等人一个笑容,再小声问道:“你是谁?” 墙外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是谁?” 虞重准等人被拿下后,硬气的直到今天没有报出姓名,所以他犹豫一下:“我是四毛子。”这是他的小名。 “打你不准,打你不准。”墙外道。 虞重准啼笑皆非,这是他的笑话,进学后看杂书,抱着易经到处给兄弟们算卦,虞重石贪玩,想捉个好蝈蝈,一直捉不到,见虞重准吹嘘自己算的准,就让他算一卦。 虞重准煞有介事开卦,让他左转右拐,前行三个巷子,后退两个巷子,从角落数第一间门后面,有个好蝈蝈。 虞重准就去了,结果是个坑,旧房子无人居住,主人准备修缮重整地基,虞重石一推门,人就掉进去。 幸好没伤到,衣裳破个大洞,他哭着回来,揪住虞重准就打:“打你不准。”虞雾落当时跟着祖父到学里,祖父教书,她玩耍,从头看到尾。 虞重石就在这里,见到虞重准呆上一会儿不回来,怕他上当,悄步过来,虞重准低笑:“六毛蛋也在这里。” “一准碎石,一准碎石。”墙外又道。 虞重石也扑哧一乐,这是他揪住虞重准打时,四毛子不服气,嚷嚷坑里一定有蝈蝈,你没能耐捉,别寻我晦气,两个人扭打,他打不过虞重石,就嘴上解气:“一准碎石,我一准碎石。” 虞雾落比祖父出来的还早,在薛妈妈怀里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随后两家父母赶到,六毛蛋娘心疼儿子衣裳,和四毛子娘也吵起来,虞存说有辱斯文,请出族长教训两家,这事情开祠堂闹的动静大,虞雾落因此记牢。 后面族中其它人不再提,否则像反复揭别人笑话。 此后直到虞重准虞重石第一次赶科举,在省里住宿同行同吃,堂兄弟重新旧好。 虞重准和虞重石大喜过望:“你是哪位兄弟,快救我们。” 房门的外间,两条长板凳坐着雷风起和麻大人,两个人还在对嘴。 “你胡扯。” “你渎职。” 虞重石脱口的笑传出来,麻大人愣上一下,本能侧耳往房里听,雷风起耳力好,更确定就是房里动静,不可能放任麻大人去听,打破隔着房门井水不犯河水的格局,凑近麻大人另一只耳朵,小声道:“你天残地缺少心眼儿,丢三落四大傻蛋。” 麻大人怒火高涨,顿时忘记再听房内,也是四平侯府的人在这里,麻大人觉得无人敢惹他们。 他火冒三丈,骂道:“你鲜廉寡耻不贤不德,混账行子大混蛋。” 这一声高如平时说话,像激起夜的涟漪,守院士兵不耐烦:“二位大人,这是客栈,不要扰民。” “哦。”在别人地盘上的麻大人温顺回答。 他觉得累了,困意也上来,可是雷风起不肯放过他,坐回去,平静低声:“你渎职。” “你胡扯。”麻大人习惯性回答,回过后悔。 “你渎职。” “你胡扯。” 雷风起暗笑,我累不傻你,文官远没有武将身体好,这傻蛋又像是有几天没睡好,可能抓住虞家子弟兴奋的,眼睛下面一片青。今夜你也别睡。 “你渎职。”雷风起道。 ...... 麻大人高声说话,提醒的虞重石捂住嘴巴,虞重准责备看他,借着月光见到虞重石面上倦意,又不忍心上来,收回目光中责备。 墙外,虞雾落也暂停一下,过会儿,四下寂静,她飞快询问几个人情况可好,有没有伤,再道:“上路后遇到劫道的不要惊慌,保护好自己和大家就好。” “好好,你小心啊,兄弟。”虞重准虞重石也不敢再多问,怕耽误钟点,怕麻大人发现。 小洞里透进的微弱月光消失,虞重准虞重石知道洞被堵上,两人放下心回到虞新海他们旁边,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题外话------ 月票~~~ 余下两更下午,么么哒。仔是保证万更的仔。 第八十一章,劫道 “一定是。”虞重准虞重石相视一笑,旧年兄弟间的糗事,他们早就忘记,从记忆里翻找出来,自己也吃惊而且觉得滑稽,当年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虞重石顶着一脑袋灰土,衣裳破个大洞,露出里面大红绣麒麟肚兜,这狼狈模样跑进学里。重现虞重准眼前。 虞重准瞄瞄虞重石,无声笑得全身抖动。 虞重石不知道他笑什么,但无疑不是好事情,气呼呼瞪着他。 ....... 这晚,虞家子弟放心睡个好觉,麻大人被雷风起熬上一夜,清晨几乎瘫倒。早饭后朱正喊上路,麻大人在马上坐不住,挤到马车里歪倒。 一辆马车里挤虞家子弟五人,满满当当,麻大人不是请他们游山玩水,又不肯多要一辆马车,让他们宽裕舒服,这就麻大人睡下来,虞家五个挤在车尾抱团,生怕马车跑快把他们颠落。 就此逃走当然好,落到后面运粮车马蹄下面,不死就伤。 虞家五人暗使眼色,等着昨晚传话的兄弟出现。 三月春景撩人迷醉,柳点翠金草长茸茸,日光让官道上暖融融,一派青天白日之下的明朗。 离前面城池约二十里,路上打尖的地方也有几处,聚集的有行人,一定要找草冷背阴,先得问运道同不同意。 行人拉开的路段上,往前拐弯柳树遮路,往后歪斜不见人声,虞雾落和高山大摇大摆站在路中间,面庞上将就事的蒙块帕子,昨晚的衣裳都没有换下来,一个人手轻拍着雁翎刀,另一个人怀里抱着蒙着铁紧的锅,见到运粮队过来,齐齐笑容满面。 蒙面帕子上,一双新月牙儿眼眸,一双挤成一条线。 “什么人挡道!” 开路的士兵喝问,有人拍马报给巡视到后面车旁的朱正。 两个新手,功夫强胆子大,连准备都没有,虞雾落道“呔!......”转脸对高山笑:“后面怎么说?” 高山神气活现:“看我的!” 一手抱锅,一手握马缰,让马上前半步:“呔,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栽,要从此处过,留下买路钱。” 朱正拍马过来,听到这几句,差点没从马上栽一下,前车开路的士兵更是瞪瞪眼,随即哈哈大笑。 跟随朱正上路的雷风起忍住没笑。 他充满体谅,此前没做过山大王,头回难免出错。 高山搔脑袋,转脸看虞雾落:“兄弟,哪里不对?” 虞雾落想想:“呔!此处虽无山,大道走两边,佳言奉君子,我辈蓬蒿来。” “哈哈哈哈......”这下雷风起也没忍住,身子前摇后晃,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 这是读过二两书的强盗。 虞雾落和高山大怒,凶巴巴道:“笑什么笑,劫道呢,别捣乱!” 朱正也是笑的不行,他虽当兵,却读过书,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朱正道:“听我的。此处不是山,路也不能栽,强盗与君子,恕不共楼台。” “你的词念错了。”虞雾落好心模样告诉高山。 高山嘟囔:“戏台上都这么念......哎,你听懂了吗,你就回我们话。”指责自己不合适,高山反问朱正。 朱正笑道:“才疏学浅,略知一二。” “兄弟,你也没说全,快把三四五六七告诉他。”高山重新得意。 雷风起好容易不笑,听见又笑。 虞雾落抿抿唇,主要对雷风起擅自笑场不满,像上回听到一个青虫地上爬,他呛出口水后也笑过。 难道以为自己只会写打油诗,她眉头轻扬出口成章:“宝刀在手,正道我有。莫羡乾坤,但存诤友。” 朱正点头:“成,这句我也听懂,蓬蒿亦有爱才心,我辈岂是屠狗人。”往后面放开嗓子:“有请麻大人说话!” 麻大人早就醒过来,懒困在车里不肯动,劫道?那是朱运粮官的事情。而在他的旁边,虞新海等人悄然欢欣,听到昨晚兄弟的说话声,光天化日的真劫道?好兄弟。 “大人,前面请你说话。”几个文官喊他。 麻大人吓得一激灵:“对朱大人说,拿下强盗便是,找我有什么用。” “有请麻大人说话!”朱正又是一嗓子喊出来,这回中气加足,震的晴空似乎霹雳。 麻大人大脑一片空白,其它什么也想不到,实在懒的动:“把车赶到前面去。” 朱正看着车过来,麻大人揭车帘子陪笑:“朱大人,要本官帮忙做什么?” 朱正把手一指:“这位蓬蒿来的,向你要东西。” “不是东西,是人!”虞雾落大声道:“姓麻的,交出你手上五个好人,你这个坏蛋。” 车尾帘子打开,虞新海等人扒开车帘探脑袋,见到虞雾落只有两个人,另一个矮的像是孩童,满面笑容转苦,神情里也有担忧。 这兄弟胆忒大,别救人不成反陷自己。 麻大人怒不可遏:“你这大胆的强人,哎?朱大人,您还站着这里不动吗?你人多,拿下他啊。” 朱正肃然:“仗义每多屠狗辈,我刚说过,我不是。”对雷风起微微一笑:“二位,你们都揣着公文,我验看不出你们真假,二位的事情,二位自己处置。” 忽然冒出个抢功的,忽然冒出个劫道的,朱正心想我不瞎,这门道我看得出来。 再者,数数目更简单。 昨天雷七出现是两个人,今天他上路只有一个人,另外一个人莫不就是面前这个斯文强盗。 他招呼士兵:“咱们走。” 运粮车往前驶动,虞雾落招呼高山避让到一旁,见朱正从身旁经过,感激的深深欠身:“多谢,有情后补。” “我这官身,还是不再见到的好。”朱正笑回。 后方,又飘来一句话,雷风起在马上抱拳,遥遥提声:“朱大人,雷风起就此别过!” “啥!” 朱正震惊,急切间转身,恨不能在马上扭出往后坐的角度,瞠目结舌打量雷风起。 虞雾落笑生双颊,雷和高山永远都是能干伙伴,再冒充一次雷风起,把劫道这事就此化解。 她重新化身为雷风起的人,脆声道:“我家主人在此,怎么,朱大人没听过吗?” 朱正眼神飞快晃动,省悟登基这水浑的很,自己趟不起,赶紧回四平侯倒是正经,他什么也没有话,带马疾奔,经过运粮车时一一吩咐:“快走,咱们离开这里。” 他索性正常的辞别也不做,从谨慎上考虑,走为上着。 ------题外话------ 错字再改。 还有一更就又万更了哈哈哈哈哈...... 月票拿来了。 第八十二章,虞新伯那房南种之子 马带着车跑动,车旁押车士兵也狂奔,这段官道不算笔直,七拐八弯的地段很多,很快,朱正就要跑出视线。 麻大人从震惊中醒神,跳脚长呼:“回来,朱大人,这是假的,雷风起进京去了,他进京去了......” 朱正头也不回,急命疾奔,一行人溜之大吉。 虞新海等见到心头松快,忘记从人数上算,他们五个和虞雾落雷风起高山共计八人,麻大人等文官加随从超过十个。 从马车跳下,争先恐后飞出拳脚,把还没有落地的麻大人打翻在地,几个人围上去,又是拳又是脚,把麻大人打得惨呼连声。 几个文官和随从慌忙来救,雷风起一个人打得他们落花流水,倒地不起。 虞雾落见不用自己下马,含笑在马上看着,有风吹来,新手强盗蒙帕子也不过关,飘然落下,露出她容光如玉,颜面生华。 挣扎在五个人拳脚下的麻大人拼命自救,忽然见到拳缝里美人忽现,忽略掉男装衣裳。 以为自己掌握大秘密:“痛,别打了......女人,女人......” 虞新海等人看过来,也是一愣,女人......不,虞家门里出门行走的只能是男子,新的怒火再次出来,虞重石吼道:“姓麻又想污蔑我们。” 其余几人同时想到,这话抹黑虞家姑娘们名声。 谁家姑娘们抛头露面,还做强盗? 怒火带出新的气力,几个人又是一通拳脚下去。 雷风起打人没这么凶,文官和随从跪地求饶就此松手,麻大人的惨状,他们看在眼里。 一个文官恐惧大叫:“麻大人快被打死了......” 虞雾落下马走来,打急眼的虞新海等人这才住手,奄奄一息的麻大人含恨看着虞雾落,固执的道:“你是,女子。” “兄弟杀了他们,这就学会杀人。”高山趁机道。 “不!”虞新海等人不答应。 差点被人用刑致死和杀人是两种恐惧,但都是恐惧。 高山很不高兴:“我兄弟救下你们,不是让你们当烂好人。兄弟,杀了他们......”迸出一句:“他们看见咱们长相。” 虞新海等人闭嘴,寻思在纠结中打转,是啊,麻大人等现在代表京里朝廷,他们看到自家兄弟脸面,如果通缉他的话,他这辈子就完了。 雷风起冷笑:“哎,你什么时候担心被人看到过?” 他不介意杀张林的人,但要等到罪名成立,昭告天下以后,大哥二哥说不好已经和张林会面,自己刚报出姓名雷风起,看麻大人神气他不相信,但张林起不起疑心不好说。 一道雷风起登基的圣旨,让家里陷入惊恐之中,在真相没有大白以前,尽量避免激怒张林。 名不正,言不顺,雷风起不会登基,也不会乱杀人。麻大人等可能惹出其它麻烦,所以他报出姓名,这里是姐丈四平侯府的地盘。 高山悻悻然,上马抱锅掂量他的珠宝。 虞雾落不知道雷风起真实身份,也就无从猜测雷风起想法,在她看来高山说的对,杀麻大人她办不到,但放麻大人确有后患。 祖父说决意定雌雄,这是不管不顾的气势,虞家子弟不管男女都追随夫子,不怕麻大人生出后患,或记住谁的面容。 可是雷和高山怎么办? 一大把萝卜豆腐印公文,可见雷不见得出自许昌侯府,纵然出自许昌侯府,许昌侯府意思不明,如果与张林勾结,会拿雷全家问罪。 没有出门经验杀人能耐,不表示虞雾落不聪明,她定定看着脚下文官们,有一个主意这就出来。 “新海叔,” 虞新海道:“我在。” “你和新化叔带一个人到十几步树后面,你审,新化叔望风,免得你们没有功夫,被他反制住。” 虞雾落胸有成竹:“问他,麻大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其它人呢?” 虞重石等三个堂兄弟喜笑颜开:“我们也带一个人走,也单独问他。” 虞新化道:“这法子好,不过先把我们书信拿回来......哎哟不好,书信在姓麻的身上,没被打坏吧。” 几个人扑到麻大人身旁就搜,雷风起走来淡淡:“轻点,别把其它重要东西碰坏。” “我怎么就没想到。”高山下马放下锅,粗暴搜索其它人。 他姿势难看到家,私处也不放过,雷风起不动声色侧身挡住虞雾落视线,虞雾落及时醒悟扭开面庞。 还真搜出一件意想不到的东西,顺兴郡王盖印家信被麻大人藏在裤裆里,虞雾落憎恶,不愿意看,雷风起也不会给她看,打开来念了几句,不觉笑容满面:“张林大人好长的手,夫妻恩爱的话也愿意收藏。” 这事情宣扬出去,能羞的顺兴王妃自尽,顺兴郡王立即拔刀相向。 顺手丢给高山:“收好。”就拿帕子用力擦手。 高山不嫌弃,接过放入怀中。 雷风起晃动手中几个官印,出门在外的人印信和空白公文随身携带,他寻思着,像是可以少刻几个萝卜豆腐印章,拿真的用用就好,对麻大人等甩甩眼神:“你们可以走了。” 麻大人等气愤看着高山,一步也不动。 高山叫道:“看什么看!钱财身外之物,到我手上就是我的。前面离城二十里,再不走晚上睡野地。” “可总得给我们马吧,我们哪里走得动二十里?” 高山摆手:“那给自己加把劲儿吧,和我说没用,我又不陪你们走路。” 这个时候,虞雾落和虞新海等人走到一旁,说起私房话。 虞新海感激不尽:“兄弟,你是哪一房的,我看着面生的很。” 虞雾落已编好:“爷们,恕我刚才冒认叔侄兄弟。我是跟新伯大爷的南种之子,自从雷风起登基的事情出来,新伯大爷担心家里有事情,让我出来送几封信,可巧遇到几位爷,幸好帮得上你们。另外这两位,是我路上认识的兄弟,义气的很。” 她说着话,雷风起点一点头,高山呲牙一笑。 虞新伯,虞存长子,虞雾落的父亲。 虞家上一代男子字辈“新”,但众多同一辈分的男子不管怎么起名字,留出“伯、仲、叔”这几个字给虞存那房。 虽然虞家新字辈里有居长的男子,但表示在全族眼里,只有虞新伯才是族中新字辈为首那个。 ------题外话------ 错字再改,又是一个万更。 晚饭时分给月票,可以瘦身减脂,真的。 第八十三章,加钱 没有出门经验的,不仅仅是虞雾落,虞新海等虽是男子,帮着家里下乡收租远路走亲戚,但也头回经历有风险的事情。 虞雾落的话前言不搭后语,经过昨晚的验证,虞新海等见到她和同伴差点杀死麻大人他们,当成救星看也确实是他们救命恩人,虞雾落说什么就是什么。 虞新海亲切的道:“原来你是南种的儿子,好好好,等我给新伯兄写信的时候,一定好好夸夸你们父子。” 虞新化等人也表示这样做。 自己说话自己知道。 话里漏洞多,虞雾落只是没空一一修补。 她可以假扮出门在外的远房堂兄弟,他们按时和祖父通信,虞雾落可以做到滴水不漏。 但没法像祖父报平安。 等虞新海等人回到家,告诉祖父这段历程,祖父就会知道遇到自己,这就像一封报平安的家信,可以让祖父放心。 而虞雾落另外又写了一封家信,等听完虞新海等人出门的原因,再交给他们。 “昨晚仓促没有问。诸位爷,为什么被张林的人盯上。” “和你一样,都是雷风起登基闹的。夫子不高兴,让我们出门办事。” “事情可办好了吗?” 虞新海等人踌躇,互相看看。 虞雾落关切:“我能帮什么?” 虞新海等人面色难看的道:“你能去找找家里其它爷们吗?我们遇到危险,幸好又遇到你,现在都不敢想别人有没有遇到同样事情。” “好。”虞雾落一口答应下来:“还有谁在外面?” “很多。新文,新书,新年,新存,新多……重发,重帮,重快……” 虞雾落暗暗吃惊,祖父为找自己还是出了大事。不经意间就流露到面上。 虞新化推推虞新海,尴尬道:“要是你着急回去,就……” 他应该说你就回去吧,南种的儿子也是家人,他听命的是虞新伯。 可真心想求他去看看其他人,虞新化觉得虞新海说话直接,接过话头来,却说不出口。 “没事没事,我事情办完,还有大把时间。”虞雾落忙道。 虞新海等人眼睛亮了:“这太好了。” 随即又难堪一下,补上客气:“你真的可以?” “真的可以。如果我不管各位爷们,就算早回程,新伯大爷知道也会怪我。到时候我可担不起。”虞雾落满面诚恳。 虞新海想想也是,对虞雾落赞不绝口:“你是个好样的,真的,你虽是家下人等,却是我等心中英雄。” 虞新化又拉拉他衣角,比划个手势,五个人整齐划一的拜在地上:“多谢多谢。” 虞雾落忙着去扶,可她与成年叔伯兄弟们没有接触过,装着抚额头,再就举一下手:“起来起来,我送爷们到安全地界,你们回家去,刚好有封新伯大爷的家信帮我送给夫子。” “呃,不,我们事情没办完呢。” 虞雾落就势道:“交给我吧,我一起都办了。” 虞新海等人呆呆看她,只觉得这个小厮在日光下确实美貌,肌肤白嫩的甚至像女子,这在族中养尊处优的人家里并不少见,比如虞存夫子家里专供端霁姑娘跑腿的小子们,经常接近二门的原因,夫子特意挑选容貌端正的人,说怕孙女儿无意中见到觉得不好。 五个人自惭形秽,人家生得像女子,带着刀就走天涯,自己五个爷们还不如一个小厮,这可不行。 “自己的事情自己办。” “可你们受伤了。”虞雾落柔声道,此时妍态如水,女人意味十足。 五个沉浸在惭愧里的人没看到,也没想到端详,难为情的低头,只是摆手:“不不,我们不怕,我们休息几天就可以。” 虞新海想了起来:“重准重石也受折磨,却没有受刑,你们留一个人陪着我们,我们不再分头送信,分头也是被人拿下,我们四个人一起上路,遇事也好带着信跑开,余下人打掩护,再也不能耽误夫子要事。分一个人回家报信,让夫子知道我们遇到什么,在家里也处处小心,再就把新伯兄家信带回。” 虞雾落没有阻拦,没来由的敬重满怀,果然是自己的叔伯兄弟,都是好样的。 留下照顾其余三个人,和回家去,都会在路上遇到凶险,虞重准虞重石没有你争我抢,随便猜上一回石头剪刀布,就定下来虞重准跟着上路,虞重石回家报信。 虞雾落把家信交给堂兄虞重石,又问明其余的人出虞城后往哪个方向,东西南北就四个方向,但问明以后,沿着岔路口搜索,就方便的多。 深闺娇女一开始对高山是礼貌上的客气,其实看不惯高山屡屡计较和贪财,虽然他说大家平分,可一路走一路抱紧珠宝锅还叹气东西拿少了,有时候虞雾落觉得好笑。 事实证明是个人都可能当人材,高山留下麻大人等的马车和马匹,刚好方便虞新海等人乘坐。而亲眼目睹叔伯兄弟差点悄无声息死去,对于高山剥光麻大人等钱财吃喝,虞雾落不再生出同情。 对高山的好感与包容,又进一层。 二十里路不算什么,赶一赶,今天肯定到下个城池,所以,要赶紧送叔伯兄弟们离开这里,免得麻大人在下一个城池里寻找到衙门帮手。 雷风起的名字很容易喊,可喊的不酝酿酝酿,未免没效果。 看看天只在半上午,虞雾落也让虞新海等人抓紧吃喝,先把午饭赶了,她借这个空当,走回雷风起和高山面前,笑吟吟的客气之极。 “二兄,真是麻烦,又有事相求你们。” 高山抢先道:“不回家了吗?” 虞雾落笑笑:“可以吗,再和我走上一程,请放心,钱一定给。” 雷风起笑容满面:“兄弟,完事后你得加钱给我们。” 虞雾落大为放心,二兄是世上最好的护院,如果钱还能买动,那就太好了。 历史上有意思相近的典故,战国名将王翦,他三番五次的讨要封赏,有人劝他不要贪财,王翦说兵权在我手里,我要是不贪财,会让大王疑心,会中别人谗言。 虞雾落直到此时完全相信雷风起和高山吗,不, 可以共生死,不可以共心情。 高山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且不说他。 雷风起完全相信虞雾落吗?一个和别人约定提刀剑砍他的,雷风起也不完全相信小虞。 没有钱的约束继续同行,才真是不合适。 ------题外话------ 早起投出的月票会说谢谢,真的。 哈。 第八十四章,没有印信不当真 两天后的岔路口,不远处城头飘扬着旗帜,野桃绽叶,青草添香,此地离劫道二十里之城池相隔百里。 虞新海虞新化虞重报虞重准深深下拜:“感谢安排妥当,就此别过,他日若能相见,把酒言欢。” 虞雾落还礼:“一家人不说谢字,这就请上路,凡事多多小心。” “是。” 三个上车,一人赶车,后面跟着两个男子。 见到马车动,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一面旗帜,另取一个短杆安置好,绑缚在后背,春风轻卷旗帜绽放,镇远镖局。 虞重石回家,再三和虞雾落拜谢过,也是带着一个男子上路,男子鹰目锐利,也出自镇远镖局。 须臾分开,虞新海虞新化虞重报三人目光闪烁,刻意不做交谈,赶车的虞重准也紧抿嘴唇。 从昨天就想到“虞新伯家人南种之子”,不应该对虞家门里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 只一点就足够疑惑,虞新伯上任近十年,南种的儿子在他任上长大,怎么可能背熟虞氏家训? 另一侧官道上,虞重石也心思沉沉,他和虞重准掐架,自己都快忘记,南种之子信手拈来侃侃而谈,就像当时他在旁边看了一场大热闹,还觉得很有趣。 不对! 他不见得是南种之子。在镖局付定金,把五个活人当镖押,掏出钱财来也令人眼花缭乱,虞新伯在任上的一个家人,怎么会十分宽裕? 可五个人不怀疑虞雾落有诈。 他们跟到镇远镖局,让镖局当面验镖,当面谈好送到何地,具体地点可以不说,附近有名城池总要说出来,把价钱谈好。镇远镖局在全国有名声,代代总镖头都是响当当好汉。 莫不是夫子门生旧友的后辈?这是虞新海等人最好的猜测,自己也最认可。 ...... 春草萋萋,天地生绿,虞雾落目送叔伯兄弟们各自远去,凝一凝神,对雷风起和高山笑道:“咱们走。” 耽误两天功夫,虞雾落焦急在心。 可不把虞新海等安全一一安排,岂不是捡回其它人性命,又丢掉前面捡的性命。 虞新海等人用不完麻大人一行所有马匹,余下的全在他们手里,高山一声唿哨,马蹄奔腾卷挟尘雾,如飞而去。 ...... 四平侯进家门的时候,见到妻子雷氏贴身丫头守在大门里面,顿时慌了:“夫人可好?” “好,只是请侯爷回来就往花厅上去。” 四平侯索性不下马,打马到花厅外面,见到朱正走出迎接,怪问一声:“又有什么事情你却在我家?”去看雷氏。 几天不见,雷氏肚腹又隆起些,知道丈夫担心自己,安坐不动,面带微笑问候他:“侯爷,你可算回来了。” “许昌侯这老狗,吃饱撑的把他两个千人队挪了位置,换成太平无事年月,邻省调动与我无关,我管他是剿匪还是操练,但如今不行啊,我缀在后面看了看,这老狗怕不是要和顺兴郡王先开仗,他们打我乐得看笑话,可离我太近,万一二虎谋皮,把我卷进来,我哪有这么好说话。” 四平侯端起妻子茶碗,说完,骨咚咚喝完。 雷氏应该示意丫头再送茶来,可接下来的话太重要,她反示意丫头们退出,只有朱正和夫妻二人留在这里,四平侯知道有话要说,收起抱怨,安静坐下来。 朱正一五一十说完,四平侯失声:“雷风起!” “是,他亲口说出。” 四平侯捏着下巴沉吟:“先拿一张许昌侯府公文,又是一张京官公文,最后说他是雷风起?”直盯盯看朱正:“雷风起不快马加鞭进京登基去,往这里来耍哪有江山给他坐。” “麻大人也这样说,他坚持那是虞夫子家里出强盗,可怜见儿的,我抛下他们以后,马也没车也没荷包也变成空的,拿脚走完二十里,晚上进城病倒一片。” 四平侯鄙夷:“挑挑脚上水泡就好。” “我昨天去看他们,仿佛发热,像是真病。”朱正道。 雷氏从朱正回来,回话遇到雷风起,先不管真堂弟假堂弟,对张林派出京官们厌烦不已,此时插话:“别是城外染时疫后进城治病,侯爷,全城老小要紧。” 说着,手轻抚肚腹。 四平侯看过来时慈爱无比,扭脸想事情重新凝重:“虞夫子家出强盗,他敢肯定吗?都是虞家的谁。” 朱正双手摊开:“就是这里不通。他拿下五个人,对我说押解钦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没问钦犯姓名。在客栈里审问,差点没弄死他们。雷七劫道以后,他走回城里找我,口口声声虞夫子家里出强盗,我问他姓名,他又回答不出。” “这是失心疯做官。自己人手不够寻上你保护,客栈里隔墙有耳的地方审钦犯,这是怕不走漏风声怎么的?这古怪事情我头回听说!”四平侯阴沉面容。 雷氏轻咳一声,悄送秋波过来,这麻大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老三雷风起被他揪着不放。 四平侯会意,回妻子一笑,问朱正:“姓麻如今要怎样?” “他们还丢了公文印信,要我回侯爷发告示通缉虞夫子家强盗,他们把三个人面貌画出来,居然相似度高,一个俊到没眼看,雷七生得也好,另一个黝黑似猴。”朱正从怀里掏出三张画像。 四平侯接过看上一看,微微一笑:“没有公文也没有印信,你理他作什么。” “可我验看过他们公文印信,如今他们只抓住我不放手。”朱正苦笑。 四平侯笑道:“雷风起也拿出两张公文给你,报出三个身份。你验看的可算明明白白。”雷氏也笑。 朱正听完,也笑了:“是。以后再遇到自称雷风起的,我就让他拿御玺来看。” “你先去吧,等我想想怎么对付这假官员。”四平侯道。 朱正这就听懂,欠身退出。 四平侯和雷氏重新拿起雷风起画像,夫妻谈论起来:“昭勇皇叔府上常全来的时候,说老三带着一个异族人,个头不高,黝黑似猴。后面认识一个美貌少年。这里恰好有美貌的、像猴的,还有一个男子。你说,这张应该是老三吧?” ------题外话------ 这节奏不对,仔应该头天写完,不管一万还是几千,改过错字再更新。 赶文的时候感觉怪的很,这文是热血少女家国情仇,不能往逗逼少年方向走。 今天就两更,么么哒,把节奏改过来。 周末投票一身轻,不信试试? 第八十五章,撵 雷氏道:“倒有几分肖似京里宫中悬挂的,昭勇皇叔直系祖上画像。”她双手轻抬行礼:“还请侯爷做主,不管这是真老三假老三,只别让人打搅他行程。” 四平侯道:“省得。” ...... 傍晚,自称黑风寨主老幺的男子带十数人,把借住土地庙的麻大人等掳走,在城门关闭之际,穿城而过。 四平侯震惊,本城县令震惊,都命严查,因自称朝廷命官的麻大人等拿不出公文印信,这才借住在土地庙,这就不能知道户籍姓名,查找不到恩怨情仇。此事搁置。 ...... 夕阳余晖,洗遍天地,透入窗口的红霞里,虞存再次看过桌上纸笺,上面写着:冯计,男,自称十九岁不到,入城二十三天,住张记客栈上房,包裹沉重,刺探消息均为虞家有关,多次打听内宅,张媒婆收银、钱媒婆收银......卖花婆收银......衙门书办收银....... 红漆房门外,家人恭敬等候,虞存道:“去。”随手拍落纸笺,又道:“把该人所给银两原样赠送给张媒婆。” ...... 冯计。 四将军雷风机。 俯案在张记客栈的上房里,做近日收到消息汇总。 世子雷风涌和二将军雷风云拖拖拉拉,离张林也只有十天路程,收到消息的这天,估计更近。真相就是出来,还是灭顶之灾就要开始,无法预料。而三哥雷风起传回消息,虞存暗有密使反对登基,只是他联络的名单还不明确。 许昌侯府调动兵马,顺兴郡王等人也有就地征兵行为,有大批脑袋发热,平时不如意,盼着大乱好升官的,蠢蠢欲动。 “四弟,想法接近虞夫子,我很快就到。”雷风起最近信件。 修长有力手指轻敲客栈斑驳桌面,侧面亦能看到手上硬茧,雷风机是家里公认比鬼还多一窍心眼的人,拿起兵器也不会含糊。 虽在房里没有其它人,刀在手边。包袱不取用东西时,随时打好放置伸手可得的地方。桌上摊开的笔墨空白纸张等,都是看不出来历,丢弃不会心疼。 傍晚是嘈杂时辰,喧嚣是耳边正常声音,蹑手蹑脚的脚步声直到门外,雷风机才听出来。 他左手抄刀,右手甩包袱到背上,再一把扫干净消息纸条,最好的地方是口中。 虚惊一场的话还能吐出来,而坐实风波几口就咽腹中。 咣当巨声里,房门被砸开,孔武有力的男子挥棒舞棍,破口大骂声让世上其它声音失声,雷风机询问的话也消失在内。 “你们是谁”,这样的话,夹在“就是他,混账玩意儿,下三流的东西,打他,打他打他......”一点涟漪也没起。 顿时水入百川,风入山谷,更大的水声风声里,没有点滴的存在。 不在战场上,雷风机节节败退,一大步狼狈逃出客栈,掌柜的抛出几块银子:“余下店钱拿走滚蛋”,有一个小娘子掩面哭出客栈,手指雷风机远去方向涕泪交加。 “负心人,呜......” 雷风机又惊又怒,没有定亲的男子怎么能背负下流名声,可棒棍无情追打街道,街道两侧扔出烂菜污水,一直到他认命跑出城门。 夕阳最后一线光跳入地平线,虞城掌灯城门掌灯,把灿烂晃上一晃,城门沉重关闭,守城士兵们怪头怪脑吃吃坏笑:“天黑了哦。防火防贼。” 两门合闭冰冷拒客,城外黑暗仿佛怪兽张口。 雷风机这个气,差点手指城头大骂出来,自四将军会耍心眼以后,还没吃过这等大亏。 ...... 城中,张记客栈门外,看完热闹的张媒婆袖揣大银,施施然回家。她除去向虞夫子告密浪费口水,再无其它损失。 虞城,姓虞。 ...... 虞城,姓虞。 雷风机从没有过此时深刻感受,虞夫子这老头儿看着斯文,肚腹里沟渠深不可底,隐藏着一汪又一汪的坏水。 倒也眼前不黑,不用问了,和姓张的媒婆有关。 其它卖花婆子、衙门里书办也有可能收银还向虞家告密,但张媒婆正气最盛,在雷风机询问内宅里,正面拒绝不卑不亢,她的嫌疑最大。 三月夜晚还有清冷,夕阳消失后很快流水般寒融入夜中,雷风机带着饱饱的气,晚饭像是可以省下来,深一脚浅一脚往附近村庄寻住处。 四下里无人听见,雷风机骂出来:“坏老头儿,养的年青我就不骂你是老头儿不成,一肚子坏水的坏老头儿,你这是六亲不认,和张林的人呛上也没几天,亏我夸你救国胸襟文人风骨,你怎么把四爷撵出来了,坏老头儿......” 视线里草冷凄清霜月寂静,而就在不久前客栈温暖床铺洁净。雷风机越骂越来劲头,开始自娱自乐,悠扬的像个曲子。 “坏老头儿哎,六亲不认的坏老头儿......” 鹰嗥出现头顶,雷风机往月光下站站,招手接住鹰爪,解下小纸条,见字迹出自雷风起:“有变。虞夫子有危,弟可保护他。我已往他处。” 雷风机解开包袱,拿一块肉干喂鹰,看着它飞入夜空不见,重新打包袱背包袱,嘟嘟囔囔:“我连容身之地也没有,还要保护坏老头儿.......” 就听到前面野地喊声震天:“不要放走城里出来的下流贼......” 火光从四面八方出来,若有若无照出附近村庄轮廓,虞城外面也姓虞,给雷风机又上一课。 雷风机冷静的原地琢磨一下,几大步纵到树后,再出来的时候,脸上贴着大胡子,半旧蓝色布衣里子朝外面,就是新的包袱皮,双手握着枯树枝,大跑小跑出来:“不好了,没赶上进城就是这么倒霉,这野地里有贼。他抢走我的衣裳,我一百文新做的花衣裳,黑底黄花还有三片竹子,” 约有上百的人打着火把过来,听完雷风机叙述,四下里吆喝传声:“城里撵出来的下流贼换衣裳了,大家看仔细些,黑底黄花还有三片竹子。” 只着里衣的雷风机夹在中间寻找,喊声不比别人低:“在哪里在哪里,不要走了城里出来的下流贼。” 没多久就和虞家城外亲戚交上知己,大家收工时受到邀请,不仅有床睡,还饱餐一顿农家咸肉饭。 月光照在农家小院里,雷风机呼呼大睡。 ------题外话------ 昨天忘记端午节,补祝安康。 哈哈,求票,投月票的都是好娃。 第八十六章,正气 清早醒来,就在这农家小院里吃早饭,道谢以后径直进城,带着满脸大胡子,换一件黑衣,雷风机仍然住在张记客栈,店堂里有人说昨天的热闹,他凑进去听。 基本能确定与张媒婆不脱干系,到晚上不用说了,往张家院里扔石头。 “砰砰啪啪”的,张媒婆丈夫拿着棍出来:“有种你出来。” 石头继续从后墙外飞进来。 张媒婆冷笑喊上几声:“你能耐从大门进来亮亮模样,我做媒婆到今天没办错一件亲事,咱别暗着来。” “哎哟,都是你平时不听我劝,有银子不挣,有身份的人非得罪。”张媒婆丈夫抱怨着进来。 后墙外面的雷风机听怔住,片刻后,在这正气袭面之下灰溜溜走开。 好吧,打听内宅里姑娘,是自己不对。如果自家姐妹被人拿着银钱打听会怎么样,打一顿都是轻的,重则提刀宰了喂狗。 ...... 虞雾落就算知道麻大人等被四平侯或真的黑风寨老幺掠走,也会继续担心祖父。 祖父派出子弟不仅虞新海五人,其它人也有可能下,搜走祖父亲笔书信当成证据,张林派驻本省的官员向祖父齐齐发难。 奔向下一家的快马间隙里,虞雾落咬着面饼食而无味,脑海转动的只有堂兄虞重石哪天回到虞城,提醒祖父张林派来的人也有心狠手辣之辈,差点没把两个堂叔虞新海虞新化和堂兄虞重报暗暗弄死。 “小虞。” 雷风起喊她几句,虞雾落凝视出神听不见。 雷风起扔一块肉干落到她面饼,虞雾落猝不及防,还是一把接住,雷风起笑道:“人犯傻,功夫没傻。” “什么?”虞雾落回魂。 “还有十里地就到洪家,刚走那几个打尖的说这城夜里不关门,天就黑了,你是今晚就办事还明天登门拜访。”雷风起又把茶吊子送来。 虞雾落捧上自己木碗:“谢谢雷兄。我等不及,一鼓作气说完,咱们再赶下一家。” “也是,这附近就是广阳城,大儒赵家世代居住城里,我想你去的还有赵家吧。”雷风起挤挤眼睛:“你家主人雷风起可是要登基的人。” 虞雾落彻底从对虞家担忧中走出,肩头有什么沉甸甸往下一压,一路行来何止送信、何止救族中叔伯兄弟、她还有劝教雷风起的大责任。 从虞雾落的观点,张林和雷风起这两个人互相勾结证据已定,只看张林满心里推崇雷风起就能知道,所以张林更加可恨。 雷风起野心勃勃,但远在边城,长鞭劲指帝位也需要京里有人俯就。 有先帝血脉的雷风起,与帝位有份,虞雾落知道,虞存也心知肚明。坏人只能是张林。在没有掌握雷风起掀起腥风血雨的证据以前,虞雾落还是大声疾呼“做事亏心就不要登基”,传给雷风起听也好,传给其它有帝位有份的人也好,都是应该做的事情。 我家主人? 虞雾落勾起淡笑,如果雷风起真是自己主人,先给他三天三夜一顿辩论,再请出祖父给他九天九夜的辩论,保证从此以后少出张林这种坏蛋。 哪怕先帝猝死,来不及写遗诏,也应该殿下们聚集,再加上百官朝议,推举出下一位皇帝。 一本正经点头:“没错,广阳赵家是必经之地。” 高山掐指:“今天晚上去什么洪家的话,最多两天就到广阳。”很爱说话的他和一起在这里打尖的人聊的很多。 看天边又是一片夕阳红,日头随时被地平线吞没,虞雾落道:“就这么办。” 几大口吞咽完面饼和肉干,牛饮一样的喝水,又抬头道:“洪家这城为什么夜里不关门?” “城外驻扎的有顺兴郡王军营,对外声称八百人,他们轮流休假进城,喝酒买东西的,往往出城很晚,军营说会保护城里安全,这城就不关城门。”雷风起和打尖的人问的也多,又凑巧遇到的就住在附近,知道的详细。 虞雾落瞬间听懂什么是“对外声称八百人”,这里面有吃空饷的可能,这与她无关,至少眼前管不了,点一点头,把余下水喝完,高山把火灭掉,免得引出火灾,三个人数匹马继续上路。 洪家的老夫子名叫洪顺,他和虞存相差一岁,两个人年青的时候在省学里同桌,虽不是如胶似漆的密友,也年年拜访虞存,住上几天,看着亲密的很。 虞雾落留雷风起和高山在门外等候,径直求见,洪顺在书房里见她,这也是个保养出红光满面的中年人面相,眯着的眼睛里蕴含精光。 虞雾落送的是虞重石携带书信,来这里的本应该是虞重石。 洪顺看过,眸中精光涨了涨,又偃旗息鼓般平静:“你是虞家的人?我去年还去过,从没有见过你。” 虞雾落从容道:“我是西七老太爷第七房曾孙,从我祖父那代起常年在外经商,祖母和母亲都是当地所娶,也有宅院。因我读书天分高,祖父打发我回原籍读书,准备下一科赴秋闱,我是正月过半回来的,还好看得到家乡几盏元宵灯。” “天分高啊,我来问你,天地君亲师,哪个最大?” 虞雾落笔直看他:“有理者最大,无理者寸步难行。” 洪顺笑得不行:“年青就是这样爱发狂言。你再给我解释解释,有年我和虞夫子闲谈时,说到前朝冤案有几多,本朝冤案又有几多。既然有理者最大,为什么还有冤案?” 他过分的在神情里出现戏谑。 虞雾落走上一步,慨然回道:“天本无情,地也无声,君王重的是律法,亲人和师长重的是情意。难道天地无情,君王无道,就应该低头吗?” “低头保全亲和师,就是我对自己的情意。君王无道又怎么样,君王有道又怎么样?雷风起许给我的利禄,让我满意,在我眼里,他就是有道的君王。”洪顺恼怒道。 虞雾落冷笑:“否则呢?你不答应会怎么样。” “冤案。我洪家满门的冤案。百姓强不过君王,有理拧不过权势。再说他雷风起与帝位有份,你虞家也得承认。” ------题外话------ 周末愉快,明天见。 第八十七章,女眷见识 虞雾落淡淡:“多谢直言。哦,不知许给你什么利禄?能让洪先生满意的不会差,说不好关键时候我也劝劝家里夫子,低了这个头吧。” 洪顺听完,目露凶光,站起来的他全身紧张到微抖:“我答应在前面,这名声是我的。” 看他这副形容,虞雾落猜的八九不离十:“莫不是全国第一夫子,压得倒我家夫子么?” “哼!”洪顺拂袖,还是那饿狼护食的凶狠。 “告辞。”虞雾落知道与他说不下去,再说也不起作用。 作为祖父多年诗书好友,洪顺要的却是取祖父而代之,他不可能听进去自己话,也看不进去祖父的话。 转身往外面走,背后洪顺干笑:“请转告虞夫子......”虞雾落却又一个大跳转身,稳而准确落到他面前,把祖父书信抽走,再一个大跳点地后退停在门槛之内,对满面惊吓的洪顺抱拳,微微一笑:“洪夫子,再次奉告,无理寸步难行。” 轻呛一声,雁翎刀出鞘,霜雪般白光压倒房中烛火,洪顺惊呼一声摔坐在椅上,眼睁睁看着虞雾落冷笑离去。 月光如水春夜温润,虞雾落不害怕洪顺还有胆命家人追索自己,但悲愤上来,流星大步无人能追。 大门影壁前早早站着一个人,见月下残影星驰电掣,几乎看不到走路的人身形,忙忙喊出来:“是虞家来的人吗?” 星月耀出她鬓边辉,首饰和白发簇拥皱纹满面的面庞,虞雾落闻声停步看看,她也认得,这是洪顺夫人,过往她称祖母的人,每年和洪顺往自己家里做客,洪顺和祖父谈论文章,洪家祖母陪自己绣花煮菜。 她有两位拿手菜就是这位祖母教导,见到就产生亲切感。 沉稳的想一下,外男的事情与女眷无关,欠身行礼:“是洪祖母吧,我是虞家的人。” 洪顺夫人颤巍巍走上几步,眼睛里含着泪水,她没有带丫头,虞雾落扶住她,从洪顺夫人的年纪来说,小子扶她宛如孙子在面前,她也没有多想,反手一把,也握住虞雾落的手。 “回去告诉虞夫子,我家老头子糊涂了,没出正月忽然来几个人,说奉张大学士的命,和我家老头子谈了好几天,他一下回房失魂落魄,一下回房又眉飞色舞,我劝过他读书的人气节为重,可他最后还是答应与贼为伍,” 她神色痛苦不能自制:“这天下的事情如果需要收买我家老头子这等模样的夫子,还有什么公道可言。这世上没有公道,还说什么王法服人。” 虞雾落内心的酸苦真正翻腾出来,女眷们的见识明澈时,远远胜过在利禄场中挥斥方遒的男人们。 “祖母。”虞雾落千言万语说出来时,只有这两个字,她深深拜下来:“请多多保重。” “转告你家夫子,也多多保重,再告诉霁姐,有空我还去看她。” 虞雾落,大名虞端霁,在一般人的习惯里,称她为霁姐儿。 每年都在虞家内宅里陪她几天的洪顺夫人也不清楚端霁姑娘的小名,或者说恍惚听过,但还是按自己习惯喊她。 虞存和洪顺说起来,就是我家孙女儿你家孙女儿。内宅里称呼的“姑娘小姐”,很少有人直呼她的大名和小名。如果当着客人的面不能避免的喊名字时,宠爱孙女的虞存会认真喊她端霁,把孙女儿当成大人对待。 虞雾落重重点头,和洪顺夫人四目相对,都看出对方喉头堵住无数言语,像千丝绊脚万线拧身,两个人的泪珠都落下来。 狠下心肠走出洪家大门,回头看看,洪顺夫人扶着影壁招手,虞雾落面颊上泪就此干不了,带着泪水上马,雷风起和高山看她这副模样,知道碰钉子,两个人跟在马后面,一个字也没有多问。 静夜让花香浓郁,早春三月里有许多野花遍地,虽在夜晚也不肯收回余香,虞雾落的心情慢慢被抚平,吐出最后一口闷气,在花香星辰里重回畅快胸臆,下意识看向雷风起和高山,果不其然,他们面容凝重对自己。 “我没事。”虞雾落暖暖的笑着,轻咬一下嘴唇,在这短短钟点里措了措词:“洪顺夫子愿意报效朝廷,这样很好这样很好。” 高山咧嘴陪笑:“我兄弟功夫天下第一,我从不猜想你有心事。” 雷风起想想这话里又是漏洞,洪顺显然愿意投靠张林,小虞才这么难过,但洪顺愿意投靠张林,也即是小虞话里有时泄露出来的张林勾结雷风起。小虞应该兴高采烈才对。 他道:“洪顺不识时务吗?” 虞雾落恍然大悟,对啊,洪顺愿意投靠雷风起,自己应该高兴,忙一句话掩饰过去:“他贪心大张口,张林派来见的人又给的太多,先帝新丧,我家主人还没有登基,就生生的被张林这作派抹黑不少,所以悲伤。” “哦......原来如此。”雷风起煞有介事,高山嘿嘿两声。 虞雾落没听出来这回答有什么不对,她往前后左右看看:“我们要睡会儿,再赶路吗。”洪顺夫人说过离她家五十里外有驿站,虞雾落着急到驿站给祖父写信。 出于客套,这才问上一声。 “不用。”雷风起看得出她面上焦灼,水汪汪大眼睛里仿佛隔水望火,明亮没有更改,火势也愈烧愈烈。 他回了一声关切:“你呢,要不要睡会儿再赶路。兄弟,我不是催你,咱们抓紧点,明天夜里可以到广阳城。” 虞雾落由衷的高兴起来,雷兄简直就是她肚腹里虫,她着急赶路,他就催促,笑道:“那咱们继续赶路,若我困了,就学你们说过的在马上睡觉。” 打马在雷风起另一侧的高山带带马缰,他和身后的几匹马绕向虞雾落:“兄弟,我在手上包块布,如果你困的要歪,我就扶你一把,如果你歪向雷那边,就由他扶你。” 虞雾落左看看雷风起,右看看高山,乐道:“多谢二兄一路关照,咱们走。” 她扬高马鞭子就要打马,与此同时,雷风起和高山勒紧马缰,扭头往后面看,虞雾落机警道:“怎么了?”也看去时,见到一丝通红在夜中飞行。 ------题外话------ 周末愉快,睡饱补眠。 月票一直在睡可就不好,如果有蹦出来的,投了投了。 第八十八章,金禁卫将军 高山道:“那是火把,后面有人来了。”他跳下马把耳朵贴到地面:“至少有十个人,不是找我们的,就是有急事。” 雷风起道:“夜晚这么赶,不叫急事,那叫大事。” 高山道:“要是追小虞的,今晚月光好,犯不着打火把。隔这么远,一看就看见。” 雷风起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我有出门经验。” 虞雾落立即歪脑袋看他:“雷兄是说我吗?” 她一直想问雷风起有时候说话是不是含沙射影,总觉得机会不合适,今晚总算一吐为快。 月光如高山所说很亮,虞雾落的肌肤又相当的好,夜风拂去她揣着的点心香,那常年香脂头油浸润的馨香漫漫上来。 没有出门经验这话从头说起的话,在范城客栈里,雷风起抱着小虞逃命是认定她毫无经验的第一幕。 雷风起瞄一眼小虞兄弟灵动的歪面庞,就觉得不再看她的好,晚上星月放光,小虞也放光。 他撇撇嘴:“闲的慌我也不说你,我又打不过你。” 高山嘻嘻。 如果三个人以前的散漫是虞雾落没有出门经验,而雷风起和高山习惯紧张日子不表露在面上。在今晚则是三个人都颇有底气的轻松自如,雷风起和高山相信虞雾落功夫,虞雾落则信任雷风起和高山会关照她。 “咱们避到一旁,看看他们是谁。”雷风起总揽大局。 虞雾落笑盈盈跟在他马后,往树后去了。 高山一个人招呼几匹马,也分别躲到树后面。 就见到那条火线越来越大,慢慢出现火光下的一行人,他们不断的打马,因为官道两边是田野,一眼就能看到远处,就不怎么左右观望道旁树木,马蹄的的去了。 雷风起带马重回官道,不慌不忙的道:“如果追小虞,等下还会回来。” 三个人带着其余的马惬意的在后面。 约有小半个时辰,前面一道火线出来,虞雾落扑哧一乐,如果这是追她的,这是跑出去多远才发现追丢了人。 “我去看看。” 雷风起打马如飞,很快和一行人碰上,离远远的,他就大声问道:“你们是谁啊!” “在这里在这里。”人声喧喊出来,刚才那行人把雷围住,火把光下面雷风起气势愈发的高大,有人叫道:“不是他,比他年青,穿着青色衣裳。” 虞雾落看看自己穿的青色衣裳,拍马上前:“是找我吗?” “是他是他。”有人叫出来,一行人气势汹汹的人围住虞雾落,虞雾落有心寒暄几句,在话里打打机锋,可这些人为看清楚人,火把往她面上捅。 虞雾落不耐烦上来,挥手解去腰间刀,带鞘拍击出去,就听到痛呼和摔落声不断,满天星光都为之让路似的,喧嚣停息,一行马的中间只有一个人端坐马上,眉眼含嗔的她还在为无礼举止生气。 雷风起叫了一声好,随后纳闷,他刚说打不过小虞没多久,这是现形又立个威风? 高山大叫:“好!” 飞身扑到落马的人身旁,三下五除二,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本身功夫也不错,地上这些人妄想挣扎还是妄想,怀里东西被高山拿了一个干净,又把马上包袱也翻看过。 高山笑的一条缝眼睛里光芒夺目,几乎比星星要亮,就可以想像到他又多揣银两的价值。 虞雾落没有阻止,她出门时带足私房,还有祖父给的钱也丰厚,但出手大方的支付雷银两,以至于无钱可付。 幸好雷和高山答应送她到家,到家就一切宽裕,而雷说既然到家结算,在路上的一切开销由他支付。 往镇远镖局请镖师,虞雾落不会说出叔伯携带着将掀起风波的书信,免得镖局不肯接。但接镖的人心窍灵敏,自谈话里听出虞新海等人行程多难,否则腿脚好好的,为什么当成活镖被人送。 要的价格很高,高到虞雾落这世家里受宠爱的人也差点吐舌头,雷风起带的钱加上虞雾落给的钱,还加上从麻大人身上搜出来的,这才勉强够,三个人路上还怎么吃喝呢,还要给虞新海等人一部分盘缠钱,高山拿出珠宝给镖局,把雷的钱省下来。 高山给的很痛快,痛快完了还有下句:“兄弟,几时咱们花完了,你要是方便,再去你地宫取点。”所以痛快,还想着地宫见到的整间石室珠宝。 虞雾落答应他。 大事了结,四海升平的话,她也愿意再去地宫看看,角角落落走遍,说不定学到更好的天道十三式变化。 如果雷和高山愿意结伴而行,高山做饭,雷警惕负责望风,是虞雾落学武的好帮手。 这趟本来一百三十里单程的行程,如今不知何处是头,路上应该随时补充银钱,而张林的人俨然是最应该奉送的那种。 “兄弟,你看。” 高山此时,拿块布一面擦着什么,一面在布上递过来。 虞雾落对他嫣然而笑,上路这么久,处处都讲究干净和男女避嫌很可笑。三个人在地宫半个月,虽石室多随意选择,但封锁的通道里幽静再无他人,走动间气息不经意就缭乱鼻端,从感觉上同吃同住,日子如岁月般长。 虞雾落已经有所纠正,雷风起和高山却一如初见般对待她,信任有时候就是在细微处建立。 “谢谢高兄。” 虞雾落接到手上,看看又是一枚印信,然后又接一枚......看到第五枚时,上面刻着:金禁卫将军印。 “雷,你看这个。” 虞雾落抛出去,事情紧急,谁还会想到避嫌,先擦一擦再扔。 望风的雷风起接住,也没想到隔袖再接,他听得出来小虞话中新起的波澜。 高山在安抚新到手的马,他想当然的,这些马要带走,闻言道:“让我知道知道。” 雷风起念出来:“金禁卫将军印。”他目光也噌的燃起火光。 高山直眉瞪眼:“谁家的将军?” “金禁卫守宫门,这是宫里出来的侍卫。”虞雾落回忆动手时情形,手指一人:“就是他,感觉有些功夫,和其它人不一样。” 文官一记刀拍就倒,这个人和自己对了两招。 高山大大咧咧走过去,冷不防的那人忽然跳起,他的拳势刚猛,把高山逼的步步后退,再下一步,他飞身抢马就要离开。 雷风起从马腹旁站出来,拽住他重回地面,几记重拳打下去,让他老实。 高山挨了两拳,却毫不生气,放声大笑道:“兄弟,这就是你眼里的有些功夫,哈哈,” ------题外话------ 周末三件事,吃好喝好月票投好。 第八十九章,同病相怜 夜空仿佛忽然凝固,高山的大笑像竭尽全力的荆棘刺不破坚冰,雷风起和虞雾落则在竖冰的中心,胸前憋闷难以喘气。 宫里侍卫走出京城为张林拉拢或挟制人心,张林在京里的势力到底有多大? 担心的原因,雷风起瞬间就滑到大哥雷风涌和二哥雷风云就要和张林见面的事情上,金禁卫将军印拿在手上,可见京里完全在张林掌握中,二位哥哥即将面对的风险远比出门前在家里想像的更多。 旷野无人,疑问仿佛山根下青草,克制的心再大也钻隙而出,虞雾落此时想的是:“先帝,是怎么驾崩的?” 雷风起脑海里贯过一道闪电,对对,金禁卫将军可出入宫中,他一定知道先帝驾崩真相,他目光炯炯也带着同样疑问。 金禁卫的这位将军还没有报出名姓,而看对面这两个人也不像想知道,官职是身份象征,身份是保命根源,他硬挺起脊梁,维持自己官身底气,哼上一声,面庞往旁边一拧:“凭你们不配问先帝死因。” 雷风起顿时怒火满腔,有杀气腾腾而起。 早在今年正月以前,昭勇郡王府还没有收到登基圣旨,全国也没有一夜之间爆发的登基消息,雷三将军算战场上有勇有谋的人物。 比不起四弟雷风机心眼多,也有过几场扎实的策略性战役。 当时岁月在沙场征战里度过,血战是家常便饭,受伤是依稀平常,可心里不苦,没有头顶上乌沉沉悬挂巨剑,如果落下来全家人朝不保夕。 雷风起做梦也想不到一道圣旨送到家门,就把全家人置于没抓没搔的生死之地。 如果沙场敌兵汹涌,也不是完全没有对策。 雷风起要登基? 把昭勇郡王府送到全国野心勃勃的人眼睛前面,而昭勇郡王府毫无准备。 说不定别人长枪大刀磨的雪亮,要和雷风起比比谁的皇家血脉更近,而昭勇郡王府却不能准备。统共就那么多人马,不可能一道邪乎的圣旨传遍全国,就有武将投奔文官投靠,哈口悠闲的气儿,这就一统江山。 相反,鬼子关周围边城以前和昭勇郡王府情同手足互帮互助,听到雷风起野心过人后,开始和昭勇郡王府拉开距离。 带给昭勇郡王府莫大困境的原因,就是先帝死因不明。 他若是明白的死,死在御书房,临终前应该有重臣守候,有没有遗诏,遗诏上如果写的真是雷风起,又为什么,重臣可以解释。 死在寝宫,临终前应该有嫔妃太医守候,遗诏的事情也能有人问问。 一团乱麻抛世间,张林说不出个所以然,只会催促:进京登基,进京登基。为什么呢? 金禁卫将军一声回答,你们不配问,雷风起眼圈跟随着怒火红了,敢情正被坑害的不是你全家,敢情你们因此坑害别人还占着理? 闪电般伸出双手攥住金禁卫将军衣襟,让中拳躺倒的他笔直虚立,一声大喊出咽喉,雷风起摔棉被似的提起金禁卫将军猛的一摔,“咔咔嚓嚓”地能看到骨头错位声。 金禁卫将军闷哼一声,再次硬挺的不肯痛呼,也不肯求饶。 雷风起连下狠手,一拳带着一声发问:“天子之丧也能隐瞒吗?” “你配隐瞒?” “我等世受皇恩就有资格问问原因,你配管我问还是不问?” 温暖春夜照拂性情展露的男子,风带出丝丝的凉,仿佛也为他凄清。一旁的虞雾落更没有发现雷风起性情忽变的异常。 想想雷早就说过他家也是世家大族,对先帝有感情在情在理,虞雾落联想自身,闺阁女走出绣楼为的抚平祖父对先帝忧思。这回不是没有出门经验,是同病相怜,认为雷风起做法没错。 金禁卫将军直到晕过去也没有说一个字,其它眼睁睁看着的文官吓破胆,战战兢兢不问抢答:“好汉,” 一想他们三个人不是强盗。 “大人,” 他说世受皇恩这称呼应该合适。 “大人们,庞将军和我们背后说起,他也疑惑先帝死因,那晚,他守外宫门,什么也不知道。” “我不是大人。” 雷风起冷静下来,在清风朗月官道里,映入眼帘的先是那窈窕身影,他以前说话早有铺垫,从容补漏:“让兄弟见笑,我家与仕途科科有缘,对于雷风起登基内幕,我一直计较在心。这趟出门来,本想四下里打听一二,幸好遇到兄弟为我解开很多疑惑,没的说,你不给钱我也愿意送你一程,你我想要的说不好一模一样。” 虞雾落点头表示理解,虞家能派人查究真相,其它世家也可以,这世上还是忠诚正直的人居多,对雷风起登基这种古怪事情不能忍耐。 她隐瞒自己真实身世,也就不必此时借机盘问雷的真实身世,大家是同道之人就好,珍惜缘分就好。 打伤一个人,雷风起让高山留下两匹马借文官们乘坐,骨折的人不应该放马上颠簸,这两匹马是给他们先派人回洪顺家那城里接来医生,就地诊治后,再想法抬病人回去养伤。 掠走的马还是不少,三个人带着十几匹马泼风般离开,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同时带走的还有印信公文。 ...... 广阳城,在其所在省份里号称繁华大城,也号称百家书院千位夫子,这里热闹富庶,读书气氛也浓。 第二天的起更后,虞雾落等人赶到城外集镇上,城门关闭不能进城,到集镇就投宿就对了,否则白跑几十里到城门外面,看看城门洞还得回头找下处。 自小习武的好处出来,虞雾落一夜没睡在快马上,又赶一天的路,精神抖擞之下,眉眼愈加夺目,胃口更加的好,啃好几顿的肉干面饼,嗅到挑担经过的馄饨香,也垂涎三尺般看了看。 雷风起见到调侃她:“我和高山定上房,你跟着这挑子走吧。” 这话说的小心翼翼,又体贴又亲切,又逗趣。 雷风起自官道上失态后,就一直这种态度。有时候他会莫明担心小虞发现他是雷风起后,拿刀砍他的话,他可怎么办。 ------题外话------ 么么哒,新的一周运气好到不能再好。 求票哈。 第九十章,三个浴桶能变白 虞雾落扭身甩个白眼儿,白眼儿也有真嗔假嗔的区别,她甩完吃吃笑:“我还闻到卤菜香,我和你们一起去定上房,再出来吃东西如何?” 离广阳大城不远的原因,进城的人错过城门开放时辰,首选这里投宿吃饭,天往二更去,往街道上看,只见灯火通明无数璀璨,店铺开放尽多衣食。眼睛看着吃的手指大动,眼睛看着衣物时想到浴桶。 三月桃红梨白,在家里不出门的人勤添衣裳嚷着倒春寒,出门赶路的人汗湿衣裳。 三个人先去客栈,手头富裕,在客栈人满为患也顺利定房。 掌柜的笑的合不拢嘴,三间上房均属于房中有房,铺陈着南方丝锦北方被褥,一整套的家什不是名贵木头,难得齐全是个派头。 客栈当成样板房,招揽客人时拿得出手,真正定这种房间的人不多,但有人定的话,应着古董行一句话,三年不发市,发市吃三年。 雷风起眉头不抬的就说要,一定就是三间。 考虑到去赵家不知结果如何,世家大族力抗江山脊梁是责任,世家大族贪图富贵长久、惧怕连根拔起,别人也不能左右,说不好明天去赵家,明晚就打破城门逃出来。一定就是十天。 这样和赵家翻脸逃出城,换身衣裳掩饰一下形迹,至少有个暂时落脚的地方。 大客户要求可以高,雷风起要求三间房中有房的上房所有家什,拿热水重新抹一遍,器具如茶碗饭碗浴桶脸盆巾帛乃至床上被褥,统统换成新的。小虞兄弟在家里养的娇,她房里家什要掌柜娘子净面净手换上新衣裳,由她擦拭。 虞雾落听着笑容嫣然,掌柜的毫不为难一口答应。 新被褥新器具这些,他开大客栈的人留有库存。开客栈这些年,见过太多出门也比一般人家女孩子都娇的爷们,嫌小二手脏脸粗生的不好看,都是掌柜娘子重新打扮利落,送汤送水才行。 “好好好。” 掌柜的亲自送他们到上房,回来让妻子净面净手端着热水去侍候娇贵的那位爷,另外两位的上房里,挑捡平时看着干净说话讨喜的伙计过去收拾。 很快,虞雾落钻进冒腾热气的新浴桶里,浑身舒坦的像还在家里,一路快马的酸痛消失不见,颠簸时造成的小伤口刺痛也忽略不计。 到底是广阳大城外的客栈,旁边摆着澡豆淡绿盈盈,看着像上好点心。 虞雾落点头,房钱虽贵却值得。 洗出来换新衣裳,是她包袱里自己带来,一路之上春绿满地遮不住马蹄溅尘,一天几身汗水打湿衣裳,没处洗澡的时候就勤换衣裳,换下来的没法洗,不是虞雾落学得会天道十三式,学不会洗衣,姑娘家里衣她可往哪里晾晒? 多备衣裳,换下一件烧一件。她从家里带出来的盘缠下去的快,这也是个原因。 如果遇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衣裳跟不上怎么办,那就只能忍着,出门和在家不一样,虞雾落幼年时听奶娘说江湖故事时就知道。 今天痛痛快快洗一场,换上新衣心情愉快,虞雾落随便揉几下头发,学着见过的江湖好汉们中有人随意一扎,打开房门就喊:“二兄,吃饭去。” “咿呀”房门开,门外台阶上坐着的雷风起和高山闻声回头,两个人目瞪口呆。 乌发如墨,肤胜梨花,唇晕颊红,眸若水光,这哪里是洗浴出来的小虞,分明是巧手匠人雕出玉美人。 月光凑趣,他们视线放到虞雾落身上时,朦胧添上几分,雷风起和高山就晕乎的更走不出来。 这是小虞吗? 这还是小虞吗? 虞雾落知道自己生得美貌,也知道偶尔有外客一定请见,又有见姑娘的资格时,祖父欣然唤出孙女儿,就端坐等着听夸奖。 好听话对虞雾落来说不再新鲜,在今晚,两个同行月余的伙计就要瞪出眼珠子,让她着实的乐了,有丝得色上来。 吓倒你们了吧! “哈!” 她扮个鬼脸儿,再吓你们一回。 雷风起和高山从怔忡中醒神,雷风起一巴掌拍在高山脑袋上,带的高山转回头不再看虞雾落,他也打着激灵坐正身子,恢复原先背对房门的姿势。 脑海里雷劈电鸣全是责备自己,怎么能这样,那是兄弟......实在太美了......美也兄弟,好好的护送她,再好好的送回她家去,从此分道扬镳再也不见。 一丝痛自心底起来,像藤蔓般缠到心头,雷风起不由自主的叹上一声,他手边有酒,五斤左右,只手拿得起来,随手拍碎泥盖,仰面就倒。 醉了吧。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美丽的美人儿,又能干的很。 虞雾落糊涂,叹的是什么气呢? 高山忍不住发问:“兄弟,拿三个浴桶洗能变白是吗?” 雷风起满口酒水喷向地面,还留在口中的让他剧咳不止。 虞雾落的疑惑就此消失,换上银铃般动听笑声。 敢情,他们惆怅的是容貌不如自己。这个就别比了吧,男子英武女子柔美,这是各人天赋,天生不能相比。 隔开一手臂远的距离,她嘻嘻在台阶上坐下,对高山笑道:“是啊,每回洗都用三个浴桶的水,长久就变白。” 高山认认真真:“哦,我记下了。” 在他们身后虞雾落的住房里面,三个浴桶的水犹有热气,虞雾落在其中一个里面洗,其中一个里面涮,最后一个泡澡。 泡出她天生好容颜,两位同伴的两心惆怅,两个人惆怅的不是一个地方。 本来打算去哪里吃,雷风起提也不提,他们洗出来的快,见这上房里东西不俗,认定客栈里有好东西,问问掌柜的,果然有珍藏好酒。 他握着一坛刚打开的不松手,把另一坛给虞雾落,高山手边正拍开一坛,仰面,又灌自己。 这世上竟然有这么美貌的女子,而且自己还打不过她......老天降她入凡尘只为气人来的吧。 虞雾落不满意:“呃,我们就坐在这台阶上喝,不去找找集镇上其它好酒楼,不买点卤菜吃?” 雷风起深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再扭头看她,果然,玉容宛若天女,眉眼完美惊人,他下意识摸摸腰间佩剑,如果小虞一定要出去吃,今晚不知道要打多少架。 ------题外话------ 今天万更,么么哒,余下三更最迟到晚上补齐。 美丽的月票,也出来亮亮相哒,不亮就不美了。 第九十一章,新闻 “小虞,月光明亮,人生几何,在哪里不是喝。” “哦......你留下空对冷月,我愿意去酒楼面对珍馐。” “小虞你看,那有个水井,上回住店你说没有,这回给你补上。” “哦......那又如何?” “这水井身段婀娜,式样古朴,值得你流连在此中夜推敲。” “请高兄以后天天不做你饭,包你很快比水井更婀娜。” “小虞,” “别说了!” 虞雾落愤然回房,从包袱里翻出一盒黄粉,这是地宫里找到,整间房里留有奶娘衣香,只能是奶娘旧物。其余还有一些脂粉,地宫里挥发慢,有两盒还能使用。虞雾落带出来当做念想,路上也会有需要用到的时候。 寻思几天才想到黄粉用途,此时打开来,均匀涂在面上,容光顿时十之存二,不再惊艳动人。 虞雾落想到吴姑娘,百花宫的女子也美丽可人,她们坦然行走在外,也没见有什么不可。 重新出门,冷笑以对,雷风起打个哈哈,麻利起身:“吃饭吃饭,都怪这里有口水井,让我差点忘记。” 水井原地不动,它招谁惹谁?虞雾落忿忿想着,直到在酒楼坐下,也阴沉面容。 好在菜上的快,酒楼上谈论也很快吸引住她。 ...... 这是个少有在起更后还热闹非凡的集镇,一开始三人归结为离广阳大城较近的原因,此时在酒楼上有近一刻钟左右,两拨谈话让他们支起耳朵。 “听说没有,三省薛大侠忽然搬家,头天晚上还门庭若市招待客人,第二天一早空门空院仿佛鬼屋,细软统统不见了。” “这是两天前的旧闻,真正的新闻昨天下午酉时一刻差点儿时分出来,你们知道吗,邻省有个虞城,虞城有个夫子名叫虞存,他派出一个侄子闹出大事情。” “虞夫子,像是有所耳闻,你就说什么事情吧。” “这不是国丧期间吗,” “嘘!”一堆人不让他说,这其中有人指指自己桌前酒,再指指旁人桌上菜。 说话的人笑道:“咳,这算什么!新帝雷风起离登基就差两步,如今还是宫里娘娘下旨,说应该伤心的日子全国上下哭先帝,平时营生还是要做。咱们不来吃饭,酒楼掌柜的吃什么喝什么。掌柜的没钱收,给他送货的就要饿死。就是这个道理,咱们不唱小曲儿就行。” 酒楼上谈论不见得真实,虞雾落关切之下,还是脱口问道:“雷风起离登基还差哪两步?” 说话的人看看她,外貌俊秀,让人眼睛一亮,心里不烦她,很乐意回答:“哈哈,第一步今天晚上睡好,第二天明天早上进宫。” 虞雾落缓缓吐出一口气,原来是说笑。 高山着急问第一个说话的人:“你说的薛大侠是指薛猛虎吗?” “就是他。看你模样,也像江湖人。怎么,你要去找他吗?你晚到一步,据说他得罪什么百花宫妙手谷碎月轩等几十家江湖豪杰,听说争武功秘籍翻脸,薛大侠孤掌难鸣,搬家避祸。” 高山有些高兴,他还是头回被当成中原江湖客,而不是边城异族,用力点头:“是啊,我也找他算账,薛猛虎不是大侠,他其实是个坏人,他还偷走我那份武功秘籍。” 第一个说话的人愣上一下:“是吗?那,你赶得快的话,还能去添一根柴。” “添柴?我又不烧火。” “薛大侠得罪的几十家找不到他本人,把他家放火烧了,你明天快马加鞭还能看到最后一点余火,去晚就只有一地灰,想烧也烧不起来。我今天出来的时候,火势已经不大。” “啊?”高山唯恐天下不乱:“多谢多谢,那我明天早起,赶紧去添根柴。” 虞雾落最想听的是雷风起事情,高山对薛猛虎更感兴趣,雷风起最关心的是虞存派来的子弟准备闹什么样的大事情。 他拱拱手,客气请教第二个说话的人。 那人生得身材中等,面上皱纹里写满风霜雨雪,身边放着个包袱,露出算盘的一角,应该是个商人。 衣裳太旧,形容太苦,应该是个穷商人。 呵呵笑着,如数家珍:“虞家来人名叫虞新修,跟着一个护院名叫苗保,主仆带来虞夫子给赵家的书信,信里邀请赵家一起站出来反对新帝雷风起登基。” 虞雾落心头一暖,笑容不由自主加深,原来苗保没找到自己,又护送新修叔出来。 他们大张旗鼓是祖父寻找自己的用意,还是造势逼着赵家一起出面查找真相。 是不是真的苗保和虞新修,对虞雾落来说不难,等她明天进城见见就能知道,而她明天进城后,也一定会想法见见苗保,让苗保安心,再由他口中传话回去请祖父安心。 虽不断的有书信送回,从祖孙感情上来说,虞雾落知道祖父一天见不到自己回去,就不会真的安心。 他公然的要和张林撕破脸,也正是为苗保没跟上自己。 雷风起却不这样想,再次问道:“老丈,虞家来的都有谁,叫什么名字,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年青人怀疑老头子就不好,等你明天进城时,看看城门贴的告示你就知道。虞新修说服赵家,从明天起在广阳城里最高的飞鱼台上辨论,欢迎其它愿意唠叨几句的人参加。告示下面贴着官印,本城的官员也同意这样做。” 雷风起目光闪动,他记得薛猛虎在地宫里说过,虞家护院名叫苗保,但是:“老丈,告示上难道也写着护院名字?” 老商人怒火上来:“咄,你怀疑我说话,就不要问我!我是读过书认得字的人,不是没有墨水的黑心商人。告示上要是不写苗保这两个字,我怎么能知道?” 第一个说话的人也提出一点疑问:“你说新闻压倒我旧闻,这新闻从昨天酉时一刻差点儿时分出来,也是从告示上看出来的?” 老商人笑了:“你这个傻蛋,我昨天酉时一刻在城门口站着等人,衙门里人抱着告示也来贴,你想想吧,扣除他们写告示和听大老爷吩咐写告示的钟点,是不是酉时一刻差点儿时分,这新闻出来。” 大家七嘴八舌说老商人算的时辰不对,再扣除掉赵家和虞新修说话的钟点,不是酉时一刻差点儿,可以差到头天。 虞雾落没有听进去,她面露欢喜的想着苗保也张扬名字,他们确实在找自己。 ------题外话------ 三更送上,仔吃完饭就写余下两更。 顺便求票。 累了的,求不动了。 第九十二章,敬佩你 三省大侠薛猛虎举家避祸家被放火和虞赵两家准备进行关于雷风起登基的辨论,这两个新闻足够谈论,但酒楼上纷纷和老商人争他算的时辰不对。 雷风起也没有细听,他默默想会心事,面前酒不知不觉饮干,让酒楼拿好酒,给虞雾落倒满。 看她容颜还是难描难述,酒楼烛光恰好遮去她面上淡黄,铺上一层天然生成的红晕,这打架的准备还是得做好。 眼前还算安宁赶紧说话:“小虞,兄弟,自从认识你,我一直想和你痛快谈谈。” 虞雾落眼前隐去虞新修和苗保,重新出现雷风起面庞,明秀双眸与他诚恳目光遇上,虞雾落没来由的心底颤了颤,为什么这样,她此时自然不会明白。 就像她的苦,他也不明白。 一个为祖父心里苦,另一个为全家满门性命。 在互相不知情的时候,这苦不可能互通,但此时眸对目光,贯穿天地日月般的通畅,在当事人的懵懂里融会贯通。 一点轻漪也到雷风起心头,他窘迫的挪开面庞,让目光不再胶着。 他以为,又是为小虞兄弟美貌而起的轻波。 话还是要说,却不一定对上眼睛,雷风起轻声道:“在小香山见面是偶然,兄弟,此后一直跟着你,却是深为敬佩你的为人风范。” 时光倒流回到小香山的香樟树林里,这话水分十成十。可岁月流过月余,这是一句真心话。 不谙凡尘俗事的小姑娘独自出门---每每想到这里,雷风起又要埋怨小虞长辈,小虞兄弟几回报出雷风起姓名都有其巧妙的地方,不管是在崔承志家让追兵停步,还是在地宫里呼吁大家一起砍雷风起。都说明她懂世事。 她不懂的是出门无法计较脏乱差,行衣和装扮要靠谱,也即是出门经验。 不跟一个人就让她出门,偏偏办的还是大事,这家长辈是怎么想的。 可偏偏她“欺负”雷风起时,总是聪明的很,能干的很。这家长辈是怎么想的。 一个好汉也要三个帮,一个谋士也要几个帮嘴的吧。 她一个人一张厉口一把刀,这家长辈以为她能搅动风云不成......好吧,按小虞一直欺负雷风起和行程来看,她确实步步试图搅动风云。 这家长辈真可恨,就让她一个人扛风云。 雷风起深深敬佩她的为人风范,这是实话。 月余相处品行渐知,雷风起拿出一部分实话,仅限一部分。 “兄弟,我曾说打算拜见虞夫子,确实是这样。苦于没有引见人,怕虞夫子不好见到,见到也不方便倾心交谈。与你相遇后,听说你姓虞,把我高兴的不行,我猜想你出现在虞城附近,难道不是虞家的虞?原本我想请你做我的引见人,可遇到薛猛虎,咱们反而走远。而你路上救人,拜访洪家。又让我心里升起期望。我能不能问问,你说与虞家连宗,雷风起又是你主人,那虞夫子对于雷风起登基这事情,他怎么想?” 雷风起的神情里微微的苦沁出来。 等到明天虞赵辨论结果出来,虞存心思也能出来,但是先一步了然于心早有准备,谁敢保证明天结果不是虞赵结盟共抗昭勇郡王府。 有时候雷风起觉得内陆夫子们迂腐第一,排第一的虞夫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光听说雷风起要登基,就没有人想到雷风起他答应过吗? 手书、证人,一概没有。 虞雾落张了张嘴,又凝视着他,舌尖轻苦,仿佛品味到他担忧的滋味。 她从来聪颖,祖父心思是大秘密,不可能张口就来,行路扰扰的情况下,又不时出事情,细思细想不够充分。 今晚酒楼喧嚣却各种思路不断,酒菜助兴有利谈心,虞雾落在这闹腾中沉静,仔细回想遇到雷的种种。 他是君子,自从结伴同行,在各种隐私事情上照顾到她。 刚才洗浴过看得出来自己美貌照旧惊人,雷和高山嘴巴里可以塞一斤酒,但这路上点点滴滴细微照顾,从没有冒犯过自己。 天道十三式目前没看到对手,但一开始雷不知道自己功夫惊人的,为救自己性命不惜强行搂抱。后面,反而规规矩矩的,还看管着高山也守规矩。 看似三个男人同行,其实应该守的男女大防半点没错。 虞雾落看出雷家世不凡就在这里,一般的男人大大咧咧的,想不到男人之间还需要守规矩。 暴打金禁卫,雷解释他和自己的目的应该一样,都是寻求雷风起登基的真相。 其实他那晚算暴露,有力挥舞砸中人面的拳头,带着失控感,表露主人心。 管他是许昌侯府,又或者顺兴郡王府,还有可能是庆昌郡王府,毕竟他报出来的是国姓。 虞雾落不介意为祖父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人。 她毫不犹豫的回答:“夫子求仁,自然得仁。” 雷风起不会指望虞雾落的话里刻骨三分,比如虞夫子派她出门联络有志之士,寻求真想后雷风起不无辜,一定和雷风起斗到底。这句话他多少满意。 也许,让四弟给虞夫子传信,请教他雷风起不想登基的话,这事情怎么收场? 端起酒一饮而尽的雷风起这样想。 “你家呢,怎么想?”虞雾落反问。 雷风起想也不想:“风平浪静,水落石出。” 虞雾落不满意,她噘嘴到一半及时收回,再问道:“如果水漫江海,石头出不来呢?” 雷风起看着她笑:“拔你的刀砍断江海见石头,算我一个。” 高山在旁边竭力的听,只是听不懂,总算到这句最后听的懂,占据一角席面的他凑上来道:“加钱吗?” 这是雷风起说过几回的话,高山觉得自己也可以用用。 虞雾落和雷风起笑了起来,笑到一半,虞雾落把一坛酒推向他:“罚你酒,你明明想跟着我,却哄我加钱。” 雷风起掏出怀里一把银票:“那我还给你,你要吗?” 虞雾落嫌弃的看看他洗浴后干干净净的手,和在路上喝灰时也尽量保持洁净此时更洁净的面庞,撇嘴道:“不要。” 她扭头喝自己的酒,下意识又看一眼,原来雷的面庞在烛光下也会放光,英俊明亮的展现出来。 ------题外话------ 求票求票。 吃饱了有力气喊了。 还有一更,就万更。这票难道不是想当然求的? 第九十三章,礼仪 “那我收着,反正这一路上开销全是我的。”雷风起笑道。 虞雾落点头,再次推酒:“那也罚你,一件事情归一件事情。你其实没哄我钱,总在话里哄我钱,这难道不是两件事情吗?” 高山又凑上来:“兄弟,这话给我解释解释。” 虞雾落抿唇,随之收敛的笑涡里有什么跳动,雷风起一眼看出来小虞又要做坏事,她狡黠的时候从来没有掩饰。 “一件事情归一件事情的意思,就是我罚雷兄酒,高兄还没有罚。我罚他是我罚他,你罚他是你罚他,这是两件事情。” 高山叫道:“掌柜的,送酒!” 这里离薛猛虎家不远的原因,他家被烧的消息在谈论热烈,高山也要“寻仇”,还有人劝他快点,还能添根柴火。 酒楼上坐着三分之一奇形怪状的江湖客,黝黑瘦小的高山所以不扎眼。 这一声再送酒来也不影响大家吃饭,只有老商人坐的不远,从雷风起掏出大把银票时眩目跟随,见到三人酒量好,桌上摆着几个空坛子,还喊要酒,他激动的神色出来。 小二送酒上来,江湖客大多能喝酒,也没有人留意,还是这位老商人眼随酒走,酒从他桌前越过,送到虞雾落三人桌上时,离他远了,他的眼神直勾勾,不知道是酒勾住他,还是他勾住酒坛,身子站起跟着过来。 上年纪的人应该讲体面,他不,他佝偻腰身站在桌前,还是不错眼神盯着酒。 虞雾落和雷风起没有说话,事情反常即为妖,他这么做,不如等他说话,再说他刚站过来,也许人家就是看看酒的牌子,等下就回自己桌。 高山没耐性,瞪眼道:“走!” 老商人闻声,往一旁倒去。 高山眼睛瞪的更大:“咋,咋?”他一嗓子比小虞兄弟的天道十三式还强。 就见到老商人向虞雾落倒去,可能为支撑平衡,他一把抓向虞雾落腰间雁翎刀。 虞雾落就势一刀鞘挑他站直,漫不经心继续喝酒,只有心里的警惕上来。 她做过比较,她的雁翎刀与别人的雁翎刀有什么不同,答案是没有。 长宽厚薄没有区别,这是一把不管走江湖还是走镖还是当兵的人,都普遍佩戴的兵器。 比较的时候没有问雷风起,不想让他认为自己怕事不敢佩戴,再说刀与刀之间没找到异样。 如果雷风起知道,会告诉她这刀嗜血,杀气冲天而带来煞气冲天。如果遇到算命的,又给钱足够,他会说出解法,只有气运高的人可以佩戴,不会被它带累。 在小香山上产生的怀疑,与这刀杀气冲天也有关。 从地宫里出来,彼此品格熟悉,又产生一定敬佩,雷风起就没提出让小虞换一把重量合适的雁翎刀佩戴。 这刀的来历和他的短刀一样,继承前辈或长辈的东西,积累出来的嗜血可以理解。 一模一样的刀,没有不同的区别,虞雾落不知道薛猛虎和他手下的万人敌怎么认出来,但显然这刀有吸引别人的地方,就像一把鱼钩,不知道钓出什么。 到目前为止,虞雾落没有怕过,在担忧其它叔伯兄弟安全的同时,她也承认自己认为有趣,这种情绪而且控制不住。 她睡前爱听的江湖故事,她来了,就是这感觉。 她继续喝酒,见老人晕乎乎,不知身在何方的茫然,微微一笑:“老丈,请回。” 老人又怔一怔,定住眼神,扫过三人面容,顿时暴跳如雷:“你们想摔死我老人家吗!” 对着高山叉腰:“声音高吓到人,赔钱!” 对雷风起攥拳头:“个头高吓到人,赔钱!” 对虞雾落的刀瞄瞄,嫌弃的不行:“又是一把二两银子破刀,卖不出价钱。你气到老人家,赔钱!” 酒楼上激烈争论声停下来,完全被老人中气虚弱却强行的尖声压倒,大家都看过来,想知道有什么新闻发生。 这一看之下,发现有个美貌男子,虞雾落面上顿时收获一堆眼神,有震惊的有羡慕的,这也罢了还可以接受,贪婪的色迷迷的只想打人。 她无辜的摊开手,对雷风起道:“给他钱,别打搅咱们喝酒。” 雷风起手伸怀里,高山一把碎银子撒向地面:“拿去。”老商人低吼一声矮身就捡,虞雾落又倒一碗酒,慢慢看着并没有责备高山。 祖父这样解释过礼仪。 面对君子,文质彬彬。 面对小人,暗剑难防,唯有正气如剑震乾坤。 她现在走的是风云之路,奶娘传功让她有一半道路在江湖,反正不是好道路,就算老人没表现贪婪索财,她也不敢客气,拿出敬老的恭敬。 高山顽劣的法子也许是对的。 银子在楼板滚,老人追不上也在地上滚,他滚来滚去,忽然有带动一个人衣角,银子就在手指前面,别人抽动衣角,老人眼睁睁看着银子拿不到,一怒之下,狠狠一撕,全身心扑倒银子。 “粉蝴蝶!”酒楼上叫声出来。 被撕掉半截衣裳的那个人露出一件粉衣裳,上面绣着一只面貌狰狞的蝴蝶。 虞雾落还没有看清楚,风声四起,从四面八方的桌旁有人扑过去,破口大骂声出来:“还我妹妹命。” “还我娘子命。” “还我娘的命。” 虞雾落倏的想到,奶娘解释过什么是下五门小贼,他们做尽坏事天理不容,有一个成名已久,名叫粉蝴蝶,至少五十上下,但从表面上看只有三十上下,最喜欢**女子。 “雷,这是个坏人,我们要帮忙吗?” 酒楼上平地一声轻响,粉色迷雾爆开往四面散过来。 虞雾落刚说完,雷风起手疾眼快,也确实没有其实好方法,按住虞雾落脑袋塞到自己怀里。 虞雾落撞到坚实胸膛,鼻尖痛楚出来。 “别动,咱们都不会功夫。”雷风起也低下头闭气,轻声的道。 就要挣扎出来的虞雾落听到这提醒就此不动,可不动的呢,伏在雷风起怀里又别扭之极,她尽量抬着身子,半僵的姿势离开雷风起怀抱,与他的衣裳保持距离。 呃,祖父解释过礼仪。 事急从权,事急从权......事急,就不能拿出帕子送过来,这是什么鬼方法! 虞雾落抱怨着。 ------题外话------ 万更有时候容易,有时候不容易。 为今天的不容易求票票。 第九十四章,飞鱼台 有个洪亮嗓音出来:“没事没事,客官们今晚酒菜算我酒楼请客。” 虞雾落和雷风起同时轻推对方,神情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转转眼睛,酒楼狼藉一片,桌椅酒菜在这片刻里打坏不少,楼板壁还打出几个洞,月光从洞里进来。 虞雾落可以学会有些地方不避嫌,却无法接受汤菜洒在地面,她颦眉头,觉得这饭吃不下去,雷风起从来照顾她,把她神情看在眼里,顺口占个上风:“咱们回客栈吧,我就说不出来吃,在客栈里看水井不好吗?” 虞雾落火大:“对,还能考究出前朝古董,然后你背着走,我和高兄都不帮你。” 雷风起好笑:“是是,走,咱们买些菜回客栈。” 高山从斜倒的桌后起来,找找:“咦,那骗钱的呢?” 话音刚落,楼板上噔噔响,老商人狂怒进来,手指上举着一小块银子:“只有一块了,只有一块了!你们赔我的钱。” 他手指楼板壁几个洞:“五个洞,掉出去五块银子,我只找到一块。” 刚经历过一波打斗,就是高山也不想和他多说,三个人支吾道:“我们帮你找。”往楼下冲。 “啊!” 高山大叫起来。 街上人还是不少,但是原地呆呆不再走动,他们仰面看一株大树,树上挂着一个人,衣角垂下条,上面写着:粉蝴蝶,下面画着一座简单的山峰。 ...... 一早,三个人从客栈出来,只带三匹马去广阳城。 “青山大侠沈良知,禇老镖头说他和薛猛虎一样,也是假大侠?” 虞雾落还在推敲头天事情。 雷风起道:“你要管,我们就陪你。”转脸对高山没好气:“有人买马,你就卖了吧,你又不是马贩子,带着十几匹马多累赘。” 在城门口见到告示,写的和老商人说的一模一样,三个人直奔飞鱼台,从广阳城的人口来说,预料占不到好位置,过去后见到人山人海,就往附近找楼高的酒楼客栈。 有人招手:“哎哎,这里这里。” 老商人从人堆里挤出来,满面是汗水:“要好位置吗?最好的一千两银子一位。” “你老昨晚没睡,这身子骨儿令我敬佩,可只有一点不对,你一早进城抢不到这位置,半夜里怎么进城?”虞雾落着实被他惊吓。 “这有何难,头天晚上雇几个人排队抢位置,我在客栈睡饱再过来又不迟。”老商人眸光热烈的仿佛年青人:“要吗,一千银子一位,可是最好的位置,便宜着呢。”、 ...... 飞鱼台,广阳城最高的地方,也是赵家与来客辩论诗书的地方,它由赵家出资修建。 赵家在科举上发迹后,教书育人也不敢忘记。对于诗书的钻研,每个人心得不同,如今的赵家夫子赵又林和虞存具有同样的诗书品德,唯一不同的就是虞存做过天子重臣,名气随之更加响亮。 两个人不在一个省,犯不着争名声,也没到争名声的地步,轿到飞鱼台停下,赵又林走出来,想的还是追究真相,弄明白赵家在这场接下来的风云里如何立足。 轿旁他的门生中有人恭维:“老师才是当今大儒,虞存也就三五个子弟打发出来,做做样子。成不得什么大事。” “是啊。想得到我们老师联手,虞存他应该出面。” 赵又林不悦:“不要这么说,虞存也就打发三五个子弟出来,只有一个来见我,这一个就敢和咱们上飞鱼台,要我说比起你们这些还在家里观望的,有骨气的多,也更有胆量。” 虞新修和苗保骑马过来,见到人山人海,他握缰绳的手沁出汗水,又问苗保:“这样真有效果?霁姐见到真的会和我们会合。” 苗保心里更没底气,但不管什么的方法都要一试。 虞新海等人再到虞新修,都没有带自己小厮,也不会在刚启程时拿自己当活镖运送,他们给自己定位就是夫子只怕要立皇帝,就和现在的朝廷对立,兄弟们可以结伴而行,到非分手的路口再分开,多带一个人不见得稳妥,走漏风声倒多一张嘴。 这也是虞新海等人的路程依然不算远,放在雷风起和高山手里,快马三两天的日夜兼程也就办得。 虞新修来广阳,走的比较远,苗保愿意护送他的一半原因,就是沿途寻找大姑娘。 虞存在追寻真相这事情上,犯书呆子气,是他面临情况不同于昭勇郡王府,在家遭大难前面,四个儿子都出门,两个进京两个在内陆。 虞存面临的是当不当负心的臣子,在利禄面前漠视先帝不明死因。当不当违心臣子,雷风起要登基,就让他登基去吧,反正他好歹也会给自己一个两朝老臣的颜面,这个肯定跑不了。 不管怎么说,雷风起与帝位有份,虞存一开始抱着虚与委蛇的心,等弄明真相或联络好人,再发难不迟。 让孙女儿等在小香山,再让苗保带着马车前往会合,是怕孙女儿独自出门受委屈,香车宝马暖褥丫头都带上,又怕毛亮等人检查,毕竟三辆马车出虞家门,就让孙女儿先出门,等在城外小香山。 这就掩饰住孙女儿出门真相。 结果没想到周白文胆大,竟然把苗保扣下来。 其实反正苗保要跟着虞雾落出门,那时候大大方方出门,虞雾落亮出刀法,早就一路破障而行。 虞存从没有这样想过,因为他保护孙女儿闺阁名声。 现在丢了虞雾落,从她闺阁名声来看,必须找回。 苗保来到广阳,听说飞鱼台是个公开辨论的地方,贩夫走卒都可以登台抒发自己看法,就怂恿虞新修在说不动赵又林时,上飞鱼台扬出名声。 虞新修一个毛头年青人,肯定说不动年长的赵又林,赵又林也没有完全拒绝他,他需要考虑赵家掺不掺和,掺和中出力多少。 虞新修提出上飞鱼台,正中赵双林下怀,虞新修不提的话,他离开后,赵双林也会这么办。毕竟国家人人有份,贩夫走卒也可以对雷风起登基内幕无数的事情说上一二。 此时见到飞鱼台周围人头攒动,虞新修在马上腿就开始发软。 他咬牙下马。 为了找回霁姐。 苗保一路神情悲凄,虞新修这才问出来,把他几乎吓个半死,上飞鱼台丢人只怕一生背负,虞新修也挺腰子应下。 ------题外话------ 票票票............. 第九十五章,苗保的喜悦 飞鱼台有三层,第二层建立在第一层的中间,第三层建立在第二层的中间,一层比一层的面积小,第一层坐满的人簇拥第二层第三层,第二层坐满的人簇拥着第三层。 在第三层高台上说话的人,声音拔高,再加风送嗓音,第一层也能听见。 广阳城里有很多三层以上的楼阁,这城里有顺兴郡王一个别院,前朝两位先后嫁到广阳的公主后代,家里都有起高楼的资本,可远没有飞鱼台高。 每一层约有一楼半或两层楼高,还是飞鱼台最高。 在三层人的注视之下,虞新修一步一步走上来,三月春暖,高台风寒,衣袂飘动之下,若仙人乘风,虞新修的恐惧感一下子消失无踪。 没有退路,勇者取胜。 他不能输,输则丢家里夫子名声,和虞家声望,但这里数千人里约有一半是赵家子弟门生或者依附赵家,他虞新修一人敢于面对,虽输犹荣。 站到第三层高台上,面对赵又林背后乌压压坐满的上百赵家子弟门生,虞新修不卑不亢,欠身浅礼:“赵夫子,今日我站到这台上,代我家夫子传话。” “是。” 赵又林还礼。 虞新修重新大礼参拜,这是为自己,赵又林坦然接受:“请,小夫子请上坐。” 虞新修的背后,赵家的对面,空落落三层石头砌成的看台,坐着三个人。 雷风起窃笑,一千两银子没有白花,果然是最好的位置。这是虞家和拥戴虞家人的位置,赵家的人和广阳城里其它的人不屑于坐。 他们三个人初来乍到不懂,花上三千两结果坐到赵家对面。换成别人一定害怕溜走,嚷着被坑赔钱,但这中虞雾落和雷风起下怀,两个人觉得坐在虞家这位置上,花一万两十万两也值得。 高山更是乐了:“这钱花得值,这里敞亮,坐也可以,睡也可以。”昂脑袋享受台上清凉的风,痛快。 虞新修愕然,他刚到广阳城只拜赵家,这城里除去赵家也没有其它人值得拜,而拜过赵家说服赵家后,这城其它人家也不必再拜,让赵家说服就是。 怎么,还会有人支持自己? 他顿时生喜悦,家里虞夫子门生故旧无数,虞城远没有广阳大,更建不起这种辨论高台,但虞夫子桃李无数,人人看得到他的心血。 虞雾落起身,果然也用祖父遍天下的名声来说话,她含笑拱手:“我等久闻虞夫子大名,听说新修先生登飞鱼台,特来助助威风。” 虞新修刚拿出的笃定开始涣散,赵又林喊他小夫子,因他代表虞家如对大宾,眼前这人喊的更贴切,新修先生这名号若在今日打喊,回家后也可以坦然接受。 新修先生? 虞新修一团高兴的还礼:“不敢不敢,请问三位高姓大名?”仓促间在广阳能来三个帮手,虞新修不敢小瞧黝黑矮小的高山,客气的揖下来。 他没看到背后的苗保原地惊呆。 姑娘? 我家的大姑娘? 虞新修认不出侄女儿虞雾落,过年过节的见上一面,满头花翠的小姑娘也好大姑娘也好,都和这男装模样有不同,再加上至亲间的亲昵,虞新修觉得亲切洗身,又洗眼睛,他根本没有细看,细看也因为没有虞雾落净面后面貌而无法对比。 苗保护院有时会进内宅,有时就在虞存院内侍候,他看着虞雾落长大,一个月里不见不见的,三十天里见二十天,虞雾落此许改变不耽误他眼神清亮。 苗保心花怒放,贴告示有用吧,大姑娘这就到了。 虞雾落对他含笑里眨眼,对虞新修道:“我也姓虞,祖上与贵府曾经连宗,我曾往府上夫子面前求学,新修兄看着好生面熟,说不好曾见过一面。” 虞新修恍然大悟:“我就觉得像见过的,哈哈,这是旧友到了。” “虞五。”虞雾落点点自己。 再指雷风起:“雷七。 又指:“高山。” 雷风起拱手:“我等特来助阵,还请新修先生不要嫌弃。” “不不不,此举甚好,”虞新修笑的合不拢嘴。 苗保也回过神,这里不是相认的地方,见虞新修请虞雾落三个人坐下,三层看台,虞新修是主辨人,坐在第一层看台中间,虞雾落自己坐一层,雷风起和高山坐在最高处。 苗保走近虞雾落,想坐近些和她说话。 他衡量着距离,离虞雾落太远,低语听不清,离虞雾落太近,肯定不行。 就在约一手臂远的地方站住,准备坐下来。 一道身影飞跃而至,高山从上层看台跳下来,横插在苗保和虞雾落中间后,一个马趴贴到苗保身上,双手使力推他后退,脚蹬地面步步添力:“走开走开,我兄弟不喜欢和别人坐。” 虞雾落笑笑:“都在城里,晚上自当拜访。” 苗保放下心,大姑娘身边虽不像服侍人,但对她也有照顾,他松懈力气,任由高山把自己推到虞新修身边坐下。 高山借机问问虞雾落:“兄弟,你虞五,他雷七,我高三,三比五大,五比七大,对不对?” 虞雾落忍笑:“高兄说的是。” “那我才是大哥,你当二哥,他是三弟。嘻嘻。”高山说完,坏笑跃回第三层看台,坐在雷风起旁边继续笑,有些抓耳挠腮模样。 雷风起鄙夷:“愈发像猴,看对面在笑你。” 高山哦上一声,坐端正些,但不时看看雷风起,还是打心里高兴。 两方看台的中间,有一口大钟,赵家看台上扶出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须发皆白却满面精神,这是广阳大小书院里最年长的先生,他负责今天敲钟定输赢,荣耀调出精神百倍。 “当”,声遍全城,又及城外,飞鱼台三层上下肃然无声,飞鱼台进不来的人密不透风,也说话声立止,免得听不到高台上辨论。 远处白云悠悠。 虞新修来请赵家,由他率先走出,激情早在离家里爆发在血脉里,此时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仿佛海啸山崩,让他嗓音高亢。 “星辰不乱日月,日月不扰天地,天地不绝万物,万物四时运行。行有时,坐有时,起有时,卧有时。依时有度,方是兴旺之法。今,先帝死因未告天下,雷风起登基始末未告天下,张林为何推崇未告天下,这是逾时乱度之举。恐伤天地,恐惊日月,恐绝万物,恐灾难生成。我,虞新修,后学晚辈虞家末流,奉夫子之命特来邀请广阳赵家饱学之士,共商大事,共定良策。” 对赵又林及他后面子弟门生深揖:“可否?请赐教。” ------题外话------ 昨天晕乎乎,早六点更新没有赶上。今天解解这晕乎劲儿,睡觉去了。么么达,明天见。 还有更新放到明天。 苗保找到虞雾落,他可以放心了。为相见求票。 第九十六章,八面威风 虞新修说完,赵又林点一点头站起来,还没有说话,他身边有个人也起来:“祖父,让我来对他。” 柔软的嗓音没有避讳自己是个女子,她和赵家的子弟门生穿着一式一样的深蓝男装,也是个进学的姑娘。 虞雾落有些高兴。 赵又林道:“新修小夫子站在这里,代表的是虞夫子,出于礼貌我应该回话,你若有话要说,等下再来便是,由你接虞夫子的话,你未免目中无人。在这台上台下的人先嘲笑我无知,再嘲笑你猖狂。等传出去,笑话你的人还要更多。” “是。”女子涨红脸,讪讪坐回。 赵又林走上几步,对看台的中间,与虞新修相隔数步之远,拱手道:“我辈读书,从来不为闭门造车。国家有事,我辈读书人应该站出来。民间有事,我辈读书人应该站出来。就是这城里四方乡邻们有事来见我,我也从没有拒绝过。如今登基的事情确实不清不楚,放着先帝膝下几位皇子不选,雷风起有何德何能就坐帝位?这事情我赵家绝不会袖手旁观。但是,管要有章法,言不正则名不顺,也无法管到最后。” 回身,对子弟门生们招手,笑看虞新修:“如何管,什么样的章法,你们来谈,呵呵,年青人更有气魄。” 虞新修欠身送他。 那冒失的女子没有再抢,一个男子走出来:“我是赵亭功,请问新修先生,听你说话虞夫子胸怀大义,那为什么又辞官回家?听说先帝多次邀请,又为什么不肯出仕?现在打着为先帝和江山的名义,你虞家打的什么主意,君子无惧,不如痛快说出。” 回到最高一层看台的高山听不懂,俯身问虞雾落,虞雾落给他解释清楚,高山道:“对啊,为什么一下要先帝,一下又不要他?” “你是哪边的?”雷风起轰他:“不然你坐对面,那里人多势众。” “哦......对了,咱们坐在这边,应该帮着虞老头儿说话。”高山聚精会神又听。 虞新修不慌不忙:“当年我家夫子和先帝政见不同辞官,回家后发现教书育人的重要性,并不比做官治理国家差。教书育人,也是治理国家。何必出仕才叫为先帝和江山着想?” 虞雾落觉得堂叔回答的没有漏洞,但没说完全,祖父当年一气回家后,发现先帝策略和他的策略在实际推行时都有不到之处,也即是他指责先帝策略不对,固然说对,先帝不采用他的策略,也同样没错。在虞雾落长大的岁月里,祖父回忆这段事情时,会说:“读书先育已,自己还有不明白的地方,还在家里多读书的好。” 所以他不再出仕。 虞新修可能没有听过祖父这样的话,所以他说的也有道理,但并不符合祖父真实心情。 真实心情不一定就要当众说出来,虞雾落在虞新修说过以后,还是热烈叫好。 赵家的人不断走出来:“我是赵亭限。请问你虞家为什么要做这种可能连累全家的事情,你虞家不满意雷风起,其实相中哪位殿下?你虞家想得到从龙之功,我赵家为什么奉陪?” 虞新修道:“既然也说到这事情可能连累全家,还哪里来的从龙之功?如果想要从龙之功,稀里糊涂推举雷风起不是更好。我家夫子自辞官后,不是下乡祭祀,城也不出,每天不在家里就在学里,拿什么相中哪位殿下?我今奉夫子之命前来邀请你赵家共同查明真相,如果有从龙之功,你赵家难道没份?为先帝为江山为黎民百姓,你赵家理当奉陪!” “我是赵亭兰,”那个女子走出来:“你虞家登高呼,我赵家就答应,这就不是稀里糊涂吗?你又怎么知道雷风起得位不正,你又怎么知道他进京后不会公布真相。历史上尘封真相不是所有人都应该知道,你虞家凭什么认为你家不知道的真相,就应该召集名士查明。” 她咄咄逼人,而且是个女子,虞新修连说十几个人,有点累上来,迟疑了一下,虞雾落走出来:“我来对她。” 高山摆出更聚精会神模样,还对雷风起道:“认真听,我兄弟要说话了,一定压倒他们。实在不行,一刀拍死他们。” 雷风起鄙夷:“她不杀人,你又忘记。” “哎呀,这点要改,我迟早帮我兄弟改过来。” 虞雾落大声回赵亭兰:“你赵家管得着我虞家什么想法吗!雷风起可能和张林勾结得位不正,这事情又不是我虞家弄出来的。如今是我虞家的心思敢敞开来大家看,你赵家敢吗?现在是你赵家怎么想才对,怎么做才对。与我虞家想法何干!” 喝水的虞新修大乐,翘起大拇指:“好好,说出我虞家的威风。” 赵亭兰被话激得涨红脸:“你虞家来找我赵家,我当然要把一切问明白。” 虞雾落道:“何必问明,何必理清,如今局势是事情已经出来。倘若问明,倘若理清,也不是咄咄逼问信使,有这胆量一起去问雷风起,一起去问张林。在这里威风,不算威风!” 赵亭兰又气白了脸,看看虞雾落生得容貌出众,也一眼看出她是女子,咬咬嘴唇道:“看你也是女子,江山是男人的事情,你在这里威风,也不算威风。” 虞雾落神气的拍拍雁翎刀:“你看错了,姑娘,我是男人,我是江湖侠客。” 雷风起扑哧一乐,这又换个身份。 赵亭兰不敢相信,她和虞雾落离的很近,能看到她肌肤白嫩胜过穷人家女子,怎么可能是个男人? 再看,再看,忽然红了面颊。 虞雾落见她不再说话,呆呆原地站着,就不再理会。 越过她,径直对赵又林道:“赵夫子,飞鱼台虽高,也高不过道理秩序。江山有难,你建再高亭台能有作用?有这里空口白话的,不如出门走走,行万里路如读万卷书,怎么,你赵家不敢吗?” “好!”虞新修觉得虞五说话字字解气,爆笑叫好。 “好!”高山不凑这热闹怎么能行。 “好!”苗保兴高采烈。 雷风起左右看看,只有自己没说,赶紧跟上:“好!” 高山收回白眼。 ------题外话------ 周二求票,神清气爽。 周二投票,随时捡钱。 第九十七章,招蜂引蝶 面对虞雾落同样也是咄咄逼人的话,赵又林面不改色:“呵呵,天到中午,大家休息去吃午饭,我赵家在这飞鱼台下定有酒楼,请,请。” 以赵又林为首走下来,受到大家热烈欢送,这是赵家所在的广阳城,推崇赵家的人不在话下,但也有人为虞新修和虞五叫好,喊着新修先生,你说的好,虞新修满面红光还礼,觉得人生巅峰不过如此。 虞家就五个人不够坐满大圆桌,上午参加辩论的赵亭功赵亭限等人作陪,这桌陪客比客人多。 赵亭兰是个女子,广阳城里读书风气重,女子可以进学读书,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和陌生男人坐在一个桌上,这就算了,她也是祖父心爱的孙女儿,和在飞鱼台上一样,坐在祖父赵又林的旁边。 虞雾落有个很好掩饰自己女子身份的方法,那就是她的酒量惊人。 赵家准备的有酒水,有些子弟门生怕耽误下午的辩论,不肯吃酒,虞新修也是,他吃酒就要睡,否则头脑晕沉,他也怕影响下午辨论,脑袋上扛着“新修先生或小夫子”名号,肩膀背负家里夫子叮咛,他不敢喝。 高山对每一顿饭重视无比,能吃的丰盛一定不选简单,对他来说有酒有肉就叫丰盛,见赵家的人捧上酒来,全是精致的五斤装一坛那种,他不客气的留下两坛。 雷风起和虞雾落也是。 赵亭兰不住偷看虞雾落,虞雾落怕她不死心,对她笑上一笑,酒送来时是打开的,她一仰脖子就下去半坛,手背随意抹抹唇边酒渍,这是她认为很像男人的动作之一,有满溢出来的豪爽。 赵亭兰见到,面颊又红了,只见她和赵又林说了几句,讨到一个寸把直径的小酒杯,倒上酒以后,对虞雾落手中酒坛看看,一咬牙一闭眼往嘴里猛的一倒。 还好没吐出来,可是面容上神情精彩之极,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会儿颦眉一会儿瞪眼,看得虞雾落转回脸窃笑。 片刻后,再一仰脖子,把余下半坛酒喝干,放空坛在地上,把自己另一坛酒握在手中。 虞新修羡慕无比:“我家夫子酒量是高的,他吃足酒作诗画画另有一番意境,我不行,这个学不出来。” “是啊,还记得我拜谒夫子的时候,陪他痛饮过。”虞雾落的酒量有遗传成分,自祖父虞存到父亲虞新伯二叔虞新仲,酒量都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母亲和二婶也能吃几杯。 父亲二叔没有出仕的时候,每逢天气好月儿明,一家人对诗饮酒其乐融融。 当时虞雾落不是没出生,就是年纪小,她没有赶上全家喝酒这种团圆,睁大懵懂眼神,吃东西再就是听长辈对诗,她对诗书的启蒙就从这样时候开始。 十二岁以后,祖父说她可以饮酒,祖孙相对饮酒对诗,每个月里都有。此时对虞新修说起来,不是假话。 虞新修大点其头,虞五参加辩论,字字犀利向着虞家,往往对家里夫子有一定情谊才会这样,他说和夫子饮过酒,那不会有错。 练武的人饭量也好,这是虞雾落第二个像男人的地方,她胃口极好,吃虞新修三人份的量。 鱼美肉香,虞雾落把赵亭兰忘记。 隔壁桌上赵亭兰看着她大口喝酒大饭量吃肉,虽还是美貌无双,但配上她腰间刀,说不好真是一位少年侠客。 能文能武的侠客......赵亭兰神情已经痴了,一面继续偷看虞雾落,一面数着饭粒儿食不下咽。 虞雾落无意中回头看到,彼此都是女子,就对她再笑笑。 赵亭兰嫣然回她。 雷风起看在眼里,油然好笑,小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正常男人不会乱看女子。 下午,一行人登台后,飞鱼台上下再次鸦雀无声。 飞鱼台大约有一般四到五层楼高,三层高台都没有遮挡,辩论的人往往会嗓音高,语气绵软的除非天生如此不能更改,否则没有几个人在辩论的时候不激动、不义愤填膺、不壮志勃发、有时还有怒火满腔。 风会把声音传下来,第一层高台也能听得清楚,有时候飞鱼台外面也能听见。 不过毕竟建在城里,街道喧哗,风声过大等等,反而会影响声音传送。 这就一行人登上第三层高台后,赵又林走出来,赵家子弟门生里有人和上午一样开始握笔铺纸,把辩论双方的话记下来,赵家会事后另行分析输赢原因,也传给下面两层的人观看。 虞新修说话守规守矩,虞五着实的不按牌路出牌。 明明是虞家出头管这事,从虞五口中说出,却是别管虞家怎么想,事情就是这样,你赵家不出头吗? 好像赵家不出面,天下若是大乱,赵家负多少责任似的。 这就赵又林走出来对这个盛气凌人的小子。 “我赵家自先祖出仕以后,至今有十一代子弟读书中举,出过三百位大小官员,状元三人、榜眼三人、探花六人,其余皆在二甲三甲里。三百位大小官员里,没有一个贪墨过。三百位大小官员,没有一人在政事上不奋勇当先。读书人讲究的是涵养气度,做官讲究的只有君王黎民,哪一件事情是能退后的,哪一点风云是能避开的?拔刀而起未免让事情变得更坏,风云更添变幻。静观其变,未为晚也。天下事讲究的还是一个理字,无理寸步难行。今虞夫子以查明真相为由,邀请我赵家共同登高一呼,心情可以理解,做法不敢苟同。自开国先帝创立基业以来,百官各司其职,体制称得上建全。刑名有刑部、大理寺及各地州府衙门,他们为何不管这件事情,难道张林一人能瞒天过海,还是张林一人能挟制京都?还是京里这些读书人出身的百官们,他们忽然丧心病狂,丢弃为人本分.....” 门生送上椅子,赵又林这一讲就是一个时辰,高山呼呼入睡,虞雾落也觉得棘手。 赵又林不住的看向她,微微而笑:“是几时,读书人救国的事情,也要把名利掺在其中。你虞家要救国,你张家要救国,你钱家要救国,自己去便罢了,卷挟造势的,为谁人开道,又为谁人谋利呢?” ------题外话------ 旧app迁到新app,期盼早日迁完,币币跟过来,登录名没了,迁的不够完整,还需等待时日。 周二投票,美容养颜,哈。 下午还有更新。 第九十八章,求你,一定要赢。 有赵又林的这一番话开头,或者作为赵家的底气所在,接下来直到黄昏,虞新修、虞雾落两个人说到口干舌燥,也无法再占上风,他们就两个人的唇舌也确实单薄,赵家在这第三层高台上就有百人左右。 往下第二层第三层里,高台面积成倍增加,人数成倍增加,还好没再上来人,仿佛大家一起张嘴,两张嘴的分量等于没有。 赵家客气的招待晚饭,虞新修等人不客气的吃了。 虞雾落三人盘缠宽裕,虞新修和苗保却没有供挥霍的盘缠,够是够的,但不知道在广阳城住几天,每天尽量节约。 高山一觉醒来夕阳就在面前,听说下午没赢,一生气喝下中午双倍的酒,雷风起也许同样生气,气的喝不动,鼓动高山多喝。 在酒楼外面分手,走出这条街道,高山还在嘀咕:“吃他家的,谁叫他家欺负我兄弟”,虞新修一下午强撑的坚强瞬间消失,面上沮丧无比。 虞雾落给他打气:“新修先生,这飞鱼台你也登上,至少守住三天,回家去美名传扬。” 虞新修哭丧面庞:“明天我说什么?我没话可说了。” 实在是一个脑袋一副心思一张嘴,应付赵家一堆的人吃力,赵家的人退回座位休息并整理思绪,虞新修却得应对下一位。 辩论有时候也像打群架,人多的一方不占大便宜,就占小便宜,肯定占便宜。 他感激看看虞雾落:“幸好有虞五兄弟帮忙,否则我一个人只怕早就落败,更看不到飞鱼台上夕阳红。” 虞雾落暗笑,我不是你兄弟,我是你堂侄女儿。 虞新修又埋怨苗保:“都怪你,如今我丢人事小,丢虞家的人事大,当时我是怎么答应你和赵家约上飞鱼台的呢?” 苗保没什么不满意的,在苗保看来,家里夫子也不会觉得丢人,登飞鱼台找到大姑娘,就值。 他嘿嘿几声,不会哄人,敷衍了事的哄哄虞新修:“没事啦,你当上新修先生,你回家去人人羡慕。” “羡慕......才怪!我丢了家里夫子的人,我没颜面回家,我可怎么办呐......”虞新修低声哀嚎。 “新修先生,新修先生,” 后面有人追上来,看一看他身上衣裳,和赵亭兰白天穿过的一个式样,赵亭限等人也是这式样,这是赵家的人。 虞新修立即正容肃穆,迈着方步,神情从容的扭身,认一认对方容貌,呵呵而笑:“这位是?”“我是赵家的赵亭晓,新修先生,我特地甩开家里人来见你,你说的字字都对,你把祖父也逼的第一天出来开讲,你是个了起的人,祖父好些年不和人辩论,你真的不了起。请你记住,我赵亭晓支持你。”赵亭晓看着和虞雾落差不多年纪,也带着稚气。 他握住虞新修的手恳求:“求你,一定要赢,祖父上年纪没了胆量,雷风起若得位不正,这时候已经算国难当头,读书人弃笔从戎的时候,就在此时,就在当下!” 找找虞雾落,对她咧嘴儿一笑:“老五哥哥你说的也对,” 脸儿又回来对上虞新修:“你虞家怎么想确实与我赵家无关,我赵家怎么想才最重要,你说的对,新修先生,请你努力吧,求你一定要赢,不然我满腔爱国情怀也无法施展,要学着祖父缩在家里,唉......” 他难过的拿袖子抹抹脸,像是已经满脸泪的模样,垂头丧气的走了。 虞新修原地怔住,目光闪动着升华的光芒。 虞雾落原地发呆,虞家怎么想与赵家无关,这话是我说的吧。 虞新修回魂,刚才沮丧估计全被赵亭晓带走,他气血全满,神完气足,说着公道话:“这人!把五弟的话安在我身上。五弟,是你先威风的,哥哥我记得住。” 苗保憋住笑,新修爷你把辈分说错。 虞雾落顿时不计较:“新修先生带队,我有小小功劳小小威风,也确实蒙你登飞鱼台才有。” 几个人说说笑笑走着,虞新修是其中满面生辉的那个。 认认街道,虞新修道:“我们下处就要到了,那间客栈就是,五弟,你们住在哪里,搬来一起住吧,这里客房有两间床,我为你们再定一间房应该足够。” 他瞄瞄虞雾落清瘦身段,再看看高山矮小个头。 苗保急的不行,张口反驳不算慢,高山却抢在他前面,高山震惊:“你!给我们定一间房!” 高山摇脑袋:“我不睡我不睡,我要自己一间房,雷七也要一间房,我兄弟也是一间房。” 苗保松口气,这关外异族人生的不体面,可对大姑娘照顾体贴,而且由他拒绝,也不会让人怀疑大姑娘独自洁癖。 雷风起也道:“我与人同一间房就睡不着。我看这客栈门脸不大,进出客人也不光鲜,在这里住只怕休息不好,不如我们一起另找下处,大家晚上还可以谈心。” 虞新修道:“不是我夸口引来多少仰慕,而是飞鱼台辩论会引来很多原本在城外的学子,现在客栈未必好定。这个退掉,找不到下处可怎么办?” 雷风起道:“那先别退,咱们走走,看看其它客栈里有没有足够五个人住的地方。” 苗保不想再离开虞雾落,连声说好,虞新修少数服从多数,只能跟上。 在昨夜那小镇上,广阳城里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有哪家客栈舒适,都一一问过,主要街道也问过。 这是带兵将军的强项,每到一处地方,先把地形了然于心,打不过方便逃。 看似雷风起信步而走,其实他问问街道和走向,走的步步明白,很快找到广阳城最大的客栈,问一问,果然,他有一天一百二十两银子的上房十间,一间也没有定出去。 “一百二十两住一天?”虞新修舌头吐出来多长。 他家境在虞城也算宽裕,最骚包的时候一天要换三身衣裳,可一百二十两住一天,滞留广阳一个月光住宿就三千六百两,这得多大财主才敢如此挥霍。 这不是传说中的败家子儿吗? 雷风起定了五间上房,一人一间,小虞和苗保见面后打过不止一次眼风,这就方便他们晚上偷偷串门,也方便自己溜出房间偷听。 虞新修脚步打飘的进自己房间,脑海里还在想,这莫不是败家子儿......,眼前看到整套家什光可鉴人,一拍额头,咦,这败家子儿也有自己? ------题外话------ 哈,求票。 明天见了。 第九十九章,跟踪 门外似乎有不小的动静,虞新修走出房门,对着一排新浴桶吃惊:“怎么送来这么多?” 高山酒意上涌的脸出现在房门,招手道:“这里这里,我这里九个。” 雷风起也是闻声出门来看,不由得哈哈大笑,一次泡九十个浴桶的水,你也白不了。 高山虽醉,也知道雷风起笑话他:“你再笑我,我就让给你送十八个!” 雷风起耸耸肩头:“这房里像是放得下,随便你。” 但不再说话回房,一百二十两一天的上房也是套房,会客厅、卧室、洗浴的地方都极宽阔,小二放一个新浴桶进来,提来热水,雷风起除去吩咐他水调热些,再就还是坐在窗下一动不动。 他有预感,小虞和虞家护院苗保今晚会鬼鬼祟祟。 苗保盯着掌柜娘子带着儿媳送三个新浴桶到大姑娘房里,又抱来新被褥更换,这些都是婆媳两个进进出出。 伙计们不曾进去,雷风起和高山也像白天累极,一个应该在对付九个浴桶,另一个紧闭房门似在休息。 虞雾落房门也关上,苗保放下心,白天一身汗,房里也有浴桶,也洗了洗。 以他来想大姑娘也会盼着说私房话,他不应该让大姑娘等,但一身汗味恐怕冲撞,快手快脚收拾一下为好。 至于大姑娘会不会已经洗浴? 她难道没在等着自己。 出来见星月上来,上房是自成一片的院落,其它客人不往这里来,安安静静里,苗保走到虞雾落房门外面:“虞五爷,我自己往前面提热水,你要一口儿喝茶吗?” 房门鞭炮着火般的开了,隔壁的高山带着全身湿哒哒,腰间只来得及裹上外衣,露出精瘦胸膛,怒气冲天喝道:“走开!我小虞兄弟不喜欢客人。” 转身回房,再出来端着一盆热腾腾水,应该是他正在泡的洗澡水,对着虞雾落房门前就泼,嚷道:“洗地!” 苗保跳的足够快,也被泼了一衣角,他脚尖点地,愤然进身,高山一个转身回房,再次端一盆热水出来,对着他又是一泼。 苗保进身太快,这次被泼中半边身子,人也彻底清醒。 这黑厮虽然讨厌,但可见他和雷七在路上对大姑娘就是这样,这样没错,这样没错...... 苗保不断的开解着自己,很快脾气下去,但见到高山叉腰赤膊的横模样,最后一口气照旧横在原处。 上房外面有水井,方便住店客人使用,苗保打起一桶清井水,提到虞雾落门外几步远,和高山大眼瞪小眼:“你洗澡水脏的,哪能洗地!” 一抬手,清井水冲干净虞雾落门外。 高山酒醉心不迷,琢磨一下:“也对。” 挥舞一下拳头:“有话明天说,我们兄弟为你家累上一天,这就要睡了,别再过来!” “成!”苗保横眉说过,放下木桶回房,再想其它和大姑娘见面的办法。 雷风起气不打一处来,高山好吃好喝,他晚上故意劝高山放开喝酒,而他自己不喝,怕的就是苗保和小虞见面时,被高山打扰。 结果没防住,从窗户缝里看见高山**身子走出来,而小虞是个女子,雷风起差点冲出去爆打他。 “这混账,酒居然没堵住他嘴。”雷风起恼怒自语。 院子里闹这么大动静,虞雾落听在耳中,她不是看见高山裸身才没有出来,而是左有高山,右住雷七,侧边上房里是虞新修,她觉得装出大大方方和苗保相见不合适。 就装已经洗浴,耳中只有水声,听见外面动静也不方便接话应声。 她静静数着广阳城中更鼓声。 虞新修真正泡在水里,水声塞耳,全身心紧绷一处一处松开来,享受的发出呻吟声后,脑袋里又要重新紧绷整理明天辩论内容,真正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们找到这间客栈时,起更鼓声已敲响过,再敲,二更鼓响,广阳大城夜晚多姿多彩,飞鱼台辩论扣人心弦,街道和客栈店堂还有各种谈论声。 二更一刻梆声走过,二更二刻,街道也大半寂静,月光幽幽出来,虞雾落打开房门,大大方方走向店堂,如果雷或高山问起,她就说饿了要顿宵夜。 她知道苗保一定会等着自己见面,从他门外经过时,装着不经意的一瞄,眼神就指向客栈后门方向,定了定,负着手继续走出。 高山没动静。 喝醉加上热水澡,酒劲发作快,更容易入睡,而雷风起上房离虞新修较近,隔着套房听套房里动静,鼾声如雷。虞新修睡得香甜之极。 片刻后,苗保走出来,自言自语:“睡不着,难得住这么好客栈,走走。”他往客栈后门走去。 这里有马棚,客栈前门脸儿是店堂,装饰的富丽堂皇,大客栈气派十足,伙计迎客殷勤周到,外表洁净举止利落,也涨客栈门面光彩。 客人的马车、马匹、累赘行李等,都从后门进来,高山的十几匹马还没来得及卖,从飞鱼台下面带到这里,也从后门牵进来,马棚就在这里。 所以一行人都知道客栈后门在哪里,苗保还热心帮着牵马来着。 他从后门出去,有个伙计值夜,问他要什么,苗保说头回来广阳城随意转转,伙计反而告诉他哪条街上有好吃的小店,今晚城中不会宵禁。 本城衙门考虑到飞鱼台辩论拨动人心,热衷谈论的人不会少,今晚放开谈论,为明天或许有更多的人上飞鱼台行方便。 贩夫走卒皆可以登台,私底下谈论的不能自己,明天一旦再次激动,有可能就笔直登台参与辩论。 不得不说,这是赵家十数代为本城营造的好处。 苗保谢过伙计,走出来,本还想往店堂前面走,就见到前方熟悉身影,先一步走出店堂的虞雾落站在那里。 隐隐听到脚步声,这是夜晚苗保上夜时,虞雾落听到牢记的声音,虞雾落带路在前,苗保跟在后面。 静夜可闻附近街道谈论声,像是一动一静的阴阳图,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初次来到广阳的虞雾落和苗保想找个完全避人耳目的地方,应该有点难度。 但眼面前就有一个。 飞鱼台高三层,月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暗之处方便相见。 虞雾落和苗保一前一后来到飞鱼台背光的地方,这也极大方便跟踪而来的雷风起,他悄步登上飞鱼台,从黑暗上方的黑暗处探出眼睛,再把耳朵支起来。 ------题外话------ 早起更新的仔有票没? 么么哒,周四精气神棒哒哒。 第一百章,虞姑娘 “姑娘,我可算找到你。”苗保喜极而泣,伏地拜倒。 虞雾落弯身虚虚的扶他:“苗伯,起来起来。” 苗保哭的不能自己:“家里老爷担心的吃睡不安,姑娘你应该早早回家啊。” “祖父事情没有办成,我要为他分忧。”虞雾落柔声安慰着苗保。 雷风起晚一步到来,但该看到的没有少看,他见到高台下一伏一立的两个身影,听着泣声和安慰声,一时间不能自己,也红了眼圈。 这就没错,苗保是虞存家护院,他不会轻易对虞家其它人感情深厚,小虞从年纪上算是虞存孙女儿,现在只是不知道她排行第几,四弟送来一堆虞家女子姓名,可唯独没有虞存家内宅细况。 虞存的孙女儿...... 雷风起悄而无声的深出一口长气,觉得阖家头顶凶险有开始远去之感。 在全国所有的夫子里面,虞存是最应该查找真相的那个,赵又林看似推推辞辞的,除去虞家放着新朝权臣不当,确实有另选明主而拖名士们下水的嫌疑以外,再就是赵又林没有出仕,对先帝没有深厚感情。 和虞存差不多年纪的赵又林,当年在科举上名次败给虞存,他一怒之下回家攻读,觉得明白的差不多时,虞存跃然居上,深受先帝信任。 据传说,这传说没人证实真实性。 赵又林感慨一声:“有他在,我何必去呢?”就没再赶赴科举,几十年教书育人,建立广阳城女子也可以进学的风气,建立广阳城贩夫走卒皆可以辩论的飞鱼台。 飞鱼这两个字已经能看见赵又林心思。 三年一科鱼跃龙门,飞鱼无疑比一般的鱼跃的更容易。 孔夫子说有教无类,赵又林具体执行起来,贩夫走卒都可以一抒心声。 张林派来毛亮等人不敢对虞存无礼,周白文混不吝似的,只有他不怕得罪虞存,扣下苗保。 别人都不敢,怕虞存公开翻脸,大家拼上一场,不是鱼死网破,就是两败俱伤。 睿智的皇帝知道一切智慧来自黎民,他善待百姓。昏庸的皇帝残暴执政,他也知道一切智慧来自民间,他压制百姓。 深谙官场体制的虞存拥有庞大的桃李体系,他若是说话的时候,嗓音洪亮四海皆闻。 雷风起想找他说说家中冤枉,并没有找错人。 高台下面苗保起身,询问虞雾落近况,和雷七高三两个人情况,高台上雷风起丢个耳朵下去,翻身仰对月光,静静想心事。 小虞要回家吗? 还是继续走下去? ...... “姑娘,你跟我回去,老爷有吩咐,接下来的事情他会安排,你不能再留在外面,这吃没吃喝没喝的,两个男人跟着你,这些天你受委屈了。” 苗保絮絮叨叨,说来说去就这几句。 虞雾落笑道:“苗伯,我想你看得出来雷七出自名门,遇见你正好,你带口信回去,比我写信要好,直到今天,我们互相没有报过家门,但他知道我不满雷风起登基,我知道他也一样。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家会成为祖父帮手。如果我猜错,他家里畏畏缩缩不敢出头,请祖父就放心吧,这一路上我好歹要拖他家下水,不许他家袖手旁观。” 停顿一下:“赵又林老夫子就是存着观望的心,在这可能国难当头的时候,还担心祖父登高一呼,他响应,他就此低于祖父。” 苗保继续劝她:“赵家夫子怎么想,那是家里老爷的事情,姑娘你已经是定亲年纪,老爷挑花眼睛才没有选好孙姑爷,不成不成,你明天就跟我回家,再也不能在外面多呆一天。” “苗伯。”虞雾落为老家人的忠心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你不说我不说祖父不说,谁会知道我不在家。你也看到,我今天不帮新修叔,他一个人不是赵家对手。” 苗保嘿嘿:“新修爷没这胆量,我怂恿的他,我想你听说会赶来相见。这不,你来了。飞鱼台上输赢不是我要的,新修爷再加你也不是赵家一堆人对手。我要的就是找到姑娘你,我是赢家,明天还比什么,明天一早咱们悄没声的回家去,让他赵家自己在飞鱼台上玩去吧。想怎么犯糊涂就怎么犯糊涂。” 虞雾落骇笑:“明天一早丢下赵家回家去?虞家名声从此就没有,会被人指脊梁骨骂。” “没事,我见的多了,老爷自辞官回家,往家里论文章的人成堆满谷,有笑着来的,有骂着来的,有说老爷名声太差指责来的,老爷说功名身外事,文章在心中。他们再骂,也不能拉低老爷文章,虞家名声就还在。” 虞雾落拿这套歪理没办法,笑道:“咱们正在飞鱼台这里,你要我回家,得按飞鱼台的规矩来论。” “什么?”苗保摊开手也笑:“姑娘,我可不会论文啊。” “论武。”虞雾落一本正经:“我拿不出鞘的刀和你比试,你若输给我,你照旧侍候新修叔回家,我呢,继续为祖父办事。” 苗保忍俊不禁:“我知道姑娘自小习武,说实话,我往内宅上夜,一直留意你和江顾氏练功留下的痕迹,我对老爷说过几回,江顾氏功夫精妙像是江湖上名家。但她没有太多功力,我才被她鬼话骗住。以为江顾氏说自小多病,往附近尼痷学到养身功夫这话不假。有时候我看姑娘你练功比江顾氏还要强,我还暗笑过江顾氏笨,姑娘是真聪明。” 虞雾落吐吐舌头。 遇到薛猛虎后,他说和苗保对过一掌,所以没敢再夜进虞家,那时候虞雾落就知道苗保不是她想像中的护院,而是功夫相当不错。 苗保是祖父从京里辞官时跟回来的人,他再无家人,从此就留在虞家。虞新伯虞新仲上任后,家里只有祖孙两人度日,祖父的旧事一一拿出来说过,像是苗保的来历从没说过。 虞雾落回想奶娘带自己跳窗深夜练武时,每晚时辰不一,有时早些有时晚些,地点也不一样,有时候在桃花林,有时候在碧水旁。说不好就是躲苗保火眼金睛,不想被他发现的太容易。 但虞雾落信心满满,地宫里半个月习武不是白练的,她含笑取下雁翎刀,乌黑皮鞘黯淡无光。 “苗伯,请了,你若输了,你听我的。” 苗保抱拳深揖:“我若赢了,听我的。” ------题外话------ 像是把现实中的周几弄错,写作伤精力滴。 周四了周四了,投票的全是美女俊男。 第一百零一章,高三的得意 大喝一声,苗保带着三分力袭向虞雾落,雁翎刀斜飞拍转,苗保后退几步,再也稳不住,飞一样摔出去。 他捂着一侧面颊抬起头,虞雾落歉意连连。 她其实想隐瞒自己最大缺点,杀万人敌的时候她就发现,她留力的能耐不好,不仅仅是雁翎刀锋利。 幸好有在地宫里学半个月,雁翎刀又没有出鞘,否则苗保就不止现在只是皮肉伤。 苗保起身,在疼痛里挤出由衷笑容:“姑娘这功夫霸道了些。” 雷风起在高台上窃笑,岂止霸道,天道十三式号称无敌。 “再来,再来。” 苗保这回不再留力,大喊一声双拳齐出,居然也是霸道无比的功夫,虞雾落刀转锋引,从他拳势中又一次穿插进去,就听到“啪”,又是一声,苗保再次飞出去。 苗保坐在地上眼睛发直:“姑娘这是什么功夫?” “奶娘没说,这些日子我已探明,都说它叫天道十三式。”虞雾落笑道。 苗保脱口而出:“天道十三式不是已经在京里失传?”姑娘没去过京里,江顾氏也没说她是京城附近人氏。 得到天道真传的虞雾落,不时发现她是最不懂天道门派过往的人,她回想一下幽深地宫坚硬石头,没有财富建立不起,说不好天道十三式出自王侯之家。忙请教道:“苗伯,你还知道些什么?” 苗保出一下神,断然拒绝:“其它我也不知道。” 他走过来,虽然在黑暗里,虞雾落和雷风起一起看到他面颊变化,左右两侧肉眼可见肿胀起来,那一片的黑暗离光较近,薄薄的像是一点就破,苗保肿起的面颊就这样点开黑暗,仿佛撑出一线月光。 虞雾落论输赢的心情顿时消失,惊呼道:“苗伯,我伤到你了,这这,我有伤药。” 不知道哪天又要同人打架,雷风起暗示过她,虽然你刀法无敌,但自古强中自有强中手,打架的家伙配齐全的好。 经过中药店时,虞雾落配了一些。 她本就没打算给自己用,此时拿出来确实不给自己用。 苗保摆手:“姑娘没出刀,皮肉伤没几天就好。”他惭愧一下,坦然道:“姑娘赢了,姑娘要去哪里,就去哪里吧,我跟着你。” “新修叔可怎么办?”虞雾落反问。 “啊?他啊,”苗保不放心上:“新修爷是个男人,他自己能走。” “不见得,我还没有同你说,我在路上救下新海叔新化叔和重报重准重石三位堂兄,那夜雷晚到一步,他们就死在张林手下的手里。新修叔在飞鱼台上公然引战,箭指雷风起和张林,只怕......” 说到这里,虞雾落惊慌道:“不好,你我离开客栈,新修叔一个人......哦,还有雷和高山在客栈里,这就罢了,他们会保护他。” 苗保眉头也没有皱一下:“我遇到你,不可能由着你一个人上路,等下回去姑娘给老爷写封信,这城里有邮差,让他带上,我跟着你。” 虞雾落没法再劝固执的苗保,就答应下来,而且这也难不倒她,广阳城里也有镇远镖局,再给虞新修请个镖头并不麻烦。 两个人和来时一样,一个从后门进去,大晚上的守门伙计没看出苗保受伤,苗保没受盘问回房,虞雾落回到店堂,坐下来叫顿宵夜,吃过又讨热水舒服泡澡。 雷风起则施施然在城里转足一个时辰,听听大街小巷谈论,三更后回到客栈,手里提着夜摊上几件小吃。 他在客栈门口略停一停,听到夜空里鹰嗥声。 他不指望到底酒多的高山,把虞新修留在客栈不担心,是驯养的大鹰在昨天找到他,没有信送的时候,遥遥跟着他。 出客栈的时候,雷风起打打手势,让鹰守着客栈。 第二天一早,第一个惊呼的是虞新修:“苗伯,你的脸怎么了?” 苗保气愤的道:“昨天我约虞五爷喝茶,高爷就把我打了。” 高山推开房门:“我昨天何曾打你......咦?”他瞅瞅苗保魁梧身材,再瞄瞄他面上红肿,一个急转弯儿认下来:“我想起来了,是我打的你,以后别惹高爷。” 苗保趁机道:“新修爷你看,你看,高爷他也想起来。” 虞新修进退两难,孤掌难鸣的他需要虞五帮助,哪怕今天体面的输呢,有虞五在也多出三个人分担,高三却是虞五的好兄弟。 再看看苗保伤势还是惊人,他侍候夫子多年,一路上虞新修对他格外尊重。 “高兄,你......”原因总还是要问的。 雷风起推门出来,对着高山一顿骂:“昨天我听得清楚,洗浴呢就没搭理你。老苗好心给小虞送热水,你精赤着跳出来打人,等咱们不辩论,出城找个空地方,老苗你揍回来。” 高山挺腰子:“谁精赤着,还有条底裤在。” 苗保道:“没事没事,高爷手重,我不放心上。” 高山对雷风起耀武扬威:“别惹我,我跟着小虞兄弟这些天,像是他功夫长进,我也跟着长进,不信你看老苗这大汉也被我打,你以后小心点。” 雷风起嗤之以鼻:“你放马过来便是。” 高山得意洋洋,吃早饭的时候这样,登飞鱼台的时候也这样,他个头最矮,支愣出架子最大,一摇一摆的坐到看台上,看对面赵家百来人也浑然不算什么。 “我是赵亭源,怎么,你们还敢来啊,没有大早上的偷溜回去?”一个男子走出来笑道。 虞新修已做好输的准备,不当逃兵就好,他起身笑道:“来有告,辞自然也有告,难道你是野人吗,不懂规矩?” 背后,有人按住他肩头,虞新修回头看,见是雷风起。 虞雾落说,苗伯应该看出雷出自名门,是相信苗保有一定眼界,并不是雷风起在昨天辩论里表现出什么。 雁翎刀杀气腾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刀嗜血。 雷风起气势非凡,明眼人也一看就知道他出身不同。 虞新修有点高兴:“雷兄,你有什么要指点我的?” 雷风起手上加力,按他坐下,笑道:“我来。” 他走向赵亭源,走向赵家,从袖内抽出一卷东西,展开来是一幅画在白布上的简易地图。 目光只看赵又林:“赵夫子昨天说虞夫子只怕多管闲事,别人不管他要管,虞夫子另有居心。请静听我告诉你,大家都静观其变的后果,更不堪设想。” 他拿出中气,若雷霆爆耳:“这是我匆匆画就的全国军事图,赵夫子请看。” ------题外话------ 明天见了。 就要周末了,希望大家都是开开心心。准备过周末了。 票票滴,有的赶紧投出来吧。 第一百零二章,全国军事简 “这是我匆匆画就的全国军事图。” 雷风起这句话说出来,整个飞鱼台上上下下无形中有了一震。 此时去书店里,找不到印刷地图出售的身影,也不可能有全国地图这种出售,预售支付定金更不可能。 出门的人怎么走? ...... “阿伯,我明天赶集,我认不得路,我跟着你走可好?” “好好,我带上你,到集市上不要乱走,咱们约定在哪里等,我还把你带回来。” ...... “阿叔,我明天去隔壁县城,听说你去过,我知道出西门,然后怎么走?” “出西门认官道,沿着官道找界碑,找到第三个就是县城。我告诉你,你记住了,二十里铺,五十里铺,再下一个就是县城界碑,还是笔直走官道,就能看见城门。” “好好,多谢。” ...... “仁兄,听说你家里有一张祖上经商传下来的地图,我最近生意惨淡,打算走远路办货回来贩卖,侥幸我认得字,也会看地图,这些礼物送给你,要是你不满意,我再添些银子抄一张可好?” “你我兄弟,你尽管抄便是,只有一样,不许传出去。这图上河流、城镇、歇脚地齐全的很,是我家祖上一步一步走出来,我当做传家宝。” “是是,我不会外传。” ...... “阿爹,明天咱们走亲戚,可不认得路怎么办?” “鼻子下面是嘴,逢人就问。对了,你多做干粮,如果走错路绕弯路也饿不到。” ...... 读书的结局是做官,把读书门槛拉高,也即是不读书的大有人在,给他地图也认不得山川河流,更别提自己画出来一张。 何况这是军事图。 赵又林昨天训诫虞新修虞五两个毛头小子,觉得他们锐气下去的可以,今天敢登台也不见得敢再言辞犀利,老夫子垂着眼帘晒着暖阳,打算养精神,就听到这几个字。 他猛的睁开眼睛,看看这件稀罕东西。 只见上北下南标识清楚,河流城廓图案形象,更写明顺兴郡王、庆昌郡王、许昌侯、四平侯等内陆扎营之地。 赵又林坐不住,抚须道:“可也可也,你先收起来吧。” 机密的东西,你敢拿出来,不是所有人都敢看。 雷风起暗道赵夫子着实的谨慎,但他论文可以,谈武等于白丁,他看不出来“匆匆画就的军事图”不可能泄露军事机密,不过就是个内陆驻军大概方位,你人走到地方打听一下,也能知道附近有驻军,具体军营在哪里,雷风起也不知道,他画不出来。 重新卷好白布,慢慢放下一截来,赵又林不再说话, “这是顺兴郡王中军驻地,共计三万人,这里是广阳城外顺兴郡王驻兵,共计四千人,与他相对的是广阳城驻兵,不到两千,隔着广阳城横过河流,就是庆昌郡王中军驻地,共计三万六千人。二位郡王封地往京城方向,有四平侯许昌侯驻兵,各有三万人。二位郡王总兵力各为十六万左右......鬼子关边城兵力近两万人。” 赵又林眼皮不住跳动,顺兴和庆昌二位郡王拥兵自重的话,早就说成旧闻,可今天又是他和大家眼里的大新闻。 二位郡王手各自手里有十六万兵马,赵又林头回听说,如果雷风起不是危言耸听,因京城是首脑之地,关注较多,赵又林知道整个京城总兵力十万,二位郡王如果借雷风起得位不正的名义进京的话,从兵力上看,拿下京城是必然的事情。 每个朝代的总兵力不同,分布到边城、内陆、京城的兵力就不同。 顺兴郡王庆昌郡王无疑是本朝拥兵自重中的佼佼者,和他们相比兵力最低的一位侯爷,麾下只有八千兵。 鬼子关昭勇郡王府两万兵,那么问题来了,雷风起凭什么进京登基? 如果他潜入京城再报名号,两万人马守城,在粮草充足的情况下,凭借高大城墙和出色战术能抵挡一阵,如今却是雷风起受到张林迎接,自鬼子关一路进京。 他要是带着兵马,沿途驻军看不顺眼他,就足够他难过。 他不带兵马轻骑进京登基,跟拔牙老虎没有区别,京官们想怎么揉搓他,就怎么揉搓。 登基还有什么意思。 赵又林呼吸悄然急促,差点问雷风起这图是真是假,可话到口边时,电光火石的明白,就算这图有不真的地方,重要几点不会假。 比如顺兴郡王和庆昌郡王的总兵马是别人数倍或十倍以上,这个应该是真话。 雷风起站在飞鱼台上,并不会完全为自己说话,他在这里喊我是雷风起,我不知乎为什么要登基,招来杀身之祸还差不多,不能完全解决事情。 他陈述的目的一句话就能概括:“我敬佩虞夫子,是他甘冒被诋毁的风险也寻求真相。赵夫子您谨慎没错,但再观望下去的话,内战将起,边城将破,生灵涂炭,四海哀哭。读书人的作用不能发挥在品德制约上面,等到秀才遇到兵的时候,后悔晚矣。” 赵又林垂下眼帘,仿佛老僧入定,内心如放炸雷般到处轰鸣。 雷七说的话,他字字赞同。 雷风起拔地而起般被迎入京里登基,其它与帝位有份的人会怎么想,他能登基那我们也能。 手里兵马只要大过鬼子关的,不必犹豫和鬼子关开仗便是。 内战将起,边城将破,是这个道理。 而战乱起来,没有武力的人随时化为齑粉,秀才也好状元也罢,全国有名的夫子更是无用,哪一个能在刀剑下面走出来。 到时候再想发挥作用,一堆眼红争帝位的人不会听。 赵又林除去没有虞存对先帝的感情,其它地方二位夫子想的差不多,雷风起与帝位有份,他登基只要说得清楚,名正言顺的,老臣们可以拿乔,可以暗下绊子,却不敢公开反对。 现在不是雷风起说不明白,张林也不肯给出解释。 没有满腔抱负的白丁看着这一本糊涂账,也会认为说不清楚就有鬼。 虞存所以联络世家、名士、能在这事情里发挥作用的人,求的是一份能对天下人交待的真相。 ------题外话------ 早早早,票票票,哈哈哈。 预祝周末过得好。 第一百零三章,援兵 雷风起说完回到座位,飞鱼台上好半天没有声音,开始有声音时,也不在最高的第三层看台上,台阶上出现下面两层看台的人,窥视着打算看一眼地图的模样。 又或者想看看刚才谁在说话。 高三正兴头着呢,见到有人来就把肩膀又支起来。 有人不相信是他,虞家看台上只有五个人,而昨天虞新修虞雾落都说过话听的出来,凭气势刚才陌生嗓音也应该是高个年青人,一眼认准雷风起,多多看他几眼。 也有人眼神不清,以为那恨不能蹿天上般的昂头小黑子是主讲人,把几点赞叹眼光送过来。 高三就更精神,觉得自己妥妥的天下第二,谁人敢不服自己。 第一嘛,当然还是小虞兄弟。 赵亭晓蹿出来,到赵又林面前:“祖父祖父祖父!你怎么想我不管,我自己怎么想,我自己负责。我要跟他们一起联络天下有识之士,在这国难当头之际扬名立万。” 他摇着赵又林宽大袖子,一会儿拧上一会儿打开,像玩耍一面旗帜。 赵亭兰说话以前,偷偷看一眼虞五,觉得他比昨天还要俊秀,自己悄悄红了面庞,也和赵亭晓一样请求出门。 “祖父,您常说生而为人,不甘坠落。哪怕我赵家管这样事情后风平浪静无功无过,也比不管后出现动乱的好。祖父,我和亭晓结伴出行。” “啥,姐你跟我去?”赵亭晓满面嫌弃:“你大小姐脾气上来,别出城三步就回来,我忙着呢,可顾不上送你回家。” 他指手画脚点兵点将:“亭限哥、亭源哥......你们跟我去,亭功哥?我不要你,你是个老古板,出门三步你有一百个规矩。哎哎,那转脸儿往里的是谁,转回来让我看看带不带上你?爹啊,是你。那算了吧,你继续转脸儿,儿子我请不动你。” 他父亲气的走出来,一顿乱踹让赵亭晓老实坐回。 这下方便赵亭兰和弟弟争执:“我自己出门办大事情,我还不肯带上你呢。” “你一个姑娘家,没有陪的人,怎么可能出远门?”赵亭晓鄙夷:“如果你把历年攒的私房分我一半做盘缠,我就带你。” 赵亭兰一手指头戳中他额头,眼珠子灵活眨眨:“我和虞五哥一起去,到时候你要是迷路,把你私房分给我,我才肯带上你。” 捂着额头呼痛的赵亭晓要不是痛,可以笑破肚皮:“你,一个女子,虞五哥,一个男人,虞五哥除非傻了才带你上路,他名誉会因为你受到玷污。” “看我打你,让你胡说八道。”赵亭兰气红面庞:“满嘴胡说,你才是玷污读书人名声。” “我改,这就改,不是玷污,是受损,这词没挑剔了吧?虞五哥名誉会因为你受损,这词轻重程度好太多。再打,我翻脸了啊。” 赵亭晓抱着脑袋跑向对面:“五哥,千万别带上我姐出门,她就是个累赘。” 好歹是读书人,赵亭晓跑到虞新修面前时就放低嗓音,但飞鱼台上风送声音,赵家的人全都听见。 赵又林也摇头,亭晓亭兰是他这房最心爱的孙子,姐弟读书聪颖,只一个是女子不能下科举,亭晓则是时不时的聪明太多过了头。 让亭晓这心爱孙子过年参加祭祀,他很会念善颂善祷的文章,但祭祀过后带头抢祭菜吃的也是他,不给他抢就说怪话,一句比一句离谱。 正经也是他,不正经的时候更是他。 在自己家里觉得他有趣,此时丢人到虞家面前,那真是丢人到家。 赵又林看向赵亭兰安慰道:“等下祖父骂他,”说到这里就停顿,赵亭兰没有生气模样,而是文静的笑着,眼神如波送向一个人。 年青俊秀说话犀利的虞五,仿佛像日光下的宝玉,从头到脚熠熠生辉。 可虞五不看赵亭兰,正笑看着苗保把赵亭晓挡在虞新修面前,不许他接近自己。 赵亭晓就和虞新修说话,问他离开广阳还去哪里,带上自己行程更好。 虞新修如实回答:“夫子胸有沟渠,另有安排,我只走广阳城,明日就要回家去了。亭晓弟有空的话,请到我虞家做客。” 赵亭晓急的乱蹦:“不去其它地方吗?我知道简阳城还有大儒,我知道其它城池隐居的夫子,你真的不去了吗?” 虞新修笑道:“如果你去,我愿意作陪,但是,得你家赵夫子同意才行,雷兄高见送上,他还没有回我们话。如果还是昨天那般,怀疑我家虞夫子另有居心。你我可走不到一处去。” 赵亭晓急急忙忙赶回祖父面前,带着一脸的急头怪相,还没有说话,广阳台下喧哗声出来,瞬间就大的传上最高处。 有人叫道:“且等且待,我们来也。” 几十个人登上第三层高台,他们中大多气喘吁吁,像赶远路过来。 虞新修瞪大眼睛:“新乡兄,新然兄......”虞家和他同辈,比他年长,且常年在外的一些人出现。 虞新乡长长喘气:“我们就在附近或是教书,或是衙门里当差,听说你上飞鱼台赶来,还来得及吧,还没有结束吧?” 虞家的人太多,如果不是隔上几年在外的子弟回家祭祀一回,虞新修走街上认不得虞新乡等人。 最后一个上来的官袍在身,三十岁上下。 赵又林起身诧异,这不是主管广阳加附近大小五个城池的陈大人吗? 飞鱼台辩论为自由的原因,一般不来官员,免得官威吓人,贩夫走卒们不敢说话。 “陈大人,你来是何故啊?” 陈大人笑:“自来广阳就任数年,不曾报出老师名姓。今天不敢再瞒,我师虞夫子。昨天我还顾虑坏了飞鱼台规矩,今天没法再坐视新修先生落单。” “哦......”赵又林长长的这么一声,虽觉得意外,但听到以后,又觉得不意外,慢慢的微笑出来表示欢迎。 飞鱼台贩夫走卒可以登,科举得官的读书人当然也可以,一般不来官员,不是不能来。 虞新修看着许多援兵到了,虽还没有赵家的子弟门生多,但应对车轮战不再疲倦,他慢慢的红了眼圈。 终于觉得这一趟行程有心定的感觉,否则总是麻烦连宗却不是本家的虞五,不知来历却剖析惊人的雷七,就算赵家同意联手,虞新修也有此行非我虞家全功的遗憾。 当然苗保不这样想。 ------题外话------ 么么哒,投票的娃越来越好看。 第一百零四章,广阳总镖头 在苗保看来此行全是我虞家的功劳,雷七是大姑娘带来,虞新修由自己送来,新乡爷等也是虞家的人,陈大人也算。 赵家即使还是龟缩不出头,这率先出头的功劳肯定是虞家所有。 当天晚上,苗保坦然的把虞新修拉到没有人地方说话,虞新修的上房里入住有虞新乡等人,苗保的上房挤的也有人,都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你向我辞行?” 虞新修意外的道:“苗伯,你不送我回家了吗?” “家里老爷还让我去其它地方。”苗保一脸的真诚。 “哦。”虞新修低下头,苗保说这是夫子决定,那不会有假,他得一个人回程,说实话,头回来到广阳城,回去的路都没有记住。 “等下有镇远镖局的人过来,和新修爷你对行程,他们有人送你回家。”苗保说这话有些得意,姑娘长大了,她安排的妥当。 虞新修顿时感动:“请镖师很花费,苗伯,咱们剩下的盘缠你多拿些,出门在外的事情不知道几时才回,省一点是一点。” “家里老爷让我送你到广阳,说的赵家有些松口时,就可以放心丢下你去其它地方,我带的钱足够。”苗保挺起胸膛,仿佛他怀里揣着无数金银。 “那,好吧,我听夫子的。”虞新修咧嘴笑:“苗伯,赵家松口的功劳不是我的,你对我说实话,虞五兄弟和雷七是不是夫子早就安排下来的锦囊妙计,至少家里夫子知道陈大人在广阳做官。” 苗保心想这可不见得。 夫子做官的门生人数众多,而夫子背后也说过赵又林的那番话,京官不至于个个丧心病狂追逐利禄,任由张林纠集一帮子贪婪的人随心所欲。 夫子也不敢保证他的门生不向往利禄,陈大人在广阳城做官也好,还是调任升迁也罢,都不在夫子考虑之内。 大姑娘居然有雷七这种厉害同伴,夫子更不会知道。 这些话无法解释,苗保将错就错的嗯上一声。 虞新修目光炽热,想到雷七亮出的一番言论,绘出的一张地图,仿佛重新回到飞鱼台上似的,兴奋的不能自己。 看他神情,非好好再夸一番虞五雷七不可,而苗保显然接不上他的话头。 幸好,店伙计带着一个人走来,远远招呼:“老客,你来客人了。” “镇远镖局广阳总镖头于阳,听说你们有镖要走。”来人客气问候。 苗保对身边“活镖”努努嘴儿:“这是我家新修爷,请请,咱们到房里坐下说话。” 于阳笑道:“飞鱼台两日舌辨,如今广阳城里,谁人不认得新修先生?” 虞新修满面红光:“惭愧惭愧,小小见识而已。请请。” 于阳是虞雾落让伙计约来谈价格,虞新修房里如今住着十几个人,虞雾落出现未免受拥挤,苗保房里也是住刚来的人,也不方便请于阳坐下说话。 脚步回来,苗保迟疑着更不能请于阳进大姑娘上房,此时,雷风起走出来:“我这里方便说话。” “好好。”虞新修不疑有他,高高兴兴的带路进来。 虞雾落已经坐在这里,她隔着桌子起身打过招呼,桌子四方形,雷风起和高山一左一右的把住另外两边,苗保虞新修和于阳只能坐在桌子对面的三把椅子上,和桌子还有三五步距离。 虞新修热烈的道:“老五,坐那么远做什么,来来,咱们兄弟近些。” 于阳掀掀眼皮子再瞄一眼,没错,唇红雪肌,面庞板着装威严,可骨子里女儿态改变不了。 见多识广的于总镖头一眼认出这是女扮男装的女子,坐远些也罢。 他塌没下眼皮不惹事情,江湖上禁忌,僧尼道女子和乞丐,不可接近。 桌子也挡住雁翎刀,否则以于阳的眼力,也能看出这刀杀气过重,刀上不知附着多少魂魄。 虞雾落简单说了一遍,于阳对此毫不意外:“送新修先生回家啊,几位想的着实周到,你们也找对人,换成其它镖局不一定敢接。” 虞新修没有多想雷风起三人参与说话,他还以为多三个人帮忙谈价格,至少他虞新修不会谈。 身为当事人,他就说上两句:“也省事的,一路送我到家,快些慢些都使得,我能吃苦。” 于阳看着他笑,竖起一根手指头:“一万两,这镖我们接了。” “一......万两......!”虞新修差点坐不住椅子,好在屁股一路滑向椅角时及时停住,否则只怕摔个屁股墩儿。 他大喘气儿:“你可不能宰我们,我们认识这城里陈大人。” 于阳更要笑:“陈大人是文官,他也不敢保证新修先生安全到家吧,呵呵。” 虞新修结结巴巴:“我路上从不惹事情,我自己也能走,就是回去路认不清,只是带路,一万两确实贵了。” 虞雾落看看雷风起,再看看高山,三个人点点头,一万两不贵,广阳总镖头还算眼里识人。 要知道虞新海虞新化和虞重报虞新准四个人活镖上路,当地镇远镖局要价十万两出去,送虞重石一人回家倒是不贵。 虞新海五个人也是吓得吐出舌头,如果不是他们差点丢过一次性命,可以拉着虞雾落三人拂袖而出。 脾气大气量小的说不好指着镇远镖局大门骂几声,黑心奸商。 此时,于阳细细解释:“新修先生不知道自己今时身价?你是飞鱼台上和赵家争输赢的人,偏偏你还没有输,这名声日涨身价日涨,在这还算太平但不知道哪天不太平的日子里,想对你下手的人可不会少。” “我?我没得罪人。莫非赵家表面君子背后小人?”虞新修反问。 于阳忍住笑:“赵家不会动你。” “那还能有谁?” 于阳对着雷风起一笑:“我虽没去飞鱼台,有休假的伙计去看热闹,今天这位拿出一张好图,说出一番大话。如果大话是实话,顺兴郡王的兵马驻扎、兵马总数和真实情况相差不远,这城里就有顺兴郡王一个别院,城外有顺兴郡王一个军营。新修先生,你此番来到广阳城办的是泼天大事,怎么,你出门时没想过?” ------题外话------ 周末了,有票子给一张呗。 明天见。 第一百零五章 ,交个朋友 于阳的话让虞新修继续愣住。 于阳笑道:“我对你有些佩服,读书人有这般胆量的不多,于某愿意结交你新修先生这个朋友,一万两,朋友价。” 虞新修有些迷糊:“等我明白明白,你的意思是说,顺兴郡王要对我不利?” “我没有说,我就是提醒一声......新修先生还不明白吗?这样说吧,我荷包里揣着一两银,出门财不露白,别人问我带多少,我说一文钱足以走天下。旁边走出一人来,喊一声姓于的荷包里有一两银,那是一笔人人眼红的大财。新修先生你想,我能高兴吗?” “是,那高兴不了。” “我这一两银准备杀人劫财,随时换成千两银,现在被人喊出来,我被大家防备,新修先生你想,我能按捺的时候也就太平无事,哪天我性子发作按捺不住,我是不是要和乱喊的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至不济也打他个动弹不得。谁叫我手里确实有这能耐,别人又站在我的地盘上。” 虞新修僵住。 飞鱼台这两天受人拥戴的光环渐从脑海里消失,这才发现自己到底年青,光天化日之下的飞鱼台带给他的眩目感,让他忘乎所以,以为大庭广众之下可以谈论的,放到其它地方也正气满乾坤。 原来......朱大人冒着摘官的风险站到自己身边,原来虞五雷七冒着性命风险站到自己身边,原来赵夫子犹豫退缩有他的道理,原来......是自己太年青。 于阳看到他的神情变化,微微一笑:“各位都是办大事的人,我辈算江湖中人,本可以是两个天地。但天地其实只有一个,近来风云事我辈也忧心。我接新修先生这镖,只为敬佩先生,只为这风云早定,我们这做生意的江湖人,继续在小风云里挣钱。” 再次竖起一根手指:“一万两,保送活命到家。倘有伤损,根据当时情况镖局赔你钱,或你再加镖局钱。这句怎么听,咱们一出城就遇五百强兵等着,不知道要死伤几个人才送先生离开,伙计们都有家,抚恤银子不够,镖局不能认这倒霉。城外有五百强兵等着,我们事先知道却不另行安行路线,死伤算我们的,新修先生有伤损我们另行赔钱。所以,咱们得避免这样的事情出现,一万两银子,保送活命到家。自接镖那一刻起,新修先生就由我们镖局负责,我们让你扮女人扮乞丐,让你钻箱子钻地洞,你得按我们的来。” 虞新修呆若木鸡。 雷风起送上一万两。 钱在他身上,珠宝在高山身上。 让高山也过来,一来是雷七虞五高山三个人有事一起商议,二来怕镇远镖局要价高也不让还价,雷风起身上钱不够,就拿珠宝抵价。 于阳接过银票,从怀里取出写好的契约,虞新修签字画押后,一式两份,雷风起收起一份。 “成了,新修先生从此刻起,就归我们镇远镖局保护,请问你哪天离去?” 虞新修面色红一阵白一阵,这不是窘迫也不是尴尬,而是心情反反复复,又复复反反,终于一咬牙,挣出顶天立地的心情:“出门的时候我知道这事情不小,但乾坤依旧朗朗天地还在靖宁,我真没有想到黑暗凶险之处。不是占你镖局便宜,实在多谢你提醒我,我如今通透已极,既然来了,既然赵家肯和我上飞鱼台,既然我已经打出一个小小声名,这事情我做周全才走。” 虞新乡等人今天刚到,他们几十个人还没有说痛快,有些意思还没有说完全,和赵家约好明天继续相见飞鱼台。 于阳不以为意的一笑:“新修先生在广阳城呆一年,按契约我们就保护你一年。”他笑容加深:“所以我说一万两交你这个朋友,否则,难道我不懂把你留在广阳的日期谈进来吗?不必再说,一万两足矣,我镇远镖局必定送你安然回家。” 虞新修心服口服,一万两真的不贵,不过是他拿不出来的钱罢了。 这钱在他看来由夫子出,就是虞五雷七也一定是家里夫子安排在这里帮自己,夫子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分量,没人帮着一定不行。 难怪苗保怂恿自己登飞鱼台,这不就对上,苗保心中清楚夫子前路有安排。 钱是雷风起怀里取出来,虞新修只记在虞存头上。 大家倘若知道他这样想,也会多多鼓励他这样想,毕竟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人在异地也不便解释。 于阳见没有其它要说的,起身告辞,虞雾落觉得他为人实在索价公道,走出桌后一步,拱手送他。 乌黑雁翎刀突兀般撞入于阳眼帘,于阳失声:“好刀!” 他震惊的看着年青的虞雾落,这姑娘斯文的很,怎么会佩着一把杀气滔天的刀。 七姑家大表哥再次露面,雷风起斜走一步挡住雁翎刀,笑道:“我五舅家小表弟没有眼力,却最贪财。” “这话怎么听?”于阳忍无可忍,斜走一步,视线里继续看刀。 雷风起索性不挡他:“我们路上遇到一个卖旧宅的,穷极了的败家子儿卖东西,我们捡漏去,我这小表弟头回出门,半点眼力见儿没有,别人涨价的东西他抢的的欢快,这把刀硬生生加了几百两到手,我说他买的贵,他生气天天佩身上,其实未必很喜欢。不过是和我对着干,像是这刀很值钱。” 于阳闻言,重新端详雁翎刀和虞雾落。 虞姑娘有多年习武的经历,也有自娘胎里沉浸诗书的气质,斯文和杀气无论如何套不到一起,至少于阳这样想,他释然。 小表妹也好,小表弟也好,他更不会问明。 好心的道:“这刀不能乱佩,运道不高的人压不住它。” 雷风起和虞雾落谢过他,于阳向院中走去,能看到两边厢归虞新修和苗保住的上房里,有不少人说话。 于阳大方的道:“一万两已收,这些人出城安全也可以找我。” 虞新修、虞雾落皆是大喜,深深谢他。 于阳笑道:“我说过交个朋友,我辈小生意人,只盼着太平年头久,生意做的长。” ------题外话------ 周末愉快,早六点出现的都是勤快鸟儿。 有虫吃哈哈。 求票。 第一百零六章,良心检举 目送于阳昂首阔步而去,送行的几个人都生出钦佩。 别人钦佩结束也就结束,虞新修钦佩结束后,再开始一场新的钦佩,按苗保教的对虞雾落道:“老五,听说你们明天要走?” “新修先生,你有帮手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做。”虞雾落如实道。 她心里还挂念着其它叔伯兄弟们,不知道路途可好,性命可在? 虞新修满心感叹夫子安排一环扣住一环,这三位背负的事情多。 推得苗保上前一步,慷慨道:“遗憾我不能和你们一起继续行走在风云里,但帮帮行程还行,这位苗伯,功夫是我家数一数二的好,赠给五弟做随从。” 虞雾落浑然忘记淑女仪态,微张红唇隐露贝齿,原地呆住。 这样也行? 她以为苗伯会在明早悄悄跟上自己,然后假装在路上偶遇。 原来却是这样? “兄弟不要推辞,否则为兄大大的生气,兄弟,我虽然不知你路途如何,但带上苗伯一路顺风。” 虞新修一心一意的道。 雷风起接过话,他由衷愿意带上苗保,路上他和小虞多少会露出形迹,自己又能多听几句虞家的事情。 “新修先生一片心意,我兄弟不敢推辞,多谢多谢。”雷风起笑道。 高山不自在,挑剔道:“多带一个人不麻烦吗?我煮饭,雷七收拾,我兄弟只负责吃,”他在心里暗暗添上几个字,我兄弟还负责开道,只可惜他不杀人。 “你行吗,你行吗?”高山刁难的问着苗保。 苗保严肃回答他:“我会煮饭,我会收拾。你会的我都会,你不会的我也会。” 高山被激怒,虎着脸道:“我会放屁薰你,你也会吗?” 苗保一本正经:“幸亏带上我,否则五爷七爷以后路上多难过,敢情你只是个屁精,其它半点作用不起。” 在苗保看来,个头矮小却能吃能喝的高山没起作用。 雷七今天侃侃而谈,语惊飞鱼台,自家大姑娘不用说了,激的赵夫子开讲一个时辰,昨晚苗保夜见大姑娘的路上,听见街上小茶馆里谈论着值得,赵夫子去年生病,直到今年还在调养中,很少讲学这么久。 总算高山自报家门,却是个屁精,此精留不得,大姑娘身边必须洁净。 高山嗥的一声就要扑向苗保,雷风起喝住他:“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你不愿意和苗伯一起上路,那你回去吧,我只带着小表弟和苗伯上路,三个人刚刚好。” 虞雾落要笑,又怕高山不高兴,起劲儿忍住。 高山和雷风起横鼻子瞪眼片刻,一脚踹飞椅子,回自己房间,虞新修追在后面大哄小劝:“高爷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带上苗伯你可以轻松轻松,这样不好吗?” 高山忍气吞声点点头,心里别扭的很。 他从昭勇郡王府跟上雷风起的时候,雷风起就不是太乐意,要不是自己手握着大秘密,雷风起不会带着自己,这一路上小心翼翼服侍他,就是怕他得不到秘密一场空,一个不高兴的就撵走自己。结果这一天来的这么早。 紧闭房门独自气愤:“你不想知道秘密了吗?你家养我这些年,为的就是我身上大秘密,难道不是吗?” “我还是饭桶,姓苗的你行吗,你行吗?” 雷风起房里,虞雾落有些担心:“从没有见到高山这么生气,要紧吗?” 雷风起想想,并不在意苗保就在旁边,淡淡道:“不要相信他,他说出来的话,有时候一句也不真。” 虞雾落意外,不知道点头好还是摇头好。苗保见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不住使眼色,避嫌避嫌,姑娘可以回房去了。 虞雾落被这眼神送回房,恰好掌柜娘子和儿媳送热水,虞雾落紧闭房门舒服泡澡。 明天赶路今晚应该早睡,但院内无人时,虞雾落悄悄推开窗户,热衷听虞新修和苗保两间上房里的讨论声。 亲戚们热火朝天的声音里,她仿佛还在家中,隔着一道纱帘听祖父面前争书论文的声音,为精彩的暗暗叫好,为粗鄙的独自窃笑。 出门很精彩,但她也会想家。 隔壁房门打开,高山伸长脑袋出来,见到虞雾落打开向着前院的窗户,咧出一嘴白牙,笑容讨好的小跑过来,这些日子养成的习惯,离开几步就停下,蹲贴着房板壁,小声道:“喂,兄弟,不要相信雷,他嘴里没真话。” 虞雾落听进去般的认真点头,高山心情大好,无声嘻嘻回房。 留下虞雾落仰面对月啼笑皆非,莫非她对雷七高山的防备被看出来,雷七耍她,高山也耍她。 要知道雷七和高山才是结伴而行的人,她只是凑巧遇到他们而已。 高山真正身份是什么呢?他的功夫古怪诡异,是目前虞雾落见过的功夫里最具神秘感的那个。 雷的身份就更成谜,原本虞雾落已经相信他是类似许昌侯府这样家里出来,文武都不成转而经商,今天雷又展露一手,绘的一手好地图,虞雾落虽不懂军事,却知道能把全国地图绘出来的,不会是家族里允许自暴自弃的人。 二兄原本是细作,是张林的人,费尽心思接近自己? 不会不会,他今天一张军事图貌似把全国手握兵权的人得罪干净,于阳镖头也点明这点,倘若军事简图上写的地形正确总兵力正确,离此最近的顺兴郡王恐怕首先发难。 新修叔这活镖花费一万两银子呢。 虞雾落听祖父说过,张林和雷风起如果勾结的话,全国军权只怕也勾结的差不多,否则随便哪家去几万人就能把鬼子关边城打下去。张林的人不会得罪全国兵权这么深。 明月幽幽,夜空深邃,再想下去也深邃,而深邃除去让二人身份更扑朔迷离,增加自己疑惑以外,再没有其它好处。 抚摸腰间雁翎刀,自出门后,遇到苗保以前,虞雾落从没有真正放心过谁。 此时洗浴过不点灯烛,在寂静的夜里悄悄打开窗户偷听叔伯们说话,完全可以穿着宽松袍子,靸拉着鞋。 虞雾落衣着整齐,随时可以出门拜客,如果需要出刀,也不会猝不及防。 她没打算相信雷,也没打算相信高山。 这二人弄的什么鬼儿? ------题外话------ 周末愉快,中午了,起来投票了,投过票吃饭了。 明天见。 第一百零七章,不好玩了 想不通的时候,虞雾落不再想,不管雷七和高山有什么花样,她又不会害怕。 暂时还不想睡,她又神往了一下于阳总镖头的话。 给虞新海等人雇镖师的时候,当地镇远镖局一开始百般推托不肯接,四个大男人身体健康,还需要当活镖,一看就有事情。 问来问去没有结果,接镖的那人转而热心出主意:“走镖不便宜,我有个好主意。从这里往东三十里有码头,有几家我们知根知底的商队,掌柜行事正直,伙计都有功夫,几位去搭便船,百里路顺流而下,估计不要船钱,自己买些面饼对付几顿就到地方。千八百里的也只收十分之一价这样,和船夫事先说好搭伙,和他们一起吃饭。也就几十两一百两的路费银子。如果不能坐船,我还认识几家不错的马队,你们自己有马自己带干粮,跟在他们后面就可以上路。在地上走的商马队最喜欢搭伙的人,强盗看到人多不敢出来,老虎豹子也躲着走。他们不收钱。” 虞雾落一定要雇镖师,接镖的人坦然要价:“十几万的银子,不还价。” 虞雾落一口答应下来,接镖的脸上看得到懊恼,更是猜测这趟行程有多凶险,接的不情不愿。 叔侄分手以后,高山一直说好贵好贵,虞雾落从五条性命上想,从珠宝在地宫里白拿上想,这价格也就罢了。 今天,于阳清楚的解释出镖银贵在哪里:“你们是办大事的人,谁敢保证出城门不会有五百强兵抡刀砍来。” 十几万的银子里,有一多半儿是镖局猜出凶险时,事先索要的镖师抚恤银两。 虞雾落答应的不慢,当时那接镖的人就只能后悔不迭。 办大事的人?虞雾落想上一想,哪有什么大事情呢,倘若雷风起得位不正,他不向正直官员发难,正直官员迟早向他发难。 眼前明月或将染成血月,一院清风也许变成腥风,让过日子里最平常的明月朗风也消失,她帮着祖父办的,其实是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留住每个人安宁平淡的日子,不过如此。 她看着明月到生出困意,关上窗户去睡。 ...... 重楼锦阁,飞檐华灯,打出地面深深浅浅的光与暗。 偶尔从打开的窗户照进去,顺兴郡王铁青面庞,还在震怒之中。 “本王还能有点秘密吗!随便来一个虞家的人就把本王兵力说的一干二净,驻扎在哪里也一一表白,虞夫子辞官在家教出来的不是读书人,而是一**细?又或者赵家离本王最近,他家才有弄鬼资格?” 他手指面前跪拜的几个人,骂道:“本王养着你们就是一群废物,还能有点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顺兴郡王这几天恰好在广阳别院休养,他来的第二天就听说赵家和虞家登飞鱼台,秀才和兵说不到一起,但郡王不介意看看这两家的的热闹。 再看,热闹就成自己的,他的兵力分布像烂大街的新闻在飞鱼台上传扬,以飞鱼台传播新闻的速度,很快郡王麾下兵力变成烂大街新闻,贩夫走卒都可以津津乐道、指指点点。 “啪!” 顺兴郡王气的又捶案几,红木雕富贵年年的案几,在他拳头下可怜的晃动着。 这让他还怎么隐藏兵力,一支轻骑入京城,和雷风起争天下呢? ...... 又是一个好天气,早饭后,日光暖的催花开,桃花在街巷的角落里绽放粉红,像是提前送给勇敢者的勋章。 虞新修带着兄弟侄子们登上飞鱼台,眺望蓝天白云,今天心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自信和宽容。 赵又林走上来,虞新修深揖迎接他。 于阳一席话,让虞新修心眼明亮。 赵夫子并不是怕事,不见得嫉妒虞存率先登高一呼。 他肯答应在飞鱼台辨论,已经为虞家要办的这件事情大开方便之门,众口悠悠止绝于耳,除非装作听不见,否则挡不住。 飞鱼台传播新闻的速度借助众口悠悠,一直传到听的人心里,虞赵两家又以辨论的方式反复讨论这件事情的对错,不管有没有唯一的答案,或者还是两种或两种以上的答案,都足够把对雷风起登基的不满表达出来,再传送各方。 雷风起和张林听到,要么赶紧补上他们遗漏的解释,要么......也怒不起来。 大家辩论而已,飞鱼台就是为辩论存在的地方。 虞新修昨夜睡的也晚,翻来覆去的想想赵夫子这样做,其实也保护家里虞夫子。 雷风起登基是全国的事情,不是你一个虞家的事情,你虞家出头招来的有赞同者,也有怀疑和反对的人。 让飞鱼台把二位夫子的疑惑越传越远,越传越广吧,让全国一起质疑雷风起得位到底正,还是不正? 在任何事情上都怕群起而攻之,哪怕有人说真理占着三两分,也会被七八分先绊住脚,再才能找到属于它的位置。 群起而攻之的反而是真相呢? 雷风起和张林不解释明白可不行。 天时,地利,人和,是自古成就事情的关键点。 京里没有拿出遗诏,雷风起登基不占天时。从容易遁走的鬼子关边城进京,雷风起不见得有地利。全国悠悠众口,人和也没了。 秀才铁了心和兵打起来,还真说不好谁输谁赢。 “多谢赵夫子。”虞新修恭恭敬敬。 赵又林慈和的笑了:“不谢不谢,这本就是大家的事情。” 在他的背后,赵亭晓赵亭兰姐弟双双变脸,赵亭晓急道:“新修先生,老五哥哥和老七哥哥呢?” 赵亭兰妙目疾转,在虞新乡等人之中疯狂搜索。 虞新修笑道:“一早离去。” 赵亭晓原地跳起:“不成!得带上我。”把袍袖卷起,发足向台下奔去。 赵亭兰还有姑娘家最后一丝矜持,只急得手指绞着袖角,随时就要哭出来,见到弟弟奔走正中下怀,追在他后面:“你不能乱走动。” “站住!” 赵家人多,跟在赵又林后面一队一队上来,姐弟的父亲赵运文没跟着一双儿女陪在赵又林身边,他论资排辈,和兄弟们一队走上来,就见到一双儿女乱跑,怒斥一声挡住他们。 ------题外话------ 迁往新的app得到一张潇湘赠票,仔投出去网页没有变化,哈。 新app用户名自行修改,仔找回自己名字。 哦,有迁移赠币,虽然伤作者,却可以看书,大家可以领一下。 求票,有票票的拿来拿来。 第一百零八章,欢喜 被家里宠爱成习惯的赵亭晓抱着脑袋蹲下,哇的一声大哭流涕:“老五哥哥老七哥哥是我仰慕的两个哥哥,从他们说话就听得出来,要办就是大事,小事一定不睬,他们不来飞鱼台,这里不好玩了,我要跟上他们,祖父,我要跟去!” 弟弟眼泪仿佛打开姐姐心门钥匙,让赵亭兰心事无法隐藏,她也抽噎着哭起来,想说什么又无从说起。 赵又林留意看的是孙女儿失魂落魄,暗叹一声:“来吧,就算要追,也得知道他们出哪个城门,先来坐下,等咱们今天的话说完,再请小夫子告诉你们。” “现在就说现在就告诉我。”赵亭晓蹿向虞新修,身姿之猛俨然下山猛虎一个,虞新修怕被扑倒,闪向一旁。 “咄,再闹打你!”赵运文再次怒吼。 赵亭晓赵亭兰乖乖回到祖父身旁坐下,一个垂着面庞,两个垂着面庞,不时还有压抑的哭声出来。 虞新修重整心情,他觉醒般的心情不会被姐弟俩破坏,昂然走起来,斗志满满:“列位,请听我一言,关于这件诡异事情,我又有新的看法......” ...... 傍晚,虞雾落一行四人结束一天无风无浪的行程,找地方打尖准备露宿。 基本沿着官道方向走的他们,偏离的不多,但就与野店擦肩而过,而虞雾落也好,雷风起也好,都没有投店的想法。 望着篝火升起来,虞雾落手按雁翎刀,淡淡的想,顺兴郡王要是不高兴,那就尽管来吧。 雷风起寻水源打水时,也这样想。 该来的躲不过,不如在旷野无人的地方见面,这里方便厮杀。 苗保和高山争着准备晚饭,忽然,高山先停下来,耳朵贴地听一听,招呼道:“有人跟着我们,二里地左右。” ...... 铺开的信件在烛光下面整整齐齐,每张打开的信笺上都有反复折叠的痕迹,桌前坐着的虞存笑容接近无邪,这让他笑出傻模样的信笺来自虞雾落。 路上遇到邮差,经过驿站,虞雾落都会抓紧时间给祖父送信,让他不要为自己过于担心。 信里有些简单问好报平安,有一封送回路上写的诗,几乎每封信里都有证明身份的幼年打油诗。 沉浸在乐呵呵里,虞存好半天走不出来,在今天信件又添上一封,虞重石这活镖被安全送到虞城。 不错,居然知道请镖师。 不错,居然救下叔伯兄弟性命。 不错,居然招揽两个能干的人。 不错......虞存想到孙女儿,有无数个不错冒出来。 在心情最佳的时候,他看向桌角一封信笺,墨迹未干是他刚写出来,给长子虞新伯夫妻的信件。 丢了孙女儿,就应该及时告诉她的父母,虞存一直不肯写信,自己也认为怕影响长子在任上办案,直到虞重石回来,把受到陌生人救助说的明明白白。 可哪有什么虞新伯之仆南种的儿子,南种只有一个女儿,今年不到十岁,不可能出门当差。 虞新伯带出去的家人家事,只有自家房头知道,族中长辈们彼此问对方子孙可好时,不会提到家仆的家事。 虞存知道侄子侄孙们遇到的,就是孙女儿。 他在喜悦之下,思路清晰很多,他找到新的方法和孙女儿多多联络,而在这个方法出来以后,虞存总算愿意和儿子说到丢了孙女儿的事情。 还是有些难为情,毕竟这祖父眼神不清,居然让江湖客混入内宅,还成为孙女儿的贴身妈妈。 那年。 薛妈妈慌慌张张来见,说江顾氏会功夫,带着小姑娘半夜三更跳窗户找地方练功。 薛妈妈眼里容不下江顾氏,意思撵她走。 虞存不虐待家下人等,喊来江顾氏问问她怎么说,儿子夫妻不在家,孙女儿的喜好是祖父眼前大事情,虞雾落喜欢江顾氏,虞存看在眼里。 江顾氏滴水不漏的回答,说她自幼病弱,附近尼庵师傅说舍在庵里几年就好,父母照办,尼庵师傅说两人有缘,故意这么说,好把轻易不传人的养身功法教给她。 江顾氏当即献给虞存,三招五式的不复杂,虞存当晚打了一遍,精神顿时一振,他想想孙女儿学会这个也不坏,就让苗保趁着上夜,多次窥视江顾氏功夫,苗保说江顾氏没什么功力,内宅里多派些粗壮妈妈,她伤不到姑娘,虞存这才留下江顾氏。 万万没有想到虞雾落学成女侠客。 万万没有想到她独自出门,把祖父交待的事情办的比叔伯兄弟们这些男人们好。 虞存眼神落到给儿子的信件上,有一句是他写这信的唯一原因:“我想,她既在外站稳脚根,说不好会看望你们夫妻,自你们离家赴任,有九年之久。” 把信封好后,这一番高兴到此结束,虞存小心翼翼再收起孙女儿的信,面容恢复他平日里严肃。 城里又添事情,周白文下午迎进一队人,她们香车宝马彩衣翠袖,是一队女眷。 虞存冷笑自语:“我家里除去我,就是孙女儿,这主意打不到我身上,在雾落身上也正常。” 不过很是可笑,虞新海五人过年过节都往虞家吃团圆酒,他们尚且认不得孙女儿,周白文能请动哪个明眼的人? 已经不介意和张林翻脸,虞存对于周白文有什么花招认真应对,却不会放在心里掂量。 他提笔再次写信,要求四平侯府增加在虞城附近的兵马巡逻:“侯爷容禀,近来谣言纷纷不知真假,帝位不正天下有乱,请侯爷严加防范。” 四平侯府是皇亲,大家都知道。和昭勇郡王府往来亲密,虞存也不知道。 封好这信,又写一封,到底孙女儿还在外面,虽她近来书信送回的也多,但祖父不能写信给她,心里还是失魂断根一般。 虞存尽自己努力,想法和孙女儿信来信往。 烛光下,他凝神凝思,写的极为认真。 ...... 周白文站在虞家大门上,有丝压抑不住的得意,对看门人道:“通报虞夫子,宫里有位冯女官路过虞城,带来你家太妃的话。” 宫里有虞家两位太妃身体康健。 虞存听后道:“知道了,请客人进来。” 看门人走出后,虞存对贴身老家人道:“如何,我说的话没错吧,做好准备不打饥荒,你去走一趟,让薛妈妈给青霞打扮好,送她过来。” ------题外话------ 周末愉快,求票愉快,投票愉快。 第一百零九章,惊艳 这是周白文头回坐到虞存的书房院中,他知道这是给宫里虞太妃颜面,也是给冯女官颜面。 总不能让女眷和男人们常来常往的客厅在一起,虞存虽可恶,却还守着规矩。 他不禁有些得意洋洋,不再掩饰内心的肆意,随意的看着书房里模样。 他看到墙上挂着松梅竹菊图,顿时意境把他带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等他想到出来时,面前放着升腾茶水,虞存神情淡淡,冯女官一面喊着周大人,一面神情里有埋怨。 不就出个神吗,有什么埋怨的。 周白文这样想着,对冯女官也有不屑。 这些富家出来的,一辈子也看不上寒门学子,哪怕自己有许多的好,也不入他们的眼睛。 他很是不喜欢冯女官,就像不喜欢毛亮那样,不是现在用得上她,谁会理她? “宫里太妃挂念府上姑娘们,让我一定面见姑娘,有几句话要说。”冯女官见到周白文回魂,松口气,继续对虞存道:“周大人在府上借住这些日子,不算外人,如果姑娘们不介意,都请出来见见,我把太妃的话送达,也就寥寥几句,就不敢再劳动她们。” 虞存笑笑。 可见虞城还姓虞。 毛亮这些人进家有两个月,还没有弄清楚自己有几个孙女儿。 他有一肚皮主意可以耍冯女官和周白文,让他们过十天半个月,才能见到自己“孙女儿”,不过自从雾落不在家,全副精神里有七成用在和她联络及上心她安全上面,没有多余精力给别人。 虞存笑道:“年青外男见到内宅姑娘,在我家还是头一回,不过呢,我现在势弱,不敢得罪你们,还有太妃的话在,也罢,我只能让让步,让你们占这个便宜。”冯女官被说的涨红面庞,嚅嗫道:“不敢不敢,周大人也算是个钦差,还请老大人多多见谅。” 周白文又有些得意。 “请姑娘出来。”虞存吩咐下去,有人答应一声,能听见脚步声疾密的走开。 这声音从绣牡丹锦猫的屏风后面出来,周白文又看这个屏风,想着新帝登基以后,自己仗着干爹提拔一定升官,这就手里有钱了,也在家里摆些奢侈的东西.....只是书房里摆朵花和猫有什么意义呢? 反正他看不出这屏风有哪里好,更看不出这是双面绣,里外的图案不一样,因为是个绣屏,天暖的时候摆出来,方便后面院子里有风吹过来,让主人凉快凉快。 原来这里摆的是个实木屏风,能挡住风带给书房里温暖,可是虞雾落往年最喜欢双面绣屏风,虞存过于思念孙女儿,就让提前换上,每看上一眼,就想想虞雾落在家时的音容笑貌,自己的焦虑就会好上一些。 周白文脑海里想着应该摆着多多的书,他知道虞家经过上代的积累,有一些摆出来能让客人夸奖的古书,他是科举出来的,对书更感兴趣。 为什么要摆花和猫的屏风呢? 他的视线忽然有了不同的颜色,像是屏风上的牡丹花和猫活过来似的,一个在绽放,另一个打算跳到地面。 周白文吓一跳以后,耳朵里才听到一些细细碎碎的声音,就像风轻轻吹动固定坚实的花篱,根本动不了花的根基,只有容易受影响的花叶在摇动。 他这才反应过来,不是屏风的颜色加重,是有人从后院里过来。 虞姑娘? 周白文知道自己不应该留在这里,但他脑海里瞬间出现一幕一幕不太愉快的场景。 他从科举里得到官职以后,也曾想过高攀一门亲事,在京里找一个嫁妆丰厚岳家官高的女子成亲,可得到的都是拒绝,以及冷嘲热讽。 这让他对富贵人家的姑娘们生出鄙夷,最后发展成对世家女子们的轻慢,他瞧不起她们,觉得熄灭蜡烛以后,还不是一个模样,都是女子。 这种情绪在此时疯狂出来,让周白文明明清楚避嫌低头是自己素养,可他偏偏睁大眼睛,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死死盯着屏风,仿佛他还没有想到屏风后面会出来人,而一直在琢磨屏风的颜色怎么在变化。 虞存冷笑的对冯女官点一点头,仿佛在问这没素养的东西是你带来的?冯女官难堪的低下头,刚才仅红到耳朵根下面,现在则是脖子下面开始红。 薛妈妈走出屏风:“老爷,按您的吩咐,来了一位姑娘见外客。” 主仆的话,都肆无忌惮的暗示着客人,虞家不止一位姑娘,而事实上“虞家”确实不止一位姑娘,随时出得来十位八位。 随即,薛妈妈瞪到周白文脸上去,失声惊呼:“怎么还有男人?这是哪里来的放肆东西,来人快来人啊,还不把他打出去。” “妈妈!”虞存道:“这位周大人,他是钦差。” “钦差又如何!”薛妈妈振振有词质问回来:“老爷把姑娘交给我,姑娘就是我的责任,从没有听说外男也能见女眷。”她说着,又骂着问周白文:“你是捐官出来的吗?科举出来的读书人怎么不知道避嫌二字。” “妈妈!”屏风后面莺啼燕啭般出来一声。 听得周白文眼睛瞬间直了,而冯女官赶紧肃穆的站起来,见到周白文呆若木鸡不动,气恼的狠狠推他一把:“周大人,宫里太妃挂念的很,你不要失礼。” 周白文醒神过来,失魂落魄的站起来,虞姑娘的嗓音实在太好听了。 出声阻止薛妈妈的青霞,扶着红霞的手,冉冉的走出来。 客厅里仿佛升起一轮明月光,虞雾落的丫头乃至内宅里洒扫婆子,都是五官端正甚至眉眼出挑,青霞换上虞雾落的衣裳首饰,从容貌上看并不落后虞雾落太多。 她就像一道闪电,劈傻周白文。 青霞向祖父行礼,和冯女官相互见礼,低眉垂眸坐到祖父旁边,周白文继续站着,呆怔怔的目光随着她走动而转动,继续看着她。 “咄!” 红霞不客气的走上来,把手中帕子往周白文面上一甩,骂道:“你这个官儿大白天还睡不醒吗?快收回你眼睛,好好做个客人。” ------题外话------ 新的一周平平顺顺。 求票。 第一百一十章,恐伤肌肤 周白文被打得眼睛闭几闭,又揉几下才缓过来,再憎恨世家子也知道自己不对,手忙脚乱的作个揖,慌慌张张坐下。 他的大脑里还是一片空白,满满的都是“还有这样的美人儿”这句话,塞的他耳朵里听不到什么。 青霞问候太妃,冯女官和她的寒暄,周白文一个字也没有听见,总算他鼓起勇气再看虞姑娘一眼时,就见到青霞动了动身子。 周白文的眼睛也开始塞住,除去脑海里有虞姑娘,眼睛里也再放不下别人。 奇怪的是,他忽然又能听见话,可能堵住耳朵的跑到眼睛里,他听见虞存问道:“为什么坐席不正啊?” 有一瞬间,周白文以为说自己,稍瞬,才想到说的是虞姑娘,他飞快转动的脑海里再次转的飞快,挑剔着虞存说这话时有嗔怪,这样不对,这样不好,你怎么能用嗔怪的口吻对虞姑娘说话呢? “祖父,天将酷热,恐伤肌肤,是以坐不安稳。”青霞回道。 周白文扭头左看右看,这是三月里天,离酷热远的很,但虞姑娘说话不可能有错,在哪里在哪里......无意中抬头,看到今天阴阴的天气里,天际边有一道金黄日光出来,天就要放晴。 书房里门窗敞开,确实会有日光能出来。 张大嘴的周白文像被一百道雷劈中,这一道将出未出,随时会隐藏到乌云后面的日光,就是天将酷热? 怎么会有这么娇嫩的美人儿? 冯女官流露出满意神色,她虽是奉命来到这里,可也想看看虞姑娘容貌如何,都知道的,新帝没有成亲,也没有定亲。 这样一想,她飞快把虞姑娘从头到脚再看一遍,就起身恭请道:“姑娘回房吧,其它的姑娘也不必再出来,这天,就要热了的,晒到不好。”她不愿意再给周白文多看哪怕一眼。 虞存嗯上一声,薛姑娘带着丫头们一拥而上,簇拥着青霞走过屏风,衣角最后拖过去,这落在最后的肯定不是青霞的,可是周白文痴痴看着,直到屏风旁边再没有什么,也一直不肯抬头。 冯女官对他的不满越来越大,本想和虞存好好说说虞姑娘进宫的事情,做第一个促成这事情的人,此时被周大人的失态气恼的说不下去,逃也似的匆忙告辞,打算换个周大人不跟着的时候再来。 周白文只能跟着出来,在大门外面,冯女官忍无可忍:“大人,外男和女眷要守礼的。” 说完,径直上车,扬长而去。 周白文阴沉沉看着马车消失,往地上呸一口,骂道:“半老徐娘也配教训本官。”随后面上又出现梦幻般的向往,他又想到虞姑娘。 ..... 傍晚,周白文神情虔诚的写信:“干爹,容我求娶虞家姑娘,就是今天出来的这位,她行几,我没顾上问,我自己再去询问,虞存不会告诉我。干爹,若是你见到她,也会承认这是世上最美的姑娘......” 把信放到桌上等干,内心躁动还是压抑不住,周白文情不自禁的把头发拢几拢,拉平衣裳上皱,把鞋上灰抹干净,认认虞家的方向,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地:“姑娘,下官周白文白天唐突与你,我在这里赔礼,再赔礼,再次赔礼......” 一口气赔出去三十多个礼,要不是同一时间鞠躬太多,他的腰酸痛起来,按周白文的兴奋劲头,他能鞠到明天早上。 直起腰身,拿个拳头轻轻捶着,周白文继续乐乐呵呵:“这才是世家姑娘,日头还没有出来就害怕伤到肌肤,不过姑娘的肌肤是真的美啊......” 陷入情恋中的人会把对方一根头发丝儿也想得灿若宝玉,而且不会所有的人都有亵渎的想法,周白文疯疯癫癫的想足一个时辰,对这位三月日光也避开的姑娘崇敬不已。 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就在这众多的想法中猛烈敲打他的脑海,让周白文身子一扭,手下用力,捶的自己痛叫一声。 “哎哟!”这是捶出来的。 “哎哟!”这是想出来的担心。 他不再捶自己腰身,腰身算个什么,酸痛就酸痛吧,怎么能和虞姑娘的名声相比。 周大人想来想去的,总算想到自己不前怀疑虞姑娘偷偷出门,他在虞城里到处打听虞姑娘容貌。 额头上汗水立即被激出来,周白文喃喃搜索记忆:“张媒婆,虞家的亲戚,衙门里,茶馆酒楼上闲杂人等,我都打听过。” 他甩动双手:“这可怎么好,这些人......怎配白口说到虞姑娘,如果他们被我官威震慑,以为虞姑娘是白口可以谈论的,这可怎么好......” 杀气腾腾的攥起拳头,面上露出凶狠:“不成,我得管住这不名誉的事情,我得让他们都知道闭嘴,不不,是闭神思,想想虞姑娘也有罪。” 至于他自己呢,过会儿又开始神情梦幻,支着手肘让手掌在下巴那里,坐在桌子前面回想虞姑娘的娇嫩。 “恐伤肌肤。唉,古人诚不欺我,尊贵而又娇嫩的美人儿,果然还是有的。” 他在话里加上尊贵这两个字,只要干爹答应,今天见到的虞姑娘是他以后的妻,当然是尊贵的。 古人诚不欺我......咦,干爹要是不答应呢? 不不,那就求到干爹答应,一定要请干爹答应.....虞姑娘,是我尊贵娇嫩的妻.....咦,虞老头儿不就是岳家祖父?以后对他客气些,对他恭敬些,对他执晚辈礼,万万不能让他挑礼而拒绝自己。 “虞姑娘,我那尊贵而又娇嫩的妻,下官周白文这厢有礼。”想多就情动的不能自己,坐上片刻腰身有所恢复,周白文站起来,对着虞家方向又开始行礼,一个接着一个,直到又一次腰间酸痛出来。 他心满意足的叹着气,慢慢坐下来。 第二天一早,直奔张媒婆家而去。 ...... 张媒婆一面请他进去,一面心里暗骂,该死犯口舌孽的坏蛋,你又来做什么,不管你问哪家的姑娘我也不会告诉你,何况你上回只问虞夫子家内宅。你又来做什么。 ------题外话------ 哈,七个床垫下有个豌豆的公主在东方。 么么哒,求票。 继续向每天万更推进,成,挺好。不成,尽力。 今早两更,中午见。 第一百一十一章,撒泼小表弟 “张媒婆,你可知罪。”周白文开门见山的......问罪。 张媒婆丈夫一直为妻子在做媒上面得罪达官贵人担心,见到周白文阴沉脸进来,平时不接待客人的他跟进房里,听到这一句,赶紧道:“是是,大人我们错了,您要问什么,我们一定说。” 急中生智想起来周白文上回问的话:“大人还是问虞姑娘吗,那生得好啊,” “闭嘴!”周白文怒容满面。 吓得张媒婆丈夫扑通跪下来:“大人,我这人没读过书,全族没读过书的没几个,我就算一个。小时爹娘骂,大时自己怨。我是真的说不出虞姑娘容貌有多么的好,像像,像仙女儿,我就会这句。” 周白文今天自己来的,会说到他尊贵而又娇嫩的妻,他当然不愿意随从们几个男子听见,现在他气的不行了,却没有人可以使唤,自己撸着袖子就要过去打张媒婆丈夫。 张媒婆先于他一步,飞起一脚,踹在丈夫腿上,随后叉腰痛骂:“亏你还提到族里这样的话,你也不怕损阴德,你再敢胡说八道,等你老了,我就让儿子不摔盆不打幡,还要天天诅咒你下地狱。” 说完这段,昂着头瞪向撑着架势准备打人的周白文,张媒婆豁出去了,她还就不相信了,这是虞城,谁敢毁人名节后还要行凶。 “周大人!什么鸟官儿,老娘不侍候你。一个大男人问内宅里姑娘如何,你死了也得下地狱。” 中年发福的张媒婆煞白着面容,眼神挑剔着周白文瘦削身材,眼角迅速找到家里棒槌,就放在角落里。 这官儿敢使横的话,老娘一棒槌打翻你。 她却见到横眉怒目的周白文面容缓和,再就更是笑出来:“好好,你是个好人,好好,张妈妈,咱们这就说定了,你以后也不许在外面胡说虞姑娘这三个字,心里也不能想。” 张媒婆夫妻双双愣住,这是青天跑到房里来,猫不拿耗子狗转性? 见周白文目光炯炯,张媒婆下意识先回话:“大人说的是。” “你是个好人。”周白文从袖子里取出一锭银两放到桌上,笑容满面往外面走,在院门那里回头又是一声:“咱们说定了的,你要是忘记,我不答应。” 这是好事情,张媒婆忙道:“是,不会忘记。” 夫妻相对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周大人抽的哪门子疯。张媒婆道:“你去见虞夫子,把今天这事告诉他。” 张媒婆丈夫还是怕事的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是没有听到,街上有人说虞夫子反对雷风起登基,说不好哪天虞家有祸事出来。” “虞家不好,你能跑得掉?”张媒婆没好气:“成天办不成一件人事,嘈嘈却有劲头。” 他们夫妻说话的时候,周白文走向茶馆,走向酒楼,走向衙门,用明示警告或隐晦暗示,让他问过话的人不许再想虞姑娘,更是不能再提。 他再走去的,是虞家一个嫁在本城的姑奶奶。 虞城有九成姓虞,还有一成是外姓,虞雾落的堂姑母嫁给左家一个商人,生下来一个小子,就是虞雾落学习撒泼的“榜样”,三岁小表弟左小宝。 左家是商人,应酬时认识周白文,周白文知道他是虞家亲戚,也曾向他询问一番。 此时走向左家,打算收回自己问话,再好好敲打左家。 来的不巧,男主人不在家,左虞氏既然名字里带个虞字,也是心向虞夫子,不接纳外人。 周白文受到拒绝准备转身时,看到门内树下有个小小子拍皮球,穿着一件花衣裳,圆滚滚肚皮顶出去,隐约可见衣内红肚兜,他知道这是左家儿子。 鬼使神差一般,周白文居然认为也应该交待一下左家这个小小子,小孩子嘴里没防备,万一毛亮蒋方等人也把注意力放到虞姑娘身上,沿着自己问过的地方一一问过来,说不好会和这小孩子搭话,从他嘴里掏实情。 左家看门的拦不住周大人,周白文走到左小宝身边,蹲下身子看他肥白面庞:“如果有外人问你话,不要回答知道吗?” 左小宝抱起皮球,歪脑袋想想:“让我做什么,给钱才行。” “经商就全家都钻钱眼里。”周白文嫌弃的说着,这个为情疯魔的人想到他尊贵而又娇嫩的妻,真的取出怀里碎银子。 左小宝更加嫌弃:“小钱不收。” 周白文气结,取一张银票给他:“这样成吗?” 左小宝黑白分明大眼睛瞪到他怀里:“还有吗?” “给。” “还有,我都看见了。”左小宝得瑟的道:“姐姐们总是说我钩子眼舌头长,什么也瞒不过我。” “这是夸你吗?”周白文本来不想再给,听到“姐姐们”,又想到他的妻,忍俊不禁的再掏钱出来。 “还有还有。”左小宝还是盯着他怀里。 周白文没办法,解开怀抱给他看,果然一点银子也没有,左小宝开开心心的抱着皮球和银票往里走。 “哎,话还没有说完。”周白文猝不及防,叫着他。 “哇!”回答他的是一声大哭,左小宝挤动胖脸儿,惊天动地的嚎叫着。 看门的张望一下,就不再管,官人娘子往娘娘庙里送许多钱,才在姑娘之后有小爷,这里不关奶娘事情,可奶娘天天把脸昂上天,小爷又是个淘气的,给他东西可以,拿回可不行,这官儿惹的小爷哭,他得哄好才走,否则官儿走了,奶娘看不到惹小爷的人,只怕赖上自己。 他没听见似的继续无聊看大街。 周白文棘手的哄着左小宝,他也承认是自己惹哭,而且寒门出身爱惜银钱,左小宝既然不讨喜,他还想要回自己钱。 “把我钱还给我,你也别哭了。”他试图伸手夺回。 “哇哇哇哇......”左小宝往地上一躺,双手抱紧皮球和银票,左腿蹬出右腿收,右腿蹬出左腿护胸前,片刻间以背部在原地转了一圈,像一支耸刺的刺猬,让周白文无从下手。 “哇哇哇哇,”他起劲儿的哭着,用足吃奶力气。 对此,他有无数成功经验,姐姐们怕,哥哥们躲,父母在这样时候也往往不是他的对手。 ------题外话------ 没票么? 左小宝哭给你们看。 哇..... 第一百一十二章,亵渎 响亮的哭嚎声让周白文尴尬起来,他站的位置没有对正大门,但依稀能看到街上有人伸头窥视,又似乎谈论着左家里发生什么事情,而可恨的看门人目光移转开来,不与周白文对眼神不说,甚至走上几步到他视线之外,像是在与经过的人解释。 附近再没有其它人,周白文目光闪动着,把脑袋几乎贴上左小宝怀里皮球,手指用力去抢银票。 耍赖成习惯的左小宝对这样招数依然有战果无数,他一个大翻身,面庞朝地继续嚎哭,小屁股朝天,与周白文面庞贴上,弹踢着腿脚,差点把周白文踹飞。 周白文暴跳如雷喝命他起来,却引来几个家人,倒是来劝啊,偏不。也许见到有个官老爷在这里,家人拔腿跑走,不知道叫人去了,还是吓的不敢管。 欺负孩子这话难听,周白文无奈试图与左小宝和解,打算送出一半的钱给他买糖吃,轻言缓语里哭声低下来,等周白文夺银票时,哭声再次暴涨,疾如霹雳弦惊,尖如刺天长剑,左右胖腿踢的更加厉害。 脸儿对地终于不耐烦时,翻身再次脸朝天,带着一额头的泥,两面颊的土,混杂眼泪和鼻涕,大鬼脸儿上眼神挑衅,一面哭,一面狠狠瞪着周白文。 周白文气结片刻,自认倒霉,拂袖走出左家大门。 今天晴,日光暖暖照着熙熙攘攘人流,过日子气息袭面洗身,周白文慢慢回魂,见夫妻们成双成对,他露出笑容。 为了我妻去左家,为了我妻受欺负,值得。 他那尊贵而又娇嫩的妻,这世上没有任何风雨可以亵渎。 ...... 左家奶娘叫苦不迭,骂声不断:“我的亲娘,哪个短命挨刀的死鬼勾搭小爷哭的这模样。一天刚过半,要换五身衣裳,刚换一身我送回房,一处没照看到,就跑到这里来。这脸上......幸好没有擦破皮。全是挨刀的,小爷哭半天你们才喊我,” 左小宝没事儿一般,在扑簌簌往下掉的泥渣里,跟着奶娘去换衣裳,怀里紧紧抱着皮球和银票,有时停下脚步,检查一下银票包裹着几粒碎银,他混合着眼泪鼻涕和泥渣的面颊上,喜笑颜开。 ...... 虞雾落杀红了眼睛,她顾盼多姿彩的眸光里充满憎恶,挥刀的手不受理智规劝,天道十三式里杀生的变化配上嗜血的雁翎刀,几乎一刹那时,就让面前人头落地血洒家什。 呼呼喘气停下来,还是无法避免看到一件杏黄色绣繁花的肚兜,一件雪白绣麒麟的里衣,旁边还有大包袱,里面半露出其它几件衣裳。 包袱是她的,肚兜和里衣也是她的,死在这房里的人有男有女,女的赤身半祼,穿着虞雾落母亲手缝的杏黄肚兜。 父母九年在任上,但没少和女儿通信,母亲也没少给女儿做针指,虞雾落出门后最早烧毁的换洗衣物,让她心疼好几天,可是不换洗不可能,随身带着脏衣更不可能。 她从小受到教导,内宅里的东西不能传出去,混赖左小宝喜欢她的种种物件,有回偷拿一块帕子回家,左虞氏见到后,赶紧打发贴身可靠的妈妈送回去,并让虞雾落以后提防左小宝,小孩子不懂事体,但物件落到有心人手里或成大祸。 祖父旧年的衣物可以舍给人,只有姑娘家从小到大的贴身物件,不是销毁就是好好收着做念想。 打开的房门外面,高山伸进脑袋来看:“兄弟,恭喜你学会杀人,”下句还没有说完,雷风起扯回他。 低声警告:“你不许再看哪怕一眼。” 高山不忿的对他翻眼,瞄瞄苗保站在一旁,三人行里多出一个让他危机重重,高山再忍一回:“我没看,我想说百花宫对我兄弟不错,她们通风报信及时,我兄弟找回自己东西。” 跟着他们出广阳城的人,送来一封短信。 “拜上雷大人,君子旧物,可于野店寻回。百花宫吴彩雯再拜。” 下面还有一个路线图。 在这里的雷大人,自然是“江湖儿女姓名多”的虞钦差,虞雾落一直挂念她的包袱,贵重器具和珠宝首饰可以不要,重要的是她用过的茶碗饭碗,及贴身衣物是母亲一针一线缝制出来。 野店里的人都死了,可是她内心还有愤恨,感觉受到无数玷污,站在血气扑面的房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高山着急的最快:“我兄弟为什么哭?我知道了,他以为杀错人,可这是个强盗店,老苗你手脚快点,值钱的东西全放到马上带走。” 忙忙碌碌的苗保嫌他话多:“过来干活,别再烦我家虞五爷。” “我要陪我兄弟。” 高山刚说完,雷风起一脚踹得他踉跄出去,雷风起独自站在房门外面心疼。 每一记哭声像钝刀划破他心头,一记又是一记,让他恨不能把野店里死的强盗复活,再重新杀几遍。 他没有看到任何虞雾落的衣物器具,吴彩霁的短信上写的十分明白,君子旧物,还能是什么? 以小虞兄弟爱洁避嫌的习惯来看,小香山遇到她背着的大包袱里,带的只能是她打算路上使用的器具和换洗衣物。 虞雾落第一个冲进野店,雷风起绊住高山推后几步,虞雾落在房里搜索杀人,雷风起带着高山苗保在店里搜索杀人,虞雾落没有想到问话,见到她的贴身衣物气的拔刀动手,雷风起有条不紊的审明强盗野店这个真相,让杀人除害变得顺理成章。 雷三将军是有官印的人,他为民除害也不失王法依据。 他能挡住高山不乱看,也能让杀人变成官府行为,可面对房里伤心的哭声束手无策,原地站着只能陪着她一起伤感。 总算他想到时,就赶紧点起一个火把,第一时间伸入房中,人在房外,手臂也在房外,只有通红火光和半个火把进去:“小虞,好兄弟别哭了,赶紧烧了吧,咱们还有事情要办。” 说了好几声,虞雾落泪眼婆娑接过火把,哽咽道:“谢谢雷兄。” ------题外话------ 还有一更哈。 求票。 第一百一十三章,火烧野店 “不谢,咳咳,有几句你得听一听。为兄刚才随便拿出一个官印,代行职守审问过,这里都是应该杀的人,他们抢劫过路行人,杀害住店的人,无恶不作,而且应该是薛猛虎的人。” 暖意流过虞雾落心头,让她好过许多,吸一吸鼻子:“是,我猜到了,那个,雷兄多谢你了。” 教训过麻大人和离开洪家后追来的那一批张林派出官员,不需要雷风起暴露官印,他们手头有很多可以使用的空白公文和官印,自己填写一张“一切便宜行事”的公文不费吹灰之力,除去官儿这个人不真,其它全是真的。 雷风起的审问让报仇杀人变成为民除害,虞雾落再次泪眼汪汪出自感激。 这里应该是薛猛虎的人,来的路上就猜想过。 薛猛虎得到丹药,却暂时不能一下子提升功力,而被百花宫妙手谷碎月轩等几十家曾经结盟的门派联手追杀,最后弃家而循。 吴姑娘一直寻找的只能还是薛猛虎。 在范城客栈里暗器满天,雷风起抱起虞雾落逃命,第二天再回去时,他们丢在房里的东西被人拿走,掌柜的肯定不干这种事情,他家常年开店,贪这种便宜会让生意做不下去,再说镶嵌满地满房的金镖银弹铁蒺藜都是钱,高山返回索要一些银钱到手,掌柜的大赚一笔不敢不给。 雷风起和高山时刻做好逃命准备,包袱随时在手边,一抓就走。 只有虞雾落没有想到刚出家门就遇到追杀,她的包袱丢在房里消失无踪。 认出她雁翎刀的薛猛虎不可能不搜索与她有关的线索,不会放过她的随身包袱。 这家野店是薛猛虎建立万人敌后,表面大侠客,背后杀人放火敛财手段全干的其中一处落脚点,敛财以外还可以窝藏贼赃,等风声下去再转运出去换钱。 没有杀错人,让虞雾落不会在心情上陷入自怨自艾,最后看一眼溅满血迹的自己物品,火把凑近床帐,这里容易燃烧。 火光冲天而起,高山慌了手脚:“老苗你就是废物,手脚快点,赶紧全搬到空地上,我兄弟要毁尸灭迹了。” 苗保横他一眼:“看你说的忒难听,那是管杀管埋。”一面真的手脚不停搬运财物出店,不义之财不取白不取。 强盗开店各种小心,这店在密林之中,最怕的就是火,店外已经开出一道隔火带。 大火冲上云霄,虞雾落、雷风起、高山和苗保一一走出来,看着整个野店化灰。 准备走的时候,雷风起一面上马,一面扔出一个东西到草丛中,随后他一脚踢中,低头捡起:“小虞,快看这是什么?” 手指头大小的纸张,带着燃烧过的焦痕,有半个印章模糊不清。 虞雾落立即想到:“和姓麻的身上那封家信后面印章相似。”雷风起取出来,两个人仔细对比,麻大人扣留的顺兴郡王家信后面,私章与这半个印章相似度极高。 没错,这是顺兴郡王的私章。 虞雾落迅速联想一下,冷笑道:“姓薛的假仁假义,但能耐实在不错,他不屑于与江湖中人真心结盟,原来另有支持他的人。” 雷风起假意拧眉:“顺兴郡王要是有鬼的话,咱们得去看看才行。” 从雷风起讲述过的全国军事简图里,虞雾落知道顺兴郡王府就在她必经的路上,而但凡是个聪明的,就会把薛猛虎敛财寻找天下第一长生不老,和雷风起登基这古怪事情联合着想。 拥兵自重的顺兴郡王,他也与帝位有份。 利落答应:“成,咱们顺道就会会这位大人物。” 小虞的胆量不用说那是好的,雷风起心头畅快:“成,兄弟吩咐下来,我跟上你。” 四个人上马,高山抱怨多多:“在广阳城不卖掉多余马匹的话,现在就轻松的多。” 不大的野店地窖里财物不少,珠宝不重金银沉重,压得四匹马负重接近极限。 虞雾落安慰他:“等到集镇上,先卖一批换成金票你揣着,就轻的多。” “我听我兄弟的。”高山只要管钱,就兴高采烈,管钱的怎么也不会饿着。 ...... 密林之上还有烟气袅袅,从远处被吸引过来的人停下脚步,自言自语道:“我还是小心点,天道十三式重出江湖这消息来源可靠,姓薛的假大侠听说得到不少好处,明明手里有人也不敢迎战,索性烧房循走。我,能与天道十三式一战否?” 答案他也不确定,于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遮住面庞,脏兮兮的帕子与他满面皱纹放在一起看,老商人看起来更加落魄。 他脚步敏捷,全无在酒楼上的蹒跚,脚尖轻点,瞬间整个人草上滑飞出去,几乎无声无息隐身到密林里。 一动不动足有一刻钟左右,确定野店周围没有别人,老商人蹑手蹑脚走近野店,大火余温烘烤地面,但对他毫无影响似的,他不惧怕满地灸热,现捡一根树枝拨拉火堆。 树枝很快化为黑炭,断掉以后,老商人毫不介意的再拗一根,反正这里树木多。 “尸首。烧的看不出什么招式所杀,雷七虞五高山难不成是隐藏多年的易容江洋大盗。不应该啊,虞新修送出家人苗保,雷七虞五满面正气不似坏人,不可能他们杀人越货。” 树枝在高温下变黑,又断了,老商人又拧一根回来,拨拉着地面灰烬,金光闪闪出现。 他惊喜道:“金子。这里还有银锭。” 地面余温不会一下子降掉,他抛开不中用的树枝,双手插入高温地面里挖起来。 虞雾落没有带走的首饰,放到包袱里被一起拿到这里,一部分藏在地窖里被高山苗保搬出来现在马上,还有几件在房中卖笑勾引客人住店的女子手上。 在虞雾落看来和她的衣物一起被玷污,所以烧最干净,宝石已毁,金银融化散入灰中,老商人辛苦而高兴的挖着,半天后才反应过来。 “我呸!” 他熏的焦黑面容上狠狠啐着,气的一声骂比一声高:“值钱的肯定被他们拿走,这零星散落的不肯找,这才留在这里,我呸,凭什么我捡你们剩下的,还得到的这么辛苦。” 可又舍不得不挖,好歹这是金子银子。 没办法,这位太缺钱。 ------题外话------ 中午三更送上,今天万更完成。 目标还是要有,仔在今天完成十二点以前万更。 开心。 愿你们看的开心 求票。 第一百一十四章,赵亭功 自广阳城外延伸的笔直官道上,年青男子四下眺望,不解的神情里带着焦急。 “不可能啊。我就晚出门半天,这段路上有集镇却没有其它岔路,集镇上没见投宿,只能在路上。怎么就跟丢了呢?” 他看向官道下面纠结的杂树乱草,这段官道没有明显延伸左右的小路,如果有人踩路而行,能看出来。 他一路行来也没有看见。 原地怔住的他,一时间不知道往前行,还是回头再走一遍官道,慢慢找到要找的人。 官道下面。 杂树乱草中看不见的小路上,虞雾落四人行来,高山拿根粗树枝子,劈草撑枝的开道。 “老苗,这活你行吗?” 苗保无语。 再道:“这很难吗?一把子力气活。” 高山机灵的再调侃道:“我问的是,你知道我兄弟为什么又要回到官道上吗?” 苗保抬眼看天,其实他更想抬向天的是耳朵,如果抬的起,可以装自己听不见高山说话。 大姑娘出广阳城门就在与官道方向相同的小路上走,这条官道上不容易看见横向通行的小路,但是隔开杂草树木以外,与官道平行的小路是前人踩的分明,不算难走。 她对自己说过,出门风波多,雷七爷在飞鱼台上说的话,顺兴郡王要是心虚只怕发难。 旷野无人好厮杀,就不走官道。 往野店去一趟耽误大半天,怕有人追来却跟丢,一行人再回到官道上,方便寻衅的人找来。 苗保对于郡王什么的没有惧怕,他跟着虞存时,见过许多达官贵人,而如今风云诡变,雷风起出自郡王府,他有强夺帝位的嫌疑,谁敢保证其它郡王不是同样想法。 大姑娘说顺兴郡王寻衅的话就揍他,苗保说好。 高山总想和苗保争,苗保颇觉无趣,有时候让一步,装聋作哑是个好方法。 高山嘻嘻哈哈:“老苗你不知道了吧,你喊我一声高哥哥,我就告诉你。” 乱开着玩笑,手中劈一树枝打开最后一层挡路的杂树,官道出现在眼前。 “咦,你!” 高山和眺望的年青男子猝不及防眼对眼。 年青男子的马嘶鸣几声,扬蹄后退差点把男子摔下来。 苗保、雷风起和虞雾落也吃惊:“咦,这不是赵家的......” 年青男子为自己狼狈浮现出苦笑,他稳住马后,沉稳拱手:“在下赵亭功,列位,咱们在飞鱼台上见过。” 雷风起若有所思的微笑:“莫不是......?” 虞雾落有所期待的含笑:“莫不是......?” 苗保直肠子,半点余地不留给赵亭功,嚷道:“赵夫子明白过来,亭功爷也和我家虞五爷一样出门办事?” “哎,是。”赵亭功应下来。 苗保这才有些喜色:“赵夫子转过来的快,这也罢了,我不再怪他怕事。亭功爷,你去哪里,我们顺路的话,还可以捎带你一程。” 他大大咧咧的就做主,赵亭功顺水推舟正中下怀:“夫子命我追上老五兄弟,你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免得天下有识之士笑话虞家敢出头,我赵家不敢。” 雷风起和虞雾落不约而同互相对看一眼,居然有这么好的事情,真的吗?带上赵亭功显然有利少弊,至少在广阳城方圆一带,不管见什么人应该方便的多。 高山怕苗保把家当完,匆忙出来一句:“亭功兄弟你盘缠足够吗,我们不管你吃喝。” 苗保嗤的一声,斜眼冷笑:“我家五爷和雷爷还没有说话呢,看把你能的,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管钱的在这里,你怎么能不敬我三分。”高山挺挺胸膛。 苗保带动高山眼神看向自己马背上,他身后有一个大包袱,里面装着野店里得来的其中一份儿珠宝金银。 高山不以为意:“在你马背上也归我管,我兄弟让我管钱,你不服你家五爷吗?” 苗保道:“我的意思,我有一份吃喝,如果亭功爷盘缠不够,我的分给他。高爷,我敬你是个爷们,可你不爷们,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你能怎么样?”高山呲牙。 苗保轻描淡写:“你打我巴掌的事情,我还记着,放在一起还你。” 高山有些想笑,但疑惑更多:“老苗啊,虽说我应下来,可我那晚真的打你了?我想不起来。” 苗保一本正经:“你喝醉所以没记性。就是你打的,你别想赖掉!” 高山嘟囔:“好吧,就是我打的。在野店里杀人,我看到你我功夫差的不远,难道酒真能涨功夫,真是奇怪,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我揍过你。” 苗保还是严肃的回:“也许,广阳的酒对你脾胃。” “对对,这话我相信,我跟着雷七出来这么多天,也就在广阳吃的最开心,醉的最开心。” 苗保一针见血:“你喝醉那晚,吃喝由赵家请,也许在高爷你眼里,不要钱的最开心。” “哈哈,没错。”高山毫不介意说他贪财,就在此时,他怀里依旧抱着那口锅,锅里还是满满的珠宝,上面蒙一层厚厚的布挡住光泽,实在不是好看姿势,也未必走道方便。 他们斗嘴的时候,赵亭功静若渊亭般等候着,不打断别人说话是礼貌,特别在别人谈论自己的时候。 他一改不久前焦急,找到四个人后,他整个人气质变回原本的他,笃定稳重。 高山理清思绪,笑容满面欢迎他:“亭功兄弟,没的说,我吃过你赵家的请,理当回请你,你没有盘缠我不再介意。” 赵亭功不抢话,但有问必答:“多谢高兄,不过我盘缠足够。” “放我这里,反正你跟着我们走,吃喝在一起。”高山喜悦的道。 苗保哼上一声,高山高涨的热情这才下来,没好气白过去一眼:“我就是说说。” 赵亭功抓住这点空当,赶紧和虞雾落雷风起见礼,否则苗保和高山说起话来,他只能再次乖乖等他们结束。 “祖父对雷兄五弟赞不绝口,听说二位提前离开广阳,中午飞鱼台结束辨论就让我跟来,祖父说,路上我一切听雷兄和五弟的。” ------题外话------ 周二了,有票没? 昨天下午去移动改套餐,没有午睡,晚上一直卡住,今早就一更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盯梢 这是赵亭功离虞雾落最近的一次,赵家包下酒楼请客吃饭时,赵亭功不负责招待客人,他在侍候祖父用饭。 此时,两匹马头中间隔着两步远,他真正看到虞雾落的年青,青春仿佛为他绽放光彩,焕发他一个人的面庞。 雷七在飞鱼台上惊人的言语,来自于他揭露军事秘闻,当时的雷七强大自信,让人非仰视不可。 可是最年青的这个,虞五也好,又或者其它什么名字,虞五雷七毕竟不像正经名字,他这么年青,就有一腔热情的抱负,仿佛夺目的日月光辉大地。 赵亭功垂下眼眸,无法正视虞五太久,而大家初次交往,不看对方又不礼貌,他重新抬头,就见到视线里只有雷七,他像是自然出现,把虞五挡住,而那个叫苗保的,原本是虞新修随从的大汉,带马在雷七身后,又把虞五挡住一层。 他们虽然没有说出来,却清楚的表示不可以直视虞五,或者不可以直视太久,赵亭功对这个少年的来历猜测里,愈发充满神秘感。 高山晚了一步,打马挡在雷风起前面,仿佛雷风起是个大姑娘小媳妇,被人多看一眼都不行。 他哈哈笑:“来来来,咱们动身吧。” 赵亭功真正想交往的不是他,但也可以和高山深谈,高山的异族面貌有他的吸引力,如果高山生长在边城之外,赵亭功很愿意听听异族风光。 他微笑:“听高兄的。” 他们之间还没有通报年龄,赵亭功凭着眼睛认兄弟,虞五太年青,哪怕他神秘的让人心动不已,也做不到喊他为兄。雷七在飞鱼台充分展示自己势力,一个没有势力的人不可能画出军事简图,赵亭功不敢不称呼为兄。 高山,光看着就年长,小猴子这话是句玩笑或欺负人,仔细看他黝黑面容,其实显老。 两匹马走到前面去,话多的高山和赵亭功说了起来。 虞雾落趁机问雷风起:“带上他,成吗?”薛猛虎出来的迅捷,顺兴郡王也说不好。 雷风起也在想这事情,现在事情有些明朗化,小虞出门就是奉虞夫子之命和“雷风起登基”过不去,苗保是她的家人不会怕事,自己怕事也不行,这乌云盖顶在自己脑袋上,高山?他要是怕事这世上再找不到第二个人能惹事。 把赵亭功拖入混水里合不合适? 但立即他就释然了,风云有变天下大乱,有谁能逃出这趟混水吗? “匹夫有责。”他这样道。 虞雾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点点头不再说话,她把马退后一步,苗保在旁边盯着呢,如果不是要紧的话,苗保不允许她和别人离的太近。 苗保不会说出来,但紧迫的眼神一直盯着,高山和苗保过不去,除去他加入队伍让自己有危机感,再就是高山认为苗保管得太宽。 天气晴好,他们走的不紧不慢,悠游般在春风里,路边野花开放翠鸟鸣啼,让人心旷神怡。 不问前路,不问归程,地老天荒也走下去,只为自己想要的那个地方,属于自己的终点。 ...... 藏身坳是个小小隘口,不算太,据说以前山脉高耸,地震再地震后,就变得没什么海拔,如今的高度不高不低的,趴在隘口上,刚好能看到山下顺兴郡王在这里的一个军营。 茂盛的绿草丛把隘口填满,草丛里伪装过衣裳的人一动不动,有只野兔跑过也没有发现。 片刻后,他有话传下来:“又来一千人。” 较低处的草丛里抬起两个手臂,一只手上有纸,一只手上有笔,在纸上沙沙写着什么。 吃草的野兔见到立即跑开,只是晚了些,一只短刀把它钉在地上,又有一个人匍匐过来,拔刀取兔,小声的笑道:“侯爷催晚饭呢,这不,又来一只野味。” 隘口的下面,平坦的地面上生得大堆篝火,在树木草丛的遮挡下,照亮这一方的天地。 篝火旁有人搭帐篷,有人从马车上抬行李出来,只有一个锦衣老人闲着没事做,背负着双手左看看右看看,神情里无聊的可以。 提着野兔的男子顺带送下来写满字的纸:“侯爷,您有事情做了,顺兴郡王这个军营里又来一千人。” 锦衣老人刚激动就平复,摆手道:“一千人没什么可看的,他有十六万人呢,广阳城里飞鱼台上都有人亮出来这个数目,一千人没劲,我算着他和庆昌郡王想进京,少说也要再来一万人。” “这么小的军营摆哪里,侯爷你没有算错吧,他最多再进一千人。” 锦衣老人高深莫测的瞄他一眼:“傻蛋,他摆不下就得出来,接下来往哪里摆,咱们也看看。” “我认同飞鱼台上说的对,顺兴郡王的兵马分布还用另外查吗,咱们派几个人过去看看就查证。” 锦衣老人打断他:“就是说的太对了,你不觉得奇怪吗?昭勇郡王府上从来寂寂无名,他的第三个儿子雷风起说一声登基就往京里迎,谁能服气他。京里有皇叔皇弟,还有先帝膝下三位殿下。” “您不是常说京里全是风月子弟,扶不起来,这才从外省找一个人登基。” “这是登基,不是喝凉水,看见你肚皮大就服你行。京里再都是花楼艳巷的常客,外省这几个野心的能答应。顺兴和庆昌这两个要是不争皇位,就把我脑袋砍下来.....”老人振振有词。 送野兔的人无奈:“还是您打住吧,怎么又这样说自己,我们还想跟着您太平无事混日子,没事别这么说话。” “我是打比方,你不打断我话,我能打这样比方吗?”老人理直气壮。 “是,我错了,您接着说。” 老人满意道:“申海,你早这态度,我能少生许多气。” 他继续挥斥方遒:“雷风起登基就是点导火索,大家不一起打他就是怪事,偏偏在这个时候,飞鱼台上有人报出来,你有多少兵,都在什么地方,我有多少兵,都在什么地方,这不是火上浇油,又是什么?” 申海小声的回:“这也不关咱们事,您是太平侯,一辈一辈降爵下来的,朝廷对咱们不好,咱们也不管谁去喝登基的这碗凉水。” ------题外话------ 票票票票票票...... 卡文,明天见。 第一百一十六章,雪剑霜寒 锦衣老人又怒了:“傻蛋,我姓什么!” “姓雷啊,还有其它国姓可以姓吗?”申海纳闷,您姓什么别问我啊。 锦衣老人跺脚:“我也可以登基,我也与帝位有份,论起来我是雷风起他祖父!我和京里皇叔一个辈分!” 申海张大了嘴,眨巴几下眼,乐开了怀:“您要带我们到京里太平吗?好好好,我跟着您干了,反了他娘的。” 锦衣老人太平侯气结:“世子从哪里找来你这个傻蛋侍候我,迟早把我气死。” “我这个傻蛋功夫好啊。”申海提到这事就沾沾自喜:“世子从咱们军营一万人里挑出我来,就一个我。” “要有两个你,能把你娘吓倒。”太平侯鄙夷:“傻成这模样的真不多见。” 申海的得意下来,讪讪举起野兔:“傻蛋打的,您还要吃吗?” “吃,滚,赶紧给我做去!”太平侯怒斥:“离我远点。” 申海提着野兔走开,下一刻,倏的又跳回来:“保护侯爷,有人来了。” 太平侯斜眼他的紧张模样,再斜眼营地里站直的两百人,再看看月光下面摇曳的五匹马上五个人,没忍住,扑哧一声乐了。 他轻轻拍打着腰间刀,他也有兵器,就更加的乐。 五个人对上两百人,申海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咧开嘴再准备去烧野兔时,就觉得颈后一阵凉风起来,本能拔刀转身重新挡住太平侯,眼角边已有一道雪亮剑光穿行而过。 这个自太平侯后方草丛里出来的人,刺的却是新来的五个人.....之一。 申海没看到针对的是谁,剑光太亮太快,他刚感受遇刺,剑光就与他擦肩而过,剑后黑影笔直奔向那五个人。 “小心!” 申海这句变成提醒他们。 就见到五个人不但没有散开躲避,反而齐齐往中间一挡,高个男子跑的最快,他挡在最前面,手出刀出,“叮当”数声过去,他不得不往旁边一跳过去,否则剑光就要绞断他脖子。 太平侯骂道:“他娘的,这功夫不错嘛。” 申海是个武痴,问道:“侯爷觉得谁功夫不错?” 太平侯道:“两个都不错。”一个干净利落,另一个稀世绝学。 主仆继续看着,两边簇拥上来营地士兵,不是行刺太平侯,太平侯也没有吩咐拿人,士兵们没有出手。 黑影剑光面前此时出现的是另一个年青男子,他五官端正面有儒雅,看着像文弱秀才,竟然也会功夫,他从马鞍里掏出一把剑,这是打算应战。 但实在太慢了,在年老的太平侯眼里看着也来不及,眼看剑光就要刺中他,斜刺里出来另一个黑影,矮小的像个孩子,他倒是眼力准身法快,一低头穿过剑光,一把抱住对方腿,所有人都听到“咔嚓”一声,像是牙齿入肉碰骨。 他生生咬了一口。 剑光后黑影滞上一滞,一脚踢开矮小孩子,马背上年青男子此时掏出剑来,黑影目标也不是他,轻轻一剑大力如开山,年青男子剑飞人倒,摔落马下。 雪剑寒光直奔五个人里最后两个人,一个大汉魁梧身材,一看就是个结实的会家子,他原地一个蹲身,扎马气力灌注全身,大喝一声:“去!” 一拳避过剑尖,贴住剑刃轰向剑后黑影。 太平侯和申海喝彩:“好汉子,好力气。” 行刺黑影连刺几人气力衰竭之际,被大汉做好准备的一拳轰出十几步,返身看时,身法有所停顿,月光下这才露出他蒙面模样,此前太快,犹如一道影子四下来去。 高大男子又跳回来,落马的年青男子也起身捡剑亮剑,矮小的原来不是孩子,是个黝黑异族人,魁梧大汉也上前两步,重新运气等待剑光再来。 行刺的蒙面人见讨不到好,他对付其中一个人游刃有余,可是高大男子和魁梧大汉联手他或许吃力,还有最后一人根本没有出手,不知是被保护的很好,还是不愿意露功夫,这是蒙面人最需要全力应对的那个。 有风徐来,他轻飘飘乘风而去,在别人视线里闪上几闪,消失在山坳中。 太平侯知趣没吩咐搜索,这个人在自己和士兵所在的范围内来去自如,而不用他吩咐,也有士兵主动列队往周围搜索,避免再次出现刺客。 太平侯哈哈大笑着走向五个人:“好功夫啊,我雷某最爱结朋友。朋友,你们是什么人?” 申海放下野兔,警惕的走在他侧前方。 这个时候,第五个人从魁梧大汉身后露出半张面容,月光本不是打在他面上,可是他露脸后,夜晚里所有的光齐唰唰聚集在他面上,月光、星光和篝火光,像是为他而生。 这当然不现实,再看,不过是他俊秀美貌,亚塞一朵珠宝花,吸引得众人视线只在他面上,把周围其它有光亮的东西忽略。 魁梧大汉让位置,他走出来,腰间有一把黑色雁翎刀,笑吟吟问道:“敢问,十年太平磨一剑,不逊天运福泽身,您是太平侯吗?” 太平侯错愕过,再次大笑:“是虞家的人啊,你是哪个?” “晚辈虞五。”这五个人正是虞雾落他们,功夫最差的那个是赵亭功。 太平侯又愣住:“虞五?虞家的人里没听过这个名字。小子,你是这几年才出彩的吧。” 虞雾落知道祖父好友太平侯,但是没有见过,从这句话更能证实老人身份,太平侯和祖父时常通信,他对虞家情况了解很多。 她不慌不忙:“晚辈随父母常年在外,今年刚回原籍。” 太平侯抚面点头:“这就是了,我说从没有听过你,小子,你生得这么好,你爹娘却不上心,这名字起的也太差。” 虞雾落笑道:“名字不等于品行。” “说的是。”太平侯对他又加意看了几眼。 赵亭功见稍有停顿,他走出来:“见过太平侯,还记得飞鱼接天无妙手,舌灿莲花有成功吗?” 太平侯也多看他几眼:“这是我讽刺赵又林的话,他文章比不过虞夫子,一气之下闭门攻书,发现还是比不过,就造一座飞鱼台,这就传出文人名声,可是他自己一生也没有出仕,在我眼里不算真正为朝廷效力。所以我说他飞鱼接天无妙手,舌灿莲花有成功。” ------题外话------ 还是先稳住每天六千,再往每天八千,万更上去。 现在是有一天写的多,有一天就四千。 求票票。 第一百一十七章,猴儿爷 太平侯在赵又林面前,从没有掩饰过他和虞存是好友,但是赵亭功刚成年不久,他对这些旧事不知道,接过祖父的这两句话就来见太平侯的赵亭功有些不自在。 不过他是个很守规矩的人,敬尊敬长,太平侯都占着,赵亭功欠身道:“是。” 再就没有其它话。 太平侯暗想赵家居然出来一个有些涵养的,不像赵又林当年科举名次不如虞存,找到虞存理论文章也比不过,一气托病回家不考了。其实赵又林当年在放榜的榜单上面,可以接着往下考。 对赵亭功印象不错,笑容满面问道:“我知道你赵家每年在飞鱼台上辩论出名次,有亭限有亭晓有亭功,你呢,叫什么名字?” 赵亭功暗暗喜欢:“晚辈赵亭功。” “赵亭功是个呆小子,你的文章太守规矩,圈在框框里出不来。亭晓更活泼,他在飞鱼台上说的话看似大逆不道,其实合我心意,亭晓为什么不来见我?” 赵亭功为这褒一句贬一句的话啼笑皆非,但不影响他态度端正的回话:“祖父派我出来,我不敢多问。” “看看,你居然问也不问一句,你赵家又出一个呆夫子,只是不要和赵又林似的,没法就盯着别人名声不放手,苦上自己一辈子闭门看书,也没见看出个什么名堂出来。”太平侯又开始贬低。 赵亭功为人规矩,却不是真的呆子,见太平侯在自己同伴面前总是说赵家不好,他回道:“文章千古事,名声自家知。” 爽朗的太平侯看似还有一肚皮话要说,在这句话后张张嘴,像是艰难的咽下去什么,索性不再理赵亭功。 打个哈哈,看向高个的雷风起:“你又是谁家小子,没事长这么高做什么,我也要抬头看你才行。” 雷风起心想我是你亲戚,是你的侄孙,我长的固然不矮,你这个头也同样不低,仅比年青的我逊色一点。 他笑道:“我是雷七,侥幸与侯爷同为国姓,读书不成数年经商,来历不说了吧,我家是民间大族,我面上不好看。” “许昌侯府的人?” “不是。” “宁江侯府?” “不是。”雷风起笑容不改。 太平侯放弃:“好吧,我不猜了。天底下不是国姓的雷也太多,与帝位有份的雷也有一百来人出去,不好猜啊。” 这回看的是高山。 太平侯点评潇洒,风度十足,高山挺喜欢他,主动迎上他的目光:“猴儿爷,我叫高山,我来自边城外面。” “猴儿爷?”太平侯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住:“我是侯爷,不是猴儿爷,高山,这名字我记住了。” 眼光迫不及待甩开高山,不想再同他多说一个字,咱们俩个到底谁像猴儿爷,你自己难道没点数,有本侯这么气派的猴吗? 苗保忍笑,但白高山一眼,上路后发现他干活还行,粗活重活几乎都是他,就是话贫难医。 他行礼:“虞家苗保见过太平侯。” “我知道你,不错不错,这身手在虞夫子身边,夫子又是个素喜指点江山的人,我能放心。可是,你怎么出来了呢?”太平侯疑惑的看看虞雾落,不明白一个小子会比虞存更需要保护。 苗保不可能也没法对他解释,保护夫子的是免受外来伤害,多加几个护院就能做到。保护姑娘的是名声不损,这里没有薛妈妈,自己跟着才放心。 笑一笑,就权作回答。 晚餐的香气出来,太平侯道:“来来,都坐下吃饭,有什么话吃饱了再说。” 出门在外没法讲究,太平侯和他的两百士兵也是团团围坐在篝火旁,可是这五个人就奇怪起来。 太平侯相对给虞雾落颜面一些,招呼他坐自己身边,虞雾落敬他如敬祖父,所以坐下来,隔有一手臂远。 太平侯说着:“再近些,那么远不好说话。” 眼角就见到苗保隔开虞五有三个人的距离坐下,雷风起、高山、赵亭功依次挨着他坐下。 太平侯说话爽直,是他个性爽朗,这把年纪也不可能是个说话莽撞的人,他转转眼神,只是打量着而没有问出来。 苗保站起来,去马背上包袱里取虞雾落用餐器具。 他为什么先坐下来呢? 先把距离和位置固定一下,免得他先拿器具,雷风起高山和赵亭功会往姑娘旁边凑近坐。 三个人虽有君子的风范,但不得不防。 取水袋洗手,洗过两遍,从怀里取出一个极干净的雪白帕子垫手,拿出来一个木碗一个木盘子一双木筷,讨热水烫过,托着送到虞雾落面前。 这帕子还是在广阳城时准备跟随虞雾落而购买,大男人心细时比女人还强。 火光之下,帕子洁白如雪,可见随身携带的用心。 太平侯看在眼里,就更不说什么,吃饭的时候本可以谈话,他的话却不多,申海不得不多次看看他,以为话多的侯爷今天身体不快。 饭后,太平侯对虞雾落道:“小五,你跟我来,我有几句话单独和你说。”虞雾落见他为的就是传话,就跟在他后面走开十几步,向营地讨热水洗碗烫碗的苗保盯着他们没走远,这才一面盯着一面洗碗。 太平侯借着月光再看看虞雾落眉眼,结合刚才的古怪现象,心如明镜,慈爱的道:“你是霁姐?” 虞雾落想上一下就觉得不必隐瞒:“正是我,祖父怎么认出来的?” “一个大男子避嫌似的,这还不明显吗?其实你过来时我就觉得面熟,你的眉眼随你祖父较多。”太平侯说着,笑容敛去:“你家祖父待你如心尖子,出了什么大事情,你只带一个护院出门?” “祖父,张林派来以毛亮蒋方周白文为首的一众官员住在我家里,每天明索暗示,要我祖父这就表白忠心,效忠雷风起。他们把我族中叔伯兄弟们看的铁紧,祖父当时无人可派,幸好我幼年学过几天养身功夫,不是娇弱行不得路,就我出来了。” 太平侯追问:“对我你可以放心。你要对我说实话,你出门时,你祖父还好吗?” ------题外话------ 周三投票你会美美哒。 第一百一十八章,值钱客人和不值钱客人 太平侯不耐烦等待,吩咐道:“申海。” “在。” “你这让人回家见世子,调两千兵马去虞城,听虞夫子调度。”太平侯说到这里,担心老友而阴沉的面庞上忧愁也出来。 如果是他面对来自当前“朝廷”的逼迫,他还能抵挡,虞存却是不折不扣的夫子,手无缚鸡之力,或者最多缚只鸡。 “啊?咱们也只有一万两千人,您和世子都说还要防备雷风起喝凉水,有乱出来的时候咱们尽尽臣民的责任,至少保住一方百姓的太平岁月。”申海有傻蛋绰号,说话直截了当随主人。 太平侯气怒攻心,连声斥责道:“傻蛋,傻蛋,难道为尽臣民的责任,我不要老友了吗?难道为了一方百姓,我不要虞夫子了吗!” 虞雾落听得一头雾水,以为雷风起闹出新的事故,小心插话:“祖父,什么是喝凉水?” 太平侯对申海大翻白眼,仿佛在说,傻蛋又闹新笑话。 申海嘻嘻解释:“就是登基那碗凉水,全国都在传雷风起打算喝。” 虞雾落愈发糊涂:“登基是凉水?” “别人喝可能热乎,昭勇郡王府就那点兵马,虽说边城兵马血性重,但从数目上说,雷风起登基等于大冬天喝凉水,只怕闹个透心凉。” 申海看得出来太平侯对虞五的看重,清晰的解释着。 虞雾落笑眯眯,她觉得这个笑话好听之极,而且也很形象......眸光闪了闪,有几点疑问存在心里,一直没明了雷的身份,有时候想和他谈谈,话到口边不由自主岔开,就没能谈成。 憋闷在心是个块垒,此时刚好请教太平侯:“祖父,我的同伴雷在飞鱼台上拿出一张全国军事简图,我和他在路上认识,彼此身份还不能互知,但我相信他这张图与解说是真话。可是,雷风起看起来不占便宜。他有野心为什么不先广结缘多攒兵马,却大张旗鼓的张扬在前面,让不满的人准备起来,可能比他还要充分。这不合情理。” 太平侯惊呼一声:“敢情在飞鱼台上露峥嵘的就是你们?” 个性直爽的人有时候口眼手比脑袋快,太平侯见到虞家来人,可以问问虞夫子近况心里高兴,发现虞雾落可能是虞存孙女儿虞端霁又大为惊骇,而对赵又林历年的不满浮出、猜测雷的身份成谜、行刺他们的人是谁等等,让太平侯应接不暇,忘记询问赵亭功在飞鱼上拿出军事简图的是谁。 懊恼染上他的眉眼,让他一面重新端详虞雾落,一面震惊她的能干、欣喜震惊她的能干和思虑雷身份,一古脑儿的上来,挤出眉眼上一团纠结。 站在这里没走的申海见到侯爷这神情,回头看看雷风起,大步准备开走:“我去问他为历,他把咱们的兵力布置也说出来,今天要是不说明白,就问他窥视军机的细作罪名。” 虞雾落吓了一跳:“这位?申?大叔,请留步,雷在路上救过我性命,我也救过他,他不是坏人。” 太平侯更干脆,三步并作两步,这就到申海背后,揪住他耳朵扯回来,怒道:“别添乱,干正经的去!” 申海痛歪着面庞斜眼问:“什么是正经事,您此时要喝茶,那得放开我。” 太平侯和他大眼瞪小眼,把嗓音压低:“单独腾出一个干净帐篷给小五睡,你带人烧水重新擦一遍.....不用你了,你打好热水放到帐篷外面,让苗保收拾。” 放开手,申海站直,废话还没有结束:“咱们没有小帐篷,虞五爷他们五个人睡太宽敞,和我挤挤,我不介意。” 太平侯飞起一脚踹他屁股上:“谁说五个人睡,小五一个人睡!” 申海飞出几步,落地后立即扭头打量虞雾落:“他一个人睡更浪费。” “谁要你多管,赶紧!” “好吧。”申海说完结束语,精神抖擞领命去干活。 太平侯让虞雾落说说出门后的过程,怎么与雷认识,又为什么去赵家。 篝火旁的赵亭功可以忽略对他的冷落,但不知为什么,担心太平侯不好相处,说不定哪句就得罪虞五,跟上虞五一行人没有几天,赵亭功对众星拱月深有心得。 虞五吃饭要单独坐,别人不能接近,睡觉要单独有块地方,别人不能接近,如果说苗保是家仆,捧主人情有可原,那俨然大家出身的雷和刁钻的高山也是这样,无形中给赵亭功养成习惯。 虞五兄弟冲撞不得。 见到自己就当面骂祖父的太平侯,显然说话不够圆滑。 犹豫着要不要喊虞五兄弟回来喝茶,同时提醒太平侯这里还有其它客人,高山推他:“吃好也歇息过,过来干活。” 申海带人正在空地上新搭一个帐篷,苗保、雷都在这里。 没有用过的新帐篷干净异常,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没打开时也能看出宽大,赵亭功心情顿好,笑道:“多谢侯爷盛情,这帐篷给我们睡足够宽敞。” 申海停下来,对他狂摇一阵脑袋,高山趁机抢过话头,怪叫道:“你想什么好事儿呢,我兄弟一个人睡帐篷里,你、我、老苗和雷睡外面。” “对。”申海总算摇完脑袋,及时补话。 往四月里去的三月夜晚,还不是虫子乱飞的季节,夜晚犹寒却可以抵御,赵亭功跟上队伍后睡过野外,觉得不算困难。 今晚想来也不困难,这是个正式营地,比他头一晚担心分别守夜的高山苗保打瞌睡的话,冒出强盗抢走行李要好。 可是,这是正式营地,多出四个大男人分散到其它帐篷里并不为难,为什么还要睡地? 赵亭功再一次知道自己在太平侯眼前不值钱,而且貌似除去虞五兄弟以外,其它人都不值钱。 申海看出他的心思,或者说他认为招待客人有欠缺,笔直看过来:“你们可以和我挤帐篷。” “不好!” 高山断然拒绝,他早就悄悄数过营地里人数,他相信雷也暗数在心里,这营地有两百人左右,十几个帐篷十几堆篝火后人影憧憧,谁能说得好不会冲撞到虞五兄弟。 ------题外话------ 么么哒求票。 明天见。 第一百一十九章,一笑 难得遇到营地,难得遇个安生觉,一切不应该出现的事情都要杜绝发生。 高山三言两语分派好:“咱们四个人睡四个角,我睡东边,雷睡帐篷西,苗保你睡帐篷门帘这,朝南,亭功兄弟你睡帐篷后面,挡风。” 赵亭功张张嘴,出门在外事事将就,在礼貌的基础上,他没有真的反驳。 太平侯和虞雾落回来,招呼赵亭功等坐回篝火旁,让申海拿出他带的好茶叶,每个人泡上一碗,虞雾落是大碗,她自带的吃饭大木碗,苗保刚刷出来,还可喝茶可喝汤。 虞雾落独坐一侧篝火,太平侯和雷风起等挤坐,看着半边空荡荡只有虞五的篝火边,再看看自己五个人挤坐,赵亭功更不必说什么。 太平侯拧断地上草根,在篝火旁边烧焦的土地上画上几笔:“你们来意我已知道,现在听我说,我不是吃饱撑着游山玩水到这里,这里是营地,这边有坳口,你们看明月下面的山尖就是。从我这里走过去不高,山那边地势低,趴个人日夜盯着,顺兴郡王军营动向随时掌握。” 写完他和几个人目光相接,虞雾落的想法已经知道,太平侯只看雷风起、高山和虞家的家仆苗保有没有胆量,最后再看赵亭功时,果然赵家又拖后腿,只有赵亭功露出迷惑。 太平侯忍不住笑话他:“你这是孔夫子到太庙,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不耻下问吗?” “请赐教。”赵亭功眸光幽深:“我也听说顺兴、庆昌二位郡王拥兵自重,但是现在从大局来看,应该防备的不是雷风起吗?就算有趁火打劫,引起内战的可能,也应该从根源出发,关注点还是在雷风起那里啊。” 雷风起撇嘴,你关注我有用吗? 我特意在飞鱼台上宣扬出去,鬼子关没有打到京城的兵马,更无法守住京城。 除非我疯了,否则在鬼子关八面威风不好吗,非要进京登基。 太平侯主要是忍不住,这出自他对赵家的观感不好,冷冷一笑对赵亭功。 随后叹一口气:“我和你置什么气,你后生小辈走出家门是个好的。亭功小子,以后我会像喜欢亭晓一样喜欢你。” “那您,对我说说吧。”赵亭功明显感觉到不止太平侯对他的话反感,像是雷他们也暗笑自己不通。 其实他的感觉不太明朗,一根筋的苗保跟着虞存或虞雾落去哪都行,也一样不懂,不过苗保不当家,他没有疑惑的必要。 太平侯手中草根继续在焦土上点点划划,怕虞雾落隔着篝火听不见,再加上嗓门本就不低,说的响亮。 好在山坳山林隔音,肯定没有传到顺兴郡王军营的可能。 虞雾落看似悠然的手捧大木碗,衣角盖住拢起的双膝,在夜风里惬意听着。 太平侯对她仿佛祖父一样的关怀,虞雾落仰望星空,似乎和家里绣楼上看的一模一样,她想祖父了。 “亭功小子啊,稍微明白的人都想得到可能打内战,可内战是什么呢?广阳城墙高,城里粮仓也多,据我知道的水井也有上百口,守上一年两年不成问题,你赵家地位高,至少饿不到你赵亭功。” 赵亭功眼神颤动一下,低声道:“哦。” “你看不到的地方,在我太平侯府方圆三百里左右,自从正月里传说雷风起要登基,我家世子每月杀一批乱涨粮价的人。为什么涨,老百姓觉得要打仗了,他们得囤积粮食,大家一早买,排队到夜里也买,只要不到宵禁就买,店家见到有钱赚就抓紧涨价。农具铁器涨出十倍以上,城里城外都有人没日没夜挖地道,准备内战打起来好藏身。” “要打,难道不是喊着得位不正的口号,打进京去吗?”赵亭功嗓音又小一些。 雷风起向天又翻眼。 一般直爽性子的人应该没有好耐性,太平侯对待赵亭功捏着性子,但看得出来也捏不太久,虞雾落分明看见这位祖父忍气吞声接着说下去,她也没忍住,悄悄的一笑。 捏自己性子,其实很不容易。 篝火对面的雷风起立即捕捉到,自从他跟上小虞,不管当她是采花贼也好,还是认明她身份也好,把小虞放在眼睛前面随时看到。 就算在野店外面弄鬼引虞雾落留意顺兴郡王府,也是表面上以小虞马首是瞻。 有时候他很矛盾,一面“小虞是我兄弟”,一面情不自禁“小虞生的真美好生能干”,还有一种心情“东窗事发时,打不过小虞怎么办”。 不管哪种心情,虞雾落的一颦一笑,雷风起随时接得到。 他立即看向虞雾落,方便第一时间知道她要什么,她说什么。 今晚,隔着通红的篝火,两个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仿佛日撞上月,星辰见到白昼,这种不可能的相遇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他们的目光里,让他们距离不远的偶然对视也变得不寻常起来。 心头先是一暖,再才暖到目光里,此时若有推敲的心情,这两个聪颖的人都会奇怪,为什么先暖在心头,莫非今天夜风暖。 火的燃烧让周围氤氲,让他们的目光氤氲,人也仿佛处于氤氲之中。 还是火的作用,氤氲温润润的暖遍全身,如果这两个聪颖的人此时有推敲心情,会恍然大悟,难怪先暖心头再暖实际接触的目光,由心暖而游走全身,永远比目光更快。 情恋哪怕只生出萌芽,也有许多糊涂出来,俗话说恋爱中的人像傻子,大意就是如此,看来看去的只是自己想看的一面,其它的不是丢弃,而是暂时没功夫去想。 糊涂包裹着的萌芽情恋里,两个人都觉得自己醒神时,其实齐齐向着对方温柔一笑。 陷的更深进去。 随后,雷风起放下心,小虞不说什么也不要什么,虞雾落没来由心满意足,再次看向夜空时面颊甜甜。 在她的耳边,太平侯继续解释给赵亭功听:“像我这样世袭功勋的人家,虽然一代一代降爵让我家王位不再,但是生下来就有采邑,胜过平民百姓。而真的内战出来,扰乱四时耕种,最苦的只有平民百姓。我离顺兴郡王近,我就只盯着顺兴郡王军营。他敢食君禄多年,却挑起或参加内战,我虽只有不到他十分之一的兵马,也和他拼了。” 老人花白头发在夜风里扬起,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按住胸膛,仿佛按住一颗火红的心,激昂道:“乱世将起,有地位的人不率先站出来,对不起祖宗和天地,对不起代代采邑和优遇。” ------题外话------ 月中了,有票子不? 第一百二十章,追随 太平侯的话让赵亭功的脑海轰的一声大乱,食君之禄也好,还是在他脑海里盘旋而出的“取之天地,不乱这天地”的呼声也好,都让赵亭功心潮澎湃。 激情仿佛喷涌的火山重新铸造他身心,给他换上新一副滚烫眼神。 读书人是公认最容易得到地位的人,或者已经有地位的人,当然,太平侯府往上数,这开国先帝的一支后代也许是武道成尊。 但现实就是如此,祖父赵又林建造飞鱼台,多年教书育人的他不出仕有什么关系,闻名而景仰他的人不计其数,祖父让赵家更有地位,祖父是有地位的人。 想到这里他眸光试图穿透篝火,重新端详对面的虞五。 在这一刻赵亭功也觉得虞夫子似乎比祖父强,虞五兄弟年纪小小的就敢出来联络名士,按虞夫子的吩咐东奔西走,如果雷风起得位不正,虞夫子显然会维护国家秩序发起反对声浪,虞五也好,虞新修也好都算功臣。如果雷风起如雷七所说的,这事情另有隐情,虞夫子命家中子弟东奔西走,也同样做好应对准备。 虞五兄弟好生了不起。 幸好祖父吩咐我和他同行。 赵亭功涌起自豪感的同时,视线隔着篝火放到虞雾落面上。 今晚不知道怎么了,雷风起和虞雾落暗动情意的对视,是结伴上路后一点一滴建立的信任、照顾而来,太平侯却也在今晚点燃赵亭功满腔情怀。 满带情绪的眸光看到对面后,篝火和月色勾勒出虞五少女般的柔美,她鲜花一样的唇、明亮大眼睛和光洁额头盈放青春光芒,激的赵亭功骤然长身而立。 五弟还应该在书院里早晚攻读的年纪,自己这止步于上科春闱的人难道不惭愧吗? “我我,我愿意追随虞五兄弟。” 赵亭功结结巴巴说着,说出来以后,自己愣在当地,此情此景和篝火旁的尊卑长幼来说,他应该说的:“太平侯老当益壮是个英雄,晚辈听你吩咐。” 大脑里一片空白的赵亭功,在他二十岁上下的年纪里,罕见的失态。 雷七虞五高山和苗保一早离开广阳城,祖父赵又林当时不动声色,其实有些焦急,看出虞夫子要办出忠心耿耿的大事情,一场不挑明的虞赵比拼这就拉开序幕,飞鱼台中午休息时,赵又林让赵亭功吃饭过就出城。 “追上他们,他们去哪里,你就去哪里。亭功啊,你是祖父眼里最稳重的孙子,你也是孙子辈里文武双全的人,亭晓比你聪明可浮躁,亭限比你胆大可莽撞。只有你去祖父最放心,他虞家能走的道路,我赵家一样能走。” 赵亭功离开的时候,飞鱼台上虞赵没分出输赢。 傍晚时遇刺他功夫不如雷七,像是被高山救下性命,虞五被苗保挡在身后,白带着一把雁翎刀,根本没有出手,自己虽落马却还敢于仗剑,自己不算输。 结果在太平侯一番激昂的话之后,他愿意追随虞五兄弟......这话能收回吗? 光阴能倒流,重说一遍吗? 赵亭功笔直瞪着虞雾落,你能装作没听见吗,让我重新再说上一回? “哈哈哈......”太平侯爆笑惊醒赵亭功,他也站起,用力拍打着赵亭功肩头。 这是个长辈对晚辈欣赏的动作之一,但太平侯一生习武,他府第清一色武将,他的手重。 读书人里的文武双全赵亭功,虽然追得上虞五,其实却是一行人里拔剑最慢功夫最差的那个。 感受着肩膀被重锤碾压般的砸打着,赵亭功满腔羞愧就此飞走,咬牙硬挺神情竭力自如,像是享受抚摸。 虞雾落看在眼里,又悄悄窃笑。 笑着,她看似饭饱茶香的悠游里,眸光不经意的仰望星辰思念祖父,又扫视营地周围搜索危险在哪。 傍晚遇到行刺的时候,直觉告诉她,和在范城客栈、在崔家门外遇到暗器洗地一样,还是冲着她来的。 这行刺也暴露出赵亭功独身上路的底气,想来他和虞家叔伯兄弟相同,在家都有人侍候,可是这趟出门不约而同选择保密为上。敢情赵亭功是个读书人的文武双全。 心里主要想的是功名,练功是读书疲倦时的调剂。 铁氏女那样的好师傅和天道十三式少见的武功,不是轻易能见到,虞雾落在练功上捡个大便宜,铁氏女担心断掉传承,她倾心教授。 虞雾落在读书上也比赵亭功占便宜,父母离家已久,祖父这位夫子抚养她长大,从她四岁开始,时时指点她读书。 赵亭功虽然也有夫子指点,却不是赵夫子膝下亲生孙子,他是侄孙,赵夫子也说,读书最聪明的赵家子弟,是活泼过度的赵亭晓。 这与赵又林偏疼自己孙子无关。 一个孩子出生,自小塞在滋补药汤里喂全面营养食物,能吸收多少就吸收多少,只多不少,还有两位顶尖老师一文一武负责引导。 肯定比一堆孩子塞在滋补药汤里要吸收的多,而一堆孩子只有一个老师引导,赵亭功习武只是调剂,自己高兴家人夸奖,也就这样。 赵亭功觉得自己敢于仗剑,不算输时,虞雾落笑容加深,从他被太平侯捶打的神情里反复确认他的功夫。 这样上路以后遇到凶险的时候,也方便保护他。 “哈哈哈哈,”太平侯太开心了,赵亭功代表赵家不是吗? 赵亭功追随虞端霁,在太平侯这里等于赵又林向好友虞存认输。 他高兴之余,又把其它人顺手安排:“苗保,好样的,你要好好照顾小五,等这事情结束,我有赏赐给你。” 苗保欠身:“不敢当侯爷赏赐,照顾五爷是我责任。” “高山,你不许欺负小五,否则哪怕你逃出边城,我也能兴兵抓你回来。” 高山嘻嘻:“猴儿爷,你就放心吧,我兄弟是我兄弟,我怎么会对他不好。” 太平侯噎住,算了吧,语言虽通文化不通,不解释也罢。 他最后看向雷风起,目光审视里有郑重:“管你是雷七还是雷八,又或者你其实是雷大。是位世子或者已经袭爵为当家人。你都听好,小五是我侄孙,嫡亲的那个,同不同姓不要你管,你还继续和小五同路的话,要用心跟随。” 雷风起好笑,我才是你侄孙,嫡亲的那个,虞五怎么可能是? ------题外话------ 求票哈。 第一百二十一章,不敢拔剑 见到虞家的人而且是虞端霁,太平侯明显兴奋表露,他还有对虞存的担心,但了解到虞存近况却是喜事,他一一安排着雷七等人,拿赏赐或威胁打动震慑。 营地上自从虞雾落等人出现后就增添热闹,不管是太平侯热情的招待,还是和虞雾落的单独长谈,再到面对客人们表表自己热血衷肠,都带着自然随意,像是浑然忘却不久前还有一位绝世剑客鬼祟行刺。 也许两百人可以有忘记的底气。 在风里摇曳的树冠里,晶亮的眼睛转换着鼓动、孤注一掷、犹豫,最后又是一声叹息结束。 去掉蒙面巾的老商人低叹:“还是算了吧,我若接不住天道十三式,怕把性命丢在这里。” 手指在腰间软剑上攥出白痕,在天道十三式的威名之下,他终究没敢再次出手。 腿上咬痕又有疼痛传来,老商人嘴角抽动:“一定是我老了,想当年我一剑震九州,不想今天连三个人都越不过去,正主儿连刀都没有拔。” 这几个人在飞鱼台上扬过名字,雷七不用问了,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老商人一眼看出来他打过仗,生死功夫招招到位,他能挡住老商人几剑,老商人不难为情。 赵亭功就算了,文武双全的“读书人”,去掉前面几个字,这就是个读书人。 小猴子般的高山穿剑而过,还能咬住自己,老商人火冒三丈:“这是狗门派,功夫不错的狗门派。” 老商人在刚才一直产生怀疑,他是狗,还是猴? 苗保的功夫大气正宗,一拳开山岳般的,蓄气正足的时候,让剑势衰竭的老商人不得不顺势后退,这才避开。 在江湖传言里那带刀的小子虞五还没有出手呢。 老商人一面盯梢一面生气:“岂有此理,若不是我惧怕天道十三式,再次下去和你们比个痛快。” 月过中天,又近淡白,启明星出来露水打湿树梢枝头,老商人终究没敢拔剑。 天道十三式,威名从来惊人。 ...... 早饭后,太平侯送虞雾落一行上路,他殷殷的叮嘱:“你路上小心,不要再担心家里人,我会派人和他联络。” 虞雾落恭敬答应,又说一遍:“请祖父隐晦联络。” “这是自然,雷风起登基这消息出来,我在京里也有几个知己,一个字也没有来,我不需要想就知道原因。谁会在这时候做出头鸟呢,只会被张林等人早早打下来,如果雷风起真的登基,并且坐住了。这时候乱蹿反对他的人以后没灾才怪,毕竟朝廷最大。” 太平侯慈爱的笑着:“这也是你祖父一开始悄悄打发你出门的原因,他不是没有能耐,是还不清楚真相是什么,没必要乱敲锣鼓乱打更。” “是。”虞雾落嫣然。 “当然,现在你祖父觉得弄丢了你,他要和张林翻脸,派出虞新修他们,飞鱼台上也敢扬名,在我看来这是一种震慑,同时也是祖父急了什么都做的出来。” “是。” “你只管放心上路,继续为祖父办事,他的安全不要忧愁,我会悄悄派人入驻虞城保护,你不必写信说知会过我,由我来转告他,呵呵,虞老头儿事事让我羡慕,有你这样孙子也让我羡慕。” “多谢祖父夸奖,不过我还是认为四平侯那里,或许和您一样,也是照顾周边安全的意思。” 太平侯和昨天一样微微一笑,以他直爽个性,骂人还是真性情,这么微微平和的笑可就说不好有什么意味。 他也还是拒绝:“你办这样的事情,上路以后不要相信身边任何人,包括苗保。苗保在你家多年忠心可见,可是帝位之下的利禄面前,除去真正有壮志的人,几乎可以买动一切。四平侯么,” 太平侯想上一想,还是决定说出来:“就在你们登飞鱼台的前后,四平侯动了四个千人队的军营重新驻扎,位置不偏不倚的就在进京路上。与他前后动的还有许昌侯两个千人队。这是非常时期,军营里消息点滴不出,这不,我怀疑顺兴郡王想进京,我只能自己带队就近监视。我的人没有弄清楚是许昌侯挪动千人队在先,四平侯为防他才挪动,还是四平侯先一步挪动监视官道,不想放顺兴郡王、庆昌郡王、及我太平侯府等一切皆往他南方的人进京去。另外他可以牵制许昌侯府进京。” “四平侯监视官道,只能是不想别人进京,他和张林有勾结?”虞雾落从没有想过,面容白了白,虞城在四平侯府兵权管辖之内。 太平侯凝重的道:“四平侯府的几万人,万万挡不住。顺兴郡王府一家足够他灭宅,许昌侯府加上我太平侯府也能压制他,我想,也许他勾结的是雷风起。” 虞雾落喃喃:“这可能吗?” “你不知道吧,四平侯夫人姓雷,是靖王府的郡主,她和雷风起,和我都是亲戚。” 一道闪光掠过虞雾落脑海:“祖父,按雷七兄说的,雷风起没有许多兵马,他敢进京登基,会不会与京里诸王府有所勾结,从而把先帝膝下的殿下们压制,或者已经杀害?” “勾结可能有,杀害殿下应该不会,如果殿下们身亡,京里会有消息出来,像这样只言片语也没有,只能是还在太平时候里观望。如果殿下身亡,门客们逃走,消息早就出来。” 太平侯道:“殿下们一定还在,他们也弄不清楚状况,所以大家观望,轻易不肯发出消息。” “为什么呢?”虞雾落也有赵亭功的懵懂,岁月,有时候是最好的消息来源。 太平侯淡淡怅然:“我让你不要相信任何人,只相信你自己就对了。京里也是,雷风起是虎,我们这些人又何尝不是殿下们眼里的狼。他们眼下还有期望,觉得一些掌控还在手里,轻易不肯向外省求援。否则顺兴郡王进京、庆昌郡王进京,还不把殿下们吓倒。就是我为一方百姓的宁静岁月,自发监视顺兴郡王,顺兴郡王若是敢有兵马进京的话,我太平侯府一定和他过不去。我家世子若是进京的话,也只会受到敌视。” ------题外话------ 求票。 明天见。 第一百二十二章,太平岁月珠宝贵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心情,有自己对生活的展望和野心,如果大家冲撞在一起,那没办法合作配合。 虞雾落听到这里,想想这复杂的局势,也摇了摇头。 摇几下,灵光出来:“祖父,四平侯府挡官道也不见得是坏事情,顺兴郡王或者别人进京趁火打劫的话,四平侯在前面挡,您可以在后面拖住他们。” “是啊,你真是聪明,也许你祖父焦急你还不回家,可是我却觉得你带上这几个人,可以出门走走。小五啊,全国与帝位有份的一百人出去,不可能个个服气雷风起。如果不想内战,最好大家动嘴皮子,比如在京里也起个什么台,雷风起站上去,张林站上去,殿下站上去,你祖父站上去。我不喜欢赵又林,但他这回大开飞鱼台,又派出自家子弟,像是也有正派心思,你祖父实干比赵又林强,赵又林动嘴皮子几十年磨练出来的厉害,赵又林也可以站上去,大家谈一谈,雷风起不能登基就还守边城吧,只要他没乱杀人放火,皇家血脉想登基不能算罪名。然后大家谈一谈,谁能登基,谁就登基。这样多好,不误四时耕种,不误国家赋税,横竖要有个天子金殿上坐着,没事选几个嫔妃,常喝着御酒,不耽误国家政事,这样多好呢?” 太平侯认认真真交待:“这就是你家中子弟被看住,你祖父不得已派出你的用意,他不想和张林翻脸,不想惊动愿意追随他的人,及不愿意追随他却假装追随,好借着水混得到利益的人。大家翻脸有什么好处,两败俱伤吗?岂止,伤民伤财伤国家。小五,此行责任重大,爱国爱民者越多越好。” 虞雾落肩头上无端的沉重,让她欠身行礼时背上千钧重。 太平侯送她一袋珠宝::“只要这个国家还有像我一样的人,像你祖父一样的人,好吧,人数多多益善,把赵又林也算进来,太平日子还在,你带上珠宝比带上金银方便。小五,珠宝还能不能多换钱,就看你的了!” 太平岁月追捧珠宝,虚价一拉再拉,乱世的时候,粮食最贵。 虞雾落双手接过,带着一行人和太平侯告辞。 这是太平侯给的,虞雾落感惜他与祖父多年情意,暂时先收在身边,另外收下的还有数张空白公文,上面盖着太平侯印章。 太平侯拿出来时道:“自己填写,或许中用。” 日光升起,一行人向着前方驰去。 ...... 野花盛开在碧桃的旁边,这是一处风景雅致的打尖地,篝火远离花朵升起来,苗保和高山打水做饭忙碌不停。 虞雾落取出地图,太平侯送她一张附近的全图,地图是珍贵东西,不可能是印刷体,炭条手绘出来的河流山川,标注细到每个村庄。 这就很难得,一般地图上能有道路方向和主要城池就算是一张全图。 虞雾落放心的与雷七和赵亭功分享。 雷七大方拿出过全国军事简图,赵亭功身份来历清楚,更不用防备他,他赵家在飞鱼台上与虞家辩论时,其实等同于和虞家站在同一阵线,虞新修认为夫子要他传扬的,都传扬出去。 “我们在这里,往前两百里是顺兴郡王府,王城东向三十里是郡王府中军所在,我们去那里看看。” 虞雾落轻咬下嘴唇,除去怀疑顺兴郡王府有值得看的以外,她还有一个充分理由:“苗伯陪新修先生出门的时候,说同时有三十来人分批结伴而行,我至今见到没有一半,我得确认他们安全。” 有一个理由她没有说,从崔承志家里得到的旧信,就在这附近有个大湖名叫奇香,而祖父虞存给崔承志的信里,有这么四句:风雨同舟为异客,四湖漂泊守奇香,九天揽月曾有时,落地生根笑汪洋。 往崔家以前,虞雾落出于谨慎打开祖父写给崔承志祖父的信,当时怕崔家也受到逼迫,崔家无法派人手出去,她得知道祖父还想要办什么事情。 而事实果然如她所猜,崔家派不出子弟,还是虞雾落姑娘仗刀前行。 而不管是寻找祖父旧友,还是确认祖父派出子弟们的安全,又或者查看一下顺兴郡王和薛猛虎勾结还是和雷风起,又或者薛猛虎勾引一位郡王一位边城将军,虞雾落都需要在这附近转圈圈。 她认真征求同伴们意见。 雷风起没有意见,本来就是他引着小虞去查顺兴郡王。 赵亭功目光深邃,顺兴郡王离广阳近,如果顺兴郡王勾结雷风起得位不正,又也许有内乱的心强夺帝位,赵家都是他的绊脚石,拿到证据交给祖父,赵家早做准备的话,守得住广阳城,保得住自己家安宁。 两人都说好。 “高兄,我们不往前面走了,从刚经过的路口下官道,你有什么说的?”虞雾落力求每个人都答应。 “成啊,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高山说着,翻动着烤肉,继续想自己的心事。 真是奇怪。 猴儿爷是个男人,他给小虞兄弟的一包子东西,应该是珠宝,小虞却收在她随身包袱里,这不对啊,难道猴儿爷是个女人扮成的。 在昭勇郡王府长大的高山,觉得内陆的洁癖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小虞兄弟应该交给自己才对。 啊呀,不好。 高山跑来,离虞雾落几步远站住,急头白脸的解释:“兄弟,我没有乱花钱。” 虞雾落一怔之下就明了,含笑道:“我信你,别多想,长辈赐,需要尊重几天。” 苗保居然也听懂了,送热水过来的他道:“姑娘别理他,又抽疯犯病了,太平侯都说了,随时会有兵荒马乱,咱们每个人身上都应该带着钱,有备无患才好。” 他走过来,高山此时回篝火旁烤肉,苗保嚷:“我马上的东西你别拿,要是咱们走分开,手里没东西成吗?” 高山哼哼几声,神情里还是很得意,姓苗的也只能守住他马上的东西,他还不知道带出地宫的锅里,全是小虞兄弟的珠宝,都在自己手里。 他烤着肉,脚旁是珠宝锅,苗保和赵亭功都表示过好奇锅里是什么,这锅为什么不使用,高山看的铁紧,不给他们知道。 ------题外话------ 早上求票应该是灵验滴。 第一百二十三章,被行刺需要资格 高山在乎吃喝的原因,做饭的手艺很好,赵亭功嗅着香气阵阵出来,又跟前几天似的勾他馋虫,又是佩服又是愉快的走近高山。 “昨晚谢谢你救我。” “什么?”高山瞪大眼睛。 “昨晚,有人行刺咱们,你不记得了吗?我的剑被夹住出来晚了,是你救了我。”赵亭功说到这里后悔上来,他就记得剑光寒闪命悬一线,此时才想到高山咬那刺客一口,上牙磕下牙的声音脆的很,那不是好看姿势,不能怪高山想不起来,自己就不应该提。 要感谢,换个方式也可以。 高山想当然不在意咬别人一口,从小就被自己兄长暗杀直到他逃往昭勇郡王府,咬人是小事情,他凶险的一回里,手里兵器被打掉,硬是拿指甲扒拉下对方几块肉,直到对方手臂成为骨头动不得。 赵亭功话里让他在意的是:“没你什么事儿吧。” “什么?”赵亭功也听不懂。 高山洒着调料调侃着赵亭功:“你没有被行刺的资格,我,雷,我兄弟才有这能耐。” 赵亭功茫然:“这是能耐?” 高山说的性起,喊道:“兄弟,等咱们钱花完了,再麻烦你被人刺杀一回。” 虞雾落哈哈的笑了,这样笑很畅快,而且像个男人。 在笑这方面,虞雾落琢磨着男装时应该学薛猛虎,虽然她笑的时候,做得到不怎么露出牙齿,也很是动听。 想到绚丽的金镖银弹,铁蒺藜也不便宜,虞雾落招招手:“好啊好啊,再有那样好事儿,我和你一起捡。” 苗保暴怒:“高爷你找揍只管对我说,青天白日红口白牙的只是咒人为什么?” 对高山玩笑满意的虞雾落缩缩脑袋,悄悄吐舌头,世家里忠仆说话比小爷姑娘们响亮,虞雾落也不例外。 和她一起推敲行程的雷风起看在眼里,对这俏皮可爱的模样笑容加深。 略一抬眸,就见到怒眸扫向自己,苗保一面做饭一面和高山生气,还能做到盯着自己。 雷风起知趣敛笑,老老实实听虞雾落吩咐的模样。 看一看和小虞之间距离,有一手臂长呢。 高山不以为然,或者说他看到苗保生气,心里面上都美滋滋,只有他笑容不改,反而加深,口吻更加随意:“这是老苗你没有见识过,但凡刺杀我兄弟的,拿出来的清一色真金白银,怎么没有这样好事儿对我呢?” 赵亭功刚醒过来,接着茫然,真金白银的行刺,就叫好事情?一定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苗保在给虞雾落炒果子酱,自从他跟上,护院厨娘外加侍候的妈妈,每顿饭都想法给虞雾落煮个汤水,鲜果子煮烂加糖成酱,给虞雾落下饭。 他一抖手腕,数滴滚烫的果子酱袭向高山面庞。 他怎么没见过呢? 他赶到崔家时见到大门地面暗器孔洞,吓的魂都快没有,这嘴欠的高山,实在欠打。 高山一斜身子:“多谢了啊。” 还赶得及吹上一口,就好角度,一张嘴,果子酱落到口中。 一滴一滴的果子酱,在风中赶过来时已经冷凉,高山吃得眉开眼笑:“老苗,还你。” 他手掌如刀,竟然在烤肉上切下一块厚实的,这就不会瞬间冷却,手掌轻挥,巴掌大的烤肉打向苗保。 苗保左手抄锅,右手拿起菜刀,这也是广阳城里带出来的,方便给虞雾落做饭。 “唰唰唰”,几下把烤肉切成细丁,高山手掌碰到的一层削掉拍飞,果子酱锅抄住肉丁,放到火上翻炒,哼上一声:“肉丁果酱,也好吃的。” 赵亭功呆若木鸡走回去坐下,觉得自己从功夫上说,不配和高山说话。 高山偏偏不放过他:“亭功兄弟,明白了没?” 赵亭功呆呆看他。 高山大笑:“谁会行刺你,咱们出门在外,首先是我兄弟遇刺最有可能,这里是内陆,其次是雷这个遭灾的人,最后,就是我了。” 说话间,一块烤肉好了,高山拿木盘子来接,苗保手快先一步夺走,手挥菜刀呼呼数下,把烤肉外层尽数切下,余下全是里面那块烤肉,切成片,放到一旁,这才和高山理论。 “闭嘴做饭,你不懂吗!” “你给我兄弟做饭时也在说话。” “我盖上锅盖才说话。” “知道了!成-了-吧!”想让高山输话比登天还难,要他输一架倒容易些。 赵亭功看在眼里,闷闷的呼一口长气,不自觉说出来:“我在家也挺招人稀罕的,出门以后就这么差吗?” 虞雾落和雷风起闻声,一起安慰他:“以后行刺都归你。” 说完觉得不对,又一起歉意的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好的。” 他们的漫不经心让赵亭功更加生气,主动换个话题:“路线已经定好,你们还在看什么?” “太平侯祖父这图太齐全,这附近有铁翼郡王府,我和雷在说要不要去看看。”虞雾落也热心的转换话题。 赵亭功被吸引:“莫不是跟随开国先帝打遍天下没对手的铁翼郡王雷翼府上?” “本朝哪有第二位封铁翼郡王的,只能是他,我小时候听过他的事迹,既然顺路,咱们去拜访他的后人,他家也与帝位有份,说不定还能给咱们一些见解。” 赵亭功神情戚戚:“五弟,你有没想过太平侯危言耸听,内战不见得真的会起来吗?” “亭功兄应该读过史书,人心贪婪,如今帝位空悬,雷风起突兀杀出人心不服,不争的人是少数,争的人应该不会少。” 雷风起满意的点头,小虞兄弟不是书呆子。 赵亭功听完不置可否,虞雾落再笑道:“而我们奉长辈之命出门,寻的就是真相,谁也不曾猜测而定论。” 赵亭功也满意了,他笑道:“说实在的,你看这眼前春景无限,野花芳菲碧空和谐,若没有证据的话,恕我不相信内战会起来。” 虞雾落想想:“这里不是飞鱼台,白口空争没有趣味,咱们打赌如何,我赌这一路上经过的地方,能搜集到内战将起的证据,我出一百两银子。” ------题外话------ 二更送上,求票求票。 第一百二十四章,打赌现行出结果 “这赌注不小,”赵亭功高兴了:“是我一年多的月钱。来得也容易。成,我也出一百两银子,赌苍生有德,皆守规矩。我有理由,先帝在位太平盛世,黎民百姓达官贵人受他恩惠,如今他灵柩还停在宫里,不会有人大胆冒犯他。” 挑挑眉头,赵亭功小心翼翼道:“但有时候闲人嘴里的话,可能不中听,如果遇到这样的人又与帝位有份,我可否劝他不要乱起心思。毕竟五弟你像是手头比我宽裕,不会为赢一百两银子鼓动内战。你我以阻止为主,你看呢?” 雷风起道:“小虞不是那样的人,苗伯请不要生气,小虞若爱财,还真不如露露脸被人行刺,那遍地都是钱。” 高山嘻嘻几声。 “我出俩千两银子!二位兄弟,只要内战不起,我输你们每人一千两如何。这样亭功兄弟不会怀疑小虞作弊,小虞也不会被冤枉,而咱们都愿意干戈不起直到这天下平稳寻到新君。” 虞雾落和赵亭功笔直看他,目光晃几晃,异口同声道:“要是你输不起,你作弊可怎么办呢?” 三个人大笑起来。 高山嘀咕:“哎,不给我一千吗?难道我没跟着你们出力。” 赵亭功被提醒:“你们都比我宽裕。” 高山火上浇油:“都比你富裕,富裕比宽裕更富裕吧?亭功小夫子。” 苗保也忍俊不禁:“高爷你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什么难听说什么,专挑扎心的话说。 ...... 五个人五匹马,对此高山一路提意见,大意就是再得到马,让雷风起闭嘴不要说卖马,他怀里抱着一口深锅,背后放着珠宝包袱,他不容易。 幸好只有五匹马,已把面前木门堵得严实。 多几匹马的话,这小小村落都放不下。 面前的木门,两扇,风吹雨打的痕迹在门上成圈成痕成洞,门外没有镇宅狮子,门头也不可能有匾额。 赵亭功干咽唾沫,问带路的人:“这怎么会是铁翼郡王府?” “你不信只管进去问,”一只手掌伸过来,对方哈腰:“说好的带路一两银子,您先给我,我在这等着,他家要不承认,我还你钱。” 赵亭功给他一两银子的时候,苗保也大为疑惑,下马敲门:“有人在家吗,我家五爷来拜客。” “谁啊?” 走出一个中年妇人,带着下地干活的晒痕,手扶门时看得到茧子,堆笑道:“这里是铁翼郡王府,几位从哪里来?” 赵亭功呆呆看虞雾落,虞雾落呆呆看雷风起,雷风起勉强回他们一笑,眼圈泛湿心酸上来。 铁翼郡王府的近况,早几年他有所了解,后代平庸流失家产,采邑不能卖,一代一代被人霸占,到最后主人自己不敢种也不敢收,彻底归别人。 度日如年的雷风起平时总担心家里,亲眼见到铁翼郡王府的落魄,悲从中来满腹酸苦。 好在还能忍住,雷风起主持大局,对中年妇人客气的道:“我们前来拜谒铁翼郡王灵位,请带路。” 中年妇人惊喜道:“哦!......”尖声能吓人一跳。 随后她热情的仿佛一捧火:“请请请,来来来,灵位在这里,历代先祖灵位我们好好供奉着,” 往院内喊:“媳妇子,快把灵堂打扫打扫,有贵客来了。” “好嘞,娘。”一个年青妇人跑出一间房门,进入另一间房门,两个房门和院门一样陈旧,看着破烂不堪。 中年妇人松一口气,拖了拖步子,不住的和客人说话,等到虞雾落一行看到她口中的香堂时,还是震惊的说不出话。 乌漆巴黑的房窄小紧巴,年青媳妇手忙脚乱从旧麻袋里往外掏灵位,碰撞的灵位啪啪响,没有香案,就摆在两把长板凳上。 虞雾落看看面前的门槛,不进去的好,她后退两步,这就看不到房里窘迫,带个头:“咱们就在这里拜祭吧,苗伯高兄,把买的香烛拿出来。” 虽然匆忙,但一行人拜的相当认真,雷风起更比别人多出尊敬,一面拜一面暗道,铁翼叔祖父在天有灵保佑我家消除灾祸,我全家为您建庙供奉灵位。 按高山说的话,五个人里除去苗保不惹事,赵亭功没有惹事资格,其余三个人被行刺不必意外。 站在陌生村落里,五个人里四个人没有忘记眼观六路,赵亭功没有,他晚雷风起一步红着眼圈为铁翼郡王难过,英雄昔日威风今不在,赵亭功不是后代子孙也心疼的不行。 中年妇人斜眼喜色,啧着嘴盯着带来的供品。 年青妇人流下口水。 婆媳都没有想到烧水,没有茶叶,滚水也可以表心情。 “哇”的一声房里娃娃哭,中年妇人抢在年青妇人前面抱出来,送到客人面前,她话匣再次打开:“这就是铁娃了,郡王唯一的种,我这个人好说话,给你们多拜几拜,只要你们出力出的好,等铁娃登基,少不了你们的官做。” 赵亭功耳朵顿时聋了,大白日头底下,这都是些什么话? 他看着吃手指娃娃面上泪花花,吃力的一个字一个字恢复听力,等到全明白,面上精彩的仿佛看到狗上天。 中年妇人喋喋不休:“你们怎么不拜,这可是以后的皇上,你们都有多少兵,又有多少钱,兵少钱少可不成事。铁娃若是不能登基,日后一个一个都要问你们罪的,” 赵家门里的规矩人,平素算有涵养的赵亭功差点暴跳,一字一句怒问:“大娘,您是生病了吗?” “这是什么话,我铁娃若登基,我就是太皇太后,我要治你的罪。”中年妇人粗糙面容猛的狰狞,不像太皇太后,倒像强盗婆娘。 赵亭功忍无可忍:“他拿什么登基?”就你这旧院子空荡荡,未必够他读书的钱,不学不明理,凭什么登基。 中年妇人怒气冲天:“你难道没有兵,你难道没有钱,你难道没有粮草,那你们来找我家做什么。不要遮遮掩掩的,我明白着呢。雷风起是先帝血脉他能喊登基,我家铁娃也行。你们指望寻个年纪小的好糊弄,我这太皇太后不答应。” ------题外话------ 哈,一百来人都有份。 求票。 明天见。 第一百二十五章,谁不爱靖宁呢? 秀才遇到兵说不清楚,遇到泼妇也是一样,赵亭功在中年妇人口沫纷飞中后退,好不容易插话:“登基要品德,不一定要兵。我们也没有兵。” “没兵你能杀死谁!不杀死那些反对的,耽误我家铁娃登基,你就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快去找兵马,越多越好。遇到挡路的就杀,杀杀!”中年妇人疯魔般的挥手,觉得孙子碍事,妨碍她发挥气势,交到儿媳手上。 回身,叉腰,对一行人怒目如鬼:“快去找兵马,别耽误皇上登基!” 高山油盐不进,男女不避,他想吵来着,雷风起看着只是心酸,拉着高山出来,余下虞雾落苗保和赵亭功也溜的飞快,一行人上马就走,中年妇人追出来,一脚踩在门槛上吐口水。 “啐,啐,找到兵马赶紧来侍候,听到没有!” 虞雾落停下马,拨马头回来,她身上除去珠宝有一些碎银两,有时候自己也需要买东西,掏出碎银伸出手掌,平静的道:“拿着,给铁娃买些好吃的,他是你孙子,不要亏待他。” 中年妇人一愣,疯魔反倒下去,接过钱泪如雨下:“你是个好人,小爷,你长命百岁一定登基。” 虞雾落叹气,打马走了。 出村口后,对雷风起道:“前面遇到集镇,有卖粮食的店铺,让他们送三年的粮食过来。” 雷风起也道:“院里看不到男人衣裳鞋子,婆媳两个都手生茧子,面有晒痕,只怕家里没有男人了。” 他垂眸一时,才想起来:“小虞,谢谢你。”认真来说是他的亲戚,而小小的孩子无依靠,雷风起看得也难过。 倘若他和家里不能过眼前难关,后代子孙会怎么样,谁能预料。 “谢我做什么,咱们幸好是宽裕的。”虞雾落又是一声唏嘘。 赵亭功的手放入怀里,眉眼耸拉着,好半天掏出一个小包,另一只手握住马缰的他黯然神伤。 “我带五百两银子出门,一百给五弟,一百给雷兄,一百给高兄,一百给苗保。还有一百请高兄收着,算我这些日子的菜饭钱。如果不够的话,前面遇到有我赵家的田庄店铺,我再补上。” 中年妇人的疯狂像无数尖刀,在他心田刻下难以愈合的伤痕,这不是内战将起的证据,两个妇人一个娃娃翻不起风搅不动浪,可是,赵亭功顿悟还有其它人这样想着,他们手中有兵权他们积蓄有粮草,还有银钱。 他愁眉苦脸,艰难吐出几个字:“我输了。” 高山眉开眼笑曲张手指,一把夺过他的银包,就笑的更加痛快:“哈哈哈哈,全拿过来吧,以后我包你吃喝,就像你家在广阳城里招呼我们那样。” 苗保差点制止高三,听到后面一句停下,出门在外情况难料,他力主姑娘身上带钱,亭功爷的五百银子放在太平年月是一笔钱,出门走个来回兴许剩下,眼前这光景就不好说。 虞雾落和雷风起也没有阻止高山收钱,虞雾落掏出地图,雷风起从马背上凑头来看,他们中间照旧横着一道苗保的眼光,正在商议下段行程。 手指轻点地图标注此行路线,直达他们要去的顺兴郡王军营之间,钱国公府、故世三百年的嘉南公主府等等都在其中。 “去?”虞雾落白玉般手指停在地图上,飞斜眼波秋水生姿,询问般看向雷风起。 雷风起胸口滞住,短暂的不能呼吸,他点头。 虞雾落眸光落回地图,雷风起困鱼入水般大喘气儿,喘到一半怕惊动小虞兄弟,悄悄调匀呼吸。 “谁不想太平度日呢?” 虞雾落充实她增加行程的理由,还没有发现雷风起暗带路径,但雷风起要去的顺兴郡王处,虞雾落也有必须查看的原因。 在一次次对彼此身份的揭露后,虞雾落不知道雷风起真姓名,雷风起也不知道虞雾落具体行程,但这是大家的行程,独自做主未免霸道。 “谁又愿意天下大乱,物价飞升,安全有不继,颠簸流离中?”虞雾落说着,把自己也给打动,眉凝沉思眸陷出神:“我们诚恳说明靖宁安好民心所指,相信就会有更多的人遵守秩序。” 雷风起登基打破的就是众人认知的秩序,即王法,即公道。 真正雷风起自己尚且解释不清,何况其它人呢。 虞存糊涂,寻求真相。赵又林察觉到局势确有不妙,也又是一场虞赵比拼,派出子弟寻求真相。四平侯府巴不得雷风起登基,太平侯府维持一方宁静,顺兴郡王只想一支轻骑争帝位,铁娃的长辈白日做梦,以为与帝位有份就理当有人追捧,并当牛做马。 猜测的,和亲眼所见的,在眼前历历在目。 “诸兄,就这样吧。”虞雾落想的明白,一面卷收地图,一面轻声,那威严吩咐的劲头自然生成。 一行人加快马速,驶过村口半边大杏树。 ...... 草尖露珠渐在晨光中消逝,黄土道路尘土渐出,顺兴郡王的旗帜裹着车驾呼呼拉拉的驰入军营。 雷风起自一行伏在草中的人里蹲身起来,手里握着他昨天一直在削的粗大木棍,赵亭功看到木棍上绑缚一点东西,但看不清楚。 往后面看,老蓝粗布隐入树丛里,挡出一方天地,恰好,虞雾落带着没醒的睡意走出来,遥遥对雷风起打手势,让他小心。 雷风起回她一笑,片刻后,他单骑独马对着顺兴郡王中军而去。 赵亭功羡慕看他矫健身影,但是心头狂跳:“这样行吗?” 他问虞雾落,却不肯看他,大家埋伏在顺兴郡王中军营地外地,男人们就轮流在草丛里一面监视一面睡,苗保、雷风起和高山一致同意给小虞单独搭个营地出来,赵亭功当然也不会反对。 可能睡的较为舒服,小虞美貌的像个女子。 心头狂跳的原因一部分担心雷,一部分为小虞这清晨要命的妩媚。 虞雾落笃定回他:“肯定行。” 赵亭功赶紧去看雷风起,军营外面能做到一般空旷,有敌袭有情况一眼可以得知,说话功夫雷风起连人带马变成黑点,再不盯紧就看不清他动作。 ------题外话------ 么么哒求票。 第一百二十六章,诈 赵亭功狠狠瞪着那个黑点,还是能看清雷风起在不到营门的地方,扬手一掷,随后打马就跑。 高山乐了:“这是他得意的功夫,有一回隔着两军阵,一标枪杀一个主将。” 说到这里,高山就闭嘴,但是别人也没过多重视。 一个随手能画出军事简图的人,若虞雾落猜不到他与武将有关系也是奇怪事情,赵亭功也是一样。 虞雾落和赵亭功继续看军营那里,兴许习武的原因,虞雾落眼神更好,她看到木棍笔直钉在旗帜上,那不是一面旗帜,郡王中军旗帜如织锦,有一大片旗帜。 风卷旗帜,旗帜卷棍,不是人力取不下来。 军营出来一个小队追了会儿,空手而回,又约一刻钟左右,雷风起回到一行人中间,面不红气不喘。 有雷风起和高山在,选打尖露宿的位置从来合理,苗保和高山在树后清防火区域,生火煮早饭,道路上不容易看见,树木在清晨散发芬芳也遮挡气息。 高山烧开水烤肉兼打水,苗保按部就班给虞雾落准备香油小菜白米粥、果子酱烤馒头,雷风起、虞雾落和赵亭功监视通往军营的道路。 早饭还没有准备好,有人马出来,披头散发的十几个人见鬼般狂奔而去,留下几句匆忙言语。 “秦大人,咱们小心有诈,顺兴郡王眼里没有张林大人拿下咱们,一言不发又放出来,这不对。” “先离开这里再说。快走。” 午饭吃完后,再没有人走出军营,雷风起道:“咱们把顺兴郡王吓的放出张林的人,他不可能再为难你虞家,他手里没有抓你连宗的叔伯兄弟。” 虞雾落轻皱鼻子,笑出嫣然绽放,苗保天天跟着,她就快忘记和虞夫子家只是连宗,这话是她自己说的。 雷时不时的不经意提醒真好。 虞雾落道:“我也这样看,咱们进他的王城吧,晚上去郡王府逛逛。” 苗保和高山飞快收拾东西,一行人上马后,百思不得其解的赵亭功道:“雷七兄认得顺兴郡王,咱们晚上去做客吗?幸好我带的还有见客衣裳。” 他看身上行衣,不是淹没在官道骑尘里,就是在地面窥视,放水里能洗出泥。 雷风起笑道:“我不认识他。” 虞雾落凑趣:“我也不认识他。” 高山跟上:“我更不认识他。” 苗保呵呵的笑。 赵亭功也笑:“那晚上怎么去逛?”然后书呆子明白了:“哦,晚上逛?”他也笑了出来。 高山喜欢逗他:“亭功兄弟,你怕不怕?” “与礼不合,不过非常时期行非常事情,你们去我就跟着。”赵亭功笑道。 雷风起和虞雾落为他喝彩:“这话有理,你书这就读活了。” “跟着你们果然有趣,我头回听到把书读活这话,这话怎么解?” “非常时期行非常事情,你已经解释的明明白白。”虞雾落道。 “那还有其它的活学活用吗?五弟多告诉我一些。”赵亭功很爱读书。 虞雾落想想,神气的道:“该拔刀时就拔刀。” 高山肆意大笑狂放在官道上:“哈哈哈,我兄弟说的对。” 赵亭功没听懂,他直到今天也以为虞五的雁翎刀是摆设,不是他小瞧虞五不会功夫,他问过虞五和自己一样学过功夫,但是大家都保护他,所以虞五一般情况下应该拔不了刀。 他暗暗记下这句,既然说出来想来有道理。 顺兴郡王中军离王府所在的王城只有三十里,一下午打马如飞傍晚前准到。 不是京里不管的诸侯分封制,这座名叫甘宁的城池认真来说不是“王城”,顺兴郡王在这附近有延伸开来的大片采邑,还有一定的军事管辖权,他的王府既然在城里,老百姓们顺口称为王城。 甘宁城有朝廷正常派遣官员,还有归属于本省的朝廷兵马指挥使,只是天长日久和顺兴郡王府关系深厚,这城骨子里是一座真正的王城。 雷风起远远衡量城门,高山抬眼揣摩城墙高度,两个人先为逃走策划一下。又数了城头驻兵,守城门小队有几个人。 住下来的时候,客栈离城门最近,毫不犹豫要几间上房,像是人人都有秘密,明明挤住也宽敞,一人一间关门就是自己天地。 赵亭功在问价的时候听入耳中,庆幸打赌输了交出全部盘缠,否则五百两银子住不了几天。 和虞雾落一样,赵亭功有自己独立之处,他在上科止步于春闱,和带队的叔伯兄弟们一起进过京城,但这不叫丰富的出门经验。 进房门后,他取出纸笔简单记录路上风景和所到之处,带来危险的肯定不明写,用隐语记下就行。 最后写道:“事事皆不通,我且看且思且领悟,不可多话。” ...... 满军掌灯,灿盛星辰,王帐里照旧点的是五连枝铜灯,一个灯架可插五个成人手臂粗的牛油蜡烛。 顺兴郡王自早上就气成铁青的面庞丝毫没变,还是青的仿佛是一块铁。 雕富贵万字的红漆大案几被他捶一拳,亲兵们在他暴怒时不敢进来收拾,此后一整天里顺兴郡王发号司令,亲兵们没空收拾,此时还歪斜的和帐门错开角度。 上面有一根简陋削成的硬树木棍,绑东西的布条,一封拆开的家信,两个官印。 官印上分别是:金禁卫将军印、翰林院编修。 路上抢到的官印在这里发挥莫大作用,一个来自被雷风起痛揍的金禁卫庞将军,另一个来自险些害死虞新海等人,后被黑风寨老幺抢走,如今在别人眼里不知去向,其实被四平侯私下关押的麻大人。 家信是顺兴郡王不久前写的,收到迎接雷风起进京登基消息后,顺兴郡王就策划轻骑进京,打京里个措手不及,为他自己登基占住地利。 带着便衣数人的他窥探过进京路上的一切阻碍,庆昌郡王、许昌侯、四平侯及其它大小军营。 三十多岁的他和王妃感情恋恋,路上家信里写了一些夫妻间的私密话语,这信若是被公开传扬的话,顺兴郡王妃只能自尽洗名声。 “金禁卫将军印,翰林院编修。这是张林的人,张林的人私下得到我的家信,送回来羞辱我!” 顺兴郡王又怒了,暴吼道:“欺我太甚!” ------题外话------ 周末愉快,明天见。 求票。 第一百二十七章,官贼 暴怒发泄过后,顺兴郡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送来金禁卫将军印,无疑张林暗示自己,你敢带兵进京,我们早有准备,他继续面色铁青。 这就是顺兴郡王一天的常态,一会儿怒,一会儿镇定,和昨天相比改变的是,一整天的发号司令,让他调动的兵马原地不动,或返回原本的军营。 至少当前他不敢再轻骑进京,而其余的兵马打掩护。金禁卫将军印带来的寓意太多太多。 一个亲兵进来回话:“广阳城有消息来,飞鱼台辩论这几天就要结束,请郡王示下,掳走虞家所有的人还是几个,在许昌侯府地界下手还是四平侯府地界?” 顺兴郡王目光缩成尖,觉得被张林看透的他不敢动,打心里怯着。 冷冷道:“不必了。” ...... 顺兴郡王府几乎占据整个甘宁内城,内城门现在作用是郡王府一扇大门,内城里迁出一部分居民,留下的非富即贵,甘宁城衙门也在这里,进进出出的不是官袍就是战袍。 便衣的两个人,雷风起和虞雾落打马来到内城门外,拿出一纸公文。 守城士兵验看时,虞雾落没有害怕,反而压抑着兴奋,这萝卜印是她刻的,擅长模仿字迹是虞雾落独门专长,祖父虞存也赞叹她聪明过人,不管学什么字体看看就能寻找到落笔轨迹。 雷风起道:“郡王差我们面见书房里当值大人们,紧急。” 守城士兵归还公文放行,顺兴郡王今天脾气不好,不断有亲兵回来,还有一些军官也往返不停,大家猜测有什么事情触怒他,夜晚再来便衣回府,像是可以理解。 须臾,雷风起和虞雾落出现在郡王府外书房,雷风起一眼就看得分明,郡王府按制修建,格局方位和大小一模一样。 也许你拿银安殿左侧当书房,我偏喜欢银安殿右侧更舒适,但是银安殿等主要建筑,昭勇郡王府和顺兴郡王府及其它郡王府没有区别。 眼前这间书房在银安殿左侧配楼之下,雷风起知道占地九间,顺兴郡王打通,脚下这一大间就有三间宽。 这个时辰也挑的不早不晚,这是酒楼上刚刚晚饭热闹之时,也是书房当值官员轮班吃饭的时候,留下来的人是正常当值时一半或三分之一。 烛光摇红,和白日相比,能看到左右另外占地六间的房间里,有人伏案,但人数不多,方位即时定下。 面前阔大案几后老年官员慢条斯理问道:“我从没见过你,你不是郡王亲兵,也不是军营里有名头的军官,你是谁啊?” 开国时就有的顺兴郡王府有其积攒底蕴,每晚都有拿一生服侍的官员守住书房,他们认得顺兴郡王信任的大小军官和士兵,也认得内宅里有头脸的丫头,如果出来细作,很难瞒过他们。 雷风起就没有回话,纵跃起身,啪啪几拳击晕这房里六个官员。 纵跃是信号,虞雾落解下腰间雁翎刀,风一般冲入两边房间,只见她疾奔入一侧,雷风起没呼吸几下,她的身影返回奔向另一侧。 雷风起也没耽搁,虞雾落拍晕这里所有官员时,雷风起取出短刀,薛猛虎称赞过的那把,削铁如泥瞬破暗格。 郡王府按制建造的格局差不多,书房内大小也是一样,哪怕喜欢宽阔的人打通房间或另外隔出新的单间,总体就这么大,墙是墙地是地,暗格对于郡王儿子雷风起来说不难找。 他手起刀落,虞雾落冲回来时,他已打开五个暗格,正取出背负的包袱,仿佛送回多少重要公文的,其实包袱里塞的还是包袱,开始装东西。 首选信件,暗格里放信只能是密信,再装就是珠宝金票银票这种轻巧东西,五枚私章也一古脑儿拿走,两个人来时匆匆去时匆匆,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没到。 顺兴郡王今晚不回来,发现自己秘密被张林监视的他重新衡量重新商议,这是个时间差,从雷风起往他军营投掷东西开始,一环就扣着这一环,就打算如此进来得手。 书房里侍候的家下人等,也是这时候换班吃饭,有几个当差的被虞雾落一路打晕。 郡王府虽大,军情急报验看公文后可以快马驰入,雷风起和虞雾落上马后,书房里才传出来尖叫声音,吃过饭早回来的人发现进贼。 两人相视一笑,打马驰出内城,看地形这点虞雾落最服雷风起,他经过的地方瞄一眼,就有方位记心头。 穿小巷子时,空静无人,两个人取下面上假胡须,跳下马来,把假胡须塞到马鞍里,各自背身子,解去外衣露出里面外衣,解下的外衣不要了丢在地面,临时偷来的马留在原地,从容的背着包袱往客栈走去。 一刻钟后,甘宁府官员小跑进入郡王书房,见到狼藉的墙面地面,怒容满面的郡王妃和书房当值官员。 “大人请看,如今朝廷的官全是贼不成,还是城里有接应?” 案几上是雷风起留下的东西,又是一枚翰林院编修的官印,一张公文:“兹有翰林院麻凉峰出京公干,一切便宜行事,各省不得阻挠。” 官印是真的,出自麻大人那一行的官员之一,公文也是真的,麻大人怀里揣过。 甘宁府尹脖子后面寒意袭来,他当然知道张林大学士主管翰林院,是先帝在时的天子近臣,他也知道顺兴郡王不服昭勇郡王府,近来调兵遣将有争帝位的意思。 本想左右逢源,观望为主,最终和赢家握手的他透心冰凉,张大人手脚能伸到郡王书房,他一定也知道自己眼睁睁看着顺兴郡王调动兵马却不上报,他一定对自己不满,一定是这样。 “府尹大人,现在怎么办?”郡王妃和书房当值官员面无表情问他。 “这这,搜查啊,好好搜查,呵呵,从严搜查,”甘宁府尹强笑道。 顺兴郡王妃冷哼道:“我已经派人搜查,只不过还需要大人一个说法。” “是是,我也这样看法。”甘宁府尹回答着,心里打鼓不迭,想着怎么样才能放过张大学士的人,怎么样才能放他们离开。 顺兴郡王府不给他机会,当值官员留他下来,一直一直的说着怎么搜查,这官贼是怎么进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闯关 甘宁城瞬间就进入行人原地不动,住户家家搜索,顺兴郡王留在王城的兵马铁甲铿锵进入大街小巷,府尹和指挥使衙门也不例外。 明月悠悠之下,雷风起、虞雾落、赵亭功和苗保品着茶香,目瞪口呆看着搜索的人到来,随手一扬公文,根本不给人看清楚,就这,还是上房客人待遇,恐怕他们中有来历过人的,无意中开罪。 粗声大气就一句话:“顺兴郡王府吩咐搜索。” 大手挥动,士兵们笔直冲入房间,多一个字也不再说。 雷风起震惊满面。 虞雾落原地吃惊。 赵亭功没演好,看着犯愣巴,月色让他圆满表现。 苗保战战兢兢,不无惊恐,目光跟着士兵们行动走,一路监视。 入夜,人在房外赏月,烛在房中照明,能看到粗鲁动作扬被褥,扬包袱,搬动桌子椅子查看底端,活似一出真人皮影戏。 有一个房门关闭,士兵们问也不问,抬腿就是一脚,“哗啦”,有水声出来,高山尖叫:“我在洗澡,你们把我看光了......” 他跌跌撞撞拿衣裳裹住自己,被撵到房门外面,暖风吹凉身上水珠,哆哆嗦嗦蹲在一旁。 虞雾落在踹门时就扭头不看,却猜得出来滑稽之极,竭力忍住不笑场。 “路条。” 带队军官走来。 雷风起早拿在手上,就像任何一个胆小怕事的百姓那样,一手送路条,一手塞银票,同时流利报出:“山南来的,常往这条路上进货,我是东家戚风,他们分别是二东家武鱼,三东家宫廷照,这是护院老包,那边是我家养的奴才,高价买回的异族人,会一手儿好心算。” 赵亭功又生佩服,把几个人名字颠倒就是新的名字,难得,念的顺畅自然熟练。 军官看看路条,面对萝卜豆腐印也刻的人,想当然没有破绽。 他拿高山挑眼:“奴才也住的不错嘛。” “我们在这里等合伙的,早早占几间上房给他们住,这几天就到了,这房子定下来不住也花钱。”雷风起滴水不漏。 军官还他路条,再挥挥手,带队而去,转瞬,隔壁有人痛骂:“我有路条,你们怎么敢这样对我,我认得平江侯府,我要让平江侯府和你们郡王对嘴.....哎哟,顺兴郡王府打人了......” 高山耸肩头:“内陆的规矩,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内陆人怎么不守呢?”一溜小跑跳回浴桶继续泡澡。 苗保走来,把他房门关上,从外面扣住门环,免得夜风吹动门,一个不小心的姑娘视线又拐几道弯,被上房里面那间房里洗澡的高山恶心。 门闩断在门内地上,想来掌柜的不会让客人赔钱,苗保没捡,保持现场原汁原味,退房后让掌柜的自己收拾。 掌柜的很快过来,抹着额头上汗水赠送吃喝,又小声赔礼:“真是对不住,让几位遇到这事情,据说城里来大盗,郡王府里丢了重要东西。今晚夜宵小店敬赠,还要什么只管说。如果夜里还有搜索,请千万不要和官爷们呛,隔壁那几位被拿走,您说说,这低低头儿的事儿怎么就弄成这样,唉,我还得连夜为他们奔走,想法接回他们。” 雷风起说记下,掌柜的千恩万谢辞出去,让伙计挑灯笼,又往下一处客人那里赔情。 吃过夜宵,又坐片刻,这条街上的搜索声渐低,虞雾落放心回房泡澡,洗去几天露宿尘埃。 越早离开越好,但要看城门是否开放。 顺兴郡王连夜回府,不用说大发雷霆之后,在这方圆有掌控的他咽不下这口气。 清晨,当值军官请示城门开不开,顺兴郡王怒道:“开!张林狗东西还在京里,就敢吓得我断绝贸易闭城自守不成,这还是太平光景里!” 军官得令而去,顺兴郡王在房里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老子城外有八万兵,就不信能逃出老子手掌心。” ...... 苗保搬出长板凳,一脚斜踏上面歪坐望风,赵亭功又跑到后窗户看书望风。 雷风起和虞雾落站在水井旁,高山麻溜钻入水中。 井壁石头大约由二十块组成,水面下的四面井壁上,有数道均匀分布的纹路,高山手扯动,把纹路握在手里,水面荡漾几下,原来这是根绳索。 高山向井口招手,雷风起放下水桶,高山把绳索绑在水桶上,同时扯掉绳索钉在井壁上的一段,让绳索彻底与井壁分开,现在只和水桶绑在一起。 水桶提起,绳索下面有个油布包袱出水,一连拉上去好几个,这里装的是他们携带的大量珠宝、真假公文、真假印信包括雷风起官印及路上抢来没有用完的,但凡不能接受搜索的都在这里。 抢来的顺兴郡王信件及小印也在这里。 一行人退房间,带着来时的大包袱走出客栈,城门那里盘查严格,几个人也老实模样排起长队,眼看着离城门五十步左右,人堵的最结实的地方,雷风起长剑出鞘。 “呛啷”声里,他仗剑大喊:“让开让开!” 被城内外连夜搜索弄的草木皆兵的老百姓立即闪出一条道路,几个人的马都在手里牵着,这样方便出城盘查,此时翻身上马,等到城门城头的人迅速反应,他们也冲到城门洞内。 沉重城门打开不容易,一瞬间想关上也难,雷风起仗剑刺伤几个,苗保断后,大喝一声,一拳开山岳般,击退两边围堵士兵,一行人泼风般冲出城门。 城头放箭击中每个人包袱,也仅仅击中包袱。 城门内士兵集结后追出城来,就听到呼啸一声有短枪飞来,长短只有尺把,只能算作枪头,笔直击中为首马匹。 接二连三的,雷风起投出自己在客栈里拿硬木削成的短枪,最前面马匹倒下,后面马匹不是绊脚倒下就是耽误一时,一行人五匹马飞快逃离。 赵亭功不敢相信,就这样闯关成功,就这样成了......就见到雷风起带头拐下官道,有条小路奔向远方,小路上能看到几匹马悠闲等在那里。 ------题外话------ 周末愉快,求票。 明天见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鹰和剑客 黑马见到主人,长嘶一声表示思念,虞雾落乐了,进入地宫后丢了马匹以前,黑马是她座骑,后面有追兵,来不及多想,见到雷风起换马,虞雾落想也不想的放缓马速,换了马匹。 黑马打个响鼻,没有明显不乐意。 赵亭功的马是家里带出,他急急道:“马蹄铁上有印记,怎么办?” 雷风起一扑到他马下,马动了动,居然好脾气的没有踢他,雷风起拿起短刀,手起刀落,把四个蹄铁各削去一块,同时飞快道:“如果运道好,或许还能遇到。” 赵亭功知道紧迫催人,也赶紧换马,雷风起把空马赶向远方,他们换个方向继续疾驰。 此时的官道上,气急败坏的追来顺兴郡王两员大将,城门遇贼剑疾马快,居然闯关出城,这二位颜面无光大过贼人逃走。 做好准备跟随顺兴郡王进京得到高官的他们,连连打马,恨不能下一刻就和贼人交手。 半空中阴云蔽日,一只大鹰飞了过来。 追出来的马匹感到危险,长嘶后退,有几匹马扬蹄过高,摔落马背士兵。 大鹰凶猛的瞪着地面追兵,看着他们重整队伍,看着手快的震惊过后放箭,因为不是群发,不屑般的挥动翅膀煽落,就这样又挡住片刻,等到箭矢多发时,大鹰傲然飞上天空,把追来的羽箭撇在后面。 带队的两员大将被误导又是片刻,他们追鹰去了,追着追着发现路线错误,这地面没有马蹄痕迹,钟点虽短,也算又助力雷风起一行人逃走,这下子气的更狠,重认道路重新追去。 一声清叱忽然出来,长剑雪霜凌空扑面,蒙面人挟寒而至,剑若天女散花,似有片片星辰落纷纷,两员大将带队的追兵近百人,受限于剑法高超和官道宽窄上面,硬是一步也没能前行。 这样又是一刻钟左右,官道四通八达,被追的人又有极好的身手,还有脚力不错的长行马匹,这是再难追上。 蒙面剑客收剑收手,脚下如踩着风筝,草上也滑枝头也飞,身影在风里闪几闪,没了。 两员大将气结,这下三个方向,闯关的人一个,鹰一个,蒙面剑客又是一个,往哪里追才是? ...... 草丛尽头,野渡无人舟自横,小船静静横在水面上,双桨俱在。 这下大家不用雷风起招呼下马,抱着各自包袱上船。 虞雾落格外热心的和黑马打声招呼:“地宫一别你能找到我真难得,过几天再来找我,我带你闯天涯。” 黑马瞅瞅她,带头跑开。 这一跑就看出来,这些日子不见,黑马变成这几匹马为首的,它去哪里,其余的马跟去哪里。 五个人加上大包袱装的小船满满的,但驶动后,雷风起和高山的臂力让行船飞快。 雷风起微微有笑容,鹰找到他后,他的手下就在附近,他能传信,就能让手下事先安排退路。 哦,他怎么知道这里有条小河? 太平侯给的地图详细到村庄,十几个人的小村庄搬的只有旧址在,也写明在地图上。 一行人算计不到蒙面侠客杀出来,就自己准备的逃生道路足够了。 ...... 老商人在安全地方摘下皱巴巴蒙面巾,把软剑收回腰间,身躯也缩回去,不再是剑法舒展腰身舒展的剑客。 自语道:“听说顺兴郡王丢的是贵重东西,一定值钱,我得跟紧他们,他们有钱,还有天道十三式。话说,我到底和天道比不比,不比跟着他们没必要,比的话,为什么不敢拔剑,为什么不敢?” 他絮絮叨叨着自己,一面走,一面扛着干瘪的包袱走上官道。 城里追兵不时经过他,无人对他多加关注,一个辛苦的行脚商人,没什么可盘查的。 ...... 虞新修回程一路担心,一路无事,很快看到虞城的城门,他惊喜万分,感觉逃出一命,在飞鱼台上完成使命的充实感灌注全身。 有命,才有享受。 终于,就要到家了。 他热情感谢着送行的镖师,并没有一万两镖银没出事的不满,自从虞五兄弟和苗保离开后,广阳镇远镖局着实担负起护卫他的责任,没有功劳也有辛苦。 “等我见过虞夫子,堂祖父他一定会请你们喝酒。” 虞新修开心的不行。 虞家的看门人老远看到他,拔腿就往里面跑一个,虞新修有些不安,家里出事了吗? 他是直进直出虞家的人,读书紧张的时候还会借住在虞家二门以外,可是今天大门上拦下他,看门人满面春风,看他眼神带着陌生:“呵呵,新修爷请等候通报。”“我还要通报?”虞新修也觉得对方有陌生感。 好在虞存很快出来,像是等着他回家似的,虞存满面春风大步走来:“原来是新修先生回来了,我今天要好好迎接你才行。” 虞新修全身先是一僵,像被什么绑住,随后忍不住一乐,全身又松了绑,他拜下来:“见过祖父,新修愚顿,幸没有辱没祖父吩咐,只是言语上或有差池,还请祖父多多教诲。” 虞存笑道:“起来吧,我前几天收到陈大人书信,我没有想到他倒没有变,胆量也和少年求学时一样没有改,居然敢陪你上飞鱼台。” 京里没有任何来信,虞存就不贸然去信,他对做官的门生也是如此,还没有弄清楚雷风起登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就写信召集门生反对这不合适。 倘若先帝命雷风起登基真的是名正言顺,雷风起真的拿出大贤大德名声,虞存冒失提前反对的话,会害死虞家满门,而株连的罪名可以连累往来的门生全家,甚至全族。 毛亮等人让虞存表忠心,虞存没说不表,他只是想要真相,名正则言顺,你们倒是给我登基的理由。 毛亮等人包括张林都不给,虞夫子就自己查。 陈大人来信,虞存看信封时打心里高兴,又暗暗为他担心,看过信后,多添一层欢喜,但还是为陈大人担心。 见到虞新修回来,这会儿高兴当家,而且他还等着虞新修解惑,陈大人信里提到虞五,虞存已经暗暗认定,那就是他智勇走江湖的孙女儿。 着急听过程,握住虞新修就往里走,同时没忘记吩咐招待:“好酒好菜拿出来请镖局的师傅们吃,一路辛苦,在我家多住几天吧,走时我另有赠银相送。” ------题外话------ 新的一周新气象,一起快乐安康。求票。 第一百三十章,傻蛋虞新修 虞存迫切想知道飞鱼台上赵家的态度,同时迫切想听听虞五。 虞新修却拉住他,让他停下脚步。 “祖父,呃,我带回一位客人。” 镖师的后面走出年青男子,虽然是男装,但带着冒昧登门不安的模样,女子情态也一同出来。 “见过虞家祖父,我是赵家的赵亭兰。” 虞存愕然:“亭兰......姑娘,”他愣上一下就笑容满面,赵又林和自己一样重视孙女儿,亭兰姑娘带着重要的话过来。 赵又林在飞鱼台出于对自己尊重而对虞新修客气备至,陈大人信里也说过,陈大人的意思,他从未听老师说过和赵又林的不愉快,如果有的话,也借此消除,二位夫子携手更好。 虞存客气拱手,这是对赵又林的尊重:“赵姑娘路上辛苦,你祖父好吗?” 赵亭兰知道虞存误会,如果她是祖父打发来的,也就坦然还礼,可她不是。 盈盈拜下来:“见过祖父,不敢当祖父客气,我,我来找五哥。” 垂下的面庞让虞存居高临下只见到一点面颊,但是一点面颊上满满晕红,可以想像她满面晕红。 虞存这把年纪一看就知道,赵亭兰动了女儿心思,于是他就更着急听听虞五的事情。 先让赵亭兰起来,让孙女儿的丫头赶来侍候她,一行人往虞存住处走来。 虞新修一五一十的说过,虞存心如明镜,能让苗保跟上的,只能是雾落。 他眼睛发亮,让虞新修再说一遍孙女儿在飞鱼台帮忙时说的话,不由得开怀大笑。 赵亭兰面色更加晕红明亮,总是情不自禁说话:“五哥他形容潇洒,言词敏锐,堪称当今第一人。” 说完,小心的看看虞存,赶紧改口:“当今小辈中第一人。” 这措词就更不对,虞五是虞存的晚辈,却也有可能是他自己房头里长辈,摇车里的爷爷不难见到。 赵亭兰屏气片刻,这才一字不差:“五哥他是天下夫子面前小辈中第一人。” 虞新修就对虞存使眼色,意思您看,您看,赵姑娘这心思一看就能明白。 虞存忍俊不禁,可见赵亭兰与虞新修同行的路上,也没有少暴露情思。 虞新修也喜欢虞五,热心帮忙,清清嗓子:“祖父,老五兄弟说与咱们家连宗,您总是知道他家在哪里,还有什么人?” 赵亭兰的眼睛唰的打到虞存面上,紧张的眼神里想不到这举动失礼。 虞存又要笑,家在哪里,就在这里,你们的脚下不就是。 说实话不可能,孙女儿名声重要,她在外的安全也更重要。 而说实话,虞存也不愿意,赵亭兰气质过人,容貌秀丽,不次于孙女儿.......赵虞两家路远,以前才没有通婚的事情,如今送上门来不能放走,而虞家也有许多俊秀上进子弟没有定亲。 虞新修就没亲事。 虞存慈和笑着:“小五他家不在虞城,他那一房与家里连宗以后,就搬去外省居住,这不是刚回来不久,我看他聪明俊秀应变了得,就让他去广阳城那里走走,有能帮忙的就帮忙。不想,还真的用到他。” 虞新修敬佩之色又出来:“幸好祖父前路有安排,五弟带去雷七,那是响当当的一条好汉子。” 虞存有些忧愁,从虞新修的话来看,雷七不仅是响当当好汉子,他应该是响当当一名将军。 全国如今的将军里,也不是随便出来一个就画的好全国军事简图,又有胆量拿出来。 孙女儿从哪里认识的他,又是如何收拢的他呢? 幸好苗保跟去。 赵亭兰弱弱插话:“请问祖父,五哥他家在何方,我,我有句要紧的话儿对他说。”稍停,不自在的道:“祖父的话。” 虞存暗暗好笑,你祖父打发你见我,再问虞五地址,有话也应该先带给我吧。 虞新修又对虞存挤眉弄眼,那意思您看您看,赵姑娘对老五兄弟的意思一看就知。 虞存笑道:“他家有些远呢,你单身一人男装到此,看在与你祖父多年交情份上,理当照管你到底。我家里也有孙女儿,如今让丫头们带你去内宅换衣裳,好好住几天,鉴赏我们虞城的美食美景,也等着有顺路放心的商队动身时,我送你去小五家里。” 赵亭兰先时一直想插话,又怯怯的压抑情意,听到最后大喜过望,起身拜了又拜:“多谢祖父。” 房外,薛妈妈带着丫头过来,只等虞存吩咐。 虞存叫她进来:“让姑娘换见客衣裳,代祖父招待贵客。” 薛妈妈说知道,接过赵亭兰后,先打发一个小丫头告诉青霞,让她继续装扮大姑娘。 赵亭兰被簇拥走后,虞新修快活的笑起来:“祖父,你再听我说一遍五弟,他除去辨才厉害,容貌也过人,这不,赵姑娘偷偷离家跟上我,我劝上一路子也不肯回去。” 虞存劈面骂他:“傻蛋!小五很好,你很傻蛋。” 虞新修傻眼:“祖父为什么这么说我?” “小五早就定下亲事。” “啊!啊啊!” “闭嘴,不要闹腾。” “祖父,那赵姑娘可怎么办,她容貌好又有文才,在飞鱼台上坐在赵又林身边,和亭晓一样是赵夫子心爱的孙子,赵夫子允许她进书院,她是个好姑娘。”虞新修焦急。 “哼,傻蛋!我刚才不说破,是怕骤然伤她的心。你呢,你定亲了吗?你这个傻蛋!” 虞新修惊喜:“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你在飞鱼台上只会说一个字?新修先生。”虞存嘲笑他。 虞新修伏地跪拜到他面前,仰面哈哈,跪在地上这姿势也能手舞足蹈:“多谢祖父留赵姑娘,祖父,哈哈哈哈,我还没有定亲呢,我我我我我......” 虞存鄙夷:“傻蛋起来,这亲事能不能成还要看缘分,从今天起你住我家继续读书,飞鱼台上有名声,就要好好巩固它。” 有些自得:“难道你去别处,还有个虞五带个雷七帮你不成?” “祖父说的是。” 虞存再微笑道:“赵姑娘是你客人,以后就由你招待。” “多谢祖父,多谢祖父......” “傻蛋闭嘴,不要闹腾。再来和我说说虞五雷七,还有一个异族人叫高山的,我听不够。” ------题外话------ 求票。 第一百三十一章,奇香湖 重回座位的虞新修精神抖擞,他也爱说那天在飞鱼台上,他以为无人相帮,结果上得台后,见到自己这方多出三个人,虞五容貌熠熠,雷七天神般威风,高山身形矮小让人大开眼界,加上苗保,一共五个人,有主辨的,有喝彩的,硬是打出五百人般的气场。 ...... 夜晚来临,虞存在院中踱步。 兴奋和担忧让他心情沉甸甸。 他年青的时候,父母健在,新婚妻子体谅,带着一个家人就出门,苗保是他辞官从京里带回,当时少年身边没有苗保,就一个自家功夫出众的护院,一主一仆两匹马一包银,就这么走了。 很多人认为他和赵又林是在京里争春闱榜的时候闹生分,其实虞存少年时走一处往一处书院求学,再就辨论,被他气倒的老夫子以车来次。 赵又林就是那时候帮自己先生辨论,和虞存产生矛盾。 两人进京赶春闱,相见眼红,虽没到仇人的地步,却你一言我一语的互不客气,赵又林输了,一气之下称病回家。 你能,让你能去,小爷不做你陪衬,这科不考了。 孙女儿出门后俨然重温祖父旧路,就目前虞存知道的,到一处赢一处,不管是崔家墙头上自称雷风起,还是飞鱼台上牙尖嘴厉,让祖父兴奋难收。 可她到底是个内宅女子。 有苗保跟上,祖父也继续忧愁。 有人从院外走来,在院门处停下,低而有力回话:“夫子,城里和府中起更巡视结束。” 他神情孔武,粗胳臂粗腿壮身体。 虞存含笑回应,见到他,忧愁下去一半。 太平侯和他多年知己,说派两千人很快就到,便衣分批潜入虞城,为首的这位张将军带着十几个人装成和城外田庄更换的护院,住在虞家,就近保护虞存。 余下的人一部分以雇用短工的方式,分散住到田庄,一部分人假扮客商入住城内属于虞家族中的客栈,保护整个虞城安全。 孙女儿真是能干啊,太平侯来信里羡慕不已。 万没有想到孙女儿能走到太平侯那里,据太平侯说雷七高山功夫都过人,这让祖父宽怀。 有一丝悄悄的向往,毕竟祖父是年青时爱玩的那个。 上年纪与不玩不相连,进入仕途后没功夫玩,不能再肆意的玩。 其实还是想玩的。 好吧,苗保若劝得回雾落,那当然好,若劝不回,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祖父也劝不回雾落。 从事实上讲,派出去一百来人的子弟,只有孙女儿一步一个脚印,完成祖父想要办的事情。 傍晚时分为虞新修举办家宴,也算迎接赵亭兰的接风洗尘,到场的族人把虞新修夸如一朵花,可没有孙女儿出现的话,虞新修一个人挡不住赵家在飞鱼台上下的子弟门生一堆人。 虞存在脑海里推敲年青时走过的路线,孙女儿带走崔承志给的一些信件,她应该往七香湖去才对。 又或者会遇到阮成功。 忧愁就又上来,广阳城、太平侯、七香湖和阮成功隐居的村落,离顺兴郡王很近,有一些处于顺兴郡王辖区的边缘地带,其中一部分是顺兴郡王地盘,再就和庆昌郡王相连。 雷七,将军? 他能帮上忙吗? 如果雷七是顺兴郡王或庆昌郡王的人,孙女儿极有可能遇难的话,苗保能救她吗? 一点清明出现脑海,把迷雾拨开。 雷七在飞鱼台上亮出全国军事简图,太平侯说他把全国的军营得罪干净,顺兴也好,庆昌也好,都不会这样做。 拍拍滚烫的额头,虞存喟叹:“害我焦虑之下派孙女儿出门。唉,张林和雷风起若不还我真相,我非打死他们不可!” ...... 奇香湖的由来源自周围繁花盛开,这里有一股地生温泉,让这不算极南的地方较为温暖,花草茂盛品类众多。 人对自然了解吗? 有一些奇花异草由飞鸟走兽啄食花粉或种子而带来生根,有许多的花突兀生出来,当地人也不认识。 这湖还凑趣的时有大雾,新生出的异花偶尔露脸,在猜测里组成新的芬芳。 大船穿行湖面,赵亭功看看其它人,也和自己一样,不时为这奇香的湖泊陶醉。 他们坐着小船,按着太平侯所给地图上河道,直接进入湖中,在湖边弃小船,荷包里珠宝多,径直购买一个大船。 对租不感兴趣,这船买下来,以雷风起的眼光为准绳,雇用六个船员,其实是雷风起带入内陆的强兵。 三将军没有带丫头出门的习惯,就只能十个男人和一个隐藏身份的女子登船。 船在甲板之上有两层,苗保对雷风起多少有些感激,小表弟虞五以“脾气乖张”独占最高一层,有三个船舱和一片小些的甲板。 其余男人睡登船后那层甲板所在的船舱,五个船舱有一个用来煮饭,其余大家宽裕住着。 甲板下面是在湖边购买的生活用品,属于虞雾落个人使用的早搬到上层。 虞大姑娘此时进行她人生第一次的洗衣裳,她购买衣裳有标准,不是没有办法,小店铺的怕不干净不肯买,在广阳购买大量衣裳,一路行来烧了一半。 湖边没看到有精致干净店铺,湖面清水充足,又能腾出晾衣船舱,虞雾落自己洗衣裳。 “先放皂角?”她嘀咕着:“皂角是这样用吗?” 洗出手上微沫,自己高兴的不行。 苗保走上来,在船舱口放下两桶清水,还是有点不放心,趁姑娘没注意,往另一个船舱里数了一下净桶,这船上没女人服侍,虞雾落购买整整一船舱的净桶,用一个扔一个。 出门在外,隐私的事情解决,其余事情相对方便。 再看一眼兴高采烈自己洗衣裳的大姑娘,苗保走到下层请出雷风起:“雷爷,五爷娇贵性子,有放心的女人还是请一个的好。” 说完,他继续打水送去上层。 可怜姑娘受委屈,没有女人服侍,新买的面盆浴桶也自己刷过才能使用,新被褥也得自己铺。 雷风起抬眼看看,也觉得没照顾好小虞,七姑家大表哥琢磨一下,暂时还是无能为力。 他们办的事情不能夹杂外人。 ------题外话------ 求票,明天见。 第一百三十二章,壮志 月照当空,湖中薄雾层层叠叠加厚,大船随时驶入云端似的,逐渐看不到甲板,雾裹水声,船桨划动低若轻吟,芬芳也在雾里,更加浓郁。 晚饭时使用的八仙桌擦拭干净,在烛光下桌面闪动光泽,三根牛油粗蜡烛照亮船舱,烛下雷风起抱起一大叠东西放桌上。 他只看赵亭功:“这些取自顺兴郡王府,请一同观看。” 赵亭功见他诚恳,暗想他们眼里有我赵家,凑上前来。 高山也凑来,苗保不知道船夫皆是雷家军,搬个板凳坐船舱外面仿佛看雾景,负责望风。 虞雾落不扎堆,她端着可饭可汤可茶的大木碗,品尝新泡香茶,这湖边没有满意衣裳卖,却有采自湖中繁花里生长的新茶,天往四月里去,奇香湖地气较暖,新茶已经下来。 她知道雷有念出来的体贴。 “十一月五日,宫门下钥,忽开,太医自各家中入宫,太医院齐集内宫,似先帝寝宫。” “腊月四日,贵妃徐氏宫人出宫采购,中药馆逗留多时。六日,新宠宫人柳氏身亡,太医院记载血崩症,未见胎儿。” “腊月二十一日,兵部尚书纳妾,此女乃外省县令吕胜之女,兵部尚书对头户部尚书的家生子儿奴才做官。” 赵亭功激的面色涨红,攥紧拳头不能按捺:“他监视京里,顺兴郡王果然要谋反,我祖父一直没有看错他!......” 牙齿格格咬着,气的浑身开始哆嗦。 虞雾落三个人都没有阻止他的意思,守门的苗保见到两个船夫似乎走来,咳上两声。 赵亭功额头冒出青筋,强忍暴怒跟着雷风起继续看信。 “亭子山换防,卫长蒙将军调离,洛宽将军调来。” “旧县换防,吴章开将军调离,康会将军调来。” 又看了几个,赵亭功气的身子撞到八仙桌上,怒火让他站不稳。 见虞雾落明珠般眼波飘来,赵亭功怒道:“我赶春闱去过京里,旧县是京城地界,离京城三百里,亭子山就是旧县隔壁军营,相隔一百里。”还有后面几个地名,也与京城有关。 不管是宫闱中事,还是京城军营,顺兴郡王闲着无聊打听也属大逆不道。 都知道顺兴郡王好些代拥兵自重,雷七在飞鱼台上更是当众揭露他实际有十六万兵马左右,麾下兵马众多的郡王,他与帝位有份,他打听京里京外的事情,肯定不是无聊过头,吃饱了闲的慌。 出门以前的赵亭功对于自己的定位清晰,雷风起登基与礼不合,就目前来看是这样的,没有先帝遗诏,也没有宫中或朝廷的解释,说一声张林迎接,他就想进京登基,这里没鬼才怪。 虞夫子名动天下,有无数做官的门生,却也要和祖父联手,说明他认为这事情内幕惊人,不是一位夫子能接得下来。 赵又林也交待的比较清楚:“你追上虞五一行人,他们去哪里,你就去哪里,亭功你文武双全是祖父放心的人。” 赵亭功你出门做什么,祖父也不知道,只知道虞家不会没有原因的乱走动,你跟着就能明白。 虞夫子自京里辞官出来的,他在京里的门生和故旧不会少,尚且没有消息,连多年对头的赵又林也要联手,情势紧急早就可以想到。 虞雾落说晚上去顺兴郡王府里逛逛,赵亭功还真没想到闹到全城搜索,等他明白虞五雷七闹的大,已开始全城搜索,他站在尊卑规矩的角度上想劝也来不及。 闯关出城。 恍然若梦。 他心里也有不安,只是牢记祖父所说:“你跟着就好”,他就不提异议。 现在则异议化为粉碎,这些出自顺兴郡王的密信上,一颗窥视帝位的心机跃然出来,顺兴郡王从没有被冤枉过,他一直一直寻找机会,试图让他的皇家地位更上一步。 直到今天没有人找得出雷风起登基与谋反有关的证据,仅是大家猜测他早就干涉宫闱,兴许把坏事做干净。顺兴郡王却是此时在一笔一划里证据入骨,呈现出贪婪肚肠。 赵亭功笔直盯着雷风起手下其它的密信,眼神喷火:“开,让我看看他还有什么魅魉?” 雷风起看看手下余信,一早闯关出城,他还没有看过,但他有句话要说在前头。 他凝重的眉眼似压山岳,沉声道:“亭功兄弟,是你追上我们,只能说我和小虞解释不够,带你进入这事情里我们抱歉。” 他停上一停,虞雾落配合的点头,表示雷的话也代表她。 “你还要看的话,你先想想明白。”雷风起手按信上,心情的原因,他能感到下面内容更加惊骇。 赵亭功想想,不觉凄然,惨声道:“我赵家祖籍广阳城,离顺兴郡王不远,我赵家科科出官员,不敢说对朝廷最忠心,也不敢落后。顺兴郡王若是谋反,我赵家首当其冲是他眼中之钉,还想什么。” 雷风起垂眸一下,接着开信。 顺兴郡王不仅窥探京里,也对庆昌郡王、许昌侯四平侯太平侯等相邻的军马感兴趣,与他不接地界的军马也有密信往来,只听得虞雾落也抿紧嘴唇心生怒意时,雷风起又开一封,眼睛放上去,就下意识看赵亭功。 因小虞听信,雷风起没把信给赵亭功,还是念出来。 “赵家飞鱼台年关辩论,赵又林亲孙赵亭晓提出黔兵穷武,非百姓之福,朝廷之福,国家之福,意指各地郡王私自征兵。其意出自赵又林,请示下,可否杀之?” 赵亭功扑上来,夺到手里就着烛光字字认清,忽然怒气不能再忍,三把两把撕的粉碎,跺脚骂道:“他怎么敢想对祖父下手,对亭晓下手,怎么敢想......” 胸膛一瞬间挺的笔直,赵亭功瞪视虞雾落,又瞪视雷风起,沙哑嗓子道:“国无秩序,没有宁日。不管你们打算做什么,我赵亭功代表赵家算一份。” 虞雾落看看地面被他撕碎的信,一撕之下边缘就搓成皱褶,可见怒气之大。 她选择相信他。 赵又林祖父看到这封信的话,也会毫不犹豫和祖父联手,应该是这样。 “呃,亭功兄弟你撕碎的是证据吧?”高山看不懂,提醒道。 ------题外话------ 么么哒,求票。 第一百三十三章,哼 慌手慌脚拾起碎信,手忙脚乱的往一处凑对,赵亭功急出汗水,耳边传来小虞柔和嗓音:“别着急,也别害怕。” 茫然抬起眼眸,赵亭功见到雷七向自己伸出手掌,神情镇定的轻拍自己肩膀。 他模糊的眼神重新清醒,慢慢的也有坚毅出来。 ...... 雾往深夜时更加凄迷,大雨迷雾都是睡觉的好天气,独在异乡的雷风起却不能。 他听着船上传出琴声,经过云雾洗练般,袅袅如仙音。 赵亭功和赵家如箭在弦上,雷风起不担心赵亭功是夜会想不懂,有时候,他想不通也得想通,想得通就更好。 推敲的还是小虞。 她说奇香湖里有位隐士钟爱琴声,需要有把瑶琴。 在甘宁王城里两人去顺兴郡王府,苗保、高山和赵亭功负责藏东西,抽空往附近逛过乐器店,不巧那天掌柜的不在家,琴被他锁在仓库里拿不出来。 于是,安排湖边退路时卖琴的就派上用场,这把琴也让小虞一见欢喜,她说这琴音质不错。 小虞除去以前没有出门经验,是个聪明人,她会不会看出这琴出现的太巧? 雷风起手枕在脑前,望船舱顶犯愁,怎么办,他打不过她,有时候莫名其妙的觉得哪里不对。 ...... 雾中的红烛仿佛宝石般放光,新买的瑶琴有些手生,但不妨碍虞雾落一曲接一曲弹奏。 雾在船舱外面迷离,虞雾落的心情在船舱里分拨迷离,十三岁的她不可能眼睛花,六个船员里有四个是她见过,是误入地宫的四平侯府手下。 虞雾落一面弹琴,一面在心里嘀咕,地宫里昏暗有可能看不清所有人面庞,江湖客中有些人重新站出,确实认不得,可是四平侯府分为三队的人里,很是不巧,虞雾落出于感激四平侯,全看在眼里。 看不见容貌的就记身形,看不见身形的就记容貌。 脑海里出现雷掏出的一大把公文,萝卜印的,豆腐印的......再加上今天的事情,雷七此人不用说又多一层神秘之感。 他到底是谁? 要闹哪样? 撇撇嘴,视线扫向腰间雁翎刀,有刀在手,天下可走,谁会怕呢? 先使唤他们干活再说。 所以这琴其实特意准备给自己,否则湖边卖大船可以理解,今天小集市里没有一件满意的衣裳,却有一把不错的瑶琴,怎么解释这个巧字。 一定又是欺负自己没有出门经验? 哼,就会显摆能干。 ...... 高山翻来覆去,晚饭有酒,当兵的有很多好厨子,野外开火烧给自己吃,做久了尽得烧菜精髓。 他也酒足醉饱,应该一觉到天明。 可能是这雾不对,睡下来丝丝清凉沁进船舱,让他约摸着子时过去,还是清醒的睁着眼睛。 赵亭功激动恐惧最后又转为激动的面庞从眼前掠过,再就是小虞兄弟板着面庞时也似乎微笑亲切的神情。雷风起英武面容从眼前过去,高山对他独特待遇。 “我呸,难看。” 还是我兄弟生得好看,赵亭功也不错,我高山也是好看的,就是老苗也比雷风起端正体面。 高山牢记他不愿意苗保跟上,雷风起让他离开,这几天不是回敬的时候,有机会一定让雷风起后悔撵自己走。 “他那张脸确实难看,没看出半点能登基。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为自己来到内陆,找找这个,试探试探那个,找找真相,一个不小心的,还要带着运道高,就把自己解救。” 高山想着想着就自言自语:“不就是救自己,我也会,我......”泪水呼的汹涌满面,高山哽咽:“我也会,我就是没做而已,我为什么没做,我没有遇到小虞兄弟这么厉害的人。我呸,他能救自己,还不是仗着我兄弟。” 寄居昭勇郡王府有年头,高山和雷风起兄弟姐妹都忘记他不是自家人,防备归防备,但潜意识里家里有高山这个人。 和雷氏兄弟争执,背后鄙夷雷氏姐妹干净怪胎,高山自己也快忘记他不是昭勇郡王府的人。 赵亭功的愤怒和激动,把一捧火放入高山胸膛,重新燃烧他深藏心底的愤怨。 他也应该救自己,寻找几个小虞兄弟那般厉害的刀客剑客,杀回族中去,还自己清白。 他也应该这样做......雷风起有什么了不起,亏他好意思撵自己走......还不是有我兄弟...... 雾从门缝窗缝里缓缓而进,不时平息高山想到滚烫的头脑,他对虞雾落的过度推崇除去在昭勇郡王府饱受三个雷姑娘干净怪胎成习惯,再就是内心对雷风起清洗自身冤屈的羡慕。 哼,没有我兄弟看你怎么办? ...... 烛光勾勒出赵亭功奋笔疾书身影,雾仿佛也好奇打量他,进来后就隐入角落内,任由烛光明亮独霸桌面。 读书人有很多词汇表达意思,而轻易不会被不相干的人看出来。 笔走龙蛇的赵亭功以一首长诗写明顺兴郡王府有谋反的心,也有许多年谋反准备,当前雷风起登基一事扑朔迷离,顺兴郡王看得出来是他的好机会。提醒家里小心小心,再小心。 虞新修奉命来到广阳,赵又林答应他上飞鱼台,背后赵家有反对声音,认为这样一来不管赵又林有多置身事外,也像是帮虞存传扬对天下的担心。 此时看来却是好事,至少知道主管广阳及附近大小五个城池的陈大人与顺兴郡王异心异肠。 广阳是大城,不管是存粮还是遍布街道的水源,还是朝廷派驻的士兵,如果起动乱,都能坚守很长一段时间,比如等待援兵到来 哼! 赵亭功层层积攒的愤怒化为一声鼻子出气,下笔更疾更快,如果我家有准备,就意味着广阳城也有准备,看你顺兴郡王怎么得逞! 眼前出现雷七总是泰然镇定的面庞,和虞五时常轻松自如的笑容,赵亭功信心更强。 这天地间有的是能干的人,魑魅魍魉乱不了世道。 ...... 凌晨琴声起来的时候,有一刹那间,雷风起以为还是小虞弹琴。虞雾落迷迷糊糊醒来,也以为是自己弹琴。 倏的,两个人自一上一下的不同船舱里,离弦箭般跳起。 ------题外话------ 周二周二,差点又以为是周末。 求票。 第一百三十四章,你负责哄你,我负责哄我。 漫天迷雾浓郁难辨,反而多出一层黑夜,霭霭烟烟冉冉絮絮,深藏起黎明星辰。 琴音忽破若一道尖刺拨开云雾,琴音又缓,流水潺潺入人心底。 “开船。” 上下两层的船舱窗户打开,功夫高人胆大的雷风起和虞雾落,往雾中探出身子,听出琴音大概方向时,手指湖雾高声喊出。 随即,听到对方声音,雷风起抬头,虞雾落低眸,在视野难辨的近距离雾中,下意识看向对方。 雪白里衣的女子匆忙起身,里衣雪白与雾融合,那一头长达腰际的乌发墨汁般黑,拱卫捧出红唇上嫣然。 她眨巴灵动眼眸,盈盈一笑,像湖中新生出仙女。 下方露出钢铁般坚实胸膛的男子,仰面震惊里掩不住他剑眉星目,完美曲线自下颔开始顺势滑落,描画出他健硕肌肤。 接住小虞笑容,雷风起还在震撼里走不出,他迷茫的想着这湖里还有仙女? 虞雾落也纳闷,第一眼看去下面住的应该雷七,第二眼看去这湖中还产力士?第三眼......“哎哟”。 轻呼一声,她闪回船舱,呯的关上窗户,下面正是雷七。 外面传来微弱一声,“呯!”,雷风起也闪电缩身,不好,高处住着小虞。 一起凌乱慌张的着装,直到把外衣系好,腰带扎紧,靴子也整齐套脚上,两个人在后怕里各自安慰自己。 这么大的雾,雷七他没看见我没穿外衣。虞雾落劝着自己,直到面色缓和。 “雾这么大,你看清了吗?没有没有,我什么也没有看见。我赤膊裸露?她也看不见。”雷风起也反复哄骗自己。 不约而同的两人同时定下心来,虞雾落独自在自己船舱里,半猫腰身,蹑步向着窗户重新走去,她得轻轻的,小心的,不被雷七听见的,重新打开窗户,这样她可以假装自己一直没开窗户。 苗伯不会让雷上来这一层,自己辨认过琴音路径后让开船,再把窗户悄悄关上。 找到祖父旧友更好,又办完一件事情,她可以继续上路,并顺路寻找自家叔伯兄弟。 如果是贼,是歹人,是追兵......我刀在手,天下我走。谁又怕呢? “吱呀”,窗户发出小小一声,虞雾落立即住手,警惕听着下面船舱动静,再就轻轻的,小心的,不被雷七听见的,继续开窗户寻觅琴音。 雷风起走出船舱喊开船,与闻声起来的苗保遇到,三将军不由得手足无措,强挤笑容:“苗伯,你你不用起来,雾里看不见。” 说完,一溜就到苗保隔壁船舱,这里住着船夫们,同时还是掌舵的船舱。 苗保摸摸脑袋,再就对湖中迷雾琴声充满警惕,一定是这湖不对,雷七爷也有惊恐。 他一个大步冲上楼梯,三几步就迈过十几级阶梯到船的最上层,见到船舱里有烛光亮起,多少放下些心:“五爷,你好不好?” 琴音止住一半,虞雾落打开舱门,露出还有慌乱的面容:“苗伯,你也起来了,我好着呢。” 苗保不知道这叫没做贼也心虚,两个迎难而上的人无意中破男女大防,乍一见到第三个人,刚构筑的一层薄薄心理防线不攻自破。 苗保觉得姑娘也有些奇怪,但来自雷风起的奇怪感,和对迷雾湖琴的警惕,让苗保没有多想,而就算多想,他上来是安慰的,这就还是安慰虞雾落:“没事,我在这里,不管这湖里有什么,只要敢上船,我就放倒他。” 他全然没发现什么,虞雾落重新定心,轻轻一笑:“苗伯帮我打水来,我要好好弹一曲回应。” 苗保自责的笑了:“看我,遇事不该慌乱。弹琴?家里老爷弹琴时焚香,还泡香茶预备。我这就去办。” 虞雾落想说船上不是集市,没有香炉也没有香,可是苗保已经走下去,她回船舱里,盘膝坐在收拾好的床铺上,面对瑶琴整理思绪,静静听琴音方向,等候内心出来和音。 苗保冲进船夫船舱:“七爷,五爷要弹琴,有香吗?昨天那香茶不错,我泡好送去就得。” 雷风起一愣:“有。哦,昨天我从湖边买回来,结果忘记拿给小虞。” 琴棋书画岂止是书香门第必学的东西,昭勇郡王府原先是京里的亲王府,在一些底蕴上远超一直是郡王的顺兴郡王府,有瑶琴在手,旁边没有一炉香,没有一盏茶,这叫煞风景。 湖边小集市忽然琴也有,香和香炉也有,难免让人疑心。可是,小虞满意就好,苗保不肯相信的话,雷风起又不会介意。 苗保长居宅院这些年,根本不知道小集市上应该有什么,不应该有什么,他只知道姑娘要弹琴,有香有炉有茶就好。为什么备下这些在船上?这不是应该的嘛。 五爷要弹琴啊,哪能仪仗不全。 ...... 青瓷小香炉在集镇购买,店里没有金香炉玉香炉,全仗着买的人眼界好,乡村土窑烧出来的一批成品里,挑选出朴实无华却不显拙笨的一个。 香烟轻吐时,虞雾落格外满意。 香炉小巧田园意味,香却是上好沉香。 雷风起不知道在内陆呆多久,携带财物首选轻便,沉香价格不低,中等以上城池容易换钱,如果往虞夫子这样人家送礼物,沉香也是上好的一种。 此时,香就不必购买,自己带的比市卖的好。 鬼子关不产沉香,这是贡品由朝廷年节时赏赐,雷风起进入内陆后发现自己登基不是先帝算计,对先帝离世有所悲伤。 他在世时没有厚遇昭勇郡王府,但也没有薄待,过年过节的赏赐物品,其它郡王府有的,昭勇郡王府都有。 真相不再是解救自家灭顶灾,也是向停灵宫中的先帝致敬,雷风起又多一层揭露真相的底气。 虞雾落分了分心,在祖父虞存居官时,还没有她,她感觉不出来。 祖父辞官后,先帝在世时,时常与祖父通信,赏赐物品从来不少,宫里老太妃也挂念虞存膝下亲孙,有机会就送出贡品。 贡品沉香是虞雾落日常使用香料之一,她虽不必把燃烧沉香扒出来寻找有无进上字迹,却一嗅之下知道不是凡品。 ------题外话------ 明天见。 求票。 第一百三十五章,天地琴声 虞雾落俏皮的笑笑,雷七兄懂军事有贡品,看来她捡到一个了不起的帮手。 难怪他刻萝卜豆腐印毫无惧怕,他敢做就敢当。 沉香仿佛上云霄,香茶一碗酝酿在一旁,虞雾落眼眸垂帘,捕捉到心头有一丝“叮”,优雅而出,似与天地万物共鸣。 柔荑果断按住琴弦,声自腕下起,丝丝入雾中。 心起和声与天地同行,两个琴声在浓雾里没有真正碰撞,而是莫名的也相呼相应,相和相衬。 就像这湖自然生成,雾自然生成,琴声与大船划动的水声也像是天地间自然生成。 一切和谐,皆是自然生成。 雷风起端起一碗茶,自然而然浮出想家的忧思,大好男儿也会想家,只因这个幽静合适的时候被他碰到。 鬼子关是公认易攻难守的一座边城,严格来说,它不是一座城,而是一大片不毛之地。 有人守边城一边开荒一边守城,昭勇郡王府来自鬼子关后,一面治风沙一面守城。 风沙肆意让最早城墙没有完整修建的时候,数天修筑出一面墙,一夜风沙吹塌成泥。 十数个大小绿洲分布开来,是昭勇郡王府扎根的命脉。 他们家的人代代爱洁净,面对恶劣环境应激反应,报复性的你不让我干净,我就偏偏干净。 高山生长在鬼子关边城外的遥远山脉里,常年互相的袭扰,有时候结盟成兄弟,有时候打的眼睛红。 逃往昭勇郡王府以前,高山认为黄沙和黄土轮换漫漫的鬼子关边城里,他将是最干净的那个人,事实被雷家几个格外干净的怪胎教训,高山遇到虞雾落时很快接纳,和雷家干净怪胎相比,小虞兄弟还算好的。 如今好歹有一座石头城,石料开采费足几代人功夫,路远,饮食供应和不时袭拢的内陆闯关而出者,边城又世代有战争,这种种因素干扰之下,城是昭勇郡王府几代心血。 有城也还是不好守,治沙也是世代事情,远非一代人可以完成,技术、长期花费上的支持,都限制昭勇郡王府进度,让守这道边城的难度不好撼动。 朝廷有拨款吗?没有。 一开始怕擅杀皇家子弟,引起当年哗变,那代先帝等着昭勇郡王府丧命在自然灾害和边城战争里,一直等到他驾崩。 此后就成惯例,前朝没有拨款,后朝也难扳回,昭勇郡王府索性不再提到这事,花的日子和送的礼物,还不如用在修城上面。 在内陆犯事呆不下去的人,逃避关税的商队等等,首选重金雇用向导,从鬼子关边城外面通过,这向导大多是高山的族人,他们能把道路一直带到他们居住的山脉下面,这里水源充足,食物也充足。 卫所在风沙满地里挣扎,风沙来时吹走人和马匹,吹的人不敢出来。 商队向导只要雇的对,高山族人有应对风势的方法,躲过一波风头走一段,再躲过一波风头再走一段,除去喝足风沙吹皱肌肤,轻轻易易出边城。 这座边城除非忠心耿耿的人才肯守住,昭勇郡王府犯事以前,不断的换守将,直到昭勇郡王府避祸主动要求前来,从此在这里扎根入地,一力擎天。 要是按这样说,像是没什么好,比一般的边城苦的多,但是凌晨湖面的幽静和小虞琴声里的轻悦,让雷风起深深想念风止沙息时,一轮明月抬手可得的家宅。 一年当中,有些夜晚美的令人不忍呼吸,怕呼气喘气大些把它破坏。 冬雪如垠凝风为冰,天地万物似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是风雪,我是雪风,没有边际的和谐感,就像此时湖琴雾船的和谐。 夏夜干燥的风顿换寒冷,像从北方冰窖里刮出来似的,那一时间的清凉,可以让人心顿宁。 秋天有接天蔽日的黄土,可以假装它是枯草衰败,来年生机再盛。 春有野花,还是有的,根浅花小,远远看过去不能分辨花和草叶,像是天地为之铺设花毯,白天被风沙摧折,夜晚被露水洗净,一早再次呈现美丽妆扮。 雷风起不可能想过登基,他是家中第三个儿子,上面还有世子和第二位兄长,轮不到他多想。 来到内陆后看到勾心斗角,也不想登基。 他更愿意和往常一样,在他负责的卫所里面等到风止沙息,拿出他爱惜放到箱内的琴,坐在月下弹上一曲。 城外卫所太苦,昭勇郡王府四个成年儿子早就承担起守护卫所的职责,每个人的成长都伴随沙滚风吹,也负责招揽经过的穷苦百姓,及安抚他们一起度过在这片天地的岁月。 卫所基本是粗汉,但当世子雷风涌吹起他的笛子,二将军雷风云闲时擂鼓解闷,三将军雷风起抚琴一曲,四将军雷风机拔剑起舞,会有疯狂的喝彩声。 今夜琴音入耳,抚平雷风起长久紧绷的神经,他嘴角边油然噙笑,心境和平宁静。 暗想小虞弹奏的真好,不比自己差,自己是自小学起,可见小虞也是。 他旁边没有香炉,但满湖芬芳足可弥补。 ...... 外面动静不小,赵亭功披风坐起,听着湖面琴声相和,情不自禁也流露微笑,沉浸在这和谐中。 苗保披层蓑衣坐在通往最上层甲板的木梯上,如果有人借雾登船,他可以第一时间制止他们惊扰五爷,虽然五爷那刀法舞起来一般是别人倒。 从这个角度也恰好看到煮饭船舱,高山也起来,觉得这雾不错,兄弟琴弹的不错,他需要来点酒来点肉,来点酩酊大醉助助兴。 锅下红通通的火,锅上传肉香,高山乐的不行,筷子搅动着,生怕肉糊锅。 他没看到背后苗保有鄙夷,满湖清雾妙琴外加花香,这肉香怎好意思搅和? 家里老爷指责人时,会说焚琴煮鹤大煞风景,此情此景的高爷也算才对。 六个船员佩着武器,循着对方琴音行船。 有赖三将军爱弹琴,他们分得清自家船上琴音的轻悦,和对方琴音的幽平。 琴音似路,接引大船过去,随后一声撞击出现,“通!”,船身巨震不知撞中什么,花香忽然浓郁,仿佛洗浴般的灌注他们全身。 船不能前行,停下来。 ------题外话------ 么么哒,谢谢支持哈。 求票。 第一百三十六章,铁锅的秘密 一层清新一层馥郁,又是一层馨香一层润沁。 撞船后出现的花香,完全没有浓在鼻端化不开,反而展开七香湖独特风采,从不会令人闻够而憎恶,而是嗅之不足,减病减倦减衰弱,跟随花香焕发出精神。 透过打开的窗户,虞雾落在花香里淡了琴音,手指无意划出浅浅音符,盘坐的她眼观鼻鼻观心,重新聆听新的心声,“叮咚”一声重新响动琴意,意境缠绵春浓无限。 雷风起忍不住走出船舱,被促使般的伸个舒服懒腰,满意出来的还有一个哈欠,深呼吸里,自小到大的紧绷皆消失不见,舒展身舒展心,不慌不忙的点起油纸灯笼,照亮船头景致。 “给。” 高山在他身后站住,送上一个琉璃灯盏。 它巴掌大小,彩玉为柄七彩斑斓,淡青色的灯盏绕圈镶嵌红宝石,和灯内烛光相映成趣,所到之处留下一圈温暖晕红。 “你还真的拿出一些好东西。”雷风起和颜悦色。 高山洋洋得意,没有人夸他也要自吹自擂的小个儿,牛皮吹起来瞬间齐天:“我怎会白去地宫,我兄弟功夫长进,你逛的痛快,我呢,就为咱们盘缠打算,否则怎么走远呢?” 雷风起笑道:“原来出自地宫,难怪这东西手艺非凡。咦,你不是故意抹黑薛猛虎吧,野店里的东西我记得也不错。” “嗤,他哪配有好东西,但凡上好的都在我兄弟地宫里堆着。有腿的自己走去,没腿的爬也要去。”高山冷笑。 姓薛的差点把大家害死,其中就包括高爷,不是小虞兄弟要办正事,高爷早就提议查找到他新搬的老鼠窝,把他揪出来打死,把他值钱家产带走。 他跟着办正事出来的雷风起,但早就把雷风起抛到脑后,有个刀法无敌的兄弟,谁还认得要登基的。 雷风起耸耸肩头不介意,小虞兄弟无疑是一行人中重要的一个,在雷风起心里也早就盖过一起长大的高山,甚至,比三个姐姐还要靠前些......把五弟和四弟也退后一步,行吗? 兄长为大,大哥二哥还是原位置呆着。 琉璃灯盏不大,折射光的原因,照的范围却远,雷风起隐约看到船头外地面,花香迎人,琴声暖人,让人只想去走走,而弄明撞船原因,也必须去走走。 他交待着高山:“还有灯吗,交给老苗,给小虞船舱挂上,”暗想着琉璃宝盏下美丽无匹,那该有多好看。 苗保不会放他们上去看,也不觉得遗憾。 “有。”高山说着,拔腿回他的船舱。 他自己住一整个船舱,雷风起不能接受他每晚九个大浴桶,赵亭功也觉得浴桶挤人,高山乐得自己晚晚数珠宝,还不担心初加入队伍的赵亭功眼红起意。 毕竟他敬慕的小虞兄弟也是可共生死,却不通心情,他和赵亭功也是,可以共生死,还说不到无限信任。 苗保听到他们说话,依旧静静坐在通往上层甲板的木梯守候,越是险地越是奇遇,越不能掉以轻心,这个忠心的老家人牢记职责,姑娘无事就是平安。 灯挺好看的,高爷拿出来,自己拿净帕擦擦,送给姑娘也是添琴韵的雅事。 这样想着,就见到高山三步并作两步走,冲上船头扑通一跳。 “通”,落水声里,苗保和查看船只的船员们各吓一跳,两个船员跑来寻他,苗保也原地站起,伸长脖颈。 齐声道:“高爷?” “扑通”,出水声里,高山呲牙咧嘴爬上船头,三月春夜地气虽暖,凌晨湖水寒可凝冰,出水后大雾涤身,不冷倒是怪事。 一面摆手,高山一面冲回船舱:“我没事,给我兄弟拿东西,要洗干净才行。” 船员们松口气,继续试图让船重回航道,并查看周围环境。 苗保迸出话:“高爷你敬重五爷,这是好事儿,可你也得爱惜身子,否则你病了,更不能接近五爷。” “我,病绕着走。”高山嚷道。 “你就不怕湖里有怪物。”苗保一本正经。 “你看我,像不像内陆神话里的怪物?”高山大声道:“鬼也怕我。” 苗保无话可说,还真是这样,高山若是晚上出现在怕鬼的人家里,人家会以为活鬼上门。 他不再劝,坐回木梯守着。 赵亭功站在高山船舱外面,看着他取出七、八盏琉璃灯,抽动嘴角也觉得虞五雷七高山富贵迫人,伸出手:“给我一个。” “这是我的。”守财奴高山沉下脸。 “当然是你的,不过我想拿一个跟在雷兄后面,掐些花回来放到上层甲板上,你不觉得这琴这雾,又有湖有花,是人生第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吗?” 赵亭功面有陶醉,骨头都似醉倒在琴声花雾里。 高山一句话打醒他:“沐浴更衣,我给你留一个。” 赵亭功乖乖回船舱,没错,听琴抚琴以前,就应该沐浴更衣,据古人说这样能让琴声更加高雅。 无人服侍,自己打热水,自己净面更衣,两个时辰以前的昨天刚洗过,从心理上不用洗,赵亭功换上他说的见客衣裳,取下高山插在他船舱门上的琉璃灯盏,往船下走去。 先下去的雷风起支起一个跳板,这就方便赵亭功,他下跳板时,回首翘望,雾中大船灯火通明,高处的琉璃灯闪烁七彩光芒,让柔和琴音靡靡气象万千。 这奇遇让人愉快之极,赵亭功忘记眼前雾深湖远,挑高灯盏,一路寻芳入径。 高山很快追上他,怀里抱着那口大锅,此时去掉蒙布,珠光宝气比手握琉璃盏还要明亮。 “这,高兄,你这锅里全是珠宝?”赵亭功瞠目结舌。 他和苗保都好奇高山锅里有什么,以虞五兄弟一天烧几件衣裳的随意,雷七兄英武勇猛的机智,万万不是贪财的人,赵亭功猜测机密公文机密事物,需要高兄拿性命保护。 高山拿出一个白玉花插,不经意回答:“你看这盆,放包袱里只怕压碎,灯也是,当时找不到包袱,我只能把锅抱出来。” ------题外话------ 求票,么么哒。 第一百三十七章,无尘主人 赵亭功小心翼翼:“能让高兄慧眼看中的锅,也不是凡品?” “就是一口锅,我拿它煮好些天吃喝,不忍心丢下它,哥儿们出来快活,它难道不想见见天日。”高山说着,风吹浓雾开,三朵娇黄花朵出现,他掐下来放到花插中。 铁锅配珠宝? 赵亭功总感觉这文风不对,可又挑不出什么毛病,他面前也有花现身,忙掐下送入花插中。 雷风起返身回来:“我记得......”从锅里挑出两个白玉花盆,加快脚步走开,片刻回来,白玉花盆满满当当,各有一株兰花在泥中。 “极品!” 赵亭功兴奋的脱口说着,按捺不住双手去接。 雷风起一手一个花盆高高举起,让开身子:“世间俗气不要薰它,小虞眼尖。” 赵亭功觉得有理,径直后退,直撞到石头上,点灯盏照亮,又兴奋莫明:“雷兄高兄,这是一块奇石。” 玲珑婉转通窍穿孔,想来每日在雾中洗的洁净,得到天地灵气般的剔透。 “后退,亭功兄,你怎么又哈气过去,小虞要是知道,小表弟难缠劲头上来,你我招架不住。” 雷风起生气的道。 赵亭功下船后只知道寻花觅芳,他没有观察地形的觉悟,雷风起手提琉璃盏,走一步探十步,看明这里是湖心中一个小岛,常年湖雾洗刷雕琢成奇石无数,随便搬一块去城池里,都卖得出价钱。 这里实在太美,天然雕刻出的钟灵秀气,赵亭功兴奋之下冒失出来,让雷风起一改平时气量,脾气为之放大。 赵亭功闻言并不生气,他正随着高山取出怀里帕子,把自己嘴巴包上,做完,直盯盯看向雷风起,仿佛疑惑,你一路行来不曾呼吸? 钩子般眼神里,雷风起取出帕子也系面上,眼神生出不悦。 他一个人缓步行走,主要怕随时跳出凶险,轻呼缓吸,就算睡着的人也不会打扰,何况是夜半中异花奇石,他两次提到小虞,就是见到这么多好东西,先想到送给她,又怎么会随意唐突呢? 不愿意赵亭功和高山再徘徊,雷风起让赵亭功送白玉兰花回去,取出锅里花盆花插放地面,等下方便种花带回。 就近挖几株连土异花,削几块孔石种进异花,一古脑儿的,四五块石头放到锅里。 高山顿时吃力,怔怔瞪视片刻,认命的搬锅回船。 飘渺小岛上,雷风起独自探路,左耳琴音平和助兴,右耳琴声春意流连,只觉得身轻化羽,若神若仙。 苗保见到花和奇石乐的不行,连连点头:“对对,弹琴需要这些。”他还是不放任何人上去,打来湖水清洗盆外石头上泥,直到盆沿石沿洁净异常,一个一个搬上去,觉得自己摆的不好看,苦着脸下来。 “亭功爷,你会摆花吗?” 不等赵亭功回应,又摆手,认为自己应该先问雷爷。 赵亭功轻抬眼眸,高处琉璃光洒向眼前一片轻柔时,他也摆手:“我,恐亵渎五弟琴声,我还是搬花合适。” 此情此景,搬花匠也不是俗人,涤洗身心在云端。 他和高山搬了数回,雷风起意犹未尽的回来:“就是一个小岛,没有人家,苗伯,我能上去问问小虞吗,对方也许带错路径。” 苗保犹豫一下,就干脆道:“您顺便把花摆格式些,我在家里听老爷吩咐挪过数回花房,可我还是摆不出来。” 雷风起受宠若惊:“我摆。苗伯,请为我通报。” 苗保在虞家熏陶许多年,却有些懂:“五爷弹琴不好打断,雷爷既是七姑奶奶家表少爷,请上去吧。” 一瞬间,雷风起再次对虞存刮目相看,他家护院这一句表少爷,把避嫌若有若无的避开,也不失在礼节范围内。 走上一步,又是一笑,护院居然还懂琴,知道琴音流畅不能惊动。 虞夫子果然应该名动天下。 满甲板的珠玉花插花盆和奇石,各种着不同的异花,雷风起狠狠耗费一把精力摆的好看些,让这船由珠光宝气又变成大家风雅。 随后,迎风曼声吟道:“琴若青鸟传路径,奈何石深不知行。” 虞雾落在船舱里听得清楚,琴声发出铮铮数声,以此询问对方。 对方琴音过来时,一曲笛声夹在其中,自右侧而来。 雷风起对苗保打手势,苗保转告高山,高山告诉掌舵的人,大船撞到石头上没有损坏什么,最多有几道刮痕,此时顺利后退,重新寻找琴声主人。 赵亭功见没有他帮忙的地方,沉浸在琴声里走向自己船舱,鼻子抽几抽,味道不对,灶里煮着东西糊了,他下意识盛出来,旁边有酒,顺手就是一瓶,端回自己船舱。 清晨到来,虞雾落进入梦乡,紧闭的舱门外面,花香甲板上,雷风起盘膝而坐,琴现在他面前,他静思大漠雪皑皑,秋风寂离离,指下琴声滑动而出。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雾没有散,天无法大亮,有人在雾中高声道:“远客到此,恕迎接迟。” 一个小船出现带路,大船进入船坞,能看到岸上数间房屋轮廓,有人宽松羽衣等候。 雾让他的面庞润泽如玉,双手拱起:“呵呵,不想湖中还有雅客,相见恨晚。” 三将军永远冲在前面,凶险由他一力承担,他第一个走近,高个头宽肩膀,腰带勒出细腰身,左系佩剑右佩短刀,犀利有神的眼睛仿佛钻透一切。 主人大惊失色,嗓音都变了:“这这,童子,赶快拒客,咱们家不进满身杀气的人。” 弯腰系好小船的童子从雾中走出,肥白个头大约八或九岁,他嗓音软软的道:“先生,船坞打开,无法拒客了,您常说独居客稀,又说打鱼的不通心声,总算来了弹琴的,您将就着看吧。” “这这,可还有其它客人,来个风雅些的为首如何?”主人嗓音已气急败坏。 雷风起闻言原地站住,让虞雾落走在前面,他时常忘记小虞的刀至今无敌。 虞雾落缓缓现身,先看到她容貌无双,主人乐道:“这个好。” 又看到气质斯文,主人高兴的走上一步,再次拱手:“无尘主人喜见雅客,来的好啊,来的好。” 下一刻,他的目光凝住,神情里像被人抽一巴掌,眼角抽动嘴角抽动,凶猛自面上现出,死死盯着虞雾落腰间雁翎刀,一个大转身,抱头就跑:“拒客啊,杀气更重啊,不得了啊,我被唐突啊.....” 身影在雾中跑出残影,冲入房屋后,砰砰啪啪,啪啪砰砰,关门关窗户,还有听不懂又关了什么。 ------题外话------ 哈哈,仔写的时候也觉得好笑。 求票票。 明天见了。 开文的时候对编辑说尽量万更,就在不久前,说先稳住六千时,其实也在想万更。 莫明奇妙,然后当天就像去年冬天写元府时,腰椎病忽然就严重,明明一直在调理身体。前几天延伸到颈椎,整个人昏昏沉沉,精力散乱不集中,坐不久也站不久。站桩也分开时间段,努力在克服。仔写一章,就得反复检查。 最近先六千,等仔身体调理的好些,能万更时就万更。 还不习惯睡下用语音码字,还是尽量弄好身体。 第一百三十八章,不愿登基 虞雾落和雷风起面面相觑,对肥白童子看去:“这是......” “这是犯病了吗?可有我们能帮的。”这是虞雾落。 “这是抽哪阵疯?”这是雷风起。 肥白童子纳闷反问:“客人这两句话是一个意思吧?” 虞雾落和雷风起整齐划一:“哈哈,好说好说。” “砰!” 房门打开,自称无尘主人的男子探头咆哮:“饮风,撵他们滚!” 肥白童子饮风严肃回他:“先生,您常说要有待客之道。” 虞雾落有些回魂:“虞城草庐主人命我来拜。” “滚!蛋!” “砰!” 无尘主人摔上房门。 雷风起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天下大势随时四分五裂,先生若有高见,恳请赐教。” 以他来看小虞要找的都是明白人,不出山也会出谋划策。 “滚!你!的!蛋!” 待遇果然不同,无尘主人骂出四个字。 肥白童子面有忧愁,轻施一礼道:“二位客人请吧,我家主人确实有病,平时不犯,受到刺激时无药可医,只能远离病根,实在对不住。” 虞雾落以“小表弟乖张”为品行近来做人,这会儿气的脾气真乖张,板起面庞回船上,肥白童子颇有礼貌,站在岸上雾中送行:“一路顺风,恕不远送。” “叮叮!” 船一动不动,船上琴声肃杀,肥白童子呆若木鸡,这弹的是什么? 十面埋伏! 乐声很快笼罩这方天地,雾似箭,水声似拨动弓弦,八方四面仿佛赶来十万八千兵。 激烈的战争场面通过弹琴人纤指展现,此处俨然变成大战的地方。 一起回到船上的雷风起差点没有笑出来,就说小表弟不好惹吧,他自家里也有几个小表弟,一个比一个难缠。 按照长兄如父,堂弟守规矩,大家住在一起,一般怕哥哥。表弟则不是,今天把表哥合伙打一顿,缩脑袋回家还是安全地方。 小表弟虞雾落被气到,径直回船,坐下来就是一曲战时风光。 “滚,混蛋,你怎么敢在我面前弹奏大凶大杀的东西,好,你给我等着......” 无尘主人咒骂不起作用,他的琴声也出来,四野平和月明人圆,他弹奏的永远是喜乐安详平平顺顺。 秀才遇到兵这场面出现在乐声里,平和的乐声竟然没输。 虞雾落连拨琴弦,也无法压住对方发自内心的喜爱平静。 两个人开始比力气,看谁先住手。 赵亭功忽然开窍,负手站在船头上高声道:“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他读书不如赵亭晓聪明,却也读的很好,这下子一首一首与打仗有关的古诗背出来,豪情出来时,开始自己做诗。 雷风起笑的几乎捶甲板,算着小虞应该歇息时,替换下她,一抬手挥指间,无尘主人气的干脆嚎叫:“不许弹,我这里不是军营。” 他居然听得出来是军乐,而没当成将军令之类的名曲。 雷风起对军乐不会陌生,他几乎会弹兵部公开认承的所有军乐,有些军乐只有自己军营里才有,没有流传出来,雷风起不可能会。 铿锵铿锵的琴声让湖雾都似打旋儿的暴躁,无尘主人一个人抵抗两个人力气也不成,他声嘶力竭:“饮风,品露,拿出你们家伙,和他们拼了!” 房里又走出一个肥白童子,饮风和品露差不多年纪,拿两个笛子,一个给送行的饮风。 两个童子摇头晃脑的吹起笛子,太平悠扬四时安心的曲调,和雷风起的军乐战在一起。 虞雾落见到眼睛一亮,跳下船去直奔房屋,无尘主人尖叫声里,虞雾落很快出来,抱着一面大鼓,袖着几管笛子,还有一把长箫别在腰带上,兴冲冲跑回来:“房里果然乐器多。” 高山抢过鼓棰,赵亭功拿过长箫,鼓声震天响时,箫声从旁辅佐,苗保扎马袖拳摆好架势,呼喝一拳撵的雾后退,声音可以传十里。 六个船夫也忘记临时身份,留下两个掌舵,四个各抽刀剑跳出船舱,两两对练金戈震天。 虞雾落拿一个笛子坐到雷风起对面,可是笑的吹不动,她嫣红面颊上笑涡满满里,独属于她的狡黠也满满当当。 雷风起无意中看她一眼,顿时一惊,以为又被小虞算计,随即才想到大家联手欺负人到家。 他一面弹琴,一面失笑自己后怕都出来,小表弟这种,亲的干的都小心着好。 整个湖面上布满大雾,从这里笔直往东南,湖边上老商人等的焦头烂额:“没跟丢吧,买个船去别处下船了?不会不会,这湖不是河道,要坐船赶路也不会从这里上船下船。” 老商人侧耳听湖水里似乎有什么,可是听不真,就不再听:“反正打起来那小子不会输,至多我还是无缘见到天道十三式。” ...... 湖雾中间,无尘主人低一脚高一脚走到船坞,能看到垂下指尖有伤,肩膀也一个高一个低,有气无力的停战:“咱们好说好讲,我不会跟你们走,登基什么的,从我祖上就不放心上,你们看我这湖,这雾,我的乐声,难道不比皇位好吗?” 虞雾落雷风起和船上的人一起震惊,问道:“你说什么?” 他站的近,能看到愤怒中也保持着精洁外表,成天弹琴赏雾看花,眼神里看出不再青春稚气,面上却一丝皱纹也无,就像三十岁人身体里住进二十岁的灵魂。 他说皇位能有我现在日子好吗? 倒是一句真话。 无尘主人干巴巴说着:“姓虞的就不是好东西,当年他来拜我祖父,凭着一手儿好乐器在这里一住就是三个月,白吃白喝临走还骗盘缠,走的时候说主人高雅,客人惶恐。结果他当官后,三天两头来信,说什么太子之后不能怠慢,总想骗我祖父带着全家进京,什么王爷什么殿下,我家从来看不上。怎么,老虞蹦哒不动,小虞接班骚扰吗?” 虞雾落压根没听清骂祖父和自己,她下巴就要掉下来,喃喃道:“太子之后,不想登基,这是怎么回事?” 无尘主人冲她挥拳头:“老虞知道的,小虞不要装糊涂。我祖上是前朝废太子之后,皇位不算什么东西,雷风起要登基是吗?那就让他登基去吧,他狼子野心猪头猪脑钻名利场,我家不反对也不侍候。” ------题外话------ 投票的全是小美人儿。 第一百三十九章,和气道别 无尘主人很快就让客人们知道他绰号来源,他满面愤慨说个不停,客人想要听的都在里面。 “谁登基都一样,不要烦我,我不烦他,他若烦我,我诅咒他。尘世喧嚣有这湖好吗?世事纷纷有这雾顺滑吗?阿谀奉承有这花香吗?金棺玉被有死后安眠好吗?” “雷风起若说认得我,就是骗子!反正骗子登基也不是一个两个,老虞死脑袋寻我能做什么,天天操心他的先帝,就赶紧去找雷风起,让他答应一二三四五等等对百姓好对国家好的条件,否则就砍了他。我不能提刀,也不帮提磨刀石,如果和雷风起大战乐器,再来找我也罢。” “走开!你们带来尘俗碌碌,把我住处染成污地,不知几年湖雾才能清洗。还杵着做什么,我砍不成雷风起,却会放火烧船!” 比拼乐器没有输的虞雾落雷风起,在他骂声里步步后退,像有无形推手挤压空气,让两人无法原地立足,直到退回到船上,虞雾落回最上层甲板,雷风起想商议什么,跟上来。 苗保有眼力的没有阻拦。 在甲板上坐下,虞雾落咬一咬嘴唇:“我被他骂了。” “我也是。”雷风起回想刚才骂声,自己又成被砍的那个。比乐器嘛,已经比过,倒不用再比。 虞雾落有气无力:“也许应该把铁娃全家送来和他居住。” 话说到这里,船坞里有轰的一声,无尘主人点燃火把尖叫:“开船,滚,你,们,的......” 雷风起不能坐视他又在小虞面前说粗话,伸出脑袋道:“我们很快送铁娃陪你,包你满意。” 无尘主人愣一愣,寻思下:“铁娃,这名字听着不错,有一双铁手指弹琴弹倒你们。” “铁翼郡王府的后人,如今家里只剩下一个男孙铁娃,他家祖母见到有人登门,不知道多喜欢,我们走的时候已经自称太皇太后,只等我们寻到兵马,就可以继续做梦铁娃登基。” 虞雾落也忍无可忍:“送来陪你,过年你写春联,横批就写雅俗共赏。” 无尘主人吃吃着后退:“太皇太后,寻兵马,”火把一抛转身就跑:“童子烧雾水,我要洗俗气。” 砰砰啪啪,关房门关窗户,这位废太子后代缩回房里不再出来。 饮风拿桶来打湖水,赵亭功对他好言好语,毕竟这船坞是他家的:“雾大认不得路,请容我们等雾散再回。” “只能这样,否则还能怎样?若你们在雾里转圈又回来,会把我家先生又气一回。” 饮风老实回话。 作个揖,提水回去。 高山在厨房里煮酒烹肉,声称把全湖染上酒肉香,让无尘主人没有地方住。 赵亭功喜爱这里幽静花香,拿起长箫吹奏一曲高山流水,这是个寻觅知己的曲子,虞雾落听着听着,主要在这里没事情做,重新抚琴与箫声相和。 这里地气暖,雾大不湿衣,甲板上也相对干燥,饭后,几个人没有事情做,还是弹奏为主。 怡怡然陶陶然的时候,新的琴声杀进来,铮铮反声,主人驱客来了。 虞雾落想明白祖父让崔承志祖父派人过来的用意,不是怀疑无尘主人与雷风起有染,就是想让这位废太子后人帮忙。 能在七香湖里悠哉度日,只怕他在朝中还有效忠的人。 既然解释清楚,他发飙的时候又总是滚蛋来滚蛋去,虞姑娘不乐意再理他,三个人一个抚琴一个吹箫,另一个人空下来就吟诗作对,其乐融融的时候,更不高兴理会主人琴音。 “铮铮!”主人驱客。 “铮铮!”主人再驱客。 虞雾落烦上来,又是一曲十面埋伏,天地安宁主人老实。 过了一天浓雾散开,饮风品露两个肥白童子搬上船许多湖中特产鱼干,连声说着对不住,虞雾落也把船上带的物品送他们,大家和气道别。 船离开以后,饮风品露回到房里,无尘主人微笑走出:“真走了?” “走了的,先生请放心,被您骂粗话,虞姑娘一定气恼在心,不会再来,只有一点不妙,先生要当心。” “当心什么,又不是我让姑娘乱出门。老虞膝下只有两个大虞,两个大虞成亲时,老虞腆着脸写信问我讨贺银,老虞皮厚之极,若有男孙会不讨银吗?小虞只能是老虞长房孙女儿,她出生我贺银一万两,长辈骂几句不成吗?” “先生,虞夫子不是讨贺银,是请先生吃喜酒,原话是散一散独居幽闷。再说您是祖父辈,骂滚蛋着实难听。” “难听我也骂了,老虞还能杀来向我算账不成......咦!还真有这可能,老虞不是个吃亏的,寻我帮他正乾坤被我骂,说不好一怒之下杀将过来,带来无数关注他的魑魅魍魉。童子们,” “有,我们正担心虞夫子发怒这点。” “横竖这地方住不得了,十面埋伏污视听,咱们这就换地方吧。” 一个时辰后,一只大船自房屋后面,另一个船坞驶出,无尘主人端坐甲板上,面前摆放瑶琴,看着多年居住的地方渐远,哈哈一笑:“我也俗气一回。” 他手抚指拨,一曲十面埋伏杀气腾腾,琴声里就差出来刀和剑,已经让湖水下面大鱼翻腾,虾蟹狰狞。 良久琴声停下,无尘主人恢复平日宁静面容,淡淡道:“安宁,一日三餐。干戈,一日三餐。有什么区别?” 奇香湖有雾的原因,很少有人探秘全境,废太子后人代代居住在这里,他们家是最清楚奇香湖起始的人,这湖可以通往千里以外的海面,如果争夺帝位内战爆发,无尘主人大可以带着童子和为他奔波积攒银钱的家仆们飘洋避祸。 一代一代日子过得安宁无忧,商场上有他们家许多家仆挣钱。 大船远去。 琴声再起,柔和宁静。 ...... 好像没办成事情,但船到湖边,大家弃船时,还是如在仙境中走过,就算被“滚蛋,滚你的蛋,滚你们的蛋”唐突的虞雾落,也羡慕无尘主人岁月逍遥。 ------题外话------ 求票哒。 第一百四十章,画像 湖水悠悠酷似人心,仿佛可以见底,却其实不能见底,能见到几尾游鱼的心思已不容易,堆磊沉积暗沉难辨的,最好不去惊动。 雷风起笔直站立湖边,身躯仿佛参天树,感慨波浪般浮出。 曾几何时,昭勇郡王府自避祸出京后,也是不谙世事的度日,大漠风雪如刀,一家人却快活就行。 那最好的日子里风沙苦,心里却安然。 如今他为寻真相和支持来到内陆,恰逢春暖花开盛景无数,遇到小虞、薛猛虎、赵又林、太平侯也人才济济,薛猛虎心术不正,却不能说他没有聪明才智。 内陆确实比边城好的太多,可是雷风起在日光下眯眸,透过湖水看到的还是那一片无垠的大漠,点缀几个绿洲。 思念如织网罗自身,他想家了。 “爷,”几个船夫走近哈腰,装的还挺像穷苦人:“多谢爷们又雇用一年,又赏一年饭碗,这船我们开走,就按爷们吩咐的地方等候。” 在哪里等候呢? 雷风起也不知道前路如何,遇到小虞兄弟以后,以她行程马首是瞻,船夫不过是打声招呼,你们要行陆路,我们把船开到安全地方放好。 淡淡道:“去吧,路上小心,顾好自己温饱。” “是。” 雷风起忽然想到:“还有五爷的琴,也好好收着。” 岸边空旷,虞雾落字字听见,只挑眼看看没有多话。 船夫是雷七的人,船是购买下来,如今不用这船也不担心无处可放,雷七兄的人自然会收好它。 她背好自己衣裳包袱,轻抚腰间刀,也是顾好自己就行。 苗保随后下来,大包小包,背着包袱。里面装着姑娘五爷的木碗、茶吊子、香油、酱菜、果子酱、干净帕子几大叠.....只有一个小包袱里三套衣裳属于他。 “嘿呦,嘿呦”,高山夸张的喊着号子,抱着包袱,背着包袱,扛着包袱下船,咧嘴笑着很是开心。 雷风起向天翻眼,在高山经过自己时,低声调侃:“放船上也不会丢。” “钱放身上最安心。”高山一本正经:“这可是我兄弟的钱,我兄弟交给我了,我就得在眼前看管着。” “说的不错。”雷风起一本正经的讽刺他。 这又是小虞的钱了? 平时说起来,守财奴天天张口就是我的钱,我的钱,总算也有明白话出来,地宫里珠宝是小虞的,没有小虞出不来也进不去,野店弄来的珠宝也是小虞的钱,这肯定没错,薛猛虎奔着小虞才出现,小虞奔着他才去野店算账。 赵亭功抱着大包袱,背着大包袱出来,自己的小包袱悬垂在手臂上,雷风起忍俊不禁:“亭功兄弟,你帮高山干活记得多要钱。” “不啊,你们管我吃喝呢。”赵亭功从珠宝包袱后面露出面容,欣喜的神情里,眼神不时瞟向腰间。 他带一把佩剑出来,现在又多系一管箫。 虞雾落从无尘主人房里拿出几件乐器,因为太生气了,大家都装想不到,雾散开船就走,把乐器带走。 她和雷风起较喜欢琴,几根笛子也不喜欢,长箫就归赵亭功。 逍遥度日的无尘主人成天怕俗气,两个童子也出言不凡容貌可爱,他那里找不出没有差的东西。 长箫由天然生成的紫竹制成,不知被主人润养几代,外表光润仿佛紫玉,赵亭功心爱的不行,晚晚拿帕子擦过来擦过去,睡觉也放到床头。 刚从仙境中出来,又得到一件珍贵物品,赵亭功生怕不多干活,对不住自己得到的东西。 珠宝包袱有一部分在他身上。 一行人会合,虞雾落、雷风起、高山、赵亭功和苗保,大家互相看看,五个人里四双眼睛看向虞雾落:“去哪儿?” 虞雾落大乐,抬手指个方向,神气活现道:“上路。” “嗯哼。”雷风起打个喷嚏。 虞雾落把方向挪挪。 “嗯哼。”雷风起又是一个喷嚏。 虞雾落又挪挪方向,雷风起没言语了,揉着鼻子喃喃:“雾大会受寒,这湖,我无福消受。” 虞雾落转过脸,悄悄扮个鬼脸儿,当先走入草地。 大约一刻钟后,一群马悠闲吃草,猛的出现眼前。 “哈!”虞雾落开心奔向大黑马:“我们又见面了,我给你起个名字吧,你生得神骏,每回都能寻到我,实在聪明,就叫你慧驹吧。” 雷风起不知道该怎么措词说明这是公马,它也有名字,名叫黑骥,慧驹听着像母马。 “慧驹,你喜欢这名字吗?”虞雾落笑盈盈。 大黑马不耐烦拱她,催她赶快上马。 显然,它不喜欢乱改名字。 高山特意绕几步,从雷风起身边走过,小声坏笑:“你的马没了,嘻嘻。” 赵亭功惊呼声晚一步发出来:“这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马,蹄铁重新换成新的,马鞍也换掉,哎哟,” 他不好意思看看几个人,这马不可能变戏法般自己离开又自己出现,只能是虞五雷七高山的手段太高。 他歉意的道:“那天逃走,我忘记马鞍上刻的也有赵家字样,换掉最好不过。” 他也心满意足上马。 虞雾落心花怒放,扬鞭前指,这回方向随意而身边再没有喷嚏出来:“上路!” ...... 顺兴郡王面无表情看着送来的一叠画像,书房被劫后,试图画出对方容貌方便捉拿。 那晚书房里当值的先生回想着画,客栈里掌柜回想着画,守城门士兵也回想着画。 不会画的派去画师。 他猛的一拳捶上案几:“这都是什么!” 每个人画的都不一样。 当值先生众口一词,只看见高个有胡须的男子进来,再就是一阵带着人影的风,守书房院门和府门的人说有个中等个头的一起,但书房当值的人直到晕倒,没人见到另一个人模样。 对客栈掌柜不指望,他出于怕客人报复心理,及还要做外来客商生意,他极可能画错。 守城门士兵在清晨应该看的清楚,可是剑光起来以前,他们只顾着搜查进城出城的人,然后那一行人仗着剑快马快,冲到城门洞里,伤了十几个,都只看剑光没看容貌。 丢了小印及贵重信件,顺兴郡王丢了大人,他不会自挖伤疤,贴出缉拿告示,事实上他正面否认王府失窃。 可真的画像总应该有一张,像五分也行,像三分也行。 面对各处送来眉眼迥异的面容,顺兴郡王无计可施,一口气憋在胸膛上,不上不下的异常难过。 ------题外话------ 求票,明天见。 第一百四十一章,见到父亲 画不出来人像,其它证据更模糊,院门大门内城门都记得进去两个人,面有胡须,后面在小巷里发现两匹偷来的马,马鞍下面塞着胡须,有胡须的人这就洗清冤屈。 带马进城的人,吃饭喝茶的时候,栓在茶馆酒楼外面,偷走不容易但也不千难万险。 总结犯事手法老练而且功夫高超,军营里曾出现金禁卫将军印,这笔账目想不记在张林头上也难。 “雷风起!” 顺兴郡王咬牙:“本王与你不共戴天。” 倒霉谣言里就要登基的雷风起也不能幸免,他倒是不冤枉。 还有虞家。 飞鱼台上虞五雷七旁边有个特殊体型的高山,客栈逃走的人里就有黝黑异族人。 想到这里,顺兴郡王目露凶光,要不是他现在全力盘查张林混到甘宁和军营有多少人,也要和虞存过一过招。 虞存对雷风起登基充满疑惑,可不妨碍别人得到蛛丝马迹之后,同样怀疑他和雷风起勾结。 军营里收到丢失家信,王府书房失窃重要物品,让顺兴郡王草木皆兵,以为张林颇有能耐,早就有许多人手混到自己身边。 ...... 离甘宁最近的中等城市,名叫东梁,相隔有三百里,位置在顺兴郡王和庆昌郡王地盘中间,就这一年来看实在不好,被二位郡王屯粮和征兵波及。 东梁为首的官员虞新伯有数月眉头不展,认识他的人都暗暗称赞虞大人做官负责,只有虞新伯自己知道,他担心的还有一件事情,收到父亲书信,女儿下落不明。 孝子虞新伯回信安慰过父亲,不敢告诉妻子,内心独自忧愁。 父亲说女儿时有回信,并不是真的丢失,她也许会途经东梁时探望他们夫妻。 眼见得日光大亮,又是一夜睡不好的虞新伯匆忙下床,如果女儿到了,一定早早的进城见父母。 妻子尤氏随后起来,夫妻同枕最容易察颜观色,虞新伯忧愁几天,尤氏就询问几天,询问不出来,也忙忙的劝解丈夫。 今早还是一样,尤氏柔声道:“省里刚运来一批粮食,城里粮价昨天就下去一些,今天也许就恢复平时价格,你的公文告示也贴到村乡角落,不会再有人上二位郡王的当,被他们骗去当兵。” 对于这件事情,虞新伯也发牢骚:“谁登基不是四时耕种,勤积五谷。有能耐自己对嘴去,你也囤兵马,我也囤兵马,不是他们管辖地方的百姓也拉走,把我和这城里一众官员们当成什么了,岂有此理!” 尤氏闻言,对这事也是气愤:“有能耐以德服人,搅和太平盛世打出来的帝位,怕不血淋淋的坐也不安稳。” “我今天应该出城走走。”虞新伯不情愿的说着。 尤氏笑道:“你忧愁好些天,应该出城走走,我随你一路升迁到这里,不管在哪一处当官,你都是勤走百姓家的人,这几天你着实的怠慢官职啊。” “唉,我说应该,没说去。”虞新伯嘟囔:“应该走走了。” 可他不敢离开衙门,早饭后就在衙门口上和经过的百姓说话,不时瞄着街道上有没有女儿。 离家九年,雾落今年十三岁有余,不知父女相见能不能一眼认出。 虞新伯没有一眼认出的底气,就往街上看的更勤。 衙门这条街毫无疑问治安较好,坐堂的大老爷为官清正的话,很多小贩也热衷往这里摆摊位,这街热闹之极,对面一溜全是店铺酒楼等,斜对面的酒楼上面,虞雾落目不转睛的看着父亲。 应该父女相认,可又怕父亲阻拦自己路程。 很想见母亲,又怕母亲哭天抹泪的抱住自己,不许女子抛头露面。 能这么看看,虞雾落已经满足,这里看不到内宅里母亲,这遗憾只能在回程弥补。 高山和赵亭功只嘀咕一句:“来这里做什么?”就没再问。 雷风起心如明镜,这两个呆子,进城的时候他就问过行人,东梁城有位官员名叫虞新伯。 四弟把虞姑娘名字也弄来,虞端霁,让雷风起对虞夫子又起敬佩之心,这名字起的真贴切,小虞舞起刀来就像一轮日头,谁近谁倒.....还有,还有,小虞生的也俨然是一个端端正正的日头,我“兄弟”容貌过人。 女子名字尚且弄来,父亲的名字也不在话下。 小虞此时贪看的男子风度翩翩,正是她的父亲。 只有雷风起什么也不问,悠闲的品着香茶,舒服的晒着暖儿。 “走吧。” 虞雾落率先起身,她还有祖父旧友要拜访,顺路正好找找有没有落难的叔伯兄弟们,实在是挤出的时间来看父亲。 出城的路上听见行人们谈论:“虞大人一天七封书信从省里要来粮食,安抚告示也贴的到处都是,大家在自己家里呆着就好,换皇帝就换皇帝,与老百姓无关,咱们才不去当兵打仗。” “就是,幸亏咱们有虞大人,十天前我从顺兴郡王那里路过,庆昌郡王私下揽兵的人已经跑去那里。我就赶紧走了,顺兴郡王要是知道,他们一定打起来,横竖打起来没有咱们的好日子过。” “还是虞大人好。” 虞雾落在这样的夸奖声里高兴出城,苗保迎上来:“五爷事情办得了吗?” 虞新伯认得苗保,苗保就在官道上看马。 马匹多出来,大黑马等坐骑在地宫外面跑开时,当时已经是人手至少一匹。 出地宫禇老镖头帮忙借几匹马,本应该在为虞新海等人雇镖师时归还镇远镖局,那马实在好,又有珠宝抵押,就没有归还,后面得到麻大人等张林手下两批马匹,虽卖掉一些,现在加上大黑马,至少人手两匹马。 累赘东西可以分摊,在苗保这里。 高山和赵亭功拿出几个油纸包给苗保:“给你带的,咱们露宿吃饭虽丰盛却不算安生,有好吃的你也补补。” 苗保不客气,道谢过打开,见是几包卤菜油香四溢,三五口吞入腹中。 一行人抓紧时间再次上路,赵亭功也开始习惯从早到晚在快马上,在船上休息的几天,让他的腰背酸痛肌肤受伤得到缓解,承受能力则加强。 ------题外话------ 预祝周末愉快,求票。 镇远镖局的马应该没有还,以前也没有写过虞雾落母亲姓氏,哈,如果有写过,发现的时候再改。 第一百四十二章,小鱼承继恶威风 他们在官道上驰远,衙门外面的虞新伯恍然若失,总感觉女儿刚才就在附近,他一拍脑袋往内宅跑去,这才想到女儿也许怕父母阻拦,偷偷看上几眼,她只要从街道过就能看到自己,却看不到母亲。 把不明就里的尤氏拉出来,尤氏大惊失色:“老爷,让我站门口儿是为什么?” “你站会儿,高高兴兴的,让城里百姓们看到,放心在家里度日。”虞新伯随口编出理由。 尤氏想想也对,就和门口百姓们说了会儿话。 虞新伯不知道女儿看到没有,但总归父亲想到。 ...... 中午打尖的时候,虞雾落假惺惺补了个漏:“呵呵,雷兄,我家主人雷风起若是知道有你这样一起上路的人才,一定会赏赐我。” 雷风起心想等这事风波过去,我一准儿送你许多礼物,但不是赏赐,你是我兄弟......端霁,名字起的真贴切,小虞兄弟说假话的时候容貌也很端正。 高山在煮饭,赵亭功帮忙打水,苗保也在忙活,虞五雷七日常思考路程,是只动脑少动手的闲人。 虞雾落就想起来,见到无尘主人的过程太过出人意料,让她要么惊艳要么气恼,忘记伪装她为新帝雷风起办事。 想到就赶紧补上话,其实雷风起也不在乎。 吃过饭,歇息会儿,顺便想想没有什么需要填补的,这回放心上路。 ...... 虞雾落从虞城出门,要去范城要去崔家要去洪家,又入地宫又走广阳,不是一条笔直官道,奇香湖里飞出的鹞鹰路线笔直,在几天后到达虞家。 虞存看看稀罕:“雷无尘是个不爱写信的人,这辈子最好浸在奇香湖的花香雾水里,左手琴右手诗,一个俗人都不见。自我做官后,他写信大骂俗不可耐,声称绝交。自我辞官后甘心当个夫子,他才写信恢复神往,仅是神往。再就是妙诗可以奉给他这个自以为君子的人,书信大可不必。” 想想儿子们成亲,有孙女儿抓周,都盛情邀请他往人世间走走,该人只字不回。 他放浪行骸起来,着实可恶。 解下鹞鹰腿上绑的信,虞存还是嘀咕:“这是犯的哪门子抽疯?” 打开书信恍然大悟,一直挂念孙女儿有没有去奇香湖,结果消息来时只想到雷无尘讨厌的地方。 主要是他肯写信,实在吓人。 以前雷无尘有好诗有音乐时,怎么传呢? 虞家大门来个叫花子,唱着莲花落的曲子,把诗唱上几遍,最后高声道:“无尘主人赠送。” 等到虞存听到家人回话,叫花子早就走了。 要么大半夜的,有人弹琴,虞存听着不错,悠然入梦,第二天早上大门被贴一纸条:“一曲清音换你梦,你梦可有我无尘。” 雷无尘除去骂人时肯写信,是正常措词,写信恢复神往时,也是寄诗而来,莲花落里打着竹板唱出来。 虞存看信:老鱼难再恶症候,小鱼承继恶威风。浊琴败音湖雾尽,窃鼓夺箫损笛声。我掌天地为炉灶,烹炖煎煮一锅盛。 下面列张清单:丢失万年神牛鼓一面,折银若干。丢失紫玉箫一管,折银若干。丢失清玉笛数管,折银若干。弄脏湖雾两百斤,洗雾银子若干。弄脏湖水数万斤,洗湖银子若干。搬家银两若干。洗耳朵银两若干。洗眼睛银两若干。 一行小字:凑齐银两后至奇香湖旁大柳树集镇找王三癞子付清即可,事先沐浴更衣,记得银子一同沐浴。 虞存撇嘴,提笔写回信:烹炖煎煮一锅盛,你掌天地炉灶生。笑看风云如戏文,常年累月你抽疯。 抛下笔一惊,跑出来找刚才鹞鹰,已经飞走。 虞存从容捡起笔,在下面添上:膝下千金洗眼睛洗耳朵洗人洗衣裳洗琴洗船.....一切洗,共折银若干两,来前沐浴更衣,门前三拜送来。 雷无尘声明他搬家,虞存懒得在回忆里扒拉他其它住处,把信先收着,暂时没地方寄。 奇香湖旁大柳树集镇王三癞子,谁高兴去找他。 过会儿又去看信,虞存开怀大笑。 鼓也拿走,箫和笛子也拿走,这就是我孙女儿,小鱼承继恶威风,有祖父之风,这是夸奖的好话。 这抽疯的人让赔银子洗雾洗湖水,这是暂时不愿意出来。 虞存对他本就不报指望,仅是知会一下,孙女儿见到他就好,这趟行程又算完成。 虞存在日常担心里,油然骄傲起来。 拿出少年时出游求学时,自己手绘的地图,还有一张他做官时得到的地图,辞官时带回,虞存推敲孙女儿行程,自语道:“附近就有阮成功,我已经和他通上信,让他照看雾落。离开雷无尘转天就能遇到阮成功,那就好了。” ...... 晴空万里,春暖满溢,庆昌郡王的旗帜上,杀气跟着削减许多。当然,也与虞雾落刀法无敌有关,赵亭功虽没有见过,但跟着高山挺胸膛,好像也不怎么害怕。 赵亭功道:“光天化日之下总要讲道理,五弟七兄不愿意理会,我去和他们解释。” 高山拦下他:“你看这地形,人家选择这里拦下咱们,就没打算好说好讲。” 雷风起也把地形看完,只觉得好笑。 都知道边城兵马彪悍,而内陆兵马骄奢。看看选的这地方,前面一面旗帜数百人,在一片空地上铺开。 后面截住退路也有百十人,这里丘陵般的地形,他们刚从不太宽的山道里出来。 山道宽窄限制行走,打起来的时候无法全面铺开人马,带队的军官有一些些见识,特意把他们堵在山道之外,这样方便包围。 空地的旁边,能看到密林。 可是后面百十人挡得住小虞刀法吗?只要大家退回山道,一次进攻只能十或八个人,只怕小虞打起来都不过瘾。 雷风起带马上前,微微一笑,双手握着马鞭,没有见礼的打算:“军爷,有事吗?” 军官也笑:“怎么,敢犯事不敢承认?” 他哼哼两声:“你们在奇香湖里呆足三天,见到谁?” 不等回答,又自以为桀骜的道:“飞鱼台上虞五雷七威风逞够了,我家郡王早就看你们不顺眼睛。别磨蹭了,跟我走吧。” ------题外话------ 不知道网站抽疯几时才好,网页登录名有两个月上不去,总看手机检查更新后情节不习惯。 求票安慰。 第一百四十三章,不要逼我 除去赵亭功,虞雾落等人都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接着就不以为然,高山的话表示心声:“隔这么久才来。” 虞雾落掐指算算,也不算晚,不过从奇香湖里出来仿佛隔世,是他们感觉过去年年岁岁。 赵亭功面有愤怒,飞鱼台是他赵家这些年心血,祖父赵又林一生唯一的建树,经过的大小官员无不称赞,顺兴郡王和庆昌郡王听到顺耳朵的话时,也曾多次派人送来赏赐。 怎么? 一场雷风起登基的风云变拉开序幕,二位郡王“礼贤下士、胸襟广阔”的面具就此抹掉。 怎么? 雷风起登基不成,二位郡王唾手可得不成? 赵亭功冷笑,铁娃也有份,无尘主人也有份......哦,气糊涂了,登基只能一个人,二位郡王是两个人,他们迟早会有一战,恶狼不扑恶虎,恶虎要伤恶狼。 抹杀赵家在飞鱼台几十年的成绩,对比之下不算什么。 赵亭功大声回答军官:“难道你们在军营里只谈军事,只字不说文章吗?” 字与字有相通之处,一个不小心的由文说到武,这也正常。 虞家为打动祖父,由雷七拿出全国军事简图,说的还是民生,谈的还是社稷,难道社稷还分文社稷和武社稷? 昂拔身躯,赵亭功再次坚持:“飞鱼台上辩论经过官允!” “官允算个什么东西,如今你们在我包围之下,我说话就是天!等抓住你们去军营,我家郡王说话就是官允,就是天!” 军官不把区区几个人放在心上,一二三,加起来也才一把刀两个佩剑,黝黑似猴儿的人和魁梧壮汉赤手空拳。 他漫不经心挥挥手:“拿下他们。” “呛啷”,赵亭功拔剑的声音特别响亮,他独自拔剑响动方圆,面庞在恼怒里涨出紫色,心里冒出阵阵爆发,读书人咆哮:“爷和你们拼了!” 军官仰面大笑:“哈哈哈哈,就凭你们,哈哈哈哈,老爷我是跟着郡王剿灭三省土匪打过七城的方成功,哈哈,就凭你们不配谈拼命二字。” 山道石头后面,樵夫模样的人瞪大眼睛,低语道:“啥,和我抢名字?我叫阮成功,就凭你也配叫成功?” 雷风起觉得更加好笑,高山更是叉腰向天,嚣张的笑声硬生生压下方成功笑声。 士兵们脚步声沉重,方成功虽也嚣张,但没有单兵冒进,而是缓缓合围,显然方成功说他有打仗经验不是吹牛。 雷风起笑了:“高山,你要刀吗?” 高山看看怀里抱的锅,虽然把白玉盆留在船上养花,可这里还有大把珠宝,他摇头道:“不好,我要守着兄弟的钱。” 说到这里想起来,对着虞雾落嘻嘻:“兄弟,这些人不够你砍,我不跟你抢。” 虞雾落头疼:“这有上千人吗?” “五百。”雷风起道。 虞雾落张口结舌:“五百人会让五百个家庭骨肉分离,而且咱们还要埋五百人,这个,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她希冀的道:“再同他说说,让他明白明白眼前形势。” “好。” 雷风起打马走上两步,中气震响方圆:“方成功!这里的兄弟们!先帝驾崩原因不明,雷风起登基原因也不明。你们当兵为什么!为抢天下吗?难道不是先为自己有碗饱饭。军队由朝廷供着,朝廷由百姓纳税。百姓们不能安居乐业,国库空虚,朝廷哪来的钱养你们?” 当兵的动机里,第一个是保家卫国吗? 把全国的兵马综合起来统计一下,吃饱饭才是第一原因。 拿到国家俸禄的便捷通道就是当兵,比科举还要快,边城将军雷风起早就明白,他和兄弟们招揽在内陆活不下去,听信谣言试图通过鬼子关往国外挣金子的人当兵时,说的最多,就是衣食无忧。 也最管用。 方成功气乐掉:“阵前劝哗变,你果然是雷七,你倒懂兵。” “就凭你不配说哗变这两个字,你我全是一个国家的人,哗变谁?”雷风起把方成功的话原样送回。 方成功有些明白这把钉子比较硬,他肃穆的缓缓抬起一只手,周围士兵们气势也跟着一变,虽是春天,秋风肃杀感出来。 雷风起点一点头:“好兵,看来我劝不动你们。” 他带马后退两步,回到虞雾落旁边,依然提着中气让双方都能听见,手指方成功:“兄弟你看,今天咱们躲不过去,擒贼要擒为首的。” 虞雾落颦起眉头,好看的微涡拧在眉心,嘟囔道:“可是,我不愿意杀人。” 她可以一刀拍晕方成功,但冲到方成功面前拍晕他的过程里,穿队而过,说不好被迫刀出刀鞘。 方成功支愣耳朵:“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愿意杀人!”虞雾落响亮道:“不然你出来和我比试,你输了,带着你的兵马退回去,挽救他们性命是功德事情。” 方成功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你说什么!就凭你也配,”他的嚣张又要出来。 高山打断他:“就凭你也配和我兄弟大呼小叫吗?”高山怂恿道:“兄弟,杀了他,你许久不拔刀,你的刀难道不抱怨?” 他哈哈笑:“好刀要用鲜血喂,虽然这个爱叫嚷的人没身份,也勉强算口血食吧。” 密林里,老商人抱怨:“其人确实没身份。天道十三式怎么能赏脸普通人,要杀,也是我这样的。” 林中有风吹来,老商人打个寒噤:“呸呸,人老言无忌,我又不害他们,也不送人头。” 方成功阴沉着脸,嚣张却下去不少,他沉吟着再次打量周围,山道口有拦截,密林离的远他们冲不过去,几百人合围一个刀客,一个疑似将军的雷七,外加三个人,嗯,可以说万无一失。 这可是他实打实从剿匪里练出来的兵马,不是稀松的兵。 他挥动手掌,沉声道:“带不回活口,就带死人回营!” 士兵们手持刀剑,再次缓缓合围。 虞雾落很是生气:“你为什么逼我拔刀?” ------题外话------ 么么哒,明天见。 求票。 第一百四十四章,真的头回听说 雷风起则不慌不忙,继续告诉虞雾落:“兄弟你看,咱们可以逃回山道,受宽窄限制,一次只能进攻八或十个人,我一个人殿后就可以应对。” 虞雾落面容缓和:“伤几批次就可以警告他们所有人,这个主意好。” “你再看那边密林,咱们逃出去后,他们也不可能合围,树林是天然屏障,自然把他们合围隔开。” 虞雾落微有笑容:“是了,咱们上树就可以分段应对他们。” “但是最好的办法,就是你拿下那个为首的方败仗,他实在不配叫成功,我护着你,尽量不杀他。” 虞雾落听这话有趣,嘻嘻一声,再为难的说句由衷实话:“我尽量。雷兄,难道你没看出来,情势紧迫的时候我拔出刀,我控制不住刀势。” 雷风起温和的道:“你不要想太多,是非找咱们,不是咱们寻是非。” “是啊。”虞雾落叹气:“就是我一路奔走,家中祖父也没有借此伤人的意思。” 说到这里,两个人齐齐打个激灵,都想到自己说错话。 雷风起打哈哈:“你家主人登基是有原因的哈哈。” 虞雾落也哈哈一声:“无妨无妨,有我家祖父在,我家主人自是正气满满。” 两人相对假笑几声。 士兵们虽缓,也步步逼近,赵亭功急的不行,见到这两个人还在聊,怕他们准备不够匆忙应对时有失,提醒道:“五弟,雷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虞雾落伸长脑袋,笑眯眯与他视线相对:“说上几句没什么。” 她柔和眸光舒展安宁,像一捧清流抚平赵亭功焦虑不已的思绪,今天若没有过路神仙保佑,就眼前来看,性命就要交待在这里。 感受着自己静下来,赵亭功也想说几句从容的话,死前也嚣张一下,视线里却猛的一震。 浑然不把合围放在心上的虞雾落对他一笑过后,挥手解下腰间带鞘的刀,黑色雁翎刀开道,大开大合气势万千,她的人借刀势,闪电般飞了出去。 “啊,这!” 赵亭功架也没有打过,他习武是读书困倦后,自己舞会儿剑。更别提打仗。 在他看来万事如做文章一样,开承起合,上下铺垫衔接。 上一刻还在笑语,下一刻五弟直接掠出实在惊人,你倒是打马跑上几步才离鞍,也不会让人惊骇。 直接一刀击出,人断线风筝般走了。 赵亭功吓的后仰身子:“哎哟。” 随即同仇敌忾,晃晃他的剑,喝道:“咱们也去。” 高山懒洋洋:“你去添乱吗?你倒不如装着保护我,结束后还可以说句有功劳。”他只抱紧怀里大锅。 虞雾落从没有学过轻功,铁氏女教她的时候,只想有个传人,并没有打算小姑娘出门走江湖,如果江湖世家,那多少会学些横练功夫能扛,或者轻身健体,打不过时跑得脱。 刀势带她飞也般出去,日光下身形晃上几晃,离方成功还有一半距离。 背后,雷风起仗剑掩护她。 方成功面色骤然白了,他算有胸有沟渠的将军,所以看得出来兵贵神速恰好是虞五刀法特点......他没看出是之一。 眼角扫过,他的士兵跑动起来,打算在虞五得手之前拦下他,或者拿下后面三个人,可是正面这刀来得太快了,再一闪,就要碰到鼻子尖。 方成功带马后退,紧急避险一步后,不得不往后跳下马匹,打马往前再躲一劫。 “杀!” 他的兵速度也不慢,围上来发出震天喊声。 不喊也就算了,虞雾落还觉得能坚持,还打算活捉方成功再对他开导一番。 这喊声如在耳边,虞雾落在一声叹气里,手现雪亮,黑色刀鞘抛向天际,雁翎刀出鞘。 她不是迂腐的爱惜对方性命,却冒着自己人可能伤残风险的呆子。 杀人不对,但应该拔刀时,只能拔刀。 刀亮如霜,一刹时晴天日头黯淡下去,在这方圆里,只有男装女子手中刀焕发光彩。 山道石头后面,阮成功惊的张大嘴:“小虞!这是小虞么?” 有阅历的武者都能看出雁翎刀上依附魂魄无数,这刀没少饮豪杰血。 密林里,老商人更是手脚不受控制,腰中软剑轻吟出鞘,老商人一手取帕子系住面庞,一面狂奔出林,大喊道:“等等,杀无名之辈会污了这刀!” 剑走流光,脚踏方位,蒙面剑客跃出树林:“天道,还记得清风一百零八剑吗!” 虞雾落犹豫着不愿意杀人,听到这一声,心转刀势转,在她身前踉呛摔倒,双手扶地惊恐蹭地退后的方成功保住性命。 琢磨一下:“什么是清风一百零八剑?” 没听说过。 蒙面剑客脚下一滞,忽然怒了:“你好歹眼里有些我,清风一百零八剑与天道十三式数代不分胜负,你怎敢怠慢!” 虞雾落堆出一个笑容:“啊哈,我头回听说,你不能怪我。” 一个没拜过师承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天道过往的恩怨纠结。 蒙面剑客胸膛肉眼可见的剧烈起伏,忽然剑光暴走,嗓音也暴走:“男儿不为薄声名,何必伫立天地间。我和你拼了!” 虞雾落眨巴一下眼,才想通:“我没有羞辱你的意思,我是真的没有听过。” 说话间,剑光盘绕到面前,虞雾落随手一刀潇洒写意,蒙面剑客疾飞般后退出去,落到树上后,借枝稳住身形,越想越气:“祖宗剑法到我手里,竟这般不如意吗?” 剑走龙蛇,再次飞身而至,还是一声:“活着没有意义,我和你拼了!” 赵亭功到此时看出来,惊呼道:“高兄,这不是在太平侯那里行刺过咱们的人吗?” 高山鄙夷,往地面呸一声:“那晚我就知道,他为我兄弟而来。这破剑法,还敢亮相!丢人啊丢人。” 赵亭功惊的手脚冰凉,见到虞五刀法是这样,见到蒙面客剑法时也是这样。 他手握长剑,却无心迎战。 苗保游走在几匹马周围,见到士兵逼近,冲上去就是一拳,一拳之下,五七人仰翻。 山石后面,阮成功赞叹道:“大力开山岳,五指破苍山。这只怕是苗保,老虞辞官时从京里带回的落难子弟。” 阮成功知道虞家有个练神力拳法的护院。 老虞写信来,说昏了头让小虞出门,想来只能是苗保跟上。 ------题外话------ 周末愉快,求票。 第一百四十五章,人刀合一 春光明媚,草地花香,刀剑逼近,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小天地,它本应该美不胜收,让游人流连忘返,拿出诗词歌赋唱诵。 可是周围士兵在金戈中漠然,神情里写着“服从是职责”,全然不管一比一百的比例,他们五百人,虞雾落只有五个人。 庆昌郡王及包括四平侯在内的兵马,都有朝廷供养,昭勇郡王府也是,只是拨款不够而已。 拥兵自重的二位郡王,手里各自有十六万兵马,比守京城的总兵马十万还要多。 可是看看他们在做什么事情,把兵马变成自己私兵,为自己无端私欲不计较杀戮。 当虞雾落拔出她的刀,情势就变了。 专属于她掌控的和谐出现,就是看似叫嚣的蒙面剑客,也能从他的话里听出, 更像寻访师门交往过的门派后人。 五百个人对上五个人又如何,虞雾落知道自己刀势展开后,杀戮将从自己手里出来。 她看着面前不惧不怕步步逼近,哪怕他们中有人受伤死亡也不会停下的士兵,那张张或年青或沉稳的面庞,内心剧烈的痛楚发作。 如果他们用在雷风起得位不正而登基后引发的风云变上,维持国家原本的秩序,让百姓不在帝位之争里受到损伤,该有多好。 可是,他们可笑的随便拿出一个“私自拜见废太子后人”的话,就当成捉拿自己五个人的罪名。 飞鱼台传音广,他们却听不见。 他们的耳目闭塞住,如今只听得到庆昌郡王的声音,踩着庆昌郡王指定的路径前进。 眼角边能看到蒙面剑客再次掠来,虞雾落垂落刀尖颓然有声:“我和你比!但是不比杀人,比不杀人。你我放倒这些人,谁杀的少,就赢!” 她终究没有和蒙面剑客没完没了计较清风一百零八剑是谁的心。 春风在她的话里转为烈烈,被她的心情感染。 闻言,雷风起、赵亭功、高山等看过来,就见到虞雾落似与雁翎刀融为一体,杀气冲天里神情落寞,而神情落寞里杀气冲天。 彼此助长着。 雷风起也摇头,再次提声喝道:“各位兄弟们,我也是当兵的,请听我一言,我等五人皆是老实良民,从没有犯过事情,请你们退后,想想父母家人,不要丢了自己性命,让他们哭泣伤心。” 这都什么事情,自己人打自己人,打的欢实,这算什么呢! 落马摔坐的方成功,成功的拿身体蹭地,逃离那把骇人的刀十几步远,他站起狂呼,手指虞雾落:“列队摆阵,强弩手装箭,先杀了他,先杀了他!” 刀光盘旋而至,身随刀走的虞雾落一刀斩杀他。 ...... 山道石头后面,阮成功再次瞠目结舌:“好大杀气,这小虞,我也可能不是她对手。” 他陷入沉思,虞存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几十年里他暗暗羡慕自己文武双全,就让孙女儿向自己追赶? 赵亭功脱口:“哎哟,五弟好快的刀。” 高山也惊,但听到别人吃惊,他快活而又骄傲:“是啊,我兄弟刀法世上无敌。” 苗保看看他,暗想大姑娘刀法好,几时轮到你骄傲,他情不自禁自语:“幸好我试过一回后,再没有起过试探的心。” 刀势展开,人是刀,刀是人,人刀合一是习武的人梦寐以求的最高境界。 而大姑娘现在不能控制刀势,刀由她舞动,却带着她走,苗保装看不见。 这已经是他一直追求的最高境界,人刀合一,或人与拳头合一,他还不曾达到。 方成功在士兵中的威望不会低,合围的士兵们痛心疾首奔向虞雾落,不再攻击苗保几人。 ...... 春阳喜媚,草地狰狞。 虞雾落静静看着跑来的士兵,厉声再道:“群龙无首也生仇恨,可见没有杀错人。清风一百零八剑那位,应该杀的人,送他重新投胎,免得他误导他人送死。这是功德事情。” 她腾身而起,刀如流星带着她落入士兵队中。 啪啪连击声响起来,而不是纷纷血流如注,雷风起长长透一口气,差点,他以为小虞会在今天过后,又好长一段时间不能拔刀。 她还是首选拍晕对方,而不是杀人,这就很好。 喝一声:“赵兄弟,你总吹文武双全,这是你习练的好机会。” 又看向苗保:“苗伯护他。” 进入内陆如履薄冰的三将军,心细如发的没有喊赵亭功名字。 清叱声起,蒙面剑客杀入战团,和虞雾落并肩而战,雷风起暂时轻松,不用急忙护驾小虞,而他也只能护驾到小虞突破心障,展开天道十三式,或杀或伤。 没有他的事情了,士兵们一心为方成功报仇,也抛下雷风起不管,他提起两个受伤士兵到一旁,细细的审问起来。 这样一队训练有素的兵马,应该受庆昌郡王重视,也即是他们嘴里多少能吐露些庆昌郡王的事情。 也许,庆昌郡王和京里张林勾结,引火鬼子关,消耗掉国内兵马以后,他顺利轻骑入宫主事。 这想法也有可能。 目前除去四平侯和虞存赵又林能让雷风起放心,其余没有探明心思的府第,雷风起都有猜疑。 他审问速度不慢,还想多审几个人,可是审完这两个,就见到周围再没有站着的士兵,不是呻吟倒地,就是闭目不醒,不知道是晕还是真的不醒。 小虞笔直站着,任由春风卷起衣角,周身紧张没有放松,还似一把出鞘的刀。 这不是好笑的地方,雷风起却啼笑皆非,这也太快,他的差使没有做完。 顺手拿起旁边一个包袱,老蓝色包袱皮,这是苗保马上的,雷风起审问士兵以前,把装着小虞衣物的包袱取到手中。 此时,抽出包袱里一件衣裳,淡淡的微香让雷风起心神一荡,这是小虞的。 打完了,他的新差使来了。 虞雾落原地站着,竭力保持心平气和,视线往上有利于恢复自然心情,她知道脚下一片狼藉,就像那晚她一刀斩断万人敌中的一个,鲜血扑面洗身。 那场景可以忘记,却在特定的时候还会出来。 她在脑海里反复回想绣楼下桃花林,无尘主人的精致船坞,饮风品露两个可爱童子抄家伙拼命,却是两管笛子...... ------题外话------ 明天见了,求票。 第一百四十六章,沈良知 脚步声走来,虞雾落听出是雷风起,为五爷颜面,她应该泰然自若转头浅笑,表示自己千军万马中往来无恙。 可是,算了吧,还是抬头看天的好。 一件衣袍当头罩下,把她视线挡住,衣裳上有馨香,是自己的。 没等虞雾落愕然询问,大手传递温热握住她的柔荑,雷风起轻轻的笑:“跟着我走,不要低头。” 呃,这样啊。 虞雾落心念一闪间,她确实需要在心头占据上风,乖巧般的,跟着雷风起一步一步走出狼藉地面。 “坐下来。” 和说话一起出现的,是按在肩膀的手掌,稳若最稳固的磐石让她安心。 虞雾落往下,感觉出有块石头,她稳稳坐下。 脚被人抓住的时候,她略为惊吓的往下面看,绷紧脚尖寻人要害,就见到茸茸悦目的青草地面,有个膝盖跪下来,他双手微紧,解开她踢人的姿势,还是笑吟吟:“靴子脏了,别看。” 厚底靴子的表面布料也不薄,可是他手中温热涨潮般传过来,虞雾落又眼尖看到他双手握住的靴面旁边有一点红痕,她僵坐不对,采纳他的好意...... “好意?” 脚上一凉又一暖,一只靴子已经换好,快的虞雾落没有看到自己露出脚,心头安心不已。 自己没有看见,他凭什么看见? 这么想想,另一只靴子也换好,雷风起拔出短刀,为她斩去衣角血渍,到此把包袱放下来:“我守着,你去石头后面把外衣换下来。” 青草微响,他消失在罩头衣裳下的视线里。 背对虞雾落站住,雷风起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忽然愉悦。 高山隔着狼藉草地,继续缠着苗保说话,抽空挤眉弄眼,苗保根本没有发现雷风起做了什么。 虞雾落换好外衣走出来,雷风起高大身形旁边,站着蒙面剑客。 他目光炯炯,充满期待,一只手上垂着软剑,另一只手上握着黑色刀鞘。 “给,你随手一抛,害我找了会儿,还要擦干净它。”蒙面剑客眸子弯起来,笑意流动的更明显。 虞雾落接过来,还是狐疑的看他,不对啊,他眼睛旁边和额头都没有皱纹。 “谢了,但是,你是谁?” 还刀入鞘的时候,手指轻弹刀身,没错,雁翎刀低呜声还在。 早在广阳城外遇到他的时候,这刀就响过,当时在集镇酒楼上人多,不能确定是谁。 飞台鱼下被他讹三千两时,虞雾落才确实是他。 蒙面剑客大手往面上一抹,布巾落下来,露出儒雅中年人翩翩风姿,他眉目俊秀,眸含干练,是个让人见到眼前一亮的男子。 “啊?”虞雾落下巴几乎要掉下来,吃吃道:“不不,不是你,” 男子微微一笑,身躯忽然佝偻,面上皱纹横生,老商人的模样出来。 雷风起瞪上两眼,也就释然,江湖客的杂学功夫,永远层出不穷。 身躯舒展开来,男子重现儒雅面貌,抱拳道:“我叫沈良知。” “你是那个青山大侠,”虞雾落记忆力不错:“铁盾褚老镖头金盆洗手后,一直恨你入骨。” 沈良知摊开手,面色无辜:“我是真大侠,他为什么恨我?” “你劫过他的镖,说是下五门小贼偷来的珠宝,后来中了美人计,又还给下五门小贼。”虞雾落原样不落的学话。 沈良知怔住:“镇远镖局的人悄没声的寻我几回晦气,这是原因吗?” 虞雾落想想:“不是全部原因,也是个原因吧。你和镇远镖局还有没有其它事情,我怎会知道。” 沈良知生气的道:“姓禇的幸好金盆洗手,否则糊涂老头也管不好镖局。那趟镖确实是下五门小贼绿蝴蝶所劫,他见我追的紧,就托送到镇远镖局,我劫镖时说的很是清楚,铁盾老头儿还向我道谢,说我挽救镖局名声,我邀请他一起劫杀绿蝴蝶时,他怕影响以后走镖就不肯去。我一个人杀了绿蝴蝶,逃走绿蝴蝶师兄粉蝴蝶,前阵子在广阳城外的集镇上,你知道的,我杀了粉蝴蝶。蝴蝶门这就算被我杀的干干净净,他们藏起来的女眷们不检点证据,我也一把火烧掉。我几时中过美人计,蝴蝶门清一色男子,主要以制药下毒,勾引大家女眷们,从而谋财为生。哪里来的美人?” “可他总是为你金盆洗手,难道会说假话?” 沈良知怪叫:“你半点江湖世情也不懂,为什么只相信他?” 虞雾落黑了面庞:“你这话不中听,你重新想想再说如何?”手指握住雁翎刀鞘。 没有出门经验被雷取笑,没有江湖出门经验,也要被取笑,这可太不像话。 雷风起忍不住一阵好笑。 沈良知后退半步,却在说话上不肯让步:“他输给我后金盆洗手多光彩,老家伙洗手以前,早几年就年迈精神不济,他年青时成名迅速,在镇远镖局里由伙计升到总镖头只用三年,可以想到他有多拼,身子骨儿损伤起来自然比别人快,他输给我就势洗手养老,比他输给不知哪个山头的小毛贼要好。镇远镖局也丢不起这人,就轰轰烈烈给他办金盆洗手。他倒是请了我,我若去了涨他颜面,我才不去。” 虞雾落面色更黑,雷取笑自己大白天穿夜行衣,好吧,他说的对,他有道理。沈良知取笑自己不懂江湖世情,也是振振有词好有道理。 祖父夸过聪慧的好孙女儿,出门就时不时的碰壁。 刀在手闯过来的一点儿自得这就没有,而沈良知下面的话,更让这自得下去的快。 沈良知笑道:“你别瞪眼我,我是还想和你比试,可是一件事情归一件事情,咱们先说说输赢。” 他笑容满面:“按你说的,少杀人为赢,我赢了。” “怎么可能,明明是我伤的人更多。”虞雾落怒道。 雷风起悄悄去和高山会合。 沈良知背后长眼睛似的:“雷七站住,你来作证,我们谁伤的人多,却杀的人少?” 雷风起打哈哈:“这个,容我想想。” “你就是这样的大侠,这大侠与薛猛虎哪有区别,雷兄,拿他当薛猛虎招呼,不要客气。”虞雾落恼火。 沈良知扑哧一声乐了:“薛猛虎手上血债无数,如今找不到他,也不知道是谁把他吓的烧宅逃走,害得我如今寻到证据在手,却无法除这一害。” ------题外话------ 周末吃好睡好,求票。 第一百四十七章,赠银 虞雾落鄙夷:“反正不是我。” “我想也不是你,不过有个消息,据说薛猛虎得到天道一件宝物,天道十三式传人再现江湖,就为寻他算账,这消息出来第二天,薛猛虎全家遁走,宅院从里面起火,我赶去的时候,百花宫碎月轩妙手谷等几十家纷纷从火里找线索,他们人多势众,害我直到半夜无人时,才能进火堆里看了一圈。” 虞雾落哑口无言,又不肯服气,也不能服输,笔直盯着雷风起:“你是我兄弟,你说。” 雷风起清清嗓子:“不如咱们先问问又出现一位大侠,他想从天道门派里得到什么,这个说起来应该更加愉快,他求着你,你就痛快了。” “说!”虞雾落气结:“雷兄你没有看到我一直按捺脾气,一直尽量不杀人。” 雷风起苦笑:“我看到,可是兄弟你刀势之下绞杀一片,而这位控剑自如,他伤人只在手腕经脉上,失去拿刀剑的力气以后,又不肯离开这里,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兵,宁死不降,所以在你刀势范围之内,死了大半。” “高兄,你来。”虞雾落大声喊着高山。 高山带着赵亭功打扫战场,一点碎银也不放过:“什么事情,小虞兄弟。” “我今天能控制自己刀对不对,我杀的人不多,你全看见了的?” 高山摆手:“我兄弟说什么都对。” 虞雾落面上无光。 雷目光如电,高山一味吹捧,苗保忠心不必问他,赵亭功号称文武双全,其实功夫一般,他看不出门道,难道自己空有绝世刀法,却在嗜血上面输给人。 她喃喃道:“水可覆舟,也可载舟,难道我学不会救人,只会杀人?” 一昂脑袋:“我能学会。” 沈良知见到她猛的一动,吓得又后退一步,听完大为安心,甚至拍了几下巴掌,见到虞雾落心情有所好转,小心的提出来:“我赢了,可以说句话吧?” “你说。” 雷风起分明看到沈良知眼珠子乱转:“我想请你为我主持清白,往前面约一百里左右,可以弄明白我劫下铁盾的镖结局如何。” 虞雾落也转眼睛,直到在脑海里对上太平侯对的地图,按沈良知说的方向往前一百里,刚好是她要走的道路。 “好吧。”她笑吟吟答应。 方成功的手下还要一部分只是受伤,这就不用管埋,一行人丢下这里,拍马走人。 会不会有人画出他们图像,会不会有认出赵家的亭功在这里,没有人在意这个,想到庆昌郡王就只有一肚皮气。 ...... 店铺外挂着米店招牌,店内空空如也。 掌柜的撵人:“今天没粮,各位乡亲,真的没粮。” “放到明天又涨价吗,没听说哪里有打仗。”有人眼巴巴的问。 掌柜的无奈:“是我家真的进不到粮,进价太高,我进不起。” 这是小镇。 众人散去,小姑娘不肯走,偷偷缩在店铺外面,小心从地面挖出几天哄抢里,踩入泥中粮食。 凑几十粒欣喜,拿去角落给她娘:“晚上煮米粥。” “好孩儿,别再去了,仔细被人踩到。” “我会躲着。” 街道上行来虞雾落等人,耳尖眼尖看在眼里也听入耳中。 沈良知一旁添油加醋:“下面还有许多这样集镇,除去这两天经过的城池,还有六七个县城也是这样物价。” 虞雾落目光随着小姑娘走,露出不忍心。 高山揪住沈良知衣襟,咬牙切齿:“忍你几天,你只作看不见!一路上说做大侠做成穷人,就来骗我兄弟的钱。” 沈良知眼神亮亮的看他马上包袱,笑得合不拢嘴:“好说好说。自我曾祖父那一代,做大侠解衣赠银,就送到家里没留下片瓦。我祖父穷了一辈子,一面做大侠一面打短工。有几回仇敌凶狠,却硬是从他做工的铺子前面过去,认不出破衣穷酸是他。到我父亲长大,他说大侠要做,钱也要挣,他经商,我经商,总算不借钱办彩礼。如今唉,我儿子也开始做大侠,要体面却不肯做行脚商人。我家更穷,周济不起这场可能会出现的内乱。你们有钱,不打你们主意,我没人可找。” “滚!”高山推搡撵他走。 沈良知原地稳稳,任凭高山拿足力气,一步也不动,贼溜溜目光还是盯着珠宝包袱。 “唉,你们也应该发善心,薛猛虎那野店烧成火场,我进去一点一点抠金银。抠完才发现大批珠宝失踪,应该被你们带走。赶紧拿出来吧,见者有份。咱们走过的物价上涨城池和集镇,这周围镇上人,都分一份,让他们存一年两年的粮食,免得内战打起来饿死人。” 雷风起也面有不忍。 虞雾落和他一起出声:“高兄(高山),放开沈大侠,把珠宝给他。” “万一他是骗子怎么办?” “怎么会!路上我介绍过,我挣来的钱捐给全国有口碑的济善堂,他在全国都有舍粥送米看医生不要钱的分店,有账可查。而且我不要白你们钱,我换成吗?” 高山恶狠狠:“拿什么换。” 沈良知轻巧用个解腕的功夫,把高山推开几步,对虞雾落笑道:“庆昌郡王拿下虞城虞家十几个男子,你们在湖里的时候,我夜奔数百里救下来,这事情不可能假,你写信问问虞家就能知道。” 取出一张纸笺:“我知道有你在赶路,而他们在庆昌郡王那里不太愉快,都带着轻伤,我说有差使交给我,这不,拿这个换你的钱。” 虞雾落谢过他,拿过纸笺来,不由得笑容出来。 这是祖父写的诗词,大意让虞雾落去看父母。 沈良知在旁解释:“虞家的人把身上钱全给我,让我带着这诗词往各处城里,请歌女唱的人人知道。呃,这种传信方式虽不错却费钱。如今你收到消息,钱我也花光了。” 虞雾落嫣然:“多谢你。苗伯,把几个包袱全给沈大侠吧。” 赵亭功也掏出一点碎银:“苗伯给我路上带着防身,这也给你吧。” 沈良知慌忙接过:“忘记告诉你,庆昌郡王那里我救出来的,也有你赵家子弟。二位郡王对二位夫子到处传信联络的行为,不开心呐。” 沈大侠高高兴兴的带走多出来的马驮包袱,临别时再三强调,让一行人经过济善堂分店时,只管去查账目。 高山气的不行。 ------题外话------ 亲们周末一定过的好。 明天见,求票。 第一百四十八章,鬼 “兄弟,我们没有钱了。”高山道。 “太平侯祖父给我一包珠宝,我带着的。”虞雾落安慰他。 “可,那才多少,果然大侠没好人,薛猛虎是假的,青山大侠是骗子。”高山忿忿。 上路后他没有锅可抱,像霜打后的菜蔫了。 那可恶的青山---大侠,防备高山腾锅做手脚,连马带锅原样牵走。 虞雾落、雷风起和赵亭功却精神百倍,天下是百姓的,他们不是孤军奋战,还有沈良知这样的人也在防患于未然。 总算见到一个真大侠。 ...... 归属于庆昌郡王的大小军营,都有一面庆昌郡王府旗帜,此时这个军营约两千人,把旗帜高高升起。 烛光驱散帐篷里黑夜,照亮几十个皱眉挤眼的人,满面愁苦相。 他们手中有笔,笔下有纸,旁边有团皱的纸张,画的是人脸图像。 一个满面阴沉的军官背负着手,手里有根马鞭。 他来回踱步,不时气愤无比的斥责:“五百人守奇香湖,喘气回来的不到两百,还能坐着的只有你们几十人!却画不出贼人相貌,这还像话吗?再画不出来,就是你们通敌害死方成功将军。” 说着,看向每个人手里纸张。 没什么变化,还是画出一个高个儿男子,再就一个猴儿,一个四方脸大汉,一个瘦削男子,外加一把刀。 军官拿马鞭抽他们:“杀方将军的是一把刀吗?刀在谁手上,他没有脸面吗!画几十遍,每回都是一把雁翎刀,我就带着雁翎刀,给你们做样子描画呢。” “回将军,那个人实在厉害,我脑子里就只记得他的刀,不记得他什么模样。” “怎么可能,他方脸圆脸长脸,难道都忘记?” 另一个人道:“是了,我每当想他的时候,仿佛看到花开。” “又像看到圆月亮。” “不不,更像大过年家里贴的红窗纸,好看。” 军官原地气怔住:“有没人觉得他像块玉?好看的男子都像玉。”这位读过书。 一拨话匣子打开:“对对,像我攒了五年钱,给我媳妇捎回去的金簪子,好看。” “像珠宝铺子里的宝石。” 军官恼的说不出话。 就算他是宝石,也有圆宝石和方宝石的区别吧,也有红宝石和绿宝石之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舞的是什么样的刀,回来的人里,没有一个记得起他实际相貌。 这还怎么发给郡王,请他张贴缉拿告示。 脖子后面忽然冷风袭来,他拔刀回头也算迅速,就见到一面开山斧砍下来,把他的雁翎刀劈成几截。 一个鬼走进来。 他脚下有影子,这是一个戴着青面獠牙鬼面具的人,烛光燃亮厚背开山斧,增加想像里看他像鬼。 帐篷里掀起一阵乱风怪气,摇晃烛光静下来时,鬼站在他的影子里,地面倒着一片。 “爷爷是黑风寨的鬼大王,忙里偷闲管个人间破事情,你们竟敢画爷爷们相貌,哼哼,家中老小鸡鸭犬鹅都不想活了,是不是?” 他举起开山斧把所有案几砍成碎片,烧火都太零碎,边砍边把案几上蜡烛扔上去,随后他大步走出,背后帐篷里火焰渐高。 帐篷外面是军营,还有其它士兵和帐篷,现在其它帐篷安然无事,地面到处滚动着呻吟的士兵。 眼睁睁看着这个有影子的鬼呼喝着走出营门:“都认认我,都认清楚鬼爷爷!我黑风寨被剿灭,可爷爷们魂灵反而自在,哈哈,从此人间也行,鬼境也走,都认认我,以后不要冤枉良民百姓。哈哈,都认认我......” 他从营门闯进来,不是绕着军营打伤人,有一部分士兵没受伤,但缩在躲藏物的后面不敢出来,看着他气势迫人,而且不敢多看。 任由他出营门后,身形闪几闪,隐于黑暗中。 这才开始救火,从着火帐篷里抬出伤员,拿着马鞭的军官忍住伤势问道:“他有影子,他是人。” “大人,您别再问了。”一个本地老兵颤声道:“如果我没有认错,他是阮成功。” 军官面色煞白:“鬼也不缠阮成功。” “是啊。他就住在附近,郡王和顺兴郡王有几回想交手,不是许昌侯阻拦,就是太平侯作梗,而阮成功每回都出现,不许袭扰百姓。” 否则二位郡王都拥兵自重,地盘又接近,早就打得落花流水。 “那把开山斧只有阮成功才用。他也不好捉拿,二位郡王都数回想围剿他,他避入奇香湖里就无法找到。”老兵说着打个寒噤。 “都说奇香湖里有鱼怪,会勾引人,会弹很好听的音乐,寻常人迷入雾中再也走不出来。阮成功却能进进出出,所以一直没有拿下。” 军官面无血色,但不再发问。 以他的身份,能知道奇香湖里不是鱼怪,而是住着一位让二位郡王都想招揽的人,自家庆昌郡王和顺兴郡王为表示重视,都携带大量珠宝,还投其所好的带着乐师,亲身前往拜访过。 方成功的职责,就是监视奇香湖里那个人。 看来,方成功的死不是自己能追查。 他这样想着,又问道:“他自称黑风寨的鬼有何用意?” “大人您忘记了,不久前四平侯处遇到黑风寨老幺劫人案,劫的清一色穷人,住不起店,住在城里土地庙,没有路条也没有苦主出来,就不能知道身份。为什么劫穷人就没有原因。四平侯让人到处张贴告示,还往咱们郡王处发公文,请郡王一同发兵剿匪。郡王说没功夫,只帮忙张贴告示。估计四平侯自己剿匪,阮成功不知从哪里知道消息,就借用这个名声。” 军官无话可说,见到军医过来治伤,疼痛也让他无法再问下去。 ...... 木屋里,阮成功摘下鬼面具抛一旁,自语道:“我答应老虞照顾小虞,可小虞分明不用我照顾,这小丫头那身功夫,横竖我不会同她比,输是常事,输给晚辈不成。帮点敲边鼓的小忙也罢。” ...... 东梁城的白天熙熙攘攘,特别是虞新伯到处张贴无故不征兵,又压平粮价以后,城里城外恢复先帝驾崩前的喜乐安详。 照常在衙门口儿站着的虞新伯,思念女儿的心也跟着舒坦一些。 眸光闪动捕捉到一个熟人,虞新伯以为自己眼花,再看,那个人隔街笑容满面,没错,正是苗保。 虞新伯的心疯狂跳动,撩衣小跑着过去,嗓子里堵堵的,想问时,偏生又说不好。 苗保笑回:“大爷请跟我来,姑娘到了。” ------题外话------ 新的一周大家平顺。 求票。 第一百四十九章,父女相见 虞新伯一喜,跟在苗保后面就走,走上几步喊住苗保,喜滋滋道:“我喊大奶奶也见见。” 夫妻赴任离家九年,妻子也很想念女儿。 苗保皱眉。 姑娘不肯来到衙门见面,怕大爷夫妻阻拦以外,还担心所办的事情不小,会引祸给父母。 他摇头道:“还是先私下见见,大爷,可好?” 虞新伯有些清醒,收到父亲书信以前,他先写信给父亲:“京里竟然不报先帝驾崩原因,举国上下皆是雷风起就要登基,这与礼不合,家受皇恩,父亲颇受皇恩,若追究到底,我当追随父亲,把生死置之度外。” 往左右看看,回以行人平和微笑,像是无人过多关注,虞新伯耐心迈着悠闲脚步,看似巡城般跟上苗保。 小茶馆里等待的虞雾落,扯平衣裳,又抚发丝。 她没有更换女装。 一套衣裳的钱并不为难,但被沈良知带去看到民生疾苦,虞雾落也无法做到不烧更换下来的衣裳,名节有时候比性命重要,她穿过的衣裳不能落在外人手里。 但是,少置办一套衣裳却可以。 一套男装可以节俭着多穿半天,一套女装见过父亲就要烧,利用率太低,未免浪费。 带着? 累赘。 老蓝色男装耐脏,老蓝、深蓝、墨绿......是虞雾落上路后首选颜色,她知道穿这颜色也许会让父亲难过,可这是赶路最实用的衣色。 那就把衣裳扯平些,像一件新衣,不让父亲自行想像一个姑娘上路后的风波辛苦。 门帘外有人热情招呼:“虞大人,这里全是干净单间,您要坐哪间?” “我走的倦,喝口茶歇息,不要让人打扰我。”朗朗男声里熟悉感扑面而来。 虞雾落瞬间红了眼圈。 她曾想过的潇洒少年见父母,她曾想过的精明能干见父母,到此不见踪影,在脑海里想也想不起来,她只知道幼小被抛下的委屈排山倒海而来。 在她小的时候,每当想父母,就很会欺负祖父。 祖父背自己赞赏的诗:“日照香炉生紫烟”,虞雾落噘着小嘴在旁边搅和:“我家炉子也生烟,还会着火呢。” 祖父背:“红豆生南国”,虞雾落摇晃小脑袋:“搭配茯苓饼,一碗果子汤。” 她还会牵着祖父衣角,拿小脑袋顶住祖父大腿,不依的嚷嚷:“找父亲,要母亲,快给我快给我,” 一直顶到祖父后退进房,后退坐下来,她也不放开。 薛妈妈赶紧送来好吃的,才能哄她放开。 再后来,铁氏女进家,虞存没有严苛追究铁氏女从哪里学的功夫,和私下教小姑娘功夫不对,就是虞雾落心爱她,愿意被铁氏女陪着玩耍,祖父腾出空来可教书育人。 可委屈还是在的,在这一天翻海般出来。 虞雾落不敢怠慢,走出去眼巴巴看着面前熟悉面容,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父亲三十出去,和在家里的记忆没太大区别。 当着茶馆掌柜,话不曾说错:“原来是虞大人,大人雅兴,我亦雅兴,一处清谈可否?” “哎哟,我说客官,虞大人刚为我们东梁城办几件大好事,您就让他一个人静静喝口茶吧。” 虞新伯的眼睛都直了,焕发出火般热烈光彩,九年前女儿四岁,今年十三岁过半,容貌肯定不一样,可是父女亲情一眼认出。 他目不转睛:“好好,好好好好.......” 虞雾落道:“掌柜的,送茶。” 掌柜的气呼呼转身,嘀咕道:“又是钻营的,见到大人们就不放过,虞大人要歇会儿,他却不知趣......” 苗保没好气:乱讲。 他打门帘:“虞大人和五爷请进去吧。大人,这是我家五爷。” 父女进去,苗保守在外面。 “父亲!” 虞雾落拜下来,泪落如雨:“呜呜......” 虞新伯也是泪珠断线:“起来,起来,你长大了。” 父女相对落泪,掌柜的从外面过来:“茶来了,咦,你拦下我做什么?” “茶交给我送。”苗保夺下来:“这里不用你了。” 掌柜的也恼火:“我说你们这些人不要太过分,虞大人是个清官,你有天大的事情找他也不会徇私。” “只喝茶,你放心吧,走吧走吧,又不是不给钱。” 一语提醒虞雾落,取出珠宝小包送到虞新伯手上:“这是太平侯祖父送我的,我盘缠足够。路上见到二位郡王都有征兵内战之想,东梁夹于其中,难免不受连累,请父亲收下,多多屯粮准备充足。” “父亲是朝廷命官,东梁算内陆繁华中等城池,这附近除去郡王军营,还有朝廷名下军营,所以户部几座存放东西的粮库钱库都有,衣食可以保障。还是你收下,路上用吧。” 虞雾落开心不已,父亲这话他不会阻拦自己接着上路。 虞新伯是话跟着话出来,说完,觉出不对,改口道:“祖父写信给我,说劝你回家。不如,你在父母身边住些日子,可好?” 虞雾落收起笑容:“父亲,早在崔承志祖父那里,我就接到祖父催我回家的书信,当时我没有回去,是崔城局势有变。如果我上回来见父亲时,与父亲相见,知道这些话,我也应该回去,可如今局势又不一样。” 虞新伯啊上一声,先问道:“你此前经过东梁?” “经过。”虞雾落笑眯眯:“我在衙门对面酒楼上,偷偷看过父亲。” “哎,你这个孩子,哎,你这个丫头。你终究是个丫头,就此留下吧。”虞新伯叹气过又道。 虞雾落收起笑容,郑重的道:“父亲,请听我回话。张林派出的麻姓官员手里,我救出虞新海虞新化虞重石虞重报虞重准五位叔伯兄弟,从顺兴郡王府中拿到他准备内战进京的证据,庆昌郡王府来不及去,却亲眼看到庆昌郡王目无王法杀戮性命,又从一位知己处得知庆昌郡王私下扣押家中叔伯兄弟,和广阳赵家派出的子弟。幸好那位知己仗义出手,把他们解救。又把祖父新的信件送到我手。父亲,眼前太平安乐,却隐患未除。恕我不能听从父命,祖父他还随时会有危险呢。这个国家亦是。” 虞新伯听得目瞪口呆:“这这,你一个姑娘家做这许多事情,” ------题外话------ 周一快乐,求票。 第一百五十章,大爷和小五爷 他一句一句理着女儿话:“新海等五个人被你所救,这五个就是废物。” “呃,父亲,姓麻的不是好人,在客栈里就私刑审问,我若不救,新海叔他们已经死了,随便一扔,咱们找他们都难。” “顺兴郡王府的兵力我有数,你从他哪个府第里拿到证据,是别院,那里人手少些?”虞新伯道。 虞雾落正取出一些信件,这就送上:“父亲请看这是顺兴郡王处得到书信,看过我还要带走,你这里不方便留存。” 虞新伯看完,气的怒凝面容:“世受俸禄,蒙受皇恩,其心可诛。” 斯文措词说过一遍,不解恨,白话再来一遍:“吃国家的,用百姓的,眼前应该站出来让京里解释先帝死因和雷风起登基原因,这才是郡王应该做的事情。飞鱼台上有话出来,雷风起没有许多兵马,不是一家郡王的对手。如果没有其它勾结,全国上下口水也撵他回边城。为什么准备内战,为什么不拿出品德争帝位?” 他紧紧抓住信:“这信你带着招风险,而我也要拿给附近军营的将军们看,让他们防备二位郡王。” “父亲。你现在只能装不知道,否则你会有危险。”虞雾落把信夺回来。 本以为是父女团圆家话不断,可实在是寒风不断,吹散父女家长里短。 虞新伯问道:“这证据从哪里得到?可真实吗!” “呃,我抢了甘宁城顺兴郡王府书房,是真的。”虞雾落强行堆笑。 “啊!”虞新伯差点头发炸起,片刻后,还是考虑局势紧急,而女儿在面前安然无事,问时事要紧。 “你亲眼见到庆昌郡王杀戮百姓,证据何在?” “呃,他派五百人杀的是我,呃,我这不是好好的。”虞雾落继续堆笑。 “啊!”虞新伯又发出一声惊呼。 苗保送茶进来:“大爷请用茶,五爷好好的,您别再一惊一乍的,小心隔墙有耳。” 苗保在夫子家里呆上多年,字还是不会认,词却会说几句。 “五爷,” 虞新伯抱着茶碗寻思:“我觉得甚是耳熟。” 虞雾落小声的道:“飞鱼台上,您刚才不是提到飞鱼台上雷风起兵马不多这话,” 虞新伯目光诡异起来,看向女儿嗓音放低:“儿啊,你在外面叫什么?” 苗保自豪笑道:“五爷,自然叫虞五。” “啊!”虞新伯惊的站起来,看架势随时跳上房梁。 慌的虞雾落和苗保摆动双手:“小声些。” 虞新伯按捺自己坐下来,定定神,眼珠子重新会转动,心思忽然一下子透亮,他道:“新修和赵家上飞鱼台,有专人传信给我,对我说你虞家五个人对赵家台上台下城里城外数万人,我说夸张,他说一千人门生和子弟还是有的。你虞家就五个人,一个不中看,一个大汉不说话,虞五英才出少年,雷七只怕是从军营里找来的援兵,新修先生人中龙凤,竟然说服陈大人也登台帮他,后面又闻名来一些人帮忙。我回家和你母亲一起好笑,陈大人是家中门生,只是别人不知道罢了。” 他对女儿关心的含笑:“虞五在这里,雷七在哪里,雷七就是你说的知己,往庆昌郡王军营救人的那个?” 虞雾落垂下眼帘难为情:“父亲,我以虞五连宗虞家为名隐瞒家世,不敢带雷七出来见你,免得妨碍我和父亲说话。” “他就在城里?” “是。” “那我隐晦的也要见见他,否则我怎么放心,你继续和他上路?”虞新伯道:“是还要和他一起同路?” “苗伯一直在。”虞雾落道。 “那我也要见见谁和我的宝贝女儿一起上路这么久,而且在飞鱼台上帮咱们虞家,为新修挣一份薄名声。”虞新伯说着忍不住笑。 又道:“而且他救下家中子弟,其人面貌如何,我总得知道。” “回父亲,救回家中叔伯兄弟不是他,那人名叫沈良知,” 虞新伯立即道:“青山大侠么?” “父亲如何知道江湖中人?”虞雾落奇怪反问,父亲不习武,是文官,而且从不走江湖。 江湖与正常世间都在一个天地里,但隐隐的似分出两个天地来。 虞新伯道:“就在前天他夜闯我的衙门,说我薄有官声可以放心交待,他丢下一包珠宝,让我防备二位郡王随时起内战,让我屯粮备水早做准备。哦,这些话和你说的一样。” 虞雾落乐了,苗保也笑。 虞新伯好奇:“这是你的朋友么,特意为你而送来珠宝?” 虞雾落对苗保使个眼色,想想再回答:“刚认识他的为人,劫富济贫,也肯分出家业救穷人,据说把自己送到家贫苦,这件我还不曾核实,不过我知道他刚得到一笔珠宝,我对去处表示怀疑,他让我往全国各处济善堂查账。” “是是,我为他作证,他前夜送珠宝,昨晚济善堂有人找我核实可曾收到。我一直以为济善堂小小门面,做些小小善事,经此一事我重新看待他们。”虞新伯连声道:“这人确实算大侠,比薛猛虎要强。” 虞雾落刮目相看:“父亲,您也知道薛猛虎?” 面上吃惊一看就知,虞新伯板起面庞:“你出门儿没几天,就看着父亲少见识么?” “嘻嘻,怎么敢呢。只是薛猛虎是三省有名大侠,像是不闻名在这附近。” “三年前有人告他,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当地衙门没理会搁置下来,去年我翻查历年搁置旧案,看出这案件不对,让人私下寻找证据,竟隐然是一个强盗帮派,不占山头,平时看着都是体面财主,可背后组成一个帮派名叫万人敌,薛猛虎也参与其中,像是也收不义之财。” 苗保没忍住:“大爷,薛猛虎就是万人敌为首那个,不信您问五爷......”他哑了嗓子。 大爷和五爷像是兄弟们。 忙又道:“不信您问小五爷,他最知道。” 虞新伯到此,接受能力瞬间拔升,对女儿笑道:“你又做了什么,一一对我道来。”忽然踌躇,迟疑道:“庆昌郡王处通缉黑风寨老鬼,这个这个,不会也是你和你的知己办下的事情?” ------题外话------ 明天见。 求票。 第一百五十一章,留着吧。 庆昌郡王闻讯后气不过,可终究没有人证实那鬼就是阮成功,他索性通缉黑风寨老鬼,把历年证实过的阮成功画像摆上去,而方成功捉拿的几个人虽没有画像,却勉强听出一个俊的一个高个头一个像猴,竟然像是飞鱼台上虞五苗七。 庆昌郡王只打算有机会和虞家赵家算账,暂时不撕破脸面,他若内战也好,强行夺位也好,需要二位夫子的支持。 通缉告示上只有阮成功画像。 虞新伯接收公文后,在东梁张贴告示,但他没有见过阮成功,他认不出画像是父亲旧友。 虞雾落摇摇头,说自己不知道。 父女继续长谈,说到往奇香湖去得到一些乐器,有几只笛子放在大船上,等办完祖父交待的事情,找回来送给父亲,虞新伯擅长好几种乐器,其中就有笛子。 虞新伯好笑:“你见到雷无尘?他真是个......怪人。” 他带着妻子赴任那年,奉父命往奇香湖给雷无尘送句什么话,雷无尘虽不出湖中,却消息灵通,居然知道虞新伯在当前科举里榜上有名,让人传话把他大骂一顿:“又是一只官仓鼠,利禄蛀虫,俗不可耐,快滚。” 这话不好说出来,一来在女儿面前又低见识似的,二来不好在背后说父亲旧友的是非。 虞新伯就说自己无缘相见。 说到雷无尘,苗保这憨厚汉子也得意:“他脾气实在坏,见面就骂人,被五爷堵着船坞欺负,最后还要送我们许多特产,当然,我们也留东西做还礼。” “雷无尘,哎,没法说他,以后你还是少惹他。”虞新伯又是担心又是庆幸:“见过就好,以后不会无事再与他相见了。” “父亲,”虞雾落仰望着他,眸光里恋恋不舍。 父女谈的足够久,九年未见,就是虞雾落不出门,也会有说不完的话,何况虞雾落出门的日子里奇遇和惊险不断。 就这,还只是能说的说,不能说的就装没发生过。 虞新伯也是不舍得的神情。 稍停,父女同时站起来,干张张嘴,又没有说。 虞雾落说不出离别的话,虞新伯还是一心只想挽留女儿。 可听过她的奇遇,理智压制感情。 “也罢,我不拦你,不过你在这里等我,你母亲新给我做几件衣裳,洗的干干净净,我还不曾上身,虽宽大些,你也可以穿。”虞新伯爱怜的道。 “父亲,我的衣裳穿过就烧。” 虞新伯道:“不妨事,你烧便是,我让你母亲再多做些,有便人来时就取走。” 虞雾落忍不住笑:“父亲,除非回程,我应该不会再往这里来。” “青山大侠难道不再来吗?他江湖侠客,来去如电。虽说让男人带给你不合适,可我却能相信他中途不会染指。” 虞新伯想的挺好:“就这样说定了,今天你就住城里吧,晚上咱们去同一家酒楼用饭,你让我看看雷七,我带你母亲去。” “是。”虞雾落喜出望外,又有些担心:“父亲,若我与母亲见到,她一定认出是我。” “城里妙食斋,二楼大厅由数个屏风分出席面,我往你那里走几步,不用和你说话,就能见到雷七,你往我这里走几步,悄悄些,就能见到你母亲,而且不让她看到你。苗保,见到我离席面,你出来接我衣包。” “是。”苗保道。 虞雾落也用力点头。 她先走出茶馆会钞,掌柜的在背后喃喃不停:“就会钻营,什么人呐。” 另一个茶馆里,雷风起、高山和赵亭功在这里。 虞雾落临时修改行程,几人快马返回东梁,却不确定今晚是否出城,还没有定客栈。 虞雾落走进来时眉眼带着轻快,高山笑对赵亭功道:“你看,我兄弟回头必然有事,这神色是事情办完。” 他兴冲冲:“兄弟,咱们找个酒楼大吃一顿,再出城可好。” “咱们不止大吃一顿,明早也在这里大吃。” 高山高兴了:“住城里吗?哦对了,这个给你。”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贴身放着的,带着汗酸味道,自己也知道,老实交给苗保。 苗保打开到一半就包上,就对高山黑脸:“你就不能先说出来,在这里能随便打开吗?” 左右看看,拿身子挡住茶馆别人视线,重新打开给虞雾落看。 镶着红绿宝石的赤金凤,约在成人两个巴掌大小,这是成年女子的迎面发上首饰,戴起来必然超过面颊宽度,金凤有分量,镶嵌的宝石也多。 赵亭功扫上一眼,也笑了笑,今晚又要一人一间上房的住下。 虞雾落明显闻到男子汗味,换成刚出门的虞雾落一定嫌弃不取,此时没有芥蒂的接过。 这是她带出门的首饰,是两代以上的宫中贡品,虞家以前代代有女子进宫,不时赏赐贡品出来。 翻过来,金凤背面能看到进上的字样。 她不用问高山这从哪里来。 在野店里见到自己贴身衣物穿在浪荡女子身上,同时还有几件首饰也被拿出使用,她一生气拔刀杀人不在话下,而且不肯收回首饰,一把大火烧个干净。 沈良知所以抱怨说挖地累手。 他不知道虞雾落如果不生气的话,就全拿走,他什么也挖不到。 显然,还有一部分贵重首饰放到野店地窖,和万人敌抢来的珠宝放在一起,高山不认得她的首饰,一古脑儿全包走。 避嫌在今晚又一回有新的定义,出门在外能遇到雷风起高山赵亭功这样肯守礼的人很不容易,避成洁癖毫无意思。 这东西少说卖几万两,能救助一批人。 虞雾落眉眼带笑看上片刻,决绝的道:“卖了吧。” 她手里颇有一些好首饰,而她没有出门经验,带出来不少,这是对长辈念想,本不应该带出门。 她出门的时候,不知道带什么合适,喜欢的就带着,直到包袱装不下。 雷风起无时无刻不注视着她,有时打量着她需要什么,有时心虚的打量着她,毕竟身份明确那天,极有可能面对小虞的刀,不是好玩的。 他伸手接过,闻到汗味对高山白眼:“你们忘记我身上还有钱,这东西挺好,卖了可惜,留着吧。” ------题外话------ 早安。 求票哒。 第一百五十二章,殷勤一下 “不,卖了吧。”虞雾落柔声道,雷应该看出什么,她眉眼笑意里带感激:“咱们留一些,余下的捐出去。” 雷风起听她这样说,看着她的眼神,见到没有反对,拿出来随意翻转一下,昭勇郡王府上也有贡品,这一下真的找到来历,更能确定是虞雾落原包袱里的东西。 万人敌再能耐,也不会抢到让小虞流连的贡品,只能是她丢的那包袱里东西。 想也不想,从怀里另取一块干净帕子包起,抽出高山那块甩给他,对虞雾落笑道:“虽说经过脏人脏了的,前面遇大城找个好工匠,洗一洗还是新的。” “我每天洗澡,这天热,露宿的时候我也冲澡来着,你凭什么说我是脏人?”高山恼了。 雷风起看着他笑:“这回我没说你。难道除去你,就没有脏人?” 高山恍然大悟:“也是,薛猛虎比高爷脏太多,高爷只要住店,就一天九桶热水洗着,他是世上所有水也洗不干净。” 雷风起也掏出银票给沈良知,但他随时有补充。 几个人这就寻客栈,在路上赵亭功问高山几时留下一件:“你怀里抱着锅,敢情怀里还有一件?” “这件好看,红红绿绿的,你不觉得吗?我本想带回家去,也算我没白来内陆一趟。天天揣怀里不觉得,解衣洗澡的时候也没多想。今天我才想起来,差点以为是块饼子,担心馊了不中吃,拿出原来是钱。嘿嘿。” 高山说到这里,后退一步到雷风起身边:“把你身上钱分我一半。” “为什么?” “大侠都是狗鼻子,薛猛虎闻着功夫的味道追上咱们,姓沈的闻着珠宝追来。你钱给我放着,你和我兄弟大手大脚,说不好哪天又送给他。” 雷风起失笑,把他手拍开:“给他也没什么,至少用在正道上。” “给我放些,就像今天这样,我拿出来一起用。” 雷风起没办法,取一些给他:“我看你是身上没钱坐立不安。”数一数,拿出一千银票。 高山大惊失色:“一半就这些?” “以后要省着用,我家底不厚,你难道不知道。”雷风起小声戏谑他。 昭勇郡王府对于这场风波,要花钱的地方很多,送儿子们离家的时候,郡王提到过实在不行,重金购买一些兵马帮助守鬼子关。 雷风起出门带的盘缠足够,又收到虞雾落雇用的一笔钱,本来逛一圈足够,都花不到地宫和野店里得到的珠宝,但是沈大侠一笔全拿走。 鹰给他补充钱,不可能还像刚出门时,家里给的加自己私房那么丰厚。 盘缠还是足够,只是在高山眼里看着不安。 他留在雷风起身边嘀咕:“以后遇到姓沈的,让我兄弟一刀拍死他,他拿走咱们所有的钱,咱们只能喝西北风。” “我没饿到你,你少说几句。”雷风起笑道。 “不成,怀里抱着几百万,和现在空空的,这俩日子不能相比。我不管,咱们路上劫富去吧,否则我就自己去了。” 虞雾落也听到,回头看着高山笑,雷风起就和她一起笑,忽然眼神凝上一下。 虞雾落和他眼对眼,刚好看到,后退一步:“怎么了?” 雷风起忍俊不禁:“高山还真勾来一个财主。你悄悄的往前面三个人那里看,我把家信还到顺兴郡王军营后,顺兴郡王放出来十几个人,说着秦大人从京里出来这样的话,就有这三人。” “张林的人?” 虞雾落眸子放光:“抢他们去,今晚,去吗?” 雷风起看看她,又看看另一侧的高山,往后退一步,让这两个新上任的强盗并排走。 找到客栈定好上房,既然不缺钱,从保护小虞身份上说,一人一间上房最可靠。 照例让掌柜娘子带着儿媳擦抹小虞那间房,大家先坐到雷风起房里说话。 赵亭功笑道:“五弟高兄歇会吧,你们倒已经商议好了。” “你去吗?”高山希冀:“抢钱人人有份。” “雷兄去,我就去。” 高山撇嘴:“他若不去,为什么和那几个人住同一间客栈,而且他这客房隔壁是我房间,可我房间隔壁就是什么张林的人。” “所以你赶紧回房盯着,听听他们说什么,保证咱们一抢就成功。”雷风起道。 高山往门外面看:“我的九个浴桶还没运来,我回房也没事情。天太早,现在吃晚饭夜里饿的快。” “天太早,浴桶运来也不应该洗。”苗保也呛他:“快回你房里去,好好做强盗。” 苗保无奈,我家诗书世家,书香门第,门下有多少正派人物,怎么就偏遇到高爷,没事就撺掇姑娘做强盗。 偏又拿不出反对意见,苗保也觉得遇到沈良知,大家立即变穷人,他可以挖野菜喝溪水,甚至睡野地里,可是姑娘五爷不成。 他呛高三的话里,有一半是真心话。 张林逼迫老爷,抢他的人没什么不对。 又不是没抢过。 高山就回房听壁脚去了。 这一听就上瘾,吃晚饭的时候,虞雾落喊他去酒楼,他也摆手不肯去,打手势表示听到重要的话,怕隔壁听见,他不敢说话。 赵亭功道:“我吃完就回来换高兄。” 高山一个劲儿点头,一行人丢下他去酒楼。 ...... 妙食斋生意兴隆,厨房菜香飘满街道,虞雾落闻到第一缕菜香时,离酒楼还有两条街,她的心砰然跳动,接着越跳越快。 九年没有见到母亲,让她对自幼奶娘薛妈妈感情很深,也所以很快接受铁氏女。 薛妈妈无微不至陪伴她,铁氏女更像来自母亲的保护。 可这些都无法和母亲相比,虞雾落认字很快,就是尽早和父母亲通信。 如果她还在家里,这一两个月里春暖花开,早就有春天的诗词出来,和母亲往来唱和。 父亲没有变模样,母亲显然也是旧模样。 上楼梯时心怀忐忑,二楼伙计迎客一声喊,把虞雾落着实吓了一跳。 随后,笑自己痴。 她怕自己走动时被母亲无意中看到,母女见到一定能认出,和父亲说好,她先来,父母亲后来,这样只要她选的位置好,还能看到母亲上楼身姿,多看那么几眼。 父母亲还没有到呢。 她笑着选席面,坐下来。 ------题外话------ 上午有事,晚上补更,么么哒。求票。 第一百五十三章,失踪 尤氏极不习惯抛头露面,但随虞新伯在任上,有时候也与附近百姓寒暄,她戴着面纱上楼,坐下后,有屏风挡住,虽有前来请安的人,也按序而来,她接受丈夫的话,去掉面纱。 虞雾落装作催菜,在屏风外面踱步,悄悄看上一眼又一眼。 这瞒不过雷风起的眼睛,他庆幸高山没来,否则以高山咋咋呼呼个性,看见小虞泪汪汪,一定问个不停。 赵亭功没有雷风起眼尖,习惯眼观六路的,在一行人里,雷风起数第一。 他好奇高山听见什么重要的话,匆忙吃饭打算回去替他。 雷风起让装起两个现成的菜带上,这就小虞不受打扰看母亲。 酒楼上都说虞夫人来了,这不是很好猜吗。 苗保拿个包袱过来:“趁着催菜给五爷买几件衣服。”雷风起分明看到虞新伯提着包袱上楼,他也装不知道,随便回应一声。 想想他对小虞百依百顺,帮她百般遮挡,以后大家身份互明,小虞理当客气些不是吗? 说到这里有一个问题,雷风起固然隐瞒身份,虞雾落也是,雷风起却只担心小虞生气。 对此,他没有抱怨,他是男人。 酒楼上其乐融融,尤氏不知道女儿在身边,虞新伯也认为她应该很高兴。 客栈里,高山眉飞色舞边吃边对赵亭功比划,也是兴致高涨。 “他们说张林掌握户部一些私密库房,这城外就有一个,里面有的是钱。” 赵亭功反问盘问,高山一一回答,他也愣住:“扣下户部库房钱财只为张林自己人办事使用,但雷风起还没有登基,张林没有资格使用国库钱财。” “管他呢。留钱给他打内战,不如咱们拿来花用花用。” “这......与礼不合。”赵亭功为难。 高山的聪明出来时也足够用的:“你想,如果雷风起得位不正,天下人都打他,老虞家的人乱跑,你赵家的人乱跑,你们有足够的钱花吗?打上一年,跑上一年,打上两年,跑上两年,打上十年,跑上十年......” 赵亭功茫然:“是啊,这话有道理。” 虞雾落三个人回来,赵亭功抢在高山前面说服大家:“二位郡王要是军费不足,粮草欠缺,人马不多,至少我广阳城和这东梁城的安全无忧。” 虞雾落心情不错的一手叉腰,一手抚刀:“没的说,高兄既然听到地址,明天出城,晚上抢他们的。” ...... 仓库约两层楼高,有一层在地下,外墙堆着草,有几匹马在周围,像是普通人家养马的地方。 里面,成箱珠宝,朝廷前年铸造的最新银锭,还有大量的兵器。 这里最懂的只有雷风起,高山看向他,把虞雾落和赵亭功眼神带过来。 雷风起沉声道:“显然,这里不是一般的户部囤积仓库,而是......京里挥师而来时的一个补给仓库。户部不收兵器。” 他看向门外:“找一找,这方圆十里内一定有粮仓。” 虞雾落深吸一口气:“苗伯,这里离东梁城不到十里,你去接虞新伯大人前来主事。” 很快,虞新伯到来,也是震惊:“你们确定这是补给仓库?附近我知道的粮仓有五个,在上个月我们接过户部公文,让我们随时填满仓库,军营和二位郡王们按例取用多少,我们就得拿城里粮仓填满他。” 他不寒而栗:“这是谁要打内战?” 大家陪他默然,高山忍不住道:“虞大人,我们先找到的,我们要取一笔做盘缠。” 虞新伯顾不得回他话,看向女儿,再看向雷七,昨晚见到他颇有正气,虽担心知人知面不知心,有苗保跟着就可以放心。 今天再看又开始担心,他犀利明目,一看就不好招惹。虞新伯拱手:“雷七将军,飞鱼台上亮名声,你所知甚多。有一句话请教你。” “大人请说。”雷风起弯弯腰,对他行晚辈礼节。 他得罪不起虞夫子,也不敢得罪小虞,横竖礼多人不怪。 “将军此来必知前途端倪,敢问你往何方去,得到什么能止干戈?” 雷风起垂下眼帘:“我只知道干戈可以阻止,前途必定光明。只是风里雨里雪雾交加有多少,却说不好。” “你敢保证阻干戈吗?真的不是身怀密令挑是非?”虞新伯追问道。 雷风起与他四目相对,认真回答:“是。阻止干戈,是我此行原因。” 虞新伯原地凝神片刻:“好吧,这位是虞五吧,小五你是我家连宗晚辈。” “是。”虞雾落欢欢喜喜道。 爱怜目光抚过女儿面容,虞新伯情不自禁也跟着笑一笑,再严肃道:“我相信小五,就相信你雷七。听我说,一直传闻张林迎接雷风起进京,有时候还说已经进宫准备登基大典,但是今天有变,今早城里城外到处有消息出来,现在已难找到第一个传话的人,雷风起和护送他进京的昭勇郡王世子雷风涌,落水失踪了。” 高山耸耸肩头,进京的是雷风涌和雷风云,雷风起一直就在这里。 虞雾落急道:“这么说,雷风起与张林可能没有勾结?” 赵亭功道:“会不会又是什么诡计?” 虞新伯还是只看雷风起,摇头回答两人:“具体情况不要乱猜,乱猜容易乱方向。我只能说,小五你还年青,本不应该你出门,我也拦不下你,前路更加凶险,你要小心呐。” 他到这个时候,才看看苗保。 苗保用力点头:“我会保护五爷。”暗想道,五爷拔刀无人敢拦,其实不用担心。 雷风起一直神情不变,是他军人山石崩裂眼前也不所动的镇定,心里也如松弦般舒服下来。 鹰在夜晚不入城,城里有巡逻,会把他们吓住,而且可能受到弓箭伤。 他昨晚没收到消息,但一直在等这个消息。 自从看出小虞身份,又明确赵家也愿意公道行事,他还真不怕拥兵自重的二位郡王或几位郡王。 悠悠众口可以杀人,秀才遇到兵,不一定谁胜谁负。 他传信给二位兄长,让他们想法脱身,京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虎狼之地,百官皆在京中,像是无人传讯出来。 与昭勇郡王府此前有往来的几家殿下府,也是只字不提,仿佛对雷风起强夺帝位生气到绝交的模样。 京里有鬼,不去最好。 而哥哥们脱身,这天下可就将热闹了。 虞新伯此时忧愁道:“雷风起若登基,可能不服他而内战,但好歹有主有次,只针对他一个人。雷风起若真的失踪,或被害,帝位空悬,内战一定会出来。” 赵亭功白了面容:“是!但凡有兵马的郡王们都会生出染指的心,说不定想着谁先跃马进京,谁就赢。” 虞新伯道:“是啊,这可就不好办了。” ------题外话------ 明天见了。 求票。 第一百五十四章,安心 几个人都是沉思,高山又忍不住:“呃,虞大人,这里有许多珠宝,而我兄弟在家里养的娇贵,这钱我们要拿些。” 养的娇贵是苗保的话,高山也学会。 虞新伯闻言一喜:“是是,你们多拿些。” 虞雾落介绍:“这是和雷七一起认识的高兄,他们以前结伴而行,高兄是我们管钱的大管家。” 虞新伯拱手见礼:“高先生不必客气,尽管拿吧。” 否则他怎么称呼呢? 高兄?他是女儿的高兄,辈分摆在那里。 高爷?自己是朝廷命官,又天生就有骨气。 先生有时候是统称,一字之师,一谈之师等等,都可以称为先生。 高山大喜,经过飞鱼台上辩论,他知道先生是个尊敬称呼,当下恭恭敬敬还礼毕,还是喜欢到不行,对苗保道:“你们内陆的官儿真是客气啊。” 苗保看着他脚步虚浮,提醒他:“有高兴的功夫,赶紧装钱。” 高山一头扎到珠宝堆里,他只捡轻巧值钱的拿,虞新伯对他又有些尊敬出来,这位外貌不中看,内里却是识货的。 他为女儿高兴,貌似与她一起上路的四个人都不错。 想到这里,发现还不认识赵亭功,问道:“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见过虞伯父,恕我斗胆如此称呼,我是赵亭功,堂祖父广阳赵又林,我祖父与他是亲兄弟,这样称呼应该没错。” 虞新伯释然:“原来是亭功啊,你在飞鱼台上也有名气。” “不敢,不如五弟和七兄的名头响。”赵亭功偷偷看虞雾落腰间刀,五弟不仅在飞鱼台上有名声,在江湖上也响当当。 有他在,自己没法自得一下飞鱼台上曾有名声。 高山回头献计策:“虞大人,我们今天帮您全搬走,您给个安全地方,拿这些钱用在正途上岂不是好。” 虞新伯叹气:“这库房虽私密,可是门上和里面装物品的箱子上有押记,确实是户部仓库。我是这里官员,丢东西先要找我。若真的内战起来,我被迫带着百姓逃命,自然把这里席卷一空。此时,不是我爱惜这顶乌纱,我继续做官好歹能护一护东梁百姓。” 高山似懂非懂点头,继续大把大把装珠宝。 这里既然是准备补给的仓库,有大量军人式样的衣裳,高山的包袱皮这就出来。 袖口扎实,中间放珠宝,把领口和衣襟如包子皮上褶那样扎住,就是一个包袱。 外面多出来的马,是现成载具,高山一直装到包括一行人的马上满满当当,丢下一张纸上写:黑风寨主笑纳些许,不谢不谢。 城门上告示内容,虞雾落也借用一下。 哈哈笑声里,大家向虞新伯告辞。 虞雾落上马,回头对父亲流连不止。 虞新伯知道她心意,挥手道:“放心,这里我会看守好,附近军营里有知己,这仓库在太平时我虽不敢乱动,可有人动时,我不会答应。” 目送女儿上路,胸中油然自豪。 他不是一个人出城,家仆南种跟着出来,虞新伯道:“我回城让素日敬重我的衙役来替换你,你先在这里盯着仓库,有人过来先不要动,你一个人不是对手,先记住相貌再说。” “老爷一个人回城行吗?” “青天白日的,不过十里路,马上就是官道,不会有事情。”虞新伯说着打马回城。 在路上想到女儿马上英姿,不由自主道:“嘿,飞鱼台上虞五,好生的神气。” ...... 高山满血复活。 新得到的珠宝看来延续他的活力,甚至增加生命强度。 他上路后忙着和大家一一约定:“姓沈的再敢来都别理他,看我打死他。”一口气说许多话,四月天又热,他还是精完气足模样。 当晚露宿,半夜里大鹰来到,雷风起装起夜去接了消息,这个时辰是苗保守夜,但野地里有狼和鹰什么的不是很正常。 果然,雷风涌和雷风云在拖拖拉拉的行程里,收到雷风起消息后,与张林见面的头天晚上跳水遁走。 消息上写着:“一夜之间,全国皆闻登基之声,一夜之间,全国皆闻雷风起失踪,其后果张林承受。暗中窥视,或可知真相。” 雷风起露出笑容,事情到这个地步,是全家人在一起商议时,认为最好的结果。 贸然进京肯定不对,只要想想,眉睫前就似有刀光剑影。 但隐名埋姓进去,暗中观察总会有发现。 雷风起这就不必去登基,而昭勇郡王府的反攻就要开始。 这一夜,雷风起虽还保持着常年警觉性,但睡眠质量算香甜无比。 ...... 夜风和暖,京城巍峨。 雷风涌和雷风云缩身角落里,探头看下一个街口。 这座本该繁华热闹的都城淹没在国丧的白布幔里,透着诡异感觉。 雷风涌再次数数街道上白灯笼:“二弟,还是不对,灯笼的数目少了。” “大哥,小声些,这才起更,街上就像只有你和我,嗓音说高似有回声。” 雷风涌压下嗓音,却压不住愤怒:“我不喜欢先帝,也不烦他。京里这样怠慢他,如果是皇叔皇弟专权,曾与他有旧怨,倒也好理解。三位出自先帝的殿下难道是死人,看不见这表面上的肃白里毫无肃穆。” “等咱们见到工部齐大人,问问情况再说。”雷风云目光如电扫视着街口。 确实不对,国丧或许起更就禁止行人走动,可是兄弟们行来足有半个时辰,一个巡逻的也没有见到。 这是京城重地,不是内陆小地方。 有兵权的不管身份多高,都归兵部管辖,如果兵部胆不壮,名义上走粮草查兵马,还是在兵部。 上官永远不好相与,昭勇郡王府与工部里官员更好,修筑城墙讨要新式兵器,还是熟悉工部的人更便利。 顶替雷风起名字假装落水失踪的这二位,落水后就一路游到护城河附近河道,早就安排有接应的,二位更换衣着,路条拿好,顺利进京。 进来就发现不对,竟然外松内紧。 城门没有任何盘问,可是住客栈后,掌柜的就说不要乱走,白天也不可以,如果慕名而吃美食,吩咐店伙计购买送来。 两个人翻墙出的客栈,让分批进城又住在同一个客栈的人打掩护,一路蹑手蹑脚,跟做贼似的,幸好手里有张简易街道图,在街上没有行人可问的情况下,来到工部齐大人府门外面。 “大哥你看,对面有盯梢的。”雷风云一眼看出齐大人府门对面墙头上,仿佛有人窥视。 雷风涌看上几眼:“这是监视齐大人府上?奇怪,咱们家与齐大人交好,并没有落到别人眼里。” ------题外话------ 早安。 求票。 第一百五十五章,工部齐洗 齐大人活到这四十来岁年纪,没有去过边城,而昭勇郡王府没有这场灾祸,从没有进过京。 先是公文往来,神往中隐然认为是知己,再就借公事而书信往来,双方没有见过,除去齐大人说出来,否则不应该有人知道他们交好。 两兄弟小心寻找,发现齐家东角门外有面院墙不在监视之中,兄弟俩有小小的争执。 “大哥,我去,见势头不对,你明天退出京城再救我。” “二弟,我是世子,我冒险见齐大人,他会感动。” “大哥,世子不能有失,兄弟我出事也没什么。” “我是大哥,你听我的。” “大哥,” “闭嘴,我是世子,现在命你听我军令。” “不是的,大哥,齐家墙里出来一个人。” 中年男子谨慎的左右看着,小心翻出院墙,随后又接住一个中年男子,前面衣着像仆人,后面像主人。 角落里的雷氏兄弟等他们走近,猛虎下山般一人拿下一个,一手握脖子一手捂住嘴:“什么人!” “我齐洗与你们这**贼拼了!”主人衣着的中年男子支吾出声。 雷风涌和雷风云对看一眼,低声道:“三月三日,新式兵器三千张,镖局起运,可小心收之。” “啊?”齐洗眨巴眼,这是与昭勇郡王府上往来的书信里私话,你们怎么知道? “见过齐大人,我是昭勇郡王府世子,这是我的印信。”雷风涌从怀中取出递上。 齐洗飞快看过,飞快相信:“二位公子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一步一个脚印跟上我,到我家里说话。” “大人要去哪里,我们护送你去。” “我本想去看看去年三月三给你们运兵器的镖局开门没有,让他们给你家带话。你们来了再好不过,快来快来,不要乱走动,我走一步,你们走一步。” 四个人从刚才院墙翻进齐家,落地后,齐洗露出后怕神情:“还好没被人发现,否则你们两个性命丢在京里。” “大人请解惑,这是怎么一回事情?”雷风涌和雷风云对看一眼,双膝跪倒在地。 “起来,起来,要问具体是谁篡位,现在看不出。” 齐洗带着他们一路回房一路说。 “先帝一直病重,忽好忽坏,百官奏请立下皇嗣,立嫡立长,当然应该是皇后娘娘所出的大殿下。” 雷风涌和雷风云一起点头:“本该如此,我家也是立长。”他家没有妾,就没有嫡庶这一说。 “可是二位虞太妃却似拿住大殿下把柄,更钟意三殿下,也有人说虞家有位姑娘初长成,三殿下本打算今年前往议亲。” 雷风涌皱眉:“虞存家的太妃?” “不是他家的,谁有这么大能耐敢阻拦立皇嗣。”齐洗瞪瞪眼:“虞夫子虽辞官多年,在朝里根基还是深的很,也所以张林派人出京第一个为难的只怕就是他。” “请您说说张林怎么回事情,为什么把我家夹进来说话?”雷风涌雷风云面上现出迫切。 齐洗笑了笑:“看到你们这样,我可以放心,听到这消息时,我半个字也不相信,如果你家要出登基的人,在往来信件里多少会露出马脚,知道吗?消息出来的当晚,我翻看你家来的所有信件,一个字一个字的推敲过。” “请大人放心,我三弟也好,我全家也好,都觉得鬼子关更加快活,对进京没有兴趣。” 雷风云紧跟哥哥:“大人,请把这事详细说说。” “唉,先帝病了好几年,二位虞太妃和皇后娘娘一直斗法,京里还有几位皇叔皇弟殿下在,各出招数,大殿下不能如愿,有时候见面,能看到气色里戾暴,对你们说句私房话,我也不同意大殿下登基,但是也没有看出二殿下和三殿下好在哪里。仁德方为君王,可是殿下们一步不出京门,不入民间百姓中,貌似不方便表现出仁德。” “大人说的是。” 齐大人陷入沉思:“那天,寒冷的不行,宫里频频传太医,百官们不敢怠慢,聚集在宫门上等宣召,走出一个太医说皇上无事,让大家先回家里,毕竟就要过年。我们就各自回家,只有几位重臣留下来。我绕路去看一位老亲,劝他挣扎到春暖,免得正月离世给孩子们添麻烦。我耽搁这么一会儿到家,皇上驾崩,京都护卫把全城封锁,不许各家进出。” “那就是没有遗诏?”雷风涌确认道。 “没有遗诏,而且当天又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大殿下出自中宫,三殿下受到二位虞太妃庇护,而二殿下的母舅原本只是五品将军,那天却有一道先帝临终旨意拔他一步登天,成为主管金禁卫的大将军,与大殿下母舅京都护卫的大将军平起平坐。” 雷风涌雷风云不由得一声惊呼,觉得战场上再凶险也不过如此。 “二殿下母舅现在看管宫门,大殿下母舅看管京门,三殿下只有二位虞太妃?” 齐大人摇头道:“话不能这样说,若惹恼虞存在外省登高一呼,就算救不回虞太妃性命,也会严惩凶手。如果有人对太妃下手,无异于自尽。而太妃护着三殿下,对三殿下动手也是这样。二位太妃安在,虞存反倒不敢怎么样。” 雷风涌想想,齐大人的话里表达出京里京外消息不通,他道:“您有听说过飞鱼台上近期的事情吗?” “飞鱼台是哪里?哦哦哦,你说广阳落第的赵什么来着,科举拿不到名次,为出名走歪门邪道。他那台上说什么也影响不到京里。”齐大人不以为然的道。 雷风涌雷风云一瞬间明白,科举当官的读书人和落第的读书人之间,有一道天壑。 “但是,也许您应该听听外省消息。” “二位公子请说。” “虞存派出家中子弟虞新修,在飞鱼台上与赵家辩论时事。” 齐大人微有动容:“虞存眼里有赵家?” “就事实来看,赵家也算一位人物。” 齐大人随即释然,把眉头展开:“我明白了,我就说嘛,你家老三登基分明有鬼,虞夫子却按兵不动......当然京门归京都护卫管,宫门归金禁卫,他暂时进来不易。所以他广交外省名士,土财主大富翁的不挑肥瘦。嗯嗯,我就说嘛,先帝对虞家不错,二位太妃早就应该封为太后,她们守礼知礼,感激先太后,哦,如今是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太皇太妃感激太皇太后一生的礼遇,屡拒不肯晋封太后,但在宫里俨然太后一般。虞夫子不可能坐视不管。” 齐大人不断微笑:“二位公子来的正好,我听到这样消息,仿佛已看到浓雾散去青天。” ------题外话------ 还有一更晚些补。 求票。 第一百五十六章,女子当家 雷风云猜测道:“您也是虞夫子......门下?” “我兄弟是,我赶那场科举的主考官是......唉,张林。”齐大人冷笑:“他虽是我座师,我却不是他的人。” 烛光明亮,三个人促膝长谈。 国丧期间,又没有新君,就没有大朝会,而且被看管不许乱出家门聚集,齐大人不用考虑第二天起早,和雷氏兄弟说的火热。 ...... 虞雾落几乎一夜没睡,清早洗漱过,就请雷风起和赵亭功一起坐下。 苗保不管行程,高山只要怀里有珠宝在哪都行,他们不参加。 此时,高山漱口,猛的一惊,前看后看,长长喘气,神情里写着姓沈的没来就好。 高山净面,猛的一惊,前看后看,长长呼气,神情里写着姓沈的不在万事皆好。 还有就是但凡大侠都遇高爷远远的。 “不管接下来谁登基,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完。”虞雾落敷衍了事的解释着,及时补漏。 赵亭功忧心忡忡接过她的话,他眼睛下面有微微的青,昨夜也没有睡好。 “五弟说的是,雷风起登基,至少有野心的人能拧成一股绳,大家眼里多少有百姓,嘴里会说一些为百姓的话,如果雷风起失踪,看吧,说不好铁娃也要被他家太皇太后抱往京里。” 雷风起淡淡的笑。 你们说的多干净,如果雷风起登基,大家一起对付我。 现在则是吃奶孩子也会成为被对付的人。 晨风里带凉爽,吹来他满怀惬意,他解脱了。 直到虞雾落和赵亭功奇怪看他:“雷兄为什么不说话?” “哦哦,我昨天想心事没睡好,嗯嗯,我也表态,先帝驾崩死因不明,诸王纠结心思不明,你我兄弟不妨一一拜访,如果这里面有居心叵测的篡位者,咱们一定能看出来。到时候请小虞拔刀,直接砍了。” 这是雷风起真实心情。 别人认为他不可能一家兵马就想登基,一定与张林、与谁谁有勾结,此时用来推敲张林也是一样,张林大张旗鼓的迎他进京,不是他一个人的胆量。 赵亭功犹豫不决:“咱们不是朝廷官员,没有一个身上带官印的,到时候不能审判,就不能砍人。” 雷风起悠然,我带着呢,还有另外几个抢来的官印不可能分给沈良知,也在我这里。 到时候拿出三将军官印与张林派出官员的官印,一起明正典刑,传出去以后,又是一波雷风起与张林勾结......噗。 虞雾落不解:“你又笑什么,从早上起来就心情不错,你有好消息就得拿出来,我们可没有瞒过你。” 雷风起随意往来的路上看看,东梁城里有你父亲,难道你没有瞒着我们? 算了,小虞的刀厉害,还是让她当家。 他索性正大光明的笑:“你们不觉得有趣吗?张林的人岂止在东梁有补给仓库呢,咱们一路向前,一路拿他的钱用,日子该有多逍遥。” 赵亭功也是一乐:“雷兄说的是。”否则昂贵的房费压在心头,让赵亭功上路后总是难为情。 高山听这样的话耳朵尖,跳起来乐不可支:“有用我的地方,千万别只让我管钱,我也会打架。” 赵亭功又是一笑,他已经看明白,没有人让高兄管钱,但钱不放他那里,他能答应? 虞雾落陪着笑笑,再就还是心事重重。 虽她不知道雷风起的危机解脱,他可以乐。 她却知道赵家没有对先帝的感情,随时可以甩手甚至投靠顺兴郡王等成为开国功臣,可祖父不行,祖父一定会管到底,不管是谁野心登基,都会遭到祖父反对。 取出太平侯赠送的地图铺开来:“按现在脚程,再过两天就是平江侯的地界,那里还有吴国公徐国公梁国公府,也许你们知道他们情况,但我还是介绍介绍如何?” “请说。” 雷风起画得出来全国军事简图,与他当兵有关,全国各处府第之间的关系,他没有六耳通神。 小虞简直就是他命中的救星,他这样想着,笑容满面,满面生辉。 赵亭功也是诧异:“不想五弟小小年纪,却信手拈来看世间。” “看富贵吧。世间的事情我没有经验。”虞雾落说到这里,悄悄的寻好角度,白一眼雷风起。 如果沈良知在这里,也白一眼他。 没有出门经验被雷笑,没有江湖出门经验,又曾被沈良知取笑。 清清嗓子:“我颇有些消息,看世间富贵却还可以说嘴。咱们到这里时,就走出地图上地界。” 取一根草在地图边缘往外面画,画在篝火旁刚烤焦的泥地上,倒也清晰入眼。 “先遇到吴国公府,他家可以拜会。”吴国公年青时与祖父结为知己。 赵亭功点头:“又林祖父也与他数十年信来信往。” “那就好了,我颇有些消息却不是吴国公认识的子弟,还是亭功兄出面写拜贴吧。”路远的原因,吴国公感觉不如太平侯亲切,太平侯俨然是祖父,吴国公也许仅是祖父知己。 最主要原因,虞雾落是个女子。 “我听五弟吩咐。”赵亭功笑道。 他也不是吴国公认识的子弟,但是五弟让他出面,他就出面。 苗保听着又生出自豪,姑娘是老爷抚养长大,和老爷一样是个好样的。 “早在两代以前,平江侯府整个地界及所有兵权,由他家与吴国公徐国公梁国公平分秋色,在上一代平江侯府夺权成功,压制得三家国公只能保留部分府兵。这事情有很多不公平的地方,以我来看,以说给我的人来看是这样。但地方上权力倾轧不是你我应该管的事情,只要平江侯在这种时候肯维持秩序,咱们就结交他。” “是。”雷风起觉得小虞说的好有道理,而且不愧是虞存孙女儿,知道的秘闻真多。 虽只篝火旁三个人商议,可从情势来看,这不亚于一场小型军事会议。 挺起胸膛,雷风起神色凛然的答应。 赵亭功也对这几句话听得如痴如醉,五弟能在飞鱼台上侃侃而谈,虽然话不多,但敢面对赵家乌泱泱的人,站出来帮虞新修一个人,这就见他的能耐。 在今天五弟能耐一点一点出来,像清晨云层后的朝阳,随时金光大盛。 ------题外话------ 明天见哈。 求票。 第一百五十七章,打尖 不得不说,虞五弟计划的很好。 平江侯以前为人善良与歹毒,这种时候实在计较不来,唯有先正乾坤才是正道。 三位国公有冤枉的话,也得乾坤里不乱秩序的时候,才能扳回来。 高山说吃饭,三个人结束商议,虞雾落捧上她的大木碗,觉得自己号令严明,美滋滋的也有得意。 早饭就吃了许多,不过她的饭量素来很大,雷风起和高山也是,赵亭功不再觉得奇怪。 能和五百士兵打架的五弟,吃上五百人的饮食,像是也不奇怪。 高山和苗保收拾篝火到熄灭,高山在山里长大,对于山火防范格外用心,他不但把篝火灭透,而且会挖开土地,把焦土掩盖,再走出百步,移来一整块草皮过来。 这是从小被暗杀的人另一手儿防范功夫。 ...... 四月初夏阳光充沛,往中午去,官道上提前进入炎热。 往两边和远处看,桃杏争宠,李梨夺芒,有风吹来又仿佛还在春天。 这是赶路的好天气,内陆城池之间,行人渐渐多出来。 高山担心半天不见沈良知出现,腾出心情打量行人,眯着眼的他对一个少年兴趣多多。 他打马离虞雾落近些,嬉笑道:“兄弟,你看他像不像地宫里铁柱?” 哪怕珠宝满怀的时候,高山也没有忘记地宫里许多的铁,在铁受到管制的这时候,铁就是钱。 雷风起也许不登基了,情况有变,虞雾落赶路时也想心事,为祖父暗暗的担心,路边花草都没怎么看。 高山说过,她看一眼:“哦,不错。” 雷风起瞟一眼没说破,少年身姿挺拔,是习武的人,在行人里面所以扎眼,而高山常年看习惯鬼子关将士,就把少年看入眼。 其实少年一身洗到发白的衣裳,背的包袱也不大,马也没有,拿脚走,不可能成为高山知己。 赵亭功和高山有来有去的谈论着:“这么小就出来做事。” “像做事的人?” “否则为何在应该读书的时候出来赶路?” “走亲戚?” “也可能走端午节的亲戚,不过他没提节礼。” 很快,他们马经过少年,少年扭头看来,目光冷如刀锋,赵亭功和高山一惊,赵亭功赶紧闭嘴,耳朵好的人到处都有,他就遇到过八十大爷不耳背,高山却嘿嘿一笑不放心上。 赵亭功不肯再和他谈论,高山也跟着闭嘴。 前面看得见歇脚长亭,亭内亭外都有打尖吃饭的人,天热,早上做好中午可以吃,酒水充足不生篝火也没什么。 苗保取出早上做好的饼子,煮好的鸡蛋,还有小菜香油,和两枚鲜红洗净的大桃子。 “五爷,给。” 高山也取出自己带的给雷风起,赵亭功自己携带,取出来就可以。 高山遗憾:“这顿没有肉。” 天越来越热,不是冬天可以携带许多肉食在身上。 雷风起道:“这顿也别喝了,晚上打尖你再尽情吃喝。” “好吧,赶路只得如此,否则误我兄弟行程,我和你们拼了。”高山狠狠又咬一口饼。 早上烙的时候油汪汪,可是油冷了变得不好吃。 这是油水足的肚皮,所以嫌三嫌四。 他取水袋喝水。 “给。”少年声音传来。 “不了不了,小兄弟你自己吃吧,你带的也不多啊。”另一个嗓音慌乱回应。 大家都坐在这树荫下面,就看过去。 少年的衣裳已洗到发白,此时他面前的一家三口则是脏到发黑,太瘦让眼睛大大的突出来,看着有些吓人。 少年手上握住一个馒头递过去:“小妹妹饿狠了的,让她吃吧。” 他另一只手上是半打开的补丁包袱,里面能看见还有几个馒头,也就几个,他的干粮确实也不多。 一家三口里的男人再三推辞:“后天就能到亲戚家里,就有饭吃了。小兄弟,你也走半天路,你吃吧。” 旁边有个怪声问道:“咦,敢情你们走亲戚只带一张嘴和一张饿肚皮,亲戚会留你们吃饭吗?” 话从亭子里出来,亭子里更加阴凉,被几个早到的男子占住,他们除去有汗水,精气神很足,手里拿着牛肉、烧鸡和面饼,有酒香出来,他们在喝酒。 问话的人带着鄙夷,是个十足大胖子,但吸引别人第一眼的不是他圆滚的胖,手指上十个大戒指,上面镶宝石,转动手指的时候,光就迫近角度合适的人。 这一看就是大财主,一家三口里的男人不敢怠慢,民怕官也同样怕有钱的人,穷人的怯绑定卑微,赔笑道:“没办法,郡王们征兵,不当兵就烧房子,直接抓人走。我媳妇生产的时候落下病,至今不能做重活,我若当兵,她们娘俩就没了活路。我若回不来,就等于把一家人性命全收走。” “原来你是逃出来的,这不行吧,遇到官府拿人,你会不会连累我们,你们赶紧往前走,不要和我们坐在一起。”大胖子慢条斯理的啃着肉,慢条斯理说着伤人话。 男子眼圈一红,真的扶起妻子扯上孩子要走。 “朝廷没允许征兵,官府凭什么拿人!”响亮嗓音一起反驳大胖子,一个是虞雾落,另一个是少年。 高山紧盯着大胖子手里的牛肉,存心挑事情:“胖猪,你再敢多话,爷爷我打死你们。”心里还有一句,还要抢走你们的肉。 同行这些天,苗保自认为了解高爷,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不允许他口滑说出心里话。 丢死人。 一顿不吃肉就馋成这模样。 昨天晚上野外打到野兔,天热不好带,大家直到今早吃光,都没少吃,只有高爷忘的快。 雷风起也瞪高山,怕他说话丢人。 胖子和他的人气的站起来,怒道:“你这个黑不溜秋的鬼,爷爷打死你还差不多!” 少年冷笑迎上:“你们打死谁?哪个有种过来试试!” 他本就挺拔如松,此时全身绷劲,劲气外发,胖子和他的人眼里识货,气咻咻坐下来继续吃饭。 赵亭功劝留一家三口,取出油饼给他们:“天热消耗大,再不吃两口哪里走得动。” ------题外话------ 早啊早。 求票。 第一百五十八章,太平 其余的马上有富余出来的水袋,赵亭功和高山苗保打声招呼,取下一个给一家三口:“送你们了,路上喝空了,自己找小河重新装。” 黑瘦男子趴地上给他磕头,母女见到跟着学,也趴地上磕头。 虞雾落递过来六个鸡蛋:“你们一人两个。” 又取出两个递给少年:“我们煮的鸡蛋多,今天不吃完就坏,你也吃点。” 这还是从东梁城出来的时候,购买许多鸡蛋,在这样天气里,鸡蛋能多带几天,鸡蛋煮熟又能多带一或两天。 少年梗着脖子:“我有干粮。”坐下来,捧一个也有补丁的水袋,默默啃着干馒头。 一家三口捧住鸡蛋就呆若木鸡,这时候回魂,跪下来双手送还:“多谢这位爷,这太贵重了,我们不敢吃不敢吃。” 高山没挑衅成大胖子,主要是肉没抢成,别提有多不痛快,一口气全出在这里,怒道:“你们手脏,拿着就吃吧,还给我们谁会吃?” 赵亭功也没忍住:“老高,你是好人,就是这说话是真难听。” 苗保没好气:“爷们别理高爷,他每天抽一次疯。” 他们两个人劝一家三口只管吃,几个鸡蛋不值什么。 高山在一旁喃喃:“我记得打过你,我要是真的每天抽一次疯,可有好几天没打过你了,老苗。” 苗保冲他一笑,还当真了,打我的不是你,咱们功夫半斤八两,你没那么大能耐打我。 这附近还坐着一队行脚商人,有个老者带队,看着这一幕,吃完起身,状似对着自己人大声道:“这就上路吧,这周围密林很多能出强盗,天黑前不赶到前面土地庙歇脚,露宿可不安全。向前看到界碑就左转,约有二里地就是土地庙。” 他们有马有车,闹哄哄最早离开长亭。 大胖子等人闻言也跟上,在长亭里吃的狼藉一片也不收拾,把油纸包顺手一扔,上马后怪笑:“一地的鸡骨头也管饱,等人走了可以慢慢吃。” 少年拔身站起,大胖子等人打马走远。 一家三人中的男子脑袋往下垂一垂,有压抑住的轻轻叹气声。 虞雾落笑道:“咱们也吃完了,一起走吧,苗伯,腾出马来给他们。” 苗保应声:“好。” 把马上珠宝包袱分担到自己等人马上,虞雾落雷风起是主要战力,马上一般不放这样包袱,此时也分担,腾出两匹马来。 苗保道:“这位大兄弟,你们一家不占分量,三个人一匹够了的。这位小兄弟,我家五爷说也给你一匹。” 少年看着倔强,苗保一面说一面又准备说服的话,没想到少年想想,问道:“你们也在土地庙歇脚?” 虞雾落看向雷风起,虞姑娘决定赶路方向,但一路上打尖歇息,都由雷风起决定。 谁叫他的出门经验就是多呢。 雷风起道:“也只能如此,我们手里没地图,听别人的话不是坏事情。” 如果遇坏人什么的,只能说坏人出门没挑日子。 “谢了。”少年上马:“咱们土地庙见。”打马如飞,飞也似去了。 “哎,那是我们的马!”高山急了。 “我叫太平!”少年回应道。 高山嘟囔:“你叫太平,与马是我的有关系吗?遇到你真不太平,你还是改名叫不太平吧。” 赵亭功忍住笑劝他:“马没花钱,看在他肯主动帮人的份上,他拿走就拿走,你只别烦就行了。” “我牵走就是我的!”高山一怒上马,气呼呼走在最前面。 热天跑马他也不高兴做,他不追。 苗保扶着一家三口上马,教他们控马,雷风起怕他们摔下来,带马走在一家三口另一边。 虞雾落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来,她家豆蔻跑四十里就伤蹄脚的事情,曾经她也是不会骑马的那个,在雷风起背后飞眸光扎他。 雷风起后背生眼,悠悠笑着:“放心,这马蹄脚不错。” 虞雾落气结,打马去和高山作伴。 到土地庙时,夕阳西下,红日耀眼,高山先数庙里马匹,骂道:“该死骗马的,他果然把马牵走了。” “我在这里,谁会贪你一匹马?”名叫太平的少年和马从另一侧林中出来,手里提着两只野兔:“我早到打猎物还你们情分,你怎么这样看我!” 高山乐了:“还两只吗?” 太平咧嘴,难道我不需要吃饭吗? 雷风起喝止住:“一只也不应该收,小兄弟,往前面城池还有一天路呢,你留着明天吃也是一样。” 高山没多坚持:“好吧,有林子就有猎物,我也去打几只。老苗,你来吗?” “我不来,我收拾住的地方,生火烧水等你回来。” 赵亭功道:“我和高兄去。” 太平下马:“穿过林子还有水,你们带的有锅,不如一起装水回来,也免得再去一趟,天就要黑了。” 高山雄纠纠气昂昂:“有鬼我也不怕,还不知道谁吓死谁。” 太平与年纪不相符的严肃里迸出一丝笑意,然后没绷住,笑了一声出来。 赵亭功听他的劝,把锅解下来负在自己马上带着。 将就不会骑马的一家三口,一行人快不了,是最后一批到土地庙的人,见这个庙塌的差不多,只有正殿完整,又格外的大,容得下共计六七队的人。 经常有人歇脚的原因,正殿里不管哪个角落都干净,没有过多的落灰。 可是胖子那一队就占据大半,余下被老者和商队及其它的人占住。 胖子得意洋洋:“先到先得,你有什么办法。” 苗保仿佛没听见,还是往正殿里走了走,出来和雷风起道:“他们全在殿里生火做饭,薰的气味不好。夜里睡觉解衣穿衣的也不方便。不如咱们在廊下,给五爷搭出一片地方来,这一角的其余地方足够咱们睡。” 雷风起提高嗓音回道:“正是这样,如果夜里有强盗出没的话,咱们睡外面跑的也快。” 胖子的嗓音立即止住。 苗保笑着去捡柴,一家三口帮忙。 先把廊下一角扫一遍,洒了点水,放下薄布垫请虞雾落坐下吹风,再就开始生火,取茶吊子烧热水,烫碗什么的忙个不停。 ------题外话------ 月底了,清票票了,不投明天就过期。 预祝七月样样皆好。 第一百五十九章,长生不老 太平跟在他们后面也就不进正殿,在廊下另一角生火烤兔子。 他手脚勤快,也懂野外生存,野兔事先在林中水源洗剖干净,不会弄脏这里。 商队老者出来看一眼,呵呵道:“看起来你们这地方比我们的还要好。” “挤在一处没法睡,”苗保对他欠身:“谢你老告诉我们这里能歇脚。” “没什么,出门在外互相帮帮是应该的。”商队老者负手进去。 高山和赵亭功高高兴兴回来,手里提着六只野兔,还有两只野鸡。 苗保也乐了:“赵爷我不是说你不成,我也不成,这只能是高爷的手段。” “那是当然,我跑的没有兔子快的时候,就会找兔子窝,等兔子出来再打手段差,找到兔子窝,一抓就是一窝。” 太平抬眼,说我手段差吗? 自言自语道:“在这里杀,弄得到处是血,夜里招来狼你可别哭。” 高山呲牙对他:“我们的也杀好了,我难道还不如你这小孩子吗?” 太平起来,昂着脑袋和他擦肩而过,捡起院里刚落的叶子,面无表情又回来。 虞雾落雷风起一起忍俊不禁,高山暴跳如雷:“你什么意思,你当我傻吗,我再矮也成年,你呢,小孩子!” 苗保忍住笑:“一锅水不够,高爷烦请你一下,再打些水来。” 赵亭功好劝着,把高山拉走。 茶吊子上水开,苗保依次给虞雾落雷风起泡上茶水,一家三口吃的不够,带的却有大粗碗,苗保煮一锅给他们倒上,多出来的一些热水送给太平:“出门互相帮帮,别太客气,那透着假。” 太平谢过他,借了一家三口一个大碗,捧着热水喝着。 高山再回来时趾高气扬:“我采到菌子,就说这野外吃喝的能耐,你们谁也没我强。” 先看雷风起,雷风起失笑:“我承认,我不如你。” 高山再看太平,太平翻烤兔子,不看他。 高山不死心的走近几步看他:“我啊我,采到很香的菌子,等下谁想喝汤,就张张口。” 太平还是不接话。 高山偏就不走。 太平撕下一只半生不熟的兔腿,递过来:“给你,饿了就先吃着吧,毕竟我来的早,烤在前面。” 高山满面气恼回来:“谁要你的,我们多的是!” 他还有其它事情,拿出两件雷风起的衣裳,和自己的一套在东梁城里添置,一眼看出是新的。 继虞雾落换一件烧一件以后,雷风起和高山也这样做,一来不用洗衣裳,二来雷风起不允许高山洗,晾晒的时候一定唐突到小虞,高山乐得不洗。 如今苗保和赵亭功也学会,费用足够,都能做到不洗衣。 递给一家三口:“跟我来,到水边洗洗换上这新的,否则怎么坐一处吃饭。” 赵亭功莞尔,对苗保道:“我就说嘛,高兄是好人。” 苗保撇嘴:“今天抽疯过了,接下来就只当好人。” 一家三口不敢接,高山怒道:“怎么?你女儿是女孩子,我是男人,又怎么样,我这是新衣裳。” 一家三口被他撵着去了,高山护送。 虞雾落微微的笑,对雷风起道:“雷兄不妨以后对高兄也客气些。”刚认识的时候,虞雾落就看出雷风起对高山呼来喝去。 “我还是劝你不要相信他说的话,他来历独特,据说知道一个大秘密,从出生就受到同族追杀。”雷风起逐渐放出真话,说不定机会来了,他可以直言相告自己是雷风起,不过自己从没有想过登基。 虞雾落妙目转来:“哦?” 秘密有时和传奇一样好听。 雷风起一本正经:“与长生不老有关。” “咳咳,”虞雾落被茶水呛住,理清喉咙后,又笑个不停。 上一个贪图长生不老的,还贪图江湖第一,那是薛猛虎。 月色上来,饭菜也上来,她笑的仿佛月华开,雷风起也轻轻的笑,过会又道:“真的,他族中真有这样传说。” 虞雾落刚止住笑,就又笑起来。 太平忍不住看她,虞雾落看他如小兄弟一般,给他一个笑容,太平立即转眼神,如对高山一样不理会她。 虞雾落没放心上,这个少年不喜欢她,这没什么,不是所有人都应该喜欢她。 高山陪着一家三口回来,他们长期不洗澡的味道消失,虞雾落招呼他们自己取热水喝,对高山的心细暗暗感激。 野兔要是作料不够,吃着柴,有菌子,苗保今天大锅炖野兔,带的有面,在锅边贴饼子,他的手艺不算太好,刚巧一家三口里的媳妇洗干净,就交给她做。 胖子走出来吸鼻子:“什么东西这么香,多少钱能卖?” 没有人理他,他气呼呼走进去,双手在后面甩动,十个戒指闪闪放光。 他没留意到背后有双目光紧盯不放,高山死死盯着。 ...... 密林的后面,有五间草屋自成一个村落,黑风寨主长吁短叹。 他只有七个人的帮派,只有一个寨主,最近却被四平侯、庆昌郡王、东梁城衙门联手通缉。 四平侯张贴告示缉拿黑风寨主老幺,庆昌郡王缉拿黑风寨老鬼,东梁城缉拿的是黑风寨老三老五和老七。 “衙门真是厉害,居然知道我们就七个人,可七个人全安成寨主,这样不好吧?” 寨主搔头。 “寨主,” 老七跑来:“有肥羊了,土地庙里有几十个人呢。” 寨主脸一沉:“咱们打不过几十个人。” “咱们最近不是名气大,到处贴着捉拿黑风寨,我在街上听人说,黑风寨是个很厉害的地方,那批肥羊里基本都是商人,咱们喊一嗓子,是不是把他们全吓走?” 寨主嘀咕:“这样也行啊。” “你再不试试,咱们吃什么。四平侯根本管不到咱们,也把告示贴到咱们这里,你吓得一个月不敢出去,我们就要饿死了。”报信的人板起脸:“你要听表兄弟的话啊,我是你大表哥。” 寨主烦恼道:“去去,先说好,喊一嗓子,他们不跑咱们跑。” ------题外话------ 七月大好。 求明天保底月票。 第一百六十章,快跑啊 太平还是送一只烤兔过来,苗保送一大碗野兔炖菌子给他,又拿六个新贴面饼。 太平目光沉静:“我从不缺吃的,何况今晚有整只兔子。” “看你瘦的,男人就要像我这样魁梧才好。”苗保放下碗和面饼回来。 太平从走廊的这一头看向另一头,正殿门一分为二的走廊,另一半由虞雾落等人占据。 除去赵亭功吃饭秀气,特别斯文的虞雾落也是狼吞虎咽,大口吃喝。 一眼看出虞五是姑娘的,眼尖看出女儿情态。 其它人看不出虞五是个姑娘,就是她有好饭量和好酒量。 一家三口也吃得凶猛,苗保说:“吃饱一顿可管几天。”而这里食物丰盛。 高山举着酒袋又逗太平:“男人都喝酒。” 太平面无表情:“喝酒误事。” “哈哈,你这小孩子能办什么事情。” “大事,事关名誉和性命。”太平肃然回答。 赵亭功多了心,虞五弟也极年青,他一路行来没少办正经事情,如今算乱世之前或乱世之初,说不好太平真的身怀要事。 他也探问:“名誉和性命这事情确实不小,能说说吗?” 太平喝一口菌兔汤,闪闪眼睫:“我有一个长辈,近来丢了脸面,我气不过,打算为他找回来。” “这是大事。”高山也道。 随后又逗他:“你可以请请我兄弟,多下几个礼,多说好听话,如果我兄弟肯帮忙,管他千军万马也打趴下。” “嗤,吹牛来的快。”胖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殿门那里,就像高山盯他戒指一样的眼神,盯着他们的吃喝。 馋嘴的眼神里也长钩子。 高山和太平一起沉下脸,太平不喜欢胖子,倒不会主动惹事,少年看着很有个性,但也很稳重。 高山才不,他故意对着胖子又咬一口兔肉,道:“我是吹猪,吹牛是什么,我从来不懂。” “吹猪是什么?”胖子很想不屑一顾,可还是被话吸引。 “胖猪,我一吹你就来了,如果你敢再走近些,我就把你洗了剖了,架在火堆上烤,洒二两烧酒,二两作料,那滋味好的很。哎,太平,你吃过吹过的猪吗?” 太平眼睛里闪过笑意:“不中吃吧?” “臭的。胖猪不惹我的话,我从来不吹它,很不中吃。” 胖子面上青一块红一块,跺脚道:“有能耐明天回头走,否则到城里金爷收拾你们。”转身进去。 高山大惊小怪:“兄弟救我,胖猪要收拾我。” 虞雾落拿开酒袋笑盈盈:“臭的别再吹吧,先吃饭。” “我兄弟说的对。”高山抖抖肩膀,继续嬉皮笑脸吃喝,又和太平乱开玩笑。 高山一个人就让外面热闹的不行,正殿里,金胖子咒骂着他们,把一行人全骂进去。 “帮穷酸的遭报应,穷鬼就没有好人。” 商队里老者淡淡接腔:“这位金爷少说两句吧,他们带着刀剑,不像是好惹的主儿。” “金爷这里也有刀剑。”金胖子看向他的人。 老者不再接话,在歇脚亭时就看出这一行人不太一般,马是长行马匹,他有商队他认得,长行马初跑时和普通的马一般马速,半天以后越甩越远,如果不是商队和镖局,就是军队,要么就是强盗。 一般人家谁会费精细草料和功夫训练出来长行马匹。 有黝黑的高山在队伍里,老者看不出这些人像军人。 他还看出一行人马上的包袱里装的只怕是珠宝,要是金子银子,在同等大小的包袱之下,马早就驮不动。 衣包相对柔软,水袋酒袋挂在马背上也看到。 所以他们介乎于强盗和世家的商队之间,普通商队不敢携带这么多珠宝。 不是往世家王侯府第运送,就是大的金银铺古董铺进货。 金银古董铺的伙计说话没高爷那么难听,镖局押暗镖也不惹事,所以应该是腰杆硬的世家府第商队运送珠宝。 世家出来的奴才从来嚣张。 金胖子也嚣张,嚣张对上嚣张的,谁腰杆硬谁赢。 老者提点后,也不愿意惹事,他不再和金胖子说话。 金胖子自己骂了一通,带气睡觉。 外面也入睡,土地庙寂静下来。 密林里,黑风寨主还是拿不定主意,对手下大表哥道:“他们笑得哈哈响,根本不害怕这是陌生地方,我虽不知道被通缉的黑风寨办下哪件泼天大事,但咱们也是黑风寨,可不能栽。会让天下绿林笑话。” 大表哥鄙夷:“七个人的小地方,天下绿林不会认得你,更没功夫笑话你。要我说,倒是咱们试试天下绿林的水有多深也罢。” “怎么试?” “不是说好的,我们七个人分散开来,一起喊一声黑风寨来了,看他们跑不跑,他们要是跑,咱们就抢丢下的东西。他们要是不跑,应该咱们笑话天下绿林。被通缉的黑风寨毫无威风,还几个省一起通缉,有什么用?都没有人害怕他们。” 寨主端半天下巴,月过中天,外面更黑:“嗯,有道理。不过咱们别分的太开,万一打起来你们不能救我。” “还等打起来?你就加上自己才七个人。他们要追,咱们就跑,分散开来让他们不知道追哪边才好。到河边跳到水里,这就安全了。” 寨主端半天下巴,估计天往四更去:“嗯,如果他只追我怎么办,你们不救我吗?” 大表哥恼火:“离河最近的地方给你,你在这里喊,喊过就跑走,赶紧跳水里,可以了吧?” 寨主笑嘻嘻:“兄弟们啊,亲戚们啊,咱们抢东西了。” ...... “黑风寨的好汉们来了,快跑吧,爷爷们来杀人了......” 喊声出来,虞雾落、雷风起、苗保一跃而起,看另一头廊下的太平也迅速跳起。 赵亭功起来稍慢些,读书人的体质倒不能怪他。 一家三口起来的也快,男的捡起一块石头:“爷们带上我媳妇女儿先走,真的凶险就丢下他们,我挡着。” 高山坐起来的最慢,翻眼向天出了一下神:“黑风寨,好厉害的强盗,你们先走我断后。” 商队经历广,收拾最快,最早逃出,老者没忘记丢下话:“赶紧走,这是几省联手通缉的强盗,老幺老鬼还有老三老五老七,据说皇纲也敢劫。” 虞五雷七一起好笑,两个人低声嘀咕:“不走以后谁背黑锅,咱们也逃走。” 苗保飞快收拾东西,就见到金胖子带人逃出来,高山精气神全满:“跑啊,快跑啊,黑风寨全是杀人的强盗啊,”追在金胖子后面。 ...... 密林里黑风寨高兴坏了:“从此高看天下绿林一眼。” ...... 苗保没好气低语:“十个戒指勾走高爷魂,你居然自己东西也不收拾。”一面抱怨,一面把高山当铺盖的厚衣裳收起。 ------题外话------ 七月红红火火,收入红红火火,家庭红红火火,爱情红红火火。 仔的月票红红火火,哈,求保底月票。 第一百六十一章,抢戒指了 四更是天最黑的时候,走出土地庙里篝火的范围后,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商队没敢打火把,全凭来时记忆和以前走过的路熟离开。 虞雾落一行人不害怕,苗保和赵亭功人手一根火把,太平跟在他们后面。 直到叫喊声出来,金胖子等人原来跑到密林里。 “救命啊,强盗来了,就在我这里,救命啊,” 商队听到跑的更快。 太平转身看过去,虞雾落冲他一笑:“先照顾好自己。” 怕太平去和高山动手,虞雾落把一匹马还是交给他:“我牵不过来。” 太平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你不去救人吗?”太低了,夜里静金胖子叫声却响,虞雾落没听见,一行人继续走向官道。 “啊啊,强盗抢走我的大戒指,我的大宝石戒指,”金胖子伤心欲绝。 赵亭功也低头窃笑,高山太过眼馋,每个人都看到他眼里有别人手上戒指。 他们走上官道,高山飞一般的跑来会合,火光照亮他面上的笑,除去一家三口和太平以外,大家心照不宣对着他笑。 高山装模作样:“哎哟,吓得我竟然跑错路,还好还好我没遇到强盗。” “你不是去救人?”太平还是问出来。 高山道:“就七个强盗,胖猪有十几个人不用我救,他们抢走胖猪一箱东西,已经走远。” 太平满面怀疑。 你没遇到强盗,怎么知道强盗有七个人? 怎么知道强盗抢走一箱东西? 戒指又是谁抢的呢? 高山太高兴了,危机意识瞬间出来,前看后看左看右看,甚至钻到每匹马下面也看看:“姓沈的没来,真好。” 高山毫不怀疑他新抢的戒指能勾来姓沈的狗鼻子。 太平听到这句后,想问的话咽回去,紧紧抿起嘴唇,接下来高山又逗他说笑,太平装在马上睡着。 ...... 五间草屋里,黑风寨七个人仿佛过年般高兴。 “天下绿林果然厉害,今晚出来帮咱们打倒胖子的那位大哥,虽隐在黑暗里没看到人,可隔山打牛功夫过人。” “胖子真不会跑,往我这里跑,吓得我扭头也跑,他追着我继续跑,幸亏那位大哥帮忙打倒他。” “大哥还指点咱们回土地庙搬走这箱东西,这里有银包,哈哈,发财了。” “黑风寨,绿林有名。” “寨主,大哥让咱们收拾东西远走高飞,明天只怕附近城池也要通缉黑风寨。这回真的是咱们。” “嗯嗯,咱们收拾细软,有钱哪里不能住。走喽,避风头去喽。” ...... 天亮又夕阳,城门口上,虞雾落等人和一家三口道别:“这里一百两银子收好,亲戚家不宽裕的话,久住不妥,自己找间房子住,余钱做个小生意可以糊口。” “多谢恩人。”一家三口跪地道谢。 “太平,你去哪里?要和我们一起住店吗?”苗保问道。 太平放下马缰:“多谢路上照顾,就此别过。”大步先行进城。 高山追上一句:“哎,办完大事再回来和我说话。” 太平脚步有些踉跄,再次大步走远。 苗保取笑:“高爷,他也不爱说话,路上你自说自话,几时成的知己?” “我就爱不说话的。老苗你不肯好好和我说话,高爷长高爷短的,你从不当我是兄弟。” 苗保暗想,你是五爷兄弟,我怎么当你是兄弟? “亭功兄弟是读书人,我能和他聊几句用完吃奶力气。” 赵亭功笑道:“高兄,我可是拿你当兄弟。” 高山看向虞雾落:“我兄弟是什么样的人,废话不能和他说,他只听要紧的话。” 嫌弃看向雷风起:“你,算了吧!先前和你走一路子,没天天打你是我脾气好。” 太平走了,高山有些难过:“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听我说话他就装睡觉的人。” 他们笑着也在这里分手,赵亭功去见吴国公,其余的人去找客栈。 高山指点伙计搬浴桶来时,赵亭功回来:“五弟雷兄,按你们说的,约吴国公在外面吃茶。” 虞雾落点点头。 她总有些心神不宁。 雷风起忽然失踪,把他和张林勾结的嫌疑洗清一部分,到此,并不能说明雷风起不再和张林勾结,只是把全国野心家们纷纷动员。 她不愿意贸然进吴国公府,而且怕这城里有张林派来的人,又或是眼线,如果吴国公为人正直,去他家说话也会引祸给他,还是先在外面茶馆里悄悄见见,如果遇到凶险也走的方便。 夜晚关城门,这座城池也是,为出城方便还是白天见吴国公的好,在这个夜晚,几个人又可以惬意的挑顿美食,洗个热水澡,睡在房间里。 ...... 二更以后,街上渐渐寂静,只有酒楼及主街道上喧闹照旧。 歌女的声音就响亮起来,如在耳边。 丝竹轻奏里,字字如仙音。 “昨夜西风起,玉栏失娇莺。缠绵当空舞,徘徊不知踪。蓬莱可问路,瑶池亦去行。若知人间事,堂上怜双亲。” 披散长发的虞雾落眯眯的笑着,俯在窗台上听得陶然入醉。 这就是沈良知救出虞家子弟后,带给她的口信。 祖父无法和她通信,让叔伯兄弟们办事的时候,把这首诗交给一处又一处的歌女传唱,若是孙女儿不管在哪里听到,都去见见父母。 歌女唱歌有时候需要花钱,这钱被沈良知也送往济善堂,虞雾落也不怪他。 信送到就好。 这里有这首歌,可见这城里有虞家子弟,或者虞家子弟路过, 虞雾落应该这就束发更衣,去问问歌女从哪里知道这首诗,可她听得沉醉,长发未干,不愿意起来。 用手抚着长发,好让它早些干,暂时也可以继续沉醉会儿。 有人走来,虞雾落惊了惊,缩身到窗户后面,见到是雷七和赵亭功回来,一时忘记自己长发半飘,嫣然轻问:“你们去了哪里?” 雷风起目光顿时眩然,仿佛看到一大团灿烂的日光明亮世间。 脑海里顿时想到她名叫端霁,果然是一轮大好的日头。 随后,一把挽住赵亭功肩膀,把他带的眼神往一侧偏,笑道:“你先回房,我有话和小虞说。” ------题外话------ 七月快乐! 求票。 我的登录名还不能上电脑网页,新app也不能扫码登录。 新app与电脑月票是两回事情,两下里不通,呃,我可能有保底月票,几时才能找回来? 如果没有第二更,仔晚上会补的哈。 天好热哦。 第一百六十二章,反击 赵亭功不疑有它,也确实没看到虞雾落露出真容,他认为自己听到什么,可是雷风起带偏他,他答应一声回房。 雷风起原地等着赵亭功关上房门,这才走来。 “嗨,小虞。” “雷兄。” 两个人四目相对,雷风起赞叹小虞容貌无双,虞雾落暗夸雷兄十足英武,都是眼前一亮而容光焕发。 相视而笑,有片刻忘记要说什么。 “嗯哼,”虞雾落想起来:“这诗好听,你能去帮我看看谁写的,谁传来?” 她侧耳往一旁倾听,高山房里有水声,他又和九个浴桶过不去。 苗保......不适合去那种地方,去到也无法不引人注目的问出来。 赵亭功刚回来,虞雾落和雷风起更熟,谁叫他有出门经验:“多谢雷兄。” 雷风起道:“等下就去。先和你说说我与亭功兄弟刚去明天见面的茶馆,里里外外看了一回。” 茶馆就在进城门后第一间,里面具体是什么样,刚来的外地人不知道,雷风起不放心,又去看一遍地形。 果然好有出门经验的模样,虞雾落抿唇笑。 雷风起很快回来:“几天前有个姓虞的客人吃酒时写下来,这里的红魁首喜欢,一直在唱。” 他摊开手微笑:“没花钱,人已走。” 沈良知对虞家新传信方式的解释,雷风起当时在旁边,也听到。 虞雾落放下心,不需要救人就是好事情,还能有家信听,更是喜事一桩。 “雷兄请去睡吧,养足精神,明天还有正事。” “兄弟也早些睡。”雷风起不过随便交待,如果唱的是他的家信,他也会一直听。 虞雾落听到有困意。 然后她去睡了。 上房里有镜子,可她没有想到照,做男人的舒服之处就是洗出来又有穿衣,谁会想到镜前梳妆。 这个晚上晾长发而女子容貌暴露,就此忽略。 ...... 一早,震撼消息传遍全城,在客栈这种流通性强的地方,迅速流传。 “听说了吗?昭勇郡王府上张贴出告示,就在城门那里。” “我们不认字,你给我们说说。” “他家说一夜惊梦登基路,一夜梦醒儿失踪,要京里和这天下居心叵测的人给个说法。” “这么说,他家根本就不想夺帝位?” “告示上是这样写。” “各位,咱们赶紧吃完早饭去看看,央求经过认字的人再念一遍。” 虞雾落手拿告示,在谈论声里从头看到最下面印章。 城里贴的不止一张,苗保只要能做到,不让姑娘为难,挤人堆这事情不可取,他揭了一张回来。 刻过萝卜豆腐印,现在对任何官印都持怀疑态度,虞雾落就要把纸瞪穿掉,这才交给伸长脖子的赵亭功。 苗保眼里只有大姑娘吃好睡好,高山对于昭勇郡王府的告示嗤之以鼻,“雷风起总算水遁”,接下来应该昭勇郡王府玩花样与他无关,早饭他来说更重要,他埋头对付一大块牛肉。 雷风起也没露出太大好奇心,这符合他一路表现出来的冷静稳重。 再说这告示虽不是他昨夜张贴出去,他却在昨夜见到事先来到这城里潜伏的自家士兵,大家在街道上对对眼神,就算打招呼。 他也早就知道父亲有这样的计策,但这计策的进行有几个先决条件,就是在内陆要有一定重要的人支持。 比如虞存。 如果虞存也和张林勾结,一心一意置昭勇郡王府于死地,那么雷风起跳水与否并不重要,阴谋诡计照旧进行。 说到这里有个疑问,为什么事先怀疑虞存或张林或其它什么人要和昭勇郡王府过不去呢? 在本朝历史里,有人报仇怀忿五六代,灭仇人后代全家时,对方根本就不知道祖上有恩怨。 别人要害你,总有他的理由,当事人不知情,并不在坏人考虑之中。 这几个月没有白来内陆,也没有白陪着小虞到处走动,局势渐明朗化,乾坤正气在,还有虞存、赵又林、太平侯等人愿意维持。 和雷风起兄弟们一起上路的一批士兵,现在分散在各个需要散布消息的城池里,今早,消息一起发出来,告示一起贴出来,昭勇郡王府开始反击。 虞雾落无心吃饭,甚至忘记维持她家主人是雷风起,反正赵亭功不知情,雷七又不在意。 她撕一块馒头,应该放口中,却丢到粥碗里,出神道:“雷兄,你怎么看这事情,登基的事情一夜之间遍布全国,哪有这样一夜就能跑遍全国的快马?昭勇郡王府这消息也更奇怪,也是一夜之间出来,看来他家也早有准备,难道他家真的被冤枉?” 打个寒噤:“这可太吓人,登基的人不知道要登基。” 雷兄笑笑,为她圆话:“亭功兄弟在这里,咱们听听他的意见?” “是啊。”虞雾落被提醒后,眸光流转,仿佛她真的演给赵亭功看,因为赵亭功坐在面前,所以才故意表现对昭勇郡王府上的疑惑。 赵亭功真的以为问他意见,想到什么说什么:“从得自顺兴郡王府里的密信来看,顺兴郡王拥兵自重,也不敢贸然争夺帝位,而是一直监视京里。昭勇郡王府是能守边城的悍将府第,要我猜,打仗比顺兴郡王府强。倘若真的暗害先帝,雷风起全家都应该在京里,而且早就登基。守住京城等全国打他,好歹也能坐几个月一年的帝位。如今是雷风起一路自边城进京,一路上俨然是别人攻击目标。他落水失踪我毫不奇怪,反复推敲谁害的他。” 虞雾落此时拿捏住“我家主人是雷风起”的身份,面有喜色道:“对对对,赵兄说的对。” 雷风起好笑,小虞好可爱。 赵亭功谦虚道:“我和五弟雷兄比起来还差的远,就是高兄我也万万不及。” 停一停,凝重的道:“但昭勇郡王府今早传消息也有疑点,如果是咱们飞鱼台上说的话传过去,这日子紧巴巴的,就算有快马也传不及啊。” “亭功兄弟,我告诉你,昭勇郡王府有击风三十六骑,这是传信快马。”高山插话。 “我还听说他们家有万骑神弓,可是就这几天传消息回去,又传回来,这世上没有这样的快马。”赵亭功道。 高山哈的一声笑了:“听我说都听我说,神弓万骑就是吹牛,鬼子关外是一片大漠,随便来一队弓箭手,数箭齐发,任你功夫再好也跑不出弓箭范围,一吹十十吹百,就吹成神弓万骑。” 雷风起斜眼他,啥都懂,真能耐。 高山斜眼回来,我说话多有分寸,我没有揭露你就是雷风起,也没有说你家养的不止一只鹰。 你带一只出来,你大哥二哥带的也有一只。 ------题外话------ 天热,大家注意防暑。 求票。 第一百六十三章,有毒 可就算高山说出有鹰传信,按飞鱼台上虞赵辩论后的日子来计算,虞赵决意定乾坤也来不及传回鬼子关,昭勇郡王定下反击后,再传回全国。 一夜之间,雷风起登基传遍全国。 在今早,昭勇郡王府还击了,一夜之间,声讨居心叵测的告示贴遍有名城池。 悠悠众口将在中午、晚上、明天后天传遍附近乡里村里。 此时,茶馆里,先到一步的吴国公也有一张揭下来的告示,看的眉头紧皱。 “一夜惊梦登基路,一夜梦醒儿失踪......哼哼。” 吴国公喃喃,心情降入低谷。 这告示让他坐不住,索性出来吃早饭,茶馆里不卖早饭,灶里水也刚烧上,他要一碗热茶,街上送两个烧饼,就这样打发一顿。 往外面看,不是着急等赵亭功,而是张林手下官员秦大人处,应该有信来到。 雷风起居然失踪? 失踪也可以忽然出现京里,下一刻就登基。 可昭勇郡王府紧接着澄清。显然,他被张林骗了。 正月里的最后几天,雷风起登基的消息出来后,张林送来一封亲笔信件,信里说他知道吴国公受平江侯压制已久,即将登基的新帝雷风起愿意为吴国公返还兵权。 吴国公不可能见信就当真,信来信往到二月底,收到一位熟人秦谷来信,这位曾在同一个学里求学过几天的秦谷说他奉张林之命出京,最后一站到吴国公这里,商谈吴国公府支持雷风起登基能得到的具体条件。 吴国公等啊等,等到三月下旬,觉得秦谷应该到了,二月底出京,一个月紧赶慢赶的足够。 却又接到秦谷一封信,原来他被顺兴郡王扣留,差点以为小命没有,顺兴郡王又没有原因的放走他,他认为顺兴郡王的王城甘宁及附近的东梁城等里出了奸细,他先除内奸再赶过来。 吴国公可等不及,打发人带着他开出的诸般条件见秦谷,让携带先帝小印的秦谷先把契约完成。 先帝不止一枚印章,统称为御玺,有些不能离开宫门。但先帝也像民间读书人一样,没事喜欢起几个绰号,什么某某主人,什么某某观主之类的。这样的小印在亲信臣子的奏章上出现过,为外省认识,张林就送出来往各地笼络人心。 雷风起送回失踪家信,顺兴郡王吓的以为张林就要对付他,把秦谷等人放走,他要是知道秦谷身上带着一枚先帝印章,已经打算没办法时吞入肚中,估计能后悔死。 送信盖印的人还没有回来,先是雷风起失踪,再就昭勇郡王澄清。 吴国公感觉自己像热锅上蚂蚁,不仅乱了方向,而且即将性命不保。 他差点就要立即请赵亭功来说话,但好在还是稳住,狠狠思考整件事情,理出一个他认可的脉络。 近来风云随时变化,有条件的人家都搜集消息,飞鱼上虞赵辩论早就传到这里。 赵亭功跟着虞雾落入奇香湖里,不妨碍消息长脚一样到处飞。 太平侯不喜欢赵又林,说他读书有成,却没有出仕,虽赵家有不少官员出来,但赵又林本人没有真正做官,以官身为百姓做过事情。 吴国公也不喜欢赵又林。 与赵家看似亲密,其实赵家不能送来兵权,吴国公另有算盘。 他更喜欢虞存,也仅限于虞存辞官以前,和虞存辞官后时不时传出的他会复原职,才和虞存通信亲密。 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驾崩,不管雷风起登基还是谁登基,一般来说很难重用前任时辞官的老臣。 那种两朝三朝还是重臣的人,毕竟凤毛麟角。 张林来信雪中送炭,大学士还在任上,而且为新帝拉拢人手,他完全可以成为凤毛麟角的两朝重臣。 吴国公把告示团几团放下来,没错,雷风起不登基,还有其它人,登基就要进京,对京里熟悉的官员愿意报效的话,张林完全可以再辅佐于下一位新帝。 一旁侍立着管家,吴国公对他点点头,把一枚小小的玉瓶寄过去。 这里装着毒药。 飞鱼台上舌辩出色的几个人,赵亭功、虞五雷七,将是吴国公对张林或下一位新帝表的忠心。 虞五雷七太好认,身边有个黝黑猴儿一样的人。 这座城是吴国公祖居的地方,一夜的功夫弄清赵亭功同行有几个人,相当容易。 吴国公静下心来,看着街上行人来来去去,等着赵亭功一行人出现。 ...... “高兄,你真的不去?” 赵亭功礼貌问道。 “不去不去。”高山在房间里回话。 苗保从他那间房里出来:“爷们自己去吧,这是陌生地方,处处当心。高爷么?舍不得他的大包袱,还有九个浴桶。” 苗保也不去,他不放心无事抽疯的高山独自看守珠宝,还有他手里十个戒指是抢来的,别一不小心拿出来亮亮,又恰好落在原主人眼里。 赵亭功、虞雾落和雷风起三个人走向茶馆。 见到吴国公先来,虞雾落和雷风起顿生警惕。 这种随时随地逃跑的日子里,对方太殷勤让人生畏。 “请坐,呵呵,掌柜的上茶。”吴国公道。 一个男子走来,倒茶的时候看得见手,雷风起出手如电,故意装着打翻茶碗,热水溅到男子手上。 “哎哟,”男子呼痛。 赵亭功和虞雾落想看不见也难,男子手指白净,不像做粗活的手。 不是露宿就吃茶馆酒楼的一行人,对于伙计和掌柜的肌肤如何,堪称了解。 吴国公以为自己站在阴影角落里打量别人,他和张林私下勾结是桌下的事情。 虞五雷七和赵家敢在飞鱼台上公开辩论,那是正大光明的人。 他不知道虞五雷七又扮强盗,又进顺兴郡王府抢东西,每回进城池都先做好逃跑准备。 从小心上来说,只比吴国公深,不比吴国公浅。 虞雾落本就不爱合用器具,此时小表弟劣根性发作,自己另取一个茶碗,喊一声:“再送一壶热水,我涮茶碗。” 吴国公面色一暗,落在雷风起眼里。 又有一声忽然出来,少年太平一蹿进店,大喝道:“茶里有毒!” “国公爷,你在这里让我好找,”金胖子气喘吁吁跑来,如丧考妣:“不好,你要的东西被抢走,咦......” 他胖手一指虞雾落三个人:“就是他们抢的!” 虞雾落、雷风起和赵亭功面面相觑,怎么着,这位也是明眼人不成? ------题外话------ 早安。 求票。 第一百六十四章,大大大少侠 忽然熟人一个接一个出来,让人眼花缭乱。 太平笔直挺立,厉声喝说茶水有毒。 吴国公面色绷紧站起。 他已经准备发难,抬手不知道摔碗还是掀桌,金胖子进来打断他。 然后认定虞雾落一行人是黑风寨强盗。 貌似也不冤枉,但那晚的黑风寨强盗,却不是自己几个人。 虞雾落道:“你胡说。” 金胖子狞笑:“国公,不能放走他们,他们不是强盗,也与强盗有关,是他们抢的也是他们抢的,不是他们抢的也是他们抢的。” 虞雾落:“哦,原来如此。”还是个糊涂虫。 雷风起:“哦,原来如此。”还是没看穿。 赵亭功:“哦,原来如此。”高兄还是能耐高,抢东西没被发现。 赵亭功看向吴国公,不卑不亢的问道:“请问,我这位小兄弟说的属实吗?” 太平不解:“你们不相信我吗?我不骗人。” 吴国公心头狂跳,金胖子丢的东西就是他要的契约,盖有先帝小印的契约。 原本杀虞五雷七赵亭功仅是表忠心,现在则是杀人灭口。 他夺过茶碗往地上一摔,一溜火光现出来,随即大喝一声:“来人!” 茶馆的外面人头攒动,有拔出兵器的人一面驱赶行人,一面赶过来。 赵亭功下意识伸头看看,问了声:“有多少人?” “我家好歹也有三百府兵,你看不起我吗?”吴国公误会。 赵亭功的话让他误会更深,这回真的是看不起:“才三百人。”一转脚步,躲到虞雾落后面:“雷兄回去报信,我跟着五弟不会有事。” “啊?”吴国公暴怒,你这是何意? 耳边又有一个看不起的,太平也意外:“你只有三百人就想制住他?”太平指向虞雾落,诧异脸面给吴国公:“人少了的。” 虞雾落撇嘴:“太平,你到底是谁,可以说出来了吧?” “我叫太平,我本名就叫太平。” “我从不认识你,你为何分手后还是跟着我,”否则怎么知道茶水里有毒。 太平也鄙夷:“我不骗人,我对你说过,家里长辈丢了颜面,我不服气,我要找回来。” 话说到这里,金胖子扶着吴国公退向一旁,三百府兵拥到茶馆门口。 虞雾落侧转身子视线往外,一手去握刀鞘,就听到一声剑光响,一道雪光寒,再就是太平着急嗓音:“你的刀不许乱杀人,这些全是无名之辈。” 太平不知从哪里拔出一把长剑,剑指府兵,脚步跟上,唰唰几剑,府兵们东倒西歪的避让,没费事开出一条通道。 他回头道:“要回客栈取包袱吗,这就走吧,我为你开道。” 赵亭功又被震撼一回,太平小兄弟看着比小虞还要小一或两岁,剑法却老辣熟练。 他眨眨眼:“雷兄,你看着眼熟吗?” 雷风起笑道:“清风一百零八剑,咱们刚见识过没多久。” 赵亭功理理思路:“太平小兄弟为长辈找颜面,清风一百零八剑,啊,你不会姓沈吧?” “哼,我正是沈太平,江湖人送大少侠。”到底年纪小,沈太平有自得出来,再斜睨虞雾落:“走啊,我送你们出城,寻个空地再和你比。” 虞雾落神气的拍拍刀鞘,昂起下巴:“我是虞五,江湖人送......大大少侠。” 沈太平气的小脸发白:“哪有这样名字,一个名字里不能用两个大字。” “那就大大大少侠。”虞雾落挥手解刀,笑吟吟道:“太平,你不是我对手,但是我也愿意和你比试,规矩不变,” 沈太平抢道:“我知道,不杀人或少杀人。” “应该杀时,那就杀。” 虞雾落喝道:“雷兄护住赵兄,太平,咱们走。” 最后一个字出来,雁翎刀化为漫天飞舞,人随刀走,冲入街道。 沈太平跟上:“喂,还有一条规矩,名刀不饮凡人血,要杀人时我来杀。” 虞雾落笑道:“大大大少侠听大少侠的。” “这名字就不对!”沈太平再次抗议。 ...... 苗保刚喂过马,回来悠闲喝茶,就听到外面闹声起来,他跳起来往马棚冲,同时道:“高爷,上路了!” 直觉里猜测与姑娘有关,而且与姑娘无关,也得赶紧走人,他们带着大量解释不清的珠宝。 户部库房里的珠宝,都记录在册,他们拿珠宝的时候还看到过。 所以怕虞新伯跟着受到治下出贼的连累,丢下纸笺上写黑风寨三位寨主来过,虞新伯按女儿说的,随后由东梁城衙门出面通缉黑风寨老三老五老七。 高爷撞开窗户出来:“走走,肯定是他们。” 一声唿哨响,马自棚里出来。 苗保也打了声唿哨表示痛快。 高山让他不要拴马,这马不管在哪里都不会跑走,关键时候解马缰也多费功夫。 两个人手快脚快,迅速收拾包袱放到马背上,黑马只驮人,此时背上空空,长嘶一声带头出店。 客栈离城门近,茶馆就在附近,在同一条街上,三百府兵挤住店门。 这是一座城池,除去吴国公府的府兵,还有本城衙役,出来的虽然慢,在街上巡逻的已赶来头一批。 虞雾落和太平都不是杀人狂,两个人只赶往客栈,而没有杀人。 吴国公震惊他们功夫好,就更起杀人灭口的心,追在后面。 金胖子解气的追在国公后面:“金爷早就说过,进城就让你们好看!” 高山站在马背上看了看,看到金胖子时眼睛亮了,他身上岂止有十个大戒指,还有玉佩金坠子,还有实在可恨需要教训。 “老苗你先出城。” 高山踩着人头奔向金胖子。 剑光盘旋,高山让上一步。 “太平,你又来了,好啊好啊......哎,你这不是清风剑吗?”高山一阵叽哩咕噜的骂:“就知道姓沈的会跟来。” 往前扑倒金胖子,街上人多,小身体贴心的抱住胖身躯滚到角落,免得被踩到,高山快手快脚搜刮。 他再次从剑光下穿回时,金胖子在角落里痛哭:“我的荷包,我的玉佩,我的钱呐.......” 头发落下来,簪子也被高山抽走。 高山又是一阵叽哩咕噜的骂回到苗保身边:“小心你的剑,差点扎到我,亏你还叫太平。真不太平。” 苗保冷笑:“抢完了?” “完了。” “痛快了?” “痛快了。老苗赶紧走,再废话就堵在城里。”高山瞪眼睛。 苗保瞪一眼,真是丢人,明明有钱,走哪抢哪,我家五爷的名声别败在你手里。 大喝一声,一拳击出,吼道:“拳不生眼,要活命的让路!” ------题外话------ 周末愉快,明天见了。 求票。 第一百六十五章,回马 吴国公眼睁睁的看着几个人上马出城门。 刀若无常,剑劈性命,刀在少年手里,使剑的也是少年,可是两个极年青的男子在数百人里纠纠而去。 “国公,你这是做什么!” 本城的县令赶来,气急败坏跳脚:“你府中按制可以留下的三百府兵是你的仪仗,不是助你飞扬跋扈,就算有人冲撞你,也是报到我这里,看看,你的府兵都在这里,都拿着刀剑,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你在当街杀人吗?” 吴国公听着他的话,眼睛里起来一片血红。 认真来说,街上一个死的也没有,受伤的也有限。 虞雾落的刀只要不出鞘,她就做得到不杀人。 而沈太平家传清风一百零八剑,顾名思义剑若清风,沈良知曾做到剑挑手腕,让对方拿不动兵器,却不会伤人,在少杀人上面赢了虞雾落一局。沈太平也是。 伤在他剑下的大多也在手腕上,伤没好不能拿兵器,方便他护送虞五一行出城。 苗保打伤几个人鼻尖,还在哗哗流血,这也不丢性命。 吴国公耳朵嗡嗡的响,脑海里出现幻象,直到眼前。 早在他祖父那代,他还能看到校场练兵盛况,兵权在他父亲手里丢失,这附近三家国公府均被平江侯府拿住把柄,一古脑儿的丢了兵权。 上一代的平江侯居然还敢做好做歹,兵权到手后,帮着三家说话,让他们各自保留三百府兵。 别人拿走你一盆珍珠,留几个下来做你念想,吴国公就这感觉。 生怕你忘记家里以前有一盆珍珠。 吴国公做梦也想恢复祖辈在世的兵权,他在儿女亲事上都挑了又挑,不是有用的亲家不许亲事。 但直到张林一封书信出现,才给他一点希望,而且能看到远方。 现在书信丢了,他最喜欢的妾室弟弟金胖当面指认落到赵亭功一行人手里,这个误会往大里延伸。 信上盖着先帝小印,亮出来的时候很快就会有人认出来。 信里写着他要求的各种条件。 这封信落到有心人手里,可以抄他吴国公满门。 县令还在抱怨,吴国公只有恨意加深。 这个该死的东西! 他仅五年前就任,可也应该帮着吴国公平冤屈,把兵权夺回来,不是吗? 否则你当什么本城的父母官,你怎么配当父母官? 他为装模作样喝茶,没有佩戴兵器,只有怀里一把短刀防身,此时抽出来,对着县令就是一刀。 一个衙役手快拔刀挡住他,“当”的一声里,衙役大惊失色:“不好了,吴国公反了......” 当街杀人还可以听听你的理由,当街杀朝廷官员,这没法解释。 这条街上的衙役们就听到吴国公咆哮:“儿郎们,天下轮流坐,也可到我家,夺了这城,夺了这城......” 刀指城头:“曾受我家恩惠的,用你们的时候到了!” 行人们哄的一下子乱了:“快出城啊,吴国公府造反了......” 衙役们的声音最后出来:“城头上是怎么回事情?保护大人,护送大人出城......” ...... 虞雾落一行五人加上太平是六个人,都有功夫,最差的赵亭功至少在逃跑时不拖后腿,雷风起稍稍照顾一下就好。 坐骑也占便宜,叫黑骥也好叫慧驹也好,大黑马是鬼子关训练出来的军马,上战场不害怕,平时还能约束住几匹内陆的马。 大黑马嘶鸣几声,苗保都不用赶马,就直冲城外。 他们出城后,相视一笑,都觉得轻松。 赵亭功从容回身望向城内,还是气不过,扬起马鞭冷笑:“姓吴的你莫不是疯了,等我们到前面驻军告你一状,下毒杀人,当街杀人,小爷和你公堂上见!” 雷风起警惕的眼观六路,催促道:“这附近有平江侯军营,还有一支花名册上两千人的朝廷军营,不是久留之地。” 要打官司也等到放心的衙门才能告状,这里不是广阳城。 虞雾落道:“咱们走。” 又特意交待:“太平你还骑那匹马,跟上。” 见太平已经在马上,点一点头,一行人打马如飞。 按理说,这马速很快就离开,可是背后哭天喊地的声音还是传过来。 雷风起第一个勒住马:“小虞,你听听后面,这不是追赶咱们的声音。” 虞雾落顶顶敬佩他有出门经验,侧耳听听,茫然道:“好乱啊,还有人在哭吗?” 追不到就哭? 这也太奇怪了。 高山坏坏的笑:“要我说啊,姓吴的索性就反了,先把这座城占下来,吃香喝辣的过几天也好。雷风起能喊登基,他为什么不能喊?你们内陆的皇帝老儿有记号么,铁娃都能想想登基,他为什么不能想?” 赵亭功也听出来,面色也是一变:“这声音不对,要是追赶咱们,应该出来整齐如泼风般的马蹄声,这像是全城百姓逃难声?” 苗保也听得面色古怪:“五爷,有人在喊,保护大人......”大人在城里呆着最安全不过,挂名黑风寨的强盗全在城外面,大人为什么要保护? 虞雾落终于明白过来:“难道吴国公府真的造反,这,也有可能......”想也不想的勒马:“这事情是咱们惹出来,咱们得看看去,要是这城里百姓因此受难,咱们就得平息此事。” 高山不情愿:“兄弟,咱们带着被通缉的珠宝,可不敢救任何一个大人。” 虞雾落拿出耐心对他:“高兄,你带着珠宝先走,你功夫也是好的,你不会有事。” 再说就没耐心,喊道:“雷兄你们断后,太平,你和我回去看看。” 太平忽然就激动起来,感觉热血在体内澎湃,他大声道:“匡扶正义是我沈家的家训,五哥,我和你去。” “大大大少侠,你喊错了。” 虞雾落一马当先,大黑马能知道她心意,做为战马也是见到打斗就兴奋,哒哒哒,跑在前头。 太平脸一黑,怎么还没有忘记这个名字。 雷风起害怕这两个功夫高的莽撞人吃亏:“等我。”和赵亭功一起回马。 苗保紧紧腰带,也拨转马头,临走时道:“高爷,你落了单,要是有人抢珠宝,先顾性命不要钱,钱还可以再得。” 望着他的背影,高山嘀咕:“这话听着暖心,得,我也跟去吧,珠宝丢了没关系,你们都得在我眼皮下面安全才行。” 他赶着几匹马也回去。 ------题外话------ 周末愉快。 求票。 第一百六十六章,不听话的弟弟 虞雾落牢记她为祖父办事,而祖父深深为群龙无首的局面担忧,虎有伤人意,人无害虎心,她刚才没有杀吴国公,现在也不会放弃吴国公造成动乱的这座城。 遇到哭哭泣泣的,她甚至问上一声:“老丈,是我的刀伤到你吗?” “不是,是吴国公的人,” 太平也问:“大嫂,是我的剑伤到你吗?” “你是谁?城里吴国公在杀人呢。” 面对紧闭城门,虞雾落束手无策,太平飘然登城。 “太平,先开城门。” 太平站在城头上笑,洗到发白的外衣此时似仙人羽衣:“你敢对战五百人,这城里数百人归我了。” 转身不知跳去哪里。 虞雾落没好气放开喉咙:“你给我回来!” 刀势可以带她攀高,但她其实不会轻身功夫,万一找不到落点,摔下来不是好玩的。 “五爷,太平小爷打不过也走得脱。”苗保赶到。 虞雾落更加气愤:“我知道,我是怕他只想和我比,耽误救人。” 忽然生出一种太平就是年纪小的心思。 赶到的雷风起听到这样说,大叫一声:“高山!” “来了。” 本来不慌不忙的高山风驰电掣般赶到,坏笑一地:“要还我刀了吗?” “还你。” 雷风起弯身:“小虞别看。” 虞雾落双眸向天,继续和太平生气。 就听到高山尖叫:“在你腿上?绑你腿上?你这个讨厌的人,你洗澡不怕我刀生锈吗?睡觉不怕咯人吗?你你,真的在你身上。” “拿去,少说话多做事。”雷风起对高山还是一如既往的态度,哪怕现在用得到他。 高山怪叫一声,撞入虞雾落眼帘。 他双手各持一把铁尺,左手上右手上,交替着飞也似上城头。 “这是刀?” 虞雾落奇怪。 “是刀。等忙完这件你慢慢看,就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给他。”雷风起道。 虞雾落给他一个笑容:“不看我也相信你。” 雷风起笑容满面:“一直吗?” 感觉奇怪,虞雾落想想,还没有想到什么,城门开了,高山站在门里面笑:“ 兄弟进来。” 他手上铁尺前端冒出幽蓝色寒光,此时打开分为五个尖刀,双手各有一根铁尺,就是双手十把刀。 虞雾落立即想到奶娘说的睡前故事,怪异的兵器往往招式歹毒。 “小心着用。”她道。 “小心着用。”雷风起同时道。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说过,相互又是一笑,不再耽搁,一起进城。 太平的剑光当空盘旋,他居然还在念诗。 “清风动月华,乱银似繁花,柔生暗力,暗力生柔......” 虞雾落生气的喝他:“你在耍百戏吗?” 太平慌了手脚:“没啊,大人就在我后面,我护得住他,自然要与你再做个比试。” 空中一个大转折闪身出去:“县令大人交给你了,吴国公是我的。” 虞雾落拔刀在手,紧随其后,再挽一个刀花,越过太平半个身长。 太平更加着急:“哎哟,怎么可以这样,哎哟,说好这城里归我平息,” 虞雾落不理他,刀拍连击,吴国公周围的人纷飞出去,吴国公须发怒张,大喝一声:“吃我......” 可能想说吃我一刀,就说两个字,刀光闪电般来,把他拍倒在地。 虞雾落刀尖压住吴国公,和太平同时黑下脸。 太平怒道:“你怎么可以抢我的人?” “下回你听不听话?”虞雾落教训他。 “你进不来又不能怪我,先到先得。” “下回让你开门,你还抢不抢先?”虞雾落面色继续往下沉。 她又想到小表弟左小宝,太平小时候一定和左小宝一样的调皮,长大才还是顽劣。 今天就当教训长大后的左小宝,没办法,长大的弟弟才能训,三岁左小宝如今还是耍赖第一人,人见人怕。 虞雾落道:“说话,我问你话呢。” 太平红了眼圈:“你你,要不是这里人多,我就和你拼了。” 他往旁边看,打算找几个吴国公的人出出气,就见到雷风起剑走疾舞,独挡一面。苗保拳开山岳独当一面。高山两把尺子耍的蓝晃晃,独挡一面。 县令大人惊魂未定,面前就换人。 赵亭功微微苦笑:“大人,我保护你。”怎么办,功夫最差的只能和被保护的原地呆着。 “哦,义士你贵姓?” “赵亭功。” 县令攥住赵亭功手:“你是飞鱼台上的赵亭功,好好,你们来的很及时啊。快拿下吴国公,他疯了,” “吴国公已经拿下,请大人先歇息的好。” 县令扭头寻找,就见到一道剑光打横过来,直奔他的头顶,吓得他坐地缩身:“不好了,” 赵亭功又负责安慰他。 剑光飞入墙上,剑把晃晃悠悠。 躲避刀光的太平抱着脑袋收紧身子,旁边高山喝彩:“狗啃泥也是好招数。” 雷风起无奈:“你少欺负人吧。” 虞雾落冷笑晃刀:“捡回你的剑,还比不比?”太平要拼不是吗,虞雾落先出的刀。 太平气苦,只觉得腿软竟然站不起来,忽然一跃而起,往墙上拔剑,身形闪上几闪,人消失在城头上。 虞雾落余怒未息:“下次见到你得听我的,我是大大大少侠!” 带着一腔怒气,揪住吴国公直奔附近一个二楼,酒楼掌柜的不敢拦,伙计吓的也让开,虞雾落和吴国公出现在楼栏后面,一手握刀,一手晃晃手上羞愧装死的吴国公,往下一声厉喝:“住手!” 接着劈头盖面一通骂:“要比功夫的,来和我比,伤无辜的人算什么本事。雷风起要登基,他有先帝血脉,顺兴郡王有野心,他有先帝血脉,拥戴吴国公也是他兴旺一方才能说嘴吧,什么东西,国公是张能登基的老虎皮吗?” “说的好说的好,”县令没忘记他也应该主持大局,过来见礼:“这位是大大......大少侠,呵呵,久仰久仰,如雷贯耳。多谢大大......大少侠营救本城,请问姓名,本县给你们记上一功。” 他团团一揖,对着高山也作了个揖。 高山高兴的嘴咧开来。 ------题外话------ 周一见了。 求票。 第一百六十七章,一将功成不能随便枯 大早上平静热闹着的城池,在这半上午变成人间地狱。 吴国公虽没有血洗全城,这是他住的地方,他不可能把这里变成无人居住。但可见血染墙壁,又污地面。 虞雾落清楚记得她闯出城的时候,完全不是这样。 狠瞪吴国公:“你总是杀了人的!” 对楼下县令道:“请大人这就发落他,若不能定他罪,只是含糊过去的话,还会出现这种事情。” 国公二字,有时候是脱罪的虎皮。 虞雾落是官宦女,听过此类故事。 说雷风起登基有几个月,昭勇郡王府可不曾披着这层虎皮发一兵一卒,如今他家真的丢了儿子的话,也是这帝位之争的可怜人。 县令往上拱手:“大大大少侠,”他总算念对这名字,三个大字已经容易产生听觉上的混淆,总觉得会少念一个大字。 他满面笑容:“我正要请你代我押解城里作乱的人,本官我衙役不多,不敢押。” “去哪里?” “这方圆一片在兵权上归平江侯府管辖,城外有座军营倒是不远,可是驻守这城的一百人与吴国公勾结,只怕那座军营也与吴家相好,离此三百里是平江侯府第一座军营,大......” 这名字真是拗口,县令索性减掉前面累赘的字:“少侠们,请帮我一把,帮这城池一把,本官再写一封公文,请一并带给平江侯,只要平江侯收到,他会派出人料理此事。并给吴国公定罪名。” 一个衙役走来,在县官耳边低语几句。 县官笑容加深:“哦哦,原来一早和吴国公争斗的就是你们,能否对本官说说?” 雷风起也在楼下,走出来,霸气掏出一张公文:“只管交给我们,我们正是平江侯府派出来的,吴国公早有造反之意,一直在侯爷监视之中。” 虞雾落淡淡看着。 事先刻好的豆腐印萝卜印,关键时候总能发挥作用,他们揣着真官印也好,假公文也好,都没有乱用过。 也所以他们遇到乱的时候,就抓紧出城,不但携带的珠宝没法亮相,还有大把公文无法解释。 在平江侯府地盘上,揣着平江侯府公文或许能应付过去,接下来的路程里打听到前面的宁江侯府等等,也早就刻好公文。 三个读书的人,虞雾落、雷风起和赵亭功,还都是勤快人。 县令接过来看。 他很少和武将打交道,平江侯府如果有公文,也是发给他的上司。 他这个城里驻守士兵换防,有公文往来的时候,是附近军营发公文过来。 县令根本不认得真假。 看一看官印款式,再结合这些人制住吴国公,县令笑得合不拢嘴:“平江侯神机妙算,既然如此,就有劳各位了。” 灰头土脸的吴国公忽然就恼了,原本他沮丧自己受制,脑袋都抬不起来。 此时,怒道:“老夫做鬼一定杀了你们,平江侯府挤兑我到今天这地步。” 县令也又恼了,一口打断:“国公!你和平江侯府的矛盾本官不想听,这城里百姓也不想听!公爵比侯府大,你要么就挤走他,要么就安生过日子。不要拿别人撒气。今天这算什么,你自己看看,这里有血,那里也有血,大家让让,让国公爷看清楚,城里医生全在街上救人,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生生把这好好的城变成血海汪洋!” 吴国公冷笑不肯服输:“一将功成百骨枯!” “拿你吴家的人先一枯再枯,别打别人主意!你吴家的人要不够一将功成枯的,就把能百骨枯的先枯了,留下女人生孩子,留下孩子长大,一代一代慢慢的枯,枯到能一将功成,再一起枯。”县令破口大骂。 吴国公气恼住,说不出话。 县令这就要送走作乱的人,衙门也不回,让人送来笔墨和公文纸,还有官印,当街写下移交给平江侯的公文,取一笔银子和干粮做为虞雾落等人的盘缠,这就送他们离开。 城门重新关闭,县令在城头挥手:“城里有井,干粮也足够,几时平江侯到,几时我开城门。” 高山回头看了又看,嘀咕道:“他这官儿做的轻松,把人一撵,城一关,他过日子去了,我们五个人押着几百人上路,亏他怎么想得出来。” 吴国公和三百府兵,外加守城的一百人,有四百人出去,在乱的时候死了几十个,可还有三百余人。 虞雾落道:“咱们有六个人。” 放声呼道:“太平,要你帮忙,你快出来。” 喊上两声,太平一只飞鸟般从道旁树上掠下,还是黑着脸:“叫我做什么。” “你看我们五个人押几百人,虽然给他们戴上镣铐和刑具,可到底不容易。你拿着本城公文,先往平江侯府报信,让他们来人交接可好。” 虞雾落笑容可掬。 太平脑袋一昂:“有我在,怕什么,押几百人就押几百人,还有哪个能跑出我剑不成。” “可我们还有正事,不能耽误日子。” 太平皱眉头:“好吧,不过你先同我比试,我刚才输的不服气。” 虞雾落没好气:“别招我又教训你,你自己说,刚才那场面,若是作乱的人里有个高手,你陷在城里可怎么办?让你开城门哪有错。” “有高手我会不开城门吗?我站在城头往下看,就是没看到高手,我才没开城门。” 太平振振有词。 虞雾落又微笑了:“那你没有错,我说的......也没有错,可好?” 太平也笑了:“来来,刚才我没有准备好,现在我好好的同你比一场。” 高山率先鼓掌:“又能见识狗啃泥招式,有幸有幸。” 太平拧脖子凶他:“你少笑话我,你那兵器歹毒的很,我一眼看得出来,若不是现在用得到你,换个地方我一定拿下你,送往衙门去。” 两把铁尺别在高山腰带上,闻言,他取下一把在手上比划,无声无息的,机关打开,铁尺的一端分成五把尖刀,刀尖幽蓝放出寒光。 太平道:“大家都看看,这是正常兵器吗?这兵器用到人身上,即时开个大洞出来。” 高山扮个鬼脸:“开个大洞?你想什么好事儿呢。我这刀只要碰到人,开个洞还是失手,一刀下去,脑袋就拔下来。” ------题外话------ 早安,今早有两更。 求票。 第一百六十八章,六个人对上三百人 太平气鼓鼓瞅他:“劝你不要伤人,否则青山小少侠我和你没完。” 高山气人有一手儿,立即乐了:“咦,敢情你不叫大少侠啊?我就知道,不管什么大侠少侠,遇到我兄弟立即变模样。换名字换脸不在话下。” 太平瞪瞪眼,见到赵亭功拢的几百人停下来,虞雾落也气定神闲在空地上等他,丢下高山走过去。 静气凝神,神转灵空,太平调理呼吸到自己最满意的时候,软剑出鞘飞身而来。 “清风有灵,灵借天地,吃我一剑,” “当。” 太平飞出去。 “嘿嘿。”这是高山。 太平又飞来:“清风如絮,万事成空,吃我一剑。” “当。” 太平飞出去,比刚才还惨,“啪叽”,大手大脚展开贴树上,软剑垂落没有灵魂。 赵亭功不忍心再看,太平一直表现的自尊心很强,他请教雷风起:“这城里县令大人也太放心,咱们五个人,哦,加上太平有六个,他居然放心交出几百人?” 雷风起含笑:“他精似鬼。一早,咱们也就几个人,从吴国公三百府兵手里出城。随后返回,太平一人一剑就能保护他,小虞到了,是个人也看明白,再多人也无奈她何。” “是是,还是雷兄看得明白。” “你再想想,城里忽然乱,咱们忽然出现,他信这张平江侯府的公文吗?不至于这么快就相信。所幸,把作乱的人也撵出来,把咱们也尽早送出来,把城门一关,粮草充足的话,能守一年不止。” 赵亭功错愕:“这......可真是精似鬼。可是,他就不担心咱们不是平江侯府的人,不把吴国公等人送到吗?” “咱们私下杀了吴国公,他也只有拍手高兴的。” “可没有人往平江侯府为他报信,他就真的一直关城门不成。” 雷风起一笑:“守城的一百人一直不回军营换岗,军营里也会定期来人调换。这位县令正好让军营的人往平江侯府处讨人。只要军营不接着造反,这消息迟早传到平江侯府。” 赵亭功心服口服:“雷兄说的是,我对军营换防不了解。” “二呢,头一批逃出的百姓们里,应该有换装后的衙役。县令手里无兵权,遇到城头驻军也作乱,他第一个对策就是拼死也要送出人求救。” 赵亭功到此,脑袋清晰:“何况城有四门,他赶紧把作乱的人和疑似引起作乱的咱们一起送出来,还赶紧关上城门,等到咱们走远,就开个城门往其它地方求救。” “是啊,按小虞说的,平江侯府和这里三位国公,吴国公徐国公梁国公,都有夺权之恨。县令凭什么就相信咱们公事公办,而不是平江侯府借着这帝位空虚的时候,故意引发动乱,好一举端掉三家国公府?” 赵亭功面色往下沉:“雷兄,我有点儿气上来。这老狐狸,咱们冒死回城救他,他却只想着都撵出来,真是岂有此理。” 雷风起笑着安慰他:“你说上科止步春闱,你是迟早要做官的人,这种事情不会少遇到。好歹,这只老狐狸虽着急保全自己,却也着急的保全城池。体谅他也罢。” 赵亭功再看看几百人和六个人的庞大对比,向天白眼:“雷兄说的是,我听你的。” 太平带着悻悻然走来。 高山坏笑。 苗保白眼高山。 虞雾落面色平静。 赵亭功和雷风起立即明白,只字不提比试的事情,大家重新上路。 吴国公等几百人也看到比试,接下来的路上平安无事,谁也不会拿自己脑袋去试虞五的刀,和太平的剑。 ...... 平江侯站在地图前面,和身边男子说话。 “虞大人,你不要总想着说服我,你可以对我江弈一百个放心,我从不认为乱世好度日,我更不会觊觎帝位。姓雷的侯爵不是我,你应该再劝劝太平侯,他家与帝位有份,我姓江,帝位与我有何关系。” 男子轻轻的笑:“全国与帝位有份的,老小加起来一百来人,这帝位也不是有血亲就可以。” “自从说雷风起要登基,你是真烦人,而且天天只烦我。我明白你的意思,请你只管放心,我与顺兴郡王、庆昌郡王有地界交集,如果这二位兴兵进京,我一定出兵牵制他们。” 三十来岁的平江侯江弈揉揉额头:“所以吧,你真烦人。从这里往京城的方向,我在二位郡王地盘的尾端,他们要进京,就往前面走,第一家遇到的就是太平侯,怎么,你不去信问问雷侯爷会不会就中取利,放走二位郡王通行无阻,坐等他们在京门外面打得落花流水,他一支轻骑取京城,这帝位可就稳了。” 男子含笑:“好吧,我晚上写信去问。” 平江侯笑道:“你愿意写信啊,那你再问问许昌侯,太平侯不拦的话,二位郡王就遇到许昌侯,最后你再问四平侯他拦不拦。四平侯夫人雷氏,她是皇家郡主,说不定她一高兴,来个女帝登基,历史上虽然女帝少,也是有的。然后再禅位四平侯,四平侯就坐金殿。你啊,自从到处说雷风起登基,我走哪你跟哪,我来军营,你也来。这雷风起不知道真落水假落水,但是昭勇郡王府澄清他家遇到的是祸事,如果还要颜面的话,这就不是弄诡计。估计雷风起也就不登基,你还烦我好没意思。” 男子笑道:“侯爷说的是,但下官跟着您,这才放心。” “你跟着我能看热闹。” 平江侯好笑的往帐篷外面看看,天热,门帘高打,能看到外面井然有序,但是没有人往这里疾走。 “从早上巡逻哨回话,就要押解吴国公过来,这近中午,怎么还没有回话?” 男子目光炯炯看他,直言相问:“侯爷,吴国公的事情与你有关吗?” 平江侯又拿手抚额头,咬牙道:“虞新仲大人,别以为你家老爷子是虞夫子,我不敢惹你。你怀疑本侯以前,先拿出证据。” 见他急了,虞新仲微笑:“好吧,其实下官相信侯爷。” “你要是相信我就不会问!”平江侯忍气道。 ------题外话------ 中午见。 求票。 第一百六十九章,二叔 这个时候,有人大步跑来:“侯爷,吴国公等三百余人押解来到,是否带来?” “带来,还有那押解的六个人。”平江侯啼笑皆非:“六个人押三百余人,我要好好看看什么样的三头六臂,吴国公府一直想和我过不去,他每天都有习武,路上竟然没跑,这事稀奇。” ...... 营门的外面,赵亭功告辞。 “五弟、雷兄,高兄,苗伯,我等不及见完平江侯再走,知道吴国公有造反的心那天,我就心头直跳,恨不能插翅回家。这些年吴国公装的停当,与我又林祖父书信往来不断,就在雷风起要登基到我出门以前,还有两封信谈论时局。堂祖父也是认人不清,唉,太平侯说飞鱼接天无妙手,竟然有几分道理。祖父没有出仕,教书是正经事情,妄论时局授人以柄大可不必。” 他深情拱手,眼里恋恋不舍:“信里说不清楚,我也不放心交给邮差传话,我得回家去,亲口解释吴国公造反属实。” 嗓音哽咽:“五弟雷兄,事关全家名誉,说不好还有性命之忧,我只能回去。我会再来,只是你们仙踪萍影的,我往哪里才能寻到你们。” 这话只有虞雾落能回答,可是虞雾落也不能确定她在哪座城池会耽搁,会在哪座城池里过五月,又或者过六月。 “亭功兄不出来也罢,雷风起不登基,天下乱起来也许更快,帮着赵祖父守好广阳也是大功一件。” 赵亭功听完不高兴了:“五弟说我拖累你们吗?我偏要出来找你们。跟着你们多有趣。” 虞雾落张张嘴,自己确实是这个意思,可也不用明说吧。 赵亭功和高山重重拥抱一下,高山凑到他耳边:“你听江湖上消息,我兄弟这把刀不出彩就是怪事。” 赵亭功满意的笑了:“高兄说的是。” 最后来到太平面前:“好兄弟,你不是虞五哥对手,倒不用气馁,你比我强太多。” 太平严肃回答:“嗯哼!” 虞雾落心头一闪:“太平,你送赵兄回家,谁也不敢保证路上哪座城要乱。” 太平严肃认真:“他是个男人,他有剑可以防身。” 虞雾落带他到一旁,低声道:“告诉你个秘密,我们携带的珠宝都登记在册,不好换钱......” 太平眼珠子一转,就到几个大包袱上面。 还想再打量时,虞雾落耸耸肩头:“我不信你路上没看清楚过。” “你肯给我吗?” 太平有些难为情:“爹让我学他经商,做完大侠以后,好歹还有一碗自己吃饱饭的活路。他说节余下息银,就可以继续做大侠。我从小看他为一文钱和人讲价,这辈子也不想经商,我爹的功夫我学到手,他那面皮我实在学不会。” 嗓音更低:“你们富余,可我张不开口讨要。其实,我心里有好些地方需要粮米,真的五哥,你们就是每人一天烧八件衣裳,也花不完这些钱,不如给出来一些。” 虞雾落招手:“跟我来。” 亲手拿下两个珠宝包袱,一个给赵亭功:“赵兄,出来一场,带些回广阳使用。” 赵亭功会错意:“兄弟只管放心,在广阳城里很容易出手。” 虞雾落摊开手:“我的意思,你留着多囤积粮食。” 另一个包袱已放到太平马上:“这是给太平的盘缠钱,算你没有白找我一趟,也没有白送赵兄回去,可好?” 太平咧开嘴嘻嘻:“五哥,我很快再来找你。” “好啊好啊,你再来教我做大大大少侠。” 太平无奈:“这两天我都不敢招你,怎么还记着呢。哪有这个名字,我也只叫青山少侠。” 虞雾落眨巴下眼:“从我开始走江湖时,就有这名字了。” 她转过脸又喊苗保:“苗伯,亭功兄的担心也是我的担心,你也回家去吧,转告虞夫子祖父,顺兴和庆昌二位郡王随时会兴兵进京,从四平侯门前过,也即是从虞家门前过。” 听见这样说,赵亭功和太平等着。 高山喜出望外:“对啊,老苗你不是我兄弟的家人,你认真是虞家另一房头的人。你走吧,我兄弟我会照顾。” 苗保看看雷风起,跟出来这些天,这位是君子,再看高山就眉头紧锁,高爷过于嬉皮,自己不跟着姑娘真不放心。 他道:“家里老爷什么都懂,我不回去。” 高山的手刚摸到虞雾落的香油小菜包袱,一向由苗保带在马上的,这就气呼呼缩回,揪下缠手的帕子,往地上一摔。 太平心疼:“你不要了吗?这帕子能当几十文呢。”他捡起来,换些食水能救一家人。 ...... “再见,太平路上别再孩子气,护好赵兄。” “放心吧,五哥,我是少侠,天下需要大侠在,我只在你身边才分神。” “你的意思是怪我喽?” “没错,五哥,难为你这么远听见。” ...... 平江侯看着进来的四个人,警惕里带着狐疑:“还有两个人去了哪里?” 他目光放到虞雾落面上只一转,就收回,放到雷风起面上。 雷风起就回答:“他们有事回家去了。” “站在我营门上窥视过,就回家去了?”平江侯冷笑。 就见到虞新仲满面春风模样,还没有发问,魁梧大汉跪下行礼:“见过二爷,二爷好吗,二奶奶好吗?” 虞新仲没有高兴糊涂,对平江侯回话:“这是我父亲最信任的护院,他是我家的二管家,苗保。” 平江侯面色稍缓,他相信虞新仲:“但是,走的两个是谁,还是要告诉我。” 苗保转向他,又叩几个头:“请侯爷莫怪失礼,实在是见到二爷太高兴,请先让我们自家人全了礼节。” 平江侯哦上一声。 苗保起身,欢欢喜喜侧身,身姿郑重请出姑娘:“二爷,这是家里老爷器重的连宗子弟,五爷。哦,小五爷。” 平江侯扑哧一乐,幸亏你改口快,否则这称呼出在诗书世家堪称笑话。 二爷和五爷,这只能是兄弟。 虞雾落湿了眼眶:“见过二叔。” ------题外话------ 今天万更,五更哈哈。 求票 第一百七十章,吓唬 虞新仲亲切的看着他,越看越不对:“小五,你好生面熟,就像我时常见到你。可你的年纪不对,我离家上任已有数年,若我几年前见过你,今天也不应该这样熟悉。你父亲是谁,你一定生得像父亲,而我熟知他的容貌。” 虞雾落喉咙被堵住般,见到二叔的激动让她一时间回答不出。 苗保不慌不忙:“这是外省居住那房头的小五爷啊,二爷您还记得吗?小五爷父亲和大爷曾走在一起,家里老爷说像双生兄弟。小五爷,面容像咱们这一房的新伯大爷。” “对对。”虞新仲打消疑惑。 没错,族中兄弟们的祖父、曾祖是兄弟,有时候这一代的隔房兄弟们明明各自有爹娘,却生得很是相似。 就这样遮盖过去,平江侯让他们坐下说话,有人送茶上来。 ...... “走的是赵亭功和护送他的人,你是虞五,你是雷七,”平江侯犀利起来:“飞鱼台上舌辩不过瘾,跑这里来硬生生说反吴国公?” 虞新仲也愣上一下:“侯爷怎么这样说话?” 平江侯板起脸:“吴国公平地无事为什么反,以前虽记恨本侯,也十七、八个小妾纳着,生下孩子二、三十,往京里兵部许亲,往本省大员们处许亲,当妾也愿意。只要亲家有权能和本侯过不去,儿子娶个丑妇也成。他日子营造的正有滋有味,你们和他见个面,他就造反,不问你们问谁?广阳赵家离这里路不近,但也有名声传来,能上飞鱼台的人,舌头上有功夫,说反一个国公不在话下。” 对于这样的问话,虞雾落没有同他寒暄的心,径直道:“侯爷你血口喷人以前,可有证据。” 平江侯没绷住,神情里大吃一惊,惊的质问也没了。 这难道不是我的帐篷,我的军营里? 虞雾落冷淡:“你想问我为什么放肆吗?和吴国公有仇的是你平江侯府。吴国公为什么造反,而且早有准备和本城驻兵也勾结好,应该问你才对吧?几天前我们和吴国公初会面,当场他就决定下毒杀人,却不是当场就能勾结本城驻兵。吴国公反的原因,不还是在你身上吗?” 虞新仲忍住笑:“小五,不要对侯爷无礼。” “二叔,看到你在这里,我本是放心的。不过侯爷这么说话,我得请您回答,在这即将起来的乱世里,您对他放心吗?” 虞雾落虽生气也还谨慎,当着平江侯面问他为人,固然不妥当,但还是问出来更好说话。 目不转睛盯着虞新仲,如果他神情有异的话,立即带着二叔离开这里,脱离平江侯的挟制。 平江侯第一波震惊没下去,第二波又接着出来,他瞪圆眼睛。 虞新仲看着挺滑稽的,不由得笑道:“可以对侯爷放心,就在你们进来以前,他再次答应我如起乱世,他起兵只为平乱,不会添乱。” “我相信二叔,这就可以痛快说话。”虞雾落还是很生气的道:“我们来到先礼敬侯爷,还没有和二叔您说上话。其实我奉虞夫子祖父之命出来,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办,没功夫陪侯爷打机锋,但我们路上也推敲过,吴国公口口声声说恨平江侯您,但如您所说,他一生也没有扳倒您,偏偏在这就要乱的时候,激增胆量到造反,谁给他的胆量?” 平江侯总算找回舌头:“对啊,难道你们一点也不知道?” “或许知道。” “快说快说。”平江侯往前挪挪身子,滞一下,又往后缩缩,他的目光尽量不落在虞雾落脸上,斜眼看她发丝旁的空落处。 虞雾落只当他不愿意正眼看自己,这也罢了,虞五爷还不愿意看他呢,只说话就是。 “侯爷知道近来胆子最大的人是谁?” “京里大学士张林。”平江侯脱口说出,可见他没事琢磨过。 为他这份敏捷,虞雾落忍不住笑,平江侯就没忍住瞄瞄她,又挪开眼光。 雷风起看在眼里心中有数,明眼人看小虞,一看就是个女子。 小虞一笑倾国倾城,穿男装也妩媚过人。 平江侯随即沉下脸:“张林确有可能鼓动吴国公与我争权。” 虞雾落观察他的面色:“你拒绝过张林?” “是。说雷风起要登基的时候,张林派人来见我,说我若效忠新帝登基,就有许多好处。开的眼花缭乱,我没看完,当场撕了信,告诉来人,如果雷风起有帝位品德,我理当臣服。如果拿好处买别人嘴里赞扬的品德,我不和他雷风起动手,是因为我离京城远,等我赶到勤王,雷风起应该早被其它人马拿下,已经没有我动手余地。” 平江侯叹道:“所以我说张林胆量最大,我拒绝他,他就找上我的对头。” 虞雾落中肯的道:“也许,同步结盟也未可知。” 平江侯也点头:“有理。但,”眼睛又是一瞪:“你们有证据说吴国公与张林勾结吗?” “现在手里是没有,但有件事情很奇怪,赵家和吴国公认识,赵亭功出面约吴国公和我们吃茶,他事先就准备好下毒,我们几个和他从不认识,” “投名状?”平江侯插话道,他们可有三个人分别是赵亭功、虞五和雷七。 “见面后,我们在路上遇到一个可恶欺负穷人的纨绔金胖子跑来,手指我们说丢的东西在我们手里,吴国公当场起杀心。可我们没有拿金胖子什么东西。哦,” 虞雾落说着,看看高山:“把金胖东西取出来,请侯爷帮忙看下线索,否则白见他了,走这一趟,只除去见到二叔值得。” 平江侯撇嘴笑笑,这个女子真是不能怠慢,这会儿还记恨着呢。 高山取出金胖的戒指和玉佩银票等等,平江侯捏捏戒指,晃晃玉佩,没发现什么。 虞雾落道:“金胖我们也押来,您审他们,从他们嘴里得到答案吧。” 高山啊的一声想起来:“金胖和我们见面那晚,是丢了东西,我们遇到黑风寨强盗,抢走他一个箱子。” “好吧,等我分别审问他和吴国公,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个姓金的胖子知道的不会少,他是吴国公最宠爱的妾室弟弟,出来进去的,只给吴国公办事情。” 虞新仲没忍住,抱怨道:“亏侯爷刚才还吓唬我家小五,你对几位国公的监视就没有少过。” “哈,好说好说。”平江侯打个哈哈,敷衍过去。 一个士兵走进来,对着平江侯耳语几句。 ------题外话------ 求票。 第一百七十一章,坐稳 平江侯轻笑:“吴国公的事情就说到这里吧,说说你们吧,虞五雷七还要去哪里,雷七,我眼神亮着呢,亮官印给我看,让我看看你是哪里的将军。别说没带,出远门不可能不带,官印对你走道有利。还有你们携带大量珠宝,是何用处?” 闻言,虞雾落、雷风起、高山和苗保都笑了起来。 弄得平江侯不自在:“笑什么?” 虞雾落对雷风起晃晃眼神,表示她不想再和多疑的平江侯说话。 雷风起从容接过来:“官印么,我是真没带,倒有一张公文,侯爷请看。” 把给县令看过的平江侯府假公文拿出来。 “兹有平江侯府差人办事,沿途不可阻拦。” 平江侯盯着公文上官印足有一刻钟,斜睨雷风起:“刻的不错,差点我都以为是真的。” “路上捡来的,您要夸,我们若是碰到刻印的人,有空就送来给您。”雷风起根本不看平江侯酝酿在面上的怒火,漫不经心回答。 平江侯淡笑:“一个带刀,一个带剑,手却不够稳?” 虞雾落把手放到刀鞘上,也是皮笑肉不笑:“岂止手稳,而且在别人地盘上也来去自如,若是主人不识相,不介意见见血。” 平江侯气结,摇晃着假公文对虞新仲道:“你虞家的人上学读的是桀骜?这小小年纪说话如此难听。” 雷风起冷淡的道:“侯爷眼睛亮,难道看不出来这是你的地盘?我们浪费自己赶路日子,好心好意押解人过来,被你左一通盘问右一通怀疑的,谁会不恼火。我这兄弟眼睛也亮,看起来侯爷要比比功夫,她就直言相告,这原是坦诚。上学有这一课。” 虞新仲也觉得虞五说话挑事,听完雷风起解释,他释然的也帮着解释:“侯爷多虑,哪有自己造假,还自己呈上?” “哼,贼喊捉贼的多了去。”平江侯没好气。 虞雾落冲他晃晃自己的刀。 平江侯急眼:“你当我不敢比吗!我是不上你的当!” 虞雾落和雷风起对看一眼,高山嘴快:“猴儿爷你上过谁的当?“ 平江侯更急了:“不会说内陆话,我不笑话你,我是侯爷,哪里跑出来猴儿爷?” 高山得意洋洋的扯了个谎:“我见到太平侯也是这样说,他高兴的很呐,说我很会说话。” 平江侯紧紧闭上嘴,目光轻闪,判断对面这猴说话真假。 太平侯一定不会愿意当猴儿爷,但他说见过太平侯,像是真话。 再看一眼假公文,这难道是太平侯府刻出来的?遇事就推给自己,乱世行事无规则。 平江侯憋气:“说吧,你们要我做什么?”刚才笑的实在古怪。 虞雾落又懒得搭理他,对雷风起使眼色。 雷风起:“一个消息,再换些东西。” “这消息要好听才行,我不听闲言碎语。”平江侯跷起腿,老神在在,手指里假公文跟随他身子轻晃而晃动。 “请侯爷坐稳。”雷风起故意道,虞雾落跟着坏笑。 “我习武的人,手稳身体稳,你不必多话。”平江侯取茶水慢呷。 “张林掌握户部私密库房,就隐藏在内陆各城池附近,里面有珠宝,有金银,有兵器,有衣裳,还有医药等打仗时用到的东西。” 平江侯手一滑,茶碗往下摔落,这消息实在骇人,隐藏在内陆,那自己这里有没有? 反应快的平江侯忘记他现在接茶碗的话,武将身手还能接住。 眼看着茶碗就要摔碎,高山身子动一动,想逞能接来着,可他在昭勇郡王府住的很久,知道平江侯不可能任由自己近身,还是原地坐着的好。 到底,这是平江侯地盘。 “哐啷,哗啦”,茶碗落地碎成数片,茶水溅上平江侯衣角和靴子。 雷风起嗓音平静:“我们找到一个库房,标记位置后,从里面取出一份东西,就是我们带在马上的珠宝。” 平江侯默然一下:“确定户部库房?” “是。所以这珠宝登记在册不好出手,侯爷,你虽盛情招待,我们也未必四个人全在这里,不分出一个人守着马匹。既然你发现了,朝廷命官职责相关,你不会放过。就地出售卖你了。” 平江侯听完,问虞新仲:“你虞家学里还坐得进去学生吗?” 虞新仲笑道:“侯爷你又怎么了,好好说着话,为什么扯开来?” 平江侯怒道:“你耳背不成?他们劫走户部登记在册的珠宝,跑来卖给我,我说呢,几个人肯押解几百人,不怕苦不怕累的,一定有原因。敢情,你们做完贼,打算讹上我。” 他横眉怒目,对于这场一直不占上风的谈话,气愤之极。 虞新仲怕激怒他,忍住不笑,公事公办的口吻:“这与我家学里学生有何关系?” “若还坐得进去学生,把我家世子这就送去,请令尊好好教导,也学会这登堂入室讹主人的能耐。” “你要吗?”雷风起不容平江侯生气太久。 平江侯想想更火大,如果他说不要,雷七顺口就接上,你不要我们带走,若强留他们,就又要和虞五打架。 他才不给虞五颜面呢,他不上当。 “我要,不过价钱我定,我翻新过才能卖出,价格会降下来。” 雷风起不松口:“翻新过也许新式样卖的更好。” 平江侯怒目他。 雷风起笑道:“侯爷不妨告诉我们,什么是不上当,这生意咱们就此成了。 平江侯冷笑:“这会儿你不像将军,倒像个账房。”怪翻双眼:“其实你白口问我,我也肯说。” “请说。” “最近乱事多,在我们这省里也闻名的大侠薛猛虎烧家遁走,都说天道传人要找他算账,吓走了他。从那以后,这些日子里,我维持全省治安费时良多,每天都有带刀的江湖客,自称天道传人,说自己会天道七式、八式、九式,直到一百零八式,奇怪,偏就瞧不起两式三式,没有人说自己只有三脚猫功夫。” 虞雾落笑嘻嘻,十三式才对,其它都不对。 ------题外话------ 今天五更一万字。 明天见。 求票。 第一百七十二章,苗保离去 平江侯叹气:“各处衙门不是都有功夫精良的捕快,这些人肆意比武,扰乱治安,各处衙门拿不下来,我的将军们出马,不管输也好赢也好,江湖客们沾沾自喜到处宣扬,天道七式八式九式直到一百零八式天下无敌,朝廷也不是对手。虞五,你这刀杀气重,与我比试倒也相衬,可你若出门胡说,和平江侯也硬撼过,本侯丢不起这人。” 高山嘻嘻:“猴儿爷,你若敢对着我兄弟拔刀,是你的福气。” 平江侯忍无可忍:“我出盘缠银子,送你去太平侯身边呆着,天天对着他念一百句。” 高山更是说话不能输,虞雾落其实还是好脾气的姑娘。 高山道:“我如今不喜欢太平侯,只喜欢对着猴儿爷你念叨一百句。” 平江侯当众斜眼看他,高山知趣不再惹他,这是你的地盘,你有理让你赢。 点清珠宝交给平江侯,平江侯按几个人索要的,给他们金票银票,还有一小箱散碎金银。 双方皆大欢喜,平江侯满意笑道:“备酒,你们住上几天,把路上见闻多多说出。” 雷风起抢在苗保前面:“我们这就告辞,实实要事在身。” 苗保憨厚的送上笑容。 只有虞雾落矜持满面,仿佛留下也可以,不留也无妨。高山也是大摇其头:“好酒好肉给我们带上,我们这就要走了。” 虞新仲也觉得忽然,极力挽留道:“小五,你我一见如故,晚上叔侄抵足而眠谈心可好?” 平江侯被自己口水呛住,本想挽留他们至少一顿饭,听听太平侯及顺兴郡王庆昌郡王那里是什么情况,这就顿悟过来。 他雷厉风行:“不留这就走吧。来人,把上回我让留的那酒搬两坛,再拿些风鸡腊肉给他们。” 这博得高山深深的敬重:“猴儿爷,有缘再见。” 平江侯紧紧闭上嘴,后悔送他们东西。 侯爷变成猴儿爷,无端让人心头火起,手里像是有个什么,对着自己扇动着,一看,是那张假公文。 “这不是我的,还你。”交还雷风起。 雷风起心生敬佩,深深的行礼道谢。 虞新仲送他们出营,远远望着一行人走远,怅然若失回来。 平江侯正在点珠宝,准备发回不同城池交给可靠金银匠改头换面,见到虞新仲回来就埋怨:“侯爷你不曾真心留他们。” 平江侯撇撇嘴,傻蛋,就冲着你“叔侄同榻谈心”,也要赶紧撵他们。 虞新仲接下来疑惑:“侯爷打的什么心思,撵人走,又把假公文还给他们?” 平江侯乐了:“我啊,给他们省省力气,少刻一张。” “啊?还是怀疑我家子弟刻了你的官印?” “难道不是。”平江侯斩钉截铁:“贼喊捉贼的就是他们。”所以假公文还给他们,他们能刻一张,就敢刻第二张,给他们省点力气外加纸张。 但平江侯不觉得后怕,他已经预料到,只要出自己地盘,前往宁江侯府时,虞五雷七拿出的公文上官印,一定是宁江侯府。 想想就可乐,何不助长他们呢?就算摔跟斗,也摔不到自己。 ...... 远离军营的第一个小树林,虞雾落率先打马驶进去,苗保监视雷风起、高山,雷风起监视高山,高山早就带马拐往对面树林。 女子男装有很多不容易的地方,虞雾落在平江侯帐篷里都没敢喝茶水,如果留下吃一顿饭,又是酒又是菜的,偌大军营她找不到方便的地方。 苗保默默站着,黝黑面上只是出神,不时,又抬头看着天出神。 等到虞雾落出来,他痛下决心般的道:“五爷,这会儿想想你说话有理,家里老爷一定盼着消息,我这就回家去。” “真的吗,你不会骗我吧?” 小解过的高山刚出树林就听到这句,激动万分的打马过来,舌头有些打结:“你你,你肯把那些包袱交给我?” 苗保白眼他:“你先洗干净手。” 高山依言取水袋洗过。 雷风起也去方便,出来就见到苗保一样一样交给高山:“天热,小菜贼咸才能带着,吃的时候烧热水烫去多余的盐,拿香油炒炒,天热容易坏,不要图省事只拌香油,那是前阵子天暖时做法。这天气,要多炒炒再给五爷下饭。” “好好。”高山百依百顺。 “这瓶果子酱坏了的,我扔了它。前面遇到果子,摘也好,买也好,洗净去蒂去核,倒不要切,直接放茶吊子里煮到果皮果肉分开,挑出果皮,拿勺子压碎成泥,再装瓶。记得酸果子多放冰糖。” “好好。”高山眉开眼笑。 “一天三餐要新鲜,高爷你没事打个猎捕个鱼的不在话下,只记得遇到集镇多买作料,葱姜蒜在菜场,八角桂皮在中药店,买回放包袱里收紧,别和香油小菜果子酱串了味道。” “好好。”高山脑袋乱点,又取盘缠给苗保。 苗保一一交完,向着高山就跪,吓得高山一蹿多远,从马后面露出脑袋,胆战心惊问道:“老苗,你也抽疯?” 苗保正向雷风起磕头,没功夫还嘴。 雷风起双手扶他:“起来起来,我知道你的意思。” 苗保身子还是跪在地上,雷风起用力气居然没抬起他,没必要较力气,就闪身到一旁,表示不受苗保跪拜。 “高爷,七爷,我暂时把五爷交给你们,我很快回来。” 最后,苗保来到虞雾落面前拜了几拜:“五爷,自己小心,不该吃的不要强吃,不该去的地方不要强去,这天下之大,不是哪一个人的,不归哪一家拼死出力气。” “我记下了,苗伯,你路上小心,回家代我问好。” 虞雾落有些开心,祖父见到苗伯就能知道自己一路行来没有辜负他交待。 苗保说走就走,这就上路远行。 虞雾落三个人目送他直到看不见,相视一笑,策马前行。 五个人顿时变成三个人,高山有些感伤,忘记喊苗保不要回来,这话就只在心里晃了一下。 ...... 夜晚。 平江侯军营寂静入梦,巡逻的人按着时辰走出固定步伐。 ------题外话------ 早,求票。有两更。 第一百七十三章,江水烟 被五花大绑的吴国公听着外面动静,悄悄的拿地面尖厉的地方勾划绑缚绳索。 他被背负双手绑住,绳索在手腕那里,需要很艰难让绳索对地,而且不好使力。 但是粗绳索由细绳子编织而成,不甘心就此受死的吴国公竭力磨砺,断一丝是一丝,如果断的多了,绑缚有所松动,他手指渐能灵活的话,到这个程度很快就能脱困。 平江侯小儿练兵也有一手,但是吴国公相信自己能逃出生天。 想到这里他又骂本城县令,押解出城的人里有妾弟金胖,却没有全家。 吴国公也明白县令用意,他一介文官,城头驻兵也不可靠,赶紧撵出虞五雷七一行人,和吴国公一众人等,保证城里太平。 可是,他没有交出吴国公全家。 在不明白虞五雷七和吴国公到底什么情况,留着人质提防吴国公再次杀回,谁叫城头驻兵也不声不响的和吴国公勾结。 “实在狡猾。”吴国公暗骂。 县令固然没想到他和城头驻兵勾结,吴国公也没有想到关键时候县令自保滴水不漏。 平江侯如果能给吴国公定罪,平江侯府自会派人前往吴家押来同族余犯,如果平江侯收拾不下吴国公,县令人质在手不是坏事。 三百府兵一并撵出城,县令麾下衙役控制吴家老弱斯文不在话下。 吴国公觉得手腕磨出血来,每磨一下绳丝都痛不可当。 但他不能放弃,他得赶紧逃往秦谷那里,或者直接逃往京里见张林,这样他全家人才有被救回的希望。 “呼......” 他压抑着粗重喘气,歇息一下,又开始自救。 有风吹来,闷热帐篷里有所舒爽,吴国公忍痛重新生出力气,感觉有悄悄的一声断裂开来,像是又断一根绳丝。 像是手腕有所松动,吴国公心头一喜,留意了下周围。 就见到帐篷里多出一个樵夫模样的人,他相貌凶猛让人害怕,手握一把厚厚的开山斧,定定看着自己。 吴国公失声:“你,是谁?” 希望不可控制的出来:“你是来救我的,是秦大人让你来的?” 樵夫恶声恶气的回:“秦大人是什么东西?” “他是京里张林大人的亲信门生,张林大人一手策划新帝登基,将是一人之下最有权势的人.......”吴国公说到这里醒悟,这个人不是救星。 他心一横:“平江侯让你来杀我,可笑,我现在他手里,又开始装相,他要杀我随时可以,要杀就杀,何必多此一举。” 樵夫粗声道:“也是。”手起斧落,把吴国公斩杀。 手蘸血迹,在帐篷上写一行字:黑风寨老鬼来此。 他往外面走,和进来时一样大步流星不避巡逻,军营里早已乱了。 虞新仲虽是文官,却不贪生怕死,听到大喊声跑出来,就见到熟悉的面容持斧而行,多年未见容颜几乎不变,父亲的旧友阮成功丝毫不惧怕围攻上来的士兵,而且巧妙的做到不伤人,他厚厚的开山斧墩出去,碰到的人就要倒地。 虞新伯和虞新仲兄弟一前一后赴任,根据行程和日期,虞新伯拜见的雷无尘,没见到,还被雷无尘骂利禄蛀虫,虞新仲拜见的是阮成功,可巧阮成功在家,见到一面。 “哎......”虞新仲喊出半声,不明白发生什么,身为朝廷命官的他止住语声。 先一步出来的平江侯却听见,斜眼一看,今天怪事多,白天来的虞五雷七是虞大人同族,一行人眼睛朝天,这晚上又来一个也是虞大人认识的人,闯营杀人如入无人之境。 不把本侯放在眼里,还是虞大人又生出怪招示意本侯不要有作乱的心。 虞大人,你真烦。 再次问回话士兵:“只杀了吴国公?” “还杀了金胖子。” 平江侯当机立断吩咐:“放他走,这人拦得下来,也要有所死伤。” 他进营的时候已经倒了一片人,脚步快,开山斧又厚,放箭也没有挡住他。 平江侯出来以后,见到他不杀人,只是寻找吴国公和金胖,就让停止放箭,以为是吴国公同党,想抓个活口。 结果,吴国公和隔壁关的金胖被杀。 这座军营也确实不大。 隔壁帐篷里这时候传出一声稚气叫声:“来人留下,听我父亲发落!我江水烟来也。” 一柄花枪先出帐帘,随后出来一个匆忙装束的小将军,头盔来不及戴,大红衣甲衬着她稚气秀丽的面容,这是平江侯的爱女江水烟。 平江侯手中握着花枪,见到女儿出来,挺枪拦截下她,笑道:“烟儿,这里没有你的事情。” “父亲,有人夜闯您的军营,虽说这里不是您的中军,也容他不得。等我拿下他,请父亲发落。” 江水烟摆出英姿模样,只是模样儿实在俏丽,虽然她功夫不错,也看着一副娇滴滴形容。 平江侯不由得大喜,这是他心爱的女儿,家传武艺自小习练,兵书摆阵也信手拈来。 吴国公徐国公梁国公一直纳闷他江家侯爵在三家公爵联手压制下一骑绝尘,让三家追赶不上,却怎不想想三家后代良莠不齐。 刚遭杀害的吴国公算出挑的那个,功夫练的不错,可是心思用错地方,自从成年盘算的就是多生儿女多结有权势的亲家。 走到女儿旁边,平江侯夸奖她:“胆量不错,只是眼神也要跟上才行。” “父亲请说。”江水烟学着男孩子拱手。 平江侯眼前出现白天同样细皮嫩肉的虞五,看多穿着盔甲的女儿,迅速认出虞五是个女子。 平江侯指给女儿看:“他没有杀咱们的人,伤了几个,那是技不如人。” 江水烟眨眨眼睛:“都说雷风起要登基,虞大人就天天烦,其实没有他烦父亲,父亲也会不断巡视这些离中军远的大小军营,顺兴和庆昌二位郡王的野心尽人皆知,父亲当然不会坐视乱世起来。今晚也算有收获,这里军营要多加习练才行。好吧,这人虽闯进来,却也有好处出来。女儿听父亲的,任他离开。” 平江侯笑了起来:“儿啊,你说话真动听,其实你也不是他对手,你也需要好好习练。” “那是当然。” 江水烟一本正经:“前阵子到处传扬的天道十三式,据说真有这样的人,他的刀扬起来,天上星辰也陨落。我听见很不服气。白天我在营后空地习练呢,没赶上见虞五。下半天,父亲审问姓金的胖子,说虞五的刀一人打几百个,我听见很不服气。父亲再见到虞五,留下他给我练手。” ------题外话------ 中午见。 求票。 第一百七十四章,外人看的明白 “口气大不是家传。”平江侯取笑女儿。 江水烟晃晃面庞:“和吓走薛猛虎的天道十三式相比,我是谦虚的人。” 父女说话间,阮成功大步出营。 这座军营如江水烟所说,不是平江侯麾下精锐,不过是离顺兴郡王和庆昌郡王较近的一座军营,平江侯定时过来,为的是打听二位郡王动向,这里如果是他的中军营地,阮成功不会这么容易进来,又不费事的出去。 平江侯吩咐女儿:“大话说完,进去睡吧,养足精神明天接着吹。” 江水烟噘噘嘴巴,又是甜甜一笑:“父亲也请早些歇息,也让虞大人早些安歇,不要总烦父亲。” 灵活的眼波溜一溜:“咦,虞大人去了哪里?” “他啊,见鬼去了吧。”平江侯漫不经心的道。 ...... 营地外面烛光远去,月光照亮草地。 阮成功回头:“虞二小子,我看见你了,你追出来做什么?好生做官去吧。” “伯父,您也知道我是这里官员,您杀人为什么?”虞新仲追上来。 阮成功奇怪反问:“我在营地外面看到小五的马蹄印过来,难道他白天没进军营,我可是听说他六个人押着三百来人,难道不办交接吗,不会不会,小五是个妥当孩子。” “您杀吴国公和小五哪有关系。”虞新仲也反问。 阮成功神情里更加奇怪,仿佛在说你这个亲戚真不称职,他坦然回答:“吴国公和金胖子都见到小五面容,怎么,你不知道吗?” 虞新仲道:“侄儿更加糊涂,见到小五的人您都杀吗?” 阮成功后退一步:“傻小子,我不杀你。” 虞新仲啼笑皆非,就听到阮成功道:“是了,平江侯也见过小五,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杀了平江侯。” “伯父,您到底是为什么这样做,侯爷没有作乱的心,对小五也好着呢,您别添乱。” 阮成功定定看过来:“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 “所以请您解释。” “你不知道小五身份?” “这我怎么不知道,他是我家连宗的亲戚。” “哈,哈哈。”阮成功大笑三声,把厚背开山斧往肩膀上一扛:“二小子,我走了。” 虞新仲死乞白赖往前一扑,抱紧他衣角:“伯父不说明白,我就不放手。” 阮成功咧咧嘴:“果然还是小五有你父亲品格,你也好,你大哥新伯也好,全是傻蛋。” 他放下开山斧拄地,慢条斯理的道:“你父亲让我保护小五,这沿途可能通缉小五,或害小五被通缉的人,都留不得。” “父亲让您出山,只为保护小五?”虞新仲拍拍衣裳站起来,原地呆怔自语:“苗保没对我说啊,伯父哎,您又走远,吴国公无权无势,不可能通缉小五,你滥杀不好,这就要改。” 阮成功一面回身,一面摆手:“傻二小子,吴国公向张林提出一大堆条件,要张林帮他先杀平江侯,再除本地另外两位国公,他要一家独大。他若把小五容貌报给张林,别说你父亲要焦急,就是你家二位老太妃也在宫里坐不住。” “有证据吗?伯父。”虞新仲遥遥的喊。 “有,晚上煮饭被我引火了。我不是有意的。金胖子是传递的人,东西到手被黑风寨劫走,我本想送给小五,看她要不要报功劳。结果小五不在这营里,我想着没用,又没带火纸,就烧火了。” 身影就要不见,回声却还清楚。 虞新仲抓狂:“伯父,这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我听不懂。” 什么证据被你引火了,你倒是说明白。 回声从黑暗中传来:“金胖子和吴国公都在,你问问就知道。哦,下回我慢点儿杀。” 一地月光里,留下虞新仲彻底晕乎。 他回身,见到平江侯,虞新仲忙道:“侯爷来了多久,你听明白了吗?” 平江侯轻轻的笑:“我倒是听明白。” “对我说说,我糊涂的不行,什么小五有我父亲的品格,他又不是我父亲的孙子。 什么是小五容貌不能送到张林面前,否则老太妃也要着急。什么证据被引火?” 平江侯想想,先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我对你说过,金胖子为吴国公出来进去办事,看来,吴国公勾结张林,是金胖子从中奔波......而成。吴国公提的条件,空口答应他不会放心,金胖子拿到什么东西在手,可是和遇见你家虞五有关,那晚丢了。” “小五知书达理有分寸,他要是知道重要的东西,不会不告诉我。” “虞五应该不知道,猴儿似的高山不是想起来,他们和金胖夜宿土地庙遇到黑风寨,金胖丢了一箱东西。虞大人你听到这里还糊涂吗?虞五雷七加上走了的赵亭功,六个人押着三百余人过来,可是遇到几个强盗,竟然能让同行的人丢东西。” 平江侯笑道:“虞五要是知道东西贵重,不会不出手吧。” “东西不在小五手里,他肯定当时也不知道。” “你家伯父不是刚说过,黑风寨抢走后,落他手里,他做晚饭烧火用掉。估计虞五一直不知道与一件贵重东西擦肩而过。” 虞新仲吁口气,为小五洗清白而莫明高兴。 平江侯忽然又问他:“这是你家伯父?有回你我吃酒长谈,你说自家房头除去父亲只有侄女儿。” “是啊,我大哥膝下只有一女,父亲抚养她。”虞新仲又道:“他不是我亲伯父。” “你家侄女儿像是和我家水烟相差一岁。” “是,大上一岁,我侄女儿今年十三岁过半。” 平江侯眼前又出现虞五年青面容,不由得诡异再看虞新仲,还是浑然未觉的懵懂。 平江侯暗笑,我这外人都明白了,当事人还在推敲。 他和虞新仲算公事上的好同僚,私下的好知己,经常把酒长谈,所以知道虞家在宫里还有两位老太妃,而还有一个女儿待字闺中。 平江侯曾开过玩笑:“比我家世子大上几岁,不肯许亲的话,难道也要进宫?” 虞新仲老实回答:“我也不知道,我这一代的姐妹们,因父亲那两年辞官的原因,无人进宫。但我虞家以前代代都有女子进宫,而且尊至嫔妃。” 两人进营后分手,平江侯还是好笑,这不就对上了,你侄女儿容貌确实不错,白天我也惊艳,想来有画像送往宫里给老太妃们收着,说不好哪天就凭容貌进宫,如果有张林知道虞五就是你侄女儿的风险,杀吴国公没有错。 ------题外话------ 周二大顺,一周大顺。 求票。 第一百七十五章,赵亭功到家 平江侯对自己道:“我秉公对待吴国公这案子,没从别人嘴里挖出证据,白天我都没审他。人不是我杀的,与我何干。” 吴国公已死,证据到手也没有用,手中人马没能耐和张林算账,这样一想,平江侯心头清爽的睡觉去了。 ...... 篝火可以防野兽,也可以让三人睡觉的时候,附近不来虫蚁。 高山忙活着分出一片小天地,这是苗保以前每晚做的事情,挂帘子驱蚊虫,虞雾落单独睡在这里。 虞雾落和雷风起隔着篝火在谈天。 “二叔送我出营的时候,帮平江侯澄清,原来我看事情还是不周到,竟然没有想过侯爵比国公低。二叔说,早在五六代以前,三家国公吴徐梁差点把平江侯府拔根。平江侯府夺回兵权,却没有害三家性命的意思。” 世仇叠加数代以上,旁观者难看清楚。 雷风起莞尔后却道:“你唯一不周到的就是为拿下吴国公烦恼,他头回见到我们就下毒,金胖子没有证据乱指认,就让三百府兵取我们性命。人都有困境,借困伤及别人的人不值得同情。” 虞雾落深表同意。 张林来人逼迫祖父,祖父想要的一直是个雷风起登基的说法,而没有借着本乡本土的便利给下马威。 雷风起说这话后也怜起自身,全家几乎命悬一线,可是四兄弟入内陆,也没有仗着暗中行事借机杀政敌。 虞雾落慢慢的道:“不管什么时候,清白人的性命,还是重要的。” “就是这样。” 虞雾落去睡,回想她问二叔:“夫子祖父说平江侯府做事不对。”二叔笑道:“平江侯府把三家武将出身的国公府兵权尽削,祖父是说平江侯府破坏原本建制,,乱了朝廷原本的安排。你听这话的时候,应该年纪还小,所以听见一句听不见一句的,这不能怪你。” 月上中天,雷风起坐起,换高山睡,他守夜。 树枝上挂着的帘子后面,虞雾落睡得香甜。 平江侯身边有二叔在,又多一个人平乱,让她安心。 至于她不可能不知道二叔在哪里任职?雷风起登基消息传出以后,二叔升了官职,有自己的衙门,担心平江侯手握四家兵马,也有觊觎帝位的心,虞新仲就一直跟着平江侯。 在这种时候升官职,叔侄都知道是谁在笼络,只是不谈他而已。 ...... 第二天,平江侯往他管辖各处发送快马公文,通缉杀害吴国公的黑风寨老鬼。 黑风寨再一次名气远扬。 ...... 炽阳蒸薰地面,官道上无遮无挡,行人不禁汗流浃背 两匹马在此停下,看着几十步外的广阳城门,赵亭功感激的道:“我到家了,兄弟,多谢你一路相送。” 沿途经过庆昌郡王管辖城池集镇,和顺兴郡王管辖城池,都是乱哄哄准备兴兵的模样,怕走漏风声,截断行人不许随便通过。 太平不是仗剑闯过去,就是知道附近有小路可以穿行。 太平是个实在少年,坚持的道:“城门不是你家门,我答应五哥送你到家。” “也好,请到我家住上几天,你包袱里珠宝我帮你脱手,你拿到钱再走。”赵亭功热情说着,很想为太平也做点什么。 “这倒不用,我们自己可以处置。”太平对城门昂下巴:“进城吧,我看着你进家门才行。” 这是个实在到死心眼儿的少年,赵亭功不再多话,和太平打马进城。 他家和赵又林不在一个街道上,但先见堂祖父回话,赵亭功最后把马停在赵又林大门外面,他郑重的想请太平从大门进来,引荐一位重视的客人给堂祖父,只是和看门人寒暄几句后,回头再看,行人往来不绝,太平不知去向。 “这孩子,你倒是进来喝碗茶凉快凉快再走。”赵亭功拿他没有办法,自己进来。 赵又林听到他回来,就差倒履相迎,老夫子慌慌张张自内室进来,眼睛泛起泪花。 “亭功,你没事就好,顺兴郡王和庆昌郡王随时有带兵进京造反的心,好些路不让走,我真怕你回不来。” 赵亭功任由他拉着手看了又看,微微的笑着,从容自如。 赵又林慢慢安下心神,赵亭功跪下见礼,双手送上紫竹箫:“祖父,事情紧急所以中途返回说话,这是路上所得,敬呈祖父赏玩。” “倒是一件好东西。” 泛起晶莹的紫竹箫,赵又林仅看上一眼,就放到一旁小几上,拉起赵亭功坐下来:“快说说,虞五和雷七还好吗?你们去了哪里,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祖父,先听要紧话。” “好,你说。” “吴国公反了。” 赵又林原地怔住,眼神死死的凝结,有片刻整个人一动不动,赵亭功看出不对,喊上几声把他喊回。 赵又林急道:“他手上还有我不下五六封的要紧信件,他问时政,我好心回答了他,现在回想皆是圈套,我上他的当了。” 一路返回,一路封锁,赵又林和广阳城里不知道吴国公已死。 赵亭功安慰道:“祖父不要着急,我怕你不相信吴国公造反,所以中途返回。我再出去,等我见到五弟七兄,烦请他们为祖父解开这大难便是。” 赵又林一生没有出仕,其实出仕与智慧没有直接联系。 只是没有出仕做官,谈论时势总有隔靴搔痒的鄙视,却不表示当事人没有能耐。 赵又林这把年纪,越是着急,越是冷静的快,他这把年纪还有越是着急越是撒泼的人,和他不在同一个例子里。 既然再急也无用,赵又林就想先听听赵亭功出门的事情。 他找回几分镇定:“哦,怎么把五弟说在七兄前面,从称呼上来说,应该是七兄五弟才对。” “五弟当家,七兄是二当家。”赵亭功回道:“不出门不知道,敢情五弟不是年少轻狂登飞鱼台,他是真的当家。” “说谁年少轻狂,谁在和祖父说我坏话!”外面走来气冲冲的赵亭晓。 不肯好好走路,一跳过门槛,没看清祖父客人以前,卷袖子掖衣角伸拳头,先做好打人的准备。 ------题外话------ 先稳住八千,今天四更,明天见。 求票。 第一百七十六章,好亲事送你了 随即眼睛亮了:“亭功哥哥,我的呆子哥哥回来了,哈哈哈,这可太好了,出门轮流去,如今轮到我。祖父说有人出去了,大家好好在家呆着,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哈哈哈,祖父,我包袱已收拾好,这就别过,我要出门了,哈哈哈哈......” 半卷衣袖,衣角掖在腰带上,赵亭晓欢欢喜喜跳出门槛。 赵又林在忧愁上又添无奈,赵亭功起来追他:“亭晓,你回来听我说话。” “别过别过,不送不送,我要出门了,哈哈哈......”赵亭晓生怕走不掉,拔腿就跑。 赵亭功晕晕乎乎追上几步,墙头上有人说话:“要我帮你抓住这个疯子吗?” 太平站在墙头上,歪着脑袋,纳闷的看着赵亭晓,衣着虽不坏,疯疯癫癫的也不能放出房门。 赵亭晓闻声也看过去,顿时怒了,指手画脚吆喝人:“大白天的进贼了。” “亭晓!他是我朋友,护送我回来一路辛苦的朋友。”赵亭功也无奈:“晓弟,你安生下来听我说完话,再说走不走的事情,可好?” 赵亭晓扮个鬼脸儿给他,摇晃身子:“不好不好很不好,你回来,我出门,相亲你去相,定亲由你定,我啊,我要找老五哥哥老七哥哥去了。” “呃,能不能,让我说完话,你们兄弟再慢慢吵。”太平苦恼,这个叫亭晓的说话极快,而且他一开口就像耳边多出十万八千蜜蜂,嗡嗡嗡嗡,太平不习惯。 赵亭晓可不是听话乖宝宝,他跳跃着继续走开:“我走了,你想说多少就说多少。” 他话一落,太平赶紧插进来:“亭功哥哥,我刚听到消息,吴国公死了,你不用再担心。” 赵亭晓停下脚步,谁死了? 亭功哥哥为什么担心? 赵亭功一愣:“死了?” “是啊,我赶紧来告诉你,不要见怪,我本想等通报,可我就要动身上路,不想在你家门房坐半天,和他解释半天来历,我就直接进来。” 太平抱拳:“就此别过。” “哎哎哎,”这回嘈嘈的是赵亭功,他往上跳着甩衣袖,这姿势跟赵亭晓发疯有得一拼:“你去哪里?” “我送你回来,五哥送我的一份儿东西也送到,该周济谁不需要我了,我还找五哥比试去。” 太平笑着拍拍腰带,这里有他的软剑:“大少侠就应该行走江湖,坐下来就不对了。” 赵亭晓眼睛发亮,怕太平飞走似的,蹑手蹑脚回来,再奋力发声:“你会走江湖啊,带上我否则我烦到你怕。” 太平眼睛晕了两圈,呆呆的道:“请问,你说什么?”一个字也没有听清。 “亭晓!事关祖父,你回房去,要走,也赶紧走吧。”赵亭功怒了。 赵亭晓啊上一声:“与祖父有关,请请请,这位朋友请下来说话,我让人看茶。” 太平跳下来,犹豫着又看他两眼,最后判断赵亭晓不是疯子,点点头见礼。 “我是大少侠,我叫沈太平。” “那我叫大大少侠,我本名赵亭晓。” 太平忍住差点脱口的骂声:“你不能叫这个名字,这名字是我五哥的,除非你打得过他,不过我父亲也不是他对手,这世上没有人打得过我五哥。” 赵亭晓脸也黑了,机灵的他道:“那我叫大大大少侠,这回可以了吧。” 太平绷紧面庞:“大大大到无穷大的少侠,所有的这种名字,都是我五哥的,别人不许叫。” 两个少年眼神对视,天又是夏天,似乎点燃。 赵又林走出来,他听见孩子们对话,微笑示意:“多谢少侠送亭功安然回来,请进来用茶。” 赵亭晓应该借这个机会溜走,可他咽不下这口气,也跟进来。 “亭晓,你不许打岔,听太平说说吴国公的事情。”赵亭功也对赵亭晓板脸。 赵亭晓缩脑袋,装成老实孩子。 太平道:“这消息只有一句话,吴国公死了,没有原因。” 赵亭功苦恼:“可是,吴国公府有我祖父的一些信件要销毁。” 太平径直道:“这没什么,等我找五哥的路上,先去吴国公府找出来烧掉便是。只是,我怎么认出来呢?” 赵又林不敢相信的看着衣着寒酸的少年,赵亭晓目光大放光亮,盘算着怎么跟上他,就要跟上他,让他甩不掉自己。 “你认字的,太平?”赵亭功道。 “我上过三年私塾,怎会不认得字?”太平梗梗脖子。 赵亭功笑道:“那再好不过,你到吴国公府索性看完所有信件,有五弟七兄需要的,就带去给他们,其余的全烧掉,也许同时还救助其它人家。大少侠,行侠仗义是你的事情。” 他抱抱拳头。 太平乐乐呵呵:“就这样办了,五哥送我东西,我得还礼。” 手边茶水吹上几口,可以入喉咙,一古脑儿倒下来,放下茶碗,起身抱拳拱手:“谢谢茶水,别过。” 有风一闪,太平身影瞬间退出房门,日光再闪烁一下,他的身影倒退上了墙头,随后不见了。 “等等。” 赵亭功赵亭晓兄弟一起大叫。 赵亭晓是活泼的行动派,发足出去,很快扛着一架梯子登上墙头,左看右看双目迷茫,眼前到处是屋顶,人呢,人在哪里? 冲冲下来,直奔自己房间。 赵亭功这回有足够的空闲拦下他:“外面乱,祖父不发话,你给我老实呆着。” 赵亭功也被嘈嘈晕乎,担心赵亭晓出门,自己就不能再走。 赵亭晓哼哼两声,堆出一脸怪笑:“让我走,虞城虞家的姐妹们就归你挑选,这难道不好吗?” “什么?”赵亭功揪自己耳朵:“你到底在说什么。” 赵亭晓无辜的摊开双手:“我姐姐主动去虞城做上门媳妇,虞夫子过意不去,前天送来三个姐妹,虞端琳,虞端琴,虞端碗,要在咱们家挑女婿。祖父套出她们的话,皆不是虞夫子膝下亲孙,据说虞夫子膝下还有个亲生的孙女。祖父说亭晓啊,亲孙配亲孙,你去虞城求亲事。” 他吐舌头做怪相:“我才不去,男儿大好青春,我要追老五哥哥老七哥哥建功立业,没功夫浪费在求亲上面。” 潇洒转身,轻轻挥手:“亭功哥哥回来的正好,这门亲孙的好亲事,送你了。” “上门媳妇?虞端碗?”赵亭功呆若木鸡,这都什么跟什么。 ------题外话------ 早哈哈, 求票。 第一百七十七章,停车端碗 见到赵亭功听不懂,赵亭晓更加卖力比划,手往左一晃,往右一划,往上比比,往下拍拍。 “虞家的姐妹啊,端琳姐姐是王字旁的林,今年十四岁,六岁开始读书是个八年学子,端琴妹妹十二岁,琴棋书画样样来得,亭功哥哥你不在家里,同端琴妹妹比乐器少一个人,我们这些赵家的哥哥不好意思赢她,本想借你认输,祖父代替你比一场,端琴妹妹要给祖父颜面,只能由她认输。” 赵亭功似笑非笑:“借我认输,我能听懂这话,还是听不懂?” 合着你们输给虞家......还是姐妹,就赖上我。 “你听懂听不懂都可以,你自己高兴就好。”赵亭功说到这里,手又往下拍拍,抬起来双手团出一个圆:“最厉害的是八岁端碗妹妹,过来第一天就把九岁的亭泽勾了魂,如今一个端碗一个停车玩在一处,我也不敢欺负他们。” 看似说完,又急急冲出一句:“哦,宛若仙子的宛,虞端宛。” 赵亭功嘴角抽抽:“多谢你解释,这几句我总算听懂。” 你那双手比划成一个碗,还好意思解释。 手往下拍的姿势,赵亭功也顺便看懂,端碗八岁个头不高。 “看形势,虞端碗要许给赵停车,亭功哥哥,你还有端琳姐姐和端琴妹妹可以挑选。” 赵亭功攥拳头:“你是哥哥,怎么乱给弟妹起绰号?” “不能吗?我就要出门才刚刚有绰号,我是好哥哥,才好心早早的给端碗停车起绰号,累啊,动脑筋我也累啊。” 赵亭晓说到这里,以为足够麻痹赵亭功,猛的把他一推,就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他现在出城的话,一定能追上大少侠。 赵亭功身影一闪,敏捷的再次堵住赵亭晓,惹得赵亭晓如白日见鬼,不断的揉眼睛:“这不可能,书呆子哥哥你虽然习武,以前也没有我溜的快。” “你要出门是吗?出门首先会逃命,我这是几番逃命学来的轻功。”赵亭功自己笑起来,虞五雷七抢顺兴郡王书房,大家伙儿赶紧逃命。差点被吴国公害,大家伙儿赶紧逃命。 他越笑越厉害,干脆扑哧有了几声。 这悠然自得的陶然,吸引赵亭晓看了又看,暂时不想溜走,反手握住赵亭功,带着他回祖父面前:“听故事,不好听就输一个东西给我。” 下一刻,不等赵亭功回答,眼尖的看到几上紫竹箫,赵亭晓放开赵亭功,一把拿箫在手,爱不释手抚摸箫上光滑晶莹,没口子的道:“这是外面得来的念想吗?地址在哪,我也去弄些回来。” “坐好,慢慢听。”赵又林发话。 赵亭晓把紫竹箫放自己背后,重新装乖宝宝。 赵亭功重新说起来,面对堂祖父和亭晓弟弟,都是自己人,不用隐瞒,他一五一十的说着,听得赵又林和赵亭晓时而呆若木鸡,时而目瞪口呆,时而又气愤满面。 “啊啊,好玩的奇香湖我也要去。” “啊啊,庆昌郡王不要面皮,五百人杀五个人?” “啊啊,要是我在的话,一定跟上老五哥哥老七哥哥,也去顺兴郡王书房转转,留下几个字给郡王做念想,才不会像亭功哥哥你呆呆的,被丢在客栈里。” 这种行为只能是赵亭晓。 赵亭晓没事就活泼过头,赵又林早就学会自动屏障孙子噪音,一个讲两个听,到吃饭的时候虽只说个大概,但激动人心的地方说出七七八八。 家人请用饭,赵又林道:“跟我去大饭厅,虞家姐妹们也会一处用饭,亭功啊,你还没有亲事,你自己相看相看,要是满意,这是一门好亲事。” 赵亭功想起来,瞄一眼还沉浸在自己出门过程里的赵亭晓,小声问道:“祖父,亭晓说亭兰去了虞家做上门媳妇,他又胡说什么?” “唉,不是胡说,虞新修走的那天,亭兰也不见了,家里到处找不到,连她母亲几百里外的亲戚家里也去人询问,直到虞存送来三个族中孙女儿,我才知道亭兰心仪虞五,追上虞新修队伍,她去了虞家。” 赵又林说到这里,目光中有紧迫:“亭功,你跟虞五走上这一程,你看他可有奸佞?” 赵亭功正在发呆,下意识回答:“这肯定没有,不过五弟不合适。” “他家中已定亲么?”赵又林觉得心头大石落下,虞存写的信里百般礼敬,可孙女儿自己跑去这是事实,这无法抹杀。 如果虞五定亲,对赵又林来说是好事情,他正好接亭兰回来。 这两天没有接,是二位郡王磨刀霍霍,都有进京的意思,广阳将是他们必经城池,陈大人召集本城乡绅商议对策,赵又林抽不出空安排人手。 最主要还是担心亭兰心仪虞五,去的人镇不住她,接不回来。 要仔细挑人去虞家才行。 “虞五有亲事了?”赵又林欢欢喜喜。 赵亭功从呆怔中醒来,心想这可怎么回答呢。 他们赶路很急,赵亭功此时还有快马后的疲累,他还没有完全习惯。 打尖才坐下来交谈,也大多商议手头事情,没怎么说过个人私事。 他不知道虞五有没有亲事,但虞五决不是亭兰良配。 苗保把五弟护的铁紧,雷七高山从不和虞五亲密接近,天热疾驰后汗水里淡淡的馨香,虞五只怕是个女子。 眼前晃动虞五每餐必吃的果子酱,有些男子也爱吃,可在赵亭功看来,酸酸甜甜的果子酱是女子专属饮食,如非必要,他一口也吃不下去。 “祖父请放心,我虽没有和五弟聊过家长里短,但据我观察到的,五弟和亭兰妹妹配不到一起。” 赵又林得到这肯定的话语,喜悦一下子掠过后,再就心头失落,重新陷入茫然。 他也曾怀疑虞五是女子,肌肤、神态、嗓音虽没到变声期,都是重点,随后虞五用过人的酒量和饭量让他不敢确定。 虞存这个老夫子,应该送回亭兰才对,却送来三个许亲的姑娘,赵又林只能认为亭兰为虞五才愿意留住虞家,好吧,虞五是个男子。 男生女相的人也多了去,赵家就有。 ------题外话------ 这样起章节名方便需要时查找。哈。 中午见。 求票。 第一百七十八章,有援心喜 孙女儿送上门,让赵又林很是难过,就算与虞五两情相悦,他也照旧酝酿接回亭兰,免得被以后的公婆和亲戚笑话。 此时,从赵亭功嘴里得到答案,虽没有说明虞五性别,也带出赵又林曾想过的另一个可能。 虞存见到亭兰如获至宝不肯放回,借此,一心一意要和赵家结亲事。 这固然是虞夫子难得的示好,可,亭兰是主动上门那个,没有长辈在身边,她还能挑到好亲事吗? 在这样想法里,标致少年虞五出现在眼前,赵又林暗道,晚上给虞存去封信,我就要虞五做孙婿,如果虞五不成,也得按虞五那谈吐模样给一个,我才肯答应。 ...... 在饭厅里,虞端琳、虞端琴大大方方与赵亭功相见,八岁的虞端碗无所谓避嫌,赵亭泽果然陪在她身边,吃饭也和她同桌,赵亭晓故意喊着,赵停车生气的跑出女眷坐的屏风后面,抛下白眼又跑回去。 赵亭晓不会觉得没趣,他笑得有趣的很。 饭后,赵又林又听赵亭功详谈,这回一里一里说的清楚明白,路上遇到什么人,又是什么样的说话,表达什么样的心思,祖孙一一反复推敲。 赵又林觉得心中有数,吩咐家人请陈大人过来。 在陈大人到来以前,和赵亭功说了说奇香湖:“虽然你不是弹十面埋伏的虞小五,也不是杀气腾腾让主人拒客的雷七,但这也算你的奇遇。” “我一直在想,祖父应该知道有他这个人。” “要不是有这把年纪在,还真不能知道,而我知道以后,也不敢和家里人说,本想我交付家业时,把这个秘密同时交出来,没有想到你能见到他,让我可以说几句,不至于常年闷的难过。” “无尘主人真的是废太子后人?”赵亭功喃喃的笑:“五弟什么都知道,也知道吴国公徐国公梁国公和平江侯府的恩怨。” 赵又林也感叹道:“小小年纪知道的真不少。而我,是有位故人前来拜访,关门闭室的才敢悄悄说出。亭功,你们办了一件又一件,全是大事情。” “是五弟七兄和高兄苗伯的功劳,我没出甚大力气。”赵亭功面庞涨红。 “不管雷风起真跳水也好,假跳水也好,废太子后人不掺和这风云事,就少一件麻烦事。太平侯还是当年心直口快,他和虞存交好,我不喜欢虞存,他就不喜欢我。我想写信问他心思来着,又怕他不信任我,不肯说实话。亭功,你带回太平侯的真实想法,这对我们眼下的广阳城太重要了。” “这是五弟七兄的功劳。” 祖孙说着话,陈大人到来,赵又林让赵亭功捡重要的又说一遍,陈大人惊喜交集:“真的么?太平侯愿意出兵阻拦野心郡王,这可太好了。” 他激动的滞住语声,又飞快喷涌般出来:“不管二位野心郡王绕过广阳城进京,还是打下广阳城,本官都有失职。我本抱定殉城的想法,现在看来捡回一命。” “你啊,大人还是知道的少,太平侯是你老师虞夫子的多年知己。”赵又林没忍住道。 陈大人拭去面上迸出的几点泪花,笑道:“老师知己太多,我做官不图沾他光儿,老师知己多多少与我无关。” 他卷卷袍袖,慨然道:“本官这就写公文向太平侯求援,虽然他兵马不多,但如果他没有失言,还是愿意阻拦的话,一定有他的办法。” 二位郡王封锁相关路径时,陈大人不是没想过往省里、往其它地方求援,可谁是继续忠心的人,谁又是野心跟随时势爆发,陈大人没法判断。 请来的救兵说不好虎狼一窝,就等于拱手送出广阳城,这可是个大城池,在本省居第一,粮草囤积和水源兵器充足。 因此人口多,打下广阳城,可以补充兵源。 陈大人这就回衙门写公文,想想,还是在轿中埋怨雷风起,如果没有他登基,别人的野心不会猖狂。 “这世道......还是万事小心,就说雷风起,谁敢断定他是真失踪?说不好他正潜入京城准备登基。” 陈大人自言自语说着,直到轿入衙门,下来第一句话,就问:“可有我私人书信?” 平时不找老师帮忙,是不想沾他旧日在官场上的光儿,二位郡王越演越烈,陈大人已写信去虞城,他一怕信送不到,二怕信回不来。 他写信的日子,虞端琳三位姑娘在往广阳来的路上,也没法带回信给他。 护送虞新修这活镖的镖师们回程时,刚好又押一镖,送来虞家三位姑娘。 “没信呢,大人。”回话的衙役也觉得失望,陈大人殷殷询问的,一定是重要求援回信,可是没有。 陈大人算算日子不用急,也知道他自己心里急。 挤一挤笑容,吩咐衙役:“你准备浆子,有封紧急告示我亲笔写,让师爷们誊写多份,今天就张贴。” “出事了吗?”衙役担心的道。 “虞城虞家我老师那里,来三位读书的姑娘,她们也要和赵家上飞鱼台辩论时势。赵夫子请我去就说这事,这种就要乱的时候,让飞鱼台上再传传声,说不定能吓唬吓唬人。” 衙役道:“是。大人说的我很明白,城外虽封路封村,却也有能通过的小路,请大人放心,我想法贴远些,最好贴到二位郡王眼皮下面。” 陈大人笑了:“这话夸张了些,不过咱们如今就要有这样的胆色。”走去写告示,没一会儿交出来。 ...... 飞鱼台下人山人海,比往年来的人都多。 虞端琳带着妹妹们,在赵家姑娘的马车陪伴下来到飞鱼台下面,从窗帘缝张望一下外面,满面凛然告诫妹妹们。 “你我文才比不了端霁,可是端霁不会来这里,此时,只有咱们姐妹登台,不能坠家中名声。” 虞端碗道:“往年端霁姐姐身子骨儿最好,春发时疫我接连病了三年,端霁姐姐没病。今年轮到她,从二月就不出门,清明祭祖也没去,我们出这趟远门,我本想进她房里辞行,夫子祖父也没答应。” 虞端琴伸手指点她额头:“小人儿家说胡话,病哪有轮流转的,难道明年轮到我不成?” 虞端琳也道:“宛妹平时不用聪明,就样样聪明,可别登台后,轮到胡说八道出来见人。” 虞端宛漫不在乎:“停车说会帮我,我说什么他都喝彩,而且带头喝彩。” 虞端琳虞端琴一起轻笑:“哎哟,亭晓乱起的绰号,当事人居然也用上了。” 虞端宛高高兴兴:“没什么不好啊,停车就端碗,说明我和停车有车可以坐,车停了也不缺吃的。” 学着赵亭晓,一双小手比划出一个圆,虞端宛装模作样往虚碗里看看:“满满的,还不少呢。” ------题外话------ 天热,注意吃好睡好。 求票。 第一百七十九章,再上飞鱼台 虞端宛对绰号悠然自得,虞端琳和虞端琴笑个不停:“你啊,”因妹妹小,后面话没说。 原句:“你啊,没辜负祖父期望,来到赵家就寻到趁心亲事。” 赵停车,哦,赵亭泽今年九岁,七岁读书颇有聪明,会写文章也学会联对,家境不错,生得白白净净,各方面都配得上虞端碗,哦,端宛。 八岁和九岁一见如故,玩过风车玩风筝,一起爬树一起吓鱼,当天就形影不离。 未来公婆也喜欢伶俐可爱的小端宛。 三个姑娘里,年纪最小的最早完成虞存吩咐。 赵亭功是赵家在飞鱼台上有名子弟之一,所以他回来见第一面时,虞端琳虞端琴大大方方走出屏风相见,借机双方相看相看,如果一见满意,祖父交待的吩咐就完成三分之二。 从赵亭兰口中知道她有个弟弟叫亭晓,虞存把家里仅次于孙女儿的三个姑娘送到赵家,不但读书有天分,而且自小都聪明。 赵亭晓比虞雾落小一些,虞存问出他年纪后,派出三个孙女儿的年龄分别是,十三岁,十二岁,八岁。 亭晓要年纪相当的有,要小几岁的也有。 虞端琳虞端琴看出赵亭晓不以为然,但她们还抱着期望,有一个能定亲赵亭晓。 把赵亭晓吓得要出门,这也是原因之一。 赵家的姑娘们过来请下车,虞端琳虞端琴虞端宛换上肃穆神情,低眉敛目脚步姗姗,带着对主人的恭敬登台。 第三层飞鱼台上,赵停车跑来:“姐姐妹妹们坐这里。” 他手指一侧看台:“上回新修哥哥来时,虞五雷七和他就坐在这里,”小胸脯挺起,骄傲的道:“我也坐这里,和姐姐妹妹们在一起。” 虞端琳谢过他,看向正中间,赵又林和赵家十几位上年纪的夫子们坐在这里,他们充当的是主审官,裁决双方舌战输赢。 见到姑娘们看过来,赵又林等满面春风,给足姑娘们尊重。 而另一侧的看台上,坐着的赵家男子,和赵家姐妹们,齐唰唰起身,整齐划一的行礼。 虞端琳虞端琴油然的自豪,矜持里热血澎湃。 两个人同时在想,端霁若不是养病,应该她过来,赵又林祖父话意不难明白,他更愿意亲孙配亲孙。 亭晓也压根不肯陪外来的姐妹们,说不好与他定亲无望,那么在赵家众多年纪相当的子弟们里挑选夫婿,是必然的事情。 二位读书的姑娘明白这是难得的机会,一女百家求,往往是父母手中选项,这种自己相看自己挑,可不是家家都有随时都有。 赵家子弟大多白净,有些挑花眼。 因此更不能怠慢大家,免得慢慢挑着,却被他们挑眼。 看一看虞端碗,三个姑娘眼神相通心灵相通,也齐齐的还礼。 四个人,虞家三姑娘,赵停车,坐下来。 对面是赵家一堆人,赵停车手舞足蹈,也激动的不行:“新修先生登台那天,家里说我年纪小,我在第二层,后来加上虞五哥和雷七他们,他们总共就五个人,只有三个人舌战,我当时就想上来看着,可是没位置,只能还坐第二层。” 今天视野好,这里四个人,对面乌压压。 赵亭晓见到就想笑话他:“哎,停车,你坐错地方没有?” “没有,停车端碗就要在一起。” “哈哈,” 还没有开始,第三层笑翻了天,在笑声里,停车端碗一起骄傲的昂昂下巴,也如出一辙。 默契这就有了。 虞端琳率先走出:“姑姑姐妹们,叔伯兄弟们,请了。” 正是日光转烈的季节,也感受到不一丝风,像把虞端琳内心激情点燃到外,她面庞生晕,话生力量。 “凡夫俗子不敢妄谈时势,可时势欺人,避无可避。” 赵又林点头,这正是他心里话,他愿意陪三个未来孙媳上飞鱼台,因为心里话需要适时表达。 人,不能被话憋伤。 “自年初以来谣言纷纷,我辈低头度日,难以辩真假。唯可辨认者,眼前岁月无风无浪。州、府、县、镇、村,建制都在,帝位空虚之时,自给自足自保者为上。” “谁人在此风云交际时幻想得利?” “谁人打破太平日长?” “谁人摇旗呐喊壁上渔翁?” “谁人鹰鹫锐目,却鼠伏蛇行?” 虞端琳慷慨振言,轻轻施礼:“我有答卷,但抛砖只为引玉,请赵家诸夫子先作解答。若结同心,不胜之喜。” 同心有时候指男女情意,用在这里,是虞家抛出橄榄枝,而虞端琳来赵家也寻亲事,面庞红的更狠,强压羞涩的回自己座位。 赵又林被这些问话震撼心灵,果然虞存比自己强。 一刹时,赵亭兰主动上门虞家的耻辱感消失无踪,虞存三倍送还孙女儿,不仅抹去亭兰主动上门的不自在,而且还有提醒自己的使命。 这种时候一味在意谁先送女儿上门,貌似怠慢正事。 “他是要广阳自给自足,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赵又林皱眉,虞存也这样看的话,难道二位郡王的野心仗非打不可吗? “又林,” 他背后坐着的一个老人喊道。 “叔父请说。” 老人道:“咱们是诗书世家,子弟们就应该娶这样知书达理的女子。你是对的,这三个孩子个个都好,虞存膝下的亲孙女儿应该更好。你不愿意让亭晓和她们定亲,我想通了,好在家里出色子弟不少,就按去年飞鱼台上年终辨论的名次,和虞家余下两位姑娘定亲吧。亭晓的亲事也不能推迟,今晚备车备盘缠,明天一早多派人送他去虞城,让虞存也好好看看赵家的好子弟,把他那亲孙女儿定下来。” “是啊。” 另一个老人深思熟虑状道:“此时和虞存亲孙配亲孙,是挽救赵家和广阳的重要举动,咱们家在外的官员虽也不少,可关键时候能调动兵权的,全国夫子里应该只有虞存能强行办到。” “我赞成。太平时候才能从容动嘴,内战发动后,王法没有,秩序没有,秀才不是兵对手。” ------题外话------ 好热的天呐。 明天见。 求票。 第一百八十章,亭晓出走 又一个老人道:“你们都少说了一点,虞家历年都有嫔妃在宫里,虞存留下亭兰,却不送出自家亲孙女儿,怕不是还打着新帝登基他送人的主意。虽我这样猜测他不好,可虞存确实是当前阻拦内战或推动内战的一个得力人选,新帝还不知道花落谁家,他虞存的心只能放在太平和百姓这里,不能容他留有太多后手,胡思乱想。” 赵又林听完后,沉吟片刻:“遵命,明早我就送亭晓去虞家,多多带上礼物,虞存见到,自然明白我家定礼和人一起送给他。” 此时,赵亭功辨论一番后回到座位。 今天不再是以前的你方胜我方负,而是双方辩论在当前局势下,让太平更加长久,直到有德新帝即位。 赵亭功满意的发挥了一番,而他对端琳和端琴也都满意。 于是,他有迷惑。 为什么每当决定向端琳求亲还是端琴时,五弟负手伫立的模样就出现在眼前。 五弟? 莫非真的是女子? 自己要不要等等,弄个明白后,再定亲事? 可是端琳妹妹或端琴妹妹肯定等不太久,赵家还有其它的子弟。 赵亭功一时间难以取舍。 午饭前,陈大人也在飞鱼台上说了一段,大意是守城战前的总动员,声明城内粮草足够,样样不缺,大家一条心守城就可以。 吃午饭的时候,赵亭晓不见了。 ...... 夕阳西下,赵亭晓推开头上斗笠,看看陌生的周围,开心的笑起来。 “哼,我再不走啊,亭功哥哥定下亲事一准立即出门,我怎么办?又在家里干等着他逛到饱,回来施舍几个故事给我听,我不答应。” 拔下腰间紫竹箫,太喜欢,索性带出来。 他背后转出一个人:“小爷,你再絮叨也得抓紧赶路,晚上要住在安全地方,咱们往前面找找有没有村子。” 赵亭晓没有任性到底,他清楚出门遇到的,不见得是强盗和黑店,这种是太平岁月里的凶险,他可能遇到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乱世。 他带出一个护院,名叫赵五拳,拳打得很好,排行第五,就叫这个名字。 顾名推敲,他还有四个哥哥,赵一拳赵二拳......赵四拳,分别跟着赵家其它爷们。 主仆不敢耽搁,匆忙赶路。 哪怕见过太平轻身功夫,赵亭晓也有谜一般的自信,相信自己追得上大少侠,顺藤摸瓜,追得上虞五雷七。 他为什么如此自信? 呃,亭晓从小就是自信的那个,调皮捣蛋和读书上皆有天分。 ...... 广阳是大城池,周围集镇和村庄很多,赵家是城内世家,有一些村庄属于他家。 为躲避赵家村庄,赵亭晓出城门后就绕小路,一条弯路走半天,没出二十里,但把赵家最重要的几个村庄和家庙甩到身后。 家里诸多便利,出门后只想走得越远越好,为省事把今天晚饭带出来。 月光上来,赵亭晓边走边啃着整鸡,赵五拳手里也是一只整鸡,水袋挂在腰带上,都吃得满意之极。 夜风起来凉爽遍身,赵亭晓发出舒服的呻吟声,跟着诗兴大发:“夜凉吹笛千山月,路暗迷人百种花”,这是欧阳修的古诗,赵亭晓念着念着就觉得不能表达他的心情。 活泼就要在家门外面绽放,心情如无法抑制的海潮,拍打着自己节奏的心声。 “啊,夜。啊,月。啊,村庄......” 赵亭晓尝试组织一首夜下奔。 他此时确实在夜下赶路,对时对景,写好寄回家,让祖父后悔没有早放苍鹰出门翱翔,让父亲懊恼过往的小看。 他的儿子明明就是尘世间的英雄,却一直被父亲骂浮躁骂跳脱,一直怠慢中。 “小爷!有村子。” 赵五拳惊喜呼声,把诗兴破坏的一干二净。 “五叔哎,风景被你杀光光。”赵亭晓抱怨。 赵五拳听得懂煞风景这说法,笑道:“横竖不能带着走,小爷已经看过,杀光也无妨。” 赵亭晓觉得这话重新捧出风趣,也是一笑,配合的原地停步:“我在这里吃完晚饭,五叔你去找好下处,再来接我。” 赵五拳满意之极:“小爷路上都像这样好说话,没的说,就是家里有人追来,我也陪你走江湖。” “哈哈,还是五叔懂我,这是晚上你还是小心,我呢,一面吃饭一面取个名号......” 赵五拳还没有走,赵亭晓已经开始寻思:“大少侠是个小气鬼儿,不许我用大字,其实他三年私塾读书不多,代替大字压过大少侠的绰号,多了去。” 咬一口鸡肉,就琢磨出来:“亭晓巨侠,如何?没有大字。” “狂侠赵亭晓,我都不稀罕用大字。” “追风,夺命,千里追风赵亭晓,这名字威风的很。” 无意中转转眼神:“咦,五叔还站在这儿呢,你不找下处了?” “嘘。” 赵亭晓来了精神,脑海里顿时皮影戏无数,有贼?有盗?有天仙? 这出门的夜晚遇到强盗不稀奇,山精狐怪神仙下凡也正常。 赵五拳听着风声,脸色渐渐变了:“小爷,那村子里没有人。”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静夜下的小村庄宛若朦胧梦境,虽说普遍省灯油,也不可能一盏灯火都没有,几点亮光散开在村庄里,是一般村庄夜晚正常的模样。 有灯火就应该有人,否则谁点的灯火? 可是赵五拳迈出步子时警觉发现不对,又让自家小爷噤声,还是没有闻到风中有炊烟晚饭气息,更没有捶衣声、推关柴门声,鸡入圈狗咬鸡的声音也很容易听见。 实在太安静了。 “小爷你站树后面,如果我回不来,你逞能到此结束,沿着这个方向狂跑五里地,就是咱赵家的村子,到那里你就安全了。” 赵亭晓不喜欢被任何问题难住,包括突发性事件,他转动眼珠子,有问有答:“我应该先救你吧。” 赵巨侠哪能自己逃命,这丢份儿。 “你安全以后,才能救我。”赵五拳异常严肃。 赵亭晓无话可回,送上一个翘拇指:“五叔言之有理,不过吉人自有天相,五叔你一定没有事情。” ------题外话------ 早。 一周过半,愿一切皆顺。 特殊日期有点累,今早一更,中午见。 求票。 第一百八十一章,箭在弦上 赵五拳决定加重语气:“我没安生回来,吉言这种话就谈不上。” “我说的是我,我自小吉人自有天相,背书快,欺负人也快,重新和好也快。五叔只管放心,你跟着我也吉人自有天相。” 赵五拳余下郑重的话,骨碌碌滚回腹中,没错,亭晓小爷从小就是这德性,好事坏事做起来都顺手。 赵五拳悄步走向村庄看个究竟。 赵亭晓蹲在树后面,继续寻思着自己绰号。 “巨这个字,大少侠想不到,别人也许会想到,我再想个别人想不到的绰号,一入江湖就闻名。嗯,太平大少侠说他五哥厉害,能有我虞五哥哥厉害吗?等我找到虞五哥哥,让太平喊出他五哥,让两个五哥比一比......” 扔出最后一根鸡骨头,赵亭晓完全腾出手、口和神情,擦干净手,叉腰,神气活现的道:“我的虞五哥哥一定赢。” 赵五拳很快回来,面上带着惊吓:“我看到村庄外面埋伏士兵,没有旗帜,不知道哪位郡王封锁到这里。” 赵亭晓怒气勃发,一只手还是叉腰,另一只手指着顺兴郡王的位置骂道:“混蛋。” 换个方向,又遥指庆昌郡王的方向骂道:“混蛋。” 挺胸腆肚,不服输的气势出来:“小爷我出门对了,老五哥哥的刀,老七哥哥的将才,加上我赵亭晓的天才,誓把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打翻。” 赵五拳没功夫反驳,对于“天才”这句忽略过去,对于赵亭晓的话也自动忽略,一个弯身,扛赵亭晓上肩膀,往回就跑:“小爷对不住,咱们注定要回家,我带上你不可能闯过弓箭手长枪手外加不止一个军营。” “你放我......” 和虞雾落相比,赵亭晓不但任性,而且更没有出门经验,他大叫出声。 赵五拳迅速放他下来,腾出手取出自己帕子,想也不想塞到赵亭晓口中,制住他挣扎的双手,再次把他扛到肩膀上,快速的往广阳城而去。 下半夜,两个时辰以后,赵五拳停下来,取出赵亭晓口中帕子,不安的道:“这是要打广阳城,下午咱们经过的村庄也被锁住,小爷你得听我的,我没力气一直扛着你,我得花些力气找找回家的小路。” ...... 第二天的傍晚,赵五拳认命:“这确实要打广阳城,短时间内,咱们没法回城,也走不出这方圆之地,被困住了。” ...... 城头上,陈大人和赵又林等乡绅查看城外情况。 陈大人还有后怕:“一天一夜,顺兴郡王人马封锁咱们左边,庆昌郡王人马封锁咱们右边。要不是城外几处里正警醒,十几处村庄的人又变成他们的兵源。” 赵又林满面憔悴,勉强支撑着不让别人发现他丢了孙子,他抚须道:“广阳大城让他们眼热啊,这是他们进京最好的补给之地。” 陈大人冷笑:“那就来吧,本官不介意添些守城军功。” ...... 广阳城往京城方向,一百里开外,苗保打马疾驰甩开追兵,回头看了看:“想打广阳城,得看我家老爷答不答应,前面官道畅通,我这就回家报信去。” 快马加鞭飞速而去。 比赵亭功晚走半天的苗保,虽然功夫不错,也不需要保护谁赶路,可他远没有太平的轻身功夫,他以拳开道,实实在在的打出一条通道,赵亭功到家有两天,苗保才从广阳城外重重封锁的地方打出来。 ...... 虞存不在虞城,此时,他旁边站着四平侯,两人并肩看向排在城门等待进城的长长队伍。 “侯爷,以你来猜测,两个野心的会打广阳城吗?”虞存道。 四平侯面色凝重:“会打。” “可广阳城高墙深,是易守难攻的地方。” 四平侯叹上一声:“夫子,正是城高墙深,两个野心的不管谁打下来,就多一个易守难攻的补给之地,并且,顺兴打下来能遏制庆昌,庆昌打下来能阻挡顺兴进京,如果我是他们,趁着他们作乱的消息没传开来,只有他们两家兵马相互争斗,拿下一城是一城。” “广阳大城和顺兴的甘宁王城、庆昌的王城周围,历年朝廷布置的都有军马,难道他们坐视不管,还是会有一场折损颇多的苦战?” 四平侯摇头:“夫子您不懂兵法,两个野心的各自有多少兵马?每人约十六万,如果最近几个月又征兵的话,估计能达到十八万左右,他们加起来就是三十六万人,夫子啊,整个京城也只有十万兵。” 虞存知道京城有多少兵马,他做的是京官,外省郡王隐藏兵力,他不能随时掌握。 饶是沉得住气,也微微的抽一口凉气。 “夫子啊,十年以前,全国总兵力不过百万,这几年有所增多,也不过一百二十万或四十万之间,三十六万兵马进京门,其余兵马分散各地,您想想吧,两个野心的会无端折损自己兵力吗?” “这话怎么听?” “我要是他们,会分兵力围住朝廷兵马,说服下来就是现成的精兵良将,宁可折损兵马打广阳城,也不会打附近军营。”四平侯道。 虞存明了:“两个野心的眼里如今只认兵马,现成的兵马又香又甜,是宝贝。而广阳城也好,其它经过的城也好,朝廷命官和老百姓不归顺他们的话,就只能丢性命。” 四平侯道:“应该是这样,所以他们如果绕过广阳城,我高看他们一眼,如果左右夹攻广阳城,你的学生陈大人是万万守不住的。” 虞存强撑豪气:“我想他能撑三个月。” “可我没法赌他能撑三个月。”四平侯微微笑:“这就是夫子来见我,我把你请到这里相见的原因,这也是我在这离广阳城五百里城池守城的原因。城外的百姓遵我军令,尽携细软穿城而过,分别往其它城池居住的原因。” 手指轻点面前城垛:“最迟明天晚上,这城与广阳城之间的村庄集镇尽无人烟,民居也没有粮食可以搜集。只有我一支一支的小队士兵穿插窥视,一旦发现广阳城起来战火,我就立即挺兵直进,以空下来的集镇和民居为屏障,支援广阳城。” ------题外话------ 么么哒,求票。 第一百八十二章,四平侯当然这样想。 虞存点点头:“夫子不懂兵法,却不见得不懂军事,我见到城外面排长队进来,而没有责怪你,就是我也想到。这样侯爷打起来放得开手脚,不用担心伤害到附近百姓。” 四平侯笑容可掬:“夫子也赞同的话,这些百姓们现下所需的衣食住行,我就尽皆拜托给你。夫子,这附近城池里主事的文官不见得听我的,却肯听你的。” 虞存笑一笑:“侯爷请只管打仗,余下粮草调度,安置百姓等小事,都是我的事情。” “别别别啊,大事你也得参与,听说太平侯是你多年好友?”四平侯笑道:“如今我需要他动动兵马。” 他负手侃侃而谈:“广阳城打起来,我疾兵救援。广阳城不打,我也徐兵前进,直到我的军营与广阳城相连。我有三万人,可以动两万。太平侯有一万人左右,应该可以动八千。是了,你与太平侯说得着话,是我恍惚听到一句,不记得哪年听来,这话可真么?还有许昌侯处,也要夫子你去信。这附近朝廷军营,看不到广阳城受攻打,他们也不肯听我的。我若发公文,请太平侯、许昌侯、诸位将军,兵发广阳去也。他们只怕以为我要先造反。” 四平侯目光明亮:“夫子,小事归你,大事也归你,我只负责打仗。太平侯、许昌侯、附近军营都由你写信,咱们一心的话,加起来有十万兵马,我就敢打保票,拖住两个野心的哪来回哪去,一步别想过我军营。我让百姓们离家,三十六万又如何,集镇和民居是不错的工事,足够迂回。” “呵呵,侯爷倒是把我安排停当,”虞存笑说着,忽然目光骤紧,看向城下一人一马。 四平侯等他确切回话,见没有下文,奇怪的看过来。 就跟着虞存目光,也看向城下。 虞存呼吸急促起来:“先让他进城见我。” 四平侯吓一大跳,虞夫子可不是遇事就激动的人,这个人一定重要。 忙传令让城下那人不用排队,这就进城,带他上城头。 那人匆匆上来,远远见到虞存,张开双手喜出望外:“老爷,我看到城门长长队伍,想这里倒也警醒,说不定老爷也在这里指点,果然,您在这呢。” 虞存不顾形象向他跑去:“苗保,你怎么回来了?” “姑.......小五爷有重要的话让我带回来,而我非回来不可。老爷,我先回哪句呢?”苗保说着,目光紧盯虞存后面走来的四平侯。 四平侯装看不见,直觉上苗保说的话相当重要,四平侯乐呵呵的想,这是战时,这里是本侯往前推进的地盘,本侯是主将,不听怎么行。 虞存也觉得四平侯能听听其它地方的消息,对苗保笑笑:“私事稍后再谈,把你们经过的地方说说。” “回老爷,小五爷不负您的教导,会过太平侯,进过奇香湖,又见过平江侯。” 四平侯眼睛亮了:“太平侯和平江侯什么心思?” 奇香湖的事情,四平侯不清楚。 他妻子虽是靖王府郡主,靖王离世早,雷氏知道皇家秘闻不多。 四平侯没有问奇香湖,关心的是两位手握兵权的侯爷,离他和眼前危机的广阳城也不远。 苗保在虞家这些年,他认得四平侯,接着回答:“太平侯为人豁达,他把百姓安宁放在心上。” 老友虞存面上有光,笑容加深。 “小五爷见平江侯时,原来二爷已经在平江侯身边,平江侯已答应二爷,他没有野心,会保地方安宁。” 四平侯反应迅速,回身立即道:“来人,让公事房先生们往平江侯处拟公文,挑出十人一队,要功夫好眼皮子活马术好的,不惜一切和平江侯通信。” 有人答应下城,四平侯浑身舒坦不少,这才笑着问道:“二爷是哪位,小五爷又是谁?” “我膝下次子在平江侯处为官,小五是我族中子弟,我派他往各处查看,弄些新鲜消息回来,免得我在这风云变动之际,久居家中耳目闭塞。”虞存这样回答。 心想,这不是雷风起要登基闹的吗?糊涂祖父吓糊涂,居然打发孙女儿上路。 这话要是如实说,一百人里有一百人不是笑死就骂死。 四平侯肃然起敬,拱手道:“虎父无犬子,虎祖有英孙,在近来的世道里,夫子敢往外面派人手,除去先见之明,真真了不起。” 虞存面上火辣辣:“当不起。” 四平侯比他这位挂念孙女儿的还要热心,对苗保热情道:“请请,咱们到城下喝茶,你细细说说太平侯和平江侯的事情可好?” 苗保心想我能说不好吗? 但是我现在只想和老爷一个人单独说话。 答应一声:“侯爷请。” 他铁定不敢走在四平侯前面。 四平侯在前面走,苗保趁机搀扶虞存,和他小声说话:“五爷好着呢,沿途救下许多家中爷们,奇香湖里那个可恨的,被五爷堵住船坞欺负,船坞就是他家的门。” 虞存心花怒放:“奇香湖的事我知道,雷无尘气狠写信来,救人我也知道,俱已到家向我回话。你为什么不把小五带回来?” 苗保诧异:“小五爷没完成事情,她也不肯回啊。” 四平侯不曾回头,他知道主仆二人必然有私房话要说,而他,只要得到虞存帮忙,和外面的消息就行。 一个时辰后,四平侯心满意足。 他现在能确定许昌侯挪动千人队重新扎营,防的就是二位野心郡王,太平侯加上平江侯,又添臂膀。 其实,他和太平侯等人想的不一样,太平侯等人是维持地方安宁,等待新帝出现,心底没人选。 四平侯一面高兴一面暗道,等事态太平,老三赶紧从“水里”出来,还是进京登基去吧。 和虞夫子聊过,张林包藏祸心。 可张林不管什么祸心,至少他“迎接”雷风起登基。 管他三七二十一,宫门一进,金殿坐下,后面风波再慢慢解决。 四平侯一心一意的维持地方安宁和其它地方安宁,为的还是助长雷风起登基。 许昌侯姓雷,也是自皇族血脉一代一代削爵到侯府,太平侯也是如此,他们都算四平侯的亲戚,但四平侯府真正交好的是昭勇郡王府。 ------题外话------ 明天见。 求票。 第一百八十三章,告辞 虞存听到这里,则愤怒的不能自己,嘴唇哆嗦着:“五百个人杀小五一个人,我我我,我和庆昌郡王拼了。” 一个大转身,跳到四平侯面前,揪住他的袖子:“兵符拿来,这就发兵去打庆昌郡王,我要他的命!” 四平侯脑海闪过无数疑问,最后定格在一个大大的疑问之下,虞五是夫子的谁,看把他着急的,尊卑也不要了。 当传出雷风起登基的时候,为什么全国重视,只因他有皇家血脉,如果先帝真的没有遗诏,雷风起有登基的可能。 也所以,庆昌郡王、顺兴郡王也有登基的可能,太平侯许昌侯也可以。 二位野心郡王不在广阳城开战的话,其它人还是观望,像四平侯这样主动准备防御工事,主动出击等开战的人,全国只他一个人。 这就是尊卑,谁也不敢保证庆昌郡王不是坐帝位的那个人,庆昌郡王不先动手的话,持观望态度最合适不过。 为了小五,虞存要和以后可能当皇帝的人拼了。就眼前来看,毕竟庆昌郡王兵马不少,得帝位的可能性就高。 四平侯轻轻推开虞存,疑问又写到脸上。 虞夫子膝下只有一个孙女儿,那年出生时,四平侯府也跟随大众送份礼物,派体面妈妈上门道贺。 他要是有孙子,四平侯和他在同一个省里,不可能不知道。 这个小五是谁呢? 此时虞存过于愤怒,四平侯就没有问,缓声劝解着虞存。 最管用的还是苗保的话,苗保再次重申:“老爷,我的原话是,庆昌郡王五百人,幸好小五爷不杀人,还有活着回去的。” 嗯? 四平侯更加好奇,五百人拿不下一个小五,本侯麾下只有三万士兵,也即是说你虞家拿出六十个小五,本侯也只能认输。 “你重新再说一遍。”四平侯对苗保道。 苗保刚才为展现小五爷功夫高,只捡重要的说,现在发现不对,要如实说才好,否则能把老爷急出病。 他重说一遍,这回把雷七高山赵亭功,还有青山大侠沈良知多多的加戏分。 四平侯还是觉得这小五神奇的不似真人,但从感觉上好许多,江湖大侠有许多诡异功夫,比如轻身功夫说走就走,比如暗器如电闪取性命......有个大侠与小五同行,庆昌郡王五百人输一仗似有情理。 苗保有些话本想私下和老爷说,见到虞存还是着急,一古脑儿说出来:“五百人算什么,就是顺兴郡王的王城甘宁,至少一万士兵在城里,又能怎么样,小五爷和雷七爷大摇大摆进郡王府书房里,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哦哦,” 慌手慌脚掏出几个印章,有金的有玉的:“小五爷让我带回几个来,说如果二位郡王真的野心大发作,老爷守城也许用得上这样印章。” 一个一个点给虞存:“这两个是顺兴郡王小印,这一个是路上抢......捡到的出京官员印章,” 四平侯好笑,明明听到你说的是“抢”,他故意问道:“哪儿抢来的?” “捡!从地上捡来的。”苗保加重语声,眉眼里闪过不悦。 虞存握住印章,心思七上八下的蹿跳。 孙女儿入郡王府如无人之境......哎呀,好危险好危险,可有事情......出京官员印章......也能抢? 最后他止住杂乱心思,也压抑住担心情绪,还是笑了,把印章交给四平侯:“侯爷,我相信这是真的小印,真的张林手下官员印章,或许你能拿它们做些什么,少费兵马就退二位郡王。” 四平侯脑子里嗡的一下子,想起来被他私下关押的麻大人,姓麻的说遇到一个俊秀的,一个英武的,一个异族人,抢走他们一干人等的官印。 没错! 从姓麻等人身上搜出画像,夫妻辩证说可能是老三雷风起,后来得到老四雷风机确认,确实相似雷风起。 而麻大人当时口口声声说虞夫子家里出强盗。 虞五。 雷七。 只怕就是老三一行人了。 四平侯心思转如闪电,雷风起跟虞家的人在一起不难想通,虞夫子的重要性他刚才已说出来,四平侯敢动兵马,却没能耐调动官员,就是常年与他共事的文官们,如果见不到广阳城起战火,也会怀疑四平侯有异心。 虞五是谁呢? 虞夫子知不知道雷七就是雷风起? 四平侯笑容满面接过印章:“谨遵夫子吩咐。”心里同时又转几圈,夫子若是支持雷风起,那老三稳稳的坐上帝位。 虞夫子,你到底怎么想? 这话不能直接问,四平侯先按在心底。 当下,虞存和四平侯又听苗保再说一遍,苗保觉得自己口才顿时上升,等再回到小五爷身边,如果沈良知又来募捐,说书也能挣几个供小五爷吃饭。 他细细的又说一遍,飞鱼台上的风采,奇香湖里的占上风,出入顺兴郡王府又怎样,他还查不出来,庆昌郡王五百人确也厉害,主将被杀士兵也不肯溃散,可又怎么样呢,小五爷带着大家想怎么上路就怎么走路。 “哦,青山大侠在这事上有些功劳。”苗保在这一遍里把沈良知功劳抹杀大半。 四平侯越听,笑容越多。 飞鱼台上的虞五雷七,已经证实雷七就是老三。 这混小子,把姐丈兵马总数也报出去,真不像话。 证实的人可靠无比,早在雷风起落水消息出来以前,老四雷风机来见四平侯,现就在这城里,协助四平侯共抗野心家,当时想的是,不仅仅有二位郡王野心大,说不定许昌侯也想要帝位,太平侯也要进京..... 消息是昭勇郡王府一夜之间报复性出来,在内陆的雷风机知道自己有平乱的职责。 一个当事人是孙女儿,一个当事人被看好能登基,虞存和四平侯听不够,那意思还想让苗保捡重要的说说。 苗保赔笑:“老爷,我还有事呢。” 虞存恍然大悟,苗保从回来,就没说几句私房话。 他带笑看四平侯,苗保赔笑看四平侯,四平侯失笑:“看我有用?请你们去虞夫子住处说话,这里,是我住的地方。” 虞存和苗保:“哦......告辞。”一主一仆走的头也不回。 ------题外话------ 卡文。 今早就一更。 早啊早。 求票。 第一百八十四章,丹城 四平侯干瞪眼:“还真不给我听啊,那就不能怪我没说,雷七就是雷风起。哎不对,这夫子你到底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揣着糊涂很糊涂?” 雷风机走进来:“姐丈,你们说上半天,虞家收到什么消息?” “老四,我再问你一次,飞鱼台上和虞五在一起的雷七,到底是不是老三。” “是啊,姐丈。” “那你应该知道虞五是谁?” “虞家的人呐,姐丈。” “虞家的......谁?” 雷风机无辜脸面:“姐丈问我,我可问谁。” “你可以问问老三。”四平侯咬咬牙:“这是我最想知道的消息。” “好的,姐丈,我给三哥传信问问。” 四平侯把几个印章给他:“老四,听说你心眼子多,” “哈,姐丈过奖。” “看看你能弄出什么花样,这里还有顺兴郡王的小印在,足够你玩的。” 雷风机喜出望外:“我近来是想弄些花样吓退顺兴和庆昌,一直想不圆转,总觉得缺了什么,姐丈,这印章来的好。” 四平侯笑容满面:“知道谁弄来的吗?” “姐丈请说。” “你家老三,我的三内表弟。”四平侯嗓音放柔:“老四,你的消息没有都和姐丈说吧?” 雷风机义正辞严:“怎么可能呢,姐丈,我对你一片真心。” 四平侯和他相对瞪瞪眼,气结:“没有其它要说的,忙你的去。” 雷风机揣着印章走出来,神情才动了动,他对四平侯确实一片真心,所以有些消息真的不能分享。 虞五是谁? 雷风机以他多智的头脑也猜过,然后不是猜不出来,是不敢再猜。 蛛丝马迹还是有的,雷风起曾让他拿到虞家姑娘们名字,又挑明让他夜进虞家内宅,窥探虞存膝下亲孙容貌。 雷风机还知道京里来一位女官,和周白文一起见过虞姑娘。 这就没法往下猜了。 三哥没有足够猜测,不会挑明要虞姑娘容貌,而虞存就是张林祖宗,也不会把孙女儿喊出来给周白文看。 犯不着。 虞存愿意委屈自己,应该出来的不是虞姑娘。 雷风机在虞城好几处打听,都不知道虞姑娘容貌,周白文和京里女官就能辩证真假? 虞五是谁? 可能事关虞家姑娘名声,不能再猜,也不能对姐丈说。 雷风机下意识摸摸脑袋,那晚他被虞存撵出来,四将军的计策输在夫子手里,经过的街道上有人拿菜砸他,虽不疼,他一直记得。 他可不愿意再惹虞存,虞五是谁,谁知道呢,虞夫子说他什么身份,他就是什么身份。 ...... 虞存和苗保没说几句私房话,事实上只算两句。 苗保道:“老爷,小五爷身边有雷七在,虽身份不明,却一定是世家出来的将军,您别担心小五爷办事,如今只有一件着急,天热了,小五爷在外面各样不方便,所以我回来取器具。” “原来是这样,那你赶紧回家去,打开库房取出来。” 苗保转身走人。 四平侯听到后更是沉思,这就回虞城去了? 做什么? 还是准备什么? 虞夫子瞒着的消息,都是应该瞒着自己的? 四平侯隐隐生气,为什么你们都瞒着我? 都是应该瞒着的吗? ...... 繁华安定的内陆有很多美丽城池,到处红叶的丹城就是其中一个,它的位置在从京城过虞城,穿过广阳继续往南的官道上,道路或有角度偏斜处,从方向上看笔直过来。 平江侯管辖的地方则是横跨两侧。 四平侯在肃清他现在的城池与广阳城之间,约五百里的村庄集镇,甚至还有两个在侧边的县城,丹城紧闭城门,和左右集镇共同拒绝接受自广阳城方向过来的平民。 如果验明确实有身份,倒还能进去。 它离广阳城,有两百里左右,快的骑兵一天一夜左右就能到达。 不过这样的骑兵不具普遍性,得有精细粮草和一定训练才行。 好吧,按普通士兵的脚步算,广阳城若是打起来,两天不到三天到,三天不到五天肯定能到。 丹城主事的官员陆定站在城头之上,闪动冷酷的目光看向城外的哭嚎恳求,认为他有足够的理由拒绝接受。 和广阳城相隔两百里左右的距离,要铺开计算,按前后左右的方圆来看,按内陆十里有乡五里有村来看,几十个村子肯定存在,因为铺开来的地势还有左右,不仅仅两百里的直线距离。 有的村子几十人,有的上百人,有的大几百人。 此时,在城外恳求进城的有近万人。 超过一半是原村民,余下的是官道上行人,广阳城周围被封锁,行人转回头,此时,在城外约有上万人。 “怎么还不开城门啊,顺兴郡王的人闯进村到处拿人,我们要逃命啊。” “庆昌郡王也是,虽然现在不杀人,可拿走的人要打仗,迟早是个死。” “开门啊,大人,让我们过去,我们不住这个城,请你相信我们。” 虞雾落坐在马上,夹在人流中间冷冷仰视城头,能看到穿官袍的人站在旗帜后面,也能看到他绝情冷漠的眼光。 “兄弟,咱们得退出去,我数点过,这里有一万人,万一他们闹起来,咱们站在队伍中间会挤伤。” 高山不安的道。 虞雾落内心顿起反感,冷声道:“再乱咱们也走得脱,可这队伍里的人呢。这城头的大人倒不怕他们乱起来互相践踏。” 高山再道:“咱们有马,也可能踩到人。” 虞雾落面有落寞:“好吧,咱们先退出去,确实在这里也想不到办法。” 带马后退的时候,发现比走进来更有难度,后面的人都在往前挤,都亲眼看到城门不开才能安心。 “高兄,我不是冲着你发脾气。”虞雾落想起来,解释道。 高山咧嘴一笑:“你我兄弟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何须许多解释。” 雷风起一直没有说话,进来的时候是高山仗着马术挤出道路,让虞雾落从容进来,此时,雷风起小心分出道路,带着虞雾落和高山走出人流。 现在还不是红叶明艳的时候,三个人在绿叶下住马,见满眼生机里哭嚎高起来,都满心里有凄楚。 高山油然想到十年前他浑身带伤逃往鬼子关昭勇郡王府那天,此情此景俨然相同。 ------题外话------ 想吃猪蹄,应该是天热导致用脑过度。嘻嘻。 求票。 第一百八十五章,王法是何物 失血太多让他无力倒在关城下面,听着城上问话,在疑心打消以前,城门也是今日般紧闭。 他湿了眼眶,心有凄凉。 但,也就这样。 他是个务实的人,这顿吃好,不管下顿生与死,所以他不能任由虞雾落一会儿愤怒一会儿同情,惹得脾气发作,拔刀破门也有可能。 他们就三个人。 小虞,雷风起和高山。 没能耐破开城门,也没能耐照顾上万人吃饭。 “兄弟,咱们往回走,回到岔路口那里,换条道路往南去,绕过这城也就是了。” 雷风起静静反驳:“这城不大,周围集镇村落不会少,这城拒客,他会让周围集镇村落不拒客吗?” “你看这城有多少人?” 雷风起道:“最多两千人。” 高山把手一拍,再摊开来:“看吧,不是咱们不管,这守城的官儿也没错,两千人的城住不下一万人,存粮也吃的快。” 虞雾落到此开口:“本城官员可以把一万人分散到其它城池,他拒接,这触犯王法。” 高山疑惑:“战时和平时不同吧,战时保城要紧,没有什么人都接受的王法吧。” “有。”虞雾落看看他,放缓嗓音:“人命大似天,这就是百姓认可的王法。” 高山竭力想打消虞雾落救人的想法,他们带着大量珠宝,一万人要是发现,真心不够抢的。 还是离开这里能安全。 可是听到虞雾落的这句话,眼前又出现他逃命到鬼子关那天,他明明算鬼子关的敌人,昭勇郡王亲临城头问话时,见到他体力不支,开门接纳,保住他性命。 动动嘴,有些话没说。 雷风起也道:“战时和平时不同,那是指边城。边城外冲关的老百姓里,有时候会夹杂着敌人。” 高山对他的话从来不服气,轻松反驳:“顺兴和什么庆昌现在看别人只能是敌人。” 雷风起冷哼:“所以他们做错,难道你不知道吗?” 高山对这语气不悦,更加不悦的是雷风起居然不帮忙劝小虞兄弟换路另走。 小虞兄弟办的是大事情,如果对这城的官儿不满意,换条路找到这官儿的上司,比如太平侯、平江侯这样的人物,再比如赵又林那老头儿,看着也能一呼百应。 留在这里和两千人城池的官儿怄气,咱们确实管不了一万人吃喝。 高山狠狠白眼雷风起:“说起来,都怪雷风起登基闹的,你说是不是?雷风起是混蛋。” 雷风起没好气以后,才想到使眼色,眼前谁是雷风起?小虞兄弟的主人是雷风起。 虞雾落闻言,也忘记解释。 有时候心灵能传声。 高山知道雷风起就在身边,小虞兄弟是鬼话连篇,雷风起更不会在意虞雾落说话圆不圆转,上路日子久了,虞雾落自己也时常忘记,有时一惊后想起来,当时不方便,再就忘记解释。 虞雾落说的是公道话:“如果昭勇郡王府上张贴出来的,一夜惊梦登基路,一夜梦醒儿失踪,这话是真的,顺兴和庆昌二郡王的野心借题发挥,雷风起也冤枉。” 无意中帮“自家主人”说了句好话,虞雾落和她的高兄雷兄都没有想到。 雷风起嘴角噙笑,隐有甜蜜,这句好话他照单全收。 一句高声出来:“开城!我们要回家,我们有路条,前面不让走,回家凭什么拦!” 城门上面哄的一声,仿佛滚油点火,哭声骂声指责声一起出来。 有人嚷着:“大家挤破城门,人多力气高。” 听进去的有数千人,往城门处又挤又砸又踢又踹,挤上一波退开后,几十个人倒下,有的呻吟,有的带血一动不动。 “不要挤,会出事的。” 虞雾落雷风起几乎喊破嗓子,才带动一些老成人齐声阻止,可是结局还是预料中的,出事了。 眼望城头有人伸脑袋看看,城门还是一动不动。 虞雾落再次大怒。 手指城头道:“雷兄高兄,这城门非开不可,可有好法子?” 雷风起看高山:“你的刀我已还你。” 高山叫道:“城头有驻军,你看我一个人能爬上去,还能打败他们?” 雷风起看着他。 “你要讲道理。我爬吴国公乱的那城,太平先在城里面,而且那城的官儿被吴国公追杀,城头驻军帮吴国公去了,没有人阻止我上城头。”高山嘀咕:“我兄弟刚说人命就是王法,你姓雷的眼里怎么没有王法。” 雷风起听完,乐了乐。 这话说的真好,姓雷的确实眼里没有王法。 顺兴郡王姓雷,庆昌郡王也姓雷。 “好吧,我来,你缩脑袋继续钻地。” 雷风起说着,从马鞍里抽出几个简易标枪,这是他路上削制而成,抬手一木枪,嗖的钉在城头旗帜上。 陆定吓一跳,刚好扎在他旁边,再偏就中他额头。 “本官没有猜错,这些百姓中混着敌袭,” 刚说到这里,下面有人喊话:“哎,谁在上面呢,我是宁江侯府的人,怎么把我们也关在外面。” 雷风起手持公文,在日光下晃动。 陆定呸一口回他:“封城就是宁江侯的意思,小子,招数太嫩,回家哄孩子玩吧。” 虞雾落颦眉头,也道:“公文拿出来早了。” 就是真公文,民间也流传许多真钦差反被害的故事。而宁江侯早早就让封城避战,手中还有几枚京里官员的官印,也可能同样不好用。 直到今天,虞雾落走过的城池,宴游照旧,营生不减,几乎没有国丧格局,也所以她才能顺利听到祖父让传扬的家信。 宁江侯若在这种时候眼里有京城,他至少要先接纳百姓。 如果虞雾落此时知道四平侯为备战,肃清五百里,估计跳起来指着城头发怒。 没有其它方法,只能硬撼。 提提中气,虞雾落高声道:“是哪位大人如此大胆诋毁宁江侯府,我们真是宁江侯府的人,侯爷为人正直,一定不会做出这等同于杀人的事情。” “是啊是啊,官越大越爱民,官小的才坏心眼儿,赶快开城放我们进去。”四周的百姓跟着道。 ------题外话------ 明天见了。 天热,防暑。 周末愉快。 求票。 第一百八十六章,百姓 陆定气的直乐:“我没功夫同你们废话,咱们说开来也好。十天前宁江侯府就打探到广阳城要起战事,而横跨与顺兴郡王庆昌郡王交界的平江侯府也调动兵马,谁敢说他们三家非要进京,说不定就地打两年,就地占山为王,过上一代积攒兵马后,再慢慢图谋京城。谁敢说这城下没有三家的兵马细作,只要放进城,半夜烧城放进兵马怎么办?你们走吧,附近集镇也不要去,我这里城头高你们上不来,所以不放箭,还算客气。附近集镇容易被冲,百步内放箭杀人。走吧走吧,这里不能过也不能进城,你们再想其它办法。多多绕远路,先回到平江侯府和二位郡王的地界上,再想法寻路走。” 他站在城头上面,飘扬旗帜挡住日光,有阴影,而且城里想来衣食不缺,至少最近没到缺的时候。 听得出他中气也好,低沉些,应该是文官没功夫的原因。 虞雾落、雷风起一起大怒。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也不会饿肚子,更不会晚上露宿被蚊虫叮咬,也没有一旦广阳城开战后,战火蔓延向周边,杀到这里后,城外的人无遮无挡性命不保的凶险。 看你说的多轻松。 “我这里不放箭,还算客气。” 虞雾落怒道:“你差放箭杀百姓了,你这朝廷的官儿,你受的是百姓供养!”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姓孟,后世称他为孟子,他在很久很久以前,他那个时代就提出“民贵君轻”,有一个名句是“斧斤以时入山林”,即不要过度砍伐,要给小树长大的时间。 但是,君王即位后,一切都是天子所赐。 矛盾,从古到今存在。 陆定要证明他封城避战没错,就选其中一个观点拿出来,让他的话冠冕堂皇。 你看,我不管你们这些百姓的死活,因为我要救自己城里的百姓。 你看,你们中间可能也许疑似恍惚有细作,我这个宽宏大量的人都没有放箭。 虞雾落一针见血,她的观点也没有错,因为很久很久以前就有孟子说出过。 “你们这些官儿,全是百姓养着。” 陆定被揭了面皮,旗帜也恰在这时被风荡开,日光火热打在陆定面上,晒的他火辣辣的,顿时恼羞成怒。 “小子,我看你就是细作,这城下百姓都是你煽动来的,赶紧带着他们滚,否则本官当你们是乱党分子,放箭无情。” “嗖!” 雷风起抬手,又一根短木枪飞上城头,这回插在陆定另一侧旗杆,陆定往左看,旗杆一只木枪,入杆数分,稳稳停住。往右看,另一个木枪入杆深深。 额头正中忽起寒凉。 雷风起喝道:“狗官!你封城避战,为的维持本城还有秩序。你却在城外斩断秩序,就不怕你自己的衙门先审你自己吗!” 他骂完,虞雾落接着骂:“狗官,殿试文章要求论时事说社稷,你现在敢背出来,让我听听你都写了什么吗?” 陆定面庞涨成紫色,殿试文章里写时政,当然写对百姓好,对百姓好,对百姓好。 他差点就要说放箭的话,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像噎住一个果核。 虞雾落身边有人说话,有人不忿的道:“哎,你们真不像话,这样骂大人,倘若大人射箭,你们是想害我们死吗?” 虞雾落反唇相讥:“亏你知道城头上会放箭,还不赶紧劝着大家离开,还不赶紧离开!” 那人支支吾吾,还认为自己应该指责骂人的这两人:“我们在这等着城门开,说不定大家伙儿挤在这里不走,大人就会开城门。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我们安分良民,我们不骂大人。” “对啊,你们有马,换条路走吧,免得大人们怪上你们,又带累我们。”旁边有个妇人也这样说。 高山呲牙:“你们怎么不识好歹,我兄弟为你们才说话。” 虞雾落阻止住他:“高兄,雷兄,他们说的有理,我们走吧。” 三人退出来,听到后面有人高叫:“大人,我们把骂您的人打跑了,您开开门放我们过城吧。” “怎么这样,怎么这样,”高山气的不行。 虞雾落对他微微笑:“百姓,就是这样。侠义的是百姓,愚昧的也是百姓。市井里有忠肝义胆的,也有在别人生死关头为一块饼泄露的。” 高山嘟囔:“看在我兄弟笑的好看份上,哦,我不生气了。” 虞雾落说的自己感慨出来,深深道:“不管谁登基,都要接纳这样的百姓,唉,我们如今为这天下办正事,也要接纳这样的百姓。” 雷风起深有同感。 百姓愚昧起来,足够瞧的。 今天为你无意中口水吐错方向,指你家门骂三天的,以后天天见到你就吐口水的,这也是百姓。 换成权贵中最坏的,也干不出这事。 可是,这天下由百姓组成,所有的百姓。 好吧,让我们走,那就换条道路,一行人往集镇上去,打算看看陆定说的集镇会放箭,是不是真的。 集镇外面。 没有人敢围聚。 躲在树荫下的人里,有呻吟声,在他们和集镇的中间空地上,有人一动不动,已经气绝。 虞雾落怒火满腔:“集镇上能有多大官儿?最高不过是典史,在官制里不入流,最高不过是里正,根本不是官。可是他们就敢杀人。权势到手敢于滥杀人的,就是这些不入流的官,不入流的上位者。王法似乎与他们永远无缘,永远也不会敬畏。” 雷风起道:“而且你还不能现在就破集镇,给他们狠狠的教训。” 手按刀鞘的虞雾落抿抿唇:“为什么,这里没有很高的墙,只有门板桌子堵着,我现在就能破开它,让这里的百姓穿过去。” “回头看看,这里的百姓与城下的百姓没有不同,而且他们在这里有流血丢性命。小虞你把这集镇破开,让集镇里权力不多却敢滥杀人的处于下风,结局会是什么?” 虞雾落面色难看起来。 高山帮腔:“结局,我兄弟主持正义呗。” ------题外话------ 周末愉快。 中午见。 求票。 第一百八十七章,宁江侯府到此办事 “结局,会是我们帮的这些百姓借势把这整个集镇抢了,他们会制造新的流血事件,甚至放火烧了这座集镇,然后抢的顺手,遇到一个集镇就抢一个集镇。” 高山错愕:“呃呃呃,虽我不想赞同你,可你这话却是实话。” 虞雾落道:“我祖父辞官后不再出仕,就有这样的原因在内,是他出京路上见到,还是多年为官时感悟存心,倒不曾说出。祖父说,读书可鱼跃龙门,于是读书门槛就高出来。可是不读书未免愚昧,同时做事害人害已。” 雷风起静静道:“夫子说的没错,可是小虞,历史上伤天害理大事件,一个战争就席卷全国的,是读书人。” 虞雾落语塞,片刻后,勉勉强强补漏:“我说的是虞夫子祖父。”她刚才愤慨,直接说的是我祖父。 雷风起随意嗯上一声。 有会儿沉默,三个人都在想眼前应该怎么办,陆定封城不许百姓逃难,手段极端,而百姓们得势后,也可能出现极端烧杀抢掠事件。 所以要有君王,要有各处官员,为百姓们明理,帮百姓们解忧。 可眼前没有君王,帝位空虚,先帝停灵宫中,眼前的官员陆定大言不惭本官没放箭就算客气的,集镇上的不入流官员直接放箭。 虞雾落先拍拍刀,重整豪情:“再难,也得解决,其余不管。” 和雷风起对看一眼,同声道:“去见宁江侯。” 擒贼擒王也好,还是主事的人说话管用也好,都得去见宁江侯。 手中无地图,雷风起那张全国军事简图只是军营,而且谁也不能保证宁江侯在自己侯府里,还是在哪座军营,又或者就在这丹城里。 这事情其实很好解决,宁江侯手中有兵马,打开城门放进百姓,一面分散到其它城池,一面防备百姓闹事,或有细作。 陆定不愿意这样做而已,陆定不愿意在他人手不够时,尽力向上求助。 有些很复杂的事情,解决起来,其实一扣开,百扣开。 现在对于虞雾落和雷风起来说,一扣开的这一扣,就是宁江侯的承诺。 高山在旁闭目嘀咕:“姓沈的姓沈的姓沈的.......” 虞雾落和雷风起纳闷:“你在做什么?” “哦,我在想姓沈的狗鼻子应该闻到珠宝味道,怎么还不来,如果沈良知在这里,他和我一起上城,我就敢上去,再下来把城门打开。我一个人,我怕打不过城里许多兵马。” 高山说完,继续念叨:“姓沈的姓沈的。” 百忙之中,高山能添些笑声。 虞雾落笑一笑,心头松快许多,打趣道:“我以为高兄更喜欢太平,太平面皮薄,只收一个包袱就满意,沈良知到的话,你又要说穷了,穷到了家。” 高山眼睛一亮,下一秒,大白眼儿抛给雷风起,欢天喜地道:“还是我兄弟能干,你啊,就是个吃白饭,我破不开城门,你也不成。” 一直贡献主意的雷风起无语,你每每吹捧小虞没错儿,顺手就抹黑过来真离谱。 高山不看他,闭目重新念叨:“小沈小沈小沈,太平太平太平.......” 虞雾落和雷风起好笑几声,低声商议去哪里找宁江侯。 也往逃难的人里打听,可他们皆不知道宁江侯府在哪座城池。 就在这个时候,高山睁开眼睛,敏捷的耳朵贴地:“有几百人往这里来了。” 新的难民? 虞雾落和雷风起同时看过去,指望听到新的消息,比如广阳城现在怎么样。 几百人整齐划一的过来,雷风起最早若无其事,高山撇嘴鄙夷,虞雾落跟他们不熟悉,所以最后一个认出来,她绷紧面庞,竭力忍住不笑。 这不是四平侯府的人吗? 这支队伍更换过,大部分是生面庞,有四、五个一同进过地宫,此时面容严肃,刮净胡须,也换了衣裳,神情陌生。 怎么,换了衣裳净头净脸,就能装不认识虞五爷? 这群人更近,虞雾落无话可说,在奇香湖上买船时雇用的船员,有一个也在这里,这位也是装认不得主人,难道主人没有给你们一年雇用的钱吗? 你们把我的大船停哪儿了? 香花白玉盆、琴,还在吗? 虞雾落斜眼雷风起,早就看破这些人是雷七兄的人,好吧,你安排停当,这回来的也恰是时候。 他们肃然停下时,为首的一个人掏出公文,在日光里晃几晃:“宁江侯府到此办事,你们是谁,那树荫下歇息的一堆人又是谁?” 通红的印在日光里透亮,虞雾落竭力不笑,五爷一定不笑。 这印,莫不是五爷亲手画的那个,五爷用完扔了的,应该到你们手里。 虞雾落,擅长模仿别人笔迹,形似神似。 近来上路刻假公文,雷风起和高山自愧不如,一起退后。 “哈哈哈,”虞雾落没忍住,终于乐了出来。 雷风起、高山一起装模作样:“兄弟为何发笑?” 虞雾落听完更笑个不停:“没事,刚想到一个笑话。” “我也听听。”高山嘴快。 雷风起白眼他,把高山瞪的退后半步,仿佛明白过来,雷风起道:“原来如此。” “宁江侯府”的常全瞅着,三将军,高爷,虞五爷,我还在这里杵着呢,你们视而不见,好吗? 他清清嗓子:“咳咳,回话。” 虞雾落哈的一声拱手:“我是京里来的钦差大人。” “见过大人。” “你们听我吩咐。” “是。”常全道。 这就交接结束,虞大人的公文呢,没掏。常全也没有要。大人说他是大人,这还能有错。 “走。” 虞雾落带着两个臂膀,外加几百人,倒不先破集镇,径直打马回到城下。 “刚才那位大人还在不在,让他出来说话!”虞钦差人手多出来,神气的不行。 陆定就在城下歇息,他不敢保证城外没有能破城的,不敢回衙门,闻声,风中嗓音悦耳动听,心中明白:“刚才那骂人的又来了。” 一个嗓音浑厚深沉,一个嗓音如百灵鸟出谷,各有特色,都很好听。 城下。 几百人挤出一块空地,虞雾落往城头上骂:“刚才那官儿,出来出来,看看我这里是不是宁江侯的兵马?” “呛啷!” 常全带队整齐出刀,刀声响亮如入云霄。 ------题外话------ 周末更四千,仔休息一下,么么哒。 求票。 第一百八十八章,又闻薛猛虎 陆定还没有说话呢,就哑了嗓子。 疑惑也许是宁江侯的人,但是自己不认得。 确实,他不认得宁江侯麾下所有的人。 虞雾落不容他说话,高叫道:“请宁江侯爷出来说话,当着他的面,我问问你,为什么把我们也挡在城外?” 百姓们里跟着起哄:“出来说话!” 一时间气势非凡,虞雾落觉得仿佛在云端飘,忙收敛心神,定气凝神。 陆定沙哑嗓子:“侯爷不在这里。” “他在哪里?” 雷风起也支起耳朵。 “好吧,我告诉你封城的另一个原因。除去刚才我说的原因,前几天我们一直接纳过来的百姓,然后他们人多势众,经过小集镇时就开始打抢,等到拿下,壮男子逃走,留下清一色的老弱妇孺,倒归我们养活。” 虞雾落和雷风起听的很是认真。 陆定道:“虽然是小集镇,也有几百人,不可能一批逃难百姓的人数就敢打抢,何况抢过往哪里逃呢,集镇连村庄,村庄连集镇,他们又能逃多远,于是我命明查,原来带头打抢的人是什么苍山五刀客,又是什么碧海六蛟龙,是江湖上的人。 他们逃走不好捉拿。江湖与朝廷是两个天地吗?认真追究起来不可能。我们这里也有市井豪杰,衙门里都知情。这什么五刀客和蛟龙的,根本不是本地江湖客。直到昨天才找到原委,原来有个名叫薛猛虎的江湖人,此前居住其它省里,上个月逃到本省安家。都说他得到绝世功夫,近来就要出关,要和老天过不去,他广撒英雄贴,举办武林大会,自己想当天下第一。二位,你们仔细看看身边的逃难百姓,他们中带刀的不少,据说都要和老天过不去,近来喜欢佩戴雁翎刀。好好的一把刀,再普通不过,现在变成武林大会的门贴,有刀才能到那地方。” 陆定说着怒气也上来:“我只关两天城门,城下聚集近万人,倘若一万人里有五百个走江湖,我这两千人的城不是对手。你们是宁江侯的人,那再好不过,请了,请自己寻路往青云镇见宁江侯爷,那里是开武林大会的地方,侯爷怕出乱子,亲自带重兵驻扎在青云镇。他在那里。” “姓薛的混蛋,要和老天过不去,还是和天道过不去?”高山尖声问道,他也气上来。 听见姓薛的就想打死他。 陆定道:“本官没跑过江湖,不知道什么是天道,横竖这武林大会要对付的人还是门派?有个天字。” “祖坟被刨的混蛋,老子见到薛猛虎,一拳打死他!”高山破口大骂。 虞雾落也火冒三丈,她压压火气,又问陆定:“青云镇在哪里?” 陆定冷笑:“鼻子下面是嘴,你们自己问去吧,但是想让本官开城门放人,除非宁江侯亲自到此,否则休想!” 虞雾落本不想和他计较,见到他这态度,先对他来通脾气:“别以为你当官,别人都是糊涂鬼!你当官,你不维持秩序,还能找谁?在我们找到宁江侯以前,劝你把城外的人安置好,否则就让宁江侯摘你官职!” 陆定气结:“你们是哪家的世家子弟?报上名来。”一开口就懂官场。 他在此为官,别说一万逃民他应该接纳,就是再来十万,只要经过他的城,他也得负责出力。 接纳不了,和拒绝接纳,这是两个概念。 否则,要官儿是做什么的呢? “你猜!” 虞雾落硬邦邦甩下话,拨转马头准备离开。 “你们不能走,你们走了,我们怎么办?”周围百姓们中有人吱吱喳喳。 有人道:“你们带着兵来,骂城头官儿骂的张嘴就来,那他不管,你们管!” “就是,话说的好听,也是屁事不办!” 虞雾落冷冰冰:“你要我管什么!” “吃的,住的!” 虞雾落冷声:“这是几月?” “果然当官就成糊涂鬼,还有几天就五月。这也不知道。” 看样子,他还想再说几句,虞雾落打断他:“五月里,可以露宿,野菜瓜果都能找到。所以我不管你们,我得抓紧去见宁江侯,他管这里,只有他才能让这城开门!” 有人在树后面尖叫:“你有几百个人呢,你打进去啊,为百姓谋福利啊。” 虞雾落斥责道:“然后带着你们把这城抢干净,你们就满意了,是不是!” 冰寒眸光扫过左侧人群,又扫过右侧人群,看得一些人低下头来,有几个老成的人说话这才听见:“让这位爷去吧,找到管事的人才能办成事。” 虞雾落扫视一圈,不是给人看她凌厉眼眸,她数点人数般的缓缓移动视线:“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这里有一万人,难保没有坏人。我把丑话说在这里,我还会回来,这城门打不开,我就接你们从别处经过。可是,我不在的这几天,你们自己当心自己留神。不要张三抢王二又装无辜人,不要张三抢王二,无人敢出声敢阻拦。不要张三抢王二,抢到最后以拳头取胜!” 轻拍自己黑色刀鞘:“各位,给我记牢在心里。” 常全等人训练有素,扬威不在话下,在虞雾落说过后,整齐转身向右,竖起刀锋在前面,喝道:“各位,记牢!” 说完,转身向左,又说一遍。 城下鸦雀无声,城上陆定看着也提精神,他刚才已认定这是世家子弟,现在更加肯定。 他们指责自己的中规中矩,并且不闹事情。 提声道:“左行是十里铺,从那里进去问青云镇,大约还有两百里路。” “谢了,大人若还要官声,请一日之内至少提供一餐,不要好饭菜,一人管两个馒头也能活人,这是积德的事情。” 虞雾落向城头抱拳。 陆定拱手还礼,无奈道:“好吧,也只能如此。” 虞雾落一行人打马向十里铺行去。 十里铺外面围的人比较少,虞雾落等人上前交涉,十里铺这里的里正同意放开道路,虞雾落这几百人维持秩序,别说,还真遇到几个闹事的,进镇就放开喉咙喊抢东西啊,谁叫他们刚才不管我们。 高山听到薛猛虎后一肚皮邪气无处发作,他独自就宰了六个,其中有四个走江湖,还有两个就是原本的市井混混。 ------题外话------ 今天是存稿君,仔要去菜场,最好准备下周早饭,和下周的一些饭菜,这样有助于全心码字和健身。 日常:码字和健身。 字要码,身体也要尽快修复。 求票。 第一百八十九章,宁江侯 其余的人安生借路穿镇而过,虞雾落等人帮着十里铺封好道路,护送或看管放进来的近一千人走上官道,在岔路口分开。 他们马不停蹄,像青云镇奔去。 队伍里多了几个人,为首的青年面容英武,自称叫徐复祖。 他带着随从和虞雾落等人一起维持秩序,也说要见宁江侯。 虞雾落接纳雷七高山,不介意再接纳徐复祖,大家结伴同行。 ...... 青云镇。 宁江侯坐在新搭建的军营前面,草地青青,摆放他的案几,上面有几张公文。 宁江侯一面看着,一面喃喃:“四平侯,太平侯,平江侯......他们几时互通往来成为知己,本侯竟然不知道?” 断然抬手,把几个公文团团扔到地面,斩钉截铁的道:“统统是假的。” 抬眼,对面前几个人兴趣更大,宁江侯眯起眼睛,眼神更加犀利敏锐:“倒是虞五雷七,我倒还有交谈兴趣。” 他面前站着的几个人,正是虞雾落几个人,从十里铺进来后,一路畅通无阻,与临时合伙的徐复祖日夜不歇来到宁江侯面前。 带着昨夜未眠的风尘仆仆,几个年青人却精神抖擞,就是黝黑的高山也看上去是个精神的猴儿。 从他们肩头看过去,常全带队的几百士兵虽是便衣,笔直身份就是最好的名贴,一个站姿就暴露他们久经训练的身份。 宁江侯眼馋的道:“我听说飞鱼台上言词纷飞,雷七你把本侯的几处军营、兵力总数也说出去,就知道你们是有来历的,却没有想到底气这么足。” 他抚着胡须,斜眼俊秀的虞五:“怎么,虞夫子那样的人,也会和手握兵权的侯爷勾结在一起吗?” 雷风起在飞鱼台上拿出并解说的全国军事简图,算把全国军营得罪干净,只除去他自己家里和四平侯不会怪他。 这样的场合,虞雾落很会说高谈阔论,可是言谈更加有力的,却是雷风起。 毕竟文人和文人有共同语言,将军和将军互知彼此。 面对宁江侯讽刺的问话,虞雾落给他一个眼神,再斜引着到雷风起面前,表示由雷七回答。 这眼波转动时灵活又明媚,就像无数繁花开面前,宁江侯心头一滞,不敢相信的瞪大一下眼睛,下一瞬间,立即转眼看雷风起,再也不给虞雾落一点关注。 这是个女子! 没有男人这样转眼波的,天生女人的情态,在有阅历的人面前毫无隐藏。 到目前为止,虞雾落遇到的人,鲜少有色鬼,她的刀杀气逼人,令人看多不痛快也是真的。而宁江侯也不是。 宁江侯没走过江湖,他年青时也许听过,走江湖不要惹僧道尼和女子乞丐之类的,常年在权贵位置上,也早就忘记。他心头升起第一个警惕就是,这群人敢带着士兵,带着假公文,大模大样来见他,已经胆量登天。 一个女子带刀来见自己,也必有原因。 还是不理会她的好,万一她坐地上哭,谁能惹得起? “雷七,你来告诉本侯,你们找我做什么。”宁江侯看向雷风起。 顺便的,他斜眼一下徐复祖,这个也具有英武的高大男子如果单独出现,也是一个好男儿,可是和雷七并肩站立,雷七身上经过血海战场的气势昂扬出来,把徐复祖衬的像是不如那个黝黑的猴。 宁江侯顿时,又眼馋不已:“雷七,你来投本侯吗?”乱世有风云,风云可建功。 雷风起一弯身子,先把团团的几张公文捡起来,在宁江侯眼光之下抚平,把其中一张爱惜的放入怀里,其余几张随手撕成粉碎,一本正经回话:“四平侯府这张,可是真的。” 徐复祖闻言看他,这个刚跟上来的男子见到几张公文一起掏没有诧异,此时有些惊奇。 神情里仿佛疑问,怎么,还有真公文吗? 他以为虞五雷七拿出来的全是假的。 另一个歪面庞疑惑的人是虞雾落,她仿佛也在问,居然还有真公文? 雷风起不敢惹她,平时把小虞兄弟捧在手心里的他不能装看不见,笑笑解释:“只有常全带的这张公文是真的。” 虞雾落眨巴眼睛:“所以,他们确实还是四平侯府的人?” 雷风起回答的很认真:“你当他们是的,他们就是的。” 公文是真的情况下,人也可能不是四平侯府的人,这并不冲撞。 “咳咳,”宁江侯提醒他们,本侯还在这里,而且你们说的这都是什么话。 你自己带来的人,自己不知道出自哪里,还当他们是真的,就是真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 宁江侯和颜悦色:“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又有何妨。到本侯这里,全是真的。如何,你们若要投我,本侯都收下来。呃,虞五不成,你还是回家去吧。” 虞雾落小表弟的脾气发作:“侯爷,我的人怎么会投你?”她把手按在刀上。 这些人是她一路“辛苦”捡来的,全是她的。 高山也笑了:“猴儿爷,这里全是我兄弟的人。你要投我们,这却可以。” 徐复祖低下头哼哼两声,他知道虞五雷七胆子大,可没有想到有这么大,在丹城外面撒野也就罢了,横竖那守城大人也不会出城追你们,这里,可是宁江侯地界的深处,这是宁江侯的地盘。 宁江侯被口水呛住,第一个计较的就是:“猴儿爷?我是侯爷!” “差的不远,太平侯很喜欢我这样叫他,平江侯也爱听猴儿爷这称呼,他说这样称呼亲切。”高山眼皮子也不眨,直接大言不惭。 虞雾落露出占据上风的笑容,笑靥如花,美丽无匹。 宁江侯瞬间严肃,五十多岁的他和陌生女子初见就说笑,这有失自己身份,他板起脸,重新问道:“嗯?” 只看雷风起。 “我等特来请侯爷解除封城封道,让堵在城外的百姓顺利通行,他们有些是您地界上百姓,应该回到家中。” 雷风起说完,抱拳施礼:“侯爷,太平不减威严,防的是宵小之辈。乱世不失慈悲,结的是自己善缘。” ------题外话------ 周末过的好不好? 天热消耗大,周末还是多吃多睡,多欢乐。 明天见了。 求票。 第一百九十章,世故 “呵呵,雷七你是庙里的将军吗?开口就是慈悲,又是善缘。”宁江侯鄙夷的笑着:“以你眼光,难道看不出来本侯为何封城封道,又为何在这青云镇外面扎营。” 徐复祖做为一起来的人,理当帮腔,在宁江侯说完,他立即道:“可是,救助百姓不出动乱,这是您应尽的职责。” 宁江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嘴里像是低声骂了一句什么,显然,他对职责这话出现在今年这种时候觉得愤怒,对于提醒他身怀职责的人也直接不满。 给徐复祖一个冷漠眼神:“你不中用,雷七,你来说。” 徐复祖面容不改,倒不是不能受气的平静。高山同仇敌忾,关怀一下同伴:“猴儿爷说话不讲理的居多。” 从太平侯和平江侯,再到宁江侯,没有一个虚心接受“猴儿爷”这称呼,高山一直一直的不满,不满层层叠加中。 “多谢高兄,我没事,我嘛,确实不如雷七兄懂的多。”徐复祖坦然回答。 高山做个怪相:“他?懂再多也得听我兄弟的。”哼上一声。 宁江侯不理会这猴说什么,反正不是好话,犯不着听,静静看着雷风起。 雷风起浓眉耸起,一席话掷地有声:“我们送来平江侯、太平侯和四平侯等的善意,请不要担心溃兵冲阵细作进城。至于这青云镇上武林大会,更不必放在心上。我们路上打听日期是七月里,到时候我兄弟会帮你除魔降妖。” 回身对虞雾落柔和的笑:“小虞,到时候你来帮忙,薛猛虎怕的只有你。” 宁江侯和徐复祖一起傻眼:“啊?” 随后宁江侯自动忽略到雷风起后半段的话,一伸手把案几重重一拍:“对!我担心的就是溃兵冲阵细作入城。广阳城随时起战火,说不好昨天今天已经打起来。你说善意,我倒奇怪不已,你们揣着假公文,难道还真的见过平江侯他们?” “正是。”雷风起慨然回答:“您要真公文不难,不过我们先走到您这里,才知道广阳可能起战火,现在我们进也不能,退却可以。请侯爷先写一封共护靖宁的公文,我们不日为您送来回复。” 他是郡王府三公子,从地位上说不次于侯爵,见面时礼已行过,不介意再行几个,可是宁江侯有他的骄傲,雷风起就只点点头:“请相信我们。” 神情里更庄重些。 宁江侯反问:“你要我写什么?” “你,太平侯、平江侯、四平侯,再加上许昌侯,及朝廷在你们地方上驻扎的军营,足够压制顺兴郡王和庆昌郡王。如果你们同意联手,在新帝登基以前,这天下还是太平的。” 宁江侯道:“可笑!我怎么确定太平侯他们怎么想。说不定前脚拒狼,后面引虎。远在边城的昭勇郡王府区区两万兵马都想进京登基,太平侯有一万来人,许昌侯也姓雷,他有三万人,四平侯府里郡主出自靖王府,四平侯想进京随时找得到内应。我起头共靖宁,你们一古脑儿把我地方瓜分,帝位空虚,我找谁去?” 虞雾落不耐烦,宁江侯看上去不是坏人,这是好事情,他们一行人见平江侯以前,担心平江侯也有野心,见宁江侯以前也有这样担心。 没有野心是好事,想的太多也挺烦。 虞雾落轻拍刀鞘:“我虞家夫子还在呢,他可以勉强算一个主事的人,可以吗?为几位侯爷联手起头,他有这个资格。” “虞夫子当年在京里做官的时候,我有公事求他,倒有过信来信往。他辞官后,我也曾问候过他,他不肯再出仕,我也请不动他做谋士,就不再往来。这些年过去,谁能知道夫子有没有变?” 宁江侯不以为然。 你代虞夫子说话,你有资格吗?虞家是大族,子弟不要太多,你名叫虞五,就是真的不成。 若不是雷七一看就是个将军,连他也一起怀疑。 飞鱼台上出来的名气,也有人敢冒名。 虞雾落只能反问他:“那侯爷你要怎样呢,倘若广阳城最后也没有战火,你害苦逃难的百姓,等到新帝登基,也迟早会有一位新帝登基,和你算账,你吃罪得起?” 宁江侯没好气看着徐复祖:“你不中用,你别说话。” 徐复祖张张嘴,忽然明智的闭上。 高山恼火:“猴儿爷,你若惹恼我兄弟,就没有人帮你收拾薛猛虎,姓薛的是个假大侠,为躲我兄弟把自己家烧成平地,我兄弟正找他算账,原来被你庇护。” “我说你说话靠谱行吗?本侯怎么会庇护这种走江湖的货色。”宁江侯没忍住和猴儿对嘴。 雷风起满面正容,认真的道:“高山说的是真话,侯爷,你可以惹我们中任何一个人,虞五兄弟说话你一定要听,否则,没有人帮你对付薛猛虎。几个月前,我见过薛猛虎功夫,他和我不相上下。如今敢大肆张扬的开武林大会,侯爷,江湖功夫自带诡异,我怕你麾下没有人能对付得了他。” 宁江侯被说话上一欺再欺,怒道:“本侯就在这里守着,看看一个武林大会能出来多少细作,多少精兵!否则本侯为什么在这里,不管是谁出招,本侯接它便是!” 高山幸灾乐祸:“你若接不住呢,这笑话可就好看了。仗再打到这里来,然后你的妻子儿子女子孙子灰孙子重孙子,只好一起逃难,逃到其它地方去,人家封城封道。城头上还放箭。射死一个是一个,倒也一了百了。” “本侯没允许放箭,你不要胡说八道。本侯吩咐的是一日供给两餐,每餐每人两个馒头,过上几天,放进一千人,这一千人弄明白,把细作剔除出去,再放一千人过道。”宁江侯立即回道。 虞雾落松一口气:“我想,你身为贵胄,不能绝情到底。” 雷风起却道:“侯爷鬼话,也只有我兄弟好心才信。” 虞雾落道:“什么?” 雷风起笑道:“这是内陆人流量大,封城后每天过来的人何止几千,这还是顺兴和庆昌先一步拿人补充兵源后剩下的,否则每天不止上万人堵在城外。过上几天放进一千人,这和杀人哪有区别。” 虞雾落道:“对啊,你说给馒头,我们来时也没有见到,只见到放箭死了人。” 徐复祖暗暗点头,原来如此。 面对阅历世故的宁江侯,也只有雷风起能和他抗衡。 ------题外话------ 新的一周一切皆好。 求票。 第一百九十一章,气运加身 被雷风起当面揭穿,宁江侯嘿嘿笑了两声,毫无否认的意思,他笑着道:“好了,咱们开诚布公的谈谈,你们几个人都不错,有胆量也有见地,各有见解,我也听出你们各自能耐。这是乱世,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就留在这里吧,雷七,你的人马还归你管,本侯不会亏待你。” 虞雾落瞠目结舌,怎么,错看了他? 雷七毫不掩饰的撇嘴相对。 刚才还说“昭勇郡王府区区兵马”,我的区区兵马,你为什么相中? 虞雾落颦起眉头,侧过身子,看着雷风起和高山,徐复祖是新来的,相处不多,就不看他。 “雷兄,高兄,这天下虽大,却容不下太多有野心的人,顺兴和庆昌二郡王显然野心猖狂,如果再出一个就不好收拾。宁江侯今天不答应的话,把他拿下吧。” 挪挪视线,换个角度衡量宁江侯新扎在这里的军营:“这里大约有两千人?” 雷风起道:“一千六到一千八。” 宁江侯又是嘿嘿两声:“好眼力。” 虞雾落笑容加深:“五百归我,五百归......”看看常全,常全啪的重新站直:“是。” “余下的归雷兄和高兄、徐兄未免多出来,这样吧,我先拿下宁江侯,这便一切省事。” 徐复祖下意识伸伸舌头,五百归你?余下的几百我们三个人却还太多?一路之上虞五弟没有狂傲到看不起同伴的地步,此时这是怎么了。 雷风起也不同意:“小虞,以少胜多有它的打法,常全这几百人摆出阵势,这一千来人不在话下。” 宁江侯插话:“你们当我是泥捏的吗?” 高山乐了:“在我兄弟的刀前面,你是泥捏的猴儿爷,没错。” 带刀女子一再受到推崇,宁江侯不得不认真看向虞雾落,这一看神情变了:“咦,好刀。” 他走出案几,在合适的距离站住:“虞五,你的刀能给我看看吗?” 从怀里取出帕子,为避嫌,把帕子事先托在手上,毕竟这是女子随身物品。 虞雾落本不想答应,见到他心思不明却有尊重,解下给他,没忘记道:“请不要打开,我这刀出鞘见血。” “只有宝刀才出鞘见血,本侯也不是泥捏的。”宁江侯说着,把刀轻轻一拔,就见到寒光袭面,冷沁直奔人心。 宁江侯失声再道:“好刀!” 不敢大意,唰的一下还刀入鞘,惊疑不定的看着年青的女子,问道:“你带着这刀有多久?” “它到我身边有数年。” “没有出现不好的事情吗?”宁江侯道。 虞雾落冷下脸,夺刀回来,退回原处:“怎么会,我的刀可听话了,我没事拿它削果子吃,一削一串皮。” 宁江侯原地站着出神,慢慢的退回案几后面,又换了一副神色:“也罢,雷七,你们若能为本侯取来太平侯几人的正式回复公文,本侯就不再封城封道。本侯也没有随意封城,这是五月间,正是夏收的季节,逃难的百姓这么多,不能不让本侯惧怕。庄稼也不要了,这说明野心发作的人疯狂之极。本侯派人去打探还没有回话,不过打探的人也不会和太平侯等人接洽。看你们的了,五月间田头荒野有吃的,露宿也不难。你们若真担心城外百姓,就早去早回。本侯等候你们佳音。” 虞雾落愣一下,你态度改变与我的刀有关系吗? 高山也这样想,叉腰道:“看吧,我兄弟的刀出鞘,天下谁人不听?” 雷风起轻踢他一脚:“废话少说,咱们走了。” 宁江侯唰唰几笔写好公文交出来,雷风起接的时候,宁江侯不死心:“你和你的兵真的不投我吗,我不会亏待你们。” 雷风起无奈,直言相告:“侯爷,细论起来,我的身份比你高。” 宁江侯气的一甩手:“我知道了,走吧走吧。” 过会儿,又扬手追喊:“乱世无贵贱,雷七你要是没身份了,记得来投我。” 雷风起啼笑皆非在马上回头:“请侯爷放心,有我们在,一定不让乱世起来。” 宁江侯并不气馁,嘟囔道:“这谁能说得好,这就像雷风起登基一样,一会儿轰轰烈烈,一会儿消失无踪。” “父亲。” 他的世子走来:“我在旁边看着,那都是好兵,父亲真的放过去?” “放不过去就真的动刀剑才行,而且他们要和几位侯爷接洽,人少固然好上路,人多更能破障而行。再说,”宁江侯停上一停。 世子猜测:“与那个带刀的有关?” “嗯。一把凶残的刀,不喝对头血就只能喝主人血。可她气色红润,精神也佳。不是她有大气运,就是雷七。压得住那把刀。” 宁江侯纳闷:“我一开始没留意,一把雁翎刀怎么可能杀气这么重?” “比我们家传的剑还要重?” “不相上下。可我们家传宝剑斩杀不下十个大盗,个个杀人如麻,贪官也杀了十几个,个个不是小贪。难道那猴儿没有说错,这个女子真的走江湖吗?否则哪有许多英雄奸雄可以杀,又为什么夸口压得住江湖客。” “这里没有女子,父亲。” 宁江侯笑笑:“我就不说破吧,毕竟她顶着虞夫子姓氏,今年这世道,虞夫子或能起些作用,如果他没有变,响当当的一根中流砥柱。我不抹黑他。” 世子若有所思:“父亲,刚才您还应该让他们联络一下虞夫子,如果虞夫子肯写信来,咱们这里的大部分文官和名士应该会听从。” “现在不能断定他们真假,先看他们是否能取来几位正式回复,再说其它的不迟。” 世子应声是,目光投向青云镇:“这里就一直盯着吗,不如来一个处置一个,或拿或撵走,免得武林大会真开成细作大会,顺兴或庆昌同时发难,咱们应付吃力。“吃力?太平岁月时也没有一天是轻松的,怕什么吃力。你吃力为难,别人就不发难不成。” 宁江侯目光也冷峻起来:“武林大会,还公开宣扬在我这里举办,显然,他们不怕我围剿,而我呢,真不介意看看原因何在,如果这大会与顺兴或庆昌有关,又或者与其它人有关,看个全套才有意义。” “是。”世子再次应声。 父子看向青云镇,淡淡的神情淡淡的眼神。 ------题外话------ 么么哒,求票。 第一百九十二章,带汗味的官印被嫌弃 篝火升起来,高山洗干净手,忙忙碌碌的煮果子酱,又拿香油炒小菜。 虞雾落听到雷风起对徐复祖揶揄的道:“你不用看,这些没有咱们的。” 两个相邻的大篝火,徐复祖和他的人有一个,所以不必坐过来领略小表弟独占一边的风采。 他笑道:“是。” 自上路就看出来,和小表弟保持距离是生存之道。 虞雾落坐在凉快的上风口儿,手捧着腮想心事。 离开家的时候,为雷风起打算登基,如今却在阻止内战,变化之快令人惊奇。 “小虞,” 雷风起在几步外站住,饶是这样,风吹起微微体香过来,还是让雷风起不自在。 他略带尴尬的避开风口,侧些角度蹲下来,这样能让声音低些。 “咱们回头走,耽误你行程吗?” 虞雾落沉吟一下,没有隐瞒:“本来,应该寻找我长辈的一位旧友,而不是见宁江侯,雷兄,有没有听过阮成功?” 雷风起心想你问道于盲,我生长的地方不是内陆。 一刹时犹豫不决,借机暗示小虞自己出身地,还是继续装自己是内陆的世家子? 黑色的雁翎刀一直在虞雾落腰间,她睡觉的时候也不会离开。 而背后的徐复祖又不明来历。 当前不是能接住小虞翻脸的好时机,雷风起故作寻思,摇头道:“你家长辈的旧友,应该是早年间的事情。” “是啊,几十年前的事情,当时长辈年长,大约和我一样的年纪。” 祖父写给崔承志祖父的信里:风雨同舟为异客,四湖漂泊守奇香,九天揽月曾有时,落地生根笑汪洋。 第二句的无尘主人已经找到,意思也能解开,奇香湖应该是湖连着湖。 拿到一些崔承志的旧信件,九天揽月的那个,应该是阮家祖父阮成功。 谁是风雨同舟的人,谁又是落地生根的那个,虞雾落本指望找到阮成功后有答案,可是雷风起不登基,把他们一路撵来见宁江侯。 虞雾落觉得行程有些乱,本来她见到雷无尘后,见到阮成功后,再找到风雨同舟和落地生根的人,就没有她的事情。 现在她却要上心这附近的百姓衣食住行,转回去见平江侯、太平侯,甚至本省的四平侯。 她还记得四平侯夫人雷氏郡主亲切之极,有几回在她生日的时候,亲笔来信祝贺,在祖父授意下,虞雾落也亲笔回信道谢。 如果见到四平侯,离家近了,她是不是应该回家呢? 虞雾落打心里舍不得。 她还曾答应过高山去地宫里住一段日子,现在才发现,等她结束行程,第一件事回家禀告祖父,让祖父安心,然后......她就要定夫婿,就要嫁人,从此相夫教子谨守家宅,只有生下一男半女的时候,教他们功夫,借机重温这段离家的岁月。 离家有几个月,发现行程快的惊人。 雷风起不再登基,从理论上说,内战即将轰轰烈烈而起,是全国的事情,虞雾落独自为祖父办事就没有必要。 月光明亮,照出她的怅然。 这其实是想家的一种表达方式,可是虞雾落一时间想的太远,忘记她解决困在城外的民生只怕花费日子不少,眼前,只是惆怅起来。 雷风起没来由的跟着难过,哦,也有理由的,小虞不高兴,他就不高兴。 他低声道:“你要去哪里,我陪你,一天找不到,一个月能找到,一个月找不到,我就陪你一年。” 虞雾落有些嫣然:“谢谢你,雷兄。” 随后,又默然:“一年啊,”她喃喃道:“一年肯定不行,祖父会让我回家去。” 雷风起仔细听得清楚,对他来说实在不难:“那我就陪你回家,你雇用我,还记得吗?我答应送你回家。” 虞雾落扑哧一声,真的乐了,来了兴致:“说起来,我竟然雇用一位将军,而你又愿意被我雇用,雷兄,你为什么出门呢?” “和你一样,雷风起要登基,我只能出来办事。”雷风起笑道。 一直蠢蠢欲动的说破这想法再次浮出,雷风起背过身子,取出怀里小小包裹,解开十层八层,打开一个小小的盒子,手托着送到虞雾落面前:“给,这是我的官印,我这个是真的。” 风吹过,他一直深藏怀中,汗味同样出来。 虞雾落笑吟吟看上一眼,矜持让她再就没有好奇心。 有官印如何,丹城那位大人还是不办正经事情。 没官印又如何,离开不久的赵亭功也曾一路跟随,不惧不怕。 “多谢,这里不方便,改天再给我看。” 说着,对更远些的篝火努努嘴:“常全他们是你的人?” 雷风起俏皮的回:“你说是的,那便是吧。” “哈哈,”笑声若银铃般传开。 徐复祖看过来,还是有着疑惑。 他觉得雷七是个汉子,能看懂,高山是个男人,能看懂,虞五?看不懂。 高山忙过来忙过去,又急急忙忙把布帘拉起,先把虞雾落睡觉的地方遮掩起来。 徐复祖挑挑眉头,是了,小表弟。 想到这三个字,像是虞五的一些格格不入的霸道任性行为,就可以理解。 ...... 左小宝鬼鬼祟祟溜进虞家,沿着二门墙根一路低头。 角门里,周白文神情不宁的进来,虞家里住着虞新修等族中学生,周大人自京里来,还是会摆威风的那个,看门的人没有拦他。 反正老爷不在家,周大人至多和族中爷们聊上一聊,而且大家都不喜欢他,说不出来什么。 “这不是?” 周白文见到墙根黄土上一团肥肥白白,顿时肉疼想到他被讹的银子,家境不好的他当官以后,也不是大手大脚的人。 哪怕出京办事是公事银子。 他提着衣角蹑手蹑脚过去:“你在这里做什么?” 左小宝见到是他,敢情是手下败将,胖脸儿沉嘟:“我在玩啊。” “这里面是内宅,你要进就进,不进就不进,沿着墙根能玩什么。” “不要你管。”让虞雾落出门后奉为偶像的小表弟,没有飞扬跋扈对不起人。 ------题外话------ 明天见。 新的一周样样皆好。 求票。 第一百九十三章,小表弟永不服输 周白文看看左右没有人,小声道:“我猜你没有见过这家里的表姐?” “见过,我还掐霁表姐的桃花,这五月了,应该长出桃子来,所以我在这里找狗洞钻,吃完桃子再出来。”左小宝振振有词。 周白文陪他一起找:“家宅里的墙根怎么会有狗洞。你进去见到霁表姐,帮我问声好,就说周白文问好。” 左小宝只听前面一句:“有!我家墙根下面就有个狗洞,霁表姐这里的墙凭什么没有。” 周白文泄气:“那你别找了,你家的墙和别人家的凭什么比。” “凭什么不能比!”左小宝永不服输。 大眼睛眨几下,对着墙根就是一记踢,踩上一个脏脚印,对周白文道:“你挖洞给我钻。” 周白文气乐掉:“你,真是顽劣。你知道吗,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帮家里捡柴。” 左小宝得意,又只听他愿意听的字眼:“霁表姐也说我玩不起,所以我不走门,妈妈们不会让我进。” 周白文放弃,把相思寄在这小子身上带去,纯属白搭:“你回家吧,这是虞夫子的家,他很厉害,我轻易也不敢惹他,你不能在这里挖洞。” 左小宝响亮的道:“可我还要帮你给表姐带话。” 周白文吓一跳,伸手捂住他嘴:“你你,不要乱说话,被人听到怎么办,我几时让你带话。” 左小宝摊开手板儿,拿灵活大眼睛示意。 “你又要钱,我怎么就又欠下你的,”周白文恼怒道:“没有,你不回家就在这里吧,我还有事呢。” 他放开左小宝,左小宝再次大喊:“你让我给表姐带话。” 周白文气结:“我给我给,行了吧!” 片刻后,把衣裳解怀,又给了个底朝天,左小宝捧着银子笑嘻嘻的走开:“等着,我去见霁表姐。” 他拐个弯儿,就遇到薛妈妈,薛妈妈听完他的来意,笑道:“姑娘身子还不好,难得见一回从京里来的人,就又不痛快,姑娘要吃点心,小爷,你来不来?” “好。”左小宝跟着薛妈妈走了。 周白文这回聪明的多,等上一会儿,就知道上当,他骂的心情也没有,去见虞存听说还是不在家,给他的说法去田庄避暑,今天也没有回来,懒得见虞家其它的人,闷闷回自己住处。 和他一起出京的正使毛亮,还有蒋方等人看见他回来,大家随意的点头,都有冷淡。 周白文头也不回进房,蒋方对毛亮道:“您要小心才好,新帝落水失踪,我怎么感觉咱们出京是谁的阴谋诡计,姓周的没资历却能当副使,他应该知道内幕?” 毛亮沉声道:“别乱猜,张大人昨天有信给我,说新帝落水是有原因的,让我们提防虞存的阴谋诡计才是。此时,我们不能内讧。” 蒋方就不再说话。 房里,周白文面色难看,打开一封信件,这也是昨天到来,信上笔迹熟悉。 “已派人手帮你,近日即可到达,若新帝落水是虞存阴谋,其人不可再用,可杀之。” 铺开纸,拿起笔,周白文手指颤抖,似抬泰山般重。 “干爹,” 写下这两个字,他忍不住哭了:“我心爱虞姑娘,请再给我一些日子,我一定能劝服虞存,我,我实在心爱虞姑娘......” 写到这里,把信撕了,这样的话发出去,只会让自己失去信任。 可是,他真的相思难禁,故而一遍遍的去见虞存,打算和他说说,让他不要和京里作对。 就目前来看,三殿下还是受到二位虞太妃诸多庇护,虞存的心思不猜也明,他是先帝老臣,再当三殿下登基的老臣,荣耀自然过于别人,也超过他以前的荣耀。 “不成,为了虞姑娘安危,不受登基风云的连累,我必须在京里来人到以前,和虞夫子见面。” 周白文又出房门,打算让虞家的人郑重转告虞夫子,明天就回来,有相当重要的话要说。 他再次走近虞家,就见到一个魁梧身影带着风尘仆仆先一步进去。 “这不是苗保吗?他一直跟着虞夫子,难道虞夫子回来了?”周白文大喜,加快脚步走去。 ...... 苗保没有理会路上打招呼的人,先到二门找薛妈妈,听说在厨房,苗保又到厨房。 见到亲戚虞左氏正在骂儿子:“几时又偷拿我的钱,别人给的?胡说,周大人凭什么给你钱。让你给表姐传话,放屁!别惹我抽你,他周大人也是科举出来的官儿,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薛妈妈你别拦着我,他如今学会偷拿钱,我不能饶过他。” 左小宝抱着点心飞快跑出,虞左氏追在后面。 薛妈妈带着厨房妈妈跟出来劝,苗保拦住她:“妈妈,我和你说话。” “咦,你你你......”薛妈妈知道苗保去向,又是惊又是喜。 苗保摇头:“就我一个人回来,妈妈过来,我和你说话。” 薛妈妈神情猛的一滞,跟着苗保过去几步,眼泪哗哗出来。 苗保无奈:“妈妈,你这样让我怎么说话。” “你竟然没把姑娘带回来?她一个姑娘家在外面乱走动可怎么好,她还没有定亲呢,这世道又乱,这几天说打内战,咱们家也接待好些逃难过来的人,老爷写信送回来,说交给衙门重新安置住处和田地。我的姑娘要有好歹,让我靠着哪一个,谁管我老......” 薛妈妈絮絮叨叨,一口气不停。 苗保摇晃下脑袋,才理顺思绪,姑娘还在外面,不应该是别人有好歹吗? 瞬间,也传染薛妈妈的担心病,雷七虽表现是君子,可是家里老爷这里会的文人最多,伪君子还是有的。 苗保也担心起来:“妈妈,听我说!” 薛妈妈泪眼婆娑:“那年我若坚持,撵出江顾氏,也就没有今天的事情,这些日子我吃不好睡不安,谁能知道我的心......” “所以妈妈赶紧收拾姑娘随身动用的东西,我还要出门侍候姑娘。”苗保只得再次打断她。 薛妈妈惊呼,身子摇摇欲坠:“什么!” “妈妈,实在些!天热了,姑娘事情没办完,吃睡更不容易,家里有老爷辞官时,京里赏赐的大马车,跟小屋子一样。我跟着老爷从京里来家,我知道有五辆,我赶去侍候姑娘,姑娘洗洗睡睡的就方便的多。” ------题外话------ 早。 周二好运道。 求票。 第一百九十四章,亭兰姑娘的发现 一语把薛妈妈新的担心提醒,她瞪着眼睛:“是了,这些日子不在我身边,如何洗,如何睡,又吃什么,我的天爷啊,要是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办......” 苗保虎着脸:“妈妈,一个时辰后我就走了,你再啰嗦,我多带钱在路上置办,不要你收拾的东西。” 大转身,大迈步,往库房里吩咐取马车出来,又挑几个赶车的可靠家人。 薛妈妈定定神,大转身,大迈步,拿出她最快的速度奔回绣楼。 把青霞等人吓一跳,还惊动另一个人,赵亭兰自到虞家后,就一直住在绣楼上,和假扮虞雾落的青霞做伴。 薛妈妈见到赵亭兰,醒神,家里有客,自己不应该大惊大动,笑道:“后面有个马蜂追我,把我吓的不行。” 青霞等松口气:“幸好没摔着。” 喊小丫头拿掸子撵马蜂,小丫头瞎撵一通,不管蜜蜂还是飞虫乱扑几下。 赵亭兰趁她们都看薛妈妈的时候,飞快抽出案几上一张纸笺,悄悄塞到自己袖子里,接着,若无其事也来安慰薛妈妈。 薛妈妈顾不得和她寒暄,陪笑道:“赵姑娘,我吓破胆儿,我回房歪会儿。” “妈妈请,倒是再用碗安神汤的好。”赵亭兰恭敬的回。 青霞让小丫头扶薛妈妈回房,没一会儿,小丫头喊红霞几个大丫头也去了,青霞觉得奇怪,但有赵亭兰在,她当主人,只能继续和赵亭兰说笑,又一起读书。 虞雾落的贴身丫头,也充当她的伴读,青霞读书也不错,扮起虞夫子的孙女儿似模似样。 有一刻钟左右,薛妈妈以为苗保真的只等一个时辰,端坐扮姑娘的青霞也听到内室翻箱笼等嘈杂声音,像是很多人从耳房进来,忙的脚不沾地。 不明就里的青霞趁机进来问了问,是房里第一个清醒的人:“苗伯说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姑娘东西再简单也得收拾三五天,去个人,请他等着咱们。他出门只为侍候姑娘,咱们收拾不好,他走不得。” 薛妈妈笑了,这一笑以后,放松不少:“也是,他一定嫌我絮叨,故意这么说。” 去个人问过苗保,再回来道:“幸好问一声儿,苗伯说只带换洗衣裳,外衣一概不带,再就茶碗饭碗和调羹,首饰脂粉全用不上,不用收拾。家里五辆得用的大车,他只收拾出来三张,所以又挑两个赶车的,一个车给姑娘睡,一个车给姑娘沐浴和私事上用,还只得一个车装箱笼呢。多了,他带不成。” 薛妈妈溜圆眼睛:“啥?上回只三个车出门,我就说不成不成,又被遭灾的周大人拦下来,老爷说外人沾了手,点把火烧干净。这回还是三个车,不成不成。你再去对他说,我收拾的,他都得带上。在姑娘的事情上,我说话倒不如他管用?” “苗伯说妈妈一定絮叨,让我回您,这是老爷从京里带回的那宫车,大的很,也结实,纵然多带上行李车,遇到路不好散了的,反而耽误姑娘事情。” 薛妈妈恨声:“横竖青霞提醒我,咱们不收拾好,他就走不了,你们收拾着,我去和他对嘴。” 她气呼呼的去了。 在气头上,没从耳房溜走,而是出内室,从青霞和赵亭兰面前走过,青霞的心瞬间飞走,理智上知道自己扮着姑娘,不能离开,可是她想跟在车上侍候。 赵亭兰见到青霞没精打采的,也正中下怀,笑道:“霁姐姐倦了,请歇息一时吧,我有两句书要请教新修先生,我出去走走可好?” 青霞连声说好。 家里老爷在亭兰姑娘入住后就交待过,这是飞鱼上也敢辩论的姑娘,文采过人,新修爷特特请她到虞城交流学业,不能当她是一般的姑娘对待,亭兰姑娘要见家里读书的爷们,她自己作主当家。 青霞款款的送赵亭兰到房门外面,目送赵亭兰走过长廊,神情立即灵动,双手提起裙角跑进内室:“我跟去侍候姑娘,谁也不能和我抢。” 红霞鄙夷她:“那谁扮姑娘呢,再有个什么宫里女官来见,混账周大人又要陪着见的话,你不在不露馅吗?” 青霞反驳道:“姑娘清明不露面,老亲们心疼的不行,都说上了年纪不怕过病气,争着要来看,家里老爷挡下来。端午节前,家里老爷带着爷们出门,说过今年端午因为乱世而不办家宴。老爷没回来以前,没有人敢来见姑娘。” “有。” 绿霞笑弯腰:“我刚给赵姑娘和你催点心,见到左家小爷围着二门墙根转悠,咱们要小心,一个不小心的,小宝小爷就进来了。” 大小丫头一起笑:“快去人看守着贴墙大树,再小心墙根下有洞可以钻。” 房里为谁出门,一面收拾,一面争执。 ...... 赵亭兰来到虞新修房里,虞新修见到她,就傻乎乎的大喜神情:“妹妹请坐,妹妹近来又看什么书?” 这个院子里住着十几个虞家读书子弟,因天热,院中无人。 赵亭兰和虞新修男女相见,不好关房门,怕有人忽然出来,把话说的飞快:“新修兄,我只有求你,你千万要对我说实话才好。” 心中气苦,在急速里也一览无遗。 虞新修大受惊吓:“妹妹你怎么了,内宅里受怠慢了?你对我说,我去教训她们。” “新修兄,你这是答应我,愿意帮我吗?”赵亭兰泫然欲泣。 虞新修连连点头,就差发誓:“那是当然,我带你来,你的一切事情都在我身上。” 着急而失言,说完,自己涨红面庞,低下头不敢再看赵亭兰。 赵亭兰心里苦,倒没有留意,取出刚才拿自绣楼案几上的一张纸,悲凄凄送给虞新修:“请不要看轻我上门来就五哥,也请不要说假话骗我,我若失意,也能承担。五哥,他和霁姐姐定亲了是吗?” 虞新修呆怔:“虞五,定亲?没有啊。” 虞存对他说过虞五已定亲事,他说不好假话,但是有一点可以保证,不愿意看到赵亭兰伤心,赶紧道:“至少端霁妹妹没定亲,这个我敢打保票。” ------题外话------ 么么哒,求票。 还有一更晚点。 第一百九十五章,老天补偿 “这是五哥的字,出现在霁姐姐案几上,后面日期注明这是旧年写的诗词,这诗里爱慕花容和明月,这是,这是,”赵亭兰咬牙说出:“这应是男女间的定情诗。” 在虞新修看诗的时候,又艰难的道:“五哥和霁姐姐没有血亲,五哥是你虞家连宗子弟。” 虞新修定神一看,笑了:“这诗是夫子祖父所做,我因喜欢也抄过几遍,出自祖父,它就是爱慕花容和明月,没有情诗的意思。” “请不要再瞒我好吗?” 为情所困的人,有相当一部分他或她怎么想,就认为现实是这样。 赵亭兰泪水下来:“霁姐姐风采令我一见惭愧,五哥他,他......更是人中龙凤,他配霁姐姐我只有恭喜的,” 虞新修先是又装了一个呆怔:“不不,这不可能......”一个激灵忽然上来,他豁然开窍,吃吃迸出话:“那个,那个,倘若,真的,如此如此的.......” 赵亭兰泪眸看他,等着他说出实话。 虞新修就不敢再关切看她,深揖到地,放心的涨红面庞:“其实其实,妹妹也是人中龙凤,自然有更好的来配,新修新修,我我我.......” 赵亭兰自晴天霹雳的失情中醒神大半,这一句一句的叠词,已把虞新修心情说的明白。 她直直盯着虞新修,觉得他的表白又是一记闷雷。 只是,比起五哥已有归宿,虞新修带来的这记闷雷不让她心痛。 她表面目瞪口呆,其实屏心凝神听着。 虞新修继续面庞对地:“妹妹回家的路已然封了,不如听我细细表来,我对妹妹之心可比日月,我为妹妹可不惧生死,我对妹妹如同鱼儿离不开水,我对妹妹......” 裙角轻响,脚步轻动,虞新修抬眼,见到赵亭兰慌慌张张奔跑出去。 “妹妹,”虞新修想追出去,又怕惊动其它人,原地站住,应该惊慌,却怔忡后喜笑颜开。 他终于表白心意。 他终于说出口。 ...... 赵亭兰一口气跑回内宅,在一个无人的花篱架下停下脚步,出内宅里伤心难禁,以为失去虞五就像天塌地陷,此时,也许是奔跑驱散伤感,一阵滑稽感没头没脑的上来。 这? 虞五哥另有所爱,而同时虞新修表白情意。 这是老天夺去自己五哥,又给的补偿? 尝试着调动伤心出来,总觉得还没有伤心结束,一场伤心,难道不应该酣畅淋漓再结束? 可是再也没有。 她还是啼笑皆非。 缓步走回绣楼,望见案几时,才有淡淡的伤感再次出来。 不是赵亭兰观察敏锐,这本就是虞雾落的住处,是她平时使用的案几,上面有她的字迹不是很正常。 赵亭兰再次观摩,和她在飞鱼台上见的虞五字迹相比,那是虞五登台后的中午,赵家子弟捧来名册,请虞五留下名字,他只写了两个字,就记在亭兰姑娘心里。 这里确实是五哥的字,不会看错。 青霞从内室走出,继续陪伴她,青霞的字和姑娘的字不一样,所以见到赵亭兰观看姑娘旧日书法时,青霞笑而不答,赵亭兰问她这是谁写的好字,青霞含蓄说是一个知己。 这就不能怪赵亭兰多想,确实是时势造疑心。 再对上虞五的字时,赵亭兰分了心,她的眼前一会儿出现飞鱼台上霸道敏捷的五哥、酒楼用饭时大碗喝酒的五哥、冲着自己笑爽朗无比的五哥,随后,出现期期艾艾结结巴巴的虞新修...... 赵亭兰愕然。 ...... 夜静的仿佛深潭,广阳城纷纷起来的谣言到了这里,因为路远和四平侯军营的阻隔,像在隔世。 二更后的城池带着入睡后的寂静,城门悄悄打开不为人知,苗保坐在第一辆马车上,带着后面两辆也经过整修的马车出城。 只要毛亮等人还在城里,凡事就不得不防。 如果毛亮一定问怎么办,虞夫子现在外面呢,不管去田庄上接回,还是去其它城里接回,走三辆马车再正常不过。 红霞坐在第一辆马车里面,支肘侧卧的她无心睡眠,作为唯一跟上侍候姑娘的人,她满怀兴奋。 第二辆马车和第三辆马车里各睡着一个健壮婆子,倒是呼呼睡的香。 苗保精心挑选另外两个马车夫,是他教出的护院。 姑娘在外面需要捡柴火提水的人,这就要带上有力气的婆子,遇到打斗时也能帮把手儿,至少不会哆嗦倒地,还要别人帮她。 贴身侍候的丫头也首选身体康健,不要出门吹些儿风就头晕,喝口冷水就到处寻医生。 红霞是丫头里素日身体最好的那个。 薛妈妈哭的不行,苗保也无情拒绝:“妈妈没听到就要内战吗?带上一个你,我还得带上两医生才放心。哦,寻常头痛发热的药我也最好带两车。你别添乱,你当我接着姑娘走亲戚呢?” 一夜不停,清晨打尖,婆子们做饭的时候,苗保和马车夫倒头补眠,睡上半个时辰左右,吃早饭后,继续上路。 婆子们说也能赶车,这就先轮换两个马车夫,他们睡到中午打尖后,有一个人换下苗保,苗保睡到半夜起来替换。 五个人赶三个车,也好歹有了轮换,不至于一个车苦熬一个人。 红霞见状,自告奋勇也学赶车,这也不难学,车到四平侯驻扎的这城下时,红霞穿着小子的衣裳,已经赶的不错。 苗保来见虞存,虞存又和四平侯在一起,这回房间是虞存的。 虞存含笑:“侯爷请。” 苗保陪笑:“侯爷慢走。” 四平侯无话可说,知趣出来,他和虞存还没有说完话,一个人踱步在外面等着,想想,人家主仆有私房话是应该的,再想想,颇受冷落。 这夫子,一定不知道雷七就是老三,否则怎么会怠慢他的姐丈呢? 再想想,这夫子就算知道雷七是老三,也未必知道四平侯府和昭勇郡王府走动亲密。 四平侯继续郁闷,真是的,颇受冷落。 房里,说的确实是要紧话。 主仆在房中,苗保也极压嗓音:“老爷,你知道小五爷学的是什么功夫吗?” “不知道。怎么了?”虞存忙道。 苗保犹豫一下:“老爷,那你还记得天道十三式吗?” ------题外话------ 明天见。 求票。 第一百九十六章,安排道路 虞存略为吃惊:“不是失传已久。” 又加上一句:“在如今的正统根苗手里,失传已久。” 苗保看看他,又看看他,嘴巴张上几张。 虞存震惊:“你说小五学的是天道十三式,这不可能!”他断然道:“这东西已然失传。唯一会的那个人,至今不肯娶妻,没有子嗣,他没有传人。” “江湖上到处谈论,说天道十三式重出江湖,有个大侠叫薛猛虎,就为天道十三式栽在小五爷手里,吓得阖家遁走,把自己院子也烧得干净。”苗保认真的道。 虞存失笑,整个人不再紧绷:“江湖上的传言啊,我也曾隔几年听到过一回,江湖上的天道十三式,和你我听说过的不是一件事情。再说,留下江顾氏时,我问的清楚,她没有走过江湖。” 铁氏女确实没怎么走过江湖,她学成功夫后就回家嫁人,如果不是她女儿在夫妻情深时吐露母亲隐私,而女婿又告诉家里人,江家贪婪心发作,想要长生不老,不会有人知道铁氏女就是顾家媳。 虞存相信自己眼力不差,满身的江湖意味能看出来。 他也勉强找回些“放任孙女儿闺房变校场”的颜面。 苗保也放下心:“那就好,小五爷的功夫实在霸道了些。” “她一个姑娘家,平时读书写字也不耽误,也就无事淘气骑马耍拳,能霸道到哪里?” 虞存说到这里,目光闪了闪:“苗保,你试过姑娘功夫?” 苗保咧开嘴笑嘻嘻:“姑娘把我打了。” 虞存失笑,可是不怎么相信:“我想知道实情,你如实对我说。” “老爷,实话就是姑娘没怎么使力,就把我给打了,幸好她没拔刀,否则您就见不到我了。”苗保竭力板起面庞。 虞存这下子有点相信,一时间呆若木鸡:“这怎么可能呢!这江顾氏!”他勃然大怒:“竟敢欺我太甚!” 他要的是闺中娇滴滴的孙女儿,文才出众那是家风使然,他虞家又不是江湖世家,学来霸道功夫有何用处! 虞存气的原地转了几圈。 苗保却恢复高兴:“老爷,这原是天意,姑娘若不会功夫,这乱世的时候,老爷派谁出门呢?家里爷们皆是宰相根苗,乱世只好做小鸡子儿。” “你别再这样说了,我把姑娘打发出门,回头想想羞愧到家。” 虞存和苗保这样说上两句,把怒气打消多半儿,又向苗保好奇的细细询问:“你真的不是姑娘对手?” “老爷,我不说假话,我回来时说过,庆昌郡王五百人又如何,姑娘只是不杀人,若是杀人的话,五百人全做鬼。” 虞存沉下面容:“哼,这笔账目我会和庆昌清算。” “那是一定要清算的。纵然不是老爷派去奇香湖,就算普通百姓也不能滥杀。”苗保添油加醋。 说完,回到正事上:“老爷您见见出门的家人,说上几句,若再没有话,请四平侯过来安排停当,我们这就走了,姑娘还在外面吃没吃睡没睡的,我得抓紧跟上。” 虞存早几天就在想苗保上路的事情,见苗保也想到和四平侯商议,笑道:“亏你想的周全,你打开房门,他应该就在外面。 苗保欠欠身,四平侯身不由已进来:“和我说什么?” “侯爷,我带着三辆马车去找小五爷,您得把道路给我安排好。” 四平侯疑惑:“马车里有什么?” “吃的用的,小五爷在外面没人照顾,我带去两个婆子和一个丫头。”苗保正色道。 四平侯差点笑出来,吃的用的?婆子和丫头? 敢情知道我对虞五身份起疑,特意送来谜底。 悄看虞存,神情不见半分改变,仿佛小五“爷”出门办大事,带上婆子和丫头是应当的。 谁家爷们在这乱世的时候,还随身带上婆子和丫头? 你游山玩水呢。 四平侯忍住笑,一本正经道:“顺兴和庆昌这两个野心的,兵力布置已经包围广阳城,往我肃清的五百里地界上来,我觉得道路长,也没有收到广阳城开战的消息,没有主动试探过他们的兵力。等近些,再打不迟。如今送你过道,我主动打上几仗,来来来,夫子这里也有一份地图,我来标出进攻路线和地点,日期你也记下,按着天数,你必须通过的地方不能耽误,否则我退兵,顺兴和庆昌合围,你就被困在里面。” 苗保站在地图前,听四平侯和虞存解释完地形,说了一句:“只要找到小五爷,困在哪里也不怕。” 虞存觉得自己应该再次愤怒江顾氏乱教一通,可面上竟然生出光彩,油然的露出笑容。 四平侯赞同的点头:“那是那是。” 老四雷风机已带着印章穿插往广阳城附近,他走时说带来几百兵马已和老三会合。 四平侯虽不愿意雷风起和谁开战,毕竟几百人对上两个野心的三十多万人马不够看的。 可是三十多万人马不可能堆在一个军营里,几百人只要小心迂回,最多对上十倍兵力。 四平侯很想看看边城将军如何打仗,都知道鬼子关易攻难守,昭勇皇叔府上有他宝贵的战役经验。 外面走来一个士兵:“侯爷,您的东西已准备好。” 四平侯看向苗保:“乱世出豪杰,仰望如日月。我辈困守官职地位身份上,勉尽薄力不敢相比。我有一份东西还有书信,请带给虞五雷七,表我心意。” 虞存笑口更开:“侯爷这话严重,怎么能拿日月和虞五雷七相比。” 四平侯呵呵:“不重不重。” 暗想日后老三登基,你就知道我这措词有多妥当。 两人上城头,看着四平侯派出一队精兵护送苗保三辆马车远去,虞存有心和四平侯聊聊雷七,虞新修回家描述经历后,虞存就猜出这是一员将军,能拿出全国军事简图的地方可不多,雷七来历一定非凡。 而拿出全国军事简图,这是一下子得罪所有军营,雷七也相当送出投名状,至少他和他背后的人,有无意争夺帝位的宣告。 ------题外话------ 早安。 求票。 第一百九十七章,少年少女 原本虞存担心雷七潜伏孙女儿身边,在今天苗保的话让他多少定心,苗保的功夫有多好,虞存知道,苗保评价孙女儿功夫霸道,那一般人不是对手。 唉,这个江顾氏,真真的.......算了,孙女儿已学会功夫,再说江顾氏也无用。 唉,也不和四平侯聊了吧,免得他追问虞五,却不想和他多说。 虞存遥望官道上骑尘,送上祖父殷殷祝福。 四平侯很想问问虞五,可是,“带着婆子和丫头”上路,这答案呼之欲出,虞夫子会聊他孙女儿吗? 不可能。 换成四平侯是虞夫子,他也不会聊。 所以,算了吧。 其实四平侯不介意聊聊雷七,他四平侯府决定倾力推他上帝位的那人,能和虞夫子多说说,让虞夫子愿意帮忙,那该有多好。 两个人最后谁也没说话,只各自带着期待笑容。 ...... 赵亭晓从梦里醒来,周围幽深树林挡住月光,与入梦前相同。 赵五拳在他身前守夜,窥视最近村庄,他的外衣又一次在自己身前,夜风寒冷,吹动他几天里明显消瘦的肩头。 赵亭晓起身为他披上:“五叔,若你冻病我可怎么办?” “小爷别担心,我就要数明白那村内巡逻脚步间的空当,等我进村给你找吃的。”赵五拳所问非所答。 赵亭晓茫然,几天下来,他已无羞愧,如果他羞愧的话,就跳出去和封锁这里的顺兴郡王士兵拼了。 他认为自己也控制住感动,赵五拳每天都说:“小爷跟着我的脚步走,隔出十几步,我到树后,你到树后,如果我被发现,不要管我。按我这几天寻吃的方法照顾自己,迟早有回家那天。” 感动无用,只会心潮澎湃时激动坏事。 眼角有什么涌出,赵亭晓竭力忍住,他不哭,因为五哥如果遇到这情况,一定也不哭。 一心寻找的虞五又成赵亭晓被困住这些天的精神支柱,让他努力的坚强。 泪能忍住不出来,却不妨碍水光折射之下,影响视线的角度。 赵亭晓眼前模糊,泪花里左侧有一点格外显眼。 “五叔,那里有人家,我看到屋檐。”赵亭晓充满希望:“也许,没被士兵占住。” 赵五拳看去,却看不到:“昨天我们从那方向过来,没有人也没有房屋。” 赵亭晓擦干眼泪道:“我刚才真的看到,五叔,能不能去看看,如果是空房,我守门,你可以睡个好觉。” 赵五拳鼻梁一酸,亭晓小爷懂事的不是时候,如果这是在家里,他又和家里爷们胡闹的时候懂事,那该多好。 他道:“好。” 如果是个空屋子,小爷至少不用睡地上。 乱蓬蓬的树丛前面,赵五拳安慰赵亭晓:“看错也是有的。” “不,我肯定没看错。”赵亭晓反而有些明白,双手用力一扒拉,树丛间隙里,有房子露出来。 走近。 居然是砖房。 相对稳固,而且结实。 房后也是矮树,赵五拳目光闪动:“小爷原地站着,我进去看看,房主人怎么出去呢?只怕老死在里面,就不好看。” 他轻推房门,手感上有沉重感,可是门打开悄悄无声。 月光有些许照上门侧,赵五拳把心提到嗓子眼,这门木包铁,外面一层木头,里面是铁。 这门里主人不会简单。 “打扰,我等主仆只求食水,恳请主人赏赐。”赵五拳客气的说道。 低低的三五声,在静夜里也听得清楚,可是房里无人应答。 有风吹过,能嗅出空房的寂寞,赵五拳让赵亭晓在门口等着,自己握拳进来。 出门总带着火折子,赵五拳又问几声无人应答时,点亮火折,见到桌几上积灰,果然是间空房。 “小爷进来吧,这里没有人。” 赵五拳说着,回手拿火折照亮赵亭晓脚下。 月光在夜空明亮,让赵亭晓脚下生出黑影,火折子更把黑暗逼向门外,门外地面漆黑一片,是个正常的夜晚地面。 这片黑暗里,忽然卷起一阵寒风,有柄明亮的枪头刺了出来。 赵五拳临危不乱,三步并作一步跳到门外,横肘轻推,把还懵懂的赵亭晓推向门里,自己坐马出拳,手上火折子在拳风里熄灭。 墙壁拐弯的地方,一个拳头无声无息出来,一把拎走赵亭晓,有人压低声音也中气如震的声音轻笑:“我得手了。” 黑暗里随之跳出一个中等个头的少年,手握花枪威风凛然,枪指赵五拳,冷冷的笑:“你们是谁,快报上名来。” 赵亭晓脑海里嗡的一声,出现许多英雄人物,他挺起胸膛,瞪起眼睛,如果会死的话,一定要骂贼而死......话出口时却吃惊道:“你是女的?” 花枪少年甩个白眼儿过来,又秀气的笑出甜甜意味,有些得意道:“女的又怎样,我江水烟敢从千军万马中闯,这小小的封锁地界,我直进直出不在话下。” 平江侯之女江水烟得到陌生少年的震惊,心满意足。 月光下,江水烟犹有稚气。 月光下,赵亭晓也是。 两人面上的稚气瞬间胶着似的,跟随视线碰撞到一起。 赵亭晓呲牙:“放开我!” “不放!” 赵五拳咳上一声:“这位姑娘,这几位好汉,我等主仆走亲戚,误闯贵宅,请不要伤害我家小爷。” 赵亭晓的背后,有铁塔般几个粗汉。 “误走到这里?”江水烟板起脸的时候,圆圆的面庞上却更见可爱,她自己也知道,就拿嗓音里强硬做弥补:“我找好些天也没有找到,见到你们鬼鬼祟祟,幸好我跟上,你们一下就找到这里,天底下有这样巧合的误字吗?” 她走到铁门旁边,重新点燃火折子,对着门照来照去,不由得心花怒放。 虞五雷七没有骗人,他们说这附近有户部隐藏的仓库,里面应该有兵器有粮食有医药,就要内战的时候,是一笔不错的补给。 寻常百姓用不起的木包铁门,这里应该就是了。 江水烟神气的拉开门,花枪对前,先走进来:“带他们进来等我审问。” ------题外话------ 这貌似可以安排成一对欢喜冤家。 还有一更晚上。 求票。 第一百九十八章,欢喜冤家 炕上有灰,江水烟垫上一个包袱,不介意的坐下,衣角染上炕沿灰,她也仿佛没有感觉。 平江侯之女在军营里摸打滚爬长大,撕得了娇,钻得了洞。 粗汉们拿水袋里水轻轻擦拭房里家什。 赵五拳打量他们,越看这姑娘越有来头。 赵亭晓露出恐惧,你.....坐在灰里面。 江水烟满意的笑了:“怕了是吗?只要你老实回话,我不会杀你。” “怕?” 赵亭晓撩衣角就要跳脚,幸好见到房里齐全的家什上面全是灰,家什高高低低分布,落灰高高低低呈现。 他放下衣角,喝灰到饱?不要。 手臂碰到腰后东西,赵亭晓把紫竹箫挪向身前腰带,拿衣袖为它挡灰。 房里骤然明亮,粗汉们找到烛台和蜡烛,还有一小部分亮泽来自衣袖间隐露的竹箫。 “咦,这是你的吗?”江水烟来了兴致。 好东西。 不是古董就是几代人把玩而成的真竹子,就比古董还贵。 “我的!”赵亭晓护的更紧。 赵五拳不愿意让赵亭晓惹怒对方,听听声气儿不对,插话道:“姑娘,请相信我们,我们确实是无意中走到这里。” “我分明看到你们拨开树丛现房屋,熟门熟路的很。”江水烟和气的审问着,眼珠子滴溜溜还是看竹箫。 赵亭晓双手用力护住,同时侧半个身子,不给她看。 江水烟伸出手:“拿来给我。” “这是我的。”赵亭晓一面气恼,一面眼珠子也乱转。 忽然拔声:“五叔快走,再来给我报仇,告诉虞五哥哥,我赵亭晓不畏生死,是他的好兄弟。” 赵五拳傻眼:“这说的是什么!”我怎么可能丢下你。 江水烟扑哧一声乐出来,敢情当自己是坏人啊,找到户部隐藏库房的你们,才是坏人吧? “虞五”这两个字硬邦邦闯入她耳中。 江水烟跳下炕,手里攥紧花枪:“虞五?他在哪里!” “哼哼,我赵亭晓宁死不屈,你休想问出一个字来!”赵亭晓脑海里继续闪过骂贼而死的英雄。 眼前看到的是收拾房屋的粗汉,个个膀大腰圆。他若不报出名字,赵五拳未必肯走,一定还想着隐瞒姓名陪他到底。 可他是谁? 就要攻打或已经攻打的广阳城中大儒赵又林的孙子,活捉他有价值。 赵亭晓跺脚又向赵五拳:“走啊,五叔,给我报仇!” 灰尘弥散开来,房里人顿时视线不清。 赵五拳应该出拳夺路,可是他咳咳咳咳,又咳又揉眼睛,灰尘无处不在,他吸了好几口,又不得不揉眼睛。 江水烟掩住口鼻,帕子上方露出还是骨碌碌的大眼睛,里面蓄满笑意。 赵亭晓啊,飞鱼台上赵家的子弟,原来是他。 真的是他吗? “你认识虞五那个奸贼?”江水烟细声细气。 赵亭晓腾的跳了起来,吼道:“你才是奸贼!” 江水烟放心一些。 赵五拳又开始揉眼睛,他又中招。 再笑眯眯道:“虞五在飞鱼台上蛊惑人心,颠倒黑白,妄想在乱世之中当英雄,他不是奸贼又是什么?” “你才颠倒黑白,我五哥是当世大英雄,大豪杰,大丈夫!”赵亭晓额头冒出青筋。 江水烟乐了:“这么说,你真的是赵亭晓?我听说你在飞鱼台上要追着虞五出城,是也不是?” “哼,正是小爷我,你要杀要剐,只管冲着小爷来,只放走我五叔就可以。”赵亭晓昂首挺立,俨然一个大丈夫。 “小爷,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赵五拳终于喘过气,对江水烟道:“姑娘,我已看的明白,咱们都是被困住的人,你就别吓我家小爷好吗,他头回出门。” 江水烟笑靥如花:“哦,我可没有露馅。” 赵五拳悄悄吸口气,他是猜的。 就在刚才发挥他所有的才智,想到顺兴郡王麾下没有女将军,也没有听说过顺兴郡王有江水烟这么大的女儿,广阳城离顺兴郡王近的原因,郡王每生一个孩子,城里都会知道,会有人前往送礼道贺。 就像四平侯和虞存在同一个省里,他知道虞存没有虞五那样年纪的孙子,同等年纪之下,孙女儿倒有一个。 本地的名士或权贵,生儿生女生孙子,方圆都能知道。 无意中蒙上一下,居然蒙对,也是赵五拳心急救下赵亭晓的性命,急出来的聪明劲头。 可江水烟也敏锐的很,把赵五拳侥幸看在眼里,她火冒三丈:“怎么,你诈我吗?” 嘴皮子从不服输的赵亭晓立即反驳:“是啊,你诈我吗?” 拍拍紫竹箫:“见过箫就问我五哥,怎么,这箫你认得出处?” 赵亭晓有些高兴,这下子可以多拿些乐器回家去,让亭功哥哥也羡慕一下自己。 他琢磨着,不会功夫的自己怎样才能制住拿着花枪的少女,就迸出一句:“你会耍吗,拿着兵器跟真的一样。” 江水烟笑嘻嘻:“可你连兵器都没有。” “我虽没有兵器,我五哥有,太平也有。”赵亭晓炫耀的道,反正不能输气势。 江水烟鄙夷:“那你叫虞五出来啊,我要与他一战!” “你认识我五哥?哈哈,你一定是我五哥手下败将。”赵亭晓找到进攻点。 江水烟怒道:“谁是认识他的,我还没有出手呢,他就吓跑了,我一直找他,就是为了教训他。” “来啊来啊,先打败我,才能找到我五哥。”赵亭晓颠颠儿的又跳起来。 地面灰尘再次弥漫升空,赵亭晓第一个捂鼻掩面的躲开:“咳咳,这里有多久没有人来了。” “格格,”地面响动几声。 看笑话的江水烟高兴的道:“你再跳几下,你找到机关了。” “什么机关?”赵亭晓原地一动不动,僵直的像个木偶。 江水烟拿大眼睛狠狠瞪他:“就是库房的机关,怎么,你认得虞五,却不知道他在到处找库房吗?” “我当然知道,就是五哥派我出来找库房,”赵亭晓飞快转动脑袋,立即反应过来:“这全是我五哥的库房。” “谁找到就是谁的,这是虞五亲口说出。”江水烟把面庞凑过来。 赵亭晓把面庞凑过去,叉腰道:“我五哥的!” “我家的!” “五哥的!” 赵亭晓用力又跳起来:“就是我五哥的!” 脚下地面滑开机关,一个阶梯露出来,赵亭晓脚滑,笔直落了下去。 江水烟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他,一只手横枪在地道口,两个人悬挂在枪下面,继续大眼瞪小眼。 ------题外话------ 哈,现成的章节名。 求票。 第一百九十九章,不吵不相识 “呃,你可以救我,可是我得声明,不管找到什么,都是我五哥的。”赵亭晓看向上方少女,她的手腕很有力气,肌肤也带细腻感。 可是,五哥最大,寸步不让。 江水烟撇嘴:“我会救你,只要你带我找到虞五,到时候你就会听见虞五说,谁找到的就是谁的。” 说完,后悔失言。 赵亭晓已跟上,欢快的道:“所以这是我找到的,是我五哥的哈哈。” 一个粗汉出现在上方:“赵家小爷,离你脚不远就是楼梯,你能不能站上去,不要再累到我家姑娘。” 赵亭晓站上去,就更高兴:“我自救成功,这里所有东西全是我五哥的。哎哟,这么多?” 烛火还没有拿下去,但能看到大堆大堆的物资。 身旁似穿过飞燕,江水烟利落的一个飞跃,落到更下面,横枪挑开暗处一个四方东西,果然是个箱子,光从上方微弱照下来,箱内黄金开始反光。 “真的找到了。”江水烟笑出两声。 几个粗汉走两个下来,一面把手里烛火往下方送,一面道:“姑娘,头回自己带队出门要学,凡事小心,万一这里面有埋伏可怎么办。” “我有枪在手,怕什么埋伏。”江水烟甜甜的笑容里,说着豪气的话。 “啊,哈!” 赵亭晓也乐上一声。 “一听就不怀好意,你笑什么?”江水烟白眼他。 赵亭晓乐呵呵沿着楼梯走下来:“你也头回出门儿啊,哈哈哈哈,”把笑容一收,变脸道:“那你凭什么欺负我,我和你半斤八两。” “谁欺负你了,你看你们,包袱都是瘪的,没吃没喝的,我这不是救你们来的。” 看着粗汉们在烛光下点箱子,江水烟自言自语道:“已经有一百箱了,你们主仆两个可以换一斤水。” “一斤水?”赵亭晓脸儿黑黑。 “别急嘛,再每人一两干饼。” “一两干饼?”赵亭晓冷笑:“你还想要其它的库房吗?” 江水烟噎上一下,大眼睛闪动几下,随即笑容可掬:“我猜你其实不知道。” “虞五哥哥都对我说了,全在我脑袋里。从现在开始,你把我和五叔侍候的好也就罢了,否则,哼哼,你也就找到这一个库房的运道。” 赵亭晓说到这里,赵五拳从上方露出面庞:“小爷接着,多谢江姑娘的人,咱们有吃的了。” “哼!” 江水烟扭脖子昂下巴,小声道:“没劲,我还没有逗完他呢,给这么快做什么。” 赵亭晓抱住水袋和一块刚弄热的肉干,狠狠吃了几口后,饥饿感下去,贫嘴的能耐开始见涨:“你嘀咕我什么呢,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赵亭晓啊,我父亲说你是飞鱼台上最天真的那个,你的观点稚气、年青、不稳重......” 江水烟扁着嘴儿。 “错,我是天生运道好的赵亭晓,虞五哥哥才把找库房这样的事情交给我。否则,我为什么不在家里呆着,这里就要打仗,我却要跑到这里来。你看,我还不会功夫,比会功夫的人胆子大的多。” 赵亭晓很是严肃的道。 江水烟不服气的瞅瞅他,扑哧一乐:“你是吃东西就沾唇角的赵亭晓,哈哈,你要笑坏我吗,先把你嘴擦干净。” 赵亭晓依言擦干净,再绷紧面庞:“看出来没有?只要跟我在一起,你就会有好运道。我是赵亭晓啊。” “好运道,你现在帮我把这些东西全运走,请请,今天拜托你,以后也一直拜托你,等下我们离开这里要穿过三座军营,也一路拜托,让我大摇大摆的通过。”江水烟双手抱着枪,小脸儿上坏坏的笑着。 但是看着还是天生的甜。 赵亭晓走来:“看我的。” 双手右划一下,左拨拉一下,嘴里念叨着什么,再道:“好了,我的五鬼搬运大法施展出来,等下你们搬起来诸事省心。” “你才是五鬼大搬运,”江水烟气呼呼:“原来你是飞鱼台上只会骂人的赵亭晓,丢人。” “你自找。我说我运道好,没说我会算命。”赵亭晓把额头顶上来。 地面上,江水烟也顶额头。 两个人离开约三步远,地上黑影已连在一起。 “你是吹牛大王。” “你是吹牛女大王。” “信不信我丢下你不管。” “你不敢,我五哥会找你算账。” “他找我?他那天在我家军营里也就跑的快了些,否则,我打过他了。”江水烟吐舌头。 赵亭晓扮鬼脸:“所以其实是你出来晚了,我五哥在你家军营里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地,把你吓的在帐篷里不敢出来,等到我五哥走了,你再跑出来对着风喊,我要比试,我要比试,风觉得你烦,没功夫搭理你。” 一旁粗汉听不下去:“这位小爷和姑娘说话也刻薄,你们两个人可是吃我们喝我们的,怎么,这附近被围的铁桶一般,你们不想跟着我们出去?” 赵五拳走下来解释:“我们家的人全是飞鱼台上练出的嘴,有一句半话不会说一句,全说出来才行。这位大哥,我也来搬......呃,是大嫂?” 说话的粗汉人高马大,嗓音也粗,却是个女子。 烛光摇晃角度变幻,到这个时候赵五拳才看出来。 “哪里来的大嫂,我马大力没有成亲,我侍候姑娘到她出嫁,就跟过去侍候小姑娘再就养老。喊我大姐。” 马大力不满的道。 赵五拳陪笑:“是是,马大姐这身板儿令我羡慕。” “确实,你这小鸡子般的身子,还跟着一位贫嘴的小爷,被几十万人困在这里动不得,是应该羡慕我。”马大力毫不客气。 赵亭晓倒抽一口凉气:“几十万人?顺兴庆昌二逆贼打广阳城了吗?” 马大力听着又不顺耳朵:“你们赵家没死在飞鱼台上真是怪事,这嘴贫的,什么都敢说,哪里来的逆贼,顺兴庆昌共同发兵,严防死守的战术困住这附近所有的朝廷军营,第一家下手就是我家,我家主人也没这样称呼。” 赵亭晓辩论的劲头充分被调动出来,伸长脖子转过来对着马大力:“擅自打内战,他们怎么就不是逆贼?” ------题外话------ 早。 求票。 第两百章,我只想天下无敌 “呵呵,看来等我闲了,我也去上上飞鱼台,小爷这嘴皮子不行啊。” “你说。”赵亭晓道。 “京里没皇帝,顺兴和庆昌有当皇帝的命,这投胎好是他们的能耐。现在喊逆贼,以后他们中有一个坐龙椅,你赵家可怎么办?”马大力好笑。 赵亭晓用力抿抿嘴唇:“他们不配!掀起内战有乱世,擅自攻城没王法。全国投胎好的又不止他们两个,实在不行,还是让雷风起登基吧,至少他没有掀起内战。” 江水烟走上两步:“可是现在也不能断定雷风起就是好人,说不定他故意落水失踪,在暗中等着内战乱世,大家把兵力消耗光了,他鬼子关虽只两万兵马,也可以顺利登基。” 马大力又看着赵亭晓笑:“看看,我家姑娘也可以上飞鱼台,也可以有个不错的名次。” 江水烟笑眯眯:“这不是我的话,原是父亲的话。” 赵亭晓听进去他们的话,他认真起来,不去计较马大力的调侃,默默想了想,问道:“你们家已经被打了,还好吗?” “怎会不好?我父亲料敌如神,虞新仲大人又总是未雨绸缪的烦他,虞五雷七也来啰嗦,他们走以后,我父亲就说内战随时会出来,你也看到这里确实隐藏一个库房,这一面墙全是兵器。我父亲说顺兴庆昌不打内战,也会有人刻意掀起内战。我家准备的停当,母亲和全族已到安全地方。顺兴庆昌合兵来打我家时,父亲和我败退而走,把空屋子送给他们了。” 赵亭晓关切的道:“你是谁家,如今你父亲有安生地方吗?” 江水烟开心的笑了:“谢谢你关心,我父亲把兵马化整为零,如今往广阳城去,随时准备救城,也可以随时救其它地方。我家啊,是平江侯府。” “那进广阳城吧,广阳大城能守好几年呢,我给你写封亲笔信,我祖父见到一定会开城门。”赵亭晓同仇敌忾。 江水烟踌躇一下:“你们就两个人,接下来只能跟着我走,对你说说也无妨,我父亲管辖的地界穿插在两个郡王的地盘里,又长又狭窄的,所以内战的话,弃家而走这是最好的一着,我父亲带着兵马这就可以随意行走,机动灵活的和两个郡王作对。” “对。”赵亭晓赞同的道,喊的有些兴奋。 江水烟就又笑了:“虞五雷七才没有打到我家军营里,他们送吴国公来,同时带来太平侯的心思,我父亲会往太平侯府处靠拢,和他家合兵,兵力多出来,再试图和四平侯合兵。” 她面颊上挤出小小酒涡:“要说虞五来的也是时候,我父亲又带着虞新仲大人,虞夫子和四平侯在同一个省里,四平侯应该不变心思。所以我父亲和太平侯合兵后,就敢去和四平侯再次合兵。” “太好了,这样兵马就多出来,就能挡住两个逆贼郡王。”赵亭晓笑出白牙齿。 “是啊,因此我不服气虞五,凭什么他和雷七敢几个人就押几百人上路,而我那天在营后习武,确实没见到他,否则一定和他比比,让他不要再胡吹功夫无敌的大牛皮。” 江水烟晃晃面庞,再晃晃手中花枪:“我自小习武,不比任何人差。” 赵亭晓呲牙:“我相信你功夫好,但我只偏向老五哥哥老七哥哥。” “不曾比试过,我不和你争,等我和虞五比试,一定喊上你,让你亲眼看看我江家的花枪才是天下无敌。” 赵亭晓咧开嘴儿:“最后一句是吹大牛吗?” 江水烟快乐的道:“是啊,但迟早有一天我会练到天下无敌,父亲说若到老没有儿子,就让我做女侯爵,把兵马交给我。” 她的神气劲儿出来,愈发笑的可爱之极。 不像女侯爵,像邻家小妹妹。 赵亭晓和她忽然就好起来,一个劲儿的让江水烟说说虞五几个人押解几百人的事情,赵亭功也说过,但显然不够过瘾。 两个人跑回房里说了一个时辰左右,江水烟带的人到来,把库房里能用的东西搬的搬,扛的扛,尽数带走。 赵亭晓走在江水烟后面:“这么多人和东西,能走得了?” “走得了,这附近地势我家熟悉的很呢。”江水烟好心的把花枪伸向后面:“马不在这附近,你走得了这么多路吗?你拉着枪,如果困了,跟着我走就行。” “我是老五哥哥的好兄弟赵亭晓,我行的。”赵亭晓挺挺胸膛。 他们人虽然多,可是平江侯府的人训练有素,没有被周围村庄里驻军发现,天微明时,他们来到一处水边,把金银等箱子推入水中,箱子重,四个人抬一个,入水后是两个人跟一个箱子,顺流而去,人数也少许多。 “不会被发现吗?”赵亭晓伸头探脑。 “不会。好吧,我教给你,这水里有个暗河,另一头水流急,再重的东西也能冲出来。我父亲在那边等我,现在还在约好的日子里。再过上几天我还找不到,他就先去和太平侯会合。” 江水烟笑道:“幸好找到一个。” 赵亭晓卷袖子掖衣角:“幸好我也会水。” “你做什么?”江水烟奇怪。 “箱子都走了,咱们不走吗?”赵亭晓奇怪反问。 “哈,你要走就走吧,我不走,我还要继续找隐藏库房,说不定遇到虞五,就和他比试。” “那太好了,我跟着你。”赵亭晓也笑容满面。 ...... “虞五真的很厉害吗?” “那是当然,我五哥天下无敌。” “嗤。” “嗯哼。” “你不许凶我。” “你不许笑话我五哥。” “我试试看。” “那我也试试看。” 马大力跟在后面摇头,赵家小爷活脱脱像个娇姑娘,姑娘说一句,他也要说一句,半点不知道让男要让女。 他们沿着河滩走,江水烟说先去找马,再搜索下一块地方,在她的划分里,每个地方约在方圆五十里左右,赵亭晓说不可能方圆五十里有一个库房,江水烟笑话他不懂。 “这是有人蓄意密谋准备发起内战,内陆这里人口密集,在这里准备的补给只能多,不能少。” 赵亭晓感觉又输了一筹,连声道:“好好好,反正有我在,包你找到。” ------题外话------ 还有一更晚点发,么么哒。 求票。 第两百零一章,刀鸣 江水烟忍住笑:“只因你会五鬼搬运法是吗?” “这回你骂我是五鬼,咱们这句可以扯平。”赵亭晓甩动手臂,走的大步流星,不肯落后一步。 江水烟悄悄看到,问马大力:“这附近有军营吗,我累了的,夺几匹马来代步。” 马大力顺着她眼神看向赵亭晓,不高兴的道:“没有。姑娘少操心吧,咱们如今是在包围圈里,不是在家里要什么有什么。” 江水烟乖乖道:“那.....好吧,咱们可以走慢些,找库房不能太着急。” 马大力闻言,面庞继续黑下去。 ...... 有微微的雨,把地面灰烬的地方打湿,烧焦的土流出乌黑的颜色,缓缓滚向周围焦土。 半块砸碎后又带火烧痕迹的牌匾插在地面,还能看到“平江”这两个字。 这是虞雾落头回来到平江侯府,相比在平江侯各个军营里寻找他,到他家相对简单。 她看到在雨里还不曾熄灭的城池残址,还有一眼就看到头的平江侯府,现在是一大块烧黑的空地。 合抱粗的树只有树根存在,上面插着十几根箭,虞雾落弯身拔一个到手里,眼角余光看到不能避免的场景。 几个百姓躺在雨水里一动不动,干涸的血迹表示他们死去已有多时。 手指在铁箭头上抚摸几下,沾着雨水把它抹干净,一行字映入眼帘,那是朝廷制造的字样。 从箭的方向来看,它是造成平江侯府和其整个城池被烧的根源之一。 “为什么这样!” 虞雾落在雨中愤怒,手指用力捏住铁箭头,看向焦黑一片的平江侯府,大声疾呼道:“他们做错什么?这全城的百姓做错什么!” 手中的箭是什么? 民脂民膏。 不管这里是顺兴郡王造成,还是庆昌郡王造成,显然他们都享受朝廷供给,也即是百姓供奉。 这些供奉化为铁箭头,化为夺家取舍的烈火,把这里化为灰烬。 “这还有王法吗!” 平江侯府就是谋逆反叛,也应当由朝廷问罪,其余的人就算是寻仇的江洋大盗,擅自夺舍杀人也是罪名。 在焦土里走走停停的雷风起送来两个东西,一个是制式钢刀,就是那种军营里配发,一式一样的兵器,上面刻着顺兴郡王府,另一个是几枝完整的羽箭,上面刻着庆昌郡王府。 这两家郡王联手把平江侯府连根拔起,平江侯和他全家及虞新仲等所有官员、还有这城里的百姓下落不明。 这里看不到许多的人。 虞雾落宁肯认为是下落不明,那可是她的二叔,祖父最小的儿子。 她浑身无力,在酸软中颤抖:“不会的,不会有事,他们都不会有事。” 说着话,人往地面堆去。 微雨让本就狼藉的地面乌七八糟,虞雾落这个爱洁的人却不管不顾的放任腿脚跌落,没有半点挣扎的举动。 雷风起想也不想扶住她,面上也是悲愤出来,平江侯府这城池不大,但是个城池,这让雷风起想到自己家,如果家里没有及时应对,眼前这悲惨的场景同样出现在鬼子关边城。 “兄弟你站稳,没找罪魁祸首算账以前,咱们谁也不许倒下。”雷风起语意激昂,语声温和。 虞雾落一只手握住他的手,感受掌心不断传来的安抚,直到她稳住腿脚,用力一挺腰杆重新站直。 收手按在刀上,一声清鸣声,雁翎刀出鞘,虞雾落眼前出现二叔、二叔、二叔夫妻......没办法,二叔是她的血亲,她还在头晕脑胀里,就只看到二叔夫妻。 怒声道:“这笔账非清算不可。” 然后,她眼前看到含笑的平江侯,侯爷知道刻了他的假公文也不生气,居然默许。她看到见过的平江侯军营里士兵,进去出来时都看到英武挺拔。她看到一群陌生面庞,应该是这个城里的百姓。 是啊,这账目不清算,有何面目立足于天地间。 远处的高山听到刀鸣声,吓的抱着脑袋蹲下身子,和他走在一起的徐复祖也感觉寒意出来,可远没有高三深深的惊吓。 他伸出手:“高兄,我拉你起来,你碰到脚了吗?” 起火后的地面并不好走,稍不留心,断瓦碎砖就伤到人。 高山没理会他,小心翼翼看到虞雾落收刀回鞘,这才畏畏缩缩站起来,带着余悸道:“你要小心我兄弟那把刀,出鞘就不是好玩的。” 徐复祖还是带着一些懵懂,他也会功夫,他家也有家传上过战场的刀剑,可他家好些代没有真正上过战场,远没有对刀剑嗜血的深刻理解。 出于对高山的尊重,毕竟大家一起上路,徐复祖认真模样的回他:“好的,我记下了。” 高山长长又吁一口气,面庞上忽然现出讨好,大跑小跑的对着虞雾落过去:“兄弟,我有好消息对你说。” 徐复祖跟他们上路有段日子,可每每还是被雷七高山对虞五的殷勤震撼一下,他摸摸鼻子,悄声自语:“虞夫子了不起。” 在徐复祖看来,这是虞存声名如雷,年青的虞五才得到同伴过多的敬重。 他也想听听好消息,随后走来。 虞雾落有所期待,以她现在的心情,太需要好消息,最好一个接着一个。 “高兄快说。” “兄弟,这城不是从外面烧起来,是从里面,包括平江侯府也有多处起火痕迹。”高山手里也是捡来的箭头。 “兄弟你看,我找到的箭不是朝廷制造字样,就是顺兴庆昌郡王府的字样,唯独没有平江侯府自己监制的箭矢,这不太可能,平江侯府应该也可以自己造箭。而且残存的箭势大多由城外射进来,可以猜一下平江侯府没有抵挡就放弃这城。” 虞雾落的心飞快跳到嗓子眼里:“平江侯若是主动弃城,他们就都还在。” “应该还在,你看这里有死去百姓,可是口里干净,这是起火前就死了的,搞不好是平江侯弄的障眼法。还有,平江侯府牌匾附近的这片肯定是他家,和城里一样,有很多火油起火的痕迹。如果是细作进城先烧起来的,死的人会比现在多,一定有人在火里逃生而死,口中会有灰出来。我检查过的死人都是口中干净。” ------题外话------ 三更送上。 久等。 求票。 第两百零二章,求救 雷风起也从对自家的伤感中走出来:“高山说的对,小虞,咱们事先提醒过平江侯,当时还有你亲戚,虞新仲大人,就算平江侯不重视,虞大人也会再次提醒他。” 虞雾落又惊又喜:“他们都还在啊,那就太好不过。可是,”她又忧愁起来:“他们在哪儿呢,需不需要咱们去救。” “平江侯管辖的地方长而狭窄,穿插在顺兴庆昌地盘之内,顺兴庆昌先打他没有错,再加上宁江侯现在避战不出,顺兴庆昌这就把后面援兵路径堵上,只要守住和宁江侯相连的官道,顺兴庆昌就可以放心一路进京。” 高山反驳:“什么叫先打他没有错,小虞兄弟就要哭了,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雷风起没好气:“我这是从战术上说,野心大作的人先打平江侯府没有错。” 转目看向虞雾落,温和的笑容又出来:“而平江侯府从战术上说,人马太少不是对手,与其拼到伤损无数再弃城,不如直接弃城,安顿好家人和百姓或带上他们,去和太平侯府会合。两家合兵再应战,胜算较多。” 虞雾落心头阴霾扫除大半,笑的乐呵呵:“是啊,这样就对了嘛,” 忙道:“平江侯府有多少人马?” “应该比四平侯府多出一些,四平侯府三万人,平江侯府会在四万以上。” “在册兵力三万八千人,弃城时临时征兵应该会有四万以上。”徐复祖忽然插话。 虞雾落和雷风起一起看他,眼前的一切昭示乱世已经起来,他们在路上所有搜集到的线索都应该重视。 包括主动送上门的线索。 徐? 他们最近听说的一家姓徐的,是与平江侯府争斗数年的三家国公之一,吴国公已死,还有徐国公和梁国公门第还在。 两人想到这里,又对视一眼,权当徐复祖是徐家的人,不妨多问几句。 雷风起煞有介事的反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徐复祖神情黯淡一下,淡淡回道:“我原就住在这附近,所以我逃难往宁江侯处时被截住,才能和你们一起上路同行。我对平江侯府的兵力相对清楚。” 虞雾落心想几曾忘记,正是你从宁江侯府处跟上我们,才一直对你持有疑心。 半路跟上的都有原因,就像虞雾落出门后遇到雷七高山,难道大家没有互相怀疑过? 也是一样的疑心好久。 直到此时,也还是可以共生死,不能共真情。 小虞不知道雷七就是雷风起,小虞也一直没有吐露自己真实身份。 对雷七高山的信任,出自于他们守足规矩,或表现为君子上面,对徐复祖也是一样,他也能做到不乱打听,有疑惑放在心底,而且不打扰小表弟嚣张行径,比如小表弟的饭单独做,小表弟坐下来的地方,其他人一概保持距离。 这才没有中途撵人,徐复祖能一起同行到此。 虞雾落对他也能做到,他不说,自己就不多追问,此时只是道:“同样是侯府,为什么平江侯府人马更多?” “唉,平江侯府与三家国公历代争斗里,不断的削弱三家国公兵力,最后兵力除去给三家国公各留下三百府兵以外,被平江侯府一把拿去,所以他多出几千人马。” 徐复祖有丝无奈。 虞雾落体谅一下他,不再追问。 只问雷风起:“雷兄算一算,平江侯府会合太平侯祖父,再会合四平侯,会有多少人马?” “太平侯只有一万人出去,临时征兵至多破两万,再多就不好制约,加上平江侯四万,四平侯三万,九万人或接近十万人。” 雷风起含笑:“虽说顺兴庆昌加起来三十几万,可是攻城兵力和守城兵力不需要相同,十万人守得住通往京城的官道。” 虞雾落心想这真是个好消息,平江侯保存兵力,二叔夫妻也就无事,她笑容里嫣然多出来:“那么现在广阳大城不被打下来,是第一件重要的事情吗?” 雷风起笑着问她:“你不去看看平江侯把全城百姓送去哪里吗?” 虞雾落道:“有虞新仲大人在,我大概猜出全城百姓现在哪里。” ...... 奇香湖上又是大雾天,对此,虞新仲并不奇怪,在他听到的父亲回忆里,奇香湖上常年雾多。 抹一把汗水,对随行的官员们道:“停,我去喊话。” 随行的官员们大多没听过废太子这件机密,跟着虞新仲到这里的信心来自于总要安顿百姓,虞大人说他有法子,总好过大家找不到安稳的地方。 见到茫茫不见天地的雾气,随行官员有所担忧:“大人,这里乍一看确实是好地方,可要咱们进得去,找得到安生地方才行,否则战火虽像是进不去,咱们在湖边上呆着却也不行。” “各位大人一路行来辛苦了,请在这里歇息吧,这湖边倒也凉快,等我接来妻子,我夫妻共同喊话才成。” 虞新仲走向队伍中间的车驾,平江侯夫人和他的妻子二奶奶挤在一个车上,多余的车分给年老的百姓乘坐。 平江侯夫人还是和在家里养尊处优时一样的和气:“虞大人,咱们到地方了吗?” “回夫人,还需要进湖才行,这要我夫妻同去恳求船只出来。” “虞大人,你家奶奶有喜,还没到三个月,只怕坐胎不稳,能不劳动她吗?” “回夫人,正是如此,才能打动那心冷的人。” 平江侯夫人见到这样说,吩咐道:“虞二奶奶不要动,我下车,虞大人赶车过去。” “多谢夫人。” 虞新仲赶着马车来到大雾漫天的湖边,伏地拜下来,高喊道:“前辈,我是虞新仲,我妻子有喜,没法在这乱世里赶路,请收留她几天可好,我还要继续办公事,顾不上她。” 他一声连一声喊着。 话很快传到雷无尘耳中。 虽说快,对湖雾中也熟悉,也有一个时辰过去。 饮风睁圆眼睛:“先生,要派大船吗?虞二大人同时还带来数万百姓。” 雷无尘皱眉头。 ------题外话------ 早安。 又到周五,收拾工作和心情,预备,给自己好好放个周末假,恢复能量满满。 求票。 第两百零三章,无尘入世 童子品露和饮风一问一答:“一个城池里哪有这么多人,又不是繁华大城。” “像是虞二大人这一路行来,把经过的几个城池和周围集镇村庄的人都带了来。” “虞二大人这是吃定先生,好没有道理,要管几万人吃饭,先生该多辛苦。” “虞夫子不做官,再也没有以权欺压先生的可能,只是大鱼和小鱼一起可恨,只是勒索先生。” “抄家伙,先生一定要和大鱼也算账,咱们拼了。” “还可以顺便把小鱼抢东西的账目算一算,出出小鱼欺负先生的恶气。” 雷无尘眼角抽抽,有气无力道:“成了,别说了,我全明白。抄大船的家伙吧,去几个大船把人接来,这世道不太平,我也不能安然坐在湖里弹琴。饮风,品露,取我出门衣裳,正好我坐大船到湖边,咱们也往尘世里走走。” 两个肥白童子同时亮了面庞,一起乐了起来。 饮风麻利的道:“先生,我给你多多包上好看的衣裳,到时候乱军阵中,先生带着我们仙人一般出现,那该有多神气。” 品露道:“先生,我多多的带上乐器,咱们先救广阳城,还是先救东梁城,东梁城里有大大鱼虞新伯在,虞新仲不过是个二爷,他是大二鱼。” 雷无尘气恼道:“我才不去东梁城,我怕遇到恶小鱼。” 他的鼓,他的箫,他的笛子......可恶的恶小鱼夺走,而更可恶的虞存至今不肯赔钱。 “小鱼五爷为救世出门,她应该去广阳城。”饮风道。 而从地势上说:“广阳更接近京城,如果我是野心的人,困住东梁城留下大大鱼,还能和虞夫子谈谈价钱。先生,咱们去救东梁城,再去和虞夫子讨人情。” “其实先生不必担心,虽然你骂人不对,可是小鱼五爷当时是男装,男人都有蛋,她不会放在心上。”品露看似好心的安慰:“遇到也没什么,我再包上见面礼,到时候给小鱼五爷就是。” 雷无尘怒道:“别再提这事,我几时骂过她,她不记得,我非要记得吗?” 还见面礼?我的鼓,我的箫,我的笛子......居然不肯赔钱。 饮风和品露相对扮个鬼脸儿,一起进去收拾东西。 当天晚上,几只大船在雾中出现,船夫们和虞新仲接洽,雷无尘带着两个肥白童子悄悄跳下船尾,借着夜和雾的遮盖,走入凡尘之中。 虞新仲安顿平江侯夫人和妻子等人在湖心诸岛上,央求船只送他和随行官员重回湖边,往太平侯处去。 说好的,他和平江侯在太平侯府会合。 虽是文官,也能发挥一丝光,就发挥一丝,朝廷命官没有后退的道理。 ...... 护送小队停下来的时候,苗保带着三辆马车也停下来,同时,他清楚看到前方有座城池的上空,旗帜上飘扬着“顺兴”两个大字。 眯了眯眼,回忆在走过的路上,这座城离广阳城还有一百多里路,可是现在已经落入顺兴郡王手中。 苗保吃惊道:“打下广阳城了吗?” 小队长眺望着道:“应该还没有,没看到更多人马。我家四平侯爷肃清五百里左右,为的是兵马不如郡王,打起来可以迂回的地方多,就算眼前飘着旗,也不会容他安稳的占着。” 他说到这里,城头出现呐喊声,像是有人交战。 苗保急切切的道:“咱们可以绕城走了吧?” “苗爷你别急,”这些天里,小队长一直客气的对待苗保,从他的态度上能看出四平侯说了什么。 苗保没放心上,他觉得四平侯看在自家老爷份上,让手下人对自己多加客气也正常。 小队长一丝不苟的观察着城内局势,还是决定原地休息:“苗爷,离咱们和侯爷约定出兵的日子,还有四个时辰,这城里乱与我们无关,现在绕城走充满变数,走到一半城里兵马冲出来,我手头就这些人,恐怕护不住你们周全。” 他一面说一面回想四平侯单独叮嘱的话。 “这信务必交到雷七手里,哪怕你们战死到最后一个人,也要见到雷七交付东西后再咽那口气。” 看似小队长护卫虞夫子家人通行无阻,其实他也身怀要务。 自言自语着,也说给苗保听:“咱们要在几十万人合围里走出几百里,人少是咱们优势,可要说人少呢,三辆马车里带着笨重东西,又不算轻骑,不能轻举妄动,等着侯爷按约好的开战后,咱们才能继续上路。” 他们护送的要是一支轻骑,小队长心想哪里都敢去,什么时辰都敢动身。 几十万人的合围听着虽然吓人,可这方圆的地界也相当的大,直行距离几百里,这片方圆里轻骑任行,随意躲避,只要马和干粮食水跟的上,几十万人又怎么样,他们也做不到几十万人皆在前方堵截,官道上也摆不开。 苗保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只能按捺着不再催促。 “苗爷,前方那几间屋子可以歇息,看着也隐秘,咱们去那里等着。” “好。” 苗保赶着马车跟上。 这是一处野店,位置在城池和十里、二十里这种集镇之间,图的是进城行人多,在这店里很方便的打个尖,赚些卖吃食的钱。 店主人应该从容离开,店里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粒匆忙落下的粮食,灶旁也没有哪怕半根残余的柴火,灶上铁锅也被收走,只有四眼灶没法儿拆开,空着四个口子在原地。 他们带的都有造饭铁锅,米粮也有,店前后有树,这是现成的柴火,也没打算在灶上做饭。 灶上有烟囱,把烟集中起来,显眼的排出去,同时为吸引出城客人,烟囱的烟飘的轻易可见。 这样做饭对他们不利,小队长和苗保在店后找了一个大树遮挡的空地,生篝火做饭,天热的原因,一次做出两或三顿的干粮,省事又可以多赶路。 苗保默默的算行程。 在泥地上画出他护送虞新修去广阳和回来时的道路,及经过的城池和集镇,如果广阳城被打下来,二郡王的兵马轻松直入,他们只要绕过主力兵马的势头,接下来的路反而轻松。 广阳城还在坚守固然是好事情,也意味着他们通过广阳城,必须在二郡王主要的兵马中间穿过。 ------题外话------ 真的好快,又到周末。 求票。 第两百零四章,选择 他手中草棍偏离开来,实在过不去,就绕道奇香湖,想法恶心无尘主人,让他用船送自己去见小五爷。 家里老爷无意中说过的话,苗保记下来,奇香湖通往其它的湖,另有出路。 还可以拐到东梁城,请大爷虞新伯帮忙。 但这不是好路径,二郡王只要还有理智,就不会随意攻破东梁杀害大爷,他们以武力夺到帝位以后,需要家里老爷这样有地位的文人为他们鼓吹太平粉饰血腥。 东梁城一定被围的铁紧,大爷虞新伯虽必然安全,却无法帮助自己。 “咱们往这个方向走,可好,这里有个湖,进湖以后找到其它出路,比直接绕过广阳城安全。” 苗保让小队长看自己画出来的图。 小队长没有立即拒绝,只是道:“这里地形我不熟悉,不过也可以作为一条备用路径。” ...... 四平侯带着一个千人队往约定地点赶去,他面上神情踌躇满志。 时至今日,事情一天天变化,无疑他是较为满意的那个人。 他麾下三万人,临时征兵近两万,其中一半是听他吩咐抛家别舍的百姓,人心里的恨总得有个出的地方,新帝叫张三也好,叫王二也好,老百姓其实管不到,他们眼里看的只有一天两顿或三顿饭,日出而种日落而息。 这两万人暂时不能使用,还在练兵的过程里,留守城池的又是两万,免得自己抄别人军营,回过头,自己家没了。 一万人化为十个千人队,跟着四平侯赶向广阳城方向,救广阳城的心只占一半,还有一半是送苗保和自己的密信。 近来消息也表示顺兴郡王和庆昌郡王虽没有密切往来,但不约而同的选择共同进兵,说不好打到京城下面才正式翻脸。 “这可不行,本侯让你们早翻脸,你们就得早翻脸。”四平侯在马上微微的笑着。 这帝位只能是老三的,横竖也喊了小半年雷风起登基,既然全国都知道,就让老三登基算了。 反正嘛,会有一个皇帝,当然选对自己有利的那个。 三万训练有素的兵马就敢抗衡两个郡王,一万人化为十队就敢穿插进几十万兵马里面,自古,倾家荡产扶持皇帝曾有过的,任谁知道不会稀奇。 五月炎热挡不住他们劳碌的脚步,夜风吹来时,也顺利到达约定地点,他们绕过城池,现在与苗保隔着城池相望。 腾空一朵烟火,绽放出夜空里璀璨的花。 不同的位置上,四个千人队箭矢齐发,造成攻城假象,一时间火起人喧,喊声冲天。 闭目养神的苗保和小队长同时跳上马匹,齐声喊道:“就是这个时候,快走。” 夏夜的旷野惬意舒适,他们浑身充满紧绷。 不敢点火把,全凭着对地图的熟悉奔驰进入小路。 和官道相比,这里崎岖不平,更有两边胡乱生长的树枝勾人衣裳刺人肌肤。 马车里坐着的红霞完全没有这种烦恼,可也随着车轮的砰砰声里心惊肉跳。 她面上血色飞快下去,脑海里一片空白。 姑娘也要赶这样的道路吗? 她还没有马车可以坐。 红霞跪在车厢里,静静的开始祷告,早早到姑娘身边,让她在马车里睡个安生觉。 “呛!” 有兵器碰撞声,随后叫喊声出来,苗保的大喝声出来,拳风激荡兵器相击,惊的红霞伏倒在地,直到马车狂奔不止,把叫喊声甩的远远,红霞这才从半晕状态里醒神。 她双手扶地重新跪好,再次虔诚祈祷。 她听到两个健壮婆子喊:“苗管家,有刀给我们一把,我们也可以打斗。” “坐好,别打岔!”这是苗保的回应。 接下来又是半个时辰左右,只有马车狂奔声,和车身碰断树枝的声音。 红霞稍有些安定,又开始祈祷这车足够结实,颠过来撞过去,像是有兵器砍中几下,也像是没有事情。 马车倏的止住。 车里的红霞没有防备,往前甩出去,幸好车里东西加固过,除去人没有其它的落地。 红霞来不及抚摸摔痛的地方,急忙爬到车门那里听动静。 静夜传声,路上听熟悉声音的小队长道:“苗爷,这里是岔路口,咱们往左侧是奇香湖,往右侧会经过东梁城,往前,是广阳城。虽然我带队,我想也听听你的,你看,咱们往哪里走。” 遥听远处喊杀声,有时还能看到隐约的火光冲天,苗保知道这是四平侯还在佯攻,他为了难。 和四平侯约好的,笔直方向经过的是广阳城,会绕路,可不管怎么样,也是驰向广阳城。 四平侯还想借机和广阳城陈大人通个声气。 苗保纠结的道:“往湖的方向走,未免辜负接下来和侯爷的约定。” 小队长安慰他:“咱们要安全,咱们又不打仗。侯爷不为护送你,也会派人袭奔广阳城。” “往东梁去的话,如果咱们后面有追兵,那又给我家大爷添一道麻烦。”苗保还是为难的道。 车门轻响,红霞探出面容:“苗伯,抓阄,让天意决定。” 苗保被提醒:“对,让老天决定。” 薛妈妈在苗保再三精简行李的情况下,也坚持给虞雾落带上纸笔,可现在取出来太麻烦,苗保取出怀里一个完整的小元宝,握在手心里道:“走哪里,元宝指向。” 站在月光里向天一抛,随后让开一步。 元宝落下来,翘边笔直指向广阳城。 大家默然不说话,虽说和四平侯约定,由他掩护绕过广阳城而行,可这是兵马最多的一条路。 苗保懊恼的道:“没出来的时候,和侯爷约定路线,我竟然忘记还有其它的路。” 当时没有想到顺兴郡王这么快就绕过广阳城,向前占据近两百里,人马多就是棘手。 苗保着急惊慌的回家收拾,当夜就带着马车出虞城,本来想的是抓紧在只有广阳被围的时候,快速绕过广阳城。 这样也少给四平侯找麻烦。 小队长却道:“天意如此,苗爷,打起精神来,不管前面有多少人马,咱们也得闯过去。” 苗保忙应声是。 小队长转动眼眸,看看车门已开,刚才那丫头已缩回车里,他提了提声:“苗爷,这阵势一会儿一个模样,有句丑话咱们说在前头。” “请说。” “侯爷有吩咐,我这里哪怕死到最后一个人,也要送你过去。你呢,先交待好,如果到最后只有一辆马车能过去,保哪一辆。” ------题外话------ 明天见。 求票。 预祝周末愉快。 第二百零五章,送人,还是接人? 单纯为虞雾落歇息有个马车的话,苗保不必回家来,大可以在路上购买一辆,再找个工匠把马车加固,经得住颠簸就行。 苗保不惧生死的回家去,一是报平安让虞存放心,二是通声气,告诉虞存外面的事情,比如吴国公已反。三就是从家里接出来贴身侍候姑娘的人。 在路上不能买个老实本分的丫头吗? 苗保是深宅大院里居住的人,他知道临时买人的不确实性,特别姑娘身怀机密要事,如果买的丫头贪财忘义,会惹出意想不到的大麻烦。 外面现买的人,她做饭泡茶的,姑娘只怕也吃不下去。 斩钉截铁告诉小队长:“只有一辆马车能过,只保我这赶的这一辆,把丫头送走。” 小队长答应下来,这就吩咐动身上路时,苗保请他又停一停,走去让两个健壮婆子把重要的动用东西放到红霞坐的这个车上。 远处杀声再次喧闹起来时,一行人悄然上路。 ...... 天明晨光初起,四平侯这个千人队退出厮杀,就地做饭。 没一会儿,又一个千人队赶来会合,为首的是四平侯器重的将军,名叫王胜。 看着他骂骂咧咧的下马,四平侯关切的问道:“伤亡多少?” “伤了十几个,全都在。侯爷,按您说的这种打法,只是袭扰,而不是真的攻城,要死人我还有颜面见你吗。”王胜还是一脸的不高兴。 四平侯忍俊不禁:“我也没有死人,也是伤了十几个。怎么,那你还要不高兴?” “这是小打小闹,不过瘾。他们追出来,我就跑,结果他们也谨慎,就退回城。我寻思这样不好,没拿下几个首级,对不起打这一仗,我就跑慢点,结果他们放箭我伤了十几个,他们还是不追。” 王胜面庞拉长:“跟你出来一趟没有功劳,回去会被守城的那几个笑话死。” 四平侯微笑:“贪功不好,咱们就这点人马,不够人家怎么打的,还是好好出来好好回去的好。” “到广阳城也不真打吗?”王胜愈发的不快意:“那咱们去广阳城做什么,看看别人阵营,翘个大拇指说声不错,再拨马回去。不会吧?” 他懊恼万分:“早知道是这样的仗,我就不抢着来。白跑一趟,就逛了逛。” “你啊,给我好好留着人,照这个势头来看,迟早要动真刀枪。” 四平侯看看篝火上肉干烤香,伸手取两块,一块给王胜:“吃吧,吃饱接下来还要赶去其它地方。” 王胜深得四平侯器重,就是他看似为人不羁,其实心细如发,他寻思一下急袭到此,又不认真攻城,接下来又去其它地方,如果照旧佯攻不真打,那答案只有一个。 表面大大咧咧的人,更容易问话,王胜笑呵呵道:“侯爷,您这是送什么人走?又或者接什么人?” 四平侯立即瞪他一眼,但没有反驳,而是道:“多嘴。” 王胜摆出后悔失言的神情,等到几个做饭的亲兵走到篝火另一边翻弄烤肉,他小声再道:“呃,大家都好奇,我能问问吗?” “哪些人的大家?”四平侯其实听说过,明知故问。 “就是老刘老张他们几个,呃,大家都不敢问,就欺负我一个人。”王胜陪笑。 四平侯斜睨他:“敢情你是好欺负的那个。” “这不是我也纳闷,侯爷咱们就三万来人,新征的兵真的遇到攻城,但凡没有扭头跑的,都是好样的。再说,能怪大家都纳闷吗?顺兴也好庆昌也好,还有不知道真失踪假失踪的雷风起也好,他们谁当皇帝都可以,要打,也是他们之间打,咱们何必掺和。要我说,你不应该问顺兴要点粮草,让庆昌掏点军费出来,收到东西就祝他们早登帝位,四海归一。这样不好吗?咱们为什么要去救广阳城,吃力不讨好。” 王胜说着话,不错眼睛看四平侯反应。 四平侯给他来个面无表情:“你要投顺兴还是庆昌,现在也来得及。” “侯爷这话好没意思,这两家现在人欢马壮,就等着一路打到金殿上,我就是去,他也不要对不对,半路投来的没真心,倒还是我跟着您这些年,您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王胜嘻嘻。 四平侯佯装怒气:“那你乱想有必要?” “就是瞎猜,呵呵,”王胜堆着笑容:“大家都是瞎猜,侯爷心里有人选了吧,咱们到底拥戴谁登基,几时让我们明白明白。” 四平侯故意道:“我心里没有人选,你们都猜错了。” 王胜低头啃肉干,能听到他含糊的话:“好吧好吧,权当我没有问,等到时候你记得说出来就成。” “我就不能为百姓吗?”四平侯道:“为百姓而参战,不行吗?” “为百姓的话,为什么肃清五百里,摆出打大仗的姿态。”王胜此时有些严肃:“侯爷可以做个和事佬儿,直言相告谁要进京就进京,咱们一路放行,不管以后谁登基,先混个好人缘儿。” 他说到这里,几骑快马到来,四平侯和王胜一起跳起,这几个人就是苗保回来那天,四平侯从王胜军营里派出,前往平江侯府联络的那批。 倘若加上平江侯府的人马,四平侯胜算更多,他面上深深关切,焦虑在这一瞬间浮出。 王胜看在眼里,早在四平侯肃清五百里城池集镇时,王胜就知道三万人对上几十万人的仗非打不可,可问题在于,是什么给的侯爷底气? 虞夫子吗? 王胜是文武双全的将军,他会读书就知道在过往的岁月里,一个人名气再高,也挡不住帝位更替。 一定有什么给自家侯爷主心骨儿,让他铁下心肠试图阻挡二位野心郡王进京。 这行径在一般人看来,不自量力。 顺兴和庆昌这二位郡王代表以后的皇权,谁敢保证他们中有一个不会登基? 四平侯这行为显然失智。 你声称为保护百姓而对抗的人,在某一天里他登基,他成为百姓供奉的那个人,四平侯府莫不是白拼了一场。 王胜忠心于四平侯,所以自风云有所变动,就时时为四平侯府打算,自然的,四平侯府好,他也跟着好。 ------题外话------ 周末愉快。 多吃多睡休息好。 顺便把票投了吧。 第二百零六章,平江侯府的谜底 四平侯让他率领千人队迂回穿插到几十万人里,王胜没有二话,但他想弄清楚原因的心,也是同样心情。 难道,平江侯府的回话是个答案? 王胜支起耳朵,决定听清楚些。 “侯爷,平江侯府遭难,整个城池被烧成平地。”传信的人气喘吁吁。 王胜愕然,这是他没有想到的答案。 二位郡王再怎么争,也要考虑到以后重建城池的费用,及滥杀百姓的口碑吧? 四平侯则怒气冲冲,负手向他看来,咬牙道:“你听听,事先迁走百姓哪里不对!” 把手里半块肉干掷于地上,跺脚又骂:“他们登基,我心怎服!那可是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人,平江侯府纵然有天大的罪名,京里还在,容不得别人撒野。” 王胜慢慢的捡起那半块肉干,他们出门在外,干粮还是尽量爱惜,可是将军姿势僵硬涩滞,把内心想不通带到表面。 他的脑海里迅速出来顺兴郡王、庆昌郡王及平江侯府三处的地图,二郡王往京城的方向,那里为头部的话,广阳城也就在这头部位置,平江侯府管辖的地界更接近他们二人区域的尾端。 抱着进京的想法,围攻广阳城可以理解,顺兴得到广阳城除去补给畅通,还能挟制庆昌郡王进京,反之,庆昌也是一样。 先把平江侯府灭了,这完全没有必要。 这举动暴露二位郡王先排除异已,除掉当前不同意他们进京,甚至持观望态度的人。 王胜能想得到顺兴庆昌以兵马众多从而登基胜算多,平江侯府也应该能想到。 平江侯府相对于两个郡王中的任何一个,也和四平侯府一样,两下里兵马不能抗衡,平江侯更不在阻拦进京的地界里,大可以装作不知道二位郡王进京,一直持观望态度到新帝登基。 平江侯府不至于傻到跑出几百里,站在前头挡住谁谁谁进京。 “这是,”王胜倒抽一口凉气,把话说完:“借着进京的名义,杀人夺兵权吗?” 吞并平江侯府,就能得到几万兵马,登基的胜算就更多。 四平侯听到这句,和王胜一起面色唰的阴沉,仿佛日食忽然出现。 回来的人喘匀气,送上他取回的证物,二位郡王处的几柄兵器。 四平侯和王胜看上一眼后,异口同声:“怎么没有平江侯府处的兵器?” “没找到,只见到平江侯府半块牌匾。” “你们用心找过没有?” “没把现场仔细搜索,但找到这几柄兵器时随便也找了,没找到。” 四平侯挑起眉头,王胜露出喜色。 “侯爷,现在还不好说平江侯府是灭是存。” 四平侯也道:“是啊,我虽多年没见平江侯,也听说他家为人诡计多端,否则怎么能压制三家国公,一家侯爵独大。不应该是轻易倒下来的人。” “离他最近的是太平侯,他会不会去了哪里?” “不好说。” 王胜倒不是存心试探,而是从战术上说应该进言:“侯爷,你是真救广阳城,还是只想牵制顺兴庆昌的兵马,最好的方法就是先和太平侯合兵,太平侯的兵马虽不多,只有一万来人,可他是国姓,他也有权进京坐金殿,他的人站到顺兴庆昌面前,论辈分就能压制人。” 说完,王胜心里格登一下,侯爷刚才就不愿意回答自己穿插迂回的用意,自己这样一说,岂不是又变相的要一回答案。 果然,四平侯意味深长的看看他,轻笑道:“眼前没功夫合兵,你也别再啰嗦。吃饱抓紧歇息,中午动身,按我军令,晚上必须到达指定地点,起更必须开始佯攻。” 王胜默默吃饭,默默的品味四平侯这话。 他送谁离开? 如果接人,又接的是谁呢? 早在迎接雷风起登基的时候,就有消息出来,说全国与帝位有份的至少一百人出去,京里皇叔皇弟皇子殿下们占三十几位,其余的都在外省。 知道顺兴庆昌和太平侯、许昌侯都与帝位有份,与他们到这一代,府第也显赫有关,而外省吃不饱饭的皇亲血脉,则寂寂无名。 侯爷就三万精兵加上现征兵马两万,有虞夫子在身边,就敢接来一个没有名气的皇亲,送他去登基吗? 虞夫子他能答应? 王胜百思不得其解,不过问出来几句,内心疑惑解除许多,接下来歇息动身,再没有废话出来。 ...... 是夜,苗保一行再次前进三十里,离广阳城愈发的近了。 太平时期一百两百里的道路,一天或再加一夜就可以到达,现在则不能,四平侯佯攻一处,吸引兵力后,苗保一行才敢抄小路绕行而过。 大家在不同的地方各自歇息,准备下一次佯攻,准备下一次通过。 ...... 离广阳城还有八十里,连营遮道,看不见前路。 在乱世里入凡尘的雷无尘保持着他潇洒风度,雪白外衣不染尘埃,估计一天几换才保持这种模样。 面色此时雪白,和外衣是一个颜色。 别说是他,饮风和品露也气白胖脸儿,两个肉拳头攥起来,鼓动道:“先生,和他们拼了吧,就算都想登基,也不必先打城池,这内陆城池里的百姓没法过日子了。” 主仆三人坐在一辆华丽的马车上,车里是雷无尘,赶车的是两个童子。 面对连营挡道,香车宝马没法过去,雷无尘气哼哼的走下来,恼怒道:“不让过去吗,咱们偏要过去,童子,取包袱背上,咱们走几步便是。” “好嘞。” 饮风高兴的上车取包袱,品露待他下车后,抱住车前两匹雪白骏马,凑到耳朵上道:“乖,你们自己回家去,路上不要被拐跑。” 香车宝马转头,主仆三个人,两个包袱三个乐器,雷无尘只背自己的琴,两个童子各背一个包袱,腰上插着各自的笛子,在连营之间找路通过。 忽然,饮风抬手:“先生,咱们家的紫竹箫!那里有夺箫的贼。” 雷无尘缩脑袋就往回走:“恶小鱼居然来广阳城,咱们赶紧跑啊。” 品露捏捏胖额头:“先生且住,那里没有一个是夺箫的贼。” “没有恶小鱼?” 雷无尘精神抖擞又回来,远远打量隔着一道树林的一行人,喜笑颜开:“确实是咱家的箫,确实没有夺箫贼,今儿我真高兴,恶小鱼也有被人打抢的时候。” ------题外话------ 明天见,么么哒。 周末是交出票子的日子。 交出票子来。 第二百零七章,我是个看笑话的人 雷无尘手舞足蹈:“恶小鱼抢我的,自然也有人抢她的,这就叫恶有恶报。” 饮尘咳上两声:“先生,恶报表示小鱼五爷遇到恶人,咱们这就可以抢回来。” 雷无尘原地定住,眼珠子向上挑着,出神一下,随即又高兴了:“没错,等我拿着箫再去恶小鱼面前,给她看看到底谁最恶,这是天下最解气的事情。” 从袖子里取出一柄细雕象牙折扇,指向饮风刚才指的方向,雷无尘高兴的不行:“童子们。” “有。” “咱们也当恶人去也。” “走走。”不经常出湖的二童子也兴高采烈。 ...... 赵亭晓紧紧抱着紫竹箫,从站着的石头上眺望广阳城。 几十里路的距离,他完全看不到城池,如果是平时也就算了,还会笑话自己犯傻,从这么远距离妄想看到城池。 眼前,连营数十里挤满眼帘,担心让赵亭晓拼命的看向远方。 江水烟悄悄为他忧愁,对马大力道:“不是我要带上他,咱们没法送他回家。” 马大力火冒三丈:“姑娘也体谅我些吧,不是我非送他回家不可,这位小爷......” 江水烟噘嘴道:“他只是爱和我抢话一些,爱和我争执一些,也没有其它不好的地方。” 马大力板起脸:“可是他半点儿不让你,我的心口痛。” “等回家去,我给你多抓补药吃吃,”江水烟瞄瞄赵亭晓:“送走他,我可能会孤单。” “侯爷夫人看您像眼珠子一样珍贵,侯爷甚至说命里无子,家业就传给您,全城百姓和侯府兵马等着您继承,姑娘你哪里孤单?” 江水烟哈的一声笑了:“城烧个精光,家也烧了,现在没的继承。” 马大力侧过身子:“我不和您笑,横竖我要送他们主仆离开,带着累赘,还妨碍姑娘做事情。” “才没有妨碍我做事情。” 江水烟说到这里,赵亭晓跳下石头走来,郑重的道:“水烟,我要回家去,你能送我吗?” 马大力连连点头:“成成。” 江水烟有些不情愿:“昨天你还说找不到五哥你不回家。” 赵亭晓眼眶里有泪出来,立即就哽咽:“这城外到处都是军营,我要和全家死在一起,祖父现在一定担心我,我不应该背着他偷跑出来,我要回家......” “别哭。”江水烟慌了手脚,取出自己帕子送过去。 马大力又气呼呼。 “呜......你们刚才说送我回家,我站的高,听得见,送我回家去......”赵亭晓哗哗掉眼泪,手里帕子不住擦拭着紫竹箫。 江水烟不知道哄他的好,还是奇怪的好:“呃,”奇怪占据上风:“你应该擦眼泪。” “这是我家亭功哥哥跟着五哥出门,在奇香湖里得到的箫,我背着亭功哥哥拿出来,只怕这路上风尘脏到它,擦干净,回家还给亭功哥哥。” 江水烟撇嘴:“你胡说,奇香湖里只有水怪,没有箫。” “有。亭功哥哥从不骗人,你听清楚没有,这是跟着五哥弄到的。” “你胡说,你还骗人。” “你才胡说,你才骗人。” 马大力听着这一天几回耳朵生茧的争执,向天斜眼无话可说。 一个真正的粗汉捶捶她肩膀:“你再生事情,我们都不忍着你。姑娘还小,路上有个说话的不好吗?我们这些人哪里会陪姑娘说笑。而你要送赵家小爷回家,你莫不是得病没好,看不到广阳城外现在至少十万兵马,咱们这一队不到五十人,怎么闯?” “我本想吓唬赵小爷,他的一衣一食都是姑娘给的,他怎么不肯客气一分几分的呢。” “都是孩子,谁会对谁客气。要是太客气,就像姑娘带个小厮,姑娘也不会觉得有趣。” 马大力叹气:“好吧,咱们没能耐送他回家,还是继续带着他吧。” 不远处藏身的主仆三人,把他们对话听入耳中。 饮风道:“原来不是夺箫的贼,先生,咱们还抢吗?” “抢啥?恶小鱼的知己全是大恶人,只看这个少年,人家管他吃喝,在这混乱地方护他周全,他居然要求穿过十里连营送他回家,这也是个大恶人,咱们别管他,横竖这笔恶账虞家别想赖我的。咱们先去看看广阳城。” 主仆三人悄步退后,草叶不动树枝不摇,展示出三人都有极高的功夫。 夏日草木茂盛,主仆借着草尖滑出去,分辨一下方向,向着包围广阳城的数十里连营走去。 走着走着,饮风又道:“先生,既然咱们去救广阳城,何不顺手送小鱼五爷的知己进城回家呢?” “哈!” 雷风尘狂傲的向天一笑,负起手来,眼睛朝天,脚步不停:“我去看笑话。想当年的当年的当年......我曾曾曾曾......祖父宠爱幼子,无故夺去我曾曾曾.....祖父,他的儿子太子之位,这天下就算被火烧水淹,我也只是看笑话的人。” “哈!”他嚣张的又对晴空一笑。 品露道:“先生,前面是树。” “哦。” 雷无尘收回眼神,重新看着道路。 数十里连营、上百里连营,包括官道周围田野村庄集镇和树木,主仆三人轻松借着树木和房屋死角继续前进。 ...... 庆昌郡王眺望着广阳城,眼神里掀起惊涛骇浪般的野心,回身,对背后的世子雷允节语重心长:“皇帝轮流坐,理当到我家。自我曾祖父的曾祖父开始有这样想法,到我这里已然第十一代。” 十一代的准备不敢说周到,也给予庆昌郡王足够的底气,让他敢于跳出来一争。 今年也给他最好的时机。 他又回身对世子冷笑:“真是笑话!京里皇叔不登基,皇弟不登基,三位殿下俨然死人一般,连个出气声也听不见。往年还听见二位虞太妃和皇后斗的凶。呵!先帝停灵,迎接雷风起进京登基?这京里能主事的人难道全跟着先帝去了!” “父亲正好进京主事,这局势虽透着古怪,却仿佛在迎父亲一般。”世子笑道。 庆昌郡王抖抖眉头:“不愿意我去的人,就像雷风起中途落水溅起的水花,也大有人在。” ------题外话------ 早安。 不知大家在周末都会睡到几点起。 仔近来需要加强自律,六点还是能起来。因为,天热易起。 希望秋冬天也能这样。哈。 周末投票更美丽。 第二百零八章,庆昌郡王 “雷风起也未必真落水。但父亲说的是,眼前能与父亲相争的顺兴郡王,其人可恨。”世子道。 庆昌郡王骄傲的负手,再次转向去看高大的广阳城,喃喃道:“我在城西扎营,他在城东,双分天下,我怎么可能答应,就算我答应,这天下的黎民也不会答应。” “父亲,与顺兴迟早有一战,而最近他的花样太多。” 世子从怀里取出封半旧或破损的书信,有些带着火痕,有的带着暗红血迹:“来袭扰我们的几个千人队,在他们败走的时候,有一回留下这封书信。” 庆昌郡王打开来,见上面写着自己驻扎的几处军营位置,还有几句叮嘱小心袭扰的话,落款印章红而鲜明,玉林。 两家互相有打探,对其它府第同样也没有放过,庆昌郡王知道玉林这两个字,是顺兴郡王众多小印里的一个。 但是他带笑还书信给世子,不以为然道:“小心离间之计,我才说过,看我不顺眼的人,就像雷风起落水后的水花,数不清也看不明。” “父亲,不可不防他。咱们和顺兴郡王府从没有约定过,但父亲点兵那天,他家点兵。父亲发兵那天,他家发兵。父亲来到广阳城下那天,他家也刚好赶到。这城外被两家兵马十万人出去围住,以平江侯府烧城而退,战未敢战的惧怕,以太平侯府那此许兵马,以四平侯府肃清五百里的胆小,哪有胆量以千人队闯进来。” 世子头头是道的回话。 庆昌郡王还是笑:“平江侯未必惧怕,四平侯也未必胆小。” 世子昂然的也笑了:“父亲,如果我是平江侯,我至少出城一战,以血告诉天下他对先帝的忠心。我若是四平侯,要让天下人看到他的忠心,也不应该搬走五百里的百姓。这除去试图拖延父亲进京脚步,其后面还是畏战。不敢与父亲一战。” “先帝只有一副躯壳在人间,他们争着表忠心有用?” “父亲,向旧人表忠心,无非给新人看。父亲登基以后,凭什么相信先帝旧臣。可笑平江侯,可笑四平侯,现成的向父亲表现忠勇的机会不抓住,带着百姓遁走,迁走百姓们,这能说明什么?难道父亲大军压境后,他们还能继续逃到国外不成?” 庆昌郡王虽还在笑,神情里有难看出来:“这一着,确实是在百姓面前抹黑我,像是我到哪里就杀人放火似的。这广阳城我围了这些天,一直劝说开城为主,还没有放过一箭。” 世子不平的道:“平江侯府那城是他家自己烧的。” “他知道我和顺兴的兵马,知道这天下我们争定了,必有血战,而且我也不知道哪一年结束,平江侯阴险小人,烧的岂是一座城?他是不想留给我一座现成的防御营地和补给之处。” “所以父亲,平江侯也好,四平侯也好,他们迁走百姓为着什么?只怕父亲大军赶到时,他们要拿手中百姓做筹码,和父亲讲价钱。” 庆昌郡王一直否定世子的话,是不想这就破坏心情。 他和顺兴郡王之间当然有一战,但不是现在。而且千人队的袭扰不影响大局。这就怀疑顺兴,去和顺兴开战,广阳城就还是朝廷的广阳城,城里的人站在城头看看二位郡王的笑话,就把城守住。 但是世子负责攻打广阳城前后的细作试探,他对于连日里几个千人队到处出现疑心重重,是他的责任所在。 他说的没有错,平江侯不敢公开一战,四平侯也不敢,一个遁走不知去向,另一个肃清五百里,却不肯向前保护百姓,用意是拉长野心郡王的补给线,消耗他们的补给。 在庆昌郡王来看是这样,他能想像到这虽是五月,正是夏收或就要夏收的季节,但四平侯敢于迁走百姓,就一定不会让他们在这五百里内,轻易找得到食物。 庆昌和顺兴都没有尽出精兵,两个人加起来也就十万出去,准备这些兵力攻打广阳城。 一分为二,各自几万的兵马,每天的食水消耗花钱已如流水。 照这样来看,确实,近日里几个千人队不应该由四平侯派出,几千人救不成广阳城,闯进去通个信倒还可以。 一个不小心的,三万人马的四平侯就收不回这几个千人队。 四平侯没必要做这样的消耗。 近日袭扰不断的千人队,在庆昌郡王认为里,也与顺兴郡王有关,至少千人队很容易就躲到顺兴郡王军营里,再出来袭扰也相当方便。 暗骂顺兴鬼点子多,庆昌郡王对世子信任的一笑:“关于这事情你有主张的话,你暗中去办。记住,不要在攻打京城以前,让咱们两家翻脸。” 世子见到自己的话受到重视,建议到此结束:“是。顺兴是咱们家攻打京城最好的帮手。” “嗯。就是这样。”庆昌郡王满意的笑了。 父子都不住在十里铺,庆昌郡王前来巡营,世子跟着来回话,世子这就告辞,连夜打马回他的营地。 这位世子以谨慎出名,区区几个千人队他可以不在意,在意的是袭扰层出不穷,等到不在意时,忽然有一次来袭扰的是万人队,被偷袭的军营将被毁掉。 一个人吃一头牛的故事有流传,一顿吃一点,一顿再吃一点,再大的牛也吞进肚腹。 庆昌郡王今晚歇在十里铺。 夜半,庆昌郡王世子回到他的军营,随意吃口饭喝口水,就坐下来拟定对策。 两家心照不宣共同攻城,你悄悄袭扰我,就像马蜂嗡嗡的实在太烦,打它浪费精力,不打又担心排山倒海的马蜂飞过来。 一口气写到半夜,整理出合适的对策,庆昌世子更是手不停笔,这就签写军令发放下去。 看着最后一个传令兵走出房门,庆昌世子对自己的效率流露出满意,长长的伸个懒腰,放心去睡。 以后只等捷报,别说对自家兵马心里有底,就是蚂蚁遇大象,也蚁多咬死象。 敢在这片地盘穿插袭扰的人,是时候拿流血丢命想想这是谁的地盘。 ------题外话------ 明天见了,下周愉快。 求票。 第二百零九章,雷风机的埋伏 这里是庆昌郡王在广阳城周边占据的地盘,占的地方太多,房屋河流树林等都在里面,对于小队前进的人颇多便利。 独自一人的雷风机便利就更多,比如他藏身起来容易之极,但相对来说,不便利的地方也多。 他跟踪庆昌世子不敢随意上官道,清晨,庆昌世子进入沉睡,雷风机在离他军营五里的地方停下来。 这里是个路口,黄土官道隐约可见痕迹,藏身在树上的雷风机,这位鬼子关边城的四将军一眼认出那是蹄痕。 可见大半夜的庆昌世子派出不少传令兵,他不负责攻打广阳城,庆昌和顺兴都想得到广阳,又在平江侯府城池外被狠狠教训一回,两个人不敢贸然吓唬广阳城,指望在广阳城扳回杀人放火的名声,为自己立下新的口碑。 据说战国时有个杀神叫白起,坑杀俘虏四十万,导致他接下来攻打的城池死拼到底,降也是死,不降也是死,干脆拼命。 平江侯府不敢对战也就算了,把城池烧得干干净净,给两位野心郡王鼻尖抹了一把黑。 黑的耀眼夺目,估计再过个把月,消息飞走将全国无人不知。 雷风机是武将,他完全看懂庆昌和顺兴先打平江侯府的原因,平江侯府位于二位郡王管辖地界的尾端,横向穿插而存在。 得到平江侯府的这块地方,二位郡王就可以封锁与宁江侯相连的地界,放心的派驻重兵把守,等到他们打下京城,不管谁最后坐到金殿上,高兴的话也就便登基,把原本的国家一分为二,从面积上看相当不错的一个新国家。 屯兵再屯粮,接下来就可以往南继续打。 平江侯就痛快的把城烧掉,把人带走,留一片狼藉地方,明年铁定因为缺人手种不了庄稼的地方给二位野心郡王。 好像多损了人也没利到已,但雷风机举大拇指赞成。 喜欢登基就登基去吧,犯得着打这个打那个? 二位不管谁最后登基,难道不要当官的人? 没进京先逼迫别人臣服也还罢了,你有皇家血脉,你投胎的准,这是你能耐。两个皇家血脉一起出现,还没进京就逼迫别人选主人,选错的到他日将成逆贼,不会有好下场,株连的话全族都没有好下场。 二位郡王不仁,平江侯府不义。 得,一块烧成的焦土留给你们,高兴怎么分就怎么分。 平江侯府的这一手儿,让庆昌和顺兴面对广阳城格外慎重,已经处于包围圈中的东梁等城池和朝廷几处军营,也是一再叮嘱不要率先开战。 先拿下广阳城作为进京重要补给点,再说降周边的官员不迟。 虞存的长子虞新伯,如今确实没有危险,他的命能换虞存的支持,顺手一刀只能多树一个强大的敌人。 庆昌世子不主持攻城,并非得不到信任,细作试探也相当重要,这位世子精明强干,手中也大权在握。 雷风机盯着路口纷杂的马蹄痕迹,清早有露水下来,官道上稍现泥湿,更好的留下行走痕迹,他不需要走过去就认出来。 眺望广阳城的方向,从这里虽看不到城池,倘若攻城却会有战报频传。 没有。 官道上只见到一队不慌不忙的巡逻士兵。 出于小心,雷风机只能当一堆军令为的是姐丈亲率千人队袭扰不停。 还有他在其中一处袭扰营地外丢下的密信,落款毫不客气盖上顺兴郡王小印。 如果他是庆昌世子,他会将计就计,应对的最好方法就是任由千人队横行进来,随便动两个军营合围住,都不用怎么打,只把扎营的地点变动,姐丈这一万人就此插翅难飞。 夏天日光上来飞快,照亮雷风机带讥诮的笑。 他是谁? 雷四将军。 在边城出了名心眼多的人。 既然他先姐丈一步来到这里,就能让姐丈安然回去。 取出怀里昨天做的干粮吃了,再不吃就坏了,喝了水袋里的水,很方便的在树身上小解,雷风机再就静卧在树荫里闭目,看似养神,其实脑海里转的飞快。 黄昏来临,夜晚来临。 雷风机睁开眼睛。 感受到风声出来,一只大鹰在树梢上方停下,雷风机纵身一跳攀住鹰腿,大鹰带着他升空,俯瞰地面可能出现袭扰的地方。 雷风机离开四平侯的时候,四平侯还没有答应护送苗保,但有意和广阳城联络。 雷风机不是小气,家里就一对鹰,一只被大哥二哥带去京城,一只由他和三哥雷风起互通消息时使用。 他没法借给四平侯。 雷风机只和四平侯简单的定下来,如果有人和广阳城联络的话,雷风机已经到广阳城附近,遇到危险又方便的时候,互相救助。 也就昨天,雷风机才知道来的是四平侯,姐丈掩护一队人通过广阳城的包围圈,也大约弄明白,四平侯不会莽撞的十个千人队横冲直撞扯开一条道路,四平侯袭扰一次,找到安全地点歇息,等其它千人队就位,再次袭扰。 有自己约定好的计划。 雷风机以前要做的,是见缝插针的离间两个野心郡王。今晚要做的,是见缝插针的离间庆昌郡王麾下将军们,再提醒姐丈不要陷入针对他的合围。 他看到广阳城附近起火,有三个千人队在不同的方向各自冲杀,雷风机看准位置,让大鹰悄飞过去。 鹰带着他,飞高吃力,飞高也看不见地面,人的视力有限。 飞低,到处连营灯火通明,一旦发现就乱箭齐发,而且暴露有能上高空的助力。 雷风起不为难这鹰,累坏找不到替补的,他让大鹰擦着树梢头飞,停在四平侯袭扰军营的几里路外,跳下鹰腿,在黑暗里的树下飞快进行伪装。 一个小小的营地,他们属于顺兴郡王打发进来的细作,专门联络袭扰的千人队。应该有一堆篝火。 雷风机取下背上包袱,油布里包着篝火余烬,焦炭黑灰这些,洒几捧在地面,再拿泥土简单掩埋。 狂奔十几步,把那个刻着玉林的小印抛入地面,继续狂奔,把脚步留下来。 再来到官道下面,取下背着的弓弩,有箭上弦,拿树枝石块等卡住,又设了两道绊马索。 ------题外话------ 新的一周又到来,新周防暑康健。 求票。 第二百一十章,埋伏 转身再次飞奔,上树后,被大鹰接走。 很快,在附近纵横交错的官道路口上,共设六处绊马索,雷风机被鹰带到树梢头,攀住摇晃不定的树梢,在这个位置能看到六处路口的情况。 他不错眼睛的盯着。 大鹰张开翅膀飞上夜空,很快敛迹在黑暗里。 ...... 夜是最好的隐身术,集镇、房屋和树木增加这隐身效。 虞雾落点亮火折,看着黑马蹄下五十里铺界碑,一时间纠结起来。 四通八达的路口就在前面,可以通往东梁城。 二位郡王绕过广阳城的封锁较为密集,从广阳城到宁江侯的这个方向,属于二位郡王较好掌控的地界,并没有封锁百里。 或许,她可以飞骑去看看父亲好不好,再去见太平侯。 神思顿时回来,她并非来救广阳城,她要见的是太平侯、四平侯。 把雁翎刀轻轻一拍,轻声道:“上路。” 两道身影忽然跳下马背。 雷风起伏地贴耳在官道上,高山也身体弯下一半,见到雷风起趴的快,耳朵已贴上地面,他随便一瞅,就找出附近最高的树木,几步奔去,几步上树,灵巧的俨然是个猴子。 徐复祖羡慕的看着他们警醒姿态,再一个愣神,就见到高山出现在树梢尖,举手盖在额头上,向着远处眺望着。 这小个子的速度快如闪电,雷风起站直,高山风一般奔回。 雷风起凝重道:“广阳城,开战了。” 高山说慢一步,飞起一脚踹向雷风起,眼神跟着脚瞪出去的时候,向着虞雾落的面庞笑嘻嘻:“兄弟,广阳城附近打起来了。” 徐复祖被他这斜眼飞瞪,又神情堆笑的敏捷震撼的张大嘴。 虞雾落哪有心情取笑,她的刀至今无敌,这是一战又一战亲身经历,她昂然挺直身躯,一字一句的道:“他要战,那便战吧。” 黑马当先奔出,雷风起和高山不甘落后的追来。 “大爷。” 跟徐复祖的一个人低声叫住他:“咱们路上经过的营地,两家郡王加起来约有六万出去,咱们就这几个人,去广阳城只好送死。” 他看向前后。 原本虞五还有几百人,在进入封锁地带时,雷七说为方便行走,化整为零如今不知去向。 他们现在就徐复祖带几个人,再就是虞五雷七高山共三个人。 徐复祖踌躇,也叹道:“这三个人胆子是真大!” 没几个人就想去哪里去哪里。 “大爷,咱们现在离开正是时候。” 徐复祖咬牙:“可咱们去哪里。” 前面三个人走的太快,很快就隐入官道黑暗里。 徐复祖放心的道:“吴国公死了,平江侯不知去向,家里也烧了城不知去往哪里。到底押解吴国公的虞五雷七是罪魁祸首,还是平江侯,还是顺兴庆昌攻打了家里所在的城池,眼前没有答案。” 而他,和出门前想的不一样,和虞五雷七高山三人同行这些天,也没能耐试探出口风,更没能耐拿下他们。 再瞄一眼前方三人,见到三匹马一字儿排开,在最后的雷七身影也呼一下子,完全看不见。 徐复祖有一瞬间的心慌,忙道:“先跟着再说。”一行人飞快追上。 听到后面马蹄声响,虞雾落淡淡的笑,高山没好气,雷风起耸肩头。 跟来其实累赘,为什么没趁机走开呢? 可见有鬼。 天空有鹰嗥声出来,高山脸色唰的一沉,鬼子关老四在这里,昭勇郡王的几个孩子,他一个也不喜欢。 雷风起眼神亮了,四弟在这里? 他驶到有月光的地方,就装作搔头,轻轻的向上打手势。 我也来了。 ...... 陈大人奔上广阳城头时,赵又林带着赵家子弟及一些乡绅也跑上来,几个乡绅边跑边问:“谁来救城?” 大家迅速在城头占据有利位置,往城下看去。 这些天里看习惯的密密麻麻营地里,有数道火线穿插其中。 赵亭功心头重新涩滞,沉重的道:“人不多。” 四平侯十个千人队,共计一万人,在十万大军里仿佛细浪薄涛。 陈大人和赵又林同声问道:“是来传信的吗?快检查城头上可有信件到来。” 一个老捕头走出来:“还没有向城头放箭。” “留心等着!” ...... 雷风机死死盯着六处绊马索,就见到有三队人马过来,火把光照的通天明亮。 “三个万人队,庆昌世子果然不是草包,他会把姐丈困在这里动不得。” 见到人马还有几步,雷风机又看向视力所及之处,不出他所料,有两个军营同时拔营而起,姐丈的后路也极有可能被堵住。 马嘶痛呼声出来,绊马索起到作用,一员将军奔向前方来看,大喝道:“保持队形,散开,散开。” “嗖嗖嗖”,风声响起,数枝利箭破风而来。 将军手疾眼快闪身避过,一身冷汗出来的时候,一个想法也同时出来。 这是杀人灭口? 他原地垂下兵器,面色阴晴不定。 后面又奔来几个人,为首的将军喝道:“高远离,你不追击,敢抗命吗?” 高远离抬起面庞,四十多岁的年纪,五官粗重,身躯孔武有力,他竭力镇定,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恐惧,回道:“岑将军,我们中了绊马索,还有暗箭在这里埋伏。” 岑将军沉声道:“去个人看看。” 没一会儿,有人拿着绳索和铁弓过来:“回将军,埋伏的只有一张弓,还有几道绊马索。” 岑将军笑了:“前队乱阵脚,我还以为有多少埋伏呢。” 把手一挥:“钱锋,你变前队,今晚再拿不下袭扰的人,世子问罪我,我拿你是问!” 他正眼也不看高远离,径直带队走了。 高远离没有辩解,静静看着几千人走开,身边只有心腹副将在时,面上神情猛的现出崩溃。 副将则是怒不可遏,压低嗓音道:“咱们要自保才行。你劝郡王缓动兵,早就把郡王和世子得罪。今晚这只是下马威。” 高远离不动声色:“你看今晚只冲着我来?” “恰好您当前锋,恰好有绊马索,恰好在您过来查看时,弓箭埋伏对着您。还能是谁安排?” 高远离嘴唇紧紧抿起,目光里有浓浓的伤痛。 他也这样想。 ------题外话------ 错字再改,还有一更在晚上,求票。 第两百一十一章,离间 几根绊马索,一个事先埋伏好的弓箭,这周围有数万兵。 袭扰的千人队闲到发慌也不必如此埋伏。 这根本伤不到人,对他们袭扰没有助力。 周围数万兵皆打“庆昌”旗帜,这还能是谁做的。 一个警告,一个下马威,提醒高远离闭紧嘴巴,不要再对庆昌郡王擅自发兵提意见。 高远离不敢久久停留,带着副将追上队伍,天气让稍加奔驰就满身热汗,只驱不走内心寒凉。 回头算算自年青做武将时来到庆昌郡王麾下,已是二十余年。 当时精神抖擞的青年,如今已是老谋深算的中年。 郡王想当皇帝,难道他高远离看不出来? 劝郡王按捺住,等待时机,缓出兵马难道不是好意? 却是这样的结局。 寒凉自心底升起,化为一声叹息,又被高远离扼杀在喉咙里。 树梢上雷风机睁大眼睛,夜晚让他看不清高远离旗帜上字,没法记住这是哪位将军,但是落后的几步,交头接耳的说话,这些不难看见,雷风机眯起眼睛,脑筋动的飞快。 另一处绊马索也有收获,雷风机这里又安放两个强弩袖箭,靠机簧打出去,这是百花宫的暗器。 雷风起救治百花宫的人,百花宫主为表感谢,送出两个满满袖箭筒,给三将军在战场危险时候保命。 临走家门的时候,雷风起交给雷风机,边城悍将都自恃功夫过人,不需要暗器加成,而四将军心眼子更多,雷风起认为雷风机会用的更好,雷风机也这样想。 就用在今晚。 万人队的火把照亮官道,险些被袖箭射中的将军拨马回驰,在万人队的中间位置迎上一个男子,劈面就是一拳,被周围的人拉住,他又狰狞挣扎。 离的远听不见,但肯定是骂人。 雷风机眼神更眯,自言自语道:“我说嘛,庆昌郡王十几万人,怎么可能个个都跟他一样有造反的心,再说这时势多好,先帝没有遗诏,本来应该百官拥戴三位殿下中的一位,偏偏迎接三哥登基的消息传出来。三哥已落水,帝位空虚且无人出面拥戴三位殿下,外省与帝位有关的皆蠢蠢欲动,这很正常。只是,兵部还在,朝廷还在,擅自发兵等同于造反。只是,不如等到别人野心跳出来,再发兵不迟。十几万人里,总有正直忠义的人,不会和庆昌郡王蛇鼠一窝。” 记下通红火光中旗帜上官称姓名,这个时候看到第三个万人队内讧的更直接。 雷风机在这里埋伏的暗器,来自于家中收藏。 他曾祖父那代缴获的江湖暗器,据说名头响亮,名叫天地一起收。 一百零八枚铜钱镖上蘸毒,也是机簧暗器,打出后的速度快、速度慢、旋转的......共有三十六种方式。 用来打人,避得了前面,避不了后面,避得了左边,避不了右侧,关键这东西还可以带毒......在机簧筒里灌满毒液。 避得了暗器,避不开强劲飞出的毒液。 昭勇郡王府对江湖人的歹毒行径认识深刻,雷风起一开始抱着为民除害的心跟虞雾落同行,就是江湖人里出豪杰固然好,出几个玩毒的又六亲不认,堪称天下最大祸害。 雷风机的曾祖父杀了那个江湖客,把铜钱毒镖毁掉,留个空机簧筒在家里。 雷风机拿出来用,来不及打铜钱镖,就装一堆家里现有收藏的江湖暗器,大小能通过机簧口打出来就行。 飞针纤细难防,重量轻而飞的最快,又最锋利。 小巧的铁蒺藜是最重的那个,飞出来的最慢,但如果遇到没有防护的人,谁会想到一波飞针飞过后,还有几个铁蒺藜后发而至。 中暗器的人盔甲披挂,伤是没有伤到,但气的直接带队走人。 管他今晚世子有军令围追堵截,他不干了,谁爱听军令谁听! 马蹄哒哒哒,这一队人打着火把,和余下大几千人分道扬镳。 他走的太快,雷风机还没看清旗帜上姓名,可是乐得四将军窃笑不止,一条几条无数条离间计顿时浮现心中,且开始成型。 真是的,人马再多,人心不齐,也是白搭。 真是的,想当皇帝自己凭能耐挣去,无缘无故展开内战,“理”字占不住,人心怎么能齐。 雷风机越笑越厉害,怕自己摔下树梢头,拿手抓住另一根树枝。 他占的位置不错,从这里能看出很远,雷风机毫不客气的窥视起庆昌郡王营地,并惊喜发现他还能看到顺兴郡王营地那里。 看了十几眼以后,雷风机终于确定今晚是个好日子,有人正在袭扰顺兴郡王营地。 他没有看到是谁,甚至几个人也看不到,只看到不断的有地方起火,浓烟升的很高。 那里不是姐丈的人。 姐丈袭扰的用意,只为联络广阳城,从起火位置来看,像是有谁从顺兴郡王营地出逃。 雷风机从怀里取出一个哨子,轻轻的响起仿佛风一般的声音。 大鹰很快出现,在空中叫上几声。 “三哥在附近,那里?”雷风机指向起火的方向。 大鹰叫上几声。 “不是,他在另外一个方向?” 雷风机看向大鹰脑袋钻动过去的方向,还是决定道:“三哥还在外围,他应该不会有事。” 他抓住鹰腿,还是试图去看看谁在放火,需不需要他帮助。 此时,庆昌和顺兴两处营地受到袭扰,庆昌世子更是安排下天罗地网,只等拿人,广阳城以为来了援兵往下观看,在这几十里的地界上,到处灯火通明。 大鹰带着雷风机来到起火上空,却没法太低。 呼呼风声里,雷风机吃力数点地面逃蹿人数,不由得生出钦佩,几十个人就敢闯进来,这莫不是英雄胆量。 ...... 江水烟手中花枪舞的迅急,在血路里继续杀出血路,赵亭晓紧紧跟在她后面。 马大力舞动手中铁棍断后,也是杀的英勇难敌。 可是粗汉们不领情:“马大力,姑娘要是出不去,你死一百回也是罪人。” 马大力闻言,咬出下嘴唇上一条血痕。 她一直力主送赵亭晓回家,结果遇到顺兴郡王临时变动营地,和他们几十个人迎面撞上,有拥兵自重的名声,顺兴郡王也不是草包,本就变动的营地再次变动,两个万人队前堵后追,把他们牢牢困住。 幸好带着放火的东西,见到能放火就点上一把,烧出一条还能逃跑的道路。 ------题外话------ 见谅来迟,错字再改。 明天见。 求票。 第二百一十二章,喂水净面 浓烟滚滚,薰的每个人面黑染尘,旷野的夏天自带凉爽,却敌不过周围人呼马嘶,热浪散不开,层层扑来。 赵亭晓一只手紧紧护住腰带上竹箫,另一只手紧紧护住另一侧腰带上水袋子,手里还拈块帕子角,边跑边忽闪,不是给自己凉风,是让湿帕尽早晾干。 见到江水烟击出一块空当,最近的追兵也有五步以外,赵亭晓灵活的一个绕身,蹿到江水烟侧方。 手就更快,扯开水袋倒向帕子,指尖触湿,立即把水袋送向江水烟面庞:“喝。” 江水烟来不及嫣然笑,抓紧喝一口水,而赵亭晓手中湿帕抹向她的额头。 左一把,从额头沿着江水烟右面颊顺耳朵往下巴,重抬湿帕再按住她的额头,往右一把往下,就势把江水烟左面颊也净面。 也凉快凉快。 随后,赵亭晓往后跳出,缩回江水烟背后。 江水烟挺枪就刺,恰好把到面前的追兵一个对穿,再抡枪赶出去,又横扫几个人。 到这个时候,又有一点点的空当,江水烟甜甜的笑起来。 两个人配合的默契之极,可见不是一次两次之功。 马大力看在眼里也无话可说,而她眼角余光里,赵五拳穿花蝴蝶般的身法不留余力,马大力就只能懊恼自己不应该计较,导致姑娘和大家陷入重围。 在顺兴郡王的营地里,有一个高台,四面插满旗帜,足可以挡住别人看到台上的人。 台上的人看台下,风动旗帜的缝隙比比皆是。 正当壮年的顺兴郡王站在台上,感受自己精力充沛,自年青到今日从没有变过,面上笑容不断。 站高观远。 “轰”,远处有新的火光出来,火油的味道强烈散开。 有刺鼻感时,顺兴郡王抬眼,略带责怪的看了看,再就继续带着不容打扰的专注,看的还是广阳城。 数万精兵属于自己麾下,庆昌也有同样的兵,一个半天之内,顺兴郡王还能召来数万兵马,他相信庆昌也是。 不管这晚晚闹事的是谁,闯不过几十里连营。 因为。 自己不是草包。 庆昌也不是。 除非,这几天不断在庆昌郡王营地袭扰的兵马,就是庆昌自己的兵。 “该来的就来吧,别让本王等的太久。” 两位郡王争先恐后兵发广阳城下,不见得联手打广阳,大家就在这城下拼个你高我低,也正是时候。 谁叫这天下只能有一个明君呢? “父亲。” 伟岸年青人走上高台,轻施一礼含笑面庞:“父亲料事如神,继庆昌郡王每晚贼喊捉贼以后,袭扰终于到咱们营地上。” 顺兴郡王笑容里出现自负,还有一声轻哼,慢条斯理的道:“要打就打嘛,我就烦他弄许多弯绕出来。” 抬一抬手,高高指中广阳城,但是父子都知道,这是抛物线般指过广阳城,那已经被两个郡王占据超过百里的地方。 “直到今天的回报,已经向四平侯处推进两百里。你说,四平侯有这胆量,还是太平侯许昌侯敢小队穿插进来袭扰?他们要进来百里不说,绕过广阳城,又是几十里营地。莫不是疯了,派几个千人队进来送死,还是送兵马?这是求我笑纳吗?” 世子笑道:“父亲说的正是。庆昌郡王营地夜夜受到袭扰,不过是他的托词罢了,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等的还应是今晚,这袭扰来到咱们营地上,庆昌郡王再派来前来追究袭扰之人的话,父亲不理会,未免失了威风。父亲理会的话,” 顺兴郡王来了精神,大声插话道:“与他一战,本王求之不得!” “天下兵马敢与父亲一战的,也只有庆昌。”世子道。 顺兴郡王对于这话相当满意,颔首表示首肯:“京里,兵部,各处将军,都有自己一副肚肠。他们合兵打我不可能,索性装看不见。你看平江侯,我早就听说他诡计多端,果然见到他诡计多端。他宁可烧城遁走,也不敢在我和庆昌之间投靠一个。” “等到父亲登基,平江侯自然前来臣服。” 顺兴郡王眼神怪翻,阴阳怪气的道:“到那时候,他就不值钱了。看风向的人,不给他一点颜色看,不让全天下的人看到他结局不好,你我父子免不了被这些看风向的人一遍遍欺负。” “是。父亲登基那日,问罪于平江侯便是。” 顺兴郡王笑容满面:“那是自然,不但问罪平江侯,四平侯这个见风使舵的也要收拾。听说我和庆昌出兵,他不前来侍候,居然肃清五百里城池集镇还有村庄,一粒粮食也没留下。这是做什么?打又不敢打,降又不肯。摆出好大一片擂台,留给我和庆昌争斗。这就是小人之心!谁赢了,他就堆着笑脸上赶着跑来,他家雷氏郡主算是我侄子辈,但到时候你让四平侯喊祖宗,他也肯。” 说着说着,顺兴郡王的脸拉长,阴沉沉的犀利悄然出来。 随着这阴沉犀利层层加叠,太平侯、许昌侯、守广阳城的陈大人及赵又林全家,都在顺兴郡王脑海里走过。 顺兴郡王嘟囔:“都要治罪,眼前认不得本王的,以后都别想好。” 他有骄傲的本钱,除去占据广阳城前两百里,后几十里以外,横向宽度也不比庆昌的少,广阳城屯粮再多,也经不起一年一年没有夏收秋收,迟早城破门开。 顺兴郡王早就想多占一个城门,庆昌率先动手,他就像做梦有人送枕头一样快意。 叮嘱世子:“把放火的人给我困死,不让他跑走一个,庆昌郡王非来不可。” “是。” 此时,在顺兴郡王外围营地的外围,平江侯带一个千人队,太平侯世子带一个千人队,整装待发。 太平侯世子赞不绝口:“侯爷弄来的这些兵器盔甲真心不错,你送给我的,我立即发下去,你看看,人要衣装,一个一个精神的,要不是面庞熟悉,我都不敢认这是我家兵马。” 平江侯失笑:“你夸了一天半可以结束,来来,废话少说,正事要紧。太平盛世,先帝停灵,这本应该息止干戈的年头,两个皇家血脉擅自起兵。这天下是他们的吗?这天下虽是天子做主,却是咱们大家的地方。你我生长在这天地下,天下百姓生长在这天地下,要说话人人有份,几时轮到投胎命好就能当家。” 把手中花枪摆横,平江侯豪气云天:“今晚,咱们给他们一个教训。横穿顺兴营地,再穿过庆昌营地。这里就是起点,咱们终点再见。” 太平侯世子也从马鞍上摘下兵器,两个人相视而笑,各自打马:“稍停,再会!” ------题外话------ 早。 这一章熬得晚了些。 卡文就写不出来,得等夜深人静。 不过早六点还是守住了。哈! 求票。 第二百一十三章,曙光 月光照亮一位侯爷,一位侯世子马蹄下道路,两个千人队各自紧紧跟上,他们向着那旗帜最多的地方,那是营地的中心,绝尘而去。 月如银境,仿佛为他们划出一块新的天地。 ...... 远,顺兴郡王根本看不见,但他心有灵犀的发现骚乱,鬼使神差般心头浮现出一句话。 来了! 这是一次强有力的袭扰,或直接夜袭。 他能深刻感受到。 如果他知道这是两个千人队,也同样会内心戒备。 两千人确实不多,可是庆昌郡王数万士兵的营地,就在这附近虎视眈眈,不容小觑。 他目光如电看向青天,自脚下升起战栗感,向上扩散到全身。 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就是强权。 如今这强权在自己手里,朝廷历年的供给,百姓历年的供奉,送到自己手里就属于自己! 强权在手,天下谁敢不服呢? “世子,你去监视庆昌郡王营地,不许他接应任何兵马。” “是。父亲,如果今晚踹营的与庆昌无关呢?” “那你就告诉庆昌,我们抓拿审问袭营的人,与他有关。” 顺兴郡王呵呵的笑了。 ...... 广阳城头高,看的远,陈大人惊喜盯着四平侯数个千人队穿行的地方,又盯着江水烟不管不顾到处乱烧的地方,最后看向两个细细的火线自顺兴郡王开始,尖刀般向庆昌郡王营地穿行。 “这一定是援兵。”陈大人这样道。 ...... 夜晚灯火通明的营地,比星光璀璨,忽然起来的一堆火,从远而高的地方看起来,像骤然绽放的烟火。 千人队在两个营地里穿行,不时引起人仰马翻,像一串串新放的烟火。 广阳城外最高的地方,只有两个郡王的王旗,王旗周围有旗帜簇拥,风卷旗帜能藏身,风展旗帜时跟随着变动,周围旗帜也可以挡住身形。 雷无尘攀在旗帜高处,左右旗帜里是两个白胖童子,主仆三人瞪大眼睛看着多处开火的袭扰,面上神情跟随着一会儿紧张一会儿吁气,一会儿又险些叫出来,幸好忍住。 雷无尘抹去额头汗水,立即笑道:“好看。” 饮风品露心不在焉,常年生长在安宁优美的环境里,他们对于人仰马翻后的血腥无法习惯。 饮风转转眼珠子:“先生,血流成河并不好看。” 雷无尘摆出悠然神色:“赤色满天地,好看好看。” 品露转转眼珠子:“先生,只是气味难闻,两边都有高台,要是他们在台上打,岂不是咱们又看热闹,又享受。” 雷无尘陶醉般的道:“天地有风云,万物岂能拗?” 饮风和品露不再说话,天地有风云,针对所有人,当年的当年的当年......太子无故被废,一怒之下掀桌离京,出京的时候,回头眺望,大约知道从此不能回来,说的就是这两句。 天地有风云,万物岂能拗? 雷无尘在说完以后,此时也有些讥诮的看着两边营地,顺兴以为自己兵马多,庆昌以为自己兵多将广,可是天地有风云,万物岂能拗呢。 自先帝去世,迎接雷风起登基,貌似就没有二位郡王的光彩,而不管昭勇郡王府是真的一夜惊梦登基路,还是被京里算计,这天地间的风云都已经起来。 花受影响,草受影响,兵马再多的人也同样受影响。 雷无尘的目光里又出现怜悯,下面两侧的营地看似强大辉煌,袭扰的也好,放火的也好,相比之下较为渺小。 可这是天地间的风云,顺兴和庆昌以为自己能当家做主,未免过于猖狂。 雷无尘明白童子们的意思,但如他所说,祖辈的事迹让后辈心中有恨,雷无尘不介意看到血流成河血腥扑鼻。 以他的鉴赏,也觉得不好看,这不,风恰好的来了,旗帜扬起,雷无尘为了避免不被发现,也随风而转,再次利用旗帜和周围旗帜挡住自己身影。 抬眸,前面就好看了。 火光冲天而起,几十个人互相保护着离开,顺兴郡王的人慌忙救火,提水的,扛水的,推来水车的,都是一副勤劳模样,这种,就好看了。 ...... 苗保今晚运道好,除去四平侯有十个千人队护送他以外,再就遇到江水烟被困需要突围,刚和太平侯合兵的平江侯咽不下被逼而走的恶气,邀请太平侯世子共同踹营,给两个野心郡王一点颜色看看。 但这是几十里连营,一万来人的袭扰虽然牵制一部分兵马,苗保一路前行还是困难多多。 广阳城就在他身后,有一刹那间,苗保动了心思,实在不行,他就避入广阳城。 不过避入广阳城更难出来,这想法立即消失。 去奇香湖吗? 去,还是不去? 会不会往那里的路是封锁薄弱的一环? 步行在马车前面的他挥拳开道时,脑海里乱嘈嘈。 赶车的人现在换成红霞,红霞披头散发,呜呜的哭着,竭力不看潮水般涌来的士兵,有好几回,有手臂伸上来险些拉她落地,红霞手边有把刀,紧急关头就一刀扎去,有两回割到自己手指,此时没功夫包扎,往外沁着血珠。 对于生长在宅院里的丫头来说,这几天遇到的着实让她惊恐害怕,哭是发泄的一种方式,红霞就大声哭着,但全神贯注赶车,视线里只有苗保身影,跟着他,再跟着他。 这里是大片的平地,夜风传声,一个营地被袭扰,全盘还击的话,喧闹声能传出很远。 这让开道的苗保和断后的小队长底气满满,闷头向着前方,一个劲儿的拼杀。 两个人都不是幼稚大意的人,所以有心理准备,耳边,喧闹声渐渐低下来,他们一个在车队前,另一个在车队后,不约而同的大喝一声:“向前!” 广阳城已在身后,不再是几天前一直仰望一直感觉冲不到的地方,过了广阳城,无疑前方就是曙光。 两个忠心耿耿的人眼前已经看到冲出包围的曙光,它柔和明亮,又清凉舒爽,就在这长夜的尽头等待着自己。 夜的美好正在于此。 ------题外话------ 还有一更晚点,仔正在写。 求票。 第二百一十四章,是你们和天下人翻脸 今晚的动静有些大。 一个营地被袭扰,周围三、五个营地被动响应。 千人队切瓜砍菜般的穿插进入,一沾就走,袭扰的何止十个八个营地。 四平侯自庆昌郡王营地里穿插,平江侯和太平侯世子自顺兴郡王营地里穿行,还有江水烟随意放火,苗保带着三个马车一路直行,顺兴郡王误以为庆昌郡王打着袭扰名义发难,庆昌郡王父子此时也以为顺兴郡王借机寻衅。 两位郡王都愿意兵发京城再争斗,但提前一战也不介意,两虎相遇,必有一战,这无法避免。 从宁江侯处往广阳城的方向,三十里界碑前面,虞雾落一行静静听着远处动静,愈发认为广阳城今晚遇劫,两个野心郡王攻城无疑。 篝火、火把、帐篷里烛光,在眼前呈现一片灿烂,她应该往哪里去,才是最正确的参战方式,才能更好的救助到广阳城池? 刀没有低呜,也还没有看到战场狼藉,可是虞雾落在愤怒里热血沸腾。 想也不想的,她转脸看雷风起,她知道,雷兄可以指路。 黑暗和月光很好的组成角度,刷亮雷风起半脸面容,他冷峻的凝神想着什么。 虞雾落滞了滞,有时,她会觉得雷风起在一直给予的安全稳重里,他还相当英俊。 有时候,又在意他另有居心。 他的谈吐里颇有才学,寒门之家难以出来。 他的功夫带着精妙,寒门之家难以出来。 他的外表也绝佳。 轻易就能看出雷风起有很好前程,可他数月里风雨陪伴,处处出谋划策。 现在感激他为时尚早,可是,虞雾落会有欣赏出来,不管雷是什么居心,高山什么居心,徐复祖又是什么居心,他们走的路,是虞雾落要走的路,他们去的地方,是虞雾落要去的地方。 虞雾落,一直办自己的事情。 每当想到这里时,虞雾落就不推敲雷风起其它居心。 她虞五也是容貌过人,她虞五也是饱满读书,她虞五至今功夫无敌,她虞五出身名门,倘若祖父有贪婪心,倘若祖父没有对先帝的忠心,倘若祖父没有对这片天地安宁的决心,她虞家不管谁当皇帝,也是前程无忧。 虞家不怕丢掉满门荣耀,雷七兄当然也可以。 “去!” 虞雾落简短吐出一个字,眼神示意雷风起,为我指路。 雷风起一直在凝神,聆听上方鹰嗥。 他当然不会鹰的语言,但他听出鹰的焦急,鹰在这里,四弟在这里,四弟素来单行独走,在这百里以上的封锁地界里,不可能遇到危险。 村庄里有地窖,集镇上有隐蔽的阁楼,房屋错开的死角,家具里有时候也可以藏身一时,从一个房屋转移到另一个房屋,只要躲避的时机对,只要四弟还在躲避,不会被发现。 鹰这么叫,应该是四弟暴露后被抓住。 “小虞,” “嗯?” “跟我来,好吗?”雷风起嗓音带上恳求。 虞雾落没有犹豫:“好。” 夜空里一声鹰嗥指出方向,雷风起打马疾驰出去,与此同时,他腰间长剑出鞘,向天又是一枚烟火抛出。 “砰!” 夜空里绽放直到高处。 高山这个异族人,中原内陆里任何争斗,他看笑话的心要胜过雷无尘,见到雷风起抛出烟火联络别人,顿起对战场的眷恋。 常年争斗的地方,仿佛血脉里也带着嗜好。 他哈哈狂笑,抽出他的两把刀,高声叫道:“兄弟,咱们今晚杀个痛快。” 虞雾落的黑马也兴奋起来,这匹在边城和战场长大的烈马,不等虞雾落出声,欢快的奔腾出去,紧追雷风起的马后。 这三个人不要命了! 徐复祖惊的胯下马仰蹄后退,人在马上面色雪白。 从宁江侯的方向往广阳城,他们穿过二位郡王原本管辖地界,有先帝在时,这里就划归二位郡王练兵养马,他们整个穿过来,如今在属于广阳城的三十里铺地界上。 广阳城已经被封锁。 他们前也是敌,后也是敌。 这种时候敛踪低声才是通过的上策,这三个人倒好,一个人放出烟火,直接告诉别人位置,一个人怪叫杀的痛快,另一个人默默的跟去,也是没有迟疑。 徐复祖瞬间想到,难道他们发现自己是徐国公府的人,借两个郡王的手变相害死自己。 夜风里,吹来虞五脆生生的嗓音:“高兄,不要多杀人。” “成啊,兄弟,你也听哥哥一句,应该拔刀时记得拔刀。” “我知道了。” 好吧,最年青的虞五也不反对。 徐复祖原地茫然,我应该怎么办,去还是不去? 金戈声传来,还有高山大笑,刚才他们偷摸走的不过是黑夜,真正的战场这时才来到身边。 徐复祖的心安定下来,路上经过许多偏僻地方,几天见不到一个人,三个人想害死自己,早应该可以动手。 不管他们抱定什么心思,至少,三人胆量可敬。 回想徐国公府被平江侯府拿走兵权后,就只能纸上谈兵,血脉里有热血,最后只有自己排解。 无处可以练手,无处可以抒发。 今天也许是个好机会。 徐复祖探身伸手,从马鞍上摘下自己兵器。 跟的人最后劝道:“大爷,您要想清楚,这将和顺兴庆昌两位郡王翻脸。” 夜风轻送,前面又传来大笑声,高山在这种时候每笑就生癫狂:“我兄弟说的对,哈哈,是你家郡王和天下人翻脸,和王法公道翻脸,错的是你们,哈哈,我兄弟几时不对过?” 徐复祖微微一笑,对跟的人道:“你听,如今顺兴庆昌不曾占住理,是他们和天天上人翻脸。” 兵器到手,似有无穷力气也到臂膀,徐复祖熟练舞动一下,向天喊道:“我来也!” 一行人打马飞骑,追向前面三人。 ...... 距离太远,虽有夜晚和高处相助,相对看的较远,雷风机也看不到大鹰是否引来三哥救助姐丈。 三哥手里有常全的几百人,占据一处不错的集镇或村庄,能牵制数倍的兵马。 雷风机也没看到四平侯遇险,他发现四平侯极有可能需要救助,是从他栖身树下走动的传令兵成群成队,他还看到附近营地拔营变动。 烟火暴响上天空,雷风机长长吐气,疲倦的在树梢枝头缩缩身子,动脑的人,也累。 ------题外话------ 三更送上。 这几章非常卡,每一章都推敲半天,写的很慢。 错字再改。 明天见了。 求票。 第二百一十五章,亮旗 冲天的刀光直入云霄,凌厉之气无从捕捉,却让雷风机一个激灵坐起,碰到自己手臂时,一层鸡皮疙瘩凹凸不平。 一般来说,只有至亲和性命相关的知己,才会让当事人有过激反应,在今晚只有雷风起离雷风机最近,雷风机变了脸色。 “三哥有危险?” 能让姐丈有危险的地方或人物,再让三哥也有危险,那想来不用奇怪。 雷风机脑海里掠过前往解救的想法,可是他理智的等上片刻,没有听到鹰嗥声。 他停留在这里,还有自己的事情,此时能不动是最好的。 再等片刻,鹰还没有回来示警,雷风机慢慢放下心头大石,换而出现的是一丝惊喜。 雷家兄弟都年青,可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不夸张的说,一百战是有的。 对杀气的感应比一般人敏锐。 既然三哥没有危险,那杀气冲天的人或事物应该对三哥有利。 他为什么不考虑姐丈四平侯也在这喊杀声里,三哥雷风起去救的就是姐丈四平侯。 除此,雷风机不知道苗保闯营,不知道江水烟误闯进来,不知道平江侯和太平侯相约今晚煞煞两个郡王嚣张气焰。 他没有其它人可以担心。 雷风机继续坐在树梢高处,拿木叶挡住身形,观察着庆昌世子发号司令的情形。 ...... 好杀气! 厮杀中的四平侯感受到滔天杀威,仿佛还能看到一道白光奔入斗牛,手中兵器略停一停,脱口赞道:“好!” 他在厮杀里,立即知道又有人和他一样踹营来了,这杀气不是对着他。 凌厉的杀气不会无故发出,如果冲着他四平侯来的,其人已经站在他的马前。 现在,他的周围靠拢过来三个千人队,可是包围的人至少是一个万人队。 视线的前方,乌压压的士兵正蜂拥而来,相隔大约一里地左右。 而他的后方已无退路,他被撵到这里没有多久,后面就出现一个万人队就地扎营。 扎营了。 盾牌挡住的后面,能看到有人扛来木板等物,这是打算不比机动灵活,耗也耗死他的节奏。 四平侯想不到庆昌世子怀疑袭扰的是顺兴郡王人马,这笨拙的对策,只为防止顺兴郡王的人随时来救。 干脆堵上后路就扎个营地在这里,好歹能挡上一阵子,等到世子或庆昌郡王派人前来。 这架势让四平侯生出豪气,他只是十个千人队,不过万人杀进杀出,像是每一回都能调动数倍的兵马。 “哈哈,这趟真值啊。” 四平侯大笑着道。 另一个千人队的队长王胜将军就在这里,见到侯爷笑,他也无视包围,跟着振一振军心:“没错!到阎罗地府,我也是值的那个!” 手中兵器挥去血迹,高举起来,呼喝道:“杀,杀,杀!给两个野心小儿看看咱们的威风。” 面对包围的万人队,背后的万人队,还有前方少说也有几千人的围堵,四平侯和他的人做好大肆伤亡准备。 围堵的万人队里,高远离让停下脚步,语气平和的拱拱手:“我是高远离,请问是哪位将军来到这里?” 四平侯拧一下眉。 一开始他带着万人队冒险,为的是联络上雷风起,告诉他没有退路,姐丈将拥戴他登基,他不登基也不行。 此时他在险境里,王胜刚才就说他拼死也会让侯爷冲出去,可是四平侯却不愿意轻易放弃带出来的人。 他还有一线希望,和余下几个千人队会合,大家伙儿找到薄弱点,一起冲出去。 看夜空星转斗移,和苗保约定的时辰早就过去,在约定时辰里,苗保等人冲得过去,那挺好,冲不过去,四平侯也不能没完没了在这里折损人。 约定时辰过去,意味着四平侯为保命,可以随意厮杀,能逃命的地方就是要去的地方。 高远离问他姓名,四平侯大可以隐瞒,毕竟他是四平侯,他是几千人里最有价值的那个。 可是,四平侯杀的性起,不愿意有一丝窝囊劲头。 眉头拧起后,他立即喝命:“亮旗!” “唰!” 亲兵解下背后旗帜,以手为杆,旗帜随风招展,四平侯三个大字在夜风里呼呼作响。 四平侯笑容满面:“高将军,我听说过你的名字,死在本侯手里是你的福气。” 高远离平静反问:“怎么,我不能回头是岸?” 四平侯错愕,脑筋灵活的反应:“这个!你为什么弃暗投明?” “早在迎接雷风起进京登基时,我还为庆昌郡王鸣不平,我曾对他说,鬼子关没有名气,在边城里也不算有名声,凭什么雷风起登基,却不是他?我说郡王您只管看着,不要着急和雷风起及京城争斗,等待时机。郡王笑纳。等到雷风起落水失踪,我还是这样说。郡王翻脸对我。” “你这样的人本侯不要。只能对你好听话,斥责你几句就怀恨,本侯麾下不收纳这样的人。”四平侯瞬起反感。 高远离诚恳的道:“侯爷容禀,鬼子关雷风起声称进京登基时,有没有先帝遗诏公布于全国?” “没有。” “我为自家郡王鸣不平,有何不可?” 四平侯淡淡:“这倒也是。” “雷风起落水,与我无关,而且这就出现无人登基的局面,我为自家郡王谋划,有何不可?” 四平侯微微笑:“言之有理,不过,我怎么能判断你真心投我,还是庆昌郡王的计策?” 高远离也笑了:“侯爷,几时说过我投你?” “你讲。” “我是朝廷命官,自领官职后来到庆昌郡王军营,与他相处几十载生出情意,如今发现是我自己多相思,不久前还差点遭他暗害,我如今还是效忠朝廷,效忠国家。侯爷,我不投你。” 四平侯笑容加深:“那你跟着我吧,横竖你的人马多,你有坏心也是一战,我避不过去。” “慢着,侯爷,先帝停灵半年,人人各自心思,我怎么知道你守的还是朝廷王法,我跟着你,万一你已经私自占地,设立小朝廷,那我带着这一万兄弟,岂非找错人,并且救错人。” 四平侯笑上一声:“你谨慎。那你听我说,虞夫子现在我那里,你若嫌弃他已辞官不做,不能表示我们还效忠维持朝廷王法,你回头看看你有一万人,你随时可以离我而去。” ------题外话------ 早,惆怅,一周又要过去一半了。 求票。 第二百一十六章,小姑娘威风 高远离笑道:“那侯爷与我共同指天为誓好吗?” 他眼神斜瞄,对于就要到来的另一队人不放眼里。 “好。”四平侯说道。 话音落下,刚来到的人里,有一个高声叫道:“老高看我薄面,不要伤到四平侯!” 十几个人打马过来,高远离介绍道:“曲不尺将军,梁学武将军。” 曲不尺和梁学武赶来,马没有停稳,就抱拳行礼:“见过侯爷,敢问侯爷要往哪里去,我等特来护送。” 拨一拨马头,两人对高远离瞪起眼睛:“老高,庆昌郡王擅自发兵,刚愎自用。咱们再跟着他,只怕被他害了。今晚我们都遇到威胁,刚刚看到四平侯旗帜,我们不跟他了,我们跟随四平侯爷回去,如果他那里不好呆,我们回京里兵部去。” 高远离抚额头,另一只手摆动让他的士兵把弓箭收起:“你们吓了我一跳,我也是这样想,刚刚和侯爷共同发过誓。” 曲不尺道:“倒不用发誓,早在四平侯爷肃清五百里时,我就打听过,他没有私心,还是朝廷命官。再说,哪位侯爷反,四平侯爷也不会,他家侯夫人是京里靖王府郡主,朝廷完蛋,郡主就没身份。” 四平侯忍俊不禁,你说的真是干净。 下意识左右转动面庞,明知道看不到雷风机,也试图找找他。 据四平侯知道的,只有雷风机一个人带着顺兴郡王小印前来离间,他再没有派出第二个人。 不排除太平侯等也派出人手离间两个郡王,可是四平侯又不知道。 他暗道,这只怕是老四干的好事,确实是好事情。如果是雷风机,那边城将军名不虚传,厉害厉害。 无意中猜对的四平侯暂时解困,庆昌郡王在广阳城下有十万兵马,可是直至今天分出去的,约有六万在广阳城的另一侧,说到底,进京才是他要的。 这一侧只有四万人,高远离带兵有一手,整个万人队全跟着他走,曲不尺和梁学武共计带走八千人,三人加起等于这一侧城下,庆昌郡王近一半的兵马。 半个时辰后,享受凉风的雷风机就见到庆昌世子亲自带队,远远的走了。 四将军相当沉得住气,又等上一时,没有见到拔营离去的迹象,说明庆昌世子携带的公文等物,还在他刚才的住处里。 他等到现在,为的就是这个机会。 毫不犹豫翻身下树,徒步奔出半里地,从一株树上取下小包裹,这是不多的一些火药。 威力足够瞧的,炸一圈火光,保证十里地内能看见。 想也不想,这就引爆,火光带着燃烧后的树木浓烟,在夜风里笔直向天。 庆昌世子军营里的人出来查看,雷风机借着人手空虚时,闪身进去。今晚不管找到什么,都是收获。 而如果他真的什么也带不走,也要留下顺兴郡王另一枚小印,他都想好位置,就放在庆昌世子的案头上。 ...... 三里地外,江水烟一行抬头看着浓烟,小姑娘羡慕的道:“他带着火药,比我的火油效果好。” 赵亭晓道:“那你为什么没带火药?” “兵部平时都不舍得发,几年才能得到一回,父亲手里存的不多,不时常拿出来,我离家的时候忘记。” 赵亭晓呆呆。 “走了,咱们不能原地停留太久。” “水烟,你说这火药是兵部发放的?”赵亭晓叫住她。 江水烟想一想,乐得跳起来:“京里来人救广阳城?咱们有帮手了。” 赵亭晓慢吞吞:“按天数来说,从广阳城被围再到进京求援,来不了这么快。而且,顺兴庆昌两个大坏蛋,应该没给广阳城进京求援的机会。” “那就是附近的军营来求援,亭晓,你看你看,那边刚过去的像是我父亲。” 江水烟忍不住大叫。 马大力也觉得隔着许多追兵和军营,那一闪而过的侧脸像是平江侯。 再一回身,马大力止住江水烟:“姑娘别叫了,来了个大麻烦。” 江水烟看过去,旗帜先于人马出现,庆昌两个字最大,一时间压过旗帜上其它的字。 江水烟还是认出来,她丝毫不看这一队人数不少,嘴角露出兴奋,手中花枪慢慢攥紧:“这是庆昌世子,劫下他,咱们想怎么出去就怎么出去!” 赵亭晓又拿出水袋,喂她喝几口水,眉眼认真的道:“我相信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江水烟用力点头,信心增涨:“除去我父亲,我谁都不服气。庆昌郡王府的家学功夫,我早就想领教。” 摆摆手,让大家埋伏在道路两边。 庆昌世子气的面色铁青,口中不断咒骂高远离曲不尺梁学武等人,近两万的兵马眼看变成顺兴郡王兵马,气的他亲自出马,恼怒之下也有大意。 寒风劲扫,行道树后闪身出来一个人,手中花枪如乌龙搅水,流星坠地般扎来。 在他的后面,一个接一个大汉现身,大家齐齐呼喝:“中!” 后拳推中身前人,身前人再次大力推中身前人,在最前面的无疑是江水烟,她得到马大力的力气相助,连人带枪蹿入庆昌世子马上。 一枪击中,庆昌世子痛叫一声,双手握紧枪身,这才没有扎个对穿。 江水烟双手去拔,却拨不出来,见到左右两侧刀剑砍来,只能弃枪后退,马大力等人一拥而上,和庆昌世子带的人混战成一团,救回江水烟,几十个人打马就跑。 世子带来两千人,一半原地警戒,正在检查庆昌世子伤势,一半跟在后面。 江水烟丢了花枪,只有拔腿跑的份儿。 ...... 庆昌郡王得到回报,痛的大骂几声,再就怒火冲脑,喝命:“取我盔甲,今天非向顺兴郡王报仇不可。” 顺兴郡王在自家高台上也是大怒,他有两员器重的将军,死在一个年青男子的雁翎刀下。 这次闯他营地的人更加猖狂,最早过去的两队,至少是两个千人队,这次就只有十几个人。 他也喝道:“取我盔甲来!我知道庆昌一定留有后手,这个刀客不肯归降的话,也不能放他回到庆昌那里。” 天空之上,烟火乱飞,整个广阳城下混战成一团,烟火高能传的远,最近的留守城池里,二位郡王的人马不敢怠慢,也点兵马来救。 ------题外话------ 还有一更晚上了。 求票。 第二百一十七章,豪情 到这个时候,苗保发现今晚的不对劲,他往前的方向,将是两个郡王原本管辖的地界,广阳城的封锁,两个郡王的大部分兵马都在这里,就是攻打广阳城,也不应该再追加兵马。 可是地面震动不止,夜里能听到更远的马蹄声。 苗保搓了搓手,他不是打半夜手疼,这是没办法时的习惯动作,搓完手也还是没辙,无奈之下对小队长道:“咱们绕路吧,这前面来的人不会少。” 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现在赶车的换成红霞和两个健壮婆子,这就所有人都暴露在月光下,浑身血迹斑斑。 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 幸好,四平侯一路护送,到此时没有大的伤亡。 小队长自军营里出来,他的判断和苗保一样,前方兵马不会少,一般来说是两个郡王的人。 哪怕侥幸是朝廷援兵,这五成的胜算,他们人疲马乏,小队长又不敢赌。 “老苗,听你的,去奇香湖。” 三辆马车和护送的人转方向,向着奇香湖的方向上路奔驰 在他们背后的上方,一道细小白烟滚滚而来,停在树上,露出饮风肥白面容,饮风愣住:“真的是小鱼五爷家人,就是虞夫子家人,他们在乱兵里赶着三辆车,运送的应该是重要物品。” 他重化白烟,滚滚而回。 ...... 徐复祖在混战里没有胆怯,但是心灰意冷。 难怪黝黑似猴的高山说过,离我兄弟的刀远远的,虞五手里哪里是刀,分明是黑白无常在人间化身。 徐复祖亲眼见到虞五最初没拔刀,一行人穿插自如,周围放箭如雨,虞五恼了就拔出刀,然后就是他切瓜砍菜的开始。 顺兴郡王不敢小瞧,派来两位官阶不低的将军,还没有来得及报姓名,就被虞五顺势带走。 他完全顺势而为,本来他在杀别人,一刀斜飞往左,但凡他经过的地方,左侧倒下一片。 徐复祖过于吃惊,所以看了看,就看到虞五的眼神里分明没有任何人,完全在他的刀势上面。 徐复祖问过,但没有得到虞五真实年龄,不到二十岁,这是必然事情。 今夜星光灿烂,营地翻腾,战功无数,徐复祖忽然没有和平江侯争斗的心情。 他小的时候,牢记徐国公府和平江侯府的恩怨,背书习武都拿压倒平江侯做目标。 和家里大部分人想的相似,徐复祖也认为平江侯府玩诡计,拿走三家国公的兵权,还把三家国公压制。 在今夜他没法再如此想,雷七功夫出众,高山功夫过人,虞五.......俨然黑白无常化身,他一定是阎王在人间收割罪人的使者。 遇到虞五的人,打个照面还算死的有能耐,没打照面被顺势收走性命的,估计到地府也解释不清死因。 就见到一片刀光亮,惊的人肝胆寒,同行的徐复祖也寒意袭身,庆幸自己一直按捺,没有和虞五做对头。 根本不是对手。 原来世间真有这样的人,没有诡计,全凭天分。 平江侯府一家压制三家国公府,貌似也就可以理解。 “那是平江侯!” 虞五在前面高叫出来。 徐复祖看去,众多围堵兵马里,平江侯铁盔铁甲手持花枪,也仿佛天神下凡,看着英武神勇,威风凛凛。 不由得失魂落魄,原来世间事情,不是都有诡计,虞五聪明过人,平江侯也有自己天赋。 虞雾落笑了,如果不是今夜闹腾厉害,她以为广阳城被袭而来救的话,她应该直奔太平侯祖父那里,毕竟找平江侯较为困难,他在哪里落脚不能确定,太平侯府却原地不动。 雷风起也高兴道:“兄弟,咱们去见他,看看平江侯能不能现在就给出什么,能让宁江侯相信。” 虞雾落听到一半,人转刀势转,又像庖丁解豆腐似的,挥刀杀出一条道路。 简单不费任何事情。 雷风起和高山紧随其后。 徐复祖又滞了滞,才想到平江侯不见得认识他,拍马跟上。 平江侯杀的正痛快,被迫烧城烧家的憋屈在今夜得到宣泄,就见到刀光冲天寒如冰川,在周围火光里,虞五雷七和黝黑高山骤然出现,顿时喜出望外。 “哈哈,我就说还有人也踹营,你们了不起,十几人就敢进来。”平江侯乐道: “快快,到我队里来,互相有个照应。” “嗤!” 高山嘲笑他:“猴儿爷,我兄弟照应你还差不多。” 平江侯横枪扫飞几个人,板起脸:“太平侯世子在那边,高山,你这些称呼对着他说吧。” 虞雾落和雷风起开心之极,齐声道:“太平侯也在这里,那实在太好了。” 说话间,雷风起手起剑落,砍倒逼近的人。 平江侯露出欣赏,再一看,寒光入眉睫,虞五挥刀就倒一片,平江侯紧紧闭上嘴,这是人的功夫? 岂有此理,虞五如此年青,是怎么练成这鬼神愁的模样。 虞雾落给雷风起争取出一些钟点,雷风起飞快告诉平江侯:“我们联络到宁江侯,他避战不出,需要侯爷、太平侯、四平侯等正式公文回复,才肯一直牵制两个郡王。” “这里没功夫写公文给他,不过也容易,我和宁江侯有过公文往来,有一句话只有我和他知道,我告诉你,你们对他说过,他就知道确实是我的意思。” 平江侯说完,欣赏更多:“初见面时我怀疑挺多,请不要见怪,敢情你们真的办正经事情,为国家安宁出力。” 雷风起笑道:“侯爷过奖。” “太平侯在东北侧,离我不到一里地,我带你们去找他,看他现在能不能有个正式回复给宁江侯。” 平江侯说到这里,雷风起习惯性的又要道谢一声,就见到平江侯直了眼睛:“天呐,那是,虞五雷七你们运道真好,四平侯就在你们背后,你们也要见他是吗?” 火光里,换个方向,又是相隔约一里地左右,新得到一万多兵马的四平侯意气风发,让亲兵拿枪为杆子,高高亮起四平侯旗帜。 在高远离三人的指点之下,四平侯接回其它千人队,现在共计两万八千的兵马,想当然的跋扈一下。 平江侯在满面春风里踌躇着,难道自己不如四平侯? 也大喝一声:“亮起咱们的旗帜。” 呼啦啦一声响,平江侯大旗扬起。 ------题外话------ 么么哒,错字再改。 求票。 第二百一十八章,乐凝月夜 旗帜在夜空里,俨然怒放的威风。 一里地外太平侯世子见到,大笑道:“江兄豪情,难道我没有吗?”也是一声亮旗,太平侯府旗帜亮起。 混战中的火光里,四平侯也同样看得见,不由得大乐:“看来我不是独乐乐,平江侯和太平侯与我同行。” 把手一挥:“去广阳城,好歹说上几句。” 广阳城头上面,陈大人和赵家也乐开怀,陈大人热泪盈眶:“忠君爱国之人,比比皆是,随处可见啊。” 三面手握兵权的侯爷亮旗帜,顺兴和庆昌气的咬坏牙齿,军令连发,传令兵频出:“务必留下三家,挫掉他们锐气。” 本来今晚不见得攻城,现在兵马直奔广阳城而合围,人头攒动里,新的围剿之战一触即发。 ...... 雷无尘面无表情,听着饮风回话:“小鱼五爷的家人苗保赶着三辆马车,护送的人数不多,都杀出一身血,也不肯放弃一辆马车。” 品露添油加醋:“车里一定是重要东西。” 肥白童子眨动大眼睛。 雷无尘冷淡,不需要你们提醒,也知道车里东西重要,否则苗保一个人上路多省事,为什么赶上三辆显眼的马车。 刀光起来,他看过去,离的远,只看见刀光看不见人。 三面旗帜倒是相对清晰,雷无尘也看过去,居然还真有忠心护国的人。 两个野心郡王调动兵马,雷无尘在高处也看得清楚,他也认为今晚要攻广阳城,而苗保位置虽不在城下,但后续兵马到来,恰好和苗保走个顶面。 他的祖辈无辜被废后,也曾暴露出血性,掀桌谈判安然离京。 他雷无尘不是无动于衷的人。 反手,取下背负瑶琴,雷无尘叹道:“老虞是个可恶的,如果知道我不帮他的家人,他会怪我。” 信手轻拨,铮铮几声,喊杀声已远去,天地随之靖宁。 “童子们。” “有呢。” “抄家伙。” 饮风和品露大喜过望,抽出腰带上笛子,主仆三人同时奏出音乐声。 先时,寥寥数声,只有自己能听见。 再就风送乐声,平和的飞向四面八方。 听到的人有些怔忡,再就不自觉的放下兵器,垂手站立,原地静听着自空中来的声音。 雷无尘的琴声大雅清和,饮风品露笛声悠扬乐哉,就像夏日入山中,听到潺潺清溪水声,必然被吸引得心头一爽,而走到水边掬水轻洗,难免悠然的乐了起来。 这乐声不可能传遍几十里上百里,可是风里乐声飞去一个音节,再看到视线里有人静静聆听,传染似的,一传十,十传百,一片一片的停战,大家竭力倾听乐声。 顺兴郡王正在跺脚大怒:“为我的将军报仇!” 听到断断续续的乐声,他停下来,侧了侧面庞,捕捉下一个乐声。 庆昌郡王也正为儿子伤势愤怒落泪,乐声入耳,也是断碎之音,他瞬间平静,有惆怅浮上心头。 帝王基业哪有世子性命要紧,为什么自己要帝王基业,却不要儿子安好一生? 虞雾落好笑,这乐声她熟悉,祖父曾说故人所谱,喜欢它的宁和,在家里弹奏过,她不会陷进去。 她收刀入鞘:“雷兄,你猜是谁来到?” 雷风起莞尔,也醒神:“他以为这里是奇香湖吗。” 拍一把高山,高山开始抓耳挠腮:“不打了吗?我还没有过瘾。” 徐复祖原地也寻思起来,为什么要报复平江侯呢,自己凭本事纵然比不上虞五雷七,也能另起家业,不是吗? 一家侯府,三家国公府,在历代兵权的追逐里,到这一代子孙很难说清祖上恩怨,谁对,还是谁错。 虞雾落、雷风起和高山向着太平侯世子走去,向他讨了给宁江侯的回复,又走向四平侯,徐复祖恍然未觉,原地不动。 四平侯也沉浸在乐声里,面上浮出笑容,他脑海里出现的是妻子产下男婴,四海处处升平。 维持原有秩序,对于四平侯府来说,是保命对策。 不管是顺兴还是庆昌登基,别以为他姓雷,就一定善待前朝官员,两个野心郡王要是对京里皇家不怀恨抱怨,原地等着新帝自然出现,不是更好。 夫人是靖王府郡主,京里皇族遭清算时,四平侯府逃脱不得。 带着一万人护送苗保,到此时得到近两万兵马,月明中天时,又有乐声轻送,四平侯生出惬意,可见他此行没有做错。 他似已在一个巅峰之上。 “侯爷。” 陌生声音唤醒他。 马前,已到三个人,一个令人眼前一亮,观之忘俗,另一个英气迫人里带着熟悉,最后一个笑出满嘴白牙,这莫不是山里野猴成了精。 四平侯还在乐声里,没有大惊小怪马前有人,也没有想到虞五俊雷七勇,还有一个人黝黑如猴。 他笑吟吟:“找我何事?” “我是虞五,这是雷七,这是高山高兄。我们从宁江侯处来,宁江侯封城避战,造成百姓滞留城外,无衣无食无居无医,我等三人前往见宁江侯,他说联络太平侯、宁江侯和四平侯,有正式公文或回复,他才愿意一起维持国家靖宁。” 四平侯笑道:“这好办,我曾和宁江侯生分过,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情。你们对他说,如果他再封城避战,四平侯让他赔花儿钱。他一听就懂,这比正式公文还能证明你们得到我同意。” “告辞。” 三个人缓步走回,走在周围停滞的士兵和兵器之间。 月光照亮他们身影,一个从背后看也生倾国之姿,另一个身姿高大英武,黝黑的那个,从背后看赶路也像猴儿。 四平侯悠悠然的醒了醒,陶陶然的轻唤:“老三。” 雷风起回头,春风满面,轻轻拱手。 虞雾落同时回头,月光轻拂她面容,仿佛明珠铸成。 四平侯恍然大悟,这是虞夫子家的虞五,这这这,分明是个女子啊,好美的人儿。 轻提马缰,准备过去说上几句,广阳城头上,新的琴声飘荡而出。 赵又林带着赵家子弟,及学里知道的会弹琴的人,刚取来人手一把瑶琴,天热无妨,大家盘膝就坐在城头上,听着城外断续乐声熟悉以后,指尖轻抚,加入乐宁月夜的行列。 陈大人在一旁继续热泪滚滚。 ------题外话------ 早。 有时候听喜欢的音乐,有疗愈效果。 求票。 第二百一十九章,我是品露 乐声不可能响遍几十里,上百里。 可是远处的人见到乐声笼罩内停战,他们不明白发生什么,也随之停下。 军官们自然想到派人前往询问,询问的人走入乐声中后,就成新的聆听之人。 苗保面临的就是背后停战,面前的人虎视眈眈。 他和小队长面面相觑里,暂时不敢走动。 耳边,乐声悠扬的由远及近,一个肥白童子随风而来般的,口横一根短笛,出现在面前。 拿开一下笛子,睁大黑亮眼睛:“走啊。” 说完,一面吹笛,一面走在苗保的前面。 他走到哪里,就仿佛把安宁带去,树叶花草也寂静不动。 苗保认出来他,大喜深深作揖,给小队长一个眼神,三辆马车和护送的人跟在肥白童子后面,不慌不忙的走在士兵中间。 脚步从容,却不慢,一刻钟后,他们越过这个营地,笛声停下,肥白童子转过身:“我就送你们到这里,再远,先生的琴声一点也过不去,我的笛声效力不强。” 小眉头上现出纠结:“我不爱打架,更不爱杀人。” 苗保扑通跪下来道谢,肥白童子吓一跳,扶他起来,苗保欢欢喜喜请他留名:“是饮风小哥,还是品露小哥?” “我是品露。”品露高兴回答。 苗保向他告辞,让累了半夜的红霞回到车里,自己坐上车夫位,拿过马鞭子,再次道:“再会,饮风小哥。” 品露原地呆住,看着远去的马车,不解的道:“我是品露啊,难道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 天就要亮了,前方能看到一座孤零零的军营。 小队长观察周围地形:“苗爷,这也许是最后一关。” 苗保说着应该是,听到新的马蹄声。 他和小队长应变迅速,一个亮兵器,另一个转身跳下马车,红霞也从车里出来,接过马鞭准备赶车。 一行几十个人带着狼狈出现,见到这里有人,也摆出应对模样。 苗保面色动一动,忽然道:“是亭晓小爷吗?” 赵亭晓也认一认:“是苗伯啊,”心头一松,对江水烟道:“你别担心,这是虞五哥的家人,苗保苗伯。” 江水烟松一口气,露出疲倦,来和苗保等人相见,稍停,大家结伴而行,走近些,商议他们人数不多,怎么过这座军营。 正谈论着,就见到军营里有人马出来,小队长道:“不好,我们被发现了。” 又是一阵兵器相击声出来。 军营里那队人不是为他们出来,而是寻找这打斗的声音。 声自空中来,大家抬眼向天,见到两个人飘然而近,一个人手握长剑,一个人则是大刀。 握长剑的是个少年,他冷眉冷眼冷嗓音:“苍南大侠,我不想伤你,再说一遍,从此你改名叫苍南侠,我和你井水不犯河水。” 不会功夫的赵亭晓在此时眼神胜过苗保,这只能是赵亭晓对少年的印象深刻。 他忽然不怕被军营发现,高声大叫道:“太平,我在这里。” 拿剑的少年,正是青山少侠沈太平。 苍南大侠怒回:“姓沈的,你老子名叫青山大侠,别人就不能称大侠?” 沈太平所以没听见赵亭晓的话,在空中和苍南大侠交换数招,冷冷再道:“正是。我父亲以后只是青山侠。从此江湖上不许乱用大这个字。” 苍南大侠更怒:“你抽疯早早看医生,免得晚了治不好。” 赵亭晓又是一声高叫出来:“我大大大大大侠在此!” 江水烟乐了,自丢花枪以后,此时才有笑容,她笑弯一双眼眸,送上一双翘起拇指:“亭晓,你真有趣儿。” 马大力习惯性挑刺:“小爷把咱们暴露,这哪里有趣。” 地面的人马扭头看过来,而天空之上,太平飞鸟般冲来:“谁敢乱称大字,把这个字摘了吧!” 落势沉重,落地却轻,又稳,太平看也不看趁机溜走的苍南大侠,带着怒容看着满身狼藉的一行人,一时间,认不出这群活似逃难的里有赵亭晓。 只是道:“有种的给我站出来。” 江水烟闪身挡住赵亭晓:“是我说的,你找我便是。” “嘻嘻,水烟不要挡我,这是青山少侠太平,他是我的好知己,太平,我是赵亭晓啊。”赵亭晓从江水烟肩头上露个鬼脸儿。 太平瞅瞅他,却认出苗保:“苗伯,你怎么在这里,我五哥也在吗?” 出营的人马奔到面前:“你们!是怎么闯过来的,快放下兵器跟我们走,否则要你们的命。” “呱噪。” 太平不悦回身,手中剑尖轻抖,晨光里像溅出长串珍珠,他闪身而去,闪身而回,出去时还有一队人在马上,回来时马还在原地,人在马蹄旁边呻吟。 小队长和江水烟等人一起送上钦佩,这只是个少年啊。 太平笑道:“苗伯,咱们可以好好说话了,五哥在车里吗?”他往车里眺望。 “小五爷不在,我后来也和小五爷分开,有要事先回家里,天热了,我从家里带出几辆马车给小五爷歇息。这不,刚闯过广阳城,再闯过这座军营就好。” 太平看看军营,再看看大小伤势不等的一行人,大大咧咧道:“我也找五哥,有我在,天涯海角也能去。” 赵亭晓轻轻推开江水烟:“你胡说,我们都看见你和人打架,哪里有找五哥的意思。” 太平拧着眉头,才注意到他似的:“哼,你不懂我的事儿,少说话。” “谁叫你不理我,我偏对着你说话。”赵亭晓道。 江水烟大力点头,为他助阵。 太平一手提剑,一手叉腰:“你乱起绰号,我才不要理你。我对你说过,那个字只有五哥才能用,谁叫你乱说话。” “我才没有乱说话,我一开始报名赵亭晓,你只顾着打架,你不理我。” “你乱起绰号,我不高兴理你。” “谁叫你不理我,我就乱起绰号。” 马大力无话可说,赵家小爷......就是这么活泼。 苗保劝架:“咱们还是赶路到安全地方,大家洗一洗,睡个好觉,吃饱了,二位小爷再吵可好?” “哼。”太平扭头闭嘴。 “哼。”赵亭晓扭头闭嘴。 太平道:“跟我来。” 他没有马,大步走在前面。 ------题外话------ 今天两更一起送上。开心。 求票。 第二百二十章,回复宁江侯 江水烟是个姑娘,又是平江侯之女,平江侯是二爷虞新仲的顶头上司,苗保请她和红霞坐在车里,赵亭晓坐到后面车上,马车跟在太平后面,顺顺当当的闯过军营。 正式官道出现,行路树焕发绿油生机,果然,再没有兵马巡逻或是驻守。 有水的地方停下来,男的直接跳河里洗,给女人烧热水,轮流在车里擦拭换衣。 江水烟最早洗出来,见到太平不洗,还在篝火旁忙活,客气问道:“请问,亭晓说你五哥的功夫,有多好?” 太平笑容满面:“我五哥天下无敌。” “真的?” “我太平从不说假话,我五哥啊,天下无敌。” 赵亭晓换好干衣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太平对他忽然就亲切,拿一个烤好的饼给他:“没说什么。对了,平江侯府连城烧个干干净净,江姑娘往广阳寻仇也就罢了,你呢,为什么在这里?” “我对你说过找五哥,你先跑了,我搬梯子上墙找你来着,找不到你,我就追出来了。” 太平哈的一声笑,又拿一块烤好的肉送给赵亭晓。 赵亭晓道:“我和五拳叔迷路被困,幸好水烟收留我们,现在我找到你了,你不许再甩开我。” 太平嘻嘻:“这可不好说,我要行侠仗义去了,你又要追不上我。” 江水烟道:“你刚才说先找五哥?” “对啊,亭功兄交给我的事情,我办妥当,有些东西要给五哥,他说不定有用。好吧,赵亭晓,你可以先跟着我一阵子,等我见到五哥,再决定要不要你跟着。”太平说到这里,压低嗓音懊恼:“天杀的苍南大侠,不是半路遇到他报名号胡吹大气,我应该已经找到五哥。” 赵亭晓鄙夷:“那谁来救五哥的马车呢?” 太平又高兴起来:“你说的对。” 江水烟面色阴晴不定,她功夫不如太平,太平说五哥功夫无敌,自己还要和虞五比试吗? 她看看双手,手中空空,花枪没了。 咦,没有兵器就不能比,对不对? 江水烟笑靥如花,加入到太平和赵亭晓斗嘴中。 苗保洗干净也来和太平说话:“那天去平江侯府军营,你和亭功爷先走一步,随后出营我就走了,现在只知道小五爷去的大概方向,却不知道她实际在哪里。” “我知道啊,薛猛虎在青云镇开武林大会,五哥一定会在那里。” 赵亭晓又好奇了:“为什么五哥去开武林大会?” 太平仰面向天:“因为啊.......” 赵亭晓问江水烟:“我的绰号叫什么来着?” 太平一笑收回下巴:“因为薛猛虎的武林大会就是为五哥开的。” 赵亭晓江水烟一起溜圆眼睛:“快讲来听。” ...... 青云镇。 宁江侯看着一行人,笑了笑:“几百人变成十几人,虞五雷七,你们这是不放心本侯吗?” 虞雾落看见他,忽然绷不住笑,一声银铃般笑声出来,在宁江侯奇怪的眼神里,退后一步,再次推出雷风起。 雷风起满面严肃:“平江侯让我们带话,你就是个屁,你就是个屁,你就是个屁。” 宁江侯面无表情。 这确实是平江侯的原话,写在往来公文里。 大家离的不远,难免有公文上往来,也会有无意间的摩擦,双方交涉各执已见,平江侯认为自己吃亏,公文上就写这样的话。 没等宁江侯琢磨着公文,准备发火时,平江侯处又来第二封公文,单独一个大字,话。 一行小字:上封公文少的字,已送来。 原句的意思是,你说的是屁话,分开写在两个公文上,就是两个意思。 宁江侯当时啼笑皆非,发怒像小题大做,不发怒就憋屈,最后还是没理会平江侯,在宁江侯看来,平江侯也吃了亏,既然占了便宜,在公文上就让他一个字。 这话虞雾落说不出口,她站到雷风起身后,竭力忍笑。 宁江侯心生不妙,太平侯和四平侯别也专挑扎心的地方说吧。 好在太平侯还算客气,而四平侯只重提赔花儿钱的事情,这是一件宁江侯府族中子弟顽劣的事情,小事一桩。都比平江侯带的话要好。 宁江侯到此,完全相信虞五雷七能代表太平侯、平江侯和四平侯,他沉吟道:“我家也是世受皇恩,不能因为先帝离世,京里没有新帝登基,就转变心思。其实你们也看到,我封城避战,只为保全我这一方百姓靖宁。我兵马不多,又和顺兴庆昌离的不远,也无余力说服别人与我同盟,此前唯有自保的心。” “太平侯、平江侯和四平侯并不愿意与你同盟,或与别人同盟,他们均是不约而同发兵广阳城下,而且是亲自带兵前往。这一战我等有幸参与,也节约时间,在广阳城下得到三个侯爷首肯。他们表白的是各自心情,先帝虽离世,新帝虽未现,可是大家各自职责难道丢了不成?宁江侯爷,此前我们说的,请你打开城门及各处道路,让逃亡的百姓另觅家园。而今天,我、虞五弟,共同请你发兵广阳,亲自和太平侯、平江侯、四平侯相见面谈!” 雷风起掷地有声,虞雾落挺直身躯,高山还是原样不变。 徐复祖张了张嘴,话里没有带上我啊。 他气馁上来,虞五雷七并不相信自己,也不介意表示出来。 就连宁江侯也没有把这新面庞放在眼里,虞五雷七是飞鱼台上出来的名声,货真价实,虞五雷七敢面见自己,让自己放开道路,这胆量货真价实。徐复祖是谁? 宁江侯没有印象。 他迅速计算太平侯、平江侯、四平侯和自己加起来兵马共有多少,这样一算,确实可以和顺兴庆昌抗衡,武将世家有自己底气,压制一家郡王也不是问题。 同时好处多多。 比如,新帝登基后,理当表彰国无君王时,维持秩序的人。 比如,宁江侯府可以参与拟定下一位新帝,和太平侯、平江侯、四平侯一起,成为新帝基业的功臣。 好处迅速出来,而弊端也不难看见。 至不济的,还是退回封城避战。 只有一个风险,顺兴或庆昌侥幸登基,一一清算反对他们的人。 宁江侯拍了一下案几,没的说,干了! 不把顺兴和庆昌压制住,他们中间有任何一个登基,太平侯府平江侯府和四平侯府要遭殃,自己宁江侯府也是一样。 “虞五雷七,你们辛苦,带回的消息也相当重要。不过是真是假,本侯也有人往广阳城打探,等他们回来,证实你们说的是真话,那晚确实三家侯府亮旗参战,本侯即时发兵救援广阳城。” ------题外话------ 错字再改,明天见了。 求票。 第二百二十一章,傲气虞五 “也只好如此。” 雷风起不能指责宁江侯的谨慎,每个人为自己而谨慎都没有错。 他拱拱手,问道:“不知青云镇上武林大会,近来是什么情况?” 而宁江侯同时问出来:“你上回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眼神放到虞雾落的腰间,他没有亵玩的意思,他看的是黑色雁翎刀。 虞五雷七上回来见自己,雷七说不用担忧武林大会,虞五弟出面即可。 虞雾落看在眼里,就重新问上一遍:“青云镇来了多少人,薛猛虎可曾到?” 宁江侯见他们气定神闲,半点不为武林大会发愁,坦诚相告。 “令我焦头烂额。封城对会高来高去的江湖客毫无作用,不仅如此,他们砸开我的城门放人通过。要是如你们为百姓着想,我也捏着鼻子认倒霉。他们放进来不会轻身功夫的江湖客,顺便抢劫城外百姓,自然的,也不会放过我的城池。我已打听明白,竟然全是贼、偷、盗,就没有一个是好人。这江湖上不是还有大侠吗?我青云镇上一个也没有。” 鬼子关常年和偷出边城的江湖客打交道,雷风起顿起同情:“他们能钻洞,会缩骨,围剿也不容易。” “就是这样,你们离开以后,我忍无可忍,三回围剿青云镇,结果我的官印被盗走,大刺刺留下纸条,让我明白做人,我夫人晚妆,卸下白天首饰,一个转身就不见了。”宁江侯怒容满面。 虞雾落礼貌的回应他,陪着气呼呼。 只有高山哈哈大笑:“猴儿爷,以我看这还算客气,我知道最能耐的,在夜壶里放几只蝎子,哈哈哈哈......” 宁江侯气结,此时不应该表示正常人的同情心吗? 他冷笑道:“你这个猴儿,你觉得很好笑吗?你忘记了,雷七也有官职,盗贼也有寻衅他的时候。” 高山更笑得手舞足蹈:“你是个聪明的猴儿爷,你一说就中,我对你说他以前的事情,哈哈,我犯不着说给你听,兄弟兄弟,哈哈,他和走江湖的打交道,没少吃亏,” 脸朝向虞雾落,手指雷风起。 雷风起呛道:“闭嘴吧你!” 高山在昭勇郡王府超过十年,和雷家兄弟一起长大,雷家兄弟成长过程里的出糗,高山都知道。 而高山此时前言不搭后语,小虞会以为被夜壶里放蝎子的人是自己。 虞雾落对高山一直有礼貌,收起陪宁江侯生气的神情,对高山微微的笑。 见惯雷风起和高山斗嘴,知道雷风起不会真生气,而高山骨子里还是偏向雷风起。 雷风起见到她这笑容,好奇里带着清甜,也就不和高山计较,面有笑容的道:“兄弟,等闲下来我慢慢说给你听,现在咱们先解决武林大会这事。” “我记着呢。” 虞雾落掐掐手指:“还有好几天。如果薛猛虎早到的话,咱们现在就去找他。” 高山起哄:“对!让他还你的丹药,还要还你好些天的吃喝。那大半个月他吃的喝的,应该全是偷拿你的。” 地宫的唯一传人,目前已知的只有虞雾落,哦,她还没有拜过师,不过她是目前唯一知道的地宫钥匙,所以虞雾落是主人。 高山兴奋无比,姓薛的差点害死高爷,高爷一直记着呢,总算要和他算账。 高山等不及,恨不能现在就冲到薛猛虎身边。 对着宁江侯案几走上几步,怒吼吼:“猴儿爷,你要我兄弟帮你解决这事不难,快把姓薛的住哪交出来,高爷我一个人就能宰他!” 宁江侯气极反乐,咱们俩找面镜子照照可好,你像猴,还是我像? 他道:“我一直留意薛猛虎其人,他应该还没有到。” 宁江侯未免惭愧,官印至今没有找回,也说明薛猛虎如果已到青云镇,他也未必知道。 虞雾落笑一笑:“薛猛虎狡猾奸诈,他要躲起来,谁也找不到。” 拱起手来:“侯爷,我们的回话带到,你要验证真伪,今天注定不得。三家侯爷发兵广阳,我们出来也小费周折,你的人不见得明天就能回来。这几天,我们办些私事。” “本侯现在对你们兴趣浓厚,虞五雷七,你们接下来见谁?”宁江侯微笑,他的神情里越来越客气:“要我派兵护送吗?” “不必了,我虞家有几位姑奶奶嫁在附近,我既然到此,理当前往一聚。”虞雾落说着,拍拍腰间刀,傲气不经意的出来,倒不是有意:“我有刀在手。” 高山更是嗤笑一声:“你还指望我兄弟帮你解决武林大会,我兄弟怎会需要你的人护送?” 宁江侯思绪略停在虞五说的“从广阳城下小费周折”的回来,再看看虞五的刀杀气滔天,他道:“那你们需要本侯帮忙时,尽管开口。” “眼前就有一件小事要侯爷帮忙,我的私事包括问罪薛猛虎。刚才进营时,见到青云镇附近兵马众多,像是被侯爷围住,请打声招呼,让我们进去找找薛猛虎。” 虞雾落冷笑:“姓薛的要见我,他规定的日子我不奉陪。我今天就要见他,他若不出来,高兄,你就狠狠骂到他出来为止。” 宁江侯到此终于有些相信,虞五这个女子除去是虞家的人以外,还有其它不小的来头。 小心问道:“这么说,这武林大会真的与你有关?” “只要确定与薛猛虎有关,就是他狗胆暴涨,想与我一战。他也配规定日子吗?” 虞雾落面如寒霜:“姓薛的顺走的丹药,一定只涨狗胆。” 高山大叫:“兄弟,咱们这就会他去。” 宁江侯抬手,沉吟道:“虞五,我派一千人送你去青云镇走走,否则我不会答应你们进去,你有所不知,青云镇里江湖客越来越多,我已命百姓们迁出,如今里面全是走江湖的贼。” 高山忽然想了起来,先呛回去:“走江湖的也不全是贼。”再转向虞雾落,瞬转可怜兮兮:“要是遇到小俏,兄弟你别杀她。” ------题外话------ 早安,一天好心情。 求票。 第二百二十二章,不听劝 虞雾落一直对他很客气,很有礼貌,所以高山对她也客气,展现功夫后,高山开始钦佩似的客气,虞雾落就继续对高山客气。 赶路有高山,其实添热闹。 自苗保离开后,高山接手,不辞辛苦不怕天热的服侍至今。 虞雾落听完,却没有丝毫犹豫,正色的道:“高兄,才高自有桂枝来,一路同行,你英勇不惧,是我敬重的男儿汉,好姑娘会层出不穷。而上有天理,下有国法,如果小俏犯过人命,我只能说对不住了,我会拿她问罪。” 高山低下头:“哦,” 在昭勇郡王府上居住十年以上的他,觉得这样回答并不出格,只不过是他孤单,又难得遇到相同身高的人。 点一点头:“兄弟,如果你一定要这样做,我就帮你拿下她,给她送辞阳饭。” “这个可以。” 虞雾落说到这里,醒悟的笑出来:“高兄你的话把我带歪,小俏没多大年纪,我知道许多江湖客十岁以下就手染鲜血,可是也有身在邪道心正直的人。有咱们俩个在这里胡说的空儿,你不如多想想小俏未必杀过人。” 高山也乐了:“还是我兄弟懂的多,” 说到这里,习惯性的瞪一眼雷风起。 雷风起无奈,每每捧小虞,就抹黑我,你越做越顺手。 高山乐呵呵:“小俏要是杀人,也是迫不得已,不得而动手。这样好不好,兄弟?” 虞雾落轻笑:“这便对了,咱们不熟知她的为人,背后诋毁她可不应该。” 高山欢天喜地,第一个跳出去,在外面扯嗓子嚎叫:“去青云镇,宰了薛猛虎。” 宁江侯喊来世子护送他们,独自在案几后反复揣摩虞五雷七的话。 “雷七显然没少和走江湖的打交道,而虞五口口声声问罪,又俨然带着官腔,难道雷七不是将军,他们是刑部捉拿江洋大盗的捕头?这也不对,这两个人都年青,刑部里说话口气这么大的捕头,大多是中年人。” 宁江侯想不通,就又去想广阳城下。 太平侯、平江侯和四平侯真的搅和到一起,同一个晚上发兵,极有可能事先约好。 否则顺兴和庆昌郡王人马众多,三家哪来的胆量逛广阳城下。 他们为什么不和自己通气,是三家都对自己有看法,还是自己封城太早,使得百姓滞留,所以惹恼他们。 宁江侯吩咐下去:“给城外百姓一日舍三餐,这就去办,不得不误。” ...... 青云镇外。 虞雾落竭力劝宁江侯世子和一千人不要进去:“江湖传闻里颇多阴险毒辣,要是有暗器什么的,我护不住这么多人。” 宁江侯世子看看比自己小几岁的容貌,隐隐生气:“你敢进,我就敢进。” 高山耸肩头:“是吗,那我兄弟没来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进?” 宁江侯世子噎住。 雷风起也道:“世子请留步吧,这不是打仗,就是打仗,也不见得人多就有利。” 宁江侯世子来了牛脾气:“我们不害怕他们,之所以没先进去,是想看看武林大会的底细。” 面前,这是一座几百人的小镇,每家两代同堂的话,就有几千人,和一个普通城池的人数相近。 内陆繁华,人口也多,近万人的小镇也是有的。 青云镇处于大片的平原上,如果把周围属于它的村庄加起来,像是有上万人。 薛猛虎的武林大会选在这里,虞雾落和雷风起猜了一路子,只有一个理由说得通,那就是青云镇极有可能是另一个地宫的入口,薛猛虎的消息来源丰富,他不会无缘无故引虞雾落到这里。 武林大会和天道传人引来很多的江湖客。 这世上并没有划出另一个天地叫江湖,江湖这种说法,本身就表示桀骜,不守规矩,拳头硬说话,不计后果的打斗等等。 上一回入地宫,薛猛虎拉来的同盟早早识破他的面目,但不表示这一回过多的江湖客进入地宫后,不给薛猛虎制造很多浑水摸鱼的机会。 总之,虞雾落雷风起都认可薛猛虎贪婪又奸诈,他做这么大的事情,一定事先就看到好处。 薛猛虎今天真的不在这里,虞雾落也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在薛猛虎规定的日子再来一趟。 但是先来逛逛路径,却也应该。 虞雾落至今为止不怕暗器,后来雷风起解释百花宫、妙手谷、碎月轩和万人敌都以暗器出名,哪怕他们另有成名的功夫,暗器也一直是江湖流传里需要防备他们的地方。 虞雾落可以暂定为不怕暗器,雷风起身披软甲,他也不怕突袭,而高山更是逃命能人,他从小到大逃过的暗杀写成戏,能唱累大堆的戏班子。 虞五、雷七和高山,不是狂妄,他们说进青云镇里逛逛,有他们的能耐所在。 不是小瞧宁江侯世子而阻拦,而是宁江侯世子或许勤习功夫,却不能保证他带去的一千人,个个功夫出众。 见到宁江侯世子不听劝,虞雾落颦眉头:“我们是好意啊。” 这话更加火上浇油,宁江侯世子当下吩咐:“左翼一千人,围住小镇右边,右翼一千人,包抄小镇左边待命,再来两千人随我进镇。” 虞雾落张张嘴,无奈的合上。 眼前你的人马多,你说话占理。 雷风起似笑非笑揶揄道:“如果找到金银珠宝,这么多人不够分。” 高山恼火:“兄弟,咱们退后,让他们先,吃亏就知道回来。” 宁江侯府旗帜飘动在烈日下,宁江侯世子率四千人,从原本隔开一里地左右的包围圈,逼近青云镇。 青云镇里的人见到这一幕,以为蓄势待发的宁江侯府选定今天再次围剿,怪声秽语乱声频发。 呛啷啷亮家伙的声音,人多的缘故,如雷灌耳。 宁江侯世子为人硬气,稳稳的传下军令:“野性难驯!盾牌手在前,长枪手在后准备,弓箭手出列。” 他的话一出来,嗖嗖嗖呼呼呼,飞镖、飞石、飞刀、飞针等向世子招呼。 盾牌手上前保护,虞雾落叹上一声:“叫他不要去,这阵仗面对人多,很容易伤到人。” 她打马疾驰几步,解下雁翎刀在手,左手执鞘,右手拔刀,呛啷,这一声响的又远又长,刀身上白光射出去多远。 “我刀在此,都给我住手!” ------题外话------ 二更晚点。 求票。 第二百二十三章,薛猛虎到底和什么过日子的疑惑 绣楼上长大的名门闺秀,她的嗓音应该可比天籁,嗯,也许有几个天生粗嗓子,从小到大家里人还不知道帮着纠正,那不能算绣楼上姑娘。 娇宠下的世家女,未到二七的年纪,虞雾落说话从来动听。 所以这一嗓子真管用,青云镇里的攻击率先住手,宁江侯世子见好就收,顺势停下,顺便品味动听语声。 然后他震惊的见到青云镇里住手的原因,不是虞五声若轻泉,纷纷的目光带着惊恐看向高举过头顶的雁翎刀。 雁翎刀在本朝极为普通,工艺熟练而铁匠铺里常见,自然有价高和价低者,但想买一把并不麻烦。 这把刀或许亮了些。 或者锋利了些。 举刀的人或许英姿美貌些。 英姿应该连飒爽,可是虞五在暗处容光焕发,在日光下灿胜骄阳,当她是男子的,也认为她眉眼生得十分美貌。 不应该与恐怖相关。 宁江侯世子也是精干世子中的一位,他对于管辖地界的江湖传闻也有听说,也听说过天道十三式,可终究不重视江湖,他不知道黑色雁翎刀配上年青美貌,就等同于天道十三式的传人。 与他的位置有关,倘若世子乔装改扮进入青云镇,并得到江湖客们的核实,愿意放心和他说话,他就会知道青云镇里每天都在等待钦差虞大人。 虞钦差在薛猛虎离开地宫的最后一刻,也还说着拿假大侠归案,天道传人是朝廷命官这话,只有青云镇里的人知道。 如宁江侯所说,江湖有大侠,青云镇里一拨拨进人,竟然没有一个大侠,竟然变成江湖黑道聚集地。 江湖黑道,市井黑道......叫这个名字就像又活在江湖之外的虚幻世界里,他们相见恨晚,也有寻仇觅恨,但是消息的流通上不含糊。 黑色的雁翎刀,美若女子的虞大人,终于出现在眼前。 青云镇前的人流施展轻功返回镇内,这镇子没有大门,可是哗哗啦啦搬出一堆桌椅等物,结结实实堵住道路。 宁江侯世子下巴就要掉下来。 镇内约有几百人,我八倍左右的兵马你们不怕,你们怕一个年青的少年,呃虞五容貌是少年,谈吐像老狐狸,笃定似群山,宁江侯世子和父亲一样,如对大宾或大敌。 现在世子更不认为虞五是少年,她半开刀鞘,杀气腾腾,这是一个杀神。 青云镇里,砰砰啪啪还在堵镇口,宁江侯世子大脑一片空白。 就这么怕他? 虞雾落撇嘴:“哎,我还不高兴进去,叫薛猛虎出来。” “哐当哐当,”镇里声音愈发诡异。 高山大乐:“兄弟,他们拆门窗堵你呢。” “高兄,骂战。” “看我的,就没有我骂不出来的人。” 高山让虞雾落捂耳朵,接下来足有一刻钟,骂的宁江侯世子也默默取出丝帕掩住耳朵,徐复祖带人后退再后退,还是涨出面红耳赤。 对面有人飘忽登上高处,站在屋脊上彬彬有礼:“见过虞大人。” 他黑衣黑鞋,面庞陌生。 “你是姓薛的和母猪生的第几代子孙,姓薛的不出来是忙着和......”高山又骂了一刻钟薛猛虎和母猪的日常生活,还是世上最丑、见者皆吐的猪。 黑衣人原本面有笑容,很得体的待客模样,中间被骂到几回火冒三丈。 徐复祖又后退十几步,真心听不下去,世上有清风明月这样词汇不就很好,为什么还有如此粗俗的言语。 并且,还有人敢说出来。 继见识过虞雾落的刀,雷风起的剑法,徐复祖也害怕高山,他终于发现惹不起这三个人,吴国公栽在他们手里不冤枉。 你知道一些粗俗的话,自己过瘾就是,为什么说出来污人耳朵,直到污人灵魂? 高山骂痛快了,有一句正常话:“让姓薛的滚出来,一步一喊祖宗一叩头。” 徐复祖觉得耳朵里猛一干净,有神清气爽之感。 谢天谢地,你也会说中听的话。 黑衣人可不觉得中听,他怒道:“日子没到,请虞大人回去。” “薛猛虎和牛过日子有的你吗,你其笨如牛,高爷的人话也听不懂......”高山又是一刻钟的薛猛虎和牛的日常生活,世上最丑的那头牛。 雷风起摇头,继续向虞雾落打手势,让她不要摘掉耳中丝帕,这些话真污人,等下小虞最好换衣净面外加沐浴,难免的总要随风染上一些。 黑衣人听着听着,仰面往后一倒,晕了。 高山摸脑袋,胜利的感觉没有多少:“不对啊,我兄弟让我骂出薛猛虎,像是没办成事情。” “你总算回过味!骂人为的是激出薛猛虎,你在这泄愤呢!”雷风起开口骂他。 高山拢拢衣裳,重新叉腰:“我重新来过。” 青云镇里听不下去,有一个爬到高处:“哎,薛大侠到日子才来呢,你们再骂,他也听不见,都被我们听见了。” 高山反唇相激:“那你告诉我假大侠现在哪里,否则我骂到你们一起倒。” 宁江侯世子实在听不下去,对雷风起苦恼的道:“既然正主儿没到,骂也无用。” 说完,摘下一只耳朵里的丝帕,让这一只耳朵对着雷风起,另一只耳朵照旧掩帕,防备高山暴起再骂。 虞雾落见到对面有人倒,知道高山骂功了得,一直轻轻地笑。 雷风起看看她的笑,拿马鞭子捅捅高山:“得了得了,小俏要在,全听见了。” 高山面上唰的白了一下,再就装着若无其事:“那咱们回去吧,给我兄弟多弄热水洗洗。” “十八个浴桶也洗不干净你的污言,幸好来的时候经过那湖不远,咱们也不必再打扰宁江侯,去湖边扎营,今晚住在那里,小虞洗过,你给我在湖里泡一整夜,不干净别回来。” 雷风起又开骂,高山搔头不说话。 骂完,雷风起对徐复祖道:“我们兄弟办私事,兄弟,你先和世子回军营里过几天,可好?” 徐复祖巴不得这一声:“如此甚好,打扰你们一路,让你们清静几天。” 高山说大实话:“不愿意和我待着就实说,也甚好。” 雷风起一马鞭子抽在他马背上:“滚。” 打手势,虞雾落取下掩耳丝帕,嫣然如花:“说给我听听,刚才有多精彩?” “等咱们扎下营地,我慢慢对你说。对了,咱们回到路上经过的湖边去,天热,湖边凉快。” 雷风起放柔嗓音,而且耐心十足。 ------题外话------ 明天见了。 求票。 第二百二十四章,黑风老鬼 夜晚的湖边凉风习习,篝火旁,雷风起说了几段鬼子关江湖客们的故事,引得虞雾落笑声不断,不再追问高山骂人战况。 晚饭由雷风起做,他一路看下来牢记于心,给虞雾落拌小菜、炒果子酱,一件不落。 这原是高山不肯让的差使,此时高山蔫头蔫脑的缩在一旁,不敢和雷风起争。 雷风起说他脏,让他好好洗过,才能恢复做饭资格。 但是虞雾落要先洗,虞雾落在湖里洗,随后高山雷风起再到上游去洗,这样不唐突虞雾落,没有在她洗过的水里沐浴,只是有一点,在湖里位于下游的虞雾落要先洗。 否则像在上游洗过的水里沐浴。 这顿饭就由雷风起包办。 高山接住雷风起扔来的饼、肉干,还有酒袋,就不再憋屈。 有酒有肉的他对着天空瞎寻思,小俏会来吗,还能不能再见小俏一面。 ...... 宁江侯世子正和宁江侯推敲白天的诡异,走江湖的以胆大、不怕丢命为一个普遍特征,拿桌椅门窗堵路这手段头回见到。 “父亲,他们为什么害怕虞五呢,他看起来都没有十六岁。难怪虞夫子受人敬重......” 宁江侯打断他:“虞夫子没有功夫,走江湖的人谁会买他账,” 帘外进来回话的:“刚才有个背斧子的老人进入青云镇,然后就在青云镇里一直杀人。” 宁江侯世子皱眉:“没到日子啊,白天说的好好的,高山骂......贼难听,也没说开打。” 他的神情又难堪起来,下意识伸双手掩耳。 宁江侯道:“一入江湖,有人寻仇,这有什么不对。你去看看。” 宁江侯世子重新点兵来到青云镇外,见到堵路的东西有些搬开,有些在地上变干柴,烛光明亮扯长身影,挑着酒幌的酒馆门外地面,有人高举板斧,他有胡须,还扎一个发髻,在灯影里,胡须似妖魔脸,发髻变恶魔角。 “咔嚓”一声,有什么倒地。 呼声四起:“咱们青龙四怪和他拼了,” “我六个剑魔也上。” 宁江侯世子嘀咕:“这都什么名字,就不能起个好听的。” 说到好听的三个字,脑海条件反射出现最不好听的,白天那骂声......宁江侯世子赶紧摒弃掉,转移一下想法,吩咐缓步而入青云镇。 总得看看发生什么。 就见到地面影子高举板斧,一、二、三......连挥板斧,直到停止,一个樵夫模样的老人慢慢走出,手中板斧向下流着什么。 “请留步,报上姓名。”宁江侯世子不能因为他杀的是江湖黑道,就不闻不问。 老人回头:“黑风寨老鬼。” 宁江侯世子如临大故:“吴国公是你杀害?”平江侯曾通缉过他。 “是啊,他眼睛长的不对,我只能杀了他。” 老人轻描淡写说着,看向街道对面的客栈:“我老了,不想多走路,都给我出来。” 屋瓦下,剑光匹练而至,老人挥动板斧挡住,脚步灵便的游走数招,一斧子砍下去,又结果一个。 宁江侯世子神情严肃:“老丈,立即住手,这里有王法的地界,你有冤枉可向衙门报案,也可以报给我宁江侯府。” 向着对面客栈走去的老人停下脚步:“是了,你也见过她,真是老了记性不好,我也应该问问你。” 扭动身子,面对宁江侯世子,老人更加严肃:“你家白天来了什么人?” 宁江侯世子更加警惕,这是顺兴和庆昌郡王处派来的杀手吗? 也许。 他在引虞五雷七出来。 在青云镇里乱杀人,最后可以推到自己和父亲头上,一顶好大黑锅,惹得江湖上前来复仇不断。 世子面容不改:“这是乱世,谁家会乱走动,谁家又会接纳乱走动的人。你弄错了,我家没来客人!” 老人满意神情出来,点一点头:“成,你就这么说,你敢改口的话,我只能杀你灭口。” 提着板斧,又向着对面客栈走去,他脚步拖拖,背似微弯,走出年迈老人模样。 世子在他走出几步后,这才反应过来:“你是他们三人的长辈?” 老人凛然回眸:“怎么!你记得她的模样,小子,我还是杀了你,免得你以后改口乱说。” 世子心有灵犀:“你是虞五家长辈?” 寒风生起,老人以飞鸟一样的灵活,带着他的板斧,下一步就到世子马前。 世子士兵扑出格档,只一招就飞出几个,宁江侯世子飞快转动脑筋想想,哭笑不得:“虞五是我朋友,是我家座上客,你杀了我,他不会答应。” 他手还是只放在剑把上,不是怕,只是犯不着杀的稀里糊涂。 老人定定看他:“那你,记得她的长相吗?” “当然不记得。”宁江侯世子说的斩钉截铁,眼神里小心揣摩。 老人大为满意:“你懂事,小五还要用到你,留着你吧。” 拖着板斧,又走向对面客栈。 宁江侯世子得到答案,更加晕乎。 这都什么跟什么? 虞五据她自己说,一直在路上乱逛,见到她的人不计其数,这位老爷子你能全杀了不成? 客栈的人听到外面对话,有几个人走出,瘦高的男子抱拳:“前辈,你为什么要杀我们?” “白天,你们见到什么人,” “我们白天这里来的有乱石派掌门,黑刀门掌门......再就是一把世人稀罕的刀,刀下无人。” 老人笑了:“你也懂事,那你们发毒誓,此后不乱说一个字,不管是刀还是人。我放过你们。” 瘦高男子面带恨怨:“我们发誓,但不是怕你,薛猛虎拿重金请这些人来,说有一笔大财富平均分摊,我们都想得到,所以忍你一回。你若有胆,到日子你来这里,我们东西已取到,和你见个输赢。” 说完,几个人含恨发誓。 老人往地上呸一声:“邪魔歪道成不了气候,你们发了誓,我的规矩放过你们,到那日,我自然会来,我为的是头回出门的晚辈,不是有无胆量。而且那日也轮不到你们和我交手,有人请来苍南大侠、白石大侠、灵山大侠、雪冰大侠等十几位大侠,如果不是路上被人耽误,早就来到这里坐镇。” ------题外话------ 早。 高温天气随时就要过去,抓紧最后的汗蒸怯病天。 冬病夏治在三伏。 求票。 第二百二十五章,湖中精灵是兄弟 宁江侯世子心花怒放,江湖上也应该有几个大侠出现,这就对了:“老丈,谁敢耽误大侠,他们还要多久来到这里。” “一个胡搅蛮缠的后辈,不许别人称为大侠,他差点把苍南大侠、白石大侠气的不来,是我劝了劝,所以我来晚。本来,小五白天刚走,我就应该来杀人。” 老人也纳闷,沈良知的侠名不错,生下儿子发什么疯,到处让人摘字。 宁江侯世子哦上一声,江湖怪事多,他不能理解听听就好。 老人提着板斧,沿着街道走去。 世子忽然滑稽的不行,这也是位胡搅蛮缠的长者,你为虞五到处逼人发誓,要么就杀人,这也是江湖怪事一件。 既然是虞五的长辈,宁江侯府眼下用得到虞五,不能坐视他家长辈有失,宁江侯世子道:“前辈,我护送你。” 街道的另一头,白天的黑衣人现身走来:“这位前辈,我家主人有命,武林大会没有开始前,不许争斗折损自身,到正日子,放开了打。你要我们发誓,我们发誓便是。” 他把手一挥,镇上出现不算整齐,但汇集而洪亮的嗓音。 老人听完,转身回头,经过宁江侯世子马下,看也不看他,自顾自走出青云镇。 世子觉得这老人有些可爱,疼爱晚辈,也重规矩有约束。 “黑风老丈,敢问您有名字吗?” “我叫阮成功。” ...... 虞雾落从一块石头后面入水,在水中舒展身姿,在月光下,她像一尾美人鱼,畅快的游动。 这是路上不多见的畅快洗浴。 夏天对于赶路而又扮成男装的女子来说,相当的不友好,好在雷风起一直谦谦君子,他自己衣着整齐不说,也严禁高山打赤膊。 徐复祖带的人,打尖时打来河水,侍候徐复祖净面过后,剩下的水打算脱掉外衣直接冲,也被雷风起厉声禁止,撵走他们到河边去冲。 他们主仆都糊涂,估计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雷七随时要求他们出现时衣着端正。 水带着凉爽,舒服到心底,月吐银彩,抚慰身心,哗啦一声,前方有鱼儿出水,虞雾落格格笑上两声,调皮的游过去捕捉,吓的鱼儿赶紧跑了。 她就在湖边,薛猛虎说不好派人跟踪自己,不敢离准备好的干衣和衣上雁翎刀太远。 安全感在身,趁机把长发散开,也尽情的洗洗。 自宁江侯封城开始,又返回到广阳城,再回到这里,中间很少遇到人,更别说店铺开张,但是包袱里居然有一包澡豆,雷七说他自大船上拿下来,他不用,不给高山用,虞雾落今晚洗浴还能维持一定标准。 碧绿湖水中的女子,长发随水流轻动,仿佛湖中出了精灵。 她容颜晶莹,眉眼姣好的令人心动,若她愿意,想来慑魂抓魄易如反掌。 徐复祖忍不下去走出来。 震惊虞五真的是个女子,这一路上她是女子的破绽多而又多,可是雷七高山一口一个兄弟的称呼,保护着她,给外人布下一些迷魂阵,虞五喝酒量高,又是一层迷魂阵。 “小表弟”这身份,也组成迷魂阵的迷惑部分。 徐复祖也有小表弟,他也承认小表弟这种存在,是表哥表姐的麻烦之一。 会撒娇、会抢钱,不给抢就自己翻,表弟的娇来自老天厚爱,与生俱来。 他跟踪而来不是小表弟露馅,白天的一把刀吓得青云镇里不敢出来人,口口声声喊着虞钦差虞大人,徐复祖内心掀起巨涛。 难道京里授意吴国公的死,让虞五雷七来动手。 三家国公府关系并不亲厚,却不影响吴国公的死唇亡齿寒,他得弄明白这事情才行。 随便找个理由离开宁江侯营地。 他知道湖边位置,看见篝火后,知道雷七高山警醒,不敢贸然过去,迂回到这里准备接近偷听,就见到湖水里多出一个精灵。 实在太美,倾国倾城不过如此。 徐复祖怔忡好一会儿,才看出这是虞五。 “你,果然是个女子,”徐复祖站在一块石头上,定定的注视湖水。 脑海里闪过同行时的无数场面,雷七高山对她不经意的百般遮挡,小表弟每顿要吃果子酱开胃下饭,天热果子酱易坏,高山不厌其烦现摘果子现煮酱,小菜要用香油炒,这是赶路也亏得高山不嫌麻烦。 她睡觉单独拉帘子,平时坐也是自己占据篝火的整个一侧。 她是女子。 就不可能是钦差大人。 女帝登基时才有这种可能。 徐复祖干巴巴开口,很想问她姓名和门第,可是理智最后抢夺上风,他涩涩的问道:“你们有什么用意,我很想知道。” 回答他的是脑后生风,雷风起已发现并赶来,一巴掌煽过来,徐复祖闻风闪身,可是闪了几闪,变换出一步半以外,也没有避开这看似简单的一巴掌。 一巴掌打他倒地。 雷风起一个眼风也没有看向湖里,揪住徐复祖回到篝火旁,高山直接一顿拳打脚踢,骂到打完:“那是我兄弟,你怎么敢偷看!” 徐复祖一个人过来,怕人多动静大,此时拳脚劈面,没有人救他,他气不忿上来,反抗的道:“她不是你兄弟......” 雷风起就也继续动手,一拳砸中他嘴巴,让高山住手,冷冰而愤怒的眼神和徐复祖对视,低沉有力的道:“她是我们兄弟,你记住了!” “她不......” 雷风起一拳又砸过来。 徐复祖早就想和虞五雷七试试功夫,此时,这心情荡然无存,这哪里是拳头,分明是把大铁锤,只一拳让他头晕脑胀,难过的像被巨石刚刚碾压。 雷风起的眸光里压抑不住怒火:“要不是乱世,就凭你这行径,我可以一刀宰了你,再报给宁江侯!” 徐复祖的心情被引开,擦擦嘴角血,哆哩哆嗦的也生出愤怒:“不应该乱世好杀人吗?” “你现在还活着!以后还想活着,记住乱世用人之际,我放你一马。” “那为什么杀吴国公?”徐复祖大叫道。 虞雾落还在悠哉游哉的沐浴,难得这样洗上一回,天又热,雷七兄盯着,徐复祖也一个照面就拿下,她继续享受。 听到叫声传来,虞雾落裹一身湿透的里衣出水,徐复祖的底细就要出来,她也想听听。 ------题外话------ 周末愉快,明天见了。 求票。 第二百二十六章,还是有守国丧的。 出门几个月养成快手换衣裳,缩身两块大石中间,飞快抹干自己,换上干衣,头发没法这就干,她拿上准备烧的湿衣,绕路回到篝火旁。 高山相当周到,在篝火旁拉起帘子,在帘子内又生一堆小些的篝火,虞雾落现在绕的路直接走向帘子那边。 雷风起和高山听力都好,高山一巴掌又打起来,低声威胁:“不许再说话,若惹恼我兄弟,我把你蛋割了。” 他说完,雷风起也凶巴巴道:“那是我兄弟,你给我记好!” 徐复祖面庞开始肿胀,热辣滚烫感出来,影响一些听力,但是不管高山还是雷风起压低的话,全清晰入他耳中。 再就听见细碎动静,他也知道是虞五回来。 此时,他的一只眼睛肿起,视线出现模糊,脑海里却还是完整的一幅画面,湖水里的女子,精灵般的在水里游动。 真的好美啊,就像一掬星辰洒入湖中。 他默默的点头,记住就记住吧,虞五实在美的惊人,雷七高山为她疯狂也正常,因为自己也正刻在心头。 帘子的另一侧,虞雾落坐下来,把湿衣抛到小些的篝火里,再回来拿巾帛慢慢擦长发,擦湿了的,随手抛去篝火里。 一只手上套着白色巾帛,从帘底推一大碗热水过来,虞雾落嫣然:“多谢高兄。” “兄弟,你喝着茶,咱们就好审问人了。” “嗯,审问吧。”虞雾落端起热茶呷上一口。 “你的来历?” “徐国公这一代的嫡孙。” “名字?” “我就叫徐复祖,我家和梁国公吴国公被平江侯府压制,弄没了兵权,三百府兵好做什么,而且不能给府兵前程。放在祖辈手里,府兵家将除去忠心以外,为的是给自家奴才前程。我家没有兵权,三百府兵不安稳,在我父亲手里逃走一半,如今只有一百来人。” 徐复祖唏嘘。 “为什么跟上我们?” “你们杀了吴国公。你们区区几个人就把吴国公等几百人押给平江侯,平江侯带兵是不错的,可是军营里人多嘴杂,打听大家都看到的消息不难。我本来不知道你们容貌,宁江侯城池外面你们和地方官争执,我就认出是你们。跟随上路后,互报姓名,果然是虞五雷七。” 虞雾落奇怪:“那你应该知道我们没杀吴国公,平江侯后来通缉黑风寨老鬼,说是他杀的。” “他说,呵!你们信,我可不信。能压制三家国公府的侯爵,他说话能信?” “我们没杀。”雷风起道。 徐复祖道:“那应该是平江侯杀了他,又推给什么黑风寨老鬼。自四平侯通缉黑风寨老幺以后,又出现黑风寨老五老七老三,平江侯借用一下张口就来。” 篝火对面,帘后的虞雾落莞尔,黑风寨老五在这里。 高山咧开嘴,难得大一回,老三就在你面前,还有最小的老七,正在审问你。 老鬼是谁?高山生出好奇心。 雷风起再一次展露他的能耐,他反反复复询问徐复祖直到子时,有些问题打散问一遍,再打散问一遍,直到他相信徐复祖没说假话。 高山不耐烦再听,已经睡下,睡前招呼虞雾落也别等,以雷风起的麻烦劲头,说不好他要审到明早,而雷风起不介意骑马睡觉,高山可不愿意奉陪,也不愿意小虞兄弟奉陪。 一早醒来,徐复祖已经不在。 “咦,人呢?”虞雾落道。 “我刚送他到宁江侯军营,交给宁江侯暂代看管。宁江侯还指着你去武林大会,他不敢不帮这个忙。”雷风起一夜未睡,看着还是精神抖擞。 虞雾落没有奇怪,吃好睡好固然重要,一夜不睡的话,她也能做到没有疲倦。 见到茶吊上水开,给自己泡上茶水,笑吟吟的道:“徐复祖是怎么一回事情?” “怀疑平江侯府坑杀吴国公后,又要对徐国公梁国公下手,为解家难出来找我们,我看他有拿下我们的意思,就是见面以后没敢动手。”雷风起笑道。 发现徐复祖和自己相同,也是为了家里面临的祸事,雷风起把他交给宁江侯时,让宁江侯不要为难他,如果他要逃走,就让他走吧,横竖他要找的应该是平江侯,而不是自己这三个人。 虞雾落抱怨:“真是的,有话不早说,早知道他揣着这样心事,在广阳城可以介绍他给平江侯,有话当面说,岂不痛快。” “是啊,有话应该当面说。”雷风起悄悄透过篝火看过来,小虞这样说,代表她的喜好,看来有个合适的机会,当面对小虞说开。 虞雾落自顾自喝茶,没看见篝火对面鬼鬼祟祟的眼神。 高山起来,声称他昨天在湖里洗了十八遍,打水来,就接手做饭,饭后,一行人问问道路,去见虞存的次女,虞雾落的二姑母。 薛猛虎实在狡诈,怕他跟踪以后为难二姑母,虞雾落接受雷风起的建议,又变了装,扮成一个英俊潇洒的中年人,冒充是虞家新升上来的二管家。 二姑太太释然,觉得不认得也正常。 二姑太太嫁的是虞存学生,随夫在任上,虞雾落主要来看看好不好,再就传递一下消息。 三家侯爷发兵广阳城下,消息还没有传过来,宁江侯封城,广阳城下百姓逃走,没有行人传递消息。 二姑太太听的很是认真,不住感谢把这样好的消息及时带来,虞雾落又以预判的口吻说只怕宁江侯也要发兵,二姑太太露出喜色。 “这就好了,先帝停灵,新帝未现,也不应该擅自打打杀杀。宁江侯封城后,姑老爷收消息晚,刚刚才知道广阳城被围,他在家里一直气,说手中笔真的是刀,一刀掷过去定乾坤,让谁也不能乱动。” 虞雾落见到她近况颇好,心中放心,告辞出来后,三个人会合,在满城肃白里郑重走出城门。 这座城为先帝披白,规规矩矩的在国丧中,高山抱怨着茶馆没有唱曲儿的,改去酒楼也见不到说书的。 雷风起对虞家二姑老爷肃然起敬,顺带的,又敬重虞存多一筹。本来小虞独自出门,雷风起对虞存大为不满,小虞她就没有出过门,长辈实在怠慢她。 现在,敬重满满的出来。 ------题外话------ 周日愉快,苦夏,吃好睡好第一位。 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