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举文中炮灰小锦鲤》 第一章 身在异乡为异客 清晨,一只鹰隼自高空俯冲而下,飞跃山林,略过河泊,忽一山间腹地传来熙熙攘攘的喧闹之声,这便是三江城。 三江城位于南极之南,属岳州府辖下巫中郡管辖,在三江汇合之处,故名三江。 县城位于山坳平地中,有自西向东一条主街,中心口往北延伸出一条副街。 县城南边靠水,北边傍山,城中居民大多都沿着靠山的那一面往山坡延伸发展居住,久而久之,就衍生出了北副街,北副街有一小康之家——于家,身在公门,在三江城混的算很不错,别看家中人丁单薄,排位士农工商的末尾之流,属于地位不高的皂吏,却因着当家人心善急公好义,家中世代的积攒下来至今也颇有家资。 于家老老少少七口人,就住在县南北副街西面入街后第一条巷子里,隔着位于北东街的县衙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程,家里老少爷们上工极为方便。 一大清早的送走家中爷们,婆媳二人就在院中忙活,一个院中井台沿捯衣,一个堂屋廊下纳鞋底,小小一方有着十几间屋子的院落大门紧闭,隔绝了门外的喧嚣。 正忙着,外头忽的传来一阵有节奏的竹筒梆梆声,廊下老太太霍的的抬头,忙就吩咐洗衣的儿媳。 “是张挑担的馄饨,乖宝爱吃,桂丽你去,拿上碗,给乖宝买上一碗去,我这就喊乖宝起床。” 被喊桂丽的年轻小媳妇赶忙应声,停了手里的活计,两手在身前藏黑色的围裙上擦了擦,忙就脚步匆匆去了院中右侧偏刹的厨房。 见儿媳领命办事去了,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手里的针头举在发间划拉了划拉,一把插进手里捏着的小鞋垫上,顺手撂倒身边的竹簸箩中,起身就往堂屋去。 三江城内的房屋结构是典型的西南建筑,一进三间,中间堂屋,左右两侧分别有前后两间厢房。 老太太一进屋子,直接就往左边自己与老伴屋后的后厢房去,她家的乖宝幺儿就睡这里。 于家九代单传,身处皂吏的行当,家里老头子干了一辈子的刽子手,外人都说他们老于家戾气重这才子嗣不丰,年轻那会老头子就使了银钱,把唯一的儿子送进了前头衙门的快班,又给讨了个据说命硬的媳妇。 如今儿子成了快班捕头不说,家里还打破了九代单传的魔咒,家中孙儿有二,长孙大郎于保宗今年十二,次孙二郎于保家今年十岁,而房间里正睡懒觉的幺妹老小,今年盛夏也不过将将七岁的年纪,一家子和乐融融的倒也安康幸福。 推门进了后厢,走到床前,撩起碧青色的帐幔,老太太见到床中央那小小一团,脸上不由露出慈爱的微笑,一屁股坐到床沿,伸手轻轻拉下被角,笑眯眯的瞧着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孙女,老太太怜爱的拍了拍孙女的小屁股。 “乖宝啊,太阳都晒小屁股了,你还不起?” 巴掌下的小人蠕动了蠕动,躲开亲奶的‘魔掌’,眼睛都没睁开,殷红的小嘴嘟囔着,“奶,困!” 老太太摇头,不由好笑,“奶可不困,是你困。” “嗯嗯。”,床上小人使劲抱着被角,脑袋小鸡啄米的回应着,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了个啥。 老太太见状,无奈的又是摇头,不过好在她有杀手锏。 也不拽小丫头的被子了,看着惫懒的小人,老太太故意道了句,“哎呀呀,刚才奶买了一碗张挑担家的馄饨,这会也不知道便宜谁去?” 便宜谁去?馄饨? 还在跟周公勾勾缠缠的于苏一听,脑子蓦地清醒,一双大眼睛霍的睁开,眨巴着望向床沿边坐着的一直笑眯眯望着自己的亲奶,好吃神经立刻上线。 “张挑担?” “对。”,老太太笑眯眯点头,才想问孙女到底起不起呢,结果她还是低估了张挑担家的馄饨对自家孙女的吸引力,哦不,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低估了自家孙女的馋猫劲。 不等她口中的问话起,床上刚刚还赖床的小人突然跟装了发条一样,平地挺身,霍的一下坐起身来,嘴里还急吼吼的嚷嚷着,“起了起了,奶,我起啦!我要吃张挑担……” 张挑担…… 好笑的瞧着小孙女撅起小屁股,就要爬到床尾去抓衣裳的急吼吼小模样,老太太笑容更甚,忙就配合着帮孙女捡过衣裳问,“要奶帮忙不?” 于苏连忙摇头,“奶,我都长大啦!”,说着三下五除二的往自己身上套衣裳,动作麻溜的很。 不多会穿戴完毕,不等老太太伸手过来欲抱她下床呢,小家伙嘿哈一声就跳下床,小脚往床前的小布鞋里一操,脚尖磕地,利索弯腰勾好鞋,转头伸手,顺势拉上亲奶伸来的手,某小只笑眯眯道:“奶,走吧。” 老太太……“走走。” 出了房门,越过堂屋来到堂屋门槛前,拉着奶奶蹦跶着走在前的于苏,看着足到大人膝盖高的门槛再次沉默。 也不知这些古人是怎么想的,这么反人类的门槛到底是怎么设计的?他们知不知道如自己这般小矮子内心的痛? 不过身为新人类,这点难度,毛毛雨。 果断松开亲奶的手,于苏后退两步,比划计算了下距离,不等亲奶出声,小丫头一个助跑,眼看到了门槛前,算计好了步伐的于苏,一双小手撑在门槛上,嘿哈一声,一个跳马,她过去了!完美落地。 小肥手得意的拍了拍小屁股,于苏嘿嘿嘿笑着转头再看时,只见门内她奶还伸着一双手,做着要抱她的举动,于苏见状又是嘿嘿一笑,还不由挺了挺小胸脯站的笔直,“奶,我可以哒!” 老太太…… 故作严肃的哼了一声,抬手点了点过份活泼,还有点傻大胆的小孙女的脑门,你呀你的以示警告,厨房那边苏桂丽正巧探出头来,看着堂屋门口的祖孙俩喊了声,“娘。” 老太太无奈收手,忙朝着儿媳吩咐,“桂丽,快快打水来给乖宝洗漱,且好好管管她。” 得了婆母的故作恼怒的吩咐,苏桂丽哪里不知道,怕是精怪女儿又作怪啦? 第二章 于家有宝干饭人 苏桂丽忙笑着点头脆生应了声哎,转身就回了厨房,取出公爹专门给女儿买的小铜盆,从鼎罐里舀了热水,取上女儿专用的小毛巾与猪鬃小牙刷还有青盐,出了厨房与婆母错身而过,麻溜的就来了堂屋前。 “坏丫头又闹妖了吧?你奶年纪大了,可不经吓,你要乖点。” 两辈子来头一次得到家人如此关爱,面对来之不易的亲情,于苏还是很老实的,连连点头嗯嗯嗯,一副本宝宝乖乖哒的老实模样,看的苏桂丽是又气又好笑。 无奈摇头,放下手里的东西,把点了青盐的小牙刷递给女儿,“快漱口去。”,自己则是赶紧回了自己房间取了把篦子出来。 古人讲究养生,早上梳头通经活络,梳头九十九,百病都没有。 瞧女儿呼噜呼噜的洁完牙,苏桂丽把女儿拉到身前,手里举着篦子一下下的给女儿通头,一边通一边念叨。 也不知自家这幺女上辈子是不是个猴子?精力旺盛不说,对什么还都好奇,还特别的好吃嘴,古灵精怪的也就家公家婆喜爱至极,每每对她,自己都脑壳疼的很。 苏桂丽却哪里知道,她这女儿是上辈子被憋狠了,孤单很了,这辈子有了爱她护她的亲人,这才完全释放了天性? 这些暂且不表,眼下母女俩就小家伙满头黄毛展开斗争呢。 篦子底下的小脑袋还一点都不老实,惹得苏桂丽都想盘她呢,厨房端着饭菜出来的老太太,见了自家乖宝被篦子虐的龇牙咧嘴的小模样,她先就不干了。 “桂丽啊,你轻点,我们家乖宝头皮子嫩的很,经不得你大力气。”,就这叮嘱完了还不算,见一把头毛都被她亲娘拽手里的乖宝,连连点头附和自己极力赞同的小模样,老太太终是忍不住心疼的发话,“算了,还是我来吧。” 发着话,急急忙上前,把手里的饭菜放到堂屋门口刚刚支棱起来的小方桌上,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老太太上来就夺过了儿媳手中的篦子,一边暗恼儿媳手里没轻重,一边温柔的安抚身前的宝贝孙女。 苏桂丽被夺了梳头大权,只得无奈退到一旁,抓起铜盆旁的小帕子打湿拧干,给正享受亲奶温柔梳头的女儿洗脸。 一家子都宠爱这个小的,未免她不知天高地厚恃宠而骄,家里总得有个黑脸,而自己就是唯一的黑脸,就小丫头刚才的表现,给她洗脸的动作自然不会多温柔,好嘛,帕子下小丫头还皱巴巴着一张小脸嘟嘟囔囔不乐意。 正给小家伙扎小啾啾的老太太见了,好嘛,顿时又心疼上了,“行了,乖宝这不用你,桂丽啊,你去厨房端饭菜吧,乖宝该饿啦。” 苏桂丽……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都这么宠着小丫头,以后可怎么得了哦。 才想说两句,结果看到自家婆母不赞同的眼神,苏桂丽只得悻悻闭嘴,端着铜盆走到院中,把盆中热水倒到刚才洗衣的盆中泡衣去,这才拎着空盆回了厨房。 她知道,婆母不是真恼自己,而自己也不是真恼女儿,只是这世间女子本就艰难,女儿这么个性子,将来…… 唉!不是所有人都如她苏桂丽这般命好的啊。 她叫苏桂丽,说来原籍其实并不是这三江县人,犹记得那一年大洪水,他们家被山崩给压了,全家老少死的死,散的散,当时就剩自己与哥哥两人相依为命,只可惜人不走运,喝冷水都塞牙缝,后来的滔天大水,哥哥只来得及把自己送入澡盆,就被一个浪头打的不见了踪影…… 她很清楚的记得,那年自己才十岁,独坐在哥哥拼命抢来的红澡盆子里,顺着沅江的滚滚洪水一路飘荡而下,流落到三江县,要不是幸运的被出来巡查河堤的公爹于成召给救了,后来更是让自己做了独子的媳妇儿,她苏桂丽早就成了沅江河里的水鬼了,哪里还有如今这般的好日子? “桂丽,桂丽?想什么呢,快摆朝饭,乖宝饿啦。” 听到外头传来的喊声,苏桂丽忙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探头朝着屋外应了一声,赶紧就把剩下的饭菜往外端。 家中男人都有差事,连今年十二岁的大郎,去年也被县令老爷家的大公子看中,得幸运跟在大公子身边办差,家中又有几代积攒,颇有家资,吃喝不愁,却不奢靡。 今晨的早膳,因着家中男丁都不在家,就她们娘三之故,除了女儿能得婆母发话买了一碗鲜肉馄饨外,她跟婆母吃的是昨夜鼎罐里剩下的锅巴饭底子,装小陶罐里加水放到火塘边慢慢煨烂和了的罐罐饭,以及先前炒的一盘子炒酸豇豆,还有一碟子红油腐乳。 娘三围坐方桌前,终于扎好了两小啾啾的于苏,还没落座小板凳就问:“阿奶,我阿爷,爹爹,还有哥哥们呢?今个不是休沐吗?他们怎么都不在家?” 老太太伸手把孙女的馄饨挪她跟前,“今个衙门有事,你阿爷他们都去衙门了,小家伙操忒多的心作甚?小心长不高,快吃,不然一会馄饨都糊涂了。” “哦。”,于苏点头表示了解,随即又问,“那我二哥呢?”,他总不能去了衙门吧?他又不当差。 正给婆母盛罐罐饭的苏桂丽回头,替婆母回答了女儿的不休追问,“你二哥跟同窗去学堂找先生问学问去了,你快老实吃你的饭。” 明明该休息一家团圆,她还准备让阿爷带自己上街去买老刘记驴打滚呢,结果都不在家。 于苏悻悻的耸肩,小嘴巴叹气嘟囔,“唉,那好吧。” 长满肉窝窝的小肉手抓起调羹,看着自己跟前的一大碗馄饨,又看看桌上她奶跟亲娘吃的饭菜,想也不想,舀起两颗送亲奶碗中,又趁着亲娘反应不及,麻溜的舀起两颗送亲娘碗里,才不顾亲奶心肝肉的说不用,也不顾亲娘要端碗要拨回的母爱。 于苏坚定的一手捂碗,一边抓勺快吃,鼓鼓囊囊的小嘴巴还不住小大人的催促,“快吃,快吃!” 开玩笑,干饭人,干饭魂,干饭人都是人上人! 上辈子作为一个啥好吃的都没尝过,只能对着短视频流口水的可怜实验体,这辈子能重新来过,谁都不能阻止自己成为一名小吃货。 对面主坐上的老太太,瞧着自家乖宝狼吞虎咽的小模样,享受着孙女孝敬的两颗馄饨,不由笑眯了眼睛,直接拍板奖励孙女。 “我家乖宝真乖,一会乖宝跟奶上街买菜去,奶给我们乖宝买老刘记的驴打滚。” “驴打滚?”,这个可以有! 干饭人的速度蓦地再加快,心里美滋滋到不行,不顾身边亲娘叮嘱的劳什子细嚼慢咽,唏哩呼噜干完一碗馄饨,撂下碗,一抹油乎乎小嘴巴,“阿奶,娘亲,我吃完了,我回房啦,阿奶待会买菜喊我昂。” 丢下这么句话,某小孩溜下了桌,哒哒哒的就往房间跑,只是跑到门槛处时,面对这超级反人类的门槛…… 生活不易,于苏叹气。 刚吃饱,跳马是不可能再跳马的,某小孩只能挺着个小肚子,在婆媳俩极力忍笑中,用极其无奈的姿势,踮起小脚抬高腿,嘿咻嘿咻的爬过那难死小孩的门槛…… 第三章 她有超级金手指 吭哧吭哧翻越过门槛,穿过堂屋,进了房间直奔自己的千工床,两脚互蹬,麻利弹腿,甩鞋上床,于苏直奔床铺内侧,小手熟练的往内侧床沿摸去,摸到一个卡扣利索按下,听到细微的咔哒一声,于苏嘿嘿一笑。 小手果断的摸到声音发出处,自左往右轻轻一拉,一个小小暗格豁然出现于眼前,于苏弯腰俯身,小屁股一撅,迅速掏出暗格内存放着的这个四四方方,如化妆盒大小的小箱子来。 盒子里可都是自己的大宝贝! 于苏把小箱子放到床中央,自己盘腿坐下,兴奋的苍蝇搓手后,胖乎乎的右手摸上了小箱子,集中精神调动出一直隐藏在手中的那股热流。 然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跟前这明明只有化妆箱大小木头箱子,在于苏的发功下,瞬间发生了神奇的变化,它在变大,变大,再变大…… 直到恢复成了能装下两个自己的箱子原有大小,于苏这才表示满意的收会小爪爪。 没错,她可不是一普通的娃,她——咸鱼(于)小苏,可是如万千小说中的女猪脚那样,拥有着超级金手指哒银! 她叫于苏,只是这辈子叫于苏而已,上辈子的她有个非常冰冷冷的名字,叫1199588,是的,她是1199588! 爸爸的11,妈妈的99,结合出来的一个生在实验室,长在实验室,至死都没见过真正的蓝天白云,青草鲜花,的小小实验体——1199588。 上辈子的她从小到大,自己见到的,接触到的人,除了白大褂就是白大褂,面对的事物除了一台台冰冷的机器外,生活的唯一乐趣,恐怕就只有白大褂施舍般如逗弄小猫小狗样,偶尔随意教导她的一些知识,以及实验室中被主脑控制着,永远也拨通不出去求救电话的手中智脑,和那些个仅供自己观摩的小说与短视频了…… 上辈子的生活冰冷又无趣,过的没营养,得亏她的脑域被开发,记忆里很是不错,要不然呀,她咸于小苏怕是个连字都不认识傻文盲。 至于自己的金手指嘛?这个说起来,她还得感谢实验室的主人,那个万恶的坏心眼博士。 上辈子疯子博士是个蓝眼睛黄头毛的彻头彻尾大疯子,为了证明自己的不一般,也是为了显示他所谓的能耐,这疯子就仅仅因为一部大片,脑子一秃噜,当场就决定,要研究出那根本不可能存在于世的放大缩小转换器。 为了他这一‘伟大’梦想,这货不惜行走与黑暗间,不断发明创造,累积财富,而后联系了世界各国的黑暗组织人贩子,用尽各种途经,收购来了徐徐多多如自己父母这般的小孩子,养大,试验,灭杀…… 只可惜啊,疯子的试验却一次次失败,试验品也一个接一个的消失…… 直到最后轮到自己,也不知是她588的幸运呢,还是她的悲剧,明明传说中驾着五彩祥云的国家爸爸派了厉害的叔叔们来拯救自己了,结果刚巧被困试验机里的自己,在关键时刻,被疯博士启动了放大缩小试验机,而后,她的眼前闪现一片耀眼的金后便再也没有然后了…… 当自己再度醒来,她已经变成了娘亲肚子里的小娃娃,被生出,被宠着长大,成为了如今的模样她是于苏,不是588。 言归正传,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这辈子自己有爷有奶,有爹有娘,还有俩哥哥,日子不要太幸福,那些糟心的过去就不去想了。 收回上辈子因爆炸而机缘巧合得到灵魂绑定的金手指,待到右手中热量消退隐去,于苏这才躬身上前,嘿呀一声,掀开了大大的箱盖子,露出了七年来箱子里自己的私藏。 这口红木箱子里头,装着的可都是自己的宝贝蛋蛋! 有爷爷给自己打的平安金锁片; 有奶奶给自己压命的一双金镯子; 有娘亲给自己做的布娃娃小荷包; 有爹爹亲手雕的木头狗狗,木头马; 还有两个哥哥送她的泥叫叫,小竹人; 等等等等…… 一会要上街去浪,身为一名咸鱼宝宝,不会花钱的咸鱼宝宝不是好宝宝呀! 于苏小心的把宝贝收到一边,从放着金锁金镯子的小盒子边上,精准无比的抱出一个有自己脑袋大小的白色瓷坛子,揭开盖子,抱着坛子嘿呀往床上一倒,里头稀里哗啦、叮铃咣当的涌出一大堆的银角子铜板子,真真还不老少! 这些个可都是七年来家人给她的压岁钱,走亲戚得的见面礼,还有时不时爷爷私下给她买零嘴的花销,爹爹为哄自己开心随手掏给她的打发,跟着奶奶上街去买菜菜时奶奶顺手给她压荷包的小钱钱,以及时不时给娘亲跑腿打酱油找零的铜板儿。 一会自己要跟着奶奶去买菜,还要去大东门口吃最最有名的张记驴打滚,身为一个好孩子,她可不能吃独食,得带点钱儿在身上,回头给全家人一个买两个,反正咸于不差钱。 小胖手数了二十个铜板,从箱子里提溜出一个娘亲应自己的要求给她做的花荷包,把铜板子一股脑装进去,才把扣子两头的线一拉收紧,外头就传来奶奶的喊声。 “乖宝,乖宝?你在哪?快家来,奶奶带你上街去喽……” 于苏闻言,赶紧把装着铜板子的荷包往胸口一塞,一边忙把床上的铜板子银角子往白瓷罐里扒拉,小嘴巴还一边急吼吼的大喊回应,“阿奶阿奶,我没乱跑,在房间里头哩……” 手脚麻溜的把东西复位,把大箱子再度变成了先前拿出来的模样大小塞回床洞,暗格复位,于苏就麻溜的蹦跶下床,窜出了门,捧着小肚子,嘿哟嘿哟的再次认命爬过门槛,立马就迎上了手挽菜篮子,正笑眯眯瞧自己的奶奶大人。 老太太叮嘱交代完已经收拾好碗碟,复又坐在院子里水井旁洗衣裳的儿媳妇几句,牵上宝贝小孙女开了院门就往外走。 于家家境在三江城也算是殷实丰厚的人家,住的地界隔着主街并不远,出门没几步路就上了街面,巷子口对面的杂货铺柜上伙计见了这祖孙俩还笑着招呼,“呦老太太,您这是带着小孙女出门买菜呢?” 老太太也笑眯眯的点头回应,“昂,买菜呢,小刘啊,今日柜上生意不错吧,你待会给我打瓶酱油,回头我买完菜来取。” “哎哎,老太太您放心吧,小的给您打最好的,还是老规矩打半斤对不?” “对。” 再往前,诸如此类的招呼声不断,可见老于家平日里为人不错,邻里关系也和睦。 第四章 驴打滚儿炸芫荽 买菜要赶早,因着小孙女贪睡,时辰这会子都不算早了,为了尽可能买到实惠新鲜的菜蔬,经验丰富的当家老太太想了想,没有领着孙女往菜市口去,反倒是直接去了与张记驴打滚家不远的渡头,那里人来人往的,便是不赶塘(集),县城附近周遭的农人们,也大多会在那边售卖自家出产的鱼蛋菜蔬。 祖孙俩一路走一路晃一路跟沿街相熟的店家打招呼,路上遇到相熟的熟人邻里,老太太也不忘了停下寒暄两句,等赶到渡头的时候时辰更是不早。 身边有个着急忙慌,不住晃悠着老太太胳膊嚷嚷着驴打滚的存在,老太太抓紧时间,在渡头口问挑担,背筐的农人,推车的小贩,分别买了些鸡蛋蔬菜,又去渡头停泊的渔船上买了些鱼虾,祖孙这才结束了采购,直奔张记驴打滚铺子。 别看张记只是一个小小卖驴打滚的生意,因着味道好,价格也实惠公道,张记到是做的大,有两大间二层的木制临街铺子,且生意热闹的很,于苏拉着奶奶到的时候,前头还排了不少人,于苏硬是被这浓浓的香气勾馋了许久,这才轮到了她们祖孙二人。 “是于老伯娘啊?又带孙女来上街啊,今个要多少驴打滚啊,还是照着老规矩?” 家中有个好吃娃在,她们祖孙俩都是张记的老顾客了,张记上到老东家,下到帮工的小孙孙都认识她们,正忙着炸货的张记掌柜大儿看到老太太祖孙俩,连忙笑着殷勤招呼。 张记的驴打滚有两种,虽然底料都是籼米跟糯米混合后蒸熟后打成糕,可一种是搓汤圆大小下油锅渣酥后沾红糖裹芝麻;一种却是直接蒸熟的糕团搓汤圆大小滚炒熟的黄豆粉配蔗糖混合物。 两种各有各的味道,小好吃佬咸于小苏都爱吃,想着自己带出来的铜板子,算账贼利索的咸于小苏,豪气云天的伸出自己的小巴掌来回翻。 “张伯伯,我家一共七口人,一人两个红糖的两个黄豆粉的,要二十八个,一共是十四文钱儿对不?” “对对对!细妹真厉害,算的准准的,二十八个一共十四文,细妹这么厉害,伯伯见了心生欢喜,伯伯再给细妹你添两,一共三十个,收你十四文可好?” 好,当然好!白得的美味怎能不好? 家中虽不穷,家里人也从不短缺亏待她,可没办法,很多事情被刻进了骨子里,上辈子精神世界跟物质世界极度匮乏的她,这辈子自闭症被亲情治愈后,她咸鱼小苏是极好吃哒。 虽不是占小便宜的性子,可能多得两驴打滚她也欢喜,于是乎,那些自己从短视频里学到的好话儿,不要钱似的就往人家倾泻而去。 到了最后,人家店家被她小嘴巴哄得哟,不仅多绕了她两颗驴打滚,还硬是把刚出锅的油渣芫荽给了她一颗,喜的连连去接芫荽的于苏,连奶奶争着付钱都顾不上了。 芫荽裹了米浆下油锅炸,别看就一根,可炸完起锅却看着老大。 于苏两只小手捧着巨大的炸芫荽,先硬凑老太太跟前逼着老太太啃两口,见自家奶奶屈服了,这才满意的点点小脑袋,抱着缺了角的炸芫荽边走边啃,路上还不忘了跟她奶叮嘱:“阿奶,回家苏苏就把钱儿给您。” 老太太正低头给孙女擦油乎乎的小嘴巴,一边帮着拍掉孙女衣襟上掉落的芫荽渣,听到孙女小大人的话,老太太把接手里的渣渣塞嘴里俭省仔细的吃掉,这才笑眯眯的回孙女。 “哎呦,奶的乖宝呀,奶哪用得着我乖宝还,乖宝那两铜板还是你自己好好存着,将来好留着做嫁妆。” 于苏连连摇头,“不行,要还,说好的今天是我请大家吃驴打滚的,要还!”。 嫁妆什么的,咸于小苏表示不稀罕,作为一个小顽固,她再好吃也是有底线原则的。 瞧着小孙女一本正经的小模样,老太太乐的见牙不见眼,嘴里好好好的应了,心里却感慨。 自家乖宝就是倔,不过自家的乖宝这么要强好啊,要强的孩子将来嫁了也不怕夫家欺负了去。 感慨着,为哄孙女,打算先收了,回头找机会在其他地方给小孙女贴补回去的老太太不再纠结此事,祖孙俩晃悠着先取了定好的酱油,约定好回头让孙子给送酱油瓶回来,祖孙俩就回了家。 才到家没多久,先前去学堂请教先生的二郎于保家就颠了回家。 还是老样子,人都还没进家门,老远的就喊妹妹,惹得被亲娘正拘在廊下学绣花的于苏,跟只小兔子一样的窜了出去。 兄妹二人相见欢,于苏是立马就捧出自己买的驴打滚跟二哥分享,临了还不忘了显摆下,自己被店家幸运赠送炸芫荽的事。 兄妹二人乐颠颠笑闹一团,又听从奶奶的吩咐,相协着去巷子口还了酱油罐子,说说笑笑的一日的功夫不知不觉间就这么过去了。 傍晚时分,老太太瞧了眼天色,把手里缝补的衣裳往簸箩里一丢,招呼着身旁一边纳鞋底,一边对着嘟着小嘴的孙女正碎碎念的儿媳,摇头吩咐。 “桂丽啊,时辰不早了,你爹他们也快下衙了,我们娘俩赶紧把东西收罗收罗,这便做夜饭吧。” 苏桂丽一听,手里抓着的针头在发间划拉了两下,把针利索的插入手里正纳的鞋底上,垂落的麻线卷吧卷吧,鞋底子往簸箩里一放,点了点边上嘟嘴捏针装洋相的女儿,无奈发话收工。 看着女儿如蒙大赦的小表情,苏桂丽无奈叹气。 “唉,每回教你学针线,小丫头就跟凳子上长刺一样,坐都坐不安稳,唉!将来嫁到婆家去可怎么得了哦!!!”,总不能将来女婿一辈子都穿破衣烂衫吧? 苏桂丽的话听得老太太何瑛月不由摇头失笑。 “你担心这个作甚,我们家乖宝便是不会拿针线怎么啦?我们家底不薄,大不了乖宝出嫁的时候,我们把嫁妆添的厚厚的,再买两个会灶下活计,会缝补的巧手当陪嫁,你说你还愁个甚?” 第五章 阿爷匆归惊天变 迈着小短腿,听从亲娘吩咐正端着簸箕要送回房去的于苏,听到她阿奶的话,小丫头不由乐了,一挑眉,白了边上正取笑自己的二哥一眼,而后脖子一昂,脑袋一扭,昂了一声,端着簸箕颠颠的进了堂屋去。 婆媳二人手脚很利索,不多会晚饭便做得了。 听着城里暮鼓声声,从厨房探头出来看天的老太太,才心说,怎么这个点爷们们还没回来着? 突然,虚掩着的大门被霍的一下推开来,一位身体魁梧却精神奕奕,一点也不见老态的高壮老头走了进来,且一脸急色。 老太太见此,连招呼儿媳上菜都忘了,发现丈夫神色不对,立刻迎了上来关切询问,“老头子,你这怎么啦?” 来人是于苏的爷爷于成召,此刻他呼吸急促,面沉如水,顾不上多说什么,只朝着厨房里跟着探头出来的的媳吩咐一声。 “丽娘,你去,赶紧给二郎跟乖宝收拾两套衣裳装好,带点干粮,要快!” 婆媳二人心里俱都一咯噔,还待再问,于成召却没给她们机会,转身插上院门,拉着惶惶老妻就往他们的屋里去。 “不是,老头子,你怕不是撞了克了吧?怎地如此……” “别说话,你跟我来。” 面对变脸疑惑的老妻,于成召一点废话没有,匆匆打断老妻,紧拉着人急走,连堂屋门口自己心爱的孙子、孙女跟他打招呼,以往不管如何,回家都先要跟孩子们亲香的于成召这回却是顾不上了。 只匆匆给兄妹俩丢下句,“乖,你们自己玩,爷爷有事。”后,于成召拉着老妻越过面面相窥的兄妹俩,进了堂屋就直奔他们的房间,进去就插上了门。 于保家见神色异样的爷爷如此,他手里的书哪还看得进去?纳闷的小声朝妹妹嘀咕,“阿爷这是怎么啦?” 于苏这会还不似自家懂事的二哥心里想得多,小手一摊,肩膀一耸,很光棍,“你问我,我问谁?” 话音才落,看自家娘亲已经打包好了爷爷吩咐的干粮,匆匆往她跟哥哥们的屋子里去,于苏也不去管搓着下巴一脸深思的二哥了,颠颠的跟上亲娘的步伐,“娘亲,我来帮你。” 他们却丝毫不知,老两口的屋子里头发生的对话。 “老头子,你这火急火燎的到底是怎么啦?” 于成召心里装着大事,也顾不上回答老妻的话,只拉着人就走到夫妻俩藏银钱的地方,急忙吩咐。 “老婆子别问了,快,把家里的积蓄都拿出来,点一点,分成三份,一会我悄摸送孩子们出城去的时候给他们带上。” 老太太闻言神色大变,拉着丈夫急的不行,“不是老头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来不及解释了,你先听我的话,快拿钱。” 老太太便是再心急如焚,却也知道家里这怕是遇上大事了,要不然以老头子的性子绝不会这般。 自来以夫为天的老太太也不再问,忍着心慌,颤颤巍巍的掏出怀里的钥匙,就要去开箱取家里的积蓄,可惜因着心里脑补的过于担忧害怕,手抖的不成样子,手里的钥匙怎么也对不准锁眼,半天打不开。 那边已经翻出包袱皮来准备装东西的于成召见状急了,一把夺过老妻手里的钥匙挤开她,“你边去,我来。” 抓着钥匙麻利的开了锁,一把抱出一个陶罐子后,又摸索了下柜子下放的暗格,一抽一拉间取出个鞋盒大小的红木箱子来。 老太太瞧着老伴的动作心慌更甚,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摸着床沿靠过去,见自家男人火急火燎,居然不管不顾把家里以防万一的老底子都翻出来,她不由颤着嗓音喊了句:“老头子?” 于成召闻言回头,眼里闪过老太太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忍着心痛,一边把坛子箱子里的金银往床上倒,一边分拣解释着。 “老婆子家里出大事了,结果如何眼下我并不得知,我不想去赌万一,家里得做最坏的打算,得为老于家留条根……你也不想看着乖宝他们落得不好对不? 眼下这般实属无奈,他得趁着天黑还未事发之前,赶紧把家里的娃送出城去避一避。 不多做解释,于成召催促道:“快,老婆子你跟我一道,把这些家底分三份,每个娃都带一份傍身。 至于大郎……算了,他跟着他爹那边情况如何暂时不知,他那一份先留出来,其他两份现在就装好,给二郎跟乖宝带上,我现在立刻马上就送他们走。” 老太太强打精神正忙着,听了丈夫这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一通话后,差点一口气就没喘上来。 “出,出大事?送娃儿们出城?现在就走?” 天爷,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让平日里天塌下来都不皱一下眉头的老头子,眼下急成了这般模样? “死老头子你急死我了!没头没尾的你倒是快跟我说清楚,家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为何要连夜送孩子们出城?还要清点家当,四海呢?大娃呢?他们是不是出事了?你说,你跟我说呀!” 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力气,老太太明明都恐慌的手脚发软,关键时刻却还有力气拉着丈夫追问。 于成召见妻如此,想了想,也知道不把事情说清楚,妻子肯定会越发着急,他顿了顿,扶住已经站不稳的老妻,一把按坐在床沿,自己的手里分拣银钱的动作却不停,口中同时解释道。 “老婆子,按理说这只是我的猜测,本是不想你担心,所以没打算跟你说的,可既然你问了,那我便跟你说。不过你得答应我千万别急,毕竟眼下事情还不一定了,我这般做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 见蚌壳嘴一样的丈夫终于松口,老太太抬手眼泪一抹,倔强道:“你说。” 于成召便把自己今个遇到事娓娓道来。 “今个本是休沐,一大早我跟四海都得了衙门的通知,说是让回衙门去当差……你晓得的,我不如四海,他是快班捕头,我只是刽子手,上衙门呆的地方也不一样。 早晨到了衙门后,我跟往常一样去点卯,而后跟牢头老粟一块点了下活计,这一忙就到了晌午,结果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刚过了晌午,大郎保宗那孩子就来了,急吼吼的跟我说,他爹跟着明府去了下头漠坪镇,结果那边出事了,说是明府大人遇袭人当场就没了,四海那边也没有一点消息…… 大郎跟着明府大人家的大公子做事,得了消息就要赶去漠坪镇,跟我报了信就走,丝毫耽搁不得,我心里急,想着去打探打探消息,结果……” 想到自己后来接连遇到的事情,于成召心里的阴霾就挥之不去。 第六章 送走一个是一个 于成召的话戛然而止,惹得心被高高吊起的老太太急的跺脚,“结果怎么啦?你倒是快说啊!” 于成召见老妻着急,忙就道:“结果……城里风声鹤唳,我根本打探不到有用的消息,我就心说,不然我亲自去漠坪看看情况,只是我才出了城准备坐船去,码头就被刘守备带军给围了,全部船只被征召,连小渔船都没放过,刘守备带着人马霸住了渡口所有船舶,当时若不是我跑的快,被徐大掩护着趁机滑水里跑了,这会子怕是也要跟着遭殃…… 而且他还没有说的是,等自己好不容易上岸后,为了不连带家人担心,便直接回了衙门打算去换常备在衙门里的衣裳,结果才回去就得了消息,如今那漠坪小小一地,不仅刘守备带着人马去了,便是巫中刺史居然也早早领着兵马过来,正快马加鞭的往那里赶,此刻说不定人马也已经到了。 当然,家里都是老弱妇孺,这些事情就不便跟她们提及了,于成召只能压下心底的恐慌,忙着安抚老妻。 “好了,这些大人物的事情跟我们这等升斗小民无关,我们只要知道,如今儿子跟大孙子都陷在那,不管漠坪那地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单单只明府老爷没了这一条,四海肯定是要被问责的,罪责如何,我们眼下尚且不知,为了保险起见,老婆子,不是我多心,我们得先给自己留条后路,不管怎么说,先把家里俩孩子送出去藏起来才成。” “天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的啊?四海啊,娘的四海啊……” 听到如此噩耗,深知作为升斗小民底层皂吏的自家,在面对此等风波时,一个不好就要家破人亡,老太太心里七上八下的吓的腿软。 还是于成召见老妻状态不好,一把掐住老妻的手用力安慰:“老婆子你也先别急,一切都还只是我猜着,还没定论,你先别急,兴许我们四海福大命大最后没有事呢?眼下我们可不能自乱阵脚,为防万一,我们先把孩子们送出去。” “对,对,要送出去,一定要送出去!” 事关自己最喜爱的孩子们,六神无主的老太太瞬间回神,只是一想到眼下暮鼓声响,城门已关,老太太心又心慌了,一把反抓住丈夫的手焦急的问,“可问题是,老头子啊,眼下城门都已经关了,如何送乖宝他们出城去?” 早有安排的于成召为安老妻的心,扶着老妻,连连拍着老妻的手安慰道:“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保证乖宝他们会没事,你别担心。” 至于怎么操作,为了保密,也是为了不让老妻多想,跟着惊惧担忧,他不打算细说。 “你且放宽心,事情还不定呢,要是家里没事,等风波过了,我们再把孩子们接回来,眼下赶紧的,得把东西给孩们带上,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那大娃呢?”,想起还陷在里头的另一个孙子,老太太不由追问。 于成召顿了顿,看着老妻内心发苦。 “先把俩小的送出去再说,至于大娃……眼下他跟着明府大公子去了漠坪,我们鞭长莫及,且等他回来看看事态再做定论,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于成召不忍跟老妻明说的是,就眼下家里这情况,送走一个是一个呀! 全然信任丈夫的老太太点点头,“成,那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为了儿孙的安危,老太太已经顾不上伤心害怕,忙跟着老伴拆分银钱。 家中几代积攒,拢共就攒下了三百多两的银子,因着当家人于成召是个有成算的,这些年下来,三百两被陆续换成了小金饼子,一共三十两,剩下的五十六两除了平日家用的六贯钱铜板外,因着五十两是个整数,恰巧在前些日子被于成召拿去相熟的店铺换成了五两一个的银锭子,正正好有十个。 想着大孙子眼下还陷在那事发的地方,其实于成召的心底已经有了不好,不过为了安抚老妻的心,他刚才还是忍着没说,只把十个银锭放一个包袱里,想了想又抓了四个塞褡裢里,另外三十个小金饼子,一个包袱放了十五个。 于成召背上褡裢,提着两个装了小金饼的小包就去开门,老太太却一把拉住丈夫,“怎地这么分?” 于成召低头看了看紧拉住自己的手,抬头回望老妻。 “保宗是老大,本就该顾着下头的弟弟妹妹些,且他自己是个有能耐的,都能往家挣钱了,都说好男不吃分家分,眼下家里情况未明,还是给俩小的多点保证才成,我信大郎不会计较这些个。” 听老伴这么一说,想到自家长孙的脾性,老太太闭了闭眼,呐呐点头,“成,那成吧,都听你的。” 夫妻俩一出屋,听着孙女房间里的动静,老太太赶紧就喊:“桂丽啊你收拾好了没?” 屋内立刻就传来苏桂丽的应答,“哎,公爹,娘,这就好了。” 不明所以的苏桂丽压着心头的不安收拾东西,收拾着收拾着就有些走神,听到外头传来婆母的喊声,她急急应话,又催促了正在翻箱倒柜的女儿一声,赶紧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三两下收拾好了女儿的包袱,见女儿还在床上也不知道在扒拉什么,苏桂丽不敢耽搁,放下手里的包袱,叮嘱了女儿一声,急急忙转身出了女儿的房间去到对面屋子,赶紧又给二儿打包行礼去。 于苏见状,趁此机会赶紧把她的宝贝箱子掏出来,右手异能出动,把箱子缩小缩小再缩小,最后缩小成只有自己尾指大小,才一把把这超级迷你箱子揣进了胸口娘亲给她缝的暗袋中。 刚才听到阿爷吩咐娘亲给自己收拾衣裳,她虽然心里奇怪,不过习惯把自己东西随身带的她,还是如曾经多少次跟着家人们走亲戚时一样,把自己的宝贝蛋缩小贴身带着,反正缩小后不占地方不说还没啥重量。 快速收好宝贝箱子,争取当个不漏风小棉袄的于苏,见床上娘亲搁下的包袱,自己蹦跶下床后吭哧吭哧的拖着就出了房门。 结果没等她显摆下贴心棉的能力,已经给她二哥收拾完的亲娘,就从对面屋提着个大包袱出门来,见对面正移动的硕大的包袱下就两条小短腿在走路,苏桂丽一急,赶紧上来提溜起包袱,根本没给贴心棉表现的机会。 突然手上一空,自己努力举着的包袱猛地消失,于苏还傻呆呆的发愣呢,等在堂屋门口的于成召却率先先发了声。 他点着儿媳苏桂丽手里的两个大包袱,以及跟随在他娘身后出来的二孙儿背上的书箱严肃摇头,“不成,四海家的,孩子们是去避难,你收拾的这包袱太大太显眼,赶紧再整一整,带上两件换洗的就成。” 第七章 骨肉别离奔西东 公爹的话一出,苏桂丽立时就脚软。 什么叫去避难?他们家里有什么难? 苏桂丽瞬间晃神,忙六神无主的看向自家的婆母,“娘?” 心里同样慌乱的一匹的老太太,此刻也顾不上跟儿媳妇解释,努力压下心中不安,强打精神,“听你爹的,时间紧,耽搁不得,快去再收拾,回头我跟你说。” 此时此刻也顾不上变了脸的儿媳妇,老抬头一边解释着,一边急忙上前来推着苏桂丽就往屋里去,急吼吼的准备上手来帮忙,而堂屋门口,于成召却又指着二孙儿带着的书箱发话。 “二郎,你这也不成,书箱太重不方便,我们带不了,你……”,他想说让二孙儿不要带了,可想到家里前途未卜,而自家这孙儿又是个极其聪慧又爱书如命的性子,到了嘴边的话于成召怎么也说不下去,“算了,挑两本你最喜欢的带着。” 这一去前途未卜,命运还不知如何,带两本就带两本吧,权当是留个念想。 于成召心有戚戚的想着,于保家听了自家爷爷的话,先是一惊而后一喜,书呆子二话不说,急忙脱下书箱去翻找自己最喜欢的书本,而于苏却不同。 她又不蠢,哪怕情商低了点,智商却在线,上辈子自己再是个自闭症实验体,再是没见识,阿爷与阿奶异常的举动,也让她察觉出了不妥。 “阿爷,奶,家里是不是出事了?为什么要收拾衣裳?我们要去哪?” 于苏的提问让于成召猛地一僵,眼里闪着不可置信,看着自家这个平日里瞧着只会憨吃憨玩的小孙女儿,于成召笑的僵硬。 “呵呵呵,乖宝瞎想什么呢,阿爷叫你娘给你收拾衣裳,那是阿爷想带着你跟你二哥去走亲家呢,不是什么事。” “真的?”,于苏犹带不信。 于成召却疯狂点头,“真的!” “阿爷眼下天都黑了,城门都关了,您带我跟二哥去哪里走亲家?难道就在城里头?” “呵呵呵,对,就在城内,我家乖宝真聪明!” “阿爷骗人!我们三江城根本不大,隔壁伍爷爷常常说,抽上一筒烟,三江成里走三圈,这么近的距离,阿爷,走亲家还需要带衣服吗?”,她又不是个傻子,阿爷明显撒谎。 于成召万万没料到,家里儿媳跟二孙子都还没有说什么,小孙女却先怀疑反驳上自己了,他心里暗叹小孙女聪明的同时,又无奈他们于家的不走运。 “乖宝,阿爷什么时候骗过你?说了带你们去走亲家就是去走亲家,小孩子家家的别多想,乖,你看,你二哥都把他喜欢的书本带上了,你不赶紧回房间去瞧瞧,要不要带上你的泥叫叫,娃娃狗一道?这回走亲家的时日可不短。” 于苏见自家爷爷越是这么说她的心里越是不安,才要开口再问,刚刚回房收拾包裹的阿奶与娘亲恰好这时候走了出来。 许是怕自己再问,她阿爷急急忙安抚了自己这么一句,转头看到她阿奶与娘亲,忙就越过了自己迎了上去,伸手就去接老妻与儿媳手里的包袱。 苏桂丽把手里女儿的包袱递出给公爹,想着刚才婆母拉着自己说的那通话,苏桂丽心里惶恐,担忧又难受。 “公爹……” 于成召忍着愧疚,把两个包袱背负肩头,看着儿媳安慰道:“放心吧四海家的,我会安排好俩小的。” 苏桂丽心痛不舍,却也知道眼下这般做是迫不得已,为了孩子,苏桂丽终是松了手郑重请求,“一切都拜托公爹了。” 于成召:“放心,他们也是我于成召的亲孙儿。”,便是拼了一条性命去,自己也会保全他们兄妹俩的安危。 苏桂丽自是知道自家公爹的为人性子,也知道自家公爹的本事,有公爹承诺,想必这双儿女的安危无需担忧,只是如今家中风雨飘摇,丈夫跟大儿还不知如何了,若真是有个万一,那眼下这一别……怕就是诀别了啊。 想到此苏桂丽上前一步蹲下身子,与正仰望着自己的女儿视线齐平。 她伸手摘下脖颈上,由自己亲爹亲手雕刻,打自己出生时就戴在脖颈上的百年桃木命牌,轻轻的挂在女儿脖颈上,手指不舍的摩挲了再摩挲,最后小心翼翼的塞进女儿的衣襟内,伸手给孩子理好衣襟盖住命牌,苏桂丽柔声道。 “乖宝,这是你外公亲手雕刻的命牌,保平安的,娘亲当初也是戴着它才侥幸躲过大洪水,被你阿爷阿奶救下,只可惜,这么多年下来也不知你外公跟婆婆还有舅舅们还在不在……孩子,若是有一日你能看到这一样的命牌,且三块命牌还能组成一整块圆形的话,宝啊,那人必定就是你的亲人,你且记着,娘亲这块上是蛇,你大舅上头刻的是虎,你二舅是牛,你……” “娘!”,这话跟交代临终遗言似的,莫名让于苏感觉不好,根本不愿意再多听下去的于苏,伸手就要去扯脖子上的木牌“娘亲,我不要。”。 “于苏,你听话!” 及时阻止女儿动作的苏桂丽,一把搂住女儿紧紧抱住,感受着怀中温热的小小身躯,就仿佛是抱住了全世界,若是可以,她都想要把女儿揉进自己骨血里去。 娘俩这幅模样,惹得边上的老太太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便是于成召也别过头不忍再看,唯独已经贴身收好了两本四书五经的二郎于保家,看到自家娘亲与妹妹这般模样,他心里顿时涌起不安,两步跨上前来,声音里透着焦急与关切。 “娘!” 苏桂丽闻声抬头看向急切的儿子,伸手一把又将于保家给搂进怀里紧紧抱住。 “保家啊,娘的保家,以后出门在外要听话,要乖,你是当哥哥的人,要保护好妹妹知道吗?” “娘?” 于保家心里疑惑,还待再问为何今日阿爷阿奶还有娘亲,他们的态度为何都如此奇怪来着,那厢把手里两个装着金饼子的小包袱,分别塞进儿媳收拾出来的装衣包袱里去的于成召,已经背好包袱在催促了。 “好了,四海家的,时辰不早了,那边还等着了,不能再耽搁了,我们该走了。” 第八章 往前走都别回头 耳边是公爹声声催,眼前是一双小儿女孺目与不舍。 只是再不舍,孩子的命最重要,能走一个是一个,不能拿孩子去赌那个万一,也不忍让孩子陪着他们这些根本走不了的大人白白送死,而她……还要留下来等丈夫,等大儿! 苏桂丽低头抹去眼泪,收拾好心情,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了儿女,牵着女儿的手,把她放进儿子的手中。 “保家,苏苏,以后你们都要乖,兄妹二人要相互扶持,保家要保护好妹妹,苏苏要听哥哥的话知道吗?” 于保家:“好,娘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于苏却是不吭声,只反手死死拉住亲娘的手不肯放。 边上的于成召看看天色,狠了狠心,两步上前打断了母子三人的温情,“好了,四海家的,真的该走了。” 苏桂丽低低的嗯了一声,终是松开了自己的手,任由公爹过来一手牵起她的保家,一手拉上她的苏苏。 于苏见状,心里着急,两小爪子反抓亲娘的手暗暗使劲。 她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家人们都这么不对劲,明显是有事的样子,身为于家的一份子,没有自己离开,丢下阿奶与亲娘的道理。 “阿爷,阿奶,娘,我不走,不去走什么亲家,我要在家陪着你们,在家……” 看到于苏的反抗,听到孩子抗拒,老太太不由再次泪如雨下,连坚强的苏桂丽也红了双眼,于成召这个宠孙女如命的坚韧老爷子心里也极难受。 可为了孩子,他们却不能不狠心。 松开拉住孙子的手,于成召两手齐上,一把抱住孙女。 苏桂丽也配合着,努力掰开女儿那粉嫩嫩的小肉手。 可怜于苏,即便是使出了吃奶的劲,最后也只能在亲爷怀里无助挣扎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指被一点点一点点的掰开,亲娘的手一点点一点点的远离…… “娘!阿奶,我不走,苏苏不走,娘,阿奶,你们不要乖宝了吗?娘,阿奶,乖宝不走,不走……” 他若不是个刽子手,又自认为看惯生死修炼到家,见到孙女如此撕心裂肺,于成召差点都要忍不住哭出声来,而不是如眼下这般,为了怕惹来是非意外,只能狠着心,一手捂住小孙女的嘴,用了气劲,指尖在孙女喉间轻点。 点了孙女的哑穴后,于成召这才小心翼翼的紧抱孙女,回头看着送到院门处的婆媳二人交代道。 “别送了,都回吧,看好门户,小心着些,等着我回来。” 老太太与苏桂丽点头。 明明有太多的话要叮嘱交代,可这一刻出奇的于成召什么都说不出来,看着老妻与儿媳深深一声叹,回头招呼上身边早已呆了的孙儿,“二郎跟上。”,紧了紧身上的褡裢背上的包袱,于成召拉开门栓率先走了出去。 望着爷孙三人的背影,老太太脚步虚浮,伸手扶着门框,泪眼婆娑,不停抬手捶打着自己的心口。 “我的乖宝,我的二郎,我的心肝肉啊……” 同样心痛不舍的苏桂丽,眼看着那两道小小的牵动着自己心神的影子,特别是被公爹抱在怀里的那道小身影时,她猛的想到什么,触电般收回欲要去扶婆母的手,猛地转身飞奔到厨房里,一把抓起碗柜上女儿跟婆母买回来的驴打滚,两个油纸包全抓着,匆匆就往院外奔。 “等等,公爹您等等……” 气喘吁吁的好不容易在巷子口追上祖孙三个,苏桂丽气息都来不及喘均匀,顶着一双兔子眼把油纸包塞进女儿手中,声音尽可能的温柔。 “乖宝,你的驴打滚。” 于苏想说什么,可惜嗓子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朝着亲娘努力伸长手,可迎来的却只是两个熟悉的油纸包。 于苏心里难受,难受的就像是上辈子被疯博士拉去做完试验后遭受的疼痛一般,不,比那个还要难受! 她想说自己不走,不要离开家,不要离开爱她跟她所爱的家人们,可惜他们都不懂,都不要她,任凭她双眼如何乞求,娘亲也丝毫没有带她回家的意思,只把油纸包塞进她的怀中,跟哄三岁小娃一样的哄骗自己。 什么叫,“乖宝乖,听话,等你吃完这两包驴打滚,娘亲就来接你回家。” 骗子!她知道,娘是骗自己的。 她只能一个劲的张合着小嘴,喊娘,喊娘,再喊娘,娘亲,我不走…… 苏桂丽看着女儿小嘴张张合合,读懂了女儿口中无声表达的意思后,不想让孩子们看到自己失态,更不想孩子们多想的她,苏桂丽猛地捂住双眼,在二儿伸手来拉自己时,她猛地把二儿推向公爹的方向,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一双儿女,满口都是决绝。 “走,快走!往前走,别回头……” 于成召看着儿媳如此,他心虚愧疚的叹息一声,终是一手搂着孙女,一手牵上孙子,转身走进了浓浓的黑暗。 望着巷子中一大两小三道背影慢慢远离,再远离……苏桂丽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 出了家里所在的巷子转到正街,于成召带着一双孙儿往渡头的方向潜行,他们越过渡头又走了约莫二百来米,才在一家背靠沅江的临街铺子前停了下来。 “麻记桐油坊?” 黑暗中于苏抬头,望着铺子上悬挂的由桐油漆染的招牌心里喃喃之时,紧闭的桐油坊大门突然开了一条缝,缝里一位身高不足一米六的红脸汉子,手中还抱着刚刚卸下的门板正望向他们。 “于老哥来啦?等会,我再卸块门板子。” 对方声音压的很低,于成召点头表示不急,低头嘱咐了句怀里气压正低,心情十分低落的孙女一声,哄着孩子别哭千万别吵吵。 得到闷闷的孙女乖巧的点头回应后,于成召大大松了口气,忙借着黑暗的遮掩,悄默声的解了孙女的哑穴。 瞧着怀里的于苏蔫了吧唧的小模样,于成召心疼坏了,有心转移她的注意力,忙就指着正忙着卸铺子门板的红脸矮老头介绍,当然,他同样把声音压的低低的。 “这是你们麻爷爷,二郎,乖宝,快喊人。” 于苏是个懂礼貌的人,虽然心情很不好,在得了阿爷的话后,还是跟着同样一脸愁绪深思的二哥一道,压低声音乖巧喊人。 第九章 坐着澡盆夜奔逃 麻三是个孤寡老头,当年若不是得于成召这位老哥帮助,他也没有后来的这些自在的好日子过,心里且记着老哥哥的恩情呢,加之本身又极喜欢孩子,见到俩粉嫩嫩的小孩儿,麻三心里欢喜的很,若不是此刻还忙着要开门,他都恨不得冲上来好好抱着俩孩子亲香亲香不可。 眼下手里不得空,麻三也只能是把自己的脑袋点的跟小鸡嘬米样勤快,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去来表示自己的欢喜愉悦。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好乖宝!等着啊,麻三爷爷这就开门让你们进屋……” 黑红憨厚的脸上笑眯眯的,麻三手里的动作却越发的快,一边下门板,还不忘了一边贴心招呼,“于老哥领着孩子们后退些,小心落灰,回头娃儿们吃灰呛到可不好。” 于成召闻言点头,后退两步,把怀中孙女放下,立马就道:“麻老弟我来帮你。” 麻三赶紧摇头摆手,“不用不用,我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生怕老哥哥来帮忙,麻三动作越发快,麻利的把手里那块门板放下,上前又利索的沿着上门板的匝道卸下一块来,见空档够了,他忙抱着块门板让开身前的地方招呼人。 “好了,于老哥,带着孩子们快快进来,屋里黑,你们小心着些。” 在麻三担忧的碎碎念提点中,于成召牵着孙子孙女,前后侧身走了进去。 人一进门,手中还抱着第二块门板不放的麻三,顺势就把手里的门板原路上上,紧接着上第二块,瞬间铺子里漆黑一片。 被自家阿爷牵着的于苏,听见黑暗中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不多会一盏微弱的油灯亮起,借着微弱的灯光,于苏便看到,这位举着灯的麻三爷爷终于能放心的说话了。 对方关心的问于成召,“于老哥怎么就两孩子?大郎呢?” 被老友问起如今还陷在里头的大孙儿,于成召叹气,“大郎眼下不在城里,先把这俩小的送出去再说。” “唉!也成,老哥随弟弟来。” 事情紧急,也不多话,麻三一手持着黑陶做的高脚油灯座,一手挡风,微微举高油灯,麻三转身领路在前,一边走还不忘了一边招呼,“老哥,我这铺子过道堆满了东西,您带着孩子们且小心着些。” 紧随其后的于成召点头应是,紧紧牵着俩孙儿跟在麻三身后走过弯曲的过道,穿过两道门槛,最后来到铺子后头靠着沅江的后院,见了头顶的天空依旧没停,直走到石头砌的半截围墙边,麻三举灯,一把推开了右手边一幢低矮的偏刹小屋门。 于苏还纳闷来着,结果被自家阿爷牵着走进去了后才知道,这低矮的偏刹是麻阿爷家的洗澡屋,心里头才奇怪着为何阿爷带着他们来此,她便眼睁睁的瞧着,麻阿爷一声招呼都不打的,把手里举着的油灯放到石头墙壁开凿出来的凹槽里,而后走到靠墙的窗户跟下,蹲下身子伸手就去掀脚下的木板子。 “阿爷……” 正想上前帮忙的于成召停住脚步,低头看向孙女问:“怎么啦乖宝?” 于苏收回心里的奇异,还是坚持,“阿爷,我还是想回家。” 于保家听到身边的妹妹这般说,他也顾不上好奇急忙表示,“阿爷,我也想回家。” 于成召见一双孙儿如此,他唏嘘不已,粗糙的大手摩挲着两个孩子的发顶。 “乖宝,保家啊,你们是大孩子了,该懂事了,要听话,乖一点,别闹!好好跟着阿爷去做客,等回头家里没事了,阿爷就来接你们归家。” “可是阿爷……” 于苏还待再说再坚持,已经打定主意的于成召却一把打断了她。 “别可是了,我们家乖宝平日里这么懂事听话,一定不会反驳阿爷的话,一定会乖乖的对不对?” 看到自家阿爷连无赖的法子都用上了,于苏也知道,家里肯定有什么事,要不然阿爷也不会连夜要带他们兄妹离开。 上辈子看多了各种小视频,小说电影的于苏见自家阿爷坚持,她也不能做那些关键时刻掉链子,扯后腿的猪队友不是? 她定定的看着自家阿爷眼里闪现的坚定与不容拒绝,最后妥协的点头,只是妥协前,她还是忍不住的问亲爷要保证。 “阿爷,苏苏当乖宝,我听话,可是阿爷也要保证,阿爷你们一定要保重好自己,要平安,要来接我跟二哥归家,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小家伙还威胁上了! 于成召心底又酸涩又好笑还欣慰,忍不住伸手轻轻刮了刮孙女的小鼻子,定定望着孙女保证道,“阿爷答应我们乖宝,等家里的事情都妥了,阿爷就来接乖宝跟你二哥回家。” “阿爷保证。” “好,阿爷保证。” “拉钩。” 小棉袄学着大人们曾经哄自己一样哄着阿爷,明知道拉钩也没用,眼下却异常的坚持,仿佛只有她阿爷跟自己拉钩了,阿爷就会实现诺言一样,却偏不知…… 爷孙俩拉钩的时候却不知,边上一直沉默的于保家,看着他们爷孙俩的动作,眼里的光明明灭灭,闪着一股子名为看破的光芒,直到被埋头干活的麻三打断。 “好了于老哥。” 就在爷孙俩拉钩完毕之时,忙着掀地面木板的麻三已经掀开了最后一块木板,一边双手拍着尘土,一边欣喜的看向他们祖孙三人。 于成召不再耽搁,忙把哄好的孙女往二孙门边一推,“二郎领着妹妹站到边上去,阿爷要帮你麻三阿爷的忙。” 叮嘱于保家看顾好妹妹,于成召自己则是快步上前去到麻三身边,而后两人齐齐动手。 直到那边掀开的木地板全都被俩老头合伙清理到一旁,露出隔着他们脚下有十来米深度,不断流淌着的波光粼粼水面; 直到忙完了的俩老头,转头就回来把屋子里一个大大的,看着像是过年用来修猪用的椭圆形深桶大澡盆,用麻阿爷早准备好的棕榈绳固定好,而后齐心协力的把它从掀开的洞口缓缓放下; 直到自己与二哥被阿爷与麻阿爷分别放到竹筐里头,缓缓降到了澡盆中; 直到爷爷也顺着绳子,背着一片大大的像是大船桨一样的木头片子下来,而后动作利索的把它安放在了澡盆子一端固定的豁口,一只带着摇橹的小船瞬间变身完毕; 直到爷爷挥手告别了趴在上头洞口,朝着他们不停摆手的麻三阿爷,摇着橹,驾着小船,把他们带离突出的屋檐下朝着河对岸划去; 第十章 夜半犬吠门声声 借着天上朦朦胧的月光,于苏这才看清楚了刚才他们身处的环境,感情这就是如自己上辈子从一些旅游画片上看到过的,犹如那什么叫凤凰一样的临水古城呀! 天见可怜见的,自己白来这世上七年了,一直以来哪怕天天跟着阿奶娘亲上街,却从未在这个角度看过自己出生长大的地方,眼下坐在小船上,隔着水面遥遥一望,还真别说,这景可真美! 只是可惜,这般美景此刻的她却根本无暇欣赏。 而于苏身边坐着的这位土生土长,还跟着老夫子进学,仿佛已经洞察到了一切的于保家,同样也是无心欣赏周遭的一切。 兄妹二人望着对面黑暗中偶有灯火的建筑群渐渐远去,听着摇橹不断划水的声音,瞧着江面上的波光粼粼,他们的心很沉很沉,就如眼下的夜色一般…… 身下的船壁带着毛刺,摸着扎手,带着他们晃晃悠悠飘荡在江面上缓缓往对岸行进。 也不知行驶了多久,对岸再不见灯火,只听哐咚一声,小船震了震停了下来,这是靠岸了。 “二郎,乖宝,到地方了,慢慢站起来,别急,来,阿爷拉你们下船。” 黑暗中率先跳上岸的于成召,快速固定好小船后朝着孙子孙女伸手。 待到祖孙三人成功上岸,于成召把背上的包袱交给孙子,叮嘱他待在边上看顾好妹妹,自己则拉着固定小船的粗绳,小心翼翼的把小船藏进了岸边纠结盘虬的垂柳根下固定住,确定隐秘牢靠,于成召跳上岸边回到孩子们身边,接回包袱,一手牵起一个,祖孙三人再次上路。 头顶是毛毛月光,星子一闪一闪的,耳畔除了青蛙蝈蝈不知疲倦的叫唤外,就只有黑暗中朦胧山林里时不时传来老鸦呱,呱,呱的苍凉叫声。 沿着江边的羊肠红土小路,他们一直走啊走,心里没底的俩小孩终是忍不住。 于苏伸手扯了扯阿爷紧拉着自己的手。 于成召低头,“怎么啦,乖宝?” “阿爷,我们到底要去哪?” 黑暗中,心跟着一直往下沉的于保家,听到妹妹的询问,他不由的顿住脚步看向亲爷,附和着妹妹的提问,“对啊阿爷,您到底要带我跟苏苏去哪里?” 去哪? 于成召眺望矗立在远处黑暗中的朦胧山脊,幽幽道:“等到了地方,你们就知道了。” “阿爷!”,兄妹二人齐声抗议,于成召却避而不答,反倒是看着于苏问:“可是乖宝走累啦?不然阿爷抱你走?” 于苏急的想跺脚,“阿爷我不是累,我是……” “呵呵呵,既然我们乖宝不累,那便继续走,我们可得快点了,瞧见前头的山没有?努把力,还得翻过那道山脊,路可不近呢。”。 面对自家阿爷的避而不答,转移话题,黑暗中于苏与自家二哥对视一眼,也只能任由自家阿爷牵着他们,朝着未知的前路继续前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走的于苏都感觉自己的小脚怕都不是自己的小脚了的时候,忽的,隐约中,他们听到前头一片漆黑的山湾湾里传来一阵犬吠,于成召忙松开拉着于保家的手,指着犬吠声声所在,“到了。” 于保家与于苏一听顿松口气,齐齐探头望向前方,不等他们看清楚情况,自家阿爷拉着他们又是一顿急走,不多时停便在了一处柴门篱笆院墙外,于苏就见他阿爷抬手袭向了面前的两扇破旧老木门。 哐哐哐,哐哐哐…… 黑暗的夜里,犬吠声声本也没什么,村口老赵家的大黄是个爱吠的,每天晚上不叫几声都不算完,夜里碰到只老鼠,瞧见只黄鼠狼,它都要狂上一阵,村里人早就习以为常,所以今晚又叫唤上了,哪怕激烈,村里人还是该睡睡,连大黄的主人都懒得呵斥自家这爱拿耗子的狗子了,其他人更是不可能起来瞧一瞧,今夜大黄发疯到底所谓哪般。 院门内正屋,躺在床外侧的老齐氏睡的正香,猛地就被大黄的狂吠吵醒,被扰了清梦,老齐氏嘴里没好气的咒骂了句死狗,翻了个身继续又睡,人迷迷瞪瞪的正待入梦,结果一阵哐哐哐的敲门声响起,惹得老齐氏越发恼火。 人老了本就觉少,这还让不让人睡啦? 老齐氏巴掌不由一拍床沿,愤愤不平:“敲敲敲,敲什么敲,大半夜的不睡觉,脑壳坏掉了!” 诅咒了一声,老齐氏把薄被拉起,兜头盖住自己的脑袋准备继续梦周公,床内侧的老齐头却是被老妻拍床的声音吵醒,心里感慨老妻脾气怎么又涨,回头是不是得给她开一剂平心静气的方子叫她喝喝来着,外头的敲门声又起。 老齐头疑惑,“咦,这大晚上的,谁家来人了?”,才嘀咕着,紧接着他猛地意识到不对,“不对!怎么听着像是在敲我们家的门?”,说着老齐头赶紧去拉身畔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的老妻,“老婆子,老婆子,你听……” “听什么听?” 被吵醒后再没法入睡,心情老不好的老齐氏被丈夫接二连三这么一拍,本身就憋着火的她简直不能忍,圆滚的身躯嚯一下坐起身来,没好气挥开丈夫作乱的手吼道:“睡觉!” 被老妻一凶,老齐头先是一噎,心里有点小怕怕,可侧耳倾听,外头敲门声又起,还明显是自家的门板在响,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扯了扯老妻的衣袖。 “不是,老婆子,你听,是不是有人在敲我们家的门,不会是有人夜里来请诊的吧?”,身为一名靠着虎撑游走乡间的铃医,有人上门求诊,可是对他医术的最高认可。 老齐氏没好气的白了自家男人一眼。 “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发的什么癔症?还是你对自己的医术有什么误解?就你那半吊子水平,哪个想不开的人上门求诊你?还是这大半夜的?还敲我们家的门?这再敲门也不会是我们家的,你就安稳的睡吧,别闹。” 老齐氏打了个哈欠,朝着自家老头子不耐烦的摆摆手,随即又要躺下继续睡,连分点心神再去听一听的想法都没有。 第十一章 寻旧友冒险托孤 见到老妻如此,老齐头急了,一把拉住老妻胳膊,“不是,老婆子,你听啊,你仔细听,真是我们家的院门在响!我没发癔症!!!” 就仿佛是在应正老齐头的话一般,就在此时,那富有节奏的敲门声再度急促响起。 哐哐哐,哐哐哐…… “嘿,还真是!” 老齐氏一拍大腿乐了,身边的老齐头却再也等不及,嘴里叨叨着,“不行,我得看看去,这夜半三更的找上门来,定然是急症。”。 麻溜的爬过老妻身上来到床沿,穿鞋下床,都等不及让老妻点起油灯,老齐头拉呱着鞋就要走,还是老齐氏见了不住叨叨,“死老头子,山里寒气重,夜间风凉,你披件衣裳。”,老齐头这才囫囵扯起床尾夜间歇下时顺手掸上的衣裳开门出屋。 快速的来到堂屋,拉开门栓打开堂屋门,外头敲门声越发清晰,老齐头肩头撑了撑衣裳,匆忙踏出堂屋往院里去,一边走一边张嘴询问,“外头是谁啊?” 一直不敢出声,在外敲了半天门的于成召,听到院内一阵开门响动后传来的熟悉声音,于成召忙压低声音回应了一句,“老齐哥,是我。” “谁?” “我啊,于老刀。” 自己干了一辈子的刽子手,手上功夫可不是盖的,为此自己没少被老伙计们打趣,所以跟他要好的兄弟友人就送了他这么个外号,当然,这于老刀的名头,也唯有亲近之人才知晓。 起先还一直以为是求医者的老齐头,在听到门外压低的熟悉嗓音,居然道出于老刀三个字时,刚刚就迅速的步伐越发的快,老齐头简直就是用跑的。 被自家阿爷牵着的于苏、于保家,只听到院门后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而后就是快速的拉门栓的声音。 随着大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于苏都没能看清楚门洞中的来人,对方激动的声音就响在耳边。 “于老弟,你怎么来啦?”,还是这大半夜的。 面对老兄弟的惊愕惊喜,于成召探头左右四顾一番,确认无人,这才看着门洞内的老齐头,“齐老哥,外头不是说话的地方,能先进屋么?” 老齐头回过神来,赶紧让开路,连连招呼,“瞧我,赶紧的进屋,进屋……” 待到于成召一边道谢,一边牵着俩孩子跟在老齐头身后一脚踏入院门,身后的老齐氏也举着盏油灯姗姗来迟,就站在堂屋门处,高举手里中的灯,探头打问,“老头子,是谁来了?” 老齐头才想回答,身边的于成召却先一步拉住老齐头的手朝他摇头,压低声音道:“齐老哥,进屋再说。”,怕隔墙有耳,为此他连敲门都不敢表露自己的身份。 瞧老兄弟这模样,老齐头眯起眼睛,暗暗惊心,立马知到自家兄弟这必是有大事,忙朝着于成召点头表示知道,同时嘴里回着灯下黑的老妻,“哦,没谁,天不早了,你且回屋睡去。”,与此同时,老齐头连忙转身,利索的关门上栓。 举着灯,还没适应外头黑暗的老齐氏,自然看不到大门边上一大两小的三道阴影,听到自家老伴如此敷衍自己,没做多想的老太太很是没好气的嘟囔了两句,却是举着灯就要往院子里来接老伴。 结果才过来就看到于成召祖孙三人,惊讶的下意识要出声,却被及时反应过来的老齐头一把阻止。 老齐头紧张的朝着妻子比了个嘘的手势,“别说话,先回屋。” 举着油灯的老齐氏,目光在于成召祖孙三人身上转了一圈连连点头,而后朝着于成召他们客气一笑,忙举高手里的油灯,无声的把客人往屋里带。 一切都发生的静悄悄的,没有惊动周遭任何人。 刚到了堂屋,反手关上堂屋门隔绝外头的一切,老齐头转身,就着老妻手里油灯昏暗的光线,老齐头关切的望向老兄弟。 “老刀老弟,你怎么来了?这大半夜的,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面对老兄弟的疑问,于成召轻轻拍了拍身边一左一右紧紧依偎着自己的俩孩子,一脸苦笑的看着老友,“齐老弟,实不相瞒,乍然登门,兄弟有事相求。” 老齐头心里猛地一咯噔。 老兄弟眼下这支支吾吾的模样,他心里就很不安,很怀疑兄弟怕不是遇到了什么大事,要不然就他那脾性,绝不会半夜三更上自家的门,更不会是眼下这般沉重表情。 老齐头跟着忧心,看到兄弟瞧着身边两孩子还有自家老伴时为难的模样,他心下了然,这是不好当着他们的面说? 老齐头想明白后面上神色一转,热情的上前,把于苏跟于保家招呼到堂屋方桌前坐下,转头看向老妻忙吩咐。 “老婆子,于老哥夜里匆匆来,想必还没用饭呢,你去厨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赶紧弄点来给他们垫吧垫吧,孩子们肯定都饿坏了。” 老齐氏一听,也没个孩子的她心里是极其喜欢孩子的,听到孩子们都饿坏了,她也不纠结怀疑自家男人的老伙计怎么是半夜上门的问题了,连连点着头,朝着于成召祖孙三个笑着招呼了一声,赶紧就往厨房里去,不多会外头偏刹的厨房内就传来了声响。 随着老妻的离开,老齐头复又看向于成召,眼神示意,心道这回总归能说了吧。 于成召见状,暗暗回以老伙计一个出去说的眼神,离开前还叮嘱于保家:“二郎,阿爷跟你齐阿爷有话说,你在这看好乖宝别乱动乱跑。” “好的阿爷。” 耳边响起自家二哥干脆的回应,于苏只觉手上传来的力道更重,低头看着自己那只被二哥握紧住,此刻已经浸出汗来的小爪子; 再看了看微弱的灯光下,自家一脸郑重紧张还带着忐忑的二哥; 于苏听着外头偏刹厨房传来的碗碟响动,最后看着站在堂屋外阴影里,正交头接耳的自家阿爷与齐阿爷,于苏心很慌。 堂屋门外,避着屋内两努力侧着耳朵想偷听的俩小的,于成召一边防备着,一边压低声音对老兄弟据实已告。 “……齐老弟啊,事就是这么个事,若是老弟你觉得冒风险不敢应也没事,老哥哥我还是记你的情,孩子我立马带走,你就当今晚哥哥没来过。 “老刀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兄弟之间过命的交情,老哥这般说不是跟弟弟我外道了吗?再说了,年轻那会子若不是得老哥你出手救我,哪里还有我齐大河的今日?” 当年他为了糊口,二吊子医术的他年期气盛,为显自己威能去城里行医,结果倒霉催的碰到个让自己抓瞎的急症病患,且家属还是不听医嘱的结果不言而喻,他治死了人,还被不讲理的病患亲眷暴打一顿,赔光了家产不说,竟是还绑了他送官,要让他填命! 当时若不是有眼前的老兄弟拉他一把,眼下的他怕早就化为一捧黄土,哪里又只是伤了肾水,一辈子无儿无女的结局?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反正他们夫妻俩也没个后人挂牵,身后没有顾忌,老兄弟大难临头,莫不说他们本身就想孩子想的紧,便是没这一茬,恩人遇到事了,他齐大河就没有推辞的道理。 齐大河把并不强壮的胸膛拍的啪啪响,“于老哥你放心,两个孩子放我家妥妥的,有我齐大河在一日,我们夫妻俩就护他们一日,有我齐大河一口吃的,就绝不叫这俩娃子饿着肚子!” 第十二章 阿爷记得接我归 于成召心下感动,忙朝着老伙计深深一揖:“谢了好兄弟。” 齐大河唬的一把拽住要给自己作揖的老兄弟,连道受不起。 于成召见状也不含糊,想着前头离家时,自己背着老婆子从大孙子包袱里取出的四颗银锭子,他果断的掏出两颗一共十两,强势塞进正扶着自己胳膊的手中。 齐大河一惊,“于老哥这是何意?” 于成召却一脸感激,恳切道:“老弟,这是孩子的饭食钱,你……” “你什么你,老哥你这是拿弟弟当外人?”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于成召不顾兄弟的抗拒,死死按住对方推拒的手,语气焦急的解释。 “老弟你且听我说,你也先别忙着拒绝,便是你不要饭食钱,这钱你也得手下,就当哥哥我托付你给孩子收着的成不?不瞒老弟,实在是眼下家里的情况,老哥我也并不清楚,事情到底会如何也不知道,若是万一有个不好,这钱就当……” 话说到这份上,齐大河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千言万语全都化为了一声叹息,回头看了眼身后两个齐齐朝着他们探头张望的孩子们,齐大河终是点头收下了这两银锭子。 “于老哥你且放心,只要有我齐大河在的一日,便是豁出命去,我也定当替哥哥照顾好这俩孩子,等着老哥你平安,来接他们家去。” 于成召苦笑一声摇头打断,“不是两个,老弟啊,乖宝老哥托付给你,二郎我带走。” “什么?要带二郎走?老哥,怎么不都留下?二郎这孩子他还能去哪?” 齐大河再次心惊,看着自家老兄弟内心惊诧,于成召却解释道:“漠坪那边的事情不简单,老弟,放乖宝一个在你这,你都已经替哥哥担下极大的风险了,再加一个二郎怕是更添负担,而且……” 看着自家老兄弟的模样,齐大河突然就懂了对方未尽之言,心里也明白,涉及到朝廷官府的内里,连明府都丢了性命,事情定然是滔天大祸,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他懂,便也不再问,只拍着于成召的肩膀保证。 “行,于老哥,老弟知道了,我也不多问,等你弟妹做好饭食,老哥跟二郎吃了再上路。” 于成召却又摇了头,“不了,我还赶着送二郎走,家里还有事,我得连夜赶回去,就不多耽搁了。” “连夜回去?”,齐大河立时又急了,“于老哥,你都出来了,怎生还回去……”,送死…… 于成召:“你老嫂子跟侄媳妇,她们都还在城里等着我归家呢。” “不是啊于老哥,事情闹的那么大,便是再不知晓后续,老哥合该把老嫂子跟侄媳妇一道送出来才是呀!”,便有个万一,也好快快逃命去。 于成召哪里不懂老兄弟的意思,他却摇头一声长叹。 “城里内外都戒严了,都是巫中城赶过来的陌生人马,我能冒险送这两小的出来,还得亏了麻三,且大郎跟你侄儿那边至今都还没有消息……” 不是不想全送出来,而是唯一的生路就是麻三,可他家里就那一小小的澡盆子,且为了给俩小的拖延时间,家里一定得留人不能让人看出异常,如若不然…… 罢了,这里头的事情,三言两语的也讲不清,为了孩子的生路安全,为人长辈父母的,便是要送掉性命也是在所不惜的,更何况他还在祈求,还在赌,希望眼下这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兴许后头一点事情也没有呢? “好了老弟,时辰不早了,我得走了。” 再担忧不忍,齐大河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这主意极其正的老兄弟回了堂屋,脱下身上背着的一个包袱,塞给那小小一点的玉雪娃娃。 “乖宝,这是你娘给你收拾的衣裳,你好好拿着,乖乖在齐阿爷家呆着,要听齐阿爷齐阿奶的话,不许调皮捣蛋知道么?” 于苏接过阿爷递来的小包袱,听着自家阿爷的殷殷叮嘱,她莫名心慌,眷念不舍,要哭不哭的,“阿爷,我想跟您走,我不想在这……” 她想说,她不要在这里,不要离开亲人,她想回家。 可惜,她的阿爷却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于成召大掌落在于苏头顶,眷念不舍的揉了再揉,忍着心酸鼻酸的打断孙女的祈求,语气中有说不出的惆怅不舍,“傻孩子!别说傻话了,要记住阿爷说的话,乖乖的知道不?” 于苏知道,事情已成定局,无论如何自家阿爷也不会改变主意带自己回,她努力压抑汹涌的酸涩,为了让阿爷放心,于苏故作坚强的点头,“好。” “真乖!”,于成召欣慰不已。 就这样,于苏一手紧搂着两包油纸包着的驴打滚,一手紧着背负在身的小包袱,眼睁睁的看着自家阿爷,干脆利索的招呼着她的二哥,两人头也不回的走。 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大一小两道自己熟悉至极的身影穿过院子; 眼睁睁的看着,厨房里正忙碌的齐家阿奶听到动静后,慌忙举着锅铲探头出来匆匆问,“饭还没好,怎么这就走了?”; 眼睁睁的看着,他的阿爷牵着二哥一脚踏出了院门,一副即将远去,再也不会回头的模样; 于苏终是忍不住,晶莹的泪珠滚滚滑落,小短腿不由的追了上去,“阿爷,二哥……” 门外的祖孙二人,听到身后带着压抑与凄厉、惶恐的喊声,身形猛地一僵,祖孙二人齐齐回头,看着从朦胧灯火处逆光而来的小小身影,于成召的心在颤,于保家的手在抖。 于保家看着亲爷满腔不忍:“阿爷,不然带上苏苏吧,我跟她在一块,阿爷放心,我会保护好妹妹的!”,他发誓。 于成召却不听身边孙儿的保证,只看着跌跌撞撞朝着自己跑来的那道小身影,嘴里是全是决绝,“乖宝听话,回去,快回去!” 于苏闻声,先是被自家阿爷的严厉震的小身子一顿,随后想到什么,她又更加卖力的疯狂跑来,一鼓作气冲出院门,冲到亲人跟前。 于苏把手里的驴打滚塞进二哥手里,“二哥,驴打滚给你跟阿爷路上吃。” 而后不等二哥回答什么,于苏伸手紧紧抱住自家阿爷的大腿,小脑袋埋进阿爷的大腿里,任由眼泪肆虐,于苏忍住哭腔,努力坚强。 “阿,阿爷,苏苏乖,乖乖哒,听话,等着阿爷跟哥哥来接我,阿爷,呜呜呜……阿爷说了的,一定会回来接苏苏的对不对?呜呜呜,阿爷,苏苏等着你们,一直一直等着你们,阿爷跟二哥别忘了苏苏,一定要来,一定要来啊!!!呜呜呜呜……阿爷一定要记得来接苏苏回家,要回家……” 耳边充斥着妹妹的声声哭泣,于保家捏紧手里早已经冰凉的油纸包,他流着泪,吸着鼻子,果断取出一包塞回妹妹怀里,而后张开双臂,一把将妹妹跟阿爷的大腿齐齐抱入自己瘦弱的怀抱。 于保家颤着声音安慰,“苏苏乖,不哭,二哥保证,一定回来接苏苏回家的,二哥发誓,等苏苏你吃完这包驴打滚,二哥就来接你归家。” 第十三章 包袱里的金饼子 老齐氏忙碌一场做好了饭菜,阿爷却带着二哥匆匆走了,面对齐家老两口热情的招呼,于苏心里再难受也不好不吃,更可况没吃晚饭还赶了大半夜的路,她也实在是又累又饿。 就着昏暗的油灯,听着院子里此起彼伏的蝈蝈声声,于苏吃完了一碗面条,去睡觉的时候老两口关切的询问她怕不怕,要不要跟他们一道睡,于苏坚定的摇摇头,抱紧自己的小包袱,以及那包仿佛承载着自己所有的驴打滚,回了老两口对面的屋子,这是齐阿奶临时给自己收拾出来的客房。 关上门,插上门栓,于苏紧紧搂着驴打滚,顺着门滑座在地。 “二哥说了,等我吃完了这包驴打滚,他就来接我归家……我得快快吃,快快吃。”,吃完了,她就能回家啦。 颤巍巍着小手揭开油纸包捧手里,于苏低头咬住一颗,囫囵嚼一嚼咽下,复又低头再次叼起一颗,以此往复。 说实在的,放久了的驴打滚,还是这种下油锅炸酥后裹了红糖浆的驴打滚,冷后连结一起干硬胶着,实在不算美味,加之刚刚一碗面条下肚,她的小肚子饱的很,明明很想一口气把所有都吃光,可惜几颗下肚后,看着剩下的半包,于苏恨恨,却也只无能为力。 从来没有哪一刻,于苏如眼下这般埋怨自己肚子不够大,嘴巴不够壮,人小太没用,收好半包驴打滚的时候,她嘴里还不住轻声低喃告诫自己。 “没事的没事的,今晚吃不完,明个一早起来我继续吃,等明天早上我吃完这些,二哥就来接我了,肯定来了……” 小嘴巴不住的念叨,小模样无助又坚强,只是这一声声一句句的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呢?还是在安慰别人? 把剩下的驴打滚包好,虔诚的放到床头边柜上,于苏脱鞋上了齐阿奶将将给她铺好的床铺,而后脱去身上的衣裳,准备换身干净的。 被窝松软干净,自己走了一路定是沾染了灰尘露水,在别人家里不比自己家,她得懂事听话,做个爱干净的乖孩子。 于苏伸手拽过丢在床沿边上的小包袱,想着取套衣服换上来着,结果才一打开包袱,里头裹着重物的小小布包霍的滚落下来,敞开在了自己的眼前,而里头一直被包裹严实的东西,就那般触不及防的撒落在床上,金光灿灿好些个,直接刺痛了于苏的双眼。 这是? 小肉手不禁捏起一个金饼子,于苏鼻子一酸,眼眶又是一热,口中喃喃,“阿爷……” 而此刻正被于苏惦记着的阿爷于成召,正领着孙儿翻山越岭,准备送二孙子去往另一处友人家中避祸。 “阿爷,您说乖宝这时候她睡了吗?她一个人在齐阿爷家行不行?她……”,会不会害怕? 耳边声声句句都是孙儿对妹妹的担忧挂牵,心里也十分不好受的于成召顿了顿,脚下的步伐却不停,“不行也得行,二郎,你要相信,乖宝是个聪慧的好孩子。” “可是阿爷,乖宝再聪慧,她也不过将将七岁,她还那么小,阿爷您就不能让乖宝跟我一道吗?” 回答于保家的,是前头埋头领路的于成召,嘴中无限唏嘘与隐忍的不能二字。 于成召看着长到自己胸口高的二孙儿,他幽幽侧头望向三江城的方向。 “二郎,今日阿爷就教教你,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若是可以,阿爷何尝不想你们兄妹二人在一块相互扶持?” 可惜不能啊! “家里的事眼下同你说你也不明白,阿爷只能告诉你,二郎,我们老于家怕是大祸临头了……为了保全你跟乖宝,阿爷冒着风险,迫不得已连夜送你们兄妹二人出城避祸,前途未卜之下,为了以防万一,阿爷只能让你们兄妹分开躲避,尽可能的保全你们。”,也好过于到时候出个什么万一,被人一锅端了去,于家再无一点根基。 见到阿爷终于松口跟自己说这些辛秘,听到家中大祸临头,于保家急了,忙就追问,“阿爷,是什么大祸?谁人害我们家?” 于成召却不想让孙儿背负太多,身为长辈,他一生唯愿的不过是儿孙康泰平安罢了,于是面对孙儿怒目狂躁的模样,于成召却一巴掌按在孙儿稚嫩的肩上。 “二郎,你还小,这些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家里有阿爷跟你父呢。” “可是阿爷……” “没什么可是的。”,于成召打断焦急的孙子郑重道:“二郎你且听好,不管是福是祸,不管将来如何,你都不许冲动,首先要做的是顾全好自己,照顾好你妹妹。倘若……倘若家里有个不好,二郎啊,乖宝就交给你照顾了,待到风波过去,阿爷若是没法再来,到时候你代替阿爷去接她。” “阿爷!”,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吉利,怎么就到这份上了呢? 于成召看着失态的孙儿,他却突然笑了,大手摩挲着于保家的头,“好孩子,别急,事情还不一定呢,阿爷这般说,不过是最最坏的打算罢了。” 这让于保家心生希望,不由望向自家亲爷,眼里都是希冀,“阿爷,我们全家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对不对?”,那模样,仿佛只要于成召点头说对,眼前一切都会烟消云散,都会过去一般。 于成召自然配合安慰孙儿,连连点头:“对,二郎说的对,我们一家都会平平安安的……” 这样美好的愿望,谁不想呢?只可惜…… 搭在孙儿肩头的手不禁紧了紧,于成召心里酸涩,面上却还努力扬起笑脸安孙子的心,见孙子情绪渐渐平复,为了以防万一,该叮嘱交代的,他还是得先叮嘱交代一番。 他怕眼下不说,便再没机会说了。 “二郎你别急,且听阿爷说,无论将来如何,我跟你阿奶还有你父、你母、你兄长,我们都不希望你们兄妹走极端,万一,我说是万一……万一家里有个什么不好,你们兄妹无需给我们报仇,大家只希望你跟乖宝都平平安安,一辈子顺顺利利的好好活着就成,绝不能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二郎啊,只有你跟乖宝好好的才是我们最大的欣慰,保家你能答应阿爷吗?” 答应阿爷吗?他想,他是做不到的,万一家人真要有个什么不好,一夕之间家破人亡的话,他生而为人,为人子孙的,怎可不为亲人报仇雪恨? 他甚至都想停下,干脆跟着阿爷归家,跟家人一起面对算了。 心里发了狠的于保家年纪还是太小了,不懂得隐藏情绪,心中所想就那般直白的显露在了脸上。 于成召见了这样的孙子,他心里也痛的慌,面上却还只能端着,故作严厉,双手按住少年的双肩晃了晃,仿佛是要摇醒这个装睡的孙子般。 “二郎,于保家,你别忘了,你还有妹妹!乖宝还在等着你去接她,你应了她的!” 是啊,他还有妹妹,他应了她的。 从没有哪一刻,于保家有这般厌恶自己的弱小,厌恶自己的无能,只能无助又彷徨的接过阿爷递上来的包袱,藏在阿爷的友人家,站在门口,如先前自家妹妹那般,眼睁睁的目送阿爷迈着坚定的脚步远离,再远离…… 望着那道即将消失在山梁口的背影,于保家抱紧包袱,忍不住低声喃呢,“阿爷,您要记得来接我归家,一定要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接乖宝,一起……” 第十四章 藏在屋里出不得 “不要……” 昨晚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睡过去的于苏,一大早被噩梦惊醒,她躺在被窝里,仰望着帐子顶,大眼睛茫然四顾,看着眼下身处的陌生环境,好半晌于苏的记忆才渐渐回笼。 压下噩梦带来的心悸,慢慢的,慢慢的,于苏收回自己因噩梦在半空中挥舞的爪子,努力甩开梦中让她胆寒不愿回想的画面,于苏深呼吸一口气,爬起床利索穿衣。 坐在床沿准备下床,结果一眼看到床头柜上,自己昨晚剩下的驴打滚,于苏顾不上自己口没漱,牙没刷,第一时间就扑了过去,拆开油纸包继续奋斗。 眼下天热,说来驴打滚其实已经隐隐泛着馊味,黏腻腻的根本不能吃了,于苏却没半分嫌弃,因为她怕,怕万一自己没吃完,她的阿爷,她的二哥,她的亲人……不不不!于苏努力摇头甩开脑子里的不好想法,没有半分嫌弃的继续。 加油,努力,咸于小苏,只要吃完剩下这些,自己马上就可以回家啦。 干劲十足的于苏努力干馊饭的时候,一门之隔的堂屋突然传来动静,于苏急忙把最后一颗驴打滚塞嘴里,顾不上自己会不会噎住,忙探头就去床下寻鞋下床。 上门做客不比在家里,可没谁会惯着自己,她得乖巧些,万不能让主人家嫌弃,没得主人家都起床自己还赖床的道理。 于苏动作麻利的在房间内忙着整理自己,外头的老齐氏则打着哈欠,抬手一边系着衣襟布扣,一边踏出房门,在经过堂屋的时候,她还不忘看了眼对面屋紧闭的房门。 孩子怕是还在睡,天可怜见的,昨晚忙叨折腾的那般晚,让孩子多睡会吧。 老齐氏暗自叹息的摇了摇头,收回视线,一脚踏出了堂屋门。 走出廊下,穿过院子,老齐氏如往常每日清晨一般无二,第一时间去打开了院门。 门开的那一刹那,外头刚巧经过的路人,看到老齐氏忙就问。 “婶子,昨个夜里您家是不是来人啦?半夜里我听到您家院门被啪的啪啪作响的。” 对方只是随后一问,老齐氏却惦记着此刻还躲在屋里不得出的老伴,想起老伴先前叮嘱自己的那些话,老齐氏面上佯装无事的忙应答。 “呵呵,二子媳妇你耳朵可真尖,昨晚可不是我家大门被敲了么,对岸有个病患夜里得了急证,县城夜里又不开城门,没法子,病患家里人就求上我家的门来,请你齐叔去看诊呢。” “哦,难怪的,昨个来人把门敲的那般急,感情是请问叔去看诊啊,那婶子您是一人在家?不然去我家吃早饭去,也省得您自己一个人生火造饭……” 正装作不经意间低头拍打着自己衣襟的老齐氏,闻言连连摆手。 “不必不必,我一个人,随便兑付一口就得了,二子媳妇你且忙自己的去,甭操心我。” 生怕自己多说多错,更是怕泄露于老兄弟来过自家,还把宝贝孙女藏在自家的秘密,老齐氏哪里敢应人家的客气,连连道不用费事,自己还得赶紧找借口结束话题,打发人走。 心很累,面上还得佯装。 “好了二子媳妇,你这是还要去下田吧?你赶紧忙你的去,我这边好得很,用不着你,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多说了,还得赶紧去煮猪食喂猪呢,你忙去,快去,我就不跟你多聊了啊。” 对方见老齐氏如此说,人家也不矫情了,笑着点头回应,“哎哎,那婶子您忙,我也下地去了,家里有什么事,婶子你喊一声招呼我。” “行,有事招呼你,你去忙吧。” 朝着对方连连摆手,见人家转身了,老齐氏这才嘘出一口气,自己跟着转身。 真是比干仗还累,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人,不等她松口气准备去厨下造饭呢,结果才转身,一眼便瞧见了已经出现在堂屋门口处,正准备爬过门槛的于苏。 老齐氏心里立马一咯噔,出于本能的急忙转头望向院门处,发现好心的二子媳妇已经扛着锄头远离,且并未回头来看,老齐氏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可怜她这一大早的就过的惊心动魄的哟,都顾不上自己老胳膊老腿的,老齐氏赶紧就往堂屋门口奔,赶在于苏爬出堂屋来前,一把抄起她就往屋子里去。 被老太太卡在腰间的于苏还纳闷来着。 “齐阿奶?” 进了房间,顺腿踢蹬关上房门,老齐氏放下于苏。 听到于苏讶异的声音,她弯腰低头,视线与于苏齐平,怕吓到于苏,老齐氏脸上还尽可能的堆叠起和蔼的笑容。 “乖宝啊,你这么早就起床啦?不再多睡会?” 于苏伸手拉住老齐氏的手摇头,“齐阿奶,苏苏睡饱了,苏苏帮齐阿奶干活打下手好不好?” 身为寄居在别人家的孩子,她得懂事些,乖巧些才讨喜。 听着于苏的话,瞧着她殷勤的小模样,孤单了一辈子都没能有自己儿女的老齐氏,瞬间就被眼前娇娇软软的小东西给戳中了软肋,小家伙乖巧的呀,居然还懂事的拉着自己的手说要帮忙。 乖乖老天爷!她的一颗心啊,软的那叫一个一塌糊涂。 于是,老齐氏顺从了自己的内心,一把抱住于苏就是一顿心肝肉的揉搓。 “哎呦喂,阿奶的乖宝宝心肝肉肉哟,你小小一个,家里哪里用得着你?阿奶啊,就想看着乖宝你憨吃、憨玩、酣睡。宝啊,昨晚熬的那般晚,眼下天还早着呢,你且再再去睡会,小孩子多困觉才能长得高,等阿奶做好饭饭就喊乖宝来吃好不好呀?” 老太太哄小孩似的,一边说,一边把于苏给抱上了床榻,这还不算,居然还弯腰伸手要来帮她脱鞋子。 于苏的羞耻心瞬间上线,这可不是自己的亲阿奶,她也不能恃宠而骄啊,忙挣扎着要下床,嘴里还坚持着。 “齐阿奶,我真不困了,不用困觉,我帮齐阿奶烧火,煮饭,煮猪食。”,刚才她可是听到了的,齐阿奶要煮猪食的说。 “哎呦喂,我们乖宝还会烧火,还会煮猪食呀?这么老厉害的吗?” 老齐氏故作惊奇,于苏却不知大人心里的趣味,一本正经的连连点头,老齐氏却又被咸于小苏给萌到了。 她倒是想带着孩子,祖孙俩一个做饭一个烧火,好好亲香亲香,只可惜啊…… 唉,可恶的老头子昨晚就说了,绝不能让外人知道自家有个孩子在,为了孩子的安危,也是为了完成于老兄弟的托付,再心动她也只能压下,遗憾的擒住要逃小脚,给于苏麻溜的脱去小鞋子,刮了刮于苏的小鼻子,一把把她按在床上。 “阿奶用不着乖宝帮忙,宝啊,听话,乖乖在屋里呆着好不好?你若是真不困,这样,阿奶去拿你齐爷爷的花花草草书给你瞧好不好?阿奶跟我们宝说哟,你齐爷爷的书本可好看了,上头还有好多花里胡哨的画片儿。” 可恨她无儿无女,家中更无晚辈小辈,屋里空荡荡的,根本没一样可以哄孩子的小玩意,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老头子平日不离手的两本书,有可能会引起小娃的兴趣。 毕竟孩子都爱瞧稀奇,看热闹不是? 她瞧着老头子那两本书就很热闹,都是一些花花草草的。 于苏……“花花草草书?画片儿?” 第十五章 最煎熬的是等待 什么花花草草,画片儿? 莫不是二哥嘴里曾经提到过的,上头画着花鸟虫鱼,山川河泊,各种人物传记故事,跟上辈子自己看过的漫画书,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小人画书吗? 见到老太太的举动,还不让自己出屋子,两辈子加起来都已经是十几岁大人的于苏,几乎是立刻就明白儿对方的深意。 她也知道自己不能给对方添乱,便点点头,乖巧的接受了所谓的花花草草书。 结果……等对方拿着两本蓝色封皮的书递给自己,于苏接过来翻开时,她傻了眼。 这哪里是自己想象的那般漫画书? 好吧,人家的的确确就是名副其实的花花草草,可人家的真实姓名却是草药大全呀! “怎么,宝不喜欢?”,老齐氏看于苏捧着书本半晌没说话,她忐忑的问。 于苏捧紧两本草药大全赶忙摇头,“不是的,齐阿奶,我喜欢,谢谢齐阿奶。” 老齐氏闻言,大松一口气,“好好,我们宝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啊!那宝啊,你就在在屋里好好看书,阿奶不来喊你,宝千万别出去好不好?” 于苏看着对方眼底的小心翼翼,乖巧的点了点头,“好。” 老齐氏面色一喜,摩挲着于苏的发顶喃喃,“我们宝真乖,阿奶现在去做朝饭,宝好好看昂。” 于苏依旧乖巧点头,“好。” 老齐氏对这样听话的孩子满意极了,瞧着已经盘腿坐在床上认真翻书看的于苏,老齐氏临出房门前,还不忘了把窗户给支棱起来,好让外头的光线撒入房中,确认屋子亮堂起来不伤孩子的眼睛后,老齐氏这才踏出了房门。 只是在转身轻轻关上房门的那一刹那,瞧着床上的乖巧身影,她终是忍不住的摇头叹息。 “唉,作孽哦!” 要不是老头吩咐家里一切照旧,万不可让人发现端疑; 若不是他们这边堂屋中门跟院门早上一旦打开,不到夜里,不是家里没人的情况下,便定然不许再关上的规矩在; 让孩子到院子里耍一耍,跑一跑也是好的呀! 于家的事情还指不定如何,这么个乖孩子,若是一直这么关着不给出,时间久了,怕不是要给关傻了,天可怜见的…… 不行,明儿个就让老头子去城里打探打探看看去。 次日一大早,天不亮,老齐氏就把自家老头子打发出门,去县城打探消息去了,她自己则是领着于苏在家一等再等。 眼瞧着都日上中天了都不见老头子回,坐在堂屋门口分拣研磨药材的老齐氏心里发急,时不时的瞄一眼,敞开者的房门内正坐在窗前看书的于苏,老齐氏走神。 唉,也不知道城里情况怎么样了?老于兄弟家到底如何?老头子到底有没有打探到? 老齐氏想的入神,手里研磨的动作都不由慢慢停歇,屋内的于苏其实也是一样心不在焉,面前翻开的这页书她都看了一个上午了,一直都没翻页,看似瞧的认真,其实心思早就飞远了,她跟老齐氏一样,都是焦急的等待着。 还是于苏小肚子咕噜噜的叫声,唤回了两人的神,老齐氏这才恍然大悟,一拍大腿,“乖宝饿了吧,阿奶给你拿个桐叶粑粑吃好不?” 乡下人家为了节约粮食,一日就两顿饭食,自家老头子虽然靠着铃医的本事让家中小有结余,可他们毕竟年纪却大了,加之身后无人,他们老两口不得多存两个钱儿,为将来的身后事做打算,毕竟家中没有劳动力耕种,手里的田地都佃了出去给同族,每年拿点嚼用,日子过节省,平日里他们也都跟村民都一样不敢多食抛费。 这会子时辰已经不早了,孩子比不得自己可不经饿,没见着小肚子都打鼓了么? 老齐氏赶忙停下手里的活计,起身准备去灶房拿个早上做的桐叶粑粑来给于苏吃。 于苏哪里又吃得下? 连连摇头推拒,“齐阿奶我不饿,不吃粑粑,您要是饿了自己吃。” “阿奶也不饿,宝你……” 才说着话,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喊,打断了老齐氏嘴里的话。 “老婆子,我回来啦!” 一老一少二人的目光齐齐看去,见来人可不正是她们一心惦记着,眼下最迫切想要见到的人还能是谁? “齐阿爷!”,于苏一脸欣喜的喊,下意识就想跑过来迎接询问,结果跑到房门边她猛地顿住脚步,这才想起了自己不能出屋的限制,她只能生生止步在房门口探头张望,就见齐阿奶快步迎出了上去张口就问:“老头子你可算回来了,事情怎么样?于老哥跟老嫂子都还好吧?” 站在堂屋门口廊下的老齐头面对老妻的询问,他先是透过窗棱,往堂屋里于苏所住的屋子望了一眼,看到于苏就站在门内透过窗棱急切的望向自己,老齐头抿抿干裂的嘴,朝着老齐氏摇摇头。 于苏见状,心猛地一沉,心说齐阿爷这幅反应,莫不是阿爷他们真出事啦? 瞬间脑补许多的于苏脑子乱乱的,腿软的几乎站不稳,就在她急的心脏都要爆炸的时候,外头才响起了齐阿爷的声音。 “没有,今个我根本就没能进城去。” 老齐氏奇道:“怎么回事?怎么还进不了城?” “唉!今个三江城的三处城门根本就没开过!我在城门外等了许久,城外聚集的百姓都海了去了,城楼上的官兵才在上头喊了话,说是城内戒严,这三日都不会开城门了,我们外头的这些人,根本就得不到城里头的消息……” 自己一大早天不亮就去了,一直等啊等的苦苦守着,又累又饿还热的要死,要不然他也不会等到现在才迟迟归家。 听到是这么个结果,老齐氏谨慎的回头望了一眼,看到于苏,老齐氏努力漾起笑脸安慰的看着她,嘴里连声道着阿弥陀佛。 “宝啊,没事,肯定没事,乖孩子,没消息才好,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宝你放心,你阿爷阿奶他们肯定没事的昂。” 面对老太太的安慰,于苏默了默,而后重重点头,内心不断安慰自己,齐阿奶说的对,告诫自己一定不要多想,老老实实等着家人来接她就好。 “齐阿爷,齐阿奶,我晓得了,多谢齐阿爷齐阿奶帮我费心,二老辛苦了。” “呵呵,不辛苦,不辛苦……宝啊,你乖乖在屋里,阿奶带你齐阿爷去洗洗昂。” 安慰好于苏,老太太拉着丈夫就往厨房去,进到厨房后,老太太还急急回望堂屋方向,见到于苏乖巧的真就窝在房间里没出来,她这才回头拉住丈夫的衣袖压低了声音。 “唉,老头子,宝这孩子太乖了,看的我都不落忍,为了孩子,明日你再去探探消息吧,虽然说城门不开,可万一呢?” 老齐头想了想点头,“成吧。”,同样揪心老伙计情况的他,面对妻子的提议,他没有二话,“明个一早我就去。” 就这样,次日一早天不亮,于苏与老齐氏再次送别了老齐头出门,开始了新一轮的焦急等待。 第十六章 没了没了全没了 时间一日,两日,三日的过去…… 进城一次,两次,三次的跑…… 在这样焦急的等待中,老齐头又往县城去了三回,可回回的结果都不如人意,三口人也越发沉默,日复一日的等待中,于苏的心也越发焦急。 就在于苏忍不住,已经等不及家人来接她,想着实在不行,便是要趁着夜里偷跑,自己也得回城里去一趟看个究竟的时候,这日老齐头一回来,看到急切望向自己的两双眼睛,他回望着于苏,第一次咧开嘴笑了。 “好了,乖宝啊,城里的事情解决了,不过你阿爷没空来接你归家,明儿个一早,齐阿爷送你回回去好不好?” 这句话一出,于苏只觉天籁,高兴的她呀,一扫多日的阴霾,一蹦三尺高,“好耶!太好了,我可以回家了,终于可以回家啦……” 这简直是太棒了!终于雨过天晴了。 天真的于苏异常兴奋,蹦啊跳啊,高兴激动过后,连连给面前老俩口鞠躬道谢。 “谢谢齐阿爷,谢谢齐阿奶,这些日子给二老添麻烦了,等我回了家,回头我请齐阿爷阿奶去聚丰楼喝酒吃肉。”,她可是个有钱的咸于小苏,脖子上吊着的缩小木箱里头,除了自己的积蓄外,还有爷爷给的金饼子呢,聚丰楼虽贵,齐家大恩值得她大出血。 于苏脑子里都是报答的计划,都是见到亲人后要好好亲香欢喜的画面,更本不知道,当她激动的转身回房去收拾自己的小包袱的时候,却没看见,自己身后的齐阿爷在自家老伴的手捏上自己的手时,慢慢的变了脸色。 跟这个男人过了差不多一辈子了,他什么性子自己很清楚,乖宝这小囡不知道她齐阿爷在扯谎,自己却看出来了,这糟老头一定没说真话。 见着小家伙欢喜的回房间去了,老齐氏背对房门,紧紧抓住丈夫的手,把人拉到外头的院子里,这才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逼问,“你个糟老头子骗的了小乖宝骗不了我,说,于家老兄弟他们的情况到底如何啦?” 面对老妻的追问,已经收了笑容的老齐头忙别过身去,藏好自己后,脸上当即露出痛苦神色,眼中含瞒了悲伤。 “老婆子啊,于家,于家没了,都没了……” 老齐氏大惊,“没啦?”,什么叫没啦?“天老爷唉,那么多条命呢,怎么好好的就没了呢?不至于呀?何至于……”,明府大人是走了背运人没了,人又不是四海侄儿杀的,便是上头要治失职之罪,也不至于让整个于家跟着陪葬呀! 那晚老于兄弟走后,自己听老头子说起这事情,她心里还觉着老于兄弟太小题大做了些,可眼下…… 重感情的老齐氏心里不是个滋味,努力憋回眼角的泪,盯着丈夫咬牙切齿的追问道:“老于兄弟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老齐头张了张嘴,才待开口,结果发现屋子里三下五除二收拾好包袱的于苏,正探头好奇的朝着他们夫妻俩望来。 老齐头忙对于苏扯出个笑脸,见孩子朝自己笑笑又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他这才一把把老伴拉出堂屋,背着于苏压低声音嘱咐,“孩子还在呢,眼下不方便谈说,待到夜里吧。” 心里头装着雷,老齐氏夜饭做的都失了水准,不过好在,于苏在得了立马就能回家的好消息后,心里特别高兴,以至于虽然齐阿奶今晚烧的菜不是没盐,就是打死卖盐的,她吃的也毫无压力,一点没察觉异常,甚至连夜里如梦她的唇畔都带着微笑。 待到夜里,老两口趴在门上,小心翼翼的听着对面屋没了动静声响,确认于苏已经酣然入梦了,老齐氏这才拉着丈夫急急回房,插上门就问。 “好了老头子,这把你可以说了吧。” 老齐头点头,颤抖着双腿走到床沿坐下,内心压抑的痛再也压抑不住,他抹了把脸,心情沉重的缓缓开口,“今个我去打探消息,才上了渡口就见到城门开了,我心里欢喜,想说赶紧去于老哥家看看来着,结果……” 结果他人都还没进城,就在渡头的草市上,自己就听到城中那些出来采买的人嘴里的唏嘘。 他们都说三江城出大事了,刘守备贴出告示,明府大人在漠坪镇巡视遭遇截杀,凶手居然就是衙门里的于捕头伙同山匪里应外合杀了明府,后负隅顽抗,于捕头等整个快班二十号人,全被刘守备带兵当场格杀; 其后于捕头的儿子为配合父亲行动,一不做二不休的把明府大公子引去漠坪,还下手半路截杀,结果老天都看不过眼去,在于大郎推明府大公子下崖的时候,自己遭了报应,倒霉催的脚打滑,连同明府大公子一道坠崖,尸骨无存; 而后于家老爷子就更绝了,因着刽子手出身,出事后当晚就潜入县衙,砍掉了明府家眷上下十三口人的脑袋瓜,其后逃离时被刘守备遇见,因其凶残,负隅顽抗,考虑到三江城的安宁,被刘守备下令当场射杀; 老齐头话音才落,老齐氏一巴掌拍在丈夫腿上愤愤然,“绝不可能!老于兄弟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而且那晚他都送乖宝跟二郎出城了,哪里有机会去杀什么明府家眷?这是诬陷,绝对是诬陷呀!” 老齐头又何尝不知老妻说的是对的,自己又何尝不相信自家于老哥的为人? 可惜,他们再信任老兄弟人品贵重又如何?架不住有恶人有心算无心。 “那老姐姐跟侄媳妇呢?她们如何啦?” 说起于氏婆媳,老齐头更是心口堵的慌,“城里的人都说,后来嫂子跟侄媳妇被刘守备抓着,当场下了大狱,结果她们一直喊冤,而后,而后……” “而后怎么啦?” “而后……而后婆媳二人齐齐碰死在了狱中……” “我天!”,想起那位和善的老姐姐,老齐氏手一把按在自己的心口,感觉气都喘不上来,足足平息了良久,这才一拍床榻,泪流满面,“狗日的刘守备,那一定是个坏家伙!这狗日的草菅人命也不怕遭雷劈了去。” 看着老妻愤愤不平,暗暗流泪伤心欲绝的模样,老齐头想着白日里自己的所见所闻,想着老兄弟一家子的惨样,他也不由的悲从心来,咬牙愤愤。 “对,那刘守备一看就是个狗日的,他害我兄弟!他害我兄弟啊!” 夫妻俩抱头哭作一团,又怕哭声太大而不敢放肆哭泣,只能相互扶持着,悲伤着,哭着哭着,忽的,老齐氏想起白日里丈夫回来时跟乖宝说的话,立马拽着丈夫的领口急切询问。 “不对,老头子,前头你还说要把乖宝送回去,如今这般,你打算把乖宝送去哪?” 第十七章 夫妻夜话瞒真相 送去哪? 见老妻一脸焦急,一副自己要说的她不满意,她就要跟自己拼命的模样,老齐头赶紧解释。 “老婆子你别急,我那话是哄乖宝的,这么大的事情,孩子还小,定然是不能跟她说的,我们得瞒着。只是城里风波未平,我还看到了告示榜,上头发了通缉令,衙门正在抓她跟二郎呢,我估摸着,定然是那姓刘的狗日的要斩草除根呢! 那晚于老哥来的虽隐蔽,却不是无蛛丝可查,加上我们跟老兄弟的关系,城里也不是没人知晓,像是麻三他就知道,万一叫坏人顺藤摸瓜查到我们这来了呢? 为了保险起见,为了不负于老哥的托付,老婆子啊,我们得把乖宝送走,送的越远越好,藏的严严实实的才成,才不负兄弟所托啊……” 想着老兄弟一家子死于非命,几乎是全都被当场格杀,连明府一家子都没能留一个活口,没一个人经过衙门过堂审理,这其中藏着大猫腻!背后之人穷凶极恶,甚至都等不及衙门判决,等不到上报朝廷等陛下勾绝秋后问斩……若是孩子落入对方手里,那还能有活路? 听丈夫这么说,老齐氏也懂,她不由叹息。 “唉,先前我还想着,于家若是没事,我也要多留乖宝住一阵阵,好好跟孩子亲香亲香,补偿补偿孩子,这些天可苦了她了。 若是出事,我们膝下无儿无女无子孙,养着乖宝正正好,结果…… 罢罢罢,为了孩子,走,必须走!明个天不亮就走! 只是老头子,你想好把乖宝送哪去了吗?” 黑暗中,一双通红的眼望向窗外隐隐绰绰的山峰,老齐头吸了吸鼻子,点头,“想好了,送去通阳。” “通阳?”,老齐氏默了默,随即心疼上了。 “那地方可远着呢,离我们这隔着连绵大山,日子也没有我们齐家坳好过,路途遥远,足足隔了两个县,我先去看眼乖宝都难,你怎么……”,她想说,老头子你怎么偏偏想起这么个地方来? 不过随即想到那边偏僻的地理位置,对比眼下乖宝的情况,老齐氏又默默闭了嘴。 她黑暗中遥望了于苏所在的屋子一眼,忍着心疼,做下决定。 “嘿!罢了,老头子,家里这些年下来,拢共存了二十七两银子,我想着,如今我们也还干得动,跟孩子相处一场也是缘份,不若拿上十两给那孩子傍身吧?你看行不?以前我就听老姐姐说过,乖宝这孩子懂事还抓钱,不会随意乱花的。” 老齐头想也不想的点头,“成,拿十两,另外于老哥那晚走时还塞给我的那十两,也一并给孩子带上。” 老妻说的对,通阳那地方穷,多给点银子给孩子傍身,他们夫妻俩才放心。 “对了,这些天我看乖宝那孩子日日抱着我那两本草药集不撒手,不若也给她一并带上,通阳那地方山高林密的,出产的药材比我们这还多还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孩子学会采药的本事,别的不说,便是走投无路了,总归也能靠着这手本事养得活自己,也不用一味的仰仗别人。” 这个好,老太太直接拍板,“行,一并带上!另外我瞧了,老兄弟给孩子就带了那么两身衣裳,还都是夏天的,冬衣一件都无,通阳可比我们这冷,我得给孩子改几件衣裳,不行,老头子你且先睡,我这就动手。” 不然明个一早孩子就要走,她哪里还有时间? 老齐氏说风就是雨的再也躺不下去,这一晚,老两口房间的油灯亮了一整夜…… 次日一大早,老齐氏背着于苏,把自己熬了一夜准备好的东西,一样样往丈夫身上背。 “这个大包袱里头是我给乖宝准备的冬衣,外加一床棉被,唉,也是时间太紧了,要不然我得去寻摸点新棉花给续上,而不是用往日的旧棉花改,这样可能不大暖和。” 老齐氏不舍的模样看得老齐头愧疚唏嘘,他赶忙安慰老妻,“没事的,又不是永远见不着面了,待到以后事情过去了,日子安稳了,老婆子你做了新的,到时候我们给送去。” 也只能是这样了,老齐氏无奈点头,复又把桌上的东西一样样捡到包袱里。 “老头子,这包袱里头我准备了两刀腊肉,两包糕点,还有一卷旱烟,两瓶子酒,虽说老头子你有恩于宋家,可这么些年没见面,也不好空手上门,你且带着这些礼,别让人讲究,看轻了我们宝去。” 看着老妻一样样的帮自己打点行囊,老齐头有心说,自己带着孩子秘密赶路,不方便带这些东西,结果听着老妻的殷殷叮嘱,这些话他全卡在了嗓子眼里说不出,只能木着脸呐呐点头,而老齐氏却还在继续。 “这是干粮,此去路且远着呢,你们又不方便投宿,我就给你们多备了些,还有这水囊,带着孩子不比你自己一个,路上且注意些,别喝河里的水,要寻打了草标的山泉,还有……” “哎呀行了行了,老婆子,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娃能不知道这些?还有,这么老多的东西你拿出来些,我还带着乖宝赶路呢,走的都是小道,路上也不太平,东西太多了累赘。” 老齐氏听到丈夫的抱怨,眉毛一竖就要斥,还是后头听丈夫说的在理,才压下了火气,念念叨叨的再次埋头精简起行囊来。 最后了收捡半天,依旧收拾了大小三个包袱出来,老齐头也知道只能是这样了,想了下自己偷摸租的小船也能带,便不多话了,背起包袱就去对面房间喊于苏出发。 为了瞒住于苏的行踪,怕路上遇到人,鸡才叫了三遍,黎明时分他们就动身了。 送行的时候,老齐氏也不敢点灯,黑暗中悄默声的送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出门,直至出了门口,老齐头拉着与老伴正依依惜别道谢的于苏上路,走了两步想到什么,他忙回头在老妻耳畔附耳低语交代道。 “老婆子你在家好好的,莫要心慌急切,城里无论出了什么流言你也切莫轻举妄动,且等着我把乖宝安顿好归家后再议,到时我们再进城去帮着于老哥一家,想法子收敛发丧,定不叫他们一家子暴尸荒野。” 老齐氏忍着泪连连点头,“成,我知道了,我等你,你路上小心,看顾好乖宝,这孩子可是老兄弟的根。” “我知。”,老齐头点头,朝着妻子摆手,“你回吧,在家看好门户,千万记着我的话。” 边上只以为刚才齐阿爷与齐阿奶是在告别的于苏,并不知晓二老低语的内容。 她感念着这些日子老两口对自己的照顾,摸着怀里那两本草药大全只觉沉甸甸,不舍的回头,轻轻的再抱了抱老齐氏的腿,留下句齐阿奶好好的,过段时日自己就回来探她的告别,便被老齐头牵着远行。 第十八章 这不是归家的路 然而,此时正站在黑暗中目送丈夫、孩子远去的老齐氏并不知道的是,刚才她家老伴交代的那些话,注定是一场空…… 就在老齐头秘密送于苏远走避祸的时候,三江城内横死的于家众人,尸骨早就被身后无亲无靠的麻三冒死给收敛下葬,也正是因为麻三的举动招了某些想要斩草除根人的眼,导致讲义气的麻三最后也死于非命。 正是因为如此,齐家夫妻这一耽搁才让自己幸免于难,更是因为他们的幸免,最终才神奇的保住了于苏的未来。 兴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许是老天留情,又或许是于家死去的这些人在背后保佑的缘故吧……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却说眼下。 黑暗中于苏被老齐头牵着默默前行,见齐阿爷大包小包的于苏看着就累,便不顾齐阿爷的坚持,坚决上了爪子夺,帮着分担了个小包袱,一老一少背负行囊摸黑赶路。 因着天黑,那日阿爷带着她渡河赶路的时候也是天黑,于苏即便有心,她也记不清来时的路,更是没法留意到曾经走过的地形地貌,她唯一记住的,只是上船后自己跟着阿爷、二哥走到齐家所耗费的时辰罢了。 此番齐阿爷带她归家,起先她真是一点怀疑都没有,毕竟都是摸黑走路,她知道个啥? 走啊走的,脚下的布鞋、裤脚被露水渐渐打湿,他们从黎明走到天光大亮,看着狭长的乡间小道两边景色陌生,于苏依旧没有发现异样,直到…… “咦,不对呀,齐阿爷,我们怎么还没到江边?” 她按照自己的脚力掐算着时辰,明明这会子应该已经到了江边该渡河了的,为何眼前依旧是一样望不到头的乡间小路?就跟没有尽头一般? 身后背着大包袱,身前背着小包袱,只顾闷头赶路的老齐头闻言一僵,低头看了眼与自己一样前后负重的于苏一眼,心中暗叹孩子敏锐的他,面上忙堆叠起笑容哄人。 “哟,我们乖宝可真聪明,不过孩子啊,今天齐阿爷带你走的是另外一条道,所以慢了些。” 是这样的吗? 于苏心里虽然还有些怀疑,不过看着齐阿爷努力堆笑的脸,她点点头,表示配合,“哦,是这样啊。” 她姑且信了,那就再走呗。 然而这一走又是一个时辰,结果前方依旧不见熟悉的江水,更甭提什么渡口了。 于苏便是人再小也知道不对头了。 毕竟就那么点固定距离,再怎么绕路,也不可能绕这么远不是? 这里头有鬼! 眼看着当空的炎炎烈日,心里蓦地涌起不安的于苏猛地顿住脚步,一脚踩在自己的影子上怎么都不肯挪动半分,“齐阿爷不对,这不是回家的路!” 这当然不是回家的路,老齐头僵硬的看着面前一脸倔强的孩子,他心里难受,见孩子已经敏锐的识破了自己的谎言,自知骗不下去的他干脆明白了说。 “苏苏乖宝啊,你别急,先听阿爷跟你说,这确实不是回家的路,孩子,你家里有点事,你阿爷阿奶爹娘又没得空,一时半会的就没得人来接你归家,加之齐阿爷我近来也有要紧事跟你齐阿奶要忙,怕是也顾不上你,便打算把你送到友人家住一段时间,好孩子,别多想……” “不对,齐阿爷,您别骗我,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不知为何,于苏心里总有不好的感觉在萦绕,一心想要知道真相的她倔强道:“齐阿爷,我阿爷阿奶还有爹娘哥哥们到底怎么啦?您就实话跟我说吧,求您了。” 便是家里有个什么不好,她也想要清楚的知道他们到底怎么了,而不是如眼下这般,像个瞎子什么都不知道,不晓得,置身事外。 于苏的敏锐与坚持让老齐头急了,只能强辩,“嘿!你这孩子,齐阿爷说的话你怎么就不听呢?阿爷我难道还能骗你不成。”,小娃还这么小,他哪里敢轻易说出真相。 面对一个劲固执隐瞒的老齐头,倔强的于苏寸步不让。 “齐阿爷您不跟我说,也行,脚长在我自己身上,大不了我自己走,我自己回家去。”,她还就不信了,自己有手有脚还有嘴巴能问路,还回不了家啦? 于是她果断放话,掉头转身就往来时的路跑,惊的老齐头二话不说拔腿就追。 “你个傻孩子,呼,呼……别跑!停下,你给我停下……” 于苏根本不停,耳边只闻呼呼的风声,她用尽全力在奔跑,一点也不顾身后的追逐与喊声,只想着快点快点再快点,快点跑回家去看一看,家里到底如何了,硬是把小短腿跑出了飞毛腿的的架势。 崎岖的山道上,小的在夺路飞奔,老的在后拔腿狂追。 老齐头是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个看着乖乖巧巧,瞧着日渐消瘦的小丫头,原来那么能跑!!!让他这个在山里行走采药惯了的人,居然还有些追不上? 害怕孩子回家后知道真相,更是害怕小家伙跑太快不稳当摔出个好歹,老齐头追的狼狈又气急败坏。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拔腿狂奔,心说却紧绷着告诫自己,不能再这么跑下去。 眼下他们还没出三江城的地界呢,万一待会叫人遇着了,虽说城里对俩孩子的通缉令画的失真,可难保不会被人认出。 为了阻止孩子,老齐头眼珠一转,连忙假装跌倒,“哎呦喂……” 疯跑中的于苏猛地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她脚步下意识的一顿,急急回头,就见齐阿爷狼狈的跌坐在地,双手抱腿,嘴里还痛苦的哎哎直叫。 于苏内心那个纠结的呀! 她看了看前方的道路,又回望了眼身后半天爬不起身的齐阿爷,最终还是一咬牙,一跺脚,于苏掉头往回跑。 “齐阿爷您还好吧?摔到哪里?我看看……” 快速奔回来,于苏担忧关切的伸手来扶老齐头,结果她的小爪子将将扶上老齐头的胳膊,对方却迅速反手一把就把她紧紧拉住。 于苏嘴里的关切戛然而止。 这个时候她若是还不知道自己上当了,那她于苏就是个大傻子! 反应过来的于苏下意识就想跑,不料自己胳膊被老齐头死死拉住,任她挣扎半天也挣扎不开对方的钳制,于苏急的都快哭了。 “齐阿爷,您放开,快放开我。” 老齐头却摇头,“你这孩子,说风就是雨的,阿爷哪里敢放?”,他狠狠呼出一口气,顺势站起身来,手死死拉着于苏不放,哪里还有刚才的惨样?不仅一点事都没有,老头儿还一脸的语重心长,“苏苏啊,乖宝!听齐阿爷的话,别闹了,乖乖跟着齐阿爷走成不?” 于苏欲哭无泪,看着自己被紧拉住不得自由的胳膊,瞧见齐阿爷眼里的坚持,于苏心里一苦,软了膝盖。 她就那么任由齐阿爷拉着自己的胳膊,吧唧一声跪在了地上。 “齐阿爷您就别骗我了,我知道,我家里肯定出事了,要不然您也不会天不亮就带我走,齐阿爷,我求您了,你大发慈悲就跟我说清楚,我阿爷阿奶,还有爹爹、娘亲、哥哥们到底怎么啦?求求您,求求您……您大慈大悲告诉我吧,我给您磕头了,给您磕头……” 第十九章 为复仇掩埋过去 于苏苦求着,纳头就拜,老齐头见状急忙扶住,阻止于苏的大礼,连道使不得。 见到于苏倔强如此,一副今天不说清楚她就长跪不起的模样,老齐头还能说啥?终是一声叹息道。 “唉!孩子,你还这么小,齐阿爷本是不该与你说这些的,可既然你坚持,孩子,那你就要做好准备。” 于苏急切点头,“齐阿爷您说,我准备好了。” “那你先起来。”,老齐头伸手来扶,于苏忙配合站起身来,小嘴催促,“齐阿爷您快说快说。” “唉,孩子你要坚强。” 于苏心里一咯噔,恐惧与害怕蔓延心头,却还是硬着头皮坚定的点头,“您说。” “事情是这样的……” 再三确认,面前的孩子都顽强坚持要知道真相,于是,老齐头便把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心情沉重的说予了于苏知道。 于苏听完,人怔愣在了当场。 她曾经想过,家里可能是被奸人所害,可能阿爷、爹爹与大哥被下了大狱; 她也想过,许是家里受人蒙骗,可能倾家荡产遭受了巨大损失; 她甚至还想过,是不是爹爹跟大哥出公差的时候遇到了仙人跳,所以家人才顾不上自己与二哥,才会连夜把他们兄妹送出城来避祸; 自己脑子里想了许多许多,也做出了很多最坏的设想打算,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还能坏到如此地步。 当她从齐阿爷嘴里听到,大哥坠崖,阿爷、阿奶、爹爹、娘亲,俱都惨死的消息时,于苏整个人都是懵的,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 晶莹的泪珠不自觉从眼角滑出,滴答,滴答,砸落地面,一滴两滴三滴,而后是狂风骤雨般喷涌而出,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齐阿爷,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老齐头看着哭的不能自已的于苏,他嘴巴嗫嚅了嗫嚅,却什么都说不出,只能不忍的别过头没了言语。 于苏抬手抹了抹怎么抹也抹不尽的眼泪,吸着鼻子,哑着嗓子,“我不信,我要回去,我要去找他们……” 倔强的于苏转身又想跑,却被早有准备的老齐头下了死力气一把抱住。 “乖宝啊你听话,不能再跑了。” “齐阿爷您放开,我要去,我要我阿爷阿奶,我要我爹娘,我要哥哥们,我要去找他们,找他们……” 于苏剧烈的挣扎着,她的痛苦,她的悲伤,刺激的好不容易压下心头剧痛的老齐头,也不由热泪盈眶,可他紧抱住于苏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动放开的意思。 “乖宝,于苏!你听齐阿爷说!好孩子,你须得知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如今城里城外到处都是你跟你二哥的通缉令,孩子,你这一去,不仅看不到你阿爷他们,更是帮不到他们半分,去了只能白白送死不说,指不定还会叫你藏的好好的二哥乱了阵脚。 到时候一个带一个,因着你,叫你二哥也遭了累,到了那时你老于家就全完了,一条根都不剩下,叫人家斩草除根了去你难道乐意? 到了那时,你们家这血海深仇还怎么报?你家的冤屈谁人诉去? 孩子,你听话,别叫亲者痛仇者快,别去昂,听齐阿爷的,别去!” 说到痛处,老齐头一时也顾不上于苏年纪小,这些话她是不是能听得懂了,他把心里憋了很久的话,那些痛,那些压抑,全都一股脑的倾泻了出来。 是啊,不能亲者痛,仇者快,她还有二哥,还有被谨慎的阿爷不知藏到哪里去了的二哥呀! 痛苦挣扎中的于苏,把老齐头的话听进了心里,渐渐的,渐渐的,她停止了挣扎,可眼泪却不争气掉的越发汹涌。 失去亲人的痛,没有得到过亲人再顷刻间失去过的人,又如何能体会这其中的滋味。 心是苦的,眼泪也是苦的,就连声音视线,它也是苦的…… 这么苦,她却只能忍耐。 一夕之间,于苏被迫成长,心变坚强,再没了往日的天真烂漫,她发誓要给家人洗刷冤屈,报仇雪恨。 她就那么被齐阿爷紧紧的抱着,抱着……于苏努力平复心情,压抑痛苦,缓了好久好久,于苏才勉力抬起僵硬的手,扯了扯同样困在苦海中的老齐头。 “齐阿爷,您是对的,我听您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会忍,会躲起来好好长大,待到有了能力实力,她再去为家人报仇雪恨,只希望自己的仇人们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好等着自己长大。 看到于苏自己想通了,老齐头顿感欣慰,觉得自己的苦心没白费。 他轻轻摩挲着于苏的后背,连连点头,“好,好,好孩子,你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啊!” 想到自己先前的打算,他忙又跟于苏解释道。 “孩子啊,既然你自己想通了,齐阿爷也就不瞒着你了。 娃啊,你眼下受三江县官府通缉,以前的户籍明显的不能用了,而齐阿爷跟你齐阿奶是个没用的,没能耐给你弄个新的户籍。 且因着齐阿爷跟你阿爷有来往,又怕背后那些坏人查到齐家坳,到时候保不住你,思来想去,阿爷跟你齐阿奶商量了下,就想着,把你送远一点给你安顿下来。 好在你是个女娃,没有户籍,由齐阿爷作保,给你寻个亲事入男方的籍也能洗得白,也不怕出事,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老齐头这话说的有点忐忑,他算是知道了,面前的女娃那就是个主意大的,先前他是不明白自己便做了主,眼下知道娃儿主意正,那还是得先问问她自己的意愿再说。 于苏闻言,想了想,没多做犹豫的点了头。 她能听得出这其中的难处,更是知道面前的齐阿爷给自己的费心。 想来这个节骨眼上,能窝藏转移自己这个小通缉犯,齐阿爷齐阿奶夫妻俩是冒着巨大风险的。 二哥经常给自己读书讲故事,古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她于苏虽然是个女娃子,为了给亲人们报仇,别说要让她卧薪尝胆,就是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不带眨眼的,更何况就是找个婆家隐藏自己,好好长大而已。 “齐阿爷,我都听您的,劳烦您老费心了。齐阿爷您大恩大德,于苏无以为报,您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了,请齐阿爷受我三拜。” 说着,一夕间长大了的于苏,也不顾老齐头的抗拒,她郑重的跪下,梆梆梆的就是三个响头,里头带着她浓浓的感谢。 第二十章 群山之中满山村 收拾好心情,喝了点水,吃了点干粮,一老一少再次上路。 他们走在羊肠小道,随着山峰的起伏,一会蜿蜒而上,一会盘旋而下,走啊走,一直走到夕阳西下,老齐头才擦着额上汗水,望着天边垂落的夕阳,指着江边的私人渡头上停泊的一只陈旧小船跟于苏道。 “好孩子,到这我们爷孙总算是走出三江城的地界了,这里是沅江与清溪江交汇之处,待会我们先吃点干粮饱饱腹,待到齐阿爷恢复恢复力气我们就走,我们过江到对岸交汇的清溪江去,坐船顺着这清溪江而下,齐阿爷啊把你送去远离三江城的通阳去。 待到了那里,孩子,你便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了,老头子我可是打探清楚了的,你跟你二哥的通缉令只在三江城内外,至多临近周边的县城接到了协查令,别的地方并没有,且齐阿爷送你去的地方还在老山坳坳里头,孩子你只管放心就是。” 于苏闻言点头,知道齐阿爷心思细密,他老人家的安排自己没什么好质疑的,自己唯一担忧的是…… “齐阿爷,那我二哥呢?” 正在解背着干粮包袱的老齐头大手一僵,随后歉意的看着于苏。 “那个宝,齐阿爷并不知晓你阿爷把你二哥送哪里避难去了,不过你放心,你二哥肯定没事,要是他有事,衙门一定不会贴出他的通缉令。眼下嘛,你个小娃娃人不大操心的倒是忒多,好了,你别担心,顾好你自己个就成。” “齐阿爷我担心……” 被于苏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盯着,老齐头败下阵来告饶,“好了好了,齐阿爷答应你,等你安顿好了,回头阿爷就帮你去打探你二哥的消息,一旦有信,阿爷就给你准信行不?” 于苏连连点头,“苏苏谢过齐阿爷,辛苦您老,叫您费心了。” “啧~你这孩子!” 老齐头摇头感慨,拉着于苏吃了干粮喝了水,爷孙俩上了小渔船,船儿带着他们穿过沅江,抵达交界的清溪江口,而后进入水流湍急,水量少些的清溪江顺江而下。 走了大半夜的功夫,因着要走不见什么人影的茫茫密林山路,怕路上遇到野兽,爷孙俩把小船飘进芦苇荡中,就在小船里休息了半宿,待到天亮这才整理了行囊,背上包袱,把小船藏在芦苇荡深处,上岸出发。 听着山林里的鸟鸣,甚至是远山中的狼嚎,走了一日多的功夫,最终,于苏才跟着老齐头抵达了这个自己全然陌生的巫中府辖下,三江以南的通县辖下白沙镇满山村。 满山村四面环山,出山赶趟最近的路有两条,要么走遍布猛兽,道路崎岖坎坷的山野密林翻山而出;要么就是沿着蜿蜒山涧的小溪,沿溪而下来到清溪江边乘船而去。 这样的地方田地稀少,生活不易,人们为了活下去不得已沿山开垦梯田,经年累月的耕种养地下来,这才勉强养活了零星错落在这深山中的大小村落,其中自然就有满山村。 田里的稻穗黄了,眼看着马上就要秋收了,一年到头大家就指望着这点子收成过活,满山村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不是在家检查镰刀粪箕,就是去田埂边查看干田的进度好打谷子。 村东头的老宋家也是如此,一大早的当家人宋保长,带着大儿宋大有,二儿宋二发,三儿宋三得扛着锄头出了门,来到自家的谷子田里守着干田来了。 封好水田进水口,任由水流沿着山渠奔流而去,老宋头双手撑着锄头柄,朝着田埂边的大儿喊话,“这边成了,大友,挖开田基口放水。” 他这边一声令下,外头山边站在田埂上的宋大有哎了一声,一锄头挖开了田基口的淤泥。 眼瞧着田里的水缓缓外泄,看着田中硕果累累,老宋头嘘出一口气,黝黑苍老的脸上不由露出一抹对丰收的喜悦来。 心里开心得抽一口,宋保长忍不住取下后腰别着的烟杆子,仔细的从烟杆子下吊着的旧荷包里捏了一撮烟丝塞上,拿出火镰点燃烟丝,宋保长惬意的吧嗒两口,眼里都是愉悦。 才优哉游哉很享受的吐出口烟圈圈,忽的,对面山坡传来一道宏亮的大嗓门。 “老宋头,老宋头,你家来客啦,你婆娘让你快家去……” 这是喊自家老子的? 站在田埂边守着出水口的宋大有,第一时间听清楚了喊话的内容,忙看向亲爹,“爹,是隔壁鸡脖叔喊您,说是家里来客啦,我娘让你家去。” 站在田内侧靠着沿山沟渠的宋保长,正惬意的吧嗒着烟杆子,听的并不真切,还是守着出水口的大儿宋大有复述了,对面的喊声越发近了,宋保长才回过神来。 “你鸡脖叔喊我的?” 宋大有嗯啦一声,在上丘田干田的宋二发还有宋三得同样也听到了喊声,忙走到田埂边探头下来附和着,“爹,就是喊您的,说是家里来客啦,娘让您家去呢。” “来客啦?”,宋保长更加纳闷,这不年不节的,自己能来什么客? 难不成是出嫁的大姑或者是二姑回娘家来啦? 可也不对呀,若是俩女儿归家,老婆子不会这么急吼吼的让邻居带信过来喊自己家去的? 可若不是女儿归家,那是谁? 自家跟村里绝大多数的人家一样,都是当初为了躲避战乱,或者是逃荒逃进这深山里头来安的家,虽说是在这生存繁衍了好几代,可山外头真没什么亲戚,亲人大多都生活在这片山林之中,最远的老姑婆也不过是嫁到了白沙镇上。 额~莫不是老姑婆家里来人啦? 这么想着,宋保长赶紧吧嗒了两口烟,朝着三个儿子发话,“我家去看看,你们哥三好好守在这边看着,等着两丘田都干好了就去枫叶坳那边,把八丘谷子田还有老山猫的两丘一块干了。” 老农民一年到头就指着这点粮食,秋收还得看老天爷爷赏不赏脸,可得抓紧时间,趁着天好把田干了而后打谷子,这可是干系全家人吃饭的大事,半点马虎不得。 宋大有哥三连连点头应了,老宋头这才掐了片草叶子盖在未吸完的烟斗上,隔着草叶子一把掐灭火星子,把还剩下的烟丝使劲往烟斗里按了按,确保不会掉落后,这才把烟杆插回后腰,一把扛起手里的锄头,头也不回的往家去。 老头子一边走还一边在心底嘀咕,老婆子这般急吼吼的,家里来的客到底是谁? 一路都在冥思苦想,结果等他到了家里才知道,来人是那般意料之外。 第二十一章 恩公登门所谓何 走到家门口时,老宋头把肩膀上的锄头才靠在大门边的石头院墙上,自己抻腿在门边的青石坎上正剐蹭着脚下的泥,院子里听到动静的老太太周菜花立马就迎了出来。 “老头子你可算回来了,家里来贵客了,你赶紧的!” 被自家老妻拉扯着,鞋底的泥巴也来不及刮净,老宋头无奈,只得忙抓起锄头配合着老妻的步伐往院子里去,一边进,他还一边问,“你慢点慢点,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得你造……老婆子,来的到底是谁呀,用得着你这么火急火燎的?” “你个糟老头子赶紧的,见了人你不就知道啦。” 周菜花听着老伴的抱怨,回头没好气的瞪了眼自家这糟老头子,嘴里数落着,眼看着老夫妻俩进了院子,都没走到堂屋门口,刚才还一脸慢吞吞的老宋头,见到堂屋门口的一老一少后蓦地变了脸色。 “恩公,竟然是恩公?恩公大驾光临,小老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宋保长一改刚才的漫不经心满脸惊讶。 被宋家女眷招呼在堂屋门口竹椅上安坐,吃着甜酒煮鸡蛋待客的老齐头,听到动静急忙起身热切道,“哈哈哈宋老弟,今日上门,多有叨扰,老弟别见怪啊。” 宋保长也笑应,急急上前相见欢,“哈哈哈,恩公这是哪里的话,恩公上门,小老儿不慎欢喜……” 边上,捧着碗吃的食不知味的于苏,眼看齐阿爷的动作,她也跟着急忙跟着起身,结果手里捧着的碗都还没能来得及放下,她就听到自家齐阿爷跟个面容黝黑,身条精瘦的老头儿热切的招呼起来,于苏心下了然,大概猜到了眼前的老爷爷,便是自己将来要面对的当家人了。 这老阿爷看着爽快,跟刚才给她跟齐阿爷煮甜酒蛋,却不按理,只抠门的一碗只给一颗单独蛋的抠门阿奶不一样,面上瞧着是热切,却也不知道内里好不好相处。 于苏站在堂屋门口静静的看着,默默的想着,就只听面前这老头儿,在跟自家齐阿爷寒暄片刻后,忙推搡着腰系粗布围裙的抠门阿奶催促发话。 “老婆子,恩公是贵客,你且去,杀鸡宰鸭,生火造饭,我要好生招待恩公。” 老齐头见状,不等周菜花点头,他忙拉住笑的热切的老宋头,客气大喊道:“不可,不可!宋老弟万万不可抛费……” “诶~恩公此言差矣,当初若不是恩公救我性命,治好我的腿,哪里还有我宋保长今日的好日子过?恩公当年不仅是救了我宋保长的命,您是救了我宋保长全家呀!恩公你别客气,请坐,请坐,我们好生说说话。” 宋保长语气坚决,怕老宋头再阻拦,急忙拉着人到堂屋门口,仗着自己力气大,一把将老齐头按坐在刚才他落座的椅子上,还把刚才他搁下的甜酒蛋端起送到老齐头手中连番催促,“恩公您吃,您吃……” 热情的招呼让老齐头招架不急,只得客气的赶忙双手接碗。 老宋头见恩公接了,脸上笑容更甚,见院坝里老妻居然还在傻呆呆的看着他没有动静,他狠狠瞪了老妻一眼,心里暗骂死老婆子小气也不分个场合,嘴里越发催促,“你个糟老婆子瞧我作甚?你倒是快去呀,别让恩公久等了。” “宋老弟,别介……” “别,恩公您莫要多言,让她去……” 周菜花把自家男人与来客的反应看在眼中,心里不平。 自己的男人自己知道,生活了这大半辈子,可以,对方屁股翘一翘,她就知道这老货拉的什么屎。 这会子对自己连瞪带斥,还吆五喝六的,她就知道,这老鸟心里肯定在骂自己小气。 可她是小气的人吗?若是她真小气,刚才客人登门的时候,自己能舍得拿出珍藏了好几月的两鸡蛋出来,还舀了过年都舍不得吃完的甜酒给客人煮甜酒蛋? 周菜花不客气的回瞪了丈夫一眼,倒是给他面子,心里怨念,嘴里碎碎念,忍着肉疼的转身离开,准备去喊也不知道去哪里瞎跑的孙子,赶紧去抓鸡抓鸭。 这会子都快大中午了,放出窝的鸡鸭可不好逮,自己这把老骨头可搞不定,又不能让儿媳妇去,谁知道她们去会不会昧下自己的鸡蛋鸭蛋? 不行,她得快些去找自家的大宝孙,让大宝孙帮自己逮,待会做菜时自己给他留个大棒腿吃。 想到此,周菜花脚步飞快,一点也不像个年近半百的老太太。 目送周菜花一离开,宋保长复看回老齐头,他笑眯眯的从后腰拔出自己的烟杆,掏出火镰点燃先前自己掐灭的烟丝,本欲往自己嘴里送,随即看到端着碗有些无措的老齐头,宋保长忙把手里烟杆往老齐头跟前一递。 “恩公来一口?” 老齐头连连摇头摆手,“不不不,我不会这玩意。” “呵呵呵,那恩公介意老弟我抽一口不?” 老齐头又是一阵摇头,宋保长把烟杆送入口中,惬意的吧嗒两口不禁感慨道,“唉,山里湿气大,做活累,平日里小老儿我就好这一口,恩公您别介意。” 老齐头摆手,“不介意,不介意。” “恩公您吃,赶紧吃,这甜酒蛋就得趁热乎吃,凉了有蛋腥气。” “哎哎。” 老齐头连连应声,看到自己身边竹椅上捧着碗没动,只顾着用水汪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于苏,老齐头心下软了软,空出的手揉了揉于苏的小脑袋瓜,“乖宝快吃。” 宋保长的目光立时落到乖巧听话,低头干蛋的于苏身上,他眯了眯眼睛笑呵呵的问询:“恩公,这是?” 老齐头闻言一叹,看向宋保长时,眼里闪过纠结不舍,最后坚定道:“唉,不瞒老弟,今日老汉我上门,实则有事相求。” “哦?”,宋保长立刻正色,不由松口正吧嗒着的烟嘴,烟杆子抓手里磕了磕,“恩公难得上门,有何事尽可直言,若是老弟能办到的,小老儿绝不推迟。” 宋保长应的爽快,心里却琢磨对方的来意,就只见老齐头目光落回到埋头干蛋的于苏身上,大掌轻轻拍了拍于苏的肩,把人往宋保长的跟前拉。 “乖宝啊,好孩子,来,过来见过你宋阿爷。” 于苏忙放下吃了一半的甜酒蛋,乖巧的上前,按照家里阿奶、阿娘她们教导的礼节,跟面前的宋保长见礼。 “于苏见过宋阿爷,宋阿爷好。” 她不笨,如今家破人亡,路上还得了齐阿爷的教导,虽然很多话齐阿爷没有明说,可是她心里清楚,眼前的人家,面前的老头,就是自己将来需要生活家庭,需要面对的人,她得乖点,哪怕是面上的。 第二十二章 携恩以报塞孙媳 于苏乖巧的表现让老齐头满意,他欣慰孩子的乖巧懂事,连连点头,接着看向老宋头继续刚才的话题。 “宋老弟啊,这是我老婆子那头姊妹家的孩子,今年不过将将七岁,叫苏于,这孩子是个苦命的,家里突遭横祸全家都没了,如今独剩她一个,我们这些当长辈的见着可怜,实在不忍,琢磨来琢磨去总得为她的将来做打算。这不,老汉想着宋老弟你人品贵重,人丁兴旺,家里子嗣丰茂,不若我们做个儿女亲家,我把这孩子嫁予宋老弟你当个孙媳妇如何?宋老弟可别怨哥哥携恩以报啊。” 于苏一顿,心里有些纳闷,怎么齐阿爷给自己临时改名字也不跟自己说一声?不过想到要给亲人们报仇得学会隐忍,于苏并没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站在老齐头跟前任由宋保长上下打量,默默的听着他与面前陌生的老头打机锋。 宋保长一听这话急的忙摆手,“怎么会,看恩公这话说的,什么携恩不携恩的,您这不是在寒颤小老儿我了么……” 话是这么说,宋保长心里却泛嘀咕,还有便是,眼前小丫头再没去处,恩公何至于塞到自家来,这里头怕不是有什么猫腻吧? “恩公啊,老弟有一事不解,您与老嫂子身边也没个子孙后辈,按说有了这娃儿正正好,您合该是留在身边近前伺候的呀,怎么会想着把娃送出来?” “唉,不瞒宋老弟,老汉我不是不想,实在是……” 老齐头故作伤感的摇头。 “这么跟老弟你说吧,一来我跟你老嫂子年纪大了,指不定哪一天脚一蹬就去了,到时候留下这孩子孤零零的一个,没人给她打算将来,无依无靠也是命苦; 二来嘛,说来惭愧,我也不怕老弟你笑话吗,就如老弟你说的,我跟你老嫂子膝下空虚,族中却惦记着我那点子家产,见这孩子来投奔我们夫妻二人,族里便急了,口称这孩子是个姑娘家家的,将来总归是嫁出去的,养一场不过是徒增伤心,便急急忙忙的在族里选了好些个男娃子要过继给我们,这孩子在我那总是受欺,日日不敢出门,我们老两口看着不落忍,这才…… 唉!总之一句话,宋老弟啊,我家这孩子乖巧懂事的很,舍给你做个孙媳妇,你可应我?” “哎呦恩公啊,这话叫我怎么应?太突然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呀,这事且急不得,您总得容老弟跟家人们商议商议不是?恩公,恩公!我们先吃饭,吃完了再议如何?” 老齐头也知道,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也便顺着台阶下了,“行,先吃饭,不过宋老弟,吃完饭你同家人商议商议,可得赶紧答复我。” “行,行,恩公只管放心。”,宋保长满口答应。 毕竟是一家之主的救命恩人第一次上门,想着来人带给自家的礼物,周菜花再抠唆,为了给自家男人做脸,舍不得杀下蛋下正勤的鸭子,便宰杀了一只老的下不动鸡蛋的老母鸡,另外砍了一块老腊肉待客。 因着赶时间,老母鸡欠火候炖不到位,周菜花热情夹到于苏小碗里的鸡腿她根本就啃不动,而且她还啃了一嘴巴,自己吃不了也不好意思给别人,那多不礼貌。 没法子,干饭人只能憋屈硬啃,结果一个用力过猛,好嘛,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牙英勇就义了。 于苏小爪子捧着自己掉下的门牙欲哭无泪,小模样却惹得饭桌上的女人们笑成一团。 就在于苏憋屈怨念的盯着自己碗里的罪魁祸首干瞪眼的时候,忽的,身边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飞速的闪出一道身影来。 “细丫头你牙巴都馋掉了,鸡腿肯定啃不动了吧?给我给我,哈哈哈哈,我帮你吃,你不用太谢谢我……” 万万没想到,就这么个老鸡腿竟然还有人惦记? 万万想不到,宋家的家教居然如此……一言难尽。 于苏惊愕的顺着声音望去,就见一个鼻孔挂着黄鼻涕的黑壮小孩,咧着嘴吧露出同样一口豁牙巴,正得意洋洋笑嘻嘻的看着自己,见自己看着他手里的大棒腿,这货还无耻的朝着自己呲了呲牙。 见于苏眯眼不善的盯着他手里看,这货满以为于苏是打算抢回自己的鸡腿,这死小孩居然再放大招,当着众人的面吸耸着他那黄鼻涕,还特猥琐的伸出舌头狂舔鸡腿,一边舔,一边跑,一边还不忘了回头朝着于苏得意洋洋的笑。 口气要多欠揍就有欠揍,“呐呐,现在大棒腿上都是我的口水了,细丫头,你肯定不吃了吧?” 于苏……呕~ 没等于苏说什么呢,边上端着饭碗的女眷们中间,有个下巴尖瘦看着就极其刻薄的女人,看到饭桌上自家婆母的脸色不大好,想着自家儿子总归占了大便宜了,又怕婆母当场发作,她忙出声打圆场,做作的笑望着黑壮小子笑骂嗔怪。 “四郎你怎么这般不懂事,看给你阿奶给气的,你还不赶紧给你阿奶道歉,给小客人道歉,你个死孩子,你慢点跑,别摔咯,人家小客人乖巧懂事,哪里会跟你抢饭食……” 这话听的,于苏怎么就觉得那么不对味? 于苏才腹诽呢,就只见一肤黄微胖的妇人,不悦的瞪了脸尖妇人一眼,凉凉道:“二弟妹,四郎今年都七岁了,竟还这么不懂事,贵客上门,你竟让他抢小客人碗里的肉食,这般的不懂规矩,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宋家全是这样没规矩的人呢!” 被点名的二弟妹,也就是宋二发的继室周燕,没好气的嗤笑一声,手里的筷子却没停下,直接朝着桌中央大碗里为数不多的鸡肉发起进攻。 这货皮也厚,被长嫂数落,她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手上撩着筷子不断翻肉,嘴里也没闲着,“呵,我说大嫂啊,莫不是你瞧着我家四郎得了鸡棒腿,你家大郎三郎够不上眼气我?” 罗喜梅听到这个后进门的继室二弟媳居然还敢讽刺她,罗喜梅气的呀,一巴掌拍在桌角上,手里抓着的筷子撞击的桌面咔嚓响。 刺耳的声音叫于苏下意识抖了抖,她是为筷子跟桌子疼。 第二十三章 凭甚要我娶孤女 于苏边上坐着的这位妇平日里胆子就小,从来都是被大嫂、二嫂指使的团团转的三得媳妇马小巧也跟着一抖。 与于苏不同,这位这完全是被吓的。 为了避免被波及,胆小的马小巧赶紧低头,捧着自己的碗就想远离避祸,坐在上首位置的周菜花见了三个儿媳妇的反应,暗暗啐了一口,终发话。 她举着筷子一把敲掉还在大碗里打捞鸡肉的周燕的筷子,“你饿死鬼投胎洗筷子呢?挑什么挑!” 压服了老二媳妇又瞪向老大媳妇,“你是老大,是长嫂,嘴巴怎么那么碎呢?吃饭都堵不上嘴,我还没死呢!” 一番连消带打,见两个儿媳虽嘴巴嗫嚅不满,却都不敢再多言忤逆她,老三媳妇也跟鹌鹑样默默不吭声,连自己跟前的菜都不敢夹了,再一次奠定自己当家主母地位的周菜花暗暗点头表示满意。 三角眼扫视了一圈默默捧碗吃饭的孙儿孙女们,手中的筷子放嘴里嘬巴两下,而后夹起一片老腊肉送到于苏的空碗中,脸上这才有个了笑模样。 “来,娃娃啊,牙掉了没事,等过些日子就长出来了,一会子阿奶带你去把牙齿丢猪圈里,保证长得快!眼下呀吃饭要紧,来,阿奶给你夹腊肉吃,这老腊肉可香着呢,娃娃你吃,你快吃。” 面对突如其来的老腊肉,于苏苦大仇深,这玩意皮子都还黝黑黑的,一点没有自家阿奶做的腊肉那般晶莹透亮黄澄澄,一看就不好吃,于苏的目光不由自己的瞄到上桌,被推到上桌与老宋头并肩而坐,正被一群宋家爷们灌酒的齐阿爷身上。 只可惜,眼下她的齐阿爷被轮番灌酒,看样子自身都难保,想必是帮不了自己解难了啊。 虽说她是个小吃货,好吃的食物向来是来者不拒,也不嫌弃口水,可那也仅限于不嫌弃自己亲人的口水,眼下这位抠门老阿婆…… 想摇头不吃,不受这好意吧,于苏一想到齐阿爷带着自己到宋家的来意,望着面前一脸笑眯眯瞧着自己的狼外婆,额不,是宋阿婆,于苏只得狠了狠心,闭了闭眼,夹着老腊肉就往嘴巴里送。 好咸,不愧是你老腊肉! 见她视死如归的吃了,周菜花还以为于苏喜欢呢,能用三年陈的老腊肉省下精贵鸡肉的周菜花开心了,笑的三角眼菊花脸眯成一团,竟是又笑眯眯的给她夹了两块过来。 于苏欲哭无泪,苦于上门是客不好发作,不得已,又只得闭眼咬牙忍耐继续干肉。 疯狂干齁咸老腊肉的最终结果是…… 她的齐阿爷被轮番灌酒醉倒了,加之着急忙火的赶了一路,划船的是他,被包袱负重的也是他,爬惯了山的齐阿爷也是真心累了,毕竟年纪大了嘛。 被老宋头领着儿子们扶着,把人送进后偏刹的临时客房的床上,齐阿爷睡的死沉死沉的,任凭于苏怎么喊也喊不醒。 于苏本也是想跟着一道休息休息,结果她嘴巴齁的发苦,口渴的根本睡不着,没法子,她只能自己想办法,得出门去找点水喝喝。 瞧了眼床上四仰八叉睡得安稳的齐阿爷,于苏抓起枕头,在发黄的土布帐幔内挥舞了半晌,赶完蚊虫,急忙放下帐幔,帐角压严实,这才穿鞋下床,蹑手蹑足的往屋外去。 宋家是典型的西南农家小院,屋子也是木制结构,不过因为家里儿孙多,上上下下加起来好些口人,正房根本住不下,连楼上除去仓房外的两间阁楼里都住满了孙子孙女们,不得已,便只能在院中多建偏刹。 前院左侧是石块跟泥土夯实的厨房跟柴房,右侧的两间偏刹则是老二老三夫妻一人一间的住着。 后来因着家里出嫁的女儿时不时带着丈夫孩子归宁探家,好面子的宋保长不想叫女婿瞧不起,总得撑起宋家的面子,便又咬咬牙花了些钱过了保甲的手,领着三个儿子进山伐了点木头,在后院右侧加盖了两间偏刹。 再后来,平日家里来客人了,女儿领着女婿、外孙子女回娘家就歇脚在此,眼下于苏跟齐阿爷祖孙二人,就被宋家安排在此。 还没有摸清楚宋家路数的于苏,只大概清楚厨下的位置在前院的左侧,而后院与前院,又只有自己所住的这条阴巷通往前院,于苏出了房门只能从阴巷出去到前头,而后穿过正院才能抵达厨房。 她来到前院找水喝,迈上不高的屋基石坎,走到主屋廊下,见到院子里除了几只老母鸡正带着小鸡仔找食吃,院中不见一个人影的时候,她还纳闷来着,心说家里怎么都没人呢?莫不是下田劳作去拉? 于苏心里才想着,结果走到东屋窗下,她就听到了紧邻东屋的堂屋里,传来了压抑而又激烈的争论声。 “不行,我不同意!” 堂屋中,一变声期的鸭公嗓一声愤怒大喊,立时阻止了于苏前进的步伐,于苏顿在原地紧贴着东屋木板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反应过来后,于苏想着自己一个外人,不便听人家的争吵,才想退走,不料堂屋里接下来的话,成功的止住了她后退的步伐。 “我不同意!!!凭甚要我娶孤女?阿爷,我还是您的亲孙吗?还是您最爱的大宝孙吗?您怎么就忍心让我娶那么个扫把星!” 看着堂下大孙子跳着脚,扭曲着的脸,老宋头心里烦躁,不由数落,“大郎你闭嘴,什么扫把星不扫把星的,你小点声,客人还在呢,小心吵醒了人。”,到时候叫人听了去,他宋保长的面子往哪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宋保长不会教儿孙呢。 身为长孙,中午也跟着喝了两杯酒,眼下脸色有些陀红的宋兴山,听了自家阿爷的训斥,他不由望了眼后院右偏刹的位置,当即不屑的哼笑一声。 “怎么可能,中午我们灌了那老头老些酒,甭说我只是嗓门大点,这会子怕就是老天打雷,那老头也醒不了!阿爷,您就是太小心了些……” 孙子这般态度,虽然自己心里对这么多年不联系,上来就对自己携恩以报的恩人已经没多少的敬畏感激了,可为了名声,面上他还是要顾及一二的。 坐在堂屋上首吧嗒着烟枪的老宋头,面对孙子的抗议,为了演戏,也是为了维护住自己身为当家人的威严,他脸上立刻露出不悦,一巴掌拍在桌上,难得一次的呵斥了自己最得济的长孙。 “大郎你闭嘴!什么老头不老头,那是你阿爷我这个当家人的救命恩人!岂容你一个小辈讲究。” 而宋大郎呢,被最宠爱自己的阿爷训斥了,宋大郎心里再不服气也只能憋屈的哑了火,不过想到要牺牲自己娶个那样的一个堂客,而且年纪还那么小不顶用,宋大郎刚压下去的不服又陡然升腾起来。 “反正我不管,阿爷,我不娶,打死我也不娶那么个堂客! 阿爷,阿奶,我可是你们看着捧着长大的大宝孙啊,您不是还指着我出息,指着我将来光宗耀祖吗? 她一个父死无母,无亲无族的孤女,一看就是个刑克六亲的扫把星!我若是娶她,将来身后没有妻族帮衬不说,指不定还要被她这个命里带衰的给克到。 阿爷阿奶,爹!娘!孙儿可是你们捧着血汗钱跟着老童生识了字的人,便是家里穷,没法支持我去考功名,可我将来也是要去镇上、县里的大铺子里做事的人,你们就忍心看着我被人撞克,将来一事无成,穷困潦倒,早夭亡故,做个短命鬼吗?” 第二十四章 争执不休互推诿 舍得吗?这是自己最宠爱的孙子,还是长孙啊,其实他也舍不得。 世人都有五不娶之说,其中一条便是丧父长女不娶,而如今恩公送到他们家,还非要让自己孙儿迎娶的女娃,那可不仅仅是单单一条丧父长女啊!她不仅丧父丧母,甚至丧全家,自家大孙说的对,这就是个扫把星! 若不是因着恩公亲自登门来提亲,自己考虑到宋家的名声脸面,你当他乐意? 没见着先前恩公提及的时候他就推脱了吗,只可惜恩公那人固执的……他推不掉啊! 唉,这人啊,再灌醉了也有清醒的时候,这孙媳妇啊,他们老宋家怕是娶定了,区别只在于是他哪个孙子娶而已。 大郎是家里的承重孙,是自己与老婆子捧着珍视着的长孙,他的意愿很重要,而且掌家的堂客须得自身底子强不说,还得是个明事理会做人的,一个没人教导的孤女怕是担不起这样的重任。 老宋头苦恼的狠狠低头又吧嗒了两口烟,徐徐吐出烟圈后,目光落到了下头其他几个孙儿身上。 “三郎,四郎,你们怎么说?” 被点到名的两个立马就炸了毛。 生怕这口大锅落自己头上,三郎立刻跳脚反驳,“我不,阿爷,我不娶堂客,我不要!” “嗯~” 老宋头一声嗯很轻,可尾音却拉的长长的,吓的三郎立马缩了脖子有些胆怯,不过想到自家隔壁堂爷爷家,那时时都被全村人轮番打趣的堂兄宋兴祖跟长他一岁的小堂客何玉梨,宋三郎宋兴江猛地抖了抖身子梗着脖子严肃抗议。 “反正我不管,阿爷您若是强逼我娶,成,我娶呗,我娶回来,我就日日收拾她,一天照着三顿打,早中晚的顿顿不落,我才不会像隔壁祖堂哥,这么小就要讨堂客还被堂客管着,还被全村人笑话,哼,我又不傻!阿爷,您若是不怕外头人说您亏待恩人的孙女,您就让我娶呗” 他也是豁出去了,天知道,就今个晌午,他还嘲笑了隔壁的某人来着,眼下让自己讨堂客,他不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就成了自己往日里嘲笑奚落的对象了吗?打死不要。 “呦呵,你个死小子,才九岁的人,这是长本事了,还威胁上我这个长辈啦?臭小子你这是跟谁学的?” 宋三郎被教训心里还是怕,可堂客的危机此刻高过了家长的威吓,为了躲过危机,宋三郎不惜学着他阿奶平日里撒泼打滚的无赖样。 “本来就是嘛,阿爷您不能偏心眼,只顾着偏袒我大哥,我好好一儿郎,将来什么样的堂客讨不到,用得着讨个被人笑话的童养的?家里二叔都还讨两个老婆呢,凭甚要我就得娶我哥都不乐意要的孤女?傻子才干。” 老宋头被怼了个仰倒,却拿梗着脖子无赖到底的三孙子无话可说,气不顺的他眉头紧锁着,目光一转,锐利的射向一边站在大儿身后的大儿媳,眼里的警告很明显。 自家的儿孙都是好的,就是儿媳不中用,平白教坏了他的好孙儿,宋保长心里郁结难消。 那头罗喜梅见了公公斥责的眼神,她不由抖了抖身子,把身体努力往自家男人身后缩了缩。 感受到自家堂客的闪躲心虚,又看着自家俩儿子如此反应,宋大有只能硬着头皮喊爹。 毕竟自家的婆娘儿子自己疼不是。 宋保长见大儿子都开口了,下半辈子还指望老大养老的他不得已妥协,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朝着自己憨笑讨饶的老大一眼,目光最后落在四郎身上,立马看的四郎就是一个激灵。 与于苏同岁,也就是刚才抢了于苏鸡棒腿的黑壮宋兴河意识到了什么,他先是看了站在他爹身畔的亲娘一眼,见亲娘朝着他暗暗摇了摇头,宋兴河吸溜了吸溜鼻子,把都要掉进嘴巴里的黄鼻涕全吸溜回去,心里纠结。 本来吧他心里想的是,那小丫头白白嫩嫩看着软乎乎的,自己娶了也不错,最起码的,那个傻货是的呆的,连肉都不护住,娶了她,以后她碗里的饭食不都便宜了自己? 而且有了堂客,自己再玩烂了、脏了衣裳也不怕娘打他了,没见着隔壁的祖堂哥他那童养的小堂客就乖的很,日日给他洗衣裳,还好声好气的哄着他,据说夜里还给堂哥暖被窝呢! 这事情美啊,黑壮宋四郎莫名觉得,有这么个堂客好像也挺不错的样子。 而且有这么大的好处不占,他岂不是成了亲娘嘴里总爱念叨的王八蛋? 亲娘眼下自己当了又便宜不占的王八蛋,不许他娶堂客,他也没办法呀,只能遗憾的朝紧盯自己的阿爷摇摇头。 “阿爷,我娘不……” 此话一出,宋四郎立马就觉得自己后脖颈发凉。 回头一看,好嘛,居然是自己亲娘正瞪着自己双眼喷火,想起亲娘的铁砂掌,宋四郎默默的缩了缩脖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很识时务的及时改口。 “不,不要!阿爷,我,我也不要娶,你们偏心眼,凭什么大哥、三哥不要的东西就得塞给我?就她那矮不楞蹬的模样,吃个肉还能吃成豁牙巴,寒颤谁呢? 若是我讨了她,将来生的娃儿也跟着都是矮子豁牙巴可怎么好? 老话可是都说了的,爹矮矮一个,娘矮矮一窝! 再说了,她还那么白,一看不就显得我更黑啦?而且她脸还胖,一看就是嘴巴壮的人,看样子就没少抢食,我这小身板可抢不过她,我阿奶不都说猪圈里抢的最欢实的猪才最胖吗? 阿爷,您忍心看我将来连饭都吃不饱,抢不过自己的堂客去? 反正这样的堂客我不要,你们要是非要我讨她做堂客,我,我,我就,我就不吃饭了,我把我自己饿死,我让她立马当寡妇!” 为了躲避亲娘的铁砂掌,他宋小四也是豁出去了,不惜睁眼说瞎话,天知道自己内心有多么的郁闷心痛,他们这些大人都不懂他,自己这么优秀,亲娘还不表扬他…… 堂屋里所有的人都被宋四郎的惊人之语给惊呆了,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连宋保长都被气笑了,“就你,还嫌弃人家白,嫌人家胖,嫌人家是豁牙巴,四郎啊,你自己都还是个豁牙巴呢!”,自己屁股眼的屎都没擦干净,也好意思嫌弃别人? “老四你自己黑怪得谁来?” 面对阿爷的取笑,宋大郎的随后补刀,边上的宋三郎也欢笑着,紧跟上来扫宋四郎的面皮取笑道。 “四弟,你还嫌弃人家胖,你自己不也胖,家里兄弟姐妹就属你最会抢食,先前你还抢了人家碗里的鸡棒腿,我看你才像猪!” 宋三郎贼而贱的奚落感慨完,这小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两手欢喜的一击掌,豪言壮语的总结陈词。 “也正好啦,老四她是猪,你也是猪,你们两头肥猪做一家,一个猪圈里过日子岂不美?四弟弟啊,这个堂客你就娶了呗。” 四郎宋兴河…… 第二十五章 感情她是对照组 你是猪,你们兄弟是猪,你们全家都是猪! 而且她脸那是胖吗?她那是掉不了膘的婴儿肥! 外头偷听的于苏听的咬牙切齿,双眼喷火愤愤然。 这段时间来她日夜担心亲人们,吃,吃不好,睡,睡不香,身上的肥肉肉统统掉了膘,只留脸上那点婴儿肥还坚挺着,就这,她的身板也比往日自己在家时瘦了一大圈。 结果倒好,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傻辣鸡们还想嫌弃自己胖,他们是不是眼睛瞎呀? 于苏气不过,堂屋内却哄笑成一团,有了刹那间的轻松愉快,不过在上首老宋头不悦的目光扫视过来后,所有人都明智的闭紧了嘴巴,唯有宋大有怕自己俩儿子真折进去站了出来。 “爹,要不您再考虑看看吧,家里孩子们都不乐意,不然您好生跟齐恩公再说道说道,就说我们家孩子跟他家娃八字都不合适,让恩公打消这个念头?” 面对大儿的劝解,宋保长还是要给面子的。 听到大儿的建议,宋保长顿了顿而后摇头,心烦意乱的磕着手里的烟杆子叹气道。 “怕是不行啊,他当年救了为父我也不图回报,且多年不登我们家的门,也没要过谢礼,如今上门,看样子决绝的很,这事啊怕是不好回绝啊……” “那怎么办?真逼着咱家孩子娶这么个孤女?” 宋大有急了,看着下头百无聊赖,甚至还有些吊儿郎当抬手掏耳,一切都不以为意的二弟;又看看末尾那默不吭声,只会低头的三弟,宋大有心里就憋气。 “老二、老三,你们就不说点什么?” 被点名的宋二发闻言,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皮子看了堂屋里众人一眼,而后果断的耸肩,两手一摊。 “说什么?一个丫头片子而已,娶就娶呗,一群臭小子们的话有那么重要么?讨堂客难道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得,这架势,一看就知道老二发是个不揽事的光棍货。 宋大有气闷的不由看向老三追问,“老三,你怎么说?” “我?”,终年低着个头跟木头样的宋三得,难得抬起了他的头颅,他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怯懦的呐呐道:“我?”,语气里充满了慌乱,很明显没准备好。 慌乱中,宋三得的目光不由落到自家年仅五岁的儿子宋兴田身上,觉得儿子还小,眼下没自己什么事,于是很顺从的道:“我都听爹跟大哥的。” 老宋头…… 宋大有…… 宋二发哼笑。 此情此景,让刚刚被自家亲爹打量,被阿爷跟大伯二伯盯着看的宋小五头皮发麻。 他虽然还小,可爹娘都立不起来,跟着凶残的姐姐混久了,宋兴田觉得自己也不笨。 实在扛不住眼下沉闷的气氛,更是顶不住家里长辈们虎视眈眈的目光,年纪不大,却脑补过多,胆子还小的宋兴田,想着阿爷先前虽没点到自己的名可眼下一直盯着自己看;想着哥哥们一个个的又比自己受重视,他们又不乐意;再想到自己可能要娶个能吃的扫把星;他只觉天都塌了。 越想越害怕的宋兴田难得勇敢一次,鼓了半天劲,实在扛不住眼下的沉闷气愤,下定决心的结结巴巴,要哭不哭的开了口。 “阿,阿爷,我,我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 面对家里最没存在感的最小孙子突然开口,宋保长心里诧异,目光锐利的扫向宋兴田开口就问,其他人的目光,也不由齐齐投向了宋兴田。 刹那间,宋兴田只觉如芒在背,长到这么大,他从来没被这么关注过。 这下子他更慌了,小身子打着哆嗦不敢再说,却终被内心不想娶扫把星的害怕说打败,硬是哆哆嗦嗦坚持着把自己的话说完,“……我,我,阿爷,呜呜呜,我还小,还,还尿裤裆,不,不要堂客,不要呜呜呜……” 虽然说的语不成调,虽然整个人都如亲娘一样抖的厉害,可好歹算是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意思,难得的勇敢了一把。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一句尿裤裆,会惹得大家笑成一团,完全就没有把他当回事。 特别是他大郎哥几个兄弟姊妹,听到后全都拍桌跺脚哄笑一团,唯独外头偷听的于苏恨的磨牙。 她,咸于小苏,自小被家人宠爱着长大的娇姑娘,居然被这么群辣鸡给嫌弃鄙视啦?手好痒怎么办? 这样的家庭,这样的长辈,这样的氛围,这样的一群辣鸡,说真的,她还嫌弃呢,对方居然还先嫌弃她? 于苏满心怨念着,心说,干脆就跟齐阿爷说自己不乐意,跟着齐阿爷回家去,或者让齐阿爷再找个人家送自己寄居躲藏好了,堂屋内那个给她感觉并不好的宋老头的声音又起。 “简直胡闹,都给我收收声,长辈的发话哪里容得你们龃龉,哼!一个两个的……你们都不要,那怎么办?谁要?小兔崽子们,不怕告诉你,这堂客你们是讨定了,你们阿爷我话都许出去了,这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我们老宋家就不能忘恩负义,更不能让人背后戳脊梁骨。” 当家人一拍板发话,底下宋大郎他们心里一阵哀嚎。 毕竟是大哥,关键时刻,看下头的弟弟们,都一副希冀自己牺牲的模样看着自己,宋大郎蓦地想到一个人,立马激动道。 “不是啊阿爷,您是不是忘了什么?家里还有二痞,额,二郎呀!阿爷,您让二郎娶那孤女呗,正好他的年纪也合适,平日里又不听话,正好您让他娶了也好压一压他的性子,您让他娶,就让他娶!” 也怪自己刚才太急了,怎么就没想到,家里还有这么个性子独,又不事生产,最是脾气坏,也是最不服管,一大早出门到眼下都未归家的刺头二堂弟呢? 跟着老童生读了点书,识了点字,发下宏愿将来要去县里当伙计,当大掌柜的宋兴山,生怕他那最自私不过的二叔出言反对,不等他阿爷发话,宋兴山连忙看着他二叔讨好。 “二叔您说侄儿说的对不对?自打前二婶去了,二郎弟弟就一直是个刺头子,横起来连您这个亲爹的话都不听,还一直欺负二婶跟弟弟妹妹们,吵吵的二叔跟你二婶的日子都过不好。 二叔,你看我二弟他如此不懂事,您得发话让他娶堂客呀! 村里人不都说了嘛,娶了堂客的男人有人管着,人就懂事了。 呵呵呵,二叔您看,隔壁兴祖哥以前也皮,身子骨还不好,后来大爷爷跟堂伯给他讨了那个叫何玉梨的童养媳家来,我兴祖堂哥不仅身子骨好了,后来居然还进了学,我可听我先生说过的,就我兴祖堂哥,如今可聪明能耐着呢,说是考科举当秀才公的好苗子!” 这话很好的戳中了在场各怀心思之人的软肋。 而外头的于苏听着这位宋大郎的话,心里啧啧有声,这位宋兴山别看年纪不大,人却是个人精子啊。 不过这宋兴祖,何玉梨,这两名字……自己听着怎么那么的耳熟? “宋兴祖,何玉梨,童养媳,白沙镇满山村……宋兴山,于苏……”,不对,先前到宋家,齐阿爷给老宋头介绍自己的时候,说得是自己叫苏于,她是苏于,居然是于苏? “宋兴山,苏于,宋兴山,苏于!”,再结合隔壁宋兴祖、何玉梨,童养媳,考科举中秀才,把这些都串连起来…… 天!要是她没记错的话,上辈子自己无聊闲暇,被白大褂打发看的一部网络科举文小说中,主角就叫这两名字呀! 于苏纠结郁闷的咬手指,感情自己活了七年,居然是糟心的穿越到书本里头啦? 然这还不是最糟心的,最糟心的是,自己_苏于,居然就是这本科举文中隔壁小夫妻的对照组!!! 书本里的剧情,自己嫁给了男女主隔壁堂爷家的长孙大郎宋兴山后,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苦呀!成为了男女主的对照组不说,最后还被宋兴山这狗日的童养夫出卖,被仇敌灭口,不得善终,活不三章,是连死了以后都时刻被人拉出来跟主角比对的可怜存在。 而且最最可恶的是,书里居然还没有交代她于苏的仇家是谁,导致她家人无辜遭难覆灭的缘由为何,都是一笔带过,只顾着描写男女主的故事去了,让她眼下发现穿书真相都不知道仇家,你说这气不气人? 第二十六章 说曹操曹操就到 作为出场不过三章就要挂掉的炮灰,于苏怒了,便只是为了家人让她好好活下去的心愿,为了将来给家人报仇,她也得争取活到大结局! 那么怎么办?怎么办?眼下她该怎么办? 至于众人嘴里齐齐惦记的宋二郎…… 根本不知自己被人背后念叨的某人,才转出林子,俯冲下山,正快速往家赶呢,忽的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宋二郎就纳闷,“是谁在背后念叨我?”,莫不是家里那群狼? 俊朗少年揉揉自己的鼻子,把扛在肩上的木棍往上颠了颠,颠的挂在棍子尾端野兔子直晃荡他才停下动作,顺手拽了根路边长的茂盛的狗尾巴草叼嘴里,加快了往家赶的步伐。 五月里就满了十二的他个子很是不矮,这就导致家里一堆孩子里就他个头最高,都快直逼他老爹宋二发了。 他打小亲娘就没了,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的他,为了混饱自己的肚皮,贼而精的他歪缠着村尾年轻时走过镖的老把头拜了师,打五岁起就在山林子里四处晃荡没少找肉吃,如今七个年头过去,他宋兴林不仅个头高,一身麦色的皮肤,别看人精瘦精瘦,人能耐的很! 今个自己一大早出门上山,收获颇丰,大多数的猎物,自己都翻山去了隔壁燕子坪镇上换了大钱,剩下这只半肥不瘦的,饥肠辘辘的自己本是准备寻个地方烤了饱腹来着,只可惜回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火石倒霉催的丢了,没法子,他只能带着这只兔子归家,顺便也好堵住家里一屋子狼人的嘴巴子,偶尔也得让他们尝到点甜头,要不然就他那偏心眼的阿爷、阿奶,也不会许他总上山。 心里打算的门清的宋兴林,叼着狗尾巴草快速的冲下山口,过了村尾小溪上的石板桥,脚步轻快的往家奔。 “我回来啦……” 一声清亮的少年声音在院外响起,直接打断了于苏的焦急。 于苏闻声一惊,霍的望向声音传来的院门处,赶在门外来人嘭一声踹开半掩的陈旧院门之时,及时窜回阴巷躲藏好。 于苏背紧紧靠着木板墙壁,支棱起耳朵听着前院的动静。 只听蹬蹬蹬一阵有力的踏步穿过院子,上了台阶进了堂屋,偷听差点被抓包的于苏捂着心口刚刚嘘出一口气,就听到堂屋处传来少年很是欠揍的阳腔怪调。 “哟,这是都在家呢?” 前脚才踏进堂屋,后脚都还没迈过门槛,宋兴林一眼就看到了堂屋里上下两桌还没能来得及收拢的残根剩饭,碗盏杯碟…… 刚刚还因着今个挣了小钱钱的愉悦心情,还有进门时难得愉悦的招呼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在那里。 宋兴林乌黑的眸子暗了暗,讽刺开口,“家里中午居然还吃了席?” 他的话音落下,堂屋里众人神色各异,最先打招呼的反倒是最胆小的马小巧,比起宋家其他人来,这位还算记着自己没少吃宋兴林带回家的好处,算是有点良心的,忙就开口招呼。 “呵呵呵,二郎回来啦?” 宋三得见妻子招呼,他也忙抬头朝着侄儿笑笑,至于别个人,如大伯母罗喜梅等人,则是神色各异,要么冷漠,要么无视,要么鄙夷,要么奚落,要么尴尬的笑笑了之。 宋兴山见到自己一向最讨厌的二弟,心里打着小算盘的他,难得对宋兴林和颜悦色了一次,态度还很是积极热情,“老二你回来的正好,阿爷有话跟你说。” 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宋兴林见一家人这个态度,见到老大还跟中邪了一样如此跟自己说话,他谨慎的往后一退,避开热情上前的宋兴山,语气冷冷。 “呵!什么话?你们是吃过好饭好菜肚子不饿,可怜我还饿着呢,什么话,等我先吃点再说。” 宋兴林心里讥讽,整个人看着就没个正型,吊儿郎当的,一点也不把宋兴山这个当大哥的话放心里,绕过热情的某人,两步上前就往老宋头所在的主桌走。 他人一动,正好的,坐在老宋头身边一直不发话的周菜花,一眼就看到了二孙子身后挑着的大兔子,老太太一张绷着的老脸终于有了笑模样。 “呀,居然还有兔子!二郎好样的,兔子给阿奶吧。” 她正为家里今个损失了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还有一大块老腊肉而肉疼不已呢,这会见着二孙子带了肉食回家,有了进账填补的她,心里的肉痛这才稍稍有了些安慰。 至于什么孙媳妇不孙媳妇的,嗯,反正都是要娶的,早娶晚娶都是娶,谁娶谁不娶的,跟自己关系又不大,只要家里老头子做主,娶来的不是个糟心货,跟她又有什么关系?自己还不是一样的得调教? 所以,在她的眼中,哪个孙子娶,全都没有眼前的兔子重要。 见着自家阿奶笑眯眯的伸手上来,宋兴林也没含糊,松下扛着的棍子,把大兔子连带棍子一起递给他奶,只不过是在老太太笑眯眯的捧着兔子要离开时,宋兴林补了句。 “阿奶,兔皮子给我留着,等我硝好了,再多积攒两张,回头给您老跟我阿爷做个坎肩穿穿。” 本来孙子说要皮子,整个家都由自己当的周菜花立马眉毛一竖就要翻脸来着,结果后头孙子说是积攒着要给自己与老头子做坎肩,周菜花眉毛立刻服帖了不说,一张老脸笑的跟菊花样连连绽放。 “哎哎,给你,给你,都给你,回头你好好硝,我跟你阿爷可就等着你的坎肩啦。” 顺嘴哄人的事宋兴林应的毫无压力,给不给的,到时候还不是得看自己高不高兴?利索点头,周菜花见了宋兴林这般听话,她不住点头。 自己这个二孙子性子虽然独了些,不让人了些,平日里懒了些,难缠了些,对他爹恨了些,顽劣了些,可好歹对他们老两口还算孝顺,应该不会骗自己的才是。 见他阿奶识趣的点头应承,提着兔子就出了门,宋兴林这才忍着火气与饥肠辘辘走到桌边,随意捡了双筷子,调转了个个,抓着筷子就在盘子里翻捡起来。 眼下他是饿很了,顾不上嫌弃这些是残羹剩饭,还是先填饱自己肚子再说,毕竟就眼下堂屋里这阵仗,怕是又没好事,没见着老大那家伙的不对劲么? 肚子里要是没食,接下来的硬仗可不好打。 宋兴林这般想,可有人却不给他机会。 第二十七章 奋起反抗拳头硬 老大宋兴山见这可恶的老二,自打进屋后就一直无视自己,想到自己还要被逼着娶个扫把星,他心里就不平衡了。 凭什么呀,都是宋家的子孙,凭什么就要让自己娶个扫把星,而不是让眼前这个根本不把长辈们放眼里,整日不着家,不做田地里的活计,嘴巴还特会哄人,只知道日日在外鬼混的白吃饱娶? 越想心里越是气不平,宋兴山不免口气很冲的又开口教训。 “老二你什么态度?你个混账东西,我跟你说话你装听不见,行!你不把我这个当大哥的看眼里,可这一屋子长辈都在呢,你也不看眼里?你浪荡了一天回来,进了家门一声招呼都不打,见了长辈不喊人,还一来就只知道吃吃吃的,你是猪吗?你……” 怨气太大,一时有些收不住,宋兴山站在身为大哥的制高点上,把自己平日里积攒的火气一股脑的宣泄而出,嘴里的话也是怎么毒怎么来,而且越数落越带劲。 正举着筷子翻捡剩菜,心里本就窝火的宋兴林也忍不住心里的怨气,小小少年身上泛着冷,眼中的阴郁与怒火化不开,唇边还噙着冷笑,就这么邪性的勾起,歪着头,一瞬不瞬的望着还在瞎逼逼的宋兴山,直把口若悬河的宋兴山看的一个激灵。 “我?我什么态度?大哥你倒是说呀,继续说,好好说,我听着呢……” 这是威胁,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 宋兴山心里跳脚骂娘,就他邪性的样子,他还说个屁的说。 宋兴山很明智的讪讪住嘴,心里不平不服,可对上面前这个仿佛下一秒就能暴起伤人的堂弟,想到他一拳就能打碎山石的古怪力气,宋兴山很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那什么,自己并不是怕他,而是…… 自我安慰找借口的宋兴山,见宋兴林望着自己冷哼一声后,收回视线继续扒拉他的剩菜去了,他心下稍安,只是安定过后,想起眼下自己的困境,心里刚刚压下去的不忿又再度冒头。 不行,为了自己的终生幸福,为了自己的美好未来,有的话不能不说,有的虎须不能不掘,大不了自己态度好点,不说他是猪就是了。 宋兴山软了声气,“那个老二呀,你先别顾着吃,阿爷他老人家有话跟你说。”,说着宋兴山目光急切的看向坐在上首,依旧在吧嗒烟杆的自家阿爷,“是吧阿爷?” 面对自家将来要顶门立柱的大孙子求助的眼神,老宋头吐出口烟圈嗯了一声,只是看向自己内心其实也有两分忌惮的二孙子时,宋保长又沉默了。 眼下的二孙子早不是多年前那个没了亲娘,无依无助的小娃娃了,他学了本事,长了本事,性子又独,平日里连他亲老子都不放眼里,很是顽劣又六亲不认的,自己塞他个堂客,他能应?不会把家都拆啦? 要知道,就是因为家里人都忌惮他的性子,还有他那一拳头能打死牛的力气,平日里家里活计再忙,自己跟老婆子都不敢指派他的…… 完全不知老头子心里纠结的宋兴山,见自家阿爷应了自己的话后又沉默了,他等了再等,阿爷还没有开口的意思,意识到再这么僵下去,再找不到接锅的人,自己就得娶那扫把星娶定了,宋兴山越发的急。 实在要是强的不行,他可以示弱,不然先用骗的,总之他得把锅甩出去。 “老二,我是当大哥的,我也不跟你计较,眼下说正事呢!也是你运气好,这里有桩大好事等着你,阿爷给你说了门好亲事,老二啊,你马上也是要像隔壁祖堂哥那样有堂客照料的人啦,大哥我先在这恭喜你…… “别!” 自己这大哥就不是什么好鸟,突然变的好声好气的,还恭喜自己有堂客?去他娘的堂客!管她是谁,这货怕不是憋着什么大坏呢!他是傻了才信这是好话。 宋兴林想也不想打断某人,“当不起你一声恭喜,大哥,不会是你犯了什么事,要让我这个做堂弟的去顶缸吧?我还小,可受不起这么大的锅。” “呵呵呵,怎么会呢,兴林啊,你想多了,呵呵呵……” 被直接看破,还一点都不遮掩的点破了,罗喜梅看着自己宝贝儿子一张僵硬的脸不由心疼。 可放眼整个堂屋,婆婆不在,公公不语,老二一家事不关己,老三一家一如既往的当鹌鹑,甚至连自己的丈夫都不说话,罗喜梅急呀,她也不想要个扫把星的儿媳妇,忙就开口给自己儿子打圆场。 “二郎啊,你大哥不是这个意思,他是为你好!” 神他妈的为他好,宋兴林根本不接招。 “别啊大伯娘,这样的好,侄儿身板小受不起呀,而且侄儿有没有想多,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想必我们全家上下人人都知,您就甭往我哥身上盖遮羞布了,毕竟这个家里,呵!” 宋兴林想到什么,冷笑着扫了一圈在场众人,目光最后落在眼前,自己翻找半天却毛都没翻出来点好的来的剩饭剩菜上,筷子敲着碗碟,“你们自己看,你们连吃饭都想不起来我,若真有什么好事?这满屋子的人能想得到我?” 刚把兔子放好回来的周菜花,一只脚才踏进堂屋,就听到自己的二孙子讥讽的如此说,她忙就解释:“二郎啊,你是知道的,家里平日里晌午都不开火的,这不是今个有贵客临门,所以……” “所以什么?便是家里来客,我不在家,阿奶你们是有谁想起来给我留了一口肉,还是单独给我留了一口饭?没有,什么都没有!” 众人沉默,周菜花表情讪讪的,“内个,呵呵呵,内个……” 可她心虚呀,内个半天也内个不出来什么,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宋兴林就知道是这样,他的眸色却越发的暗,自嘲的一声笑,笑声很冷,里头充满了讥讽。 反正也翻不出吃的来,一家子的狼人消灭的太干净了,宋兴林郁闷愤慨的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拍,邪邪的笑了。 “我宋兴林看起来就那么傻?你们都不要的人,凭什么觉得我会欢天喜地的双手接过?你们看,我宋兴林虽然日日不在家帮忙,可我哪回上山空着手来家的?便是打不到猎物,好歹我还扛担柴火来家,就没短过家里的吃用,我大哥都没少吃我打的肉,可你们呢?既然你们吃饭都想不起我,那大哥嘴里所谓的好事?呵,我宋兴林可受不起,谁爱要要去!” 被人把脸皮子都接了下来,还指责自己吃他的肉,自认为是长孙将来要继承宋家一切的宋兴山能忍? 虎了吧唧的一拍桌子,终于来了气性,“宋兴林,你他妈卖麻皮的说谁呢?” 宋兴林也不甘示弱,练了七年,自己小有所成的功夫呀不是盖的,手劲一起,当着众人面,直接一掌拍掉了一块桌角,再抬首时,双眼邪性的望着耀武扬威的某人,“谁指着我骂,我说谁,怎么,你不服?不然我们比比?” 第二十八章 他是最强路人甲 宋兴林一边放狠话一边卷袖子,一副你不服就来干一架的干脆架势,立刻吓的宋兴山萎靡哑火。 看着残缺的桌角,宋兴山内心蹦蹦跳,只觉背脊发凉,嘴里不住喊着老二你别乱来,人却瑟缩着忙往后退,直退到他爹娘身后,这才探出半个身子来看宋兴林。 这窝囊模样,看的宋兴林鄙夷。 “孬种!” 宋兴山又气又怕却莫可奈何,只能无助又故作可怜巴巴的看向上首的老宋头,“阿爷你看他!” 老宋头看着向自己求助的宝贝大孙儿,又看看浑身长满刺自己轻易不招惹的二孙子,他心里叹气,暗骂老二这个刺头惹得家宅不宁,面上却还端着刚才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随手磕了磕手里的烟杆子瞪着两个孙子发话。 “都给我闭嘴!” 当家人老宋头的声音一出,宋兴山立刻面露得意的看向宋兴林。 宋兴林把这对祖慈孙孝的祖孙俩看眼里,不屑的嗤笑一声。 罢了,他不是早就知道在这个家里自己是何地位了么?不是早就面对过长辈们的偏心无视了么?他又有什么好期待好伤心的?说这些就是矫情。 想开了的宋兴林光棍的耸耸肩,语气凉凉的开了口。 “大哥是家里的男丁,我也是家里的男丁,大哥两只眼睛一张嘴,我也同样两只眼睛一张嘴,可凭什么阿爷你们就只顾偏心大哥?难道是因为他有什么家伙事是我没有的?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我宋兴林就比他宋兴山低一等?什么恭喜,什么好处,什么堂客,都是狗屁!” 今日一家子都在这齐聚一堂,居然没有一个出门做活去,想必就是在商议如何把锅塞自己头上的事情的吧? 以老大那蠢货的尿性,他这般急于推脱,想必定是他自己不乐意娶,这才想着推给自己顶缸? 可凭什么? 他们都不要的凭甚推给他?他宋兴林就必须得捡他们剩下不要的? 难道就凭阿爷阿奶全家人平日里对大哥的偏心? 呵呵! “今日我就把话放在这里,阿爷,都说长幼有序,我大哥是老大,他都没娶堂客,我这个老二可不敢逾矩,阿爷、大伯还有大哥,你们平日里不是最重规矩,整日把规矩挂在嘴边的么? 眼下老大不娶让老二越过老大去,这可是乱了规矩的大事情,阿爷,大伯,大哥,你们可不能这么自打嘴巴呀。” 所以,这什么小堂客的,谁爱要谁要去! “当然,你们若是非要逼着我娶,也成,我日子过的不舒心,那你们也甭舒心了,反正我爹不疼娘不在,更没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兄弟姐妹,我了无牵挂,光脚的可不怕大哥你穿鞋的。 若是你们硬要逼我,也成啊,阿爷阿奶,丑话孙儿可说在前头,到时候您二老可就别怪孙儿力气太大,性子太暴,太不懂事,上房揭瓦,下地砸锅什么的,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从此以后让大家伙的日子都过的不安生啊……” 这是威胁,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众人气了个仰倒,可是他们没有勇气说不。 都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眼前这老二就是那个不要命的呀。 终是宋保长再想说些什么,面对这样的二孙子,他也莫可奈何没了言语,更不用说从头到尾就没吭声,自来一副大家长仁爱后辈的宋大有了。 见众人都沉默不言了,宋兴林表示满意,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看着讪讪的周菜花,宋兴林神速变脸,笑眯眯的开口请求。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说定了,阿奶,家里吃席想不起来我,您老看在我带了兔子来家的份上,给我弄点吃的呗,等孙儿吃饱了,也好下回再给您带肉来家,孙儿还答应给您老跟我阿爷弄兔皮坎肩呢,您可不能做那吝啬的大家长,要让马儿跑也得给马儿吃草不是?” 被突然点名的周菜花先是一僵,抠门的她被要求弄吃的瞬间肉疼不已,有心说这都下晌了,不然等天黑一道吃夜饭? 结果看到二孙子那一脸要笑不笑的盯着自己看,又提起自己心心念念的兔皮坎肩,本着细水长流,不能一把得罪死这个难缠孙子的心态,周菜花只得肉痛的点点头,“成,我给你烧两芋头行不?” 虽然不喜欢,可他饿啊,一大清早天不亮就出了门,到了镇上还舍不得花钱吃喝,眼下他饿的都能吞下一头牛,芋头就芋头吧。 “成吧,阿奶你可快点。” 催促打发走了他周菜花,宋兴林无视堂屋里静默的沉闷气氛,也不去想自己刚才的一番话给众人带来的心理压力,自顾自的一屁股坐到老宋头身边,不顾老头子脸上那挤成一堆简直可以夹死苍蝇的沟壑,他脸上堆起笑,准备打一棒子给颗甜枣。 宋兴林手脚麻利的扯过老宋头手里的烟杆子,自顾自的扯开吊在上头的旧荷包。 “阿爷,刚才的事情我们就这么说定了,长幼有序,先让我大哥娶昂。”,点燃烟丝,把烟杆子往宋保长嘴里一塞,宋兴林笑嘻嘻的哄人,“好了阿爷,刚才是孙儿的不是,孙儿不对,这就给您老上点烟丝,当是孙儿给您赔不是了,你抽烟,抽烟。” 被烟嘴子怼了个正着,宋保长那是心肝脾肺脑门子外加嘴巴子都在痛。 他就想了,面前这个混不吝的孙子他到底像谁?先前死了的二儿媳也不这样呀,说来说去都怪二儿子没生好! 老宋头气呼呼的瞪了眼堂屋一侧,正百无聊赖,意兴阑珊,懒洋洋坐在长凳上,背靠着堂屋墙壁打哈欠的二儿子一眼,心里有说不出的郁闷憋气。 而被瞪的宋二发,发现亲爹把一腔怒火记在自己的身上,他心里的气也不平,可又不敢顶撞老子呀,只得恨恨的瞪了眼窝在老头子身边的死崽子。 这玩意,当初自己就该一把掐死这个专给自己造祸的狗东西! 堂屋内的一场闹剧就此暂时停歇结束,而外头继续偷听往下半场的于苏,心里却有了主意。 刚才这位战力强悍,能在小气抠门的当家老太太手里要回兔皮,还能虎口夺食的人,能凭一己之力,就能斗的宋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哑口无言的存在,虽然同为炮灰,这位路人甲却着实对得起书中给他仅有一次的描述。 第二十九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书中对宋兴林的描写,至始至终虽只有一次,一段话,于苏却至今都印象深刻。 书里头是这么描写的: 宋兴祖与童养媳何玉梨隔壁堂叔爷家有二孙宋兴林,此子三岁丧母,不足四岁亲爹再娶,讨了隔壁周家寨里带着女娃的寡妇周燕进门,自此有了后娘有后爹,日子虽难熬,他却是个有心计的小子,以四岁之躯,硬是用了一年的功夫软磨硬泡,死乞白赖,硬磨得村尾寡居能人为师,学了一身本事。 此子武功高强,性子却独,乖张又爆裂,整日吊儿郎当游走乡间没个正形,高兴了逢人三分笑,不高兴了拳头打你嗷嗷叫,顽劣至极,自私自利,六亲不认,只会胡混白吃饱,性子又狠又难缠,且力一身功夫,劲大如牛,一拳能打死老牛,人是能人,就是吃亏斗大的字不识得一个。 后来宋兴祖考上秀才之日,这位十里八乡青壮都不敢招惹的宋二郎去服徭役时,因与人打赌输了不认,暴起伤人性命,后被官差缉拿,连夜逃逸,便从此失去了踪影,再没回过山满山,倒是可怜宋家遭了连累,赔了死者五吊钱,还被前来的衙差刮了一层皮。 在何玉梨陪着丈夫去县城进学时前,只要行走村中,还时常听到隔壁宋家女眷的哀嘘短叹,说是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花两吊钱免了家里的徭役,也不至于让宋二郎这个祸精惹出如此大祸,平白让家里损了根底。 宋二郎这样的人让宋家人那是又爱又怕,连恨都只能憋屈的忍着。 由此可见,这伙计是个能人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将来他可是要肇事逃逸的人…… 反正自己是决计不可能给辣鸡宋兴山当媳妇的,绝不! 想要改变命运不做炮灰,想到万千小说中剧情对炮灰配角们强行降智与控制,剧情再顽固于苏也想搏一搏。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我命由我不由天! 想要改变命运她就得从眼下开始,为了保住小命给亲人们报仇雪恨,为了活到书中大结局,改变的第一步她是不是可以…… 于苏皱眉苦思分析,思来想去,觉得眼下摆在自己面前的有两条路。 要么回去找齐阿爷商议,看看能不能换个地方,哪怕更远,条件更苦,只要摆脱这什么满山村,摆脱那劳什子的主角对照组,什么苦她都可以吃; 要么就是换个人选,若是抗争不了命运与剧情,实在是离开不了宋家这一亩三分地的的话,她就换个人选! 于苏心里瞬间有了主意,于是再听不下去那边堂屋里宋家人的争论,她慢慢后退,慢慢后退,准备去屋里等着齐阿爷苏醒,然后跟齐阿爷好好商议商议才成。 夕阳西下,一阵酣眠的老齐头一醒过来,等待着他的就是于苏的接连轰炸。 她把先前自己无意间偷听到的,关于宋家人的争论、恶劣态度都说给了老齐头听,最后才捏着衣角故作可怜巴巴。 “齐阿爷,宋家人没表面上看着好,他们内里蔫坏的,齐阿爷,苏苏怕,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呀?” 老齐头看着面前的于苏,他瞬间酸了鼻子,他伸手一把抱住于苏,愧疚不已。 “苏苏啊,宝啊,是齐阿爷对不起你,是齐阿爷无能啊!齐阿爷是个没本事的人,这些年来也没交多少朋友,亲戚大多都在齐家坳,外头无亲无靠,便是有一两个友人还不经得人查,阿爷也不放心那两个,齐阿爷跟齐阿奶想要保住你,藏好你,思来想去,也唯有这久不联系的宋家可托付……孩子,孩子,是阿爷无能,阿爷愧啊,呜呜呜……” 好难受好难受,好愧疚好愧疚,却因为在别人家,怕出意外,老齐头还不敢放肆大哭,一个糟老头大男人,还只能隐忍的嘤嘤嘤,想到如此,老头子又愧疚难受上了。 于苏感受着自己肩窝的湿润,看着抱住自己哭的不能自已的老头这般模样,于苏叹气,还有什么说的呢?该死的命运啊! 于苏小小声叹气,她就知道是这样,小小的炮灰如何能撼动剧情的威力? 早有所料的于苏,反过来轻轻拍着老齐头的背安抚老头儿,“齐阿爷莫哭,是苏苏不对,是苏苏惹齐阿爷您伤心了,宋家就宋家吧,我可以的,不过齐阿爷,我有个要求。” 老齐头一顿,蓦地抬头,他吸了吸鼻子,陀红的脸,泪眼朦胧的看着于苏,“什么要求?” 于苏:“齐阿爷,若是非留在宋家不可,非要在宋家选个人做庇护,那我要宋兴林。” “宋兴林?”,老齐头就纳闷,“谁啊?” 他虽是喝多了酒,可思来想去,他怎么不记得宋家还有个叫宋兴林的? 不受重视,连饭都吃不上,残根剩饭也不给他留的可怜宋二郎,家里人哪里会记得介绍当时根本都没在家的他?都没介绍,没见过,老齐头自然一点印象都无。 于苏却想起先前自己偷听时,宋大郎喊的名字,她点头,就是这个名字,没错! “齐阿爷,宋兴林在宋家孙辈排行老二,他……” 为了抗争命运,于苏也是豁出去了,小嘴巴巴的,把自己为何中意宋二郎,为何选他的想法全说给了老齐头听。 老齐头听说,这个宋二郎只是单纯的抗议,并没有嫌弃她,而且还能让那些看不起她的宋家几郎们吃瘪害怕,连长辈都忌惮三分,是个混不吝的,到时候也能护得住她,还有打猎本事等等云云。 一条条优点数出来,被洗脑的老齐头也莫名觉得好。 而且他最气不过的是,那宋家的蠢货们居然敢嫌弃他家宝,说什么是扫把星,克父克母克家人,还嫌弃他家的宝是猪,是矮子,他娘的!这么比起来,还是那什么宋兴林好多了。 最起码他的不娶,那是因为被兄弟们一起算计心里不平才不娶的。 人老了,经历的年岁多了,老人自有老人的看法计较,听了于苏的话,老齐头想了一圈最后点头,“成,既然我们宝自己看中了,阿爷都听你的。” 第三十章 小哥哥你娶我吧 有了齐阿爷的配合,于苏心里大石落下。 至于最后了某路人甲会打死人,然后逃逸再也不归家,就跟死在了外头一样的问题,这可不正合了她的心意。 等到了那时候,她于苏不就了成寡妇,从此人生自由啦? 老话都说,初嫁从亲,再嫁由己,等她当了寡妇,带着宋家出来的寡妇身份,弄到手正经的户籍文牒,而后想办法再脱离宋家,那时不正好天空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至于那什么人人都怕他的武力值? 这点小事,没关系没关系! 只要自己好好对他,想必这货也坏不到哪里去吧?她用真心换真心,若是这货是个好的,她还可以在他出事伤人的时候事先防范,帮他避过灾难。 当然,若是他敢跟自己动手的话,她咸于小苏也不是白穿越的,自己会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只要他敢家暴,分分钟把他变成小矮人,超迷你娃娃的那种,一个手指头都能按死他,哼! 想通一切的于苏也不急了,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喊声。 “恩公阿爷您起了吗?我阿爷让我喊您吃夜饭啦……”,这动静,来人这是宋家大孙女宋春杏。 屋内祖孙二人相视一眼,心里齐齐有了决定,老齐头连忙应声,“哎哎起了起来,马上就去。” 等做好了准备的祖孙二人来到堂屋见到宋保长时,宋家人已经做出了选择。 晚饭吃罢,还是在堂屋里头,宋保长招呼着老齐头上座,也不等老齐头追问,宋保长先动了。 他抬手点着大孙子宋兴山道与老齐头道。 “恩公啊,我们一家子都商议过了,既然小姑娘是恩公您的侄孙女,那便是我宋保长的亲孙女,为了安恩公的心,我决定,让家中长孙兴山娶这丫头,恩公您看如何?” 如何?当然是不如何呀,他家乖宝可不乐意这货。 然不等老齐头想好该怎么开口,又该怎么把话题引到乖宝相中意的老二宋兴林身上,怎么让那小子不倔,认命点头娶他家乖宝呢,宋保长却把他的沉默当默认,一点不顾及自己孙儿的抗拒厌恶,忙抬手招呼宋兴山上前来拜见。 “兴山啊,你快过来,见过你齐家阿爷跟你苏于妹妹,从今往后,你苏于妹妹就是你的堂客了,你要好好待她。” 被点到名,知道事情再无转圜余地的宋兴山,瞬间如丧考妣,一步三磨蹭,愤愤不甘的走上前来,眼里的愤怒嫌弃还有鄙夷明晃晃的,宋兴山等着于苏,嘴巴贱的不要不要的。 “哼!要不是恩公阿爷上门,非要我阿爷逼着我娶你,我才不要讨你这么个灾星童养媳呢!也是我倒霉,罢了,既然你非要嫁我,也行,从今往后你要乖点,要以夫为天,我说往东,你不能往西,我说抓狗,你不能撵鸡,你若是听话,我就免为其难的接受你这个童养媳好了……” 我靠!什么叫? 什么叫她齐阿爷逼他阿爷? 什么叫抓狗不撵鸡? 什么叫免为其难童养媳? 免为其难你个祖宗!童养媳你个姥姥! 宋兴山这态度不仅惹怒了于苏,更是惹怒了于苏边上的老齐头。 这么个东西,他家宝不要他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什么玩意呀! 先前还有些可惜,心里有些举棋不定,不过是因为于苏的坚持而妥协的老齐头,这会子见了宋兴山还没娶呢,还当着他的面呢,就一副不把他家宝当回事的模样,就敢大言不惭的欺负他的宝,护犊子的老齐头能乐意就怪了。 他眼里的先嫌弃明晃晃的,正巧与暗暗撇嘴,暗暗给自己递眼色的宝对了个正着。 老齐头忙递给自家宝一个你安心的眼神,于苏瞧见后心下明了,暗暗轻点下颌回应,而后忙又摇头示意齐阿爷先别动,她自己却先动了。 她的目光略过面前的炮灰,在堂屋里急速搜寻,把宋家上上下下扫过一圈,最后才在人群后头的堂屋门处,看到了双手抱胸,背靠门框,一副局外人吊儿郎当看好戏,唇角还挂满了戏谑表情的……工具人。 原来人在这! 于苏利索的推开被宋家人推出来,不情不愿站在自己跟前满脸嫌弃表情的宋兴山,她嫌弃的撇撇嘴,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身形灵活的绕过跟前顶着一副施恩嘴脸的某人,钻过人群,冲到堂屋门口,看着这个比自己高许多的精瘦小少年,于苏累赘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惊掉一干人等下巴的,一把抱住了宋兴林的腰身。 “小哥哥,我瞧你比那个傲慢的家伙好看多了,有脑子多了,我喜欢你不喜欢他,我选你,你来给我当小相公好不好?” 宋兴山…… 他眼睛喷火,心里愤怒,刹那间只觉自己特别的丢脸,自己嫌弃是一回事,被嫌弃那又是另外一回事!这可关系到自己的脸面大事! 宋兴林…… 他低头看着死死抱住自己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布林布林眨巴着仰望自己的小丫头,瞬间僵硬无语,脑子里刹那间一片空白,脸上看好戏的表情都来不及收住,整个人呆愣在了当场。 或者确切的说,是被面前努力卖萌的小丫头戳中了软肋。 毕竟在家人眼中乃至整个满山村,他宋兴林都是二痞子,不学无术,最讨人厌,最霸道,最最被人念叨忌惮的存在,哪里像是眼下这般,被个软萌软萌的小娘子老稀罕着,还口口声声甜甜的把自己特讨厌的老大嫌弃的不要不要的,叫着嚷着要嫁自己。 天,从出生到现在,十二年来他也没遇到过这样的好事呀!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的自己自信心超爆棚的,内心无端涌起一股子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绪来,那感觉……酸酸的,涨涨的,还有些得意,特别是看到边上自家蠢大哥一脸喷火,眼神怨毒又憋屈的模样时达到了顶点,这让宋兴林很享受。 因着太过享受这样的感觉,宋兴林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脑子都空空的…… 紧紧抱住宋兴林腰身不放的于苏,见自己抱着的家伙,居然半天都不说话,就那么低头看着自己咧着嘴巴子,呲着一口大白牙望着自己笑,一直笑。 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于苏急了。 你丫的倒是给句话呀,别耽搁自己逆天改命好不好? 第三十一章 我宝不做童养媳 生怕这位不同意,为了抗争命运,面对任由自己抱住腰身却也只会‘傻’笑的家伙,于苏狠狠心,豁出去了。 “小哥哥你听我说,我很乖很乖很听话,吃的比鸡少,睡的比狗晚,干的比牛多,不仅如此我还很贴心,只要你娶我,以后但凡有什么好吃的我都给你,有活我来干,享福你来享,有我就有你,我手里哪怕只有个馒头,我也先分你半个,我还时刻惦记你,你是我的天,你是我的地,你就是我的小太阳(才怪,充其量是自己反抗命运的救命稻草)……而且小哥哥我跟你说,我还读书认字的,会算账,会背书,我还认识山草药,我真的可厉害可厉害了,小哥哥你就娶我吧,我才不要嫁给臭屁的宋大郎。” 仿佛就是故意针对宋兴山一般,于苏努力王婆卖瓜,且卖的瓜处处剑指宋兴山先前傲慢的告诫之言。 宋兴林被于苏突如其来的自我告白,自我推销搞的一愣一愣的,回神过来的他心底咂摸着于苏的话,嘴角一直抽一直抽,很是哭笑不得。 典型双标,且嘴硬心软的宋兴林无奈,倒是想推开抱着自己不撒手的小丫头,莫名的又舍不得,就只得无奈的高举双手,语气戏谑又好笑。 “倒也不必如此……”的自荐。 讲真,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被眼前这软软一团给抱的心软了,看着她水汪汪、雾蒙蒙,睫毛老长,还不停眨巴着好像会说话的眼睛,听着她一句句软软的自夸推荐,自己真说不出拒绝的话,做不出推拒的举动来。 他甚至还自我安慰的认为,自己一定是被小丫头最后一句,她才不会嫁给臭屁宋大郎给愉悦了,打动了。 于是好心情的宋兴林还难得好声好气的哄人,“你先松开。” 于苏却固执摇头,“我不,小哥哥,你不答应我,我就抱着你到死也不松开。” 这是要挟? 宋兴林被于苏的无耻与大胆惊的瞪大眼睛,在场其他人也都无语凝噎,而边上的宋大郎却给这一幕气的呀! 他颤抖着手,激动,额不,是愤怒的涨红了双眼,就跟得了帕金森一样,手指着这个嫌弃自己的无耻小人抖啊抖,嘴里你啊你的半天,却在看到老二瞪来的凶悍眼神后,转瞬间哑然熄火。 宋兴林嗤笑,怂包! 不过话说,看戏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来,这也是没谁了。 可让他拒绝这小丫头嘛…… 嗯,看到宋兴山那蠢蛋怂货跟吃了屎一样又气、又愤、又怨的表情,望着家里所有人也如同吃屎一样的别扭表情; 再低头看向还在朝着自己布林布林眨眼间的小丫头,(人家那是努力在卖萌); 宋兴林突然觉得,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自己点头答应娶面前口口声声说自己好乖的小丫头,好像也挺不错哦? 最重要的是,就像小丫头自己说的那样,她还读书识字呀! 想到老大就是因为识得两个字,整日整日在自己面前不可一世,高高在上,再想到自己气不过,为了学会写自己的名字,费劲千辛万苦偷听偷学而不得…… 这么想来,自己娶这小丫头好像也并不吃亏,自己不仅能看到蠢货老大吃瘪,还能收获个贴心的堂客? 嗯,自己将来总归是要讨堂客的,早讨晚讨都要讨,那便…… “成,我娶了。” 宋兴林无比利落的爽快点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截了宋兴山的胡,而且他还一点都不认为自己这般出尔反尔,临阵截胡,扫自己长兄面子有什么不对。 宋兴林一锤定音的话音落下,于苏眼里立刻迸发出狂喜,感动于自己终于走出成功抗争的第一步,却没看到身后,自家齐阿爷无奈摇头又欣慰点头的表情,更没看到宋家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大石落定的轻松,自然而然的,也就没有看到原本的炮灰对照组其一的宋兴山眼中的憋屈、愤怒以及怨毒。 是,一个扫把星而已,他是不想娶的,可不想娶跟他嫌弃的人反嫌弃他不想嫁,被自己看不上的人出尔反尔截胡扫他的脸面自尊,不要跟被抢,这是两回事好吧! 而让宋兴山更加郁闷的是,平日里最偏爱自己的亲阿爷他还不了解自己,居然在老二那个混账子点头说娶扫把星后,阿爷他还一脸欣喜大松口气的模样,转头就跟那什么狗屁的恩人商议婚事去了,全家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关心自己,简直是气死他了! 宋家人哪里知道宋兴山内里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愿天下人负我的扭曲想法? 宋保长想着先前他这个宝贝大孙子一口一个扫把星的誓死抗拒,眼下老二被小丫头骗子哄的自愿点头背锅,他打心底里认为自家大孙子肯定乐开了花,高兴的都来不及怎么会不开心? 所以没人在意宋兴山想什么,顷刻间先前摊牌时的凝重气氛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轻松欢喜。 宋保长再次抽出了他的老烟杆子,神情愉悦的吧嗒着他的老烟枪,“恩公您看,孩子们自己都乐意了,这婚事……” 老齐头是又气又好笑,不过刚才见了宋兴林的面,老齐头心里自然有杆秤在估量。 一来人是乖宝自己选的,二来这娃儿看着也还不错的样子,最起码比宋老大强百套,那他还能说什么?当然是全力支持呀! 而且不是他说,哪怕就刚刚这么一眼,他也觉得这宋家老二比老大强,起码那身板子比老大精干不说,刚才他对自家乖宝突然袭击撒娇卖萌的纵容,小少年眼里的软是藏不住的,把乖宝交给这样的孩子,自己放心。 只不过…… “宋老弟,既然我家宝中意你这二孙子,我这个当阿爷的自然乐见其成,只是嘛……” “只是什么?”,老宋头皱眉,心里不好的猜测,这位恩公还要闹什么幺蛾子。 老齐头却忽的目光锐利的,瞪了还陷在自己忿忿不平情绪中的宋兴山一眼,他冷冷一笑。 “谁家的孩子谁心疼,我不过是因着身边不好照料这孩子,想着宋老弟‘人品贵重’,这才想着给她找个好去处,把她托付给宋老弟你。只是宋老弟啊,我家的孩子也是宝贝,我们绝不做什么童养媳!!!” 第三十二章 六两六钱动人心 宋保长见到老齐头如此,哪里还不知道,恩公是被自家大孙子先前嘴里的童养媳给惹怒了?想到此,他心里也有些不悦。 这就是恩公不讲理了。 在他看来,恩公携恩以报送个小丫头塞进他宋家门来,不是童养媳是什么?自家大孙子又有哪里说错了? 宋保长心里厌烦,面上却还得捧着,没办法,为了名声,自己总不能落人口实呀,他压下内心的不满与厌烦努力扬起笑脸,佯装随和,老好人似的开口。 “恩公啊,娃还小呢,这以后就生活在我们老宋家了,不是童养媳还能是……” 宋保长还待再说,却被老齐头一把打断,老齐头说的铿锵有力,“我宝她不是童养媳!” 他也是人老成精的人,把乖宝送到宋家来是没办法,毕竟自己再没别的好去处,可这并不代表了他就得妥协,就不知道面前的老头子心里的小九九。 逼不得已之下,他只能给孙女加重砝码。 “宋老弟我家孩子绝不是童养媳,我准备就地请个媒人,再亲自去趟白沙镇给我宝置办嫁妆给她陪嫁,另外我再准六两六的压箱底,我们要正儿八经的选良辰吉日,换庚帖,定聘礼,合籍婚书。宋老弟,一切都有理有法,有我这个当阿爷的在,便是时间再赶,我们也是正儿八经的迎亲嫁娶,绝不是什么童养媳!” 他怎么舍得自家的好孩子当童养媳? 在场诸宋家人,特别是边上一直由丈夫做主默不作声的周菜花,当她听到老齐头嘴里的六两六,听到还要置办嫁妆的时候,老太太双眼不由啵啵发亮。 哪里还顾得上外人面前得给男人做脸,自己不能出头的规矩? 周菜花激动的呀,霍一下站起身来,紧盯着侃侃而谈,正在不断给于苏身上加码的老齐头身上,急切的追问,“亲家,此话当真?” 好嘛,得了宋兴林点头应承,已经成功改变命运的于苏立马改抱为抓,小爪子一直紧紧拉着宋兴林衣角不松手,面对周老太的积极,于苏表示见识了。 这老太太够市侩的呀,听到自己有嫁妆,还有压箱底,这是恩公都不喊直接一锤定音变亲家啦? 于苏哪里知道,老山坳坳里的满山村,多年来不论嫁娶的姑娘,最高的压箱底也不过是三两八的数,那还是保甲家的儿媳妇才有此殊荣。 如今突来个六两六,还不带算其他的嫁妆,这怎能不让周菜花等一干宋家欣喜激动? 便是宋保长都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再不提什么童养媳不童养媳的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当即把这六两六看成是自家铁板钉钉的钱财,甚至已经在心里算计好,接下来这些银子要怎么花销的老宋头面上还端着。 厉声呵斥了一脸急色的老太婆,而后目光扫射过下头一圈,眼里也各带异色或算计的三个儿子儿媳,他这才看向老齐头笑眯眯道。 “呵呵呵,恩公莫怪,老婆子眼鼻嘴浅,见识薄,您甭予她计较。” 老齐头呵笑一声,内心却是无奈的,为了给于苏撑腰,他强摇头,“无妨,无妨。” 宋保长虚伪的跟着呵呵笑,场面瞬间变的融洽起来,竟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就只听宋保长道:。 “恩公啊,既然小儿女自己个相中了,这可是大喜的事情,不若我们捡日子不如撞日子,今个就请媒人把事情定下?恩公您也好抽空去给小妮子置办嫁妆不是?” 边上周菜花闻言也跟着连连点头附和,“对对,定下,定下,好办嫁妆。”,真真是一副生怕有个万一,煮熟的鸭子飞了的急切模样,看的人群后明明该是主人公,眼下却跟个局外人一样的宋兴林暗暗撇嘴。 他瞧了眼依旧拉着自己不放的白嫩小爪子,轻轻摇了摇,在于苏目光望向他时,宋兴林勾唇,抬手指着上首自己的爷奶,弯下腰,压低声音跟于苏咬耳朵。 “小丫头你看看上头我的阿爷阿奶,看看他们的嘴脸,啧啧啧……我跟你说,我们老宋家可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家,小丫头你可想好了,真的要留下来嫁给我当堂客?” 对方一副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的表情,惹得于苏心里有点哭笑不得,于苏认真的看了面前小少年一眼。 若是自己有得选,谁又乐意这把年纪就找个男朋友,额不,是找个小相公? 唉! 生活不易,于苏叹气。 她耸了耸肩,两手一摊,“我没得选啊小哥哥。”,不过就眼下看来,就这位路人甲小哥哥的反应,自己好像,也许,似乎,可能……也没选错对不对? 最后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撑面子,或者是宋家人认定了,她的嫁妆压箱底都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在齐阿爷承诺给出了这么多嫁妆,承诺了宋家,他们给的聘礼他一文不取,全部原样让于苏带回后,宋保长居然大手一挥,难得大气的出了二两六的超高额聘礼,着实的惊着,也嫉妒坏了下头的三个儿媳。 然而,她们是没有发言权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寻媒婆,办嫁妆,商庚帖,定日子,写婚书等等等等,婚礼的一切事物忙的众人团团转。 老齐头为于苏打算,为了她不被人看轻了去,更是为了防止以后自己不在她身边时宋家人怠慢她,老头儿硬是拿出生平对付自家老婆子的谨慎劲,不顾宋保长嘴里什么长孙都没着落,不合规矩云云,硬是把他们眼下住的这间后偏刹,定下成为了他们小两口的婚房,不仅如此,还磨着双方的媒人当着双方家长的面,通过保甲作证,定下了嫁妆清单。 这一系列的举措下来,那么老多的银子,硬是惹得某人暗自好一顿捶胸顿足,妒恨不已,怎么看宋兴林怎么不顺眼。 要知道,至今自己跟家里的弟妹们都还一直窝在阁楼上,跟兄弟们紧巴巴的住一块,结果老二这个狼性子的家伙,居然先飞出去自己单独住一屋不说,还是阿爷特意给姑姑们回家探亲所住的好屋子,这还不算,这狗日的老二居然还白得那么多的银钱好处! 想起自己听亲娘嘀咕的,那有眼无珠的蠢货小孤女六两六的压箱底,那据说比任何一个嫁到满山村来的堂客都要丰厚的嫁妆,宋兴山就悔的呀……这些明明就该是他宋兴山的! 就因为老二出尔反尔的截胡他,这些竟都跟他没一丁点关系啦!!! 一想到此,宋兴山就恨的牙痒痒,他甚至怀疑,那日在堂屋里老二之所以会那样抗拒,定然是早就知道了小孤女身价高,为了怕自己占便宜得好处,这才故意那般引诱自己上当的。 他是被老二那狗日的给生生骗了呀! 他的银子啊…… 第三十三章 老齐头婚前教娃 背地里宋兴山心里的这些妒恨,于苏是不知道的,眼下的她呀,且忙着呢。 齐阿爷心里藏着事,说他赶着回家,于苏的婚事从速从快,不出两日她跟宋兴林的庚帖换了,新房定了,日子也定了,一切都妥妥当当的,眼下就差置办嫁妆,趁着宋家人在家里收整屋子的空档,老齐头赶在婚礼前领着于苏去了趟白沙镇。 到了镇上,老齐头没先领着于苏去采买东西,反而是拉着她去了码头,以及镇上唯一一家大车店逛了一圈,最后才拉着她走到镇子东头,老齐头遥指着前方的红泥道路。 “宝啊,你且一定要记着刚才阿爷交代你的话,等外头风声过去了,将来你遇到难事或者是受了委屈,自己个解决不了,没事,宝啊,你别怕,你记着回家的路,到时候不论是坐船,还是去大车店租车都成,你到齐家坳来,宝啊,齐阿爷跟你齐阿奶永远都是你的后盾,我们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事。” 老齐头的话说的铿锵有力,于苏听的心里酸软,千言万语,再多的谢谢也道不尽她的感激,除了紧紧抱住老人家,把头深深埋在老人家的腿窝不停说谢谢外,眼下的她根本没法报答这位心善的老人家。 老齐头不知于苏心中想法,他其实是愧疚的,觉得自己愧对老兄弟的托付,没法亲自把孩子养大,可怎么办呢,为了孩子好,不舍的也得舍得。 老齐头抬手摩挲着于苏的发顶,不忍孩子再伤心,故作好笑的拍了拍于苏的肩膀。 “好了,宝啊,我们不说这些了,时辰不早了,齐阿爷还得给你采买嫁妆呢,你齐阿奶说,女娃出嫁别的不说,一双红木箱子必须有,走,齐阿爷也给我们宝买对好的,结实耐用的,另外我们再扯点红布,我们年纪虽然小,可正常婚礼该有的我们一个也不能少……” 被老人家牵着,一边走于苏一边听着老人家絮叨,看着老人家努力为自己打算一切的模样,于苏发誓,等自己过了这个坎,等家里的事情平息了,自己要把齐阿爷跟齐阿奶当亲阿爷阿奶孝顺。 “嫁衣你小小一个肯定还绣不好,没事,齐阿爷找帮我们做媒的老婶子给你做,到时候宝你自己随便走上两针意思意思就成。 还有,还有,兴林那孩子的衣裳按规矩我们得准备,宝啊,齐阿爷教你个乖,对待自己男人,你得对他好,得在外头给他面子,你把心意先做到了,对他好,给他做脸了,他才会对你好……宝,宝?阿爷跟你说的话你听见没?” 于苏想的出神正发呆,拉着他走的老齐头却一直没停下念叨教导,走一路说一路,说到后来发现于苏半天不吭声,他忙低头喊人。 于苏赶紧回神,连连点头应和,“知道知道,齐阿爷,我都听您的。” 于是,等回去的时候,于苏他们带回的嫁妆,除了两个红木箱子,以及红木箱子里的一红一白两匹布,两床新被褥,还有平日里用得到的铜盆子,茶吊子等器皿外,最显眼的就一全套男性藏青色的新衣裳鞋袜等等一应俱全。 回到满山村宋家,一进门于苏祖孙二人便发现,除了准新郎官宋兴林独自一个人呆在柴房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外,宋家人居然一个都没在家。 听到动静,宋兴林从柴房出来迎接打招呼,老齐头跟宋兴林聊了两句,顺口问了下宋家人的去向,而后便没再多话,打发宋兴林自己去忙,自己便领着于苏把东西挑回他们现在落脚的屋子先放着。 结果才回屋子,都没等于苏上前来帮忙整理呢,转头于苏怀里便被塞了个包袱过来。 于苏纳闷的看着手里这个装着宋兴林衣裳的包袱疑惑道:“齐阿爷这是?” 老齐头却笑,指着外头柴房的位置,“宝啊,你去,把东西交给二郎。” 于苏捧着包袱不解,“现在就给?”,按规矩,不是要等成婚以后第一日认亲才给的吗? 老齐头明白于苏的意思,他高深莫测的笑着摇头指点江山,“不,现在就给,宝你且去,趁着现在宋家没外人,你单独拿给他,赶紧的。” “哈?”,这吩咐……自己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齐阿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齐头看自家孙女的呆萌模样不由好笑,他想着自家宝小姑娘家家的,将来就得独自一人生活在此,那势必要跟她的小相公相处好,要让那孩子顾念着她才行。 想到什么,老齐头趁着眼下宋家没人,赶紧便压低声音,是又当爹又当娘的,把里头的道道好好讲给孙女听。 “傻孩子,二郎身上穿的行头你没瞧见?” 好几天了,那孩子就那么两身衣裳来回倒换,而且还全都是补丁摞补丁的,衣角领口补了再补都起了毛边。 “以后你跟二郎就是一家人,谁亲都没你们小两口子亲,时至今日,马上就是吉日了,至今我也没瞧见有人给二郎量身裁衣裳,所以宝啊,别人对他不好,你就得对他好,使劲使劲,千倍万倍的对他好,你亲自给二郎送衣去,就说是你特意给他买的,叫他成亲的时候穿,一定要告诉他这是你的心意,懂不?” 他得让孙女把自己小男人的心给笼住啊,反正就自己观察,宋家人对那孩子不好,既然他们不在意,自家在意就是。 于苏面对齐阿爷对自己的言传身教,她好像懂又好像不懂,摇头又点头的模样看得老齐头直乐呵,不由还是叮嘱道。 “行了,宝你快去,记牢阿爷的话,那是你男人,以后对他好点,外头给他做脸知道不?” 男人做脸什么的,于苏…… 她只能连连点头应承,“知道了知道了,齐阿爷您别急,我这就去找他。” 于苏生怕自家齐阿爷再语出惊人,她急急忙把手里的大包袱往背上一摔,背着就走,结果前脚才踏出房门,后脚就传来了她齐阿爷急促的喊声,“你等等……” 于苏回头,“您还有事?” 老齐头好笑。 “送完衣裳你赶紧回来,我们爷孙还得到给你做媒的老婶子家去,阿爷得求人家老婶子赶紧给你把嫁衣赶出来,你得过去走个形式绣两针。除此之外,我们还得赶紧找房子。” 他总不能让孩子在宋家出嫁吧,那可不合规矩,他们爷孙俩还得去村里寻一寻空屋子,给孙女做临时发嫁的地方。 毕竟这前一个问题还好解决,嫁衣再赶,只要不绣花,光裁制缝合是很简单的,并不费什么功夫,唯独这发嫁的地方……唉,难啊! 他们西南重规矩,再因着赶时间婚事从速从简,可该有的礼不能费,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他们都用三日功夫一样不落的全齐活,唯独这如何迎亲有点困难。 他们家宝不是这本地的女儿,便是出银钱找地方借住,村里的人家也不愿意接纳她到自家发嫁,自己就想着,不若问保甲租个已经没了人的孤寡独户屋子,哪怕破点旧点也没事,好歹把迎亲给应付过去,反正自己不能让他家宝有一星半点让人指摘的地方。 这事情还挺着急,后日就要迎亲了,得赶紧的落实。 第三十四章 送新衣二郎感动 “哎,小哥哥,你来。” “我?” 目送老齐头领着于苏去了后院,又自己个回了柴房捯饬硝制他的兔皮子的宋兴林,正忙着硝制的最后步骤,忽的就听到一声软糯糯熟悉的喊声。 宋兴林抬眼一看,呦呵,喊自己的人不是黏着自己,口口声声喜欢自己,还非要嫁给自己的小堂客还能是谁? 完全不知道已经被某人冠上堂客之名的于苏,怕宋家人突然回来坏自己的事,背着包袱的她站在阴巷口忙朝着宋兴林招手。 见这货傻不愣登的只会指着自己的鼻子看她,也不知道过来,一点也没有先前的机灵劲,于苏皱眉,有点怕自己选错了人,不过好在对方也就傻了这么一下下,转瞬就恢复了他独有的‘气质’。 把手里的皮子挂回墙上,宋兴林拍拍手,笑嘻嘻着就朝着她走了过来,嘴里还痞痞的问,“小堂客,你喊我作甚?” 于苏莫名不喜堂客这个称呼,额,也可以说是还不适应,她忙就抗议,“堂客喊的不够亲近,小哥哥,不然你喊我苏苏吧。” “苏苏?”,宋兴林咂摸着嘴,他从阿爷嘴里知道,面前小丫头叫苏于,可比起什么苏苏来,他还是喜欢……“苏苏是不可能苏苏的,我还是叫你于于(鱼鱼)吧。” “哈?”,于苏诧异,看着这个自作主张的家伙,使出了歪头杀,“为什么?苏苏哪里不好吗?” 结果对方却煞有其事道:“我喜欢吃鱼。” 这是什么回答? 于苏无语,摇头想要说不,结果对方却不顾自己的意思,直接一锤定音,“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我喊你鱼鱼,对了鱼鱼,刚才你喊我做什么?” 对方转移话题的速度杠杠的快,且看他那样子于苏也知道,这货定不会就自己的称呼再耽搁时间。 于于就于于吧,正好能时刻让自己谨记自己姓于,是于家的子孙,谨记身上的血海深仇,于苏便不再纠结称呼问题,利落的卸下背着的包袱,一把塞给宋兴林,“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宋兴林手里突然被塞了个大包袱很是不解,下意识的就要解开去看。 而于苏趁着他解包袱的时候想起齐阿爷那些教导,便赶紧道。 “我今个不是跟阿爷下白沙镇去了么,我想着小哥哥你一直都穿着这两身衣裳,遇到雨天换洗的都没有,我就给小哥哥你买了套新衣裳,还有鞋子跟袜子哦,就是里衣寻不着现成的,我跟阿爷还买了棉布,我准备求老婶子给我们做,我阿爷说想来最迟明个下午就能得了,小哥哥,这上头没有绣花花,你可不要嫌弃呀。” 嫌弃吗? 捧着大包袱解开,看到里头藏青色布料新衣的宋兴林,已经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只觉心里有股热在流淌。 他有些不可置信,连嗓音都在不自觉的颤抖,“这,这是给我的?” 于苏毫不犹豫的点头,“嗯啦,我给小哥哥选的,小哥哥你喜欢吗?” 喜欢吗? 喜欢,简直是太喜欢了! 宋兴林搂紧包袱的手松了再紧,紧了再松,只觉头晕心慌,连脚都是飘的。 曾几何时,他也曾日夜期盼,自己也能如家里兄弟姐妹们那般拥有一身新衣裳,哪怕只是粗麻布的。 可惜,这注定是奢望。 便是家里不受重视的女娃,两三年下来,她们或多或少的都有亲娘看顾着,能得那么一套,便是连自己那后娘带来的拖油瓶,这几年下来也得了两身新衣服,唯独自己……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总是在捡堂哥的,甚至是堂弟不要的破烂衣裳穿,没一个人会想到他也是个孩子,他的心底也期盼能有一件新衣。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啊! 呵呵呵……终于,终于也有人看到自己,惦记着自己了吗? 心里好酸,好涨是怎么回事? 宋兴林捧着这包新衣服鼻子发酸,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身处光明之中的人是不会理解,也不会懂,像他这般一直身处黑暗之中,一直被无视被嫌弃的人,是如何渴望光明与温暖的。 幼小时他盼着吃饱,盼着穿暖,盼着新衣,那时候自己没有能力买; 长大后他有能力买了,可想到身后这污泥一般的家庭,有钱他也不敢买; 他怕身后家人,特别是老大那坏心眼的眼气自己,想要霸占他用血汗钱买来的新衣裳,用长辈压服他,抢他的。 那时候他就想啊,自己为啥要自己出钱买衣裳好便宜外人呢?有钱偷偷存起来难道不香吗? 于是他暗暗发誓,待到自己再大些,存的钱儿再多些,他就偷偷离开这个大泥潭子,丢掉这些狠心的所谓亲人们,自由自在的浪迹天涯去。 “小哥哥,你是要哭吗?你不必感动,别哭呀,以后我给你多多的买新衣,你别难受。” 于苏见面前的路人甲一点没有书中所描写的强悍、专横、邪恶,反而看着还有点可怜,她不由出声安慰,一副我们哥俩好的模样,要不是自己身高不够,她甚至还想垫着脚尖,好好拍一拍这只顾着抱着衣裳发呆家伙的肩膀以示安慰。 上一秒还很感动,打心底觉得有这么个小堂客也很不错的宋兴林,下一秒就被于苏的话逗的升天。 他堂堂宋小爷,村里人口中的二痞子,山里连狼都怕的扛把子,用得着她安慰? 还说他哭,他才不会哭呢! 于是,某人嘴巴特别硬,脖子一梗,脑袋一扬,“谁哭啦?谁感动啦!你个小丫头家家的,眼睛有问题。” “你!” 于苏手很痒,可见着这货紧紧抱住包袱的手,于苏了然,呵呵一笑,蓦地伸手嘟囔着,“哼!你口不对心,还骂我,有本事你把衣服还我。” 宋兴林闻言一僵,还是不可能还的。 某人刚才的嘴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毕竟舍不得手里这份沉甸甸的,人生第一回被给予的情谊,忙就低头看着于苏,脸上堆笑嘿嘿的傻笑着,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善变有什么问题,更不觉得自己哄自己的小堂客有什么不对。 “鱼鱼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送给你男人的东西,你怎么还能要回去呢?这不行,再说了,我哪有骂你,小堂客你可不要乱讲……” 第三十五章 口嫌体直宋二痞 这欠揍的语气,真不愧对书里对他的形容,于苏给气的呀。 见她嘟着小嘴愤愤不平的小模样,宋兴林心情大好,终是忍不住心痒痒,抬手捏了上了他早就眼馋的肉嘟嘟耳垂,很是没诚意的戏谑道。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小堂客……”,看到于苏瞪眼,某人立刻从善如流的急忙改口,“不不,鱼鱼,鱼鱼好吧!鱼鱼我很喜欢你送我的衣裳,谢谢你,嗯,看在鱼鱼这么关心我的份上,嗯~对了,鱼鱼,这几天我听村里人说,你阿爷在村里四处寻屋子?你们寻着了么?若是还没寻着,这样,我有个地方,你跟你齐阿爷去看看?” “你有个地方?去看看?” 见面前的家伙紧搂着包袱笑嘻嘻的朝着自己点头,于苏想了想,故作矜持的挺直腰杆点头道,“行,那便去看看。” 宋兴林嘴里说的屋子,其实是他儿时死乞白赖硬缠着的那位镖师的屋子,对方是个孤拐的性子,又没个后人,后来不走镖了以后回村里又不合群,便在村尾靠山的林子深处盖了间小木屋度日。 说起来,要不是后来有宋兴林这个小家伙死缠烂打硬送上门去给他当了徒弟,这老头子死了都无人送终没人埋。 两年前老头故去,宋兴林给老头送走,这屋子因老头生前性子就不好,且又远离村子,白日里人呆这边都觉得瘆得慌,屋子也独一间并不大,且老头临终之前还找了保甲里长,说把屋连带屋子所在的那半亩地都算宋兴林的,自然就没人打这边的主意,屋子就这么空了下来。 两年多来,除了宋兴林时不时来这边打理一下外,村里人都不大爱往这边来,也怪这里偏僻又荒凉,连村里细妹们挖野菜都不敢往这边深入,久而久之的,村里人也下意识的忘记了村里还要这么一处房子存在。 说起来为了躲避宋家人,宋兴林的东西大都藏在这里,带着于苏跟老齐头过来看房子的时候,他还把于苏给他的包袱一并提了过来,这是准备先藏在这里来着。 “这屋子不错,想必平日里二郎没少来整理吧,嗯,不透雨也不漏风,还有床铺,这就很好了,不作亏心事,我们也没什么忌讳的,那老人家既然能大度的教导二郎你,想必也是个内里心善心软的。成,就这地了,我家宝出嫁的屋子就定这里!” 看过屋子,一直遍寻不得去处的老齐头一锤定音,婚事的准备工作就算是全部搞定了。 一回去老齐头就张罗着要把于苏的嫁妆往这边般,自家老伴准备的棉衣、棉裤、厚棉被,自己给采买的箱子盆子各色物件等等等等……统统搬过去,一样不落,只等后日迎亲,他们再把这些嫁妆给亮出来。 他要尽可能的给自家的宝,把婚事办的风风光光的。 …… 成婚的这日,天气晴朗,秋高气爽。 “噢,噢,娶新堂客喽,娶新堂客喽……” 锣鼓喧天,鞭炮轰鸣中,小孩们拍着巴掌,欢天喜欢的唱啊,喊啊,蹦啊,跳啊,一个个都高兴的简直如同过年,如同跟自己要娶媳妇一样,全围绕着从宋家出来的迎亲队伍,不知疲惫的来回瞎转悠。 迎亲队一路吹吹打打,走过村尾潺潺小溪上的石板小桥,穿行于通往新嫁娘于苏所在小木屋的泥土小道上,队伍最前方,一身新衣,惹得一干人等艳羡的宋兴林脸上笑容洋溢,心里却还有遗憾。 虽然是半路被横塞来的小堂客,他面上娶的好似勉强,心里其实满意的很。 口嫌体直的宋兴林见到家人把鱼鱼塞给自己后,除了谈聘礼跟嫁妆外,其他的事情他们根本就不上心,我们这位满山村人憎狗眼的宋二痞就不满意了。 本想开闹,还是考虑到接下来是自己大喜的日子,不宜动粗见血,宋兴林才勉强忍了。 不过忍了却不代表他不上心,为了自己婚礼的圆满,他硬是拿出多年来练就的高深无赖功力,缠磨的他那最是偏心眼的阿爷发了话,给他请了个锣鼓锁啦班不说,还忍痛许出了八十个钱的高昂价格让他做迎亲花销。 人生在世,他就成这么一次婚,讨这么一个堂客,他自然想给自家小堂客最好的,也是想显摆显摆自己能为。 自认为见过些世面的宋兴林,也想学着镇上富户迎亲一样,给自家堂客租个轿子坐一坐,不说是八抬大轿把人娶进门吧,两人抬的小轿,自己私房添补一些也不是请不起。 只可惜,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成婚的日子没选对,镇上唯一一抬轿子居然被人给租了去,没法子,他便想着,不然租个牛车去迎亲?到时候自己给牛头上扎朵大红花也喜庆。 结果万万没想到,村里唯一有牛车的保甲家,牛车昨个居然拉了粪…… 大喜的日子总不能有味道吧? 他也实在是没法子了,最后了才打上了滑竿的主意,总之不能让自家小堂客走着上门,他宋兴林的堂客可没这么不值钱。 就是这么骄傲的宋兴林感动于某人送衣的情份,背地里那是真上心了,一改前头刚刚答应于苏时可有可无的勉强劲,亲自邀了村里自己俩小伙伴,赶在迎亲的前日砍了竹子扎了这个新滑竿不算,宋兴林还坐上去让俩小伙伴抬着他试了试安全度。 就这还不算完,想到自家小堂客白白嫩嫩的小爪爪,鬼使神差的,宋兴林还连夜加班加点的,拿着砂戳子一点点把滑竿扶手打磨的溜光圆滑,一点都不扎手,又给滑竿上绑了圈红粗布条子,打扮的喜气洋洋的才算完。 至于俩死党小伙伴的取笑打趣,宋兴林浑不在意,大手一挥,次日一大早就揪着小伙伴协同自己一起去娶亲。 宋兴林带着他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经过石桥,却不知,石桥下,一群满山村中的小姑娘们正在下头浣衣。 她们听到热闹的动静,抬头瞧见了从桥上过的迎亲队伍,下头的小姑娘们就都忍不住纷纷交头接耳,叽叽喳喳议论开来。 “姐妹们你们快看呀,是娶亲队伍哎,也不知是我们村里哪户人家讨堂客,居然这般热闹。” “呀,二恰姐姐你居然还不知道吗?今个是宋二爷爷家的二孙子娶亲呢,我可还听说了,这宋二痞走了狗屎运啦,讨的这个小堂客老有钱,那嫁妆老多的啦……”, “真的吗?真的吗?那我得快点洗完这两件衣裳,等待会迎亲的队伍回来的时候我要去看。” “嗯嗯嗯,我也快洗完了,我也去。”,虽然宋家二奶抠门,可这毕竟是孙字辈第一回办喜事,搞不好她们能讨到两块喜糖也说不定。 第三十六章 对照组中女主现 姑娘家家的虽不比那些个媳妇子爱八卦,聚在一起也喜欢聊一聊新鲜事,天性而已。 石板桥下溪水两侧,几个姑娘们一起头,别的姑娘竟都争先恐后的加入行列。 有那跟先前开口的姑娘熟悉的就插嘴了。 “呀,二恰姐姐你待会去不去上头看热闹啊,我跟你说,村里人有那见过宋二痞堂客的,都说那小女娃娃长的俊,比某人……”,姑娘的视线蓦地落到对面一位约莫十二三岁,正在埋头捣衣的小姑娘身上,她暗暗撇撇嘴,压下眼中的嫌弃,结尾,“还好看一百倍!” 这位叫二恰的姑娘,因着跟保甲家的女儿黄茉莉交好,又因着黄茉莉一直看不惯宋兴祖童养媳何玉梨,于是连忙点头附和。 “真的吗,真的吗?那我得快点洗完这两件衣裳,等待会迎亲的队伍回来的时候我也要去看。” 好朋友都发话了,今日为了跟玩伴凑趣,才勉强捡了老爹两件衣裳出来洗的黄茉莉也不由笑着附和,“我也快洗完了,我也去,我也去。” 这姑娘嘴里欢快的大声喊着,忙把手里才打湿水的衣裳胡乱浸水里揉了揉,而后潦草的拧了拧水,就往木盆里一丢算是完事,也得亏黄保甲家有点家底子,姑娘养娇了。 说起今日宋二痞娶堂客了,还娶了个据说老漂亮还嫁妆多多的小堂客,身为满山村一枝花,黄茉莉不由就唏嘘起来。 在她看来,这桩婚事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好妻配癞夫,就跟宋大爷爷家好夫配癞妻一样样的可惜了(liao)了。 黄茉莉唏嘘感慨着,目光不由瞄到自己对面,正在埋头捣衣的某人身上,心里的鄙夷嫌弃越发的盛。 她一个穷的衣衫都没有一身的童养媳,竟然还叫何玉梨,她也配? 想到当初,就是眼前这么个黄毛丫头,穷鬼木头人,嫁给了自己最最喜欢的兴祖哥,所以才害得自己…… 只可恨命运弄人,当初兴祖哥病重要冲喜的时候,自己亲娘死活不同意让自己嫁过去,这才白白便宜了这外村来的穷鬼,唉!也不知明年自己及笄后,她能嫁个什么样子的人?家里再宠自己,自己又能有多少嫁妆?她能比得过宋二痞今日讨的这个小堂客吗? 黄茉莉的目光盯着对岸只管捣衣,事不关己的何玉梨陷入沉思,议论却还在继续。 “玉梨、玉梨,我洗好了,你好了没?算了,我帮你一起,我们快点子洗,待会子迎亲队伍回来了,我们也好去瞧热闹,说不定还能得几块喜糖喜果呢。”,这位是何玉梨在满山村的唯一好友,小姑娘圆圆脸,肤色暗黄,名叫杨阿蜜。 小小山村中难得有热闹可瞧,天性爱热闹的杨阿蜜听着身边的小姑娘们议论纷纷,根本没听出先前小姑娘意有所指的杨阿蜜,不由就着急了。 干惯了家里活计,手上有把子力气的杨阿蜜,急急忙忙把手里最后一件衣裳拧干,一把甩到身边的竹筐里头,看到自己的小伙伴篓子里还有不老少,小姑娘忙伸手过来帮忙。 “玉梨这衣服可不是兴祖堂哥的,也不是宋大伯跟大伯娘的,你又给全家洗衣裳?你呀你……” 碎碎念的杨阿蜜看着小伙伴恨铁不成钢的直摇头,手里的动作却没停,快速的抓起一件打湿的衣裳,从何玉梨身边的木头盒子里抓出一把茶枯撒在衣服上,使劲的揉搓打出泡泡,这才按在青石板上用力的搓。 “玉梨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是兴祖哥的堂客,兴祖哥将来有是要考秀才当大官的人,你得硬气起来,性子不能再那么软,更不能任由家里那些婶子姊妹们让你干啥就干啥,她们那是欺负你呢,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 小姑娘吧啦吧啦直念叨,明明她也就比何玉梨大一岁,却操的是老母亲的心,总跟只老母鸡一样,想把好姐妹庇护在羽翼之下。 被说教的玉梨也知道小伙伴是为了自己好,难得的把一直埋着的头抬起,莹白如玉的一张脸上露出一抹怯弱的笑。 “阿蜜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吃亏是福,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几件衣裳而已,我顺手也就洗了,家里二婶三婶她们也不容易,我没事的。” “玉梨!” 杨阿蜜气急,还想再说,对岸一直留心何玉梨的黄茉莉却笑了,忍不住就出声讥讽,“呵,有的人呀,就是爱显摆自己能为,还吃亏是福,啧啧啧……这么爱吃亏,你倒是别出来装的跟个小可怜一样呀~” 因有夺夫之恨,霸道的黄茉莉就是看何玉梨不顺眼,就是觉得何玉梨哪哪看着都很假,很能装,为此就是跟何玉梨不对付,喜欢欺负何玉梨,这不,眼下她就忍不住的打断杨阿蜜讥讽出声。 她声音一起,身边跟她是一伙的几个小姑娘也跟着腹诽。 能当保甲的人,家中没有田产积财那是当不上的,有钱又是长着小权的保甲,黄茉莉在村中地位自然不比一般姑娘家,村里大多数的人都乐意捧着她。 这不,如先前出声的米二恰啊,还有另外几个小姑娘,忙就配合黄茉莉朝着何玉梨冷嘲热讽起来,叽叽喳喳,什么难听什么来。 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阿蜜哪里见得自己的好姐妹被欺负? 直性子的杨阿蜜手里衣服一甩,就想要跟对面的黄茉莉几人怼几句维护维护好姐妹,结果何玉梨很清楚自己唯一小伙伴的性子,也是怕得罪人,她赶紧一把拉住阿蜜的手,对着她连连摇头。 “阿蜜,算了。” 一边是自己的好姐妹对自己投来的祈求眼神; 一边是自己看不惯,满脸奚落讥讽的保甲家女儿; 阿蜜嘴巴张了再张,终是闭嘴。 算了,她倒不是怕了保甲家的女儿,而是因为好姐妹的请求,而且她一会还要去看热闹。 阿蜜这才不甘不愿的偃旗息鼓,把刚刚丢弃的衣裳捡回来继续愤愤的搓着,就仿佛是捏着某人在搓一样,一边搓,阿蜜还一边故意跟身边的何玉梨大声道。 “也是,我杨阿蜜是讲道理的人,一般不跟某些人一般计较,玉梨我们快点洗,一会我们就去看热闹去。” 见伙伴不闹了,何玉梨狠狠松了口气,忙点点头嗯了一声应下。 她们二人这般的态度,却又刺激的对面的黄茉莉眼睛红,不由再度撇嘴鄙夷,“假模假式假惺惺……” 心气不平的黄茉莉还想再来几句吧,身边的小伙伴却急忙拉了拉她。 “算了茉莉,我们还是快点洗吧,你听,那鞭炮锣鼓声都近了,想必是宋二痞已经迎到了亲要往回赶了呢,我们快点啊,一会我们去拦路,多讨两块喜糖去,你跟那般的人计较什么……” 第三十七章 拜天地夫妻同心 宋兴林娶亲的流程走的很快,因为于苏这边没什么亲人,就独齐阿爷一个,另外就只有一个齐阿爷请来的媒婆帮着忙前忙后了。 屋子里趁着迎亲队伍没来之前,于苏早早起床,穿上没有绣花的红色棉布新嫁衣,隔绝了外人的视线,她郑重的取出随身携带的百宝箱放大,捧出自己偷偷为家人们亲手做的牌位,恭敬的一一摆放在桌案上。 于苏跪在桌前,眼眶通红的望着桌上的一座座牌位。 “阿爷,阿奶,爹爹,娘亲,大哥,你们看,今天你们的乖宝成婚嫁人了,你们放心,你们的宝一定会好好的活着,活蹦乱跳的活着,谁都不能阻止我活的好……”,哪怕是小说剧情都不成,“阿爷、阿奶,爹爹、娘亲还有大哥,你们安心的在天堂等着,我会找到二哥,我会活的好好的给你们报仇雪恨,以告你们在天之灵的,你们一定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好好保佑二哥跟你们的乖宝……” 于苏泪流满面,声音低低的跟亲人们说完话,俯身就是砰砰砰的三个响头磕下,听着外头传来的锣鼓喧天,于苏坚强的小手一抹连,拭去泪珠,郑重再把家人们的牌位缩小,珍藏到自己的百宝箱收好随身携带,这才开门走向守候在门外的齐阿爷。 在齐阿爷连声的使不得中,在老人家止不住的眼泪里,于苏郑重的给齐阿爷磕了个头,吃了媒人婶子端上来的离娘肉,终于,于苏含泪,由齐阿爷亲手给她盖上了红盖头,牵着她的手,把她交托到了宋兴林那双粗糙的,还并不宽大,却格外修长有力的稚嫩手掌中。 “吉时到,奏乐,鸣炮,迎新娘咯……” “噢噢噢,新郎新娘吉祥如意,吃喜糖,吃喜糖……” 鞭炮声声锣鼓鸣,小孩笑闹声声喜。 背着装喜糖喜饼兜子的宋兴山,看到这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喜事,如今却是属于自己讨厌的人,他的心又愤恨不平,眼里恨出血来。 村里这些没眼色的小崽子们居然还把他围了个团团转,这货就是死拽着褡裢没动静,根本不想发喜气,还是边上宋兴林俩铁哥们看了,两两对视一眼,心说决不能让宋老大这坑货毁了自家好兄弟的婚礼,忙一个上前勾肩搭背的扣住宋兴山,一个笑嘻嘻趁机上来哥两好的寒暄,手里动作却一点不慢的夺下宋兴山背上的褡裢,全然不顾宋兴山愤怒的叫嚣,只把褡裢里的喜糖喜果掏出来挥洒。 “大吉大利,新婚贺喜,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吃喜,吃喜喽……” 于苏被宋兴林背上滑竿时,听到的就是身后撒糖的阵阵欢腾。 随着男方媒人婆子一声高亢的喊,身下的滑竿猛的被抬起,于苏两只小爪子下意识抓紧滑竿扶手,只觉入手一阵冰凉圆滑。 这滑竿瞧着新的很,居然一点木刺都没有,完全不扎手噎? 全然不知某人私下用工的于苏,抓紧了滑竿扶手,任由抬滑竿的阿叔们把自己高高颠起,小小的身子随着滑竿的起伏而起伏,透过盖头下的缝隙,于苏看着走在前头,穿着自己送去的新衣新鞋,满脸喜气洋洋,还时不时回头笑呵呵来安抚她的小相公。 “鱼鱼,别急,一会就到家啦。” 于苏……她不急,真的! 滑竿在前,嫁妆在后,红木箱子,黄澄澄的铜盆子,两铺两盖的被褥,子孙桶子,粮食瓮子,还有齐阿奶准备的棉袄,还有齐阿爷采买的布匹等等嫁妆,一样样的被人抬出来,队伍浩浩荡荡的,真是羡煞了满山村的一干妇孺,包括此刻正站在桥头看热闹的浣衣女娃娃们。 “哇,玉梨,玉梨,你快看,你快看,新娘子来了耶,新娘子来了耶!” 随着鼓乐的接近,人流的到来,阿蜜不由惦起脚尖,双手激动的拉着身边的好友晃啊晃。 许是受到了气氛的感染,心里最是愁苦,面上最是温柔贤惠不过的何玉梨,也被好友所影响,不由也探头朝着热闹所在望去,入目的红,刺的她眼睛疼,让她不由眯了眯眼。 “居然坐是的滑竿?都没有轿子啊!啧啧啧……宋二痞不愧是宋二痞,白瞎了这个小堂客了,乖乖,还真是嫁妆多啊,也不知道真的漂不漂亮……” “可不是,我可是听我阿爹说了,人家可是不止有这些个嫁妆,人家还有六两六的压箱底呢,可不像是某些人……” 阿蜜的声音才落,边上的黄茉莉忙又刺上了,这位还真是无时无刻的不在找机会,见缝插针打击某人。 这样的黄茉莉最讨厌,阿蜜不喜欢,结果还有比这个更讨厌的,就是那些个因着她那保甲爹身份巴结黄茉莉的人。 边上黄茉莉的好友米二恰最是知道自己好姐妹的心思,看到阿蜜身边的何玉梨,她眼波一转,忙就附和黄茉莉。 “哎呦,宋兴林家堂客看着可真小巧呀,瞧着像是比玉梨你当初给兴祖哥当童养媳的时候还要小呢,玉梨你说对不对?” 被突然点名的何玉梨眸色暗了暗,抬头看向瞧着自己一脸奚落讥讽的黄米二人组,她的嘴巴动了动,正想要说什么,身边见不得好姐妹被欺负的阿蜜先不干了。 “你们神气个屁,那是宋二痞讨堂客,搞的好像是你们讨堂客一样,说的什么风凉话,就好像人家那些嫁妆是你们的一样,你们有吗?还刺我玉梨姐,你们是家雀吗?就知背后说人,哼!玉梨姐你别气,跟她们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说的,她们这是羡慕你呢,等将来兴祖哥考上秀才,你可是要当秀才娘子,将来要坐八抬大轿的人。” 明知道好友是在维护自己,可莫名的,她就觉得这话有点刺耳。 自己的丈夫是好,学问好,人也好,样样都好,她也深信,将来她的兴祖哥一定会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自己也能风风光光的当秀才夫人,当举人夫人,甚至是当进士夫人,也一定一定能坐上八抬大轿。 可是,即便以后坐上了也不是现在,更不是曾经啊! 这样的排场,这样的喜庆,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她——何玉梨,是被大宋家一担子高粱米换回来,给曾经重病垂危的兴祖哥冲喜的童养媳,不要说滑竿,她进宋家门时可怜,嫁妆连一双新草鞋都无,全身上下就只身上一套破旧的麻衣,为此宋家不要说给牌场,就是笑脸都没给她一个…… 何玉梨努力无视挑衅自己的黄茉莉等人,忽视好友维护自己的话,她不断告诉自己,将来自己是要当诰命妇人的人,滑竿而已,她何玉梨不在乎,‘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长年干活被染的青黑的指甲包裹在拳头里,深深扎进掌心,何玉梨全都感觉不到,只有轻轻颤栗的身体,泄露了她此刻不平的心绪。 滑竿,她其实也好羡慕…… “吉时到,告先祖,拜天地……” 宋家堂屋,傧相抑扬顿挫的唱和声中,稚嫩的少年牵着小小一团的红影走入堂屋,两人手持红绸,新人面对上首坐着的宋保长夫妻,还有宋二有,以及应宋兴林这个难缠的家伙,非要摆出来的他亲娘牌位站定。 他才不会顾忌站在堂屋一侧,看着自己亲爹手帕都搅烂了的后娘呢。 宋兴林朝着瞪向自己,眼里恨毒了的后娘投去讥讽一笑,低声叮嘱了身边的于苏一声小心看脚下,傧相的唱和再次袭来。 “一拜天地,拜~ 祝新人佳偶天成,地久天长; 二拜父母,拜~ 养育之恩重如山,父母天伦寿百长; 夫妻对拜,拜~ 夫妻恩爱,日子和美,永同心; 礼毕,送入洞房……” 随着一声送入洞房,无处可去,不放心的尾随于苏而来送亲的老齐头,站在人群中目送那道小小身影渐渐离去,他的眼里闪着泪花。 “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不能哭……” 老头儿低声念念叨叨告诫自己,只是奔涌的情绪却怎么也忍不住,不得已,他努力眨巴着眼望向天空,老齐头目光悠远带着迷离,他望着瓦蓝天空边那抹夕阳的余晖,老齐头不由喃喃低吟。 “我的老哥哥啊,我们乖宝,她今日成婚啦!呜呜呜……就是,就是不知道老哥哥你在天上看见了吗?呜呜呜……我的老哥哥啊,是老弟我无能啊,前怕狼后怕虎的,身后又没个依仗,身边的族人还都是狼,都对弟弟我那点子家底子虎视眈眈,哥啊,我怕啊!我怕自己没法保护好宝的安危,就只能把宝远远的送出来吃苦,呜呜呜…… 老哥哥,弟弟愧啊! 是弟弟我对不起老哥哥你啊,呜呜呜…… 不过老哥哥你放心,带着老嫂子还有侄儿、侄媳妇跟大郎在那头好好的,二郎这孩子我替哥哥你看过了,是个外狠内软的好孩子,对我们宝也不坏。 而且哥啊,我们乖宝可聪明可聪明了,我信她能笼的住二郎的心,能把将来的日子过好,过美满!老哥哥你们在那头只管放心啊,我在呢,但凡我还在,但凡弟弟跟老婆子还有一口气在,我们夫妻俩定不会教乖宝受屈的,哥啊,你瞑目吧,别记挂这头了昂……” 第三十八章 忧幼妻新房送食 于苏跟宋兴林年纪还小,所以洞房内的一系列流程,他们这对小夫妻是不用走的,甚至宋兴林这个新郎官都没有被拉去敬酒灌酒,加之心里惦记着新房内的小堂客,宋兴林也乐得自在。 悄默声的离开喧闹的院子,亲自端碗去厨房里转了一圈,挑挑拣拣了一大碗的好肉好菜,宋兴林功成身退,只跟坐席的齐阿爷打了声招呼,在齐阿爷慈爱满意的目光中,端着碗就回了新房,准备投喂自家小堂客去。 宋兴林推门进屋的时候,于苏一个人盘腿坐在床上,正把自己压箱底的银子往自己的百宝箱里头塞,准备装到钱罐子里,与阿爷临别时塞给她的小金饼子一道作伴去。 结果听到推门的动静,于苏一惊,不知来人是谁的她,赶紧把百宝箱恢复缩小急急忙往怀里一塞,正襟危坐的看着门被推了开来。 嗨,她还当是谁呢?原来是自家小相公呀! 于苏高悬的心瞬间落下,婴儿肥的脸蛋上洋溢起笑容,“小哥哥你怎么来了?” 宋兴林:堂客这态度?有点不对头呀,莫不是……“鱼鱼,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干坏事了吧?” 于苏震惊,“怎么会?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吗?”,宋兴林挑眉,显然还是怀疑。 于苏却不想暴露秘密,她怕被对方当怪物呀! 毕竟才结婚呢,都没啥感情基础,万一这货要是嫌弃害怕自己,立马反悔马上跑路可怎么破? 她赶紧连连点头附和,转移话题,“嗯嗯,小哥哥你肯定想多了,对了,你不在前头敬酒,怎么回来啦?” 面对急于岔开话题,明显内里有事的小堂客,宋兴林倒没再纠结,毕竟任凭他想破脑壳去也不会想到,自己讨的这个小堂客她就不是一般人,眼下的他,至多以为是小堂客是有什么女孩子家家的事情背着自己不好说,便不再纠结追问,倒是让于苏大松一口气。 于苏只听他的新晋小相公扬了扬手里端着的碗,笑眯眯道。 “我还小呢,用不着喝酒,再说了,酒那么精贵的玩意,我家阿爷阿奶那般的抠门,也就只买了两斤待主桌的客,哪里舍得给我喝?再说了我要不来,你吃什么?莫不是你以为,家里除了我以外,还会有人想起你个小傻子还在饿肚子?” 宋兴林说的特直白,一点都没觉得,自己说起自己家人的不堪有什么不对,于苏同样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她摸着得到提醒后就咕咕叫的欢的小肚子,于苏反而是觉得她这个小相公说的对极了,干的事情也棒呆了,特别特别符合自己的胃口。 她,超级吃货咸于小苏也不是个矫情的人,滑下床,欢喜的蹦跶到宋兴林跟前,眉眼弯弯,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的直接往外倒。 “哎呀小哥哥,你真好,你真棒,居然还记得给我找吃的,嗯嗯嗯,都说疼堂客的相公是个好相公,我现在才发现,原来小哥哥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好的相公耶。” 艾玛,这软糯糯的声音,这不要钱的夸赞,宋兴林怎么听怎么顺耳,便是这伸到自己眼跟前摊开要吃的的小嫩手,他看着也觉无比的可爱,真是哪哪都戳中自己的心,夸的他都不自在了。 “哪,哪有……”,等等,他这想的都是什么呀!意识到什么,宋兴林忽然羞恼,“碗给你,快拿着,我看你这样子还是不饿,居然还有心思打趣我,你这条小鱼真真是成精了,可真坏呀!拿去快点吃你的饭去……” 于苏听着面前少年羞恼别扭的话语,瞧着自己手里被塞来的大陶碗中装的满满当当的肉食,再看着对方羞红了的耳根,于苏跟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样好笑。 这路人甲好像也没有书本里说的那般独,那般自私嘛,看样子自己的选择不坏。 天大地大,干饭人最大,捧着大碗,在宋兴林的惊奇中,于苏不多会就美美的干完了某人带回来的饭食。 要知道这大陶碗都有钵子大,自己也还没吃呢,他之所以端来满满一碗,那是准备跟小堂客一起吃的,结果…… 宋兴林惊讶的,不住连连往于苏挺起的小肚子上下打量。 “鱼啊,你可真能吃啊……” 难怪的老四他们几个会说自己这堂客是猪了,他现在也有些忧愁的说。 “我说堂客啊,你这么能吃,以后我能养得活你吗?”,自己的小金库,以后怕是再不能跟以前那样吃饱饱了吧? 宋兴林忽然有些后悔娶了这个吃货了怎么办? 于苏被宋兴林发绿的目光盯着看,看的她头皮都发麻,却也想不到自己这是一时的放开干饭,让心软应婚的某人居然想要悔婚? 吃饱喝足的她,这会子居然很犯困。 没办法,今个为了当新娘子,她可是鸡叫了三遍就被媒婆婶子跟齐阿爷唤醒,然后就是一顿的捯饬折腾,她还小,还长身体呢,哪能不困? 于苏连连打着小哈欠,瞧着跟前还在端着个空碗发呆的小相公,于苏懒洋洋的挥挥小爪爪,一副小林子你可以跪安了的表情,“小哥哥谢谢你,我吃饱了,你也去吃饭吧,我现在要睡觉了。” 额…… 宋兴林这位少年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今个新讨的堂客在吃饱喝足后,竟然真就跟小猪一样吃了睡,睡了吃,宋兴林俊朗的面孔上露出吃惊又无语的神色,不由伸手就去拉一屁股坐回床上,正准备仰面躺平的某人。 “不是,鱼啊,你这就睡啦?” 被拉着的于苏诧异的瞧着宋兴林,耸肩“不然呢?反正又没什么事了。”,甚至还没什么消遣,她不睡干嘛?且困着呢! 于苏这幅理所应当的表情,看的宋兴林又是一噎。 今天也是一大早天不亮就开始起来折腾的宋兴林,见他的小堂客居然哈欠连连,有些不忍又有些好气,他甚至还有些犯困。 宋兴林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的奇怪,想发火吧,不是;想开心吧,也不是;总之最后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就是鬼使神差的吧? 宋兴林很光棍的把手里的空碗一撂,自己干脆也爬上床,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却立马惹得困意连连的于苏精神一振,一个激灵窜起来,跟防狼一样的防备着突然跟着上床的某人。 “你干嘛?” “我干嘛?”,他还能干嘛,当然是睡觉呀! 饭不给吃,难道觉还不给他睡?那自己这到底是讨的什么堂客? 宋兴林想想也委屈上了,渐成的俊脸上还显露了出来,于苏却丝毫没被对方的委屈所打动,她双手抄起身后的枕头就怼着她新晋小相公的胸膛,小嘴又快又急。 “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你怎么可以睡呢?你去你自己的房间睡。” 本就不是好脾气的宋兴林瞬间被气笑了,他指了指于苏,又指了指自己,“你的房间?你的床?那我呢?小丫头,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以夫为天?” 第三十九章 东风压倒西风夫 以夫为天是不可能天的,永远都不可能天。 于苏想都不想的摇头,“不知道。” 见到这货被自己气的咬牙切齿的模样,于苏也怕把这个自己主动求来的路人甲给气跑了,想了想,思量了再思量,她决定退一步,“那不然你睡地板?”,至于床什么的,她是从来没想过要让出去,便是帮助自己改变命运的路人甲也不行。 齐阿爷可是说了的,这屋子是他老人家跟宋家人讨来给自己住的,那不就等于是她自己的?所以屋子都是自己的,屋子也虽然空,可里头什么不是自己的? 让路人甲小相公去别地睡,这没毛病! 于苏却不知,她的没毛病,却气坏了眼前对她内心一无所知的小丈夫。 “你……呼,呼……你!” 宋兴林牙痒痒,手痒痒,可对着小堂客软萌萌的小嫩脸,曾经所有的暴脾气跟独性子,这一刻居然神奇的怎么都发不出来,也是怪哉! 面对这么个小小年纪,一脸理直气壮,偏偏看着还傻乎乎,软萌萌,眼下还是自己堂客的小丫头,他能怎么办? 只能认栽的宋兴林,忽然就跟泄了气般,有气无力的挥手拨开胸前的‘凶器’。 “行了,看在你是我堂客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眼下你困我也困,将就点,我们就这么睡吧。” 说着宋兴林难得好脾气,伸手上来,准备免为其难的抱着新堂客补个觉,结果于苏却不给他面子,‘凶器’再度归位,戳着胸膛,顽固的往前一顶,“不行!不能这么睡!” 阿奶跟娘亲在自己还小的时候就教导过自己,不能跟男滴亲亲,不能跟男滴睡睡,更不能让男滴碰到自己的小屁屁,不管年纪,不管是谁,只要是男滴,连阿爷,亲爹,亲兄长都不行。 这些个教导她可是还记着呢! 两辈子年纪都小,在这方面都没什么经验的于苏,在这一刻完全忘记了,眼前的少年是自己的合法丈夫,嗯,或者更确切的说,忘记了这人是可以合法跟自己睡一张床的男滴,因为阿奶跟娘亲走的太早,她们还没有教到啊。 理所当然硬气的不行的于苏,就是顽固的举着枕头与宋兴林对峙,半步不让,就是不让某人睡她的地盘。 宋兴林被于苏这样的举动又给气笑了,他又爱又恨又恼火的,把自己一双拳头捏的咔嚓作响。 “小鱼鱼你怕不是忘了,这是我宋家,房是我宋家的房,床是我宋家的床,而你……”,宋兴林努着下巴,上下打量着眼前傻不愣登的傻堂客,“你是我宋兴林的堂客,我——宋兴林,是你的男人!!!你,明白?” “明白。”,于苏点头,“也不明白。”,于苏又摇头。 不等宋兴林有所反应,她倒是恶人先告状的学着对方的样,下巴点着宋兴林正捏着的拳头,语气特别严肃,“不管我明不明白,小哥哥,君子动口,小人动手,你不能打人。” 这货可是有黑历史的,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先给他打打预防针,警告警告他。 若是这货不听警告,那自己可不介意把他变成小蚂蚁,一个指头按死他。 于苏脑子里歪歪着,宋兴林却给新堂客怼的呀,“嘿,我的个暴脾气,你个小不点还跟我倔上啦?看我……” “看你什么?看你家暴吗?” 于苏及时回神,谨慎的往后一缩,防备的瞪着某人,右手的小爪爪却已经暗搓兮兮的摩挲着,大有你动手,我就立马变小你丫的,然后狂虐你丫的的架势。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面临危险的宋兴林,就这么看到自己的小堂客用一张软萌脸,故作小大人般的仰头倔强的看着自己(抗议,她那是凶狠的警告好吧!),他的视线不由落到自己身上的新衣上,没由来的宋兴林心下一软,却再怎么也生气不起来。 算了算了,堂客是自己的,自己不惯着谁惯着? 在自家堂客的软萌(警告)目光中,宋兴林自己认栽。 “行了行了,我怕了你了还不行。” 终是心软不敌的宋兴林,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恼,故作恶狠狠的甩开于苏的手,不过嘛,有些事情该坚持的他还是要坚持,顶多退半步,这还是看在她是自己堂客的份上。 “你是我堂客,我是你男人,夫妻俩个睡一张床上才是正理,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某人夺过于苏手里的‘凶器’,气呼呼的丢到床外侧床头位置,临了不解气,还发泄般的重重拍了拍,而后拽开齐阿爷给于苏新置办的新嫁妆被堆在床中央,宋兴林和衣而卧一把躺在床外沿,气呼呼的道。 “行了别闹了,床一分两半,你睡里头,我睡外头。” 见自家小堂客那粉嫩肉嘟嘟的小嘴还在嗫嚅,为了以防倔鱼还要再说什么,宋兴林忙一锤定音,“不接受反驳,就这么说定了。”,甩完这句话,宋兴林闭眼赶紧装睡,摆出副他拒绝任何交谈的模样。 反正他是不可能睡地板的,这辈子都不要想,自己又不是欠虐。 看着放完话就双手抱胸背过身去装死,阿不,是装睡的路人甲,于苏的内心其实是无奈的。 好吧好吧,这改变未来命运的小相公是自己选的,她还能怎么办? 她也只得退一步,郁闷的仰躺下来,学着某人的样子,双手抱胸,利索翻身,也拿着屁股气呼呼的背对某人。 就这样吧,只要他乖乖的,只要他不家暴,暂且就先这样…… 于苏想着想着,实在困倦的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然而她不知的是,当她呼吸均匀,沉沉睡去,轻轻的打起鼾来的时候,身后背对着她的人慢慢的,慢慢的转过了身子。 他不是不困,不是不想睡,只是肚子没食,又被自家堂客气了一场,自己可不像眼下已经睡的四仰八叉早没了先前入睡动作的某人,他居然睡不着了。 “居然还会打鼾?哼……”,宋兴林同样小大人的摇头叹气,终是忍不住牙痒痒,手痒痒,心痒痒的,伸手捏上了某人秀挺的小鼻子。 也是,某人看着再老成油滑,瞧着再厉害,不也还是个十二岁的少年郎么?自然也有少年心性。 “喊你鱼真是委屈你了,我看你应该叫猪猪才是啊……”,正感慨着,蓦地,他忽然想到什么,宋兴林不由嘿嘿一笑,“想他们都喊我狼崽子,如今讨了你这像猪崽子一样的鱼,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发展?”,光是想想都觉得以后的日子肯定很有意思。 宋兴林自己说着说着也笑了。 “算了,鱼啊,你还是好好睡吧,你男人我……”,嘴里不自觉冒出这个称呼,宋兴林自己听了都觉得好笑,正在作恶的手,被沉浸在美梦中,还在吧嗒小嘴的于苏一巴掌拍飞他也没在意,他只是嘿嘿一笑,摇头老成的感慨,“唉,讨了堂客的男人命苦哦……算了,还是不陪你睡了,你男人我现在饿死了,得找吃的去了。” 自我调侃打着趣,宋兴林翻身下床,学着他阿爷平日里没事在村里瞎逛游的模样,背着手,踩着八字步,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一步一晃一摇头的走了,而这些,睡梦中的于苏对却根本不得而知…… 美梦正酣。 第四十章 好个过河拆桥鱼 喔喔喔喔…… 阵阵鸡鸣划破清晨的宁静,于苏一醒来,望着陌生的帐顶,听着身畔均匀的呼吸声,回身望着两腿夹着床中央的被褥,整个人早已经跨过三八线的人猛地醒过神来。 记忆回笼复苏,噢,她这是结婚了呀…… 想起昨日出嫁前齐阿爷的交代,于苏顾不上跟身边的家伙争执跨界的问题,她赶紧伸手推搡着还在好眠的某人,心里却记挂着齐阿爷说的,他担心家里的齐阿奶,今日一早就要启程离开的大事。 “哎,哎,宋二郎,你醒醒,醒醒……” 昨晚出去觅食,发现好吃的太多,身为自小吃苦长大的新郎官,一个控制不住自己,不小心就吃多了,你都不知道,挺着肚皮回房间的自己,那时有多羡慕躺在床上正酣眠的小堂客。 最后实在没办法,太撑了,他只得跑后院打了两套拳,发泄完了多余的精力,消化消化,都夜半三更了才回房睡觉。 这不,悲了个催的,平日里起的很早的他,新婚第一日居然起晚了。 虽说是起晚了,毕竟是习武之人,敏锐性还在,在自家小堂客伸手来推喊自己时,宋兴林就已经清醒,不过是对自家堂客的称呼表示不满。 宋兴林抱着被子在床上哼唧唧不满的咕哝:“哼,需要我时喊我小哥哥,等我娶了你,再不需要我了,你竟喊我宋二郎!真是白对你好了,哼!好你个过河拆桥鱼……” 喊了人后,正麻溜的趴在屋里开嫁妆箱翻衣裳的于苏闻言一顿,回头看着一脸无赖样,还满脸写满了不满的人,于苏果断收回视线,暗暗翻白眼,手上动作却不停,赶紧找出一套齐阿爷求婶子帮自己做的粉色棉布单衣快速穿上,一边穿,她还一边用小脚丫子轻踢某还在作的人。 “小哥哥,别别闹,赶紧起床啦,一会我齐阿爷就要走了,我得去送送他老人家。” 被指作的宋兴林,屁股被踹了个正着,有心再作一下吧,看着自家漂亮小堂客恶狠狠朝自己瞪来的双眼,宋兴林哑然熄火,心里却叫嚷开来。 果然老话说得对,女人的嘴骗人的鬼,这只要是个母的,不论大小,嘴巴子都会骗人啊,曾经的自己怎么就信了她一口一个的小哥哥?觉得她乖巧可爱,就着了她的道呢? 宋兴林深深同情了自己一把,嘴巴动了再动却没能说出什么来,最终只能认命的叹息一声,伸手去捞昨晚临睡时,自己脱在床沿边上的衣裳。 抓着正准备往自己个身上套呢,刚刚的白嫩小脚丫子又朝着自己袭来。 宋兴林一个闪身,长手一抓,把雪白粉嫩的小脚丫牢牢抓手里,好看的剑眉一挑,“祖宗诶,我叫你祖宗行不行?你又要作甚?” 他都已经老实穿衣裳了,祖宗还有什么不满的? 已经麻溜穿戴好的于苏,被抓了脚丫子还踢蹬不开,心里恼火这货力气是真的大的同时,她的目光却死死盯在某人身上不满。 “小哥哥,你不换件衣裳吗?”,昨个这货穿着这套衣服忙了一整日,大夏天的还迎亲忙碌,岂能不流汗?今日再穿,难道没味道的吗?他也不嫌臭臭? 于苏眼里的直白,看的宋兴林一噎,他自然也知道自家小堂客眼里的意思。 宋兴林先是一囧,随后又羞恼,松开擒住小脚丫的手,迅雷不及掩耳的倾身上前来,一把捏住了于苏的小鼻子,临了还不忘了微微用力晃了晃,调侃道。 “怎么,你嫌弃我啊?嫌弃也没办法,鱼鱼,你相公我自来是个没人惦记的,长这么大,唯一一身新衣裳就是鱼鱼你送我的这一套啊。都说新婚要穿新衣服,我可没有,没法子,就只能再穿这一身喽……鱼鱼可是嫌弃?还是鱼鱼你后悔没选我大哥,反而选了我这么个没人爱的存在?” 宋兴林浑不在意的耸肩自侃,目光却紧紧注视着于苏不错眼,生怕错漏于苏任何一个表情。 他眼里闪过希冀,只是于苏却没有看到。 她是嫌弃,可是嫌弃的不是他是没人爱的可怜虫,而是嫌弃…… “你丫的刚刚才抓了我的脚,现在居然用抓我脚的手抓我的鼻子?”,她简直抓狂了有没有。 刚才的话有试探也有期待,这是自小被苛待却又期盼得到养成的毛病。 刚才试探的说了一大通,其实打心底里,宋兴林是不希望自己的堂客后悔,更不希望她嫌弃自己的。 当于苏嫌弃的表情一起,宋兴林心里一紧,失望又失落,自嘲的想笑。 可紧接着,小堂客的声音一起,都还未落下,当他听清楚小堂客嫌弃的是什么后,宋兴林心底转瞬间又涌起狂喜。 眼中激动的闪着光,难得像这个年纪的正常少年人一样。 他突然开怀大笑着,猛的一把扑上前来搂住于苏,嘴里不住的嚷嚷,“哈哈哈,小丫头你居然还敢嫌弃我?那可是你自己的脚丫子,你个笨蛋鱼,哈哈哈……” 被某人突如其来的狂喜给懵傻了的于苏,一个不防被抱了个满怀,感受着紧紧勒住自己的力道,感受着紧搂住自己的少年人胸腔的震荡,于苏扶额。 这孩子高兴傻了吧? 罢罢罢,她的嫁妆箱里还有陪嫁的几块布,回头她花两钱,请给自己做媒的好心婶子再给这货做套新衣裳吧,没见着这可怜的孩子,因着一套新衣裳已经傻了么? 她可太难了…… 等某人疯完,于苏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小夫妻俩赶紧起床洗漱的时候,宋家寂静的院子已经活泛了起来。 心里暗搓搓欢喜着自己得了宝的宋兴林,拉着自家小堂客出来洗漱时,老实巴交的三婶马小巧正领着家里几个堂姐妹们,在院里洗刷昨日宴席来不及洗刷的锅碗瓢盆,碗盏杯碟。 见宋兴林笑的跟只吃了鸡的狐狸样,甚至还亲自去火塘上烧着的鼎罐里,舀了热水给那扫把星洗漱,本就心不甘情不愿被压着来洗碗的黄桃花,望着于苏的目光都在喷火。 都是女的,凭什么她那继兄对自己凶巴巴的,对这么个扫把星就好成这样?连洗脸水都给打,还用热水,可恨自己却得一大早的洗这么多的碗筷,还是用冷水,凭什么这么不公平?凭什么这可恶的扫把星能享福? 哼!她也不怕自己福薄没命享。 越想越来气的黄桃花,忍不住嫉妒的怒火,把手里脏兮兮的抹布往水盆里一甩,因着动作太大,盆里的脏水飞溅而出,直接喷到了边上大房女儿,也就是老宋家的长孙女宋春杏身上。 第四十一章 圆房是什么东西 宋春杏因着是家里第一个女娃娃,家中地位虽比不得家中男丁,可现年十一的宋春杏比起家里头其他女娃娃来,那也算是很得重视的。 这会子她好好的洗着碗,竟然被个外来拖油瓶给欺负了,宋春杏瞧着自己衣裳上沾染的脏污,平日里最爱惜自己东西的她气就不打一处来,瞬间就炸了,立刻学着黄桃花的样子,把手里的抹布重重的往黄桃花跟前的盆子里一甩,瞧着盆子脏水飞溅,拖油瓶也没能幸免于难后,宋春杏满意的冷笑着,指着黄桃花的鼻子就骂。 “你个遭瘟的死拖油瓶,大清早的发的哪门子疯?抹布甩什么甩?你看你给我衣裳糟践的,你赔我。” 平日因着继女身份,在宋家还算俯首做低的黄桃花,被宋春杏这么一怼,心里立刻委屈上了,而后她的视线落在厨房门口,见正忙着洗漱的小夫妻俩根本没分神关注自己这边,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自顾自的洗他们的,没由来的,黄桃花心里更觉委屈。 凭什么呀? 心里堵得慌的黄桃花,想着平日里继父对亲娘的纵容样,想着她娘可是给继父生了亲弟弟四郎,还有亲妹妹四妹的,黄桃花瞬间又有了底气,干脆撸起袖子,平日里最爱欺负自己的宋大妹吵成一团。 “你才瞎,谁让你离我这么近,家里地方这么大,你不知道躲远些啊。” “嘿,好你个黄桃花,我看你是故意找茬吧啊?弄脏我衣裳竟然还敢跟我顶嘴,看我不打死你……” “来啊,打就打,谁怕谁……” 才舒舒服服洗完温水脸,于苏手里的布巾子都没有放下,耳边就传来鸡飞狗跳,她下意识歪头去看,结果还不等她看清楚是嘛回事呢,跟前的宋兴林一把就掰回了她的脑袋瓜。 “好了好了,两只疯狗打架有什么好看的,赶紧的洗漱,你不是说齐阿爷一会要走么?鱼鱼,难道你不赶时间?” 经宋兴林这么一提醒,于苏忙加快动作,至于身后院中的喧嚣,于苏表示关她什么事? 跟新晋小小相公一道,于苏快速洗漱好,宋兴林泼完水,放了盆,提着他们的面巾子,拉着于苏赶紧远离战场回了房。 把崭新的面巾子晾在门后的竹竿上,下夫妻俩又在房间里拾捣了一下,于苏趁着宋兴林在忙的时候,赶紧把自己紧要的东西,她的百宝箱揣胸口的暗兜随身携带好,两人这才相携出门,而后于苏便看到,自家小相公也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平安锁,咣当叮铃的三两下就把他们的新房门给锁上了,于苏见状,忍不住满意的点头。 这个相公很不错,虽然屋子里值钱的东西都被自己随身携带了,可他却不知道呀,防范意识这么强,这样非常好。 宋兴林锁好他们的房门,把钥匙往袖口一揣,转身看到正望着自己不住点头的小堂客,宋兴林好笑,“鱼鱼,你傻兮兮的干啥呢?” 于苏被打趣的发囧,忙拉上宋兴林催促,“哎呀时间不早了,小哥哥,我们得快点,不然齐阿爷怕是要等急了,而且一会子太阳出来了赶路晒得很。” 拉着人就走,几乎都想用跑的,宋兴林好像也发觉了自家小堂客的羞恼,他也没说话,任由于苏拉着,大长腿配合着于苏的小短腿穿过阴巷往前院去。 夫妻俩到的时候,前院的战斗还未结束,宋兴林嘴里的两只疯狗,已经从唇枪舌战发展成了拳打脚踢,宋兴林却浑不在意,拉着于苏避过战场,穿过院子,走到大门口,临了想到什么,宋兴林猛地顿住脚步。 宋兴林把于苏安顿在院门口急急叮嘱了句,“鱼鱼,你乖乖在这等我。”,人却转身又跑回了院子里去。 就在门外的于苏想着,这货回去干嘛去了的时候,宋兴林却已经斜背着个大竹篓子飞快的跑了出来。 “你小哥哥你这是?” 于苏指着宋兴林身上的竹篓疑惑,宋兴林却不做解释,拉着于苏转身就跑,“鱼鱼我们可得快点了,你不是说齐阿爷要等急了么?” 完全不给她再问的机会,于苏只得赶紧跟上对方的步伐,小夫妻俩跑到于苏昨日出嫁的山林小屋时,昨夜已经给宋保长作别过了的老齐头,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就等着于苏来。 他只等一会见过孩子的面,再细细叮嘱交代孩子一番后,自己就可以出发回家去了,为此,好酒的他怕吃醉酒,昨日喜宴都不敢多饮,今日也是早早就起来等候了。 “齐阿爷,齐阿爷,我来啦……” 于苏的声音一传来,在小屋里煎熬踱步的老齐头蓦地一笑,而后反身抓起桌上的褡裢,赶紧背上身就立即迎了出来。 “哟,我们宝来啦,呵呵呵……” “齐阿爷,你昨晚一个人过的还好吧?” “齐阿爷您好。” 得小夫妻俩齐齐问候,老齐头高兴,连连点头回应,“好好好,一切都好,你们可还好?” “我们也很好齐阿爷。” 三人相聚在屋门热络的齐问候,都说老头子看孙女婿,越看越满意,老齐头看着面前同来的小夫妻俩笑意融融相处融洽的模样,他笑眯眯的不住点头,一颗高悬的心总算落地。 孩子这般,自己总算没愧对老哥哥的托付,可以放心的去干接下来的事情了,只是临走之前,老齐头想到什么,忙朝于苏招手,把于苏拉到跟前,这才看向宋兴林道。 “二郎啊,好孩子,今日一别,齐阿爷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这可怜的孙孙啦,二郎啊,齐阿爷有两句私房话跟我家宝说,你看……” 宋兴林年纪虽不大,却也算看遍了人间冷暖,加之以前还有师傅老把头教导,人又精明,哪里不明白眼下老齐头的意思?他忙就笑着点头应道。 “应该的应该的,那齐阿爷您跟鱼鱼说话,我去路口那边看看。” “成,成,好孩子你尽管去。”,见着宋兴林转身远去的背影,老齐头越发满意,笑着目送宋兴林走远,抬手抚须之时,身边传来动静。 老齐头低头看着正扯着自己衣袖喊自己的于苏,他拉着于苏走到屋檐下,老齐头上下把于苏打量一圈完,这才开口叮嘱道。 “宝啊,二郎这孩子不错,把你托付给他阿爷放心,只是孩子啊,记得阿爷昨日叮嘱你的话么?女娃家家的要爱惜自己,阿爷阿奶都不在你跟前,你更加要保护好自己,除了受了委屈,遇了难处要给我们捎信外,最重要的是,宝啊,你得记得阿爷跟你说的,不满十五,千万不能圆房知不知道?” 虽然她并不懂,齐阿爷慎重交代了自己两次的圆房具体是怎么回事,却并不妨碍她乖巧听话,“齐阿爷您放心,苏苏都记住了,只是齐阿爷,到底什么是圆房啊?” “咳咳咳……” 于苏的疑惑刺激的老齐头连连咳嗽,身为医者,哪怕是个半吊子,他也明白,女娃娃过早圆房百害无利,过早有孕更是要一尸两命的。 可要是让他给个小娃娃解释清楚什么是圆房? 好吧,他又不是老婆子,没法跟小丫头开口细说不是?便只能敷衍。 “那个,那个,咳咳咳……圆房就是圆房,宝啊,反正你只要记清楚,不满十五岁不能圆房就是,至于什么是圆房,十五以后你再问二郎去。” “问他?他晓得?”,于苏表示怀疑。 不过见她齐阿爷反应剧烈,咳嗽的居然红了脸,再感受到齐阿爷的抗拒,于苏只能悻悻的耸肩闭嘴,“那好吧齐阿爷,等我满十五了,我就问宋二郎。” 老齐头…… 第四十二章 夫妻双双送爷离 为了赶紧结束这个尴尬的话题,老齐头忙说起了别的。 老齐头手伸到胸前的褡裢里头,掏出了曾经临别前,于老哥塞给自己的十两银子转塞到于苏手里。 “宝啊,这个你拿着。” 感受着手里突来的冰凉,于苏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她抬头看着老齐头面露不解。 “齐阿爷这是?”,话说齐阿爷不是给自己准备过了嫁妆跟压箱底了么?怎么还给自己银子呢? 老齐头看着于苏眼底的疑惑,他笑着解释,“宝啊,先前给你的压箱底跟嫁妆,那是齐阿爷跟你齐阿奶为你准备的,眼下这十两是你阿爷给你准备的。”,当然他是不会说,这是当初于老哥塞给自己,拿来给乖宝做生活费的银子。 于苏却不知这些,听到说是自己阿爷给的,小家伙捧起银锭子贴在脸颊边,不由低声喃喃,眼里有了泪,“我阿爷给的?” “对,你阿爷给的。” 老齐头点头,声音沉重,他轻拍着于苏稚嫩的肩膀。 “宝啊,这是你阿爷的心意,而且女娃家家的远嫁,身边连个亲人都无,没点子银子傍身可不成!而且你记住,齐阿爷给你的六两六压箱底那是明面上的,若是宋家人有一天起了歹心非要夺,或者是二郎那孩子遇着难事需要它,你可以酌情舍出去,毕竟有舍才有得嘛。只是宝,眼下阿爷给你的这十两,无论如何,不管到了什么情况下,你都不可再舍出去,一定得藏藏好,留在最危机关键的时候才能动它,你知不知道?” 这也是自己为何昨日孩子出嫁没把它拿出来,反而是眼下背着人再拿出来的原因,孩子毕竟小,他得帮着她多藏个心眼子才成。 于苏手握银锭子,眼睁睁的看着齐阿爷的大手包裹住自己的小手,把银锭子牢牢握在手心中包裹住,临了还用劲紧了紧,于苏瞬间就明白了齐阿爷的心意。 “齐阿爷您放心,我都晓得了。” 不管阿爷当初为何把这十两银子交给齐阿爷,两位阿爷的心意她记在了心底,回头就跟阿爷给的金饼子放一块珍藏起来,不到万不得已,自己绝对不会去动它们。 得到于苏郑重承诺,老齐头放心点头。 “好,我宝记住了就好,好孩子,齐阿爷这一走,我们爷孙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更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你要记得,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齐阿爷,还有你齐阿奶,只要我们还活着,还有口气在,我们都是你的后盾,齐阿爷还是那个话,受委屈了记得给我们捎信。” “嗯,我记住了齐阿爷。” “乖啊。”,老齐头忍不住揉了揉于苏的小脑袋,眼里有不舍跟欣慰。 抬头看天,太阳露头,再不舍,老齐头终是紧了紧身上的褡裢迈动步伐。 “好了,时辰不早了,齐阿爷真得走了,宝啊,你要多保重,受了欺负也别自己扛着,二郎是你男人,凡事你都可仰仗他些。” 明明是一样的话反反复复在交代,于苏却一点也不嫌烦,反而是一次比一次郑重的点头应声,“嗯,我记住了齐阿爷,您老就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过齐阿爷,苏苏还有个事情求您,我二哥……” 于苏紧迈着小短腿跟上,不舍齐阿爷,可心里更多的还是对音讯全无的亲哥的挂念。 老齐头见着守在小屋前林子边路口的宋兴林,听到动静,已经朝着他们爷孙走了过来,忙就对于苏道:“宝你放心,齐阿爷记着呢,回去就打探,只要有保家的消息,阿爷定给你捎信,你别担心昂。” “齐阿爷,您跟鱼鱼都说好话啦?” 见宋兴林已经走到了跟前,事关二哥于苏没再多话,只抹去眼角不舍的泪花连连点头。 老齐头见了唏嘘又心疼,却是来不及宽慰自家的乖孩子,只转头看着已经到了近前的宋兴林。 “说好了,说好了,二郎啊,阿爷今日走了,以后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来,我家宝命苦,却是个好孩子,阿爷就把她托付给你了,二郎啊,你能应下阿爷,从此以后好好待她吗?” 宋兴林有些嫉妒自家堂客运气比自己好,便是没了家人,身边还有这般为她打算的亲人,不像自己,明明有亲人却偏偏像个孤家寡人。 可回头一想,傻兮兮娇软软的堂客对自己也挺好,他如今也是有能相伴一生的她,自己又有什么好妒忌的呢?连堂客整个人都是自己的呀,四舍五入一下,她的亲人就是自己的亲人,当然,她最亲,于是宋兴林果断点头。 “齐阿爷您放心,鱼鱼是我的堂客,对她好是应该的,别的好听话我个粗人也不会说,我只能跟齐阿爷保证的是,但凡有我宋兴林一口吃的,我绝不饿着她;但凡我宋兴林在笑,我绝不让鱼鱼哭;但凡我宋兴林还有口气在,我绝不让任何人在鱼鱼头上拉屎,齐阿爷,我是个男人!” 看着眼前的少年挺直着胸膛,神采奕奕,眼神真诚而又郑重保证的模样,老齐头莫名放心了下来。 “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有二郎你这番话,阿爷我就放心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一大两小三人相协走出林子,行过石板桥,穿过村中的红泥小道,跟村里相熟的人点头笑应招呼着,最后走到村口,老齐头招手停下,不让俩小的再送。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你们都回吧啊,回吧,阿爷走了。” “齐阿爷……”,于苏不舍,小短腿并未停下。 “宝,听话,别送了,你跟二郎回去,以后好好跟二郎过日子知不知道?” “嗯,我知道。” “成,知道就好,回吧,我走了。” 宋兴林看着老齐头的神色,知道这倔老头儿是不想让他们再送,他自己也舍不得自家小堂客走太远的路,毕竟山路崎岖,小堂客娇软年纪还小,最重要的是腿还短,便点头应道。 “好,我们听齐阿爷的,就不送您了,不过齐阿爷,这个您拿着。” 说着花,宋兴林就把自己一直背着的竹篓递给老齐头,老齐头还纳闷,“这是什么?” “齐阿爷,这是我跟鱼鱼给您准备的干粮,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您留着路上吃。” 别人可能不知道,自己却是晓得,三江县的齐家坳离着他们这地方可不近,老头儿独自一人回去,便是大多路途都是坐船走,路上且要花费不短的时间与功夫。 毕竟是自己堂客的亲人,自己临出门时想到这些,便到厨房里偷,阿不,那是自己的家,他那是拿,对,就是拿! 他便到厨房里撬了她阿奶锁上的橱柜,他没动上头的小锁头,而且拿的食物也不多,只从里头舀了两大碗办席剩下的炸酥肉,还有十个咸鸭蛋罢了…… 第四十三章 恨不得命都送她 “齐阿爷东西不多,是我跟鱼鱼的心意,您老拿着。” 宋兴林说的真切,于苏也感慨宋兴林这事办的地道,连连跟着附和点头,“齐阿爷您拿着拿着。” 孩子们盛情难却,东西也一点不像孩子们偷出来的,毫无所察的老齐头便笑着受了孩子们的心意,“成,既是心意那我便拿着了,好孩子回吧,别送了。” 怕孩子们再送,老齐头背上竹篓就走,于苏就这么站在满山村村口的大枫树下,目送老齐头远离,再远离…… 短短时日,她历经了分别分别再分别,明明已经学会坚强的她,泪水还是不争气的从眼角滑落,滴答滴答砸向地面。 边上五感敏锐的宋兴林,正努力摇摆着臂膀目送老齐头远去,蓦地就发现身边的小人儿不对劲,一回头,竟看到他的堂客在哭。 讲真的,这些年下来,在家里他也没少看着他阿奶,他后娘、伯娘、婶娘,还有堂妹们哭,可没有谁能像她一样牵动自己的心。 这一刻让宋兴林心里非常明白,身边这个堂客对自己来说是不一样的。 看着她小小一人压抑着默默流泪的模样,宋兴林只觉心生疼生疼的,好似都喘不过气来一样,当时他还想,自家这堂客莫不是还会下蛊不成? 算了算了,摇摇头甩开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想法,宋兴林牵起于苏的手,“鱼鱼走吧,我们回家了。” 完全不会哄人,也不知道如何哄人的宋兴林有些麻爪,烦躁的挠着脑袋,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句话,于苏却全然不知身边的小夫君已经急的想要抓耳挠腮了。 她目送着最后的亲人走远直到身影再也看不见了,于苏这才吸吸小鼻子,低低的嗯了一声,任由宋兴林牵着她,夫妻俩转头往村里回。 一边走,宋兴林一边频频低头,时不时小心翼翼的打量蔫了吧唧的堂客一眼,宋兴林冥思苦想。 这堂客他到底该怎么哄呢? 一路想的出神,导致宋兴林的步伐不由就比平常慢了些,小夫妻俩一前一后进了院子,穿过阴巷准备回房,结果才走到阴巷口,二人就齐齐听到嘭的一声关门巨响。 二人抬头俩相视一眼,十分有默契的加快脚步。 等他们抵达后院时,后院已经空无一人,似乎是想到什么,于苏迈开小短腿急急就往自己房间门口奔,而宋兴林的目光,却第一时间落在了正房链接堂屋与后院的后门上。 “啧……”,宋兴林不禁啧了一声,眼中闪着邪肆的光,舌尖舔着后牙槽冷冷笑着,视线落在紧闭的门板上什么都没说。 他盯着门板足足顿默了差不多有三息的功夫,转而又是一声哼笑,这才转身,一边从袖口掏钥匙,一边朝着正站在他们新房门口,上下检查门板门锁是否还完好的于苏走来。 “放心吧,这锁头可是纯铜打造的贵价货,用多少年了,扛造的很,便是有那不长眼的小偷上门,一时半会的也撬不开,鱼鱼你别担心。” 宋兴林声音故意放的很大,就仿佛是要说给某扇门后,依旧还在趴在门板上偷听的人听一样。 于苏看了看抬手示意自己让开的某人,又顺着某人的视线朝着某后门望去,她抬手无声的点了点某扇后门,于苏嘴巴张了张想低声确认什么,却立刻换来了某人捂她嘴,还朝她比嘘的静音手势。 于苏仰头微微后退,避开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同时心里瞬间了然了对方的意图,很聪明的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宋兴林见自家堂客如此聪明,还跟自己配合默契,他心里开心快活极了。 没拿钥匙的那只手忍不住蠢蠢欲动,直接袭击上于苏的毛茸茸的小脑袋瓜,上首揉了再揉,不禁溢出唇边的低哑嗓音里,有着宋兴林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温柔。 “好孩子,真乖!” 好孩子于苏……恼火的狠狠瞪着眼前笑的恣意的少年人。 见到堂客双眼喷火,宋兴林赶紧告饶。 先前还想着该怎么好好哄人呢,这会还没哄呢就把人给惹炸毛了,这可不应该! 心里狠狠警告了自己一番,宋兴林低头靠近于苏耳侧,压低声音,连连告饶,“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鱼鱼乖,你让开,我来开门,我们回家了。” 是啊,开门回家,这个后院中小小的一方天地,就是他跟堂客的家。 咔嚓咔嚓,三两下动作,宋兴林成功开锁。 他先是示意于苏先进去,等于苏脱鞋进屋了,宋兴林一边两脚互蹬脱鞋,一边取下门上的锁头,连带着钥匙一起谨慎的又揣回胸口的衣襟中贴身保管好,这才迈脚跟着于苏进屋。 这玩意价贵着呢,自己是有点积蓄,不过怕招来狼,他也不敢买新的锁头,一直以来它都顽强的在小树林师傅家帮着自己看大门,他也是眼下有了新家新房,这才想着把它请出山来坐镇的。 而且先不说它是自家师傅锁箱笼的宝贝蛋,便只说它扛造耐撬,偷儿撬都撬不开的防盗性能,东西再旧他也爱惜至极,更何论它还是师傅的遗物且得珍惜,哪怕它如今就只剩一把钥匙了,质量却杠杠好。 这不,今个就让某些有心人吃瘪了,光想想就开心。 送别了亲人,此刻心情正低落的于苏,且不知她家小相公此刻内心所想,看着这货郑重的把钥匙连带锁头子放到床头他的枕头下,那宝贝兮兮的模样惹得她嘴角直抽抽,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那位放好锁头的家伙,突的伸手到了跟前,一把拉着她就往床跟前带。 于苏猛的一惊,脚丫子不由重重一脚跺在某人同样光着的脚丫子上怒喝,“你干什么?” “嘶~”,宋兴林吃痛,忍不住呲牙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却怨念自己,没事殷勤的伐得什么木?铺得什么地板? 这把好了,房间里铺了木地板,进出都要脱鞋子,眼下小堂客给他来这么一脚……丫的,真疼! 心里憋屈,表情委屈,可对面跟前谨慎防备,眼眶还未淡去伤感的红的炸毛小堂客时,宋兴林心里所有的火气都烟消云散。 罢了,堂客是自己的,就是跪着,哭着,自己也得疼下去呀。 宋兴林叹息一声,轻轻捏了捏于苏的小嫩脸急忙道:“你先别恼,等着。”,快速说完,不等于苏反应,怕再吃一记无影脚的他,迅速弯腰低头趴在床前,一把从床下拉出来了个竹箱子。 把箱子拉到于苏跟前,宋兴林拍了拍箱子,没好气的朝于苏一哼,摊手笑嗔。 “我是你男人,我能对你干什么?”,自己还不是刚才看她难过想要哄哄她,这才决定带她看看自己的宝贝么,要不然,当他宋兴林是吃饱撑的吗? 宋兴林没好气的打趣于苏,同时上手也没闲着,快速揭开竹箱子的盖子,转瞬就露出了箱子里的东西来。 “这是?”,于苏也好奇了,不住撑头去看。 宋兴林伸手捡出里头堆叠着的几张还带着淡淡腥味的皮毛,抓了最上头的一张在于苏面前抖开。 “看,这是那日你求娶,额,不是,是你求嫁给我时,你小哥哥我背回来的兔子,忙着这些天,皮子我已经硝制好了,你瞧瞧这毛光溜吧?鱼鱼,我把它给你做个坎肩怎样?” “兔子?坎肩?” 莫名的,于苏就回忆起那日,这货把兔子交给老太太,还跟老太太讨教还价,最后还凭着一张溜嘴,哄得老太太点头舍了皮子的事情。 自己正是因为看到这货的厉害,才决定嫁给他逆天改命的,只是,他这兔皮不是已经许诺出去给了老头老太做坎肩了吗? “你不是许诺你阿奶,说要给她跟你阿爷做坎肩的吗?你的兔毛是多的无处安放,竟还有多余的许给我?” 箱子里瞧着也就三五块的样子,怕是不够那么多人分吧? 而且话说回来,这货究有几个好妹妹,啊不,于苏摇头,他究竟是用这兔皮骗了多少人?又许了多少坎肩出去? 于苏这么想的,同样嘴里也是这么问的。 宋兴林听到自家小堂客的话,他哈哈一笑,两手一摊,非常的光棍道。 “哎呀,你担心个什么劲,别人有没有,有什么关系,我只问你,你想不想要。” “想不想要?”,那自然是想要的,“可是你皮子不多,欺骗你阿爷阿奶成吗?”,不会被秋后算账吗? 宋兴林见于苏担忧自己,他更乐,大手一挥,“那都不重要,鱼鱼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要?” 宋兴林此刻的眼神仿佛带着小钩子,不断的鼓励,也是期盼于苏说出他想要的结果。 见于苏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宋兴林心思蓦地一转,突然又担心他家小堂客犯傻,有心哄自家堂客的他忙就补充诱惑. “啊,我忘了跟你说,鱼鱼啊,我们这山里冬日雨雪多,天气阴湿,可冷可冷了,有了这兔毛坎肩你出门才暖和。” 得,这态度架势,于苏懂了。 既然他都不怕,自己还有什么怕的? 俗话说得好,要想日子过得好,只管自家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呀! 于是,于苏笑眯眯的果断点头,“要!” “哎,那就对喽!” 见于苏配合的模样,宋兴林心情突然很好,甚至都完全忘记了脚上还在隐隐的疼,他莫名就觉得,自己讨的这堂客跟自己配极了。 瞧着跟前小堂客软软糯糯,配合自己配合的不得了,再没了先前伤心模样的小堂客,瞧着她乖乖巧巧的小模样,宋兴林心里特别的舒爽,忍不住又伸出魔抓,捏上于苏粉嫩嫩的小脸蛋。 想到此,自己曾多少次吐槽自家亲爹是个耙耳朵,后娘枕头风一吹就不知东南西北,如今再看自己…… 宋兴林扶额。 她笑的自己真是恨不得命都送她,可怎么得了哟! 看来啊,从今往后自己可得看好这堂客,万不能叫她在外人跟前这般‘傻’笑了,要老命了喂。 第四十四章 王八念经我不听 正常成婚,不管哪个阶层,新人婚后都有三天松快日子过,于苏跟宋兴林这对小夫妻俩,虽然是走了正常的流程成婚了,毕竟赶时间,且因着齐阿爷的急于离去,连三日后的回门都省了,自然而然的,除了婚后第一日小夫妻俩去送了老齐头一程后,次日,他们就结束了新婚生活步入正轨。 一大早起来,窗户外的天才麻麻亮,于苏睡的正香,就被身边淅淅索索的起床声吵醒。 睡神于苏也知道婆家不比自己家,贪睡是不可能贪睡的,只是眼下也太早了些吧? 她嘴里委屈巴巴的咕哝着,把沉重的眼皮子一抬,一眼便看到了身边正穿衣起床的宋兴林。 见这货终于换下了连穿了两天的新衣裳,往身上套平日里他常穿的,袖口领口都磨起了毛边的旧衣裳,于苏还纳闷来着。 她苦巴巴的打着小哈欠,带着刚睡醒的迷糊与沙哑就问,“小哥哥,你去哪?” 背着于苏穿衣正要下床的宋兴林,听到于苏的话,他动作猛地一顿,回头看到床上跟只迷蒙小鹿样的堂客,宋兴林不由心软好笑。 “我看今个天好,我准备进山去转转,看看能不能弄点什么好东西家来,鱼鱼,这会天还早着呢,你别起来,也不用送我,只管睡你的。” 根本没送人打算的于苏…… 自作多情的某人却一直自顾自说着话,一边还撑手过来,一把将支棱起身子的迷蒙小鹿按下,临了还把她陪嫁的薄被给她往身上拉了拉,盖盖好。 说起这薄被宋兴林心里又是一阵稀罕喜爱,长这么大,大冬天里自己的被子都没这个好,硬邦邦的一点也不保暖,更不要说山里早晚很凉,连夏日都得盖被子,反正他是从未享受过这般好的待遇。 所以说,自己这送上门的堂客娶的好,娶的可真不错。 你好我好才是真的好,小堂客好,自己也要待她更好。 他宋兴林也算是前世不修,这才倒霉催的生在宋家,家里倒是有些恒产,但就他阿爷阿奶还有亲爹的架势,那些怎么也轮不到自己沾手,不沾手就不沾手吧,他也不稀罕,只不过以前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眼下却不行啊,他也是有堂客的人了,将来还要有儿女要养。 不趁着自己眼下年轻,身强力壮的时候多捞点钱财傍身,将来拿什么让堂客跟孩子们过好日子? 这么一想,宋兴林越发觉得时间紧迫。 抬手轻轻拍了拍被下的于苏,就跟拍小娃娃一样,宋兴林还一改往日的粗鲁,好声好气安抚道。 “鱼鱼你乖,小哥哥进山给你弄肉吃去,你乖乖在家等着我,待会家里人都起来了你再起来,吃饭只管去,外人说什么,做什么,你都别管别听,只负责把自己喂的饱饱的就成,要是家里有人欺负你也别怕,先保护好自己,等你男人我家来,自会替你收拾他们。” 一样样的交代,于苏知道对方这是为了自己好不放心自己呢,她忙点头应了。 见于苏乖巧点头,宋兴林心越发软。 “真乖!”,手忍不住揉上于苏的脑袋瓜,宋兴林笑眯眯道:“在家乖乖等我回来昂。” 于苏点头,目送某人带上门离开后,翻身继续入梦…… 宋兴林这一走,便直接从清晨晃到了傍晚。 许是才新婚,又或许是有爱面子的宋保长发了话,再不然是还有别的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这一整日宋兴林不在家,吃朝食的时候身边虽然有人嘀嘀咕咕的,却也没敢指名道姓的点着她来讲。 既然‘没讲她’,早就被自家小相公叮嘱交代过的于苏,有着上辈子应对白大褂的经验在,很是有一套装傻充楞的功夫。 她吃自己的饭,窝自己的屋,翻自己的书,不该听的听不见,不该看的看不见,小日子轻松又自在,惬意的不要不要的。 直到傍晚来临…… “桃花,马上天都要黑了,你赶紧去,喊你弟四郎家来吃饭啦……” 炊烟袅袅渐淡之时,前院传来小相公的继母,阿不,眼下也是她的继母周燕的喊声。 于苏扭了扭发僵的小脖子,把手里的草药集合上宝贝的收入她的嫁妆箱里,而后步出屋子,关上房门就往前院去。 很显然,眼下家里要开晚饭了,虽然没人喊她去吃饭,但是身为干饭人,她又不是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的人。 她,咸于小苏吃饭根本不需要人喊,主动出击,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皮厚。 至于房门没锁? 好吧,小相公也没给自己留钥匙不是?光有锁头,自己要是锁了门,待会吃完饭小相公还未归家,她有屋回不得可糟糕了。 而且吧她没说的是,自己可是把房间里但凡值钱的东西,包括压箱底的银子,统统都收进缩小的百宝箱里头去了,如今百宝箱就乖乖的待在自己的胸口暗兜里,且安全着呢。 背着小手,大踏步往前院去,于苏一点都不客气,干饭人干饭特积极。 于苏进堂屋时,除了上头主桌的八仙桌上,围坐满了家中男丁以及掌家老太太外,下首靠门的小方桌上,除了家中几个年纪小的男丁,如被自家姐姐喊了回来的四郎,如年纪小还尿床的五郎外,宋家姑娘媳妇都在。 于苏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看中一个位置上去就座,硬是看得端菜上来的罗喜妹跟周燕眼皮直抽抽。 罗喜妹心里气,把手中盛着凉拌野菜的大海碗嘭的一声撩桌上,双眼带着刀子,瞪着于苏就讥讽训斥。 “二郎媳妇,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当长辈的?你还懂不懂规矩?长辈都还没落坐,你个新媳妇居然大大咧咧的就坐下啦?真真是没教养!” 随后跟着端了一陶盆糠豆饭进门的周燕一听,忙皮笑肉不笑的跟着符合:“就是就是,长辈的都在忙,一个晚辈不晓得伸手帮一把不说,居然还先上了桌,不愧是个野孩子少人教。” 平日里她是跟老太婆斗智斗勇,也跟大房斗的也跟乌鸡眼一样,可有些时候她们也会一致对外,就比如眼下。 前日成婚拜堂,狗崽子请出他那短命娘的牌位,硬是把自己排斥在外让她丢尽了颜面的仇,自己可还没报呢!且不能轻绕了这对狗崽子夫妻去。 周燕心里暗恨,皮笑肉不笑的硬是配合着罗喜妹,不对付的两人,难得一唱一和的朝着于苏发起攻击。 只可惜啊,她们小瞧了于苏的功力,她咸于小苏那也不是一般人,一般起来不是人。 她就静静的坐在桌前,小嘴巴默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对于俩八婆的指责视若无睹,简直就当她们当屁一样的无视。 第四十五章 饭桌上的争斗场 罗喜妹跟周燕见状恼火的不行,有心再训斥教导几句,桌子边上围坐的宋四郎,宋五郎,还有宋春杏等人纷纷喊饿,喊开饭。 自家的孩子自己疼。 被气了个仰倒的罗喜妹,便顾不上再数落跟她装傻充愣的于苏,只想着先分饭,等分完饭,安顿好了自家的崽,待会再来收拾这不长眼色的小东西。 恶狠狠瞪了于苏一眼,罗喜妹开始派饭。 反正下头桌上她最大,自来就是她罗喜妹分派饭食的。 自己两个儿子在上桌吃饭,不需要自己顾念,她只要管好与自己同桌的两个女儿便豪,罗喜妹放开手脚舀。 饭虽然是糠豆饭,不好吃却是干的,好歹能抵饱,满山村晚上都能吃得起干的主食的人家没几户,她罗喜妹可不会嫌弃。 先给自己盛满满一碗,压实压实再压实。 桌上的其他人,如三房马小巧跟她的儿子都敢怒不敢言,便是她那气性大的女儿想要说什么,也被那惯只会低头唯唯诺诺等待分饭的傻子三弟媳给镇压了,对于这样的三房,罗喜妹很满意。 三房老实,精明的二房却不干了。 周燕趁着罗喜妹这个大嫂去抓她两个女儿的碗,准备盛饭的时候,她抓着自己的碗冲到罗喜妹边上,没有饭勺也没事,周燕抓着筷子就从饭盆里大坨大坨的挑饭到自己碗里头,这货一边学着罗喜妹的样使劲的把饭碗压实,一边还不忘了招呼自己的儿子。 “四郎你个倒霉孩子,赶紧的,快把碗拿过来,娘帮你盛饭。” 罗喜妹最是知道,自己这个后来的二弟媳妇是什么样的人,这位可不是老三媳妇那个窝囊没脾气的,且泼辣难缠着呢,不到万不得已,自己不想跟她对上。 反正自己跟女儿的饭碗都盛好了饭,罗喜妹倒没有发作,只凉凉的看了跟个饿老鬼一样抢食的周燕并未多话,反倒是继续给桌上的人分起饭来。 先给三房小五盛,三房不受重视,但是这娃毕竟是男丁,老头老太太还算在意,不能苛待; 然后是三弟媳,毕竟还得指着她多干活,要想马儿跑,得给马儿吃点子草; 最后再是三房剩下的女娃二妹宋夏荷,谁叫她长反骨,刺最硬; 至于二房的几个儿女,那不是还有周燕在么,用不着自己费心。 罗喜妹一一分饭,边上的于苏一开始还是很乖的,老老实实等着分饭。 等半天见还没轮到自己,她守着自己跟前的空碗,看到已经分到满满一碗饭的黄鼻涕,额不是,是宋四郎,正美滋滋的捧着一碗冒尖的饭,朝着自己投来个得意显摆的眼神还不算,这货还故作嘚瑟的举起筷子,得意洋洋的向桌上的菜发起进攻。 那嚣张模样,看的于苏辣眼睛。 本不准备跟傻子计较的于苏,在对方一再眼神挑衅下,想到曾经的夺肉之仇,骂猪之恨,骨子里本就不乖巧的于苏眉毛一挑,暂且顾不等饭了,麻溜的操起筷子直接发起反攻。 桌上两道菜,都是黑黄色的大陶盆盛放的,只不过是不值钱的凉拌野菜是大盆,而三婶刚刚放下的小陶盆内,是前日喜宴时剩下的菜色烩成的大杂烩。 眼见着黄鼻涕的筷子就要往烩菜的盆里去,看样子还是去挑拣里头的肉菜,那恨不得脱鞋下去打捞的模样,成功的让于苏的筷子后发先至。 她也没有什么剩菜吃了不健康的想法,也不觉得这些不干净,毕竟这些菜都是厨房剩下的,并不是待客的桌上剩下的,席面上的那些个剩菜,早就被缺油水的客人打包回家,连汤汁子也没剩下,这些并没有口水。 于苏并不嫌弃,更看不惯黄鼻涕,所以她决定先抢为敬。 可怜正准备夹光烩菜里肉块的宋四郎,才心满意足的找到一块大肥肉,正想要得意的跟于苏嘚瑟一番,而后把肉送自己碗里,忽然他只觉眼前一花,都没看清是谁动手,自己心仪的肉肉居然没了? 宋四郎寻着肉香残影望去,见到罪魁祸首居然是于苏,他恨的啊,气呼呼的伸出筷子就要去抢。 做好充分准备的干饭人能叫他再得逞? 开玩笑! 黄鼻涕的筷子都没伸到跟前,于苏刚把肉肉送自己碗里的筷子,利索的回击敲了回去,当场就袭向了某人的狗爪子。 只听嗷呜一声惨叫,宋四郎委屈的大哭。 菜被抢,还被打,再看着某人根本没停下动作,抢到满满一碗竟还未满足的架势,一时接受不了这个噩耗现实的宋四郎,当即哇的一下哭出声来,偏头就看向还在给三妹宋秋雨盛饭的亲娘告状诉委屈。 “娘,娘,你看她,你看她啊,她个扫把星居然敢抢我的肉……”,打不过,外强中干的怂包宋四郎立刻请外援。 听到儿子肉痛的呼喊声,周燕立刻转头,柳眉倒竖,恶狠狠的瞪着于苏,“好呀,你个**崽子,死娼妇,居然还敢抢我四郎的肉,还敢敢打我儿?不想好了是吧?看我不打死你……” 于苏却把暴躁的周燕当空气,都是后娘,自己才不怕她。 自顾自的再把自己瞄准的两块大肉块夹到自己碗里,见桌上的人饭碗中都有了主食,唯独自己没有,于苏抱着自己的碗利索的夺过周燕的袭击,一口气冲到罗喜妹身边,大眼睛紧盯着饭盆,皱眉问。 “大伯娘,我的饭呢?” 正给宋夏荷盛饭的罗喜妹手顿了顿,厌恶的看着居然胆敢质问自己的于苏一眼,而后看着饭盆中的最后一点盆底子。 “哼!不干活,就晓得张嘴要吃,行了,少不了你的,拿碗来,我给你盛。” 罗喜妹厌弃厌恶的伸手过来,于苏却皱着小眉头看着饭盆底里,哪怕全部盛完,哪怕再刮上三遍也不够压住饭碗底的饭,干饭人不乐意了。 “大伯娘这不对,这点饭根本不够吃,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小哥哥还没回来,他的饭你还没分呢!!!” 在宋家住了这些天她可是知道的,自家小哥哥也是个可怜见的,上不了主桌吃饭不说,平日里即便在家,都是在女人小孩这一桌混饭吃的,地位还不比大房的宋三郎。 眼下这位便宜大伯娘居然还要克扣她小哥哥,不给他留饭不说,连自己的都要克扣,于苏立马不干了。 对于干饭人来说,一粒米饭都是国家大事。 面对于苏的抗议,罗喜妹脸色黑沉,脾气有些压不住。 特别是当她再看到,自己那倒霉催的二弟媳,居然生生忍住了打人的冲动停止了追逐,甚至连高高扬起的巴掌也悄悄落下,双眼还亮晶晶的注视着自己时,罗喜妹怒火更是不打一处来, 周燕这会子可开心了,眼前自己都讨厌的两个家伙杠上了,她不由的在内心疯狂呐喊。 打起来,打起来,快点打起来呀! 竟是一副乐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一点也没了刚才护崽的愤怒,甚至莫名觉得自己心情甚美。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叫敌人不好我就安心鸟。打吧,赶紧打起来吧! 看到可恶的大嫂脸黑臭黑臭的吃了瘪,周燕都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只是不等她开心多久,身后就传来自家宝贝亲儿的声声呐喊,哭嚎。 周燕瞬间回神。 哎呦真是,看戏看的太入神,她差点忘了自家儿子被欺负的事情来了。 周燕眼波流转于于苏与罗喜妹身上,思来想去,实在是不忍打断眼前的好戏,私心一起,眼波一转,想要让自己厌恶可恨的两人两败俱伤的她,伸手拍了拍儿子以示安抚,空出来的右手却趁着于苏跟罗喜妹对峙不备之时,迅速的伸上来偷袭,一把夺走了于苏跟前装着小肉肉们的饭碗。 动作快的让于苏措不及防,而且这货抢了她的碗,竟还大言不惭。 “哟哟,不得了啊喂!如今的世道啊,是连晚辈媳妇子都能指责长辈们的不是啦!你个灾星好吃佬,指责长辈不说,还欺负弟弟妹妹,不得了啊不得了!大嫂啊,您可得好好教训教训这四六不懂的玩意,居然还抢肉,还敢嫌饭少,甚至还敢指责大嫂您,啧啧啧……我看她这是欠打呀!大嫂啊,想当初我们刚进门为人媳的时候,哪里敢像她这样?您是长嫂,是大伯娘,是未来掌家的媳妇子,您得管……” 幸灾乐祸的添了把火,火上再浇了把热油,周燕心中满意,这才端着于苏的饭碗,从桌上取了干净的筷子,一边往自己碗里还有黄鼻涕宋四郎碗里分肉,一边赶紧招呼她的宝贝蛋。 “四郎,赶紧的别嚎了,快来,娘给你分肉吃。” 面对这样的一群人,于苏表示自己也是长见识了。 饭,饭没有了; 菜,菜还被抢了; 感情搞了半天,这群人都当自己是软蛋好欺负? 眼里憋着怒火的于苏,见跟这所谓的大伯娘还有可恶的后娘扯不清,她也不扯了,干脆用行动表示抗议。 第四十六章 端着饭盆呸呸呸 桌子边上围了一圈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的人,比如自顾着埋头吃饭的马小巧,她怕性子直的女儿惹祸,死死拽着她使劲摇头不许女儿去凑热闹,忽然只觉眼前刮过一阵风。 马小巧下意识寻风望去,只见于苏飞快的跑到周燕母子跟前伸出了双手…… 她这是要干什么?众人想着。 干什么? 当然是自己的饭自己护啊! 别人不给她跟小相公吃,他们还就非要吃。 于苏拿出了上辈子单身多年玩吃鸡的手速,在周燕端着她的碗跟儿子分完了肉,母子俩都来不及碰到自己的碗时,于苏又左右开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同时抢下两只沉甸甸的碗,而后飞快的倒入可以说是空荡荡的大饭盆,再然后,不等罗喜妹反应过来,于苏一把抄起饭盆子抱在怀中猛的退后。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措不及防…… 再然后,在周燕与黄鼻涕惊愕的尖叫中,在罗喜妹的愕然之下,于苏抓住机会,又趁着他们愣神之际机敏上前,一把抢了罗喜妹压的特实心的饭碗,依葫芦画瓢的,把整碗饭都倒进了自己怀抱着的饭盆中。 为了以防自己人小,斗不过群狼环绕,怕自己与小哥哥的到手食物再被抢回去,于苏也发了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拿出从黄鼻涕那儿学会的一招,低头对着怀里的饭盆子就开始呸呸呸。 一边呸,她一边还想着,小相公应该,可能,兴许不会嫌弃自己的对不对? 可怜她小小一人,抱着比她脑袋都大两倍的饭盆子,还忙着喷口水,那模样真真是滑稽又可怜。 额~在罗喜妹与周燕她们看来,她还很可恨。 她们是万万没想到,于苏一没底气的小丫头,竟然还敢一言不合就动手。 罗喜妹手里抓着根本来不及放下的饭勺,惊愕又气愤的瞪大双眼,饭勺子指着于苏点啊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你,你……” 圆满完成呸口水任务的于苏歪头,故作不知,气死人不偿命的看着罗喜妹,“我什么我?你不给我吃饭,我只能自己想办法,大伯娘有意见?” 罗喜妹:“我,我……” “你什么你?哦,我知道了,大伯娘是更年期到了,被后娘气饱了,所以不想吃饭了对不对?很好!” “很好什么?”,罗喜妹一直被牵着鼻子走,根本跟不上于苏的思路。 毕竟这小破孩太快了,动作快,脑子更快,抢饭甚至都抢出了残影,快的让一桌子人都措不及防。 尖叫着的周燕母子,气怒中的罗喜妹,愤怒中的宋春杏宋秋雨姐妹,还有一惯唯诺的三房母子,以及幸灾乐祸的三房大女儿,他们全都眼睁睁的看着于苏,特牛气的口称很好过后,一手卡饭盆,一手举筷,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筷子飞快的袭击上了桌上的野菜,一操一挑就是一大坨,送入饭盆,又是一阵呸呸呸。 她用实际行动,很好的诠释了她嘴里的很好是什么。 众人就离谱,就无语…… 家里这是又来了一只狼啊,早前怎么就没瞧出来? 早要是叫他们瞧出来了,哪里还会同意默许这狼崽子进门? 这把好了,家里的恶狼还没压服,这又来一只,还稀里糊涂的把两只狼崽子送作堆,他们能说,真不愧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好后悔的说。 然而再后悔,也得先解决眼下的麻烦,饭菜都是有定数的,有人吃多了,自然就有人少吃,甚至没得吃。 曾经少吃没得吃的人不是自己,那不急,眼下受亏待委屈的是自己,那必不能忍,毕竟饭都分完了,三房都埋头苦干了,她们就是想抢都不成。 想到此,眼看着那小丫头片子,举着筷子都舞出了残影,罗喜妹与周燕的眼里都恨出了血,蒙受重大损失的二人哪里还坐得住? 两人都无需沟通配合,齐齐就朝着于苏伸手,愤怒咆哮,“啊!你个死丫崽子,居然敢抢我的饭菜,我跟你拼了!” “今天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我罗喜妹就跟你姓……” 于苏见状,暗叫不好,这两婆娘怕是真疯了,居然还想动手。 想着刚才一番的争执,这么吵闹的场面,上首主桌上的人一个个都跟没眼睛,没耳朵样,硬是该吃吃,该喝喝,一点都没有出声的意思,于苏就知道,这满宋家的人除了自己的小相公,怕是都没一个好人,都是辣鸡。 面对辣鸡,自己的小身板可不抗造,她还想给自己与小相公保住晚饭,面对左围右堵,怎么办? 于苏脑子一转,抱着饭盆,果断的往上首位于神龛下的主座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 “阿爷,我齐阿爷说,您是最公正严明的大家长,我是新媳妇,大伯娘跟后娘要打我,阿爷救命……” 于苏跑的又快又急,小嗓子都喊出了破音,刺的宋保长筷子里夹着的肉都啪嗒一下掉回了盘子里。 他看着站在自己脚边,一副求保护的孙媳妇,宋保长这时候也特别的懊悔。 说实话,都在一个堂屋里用饭,他岂能听不到下头桌上的动静? 不过是老话都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且又都是娘们家的事,一桌子的儿媳、孙媳、孙子女,他这个当公爹大家长的不好管,习惯了大儿媳与二儿媳争争吵吵的他,早就养成了吃饭时两耳不关窗外事,一心只吃悠闲饭的绝活,万没想到,今日却被一个小丫头打破。 也是,家里子子孙孙一大波,倒是没有谁敢这般直接找上自己的,除了大郎外。 见到死丫头跑到了公爹身边去了,罗喜妹与周燕生生止住了脚步,恨毒了小丫头的精怪,却半步不敢再上前。 想动又不敢动的模样憋屈到不行,可若是让她们就这么算了…… 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肚子,听着宋四郎的嚎哭,周燕跟罗喜妹都不甘心就此作罢,哪怕公爹威严不好挑衅,她们也不能就此罢手。 “爹,二郎媳妇没规矩,跟我们当长辈的抢饭食呢,我们这也是为了教训教训她。” 周燕也能不甘示弱,积极附和道,“是啊爹,二郎媳妇太大胆了,您瞧瞧她,她居然跟二郎学,根本不把我这个当娘的放眼里也就罢了,她还忤逆大搜,还欺负弟弟,儿媳这也是不想她走歪路,为了她好,这才想着跟她讲讲道理。” 周燕这个后娘的一张巧嘴啊,只要她想,她都能说成一朵花去。 瞧瞧眼下跟罗喜妹一唱一和的,搞的好像道理都是她们的一样,还为她好? 神特么的为她好,于苏暗暗鄙夷。 第四十七章 贼心不死逼嫁妆 两个儿媳妇都能耐,宋保长心里明了的很,只是他一个当公爹的人,还要脸面,自是不好跟一群妇道人家去理论,更何况还是隔了一层的儿媳妇。 他沉默不语,只目光看向身边还在扒拉盘子捡肉菜吃的老太婆,宋保长重重咳嗽了两声。 周菜花听到自家老头子的咳嗽,相伴多年,她能不了解糟老头子内心的算盘子? 几乎是声音一起,周菜花立马就知道了老头子的意思。 心里暗骂一声糟老头子耽搁自己吃饭,面上却不显,把手中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拍,周菜花没好气的先瞪了眼于苏,而后指着罗喜妹与周燕就开骂。 “行了,一个两个三个的都吃饱了撑的是吧?不好好吃饭,这是要造反?” 老太婆那是无差别攻击,毕竟在她看来,儿媳妇闹事耽搁自己吃饭都有错,身为婆母的自然要立威。 “娘!” “不是这样的娘!” “行了,别叽叽哇哇的,吵得我脑门疼,都赶紧滚下去吃你的饭去。” 一通发威,训也训了,周菜花深谙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训导大法,再说了,自己耽搁这一会会,老二那个忤逆不孝的东西,筷子头总是往烩菜盆里捞,她要是再不快点,肉汤都轮不上。 抠门的周菜花懒得管下头的事情,反正又不是自己的饭菜被抢了,训斥一通完忙就打发人。 罗喜妹与周燕相视一眼,同时有了默契,两人纷纷软了腔调。 “娘,不是儿媳想吵着您跟公爹,实在是饭都是有数的,而今都被二郎媳妇抢了去,您看……” 懒得再掰扯的周菜花,生怕好菜被二儿子抢先捡光了,她忙举着筷子往烩菜盆里发起进攻,听到两个儿媳还在叽歪,她头都没从盆里抬起来,浑不在意道了句。 “你们是死人呀,二郎媳妇那么小一点点,都没你们大腿高,你们还抢不回来?” 得,有老太太这句话,罗喜妹与周燕双眼发亮,赶紧就跟得了圣旨一样,目光不善的看向于苏,直看的于苏缩了缩脖子觉得后脊凉。 眼观事态的发展对自己很不利,老头老太太竟然想要作壁上观?于苏蓦地再后退两步,干脆整个人都缩到端着酒杯咪西小酒的宋保长身后。 “阿爷,宋家是穷的饭都吃不上了吗?我盆子里的饭不光是我自己的,还有小哥哥的,阿爷,阿奶,小哥哥忙着上山去猎兔子,想着要给二老集兔皮做坎肩孝敬你们,小哥哥他这么孝顺,这么辛苦,我这么乖,我们都是宋家人,难道我们就不配吃饭吗?” 这话说的可严重了,谁都不敢应。 宋保长也是被于苏堵的一噎,杯子里的小酒都不香了。 重重的把杯子往桌上一跺,宋保长眯眼,目光狠狠瞪了眼下头两个儿媳,视线又不善的落回到仰头望他的于苏身上。 前者缩脖子心怯怯; 后者想起自家齐阿爷交代过自己的话,想着齐阿爷跟自己分析的面前老头的尿性,知道他死好脸面,于苏把脊背挺的笔直一点也不怕。 两两对阵,终是宋保长败下阵来。 暗恼自己还倔不过一毛丫头的宋保长吃瘪,面对顽固不化的于苏,没法,败下阵来的宋保长只得不耐烦的挥手打发她。 “行了,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你们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计较,怎地,难道我老宋家就缺你们一口子吃的?吵吵吵,就晓得吵吵,有这功夫,不如再去煮点饭不就成了?” 宋保长一阵训斥,堂屋里所有人都静默闭嘴,连还在嚎哭的宋四郎都不敢再哭,上桌的男丁们也终于默默的停下了吃饭的动作。 罗喜妹与周燕气被训的脸红,她们还气啊。 想她们都进门多少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被公爹如此教训了,丢人是小,委屈是大。 从来没有什么时候,这不对付的妯娌俩如眼下这般默契。 罗喜妹与周燕暗暗交换一个眼神,心里齐齐发狠。 她们倒了霉,也没打算放过于苏让她好过。 于是,罗喜妹委屈的一拍大腿,很是抑扬顿挫的先嚎上了。 “哎呀爹啊,娘啊,天地良心啊……儿媳不是要闹,儿媳是看着家里人口多,家中也不富裕,爹您跟大有他们下地辛苦,日日劳作收成却有限,大家都吃不饱,儿媳这才抠门俭省了点,哪知道二郎媳妇这孩子是个受不得半点委屈的呀!儿媳也是为了家里考虑,儿媳冤啊……” 罗喜妹唱念做打一起,周燕赶紧补刀。 “是啊是啊,爹,娘,大嫂也不容易,也是想着我们自己俭省一口,好让爹娘跟大伯兄弟们多吃一口,哪里成想,二郎媳妇这般护食?儿媳瞧着,二郎媳妇以前怕是被惯坏了,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儿媳也知道公爹心善,心疼二郎媳妇没爹没娘可怜见,可是她这般大的肚量,没成算,不懂事,若是让她敞开了吃,家里怕是负担不起啊,这样的媳妇,将来如何掌家,如何精打细算过日子?我也是为了她好……” 不得不说,周燕的段数比罗喜妹高多了,这从她对上罗喜妹从不落下风就可以看得出来,而且她还精明,甚至可以说了解家中每一个人的心情。 内里甚至自家公婆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又有什么样的私心想法,周燕心里都明明白白,这才指着于苏句句挑拨,意有所指,话里有话。 坐在上头惦记饭菜的周菜花,听到老二媳妇这么一说,蓦地,她就想起自己一直记挂的东西来。 也是老头子说,孙子才新婚,恩公都才走,他们不能立马就让二郎媳妇上缴嫁妆,这样的话做的太难看,让外人指摘。 加之昨日,自己偷偷摸摸准备去他们房间里,却被铁将军把门收而不得…… 没法子,她只能忍了再忍,只想着出了新婚三日之期,自己再找个机会把她的银子跟那想好东西拿回来! 不成想,眼下竟现成的机会送上门来。 周菜花眼波一转,竟瞬间一改刚才不想管事的态度,立刻变脸。 她先是认同的点头附和罗喜妹跟周燕,还状似很好心的帮着劝解宋保长。 “老头子,你也先别忙着发火,大有媳妇跟二发媳妇说的都对,家里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经不起这么造。” 劝解一通,她又看向闹事的罗周二人,周菜花点点头,看着自己满意的大儿媳,以及自己更满意的同族出来的堂侄女二儿媳,“你们也很好,都是顾家的好孩子,你们有心了。” 表扬认可完了这两个配合自己,给自己送上现成借口的儿媳妇,周菜花的目光立马锐利的扫向老头子身后躲着的于苏。 她把自己的架子端的高高的,一脸的义正言辞。 “二郎媳妇啊,不是我这个当阿奶的要说你,你如今年纪小,不知家中艰难,只顾着一味的要强,只会学着二郎那不着调的样子性子独,竟还跟长辈弟妹抢饭食,你这是不当家也不知柴米油盐贵,一味的护食贪吃,瞎抛费,不会掌家,这可不行,你这样可是握不住钱财的。 我呢,念你今日初犯,便也不怪你,可是孩子啊,当家过日子可不能这样使小性,更不能按着你自己的性子来,想干嘛就干嘛,那可不成,我老宋家可要不起这样的媳妇。” 得,这一棒子敲下来可是够狠的,竟还要挟上了,可见老太婆用心之狠,力道之毒! 当然了,为了顺利的把自己心痒痒的钱啊,东西啊弄到手,老太婆又使用老办法,打完转头就开始哄。 “当然,我们老宋家也是厚道人家,阿奶看你如今年岁还小,不如这样,也别说阿奶我们不疼你,二郎媳妇啊,正好的趁着大家都在,今日你便把压箱底的银子还有嫁妆都拿出来吧,阿奶我帮你保管着,也免得你不懂事给胡乱花销散了去,阿奶这可是为你好……” 第四十八章 二郎二感真情动 又是神他妈的为你好,当她是小孩子好骗不成? 老太太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于苏就不明白了,这好好的干饭之争,怎么就能扯到自己的小钱钱上头去。 还帮自己保管?还为自己好?这不是扯淡呢! 可就是这样扯淡的事情,在场的人都说好,那两个要抢自己饭菜的辣鸡更是连连点头配合,场面瞬间一面倒起来,老宋保长那个糟老头子都明智的闭了嘴,任由一屋子的妖魔鬼怪逼迫她。 堂屋外的宋兴林再也听不下去了,长腿一迈,踏进堂屋讥讽冷笑:“呵,这是趁着我不在家,合起伙来欺负我堂客呢?” 时间退回到先前罗喜妹分饭的时候。 因着心里压着从此以后要养堂客,养孩子的重担,宋兴林今日格外卖力,不仅猎到了野鸡野兔,更是干翻了一头大野猪。 为了换钱,他硬是背着大野猪翻山越岭,到了隔壁镇上把猎物都换成了钱儿,加在一起足足有一两二钱银子,比以往自己收获的都要多,面对比以往都要丰厚的巨大丰收,宋兴林当时还感慨,自己运气这么好,哪里是娶了个扫把星?简直是小福星还差不多。 曾经那么多年,自己也没一次性收获过这么多。 喜滋滋的宋兴林想到家人的尿性,还有村里一日两顿的饭食,怕堂客在家饿着,回程的时候,自己都舍不得花两个大钱买个粑粑饼子吃,却惦记着于苏,硬是忍着心痛,给她买了一包雪片糕。 收获多,跑的远,又在镇上耽搁了时辰,一来一回的可不就回来晚了么? 可怜他喜滋滋的捧着雪片糕回家,为了怕家人发现,他还特意翻到后山从后院爬进院子,刚想回房去跟堂客献宝来着,结果五感敏锐过人耳力超好的他,就听到了前院传来的喧闹。 下意识觉得不对劲,他连手中特意给小堂客买的雪片糕都来不及放下,脚步一转就往前头堂屋急奔而来,才一出阴巷,自己就听清楚了前头争吵的缘由。 感情是自家小堂客跟这一家子所谓的亲人杠上啦?而且还涉及到自己? 想到什么,鬼使神差的,宋兴林顿住了急切的脚步,就藏在了堂屋外头静静的倾听着。 其实他也说不清楚当时为什么站住不动,可能是他也想知道,自家小堂客私下里是怎么看待自己,急切的想要验证下自己在她心里有多少份量的吧? 所以在于苏对着罗喜妹指责着,怎么没有他的那一份饭食的时候,宋兴林人其实就在外头。 后来的发展,堂客的表现,彻底破开了宋兴林的心房,也让孤拐性子的宋兴林彻底投降。 家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年来,无论刮风下雨,无论吃饭穿衣,有谁记起过自己?关心过自己?想过自己?念过自己? 没有,从来没有! 至始至终,哪怕是逝去的师傅,那都是他宋兴林主动的,死乞白赖的贴上去的,这般主动为他的,想着他,顾念着他的,自己的小堂客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没有受过苛待,时刻浸泡在幸福温暖中的人,可能会唏嘘,可能觉得他小题大做,,只有从未拥有过的,且一直期盼得到的人,才知道能这样被人惦记着是有多奢望,多难能可贵。 那种从未得到的甜,感觉都要从心里满溢出来。 这一刻,宋兴林冰冷的心,再次因为于苏的维护而麻麻,酸酸,涨涨,软软的,那种感觉,就跟当初小丫头捧着一身新衣来送给自己是一样样的。 当时宋兴林就在心底暗暗发誓,这辈子他定要好好护着她,用性命来回报,呵护这抹自己人生中唯一的温暖。 就因为他的感动,一时的走神,自家的堂客居然就被一家子恶狼给欺负了,宋兴林能忍? 先前心里的想法,什么避而不出,看小堂客心里有没有自己?看小堂客为了自己到底能做到哪一步?等等等等,全他妈的狗屁。 自打嘴巴的宋兴林,立马就跳了出来强势护妻。 被群狼环绕的于苏,心里正琢磨着自己该如何脱身呢,忽的就听到了自己熟悉的声音。 透过人群的脚缝望去,只见她的小相公跟孙悟空一样,脚踏五彩祥云的飘,额~是冲了进来,那一刻于苏欢喜极了。 趁着众人都回身望向宋兴林,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之时,于苏搂紧了大饭盆子,越过人群,猛的扑向宋兴林。 “小哥哥你可算回来啦,大伯娘跟后娘要打我,还不给我们吃饭,小哥哥救命……” 宋兴林看着朝自己飞扑过来的人,他下意识伸出双手来接,结果却被某人怀里抱着的大饭盆给卡在当场。 画面一时有些滑稽,莫名好笑。 刚刚还愤怒紧绷的心,才因为小堂客的有趣而放松了些,结果耳边再次传来的叨叨声,成功的让宋兴林再次黑脸。 “哟,二郎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是个男人,你得好好管管你堂客,小丫头真是太不懂规矩了。” “就是,二郎啊,你堂客忤逆不孝这可不像话,你这背后教妻教的可不称职。” “二郎啊……” 一个两个的,都跟苍蝇一样嗡嗡的惹人厌烦。 宋兴林眉宇露出戾气,怕吓到自家堂客,他还努力隐忍着,抱不成人,他改抱为拍。 轻轻搂住堂客,宋兴林拍了拍于苏的脑袋瓜,把手里提溜着包着的油纸包塞给于苏,而后像很是怕吓着她一样,特别温柔的低声道。 “鱼鱼乖,到我后头去,别怕。” 知道自家小相公的本事,看到他就仿佛看到救星样的于苏乖巧点头,伸出小爪爪勾住绑在油纸包外的麻绳,忙就手指头勾着油纸包,两手抱紧饭盆,一个箭步窜到了自家小相公身后。 这还不算,谨慎起见,于苏还从宋兴林身后探出半个身子,谨慎的左右四顾,同时小脚步还配合着宋兴林的步伐,紧跟着他前行。 这谨慎防备的小模样,看的宋兴林不由心疼,他甚至俨定,自己不在的时候,他的小堂客定然委屈受大发了。 于是,他看着堂屋内上下两桌,或脸色不善,或端碗吃饭,或事不关己,或横加指责的人全都不顺眼起来。 宋兴林快步越过下头小桌走到主桌跟前,跟上首坐着的老头老太相对而视冷冷笑着,直把两老家伙笑的不自在了,宋兴林才毫不留情的讥讽戏谑道。 “阿爷,阿奶,您二位这是趁着孙儿不在家,合起伙来欺负我堂客啊,可怜我堂客年纪小,还是阿爷您恩公的托付的晚辈,满以为会被好生对待,结果这人才刚进门,恩公阿爷都没走远呢,阿爷,您这就要忘恩负义了吗?” 第四十九章 一言不合就掀桌 宋兴林这番皮笑肉不笑的指责,这话里有话,暗里藏刀,刚刚还理直气壮的问于苏要嫁妆压箱底,美其名帮忙保管的周菜花就不干了。 她还觉着委屈。 有心骂人吧,看着二孙子那一瞬不瞬望着自己的幽幽目光,周菜花心里莫名发紧,下意识就不敢再强辩,只得委屈的嘟囔着辩驳。 “谁,谁欺负她啦?别,别乱讲。” “噢,是吗?”,宋兴林皮笑肉不笑。 周菜花下意识的想点头,却因着心虚,点的一点也不干脆,“是,是,是吧?二郎,你阿奶我都半只脚踏进棺材你的人,你堂客一小娃娃,我真没欺负她!不信你问你大伯娘,问你爹娘……” 她要是这话再硬气些,众人还信了她的邪,可惜,底气实在太弱。 “呵!”,这还需要他去问?自己又不是没眼看,没耳听,“阿奶,您问我堂客强要压箱底的银子这都不算欺负她,那什么才算是欺负?阿奶,有本事你也问我大伯娘,问我后娘要压箱底呀,您看她们给不给你。” 这话怼的周菜花噎的要死,面上讪讪的才想要努力再辩驳一下,边上被抢了饭的罗喜妹跟周燕就看不得宋兴林如此嚣张。 特别是周燕,她本身就恨不得宋兴林去死,眼下被逼急了,该死的贱东西居然还试图挑拨老虔婆收自己的私房,周燕哪里还能忍? 当即跳出来指着宋兴林,以及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的于苏就破口大骂起来。 “好呀,好你个宋二郎,你个**崽子,没人轮的黄眼睛!!你们夫妻俩为了抢口吃的,竟还公然挑衅长辈,你阿奶是你们一个孙子辈的人呢能诋毁的吗?还有,你身后的小丫头片子还强抢我们长辈的饭,好呀,我是知道了,定是你背后指使丫头片子这么干的对不对?我说你怎么回来的这般及时……” 似乎是觉得自己想对了,周燕底气足的很,忙就一拍大腿哭唧唧上了。 “好你个宋二郎啊,不孝子孙黄眼睛啊,你不认我这个娘也就罢了,谁让我是个后娘呢,便是你指使堂客抢我的饭食,想要饿死我这个当娘的我也认了,可是二郎啊,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质问你阿爷,不该顶撞你阿奶啊,你这是大不敬,是忤逆不孝,是要被官老爷光大牢的啊……” 这锅扣的有点大,缩在宋兴林背后的于苏,都不由惊讶的张圆了她的小嘴巴,看着唱念做打的某人。 宋兴林也是被后娘的无耻,还有这明晃晃的挑拨离间火上加油给惹怒了。 他气极反笑,“好,好!既然吃个饭都不安宁,那就全都别吃了!” 既然跟这帮人说不通道理,那也就甭说了。 宋兴林被气到顶点,当即不再多言,他快速上前,直接伸手袭上方桌,抓着八仙桌边沿猛地用力,就要掀桌。 桌边围坐一圈的宋保长等人,刚才一直都是默不吭声,因为太过了解宋兴林的性子,他们打从宋兴林的声音响起人进入堂屋里开始,宋保长等男丁就已经开始高度戒备了。 一直习惯让女人出面的他们,见宋兴林果然一言不合又要上手,千钧一发之际,宋保长,宋大有等人,纷纷同时出手,在八仙桌开始倾斜之时,他们一个个忙紧张兮兮的,从四面八方齐齐动手,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按住桌子。 “二郎住手!” “别!” “不许掀桌!” “不要……” “哎呀,我的碗,我的菜……不!” “宋兴林你个狗娘养的黄眼睛,又来这一招……” 主桌上瞬间乱成了一团,一个个的恨不得把全身的重量都往桌子上压。 开玩笑,这才开吃,桌子上的饭菜都还没怎么动好吧,而农家少有荤腥,桌子中央还有一大盆的烩肉菜,虽然是喜宴剩下的,可这却是实实在在的荤腥,荤腥! 若是让这狗娘养的老二给掀了,他们怕都是要肉痛死,夜里估计都要翻来覆去睡不好觉了。 而且除了这些食物被糟蹋外,桌上的碗盏盘碟若是都碎了,再置办难道不要花销银钱的吗? 一想到这些,宋保长带领着儿子孙子们越发卖力的使劲,想要把已经倾斜的桌子给压服下去。 只可惜…… 便是他们一个个都是做惯了农活的庄稼汉,却始终高估了自己的能耐,他们几个全加在一起也不是宋兴林的对手。 眼看着桌面倾斜的幅度越来越大,桌面越来越陡,桌上的碗盆都开始下滑,边上老太太几个女的尽力去拦,去保,也拦不住后,宋保长妥协了。 他无奈看着宋兴林,一张老脸都苦巴巴的,“二郎,你到底要闹哪样?” 还有余力的宋兴林,这才看向望着自己眼带祈求与羞恼的他家阿爷,语气凉薄。 “阿爷,我没闹。” “没闹你还要掀桌拆家?” 宋兴林抬着桌子的手根本都没放,跟滚刀肉一样,轻松的一耸肩戏谑道。 “本来我是不想的,可谁让我跟我堂客都受了委屈了呢?我这人吧,一受委屈脑子就发懵,脑子一发懵,我就会不由自主的干一些,连我自己也控制不好的事情呀,阿爷,这真不怪我,这也真不是我自己能做主的……” 宋保长被二孙子顽劣的态度气了个仰倒,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气的不会跳了般,他恨的咬牙,喘着粗气,“你,你……你到底要怎样?” 怎样? 宋兴林的目光望向宋保长身边,正着急忙慌的伸手扒拉菜盆子的他家阿奶跟大伯娘,还有他后娘。 “阿爷,不是我想要怎样,而是要看我阿奶,我大伯娘,还有我那‘好’后娘要怎样呀。”,某人一脸无辜。 宋保长心里很清楚的知道,不能任由这个疯孙子再这么闹下去,不然区区一张桌子,根本就是不是这个疯小子的目的,它怕仅仅只是开始。 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这死孩子就跟个滚刀肉一样,竟是让他又爱又恨,他这一套套的若是都对着外人使该多好? 只可惜…… 在宋保长走神心里唏嘘不已之时,宋兴林再度暗暗加重力道,转眼间宋保长等人只觉双手生疼再吃不住力气,没办法,宋保长忙朝三个女人大喊。 “你们赶紧说话呀,还愣着干什么?要等二郎真把桌子给砸了才算吗?” 被点到名的三女人齐齐一愣 “说,说什么?” 说什么?没等她们反应过来要说什么,宋兴林却先帮她们说了。 只听宋兴林语气凉薄的开口问: “大伯娘您还哭我堂客欺负你啦?后娘你还要继续挑拨离间啦?还要阿奶,您还要帮我堂客保管嫁妆压箱底吗?” 周菜花三人俱都无语…… 宋兴林却不给她们机会,见她们都还在跟自己装傻充愣,宋兴林却是不准备再奉陪了。 他看着宋保长特无辜的耸肩,“看吧阿爷,真不是孙儿要闹,所以孙儿还是掀桌吧,既然我们都吃不得饭,拿大家都别吃了……” “不,不要!” 第五十章 众不敌寡二郎胜 宋兴林说着,再度用力把桌子一托,宋保长等人一惊,惊恐的大喊着,几个人顾不得其他赶紧再次卯足劲把桌子压下,宋三得甚至还夸张的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只差腿没上来。 就这也才勉强跟宋兴林僵持住了,没能把宋兴林掀起的这面桌角给压下去。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他这把老骨头真是扛不住了,宋保长不由恶狠狠的瞪向周菜花几个。 “死老婆子,你们倒是赶紧说话呀!表个态。” 表什么态? 宋保长的一声呵斥,吼的周菜花三个不由一个激灵。 周菜花婆媳三人心里再不情愿,也知道眼下局势容不得她们坚持,无法,只能恨得牙痒痒的开口。 “二郎啊,你肯定是想多了,阿奶也是为,为你们好……”,被宋兴林讥讽一笑,察觉身边糟老头子恶狠狠的目光,周菜花一哆嗦立马改口圆话,“呵呵呵,内个,不过既然二郎你们不愿意,那阿奶也不,不勉强,你们,你们就自己保管好,好了……” 周菜花都偃旗息鼓了,罗喜妹跟周燕多奸啊,见风向不对立马改口,忙跟着一起干笑附和周菜花。 “呵呵,对对对,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事,哎呦,我去厨房再看看还能不能弄点吃的来。” 周燕见状急忙跟上,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大嫂等等我,我跟你一道去。” 挑事的人都乖觉了,宋保长这才急急的回看向闹妖的二孙子,“二郎你看?” 他看什么看? 反正他掀桌就是抓准了宋家人的软肋命门,其实没打算真干呢,要不然就这么一张桌,这么几个人,他真掀还掀不了? 既然他们都知道怕了,自己的威胁的目的也达到了,宋兴林松开抬桌子收了手,只听轰隆一声,被宋保长父子孙几人强压的桌子瞬间成功落地,震的屋内除了宋兴林与于苏外的其他人,均都不自觉的一抖身子。 宋兴林嗤笑,轻轻拍打着手上不存在的灰,恢复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样,就跟没事人一样朝着宋保长嬉皮笑脸。 “好了,既然阿爷已经给我们夫妻主持公道了,那我就不打扰阿爷您的好兴致,你们吃,孙儿告退。” 甩下这么句话,宋兴林转身从于苏手里接过大饭盆子,拉着某人还提溜着油纸包的小爪爪扬长而去。 直到两人都出了堂屋了,堂屋里头窝在下桌边的宋四郎,这才后知后觉,反应慢人一步的啊呜一声嚎出声来,“嗷,我的肉,我的饭,啊啊啊啊啊……” 身后某人的痛苦嚎叫,宋兴林充耳不闻,他牵着自家堂客的小爪爪回到房间,进门放下饭盆,立刻转身关门上栓。 于苏刚把自己手里的油纸包放下,忽的视线一变,她只觉自己整个人都飘了起来,转头一看,却是她的小相公一把抄起自己抱住。 不等于苏抗议开口呢,她又整个就被宋兴林一个旋身放在了床沿上。 “鱼鱼你告诉我,他们有没有跟你动手?打你了吗?你有没有哪里受伤?痛不痛?” 宋兴林蹲在于苏跟前边问边摸,神情紧张又担忧,上下其手的关心动作,摸的于苏浑身痒痒。 她嘎嘎笑着,左挪右闪,努力避过小相公的‘魔抓’,口中连连急喊,“没,没动手,你住手,哈哈哈,小哥哥,你住,住手,哈哈哈……”。 她是很怕痒痒的,两辈子都怕。 见到于苏这幅模样,宋兴林也确认了,自家这位这般活泼灵动,看来那群狼人是真没来得及动手,如此自己也就放心了,先前因为心底那点子小心思而没动,选择默默观望的愧疚,也稍稍减轻了一些。 宋兴林站起身来一屁股坐到于苏边上,抓着她粉嫩的小爪子在手里把玩,他认真的叮嘱于苏。 “鱼鱼我得慎重的警告你,这个家里除了你男人我以外,其他人都不可靠,基本都是坏东西,你平日里远着他们些,他们若是欺负你你也别怕,一切都有……” 宋兴林还想说一切都有他,于苏却很不给面子的打断他道:“要是你不在呢?就像今天这样。” 宋兴林一噎,沉默半晌,他下定决心开口保证,“我肯定在,以后我尽量去哪都带着你。” “你确定吗?” 如此直白的怀疑,让宋兴林差点岔气,却也知道,若是自己要挣钱养家,要上山打猎的话,堂客跟着自己实在危险,比在家还危险。 这么想来,自己莫名又气虚了几分,面对小堂客明显的不信任,宋兴林却绞尽脑汁的想着圆融的法子,。 “若是实在我不在,那你就躲着他们些,躲的远远的,避着他们,等回头我回来肯定帮你报仇,鱼鱼,你要知道事缓则圆的道理,我不在你就避其锋芒,万事等我回来给你做主,实在情况危急,你就往黄保甲家里跑,再不然你这样这样……” 少年认真用心的传授对敌秘技,眼神争执,承诺也热诚,于苏领了他的好心,却也知道剧情君的强大。 都说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今天就算是小相公没能及时出现,她也吃不了亏,自己小短腿跑不过,那不是还有金手指么,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当着外人的面,她不会把金手指堂而皇之的轻易使用罢了。 毕竟怀璧其罪嘛,这道理地球人都知道。 于苏领了宋兴林的情,心里暗暗有自己主意,面上倒是乖巧点头。 “行吧,我尽量都听你的。” 应是应了,她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于苏滑溜下床,自顾自走到放着饭盆子的箱子边,指着饭盆子笑眯眯的回头看着宋兴林,转移话题。 “小哥哥你还没吃饭吧?我肚子好饿呀,我们不说这些了,先吃饭好不好?” 那是当然好的,一天都没吃东西的宋兴林成功的被转移了注意力,连连点头回应,“好,我们先吃饭。” 不过……就一个饭盆子,啥都没有,怎么吃? 宋兴林就打算去前头厨房拿碗筷回来,于苏却把节外生枝,一把拉住宋兴林的胳膊,“小哥哥你别去,前头现在肯定还乱着呢,我们不去,将就凑合着吃就成。” 宋兴林想想点头,“那也行吧。”,看样子小堂客估计是心里不安了,那就都听她的。 不用碗吃饭,筷子得有吧?总不能用手去抓呀。 宋兴林想了想,指着窗外的院子,“鱼鱼你别怕,我不去前头,我就到外头院子里的南瓜架下,折两双竹棍回来当筷子使。” 南瓜是爬墙植物,农家都用竹枝木头搭架子,他们家用的就是密密匝匝的大竹子搭的,上头还有好多粗细不一的竹枝条子。 宋兴林快速开门出去,折了两双大小差不多的,捏起衣襟囫囵个擦了擦,回来就塞给于苏一双。 “喏,你将就点,用这个吃,小心划到嘴。” 叮嘱完一番,见于苏接了,宋兴林弯腰就去端大饭盆子,准备蹲下来配合于苏的身高两人一道吃,结果他的手才摸到盆边缘,才接过竹枝的于苏突然想到什么,嗷一声叫,把宋兴林吓了一惊。 满以为于苏出了什么事,宋兴林急忙放下饭盆,拉着于苏紧张兮兮的问:“怎么啦?怎么啦?可是哪里受伤啦?” 后知后觉才想起大事来的于苏急忙摇头,她抓着竹枝的手忙指着饭盆点啊点的。 “小哥哥,我忘了,先前为了防止坏家伙把饭菜抢回去,我,我……我朝着饭盆里,吐,吐口水啦……”,于苏回想起先前自己的豪放动作,不由羞愧的低下了头颅,觉得自己不好意思极了。 宋兴林……他还当是什么大事,害他紧张一大跳,忙就浑不在意的摆手,“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就只是这样?” 于苏傻眼,这样还不够? 她惊讶的瞪大双眼,有些傻乎乎的望着宋兴林,小模样惹得宋兴林不由发笑,忍不住的心痒痒的,抬手捏了捏于苏的小鼻子,用于苏听了都觉得瘆得慌的语气,肉麻兮兮的跟她说。 “行了,我们是夫妻,夫妻一体,未来一辈子是要一个锅里吃饭,一张床上睡觉,甚至死了都埋在一个棺材里不离不弃的夫妻,口水而已,我不嫌弃你哒。” 宋兴林好笑的说着,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端起饭盆就开干。 也不知是不是饿狠了,他觉得今日的饭菜特别香甜。 小两口头对头的,不多会就分食着干光了一盆子的饭,才丢下饭盆,于苏想着是不是先把饭盆给送前头厨房去呢,宋兴林却一把拉住了于苏。 “鱼鱼,你干嘛去?” 于苏下巴点着饭盆,理所当然的回,“送盆去啊。” 宋兴林却拉住她,把她手里的盆夺过放下。 “你放着,一会我去送,你这会子去,搞不好那些狼人还要对你叽叽歪歪的指手画脚,你是忘了刚才她们的凶残程度啦?说不定呀,她们还要抓着你让你洗碗。”,某人故意吓老婆,当然,也是护老婆,“我去的话,她们不敢。” 第五十一章 交家底命都给你 于苏…… 想到宋家一干人等的尿性,于苏从善如流的耸着小肩膀果断配合,“那好吧,我都听你的。” “哎,乖,这就对喽!” 堂客乖巧听话,真的很省心。 对这样的堂客宋兴林毫无抵抗力,笑眯眯的他忽然想到什么,他一击掌,抬手就抓起饭盆边上,一直被他们遗忘的油纸包来。 “看我,竟然把这个东西忘了,鱼鱼你来……” 瞧着宋兴林一直朝自己招手,见他那神秘兮兮的语气,于苏可记着自家齐阿爷的叮嘱话呢,自己的相公自己得宠着,于是,于苏乖巧点头,配合的上前,就见自家小相公三两下粗鲁的扯断了油纸包外头绑着的麻绳,利索的揭开油纸包,把油纸包整个捧到了她的眼前来献宝。 “鱼鱼你看,是雪片糕,我跟你说,这东西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于苏瞧着面前的人跟讨表扬的大狗狗样,捏起两片白中透红的晶晶亮糕点,殷勤的塞到自己的嘴边,眼里满是期待一副迫切让她品尝的模样,于苏心是暖的。 目光落到捏着糕点的手的主人身上,被这么一双黑亮的乌眸满含期待的注视着,于苏不由小大人般内心叹气。 罢了,相公是自己选的,她得负责任到底啊。 她撑头张嘴,啊呜一口,把宋兴林手里捏着的两片雪片糕一口吞下。 手捧糕点的宋兴林忙急切的问,“怎么样,好吃吗?” 于苏啊呜啊呜的大口嚼着,心里也觉着这什么雪片糕的清凉,软糯,香甜,身为资深好吃佬的认证,糕糕很好吃! 不过这么美味的雪片糕,自己以前怎么从来没吃过? 嗯,这玩意估计是通阳这边的特产,三江城根本没有。 “小哥哥,这个糕是你这里的特色点心吗?” 再次捏起一块糕愉悦投喂的宋兴林,听到于苏嘴巴包着糕点糯叽叽的询问,他呵呵笑着,轻轻刮了刮于苏的鼻子纠正道。 “不是我这里,是我们这里,从今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知不知道?至于这个雪片糕,还真叫鱼鱼你说对了,这就是我们通阳的特色糕点,怎样好吃吧?鱼鱼你喜欢吃吗?喜欢的话,以后小哥哥还给你买。” 还买?这个可以有,于好吃佬苏连连点头。 不过好东西要跟自己人分享,就跟曾经自己跟家人一起分享一下,小相公如今是算自己人,她可不能吃独食。 于苏也抓起两片雪片糕,直挺挺的往宋兴林嘴里塞,“可好吃了,小哥哥你也吃,你也吃。” 宋兴林被塞了个措不及防,嘴里雪片糕的清凉香甜,心里的温暖甜蜜,让宋兴林沉醉的简直不想醒过来。 他的小堂客果然是最喜欢他,爱他爱到了顶点了吧? 既然小堂客这么爱他,那他还对小堂客还有所隐瞒保留,是不是太不像话啦? 连宋兴林自己都不知道,此刻自己为何会冒出这样的想法,甚至无意间就已经朝着妻奴的方向飞速进化着。 嘴里嚼着以前自己从来舍不得买的香甜的雪片糕,面对小堂客再度塞来的雪片糕,宋兴林却再不舍得吃,他连连摇头拒绝。 “鱼鱼我不喜欢吃这个,甜腻腻的,你自己吃。” 忍住嘴馋,躲过堂客的投喂,把油纸包整个塞于苏手中,宋兴林赶紧摸向自己的袖口,从里头的暗袋里掏出自己的收获。 “还有鱼鱼你看,这是什么?” 嘴里塞的鼓鼓囊囊跟只小松鼠样的于苏,受宋兴林的声音吸引,难得把脑袋从油纸包上拔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了宋兴林伸到跟前的手掌。 “银几?” 某人嘴里塞满了食物,发音都不准,宋兴林却准确的听出了于苏说什么,他点头肯定道:“对,就是银子!” “泥给偶看银几做西么?” 宋兴林好笑,不由分说的拉过于苏的手,郑重的把今日所得全部放到于苏的小手手里,而后大手抓着小手一把握住,宋兴林语气蓦地严肃。 “鱼鱼,我们是一家人,从今往后小哥哥养你啊,都说男主外女主内,以后小哥哥努力挣钱,鱼鱼你就努力的给小哥哥当管家婆好不好?” “额……”,这就过份了啊! 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了以退为进,以情动人啦? 他不是书本里那个性子独,最是自私自利的家伙了吗? 感受着手心里膈手的冰凉,于苏无语,然,让她更无语的还在后头。 面前的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邪,就好像今天非要打破一直以来自己对他的认知一般。 他给自己塞了这一两二钱还不算,不等她反应过来呢,这货转身就走,也不知道他又要干嘛去。 于苏心里才疑惑着,没多会去到外头院子的人复又快速回了来,只不过回来的他,手里却神奇的多了个破瓦罐子。 “这又是什么鬼?” 宋兴林好笑,“怎么是鬼呢?里头可是好东西!” 某人笑嘻嘻的把破瓦罐强势往于苏跟前一递,不等她反应过来,宋兴林就把罐子抖的哗啦作响,还非拉着于苏往罐子口看。 可怜的于苏,被神叨叨的某人逼迫着,低头往黑洞洞的罐子里一看,于苏瞬间傻眼。 “不是,这么多钱儿,小哥哥你哪来的?” 强势的把瓦罐塞于苏手里,宋兴林又恢复了吊儿郎当样,双手枕在脑后,戏谑的看着自家小堂客。 “还能哪来的,自然是你小哥哥我这些年存下的私房啊!乖鱼鱼,你都好好收着,可得千万藏严实喽,这里头可是我们以后过日子养孩子的本钱,现在它们都是你的啦!” 呦呵,这是男德读多了,要上缴全部私房啦? 惊吓来的太快,让鱼措不及防。 “都,都给我?” “嗯啦,都给你,全给你!”,宋兴林硬的干干脆,还皮老厚的拉近关系,“鱼鱼,从今往后我的就是你的,你的……” “我的还是我的!” 被堂客猛地打断,瞧着她如小狼崽子护食般的小模样,宋兴林忍俊不禁,配合点头,“对对对,你的还是你的!鱼鱼你乖,家里不安全,你快把它们都收起来,一定要藏好,要不然可能就不是你的了哟。” 真不是自己要吓唬小堂客,就家里这群狼灭,以前为了避过他们,在前头没百分百确定堂客可靠的时候,他把这些私房偷偷藏在了外头,藏的绞尽脑汁。 如今确信堂客跟自己是一家人,偷偷观察,又确信堂客藏东西比自己还厉害,那他还藏什么私房? 都是他的,命都是她的! “对了,还有这个。”,忽的想起什么,决定彻底交底的宋兴林,赶紧把袖兜里最后一样东西讨了出来,一并塞进于苏手里。 冰凉润滑的东西入手,于苏低头一看。 呦呵,这是连钥匙都上交啦?不自己保管啦? 好家伙,这回交的可够彻底的,这丫的也不怕自己卷了他的财产跑路的吗?心可真大! 第五十二章 大尾巴狼暗打算 吃日清晨于苏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就剩她一个人了,她打着小哈欠望了望身边空荡荡的床,空荡荡的房,这才想起先前迷蒙中小相公交代她的那些话。 原来因着她跟宋兴林这场婚礼,时间哪怕再赶,总归是耽搁了时间,村里头家家户户田里的谷子基本都已经收到家来,该晾晒的在晾晒,该颗粒归仓的颗粒归仓,也就只有那么三无户田地多,或者是劳力少的人家谷子还没有收完。 往年这个时候早就结束农忙的老宋家,因为于苏婚事耽搁了一场,宋保长怕老天爷爷变天,到时候没有足够的日头晾晒晾晒,赶紧就把秋收提上了日程。 好在前两日跟要好的人家换了工,一个村里住着,邻里邻居关系好的也多有帮扶,明日家里开镰收割,到时候换工的人家也会上自家来帮忙。 这是老农民家里一年到头的头等大事,比过年还重要,为了顺利收割,家里早早就开始忙碌起来。 记挂着秋收大事,昨夜于苏跟宋兴林闹完一场回房后,前院的事情却不算完,宋保长就算心里再憋气,也终是耐着性子召集家人商议打谷子的具体事宜。 草草开了个家庭会议决定,今个一早自己跟老婆子带着大孙子、以及老实头的三儿子一道去白沙镇,他们得趁着今日白沙镇赶趟,趁机采买些东西,一来还好从容的招待大家吃收谷饭,二来也是拿着家里的农具,比如镰刀什么的到镇上去维修填补。 至于宋大有跟宋二发兄弟俩,则是被派去借庞桶(打谷子的方形木桶),扁担,箩筐等收谷子的家伙事去了。 早上那会子天还没亮,宋兴林那家伙就趴在她耳边叮嘱交代一番,说是家里平日里活计不多的时候,老大他们都没下地,他躲了也就躲了,唯独农忙的春种秋收这样的大事,连最得宠的宋兴山都得跟着下地,自己当然也不能幸免,肯定要一道下地的,毕竟他还是老宋家的人,吃老宋家的米。 他得趁着开镰前,抓紧机会再上山去一趟,看看能有所收获,用宋兴林的原话来说。 “鱼鱼,明日秋收,我想上山弄点肉下来,我是这么打算……”,怎么打算呢? 人活在世,总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妥协的,特别是在有了软肋以后,所以哪怕以前他为人再蛮横,如今总得收敛收敛,正好的,眼下还可以拿讨了堂客后,成熟懂事长大了做借口。 都说人嘴两张皮,以前他独自一个,被说也就被说了,眼下有了小堂客,她年纪还这般小,家人又都没了,想让她日子好过,自己不护着她谁护她? 心里打着小算盘,便是不够成熟,思来想去,总觉吃人嘴短的宋兴林心里就决定,自己得趁机弄点肉来,等家里收谷饭的时候拿出来做了招待人,一来二去不说别的,最起码得让村里人看看,他宋兴林有了堂客不再是哪个不着调的二痞子了,他也是为老宋家付出了的,平日里不干活那也是事出有因,想为家里减轻负担的。 但凡他们其中有谁吃他嘴短了,再对上他们夫妻时,总会留有情面余地的吧? 万一以后出现什么事,或者家里一屋子狼人出去败坏他们夫妻的名声,不图他们伸手帮忙,就图背后少对他们夫妻指指点点,口下留德总成吧? 再一个,“我阿奶抠的很,想来做打谷饭,就算有荤腥也轮不上我们吃,秋收打谷子却累人的很,以前我独自一个,少口吃的也没什么,谁让我是个男人呢。如今却不行!如今我又添了一个你,身为男人,如何能让自家堂客受委屈?鱼鱼你放心,你男人我趁着今日得空上山去转转,多弄点肉食荤腥下来,除去要拿去挣名声的,剩下的我都偷偷藏起来做给你吃。” 回忆起宋兴林的交代,于苏有些懊恼自己的贪睡,本来昨个得了小相公上缴私房后,她还想着,小相公这般能挣钱,山里宝贝肯定多,自己也要跟着去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挣钱的路子来着。 毕竟自己草药集都看了这么久,不说倒背如流吧,里头的基本草药她都认识。 那么大的山呢,说是宝库也不为过,自己要是跟着一道去了,说不定她还能采到药材换小钱钱丰富小腰包。 眼下人都走了,再懊恼也没有,她还是等下次有机会吧。 于苏自我安慰,赶紧一骨碌爬起床来。 其实这会子时辰并不晚,也就约莫卯时末辰时初左右,按照上辈子的时间计算,顶多早上七点钟的样子。 只能说农家人都能干,大多都是天不亮就早早起床,像是要进山的宋兴林起的就更早,寅时末的时候就走了。 走之前他还交代她,家里一日两顿饭,朝饭一般都是一大早出门干半天活回家,巳时左右才吃,也叫朝午饭。 像是今天,当家人都不在家忙去了,家里的朝饭都省了,根本不开火。 宋兴林想到自家小堂客不像大伯娘跟后娘她们,她们好歹可以去灶房偷摸搞点吃的垫一垫肚子,挨到晚上吃夜饭,他的堂客却不行,没有这个条件。 怕自家堂客受苦,宋兴林这才在堂客沉浸睡梦中的时候狠心打断,连连不放心的叮嘱交代,让她早上起来饿了就吃昨个他买来的雪片糕垫一垫,不要舍不得吃云云。 于苏想起这些,越发觉得自己为了改变剧情命运,而从矮个子里拔出来的这个将军很不错。 穿衣起床,快速的洗漱完她就回了房间,从自己清捡出来专门装杂物的那口红漆嫁妆箱里,取出昨个还剩下大半包的雪片糕。 把油纸包揭开,放置在房间里自己这又当箱子,又当桌子的嫁妆箱盖上,一边捏着糕吃,于苏心里一边还想着,自己也得把挣钱的事情赶紧提上日程了。 毕竟阿爷留给她的那些金饼子啊,银锭子啊,哪怕是那六两六的压箱底,她都不想动; 而昨晚小相公交给自己的拢共二十八两六钱,她也是能不动就不动; 这么算下来,自己唯一能动的,就只有她百宝箱内那白瓷罐子里头,自己七年下来零零碎碎存的几两银子,以及宋家人给的那二两八的聘礼钱。 唉,这么一算,她可真穷啊! 以前的压岁钱,亲朋故旧给的见面礼,大头她都交给了娘亲保管,剩下的这些都是小头零花,以及跟着阿奶娘亲买菜时得到的零散钱儿,平时自己还大手大脚的,见到好吃的就挪不动腿,眼下一盘点积蓄,于苏只觉脸皮红。 而且她还要说的是,宋家人也是真的抠,在给了她二两多的聘金后,她与小相公的新房里连个坐的凳子都没有,他们夫妻俩眼下睡的床铺,都是她那早亡婆婆的嫁妆,还是宋兴林硬从他爹跟后娘屋里抢出来的,就更不要提别的什么家具了。 就因为宋兴林抢床,宋二发带着他的后老婆在于苏不知道的背后狠狠闹了一场,更是美其名曰,新房的家具都得是新嫁娘置办,一点也不考虑他们成婚成的急,根本没时间打造等等各项因素。 讲真,要不是这屋子前身是为了招待出嫁的姑娘住的,屋里还奢侈的铺了一层隔绝阴湿的木地板,眼下她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不行,不行,想到此于苏越发来劲,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一定得加紧挣钱,等有了钱儿,她得再买点家具填充下自己空荡荡的屋子,嗯,到时候还得算是自己的嫁妆,可不能让宋家辣鸡们打主意。 第五十三章 极品拦路没好事 于苏心里暗暗打算,手上却没停,啊呜啊呜的啃着雪片糕,接连吃了好些块,觉得有点噎,忙就起身走到房门边,自家小相公特意搬到房间来放东西的一个木墩墩前。 抄起自己的陪嫁的茶吊子准备喝水,结果寻了半天没找见杯子,于苏才想起,杯具这玩意,自己好像跟齐阿爷当初就没买。 生活不易,咸鱼叹气。 心里想要挣钱钱的小心思越发迫切,无奈的于苏,只能双手捧着铜壶茶吊子,粗鲁仰头吨吨吨的喝水,喝饱了,一抹嘴,伸手准备放下茶吊子的时候,目光却蓦地落到门后竹筐筐里堆着的几件衣裳上。 咦,这是她小相公换下来的脏衣裳啊?里头一套她还眼熟的很,不是自己给他置办的那身,他穿了就舍不得脱的新衣还能是什么。 想着对方对自己的好,想着人家一大早天不亮的就上山打猎,出发点还是为了自己,于苏就觉得,自己也不能把人家的好当成理所当然,总得回报一二,而且自己总不能一日日的,老窝在家里呆着白闲着不干活吧? 这么一想,于苏赶紧放下手里的茶吊子,转身看到还剩小半包的雪片糕时,感觉还没有吃饱的她舔了舔嘴唇,把唇上沾染的糖霜都舔干净后,于苏两步上前。 小爪子小心翼翼的撕下一小半的油纸,而后从剩下的雪片糕中抓了四块放到手里的油纸上,想了想,怕家里一整日不开火,又怕她的小相公今日跟昨日一样饿一天没饭吃,望着箱盖上油纸包里剩下的十来块雪片糕,于苏狠狠心,咬咬牙,又把自己手里的取出两块放回去,而后努力不去看箱盖上的那些还在不断勾引她的妖精糕。 快速的把手里的糕用油纸裹好塞进袖口中,于苏吞咽着口水,努力忽视油纸包里可恶妖精糕对自己的吸引,飞速的把它们包好,而后跟有鬼撵一样把它们飞快的塞进箱子里,直到小爪子把箱子盖严实了,于苏这才松了口气。 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自己动作太快的小爪子,又轻轻拍了拍自己好吃的小嘴巴以示警告,于苏把昨晚小相公交给自己的钥匙,找了根麻绳穿好往脖子上一套,翻出自己穿脏了的两身衣裳,于苏捧着走到竹筐边上,把红色的嫁衣跟昨个换下的衣服一股脑塞进去,小手抄起竹筐出屋锁门。 她咸于小苏警惕要当一条勤快的咸鱼,现在,她要去洗衣裳去。 小相公对自己不错,对方投之以木桃,她报不了琼瑶,帮着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是阔以滴。 准备去洗衣的于苏卡着竹筐走过阴巷才到前院,脚下步伐不停,脑子里正想着,自己该去哪里洗衣裳来着,人都没到院门,身后就传来了声阴阳怪气的喊声。 “哟,二郎家的,你这是终于不在家当姑奶奶了,要去洗衣裳呢?” 于苏闻言回头,一眼就看到了昨日被自己抢了饭食的大伯娘,正坐在堂屋门口的廊沿下,一边纳鞋底,一边讥诮的看着自己。 她们之间其实也没多大仇多大怨,只要对方不惹自己,不苛待自己,特别是苛待她的饭食,于苏对人的容忍度其实很高,面上她还是乐意当个乖孩子的,毕竟大岳以孝治国,以长为尊,对方占着长辈的位置呢。 所以于苏也没在意对方的阴阳怪气,反倒是乖巧的点头,“嗯,洗衣服。” 罗喜妹见到这个胆敢抢她的饭,还忤逆她的小丫头片子,才过了一晚上就跟没事人一样,见了自己不主动打招呼喊人也就罢了,抢了自己的饭居然连一点心虚羞愧都没有,罗喜妹气的呀! 这还是晚辈吗?哪有她这样当晚辈媳妇子的?想当初自己刚进门时…… 算了,话题扯远了,身为人媳妇子的,自己斗不过老虔婆,她还驯服不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 罗喜妹心里暗暗较上劲了,看着于苏,忽的呵呵一笑,脑子里蓦地有了个绝妙的想法。 “哎,二郎家的,你且等着我,别走,我有事找你。” 有事找她? 她能有什么事找自己? 于苏纳闷,而且更奇怪的是,这人明明嘴里说着要找自己,人却转身就进了堂屋? 莫不是这位大伯娘又在心里憋着什么大坏? 这么想着,根本不准备当冤大头,对对方的举动完全没有好奇心的于苏拔腿就走,额~是就跑,跑的还挺快的,结果因着动作太快太迅猛,一个不防备,于苏在出门的当口,迎头就撞在了背着一大背篓猪草正进门来的宋二妹宋夏荷身上。 宋夏荷是老宋家的二孙女,是三房宋三得跟马小巧的大女儿,今年八岁,却因爹娘性子都老实懦弱,她这个长女为了维护爹娘,保护弟弟不被堂姐妹兄弟们欺负,不得不奋起反抗,久而久之就成了村里有名的泼辣姑娘。 这姑娘不仅性子泼辣,人也泼辣,别看才八岁,却干得一手好农活。 不论是上山砍柴,还是下地种菜,不论是家里灶上的活计,还是后院喂猪喂鸡打猪草的散活,宋夏荷都干的有模有样,动作还利索。 久而久之的,小姑娘别看年纪不大,个子也不高,人还黑瘦黑瘦跟颗黑珍珠一样,力气可不小,而且人家再矮,那也比于苏这个小短腿高半个头。 于苏卡着竹筐没一点准备的撞上去,自然是她个小短腿连连后退当场坐了个屁股蹲,对方却是一点事都没有,连背上满满一筐都超过了她脑袋的猪草都巍然不动。 “哎呦!” “天,二嫂你没事吧?” 坐了个屁股蹲的于苏人还有点懵,很显然,一时半会的根本没想起来对方嘴里的二嫂是在喊她,毕竟整个老宋家,上到老头、老太太,还有宋大有他们这些个长辈,每人个都是喊她二郎媳妇; 下头下到宋兴山兄弟姐妹,哪怕是最小的五郎宋兴田,不是喊扫把星,就是无视她什么都不喊,见了她就躲的远远的,唯恐避之不及; 就连二房的拖油瓶黄桃花,都是哎哎喂喂的喊她; 二嫂这个神奇的称呼,自己还是第一次听哎,一时半会的反应不过来很正常。 “二嫂,二嫂?”,见到于苏坐在地上半天没动静,累的满头大汗的宋夏荷急了,“不是摔傻了吧?天!” 第五十四章 这个妹妹很八错 按说这个家里头,自己唯一不讨厌的人就算是自己的二堂哥了,虽然他脾气坏了点,人爱躲懒了些,甚至对她也爱答不理,可比起惯爱欺负指使她的那些个堂兄弟姐妹们来说,二堂哥还算是个好人,最起码在他心情好的时候,力所能及的时候,顺手的时候,他还是会帮她一帮,护她一护。 这样的二堂哥她是感激的,当然也还算是了解,自然就很清楚,按照她二堂哥的尿性,自己要是真把二嫂给撞傻了,就昨晚二哥维护二嫂的架势,宋夏荷简直不能想象自己的悲催结局。 从不认为自己能斗得过宋兴林的宋夏荷急的差点想哭,忙一边嘴里惊慌的碎碎念,一边卸下背着的背篓,伸手就要来扶于苏。 也就是等宋夏荷伸手过来扶她,嘴里还接连的关切喊着二嫂你还好不好的时候,于苏这才后知后觉,感情对方嘴里的二嫂是在喊自己。 好嘛,她还是个宝宝,完全没做好准备。 眼下反应过来,于苏也觉得很社死尴尬的不行,忙顺着宋夏荷伸来的手顺势站起来,才站稳就连蹦带跳的急急避过对方试图过来检查她是否安好,还要帮她拍屁股上浮尘的手,于苏连连摇头摆手。 “我没事,我没事,你……额,内个,妹妹,我真的没事。” 别看她人是进了宋家门,可宋家却没有正儿八经的组织见面,说是会让自己逐一认一认人,小相公又更是把他的家人防备的紧,也没有说要给自己介绍一下他的这些个兄弟姐妹,这就导致自己就认识老宋家爱闹妖的这几个,至于小相公的平辈,除了死炮灰宋兴山,还有黄鼻涕外,其他她都不怎么熟。 她连男娃都不熟,女娃就更不要提。 大家也就是一起在上桌吃过几顿饭,面熟,知道对方是小相公的妹妹,却不知道是哪个妹妹又排行第几,于苏只得果断的都喊妹妹。 惊慌关切的宋夏荷听到于苏说没事,她高悬着的心这才落地,粗糙且布满老茧,连指甲都已经被各色猪草染的青紫的手连拍着自己的心口。 “哎呦,可吓死我了,二嫂你没事可太好了,幸好幸好二嫂你没事,要不然我二哥肯定会发飙,到时候我可惨了……” 得,由此可见,她家小相公真没愧对小说对他的描述,连眼前这个自己看了都有点好感的堂妹都怕他,真是厉害了我的兄弟。 宋夏荷感慨着,见她家二嫂撑着双手来回拍打完自己的屁股后,转身就去捡跌落在旁的竹筐,看到里头的东西,伸手上来想要帮忙的宋夏荷有心弥补,忙关切的问。 “二嫂你是要去洗衣裳吗?” 于苏点头,应的清脆,“对呀。”,正好的她还不知道洗衣的地方,于是就问,“妹妹,你知道洗衣的地方吗?” 这个她自然是知道的,她可是满山村土生土长滴人,宋夏荷想都不想的点头,“我当然知道,只是二嫂,你就这样去洗衣?” 于苏不解,什么叫就这样去洗衣?难道自己洗衣还有什么不对的吗? 上辈子的生活小白,这辈子又从未干过家务的于苏,根本不知道洗衣竟然还要带配套设施,在她想来,洗衣不就是用水洗一洗就好的嘛,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结果宋夏荷看到她的懵模样看,辣妹子忍俊不禁想发笑,莫名的她就想起大伯娘,二婶,还有自家娘她们,经常私下里议论嘀咕的话。 她们都说,那位恩公阿爷是个大话佬,为了把扫把星,阿不,是为了把二嫂嫁入他们老宋家,整日就夸口说,她二嫂是富贵好人家里出来的女儿,读书认字,算账掌家,针织女红样样都好这些都是假话。 以前娘她们一口咬定恩公是骗子她就狐疑来着,眼下见二嫂这般,莫名的,宋夏荷就觉得恩公阿爷没说假话。 就她二嫂这模样,还有她那嫩生生的小手板,一看就是没做过粗活的,这不,她怕是以前连衣裳都没洗过,要不然,不会连洗衣要拿捣衣棒跟茶枯都不知道。 可怜的小二嫂哦,要不是家破人亡,家道中落,她怕是在闺中的时候还有丫鬟婆子伺候呢,宋夏荷心里连连脑补感慨。 于苏万万没想到,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她这个夫家妹妹就脑补了这许多,她要是知道眼下对方心中所想,一定会使劲的呵呵呵。 什么算账管家?什么针织女红?说的是她吗?那不是开玩笑的吗? 被眼前人同情唏嘘的眼神盯的发毛,于苏试探性的开口,“那个妹妹……” 她想问妹妹啊,洗衣裳到底要怎样洗来着,宋夏荷却直接先一步开口打断了她的问话。 “二嫂啊,衣裳不是这么洗的,我们农家人做活多,身上汗重,衣裳脏,光靠手搓清水漂可洗不干净,你得带上茶枯,还得带上捣衣棒,不能就光拿着衣裳去溪边。” “哦……”,原来如此,于苏忙受教的点头,“那家里茶枯跟捣衣棒在哪?妹妹能帮我拿下下吗?谢谢你啊妹妹。” 曾经家里她娘亲洗衣用的是什么来着?以前光顾着玩,自己也没注意过,反正该不是茶枯吧? 于苏求完人,道完谢,歪着小脑袋就陷入了回忆,她这幅模样,看得边上的宋夏荷心里下意识尖叫。 自家二嫂好乖啊!居然还跟她说谢谢,说谢谢唉!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跟自己说谢谢,真的好稀奇,好…… 一时间宋夏荷心软的不像话,就跟曾经自己捡到了一只小奶猫,而后被小奶猫的小爪爪挠了一下心肝一样的软。 “好,我给你……不是,内个二嫂啊,反正我也要洗衣裳的,要不你等我会,我把这些猪草放到后院去,然后我们一起去洗衣服得了,反正你不是还不知道地方么?” 天,她这是中了什么邪?居然鬼使神差的要陪她一道去? 明明打猪草都这么累了,她本是准备歇一歇,寻点吃的垫吧一口,完了就去剁猪草,然后帮着娘亲去把猪喂了,毕竟今个可轮到他们三房干家里的一摊子事情,她可不得给柔弱的娘多干点? 结果…… 于苏是不知道宋夏荷短短一瞬间起伏的心路历程,得知对方干脆要带自己一道去洗衣,她乐得开心,连连点头,嘴里的好话不要钱般的疯狂输出。 “好的呀妹妹,谢谢妹妹,你快去快去,我等你啊妹妹。” 宋夏荷被于苏一通软软彩虹屁一攻击,特别是见到于苏乖乖巧巧说等你的模样,刚才的自我怀疑立马烟消云散。 她爽利一笑,脆生生的应了声二嫂且等着,拖着一背篓猪草去了后院,为了抓紧时间,宋夏荷一点没耽搁,不多会就回转回来,快速的去了她爹娘的屋子,很快的就抱了一个木盆子出来,盆子里是他们一家四口昨日换下的衣裳。 “哇,妹妹,你动作真快,这是好了吗?好了的话我们就走吧?” “等下二嫂,我还没拿茶枯跟捣衣棒,你等……” “哎呦,二郎家的,我不是让你别动等着我嘛,赶紧的,你死人呀,赶紧过来帮一把。” 正当宋夏荷回应着于苏,准备去厨房边的杂物间取捣衣棒跟茶枯的时候,刚才发话让于苏等着,自己却消失不见的罗喜妹终于出现了。 这货不仅出现了,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大堆的衣裳。 真是的好大一堆啊,看的于苏跟宋夏荷都傻了眼。 “大伯娘您这是……”要干嘛呀? 宋夏荷不由看天,如今也还没到秋末大扫除的时候呀?怎么大伯娘突然弄了这么大一堆衣裳出来?里头甚至还有冬日里才穿的厚棉袄? 她大伯娘不会是把家里所有的衣裳都抱来了吧? 还有,还有,他们大房到底是有多懒,大伯娘到底是有多久没洗过衣裳了? 宋夏荷着实是被无耻某人捧出来的衣服山给惊呆了。 边上的于苏也惊讶的张圆了自己的小嘴巴,看到对方怀里抱着的一大堆,差点就压的她自己路都走不好的衣裳山,于苏头皮发麻,意识到什么,果断抬手帮自己合拢惊讶的小嘴巴。 她心里有个很不好的感觉,不行,得赶紧走。 “妹妹,我们快跑……”,后头有怪兽!!! 然,不等于苏喊话完,堂屋门口衣服山下的人就开口嚷嚷大喊着:“站住,二郎媳妇,你给老娘站住!老实点,赶紧过来把这些衣裳都拿去洗了,记得洗干净点……” 第五十五章 姑嫂携手斗巫婆 于苏…… 看吧,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丫的就是打着让自己当洗衣童工的阴险主意,可是,虎姑婆想的是不是太美了些?或者难道自己看起来像个小傻子吗? 于苏果断摇头,边摇头,边后退,小嘴还不甘示弱,“我不,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连小朋友都知道的道理,你这么大一人难道不懂?” 本来准备讨点便宜的罗喜妹,被于苏的义正言辞给气了个仰倒,那抗拒不从的小模样,恨的她牙根都痒痒。 “我是长辈,长辈懂不懂?你个晚辈,身为宋家的堂客,我当大伯娘发的话,就让你做点子小事情,你竟敢不听?” “不听!”,于苏应的特别脆,抱紧自己的竹筐,回瞪正瞪着自己的虎姑婆,“我就不听,你又不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听?” “你……你个死丫头,我是你大伯娘!” “哼,知道的你是大伯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婆婆呢!我小哥哥都说了,我连婆婆都不用管,更何况你只是个伯娘而已,还是堂的,反正你的衣衫我不洗,谁爱洗谁洗去,略略略略……”,于苏不甘示弱的皱鼻做鬼脸,精怪模样,硬是把罗喜妹气了个仰倒。 于苏想都不想,怼的畅快,却看呆了身边的宋夏荷,连于苏伸手过来拉她跑的时候,宋夏荷都没有回神。 “妹妹,妹妹,我们快走,有老巫婆要作怪,我们赶紧跑。” “啊?啊……跑?” 得,看样子是自己的凶悍吓到妹妹了,对方会不会就此害怕自己? 为了眼前这个难得不欺负自己的妹妹,有心交朋友的于苏决定解释一下。 “那个妹妹啊,自己的衣裳要自己洗,我们不能惯着虎姑婆,阿不,是老巫婆,哎呀也不对,总之,身为孝顺的晚辈,我们不能惯着不懂事的长辈,也不能任由他们欺负,这样对他们的名声不好,外人会说他们的不是,所以身为贴心晚辈,我们很有必要帮助对方竖立正确的人生价值观,要让他们免予被人指指点点,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懂不懂?这个道理?宋夏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具体是哪里不对呢? 宋夏荷被于苏拉着一路奔跑,脑子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就听身边自家二嫂跟打机关枪一样哒哒哒的说,她脑子都被绕晕了,唯一能给的反应就是哦哦哦的连连点头。 于苏见对方头点的欢,满以为对方跟自己是一边的,小丫头很满意新朋友跟自己的‘志趣相投’,脚下越发卖力,结果才跑到大门跟前,宋夏荷却猛地刹住了脚。 于苏被拉的一个踉跄,回头急问,“妹妹你怎么啦?” 想起自己还没拿洗衣裳的家伙事呢,宋夏荷也急了。 “二嫂你先跑,往村尾你先前出嫁的那林子小屋的方向跑,到了村尾的石板桥那儿,桥下头就是洗衣的地方,二嫂你快去。” 为了防止堂屋门口跳脚的大伯娘跑上来抓人,宋夏荷赶紧把于苏往院门外推,一边推一边快速叮嘱。 于苏有些不放心,“那你呢?” “我没事,别管我,大伯娘是欺负你新媳妇呢,而且刚才二嫂你不说了么,为了长辈好,我们必须不能惯着他们,二嫂放心吧,我拿上家伙事就来寻你,你快去。” 听到宋夏荷这么说,觉得对方特别上道的于苏点头,“行,那我先走一步,妹妹你快来,记得别帮那个老,额,总之妹妹别心软,她要是欺负你,你告我,回头我让你二哥帮你打败老巫婆。” 宋夏荷听了于苏的放话,蓦地笑了,也忙点着头应知道。 说是这么多,其实不过短短一瞬间的功夫。 眼见着堂屋门口的大伯娘,见到二嫂就是不鸟她,还怼她,无视她,不把她当回事,眼下还要逃跑后,大伯娘急了,手里的衣服山往地上一撩,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们的方向,咚咚咚的就从上头跑了过来。 宋夏荷不敢再耽搁,手里连盆子带衣裳果断往地上一撂,伸手急忙把于苏往外一推,连声催促。 “二嫂快跑!” 把人推出去后,都顾不上看一眼于苏是不是跑远,宋夏荷迅速转身,两手齐动,一把拉起两扇院门哐当一声把门关上,门栓一插,在罗喜妹到达跟前的一瞬间,宋夏荷整个人都压在了门板上,任由冲到了自己跟前,嘴里唾沫横飞的大伯娘嘴里骂骂咧咧的直跳脚。 “你个死丫头片子,四六不懂的玩意,长辈的发话都敢不听,了不得了你,不就是让你洗两件衣裳吗?居然还敢跟我跑,有你这么做人媳妇子的吗?……”巴拉巴拉…… 宋夏荷人就是不动,目光却落到堂屋门口的那堆衣山上,心里疯狂吐槽。 这是两件衣裳吗?她从来都不知道大房这么富有,竟然有那么多衣裳呢,羡慕…… 耳边叫嚣谩骂却还在继续。 “小丫头片子你给老娘回来!不许跑!再跑打断你的腿!” 呼,呼,气死她了,可恨二丫头堵门,自己拉不开,出不去,只能望门兴叹,不断跳脚。 “好呀,等二郎回来,我定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定要让你个忤逆不孝的死丫头跪堂屋好好反省……”,气死她了! 宋夏荷,看来二嫂说是对的,她不帮大伯娘洗衣也是对的,二嫂真是为她好。 就眼前大伯娘这记吃不记打的模样,啧啧啧…… 何必呢?又不是不知道二哥是什么性子,二嫂要真帮她洗了衣裳,不要说这么老大一堆了,就是只有一两件,等二哥回来了难道不找她麻烦?真要是等二哥站在她面前,她难道还真敢跟二哥对上?还真能让二嫂跪堂屋反省? 她怎么就那么的不信呢? 大伯娘要是真那么厉害,昨个晚上怎么…… 呵呵,算了算了,这会子二嫂想必已经跑远了吧?而且到了外头,村里头都是晒谷子跟秋收的人来来去去的忙,以大伯娘的胆子,想必也不敢追到外头去闹难看,至多也就只敢在窝里横一横罢了。 想明白这些,也是觉得于苏跑的够远了,宋夏荷这才果断的一摸脸,擦掉脸上不幸沾染上的唾沫,果断的离开了一直压住的门板往杂物房去。 自己还是赶紧拿上茶枯跟捣衣棒子跟二嫂会和洗衣裳去吧,至于大伯娘抱出来的衣服山…… 双手叉腰,站在院门内骂的正欢的罗喜妹,见到宋夏荷淡定的离开,又淡定的从杂物间出来走到她跟前,再淡定的捡起她的盆子衣裳,而后伸手拉门,罗喜妹愕然又羞恼。 不是,眼下的二丫头有这么厉害的吗?一个两个的,她们眼里还有没有自己这个大伯娘? “哼,扫把星不洗,二妹你去,姑娘家家的要勤快,你都八岁大的人了,没两年就得说婆家了,当人媳妇子的可不能躲懒,夫家都喜欢勤快的堂客,大伯娘这也是为你好,是锻炼你的能为呢,你可不能学你二嫂没规矩,不懂事,我跟你说,她那样的媳妇可不受待见,你赶紧的去,帮大伯娘把那些衣裳都拿去洗了。” 宋夏荷…… 不好意思,她可还记着刚才二嫂离开前对自己的交代呢,果然不出二嫂所料呀这是。 只是帮她洗衣裳,宋夏荷心里也呵呵哒。 “大伯娘,我还小,帮我娘洗两件衣裳,我娘都嫌弃我洗不干净呢,您这老多的衣裳,还有棉袄子,我可洗不动。再说了大伯娘,您自己闲着在家不去洗也就罢了,我大姐呢?她今年都十一了,她可是比我更早说婆家。既然大伯娘您都知道婆家爱勤快姑娘,那您还不赶紧让我大姐去把衣裳都洗啦?大伯娘,您可千万要好好教我大姐,千万不能让她学您啊,这冬天的衣裳到现在才拿出来洗,怕不是去年冬天的吧?” “你个死丫头!”,竟然还敢阴阳怪气的变着法骂自己懒? 可恶! 她那是没洗吗?明明她洗了,不过是衣裳没收好,梅雨天染了潮气发了霉,而后自己一直不得空清洗罢了,怎么是自己偷懒去年没洗呢?个死丫头! 罗喜妹又被气了个仰倒,可惜宋夏荷却没再鸟她,趁着对方抬手要来戳她额头,要跟她动手教训她时,宋夏荷瞅准时机,卡着木盆从罗喜妹腋下钻过,冲出院门,一溜烟就跑远了,只留下一脸愤恨愕然的罗喜妹。 第五十六章 洗衣场乃八卦场 满山村被条山溪环绕,溪水清凉透彻,自北向南的从村头欢快而下,流淌过村庄,最后抵达村尾,川流过村尾的石板桥,蜿蜒过后山密林,绕着山脚走一圈后奔流进梯田里,最后才顺着山势的高低起伏一直奔涌向前。 就着山溪的走势,村里的人们为了生活方便,便在村尾石板桥下游的位置修筑了堤坝,平日里人们站在堤坝口,或者是石板桥下,再不然是石板桥前头的溪边两岸洗洗刷刷很是方便。 又因为堤坝的缘故,溪水以石板桥分界,上游一大截都是半人高的深水,而堤坝之下,也因为长年水流冲击的缘故,形成了大大小小好几个如散落珍珠样深浅不一的水潭子。 于苏先跑一步,因着人小短腿,都没跑到村尾,就被随后赶来的宋夏荷给追上了,姑嫂二人汇合后相视一笑,无视身后隐隐传来的叫骂声,两人肩并肩的就往石板桥而去。 她们姑嫂抵达石板桥头的时候,下头的堤坝上并未有人,想来是近来农忙,且这个时辰点,家里勤快的妇人该洗衣裳的早就洗完了,剩下没来洗的估计是农忙耽搁了,或者别的什么事,总之眼下这洗衣场里竟是没人,姑嫂俩也乐得自在。 站在桥头的宋夏荷,撑头看了眼桥下,见没人,她指着桥对岸的枫木树欢喜道。 “二嫂,我们去对岸吧?一会子日头就大了,我们去对岸,那边有树荫凉爽,待会也晒不到太阳,而且那边还有青石板,搓衣捣衣最好不过。” 于苏自然没二话的点头,“好,听你的。” 两人快速穿过石板桥,沿着桥边的青石阶梯下到溪边,直接占据了树下阴凉的大块地方。 站定位置,干活麻利的宋夏荷立刻行动起来。 她一边把自己盆里的脏衣裳统统都掏出来,顺手浸泡进溪水里打湿后,又一股脑堆叠到身边的青石板上,一边笑呵呵的跟于苏分享起了小秘密。 “二嫂趁着这会子没人,我们俩快点洗,等待会洗完了衣裳,我带你去挖鱼腥草呀,我跟你说哦二嫂,我前头打猪草的时候,在西山凹发现了一大片的鱼腥草,二嫂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许是发现她这个二嫂还满不错的,宋夏荷决定跟二嫂分享下自己的小秘密,顺便带着二嫂一起去挖野菜好拉近下关系。 于苏也是难得有伴,且还是这么个性子不错,也不比自己大多少的小姑娘,她自然没二话,只管把小脑袋点的跟小鸡嘬米样勤快。 只是…… “二嫂那你快洗呀。”,光顾着点头,衣裳又不会自己洗好。 自家这二嫂好是好,看着也软萌萌的,乖是乖,就是这只会一个劲的点头傻乐呵,完全没有动手洗衣服的样子,让已经开始跟脏衣服奋斗的宋夏荷怎么看怎么忧心。 “二嫂,你莫不是根本就不会洗衣裳吧?”,想到先前自家二嫂连茶枯也不拿,捣衣棒也忘记的架势,她莫名就觉得不好。 果然,她的担忧是正确的。 于苏听到宋夏荷下意识的疑问,她瞬间尴尬了,于苏很想说自己会洗,可见着对方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神,于苏小爪子不自在的挠着脑袋瓜,莫名底气不足。 “呵呵呵,内个,内个……” 得,见二嫂这幅模样,宋夏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宋夏荷越发肯定,自家二嫂以前说不定是使唤下人的小姐命,顾惜着刚才她们共同抗敌的情份,干活利索的宋夏荷决定,“算了,二嫂我帮你洗吧,反正你衣裳也不多。” 宋夏荷说着话,嘿呦粗糙的小手就伸了过来,这利索劲,唬的于苏大眼睛瞪的溜圆,赶紧抱起自己的竹筐退后两步坚决摇头。 “那怎么行,都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啦,而且妹妹,你自己的衣服那么多都洗不过来,我才几件件而已,不用你,不用你,我可以哒!” 见于苏一脸严肃抗拒,小脑袋摇晃的更快,宋夏荷越发觉得二嫂可爱,她抓住某人死死护住竹筐子的手也越发坚持,“没事的二嫂,你别客气,我很快的,不差你这两件。” “那也不行,我自己洗,自己洗……” 姑嫂二人就竹筐子开始你来我往的争夺之时,忽的,头顶的石板桥上传来几道嬉笑声音。 “哟,你们姑嫂二人这是在拔河玩儿呢?” 不仅如此,这道陌生的打趣声音才落,瞬间又涌起新的声音。 “这是新媳妇洗衣呢。” “二妹你可不能因着你二嫂年纪小就欺负新嫂嫂啊,回头小心你二哥收拾你。” “哈哈哈,这姑嫂俩真有趣……” 争着洗衣的姑嫂二人抬头一看,好嘛,明明桥上头密密麻麻的一二三五七八人,大致看了下,竟有近十人之多。 明明不是说好的这个点没啥人来洗衣裳的么?这突然冒出来的这老些个是嘛回事? 不过好在,来人嬉笑打趣,又都是村里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家平日里笑闹打趣惯了,宋夏荷知晓来人也没恶意,倒也不跟于苏争抢了,反倒是松手转头,望着石板桥上的人笑嘻嘻的喊人。 什么王大娘,张二娘,小婶娘,什么草姑,花姑,梅子姑,什么米姐,柳姐,小妹姐,不仅自己喊,宋夏荷还贼贴心的喊一个就跟身边的于苏介绍一个。 至于于苏,她虽然在满山村也住了有段日子了,却因着接触不多,目前还分不清谁是大娘,二娘,草姑,花姑啥的,便只能是妹妹招呼一位,她就跟着点头憨憨笑一笑,跟着脆脆的喊一声,她这样的表现倒是不惹人烦,加之她家底厚啊,这大小媳妇姑娘子的对她的印象态度都老好了,当然,嘴里的打趣不会少,只不过都是善意的罢了。 大家伙欢欢喜喜的又是一番寒暄,宋夏荷就看向那位最为年长的王大娘,她就热情问,“王大娘,平日里您跟我草儿姑可是勤快的很,今个你们怎么到这个点才来洗衣裳呀?” 很显然,宋夏荷也有跟于苏一样的疑问。 第五十七章 小可怜的女主来 被宋夏荷称呼为王大娘的中年妇人,把手里挽着的大木桶换到左手,空出的右手抬起,轻轻理了理鬓边,站在桥上低头笑应宋夏荷。 “嗨,这不是这两日收谷子忙,你大敬伯他们忙着看晒场,磨蹭到这个点才回家洗澡换衣裳,大娘跟你草儿姑没法子,才这个点来洗衣的么,正好的,你张二娘、小婶娘她们都差不多,路上又遇到你梅子姑她们,大家就凑一起来了,正好也热闹。”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啊。”,宋夏荷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随即看到对面好洗衣的场子,在刚刚自己跟王大娘说话间,已经被眼明手快的小婶娘她们纷纷占了,宋夏荷心里有些愧。 “看我,都怪我只顾着跟王大娘您说话,耽搁了王大娘您寻地方,对面都没好位置了,王大娘,要不您到我这边来吧,我这边还有位置,一点也不晒,凉快的很,您快来。” 宋夏荷此言一出,对面刚刚成功站位的几个妇人就忙笑着嗔怪,隔着溪水打趣宋夏荷。 “哎呦喂,我说宋二妹啊,你这样只偏心你王大娘可不成,我们可是要吃味啦。” “走走走,你们这群老娘们就是嫉妒我人缘好,哪里都有你们的事,想要二妹的地盘,成啊,那把你们自己个霸占的地让给我。” “哈哈哈,那可不成……” 宋夏荷再泼辣,年纪毕竟还小,被众妇女这么一打趣,黝黑的小脸蓦地一红,还是桥上的王大娘看不过眼,及时笑骂的嗔怪了下头打趣的一干妇女一番,这才帮宋夏荷解了围。 大家都没有恶意,一派烟火气,宋夏荷边上蹲着的于苏,还是挺喜欢这样的氛围的。 一番笑闹完了,王大娘也没再耽搁,洗衣要紧,忙就拉着自己边上的女儿王草儿,母女俩各自挽了个木桶,母女俩就往桥对岸来。 只是在经过桥头的时候,母女二人看到背着一大背篓脏衣裳的小姑娘,又看着桥下这边密密匝匝的站位,看着杵着不动的何玉梨,王大娘蓦地想到这小姑娘的凄惨命运,心善的她下意识的顿住了脚步。 “兴祖家的,你今个怎地又洗这么老多的衣裳?” “我……”,局促不前,正琢磨着自己该去哪里挤个位置,最好是离这群村妇远一点的地方,安安生生的把衣服希望今早手工的何玉梨,根本没料到会有人跟自己搭话。 听到王大娘跟她说话,她先是一愣,随后见对方是善心,并不是如黄茉莉那般的人一样奚落欺负自己,何玉梨这才松了口气,怯怯一笑。 “王大娘,我……” 何玉梨才要回答,不了却被身边另外一道声音打断。 “娘!”,边上草儿见自家娘居然在关心大宋家的那个童养媳,想到村里那些女娃们对这位的评价,草儿是打心底里不乐意多接触这位的。 大宋家跟黄家的事情,村里人谁不知道啊,眼前这何玉梨虽然也是个命苦的,草儿却根本不打算蹚浑水,先不说大宋家的人本身就厉害,何玉梨又是花粮食买来的童养媳,人家家里的经,他们一个外人本就不好多言。 再一个,说她自私也好,说她胆小也罢。 别人不知道,身为满山村还未出嫁的姑娘家家,大家伙都爱聚一块干活说话,谁不知道黄保甲家的茉莉跟这位不对付? 那可是保甲呀!是掌着他们一村人,秋下纳粮,朝廷收税,每年抽丁力役、兵役,这种卡着老百姓脖子梗大事的人。 不说别的,就是纳粮的时候,保甲心黑点,家里就得比人家多缴几斗粮。 为此,草儿不是很乐意接触这位童养媳,当然,她也不会跟黄茉莉她们一样欺负她就是。 一直都对何玉梨视而不见的王草儿,见自家这好管闲事的亲娘,居然菩萨病又犯了,草儿头疼,赶紧伸手不停的拉拽自家亲娘。 “娘,今个我们衣服可太多了,一会还得赶回去换爹跟大哥他们守晒场,我们赶紧下去洗衣裳把……” 怕自家娘一张没把门的嘴得罪人,也怕自家跟这位接触多了,到时候被黄保甲暗地里惦记上,王草儿手上不由使劲,只想赶紧拉着她娘过桥去。 “哎哎,说话就说话,你个死丫头拽我干啥……”,王大娘不知女儿心中想法,也没防备女儿突然来这么一下,一把就被女儿给拽动了。 被拉着错身而过何玉梨的时候,看着对方脸上怯怯且寂落的神奇,王大娘心里不落忍,挥手去拍女儿的魔抓,“放手放手,你个死丫头,老娘用不着你啦。” 反应过来,草儿的力气还是比不得亲娘,加之她也不敢下手狠拉,面对亲娘严肃的呵斥,草儿没办法,只能任由亲娘挣脱开了自己的钳制,关切的走回到了看着可怜巴巴,低头差点垂泪的大宋家童养媳跟前去了。 王草儿就……只能叹气。 不仅叹气,她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亲娘,低头对着那何玉梨可和煦可和煦的说话。 有个菩萨病的亲娘,心累。 王大娘伸手拉住何玉梨瘦的跟麻杆样的小爪子,肉疼的开口“兴祖家的啊,这边没空位给你洗了,你这么老多的衣裳,等着有位置出来,还不知道要耽搁多少功夫,你家里那些人又……”,想到这可怜孩子身后夫家那些狠心人,这孩子要是回去晚了,搞不好就要挨打,王大娘想到那种画面,立时觉得自己心里怪不落忍的,不由叹气。 “罢了,你跟大娘来,我们到对面宋二妹那边洗衣去,她那边有位置。” “谢谢王大娘。”,何玉梨眼带水光的怯怯抬头道谢,随即飞速的看了眼桥下,忙又抬头看着王大娘支支吾吾道:“我,我还是不去了吧?二,二妹她没喊,喊我去……我,我……” “你什么你?你个女娃子家家的,说话做事爽脆点,不要这边蔫吧吧的,难怪的你家里那些个人都欺负你,真的太好性了你!” 王大娘打心底还是喜欢如宋夏荷一样的爽脆姑娘的,虽然心里头很同情何玉梨,却也看不上她这样糯叽叽的样子。 她点着下头正抬头望着她们这里的两小只,“二妹姓宋,你男人也姓宋,你们两家当初是一道逃难到我们满山村来的,还是未出五福的亲戚,都是一家人,姊妹间合该亲香些,走走走,别多花了,赶紧的,时辰可不早了,日头也大,走,跟大娘下去,二妹跟兴林家的定然不会计较这些个,你快着点些跟上,早洗了,你也好早家去,免得你上头几重婆婆山回头又训你……” 第五十八章 咸鱼遭遇对照组 桥下的于苏,抱着自己的竹筐子,在跟着妹妹一一认人后,就一直跟妹妹一样,俩小只傻愣愣的昂头看戏。 当看戏苏听到这位王大娘口中,一口一个的兴祖家的后,于苏的心里瞬间奔腾过了一连串的食草动物…… 要是自己没猜错的话,这位人称兴祖家的,还跟妹妹一样同是姓宋,看着皮肤雪白,柔柔弱弱,有股子弱风扶柳味道的小姑娘,不就是自己的对照组女主吗? 妈妈咪呀!她看到活的女主啦! 她不仅看到了活的女主,她还眼睁睁的看着这位,自己心里其实还是很有些忌惮的女主大人,被这位长得圆润,面容憨厚和蔼的大娘,拉到了她跟妹妹的身边。 见着自家妹妹一直盯着女主看,于苏眼底虽然闪着不情愿,倒是也又挪开了些位置,好让女主大人容身。 瞧着怯怯弱弱的女主,柔柔的道谢后有条不紊的掏衣打湿的动作,于苏不由心里感慨。 不愧是女主大人啊,不管主动被动,女主就是有人关注有人帮,连模样看着都这么惹人疼,可怜自己一对照组炮灰,洗个衣服都要遇上女主君,还的被动让地方,谁叫女主没得好位置呢? 两小事情都这般,那大事……这恐怕就是剧情的力量了吧? 不行,无辜又弱小的咸于小苏,不由的紧紧抱紧了自己的竹筐。 “二嫂,二嫂?二嫂!” 暗暗决定离着男女主远一些的炮灰对照苏,脑子里跑马,大眼睛一瞬不瞬的,正望着跟随在大娘与草姑身后,落定在靠桥那一侧的空位,正淡定洗衣的女主入神,身边就传来了宋夏荷的喊声。 于苏连忙回神,回头看着宋夏荷。 “妹妹,你喊我啊?” “二嫂!”,宋夏荷就无语,不过还是伸手过来强势道:“算了,二嫂,你把衣服都给我,我来洗,你就别动了,我很快的,洗完了我们就回去,二嫂你可别忘了,我们刚才说好的,鱼……”腥草。 剩下的话,在宋夏荷嘴里消音,只是不断张合的嘴还在提醒着于苏,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村里啥玩意不精贵,一把子鱼腥草也是好东西,难得叫自己遇到一大片茂盛的,采回家一大家子都能吃上两三顿好的,她可舍不得让外人知道,要不然哪里还有自己的菜? 眼下人多,没办法,她只能这般暗搓搓的比嘴型,努力跟她二嫂打眼色提醒了。 不过好在,于苏瞬间秒懂对方的意思,忙就点头回应表示明白。 只是让妹妹帮自己洗衣裳?这绝对不成! 事情又绕了回来,于苏也不退让,抱着自己的竹筐子谨慎的退了一步,避开这个热情的不得了的妹妹,坚定摇头,“不,我自己洗,妹妹你信我,我可以哒!”,不就是两件衣裳么! 见于苏一再坚持,还一副俨定的模样,宋夏荷不经怀疑犹豫,“二嫂你真可以?你会?你确定?” 确定吗?好吧,大概,也许,可能,嗯,这个她还真不确定,。 为了以免自己的话说的太满,待会要出洋相惹笑话,毕竟眼下还有辣么多外人在呢。 谨慎的于苏歪头想了想,而后冲着宋夏荷严肃摇头,“我不确定。” 宋夏荷就……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宋夏荷的意料,看她这么坚决,她还以为自家二嫂还会说她会,她可以呢,结果她的回答是这么的让人啼笑皆非。 宋夏荷无奈摇头,本身还是个孩子的她,竟用看孩子的目光看着于苏伸手。 “所以二嫂啊,还是我帮你洗吧。” 唉,妹妹太热情了,有点招架不住,二咸于小苏嫂有点苦恼,不过她还是坚持。 “不行,我自己的事情肯定是要自己的干的,毕竟人总得学会长大,妹妹你又不能帮我干一辈子。” 以后就是自己一个人了,再没有阿奶与亲娘惯着她,照顾她,衣服总归是要自己洗的不是,这是她成长的必经道路,不能逃避呢。 见妹妹一再坚持,于苏退而求其次。 “要不然这样,妹妹,虽然我不会洗,但是没关系,我可以学呀,妹妹你教我好不好?你教了我,我不就会了,就可以自己动手了吗?” 宋夏荷看着坚持的小小人,莫名的,她心里无端升起了一种叫佩服的情绪。 话说这要是遇到家里其他姐妹,就不说那自来好吃懒做的大姐了,便是二婶带进门的拖油瓶黄桃花,这样的情况下,怕是也巴不得让自己帮她洗呢。 便是换成自己,有人说要帮她干活,她怕是早就忙不迭的应了,哪里会如二嫂这般? 宋夏荷因此越发对于苏生出好感,在下游何玉梨已经唰唰唰的认真搓衣时,宋夏荷点头,“行,我教你,二嫂你过来,我告诉你怎么洗,我们先把衣服都打湿然后放边上,这样的话一会好洗……” 姑嫂二人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对面已经在哐哐刷刷洗衣搓衣的人们,看着她们二人的互动,一个个忍不住的又出声调笑打趣。 当然了,大家都是善意的,并不因为于苏这么大一人,竟还不会洗衣裳而有什么不好的看法。 毕竟在她们看来,于苏能带着这么老厚的家底子嫁进宋家的门,在娘家肯定是受娇惯的主,这样的姑娘能跟她们村里的姑娘比吗? 怕是连黄保甲家的茉莉都不行,所以不会洗衣服而已,太正常了,更何论眼下人家小姑娘嫁进门后挺自觉的,还坚持要自己动手洗,不会就学,都没偷懒让小姑子帮忙,多难得啊。 于苏可不知道,边上村里的大娘妇女小姑娘们,心里都是这么想她的,她学的可认真啦。 抓起自己与小相公的衣裳一股脑塞进溪水里打湿,而后学着妹妹的样子又囫囵个捞起来放置到脚边堆叠,再从木头做的盒子里抓出一小把茶枯,抓一块衣角包住,浸泡入水中使劲的揉搓,直到揉出了好多灰褐色的泡泡,她再把搓开的茶枯包进脏衣服里头,埋头在青石板上苦搓起来。 洗一件取一件,裹上茶枯泡泡,从衣领到衣袖再到衣角,这些地方最容易脏污,且污渍也是最顽固的地方,该搓搓,该捣垂的捣垂,于苏做的有模有样的,看的宋夏荷这个小师傅不住点头。 “哇二嫂,你学的可真快,嗯,就是这样,对对对,衣领子汗多,要好好搓……” 于苏得了表扬,干的越发卖力,她忽然觉得,洗衣服,还是跟这么多人一起洗衣服真的很有趣,却根本没发觉,下游的地方,与她隔着三个身位的某人,别看好像是一直默不吭声小可怜样的在埋头洗衣,其实呢,并不是这样的。 何玉梨一直知道,村子里很多人都不喜欢自己,明明她很好,很听话,很顾家,很孝顺,可是那些人就是不喜欢自己。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难不成就因为自己是一袋粮食买来的童养媳,所以他们就都看不起自己? 心里委屈,为自己鸣不平,听着周围人的嬉笑议论,甚至暗地里还有人拿着自己与那个比自己幸运多少倍的人对比,何玉梨心绪跌宕起伏,耳朵不由支棱的老高,忍着心中的酸甜苦辣咸努力倾听,生怕错漏了某些人挤对她的讯息。 她手里的动作不停,心里却一再告诉自己。 这些人,每一句话,每一次受到的挤对,委屈,她都且记着呢,牢牢的记着…… 第五十九章 只顾投喂衣裳跑 于苏就看了女主那么两眼,晃了一会神,被妹妹喊醒后她果断回神,接下来全幅注意力都投注到了学本事上头。 没有伞的孩子,就得自己学会奔跑,某人瞬间就丢下了女主不女主的问题,乐呵呵的认真洗衣,洗的可带劲了,哪里有空再管对照组女主? 虽然她不喜欢这糟心的剧情,更不喜欢当这劳什子的对照组,毕竟是炮灰啊,谁又会喜欢? 不过再不喜欢,她咸于小苏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并不会因为自己成了人家的对照组就记恨别人,毕竟她们之间又没有仇怨,自己在书本落得那样的结局,又不是人家男女主使得坏,她成为对照组又不是男女主控制的,不过的剧情的作祟而已。 全然不知何玉梨内心戏,已经被暗暗讨厌的于苏,完全并没有迁怒并记恨何玉梨的意思,她心里甚至是有些同情这位。 毕竟童养媳的日子可不好过,在男主功成名就之前,她的磨难多且长,日子难熬着呢。 所以,已经走出第一步抗争命运,改变命运的于苏,很快的就把什么对照组,什么女主抛之脑后。 只要做好自己,努力改命,不屈不挠,一切都不是问题。 与其有时间想东想西,心大的咸于小苏把目光放回到了自己的手里。 搓洗着手里的连身红裙裙,发现裙裙掉色,于苏还稀奇来着,心说这玩意怎么还掉色呢?耳边就传来一阵机灵咕噜的异样轰鸣声。 这是什么声音?声音不算大,听着却耳熟。 于苏抬头,不由寻声望去,就发现她妹妹正努力缩着肚子,一脸尴尬的看着自己傻笑。 “嘿嘿,那个,那个……二嫂,我们快点洗,洗完了先回家去好不好?”,回家去看看能不能弄点吃的。 今个她一大早的出门打猪草去了,到现在还没吃饭呢,虽然说阿爷阿奶他们今日不在家,回去了也不一定能捞到朝饭吃,可总得去寻一寻,指不定能搞到点什么吃的,便是没有豆饭糠饼子,能去偷个瓜填饱肚子也成啊,可饿死她了。 上辈子经常饿肚子的于苏,最是知道刚才的声音是什么,再看到妹妹的模样,她哪里还不知道,她妹妹这是饿了。 也是,自己早上还吃了雪片糕当早饭,以老宋家的尿性,妹妹怕是什么都没得吃,等等!雪片糕?她怎么就忘了!自己怀里还藏着两块雪片糕呢。 于苏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临出门带在身上的东西。 想着这个妹妹很不错,不仅护着自己,还教她洗衣,跟好妹妹分享食物,她咸于小苏可不会吝啬。 不过考虑到周围辣么多人,一看还是那种喜欢八卦打趣的存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苏大眼睛咕噜一转,谨慎的扫视完一圈,这才松开手里抓着的衣裳,小爪爪浸到溪水里洗了洗,而后摸向自己的袖兜,脚下也没闲着。 不好站起身来,她就蹲着,跟只螃蟹样,慢慢横挪凑近到又在埋头洗衣的宋夏荷身边,借着宋夏荷那并不算健壮的小小身躯的遮挡,额,没办法,她比人家还小个,于苏快速掏出油纸包打开,捏准一片雪花膏,而后快速而又小声的喊。 “妹妹。” 正忙着洗衣,想着赶紧洗完赶紧回家觅食去的宋夏荷,听到于苏喊她,满以为对方是有啥事解决不了的,她急忙回头,“二嫂,有事……呜?” 措不及防被塞了个满嘴,宋夏荷到了嘴边的话完全被压了下去。 小姑娘惊愕,感受着嘴里的香甜清凉还有绵软,她不由惊大了双眼。 这是什么东西?天,还甜滋滋的! 长这么大,吃到最好的甜食,还是于苏跟宋兴林成婚那日的糖果子,从来就没吃过雪片糕的宋夏荷,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下意识嚼了嚼,随后又察觉了不对劲。 她怎么就给吃了呢? 急切的才想问于苏,于苏却明白对方的意思,小爪爪赶紧捂住宋夏荷试图张开发问的嘴,于螃蟹苏赶紧探过小脑袋去,小小声道。 “妹妹别说话,快吃,这是你二哥买的雪片糕,好吃吧?这里人多,我就两块不够分的,你快吃哦,我们悄悄咪咪的。” 听到是这样,感受着捂住自己嘴巴的那抹,细腻的没有一丝老茧的柔软与温热,宋夏荷突然觉得自己心里很胀很软,还有些酸。 想要摇头,又想点头,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眼下的她就跟被道士、神婆使用了定身咒一般,浑身都不得动弹。 于苏见到宋夏荷如此模样,她有些担忧,又哪里知道,自己仅凭着小小一块糕,就换来了个从今往后死心塌地跟她干的妹妹? 满以为对方怕是饿坏了,于苏也不小气,忙就把手里最后一块雪片糕往宋夏荷嘴里塞。 宋夏荷措不及防,嘴巴再次感受到香甜软糯,她急忙摇头,于苏却不容她拒绝,小爪子扒拉住对方的嘴强势一塞,嘴里还低声警告。 “表动,快点吃。” “二……”,下意识的开口,嫂字都没冒出,糕点再次落入嘴里,宋夏荷只觉得心里愧的慌,这么好吃的糕点,怕是自家二哥特意买给二嫂吃的吧?如今却被自己糟蹋了,回头…… “妹妹快吃,我吃了好多,肚子好饱,剩下这两块你吃了是帮我的忙哦。” 不等宋夏荷心里担忧愧疚完,于苏安慰的话就席卷而来,直接打断了宋夏荷的胡思乱想,她二嫂还精怪的朝着自己挤眉弄眼的,“嘘,人多,妹妹快吃完。”,这模样简直,简直…… 若是于苏知道宋夏荷此刻的心情,一定会告诉词穷的她,这叫可爱到爆。 词汇匮乏的宋夏荷,瞧着于苏跟她眨巴着眼睛,一副哥两好的模样,还萌了吧唧的跟自己小小心的比着嘘,宋夏荷憨憨笑着,心里越发酸软,眼中闪着亮光的,低头快速咀嚼起来。 于苏见状,满意的点头,就是要这个样子的嘛。 而就咸于小苏满意的姨母笑的时候,忽的,对岸传来一声惊呼,“哎呦衣服,衣服!谁家的衣服飘走了,快呀,马上要冲下水坝啦,天喽……” “哎呦还是红色的,谁家的衣服,快去追呀,再不捞起来,让衣裳飘走了可心疼死人喽……” 接连几声呼喊,让面对面偷偷吃东西的姑嫂二人瞬间结束了小动作。 宋夏荷快速咽下嘴里的糕点,寻着大家齐齐张望的地方望去,只见溪水里一件红色的衣裳飘飘荡荡的,眼看着就要从溪坝上的泄水空隙顺流而下,宋夏荷急了,抓着于苏的胳膊焦急喊。 “二嫂,那是你的嫁衣!”,宋夏荷惊呼着,几乎想都不想站起来就跑,准备从岸边去把衣裳追回来。 她神色急切又慌张,更多的还是懊恼与心疼。 若不是她耽搁事,她嫂子的新嫁衣也不会被水给冲了去,这要是追不回来,她得愧死。 新嫁衣啊,新嫁衣!还是红色的,那是多少钱儿置办的,她嫂子都才只穿过一次! 第六十章 莫不是言灵技能 跟着回神的于苏顺着声音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从坝口溜走的红衣尾巴…… 不等她反应,身边的人却猛的窜起来就跑,一看就知道人家这是帮着自己去追衣服去了,于苏二话不说也赶紧站起来追。 她一边追还一边大喊着。 “妹妹等我一起,你小心点,别摔倒,衣服不……”重要,人才最重要! 可惜于苏跑的太急太快,剩下的那些话全都卡在嗓子眼里根本没能喊出来,连前头拔足狂奔的宋夏荷都没听到,自然而然的,身后一干看热闹的,也都跟着忍不住心疼衣裳的洗衣人们自然没听见。 大家且都只顾着心疼议论着呢,特别是跟于苏宋夏荷姑嫂二人蹲一处洗衣裳的王大娘跟王草儿,目送于苏姑嫂二人的背影远去,目瞪口呆的母女俩这才回过神来,不由拍腿懊恼。 “哎呦喂,刚刚我跟草儿只顾埋头搓衣裳去了,根本就没看见!”,要是看见了,大家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见了那么好的衣裳被冲走了,她们怎么会不伸手捞一把? 望着姑嫂二人迅速消失在桥上,飞速往下游追去的两道小身影,王草儿也特别担忧。 “还是俩小姑娘呢,下头有的地方水也不浅呢,不会出什么事吧?不行,我得去看看。”,王草说着,飞速拧干自己手里的衣裳甩桶里起身就走。 王大娘一听自家女儿的话,心里也跟着担忧,瞧着对岸有三个跟宋家相熟相好的妇人也跟着起身,看样子也是不放心孩子准备跟上去瞧瞧。 王大娘也赶紧停了手里的活计,把没洗完的衣衫往脏衣裳堆上一丢,而后麻溜的用捣衣棒,把一半都浸泡在溪水里的脏衣服山往屁股后头扒拉了扒拉,确信自家的衣服不会步俩小丫头的后尘被水冲走后,她这才赶紧交代了身边依旧在埋头搓衣的何玉梨一声,拜托她帮忙看着点,自己也赶紧追着女儿的脚步而去。 而脚步匆匆离开的王大娘不知道的是,随着她的离去,身边已经空无一人的何玉梨,慢慢的,慢慢的抬起了她一直低垂的头颅。 她倒是不敢抬头看向对岸,毕竟对岸还有好些个人在说说笑笑,期期盼盼,聊聊天天,指指点点的洗衣裳。 她只缓缓抬头,视线落到先前于苏与宋夏荷蹲着的位置,在众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何玉梨眼眸暗了暗。 刚才,自己其实有看到那一抹红就从自己的眼跟前飘过,不过她没有吱声,权当没看到。 毕竟那又不是自己的东西,她为什么要出声提醒呢对不对? 所以真好啊,要是追不回来那就更好了…… 望着下游的位置,再次埋头苦干的何玉梨,唇角慢慢的,慢慢的上扬,勾起了一抹弧度…… 上游的热闹,迈着小短腿,奋力奔跑在溪边与田埂上的于苏根本不知道,她看着前头举着捣衣棒,身手矫健飞奔着的妹妹,于苏呼哧呼哧的大喊。 “妹妹,妹妹,你小点心,追不上就算了,你别给摔喽……” 风把于苏的喊声送入飞奔的宋夏荷耳中,她心里受用,紧盯着身畔溪水里,正悠悠哉哉,飘飘荡荡的红衣服的眼神越发的用力。 她家二嫂这么好,自己可不能让二嫂这般精贵的嫁衣打水漂,必须追上! 于苏见自己喊完话后,前头的妹妹跑的越发带劲,小丫头一愣,随即忙又加快步伐,语气越发急促,“不是,妹妹,其实衣服真的不重要,你小心别跌……” 好嘛,于苏还从来不知道,自己竟还有言灵技能? 嘴里那跌倒的倒都没能来得及喊出口呢,她就眼睁睁的瞧着前头如小豹子一样飞奔着的身影,蓦地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糟糕!不会是真应验了她的乌鸦嘴,妹妹跌倒了吧? 于苏心里一咯噔,心里同时涌起懊悔,明明都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她,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子力气,在身后王大娘跟草儿姑的惊讶下,于苏脚下跟装了小马达一样突然加速飞奔。 一边奔,她还一边担忧惊慌的大喊着妹妹。 等到于苏急急忙忙跑到刚才宋夏荷消失的地方,蹲下身子,关切的撑头去看,下头溪水边陡峭的斜坡草丛里,却突然冒出一个脑袋来。 “二嫂,你看,我把衣服勾回来啦,没冲跑!” 于苏错愕的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长草头颅惊呆了。 此刻的妹妹很狼狈,脚上的草鞋才劈叉了,双脚都轻炮在了水里,下半身裤腿全湿,整个人趴在陡坡上杂草丛生的草窝里,身上还有明显是滑倒而沾染的泥点子,再看看草窝里那道明显的划痕,还有劈叉散架的掉落在水里飘飘荡荡往下去,差点就要五马分尸的草鞋……啧啧啧。 就这,她妹妹还一手抓紧一把草,一手握着湿淋淋捣衣棒勾住溪水里飘荡的红衣一角,眼睛亮晶晶的回头,一脸傻兮兮求表扬的表情望着自己,于苏心里说不出的发软。 这个妹妹,真的很不错呢。 于苏心里受到感动,顾不上去管还大半浸泡在溪水里的衣裳,忙伸手去拉宋夏荷。 “妹妹你没事吧?摔到哪里没?疼不疼啊?” 宋夏荷连连摇头,“没事,没事,二嫂你看,衣服好好的。” 乡下孩子皮实惯了,自己刚才不过是跑太急,伸手打捞衣裳时不慎而滑到罢了,不过是摔烂了草鞋,滑下草窝的时候屁股用力过猛,眼下有点发麻罢了,真是啥事都没有。 于苏听闻没伤着,她顿松了口气,忙就伸手下去,“没事就好,妹妹我先拉你上来。” “好嘞!” 宋夏荷也不矫情,爽脆的应了,忙把用捣衣棒把衣裳扒拉到跟前,努力勾住衣裳一角拽紧后,一把把捣衣棒往岸上头一抛。 见捣衣棒成功落地,宋夏荷这才一手抓紧衣裳,一手抓上于苏伸出去的手,微微用力,就想借着于苏拉的力道配合着爬上来。 结果才一动…… “哎呦!” “怎么啦?怎么啦?”,于苏被扯的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趴在地上的她根本顾不上自己,急忙就趴着关心下头复又跌倒的人。 “二嫂,我的脚好像扭到了。” 居然扭到脚啦?这可糟了! 于苏听到后心下一惊,懂点简单医学知识的于苏,赶紧呵斥下头试图挣扎起身的宋夏荷,“妹妹你不要动!我下来看看。” 大喊着,叮嘱着,不等下头宋夏荷反应过,趴在地上的于苏果断的调转了个头,撅着屁股努力伸长小短腿,两只小爪子抓住一把枯草,麻溜的滑到了宋夏荷的身边。 第六十一章 可恶嫁衣它害我 努力平衡小身子在陡峭的溪水边站稳,端着小古板的脸,于苏一只小爪子紧抓草把,一手空出快速检查了下,靠坐在陡峭溪壁上,也努力抓着杂草跟衣角,龇牙咧嘴单脚站的宋夏荷的伤势。 看到对的右脚肿的跟馒头一样高,于苏心疼坏了。 “妹妹,你的脚扭的很严重,千万不能乱动哦,我想办法带你回去,我们得找个大夫弄点草药治一治。” 就在新上线的咸鱼大夫小苏,努力安抚病患伤号的时候,溪边上头的田埂上传来熟悉的喊声。 “宋二妹,兴林家的,你们还好吧?” 下头的姑嫂二人齐齐抬头,便看见先前紧跟在她们身后的几个人,此刻已经到了跟前,一个个还焦急不已的纷纷蹲在上头垂头打望,声声关切。 见到是她们,于苏大喜,深感大救星来了,忙昂起堆叠满了乖巧笑容的软嫩脸,可怜兮兮又乖巧巧的向着上头的五人求助。 “几位大娘、婶婶、姑姑、姐,你们来的真是太好了,我妹妹脚扭伤了,能不能麻烦各位好心人帮帮忙?” 都是邻里邻居的本村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样的小忙自然不消于苏说她们都会帮,更何况眼下于苏还如此客气乖巧的求助? 众人一听,先是一惊,而后纷纷关切询问,你来往来间,年纪最长的王大娘就有条不紊的安排开来。 她点着身边的女儿跟另外一个二十许的年轻媳妇发话。 “草儿,你跟麻子家的下去,帮忙把二妹抬上来,小心点,别碰到的脚伤上加伤。” “哎,我知道了娘。” “成,听王婶子的。” 众人齐心协力,下去抬人的抬人,上头接应的接应,在于苏不断的道谢中,在众人的努力下,救助一个小小宋夏荷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 眼看着草儿姑跟麻子嫂伸手来抬人的时候,她家妹妹居然还死死拽着一角红衣角不放手,嘴里还急吼吼的喊,“二嫂,二嫂,衣服,你的衣服……” 好嘛,都这样了,她都还不忘了那惹祸的衣服,于苏也是醉了。 想有心不要这惹祸精算了,结果想到妹妹刚才奋力追赶它的紧张模样,看着妹妹连伤了都不忘了要带上它,于苏认输。 “妹妹你别担心,衣服有我呢。” 口中连声保证,于苏伸出小爪子安抚的拍了拍焦急的宋夏荷的胳膊,这才从她的手里接过衣角,准备把罪魁祸首给打捞起来带回去。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水里泡久了,还是说这衣裳的质地太好太吸水?要不然就是她小身板太弱力气太小? 于苏小脚的踩在溪边地面的凸起,尽量不让自己进水,左手拽着把身边的杂草,右手使劲用力拽了两下,她竟然没把衣裳给拽上来? 真是见了鬼了! 于苏不信邪,脚下用力撵了撵地,试图让自己踩的再稳当些,而后再次卯足劲嘿哟一拽。 狠狠用力的结果就是…… 那么陡峭狭小还枯草丛生的溪梗壁,里头都是石头块,枯草扎根的根本不深不结实,而于苏的爪子太小,一把枯草的份量偏又有限,因为一个用力过猛,于苏给已经成功救助了宋夏荷的一行人,包括伤好宋夏荷,现在表演了一个人打窝。 刚刚上岸的宋夏荷她们三,跟上头的王大娘她们,只听噗通一声,大家急急探头一看。 只见下头的于苏一个倒栽葱,完美入水。 于苏……这就很离谱了。 “二嫂……” “兴林家的!” 瞬间成了只落汤鸡的于苏,郁闷的快速从水里冒头,小嘴巴噗噗吐水,所幸靠着溪边水不深,给不会游水的小矮子留了条活路,小短腿连连蹬地,她才将将站稳,看到的就是岸上头一群人关切又忍俊不禁的表情。 于苏郁闷至极,眼瞧着她的妹妹居然不顾自己的伤势,竟是想要扑腾下来救助她的关切模样,她赶紧抬手抹去脸上的溪水,恶狠狠的朝着自己另一只手里还死死拽着的衣裳,狠狠的呸了一口。 这可恶的嫁衣害我! 心里气的不行,于苏还得安慰上头关切的一众人。 “我没事,大家别担心。” “噢噢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兴林家的大娘拉你起来,快,把手给我。” 上头的人纷纷松了口气,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于苏刚才人打窝的模样太好笑,确定人没事后,刚刚还忍俊不禁的几人,不由耸动着肩膀乐呵呵的,更有甚者,比如那为麻嫂子,居然还问她跳溪里洗澡凉不了凉宽? 于苏就…… 没法对这些热心人说什么,于苏只能憋屈回头,用力去拽罪魁祸首的时候,她小爪子格外用力,那是恨不得把这糟心货给五马分尸的架势。 只是这一入手……等等!这衣裳摸着怎么还滑溜溜的? 当时采买的时候,那掌柜的可是再三保证,这布可是上好的纯棉的布!棉布不该是柔软舒适的手感吗?怎么眼下自己一入手,手感却是滑溜溜,冰凉凉? 什么鬼? 于苏惊讶,赶紧就伸手去扒拉飘在水里一大片的红衣裳,结果一翻开,于苏惊呆了。 谁来告诉她,自己这逃跑的新嫁衣里头,怎么还裹着差不多有她小巴掌大的一大一小两条鱼? 哦豁! 难怪的这倒霉衣裳这么重,伤了妹妹,还害了自己,感情是自己冤枉了衣,是这两条鱼作怪吗? 只是这两条鱼也不大,也不够自己一顿吃,更是不够给伤了妹妹补一补,更不够答谢前来帮忙的这一二三五人呀! 想到什么,已经伸手上去的于苏,手上的动作却比自己的脑子快。 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小脑瓜都还没想明白下决断,身上反正已经全湿身的她,眼疾手快的搂着衣服一把猛的抱起,成功的把两天巴掌小鱼裹在其中,与此同时,拥有神奇金手指的右手,不由分说的就摸进了衣服里,袭上了两条罪魁祸首鱼。 手中异能涌动,快速输出,衣服里的两条鱼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变大,变大,再变大,怀里的衣服也加重,加重,再加重。 感受到怀里大家伙们的跳动,差点抱不住的于苏,忙对着上头的宋夏荷她们咧嘴一笑。 “妹妹,大娘,嫂子,姑姑,姐,鱼鱼鱼……” “什么鱼?”,众人齐齐纳闷。 结果看到于苏怀里的衣裳居然在疯狂扭动,王大娘猛地眼透出精光,一拍大腿喊道,“天,鱼鱼鱼!真有鱼!看样子还不小!草儿快,你去,帮帮……” 然没等大娘的喊声落下,刚才下来帮忙,已经湿了裤腿的草儿跟麻子媳妇就齐齐跳了下来,朝着于苏伸出了援助之手。 援助来的太及时,被于苏变大了n倍的鱼,因着被可恶嫁衣的束缚,终是没能逃出魔抓。 第六十二章 福星传说起于始 等连鱼带衣裳,带着于苏整个人,全都被弄到岸上后,众人看着喜滋滋的王大娘伸手翻开的红衣裳里,露出里头两条超级大的,新鲜的,还在不断扭动乱跳的大草鱼鲫鱼时,众人由衷感慨。 “哇,这鱼可不小!” “天爷,大鱼啊,只是我们这小山溪里,竟然还有这么老大的鱼吗?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村里人说过?”,王草儿瞧着母亲手里提溜摆弄的两条大鱼,忍不住惊讶惊奇。 桥下的于苏,抱着自己的竹筐子,在跟着妹妹一一认人后,就一直跟妹妹一样,俩小只傻愣愣的昂头看戏。 当看戏苏听到这位王大娘口中,一口一个的兴祖家的后,于苏的心里瞬间奔腾过了一连串的食草动物…… 要是自己没猜错的话,这位人称兴祖家的,还跟妹妹一样同是姓宋,看着皮肤雪白,柔柔弱弱,有股子弱风扶柳味道的小姑娘,不就是自己的对照组女主吗? 妈妈咪呀!她看到活的女主啦! 她不仅看到了活的女主,她还眼睁睁的看着这位,自己心里其实还是很有些忌惮的女主大人,被这位长得圆润,面容憨厚和蔼的大娘,拉到了她跟妹妹的身边。 见着自家妹妹一直盯着女主看,于苏眼底虽然闪着不情愿,倒是也又挪开了些位置,好让女主大人容身。 瞧着怯怯弱弱的女主,柔柔的道谢后有条不紊的掏衣打湿的动作,于苏不由心里感慨。 不愧是女主大人啊,不管主动被动,女主就是有人关注有人帮,连模样看着都这么惹人疼,可怜自己一对照组炮灰,洗个衣服都要遇上女主君,还的被动让地方,谁叫女主没得好位置呢? 两小事情都这般,那大事……这恐怕就是剧情的力量了吧? 不行,无辜又弱小的咸于小苏,不由的紧紧抱紧了自己的竹筐。 “二嫂,二嫂?二嫂!” 暗暗决定离着男女主远一些的炮灰对照苏,脑子里跑马,大眼睛一瞬不瞬的,正望着跟随在大娘与草姑身后,落定在靠桥那一侧的空位,正淡定洗衣的女主入神,身边就传来了宋夏荷的喊声。 于苏连忙回神,回头看着宋夏荷。 “妹妹,你喊我啊?” “二嫂!”,宋夏荷就无语,不过还是伸手过来强势道:“算了,二嫂,你把衣服都给我,我来洗,你就别动了,我很快的,洗完了我们就回去,二嫂你可别忘了,我们刚才说好的,鱼……”腥草。 剩下的话,在宋夏荷嘴里消音,只是不断张合的嘴还在提醒着于苏,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村里啥玩意不精贵,一把子鱼腥草也是好东西,难得叫自己遇到一大片茂盛的,采回家一大家子都能吃上两三顿好的,她可舍不得让外人知道,要不然哪里还有自己的菜? 眼下人多,没办法,她只能这般暗搓搓的比嘴型,努力跟她二嫂打眼色提醒了。 不过好在,于苏瞬间秒懂对方的意思,忙就点头回应表示明白。 只是让妹妹帮自己洗衣裳?这绝对不成! 事情又绕了回来,于苏也不退让,抱着自己的竹筐子谨慎的退了一步,避开这个热情的不得了的妹妹,坚定摇头,“不,我自己洗,妹妹你信我,我可以哒!”,不就是两件衣裳么! 见于苏一再坚持,还一副俨定的模样,宋夏荷不经怀疑犹豫,“二嫂你真可以?你会?你确定?” 确定吗?好吧,大概,也许,可能,嗯,这个她还真不确定,。 为了以免自己的话说的太满,待会要出洋相惹笑话,毕竟眼下还有辣么多外人在呢。 谨慎的于苏歪头想了想,而后冲着宋夏荷严肃摇头,“我不确定。” 宋夏荷就……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宋夏荷的意料,看她这么坚决,她还以为自家二嫂还会说她会,她可以呢,结果她的回答是这么的让人啼笑皆非。 宋夏荷无奈摇头,本身还是个孩子的她,竟用看孩子的目光看着于苏伸手。 “所以二嫂啊,还是我帮你洗吧。” 唉,妹妹太热情了,有点招架不住,二咸于小苏嫂有点苦恼,不过她还是坚持。 “不行,我自己的事情肯定是要自己的干的,毕竟人总得学会长大,妹妹你又不能帮我干一辈子。” 以后就是自己一个人了,再没有阿奶与亲娘惯着她,照顾她,衣服总归是要自己洗的不是,这是她成长的必经道路,不能逃避呢。 见妹妹一再坚持,于苏退而求其次。 “要不然这样,妹妹,虽然我不会洗,但是没关系,我可以学呀,妹妹你教我好不好?你教了我,我不就会了,就可以自己动手了吗?” 宋夏荷看着坚持的小小人,莫名的,她心里无端升起了一种叫佩服的情绪。 话说这要是遇到家里其他姐妹,就不说那自来好吃懒做的大姐了,便是二婶带进门的拖油瓶黄桃花,这样的情况下,怕是也巴不得让自己帮她洗呢。 便是换成自己,有人说要帮她干活,她怕是早就忙不迭的应了,哪里会如二嫂这般? 宋夏荷因此越发对于苏生出好感,在下游何玉梨已经唰唰唰的认真搓衣时,宋夏荷点头,“行,我教你,二嫂你过来,我告诉你怎么洗,我们先把衣服都打湿然后放边上,这样的话一会好洗……” 姑嫂二人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对面已经在哐哐刷刷洗衣搓衣的人们,看着她们二人的互动,一个个忍不住的又出声调笑打趣。 当然了,大家都是善意的,并不因为于苏这么大一人,竟还不会洗衣裳而有什么不好的看法。 毕竟在她们看来,于苏能带着这么老厚的家底子嫁进宋家的门,在娘家肯定是受娇惯的主,这样的姑娘能跟她们村里的姑娘比吗? 怕是连黄保甲家的茉莉都不行,所以不会洗衣服而已,太正常了,更何论眼下人家小姑娘嫁进门后挺自觉的,还坚持要自己动手洗,不会就学,都没偷懒让小姑子帮忙,多难得啊。 于苏可不知道,边上村里的大娘妇女小姑娘们,心里都是这么想她的,她学的可认真啦。 抓起自己与小相公的衣裳一股脑塞进溪水里打湿,而后学着妹妹的样子又囫囵个捞起来放置到脚边堆叠,再从木头做的盒子里抓出一小把茶枯,抓一块衣角包住,浸泡入水中使劲的揉搓,直到揉出了好多灰褐色的泡泡,她再把搓开的茶枯包进脏衣服里头,埋头在青石板上苦搓起来。 洗一件取一件,裹上茶枯泡泡,从衣领到衣袖再到衣角,这些地方最容易脏污,且污渍也是最顽固的地方,该搓搓,该捣垂的捣垂,于苏做的有模有样的,看的宋夏荷这个小师傅不住点头。 “哇二嫂,你学的可真快,嗯,就是这样,对对对,衣领子汗多,要好好搓……” 于苏得了表扬,干的越发卖力,她忽然觉得,洗衣服,还是跟这么多人一起洗衣服真的很有趣,却根本没发觉,下游的地方,与她隔着三个身位的某人,别看好像是一直默不吭声小可怜样的在埋头洗衣,其实呢,并不是这样的。 何玉梨一直知道,村子里很多人都不喜欢自己,明明她很好,很听话,很顾家,很孝顺,可是那些人就是不喜欢自己。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难不成就因为自己是一袋粮食买来的童养媳,所以他们就都看不起自己? 心里委屈,为自己鸣不平,听着周围人的嬉笑议论,甚至暗地里还有人拿着自己与那个比自己幸运多少倍的人对比,何玉梨心绪跌宕起伏,耳朵不由支棱的老高,忍着心中的酸甜苦辣咸努力倾听,生怕错漏了某些人挤对她的讯息。 她手里的动作不停,心里却一再告诉自己。 这些人,每一句话,每一次受到的挤对,委屈,她都且记着呢,牢牢的记着…… 桥下的于苏,抱着自己的竹筐子,在跟着妹妹一一认人后,就一直跟妹妹一样,俩小只傻愣愣的昂头看戏。 当看戏苏听到这位王大娘口中,一口一个的兴祖家的后,于苏的心里瞬间奔腾过了一连串的食草动物…… 要是自己没猜错的话,这位人称兴祖家的,还跟妹妹一样同是姓宋,看着皮肤雪白,柔柔弱弱,有股子弱风扶柳味道的小姑娘,不就是自己的对照组女主吗? 妈妈咪呀!她看到活的女主啦! 她不仅看到了活的女主,她还眼睁睁的看着这位,自己心里其实还是很有些忌惮的女主大人,被这位长得圆润,面容憨厚和蔼的大娘,拉到了她跟妹妹的身边。 见着自家妹妹一直盯着女主看,于苏眼底虽然闪着不情愿,倒是也又挪开了些位置,好让女主大人容身。 瞧着怯怯弱弱的女主,柔柔的道谢后有条不紊的掏衣打湿的动作,于苏不由心里感慨。 不愧是女主大人啊,不管主动被动,女主就是有人关注有人帮,连模样看着都这么惹人疼,可怜自己一对照组炮灰,洗个衣服都要遇上女主君,还的被动让地方,谁叫女主没得好位置呢? 两小事情都这般,那大事……这恐怕就是剧情的力量了吧? 不行,无辜又弱小的咸于小苏,不由的紧紧抱紧了自己的竹筐。 “二嫂,二嫂?二嫂!” 暗暗决定离着男女主远一些的炮灰对照苏,脑子里跑马,大眼睛一瞬不瞬的,正望着跟随在大娘与草姑身后,落定在靠桥那一侧的空位,正淡定洗衣的女主入神,身边就传来了宋夏荷的喊声。 于苏连忙回神,回头看着宋夏荷。 “妹妹,你喊我啊?” “二嫂!”,宋夏荷就无语,不过还是伸手过来强势道:“算了,二嫂,你把衣服都给我,我来洗,你就别动了,我很快的,洗完了我们就回去,二嫂你可别忘了,我们刚才说好的,鱼……”腥草。 剩下的话,在宋夏荷嘴里消音,只是不断张合的嘴还在提醒着于苏,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村里啥玩意不精贵,一把子鱼腥草也是好东西,难得叫自己遇到一大片茂盛的,采回家一大家子都能吃上两三顿好的,她可舍不得让外人知道,要不然哪里还有自己的菜? 眼下人多,没办法,她只能这般暗搓搓的比嘴型,努力跟她二嫂打眼色提醒了。 不过好在,于苏瞬间秒懂对方的意思,忙就点头回应表示明白。 只是让妹妹帮自己洗衣裳?这绝对不成! 事情又绕了回来,于苏也不退让,抱着自己的竹筐子谨慎的退了一步,避开这个热情的不得了的妹妹,坚定摇头,“不,我自己洗,妹妹你信我,我可以哒!”,不就是两件衣裳么! 见于苏一再坚持,还一副俨定的模样,宋夏荷不经怀疑犹豫,“二嫂你真可以?你会?你确定?” 确定吗?好吧,大概,也许,可能,嗯,这个她还真不确定,。 为了以免自己的话说的太满,待会要出洋相惹笑话,毕竟眼下还有辣么多外人在呢。 谨慎的于苏歪头想了想,而后冲着宋夏荷严肃摇头,“我不确定。” 宋夏荷就……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宋夏荷的意料,看她这么坚决,她还以为自家二嫂还会说她会,她可以呢,结果她的回答是这么的让人啼笑皆非。 宋夏荷无奈摇头,本身还是个孩子的她,竟用看孩子的目光看着于苏伸手。 “所以二嫂啊,还是我帮你洗吧。” 唉,妹妹太热情了,有点招架不住,二咸于小苏嫂有点苦恼,不过她还是坚持。 “不行,我自己的事情肯定是要自己的干的,毕竟人总得学会长大,妹妹你又不能帮我干一辈子。” 以后就是自己一个人了,再没有阿奶与亲娘惯着她,照顾她,衣服总归是要自己洗的不是,这是她成长的必经道路,不能逃避呢。 见妹妹一再坚持,于苏退而求其次。 “要不然这样,妹妹,虽然我不会洗,但是没关系,我可以学呀,妹妹你教我好不好?你教了我,我不就会了,就可以自己动手了吗?” 宋夏荷看着坚持的小小人,莫名的,她心里无端升起了一种叫佩服的情绪。 话说这要是遇到家里其他姐妹,就不说那自来好吃懒做的大姐了,便是二婶带进门的拖油瓶黄桃花,这样的情况下,怕是也巴不得让自己帮她洗呢。 便是换成自己,有人说要帮她干活,她怕是早就忙不迭的应了,哪里会如二嫂这般? 宋夏荷因此越发对于苏生出好感,在下游何玉梨已经唰唰唰的认真搓衣时,宋夏荷点头,“行,我教你,二嫂你过来,我告诉你怎么洗,我们先把衣服都打湿然后放边上,这样的话一会好洗……” 姑嫂二人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对面已经在哐哐刷刷洗衣搓衣的人们,看着她们二人的互动,一个个忍不住的又出声调笑打趣。 当然了,大家都是善意的,并不因为于苏这么大一人,竟还不会洗衣裳而有什么不好的看法。 毕竟在她们看来,于苏能带着这么老厚的家底子嫁进宋家的门,在娘家肯定是受娇惯的主,这样的姑娘能跟她们村里的姑娘比吗? 怕是连黄保甲家的茉莉都不行,所以不会洗衣服而已,太正常了,更何论眼下人家小姑娘嫁进门后挺自觉的,还坚持要自己动手洗,不会就学,都没偷懒让小姑子帮忙,多难得啊。 于苏可不知道,边上村里的大娘妇女小姑娘们,心里都是这么想她的,她学的可认真啦。 抓起自己与小相公的衣裳一股脑塞进溪水里打湿,而后学着妹妹的样子又囫囵个捞起来放置到脚边堆叠,再从木头做的盒子里抓出一小把茶枯,抓一块衣角包住,浸泡入水中使劲的揉搓,直到揉出了好多灰褐色的泡泡,她再把搓开的茶枯包进脏衣服里头,埋头在青石板上苦搓起来。 洗一件取一件,裹上茶枯泡泡,从衣领到衣袖再到衣角,这些地方最 第六十三章 人前人后两张面 为了表达心里的欢喜与谢意,煎鱼的时候,王大娘还忍痛的往大铁锅里滴了两滴茶籽油,把处理好的大鲫鱼两面煎的金黄,下了点姜丝跟木姜子,而后下了半锅水去炖它。 等于苏洗了个温水澡,换上了草儿姑给拿来的旧衣裳,人才走到堂屋门口跟一直被王大娘安坐下在此的宋夏荷会和,两小只正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王大娘就端着两大碗鱼汤走了过来。 “这鲫鱼可真不错,来来来,兴林家的,还有二妹啊,趁着鱼汤刚出锅,你们赶紧把它吃了。” 于苏与宋喜梅惊讶,连连摆手,“不不不,王大娘您还帮我们收拾做鱼,真是麻烦您,让您费心了,只是王大娘,我们不能吃,我们衣裳还在溪边没洗完呢,没工夫吃……” “没工夫什么没工夫,大娘把鱼都给你们做好了,都端跟前了,你只管吃你们的,至于衣裳,不急,让你草儿姑去,反正她要去收尾的,不差你们那两件,顺手就洗了的事,你们姑嫂啊,趁着鱼汤刚出锅,你们就在这里吃,待会你草儿姑洗完了,自然就把衣裳给你们一并带回来了,快赶紧吃。” “那多不好意思啊。” “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大娘让你们吃就麻利的吃。”。 王大娘不由分说的上来,把手里两个都有她们脑袋大的碗,强势的塞进她们手里,“特别是你二妹,脚都伤了,可得好好补补。”,又拉了个团凳到姑嫂二人跟前摆稳当,王大娘拍着团凳面,“你俩小心烫啊,碗要是端不住,不成就摆在这凳子上。” 面对如此热情的王大娘,眼瞧着草儿姑还抓起她刚换下来的湿衣裳麻利的走了,根本不给她喊人追上的机会,于苏没法,只得看向呆呆望着自己求助的妹妹,朝着她点点头。 “既是王大娘一番好意,妹妹,我们谢谢王大娘,好好吃。” 宋夏荷还能咋办,只能听自家嫂子的,点点头,双手颤颤巍巍的端紧了大海碗,轻轻吹,慢慢喝。 鱼汤可真鲜,真好吃啊…… 瞧着俩小娃娃欢实的埋头苦干的模样,王大娘满意的笑了,“哎,这就对喽,赶紧吃,怎样,大娘的手艺还可以吧?” 那是相当可以,干饭人脑袋瓜忙从碗里挪开,连连跟王大娘比着大拇指。 不得不说,王大娘手里老好了,鱼汤奶白,就用了点油,撒了点盐跟葱花,至多是木姜子与姜丝的去腥提味,简简单单的烹饪方式,味道却格外的鲜美。 姑嫂二人埋头苦干,捧着热乎乎的炖鱼汤吃了个肚儿圆,最终也没能吃完这么条大鱼。 于苏难得第一次感慨自己的金手指针不戳,锅里剩下一半的连鱼带肉,王大娘一点也没听于苏说是让他们一家尝一尝的话。 尝什么尝啊,她跟女儿分到的那么多肉,本身就愧受了孩子的,占了大便宜了,他们王家人可不是那等占便宜没够的人家。 所以剩下的半锅,王大娘那是一点都不贪图俩小姑娘的,洗了个两掌掐的老竹筒,直接连肉带汤的全灌到竹筒里,塞上盖子,等女儿把溪边的脏衣服都洗完带回来的时候,王大娘顾不上听女儿叽叽喳喳的说溪里的盛况,只把竹筒往于苏跟前的竹筐一放,忙就指派女儿把俩孩子送回家去。 王草儿也热心,二话不说,忙结束了自己的实况转播,麻溜的背着瘸腿宋夏荷就走,于苏见状,连连朝着王大娘道谢后,把她与妹妹的盆子筐子叠一块,费力的端起来,迈着小短腿赶紧嘿哟嘿哟的跟了上去。 两家隔的近便,要不然王大娘也不会这般放心让于苏端着衣裳跟着跑。 没多时就到了老宋家门口,王草儿把背着的宋夏荷放在了门口,寒暄两句转身就要走,还是跟在后头的于苏,才把手里的东西送到大门内,回头就发觉不对,赶紧出声留人。 “草儿姑,辛苦您了,您到家里坐坐,喝杯茶再走吧。” 她记得,以前奶跟娘亲就是这般待客的。 王草儿却连连摆手,笑着道:“不了不了,大家乡里乡亲的,顺带把手的事情,不值当喝茶,再说了,我家里事情还多着呢,衣裳都还没晾,今个就不喝苏苏你的茶了,都一个村住着,以后有的是机会。” “那多不好意思呀,让草儿姑您受累了。”,于苏说的特真挚,只是她这般小大人留客的模样,让王草儿越发觉得好笑。 “哈哈哈,没事,以后姑得空了,姑再来喝,行了,二妹腿脚不方便,你们姑嫂赶紧回吧,且小心着些。” 王草儿应的大声,脚下的步伐却不停,怕于苏再挽留,少女一边大喊,一边朝着于苏跟宋夏荷姑嫂俩连连摆手,不多时就走远了去。 客气留人不成,姑嫂二人目送对方离开,直到远去的身影消失不见,于苏这才伸手扶住金鸡独立的宋夏荷。 “算了,以后我们再想办法答谢王大娘跟草儿姑吧,来,妹妹我扶你进屋去。” 于苏顾不得刚刚被自己顺手放置在院门内一侧,堆叠在一起的盆子筐子跟衣裳了,小心翼翼的扶着宋夏荷就往院子里去。 他们西南这边的人,在家的时候,大多习惯于在堂屋门口的屋檐下纳凉做活,平日里这边都摆满了椅子竹凳,眼下妹妹腿脚不方便,于苏便扶着人慢慢的往堂屋来。 到了堂屋门口,于苏两手稳稳当当的扶着人,小短腿伸老长,赶紧勾了张竹靠背椅子到跟前,“妹妹你慢点,小心昂……” 才小心的扶着人落座,宋夏荷屁股都才沾到凳子,一道尖细的声音猛地响起,瞬间打断了于苏的动作。 “二妹几好你个死女子,家里猪食不煮,猪也不喂,猪都饿的嗷嗷叫的,这大半天的,你到底死哪里去了?知不知道家里活计忙得很啊……” 看着来势汹汹,插着腰指着身边妹妹鼻子骂的人,于苏一时间惊愕住了。 其实也不怪她惊愕,实在是,这位三婶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是个老实,惯受受欺负的,怎么背地里也是这样尖酸刻薄的吗?还是对着自己的女儿如此? 这人……莫不是人前人后有两张面目? 马小巧可不知,自己对着女儿发泄的怒火惊呆了于苏,眼下她的心里可憋着大气呢。 自己在家不受待见,平日里就算是轮不到自己做活,大嫂二嫂也惯会把活计推给自己干,更不要说今日还是轮到自己干活。 一想到自己从菜园子里浇粪回来,家里一大摊子的事情都还杵在那,甚至平日里早就该煮上猪食的大锅,眼下也空空如也,看着那满满当当的猪草,再看着空荡荡的猪食锅,听着猪圈里猪仔们嗷嗷的嚎叫,马小巧只觉气血上涌,直冲发顶。 心里把不省心的死丫头骂了个半死,可一想到待会要是让婆母或者是大嫂、二嫂看到家里的活计没做好,自己可不又得吃挂落? 没法子,她只能憋着气,急急忙忙又是剁猪草,又是煮猪食,又是喂猪,还被饿极了的猪拱了腰,疼的她呀,不断捶着自己的老腰,当时就委屈的想哭。 第六十四章 是谁听不懂人话 可怜她马小巧命苦,自己咬着牙,忍着累,好不容易把事情都给做完了,浑身酸痛的她都没得空休息下,转而就听到前头传来动静。 在后头猪圈旁虽听不真切,并不知晓是谁?下意识的,她还是决定到前头看看,万一是那不知去哪里疯的死丫头呢? 马小巧锤着腰,脚步匆匆的急走出来一看。 结果见到果真是自家那不知死哪去的死丫头不说,眼下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的坐在堂屋门口闲着玩儿,马小巧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子前所未有的愤怒。 想也不想,都不给宋夏荷解释辩驳的机会,马小巧冲上来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骂,只把俩小的都给骂懵了。 面对老实人突如其来的刻薄,于苏心里大吃一惊,虽惊,不过她还是被眼前这位一惯的模样给迷惑了,而且毕竟是因为帮助自己,妹妹才会受伤,才会被骂,她羞愧啊,心是虚的。 满以为是自己耽搁了妹妹,导致她们母女的活计太多没干完,这位软弱的三婶才会忍不住发飙,人家母女才会产生误会,于苏忙就解释。 “三婶不是这样的,妹妹没有瞎跑瞎玩,她是为了我,是我不知道去哪里洗衣房,妹妹这才好心带我……” 然,根本不等于苏把解释的话说完,马小巧却尖锐的打断了于苏的话。 不仅打断了她的辩解,这人甚至还夸张的,一手点着她的脚,一边自己个急急后退,嘴巴里还尖锐惊恐的大声呵斥着。 “二郎家的你住脚,别再过来!我可招惹不起你。” 于苏…… “不是的三婶,你听我说。” “我不需要听你说,二郎家的,你只要站住脚别过来就成。” 这二郎媳妇自己可不敢惹,免得二郎回来找自己的茬,那死崽子大嫂二嫂都不敢去招惹,更何况是自己? 她若是对上了,那死小子捏死自己不跟捏死蚂蚁一样玩儿? 马小巧心里很是明白什么人不能招惹,急急忙退到安全距离,呵斥住于苏,见她不再上前后,她这才复又看向一直默不吭声,跟只倔驴一样的女儿。 女儿这瘪嘴不言,阴森森的死模样,看着她心里窝火,马小巧只觉自己脑门神经突突的跳,不由再次开骂,把自己心里的一腔不平跟委屈,全都宣泄到了女儿身上。 “你个死女子,倒霉催的玩意,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不省心的东西。你知不道,你娘我平日里在家有多艰难?你怎么就不知道多帮娘分摊一点?可怜我才从菜园子里回来,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结果回家来,家里还有这么一大摊子等着我。死女子,要是待会你阿奶回来了,家里活计要是还做不完,你奶肯定饶不了我去,到时候你让娘怎么办?啊,你说,你让娘怎么办?”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憋气,马小巧瞪着宋夏荷的目光充满了嫌弃与恨铁不成钢,“你个死女子,死女子……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只晓得出去瞎玩,还给我添乱,我白生了你了,白生了你了……”。 可怜她这么个良善的好性人,真真是为了这个家操碎了一颗心,更是为了自家男人,为了家里的和睦,为了你好我好,她那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自己整日整日的操劳,累的她腰杆子都直不起来,可恨生了个女儿还是个不贴心的,也不知道帮自己多分摊点,就知道瞎玩。 眼看母女俩之间的气氛越来越不对,于苏心急如焚,越发觉得是因着自己的缘故,才给妹妹带来了这场无妄之灾。 身为当事人,她不能不管呀,毕竟人家是亲母女,哪有隔夜仇的? 情急之下,看到自己刚刚放在院门边的盆子筐子,于苏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忙就转身跑到大门边,一把端起衣裳,顾不得份量沉重,嘿哟嘿哟的就往堂屋这边跑,一边跑,于苏还一边奋力大喊。 “三婶,三婶,你真的误会妹妹啦,她没去偷玩,也没有不给您分担活计,妹妹很懂事很乖的,她刚打完猪草家来,连饭都顾不上不吃,又因着要照顾我给我领路,拿着三婶您房里的脏衣服就去洗了,您看,您看呀,妹妹真没偷懒,妹妹是个好妹妹,她一直都在努力帮三婶您做活的,您别冤枉她……” 可怜于苏,为了给妹妹解释,为了消除这母女就的争吵隔阂,卯足劲的端着沉重的盆儿就往这边跑。 训女儿正训的一身带劲的马小巧,再次被于苏的喊声打断,她不忿的回头。 结果看到于苏竟然还端着两个堆叠在一块,湿哒哒的,还在滴水的盆筐过来,马小巧却看也不看于苏嘴里所谓的衣裳,她只紧紧皱眉,心里厌烦。 心说这二郎媳妇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都说了自己招惹不起她,让她别过来了,怎么还一个劲的要上来碍自己的事? 不行,自己可不能让她碰瓷。 这位可是精贵主,她马小巧可吃罪不起,防火防盗防二郎的马小巧,眼见着端着衣裳的小人就要冲到跟前时,某人脑子蓦地一热,也不知道是咋想的,两步飞速窜到女儿跟前,不顾女儿的抗拒悲伤,一把拽住女儿的胳膊,拉着人就往自己的房间跑。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 于苏……她再度惊愕。 看到妹妹被胡搅蛮缠的三婶拉的踉踉跄跄,金鸡独立的伤脚,也因为步伐太过急切,还不得不时不时的踩地,妹妹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时,于苏急了。 端着两盆湿衣裳,咬着牙梆子,于苏迈动小短腿狂追,一边追,还一边担忧大喊,“脚脚脚……小心妹妹的脚!三婶,妹妹的脚受伤了,你不能这样拉她……” 由于太过急切,于苏小嗓子都喊出了小破音。 便是这样,她也无奈人小腿短,始终没能追上前头狂奔的母女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被亲娘拉的踉踉跄跄的宋夏荷,在听到身后自己的小破音后,一边单腿跳,一边急急回头朝着她安慰的喊道。 “二嫂我没事,你别担……”心…… 嘭,哐当…… 然而现实残酷,马小巧疯狂。 可怜的宋夏荷,嘴里好些安慰于苏的那个心字都没能喊出口,人就被她娘狠狠一把拉进了房间,而后嘭咚一声利索的关上了房门,居然还插上了门栓,这位柔弱的三婶,居然直接把紧追上来的于苏隔绝在了门外头。 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于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扇充满岁月痕迹的棕黑木门,嘭一声无情关上,隔绝了她视线。 上气不接下气跑过来的她,忙把手里的盆子丢下,担心里头的马小巧要打人,于苏整个人都趴在门板上,举着小拳头就哐哐砸门。 “三婶,三婶,妹妹真的没偷懒,她真是为了帮我才会跟我一道去洗衣裳的,妹妹真没偷懒,你不能家暴,三婶你冷静点……” 第六十五章 脑子怕是有大病 屋里头的马小巧听到于苏急切的喊话,她心里连连冷笑,人却死死拽着女儿站着无动于衷,或者更确切的说,人家直接把于苏给无视了。 屋里没得动静回应,没办法于苏又赶紧喊宋夏荷,“妹妹,妹妹,你没事吧?妹妹……”,急切的确认着她还是否完好。 宋夏荷:“我没事,二嫂你别担心。” 在听着外头急促的敲门声,担忧的喊声,一声高过一声,宋夏荷急忙撑头朝着门板的方向大喊,试图安于苏的心,同时手上用力,使劲的想要挣脱开亲娘的钳制。 马小巧对不断抵抗的女儿怒目而向,“死丫头你想干什么?” 宋夏荷挣扎,“娘,二嫂在外头,她担心我,您让开,我要开门。” “不许开!” “娘!您讲点道理好不好。” “你给我闭嘴,你个死丫崽子,黄眼睛,竟然还敢顶嘴,我是你娘!我说不许开就是不许开!” “娘,您怎么能这样!”,宋夏荷急的简直想要跺脚,情急之下,很多话就没过脑子,“平日里您对上我阿奶,对上大伯娘跟二伯娘的时候,怎么就不见您这般硬气?这会子对二嫂您倒是会外强中干,欺软怕硬……” 啪! 一声脆响,屋子里忽的死一般的寂静。 宋夏荷震惊,小巴掌捂住吃痛的脸,脑袋缓缓的,缓缓的抬起,看着双眼通红,喘着粗气的亲娘,满眼的不可置信:“娘,你打我?” “我,我……” 马小巧语噎,有些心虚,有些愧疚,更是有一丝丝的心疼。 毕竟女儿长这么大,一直都很乖,很顾家,很勤快,很是贴心她这个当娘的人,也很能干,懂事且孝顺,更是很照顾弟弟,所以这些年来,自己从来没跟她动过手。 刚才自己也是被气糊涂了,怒火中烧的,脑子一热,手比脑子反应快,等自己反应过来时,巴掌都已经狠狠的打了下去,直接扇歪了女儿的头。 也怪这死孩子不懂事,偏偏要戳中自己的死穴,揭开自己一直不愿揭开的面皮,所以能怪她脑子一热打人吗? 不,她不想的!真的不想动手的! 说后悔吗?后悔的。 她本不想动粗的,可谁让死丫头说的话太让她寒心恼火了呢? 马小巧的手掌跟被烫到了一样,赶紧收回自己作恶的手紧紧握住,想要解释安慰,结果看到死丫头看着自己的冷冷眼神,轰的一下,马小巧心中刚刚压下去的怒火瞬间又被点燃,刚刚才涌起的那一抹微弱的心虚后悔,也瞬间化为泡影。 “我是你娘,打你怎么啦。” 愤怒的吼完这么一句,马小巧忽然觉得自己全身都很轻松。 她不断安慰自己,自己可是长辈,是给她血肉的亲娘,亲娘说什么干什么不对也对,死丫崽子凭什么这么瞪着自己? 不不,不对! 她用不着心虚愧疚,自己是当娘的人,那打自己的孩子一下怎么啦? “你个死丫头,你可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当娘的打你一下怎么啦?莫不说我只是因为你做错了事,说错了话,才打的你,便是你没错,当娘的打了你,你也只有受着的份,这就是孝道!说句难听的,当娘的给你了性命,将来爹娘就是要你去死,你也得利利索索的去……” “利利索索的去?哈哈哈……你是我娘?亲的?让我去死?哈哈哈……”,心好痛好痛是怎么回事? 宋夏荷紧紧捂住自己被重力甩的麻木的脸,心里顿顿的痛,希冀,孺目,转眼化为哀莫,直至最后冰冷心死。 她怎么就不明白了,这样的人怎么就是自己的娘呢? “我在被阿奶、大伯娘她们毫无缘由的辱骂责打的时候,你让我要忍耐; 我被家里兄弟姊妹欺负的时候,你让我当姐姐妹妹的要退让; 我看着你跟弟弟受欺负,忍不住站出来护你跟弟弟的时候,你跟我说女娃子要识大体,要懂事,不能顶撞; 家里但凡有点好吃的,你第一个想到的是爹跟弟弟; 我跟弟弟被欺负了哭着家来,你总是搂着弟弟心肝肉的问他疼不疼,却从来没看到我也伤痕累累,甚至从未抱我一下; 你从没想过问一问我是不是也疼? 从没想过我是不是也饿? 更没想过我小小一个人,日日打那么多的猪草,干那么多的活是不是也累? 你甚至还不如大伯娘跟二婶,她们再恶毒厉害,对待自己的孩子却是好的,而你……呵! 你只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打我,骂我…… 你是娘吗?是我亲娘吗?啊?你是吗?” 马小巧惊愕,从没想到,这死女子对自己竟是满心的怨怼,“你,你,你个死女子,就是这般看你娘我的?” “那不然呢?” 马小巧被噎住,瞬间无语,看着眼前胆敢顶嘴的女儿,满眼的不可置信,特别是这糟心玩意一口一个的责问,直打击的她毫无招架之力。 万万没料到向来贴心的女儿竟一夕之间如此叛逆,向来欺善怕恶的马小巧,心下又惊又恐又怕。 儿子还小没长大,丈夫自来是个软性老实人,若是这个泼辣的女儿再跟自己离了心……以后谁还向着自己,帮自己分担? 不,不能这么下去。 马小巧瞬间不敢再如刚才那样跟女儿呛声了,反倒是先软了声气,又拿出了她惯用的招式,开始捶胸顿足,眼泪婆娑,嘤嘤嘤起来。 “啊,可怜我马小巧命苦啊,丈夫没脾气,儿子年纪小,生个女儿还靠不住,呜呜呜……我的命苦啊,嘤嘤嘤……” 门外紧紧趴在门上的于苏,听着里头的动静,她简直都惊呆了。 她这个三婶的脑子怕不是有大病? 她这算什么? 有这些个能耐,她倒是把这一套套的本事都朝着欺负她的人去使啊,都朝着自己的女儿使算怎么回事? 于苏为可怜的妹妹抱不平,却又羞愧是自己导致妹妹无辜受累,更是厌恶这个可恶的假面三婶,着急解救妹妹出来,却被门板拦住去路。 没办法,眼下这样的情况,她还只能憋屈的,尽可能捡好听的来劝解里头的人,免得妹妹再遭毒手。 “三婶,三婶,你别凶妹妹,她年纪小,脚痛,脑子发懵,她心里还是有你的,一直一直向着你,你可是亲娘啊!妹妹现在说的做的都不是本心的,你千万别跟她计较,也再动手啊……” 哄完脑子不好的嘤嘤怪,于苏又哄宋夏荷。 “妹妹,妹妹,你别怕,也别难过,人生气都会口不择言的,你娘气头上的话你别信昂,妹妹,你别多想,捂紧耳朵也别听,更别往心里去,先冷静冷静。再说了,妹妹你是个好妹妹,是天底下最乖,最讨喜的好妹妹,我们可是一起下过河,一起追过衣的过命交情,你还有我,还有你二哥呢,我们都喜欢你,妹妹,妹妹……”。 第六十六章 相公不回门不开 她是真怕妹妹被这个脑子有病的亲娘给气坏了,关切不已的于苏,那是绞尽脑汁的想着动听的话。 她紧紧趴在门板上,一边奋力敲门,一边大声的喊,使劲的劝。 嘴里的话也不管肉麻不肉麻,不管逻辑不逻辑,更管不得只会嘤嘤嘤的脑子有病货,自己也不是要为她开脱,不过是想先尽量的把里头两人劝慰哄住了再说。 焦急的于苏,小嘴跟打机关枪一样,只管把好听的往外吐。 正当她劝的起劲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砰的一声,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紧随在砰声后,带着极其凶狠的架势震荡开来。 “苏于你个**崽子扫把星,你给老娘滚过来!!!” 于苏闻声,回头望去,只见大门口处站着几个人…… 这母子四人在山溪里来回奋战半天,眼看时辰不早,清亮的山溪水都浑浊不堪,再不可能捞起鱼,母子四人这才败兴而归。 回来的一路上气冲冲的,再听着身边人时不时啧啧于苏得鱼送鱼的讥讽,罗喜妹整个人都气诈啦。 衣裳不给她洗不说,得了大鱼还白白送人?自己却毛都捞不到一根…… 想到此,罗喜妹脑子里的防火防盗防二郎的那根弦,嗡的一声,断了。 几人卷着裤腿,全身上下湿漉漉的,还沾染满了乱七八糟的泥点子,连头上都乱蓬蓬的,还沾了水草,大小四个,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狼狈与凶恶。 那踹门,摔盆,跺脚,踩簸箕,此刻齐齐横进门口的模样格外的凶残,看着就不好惹。 眼尖的于苏暗道一声不好,对方来势汹汹,自己又小胳膊小腿的势单力孤,她可还记着小相公叮嘱交代的话呢。 不准备跟眼前不讲道理的凶鬼硬刚的于苏,果断的决定先跑为敬。 她还是苟命要紧,毕竟眼下人家是母子女四人,她哪里干的过?在不暴露金手指的情况下,自己至多能打赢人家最后的那个年仅四岁的小矮子。 于苏狠狠拍了两下紧闭的门,一改刚才好听的权威,蓦地口出威胁。 那什么,不是她善变啊,实在是情况逼人变。 “三婶你可别怪我警告威胁你,你不准再跟我妹妹动手了,就是骂也不成,你要是再欺负她,等回头我小哥哥回来了,我就跟他告你状,我让我小哥哥找你来讲道理……” 对付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劝若不行,再没工夫再跟她磨后,于苏果断小人行径放狠话。 她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恶劣,那什么,恶人不就是需要恶人磨的吗。 快速要挟完了嘤嘤怪,于苏眼角的余光紧盯着已经朝着自己气势汹汹奔来的母子四人,于苏果断撤退,嘴里的喊话却还在继续。 这一回是朝着宋夏荷去的。 抓紧时间撤离的于苏,急忙抄起自己刚刚抱来的竹筐,连带里头装着鱼汤的竹筒一起,抱紧就跑路,一边跑,一边飞快放话。 “妹妹,你千万保护好自己,老巫婆带着她的打手来了,我得先避一避,你等我……” 屋里头的宋夏荷听到外头自家二嫂变调且变远的声音,她也担忧坏了。 她忙单脚蹦跳着想要上前去开门关切,不料前有亲娘拦路,宋夏荷毫无办法,只能隔着亲娘站在门后,努力探头,一脸焦急的大喊,“二嫂,二嫂,你怎么啦?” 眼看着老巫婆等更人近了,于苏没法,已经身处阴巷的她又担忧宋夏荷那边,怕她这个节骨眼上开门遭连累,于苏又只得扯着嗓子大喊出了小破音。 “妹妹我没事,你千万别开门,也别出来,等回头你二哥回来,我再来找你……” “二嫂,二嫂……” “你个**崽子扫把星,给老娘站住……” 门后焦急不已的宋夏荷,只能眼睁睁的听着她家二嫂的动静消失在门外,又眼睁睁的听着大伯娘他们气势汹汹的动静奔腾而过,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因为她的好亲娘就那么抵在门后,一直嘤嘤嘤的看着她垂泪。 领着大女儿宋春熙,二女儿宋秋雨,还有小儿宋兴江愤怒追来的罗喜妹,眼睁睁的看着那道五短的身影,麻溜的抄起筐子跑的飞快,转眼就不见了人影,她不由加快脚步。 只可惜,最终还是只能眼睁睁的听着那小破音消失在了门后,又眼睁睁的看着门板嘭一声被关上,门栓被利落的插上。 除了后院发黄的枯叶打着旋儿慢慢飘落,整个院子都空荡荡的,就仿佛在嘲笑着她的无能一样,真真是气煞人也。 罗喜妹恨啊,气啊,先前她听着信儿,领着孩子们兴冲冲的风闻而去,在山溪里捞了两个多时辰的鱼,硬是在冰冷的山溪里泡了半天,结果自己毛都没捞着一根,又一直听到身边的人唏嘘,自家这扫把星的遭瘟货,得了天大的好处,走了天大的运气,结果却脑子有病的白白便宜了外人去。 身边这些个家伙气不顺,自己捞不到鱼,竟还来打趣奚落自己,这口气叫她罗喜妹怎么咽的下去?又怎能让她不羡慕嫉妒恨? 鱼啊,大鱼啊,他们老宋家的鱼啊! 她忍着满腔怒火好不容易到了家,就准备狠狠收拾一顿扫把星好好解解气,结果该死的扫把星跑的倒是快,就用一扇门板子对付自己。 瞧着眼前紧闭的房门,罗喜妹甚至都能想象得到,里头的小扫把星眼下是怎样一个得意的。 先前被拒洗衣的旧恨,加上扫把星得了鱼却便宜外人的新仇,罗喜妹胸腔中的妒恨,一股脑的就汇聚而来,直冲脑门,轰隆一声再次炸响开来。 她干脆的手脚并用,一下下的重重踹门拍门。 砰砰砰…… “你个遭瘟的扫把星,给老娘开门,开门!” 砰砰砰…… “你个白吃饱的玩意儿,有本事把鱼送人,怎么没本事开门?” 哐哐哐…… “该死的扫把星,有好东西都不抓财,白白便宜了外人去,你还知不知道自己端的谁家的碗,吃的谁家的饭?” 哐哐哐…… “开门开门快开门,遭瘟的扫把星,再不开门,看老娘我不打死你。” “对对对,赶紧的开门,要不然我们跟我娘一起打死你……” 有什么样的娘,自然就有什么样的儿女。 见到亲娘已经气红了眼,妒坏了脑子,竟都忘记了宋兴林这痞子的恐怖之处,势要把于苏抓出来出气,只顾着砸门发泄怒火,宋兴**弟妹几个也是跟着一通叫嚣。 里头吭哧吭哧推着她的嫁妆箱子来堵门的于苏,感受着剧烈摇晃的门板,她伸出了右手严阵以待以防万一,小嘴巴子倒是不示弱的朝着门外怼。 “呸呸呸,你们当我傻子吗?还开门,老巫婆带着小巫婆打上门准没好事,不开,不开,就不开,小哥哥没回来,我打死也不开。” 说起小哥哥,于苏不禁透过窗户的缝望向外头的天空。 话说,“小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啊?” 眼看着日头到了西山头,都过了午时了,都这个时辰点了,也不知道小哥哥他什么时候才能回? 希望自己这个门板子能结实点,经得起外头四只疯狗的发疯啊…… 于苏谨慎的防备着,冷眼瞧着疯狂震动扑簌簌落灰的门,时不时看看天,又时不时望一望箱子边那一筐子根本没时间晾晒的衣裳。 唉!生活不易,咸鱼叹气。 第六十七章 小人报仇早到晚 门板子哐哐哐的抖半天也不开,外头罗喜妹母子四个喊的那叫一个口干舌燥,叫骂拍门也是力气活,本身摸鱼不成人就累了,加上身上本就狼狈,这会子小风一吹,日头一烤,身上湿乎乎的泥巴点子逐渐边干后,黏在身上一坨坨的可不难受。 屋子里于苏整个一滚刀肉般,任凭他们如何骂,如何踹,该死的扫把星就是不开门,自己疼爱的小儿三郎还一直喊累喊饿,没法子,罗喜妹只得瞪着紧闭的屋门,接连放了一番狠话,分派大女儿守在这里,自己准备领着小儿去弄点吃的填肚子,顺便再烧点热水洗把澡。 儿子可是精贵人,不比自己,万不能受凉遭罪,急急忙忙的招呼着儿子就往前院去,罗喜妹连同样狼狈不堪的四岁大小女儿都顾不上了。 宋春杏见亲娘只顾领走小弟,她心里不服不平却不敢表露不满,人倒也精明,仗着姐姐的身份大懒推小懒,哄骗年纪最小的宋秋雨守着,她自己倒是闪的快。 听到外头终于静了下来,于苏趴在门缝后观察,发现就一个屁点大的小丫头守在外头,于苏倒也不急了。 干脆的掀开箱笼盖子,取出油纸包,盘腿坐在盖回去的箱盖上,背对着门板,饿坏了的咸于小苏,一边揭开油纸包干糕,一边默默祈祷她的小相公赶紧回来才好。 她等啊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 “宋三妹,你守在我房门口做什?” 听到外头熟悉的声音,于苏脸上一喜,眼神一亮,把手里空荡荡的油纸包一捏团成球往袖兜一塞,忙就的蹦跶下箱子,吭哧吭哧的把箱子往边上一推。 空出位置,赶紧拉栓开门,于苏撒丫子就跳了出来,“太好了,小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宋兴林是万万没想到,才大半天不见,自家小堂客见了自己居然这般热情,直接开门蹦跶出来就往自己身上扑,喜的宋兴林赶紧丢了手里提溜着的两只兔子,下意识的伸手,把蹦跶上来的堂客抱了个满怀。 “鱼鱼,你这么热情,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双脚钳住小相公健壮板正的腰,两手勾住小相公脖子的于苏,两眼看到一道矮小猥琐的小身影麻溜的消失在前头阴巷口,心里才得劲的鄙夷呢,耳边就传来小相公的问话,于苏赶紧侧头看向小相公,满脸委屈。 “小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啊。” 这语气,这委屈的小表情,不对呀! 在看着怀里的人瘪嘴的模样,宋兴林立马担忧上了,两手托起某人的小屁股颠了颠,自己靠近了下上下端详打量,嘴里还急切的问。 “怎么啦,怎么啦?可是家里又有人欺负你啦?还是阿奶她们贼心不死,还问你要嫁妆为难你?” 宋兴林此话一出,于苏先是一愣,随即忙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小哥哥,事情是这样的……” 于苏赶紧就把今个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宋兴林听。 等宋兴林听完自家堂客嘴里的事情起因经过,他眉峰一挑,眼中闪过了然。 难怪的刚才自己回来的时候,大伯娘在前头院子里骂骂咧咧的,连大房几个小崽子都在前头愤愤不平,添油加醋,风凉话一大堆的冒,看着自己还一脸的阴阳怪气,一点都不消停不说,三房的房门还紧闭着,他刚才经过的时候,就听到里头他那个三婶一个劲的在里头哭唧唧来着。 先前他还以为,是大伯娘跟三婶又干上了,而且还是老样子,以三婶的懦弱退却为告终。 他在院子里着见不到自家小堂客的身影,当时他就担心记挂的不行,生怕小堂客受欺负了,便没仔细听,顾不上前院闹哄哄的这些个人,自己赶紧的就往后院来找人。 结果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跟自己想的不一样,不是大房跟三房闹,倒是跟他眼前的人…… 想到刚才被自己呵斥走了的小堂妹宋秋雨,宋兴林心里又滑过了然。 欺负他的人,呵! 宋兴林舌尖抵着后牙槽,啧的一笑,脑子里全都是自己该怎么去给堂客报仇的想法。 他宋兴林从来都是个小人,都说小人报仇,从早到晚,自己是不是…… “小哥哥,小哥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自己说的辣么认真,这人居然还给她走神? 讲完事情起因经过带结局,只除了大鱼的生成秘密没表明,顺道连大鱼引发的轰动都讲了的于苏,不由的连拍某人的肩膀喊人。 宋兴林被于苏唤回神,好笑的歪头看着还在自己怀里的堂客,歪头嗯了一声。 这货尾音拉的长长,声音里头还带着小钩子,以及坏坏的忍俊不禁。 于苏捂额,不过有求于人嘛,她咸于小苏非常的能屈能伸,态度还是老好的。 某人不禁漏齿一笑,也不嫌弃自己豁牙丑了。 “小哥哥,妹妹是因为帮我追衣裳才受的伤,作为一个受益者,我们要负责呀对不对?”,于苏说的特别认真。 宋兴林呵一声好笑,抱着人走到门口,轻轻把于苏放下,伸手拍了拍她因为剧烈跑路而乱糟糟的小脑袋瓜。 “行吧,二妹既然是为了帮你才受的伤,身为你男人,我肯定负责。”,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的理,他宋兴林懂,“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宋兴林在于苏疑惑追问的目光中,淡定的卸下背上背着的背篓,回身又捡起刚刚因为抱人而丢弃在地的可怜兔尸朝着于苏晃了晃。 “只不过我得先把这两只兔子,还有背篓里的两只山鸡给处理好,免得坏了到时候没法吃,等收拾好了这些,容我再寻口吃的垫吧垫吧,我就出发去隔壁村子里请个土郎中过来给二妹瞧瞧。” 于苏听到对方这么说,并不是不愿意后,她整个人心下欢喜起来,拽着宋兴林的胳膊就不撒手,“真的吗,小哥哥你答应啦?” 宋兴林好笑,空着的左手忍不住伸过来,轻轻刮了刮于苏的鼻子打趣道。 “怎么,我说的话有这么不可置信?难道在鱼鱼眼中,你男人我就是那么个不讲道理不靠谱的人?” 于苏……十二岁的男人? 第六十八章 要捏就捏软柿子 心里腹诽,面上她可不敢认。 “嘿嘿嘿,哪有哪有……” 被点破了内心的想法,于苏还是挺不好意思的,赶紧装傻充愣的辩驳,不过随即又想到什么,于苏忙又转移话题。 “对了小哥哥,那王奶奶跟草儿姑那边呢?我们要再答谢一下吗?她们都是好人,不仅主动帮忙救助妹妹,还给我们炖了鱼汤,对了鱼汤!” 想到自己给小相公留的一半鱼汤,于苏一拍脑门,顾不上宋兴林惊愕戏谑的眼神,忙转身回房,把自己带回家的满满一竹筒连汤带肉的鱼汤捧了出来。 “小哥哥,这是我跟妹妹逮的鱼,王奶奶帮着煮的,我特意给你留的哟,想必小哥哥都饿坏了吧,你吃你吃。” 宋兴林接过还带着余温的竹筒,心下一热,接过来扒开盖子仰头咕咚咕咚就喝了两口。 可真鲜啊,“好喝。” 心意得到认可,于苏当然开心,跟着笑嘻嘻点头,又歪着小脑袋紧盯着喝汤人。 “好喝吧,小哥哥,这可是王奶奶亲手做的,用的人家的锅,人家的料子,人家的柴火,我捞鱼身上全湿了,换的还是草儿姑的衣裳不说,连我跟妹妹没洗完的脏衣裳,都是草儿姑回头去给我们洗干净了送家来的,小哥哥,王奶奶跟草儿姑那么好,帮了我们这么多,回头我们是不是还要去感谢一二?” 于苏说着,目光不其然的就瞄到了宋兴林脚边的肥兔,还有背篓里露出些许彩色羽毛的山鸡,话里的意思特别的明显。 宋兴林顺着自家堂客的目光看去,不由就乐了。 自家这堂客,还挺知道人情世故的嘛,只不过…… 抿着嘴里的鲜嫩鱼肉,宋兴林道:“先前你不是说,你逮了两条大鱼,其中大的那条鱼,你让王奶奶她们几个一起分了么?既然你已经感谢过了,那就够了,没必要再提着兔子山鸡去,过犹不及。” 谁家的肉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给了鱼完全就可以了,以王家人的心性,自己给太多人家也不敢受,人情往来皆有度,不可过度,过了就怕升米恩斗米仇,也怕太出彩惹人眼,久了被当大傻子,那样的话,搞不好还要闹出没必要的祸头来。 若真心感谢,以后可慢慢徐徐图之嘛。 “大家乡里乡亲的,顺手帮忙的事情,你还得考虑家里这群人的自私性子,要是再送,以阿奶大伯娘的尿性,我们就不是还恩,而是给人王奶奶跟草儿姑添口角惹麻烦了。” 好吧,他承认自己是小气,性子也不好,可他也算恩怨分明,乡里人感情质朴,堂客既然已经答谢过了,再提着兔子去,先不说家里人会不会闹妖,就算不闹,这样的感谢也过了,会一个不小心让有心人盯上的,他又不傻。 不大懂这些人情世故的于苏听了小相公的分析,于苏点头,倒是不再提再去感谢王家的事情,只心里默默记着这些道道,想着以后自己跟王家多亲近亲近,再有好吃的先想着她们就是,她要学会处细水长流的交情。 小夫妻俩议定了这些,于苏又催着宋兴林赶紧填饱了肚皮,等宋兴林处理好了兔子山鸡,又把自家小堂客匆匆搬出来,晾的乱七八糟的衣衫重新整理晾晒好,宋兴林这才从于苏手里接过她硬塞来的一吊钱,叮嘱好于苏乖乖在屋子里呆着,自己不回来千万别开门后,他才揣着钱赶紧的往隔壁村子去。 通阳这边的物价,先前于苏跟着齐阿爷去白沙镇采买嫁妆的时候就有所了解,请医问药不比其他,为了以防万一,也是怕郎中出诊要价高,于苏才大气的掏了一吊钱,足足一百文,让小相公带着去办事去了。 送走人于苏就一直闭门不出静静等待着,眼瞧着日头偏西,于苏没等回小相公,倒是先等来了前院的热。 周菜花一进家门,看到满院子的鸡屎,再摸着自己饥肠辘辘咕咕叫的肚子,周菜花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可怜她一个老太婆,为了家里秋收的事情忙碌了一整日,来来回回走了那么老远的山路,到了镇上后又怜惜银钱,除了给嗷嗷叫的大宝孙,还有老头子买了个油炸糕垫垫肚子外,自己跟三儿那是啥都没舍得吃。 又累又饿的坚持到现在,腿脚都走肿了,结果一回到家来,等着她的不是热饭热菜,竟然是一地鸡毛? 周菜花想起就气,怒火腾地一下就冒了起来,刹都刹不住,站在院子里就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白吃饱的怂娘们,一个个的懒出筋筋了,饭不煮,鸡不喂,满院子的鸡屎粑粑,你们都不烧一下,也不嫌寒颤啊?一个个的竟想着躲懒耍滑,这是还准备等我家来,让我这把老骨头斥候你们呢?狗逼玩意……” 在院子里指着三房紧闭屋门阴阳怪气的罗喜妹一听这话,立马跳脚不干了,“娘,您说这话媳妇可冤枉死个人啦……” 本身她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子还被婆母骂,罗喜妹可不干,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立刻委屈巴巴的哭诉起来。 “娘,说来都要怪三弟妹跟二妹几这个死丫头,娘您可不知道呀……”巴拉巴拉,罗喜妹一番添油加醋,竟是把所有过错都往马小巧母女身上推。 至于于苏? 好吧,她罗喜妹承认自己怂了。 也怪宋兴林那个狼崽子回的太及时,模样太骇人。 她至今都忘不了,先前那狼崽子临出门时望向自己的眼神,那种绿油油带着凶狠,恨不得吃了她的恶毒眼神,哪怕当时自己藏在门后偷看,现在回想起来,她都觉得全身发冷。 也正是那个眼神及时的提醒了脑子发热的自己,有些人别看年纪小,却不是自己可以随意欺负的,老宋家的生存之道,敬着老爷子,供着老太太,哄着男人,管着孩子,最最重要的是,防火防盗防防二郎那个狼崽子。 所以…… 嗯,柿子得捡软的捏。 罗喜妹明智决定,什么仇,什么怨,什么过,什么错,统统都转嫁到好拿捏的三房头上去,总之,今日这口气自己必须出了。 说来也怪三房倒霉,谁叫二妹几那臭丫头要跟狼崽子两口子亲近?谁叫他们一屋子的人都好拿捏没脾气? 所以不能怪自己拿他们出气,要怪就怪他们自己没本事。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的罗喜妹,巴巴的告完状,看着老太婆黑沉黑沉的脸,这还不解气,她单手叉腰跟个茶壶壮,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这个大嫂有多委屈一般,见三房紧闭的房门终于开了,她那嘤嘤怪的弟妹终于委屈巴巴的迈着小步伐过来了。 罗喜妹心里嘿嘿一笑,上手就推搡着老太太边上,身上还背满了东西的宋三得,只差没有指着他的鼻子骂。 “老三,不是当嫂子的我说你,你这堂客跟女儿是该好好管管啦……” 第六十九章 怎么不继续作啊 宋兴林紧赶慢赶的从隔壁村请了土郎中赶到家的时候,人都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院子里的闹哄哄。 “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玩意,都是讨债鬼,这马上要打谷子了,居然给老娘把脚给崴了,老娘看你个死丫头这是存心躲懒呢,还崴脚,怎么就不崴死你呢?” “哎呦喂,娘啊,您可别被某些人外表老实给骗了,怕只怕是有些人呀,伤了脚是假,不想给家里分担,故意为了躲避打谷子做活才是真啊娘。” “呜呜呜,大嫂,青天白日的你怎么能这般红口白牙的诬赖人?呜呜呜……娘啊娘,你莫听大嫂瞎说,我家二妹她不是故意的,都怪兴林家的,要不是她,我家二妹根本不会伤了脚的呀,呜呜呜……娘。”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个丧门星的玩意,我老宋家的好运都是被你给哭没了的!我看你们母女生来就是专门给我作对来的!” “娘您别这样,巧也不是故意的,您能不能不说这些了,儿看了二妹的脚是真伤了,娘,看在儿子的份上,您就给儿子两个钱,让儿子带二妹去看看脚,拿点子药吧。” “呸,想都不要想!怎么不美死你们呢?她又不是给家里做活伤到了,还想让老娘掏钱儿?还想去看郎中?还想要拿药?怎么不药死你呢?老娘的钱儿就是扔水里,也不能让你们白糟践。” 跟抠门鬼要钱,那要的是钱吗?那是命! 边上的罗喜妹得意了,得劲的顶火。 “就是,娘,您可千万不能心软,别被这所谓的老实人给骗了!儿媳看呀,有些人就是为了躲懒故意弄上脚,竟还想要钱去拿药,脸呢?这得有多大哟,啧啧啧……” 院子里吵吵闹闹,骂骂咧咧,哭哭唧唧,真是好不热闹。 宋兴林听到那所谓老实三婶,嘴里那番推卸责任给自家堂客的话,他的眼里划过暗芒,小人不由小心眼,还是随即想到堂客对二妹的看中,想到身后请来的郎中,宋兴林脸上又和缓了些。 他隐下怒气,与心痒痒想报复收拾人的念头,回头不好意思的朝土郎中笑笑。 “杨郎中让您见笑了,莫怪莫怪。” 这位杨郎中四十许的人,做了多年走村窜寨的郎中,也算是见多识广,自是知道一家有一家难念的经,眼下这样的情况还算是小场面。 虽心里唏嘘,面上却不显,只装没听到院子里的吵闹,朝对着自己拱手的宋兴林笑笑,摇头连道无事。 宋兴林这才呵呵笑着,转身忙领着杨郎中踏进院子。 他心说闹吧,闹吧,闹的越大越好,闹的人尽皆知才妙。 闹开了,也好让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满山村的老宋家那是马屎外面光,内里是把糠啊。 毕竟他宋二痞的歪号能美名扬,可多亏了家里人坚持不懈的宣扬,如今他还真想揭下他阿爷一直在乎的皮,好叫明眼人都瞧一瞧,这一家子的人谁才是好鸟。 “哟,家里可真热闹。” 宋兴林一脚踏进家门。 院子里的人听到宋兴林乖张的声音一起,众人齐齐朝着门口的方向看来。 见到是宋兴林回来,众人心里一噎,连正挑拨的欢的罗喜妹,都赶紧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闭嘴歇菜。 刹那间,院子里除了马小巧时不时的抽噎声外,显得格外寂静。 宋兴林:“哎?怎么不继续啦?刚才多热闹啊,你们继续啊?怎么就停啦?” “二郎!” 坐在堂屋门口竹凳上吧嗒着烟杆子的老宋头最先反过来,拔下叼嘴里的烟杆子,目光锐利的瞪向一脚踏进院门的二孙子,眼里警告的意味很明显。 对于这个目中无人,还软硬不吃的混不吝二孙子,宋保长那是又爱又恨。 爱他是宋家孙,人厉害,家里有他在,外人不敢轻易欺; 同样也恨他厉害,太厉害了,连他这个阿爷也不敢轻易欺; 唉!身为大家长,自己还拿不住他,每每想到此,宋保长就憋屈的不行。 眼下家里闹哄哄糟心的很,本身他心里就一直憋着气,见到混不吝的孙子还一股说风凉话的二愣子劲,宋保长更气。 才想着不管怎样,也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倒霉孙子,也好压服压服他来着,结果嘴里的话才起了个头,一眼看到紧随二孙子身后进门来的人,宋保长猛地一噎。 眼看到了嘴里的斥责,硬生生的被自己咽了回去。 个倒霉玩意臭小子,竟是带着外人进门来了,难怪得一来就那般的阴阳怪气。 哼!外人面前,家丑不可外扬,名声顶顶要紧,自己不能跟他一般计较,宋保长立刻选择一惯明事理的大家长态度。 眼见着老婆子被气的怒火中烧,竟是要不管不顾的脑残又要开骂,宋保长连忙重重的冷哼了两声,硬是把周菜花眼看到了嘴边的脏话给哼了回去。 宋保长都顾不上去看,被噎的跟只被卡了脖子的鸡一样不上不下正难受的老婆子,他收了烟杆子,快速从堂屋门口走过来,刚才还黑沉严厉的脸上堆叠起憨厚朴实的笑容。 “呵呵呵,不知竟是有客上门,二小子你也真是,带着客人上门了怎么也不跟阿爷说一声。” 这故作慈爱的语气,轻若鸿毛的训斥,硬是麻的宋兴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宋保长可顾不上看孙子的奇怪表情,他佯怒的训完孙子,忙又看向他身后的杨郎中,口中连声歉意,“不知客人上门,有失远迎,家里乱糟糟的,客人莫怪莫怪。” 这人看着还有点眼熟,就是不知道是谁,不过不管是谁,自己客气些总归没错的。 实不怪老宋头不认识杨郎中,实在是农家人一般看不起郎中请不起大夫,一般小病小痛的熬一熬就过去了,找游医拿点药吃吃都极其难得,就更不用说请郎中大夫上门看诊了。 加之这位杨郎中还是因着妻子的缘故,才到隔壁村落户没两年,宋保长不认识很正常。 然,宋保长不认识杨郎中,人家杨郎中却是听说过他宋保长的,实在是这货喜好名声,经营的让周遭好些个村都知道有他这号人物。 外人都说满山村的老宋家是个好的,比满山村大宋家好太多,这老宋头也是个好的,为人仗义厚道还老实诚恳,而且常言道,他要是不好,也不至于惯出了宋二痞这个不事生产的二痞子来。 刚才院子里吵成这样,眼下再一看嘛……呵呵,传言果然是不可信的吧? 杨郎中压下心中想法,不动声色的朝着宋保长拱拱手。 “宋老翁莫客气,在下是贵府二郎请上门来给贵府看诊来的,请问老翁,病患在何处啊?” “这,这,客人是郎中?上门看诊的?”,不是别个? “是极,是极。” 第七十章 道诊金要她老命 宋兴林就不喜他阿爷这样假仙,看着他还跟人杨郎中演上了,宋兴林可不耐烦耽搁。 家里吵闹成这样,自家堂客还不知道怎么样了,自己哪有功夫陪他阿爷玩这一出粉饰太平? 担忧记挂自家堂客的某人,想着赶紧让郎中去给二妹看看,自己也好去瞧瞧堂客安好否,忙就出声打断。 “阿爷,杨郎中是孙儿请来给二妹看伤的,您老有话还是待会再说,容杨郎中先给二妹看完可行?” 宋保长还能说什么?他现在可是最慈爱不过的祖父,难道还能说不好? 被赶鸭子上架,宋保长只得僵硬着一张脸连连点头,“好,好吧,那就有劳郎中了,二郎啊,你带着郎中去瞧瞧你二妹,赶紧的。” 宋保长内里憋屈着,连连做着请的动作,临了还不忘了一脸慈爱的招呼宋兴林去领路,心里倒是把没事干请郎中回来费钱的二孙子恨的牙痒痒,边上的周菜花见状,心里也难受得紧,毕竟她抠门呀。 这还请了郎中上门,得花多少银钱啊? 家里可还没分家,待会这钱……谁出? 肉痛不已的周菜花眼看着该死的遭瘟二郎小崽子,居然已经领着该死的郎中往三房而去,而平日里看着老实的老三,竟然二话不说屁颠颠的就跟了上去,一点也没把自己这个当娘的放眼里,周菜花恨的立刻提高了音调大喊:“老头子,不……” 正目送一行人往三房去的宋保长,听到身后传来自家老太婆尖锐的声音,他蓦地回头,恶狠狠的瞪向变脸发飙的周菜花。 “不什么不?赶紧的给我闭嘴吧!没瞧见家里来客了吗,还不赶紧的去烧水泡茶,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这个都要我吩咐?” 不得不说,当家人就是当家人,别看平日里周菜花横行霸道,胡搅蛮缠的家里儿女子孙都怕,可宋保长真要一发发,那是谁都不敢吱吱的。 额,当然,除了某被全家人都深深忌惮的某狼崽子外。 周菜花满腔的肉疼与火气,全被丈夫的一声怒喝给打断,连身边还想挑拨离间下的罗喜妹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敢挑战公公的威严的她,选择明智的闭嘴,悄默声的偃旗息鼓。 身边没了助涨自己气焰的人了,再看老大家的一改刚才的跋扈,一副怂兮兮的模样,周菜花气又不打一处来。 她恶狠狠的点着罗喜妹,“老大家的,你是死的啊,没听见你爹说要烧水待客,还不赶紧的给老娘滚去灶房,还要我这把老骨头请呢?” 被迁怒的罗喜妹…… 一时不察,没料到遭瘟的老婆子竟还无差别攻击。 罗喜妹心里恨的牙痒痒,人却没法子,毕竟天大地大,公婆最大,她哪怕自认为在老宋家自己也是个能人,可眼下这样的档口,她也只得憋屈的往灶房去。 当然了,去之前,她还不忘了学着老太太的模样,骂骂咧咧的喊上自己的两女儿。 自己也总得找个人使唤发泄不是。 见到罗喜妹领着大妹、四妹老老实实的去了灶房,周菜花心里憋着的火气这才稍稍平顺了些,不过嘴碎的她还是忍不住嘴里骂骂咧咧的,心里记挂着钱财的事,生怕一会子诊费多,更怕郎中要诊费得落自己头上,周菜花忙转身尾随在宋保长身后,紧随哭包老三家的进了三房的门。 身为一名郎中,哪怕是个土的,他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 杨郎中秉持着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的原则,踏进三房门,卸下背着的药箱子,杨郎中秒进状态,对着病患一番望闻问切,又是把脉,又是看脚,没一会就得出结论。 从带来的医箱里翻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褐色瓷罐子,问哭唧唧的马小巧要绢帕布片不得后,只得改问宋三得要。 好在宋三得平日里虽然不管房里的这一套事,却还晓得去捡了件旧衣,按照杨郎中的要求,撕出布片布条,在杨郎中给宋夏荷肿胀的右脚腕抹上黑黝黝的药膏后迅速递上。 一屋子的人就眼看着杨郎中动作流畅利落的给宋夏荷贴完药膏,包裹妥当,就着宋兴林及时端上来的水洗了手,竟是又出来寻了个地方坐下写起方子来。 一连肉痛的周菜花见状,忍不住的就在宋保长身后连连嘀咕。 “我滴个娘唉,竟还要开方?二妹几不就是瘸了条腿吗?怎么还要开方子呢?”,这得要多少银钱哟? 周菜花只觉自己心肝都在滴血,她那蠢了吧唧的三儿子,竟就在这个档口,对着刷刷刷写完方子,正对着方子吹气的倒霉催郎中问询。 “杨郎中,这些一共得多少钱儿。” 不是他宋三得想问,实在是,他看着杨郎中开的方子上那老多的字,就知道要费的药材不少,既然不少,他心里忍不住的就发虚心怯啊。 杨郎中倒是没察觉宋三得内心的异样,只觉病患这亲爹还算是疼女儿,算是有心了,心情一松,杨郎中态度变的很好,便淡笑着回应。 “哦,拢共四百四十个大钱。” “四百四十个大钱?”,天,怎么不去抢! 屋子里除了宋兴林外,所有的人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像他们这般的农家人,大大小小近二十口人,一年到头的也费不了四五两银子,这看个瘸脚,一下子就去了近半两? 这还不是抢钱,什么才是? 看着一屋子人肉痛的表情,杨郎中皱了皱眉,却因着自己就是讨这口饭吃的,也知晓农家人存两钱儿不容易,他仍就好声好气的解释道。 “宋老翁,宋家老弟,某给的绝对是良心价,十里八乡的二位去打听打听就知道,我杨某人行医从不坑人。某出诊,除非路途很远,某一般都是收二十个钱一趟,某到贵府来出诊,再加上你家娃儿脚上的膏药钱,这些拢共某就收四十文钱而已,这不算多吧各位?而且再一个,关于出诊费的为问题,某来之前就跟贵府二郎说定了的,我说的对吧二郎?” 杨郎中不由看向双手抱胸倚在门上的宋兴林。 宋兴林点头。 第七十一章 自己娃得自己疼 推荐破千的加更 杨郎中得了肯定的回应,收回视线又继续道:“某刚才给这女娃诊脉后发现,这孩子身体是真不成,外强中干的,这才因着怜惜孩子,多开了这道方子,这方子某也根本没算钱,多出的这四百个钱,主要是这方子上的药材的花费,真心是良心价了。” 一听是这样,众人都闭口不言,唯独抠门的周菜花肉痛不已。 她才不管什么良心价不良心价的,她只知道自己存两钱儿不容易,四百四就是要了她的老命啦! “哎呦郎中啊,您看这看也看了,膏药也上了,不就是伤了个腿脚吗?您看,方子不方子的我们就不用了吧?十里八乡的,老太婆我也从没听说过,就伤个脚爪子还要开方子吃药的,这不是讹……” 她想说这不是讹人吗?可接到前头自家糟老头骇人的目光,周菜花一噎,忙就怯怯心虚的改口,“那个,二妹几又不是精贵人,方子就不用了吧?” 杨郎中听到周菜花的话,他心里闪过一抹不悦。 身为医者,就是看不惯这样的病患家属,他是凭良心行医的,搞的自己好像是有意要讹钱一样,他至于吗? 杨郎中觉得自己跟个妇道人家说不清,忙就看向宋保长这个老爷子,跟宋三得这个病患亲爹,他解释道。 “宋老翁,宋家老弟,真不是某要讹人,大家乡里乡亲的,某要是讹人,这不是自打嘴巴,坏我自己的口碑么?某还指望着这行当混口饭吃,也不是某故意要开这么张方子,实在是,唉!某刚才都跟你们说了……” 杨郎中长叹一口气,暗叹这十里八乡口碑极好的满山村老宋家,怕是并不如传言中那般的好呀。 若是真好,先前的吵闹算什么?眼前女娃娃这亏空的身体又算什么? 杨郎中可不蠢,心里跟明镜样。 他指着坐在床沿边上小小一只乖乖巧,连包扎上药都没吱吱一声,不哭不闹的宋夏荷道。 “宋老翁,宋兄弟啊,你们家这女娃娃不大好,身子亏空的厉害啊,你们别看她眼下外表看着好得很,内里子却全是毛病,孩子不仅体虚,体寒,骨头还脆,胃跟肝都有问题,根本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身子骨。娃娃都这般了,某身为医者,不遇到也就罢了,遇到了,怎么能眼睁睁的干看着不管?” 杨郎中说的语重心长,不忍又重复叨叨了一次。 “某出诊一次,看伤上药收拢共二十文,给号脉开方调理诊费也还是二十文,这多的四百十文,是给娃娃调养身子。 五副药一个疗程,里头的药大多都是我在山上自己采摘,自己炮制的,乡里乡亲,某就是收了个成本辛苦钱,真心不贵。 某也不坑人,同样的病情,同样的方子,同样的药,老翁兄弟只管去打问,就不要说是去县里了,就是去白沙镇上的医馆药堂,也绝不是这个价! 诸位若是不信某,也大可不用某这方子,把娃娃带去别的地方瞧去,看看某今日诊的对不对,要价高不高。” 杨郎中越说越大声,越大声越气,毕竟身为郎中不被病患家属信任,他也委屈呀。 宋保长见状连连摆手解释,“不至于,不至于,杨郎中莫恼,她老娘们家家的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又朝着自家那糟老婆子狠狠剜了一眼,宋保长忙看向杨郎中,脸上堆叠起笑,嘴里连番说着软和的话缓和场面。 边上的宋三得见状,也涨红了一张脸。 根本不会说话的他,见杨郎中说的严肃,很有些恼火的样子,宋三郎心急如焚。 担忧女儿,又想辩解,又想求助,可惜他人笨嘴拙,结果越想越急,越急越哑,到了最后,除了口中连连喊着郎中救命,郎中救命,竟是再说不出其他多的话来。 杨郎中也看出宋三得的憨厚质朴,对于这个还算关心女儿的老实头爹,比起边上只会垂头哭唧唧的娘,这当爹的明显强多了,为此,杨郎中对这不善言辞的爹态度就好多了,他不由软了声气。 “宋兄弟,自家孩子自己疼,唉,这么跟你说吧,你家娃娃身体这般亏空,那也不是一日两日遭罪导致的,定然是以前没好好顾惜身子,这才……唉,孩子眼下看着好,其实是外强中干,就跟那空了心子的大树一样。兄弟啊,你若是真疼她,那就得真抓紧时间给她调理调理,不然追悔莫及啊……这方子上头的药呢,你若是信不过某,没事的,兄弟你大可带着娃娃去镇上,去县里瞧,什么都是虚的,赶紧给娃娃调理养好身子才是真。” 说着,杨郎中就要把递给宋保长的方子往回收,宋三得却不干了。 就如杨郎中说的一样,自己的娃儿自己疼,而且他膝下孩子也不是多了去了,也就这一儿一女,且他这个大女更是懂事惹人疼,平日里干活麻溜,从不叫苦不喊累不说,家里家外的活计还一把抓,她爱护弟弟,贴心亲娘,孝顺他这个亲爹,还见不得他们受委屈,遭欺负。 这样好的孩子,他怎么舍得眼睁睁的看着她遭罪。 以前见到孩子活蹦乱跳的,干啥都利利索索,他还以为孩子身子骨好得很,哪里知道内里…… 现在想来……是啦,是啦,平日里吃饭都是稀汤水的,好吃的落不到孩子嘴里一口口,娃儿身子骨能有好? 说来说去,都是自己这个当爹的没用,竟还顾不上自己的孩子。 想到此,宋三得悲从心来,不由一把抢过杨大夫欲要收回的方子,老大一男人捧在手里竟是眼泪汪汪的。 “不,杨郎中,我治,我家娃儿要治!就按您说的那个养,我们定然好好养。” 老实汉子哭唧唧的许着诺,忙又急急看向自己的亲娘,眼带祈求,“娘!” 杨郎中见宋三得如此不禁点头,心说这才像个当爹的人。 结果不等杨郎中收起眼中的欣赏,那边听到自己儿子竟是不管不顾的就许诺要治,还问她要钱儿,周菜花不由就跳脚。 “娘什么娘?别喊我,就当我死了,你叫也没用!” 第七十二章 果然传言不可信 可不是死了么,这哪里是跟她要钱,还这么多钱儿,连四百文都打不住的无底洞,简直就是要她周菜花的命啊,她宁可死了。 宋三得却期期艾艾的看着周菜花苦苦哀求,“娘,求您,二妹几也是您的亲孙女,娘,儿就独这么个女儿,儿求您给她治。” “治什么治!四百四十个钱呢!谁有?而且郎中都说了,这还只是一个疗程,要想养好,一个疗程能成不?怕是不成的吧?一个乡下丫头,又不是什么精贵人,还治,还养,我个老婆子还一身的毛病呢,我都不说要养,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养个屁的养,治个屁的治啊。” “你给我闭嘴!” 宋保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立刻出声呵斥周菜花。 倒不是他心疼孙女,实在是眼下还有外人在,人家还是四处走村窜户的郎中,自家这般闹,说出去不丢人呀? 再一个,孙女将来是泼出去的水,可儿子不是呀,虽说自己最疼大儿,最爱大孙子,可三儿也是儿,是亲的,总不能为了这点子银钱就跟儿子离心吧? 宋保长想到这些,这才出声呵斥老婆子发话道:“老娘们家家的分不清轻重,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叽叽歪歪什么?赶紧的,去拿钱,一文都不许少。” 别看宋保长说的严厉,跟他过了几乎一辈子的周菜花,最是会分辨丈夫嘴里话的真假。 还一分都不许少呢! 周菜花暗暗撇嘴,人却不动,嘴里不住嘟囔。 “我手里哪还有钱,一大家子要吃喝,伸手就要钱,先前给二郎讨堂客,一下子就去了二两八的聘礼,办酒席要钱,今个去镇上置办修理农具也要钱,可怜我个老太婆,辛苦忙碌一日,走了半天的路,去镇上连个油糖粑粑都舍不得吃,我哪里有钱?我没钱!” 愤愤然像是要发泄一样,周菜花梗着脖子就是不动。 见糟老头还瞪她,周菜花果断转身,两眼盯着窗户倔着,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光棍模样,看的宋保长心里狠狠嘘出口气,暗道死老婆子有眼力见,面上却朝着杨郎中苦笑。 “杨郎中,您看?……唉,家门不幸,叫小老儿摊上这么个老婆子,让您见笑了呀,唉……” 一直默默围观的宋兴林,看着眼前这场大戏,舌尖一转,竟是又舔着后牙槽气笑了。 想要不管吧? 看着床上坐着小小一团,比自家堂客也大不了多少的泼辣堂妹,神情从伤心到欣喜,又从欣喜到寂落,再从寂落到绝望,宋兴林摸着兜里小堂客塞给他的一吊钱,又想着堂客口口声声惦记着这个妹妹的热乎劲。 宋兴林叹气。 说来说去,说他再狠,再恶,再痞,其实自己也狠不过,恶不过,痞不过这一家子的九孔心眼子去。 罢了,就当看在堂客的份上。 宋兴林看向杨郎中问,“杨郎中,就我二妹的情况,要她完全养好得吃多久的药?约莫着拢共要多少银钱?” 杨郎中惊讶又惊奇的看着毛头的少年,他思索片刻,掐着指头道:“就你二妹的情况,约莫吃十个疗程就差不离了,以后多注意点,大冬天的也不要总碰冷水,正常点吃饭别总是饿着,也别再亏空了身子,人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哦。”,宋兴林点头,“也就是说,差不多四两银子就能治好我妹对吗?” “对!” 杨郎中声音一落,在场的人不由又是倒抽一口冷气,特别是马小巧,一直哭唧唧的她,那抽气的声音,惹得宋夏荷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悲凉与冷漠。 这就是她的亲娘啊…… 宋兴林把众人百态看眼中,一挥手,“行了,都别吵吵了,二妹既然是帮我堂客才伤的脚,郎中既然也是我宋兴林请来的,我们夫妻敢作敢当,这钱我出。” “你出?” 所有人不由齐齐看向宋兴林。 宋三得与马小巧夫妻俩是高兴坏了,毕竟在他们看来,二郎精明,还有个厉害的师傅,讨的堂客还是个富得流油的,手里头必定有钱,眼下女儿得救,他们岂能不欢喜? 边上的宋保长与儿子儿媳不同,他一脸复杂,看着二孙子的目光欲言欲止,不过眼下还有外人在,宋保长只嘴巴嗫嚅半天,千言万语终是没说出口。 唯独周菜花不行,便是没有让她从自己的口袋掏钱,即便是孙子掏钱,她也是一脸的肉痛不已,毕竟…… “不是,二郎你怎么要出呢?你怎么就能出了?你跟阿奶讲,你是不是打算要拿我的聘礼跟压箱底填这个无底洞啊?”,那些钱可是她的,是她的!!! 在她周菜花看来,于苏手里的这些钱,早晚都合该是她的呀。 宋兴林嗤了一声,才不管她阿奶的魔怔肉痛,他眼下满脑子想的是,他得赶紧把自己的堂客领来给杨郎中看看才成,毕竟堂妹都这样了,他堂客小小年纪又没了亲人,万一被苛待了呢? 虽说齐阿爷看着不像苛待人的人,可万一呢,万一是没见过面的齐阿奶,或者是别人,比如齐阿爷的同族呢?万一他们苛待了自己的鱼可怎么办? 不行,正好的自己身上的钱不够付的,他要去把堂客带来把脉,顺便还得问堂客拿钱,而且最重要的是,以后不管冬天夏天,不管是严寒还是酷暑,自己绝不能再让她碰一丁点冷水,也不能饿着亏着她。 比如像今天一样去洗衣就不成,山溪水多凉啊! 堂客可是自己的,他不疼,谁疼? “劳烦杨伯伯您且等一等,我这就去取钱。” “不急,不急,二郎且去。” 出乎意料的,竟是眼前这个看着年纪明明不大,人却格外老成有成算,脾气看着冲,心底却还保有良善的孩子,主动出头揽过了所有的责任,负起了本该是身为长辈负起的担子,不由的,杨郎中眼里都是欣赏,看着宋兴林的目光都不由软了九分。 这样好的,还晓得维护隔房堂妹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传闻中那样爆裂自私的懒蛋小痞子? 再对比眼下这一屋子口碑极好的宋家人…… 呵呵,果然啊,传言不可信,谣言害死人! 杨郎中不禁摇头,视线一转,看回宋保长等人身上,杨郎中的骨子里也不知是不是充满了恶趣味,还是有心给宋兴林还有宋夏荷抱不平,他目送宋兴林的背影离开后,转身回去默默收拾自己的药箱时,一边收拾,他还一边连连摇头,轻声感慨有意思。 这感慨,这举动,明明才简简单单几个字,却炸响在宋保长的心里,让宋保长的心猛地一咯噔。 第七十三章 因她腿短疑她病 看这郎中的模样,宋保长就知道,人家心里指不定如何想他,想他老宋家呢。 他的名声哦,几两银子面前全完了。 都说糟老娘们害死个人! 心中光火的宋保长憋屈的一拍大腿,有心教训脑子不好的糟老婆子,有心教训拖后腿的儿子儿媳,还有心教训专给自己添堵的二孙子,碍于还有外人在场,宋保长只得忍了。 老头子脸色臭臭的叹气,憋屈的窝在门口蹲下,抽出烟杆子一直在吧嗒,直到宋兴林牵着于苏小两口连玦而来。 “杨伯伯,劳烦您给我家堂客再看看可好?我家堂客身子骨怕是也不行……您给好生瞧瞧,您放心,诊金小子必不少您的……” 宋兴林拉着于苏,一进三房的屋门就大声忙喊。 杨郎中见状,倒是不介意宋兴林的直白搞的他好像死要钱一样。 少年人嘛,不会说话性子直很正常。 知道宋兴林没恶意,也不是存心的,杨郎中淡笑不语,只招呼于苏到近前来,全然不提什么诊金不诊金的。 于苏被宋兴林紧拉着到跟前,小短腿为了跟上某人的大长腿,迈步的频繁。 好不容易到了跟前,被人家杨郎中这么一把脉,于苏还纳闷来着,心说自己又没病呀? 歪头看着身边紧张兮兮的某人,于苏不解道:“我好好的又没病,为什么要把脉?” 宋兴林却以为堂客怕看大夫,毕竟小孩子都是怕看大夫,怕吃苦苦药的嘛,他忙跟哄小孩样,轻轻拍了拍于苏的脑袋,特好声气的哄宝宝,“鱼鱼乖,我们就看看。” 杨郎中见小两口互动,心下好笑,给于苏把脉却越发认真。 于苏无语,搞不懂这家伙葫芦里卖什么药。 宋兴林却双脚踱步,忍着担忧挂念,跟边上同样一脸担忧的宋夏荷一道,紧张兮兮的看着静默捻须的杨郎中。 紧张的等了许久,直到杨郎中脸上溢出笑容,优哉游哉的吐口。 “呵呵呵,二郎啊,你家堂客身体很好,没毛病。” 宋兴林却不信,指着于苏的小短腿,小矮个。 “怎么可能?杨伯伯,您再好好给她看看,您瞧瞧她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有她这小个子,杨伯伯,她都七岁了,这身高……”,宋兴林比划着自家堂客的个子,再点了点床上的宋夏荷,一脸的不放心,“她正常吗?” 宋夏荷也跟着连连点头,自己身体不好,郎中都说要好好调理,好好养,她也就比二嫂大一岁,却比二嫂还高半个头,二嫂她能正常吗? 想到此,宋夏荷也不由跟宋兴林一样,紧张兮兮的看着杨郎中连连点头,恳求人家杨郎中再好好给看看。 唯独于苏就…… 她个子矮,招谁惹谁啦? 还说她身体不好,哼! 要是她真身体不好,自家阿爷阿奶,爹爹娘亲辣么疼她,不会带她看大夫的吗? 还有,人家齐阿爷还是土郎中呢,齐阿爷都没说自己有事,她能有什么事哟! 这俩倒霉催的兄妹俩,怕不是嫌她长得矮吧? 光是想想,咸于小苏就生气。 杨郎中看着于苏气哼哼的小模样,他也不由好笑。 倒是好心的点明道:“你们且安心,这娃娃身体好着呢,至于你们在意的身高……” 杨郎中盯着于苏的看了看,忍俊不禁的不由以拳抵唇,呵呵笑着。 “至于身高的问题,这得因人而异,世上之人各有不同,有人长的快,有人长得慢,某行医多年,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情况,有些人连成婚后个子都能窜一窜的,二郎,你堂客这个真不是毛病,到时候自然就长高了……” “真的?”,某人犹带不信。 于苏却恨不得蹦跶上去,给这个嫌弃自己长得矮的家伙来两脚。 他丫的到底知不知道,身为小矮子内心的伤痛啊? 于苏双手抱胸哼唧唧的,斜眼奶凶奶凶的瞪着,摸着鼻子不自在的罪魁祸首,“听到没有,我会长高的,结了婚都长!一直一直长……” 这样的二哥二嫂真有意思,宋夏荷忙低头暗笑,难得竟一时间忘记了先前的不愉快。 宋兴林见自家小堂客那是真炸毛了,自知好心办坏事,忙举手告饶,“嘿嘿,那个,我这不也是为你好么,鱼鱼别气,鱼鱼乖,我们长高,一定高!” “你!”,于苏无语,这货哄人都这么没诚意,于苏叹气。 罢了,眼下还有外人在,而且不是说妹妹看诊拿药缺钱么?于苏想起刚才小相公急匆匆回房说钱不够的事情,她赶紧就催促宋兴林。 “小哥哥你别耽搁时间了,赶紧掏钱,妹妹拿药要紧。”,说着她还窜到床前,小爪子一把抓住宋夏荷冰冷的手安慰道,“妹妹你别怕,不就是四两银子么,我们治,好好治,等将来养好了身体,几个四两挣不来?我们可不兴目光短浅嗷!你放心,有你二哥跟我在,我们治。” 在面对亲爷亲奶的漠视,面对亲爹的无能无力,面对亲娘的事不关己时,突然得到二哥二嫂的帮助鼓励,说不感动是假的。 可那是四两银子啊,自己长到八岁,就是去养八年的猪,挖八年的鱼腥草,怕是也挣不来四两,二嫂小小一人,便是有二哥在,可她二哥年纪也不大呀,也就才十几岁的人,他们又哪里有钱? 这一回怕不是要伤筋动骨的动用二嫂的压箱底吧? 她人是小,可不是不懂事。 “不,二嫂,我不治,我……” 于苏却不让宋夏荷再说话。 她一个小妹妹,(额,其实她自己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比人家小妹妹大多少)操心这些作甚? 再说了,钱哪里有人重要?还是自己认可了的人,于苏毫不犹豫打断对方,捂住宋夏荷的嘴巴子,不顾某个老太太带着刀子的眼神,果断催促宋兴林给钱。 为了以防万一,除却四十文外,四两也一起先给掉,把药都定稳下来再说,反正又不怕这位杨郎中给跑掉。 于苏小夫妻俩这利落劲,看的在场人心噎,却看的宋夏荷重重捏紧拳头。 宋夏荷在心里暗暗发誓,这钱她一定要还,此生她也唯二哥二嫂马首是瞻。 第七十四章 腹黑林强势护妻 献给月票破百的加更 经常行走于乡间行医,药箱里虽说带了些常备药,却大多是散剂跟丸药,没法配出方子所需的药材,接过宋兴林递上来的四两四十文的药钱诊金的时候,杨郎中便有些歉意。 “眼下我手头没带药,没法配,不若二郎随我家去,我把药配好你再带回?” 宋兴林看了看杨郎中背着的药箱,有心点头吧又担忧自家堂客,毕竟都这个时辰点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天都黑了,万一自己这时候走了,待会家里的这群狼人们,因着刚才他们夫妻出银钱的事情为难他堂客怎么办? 是以,宋兴林就有些犹豫。 “杨郎中,今日时辰不早了,不如我明日一大早……” “不行!明日一大早家里还得打谷子呢,二郎你力气大,顶得上壮劳力,打谷子是大事,半点都耽搁不得,没见着村里就只差我们家的谷子还在田里么?万一耽搁了事情,老天不给脸下场雨,谷子可就要烂在地里,全家都要饿肚子。” 不等宋兴林的话说完,边上吧嗒烟杆子的宋保长一口否决了宋兴林的提议,面容严肃。 杨郎中与宋兴林容色一滞,连宋夏荷的神情都发虚发愧,他们阿爷再偏心,再不好,这个话说的也有道理。 场面一时有些僵,还是宋三得见到女儿的神情慈父心起,第一次顶了亲爹的话。 “爹,二妹的身体要紧,明个打谷子耽搁不得,不若儿子现下跟着杨郎中去,隔壁村也不算远,儿子脚程快点,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打个来回。” 周菜花一听三儿的话,忙就跳脚反对。 “不成不成,你是我儿子,明个儿还要农忙打谷子,就算你自己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我这个当娘的却不能不顾惜你,三儿啊,我们不去昂,这马上就要天黑了,你也不是二郎那兔崽子那般能干的,山里可不太平,万一路上遇着个狼啊豹啊的,你让娘怎么活。” 宋三得很受用亲娘的话,觉得亲娘果然还是疼自己的,心里就矛盾起来,一头觉得亲娘亲,一头又挂记着女儿,左右为难之下,还是女儿暂且占了上风。 “娘,哪有您说的这么吓人,我们满山村到隔壁盛柱村也不算远,路都是人走惯了的,野物一般不会轻易往人常走的地方窜,它们也怕人,就是偶尔有,儿也不怕,儿带着柴刀快去快回,家来的时候儿再举个火把子。” “那也不行,反正我不同意。”,她那是担心他吗?她是嫌弃花钱,担心耽搁明日打谷子! 可这一回也不知是不是掩藏在心底的慈父心被激起,老实的宋三得难得强硬了一回。 “娘,不管怎么说,今个儿子是去定了。娘啊,儿子是您的儿子,可儿子也是二妹的亲爹,为人父母的,儿有难,我能眼睁睁的看着?就如我有难,您跟爹难道会眼睁睁的看着儿受难吗?” 额…… 这话让周菜花怎么回? 便是一边沉默不语的宋保长,也难得正色的看着眼前的懦弱三儿一眼。 “三得啊,你要去就去,快去快回,别怪当爹的不提醒你,总之一句话,无论如何,绝不能耽搁明日打谷子。” 宋三得得了亲爹发话,脸上溢出笑容唉唉的应了,叮嘱交代完低头抹泪的妻子一声,喊来窝在院子一角怯懦不敢上前的儿子看着自家女儿些,宋三得跟着杨郎中二话不说就走了。 目光幽幽的目送两人的背影离开直到消失不见,宋保长这才叹息的磕着烟杆转身。 都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这家里头,以后怕是越来越难管啊…… 宋保长心里不住唏嘘,才转身,身后大门处就传来一道声音。 众人闻声齐齐回头一看,来人竟也是身上乱糟糟的二房几人。 话说先前的时候,周燕母子几个也是得了信后,全一窝蜂的跑去山溪捞鱼去了,结果嘛,自然也是跟罗喜妹母子四人一样,毛都没捞到一根,反倒是弄的一身狼狈。 也怪周燕几个太贪心,捞不到就回来便是,可惜周燕不肯回,结果耽搁到现在。 这不还是看着天真不早了,山溪里的人都散光了,母子三人才姗姗来迟,一回来就见着家里人都站在院门口。 周燕还诧异的以为,大家都是在等他们母子四个的呢,赶紧就拉扯招呼着儿女往家奔,心里却腹诽,莫不是自己回来迟了,惹得老爷子发火啦? 这般想着,周燕脸上赶紧堆叠起讨好的笑,急急忙为自己辩解道。 “爹啊,您跟娘这就赶趟回来了啊?呵呵呵,爹啊,我跟您说,我们村里的山溪出大货了,这不是明日就打谷子了么,儿媳带着孩子们本是想去捞条大鱼给爹娘你们补一补身子的,结果您是不知道呀,村里人就跟疯了一样,山溪那边挤挤挨挨的都是人,可怜我们母子四个,捞半天啥玩意都没捞到,不像二郎家的……” 吧啦吧,吧啦吧…… 周燕很是深谙嘴炮功夫,能说会道的,为了不让老头老太太记自己一笔,忙绘声绘色的表着她的孝心,还不忘了把事情故意往于苏身上攀扯。 其实她说了这么多,不过就为了把话题往于苏的大鱼上头引。 最是了解这个位面甜心苦后娘的宋兴林,听到后娘如此唱念做打,哪里不知这毒妇的打算。 宋兴林一把打断某人的自说自话,忙就跟宋保长道。 “阿爷,都这个点了,想必要不了一会,我大伯我爹他们就要借家伙事家来了吧?可怜他们辛苦一天,也不知跑了多少人家去借东西,估计没少看人脸色了,阿爷,您自己的儿子自己疼,可不能亏待我大伯跟我爹他们啊,也不知这一整日下来,大伯他们有没有地方吃口饭……” 宋兴林这么一说,很好的引起了宋保长的注意力。 也是,别的不提,自己的长子他还是很心疼的,毕竟将来自己是要跟着长子养老过日子的。 得宋兴林这么一提醒,宋保长立马瞪向周燕,抬手举着手里的烟杆,点着也跃跃欲试想上前来告小状的罗喜妹,最后落在还在院子里嘤嘤嘤的马小巧身上。 “你们啊,一个两个三个的都杵在这干什么?二郎说的对,也不看什么时辰了,村里别人家的烟囱都冒烟了,只我们家还没动静,一会大有二发他们回来可是要吃饭的,赶紧的呀还愣着作甚,莫不成还要让我来请,还不滚去灶房做夜饭去。” 都是一群不省心的,他一个当公爹的人,本是从来都不屑于跟儿媳妇训话的,只是今天自己实在是被憋屈狠了,气狠了,摸着自己空落落直打鼓的肚子,想着刚才一直被憋的气,心底再涌起被外人看了笑话的憋屈,再瞅着这群不懂事的老娘们,宋保长目光落到老妻身上,语气就很坏。 “还有你老婆子,你也别杵着不动了,赶紧盯着这三不省心的去,别总杵在这当木头。”,没得碍眼! 罗喜妹,周燕,马小巧面对公爹的发火,三人哪里敢怨怼不从? 一个个的忙就恭敬讨好的笑着点头应是,齐齐跟在气呼呼的婆母身后,急急忙忙往灶房而去。 只是进门的时候,把儿女打发赶紧去洗漱的周燕,临了还不忘了暗地里狠狠瞪了眼,事不关己,正要拉着小贱人回房去的某狼崽子,深恨狼崽子太过狡猾,滑不溜手难对付。 等把人都打发下去了,院子瞬间空荡下来,宋保长心情才稍稍好些。 才转头过来,结果一眼看到二孙子拉着孙媳妇就走,一点都不顾惜自己这个当阿爷的人,宋保长的心里又别提有多憋屈郁闷,他急的忙就喊住人,“二郎你等等。” 拉着于苏准备回房的宋兴林闻言顿住脚步,人没动,只扭转脖子回头望着院子里站着的阴暗老头,语气平平,“阿爷有事?” 宋老头一噎,定了定神,终是语重心长道:“二郎啊,听爷一句劝,都说家丑不外扬,以后你别……” 别什么别,宋兴林呵呵哒,他根本就不接这茬,反倒很光棍道:“阿爷您要是没事,孙儿就带着堂客回屋去了,今个我堂客可是受了惊吓,孙儿得好生安慰安慰她。” 宋保长……就是想骂娘。 郁闷的见孙子敷衍的回了自己后,竟是抬腿就走,那这个混不吝完全没辙的宋保长又急了,“宋兴林你给我站住!” 宋兴林挑眉,“阿爷您还有事?” 这不耐烦的语气,这乖张的态度,他像是个当孙子的人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祖宗! 宋保长气的呀,捏着烟杆子的手都在发抖,可他有办法吗?没有。 望着混不吝小痞子朝自己看来的灼灼目光,宋保长叹气,“唉,二郎你先别走,明日就要打谷子了,家里得开个会,做个安排,如今你也是成了家的人了,可不再是半大小子,家里一摊子事情,你又有把子力气,合该为家出点力。” 这么说完,为了怕臭小子炸毛撅蹄子,宋保长又赶紧接着道:“你先别忙着发话,你听阿爷说,总归你们夫妻俩吃家里的米,住家里的屋,农忙了,阿爷让你给家里做点活着不过份吧?二郎你不要总是这么刺,阿爷叫你不是要骂你,阿爷得跟你说说明儿个地里的安排。” 见老头子软了态度先退了一步,宋兴林也不再多言,他也跟着退了一步道。 “看阿爷您这话说的,好像以前农忙的时候孙儿不卖力似的,比起来,孙儿下的功夫可比您老的大宝孙强多了吧?您放心吧,只要家里人不针对我跟鱼鱼,孙儿干活绝不含糊,至于开会不开会的,那就没必要了,您放心,明个孙儿保证一定不会比您大宝孙干的少就是。” “二郎,你怎么跟你阿爷说话的!” 被自家孙子的话给堵的,宋保长都还没应声呢,手里端着个升子,准备去楼梯隔间小仓房取米粮造饭的周菜花,正巧从灶房出来,一出来就听到二孙子阴阳怪气的在怼自己老头子呢,周菜花立马就不干了,忙出声呵斥宋兴林,坚定维护自己的老头。 维护完了还不算,许是今日心里的气太不顺了,刚才在厨房里头,她又听了大儿媳二儿媳说了一大通,关于于苏这个扫把星在山溪了得了大鱼却便宜了外人的事情,抠门的周菜花给心疼的呀。 两厢相加,心里越发恼火。 新仇旧恨一起来,周菜花指着手牵手的宋兴林小夫妻俩就发飙。 “二郎你个死小子,你还好意思说你阿爷偏心你大哥?我看你阿爷光偏心你了。”,周菜花摔摔打打的数落,“就会光说人家不下地,家里到底是谁不下地?哼!明个打谷子,全都给我到地里去,包括你!” 站在宋兴林身边默默看戏不出头的于苏,见气呼呼的老太婆手重重的点在自己的身上,她还没说话呢,宋兴林却先炸了毛。 宋兴林那是想都不想一口就回绝了老太太,“我堂客她不下地!”,这货声音坚定,不带一丝余地,也不管会不会气死他的亲奶。 果然,被气了个仰倒的周菜花,一手卡米升子,一手叉腰,就跟只细脚伶仃的圆规一样,气呼呼的,只差没上来点着宋兴林的鼻子骂。 “呸,二郎,别因着你蛮横力气大,家里人就得都惯着你,世上没这个道理!你也别处处护着你堂客,不怪我说,你自己瞧瞧看,我们这十里八乡的,有哪家的姑娘媳妇不干活,不下地的?哦,难不成就你家的特殊?” “阿奶,别人家我宋兴林管不着,反正我堂客年纪小,她就是不下地,而且她还是新媳妇,才进门几天呀,下的哪门子的地?再说了,打谷子是活重,她一个七岁的女娃娃干得了吗?” “怎么就干不了啦?啊,你跟我说,她怎么就干不了啦?要不是二妹这死丫头,因着你堂客好端端的伤了脚,阿奶我用得着来当这个恶人? 再说了,家里不要说你堂客了,就是你的弟弟妹妹,他们哪个能躲清闲? 便是连五郎都要去田里拾稻粒,怎么就你堂客精贵不干活?凭什么呀? 臭丫头她连抓条鱼都便宜了外人去,家里让她多干点活计怎么啦? 知道的是我们老宋家讨了个孙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讨了个祖宗家来供着呢! 不是我警告你二郎,我们老宋家不养白吃饱的废物,娇媳妇什么的,我们宋家要不起! 反正我不管,你二妹不能动,明个你堂客就替二妹去抱谷子,就这么说定了。” 宋兴林默默听着他阿奶嘴里胡搅蛮缠的所谓鱼,听着他奶所谓的一锤定音后,宋兴林气笑了,心里滑过了然。 他还当为什么老太太要突然冒头来这么一出呢?感情还是因为鱼呀鱼…… 宋兴林:“奶,您也别说什么鱼不鱼的,人家帮了我堂客、我妹,我堂客拿鱼答谢人王奶奶她们有什么不对? 鱼您是别想了,想也没有; 让我堂客明个下地也绝对不行,说也没用; 您要是再胡搅蛮缠,我今个打的那些野鸡野兔,孙儿也就不上交给您改善伙食了,而且今个孙儿打猎累狠了,明儿个想来我也起不来,就不下地了。” 强硬的放完雷,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一般,宋兴林望向边上吧嗒烟杆子的宋保长,他还故意阳腔怪调的来了句,“阿爷,您觉得呢?” 被赤裸裸威胁的宋保长顿时一噎。 这倒霉孩子若是不下地,本一天就能全部收光的稻谷,怕是得两天或是三天?这绝对不成! 宋保长被烟呛的急急摇头,想要说什么,边上的周菜花却比他还急,人家在乎的倒不是下地的问题,而是宋兴林嘴里的野鸡野兔。 说到钱啊肉啊,周菜花激动的,二话不说提溜着升子快步冲过来,一把拉着宋兴林就急急追问。 “什么野鸡,什么野兔?是你今个上山打的吗?肉呢?在哪在哪?哎呀你个倒霉孩子,你怎么不早说,天爷,这天老热的,你个死孩子还不赶紧的,你还耽搁什么呀,乖孙哎,你快去快去,把肉都给阿奶赶紧拿来呀,可别都给捂臭喽……” “臭不了……”,宋兴林被老太太拉的直摇晃,脚下却纹丝不动,安抚的轻轻拍了拍身边的于苏,望着急切的周菜花,宋兴林眼里闪着戏谑。 他还是那句话,那个要求,“阿奶,我堂客不下地。” 春耕秋收,村里相好相熟的人家都是互相帮工的,明日自家打谷子,自然有先前他们换工帮忙的人家前来还工,自家还得招待三顿丰盛的打谷饭,而且这个打谷饭还不能寒酸。 今日去白沙镇赶集,她也是带了些个大钱准备去买个猪头,不然就买点猪下水家来待客的。 结果吧,因着路远,他们到的时候,自己心心念念的猪头、猪下水都已经买完了,肉摊上剩下的肉好是好,可谁让价格贵呢。 因着赶在秋收的日子,平日里十个钱一斤的肉,如今都卖到十五六个钱一斤了。 家里才半办完喜事,遭瘟的老头子还脑子不清楚,花去办喜宴的钱儿先就不说了,他们还另外白白糟蹋了二两八的聘礼,至今自己都没能要回来。 本就不丰厚的荷包一下空了大半,可把她给肉痛的哟,哪里还舍得买好肉吃,还是拿来待客给那么老些人吃,这不是要她的命么。 一趟赶集,自己空着手家来,周菜花本是想着,实在不行,夜里叫儿孙们去田里、溪里,摸点螺丝、黄鳝、泥鳅啥的,再加上家里最后一块老腊肉待客算了。 虽然这些个山野物上不得席面,待客是寒酸了点,毕竟也是肉嘛,虽说肯定会被人指指点点,可自己这不也是没办法么,不然你以为,她刚才为什么听到二郎家的倒霉货把鱼送人了后会那般恼火? 正苦于没待客菜的周菜花,这会得了死小子说的野鸡野兔,她的神情立马由阴转晴,脸上甚至还笑嘻嘻的。 下地不下地的,跟实在的肉比起来,那都好说呀。 想到即将到手的肉,周菜花心情一好,一摆手,豪言许诺。 “那还有什么说的,二郎你说得对,你堂客年纪小,不下地就不下地,明个让她跟阿奶一道在家,连同你那倒霉催的二妹一道,在家做活造饭给你们吃。”,一锤定音完,周菜花急切的看向孙子,生怕这混不吝的改口,忙就追问,“大宝孙哎,那奶的肉呢?” 达成目的的宋兴林笑了,点了点后院的位置,“阿奶,肉我都处理好了,保管没问题,阿奶你看孙儿够体贴懂事吧?您老等着,孙儿现在就给您去拿去。” 什么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眼下这货就是呀! 再次准确无误的又拿住了他的阿爷阿奶的三寸,成功的给自家小堂客争取到了权益,宋兴林轻飘飘的丢下这么句话,拉着于苏就往后院去。 也是防着他阿奶把自己本想留给自家堂客开小灶的肉一并拿走,去取肉的时候,宋兴林长心眼的自己守在阴巷口,只派于苏这个小短腿去后院他们熏肉的秘密基地,取一只鸡一只兔子出来打发人。 站在阴巷这头出口,有些忌惮又有些期待的周菜花,连做夜饭的米一时半刻都顾不上去取了,急的垫脚努力往那头张望,想跟上去亲自拿吧,又顾忌着守在口子处的混不吝二孙子,生怕混不吝临时变卦,她只得耐着性子没敢上前。 不止是她,其实就连一心抽烟的宋保长,这会子都忍不住的探头往阴巷尽头望。 心说臭小子莫不是真猎到兔子鸡啦?还真舍得拿出来给家人吃? 要知道,平日里家里三五不时的虽然也能得他的济,可那肉绝对不多不说,也绝对不是啥好肉,自己估摸着,定然是臭小子自己吃剩的才带家来的,眼下这…… 好在,于苏虽然腿短,动作却利索,小夫妻二人并没有让急不可耐的周菜花夫妻俩等多久,没一会提出了一只处理好的鸡与兔子过来,宋保长与周菜花见状心里一松。 “阿奶您看,孙儿没骗您吧?喏,都拿去。”,把肥溜溜的鸡兔都塞周菜花手里,临了宋兴林还不忘了再确定一次,“阿爷,阿奶,我们可是说好了的,孙儿出鸡兔给家里改善伙食,我堂客年纪小不下地!” 抱着鸡兔美滋滋要走的周菜花忙就摆手,“行了行了,阿奶知道了,你堂客不下地,不下地!” 第七十五章 鱼鱼送饭打谷场 “小哥哥开饭啦……” 田埂上,一道背着竹筐的小身影,跟在一道挑着担子的老身影身后,蹦蹦跳跳,由远及近。 在田里弯腰割稻,以及挥洒着汗水挥舞手里稻把打谷的人们,听到声音纷纷抬头,寻声望去,忙碌的众人均是一笑。 太好了,累了大半天,午饭终于是送来了。 农家人做活实诚,便是看到送饭的人都到眼跟前了,大多数的人都没动,只想着赶紧把手里的这点活计给干完再去吃饭。 他们不动,干着最轻省的搬运装框活计的宋兴山却动了。 只觉得自己快要被累死的宋兴山,不等当家人宋保长发话喊停工,看到来人,他忙把手里的簸箕往庞桶中一撩,快步朝着那一前一后送饭而来的一老一少迎了上去。 “阿奶您可算是来了,孙儿都饿死啦。” 听到大宝孙抱怨饿死了,挑担送饭来的周菜花,不由恶狠狠瞪了前头小短腿跑的飞快的死丫崽子。 都怪这死丫崽子在家耽搁事情,要不然自己早来了!若是早来,自己又哪里会饿到她的大宝孙? 看着一身狼狈的宋兴山,周菜花肉疼的直嘘,“哎呦,阿奶的大郎啊,可饿坏了吧,来来来,我们马上开饭。” 风一样飞奔的于苏,飞速与迎上来的宋兴山错身而过,看也不看这丫的,更是没管身后冷冷的刀子眼。 她身后背着的背篓中,是自己给小相公单独盛的饭菜,以及她靠着妹妹帮忙,偷偷用瓦罐熬煮的,还特特放水井中湃凉了的绿豆汤。 于苏护紧背篓,飞奔下田坎,直接往田里头正被几个人围着忙碌的庞桶跑。 “小哥哥我给你送饭饭来啦,你歇一会呀。” 因着力气大被分派扬打脱粒的宋兴林,手里正抓着的稻把在庞桶中砰砰击打脱粒,听到声音抬头,看到堂客朝着自己飞奔而来,宋兴林担忧忙喊:“鱼鱼你慢着点,别着急。”,他人就在这,又不会乱跑。 宋兴林是真担心自家堂客,只是吧,他这如老母鸡护崽的小模样,却也惹得边上三爷们不禁纷纷打趣。 “哟,这成了亲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就是,就是,想不到我们二痞子成了亲讨了堂客,这臭脾气都变的软乎了,不错不错。” 一个个的阴阳怪气,挤眉弄眼的,宋兴林倒是没什么,反正长这么大,自己也没少被人指指点点的说,这才哪到哪啊,毕竟人家就是打趣,也没有恶意。 不过他不在意,却也怕小堂客不自在。 护妻心切的宋兴林,忙松开手里还未脱粒完的稻把子往庞桶边一靠,笑嗔道。 “去去去,你们都大的人了,竟然还打趣我一个小孩子?我就不信,哥哥们将来不讨堂客,赶紧的别笑话我了,没见着我阿奶都带饭菜来了,你们难道不吃?” 佯怒的提醒了下这两位好心还工的家伙,宋兴林不再听着俩货嘴里的嘚啵嘚,快步往飞奔过来的于苏迎了上去。 飞奔而来的于苏隔着这边有一段距离,自然没听到小相公这边的嬉笑,与小相公双向奔赴成功碰头,于苏顾不上抹去额头上的汗就急忙卸背篓。 她一边小心谨慎的卸,一边还不忘了表功,全让不听身后那头,周菜花已经在扯着嗓子喊开饭的声音。 于苏笑嘻嘻的表功。 “小哥哥,我给你送饭来啦,今天中午的菜可多可丰盛啦,有鸡有肉还有炒鸡蛋,烧丝瓜,拌黄瓜……”,想到先前吃饭时,自己跟老妖婆阿奶的斗智斗勇,于苏还忍不住贼兮兮的凑近宋兴林献宝的来了这么一句,“小哥哥我偷偷给你说哦,刚才我奶口夺食,悄摸给你多装了好多肉,别人都没有你这么多。” 瞧小夫妻俩探头探脑,亲亲蜜蜜说悄悄话的模样,刚才还被宋兴林打发的俩十七八少年眼就热了。 平日里他们跟宋兴林关系处的还不错,不然也不会主动过来,跟被宋老爷子分派脱粒活计的宋兴林一块干最累的活计了。 二人相视一眼,不由相互对撞了下胳膊,看着宋兴林目光充满了调侃,嘴里忍不住戏谑出声。 “哦哦,不愧是新婚小夫妻,关系可真好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还说悄悄话呢!啧啧啧……二痞啊,来来来,你堂客到底跟你说什么呢?你也说出来让哥哥们乐呵乐呵。” 这两货实数是爱热闹,爱起哄,真没坏心,宋兴林自然也知道,当即瞪了这起哄二人组一眼,抬手比了个威胁的手势,忙就打发他们赶紧闭嘴滚蛋。 二人见宋兴林目光不善,想到这货的身高,再想想他那特硬的拳头,两人瞬间哑火,怂模样立马看笑了边上另一位年轻男人,这位别看比他们也大不了几岁,却比他们生生长了一辈,是他们得喊叔的人。 被年轻的叔取笑了,两怂货不敢跟宋兴林这臭小子刚,跟年轻小叔怼还是可以的,其中一位就撇嘴,“小石叔你笑嘛笑,有能耐,你上?” 臭小子拱火,另一个也不由跟着投来鼓励的眼神。 这位被喊小石叔的家伙,不过二十啷当岁,因着家里穷,都还没成亲呢。 本身见着宋兴林一个半大小子,居然都先自己一步成亲了,他们心里就老羡慕来着,这会子还看到小两口腻腻歪歪的,又被晚辈给拱了火,再听到那小堂客糯叽叽的跟二痞子那臭小子说什么,“对了小哥哥,我还给你煮了绿豆汤哦,我跟王奶奶换的豆子,我在家偷偷煮的,我还放水井了湃过了,小哥哥你快喝尝尝,可凉快啦。”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 这就让人不能忍了,单身汉表示,臭小子命可真好。 小石叔朝着俩拱火看戏的臭小子们一挑眉,牙酸的望着宋兴林与于苏,语气酸酸又羡慕。 “二痞家,额,兴林家的这是来送饭来啦?还有绿豆汤呀?兴林家的,你这饭,这汤,可有我们这些叔伯哥哥们的?”,打趣完于苏,被于苏立刻护食的防备态度看的一噎,小石叔不自在的咔咔咔转动脖子,又看向宋兴林,“兴林啊,好二郎,你可不兴这么小气的,我可是你小石叔,是叔!” 宋兴林…… 不动声色的接过自家堂客紧紧护住的饭,宋兴林朝着已经下到田里拆担子的阿奶看了一眼,而后回看向小石叔三人挑眉。 “小石叔,虎子哥,崖子哥,我阿奶已经送饭菜来了,你们还不去?今个菜色很不错,去晚了可就……” 宋兴林皮笑肉不笑的淡定说着,目光却落到已经朝着担子围拢而去的一干人,特别是宋家人身上,递给对方一副你懂的眼神,意思不言而喻。 三人…… 小石叔不由笑骂,“臭小子,要说精还是你最精,叔就打趣你们小两口一下,你竟还威胁上了?有你臭小子的!” 小石叔其实也是知道宋家人一些事情的,别的不说,跟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宋兴山,平日里大家就没少接触,能不知道这货是什么样一个人? 干啥啥不行,耍滑第一名。 跟他们家换工的时候,家里开饭,宋家人的战斗力最强,特别是宋兴山。 想到此,小石叔果断选择干饭。 “行了,行了,真没劲,不打趣你们小两口了,虎子,崖子,走,我们也吃……” 招呼着同伴嬉笑打趣着就要走,结果不等小石叔把话说话,身后就有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呸,年纪小小就会惦记男人,臭不要脸。” 第七十六章 狗嘴吐不出象牙 声音一出,小石叔几人瞬间一僵,很是不可置信的齐齐回头,望向身后已经停止割稻,手里正举着把镰刀快速走来的女人。 是她! 小石叔几人心惊。 这是当人大伯娘的人吗?说话怎么这么臭。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糟心玩意! 不止小石叔三人觉得罗喜妹不妥,宋兴林更是瞬间就冷了脸。 他制止了于苏掏饭出背篓的动作,安抚的拍了拍于苏的小爪子,同时忍不住朝着罗喜妹呸了一口,也学着某人阴阳怪气的模样冷酷讥讽。 “呵,有些人呀,心是黑的臭的,说出来的话也是臭不可闻!自己不干净,就看别人都不干不净。” 这是在骂她呀,罗喜妹一听,立马跳脚不干了,“宋二郎,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长辈?”,宋兴林嗤笑,“还好意思说自己的长辈,这世上又有哪个长辈会这般说自家的晚辈?再说了,便是我家堂客真如你说的惦记人,那她惦记的也是她自己的男人,身为堂客,惦记自己的男人有什么不对?还是说,大伯娘你心里惦记的不是我大伯,反倒不知道在哪里的野男人?” “你!你!”,可气死她了,“二痞子,你这是败坏我罗喜妹的名声?” 宋兴林乖张一笑,“对啊,我就是啊,难道大伯娘你不服?”,某人坏坏的摊手,气死人不偿命,“可惜,不服那也没办法,嘴长我身上,大伯娘你管不着。” 这话说的可太对了,于苏都忍不住连连点头附和自家小相公,“就是就是,没得只许大伯娘你放火,不许我们小怜蛋点灯的道理吧。” 罗喜妹,“啊!!!你们俩狗逼崽子……” 小石叔也觉得罗喜妹话说的太过,不像个当长辈的人,只是眼下这场合,二郎小夫妻俩真跟对方撕破脸对上了,对他们也没好处。 毕竟人心难测,各有看法,知道的,会说罗喜妹这个大伯娘不慈;不知道的,指不定会如何编排这小夫妻两个不孝。 他们都还小呢,名声也是顶顶要紧的,想到此,小石叔忙就好声气的劝解道。 “大有嫂子,你是当人大伯娘的,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嘴上可积点德吧,将来你家大郎三郎也是要讨堂客的人,你家大妹四妹还要说人家呢,你这般嘴上没把门的,以后……” “呸!不爱听你别听呀!小石头没得你这般偏帮的,他们俩小兔崽子骂我,这是忤逆长辈呢,小石头难道你眼瞎,看不见啊。” 被骂眼瞎的小石叔脸一黑,心说跟这样的泼妇没法说,自己一黄花大闺男呢,可说不过这泼辣的老媳妇。 和事佬当不成,跟泼妇讲不通道理,小石叔明智的选择闭嘴,悻悻耸肩,招呼虎子他们就走,不过临走两步,想想又不得劲,终是在迈步出去后,忍不住回头,不客气的又怼了罗喜妹一句。 “别的我们没看见,我们就看见是大有嫂子你先口不择言的乱喷人?长辈不慈,晚辈何孝?”。 像是怕被泼妇纠缠上,小石叔放完这句话后,飞快朝宋兴林投来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后,人就拔腿狂奔,一点也不想听罗喜妹接下来的破口大骂。 这麻溜逃窜的身影,于苏…… 于苏不由感慨,果然,对上泼妇,是个人都扛不住啊。 望着三人跟被鬼撵样的急窜背影,听着巫婆的骂叽叽,于苏轻轻扯了扯身前的小相公。 “小哥哥,我们也走吧,马上饭菜都要凉了,兔子肉凉了有腥气可不好吃。” 宋兴林看了眼,还在单手叉腰朝着小石叔他们背影怒吼的某人,他的眸光暗了暗,随即点头,指着田埂边的一处道:“行,我们去那边的树荫下吃饭,那儿凉快。” 说着话,宋兴林伸手把手里的超大海碗放进背篓,一手提起背篓,一手牵住于苏就要走,只是没走两步,那边见小石叔跑远后骂的不得劲的罗喜妹终于反应过来。 见到罪魁祸首居然敢逃?罗喜妹又开始无差别攻击。 她呀也就是仗着老头老太太离着这边远,便是那俩老货听到了动静,一时半会也过不来,胆子且大着呢。 “你们给我站住,二郎,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转身过来的宋兴林被气笑了,他也不打算跟这位脑子不好拎不清,偏生又最爱计较的大伯娘废话。 宋兴林下巴朝着远处正挤在人群中抢饭,一点都想不起她这个当娘的宋兴山点了点。 “大伯娘,别怪侄儿不事先跟你打招呼,你要是再跟我们胡搅蛮缠,以后大伯娘你招惹为难我们夫妻一次,我就套某人一次麻袋狠狠打一顿,大伯娘你要不心疼大哥,只管放马来。” 有些人呀,跟她说道理是说不通的,只有拳头硬了,她才会脑子清楚,晓得害怕。 果然,听着宋兴林阴狠狠,一字一顿的放狠话,再瞧着对方那乌沉沉,一瞬不瞬望着自己的目光,罗喜妹猛地就懊悔起来。 她也是心里还惦记着昨个的仇,一时气不过,总想找回点场子。 这不是脑子一懵,然后就忘了宋二痞子这小兔崽子的狠辣劲了么。 防火防盗防二郎啊,她怎么就忘了呢? 看着那明晃晃要挟的眼神,罗喜妹是既恨宋兴林心黑手狠,又恨自家儿子没本事,连比自己小的堂弟也干不过,加之一大早天不亮就起来割稻子了,这会子她也是又累又饿又气的。 外强中干,只会嘴巴怂的罗喜妹,急急挥舞了下手里的镰刀,努力恶狠狠的比划了两下,忙就外强中干的给自己找台阶下。 “呐呐,臭小子,别以为你凶我就怕了你们了,我这是看着开饭了,我又肚子饿,我还是长辈,所以才不跟你们计较的。” 干巴巴的放完狠话,罗喜妹立马掉头,颠颠追随小石叔他们离开的步伐狂奔而去,看着这般怂的大伯娘,宋兴林与于苏面面相觑。 于苏都不由耸肩感慨。 “小哥哥,说实在的,你们家的人可真有意思……” 说狠吧,狠的不够; 说坏把,坏的又不彻底; 明明是他们爱挑头闹事,结果每每一遇到事,要上正本了,他们自己先软了,说好的极品?说好的不死不休呢? 还真是怂的让人无言以对啊……唉! “行了,他们这样二难道不好吗?难不成鱼鱼你还真想跟她们大战八百回合不成?小丫头忘了当日我阿奶逼迫你掏压箱底的事情啦?” 他这堂客也是真有意思,要不是家里有自己这个真豁得出去的真恶人在,让他们都有所忌惮,就她这样的傻乎乎,都不够那群极品两口嚼吧的。 她现在居然还笑的出来?竟是还嫌弃那一干子狼人弱? 宋兴林竟是哭笑不得。 “走走走,你不是说饭菜都要凉了么?赶紧的,我们吃饭去。” 狠狠揉了揉于苏因上午一番忙碌而乱糟糟的头发,按下她脑门上顽强的小呆毛,宋兴林拉着人就往田埂边去。 一把将背篓放下,掀来块大青石放平在树荫下,宋兴林扯了把草叶子给石头擦干净,才将于苏按坐下。 他指着不远处的水渠对于苏道,“鱼鱼你且老实坐着,我去那边洗洗手。” 第七十七章 老太直呼要不起 怕再有些个心里本没恶意只是为了好玩逗趣,或者是心真恶不长眼的家伙来招惹小丫头,护妻心切的宋兴林动作很快,不多会就从山渠那边洗干净了回来。 眼瞧着远处的田地里打谷子的人,都已经三五成群的坐下,捧着饭碗美滋滋的开始干饭了,宋兴林也急忙接过堂客捧过来的大海碗。 如今天热,家里又想一日功夫就把谷子都收完,打谷子的人加一起虽多却也赶时间。 他们天不亮踩着星子出门,干了这大半日的功夫,自己还是干最出体力的脱粒活计,还因着是自家打谷子,根本不能躲懒,都不能跟人家小石叔他们那般换着轮流来,一直扛到现在,说实在的,要不是有底子,力气大,他早就瘫了。 饿极了的宋兴林看着手里满满一海碗冒尖的饭菜,努力吞咽着口腔中急速分泌出来的口水,都这样了,少年还没忘了身边的人。 “鱼鱼,你吃了没?我看饭挺多的,不然我们俩一起吃吧。” 正撅着屁股从背篓里掏竹筒的于苏一顿,回头看着朝自己咧出一口白牙的宋兴林摇头。 “我在家吃过了,小哥哥你自己吃,快吃,还有这个,这是绿豆汤,你喝点解解乏。” 就这货的饭量,跟他做夫妻好几天了,她岂能不了解? 正是因为了解,所以在刚才在家里头,自己与妹妹给大家分装饭的时候,她可是见缝插针的避过抠门的阿奶,暗搓搓的把属于他的这碗干饭一压再压,就是怕他不够吃。 不了解真相的宋兴林见于苏拒绝,他还犹带不信,毕竟就他阿奶那抠门的尿性,怎么会允许她们先吃?嘴里便不住的追问,“真的,你真吃过啦?鱼鱼你没骗我?” “骗你干什么呀。”,于苏无奈的笑,手上动作却不慢,麻溜揭开竹筒的盖子,把竹筒塞给宋兴林后,忙拍着自己的肚子像是要证明一般,“小哥哥我真吃过了,吃的饱饱的,肚子都装不下了,真哒,我发四。” 听到于苏这么说,瞧着那小肚子好像是挺鼓的,宋兴林这才放心的点头,接过竹筒仰头先灌了两口,冰凉微甜的绿豆汤入喉,激的宋兴林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可真凉快啊…… 一抹嘴,放稳竹筒,抱着大海碗,举着筷子就开干,第一筷子夹起一块像是鸡大腿肉的肉块,不由分说的塞于苏嘴里,宋兴林这才埋头开干。 先挑一块肉自己啃着,把菜尽量扒拉到碗的一边,低头使劲扒拉两口饭中和嘴里的肉,宋兴林吃的忒满足,忍不住就感慨。 “嗯,果然还是肉好吃……” 于苏好笑,可不是肉好吃么。 看着小相公凶残干饭的模样,于苏忍不住姨母笑,心说也不枉自己先前为了饭菜跟老巫婆阿奶斗智斗勇了。 昨日里小相公给自己争取到不下田的福利,因有小相公这个混不吝的大杀器在,老太太心里还是有所忌惮的,虽然天没亮,外头还闪着星子就把自己给拉起来干活,老太太心里还算还有点ab数,倒没让她干重活累活,就把摘菜跟烧火的活计交给了自己,其他的都说让妹妹干。 这于苏就不干了,毕竟妹妹腿还伤着,身子骨还不好,还得吃药养着呢。 这又是打猪草,又是要煮猪食喂猪,又是忙进忙出,切切洗洗刷刷的,来来回回倒腾,妹妹的脚哪里还有好? 觉得是时候展现下自己真正的技术啦! 护妹心切的于苏,根本不顾宋夏荷的反对,在老太太的冷眼旁观下,硬是把坐着烧火的活计让给了妹妹不说,她还严肃警告要挟了宋夏荷一通,不许人家乱动,对于宋夏荷原本被分摊到的活计,于苏拍着胸膛一口揽下。 看她那揽活计时胸有成竹的样子,起先周菜花还以为,小丫头有多能耐呢,结果哪知道,真实情况是…… 打猪草,打来的是猪都不稀哒吃的臭臭草; 剁猪草,泥巴点子树枝子不管什么一起搞; 煮猪食,挖着她能用三天的米糠就往里倒; 洗菜,菜摔烂; 淘米,米撒地; 切菜,刀豁口; 艾玛,再看着这丫端着一大摞,自己轻易不舍得拿出来用的大海碗晃晃悠悠的走过来,周菜花又惊又气的直捂辛苦,一个头两个大。 一把冲上来,紧张不已的夺下护住自己的心肝肉,周菜花跟赶苍蝇样把于苏赶得老远。 “我的碗……哎呦呦,祖宗,我喊你祖宗了!祖宗唉,你罢罢手,我用不着你,真用不着你,你丫的有多远给我走多远,求你了……” 这小丫崽子确定不是来给自己帮倒忙的吗?抱着一大摞海碗的周菜花仍在心惊肉跳。 这一早上的忙碌,看的她呀,一颗心噗通噗通,心都要给她跳没了。 要真让这倒霉娃糟蹋下去,家里的活计没了(liao),她的老命先了(liao)了。 小心翼翼的把宝贝碗都放稳当了,看着跟前还乐呵呵询问自己,她还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臭丫头,周菜花气的心肝脾肺肾都疼,不由看向灶头后只会烧火的瘸腿孙女。 周菜花狠狠的剜了宋夏荷两眼,心道这也是个糟心货,若是她腿没瘸,自己这半天,何至于过的如此惊心动魄? 心里憋了口气,早上给地里送饭的时候,周菜花就张了个心眼。 暗搓搓要给帮倒忙的于苏长记性的她,美其名地里头人干活累,得先给地里人送完朝饭,她们才能回来再吃。 于苏没经验呀,一开始还真信了老太婆的邪。 结果等她屁颠颠的,跟着老太婆把朝饭送到地里,又干巴巴的等大家吃完,收拾了碗碟回家后,她跟妹妹吃的,就剩下大锅里那几乎不见米粒子的稀汤水了,早上大家吃的米粑粑,锅塌大饼子,竟是没有她跟妹妹的份。 可恶! 问起老太太?呵,人家那是把自己的那份带去了地里,跟着大家一起吃过了呀,还吃了每人都分到一份的米粑粑、锅塌大饼子了呢。 你说这老巫婆精不精?气人不气人? 再然后,眼看中午忙活好了饭菜要送饭了,也长了心眼的干饭人就不肯上当了。 知道送饭都是按人头把饭菜一份份的分好再送,估计是怕带太多碗筷菜盘子拿不动?又或者是怕汤汤水水的路上撒了可惜吧? 总之于苏在分饭的时候就长心眼子了。 单独挑了个没豁口的大海碗,盛饭的时候使劲的压塌压实,在老太太分菜的时候,趁着对方不注意分别人的去了,她又悄悄摸的搞小动作,硬是把自己标记的这一碗往死里搞,小动作不断。 最后了为了怕精明的老巫婆发现自己的小动作,于苏还特别积极,美其名怕阿奶辛苦,自己帮忙背几份饭给她减负担。 小嘴甜是甜,累的腰酸背痛的周菜花也莫名心动,可是只要一想到早先于苏的丰功伟绩,周菜花又立马怕了,脑壳都疼。 小丫崽子确定是帮忙而不是添乱? 生怕饭菜被糟蹋的周菜花急的忙摆手,“你可省省吧,我可用不着你!!!” 今日一上午的做活,说是留了这么个人帮自己搭把手,实际上呢,可累死自己这把老骨头了,自己可不敢再用她,路上万一把饭菜都撒了怎么办?大家可不得喝西北风去? 打谷子可是最累的活,要下死力气的,家里难得做了午饭,还是硬货,鸡蛋肉菜加大白米,真是一点都不参假的干饭,她可是肉疼的算计着来,每人就一份定量的,多了再没有,可不能让臭丫头给糟蹋了。 第七十八章 公平你奶奶个腿 周菜花本是气呼呼的准备坚定拒绝,结果于苏发动神功,可怜巴巴,糯叽叽的望着自己不说,还眼睛跟抽筋了一样,努力朝着自己眨巴着,还别说,看着怪惹人疼的!(于苏,她那是卖萌好吧,) 更过份的是,这臭丫头嘴里还一套套的,哄的自己差点都找不着东南西北。 什么,“阿奶,最好的阿奶,世界上最最好的阿奶,您就让我帮你分担分担吧,您都这般年纪了,我舍不得您吃苦受累……” 艾玛,她心里咋就突然稀软成一摊过不去了呢? 明明知道臭丫头就是个帮倒忙的; 明明都恨不得好好教育教育她; 明明自己该讨厌这个占着自己钱财不放的臭丫头的呀? 怎么会心软了呢? 这臭丫头果然有毒! 周菜花绝对不承认,其实自己打心底里,还是吃这一套彩虹屁的。 对上于苏那抽筋的软软眼神,对上这功力深厚的彩虹屁…… 周菜花嘴巴嗫嚅了嗫嚅,最后还是不忍拒绝,只能努力不去看于苏那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手不受控制的一挥。 “成了,别阿奶长阿奶短的啦,就知道说好听的哄人,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算了,你就拿二郎那一份好了。”,就算不慎糟蹋了,那也是二郎那臭小子没得吃。 到时候臭小子再奸再凶他也没办法,又不是自己弄的,要怪就怪他自己堂客去好了。 周菜花无比光棍的想着,望着于苏嗷一声欢呼蹦跳的身影,眼里闪着复杂,却一点也没瞧见灶台后,宋夏荷那仿佛不认识她这个亲奶,跟见了鬼样的惊讶眼神。 周菜花被马屁拍的舒服了,明明眼里在笑,嘴里还骂骂咧咧屁叨叨的数落,“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赶紧的还不把饭装装好,我们去送饭了,可不能让卖力气的人等急了。” 才找来小背篓,装好自己私下刨制的爱心录豆汤的于苏,伸向特殊大海碗的手一顿。 “阿奶,我们还没吃饭呢。” 周菜花却又犯病了,还试图故技重施,“我们回来再吃。” 于苏…… “我不,没吃饭肚子里空荡荡的,我累,走不动道呀!而且阿奶,您年纪一大把的,也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啊,您老要是饿坏了,饿病了可咋办?您老得知道,毕竟以大伯娘,后娘,还有三婶她们的尿性,平日里她们都坏坏的,只知道伸手问您要吃喝,没事就气气您,还总爱阳奉阴违的,您确信到时候您能指望她们伺候您?而不是虐待您?阿奶,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们还是先吃饭昂。” 这彩虹屁吹的,这贴心宝宝扮演的,临了还不忘了含沙射影一番。 于苏也算是了解这个老太太了,抠门是抠门,坏也是真坏,还嘴碎,可就糟心就糟心在,她胆子贼小,而且坏的还不够彻底,贪心不足又没那个勇气。 就比如想偷自己的压箱底,结果……反正在于苏看来,这老太太除了死抠门外,还有点二,脑子傻乎乎的,容易被挑拨煽动,更是容易被人哄两句就找不着北。 还真叫于苏说对了,周菜花可不是傻乎乎的么! 要不是她傻乎乎的,哪里会被于苏几句好话就给哄住了,就跟当初一照面时,被宋兴林一块兔毛坎肩儿哄住了一样样的? 趁着老太太愣神之际,于苏果断出手,抓了三海碗,就打算把饭甄子里剩下的饭全盛了,才刚一动手,周菜花就醒过神来,一把扑了过来。 于苏赶紧趁机把自己与妹妹的两碗压实诚的饭挪一边,避过扑上来的老太太,努力垫着脚,把饭甄子里剩下的那些,使劲的往最后一个碗里装,一边装,她还一边跟周菜花打嘴炮。 “阿奶您别急,您看我正给您盛饭呢,放心,放心,我跟妹妹都孝顺,吃的不多的,甄子里剩下的都是您老的,都给您,都给您,别急昂……” 周菜花却被于苏一下又一下麻溜盛饭的动作气了个仰倒,嗓子都喊出了破音。 “啊,老娘的白米大干饭……你个死丫头,赶紧给我放下,放下,我用不着你……”。 可怜饭甄子里的那些饭,她就怕老头子与大宝孙吃不饱,所以才偷偷留了一份呢,这下全给她分了,她岂不肉痛? 飞快扑过来抢夺饭勺,周菜花一抱抱住温热的饭甄子,急忙驱赶于苏。 而于苏呢?饭已经到手,她才不会继续正面刚呢。 敌进我退,见老太太护着饭甄子去了,于苏眼珠子咕噜一转,一个转身来到灶台前,揭开锅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了比盛饭时更快的速度,招呼着宋夏荷,抄着锅铲直接上。 她们姑嫂二人跟着忙了一上午,灶房里有什么,老太太藏了什么,她们岂能不知道? 于苏专捡老太太肉痛的地方来。 为了防止老太太反应过来,于苏动作快准狠,眼明手快的专捡着肉好,肉大块的来,锅铲使的溜溜的,满满一铲子先给妹妹,再满满一铲子给自己,还专门避过里头少量的素菜搭头,两人的碗压不下了,于苏还麻溜的给小相公碗里来一铲子。 感谢阿奶,专门把好肉留在了锅里,阿门。 等周菜花反应过来回过神时,看到自己给大宝孙跟老头子留的好肉也没能幸免于难,才藏好饭甄子的周菜花顾头不顾腚,又是肉疼的嗷一下扑了过来。 “我的肉……”,周菜花饿虎扑食般的窜过来,一把夺过于苏爪子了作恶的勺子,指着于苏的鼻子就破口大骂,“啊,你俩小丫崽子,竟然敢动我留下的肉……” 老太太眼下的模样,全然没了刚才,被某小只马屁拍到屁股上时很受用的模样了,也是,毕竟这是个抠门的老太太呀。 此刻的周菜花,满脑子里都是对自己刚才猪油蒙心的鄙视。 麻蛋的,刚才自己怕不是脑子有问题鬼上身了不成?要不然,她刚才怎么就觉得,这个臭丫头贴心、懂事、嘴巴甜,看着还蛮乖,蛮不错的呢? 这哪里是不错,她个小丫崽子,就跟她那霍霍头子的男人一样样的讨人嫌嘛! 面对暴怒的老太太,于苏毫不在意,暗暗递给妹妹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们得快点吃,不然被抢回去多亏。 就这,人小嘴巴也没闲着,努力干饭的同时,于苏还不忘了跟老太太嘚啵嘚,一点都不带怕的。 她装的还来劲了。 “呀?阿奶,您留锅里的饭菜,难道不是给我们三留的吗?你看我们三个人,一人分一份就是三分之一,您放心,我的手很准的,我跟妹妹就分了三分之二,锅里还有您的三分之一,一点没带少,阿奶,很公平的。” 公平你奶奶个腿! 周菜花暴躁的要发狂,还有,什么三分之一三分之二的,这都是什么鬼? 被气糊涂了的周菜花,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俩小丫崽子,叭叭的把饭菜吃完,给她气的呀,于苏见老太太胸膛剧烈起伏,人却站着不动,于苏蔫坏的眼珠子一转,紧接着又来了个火上浇油。 “阿奶您不吃吗?阿奶手艺这么好,我都不够吃,您要是不吃的话,锅里剩下的就便宜我呗。”,于苏说着,竟是要再上前来夺过勺子舀走剩下的肉。 这一举动给周菜花刺激的呀,抠门花嗷的一嗓子,赶紧往灶台扑去,双手牢牢护住大铁锅,嗓子里再次喊出了破音,“别动我的柚(肉)……”,艾玛,可气死她了,她要打洗(死)她。 第七十九章 这是憋着大坏呀 气昏了头的周菜花,高举着锅铲过来就要动手。 眼明手快的干饭人于苏见状不好,急忙抱着饭碗一个闪身,迈着小短腿就往厨房门口跑,一边跑还一边‘天真’威胁。 “阿奶,我也是为您好,您怎么不领情还要打我呢?您这样可要不得,毕竟我人小,胆子也小,被阿奶您一吓唬,我哭着跑出去跟阿爷求救可怎么办?阿奶,我阿爷可是体面人,今个家里可还有许多外人帮忙打谷子呢!您说,您要是为了一口饭菜就要打孙女、孙媳妇,人家知道的,是晓得您过日子俭省;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老虐待晚辈呢!” “你,你……我虐你奶奶个腿!” “阿奶,我奶奶是您,您要自己的腿作甚?” 于苏承认自己就是故意哒,某奶奶却被气了个仰倒。 手里高举着的锅铲那是举了收,收了举,竟真是怂兮兮的,二五二五的,明明气的要死,却始终有贼心没贼胆的真开揍。 毕竟小丫崽子说的对啊,她那糟老头子最好面子,若是让小丫崽子这么跑出去,让外人看着哪里像话?人家不会说小孩子的不是,却不会不说自己。 若是让外人指指点点,到时候糟老头子…… 嘶~周菜花一个激灵,简直不敢想,果断憋住怒火,收手住脚。 “所以阿奶刚才的脸色才会那么臭,喊开饭的声音才会那么硬,感情是被鱼鱼你给气的呀?” 宋兴林一边扒着肉菜堆的跟小山样的饭,一边看着眼神亮晶晶,跟只偷腥的猫一样跟自己讲述她英勇战绩的小堂客,宋兴林不由哑然失笑。 于苏嘿嘿嘿的有些不好意思,但依旧不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她挠着脑袋光棍的狡辩,“嘿嘿嘿,人家哪有,再说了,不是小哥哥你让我要保护好自己的吗?我没跟你阿奶动手。”,额……在小相公盯着自己的直白眼神下,于苏耸耸小肩膀,“好吧,我动口了。” 宋兴林抓着筷子的手抬起,轻轻捏了捏于苏嫩嘟嘟的小脸蛋,好笑。 “不是怪你,我还是那句话,不论家里家外,先保护好自己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鱼鱼做的很好,小哥哥很满意。” 于苏就更可乐了,这回的嘿嘿嘿很肆意。 她抬起头,视线透过眼前的小相公望向远处的田埂,瞧着坐在田埂边正目光沉沉望着吃饭人群,眼里还闪着委屈巴巴的老太太,于苏更乐,贼兮兮的凑近干饭的宋兴林耳边压低声音道。 “内个,其实吧小哥哥,我觉着你阿奶还挺不错哒。” 此话怎讲? 不解其意的宋兴林,不由顺着于苏的视线望去,远远见了他阿奶吃瘪的模样,宋兴林就哑然了。 那什么,自家这小堂客这算不算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过他喜欢!哈哈哈,不愧是他宋二痞的堂客,跟他一样样的能干。 想来也好笑,大半天活计都是他阿奶自己做,饭菜都被尽帮倒忙的人给抢了去,偏还拿罪魁祸首毫无办法,考虑到他阿爷,他阿奶还得委屈巴巴的忍着,这么看来,他阿奶好像也还挺不错的是吧? 宋兴林心里蔫坏的想着…… 劳动力充足,老宋家的田地又不算多,一日的功夫,足够把田里谷子都收了。 谷子收家来后并不能直接存储,哪怕是要给衙门交税,也得先拉到晒场,铺摊在竹篾编好的巨大地席子上,好好用日头暴晒个几日,待到谷子干爽发脆才能颗粒归仓,才能去给衙门交税。 打谷子的时候,宋兴山这货得家人宠爱,明明是长孙,却硬是以自己年纪小为借口,干的竟只是把割好的稻茬抱到打谷桶边上供人打的活计,轻松的很。 稻子打完了,本就不是什么好鸟的宋兴林可不会犯傻,加上他心里还憋着大坏呢,直接撩开手啥也不管了,任凭老爷子怎么催他都不管用。 家里宋大有哥三打谷子下了苦力气,娘们家家的又不好守夜,这看守晒场看谷子的事情,可不就落到宋兴山头上了么。 就在打完谷子的当晚,吃打谷饭的人才散去,都累瘫了的宋家人该洗洗,该睡睡的时候,于苏便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小相公,居然精神奕奕的要出门去? 于苏就好奇了,拉着人问,“小哥哥你去哪?” 宋兴林反拉着于苏忙比了个嘘的手势,还朝着她调皮的直眨眼,“鱼鱼乖乖在家,小哥哥我出门去办点事,一会就回来。” “办事?”,这大晚上的办什么事? 于苏不由抬头望着外头的天,才纳闷呢,某人却跟条滑泥鳅一样,眨眼就溜走了,根本不再给她追问的机会,于苏无法,只能关门在屋里静静的等待,想着等这货回来了,自己再好好审问审问。 宋家门后院墙外,宋兴林一个助跑踢腾,才从院墙内翻出来,转眼就被三个少年小伙子给围住了。 “林子,你终于出来了,我们哥几个还以为你要哄小堂客睡着了才能出了。” “切切切,王岑你说的什么混话,我们二林子是那样的人吗?” “宗财,岑子,你们都错了,我们二林子就是这样的人,堂客多好呀,香香的,软软的,那就是温柔窝呀,你们……嗷!臭林子,你竟然敢踩你哥哥我,看打!!!” 宋兴林看着身边抱脚直跳的损友,他忍不住翻白眼。 “必胜哥,我瞧着是你自己想讨堂客想的心里都发急了吧?哥你放心,回头我就跟婶子去说道说道。” 正龇牙咧嘴抱脚蹦跳的吴必胜脸色一变,越发急切,“二林子你个完蛋玩意,说,还是不是兄弟啦!” 宋兴林无奈,“是!是兄弟,必胜哥,你可小声点吧,忘了我们是要去干嘛的啦?” 被宋兴林这么一提醒,这位年满十七的少年忙反应过来,赶紧压低声音。 才要不好意思的开口告饶,结果看到好兄弟放完话就走,吴必胜又忍不住,顾不上脚疼忙就喊,“哎哎……”,声音出口,猛地想到不能大声,他又忙压低声音,急吼吼的叫,还跟做贼一样紧张兮兮的,“二林子,你丫的倒是等等我啊,哥脚疼……” 哥俩的这番你来我往,看得身后先前出声的俩人不禁捂嘴偷笑。 许是这哥四个平日里太亲近,感情也好,正追逐宋兴林的吴必胜哪里不知道自家几个死党的尿性? 忙一回头,果然看到王岑跟林宗财俩死小子正在努力耸肩,吴必胜不禁翻了个白眼,很是没好气:“你们俩臭小子笑毛啊,走吧,没见着小老弟都走远了,想看戏,赶紧跟上啊。” 被点名的二人,见他们最年长,脾气却是最冒失的老大哥如此,二人终于笑出声来。 不过好在,他们还记着自己这是要去干坏事呢,忙努力压抑着,嗤嗤嗤的笑着上前来,跟吴必胜勾肩搭背的,十四的王岑勾住吴必胜的左边,十六的林宗财勾住吴必胜的右边,哥俩就这么驾着所谓脚疼的吴必胜,去追赶前头最小的宋兴林。 讲真的,其实村里人都好奇,这四个脾性不一,年纪不一的少年郎,他们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且明明三个都比宋兴林年长,却为何都服年纪最小的宋二痞的? 话说,这可是他们满山村的一大秘密奇谈。 黑暗的夜,毛毛的月光下,宋兴林带着自己成亲时,帮着出过大力气的三个死党快速穿行在村子里,最后抵达村里人平日里最喜欢聚集的大晒场,四人齐动,望着晒场内一个小小的看场窝棚,四人嘿嘿齐笑。 四个小子,这是憋着大坏呀! 第八十章 话说分家哥们愁 “必胜哥左边,宗财哥右边,岑子哥你从后边……” “二林子那你呢?” “我?”,亮堂堂的月光下,宋兴林邪魅一笑,他点着晒场中的那处暗影,“我自然是正面出击啊。” “不是啊老弟,你搞搞清楚,我们哥四个,你年纪最小,照道理不该是我这个当大哥的正面动手吗?”,吴必胜对宋兴林这个小老弟的安排老不乐意了。 边上的王岑却嘿嘿笑了,哥两好的拍着吴必胜的肩膀,“哥,不是弟弟说你,就你这身高,我觉着吧还是让林子去保险。” 说来也是气人,明明他们死党四个,年纪最小的是二林子,可偏生二林子这货平日里也不知吃了什么,个子竟是比他们哥三都高,这就让人心里不平衡了。 特别是老大吴必胜,说起这个矮的痛……算了算了,不必再提,“还是赶紧行动吧哥们。”,不提个子,大家还是好兄弟。 吴必胜这幅急于逃避问题的态度,惹得身边传来二道闷笑,随之而来的,是窝在晒场一边潜伏着的四道黑影中,最高的那一道身影,就在此时悄无声息的冲了出去…… 晒场里,宋兴山双手枕在脑后,仰望着窝棚下透下来的月华,脚打二郎腿高高翘着,翘着的脚还百无聊奈的,有一下没一下的颠着,嘴里还全都是抱怨。 “麻痹的,一大家子的人,竟就让老子一个人来看场子,都不是什么好鸟……” 宋兴山望着月光下晒场中,盖在竹席子下的谷子山忍不住发着牢骚,忽然感觉一阵尿意,这货骂骂咧咧的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蹬上脱窝棚跟前的布鞋拉呱着就走。 也是巧了,时机卡的正正好,一出来正好狼入虎口。 宋兴山嘴里不干不净的走着,准备随便到晒场一边靠小树林的地方就地解决下三急,都没走几步,突然只觉眼前一黑,而后腰腹间猛地就传来疼痛。 宋兴山吃痛,嗷的一嗓子嚎叫出声,紧随而来的质问里全都是惊恐,“谁?是谁?嗷,妈的,是谁打我,嗷……” 嘴里的厉声喝问,换来的却是更加密集的狂风骤雨。 起先还有力气喝问的宋兴山再无力气,只能疼的跟只虾米样蜷缩起身子,努力的避过密集的拳头,嘴里还唉唉的不断呻吟。 宋兴林哥四个拳打脚踢的一通胖揍,打的宋兴山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了,就跟只死狗一样。 明明手里收着力道,只准备给某人个小教训的宋兴林见状,忍不住嘁了一声,暗骂一声怂逼,忙挥手示意伙伴们住手。 他是准备收拾人,可不是准备杀人的,胖揍一顿让某些人长长记性就行了,也不能给打残废了不是? 扯呼前,宋兴林忍不住再狠狠赏了地上软的跟摊烂泥样,只顾两手抱头哎哎告饶的蠢货一脚,他这才朝着伙伴们一挥手,四人瞬间闪人,麻溜撤离。 等宋兴山这货察觉到身上再没拳脚落下,身周也再无动静,谨慎的扒拉下脑袋上套着的麻袋四下张望时,晒场里哪里还有人影子?就是鬼影子都无啊。 猪头脸的宋兴山满脸都是怒气,四下打量,确认无人,确信行凶者并不在现场了,他这才狼狈的爬起身,狠狠朝地上吐了口血唾沫放狠话。 “妈拉个巴子的,千万不要让老子是谁在背地里闹妖,不然老子肯定打死你!妈的……嗷!谁?” 嘴里才叫嚣着放着狠话,那边并未跑远,就窝在晒场一角大树后的宋兴林闻言挑眉。 心道这货还敢背地嘴巴怂? 宋兴林与伙伴们相视一眼,讥诮的捡起一块石头,很是不客气的就砸了过去,精准命中目标,直砸的某人当场吓破了胆,竟是窝棚也不回了,谷子也不守了,嗷嗷叫的就撒丫子往家奔,那狼狈窝囊的胆小模样,真是生怕自己再惹来一场暴打呀。 这么怂,看得吴必胜几人不由啧啧称奇。 “二林子,你家这大哥也是绝了!” “唉,我们二林子命苦,摊上这么个大哥……啧啧啧,歹命啊。” “都别说了,宋兴山的尿性你们是第一日知道吗?那就是个干啥啥不行,要好处第一名的蠢家伙,你们竟还拿他打趣我们二林弟弟,真没义气!” 刚才还被好兄弟们取笑个子矮的吴必胜终于逮到了机会,嬉笑着,忙朝一把勾住身边的好弟弟宋兴林的肩膀,故作安慰,“乖,林子,别听他们俩的,哥哥疼你,嗷……林子,你怎地还不领情呢?” 吴必胜揉着自己吃痛的肚腹,怒瞪着某人作恶的胳膊肘,身后的林宗财与王岑又是相视一眼,笑了。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 林宗财好笑的上前,拉了拉宋兴林,又拉着他们的老大哥吴必忠,目光落到双手抱胸,正目送某辣鸡傻蛋狂奔背影的宋兴林身上,林宗财有些担心。 “二林子,就让那货这么回去好么?他会不会想到是你干的,跟你阿爷告你一状?不然你赶紧回吧,也免得一会你家里热闹起来,你阿爷见你不在家为难你。” 林宗财是四人中打架最不厉害的,不过脑子却好使,平日里看着斯斯文文的,人却心细,也通人情世故。 老宋家内里的糟污,他自是清楚,怕好兄弟待会被拿捏为难,林宗财忙出声提醒。 他们哥四个机缘巧合,不打不相识的成了死党玩伴,几乎可以说是大小一块长大的铁兄弟。 宋兴林自然知道兄弟是好意,才要开口说没事,自己并不怕来着,边上的王岑却一脸担忧感慨的开了口。 “唉,说来也是我们二林子命不好,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一家人了呢?。”,垫着脚,这货伸手攀上宋兴林的肩一脸感慨,“说真的二林子,如今你也讨了堂客了,按我说,你还不如干脆跟我家一样,想办法分家自己过算了,也好过跟那一屋子香的臭的混一块。” “你这是哪里的话!” 此话一出,宋兴林还没应声,吴必胜却先没好气的赏了老三一个大脑蹦,教训道。 “你以为谁都能跟你们家一样,能好运的在你家太爷还在的时候,就让王大爷跟你阿爷老早分了家,让你们两大家子各自过各自的小日子?傻!就这,你大爷至今还把持着俩儿子没分家呢,哪像你家阿爷,也不知是不是跟你太爷学的,竟是早早的就把你叔伯四个统统分了家。岑子,不是谁家都有这么开明的大家长,也不是谁家都如你家这般好运好命的。” 这话说的在理,连林宗财都忍不住插话。 “就是的岑子,你也不看看,就不说我们村了,十里八乡的乃至整个白沙镇,整个通阳县,你四处打听打听看看,有几户人家是父母俱在就分家了的?你家那是意外,是独一份,没有可比性,正常的情况,哪怕是阿爷故去,只要阿奶还在,只要阿奶不同意,分家的事情可甭提,你瞧瞧我家就知道了,所以我们二林子想分家,难啊!上头的官家老爷都以孝治国呢,父母在,不分家,这个道理铁打的啊……” 要是可以分,能够轻易分,他们何尝不想自己打小吃苦长大的铁哥们,分出来单独过自己的自在好日子? 第八十一章 他才是最恶的人 “行了,别为我发愁,我不分家!”,面对玩伴们的纷纷不平与质疑,宋兴林语气坚定。 王岑却愕然:“不分家?” 林宗财也跟着着急:“不是二林子,就你那烂糟糟的家,你竟然不想分家?” 面对好友们的着急态度,宋兴林却毅然点头,“对,不想,从来没想过。”,特别是在自己讨了堂客以后。 吴必胜见状,也不由伸手摸上了宋兴林的额头,啧啧称奇,“咦,二林子啊,你也没发烧啊,怎地尽说胡话?” 宋兴林无语的拍开吴必胜的手。 “我阿爷那人想来你们也都知道,老头儿最是爱惜羽毛,特别讲名声,好面子;而我那混账老子是个什么性子,你们也清楚,那人……”,宋兴林想到什么不禁摇头。 “我那混账老子二五锒铛的,人还油盐不进,看谁都不顺眼,觉得谁都欠了他的不说,耳朵根子对女人还软,最是听我那面甜心苦嘴巴利的后娘吹枕头风。 家里老头老太太好哄,我那混账老子跟后娘却不好打发,与其分家,从今往后都在混账老子与后娘手底下讨生活,我还不如维持现状的强。 最起码的,上头有老头老太太压服,我那混账老子跟后娘就蹦跶不起来。”,毕竟他们人混账,却没有自己豁得出去。 再一个,自己没有明说的是,若是分了家,以后就他跟堂客过日子,那家里家外的活计,灶下的活计谁来做? 自己得挣钱养家,不可能日日窝在家里做这些,便是自己做了,万一叫人瞧了去,回头说她堂客哪哪都不好怎么办? 他可不忍心让自家堂客被人指指点点的。 他的堂客那么乖,又什么都不会,自己怎能让她吃苦? 让她整日烟熏火燎,日日做着家里那摊子永远也做不完的事情; 让她整日与鸡鸭猪牛,洗衣缝补为伍; 与其这样,那还不如眼下不分家,最起码这样,便是有活计,家里人那么多,有他这个恶人镇着,他堂客就能松快松快,就算被讲被骂那又怎样?什么都是虚的,落得真实在,躲了真自在才是真。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便是轮到他们二房该做公中的事情了,他家小堂客也无需去辛苦,那不是还有后娘跟后娘带来的拖油瓶顶着么?便是再不济,还有下头四郎跟四妹呀,他才不会看着他们年岁小就心软同情。 反正自己不能让他的鱼鱼跟倒霉的二堂妹那样,吃不好、穿不好、睡不好,最后还伤了根底苦巴巴的等人救,自家的堂客,只要自己在一日,她就只需乖乖的坐等吃现成的就好,分啥家呀,那岂不是自己想不开? 听到宋兴林这么说,边上哥三忍不住纷纷惊奇感慨。 “感情你是这样一个二林子,心里这么精的呀!可也不对啊,二林子你宝贝小堂客,不想让她吃苦受累是一回事,可若是你不想办法分家,你堂客在家,总有你照顾不到的时候,难道你就不怕他们背地里欺负你堂客?” 听到伙伴这样的疑问,宋兴林蓦地笑了,他摇头,俨定,“不怕,我家鱼鱼聪明的很。”,家里几番闹事,他的堂客都没受一丁点伤害。 想起这个,宋兴林不由勾起唇角。 边上三同伴一瞧自家伙伴这般模样,忍不住倒吸冷气,吴必胜这货更是心痒痒的,又忍不住打趣调侃,“二林子这就是你不对了,想什么美事呢!”,瞧给他荡漾的。 宋兴林一把拍开吴必胜的爪子,瞪他,“哥,别闹。” 与吴必忠的粗心,还有王岑的单纯不同,心细的林宗财单手搓着下巴思考着。 “二林子,你都说你混账老子跟后娘不省心,你家里大伯娘他们估计也不是好相与的,不然今个你也不会带着兄弟们来给你大哥套麻袋杀鸡儆猴了,那一家子的鬼,你能镇得住吗?” 这个嘛…… 宋兴林严肃了神色,“哥哥们放心,以前吧,就我一个人,那个家里弟弟我了无牵挂的,整日里就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怼天怼地,对什么都不屑一顾,就觉得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他们怎么对我也都无所谓,不爱,不期盼,就不恨,不在意嘛。 我总想着,等我再大些,等我存够了钱,弟就离开这里,离开这群自私鬼,天下那么大,我宋兴林哪里去不得?仗剑走天涯也是一桩乐事……” “哇,二林子,哥哥看不出来,原来你心里还憋着个大侠梦呢?” “大哥你闭嘴,听林子的。”,林宗财呵斥了他们一惊一乍的大哥吴必胜,忙看向宋兴林,“林子你继续。” 王岑也被宋兴林话语中的豪情所吸引,少年人嘛,谁还没个大侠梦?王岑也赶紧附和,“对对对,林子你快说快说。” 宋兴林……他还说什么?都说完了呀。 他好笑的摇头,无奈的看着面前三明明比自己大,反过来却像是自己弟弟样的三个死党兄弟,宋兴林叹气感慨。 “如今我有堂客,有家了,大侠梦不大侠梦的就不提了,我定然也是走不掉的,既然走不掉了,那就要好好的过日子,好好的安排筹划下以后我们该怎么办?” 毕竟堂客讨了是要负责的不是?而且他的堂客还那么乖,那么软,那么好…… “所以,分家什么的,那是不可能分的,至于怎么在老宋家安稳过日子?呵……”,宋兴林冷笑,酷酷的一摊手自嘲道,“我宋二痞子,难道不才是老宋家最恶的那个么?我一恶人,我怕什么?再说了,以我那一家子自私鬼的脾性,能用小恩小惠解决的事那就不叫事,若是面上受点委屈,花点小钱钱就能叫我堂客安生,我何乐而不为?” 反正自己是恶人啊,人人多读怕都忌惮的大恶人!!!手里还把一家子人的死穴拿的死死的,日子就这么先过着呗,分家是不可能分家的,除非…… “要说牛还是你最牛,二林子,哥哥谁也不服,就服你。”,听着自家老弟嘴里运筹帷幄的话,吴必胜忍不住朝着年纪最小,心却最黑的小老弟比着大拇指。 王岑这个倒数老二也不禁佩服自家小弟,便是斯文沉稳的林宗财,也不禁看着宋兴林笑着感慨。 “行了行了,天也不早了,明儿个我还得上山去了,哥几个都散了吧。”,今个自己把老大那怂货给收拾了一顿,按说自己白日才警告了大伯娘那嘴碎货,想必那女人定然是会怀疑自己的。 他怕是不怕,就是也嫌他们闹起来烦人,到时候再拉扯上他堂客吵着她怎么办? 所以呀,他前头出门的时候都想好了,明日一大早的,自己就带着堂客出门避出去,顺带的也带着她好好玩玩。 听到宋兴林这么说,吴必胜三人也觉得困顿了。 吴必忠打着哈欠朝着宋兴林挥手,王岑在提出意见要跟着上山而不得后,也只得悻悻的,跟着认真叮嘱宋兴林明日上山要小心的二哥林宗财一道家去了。 四人在村口分别,转瞬消失在黑暗中。 宋兴林步履匆匆的往家去,熟门熟路的从后院翻墙而入的时候,站在房门口,他都能听到前头院子里传来怂货的鬼哭狼嚎,说自己被打了的委屈凄惨的声音。 宋兴林坏坏一笑,一把勾住自己屋子里,那个一直等着自己归来,在听到动静后,又急急忙开门来迎自己的小堂客的肩膀,笑嘻嘻的把人往屋子里那么一带,勾脚就带上了房门。 小堂客嘴里的担忧追问,还有她满脸的关切担忧,甚至是前院的呼天喊地、唱念做打,也随着房门的落下,一切喧嚣都被隔绝在了外头。 整个屋子里,只剩下某人朝着堂客低声解释告饶的声音,以及某堂客知道他背地出门真相后的高兴。 大傻子被打,她开心呀! 前院闹哄哄,屋里意融融,互不干涉,一夜静好…… 第八十二章 夫妻进山去寻宝 次日,静悄悄的新房内,传来宋兴林的清亮嗓音。 “鱼鱼,鱼鱼?天马山就亮了,我们该起床了。” 这一大清早的,估计都还没到卯时吧?外头的天都没亮,身边就传来扰人清梦的喊声,贪睡的咸于小苏瞬间不乐意了,以前她当姑娘的时候,都是要睡到日上三竿去的,如今当了人老婆,竟然连睡到勉强天亮都不行了吗?明明她都已经竭尽可能的勤快早起了的…… 怨念颇深的咸鱼立马翻了个身,屁股对着外头,拉起身上的薄被把头一蒙,继续跟周公聊天去。 开玩笑的说,昨日忙活一通,自己便是再帮不上什么大忙,她小短腿也是忙进忙出,跑的团团转不停歇,她自然累了,不止她累,整个老宋家因着昨日打谷子出了大力,平日里早该有动静的院子,这会子还静悄悄的,只除了自己身边这精力十足的家伙,哼! 于苏困死了,脑子都是懵的,背对身后还在嗡嗡嗡的坏家伙,小巴掌虎了吧唧的从被窝里抽出,胡乱的伸到半空挥舞招摇,只听啪的一声,额……自己好像打到什么。 于苏顿都没顿,人更是都没能清醒,只怂兮兮的,嘴里一个劲的嘟囔着困,小爪子却闪回被窝闪的飞快。 宋兴林望着自己被自家堂客打了的手,再看床里头拱起的一坨,他不由好笑。 心有不忍,想说就让她睡好了,可转而一想昨晚自己干的好事,料定今日家里不太平的他终是狠狠心,伸手把背对着自己的一小坨板正过来,大灰狼开始忽悠小红帽。 “鱼鱼快起来,昨晚我们不是说好的今日要上山去的么?你还跟我说,你要去挖草药寻宝贝呢,小哥哥还要带你去打猎,你确定还要继续睡?” 挖草药,寻宝,打猎? 迷瞪瞪的于苏瞬间清醒。 对吼,她怎么就忘了,自己昨晚许下的雄心壮志了呢? 想到小相公难得松口答应带自己上山逛逛,一心想要挖草药卖给人家杨郎中的咸鱼立刻来劲。 一个平地挺身,差点撞倒正低头喊她提供叫醒服务的某人。 宋兴林好笑的错开身,盯着床上眼睛都还黏黏糊糊没睁开,嘴里却急吼吼的喊,“我起了起了起啦。”的某人,好笑不已。 真的,自打娶了这个自荐为妻的小丫头,他笑的比以往十二年都多。 赶着上山,容不得他们多耽搁,有着丰富经验的宋兴林,指点着还没完全清醒的迷糊鱼,一会让她换合适行动的衣裳,一会叮嘱她扎紧绑腿防止虫蛇,一会又让她带上竹筒方便喝水,等等等等…… 总之某人就跟个鸡妈妈一样,跟在忙的团团转的于苏后头,不停的指点江山。 等好不容易忙妥了,要出门了,这位鸡妈妈却又站在前院顿住了脚步。 于苏纳闷,“怎么啦?是要去跟阿爷阿奶打声招呼再走吗?”,要不然他怎么盯着老头老太太的屋子发愣? 宋兴林:“你想什么呢?鱼鱼以为,我是在看老头老太的屋子?”,好笑的点了点于苏的鼻头,“你小哥哥我出门从来不报备,老头老太太自来是知道的,而且他们也不会关心我的去处与死活。” “那小哥哥你刚才看什么?” 看什么? 宋兴林的手,顺势往老头老太屋子边上的偏刹,也就厨房一指,“我看的是那里!”,想到什么,宋兴林轻轻拍了拍于苏的肩膀道:“算了,跟你讲不清楚,鱼鱼你乖乖在这等小哥哥,我去去就来。” 于苏一把拉住宋兴林忙又追问,“小哥哥你去干什么?” 宋兴林却挣脱开于苏的手,神秘一笑,“待会你就知道了。” 至于这待会的结果嘛…… 不多会这人就从灶房里出来了,于苏也没见着他手上有东西,上下打量一番,更没见着这货身上有什么变化。 那这货刚才到底是去厨房干嘛了呀? 心里疑惑,宋兴林却半分解释的意思也没有,拉着于苏,踏着黎明的光辉出了老宋家的院子就往村尾走。 一路行来,村里人起来的少,路上都没碰到什么人。 小夫妻俩过了石板桥,来到熟悉的树林子,走过染着晨露的林间小道,抵达当初于苏出嫁的林中小屋后,宋兴林带着于苏进了小屋。 倒不是要在这里歇脚吃朝饭,反倒是宋兴林手脚飞快的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拿了点东西,就领着于苏出来了。 于苏看着身边忙着锁门的人,身上背着的弓箭,背上背着个大背篓,腰间绑着木头刀鞘插着的雪亮的柴刀,腰侧还坠着个装满箭支的箭袋子,而脚下刚刚换好的旧靴子里,竟还插着把锋利的匕首。 于苏了然点头,感情这货是来这里,是来补齐装备的呀! “看什么呢?” 于苏努努下巴,眼神把宋兴林身上的装备点了个遍,宋兴林了然,眼里却藏着打趣。 “鱼鱼是羡慕小哥哥的武器呀!哈哈哈,行了,鱼鱼也别羡慕,小哥哥也给你准备了一份。”,说着,宋兴林把手里的钥匙揣兜里的时候,还献宝的从怀里掏出个屁点大的小刀子递给自己。 于苏…… 可真真是屁颠大呀! 于苏接过,拿在手里把玩,用自己的小爪子比了比,这带着皮制刀鞘的小刀,连带刀鞘一起算,也就比自己小爪爪长个半寸的样子,再把刀鞘一去,额…… 于苏比划着手里的迷你小刀,她深刻怀疑,这玩意根本就伤不了人,那就更别提打猎了。 宋兴林瞧着身边自家堂客一脸嫌弃的模样,他哑然失笑,自己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就是故意哒。 小孩子嘛,拿什么武器,万一伤了自己可咋办? 所以还是自家师父曾经留下的这把,据说是关外传来,专门给女眷割肉吃的小刀最合适她了。 好在于苏性格好,也特好哄,聊胜于无嘛,心说有武器总比没武器的好,最起码,她还可以用它抠草药不是? 于苏满意的点头算是勉强接受了,珍惜的把小刀插回刀鞘,郑重的塞怀里,拉着宋兴林的手就走,颇有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 只是吧,这模样并未维持多久她就歇菜了。 毕竟爬过山的人都知道,山路难行啊,特别是像他们小夫妻眼下这样,走的山路……好吧,那其实都根本不算是山路,说白了,就是山里的野物走出来的小道而已,甚至都不如羊肠小道。 也是没办法,那些经常被人踩踏出来羊肠小道人气重,野物一般不轻易在周围出现,为了打到猎物,他们只能哪里偏往哪里钻,你可想而知路有多难走,而且他们还空着肚子没吃早饭呢。 好在疼堂客的少年还记着这茬呢。 “鱼鱼,这边山潜,没甚什么好猎物,一会我们到前头有水的山坳停一停,歇一歇,先弄点吃的东西垫垫肚子,然后我们再去那边山头寻宝好不好?我们可先说好了,小哥哥带你进山,进来了以后,你什么都得听我的知不知道?” 第八十三章 十项全能小相公 这话昨晚上身边的家伙就反复叮嘱交代过了,于苏听的耳朵都要长茧子了,不过看着小相公认真严肃的模样,她还是认真的点头应好。 “我知道了,在深山老林里,我一切都听小哥哥你的。” 这干脆劲哦,宋兴林满意暗笑,自是不会告诉面前的小傻蛋,这一片哪里是什么深山? 他也就是今日不放心把她单独放家里,这才带她出来避开麻烦,顺便见见世面玩一玩的,哪里敢带她进深山?至多带她在边缘区域转一转,吃点东西耍一耍就回了,看给小家伙给认真的。 全然不知小相公内心小九九的于苏可认真听话了,跟着这货上蹿下跳的翻山越岭,一会上树掏鸟蛋,一会蹲地挖坑洞,再不然就直往一些深草窝窝里头钻,背上的弓箭也没见他用,脚插的匕首摸也不摸,连背后的柴刀都还没有出过鞘,真就跟郊游样的。 就这,等他们在日头升高之时,抵达先前宋兴林口中的山坳水源边的时候,宋兴林腰上倒挂着一大一小两只兔子不说,背后的背篓里有十二颗鸟蛋,还有一只肥溜溜的锦鸡,以及被他一窝端的三颗蛋,可怜人家一大清早的辛苦下蛋哦…… 对对对,还有还有,于苏手里还有抓着两颗鸟蛋在把玩,真可谓是收获颇丰。 有了上好的食材,自然是要先祭五脏庙的。 准备就地野餐的宋兴林想了想,带着于苏又翻过一道山坎,下坡抵达潺潺流水的小溪边,扫干净一块溪边大石指着于苏坐上去,自己提着猎物在溪边忙活开来。 “小哥哥现在就处理猎物了吗?不带回去?” 面对于苏的疑问,手里正利索的给兔子开膛破肚的宋兴林头都不抬,“带回去?” 宋兴林好笑,“今个连你都跟着我来山上了,我为嘛还要带回去?再说了,家里还熏着一只兔子一只鸡呢,够我们偷偷开荤好几次的,这些我们就不带回去了,待会小哥哥全都做了当早饭吃。” “当早饭吃?全部?”,于苏视线落在兔子,鸡,鸡蛋,跟鸟蛋上头,一脸的不可置信,“我们如今的生活这么好的吗?一大清早的就吃肉,这好吗?”,会不会太奢侈,太油腻啦? 宋兴林却仿佛看不出自家堂客的吃惊般,眉毛一挑,随即开玩笑的故意停了手,“怎么,鱼鱼舍不得?那好,那我就不做了,一会生火随便烤两鸟蛋吃吃将就点得了。” 于苏……肉肉当前,这不是为难吃货嘛,说好的全做了的呢? 她刚才也就是矫情矫情的随口说说,说说的呀! 干饭人立马变脸,一脸的讨好。 “那不好吧,嘿嘿嘿……小哥哥你是对的,你最厉害,最能耐了,说好的进山就要听你的话呢,嗯嗯嗯,我听话,我乖,赶紧的,小哥哥就按你说的,你做吧,统统都做了,大不了我敞开肚皮,舍命陪小哥哥你吃呀。” 宋兴林莞尔。 瞧这小丫头善变的哟,瞧瞧这语气,这乖巧讨好的劲儿,那跟个小哈巴狗样的小表情……算了,不跟她闹了。 “行了,我逗你玩呢,我们没次朝饭就进了山,山里活动量又大,一会你不是还要去寻宝么?要是不吃饱,哪来的力气。” 说的简直太对了! 于苏深以为然,急忙点头,“对对对!” 所以,矫情客气个啥呀矫情! 于苏再也不说什么,一大早就吃肉好不好,奢侈不奢侈的话了,就盘腿坐在巨石上,两只爪爪支棱在腿上,撑着脑袋瓜,低头看着下头的小相公忙碌。 山溪边清理好野兔野鸡,摘了点香茅叶,紫苏叶,木姜子,野葱野蒜啥的,把清理好的肉都腌制起来,最后用干净的桐叶跟芋头叶子一包放到于苏脚边,叮嘱于苏守在这里别乱跑,宋兴林动作很快的往溪边的林子一钻,没几分钟的功夫,就拖了一颗枯树出来丢溪边上。 在溪边选了个相对干燥的地方清理出来,捡了些石块围了个火塘,一直没出鞘的柴刀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哐哐哐的一通造,刚才还密匝板实的枯树,不消一会就变成了整整齐齐的柴火,宋兴林走回于苏身边,从搁在巨石边的背篓里,取出先前掏鸟窝时,顺手端的一个废弃不用的旧鸟窝,又取出从林中小屋里带来的火镰,宋兴林快速升起了火堆。 一边忙碌,宋兴林还不忘了征求下于苏的意见,“鱼鱼,我们兔子烤,鸡炖汤,鸡蛋炭烤闷烧好不好?” 于苏睁大双眼,眼神亮晶晶心叹:这么多吃法的吗? 好吃佬瞬间上线,某鱼小脑瓜直点,“好好好。”,只是……“小哥哥,我们可没带锅碗来,怎么炖汤啊?” “这有什么,鱼鱼你瞧我的。”,宋兴林好笑,提着柴刀转身又走。 大山可是个宝库,什么东西没有?你只是缺乏一双发现的眼睛跟勤劳的双手。 于苏就看着她家小相公提刀,走到溪边的一丛茂密竹林前站定,从中选了一颗枝干肥大,枝叶茂盛,眼色深绿的经年老竹子,三两下砍倒拖回,在某人一双灵巧的手下,两个粗大幽深的竹筒便得了。 取了新鲜的水,把一分为二的鸡一个竹筒塞半只,把先前还剩下的香茅草跟野葱折了两根丢进去去腥提味,宋兴林就把竹筒架在火塘边熏烤。 “鱼鱼且等着,鸡汤一会就好。” 看着小相公一步步的动作,表示已经见过世面的于苏乖巧点头,收回心里的佩服惊奇,又继续看着火塘边坐着的小相公继续手里的活计。 宋兴林一步步干的有条不紊,三个鸡蛋跟十四个鸟蛋裹了湿泥巴,扒拉了点红彤彤的炭火到一旁,把泥巴蛋蛋放置于上,再盖上炭火任其熏烤,转身又跟身边的竹子展开奋斗。 削制出四根粗大的竹签子,穿过处理好的腌制兔子,把它们架在火塘上任其熏烤着,时不时注意下给竹筒鸡汤转个面,给泥巴蛋蛋加点炭,宋兴林又埋头跟剩下的竹子苦干。 于苏就眼睁睁的看着,在她十项全能小相公的一双巧手下,竹子飞快的转变着形态。 竹碗,竹筷子,做出两份来,一会可以喝汤吃肉; 想到小堂客说想挖草药寻宝,铁铲子没有,竹铲子可以搞两把,且得打磨的光滑圆润,万不能伤了小堂客的嫩爪子; 长长的竹身破开边竹条,再变竹篾,最后竹篾又在小相公手里渐渐成型,变成了个合适自己背,且还可爱到爆的迷你小竹篓不说,这货居然还做了个长长的,圆圆滚滚的,两头小,肚子大的…… “小哥哥,这是捕鱼篓子吧?” 第八十四章 宠妻守则夫庖厨 宋兴林点头,“对,我家鱼鱼真聪明,就是鱼篓子。” “小哥哥你做鱼篓子干嘛?莫不是这小溪里还有大鱼?” 宋兴林摇头,抓着手里将将完工的鱼篓子,往前头并不深,也并不宽的小山溪走去。 选定了个水草丰茂,水位较深的地方后,他把先前破鸡破兔时特意留下来的内脏,一股脑塞篓子里,一边下篓子,一边回答于苏的疑问。 “这小溪浅,哪里来的大鱼,至多就是些小小的马口、羊锅、猫猫鱼罢了,连巴掌大的鲫壳子都难有。” “那你还下篓子?”,于苏不解。 已经把篓子安装到位,在溪水中顺道洗了把手,正往回走的宋兴林挑眉。 “昨个不是你跟我说,你最喜欢吃小虾米的么?还说油爆小虾米最好吃,说有机会你还要跟二妹去村口的小溪里多捞捞来着?” 被人家点到昨个自己边抱小肚皮,边流口水,边感慨的美好幻想,于苏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嘿嘿嘿,我那就是想想,想想而已,小哥哥你懂不懂?再说了,妹妹的脚跟身子都还没好呢。” 宋兴林没好气的白了于苏一眼,“你还知道没好啊!” 来到大石头跟前,不客气的抬手刮了下,从石头上蹦跶下来迎接自己的某只的小鼻头。 “你忘了人家杨郎中怎么说的?人杨郎中说,女娃娃家的身子精贵,可不兴碰寒凉的东西,我这也是为了以防你跟二妹好了后去溪里作怪,我们这溪水多寒凉啊!天热都冰脚,不许你们去。” 见堂客不满的嘟嘴抗议了,怕小丫头不服气,更怕她将来给自己阳奉阴违,宋兴林赶紧又补充道。 “再说了,我们村口的山溪人来人往的,几乎都被村里的娃儿给翻遍了,哪里还有什么小虾米等你去捞?连水虫子都是好的,都被小娃子们霍霍的不轻,想吃新鲜美味的小虾米,还得靠你男人我。” 瞧着面前故意挺直胸膛,一副他很厉害的小相公,于苏撇嘴,“小哥哥你吹牛逼,真像你说的这样,那我那天是怎么捞到大鱼的?” 明明就有鱼的嘛,即便是没有自己的异能加持,人家两条鱼也有自己小巴掌大,哪里有这家伙说的如此夸张? 一心教育堂客的宋兴林哑然…… 他呆滞的咔嚓嚓的转动头颅,努力不看身边胆敢反驳自己的小丫头,梗着脖子强辩道:“哼,你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指不定是哪家的大鱼漏了坝,叫你走了狗屎运呗。” 于苏……就手痒,想打人。 你丫的才是狗屎运,她明明是锦鲤运! 许是感受到了于苏的怨念,宋兴林怕堂客炸毛,急忙转移话题,一指不远处的火塘怪叫一声。 “嗷,看我!光顾着跟你说话去了,兔子都要烤焦啦,鱼鱼我们过去。”,放完话,某人拉着于苏就往火塘边跑,到了跟前,还跳脚的去翻动竹签,一副他很认真努力抢救兔子的模样,于苏也是醉醉哒。 明明烤的金黄酥脆,哪里有焦嘛,小相公又骗人,哼! 不过不得不说,这家伙人又精,又护短,又蔫坏的,这烧烤的手艺却不是盖的。 “来,鱼鱼,你尝尝好不吃。” 于苏低头瞧着被塞到自己嘴巴边上的一块兔子肉,馋鱼果断的丢开脑子里全部的吐槽,向肉低头,一把叼住了某人送到嘴边的肉肉。 什么撒谎不撒谎,什么蔫坏不蔫坏的,都没有吃肉重要啊,干饭人严肃表示。 嗷呜,嗷呜……“好吃,焦香焦香的,肉不老不嫩,也没有焦糊味,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再度举着匕首割下块兔子肉塞来的宋兴林顺口追问。 于苏把嘴里的肉嚼吧嚼吧咽下,“就是少了点盐味啊。” 哪怕不奢求什么香料俱全,简单的调料把肉处理的也没啥腥味,可没有盐味,这肉就感觉缺少了灵魂。 瞧着于苏认真品鉴,还一脸遗憾的小模样,宋兴林蓦地勾唇一笑。 匕首往兔子上一插,拍拍手,他朝着于苏神秘的一眨眼。 “我还当是什么呢,你等着。” 而后于苏就看到,自家小相公居然神奇的从他那看着瘪瘪的胸口,掏出来了个鼓囊囊南瓜叶子包。 “这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宋兴林小心的揭开紧紧裹住的南瓜叶子包,立刻露出了里头有些黄黑的颗粒,昨日跟着在厨房忙了一整天的于苏,看到此物瞬间了然。 “是盐!”,居然是盐唉,“先前还一副神秘兮兮的,感情搞了半天,小哥哥你早上那会子去灶房,就是偷盐去的呀。”,可真是上道。 “什么叫偷呀,都是家里的东西,我们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偷多难听呀。”,自己还不是为了她,以前他上山,可从没干过这样的事情好吧。 宋兴林小声咕哝着,动作却没停顿。 小心的捏了一撮粗盐出来,先搁在火塘边一块平整点的石头上,复又把剩下的盐粒子用南瓜叶子裹好收入怀中,这才抓了柴刀过来,举着柴刀柄,小心翼翼的把盐粒子碾碎。 抓一搓均匀的撒烤兔子上,剩下的刮干净,一点也不浪费的全撒两个竹筒里给鸡汤调味。 扒拉出泥蛋蛋到火塘边晾着,竹筒取过架到一边固定在远离火堆的地方晾着,撤去火塘里还未燃烧完的柴火,去了明火,宋兴林这才举着两串烤兔子走到于苏身边,把大的烤兔子递给于苏。 “来,尝尝你小哥哥我的手艺,这回放了盐,保管好吃。” 于苏却避过宋兴林递上来的大兔子,伸手去夺他手里的那只小的。 干饭人虽然嘴巴馋,却也很有自知之明。 忙前忙后付出劳动力的人明明是小相公,做饭的人也是他,自己一个吃现成的人,没道理还要多吃多占呀,而且她人小肚皮也不大,还要喝鸡汤,吃泥蛋蛋呢,不能贪心。 某小只坚决不认为自己这是护短,额不对,是护夫,故意把好的留给小相公吃。 宋兴林见于苏坚持,也是老受用于苏对他的维护贴心了,想着小兔子也不算小,肉也不少,倒是没再跟于苏争,把小兔子递给于苏,笑的一脸的灿烂。 “给你给你,小心点别烫着,慢慢吃,不够小哥哥这边还有,鱼鱼你捡着身上的好肉吃,剩下的筋头巴脑的都给我昂。”。 身为男人,吃点自家堂客剩下的食物那有什么的,只要堂客吃的饱,吃的好,吃的开心了,不要说是吃堂客剩下的,就是堂客吃肉他喝汤,身为相公,他也开心呀。 宋兴林这样的人,别看外表看着吊儿郎当,很独,很精明,可实际上呢,他骨子里始终是个缺爱,想要得到爱,得到关注的少年郎。 这样的人,只要你真心实意的对他,把他放进心里,他就会把你放进骨子里,疼你,爱你,呵护你,把你当成命。 第八十五章 没白瞎她锦鲤运 就如眼下,于苏身为第一个走进宋兴林的心坎,被他不惜用命呵护的人,宋兴林对于苏的好简直令人发指。 吃兔肉,美其名是让于苏吃小的,可在于苏吃完之前,他捧着自己手里那只大的,始终傻乎乎的等着没开动的意思。 直到于苏把手里这只兔子身上的好肉都干光了,干饭人吝啬的要向兔子脚,兔脑子,这些筋头巴脑没啥肉的地方发起进攻时,宋兴林眼明手快的一把夺过于苏手里干剩下的骨头架,把自己手里丰满喷香的肉往于苏手里塞。 一边塞,他还一边傻呵呵的催,“鱼鱼我这个肉多,你吃,你吃。”。 竟是一副傻乎乎的,要守着她吃的模样,于苏也是醉了。 “小哥哥,我们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更何况我还想喝鸡汤,想尝尝你烤的泥巴蛋蛋呢,现在还吃兔子的话,我就吃不下那些个啦。” 宋兴林想想也是,这才罢手,自己三两口把筋头巴脑的干光后,忙把大兔子往渐渐熄灭的火堆上一架,自己则是赶紧伺候自家的小祖宗继续干饭。 竹筒端过来,叮嘱于苏小心烫; 泥巴蛋蛋扒拉出来,棍子拍打干净泥土灰尘,忍着烫手的捡到干净的叶子上递到于苏手里; 宋兴林这才得空去吃自己的。 干饭苏嘴巴壮又好吃,肚子却始终就那么大。 吃了几乎一整只小兔子,竹筒里半只并不大的炖鸡啃了一小半,再喝了都不到小半竹筒的鸡汤后,她小肚皮都快撑破了,只能望着香喷喷的蛋蛋望而兴叹。 最后还是身边小相公一直问她有没有吃饱的关切下,于苏还免为其难的吃了个炭烧鸟蛋塞牙缝。 不得不说,炭烤蛋蛋的味道好极了,吃了还想吃,只可惜肚子里的食物都快撑到嗓子眼了,眼大肚皮小的于苏只能作罢。 歪头看着小相公唏哩呼噜的把炖鸡都啃光了,鸡汤喝光了,大兔子也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摘了溪边的桐树叶子包裹好,连带着她望而兴叹的炭烤蛋蛋们一起,吃饱喝足的宋兴林一道给收好,往背篓里一踹。 于苏才感慨着自家小相公的饭量也不小,那头就传来了已经收拾好的小相公的喊声。 “好了,吃饱喝足了,鱼鱼,我们去寻宝吧。”,先前说好要挖草药来着。 从溪边用竹筒兜了水过来,彻彻底底的把火塘浇灭后,宋兴林提着一大一小,一新一旧俩背篓朝着于苏伸手。 于苏上来,顺从的让宋兴林帮着自己,把那小的,贼可爱背篓给背上,离去前,于苏指着身后的小溪,“那鱼篓子呢,小哥哥我们不管了吗?” 宋兴林整了整身上的家伙事,一把背起大背篓,随即把先前削好的竹铲子递了一把给于苏。 “不管它,才放这么一会子时间根本不够,我们先去寻宝,你不是说还要挖草药来着么?我们先挖草药,等下晌要回家前我们再来起篓子。” “哦,这样呀。”于苏点头,小手接过小相公递来的竹铲一挥,“那我们走吧。” 熟悉山里情况的宋兴林选了个方向,拉着于苏就走。 “鱼鱼,这边山不陡一些,我们从这边上去到山顶看看行不?” 于苏自然没二话,乖的不得了,“行,都听小哥哥的。” 这态度,宋兴林受用极了。 牵着堂客小心走的宋兴林,其实并不觉得自家堂客今日能寻到什么宝,或者是什么精贵草药拿去换钱儿。 实在是,眼下这片这地方浅,不是深山,村里人砍柴,采蘑菇,寻野菜,放牛羊,都会往这边来,总有人光顾的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 结果他却还是低估了,自打某日起满山村就流传着的那个,有关于他家堂客是福星的传说。 也是,她可是他嘴里的鱼鱼啊,这鱼是能白当的吗?总得对得起大家嘴里的锦鲤命不是? 所以跌破宋兴林眼镜的是,他们都没走多远,才爬上小溪沟子来到一块背阳的湿润阴坡,转身都还能望到下头的小溪,听到潺潺的水流声呢,身边的堂客就蹦跶了起来,甩开自己的手就冲了出去。 宋兴林心下一急,忙就大喊,“鱼鱼小心……” 如箭一般射出去的于苏对身后的喊声置若罔闻,撒丫子的跑到刚刚自己看到的一株植物前一把蹲下,上下打量着面前的植物,某人小嘴巴里还念叨叨的,复述着自己看过一遍后就聊熟于心的草药集。 “赤箭,是芝类,茎似箭杆,赤色,端有花,叶赤色,三,四,八月采……”,小嘴喃喃年不停,手也没闲着。 于苏紧握着竹铲子,动作快而小心的对着面前的植物发起进攻。 她挖,她挖,她挖挖挖…… 褐色的泥土下,一块带着纹路的根茎渐渐显露出来,于苏眼里都闪着光,“形如黄瓜,亦如芦菔……” 这是,这是!要是自己没猜错的话,这是,“小哥哥,我挖到天麻啦,我挖到天麻啦!哈哈哈哈。”,于苏果断的把面前的野生天麻给挖出来,欢喜的对着身旁赶上来守护她的人献宝。 天麻不天麻的,宋兴林可不认识,他眼下还是个睁眼瞎,唯一会写的三个字,还是自己去镇上老童生的学馆外偷听,另外还拿着好处贿赂了宋兴祖那个家伙,这才勉强学会的宋兴林这三个字。 字他都认不全,那就更甭提认识草药了。 不过瞧着自家堂客的开心劲,再联想到齐阿爷是干嘛的,宋兴林特别信服,全然不觉自家堂客会认错。 宋兴林笑嘻嘻的蹲下身子,手一下下的抚摸着于苏的发顶,故作惊讶。 “哇,鱼鱼挖到天麻了呀,可真棒!鱼鱼快跟小哥哥说说,这天麻值钱不?” 于苏眼神晶晶亮,小爪子比划着大大的圆,夸张的很,“值钱,值钱,老值钱了,块头越大越值钱,这可是补药,可好,可好,药铺里卖老贵了!” “吼,那我们岂不是发财啦?” “那可不是。”,于苏理所应当的点头,利索的把手里的天麻往宋兴林手中一塞,一双大眼睛复又仔细的在这一片搜寻起来。 按照天麻的习性,这里既然发现一株,那就说明还有更多的呀,这玩意可是菌丝长成的,一发就是一片的说! 果然,都没等宋兴林把于苏塞过去的天麻放她背后的迷你小背篓中,耳畔又传来了于苏的惊呼,“啊,还有!小哥哥你快看,天麻,这么多……” 宋兴林跟着寻声看去,见到自家堂客比划的大片土地上,小丫头的小爪子点过的地方,果真有好多更刚才她挖的一样的植株,宋兴林也乐了,抓起自己手里的小竹铲,愉快的加入了挖天麻的队伍。 “这么老多,鱼鱼,小哥哥帮你一起挖。” 于苏连连点头,“嗯,一起挖,等卖了钱儿,我分小哥哥你一半当私房。” 宋兴林…… 第八十六章 一声虎啸惊天地 不得不说,于苏这锦鲤运道可不是盖的。 眼前这么大一片长的密匝又个头大的天麻地,周遭来来往往进山的那老多人,居然没一个人发现? 难道是满山村没有郎中的缘故吗? 还是这里离着别的村太远,像是杨郎中那样的存在,根本就没来过这里?这才便宜了他们两口子? 总之,这些眼下都不重要,挖天麻发财才最重要。 一时间,大大的阴坡地上,时不时传来小丫头的惊呼声,一声又一声,足可见收获颇多,让俩小都挖的乐不思蜀,浑然忘我…… 夫妻俩埋头,你一块我一块的,挖到一块就往身后的背篓里一丢,复又继续下一块,也不知道是不是捅了人天麻的老窝了,不知不觉间,夫妻俩竟是慢慢的,慢慢的就远离了原地,朝着另一块接壤的山坡挖了过去。 “小哥哥,这里的天麻好好,好大哦,我们快点挖,回头带家去处理处理,炮制晒干后卖了肯定能得不少钱儿……” “好,到时候挣了钱儿,都给鱼鱼买花戴。” 于苏无语,“我脑袋才多大呀,买什么花戴,与其买花糟蹋钱儿,还不如买美食来的实在。” 宋兴林听着小堂客的腹诽,瞧着她想到美味时不禁舔唇的馋猫模样不由好笑。 刚才还说分他私房钱来着呢,结果现在就变成买好吃的了,小丫头真是够现实又善变的。 心里明明在吐槽,面上却还一副不自知的宠溺模样,宋兴林笑眯眯的点头附和,“行行行,买好吃的,都存着给你买好吃……” 无奈又纵容的笑着,抬起手,才想把手里刚挖出来的一大块天麻丢身后背着的背篓中,忽的,就在这个时候,一声虎啸震慑山林。 ┗|`o′|┛嗷~~ “不好!”,声音一起,飞鸟尽惊,一只斑斓猛虎,突的从对面的山林显露出了庞大的身形…… 宋兴林蓦地变了脸色,下意识把手里的天麻丢出,一把将于苏拉到身后护住。 “鱼鱼别怕,千万别慌,别乱跑,小哥哥在,鱼鱼你要冷静,别哭,听我指挥。” 危急关头,恶虎在前,宋兴林努力干咽下口水,明明整个人都在抖,心里明明同样惊惧,心都跟要跳出嗓子眼了,他却努力为此镇定,哑着嗓音的强忍惧怕护着于苏不停安慰。 “鱼鱼你记着,面对老虎,我们不能转身就跑,那样这大畜生会把我们当猎物紧追不舍,我们肯定是跑不过它四条腿的,所以我们不能露怯,听我的,鼓起勇气盯着老虎,我们慢慢退……” 宋兴林浑压低声音,紧绷神经,面对着踱步而来的老虎,双眼紧盯住恶虎的幽冷目光,掩护着于苏慢慢的后退,“对,很好,就是这样,我们慢慢退,别慌,别怕,有我在。” 若是平日里在山中遇到老虎,宋兴林这般的决断反应都是对的,可是今日不一样。 说来也是他们小两口倒霉,今日遇到的这一只老虎,是近来在周边村镇流窜作恶,已经开过人荤,今日刚巧流窜到满山村附近,正要下山寻水喝,半道又被美味人肉所吸引而来的恶虎。 不知这一切的宋兴林心里飞速思考着,一边紧张的护着于苏慢慢后退,一边还急忙卸身后背着的背篓,准备取下背上的弓箭御敌。 危急关头,宋兴林甚至是想着,若是真逃不掉,自己就是拼着一死,也得给身后手无寸铁的堂客争取到生机。 而然,该死的恶虎并不给宋兴林这个机会,就在他护着人小心后退着,眼看着才脱下背篓一侧,正要取下背上的弓箭时,恶虎猛地发起了攻击。 又是一声虎啸,恶虎动了…… 危急关头,宋兴林只觉一阵腥风袭来,他来不及多想,看到身侧三米处有颗大树,宋兴林再顾不得取箭,一把将于苏往大树的方向用力一推,口中厉声大喝。 “鱼鱼快,上树,快往树上爬,越快越高越好,快……” 宋兴林奋力的大喊着,却根本都顾不上去看一眼,被自己推出去的于苏好不好。 他单手飞速拽下刚才卸了半边的背篓,抓着就朝汹涌扑来的恶虎狠狠的砸了过去。 不得不说老虎太大目标也大,长年在山中混的宋兴林准头也很好,背篓夹裹着破风声重重的撞击上了恶虎的脑袋,砸的恶虎吃痛,脑袋一歪,倒是成功的阻止了下恶虎冲击的步伐。 背篓顺着重力哗啦落地,里头的天麻,炭烤蛋,还有被桐叶包裹着的半只兔子,全都一股脑滚洒出来。 恶虎还好奇,还下意识的顿了顿脚步,呲牙凑头过去在桐叶包上嗅了嗅。 宋兴林见状一喜,果断拔箭拉弓。 只可惜啊,吃了人的恶虎,尝过人肉味道后,别的肉味它不香呀! 几乎就在下一秒,这头的宋兴林弓都没来得及拉满,恶虎又再次猛冲了过来,这一回带着前所未有的捕食凶残。 宋兴林心惊,心道完了。 他只来得及再次大喊一声,“鱼鱼快上树!”,人就丢下弓箭,朝着对面猛冲而来的恶虎如利箭一般的射了出去。 射箭已经来不及了,便是来得及,面对近在咫尺的猛虎,想要射杀已再无可能。 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还有个软乎乎的娇堂客,他是可以凭着武功与速度一跑了之,可娇堂客却不行。 身为男人,作为丈夫,他哪怕是得豁出性命去,也得保住堂客的安危。 既然射箭不行,那便拼了,近战吧。 宋兴林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决绝,全身蓄力,拿出必死的决心,朝着恶虎就迎头而上。 灵敏的他在即将与巨虎撞击交汇,在恶虎也做足准备,一蹬一扑,张开血盆大口,准备饿虎扑食一口解决自己的时候,宋兴林利用自己功夫的机变性,灵敏的调转身形,脚下一蹬,竟是迎着恶虎而上,双手死死抱住恶虎硕大的头颅,脑袋避过恶虎的血盆巨口,手下用力,一拉一扭,本是想配合着自己身体的快速翻转扭动,利用惯性与力道把恶虎掀翻在地,而后拔出靴子上的匕首,一刀结果掉恶虎的咽喉的。 只可惜……明明一切计划的很好,勇气,决心一样不少,可事情却偏偏事与愿违。 是,宋兴林的功夫是好,练的也扎实,可他却低估了恶虎的重量,高估了自己的力量。 眼下的他,始终还是太嫩,太小了啊…… 他是成功的抓住了恶虎的头颅,却在扭转、翻滚、下压间,最后没能成功的压制住恶虎巨大的身躯。 他,失败了…… 所以他,完了…… 第八十七章 化身巨人怒打虎 顺着重力率先落地的宋兴林,哪怕成功的拔出了匕首,却没能成功的插入巨虎的咽喉。 人家恶虎也不是吃素的,脑袋两侧毛毛被揪的生疼,恶虎吃痛,在空中剧烈挣扎,而后侧身落地,挣扎扭动想要晃开钳制的同时,竟是叫它机缘巧合的成功避过致命的匕首,其后更是仗着身强体健,面前的蝼蚁两脚兽又太没份量,恶虎四肢轻巧的那么一划拉就站起身来。 只觉自己森林王者之威被挑衅了的恶虎,辅一站稳,前肢配合着血盆大口,立刻就朝着惹怒自己的两脚兽袭去。 都说一寸长一寸强,这不是没道理的。 近身作战,匕首一扎不成,宋兴林再躲已是来不及,他只觉一股腥臭袭来,顿觉吾命休矣…… 危急关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道如擂鼓般的巨吼,配合着震天动地的闷咚声滚滚袭来。 “呔,你个恶虎,快放开我小哥哥……” 再然后,宋兴林只觉自己这辈子十二年的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他怎么看到了一个巨人?巨人还顶着一张自家堂客的脸? 这一刻,宋兴林只觉犹在梦中,他甚至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他是谁?他在哪里?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是不是吃错了东西中了毒,因此出现了幻觉?还是说,眼下的他在做梦?再不然自己已经被老虎给咬死了,眼前是死后的世界? 惊奇瞪大双眼仰趟在地上的宋兴林,只感觉这一刻,时间都凝固了。 身下的地面,正随着面前巨人的跑动在震动,那高过周围巨树是身影自己的那么的熟悉,那嗷嗷叫冲上来解救自己的喊声,自己也是那般的亲切。 只见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巨人,嘴里嗨嗨叫着,明明正常人要跑十几步的距离,巨人一步就到了。 一步就到了不说,巨人还一边叫嚣威胁,一边一脚踹出,明明好像是轻飘飘的一脚,却直接把压在自己身上的巨大恶虎给踹飞了出去。 把巨虎如猫仔样踹飞了出去不说,激动不已的巨人又是两步跑上前去,霍的一下双手掐住恶虎的脖子提溜起来,一边掐,一边晃,一边还激动的恶狠狠威胁发泄。 可怜的恶虎,明明老大一个头,目测都快上千斤了吧?此刻居然跟只小猫崽子一样,被个小丫头掐在手里,提在半空中来回的晃。 那如打雷般的愤怒嘶吼还在继续,“啊啊啊,你个可恶的老虎,我掐死你,掐死你,啊啊啊……让你突然出现吓人,我让你吓唬我,我让你追我们,我让你欺负我小哥哥,我让你扑,啊啊啊,我掐死你,掐死你……” 宋兴林:……就很离谱。 于苏内心疯狂吐槽:艾玛,真不怪自己这么激动,实在是刚才她给吓坏了呀! 时间退回到刚才老虎出现,小相公掩护着自己慢慢后退,忽然又不知起了什么变故,自己又被小相公一把推开的那一幕。 说真的,那一刻于苏内心也是慌乱、惊恐、害怕的。 也是,这可是老虎啊,活生生的,还是野生的,完全未被驯化的大老虎,不是动物世界里看到的,也不是短视频中、马戏团、动物园里的那些没野性的,它是活生生的野生大老虎,危险程度郎博旺。 对于小相公嘴里所谓的爬树,于苏想都不想。 面对单枪匹马,孤身以血肉之躯奔过去跟老虎拼命搏斗的小相公,要不是情况不对,于苏都想朝他大声喊一句,亲,经研究表明,人家老虎也是会爬树的好吧?所以眼下爬树,哪里是最好的逃命办法? 然,不等于苏做出反应,那边人跟老虎的战斗却已经白热化。 于苏眼睁睁的看着小相公处于下风,可恶的大老虎就要把小相公叼入口中……于苏脑子里都是刚才小相公奋不顾身的推开自己,把生路留给自己的决绝模样。 不管了,不管了,疯就疯,吓就吓吧。 拼一把! 右手毫不犹豫的按在自己的身体,异能疯狂涌动再涌动,于苏只觉得自己的血脉喷涨,视线一变再变。 都没时间欣赏天也蓝,树也矮,地也窄了,担忧不已的于苏激动不已,立马嗷嗷叫的就冲了上去。 巨人出马,一个顶得千军万马。 区区恶虎而已,就这么三两下的一踢,一掐,一晃,都还没有下羞羞小拳拳呢,它竟是就这么不中用的死翘翘啦? 可惜,只想打服恶虎,解决小相公危机的于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还在那把恶虎当小猫崽子样来回的又掐又晃,全然不知可怜的恶虎早已经一命归西。 还是地上仰趟着的宋兴林从震惊中醒过神来,平复好心情,他才发现了情况。 他此刻的内心是又惊又惧又好笑,感动于小堂客的护他之心,又担忧自家堂客眼下的奇异变化,焦心不已的他努力抬头,仰望到堂客手里的倒霉虎已然挂了,宋兴林忙就挥舞着胳膊放声大喊。 “鱼鱼好了好了,老虎已经死了,你别激动,冷静一下……” 虽然自己并不知道,自家堂客眼下为何会变成,额,变成巨人的,但是眼下最好的情况是,赶紧让她冷静下来恢复原样才成。 毕竟这里不是深山,平日里村里人也没少往这边来,砍柴,放牛羊,挖野菜,堂客这幅模样要是让人看到了,那可是要惹出大乱子来的。 私心里,自己并不想让人瞧见堂客眼下的样子。 焦急担忧不已的宋兴林忙扯着嗓子大喊,只可惜,于苏陷入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一心制服恶虎,且又那么高,那么大,人还那么激动,哪里听得见脚下跟个芭比娃娃一样大的小相公的喊声? 可怜宋兴林硬是扯着嗓子喊了半天,喉咙都喊破了,担忧坏了,上头还在摇老虎的人却根本听不见。 宋兴林无奈,左右四顾一眼,最后没法子,选了一颗离着于苏最近的大树,三两下努力爬到树顶上,探着身子再次疯狂大喊,这才把于苏从狂躁的世界给拉了回来。 醒过神来的于苏耳朵动了动,循着声音一看,一眼就看到身边的树尖上,一个熟悉的小小人,正努力摇摆着手朝着自己挥舞大喊。 那模样怪搞笑的怎么看怎么可爱,让于苏忍不住嘻了一声,倒是放过了可怜的老虎,大脑袋凑到大树跟前,巨大的双眼眨巴着盯着树上的迷你小相公。 “小哥哥,你怎么到树上来啦?” 宋兴林被猛地凑近的大眼睛吓了一跳,脚下一打瓢,差点掉落下去。 极力稳住身形后,宋兴林一手抓紧树干微微退后一步,却立即想到什么,怕小堂客误会自己是害怕她后退想躲,他猛地止住脚步,身体急忙往前一探,无奈叹气:“你自己说,我怎么到树上来的?” 听了个寂寞的于苏:“啊,你说什么?小哥哥你声音太小了,更蚊子一样嗡嗡的,你大声点,我听不到……” 于苏不由提高了音调,她自己倒是不觉得,却不知她此刻的声音如擂鼓,如惊雷,还自带回声的那种,近处炸响,震的宋兴林耳膜都感觉要炸裂一样,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第八十八章 就问相公怕不怕 可怜巴巴的宋兴林眯眼龇牙,使劲晃了晃脑袋,试图把炸雷从耳中驱除,口中不得不再次扯着破锣嗓跟某人比高音。 “停停停!鱼鱼你小声点,我耳朵都要聋啦。” 看到小相公的模样,于苏意识到了什么,忙闭嘴嘿嘿嘿的闷笑,思想在这一瞬终于回笼上线,猛地后知后觉,想到了此刻的自己的状态不对。 意识到这个,于苏傻眼尴尬了有木有?接下来她该怎么解释眼下的情况呀?夭寿了……“那什么,小哥哥,我跟你说,我不是妖怪你信不信?” 这叫什么?这就叫刚才爆发爆的爽,眼下解释火葬场!是吧?是吧? 宋兴林看着自家堂客,一手提虎,一手挠头,还试图跟自己装傻,想要把此事忽悠过去的小模样,他忍俊不禁,抬手点了点于苏。 “行了,我们是夫妻,是一家人,鱼鱼你就别跟我装傻充愣了,你我之间不需要掩饰,而且眼下不是讲这些个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若是能,赶紧的给我恢复成原样,其他的等我下去再说。” 眼见着小相公就要往属下攀爬,有心讨饶的于苏也是心虚,急于表现的她忙急急表示,“哎呀小哥哥,我帮你下呀,我很快的!” 说着话,巨大的爪子不由分说的就伸了过来,根本不给宋兴林任何机会,宋兴林只觉自己的腰身一热,视线一转,转眼间整个人就被提溜到了半空中,享受了一把人肉过山车。 眨眼间就被轻轻放到地上的宋兴林,只觉生无可恋。 哎呦,算了,算了,不能跟堂客计较,他还得感激下笨堂客,不是提溜着自己的衣脖领子丢下来,而是把自己珍惜的放在地上的不是么? 于苏可不知被自己哗一下抓下树的小相公,内心是如何的挣扎无奈,她眼下心痒痒着呢。 一把丢下手里的死老虎,对老虎落地的动静全然不顾,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紧盯着面前小小一个的洋娃娃,额,是小相公。 突然觉得手有点痒痒。 额,那什么,难怪的上辈子的时候,自己看那些短视频啊,直播啊里头,还有好多up主,都喜欢给洋娃娃打扮穿衣,还喜欢给他们造房子,做迷你美食呢,如今可见,这小小的娃娃可真可爱,更何况眼前自己跟前的这个,还是活生生的,会说会动有思想,还能自己吃饭饭的。 想玩…… “鱼鱼,鱼鱼!” 喊声打破了某只心痒痒玩娃娃的梦,于苏连忙回神,却因为脑子里的想法,心虚的不敢直视小相公的人,眼神躲躲闪闪的。 宋兴林却不知于苏心里奇奇怪怪的想法,他还有许多话等着问这笨蛋堂客呢,忙又仰着脑袋大喊着催促。 “鱼鱼你怎么还不变小?是不行吗?” 见到娃娃,额不对,是见到小相公一脸担忧,于苏赶紧右手摸上自己的身体,异能涌动,把自己变小变小再变小。 直到视线一转再转,于苏恢复成了原有的模样,宋兴林这才担忧的跑过来,一把拉住于苏的手,上下左右的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个遍,不仅如此,空着是那只手也没闲着,竟是上下齐动的把她还摸了个遍,摸的于苏直痒痒。 讲真的,要不是自己眼下因为刚才的歪歪还心虚着,她才不给他摸呢,真痒! 于苏努力扭动小身子,尽可能避开某人的魔抓,嘴里却有个疑问,“小哥哥,你难道不怕我吗?” 满心担忧,正忙着检查于苏身体是否有异的宋兴林,听到于苏的话,他不解的看着于苏,“怕你?怕什么?” “怕我那么大呀!” 面对宋兴林的不解,于苏赶紧抬手比划了下刚才她的英勇模样,那小表情,小动作,看的宋兴林无奈又好笑,不客气的一巴掌挥开某只努力比划的爪子,宋兴林似笑非笑。 “怕你变成那么大,一心想救我?” 确认堂客身体没毛病,也没有伤到哪里,宋兴林才把在自己眼中傻乎乎的于苏抱进怀里,紧紧的搂紧,深呼吸一口,然后道。 “鱼鱼,我只怕你刚才死于虎口;怕你离我而去;怕我们年纪轻轻就这么死在山里;怕没有机会到山外面去看一看;怕我们死后无人收尸得曝尸荒野;怕你痛;怕你哭……”,怕我死了只独剩你孤苦一个,无枝可依,四下流离…… 于苏感受着抱着自己的温热胸怀正微微的颤抖着,感受着抱着自己的这个人发自肺腑的倾诉,于苏的心是动容的,软软的,熨帖且安慰的。 不过有些话,她还是要问清楚。 “小哥哥,你真不怕我变成刚才的那个怪模样吗?你真不觉得恐怖吗?” 宋兴林几乎是在于苏声音落下的瞬间,他把于苏自自己怀里拽出来,目光与其对视,凝望着于苏一字一顿道:“只要那个人是鱼鱼,是你,我就不怕。因为小哥哥知道,鱼鱼是为了保护我才不惜冒险的对不对?” 小相公的眼里有光,于苏的眼里同样有着光,她嗯嗯嗯的点头,随即又摇头。 “小哥哥,我不用冒险,这是我的异能,异能哟,小哥哥你放心,以后我会保护你哒!” 既然已经暴露,小相公还不怕她,不仅不怕,还一点也不觉得她是个怪物,对此于苏很满意,也很受用。 看着小相公如此上道的份上,以后自己就罩着他好了。 于苏美滋滋的想着,宋兴林却拉着于苏的爪子忙又很在意的追问。 “鱼鱼,保护不保护的,这个我们先不说,鱼鱼乖,你先告诉小哥哥,你这个异能是怎么回事?你用了它的话,对自己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身体难不难受?头晕不晕?有没有哪里觉得不对劲的?快,鱼鱼你快跟小哥哥说。” 比起保护,比起这个对他,甚至是对这个世界来说都是异常厉害的异能,他更在意的是,自家的堂客好不好,动用这样的能力会不会付出什么代价? 世间异人何其多,可自己在意想保护的堂客就这么一个,一想到此,宋兴林不禁担忧焦急上了。 看到宋兴林如此担忧自己的模样,眼里闪现的关切不是假的,乍然失去亲人后,再次得到这么一份纯粹的关爱,外表憨萌,一切都不计较,内心却坚硬如寒冰的于苏终于软化,心房不自知的打开了一条缝,决定跟小相公和盘托出,付出一次自己宝贵的信任。 她反手拉住宋兴林的手,笑嘻嘻的开口,“小哥哥你别急,你听我说,我没事的哟,我这个异能呀,它是这个样子来的……” 第八十九章 积了祖宗八辈德 于苏就叭叭的跟讲故事一样,把自己上辈子的过往,还有是怎么得到这个金手指异能的经过,全都倒给了宋兴林听,直听的宋兴林云里雾里,瞠目结舌,他不禁喃喃。 “鱼鱼你的世界好奇妙啊,有装着人飞来飞去的铁鸟,有可千万里面对面说话的鸡,还有能装活人进去载歌载舞唱大戏的画板,甚至还有如给鱼鱼你弄出异能这样的坏蛋发明士?” 他的堂客,怕不是下凡来的小仙女吧? 哦天,他宋兴林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虽然很多东西自己都不懂不明白,甚至都想象不出它的模样,可并不妨碍自己跟个小傻子一样,咧着嘴,兀自呵呵呵,哈哈哈。 只觉自己得了个天大宝贝的宋兴林,紧紧抱着于苏又蹦、又跳、又欢喜的转圈圈。 “哈哈哈哈哈,鱼鱼,鱼鱼,你真是我的大宝贝,你就是个小仙女啊!”,活生生的小仙女! 小仙女——于苏,不忍直视小相公傻乎乎的模样,一巴掌轻轻拍开某人乐傻了的脑袋,“小哥哥你冷静点,我晕。” “啊?晕啊?好好好,我停,我停。” 听到小仙女居然晕圈圈,傻乐林赶紧停下,心里却忍不住腹诽,原来小仙女也怕晕,既然小仙女怕晕,那肯定是要谨慎对待的呀,而且怀璧其罪啊,小仙女多宝贵,宋兴林忙又紧张兮兮的问东问西。 “鱼鱼,你除了晕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对了,鱼鱼,刚才你变身成那个样子一般能维持多长时间?什么时候变化有没有数?是遇到危险才变呢?还是平常只要想就可以变?还有,那个所谓异能,是鱼鱼你可以主动控制的吗?会不会失控?最重要的是对身体有没有伤害?” 宋兴林紧张担忧的问了一大堆,想的问的,出发点都是关系到于苏安危的问题,一点都没有自己的私心,根本就想不起来问说,他家堂客的这个能力,能不能造福自己。 比如变大其他人,就如他,变大他后让他成为巨人,拥有超强的能力强上加强,最后圈地为王,甚至撼动王朝; 比如能不能变大什么物体,比如变大金银珠宝什么的,以后他就可以拥有数不尽的财富; 这些宋兴林统统没想过,他所考虑的都是于苏,且考虑的还很细致长远。 “鱼鱼不是小哥哥说,我们最好搞清楚一下,心里有个准备,毕竟这个世上还是很危险的,怀璧其罪的道理鱼鱼你须得知晓在意。鱼鱼你得知道,个人再厉害,再强大都是有限度的,万一被有心人盯上了,面对一个两个我们不怕,可万一面对的是千军万马,面对的是至上皇权呢?鱼鱼我们要知道蚁多咬死象的道理,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能去挑战人性,更不能马虎大意!而且最好的,不到万不得已,鱼鱼你的这个变大的仙法最好不要再用。” 真真切切的关切面前,大秘密都吐露过后,于苏还有啥不能说的? 面对宋兴林关心的问题,于苏就跟乖宝宝一样一一回答。 她还安慰宋兴林道。 “小哥哥你别担心,我的异能很稳定的,不是忽灵忽不灵,至于我变大能维持多久的问题……这个我也不大清楚,毕竟以前我也没在自己身上试过,对于外物,我也不是很有机会逐一试验,所以我不确定。” 此言一出,果然就见宋兴林紧张上了,于苏赶紧又补充道:“不过小哥哥你放心,我听你的,以后不随意变大就是了,我会很小心谨慎的。” 得了于苏的保证,宋兴林顿松口气,不住点头,“那就好,那就好。”,那样他就放心了,他是生怕自己不够强大,不能保护这样能干的堂客啊。 宋兴林才暗暗感慨着,跟前的于苏却突然话锋一转,来了句。 “不过小哥哥,变大不能轻易用,变小我完全可以哒!而且我跟你说哦,我变小的能力特别纯熟,但凡我变小东西也都能一直维持小的模样不动,除非我再次动手给恢复原样,喏喏,我给你看呀。” 说着话,于苏就把自己一直贴身携带的百宝箱掏出来,变大,打开,拿出里头的东西一样样的摆给宋兴林看,看的宋兴林张圆了嘴巴那叫一个傻眼。 于苏见状好笑,心说我这还没学着电影蚁人一样,把一栋大厦变成拉杆箱拖着走呢,小相公就傻成这幅模样,她要是把房屋变小抄口袋随身带着走,小哥哥还不给她唬懵啦? 心里吐槽暗乐,于苏动作倒是奇快的,抓着米粒大的泥叫叫,小竹人,一把塞进发傻小相公的手中,小爪子在某人眼前来回挥舞,“小哥哥,小哥哥?回神啦,你看这个……” 接连喊了好几声人都没反应,就在于苏想着,是不是得动用点特殊手段喊人回神的时候,宋兴林却猛的一把抱住她欢喜的又开始转圈圈,一边转,这货嘴里还一边激动的怪叫。 “啊啊啊,我家鱼鱼可真是个大宝贝,是老天赐给我的小仙女!!!哈哈哈,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用发愁,自己弄来的好东西,挣来的银子,该藏哪里啦!有鱼鱼在,我们全都可以随身带呀!再不怕小偷跟家里那一屋子的狼啦,哈哈哈,哈哈哈,太好了,可太好了!” 天知道,曾经的自己,但凡得点什么东西想要留住,藏的时候有多苦恼,多绞尽脑汁,多废九牛二虎之力,而且就算是好不容易藏好了,他还日也忧,夜也忧,总是怕被人发现,被人顺走。 眼下有了自家堂客这异能,天底下谁还能从自己手里偷走东西?即便是偷走了,他们也用不了呀!哈哈哈哈…… 他的堂客绝对是个小仙女,是他宋兴林的大宝贝。 自己总算是知道了,感情自己以前一直霉,一直霉,日子糟心又可怜,全都是为了积攒着好运福报,就为等待堂客的出现啊。 他可是积了祖宗八辈德了。 这一刻,曾经自己受到的所有不平等对待,宋兴林仿佛都不是那么的在意了,只觉得一切都是上苍注定好了的。 “鱼鱼,好鱼鱼,我的小仙女,以后小哥哥的那些宝贝,你都帮小哥哥变小随身收起来好不好?”,宋兴林把玩着手里的迷你如米粒大的小玩具,期待的请求于苏。 于苏一挥手表示,那有什么好说的。 “小哥哥,你自己不都说我们是一家人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哥哥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我的,我会帮小哥哥你收好宝贝哒。” 宋兴林…… 错愕片刻后,宋兴林不禁摇头,哑然失笑。 “行行行,鱼鱼你的是你的,小哥哥的也是你的,不仅如此,连小哥哥我也是你的,鱼鱼你看,小哥哥我够意思吧?” 宋兴林故意的调侃打趣,立刻换来了于苏比起大拇指的点赞,一副你果然很上道的表情。 第九十章 还有什么瞒着我 宋兴林见了自家堂客傲娇模样再是失笑,心说,自己能有这么个小仙女堂客,果然是他修了八辈子的福份,心里美妙,让宋兴林不由感慨,故意打趣。 “看来以后我的日子可不好过了,在鱼鱼你面前没有秘密不说,我还没有私房,可怜可怜……”,某人摇头叹息,“鱼鱼,做人呢,要公平,小哥哥我对你都没有秘密了,以后鱼鱼有什么秘密,也不能瞒着小哥哥我哟!” 本是一句顺口调侃打趣的话,宋兴林心里也是下意识的想着,要给虎了吧唧的小堂客紧紧神经,也免得她以后跟今日一样,猛地给自己来一下子,让他无法招架。 今日还算好的,毕竟在山凹凹里,周围还没人,她闹妖一下时间短,动静也不算大,那就算了,自己总能帮着她瞒过去,可若是以后在外头突然给自己来这么一下…… 宋兴林简直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不由就抖了抖身子,生怕自己一个不察,没啥心眼的堂客就暴露了,那是他无法面对的情况,所以这才临时起意想着给某人上个紧箍咒,打打预防针。 结果吧。 看到面前小堂客左顾右看,就是不看自己的心虚眼神,宋兴林心里一咯噔,怪叫一声,“鱼鱼,难道你还真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于苏就嘿嘿嘿的装傻充愣。 宋兴林黑线,加重语气,“鱼鱼!” 他一个头两个大,自家这个小仙女咋就这么能耐呢?自己怎么感觉她全身都是秘密呢?脑壳疼! 见到小相公严肃苦恼的模样,于苏也不由叹气。 罢了罢了,连穿越,连金手指这样颠覆三观的秘密都坦白了,自己身负血海深仇的身世秘密,想必对于小哥哥来说,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哦? 若是他实在不能接受,大不了自己就跟他一拍两散,跑路去找齐阿爷去。 于苏破罐子破摔,干脆豁出去了,把藏在百宝箱最底下,自己偷偷给亲人们做的牌位,珍惜的取出来,一一摆在箱盖上。 于苏冷了小脸,心情沉重,一五一十的就把自己这辈子的身世,还有自己逃亡的事情,全都讲给了宋兴林听。 等宋兴林听了,看着箱子盖上并排摆着的漆黑灵位,宋兴林气的拳头都硬了,捏的咔咔作响的,宋兴林眼眸幽暗,恨意凛凛。 “可恶,鱼鱼,我们阿爷、阿奶跟岳父、岳母,舅兄遭遇的事情,这内里一定有猫腻。” 什么叫他家阿爷闯入县衙杀人灭口? 什么叫阿奶跟岳母畏罪自杀? 还有什么狗屁的他岳丈老子杀了县令明府? 甚至最离谱的什么,他大舅哥还害了县令公子? 全都是狗屁! “鱼鱼你放心,有小哥哥在,小哥哥一定努力帮阿爷、阿奶,帮岳父、岳母,还有大舅兄讨还公道,报仇雪恨!” 于苏红着眼眶嗯嗯嗯的点头,连忙补充,“还有我二哥,小哥哥,还有我二哥!”,那个至今下落不明的二哥。 宋兴林再点头,一把抱住于苏许诺宽慰。 “对,还有我们二哥!鱼鱼放心,鱼鱼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们回头找个机会,小哥哥带你回趟三江,我们去找二哥,等找到了二舅兄,我们就把他带回来这边安置,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合计合计,明察暗访一番,查清楚仇家与家人的冤屈后,我们再去找给他们沉冤报仇。” “好,沉冤报仇!”,于苏跟着握爪。 至于眼下嘛…… 宋兴林看着被自家小仙女丢到一边,早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恶虎; 又看看眼下这一片乱糟糟的,还有着自家小仙女变大后遗留的巨大脚印,以及混乱现场; 为了不引起注意,宋兴林先指着于苏拿出来的百宝箱,“鱼鱼,先把你的百宝箱收了,我们得先把这里给处理遮掩一下,还有老虎也得赶紧处理了。” 这么大的老虎,卖出去可是不少的银子。 岳丈老子家那么大的事情,想要报仇,想要洗刷冤屈,要是就是时间、精力与银钱,对于自己来说,挣银子就是眼下最急迫的事情。 若是可以,他终是想要自家堂客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行走于世,而不是背负那些她本不该背负的隐姓埋名。 这么想着,宋兴林挣银子,发愤图强的心越发迫切。 于苏也听话,忙就收捡好东西,把自己的百宝箱再变小收收好,看到自家小相公举着柴刀忙前忙后的,一会挖地,一会砍树,一会刮草皮,于苏还纳闷来着。 “小哥哥,你忙啥呀?” 宋兴林指了指刚才打斗的混乱现场道:“没事,我就是整理下这里,总不能把你的大脚印留在这里,将来吓坏以后来这边的人吧?” 这么大的脚印呢,知道的是自家小仙女发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山精大脚怪呢! 于苏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忙表示,“那我来帮忙。” “用不着你,我马上就好了,鱼鱼你要是想帮忙的话……” 宋兴林的目光看向那死的不能再死的老虎。 “这老虎大,且鱼鱼你打虎的时候太勇猛,还没伤了这畜生的皮毛,我估摸着它能值个不少的银钱。如今天热,我们得抓紧时间赶紧把它弄下山去卖了换银子,所以能不能麻烦鱼鱼你……” 不是他不想自己扛下山去,只是这老虎太值钱,且目标又太大,自己拉着下山也先不说困难重重,它还惹人眼呀。 自己想着,小堂客变大的异能不方便暴露,这变小嘛,只要操作掩护得当,倒是给自己帮了大忙,于是他才有了眼下的请求。 于苏果然秒懂,果断忽略某人调侃自己打虎太勇猛的戏谑,蹬蹬蹬的跑到老虎身边,右手利索的摸上虎身,异能涌动。 近千斤的大虎,以肉眼可见的缩小,缩小,再缩小,转眼间就变成了小猫崽子一样大,于苏满意的点头,拍拍小手,再次掐着死虎的脖子,提溜起来就朝宋兴林晃悠,“小哥哥,这样的大小可以吗?” 用柴刀撬开泥土,已经把于苏巨大脚印犁过一层,又用枯枝掩盖好的宋兴林见了点头,“嗯,这样就很好,来,把老虎给我。” 于苏乖乖送上,宋兴林接过后,双手颠了颠重量挑眉,抬手摸了摸于苏的脑袋,投以赞许的眼神,而后提着小猫崽一样的老虎就去捡背篓,于苏也赶紧捡起自己的迷你小背篓跟上。 小夫妻俩也是个俭省的,走到倾倒的背篓边,忙就弯腰捡拾东西,准备把刚才洒落出来的,连老虎都嫌弃的半边兔子啊,炭烤鸟蛋啊,还有那些他们辛辛苦苦挖的天麻等等,都尽可能的捡回来。 毕竟这些可都是食物跟能换银钱的药材啊! 第九十一章 满山皆是她传说 虽说是尽可能的捡了,他们到底还是损失了不少。 半只兔子倒是还包裹的严实,人家恶虎吃惯了人根本不稀哒吃,所以还完好无损的,包裹的叶子都没破皮; 三个炭烤鸡蛋,一个不知滚哪里去了,一个被恶虎一脚踩扁了,剩下孤零零的一个,宋兴林捡起来拍了拍上头的灰塞于苏手里,让她留着吃; 还有十四颗鸟蛋,一番搜寻,最后也只找到了九颗,其中还扁了四颗,宋兴林把五颗好的吹干净塞给于苏,剩下的四颗遍的自己收怀里,准备自己吃; 至于天麻,也是他家堂客是小仙女福气满满,轻易找到了人家眼皮子底下都找不到的天麻窝不说,挖出来的还都是新鲜年长大个的。 棕黄带着年轮样的天麻很显眼,小夫妻二人搜寻一圈,刚才丢出去的竟被他们找回来了八九成,损失可以说是最小的; 宋兴林看着找回来的天麻,心里不由再次感慨,看来自己家堂客铁定是小仙女没错了,这福运也是没谁了。 把迷你恶虎往背篓里一放,宋兴林扯了把草叶子卷吧卷吧盖上头,利落的把背篓一背,拉着于苏就走。 小夫妻俩离开了战场,却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不久后,先前他们跟老虎大战的时候,像个两座山峰的山脚,正好有人在砍柴。 虽然身处低矮密林之中,并未能发现变大的跟周遭巨木一样高大的巨人苏,是如何的在林子里大发雌威,勇斗老虎的,但是于苏那山呼海啸如闷雷一样的吼声,即便因着山里的地形原因,变大后失真,听着变调如闷雷,发现者远远的也听不真切,却并不妨碍人家自行脑补呀。 没见过,未知的,光凭猜测去想,咦~自然才最可怕呀! 加上事后,那好奇的家伙结伴前来这边查看,虽说宋兴林打扫的彻底,可有经验的人还是从周围折断的树叶枝蔓发现了些端疑,特别是还有一处宋兴林未能察觉到的小半块于苏的大脚印,还有恶虎的爪印,以及恶虎压倒的枝枝蔓蔓。 一切的一切,都让前来查看的人脑补出了相当恐怖的画面。 自此以后,这一片地方明明不是深山,却是传出了异闻,久而久之的便成为了禁区。 人们都说,靠近满山村的这处山林中,某日出了个渡劫的大脚山精怪啦! 据说那日,万里晴空,平地生雷,大脚怪渡劫,沙石乱飞,树木倾倒,猛兽见之毙命,死无全尸…… 当然,这些全都是后话,却说眼下。 小夫妻俩一路下山,路上于苏还问,“小哥哥,我们现在就下山回家吗?” 宋兴林一边护着于苏,一边提醒她小心脚下,听到堂客的疑问,宋兴林摇头回答:“不,我们现在还不回家。” “不回家?那我们去哪?” 宋兴林颠了颠身后背着的背篓笑了。 “鱼鱼还没去过通阳县城吧?今日我就带鱼鱼去县里玩一玩好不好?” 老虎可是大件,便是没有时间跟机会去巫中郡,甚至是去岳州府,好歹也得去县城处理掉啊,总之不可能在白沙镇卖掉,毕竟这里可没人买得起老虎,还是这般大的斑斓大虎。 于苏一听,自然是乐意的,忙就点头,“好呀好呀,我们一起去县城逛逛,顺便再买点好吃的,小哥哥,上次你给我买的雪片糕可好吃了,我可喜欢啦,可惜就是份量太少,我两顿就吃完了,这一回我们多买点呀好不好?” “好好好,多买点,不仅买雪片糕,我们还买叮叮糖,买麦芽糖,买糖饺子,通阳的杨梅干跟杨梅糖也很好吃,我们都买……”,对于宋兴林来说,只要小堂客喜欢,他就乐意,就开心,就恨不得把全天下她喜欢的都给她买到跟前来。 小两口有说有笑的原路返回,眼看着就要到刚才他们做饭的小溪边,于苏见拉着自己的小相公全然没有停下的意思,她又急了,忙指着先前他们放鱼篓子的地方提醒。 “哎呀小哥哥,你忘了,我们的鱼篓子还在那溪里没起呢。” 宋兴林自是没有忘的,对于食物,对于能入口能换钱的东西,过惯了苦日子的他且不会忘呢,只不过是眼下他们不方便罢了。 宋兴林脚步并未停下,反倒是拉着同样舍不得吃的的于苏继续走,一边走他还一边解释。 “没事,小哥哥没忘,只不过眼下我们不方便去起,赶着卖老虎要紧,鱼篓子就在那里又不会跑,而且我看过天了,这几天也不会下雨,鱼鱼放心,不下雨,山溪就不会涨水,只要不涨水,鱼篓子就一直会在那里,我们不急,等回头我们处理了老虎,小哥哥再上山来取篓子,保证不忘。” 听宋兴林这么说,于苏也不急了,乖乖的任由对方拉着,小两口急急忙往家去,边走于苏边还问。 “小哥哥,我们是不是要先回家一趟,然后再去通阳?” “对,先下山回村,但是不回家。” “不回家我们还回村干嘛?” 宋兴林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自然是去办事呀。” “办事?办什么事?难不成小哥哥你是想跟你阿爷阿奶打声招呼再走?” “跟他们打招呼?呵!”,宋兴林猛地顿住脚步,看着于苏忍不住调侃戏谑道:“鱼鱼你想多了,他们才不会管我们死活,更甚至恨不得我们泡在山里,一辈子别回家吃饭,别糟蹋浪费他们的粮食才好呢。” 既是如此,“那你是回去办什么事情?”。 于苏就不明白了,毕竟身为三江城刽子手的孙女,捕头的宝贝蛋,长这么大,进出县城都是家人陪同的,她哪里知道,正常百姓进出县城还需要路引户籍这等玩意? 宋兴林虽是通阳辖下的百姓,正常情况下,身为本地人,说着当地话,口音对,地方熟,去周边城镇赶集是无需户籍路引的。 而要进出有城墙围拢保护的县城却是不一样,除去进城每个人都需要缴纳的进城人头税外,户籍路引是必备。 像眼下他们这样没分家的少年夫妻要去通阳,身边要是有带着户籍路引的大人,或者是带着身份牌子帖子的保甲、里长领队,自然也是不需要他出示什么证明的,可眼下这不是他们夫妻俩要单独行动么。 所以呀,他便是拿不出户籍,也得去黄保甲那边开一份路引出来,去到通阳才能够进得了城去,不然的话,他们只能望门兴叹,寸步难进呀。 同样的这也就是当初,为何老齐头夫妻俩那般不舍她,为了她的安危多方考虑,才不得不把她远嫁深山的根本原因。 第九十二章 下山借车去县城 未时左右的样子,小夫妻俩终于下山回到村子里,不过二人并未返回宋家,反倒是直接去了王大奶奶的隔壁王岑家,宋兴林直接来找好兄弟王岑。 此刻的王家,刚吃过午食的王岑,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个二郎腿,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优哉游哉的斜躺在院中桂花树下的竹椅上闭目养神,忽的听到自家篱笆墙外传来喊声,睁眼一看,来人竟是自家好哥们。 王岑忙起身,一个箭步冲到篱笆墙外,先是热情的对着于苏笑着打了个招呼,而后才看着宋兴林嬉笑询问。 “林子,你今日不是上山去了么?怎么这就回来了?” 王岑才疑惑,宋兴林却把背篓里,还被桐叶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半只兔子塞给王岑,“我刚回来,喏这个给你。” 王岑急忙接过,鼻头耸动,一边嗅着,一边就去揭叶子,“这是什么?” 赶时间的宋兴林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岑子,我记得你家有辆地排车来着,现在空着吗?空着的话,借我用一下。” “呀,兔子!” 宋兴林说话的同时,王岑恰巧已经揭开叶子包,看到包中庐山真面目的王岑一声惊呼,差点都盖过了宋兴林的话。 这货心里才激动着,心说兄弟够意思,连吃兔子都没忘了自己呢,就听到兄弟要接东西,王岑自然是没二话。 “你要借我家地排车?干嘛,你在山里打到大东西啦?” 宋兴林点头,“嗯,打了个大货。” 王岑年纪不大,好奇心虽然重,可有一条,那就是对兄弟绝对信任以及支持。 知道好兄弟不像自己过日子松快,他独自一个,经年来身处漩涡,哪哪都需要自己操持,如日过的又苦又冰冷,如今还添了个堂客要养,压力大呀! 所以他虽然问,却不好奇兄弟到底猎了个啥,完全没有要追根刨底的意思。 他很清楚,自己若问,老弟肯定会说,可既然是大货,还要借车,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值钱。 而值钱的大货,就因着自己一时的好奇问了,看了,反倒是泄露叫村里人看了去,万一叫老宋家那群狼知道了,啧啧啧他简直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到时候自己那岂不是害了自家兄弟? 所以知道是大货就足够了,具体是什么,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他跟吴必胜还有林宗财都一样,在这方面保持着足够的默契。 知道好兄弟打了大家伙,为好兄弟暗自高兴的王岑,手里的兔子也不尝了,上下把宋兴林打量一眼,确认兄弟完好无损后,王岑一手抄兔,一手挥舞,利索发话。 “成,哥哥我也不问你打到了什么,总之人没受伤就成。走,地排车在后头柴房里放着呢,林子你跟哥走。”,挥着手,说着话,王岑就把人领到后院,因着手里还有宝贝兔子肉,又是自家兄弟,他也不矫情的说要动手帮忙了,只手往柴房一指,努努嘴,“喏,车在那,自己动手。” 宋兴林也没客气,朝着靠在柴房门柱边,双手操着兔子肉,一点也没帮忙意思的好兄弟点点头,回头叮嘱于苏让她一边站着等,自己就朝着柴房里走去。 趁着宋兴林在忙碌理车的时候,低头啃了口肉的王岑,嚼吧着又问,“那个林子,你打的家伙大不大?重不重?是准备去镇上卖?还是连夜送去城里处理?” 忙碌着的宋兴林头也不抬,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大货,镇上吃不下,我准备进城去。” “哦,进城去啊,这样的话……”,王岑咽下嘴里的肉,复又叼住一口嗯嘛嗯嘛,下巴又朝着一个地方努了努,“那你捡左边那对车轮子,那是我爹上个月新打的,料子扎实,城里路远,用旧的拉大货,哥怕你路上给拉劈叉咯。” 手正要去取旧车轮的宋兴林闻言,果断的转身,嘴里道了声谢,就把王岑嘴里的那新车轮滚了过来,三两下就把地排车给安装好。 推着车子出来,在经过王岑身边的时候,宋兴林感谢的对着王岑道:“谢了哥们,等回头我跟你弟妹从通阳卖了货回来,我给你带猪头肉。” 王岑瞬间乐了,“嘿,还是你小子上道。”,听到好兄弟的许诺,王岑美的呀,他爹他哥是木匠,家里条件还可以,打小也没少他的吃喝,以前跟着宋兴林这好兄弟混,平日里也没少被宋兴林投喂。 可一说到肉,他——王岑,还是很可耻的激动了。 油乎乎的拳头一圈击在宋兴林的左胸上,并不重,王岑激动的怪叫,“好林子,早去早回,哥哥等着你的猪头肉昂,你放心,这地排车我家用不上,你大胆的使,多少天都没问题,你只管带着弟妹在城里好好乐呵乐呵。” 这货说就说,说到最后还朝着宋兴林挤眉弄眼的,看的宋兴林直摇头。 而于苏呢,见这位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家伙,竟然一副为了肉,车子都可以舍弃的傻模样,她深深的为这货的爹娘鞠了一把同情泪。 这么不顾家,胳膊肘往外拐的好大儿,若是她的崽,肯定屁股都给他打开花。 估摸着是于苏的目光太直白,捧着兔子又是一口的王岑,察觉到于苏的打量视线,他猛地回神,收起打趣调侃,僵硬的阿卡卡回头,忙给于苏投了个不好意思的笑,心里却哀怨自己嘴炮一时爽,这把火葬场。 一时兴奋失察,自己的丑态竟叫小弟妹看了去,夭寿哦。 意识到自己干了蠢事,为了圆回脸面,王岑急忙转移话题,跟着宋兴林与于苏往前院去的时候,王岑急忙道。 “对了林子,你来之前,我刚看到黄保甲从镇上赶集回来了,这会子估计在家呢,你既要去通阳,赶紧的去找黄保甲开路引去。” 这可是大事,宋兴林也知道这个很重要,眼看着时辰已经不早,通阳路途又远,他忙跟王岑告别,招呼着于苏就要往黄保甲家去。 哪怕不能从糟心阿爷那里拿到老宋家的户籍,自己也得把路引开出来,要不然此趟去通阳卖老虎,怕是人都进不了城。 两人脚步匆匆不敢多耽搁,推车就走,王岑手持兔子,一边摇手告别,一边殷殷叮嘱他们万事小心,目送夫妻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巷尾,王岑心里还祈祷,兄弟此趟进城顺利。 到了黄保甲家,于苏被宋兴林留在了门外,看守着地排车上装着宝贝的背篓,自己则是从于苏这里拿了十个钱进了黄家门,不多会就拿了块刻了字的木牌子出来。 于苏接过木牌,听着小相公的叮嘱,自己收起来的时候才知道,感情这所谓的路引,它居然不是纸质的? 为了以防万一被人偷窥,于苏站在宋兴林跟前,借着宋兴林身体的遮掩,她把东西缩小,掏出百宝箱放进去收好,于苏还纳闷来着。 “小哥哥路引这么好开的吗,黄保甲他都没问你进城去干什么?一下子就把路引给了你啦?”,要不然速度怎么会那么快?感觉这货进去黄家,前后也就两分钟的功夫。 一把将于苏抱上车,推着地排车就往村口去的宋兴林干脆的回答道:“十个钱呢,能不快,人家黄保甲只问有没有钱拿,才不管我们进城去干嘛呢。” 又不是给陌生人开路引,人家得了实在好处,才不会咸吃萝卜淡操心。 不得不说,人家黄保甲能发家盖上五间青砖黛瓦的大屋,不像他们村里绝大多数人家是木头房子,木皮顶子的屋舍,人家就是个有能耐的聪明人。 有了车,有了路引,宋兴林却不打算走大路去通阳。 一来大路绕路,到通阳也路远,耗费时间长; 二来他们带着大老虎,最好的是避人耳目,免得引来有心人的惦记,因此不走今日轮到赶趟的白沙镇,自然就大大降低了遇到熟人的风险; 不过该有的避人耳目,自己还是要做的。 推着车出了村,又走了一截路后,确定前后四下无人,宋兴林示意于苏把车变小,自己一把收到背篓里背着,这才拉着于苏往山上拐。 他准备走自己熟悉的山间小道,插过白沙镇的范围,直奔通阳。 虽然这样也远,也并不能今日就抵达通阳,不过好在这条路自己特别熟,要是他们赶快点,夜里还能到离着通阳县城不远的树屋过夜,那里是自己曾经为了进城方便偷偷搭建的,地方隐蔽,位置绝佳。 他们赶到树屋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就能赶早进城。 第九十三章 是个男人都幼稚 咚咚咚咚…… 清晨,薄雾熙熙,天色未亮,城楼正门上的晨鼓声悠然传开,这也就预示着,新的一日喧嚣即将开始。 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齐齐守在南北两个城门外的等待进城的人们,不由探着脖子,掐着点,一边朝着城门处张望,一边掐算着时间。 “估摸着还有两三刻,城门就该开了吧?” 有人问,自然就有人答。 回答的这位正眼瞧着东方山峦隐隐透着红光处男子的,是另外一位同样等待进城的壮汉。 “嗯,如今的天虽不比酷暑亮的早,倒也比冬日强,今日又无雨,看眼下这天,一会日头就该出了,城门也该开了。” “是极,是极,通阳这边我跑商熟,这边的县城跟巫中差不离,都是黎明日亮开,日暮时分关,准点的很。” 身周的人叽叽咋咋的议论纷纷,身处人流中的宋兴林垫脚张望一番,看着排在他们前后的长队,他侧头看向并排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不由关切。 “鱼鱼,城门还得有一会子才开,且开了,我们也还得排队等着核验身份进,时辰尚早,不若你坐板车上去歇一歇,小哥哥拉着你走呀。” 于苏闻言摇头,“小哥哥,我不累的,我跟你一起等。” 他们昨日下晌出发,因着路程太远,走的又是山道,便不是负重前行,一路上他们都没停歇过,抵达宋兴林嘴里秘密树屋的时候,都已经是戌时后了。 秋里山林里天黑的早,按照上辈子计算,虽说才七点多样子,林子却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白日里经过一场惊心动魄,后来又接连赶路这么远,路上怕于苏走累,宋兴林还强硬的背了她一段。 如此一番下来,自认为自己还算厉害的宋兴林,最后也累的没了力气,到了树屋后,他也没能跑远,周遭扫荡一圈,却根本没有打到猎物。 没办法,夜里他们就只得吃那些个剩下的炭烤蛋蛋饱腹,就这,宋兴林还把好的、多的硬是逼着于苏吃了,自己光捡坏的吃不说,吃的还少的可怜。 条件有限,夜里两人窝在高高的树屋里头裹着稻草将就了一晚,待到次日寅时又赶紧起来,毕竟他们也想赶在卯时破晓之时及时进城。 匆匆下了树屋,走出林子,赶在上官道之前,两小就长心眼的把车子变大放了出来不说,那大老虎也给恢复原样架上了地排车,好为了避人耳目。 也实在是老虎太大太稀罕了,为了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小两口一商议,赶紧麻溜的割了不少的茅草,砍了些枯枝柴草,统统堆叠在虎尸上,把老虎遮的严严实实的。 背上背篓,缩小收好弓箭、箭矢,带上明面上的武器柴刀跟匕首,两小这才往城里来。 可以说这一天一夜的,她家小相公也累的不轻,于苏又不是个不懂好的人,面对小相公体贴的再次邀请,她想也不想的拒绝。 “小哥哥我真不累,而且大家不都说了,城门马上就要开了么,既然快了,那我跟你一道,一会还能帮你推推车。” 宋兴林看着舍不得自己吃苦受累的贴心堂客,心里暖融融的。 这货就是个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的人,于苏越是如此贴心,他心里就越是受用,想要十倍百倍的宠。 他扫了一眼四周,下颌点着议论的这些个人好笑道:“说的傻话,我都说了,即便城门开了,一时半刻也轮不到我们进,算了,跟你小丫头说不清楚!你饿不饿,小哥哥给你买点吃的好不好?正好这会子等着排队进城有时间,我们填饱肚子一会才有力气拉车,而且鱼鱼你自己不都说了么,要帮小哥哥推车来着,没吃饭可没力气。” 于苏傻眼:话题转的这么快的吗? 看着周围密密匝匝却越来越多的人流,于苏有点不想跟他分开,忙就摇头:“不用了小哥哥,我不饿。” “什么不饿!”,从昨个下午起到现在,他们走了老远的路,却只吃了几颗可怜巴巴的泥蛋蛋果腹,如何不饿? 现在想来,自己有些后悔借车的时候把兔子给王岑那小子吃了,早知道昨晚自己会打不到猎物,他就该留着,回头多买点猪头肉给他当补偿就是。 心里懊恼,面对堂客的贴心懂事,宋兴林就越发坚持,“鱼鱼,你不饿小哥哥我还饿,不吃点东西一会我车都拉不动。” 得,听到他这么一说,于苏还能说什么。 怕人多眼杂再不想跟他分开的她,也只能点头答应,“那小哥哥,我守在这里,你快去快回。” 至于某人眼底的那抹想要她一道去的勾搭,于苏权当没看到。 开玩笑,车上拉着大家伙呢,那么重不说,他们好不容易排在这靠前的位置,这会子要是走了,一会不得重新排? 她又不是脑子有毛病,这样的蠢事她才不干。 小手麻溜的往队伍前头靠城墙的一侧一指,于苏果断道:“小哥哥你快去快回,我就在这排队等你。” 于苏都这么坚决了,宋兴林也知道,小丫头定是不会再改主意。 他看了看紧闭的城门,又看了眼东方的山峦,最后瞧了瞧前头的队伍人数,这才勉强快速点头。 “成,鱼鱼你别乱跑,就在这等我,一会要是城门开了,队伍动了,我若没回,你也先别急,让后头的人插几个位置也没事,自己千万别拉车昂,太重了,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啦,小哥哥你快去。” 于苏不耐烦的直摆手,宋兴林还是不放心。 小夫妻俩这勾勾缠缠不舍模样,倒是看乐了前后队伍里的人。 人家可不知他们是夫妻,满以为是他们兄妹来着。 见到兄妹俩感情好,身边还没个大人,却架了满满一车的柴草估计是赶着进城卖,当哥哥的还疼妹妹,大家也就竞相附和着对宋兴林玩笑。 “小娃子,你别急,一会便是城门开了你没归,我们也会帮着你妹推车的,小娃你放心,且只管去。” 被误会的宋兴林脸一黑,脖子一扬,在意的点居然是,“这位大伯,她不是我妹,她是我堂客!” 这傲娇显摆的语气,惹得好心的众人一僵。 不过大家随即就反应过来,当场就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那位大伯还连连歉意的点头颔首,“哦哦哦,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难怪的看你们这么亲香,感情不是妹妹,是堂客呀!哈哈哈,你小子不错,小小年纪,竟是比我们这些大老爷们都强,这么小就讨堂客了,不错,不错。” 面对接连的哄笑打趣,宋兴林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模样不说,竟还客气的朝着大家拱手。 于苏就……好尴尬。 目送那家伙远去,听着身边善意的笑声,于苏叹气。 男人啊,不管多大,其实都好幼稚的对吧? 第九十四章 城门榜亭通缉令 通阳县下辖十三个乡镇,可想而知,便是通阳地处偏远,跑商不多,可平日里十三个乡镇的百姓偶尔要进城来买卖办事,县城自然热闹。 好多路途远的百姓起早赶路,为了赶时间售卖手里的东西,大多的人都是趁着城门开之时早早守候,赶在城门关前忙忙出城,再加之通阳依山傍水,只通南北两门,每日里排队等候进城的人很是不少。 俗话说的好,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 有人就会有市场,这不,既然每日清晨都有人在城门外聚集等候进出,自然而然的,城门楼口,位于最是集中人流的榜亭一侧,久而久之就汇集了各色小摊小贩。 馄饨、炸糕、包子、米饺、卖茶、甚至是沽酒,样样都有,这里简直就是一个早市小市场。 安顿好于苏,宋兴林快步往这个热闹如小市的地方来,也是巧了,经过榜亭的时候,紧闭的城门吱呀一声竟打开来。 宋兴林急急顿住脚步扫了一眼,只见里头涌出来两队手持红缨长矛的兵丁,迅速的沿着城门口两侧站立。 宋兴林心里就有些急,毕竟他也来过通阳许多次,也早早在此等候过许多回,这样的场景情况自己并不陌生。 待会子等兵丁站定,里头会抬出一张书案台放置于城门进口的右侧,那里会坐镇一位城门官守正大人核验户贴路引。 而这些个事情拢共也花费不了多少功夫,一会待到城门官坐定,入城核验就开始了,自己得抓紧时间快一点赶回去。 才想着,宋兴林抬脚欲走之际,忽的,敞开的门洞内,城门官不见,却突然从里头出来了三个衙役?而且他们一边走,其中一衙役还不停的鸣着手里的锣? 宋兴林奇怪,当即停住脚步。 只见三名衙役鸣锣开道,穿行过兵丁把手的主道,不消一会就来到离着自己并不远,几乎可以说是近在咫尺的……榜亭。 这是怎么回事? 身边的人不由交头接耳,纷纷议论开来。 “哎哎,难不成是县里又有什么大事发生?” “还是说我们新上任的知县大老爷,终于要新官上任三把火,要出什么新政策啦?” “哎呀不急不急,没见着那衙役都在张榜了么?我们挤到前头榜亭看看便知。” “对对对,赶紧的,哥几个,我们都去瞧瞧去。” 哄哄闹闹中,宋兴林就发现,身边的人全都一窝蜂的往前头榜亭挤,全都涌过去看热闹去了,竟是连队都顾不上排了。 宋兴林望了眼榜亭周围密密匝匝的人啧啧两声,倒也不是不好奇,只是吧,这老多的人,挤得要命不说,自家堂客还叮嘱自己早些回去呢,自己也不放心留她一个在那排队,车上毕竟还有个大家伙呢。 想到此,宋兴林并未去那边凑热闹,甚至都没工夫分心给那边的榜亭一眼,直接穿过人流往小摊小贩们那边去。 快步离开的宋兴林,自然也就没有听见榜亭下头,张贴完的衙役说了些什么,毕竟人太多,声音也太过嘈杂; 自然而然的,没有留心分神的他,自然也就没有看到,三个衙役身后,榜亭中央刚刚张贴好的通缉协查令上,两个孩子的通缉画像。 却说宋兴林,想着汤汤水水吃着不方便,馄饨,米粉,碱水面等这类吃食他并未选择。 想着一会进城卖了大老虎得了钱,自己定然是要带着堂客去酒楼吃顿好的,眼下嘛,先垫一垫肚子就成,他便选了现买现有的包子。 考虑到自己的饭量,宋兴林掏了十个大钱,两文的肉包买了两个,剩下的全买了一文钱一个地皮菜馅的素包子。 捧着八个热滚滚的包子穿过依旧拥挤的人流,赶着回的宋兴林,瞧也没瞧身后的榜亭一眼,回到于苏身边的时候,排着的队伍已经开始慢慢行进。 宋兴林两步窜回到于苏身边,一来急忙就把手里两个单独包的肉包往于苏怀里一塞,口中连连催促,“鱼鱼你快点吃。” 他自己则是把叼了个素馅包子,另外剩下的五个麻溜塞背篓里,两手拉着地排车的扶手就动了起来。 于苏见到宋兴林这个模样,她也不急着吃了,反倒是转身,把刚才他丢进挂在车头扶手上背篓中的五个素包子取出来,解开叶子包,捧在手里高举着,一边配合着小相公的步伐,一边投喂。 “小哥哥你慢点吃,别噎着。” 宋兴林阿乌阿乌把嘴里这个三下五除二的解决掉,看到堂客捧到自己嘴边的包子,他的眼里都是笑,明明心里欢喜受用的仅,面上还佯装没事样,只嘴里一个劲的心疼催促。 “鱼鱼别管我,你也吃,赶紧吃,肉包子凉了就有腥气不好吃了。” 于苏的回答,是手里的包子又往某人的嘴边凑的更近了些,“小哥哥出力气,拉车要吃饱,你赶紧吃,吃完我就吃。” 才说着,宋兴林也暗乐着,正喜滋滋的享受自家堂客的关爱,慢慢往前挪动的队伍里传来了各色的声音。 其中有一道声音最急最躁,且就是从他们夫妻二人身后传来。 “哎呦,好个毛胖子,到底死哪去了?明明说好的城门开前就回来,眼下都要核验到眼跟前了,这死胖子怎么还不回!” 身后的汉子一脸的暴躁。 也是巧了,正应了那句人不经念叨的话。 这位汉子才抱怨着,他嘴里的那位毛胖子兄就恰巧到了跟前。 估计这位胖子兄弟也是发现进城的队伍开始核验的缘故吧,总之到了跟前,这位顶着一张弥勒佛的脸毛胖子,乐呵呵的就朝着抱怨的汉子张开双臂跑了过来。 胖子的显摆的声音,跟抱怨兄的抱怨同时响起。 一个:“哈哈哈,兄弟,你猜弟弟我刚才看到了啥稀奇?” 一个:“死胖子说好的去去就回的呢?眼下城门都开了,你怎么才回来,刚才你死去哪了呀?” 被训斥的死胖子浑然不觉朋友的抱怨,他蹦跶上来,将手里买来的炸糕往抱怨汉子手里一塞,而后哥两好的一把勾住汉子的肩膀告饶。 “哎呀兄弟唉,弟的好哥哥哦,别气别气,弟弟我这不是买饭的时候看到前头有热闹瞧么,弟弟我就去瞄了那么一眼,这不是瞧玩了就赶紧回来了么,哥哥别生气昂,弟弟这不是也没耽搁进城么,喏喏,也才开始没多久嘛……” 第九十五章 怕不是有惊天密 胖子此言一出,抱怨汉子也是好奇,顺口就接话,“热闹?什么热闹?”,他怎么没发现有什么热闹可瞧? 见到自家兄弟果然一如既往的好奇心盛,毛胖子眉毛一挑,瞬间来劲,嘿嘿嘿的,抬起他的胖胖手,往此刻还有不少人围拢的榜亭一指,嘴里嘚啵嘚。 “喏喏,哥哥你且看,榜亭那边贴榜了,大家都在看呢,可热闹啦。” 抱怨汉子瞬间被吸引心神来了兴趣,“贴榜?什么榜?。” 想到前几日,他们镇长在镇上敲锣打鼓告诫全镇百姓的话,抱怨汉子立马打了个激灵,忙就追问,“莫不是因着最近县下几个村镇接连遭恶虎伤人的事情贴的榜?” 胖子自然也是知道恶虎伤人这回子事情的,因为这个,这回来县里进货,他家堂客还要死要活的不让他出门来着。 只不过这回好兄弟猜的可不对,毛胖子连忙摇头否认,“不是。” “不是?”,恶虎伤人性命这么大的事情,竟不是榜亭贴榜的内容?“那是什么?” 见到好兄弟好奇又茫然的模样,毛胖子心里乐开了花,心说先前还骂我,现在好奇了吧? 为了找回场子,显示下自己耽搁这么久才回来不是没正事,毛胖子瞬间来劲,连连勾搭着伙伴的肩膀挤眉弄眼的显摆道。 “嘿,兄弟,这你就不知道吧,你也别嘚嘚的嫌弃弟弟我回来的晚,榜亭那边多少人呀,要不是弟弟为了看个究竟好回来说给哥哥听,我也不至于耽搁到眼下这时候,就这,弟弟我还没少挨人踩,弟可全是为了哥……” 抱怨汉子白了身边还在没玩没了嘚啵嘚的死胖子一眼,心说自己还不了解他?不由的加重语气一口打断,“说人话!” 毛胖子一噎,随即嘿嘿干笑两声,这才摸了摸鼻子直截了当:“哥,恶虎的悬赏榜,好多天前就已经贴出来了,连我们镇子口都有啊,你忘啦?刚才衙役们来张贴的那是通缉协查令。” “通缉协查?通缉谁?协查谁?”,抱怨汉子不解。 毛胖子努力回想了下通缉协查令上的内容,然后回答道:“嗯,我想想啊,我记得,通缉令上画的好像是两个小娃子的画像,听上头的说,好像是三江城那边什么灭杀县令的恶首家的孩子。” “小娃子的画像?小娃子能犯什么错,难不成杀人的是小娃子?哼!竟然还要这般兴师动众的来通缉?”,抱怨汉子是个急性子,一听说通缉令上通缉的既然是小娃子,他就老大不乐意了。 不明白斩草要除根这个道理的他,因着自己是个无儿无女,且盼了多年孩子都盼不来的可怜人,在他看来,这天底下最可爱,最无辜的,就是小娃子了。 抱怨汉子一腔愤怒抱怨,立刻惹得他们两人身后一位,刚才探头倾听他们兄弟俩议论了半天的老汉的关注。 这位老汉前几日才从嫁到三江城的女儿家探亲归来,自然是知晓三江城的一些明面上的情况的。 先前在女儿家的时候,他可是没少听街头巷尾的人们,明里暗里的八卦议论,自然而然的,老汉心里也有猜度思量。 见到抱怨汉子如此,这位好奇好心的老汉忙就跳出来,及时阻止了抱怨汉子接下来牢骚不满的话。 “哎呦我说这位后生,话可不能乱说,小心祸从口出,后生你也别乱同情人。” 说是这么说,警告也是这么警告,内心谨慎的老汉教育提醒完了,正当抱怨汉子跟毛胖子点头受教要闭嘴的时候,老汉不知怎的,突然又话风一转,竟是神秘兮兮的把脑袋凑的更近了些,稍稍压低了些声音朝着兄弟二人的开口,竟是说起了他所谓知道的内幕,许是想提醒,或是想不平,再不然是想得到外人的观点赞同? 总之,老汉在提醒了抱怨汉子后,自己又忍不住的说起了他所知道的内情来。 “实不相瞒,老汉我跟你们说,三江县这大案子依着老汉我来看,背地里定然不简单!老汉我前些日子刚从三江那边来,三江城如今整个都乱了,人人自危,噤若寒蝉,据说连巫中府都下了通缉协查榜,说什么于捕头一家犯了大事,不服朝廷治罪,最后还潜入县衙灭杀了县太爷全家老少,你们说,上头说的这些是不是有哪里说不通?你们又觉不觉得灭门残忍不残忍?” 老汉一语双关,抱怨汉子跟毛胖子乍听之下俱都齐齐一惊,很是不可置信。 “不是吧,真的假的?” “事情这么大的吗?为何通缉令上没写这些?” 然,不等老汉回答,身后却突然又冒出一道陌生的声音来,这人还积极插嘴。 “真的真的!这个事情我知道,我知道啊……” 八卦三人组寻声望去,只见身后一身前背了个白中泛黄褡裢的中年汉子,正两眼放光的望着他们三。 原来这位中年汉子是个跑商的,瞧他那模样就知道,毕竟身上的褡裢鼓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里头背了不少东西。 这家伙也是好奇心重,毕竟是跑商嘛,有些时候八怪奇闻对于他们来说,指不定都是挣钱的门道。 先前听到前头的人在议论自己也知道的奇闻八卦,他也支棱着听了一耳朵,这会子见事情说到高朝,他也忍不住了,忙把身上的褡裢提了提,立马凑头过来加入八卦。 转眼八卦三人组竟是变成了四人组。 只听这位跑商汉子神秘兮兮道。 “老乡们,我是前日刚从三江那边跑商过来的,这事情我也知道一二。 刚才这位大爷说的是真的,那刽子手老于一家子都不得善终,好像最后连帮他们家收尸的同伙,都给镇守的军爷一锅给端了,全死绝了呢,也是可怜…… 其实我个人觉得吧,这于家的事情里头不简单,毕竟于家世代生活在三江,好好的日子不过,根本不至于跟县令过不去呀,你们说,我觉着吧,这里头是不是有大事?还是说,于家是被冤……” “呸呸呸,你可闭嘴吧,上头的事情,可是我们这等小老百姓能议论的?你也不怕惹火上身。”,老汉一听事情扯过头了,人老成精的他,立刻语气严肃打断跑商的猜度。 开玩笑,心里怀疑归怀疑,八卦归八卦,好奇归好奇,可你要是敢私下定论,还把这定论宣扬出去……想到此刻他们所在的地方,想到破家县令灭门令尹,这话可不是假的。 老汉忙就打断了跑商,哪怕他心里很明白,三江城的于家这背后的事情并不简单,他心里的想法甚至跟着跑商一样,可是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却不能说呀! 在三江城的时候,自己就没少听女儿女婿议论,他们说是平日里没跟那位刽子手于打交道,甚至那位于捕快人也仗义和善,可以说,三江城内的百姓,上上下下没少说于家的好。 大家根本就不相信,这样好的人家,家里好日子不缺,如何会冒着大不韪,去刺杀已经连任两届的三江城县太爷,犯下此等灭族大祸? 那样做,又与他们有什么好处? 根本说不通呀! 第九十六章 二哥生死皆不知 别说三江城内外,对于家的事情,是个人就想不通,就连他们这些个一知半截,只听了一耳朵的人,也觉得这内里定然是有什么猫腻,没谁会信通缉令上头说的那些个所谓的定论。 只是……唉,官字两张口啊,这里头怕是有什么惊天大秘密啊…… 可那又怎样?还不是一概被衙门里的人,见天要挟三江全城百姓不要乱说话,乱议论? 若不然,刚才他也不会突然提醒那不平的后生不是?老汉心里默默想着。 “哎,那也不对呀……” 就在这大家都唏嘘不已,纷纷静默走神之时,想不通的毛胖子又忍不住怪叫出声。 “按理说,这刽子手于家都死绝了,连帮着收尸的人都没能幸免于难,那衙门还发什么通缉协查令啊?没道理啊?我刚才可是亲眼看到了的,通缉令上还是俩孩子被通缉呢。” 说起这个,老汉跟跑商相视一眼,两人谨慎的四下打量一圈后,跑商的这才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 “这个事情我也知道一二,那通缉令上的俩娃,其实是于家侥幸逃脱的俩孩子,反正大家也不知,那俩小娃当初到底是怎么逃脱的,不过我从三江那边过来的时候,只听上头有消息说了,说是通缉令上那个男娃被人举报给找到了……” 前头已经喂完宋兴林包子,正抱着自己包子啃的于苏,闻言心里猛的一惊,手中的包子差点落地,要不是宋兴林耳力灵敏,听到身后之人议论的事情是有关自家堂客的,因此时刻分神留心关注着身边人,动作反应又迅速,于苏怕是当场就失态露馅了。 宋兴林想到前头堂客跟自己坦白的身世,心里惊疑不定。 三江县,刽子手于家,不会这么巧的吧? 宋兴林心里跟揣着十只老虎一样七上八下,面前却还镇定,紧要关头,赶紧伸手护住人,而后重重捏了捏于苏的小手以示安抚,又不动声色的低声提醒于苏千万冷静,后头的议论却还在继续。 “那男娃子被找到了怎么还要通缉?” 跑商叹气,“找到是找到,具体怎么回事我并不清楚,我只是听说,于家那男娃也是个能干的,在被出卖,被官兵捕快围追堵截的抓捕,逃了一路,人都受伤了,竟然还是叫那娃找到机会跳河给跑了个没影。” 这个消息让人眼前一亮,胖子不由击掌惊呼。 “哎呦,跑了好,跑了好!我估摸着,肯定是三江城里也有眼明心亮的官差,估计是记着于家的情份,暗地里放水了吧?” 抱怨汉子也跟着点头附和,“嗯,怕就是。” 一帮事后诸葛亮,不得不说,还真叫他们猜中了。 但百样米养百样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看法,不是他把人心想的恶,实在是人心叵测,老汉就不服。 “那也许是那些官兵捕快故意的呢?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好人,于家那样大的罪,我要是上头的人,定然也是要斩草除根的,所以依老汉我来看,怕是放那于家二郎是假,要用于家二郎引出那完全不见踪影的于家老幺是真吧?” 老汉的话,让于苏又是一震。 她甚至顾不上担忧,眼下的自己是不是身处危险之中,此刻的她,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 她二哥受伤落水,生死不知,音讯全无,这样大的消息,齐阿爷怎么就不给自己送个信呢? 还有还有,那所谓收尸的同伙是谁?……是齐阿爷?还是麻三爷爷?或者还是另有其人? 内心焦急不已,差点就要露馅的于苏被宋兴林一把揽在怀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三江城下的齐家坳中,老齐头跟老太太急的在家转圈圈。 自打这通缉协查令一发出来,齐家坳上下也都听说了以后,老两口那是夜不能寐,急的不行。 老两口心惊肉跳的窝在家里闭门不出,惶惶不可终日,收尸不成,侥幸躲过一劫的他们,心里下定决心,不到万不得已,不是生死之时,他们绝不再去通阳,也绝不会再跟小丫头联系,就是死,也不能泄露小丫头在哪的秘密,就是死! “老头子,我们不去再关照宝,宝那孩子在老宋家日子能过的安稳吗?” 老齐头眉头深锁,轻轻摩挲着老妻的背后,慢慢抚平她全身的颤抖安慰老妻。 “会的,肯定会的,一定会的!先前给俩娃成亲的时候,我可是花钱,暗地找本事人给俩孩子合了生辰八字的。那本事老道可是说了,我们家宝有好命,是个福星! 虽年幼坎坷,命运多舛,可在历经劫难,有了二郎那个孩子相匹配后,两人八字这么一相合,竟是出奇的好,二人命运相连,相辅相成,宝隐藏的福运命道就显啦! 老婆子啊,我们宝大难不死,过了此番大劫后,必定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享尽后福的,宝她定然是大富大贵的大福命,旺夫旺子旺自己,你就别担心了昂,别担心……” 这话是安慰老妻,同时也是安慰自己。 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老齐头只期望,那老道有几分本事,合的贴,算的命,够准。 于苏窝在宋兴林怀中,心中纷乱,停下拉车,紧搂着她的宋兴林,察觉到怀里小身子的颤抖,他空出一只手,轻轻抚上了于苏的发顶,一下下的摩挲着。 陷入自己情绪中不可自拔的于苏,只听头顶传来低低的,温柔的,暖暖安慰。 “鱼鱼别怕,别怕……我在的,小哥哥一直都在。” 手一下比一下轻,一下比一下温柔,可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宋兴林有这般懊恼自己的无用。 他要是读书识字的话,先前的通缉协查令,自己哪怕再赶时间,也定然会去看上一眼,并不会像先前那样,因着不识字,心底里下意识的就想着可有可无。 当时他若是看了,定然就会发现真相,就会及时带着堂客早早远离是非,而不是像眼下这样,还傻傻的跟着队伍前进,眼看着就到了榜亭边城门前了。 此刻的他们,听到身后的议论后才发现已经迟了,自己竟是进退两难。 这个时候他们要是脱离队伍离开,那不是明显的告诉人他们心虚有事吗? 别看宋兴林面上镇定,还能安慰于苏别怕,其实他的心里,早已经紧绷到了顶点。 他甚至想着,实在不行,一会他趁机掀开老虎身上遮盖的枝枝蔓蔓,把大老虎暴露出来引起骚乱,到时候他就趁机带着堂客跑路好了。 比起堂客的安危,老虎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宋兴林才想着,就在这时候,前头一道高呵声传来。 “你,这车上拉的是什么?” 第九十七章 故找茬指鹿为马 声音的来源…… 原来守城门的一队维持秩序的巡逻兵丁,竟是已经盘查到了跟前。 心绪起伏不定,刚想动作的宋兴林手蓦地一顿,心里立刻做出取舍,而他怀里的于苏也迅速从宋兴林怀里钻出来,竟是神情严肃的全神戒备起来不说,右手还悄悄摸的伸出,一副严阵以待的防御姿态。 于苏这是也已经回过神来,想到了眼下的危局。 面对盘问的兵丁,于苏甚至想着,若是实在不行,就算是凭着暴露异能被人当成怪物,她也要带着宋兴林逃掉,或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杀回三江找她二哥去算了。 夫妻俩小心谨慎的防备起来,刚才出声询问的那个像是小头目的军爷,目光却第一时间落到了宋兴林与于苏身上。 这货也不知是眼瘸呢,还是立功心切,竟是左右上下轻蔑的打量了小夫妻俩一眼后,口中就吊儿郎当的下了结论。 “咦,爷瞧着,这俩娃怎么跟通缉令上的一模一样呀?”,搓着下巴说着话,在众人措不及防间,这小头目随即挥手,“来呀,把通缉令给爷取来。” 声音落下,边上立刻有个军士从怀中取了张,比榜亭贴着的通缉令小了一半的出来递给小头目,小头目接过,就在众人面前慢条斯理的张开。 这货举着通缉令比对着,看一眼通缉令,又看一眼爪爪紧紧握住,相互扶持的宋兴林与于苏,最后居然煞有介事的点头定论,“嗯,像,真像,面孔像,年龄也一样,简直一摸一样!爷看……” 宋兴林心下一咯噔,当即伸手,就要去揭开遮挡,暴露老虎,好趁机带着于苏跑路来着,结果身后刚才一干议论八卦的人,探头看了眼小头目手中的通缉令后,大家不住摇头感叹。 最先起头的,是毛胖子嘟囔不平的声音。 “这位爷是啥眼神?像什么像呀!”,他是不是瞎呀? 明明通缉令上头的画像,跟眼前的俩娃一点也不像不说,令上描写的是,于家二郎身高四尺五,读书郎,文雅,肤白; 眼前小郎年纪虽对得上吧,可这身高不对,这气质,这肤色样貌,真真是哪里也对不上呀! 再一个,眼前小郎边上的女娃,哪里有画像上那样圆润的样子?她也不是令上所书的,于家幼儿的娇憨模样呀! 明明八竿子都打不着嘛,眼前的军爷怕不是眼睛有毛病? 毛胖子是个实在人,此刻全然忘了老汉先前的叮嘱,也忽视了正连连被老汉扯动的衣袖,心里怎么想的,竟是不知不觉间就把话给秃噜了出来。 他的声音一出,队伍前后左右等着进城的人,目光不就全落到了这里,落到了通缉令跟宋兴林与于苏身上。 大家这么一听,再暗暗这么一对比,自是连连点头认同毛胖子的话。 也是,毕竟眼下的通缉令,人像画的都失真不说,娇憨圆润的于苏,在失去了亲人的噩耗打击下,人虽然还有婴儿肥,却真心不胖了,不仅不胖,曾经身上那股子因为家人娇惯而养出来的娇憨,也在走出齐家坳的那日起全都化为了虚无。 所以眼下的她,跟通缉令上的人像完全不一样。 众人虽然也怕官差,怕惹货上身不敢明着来,却也不由纷纷点头附和。 毕竟在他们看来,宋兴林跟于苏就俩小娃,小娃子能干什么坏事?他们看呀,就是这军爷小头目故意在为难人。 场面有些一面倒,宋兴林眼睛眯了眯,趁此机会不再犹豫,一手牵紧于苏的右手,生怕她乱来根本不让她动,另一只手却趁机掀开遮挡在老虎身上的东西。 哗啦一声,上头的柴草枝枝蔓蔓的,竟是一下子被掀翻在地,转瞬间露出了地排车上的庞然大物。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众人,包括一脸不满的小头目,看到虎尸后,不由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啊,大老虎!”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立刻引来了不远处,正坐在城门洞口书案后核验的城门官的关注。 “前头发生了什么事?” 城门官问,身边出来一军士忙探头往人群涌动出张望。 也是他个子高,眼力好,虽不知不远处的骚动到底为何,可一整只大老虎此刻就摆在地排车上明晃晃的,再结合刚才的喊声,军士急忙回头,拱手对城门官回禀。 “启禀守正大人,前方有人猎到虎啦!” 守正闻言,霍的自案上抬头,眼带惊喜,“来的可是县尊大人下令悬赏要射杀的作乱恶虎?” 军士再拱手,“启禀大人,这个小人就不知了。” 守正皱眉,对着军士摆摆手,竟是再顾不上去细看手里正查验的户贴路引,急忙往身边等候查验的百姓手里一塞,站起身对着军士就急急道:“走,我们且去看看。” 守正领着人呼啦啦的一走,勘验进城的活计暂时就停了。 收回自家户贴路引的汉子,抓着手里的两文钱还傻愣愣的,连边上守门军爷过来,把他手里的进城费取走,又催促他赶紧进城,这汉子也没动。 毕竟是稀奇八卦啊,还是大老虎,他也好奇想看看的说。 而且眼下也没人勘验,光有人收进城费也不成呀,进城的人流全都停在当场,在场所有的人,目光都不约不同的齐齐落到了队伍拥挤处,那格外显眼的大老虎身上去了。 这可是大老虎啊,还很可能是作恶多方的恶虎,到底是谁这么厉害,竟然这么快就把县令老爷通缉,哦不是,是张榜要猎杀的大老虎给弄来啦? 平日里没什么消遣活动的老百姓们,面对打虎英雄这么大的八卦,大家自然要看。 众人驻足,摩拳擦掌,九品守正领着人艰难的挤到宋兴林跟前,根本没工夫去管,正跟盯着老虎一脸迷醉的小头目解释自己不是通缉犯的宋兴林,守正也来到大老虎边上,忍不住伸手上去摸。 “是真老虎,是真的大老虎啊……” 守正喃喃感慨,想到近来县尊大人忧心忡忡的事情,身为一心想要攀上新任县令的下属,他自是得急县尊大人之忧而忧的呀。 守正忙就指着老虎询问,“这大虎何人所猎,何处所猎?” 眼下最重要的是,他须得搞清楚,面前的大老虎是不是近来伤人的那一只,若是不是,他又是不是可以说它是,也好叫县尊大人得功绩,以安民心? 第九十八章 转眼钦犯变英雄 守正询问声音起,众人的目光,不由全都落到宋兴林与于苏身上。 他们可是记着的,这地排车就是这俩娃子的,不作假。 被众人目光盯着,宋兴林表情不变,见这位问话的官员出声后,刚才还指着自己不可一世的小头目瞬间哑火闭嘴,宋兴林眼波一转,立刻就对着守正拱手回话。 “回大人的话,这大虎为小子所猎。” “是你?”,守正闻声看来,心中暗道,小子还是真小子啊,看样貌年纪,这还是一小少年啊。 只是不是他怀疑啊,这么点大的少年人,竟能打虎? “少年人,你确定这巨虎是为你所猎?”,守正的问话不由严肃。 宋兴林却面不改色,神色堂堂正正的抱拳颔首。 “确是小子,大人,小子自幼随着师傅习武强身,五岁之时就可独自一人混迹山林,十岁时游走深山狩猎次次不落空。 不是小子大言不惭,小子自认武艺、耐力、力气都还尚可,加之有陷阱配合,倒是叫小子侥幸猎到了这头巨虎。” 宋兴林侃侃而谈,见对方眼里划过一抹流光,宋兴林蓦地又动了。 他果断一弹衣袖,帅气无比的比了个招式开头,自信又张扬的看着守正。 “大人若不信,小子可以给大人打一套拳,或是举一举石锁为证,再不然,大人可让哪位军爷跟小子比划比划,是真是假,大人一试便知。” 宋兴林面上稳如泰山,心里就心虚如狗,倒不是怕跟人打架比试,而是…… 好吧,别看他架势摆的正,身子笔挺挺,其实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里,看着于苏的目光都是羞愧。 他在心里不住的对于苏暗暗说抱歉。 自己不是非要揽下这打虎的名声,实在是,跟让堂客出头变打虎人相比,还不如自己揽下所有避人耳目来得强。 好在于苏是懂得藏拙这个道理的,她也知道眼下的情况还是让小相公出头比较安全,便一直没吭声,只暗暗朝着宋兴林看来的目光轻轻颔首,而后果断附和着小相公声音,朝着问话的守正抑扬顿挫的保证。 “大人,大老虎就是我小哥哥打的,他可厉害,可勇武啦!” 守正听到于苏的声音,再见宋兴林这小儿身板结实,目光镇定且自信,一点也怕考验,更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而且那咬定的语气,若是他自己没几分本事,怕是也不敢在自己跟前说大话。 想到这些,守正莫名就信了宋兴林的话,信了以后,守正心里无端就涌起一股狂喜与欣赏来。 上下左右的把宋兴林从头打量到脚,不由伸手重重拍着宋兴林的肩膀,语带欣赏。 “好好好,好啊,都说自古英雄出少年,这话果然不假,眼下你……” 正要夸赞,却忽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宋兴林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守正语气不有一顿,摸着公羊须的手跟着一停。 宋兴林机敏的察觉到了不对,很有眼色的立马心领神会,急忙把手里刚才为了证明自己与堂客不是通缉犯而掏出来给小头目看,对方却一眼都不肯看的路引牌奉上,恭敬躬身。 “启禀大人,这是小人的路引,小人姓宋名兴林,吕宋的宋,兴旺的兴,山林的林,通阳县下白沙镇满山村人士。” 守正先是一怔,随后接过宋兴林奉上的路引牌快速的扫了一眼,确认真伪后,守正手扶胡须哦哦哦了几声点头,再抬头看向宋兴林的目光越发满意。 “嗯,甚好,甚好,宋兴林是吧?你这个名字好,兴旺山林,好得很!本官看你小子天生就适合游走山林,不然也猎不到这斑斓猛虎!” 守正品着宋兴林的名字一番感慨,竟是越品越觉得对胃口,说到最后,竟是不住的摇头晃脑起来,嘴里的表扬还一个劲的往嘴巴外头跑,“不错不错,我通阳治下有小子你这么个勇武少年,是我通阳之福,是百姓之福,你很好,很好啊!打虎的少年英雄,好得很!” 周围的人一听,连城门官老爷都夸赞眼前的打虎小少年了,他们这些人哪怕心里再有怀疑不信的,或者是再暗暗羡慕嫉妒的,面上却一个个的也跟着不由点头称赞。 众人花式海夸少年英雄的声音一起,边上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小头目瞬间歇菜,赶紧趁着众人的注意力没在自己身上,他悄摸一伸手,招呼着自己的几个兄弟悄摸后退,缩进人堆里后迅速离开,那模样就跟身后有鬼在追一样。 可不是有鬼在追么。 身在偏远破县城,每日进进出出城门的人大多都是穷杆杆,加上新来的这位县令还是个爱惜羽毛的,进出城门的费用不升反降,一人就两文钱的人头钱,还得笔笔都记账,每日一文不少的上缴衙门,说是用来建设城中基础设施,或是原主县中孤苦老幼,竟叫他们这样的喽啰再无油水可捞,他也不至于刚才看到这俩身边也没个大人的小的,恰巧年纪又跟新出的通缉令上通缉犯相符合,就起了捞一笔的小心思呀。 说来也是怪眼前俩死孩子不懂事,他们要是早把老虎露出来,他何至于盯上他们,把他们当成了软弱的小羊羔? 眼下即便没有守正过来,即便没有周围百姓的围堵报不平,自己在看到地排车上突然露出来的大老虎后,心里就会生出了犹豫的。 至多他也只会想着试探一下。 若是这老虎不是这俩死孩子家人打的,没有武力值的威胁,自己就顺便再占了这老虎,得一笔赏,发一笔财? 若是他们打的,有这么强大的武力值威胁,便是打死他,他也不会动歪脑筋的撒。 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这些年的城门守下来,他自认还是修炼的很到家的好吧。 眼下好了,自己看走眼失算了不说,这倒霉孩子竟然一口咬定,这老虎是他所猎,小头目立刻头大,心说,自己今日出门怕是没看黄历呀。 瞧这倒霉孩子那信誓旦旦不怕查验的模样,那锐利的眼神仿佛都带出了杀气,莫名就让自己菊花一紧。 看着身周闹哄哄的人群,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小头目一溜,忙着应付守正的宋兴林顾不上,于苏却看的真真的。 不过她却心虚没敢吱声,毕竟自己就是通缉令上的人呀。 不欲节外生枝的于苏看着逃跑的小头目,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正感慨这货走的好,走的妙的时候,她只听那位公羊胡的守正又在那对着宋兴林发问。 “嗯嗯,好小子,不错,不错!身板不错,气势也不错,不过本官有一事不明,不知小子你可否为本官解惑啊?” 宋兴林一听,二话不说抱拳回话,“大人请讲。” 守正扶着胡须,呵呵笑着,手蓦地往地排车上的虎尸一指。 “呵呵呵,也不是甚大事,本官就是想问问,你这大虎到底是在何处所猎?若是可以,这猎虎的经过,本官也想听上一听。” 此言一出,周围的百姓纷纷点头附和,“对对对,好小子你说说,快说说吧,我们也想听。” 他们这娱乐少,大家真是难得遇到这等精彩、热闹的稀奇事可围观八卦呀,所有人不住齐齐望着宋兴林一脸期盼。 想听! 第九十九章 带着老虎跟我走 面对这一双双密密麻麻的渴望目光,宋兴林默了默,暗自发现眼前守正的眼里闪着一抹名为套话的光,他想了想,而后才徐徐开口。 “启禀大人,小人昨日领着堂客上山狩猎,结果在满山村后山,就隔深山不足千米的山涧里,我们遇到了这只大老虎,当时情况危急,小人起先并不想与之对上,毕竟那会子小子身边还带着年幼的堂客,小的便领着堂客慢慢后退……” “啊?为什么不跑,还要慢慢后退?你小子不会真是艺高人胆大,想跟老虎干一架吧?”,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就插话。 宋兴林也不恼,他见守正也歪头一脸不解的样子,宋兴林莞尔一笑,好心的给解释。 “小子自幼长在山林,没少从有大本事的师傅那儿学到狩猎经验,自幼小子的师傅就一直教导小子,在山里若是遇到如老虎豹子等这样的凶猛野兽,你不能一照面第一反应就跑,因为一旦你转身就跑,就会把背后露出来,且对方就认定了你害怕弱小,觉得你是可捕获的猎物,必定会奋起直追,而大家知道的,我们两条腿怎么也跑不过猛兽的四条腿,那样的话唯有死路一条。” “啊!原来是这样!所以我们要慢慢退是吗?”,人群中一声恍然大悟的怪叫响起,周围的人们纷纷点头,双眼紧盯宋兴林,眼带期盼的望着他,指着他继续往下说。 宋兴林又笑笑,点头又摇头。 “也不完全是,我们得根据所遇猛兽的情况相对做出判断,如果对方没发狂,紧盯着你未发起攻击,我们就要面对着猛兽,紧盯着它们的眼睛,鼓足勇气与其对视,要凶,要狠,不要怕,而后盯着它,不要露怯的慢慢退,慢慢退。” “那要是猛兽发狂或者已经发起攻击了呢?我们也要对视慢慢退吗?” 宋兴林无语,“要是已经发狂,野兽都朝你发起了攻击,那说明对方已经看破你的虚张声势,已然把你当成了猎物,这样的情况下,你还不跑,难不成是勤等着被扑倒,被啃咬,被吃干抹净吗?” “可你小子刚才不是说跑不过吗?” 宋兴林无奈摊手。 “是跑不过呀,可那也的危机情况下,你已经没了退路,各位,我奉劝大家一句,那样的情况下,若是已避无可避,退无可退,你有两个选择。 要么拼尽全力奔跑逃命,越快越好; 要么就豁出性命拼一把; 就像我一样,当我拉着堂客慢慢后退时,对面的大老虎估计是觉得我们弱小,或者是腹中太过饥饿,一点也不把我的对峙放眼里,恶虎二话不说的朝我们夫妻扑来,没法子,我只能拉着堂客拔腿飞奔……” “吼!那好危险的啊……那后来呢?” 听到关键紧张处,周围的人不仅倒抽一口凉气,纷纷感慨焦虑。 宋兴林是一个合格的说书者,见那位守正的心虚也被深深吸引,他忙继续。 “幸好小子长年混迹山林,很是熟悉那一带的情况,小子拉着堂客夺路飞奔,猛地就想起,先前自己在那边不远的地方挖设有陷阱。 于是小子果断拉着堂客往陷阱处奔,恰巧陷阱边有颗大树,我们夫妻俩趁着老虎没有追上之际,小子靠着那点武功底子,顺利的把堂客送上高处,自己则是趁机扯下藤蔓绑缚腰间,而后站在陷阱上吸引老虎的注意力。” “哦,那后来你小子是不是就把老虎坑陷阱里啦?” 人群中有个自认为聪明的忙道出结果,立刻换来了宋兴林的欣然点头。 “对,这位伯伯真聪明,小子就是成功的把老虎引诱进了陷阱,而后仗着功夫跟腰间藤蔓的辅助,小子趁机抓着一捆藤蔓落下,一把套住老虎脖子,最后利用大树粗大的树干借力,把巨虎吊起,拼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畜生活活勒死。” 声音一路,在场所有的听书人,不由纷纷为宋兴林的英勇鼓掌,哗哗哗的声音,连守在城门两侧,手持红缨长枪的军士听了,也忍不住的纷纷加入了行列。 这样大的阵仗,众人如此热情的肯定鼓舞,倒是让宋兴林脸蓦地一热,看着自己身边小堂客的目光更加心虚愧疚。 话说,这些荣誉本都该是属于小堂客的,而眼下却被自己这个小偷所占据。 于苏见小相公朝自己看来的羞愧眼神,立马就知道对方想到了什么。 她不由伸出小爪子握住对方的手,还悄悄的在对方手心里挠了挠以示安慰。 得到了堂客的鼓励安抚,宋兴林的羞愧这才稍稍好了些。 就在这时,就在这一阵阵掌声与夸赞中,宋兴林与于苏就听那位守正大人道。 “嗯,据本官说知,满山村好像离着吴家镇不算远,加之本官看,这巨虎乃是公虎,身形花纹也跟近来连连骚扰袭击百姓的恶虎很符合,这么看来,好小子,英雄出少年啊,你小子这回立大功了,这是给县尊老爷分忧,捕杀了恶虎为民除害了呀!” 宋兴林抱拳,连连谦虚,“不敢不敢。” “诶~”,守正声音扬起,一挥手,“什么敢不敢的,恶虎在此,你小子就是少年打虎英雄。” “对,对,少年打虎英雄。”,身边的百姓纷纷叫嚷附和。 宋兴林小麦色的脸蓦地又是一红,完全是羞愧的。 人家守正却不知,见宋兴林如此,还满以为这少年英雄淳朴至极了,这么想来,心里也起了欣赏提拔之心,再次一挥手发话道。 “你小子很好,既然为民除了这大祸害,为县尊老爷分了忧,合该随本官去县衙让县尊老爷见一见,夸一夸才是,而且你猎了这恶虎,县衙还有奖励呢,该去,该去!” “大人,小子愧不敢受。” “诶~受得受得,县尊大人自来为这作恶多地的恶虎头痛不已,甚至还下了悬赏榜,只要有人除了这恶虎,县衙就有奖赏。 如今小后生你为民除害,走,随本官去县衙,县尊大人惜才,见了少年英雄定然欢喜,定要好好奖励你一番的。好孩子,这都是你该得的,不要推拒,随本官走,去县衙。” 说着,目光一转,看向自己身后的人,守正挥手发话,“来啊,把车拉上,我们请少年打虎英雄带着他打的恶虎,随本官去县衙,也好让县尊大人高兴高兴。” 声音落下,身后直接上来俩军士,竟是伸手就要来拉车。 周围的百姓也跟着纷纷起哄,竟是一副要继续跟随一起去凑热闹看好戏的模样,宋兴林与于苏相视一眼,只得沉默跟上。 第一百章 明镜堂里见县令 “报……大人,大人,好消息啊,特大好消息……” 县衙前院的议事书房内,县令大人正埋头清查勘验着历年来的账簿,外头突然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喊声。 年约三旬左右的县令才抬起头来,紧闭的屋门立刻轰一下被推开来,刚才大声叫嚷的声音随即在屋内响起。 “大人,大人,好消息啊,特大好消息……” 来人是今日在衙门内值守的衙役,此刻的他,浑身上下都透着激动欢喜,这模样县令却看的皱眉。 明明说话的语气不重,可随即说出口的斥责,却让这位得了好消息赶忙匆匆来报,还指望着自己表现积极,好在新县令大人跟前露脸的衙役蓦地变了脸色。 “这里是本县议事的书房,不是菜市口,你身为经年的衙役,为何还如此咋咋呼呼不成体统,进门竟是连门也不知敲了吗?” “大,大,大人……”,衙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心里猛地一惊,害怕心起,竟是结巴起来。 他这幅模样让新任县令越发看不上,也懒得跟他计较,不赖烦的严厉摆手,“出去,给本县重新来过。” 看着犹如鹌鹑般耷拉着肩膀,委屈巴巴转身出门去的衙役,县令叹气。 他是真不知道,前任县令到底是怎么治理衙门的,县城上下,账目不清不说,竟是连自己衙门里的人都管理不好,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是太多太多了啊…… 心里才感慨着,敞开的房门外,立刻传来咚咚咚的几声颇带着丝小心翼翼的响。 县令头疼的望去,见刚才被训斥的那位,竟是浑身紧绷中带着丝忐忑的伸手在门框边敲了敲,还一副怕门痛的模样,县令再叹气,只觉更加心累。 他不由抬手揉捏着胀痛的额角,叹息一声再次摆手:“罢了,进来吧,有什么话赶紧说。” 衙役咽了咽口水,见他们的新大人真没有要处置自己的意思,这才试探性的缓缓开口道:“大,大人,好消息啊……” “说重点!” 衙役立马一噎,忙咽下口水后急急道:“大人,打虎英雄,打虎英雄进县衙啦!” 垂头揉额的县令一听,立刻抓住了重点,“打虎英雄?” 想到前些日子,自己得到几个镇长反馈的恶虎伤人事件后,果断贴出去的打虎悬赏榜,县令一喜,立刻追问,“可是有人接了本县的悬赏榜,把那作恶的恶虎收服啦?” 这衙役也是个实诚人,其实根本就不会逢迎拍马,或者是说,想要逢迎拍马也找不准地方,要不然他也不会一直升不上去。 眼瞧着人到中年,自己在衙门也没几年好混的了,终于熬走了老县令,等来了新任县令,就想着豁出去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来着,结果还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不得其法。 这不,县令的问话,他明明只要回答,打虎英雄已经带着老虎就在前头衙门,大人您只需去看看就好的,结果这货却一脸疑惑的回答什么,“悬赏?小的没听说有人接了悬赏榜呀?” 县令一噎,很是没好气,“那你说打虎英雄?” 衙役耿啊,还连连点头,“对啊大人,就是打虎英雄啊!” 瞧他那茫然且理所应当的模样,县令一个头两个大,只觉跟这货说不清楚,忙一挥手,自顾自从座上起身。 “算了算了,跟你也说不清楚,本县自己去看,打虎英雄现在何处?” 茫然傻眼的衙役往前衙一指,“在前头。” 县令便看也不看他,虎步生风的直接越过傻衙役往前衙而去。 到的时候,平日里升堂的前堂下院子已经围满了人,都是一路看到地排车上的老虎后,尾随而来看热闹的百姓。 把宋兴林与于苏协同老虎一道带回县衙,守正才安排人把大老虎在衙门堂口中央摆定,才想着安抚好这少年英雄,自己就去后头请县尊大人前来来着,结果不等他把宋兴林与于苏把话说完,把人安顿好,县令就从旭日东升,明镜高悬牌匾后堂一侧走了出来。 守正一瞧,急忙上前迎接,“县尊大人大喜啊,作恶乡里的恶虎,被这位少年英雄给除啦。” 县令才步出后堂,一眼就看到了堂口中央的巨大斑斓猛虎,他眼神猛地一亮,快步上前,结果还没走到跟前,守正就急急迎了上来,口报喜讯,县令听的心生欢喜,忙就追问。 “是谁人揭榜打虎的?” 声音落下,守正一愣,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 大家回忆了半晌,好像都没提起过悬赏榜的对吧?大虎小英雄也没说自己揭榜了对吧? 其中那推着巨虎来县衙的兵丁还努力想了想,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县衙张贴的打虎悬赏榜,至今还贴在榜亭,眼下怕是还跟那通缉协查令在一块并肩了吧? 果不其然,所有人就听守正朝着县令躬身拱手回禀道。 “启禀大人,悬赏榜倒是不曾有人揭,不过这为祸百姓的恶虎却,是堂下这少年英雄所除乃是事实,大人,卑职已经跟少年英雄核查过,此虎就是近日来不断为祸的恶虎,定不会有错,身形特征,活动轨迹,均都符合,且是这小英雄从白沙镇下满山村附近所猎。” 虽然不是自己为民除害的,可是叫自己遇到了,还第一时间把事情落实呢。 此番动作,即便他没有首功,在县尊大人这里自己也是露了脸,算得上号了吧? 这么一想,守正心里有了决断,忙就把自己的判断说给了县令听,竟是一口就咬定坐实了,此虎就是为恶的恶虎,一点都没有什么想法说,自己会有说错的可能。 其实即便说错了,这只不是那作恶的恶虎又怎样? 眼前的老虎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呀,且即便自己说错了,以后再出恶虎继续作恶了,谁又能说得清,当初作恶的老虎不是眼下这一只?又或者说,当初作恶的就只是一只虎,而不是两只,三只?亦或是一家子? 所以不管是不是,不是也得是。 眼下自己把事情这么一盖棺定论,他不仅可以在县尊大人面前露脸,显示自己的能为,还能竖立起自己惜才且热情真诚的正直模样。 不仅如此,他想的更深的是,恶虎被除去,广而告之,不仅可以安民心,顺民意,更是可以在再有恶虎作乱之时,好叫眼下的打虎少年继续去除恶。 毕竟你都有能耐打一次了,那再来一次有何不可? 若是再来一次除不去,那只能说明,第一次就是他在撒谎。 守正心里的小算盘打的贼而精,而县令的眼里却全都是堂口的巨虎,以及堂下巨虎身后的那个挺拔少年。 第一百零一章 披红挂彩去游街 县令听完守正的话点点头表示明白,心里分析着,人则是快步上前,围着虎尸转了一圈做判断。 确认巨虎为公虎,身量巨大,的确是可以袭击杀人的巨虎而不是幼虎; 确认虎尸是新鲜的,好似是刚刚死了不久的; 再回忆起自己亲发的悬赏榜上,自己根据目击者提供的相关讯息,描绘出的老虎花纹、特征也均都对上了,县令心中已然有了定论。 他虽是文人书呆,却可以断定,这虎尸就是自己发出悬赏榜的作恶巨虎。 这么一定论,县令的脸上就涌起了喜气。 抖了抖衣袖,手一背,迈着八字官步走到宋兴林跟前,竟是把宋兴林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这一打量,在比对身后的恶虎,县令竟是越看越满意,忍不住的笑着颔首,交口称赞。 “嗯,不错,不错,少年人,这恶虎确信是你所猎?” 眼前的人可是县令啊,是他们通阳头顶的天,是比保甲,里长,甚至是镇上都厉害的县令,是寻常老百姓都极少得见的县令啊! 虽说自己倒是不惧不怕,可见到父母官,宋兴林内心也是激动的。 得县令询问,宋兴林急忙抱拳躬身,才要回话呢,县令身后落后两步的守正却比他还积极,忙就抢在宋兴林前头回话。 “对,对,大人,这孩子是个能耐的,英雄出少年啊,这恶虎就是为他所猎,这孩子为民除害啦!” 县令…… 宋兴林…… 既然人家都帮着回答了,宋兴林还能说什么? 官再小,人家那也是官,宋兴林多精明啊,忙就收回到了嘴边的回话,只故作憨厚的笑着连连点头。 县令见状跟着点头,随即又问。 “很好,你小小年纪就有此能耐,这是通阳之幸事,也是本县之幸事,你小子很好!你……” 县令顿了顿,这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眼前这挺拔的少年姓甚名谁呢,这不好,很不亲民,县令立马又问,“少年人,你叫什么名字?” 不待宋兴林回答,边上的守正忙又抢先回答:“回禀大人,卑职知道,他叫宋兴林,吕宋的宋,兴旺的兴,山林的山林。”,这个他清楚的很,不仅见面就问了,来县衙的路上,自己还特特再次问清楚了少年是哪几个字来着,为是就是等县尊问询的时候好回话呢。 又被抢答,宋兴林还能咋办,又只得朝着县令嘿嘿笑着点头,这‘憨厚实诚’的老实模样,看的县令满意又怜惜。 好在他算是个脾气好的,顿了顿又继续,“宋兴林是吧,嗯,很好,少年人,那你跟本县说说,你是如何灭了这恶虎的?” 宋兴林张嘴,才要回答,却下意识的看了守正一眼。 果不其然,人家守正看也不看他,竟是上前一步,再次积极抢答道:“大人,这个我知道,这個我知呀……” 县令:“你知什么知?本县是在问他,不是在问你!”,这么积极做什么? 终于,县令大人恼了,很是不客气的一把怼回了某人的抢答。 守正见县令语气严肃,面带不悦,这才自知失态,忙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嘿嘿干笑两声退后了下去。 县令见状才算满意,点点头看向宋兴林道:“小子,你自己说。” 宋兴林便拱了拱手,忙把先前在城门口时回答守正的话再说了一遍,不说是一字不漏吧,那也是半点不差。 身为一个精明人,宋兴林自是知道,谎言要想它真实,就是得不管说几遍,它前后都是一样样的,半点让人挑不出毛病才行。 深谙此道理的宋兴林,再次把打虎经过复述一遍,听的在场的百姓中,那些从城门口就跟着进来看热闹的人们纷纷点头。 “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 而那些路上见了巨虎跟着来看稀奇的百姓,听完宋兴林的复述后,一个个不由的惊讶,张大了嘴巴纷纷发出哇哇的感慨。 “真是太厉害了,真不愧是少年打虎英雄,真是有勇有谋啊……” 不仅百姓如此认为,连县令也是这般认为的。 他伸出一直背着的手,重重的拍了拍宋兴林结实的肩膀感慨。 “好,好,好,真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虽说你小子未接榜,但巨虎为证,在没有金钱利益的驱使下,小小少年的你还能如此英勇无惧,为了保护妻子豁出性命,且还能靠着聪明与机敏杀死恶虎,为民除害,宋兴林是吧?伱很好,非常的好!合该是我全县之楷模。” “楷模,楷模……”,躺下围观的百姓不由附和高喊。 县令笑着点头颔首,手臂高高抬起,轻轻下压,现场瞬间安静,便听县令继续道。 “既是楷模,合该叫全县百姓都看一看打虎英雄的风姿。”,说着一挥手,“来呀,赵捕头,给打虎英雄披红挂彩,带着恶虎跟英雄一起鸣锣游街去,也好叫我们全县百姓都瞻仰瞻仰我们的少年英雄,也看一看这恶虎的伏法。” “噢噢噢噢,英雄游街,恶虎伏法,英雄游街,恶虎伏法……” 这…… 瞧着堂上堂下一阵欢闹,宋兴林与边上一直默不吭声的于苏面面相觑。 话说,这是还要去游街? 话说,他们不是来卖老虎的吗? 两人眼底滑过的疑问还有互动,全都看在县令眼中。 曾经跟自己的妻也是两小无猜的长大,这些年来也是恩爱有加的县令,看着眼前的小夫妻俩倒是很欣赏。 他戏谑的摸了摸鼻下短短如陆小凤四条眉毛样的八字胡须,“咳咳咳,少年人,你们别急,可夫妻同去游街。” 毕竟夫荣妻贵嘛,更何况这恶虎还是因着眼前少年为了保护妻子所猎,这样的荣誉,合该夫妻同享才是。 “至于这恶虎不急,一会等游街完回来,本县再与你们议这恶虎的处理。至于城外榜单你们小夫妻没接,那也无妨,本县承诺俱都作数,这榜单上悬赏的奖赏,等英雄游街回来,本县自会奉上,你们夫妻且放心去,回头本县请你们吃庆功宴,去吧,本县等着你们归。” 县里笑着摆手,身后百姓欢喜的看着,得了县令命令的赵捕头还在等候,宋兴林跟于苏还能说什么? 第一百零二章 英雄出街夹道迎 宋兴林也是爽气,干脆利落朝着县令抱拳一揖,口中道谢,而后就在县令温和与慈爱……好吧,的确是慈爱,照他眼下这年纪,要做这打虎英雄的爹也是绰绰有余的。 在县令温和慈爱的目光中,宋兴林一手牵着于苏,一手揽过挂在地排车扶手上的背篓一把背起,这才跟在领路的赵捕头身后,来到摆着伸冤鼓的县衙外站定,任由积极去后堂抱来红绸的衙役在自己身上捣鼓。 一番忙碌,等宋兴林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处,由带着闷味的旧绸扎出的硕大红花时,一队带着锣鼓的衙役已经在他前头站定。 说真的,这样的风头自己根本没想出的,实在是太那什么了好不好? 没见着身边的小堂客连眼睛里都是幸灾乐祸,笑的豁牙都露出来了么? “鱼鱼!”,宋兴林不由怨念的加重语气。 急急躲开某人伸来的手的于苏坚定摇头,权当没听到某人那无可奈何的怨念小模样。 妈呀,真的是无法接受啊! 她才不要跟他站一起,还在胸口傻兮兮的戴朵大红花,还要以这个样子去出街,想想都尴尬好吧。 “小哥哥,我觉得你还是把背篓给我背吧,一会我跟你后头游街的时候,看到药铺子我正好去把天麻给卖了。” 宋兴林哑然:“我们说好在一起的呢?”,自家堂客不会这么没义气吧? 于苏看着小相公惊恐傻眼的表情,她极力忍笑,“咳咳,那什么,我这不是怕小哥哥你忙着出街……”,看到某人恼怒瞪来的目光,于苏赶紧改口,“额,我那不是怕一会小哥哥你忙着游街没空么。” “就是游街,我也有空!” 面对某人的咬牙切齿,于苏一点也不怕,她还胆大包天的伸手上去扯人家背着的背篓,一口咬定,“小哥哥,你真的没空,刚才县尊大人不都说了么,等你出,阿不,是等你游街回来,大人还要请你吃打虎庆功酒呢,相信我,你真没空,而天麻却不能等……” “不能什么不能!”,趁着作恶小手伸上来试图抢夺他的背篓之时,被气笑了的宋兴林果断一把抓住,一拉一带,于苏就落入了他的铁胳膊之下。 被宋兴林用胳膊死死的勾住,于苏就看着这货朝着自己龇牙。 “鱼鱼,我们是夫妻!既是夫妻,那就该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男人我打虎游街,怎么能少得了让堂客沾光呢?乖,县尊大人不都说了么,让我们夫妻同去,这可是县尊大人的命令,你敢不从?乖啊鱼鱼,我们一道。” 说着话,宋兴林不由分说的拉着于苏就走,根本不给于苏一点反抗的机会。 至于被拖着走的某咸鱼,嘴里还一个劲的喊什么,“天麻,天麻……”啥的,宋兴林浑不在意,只一口咬定,“没事,天麻什么的,一会游街看到药铺,我们就一道进去卖,到时候呀,指不定人家掌柜看到我们是打虎英雄,还能给我们个高价不欺我们呢。” 于苏…… 回应傻眼于的,是宋兴林招呼赵捕头的声音,“有劳赵捕头,我们就开始吧。” 声音落下,赵捕头一挥手,鼓声起,铜锣响,英雄出街,百姓夹道欢迎……咸于小苏无奈,只得低头努力减少存在感。 艾玛,躲来躲去,这社死的场面竟是躲不掉啊躲不掉…… 努力低头,一只小爪子死死被宋兴林抓住的于苏不知道的是,宋兴林这般强迫她出街,其实心里还有一道盘算。 先前城门口被小头目盘查堵路,被指出她是通缉令上通缉犯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那样的危机,他宋兴林这辈子不想再经历一次,所以这才脑子一转,迅速的有了眼下这般的取舍。 书,他宋兴林没读过;大道理,他也不懂几条;再没文化,可是有一条,他就经常从闯南走北的亡故师傅拿听到过。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觉得,自己再是藏着掖着,也没有完完全全把堂客暴露在世人眼皮子底下来的保险。 你想啊,他的堂客首先是小孩子,小孩子就没有大人的复杂心思,自然就不会有人想到,堂堂通缉犯,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人前,还敢在县里游街示众,越是暴露,越是明目张胆,才越是没人把堂客往通缉令上联想; 再一个,让堂客跟随一道游街是县尊大人的命令,他们不得不听不是么?更不能明目张胆的阴奉阳违不是么?毕竟万一一个不好,反而惹来怀疑怎么办? 退一万步讲,便是有人曾经见过自家堂客,觉得她眼熟的,也得考虑考虑,自己这個被通阳县令表彰了的打虎英雄吧? 且能单枪匹马的除去这么大只的恶虎,即便有投机取巧的成分在,他的武力值也是不能轻视小觑的吧? 但凡自己让人有那么一丝丝的忌惮,他就能护住堂客一时,就能有所防备。 没见过啥大世面,甚至还没有经历过人生险途的宋兴林,仅凭着他那一点小精明,凭着心里这两点不成熟的想法,这才有了现在强硬的拉着于苏一起游街,而不是把她藏在身后遮遮掩掩不露头的做法。 事实也果然跟宋兴林心里想的一样,他们夫妻这一大方的露脸,加之城门外那小头目本就是为了要好处在明显找茬,忙着看热闹,看打虎英雄,看恶虎的人们,哪里有人还想得起,城门外先前的那一茬?又哪里还有人记得那通缉协查令? 既然大家的心思都不关注通缉协查令了,又会有谁把眼下跟着自己丈夫游街的女娃娃,往通缉令上的画像上想? 身份暴露的这一关,小两口现下才算是彻底的过了。 大家且忙着呢,一路跟着打虎英雄出街,大家笑啊,跳啊,叫啊,闹啊,更有甚者,比如沿街有那亲戚先前被恶虎所伤的百姓,更是激动不已的纷纷把手里的东西往宋兴林手里塞,口中全是真心道谢。 还有那些沿街的商铺,开门做生意,总得进出货,县里有这么一只恶虎在作恶,大家唯恐避之不及,买家纷纷不敢出门,贩运的卖家商队纷纷避绕他们通阳而不入,这对于本来商业就不算发达的通阳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那么自然而然的,连整个县的情况都不好了,他们这些商贩又岂能有好? 一旦没有了商人把货物带来贩出,他们这些商户吃什么?卖什么?等着喝西北风吗? 所以呀,看到这为民除害的打虎英雄,他们俱都纷纷表示着自己的谢意,其实也不算多贵重。 自家店里售卖的糕点塞一包,食盐送一把,甚至还有送鸡蛋的,送凉茶的,一路下来,好嘛,便是夫妻俩一再拒绝,也架不住老百姓们真热情,实心给啊。 拒来拒去,他们夫妻俩,四只手,竟是没干过这不断从四面八方伸来的热情大手。 最后了这些好东西,竟然全都被大家塞到了他们背着的背篓里,快速的塞到拉着巨虎的地排车上,更甚至连边上压阵的衙役们手里都被塞满了东西。 就这百姓们还连连叮嘱交代衙役们,回头一定要帮他们把东西送到小英雄手上,让小英雄一定要收下他们的心意。 好嘛,这么老多的东西,先前小两口还计划的什么,等回头卖了天麻、老虎后就是采买的糕点物品啥的,竟是统统都不用再买了,可见东西之多,大家之热情。 第一百零二章 卖天麻误会大发 宋兴林别看年纪不大,心里却有成算的很,且是个做到做到的人。 既然答应了于苏,哪怕是如开玩笑时许诺出的话,他也谨记在心。 通阳县并不大,可以说比三江县还小上一些,整个就自北向南一条主街,所谓的游街,游的也就是这条街。 衙门口朝南开,游街队伍从位于主街中央坐北朝南的衙门里出来,他们先往北街走,游过半条北街抵北城内门后转回来,又打衙门门口过往南街去,一直游到南城内城门处,这就算是完整的游街结束了,其实并不用再带着人转回衙门来的。 不过是赵捕头这人做事本份,心里还想着先前县令大人吩咐的,说游街结束后还要设宴款待打虎英雄的话,赵捕头自然不会就此结束,而是还要带着宋兴林往衙门回,再见过县令大人才算完成任务。 再一个,游街到了现在,激动围观的人群却还未散去,人潮涌动,百姓久久不愿离开,而自己手下这帮伙计却已经是累了,无法,赵捕头只能先让敲累了锣鼓的手下停下,转头很是客气的护着宋兴林夫妻一路回,说是要带着他们去衙门领赏赴宴。 宋兴林与于苏没多说什么,毕竟老虎还在人家手里捏着呢,一行人转回,中途经过来时看到的一家大药铺的时候,宋兴林却先顿住了脚步。 赵捕头见状跟着顿足,忙走过来打问,“小英雄有事?” 宋兴林忙拱手道不敢:“不敢当赵捕头一声英雄,赵捕头若是不嫌弃的话,唤小子一声二郎便是。” 眼前的少年别看年纪小,却是在他们新大人眼前都是挂了号的,赵捕头再怎么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是这通阳县里的老油子、坐地户,他也不敢拿大,笑呵呵的摇头摆手。 “呵呵呵,不嫌弃不嫌。”,哪里会嫌弃?不仅不嫌弃,他还态度老好的,“二郎驻足不前,所谓何事?” 见人家问起,宋兴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手朝药铺外飘荡的幌子一指,宋兴林委婉道。 “有劳赵捕头挂念,小子也不敢瞒您,实在是……唉!小子家贫,上山其实不过是为了挖点草药找寻活路的,猎虎那是机缘巧合之下,为了保命不得已而为之,这不是想着今日进城来卖虎,正好带上挖到手的草药一并来换钱儿的么……” 话到这里,顺着宋兴林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那迎风招展的幌子,赵捕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挥手道:“原来如此,那成,正好我们哥几个也敲锣打鼓的累了,这样,二郎啊,我带着兄弟们去边上的茶铺喝茶,顺道等你可好?” 这自然是再好不过。 宋兴林人小成精,深谙阎王好见小鬼难搪的道理,今日虽说自己出了风头,这些衙役捕快不会为难自己,可想到以后,最是精明的他,在赵捕头领着手下往茶铺去的时候,赶紧从兜里掏出早上堂客早早塞给自己,买朝饭剩下的钱来,足有一吊钱三十文,他全部拢一块,不由分说塞赵捕头手里。 “赵捕头今日带着大家辛苦一场,小子不才,家境贫寒,手里也不宽裕,这点钱儿,还请赵捕头别嫌弃,拿去请诸位兄弟们喝杯粗茶。” 嫌弃是不可能嫌弃的,平常要是有人送上贿赂,他们拿了也就拿了,只是今日不一样,今日这大庭广众的,这上供人还是过了县太爷明路的打虎英雄,他们哪里敢伸手。 宋兴林一眼看出对方眼里的犹豫,他二话不说把钱往赵捕头手里一塞,语气果决强硬,佯装生气,“赵捕头不拿就是看不起小子,小子也不敢去卖药了,我们这便回吧。” “哎呀,别介别介啊,我哪敢看不起你小英雄啊……” 赵捕头心里暗道一声小子精明上道,面上却露出懊悔神色,竟是一下就收起了刚才的为难之色,嘴里还说的头头是道的,跟他做出了什么大牺牲一样,一拍大腿言。 “好吧,既然二郎你如此坚决,那我赵某也不矫情,生受你的啦,好小子,你且放心去,慢慢来不着急,赵某就带着兄弟们在茶僚子那边等你。” 话音落下,果断结果铜钱,招呼上一干衙役推上地排车,带着虎尸走的潇洒。 宋兴林目送一行人身影远去,心中暗暗嗤笑一声,转身拉着于苏往药铺去。 街边看热闹还未散去的百姓,看到衙役们喝茶去了,倒是没搞明白眼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包括站在自家铺子口,垫脚张望看热闹的药铺掌柜,心里同样疑惑。 才小声碎碎念的嘀咕着,这游街的队伍怎么不继续游,继续打道回府,反倒是在这半道散了,连衙役捕快们都跑去喝茶,单把打虎的小英雄丢下不管来着,心里正为小英雄抱不平骂骂咧咧呢,那精神的小英雄竟是到了自己的跟前来。 药铺掌柜的受宠若惊,老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直到人家小英雄越过傻愣愣的自己,直接进了自家铺子里头去了,掌柜的才醒过神来,急忙一拍大腿,赶在宋兴林与于苏身后忙往铺子里奔,一边追,一边连声招呼。 “呦呦,贵客盈门,贵客盈门啊!不知小英雄到小老儿铺子来所谓何事呀?” 总不能是嫌弃刚才自己没送礼给他们,回头来质问找茬的吧?该不至于吧? 其实也不能怪自己不送,毕竟恶虎被除去对他们药铺也是有益处的,最起码的等马上秋下了,他们也好去下头乡镇大批量的收药材做生意不是? 所以刚才看英雄游街的时候,自己是真想表表心意来着,只可惜自己开的是药铺,不是杂货铺,也不是糕点铺,更不是还乐颠颠送了个大蹄髈的富贵酒楼! 自己一个买药卖药的,总不能送人家打虎英雄药材吧? 自己若是敢送药材,万一叫人家误会了,觉得自己是诅咒人家小英雄生病受伤可怎么办? 人家别看年纪小,那可是连恶虎都能几拳头打死的厉害主,自己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人家小英雄的两拳头。 考虑到这些,自己才只一个劲的看热闹,并没有如边上的店家、掌柜们一样热情的送物添福,难道眼下小英雄是发现自己不送物添福,所以特来寻他晦气啦? 才这么想着,掌柜的莫名心虚,连连跟着进了铺子,心里其实已经做好了赔礼应对的准备的,嘴里还一个劲的好声好气告饶,“小英雄莫怪,莫怪,小英雄先喝点茶降降火,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慢慢谈,和气生财。 老掌柜嘴里客套的招呼都没打完,哪里料到,人家小英雄开口就是很有礼的询问,“劳烦店家,不知贵店这里可收天麻?” 脑子还没上线的掌柜一时半刻还没反应过来,还一个劲的在边上自顾自的说着他抱歉的话,“刚才不是小老儿不懂事,实在是小老儿怕小英雄误会……”,巴拉巴拉…… “掌柜的,掌柜的!天麻,说的是天麻!” 见自家老掌柜嘴里的话牛头不对马嘴,还是边上小药童急的实在看不过去了,连连拉扯了拉扯自家掌柜的提示,掌柜的这才茫然回神。 他看了看并肩站在自己跟前,脸上带笑的小英雄夫妻,又低头望了望正死命拉扯自己的药童,老掌柜嘴里还无意识的喃喃,“天麻,天麻?什么天麻?是要天麻?” 好吧,明显的,人老掌柜还没醒过神来呢。 宋兴林与于苏俱都无语。 真的是,让他们俩说什么好? 难道说,他们夫妻俩看起来真就那么凶神恶煞?以至于给人家药铺掌柜吓出毛病来啦? 好嘛,好嘛,眼前这架势,啧啧啧…… 说得好听点,知道的,他们是打虎英雄;说的不好听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土匪上门呢! 眼前的掌柜的很明显就是误会了嘛。 第一百零三章 剪子戥子称银子 唉,看来打虎英雄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呀! 夫妻二人齐声感慨。 宋兴林没办法,只得再次开口复述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这位掌柜的,小子进您老的铺子来,是想询问下,您老这铺子收不收天麻!”,宋兴林不由把最后天麻二字加重语气。 老掌柜终于醒过味来,嘴里呢喃复述,“天,天麻?” 宋兴林点头,“对,天麻,野生的,个大饱满,只不过因着小子赶着来城里卖虎,根本来不及清洗炮制,所以上头还带着泥土呢,也不知掌柜的您老收不收。” 这么说着,怕老掌柜再走神误会,宋兴林干脆卸下背篓,把背篓里头的天麻小心而又快速的往外取。 老掌柜看到一个个品相极佳的,外头还裹着泥土的新鲜天麻,被一一搁在自家柜台上,他终于醒神,双眼逐渐放光,一拍大腿,一呼气,嘴里都是欢喜,“哎呀,是天麻呀!” 奶奶的刚才可吓坏他了,感情人家真是来卖药材的,不是来找自己茬的,刚才完全是自己想多了呀! 老掌柜一想到刚才的失态,不由老脸一红。 他就说嘛,人家堂堂打虎小英雄,又不是山里的土匪子,哪里会这般不讲道理,还有硬要逼着他们这些店家百姓给好处彩头的。 毕竟给是福份,不给是本份不是,感情都是自己想法太多…… 弄明白这个,老掌柜紧绷的干巴老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乐颠颠的跑过来,一把钻到柜台后,抓着柜台上还带着泥巴点子的天麻就仔细端详起来,一边端详,他一边还念念有词。 “嗯嗯,这天麻不错,很不错!品相上成,只可惜还未炮制,小英雄啊,小老儿也不瞒你,若是这般品相的天麻,你们自己个炮制好了再送来我药铺,这个价格绝对不低,七八是这个数。” 老掌柜的抬手比了个六抖了抖。 “眼下嘛……嗯。”,老头儿摇头又点头,“这样,看在你是为民除害的小英雄,小老儿药铺也得了您的济的份上,小老儿不敢欺瞒小英雄,不若这样,这天麻,我药铺按生品一等品收,每斤一两六钱,小英雄以为如何?” 如何?从未挖过药,卖过药的宋兴林没做决断,反倒是转头急忙看向于苏。 而只会看图认字,同样也没挖过药,卖过药的于苏,对于这药材的底价,她也是一问全不知呀。 而且看老掌柜这模样,想必该是不会欺他们年纪小的吧? 不过买卖买卖,讨价还价才是买卖不是? 看到小相公朝自己投来的眼神,于苏大眼睛珠子咕噜一转,便是努力垫着脚尖也看不到柜台上方的小矮子没办法,只得连连后退几步,留够足够的距离看到人后,于苏朝着老掌柜笑的甜甜。 “掌柜老爷爷,我跟小哥哥挖这个天麻可辛苦了,为此还遇到了大老虎,差点就丢了命被吃掉了呢! 掌柜爷爷您看着就是个心地善良又慈爱的老人家,您可怜可怜我们辛苦一场不容易,就给再加点钱儿呗,掌柜爷爷,求求您老啦,您给加点吧。 您老给我们个实在价,以后我们要是还有好东西,都拿到您店里头来卖,您就当交个朋友,我们做长长久久的生意,您这般好,我们以后还会跟身边的人宣传,说掌柜爷爷您家的铺子杠杠的好,价格公道,掌柜善良不欺人。” 咸于小苏拿手的撒娇卖萌功夫一出。 好吧,也不知道是掌柜爷爷这个称呼挠到了老头儿的痒痒处呢?还是于苏眨巴着眼,声音软萌挠到了老头儿的痒痒处,再不然是她这美其名帮忙做药铺宣传的话,挠到了老掌柜的痒痒? 总之,老头在于苏的一通卖惨、卖痴、卖嘴炮的讨价还价下,老掌柜斟酌片刻,最后咬咬牙,巴掌比了个四。 “唉,小丫头说的也是,这样,小老儿我也不矫情了,看在打虎小英雄是份上,每斤加四钱,小老儿给二位凑个整数,二位看可成? 实不相瞒,小英雄,小娃娃,这可是底价了,小老儿可不欺你们,且小老儿敢保证,这通阳县三家药铺,两家医馆,再没有谁家比小老儿出价更高的啦!” 看小老头那莫名傲娇的模样,于苏想着,怕是这个价就应该到位了,与宋兴林对视一眼,见小相公暗暗点头,于苏见好就收。 “行,掌柜爷爷您这般爽快,那我们也不是矫情人,我们这天麻就卖给您老了,麻烦您给称秤吧。” 于苏豪气云天的一挥手,小老头果断笑了,忙招呼药童跟伙计过来,取出专业的刷把子,赶紧对着一柜台的天麻山刷刷刷。 毕竟泥巴也打称,天麻二两银子一斤呢,可不得刷把干净再上称? 一通忙碌,最后一过称,竟有近十四斤天麻,老掌柜这会子倒是故作大气了,直接大手一挥,竟是‘豪爽’的按照十四斤算价。 “别说小老儿我不公道,孩子们,小老儿给你们算个整数,一共二十八两纹银,你们是要银票还是……” 银票什么的可不保险,遇水花了字,或者是不慎被撕,被烧了可怎么办?更何况自己还不认字,所以自然是银子保险。 不等老掌柜说完,宋兴林就急忙插话,“我们要银子,谢谢。” 老掌柜笑笑,倒也没多话,他们这么大的药材铺子,怎么会拿不出区区二十八两纹银? 老头儿忙就颤颤巍巍的摸出腰间的钥匙,弯腰开箱,从柜下的银子箱里取出两个十两,一个五两,且颜色暗沉的小元宝来,最后找了半天,没寻到三两的碎银子,想了想,老掌柜的就准备去铜钱箱子里掏三贯铜钱来结账。 只是他才掏出一贯摆上柜台来,于苏就赶紧摆手拒接,“掌柜爷爷,我们不要铜钱,我们要银子!” 开玩笑,背篓虽然大,可一会还要拿去装,刚才他们进店时就临时转移到地排车上去的大家伙的心意热情呢,那都不够装的; 而且铜钱多重啊,三贯就是三千文,重的要死不说,一会还不方便操作缩小随身藏; 更重要的是,她随身带着的百宝箱里,自己跟小相公的私房中还有不老少的铜钱,够他们平日里使用的。 正常情况下,他们乡下都是以物换物,铜钱用的都少,他们夫妻得了铜钱,以后还得想法子把铜钱换成银子,兑换还有折损火耗费,损失的那可都是真金白银! 眼下既然能直接收银子,她是傻了才要铜钱。 精打细算鱼坚定摇头的拒绝,老掌柜也没法子啊,只得嘿嘿嘿笑着,取笑的点着于苏是个小人精子,自己不得已又弯腰伸手,从银箱里摸出个五两的银锭子出来,而后伸手取了剪子,拿戥子。 比划着五两的银锭子估摸一翻,抓着剪子绞下一块,随后捡起块大的那块打开戥子一称,发现多了一些,老掌柜又抓着银角子,仔细的眯着眼,举着剪子再细细绞下一块,而后再称。 摸多了银子,手上有些准头,第二次就叫老掌柜的成功分出了三两,而后把这块三两的银角子,一并放到了柜台上跟那两个十两,一个五两作伴去了。 一边从柜台下取出一块黄蜡,一个劲的在刚才绞银子的地方沾沾沾,连缝隙都不放过,老掌柜一边开口道。 “喏,二位贵客,一共二十八两纹银俱都在此,戥子也在柜上,二位点点数验看验看。” 宋兴林看着摆在柜台上的银子,又看看戥子,他也没二话,其实也是好奇来着。 毕竟以前的时候,自己虽然也挣到了银子,却从未摸过这精巧的戥子撒,所以他也就没假装什么大度的说不用验看。 果断的伸手,抓着柜上的戥子、银子,一一分辨称秤验看,很是过了一把瘾,满足了下好奇心。 ------题外话------ 亲们,真月底了,手里的月票,推荐票啥的,还留着干啥呀,都向我开炮呀家人们!帮帮忙,让月末的我飞翔一把吧! 第一百零四章 打蛇上棍吏变叔 一番操作,不多会就得了结果,宋兴林笑着朝已经收好黄蜡的老掌柜点头,“老掌柜的公正实在,银子果真一分不少对得很!” “呵呵呵,那是自然,我们万草堂几十年的声誉,信誉二字尤其重。” 在老掌柜的自吹自擂中,宋兴林抓起柜上的银子,就往身边正垫脚张望的矮脚堂客递。 低头瞧着她喜滋滋的收钱模样,宋兴林唇畔挂笑,目光暖暖,只觉自家这条仙鱼不简单。 又是天麻窝,又是打老虎的,他家仙鱼不仅是仙鱼,怕不还是仙鱼中的福运锦鲤鱼吧? 天麻卖掉,银子到手,堂客装模作样伸手进背篓里放银锭的时候,其实已经暗暗将之变小,收入袖子里的暗袋保管。 大功告成后,想着赵捕头等人还在外头等着他们夫妻,宋兴林跟老掌柜果断提出告辞。 做了笔大生意的老掌柜自是欢喜相送,等走到铺子门口,看着不远处的茶棚外地排车上的大老虎时,老掌柜终是忍不住心中的瘙痒,送别时试探着朝着宋兴林打问了一句。 “小英雄且慢。” 宋兴林脚步顿住,“掌柜的您还有事?” 老掌柜嘿嘿笑了两声,手往茶铺外地排车上的老虎一指,“小英雄,不知小英雄这老虎可要售卖?” 这个嘛…… 他自是想卖的,可是眼下老虎过了县令的明路,县令都没发话,老虎都还在人家衙役捕快手里,若是自己可以售卖,刚才去药铺的时候,人家赵捕头为何不让自己带着一并给处理啦? 既然人家当时都拉走了,那说明…… 想到什么,人精子的宋兴林摇摇头,“这个小子不知,毕竟县尊大人还未发话说可以随小子处理它,所以小子不敢妄自做主。” 此话一出,老掌柜满心遗憾,望着拿巨大的老虎连心都在容痛。 这完好没有一点伤痕的虎皮,还有这偌大的一副虎骨,以及最那啥的虎鞭,甚至是虎血虎肉,这可样样都是好东西,都是银子啊,自己若是收来处理好了再转手那么一卖…… 罢罢罢,果断的不能再想了。 做人要知足,毕竟知足才长乐嘛,老掌柜暗暗告诫自己。 再说了,今日已经得了小英雄售卖的天麻,自家若是处理好了,拿去巫中郡销货,这湿的一等品,炮制好后,怎么也得按照十两银子一斤的特等品卖,便是到时这天麻干了水份有些损失,自家铺子也还是血赚的,不亏,不亏。 至于老虎? 嗯嗯,他们是商,还是不要跟县令大人这官去争利益了,做人得知足啊。 不过送别小英雄之前,心痒痒的老掌柜还是忍不住的跟宋兴林叮嘱了句,“小英雄,以后小英雄若是再得了什么好东西,可定要记着送来小老儿这铺子里售卖啊,小英雄放心,小老儿绝对会给你们高价,定不欺您。” “好说,好说,以后有机会,小子定然再来叨扰掌柜。” “老虎若是县太爷发了话,小英雄也可拿来小老儿这边处理……” 宋兴林……“好,若是有机会的话。” 话是这么应着,人却是在老掌柜心痛遗憾的目光中告别,宋兴林领着于苏出了药铺直接就往茶铺去。 坐在铺子外头棚子下的赵捕头一行,一眼就看到了朝着他们走来的小夫妻二人。 没等人到跟前,赵捕头就招呼着兄弟们起身准备返程,眼尖的于苏很清楚的看到,这些个衙役可是并未跟茶铺掌柜的结账的,竟是吃了霸王茶?就这,人家店家伙计还得满脸热情的笑相送,这就跟她阿爷跟爹爹很不一样了。 在三江城,不要说跟着阿奶娘亲出门购物,就算是跟着阿爷跟爹爹他们去买东西,喝茶消费啥的,那都是要给钱儿的。 如今再看,于苏心痛,莫名觉得自家阿爷爹爹他们好傻。 至于这被一干衙役再度拉着上路的老虎…… 一行人回到衙门口,眼看着要进衙门去的时候,那位赵捕头却突然拉住了宋兴林。 “二郎啊,我看你小子也不容易,明明打了这么只大老虎,还心心念念的顾着卖药养家糊口,可见日子不是个宽裕的,我呢也心疼你小子,便与你说说,我们新来的这位王县令出身好,夫人是世家贵女,家里底子厚实,且有钱着呢,一会子的庆功宴席上,若是可以,你那老虎得看着来。” 莫名其妙的,对方赶在进衙门前拉着自己低声说了这么句,人精子的宋兴林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忙领情的暗暗点头朝着赵捕头道谢,手还赶紧摸向满满当当的地排车上,从老虎尸体边上快速挑选两包沿街被硬塞来的糕点,并一葫芦的酒,不由分说塞这位赵捕头手中。 “小子谢过赵叔好心,这些糕点也不值钱,还请叔您别嫌弃,拿家去给家里婶子还有弟弟妹妹们尝一尝。” 好家伙,于苏感慨,这打蛇上棍的人精相公,这就叫上叔啦?可以啊小相公。 赵捕头虽说是捕头,每月不过八百钱的薪俸,加之明里暗里的一些收入,每月到手的钱财,顶破天去不过一两左右,这还是捕头的收入,不是捕快。 一两左右看着多,可他家中十几口子人,就靠着自己这点俸禄,跟乡下老家二十担谷子田度日,日子过的紧巴巴的,自己又好一口子酒,哪里舍得买糕点家去哄堂客孩子? 所以眼下宋兴林送上的糕点跟酒,礼可不轻,很是叫赵捕头心里暗暗欢喜,觉得自己纡尊降贵的低头,主动结交这么个小娃没白结交,甚至他还觉着以后还能常来常往。 于是他也爽气,一手接酒葫芦,一手接糕点,嘴里尽的热情。 “哈哈哈,好好好,今日我老赵也沾沾我们打虎英雄的光,生受你的酒跟糕了,好孩子,以后得空多来叔家里坐坐,叔家就在桐油巷甜水井第二家,叔家里还有两小子跟二郎你年岁也差不多,你到叔家来耍,也好叫叔家两臭小子跟二郎你好生学学。” 这是客套话,也是实在话,实在到赵捕头巴巴的报上自己的住址,就指望以后常走关系相结交。 宋兴林见状那还说什么,忙抱拳颔首,连道以后定当上门叨扰,竟是简简单单的就交下了这么个坐地户。 …… 县衙前院花厅,宋兴林与于苏被赵捕头带着到的时候,花厅里已经摆上了酒宴,是县令通知自己的钱粮师爷,亲自去县里最好的味美楼叫来的外送席面,专门就是为了给宋兴林这个打虎英雄庆功的。 主持宴席的除了王县令外,还有师爷、主薄、典狱等等,几乎县衙里这些有头有脸的官员全都参加了,而像是赵捕头这个层面的小吏,竟都够不上这门槛的。 按道理,身为女眷的于苏,是该去衙门后院,由王县令的夫人这等女眷招待吃席的,不过是王县令眼尖心明,一眼就看出宋兴林这个少年英雄对于苏的重视与宝贝,又见之于苏眼下年纪尚小(这么矮,也不知满了六岁没有),身边也没个大人怕两小乍一分开不安心,这才没计较,一高兴之下,竟是体贴的许了宋兴林紧紧拉着于苏一并入席上座了。 这样的县令,让宋兴林跟于苏都很有好感。 第一百零五章 庆功宴护夫护财 一张大圆桌分宾主坐下,县令自是坐上首,正常情况下,县令身边该是其他县中官员,依照品级,按左为尊的顺序依次入座。 但今日不一样。 今日这宴席,不是专为打虎英雄而设的庆功宴么,身为此场庆功宴的主角,宋兴林自然而然的被请落座在县令左手的主宾位,再往左去,则是宋兴林连坐下都从没想过放手的于苏的位置。 众人刚落座,还未开席,县令立刻一招手,“来啊,把赏银奉上来。” 说起这打虎赏银,这里头还是有说道的。 因着周边好几个村镇乡村都遭了恶虎的袭击,这些个地方的镇长。里长、保甲们,竟是纷纷大出血的,都为了让恶虎伏诛许出了报酬。 你三两,我五两的,最后一统计,竟有三十两之多,加之身为新上任的父母官,手里又并不缺钱财,毕竟自己再是清流,他能娶到世家贵女,家里也是有些家底的。 手里有钱,妻子也有钱,第一次碰上这等事情,王县令也大气,想要尽快站稳脚跟的他干脆大手一挥,又往里头添了十几两进去,这就导致最后榜亭贴的悬赏令上,竟是有足足五十两的赏银。 如今宋兴林为民除害杀了这恶虎,身为一方父母官,一言九鼎,这赏银自然是一分都不能少的得兑现,且王县令也大气,兑现的格外快不说,还格外的利索。 圆桌上围坐的一圈人等,见王县令挥手之下,花厅帐幔后走出一精神矍铄的青衣老者,老者手里还捧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 别个官员见了这位新任县令的管家,一个个的心知肚明; 唯独宋兴林与于苏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夫妻俩正纳闷之际,老管家却已捧着托盘到了近前,就站在王县令与宋兴林中间,手捧托盘弯腰行礼,口称老爷,毕恭毕敬的把手里捧着的托盘高举过头顶,一副等候王县令发话的恭敬模样。 王县令见状嗯了一声,淡淡摆手示意老者起身,也不多话,直接掀开托盘上盖着的红布,笑眯眯的看向宋兴林。 “来,这是本县许诺的赏银,我们的少年英雄且接着。” 随着王县令的话音落下,托盘上五锭十两重的,由官府衙门铸的白花花、闪亮亮雪花银,赫然出现在托盘上。 宋兴林眼睛都被晃花了,好在还有理智在,还知道要客气婉拒一下,“大人,小子愧不敢受啊。” 他宋兴林从来不是君子,也特别喜欢银子,骨子里甚至没什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想法,毕竟银子啊,来路正当的银子,谁人不爱?想要…… 王县令见宋兴林推拒,他倒是哈哈笑了。 “诶~你小子先别忙着推拒,这是本县跟辖下几个受到恶虎袭扰的村镇,合力凑出的悬赏,你既然猎了这恶虎,为大家除去了这祸害,赏银自是你该得的,听话,拿着。” 人家县令都这么说了,那自己还矫情啥? 宋兴林也不玩什么七擒七纵,一拒再拒了,忙站起身朝着县令抱拳一揖,“那小子不才,就谢过县尊大人的厚爱了。” “哈哈哈哈,好,好,这才对嘛,男子汉大丈夫,恶虎都能猎,合该爽快些才是。” 在王县令与周遭一干大人的夸赞笑语晏晏中,宋兴林接过老管家手中的托盘,也就过了一下手,而后利索的交给了身边的于苏。 宋兴林这幅理所当然的模样,他自己不觉有什么,却让在座各位官员看了不禁又笑。 特别是王县令,他笑的最是开怀,甚至还不住摇头打起趣来。 “哈哈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我们的少年打虎英雄竟还是个惧内不当家的,这是银子过过手,最后妻子收吗?” 捏着托盘,准备叮嘱于苏收好银子的宋兴林,饶是皮再厚,在诸君的打趣下,也不由红了耳朵。 想要辩驳几句,自己不是怕堂客,那是疼堂客吧,望着这一张张打趣的脸,他忽然就不知该从何说起。 还是忙着从托盘里抓银子的于苏见状,心说这群合起来都快两三百岁的家伙,竟当着自己的面欺负自己的相公,这不是以大欺小么? 于苏立马不干了,倒没虎了吧唧的直接怼人,反倒是眼睛珠子咕噜一转,心里蓦地有了主意。 她银子也不捡了,蹦跶下椅子走到还在捧腹的王县令跟前,于苏福了福身子,团了个不甚完美的福礼。 “县尊大老爷,小女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呦呵,看来,这少年打虎英雄的小妻子也不是个简单的。 瞧瞧,一点也不怕自己这个父母官不说,竟是还想请教自己问题? 也不知道是什么问题,县令一听,瞬间来了兴趣,他倒是想看看,这个矮墩墩,软乎乎的小女娃,口中到底能问出个什么二五六来,便好笑的欣然应允。 “哦?有何问题,小丫头你且说来予本县听听。” “大人,您刚刚夸我家小哥哥打虎厉害,是少年英雄,您却不知,他为了保护我,为了打杀这害人的恶虎,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与决心。 说来,若不是生活不易,我跟小哥哥也无需上山冒险讨生活; 说来,起先我们也并不知道衙门发了悬赏令要灭这恶虎; 我跟小哥哥拉着恶虎进城来,不过是想卖了它换点钱儿,天冷能置冬衣被,饿了能买米粮盐,若是还有余财,我还想让我小哥哥去读书习字,也免了将来再出什么悬赏令,它认识我们,我们却不认识它。” 自己这话可不假,先前游街的一路,她家只觉劫后余生的小哥哥就拉着自己的手,暗地里一直跟自己嘀咕发誓,以后他定然要读书认字,说是也免得再出现今日这种不认字儿导致的危险。 她想想也是,这不,眼下这就是个很好的借口理由嘛。 毕竟当官的,哪有不喜欢有上进心,身处穷苦底层,还一心奋发图强要上劲的孩子? 于苏自认为把这些官儿的心理摸的透透的,(呸,明明你是从诸多打发时间的影视作品里,开了上帝视角现学现卖来的),却不想,她这一番话,还真就惊艳到了在场的人,特别是这位脾性都不错的王县令。 此刻的王县令,看着于苏眼睛都在发亮,不由惊讶的,把于苏上下左右打量了再打量。 嘿!这小女娃人不大,说的话倒是有理有据一套套的,甚至其中还夹杂着她小精明的卖惨,怎么看这女娃怎么都像是读过书,明点理的,只是不知道她为何年纪小小的就嫁给一个山野小子?莫不是童养媳? 不过这不是自己关注的重点,自己关注的重点是,这小丫头有意思,聪明呀! 他就喜欢聪明的孩子! 小丫头别看说的一套套的,她呀,这是在提醒自己,此刻还摆在县衙前头明堂里的恶虎,是他们夫妻本准备拉到县城来还钱儿的,提醒他别忘了这一茬呢! 既护夫,又护财,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 第一百零六章 这是啥狼虎之词 县令下意识的抓起桌上的折扇,唰的一下抖开摇了摇,脸上全都是看破一切的好笑之意。 不过小娃娃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而且小家伙说的也没错,他们为这恶虎拼命一场,不知悬赏令的情况下带着老虎进城,不就是为了换得银钱好度日么? 这么一想,王县令就果断的做出决断。 “嗯,小丫头你说的很是对,这恶虎既是你小相,额,小哥哥冒着性命危险猎来的,那它自然就是属于你们的,你们且放心,没人敢昧下你们的老虎。” “嗯嗯,有大老爷您这话,我跟小哥哥肯定放心。”,得到自己要想的答案,于苏小脑瓜直点,连眼神都亮了三分。 毕竟这么大一只老虎,连药铺的老掌柜都一心想要,它肯定老值钱啦! 心里美美哒的想着,自己这老虎接下来该如何卖,卖给谁,卖个什么样的好价钱呢,耳边突然就听到王县令的语气一顿一转。 “只不过……” 嗯?居然还有只不过?只不过什么?这大气喘的,不要呀!她不要只不过,她要一定过。 就当于苏一颗小心脏高高悬起,一副生怕县令改主意的忐忑模样,双眼紧紧盯着王县令的嘴巴时,这张嘴巴里却吐出句。 “只不过本县有个私心,本县见你们夫妻这虎品相完好,皮毛竟是一点伤痕都无,本县便想托个大,不知二位小友可否将你们的老虎卖给本县呀?” 说起来,自己想买这老虎,一是看中了这一身完好的虎皮; 二嘛,他是看中了这猎虎小英雄夫妻俩的好感情; 所以,他想从他们手里把它买来送给自己的妻子,这寓意很是不错。 他与妻子自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妻子一路陪着自己苦读、科举、入仕,最后堂堂谢家嫡女,还陪着自己这个落魄世族子,来到这穷山沟沟里的小县城吃苦。 一路风雨相伴走下来,虽没有大起大落,大灾大难,可爱妻为了帮自己绵延子嗣,在生育次子的时候难产伤了身子,自那以后,爱妻就落了个体寒的毛病,如今到这瘴气湿气都极重的西南来,妻子的身体越发畏寒。 今日叫自己遇到了这般品相完好的虎皮,还是出自这么一对,如他跟爱妻一样恩爱有加的小夫妻之手,他想,这可能就是天意,是福运吧?自是该买。 于苏听到王县令这么一说,心中大石落下,复又忙看向身边的小相公。 见小相公暗暗朝着自己点了点头,于苏转头望着王县令干脆应承。 “大人您是好官,既是大人要买,我们自然是愿意的。” 不过别看她应的干脆,这话里头啊还是有小九九哒。 是啦,是啦,都说是好官了,身为好官,应该,也许,可能,或者,定然不会贪他们小孩子的老虎,昧下不给钱的对不对? 很显然,于苏内里的这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王县令的火眼金睛? 能从千军万马中杀出重围,进士及第,成功授官,而后成为一县之长的人,岂是蠢才? 王县令乐的摇头,手里的折扇唰的一合拢,轻轻点了点于苏,“小丫头,调皮!” 于苏装傻充愣,嘿嘿嘿的干笑,再次福了福身,人却脆生生的问,“那大人,您打算作价几何啊?” 王县令莞尔,故作思考片刻,硬是吊足了于苏的胃口,这才笑眯眯的开口,“恩,那么大一只老虎,本县作价二百两如何?” 于苏:“天,二百两?” 众人:“天,二百两!” 两方人面对同样的二百两,态度却截然不同。 于苏嫌少,而一众官员却觉得多。 要知道这个钱可不算少,先不说主薄师爷等人的俸禄,便只说他们九品的押司、守正等人,一年到头的俸禄不过十来两纹银,便是加上明里暗里的冰炭孝敬,一年也不过三四十两的收入。 刚才那五十两纹银的悬赏就已经叫他们羡慕坏了,起先吧,他们本以为,县令给了这赏银,这里头就算是县令收下这老虎的银钱一并算了,这样的话五十两就不算多了。 他们就是羡慕也不觉有啥,毕竟一只大老虎呢,便是再在他们这穷乡僻壤买不上什么高价,百来两纹银定是有的。 这么一看,比起五十两,自然还是老虎更值钱。 只是不等他们暗暗盘算的账盘算清楚,自家大人竟是吐口要另外给银子买这老虎,还是出了二百两的高价?这又怎能不让他们羡慕嫉妒? 然,就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竟是还不满意,说的什么:“县尊大老爷明见,我们这只大老虎,它大且好,连皮都没破一点点,油光水滑的,皮子可是能值老大钱啦!这还不算,大老爷,这虎骨,虎肉,虎血,还有虎……呜呜呜……” 本着做生意自来就没有不讨价还价的道理,于苏哪怕是觉得这二百两不算太少,下意识的她还是想继续努努力,万一人家县令大老爷是个大方的呢? 为了把自家大老虎卖个好价钱,于苏绞尽脑汁的想广告词,想老虎的好处。 她一本正经的掰着个小爪子连连数,数到后来,竟是大言不惭的连虎鞭这玩意都秃噜出来了,唬的身边宋兴林那一个激灵啊。 这话,这狼虎之词,是她个小丫头能提的吗? 也得亏自己时刻留心关注着这位小祖宗,所以当于苏嘴里某鞭的话头一起,宋兴林反应迅速,急忙一把捂住了于苏嘚啵嘚的小嘴巴,及时制止了于苏口中的虎狼之词,一面还连连尬笑着望向县令。 也是宋兴林动作太快了,一时反应不及,搞的王县令愕然。 他起先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是随即看到宋兴林的尬笑,再结合于苏刚才点的那些东西,最后再往恶虎身上那么一联想,王县令立刻清楚了,刚才于苏嘴里被堵回去的玩意是什么了。 王县令哑然,摇头失笑,不住的点着宋兴林感慨。 “小子啊,你这可不行,当面教子,背地教妻,好在你妻如今年纪尚小,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倒也没甚,不过以后啊,你可得用点心,好好教。” 宋兴林还能说什么,如今就是这么个世道,女子光活着就不易的世道,而且对方还是一地父母官,宋兴林自然不会跟高高在上的人家说什么自己的理念想法,只得连连应是。 被捂住小嘴巴的于苏,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她看看小相公,又望望那王县令,最后扫过一圈神色各异的官员们,于苏无辜的眨巴眨巴大眼睛,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唉,生活不易,咸鱼叹气。 第一百零七章 敢与县令讨还价 短暂的尴尬过后,王县令瞧着这年纪尚小的夫妻俩,心里也没准备跟于苏计较,他爽朗一笑,带过刚才的尴尬,而后望着于苏发话道。 “小丫头,你说的都对,这老虎全身都是宝,身上从里到外,从头到脚,样样都值钱,可是吧,这恶虎伏诛到现在,估摸着也有一两天了吧?加上你们猎杀的有技巧,虎身不带一点伤痕,虎血当初又没有放出,如今全都浸进了肉里,怕是再想放出都难哦。 如此,虎血没了不说,连虎肉都被血液僵住,味臊不值钱了,依本县看,眼下也就这虎骨跟皮毛值些钱。 可是小丫头,你须得知道,这里是地处西南的通阳,不是繁华的京都,不是热闹的岳州府,更不是有大商贾流动的巫中郡,在这里,在这通阳,本县给这老虎作价二百,已是个极好的价格了!” 不是他自夸,这还是因为自己厚道,是一县之长,不能与民争利之故。 话是这么说,可是…… “可是大人,您是大人啊!您是我们通阳县所有百姓的天,是会忧我们辛,挂我们苦的县尊大人啊! 您是不会欺负我们小孩子的对不对? 我跟小哥哥没法把大老虎拿去巫中郡,拿去岳州府,甚至拿去京都卖,可是您可以啊! 像您这般爱民如子,连我们不揭悬赏都会君子一诺,一文不少的把赏银赐给我们,一点也没有因为我们年纪小就看轻我们,忽视我们,欺骗我们的青天大老爷啊!您这样好的大人,怎么会欺负小孩子呢?” 我艹,这话厉害了我去,说的真是极有深意啊!马屁拍的也特别到位,怕是个当官的都爱听啊!牛啊小丫头! 一桌子的人,他们起先一直都没拿正眼看过于苏,只拿她当小孩瞧的一众人等,在听了于苏这一番话后,不由对她纷纷侧目起来。 便是连王县令,在听完于苏这番不动声色,看似赤诚的,拍马带将他的军的说词后,也不由对于苏另眼相看。 他能说,这两小不愧是夫妻么? 丈夫小小年纪就能徒手打恶虎,这当妻子也不简单,竟然也是个有眼色且聪明活泛的,真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啊。 起先他还只当这女娃是年岁小,所以不知怕,才会胆子大的跟自己侃侃而谈,讨价还价,眼下看来嘛…… 嗯,不错不错,真有意思。 自己竟是好久都没有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还是如此俩孩子。 罢罢罢,就像是小丫头说的,他可是爱民如子,不欺百姓,不会欺负小孩子的好父母官,自己也不差钱,便…… 王县令望着于苏眼里的闪光,哑然失笑着一挥手拍板道:“罢罢罢,看在小丫头你还准备要送你家相公去读书识字的份上,看在你这般能说会道的份上,本官便退一步,允你三百两如何?” 如何是不如何的,没人会嫌钱多。 不过于苏也知道,面前是官,自己不能得寸进尺,且三百两也不少了,没见着一桌子的人,看着他们夫妻的目光都羡慕惨了么? 这么看来,三百两,自己与小相公也没吃亏。 于苏当即脑袋瓜一点,跟着豪气拍板,“好,三百就三百!君子一言……”,她朝着王县令伸出自己的小巴掌,望着王县令眼睛都在放光。 话说,这动作她可没少从影视作品里看到过,今日游街卖虎,还叫自己谈成了一笔生意,没让家里的大老虎给人坑了去,此刻的于苏心里正是豪情万丈,想也不想的竟是要亲身体验下,这君子立誓击掌的乐趣。 起先,人家王县令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看到于苏嗷嗷叫的(乱讲,她很严肃的好吧),一边放话卖虎,一边还朝着自己伸出小巴掌,喊着什么君子一言? 王县令反应了半天,最后才反应过来,感情这小丫头是要跟自己许君子,击掌为誓? 有意思,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不过自己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小丫头这模样一点也没有君子之气,反倒是透着一股浓浓的草莽气息是怎么肥事? 心里哂笑,王县令也起了逗乐的心思。 反正又是小孩子,对方也就跟自家小儿差不多年纪,就当哄孩子好玩儿了,真就伸出巴掌,啪的一声跟于苏对掌,“快马一鞭!”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见证下,一大一小利索的击掌为誓,气氛还莫名有几分郑重,还是王县令最先打破沉静。 他收回右手,抓起刚刚放下的折扇抖开,一边摇啊摇的,一边戏谑的看着于苏打趣。 “你个小丫头,人看着不大,心思倒是鬼精鬼精的!还君子一诺,击掌为誓,啧啧啧……”,光是想想,他就不由好笑,“小丫头,本县怎么觉着吧,你击掌是假,怕本县光说不练赖你账才是真吧?” 这就被看出来啦?于苏……也太快了吧? 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小九九,明明藏的很好的说。 不过没关系,她有办法,她笑,一个劲的憨憨笑,网络爸爸都说了,只要你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宋兴林也是被自家堂客的胆大包天吓一跳,可惜,刚才一来一往之间,根本没给自己反应插嘴的机会,眼下见情况好似不对,护妻林立刻上线,赶紧朝着县令抱拳作揖告饶。 “县尊大人,小子堂客年幼,她不是……” “不是什么?”,王县令抬手,折扇轻轻点了点宋兴林,“我说你小子总归也是个厉害的打虎英雄啊,怎么就这般惧内呢?”,说着宋兴林,王县令还止不住摇头感慨,“你这般要不得,要不得呀……瞧你小子这模样,刚才本县还点你说背后教妻呢,就你眼下这无底线的维护在意劲,本县是不敢奢望了,唉!” 这浓浓的打趣,竟是叫在场的人均都不客气笑了。 人家主薄见自家大人是真没生气,这才起了圆场的心思插话打趣,暗暗恭维拍马。 “呵呵呵,还是县尊大人您火眼金睛,慧眼识人,您怕是早就看出这小两口感情好,还是堂客当家做主的吧?大人英明,哈哈哈……” “哎呦,瞧魏主薄您这话说的,堂客当家怎么啦?我就觉着堂客当家好,堂客当家妙,老话说的好,听家里堂客的话发财!我就最是听堂客的话。” “呦呵,没看出来,原来我们杨押司竟也是个耙耳朵啊!哈哈哈……” 花厅内顿时哄笑一堂,气氛松快又融洽,倒是让紧绷担忧的宋兴林狠狠松了口气,不由瞪了眼身边的堂客。 他今日算是知道了,小丫头竟然还是个爱财不要命的主,胆子都比天大。 被自家小相公瞪了,于苏也没心虚,不仅不心虚,还暗搓搓的伸出小爪子,在桌布的遮掩下,偷偷拽了拽某人的手,被人家躲过去了,她也不灰心,小爪子不依不饶的又追上去,抓住了拽了拽,不理她,她再拽了拽。 第一百零八章 从此被卖不归路 面对那不依不饶的小爪子,宋兴林叹气,只得任由这让人又爱又恨的小爪子把自己牢牢抓住,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刚刚因担心而冒起的火气,就因着这轻轻一拉再一拉之间,眨眼间就消失殆尽。 他是不会说的,打死都不说!自己还‘气’着呢! 就在这时,哈哈开怀过的王县令,目光看向拉着宋兴林的手正在暗暗讨好的于苏,他神色一正,眼睛看着于苏,话却是朝着身后刚才端来托盘的老者发的。 “管家,你且去后衙,跟夫人取三百两的银票来,本县得给小英雄夫妻付账呀,可不能让小丫头觉得本县欺她,光说不练。” 管家一听,立刻应喏。 王县令复又看向于苏,故意戏谑道:“怎样,小丫头,本县说话算话吧?” 于苏先是给王县令的戏谑态度说的不好意思,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大人居然吩咐管家去取的不是银子而是银票?这就不可以啦。 顾不上再哄小相公呢,斤斤计较苏再次上线。 “管家爷爷且慢!”,一把先喊停了一只脚都迈出花厅的老管家,于苏视线才急忙转回王县令身上,可怜巴巴又干干脆脆没一点遮掩的道出目的。 “县尊大老爷容禀,要是可以的话,您还是让这位管家爷爷给我们银子吧,毕竟给我们银票的话,一来我们不识字,二来银票薄薄一张不好保管,淋湿了或者是破了烂了,我们的钱儿就打水漂啦!”,当然最重要的是,银票拿去票号兑换,他们还得出火耗费啊! 听小哥哥说,在他们这地界,因地处偏远之故,有着十比一的火耗呢,这是他们寻常老百姓能出得起的? 三百付三十的火耗,她拿着去干什么不好,为什么要白白便宜了票号,让自己承担这份巨额损失?必须不能够! 于苏不由默默的怨念出声,竟是没有预料到,自己的怨念太重,竟是不知不觉就把最后不平的一句,得自己出火耗费的抱怨给给秃噜了出来。 声音哪怕再小,却还是映入了王县令等人的耳中。 王县令与管家先是一愣,随后听清楚于苏小小声的不满后,愕然的王县令猛地爆出一阵狂笑,竟是折扇又点着宋兴林无奈摇头。 “好小子,你看看,你看看!你这当家的小妻子竟还是个抠门惜财的!啧啧啧,这么会节省,难怪的你这么宝贝呀……” 宋兴林:“大人说笑了,不过我们寻常小老百姓家,平日里一文钱都是好的,我家堂客这也是勤俭持家,她很好。” 关于银子这一点,自己也很认同的说,三十两银子呢,拿回来给堂客买好吃、好喝、好穿的难道不香吗? 被宋兴林这么一回话,王县令蓦地想到了自己与爱妻曾经,想起了他们一路扶持走过的艰辛,心不由的就软乎了起来。 目光落在于苏与宋兴林小夫妻俩身上,就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与爱妻,他的面容越发的欣赏慈爱。 “好,好,宋小郎啊,你能有这般的妻子,亦是你生平幸事,你要好好待她,以后夫妻俩好好过日子,莫要辜负了这小丫头才是啊。” 宋兴林忙恭敬心诚的朝着王县令一揖:“大人放心,小子定会珍惜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以前的爱放在心里,这确是他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还是几乎全县官员的面,郑重的许出这般重的承诺。 “好,好,好!”,重情义的人谁都喜欢,王县令也能不外如是,心里高兴,才要举杯开宴,那头还抬着脚驻足的老管家,不由看向自家大人,硬着头皮的打断自家主人。 “老爷,您看?” 他这还等着呢!自己到底是去拿银票呢,还是拿银子呢? 管家的声音一起,王县令看着满脸为难苦笑,就跟被定在原地的管家,他不由好笑。 这个还用问? 王县令朝着老管家摆摆手,“去吧,叫夫人开公中库房,取三百两纹银过来予这小夫妻两俩。” 得了吩咐,确信再没有吩咐变故了,老管家忙躬身应是离开。 老管家走后,王县令视线落回宋兴林身上,起了爱才之心,想到先前于苏一开始跟他讨价还价卖老虎时嘴里的说辞,王县令不由拍了拍宋兴林的肩膀。 “好小子,你们不是说要存银子读书习字么?如今银子有了,本县就等着你到县学进学的那一日,本县期待,几年后你宋小郎学有所成,也能叫我们通阳出个文武双全人物的那一日。到时候本县也好叫大家瞧瞧,我们通阳虽地处偏远的西南,也是有风流人物的!” 这期盼有点高,现在连字都不认识的宋兴林可不敢托大,也不觉得自己有这份能耐。 他可不是自家隔壁堂叔伯爷爷家,自小就有神童称号的堂哥宋兴祖,他是宋兴林,村里人口中干啥啥不行,撒痞第一名的宋二痞! 自己是想认字,曾经是因着羡慕家里兄弟;后来是想护着堂客不让她被人欺;再多的,自己却是从来没有考虑过的。 至于科举入仕?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好吧。 结果人家县令一来就给他定这么高的起点,怕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宋兴林犹豫,面上也露怯的一再道不敢,反倒是于苏一把蹦跶过来,拍着胸脯表示,“县尊大老爷您瞧好吧,等回头家去,我就督促小哥哥上进,监督他读书认字,一定让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奋发图强,报效朝廷!” 呵,这词还挺押运,这小丫头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个不认字的。 不过这话说的对,如此少年可不就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奋发图强,报效朝廷么! “哈哈哈哈,好,好,好一个报效朝廷!本县就等着你们将来学好文武艺,报效朝廷,报效陛下。” 豪情壮志的说着,王县令端起酒杯招呼众人,“来,诸位满饮此杯,让我们拭目以待,为我们通阳县将来的文武全才,国之栋梁干杯。” “干杯,干杯!少年人,有志气,有志气啊!” 一屋子的的人全都随着王县令站起而站起,举杯而举杯。 大家很给脸面的举杯畅饮,唯有宋兴林,酒喝了,人却是恍恍惚惚恍恍,不知自己怎么就被迫走上了这条文武全才的不归路的。 直到后头宴席都散了,被自家堂客扶着离席,晕乎乎的宋兴林还在晕。 话说他是谁?他在哪?他要做什么? 怎么几个言语间,自己就被卖了,还卖的如此干净呢? 此时的宋兴林还不知道,将来他被卖的次数还会更多更多……甚至还因为自己这被妻子的一卖再卖,从而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在自己计划之内的不归路…… 第一百零九章 风风光光锦回乡 却说眼下,一屋子的人欢声笑语,相处融洽,也没有官民之分,大家喝酒吃菜,开怀畅饮。 期间因着于苏的果断卖夫行为,王县令一高兴,立刻许出了几本自己当初科举时用过的书,当是送给宋兴林奋发图强的勉力之物; 既然一县之首都表示了,下头的人能没表示? 一个个的积极到不行,既然县令送了那么高级的书,他们不好越过,那也没事,精明的他们脑子一转,高级的送不了那就送低配版呀! 毕竟这打虎英雄还未开蒙不是么? 主薄就站了出来,当了这第一人。 “今日高兴,下官也来凑个趣,大人的东西都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下官万不敢跟大人比肩,下官也就图个热闹,不若给小英雄送上一套文房四宝,祝愿小英雄科举入仕,将来有个好前程。” “我,我,卑职不才,家中小子不争气,还有崭崭新的启蒙声律,小英雄若不嫌弃,还请万万收下。” “卑职囊中羞涩,别的送不起,几刀好纸还是有的。” “还有我,下官是武人,不懂什么文房四宝,别的没有,这厉害的武器下官不缺,来啊小英雄,这匕首你且接着。” …… 大家竟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凑趣起了兴头,转瞬间就决定好了一切,给本没给他们夫妻俩插话的机会。 只可怜被卖干净了的宋兴林,独自在一边捧着酒杯暗暗忧伤。 不多时,老管家回了来,于苏那是美滋滋的收了由官府统一铸造的三百两雪花银,唯独自己…… 宋兴林就想不通了,自己明明一个打虎的武人,匕首还好说,可他怎么就被一众官员塞了一箱子的书籍跟笔墨纸砚了呢? 说不通啊说不通! 唉,何以解忧?唯有杯中酒。 从来不曾牛饮,也就成婚喝过酒的少年人,这日忧愁的把自己成功醉倒。 人都醉了,家是回不成了,加之山城多雨,一顿席罢,天公还作美,竟是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留客雨来。 那还说什么,人家王县令今日且高兴着呢,同样醉醺醺的他大手一挥,直接就把于苏他们夫妻俩留宿在了县衙不说,竟是不知道又是哪根神经起了兴致,居然要让赵捕快带着今日游街的锣鼓班,等明日一早雨停,亲送他们夫妻敲锣打鼓的回乡去,美其名曰,是要让下头受害的村镇百姓,都见识见识他这个打虎小英雄的风姿。 为此,扶着醉猫去县衙后院客房休息的于苏也是醉了,但是她能反驳县令的好意吗? 不能! 所以咯,自然是今日安心在县衙住下,只等明日一早敲锣打鼓的回家去啊。 次日一早,于苏跟宋兴林是被县令夫人派来的丫鬟温柔喊醒的。 二人匆匆洗漱,吃罢早饭,虽是没再见到公务繁忙的王县令,夫妻二人却是在县衙后门,被门口两辆满满当当的车给唬了一大跳。 于苏看了看地排车,视线落在多出来的那辆马车上,她不由拉了拉同样诧异的小相公。 宋兴林醒过神来,急忙三步并作五步的走到赵捕头身边,指着地排车边上多出来的那辆马车疑惑道,“赵叔,这车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的,只披红挂彩的光荣回乡吗?怎么还多冒出辆马车来了不说,车上还装了这么多东西? 赵捕头是知道怎么回事的,忙笑着走到没有棚子,此刻车扶手上也已经被套上马的地排车边上道。 “呵呵呵,你小子难道认不出来,这是你自己拉来的地排车呀!” “不是赵叔,我知道这是我的地排车,我说的不是这车,我说的是……” “你说的是这车上的东西是吧?” 赵捕头好性子的呵呵笑着,见宋兴林连连点头,他拍了拍地排车上被堆叠的老高,昨晚其实已经被空闲下来的于苏,大致查看整理过的东西,他笑着解释。 “你小子昨日到底喝了多少酒?这是还没清醒了吧?好小子,你莫不是忘了,昨个上午你游街,沿途的商贩百姓,都热情的给你塞东西的事情啦?你家小堂客忙了半晚上收拾呢!” 点着被自己一大早带着兄弟们,用棕绳有序绑缚固定的东西山,赵捕头继续。 “小子不是我说,连叔都羡慕你呢,昨个白日游街得了那么老多的不说,后头还有从各处赶来的人,纷纷都朝着我们衙门来,都是给你送礼物的,就这,人家还连连叮嘱我们不许动你这些个,他们专门送给你这除害小英雄的礼物呢,啧啧啧……是羡慕啊。” 当然,这话说的夸张了些,不过心里羡慕也是有的。 这些东西都是自家出产的,一样两样的看着不值钱,可架不住数量多啊。 若是平时,眼前摆着这么多好处,他们这帮子没甚油水的衙役捕快哪有不心动的? 不过是看到县令赏识这少年,此人又跟他们整个衙门的官员都混了个脸熟,还是那么个会做人的小子,便是只看面子情,他们也不会动他的东西。 这不一个不慎,积少成多的竟然装了满满的一车。 不得已,他们才动了衙门里的马来拉,毕竟谁让县令夫人昨个在听了打虎英雄出少年,还从丈夫那听了这小少年的堂客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后,竟起了惺惺相惜的念头,直接大手一挥,说是雨后泥泞,地面湿滑,打虎英雄走着回不方便,也不气派,竟直接派出自己的马车相送不说,还把车内装满了礼物。 什么干果,糕点,布匹,酒水,甚至还有米粮,样样俱全,自己偷偷透过车帘子瞄了那么一眼,就一眼,看的自己都不住咋舌。 他们家夫人不愧出身世族大家,真是有钱啊! 这么老多的礼物,看的他酸的啊,再算上悬赏榜上的五十两赏银……这小夫妻俩人不大,荷包却超级鼓。 他奶奶的,这就让人羡慕嫉妒恨了。 自己要是早知道打只恶虎能有这么多收获,他早就动手去打虎了呀,便是自己干不过,带着兄弟们一起上,难不成还灭不了这么独独一只的恶虎? 明明这少年都可灭杀,他自然也可以的呀! 羡慕归羡慕,嫉妒归嫉妒,身为捕头,面对的又是大人们都喜爱的人,该有的职业操守,赵捕头一点也不缺。 不仅不缺,他甚至还能硬是压下心里的羡慕嫉妒恨,欢喜的上来把昨日宋兴林就戴过的大红绸子花,再次殷勤体贴的给他戴上。 把于苏抱上县令夫人派来送人的马车上,拦住也要跟着上马的宋兴林,赵捕头挥手招呼手下牵来一匹马,示意宋兴林上马,再挥手间,车前头俩举着仪仗的衙役,打出手里的朱漆牌高举,鼓一响,锣声鸣,英雄再次出街,这一次却是风光回乡的,虽然,小夫妻并不想这么惹人关注。 至于来时应承某人的猪头肉…… 骑马走在街道,路过猪头肉铺子的时候,宋兴林并未停下,因为他想起了那些,已经被小堂客大致整理过的满满一地排车上的东西。 宋兴林会心一笑。 这些东西五花八门,每样份量都不算多,可合起来却多的吓人。 这么多的东西,还有很多都是容易坏的,昨个便是下雨气温低,这些怕是也经不起存放,处理不及时放坏了,自己可是要心疼的,毕竟这些都是城中百姓的心意。 如此,不如先不买这猪头肉,用车上的福气先送给好兄弟当补偿好了。 至于这满满一车的心意跟添福,以后若是有机会,他也想回报这些陌生的,却给予了自己温暖的父老乡亲。 至于现下? 他们还是赶紧回家吧。 第一百一十章 渣爹后娘干架猛 “一个个的都是倒霉东西!不是这疼就是那疼,不是仗着老头老太太的宠躲懒,就是混不吝的不见人!该死的,这都三天了,那狗逼东西到底死哪里去了?他还知不知道家里事忙,谷子晒干还得归仓啊,就知道躲懒,畜生玩意……” 晒场上,周燕怨念颇深,一边把晒干的谷子往箩筐里撮,嘴里一边还逼逼叨逼逼叨的,瞧那样子,话都是朝着此刻并不在晒场干活的人来的,其中炮火最集中的估计就是宋兴林夫妻。 边上接连挑担送谷子回家中仓房堆放的宋二发,这会子好不容易趁着装谷子的时候,坐在晒场边的阴凉歇口气,耳边全是妻子骂骂咧咧带诅咒的声音。 哪怕他自己个都恨毒了那些躲懒不听话,人还自私,一点好处也不肯让自己占的倒霉儿子,可人一旦累很了,就最是听不得这些闲言碎语,只觉心里发躁,结果妻子还在一个劲的嘚啵嘚,宋二发越听越是恼火,不由就朝着周燕吼了声。 “你给老子闭嘴,没见着家里老头、老太太都没说话么,怎么,你一个后娘,嘚啵嘚什么呀你嘚啵嘚?” 正搬着一簸箕干谷子往箩筐倒的周燕,万万没想到,她自认为被自己拿捏的死死的男人,竟是大庭广众之下就敢凶自己? 周燕瞬间就觉得不能忍,气性一来,哪里还顾忌身后的谷堆处,老头老太太还有三房夫妻俩在那边忙碌? 当即把手里的簸箕一甩,任由谷子撒了一地,张牙舞爪的就朝着宋二发扑了过来。 “好你个宋二发,我好好一人嫁给你,帮你生儿育女,伺候你吃喝拉撒,你竟是这般看我的?啊?宋二发,我今个就要跟你好好掰扯掰扯……” 宋二发再是听枕头风,那也是私下里,二人在屋子里胡来的时候。 在外人面前,还是青天白日的,没见着晒场不远处的村口大枫树下,那群闲得蛋疼的老头、闲汉们,目光纷纷都朝着自己这边看来了么?没见着他们那一个个交头接耳,满含取笑、都是奚落的目光么? 他宋二发好歹是个男人,他难道不要脸的吗? 见到妻子给点眼色她还厉害上了,宋二发这本身就是个混不吝的家伙当即不干了,避开恶狠狠扑来的人,反手钳住周燕一双胳膊,在晒场边的村里人,还有晒场内爹娘兄弟看来时,宋二发脸一黑,把周燕重重一推。 “你发的哪门子的神经,好好说话呢你动什么手,娘们家家的,滚,别闹!” 被这么一凶,周燕先是一噎,随后愣住,等反应过来后,她的脸上全都是气恼。 估摸着是从来没有被宋二发这么对待过,想不到死男人在外头还跟她翻脸动手吧? 一直以来都以为这个男人被自己拿捏的死死的周燕,心里也不知哪里冒出一股子邪火,气势不减反旺,不依不饶的再次照着宋二发扑了过来,一边挥舞的指甲抓挠划,一边气急败坏的尖叫怒吼。 “好你个宋二发,你混蛋!竟敢吼我滚?还敢动手推我?啊!我跟你拼啦!啊啊啊……” 好气啊,她疯起来自己都怕的! 宋二发见势不好,骨子里还真有点老宋头真传的混不吝,在外也要是要脸面的,累极了的宋二发觉得自己被个娘们在外扫了面子,撸起袖子上前就干。 一个耳刮子刮上去,还不由狠狠呸了一口,嘴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什么:“老子怕你?不识好的东西,宠你,你是妻,不宠你,你就是个屁……” 夫妻俩在晒场,在烈日下,在众人无语稀奇的目光中打成一团。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急切的声音从村口的位置远远传了过来。 “二……” 村口以及晒场上忙着看戏的众人齐齐一顿,下意识的朝着与周燕尖叫同起的声音望去,只见村口山坳的转弯处冒出一个黑点,正快速的由远及近,黑点嘴里还在继续放声大喊,“二……发,二发!宋二发……” 随着黑点的越来越近,不明所以的众人仔细一听分辨下,竟是发现,来人喊的是宋二发? 不由的,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又落回到,还在跟婆娘你来我往干架正酣的宋二发身上。 所有人:看一眼正打架的夫妻,又看一眼来人。 还是等来人快到了近前,喊声越发清晰明亮了,大家都听见来人喊着:“二发,二发,喜事,天大的喜事,你老几走大运啦……”,众人听了这醒过神来,不由纷纷朝着还在大打出手的夫妻俩喊话。 “二发,宋二发,别打啦,赶紧的别再打了,你听到没,水生说你走大运了,家里有天大的喜事啦,你还跟个娘们打什么打呀……” 人之多,力量大。 众人的喊话复述一出,扭打成团的宋二发跟周燕猛地回神,不由顿住,顶着一身狼狈齐齐看着喊话的众人,再顺着众人手指的方向望向村口…… 只可惜他们的反应根本没有一边的宋保长跟周菜花快,谁叫这俩倒霉玩意,活不好好干,光顾着在一边打架玩呢? 都懒得管二儿夫妻俩的宋保长跟周菜花,听到村口纳凉的村里老头、闲汉们的喊声,忙就一把丢下手里收谷子的家伙事,飞一般的往村口跑。 才来到村口大榕树下,刚巧跑了一路喊了一路的王水生,转眼到了近前。 纳凉的村人见状,不由纷纷打问,王水生却双手撑着膝盖,一边猛喘气,一边抬头摆手,目光急切的寻找着宋二发的踪影。 村里的人自己基本都是了解的,一般情况下,这个时辰点,宋二发这老小子,跟村里大多数的闲汉样,都喜欢窝在村口大枫树下耍点小钱,聊天打屁。 只是吧……他找半天也见不到人。 实在是眼下村口的人太多,村里热闹又太少,难得有新鲜事,转眼间王水生就被大家伙围了个团团转,这让急切搜寻目标的王水生,根本看不到还在人群后,拉拉扯扯,骂骂咧咧往这边来的目标人物。 不过好在,宋二发不在,宋家的当家人老宋头却在。 王水生想着消息告谁不是告,当家人在更好,便在宋保长满脸急切的寻着声音过来问自己说:“水生啊,刚才你那么着急喊你二发哥,可是有什么事情啊?”时,他一把放拉住宋保长的胳膊,急切的平复着气息,急吼吼道。 “宋叔,您在正好!我,我,我……” 他实在是太累,跑的太急了,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宋保长见状也跟着急,却也知道干着急不是个办法,忙就伸手帮忙拍打着王水生的后背心,忍着急切的安抚着,“没事没事,水生啊,不急,不急,来,喘口气,我们爷俩慢慢说,不着急,慢慢说昂。” 王水生点点头,平复了下呼吸,努力咽下一口唾沫,压下砰砰跳的心,缓和了两息,这才紧抓着宋保长通知好消息:“宋叔,大喜事,你们老宋家大喜事啊!二痞,二痞他……” “二痞?”,那死小子又怎么啦? 从对方嘴里听到二孙子,又见对方这般急切的模样,宋保长猛地一惊,生怕是那死小子惹了什么祸事,一急之下,当即忽略了王水生嘴里大喜事几个字,心里焦急茫茫然,拉着王水生的人忙就追问,“水生啊,快,快!你快告诉叔,我家二郎他怎么啦?你可是得了什么消息?是不是那死小子在外头惹事啦?” 第一百一十一章 您家二郎是人物 “不是的,不是惹祸……”,王水生急切的摇头摆手,“不是的宋叔,二痞他厉害,这会可长大能耐来,叔,你家出大人物啦!我们满山村出大英雄啦!你家二痞他前日带着堂客上一趟山,竟是把县尊老爷通缉的大老虎给打死啦,哈哈哈,打死啦!如今县尊大老爷亲自下了奖赏,不仅赏了他银钱,还让您家二痞,不不不……” 想到那小子可是能打虎的能耐人,还能得县尊大老爷看中,再喊二痞就不合适啦! 猛的想到这点,王水生急忙改口。 “不是二痞,是二郎,是二郎啊!宋叔,您家二郎是个人物! 那小子如今可厉害,可本事,可给我们满山村,给您老宋家长脸啦! 我跟您老说,今日我去白沙镇赶集,正好赶巧看到您家二郎的风姿,二郎他今个骑在高头大马上打马游街,可神气,可气派啦!!! 哦哦哦,对了对了,宋叔,这会子二郎一行正朝着家里来,怕是要不了两刻钟就要到村里啦!我听说是县令大老爷派差爷护送二郎游街归乡,我见二郎在镇上被人围了暂时动不了,就赶紧抄近路来给村里报信,宋叔,您是不是要赶紧准备一下,待会好迎接二郎他们啊?” 白沙镇辖下人口熙却多,加之附近就这么个集市,老百姓要吃的油盐,还有要置办的一些生活必需品,就只能背着家里的出产,到这边售卖或者是以物换物。 为了方便大家,镇上赶趟频繁,每月一三五七九都轮趟,今日刚好又是赶趟日,自己正好去镇上交木工货,可不就看到了这场超大的热闹么。 说真的,当时他听到敲锣打鼓,挤开密集的人流,看到街中央被衙役围拢着保护着,还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宋二痞,阿不,是宋二郎时,他都惊讶坏了。 在自己眼中其实一直认定,这个带坏自家侄儿王岑的宋二痞就不是个好的,却哪知道,这倒霉小子竟是还有这般大的能耐? 看着那人,那马,那车…… 王水生看着被人流围堵着行进困难的游街队伍,下意识的自己就赶紧抄近道,跑了山路往家赶,只一心想着要往村里来报信,讨个好彩头。 要知道这二郎毕竟是他们满山村的人,他成了打虎英雄,那也是他们满山村的打虎英雄,他们也能跟着沾光不是? 等将来说出去,他们满山村有这样的能耐孩子,他们村的名声也好听啊,将来等村里小伙讨堂客,姑娘要出嫁,这都是有助益的,而且他好心报信,让宋家人跟保甲所有准备,一会也好迎接打虎英雄跟那一帮子衙役好生招待,就算自己得不到银钱好处,宋家跟黄保甲也该记着自己的报信的情谊吧? 再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县里的捕快衙役,那可是还掌管着下乡来征收田秋税,丁税、徭役、兵役等等的事情的,眼下正是秋下,颗粒归仓,不日他们就要来征收秋税纳粮了,这会子他们热情周到点,招待好了这拨子官差…… 嗯!便是等到收税的时候,他们没脚下留情的少对税斗踢两脚,单单面上不为难他们满山村上下,顺顺利利的把事情过了,那对他们全村来说都是极其幸运的大好事。 要不然,他拼老命的往回赶作甚?又不是他打的虎。 王水生心里想的出神,周围的村民却因着他带来的消息瞬间炸开了锅。 “哎呀打虎英雄?” “宋二痞是打虎英雄?不可能吧?就那脾气坏得很的小痞子,有没有弄错啊?” “还打马游街?他是状元吗?不是只有状元公才能打马游街的吗?” 这一声声一句句的,有质疑,有奚落,也有艳羡,还有妒忌,可这一切,宋保长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生怕自己产生幻听的他,反手死死拽紧王水生的手。 “水生啊,刚才你说什么?不会是叔老了,耳朵不好使听错了吧?叔怎么听你说,叔家二郎是什么打虎英雄?还打马游街呢?”,他怎么就那么不可置信呢? 王水生也急了,一拍大腿道:“哎呦宋叔诶,错不了,绝对错不了!都是真的,您家二郎就是打虎英雄,是县尊大老爷都表彰了的打虎英雄! 您老啊还是赶紧别问了,侄儿两条腿可不比人家四条腿跟车轮子跑得快,我也就是看着二郎他们被堵在镇上被大家看稀奇热闹,一时走不来才赶紧家来报信的,这会子看时辰,怕是二郎他们就要到了。 宋叔,您还是别再耽搁了,赶紧去通知下黄保甲,让黄保甲通知下我们村里的人,一会大家也好迎接那些官差贵客,迎接二郎这个小英雄啊!” 才说着呢,忽然人群中一个闲汉往村口的方向一指,猛地怪叫一声,“哎呦,大家快听,我听到锣鼓声啦,你们有没有听到动静?” 人群瞬间一静,大家不由侧耳倾听。 果不其然,还真有锣鼓声。 于是,村口大枫树下,满山村年纪最长,今年七十有二的耆老拄着拐杖重重跺了跺,赶紧发话。“咳咳咳,保长啊,听这响动,像是往我们村来的,看来水生的话不假,我想着,你家二郎平日里就是个打架能耐的,估摸着这打老虎的事情,指不定就是真的呢!保长啊,你啊也先别问了,听我说。”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这位耆老,就听老头儿安排开来。 “你,三得啊,你赶紧去村里跟你中木叔说说这个事情,让他赶紧敲锣通知全村,让大家一会都到村口这边来迎官差,额……来迎我们的打虎英雄。” “是太公,我这就去。” 刚才紧随宋保长夫妻俩从晒场过来,此刻就站在宋保长身后的宋三得,听到耆老的安排,他忙点头应承,转身就走。 耆老见状满意的点点头,又看把身边的人都扫视了一圈。 别看他人老,却腿不软,牙没掉,眼睛利着呢。 一圈扫视下来,见到跟自己堂客打架,打的衣衫凌乱,鬓发散,脸上还有一道道红愣子的宋二发,耆老不住摇头叹气,手里的拐杖忍不住又重重捣了捣地,很是恨铁不成钢。 “二发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按理,你家二郎有这般好事,合该是你这个当亲爹的去迎一迎,也好显示你这个亲老子的慈爱在意,你倒好……” 这模样他好意思去,自己还不好意思派呢! 耆老叹气,宋保长明白了什么,忙扶住老头儿试探的开口,“叔,那不然侄儿去吧?” 耆老没好气的白了宋保长一眼。 “你个当爷爷的人,去什么去?你去迎二郎,也不怕折了我们二郎的福份,二郎那可是连县尊大老爷都表彰的好孩子,你去迎,到时候是你迎二郎,还是我们二郎供你?总之你不许去!” 宋保长就不明白了,“可您老刚才不还让二发去吗?” 耆老……好气哦,手里的拐棍都痒痒,想打人。 “你个蠢货!二发那死小子以前是怎么对二郎的?他讨了后婆娘后对二郎那般不好,如今二郎出息了,他去是显慈父慈爱,好借此拉近关系,你个一家之主,一会还要跟中木那小子商议待会接待差爷们的事情,你去什么去?” 得,感情这老头儿心里门清,甚至还知道,曾经的宋兴林被亲爹虐待呢! 他竟也是硬的下心肠,这么多年来都看在眼里,不言不语不出声不说,就更不用提维护帮忙了。 这老头儿手里有小权,家里也有钱,却是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小年纪的宋兴林自己闷头闯,独自挣扎求生存,心端的是硬。 这老家伙曾经是因着自己不是宋家人,人家家务事他个外人不好插手呢?还是骨子里就把利弊分的很清不想插手?亦或是在他们这些老家伙的眼中,天下就没有不是的父母? 总之,对于曾经的宋兴林,他是什么情况,过的是什么日子,村里很多人跟老头儿一样心里都门清,可真正关心的,体谅的,能看不过眼,能有点同情心出手相帮,仗义执言的,那是少之又少,更多的还是冷漠,蔑视,嫌弃,跟唯恐避之不及…… 若是一直这般漠视不在意也没甚,可偏偏今日却…… ------题外话------ 晕了晕了,要不是下意识的来瞄一眼,我居然都没发现自己还漏发了一章,开玩笑,我昨晚明明预发了的呀,懵逼中。 我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明明我修文的时候检查都没事,怎么发出来以后,还总有错字不说,它还少字少内容,这是嘛回事? 普遍现象,也不是一回两回的说,懵逼中。 第一百一十二章 牛鬼蛇神都来了 老头儿见跟前的人还一个个懵逼愣神的模样,他很是没好气,拄着拐杖跺了又跺,最后看着刚刚听到消息后,急急忙往大枫树来的一拨子腿脚好的年轻后生。 老头儿眯了眯眼,看到后生中几张面孔,想到这几个小子跟那宋家二小子关系还不错,自己总能见到他们几个勾肩搭背的,老头儿举着拐杖麻溜一指,点过吴必胜、林宗财、王岑三人发话道。 “你们三个小子跟二郎熟,快,往村口外去迎一迎,看看外头是什么个情况,是不是二郎真成打虎英雄,带着官差游街回村了,你们赶紧去瞧清楚,确定了就赶紧派人回来报个信。” 被点到名的三人均一顿。 刚才他们哥三一块窝在王家玩,听着王岑这臭小子显摆什么,二郎家来给他带猪头肉的嘚嘚,他们手痒痒的才想收拾这臭小子呢,转眼就听到村里人在喊什么打虎英雄回村了。 当时他们还纳闷来着,两人齐齐罢手,好奇的拉着王岑匆匆就往外头来,见有人往村口方向跑,他们忙拉住一人上前打探却一问三不知,对方只晓得说是宋家三叔往保甲家去了,说是让大家都到村口大枫树下去。 三人好奇,也没多耽搁,赶紧随着一帮相熟的邻里少年往村口来。 这才刚到地方,他们都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立马就被村里最德高望重的黄老太公抓了壮丁。 吴必胜跟林宗财心里一阵的我艹,心说惊疑自家小伙伴怎么就成打虎英雄了呢,边上的王岑却蓦地眼睛一亮,满脑子想的都是那日,小伙伴跟自己借车,说打到了大家伙要送去县城卖的事情。 再结合眼下老太公的话,王岑哪还有身边小伙伴们的怀疑,立马蹦跶着,嘴里欢呼着,拉着还站着不动的二人就狂奔,一边奔,他还一边兴奋的解释。 “走走走,哥们,我们去接二林子去,这家伙肯定是发大财了,哈哈哈,打虎英雄啊,打虎英雄是我兄弟,走,我们快去……” 望着三小子远去的背影,终于喘匀气息的王水生,听着风中传来的自家侄儿憨傻肆意的笑声,他只觉得心累。 不过怎么说呢,这小子也算是傻人有傻福吧,曾经自己千万个看不上的人,竟是有这般的大能耐,怎么都让人想不到。 “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动起来啊,赶紧的!宋保长,你看看你们一家子都灰头土脸的,瞧瞧身上还有稻茬子,都是灰,你寒碜不寒碜!” 就在王水生羡慕亲侄儿走神之时,老头儿却逮了老的训小的,他不客气的点着宋二发严肃教育,一脸看不上的模样。 “特别是你宋二发,你瞧瞧你自己什么个样子!老大的人了,还好意思在外头打架,光天化日跟女人动手,你要点脸,给我们二郎留点脸吧!都别杵着当木头啦,赶紧的,保长,你带着人都回去,好好洗一洗再来村口迎接官差跟二郎,眼下这般看着太不成体统……” 巴拉巴拉的,老头儿教训的头头是道,宋保长却苦了脸,不由郁闷吐槽。 他们刚才是在干活收谷子,身上能干净吗? 瞧瞧这糟老头子说的什么话,明明不是他们宋家的长辈,不就是仗着年纪大,老不死,活的跟只老王八,辈份高就对他们指指点点的吗? 还骂自己不成样子,想想就来气! 与宋保长窝窝囊囊不同,宋二发可不服这老东西的管。 被点名道姓训斥扫了面子的宋二发,最是看不惯这种倚老卖老的老东西,他这幅桀骜不服的模样,气的老头儿心梗,连连又跺拐杖,不由恶狠狠的训斥。 “宋二发你个死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怎么,我一个长辈,说说你还不服啦?” 不服是真不服,只是眼下这个场合情况,宋保长知道绝不能跟这老货顶着来,面子还是要给的,而且一会差爷就来了,他们也真不能就这样去迎接,那根本不是丢面子的事。 这么一想,爱惜羽毛的宋保长忙就瞪向二儿狠狠训斥。 “死小子,太公说你是为你好,你瞪什么瞪?赶紧的给老子滚家去,好好刷把刷把再回来,动作快点,顺便把你大哥大嫂,千万对了别落下兴山,他是大哥,一家子的骨肉,他兄弟的荣光,他当哥哥的该当在场一起扶持才是。” 宋保长此言一出,宋二发却破天荒的立刻讥笑的嗤了一声,不过碍于孝道比天大,明明心里涌起不服,很是看不上这样的亲爹老子,宋二发也没敢在这个节骨眼跟偏心眼老子对着干。 看着宋二发一脸阴阳怪气,竟是转身就走的丑模样,宋保长气的肝疼,好在他还记着大事要紧,看着同样鬓发散乱,衣衫不整,一脸青红的二儿媳,宋保长厌恶嫌弃的别开脸,只挥手朝着宋二发大喊,“老二,赶紧的把你堂客也带回去,都给老子好好拾捣干净再来迎官差,千万别给老子丢脸……” 回答宋保长的,是周燕不服的张嘴想要抱怨,以及及时阻止周燕,强势拉着她踉跄退离的宋二发的沉默。 碍眼的终于人走了,宋保长狠狠嘘出一口气,转头正要对着耆老笑,得到的却是耆老同样嫌弃的摆手,“你们也去,都去,动作快点。” 宋保长…… 他的笑僵在脸上,心里直骂糟老头子老不死,面上却努力端着脸皮陪着笑脸,“呵呵呵,叔您莫恼莫急,侄儿自己家的事情自己定然上心,这就回去,呵呵呵,回去……” 该死的老家伙,你得搞搞清楚,打虎英雄他叫宋兴林,是他宋家的二郎,不是他们黄家的! 心里骂骂咧咧,宋保长僵硬的转身就走,结果才抬脚跨步,身边却传来拉力。 顺着力道低头看去,见自家糟老婆子的手,正死死的拽着自己的胳膊,宋保长皱眉,“干什么?” 终于找到机会出声的周菜花,急忙凑头过来,不可置信中带着欢喜的贼兮兮低问,“老头子,我们家二郎真那么能耐,成了打虎英雄,还被县尊老爷表扬,这会子被差爷护着打马游街往家来啦?” 宋保长看着眼底都透着兴奋的老妻,再看了眼站在树下紧盯着自己的糟老头,他朝耆老憨厚的嘿嘿一笑,转过脸时却伸手重重拉上周菜花的手,把人拽了个趔趄也顾不上,脚下步伐匆匆,嘴里却严肃。 “闭嘴,有话家去讲,没听见村外的动静越来越近啊,想必一会差爷就要到村口了,你叽叽哇哇耽搁什么劲?赶紧的家去洗洗,不然你要以这身寒碜的样子见你孙子,见官爷?” 至于糟老婆子嘴里问询的话,宋保长觉得肯定错不了。 自家那个二孙子是个能耐的,虽说自己最喜爱长孙,可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二孙子有本事,在家横,在外也横。 说别人打虎他不信,若是说他这横起来自己都怕的二孙子打虎?他笃定。 正是因为笃定,所以眼下他们的动作才得快点,再快点,要不然啊…… 想到什么,宋保长回头,暗暗朝着大枫树的方向啐了一口。 “嘁,一有好事,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了……走走走,死老婆子你快点,这可是属于我们老宋家的脸面,可不能叫外人得了便宜去。” 糟老头子把他们都打发了,肯定是没安好心,搞不好是指望他的亲孙黄中木这个保甲露脸出头呢。 哼!他也不看看,黄中木那小子如今都是保甲了,他竟是还不知足,简直可恶! 自己动作一定要快,烧水洗澡是来不及了,赶紧洗把脸,找身好衣裳换了穿戴齐整就成。 待会子出头露脸,好跟差爷套交情的大场面,可不能便宜了外人去,要是这回靠着二孙子跟衙门里的人拉上关系,套上近乎,将来的自己,指不定还能干掉黄中木那倒霉货,自己也能过个保甲瘾。 第一百一十三章 待我出人头地时 宋保长拽着老妻一路匆匆赶进家门,动静不小,且等他们一进门时,已经被宋三得通知到的保甲黄中木,刚好取出了程亮的锣抓着就撒丫子跑出门,脚步飞快的在满村子里转悠起来,边敲边喊,声音高亢且急切。 这番动静着实不小,不仅喊醒了整个山村,更是直接惊扰到了老宋家隔壁大宋家,此刻正在闭门读书的宋兴祖。 今年二月宋兴祖参加县试,四月又过了府试,今年正好是亥年,开科试,成绩中上已是童生的宋兴祖,在师长的指点下,准备一鼓作气,一举拿下科试,不说争个案首吧,取下秀才功名,考个禀生回来,对眼下的自己来说就是头等大事。 为此,眼看着八月院试在即,考了一辈子都还只是个童生的师长怕自己紧张,这才放了假,叫自己家来闭门读书。 宋兴祖起先不愿回村,后来转头一想就想通了。 一来家中有人照顾自己,伺候周全,他也无须被琐事烦扰; 二来村里清净,没有喧嚣,家人在旁,他也能静下心来读书; 他虽不像师长那样,一遇到考试就紧张,越紧张就越是屡试不第,却也领了师长的一番好意,毕竟眼下师长的私塾里,都是些蒙童或是连童生都考不过的存在,比起乱糟糟的私塾,家里始终要清净不少,起码茶有人烹,饭有人端,衣有人洗。 如此一想,他也觉着师长的提议不错,这才于几天前悄摸回了村。 怎么是悄摸呢,因为自己也不想被人打扰。 毕竟三年内,自己只能考一次科试,一次岁试,若是不中,且得再等,而自己…… 看着这个穷困的家,看着对自己殷殷关切的亲人父母,看着那小心翼翼伺候自己的童养媳,宋兴祖不断暗暗告诫自己,他宋兴祖此番院试,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自己没有过多的三年来蹉跎,他想要走出大山,想要改变命运,一定要出人头地! 在家好几天了,家人样样周全,为了给他足够的空间读书,家里人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他那童养媳平日连端饭进书房来给自己都不敢大喘气。 这么安静的环境,他是欢喜的,只今日是怎么回事?外头怎么闹哄哄的不消停?照道理这个点了,不过了多久村里人都要造夜饭了,村里人该是人人都安静的忙自己的事情去的呀? 皱着眉,放下手里的书,宋兴祖抬手,不悦的揉捏的自己的额头。 正巧这时,何玉梨端着盘刚出锅的发糕悄默声的走进书房,见自家男人满脸疲惫揉额的模样,何玉梨心疼坏了,忙放下手里的托盘,伸手上来柔柔道:“相公你可是读书累啦?我帮你揉揉可好?” 听到动静的宋兴祖抬头,看了眼桌上银白点着几许桂花的发糕,又望向满眼忐忑期待的何玉梨,他顿了顿,这才缓缓点头。 何玉梨见状满心欢喜,高兴的脸上露出俩梨涡,笑容甜甜,忙把一双粗糙的小手,在身前打满补丁的围裙上擦了再擦,直到确认没有一丝脏污,闻了闻也确信没有一丝异味后,这才放心的大着胆子,踮着脚尖,双手伸出,轻轻的按在了宋兴祖的额角上,开始缓缓的,一圈圈的,轻柔按压。 一边按,何玉梨还一边小心翼翼的问,“相公,这个力道可以吗?” 感觉舒服了些的宋兴祖不由松了身子,背往竹子的椅背上一靠,闭眼轻轻嗯了一声。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声嗯,却换来了紧绷的何玉梨再次展颜一笑,声音都不由欢喜轻快了几分,足可见眼前的少年在她的心里是何种地位。 “相公喜欢,以后每天我得空就帮相公你按一按好不好?” 正闭眼享受的宋兴祖蓦地睁开眼睛看着何玉梨,声音却异常轻柔。 “玉梨你平日甚是辛苦,我又怎舍得你受累,玉梨乖,你有这份心,为夫心领了,不过大可不必。” 何玉梨:她的相公太贴心了,对自己也好温柔,好体贴,他是自己的天,是自己在这个冷冰冰的家里唯一的救赎。 听到相公体贴自己,不惜他自己受苦也不想自己劳累,何玉梨只觉自己心中比吃了蜜儿还甜,忙就摇头摆手急切道。 “不不不,相公我不累的,真的,一点都不累!相公你读书辛苦,能为相公你做点什么,我很欢喜,相公,我可以……” 看着面前人的急切,宋兴祖只淡笑一声,随即抓紧何玉梨急的在连连摇摆的手,依旧温声细语,语气带着宠溺纵容。 “好了,我不比玉梨你日日辛苦,为夫坐在屋中,不过是轻松的读书写字而已,何须再劳动玉梨为我挂心劳累?玉梨,你是我的妻,不是我的丫鬟婢女,让你在家里受累已是为夫的不是,再让你一而再的付出,为夫心疼。” “相公!”,何玉梨一颗心啊,又暖又酸又涩……感动的无以复加。 她急的跺脚,宋兴祖却连连拍着何玉梨的手继续道,“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乖!刚才外头敲敲打打吵闹至极,到底是何事在喧哗?玉梨你可知?” 何玉梨歪头想了想,言:“刚才我听婆母的吩咐,在灶下给相公你做发糕并未出门,所以并不知道外头……” “哦……”,宋兴祖点头表示,“好,我知道了。” 听她这语气,宋兴祖也知道,她是什么也不知道的,自己便不再追问,忙就收了话头。 他收了话头,何玉梨却没收。 在她眼中,她这相公就是一切。 既然相公好奇,话都问出口了,身为妻子,她能眼睁睁的看着相公失望吗?必须不能啊。 眼看着相公神色不对,眉头还皱着呢,何玉梨急忙表示。 “相公别急,这会子天还早,家里还不用做夜饭,我正好有空,不然我出去看看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会回来跟相公你说好不好?” 何玉梨想让自家男人开心,想要满足自家男人的一切,见不得他皱一下眉,有一点不开心,忙就积极表示自己要去看看,而且急切的转身就走。 靠坐着的宋兴祖忙就喊人,“玉梨你别去了,难得有空闲,你在家歇歇。” 已经一只脚跨出房门的何玉梨笑吟吟的回头,眼里却全是坚持,“相公放心,我很快的,相公你先吃点发糕垫垫肚子,我一会就回来。” 说着话,人已远去。 脚步匆匆的何玉梨不知道的是,她的身后,宋家的书房里,竹椅上,他的完美相公,在她的身影消失后,却面对桌上雪白的发糕眼里闪着厌恶; 她也更不知道的是,自己匆匆出来探寻的事情,竟然又是隔壁那个让自己暗暗羡慕、嫉妒,甚至是讨厌,境遇却比自己好百倍,千倍,万倍,眼下还能陪丈夫共享风光的童养媳引起的。 凭什么呀?都是童养媳! 凭什么呀? 不,不,终有一天……终有一天,兴许要不了多久了,等不久之后她的相公过了院试,考上秀才公了,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秀才夫人,她也能,不,她能比眼前的人更风光百倍,一定! 随着争相奔走的人流来到村口的何玉梨,站在晒谷场旁,看着村口大枫树下,被一干衙差护着,此刻已经被全村人热烈迎接围观的人,何玉梨怎么看怎么刺眼。 特别是那高高马背上,被耆老跟保甲笑呵呵的仰头望着,被一干村民恭维贺喜着,被胸口绑着的大红色的绸子花的家伙小心的拥在身前护着,正接受一干人羡慕夸赞的小人,她脸上那‘得意’的笑,自己看着,怎么觉得那么碍眼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官差上门父子留 “二郎,东西都齐了,你要不要点点看。” “不用不用,劳烦赵叔您了,赵叔办事,小子哪有不放心的,您说这话可是寒碜小子了。” “哈哈哈,成,只要二郎信得过我赵某就成,眼看时辰也不早了,大人还等着尔等回去复命呢,我们就不多耽搁,跟二郎告辞了。” 老宋家的后院中,赵捕头朝着宋兴林抱拳告辞。 先前进村后,他们一行人都被村里的百姓围拢过来问东问西,所有人都笑意吟吟,恭敬又客套,村口大枫树下,一时场面好不热闹,更有甚者,如那满山村的黄保甲携他们的耆老,更是殷勤无比的要请他们去家里喝酒吃席。 正常情况下,赶了大半日路程,早就疲累的赵捕头,定然是不会拒绝这样送上门白的的好处的,可这不是眼下还有公务在身么。 当时赵捕头二话不说的拒绝了献媚黄保甲的邀请,招呼着随来的六个兄弟,从人流中把打虎小英雄夫妻解救出来,在小英雄的指路,还有边上一老头老太太殷勤热烈的领路之下,队伍直奔老宋家来。 满载而归的两辆车,直接被赶进了老宋家的院子,为了完成任务,更是为了露脸表功不敢慢待宋兴林这个得大人看中的小子,赵捕头还不惜拉下身段,亲自领着兄弟们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按照边上于苏的指点,在宋家一干人艳羡懊恼的目光注视下,全都往他们夫妻的小小屋子里搬。 来来回回的加上宋兴林八个人,都是大力汉,这都搬了好多趟,才算是把车上的东西全都送入了宋兴林那空荡荡的屋子。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他们还赶着回城呢,赵捕快忙就提出告辞,宋兴林却不能就这么让人家离开,忙就挽留。 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自己又有心结交这位赵捕头,以后还得多多仰仗对方身份的便利,自己自然就得拿出诚意来。 “赵叔您且慢。” 告辞欲走的赵捕头闻声看来,不解询问,“二郎还有事?” 宋兴林笑笑摇头,“没事是没事,不过赵叔您且等一等。”,跟赵捕头说往话,宋兴林忙转头看向身后,正撅着小屁股在房内忙着收整物品的于苏,宋兴林道:“鱼鱼你来。” 于苏闻言不解,却不疑有他,赶紧越过房中密密匝匝的众多障碍,快速来到宋兴林身边,人倒是没有踏出房门,只探出身子与宋兴林视线齐平。 于苏问,“小哥哥有事?” 宋兴林没多言,只朝着于苏一摊手,压低声音道:“鱼鱼,你拿五两银子给我。” 于苏闻言挑眉,倒没吱声,想了想转头回去,找到刚才自己放到床边的背篓,装着掏东西的样子,其实是从袖口暗袋中取了个五两的银锭子出来,快速变回原样,抓着就匆匆跑过来,一把塞到宋兴林手中。 宋兴林得了钱,又立刻二话不说的塞给刚才被他喊停脚步的赵捕头手里。 “赵叔,今日辛苦赵叔跟几位叔伯忙碌一场,小子家里乱糟糟的,也没甚好东西招待诸位,这点银子还请赵叔莫要嫌弃,拿去跟叔伯们一道喝个茶,吃个便饭吧。” 连带赵捕头一起同来的衙役捕快有七人,自己给的五两银子真不算少。 他不会去管他们怎么分,也不会越俎代庖的自己一个个上去给,把银子一起给领头的,他只要做到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给了,点清楚名头就行了。 至于接下来,领头赵捕头要怎么安排分配,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跟他宋兴林无关。 宋兴林心里想的明白,银子给的也干脆,他给的干脆,赵捕头却不能拿的干脆,他连连推拒不要。 “二郎你这是作甚,先不说送你回来是大人吩咐的,叔走一场本就是本份,是应当,你怎么还自己掏银子呢?不行,这个叔不能要!你小子既喊我一声叔,当叔叔的,怎么能占你个小孩子的便宜?不行,不行,叔不能要……” “唉~赵叔此言差矣,小子正是因为知道赵叔您跟几位叔伯做事认真,辛苦不易,这才想聊表一点心意。叔,你不要那就是看不起侄儿我!再说了,侄儿也不是单单只是给您的,这不是还有这六位叔伯们,侄儿这是给大家喝口茶的辛苦钱……” “那也不行!” “叔,莫不是您嫌弃少?拿着拿着……” 两人就那一锭银子推来推去,跟着从村口就一路回来,在赵捕头他们帮着般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暗搓搓,心痒痒的守在后院的宋保长等人,看到两人手里被推拒来推拒去的银子,他们的目光也一直都没离开过那锭银子,全都随着它的转动而转动。 特别是站在黄瓜架下的周菜花,看着那银锭子,只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嘴巴长了合,合了张,要不是因着骨子里对官差的惧怕,此刻的她,哪里只是站在在边上眼馋肉痛的嗫嚅着嘴巴?怕是人都已经要扑上来动手抢了吧。 就这,忍到后来,见这官差对自家二孙子的态度老好的,一点也没有每年下乡收粮纳税时的凶残,这假象的一面,竟是让这脑子不大清楚的老太太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见衙差还是不要那银子,周菜花忍不住上前一步,怯怯又贪心的开口,“二郎,人家差爷既然不要,你也就……” “就什么就?就你闲着事儿多!你个老娘们家家的知道什么?可给我闭嘴吧!” 自己这老婆子是什么个尿性,宋保长最是知道。 也怪自己因着二孙子这满屋子的好东西,以及他跟官差手里推来推去的银子晃花了眼,这才叫自己失了神,也就叫糟心的老婆子有机可趁。 这老不死的竟是敢当着官差的面说出这等狼虎之言? 她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回头这群恶狼找她麻烦。 什么叫既然不要就,就什么?就给她?真真是就她个大头鬼啊就! 宋保长气极了,他还惦记这银子呢,可自己都没敢开这个腔啊,她怎么就敢的? 真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的糟心老娘们。 想想就来气,就头疼,宋保长只得赶紧给糟老婆子擦屁股,拉着人就往巷子口推。 “你个没见识的瞎眼老婆子,没见着贵客临门啊,赶紧的给我滚前头去烧水去,我好待客。” 虎着脸果断把糟心老婆子推搡走,宋保长又赶紧回头对着赵捕头连连告饶。 “呵呵呵,赵捕头是吧?您大人有大量,别跟这糟老婆子计较,呵呵呵,赵捕头远道而来,小老儿家也没甚好招待的,只是此去县城路远,想必赵捕头一路风尘仆仆的也是辛苦至极,不若请捕头大人您留下歇歇脚,喝口茶,顺道再吃口便饭,也好叫小老儿好生招待招待……” 回房间换衣打理好自己,随后发现架势不对,瞧着衙役竟然往自家而来后,心里还憋着气性,干脆一把将堂客周燕关房里的宋二发,刚才一直就站在亲爹宋保长身后。 这会子见亲爹开口,也一心想套关系,占便宜的宋二发,忙跟着开口挽留。 “是啊是啊,几位官差大人一路辛苦,吃点便饭再走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明眼之人看世界 虽然吧,他的心里是巴不得这群人立马滚蛋的,毕竟只有他们滚蛋了,自己才好去死崽子那里要好处不是? 天知道那一屋子的东西,还有死崽子手里指不定有多少的银子,它们是有多吸引人。 他是老子,死小子是儿子,儿子的东西,不就合该是他当老子的么? 面对接连的挽留,赵捕头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可是明眼人,明眼人看面前惺惺作态挽留的父子俩,赵捕头一脸的似笑非笑,视线不断的在两人身上来回流转。 这老头身上的衣裳,还有这儿子脸上的抓痕?啧啧啧……身为经年的老捕头,他什么场面没见过? 这红痕的来历,他们都懂!不就是娘们给挠的么,可真是……让他们说什么好呢。 再一对比昨日游街,二郎这孩子当街对自己说,家贫要卖药养家的祈求; 再回忆起刚刚搬东西时,两孩子住的空荡荡的,连条板凳都无的落魄小屋子; 再看眼前老头儿身上,这还是细棉布的八九成新衣裳; 再看身边,俩小孩身上的破衣烂衫…… 明眼人赵捕头不禁勾唇啧了一声,不由深深同情的抬手,轻拍着宋兴林的肩膀上,一脸的怜惜。 “二郎你也不容易,叔的家在哪,你是知道的,以后若是有事,二郎只管来寻叔帮忙。” 这一屋子的所谓亲人,老的老,父的父,他们眼底的贪婪与献媚,自己看的分明,倒是没一个人问一声,孩子打虎有没有伤着,有没有遭罪…… 这还是个孩子啊,他也太难了! 说实在的,先前见这俩小孩得了这么老些的东西,再一想到衙门里传的他们得了那么老些的银子的传言,他起先是看不上这娃塞来的五两银子,心里只觉的太少了些的。 眼下这般看来? 赵捕头也不推拒了,毕竟要不是知道宋兴林的底子厚,按照平常,他们累死累活,一个月也不一定能一下得五两的好处。 其实五两说来也真的不少了。 于是,赵捕头准备再将手里银子推拒出去的动作蓦地顿住。 这银子,他收了。 见对方收了银子,宋兴林心下一松,倒不像是老头跟渣爹一样的挽留,他朝着赵捕头拱拱手,笑着应答。 “嗯,赵叔的话侄儿记住了,此回城里路途远,天色也不早了,叔伯们公务在身,侄儿也就不多留诸位了,走,我送叔伯们出村。” 赵捕头收好银子点点头,另外六名衙役见自家头收了银子,他们心下一喜,也纷纷笑着回应,“好,二郎以后若是得空上县里,定要去衙门找我们说说话。” 宋兴林抱拳,“那是自然,有机会,侄儿定会去叨扰各位叔伯们的。” 两厢说着话,宋兴林比着请的手势,直接越过了一家之主的宋保长,还有满眼算计的宋二发送客。 因着心里太了解这一屋子狼的贪婪尿性,宋兴林转身去送客前,他还不忘了叮嘱于苏。 “鱼鱼,我去送赵叔他们走,你就留在屋子里,好生的把东西规整规整吧。” 于苏点头,很是认可小相公的这个决定。 她也把自己跟小相公一离开,哪怕就一会会,自己这屋子搞不好就会被人搬空,毕竟诱惑太大,怕是连锁头都锁不住,便从善如流的点头应承,只在小相公说话时乖巧应了,还跟赵捕头几人福了福身算是送客了。 直到目送小相公带着人离开,都没等人走出阴巷,站在门口根本没出去的于苏,察觉到暗地里朝着自己这边投来的诸多目光,她二话不说,咣当一声快速关门上栓,让一众偷窥的视线一滞,也让还走在阴巷的赵捕头等人一顿。 再度抬脚时,赵捕头等衙差看向宋兴林的目光都充满了同情。 这俩孩子真的是太不容易了,这还是在自己家呢就得这样,要是出去了……想想刚才村口的那一幕幕,赵捕头再度叹息一声。 “二郎啊,这又是上山又是打虎的,接连辛苦了几日,想必你也累了吧,好孩子别送了,你回吧,叔这就走了。” 出了阴巷,越过前院,到了宋家大门处,一脚步出大门的赵捕头等人就拒绝了宋兴林的再相送,对方这是好意,是让他赶紧家去护着小堂客呢,毕竟就他们一眼看去,便没少看见贪婪的恶狼,宋兴林也领情,就把人送到了院门口。 赵捕头几人话说的实在,动作也果决干脆,一点也不是客气话,出了大门简单寒暄辞别,七人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眨眼就消失在了宋家的大门外,匆匆往村口奔去。 至于这一行人会在村口再遇到什么,这就不是他宋兴林该管的事情了,他深信,人家赵捕头心里有数着呢。 转身回院,把停在院门边的地排车拉回一旁的偏刹放放好,昨夜县里下了磅礴大雨,满山村这边的地界虽然没下,可也保不齐今晚或者明日不下。 这可是好兄弟家的车子,回头还得去还呢,轮子都是人家王伯新打的,可不能糟蹋了。 收放好地排车,宋兴林拍拍手就要往后头自己屋子里去,结果才走过阴巷,身后以及前头后院就传来动静。 宋兴林顿住脚步侧耳倾听,发现后院连通的后门被猛的拉开,传来刺耳的声音,想必是家里人看到自己往回来,忙着从堂屋穿过,通过后门来后院来堵他了吧?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不等他再度迈步,眨眼间前后就来了人,自己瞬间就被一众人等给围住了。 宋兴林定睛一看,呦呵,来的还挺齐全的,竟是除了他那面甜心苦的后娘,以及脚伤未好还在屋里养身子的二妹宋夏荷外,其他的人都来啦? 不仅都来啦,除了真老实感恩的三叔外,其他一个个的全都眼冒绿光,眨眼间就把自己围的密密匝匝的,所有的人对着自己虎视眈眈,竟是从未有过的齐心。 宋兴林挑眉,笑了,“怎么?阿爷,阿奶,你们有事?” 可不是有事么,有天大的事呀! 当家人宋保长最先按耐不住发话了,“二郎你且等等,阿爷有话跟你说。” 声音一起,忙着在屋子里收拾东西的于苏,透过窗棱看到了外头的情况,于苏心里暗叫不好。 生怕自家小相公势单力孤的她,赶紧把该收的东西缩小藏到百宝箱中,把宝箱往怀里一揣,丢下屋子里这些面上过了明路的东西,拉开门,哐当一声猛的带上,也顾不上锁门了,于苏撒丫子的就往外跑,在宋保长的话音一起的时候,一下就站定在了宋兴林身边关切道。 “小哥哥你没事吧?” 宋兴林看了看因着紧张、担忧,而紧紧牵住自己手的那双小手,他会心一笑,摇摇头,而后轻轻的,温柔的拍了拍于苏的小爪子以示安慰,“放心,我没事,鱼鱼别担心。” 这群人,老对手了,他还不看在眼里。 第一百一十六章 送脸来打啪啪啪 宋兴林安慰完于苏,视线一转,扫过一圈众人,宋兴林似笑非笑的看着为首的老爷子道:“阿爷想跟孙儿说什么?” 说什么?自然是说这有关银钱的头等大事呀。 宋保长黑着脸,不过考虑到刚才自己亲眼所见,这孙儿跟凶恶的官差都交好的样子,他还是顶着耐心的打问。 “二郎,我听你水生叔回家说,你打了只恶虎为民除害,不仅得了县令大老爷的赏识,还得了五十两银子的赏银是也不是?” 呦呵,这就忍不住啦? 宋兴林挑眉,两手一摊,直接装傻充愣,“赏银?什么赏银?孙儿怎么不知道?” 这不认账的赖皮态度,怼的宋保长一噎,语气不由加重三分,“二郎!阿爷跟你说正事,你这是什么态度?” 心里明明恼火的要死,可想到臭小子那满屋的好东西,还有王水生说的那老多的赏银,宋保长还是耐着性子,严肃着张脸,说的语重心长。 “二郎!别跟阿爷演戏,你水生叔今个可是从白沙镇回来的,他可是亲口说了,白沙镇口都贴着县令大老爷的悬赏令呢,令上都写的明明白白的,打死恶虎者,得赏银五十两,那可是五十两啊!你都被官差护着游街一路家来了,人家还送你两大车的东西,这难道还有假?你个臭小子,阿爷都还没问你老虎卖了多少银钱呢,你可别跟阿爷说,那赏银五十两你没拿到!” 说到最后,宋保长不由的把赏银五十两咬的很重。 眼见着瞒不过去,这五十两是曝光的不能再曝光了,宋兴林干脆也不瞒了,所幸一笑,“嘿嘿,阿爷,孙儿就跟您老开了个玩笑,您急什么。” 宋保长一噎,他能不急么? 面对这么个跟他老子一样油盐不进的混不吝,宋保长气的眉毛都竖了起来。 宋兴林见状,赶紧一蹦,后退两步,两手果断一摊,光棍道:“哎呀,我的阿爷哎,您老也年纪大了,不要动不动炸毛嘛,对身体不好!来来来,别生气了,不就是银子么,这样,孙儿待会给您拿十两,算是孙儿孝顺您跟我阿奶的,二老拿着银子想买衣就买衣,想吃肉就吃肉,您看可成?” “成什么成!” 没等宋保长反应过来发话呢,先前被老头训斥去烧水待客的周菜花立马蹦跶上来,一把打断了宋兴林的话。 抠门花跳着脚的叫嚣:“你个死小子,五十两啊,那可是五十两!老娘我一辈子都没存下这五十两,你不想着交公上来给长辈保管,竟只给我们十两?那剩下的,你莫不是小小年纪就想昧下不成?还有刚才那五两银子啊……” 说起这个,想到刚才白给了那些白吃饱官差的五两银子,周菜花就止不住的肉疼,大手不由捂住心口,唉唉的叫唤。 “二郎你个糟心玩意,你知不知道五两银子是多少钱啊?你就那么白白舍出去了,怕是嫌家里钱多吧啊?气死我了,真真是气死我了……” 在周菜花看来,那些可都是她的钱呀! 只是吧,她这话,宋兴林就不爱听了。 给他们十两银子都已经是自己心情好,是自己的底线了,他们竟是还不知足? 宋兴林不由冷笑。 “阿奶,您得知道,贪心不好,您这般闹,莫不是嫌孙儿给您与阿爷的十两太多,不想要啦?” 这是威胁,绝对是威胁! 周菜花唱苦的声音蓦地一噎,宋保长也急了,想也不想厉声喝道:“二郎!父母在不分家,你阿爷我还没死呢,你们得了银子交公上来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不对?”,这话说的搞笑,宋兴林也不由冷了脸庞,目光紧盯着他那理所当然的祖父,一字一顿。 “当然不对!首先,老虎被收入县衙,全权由县太爷做主,孙儿可没看到什么卖老虎银子; 其二,县太爷是给了孙儿五十两的赏钱,但是刚才孙儿奉给了辛苦一场的赵捕头几人五两,眼下孙儿手里剩下也不过四十五两罢了; 现在孙儿孝顺,还应承俸给孝敬阿爷阿奶十两,孙儿手中不过三十五两纹银而已,而这些银子,孙儿自己是有大用的。” “有大用?你个小孩子家家的能有什么大用?”,死小子这话她就不爱听,她看啊,就是这死小子在说谎,不想交钱忽悠自己呢!再说了,“那些专会欺压我们老百姓的白吃饱官差,你刚才做什么子还要给他们银子?我看你个死小子就是嫌钱多,人骚包,觉着银子在兜里咬手想显摆,你自己作的……” 本以为是自己囊中之物的银子一少再少,这让抠门如周菜花哪里肯干? 老太太竟是不等宋保长发话,她就从边上跳了出来,手指着宋兴林点啊点的,话也是饥不择食的越说越难听,听的宋兴林都不由皱眉看向他阿爷,一脸阴沉。 “阿爷,您就是这样让我阿奶口不择言的数落官差的?呵,人家这还没走远呢,您可得小心,万一人家要是有什么事情转回来……听到我奶这样,人家能依? 而且阿爷,您老也别忘了,这些官差可都是公门中人,人家手里可掌管着纳粮收税,征收徭役兵役的小册子的,我们这些小百姓,以后都还要在他们手底下讨饭吃呢。 孙儿这好不容易交好了人家,您却纵容我阿奶如此闹,莫不是等回头人家下来收秋税征粮的时候,您还让我阿奶如此?” 被宋兴林这么一点,骨子里也怕官差的宋保长一哆嗦,赶紧呵斥周菜花。 “周菜花你给我闭嘴!我们老爷们说正事,你个老娘们插的哪门子的嘴巴子?老子让你烧水的呢?你烧好啦?这就来闹?” 训斥完老妻,见人抖了抖身子,跟鹌鹑一样暂时老实了,宋保长这才转向宋兴林追问。 “行了,二郎,你也为吓唬你阿爷阿奶,我们年纪是大,但还不是老糊涂,你给我说清楚,你说银子你自己有大用,你有什么大用?” 这是还不死心要送脸上来打的吗?那就不要怪他这当孙子的不客气了撒。 心里小九九打的飞起的宋兴林痞痞一笑。 “不瞒阿爷,孙儿这回在县里得了县令大人的接见,县令大人觉着孙儿空有一把子力气却没脑子,这不行,干什么都吃亏,所以大人就叮嘱孙儿,今后一定要下定决心好好读书认字。 为此,县令大人还亲自赐予孙儿一箱子的书,就指着孙儿上进呢! 哦,对了,人王县令还说,他希望在他任上的这几年,孙儿勤学苦练,好好研读,最好是争取去考个功名什么的,也好叫我们通阳也出个文武,文武……” “文武全才!”,一直在边上抓着小相公手的于苏出声提醒。 故意如此的宋兴林眼神一亮,配合点头,果断击掌。 “对,就是文武全才!阿爷,王县令人可好了,还期待孙儿能文能武成全才,说是好叫他脸上有光呢,孙儿可不敢让县令大人失望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搬出大山镇魍魉 宋兴林这小子且精明着呢,心里也有一杆秤。 自己是宋家人没错,他也承得宋家骨血没错,该孝敬的他孝敬,不该孝敬的,他宋兴林可不会惯着。 想要他全部的身家?别说窗户了,就是门都没有。 所以应付这群狼说辞,自己可是早就想好了的,说的也真真半点不参假,而且自己刚才唱念做打的这番话,可不都是人家王县令在庆功宴上亲口说的么?自己一点也没撒谎不是? 当然,至于这个事情的前提起因?嗯,那就不需要细说了。 宋兴林自己个说的云淡风轻,在场人却听的犹遭惊雷。 听到宋兴林如此大言不惭的狼虎之词,老头老太太全都倒吸一口冷气,很是不可置信的点着宋兴林的人。 “你个痞子,自来好吃懒做的,连家里的活计都干不清楚,你读的哪门子的书?你行吗?” 不仅老头老太太惊呼着不可置信,在场的人也没一个相信的,特别是人群后一直忍着没冒头,心里却全都是羡慕嫉妒恨的宋兴山。 当他听到宋兴林说自己奉命读书的时候,嫉妒的眼睛都绿了的宋兴林,竟是顶着他那还青青紫紫未消肿的脸,想也不想的蹦跶出来,愤怒叫嚣的大喊着。 “怎么可能?我不信,我不信!!!宋二痞你撒谎!县令他是疯了吗?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会让你个大字不识的莽汉去读书?怎么可能还来得及?”,读书的人,不是打小就要开蒙苦读的吗?何时有这么大半路出家的?他个狗逼玩意也好意思说,脸呢? 还有那个什么狗屁王县令,这人是不是脑子有大病啊! 不行,一定不能让这死小子读书,要是他也读书了,自己怎么办? 一旦狗逼死小子也念书了,自己还有什么优势可言,又哪里还是他们老宋家的独一份? 宋兴山慌了神,想也不想的跳出来乱吠,只可惜这一回,他的出头并未换来宠爱他的阿爷阿奶的维护,实在是谁让他骂谁不好,偏偏把县令给牵扯了进来呢? 在他们这些老百姓的眼中,皇帝太远够不着,县令父母官才是他们头顶的天。 这个大孙子竟敢质疑天,哪怕是私下在家里,哪怕是出于嫉妒,那也不成啊! 宋保长听到大孙子的话,吓的都冒冷汗。 该死的倒霉孩子,没轻没重的,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了,万一传出去,他们老宋家可得玩完。, 什么叫县令疯了?他看是这个大孙儿疯了才是! “大郎你闭嘴!大人说话,你小孩子插什么嘴。” “阿爷,我不服,宋二痞也是小子,他比我还小,您怎么不说他,光说我!我看您就是偏心,您偏……” ,“呵!我偏心?”宋保长给气笑了,自己是万万没料到,自己想来最偏颇的孙子,竟然会这般说自己。 想想气不打一处来,宋保长的目光锐利的瞪向边上,还在看戏的大儿夫妻俩,不满生起,一声怒吼,“宋大有你就是这么教儿子的?你个看看大郎,如今是了不得了,竟是什么话都敢瞎秃噜,你们知道什么是祸从口出吗?” 被点名的宋大有一个激灵,与罗喜妹对视一眼,心里暗道糟糕,夫妻二人瞬间齐齐动了,一个拉人,一个捂嘴,赶紧制止这糟心无脑的儿子。 就这,被钳制住的宋兴山人家还不满,还挣扎呢。 伸手死死的去扒拉着父母的铁手,宋兴山在父母怀里挣扎扭动,嘴巴半点没闲着,“呜呜呜……接、狼,(爹娘)你们拉偶做西么……” 宋大有罗喜妹无语,手上的动作却没半点松懈,心里却说,儿子,爹娘拉你是不想让你去作死,没见着你阿爷已经被你给气坏了么。 也怪他们刚才只顾着艳羡、贪婪、看戏去了,竟然是没想到儿子会这么没脑子的去冒头。 他们夫妻心里其实很清楚,在这个家里老爷子就是天,往日他们大房日子好过受优待,不过是因为老爷子对他们看重优待而已。 按说,他们心里其实也很清楚,所谓的偏心,一直偏的就是他们大房,如今傻小子犯傻,他们却不能跟着犯傻。 连连告饶的跟老头子陪着笑,使劲的把脑残的儿子往后拽,夫妻俩浑身写满了讨好,宋保长见状满意,怒火稍稍平息了些,忙挥手打发大房一家子赶紧滚蛋,眼不见为净。 这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态度,再对比他们的待遇……宋兴林冷冷看着眼前人的你来我往,他突然觉得无趣的很。 他捏了捏身边一直默默支持自己,抓着他的手不放,一直暗暗给他打气的小堂客的软软小手,心里只觉一片安宁。 没事的,这个世间,他还有这么个在意自己,爱护自己的堂客在呢,其他不重要的人,说什么,做什么,那都不重要。 有那些个时间,自己还不如拉着堂客早点回房去,毕竟一屋子的东西等着他们夫妻去整理呢,可没时间陪这群人耗着玩。 “好了,既然话说清楚了,那阿爷,我跟鱼鱼就先回房去了。” 话哪里就说清楚了?明明没有,钱还没说清楚呢! 见到宋兴林拉着于苏抬脚就走,宋保长急了,哪里还顾得上糟心的大孙子?忙朝着宋兴林大喊,“二郎你等等!” 周菜花见状,不愧是老夫老妻,竟是不约而同的跟老头子齐齐出声,“二郎死小子你给我站住!” 宋兴林闻言,脚步一顿,故作无奈的回头,“怎么,二老还有事?” 周菜花:“你个倒霉孩子,明明话都没说清,钱还没给了,你走什么走?” 宋兴林:“那阿爷跟阿奶这是不信孙儿听从县令大人的话,要奉命念书进学?” “不是,话不是这么讲的,而且这事情也跟县令大人没关系,这是我们的家事!” 宋保长好着急,深恨这二孙子强词夺理,怎么说他都怎么有道理,明明就是家里的事情,他偏要胡搅蛮缠扯犊子,还拿县令压服他,也是气人。 宋兴林可不管他们生不生气,更不怕把老头气出脑溢血,他依旧那么光棍。 “阿爷这话不对,什么叫跟县令大人没关系?明明就有关系,有大关系!阿爷要是对孙儿读书进学意见,行啊,您自己去通阳找王县令说去呗,再不然,孙儿也是可以把剩下的银钱全都交给阿爷阿奶的……” 不等老夫妻俩听到这话后脸上露出来的欣喜笑容,宋兴林紧接着话锋一转。 “只是有一条,从今以后孙儿要进学去读书,孙儿的束脩啊,笔墨纸砚书本钱啊,这些可就都得阿爷跟阿奶给掏银子了。” 周菜花一听,倒吸一口凉气,想也不想的立即摇头,“不可能,你发的什么美梦,我没钱,你想都不要想!” “所以喽。”,宋兴林笑了,两手一摊。 “正是孙儿知道家里供养大哥不容易,孙儿孝顺,孙儿体贴,便想着自己想办法求学,将来便是吃苦受累去讨饭,孙儿也定要听从县令大人的安排与期许去读书的。 阿爷,这剩下的钱,孙儿自己读书都不够用,所以真的不能再给您,不然孙儿没法进学,也就没法跟王县令交代了啊。 阿爷您看,孙儿也是没办法,谁让这是县太爷亲口发的话呢?孙儿是不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他也很无奈的对不对? “阿爷,自古忠孝难两全,孙儿也很无奈啊,您要是有气,要是不许,要是坚持,可以! 不若您亲自去趟县城,找县太爷帮孙儿说说,阿爷再替孙儿跟县令大人解释解释?只要您解释清楚了,只要县太爷点头同意,点头发话收回成命了,您甭说要银子,就是要孙儿的命都成,孙儿绝无二话双手奉上!至于眼下?反正银子孙儿是不敢全孝敬二老的,孙儿还得读书。” 第一百一十八章 搂不到鱼就搂草 宋保长仰倒。 奉上个鬼的奉上,他信了他的邪! 解释个鬼的解释,人家县令大老爷知道他宋保长是谁? 他一个老乡下的种田翁,哪里敢跟县令大老爷比肩掰腕子? 越想越憋气的宋保长气的胡子都翘了,忍了半天,最后才憋屈的憋出句,“我看你小子就是不想交这个钱!” “嗯啦,孙儿是不想交啊。”,真给他猜对了!宋兴林特光棍点头,“阿爷,这银子若是交了,孙儿拿什么去奉命读书啊?莫不是您让阿奶给我银子花?” 要银子不成反被威胁讨银子的周菜花立马急了,霎时间双手紧紧抱住自己,连连后退,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你做梦!” 见宋兴林与于苏看着自己的目光都幽幽泛绿,周菜花那是生怕这俩说动手就真动手的熊货对自己干点什么,她准备来个先发制人。 老太太麻溜的往地上一坐,大巴掌不断的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嘴巴一张,嗓子一扬,竟抑扬顿挫的唱了起来。 “啊,天杀的杀才啊!要我的老命啦……” 好家伙,嚎的调调还挺押运的,这赖皮样子也是没谁了,直看得宋兴林忍不住抽嘴,连一直装哑巴,没啥存在感的于苏都想忍不住喷笑出声。 这位阿奶,还是一如既往的二啊!无与伦比的。 满场的人其实都不忍直视周菜花的这番唱念做打功,老太太这模样,连老宋头看了都不忍直视,觉得自己老婆子太辣眼睛,心叹自己怎么就有这么个没出息,骨头软,还专门拖后腿的猪队友呢? 你丫的倒是再坚持坚持呀!指不定再坚持一下银子就有了呢? 结果人家就随意的一吓唬,你丫的倒先软了腿,谁真要你银子啦? 脑门疼!!! 宋兴林见此情景,忍不住推了推身边的于苏,示意她忍住别笑,自己却闷笑的看向一脸无语无奈的老爷子。 “您看啊阿爷,我们家就这么个情况,我奶又那么的勤俭持家,所以说,真不是孙儿不交银子给您,实在是不能交啊,孙儿这般也是被逼无奈,是为家分忧呢!” 宋保长捂着心口,“你,你……”,他还能说什么?还能让他说什么? 宋保长抬手点着这个混不吝,还又进化了的二孙子你啊你的,可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任由这厉害的死小子再次扬长而去。 可怜他那老些的银子啊,全家得省吃俭用存很多年,也不一定存得下的银子啊,难道就得就此放弃了吗? “哦对了!” 就在宋保长煎熬不舍,难受不已,肉痛的无以复加的时候,已经拉着于苏走到房门口的宋兴林猛的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老两口,语气懒洋洋的道。 “刚才我忘了,那个阿爷,阿奶,既然孙儿是奉县令大人的命读书,以后孙儿也跟大哥一样要用功了,毕竟读书很费脑子的嘛。以后家里有什么活计,你们千万别再喊我堂客啦,孙儿起步晚,读书累啊,我堂客还得伺候我呢,不然孙儿怎么静下心来读书?所以啊,以后家里的事情就劳烦大家伸把手,别找我堂客昂。” 此言一出,于苏一愣,反应过来后,于苏感动于小相公对自己的维护,她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忙也赶在小相公声音落下后,赶紧补充了一句。 “阿爷阿奶,以后你们也不能昧下我小哥哥的饭菜,往后我小哥哥可是要费脑子读书的人,吃不饱可不行,回头没力气,书读不好,县尊老爷是要怪罪的。” 于苏明明是狐假虎威,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在赤裸裸要挟,不过你还真别说,宋家这等欺软怕硬胆子小的人,还真就吃这一套。 夫妻俩这话一出,全场一片寂静。 这反应看在他们眼中,夫妻二人暗暗对视,眼里有笑,都觉得这狐假虎威的感觉简直不好太好。 不准备跟这群人继续纠缠的二人准备回房,结果才推开门,眼看迈脚就要进门去呢,反应过来的周菜花猛地醒过神来,一声大喊。 “死小子你给我等等!” 没等宋兴林与于苏转身回来,周菜花急切的继续嚷嚷,“死小子,你那些个银钱不肯给也就罢了,你屋子里的那老些东西呢?那么老多的好东西,难不成你们夫妻要吃独食?臭小子,我可是你阿奶,亲阿奶,你难道不得孝敬孝敬我?” 搂不到鱼,搂点草也行呀! 宋兴林眯眼想了想,自己屋子里东西那么多,而且一路走来还过了明路,且不说县里,镇上了,就眼下这小小满山村,基本全村人都看到了这些东西,特别是没车棚子遮挡地排车上的那些,大家看的可真真的。 若是自己一点也不给家里人,这怕是说不过去的,别忘了,他们夫妻再精明能耐,说破天去,大岳也是以孝治国。 碍于大环境不好就此撕破脸,心里决定舍些小东西的宋兴林,牵着于苏的手暗暗用力,眼神望着于苏带着询问。 于苏感受到了小相公的小动作后,她回头对着宋兴林眨眨眼,小爪子还在对方手心挠了挠,示意他放心。 昨个县里下雨,虽然天气凉爽,自己却还是不放心,所以等醉猫小相公睡着后,自己把放在客院中地排车上的东西,都大略的清点了一遍,吃喝用的都分门别类了,这会子到家,再整理,她的心里也大致就有数了。 屋子里该收该藏的东西,她刚才趁着小相公出门送客,其他人跟着都离开了的时候,自己可是已经统统收藏好了的。 比如马车里,县令夫人给的装了布匹缎子的那个竹制箱笼里头,自己在准备收好贵重布匹,就留个一两匹在外头做样子的时候就发现,箱笼里竟然有个红色的木头匣子摆在八匹布的最上头。 当时自己打开一看,好家伙,竟然是一整套合适自己这个年纪戴的银首饰! 簪花,小银钗子、小铃铛耳坠子,一对虾须镯,还有闪闪亮,跟镯子钗环都很配套,上头还镶着红玛瑙的富贵长命项圈子,真的是老漂亮了,而且一看模样大小,于苏就知道是给自己的。 于苏虽然不知,县令夫人为何会给自己这么好看的首饰,但是不妨碍她先把这贵重玩意给悄摸收起来。 毕竟刚才赵捕快他们帮着搬东西的时候,再是过了明路,这箱笼里头的东西却是没有曝光的,那么此时不收,更待何时? 确信外头没人,于苏撅着小屁股,背对窗户的方向,利索的把整个红漆匣子变小果断收进百宝箱,而后是布匹,酒水,甚至还有米粮糕点等等,她都挑挑拣拣的趁机收了最贵重的。 满当当的物资在屋子里摆的乱七八糟,自己挑拣着收了四分之一,再把东西打断摆放一番,看着也不显眼,只要不让刚才一直盯着搬运东西的宋家人进来,一样样的掰着手指头清点,她就不怕查。 眼下被追着要东西,于苏心里也清楚,一点不给不现实。 所以在小相公顾虑的朝自己看来的时候,于苏赶紧递眼神,暗示小相公放心,示意他放心大胆的给,重要的自己早就藏好了。 宋兴林收到于苏的暗号,彼此已经有默契的他了然一笑,再转身时,宋兴林浑身都带着一股子大方洒脱劲。 ------题外话------ 亲们,七月十六号十四点(下午两点)有惊喜的加更哦,家人们千万表错过,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下,愚蠢的我要努力一把呀!!! 第一百一十九章 钱财哄走老憨憨 宋兴林颔首,大方应允道。 “嗯,阿奶说的对,我跟鱼鱼都是孝顺孩子,自然不会吃独食,只不过这里头有很多东西都是大人与夫人的心意,是指明给我堂客的,孙儿也不好做主另给,免得大人跟夫人生气。” 先把马车里贵重的东西点名归属,宋兴林顿了顿,而后继续。 “孙儿也只能把大家伙送的福气分给阿爷阿奶一些,还请阿爷阿奶别嫌弃,毕竟这都是乡亲们的心意,是祝福呢,说起来,阿爷,阿奶……” 宋兴林看向听了他给东西的许诺后,眼睛都闪着光的两人。 “孙儿此番能猎到老虎没丢小命,那可都是沾了我堂客的光,没有她就没有老虎不说,更不会有赏银跟这老多的好东西,所以阿爷阿奶,二老得了我堂客的好,以后可莫要再欺负为难她,也莫要骂她是扫把星了,要不然,孙儿可不依!” 被孙子点名说起这个话题,宋保长只觉脸上无光,臊得慌,忙辩驳。 “臭小子,你这是哪里话,阿爷什么时候说过你堂客是扫把星啦?她是阿爷恩公的晚辈,阿爷疼她都来不及,如何会骂她?” 这倒是实话,他这般爱惜羽毛,面上绝对是不会骂的,此话不假。 可他没骂过,其他人…… 宋兴林冷冷的视线扫过他阿奶,还有此刻不见人影,光听到怒吼声音的某蠢货堂哥,“阿爷您是不骂,可某些人却……” 被宋兴林视线扫到的周菜花身子一紧,想到死小子那满屋子的好东西,生怕宋兴林与于苏变卦的她连连干笑,拒不承认。 “呵呵呵……二郎,好二郎!奶的亲孙孙哎,小丫头也是阿奶的孙媳妇,阿奶疼她都来不及,不骂,不骂,阿奶保证,以后绝对不骂!” 开玩笑,只要能给她银子跟好东西,不要说骂,从今以后就是把她供起来当菩萨,她周菜花也是可以的! 看着自家阿奶的殷勤样,宋兴林嘴角抽了抽,免为其难的点点头,“嗯,我就信阿奶一回。”,而后视线落在老爷子身上只等答案。 被孙子火辣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宋保长还能怎么办? 想到如今的二小子不比当初,再不是曾经的那个他了,想着以前的时候,自己就镇不住他,如今他打得了恶虎,还得县令赏识,更是跟那些凶恶无比,还管着他们交税征粮的官差衙役交好,他怕是更加镇不住啦。 不过好在,他很知足,臭小子对自己虽然不说恭恭敬敬吧,总归还是记着情份,心里还有些孝心的。 如此就够了。 于是,宋保长沉吟片刻后道:“行了,阿爷知道了,以后阿爷会嘱咐你大伯、大伯娘他们,也会盯着你大哥,不让他乱嚼舌根子的。” 宋兴林这才点头。 虽然不指望那蠢东西一下子就改邪归正了,可有保证,有一家之主的震慑,那蠢东西再羡慕嫉妒恨也得收敛些才是。 自己要的就是阿爷这个话,便也没继续拿乔,宋兴林见好就收。 “行吧,阿爷,阿奶,东西孙儿还没有规整好,不过这里有县令大人跟夫人好心送给我堂客补身子的米粮,虽然孙儿不能阴奉阳违的全给爷奶,不过我堂客最孝顺,这样,孙儿留些给堂客补身子,剩下的都给阿爷阿奶,二老可不能拿出来给大家吃喽,你们单独留着,平日里有空就做点子吃吃,二老如今年纪也大了,得补补,吃点好的养一养……” 宋兴林指着被于苏收了大半的好米好面絮叨着,随即又点着于苏剩在外做样子的布匹。 “另外二老一辈子也不容易,辛苦至今,新衣裳怕是也没穿几回,都只顾着疼我大伯,我大哥他们去了吧?孙儿心疼你们啊,喏喏,我们夫妻孝顺二老两匹布,二老也享享福,做身新衣裳穿穿; 对了阿爷,还有这酒,这可是好酒; 这糕点软和,阿爷阿奶也能吃,家里朝食晚,早上饿了,二老可以拿出来垫吧垫吧,还有这个……” 一样样的东西过于苏的手从房里掏出来,宋兴林接过,再递给老头老太太,嘴里一句句贴心话说出来,老两口明知道这些东西只是屋子里的九牛一毛,明知道臭小子就是嘴巴能嘚吧,说的一点也不真心。 可莫名的,他们就是觉得心里熨帖的不行,毕竟好话谁都爱听不是么? 而且不管怎么说,臭小子还是愿意给,愿意哄他们两口子的不是么? 这说明,臭小子的心里还是有他们这些老的,还是孝顺的对吧? 这样看来,比起村里其他人来,自己这孙子还算不错,可是给他们老宋家长大脸面啦! 没见着王水生那家伙都说,他们家出能耐人了么? 这么一想,宋保长的心里又特别熨帖起来,甚至还有点自豪。 接过臭小子一样样递上来的东西,宋保长刚才还严肃端着的一张老脸渐渐放开,直到眼下的笑意吟吟。 嗯嗯,这酒,这布,这粮食……啧啧啧,回头就叫老婆子先给自己把新衣裳做出来,他也好抱着酒坛子,提着糕饼子,去隔壁堂弟家,去村子口的枫树下,去耆老跟黄中木那儿都坐上一坐,聊上一聊,也让他们瞧上一瞧,慕上一慕。 那场景,光是想想他都觉得美极了。 老两口一个抱着布匹,一个抱着酒坛子,笑呵呵的,被某人哄的差点找不着北,硬是羡慕坏了身后的人。 手里的东西看着多,其实值钱的就那点布匹跟精细粮,就这,老两口手里捧着都拿不下了,他们也舍不得塞给身边的二儿三儿拿,不是他们小气,实在是二儿子太精,三儿子太傻,他们不放心,没停臭小子说这是单独孝敬他们二老的么?所以还是自己搬着放心。 “老头子你先守着,我把东西先放回屋里去再来。”。 周菜花喜滋滋的搬了一趟又一趟,搬到后了宋兴林跟于苏都停手不拿了,她才恍然未觉的惊讶,“二郎,这就没有啦?” 宋兴林无语,“没有啦阿奶,家里还有长辈跟兄弟姊妹,孙儿也得给他们一些呀。”,虽然他得分三六九等的看着给,而且都是面子情绝对不给好货,可那也得给不是。 完全沉浸在占便宜乐趣中的周菜花,确信自家这臭孙子不会再放血了,她才悻悻的耸肩,抱着手里的东西,垫着脚往屋里瞧了眼,这才不情不愿道。 “那行吧,东西不给就不给了,那银子你得给我啊,二郎你刚才可是说好的,要孝敬我跟你阿爷十两呢,十两!” 宋兴林:“阿奶放心,孙儿一口唾沫一口钉,说话算话。” 无语的看着这拿了东西就要银子是现实奶,宋兴林转头看向屋子里,刚才在物资堆中挑拣东西塞给自己的堂客。 “鱼鱼,取十两来给阿爷阿奶当孝敬。” 为了这银子刚才争执了半天,这是早说好的,于苏没有反驳宋兴林,又跟先前一样,依样画葫芦的,于苏给的依旧不是王县令给的雪花银,而是从卖天麻的那二十八两中,再拿出十两来塞给宋兴林。 宋兴林瞧的分明,暗自好笑自家堂客的精明小气,这是知道雪花银比民间私铸的银子值钱,小气的不肯给好的呢,这也好。 把十两递过来,周菜花眼明手快,手里的东西立刻塞给边上的老头子,自己以飞一般的速度,伸手就夺过宋兴林送出的银锭子,抢到手不说,还精兮兮的塞嘴里啃了一口。 确信无疑是真银子,颠了颠份量是真足称,周菜花心满意足的把银子往胸口一揣,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喜气洋洋。 “嘿,臭小子说话还挺算数的!走吧,老头子,我们也赶紧回屋去。” 今儿个这事就算了结了,眼下的自己,还要赶着去屋子里整理东西,藏宝贝银子呢,没空再在后院继续耽搁。 至于院子里还站着的满眼绿光二儿子,默不吭声三儿夫妻,以及匆匆赶来的急吼吼大儿夫妻,还有那一众眼巴巴,馋兮兮的孙子女们? 抱歉抱歉,她现在什么都看不见……臭小子刚才可是说了的,他们老两口不容易,这些都是他孝敬自己跟老头子的!!! ------题外话------ 亲们,七月十六号十四点(下午两点)有惊喜的加更哦,家人们千万表错过,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下,愚蠢的我要努力一把呀!!! 第一百二十章 以爹压爹鱼很会 老两口脚步飞快,宋兴林见他三叔憨憨的,一点也没觉得亲爹亲娘避着自己不给他们一点东西,侄儿发财也不给他东西有什么不对。 见爹娘都走后,他竟是拉着妻子就走,一点也没顾及妻子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满与艳羡。 宋兴林倒是看到了,不住暗暗摇头,越发看不上这位‘老实巴交’的三婶。 不过对于三叔?不看僧面看佛面,自家堂客还惦记着她的妹妹呢,自己对于这个憨厚的三叔还是有关照之心的。 其实吧,说白了他跟堂客都一样,都是那种你不争、不抢,不欺我,等我有了能力,反而是会给你好处帮助你的人。 于是在三叔拉着人走的时候,在他爷奶都欢喜转身的时候,宋兴林喊住了宋三得,把堂客再递过来的一包片糖,一包糖馃子塞给他三叔。 “三叔,这是我跟鱼鱼给您跟二妹的,您拿回去。” 宋三得却连连后退摆手,“这不是大人给你堂客补身子的么?三叔不要,二郎你且拿回去。” “别介,三叔,这也不是单单只给你的,还有我堂客给二妹的呢,您别推了,二妹的身子也不好,需要补。” “可是,可是……”,宋三得纠结为难,“二郎啊,三叔欠你诊费药钱都还没还呢,叔哪好意思再要。” “哎呀三叔!”,把东西强势的塞宋三得手中,宋兴林莞尔一笑,“三叔,您要是过意不去,以后有了银钱再还侄儿就是,至于这些东西,是侄儿跟你侄媳妇孝敬你的,您拿着。” “这怎么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啊……” “没事的三叔……” 就在叔侄二人你来我往的推搡间,忽的,身边冒出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呵!假仙!狗逼崽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宋兴林一回头,就见自己那渣爹正一脸不怀好意的瞪着自己,或者更确切的说,是瞪着自己要强塞给三叔的两包东西,眼里都写满了不满。 宋兴林可不惯着他,对上渣爹,他一点也不客气的给撅回去,“你说什么?” 宋二发给亲儿子这人憎狗厌的态度气了个仰倒,气呼呼的指着宋兴林的脑袋点啊点的。 “狗东西,我是你亲爹,亲爹!你个狗逼崽子,到底分不分得清里外?哦,给你阿爷阿奶东西跟银子,连你三叔都给了东西,你个狗逼崽子竟然不知道要孝敬你亲爹我?” 屋子里的于苏听到动静,赶紧跑出来,再次一把拽住小相公,一脸谨慎防备的瞪着渣爹。 她这位公爹可不比有软肋好拿捏的老头子,也不比那你强她就弱的二货奶,这位跟那恶毒后娘,在自己看来,这可是整个家里最不好对付的真狠人,她怕小相公吃亏,赶紧冲出来跟小相公并肩作战。 宋兴林察觉到了于苏的警惕,他还是很沉稳的,悄默声抓紧于苏的手暗暗安慰,迎向渣爹的目光却很冷很冷,骨子里都透着冷。 宋兴林勾唇冷然讥讽道:“呵,竟然你自己都骂我是狗崽子了,我该孝敬的也是狗不是你呀。” 宋二发闻言大怒,不由握紧拳头高举起来威胁道:“你说什么?你个狗逼崽子!” 看着暴怒的渣爹作势要动手,宋兴林丝毫不惧,只把于苏往身后一护,自己立马摆出迎战的架势,语气凉薄。 “怎么,被我说中啦?还是你不满不服自己是狗,还想跟我动手? 行,不服也行,先动手也行,不过你别忘了,我之所以能有这么些好东西,甚至有赏银,那可是我凭着本事打虎换来的,你觉得,你比老虎还厉害?”,宋兴林目光鄙夷的把暴怒的渣爹从头打量到脚,眼中全是讥讽:“那你大可来试试。” 宋兴林是厌恶渣爹到早已经不喊爹了,父子之间的战事一触即发,宋三得急的呀,抱着侄儿刚才给的东西满心愧疚,只觉得是自己惹的祸,害得人父子俩反目成仇。 有心上来劝解一二,却被身边默不吭声的妻子一拉。 宋三得顿了顿,不做多想,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急急先交给妻子保管,一边让她躲远些,心里却想着,待会劝架完了再把东西还给侄儿的,却哪里料到,自己忙着上前劝架,他的妻子马小巧,却在接过自己手里的东西后抱着转身就跑。 宋三得先是一愣,后是一惊,直到听到自家房门哐当一声关上的声音,他才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 脸上的不可置信都来不及遮掩,立时就换来了边上宋二发的冷笑。 没法子,还是眼前劝架的事情要紧,宋三得只得硬着头皮上来当和事佬,“二哥你别这样,二郎他还小,也不容易,你……” “你闭嘴!你倒是得了好处,吃到甜头了,你凭什么来劝我?赶紧给我滚开!老子收拾自己的儿子,有你这外人的什么事?” 不等宋三得上到跟前把话说完,宋二发就气呼呼的把宋三得推开,直把人推的踉跄,人还气势汹汹,狠的不行。 宋兴林及时扶住宋三得的动作,更是火上浇油,让宋二发恨毒了面前不听话的死崽子。 于苏见对方咬牙切齿的凶狠模样,不像对儿子,反倒是像在对仇人,她倒不是怕这渣爹,也不是怕小相公打不过他。 于苏只是想着今日他们才出了风头,正被村里人议论关注,要是突然爆出儿子暴打渣爹,还是因着不肯给东西银钱孝顺的缘故…… 按照如今大岳的理法,不管他们的理由是什么;也不管是不是渣爹不慈太渣,外头人是不会考虑他们小辈的难处,他们只会愿意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 所以她可得护着这可怜蛋的小相公,不能打了老鼠伤了玉瓶,那不值得。 脑子飞速一动,眼看着并不想管事的老头、老太太,抱着东西就要进入后门消失在眼前了,于苏眼睛一亮,忙就喊人。 “阿爷,阿奶,爹发疯啦要大人,觉得我们不该孝顺你们,二老难道不管管的吗?” 半只脚还落在门外的俩老蓦地顿住,夫妻二人阿卡卡的齐齐回头看来。 老两口想到手里还没焐热的银子,想到二孙子的能耐劲,更是想到小两口屋子里依旧还有很多的好东西,他们总归的出了声。 宋保长首先开口呵斥,“宋二发你想干什么?你是要造反吗?你这是觉得二郎不该孝敬我们二老,所以你要一逞你的威风,当个忤逆不孝子吗?” 他承认自己毛病多多,可不孝这帽子,他宋二发可不能认。 宋二发立刻气的跺脚,望着亲爹娘委屈巴巴的,“爹,娘,你们冤枉我,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自来看不上这二儿子的宋保长不由皱眉。 宋二发抿嘴、眯眼,狠狠瞪了眼自己的窝囊弟弟宋三得,又看向爹娘手里的大包小包,他还委屈。 “爹,娘,狗逼崽子太过份,太气人了,他眼里没我这个爹啊……” 宋保长无语,“你给老子闭嘴吧!狗逼崽子骂谁?那是你儿子,你亲儿子!他是狗逼,那谁是狗?我吗?” “爹!” “爹什么爹,你还知道我是你爹?” 宋二发好无语,觉得亲爹也忒不讲道理了些,都怪狗逼崽子拿银子跟那些好东西,晃花了老头子的眼,宋二发不由委屈不满愤愤道:“爹,你讲讲道理好不好?这狗逼……” 宋保长提高音调,不悦挑眉,“嗯?” 宋二发委屈:“不是的爹啊,这死崽子不做人,他给了三弟东西,给了你们孝敬,他就是不给我啊,我是他爹啊,亲爹!他一点也没想着孝敬我不说,东西不给我也就算了,他都孝顺你们当爷奶的银子了,没道理我这个亲爹一文没有吧?” 好吧,说来说去,这才是他最在意的事情。 而很显然,当爹的人,也是最了解自己儿子的。 宋保长听完儿子的抱怨,他冷冷一笑,了然的点头。 “好啊,二发啊,这才是你的真目的吧?可是你也不想想,这些年来你是怎么对二郎的,这银子,这东西,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好意思拿吗啊?你混账的,还不如我这当阿爷的呢!” 他可是自认为,对这二孙子还不错的,不然以前也不能让他骑到自己头顶上来不是。 边上的周菜花听了老头子的话,也跟着连连点头,“就是,我这个阿奶也对二郎很不错的。” 唯独宋兴林…… 宋保长却不知宋兴林心中吐槽,人老头子姿态还端的足足的,继续在那教训儿子呢。 “二发啊,你自己当爹的没当好,只想要好处,这可能吗?再说了,即便是二郎给你银子,你守得住吗?你怕不是给了你那精明的堂客收罗走了,就是拿去村口的枫树下跟闲汉耍钱去了吧?我看呀,二郎不给你才是对的!” “爹,您就是这么看儿子的吗?” 宋保长也光棍了的耸肩,“那不然呢?” 于苏:她今日可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宋家的人一个个都这么奇葩,感情最上头的这大家长,本身就很奇葩呀! 不过好在,上头还有老头老太太压服,渣爹再是不服,身边没有了心机后娘在作梗、点火、吹风后,宋二发还是很好压服打发的。 一场闹剧,就以宋保长跟周菜花夫妻俩的混合双压服下草草结束了。 ------题外话------ 亲们,七月十六号十四点(下午两点)有惊喜的加更哦,家人们千万表错过,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下,愚蠢的我要努力一把呀!!! 第一百二十一章 留不住就全村送 闹剧结束,渣爹灰溜溜低垂着头颅走了,再打发完满脸愧疚的三叔,赶走躲在各处眼巴巴围观的一众小的,把人都打发干净了,于苏这才拉着宋兴林往房间一钻。 进屋,关门,插上栓,动作一气呵成,谨慎的从窗户缝扫一眼外头,确信后院真没人了,于苏这才转身回来,紧紧拉着宋兴林,点着依旧满满当当的屋子对着他傲娇道。 “小哥哥你看,这全是我们打下的江山!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嘿嘿嘿,刚才我都偷偷藏起来了,给阿爷阿奶的那些都是九牛一毛。” 看着自家堂客眯着眼,在自己跟前显摆着她藏起来的战利品,宋兴林好笑。 特别是当于苏把那装着银首饰的红木匣子塞给自己看时,宋兴林暗赞自家堂客聪明,面上却把放大的红木匣子原封不动的往于苏怀里塞。 边塞还边表扬,“嗯,我们家鱼鱼特聪明,这很好!这东西我们鱼鱼自己留着戴,回头等我们日子自由了,小哥哥再给鱼鱼买更多的。” 更多的于苏是不想了,她在意的也不是这些外在东西,小日子平顺,能满足自己口腹之欲当一条小咸鱼,那样的日子对她来说就是极美的了。 “小哥哥,我们先不说这些了,王大人跟夫人给我们的东西大多都是穿、戴、用的,就是吃喝的米、粮、酒,这些个也能经得住放,所以我大多藏起来的是这些,我们也不用费心管。 只唯独大家伙在我们游街时给的这老些东西,东西零碎不说,还不经放,刚才我给阿爷阿奶东西的时候,尽量的就把这些零碎的舍了出去,可眼下还剩不老少。 东西实在是太多太杂了,小哥哥,就我们俩,便是再加上妹妹一个,我们三一时半会也吃不完啊,如今天热,放坏了去我心疼。” 就是这个话,苦日子过惯了的人,一分一厘都是好的,这么老多东西放坏了,谁不心疼。 好在宋兴林早有打算。 把刚才于苏塞他看的那些好东西复又塞回去,叮嘱于苏收收好,宋兴林指着屋子里这些零散的各色东西就笑了。 “自来只有东西不够,没有东西放坏的道理,先前进城卖虎的时候,我们还跟王岑借车了呢,当初我可是许诺要给他买猪头肉的,难不成鱼鱼忘了?” 于苏摇头。 宋兴林好笑的抬手,撸了撸于苏因着急着整理东西而忙的毛茸茸的脑袋瓜。 “如今猪头肉兑现不了,其他的东西倒是可以多给他一些,当是弥补了,另外还有我另外俩伙计吴必胜跟林宗财,那俩鱼鱼你也见过的,他们跟你小哥哥我的关系老铁了,我得了好东西,自然要给他们都送一份,这是心意。” 于苏想想也是,急忙避过某人的魔抓表示,“那我马上就收拾。” 应着话,于苏跟条滑泥鳅样钻进东西堆里,一边在里头挑挑拣拣,一边还煞有介事的问:“小哥哥,是收拾三份一模一样的吗?” 跟着过来准备帮忙的宋兴林点头又摇头,“不止三份,那哥三的,我们捡好点的东西收拾三份来,不要求一模一样,但是东西价值要差不离,份量也要给的足一点,东西给的好一点,另外除了这三份,我们还要多收拾一些个出来。” “多收拾一些个是多少?” 宋兴林指着这满满当当的东西道:“这样,鱼鱼你捡你自己喜欢吃的,经得住放的留一些,其他的我们都送出去?” 手里正翻着糕点,准备尽可能把小相公三死党的礼物分公平的于苏傻眼,“都送出去?”,这么大方的吗? 于苏愣愣的看着宋兴林,深表怀疑,自家小相公怕不是被人掉包附身了。 那直白的眼神,看的宋兴林好笑。 他走过来,一把招呼在于苏的额头上。 “回回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鱼鱼你是不是觉得我被人掉包啦?”,宋兴林失笑,“放心吧,你小哥哥我好的很,没被掉包!今个我就教你个乖……” 什么乖呢? 宋兴林点着屋子里的东西呢喃道:“今日我们带着这么老多的东西大张旗鼓的进了村,几乎是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见着了,这样的情况下,虽说这些的确就是我们自己个的东西,可是鱼鱼啊,你说外头的人见了,他们眼不眼红?” 这还用讲的吗?自然是眼红的,自来人都是自私的,都是患寡不患均不是? 于苏揉着自己并不疼的额头嘟囔回应,宋兴林点点头。 “所以啊,明知道大家都眼红,我们还不赶紧把东西给舍出去?要不然你以为,为何刚才我会那么大方?以前我给阿爷阿奶点甜头好处,那可是精心思量计算过的,哪里会如今日这般撒手宽。” “哦,难怪了。”,于苏表示理解的点头,就只听宋兴林继续道。 “再说了,就像是鱼鱼你说的,如今天热,东西不好存放,我们两人一时半会的又消化不了这些个,如此还不如拿去做人情。 这满山村上下,虽然跟我们宋家沾亲带故的人不多,可大家在一个村子里生活,几十上百年的老交情了,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 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们有了这些好东西,送一些出去也是我们自己做下的人情,就像是王奶奶跟草儿姑她们,鱼鱼以前不还惦记着,要多给她们报答好处么?” 这么说也是,虽然自己不明白什么是人情社会,可上辈子自己没少从那些小说、影视还有up主们那儿看到听到过。 以前没有机会亲身演示,如今嘛……“嗯,我都听小哥哥的,小哥哥你安排就好。” 这么乖巧懂事,一点就通,还福运齐天的小仙女能成为自己的堂客,是他宋兴林的大福运。 宋兴林很满意,揉着于苏的脑袋瓜笑眯眯的应声,“好,鱼鱼我们一起收拾,一会子小哥哥带你去走人情送礼。” 他其实还有个私心没说。 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自己若是带着鱼鱼走一圈村里,把上下都送一圈,哪怕东西一家分一点的根本不多,可也算礼轻情意重不是? 有了这一遭,村里人再待自家的堂客时,即便做不到真心相待,做到面上不对他们夫妻俩指指点点,不说他们坏,嚼舌根子的时候顾忌一二,给点面子情总是有的吧?这就够了。 夫妻俩埋头就干,毕竟天热啊,可不得抓紧时间。 分好给王岑他们的,接下来就按亲疏远近来分。 比如有过交道恩惠的王奶奶、草儿姑,这一份给多点,有糕饼,有针头线脑,甚至还有一小包精贵的黄糖; 再来就是黄保甲,跟今日还在村口迎了他们的黄耆老,两人虽是一家还未分家,可耆老啊,满白沙镇上下都没几个,甭说人家倚老卖老,朝廷对他们都是优容有加,单独给老头一份也是应当; ------题外话------ 亲们,七月十六号十四点(下午两点)有惊喜的加更哦,家人们千万表错过,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下,愚蠢的我要努力一把呀!!! 第一百二十二章 骨子里都透着假 剩下的还有隔壁的大宋家。 说起大宋家,如今大宋家的当家人跟宋兴林阿爷是堂兄弟,关系虽然远,却也没出五服,而且整个村子里,他们老宋家也就这么个单独单的亲戚在。 如今外人都送了,隔壁的亲戚家不送点说不过去,所以哪怕宋兴林并不喜隔壁,他还是耐着性子,从东西堆里挑出最不值钱的东西来。 比如点灯的茸草灯芯,西南最常见的葛根粉一包,还有蕨根粑粑一大块,另外还有高粱米两斤,凑了足足四样礼,其中最值钱的也不过是两斤高粱米罢了。 说来宋兴林都想笑,也是乡亲们太热情了,送的福气都是自家出产或者售卖的东西,心是诚挚,就是杂七杂八什么玩意都有,怕是除了药跟丧葬用品,就是连针头线脑都一应俱全。 宋兴林笑眯眯的,把自己给隔壁精挑细选的东西一一归纳好,把送三伙伴们的塞背篓最底下,而后按照行进的路线再塞给王奶奶家的,再是黄保甲家的,最后背篓顶上就是隔壁大宋家的。 收拾好东西,把刚刚细致翻找东西时,于苏翻出来的卤肉跟扣碗包拿出来,宋兴林万没想到,自己没买成的猪头肉,眼下却有更好的卤肉跟扣碗,这下能完美兑现跟朋友承诺的宋兴林心下一松,笑的开怀。 这些带着气味的肉包一收,捡起自己给堂客编的小背篓塞进去,招呼着于苏把屋里重要的东西收收好随身带,夫妻俩背篓背起,屋门锁上,走过前院的时候,宋兴林还跟正在房间里忙着整理东西,藏银子的老头、老太太招呼一声,自己就领着于苏出了门。 第一站就是去隔壁。 宋兴林领着于苏进了隔壁大宋家院子的时候,何玉梨早就看了热闹回来,还到书房把事情说给了宋兴祖听。 宋兴祖一听,先是错愕,短暂的错愕过后,心里又无端涌起一股嫉妒。 毕竟那可是打马游街后还亲自得了县尊大人接见,据说还得了五十两赏银,以及整整两车好东西的露脸大好事啊,他又如何能不羡慕嫉妒? 宋兴祖想着,隔壁二痞子凭什么呀? 想自己,忍着寒暑苦读多年,隔壁那家伙就一莽夫,不就是仗着力气大打了只老虎么?他凭什么就能得此自己盼都盼不来的殊荣? 想他宋兴祖,人人口中的神童,长辈师长们口中必有出息的贵子,他都还没有享受过这些,如今却叫一个自己从未看上过的莽夫得占了去,这让他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不过好在,多年的养成的好涵养,还是让宋兴祖及时止住了心里的想法,嫉妒也就那么短短一瞬的事。 为了不让自己沉浸在这样不好的情绪中,宋兴祖终于释下手中的书本,出了书房,准备到院子里走一走,放松放松心情,平复一下,也好静下心来继续苦读。 毕竟自己可是发下宏愿的,此番院试,自己必过,不仅要必过,他还要争取考上禀生,拿到禀生银。 待到那时,他宋兴祖衣锦还乡,必是能比今日莽夫还乡更加热闹。 人才在前院转悠两圈,宋兴祖就听到隔壁后院传来动静。 两家隔着距离不算近,他听的也不够真切,心中虽然好奇,却自认为是君子,不好去做那等子听人墙角的事情,宋兴祖便耐着性子在前院转悠,一直转悠到隔壁没了声响。 他心里嘀咕着,隔壁只要一开吵便一直都不消停的战争,今日怎会简简单单这么快就结束了来着,结果没等他嘀咕出个所以然来,自家的院子就迎来了两个自己意想不到的人。 “是你?二郎,你怎么来啦?” 心里喊莽夫,面上他身为同族堂兄,该有的礼仪礼节不能丢,万不能喊出心里对人家的看不起,宋兴祖忙掩下讶异,还算热情周到的上前招呼。 要说在这满山村中,宋兴林最看不起的人,除了自家那个傻堂兄外,就是眼前这个同族堂兄了。 如果说,宋兴山那是又蠢又毒的话,眼前这个人他就虚,就是假,不论自己怎么看,他宋兴林都觉得他特别的假,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假。 虽是亲戚,两家来往却并不多,也就是平日逢年过节,以及两家有红白喜事的时候来往一下。 宋兴林根本没打算耽搁功夫,更没打算跟假仙的宋兴祖多寒暄。 得宋兴祖自认客套的寒暄招呼,宋兴林点点头算是回应,而后直接开门见山,“祖堂哥,堂伯爷在家吗?” 得宋兴祖的摇头,宋兴林竟是连堂屋都不打算进了,就在这前院里,当着宋兴祖的面,瞧也不瞧刚才正在书房打扫卫生,眼下听到动静后,却急急忙从书房探头出来观望的何玉梨一眼。 宋兴林自顾自的招呼于苏乖乖站一边,自己个麻溜的卸下自己背后背着的大背篓,把最上面刚才自己精挑细选的四样礼拿出来交给宋兴祖道。 “祖堂哥,弟弟不才,打了只老虎,得了县令大老爷跟乡亲们的好意,这不,家里得了些东西,想着堂伯爷是长辈,这些礼是我孝敬给堂伯爷的。” 说着话,利索的塞完东西,宋兴林背起背篓拉着于苏就走,丝毫没给宋兴祖推拒的机会。 更是连对方嘴里连声喊的什么:“二郎这么厉害的吗?哥为你骄傲,只是你堂伯爷此时不在,二郎你坐下歇歇,喝杯茶,哥去地里喊你堂伯爷家来。”的话,宋兴林也无动于衷,脚下飞快。 听到身后的客套挽留,人都走出大门了,宋兴林这才回头。 “不了祖堂哥,我还有事,还有黄太公跟保甲那边没去呢,大家伙乡里乡亲迎我一场,我虽得了些东西,也合该给大家一点尝尝鲜,就是个心意,回头等堂伯爷家来,祖堂哥你跟堂伯爷说一声就好,只希望堂伯爷别嫌弃我给的少啊祖堂哥。” 宋兴祖被宋兴林最后意有所指的话噎住,连连尬笑着称哪里哪里。 宋兴林才不管这货,说完就走,脚步飞快,竟是直往王奶奶家而去,全然不顾身后,大宋家门口站着的某人,脸色在他转身后蓦地黑沉了下来,抓在手里的包裹也瞬间被捏的变了形。 望着那两道身影远去,沉默不语的宋兴祖紧紧眯眼,目光深沉发暗,心里不断默默发誓。 待到自己过了院试,中了秀才后,他再不会跟先前那样,满口对阿爷说要谨慎,要谦卑,要藏拙了。 待到那时,自己也一定要风风光光的打马回乡,绝不会跟先前中了童生一样默默无闻。 到了那时,便是不摆流水席,他们大宋家也一定要宴开三日,让全村人都为自己庆贺,为自己骄傲,为自己叫好! ------题外话------ 亲们,七月十六号十四点(下午两点)有惊喜的加更哦,家人们千万表错过,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下,愚蠢的我要努力一把呀!!! 第一百二十三章 欧皇加身小锦鲤 宋兴祖的这些心思,此刻的宋兴林全然不知,自然也顾不上,他跟于苏且忙着呢。 去了王家,给王奶奶与草儿姑送上心意,在她们的连番推拒挽留中,宋兴林牵着于苏跑的狼狈又飞快。 好不容易送成功了东西,小夫妻二人又直扑黄家,给黄保甲跟黄太公这位耆老送上礼物。 又是一番寒暄推拒,宋兴林跟于苏婉拒了热情的不得了,还非要留他们夫妻吃晚饭的黄保甲夫妻,二人忙又滴溜溜的往好友家去。 站在大门口,齐齐目送他们夫妻二人匆匆离开的背影,黄中木的妻子忍不住感慨出声。 “这人啊,一个人一个命,若是讨了个有福气的好堂客,再歹命的人,他都有改头换面发达的一日。” 黄保甲不知妻子这番感慨所谓何来,他还问,“你个老娘们今个是怎么啦?竟还感慨起来了,莫不是羡慕人家二郎打虎有出息啦?” 黄保甲妻子嗔怪的瞪了丈夫一眼,接着又叹气,“嘿,还真叫你说中了,我不就是羡慕么。”,她羡慕的眼睛都快绿了! 点着宋兴林与于苏的背影,黄保甲的妻子羡慕又感慨的好笑着。 “你瞧瞧人二痞,额不,如今可不能叫二痞了,得喊二郎,再不然正儿八经的喊声二林子也成。当家的,你看人家二郎,以前什么命,现在什么命? 自打这孩子讨了苏于这娃儿当堂客后,二郎人不仅成熟懂事了,命还眼看着就变好了。 你自己瞧瞧,人上山遇到吃人的大老虎,他不仅侥幸保命,打死老虎不说,还能得县令大人的赏识,被赐下这么老多的好东西,竟是让我们这些外人都跟着沾了光,得了好,这还不提这娃交好那帮子吃拿厉害的差爷,以后能给你,给我们村,带来多少便利跟瞧不见的实惠好处…… 就说人家孩子如今这齐整的穿戴,这天天高兴的精神头儿,哪样不比曾经好?” 这话黄保甲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附和妻子。 黄保甲妻子紧接着就总结陈词道,“所以按我说,二郎这小堂客是讨着啦!人家那娃好得很,哪里是罗喜妹那碎嘴子叽歪的孤寡克人扫把星?人家明明就是旺家护夫的旺夫命,小福星嘛!” “这么说来,嘿,堂客,你说的还半点没错!”,黄中木听着听着,越听越是这么回事,不由点头深觉妻子说的对。 夫妻二人的感慨,宋兴林与于苏是不知道的,他们且还忙着呢。 先是吴家,而后林家,最后领着跟着出门来的吴必胜跟林宗财二人,齐齐来到了王岑家,把给王岑的礼物一递上,于苏身后小背篓背着的卤肉、扣碗包,宋兴林也一并紧取出来塞给好友。 “喏,先前在县里,我一直忙没得空,答应你的猪头肉也没功夫买,给你用卤肉跟扣碗补上,不算弟弟我说话不算话吧?” “不是吧,不都给我礼物了么,怎么还有?” 正抱着宋兴林给的糕点、酒水、布料子看稀罕的王岑,看着手里转眼又被塞来的几包冒着油香的荷叶包,大吃一惊,“二林子你不会犯傻,把自己得了的好东西,都给我们哥三拿来了吧?” 吴必胜一听也跟着着急,“就是就是,二林子你可不兴犯傻的呀,多少给自己留点,如今你不比以前,可是讨了堂客的人,既然有了堂客,就得好好养家,我们兄弟堂堂正正的,可不兴虐待堂客的。” 想到好兄弟刚才送到他们家去的那些东西,虽然明知道兄弟这会得的东西不少,地排车上都满满当当的,可就老宋家人贪心不足的尿性,再加上刚才好兄弟还说先不还岑子车,一会还要拉东西给满村的去送心意,他们哥三不由的就为兄弟担忧上了。 面对三双关切的眼睛,宋兴林笑着安慰。 “哥哥们放心吧,弟弟心里有数,都留着呢,这些给你们就拿着,别跟弟弟客气,再说了,如今天热,这些肉菜也不经放……” 林宗财:“不经放你可以跟弟妹今晚就吃了它呀,没必要给我们糟蹋。” 这话宋兴林就不爱听了,皱眉反驳,“怎么就是糟蹋呢?我们还是不是好兄弟?” 他们四人之间的情谊,可不是单单几包肉就可以衡量的,曾经的自己也没少得他们的饭食接济。 见到好兄弟挑眉佯怒的模样,吴必胜三人果断认输,心说好弟弟也太实在了,他们三竟又跟着沾了光。 不过好兄弟是一辈子的事情,也就不计较这些了,大不了等以后好兄弟有需要了,他们豁出命也要帮就是。 这么想着,最是机灵的王岑抱着肉包,果断跳出来,拍着胸脯就嚷嚷着。 “行了,大家也别矫情了,都是好兄弟,这样,今日我们沾二林子的光,我来做的东,就用二林子带来的好菜,回头让我娘再整两个小菜,今晚大家都在我家吃饭,我们也热闹热闹,给二林子这少年打虎英雄庆庆功。” “成,就这办,我家还有一扇腊排骨,回头我拿来让婶子一道给做了。”,这是吴必胜。 林宗财也不甘示弱,“我爹藏着的好酒还有半坛子,有菜无酒可不行,一会我就回去取。” 至于宋兴林?被伙伴们盯着,他拉着于苏摇头笑道。 “我不行,我得先回去,趁着地排车还没还给岑子,趁着今日的事情还热乎着,我得赶紧带着鱼鱼把东西给村里人都送去。” 有些事,迟了就失了先机跟主动,没了那份情谊了不说,兴许还要被人挑拣,他们夫妻得趁热打铁。 他们满山村虽然不大,他们虽然不是说要给全村每一个人都送到礼,可四十多户人家,排干刚才第一波关系近已经走过的这几家外,其他一家一份的送,所需的时间也不短。 好兄弟聚会,自然是少不了他这个主角的,知道送礼的事情是大事,其他哥三也不矫情。 吴必胜率先拍着胸脯保证,“这样,我力气大,林子你先去家里取东西,我也先回家把腊排骨取来,而后我们再一起会和,哥帮你推车,那样我们动作也快些。” 是的,只是帮忙推车出力气,送礼这活计,还得好兄弟他自己来才成。 他吴必胜就是再不懂人情世故,却也知道,这样的事情不能越俎代庖。 林宗财见状,也在边上急忙表示要一道,说是送了酒过来就一起帮忙。 另一边的王岑也想跟着凑一份热闹呢,还是被吴必胜一把拍开,点破道:“你小子就别添乱了,老实在家帮婶子的忙,赶紧的给夜饭做做好,做丰盛点,回头等我们帮林子送完东西,我们就回来吃饭。” 事情就这么安排定了,有车有人力量大,村中三下四十多家,一户送一份礼品,一路从老宋家这边的村尾开始送,竟也没用多少时辰。 说来,要是中途不被这些邻居乡亲们,一家一停的硬拉着好一阵推拒客套话,每到一户就要重复上演一番拉扯,一个个的还热情无比的硬抓着于苏的手不放,说什么好孩子,乖娃娃,有福运,运道好,他们几人早就送礼结束,回王家聚餐去了好吧? 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从村里这些热情无比的爷奶、婶娘、姑姑、姐儿们的手里解救出来,于苏硬着头皮,红着脸,在一句句夸赞恭维中,在一声声欢喜笑语里,跟着小相公把礼一圈送完下来,竟已是天黑透了。 此刻的宋兴林与于苏还不知道的是,他们明明没花费多少东西,也没损失什么,竟然意想不到的,凭着这点礼物,换来了今后二人的巨大便利。 不说以后宋兴林要科考,村里人个个积极的拍着胸脯要担保了,就是于苏都万万没想到,明明她一个被罗喜妹母子宣扬的人尽皆知的扫把星,竟然在不知不觉的一夕之间,变成了村里人口中,交口称赞的旺夫命,锦鲤福星人?传说中那欧皇加身的超级小锦鲤? 而且更加让于苏与宋兴林没想到的是,他们夫妻这场收买人心的举动,自打这日起,就在村中流传于苏是福星锦鲤的传言议论,竟是又让某个鼻青脸肿,伤都还没有好的家伙,行走村中听过后,气愤的暗地里也不知道扯断了多少草,踢碎了多少石。 宋兴山甚至还在想,若当初是自己娶了这扫把星……阿不!是小福星,是有旺夫命的小福星! 若是当初,是自己讨了这个旺夫的小福星做堂客,那今日属于老二那狗逼崽子的一切,是不是就都是属于他宋兴山的啦? 明明这些好东西,这些好处,这些荣耀,连这福运锦鲤的堂客,都应该是属于自己的呀! 都怪老二那个狗逼玩意,当初就是他横刀夺爱,就是他故意设计自己,自己才硬生生的错过了这些好处,错过了能旺自己的堂客。 都怪他,都是他!宋兴山咬牙暗恨。 心中这嫉妒阴暗的想法一起,打这以后,怎么止都止不住…… ------题外话------ 亲们,七月十六号十四点(下午两点)有惊喜的加更哦,家人们千万表错过,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下,愚蠢的我要努力一把呀!!! 最近疯狂存稿中,马上十三号要回湖南老家,也就是书本中的南极之南,三江汇集之处,西南山中小县城去啦,哈哈哈哈……我要去女主的老家,也就是偶的老家去拉!!!啦啦啦啦…… 第一百二十四章 相公进学安排上 每家每户送完两样东西,宋兴林把于苏往地排车上一抱,领着兄弟们就往王岑家来,还车顺带吃饭。 王岑家阿爷父母早习惯了这哥三总到自家来与孙子耍,如今更是见宋兴林出息了,再没有私下嘀咕拦着的道理。 王岑阿奶跟娘亲嫂子们,瞧着宋兴林送自家来的东西、,还有那些个菜,一个个乐呵呵笑眯眯的,捡着自家后院菜地有的菜,撸起袖子就干。 什么鸡蛋,黄瓜,丝瓜,腊排骨,小鱼干等等的炒了一桌子菜,端是热情,吃饭的时候,他们大人还不上他们单开的这一桌,任由他们几个小的坐在院子里把酒言欢。 一翻聊天打屁酒足饭饱过后,已是月上中天,眼瞧着时辰不早,宋兴林便拉着于苏起身告辞。 小两口到家的时候,前院正房左右屋子里都还亮着灯,起先的时候,是右边大房的屋子里传来自己熟悉又厌恶的声音,宋兴林只皱了皱眉头,没吭声也没在意,反倒是左边屋子的灯让宋兴林挑眉,心说就他那抠门的阿奶,夜里居然都舍得点灯啦? 他才紧紧拉着于苏,提醒她小心脚下,夫妻二人正准备回房,他阿爷阿奶的那间屋子的窗户,居然神奇般的被人从内推了开来,不仅推了开来,里头还冒出个自己熟悉的头颅,说着让他诧异的话。 “哎呦,是阿奶的二郎回来了吧?”,探出来的人头笑眯眯的望着院子中的小夫妻俩,周菜花也没等宋兴林回话,紧接着又自顾自和蔼亲切道:“二郎啊,阿奶给你们在厨下留了热水,你们洗洗再睡昂。” 声音落下,于苏与宋兴林都大吃一惊,不由齐齐对视一眼,而后同时望天。 心说今个月亮是打西边升起了吧?要不然他们这抠门的二货阿奶,怎么会这般关切他们,还给他们留热水? 二人才不可思议着,窗户处探头出来的周菜花见到他们没动,忙又催,“天不早了,二郎,你们快去洗洗早点睡昂,阿奶跟你阿爷也歇下了。” 笑眯眯又慈爱无比的招呼完,周菜花也不准备等宋兴林应承,自顾自收回头,放下窗户,屋里的油灯瞬间寂灭。 外头宋兴林与于苏正面面相觑呢,右边偏刹,渣爹跟贱后娘所在的黑黢黢屋子里,猛地传来嘭咚一声,就跟是在抗议什么表达不满一样。 而随着二房屋子里声音一响,屋里刚刚吹灯的老太太不由就提高音调咒骂了一声,偏刹瞬间寂静如鸡不说,刚才房里还传来动静亮着的油灯的大房内,灯光跟着瞬间熄灭。 毛毛月光下,院中手拉手站立的小夫妻二人看到这一幕,不由相视一眼,噗呲一笑。 夫妻二人不禁感慨,若是花点小恩小惠的,他们这二货阿奶能继续如今日这般保持下去的话,他们其实是及乐意做这笔生意的,最起码的,能让他们看不过眼的人识相安稳些,那也是极好的呀。 “行了鱼鱼,我们也回房先把灯点起来,小哥哥去给你打水洗漱。” 累了一天了,眼看着时辰也不早了,宋兴林动作很快,领着于苏把屋子里的灯点起来,自己就去了前头厨房打热水,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刚才因着送礼来不及收拾的乱糟糟屋子,已经变的规规整整的。 宋兴林立马就心疼上了,“鱼鱼,你怎么不等我回来收拾。” 于苏把手里最后一包糕点丢背篓里,笑嘻嘻道。 “没事的小哥哥,我一点都不累,而且乡亲们送的大多数福气我们都送人了,剩下的那些大头,前头我也大多收好了,刚刚我也就是顺手整理了一下,根本不费什么事,你看,这都好了,我真不累。” 她可是有超级金手指的人,简单的收拾屋子而已,放大缩小,轻轻松松就能搞定一切。 见于苏真没有累着,宋兴林才勉强点点头,上前放下水桶,接过背篓,“那行,不过鱼鱼,我身为男人,已后家里的重活累活,你一定要招呼我,现在,你先洗漱,剩下的我来就行。” 端着自己的小杯子、小铜盆,准备倒水刷牙洗脸的于苏特配合,嗯嗯嗯的点头,见宋兴林接过刚才自己手里装满了糕点食物的背篓,就要搬到屋子一角去放置,于苏急了,赶紧喊人。 “哎哎,小哥哥,那背篓里我放的都是能吃的糕点什么的,你可不能放那边墙角,小心有老鼠!而且那边墙角,我还放了王大人他们给你的书本跟笔墨纸砚呢,万一到时候让老鼠顺带一起给啃了,那我们就损失大发了!”,这年头的书籍跟笔墨纸砚,价格都高度怕人,想到自己空荡荡的屋子,连放好东西的地都没有,于苏又不由叹气嘀咕,“唉,屋子里没点家具还真不行……” 见堂客小大人般的叹气摇头,宋兴林也好笑,把装着糕点食物的背篓举起,找了根绳子固定,直接放房梁上垂落下来的木头挂钩上挂住,这才转身示意于苏看。 “这样总成了吧?” 于苏屋子里这个垂落的木头挂钩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于苏满意的点点头。 “成是成,但还是不保险,老鼠可是会顺着杆子绳子爬的,最好的办法,我们还是得做个能关门的碗柜、菜柜才最保险。” 见于苏一本正经的规划家里,一副当家做主的小媳妇模样,挂好背篓走过来的宋兴林,不由好笑的刮了刮于苏因发愁而皱着的小鼻子,安慰道。 “好啦好啦,你也别愁了,先前吃饭的时候,我已经拜托王叔他们给我们打一套家具了,你要的碗橱衣橱都有,桌子凳子样样齐全,所以啊鱼鱼,你就别愁了昂,乖。” 自己又被当小孩子一样的哄了,鼻子还再次惨遭毒手,于苏白了某人一眼,很不客气的拍开某人作恶的爪子。 她也不倒水先洗脸了,反倒是蹬蹬蹬的跑到墙角,把那个竹编的箱笼抱怀里,比起食物来,自然还是这些书本跟笔墨纸砚更重要,特别是王县令赏赐的书,那可是有钱都买不来的好东西。 “也怪我,好好的干啥把它们给再拿出来呀,放百宝箱里头难道不香吗?” 有些后悔自己不聪明做白用功了的于苏,想了想,打开箱笼,取出某位大人送给他们夫妻开蒙的那三本书,又取了些笔墨纸砚出来,其他的连带王大人送的那些贵重书本,于苏又仔细的放好,而后将其缩小,掏出百宝箱就准备再放回去好好保管。 一边放,她小嘴巴里还一边在不停嘟囔着。 “唉,早知道我就不拿出来了,也怪我想的不周全,明明这些书本小哥哥你暂时还用不上,放百宝箱放着多安稳啊,也是我傻了吧唧的!” 先前光想着收贵重物品,又想着书本这些马上就要用到,结果就一股脑的拿了出来,眼下看来真是多此一举,不过没事,现在发现也来得及,她可以重新调整。 收好百宝箱,抱着刚刚挑出来的那些,于苏笑眯眯的看着有些不明所以的宋兴林。 “小哥哥,王大人送的这些你暂时用不上的书,咱们还是先收收好,改明儿个你去学堂进学念书,就带这些启蒙用的三百千去吧,我看这几本也崭崭新的,看样子根本就没用过,至于王大人给的那些书比较深奥,也贵重,那些就等你以后去考科举了再用……哦对了,还有这些个笔墨纸砚,回头小哥哥你去开蒙进学的时候正好带着用……” ------题外话------ 亲们,七月十六号十四点(下午两点)有惊喜的加更哦,家人们千万表错过,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下,愚蠢的我要努力一把呀!!! 第一百二十五章 暂避学理由万千 宋兴林简直不可置信……“等等!鱼鱼你刚才说什么?” 看着自家小堂客在边上一本正经的收收捡捡做安排,嘴里还嘚嘚嘚的说不停,猛地反应过来自家堂客说了什么的宋兴林急忙喊停。 自顾自安排的于苏一时没有防备,宋兴林的声音一起,她立时顿住,回望某人时还一脸不解:“怎么啦小哥哥?可是我哪里说的不对?” 哪里不对?宋兴林头大。 “不是,鱼鱼,你小哥哥我什么时候跟你说了,改明儿个就要去学堂进学念书的?” 于苏诧异,不由歪着脑袋反问宋兴林:“咦?小哥哥你不去开蒙读书进学吗?先前被守正领着进城去见王大人是时候,是谁拉着我的手,咬牙切齿的指着榜亭发誓,以后一定要潜心读书认字?又是谁跟王大人,还有阿爷阿奶都说了,他要奋发图强去读书吗? 怎么?小哥哥,话你都说出去了,这是想言而无信要变卦吗? 只是吧小哥哥,你变卦不要紧,万一你不去,先不说王大人回头问不问这事了,就单单是阿爷阿奶那里……”,于苏朝着前院老两口屋子所在的方向努努嘴,“小哥哥你怕是也不好自圆其说了吧?” 宋兴林哑然,不由扶额,自己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家堂客还是个小嘴巴又毒又利的? 他无奈,却硬着头皮弱弱的为自己辩解。 “那个鱼鱼啊,小哥哥当然是要读书的,可读书也不代表了我一定要去进学呀!鱼鱼你怕是不知道,我们这十里八村的,也就白沙镇上有个老童生开的学堂,只可惜那学堂吧……” “那学堂怎么啦?” 被一双大眼睛盯着问答案,宋兴林蓦地想到曾经,自己因着羡慕宋兴山那货能读书进学,偷偷跟着他去过那老童生的学堂,还悄悄摸摸的在学堂外发愤图强了好多时日,结果吧,那老童生真是不咋地,学问不高也就罢了,人还古板又刻薄,还贪财! 当初自己千小心万小心,最后还是被那古板的老童生给活捉到了他偷听偷学的事,那家伙活捉了自己,教训了自己不说,打了自己的手板不说,还硬是说自己偷学了他的学问,硬逼着他补交钱儿,说是不交就抓他去见家长见官。 那时候自己年纪小啊,又没经验,加上家是那样一个家,家人是那样一群家人,他心虚呀! 再加上自己偷听本身就不对,那时候的自己,真就憋屈巴巴的给了老童生要价的足足八百个大钱,至今想来,自己都觉得亏心的很。 那可是八百钱啊,是自己没日没夜冒着危险往山里钻了好几个月,最后猎了只半大野猪才换来的钱,是一个蒙童一年的学杂费! 可怜自己交了足足八百钱,最后却被说品行不好进不了学堂,只独独学会了宋兴林三个字,你说憋屈不憋屈? 就老童生那没真本事,却还死爱财的性子,他是傻了才会去那里开蒙进学呢! 许是对这段黑历史太过怨念,太过印象深刻,宋兴林说着说着,忍不住把这一段给秃噜了出来,还是直到发现眼前的堂客打量自己的眼神不对了,宋兴林才意识到自己到底秃噜了个啥。 少年人不要面子的吗? 宋兴林脸蓦地由红转黑,心虚的不敢去看于苏戏谑好笑的眼神,梗着脖子道:“反正那老童生人不咋地,还是个贪财又黑心的,鱼鱼,我可不去他那学馆念书进学,打死不去!再说了,我不去那老童生那,可不仅仅是因为当初丢脸的问题,我是有正当理由的。” “哦?”,竟然还有正当理由?“那小哥哥你说说看。” 宋兴林无语,被于苏一双水灵灵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努力挺直身板,鼓足说服力。 “我的理由还有二,其一,就你男人我眼下的水平,去了肯定不会进甲班,绝对是得先从认字开蒙开始,而在老家伙的学堂里,认字开蒙的基本都是五六七岁的丙班小孩儿,如今我这般年纪,竟然跟一群小菜鸡窝一起,鱼鱼,你想过你男人我的处境吗?便是我舍了不要自尊心,我跟那些个小点点的混一起也难看不是?” 看到小相公羞恼的表情,于苏脑子里也不由想象出那个画面来,想想也是怪好笑的,于苏忙忍笑点头,“嗯,算你说得对,那其二呢?” 宋兴林顿了顿继续道。 “其二的话,鱼鱼难道你忘了,刚才在饭桌上,我还跟王岑他们三个商议了要一起做生意的事情啦? 以前我上山都是小打小闹,想要糊口都不容易,存下两个钱也就是将将够花,根本没本金去收购山货赚一笔。 如今不一样,如今得了鱼鱼你的福气,咱们手里有了余财本金不说,跟县里的赵捕头他们都熟了,也不怕人欺,此时不大干一场更待何时? 而且鱼鱼,将来随着我们长大,随着我要去念书进学,家里花销肯定会越来越大的,我身为男人,自然得好好挣钱养家。 我都想好了,我先问鱼鱼你借五十两银子,我跟王岑他们几个趁着如今秋下,在附近收购些山货去城里倒卖,趁机挣点钱儿存着难道不好?” 而且自己还没有说的是,这里头最重要的其三。 其三,他还想着趁四处收山货贩卖的借口,拿到路引,而后亲自去三江县跑一趟。 不说别的,岳丈老子一家的情况,为了堂客自己也得查探查清楚,能搞清楚仇人是谁,顺带报仇最好,若是不能,那个被追捕落水,至今下落全无的二舅兄,自己最好是能把人找到,再接到这边来好好安顿,如此也好安堂客的心。 当然,这些话宋兴林此刻是不会说的,因为他现在也没底自己能不能做到,如果不能做到,就不能让堂客白高兴一场,所以他才隐着不说。 于苏听她小相公有一有二说的头头是道,甚至为了不去白沙镇那学堂进学,真真是绞尽脑汁狡辩的模样,看的于苏特别无奈又好笑。 “唉,小哥哥你说的都在理,可是小哥哥啊,自己都说了,我们这周边十里八乡的,唯有白沙镇上有这么个学堂,你若不去那里念,那你去哪里念呢?你宏愿都发出去了,王大人他们连书本,连笔墨纸砚都送出来了,男子汉大丈夫,你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宋兴林心噎,转眼一想,心里顿时就有了主意,他上前一步,猛地抱住于苏,死皮赖脸的笑嘻嘻。 “嘿嘿,鱼鱼,我看你连草药集都能认识全乎,不如你来教我先认字啊,反正都是开蒙,等回头我跟你学会了这些个字了,不再是睁眼瞎了,到时候钱儿也挣到手了,我们再一道去县里。 到时候我保证找个好的学馆去进学,那样的话,你小哥哥我也不怕会担忧面子去跟蒙童混一处了,也不怕遭遇那贪财没本事的先生管了……” 宋兴林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好,竟是越说越带劲。 ------题外话------ 亲们,七月十六号十四点(下午两点)有惊喜的加更哦,家人们千万表错过,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下,愚蠢的我要努力一把呀!!! 第一百二十六章 百两银子当本金 被一脸逃避将价格的小相公紧紧抱住,大有一副你不答应,我就抱到天荒地老不放手的模样,于苏琢被打败了。 居然还带动手的? 于苏不得不磨了琢磨,想想也成,便点头应承了这个事情下来,直接把宋兴林高兴的呀,抱着她就在屋里转圈圈。 被转晕了的于苏不住拍着某兴奋家伙的肩膀,大声嚷嚷叫喊,“停下,停下,我都给你转晕了,小哥哥你快停下……” 听到于苏的尖叫,兴奋的宋兴林赶紧顿住步伐,小心谨慎的把于苏放下来关切着,满眼都是小星星的于苏,硬是扶着人缓了很久才缓了过来。 缓过来后,望着面前这张贼欠打的稚嫩关切脸庞,于苏恨的牙痒痒,忍不住咬牙切齿放狠话。 “小哥哥!你不要以为把我转晕了,我就会放松对你的监督教学,哼!从明日起,我们从三百千开始,我一天教你五个字,你必须给我记住喽!” 狠话让宋兴林不由一僵,不可置信道:“明天就开始了么?不能再缓缓的吗?鱼鱼,明天我跟必胜哥,宗财哥,还有王岑哥都约好了,要去置办个骡车好收山货的,鱼鱼,好鱼鱼,你开开恩呗,如今已是秋下,山货都下来了,时间不等人,我们得抓抓紧,要不然错过今年就得等明年……” 宋兴林耍赖皮,还试图再讲价。 于苏却恨铁不成钢的,一巴掌拍某人胸脯上严肃道。 “不行,学习没有讨价还价的!不要说你明天只是去收山货做生意了,明天就是天上下刀子,学习也不容耽搁!我说明天开始就明天开始,说五个字就五个字,小哥哥你必须学,大不了你一边做活一边记,一边学,反正让我教,我就是这么个态度。” 宋兴林……望着堂客面对学问一脸严肃,一点面子也不讲的坚定模样,他还能说什么?只能悻悻的耸肩,乖乖巧跟小狗崽子似的点头妥协,“那好吧,我都听你的。” 见自家堂客脸上还没个笑模样,最后宋兴林实在忍不住了,身为疼媳妇的好男人,总不能看着堂客一直这么严肃着张脸吧?于是忠犬相公立马上线哄人。 “好了好了,鱼鱼我们不生气昂,天也不早了,水也快凉了,鱼鱼我们还是赶紧洗洗睡觉吧,这几日你想必也累了,小哥哥可心疼你啦……”巴拉巴拉…… 于苏…… 既然都算商量决定好了,于苏也没再纠结这个读书的事情。 想着次日一早小相公就要跟他的小伙伴们去置办骡车,加之昨晚睡觉的时候,小相公跟自己说的,他们出大头全部银子,占七分利润,另外三个出人头,各占一分利润的事情。 于苏点算了下自己的存款,阿爷给的十五个金饼子不能动,卖虎的三百两不能动,能动的就是自己压箱底的十六两六钱,送嫁给的聘礼二两多,还有小哥哥交给自己的私房钱二十八两六钱,以及卖天麻得的二十八两,还有打虎赏银得的五十两。 这里头除去自己小罐罐里的六七两花销,除去给妹妹治病拿药的四两多点,再除去在县里花销跟交好赵捕头的五两一吊钱,还有吃饭等等七七八八的零散钱,就只是先前给老头老太太的十两银子了。 全部减去后,于苏发现,他们夫妻能动的也就百两出头的样子。 这些目前看着多,可若是想把生意做大,拿去收山货的话却并不算多。 于苏想了想,只留了零头,还是把整一百两的银子出来,准备把这些给宋兴林当本金。 农忙过后,家里又恢复了一日两顿饭,朝饭按照自己上辈子的时间算法,得差不多十点来钟吃早午饭去了。 今日却不成,小相公早跟伙伴们约定好,清早要去隔壁镇上买骡车去,自然不能等到十点多钟再出发,可若是一大早出发饿着肚子可不行。 于苏难得贤惠一把,早早同练功的小相公一道起床,避开认真打拳的小相公,自己悄摸掏了一把米出来,准备去灶下先给小相公煮一罐子白米稀粥,让他吃饱了好去忙。 结果于苏低估了自己的动手能力,以及火塘对自己的抗拒力,最后把自己都搞成了小花猫,煮出来的稀饭还是半稀半干结锅底的焦糊饭。 动手废的于苏叹气,悻悻又狼狈的,本不想把这糟心的饭拿去丢人现眼的,结果也是巧了,估计是宋兴林刚好过来洗漱,鼻子灵又闻到了焦糊味。 钻进灶间一看,发现自家堂客竟把自己搞成了只小花猫不说,手里还抱着一罐子糊饭左右为难。 宋兴林忍俊不禁,不过即便饭糊了,这心意自己却极其享受。 笑眯眯的夺过罐子,简单快速的洗漱完,宋兴林完全没有半分嫌弃,抱着罐子就开造,那津津有味的模样,看的于苏都心虚不已。 某人小指头一下下的戳着某人扎实的胳膊嘟囔,“小哥哥,要不然你还是别吃了吧,我给你拿糕点垫垫,不然就你等到了隔壁镇上后再吃点?” 宋兴林却浑不在意的摆手,“没事没事,鱼鱼的一番心意难得,我自然没糟蹋的道理,放心,这饭就糊了锅底一点点,上头都好得很,能吃的,而且软软的都不费牙口,我喜欢。” 宋兴林笑的真诚,于苏却根本不信。 就自己那水平?就那饭?呵呵,连她自己都不稀哒吃。 算了算了,既然小相公坚持……于苏赶紧把自己准备好的银子,铜钱,加上银锭、银角子一并一百两拢一起取出,用个包袱皮一卷,塞到个空着的一个背篓里,把它拉到了房门边放下,准备一会好让小相公方便背着走。 想了想又觉不对,抬头望着昨晚小相公挂起的那只满当当的背篓,她吭哧吭哧的推来嫁妆箱,一把爬上去,竟是垫着脚尖的去够,结果腿短胳膊短,够半天也够不着。 正在门口,靠坐窗沿下吃着糊饭的宋兴林,察觉到屋内动静,回头一看,心里立时一紧。 看着垫着脚够东西摇摇欲坠的小身影,他忙丢下手中的瓦罐,一个箭步窜过来,一把抱下于苏,一边还抬手就把挂着的背篓取下来,嘴里不断的数落着某人。 “你个小短腿瞎忙乎什么呢?要什么东西跟我说,我来帮你取。”,把背篓放于苏跟前,把箱子推一边,这人还不放心的交代,“以后我若不在家,鱼鱼你可不兴自己爬高爬低的,有什么事,有什么要拿的,都得等我在家的时候让我去做知不知道?鱼鱼乖,你得有身为小短腿的自觉!” 于苏:被看遍了怎么破? 被当成了奶娃娃怎么破? 某人老不满了,可面对跟前小相公一脸的紧张严肃,于苏再多的不满也嘚啵不出了,嘴巴嗫嚅了嗫嚅,到了最后了,于苏也终是忍住了,没跟宋兴林顶嘴犟。 第一百二十七章 贩货不忘勤学习 囫囵吞的点头,某人蔫了吧唧的敷衍应了声好,撅着小屁股,从刚刚某人帮着取下的背篓里,掏了两包糕点塞刚才放钱的那一只背篓里,于苏这才叮嘱道。 “小哥哥,这里的糕点你路上拿着垫肚子,这下头的包袱里是我们的本钱,你可要收手好,上街要小心偷儿……”,叮嘱交代着,于苏还是忍不住凑近宋兴林耳侧压低声音,“我给你连银子、带银角子、带铜钱,一共准备了一百两,也不知道够不够用?” 宋兴林听了愕然,心说这么多还有不够的?简直是太够了好不好! 他们今日去隔壁镇上,不过只是为了去买一辆耐力好,适合跑山路收货的代步车罢了,哪里要一百两哦。 宋兴林捂额,低声跟于苏言明道,自己根本用不了这么多钱。 他把背篓拖过来,取出包袱,想了想,从里头取了两锭五两,跟几颗约莫五六两的碎银子,外加四贯钱,差不多拢共二十两银子出来后,宋兴林就把这些用包袱包好,其他的忙示意于苏给收起来。 “今日只买车,若是路过别的村寨发现有好货了,我们顺道收一些,那也用不了一百两,。 而且我跟哥四个都说好了,为了稳当,起先本钱不要投入太大,我们量力而行,一点点的来,大不了顶多我们辛苦点,收到一库的货就去城里出掉,把钱转起来,这样既稳健保险,我们又不用一下子掏很多银子伤筋动骨。 至于今日,我先拿二十两就足够了,剩下的,等回头跑远路去收大货了,我再问鱼鱼你要。” 于苏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点着头,听宋兴林的话,把剩下的八十两收收好。 守着小相公吃完剩下的饭,在小相公的殷殷叮嘱中,于苏应承自己在家绝对乖乖的,顶多去陪陪妹妹绝不乱跑后,这才送走了一步三回头的小相公。 去隔壁镇,宋兴林哥们四个选了一条健壮的大青骡,外加置办了一辆轮子外包了铁片的车子,一共花了十二两,再买了一把能称五百斤的大秤花了近三两,至于其他的成本投入…… 宋兴林去杂货行看麻袋准备买些的时候,当即就被哥三个给拉住了。 他们的生意裁刚起步,吴必胜、林宗财还有王岑也不想光占小伙伴的便宜,毕竟不是谁都会像二林子一样待他们掏心掏肺的,这等有了门路还肯定挣钱的大生意,都只是让他们只出人,不出本钱,却还能分干股、分红。 伙伴带自己贵以诚,他们三也不好意思一味的只会索取。 三人跟家里一商量,再坐下来那么一合计后,见二林子这个弟弟还要瞎花钱,忙就一把拉住了人。 三人拍着自己胸脯的积极表示,麻袋这些小玩意就不要糟蹋钱了,他们哥三都包了。 他们可是已经约定说好了的,家里人也都发话了的,他们三,一家包麻袋,一家包仓库,剩下的一家包了放车喂骡子的任务,可算给宋兴林省了大麻烦。 为了好收货,回程的时候,他们哥四个还跑了两个镇上的货行,装着买货人打探了一番价格,加上身边还有经年卖野味山货,心里大致清楚价格的宋兴林在,四人对这收货贩货的生意充满信心。 就这样,万事就绪,伙伴四人的收山货生意这就开始了。 次日一早,于苏随着宋兴林的生物钟早早起床,在某人练功的时候,她就翻出三百千中的三字经出来,按照先前自己严厉要求的,开始严格执行教导某人五个字的任务。 于苏倒不是不想从最实用的百家姓上头的姓氏开始教,实在是那姓氏一开始的字儿就比划多,而且很不好记的样子,不像是三字经,朗朗顺口不说,起先的那些字笔画少又好记,是很好的开蒙书本。 人之初性本善,瞧瞧,多简单。 一日五个字,才人之初,性本五个字而已,于苏觉得,记这个绝对没问题的。 一大清早化身小老师教导一番,又吃了脚已经大好,且一再坚持要帮忙的妹妹宋夏荷主动帮忙做的早饭,于苏跟宋夏荷双双目送宋兴林出门。 宋兴林背着背篓来到村口的时候,吴必胜哥三已经赶着骡车在此等候,见到宋兴林还打趣了一番,哥三这才嘻嘻哈哈的吆喝着骡子出发了。 今日他们准备去杨郎中所在的那个村子去看看,毕竟那边一连三个村子,虽然隔得远,但是在一条线上,他们动作要是快一点,今个一整日估计就能把三个村子都跑完,而且他们是现银结账,可不像那些贩子跟跑商,或者是商号下来收购,一般压价低不说,还得他们贩卖完了货物再统一结账。 自认为很有优势的哥四个,信心满满的觉得,他们今日指不定能收不少的山货。 事情也果真如他们预计的那样,不说别的,第一站杨郎中所在的村子,宋兴林在村口那么一吆喝,不仅吆喝来了看热闹的村民,更是吆喝来了熟人杨郎中。 有杨郎中作保,证实宋兴林是邻村的小伙子,为人还诚实善良(肯给堂妹治病),甚至还是近来人人夸赞的打虎英雄,乡亲们可热情啦。 一个个的全都围上来积极问他们都收什么,作价几何,知道他们哥四个,连自家平日里积攒的鸡毛、鸭毛都收,山上的干蘑菇,干木耳,野百合,山核桃,板栗子等等东西样样都收,乡亲们开心的呀,一个个撒丫子的就往家里跑,一边跑还一边连连叮嘱宋兴林哥四个,一定要等着他们回来,千万别离开,他们这就家去搬货物去云云。 因着价格给的公道,乡亲们又得杨郎中作保格外信任宋兴林,哥四个又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没经验,人多乱哄哄叫喳喳的,收买算账不顺溜,耽搁了不少时间。 他们一大早的巳时不到就到了这村里,硬是磨到了午时都没法离开。 等到乡亲们都卖了手里的东西,得了现钱,一个个笑眯眯心满意足的离开时,太阳都已经日上中天了。 看着大半车的货物,四人心里高兴,连连婉拒了杨郎中热情的邀饭,宋兴林哥四个就窝在村口的树荫下,分食起各自从家里带来的食物来。 王岑把自家阿奶一大早起来,专门用茶籽油给自己烙的鸡蛋锅塌饼拿出来,热情的招呼伙伴们。 “必胜哥,宗财哥,二林子,都来,自己拿,都尝尝我阿奶的手艺。” 同样把自己家人给准备的食物取出来摊开的吴必胜跟林宗财二人,看到油汪汪的锅塌鸡蛋饼,他们伸手过来,一人取了一张。 都是自家兄弟,这样交换食物的事情都干了十来年了,他们才不会客气。 抓着就啃,同时还招呼王岑吃点他们带来的桐叶粑粑跟糯米煎糕。 这些都是自己家人看他们出息了,不用出本钱还能跟着打虎英雄做生意,特特早起给他们现做的,这是家人对他们的疼爱,也是对他们出息的期盼。 三人都开动,结果半天不见宋兴林过来,三人纳闷,不由相视一眼,目光齐齐搜寻起宋兴林的下落,却只见这货居然独自窝在车后一片泥土沙地边,正捡了跟枯枝子,不知道在那边嘴里念念有词的比划着什么。 三人好奇呀,饭也不吃了,不约而同的齐齐就往车后来,探头一看,好嘛,那地上一勾一划还老大一个的,不是字是什么? 三人惊讶坏了,王岑最是活泼跳脱,囫囵吞把手里半张鸡蛋锅塌饼塞嘴里,啊呜啊呜两口眼下,顾不上自己那油汪汪的爪子,跳出来就勾搭上宋兴林的肩膀,一脸的嬉皮笑脸。 “呦呵,我说二林子啊,来,跟哥哥我说,你不好好的吃饭,一个人在这干嘛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这命可够好的 宋兴林无语,嫌弃的拍开某人油汪汪的爪子警告。 “我这可是成婚时,我堂客特意给我买的新衣裳,可不能给你糟蹋了。” 开玩笑,要不是鱼鱼说,世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自己收山货,要显示自身有收得起货的能力,衣裳就不能穿孬了,要不然他才舍不得穿这一身。 被一巴掌拍开油爪子的王岑也不恼,笑呵呵的取笑了宋兴林这怕老婆的家伙几句,话题还是转回到了地上的字迹上。 “二林子你个小气鬼,不就是衣裳嘛,哥哥不摸就不摸,只是你一个劲的在这写写画画的到底干啥呢?这个你该给哥哥们说说吧?” 他们哥四个,家里条件最好的是王岑跟宋兴林。 王岑是家里父辈兄弟都是木匠手艺人,挣的多; 宋家则是老头子精明,家里兄弟多不分家,家中有些田地恒产,若不是小伙伴不受重视,家里又有个讨人厌的堂哥跟后娘,他的日子也不难过,没见着宋兴山那蠢货还能去读书么; 再其次就是吴必胜,最后才是林宗财,他们吃喝不愁,可若是说要进学读书,那却是不能的。 所以别看林宗财沉稳斯文,家庭情况最差的他,是四人中最向往读书的,当然,这不是说吴必胜跟王岑就不向往。 这会子见最小的弟弟居然会写字了,这如何不叫他们惊奇又惊讶。 吴必胜甚至激动的一把拉住宋兴林抓着枯枝的手连连追问,“二林子,来,跟哥说,你什么时候会认字啦?还有你这不停划拉的到底是什么字啊?” 宋兴林还是了解自家小伙伴们的,被一个不死心的勾着肩,被一个紧紧握着手,再看紧紧盯着自己目不转睛,眼中有期待的林宗财,宋兴林默然。 “哥几个,我也是才开始学的,才入门!” 说着点着地上的字,“这不是上回打虎,王大人跟县衙其他几位大人们热情,送了我不少书本跟笔墨纸砚么,大人们期许我多读点书,认点字,我也不好回绝大人们的好意,只是白沙镇上那老童生是啥玩意,你们也是知道的,我不想去那里跟群毛孩子一道开蒙,就想着鱼鱼是读书认字的,便让鱼鱼先给我开蒙,教我读书认字。” 说着宋兴林又顿了顿,在三双眼睛的期盼下接着道。 “我也是今天才正式开始,哥哥们,你们是不知道我家那小堂客有多严厉,一天规定死了让我要认下五个字呢,回头家去,她还要考我,我认不出来,她可是要恼火打我手板子的。” 所以咯,没办法,自己只能是抓紧一切时间死记硬背啊。 宋兴林说的脑门大,边上哥三却立刻朝他投来了羡慕,且你怎么这么运气好的表情。 连吴必胜这没脑子的家伙,眼睛都羡慕绿了。 “我说二林子啊,不是哥哥嫉妒你,你这多好的命呀!难怪的满村都在传,咱们弟妹是小福星,有旺你的命了,你瞧瞧,你瞧瞧,你自打成婚了,这运气,这福份,先是打老虎,后是有银子做生意,眼下连字都能识得,还不用花钱交束脩,啧啧啧……二林子,你这命可够好的呀!” “就是,够好的!要是我有这样的福气,我也能认字,不要说一天五个,就是一天十个,就是天天被堂客打手板子,我也乐意!”,这是王岑的酸话。 俩人说的宋兴林好无语,结果平日里最是沉着的林宗财都忍不住幽幽插嘴,“二林子,哥哥也羡慕。” 宋兴林……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呀,我不是今天才开始么!大不了以后每天我学了来,再教给你们就是,这样你们也不用交束脩。” 宋兴林的话音一落,把他团团围住的三人忍不住眼睛都在发光,不可置信的齐齐惊喜道:“真的吗二林子?你真的肯教我们?我们真的能跟着你学?弟妹不会有意见吧?” 宋兴林好笑,“真的,真的教你们,我堂客也不会有意见,她都说了,学习是需要氛围的,先前还一定让我去学堂,说是有人跟我一起学,我不仅能学得进去,还能学得快呢!如今有你们陪我一道,她指不定多开心。” 得了宋兴林的保证,三人乐坏了,赶紧拉着宋兴林勾肩搭背的,竟是饭都顾不上吃,赶忙就让宋兴林开始现场教学。 林宗财最积极,拉着宋兴林,捡了个棍子就点着地上的字追问,“二林子,来,我们现在就开始,快跟哥哥们说说,这是什么字,怎么念啊。” 宋兴林低头一看棍子指的地方,想了想出声,“哥哥们哎,我才开始学,鱼鱼说让我先从简单的三字经开始,今天学的是,嗯,我想想……哦对了,是人之初,性本善的前五个字,宗财哥你指的这个应该读之。” “哦哦。”,哥三齐齐点头,林宗财又问,“那人之初的人呢,人怎么写?” 宋兴林手里的棍子点住一个字,“这个是人。” 不得不说,于苏的考量特别对,从简单的三字经开始,即便一时半会的记不住发音,对不上字怎么写,可记住了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而后根据大概印象对号入座绝对是错不了的。 就这样,哥四个开始了一边收购贩货,一边埋头认字的旅程,一切都顺顺当当的,直到五日后一个下雨天。 外头的雨下的还挺大的,哥四个也没法再出门收货,趁着小相公闲在家,于苏就想检验一下,这五日来小相公的学习进度。 一日五个字,虽然不是上辈子自己认识的简体字,可这三字经的字都很浅显,容易记住,拢共就是二十五个字而已,三字经已经学到了昔孟母,择邻处,因为上头有重复的字,所以现在二十五个字,正好教到了处字上。 外头大雨磅礴,雨水倾盆而下,从屋顶瓦帘密集垂落,溅湿了泥土地面,于苏就拉着小相公在门内的木地板上相对而坐,放出主薄大人送的三字经,打开第一页,指着教过的二十五个字,逐一的让小相公辨认。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考试全员砸锅 也不知是字简单呢,还是小相公真的很聪明用心,反正吧,于苏小胖手指一一点过去,面前的人都能对答如流。 于苏诧异,心说这货还满聪明的嘛,竟是一字不错。 才想表扬表扬,结果一抬头就看到,正得意洋洋挑眉看着自己的人,于苏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于苏左思右想,最后想起平白日里自己见这家伙认字时,嘴里都要把三字经给从头到尾背一遍,于苏有些了然了,立刻换了个方法。 她也不逐字逐句,一一点过去让宋兴林认了,反倒是开始挑拣着打断次序的来,一会点母,一会点人,反正是毫无头绪胡乱点。 起先的时候,宋兴林还有些措不及防,有点卡壳,速度有点慢,不过好在最后全都认出来了,一个也没错。 于苏嘶了一声,心说莫不是自己想多了? 结果看着面前挑眉扬头一副嘚瑟样的人,于苏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她自然不会知道,其实自己面前的人,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宋兴林:他就知道,自家的堂客不会轻易结束考核的,好在自己日日都教那哥三,早就把三字经这头几句话倒背如流。 如今堂客只是打乱了次序问自己罢了,凭着他的速度,稍微在心里过一遍,背一遍,再把次序一对照,再比对着书本子看,他岂能有不认识的?简直小菜一碟嘛。 他的鱼鱼也太小看自己了! 宋兴林跟条大尾巴狼一样,心里暗自得意,看不见的尾巴高高翘起,一脸放马来,我才不会惧怕的表情,让越看越觉着不对。 相处这么久下来,自认为有些摸到小相公脉的于苏,见这货傲娇自满的不行不行的,想了想,心里有些猜到了真相。 她眼睛一转,跟着嘿嘿一笑,猛地站起身来,小巴掌拍拍自得意满的某人的肩膀,于苏跟只哄骗小红帽的狼外婆一样,笑眯眯的看着宋兴林。 “小哥哥你真棒,你这是完全认识并且记住这二十五个字了吧?” 宋兴林脖子一扬,“那是当然!” “那很好!”,于苏笑眯眯的,果断的把书本一合,往窗沿下的嫁妆箱上一放,拉着宋兴林就出门,“走,小哥哥你跟我来。” 宋兴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暗暗升起防备与不好,偷瞄了眼嫁妆箱上的三字经一眼,却仍旧老老实实的跟着于苏出了门。 来到前院,宋兴林只见他家堂客拉着自己到柴房里,选了截竹枝条,复又把自己拉回到后院房门口,倒是没再进门,反倒是拉着自己,就着脚下被雨水浸湿的泥地,小丫头抓着竹枝就开始在泥地上勾勾画画,不多会,一个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家伙跃然地上。 宋兴林心里发虚,还没猜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身边的堂客笑眯眯,不怀好意的问他,“来来来,小哥哥,你康康这个字是什么字,你读给我听听呗。” 康康就康康!哼! 宋兴林硬着头皮低头看,见泥地上大写的性乃迁的遷字,宋兴林忍不住我艹麻爪,心里快速背读三字经,可惜这个字是先前早学过的,自己有点忘了,加之眼下没有书本对照了,就单独单孤零零一个在地上,他是既熟悉又陌生。 抬头看着堂客似笑非笑的脸,宋兴林越发不敢确定。 朝堂客干笑着,悄默声挪步,暗暗后退到门边,背着的手想要赶紧伸进门内,抓起嫁妆箱上的三字经打开好好看一看,辨一辨的。 结果面前的人好像就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就跟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一样。 于苏一手叉腰,一手中的竹枝不客气的点啊点的,语调都带着要挟。 “怎么,单独单一个的字,小哥哥你就认不出来啦?还有,你背着的那只手是要往哪里摸啊?” 面前的人明明笑的很暖,宋兴林却觉得里头有刀,头皮都在发麻。 他连连心里发虚的赔笑着:“呵呵,鱼鱼啊,那个,那个,对了,我们还没吃朝饭呢,不然我们吃了再继续?”,立即执行跟缓刑,他果断选缓刑,毕竟事缓则圆嘛。 只是他这心虚的讨价还价样,立刻让堂客变了脸,当即化身母老虎,还吼他。 “快认!” 宋兴林一噎,眉心一跳,脖子一缩…… 这番考核的结果就是,感情搞了半天,简单的人啊,本啊,不啊,宋兴林记住了; 时常重复出现的之啊,性啊,他也记住了; 唯独比划一多的,比如习啊,远啊,迁啊,择邻处啊,这些繁复的字体,这货竟是一个都没记住; 这样的结果,于苏也是无语了,觉得自己这个老师特忒失败了些。 其实不止于苏恼火,觉得自己失败,宋兴林同样也觉得自己很失败。 明明自己花了很多的功夫去读,去背,去记,去写了不说,还日日教导小伙伴们,又重复花了功夫,怎么偏偏这些个子,连一起自己认识并记得,分开来,错乱了,他就记不住了呢? 他是不是有点蠢? 懊恼的宋兴林气呼呼的连自己个都嫌弃上了,次日一大早起来,在小老师的坚持下,今日倒是没学新的五个字,反倒是把先前学的二十五个字跟着于苏反复认读了几十遍,这才心情郁闷的,在于苏的叮嘱下出门跟小伙伴们去会和。 想到昨日考核的失败,心里憋着一股子气,身为二道老师的宋兴林,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失败,所以在这日午休的时候,哥四个在林子里,宋兴林也给小伙伴们来了一场考核。 身为好哥们,好兄弟,他们合该有福同享,有考同考。 而且为了考出真水平,证明自己不可能那么差劲,也是想验收下自己身为二道老师的成果,宋兴林也蔫坏的,学着于苏的考核办法来考核兄弟们。 最终的结果嘛……也是一片惨不忍睹。 吴必胜跟王岑就不用提了,这俩货,王岑好歹还能记住简单的人啊,之啊,本啊,相啊的四五个字;而吴必胜呢?那是除了人跟之以外,这货啥也没记住,真是让宋兴林满意又挫败。 满意的是,他就说自己不可能那么差嘛,二十五个字,除了比划多的,难记的,自己好歹都记的八九差不离了; 挫败的是,这俩竟然是自己教导出来的学生,枉费他花费了那么多是时间经历,这俩货咋就那么不上进呢? 好挫败哦! 然鹅,让宋兴林更加挫败的是,等考到林宗财的时候,他发现,林宗财这货不声不响的,认识的字却比自己还多,而且连难倒自己的迁他都记住了,并且还能够写的出来? 这就过份了啊! 明明大家都是一道学的,结果就他自己个独自独领风骚去了,好气哦。 不过他宋兴林是不会认输的! 心里憋气的宋兴林铆着一股劲,这日连下午的收货都不走心了,直到最后把货物送进王岑家空出来当仓库的屋子放好回家,这货都还闷闷不乐的。 第一百三十章 明明在背小淘气 晚上吃饭的时候,于苏就发现,自家这小相公心神不宁,表情臭臭的,于苏忍不住就嘀咕,这货难道是每月的大姨夫来啦? 嗯,这是得哄哄。 想到先前秋收前打,小相公打的兔子,他们手里不是还剩一只没吃么。 虽然熏烤了,但是天热不禁放,于苏见这些日子小相公收山货辛苦,加之昨日考核小相公的杯具,自己身为严师傅,合该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便把这只熏兔子给拿了出来,让阿奶亲自做了,特特留了个大兔腿给他。 结果自己准备的腊兔子,小相公也吃的不开心,一点也不香。 不仅吃的不香,这货晚上连睡的都不香。 二人一张床上睡了这么久,于苏可是知道的,这丫的睡觉没有自己混,躺倒就是躺倒,翻身也不乱滚动,除非是自己挤到他,或者是滚他怀里窝着睡的四仰八叉的,要不然啊,基本是昨晚怎么睡下的,早晨他就是怎么起来的,一点也不像自己满床滚。 结果倒好,一直睡像好,睡眠佳的人,突然夜里睡不着了,便是睡着了也是翻来复去的在煎饼,不仅如此,到了下半夜的时候,这人竟是半梦半醒的说起胡话来,喊的什么,千千千,该死的千? 于苏仔细分辨了半晌,最后才确定,人家喊的哪里是什么千,明明是自己考他,这货认不出来的遷(迁)啊! 于苏叹气。 心说不能让小相公这么下去,本身收货就辛苦,每日还要分神读书认字,再要休息不好,夜不能寐,日日魔怔的话,神仙都顶不住。 自己的相公自己疼,既然死记硬背这种读书认字的方法不实用的话,要不然自己想点别的法子? 次日一早,送走了脸色有点不好,眼下有些青的小相公,于苏就开始了忙碌。 把从县里带来的那些纸张取了两张出来,找来柴刀比着自己的小巴掌大小把纸给裁剪出来,而后求助了妹妹,姑嫂二人合力,用纳鞋底的麻线,硬是做成了一个约莫两指厚的便携本。 接着于苏又领着妹妹,还有近来得了好处,就死跟在她们姑嫂身后的跟屁虫五郎宋兴田一起,于苏用两个糖粿子的报仇,让五郎去灶间火塘的横梁上,锅底下,刮了一小破碗的锅底灰来。 于苏绞尽脑汁,反复试验着,往里头加了点烧灶积攒下的火碳粉跟黏土,搅合成黑泥,而后搓成小条让烈日暴晒干,最后成功的得到了十来条还算能写字的黑炭条,再用砍来打通的小竹筒子一裹,简陋到极点的自制炭条笔就有了。 于苏光忙这个就忙了整整三日,最后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笔跟小本本,于苏试着写了一下,字迹还算清晰,用着也方便,便抓着笔跟本子回了自己房间埋头苦书起来。 在第一本上写下了二十六个拼音字母,第二页写下声母韵母,第三页写下标声调,比如ja母出现别放过,没有a母找oe,iu并列标在后……的备注。 都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她决定了,把拼音写完,今日开始就教导小相公认识拼音,花费功夫让他学会拼音。 等以后学会拼音了,再认字的时候,他遇到难的不认识的,拿上这小本子小笔头,自己随时随地就能记录上,并且标注上拼音,最后要是忘了,拿出小本本一看,一拼读,就能再次认识记起来。 于苏是个行动派,典型的想到就做。 于是在这日宋兴林回来后,迎接他的不仅是小堂客笑意吟吟的脸,更是有一本堂客奉上的,里头画满了各色怪图画的稀奇小本本,还有十几只看着是竹子,其实是笔头的神奇炭笔。 宋兴林打从这晚开始,又被自家仙女堂客带进了一个神奇的,名为拼音的神秘世界里。 虽然这些稀奇古怪的画图很让人费解,不过堂客嘴里的什么,嘴巴长大aaa,嘴巴张圆ooo,嘴巴扁扁eee; 什么圆圆脸蛋羊角辫,张大嘴巴aaa,太阳出来红通通,公鸡一叫喔喔喔,清清池塘一只鹅,水中倒影像个e,iii妹妹有件小花衣…… 真是又滑稽,又新奇,又好记,神奇般的,两三遍下来,自己居然一个不差的记住了,记住了不说,再对照小本本,他竟都能一个不错的给那稀奇古怪的aoe……给默写下来? 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再然后,自打这日起,吴必胜哥三就发现,自己的小伙伴,二道贩子,阿不是,是二道老师,在收货时嘴里算的再不是账,而是念念有词的,一会啊,一会哦的; 中午休息的时候,饭也不好好吃,教他们认字也是教完就闪人,自顾自的在一边写写画画着,他们哥三根本就不认识的稀奇古怪玩意儿。 更见鬼的是,这货一边画,一边还摇头晃脑的,叨叨什么妹妹花衣什么的,看的他们都满以为,这货又是想弟妹想魔怔了的一天。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多天,让吴必胜哥三人都忍无可忍了,这日中午,吃着饭呢,他们家二林子又不好好吃饭,叼着个包子就坐树荫下念念叨叨去了,王岑就不忍不,抄起一竹筒茶水就颠了过去。 结果他人还没到跟前,王岑就听到背对着自己的好弟弟,二道老师,嘴里念叨着什么,鸡气死,小淘气,要钓鱼什么的…… 王岑猛地顿住脚步,暗道一声完了,竟是水也不送了,提着竹筒撒丫子的就往回跑,一边跑,还一边紧张的大喊。 “哥,哥,必胜哥,宗财哥,大事不好啦,我们二林子魔疯了,不好好吃饭,收货,竟是想着要去打鸡钓鱼去拉……” 那厢被喊的吴必胜跟林宗财猛地站起身,迎着王岑就跑了过来,一脸的光切,“岑子你说什么?什么魔疯?什么二林子要打鸡钓鱼?” 听到小伙伴们咋咋呼呼声音的宋兴林,从自己学习的顺口溜中清醒过来,看着齐齐朝着自己奔来关切的三人组,宋兴林无语。 什么打鸡钓鱼,他念叨的明明是jqx小淘气,见到鱼眼就要去,好吧,好吧!!! 可惜他的三个小伙伴们却不理解自己,自以为他在发癫,差点没拉着自己去找神婆驱邪,宋兴林也是醉了。 实在是被三热情关切的小伙伴们气笑了,宋兴林也不再多解释了,反手把堂客给自己做的爱心小本本往胸口一塞,点着面前是哥三放话。 “好了,跟你们解释这么多遍,我不是魔怔是在学认字,你们偏不信,也成,不信我们就再比一回,看看谁认识的字多,看看我会不会赢你们就知道,我是正常还是发魔怔了。” 吴必胜、林宗财、王岑哥三面面相觑,最后齐齐点头,“成,比就比。” 比试的结果嘛,自然不消说的,汉语拼音可是好东西,是集诸多专家者,合国家力量出的好东西,岂能经不起小小考验。 明明上次考验的时候,二林子这家伙就比他们多认识几个字而已,最后还败给了林宗财。 可这才过了多久?这货居然神奇般的,不仅先前学的二十五个字全都记住了不说,后来这些天学的字,他也一个不落,一字不错的全记住了,不仅记住了,会读,他甚至还会写,完全没有张冠李戴,连打乱顺序都难不住他。 要知道,他们四个中最厉害,最勤学苦练的林宗财,也不过才把起先的二十五个字牢牢记住了而已,结果二林子这臭小子,居然后来者居上啦?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们肯定是在做梦! 明明起先的时候,他们还私下嘀咕,自己学不好,定然是这二手老师本事不到家教不好来着。 他们还商量着,是不是要去拜弟妹为师呢,结果这就变天啦? 不过自家兄弟,面子里子都不值钱,吴必胜哥三相视一眼,三人眼里带笑,立马勾肩搭背的围住宋兴林笑的奸猾。 “嘿嘿嘿,二林子啊,乖,来来,哥哥们有话跟你说……” “说什么?”,宋兴林问。 第一百三十一章 暗中有狼来惦记 说什么? 哥三笑的不怀好意,异口同声,“当然是把你记字儿的好方法也跟哥几个说说,也教会我们用这个神奇的钓小鱼啊!” 被热情的哥三围拢住,宋兴林嘴角直抽抽,不过教还是要教的,“教没问题,我就是怕你们学不会。” 三人才不信呢,笑嘻嘻的齐齐摇头又点头,“不不不,会会会,我们肯定会。” 哥们盛情难却,额,是他们非要学,二道老师宋兴林洒然一笑,掏出自家堂客给的神奇爱心小本本,翻开第一页开始,点着上头就开始教。 “来,你们跟我一起看,一起读,嘴巴长大aaa,嘴巴张圆ooo……” 三人相视一眼,最后瞧见兄弟真不是在拿他们寻开心,这才硬着头皮,努力的让自己显得严肃认真,内心却忐忑的,跟着宋兴林一道aaa,ooo起来。 再然后,村里闲的无聊的闲汉,还有那最爱瞎跑瞎玩的小娃们便神奇的发现,刚才还在他们村里收货的几个少年,竟在他们村口跟中了邪样的在学鸡叫? 而且学的正带劲的四人更加不知道的是,就在离着村口不远处的土路上,刚刚过去的由三辆马车组成的车队里,最先头的那架马车上,有人正巧提到了他们。 车中,一威严的中年男人,在等马车越过村口后,他掀起车帘,探出头来问车夫边上坐着的伙计。 “要福,你说的最近跟我们商号抢生意的人,就是刚才在村口的那四个毛头小子?” 被点到名的年轻伙计,急忙回头看向自家二掌柜,连连气愤的点头。 “是的二掌柜,您说的没错,就是刚才那几个臭小子,近来连连到周边的这些村镇收购山货,这里明明是我们德昌号年年趟熟了的道道,几个臭小子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竟是敢在我们德昌号老虎嘴里抢食吃,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中年二掌柜看着面前伙计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心里思量着连日来收购队回铺子里汇报的结果,想到上头东家给的任务,再想想眼下他们铺子里收到的那点点山货…… 为了能继续有口饭吃,不被东家轻视,不砸了自己的饭碗,铺子里大掌柜见情况不对,这才派了自己这个二掌柜的亲自下来探探情况。 要不然,这大热天的,坐在铺子里打打算盘,盘盘账,喝点茶水,聊聊天,难道它不香吗? 中年二掌柜顿时就对,害得自己出门来吃苦的宋兴林哥四个恨的牙痒痒。 不过身为过来人,自认为有经验,在准备要动手对付人的时候,还是先准备打探一二,中年掌柜便再追问道。 “那你可知,这突然冒头的几个毛头小子的具体情况?” 被追问的要福想了想摇头,“具体的小的不知,不过小的回老家打探了一二,听昨日刚被他们收过货的村里人讲,说是他们瞧着这四个毛头小子里,有个小子跟近来在县里风光了一把的打虎英雄有点子像。” “哦?此刻可真?”,二掌柜不由在意追问。 要福却摇头,“二掌柜的,小的问的那亲戚,她也不确定呢,毕竟那日打虎英雄游街,她也挤不进人群,就老远的看了一眼,她就跟小的说,看模样身形跟年纪都差不离。” “差不离啊……” 中年掌柜不由喃喃,伙计要福为了表现,赶紧接话发表自己的意见。 “二掌柜,其实依着小的看,这伙子抢我们货源的人,定然不会是那打虎小英雄的,毕竟您想啊,那小英雄刚打完虎,手里可是捏着有五十两的赏银的人,据说还有县太爷,以及全城百姓给送的礼物呢,人家哪里缺这点东西?还会出来风餐露宿走街串巷的收山货?”,那怕不是傻! “依小的看,这人也就是年纪模样跟人小英雄有点像罢了,若真是小英雄,收货的时候,他为何不讲?” 若是讲了这一茬,这十里八乡的老百姓,手里但凡有点什么,不全都卖给他不说,指不定还能让他先赊账,跟他们德昌号一样,等清了货再结账,而不是眼下这般现结账,这不是个大傻子么? 哪个生意人不是尽可能的在手里多留点周转银子,哪有傻乎乎的往外送的道理? 二掌柜的听到自己的手下这么说,他想想也觉得很有道理,就是自己若是那打虎英雄,也不会白白糟蹋这好名声而不利用。 这主仆二人也不知是太自信呢,还是仗着德昌号名头大,底气足,再不然是因着接连被宋兴林哥四个抢了货源气糊涂了,竟是急迫的根本没派人细查宋兴林哥四个的具体底细,就这么轻易的出了损主意,准备动手收拾宋兴林几人。 “行,我知道了,按你先前打探的消息,估摸着这四人一会子定然会去前头的许家坪收山货的对吧?” 伙计忙附和:“对对,肯定的,他们一日里能跑两三个村子,还都是现银结算,可是抢了我们德昌号不少的货源。” “好。”,中年掌柜点头,心中拍板有了决定。 他朝着伙计招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等这叫要福的伙计凑头过来后,中年掌柜探头过去,低声在要福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一会到了许家坪,你这样,这样……” “好,好,小的明白,二掌柜您只管放心。”,要福连连点头。 这头依旧无知无觉的四人,简简单单吃了干粮,学了会子aoe,歇了会气,成功的把吴必胜,林宗财还有王岑三人,绕在这奇奇怪怪的啊啊啊喔喔喔中出不来了,四人这才继续赶着骡车上路。 还有大半日的功夫,可不得再赶紧去走两个村子收收货? “下一站是哪啊?” 靠在骡车后头货堆上的王岑,转着手里的狗尾巴草,询问边上还埋头在研究aoe的林宗财。 林宗财闻言头也没抬,手往前方顺手一指。 “去许家坪吧,许家坪靠江,他们引水筑塘,种藕养鱼,还养了不少的青虾,二林子昨个就说,弟妹惦记着想吃大青虾了,今个都走到了这边了,许家坪自然是要去的,正好我们可以多收点藕粉,荷叶,这些货今年吃香,贩售简单,价格也不错。” 听林宗财这么一说,王岑也来劲了,连连点头认可。 “哦哦哦,赶紧我我们弟妹想吃青虾了呀,那这许家坪好,我们就去许家坪!宗财哥,到时候我们多收点青虾拿去哄弟妹玩儿,额……” 说的正带劲,看到身边二哥冷冷飘来的眼神,王岑及时改口,赶紧嘿嘿干笑着解释。 “那什么,宗财哥,说来二林子这臭小子这般进步神速,不多亏了弟妹的这神奇法子么? 讲真的,我才不信二林子这货没藏私呢,你瞧瞧他刚才教我们的都是些啥玩意啊!二哥,难道你就不想让弟妹亲自教我们哥三吗? 你看看二林子如今能耐的,若是我们多收点弟妹喜欢的东西,哄她高兴了,小弟妹指不定就亲自指点我们哥三,倒是大家也不必再被二林子这臭小子荼毒啊……” 说起这个,林宗财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耻的心动了。 结果还没等他点头附和呢,前头赶车的宋兴林耳朵灵的很,早就听到身后这哥俩的议论。 听到他们居然要越俎代庖的讨自己堂客的开心,宋兴林那叫一个酸呀。 他也没吱声,只一个劲的把手里的鞭子抽的啪啪响。 可怜拉扯的骡子哦,好端端的,屁股也不知挨了多少鞭; 更可怜宋兴林身边神经粗的吴必胜,被突然加速的骡子给颠簸的喲,只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被颠成了八瓣; 身后的哥俩就更不必说了,那也叫一个狼狈。 带着小半车货的骡车,硬是被某人赶出了马车的速度,没用多久就抵达了许家坪。 第一百三十二章 老太堵路求卖货 骡车才刚进许家坪的村口,车上的四人就齐齐发现了不对劲。 王岑还新奇道:“哎?哥几个,不对啊!你们看前头那些人,他们手里拿的都是要卖的山货吗?这些人怎么知道我们要来收货的?莫不是你们有谁提前传消息过来啦?” 收货这么些日子了,他们哥四个也没少跑村村寨寨,可收货至今,也没有哪个村子跟眼前的许家坪一样,他们人都还没到,卖货的人却已经带着货物早早等候在此了。 王岑的疑惑,其实也是其他三人共同的疑惑。 宋兴林哥三面面相觑,最后看着疑惑的王岑俱都摇头。 宋兴林:“不是我。” 林宗财:“也不是我。” 吴必胜两手一摊,“那就更不可能是我啦。” 四人心里啧啧叫奇,人都没下马车呢,村口大池塘边的大大晒场上,人群中也不知是谁的眼尖,老远的就看到了他们哥四个赶着的骡车来了,这人猛的一声喊,让在晒场里等待的人就炸了锅。 其中一个长的瘦精精,却眼带精光,看着就忒精明的一老太太,不等人群有所反应,拽起脚边一口装了小半袋货物的麻袋,嘴里招呼着,“毛丫,毛蛋,快,快跟阿奶来……” 老太太老胳膊老腿倒是跑的飞快,一点都没顾惜身后一大一小手里同样拿着东西跑的踉踉跄跄的孙子孙女。 老太太眨眼间就冲到了宋兴林他们哥四个跟前。 飞奔过来人都还没停下,老太就裂开了大嘴巴露出一口发黄豁口的牙,笑眯眯的瞅着四人追问。 “小伙子,你们是不是到我们这地来收山货的?” 也没等哥四个做出回应了,老太太咧着她那一口豁牙巴笑眯眯的继续道:“哎呦,小伙子啊,老奶我这里好货可多着呢,你们瞧瞧,瞧瞧,我这里头都是顶着鲜嫩摘的上好荷叶,都晒的干干的!还有,还有,我家还有鸡蛋,还有……” 说着话,老太太把自己拽来的麻袋揭开,掏出里头晒干的干荷叶给宋兴林哥四个看,这还不足性,她还一副尽情推销生怕宋兴林四个不收她货的模样,马上又介绍起自家其他的货物来。 结果介绍才起了个头,才想把手里想卖的鸡蛋啊,藕粉啊,菱角啊啥的都拿出来给验看呢,却猛地发现,拿着鸡蛋、藕粉、菱角的孙子孙女还磨磨蹭蹭的没到跟前。 老太太急的哟,忙回头朝着身后奔来的俩小娃儿大声训斥,“哎呦喂,毛丫,毛蛋你们俩讨债鬼,能不能跑快点,没见着人小东家都等急了么?快快快,快点把家里的好东西都拿来。” 见姐弟俩咬着牙速度又加快了些,老太太忍不住又担心的补了句,“你们个讨债鬼给我小心着些,要是打了我的鸡蛋,小心我家去揭了你们的皮!” 宋兴林哥四个就…… 结果人老太太变脸的速度可快了。 才板着脸骂完孙子孙女,转过头来时就变的笑眯眯的,弯腰一把从麻袋里掏出一捆干荷叶,果断的往还在傻眼的王岑手中一塞,老太太笑的热切。 “来来来,小东家,几位瞧瞧,老太我的这荷叶顶顶好,我摘的鲜嫩,洗的干净,晒的仔细,你们瞧瞧,瞧瞧……” 手里被塞了个满怀的王岑瞬间无语。 低头看了看手里份量不轻的干荷叶,又抬头看了看边上的兄弟们,王岑求助的看向兄弟们,“必胜哥,宗财哥,二林子……” 被点到名的三人,吴必胜想想,探头凑近兄弟们低声道:“我们中午在前头村里歇脚了半晌,指不定是那村子里有卖了货的乡亲在这边有相熟的亲友,知道我能现银收货,过来提前通知一声说,好叫亲友也能卖了货物换点现钱也指不定。” 吴必胜就是下意识这么一说,边上林宗财与宋兴林对视一眼,想着也有这种可能。 而且不说眼前热情的老太太,就是老太太身后,紧追在那俩小娃娃身后而来的一拨子的乡亲,他们手里提溜着的东西也不作假。 就算有啥问题,他们验货仔细些,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也不怕内里有诈。 这么一想,林宗财与宋兴林对视一眼,相继点头,再看向面前殷切的老太太时,哥几个就松了口。 林宗财看着斯文秀气,性格又最好,平日里跟乡亲们交流,他们哥四个都习惯派他上,今日也是如此。 四人心照不宣后,林宗财就出面走到王岑跟前,接过他手里的干荷叶捆,仔细的验看了验看,这才笑着问老太太。 “老人家,我看了您老这干荷叶很不错,我们收啦。” 老太太笑眯眯的点头,嘴里连连好好好。 正好这时候两背筐的背筐,提篓的提篓的俩小娃也到了跟前,老太太一把抢过俩孩子身上的筐子篓子,抱着笑眯眯的看向林宗财。 “嘿嘿嘿,那小东家,你在看看老太我这鸡蛋,这菱角,这藕粉,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 林宗财自然也不是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他面上笑容不断,验货的手可没闲着,眼睛也是火眼金睛的生怕验错赔本。 一一看过,又递给边上的宋兴林哥三分别看过,得了哥三齐齐点头,林宗财复又看着老太太笑的和气。 “老人家,您的货我们哥几个都看了,如您所说,都是好东西,这样,您家这干荷叶,我们给您两个大钱一斤,鸡蛋一文两个,藕粉五文一斤,菱角一文一斤的收,您看成吗?” 这个价格,其实他们哥四个是研究再三,经过了诸多对比,再参考了货行的收获价格,比对了市场上这些货物的卖家来出的。 的确,他们收货价格,比乡亲自己拿去县里散卖价要低些,可毕竟散卖有风险还费时费力,他们不能保证一定全卖得出去不说,就是抽出人来回跑县城,那也得耽搁功夫跟活计不是? 他们也可以拍着胸脯说,自己出的价格,跟大家自己去货行出货是一样的,而且绝对比货行自己下乡来收出的高,最重要的是他们哥四个给的还是现钱结算。 这么一比较下来,乡亲们又不需出大力,就可以把货物一下子全买给他们,价格是低了那么一点点,却绝对是划算的。 面前的老太太听了林宗财给的价码,想也不想,笑呵呵的点头应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变再变故找茬 见到对方是真卖货,宋兴林哥四个提着的心跟着就松了,满以为事情就这么顺利的过去了,毕竟连紧接着围上来的一竿子带着货物的乡亲们,在听了他们的给报价后,都纷纷露出积极想出货的表情。 放松心神下来,吴必胜就去车上取称准备跟林宗财一起收货,宋兴林则是还惦记着刚才路上王岑跟林宗财在车上嘀咕的,想起自家堂客惦记着的青虾,他忙就往后头等着卖货的人群去,准备去问问他们手里有没有新鲜的青虾以及干虾米。 自然,王岑也没闲着,见宋兴林动了,他也跟着一道跟了上去。 等哥俩一走,身后收货的吴必胜与林宗财那边跟着就出了幺蛾子。 起先老太太答应的爽快,干脆的说要卖货,吴必胜跟林宗财哥俩就一个验,一个称秤,等东西都验收称完了,林宗财都在一边算账准备付款了,老太太却突然反悔不干了。 正准备把刚称好的货物倒腾到自己车上头的吴必胜,转眼手就被老太太一把抓住了,老太太不仅死死拽着他不准他动,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大声嚷嚷开来。 “唉,不行不行,我想想还是不行!” 面对老太太突如其来的出声,正算账的林宗财猛的一顿,看向闹幺蛾子的老太太,不等他问缘由呢,老太太自己就咋咋呼呼的自说自话开来。 “哎呦我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你们这四个后生不诚实,明明我家的鸡蛋又大又新鲜,平日里我哪怕不去县里,就是去镇上卖,我也能卖两文钱三个呢。 结果你们几个小后**猾,竟是两个蛋就给我一文钱不说?连我能卖头十文的藕粉,你也只给我五个钱一斤?不行,不行,这买卖不划算!” 哥俩都傻了好吧,刚才他们给价格的时候,这老太太明明还好得很的呢?怎么眨眼就变卦了,变卦了不说,还这般不讲道理呢? 林宗财最先反应过来,一下子冷了脸,不由严肃认真道:“这位老奶奶,买卖讲究个你情我愿,我们大老远的赶车来收购,费时费力费工夫不说,车马劳顿,吃喝拉撒也是要本钱的,挣的不过就是点子辛苦钱而已。 而且刚才您过来卖货,小子也不欺您,是先跟您议了价,跟您说好了,您答应了,我们才上秤称货的,怎么,眼下您出尔反尔不说,还诬赖我们不诚实,您老这样可要不得!” 她梗着脖子,才不会跟面前小后生讲道理,毕竟她是老人家嘛! 想到先前从那位贵人手里得到手的一两银子,再想到人家嘴里说,事成之后不仅再给自己一两,从今往后他家的货物还可以以高价买给德昌号。 那可是德昌号啊?不比眼前四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靠谱? 哪怕就只是为了自家的货物能长长久久的卖个好价钱,今日她也必须使出浑身解数,把眼前四个毛小子的生意给搅黄了。 于是老太太哪里肯听林宗财的话,直接往地上一座,抱着叫毛蛋的小孙子就嚎嚎大哭起来。 “啊啊啊啊,外来的小子欺负人啊,欺负我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啊,大家快来看啊……外村人上门欺负人了啊……” 人群中正在打问的宋兴林跟王岑闻言,顾不上再去问询青虾了,两人赶紧往回赶,一来就看到坐在车前地上撒泼的老太太。 宋兴林走到已经傻眼了的林宗财与吴必胜身边,问二人具体怎么回事,林宗财赶紧压低声音把事情说了一遍。 宋兴林听完,回头看向还在撒泼的老太太,眼里划过暗沉。 林宗财最是知道自家小伙伴对这种撒泼卖痴之人的厌恶,毕竟在他那个家里,这倒霉孩子没少经历这些。 林宗财生怕好弟弟冲动惹事,赶紧一把拉住宋兴林的手把人往后头推,“行了林子,这事情交给哥哥我,你别急,哥来处理。” 一开始他们哥四个决定要干这收货生意的时候,他们家里长辈知道这个事情后,双手赞成是一个,另一个长辈们也没少拉着他们的手叮嘱交代。 长辈们说是,生意人挣的是八方财,嘴上讲究个和气生财,遇到难处了,能和平解决的就尽量和平解决,他们西南这地方,重家族,重规矩,打架厉害不说,各个村里还护短又团结。 今日到这远离他们白沙镇的许家坪来收货,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和和气气的把事情过了就行了,没必要冲动的节外生枝。 宋兴林被推到一边,心里也想起这些来,便没说话,只肃穆着一张脸点头,把事情交给了信任的兄弟去解决。 见到宋兴林没那么冲动了,林宗财这才松了口气,招呼着吴必胜,哥俩又上前来在老太太跟前站定。 林宗财低头望着撒泼老太太,耐着性子问,“您老想怎样?您这货可还想卖啦?” 老太太闻言眼珠一转,理所当然的回:“卖啊,怎么不卖?不卖掉这些东西,我们家吃什么?老太我家里还等着钱儿买油盐下锅呢。” “既是如此,那……” “那什么那!” 林宗财才说话,精明老太太一骨碌自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满身的脏污,她围着林宗财就急忙插嘴道。 “你们几个毛小子也是忒精明了些,给的价格实在太低了!这样,也甭说老太我倚老卖老的欺你们,既然说卖我就真的卖,不过你们价低,我也不能全卖。 这样,老太我就吃点亏,卖你们半袋子干荷叶,卖你们一半的鸡蛋,藕粉卖十斤,菱角卖一半给你们。” 林宗财瞄了眼周围关注着他们的许家坪乡亲,忍了忍,压下火气点头应承老太太。 “好,也行,听您老的。” 他们都看出来眼前老太太的难缠了,不想图惹是非,心里想着能和顺的把事情揭过去好做接下来的生意,便不打算给老太太继续争辩歪缠。 出面的林宗财与吴必胜便耐着性子的忍着,又按照这老太太的话,把她说的份量分好了,再跟吴必胜一起逐一称秤,记录,而后算账。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计不成再一计 眼看着账目算清出,林宗财要去掏钱结算了,老太太眼睛咕噜一转,夸张的大声嚷嚷着竟是又变卦了。 “不行,不行,老太我看这样也不行,还是不合算,这样,藕粉我不卖了,菱角全卖给你们,荷叶也全卖。” 竟是一脸的无赖样。 林宗财…… 吴必胜…… 宋兴林气性也跟着上来了,站在后头出声就吼,“这货我们不收了。” 这老太看着就像是故意在找茬,宋兴林觉得不能忍,拳头捏的咔咔响,作势就要过来。 林宗财见状,生怕老弟冲动,赶紧朝着宋兴林边上的王岑使眼色。 王岑见状,立马心领神会,赶紧一把抱住身边恼火的宋兴林,控制着他不许他动。 老太太起先见宋兴林的模样还是有些害怕的,后天见宋兴林被抱住不得动弹,老太放心了,胆子跟着就大了起来。 也不知是谁給她的信心,见四人中脾气最爆的人被制住,她有恃无恐,竟还嫌事情不够大的故意朝着宋兴林嘿嘿一笑,语气里都是教训之意。 “呔,你个小伙子,人不大,脾气还不小,出门来做生意,还在人家的地头上呢,你这么横,你爹妈知道吗?” 宋兴林更怒:“你这老太!”, 好气哦,想打人。 眼见着自家兄弟胳膊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王岑头大,越发用力抱住人,还连连给林宗财使眼色。 “宗财哥,快,宗财哥……” 那头林宗财见状也心道不好,自家这最小的弟弟,以前的时候,最是听不得别人说他什么没爹娘,少教养;如今新添的一样,就是事关弟妹的一切。 都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好难缠的老太如此不修口德,林宗财哥几个脸色俱是一变。 几人生怕小老弟冲动,过来暴起揍人,这对他打虎英雄的名声也不好,毕竟他可是得了县太爷赏识,还点名让他将来进学的人,自己可不能让兄弟名声有了糟污,让他被人指指点点。 更怕老弟因对这么个该打的老太,跟许家坪的人杠上。 毕竟世道就是这样,明明是眼前的老太太不对,可他们若是先动手了,经过外人一传,那是对也错,错也错。 心里一急,脑子这么一想,林宗财忙转头看向眼前的老太太,提高音调问态度强硬起来。 “老人家,您年纪一大把,欺负我家这自小没娘的可怜弟弟作甚?今个我们兄弟几个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跟您吵架论长短的,这货您要是不诚心卖的话,也行,我们兄弟几个不要就是,我们收谁的不是收呢?” 一见四人中最和气的林宗财都恼了,老太太也知道不能再用这个法子胡搅蛮缠。 想到先前来人对自己的交代,她眼珠子咕噜一转,拍着大腿嘴里嚷嚷着。 “哎呀,小年轻,老太我就是跟你们开个玩笑罢了,我就想看看你们算账成不成,是不是会算错坑我们这些可怜人,别恼,别恼,我卖,我卖!我卖给你们啊!” 对待这样的混不吝,哥几个都有些头疼,特别是在眼下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情况下。 而且眼瞧着许家坪上下这架势,自己今日若是不把眼前的老太婆搞定,身后一群人都提着东西局促不前的忐忑模样。 林宗财心知今日事情一个解决不好的重要性,还是耐着性子的跟老太太继续歪缠。 不过为了以防老太再闹什么幺蛾子,他还是率先开口给打了预防针。 “那您老可是要先想好了,决定好到底要买哪一样?要卖多少,又留多少?不要我们一称秤,您就又变卦了,这可不行!”,说着手指着在场许家坪众人,“您老是不着急,难道您没看见,您老身后的大家伙都还在炎炎烈日下等着呢,您老就不心疼心疼自己的乡亲父老?” 这话说的,给老太太一噎,那活泛的眼睛珠子又是一转,偷瞄了眼自己的村人们,面色先是一暗,随即从中找到自己的两个儿媳妇,老太面色又是一喜。 彼此交换了个眼色,老太得到回应后,她眯眼一笑,爽快点头。 “行了行了,看你小子把话说的,搞的老太我好像有多坏似的,成吧,谁叫我是长辈呢,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故作大度的发完一通话,随后点着地上的东西开始嘚啵嘚。 “呐呐,荷叶我卖你们八捆,鸡蛋卖你们一多半,嗯,藕粉出一盆子,菱角就都买给你们好了。” 老家伙还是故意在找茬,出货都不给准确的衡量标准了,就这她还有脸信誓旦旦的警告他们。 “我说你们四个小伙子,可得好好给我称,好好给我算账,可不能欺负我一个老人家啊。” 四人嘴角齐抽搐,不过还是耐着性子的,严格按照死老太婆的要求,一一把东西分出来,过称,林宗财又开始算账。 说起林宗财手上正扒拉着算盘珠子,这可是他太爷爷那辈传下来的大宝贝。 当初太爷爷逃难到这边落户,满副身家就剩下他手里这副算盘,以及半副拨算盘的口诀。 先前林宗财家去说要跟兄弟做生意,他阿爷就把传家宝拿出来,还对孙子进行了疯狂的突击训练。 林宗财也好学,把打算盘学了个八九不离十,虽然大账面,杂乱的账面,一时搞不定,算账也费时,比一般账房要的久了些,打的也不麻溜,可好歹至今没出错过。 唯独今天,被老太太一二再再而三的挑事,又顾念着兄弟怕兄弟忍不住出手。 再一个,就当他最后算账的时候,跟前俩叫毛丫毛蛋的小娃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突然蹦跶上来撞他不说,紧接着人群中又跑出来俩妇人,看样子像是老太太一伙的,冲出来就嚷嚷着加这个,减这个。 态度强硬,一点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等吴必胜那边又按照她们的要求称秤,报出数据后,自己这边在缘由的账目上一算,林宗财的账目成功的算错了。 他也自知不对,却没等他再确认验证一番,边上的俩后来的妇人就指着自己的算盘,立马就大声嚷嚷指责他乱算账,想要欺负人少给钱。 林宗财大声喊不是这样的,这也不是自己最终算定的结果,他是准备还要验算一遍然后再报账的。 结果有心找茬的人,怎么会给他这个解释的机会?人家等的就是现在呢。 这婆媳三外加两小孩,战斗力杠杠的。 上来就对林宗财又抓、又挠、又是咬不说,那老太太甚至又麻溜的往地上一出溜,啪啪拍着大腿就在嚎。 “哎呦喂,哎呦喂,外乡来的毛小子,欺负我个老太婆喽!这是嫌弃我老太婆挑拣他们给的价格低,嫌弃我老太婆记性不好,刚才来回倒腾让他们忙了好一阵,这是记恨在心,所以故意算错账,占我老太婆的便宜喽,这黑心肝的外乡人啊……” 此言一出,再看好兄弟吃了亏,宋兴林哪里肯干,竟是一把将抱住自己的王岑提溜开,大踏步的就冲了过来。 ------题外话------ 亲们,明天中午,十六号中午两点后有加更,偶要冲一个榜,大家帮帮忙多点击订阅下,或者给我投点票,谢谢亲^3^。你们的支持,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源泉哦。咪啾。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卡着点冒头截胡 宋兴林:刚才要不是顾忌到兄弟们的感受,知道他们是顾及自己,为自己好,你以为就王岑那小胳膊小腿的能抱住自己? 哪怕自己再是老小,这哥三加起来也制不住自己。 宋兴林这人吧其实也是坏小子,骨子里就没有什么不跟女人动手的想法,当然除了自己在意的人之外。 在他的眼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欺负自己欠收拾的;一种是需要自己用命去保护的。 既然眼前的人都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他们也是一忍再忍,一让再让,对方都还要挑衅,那就别怪他手下无情。 冲上来就是两脚,一脚踹开一个朝着兄弟装牙舞抓的女人,对于那抱着他二哥啃的小崽子,宋兴林一手提起一个后脖领子,抓起就往刚刚被踢开,眼下还半趴在地上起不来身的俩女人身上。 根本没去管两女人被孩子撞到后又被痛起的闷哼,宋兴林冷肃着张脸,直直朝着还在地上唱念做打撒泼的老太太来。 老家伙发现来者不善,气势汹汹的,也晓得怕。 看着步步逼近的宋兴林,她从骨子里发出胆寒,害怕的赶紧踢蹬着双腿,磨刮着屁股连连后退。 一边急速的退,一边还杀猪样的叫唤,外强中干的威胁,“啊,啊,你小子想干什么?别过来,我警告你别过来啊……” 宋兴林根本无动于衷,老太婆瞬间吓破了胆,惊声尖叫,“啊啊啊,杀人啦,杀人啦,救命……” 一众许家坪的乡亲,他们虽然护短,也知道他们族里这个三婆婆不是个好相与的,自来就喜欢胡搅蛮缠占便宜,刚才她那一番作,大家伙不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是碍于再怎么说,她是自己人,而收货的确是不想干的外乡人,想着自己人若是能占到便宜,他们大家伙也会跟着占便宜,从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后来见到事情闹大了,他们也知道是他们三婆婆的错,当中自然就有人看不惯,选择沉默;有人觉得理亏,选择了不吭声。 直到宋兴林动手了,他们这才纷纷出头拦人。 “嘿,你个外乡小子要干什么?” “小子是要在我们许家坪逞威风吗?” “不许上来!” “你小子这是想在我们的地界打我们的人吗?” …… 再怎么说,他们三婆婆再不对,这也是他们许家坪的地界,决不能让个外人兴风作浪了去,这事关许家坪的名声风气,也事关他们许家的家族荣誉。 什么是同气连枝,什么是家族护短,这就是。 吴必胜、林宗财、还有王岑,见到自家小老弟被许家坪的人围住了,他们心下也急。 也顾不得骡车跟上头的货了,出于本能的,三人第一时间抓起随手能拿到的武器,嗷嗷叫的就冲了过来,与村民们对峙。 林宗财挥舞着撑杆,脸色铁青,“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许家坪是土匪村吗?” 王岑高举着手里顺手捡来的石头,一脸防备,“不许动,都不许动!” 吴必胜把顺来的枯枝舞的虎虎生风,大声厉喝,“我看谁敢欺我兄弟,我跟你们拼啦!” 一时间,场面僵住了。 而就在此时,早就抵达许家坪,却远远的窝在村尾的三辆马车,就在此刻缓缓驶来。 “呀,这是怎么回事?聚众斗殴吗?” 出声的,正是先前往老太太家中去,暗中许以老太太重利,诱惑她闹这一场的伙计德昌号伙计要福。 可以说,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在马车上那位中年掌柜的算计之中。 刚才窝在村尾,在马车里端坐的中年掌柜,在得到暗中偷窥的伙计要福的回禀后,趁着村口僵持起,他这才挥手发话,出现的恰恰好。 随着要福的声音落下,外头场面蓦的一静,马车里的人就跟重要人物出场一样。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中,中年掌柜抬手掀开帘子,在众目睽睽中,在两方的注视下,缓缓的,缓缓的,撩开了车帘走了出来。 站在车辕上,这位清了清嗓子道:“诸位乡亲这是怎么啦?怎么还起冲突啦?这是何故啊?” 人群中,早有被收买的人,得了要福的暗示眼神,赶紧出声应话。 “哟,这不是德昌号的张掌柜吗?张掌柜,您是尊贵人,今个怎贵脚踏贱地到我们许家坪来了呀?” 张掌柜满意,面上洒然一笑,竟是端着一副和蔼憨厚的面孔,朝着在场的人拱拱手。 “诸位乡亲有礼,这不是眼瞧着秋下,各种山货都下来了,我张某人得东家信重,便替我们东家,我们大掌柜的,往下头乡里来走一遭,收收货。” “哦,张掌柜的您也是来收货的呀,贵号往年不都是派伙计来么,怎么今年?” 人群中刚才发声的那个被收买的家伙,按照要福给的剧本继续出声。 这位最爱拿架子的张掌柜便装腔作势道。 “嗨,这不是我们东家跟大掌柜的体恤乡亲们,总念叨乡亲们不容易,山路不好走,带着货物去城里卖不方便么。 我们东家心善,体谅诸位,说是下头的伙计们来收货,怕担事,脑子也有些迂腐,没法给乡亲们的货物一个合适的估价,干事也不灵活,总是让乡亲们吃亏。 这不,上头就派在下亲自前来收货了,我张某人今日以德昌号的二掌柜身份保证,但凡我们德昌号收货,但凡过我张某人手的货物账目,我们可以保证价格最公道,账目最清楚,绝不欺乡亲们半分利润。” “好,好!” 人群中传来熟悉的叫好,不明所以的许家坪人,自然要给自己人面子,支持自己人,便也糊里糊涂的跟着鼓胀叫好。 其实说实在话,他们也是心里没底的。 毕竟这德昌号,他们以前也不是没打过交道。 若是这德昌号真有他们自己说的那般好,他们先前也不会听到村里有人说,外头来了几个小子收货,出高价,还以现钱结账收货后,一个个激动不已的立刻带着自家出产的东西,一窝蜂的跑到村口来早早等着啦。 结果眼下这一番是…… 村民们中有些脑子清楚的人在犹豫,就在此时,已经脱离战圈,成功的退到乡亲们身后去的老太婆,一骨碌的爬起来,囫囵吞拍了拍毛毛躁躁的屁股,顾不上清理干净上头的草屑泥土,钻出来就急急问。 “打问张掌柜,不知您家收不收干荷叶,鸡蛋,藕粉跟菱角啊?” 面对突如其来钻出来犹如乞丐婆样的糟老婆子,张掌柜下意识的眯了眯眼,发现身边的要福暗暗给自己递眼色后,张掌柜心中明了。 感情这糟老婆子是自己人啊,张掌柜便笑吟吟的回答,“自是收的。” ------题外话------ 亲们,明天中午,十六号中午两点后有加更,偶要冲一个榜,大家帮帮忙多点击订阅下,或者给我投点票,谢谢亲^3^。你们的支持,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源泉哦。咪啾。 第一百三十六章 被当踏脚石踏了 加更 老太太心知肚明,这可是自己人啊!眼睛一亮,忙又打蛇上棍的赶着追问,“那不知掌柜的,您收这些山货作价几何啊?” 早就从被派偷窥的要福嘴里知道宋兴林一行给什么价格的掌柜,回答的很笃定自信。 “我们德昌号百年声誉,绝不欺瞒乡亲,这样,容在下先看看货,而后再给价格如何。” 这家伙演的跟真的一样,宋兴林哥四个心里不禁怀疑,可在场的百姓却不知啊。 等老太太瞪着她的倒三角眼,把刚才吴必胜辛苦过称的东西又搬回去,送到张掌柜的面前,对方一验货,这家伙就笑了,还演的特别像是那么回事。 “嗯,我看大娘这货品相极好,合该评个甲等,这样,大娘啊,您家这荷叶我们德昌号作价三个钱一斤的收,鸡蛋两文钱三个,藕粉六文钱一斤,至于这菱角嘛,虽不是稀罕物,倒都是黑角粉菱,如此我德昌号出两文一斤,不知大娘可卖?” 那还有什么说的,这都是他们商量好的,而且事先那叫什么要要福的家伙可是说了的。 她卖的货给她许高价,还一文不少的给自己,这个可不在二两之内的,有便宜不占,她可不想当王八蛋。 老太太一拍大腿,故意朝着宋兴林哥四个投来鄙视又得意的一眼,而后看向许家坪的众人大声嚷嚷起来。 “哎呦,乡亲们看呀,看看呀,还是人家德昌号爽气,给的价格可是比这些个外乡的毛小子高多啦,这实实在在的大好处,乡亲们你们可千万要抓住了呀!” 故意做作的这么一喊完,老太太脏兮兮的老手再那么一挥。 “那张掌柜的,老太我这些货都卖予您,您可得好好算清出账目,可不能跟某些人一样欺负我们老实巴交的人,故意算错账啊。” 被意有所指的某些人气愤。 如果眼下他们哥四个还不知道这什么德昌号是来者不善,甚至是故意朝着他们来的话,他们四个就是个大傻子! 毕竟他们不可能出现的时机那么巧的不是? 而且看看他们的出价,每一样都压着他们给,不多不少就高一文,这要还看不出对方的来意,对方就是故意在针对他们,他就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他们哥四个齐齐明白了内情,可许家坪的人却不清楚,或者是不想清楚。 大多数的人都被眼前这高出的一文钱迷了眼,只有少数的聪明人还知道确认一下。 “话是这么说,虽然贵号出价是高,张掌柜您给的也实惠,可是张掌柜,人家这四个小哥是现银跟我们结算,贵号也是吗? 要知道,贵号以前都是先记账,要等把我们的货物贩出去,跟人家结完账后才会来给我们结账的。 若这样算起来,如果要我们等那么长的时间的话,那这高一文两文的,我们还不如把货卖给眼前的小哥。” 此话一出,刚才被一文钱迷晕眼的人醒神过来一些,有人就纷纷插嘴。 “对啊,对啊,就是这个话,若是要等半年一年的,我还不如买给这四个小哥呢,他们给的可是现钱,我家还等着钱儿好去买米糠,好给猪崽儿贴贴膘,也好到了年底杀年猪的时候杀头大肥猪。” “哎呦我家也是,我还等着货卖了钱儿,好找个媒婆给家里大孙子说堂客呢。” “我也是,我也是……” 一时半会,人群中要现钱结账的人比比皆是。 看到又有起伏的情况,张掌柜被气的肝疼,暗骂一声泥腿子。 为了压服宋兴林四个不懂行抢他们德昌号货源的毛头小子,张掌柜也是豁出去了,站在车辕上笑眯眯的看着冒头的众人,双手不断压服安慰。 “乡亲们,乡亲们!大家别急都听我说,今日既然本掌柜亲自来了,自然就没有记账的道理。 大家放心,我们也现银结账,现银结账! 只要你们有货出,多少我们德昌号都要,保证当场现银结账,一文不少,账目清楚,又快又不错,乡亲们放心。” 暗暗瞄了某四小只一眼,得意的许完诺,张掌柜心里却想到自己来时,大掌柜的早有防备的给自己搬来的一箱铜钱…… 此刻的张掌柜再也不嫌大掌柜想的多,事事都要管了,竟是看着眼前抓着自家货物,纷纷朝着自己围堵而来的人笑开了花。 事情到此,看着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的三辆马车,口中我我我的喊个不停,生怕自己的货物卖迟了的人们,宋兴林哥四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们哥几个,今日算是成了人家的垫脚石,让人家踩在他们的背上捡现成的啦。 德昌号是吗? 他们记住了! “必胜哥,宗财哥,王岑哥,别看了,我们走。” 再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怪他们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眼下再去别的村落路程又太远,半个下午没法打来回,怕家里于苏担心,心情不顺畅的宋兴林,所幸招呼着小伙伴们打道回府。 而满山村中…… 如今宋夏荷虽然还吃着药,脚上的伤却大好了,干惯了活计的小姑娘,近来因着亲爹的坚持,还有她自己态度出奇的强硬,她那亲娘马小巧轻易也不敢指派她干活了不说,便是家里老太太近来得了便宜,心情好了,倒也没骂骂咧咧指指点点了。 日子突然空了下来,小姑娘却是个闲不住的。 今日家里轮到她娘马小巧做活,这人再是忌惮着丈夫的叮嘱,不敢轻易派活给女儿,马小巧心里却不平衡的很。 眼见着自己忙飞了,女儿却在边上闲着玩,想到自己个都忙死了,还得给她熬药伺候她,马小巧邪火就旺得很,做事的时候一直在边上摔摔打打,叽叽歪歪,吊着张苦瓜脸的也忒难看。 宋夏荷虽然闲不住,却不想看亲娘这样,所幸来个眼不见为净,要跟着她小二嫂,给她二嫂撑把手。 至于二嫂跟她爹疼她,说的什么,身体是自己的,要好好听话,好好养,免得老来后悔的话,宋夏荷也听了,也感念了,就是不往心里去。 熬了这些日子当废人,听了这些日子亲娘的叨叨,宋夏荷也想躲清净,在小二嫂要出去捞小虾米时,宋夏荷立马积极响应。 她一动,近来变的懂事贴心的小弟五郎也跟着动了。 最近这臭小子表现的乖觉,应承二哥跟爹的话照顾自己端茶倒水的,从小二嫂那得了些好处,自此跟她们姑嫂就特别亲香,看到自己都要去,他也忙要跟上当屁虫。 三人一拍即合,背着小背篓,拿着小簸箕浩浩荡荡的出门,才不管身后脸黑的某娘,直奔村口蜿蜒的小溪。 近来于苏有点嘴馋,很是想念曾经常吃的青虾,只可惜,满山村这边并不靠大河,只有山涧小溪,有些地方虽然深,却并不能生长出大河里才有的那种,有手指头粗细的青色透明大虾子。 好在于苏虽然是个小好吃,却也不是特别挑嘴,便准备去山溪里奋斗一把,青虾捞不着,捞一把子小虾米加辣椒爆炒也是阔以解解馋的。 想到就做,早上送走小相公,自己个赖在被窝里睡了个回笼觉,在家里老太太还处在得了便宜的欢喜期,家里没人明面上骂她,于苏硬是赖床到了日上三竿,等家里人都回来吃早午饭才起来。 起来后于苏把自己喂的饱饱的,又等了等妹妹宋夏荷喝完药,这才带着工具与妹妹还有拖油瓶出门。 有旁人在,于苏可不能再施展她的神奇大小术,就这,她带着跟屁虫五郎也在溪水草丛中,打捞了估摸有两三斤的小虾米,里头还有些手指头粗细的小鱼儿,甚至五郎这毛小子还从石头下里翻出来了不少只螃蟹。 俩小屁孩不到半天就有这么多收获,让在溪边放牛洗衣,还有担水浇菜的村民们见了,纷纷点着于苏又是一番感慨。 什么旺夫命,什么福气好,什么小福星的,明明是先前礼物作祟,可听多了,于苏不免自己都错以为,搞不好自己的运气真的挺不错? 嗯,既然不错那就再多捞点,小虾米不管是熏干还是晒干,放着能吃好久还下饭。 于苏笑眯眯的继续捞的嗨皮,却急坏了岸上被勒令身子不好前不许下水,只能眼巴巴跟着他们动的宋夏荷。 小姑娘还是眼看着天不早了,日头都毒了,就在岸上哇哇的喊。 听了妹妹的喊话内容,于苏这才后知后觉,似乎,好像,可能……当初小相公非逼着自己也让杨郎中诊脉的时候,那货根本不听郎中的话,非说水凉,也警告自己也不能下水来着对吧? 听着岸上就跟掐表教练一样,嘴里连连喊着自己别玩疯了,再不上来待会她二哥就回来了,再是不肯放任她继续在水里浪的糟心妹妹,于苏无语叹气。 身为小孩子怎么可以这么乖呢?不过人却老老实实的洗干净胳膊小腿,招呼着跟屁虫就上了岸。 带着收获回家,为了不被小相公发现她在家不乖,他们把螃蟹直接放火塘烤了,三人一人分几只嚼的嘎嘣脆,可是馋坏了大房的三妹宋秋雨,跟二房的四妹宋冬梅。 在灶房外窗沿上两个冒头脑袋瓜眼巴巴的注视下,于苏三个快速吃完烤螃蟹,趁着三婶马小巧去后院煮猪食去了,于苏还头铁的去问抠门老太太要了一碗底子的茶籽油,自己硬是抓紧时间亲自动手,把虾米挑挑拣拣,洗洗干净,炒炒熏熏。 应抠门老太给油的交换,于苏留下一饭碗给晚上大家夜饭炒来吃,其他的全都放秘密基地熏烤上。 干完这些活,学精乖的于苏为了不被小相公教训,乖觉的很,打扫完战场就忙不迭的往村口奔,老老实实的窝在大枫树下,盘腿打坐,探头探脑的等待着自家小相公归来。 很是配合干完坏事就得乖的做人理念。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五好新男人之路 宋兴林哥四个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个乖乖巧巧的咸于小苏。 宋兴林见到自家堂客在村口乖巧的等自己回家的小模样,一直憋在心里的火气都不由减了三分。 把心中郁气暂时压下,宋兴林快步走向同时朝着自己飞奔而来的于苏。 拉着人才想关切说,今个她怎么想起到村口等自己归家了呢,早就发现了宋兴林神色不对的于苏却先一步开口。 “小哥哥,你的脸怎么这么臭,是今天在外头不顺利吗?” 她刚才可是看的真真的,平日里必定满满当当的驴车,今日竟只装了一小半,这里头肯定是有问题的。 面对于苏询问,宋兴林不想让小姑娘多担心,忙想摇头说无事。 结果不等他开腔呢,身后最是咋呼的王岑却率先开了口插话道。 “嗨,弟妹啊,你也别怪我们二林子脸色不好,实在是……我跟你说,今个我们遇到……”,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王岑本意是好心,毕竟在他眼中,自家兄弟那么疼堂客,他便在心里认定,他们的事情,没什么不能对这个小弟妹言的。 这不,于苏才起了个头呢,他就嘚啵嘚的,直接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说给了于苏听,只想让小弟妹好好哄哄小老弟。 等于苏听完,面露了然,这才知道,感情自家小相公脸色臭臭的,是在外头吃了大亏了呀。 哼,欺负她家小相公跟哥们的数学不好;欺负他们年纪小不够机变;欺负他们没经验; 看来,自己窝在家里的日子要结束了。 于苏不做多想,当场也没发表什么意见,而是直接小手一挥表示。 “小哥哥,还有几位哥哥,从明儿个开始,我跟你们一道出门。” “不行!” 宋兴林出于本能的脱口而出,与好哥们三人异口同声的好啊好不同,他一口否定了于苏的决定。 见到堂客不满的瞪着自己,哥们三个也愕然不解的看着他不眨眼,宋兴林这才悻悻地嘟囔解释。 “出门在外很辛苦的,风吹日晒雨淋,每日里吃的还是硬邦邦的干粮,我们几个大男人没什么,鱼鱼,我不想你去吃苦。” 讨了堂客来家,不应该是好好养着宝贝着的嘛,怎么能让堂客受罪呢?更何况这生意还是自己强行要做的。 宋兴林理由很足的回绝于苏的提议,可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的于苏,哪里是这个外强中干,在自己跟前一点强硬不起来的家伙可以改变的? 她才不管了,小手一背,说出个让哥四个都无法拒绝的理由来。 “我会算账。” 看到林宗财三人闪亮亮的目光,她还不忘了傲娇的补充一句,“又准又快。” 想到他们学的字,想到自家二林子教他们的那些啊啊喔喔的,哪还有什么说的? 连平日里最沉稳的林宗财,在今日吃了大亏后,对于苏的提议都不由心动,赶忙上前一步,哥两好的勾住宋兴林的脖子打着商量。 “林子,明日就让弟妹跟我们哥几个一道吧,至于你担心的事,放心,哥哥们一定周全,绝不让弟妹干活。 至于吃饭的事情,大不了我们早点起,让家里多给做点好吃的带上,哥发誓,绝不让弟妹饿着行不行?林子,算哥求你了。” 林宗财平日里比较闷,哥们十来年了,至今也从未求过宋兴林什么。 这家伙也实在是今日被憋屈狠了,下了大决心要好好学算学一雪前耻,正好有个能耐的弟妹,他这才对弟妹的建议可耻的心动了。 面对第一次求自己的哥们,再看身边嘟嘴一脸坚持的堂客,还有身后两双全是期待的眼神,宋兴林还能说什么。 面上是点头应了,心里却一个劲的在谋划,只心说回头他再去找趟阿奶,大不了再送点东西,让他阿奶以后每天都早起给堂客做点好吃的带上当午饭好了。 结果宋兴林却不知道,自己这想法都没能付之于行动了,他家这古灵精怪的小堂客也是个不会亏待自己小嘴巴的人,人家还提前给准备上了。 等次日,天不亮起床要出发时,宋兴林看着自家堂客撅着个小屁股的,在往背篓里放米面粮油,放盐巴蔬菜,甚至还有熏肉、糕点、小铁锅的时候,宋兴林傻眼了。 “鱼……鱼鱼,你这是要去野炊吗?” 于苏百忙中回头朝着宋兴林嫣然一笑。 “嗯啦,小哥哥你昨日不是还担心我吃喝不好么?你看,我把东西都准备好了,我带了垫肚子的糕点不说,带了水不说,我还带了做饭的家伙事,到时候我们有五个人呢……” 某小只夸张的比划着自己的小巴掌,得意洋洋的说出她的安排。 “一会上午收货,称秤装车也要不了四个人啊,所以我们分分工。我算账,派三个人称秤装车,剩下的一个就地捡柴火埋锅造饭呀。这样不仅不耽搁收获,我们也不会饿肚子,两全其美啊小哥哥,你说我聪明不?” 宋兴林呵呵呵,可真是个大聪明啊。 “鱼鱼,我们是去收货干正事,不是去郊游踏春的,做饭很耽搁功夫的。” “我知道啊。”,于苏理所当然的耸肩摊手,“可人是铁饭是钢,只有吃好了才会有精神跟力气更好的投入收货中去啊,反正顺手的事情,一点也不耽搁不是。” 宋兴林扶额:“可是鱼鱼,我们哥四个都不会做饭。” 这才是最重要的好吧! “都不会做饭?”于苏傻眼。 话说,自己也个会吃会说不会做的主啊。 可她东西都准备好了,难道要放弃? 不,绝不轻易言放弃的于苏,眼睛珠子一转,朝着头大的宋兴林嘿嘿笑了。 小爪子一挥,竟是说不出的豪情壮志,只听某人毫不犹豫的替大家决定道。 “小哥哥那也没问题,没有什么事情是人生来就会的,小哥哥,我相信你们哥四个的能力。 这样,给你们机会多动手,学一学,实践实践,指不定未来的厨神就是你们啦! 嗯,我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你们四个轮流学,轮流煮,天下没有天生的煮夫,学一学就会了嘛……” 这大言不惭的劲头哦!宋兴林竟是啼笑皆非。 特别是临了到最后,某人还垫起脚尖,努力的抬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她很看好自己的精怪模样,宋兴林都不由噗呲笑出声来。 好吧,好吧,东西都收拾好了,难得她小胳膊小腿忙到现在,反正自己也还没找阿奶去,正好的,那就满足满足她的期许,自家哥几个试试? 试试就逝世。 今日咸鱼出街,啊不,是跟着一起收山货,身为丈夫,宋兴林可不得随护左右? 他宝贝似的随护左右,揽过称秤的活计,林宗财一心好学,围观在小账房身边想学两招,跟着宋兴林称秤记录,再给强势占据装车的吴必胜时不时搭把手。 好吧,最后轮到首次做饭的,竟就只剩下王岑了。 可怜他一大老爷们,马上都是要说堂客的人了,平日在家因着是老幺,家里人人都惯着,过的几乎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不曾想今日竟是要沦为煮夫了,他能不逝世么? 众人忙碌他捡柴; 众人忙碌他洗菜; 众人忙碌他生火; 众人忙碌…… 好吧,即便是有于苏这个小吃货在旁指点,最后烧出来的饭也糊,菜也咸,很是不能入口。 众人本着粮食不能浪费的原则咬牙吞咽,最后了就在王岑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于苏挥手再表示,为了让他们全都成为五项全能,将来好讨到媳妇的五项全能男,明日这做饭要继续,而且也不是每人轮一天了,是要让一个人学会后再转班到下一个? 此言一出,王岑瞪大双眼欲哭无泪,其他三个也默默抱着自己的饭碗瑟瑟发抖。 自此以后,四人被迫走上了进得庙堂,下得厨房,识得文字,打得豺狼的五好新男人之路,当然,这是后话。 却说眼下,吃了完一顿苦巴巴的焦糊发齁的饭菜,于苏倒还好,她可是明智的带了保命糕点的人。 在小相公贴心的关照下,安坐在马车上的于苏,吃着小相公殷切捧来的糕点跟水,看着身边哥几个皱巴巴的脸,惬意的翘着二郎腿,被骡车拉着再次出发上路。 刚才一个上午在这边村里驻守,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个村明明他们是第一次来,还喊明了现银结账,于苏算账又快又好还不带一点错的,他们也只收到了寥寥无几的货物,连平平半车都装不满。 是以,天还早,他们还要继续往下个村子去。 几人计划一番,想到昨日的事情,最后齐齐决定,避过许家坪的方向,转道去北边更远山更深些的村寨看看。 说走就走,因着路程远,为了一日能打来回,五人走的很快。 在通往许家坪的三岔口果断往北,又赶了约莫一个来时辰的路,五人来到了一个名叫李家山的靠山大寨子。 这里虽不临河,没有水货出产,可它背靠巍峨的大山,别的不说,蘑菇木耳,笋子板栗,核桃药材必定是不少的,要是运气好,指不定还能收到野蜂蜜,这玩意可是宝,蜂窝都能入药,更别提蜂蛹蜂蜡等等连带的出产了。 等到了地方,指着前头依山而建的大村寨,宋兴林哥四个的脸上俱都喜气洋洋。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莫不是心虚啦 也是巧了,于苏他们一行才来到村口,都还没过架在山涧的风雨桥呢,桥对岸寨门内土夯的晒场里,一队驻足在此的马车上,有人隐约的就看到了他们。 看着正在跟李家寨寨民们吆喝的掌柜的,要福看着渐渐接近的骡车不由的眯起了眼。 要福心道,昨个给这四个死小子上了那般深刻的一出,他们竟是一点也不晓得怕,今日竟然又重整旗鼓的又跟他们德昌号干上啦? 看来这是昨日收拾的还不够啊! 眼看着李家寨的人散开,纷纷排队的排队,回家去取货的取货去了,要福赶紧拉了拉正举着水囊喝水润喉的二掌柜往桥头一指。 “掌柜的,您看。” 咕咚咕咚连灌了两口水,滋润着刚才因大喊而干涸喉咙的张掌柜,莫名不解。 顺着要福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马车,熟悉的人。 张掌柜不由皱眉,晦气的呸了一口。 “他奶奶的,昨个的教训竟是还没吃够,这几个死崽子怎么又来啦?” 边上的要福忙跟着点头附和,心里也恨这没事就来抢生意的四个小崽子。 要知道,身为伙计,自己能拿到多少工钱,那是直接跟他们收货的多少,掌柜的评定有直接关系的。 这抢生意的小崽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冒头,这让要福怎能开心。 他一个小伙计都不开心了,当掌柜的又如何开心? 张掌柜看着眼看就了上风雨桥的骡车,眯了眯眼,朝着要福招了招手。 待到要福探头过来,张掌柜咬牙切齿的压低声音道。 “要福你去,拿点碎银子去寨子里,跟昨个一样,你再找个人……” 这心黑的掌柜才想故技重施呢,结果要福却果断摇头。 “不成啊掌柜的,这李家寨不比许家坪,许家坪那边宗族小,族长又是个不顶事的,小的昨日找的那老妇又是个混不吝贪财人,家里的老头子还是族老,所以昨日才能成。 今个却不一样,这李家寨团结的很,族长又强势,便是也有那贪财好财的混不吝,怕也是不敢接我们的银子啊……” 而且他没说的是,这李家山不仅团结,人家还护短的紧,说他们不讲道理吧,他们的族规就有不恃强凌弱欺负孤寡幼小的条条; 说他们讲道理吧,他们又凶悍的紧,只要是欺负了他们李家山的人,或者是他们李家山看中保护的人,你是个人都别想全身而退; 这里头的人,一个个都狠着呢,而且族规言明,护短又霸道,这样的地方,你有私心有小聪明也不敢冒头,不会损害族里的利益,不然族长跟全族都饶不了你。 这样的情况下,明知道他们德昌号其实只是嘴巴说得好,实际利益给不了,他们能蒙蔽一时,却不能蒙蔽一世。 起先说的好,计划的也好,到时候结不了账,忽悠不过去了,掌柜的跟德昌号许是没事,可家跟根就在许家坪边上村子的自己却是逃不掉的。 他又不傻,才不干这损己不利己的事情呢。 要福忙就摇头,一口否定了张掌柜的吩咐。 张掌柜一个城里人,对下头根本不熟悉,对李家寨这边的情况就更陌生。 听到熟悉地界的要福这么一说,再看看围在车队边排队等着卖货的李家寨寨民,一个个腰间不是别着长砍刀,就是背着火铳跟吹箭,这样凶悍的人,他也自认不敢惹。 便只能心里骂娘愤愤,张掌柜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出如何办法来压服那几个小崽子。 就在张掌柜气愤憋屈有上火的时候,宋兴林几个已经赶着骡车走完了风雨桥,眼看着就到了近前。 张掌柜觉得不能再等,要不然等几个死崽子一喊他们是现银结算后,眼下在他们车队旁边排队的人还不都一下子全跑光了。 于是他连连推着要福,“要福你赶紧的去,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不能让他们开口抢生意,你去,快去……” 要福被推的踉跄,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朝着正下车的宋兴林几人大喊。 “哟,怎么又是你们几个小子啊?这是又准备来这里算假账行,骗欺负人来啦?” 这话讲的好没道理。 看着这耀武扬威的家伙身后,齐齐朝着他们注视过来的目光,于苏眼明手快的一把拉住冲动的小相公,制止他上前的脚步,反倒是自己一步踏上前去。 有些话,小相公他们不好出面,可自己还小,她可以呀! “你个坏蛋,我不跟你讲,你又不是能做主的人,跟你讲没用。” 于苏不客气的推开上到跟前来,还对着他们一脸奚落的要福。 把人推开,不等措不及防的要福回神呢,于苏蹬蹬蹬的跑到车队跟前,抬头仰望着刚才还在跟要福咬耳朵,此刻就站在车辕上的张掌柜。 于苏用那天真又直指要害的声音,昂头问张掌柜。 “昨天的事情是怎么回事,这位有心的伯伯您难道不知道吗? 明明是那老奶奶欺负我们年纪小,出门在外,身边没大人帮衬故意欺负我们,怎么到了有心的伯伯口中,竟然是我们的不对了呢?有心的伯伯,我们还小,所以受人欺,您难道也还小要欺人吗?” “你!” 于苏一副他们小孩子能有什么错的无辜表情,看的张掌柜肝儿疼,抬手不停的点着于苏的人,竟无言以对,最后只能憋屈恼火的一甩衣袖,外强中干的呵斥道。 “哼!小小女娃如此牙尖嘴利,我一个大人,不跟你一般计较。” 于苏歪头,“所以有心的伯伯您是心虚了吗?” “谁心虚?” 宋兴林四人跟于苏齐齐回应,“你呀。” 张掌柜被气了个仰倒,特别是看到身边李家山的寨民们,一个个目光灼灼的注视着自己,再不似刚才他们吆喝收货时候的积极热情,张掌柜心知肚明,今日若不把这一波给接过去,不把这几个小崽子的气焰压服下去,他的名声,他们德昌号的名声可就玩完了。 以后但凡是自己还有德昌号下来收货,怕是人人都会道一声他们德昌号以势压人,他堂堂一掌柜的欺负小孩儿啦。 这样的名声,他可受不起。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服就来比一比 既然受不起,那要如何改变眼下的局面呢? 对上这么个胡搅蛮缠的小娃子,真是屎粑粑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难缠的很啊! 不行,决不能坐以待毙,被个小娃娃拿住了。 转眼一想,张掌柜心里就有了主意。 既然李家寨这些寨民脑子迂,自己没法靠着昨日的老办法拿捏压服这几个头铁的小崽子,没关系,他一身算学本事可是过硬的很。 昨日小崽子们才出了纰漏,担了那样算假账的坏名头,今日自己为何不故技重施一番? 他可不认为,自己勤学苦练数十年的本事,会比不过眼前这些毛头小崽子们。 瞧好了呗。 张掌柜想通了关跷后,心里蓦地有了主意,看向宋兴林跟于苏他们的视线不由都透着得意洋洋的志在必得。 这人却不知道,他所谓的自己能,在过目不忘的试验品于588苏眼中,完全就是小菜一碟啊。 “你们几个小孩儿,不要仗着年纪小就胡搅蛮缠,歪曲事实,我一个大人也不想跟你们歪缠。 这样,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冤枉了你么,也好,是非曲直,到底是谁冤枉了谁,今日我们就当着李家寨这些父老乡亲们眼跟前证明证明。” “好,证明证明。” 天底下的人都是一样样的好奇又爱看热闹,连李家寨这般民风彪悍的寨子也不例外。 老百姓种地过日子苦,难得有好戏看,他们不消尖了脑袋的积极表示要看才见了怪了。 几乎是张掌柜的声音一落,后头排队的人群中就有人回应叫好。 一个个的货也不忙着出了,纷纷眼带期许,探头坐等围观,竟是连李家寨的族长也忍不住吃瓜的心,竟是大手一挥的表示。 “我李某人不才,自认还算公平公正,既然在我李家寨的地界上,我李某人就顺便来做个见证吧,你们要比什么?” 看着中年族长跃跃欲试的脸,张掌柜跟于苏都纷纷有些无语。 不过也好,有了公正人,还有李家寨这么多吃瓜群众的见证,他们都不怕彼此双方要耍赖了。 至于比什么?那还用说?当然要比自己最擅长的。 张掌柜背着的手抬起,高举双手抖了抖衣袖,露出双手手腕后,右手一下下摸着自己的胡须,睨视着于苏五人,稳坐如泰山的开口。 “我们就比算学,他们不是说自己诚实,不认昨日算错账的事情么?我们就比算学好了,也免得说我一个大人欺负一群毛都没长齐的愣头青。” 对方这运筹帷幄的蔑视态度,让宋兴林哥几个一噎。 他们跟着也恼了,特别是被讥讽算错账的林宗财格外不服输,竟是难得冲动的一把踏上前就要应战,却被于苏一把拦下,自己个嘿哟一声跳上前。 “我来给你比。” 众人…… 张掌柜嘴角都直抽抽,想也不想的摇头摆手。 “我不跟你个小奶娃比,要不然就算我赢了,人家也会骂我胜之不武,而且刚才你们还说我欺负小孩儿呢,怎么?眼下你们就让这么个小奶娃出来比试?你们这算什么?是还没比就先认输了吗?也不怕一会算不出来比输了,她要哭鼻子!” 看这话说的,于苏就不爱听。 她早就长大了,再不是哭鼻子的小娃娃好吧。 还小奶娃,小奶娃你个祖宗! 于苏毫不客气的翻白眼,小手一挥,大言不惭的耍嘴炮。 “哼!就是因为我最小才出来跟你们比试啊,要不然等待会我们赢了,你说我的哥哥们年纪轻脑子好,欺负你个老人家可怎么办?安啦放心吧,我不会输的,既然不会输,我才不会哭鼻子,而且对付你们……”,鄙夷的小眼神扫视全场,“出我就够了!” 瞧瞧这大言不惭的劲,竟是出奇的对民风彪悍的李家寨人的味,连族长都不由朝着于苏投来欣赏的目光。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甭管一会的算学比试,这小奶娃会不会输,反正就她眼前这自信张扬的得意劲儿,就很对他们李家寨上上下下的意。 心里已经有所偏颇的族长哈哈哈的大笑开来,也不叽歪了,连道两声好,就看着张掌柜道。 “好了好了,张掌柜的,既然人家小娃娃都这么有志气,你一个大人,合该给小娃娃一个机会才是。” 张掌柜…… 他还能说什么,只能黑着脸,抬手朝着李家寨族长拱了拱手。 “那就有劳李族长费心了。” 面上客套,心里却不停的暗骂这货多管闲事。 被个小丫小出头压服了气焰,张掌柜心里憋着大火不平的很,在李族长询问他们要如何比的时候,张掌柜转头一想,心里顿时又有了坏主意。 明明暗搓搓坏得很,面上还端着故作大度。 他再次朝着李族长拱拱手,故作思量了一会就开口道:“这样,甭说我以大欺小,小奶娃我们比个公平公正的,一方出三个题考问对方,以答对多的一方获胜如何?” 完全不怕的于苏,想也不想的点头,“可以,你开心就好。” 人李族长却不住担忧,“你这小娃娃怎地如此天真!” 给于苏担心完,忙不迭又看向张掌柜,质疑道:“那若是待会你们都答的一样多又怎生是好?” 自认手里有超级难题,多年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张掌柜自信摇头。 “肯定不会的,即便巧合出现这样的情况,那也没事,等一轮过后,结果若是一样,我们可再出一轮题,直到比出结果为之。” 说完,这货还故意瞟了小小的于苏一眼,一副你怕了就赶紧认输的自得模样,恩赐般的开口。 “本掌柜这个提议如何啊小丫头?若是怕了,你现在认输,我就不跟你计较刚才你们的无理了。” 于苏……这人怕不是想吃奥力给。 毫无惧怕的于苏才不管对方想闹什么幺蛾子呢,论起算术,她还没怕过谁,比就比呗,随他出题,皱一下眉头就算她输。 小丫头鄙视的回瞪张掌柜,表现的可大气了。 小大人般的,一手老成的背于身后,一手朝着张掌柜比了个请的手势,竟又在对方认为的大言不惭口气不小中,于苏放话。 “为了以免有心伯伯你认为我仗着年纪小,脑子好,欺负于你,我让你们先出题,我要是三个都答错了,直接算我输。” 乖乖,竟是这么自信的吗? 第一百四十章 算法多多恶人晕 李家寨众人一听,大家目光都不由亮了三分,那是属于吃瓜群众对看戏吃瓜,表露出的独有兴奋。 宋兴林哥四个却不由为于苏担忧上了,他们甚至是想,若是待会于苏真输了,哪怕动拳头,他们也一定不能让小丫头受欺负。 四人摆开防御姿势,纷纷护卫在于苏左右身后成为她的坚强后盾,让于苏底气十足,特自信傲娇的冲着张掌柜昂昂头。 “有心的伯伯,开始吧。” 张掌柜一愣,有些吃惊,张口就反问,“就这么开始?” 暗道这死丫头难道都不用准备准备的吗? 即便用不到笔墨纸砚,算盘好歹得有一个的吧? 他这么说倒不是关心于苏,反而莫名觉得,眼前的小丫头片子莫不是个自信过头的小傻子吧? 难道她不会是认为,自己会出什么一个加一个等于两个的题目?竟是就这样空着手跟自己比算账?如此嚣张的吗?还是小丫头太看得起自己? 张掌柜不由沉思,若是自己跟这样的小傻子比,便是胜了,怕不是也有人说自己胜之不武吧? 面对张掌柜的腹诽嘀咕,于苏却疑惑反问,“不这么开始要怎么开始?” “你不要算盘跟笔墨纸砚的吗?” 笔墨纸砚? 于苏看着吃惊的张掌柜,想了想,随手从地上捡了跟手指粗的枯树枝,又在脚下找了块松软方便划拉的沙地用小脚板推平,而后看着张掌柜,挥了挥手里的小棍棍发话。 “我用这个就行,赶紧开始吧,别耽搁功夫了。” 张掌柜:什么叫他耽搁功夫? 看着死丫头一副自己好蠢,怎么事情这么多的麻烦模样,张掌柜又是一阵肝儿疼。 算了,死丫头自己犯蠢,他还说什么?不是正好和自己的意么。 清了清嗓子,张掌柜便开始出题。 “小丫头你可仔细听好喽,本掌柜出的第一题是: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众人…… 好难哦,有人掰着手指,甚至都想动用脚指头帮忙也摆弄不明白; 更有甚者急的挠头,干脆拍板大喊,“老子家有鸡有兔,不行,我这就回去找个笼子抓鸡兔去,老子就不信了,我还捣鼓不明白几只鸡几只兔!” 于苏却是瞪大了双眼,倒不是给难的,反而是…… 嗯?这么容易的吗? 我天,不要说这就是区区小学数学题了,就算自己是再没出过实验室的小乡巴佬,没见过啥大世面,可这频频出现在小说影视剧里的超级简单题,她就是闭着眼睛,不用想,不用算,也知道结果好吧。 这人是认真的吗? 张掌柜看于苏睁大一双眼看着自己傻愣愣的模样,他心里乐开了花,不由得意的抬手,轻轻抚着自己并不长的胡须,眼里的得意劲怎么都压不住。 他心里不由自得,这不愧是自己打败身边诸多账房的超级算学题,这不,大言不惭的死丫头就傻眼了吧? 正当张掌柜心里美滋滋,脑子里天马行空的,甚至都在想象着于苏跪地哭嚎,耍赖不肯认输的模样得意的不行。 他甚至都想好了,觉得自己得摆足大度的姿态,一会要怎样大度的放过这小丫头高抬贵手。 毕竟他一个大人,还是不要太过欺负小孩子的好。 越想越得意的张掌柜笑眯眯的开口。 “怎么,给为难住了,答不出来了吧?哈哈哈,也没事,小丫头你毕竟年纪小,答不出也……” 张掌柜自得意满,故作大度的话都没说完,忽然,众人的耳边就响起了一阵清脆欢快的声音。 “兔子十二,鸡二十三。” “答不出来也没事,本掌柜乃是大肚之人,不跟你计较,只要你……等等!你说什么?” 后知后觉的张掌柜,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竟是没等自己显示大度完就爆出了答案,居然还是正确答案。 他一脸的不可置信,急切追问,一副生怕自己听错了的模样,“你刚才说什么?” 于苏翻起小白眼鄙视,“有心的伯伯,你年纪也不算老啊,怎么这就老眼昏花耳朵不好使了呢?” 她可不准备客气,忒小人的故意讥讽回击,最后还学着对方的模样故作大度挥手道。 “算了,我小孩子家家的,得懂得尊老爱幼,看在你年纪这么大老糊涂的份上,有心的伯伯,我再说一遍答案,你可得听好喽!我的答案是,兔子十二只,鸡有二十三只。” “不是,你这么快就算出来啦?都不用再想想?再比划比划算一算的吗?”,你丫的好歹拿着你的小棍棍去地上划拉划拉呀!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出答案了呢? 一点防备的出答案也就算了,还特么的算的这么对,等等…… “你个小丫头片子不会是瞎蒙的吧?” 于苏没好气的双手抱胸鄙夷道:“有心的伯伯,你怕不是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所以见不得人家比你厉害吧?” “呸,你个小丫头片子,你这是什么话!” 于苏:“当然是人话呀!” 于苏毫不客气继续怼,见身边四大金刚因着张掌柜的暴怒,瞬间把自己护的密不透风,小相公还将自己一把抱起紧紧护住,一脸紧张防备的模样,于苏感动。 伸手轻轻拍了拍小相公胀鼓鼓的胳膊,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这才在谨慎的四大金刚的保护范围下,于苏大公鸡样的昂起脖子傲娇道。 “有心的伯伯,说你你还别不服,什么叫我是瞎蒙的?不怕实话跟你说,这么小菜一碟的算学题,甭说我四个哥哥了,就是我,那都是听过一耳,不用算都知道答案。” 张掌柜还在垂死挣扎,犹带不信。 “那刚才我出完题目时,为何你会那边看着我愣神?” 于苏耸肩无辜道:“因为这题太简单了呀,简单到我都不可置信,有心的伯伯你是不是出错题目了?” “你……” “别你啦,有心的伯伯,你若是不信,我跟你说哦,就刚才你那题目,我不仅又一种解法,我有很多种解法的。 呐呐,当着大家的面,我给你说说,我们从最简单的开始,用大家都能理解的算式,我们这样做啊……” 为了证明自己,于苏终于动了她手里的小棍棍,在地上划拉开一个算式,(总脚数-总头数x鸡的脚数)÷(兔的脚数-鸡的脚数)=兔子的只数。 “我们得到兔子的只数后,再用总头数三十五减去兔子的只数,不就得到了鸡的只数了吗? 这还不简单?而且我还有别的算法,我们还可以用假设法,比如我们假设笼子里算是鸡……” 第一百四十一章 偏心族长暗维护 于苏掰着小指头一一指点众人迷津,说完假设法,她话音一转又接着道:“若是假设法大家觉得搞不明白,没关系,我还有方程法,我们可以这样,这样……” 一众人等更是云里云雾,听着雨于苏小嘴叭叭,什么一元一次方,二元一次方,听的他们跟天书一样,不由脑壳都疼。 就这,于苏却还没完。 “嗯,这个眼下对大家来说有点难度,没事没事,我这里还有抬腿法,假如我们让鸡抬起一只脚,让兔子抬起两只脚,那么还剩下……”巴拉巴拉…… 众人:不行了不行了,他们更晕了。 刚才人群中那位还想回家抓一笼兔子跟鸡来数一数的李家寨寨民,不禁急的再挠头大喊。 “哎呀呀,这个法子不好,鸡跟兔子又不通人性,我们让它抬脚它们也不会听话的乖乖抬啊!” 此言一出,现场皆静。 于苏忍俊不禁,倒是觉得这位出声的汉子性情憨淳。 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们还在比赛呢。 于苏看着眼前已经掏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小算盘,比照自己脚下她写出来的他根本就看不懂的算式,不断的在拨弄算盘珠的人,于苏笑眯眯的补刀。 “怎么样有心的伯伯,我的答案对不对呀?” 张掌柜沉浸在怀疑与不可思议的验证中,根本没听到于苏的话。 于苏见对方不答,更是紧追不放。 “怎么,难道有心的伯伯你自己个出的题目,难道自己个都不知道答案,还要算这么久的吗?” 边上作为公正人的李族长一听,看着还在埋头苦拨算盘的人有点不高兴。 若真是这样,那这货不是欺负小孩吗? 偏了心眼的李族长不由提高音调,大喊张掌柜。 等张掌柜被喊回神,看着黑脸的李族长,再看笑眯眯跟只偷了油吃的小老鼠样快活的于苏,张掌柜心里无奈叹气,心里也不由生出警惕,竟是再不敢轻敌了。 至于眼下的答案?便是再不想承认他也得说,对方真是半点都没算错。 张掌柜只能勉强点头。 “对,小丫头,你算的没错,不过我还有两道题没出呢。” 所以现在下定论还早得很! 于苏心情甚好,知道对方是个什么程度路数了,她信心爆棚,一点都不带怕的,笑眯眯好脾气的抬手比了个请。 “那好,有心的伯伯,你继续。” 于苏这模样,要多讨嫌就有多讨嫌,看在张掌柜眼里简直可恶之极! 张掌柜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了冷静,想了想,一个比刚才题目难了很多的题目转眼间脱口而出。 于苏听完后,就把对方嘴巴里吐口的几个数字,用众人摸不着头脑的符号(人家明明是阿拉伯数字)写在沙地上。 几乎是张掌柜声音一落下,于苏嘴里的答案紧跟着就报了出来。 张掌柜万万想不到,对方竟然又是这么快的就脱口而出,给的答案还半分不错,张掌柜内心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于苏。 李族长见状便问,可是于苏打错了? 张掌柜便是再点头说是,可见到于苏似笑非笑盯着自己看的小脸,再想想刚才她那什么简单法,假设法,抬腿法,一元一方二元方的什么劳什子法,他想要否定的头就摇不起来。 他敢确信,但凡只要自己敢摇头,眼前这死丫头,一定又会眨眼间用很多法来证明她是对的,来堵的自己哑口无言…… 是以,面对李族长的追问,张掌柜只得憋屈又无奈点头,“对!她是对的。” 他的声音愤愤,特别是在看到一脸笑眯眯的,仿佛什么题目都难不倒她的于苏,张掌柜越发急躁了起来。 他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里子不里子的问题了。 接连受挫,让张掌柜失了平衡心,抬手点着于苏就气急败坏道。 “小丫头,你别得意,我还有一题未出,你也还未出题,我未答,你得意个什么劲?小小年纪,没得猖狂。” 这狠话放出来,于苏还没什么,边上的李族长却听不过耳。 看着眼前气急败坏,输给了个小娃娃还好意思舔着脸逞凶狠的人,李族长眼底划过厌恶与嫌弃。 心里想着,即便待会就是小丫头输了,他也得吩咐寨子里的族人,山货千万别卖给张掌柜这样的人。 毕竟这样的人,连小孩子都欺负,怎么会是个诚实人呢? 没见着眼前这可可爱爱,甚是讨人欢喜的小丫头,嘴里一口一个的有心的伯伯么? 先前他可能不明白,为什么小丫头要喊有心的伯伯。 眼下看来,呵,可不是有心么?简直是太有心了! 于苏可不知道,身边这壮如铁塔般的族长,心里已经偏向了自己,她还真就特别得意的看着张掌柜大言不惭道。 “行吧,我不得意,不是还有一题么?有心的伯伯,赶紧的,别耽搁大家的时间了,你放马过来吧。” 张掌柜又被气了个仰倒。 他不禁捂着心口,喘着粗气,想了想,还是不肯轻易认输的他,脑子一转,转而竟臭不要脸的加深了难度。 “这样,最后一题是算账题,也甭说本掌柜以大欺小,我可以把心爱的算盘借予你用,不过本掌柜有个要求,就是最后这个算账题,我得规定好时间。” “靠,先前你怎么不说还要规定时间的?你个大男人不诚实,还以大欺小,这是看人家奶娃娃厉害了就要赖皮变卦了是吧?” 人群中有人不由点破真相,可这话张掌柜却不肯认。 只见他双手一背,还特有理由,煞有介事摇头晃脑道。 “诶~什么叫我赖皮变卦?讲讲道理,我最后这一题可是特别难的算账题目,若是不限定个时间,放开让小丫头做,她做到天黑了去也做出来怎么办?到时候是算她输还是我输?” “你这是强词夺理!”,人群中又有真相了的吃瓜群众替于苏不满不平。 张掌柜却光棍的很,干脆两手一摊,很是无赖的来了句。 “不服啊?不服也行啊,让小丫头直接认输就好了嘛。” 这光棍赖皮的模样,让李族长更加坚信,此人奸猾不可信。 不过他还是高声呵斥了下头自家不满的族人们。 “行了,都给我闭嘴!你们看热闹就看热闹,瞎逼逼个嘛玩意,没见着人家小娃娃都没着急么?你们瞎几把急个什么劲!” 训斥完了闹哄哄抱不平的自家族人了,李族长目光隐晦的朝着张掌柜投去鄙视的一眼,而后转头,又很有深意的回头,视线落在于苏身上,目光中带着关切与询问。 “怎那么样小丫头?你要应承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 裤子输掉都不服 别看李族长是在询问,其实他都想好了,若是小丫头摇头,自己就是带着族人把这可恶的德昌号一行给赶出去,他也要保护这粉嫩嫩的小丫头。 这娃看着乖萌萌的,跟他堂客养的花狸一样讨喜,自己跟堂客又没个女儿承欢膝下,要是能抢这么个女娃来家…… 没等李族长做完美梦,也没等宋兴林察觉到他垂涎的目光把堂客及时护住,更是没等小花抗议,于苏就朝着张掌柜干脆点头道。 “我没问题,你说吧,限定多久。” 张掌柜见于苏上当,他忙扬了扬手,曲起一个手指,比了个一的姿势道。 “这样吧,也别说我个大人欺负你,既然你算账这么能耐,我给你一盏……” 他才想说,自己给一盏茶的时间好了,结果看到周围全都是愤怒的脸,就连自己的车夫,还有手下要福都一脸不认同的模样,张掌柜心噎,最后不得已才改口成。 “行吧,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怎样,本掌柜大度吧?” 众人鄙夷。 于苏暗暗撇嘴,却还是欣然应允。 她一个学会简算、速算,珠心算的实验体,还过目不忘对数字超级敏感的,会怕面前的一辣鸡掌柜? “行,一炷香就一炷香,至于你的算盘,呵呵,有心的伯伯,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见于苏居然连算盘都不用,宋兴林哥四个急了,想要劝解,于苏却朝着他们连连摇头摆手,示意他们不用急。 四人出于对她的信任,踏前来的步伐顿住收回,而边上的李族长却带着他的族人着急上火。 李族长更是焦虑道:“哎呀你个小丫头,怎么能这么莽呢!” 连刚才要回去抓鸡兔一笼数的那位莽汉也不由冲上来大喊。 “奶娃娃你不要冲动,要算盘,你要算盘呀!哦天,那老货看着就没憋好屁,出的题目肯定难死个人,还只给一炷香的时辰,奶娃娃,你可千万别上当,别逞能……” 这样担忧的声音,下头人群有很多,可见这李家寨的人虽凶横又鲁莽还护短,性情却是耿直又厚道的。 也是自己魅力无边,靠着数学的魅力征服了他们。 于苏臭屁的想着。 看着关切众人,于苏还是接受了他们的好意,站在李族长身边,还笑眯眯的朝着大家伙摇手道谢,让诸君别为自己担心,她可以的。 于苏这番模样,给张掌柜嫉妒憋屈的呀,眼里不由划过怨毒,竟是把自认为最难的一道题拿了出来。 “行了,别耽搁时间了,小丫头你可听好咯,我这题目我就说一遍。” 于苏:“嗯,你说。” “城内一粮铺限定卖粮,诸人排队,一人一斤,二人两斤,三人三斤,四人四斤,五人五斤……” 于苏又瞪眼,很是不可置信,最后压轴的题目竟是这么简单的吗? 她也不耐烦听了,直接挥手打断道。 “有心的伯伯,你就说最后到底卖了多少人,求的是什么吧?” 要是她没猜错,最后肯定是问一共卖了多少粮呗。 果不其然,求问的还真就是这个问题,不过为了加深题目难度,也是对方坏心眼的,就想一炷香的时间磨死自己呢,竟然把数字拉长到一千人。 于苏好笑,心说一千人就难倒自己了吗? 他也太天真了。 为了让对方彻底死心,于苏提着自己的小棍棍快速写下一个横式,1+2+3+……1000=(1+1000)x1000÷2=1001x500=500500 最后写出答案,于苏帅气的把手里的小棍棍一丢,昂头傲娇的看着张掌柜,“一千人,一共卖出五十万五百斤粮。” 说完这个答案,不等呆住了的张掌柜反应,更不去听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嚷嚷怎么这么快的声音,于苏又朝张掌柜得意一笑,跟个小恶魔一样双手一摊。 “如何,有心的伯伯,我算对了吗?” 张掌柜几欲吐血,看他那吃了翔样的表情,李族长就知道,小丫头一定是答对了。 所以也不等张掌柜出声,李族长就大手一挥表示。 “行了,张掌柜你不用说话了,看你那鬼样子我们大家都知道,小丫头定然是答对了。” 一锤定音完了,李族长笑眯眯走到于苏身畔,“既是如此,那么我宣布,此番算学比试,这个小姑娘……” 突然想起,他还不知道眼前小丫头叫什么,李族长忙就顿住,蹲下身子,低下头,好好气的与于苏视线齐平,而后跟哄骗小红帽的大灰狼一样,用一张凶狠的脸顶着笑,乐呵呵的问于苏。 “来,小丫头,跟伯伯说,你叫嘛名啊?” 于苏乖宝宝:“我叫苏于,族长伯伯您好,您可以喊我鱼鱼。” 族长点头,“哦,鱼鱼啊!很好,很好,这名儿好,好听。” 笑眯眯的感慨着,对眼前这个根本不怕自己一身凶悍气息的小丫头,李族长喜欢坏了。 干脆一把伸手将于苏抄进怀里,动作快的一旁的宋兴林都招架不急。 心满意足的抱住了人,李族长还抓起于苏的一只胳膊在半空中挥了挥,同时大声对着众人道:“现在我宣布,此番算学比赛,是我怀里的这个小丫头胜!” “不,我不服!我不服!” 刚醒过神来的张掌柜,听到李族长的宣布,他目次欲裂,大声叫喊着不服。 “李族长你这是偏心眼,明明我都还没有比,那小丫头都还没有出题,凭什么说我输了,凭什么?我不服,不服!” 这死不认输的态度,众人只觉没眼看。 李族长抱着人,很是没好气的鄙夷道:“你不服个什么不服哟!怎么,你的题目全都被小丫头做出来了,难不成你还以为,你自己可以全部做出小丫头出的题目?” 不是自己看不起面前的家伙,实在是,通过刚才的一番比试,想必是个人都能看得出,这位德昌号的二掌柜,在算学的本事上,跟自己怀里的这个小丫头就不在一个层面上,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他们谁也不会认为,小丫头出的三个题目,这货能全部答对,小丫头多厉害多精明啊! 结果这货还死不悔改,竟是昂着脖子梗,说什么,“都还没有比过,你们怎知我不行?兴许我就全做出来了呢?到时候我们就打成了平手,既然是平手,就没有输赢,自是要进入加题的第二回合,甚至是第三回合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惩了恶人打广告 这简直就是强词夺理嘛,不过你还不能说人家错了,毕竟你总不能拦着人家有上进心不是? 见张掌柜一脸的不服输模样,李族长他们纷纷摇头,想要再说什么,于苏在李族长怀里挣扎着动了。 她轻轻拍了拍李族长那黝黑鼓胀的胳膊,示意对方将自己放下后,于苏还昂头,露出一口豁牙巴朝着对方笑笑。 “族长伯伯放心吧,我会让对方知道什么是心服口服的。” 既然送上门找虐,她还客气啥? 于苏在宋兴林哥四个,还有李族长率领的李家寨众人的注目下,背着小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蹦哒到双目赤红的张掌柜跟前。 小丫头故意学着对方的调调开口道。 “呐呐,也甭说我个小孩儿不会尊老爱幼,这样,看在刚才有心的伯伯你出的三个题目都很简单的份上,我也给你出三个最简单的题,有心的伯伯,你且听好喽。” 这模样,这姿态,这熟悉的调调一出,在场人俱都是一阵闷笑,唯独张掌柜气的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就这还气愤的瞪着于苏让她快点出题。 于苏便不再客气,随随便便捡了道应用题,嗯,是很简单的小学生的程度呢。 就是自己先按照大岳的时辰换算好后,给了个出发时间,然后两辆车,一辆车从甲地白沙镇出发,时速(时辰数)多少,一辆车从乙地李家寨出发,时速多少,问两辆车在行驶了多久后相遇。 张掌柜冥思苦想,抱着他的算盘打半天,根本就憋不出个屁来。 这最简单的都憋不出来,那接下来随着于苏的加深题目,让白沙镇的甲车先出发两小时,乙车后出发,又问多久相遇,他就更麻爪。 最后在甲车先出发两个时辰的情况下,再让乙车抛锚一下耽搁半个时辰,然后问他,双方会在多少里的地方相遇,更是让张掌柜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此刻张掌柜的眼里,脑里,心里,全都是什么他妈的甲啊,乙啊,白沙镇啊,李家寨啊,时辰啊,相遇啊,多少里啊……等等,等等。 直到最后,张掌柜一口血喷出来,当场就魔怔的砸了自己的算盘。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这个题目根本就是狗屁不通,你小丫头家家的也忒狠毒了些,用根本就算不出答案的题目来忽悠本掌柜,你欺人太甚,太甚!” 于苏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口哨。 哦豁,这是算不出来,把自己给算傻了吧? 宋兴林看到张掌柜魔疯的模样,生怕对方暴起伤人,赶紧一个箭步上前,抱住自家志得意满的堂客紧紧护着。 于苏却不带怕的,为了证明自己出题不是忽悠人,她还示意小相公放下自己,直接走到刚才自己划拉的沙地边,从最机灵又眼明手快的王岑手里,接过刚刚自己丢掉的小棍棍,于苏抓着棍棍,一边在地上写写画画,嘴里还一边念念有词。 “其实这个题目真的很简单的,我们已知白沙镇到我们李家寨的距离,这个是不变的,而甲车每个时辰行驶的速度,和乙车每个小时行驶的速度,我们都知道了,这样算出两车分别走了多长的路它难吗? 既然知道走了多长的路,又知道总距离,从而算出两车在哪相遇,又是什么时辰相遇难吗? 这个明明很简单的好不好? 算出时辰后,后头的两个题目,只要把突发因素考虑进去,不是抬抬手就能算出答案的吗? 真是不知道有心的伯伯你为什么要吐血,明明很简答的嘛……” 于苏很鄙视,很光棍的评价完,再不去看这根本没啥本事的手下败将,更不怕他再闹什么幺蛾子。 想着刚才族长伯伯对自己的关照,于苏笑嘻嘻的,干脆蹬蹬蹬的跑到李族长身边,先是扯了扯李族长的胳膊,在对方朝着自己看来的时候,她朝着对方露出个灿烂的小脸。 “族长伯伯,比赛算账是小事,这只是为了证明我们虽然人小,但是我们做人诚实,绝对不是有心的伯伯口中那种,会信口开河乱算账欺负人的人,而且族长伯伯你看他……” 于苏抬手,果断往自家小相公一指。 “族长伯伯,这是我的小相公,他可厉害了,是连县太爷都表彰过的打虎小英雄哦! 我们诚信为本,做人实在,到贵宝地来收山货,还是给现银结算,绝不缺斤短两,更不会算错账,所以族长伯伯,还有李家寨的父老乡亲们……” 眼波一转,于苏看着李族长,又望向在场的所有李家寨人,放声大喊。 “大家有山货只管放心大胆的卖给我们呀,堂堂打虎小英雄亲自收货,保证价格公道,一手交货一手给钱,良心保证不欺人,乡亲们还犹豫什么,赶紧动起来呀!” 哦豁! “原来是打虎小英雄吗?啧啧啧,难怪的刚才我看着他们俩就觉着眼熟呢!” “呵,你个马后炮,这会子倒是会说了,刚才干嘛去哪。” “切切切,你们这些小年轻都给我们让开,你们不着急,姑奶奶我们还等着卖货换钱买油盐,买花戴呢!” “哈哈哈,好好好,你们娘们厉害,我们认输,我们让开,我们让开还不成嘛,嗷,山妮子,你别动手,嗷……” 一时间,李家寨人群中乐呵呵笑成一片,大家竟是喜笑颜开的,转瞬间就把宋兴林四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手里提着本来要卖给德昌号的山货,竟是纷纷朝着四个少年人手里塞。 这幅模样又是把张掌柜气了个吐血。 不仅如此,以李家寨凶狠的名声,在知道于苏跟宋兴林竟然是打虎小英雄夫妻后,再又反过来看过德昌号掌柜的竟是这么个狗屁人后,先前刚刚把货出给德昌号的人,竟然是纷纷举着拳头返回要抢货了。 德昌号的车夫伙计不乐意吧,架不住李家寨团结啊,而且拳头还硬,拳头硬不说,人家还振振有词,只差没指着他们的鼻子喊,他们德昌号光收货,还没有结账给钱呢,他们都没拿到银子,凭什么不能反悔? 眼见着李家寨的凶悍老爷们,把他们三辆马车为了个团团转,身周全都是高举的拳头、镰刀跟锄头,甚至还有的人端起了土火铳跟吹箭……虎视眈眈的,掌柜的又不顶用了,要福一行人急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她这该死的魅力 德昌号此番前来的三个车夫外加三个伙计,被众人一围,全都瑟瑟发抖的看向自家掌柜的求救。 结果他们的掌柜,自己个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可自拔,只顾着抱着又被他复又捡起的破算盘吐血摩挲,六人无语,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伙计,胆怯的拉了拉要福的衣袖,小心翼翼的求问,“要福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你问他,他问谁去? 自己还是这边当地人,老家隔着这李家寨也不远呢,比起来,自己更不乐意得罪李家寨的人好吧。 要福简直都要急哭了。 不过好在他聪明,知道德昌号这份活计再重要,也重要不过自己的根本去。 于是转眼一想便做出决断。 “哥几个,看今个这情况,若是我们不退一步,想必是走不出这李家寨了,哥几个想想自己的家人,想想柜上给我们的工钱,我们几个也没必要为了这点子工钱去拼命吧?” “对对对,就是这个话。”,其他五份纷纷点头赞同。 于是要福底气更足,一挥手便决定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当我我们六个人共同商量决定的,我们退货,回头柜上或者大掌柜的问起来,我们就说……”巴拉巴拉…… 要福的目光不由望向还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张掌柜。 众人眼里划过了然,随后齐齐点头。 “对,我们就说一切都是二掌柜的主意,我们都是小喽啰,做不了主,我们都是听他的安排。” “好,就这么定了,谁要是事后出卖,可别怪我们其他几个饶不了他。”,临了要福还不忘了威胁一番。 其他五个也俱是心虚的连连点头摆手发誓,“放心,不会的,我们都发誓。” 要福:“那就这么办?我们退货?” 五人再点头,“嗯,退货!” 再然后,被随后赶来的族长堂客搂在怀里亲香的于苏就发现,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德昌号车队,在迅速的退完刚才收到手的货物后,转眼就灰溜溜消失的不见了踪影。 一齐不见的,还有那魔怔的张掌柜…… 只可怜她家小相公还有他那三哥们,四个人给忙的呀,被一群跟活土匪样的男男女女团团围住。 叽叽哇哇的,又要称秤,又要维持秩序,又要记录算账,还要装车固定,可把他们忙的恨不能生出四只手。 明明于苏有求李族长跟胖乎乎的族长堂客,想请他们发发话,让热情的大家都缓一缓,排排队,一个个的来就好了嘛。 结果人家族长只顾看老婆,而族长夫人呢? 于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对了这位和蔼可亲的胖胖族长夫人的味。 这位姗姗来迟的族长夫人,一来就跟丈夫叽咕了几句后,顺着丈夫手指的方向看到自己…… 再然后发生的事情,于苏自己到现在都如恍若梦中。 被族长夫人硬是抱着搂着,心肝肉的说她怎么这么惹人疼。 在对方知道自己竟然都有了丈夫后,族长夫人又不住的肉痛嘀咕,她怎么小小年纪就被臭小子给骗了去,如今还要骗她为他出头? 那不行! 说什么小姑娘最是精贵的娇客,可不能惯坏了小相公。 这夫妻俩无视于苏要帮宋兴林的请求,一股子嫌弃宋兴林的模样,全然不顾于苏的请求,乐得看族人围了四少年,看着他们忙的团团转不说,夫妻二人反而一个劲的拉着于苏叨叨,尽是一些欢喜话,最后甚至还一个劲的在反复唏嘘遗憾。 “唉!小丫头怎么就不是我们的女儿呢?” “小丫头要是我们的女儿就好了!” “小乖乖,你来给我们当女儿吧!” 于苏:嗯? 她傻眼。 这年头认女儿都是这么随便的吗? 他们难道就不怕自己是个坏人? 见这对夫妻那一脸急切,恨不得立时就把自己抱回家的模样,于苏感慨。 唉!都怪她这该死的,且无处安放的魅力呀! 话说李族长夫妻,自来也再没见过这么镇定自若又聪明的孩子。 一个劲的拉着于苏亲香不放手,其实是有原因的也是他们有私心。 别看如今他们李家寨的莽名在外,没人敢轻易招惹,其实,莽的名声那是没办法才被逼出来的。 他们李家寨的人,好像天生就不会做生意算账,以前连抱着鸡蛋出山去换个盐都总是被人欺负,若是外表再不凶狠些,搞不好都要被山外头的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所以自来在他们心里,先给货,再次年结钱的德昌号,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自然而然的,打从看到于苏算账的能耐开始,就被小丫头的魅力所折服,这才会出现打从一开始,他们的心就偏向于苏他们的一幕; 李家寨上下寨民,喜欢的是那等直来直往的真性情。 一来是真喜欢有本事的人;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他们私心里,希望自己寨子里的孩子都能跟于苏这个聪明娃娃学一学; 若是这个聪明娃,再能大方大度的教导教导他们李家寨的孩子,哪怕就只是会算账呢,他们都感激不已,受用不尽。 带着这样的私心想法,李族长就拉着自家的堂客叽呱了一番。 因着在家中忙碌家事,想着外头有丈夫坐镇出不来乱子,错过了先前精彩比试的族长堂客,一来就面对兴奋异常,满口要认姑娘的丈夫。 转眼再看到丈夫口中惺惺念念的,长得还乖巧软萌,就跟自己心目中幻想的女儿一个模样的于苏时。 她的一颗心哟,全给萌化了,当场就抱着于苏就不撒手。 心说这么小的娃娃,怎么就早早成婚嫁人了呢? 明明正围着车边忙碌的那四个毛头臭小子,该是这娃娃的兄长大哥才是的呀,怎么其中偏要冒出个小相公来捣乱呢? 这么好的儿媳妇都没赶上热乎的,真是好憋气哦! 自家明明也有七个娃,大的二的,甚至是三的都不消说,年纪不合适,可她的四娃,五娃,六娃他们,跟自己怀里的小娃正相配嘛。 眼下好了,小娃娃是有主的,该死的他们李家寨名声再凶,那也不能干抢人堂客老婆儿的事啊! 这可怎么办?那就只能是退而求其次的,舍了媳妇认女儿啦。 于是,心里藏着份憨厚私心的李族长夫妇,故意无视某人的存在,故意装听不见小丫头的请求,故意拉着于苏,上赶着认了个干亲。 等到宋兴林哥四个,把李家寨寨民手里的山货收完,从热情的寨民群众突出重围时,一出来,几人就被拥护到了李族长家中。 这位李茂山同志跟堂客龙明杏是个积极且性子急的主,被于苏的魅力给吸引的,尽是日子都顾不得挑选一下。 满口嚷嚷着选日子不如撞日子,一副生怕于苏会反悔的模样,也顾不得问一问宋兴林这个小相公的意见,当场就要认亲,还是那种上正本的摆宴认亲。 ------题外话------ 哇,一心二用真的要不得,出来度假旅游探亲,再码字,怎么码都不在状态。苦逼泪奔t﹏t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实在亲戚巧点拨 “哇哦,哇哦……大伯伯家新认的香饽饽上寨子来咯,大伯伯家新认的香饽饽又上我们寨子来咯……” 宋兴林哥四个领着于苏,赶着满满一车的东西才出现在风雨桥头,在桥下宽阔的浅溪边玩耍的顽童们,抬头间就看到了上头的车跟人。 其中一个年纪约莫五六岁,浑身皮肤被晒的黝黑发亮,还光着个屁股蛋子的混小子,还一脸兴奋的拍手大喊,声音清脆洪亮。 小黑孩一边喊,还一边呼朋引伴的招呼溪水里的人往岸上去。 本来是准备去围观一下于苏一行人的,结果才一上岸,身上的水珠都来不及抖干净,小黑孩儿喊的正起劲,转眼就悲剧了。 口中的吆喝喊话都没完,后脑勺猛的吃痛。 随着响亮的一声啪声落下,黑小孩揉着后脑勺委屈的回头,顺着刚刚偷袭自己的手,看向一位正在溪边湿地放牛的老汉儿。 黑小孩双手抱头怪叫一声。 “嗷,六爷,您打我作甚?” “打你作甚?”,臭小子还好意思问? 老汉儿抖着手里的赶牛鞭子,没好气的故意吓唬小孩儿。 “混小子,你刚才喊的那是什么混账话!什么叫你大伯伯家新认的香饽饽来了?那可是正儿八经上了我们李家寨族谱的能耐聪明人!按照辈份,你小子得喊人小姑姑不说,以后啊,你们小姑姑还要给你们授课,教你们识数呢! 你们这些臭小子们,要是不好好学,小心家去屁股要挨揍!” 跟着小黑孩上岸的一群小子们,见到小黑孩被长辈教训了,他们一个个也缩了脖子。 特别是听到六爷爷嘴里所谓的,以后他们还要好好跟着小姑姑学本事不说,学不好还要挨板子? 一群小孩们瞬间鸟兽散尽。 小黑孩见小伙伴们全都撒丫子跑了,给他急的呀,顽童眼珠子咕噜一转,忙抬手朝着老汉儿身后一指,大喊道:“哎呀六爷爷,您的牛上到人家菜地里去啦……” 见到六爷爷果真上当,急忙转头去看他的牛去了,小黑儿转身撒丫子就跑,准备追赶自己的小伙伴们去。 只可惜啊,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思想就是那般单纯,自以为聪明的小小把戏根本忽悠不住人。 六爷爷只一回头看了一眼牛,就知道是小黑孩骗了自己。 果断转头,他还能看到小黑孩明显跟胳膊腿是两个色的屁股蛋子。 六爷爷笑骂一声混小子,倒是没有追人,反倒是朝着一群小孩儿们狂奔的背影大声喊。 “臭小子们,慢点跑,小心给摔喽!回去都告诉你们阿奶娘亲,就说你们族长大伯伯家的小姑姑家来了,你们小姑父还带着货进山了,让她们赶紧的,拿着家里的好货出来换……” 声音远远从后头传来,起先小皮孩子们纷纷一僵,生怕六爷爷要喊他们回去挨骂。 结果听清楚六爷爷喊的是什么后,小娃子们脸上纷纷一喜,脚下的步伐越发的快速起来,更是有那些知道内情的小娃子,撒丫子的往自己家去,一边飞奔,一边奋力呐喊。 “阿奶,阿奶,娘……大伯伯家的小姑姑来啦,大伯伯家的小姑姑跟小姑父带着老多的好东西来寨子里来啦!你们先前答应我,要给我换麻糖的,你们快把家里最好的山货都拿出来呀……” 这样的声音在李家寨中不少人家响起,一家传两家,两家遍三家…… 转眼间,李家寨的人几乎全都得到了消息,大家甚至比李茂山跟龙明杏更积极。 这一个个的提上早就准备好的山货,闻风而动,呼啦啦的就往寨子口狂奔,眨眼间就把刚刚赶着车到寨子口停稳的五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场面乱哄哄,声音叫喳喳。 有的高举着自己的货,大喊着宋兴林他们。 “小姑爷,小姑爷,你们快看看我们的货,看看这些值多少钱儿?” 有的对着骡车上满满当当的各色货物指指点点。 “小姑爷,小姑爷,你可是我们李家寨的女婿,快来跟我们说说,这回你们带了些什么好东西来跟我们交换呀?” 宋兴林哥四个被围着,被追问,场面一时间混乱的很,把他们忙的呀,都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才好。 不像是于苏,一来人都没下车呢,就被自己新晋的干娘以及六个干哥哥,一个干弟弟给团团围住了。 此刻正窝在干娘带着青草香的怀抱里,同情的看着忙的团团转的小相公他们。 话说李茂山夫妻再是肉痛没了儿媳妇,可有了乖巧能干的干闺女也是一样样的。 所以咯,女儿都认了,女婿不也得认? 既然都认下了,大家就都是自己人,是实在亲戚。 龙明杏这个聪慧又能干的宗妇,在认亲宴过后,就指出了于苏他们收货的不足。 龙明杏说:“干女婿啊,你们哥几个收货诚实是好,给现银也是好,可你们不知道的是,像我们李家寨这样远离城镇的山村寨子,出一趟山不容易,比起你们给的现银,我们更喜欢你们带着货物,比如盐啊,酱啊,针头线脑啊什么的来交换。 小女婿,你们哥几个既然都是收货,不如干脆连货郎的生意都一起做了,这样不仅能以货换货,更是能额外挣些个腿脚钱。 你们听干娘的,到时把货物搞的样数多些,齐全些,总之只要是山里缺的东西,什么都行!只要样数多,东西好还实惠,根本不愁收不到货。 干娘保证,到时候你们挣的钱,收的货,绝对要比你们用现银结算来的多,甚至很多时候,你们自己都不用吆喝,更不用求人,大家自己个就把货物送到你们面前了不说,还得求着你们收,求着你们交换呢。” 更有两层深的意思是: 若是他们做货郎以物换物,像是那日德昌号欺负他们的事情便再也不会发生。 指不定到时候,大家为了省了脚力,又不受欺负蒙骗就能换得好物件,还会反过来帮着他们对付、责骂德昌号不做人呢。 再一个,别看她叫龙明杏,这名儿是自己嫁出来后丈夫给起的,其实她真正的名字叫仡梅阿杏,娘家是地地道道的苗家,家在更深的深山千户苗寨中。 第一百四十六章 便宜舅兄对妹婿 至于为何自己会从苗寨外嫁出来到李家寨,那就是另一个故事,在此不便多说。 龙明杏想的是,既然是自家认下的女儿女婿,还是摆了酒的这种,那就是正儿八经实实在在的亲戚,是自己人。 而自己的娘家,毋庸置疑也是自己人。 那么左右都是自己人,孩子们要做生意收货,光只他们李家寨一个货源始终是少了些,若是加上自己千户苗寨的娘家…… 一个带着货物去,一个不怕被哄骗欺负出山货,一来一往间,是你好我好两相互利的事情。 大家都有好处,又何乐而不为呢? 自己便又起了这一从私心。 于苏不知干娘心中是这般想法,她当时只觉干娘说的太对了。 不然怎么总有年长的人说,自己吃过的盐,比他们小年轻吃过的饭还多呢。 这话仔细想想,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别看干娘一个山里村妇,不过是深山中一寨之长的堂客,没什么大见识。 可是人家活了大半辈子,经历的人跟事,这说出来的话,还真就很有道理。 于苏宋兴林跟另外哥三一合计,发现,嘿,还真跟干娘说的一回事。 于是,于苏他们五人在前一次认了干亲,确定了李家寨这个稳定的货源后,立马就出山去了县城。 他们一次性花了好几十两银钱,在赵捕头这个地头蛇出面帮忙牵线搭桥下,倒是叫他们得了个实惠价,让那些出货行也不敢欺他们五人,硬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置办齐全了一车品种丰富的货物。 于苏与宋兴林暗暗把赵捕头的人情记下,转而又急急忙忙赶着他们变身货郎车的骡车再次出发来了李家寨。 他们起先本来是打算,先走完千户苗寨后再回李家寨来交换的。 结果架不住寨子里的人太积极热情,车子一进寨就被发现,被发现不说,转眼还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样的情况下,不先在寨子里交换完让大家伙满意了都说不过去,于苏他们一行人是轻易离开不了的。 没法子,他们就只能改变主意,先跟李家寨众人交换。 一时间,李家寨喧嚣起来,场面热闹非凡。 看着越来越多,拖拽着自家货物匆匆赶来的亲朋好友; 再看着骡车上一点点减少的丰富货物; 已经提前给苗寨娘家里稍过信的龙明杏不由急了。 她一手幺儿,一手于苏,望着正忙碌的便宜女婿忍不住担忧。 “我说女婿啊,你看是不是得悠着点?一会你们还要进山呢,要是这会你就把东西换光了,回头不还得重新补货后再过来跑一趟?” 此言一出,正忙的不可开交的宋兴林还没来得及回答呢,边上记账的王岑急忙笑呵呵的回话。 “弟媳妇她干娘,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那日得了干爹干娘提醒后,我们哥四个就把事情记心上了,今日来,我们货物备的足足的……” 说着,他拍着身边还有大半存货的骡车。 “她干娘您看,盐巴、糖、针头线脑等等这些山里最缺的东西,我们都额外多准备了好多,绝对尽够了,您只管把心放进肚子里好了。” “哦,这就好,这就好。”,龙明杏见状止不住满意点头。 货物充足不会被换完她就放心了,要不然她提前送消息进山,结果便宜女婿不去,或者去了就带了一点点东西不够换的话,回头她还不好跟脾气执拗的自家老爹交代呢。 知道不会出什么差错,龙明杏大手把于苏一揽,看着丈夫,点着自家三个大点的崽发话道。 “当家的,还有你们几个臭小子,你们爷四个就在这陪着你们女婿(妹夫),我带着几个小的家去做饭,回头你们爷几个忙好了就家来吃饭。” 李茂山点点头示意知道,龙明杏这才又看着宋兴林发话。 “林子你听到没,忙好了带着你哥哥们一道家来,到时候吃饱了好进山。” 宋兴林忙跟其他哥三个连连点头表示知道,龙明杏这才招呼着自家三个儿子,牵着还想留下帮忙的于苏往家里去了。 千户苗寨隔着李家寨这边不算近,赶着车都得一整日的功夫,走路就更不用说。 加上他们车上还带着要进山去交换的诸多货物,车子吃重,人得步行,再赶时间,他们没个四五天都打不了来回。 赶着出发,把上午在李家寨换到手的山货存放在干爹娘家中,吃过饱饭,急性子的龙明杏就催着宋兴林一行赶紧出发。 “天不早了,路又远,林子啊,干娘就不多留你们哥四个了,让你们大哥二哥带着你们就赶紧出发吧。” 把手中准备好的干粮,递给自己身后,只跟大熊一样的儿子,龙明杏还忍不住叮嘱交代他们。 “老大,老二,你爹这边一摊子的事情走不开,你们也是要讨堂客的大小子了,今个就你们领着你妹夫他们哥四个去你婆(外婆)家去。” 李家寨虽然隔着深山里的外婆家很远,可外婆就他们娘这单独单一个女儿,他们打小也是经常往外婆家跑的勤的,所以他们路熟,路上也不怕。 熟门熟路的去婆家,亲娘居然还要叨叨,于苏这两只大熊干哥哥不满,一把接过亲娘递过来的干粮包袱,满不在乎的不摆手敷衍。 “阿娘唉,我们都是多大的人了,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小看我们?” 龙明杏:“哼!再大,哪怕你们都七老八十了,只要老娘没死,你们就都是我儿子!怎么,老娘还说不得你们啦?” 李先文,李先武哥俱都俩无语,竟是逃也似的,撒丫子就要跑。 龙明杏见状,赶紧大喊,“你们俩给老娘老实点,好好带路,对你们妹婿照顾着些,别耍花木仓欺负你们妹婿啊……” 跑远的哥俩被警告后,连连撇嘴不耐烦的挥手,“哎呀!知道啦,知道啦,阿娘您真的是啰嗦……” 不客气的把包袱往背上一甩,大熊李先文,二熊李先武,噔噔噔的一下子窜到正在整理骡车清点存货的宋兴林几个身边。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懒子推小懒子 蒲扇大的巴掌重重的拍在宋兴林肩膀上,才不管会不会把便宜妹婿给拍倒,哥俩瞧着宋兴林就虎彪彪的嚷嚷。 “妹夫你好了没?可以走了吗?你还是打虎英雄呢,怎么这么肉唧唧的呢?走走走,出发,出发……” 而后,龙明杏就无语的看到,自家俩熊儿子,竟是一人一边,拉着还想跟自己闺女告别的便宜女婿就走,根本就不给对方一点说话的机会。 李茂山与龙明杏见状,不由无语的想要扶额,却哪里知道,他们家这俩臭小子的心思? 讲真的,要不是今日得让着俩臭小子给女婿领路,他们夫妻非要留下这俩熊货,让他们好好跟着干女儿学学本事,养一养性子才行。 而在哥俩心里,打老虎那样的风光事,怎么就偏偏让小胳膊小腿的妹婿遇上,怎么就没让他们遇上呢? 要是让他给遇上了,哪里还有小妹婿什么事情! 在这哥俩心里,其实自认为自己还是最厉害的,有些怀疑妹婿的能耐。 这不,哥俩就有些轻视宋兴林这个便宜妹婿了…… “小姑姑,小姑姑,我们乖乖的学习完,下晌的时候,我们去山上吗?” 于苏望着眼前小小一只,被身后一群男男女女娃娃们派出来的小代表,望着这群大大小小眼带期盼的学生们,于苏陷入沉默,不知不觉的就想到了小相公一行。 自打他们离开都有两日了,不知道他们现在人在哪里?也不知道他们顺利不顺利? 自打前日远远目送小相公一行远离,本是要同行的于苏,硬是被干娘拉在身边,被两个便宜干哥哥,还有个便宜干弟弟包围。 母子几人拿着千户苗寨路远又不好走,一日半日的走不到地方不说,夜里还得在深山老林里风餐露宿危险的很。 他们根本不放心,硬是把于苏当小娃娃一样,拿着山里还有大老虎来吓唬她,就是不让她跟着一道去浪……额,是开眼界。 作者:明明你就是想去浪。 被干爹干娘强行拦下不让去,加上连小相公都说,此次他们是第一次去,路不熟,人不熟,他也不放心,也不肯现在就带着她去。 那货好声好气的哄了自己半天,还许下了很多丧权辱国的条件,于苏才勉勉强强答应,自己会老老实实的呆在李家寨中等待他们的归来。 怕于苏无聊,自打宋兴林一行跟着李先文兄弟在下晌离开后,李茂山跟村里族老一商议,就组织起寨子里的娃娃们开始了学习。 于苏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加上她毕竟年纪小,两辈子加起来都才十二三岁,也还是小孩子心性,很有些好为人师表,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宋兴林一说让她教他,她想也不想的就同意了。 寨子里吃够了没文化的苦,好学之士不少,不要说一帮子上百号小娃娃了,就是年纪大的,十七八讨了堂客的,就是三四五十的,要是可以,他们都想来跟着一起学。 还是怕大家一起来吓坏了小老师,大人们才隐忍着。 只可怜家里小娃娃们遭了殃,出门学习时,都被自家的家长拧着脖子警告要好好学,学会了家来教他们,若是不好好学,回家就大刑伺候,混合双打。 这样的威胁,可是吓哭了一大波的可怜崽儿。 于苏知道这个情况后,想了想,便跟干爹干娘商量,心说每日里清晨人的记忆力最好,便决定每日清晨授课,上午跟下午让孩子们给家里做活玩耍,傍晚时再给大人来开一个速成班。 文化人在老乡下的山民眼中,那就是顶顶厉害的人,即便于苏年纪小,大家对她也没有丝毫轻视。 她的提议一出,几乎是立马就被大家通过采纳了,甚至那些个族老们还纷纷抚着胡须,连连感慨于苏的懂事,族长李茂山这个女儿真是收对了。 而自打于苏这教学任务一开始,她每日就是早上教娃娃,上午跟下午跟着寨子里的娃娃疯跑,不是山上采菇子,就是下溪捞鱼虾的丰富生活…… 自那以后,于苏的隐藏属性就藏不住了。 次数一多,有时候连于苏自己都会有错觉。 难道,可能,也许……自己真是个小福星? 跟着小娃娃们疯跑,都没敢动用金手手,可偏偏: 捞鱼,鱼满兜; 捡菇,菇满篓; 就连看到山边的野百合,人家顶多是发现三四株,她带着小娃娃们乌拉拉的一出现,一遇就是一大片,搞的人家小娃娃们都纳闷。 心说明明这是他们经常跑,还经常来的地界,怎地自己来就一点点收获,小老师,啊不,是小姑姑一来就一大片呢? 这很不科学! 再不科学,跟着小姑姑有肉吃,这是大家共同的认识。 娃娃们都是天真的,也是最现实的。 跟着于苏总有收获,这不,今日才上完课,这都还没吃朝饭呢,娃娃们就想好了下午要约于苏出门去共同发财。 于苏…… 见她还在走神,被推出来当代表的小娃娃尴尬了,小手手搅动着衣角,不安的看看发呆的小姑姑,小家伙又连连喊了两声。 见于苏没得回应,小家伙忙回头看向身后一群同伴,眼带询问与乞求。 身后一群大大小小的娃娃见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推推我,我推推你。 最后了,众人的目光落在于苏还留在寨子里,眼下还跟大家在一起玩儿的干哥哥干弟弟身上。 为首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不由看着五郎李文忠催促,“五郎你去。” 对于阿娘最喜爱的新妹妹,李先忠可不敢惹,忙就推了推身边的弟弟六郎,“小六,你跟妹妹关系好,你去。” 六郎李先义忙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嗯~哥,我不去,你去。” 见到自家六哥狠狠拿眼刀子瞪自己,跟于苏年岁一样大小的六郎脖子一缩,眼珠一转,看到身边老老实实站着的小七,他果断的把小七,今年才四岁的李先安给推了出去。 上演了一出大懒推小懒的戏码。 “老幺你去,喊你阿姐,让阿姐下晌带我们进山成不成?” 跟着妹妹上山下河的收获实在是太丰富了,丰富到一次就顶他们三四次。 这么巨大的诱惑,是个小孩子都抗拒不了呀! 毕竟家里爷奶、爹娘可是发话了的,只要他们好好跟着小姑姑学好本事,他们自己在山里的收获,不管多少,换了钱儿好吃的,他们都可以装自己的兜里,算是长辈们给他们的奖励呢。 这么大的诱惑,小孩子都想要! 只可怜巴巴的小七,就这样被自家哥哥给出卖了。 小七先看看五哥,再看看六哥,见他们全都鼓励的看着自己,小七无奈,慢吞吞,慢吞吞的,像只小螃蟹样的往前挪。 “阿,阿,阿姐……”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天湖山上捕大鱼 看着胖胖可爱的干弟弟,怯怯的望着自己眼带乞求; 再看看干弟弟身后一群同样看着自己满眼期待的小娃娃们; 于苏点点头,立刻换来了小娃娃们的蹦跳欢呼。 “噢耶,噢耶,小姑姑跟我们一道上山,下午我们要发财啦,发财啦……” 正欢呼着,突然,身后兀自传来一声并不严肃的呵斥声。 “臭小子们,你们蹦跶啥呢蹦跶?都要给我好好学习,不许瞎闹你们的小姑姑(姐姐),学不好,回头家去,我让你们爹娘打的你们屁股开花。” 欢喜坏了的小家伙们,都没能来得及回头去看来人是谁,溪边放牛的六爷爷就已经招呼上了。 “茂山你来啦?” 来人李茂山,也就是于苏的干爹,客气的朝着六爷爷点点头招呼,“六叔您放牛呢?” “昂,放牛呢,茂山你这是打哪来的?是来接你小子姑娘家去的?” 李茂山摇头:“不喊他们,我刚打永河家过来,大家今个在那边商议,决定下午上天平山……” “天平山?”六爷爷惊讶,“你们是准备今个下天湖捕大鱼去?” 刚刚被李茂山呵斥了一句后,纷纷变的老实,而后又忍不住支棱着脖子偷听热闹的小娃子们,听到大人嘴里提到的天平山上大天湖,小娃子们不由纷纷双眼发亮。 竟是忘了刚才还被族长伯训斥的事了,纷纷扎舞着胳膊积极摇手呐喊。 “伯,茂山伯,我年纪大了,是大人了,下晌上山,我要去,我要去……” 有一就有二,边上的小家伙们,一个个的也跟那嗷嗷待哺的小鸟有样学样,张大嘴巴叫喳喳的呐喊。 “茂山叔,茂山叔,我力气可大啦,我可以帮您拉网子……” “我我我,我也厉害……” 李茂山看着这一群的崽儿,那是又气又好笑,装作不耐烦的挥手就打发孩子。 “走走走,都给我好好认字、学数去,别给我瞎添乱。” “怎么是瞎添乱呢,茂山伯伯,以前是谁说要多操练操练我们这些臭小子,让我们不仅要身体壮实,还得长脑子来着?茂山伯,如今有机会了,您怎地还不让侄儿们去长见识了呢?您这样可是不对的!” 李茂山不由好笑,“去去去,就你小子精怪,人不大借口不少。” 一心想跟着大人们去见一年一次才有的大世面的娃儿们,才不怕这个外表凶悍,内心柔软的族长伯伯呢。 一招不成,再来一招,就跟刚才对付于苏一样。 别看这群男男女女的小崽儿们年纪都不算大,这方面可精明的很,才不怕李茂山的故作凶悍。 有那性子跳脱的忙就蹦跶出来,一把抱住李茂山的大腿耍赖,“茂山伯,我游泳可好可好了,我可以下湖帮您拉网。” 一个说,“茂山伯,我们都是大小子了,去年您还说要带我们上山练胆子来着呢?” …… 为了能去他们心中向往的圣地玩,小家伙们也是卯足了劲,动尽了脑筋。 只可惜,换来的始终都是他们族长伯伯摇头再摇头。 最后了还是最为了解亲爹的五郎灵机一动,忙就用了刚才的办法。 只不过这一次,五郎精乖的,倒是没有推出六弟,七弟,反而是手朝于苏一指道。 “爹,小妹下晌还要带我们上山玩儿呢,小妹运气超好的不说,她也想长见识呢,对不对啊小妹?” 脑子里瞬间就有了主意的五郎,一边积极的对亲爹说着话,一边还疯狂的看着于苏眨眼睛。 “爹,您干脆带着小妹我们一起去天湖看叔伯们捕大鱼呗。” 自己今年都十岁了,可恨家里兄弟多,机会有限。 即便这回大哥二哥不在家,可那不是还有三哥四哥么? 若是自己不抓紧这次机会,老爹跟阿娘让三哥四哥去了可咋办? 天湖那么好玩,他可不想再等一年。 起先的时候,答应陪自己学生崽儿去玩耍的于苏,并不打算给大人们添乱的。 她还是后面听到,大家嘴里提到的天平山,天湖,于苏蓦地想到自己拿糟心嫁衣曾经兜到过,后头又被自己变大的鱼…… 想起当时麻子堂客嘴里的话,于苏突然也来了兴趣。 给她干五哥眨了眨眼回以暗号,而后果断蹦跶到她干爹跟前,积极表示,“干爹,我也想去。” 五郎大松口气抿嘴笑。 李茂山……心里臭骂。 儿子都是臭小子,儿子想去要考虑考虑,姑娘想去,那必须带着呀! 而且吧,想到自家姑娘那神奇到他跟堂客至今都不敢信,老羡慕的神奇运气,又事关他们李家寨一年一次大进账的大事。 不得不说,李茂山心里可耻的心动了。 于是,他果断的大手一挥,想也不想直接同意,可是激动坏了一干昂头期盼的小崽子们。 结果还不等满心以为要换场地游戏升级的崽子们,手舞足蹈的蹦跳欢呼呢,李茂山紧接着又来了一句强打击。 “十岁以上的娃儿可以跟着,十岁一下的,除非你们家里爹娘同意带着,要不然,都得给我在寨子里老老实实的呆着。” 他才不傻,不会主动来做这个幼儿园园长呢。 李茂山声音一落,除了那十几个满了十岁的娃儿,满场都是年纪不大崽儿们失落的叹气委屈。 更有甚者,指着李茂山这个族长伯大喊偏心,只带于苏这个小姑姑,不带他们这些可怜崽。 为了方便明日一早把捕捞到的大鱼运去城里贩卖,他们去天湖捕鱼,一般都在下晌的时候,只不过比平日里上山,下地的时辰要早。 大家早早吃过难的的午饭,填饱肚子,带上家伙事,由寨子里青壮男丁组成的捕捞队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其中自然是不缺乏小孩子的,而小孩子中,不仅有男娃,更是有不少女娃娃,更有甚者,于苏看到好些个女娃,都被家里的长辈抗在肩头嬉笑开心。 看着其中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以及小崽儿的年纪,于苏忍不住才念叨着。 感情没有原则宠孩子的熊家长从古至今都不少来着,转眼间,自己视线一变,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于苏小嘴啊的一声惊呼,换来干爹大笑的安慰。 “鱼鱼乖宝,别怕,干爹在呢。” 把于苏稳稳的扛在脖子上,仔细放稳当了,李茂山还拍着于苏的小短腿呵呵的笑。 “宝啊,不用羡慕别人,干爹也疼你!来,抱紧干爹的头,我们走咯……” 感受着迎面扑来的风,听着干爹酣畅的大笑,还有下头干弟弟羡慕的声音,于苏不由陷入回忆。 曾经,她的阿爹也会这样把自己扛在肩头,身边是羡慕自己的大哥二哥,那时候自己多快活幸福啊,如今却…… 也不知道二哥他还好不好。 ------题外话------ 亲们,我今天赶车回家,还有一章,等待会候车的时候码啊,别着急,肯定不会少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鱼招鱼来收获丰 “哇到喽,到喽,我们到地方喽,爹,爹,我看到水里有大鱼啦,黑黑的,老大,老大的……” 于苏顶不住,得靠着自己双腿丈量地球的干弟弟幽怨的小眼神,没让干爹扛多久,人就从干爹的肩膀上下来了,跟着队伍一起赶路,不多会就抵达了天平山山的堰塞湖边。 队伍抵达天湖,大人忙着整网、开路、选下网点,小娃子们则是在大人的叮嘱呵斥中,绕着湖边团团转。 有那眼尖的小孩儿,看到湖里有黑色的影子划过,急的就在岸边跳脚,歪头在人群中寻找着自家长辈哇哇大喊。 忙碌中的大人见了,笑骂两句,说的最多的还是叮嘱自家崽儿小心些,要离水边远一些的话。 大家笑着闹着,手脚却飞快,有那些个顾家的孩子,趁着父辈们在湖边忙碌的时候,一个个的还邀伴往边上林子去打柴。 同跟来的五郎六郎,看到他们爹那边忙着不得空,便跟小伙伴们结伴,准备去先打两担柴火,却又不放心弟弟妹妹们,忙就过来问于苏。 “小妹,老幺,你们是跟我们一道,还是在这边等着爹?” 于苏看着已经开始挽起裤腿准备下湖的干爹,想了想,决定留下。 “哥哥们去,我在这里等着。” 哥俩又看向紧紧跟在于苏边的小七,抱胸挑眉,“那你呢小幺?” 小七胖墩墩的手往于苏跟前一伸,拽住于苏的衣角糯糯道:“我跟阿姐,跟阿姐,才不跟你们去,坏蛋哥哥。” 五郎六郎没好气的瞪着弟弟,骂了句混账弟弟,倒还是耐着性子好声气的叮嘱混蛋小弟。 “臭小七,你不跟我们也成,但是你得跟好阿姐,得听你阿姐的话,要是你不听话瞎跑,回头等我们回来知道了,看我们不揍死你!” 被要挟了的小七脖子一缩,把自己胖胖的小身子整个藏到于苏身后,瞪着哥哥们就直接赶人。 “你走,你们走,都走,小七不要你们……” 五郎六郎纷纷无语,不过在提着柴刀离开前,哥俩还是忍不住提醒于苏。 “小妹,那你就带着小七在这边玩,天湖水深,记住了你们都不许下水,也不许独自进林子里去,就只许在这块地玩儿,要是有事情,你就喊我们阿爹。” 于苏嗯嗯的乖巧应了,兄弟俩又齐齐看着小七,比着拳头吓唬小孩。 “听姐姐的话,不然回头我们抽你。” 可怜的小七…… 送走哥俩,小七乖乖的不得了,反倒是没被警告的某人,眼珠子一转心里就有了主意。 见到那边已经下水的干爹他们,两网撒下去,竟是一条鱼也没中,于苏线皱了小眉头。 明明湖里有鱼的说,刚才还有小娃子看到了,嗷嗷叫的喊来着的呢? 看着聚在一块,对着湖边指指点点的干爹他们颇为苦恼的样子; 又瞧见蹲在自己身边,正撅着小屁股扣蚂蚁洞的干弟弟…… 话说小孩子最好忽悠的说,小七眼下的注意力还不在自己身上,于苏决定要帮帮大家。 有心试一试别人嘴里自己所谓的福星运,于苏选定个合适的地方,而后蹲下,跟螃蟹样慢慢挪到水边,小手伸进水里假装玩水,心里却是不停的念叨。 “鱼啊鱼,鱼啊鱼,看在大家都是鱼的份上,你就英勇献身下,上来帮帮忙呗。” 她也不嫌弃大小,真的,大不了到时候自己把引来的小鱼变大鱼好了。 反正这会子没人关注自己,时不时喊她一声的大人们,还隔着他们姐弟俩好远的说。 只要自己动作小心些,他们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小动作。 微风徐徐,水波荡漾,于苏小手在水里撩啊撩,心里不停念啊念。 就在于苏想着,这鱼到底什么时候会出现?自己到底有没有这所谓的福星运的时候,忽然,身边传来一声脆喊。 “姐,姐,阿姐,阿姐!鱼鱼鱼,大鱼,大鱼,好多多的大鱼……” 于苏循声望去,果然,离着自己撩水处不到十米的距离,一群黑粼粼的大身影,正在极速的朝着自己奔赴而来。 于苏一惊,随后一喜,一把拉住欢喜蹦跶的小幺,拉长脖子朝着那边的人群大喊。 “干爹,干爹,鱼,这边好多鱼,你们快来啊……” 风把于苏的喊声送进李茂山等人耳边,忙到现在一无所获的众人猛的回神,齐齐望来。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后,李茂山抓着渔网的大手一挥,口中吆喝声起,“走,走,大家都跟我走,去我娃那边……” 声音落下,李茂山已经一马当先的撒丫子跑远了,身后众人见状,纷纷急忙跟上。 等大家冲到地方,看到水边黑压压的大鱼时,众人心里啧啧称奇,第一时间竟不是下网捕鱼,反而是盯着乐呵呵笑的乖萌的于苏看。 众人心里感慨又复杂,还夹杂着浓浓羡慕。 看来他们族长家认的这个姑娘,不仅聪明,还读书认字有大本事,不仅有大本事,这女娃娃,她甚至还福运齐天呀!!! 要不然怎么解释,他们一大群人下了多少网,一条鱼不得,而小家伙洗洗手,就引来了鱼群呢? 好羡慕族长有小福星的女儿啊…… “你小子,发什么呆,赶紧的下网呀!” 被身边的人一巴掌拍在肩头,刚才还在感慨发愣的家伙急忙回神,哦哦哦的忙不迭点头,立马行动开来。 一网,两网,三网……网网大鱼。 常年山中渔猎的人,最是懂得抓大放小,休养生息的道理,渔网的洞洞都开的很大,捕捞上来的鱼,最小也是三斤朝上的,甚至是更大十来斤乃至几十斤朝上的。 看着丰厚的收获,于苏大致数了下,巨无霸型的大鱼,约莫着也有二三十条呢。 看着大家都忙着下网,捞鱼,一时半会都顾不上去数捕上来的大鱼有多少。 于苏念着干爹娘还有干哥哥们对自己的好,李家寨人对他们的淳朴热情。 见根本没人留心关注自己,那些小孩们大多还不见踪影,于苏便装着在帮忙清点鱼的样子,暗搓搓的把自己的小爪子伸了进去…… 有大箩筐的遮挡,她放心大胆的摸鱼,再摸鱼…… 两三斤的变十来斤,十来斤的变十几斤,二十几朝上的超级大鱼,于苏也嘿嘿笑着,帮着它们增了增肥。 自己本是好心,心里想着李家寨上下的日子过的苦,而他们这地方大鱼又值钱,便想着暗中帮他们增增收。 只可惜,自己的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待到一场捕捞完毕,因收获太多而亢奋过度的大家,还是看着天色已黑,时辰不早,孩子们饿的嗷嗷叫了,这才悻悻收手。 等大家各个都喜气洋洋的,带着今日的收获回到村里,准备去过称的时候,好些个人就突的发现,他们带回来的鱼,怎么看着少了些?还瘦了些呢? 真是好奇怪! 第一百五十章 宝宝的秘密通道 什么?鱼缩水啦? 怎么会缩水了呢? 难不成是自己动手的缘故…… 拉着胖弟弟挤在热闹人群中玩耍的于苏,听着大家私下里不确定的暗自嘀咕声,偷偷动了手脚的她心里猛的一惊。 下意识顿住脚步,取出随身带着的麻糖,挥手打发了跟屁虫小七,趁着大家超忙的根本顾不上自己,于苏忙偷偷溜去存放鱼的祠堂后院。 她得去看个究竟才能放心。 冲进此刻已经无人的祠堂内,小短腿来回转悠在存鱼的两口水池边,于苏来回观察。 走到水池中间的小路上蹲下,小爪子不停的撩拨着水,摸着水下不太精神的鱼,找到自己认识,有着明显标志,明明是自己先前动手放大过的鱼,于苏沉默了。 于苏不由抬起双手摊在眼前,上上下下,反反复复,打量摩挲着拥有着金手指的右手,于苏陷入沉思。 刚才那条肚子上有片黄色鳞片的鲤鱼,起先的时候只有约莫三斤多的样子,她也是看到这鱼肚子上的这片黄色鳞片很黄、很亮、很稀奇,所以哪怕它不是整条都黄的黄金锦鲤,自己还是忍不住就给它增了增肥。 把人家三斤变六斤,看起来长大了一圈子。 可这会子,眼皮子底下这标记明显的家伙,竟然又给自己瘦回来了,这是肿么肥事? 于苏皱眉,再次游走水池边,尽量的把先前自己都增肥过的鱼都找出来,走了一圈后发现,除了最后大家临近收工时分才打上来的一波鱼中,自己暗搓搓变大的那两条还胖着外,其他的,居然全部都给自己瘦回来了,于苏不由抓住一条打量。 结果最可恶的是,她才在研究这奇怪的一幕来着,最后这两条‘胖’鱼,竟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跟气球突然炸气一样,眨眼间变回了自己未给它们增肥时的模样。 看着瘦身的鱼从自己手里逃逸,一把跃回水中,于苏一抹脸上被飞溅上的水珠,突然有些明悟了。 难道是…… “阿姐,阿姐,阿娘喊我们回家吃饭哪,你在哪儿呀阿姐……” 于苏脑中灵光一闪,忽的想到什么,祠堂外头却突然传来了小七扯着嗓子,喊自己家去吃饭的声音。 于苏不敢多耽搁,赶紧行动。 再次瞄准单金鳞鱼,还有大小不一好些只能明显辨识的鱼,趁着没人再次动用金手指将其放大。 赶紧做完了小动作,急急忙忙从祠堂后溜出来,站在祠堂前院,看着祠堂外正昂着脖子,扯着嗓子喊自己的小幺,于苏赶紧蹬蹬蹬的跑出去,牵起小七的手。 “小七,阿姐在这。” “阿姐,阿姐,我刚刚找你半天,你哪去了呀,小七的腿都要跑断了。” 小家伙居然还跟自己抱怨,于苏无奈,小爪子抬起,轻轻点着小家伙的脑门,“嘿,刚才还吃了我的麻糖呢,你这是糖吃完了,所以就累了对吗?” 被猜中心里小心思的小七,不好意思嘿嘿一笑,扭着胖胖的小身体嘟囔,“米有,米有,小七乖,才不是这样,是阿娘让小七喊阿姐家去吃饭饭哒。” 于苏自认为是大人了,都七岁了撒,才不会跟小家伙计较,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朝着祠堂外扫了一圈,没见到刚才还在祠堂外忙活的干爹叔伯们,她就问。 “小七,干爹呢?干娘单单让你来喊我吗?” 小七紧紧抓着于苏的手,配合着她的步伐一蹦一跳的,“阿爹去阿公家里了,今晚不去家吃饭饭,阿娘只让我喊阿姐。” “哦,这样啊……”于苏点头,“大家都家去吃饭了吗?” 还在继续欢乐蹦跶走路的小七,理所当然的点头,“嗯,天马上黑黑,大家都要吃饭饭。” 于苏想到等会子,自己还要返回祠堂来验证自己的猜测,手不由往身后的祠堂一指道。 “那祠堂呢?祠堂还放着鱼呢,大家都吃饭去了,鱼谁来看着?刚才我看了下,也没见有人守在这里呀?难道没人管的吗?” 这个小七当然知道,毕竟他都是四岁了人了,天湖捕鱼的大事,他都经历四次了,虽然前三次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可是去年的事情,他还是记得的哇。 小家伙忙积极的高举小胖手表示,“这个我鸡道,阿姐我鸡道。” 巴拉巴拉…… 听了小家伙的话,于苏这才知道,原来李家寨莽名在外,十分不好惹,轻易也没有小偷、盗匪敢上门; 再来李家寨虽然不在深山老林,位置却也偏僻,除了自己寨子里的人,除了进山收货的人,平日里也没甚人来; 可以说,寨子里安全的很。 “阿姐别怕怕,等天黑黑,晒坝上的大钟敲敲,祠堂门就锁锁啦,鱼鱼也不怕。” 小家伙天真的安慰响在耳边,于苏却着急。 要是一会祠堂门上了锁,自己咋回去验证结果? 于苏不由皱眉,惹得小七好奇。 咬着手指,担忧的歪头问,“阿姐不开心?” 于苏摇头又点头,“不是不开心,我只是在想……” “阿姐想什么?”,小七格外坚持。 于苏才要回答,这小人精却突然一蹦,双手击掌不由大喊。 “哦,哦,小七鸡道了,阿姐是想跟小七一样,夜里躲猫猫,藏到祠堂大家都找不到对不对?” 于苏看着面前挺起胸脯,一脸莫名傲娇的干弟弟,她不由好笑。 没等她问下去了,小家伙自己就给自己的秘密先秃噜了个干净。 “嘿嘿嘿……阿姐,阿姐,小七跟你说哦,小七最聪明,躲猫猫藏祠堂,大家都找不到,小七都赢。”,胖墩小手张开,比划了个大大的圈,用超夸张又超显摆傲娇的语气道:“好多次!” 见小家伙一副等表扬的模样,于苏很没诚意的嘴上表扬着,其实吧,心里暗搓搓打着套话的主意。 “嗯,小七很棒棒,很厉害!那小七告诉姐姐,祠堂门都锁了,你怎么进去躲猫猫的呀?” 没有任何防备的天真娃,哪里知道自家阿姐的‘险恶’用心? 想到先前还在阿姐手里得的好吃的麻糖,小胖墩眼珠子一转,见四下无人,小胖子抓住于苏的手就把人往祠堂一侧带。 “嘘,阿姐,你跟小七来。” 一边谨慎的拉着于苏沿着小路避开人走,小胖墩还不忘了碎碎念的,不放心的,一边压低声音交代叮嘱于苏。 “阿姐我跟你说,你千万别跟别人说哦,小七有个秘密通道捏……” 而后,跟着小家伙站到他嘴里所谓的秘密通道前……于苏无语了。 还真是,让她说什么好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金手指它有弊端 是夜,月朗星稀,耳边只闻虫鸣鸟叫…… 于苏趁着大家都睡下了,胆子奇大的摸出家门,踏着夜色来到小七所谓的秘密通道前,看着面前的小小狗洞,于苏很庆幸自己这身量还勉强够过。 讲真,要是就自家没出事前自己那身材,她很肯定,自己一定会卡在这狗洞里上下不得,也不知道拿小胖子到底是怎么钻进钻出的。 于苏脑子里不由幻想着,小胖弟弟钻狗洞被卡住的滑稽模样耸肩好笑,倒是没再耽搁,勉勉强强从小小狗洞爬入漆黑的祠堂。 于苏都不带怕的,因为的秘密行动,她也不敢点灯,哪怕自己随身携带的百宝箱内有蜡烛,自己都不敢用。 迅速从偏远来到后院,一来就奔赴两汪还映照着月亮的清泉水池边,借着天上的毛毛月光,于苏查看起活水池里,先前自己离开时再次变大的鱼鱼们。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先前再次被自己变大的鱼,此刻最先被自己变大的,已经再次瘦身成功变回了它原本的模样。 唯一还保持‘肥胖’体型的,就只有最后自己最晚动手的那几条了。 于苏眯起双眼,不由掐算了下时间,而后摸着怀里的百宝箱陷入了沉思。 根据自己的验证,于苏突然明悟。 如果她猜测的没错的话,感情自己这放大缩小的金手指也不是万能的,它是有弊端的呀! 经过自己的仔细推敲研究,于苏得出一个很可能的结论。 就是自己放大的物质,如果本身体量小,放大后保持的时间,会根据物品的密度质地,以及被放大的大小来决定。 比如这放大的鱼,本身是小鱼被放大,不是它真实的本样,在维持一段时间后,就会缩小成原样。 本体越大的,变的越大的,缩小的越快,而具体是怎么个门道,眼下自己心里也只有个大概,若是想要细致划分,那还得相对应的做出具体试验研究。 而变小的东西,因为本身是大的,被自己压缩了密度或者改变了质地,所以变小的没问题,没时间限制,不像变大那般,变小是可以长时间保持原样,除非自己再动用异能把它变大复原。 总结下来就是说,把本身大的东西变小,恢复都没问题;而把小的东西变大,等于是在无中生有,所以还是有时间限制的。 面对这么个结果,于苏很无语,同时也很庆幸。 曾经她的日子过的舒泰,从未想过用自己的金手指把比如好吃的啊,银子啊的这等东西变大,顶多就是把原本的东西变变小而已。 唯二两次变大使用,一是变大两条鱼当场分了,当天立时就被吃下肚,它们根本没有机会变回来。 二来就是上次遇虎,危急关头,她自己变大了自己,那也不过是短短十几分钟的事情,当时她马上又动用异能给变小回来了。 于苏心说,那时候如果自己一味的把两条鱼变大,若是没有及时消灭掉,当时绝对就要暴露秘密的。 而且也不知道,那玩意吃进肚子里了,到了时间若是没消化,会不会也一下子变小消失?若是是,那感情自己不是吃了个寂寞吗? 再比如银子,若是自己坏心眼的变大了拿去花,银子到了坏人手里还好,坑的也是坏人,可若是流落到了可怜人,穷苦人,老实人手里,那自己岂不是害了他们? 于苏一边暗暗庆幸自己以前没乱来,一边又不停的唾弃坏博士修炼的还没到家,给自己的金手指还是个残废的。 不过有了自行车都已经很好了,不能还不满足的去抱怨没有摩托车。 于苏连连自我安慰,心里却警告自己,以后缩小的金手指倒是不怕,唯独这变大的金手指还得慎用,最好的,她还是尽量的把原本的大东西往小了变,至于小东西往大了变,不到万不得已,危急关头,自己千万不能动。 要不然一个不好,自己怕是不好收场啊。 想着先前鱼进到祠堂存放的时候已经过了一遍秤了,于苏为了保险起见,便没再把瘦身的鱼变大,而是怀揣着新发现的金手指弊端,又原路返回,爬过小小狗洞,呸呸吐出泥沙,摘干净身上的草叶子,赶紧悄摸回到了家里,爬上床安然入眠。 明个一大早她还要跟着大家进城去卖鱼呢,自己可是应了干爹的请求,要同去帮着算账来着。 毕竟即便没有自己暗中增肥,两池子的鱼,份量不轻,万一算错账被人忽悠了,干爹他们岂不是白白辛苦一场? 次日于苏被干娘从被窝里捞起来的时候,干爹他们已经把祠堂后院活水池里的鱼装车了。 吃罢干娘起早给准备的泡茶(备注1),于苏就被无视了小七哭嚎耍赖的干爹给抱上了牛车。 两辆牛车,十来个李家寨的青壮年,唯独自己一个跟车进城,可羡慕坏了一干小娃娃,特别是某个还眼泪汪汪,直用小胖手抹泪的小家伙。 最后还是于苏保证,回来一定给他带好吃的,这才把一直追着牛车哭唧唧的小弟打发回了家。 一路上,于苏听到走在牛车边上的干爹他们,都在议论要把这两车鱼送哪里去卖。 就在大家伙忙着争辩着,是拉到菜市口去卖给老百姓呢,还是直接拉去酒楼活着鱼档,价格便宜点一气出货呢,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带着车马堵在了前方的路中央。 为首的李茂山抬头一看,嘿,来人竟还是老熟人。 “哟,这不是张掌柜的吗?张掌柜这是要上哪去发财呀?您贵人事忙,打问您先前吐血的毛病可好啦?” 这货那时候在他们寨子口欺负自家姑娘的时候,这小气货可是被自家姑娘活活气的吐了血的呀。 李茂山想想就乐,笑呵呵的朝着迎面而来,挡在路中央的三辆马车中,首辆车辕前坐着的黑脸人拱手招呼。 讲的话,招呼的语气跟态度,都是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怼的张掌柜肝儿疼。 这次出城,本就是故意要去李家寨找茬的张掌柜,看到如笑面狐狸样阴阳怪气怼自己的李茂山,再看到被李家寨壮丁护在牛车上的那个,自己恨的几欲吐血的小身影,他咬牙冷笑讥讽。 “呵,李族长好闲情,怎么,这是要进城?” 他自车辕上跳下,指着李茂山身后的两辆牛车,手点了点。 “李族长这是得了好货,准备进城去销货吧?咦?那也不对呀!当初李族长护着的那几毛头小子不是现银收货么?你们不是还傻兮兮的护的紧么?怎么?今日得了货不出给那几个毛头小子了呢?” 这人煞有其事的一手背着,一手胡须,一副发现真相的惊奇,连连抬手轻拍自己的脑门,一副他才想起来的做作模样。 “哦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莫不是李族长你货太多,而那几个小子本钱薄,吃不下你这老些啦?哈哈哈哈……” 若是这样,那可太好,太解气啦! 看看这货幸灾乐祸的模样,看看他狗嘴里吐出的假牙,啧啧,这还挑拨离间上了? 面对故意寻衅的坏家伙,李家寨众人齐齐怒目相向。 ------题外话------ 备注1: 泡渣是指西南这边独有的,用晒干的蒸熟糯米,植物染料,染成七彩颜色,放松针上摊平成饼晒干,得到的泡渣,油炸后涨发且酥脆,是待客的好物,一般孩子打三朝,或者是婚宴摆茶盘上出现。 泡茶则是,把油炸后的泡渣捣碎,或者是精细主妇们收集的泡渣细碎残渣,用油盐煮熟的红薯汤泡着吃,叫泡茶。 第一百五十二章 拦路虎原故敌来 于苏与李茂山齐齐挑眉,神情都一样样的,真不愧是有缘做干父女的人。 李茂山乃至整个李家寨的人,早在认下了于苏这个人,在于苏教导寨子里的孩子们读书认字学算学后,就以真心相待了,护短是李家寨惯有的优良传统,更何论,他们还发现于苏是个小福星,又岂有不护的道理? 他们才不管某些小人的挑拨呢,齐齐对正在猖狂大笑的某人怒目相向,纷纷喊话。 “你这人嘴巴太臭,可快闭嘴吧!我们不想跟你啰嗦,识相的赶紧把路让开,别耽搁我们进城。” 开玩笑,小闺女跟小女婿是自己人,且收的自来都是好存放的山货,极少收鱼虾这样的新鲜货,而且他们这些大鱼量多不说,小女婿一车也吃不下,此刻他们人都还远在深山如何来收? 对方明显找事,身为护短的族人,才不会胳膊肘往外拐。 不听张掌柜挑拨的族人们,对张掌柜的挑拨根本不为所动,不想拦路的张掌柜却是有备而来的。 见嘴上讨不到好处,一挥手之下,身后的三辆马车里,呼啦啦一下蹦跶下来了十来个身强体健,一看就是练过的壮汉下来。 我靠,感情对方这是有备而来? 族人见状,纷纷一惊,第一反应就是齐齐朝着身边的车上摸去。 吃惯了亏,身负莽名的他们,怎么可以对不起外人对他们李家寨人的褒扬呢? 所有人齐齐转身,一把抓起车上早早就准备好的腕大的木棍,第一时间就把于苏跟牛车团团围在了中央。 双方对峙起来,场面僵持。 张掌柜冷冷笑着,花了私财顾得打手,此番有心报仇泄愤的他,到了此刻还不忘了故作大度,嘴里叽叽歪歪一番,竟然是想要他们身后两车的鱼跟车上的于苏? 要鱼也就罢了,要他们护住的人? 对方这是明显的就是准备新仇旧恨一起来算,就是要跟他们李家寨结仇啊! 都要结仇了,仇人见面,大家能不眼红? 本身就气性冲动的青壮们,不由纷纷挥舞着手里的木棍嗷嗷叫嚣。 “族长,这姓张的就是故意找茬的,我们跟他干了!” “对啊,茂山叔,不就是几个打手吗?我们李家寨的儿郎就没个怕的!今日要是让他们把小姑姑给抢了,以后我们李家寨还有何颜面在这片地界立足?茂山叔,干他娘的!” “对,对,茂山伯爷,干他娘的呀,我们李家寨的人怕过谁!” 场面一时愤慨起来,李家寨的儿郎们呼喝声一声高过一声,竟是一个个按耐不住的就要动手。 眼看着群情激奋的控制不住,李茂山先动了。 他蓦地右手抬起,大喝一声,“够了,都给我闭嘴!” 见自己的族人中有几个腿脚快的,眼看着已经冲到最前面,就要跟对方短兵相接,李茂山赶紧把人喊回来,而后看着一直在抱胸冷笑的张掌柜,李茂山也跟着冷笑,态度出奇的强硬。 “张掌柜,你们德昌号要我们的货,只要给银子,现银结账,我李茂山自然不会有生意不做的道理,可你若是想要夺我李茂山的女儿,呵!那不好意思,你得先问问我李家寨上上下下两三千口人答不答应。” 这话说的铿锵有力,再看到李茂山身后的男丁们挥舞着手里的木棒子,齐齐应声附和,异口同声壮声势的答不答应大喊,张掌柜犹疑的皱眉。 他点着于苏的人不禁纳闷,“这丫头是你女儿?” 李茂山二话不说干脆点头,张掌柜的眉头越发皱的死紧。 就自己的了解,这害得自己吐血差点一命呜呼,还害得自己差点失去了二掌柜之位的死丫头,不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不就是嫁了个打老虎的傻小子么? 即便他们夫妻被县尊大人接见过,那又怎样? 一来县令贵人事忙,不可能时时顾着两个毛孩子; 二来说句不好听的,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他们德昌号背后可是有人的,一个新来的县令,屁股底下的位置都还没坐稳坐热,即便坐热了也还不知道能坐几年,会为了区区一个有把子傻力气的毛头小子,得罪他们德昌号这个大商号吗? 年底的税收,他不要啦? 一旦通阳的商会联合起来,他难道就不怕? 自认为查清楚了事情,想清楚了关跷,心里很有了把握,自己才会带着人来寻仇找晦气,不成想……又是一场空? 张掌柜看着李茂山,不由恼火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怎么会认个孤女当女儿。 可面对莽名在外的李家寨众人,他还真不敢轻易乱来。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对,叫横的怕不要命的,李家寨这帮势力不小的莽汉,可是一群能豁得出去不要命的无脑家伙。 讲句不好听的,县令有顾忌跟负累,可能还好应对,这李家寨上下莽起来不要名声不要命的家伙,他还是轻易不敢招惹,骨子里还是忌惮害怕的。 怕了自然要退让一步,一心要找回面子的张掌柜,想起先前自己吐血差点到阴曹地府逛了一圈,骨子里已经生出怕死畏惧之心的他,强行安慰自己。 以后的日子还长,留得青山在,当日的屈辱,自己只要还活着,就一定有机会找回来,所以不急,慢慢来…… 这货便退而求其次的主动让了一步。 “既然是李族长的女儿,我张某人得给李族长一个面子,某便退一步,人我可以不要,不过这货,今日我是要定了!若是李族长要强闯,我带来的这些弟兄也不是白吃饱的,大不了今日我们就见见血。” 怕,李茂山是不怕的,可今日是出来卖货的,不是出来打架的,他也不想十几人竖着出,待会十几人躺着回。 身为护短的族长,不仅护自己的亲人,更得护着自己的族人,伤了谁都不行。 才思量着要不要答应,身后却传来自家女儿急促的喊声。 “干爹,你来。” 李茂山虽然不解,却还是讥讽不屑的朝着张掌柜敷衍的拱拱手,而后转身,一言不发的从族人让开的道上,快速的走到牛车边。 看着站在车辕上的女儿,李茂山挂起温和的笑容问,“乖宝啊,你喊爹作甚?” 于苏招招手,示意李茂山低头,等李茂山配合的把头低下来,于苏压低声音跟李茂山咬起耳朵来。 “干爹,你答应他,呆会子我们这样,这样……” 看似于苏在指点迷津,明面上说的是自己有了主意,一会算账的时候要动手脚,好叫这嚣张的张掌柜吃瘪。 而实际上呢,其实于苏早就趁着刚才,大家都抓着棍子把她牢牢护在身后的时候,趁着在场的所有人都在争执对峙,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时候,她悄悄摸摸的,动作飞快的,往两辆牛车后拉着的。超级大的木桶里摸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恶人欺自有天收 牛车上,两个比人个头还高的木桶里头装着的鱼,于苏原本不准备再动手的,这会子遇到故意找茬的敌人,那她还犹豫什么?愧疚什么? 当然是趁机爬上爬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全给鱼儿们增增肥了呀。 对付好人,她于心不忍,可这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家伙自己找上门来,她还要跟对方客气的话,那不是傻吗? 说真的,忙完一圈下来,自己还真有点累了。 不过想到是要让坏蛋吃暗亏,于苏又突然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变五百车。 至于变大了的鱼到了时间后变小了,被坏家伙察觉发现了,她也不怕。 都说当面交易,货物以出概不认账,这可是交易的规矩,毕竟谁知道,是不是对方把货物拉回去后藏起来了故意找茬?又或者是他们手下有人手脚不干净的偷了去呢? 只要离了这地,说不清楚的! 她唯一担心的是,这货是不是现银结账。 不过好在,有他们五个先前收货扰乱市场的骚操作,为了能抢回货源,在白沙镇周遭不少村镇乡寨都接连受挫后,德昌号也学精了。 财大气粗的他们手里钱多着呢,以前不现银结账,不过是欺负老百姓老实,求着他们收货,拿他们没办法罢了。 眼下有人来插手分羹,德昌号东家大手一挥,决定他们也出现银收货,倒是要比比看,几个毛头小子难道还比他们德昌号底子硬? 就是砸银子,他们德昌号也要把货源给抢回来,等到过了这个秋,今年的山货生意了了,到时候再来好好收拾收拾这几个愣头青,让他们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双方各有鬼胎,听完于苏的咬耳朵,李茂山越听眼神越亮,不住点头。 等他回到人前时,便一口应下刚才的了交易,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口咬死了要现银结算。 本就得了东家跟大掌柜的话,车上带着银子呢,面对李茂山的要求,张掌柜当即想也不想的点头就答应了,虽然仗着堵路对方不得寸进,他们人也不少,双方实力不相上下,故意把价格咬的很低。 李茂山接收到干女儿的眼神,他也不慌,面上装着跟张掌柜你来我往讨价还价,最后双方以往日交易的一半价格达成了交易。 这样的结果面上看着憋屈,碍于是族长的决定,大家心里再不服,也俱都默不作声的憋屈点头,唯独看着对面一行人的目光喷着火,眼睛鼓胀,愤愤不平。 气倒不是对于苏的,全都是朝着嚣张的张掌柜去的。 而张掌柜呢,在知道对方两辆牛车上拉着的超级大木桶中,装着的居然是出自天湖的大鱼后,他的一双眼都不由眯起,心里乐开了花。 那可是天湖的大鱼啊,肉质鲜美不说,还极其难捕捞,一般人都打不到的天湖大鱼啊! 曾经县里出过一条鲜活的,有一百零二斤的天湖大鱼,侥幸被他们柜上收了送到东家那里去,东家又借花献佛的献给了巫中的官员。 当初就只这么一条鱼,就直接给东家换得了一份盐引,可是叫东家好生的发了一注大财,为此,那个柜上献鱼的掌柜,后来直接被调入了总店不说,光是年底的奖励分红就有上百两纹银! 可想而知,这天湖大鱼有多紧俏! 今日自己能一气得这么多天湖鱼,其中还有好几条估摸着也上了百斤的大鱼,自己还是用那么低廉的价格收来的…… 天,天老爷唉!自己,自己……这怕不是时来运转要发达啦!!! 兴奋过度的张掌柜,一心只在鱼身上,根本不去看,应于苏的要求把族人打发了的李茂山;也不去看守在秤边,时不时在木桶里搅合一下,还傻了吧唧看着自己手下在过称的可恶小丫头; 直到最后的重量出来了,足足有四千斤的大鱼,可是喜坏了张掌柜这个坏家伙,给银子都给的相当利索。 这货下意识就忽略了,刚才自己心里还不住啧啧称奇的,李家寨这比人还高的大木桶做的极好,居然能装这么多鱼来着的念头…… 等给了一大兜的银锭子,甚至还花大价钱,一把买下了这超能装的两只大木桶,张掌柜顾不得打发李家寨的人,急吼吼的招呼着自己人把于装上马车,赶着车就往柜上回。 望着对方来匆匆又去匆匆的背影; 听着等坏人离开后纷纷围上来的族人感慨,到手的银子不对头,怎么会多了的声音; 于苏跟李茂山相视一笑,父女俩眼中都是狡黠。 于苏的聪明,亲自验证围观过的李茂山从不怀疑。 一个以为是孩子在称秤跟算账时做了手脚,便是对方给的价低,却硬是把本该到手的银子翻了一番; 一个却是暗中仗着金手指变大了鱼,故意坑了坏人还洋洋自得; 父女俩心照不宣,族人们听了族长面上的解释后,觉得赚大发了还坑了恶人,他们也超开心,对于出力的于苏超欢喜的,不由纷纷凑上前来,都想跟于苏这个小福星亲香亲香; 毕竟不是谁都能有本事,把坏事变好事的不是? 李家寨上下分银子,欢天喜地,却不知眼下这一遭,事后却害苦了某个人…… 兴致勃勃的驾着车回去; 兴致勃勃的去找东家献宝邀功; 兴致勃勃的比划着自己以超低的价格,拿到了超多超实惠的好货; 兴致勃勃的满心以为,只要东家看了自己这次的作为后,定然会让自己官复原职,搞不好还会认命自己为大掌柜,从此以后意气风发,财路多多呢…… 结果,等待他的……却是东家的震怒,指着他的鼻子骂愚蠢就罢了,竟还指责自己贪污了柜上的银子? 天地良心啊! 他张明发虽然为人精明了些,自私了些,可对柜上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呀! 明明那么好,那么大,那么多的鱼,怎么会一夜之间就少了不对秤了呢? 它少了不对秤就不说了,还一下就少了那么多?一半的数量啊,便是偷,也不可能眨眼功夫就被偷走一半吧? 张掌柜委屈不解啊,苦苦抱着东家的大腿喊冤枉,狗急跳墙的不是喊李家寨的人坑他,就是喊手底下的人不干净,毕竟放在柜上仓库里的货,为何会少? 只是他这指认,这谁能认?谁敢认? 同去的人被东家拉来对质的时候,就是被张掌柜花钱请来的打手都不认,不肯站在张掌柜这边,最后了竟是一个个的,全把黑锅扣在了张掌柜的头上,硬生生的让他背了这口谁都不愿意认的黑锅。 毕竟事情太离谱了,谁也没想到是于苏暗中动了手脚,毕竟当时过秤称鱼,他们都是亲自过手,看的真真的,验的细细的,完全没毛病啊。 他们没有私下动手偷鱼,唯一转手的就是张掌柜,如今货不对了,不是他动手还能是谁? 这货居然还想冤枉他们这些小喽啰,真的是太不地道了!难怪的先前要福他们几个,自打上次回来后,便是顶着回家吃自己的压力,也再不肯跟这货出门收货去,感情因子在这啊! 众人纷纷觉得真相,朝着张掌柜投去鄙夷的眼神。 面对东家不信任的斥责; 面对已然远去的大掌柜之位; 面对自己自来看不起的一群下等人的鄙夷; 面对即将到来的清算与东家索要的巨额赔偿; 张掌柜硬是一口老血又喷出,直接中风偏瘫了…… 这可真真验证了那么句话,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全报。 第一百五十四章 县衙送礼惊夫人 卖出大鱼的三日后,通阳县衙后宅内。 约莫接近午时的时候,后门门房的守门余婆子匆匆来报时,县令夫人正在花厅里盯着滑头的小儿念书。 听到外头的通禀声,县令夫人坐着没动,只往身后候着的贴身大丫鬟瞅了一眼,大丫鬟翠柳会意,忙福了福身,转身步出花厅,掀了珠帘就走了出去。 县令夫人分神听了片刻,却只听到外头叽叽咕咕一阵低语,她等了等,不多时,自己的贴身婢女就掀了珠帘走了进来。 县令夫人把手边的蜂蜜水递给诵读了半天书的小儿,示意儿子润润喉,而后抬眼看着进来回话的丫鬟就问。 “翠柳,外头何事?” 见丫鬟手里还提着个硕大且崭新,做工还很精细的竹篮子,县令夫人好奇,“你手里拿着的是何物?” 叫翠柳的丫鬟忙放下手里的大篮子,朝着问话的主子福了福身,恭敬回禀道:“启禀夫人,奴婢手里拿着的是下头敬上来给老爷夫人您的礼物。” “礼物?”,县令夫人不由皱眉,面露不悦。 “翠柳,本夫人往日是怎么跟你们说的?打从第一日到这通阳起,本夫人是不是就再三告诫你们,老爷是个心里不容沙子,一心为民办事的公正人,绝不会收受任何人的贿赂!明明府里三令五申的告诫你们,今日你们如何会犯这等错误,甚至还把东西待到本夫人面前来了?你大胆!” 看到县令夫人面上震怒,翠柳噗通一声跪下,急忙喊冤。 “夫人冤枉,夫人容禀,奴婢们并不是阳奉阴违的收受贿赂,实在是……”,翠柳委屈的指着身边那硕大的,上头还盖着红纸的篮子,“实在是,夫人,这东西是平头百姓孝敬上来的,不是商家贿……” 见到丫鬟还敢辩驳,县令夫人更气,柔荑一拍桌案,冷了脸色。 “是百姓也不成!通阳地处偏远山区,山多地少,百姓生活不易,今日你收的这一篮子的东西,可能送东西的百姓就得活活忍饥挨饿一两月,说不得都凑不齐这些个!百姓也是人,他们也有父母儿女,也要张口吃饭的!府里带你们不薄,更不缺你们吃喝,你们怎生如此不懂事!去,还不速速找到人,给本夫人把东西给退回去!” 县令夫人震怒,怒气中忽的想到什么,县令夫人在话音落下后,又忙补充了句,“不行,一会退回去时,你们再从我私库里取两尺棉布补上当赔礼,去吧。” 县令夫人一番发话说的又快又急,跪着的翠柳不敢反驳主子,只能恭敬的听着主子把话说完了,吩咐完了,她这才敢直起身来急忙解释。 “夫人容禀,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送礼的百姓不是别人,正是打虎小英雄夫妻啊,夫人您可还曾记得,多日前您跟老爷一齐招待过的那对小夫妻吗?” “打虎小英雄夫妻?”,县令夫人一顿,而后喃喃,最后想起自己见过的那对小夫妻后收了怒容,点点头,“自是记得的,当日那俩有意思的小夫妻离开时,本夫人还吩咐你们给准备了表礼。” 翠柳一喜,心说记得就好,忙就附和。 “是呢是呢,夫人!老爷夫人您二位心善,先前不是给这俩有意思的小娃表礼了么,这俩小娃看着年纪小,却是个有心且做事情还周到的。” 想到刚才门房余婆子前来回禀的话,翠柳脸上忙堆砌起恭维的笑容。 “夫人慈爱,这俩小娃估摸着是记着老爷跟夫人您的恩德,这不,今个特特送了礼上来,说是专门孝敬老爷跟夫人的呢!不然奴婢们得夫人教诲,哪里敢妄做主张。” 翠柳内心冤枉,解释完,还不忘了小小的为自己叫屈一下,表一表忠心。 “哦?”,县令夫人挑眉,心下有些诧异,刚才的怒气这会子也全都消散了下去。 见到翠柳还跪着,缓和了脸色县令夫人朝着翠柳抬抬手,“嗯,是本夫人错怪你了,翠柳,你且起来吧。” 翠柳磕了个头,连道不敢的赶紧起身。 想着刚才因着自己没及时解释清楚让夫人误会不喜,翠柳也想将功折罪弥补一番。 身为奴才的,得懂得看主人脸色说话,也要懂得要如何讨主子欢心。 见到自家主子眼下风云已过,陷入回想的模样,就知道自家主子对送礼的人来了兴致,翠柳心思一转急忙道。 “夫人,上回奴婢还听护送小英雄家去的赵捕头说了,说是小英雄夫妻俩日子不易,在家也不受待见,难怪的小小年纪就得进山打虎讨生活,原是小英雄小小年纪没了娘,亲爹转眼再娶……这老话说得好,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家里爷奶又偏心,那俩孩子自己都没人管,得了点子东西,竟还惦记着来孝敬老爷夫人,可见是老爷夫人心善感动了他们,让俩不懂事的小娃都知道要报答老爷夫人……” 也是难为翠柳了,七拐八绕的还能把话题绕回来,然后不动声色的拍了主子的马屁。 果然,是个人都爱听好听的。 听到自家丫鬟这么说,县令夫人心情也甚好,不住点头感慨。 “嗯,那俩小娃不错,是个好的,小小年纪也不容易,难能可贵的是,没人教都还晓得人情世故,也是难为他们了……” “可不是,还是夫人您大善。”,翠柳心里吁了口气的急忙恭维。 县令夫人很受用,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点点头,视线落在翠柳身边的大篮子上。 “既然是孩子们的一片心,罢了,翠柳,你且打开来,本夫人也想瞧瞧,俩个孩子们都给老爷跟本夫人送了些什么。” 知道了俩孩子的具体情况,县令夫人也没对俩娃送的东西抱太大的期待,在她看来,俩半大的孩子能有这份回报的心,惦记着他们的心就足够了,便是只送了一把草,一把米来,她跟丈夫都是受用的。 因为这是证明了丈夫的功绩,知道了丈夫的好。 结果等翠柳揭开盖住的红纸,一朵乌红的大灵芝映入眼帘时,不说翠柳揭开红纸的手抖了一抖,便是县令夫人也跟着心里一颤。 第一百五十五章 贿赂主薄所为何 送给县令夫妻的礼物,是从千户苗寨收货回来后的宋兴林,拉着于苏商量过的结果。 此番去深山老林里的千户苗寨,收获最大的就是到手大小不一的三朵灵芝。 小两口心里记着县令与县令夫人先前送的那一马车的礼,想着人家县令送的书可是千金不换的宝贝,夫妻俩一商议,趁着家里货物存不下要到通阳一并处理的机会,便特特清点好了礼品前来相送。 他们的回礼,当初送他们礼物的每个官员都有,只是分了亲厚,自然的,后来还帮过他们大忙的赵捕头也没有落下,其中又以送到县令夫人手里的这朵灵芝最为贵重。 即便如此,他们夫妻也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毕竟他们手里有不得已露白的打虎银子,都已经够惹眼了,再添宝芝…… 最后了经过商议,他们选了三朵灵芝中间的那朵,把最大跟最小的留在了自己手中,让于苏变小放百宝箱随身携带,想着日后灯有机会或者缺银子了再出手。 县令夫人起身,亲手上来捧过灵芝,再清点篮子里的东西。 一一看过,有一罐子不知道是什么的酱,闻着喷香; 一包晒干的野山菌; 一包色泽极好的野百合; 还有一包看着像是杏仁的干的晶莹剔透的干果; 最下面还有一包微黄的粉末,闻着有股子草木的亲香; 自己没见过这东西,有些摸不准是什么,可不论是什么,这一篮子的份量,且不说心意,就只单单自己手里这朵灵芝,就早已超过了当初自己顺手给的那点子表礼。 再想到俩娃日子不易,没爹没娘的,县令夫人心里是又舒泰,又心酸,莫名的还带着心疼。 她忙就喊翠柳,“翠柳,那俩孩子呢?快,快去请他们进来说话。” 都说礼轻情意重,孩子们送的这礼可不轻,她一个衣食无忧的大人,其他的酱啊,野菌子啊,也都是极好的东西,自己受了也便受了,毕竟是孩子们一番心意,唯独这灵芝…… 不行!得把孩子们喊回来退给他们才是,再不然,自己花银子买也成,她不能欺负俩孩子呀。 心里这般想,县令夫人面上就露出了急切。 面对夫人的要求,翠柳却难为上了。 她僵了僵脸,赶紧回话。 “启禀夫人,小英雄夫妻先前上门,估计是怕我们不收东西,敲开了后门,见了守门的余婆子,丢下东西喊了声,说是孝敬老爷跟夫人您二位的后转身就跑了,根本不给余婆子说话问询的机会呀,要不是那余婆子对过俩孩子的面,认识他们,这一篮子的礼物我们都不知道是谁送的呢!” “这俩孩子!”,听到竟然是这般,县令夫人不由笑骂一句,心里却受用,转而又呢喃,“他们怎么就跑了呢?也不知此刻他们人在哪?” 翠柳急忙上前提议,“夫人,可是要奴婢派人去寻?” 县令夫人想了想点头,“成,俩孩子上县来,也不可能单单是只来送礼的,他们住山里,家又远,指不定是来城里置办东西,人肯定还在城里逛!翠柳,你且去,速速派几个得力的人,赶紧去街面上寻一寻,务必要找到人,而后把俩孩子好好请回来。” “夫人放心,奴婢这就去安排。” 翠柳急忙应声而去,却不知,在县衙后院的后角门丢下东西就跑的小夫妻俩,此刻且忙着呢。 这会子他们人在哪呢? 他们呀,根本没如县令夫人所想一样去逛街,在置办东西,人家啊,绕了一圈,带着礼物又进了前头县衙,直接找先前送给他们礼物的主簿大人他们去了。 毕竟宋兴林的心里,还憋着两件大事要找人家主薄办呢。 也正是因着小两口绕到了前衙,找的也不是百忙中的王县令,这才让县令夫人派出来的人找遍了通阳的大街小巷,也没能找到人的缘故。 却说现下,夫妻俩靠着脸熟,直接刷脸,在一干衙役的笑脸相迎中,顺利的进了衙门,还被个自来熟的娃娃脸衙役,积极的带到了主薄办公的地方。 宋兴林自是一番千恩万谢,送上钱儿说请喝茶,对方躲的跟兔子样快,蹦跳开来直摆手不收不说,跑开的时候,娃娃脸还不忘了朝着宋兴林喊话,说是他最是佩服宋兴林这个少年打虎英雄,说是以后有什么事要办,只管来找他伍斤就成。 宋兴林受了人家的好意,连连拱手应了,目送这位娃娃脸离开,等再看不见这位‘五斤’的背影了,宋兴林才笑呵呵的整了整衣裳,一手提篮子,一手拉着于苏就往厅里走。 被人拉着,边走于苏还边纳闷。 “小哥哥,我们先去不是说好的,把县衙这些官老爷的礼统一送到县衙门房,吱应一声就好的吗?王岑哥他们都还在等着我们一起去出货呢。” 面对于苏的疑问,宋兴林只笑笑,丢下句,“鱼鱼别急,一会你且看就知道了。”,便不再做解释。 于苏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宋兴林拉着,跟着他一道见了主薄,送了礼,一番寒暄过后,被打发到一边的花厅坐着喝茶等的她,直到最后了,才知道这家伙到底干了什么。 当时隔着老远,自己也看不真切,就远远的看着书案前的这货,客气的跟主薄低语了一番; 看着这货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恭敬客气的把东西递给主薄; 看着主薄看了打开的布包后,又跟宋兴林两个嘀嘀咕咕一番; 看着主薄伸手接过宋兴林暗暗塞去的五两银子,换来了对方伏案忙碌一番后重新递上来的东西; 于苏暗暗咋舌,感情一大早出门,这家伙问自己讨一个五两的银锭子,就是为了来贿赂人的? 还有还有,这家伙怀里递过去的东西到底是啥玩意?他又是什么时候藏怀里的? 明明自己时刻都跟他在一块,自己先前根本没看到的说! 再一个,后头他收回来的东西又是嘛玩意? 看刚才那八字胡的主薄摇头晃脑,又是翻档案,又是埋案写写画画的,小相公还那么小心翼翼的收起来。 一切的一切,于苏就好奇的很。 隐忍不发的于苏,还是跟着宋兴林出了县衙了,她这才按耐不住的追问。 “小哥哥,刚才你到底跟那八字胡说什么了呀?” 被小堂客追问,见四下无人,宋兴林才神秘一笑,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揭开布包,把里头的东西露了出来显摆道。 “鱼鱼你且看。” “看什么?”,于苏垫脚昂头,见到揭开的布包里头,居然是崭新的户籍贴,跟一个刻有户主姓名的铜鱼符后,于苏诧异。 ------题外话------ 回一趟老家累毙了,才到家,全身连骨头都在痛,感觉顶不住了,偶要歇一歇,每日发布的时间就变成当天下午了,亲们见谅啊,过两天等偶喘过气来,恢复凌晨发布啊亲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