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我帮刘备种出万里江山》 第一章 开局认个义父 公元193年,东汉初平四年。 隆冬腊月,徐州满目萧然。 刚刚经历兵祸,阡陌之间无行人,村庄田舍无鸡鸣。 曹操藉报父仇兴兵攻徐州,陶谦彭城大败退守郯城,曹操坑杀男女数十万口人于泗水。 史书言:水为不流。 曹操后攻郯城久不能克,遂退兵转攻其余郡县,兵锋所指鸡犬皆尽。 无论后来爱曹贼之人如何洗白,这厮屠徐州的恶行已为史所载。 小沛城南王家庄外,村口凋零的大柳树旁。 一个原本饿死的年轻人突然站了起来。 顶着鹅毛大雪,年轻人提起沉重的腿,向着前方寂静的村舍走去。 我这是在哪儿?梦中吗? 这身体又是怎么回事? 刚走到一间土屋外,就扑通一声倒在雪里。 “阿爹,你快来...屋外有个人...”一个年轻女子急切地呼唤道。 听到女儿呼唤声,屋内匆忙走出一个黑脸汉子,他瞥了一眼地上那枯瘦的少年,摇头说道:“这孩子应该饿死了,倩儿你先回屋待着,爹把他扛到村外乱葬岗去。” “爹你再仔细瞅瞅,或许还有救。” 黑脸汉子犹豫了片刻,随后俯身在少年身前,伸出手在他鼻下一晃。 果然还有微弱的呼吸。 “那就救下来,也不枉神仙保佑咱们父女一回。”黑脸汉子将少年扛在肩上说道。 少女雪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欣喜,蹦蹦跳跳地跟着父亲进屋。 再次睁开眼,视线有些昏暗。 屋顶是古朴的梁和瓴,蓝田支撑着孱弱的身体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土坯房内,一个炭盆将屋内烤得暖烘烘的。 难道我回到小时候的老家?但这房间怎么大变样了? “咳咳...” 听到有动静,年轻女孩闯了进来。 “你醒了?阿爹,他醒了。”女孩欣喜地喊道。 蓝田见这姑娘生得貌美,大概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古朴的打扮就跟影视剧中一样,虽然她穿着粗布的冬衣,但是肌肤洁白如玉,跟影视明星李晓冉有得一拼。 是在拍古装剧吗?这导演选角儿不错。 黑脸汉子跟着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蓝田,点头说道:“你这小子命很硬,倩儿你去端碗热汤来给他暖暖身子。” “哦...”那唤作倩儿的姑娘应道。 这就有些扯淡了,眼前这男人是演姑娘的父亲?这俩可根本就一点不像。 传说中的歹竹出好笋? 倩儿姑娘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碗中还有一片他不认识的菜叶。 这碗的造型古朴,汤也是真的烫,道具组用心了。 “喝?”蓝田半天迸了个字出来。 “尽管喝吧,汝不用客气,落难到我家门口,该我甘吉行善积德。” 蓝田大眼睛左右转了转,心说我怎么跑来剧组当龙套了?这一定是梦境。 咕噜咕噜,一口热汤下肚。 尼玛,好难喝... 身为龙套,忍了。 虽然这味道属实不好,但蓝田瞬间觉得暖和了许多,这梦境有些真实啊。 “汝乃何人?是从哪个庄逃难过来的?”甘吉望着蓝田问道。 蓝田一脸懵逼的盯着对方,你问我我特么问谁去?导演又没给我台词剧本。 见蓝田沉默不语,甘吉起身说道:“汝不愿意说就算了,无论是徐州本地的百姓,还是从京雒依附的流民,曹贼的屠刀哪会管你是谁,等休息好了就自己回家吧...” “我叫甘倩,你叫什么?”甘吉前脚刚走,小姑娘就捧着脸问道。 “蓝田...” “你从哪里来的?” “哪里来?华东农大...” 甘倩抓了抓额头,心说华东农大是什么地方? “曹操的贼兵也屠了你们庄吗?”甘倩继续问道。 “曹操?”蓝田一脸懵。 “对啊,我和爹爹当时在河边浣洗才逃过一劫,咱们王家庄死了上千人...”甘倩黯然说道。 “等等,请问现在是什么年份?”蓝田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我半年前听主家的先生说过,似乎现在是初平四年。”甘倩极力回想道。 蓝田听完如蒙雷击,初平四年,这好像是东汉三国的年号。 经过蓝田反复确认,这厮终于发现自己并不在梦中,而是实打实的穿越了。 这个世界是汉末乱世,是群雄逐鹿的三国时代。 可他穿越的有些潦草,不会武功,不懂军事,还没有系统。 最悲催的是,他连个世家的身份都没有,这出身还不如草鞋开局的刘皇叔呢。 “蓝田你怎么了?”甘倩见他一脸呆滞,马上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我...吾现在没地方可去,你们能否收留我?”蓝田学着电视剧里的口吻说道。 “这事我做不了主,得阿爹决定才行...”甘倩犹豫了一下说道。 甘倩莲步走到外面堂屋,父亲甘吉早就等在那里,刚才两人的对话被他听了个明白。 “阿爹,蓝田他能不能...”甘倩欲言又止,害怕父亲不答应。 “庄上刚被曹兵洗劫一空,那点余粮就够咱爷俩过冬,明年春耕还得找人借种子呢。”甘吉委婉地说道。 屋内那蓝田骨瘦如柴,在自己家这种拮据的情况下,多一张嘴是非常不容易的,这父女俩起善心就得挨饿。 “我...我可以去野外找野菜...”甘倩不忍地说道。 现在整个王家庄十室九空,寻常连个说话的人都难找,甘倩见蓝田与他同龄,于是生出了怜悯之心。 “现在外面天寒地冻,就是剥树皮挖草根也不易,罢了...”甘吉回想起半个月前的浩劫,自己父女现在还能存活人世,心说还是行善积德好。 甘吉原是王家庄的佃农,主家就是庄上的地主,这两年京雒地区过来不少流民,自己的主家很快就变得富庶。 曹兵过境时,甘吉与女儿到村外浣洗衣物,意外地躲过了这一劫,但殷实的主家因为护粮,被贼兵无情屠杀,除了掠尽所有财物不说,库中的粟米也颗粒不存。 甘吉家虽然也被贼兵袭掠,但进屋一看家徒四壁就没了兴趣,所以甘家藏在地窖中那点粮食,幸运地保留了下来。 曹兵走后,小沛的官吏来庄上安民,甘吉帮着收殓尸体下葬,顺带捡了不少衣物回家。 这个冬天虽然会挨饿,但是最起码不会受冻。 蓝田在床上躺了两天寒症自愈,这个命硬的家伙让甘吉啧啧称奇。 甘倩每日用粟米粥给他充饥,这厮总觉得腹内空空没吃饱,但人在屋檐下哪里还好意思多吃多占。 “阿姐,咱这附近有河吗?我们去弄点鱼来吃。”蓝田下地后特别想吃荤。 这厮病愈之后甘倩帮他梳妆了一番,竟然还是一个眉清目秀的俊俏小伙,甘吉见蓝田约么十五岁,又跟甘倩相处得十分融洽,于是就将他认作义子,寻思来年种地干活家中也多个劳力。 蓝田知道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就已经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可这厮是农大硕士,即便不能和其它穿越者一样纵横捭阖,也总不能为了吃的发愁吧? 甘倩省出口粮来给他吃,蓝田都暗暗记在心里,有恩不报那是畜生。 “庄东头有条小河,我都是去那里浣洗衣物,只是现在外面下着大雪,下河去抓鱼不得给冻坏了?”甘倩说道。 “嘿嘿,我有办法的。”蓝田神秘地笑道。 在蓝田穿越前的世界,短视频平台十分火爆,他特别喜欢荒野求生类的作品,从那上面这厮可学了不少知识。 现在虽然条件是差了些,但是还不至于回到原始社会,最起码还有麻绳刀具之类工具。 甘吉家中粮食很紧张,蓝田不能学那些钓鱼达人做窝子直接钓,他用藤条树枝编了几个陷阱篓,随后在河边选了几个位置固定下来,然后就带着甘倩准备离开。 甘倩看得一脸懵,“这就行了吗?咱们不用守着?” “不用在这里挨冻,咱们明天再来看看。”蓝田笑道。 正准备回家的时候,甘倩突然将蓝田一把按在地上,这厮竟然被一个女子一按就倒,那身体之差可想而知。 “小弟当心,贼兵又来了。” 不远处大道上一支人马冒着风雪在行进,甘倩被半个月前曹兵的行为搞怕了,这个举动属于是下意识的反应。 蓝田虽然是农学硕士,但他对于历史也有所涉猎,心说曹操屠徐州退兵是因为吕布偷家,应该不可能短时间回来的。 这个地方叫小沛,莫非是刘大耳来了? 第二章 当兵还是种地? 由于影视剧的深入人心,刘备给人的感觉没什么能力,似乎只有一个爱哭的技能,蓝田对这家伙的印象并不太好。 看着雪地里的甘倩,他脑海中突然迸出一行字:先主甘皇后,沛人也。先主临豫州,住小沛,纳以为妾。先主数丧嫡室,常摄内事。 这姑娘就是甘夫人?难怪甘倩这个名字是听着耳熟。 曹操创业费大将,孙权创业费父兄,刘备创业费老婆... 蓝田前几天还为自己开局不好而懊恼,现在自己似乎成了刘阿斗的舅舅? 嘶... 甘倩出落得漂亮,性格温婉又善良,蓝田现在面临一个选择,是准备躺平等着当蜀汉的皇亲国戚,还是想办法阻止义姐嫁给刘皇叔? “咱们回家吧,这支人马似乎没有进庄的意思。”甘倩将蓝田拉起来说道。 “哦...” 两人回到家中,甘吉跟惊弓之鸟一般紧闭门窗。 “这几天你们不要出门,保不齐那曹兵又来了。”甘吉嘱咐道。 第二天一早,小沛城里的官吏又来到庄上,敲锣打鼓让活着的人去村口集合,甘吉再次嘱咐甘倩和蓝田不要出门,他独自一人将手揣在袖子里走出门去。 俗语道:穷不跟富斗,富不跟官斗。 小沛来的官吏无论大小,也是老百姓惹不起的,甘吉这也是没有办法,当初人家来安民收尸的时候,他的名字已经被记录在册。 “田弟,阿爹出去该不会有事吧?”甘倩担忧地问道。 经过几日相处,蓝田无意间的言谈举止,让甘倩觉得这个弟弟很不简单。 “应该没事的,倩姐你不要担心,我溜出去看看?”蓝田说道。 “阿爹让咱们不要出门呢,要不你偷偷的跟过去?”甘吉出门已经有一会,甘倩实在放心不下。 “嗯,那你就别出门了。”蓝田说道。 “千万小心啊。”甘倩嘱咐道。 “我省得的。” 蓝田将房门关好,悄悄地向村口摸去,远远地看见有几十个黑点。 等他走得稍微近一些,突然那群人欢呼起来,随后就四散往王家庄走去。 啥意思? 蓝田躲在远处不知道情况,但是从这些人的表情来看,似乎大伙儿都挺高兴的,难道是要给大家发救济吗? 想到这里蓝田暗自摇头,这个时代各扫门前雪都来不及,当官的怎么会管百姓的死活。 待众人离开后,蓝田抖掉身上积雪,他没有直接回家去,而是走向村东的小河边,想着去看看陷阱中有猎物没。 昨天他放了五个陷阱篓,拎起来一看居然有两条鱼,虽然看上去都不怎么大,但是烧一锅鱼汤那就很香了。 蓝田将鱼捞起后又把陷阱换了几个地方,这样守株待兔的捕鱼方式他很喜欢,有一种开盲盒的期待感。 这厮拎着两条鱼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内甘吉在说话,“怎么还不见回来?那孩子不会是吓跑了吧?可惜白吃了咱们家这么多粟米...” “阿爹,田弟是出去找你的,要不我再出去找找他?”甘倩争辩道。 “外面风雪甚急,罢了,由他去...” 咚咚咚,蓝田敲开了房门。 甘吉的话虽然听得刺耳,但在这个缺粮多灾的时代并不可恨,毕竟在自己都没吃饱的情况下,还接济了一个陌生人。 “你回来了?这是...”甘倩开门看见蓝田首先是一喜,在看见手中那两条鱼更是欢喜。 “收获了两条。”蓝田笑呵呵地说道,仿佛刚才甘吉的话没听见一样。 甘吉也看见了他手中的鱼,诧异地说道:“你刚才去抓鱼了?” “是啊。” “裤子湿了没有?”甘吉打量着问道。 “没有,鞋有一点,等会在灶边烤一下就好。”蓝田微笑着说道。 虽然甘吉刚才的言语很市侩,但对蓝田的这种关怀也是发自肺腑,是典型善良又算计的普通农民。 “这还真是瑞雪兆丰年,咱们家明年的生计有盼头了,田儿你今天又捕到活鱼,倩儿你拿去烧一锅汤,我们家是好久没有开荤了。”甘吉开怀笑道。 甘倩从蓝田手中接过两尾鱼,然后步入后面厨房处理。 “义父,是小沛来人说了什么吗?”蓝田疑惑地问道。 甘吉正色说道:“昨天过路的那支兵马是刘玄德的,陶府君让他屯驻在小沛,听闻此人素有仁义之名,刚才小沛城来人就是替他征召部曲的。” 在那个混乱的时代,地方豪强私募来的兵称作‘部曲’,大部分人都是没有土地的农奴,他们依附于地方豪强,连同家庭成员种主人家的田、吃主人家的粮,这些‘部曲’属于地方豪强的私人财产,是可以当作货物继承和赠予的。 部曲的工作也分为三类,青壮年是替主公作战的私兵,年老的要么在工坊做工,要么充作运送粮草辎重的杂役,家中眷属基本就是替老板种地纳粮。 刘备白手起家,尝尽了没有兵权的滋味,所以在平黄巾、任平原相期间,他养成了偷偷募兵的习惯,即便后面投奔袁绍时也偷偷招募部曲。 甘吉这辈子拿惯了锄头,也没有血性再拿刀枪上战场,于是主动选择替刘备种地纳粮。 反正左右都是种地,无非是王老板变成了刘老板,现在有了新的主公,明年春耕的的粮种没有问题。 刘备来小沛时,陶谦除了给他四千丹阳兵,还同时拨了不少钱粮。 “小田,你已经年满十五,是跟我在庄上种地,还是跟着刘将军去当兵吃粮?虽然瘦是瘦点但那边应该会收的。”甘吉问道。 给刘大耳当兵?我对他没什么好感呢。 蓝田果断地摇摇头,他这农大研究生还是跟土地亲。 “我还是跟你种地吧。”蓝田肯定地回答道。 甘吉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嗯,当兵吃粮是轻松一些,但是刀剑无眼很容易送命,种地这活虽然辛苦一些,但好歹能够活下来。” 甘吉憧憬了一会未来,没多久甘倩就将一锅鱼汤给端上了桌。 在这个缺粮的时代,还能够吃上肉属实不易,但是由于调料不足,甘倩的烹饪技巧又很粗糙,味道也只能是将就而已。 就这样偶尔还有一顿鱼,蓝田在甘家待了两个月。 春暖花开,冰雪消融,王家庄的春耕开始。 蓝田站在地里,他撸了一把袖子,终于到了我的专业,这次要大展身手。 三国,咱们就先从种地开始。 第三章 科学种植 初春时节,细雨沥沥。 蓝田头戴草帽与甘吉在地里忙着播种,虽然他经常跟导师下到田间地头,但多数时候都是在搞研究,基本没有怎么挥动过锄头,现在撸起袖子干那是真的累。 即便是下着小雨,这两父子的后背也被汗水浸湿了。 因为去年兵祸的原因,现在的王家庄人少地多,甘吉想着有蓝田帮忙,就要了八十亩来种。 三国时代战争频繁,北方各地都种植一年两熟的粟米,在没有干旱、蝗灾的情况下,平均亩产在三石左右。 也就是甘家负责的八十亩,每季正常的粟米产出应有二百四十石,一年两季产出应在四百八十石左右。 刘备的田吏规定他们每季上缴两百石,粮食能剩下就是种田人的本事,剩不下那就只能饿肚子或者向东家借。 汉代三石粟米折合今市制281斤,如果老天爷赏脸他们饱饭应该是没有问题。 两人一大早就出门干活,蓝田面黄肌瘦干得起劲,甘吉看了都有些不忍心,但一想着80亩地要纳租税,只能是期待老天爷赏饭吃。 交完租税能剩下点余粮就好了,起码能给蓝田再养点肉出来。 辰时左右,甘倩把早饭送到田间地头,春耕农忙加上两人播种的速度很慢,就顾不得回家休息这一说。 这个时候由于粮食匮乏,各地实行的还是早晚两餐制,甘家的存粮现在已经耗尽,除了向刘备赊借粟种之外,还预支了少部分口粮。 青徐地区多有黄巾作乱,曹操又在去年大肆劫掠徐州,刘备粮食的紧张程度可想而知。 甘吉对口粮把控很严格,因为借的始终还要还回去,要是遇上什么灾年,那窟窿可是会越来越大。 好在现在大地复苏,甘倩可以在野外采摘一些野菜,但蓝田想吃口饱饭依旧很难。 甘倩看着蓝田狼吞虎咽的样子,莞尔笑道:“你吃这么快干嘛?着急继续干活吗?” “这一陇地还没播种,我得抓紧点时间多干点活,不然等到春雨结束后,播下的种子就吃不到水分了。”蓝田种地生疏,但是理论知识渊博。 甘吉听到这话对这义子刮目相看,“我原以为你对种地一窍不通,没想到你竟然还懂得春雨润苗。” “都是听别人说的...” 用过早饭两人继续翻种直到傍晚回家,就这样辛苦七八天才将那八十亩地播种完毕。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春雨滋润大地,农忙短暂的休息时间里,甘吉还要为粟苗准备肥料,这个时代肥料这个词还没出现,都是用粪字来代替,主要是土粪和草粪。 草粪是田地中自然生长的青草,在播种前翻地就是将草覆在地底作肥料,以此来增强土地的肥力。 《氾胜之书》中记载:“至可耕时,有雨即耕,土相亲,苗独生,草秽烂,皆成良田。” 除此之外,农人还烧土作粪,在禾苗生长的过程中播撒,以达到促进作物生长的效果。 春雨结束十数天后,粟谷的小苗慢慢冲破土壤,王家庄的田地里满是绿油油,这个时候蓝田做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他兴高采烈地来到田间为粟谷间苗。 间苗又称疏苗,因为这个时候农人不会科学种植,播种量都大大超过留苗量,造成幼苗拥挤,这样不但大肆攫取土地的肥力,还让每株幼苗吸收营养不够,空气流通和日照也无法饱和。 甘吉见这厮竟然把发芽的幼苗拔出,当即就下地制止道:“小田,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把这些幼苗拔走了,夏天咱们的收成怎么办?” “这叫间苗,咱们拔出多余的幼苗,其余的粟谷才能长得更好,产量也会更高的。”蓝田解释道。 “胡说八道,我种了二十多年地,头一回听见这样荒谬的话,你还不给我住手?”甘吉见这厮根本没有准备停手,于是指着他怒道。 你是我义子这没错,但是你要砸我的饭碗,就是我爹来了也不行。 “义父,我这法子真的有效。”蓝田极力争取。 蓝田没有继续跟甘吉讲‘科学种植’,以对方现在的知识储备根本理解不了,所以现在只能靠打感情牌。 “不管你是从哪里学来的法子,但是我得为这个家活下去负责。”甘吉气呼呼地说道。 “义父,你就让我试一试吧。”蓝田恳求道。 “蓝田,你不要好逸恶劳,种地这事我比你有经验。”甘吉苦口婆心地说道。 “要不您分给我二十亩试试?”蓝田退一步说道。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甘吉纳闷道。 “阿爹,田弟,你们争什么?”甘倩此时正好来送饭,见两人在地里争得面红耳赤。 甘吉气鼓鼓的不愿说话,蓝田就将刚才的情况给她解释了一遍,甘倩听后劝道:“阿爹,要不你分给田弟十亩地试一下吧?总得要试一试他才会死心的。” 甘倩这么说,一来不想两人关系搞僵,二来她一直认为蓝田并不普通,应该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 “好吧,十亩就十亩。”甘吉见女儿求情,最终妥协了下来。 甘吉分给蓝田相对贫瘠的十亩地,让这家伙自己搞什么‘科学种植’去,从此蓝田在自己管辖范围内间苗、清棵,义父甘吉都不再多言。 最开始甘吉还苦口婆心地劝,老祖宗千百年来的种地经验还能有假?但随着时间的增长,这厮就察觉到有些不对了。 蓝田打理的粟谷虽然稀疏,但是那些植株根茎粗大,个头也比自己打理的高得多。 莫非真是那所谓的‘科学种植’起了作用? 我老农甘吉种地还不如一个孩子? 待到粟苗挂穗的时候,一向以种田达人自居的甘吉不得不服气,因为蓝田地里的粟米每一穗都压弯的枝头,只要不遇到什么虫灾旱灾,收成应该会非常不错。 这几个月时间也累坏了蓝田,如此瘦弱的身体为了吃饱饭,硬是天天都扑在田间地头,将自己那十亩地跟亲娘一样伺候。 虫?没有杀虫剂,我手工给你捉了去,这口饱饭我还吃定了。 这还真是用双手成就梦想。 虽然每天非常累,但蓝田感到无比充实,就感觉在参加社会实践,在做研究生课题一样。 这个时候甘吉越看蓝田越顺眼,心中盘算着要不要把女儿甘倩就许给他?反正她们姐弟年龄相差就一岁,但旋即又摇摇头。 甘吉依稀记得甘倩幼时村里相面先生的话:此女有龙凤之姿,将来必定贵不可言。 第四章 简雍下聘,刘备纳妾 夏天曹军复来徐州,刘备引军去救郯城,小沛百姓犹如惊弓之鸟,他们闭门不出躲避兵祸,延误了夏收的时辰,直到七月曹兵退去才敢出来收割。 放眼望去,小沛城外的村庄全被绿油油、金灿灿的颜色覆盖。 粮食的收割比种植更累,那时候没有机械设备,一切都要靠人工完成,可以说丰收的季节虽然喜悦,但是付出的汗水也是寻常的数倍。 首先要将割完的粟苗人工脱粒,然后集中到庄上宽敞的地方晾晒,最后脱壳装斛才可以拿来食用。 余下的粟苗杆也不能弃之不顾,它们需要集中捆扎或堆放,一部分用上缴作战马草料,一部分用来生火做饭,一部分返田做肥料。 甘吉全家齐上阵开始收粟,蓝田那十亩地的确种出了新高度,只见那粟穗硕大、颗粒饱满。 时至丰收时节,刘备亦从郯城归来,他放下手中军务与关羽来到小沛周边,古代明君劝课农桑都会亲自到田间地头给农夫打气。 像王家庄这种自家部曲耕种的土地,刘备也会在这个时候关心收成情况,粮草给养是打仗圈地的保障。 “关中今年大旱,当地百姓流离失所,好在徐州一地风调雨顺,再加上曹操走得匆忙未及抢粮,看样子咱们的粮草问题能有所缓解。”刘备望着一望无垠的粟苗叹道。 “小沛附近的军屯多是新招部曲,我看粟米产量不一定可观,能不能按量缴纳租税都言之尚早...”关羽忧虑道。 刘备点头说道:“还是要保证部曲百姓的口粮,不行我只有厚颜向陶府君求粮...” “陶恭祖只怕也缺粮,听闻下邳相笮融都管粮运,可这厮将下邳、彭城、广陵三郡税赋大起浮屠寺,佛以黄金涂像、锦采为衣...”关羽摇头道。 “陶府君用人不察,难怪去年彭城败给曹孟德。”刘备惋惜道。 这时刘备突然发现,不远处的粟苗高旁边地里数寸,他带着疑惑他纵马走了过去。 “此粟谷是汝所种吗?”刘备向甘吉问道。 甘吉一家正在收割蓝田那十亩地,他抬头一看竟然是东家到了,于是拱手答道:“是的,将军。” 寻常百姓见了官家人都不敢直视,但蓝田并没有这样的心理负担,他在甘吉起身后也抬头观望来人。 看这两人的装扮就知道是刘备和关羽到了,这刘备虽然耳朵比常人要大,但是绝对没有垂到肩上那样夸张,相对来说长髯的关羽果然是英武不凡。 “不错!” 刘备说完揪下一串粟穗异道:“此粟颗粒饱满,我看今年丰收,这一季的租税缴得上吗?” 甘吉先是犹豫然后又点点头,他料理那70亩地勤打理、勤除草,产量有190石差点够缴租税,比这个时代平均亩产略低,但是已经很不容易了。 蓝田这十亩的产出除了补足租税,剩下的就是甘家后面几个月的口粮,要是屯长狠心一点,再扣除种子与预支口粮,说不定还得找人借粮抵债。 甘吉这时心中后悔啊,早知道全部按蓝田的方法种植好了,那样必定会大丰收。 刘备织席贩履出身,对百姓的艰难他是非常了解的,但由于部队的消耗很大,所以将租税比例定得相对较高。 就在要离开时,刘备看见甘倩的侧脸诧异,心说这乡间竟然有如此丽人。 走在路上,刘备对关羽说道:“二弟,回头告诉公佑(孙乾),这一季收租税不要对农人们太苛责,实在不够就欠到下一季去罢...” “知道了大哥。” 其余人和甘吉家一样,虽然天公作美,但粟米产量基本不达标,王家庄乃至小沛附近所有军屯的庄户,大多都人家只能勉强够缴租税,为了不饿肚子还得找营中借粮。 蓝田那十亩地是个例外,即便是比较贫瘠的土地,但亩均产量也达到3.2石,除了补足租税的10石,余下的22石折合现在市斤,有超过2000斤粟米。 王家庄的屯长收粮时都诧异了,这甘吉家竟然是整个庄上唯一没有欠租税的人户。 甘吉到城里卖了些粟米,割回来些猪肉又打了几两酒,最后甘倩做了一桌丰收宴,一家人吃得那是其乐融融。 蓝田从穿越过来已经五个月,整天清汤寡水的,他连肉味都给忘了,甘倩的烹饪方法极为简单,这个时代也没什么调味品,但吃在嘴里就是妙不可言。 那是真香。 丰收后休息了不到十天,新一轮的秋季播种又开始了,蓝田这才知道农民为了生存,一年时间可以休息的时候真的不多。 在甘家人开始翻地的时候,整个王家庄的庄稼汉几乎都来了,甘家的丰收被屯长传播后,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飞向各处。 甘吉被邻居们缠得没有办法,只能把自己的义子会种地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蓝田看着这群渴望的眼神,心中对原来世界已故的袁老再次充满敬意。 这一刻他深深地知道,吃饱饭对老百姓有多大的吸引力。 蓝田知道,他的科学种植走红了。 庄上每天都有邻居来讨教,这些热情的邻居直接轮番帮甘家耕种,主要目的就是偷学一些技术回去,所谓实操很重要。 王家庄老百姓的热情被点燃后,不但蓝田一时间成了甩手掌柜,就连甘吉也都变得无所事事起来,心说我这是要成为地主的前兆? 转眼就到年末,王家庄的百姓在蓝田的指导下,家家户户都取得了大丰收,不但能足额上缴租税,而且都能存下一些余粮,这日子过得就变得有奔头了。 兴平元年九月,蓝田正在家门口纳凉,一队挑担的兵丁来到王家庄,为首那人儒生是个打扮的中年人。 寻常百姓见了官无不惶恐,但蓝田根本就没把来人当回事,中年人见他神色自若,心中啧啧称奇。 “请问小哥,这里是甘老汉家吗?”那人抬手问道。 “阁下是?” “我乃刘将军帐下简雍,今日特地来拜访甘吉,我有一桩好事说与他听。” 好事?蓝田见到后方那几担红布包裹之物,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田儿,屋外是谁在说话?” 甘吉正在午睡,听见外面有动静,摇着蒲扇走了出来,他见来人穿着像是官员,于是将简雍仔细打量了起来。 简雍见状拱手施礼道:“我乃刘豫州帐下简雍,今日特来拜会甘家主人。” “小老儿就是。”甘吉一听慌忙行礼,随后将简雍请进屋内。 甘家有了余粮日子渐好,虽然没有准备茶与酒待客,但一碗清水还是有的。 简雍见了端水的甘倩,心说主公的眼光果然不差。 不多时,屋内就传出欢笑声。 简雍放聘礼走后,蓝田才知道是刘备来提亲,见到甘吉如此开心,他也不好劝什么,自己对于甘家来说毕竟还是个外人。 对于甘倩,蓝田并没有多少男女之情,更多的是一饭之恩的感激,是姐弟一般的情谊在,他只是替这个美貌的姑娘有些不值。 “倩姐,你愿意嫁吗?”下午蓝田偷偷地向甘倩问道,嫁给刘备那三十好几的家伙,还是给人家当妾,也不知道她自己什么打算。 甘倩听后十分诧异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哪能违逆父亲?况且刘玄德素有贤名,现在他又是小沛之主,阿姐应该会跟着享福的。” 蓝田默然不语,心说刘备前半生颠沛流离,这个福只怕是不好享。 第五章 拒绝享福 刘备的聘礼中有粮有肉,晚上甘吉让甘倩做了一顿丰盛的菜肴,想起当年那相面先生的话,甘吉喝了两碗米酒就醉了。 次日清晨,甘家人包括蓝田在内换上了整洁的衣服,甘倩则穿上简雍带来的红色嫁衣。 刚到辰时,村口敲锣打鼓,刘备骑着白马来接亲,关张一左一右跟在旁边。 因为是纳妾,所以没有三书六礼那样繁琐的礼节,刘备将甘倩带回小沛后,仅仅是让孙乾摆了几桌宴席就结束了流程。 此时刘备暂居小沛,属于蛟龙未遇之时。 甘倩嫁给刘备之后,甘吉依旧回王家庄居住,但是从此不用再干农活,王家庄也变成了甘家庄,甘吉的地主梦瞬间就达成了。 兴平元年十二月初,徐州刺史陶谦病重,遣别驾糜竺来小沛请刘备,有意让位给他做徐州之主。 刘备与关张得到消息后,率轻骑与糜竺赶赴郯城拜谒陶谦。 十二月底,刘备在推拒数次后领了徐州牧,陶谦于同月在郯城病逝。 刘备把徐州治所从郯城迁移至下邳,他在小沛征募的部曲也转移至下邳驻防,并派关羽去接甘倩一家到下邳居住,这甘吉终于可以名副其实的享福了。 关羽与甘倩来到甘家庄接人时,蓝田意外地拒绝去下邳,他借口没有武艺谋略,只愿留在小沛种地度日。 此前关羽曾见过蓝田两次,对这个身体孱弱的少年印象颇深。 “阿弟,我知你天资聪颖,何不同我们一起走?大丈夫生于天之地间当有一番作为才是,怎能空老于林泉之下?”甘倩劝道。 “阿姐,留在这里也挺好,你知道我很喜种地的。”蓝田咧着牙说道。 “我还知道你好看书呢,这庄上残留的书简你都看完了吧?”甘倩摇头道。 关羽听得十分诧异,这农家少年竟然也能识字读书?于是说道:“嫂嫂说得没错,到了下邳我让大哥给你安排一个书吏之职,怎么也会好过面朝黄土背朝天。” “多谢阿姐,多谢关将军,你们还是趁早赶路吧,刘将军初掌大郡,应有许多要事要与你们商议。” “对对,不能误了姑爷的大事,关将军你们就别劝了,蓝田这小子就是爱种地,把这甘家庄交给他我放心。”甘吉还以为蓝田觊觎这庄主之位,心说你小子也就这点追求了。 甘吉的话关羽并未理会,蓝田刚才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二爷却觉得此子谈吐过人,遂问道:“汝既识文,可有表字?” “叔叔,阿弟还不曾表字,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劳烦您替他表个字吧。”在这个时代有表字那才代表是读书人,甘倩自然希望他这个义弟被人青眼相加。 “嗯...那容我想一想...”关羽捋着长髯思索道。 “诸位还是尽快启程,小子已表字子玉,就不劳烦关将军了。”蓝田笑呵呵地说道。 “子玉?阿弟谁给你表的字?”甘倩纳闷地问道。 “我平日里没事干,自己给自己表的。”蓝田挠头说道。 “蓝田,蓝子玉?真是好名好字,我记得你了,嫂嫂咱们出发吧。”关羽一扬美髯说道。 蓝田知道乱世难活,他一没武艺二没谋略,又不是什么士族出身,这种种条件就限制了他的晋升通路,与其跟着甘倩走裙带关系,不如苟在小沛种地正好专业对口。 反正都是种田人,在哪里种不是种? 主要还是蓝田对刘备印象不好,你何德何能可以当我主公?而且以蓝田对三国历史的了解,刘备在徐州应该也待不了多安稳。 甘家庄粟谷大丰收,全靠蓝田的传授科学种植技术,佃农们有了余粮也懂得感恩,他们卖了些粮食,买了鸡蛋、肉、瓜果送到甘吉家中。 甘吉现在去下邳享福,这义子蓝田出任新庄主,庄上的佃农们愈发觉得日子有盼头。 冬天农闲时节,小沛地处淮河平原地势平坦,因为没有山丘阻挡冷风,所以屋外天气十分寒冷。 庄上百姓都猫在家养膘,蓝田倒是想找点闲书来看,可惜这个时代书籍这种稀缺资源,大多攥在士族的手里,市面上根本买不到书籍。 原来庄上那些存放的竹简,大都是给孩童发蒙用的,蓝田很快就给看完了,以他农大研究生的学习能力,加上用上帝视角来阅读那些古籍,基本没有任何的阅读障碍。 剩下大把的时间,这家伙只能把精力投入到做饭中,他是《舌尖》的忠实粉丝,庄上佃农们送来不少食材,这厮可以关上门来自由发挥,但是由于这个时代的佐料有限,只能不停地改良菜品。 公元195年春,甘家庄开始春耕播种,此时来这里学种地的农夫更多了,除了本庄之人还有不少外庄的百姓,经过佃农们的口口相传,蓝田一时间在小沛附近名声大噪。 七月粟谷夏收,由于雨水和病虫害影响,甘家庄没有去年底的收成好,但是除开缴纳租税外,基本都还有少量的余粮,这都得益于蓝田的用肥以及除虫的方法。 这种灾年换一个地方,那都是会饿死人的,但小沛附近的佃农不但没挨饿,而且还掌握了不少新技能,这些农学技能在以后将一生受用。 蓝田渐渐被这些佃农们神话,他身上似乎装了无穷的农学知识,这厮俨然已经成了甘家庄附近的民间领袖。 因为蓝田能说会道,又还能明辨是非,加上与徐州牧刘备有姻亲关系,庄上的百姓但凡遇到纠纷争斗,都不愿意去劳烦官府,而是找到他来裁决处理。 七月下旬,吕布在兖州偷家失败来投徐州,刘备使其屯驻小沛以为掎角之势。 铁打的农夫,流水的主公。 小沛的主人从刘备换成吕布后,甘家庄的农人依旧是种地缴租税,生活并没有任何变化,在科学种植的普及下,他们的生活在逐渐向好。 蓝田现在是甘家庄庄主,每年都有庄客们上贡粮食,所以他除了改良一些品种做实验,基本不用再亲自耕种土地。 在基本温饱解决后,就开始对美好生活向往。 为了保证食物品种的多样性,蓝田托甘倩从下邳采买了许多蔬菜瓜果的种子,然后划出一小块地来进行试验栽种。 汉朝张骞出使西域后,带回了许多瓜果蔬菜种子,现在除了稻、季、菽、粟等主食外,还有葱、蒜、蚕豆、芝麻、胡萝卜、黄瓜、等蔬菜副食。 蓝田除了在自家后院开垦出菜园外,他还在家门口搞起了葡萄架,这李子柒般的小日子渐渐过得风生水起。 八月秋季播种结束,蓝田在自家葡萄架下纳凉,只见不远处一对男女在他家门口指指点点。 “高将军,那黑乎乎的是什么东西?葡萄么?” “葡萄?怎么跟我吃过的不一样?” “那你问问去。” “诺。” “喂,这藤上挂的是什么物件?是葡萄么?”那魁梧汉子问道。 “姑娘好眼力,这的确是葡萄。”蓝田摇着蒲扇点头说道,能认识葡萄的那可不是一般家庭,看两人不凡的穿着,也知道他们必定大有来头。 “你,给我摘几颗下来。”另一个女子指着蓝田吩咐道。 蓝田见这女子虽然稚气未脱,但是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端的一个美人坯子,看起来年龄个头跟自己都相仿。 “抱歉,我上不去...”蓝田拒绝道。 第六章 冰镇葡萄 女子一脸疑惑地看着蓝田,心说这就一丈多高怎么会上不去? “架上的葡萄只有顶上乌紫的熟了,只是现在天气太热我爬不上去,其余的现在还没有完全熟...”蓝田解释道。 “你还是个男人吗?”只见女子说完纵身一跃,一脚踏在葡萄架上借力一起,直接凌空摘了几颗葡萄下来。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看的蓝田目瞪口呆,心道这就是所谓的功夫吗? “这葡萄怎么个头如此巨大?跟我以前吃过的不一样呢。”女子自言自语道。 蓝田站在一旁笑而不语,这葡萄是经过自己嫁接改良过的,在整个三国只怕也是独一份,论口感和个头当属三国第一。 女子将葡萄丢进口中一嚼,只感觉口腔中汁水四溅,带点果酸的葡萄吃起来特别解渴。 “高将军你也尝尝,这葡萄非常美味,以前在长安吃的可没这般甜。” “小姐,咱们还是快回去吧,免得迟了让吕将军担心。”那魁梧汉子没有吃,而是好心提醒道。 “好吧,我再摘几颗给我父亲尝尝可好?”女子对蓝田问道。 “请便。”蓝田伸出右手大气地说道,这可由不得他不答应,因为那魁梧汉子一看就是个将军,人家万一明抢自己还少不得挨顿揍。 女子用再次纵身腾挪,直接摘下一串葡萄,然后叶子包裹了起来。 临行前女子回眸一笑,就如同屹立风中的山茶花一般。 “不白吃你的葡萄,改天我带些熟肉来答谢你。” 蓝田在后世不怎么爱吃水果,但唯独对多汁的葡萄情有独钟,特别是冰镇处理过后在夏天特别消暑。 盛夏阳光充足,几日过后那些葡萄都熟了,蓝田在搭起梯子在顶上把熟透的采摘下来,装满一小桶后他先清洗了一番,然后用麻绳把小木桶放进屋后的水井中。 成为甘家庄的庄主后,蓝田动用手上的小小权利,让村民们帮自己打了一口井,这样就不用跑太远去挑水。 吕姓姑娘独身一人再来时,蓝田正常在井边向上拉水桶。 “你一个大男人,连一桶水都拎不起来?”姑娘看见蓝田两腿打颤,有些瞧不起地说道。 “是你啊?吃了我的葡萄,还不来搭把手?”蓝田向旁边瞟了一眼,发现竟然是前几日那个会武艺的姑娘。 吕姑娘听到后一个箭步上前,抢在蓝田的手下方然后将麻绳往上一提,那装满葡萄的小木桶直接就给提了起来。 那小木桶加上葡萄也就二十多斤,但是放在井中就增加了水的阻力。 不过这吕姓姑娘果然是武林高手,这手劲儿放在后世估计可以去当钢筋工,那表情非但是轻松甚至还带着不屑。 “你这在搞什么?”吕姑娘见这厮把葡萄放进水井里淘洗甚为不解。 “你先尝尝再说。”蓝田摘下一颗乌紫的葡萄递了过去。 吕姑娘将葡萄丢进嘴里,瞬间露出一丝惊讶地表情,“你刚才在干什么,今日这葡萄为何口感如此爽利?” “我放在井水里冰镇,所以才有这样的味道。” “冰镇?这样味道极佳,我以前怎么没见过这种吃法?” 蓝田笑道:“那是因为没有遇见我啊。” “手无缚鸡之力,偏还油嘴滑舌,喏,给你。”姑娘说完递过来一个木质食盒。 蓝田打开一看,里面有一盘切好的熟肉,这厮直接抓起狼吞虎咽。 “喂,你没吃过肉吗?又没人跟你抢的。” “你看这日头这般大,再放一会肉就臭了,我这不是怕浪费嘛。”蓝田满嘴油污地说道。 “哦,是这样...”姑娘恍然大悟。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见蓝田专心吃肉,这姑娘又问道。 “蓝田,蓝子玉。” “蓝子玉,这一桶葡萄能不能卖给我?”姑娘问道。 “卖?我那架上还有,就些送给你得了。”蓝田笑道。 自从甘倩去了下邳后,蓝田平常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个养眼的姑娘,他自然要装得大度点。 “好吧?我看你也不缺吃穿,还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的?我去找来还你的人情。” “特别的?要是有什么好书简,可以给我送来一些...”蓝田想来想去,还是书本中的世界更有趣。 姑娘点头答应下来,心道这厮原来是个读书人,难怪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蓝子玉,我就先走了,我叫吕玲绮。”姑娘单手提起小木桶,感激的意思从眼中释放出来。 吕玲绮?这名字有点熟呢? 蓝田想了一会,最后一个激灵,莫非是吕布之女? 吕玲绮提着一桶葡萄回到小沛城,她先给母亲严氏拿了两串过去,然后又去送给父亲吕布。 “又是葡萄?公台你也尝尝看,这葡萄甘甜多汁甚为爽口。”此时吕布正和商议军粮短缺问题。 “这葡萄饱满个大,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味道似乎很不一样,入口还冰冰的。”陈宫尝了一颗问道。 “是的,公台先生,这是城南庄上一年轻人家里摘的,是用放在水井中的冰镇之法,也是那少年教我的。”吕玲绮微笑着说道。 “在水井中冰镇之法?这农家少年很有办法嘛。”陈宫捋须恍然大悟道。 “父亲,你那里有书卷吗?最好是高深一些的好书。”吕玲绮问道。 “书?为父什么时候看过书?你不是喜欢弓马骑射么?现在转性要看书了?”吕布不解地问道。 “不是,这葡萄是那少年送的,我看他不缺衣食,所以寻思着拿点书简去还他人情。”吕玲绮解释道。 “谅一农家少年会看什么好书?去找你娘拿些熟肉去还人情就行了。”吕布不耐烦地说道。 “哎呀,今天已经拿过熟肉去了,这大夏天的再送过去怕是都要臭了。”吕玲绮埋怨道。 此时陈宫哈哈笑道:“小姐此言有理,肉若久放都会臭,士兵久闲必无战力。” “公台先生,我父亲不读书,你那里有书简没?”吕玲绮又问道。 “我房中有一套《尉缭子》,你那农家朋友能看得懂吗?”陈宫微微一笑说道。 “管他什么书呢?只要有就行了,一会我就到你那边去取。” 陈宫本来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吕玲绮竟然当了真,那套《尉缭子》他已经熟记于胸,用不着随时拿出来翻看,只是就此埋没在农家似乎有些珠玉蒙尘。 吕玲绮送完葡萄后,高顺进来汇报部队整合的情况,被曹操打败后吕布就剩下几千人。 “伯平,我不是让你看着点玲绮吗?这姑娘今天又跑去摘人家葡萄了,万一遇上歹人可怎么办?”吕布面责道。 高顺哑然一笑,说道:“小姐的武艺师从于主公,她不欺负别人就是万幸,我看那农家少年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会让小姐吃亏?这几日营中士气有些低迷,我正忙着练兵呢。” “既如此就算了,眼下还是练兵重要,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吕布拈起一颗葡萄轻轻一捏,那葡萄瞬间炸的爆浆。 第七章 礼尚往来 吕玲绮从陈宫处要来《尉缭子》,次日便与高顺一起打马去甘家庄。 两人到时,蓝田用新采的菊花作茶,自己坐在暖阳下读书。 蓝田是甘倩的义弟,关羽见此子颇有胆识并且谈吐非凡,回下邳后他将自己常看的《左氏春秋》派人送给蓝田。 史书乏味又不便记忆,关羽也经常拿出来翻看,是谓温故而知新也。 关二爷豪气干云,傲上而不辱下,要是放在武林之中,那也是一等一的豪侠。 左丘明所著的《春秋》,是记载春秋时代各国之间的历史故事,蓝田对于这段纷乱的历史不甚了解,又因为穿越过来没有任何娱乐项目,所以捧着书卷看得津津有味,以至于吕玲绮到时他都没察觉。 “蓝子玉,你还真在看书呢?” 蓝田抬头一看,还是那飒爽的吕玲绮,于是他放下书简起身打招呼,“吕姑娘、高将军。” 吕玲绮随手拿起凳上的一个竹简,展开看了几眼后纳闷道:“史家之书枯燥又乏味,子玉你看得如此认真,莫非真的是个读书人?为何没托人举个茂才?” 这个时代没有科举,实行的是察举制,所谓酒香也怕巷子深,草根士子要想出头,除了包装自己以外,最便捷的方法就是找大腿抱。 “呵,我哪能当茂才,就是打发时间而已,吕姑娘今天又来摘葡萄吗?”蓝田笑道,因为葡萄架上仍有一些存货。 “当我那么贪嘴吗?这是给你送书来了,高将军。” 吕玲绮话刚落音,高顺就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大布袋,展开一看真是几十卷竹简。 “这是什么书?”蓝田随意捡起一卷,顿时看得他一头雾水。 “公台先生说这是什么魏老子?总之你自己慢慢看去吧...”吕玲绮含糊地说道。 “小姐,是《尉缭子》,是一部战国的兵法。”高顺虽然没有看过,但是这兵法在军中还是颇为出名。 这就像大多数人都没上过北大清华,但只要有人说起这俩名字便知道是高等学府。 “对对对,是尉缭子,是我记混淆了。”吕玲绮补充道。 兵书么?就当闲书来看好了。 “如此就多谢了,其实这书应该送给高将军才是。”蓝田说道。 高顺淡然说道:“我能冲锋陷阵,但看起书来实在头疼,公子就不要客气了,公台先生刚才很是不舍呢。” 陈公台?那也是个人物。 蓝田从家里搬出凳子,又泡了两杯菊花茶招呼两人坐下,这个时代物资匮乏,寻常人家也拿不出待客的瓜果来,好在这厮架上还有一些葡萄。 “二位稍作片刻,我去把葡萄洗一洗。”蓝田摘下两串说道。 “小姐,这书已送达,咱们还是回...” “高将军,我知道今日你营中无事,索性就在这里玩一会吧。”吕玲绮抢话说道。 吕布转战各地,他跟丁原、侍董卓、投袁绍、战曹操,吕玲绮跟着东奔西走,当初逃出长安的时候还失散过一段日子,这姑娘的童年其实过得并不安稳,这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趣的年轻人,她心中那一份童真瞬间就释放出来。 “你既然在看《春秋》,就给我们讲一讲吧,左右今日大家都没事。”吕玲绮抿了一口菊花茶说道。 “你不是说史书枯燥么?”蓝田疑惑道。 “自己看就枯燥,要是听别人讲故事,我还是能听得下去的。”吕玲绮道。 讲故事?这就不能照原文读了。史家之人惜字如金,竹简上记录得言简意赅,必须展开来说故事才生动。 蓝田点了点头,然后在竹简中找出几个他认为熟悉的故事,然后展开书简缓缓说道:“下面这个故事叫作曹刿论战,话说曹刿和鲁庄公坐战车上,在长勺这个地方与齐军作战...”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句话原来出自《春秋》吗?我常听父亲他们说起呢,高将军你说是不是?”吕玲绮惊讶道。 “某虽熟记此语,但并不知出自《春秋》...”高顺点头说道。 “《春秋》不是史书吗?为何其中还含有用兵之法?”吕玲绮大为不解道。 “不信你拿去看吧,经典古籍中往往蕴含着深刻的道理,它们就像美玉一样,深埋于泥土之中,需要用心去发掘才能找得到。”蓝田说完就把手中的竹简递了过去。 吕玲绮接过来一看,果然上面有这么一句,然又送还给蓝田说道:“这书上寥寥数语,没有子玉你讲得有趣,我还是听你讲好了,再来一个。” “咳咳,那接下来的故事叫着郑伯克段于鄢...” 左传中的故事简短,蓝田用白话文翻译完后,吕玲绮陷入了沉思,好一会才说道:“郑庄公原来也不是完人,高将军你觉得子玉讲得如何?” “子玉先生舌绽莲花,高某从未听过如此平白的言语,要是史家都这样来写的话,我也是能够看得下去的...”高顺此时口称先生,已没有将蓝田当作农家少年来看待。 “汝挺会讲故事的,就是短小无力了些...”吕玲绮叹道。 蓝田心说那些说话好听、长得又好看的读者君,平时也都是这样在夸我... “《春秋》中都是这样简短的故事,要想听长一点的那只能是小说...”蓝田说道一半说漏了嘴,这个时代哪里来的小说? “小说?什么小说?”吕玲绮追问道。 “咳咳,就是杜撰出来的故事...”蓝田回答道。 “我看你成竹在胸的样子,一定知道杜撰的故事吧?讲一个出来给我们听吧。”吕玲绮恳切地说道。 我能没有吗?在蓝田原来的世界,除了家喻户晓的四大名著,还有武侠类的金古梁温黄,以及无数种类题材的网文小说。 蓝田虽然是农大研究生,但是也喜欢用故事和小说来消磨时间,像四大名著和金庸小说的基本剧情都还记得。 要不然我给这姑娘讲讲三国演义? 蓝田思考了半晌,最后还是选了射雕英雄传来讲,那瑰丽的武学世界和大义的民族情结,应该会让吕绮玲回味无穷吧? “咳咳。”蓝田清了清嗓子,起身摆出说书人的架势,随后徐徐说道:“下面我要讲的叫作射雕英雄传,故事还要从钱塘江边,临安外的牛家村说起...” 第八章 吕玲绮对线吕奉先 蓝田边说边回忆,他用极简的语言,将射雕英雄传娓娓道来。 吕、高二人哪里听过这等光怪陆离的故事?他们聚精会神已然忘记了归家时辰。 “...黄蓉手足被缚难以回手,眼见二人一雕都要摔入深谷粉身碎骨,危急时刻那雄雕负着郭靖疾扑而至,钢喙啄去正中裘千丈顶门。我看天色已晚,今日就到这儿吧。” 蓝田一边回忆一边组织语言,讲了几个时辰后已经口干舌燥,此时红日已沉天外,庄子里也慢慢冒出炊烟,已经是该到吃晚饭的时辰了,蓝田把铁掌峰的剧情说完就不在继续。 “后面还有么?黄蓉最后活下来没?”吕玲绮听得一脸呆滞,早已忘记了腹中饥饿。 “她活下来了,咱们改天在讲下半部,你们快些回城去吧。”蓝田催促道。 高顺刚才也已入迷,此时他抬头望天,才惊道:“小姐,咱们还是速回,迟了吕将军可能会引兵出来寻找。” 这个时候村口传来马蹄声,只见数十个举火把的骑兵正向他们的方向赶来。 吕玲绮回过神一看,只见那旗帜上打着张字,急忙说道:“是文远将军找咱们来了,蓝子玉我们这就先回了,改天再来听这射雕英雄传。” 随后吕、高二人翻身上马,径直向那对骑兵迎了过去。 蓝田见那些骑兵小队原地停了片刻,随后便往小沛的方向策马奔去,心说这两家伙可算是走了,我这还得生火做饭呢。 将屋外书简搬回屋内,蓝田就开始淘洗蔬菜、生火做饭,现在有《春秋左传》和《尉缭子》,晚上再也不用天黑就上床睡觉。 《尉缭子》虽然是一部兵书,但有一半的内容都是在讲治国理政,这些古人著书时都比较晦涩,经常通过讲故事的方式,来抒发自己的观点。蓝田从后世而来,书中的一些政治理念相对陈旧,不过用在这三国时期也已经足够。 秋天的柴薪干燥,蓝田很快就生起火来,火光映在他脸上红彤彤的,想着下午给吕玲绮、高顺讲射雕真特么带劲。 此时小沛城中吕布脸上也是通红,是因为吕玲绮的晚归而气红的。 “伯平,玲绮年幼任性,汝乃我帐下大将,怎也不知轻重?说说吧,今日之事该怎么罚?”吕布责道。 “属下有罪,甘愿领罚...”高顺低头说道。 高顺此人统兵有方,但不饮酒、不受馈遗,人情世故上比较欠缺,在被吕布面责的时候,竟无一人出来劝说求情。 吕布此时骑虎难下,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严,他说道:“那就去领受二十军棍...” 二十军棍是很重的刑法,即便是高顺这样体魄过人的军汉,受刑之后也需要休养数月,这时张辽进言说道:“主公,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伯平虽然犯了您的虎威,但念在他是初犯,不如令其将功折罪?” “法及不明,何以治军?”吕布怒斥道。 “我看定是那庄中少年施谋引诱,高将军一时不察所以中计,不如派人将那蓝姓少年抓来替伯平用刑?”陈宫见没人帮高顺说话,于是用这移花接木之计,将吕布的怒火引到蓝田身上。 “不可。”高顺(吕玲绮)同时呼喊道。 吕玲绮从府衙后堂冲出来时,吕布之妻严氏也跟着追了出来,吕布见状怒斥道:“我不是让你把她禁足吗?何以会闯入这里来?” “将军,玲绮她说要给当面跟你解释...”严氏低头争辩道。 “汝整日跟一农家男子厮混,此时还有何言说我?”吕布冷眼说道。 “父亲,我看那蓝子玉博古通今,有经天纬地之才,您要争霸天下何不求此贤才?要是胡乱把人打死,我也就不活了。”吕玲绮威胁道。 “你...”吕布被女儿威胁,一时间还不好反驳。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可能服软,于是转头向高顺问道:“玲绮所言是否属实?” “蓝田的确有才,但是小姐夸得过了些...”高顺如实答道。 吕玲绮此时真想一脚踹过去,你这家伙也太老实了吧?吹捧一下蓝子玉怎么了?身上又不会少一块肉。 吕布思索片刻终于找到合适理由,“既然那蓝子玉有才,我吕布也不能落个害贤之名,今日之事就这样罢了,从明天开始你不准再出城去。” 吕玲绮黯然低下头,心说射雕英雄传也听不成了。 夜里吕布从营中回屋,严氏将他衣甲卸去,见他脸上仍旧有怒色,于是劝道:“将军也不要再生气,玲绮她现在也慢慢长大了,我看是不是得给她找个婆家...” 吕布马上反应过来说道:“你是说那蓝家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也不一定是对方,这少女思春的年纪都说不准,不过那蓝子玉讲故事确实厉害。”严氏感叹道。 “讲故事?” “嗯,玲绮说那故事叫射雕英雄传,主角的名字叫郭靖...”严氏的语言组织力比不上蓝田,讲出来的故事就不那么动人了,最后听得吕布瘪了瘪嘴。 “什么东邪西毒?他们敌得过我吕布的方天戟?不知所谓也。”吕布不屑道。 “将军,这故事是杜撰的,您又何必当真...”严氏笑道。 “这厮如此会编故事,也许玲绮说得没错,明日我让公台去一趟甘家庄,要他真是腹有良策,把女儿嫁给他又何妨?”吕布坦然说道。 “可蓝田的出身...” “黔首庶民又如何?我吕布也是起于青萍,那刘备同我一样源自边地,他还是织席贩履出身,现在不也成了徐州牧?” 严氏无言以对,遂服侍吕布就寝。 次日,蓝田误以为吕玲绮还要来听下集,他这个说书人找庄客提前备了些瓜果,结果等至晌午也不见来人。 晌午十分,甘家庄村民与邻庄因为饮水灌溉,掘断了对方的田埂而引起了纠纷,两家人遂找到蓝田来裁决纠纷。 七八个庄稼汉围在蓝田家,这厮抬出板凳四平八稳地坐在门口,让纠纷双反各自诉说问题。 此时陈宫也偷偷来到这里,断案评理可以判断出一个人的思维和辩才,所以他混在人群后面看热闹。 当事的农人各自诉说结束,蓝田从问题入手先提出解决方案,随后再各打五十大板分析出双方的缺点,并给出今后遇到同类问题的处理办法。 一套流程下来行云流水,两家百姓无不叹服,陈宫躲在人群中暗自赞叹,此子说话有理有据、不卑不亢,而且断案手法也非常老辣,当一名县吏完全是绰绰有余。 事情解决后,众庄客一哄而散,把陈宫独自一人晾在那里。 蓝田见此人儒生打扮,疑惑地问道:“先生是来找人的?” 陈宫捋须说道:“我乃小沛吕将军帐下主簿,今日特地前到各庄征辟人才,我刚才见汝口若悬河、辩才了得,是否愿意到军中做一名文吏呀?” “不去,吾无甚大志,只愿在此种地。”蓝田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心说要是来个将军,我肯定要委婉点,你一个文官来装什么大尾巴狼? 陈宫听得一怔,他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此时金风拂面,吹得老陈的头发有些凌乱。 第九章 陈公台考教蓝子玉 蓝田见陈宫呆在原地也不理会,他从屋内径直抱出几卷竹简来看,这种暖阳下看书的日子,是在他原来世界中不敢奢望的。 在那个内卷的年代,上下班路上都是小跑,学校图书馆都是通宵达旦,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拼命。 反观现在这个世界,只要有口吃的就满足了,他刚到这个庄上的时候,大多数房屋都还是空的,娶老婆也不需要准备房子车子票子,普通农家卖点粮食割二斤肉就是聘礼。 陈宫见蓝田手中书简颇为眼熟,仔细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尉缭子》,于是又起了考教之心。 “足下看的可是《尉缭子》?”陈宫又问道。 蓝田淡然地点点头,心说这家伙杵在这里干什么?要我拿棍子赶走吗? 陈宫对《尉缭子》已烂熟于心,刚才晃眼一看就知道蓝田在看其中的‘战威篇’,遂问道:“吾对此书亦有涉猎,敢问书中‘地所以养民也,城所以守地也,战所以守城也。故耕者民不饥,务守者地不危,务战者城不危。’是何道理?” 蓝田才看刚刚看到这句,震惊这时代的文士如此厉害,都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还是说真的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 他思索了片刻回答道:“地养民,城守地,战守城。这道理很清楚,可惜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陈宫见他观点似有新意,于是催促着说道:“请讲下去。” “首先是地养民就没做好,现在土地在谁手里?百姓又是种的谁家地?不是自己的东西你会珍惜吗?战乱来了你不会跑吗?”蓝田反问道。 蓝田这话在这个时代非常大胆,只不过他现在也是甘家庄的地主,所以陈宫觉得十分奇怪,你小子在反对自己吗? “高祖开汉以来便是如此,黔首百姓怎能独自拥有土地?况且离开了土地的约束,这粮食、兵丁又从哪里来?”陈宫不解道。 “没有尝试怎知结果?或许百姓有了自己的土地,更加愿意舍命出力呢?愚以为地养民是根本,若是根本不存,城守地,战守城,就是空谈。”蓝田淡然说道,他有数千年的历史经验,这种知识的沉淀,所以并不指望这个时代的人能听懂。 蓝田说完后继续埋头看书,然后就不再理会站在旁边的陈宫。 陈宫仰首捋须,反复思量蓝田的观点,他自己也算学识广博,没想到这少年的话竟如此犀利。 “听君一席话受益匪浅,我主温侯吕布天下无敌,目前暂居小沛招募贤士,先生既有大才,何不跟我回去共图霸业?”陈宫再次对蓝田发出邀请。 “霸业?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先生还是请回吧。”蓝田端起菊花茶饮下一口,摇头叹道。 陈宫听得愕然,此时他已经肯定蓝田有大才,但是心性恍如老人一般恬淡。 片刻过后,陈宫指了指蓝田手中书简,然后又指了指自己说道:“在下陈宫,字公台。” “公台先生?久仰大名。”蓝田一个激灵站起来然后抱拳施礼。 难怪这家伙杵这里半天,原来自己看的是他的藏书,只是蓝田有一点想不明白,吕布为什么要派他来征辟自己,莫非是吕玲绮的缘故? “子玉竟也知我名?”陈宫佯装诧异道。 “都是听吕小姐谈起,她说公台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吞吐宇宙之机...”花花轿子大家抬,蓝田这一点比高顺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当面夸一夸对方怎么了? 陈宫听得这厮夸得过分,遂拈着胡须说道:“吕小姐过誉了,陈宫只不过一介小吏,刚才我观公子谈吐不凡,真的不愿意跟我去辅佐吕将军吗?” 既然陈宫点名了自己身份,作为一个农家少年的蓝田自然不敢托大,他恭敬地回答道:“公台先生误会了,我就是一个农家少年郎,论种地我那是当仁不让,刚才之言不过夸夸其谈而已,更遑论帮吕将军争夺霸业了...” “子玉太谦虚了,刚才我见你处理庄客纠纷,那也是有理有据的,岂能说是夸夸其谈?” “先生博古通今,当知赵括纸上谈兵之害,其实留在这里当个农夫挺好,我就不耽误吕将军的大事了。”蓝田再次婉拒道。 陈宫见状他如此决绝遂不在多劝,临行前蓝田又从架上摘下两串葡萄相送。 走在回去的路上,陈宫看着手中吃剩下的葡萄,心说这蓝子玉种的葡萄真不错,可惜一身本领却不愿报国。 回到小沛衙署,吕布正在堂上喝闷酒。 “将军今日不是要去操练兵马么?”陈宫问道。 “是公台回来了?还不是那逆子恼我,她早间竟然敢辱骂与我,所以我才没有去校场。”吕布将酒具往桌上一扔说道。 “玲绮姑娘一向孝顺,怎么会突然辱骂将军?”陈宫不解地问道。 “我怎知道她发什么癫症?早上我在后院练武,那逆子找来一根短棍与我拆招,她说自己的棍法是什么‘打狗棒法’,这不是拐着弯在骂我么?真后悔当初教她武艺,真是气煞我也。”吕布越说越气,一拳砸在了案几上。 骂父为犬,陈宫不敢接话,吕布见状继续说道:“公台去甘家庄可有收获?” “看走眼了。” “我就说嘛,谅一农家少年能有何才?”吕布不屑地说道。 “我是说伯平将军看走眼了,这蓝子玉的确如小姐所说聪慧过人,只不过此人生性太过恬淡不愿出仕,实在是可惜了...”陈宫叹道。 “既然有才,公台何不将其绑回来?我吕布还会薄待他不成?” 陈宫听后大惊道:“将军不可,昔日陶恭祖强征张昭,结果落下一个轻贤慢士的恶名,后来士不愿资其粮,民不愿效死命,所以才被曹贼在彭城大败...” “这些读书人真是麻烦...”吕布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身边的陈宫也是读书人。 “将军要实现霸业,离不开士族的支持,蓝子玉虽不愿意出仕,但留下一句相当出世的话,跟他那的年龄极不相配。”陈宫叹道。 “什么话?”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吕布听了顿时大受震撼,他哪里有什么争霸的雄心,不过是一个边地武夫在拼命奋斗而已。 “公台...” “将军怎么了?” “去将伯平唤来,我有事找他交待。” “诺。” 第十章 吕玲绮:这波不亏 昨天晚归被吕布面责,高顺今日都窝在校场练兵。 陈宫过去后发现吕玲绮也在,看来主公也只是独自在那生闷气,其实对这个女儿他还是非常喜爱的。 此时吕玲绮挥舞着木棍,正与赤手空拳的高顺拆招,那局势完全是一边倒。 只听见吕玲绮口中不时迸出,棒打狗头、恶狗拦路、斜打狗背等词,陈宫心中疑惑道:莫非打狗棒法真是一套武学招式? “小姐,你武艺本就本就很高,现在用木棍和我拆招,还不准我用兵器,这太不讲道理了...”高顺吃了几棍后连连喊停。 吕玲绮叉着腰说道:“你现在是铁掌水上漂,铁掌哪有怕疼的?” “小姐,我扮一上午恶人,现在我扮杨铁心行不行?好歹也有个兵器...”高顺无语道。 “想要扮好人?那你就扮洪七公,快使用降龙十八掌,我们再来过。”吕玲绮道。 高顺一听可以扮洪七公,立刻去旁边兵器架上也拿来一根木棍,用手舞了两下真是虎虎生风。 “不是让你扮七公吗?你拿棍子干什么?”吕玲绮不解地问道。 “用打狗棒法啊,黄蓉的武功不就他教的吗?只会降龙十八掌那是郭靖。”高顺说道。 吕玲绮点头道:“也对,扮谁你也不能扮郭靖,那咱们就比比谁的打狗棒法厉害。” 说罢,两人棍棒相交,舞得四周飞沙走石。 啪啪啪,陈宫从校场变拍手走来,“小姐的武艺果然有温侯之风,只是刚才你呼喊的招式似乎有些不雅,叫什么打狗...” “是打狗棒法,很厉害的武功呢。”吕玲绮抢着说道。 陈宫抓了抓头,然后一副不解地样子,“恕我孤陋寡闻,这武功我怎么从未听闻?” “公台先生,这是蓝子玉杜撰故事中的武功,世间本没有你又怎会知晓?”高顺解释道。 “主公唤你有事,路上你给我讲一讲那故事?”陈宫说道。 “好吧,只是我没小姐记得清楚,只能讲出个大概来...”高顺道。 “大概就行,咱们这走吧,别让主公就等了。”陈宫催促道。 高顺将木棍放回兵器架,然后对吕玲绮嘱咐道:“主公不让你出城,可千万要记住了。” “不出就不出,这里没什么意思,我回去找娘亲...”吕玲绮踢了一脚地上的沙粒,随后策马扬鞭而去。 “小姐的性子很烈,真有主公几分气度,可惜是个女儿身...”陈宫望着远去的背影叹道。 回到小沛衙署,陈宫将打狗棒法的始末道出,吕布这才眉开眼笑,遂着高顺又把射雕英雄传讲了一次。 昨天严氏说得不清不楚,吕布根本就没听出什么跌宕的情节,今天高顺讲来特别的引人入胜,以至于最后陈宫叹道:“蓝子玉此子能杜撰如此故事,当真是天纵奇才也。” “伯平,那蓝子玉不肯出仕,但如公台所言确有几分才学,我也不准备禁足玲绮了,她要是想去甘家庄听故事,你也放下军务跟着一起去。”吕布说道。 高顺不知道吕布为何改了主意,但想着能继续听那故事也心中窃喜,于是抱拳说道:“诺,我一定将甘家庄的所见所闻,回来如实禀报主公。” “先去忙吧。”吕布大手一挥道。 高顺离开后陈宫捋须笑道:“人言高伯平不懂世故,如今看来也并非绝对啊。” 走出衙署后,高顺一边去牵马,一边让小卒去唤吕玲绮,现在午时三刻离黄昏尚远,说不准今天下午还能把射雕英雄传听完。 两人快马趁兴来到甘家庄,结果发现蓝田家的房门紧锁,向邻人打听方知他去了田间地头。 根据指引,吕玲绮与高顺走出甘家庄三里,在粟田中发现了蓝田的身影。 “秋来风力渐大,现在属于粟苗灌浆期,顶上的穗部逐渐沉重,你们要及时将倒伏的粟苗扶起,不然相互挤压就会影响阳光照射,等到收获时就会产生很多秕谷,这粒重不够还谈什么亩产?” “主要这段时间有些耍懒...” “最近腰有点酸痛...” “昨天内人打呼噜...” “你们才吃上几天饱饭?这就开始偷懒了?要想活下去就得拼命。”看到几个庄稼汉找借口,蓝田直接怒斥道。 “我们省得了...”众人齐声说道。 吕玲绮和高顺在旁看了个寂寞,心说这蓝子玉还真的会种田啊? 蓝田瞥见不远处有两道身影,定睛一看又是那两个白嫖故事的家伙,但是却口不对心地说道:“怎么今天这般晚?还找到田里来了。” “你当我们没事干么?”吕玲绮还嘴道。 “那你等我一下...”蓝田本想一跃道田埂上,结果脚底打滑差点栽倒在粟田中,还是旁边那老农眼疾手快将他扶了起来。 吕玲绮都不忍心看,心说你这家伙也弱不禁风了吧? 高顺此时冲过去,将蓝田拉了起来,打趣地说道:“身体这般弱,还是不能光读书啊。” 蓝田也是郁闷,谁不想要个好身体?只是自己眼下这身体就是羸弱,好不容易通过种田吃饱饭,这慢慢的才见好一些,与甘倩父女相依为命那一年,可没少吃小沛城里的汤药。 “蓝子玉,我跟你做个交易怎么样?”走在回家的路上,吕玲绮突然扭头说道。 “交易?我自给自足,什么都不缺呢。”蓝田疑惑道。 “怎么不缺?你身体如此羸弱,要遇上灾年、战争,第一个就会被饿死,从今往后你给我讲故事,本姑娘可以教你武艺,另外高将军也可以教。”吕玲绮说道。 高顺一脸懵逼,你们两个孩子玩闹,怎么还扯上我了? “也行。”蓝田非常爽快就答应了。 因为他知道无论做什么,无论身处什么时代下,身体都是革命的本钱,讲故事不就是信手捻来么?总之这波交易不亏。 出于诚信的原则,回到住处后吕玲绮也没让蓝田讲故事,而是非常认真地教他基本功。 高顺在一旁见吕玲绮有板有眼的讲,就仿佛小时候吕布严格教她一样,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两个孩子好般配。 蓝田累得汗流浃背,眼见日已西斜,这厮为了答谢吕教练,就留下了二人吃晚饭。 他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又蒸热了十来个粟米面窝窝头招待两人。 这原本在后世非常普通的粗粮包,吃的吕、高二人差点吞了舌头,吃惊这家伙原来还擅庖厨。 吕玲绮咬了一口窝窝头,心说以后早上这一顿也得来甘家庄,必须监督蓝子玉勤练功才是,不然这厮一定会偷懒。 嗯,这波不亏。 第十一章 何谓英雄? 被督促练了一下午基本功,蓝田也没时间给两人继续讲故事,但高、吕蹭了一顿晚饭也非常知足。 吕玲绮回到小沛城中时,已过了晚饭时间,严氏还特地为女儿留了饭菜。 因为吕布前面开了金口,现在吕玲绮晚归也没人责怪。 “玲绮,这么现在才回来?又去甘家庄听故事了?我让人去把饭菜热一下。”严氏说道。 “母亲不用麻烦,我和高将军在庄上已经吃过。”吕玲绮答道。 “吃过了?农家饭应该很粗糙,你能吃得下去?”严氏担忧地问道。 “她吃得下,听说还吃得很香呢。”这时候吕布推门进来,刚才高顺已经将今日的情况汇报给他。 “父亲...” “将军...” 严氏为吕布卸下甲胄,他坐下来后看着不好意思地女儿问道:“怎么今天没听故事,反而教人家武艺了?” “我看那蓝子玉身体太弱,所以就起了好心肠...”吕玲绮解释道。 “要教就好好教,可别堕了为父的威名。”吕布嘱咐道。 因为蓝田一句无心之语,让这位睥睨天下的武将,对这素未谋面的小辈生出了好感。 “我知道了...” “好了,快回房去歇息吧,听说你们明早还要去赶早饭,可别起不来啊。”吕布笑道。 吕玲绮被说得脸红,“那我先回房了,父亲、母亲,你们也早点歇息...” “将军,你是不是太纵容女儿了?虽然玲绮性格豪迈,但终究还是女儿家,没出嫁之前频繁跟农家少年厮混,将来恐惹来闲言碎语...”吕玲绮离开后严氏担忧地说道。 吕布将小桌上的酒斟饮了一杯,然后豪迈地说道:“真乃妇人之见,那蓝子玉不是简单的农家少年,可惜现在不能为我所用,玲绮与他交好不会有坏处,况且有高伯平同行,你有什么好担心的?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严氏见吕布酒后竟出豪言遂不敢再相劝。 次日清晨,吕玲绮、高顺两人两马来到甘家庄。 “蓝子玉我们来了,今天早上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刚走到门口小院,吕玲绮就大声叫喊道。 蓝子玉此时正在生活做饭,他听到呼喊声穿着自制的围裙就走了出来,“怎么会这么早?还没吃饭?” 吕玲绮看着这厮打扮差点没笑出来,“这不是要督促你练功吗?哪里来得及吃饭?你给我们也备一份,刚跑了一路都饿了。” 高顺此时不好意思的东张西望,心说小姐这蹭吃蹭喝的理由好像不够看。 “行吧,反正是多添两副碗筷,不过你得进来给我帮忙。”蓝田讲起了条件。 “帮忙?上阵杀敌我可以,生火烧饭我不会。”吕玲绮双手一摊说道。 “没事可以学,我可以教你。”蓝田说道。 “学不会的...”吕玲绮拒绝道。 “怎么可能学不会?我这个体格都可以跟你练武,你就不能跟我学烧饭吗?”蓝田直接就怼了回去,心说我金牌导师蓝子玉,区区做饭还能教不会你?要不是食材有限和没有菜谱,教你满汉全席都没问题。 蓝田一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让吕玲绮不知道如何反驳,高顺在旁听得直咋舌,心说这蓝子玉真是才思敏捷。 吕玲绮跟着走进厨房,她本来抱怨会弄脏衣服,结果蓝某人直接把自己的围裙解下给她。 “你现在负责烧火,早上咱们吃粟米粥,你得这样徐徐放进柴薪,不能让火势过大,懂了吗?”蓝田一边演示一边说道。 “知道啦...”吕玲绮不耐烦地说道。 因为多了两人吃饭,蓝田又和了一些粟米面,打算再做几个馒头放在二灶蒸,自己少吃一点没关系,但吕玲绮和高顺都是习武之人,吃不饱那可是饿得很快的。 蓝田幼时在农村生活,对农家的生活习惯非常熟悉,一些好的生活技巧也被他带到了这个世界。 甘吉与女儿去下邳享福后,蓝田就自己将厨房改成了连灶,头灶煮饭炒菜,二灶蒸饭热菜,三灶烧水洗锅,这样就能完全利用薪柴转化的热能。 吕玲绮最开始很抗拒,但是烧了一会发现挺有意思,温暖的火光照得脸上红扑扑的,她完全没有记得蓝田的话,将那柴薪不停往灶膛里送。 蓝田和面做馒头很麻利,因为也不是拿出去贩卖,所以粟米馒头的品相也没那么讲就,等他把馒头放上蒸锅就发现不对劲,怎么二灶这位置的火苗如此旺盛? 这厮立马揭开头灶锅盖,只见锅里的水已经快烧干,粟米粥都快变成粟米饭了。 这个时候加水补救无济于事,吕玲绮见粟米粥烧成了这个样子,不好意思灰溜溜跑地到门外休息,蓝田将干粟米粥盛了出来,又加了些水进去防止锅底烧穿。 过了一会儿,蓝田将粟米粥、馒头都端上了桌,旁边还有一盘切好的白菜梗。 馒头就干粥比较难下咽,好在有那爽口的泡白菜梗,咬上一块立马口齿生津。 “这白菜梗怎么脆脆的?似乎比炒和煮更好吃。”吕玲绮夹起一片白菜梗说道。 “这是用盐水泡出来的,我们农家人叫这‘泡菜’。”蓝田解释道。 “高将军,你以前吃过泡菜没?”吕玲绮问道。 高顺安心吃饭,听到后果断摇头,他从军这么多年又吃过几顿好饭?蓝田家的饭菜虽然不丰盛,但味道属实不错。 简单的早饭吃完后,蓝田身上还有些酸痛,上午他依旧给两人讲射雕英雄传,讲得口干了又在吕玲绮的督促下练习基本功,晚上两人又是蹭了晚饭才回城去。 后续数日,蹭饭、讲故事、练功,循返往复。 这期间,还经常有庄客送来鸡蛋、蔬菜等农产品,看得吕玲绮和高顺都非常诧异,心说这蓝子玉竟如此受乡民爱戴。 第五天中午时分,蓝田讲到华山论剑、成吉思汗驾崩,射雕英雄传的故事就算划上了句号。 两位听众的心中各有各的想法,都坐在原地仔细回味。 吕玲绮对于郭靖没有当金刀驸马,而是选择与黄蓉双宿双栖这个结局十分满意。 而高顺却好一会才说道:“郭靖此人有情有义,真乃世间之大英雄也...” 蓝田见两人均有所悟,突然想起高顺最后的结局觉得可惜,于是多嘴说道:“诚如郭靖所言:为当世钦仰、后人追慕的英雄,必是为民造福、爱护百姓之人,与杀人多少无关...” “郭靖此言虽善,但却不适用与当世,眼下天下大乱,我这武夫不懂为民造福,只能为主公尽忠罢了...”高顺叹道。 “天上的日月星辰,也都是各司其职,这地下岂有完人呼?高将军不懂造福黎民百姓,就与懂的人结束这乱世,不就行了?”蓝田笑道。 高顺听后默然不语,心说谁可以结束这乱世? 吕玲绮见蓝田似乎话外有音,但自己又不如黄蓉那般聪慧,“高将军不必听子玉胡言,这不过是他杜撰出来的故事而已...” 第十二章 下邳风云起 射雕英雄传故事结束后,吕玲绮没有缠着他讲新故事,因为她还代入在黄蓉的角色中久久没出来,平日里也多是高顺监督蓝田习武。 秋去冬来,甘家庄又迎来了丰收。 除了本庄上的农人上缴那一部分,还有不少附近的庄客都送来粮食蔬菜,收成好的人家甚至还送来了猪肉和羊肉。 蓝田将羊肉切成小块,涂抹上食盐架火炙烤,这味道单一的羊肉串,也吃得两人满嘴流油。 经过几个月的辛苦练习,蓝田的身体渐渐有了起色,随之他觉得自己精力也变得更充沛。 这段时间蓝田没有再讲长篇故事,而是偶尔把《春秋左传》以及吕玲绮送来的《尉缭子》讲给两人听。 吕玲绮突然发现不是喜欢听他讲故事,而是自己根本就是喜欢听他说话,哪怕是最简单的一个词,在蓝田的嘴里又有另一番味道。 冬日里寒冷,吕玲绮和高顺去甘家庄的次数变少,但是依旧嘱咐他要多穿衣、勤练武。 第二年开春以后,小沛外的农庄又在进行如火如荼的春耕,蓝田也要趁这好时节培育改良品种。 春暖花开后,吕玲绮去甘家庄又变得频繁起来,但是高顺就经常没有一起同行。 这一对青年男女在没有电灯泡的情况下,气氛变得有些你侬我侬,但是由于两人身份悬殊,最终都保持着相互有好感的状态。 吕玲绮教蓝田习武,蓝田教吕玲绮做饭,甜蜜的日子过很快,转眼之间就到了初夏。 这近一年的时间,吕布在小沛休养生息招兵买马,但是随着实力的逐渐恢复,小沛的存粮显得捉襟见肘起来,为此他还让高顺在蓝田的甘家庄借了三百石粟米,心说老子女儿教你这么久武艺,多少要收点授课费回来。 蓝田因为吕玲绮的关系,他借吕布的粟米也根本没打算收回,虽说小沛现在是刘备的地盘,但是县官不如现管,吕布现在屯驻在这里手握上万兵马,可以跟曹贼一样找个借口直接杀人抢粮。 建安元年六月一天夜里,淮南袁术派人往小沛求见吕布,许以军粮二十万斛及其他辎重,邀其出兵夹击刘备。 此时因为袁术派兵入侵徐州,刘备亲自率军与关羽至盱眙、淮阴一线迎战袁术,留军司马张飞镇守下邳。 吕布听后心动不已,遂与陈宫二人谋取下邳。 数日后,陶谦的丹阳兵旧统帅曹豹,与下邳守将张飞发生矛盾,张飞怒而杀之酿成大祸,现在下邳人心惶惶之际,中郎将许耽派司马章来小沛求见吕布。 这半年因为雨水太多,以至于庄上作物减产,蓝田要不时去到田间地头指导,想办法为百姓们挽回损失。 此时甘家庄正在准备夏收,蓝田好不容易可以闲下来,吕玲绮和高顺又联袂来到他家,看样子是又地来督促自己习武的。 虽然蓝田此时还不能与吕、高二人过招,但经过大半年的刻苦训练,已经可以打得过壮年的农夫。 “高将军好久不见。”蓝田见高顺一身戎装拱手问候道。 “听小姐说你这段时间也很忙,现在看来似乎闲了一些?”高顺说道。 “不过是忙里偷闲,高将军已许久未来,难道是营中又添了新卒吗?”蓝田问道。 “才没有呢,我父亲最近在调动兵马,可能是要作战...” “小姐,子玉先生好不容易得闲,咱们可别让他荒废了这大好时光,还是陪他练一会武艺吧?”吕玲绮还没说完,高顺就插话打断道,即便是蓝田这样相熟的人,像这种军队的机密也不能随意道出。 “对对,你今天可别找借口偷懒...”吕玲绮嘟囔道。 虽然话题被高顺成功转移,但蓝田是何许人也?他马上就知道吕布会大有动作,这三国时代安稳的日子并不长久,每年都应该会有大事发生,他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就推算出,吕布大概是要去偷刘备的家了。 可怜的刘大耳,这才发育了多久? 蓝田想到甘倩与甘吉又马上担忧起来,虽然史书上说吕布后来会将家眷还给刘备,但不是亲身经历的事谁又敢打包票?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是庄主,而这个庄却要称为甘家庄吗?”在休息的时候,蓝田故意问道。 高顺日常有军务在身,吕玲绮的关注点也不在这里,所以根本没有想过蓝田这个问题,所以二人听后均是摇头。 “那是因为前一任庄主是我义父...”蓝田说道。 义父?这个词在吕布军中可不吉利。 “你义父也死了吗?”吕玲绮下意识的说道,但她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说也。 蓝田摇头说道:“初平四年曹贼屠徐州,我的父母都在那时候死了,要是没有我义父甘吉收留,我恐怕是庄外乱葬岗的一堆白骨。” “你义父真是个大好人呢,他现在人在哪里?也住在庄上吗?”吕玲绮叹道。 “我义姐之前嫁给刘将军做妾,我义父也随她一起去下邳居住了。”蓝田解释道。 “刘将军?是刘玄德吗?”吕玲绮追问道。 “嗯。” 两人的对话在高顺心中掀起波澜,因为主公吕布这几天就在谋攻下邳,不成想这蓝子玉竟然和刘备有这层关系。 “刘将军看不起先生么?否则怎么没把你一同接到下邳去?”高顺问道。 “非也,是我喜爱种地,所以才没有与他们同去。”蓝田说道。 吕玲绮欣然笑道:“你这个人还真是死脑筋,不过你要是真去了下邳,咱们可能永远都不会认识...” “姑娘说得不对,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蓝田说完就后悔了,这特么好像有点暧昧啊,特别是当作人家高顺的面说出来。 一向豪爽的吕玲绮听到这话耳根子都红了,但是高顺就仿佛没听到一样神情自然。 蓝田:老高,情绪管理大师,你可真稳。 吕玲绮、高顺在甘家庄待到晚饭后才归,回到小沛时竟发现众将都在衙署聚集。 “父亲,这是怎么了?”吕玲绮不解地问道。 吕布环顾四周说道:“伯平回来得正好,张飞那厮在下邳作恶,许耽及徐州诸将请我去下邳主持大局,汝率所部兵马为前锋即刻出发,咱们星夜兼程开赴下邳。” “诺。”高顺回应后,立刻去整军。 “父亲?咱们这是去打刘备的徐州?”吕玲绮惊道。 “嗯,汝也穿戴上披挂,保护你母亲跟在后队。”吕布吩咐道。 “哦...” 此时吕玲绮和高顺心中都打起鼓来,下午才和蓝田聊起刘备的事,怎么这边马上就要去打下邳?是不是太凑巧了一点? 第十三章 有惊无险 刚入夜,高顺所部马步军千余人,轻装出了小沛城南,远远望去仿佛一条火龙。 大队路过甘家庄时,只见一人手执火把站立在村口大路旁,那火光在夜幕下十分醒目,似乎就在等待高顺他们一样。 高顺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走得近时只听到那人大声呼喊道:“来人可是高将军?” 高顺觉得声音耳熟,他策马向前却发现那人竟是蓝田。 “先生此时在此何干?”高顺翻身下马对蓝田极其有礼,他身旁副将见状甚为惊异。 “专为等候高将军。”蓝田抱拳说道。 高顺心说不久前才见了,现在能有何事寻我?于是说道:“入夏后乡野间多蚊虫,先生还是先回家休息,高某现在军务缠身不便久留,待我归来后再去庄上叨扰。” “我知将军军务紧急,在此拦路仅有一言相告。”蓝田恳切地说道。 “却为何事?” “我料将军此必是夺下邳而去,我义姐义父应该就在下邳城中,请将军念及交情代为照拂,蓝田感激不尽。”蓝田躬身行礼说道。 高顺听后大惊,主公吕布今夜要攻占下邳,应该是非常匆忙的决定,为何蓝子玉会知道?此时他对蓝田又高看了两眼。 原以为蓝田只会种田、做饭、讲故事,现在想来莫非他还能掐会算? “先生请回,顺自有计较。”高顺扶起他后翻身上马,并没有正面答应蓝田。 高顺随后催促军马疾行,终于在后半夜抵达下邳城外,许耽依照事前约定打开城门迎军入城。 进城之后,高顺先派兵占领城门楼和各要害地势,张飞闻讯仓惶整军迎战。 此时吕布的后队已到,双方夜里在下邳城展开混战,张飞因为毫无准备被杀得大败,最后凭借自身的悍勇与数十骑逃出城去,刘备的家眷包含甘倩在内全部陷落。 得胜之后,高顺约束士卒不得扰民,他的陷阵营第一时间冲入了府衙,并在后堂俘获甘倩、甘吉等內眷。 高顺见俘获内眷中,有一妇人生得如花似玉,料想应该是刘备之妻,遂问道:“汝可是刘备之妻甘氏?” “将军想要辱我乎?那你只能得到一具尸体。”甘倩不卑不亢冷冷地说道。 “倩儿你不要冲动...”甘吉在一旁小声劝道,他跟刘备在下邳没享多久清福,晚上城中厮杀声弄得他心惊胆裂。 “两位不要害怕,我和令弟蓝田相识,会尽可能的保护你们。”高顺点头说道。 说罢,高顺就让手下把两人带去陷阵营。 吕布与手下将领多是好色之徒,若然被外人发现甘倩的美貌,必然会让蓝田这义姐受到伤害。 就在众人往外退的时候,一个飒爽的身影冲了进来,口中还急躁地喊道:“甘夫人何在?” “小姐?” “高将军?” 吕玲绮一看高顺身旁的美妇人,就知道她是蓝田的义姐甘倩,心说刘备那样的英雄,必不会娶一农家丑妇。 “这二位是蓝先生的义父和义姐...”高顺欲言又止道。 吕玲绮这时已明白高顺的想法,他原来和自己抱着同样的心思。 吕玲绮欣慰地说道:“将军营中都是男子,甘夫人在你处多有不便,还是把他们安顿在我那里好了。” 吕玲绮武艺不凡,虽然没有领军作战,但却统领着一支五十人的女兵护卫队,专门负责保护家中女眷。 “如此甚好,否则主公找我要人,我还不知如何是好。”高顺说道。 “甘姐姐,你和伯父请跟我来。”吕玲绮极其恭敬地说道。 甘倩跟随刘备之后,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妇人,她带着甘吉跟在吕玲绮的身后,心中盘算着阿弟为何与吕布的将官交上了朋友? 吕布攻占下邳后自称徐州牧,当日刘备假仁假义让给他那个官印,现在实实在在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想这徐州如此轻易落入我手,公台,下一步咱们怎么办?”吕布在刺史府堂上问道。 “昨夜大战走了张飞,刘备闻讯必会复来夺下邳,咱们现在要紧守城池,并尽快向袁术要粮,眼下军力增加粮草短缺严重。”陈宫说道。 吕布点头道:“袁公路四世五公,必不会食言,我这便修书一封送去淮南。” “听闻昨夜战后,高将军与吕小姐同时跑到后堂抢人,不知刘备的家眷最后为何人所得?主公可以此来要挟刘备罢兵。”陈宫献计说道。 “是玲绮要了去,她跟我说什么祸不及妻儿,就先交由她处置吧,再说我与刘玄德同为边地之人,用妻女来要挟他,岂不坠我威名?”吕布说道。 陈宫点头说道:“小姐宅心仁厚,将军今后却不可妇人之仁,曹贼眨眼之间便可屠尽彭城...” “大丈夫不以杀人多少论英雄,此屠城之举我不齿与曹贼比肩。”吕布冷哼道。 陈宫暗自苦笑,我说的不是曹贼屠城,是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辣,但旋即又想起自己离开他的理由。 不就是因为曹贼太阴狠吗?吕布虽然是一介匹夫,但到底比曹贼坦荡得多。 吕布在遣人去淮南的同时,张飞也在向南奔逃途中与刘备败军相会。 刘备本来就被袁术所败,现在又丢了下邳并家眷将吏,但因为与张飞有桃园之盟,所以并未过多责骂。 三兄弟聚拢兵马回攻下邳,吕布现在背靠城池易守难攻,刘备久战不能克遂溃败而走。 刘备随后引残军进取广陵郡,结果再为袁术军所败,最后只得退兵暂时屯与海西县。 此时刘备的残部人困马乏,而且又面临粮草用尽的窘境,众人均感到前途渺茫。 就在危难之际,富商出身的原徐州别驾糜竺伸出援手,他把两千奴客及金银货帛资助。 听说刘备家眷均陷落在下邳后,糜竺又将妹妹糜贞嫁他为妻,促使其重新振作起来。 虽然解了燃眉之急,但袁术灭亡刘备之心不死。 刘备在进退失据之际,为了在这乱世中存活下去,他只能含恨向背刺自己的吕布乞降。 吕布因袁术迟迟不兑付承诺军粮,在陈宫的建议下接纳了刘备,令其屯驻于小沛以防曹操、袁术,并大方地送还家眷将吏。 甘倩父女跟着刘备,走在了回故土的路上,只是现在夫君的身旁多了一名美貌正妻。 一路上甘倩坐在马车里沉默不语,甘吉以为女儿是因为糜贞的事而烦闷,所以劝慰道:“倩儿,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况且我们甘家出身低微,给玄德做妾也是天大的幸事。” 甘倩摇头道:“女儿非为此烦恼,咱们在下邳城破后还颇受照拂,阿爹你不认为田弟的能耐有点大吗?” 甘吉倒吸一口凉气,叹道:“田儿我也看不透,不过回小沛之后,我打算回甘家庄住,我刨了一辈子地,还是跟土地亲切些...” “也好,反正有阿弟照顾你。”甘倩说道。 第十四章 姐弟夜谈 刘备众人回到小沛后,甘倩借口思念义弟,要与甘吉回庄小住。 因为糜竺雪中送炭的缘故,刘备现在对糜家之人甚为重视,对外以糜竺为文、糜芳为武,对内他十分宠爱糜贞。 可以说现在的糜家,是刘备现在除了关张最为倚重的靠山。 甘倩没有表现出妒妇的样子,但她现在提出回甘家庄小住,刘备心中明白而后欣然应允。 刘备此时已娶妻妾多人,他对于女人太没有表现出曹贼那样的狂热。 所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打天下还是兄弟重要些。 甘倩父女回到家中,蓝田又是打扫屋子,又是准备酒菜为他们洗尘,忙得那是不亦乐乎。 蓝田独居在家,除了看书习武做饭种菜,闲了也把屋内也打理的甚为整洁。 甘倩、甘吉回到家中倍感欣喜和亲切。 “阿弟,我们走后你这日子过得还不错吧?”甘倩望着那一堆书简问道。 蓝田抓了抓脑袋,见甘倩嫁人之后的增添了少妇的韵味,遂低头说道:“我在家左右无事,就看点书打发时间。” “这小子如此年轻就当了一庄之主,这小日子自然是过得风生水起。”甘吉打趣道。 “我都是替义父打理,平日里也不怎么称职。”蓝田道。 听到这话,甘吉心中开怀,心说蓝田这小家伙还是没有忘本,他招呼姐弟二人坐下吃饭,对准备的新奇菜肴挨个尝试。 因为在村口看到刘备的军马进城,蓝田有预感义父和义姐要回家来,所以就托庄客买了些新鲜羊肉。 “倩儿,田儿这手艺,似乎比玄德在下邳那厨子还要好些。”甘吉抓起一块羊排边啃便说道。 “义父,吃羊排要配上这个。”蓝田递过去一盘剥好的大蒜。 甘吉咬了一口生蒜,就着热腾腾的羊排吃得满头大汗,口中不住地赞道:“果然滋味更佳。” 甘倩现在有大妇之风,吃饭的时候还颇讲礼仪,小口进食不慌不忙。 这顿饭一家人吃得其乐融融,大家还喝了些米酒助兴。 酒酣之际,甘吉忍不住问道:“田儿,你是怎么跟高顺将军还有那个吕姑娘攀上关系的?此次要不是因为有他二人照拂,我和你阿姐可能要受尽苦楚。” “也倒没什么,他们偶然吃了我种的葡萄,而且还听了我讲的故事,所以就有了些交情。”蓝田如实说道。 “葡萄就是门口架上之物吗?”甘倩和甘吉离开之前,那葡萄虽然已经牵藤开花,但当时并没有挂果,他们两父女也没机会吃上这稀罕之物。 “嗯,再过一个月就能成熟,到时候就能尝一尝了,那可是又多汁又甘甜呢。”蓝田笑道。 “阿弟你可真有本事,听说那葡萄并不好种,而且结出果实也多酸苦。”甘倩赞美道。 蓝田挠了挠头说道:“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就是对种地颇有天分。” “田儿,今年庄上收成怎么样?”甘吉又问道。 “上半年雨水太多,附近几个庄都减产不少,不过交够租税应无问题,加上去年的存粮应该还挺多,撑到年底绝对没有问题。” 甘吉点头叹道:“哎,农人得老天爷赏饭吃,田儿你既然精通此道,可一定要造福邻里乡亲,这饿肚子的滋味你也是体会过的,人不能忘本。” “义父,这我省得的。”蓝田说道。 “另外你姐现在已嫁给玄德,那吕布的部将和女儿尽量要少来往,不然容易引来闲言碎语,这会让你姐不好做人。”甘吉又嘱咐道。 “哦,我知道了...” “阿爹,阿弟就是个农家少年,玄德的气量不至于此。”甘倩说道。 甘吉摇头说道:“那高将军与吕姑娘冒险救下我们,他们与田儿的交情不可谓不厚,最初吕布作为附属来投倒无所谓,现在人家已经为徐州之主,你怎知道玄德没有其它的想法?” “啊...这...”甘倩不知如何回答,自己这个父亲虽然是农人出身,但是在下邳城待久了,也懂了些人情世故。 “况且糜家对玄德倾尽家财相助,你今后的日子只怕会比较艰难...”甘吉担忧道。 糜竺给刘备雪中送炭,最终也成为蜀汉重臣之最,其地位高于丞相诸葛亮,即便后来糜芳投降东吴间接害死关羽,刘备仍然不计其过,对他待遇如初。 “义父不必过分担忧,所谓时也命也运也,我看阿姐有龙凤之姿,他日必定有腾达之日。”蓝田劝道。 甘吉听后一惊,当初那相面人也是这话,心说你这小儿莫非也会相面? “好吧...”甘吉醉眼迷蒙的倒在桌前。 姐弟两人将甘吉扶到榻上后,甘倩说道:“阿弟,刚才当作父亲之面我不便多问,看得出吕姑娘跟你交情很不一般,不知究竟好到什么地步了?” 甘倩话如钢刀,眼神如利剑,让蓝田感到特别大的压力,这个年代虽然礼教不如宋朝代严苛,但是男女大防这个底线是不能突破的。 蓝田坦然说道:“阿姐请放心,我们只是互有好感,但仍然是谨慎礼仪。” 甘倩点头说道:“要是没有下邳之事,我倒是可以让夫君为你做媒提亲,眼下这局面恐怕就很难了。” “阿姐,你想得太远了,我现在还如此年轻,娶妻什么的都还太早了。”蓝田摇头说道。 “十八岁还年轻啊?等玄德局面好一些了,我再请他为你张罗,怎么也得替你找一个士家女子。”甘倩笑道。 “倩姐,你真的不用这么上心,霍去病曾言匈奴不灭何以家为,我现在还一事无成呢,谈什么娶妻成家?” “阿弟,这就是你谦虚了,你不愿跟夫君打天下,论种地你已经是个中翘楚,现在你亲生爹娘已故,我和阿爹肯定要为你的终生大事做主,吕姑娘那边你就先忘了吧...”甘倩劝道。 蓝田顿时无语,看来在任何时代,都有逼婚这个现象的存在。 与此同时,蓝田那心仪的姑娘也遇上了麻烦,淮南袁术因害怕刘备与吕布联手对付他,所以遣韩胤为使去下邳做媒,请吕布将爱女吕玲绮嫁给他的儿子袁耀,并承诺之前的粮草辎重作为聘礼随后送达。 韩胤来做媒之时,吕布与众将正在议事。 高顺知道吕玲绮对蓝田心有所属,正准备在堂上提出异议时张辽挡住了他,张辽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伯平慎言,此乃主公家事...” 第十五章 袁术求亲,高顺问计 袁术在淮南兵精粮足、声势极大,吕布此时夺了徐州复燃雄心,当即在堂上应了下来。 天晴了、雨停了,吕布觉得自己又行了。 韩胤大喜,遂辞别吕布回寿春禀报袁术。 吕布随后人在堂上设宴,提前庆祝与袁术结为姻亲,众将觉得徐州新添一个强援,纷纷举杯道贺。 唯独高顺在席间不言,但他素来不饮酒已成习惯,所以旁人也不见疑。 众将吃得大醉各自回营,吕布也被扶进后堂歇息,严氏则在旁悉心照顾。 吕玲绮见吕布脸上挂着微笑,以为父亲是遇到什么开心之事,这时候高顺的亲兵找到了她,并将韩胤来求亲之事详细道出。 吕玲绮得到消息后大惊,原以为自己深受父亲疼爱,没想到在面对袁术军粮的诱惑时,果断把自己当做和亲的筹码给推了出去,难怪父亲会喝成这样。 淮南袁术,四世五公,海内所归,可惜吕玲绮心不在那边。 那个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吕玲绮自知不能违逆父亲决定,心情郁闷之下她换上戎装,偷偷来到高顺的陷阵营。 “小姐来得好快。”高顺道。 “汝既知我心,为何不在堂上谏言?如今父亲已出金口,如之奈何?”吕玲绮气鼓鼓地质问道。 “我本想劝阻,但文远拦住了我,他说这是主公家事,所以我就没...” “哼,张辽那个怂包,你也是怂包,呜呜呜...”吕玲绮骂两句,又坐下来抹起了眼泪。 吕玲绮素来刚毅,高顺还从未见她落泪,此时他心中万般后悔,刚才就该出言劝阻的,突然他脑袋中灵光一闪,然后兴奋地说道:“小姐莫哭,此事未必没有回旋的余地。” “真的?你有办法吗?”吕玲绮止住哭泣喜道。 “子玉先生深不可测,既然他能料到咱们偷袭下邳,我想他未必没有退婚之策,小姐何不派人求之?”高顺说道。 吕玲绮听后马上站了起来,“不是你提醒,我险些忘了这厮,这人胸中藏有大智,我的护卫不便出城,此事还得麻烦你帮忙。” 高顺点头道:“我这就遣心腹之人去小沛,如果快马加鞭明日就能回转,只是需要小姐拿一件信物与我,这样也好取信于人。” “此言甚善。”吕玲绮想了想,随后解下腰间香包递了过去。 “蓝子玉可识得此物?”高顺问道。 “嗯...” 这半年两人朝夕相处,只要蓝田眼睛没有瞎掉,一定会记得吕玲绮的香包。 此时甘家庄中,蓝田陪同义父甘吉在庄上散步。 甘吉回来之后,蓝田果断让出了庄主之位,反正是铁打的农夫,流水的主公,庄客们都习以为常。 甘吉与蓝田这对父子对庄上百姓宽厚,所以无论谁来做这个庄主,他们都打心底里欢喜。 这几天重掌甘家庄权柄,甘吉隐隐发现蓝田的威望远胜自己,这些人除了口头上对自己很尊敬,但实际上遇到困难全都是找蓝田解决。 这样的人会一辈子当农夫?甘吉不相信。但义子如此有本事,他又十分的欣慰。 七月里烈阳当空,田间地头满是希望的绿苗,他们在乡间走了一会,蓝田见甘吉满头大汗,劝说道:“义父,咱们先回家消暑,你看都没几个人守在田间,等太阳西下后我再陪你出来。” “也好。”甘吉久了没来乡野,竟有些流连忘返。 两人走在回家路上,那个简陋的家来了客人。 甘倩给来人舀了一瓢凉水,只见他满头大汗端起水瓢直接往喉咙里灌。 甘倩嫁给刘备后,对这种粗鲁的场面已见怪不怪。 “还要吗?”甘倩见那人很快喝了一瓢。 “我已喝足,不知子玉先生何时回来?”那人焦急地问道。 甘倩抬头看了一下天上烈阳,“此时日头正盛,我猜他应该就快回来了。” 两人说话间,蓝田与甘吉走到了院外,见到树下栓了两匹马,于是高声道:“阿姐,家里来客人了吗?” “子玉他回来了。”甘倩说道。 来人迅疾站起来,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然后站得端端正正,看得甘倩十分好奇,心说这家伙到底是干什么的? 蓝田从树荫下走出,他见那人双目有神,似是行伍里的军汉,遂皱眉问道:“阿姐,小沛来人请你回去?” “不是,他是来找你的。”甘倩说道。 找我?蓝田大步走进院中,来人前行一步抱拳说道:“子玉先生,我自南方来。” 说罢递给蓝田一个精美的香囊,蓝田接过来一看居然是吕玲绮的随身之物。 “有事?”蓝田脸色一变问道。 “袁术派人来下邳求亲,主公已经欣然许之,小姐和高将军让我来找先生问计,如何才能让此事作罢。” 此言一出,旁边的甘倩与甘吉登时大惊,要是袁术与吕布结盟,那刘备在这小沛弹丸之地,岂不是就没几天活头了? “容我想一想。”蓝田皱眉说道。 甘倩见状急道:“阿弟,兹事体大,你得想个万全之策。” “将军可速回下邳,只需将袁吕两家结亲的消息散布出去即可。”蓝田点头说道。 “就这样简单吗?”来人一脸懵逼地问道。 “汝放心回去,只要按我说的办,到时候自有人相助。”蓝田神神秘秘地说道。 “那我这便上路。”来人得到消息就要离开。 “这个时辰太阳毒辣,何不等晚一些再走?”蓝田说道。 “还是送消息要紧,告辞了,子玉先生。”来人抱拳道。 蓝田想起树下有两匹快马,所以也就没有强留,他从架上摘下两串半红的葡萄说道:“此葡萄还未完全成熟,但是酸味生唾正好路上解渴。” “多谢先生。”来人接下葡萄便退了出去,马蹄扬起尘土疾驰而去。 此时甘家父女心中都是懵的,这个蓝田到底是什么人啊?难不成下邳城还有他的人?此人能力强到可以阻止吕布? “阿弟,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虽说我劝你忘了吕姑娘,但人家这么远来找你问计,也不能随意敷衍人家。”甘倩忍不住问道。 蓝田握住那香囊笑道:“阿姐不必担心,吕布现在是不会把女儿嫁到淮南的...” 第十六章 袁陈恩怨 “阿弟,那袁术和玄德数次大战,要是此人与吕布结成姻亲,那小沛危矣。”甘倩忧道。 “倩儿说得没错,我知你素来不喜玄德,可他到底是你姐的夫君,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可不要意气用事,胡乱给人家姑娘出计策。”甘吉补充道。 蓝田听得一怔,自己不喜欢刘备这么明显吗?就连义父都看出来了? “义父,阿姐,你们放心,袁术这门亲,我料定结不成。”蓝田言辞肯定。 甘倩皱起秀眉说道:“自家人面前不要装神弄鬼,你不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心实难安也。” 蓝田为了让甘倩安心,他将自己知道的历史,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然后说道:“阿姐,自黄巾始,天下大乱,诸侯并起,你认为刘玄德能够当上徐州牧是因为什么?” “自然是夫君他仁义布于四海,又兼对徐州有相救之恩,所以陶恭祖才真心相让。”甘倩回道。 此时蓝田猛然摇头,甘倩看得一脸疑惑,“莫非不是?” “是,但也不全是。陶恭祖原为丹阳郡人,他来任徐州刺史想要服众,就必须依靠当地的豪族,天下其余诸侯曹操、袁绍具是如此,而徐州的豪族就是下邳的陈家和东海的糜家,如果陶谦不让给刘备,那么徐州一地必定生乱。”蓝田说道。 东汉规定本地人不得出任当地官员,一州之刺史和一郡之太守更是如此,这制度在遏制地方势力坐大的同时,但使得很官员初到地方任职,不得不依靠当地大族才能维持统治,后果就是刺史或太守需要和当地豪强士族分享权力。 甘倩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刘备之前在小沛时就和沛相陈珪有交情,难道是陈家在背后支持了自家夫君? “阿弟,你扯得远了,就算是夫君捡了个徐州牧,但这根吕布、袁术有什么关系?”甘倩继续问道。 “糜家已经公开支持刘备就不必说,他们在徐州的势力根本不会允许吕布做大,另外那个下邳陈家才是决定此事的重要推手。” “你是说陈珪他们?虽说陈家与玄德有旧,但徐州易主后,他们可以选择吕布啊?” 蓝田摇摇头,心说倩姐你想得太简单,然后又徐徐解释道:“陈家不但是下邳望族,其家族在徐、扬两地均有较大的势力,陈珪的堂兄陈瑀曾经还是袁术的人...” “啊?那这这么说,陈家会极力促成这次联姻?”甘吉插话说道。 “义父放心,陈家就是因为此人,才不会和袁术沆瀣一气。初平四年扬州刺史陈温死,袁术以陈瑀为扬州牧,打算先进取扬州为立身之基, 后来袁术在匡亭被曹操、袁绍大败,他欲往扬州却遭到陈瑀背叛,袁术只得集中兵力进攻寿春,陈瑀此时见袁术实力仍强,又派人求和结果被术拒, 陈瑀害怕袁术发难,不得已只能去下邳投了陈珪。”蓝田将散碎的历史碎片,短时间拼接在了一起。 甘倩听后大悟,兀自叹道:“这背后情况竟如此复杂...” 蓝田见甘倩似乎懂了,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这下你们总该相信我没有乱说了吧?” 甘吉脑子转得慢,挠头问道:“一会陈珪一会陈瑀的,到底跟人家吕布嫁女儿有什么关系啊?” 甘倩见状笑道:“阿爹,总之下邳陈家和袁术有仇,要是吕布和袁术真的结为姻亲,那他们必然会受到袁术的清算,所以陈家必定会阻止吕布嫁女的。” “是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甘吉似懂非懂地说道。 “阿弟,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甘倩反应过来问道。 “咳咳,都是从书上看来的。”蓝田没想到这个义姐也如此机智。 甘倩一脸疑惑,“我记得叔叔曾送你一套《春秋》,可那是周朝的故事了,怎么可能记载现在初平四年的见闻?” “《春秋》是教人懂事明理的史书,徐州这些豪族的事,是我在庄上听别人闲谈得知,当然我也有自己的理解...” 甘倩听完不疑有他,“别人看书只看书,阿弟你看书还能悟出其它东西,真是了不起啊。” 甘吉捋着胡须点点头,“我早就说过,田儿这孩子不一般,绝对不会是池中之物。” “阿爹,我担心玄德生活起居,打算明日就回小沛去。”甘倩说道。 “不多住些日子吗?玄德娶了新妇,生活上有什么可担心的?”甘吉不紧不慢地说道。 甘倩红着脸道:“糜家小姐出身富贵之家,怎么懂得伺候男人知冷之热...” 次日甘倩回到小沛,并将关羽送给蓝田的《春秋》带了回去。 关羽看到书简后,疑惑道:“嫂嫂这是何意?关某送出去的东西,还不曾收回过。” “叔叔勿恼,舍弟已经看完,所以让我来还给你。”甘倩说道。 当着刘备的面,关羽也不好发表意见,待甘倩离开以后,他才摇头叹道:“我原以为那蓝田是个好苗子,没想到令我非常失望...” “二弟何出此言?《春秋》他不是已读完了吗?”刘备纳闷道。 关羽捋着长髯说道:“《春秋》大义岂是这么短时间可以看透的?我随大哥走南闯北许多年,你应该知道我还时常翻读,每每观之总有新的领悟。” 刘备笑道:“蓝田他还是个孩子,现在必定是心性未定,岂能看懂左先生的微言大义?” “那孩子挺聪明的,可惜啊。” “他无非是走马观花而已,二弟你又何须叹息。” 关羽听后点头说道:“这我省得的,不过我观嫂嫂有大妇风范,大哥还是不要过分冷落。” “好,我今夜就宿在她房中。”刘备说道。 夜里刘备处理完军务,就来到甘倩的房中就寝,见她坐在床边沉思,于是问道:“夫人在庄上小住日久,莫非是嫌备另娶了新人?” “夫君说哪里话?贱妾岂是那无端妒妇?只是家父思念故土,所以多陪了几天而已。”甘倩解释道。 “既是尽孝,也是应该,我有些累了,咱们趁早安歇吧。”刘备独自解下衣甲,先一步躺到了床上。 “夫君,可曾听闻淮南袁术近日去下邳找吕布结亲?”甘倩看了床上的刘备轻声说道。 “此消息从何得知?”刘备那点睡意立刻消散,直接就坐了起来。 “昨日有庄客自下邳来,据说那边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甘倩诓道。 刘备听后哪里还有心思睡觉,他穿上薄衫就又要准备出门去。 “夫君,现在天色已晚,你要去哪里?”甘倩追过去问道。 “我有要事去找云长商议,夫人要是倦乏了就先自睡。”刘备话没落音,人已经消失在门口。 “那我等你...” 第十七章 吕布食言 刘备还在小沛担惊受怕,吕布这边宿醉刚醒。 严氏为其打水洗脸,吕布略微清醒后问道:“玲绮去哪里了?” “还能去哪里?校场练武去了。”严氏道。 吕布擦干双手说道:“玲绮自幼不喜女红,明日开始你留她在家,教她如何相夫教子,这也老大不小了。” “你才知道不小呀?玲绮今年都快十七了,将军平日里纵容她习武,现在快出嫁了你才着急...”严氏埋怨道。 “我吕布之女习武怎的?不对,你怎么知道玲绮要嫁?”吕布纳闷地说道。 严氏摇头笑道:“现在下邳城都传遍了,咱们要和淮南袁术结亲,那袁耀是嫡长子,想来玲绮嫁过去也不错。” 吕布还说先捂一阵子消息,等袁术把聘礼(粮草)送来后再宣布,没想到那些家伙的嘴如此不严。 正午时分,下邳陈登父子请吕布过府饮宴。 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吕布大喜欣然从之,拿下徐州后他担忧不能站位脚跟。 首先青、徐两地多年战争,又有黄巾匪患作乱,民间的粮米已经被陶谦、曹操、刘备盘剥得所剩无几,现在自家军队的供给已经难以为继;其次东海大族糜家已公开投靠刘备,要想获得本地豪族支持财帛粮草,能指望的只有下邳陈家。 吕布现在正愁没什么理由接近陈家,他现在自封徐州牧还不知道对方的反应,所以就没有主动去结交。 陈家父子热情招待,在筵席上对吕布的武勇不停吹捧,而且并没有提出什么过分要求,所谓花花轿子大家抬,只要肯说好话不愁没人喜欢,这让吕布对他们心生好感。 吕布吃得酩酊大醉,由随行护卫将其送回府中。 “父亲,以你观之,可有把握?”送吕布离开后,陈登向陈珪问道。 陈珪捋着胡须,双眼老辣而深邃,“吕布匹夫尔,但此事须得徐徐图之,总之先交好其人。” 徐州频繁更迭主人,像陈家这样经略徐、扬世家大族,为了整个家族的前途和命运,是不会像糜竺那样轻易站队。 早上城中那个传言,让这对父子坐不住了,袁术要是和吕布一旦结亲,他下邳陈家瞬间就成了案上鱼肉。 此后数日,陈登和陈珪轮番请吕布吃酒,还赠送了一些粮米解了燃眉之急,父子二人的举动让吕布甚为得意。 八月初,袁术命韩胤将准备好的粮草辎重送至下邳。 韩胤复来气坏了吕玲绮,她辞别严氏又来到高顺营中生闷气。 高顺劝道:“虽然从未见过子玉先生用谋,但事关小姐和他自己的幸福,我想总会有结果的,不如咱们再等一等?” “等什么?我都等了二十多天,哪里会有什么人来相助?现在韩胤都带来许多聘礼,父亲今日高兴得差点要跳起来,蓝田那厮只怕嫌我蒲柳之姿,巴不得我早早嫁给他人...”吕玲绮跺脚怨道。 “小姐你先回去,以免他人生疑,我去打听一下情况。” 高顺觉得吕布还没表态,可以从韩胤那里探探口风。 来到下邳驿馆后,驿官告诉他主簿陈宫已先他一步来见韩胤,高顺心中纳闷:这公台先生究竟因何而来? 高顺让驿官不要声张,他独自一人悄悄走了进去,来到韩胤的房门边贴耳一听,那陈宫竟然向对方表态,要尽快促成这场婚事。 高顺大惊随后悄然离开,并嘱咐驿官不要向人说他来过。 驿馆虽然是接待场所,但属于军队管制,高顺是吕布手下大将,他的话在这里比陈宫更管用。 陈宫深恶曹贼,袁术又和曹贼不睦,想到这里高顺已明白陈宫为何会促成吕袁结亲。 现在袁术求亲使者复来,高顺已经来不及再去向蓝田问计,无奈之下他只能将新得到的消息在城中散播,只希望蓝田口中的相助之人会出现。 从驿馆离开后,陈宫径直回府衙向吕布进言,把与袁术结亲的好处详细道出,并建议马上把吕玲绮送至寿春。 吕布从未见陈宫如此着急,但既然已经收下袁术聘礼,早嫁晚嫁都是嫁,于是他令人唤来高顺吩咐道:“汝与玲绮亦师亦友,我欲明日送她去寿春完婚,命汝为送嫁将军同行护送,去准备一下吧。” 高顺怔了片刻,然后才抱拳道:“诺。” 走在路上高顺脚都是飘的,难道这事真的无法挽回了?刚出府门又碰到了老家伙陈珪。 常听人言这陈家父子爱溜须拍马,高顺不齿这种做派,他冷哼一声与之擦肩而过。 高顺心中烦闷,但依旧执行吕布将令。 次日清晨,高顺率领所部兵马,准备好了红色仪仗与马车,整齐地在府衙门外等候,陈宫这时也赶来为韩胤送行。 等到良辰吉时,众人不见吕布送女出来,陈宫尴尬地对韩胤说道:“主公昨夜大醉,兴许是误了时辰,你在此稍后,我去去就来。” 陈宫说完提起衣摆,一路小跑奔进府去。 吕布此时的确宿醉未醒,陈宫着急来到后堂遇到严氏问道:“夫人,主公何在?” “将军昨夜大醉,现在还在榻上休息。”严氏回道。 “哎呀,误事也,门外送亲车仗已等多时,请夫人去唤醒主公。”陈宫焦急地说道。 严氏应下后推门进屋,唤醒正在酣睡的吕布,“将军今日要送玲绮出嫁?现在恐已误了时辰...” “今日出嫁?不会...不会...”吕布醉眼朦胧说完又躺了回去。 陈宫在门外听得房内说话,急得将那房门直敲,吕布怒而做起大喝:“何人在屋外搅我清梦?” 此时陈宫推门而入,躬身说道:“主公,韩胤和高将军已在府门外等候多时...” “他们等在哪里作甚?”吕布一脸疑惑道。 “主公昨日不是说今天辰时,要送玲绮小姐去寿春完婚吗?”陈宫惊愕道。 “真有这事?难道是我酒后胡言?”吕布一脸懵逼的问道。 “昨日您还让高顺将军送嫁,主公昨夜这是喝了多少?竟将此等大事都给忘了?”陈宫痛心疾首,心说你如此贪杯,何以谋大事? 吕布挠头说道:“公台这么说,我似乎想起点什么,不过我吕布之女是嫁正妻,岂有这般匆忙之理?三书六聘必不能少,你让韩胤先去准备吧。” 陈宫瞬间就呆在原地,主公他一介武夫怎么突然如此守礼了? 第十八章 疏不间亲 吕布临时反悔,让陈宫在韩胤面前下不来台,但又不能强迫主公嫁女。 陈宫嘱咐韩胤留在下邳防止生变,又叫他派下人回告袁术,嘱其遵从三书六聘礼仪行事。 韩胤人在屋檐下,又知吕布此人喜怒无常,不得不听其安排去办。 高顺在门前等了个寂寞,他知道吕布虽是贪杯客,但在大事面前绝不含糊,现在出嫁之日被延缓,莫非真的有人相助? 随后高顺入府面见吕布,中途在花园里遇见吕玲绮,这姑娘应该得到了消息,现在两人见面露出喜色,她猜想是蓝田的计谋生效之故。 “主公,听公台先生说,这送亲之事暂缓?”高顺来到后堂时,吕布正在穿衣洗漱,刚才被陈宫这么一搅和,酒意已经去了八分。 “嗯,你先回营操练,这事先不急。”吕布淡淡地说道。 “知道了,公台先生与韩胤关系不错,相信由他去解释必然不会误了主公大事。”高顺见吕布口风转变,适时地补上一刀。 吕布擦去脸上水渍,身体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后才说道:“你先去吧,我知道了。” 待到中午时分,陈登又来请吕布赴宴,昨天两父子鼓动如簧之舌,劝说不要与袁术结亲,吕布此时与陈家关系日隆,所以听从了陈珪的建议。 刚才高顺所言分明意有所指,吕布不懂其中关系正要来求教陈珪。 陈珪听完之后大笑道:“幸好将军及时阻止,这乃是疏不间亲之计也。” 疏不间亲这个词,让吕布恍然大悟,陈宫最近的表现着实是殷勤了些。 陈登也进言说道:“曹孟德奉天子以令不臣,此时大义在手更兼与河北袁本初结盟,将军本就与曹操有隙,现在如果与袁术结亲,分明就是与二人为敌也...” “若非元龙提醒,我险些酿成大祸,布敬先生一觞。”吕布举起酒杯说道。 陈珪见状趁热打铁道:“听说韩胤仍留下邳,将军与其每日受其叨扰,不若先使其还寿春?” “公言甚善。”吕布拍案叫绝道。 次日,吕布让陈宫送走袁使韩胤。 高顺登时大喜,即刻找到吕玲绮报喜,吕玲绮听得这个消息脸上乐开了花,没想到蓝田的计谋竟然如此厉害,现在她对这厮的崇敬又增了几分。 淮南,寿春。 韩胤回来禀告后,觉得吕布的要求也不无道理,但此前与刘备之仇必须了结,他一面命人准备三书六聘,一面任命纪灵为将率军三万去攻小沛。 八月底,纪灵大军浩浩荡荡直奔小沛而去。 袁术军北上,自然不能逃过徐州的耳目,吕布在下邳聚将商议对策。 骁将成廉进言道:“主公出于仁义收留刘备,但此人在徐州甚有威望,何不借袁术之手灭之?这样主公也不用承担害贤恶名。” 成廉与张辽在并州就跟随吕布,所以深得吕布的信任,他开口过后其余众将皆不言语。 吕布见众将不言,又转身求教陈宫。 陈宫因为此前韩胤之事,现在心中那个疙瘩尚未解开,他摇头说道:“刘备与主公乃是私交,我实在不好说什么。” 吕布见这厮还有怨气,于是淡淡地说道:“那就依成廉所言,暂时作壁上观。” 吕布这边不见动静,刘备直接就傻眼了,小沛现在只有数千兵,哪里可能是纪灵的对手。 张飞见刘备一脸苦涩,遂道:“大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待纪灵来了,我先和他战三百回合。” “三弟虽勇,但小沛之兵多为新募,大哥还是得想点别的法子。”关羽叹道。 “想什么法子?难道去求吕布那小人?”张飞道。 刘备微微颔首,言道:“三弟之言也未尝不可,待我修书一封送去下邳。” 纪灵在攻小沛,城中百姓尽皆惶恐。 甘倩借口要回家探父,回到甘家庄她找到蓝田说道:“阿弟,听说吕布已与袁术绝亲,你昔日之谋已成,现在玄德为纪灵所恼,能否也为阿姐设上一谋?” “阿姐,只怕你插手军政,反而会惹得刘备不喜。”蓝田叹道。 “阿弟,小沛若破唇亡齿寒,我和玄德包括这甘家庄,岂有完乎?”甘倩说道。 “好,那我就帮你一回。”蓝田点头应下。 蓝田说完拿出一根竹简,然后用小刀刻下十数字,竹上曰:术若破备,北连泰山诸将,布在术围中,可救。 刻完之后他找来一个竹篓,把竹简置篓底上盖几层葡萄叶,最后将数串成熟的葡萄放在篓中。 随后蓝田叫来庄上小厮李扬,嘱咐道:“汝速去下邳一趟,将此葡萄送与高顺将军。” 李扬原是京洛流民,差点曹贼的兵祸中饿死,后来在甘家庄得蓝田指导,现在已经解决了全家温饱,他家还有一匹载物的骡马,正好可以代为脚力。 对于蓝田的话,李扬奉为圣旨,表示一定将这差使办好。 李扬去后,甘倩疑惑地问道:“高顺将军会替你说话吗?” “阿姐放心,高顺不会,吕玲绮也会。” “那我就先回小沛去了。” “阿姐带些葡萄回去解渴。”此时架上葡萄已熟,而且第二年的口感更佳,蓝田摘了许多让甘倩带回去。 甘倩想着带回去给刘备品尝,于是欣然收了下来。 回到小沛后,刘备与关张正在讨论如何御敌,甘倩洗了些葡萄送到桌前,“夫君,两位叔叔请尝尝,这是我义弟栽种的葡萄。” 兵力悬殊,如何讨论也没意义。 张飞摘下一颗葡萄咬碎,顿时满口果肉,甘甜又多汁,他瞪大眼指着盘中说道:“大哥二哥,快些尝尝,嫂嫂带来这葡萄当真美味。” 刘备和关羽本没心思吃,但张飞此时表情夸张,一颗又一颗接着往嘴里塞,于是都试着尝了尝,果然如张飞所言十分味美。 “夫人辛苦,回家省亲,还带此美味给我们兄弟品尝。”刘备说道。 “夫君见外了,这都是子玉所培植,奴家不过是顺手带来而已。” 张飞听后突然问道:“蓝子玉,我之前听二哥说过,他很会种地吗?” “还算比较精通。”甘倩回道。 “大哥,你不如给他封农吏干干,左右也是个人才。”张飞建议道。 “我曾邀他跟大哥做书吏,可惜被蓝子玉拒绝了,这孩子是说他喜欢种地。”关羽也搭话道。 甘倩见状辩解道:“子玉他不光会种地,还特别擅用谋,夫君你不如...” “夫人一路上也辛苦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其它事情咱们等退了纪灵再说。”甘倩还没说完就给刘备出言打断。 刘备纵横天下多年,甘倩话虽然没说完,但他已经知道后面,无非就是想帮蓝田谋个好位置,糜竺虽然被自己重用,那是因为对方实打实出人出粮。 甘家人能出什么?嘴么? 十七八岁的孩童,用谋?这是欺我刘备无脑? 蓝田想靠裙带关系,刘备只能说现在没门。 第十九章 葡萄传信 高顺在校场练兵结束,回到陷阵营发现帐内有个竹篓,手下人告知有农人从小沛送来。 他隐约觉得跟蓝田有关,打开竹篓却只是一筐葡萄,难道就是为了送这个? 高顺为人谨慎,他将葡萄全部拿出,最终在篓底发现了那根竹简,蓝田的意思言简意赅,就是要吕布去救刘备。 高顺政治觉悟非常高,不会因为与蓝田的交情,动摇对于吕布的忠心。 他留下一串葡萄,剩余的尽数送给吕玲绮,并告之篓底有来信。 吕玲绮欠蓝田一个人情,还不还就看姑娘自愿了。 拿到蓝田的葡萄后,吕玲绮满脸的幸福感,她学着将葡萄置于木桶,学着放入井水中冰镇。 冰镇葡萄期间,吕玲绮躲进闺房把那竹简拿出来仔细观看,可惜聊聊数语竟没有自己的内容,生气之余她还是将竹简珍藏。 虽然字迹颇为不堪,但却是蓝田送给自己的礼物,吕玲绮不知道这厮练字多么艰难,在竹简上刻字更是难上加难,能够认得出来已经算不错了。 吕玲绮虽然性格豪爽但却不笨,对于蓝田所请,她不会傻傻地去找吕布,而是先把洗净冰镇好的葡萄端给母亲严氏品尝。 秋天的葡萄乌紫发黑,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严氏吃过点头称好,问道:“这葡萄口感极佳,比在小沛你摘的还要好吃,不知我儿是从何处寻得?” “是高将军在城中偶然遇到,他知道我爱吃这东西,就买了些送了过来。”吕玲绮说道。 “伯平品性高洁,将军让他来教导你,也算是慧眼识珠。”严氏叹道。 “嗯,高将军虽然不如张辽、成廉那样从并州就追随父亲,但是过人的才干与律己的作风,也深得父亲信任。” 高顺的人品严氏清楚明白,她吃了几颗突然想起那个农家少年,“玲绮,昔日那农家少年你可曾记得?当初在小沛你可经常去他家蹭吃蹭喝的。” “母亲你说蓝子玉?这厮非常会种田,想来在小沛过得也不错,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吕玲绮停顿了一下才叹道:“只不过现在纪灵正去攻打小沛,这刀剑无眼的也不知会不会殃及池鱼...” “现在天下大乱,这些军国大事,轮不到咱们女人家操心。”严氏摇头道。 “儿听闻袁术睚眦必报,父亲与寿春延下婚期,这样必会开罪那那人...”吕玲绮担忧道。 严氏叹道:“将军谋得长远,可惜了你这桩姻缘被耽搁...” “女儿不愁嫁的,若是纪灵打破小沛,袁术再北连泰山诸将攻之,咱们徐州岂不危矣?”吕玲绮继续说道。 严氏听后甚异,惊问道:“莫否是有人教你?是陈公台吗?” 吕玲绮摇摇头说道:“适才我见这装葡萄的竹篓,突然间有感而发而已,母亲你要不要提醒下父亲?他那些部下都各有私心的...” “嗯,这道理我省得,只有自家人才是一条心,一会我把葡萄送去一些,顺便提醒一下他。”严氏说道。 秋来气候依旧酷热难当,正午时分,吕布坐在后院小亭饮酒纳凉,严氏跟着端来冰镇葡萄。 “下邳也有此物吗?夫人是从何处寻来?”吕布边吃边问道。 “是高将军偶然撞见,买回来送给女儿的,你这是沾了玲绮的光呢。”严氏掩袖笑道。 “伯平近来变得圆滑了,可惜这家伙不会饮酒,真是人生一大憾事...”吕布叹道。 “将军,你看这竹篓像什么?”严氏意味深长地问道。 “四四方方的,你说像什么?”吕布不知严氏的意思。 严氏指着筐内的一颗葡萄说道:“这个如果是咱们下邳,整个竹篓就是青徐地域,将军你说像不像?” “哈哈哈,夫人竟给我讲起了兵法,有趣有趣,还有呢?” “若是刘备的小沛被纪灵攻破,然后袁术再北连泰山诸将,将军的徐州只怕尽在袁术的围中也...”严氏说完,把代表小沛那枚葡萄丢进了嘴里。 吕布原本是靠在椅上,听到严氏这么说,酷热的天气下后背突然发凉,他坐正后问道:“夫人此言是谁人所教?” “岂有人教,无非是奴家有感而发也...”严氏唯恐说得不对,害怕吕布责骂女儿,所以就独自扛了下来。 “夫人说得有理,救刘备等同救徐州,速速与我更衣。”吕布起身说道。 由于时间紧急,吕布穿上披挂与成廉先行一步。 与二人同行的只有亲卫千余人,临行前吕布令高顺留守下邳,又令张辽带后军开赴小沛接应自己。 此时,纪灵的大军已至小沛外二十里下寨,张飞引三百骑兵出城搦战,与纪灵斗了两场不分胜负。 张飞悍勇无敌,纪灵领教过之后,决定让大军围小沛而攻之,三万人马循环进攻,刘备只能派人死守城郭。 小沛大战一起,附近农庄尽皆关门闭户,害怕池鱼被殃。 甘吉见蓝田坐在屋内沉思,遂问道:“你给倩儿设谋为何无效?要是小沛城破。我担心那袁术的手下,并不会像高将军那样有礼,你姐岂不危矣?” “义父放心,小沛城中有兵马数千,足以抵抗纪灵数日,我料吕布必来相救。”蓝田自信地说道。 “但愿如此吧,早知道把你姐也接回来好了。”甘吉叹道。 甘吉说完蓝田似乎想到什么,他开门溜出了屋外,最后去了屋后小树林。 “田儿,你去干什么?”甘吉追在后面压底声音问道。 “义父你先回去,我去后面小解...” 甘吉顿时无语,心说家中又不是没尿盆,你小子现在不种地,都不要留点粪(肥)浇菜吗? 纪灵攻城到第二天傍晚,他知道小沛城中缺兵缺粮,再有两三日基本可以拿下,这时斥候突然来报,说南边有一支军马正在向这边疾驰而来。 纪灵听后大惊,心道莫非刘备的救兵来了?于是鸣金收兵停止攻城。 退回营寨之后斥候再报,那支骑兵打的是吕字大旗。 这个时候纪灵已知道来人是吕布,也不知道这厮是来助自己还是助刘备,他随即下令全营戒备。 吕布先头部队到后在小沛西南扎营,与甘家庄相隔不过三五里远。 蓝田在屋外见到火把如长龙,猜测调解员吕布应该已经到岗。 这事儿,妥了。 第二十章 辕门射戟,我吕布不好斗 吕布这支人马到后,刘备和纪灵双方都心有余悸,害怕这反复小人帮称对方,所以即便休战时,都保持着高度警戒。 第二天早上,吕布遣人分别到小沛与纪灵大营,请双方到自己营中议事。 这个时候张辽的后续万人部队已至,是完全能够左右这场战局的力量。 双方一听说吕布来请,都误以为这厮会帮自己,所以满怀期待来到吕布营中。 刘备的小沛路近,所以与关张三人先到。 吕布将三人亲自迎入帐内,坐定之后这厮神秘地说道:“今日请公前来,特为解小沛之围,异日得志不可相忘。” 刘备略略一怔,然后抱拳尴尬称谢,心说你背刺夺我徐州,现在反来假仁假义? 我谢谢你。 随后纪灵也进入大帐,但发现刘关张三人已到。 看见这场面纪灵瞬间就慌了,他转身欲夺门而出,却被吕布拦住了去路。 “吕将军莫非要杀我?”纪灵环顾四周向吕布小心问道。 吕布微微一笑,“非也。” “那是要杀刘备?”纪灵再问。 张飞此时怒目圆睁,大喝道:“纪灵,你找打是吗?” 此人与张飞在日前斗将数十回合,这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人直接就打起了嘴炮,但纪灵此时孤身一人,对方还有关张在侧,所以他应付几句便哑了火。 此时气氛紧张,吕布悠然说道:“诸位...” 吕布话刚落音,刘备就扯住了张飞的手,纪灵也就坡下驴坐在一旁,他想看看这厮究竟想干什么。 “诸位安座,且听布一言,今日我特为你两家和解而来。”吕布说道。 纪灵无奈问道:“请问将军如何解之?” 吕布正色说道:“我吕布平生不好斗,只好解斗,而世人皆以为我酷爱斗狠,此大谬也。今日所设非鸿门宴,乃是好宴,你们就看在我吕布之面各自罢兵,刘袁两家也不至伤了和气,怎样?” 刘备与纪灵听完心中打鼓,刘袁两家哪里还有什么和气? 起初刘备任徐州牧时,曹操因无暇东顾对其封官许诺,并以朝廷之名令其征讨淮南。 那时候刘备初领徐州,尚处于人心不稳,兵马粮草不足之时,但是仍旧奉命领军南去,结果在淮南为袁术所败。 袁术此人睚眦必报而且欺弱怕强,他自认为打不过曹操、袁绍,但是对付一个没有根基的刘备还是绰绰有余。 淮南战败刘备后又追至广陵,刘备走投无路时才向吕布乞降。 现在吕布出面调停,事态对刘备这边有利,所以他稳坐钓鱼台。 纪灵这里就着急了,他只是袁术手下大将,不敢替主公下决定,于是说道:“主公令我率兵三万大军,专来小沛捉拿刘备...” 张三爷见状插话怒道:“你这厮好大口气,三万大兵又待如何?我杀尔等如同儿戏!” 张飞说罢就要拔剑,关羽在旁劝阻道:“三弟慢来,且看吕将军如何解斗,如若不然,到时再回营厮杀不迟。” 纪灵摇头晃脑,冷哼道:“解斗?此话说来容易...” “纪灵,你莫张狂。”张飞喝道。 “我还怕你不成?” “来来来,咱们出门斗他三百回合。” “斗便斗...”纪灵此时无名火起,他挽起袖子站了起来。 吕布见状猛地一拍案几,起身怒目环视众人,最后走到大帐门口说道:“取我戟来。” 刘备和纪灵听得具是一惊,心说吕布这厮想要干什么? “我劝你两家不要厮斗,不如听从天意安排。”吕布道。 “何为天意安排?”此时刘备不急纪灵很急,所以马上追问。 吕布让人将方天画戟置于辕门立下,然后对帐内众人说道:“辕门里中军有一百五十步,我欲箭射画戟小枝,如若射中,你两家就此罢兵,如射不中,你们各自回营安排厮杀。 谁不从我,我就集帐下兵马相助另一家。” 吕布之言虽然有威胁的意味,但纪灵听后却是轻松许多,因为在他的理解中,这么远是无法射中的,于是又问道:“将军是射...” “画戟小枝。”吕布又重复了一次。 纪灵盘算吕布不可能射中,这个时候更不能拂逆对方,所以欣然同意道:“就依将军,请将军勿要食言。” 刘备这个时候在旁看戏,即便吕布成功替他解围也不会心存感激,毕竟要不是他夺了自己的徐州,今日也不可能有如此局面。 吕布随后叫人取来弓箭,只见他拈弓搭箭一气呵成,那箭矢离弦之后直接从画戟小枝的孔中飞出。 这行云流水的操作,看得纪灵目瞪口呆,他根本不清楚吕布这个边地出身的将领,其弓马之娴熟远超他的想象。 两家喝了和解酒,纪灵害怕袁术不信,吕布又亲自修书与他带回,小沛之围顿时解之。 此事过后,甘倩对这个义弟更加敬佩。 她从城中买了些酒肉,又回到甘家庄准备犒劳蓝田。 回到家中时,甘倩发现屋内空无一人,最后在屋后几十米外的小树林旁找到了甘吉与蓝田,两人正在那里埋头刨坑。 “阿爹,阿弟,你们在干什么?在挖地窖吗?”甘倩问道。 甘吉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说道:“算是吧,你弟说得挖大挖深一些,我都不知道他要这么大的地窖做什么。” “我从城里买了些酒肉,阿弟今天你得来掌勺啊。”甘倩笑道。 “行啊,阿爹你先回去,我再干一会。”蓝田说道。 甘倩与甘吉先行回家,先把买来的肉和地里摘回的菜叶清洗干净。 在等待的过程中,甘吉先给自己倒上一杯小酌,现在这无比舒心的日子,可比在下邳的时候自在太多。 傍晚时分,蓝田干完活回来,甘倩趁他去洗手换衣的功夫,先把灶膛中的火生了起来。 蓝田来到厨房后直接下锅炒菜,甘倩则在旁边生火、偷师。 “阿弟,你可真是厉害,这是不是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蓝田此时正在尝菜的咸淡,被甘倩这么一吹捧差点烫了舌头,其实自己哪有什么计谋?无非顺应历史而已,即便他不给高顺送葡萄,下邳陈家也会为了自身利益,怂恿吕布出兵去小沛解围。 “咳咳,我哪有什么计谋,阿姐你千万不要吹捧我...”蓝田谦虚地说道。 “过分的谦逊就是骄傲,阿弟你在我面前就不用装啦,你的智慧我比别人都清楚。”甘倩见他差点烫了嘴,掩住口鼻莞尔笑道。 第二十一章 庇护所 刘备在小沛经历纪灵围城后,对现有的数千兵卒并不满足,糜竺战后从东海遣人送来财帛粮草,助其在周边招募部曲,甘家庄亦有多人从军。 甘倩因为对蓝田感兴趣,所以经常返回甘家庄省亲。 小沛城离甘家庄不过数里,加上刘备重手足而轻妻妾,所以对甘倩的行为不管不问。 几天后,蓝田的‘地窖’已经挖好,那是一个深约两米多,长宽四五米的土坑,已经比寻常地窖大太多倍。 甘吉起先也跟着干,后来见这厮越挖越不对劲,所以慢慢失去了干劲,大部分工作都是蓝田来完成的。 “田儿,这么大的窖,你是用来作水塘还是粪池?咱们现在就是种点菜,实在要不了这般大。”甘吉不解地问道。 蓝田微微一笑,“都不是,等我做好了再告诉你。” 地窖挖好以后,蓝田又请庄客砍伐树木,将其截成两三米、五六米两种等长的原木,被伐树木剩下的枝叶以及树梢,全部丢进地窖中焚烧。 此时正值农闲,庄客们帮着干活那都心甘情愿,只是对蓝田这个举动不理解。 这段时间,甘倩因为常回娘家,所以重拾灶前的工作,她把蓝田的手艺已经学去七七八八。 蓝田将短木作立柱,长木用来‘封顶’的时候,甘家父母总算知道这家伙真的做了个地窖,而且还是非常豪华的地窖,最后还请来木匠以榫卯工艺固定。 地窖完工以后,蓝田邀甘吉与甘倩打开顶部盖子,顺着梯子下到底部。 经过烘烤的四壁已没多少湿气,就跟一间地面上的小房子一样。 “田儿,你耗费如此精力,花去了二十天时间,这究竟要用来干什么?”甘吉不解地问道。 “义父、阿姐,这是我做的庇护所,这里还需添置一架木床,再囤放些水和干粮就...” “不是田儿,你是打算住这里?咱们住地面不好吗?” “当然不是常住这里,只是遇到兵祸战乱,咱们可以有个隐藏的地方。” 蓝田这样一解释,父女二人马上就明白过来,初平四年那场屠杀,至今还让人心有余悸。 “阿弟,你是不是太谨慎了?现在有玄德驻守在小沛,相信以后不会有事的。”甘倩说道。 蓝田摇头说道:“徐州地势平坦,基本属于无险可守,小沛又在青徐豫兖四州交汇之处,你那夫君想要久守只怕不易,我这也是未雨绸缪而已。” 甘倩听得心中一紧,仔细想来还真如蓝田所言,这时他看着这个渐渐长大的义弟,越发地觉得神秘莫测,他不但能千里用谋,而且对局势看得如此透彻。 要说蓝子玉只会种地,最起码甘倩是不信的。 三人走出庇护所后,蓝田在顶部填上泥土草甸,并在几个通气孔处用落叶遮掩,之前观看荒野求生的技能,在这个世界这厮全部都用上了。 走到两米开外,甘吉发现刚才那庇护所,几乎已经看不出来,他惊喜地说道:“田儿,你这个伪装足以乱真,要正如你所言会有兵祸,咱们爷俩还得把下面好好布置。” “阿弟,诚如你所言,那玄德他怎么办?你给出个主意吧。”甘倩忧虑地说道。 “阿姐你真的高看我了,我除了对种田还算精通,这治国争天下真不会。”蓝田心说我的确专业不对口,再说现在就让刘备去西川,他这点兵打得下来吗? 甘倩带着遗憾回了小沛,甘吉看见女儿落寞的背影,叹息道:“哎,刚才听你所言,只怕倩儿跟着玄德还得受苦...” “义父放心,虽然我不愿助刘备,但会尽量保全阿姐。”蓝田诚恳地说道。 甘吉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别看庄上那些狗叫得凶狠,但只要我提着棍子从它面前走过,这畜生一定会向我摇尾巴,只有手中有武器、有权利,别人才可能会尊敬你。” 蓝田听得心中一紧,心说自己这样苟下去真的错了吗? 九月二十八,庄外大路上突然马蹄声如奔雷,甘吉站在院门前放眼望去,只见无数兵马卷起黄土,簇拥着向小沛方向疾驰而去。 “好像是下邳吕布的兵马,倩儿,玄德又把吕将军请来小沛干什么?”甘吉冲屋内的甘倩喊道。 甘倩正在准备晚饭,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纳闷地说道:“没有啊,最近玄德都在练兵,吕布现在跑来干什么?” 这时候蓝田从屋后着急地赶了过来,“义父、阿姐,速速带些衣被去庇护所,顺便将灶中的火灭了,咱们多带些熟食下去。” “阿弟,你这是...” “先去庇护所,咱们回头再说。”甘倩话没说完,蓝田就催促道。 刘备得知吕布带兵前来,急忙率关张出郭相迎,双方还没见面行礼,成廉的前部兵马突然发难,小沛之兵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刘备急忙退回小沛城固守,关羽、张飞则急忙组织人员参与战斗。 成廉杀退一阵后,吕布所率后军也至城下,放眼放去约有数万兵。 “吕将军为何突然来攻?”刘备站在城楼上大喊道。 吕布勒住赤兔马的缰绳走出阵前,手执方天画戟指着城楼上大喝道:“刘备,我好意收留使你屯驻小沛,上个月我还辕门射戟,解小沛被纪灵所围,可汝不思报恩反指使张飞夺我战马,真乃是匹夫所为。” “这其中恐有误会,吕将军暂歇雷霆之怒,待我找来三弟与你解释。”刘备搓着手说道。 这时张飞正好上了城楼,他刚才听到吕布咄咄逼人的话,气得眉毛都要竖起来。 张飞没理会刘备,而是指着城下吕布怒道:“三姓家奴,汝这匹夫夺我大哥徐州在先,怎么还有脸来这耀武扬威?抢你几百匹战马怎么了?今后俺见一次抢一次。” “环眼贼,今日我誓杀汝。” 吕布气急败坏,随即着令张辽等人猛攻城池,张飞夺马只能算是导火索,刘备在小沛疯狂招募兵马才是主因。 经略徐州数月后吕布才发现,刘备在这一地的影响力还很大,加上叛将许耽害怕被刘备报复,所以不停在其面前进谗,最终让吕布下定决定攻打小沛,将刘备的势力从徐州连根拔去。 刘备在完全没准备的情况下仓惶应战,所以在守了两日后小沛城被攻破,城中家眷再度陷落与吕布之手,他带着关张等人率残部向豫州逃走。 第二十二章 叛乱 吕布攻打小沛之前,许以刘备的财帛粮草劳军,所以将士们都奋勇当先。 打破小沛之后,府库中没多少粮米,遑论有什么财帛。 刘备这段时间大肆招兵买马,哪里还会给吕布剩下多少劳军之资? 吕布战前已许诺将士,若然不履行诺言,他在军中的威信就会降低。 吕布不齿曹操那样屠城,但此时纵兵抢掠些财物已没有办法。 他嘱咐成廉、张辽道:“尔等要约束部下,借百姓一些粮米财物就罢了,不可轻易伤害他们性命,尽可能去城外庄上吧...” “诺。”张辽(成廉)齐道。 陈珪曾任小沛相,在这里也有不少陈家产业,吕布此时还要交好陈家,所以不能做的太过分。 几万人在周边村庄劫掠,大部分老百姓为了活命,都眼睁睁看着财物被抢,少数人也因为护食丢了性命。 劫掠半日后,吕布留下五千兵令张辽守小沛,自引大军回师下邳。 刘备的家眷中因为有糜家人,吕布投鼠忌器并没有伤害,令张辽在小沛好生看管。 甘倩在甘家庄避祸,正好躲过了这一劫。 在庇护所躲了一日,蓝田把甘倩父女带了上来,此时甘家庄一片肃穆萧瑟的感觉,许多田里的庄稼也都被人马践踏。 张辽派原来的官吏到各地安民,甘家庄数百人自发的到甘吉家中聚集,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蓝田之前挖那个地窖的妙用。 虽然这次没有多少伤亡,但是大部分庄客的财物被抢,这两年存下的粮食也被搬走大半,所以大家都怆然而涕下。 “生活再艰难,只要人还活着,就要拼命活下去,大伙尽快下地料理庄稼,不然冬天一定会饿肚子。”蓝田勉励道。 “少庄主,您那个庇护所之法,咱们都能够参照修建吗?”庄客李扬问道。 “可以建但不易求大,选址也得相对讲究一些。”蓝田说道。 李扬拱手道:“那就请少庄主多多指教。” “请少庄主多多指教...”众人齐声说道。 “好...大伙先把庄稼打理好,其余的事情咱们慢慢做,短时间应该不会有兵祸了。”蓝田鼓舞众人道。 蓝田的话如同仙音,庄客们听完之后哀伤顿除,然后陆陆续续返回家中。 “也不知玄德怎么样了...”庄客走后甘倩担忧地说道。 蓝田见甘倩心情低落,于是安慰道:“关羽、张飞皆有万夫不当之勇,有他们俩在旁刘将军不会有事,我料定他必会再回小沛。” “当真?”甘倩欣喜道。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阿姐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蓝田笑道。 刘备这时候败走必投曹操,当初要不是听曹贼之言攻打袁术,徐州也不会轻易被吕布所得,更不会有今日败局,曹老板必会帮他擦屁股。 现在北方的公孙瓒,在鲍丘之战后退守易县,袁绍基本已经快统一黄河以北,加上长子袁谭又攻破田楷占据的青州,袁绍的实际控制力已经到了黄河以南。 虽然曹操和袁绍目前还是盟友关系,但是这脆弱的关系不可能永远保持,在北方形式如此严峻的情况下,曹操自然不希望东边吕布成为威胁,他即便知道刘备有不小的野心,也要驱虎吞狼去钳制吕布。 毕竟相对于吕布,刘备更值得曹操信任。 另一方面,纪灵从小沛回师寿春,袁术看完吕布的讲和书信大发雷霆。 前次韩胤送去徐州许多粮草,但吕布竟然暗中使坏迫使纪灵退兵,虽然三书六聘还在按流程准备,但袁术此时已对吕布生恨。 此时帐下谋士献计,说河内人郝萌与其有旧,可许以重利令其反叛吕布,然后夺下徐州献给袁术。 袁术听后大喜,徐州他早就有意夺之,遂命此人秘密前往下邳。 吕布从小沛得胜回来后志得意满,他多日与众将饮宴至深夜才散去。 一天夜里,三更时分。 吕布正在榻上酣睡,突然府内喧嚣声四起,风中飘来金铁相交的气息。 负责后院警戒的女侍卫,来到吕玲绮门前急报,说有刺客入侵,吕玲绮迅速穿上戎装出门,经过询问才得知父亲的部将郝萌叛变,目前已经攻进了府衙之内,她所统领的女侍卫已经死伤过半。 情况万分危急,吕玲绮一脚踹开了吕布的房门。 “环眼贼,安敢...”吕布正在梦中与张飞厮杀,结果被吕玲绮的踹门声惊醒。 “父亲,郝萌叛变,请与母亲速走。”吕玲绮指着门外大声喊道。 “郝萌?不是张...”吕布定睛一看,这不是自己的房中吗?枕边人正在慌乱地穿衣。 “不要穿甲胄,已经来不及了。”吕玲绮见严氏自己都没穿好,反而还帮吕布拿来披挂。 此时顾不得衣不蔽体,她一把拉起严氏的手就出了门,吕布衣衫不整慌乱跟在这母女身后,那一身的酒意早就化作后背的冷汗。 “小姐,前厅已陷,可从后门速走。”之前那女侍卫催促道。 吕玲绮带着父母按指引逃去,从后门出来又听到城中一片嘈杂之声,吕玲绮向吕布问道:“父亲,现在下邳城中已乱,也不知郝萌纠结了多少叛军,咱们现在当何往之?” “可去高顺陷阵营。”吕布肯定地说道。 吕玲绮点点头,心说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想来父亲的酒已经醒了。 因为郝萌的兵力有限,没能在短时间控制住下邳四门,这让吕玲绮他们在城中躲避一个时辰后逃了出去。 三人来到陷阵营,高顺看见吕布一身狼狈,知道是城中出了大事。 “郝萌这厮胆敢背叛与我,郝萌这厮胆敢背叛与我...” 在吕布絮絮叨叨之时,高顺把吕布请到主帐内上座,随后抱拳说道:“主公,你们在此先行歇息,我带所部兵马即刻入城平叛。” “好,文远目前在小沛,下邳只能仰仗你了。”吕布气喘吁吁地说道。 “主公放心。” 高顺的陷阵营军纪严明,是吕布帐下最为精锐的步军,出兵去平叛之前,他让副将徐双保护吕布的安全。 高顺手下将领与吕玲绮大多认识,在他们等待高顺消息的时候,徐双对了吕玲绮小声说道:“听说主公几日前攻小沛,战后纵容士卒在村庄抢掠,甘家庄应该也在其中...” “什么?蓝子玉怎么样了?”吕玲绮急道。 徐双摇头说道:“我也是这两日听了其他营中的流言,具体情况可能高将军知道得清楚一些。” 吕玲绮气得一跺脚,“哼,高顺这家伙现在都开始瞒我了。” 第二十三章 探望 秋天属金主杀伐,下邳城中厮杀一夜。 待到天明后,徐双令营中准备早饭。 在陷阵营枯坐半夜的吕布刚端上碗,就突然听见帐外有喧哗之声。 吕玲绮出去一看,只见那高顺一脸血污,旁边是郝萌的部将曹性,他提着一颗头颅走了过来。 高顺一夜之间平叛结束,郝萌战败后为部将曹性斩首。 吕布见之大喜,将二人勉励一番后,着高顺带陷阵营负责下邳城防,又让曹性暂时接管了郝萌的部队。 回到城内衙署,吕布突然发现吕玲绮不见了。 “夫人,玲绮去哪里了?”吕布问道。 “刚才还在呢,兴许是昨夜疲乏,现在睡觉去了。”严氏说道。 “嗯,咱们也再去休息一会。”吕布点头道。 甘家庄被劫掠,吕玲绮哪里还有心思睡觉,把父母送回府衙之后,又急忙来到内城高顺的营房,由于陷阵营接管了下邳的城防,高顺的部队也从外城迁移至内城。 “张辽和成廉的人是怎么回事?甘家庄的情况现在怎么样?蓝子玉他还活着吗?”甫一见面,吕玲绮就像连珠炮般发问。 高顺道:“主公在攻小沛前已许诺,用刘备的财帛粮米资军,所以将士们才奋勇争先,可惜小沛城破后仓内无一粟,无奈之下才纵兵抢了些财物,听成廉所部传回来的消息,甘家庄应该没有多少伤亡...” “甘家庄都是些农夫,成廉的手下又没你约束得好,子玉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好?不行,我得赶去小沛一趟。”吕玲绮焦急地说道。 “主公昨夜受惊,刚才还专门叮嘱我加强城防,你这个时候偷跑出去,不是给让我为难吗?”高顺无奈地说道。 “就是你管城防我才找你,谁叫你不跟父亲一起去攻小沛?今天他估计要睡上一天,我快马加鞭最迟明天就能回来。”吕玲绮说道。 高顺听后直接无语,做军人的唯命是从,主公不点自己的将,总不能强行跟去吧? “可你昨夜也没休息好...” “无妨,把你营中好马给我找两匹来。” 高顺知道拦不住这姑娘,为了防止吕玲绮路上疲劳坠马,他又点了两名亲兵与她同行。 吕玲绮快马加鞭,快到黄昏时就到了甘家庄路口。 此时蓝田在路旁的田野间,正指导庄客清理被踩踏的粟苗。 马蹄声就像催命符,那庄客听到后不由自主地一惊。 蓝田抬头望去,只看见三骑奔跑在夕阳下。 “你怎么来了?”蓝田疑惑的问道。 马上那飒爽的身影太熟悉,不是那吕玲绮又待是谁? 吕玲绮见蓝田神采依旧,一颗悬起的心瞬间就放了下来,她翻身下马说道:“我去给张将军送信,路过这里所以来看看...” “来得正好,我姐正在家中做晚饭,你可有口福了。”蓝田纵身一跃就跳上田埂,经过许久的习武锻炼,他的身体状态已经今非昔比。 吕玲绮打量了蓝田一番,这厮有一段时间不见,竟然愈发的生得俊朗了。 “刚才的动作不错,看来你还在坚持习武。”吕玲绮肯定道。 “那是当然,不能辜负你一片苦心嘛。”蓝田笑呵呵地说道。 吕玲绮非常欣慰,但又想起士卒劫掠村庄之事,于是担忧地问道:“你家中的人...都还好吗?” “都还好,咱们回去吃饭。”蓝田突然攥住了吕玲绮的手,让这姑娘瞬间有些不好意思。 吕玲绮扭过头,不好意思地对两名随行士兵说道:“你们先去给张将军送信,我一会再来找你们。” “诺。”两人齐道。 高顺行事十分谨慎,吕玲绮去甘家庄会朋友,这原本没有什么问题,但他现在是下邳城防将领,就不能让自己轻易失职,于是就借口几人去给张辽通报军情。 像郝萌叛变这样的军情,而且是已经平叛完毕的军情,通常是由驿站哨兵传递情报,根本用不着吕玲绮亲自去。 蓝田和吕玲绮并肩走在乡野间,那种感觉就仿佛明月照大江一样自然,两人虽然心生好感却都没人点破,现在就差有个人替他们做主。 远远就看见甘吉家升起炊烟,吕玲绮红着脸问道:“你姐手艺比你如何?” “那自然差一点,不过也胜过很多人了,你走了一路,应该饿了吧?” “嗯...” 蓝田在前引路,领着吕玲绮走进小院,口中喊着:“阿姐,你快看看谁来了?” 吕玲绮看着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没怎么变过,但自己总觉得有一种陌生感。 甘倩听到声音以为是刘备回来了,她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跑了出来,结果发现竟然是吕家小姐。 “是吕小姐来了,快进屋坐吧。”甘倩心中有些小小失望。 进屋后甘倩继续回厨房,蓝田则在堂屋与吕玲绮说话。 “阿弟,你去一趟庇护所,叫父亲回来吃饭了。”甘倩在后厨喊道。 蓝田站起身说道:“你先坐一会,我出去叫义父。” “哦...” 蓝田出去后,吕玲绮坐在那里无聊,她就走进后厨想帮甘倩打下手。 甘倩见状笑道:“吕小姐远来是客,这厨房哪是你来的地方?快出去歇着吧。” “不碍事,以前我也曾帮子玉生过火的...”吕玲绮红着脸说道。 甘倩现在已是人妇,所以对吕玲绮的小心思很了解,心说这姑娘对阿弟也有意思嘛。 “小沛的事...对不起...”吕玲绮刚坐在灶膛前,就忍不住把心中所想讲了出来。 甘倩先是一怔,然后摇头叹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男人之间的事就让男人去解决,当初要不是你和高将军护着,我也只怕...今日无须跟我道歉的...” “总之我就是有些愧疚...” “吕小姐真是...也不知糜家妹子在小沛怎么样了...” “应该没什么,张辽将军能约束部下,而且我父亲已经打过招呼,要他善待刘备的家眷...” “这样我就放心了...” 两个女人在厨房说话的时候,蓝田带着义父从外面回来,甘吉每天都要去庇护所更换补给,把存放在庇护所的干粮,带回家里第二天蒸热了食用。 现在甘家庄又到了粮食短缺的时候,甘吉作为庄主借出去许多粮米给庄客,现在家中存粮也不能放开了吃。 吕玲绮这段时间住在下邳,没有尝过农家的美味,特别是蓝田家的特殊味道,这再一次品尝发现更有滋味,所以吃相并没有甘倩那样雅。 饭后庄客有事来请蓝田,吕玲绮本来要帮着甘倩洗碗,结果被甘家父女两人阻止。 甘吉对吕玲绮说道:“吕姑娘,咱们去院里走走,老汉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哦...” 吕玲绮听得有些小紧张,然后默默地跟在了甘吉的身后。 第二十四章 刘备归来 “吕姑娘,看得出来你很关心田儿。”甘吉看着吕玲绮的眼睛说道。 “大家都是朋友嘛...”吕玲绮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我很感谢你对我们家的帮助,可惜我倩儿嫁给了玄德,现在与你父亲已经势成水火,你和田儿尽量还是少来往吧,大家身份地位如此悬殊,你们之间是没有结果的...”甘吉不紧不慢地说道。 吕玲绮突然感觉脑海中一片空白,心说子玉的义父这是要反对我们吗? “若是将来一有一天,玄德死在你父亲戟下,或者吕将军死于玄德之手,你和田儿当如何处之?”甘吉再度问道。 虽然甘吉只是一个乡野老农,但这朴实的话语让吕玲绮瞬间破防。 怎么办? 我和蓝田怎么办? “你走吧,田儿生性恬淡,大概一辈子都是农夫了,吕小姐别耽误了自己。”甘吉再次劝道。 吕玲绮听到这里,眼眶中的泪水马上就要决堤,她扭过头去,背对着甘吉,然后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了,麻烦伯父告诉甘姐姐和蓝田,就说我有事先走了...” 吕玲绮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甘吉的眼眶也是红色的,但是他知道自己做得很对,没必要让两个年轻人将来后悔。 甘倩洗完碗走出房门,看见甘吉落寞地看着远方。 “阿爹,吕姑娘呢?去庄上寻阿弟去了?这两个人还真是般配。”甘倩微笑道。 “我让她回去了...”甘吉叹道。 “却是为何?”甘倩惊道。 “你既然已经嫁给玄德,总不能和田儿将来成为敌人吧?”甘吉摇头说道。 甘倩听后愕然,虽然她觉得父亲说得很对,但对于蓝田和吕玲绮似乎残忍了些。 “那阿弟一会回来怎么办?”甘倩问道。 “我来跟他讲。”甘吉坚定地说道。 吕玲绮个性刚毅,走在甘家庄的乡野,她记起许多美好的过往,但甘父的话却很有道理,何必将来要让蓝田为难呢? 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村口,那两名随行士兵只有一人去了小沛,另一人一直站在这里等候她。 “小姐,咱们去小沛休息一晚,明天再回下邳吗?” 吕玲绮摇头说道:“我担心父亲安危,咱们连夜赶回去。” 那等待的士兵一怔,心说小姐的精力也太好了,随即回道:“好的,我给同伴留个记号。” 吕玲绮纵马夜奔,虽然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但是她一点都不觉得疲劳。 回到下邳后,吕玲绮就把自己关在闺房,每日饭菜都是侍女送进拿出。 吕布异道:“玲绮这几日是怎么了?也不见她到校场上去练武?” 严氏有些心疼地说道:“还不是那夜郝萌叛乱,玲绮她辛苦了一晚上,第二天又去小沛给张辽送信,可不是给累坏了。” “玲绮她也是犟,这种事情非要自己亲力亲为,要不是高伯平派人随行,路上要是疲劳坠马都没人知晓。”吕布叹道。 “还不是女儿心疼你,以后对她好一些吧。”严氏说道。 吕布点点头,坐在亭中继续饮酒解闷。 经历郝萌叛变的事后,吕布所居住的府衙增添了许多持甲护卫, 不多时,前院有护卫来报,说许都有书信送来。 吕布拆开书囊,原来是曹操替刘备说情。 曹操在信中说欲表吕布为徐州牧,另言刘备讨伐袁术有功,朝廷已封其为豫州牧,使其暂时屯驻小沛,请吕布暂时与刘备讲和歇战,两人同心协力共伐袁术。 吕布的徐州牧是自封,刘备的豫州刺史是陶谦所表,均没有得到朝廷的正式认可,现在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由朝廷正式封官意义不一样。 吕布接到书信后大喜,遂让人给张辽传讯,让其从速与刘备交接,复让刘备屯驻在小沛。 之前因为偷袭兖州的缘故,吕布和曹操结下了较深的仇怨,现在曹操为了刘备向自己示好,他自然要就坡下驴。 经过此前小沛一战,吕布对刘备的战力重新有了估算,那些缺少训练和战争洗礼的新募士兵,至少对于自己是没有多少威胁的。 张辽接到吕布军令后,主动派人向豫州方向寻找刘备踪迹。 刘备逃到许都后,被曹操盛情接待,不但正式表为豫州牧,而且还拨给他数千兵卒与粮草,让其重返小沛收拢旧部,助朝廷牵制吕布和袁术。 张辽交接完后,率军返回下邳复命,小沛被俘虏的家眷重归刘备。 “如何没有见到甘夫人?”刘备没在家眷中见到甘倩,所以疑惑地向众人问道。 糜贞说道:“城破之后她并没被带回小沛,此时也许仍在甘家庄上...” “主公...”糜竺欲言又止。 “子仲这些时日受苦了,有什么话不妨明言。”刘备说道。 “吕布破城之后无财帛劳军,小沛这里又多与陈汉瑜有关系,所以他纵容士卒去城外村庄劫掠,甘家庄只怕没能幸免,甘夫人的安危不太好说...”糜竺缓缓说道。 抢物抢粮倒是其次,甘夫人生得如花似玉,要是被那些**侮辱,他刘玄德脸上可是无光。 “二弟,你留守小沛安抚将吏,我和三弟去一趟甘家庄。”刘备说道。 “大哥去吧,嫂嫂吉人天相,料无损伤。”关羽安慰道。 两人快马出城,相对于和糜贞的政治联姻,刘备对甘倩还是更加喜爱。 此时甘倩也在家中焦急等待,今天调动张辽率军马南去,蓝田预言刘备应该已经回到小沛,期间甘吉还要去两人躲进庇护所,有了上次的遭遇,这老汉已成惊弓之鸟。 甘倩见义弟信心满满,他非但不去庇护所,而且还主动去庄上安民。 蓝田的话应该不假,甘倩现在对他几乎是迷信。 半个时辰不到,刘备就和张飞果然来到庄上寻人,见到甘倩体态自然刘备大喜过望。 “夫人...近来可安好?”刘备握着甘倩的手问道。 “那日城破,我跟阿爹、阿弟藏于庇护所,所以躲过了一劫。”甘倩害怕刘备存疑,所以立刻解释道。 “庇护所?嫂嫂,什么是庇护所?”张飞一脸懵逼地问道。 “夫君、叔叔,请跟我来。”甘倩带着两人直接走向屋后。 甘倩敲了敲庇护所的盖子,然后对下面的甘吉说道:“阿爹,你别躲在下面,玄德来找咱们了。” 只听见吱呀一声响,甘吉打开盖子露出了头。 “大哥,这掩饰也太逼真了吧?”张飞诧异道。 第二十五章 刘玄德一请蓝子玉 甘吉从庇护所上来与刘备见礼,寒暄几句后又带他下去观看。 庇护所里存放了粮食、水、御寒衣被,刘备叹道:“没想到这下面竟别有洞天,我看在这个地方躲上十天半个月也没问题。” “大哥,最绝的是顶上的隐蔽做得非常巧妙,只要不仔细查看,基本发现不了端倪。”张飞说道。 “要是早一点做这庇护所就好了,当年也不至于被曹操屠杀许多人...”甘吉回想过往叹道。 “夫人,我看这庇护所构思巧妙,不知是何人的主意?”刘备问道。 甘倩:“是舍弟在吕布解纪灵之围后所建,现在庄上几乎家家户户都在仿建,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他都挺忙的。” “原来是那个种田娃,大哥他真的是有些机智呢。”张飞笑呵呵说道。 刘备也点点头,心说这蓝子玉倒不是一无是处。 众人从庇护所出来后,张飞发现这庇护所极具隐蔽性,于是又说道:“大哥,你说此法要是用于埋伏战,是不是也很妙?” “如果伪装得够好,应该足可乱真,只是建这样一个庇护所费时不短吧?”刘备问道。 “前后花了二十来天,如果人多我估计十天就行。”甘吉答道。 刘备来庄上接甘倩,甘吉挽留二人在家吃饭,遂叫人去将蓝田唤回。 甘倩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小菜,四个男人就在甘家小院喝起酒来。 “大哥,嫂子这手艺真好,你可是有口福了,来来来,咱们先干上三大碗。”张飞端起酒碗豪爽地说道。 “三弟,外舅面前不得胡言乱语...”刘备皱眉责道。 “无妨,翼德将军生性豪迈,小老儿陪你喝上一碗。”甘吉笑道。 “其实我都是跟子玉学的,他的厨艺数倍与我。”甘倩也不好意思地说道。 张飞此时把酒碗向蓝田面前一送,粗鲁地说道:“看不出来啊,你小子又会种地,又会做饭,还会建庇护所,就是喝酒不如俺老张,还有你不会的吗?” “三弟,你怎么未饮先醉了...”刘备提醒道。 蓝田微笑着说道:“我酒量有限,自然不能与三将军媲美,另外学无止境,这世上岂有完人?我不懂的太多了,比如我上马厮杀就不如你...” 张飞拍了一下蓝田的肩膀说道:“这倒是句实在话,你小子说话很中肯嘛。” 席间蓝田虽然保持微笑,但是并不过多发言。 刘备见蓝田性格沉稳,决定看在甘倩的情分上征辟他。 饭后刘备与蓝田不约而同地走到院外,刘备率先挑起话题问道:“云长送你的《春秋》,汝已看完?” “嗯,我已看完多时,关将军珍爱的书卷不敢久持,所以就托阿姐送还...”蓝田回答道。 “二弟对你颇为看重,不知你读《春秋》可有感悟?”刘备又问道。 蓝田看了刘备一眼,心说皇叔你是打算考我?他沉思片刻后朗声说道:“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刘备听完一怔,心说二弟也不一定有此悟,遂又将《春秋》中的几则典故考教,蓝田记忆力颇好所以对答如流。 “蓝子玉,汝可愿随我作个书吏?”刘备对蓝田亲自发出了邀请。 刘备也算是见过世面之人,经过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发现此人颇有辩才,至少可比简雍、孙乾。 蓝田看了看刘备,最后摇头说道:“将军美意,恕蓝田不能从命,义父现在留在乡间种地,我需得留在身边侍奉...” 刘备点头说道:“汝要尽孝,我不强求,只是现在天下纷乱,你那简单的庇护所,又岂能挡住世间所有的刀剑?总之你好自为之吧...” 刘备说完便叫上张飞、甘倩,他们辞别蓝田父子便往庄外走去。 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甘吉在蓝田身边问道:“你刚才拒绝玄德了?” “嗯...” “为什么?我看玄德很有诚意。” “可能是我还没想好吧。” “人生苦短,田儿你不要想得太久。” “我省得的...” 蓝田现在也很纠结,虽然说穿越一次不容易,绝大多数人选择轰轰烈烈一场,但自己有几分斤两他心中的确没底。 论领兵作战?蓝田除了看了一部《尉缭子》,以及后世战争题材的影视剧,要是照搬到真实战场上,大概率是纸上谈兵吧? 论治国理政?蓝田觉得自己的并没那样的手腕,特别在士族豪强盘根错节的三国时期,刘备这样的河北一哥都碰的鼻青脸肿,毫无背景的自己还能泛起多大浪花? 先苟着种田侍奉甘吉,顺便用点小计谋保护甘倩,这是蓝田目前最有把握的事,能够考上研究生证明他智商不差、有足够的韧性,最重要的就是目标清晰。 走在回小沛的路上,刘备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心说难道我刘玄德这么没面子?亲自出面都还请不来一个年轻人?这个时候他有些挫败感。 “夫人,我刚才亲自征召蓝子玉作书吏,可惜被他给拒绝了...” “什么?这厮竟然如此无礼?大哥要不要我将他绑回...” 张飞看着刘备黑着脸望着自己,后面的话只好活生生咽了回去。 “之前二叔也这样说过,可能是子玉他真的想留下来尽孝...”甘倩低着头说道。 “好吧,现在我现在地盘很小,也没什么好职位留给他,以他的学识做个书吏是委屈了些...”刘备叹息道。 “夫君,子玉曾言徐州地势平坦,小沛处在青徐豫兖四州交界位置,并不是开创基业的好地方...”甘倩继续说道。 刘备苦笑道:“这我又何尝不知?只是现在群雄逐鹿,能有小沛这安身之所已然不已,哪里还能容我自己来选择...” “蓝田这厮拒绝了也好,纸上谈兵反而容易误了大事。”张飞附和道。 “三弟不可小觑,蓝子玉此人学识过人,对大势也看得极准,我看早晚必成大器。” 回城之后,刘备将蓝田读《春秋》的感悟说给关羽听,关羽听后半晌都说不出话来,随后又对刘备说道:“蓝子玉若真有才,大哥不妨再往求之,所谓心诚则灵也。” 刘备虽然点头称是,但是接下来的练兵、筹粮等事,让重掌小沛的他忙得不可开交,再度征辟蓝田逐渐被淡忘。 公元197年,东汉建安二年,注定不平凡的一年。 因为才刚过年不久,淮南袁术冒天下之大不韪称帝了。 第二十六章 蓝子玉又出手了? 袁术出身汝南袁氏,是司空袁逢的嫡子。 由于出身显赫,他少年时爱飞鹰走狗,尽显纨绔之风。 成年之后袁术身上的缺点更为显著,讨伐董卓失败以后袁术占据南阳便能看出端倪。 此时南阳户有百万众,但他骄奢淫逸,对治下百姓横征暴敛,以致于人民生活艰难。 袁术贪图享乐又鼠目寸光,在得到孙策的传国玉玺之后,他对现有的名望和地位已不能满足。 谋士河内人张炯能揣摩上意,此前他曾说降郝萌反吕布,郝萌反叛失败被斩后,他又积极筹备符命以讨好袁术。 建安二年年初,张炯为术献上精心准备的符命,袁术以为自己天命所归,遂在寿春称帝,自称‘仲家’。 术以九江太守为淮南尹,设置公卿百官,依照天子之礼郊祀天地,登上皇帝宝座。 此僭越行径,遭到附庸孙策的反对,劝喻无果之后两人绝交。 袁术称孤道寡虽然一时自满,但各方诸侯还是奉汉家天子为天下共主,为了寻求诸侯的认可,他让韩胤再带礼品去往下邳,请吕布履约将女儿嫁到寿春。 五月天气温暖百花齐放,吕玲绮此时已没了往日神采,她不但很少去校场练武,平日里也很少说话,由一个性格爽利的姑娘,变成了目无光彩的寻常女子。 吕布心生疑惑,对严氏问道:“玲绮这半年沉默寡言,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严氏摇头说道:“从郝萌叛变后就这样,是不是被吓着了?” “吓?玲绮不应该...”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她已经岁数不小,这些年舞刀弄枪,现在也该收收心了。”严氏叹道。 “嗯,女儿的事夫人你就多费心。” 这时候护卫来报,说陈宫有事求见吕布。 吕布快步来到前厅,陈宫急忙上去拱手说道:“主公,韩胤刚刚从寿春来,他又带了许多礼物,请主公将小姐尽快送往寿春完婚,既然主公收了聘礼就不可再迁延,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吕布点头以为善,遂道:“公台言之有理,汝先去驿馆安顿韩胤,我这便着高顺准备车驾。” 高顺收到命令后都懵了,没想到袁术竟然又来求亲,也不知道吕小姐这次怎么办。 时间紧迫,来不及去小沛问计,高顺借口询问仪仗、车驾等问题,入府见到了久违的吕玲绮。 见吕玲绮面无表情地在后园中赏花,高顺近前拱手问道:“小姐,可知韩胤又来下邳了?” “他来便来,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吕玲绮摘下一个花瓣说道。 “韩胤是来向求亲的,主公让我准备仪仗车驾,明天一早就要送你去寿春,要不要我连夜派人去一趟小沛?”高顺问道。 吕玲绮摇头说道:“问来计谋又如何?难道我可以嫁他不成?” “小姐何出此言?那蓝子玉是不是说了什么?”高顺惊道。 “父亲和刘备现在虽相安无事,但相距如此之近早晚必有战争,我不想让蓝子玉因为我和甘倩为难,所以嫁给谁都无所谓了...”吕玲绮摇头叹道。 “可...” “先回去吧...” 高顺失望的离开,他原本很看好这一对璧人,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第二天一早,吕布早早地来送亲,严氏哭着将吕玲绮送上马车。 昨夜陈宫缠着与吕布聊天,让这厮没有烂醉的机会,看着高顺和韩胤等人走出下邳,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红色车仗出下邳南门,这消息很快传到了陈家,陈珪来不及拐弯抹角,急忙入府求见吕布。 吕布见陈珪来了大喜道:“是汉瑜来了,我今日嫁女儿,你正好陪我喝两杯。” “此大谬也,前翻与你陈述的利害,将军已然忘了?”陈珪提醒道。 “虽有利害,却也不足为虑,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我岂是那言而无信之人?”吕布正色说道。 陈珪无语,心道汝若有信,则天下无贼... “明公且听陈珪一言,那曹操奉迎天子、辅佐朝政,去年还表将军为徐州牧。现在那袁术僭越称帝,此举将与天下诸侯为敌,必然引得群雄共讨之。将军此时与袁术结亲,岂不是落下不忠不义之名?”陈珪痛心疾首道。 吕布听陈宫吹捧,说自己与袁术联姻就成了皇亲国戚,现在听陈珪这样一说恍然大悟。 “公台误我,然木已成舟,如之奈何?”吕布惊慌失措地问道。 “送亲车仗想来不快,将军何不派人追之?”陈珪建议道。 “若非汉瑜提醒,我吕布险为国贼也,我赤兔马快当亲自追。” 吕布正要动身,陈珪挥手说道:“将军可顺道将婚使韩胤擒回,然后送到许都送与曹操,这样也好彻底绝了袁术的念想。” “就依汉瑜之言。” 吕布说完命人牵来赤兔马,单人独骑往城南绝尘而去。 韩胤完成任务心情颇佳,他骑着高头大马跟高顺走在送亲队伍前端。 “听闻高将军一夜之间就平定郝萌叛乱,真英雄也。”下邳之事韩胤知晓内幕,此时所言都是真心吹捧。 “此军人职责,不敢妄称英雄。”高顺道。 “我主初登大位,吕将军顺应天时结为姻亲,他日高官厚禄不在话下,将军亦是水涨船高,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韩胤笑道。 “未来的事谁能尽知?咱们还是尽快赶路。”高顺敷衍后不愿再说。 韩胤见这厮不通人情世故,冷笑一声纵马走到队伍的右侧。 送亲车驾出城约走了一个多时辰,就听见后方一骑疾驰飞奔而来。 陷阵营极其警戒,高顺见状抬手至住车队。 “高将军,为何停止前行?”韩胤不解地问道。 高顺指着后方说道:“后方有人赶来,可能是有什么要事,那身影似乎是...主公?” “吕将军来了?”韩胤揉了揉眼睛,只见那马儿奔跑如火焰一般,的确是吕布的坐骑赤兔马。 “吕将军还有什么吩咐?竟然亲自追了过来。”韩胤笑呵呵地问道。 吕布勒住马缰,吩咐道:“伯平,即刻调转马头,带玲绮回城。” “诺。”高顺先是一愣,然后马上就执行命令。 “吕将军,你这是何意?”韩胤不解地问道。 吕布冷眼看了韩胤一眼说道:“将这厮也绑回去,然后送到许都去。” 韩胤听到后吓得肝胆俱裂,自己到了曹操那里岂能有命? 高顺心中疑惑,此时吕玲绮也打开了车帘。 两人四目相对,仿佛在说:蓝子玉又出手了? 第二十七章 陈珪献离间计 韩胤被押解至许都后,曹操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推出市曹斩首。 鉴于吕布有亲近之意,曹操在帐下谋臣的建议下,操纵朝廷诏其为左将军,并亲自写信给吕布深加抚慰。 当初汉献帝东归洛阳,路上由郭汜、杨奉等将护送,但是这些人各有算计,途径河东时随行大臣建议诏令吕布迎驾。 吕布时为曹操所败刚投刘备,他在小沛兵粮短缺无力勤王,于是派遣使者上书谢罪,献帝念他诛除董卓之功,封其为平东将军、平陶侯。 这个军职的分量远不及左将军,左将军是四方将军之一,拥有可以开府设置幕僚的权利,虽然并没有四方将军有实力开府,但的确是东汉时期将领的实权职位。 七月,袁术得知吕布斩婚使大怒,即刻派遣大将张勋、桥蕤等与韩暹、杨奉等军联合,率领步骑数万兵进攻下邳。 韩暹、杨奉等人在奉迎天子东归时据功自傲,国舅董承暗召曹操入朝勤王,最终将几股别有用心的势力被曹操逐个击破,韩暹、杨奉走投无路,最后南逃投奔了袁术。 徐州被曹操屠城后元气未复,吕布的兵力根本不足以抵挡袁术大军,但这厮还沉浸在左将军的喜悦中,听到袁术大兵进犯下邳的消息,他才升帐召集众将商议对策。 吕布悍勇无敌,所以遮盖了部将的光芒,大部分时候都不会发表意见,只是默默地执行主公的命令。 见众将不言,吕布又问计陈宫。 陈宫因为韩胤的事,现在还对吕布大为光火,于是淡淡的说道:“主公此前若是履约,将小姐嫁到寿春,何至于今日之祸?” “我乃是朝廷受封大将,岂能与国贼沆瀣一气?何况现在木已成舟,公台当以计助我...” “陈宫现在智乏力穷,主公对陈珪言听计从,我看不妨向他询问对策?” “公台何故如此...” 吕布见陈宫仍然心中有怨,遂冷哼一声拂袖走出大帐。 来到下邳陈府时,陈珪父子早已备好酒宴,似乎专门等候吕布上门,对于淮南袁术的动向,这陈家比任何人都紧张。 “左将军多日不见,我父子二人还没给你道贺,今天正好补上。”陈珪拱手说道。 “汉瑜客气了,只是袁术大兵压境,我实在也没心思饮宴。”吕布摇头说道。 陈珪大笑道:“袁术冢中枯骨尔,将军无需多虑,请安心饮酒便是。” 吕布盘腿坐下,心说这厮已有了对策?遂着急问道:“汉瑜莫非已有谋乎?” “袁术一路大军倒不好说,但这厮又集结了韩暹、杨奉等乌合之众,将军只需用离间计便可轻易退敌。”陈珪说道。 离间计?吕布满脑问号。 “何解?”吕布虔诚地问道。 “将军诛杀董卓,韩暹、杨奉护送天子东归,你们都是朝廷有功之臣,怎可与袁术同为国贼?他们现在依附淮南若流窜之犬,岂有忠心之理?将军可亲笔写信给二人,详细陈述为国立功的事迹,让他们临阵倒戈为国除害。”陈珪详细说道。 吕布沉思了片刻又问道:“我写一封书信就行吗?韩暹、杨奉只怕不会轻易倒戈...” “写信当然不够,还需派一名舌辨之士前往,许诺破敌之后以袁术军资予之,两人必会应允。”陈珪捋须说道。 吕布先是一喜,但旋即又担忧道:“汉瑜的离间计虽妙,但陈公台最近身体有碍不便远行,这舌辨之士就...” “陈登不才,愿助将军一臂之力。”陈登起身拱手说道。 陈登之才吕布早有耳闻,他遂举杯喜道:“有元龙助我,大事济矣,来来来,我敬你父子一杯。” 袁术数万人浩荡北上,远在小沛的刘备也收到情报。 张飞兴致勃勃地说道:“大哥,这真是风水轮流转,现在吕布跟袁术较上劲,咱们是不是也要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刘备不解的问道。 “这不是天赐良机吗?之前我们和袁术大战,下邳就是这样被吕布偷袭的,现在轮到咱们偷回来了。”张飞咬牙切齿道。 “三弟,当初你杀曹豹丢了城池,主要是因为有许耽为内应,现在咱们要去偷袭下邳,内应在哪里?”关羽摇头说道。 “是这样吗?对了,嫂嫂去哪里了?俺又想吃她烧的饭菜...”张飞挠头说道。 “三弟...” 关羽正要责备,刘备摇头说道:“最近甘家庄在夏收与播种,她是回去帮忙去了。” “嫂嫂也真是的,都嫁给大哥了还这么操劳,这一点就比不上糜家嫂嫂...”张飞嘟囔道。 刘备叹道:“哎,她们两人出身不同,我昔日也是织席贩履,在这个乱世里,活下来都不易..” “大哥,今天咱们正好得闲,不如去一趟甘家庄?听闻蓝子玉的厨艺惊人,关某也想尝一尝。”关羽提议道。 “二哥,你这话俺喜欢。” 刘备见两位兄弟这样说,便放下手中事与他们轻骑出了小沛。 他们走在乡野间,田间忙碌的百姓停下手中的活,对望注视着三人。 张飞见那些农夫将粟苗、绿草均匀地铺在田里,随后又翻土将粟苗和绿草埋在了地下,他纳闷道:“大哥,他们这是干什么?” 刘备走到田边,对着一个老农行礼问道:“老人家,你们在干什么呢?” 那老农拱手回道:“马上就要秋种了,我得把粟苗、和绿肥埋在地下,这样可以让庄稼长得更好。” “绿肥?”刘备一脸懵。 “就是粪(肥)的一种,是少庄主教我们种植的,他说这样可以增强土地的肥力、营养什么的,总之就是可以增产...”老农含糊地说道。 “大哥,蓝子玉那小子花样可真多呢。”张飞称赞道。 刘备知道蓝田会种地,但不知道他这样会种地,于是就又问道:“老人家,上一季你们的收成如何?” 老农脸上笑出了褶子,“这半年雨水适宜,又加上少庄主的经常指导,老汉交了租税和借粮,家中还是有一些存粮的。” 去年吕布攻陷小沛,这些村庄遭到劫掠,让刘备心生愧疚。 这个时候见老百姓生计有望,他突然对那蓝田的兴致更加浓郁。 “大哥,咱们快去嫂嫂家,俺都饿了...”张飞催促道。 “三弟...”关羽瞪了张飞一眼。 张飞瞥了关羽一眼,不服气地说道:“二哥你别光说我,一会到了嫂嫂家,当心不要吞了舌头...” 关羽:...... 第二十八章 吕布用计?那我张飞绣花 甘家庄粮食丰收,甘吉家也要开几日丰收宴。 张飞刚走到院外就闻到了香味,他激动地说道:“大哥,二哥,嫂嫂家今天的菜好像很丰富啊?” “三弟,你稳重一些...”关羽皱眉提醒道。 “二哥你太严肃了,嫂嫂家不就是大哥的家吗?你不要随时板着脸...” 关羽:...... “是玄德来了?”甘吉听到院外有人说话,走出来一看发现是刘关张。 刘备叫了一声外舅,关羽张飞二人均抱拳施礼。 甘吉将三人迎如院内屋前坐下,又对着里面喊道:“倩儿,多准备三副碗筷,是玄德他们来了...” 甘倩听到父亲喊声,她跑出来一看居然真是刘备。 “夫君,两位叔叔...” “嫂嫂有礼...” “你们来得正好,今日可是子玉主厨呢...”甘倩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 “那敢情好,嫂嫂有酒吗?俺走了一路有些口渴...”张飞挠头说道。 “有的,你们先坐,我去去就来...”甘倩微笑着走进屋内。 关羽见状红着脸对甘吉说道:“伯父见笑,我三弟就这样...” 甘吉摇头笑道:“翼德将军很爽利,老汉很喜欢这样的性格。” 庄上百姓丰收后,他们按旧例自发送来了蛋肉等食材,但是现在夏天炎热不便存放,所以蓝田要尽快将食材制作成美食。 甘倩知道张飞好酒,她先提了两坛酒出来,随后又端出两盘水煮蚕豆,这个时代调味佐料有限,蓝田只能简单处理凉拌。 蚕豆在那个时代属于补充粮食,种植的人并不多,且烹饪方式单一,还因其口感粗糙,所以吃过的人并不多,蓝田在甘家庄推广蚕豆种植,主要是为了培植绿肥所用。 蓝田特殊的‘凉拌’方式让张飞好奇,“嫂嫂,这是何物?” “叔叔,这是凉拌蚕豆,子玉说用来下酒滋味不错,这做法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甘倩微笑道。 关羽不爱多言,他夹起一颗丢进嘴里,然后点头肯定道:“的确颇有滋味,大哥三弟你们也尝尝。” “二哥之前还教训我,现在出手比俺快多了。” 关羽:...... 蚕豆下酒的确还不错,后续热菜端出来前,刘关张三人已经和甘吉喝了几碗。 不多时,小桌上就大盘小盘摆得满满的,张飞闻到肉香口水都要馋出来。 “外舅、子玉,今天我们三兄弟叨扰了。”蓝田落座之后,刘备率先端起酒碗说道。 “都是自己人,玄德不要这么见外,大家趁热先吃吧,田儿的手艺的确不错。”甘吉招呼道。 关羽先夹了一块肉,嚼了两下就停了下来。 刘备放下酒杯见他神情有异,于是问道:“二弟,可是菜肴不合口味?” 关羽摇头继续咀嚼,然后长叹一声说道:“大哥,关某走南闯北多年,像子玉这般手艺的生平仅见,的确好吃...” “二哥你吃就吃,偏还这么多话,三弟俺就没你这么多感悟。”张飞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根本没时间评价美食。 刘备见兄弟二人如此趁兴,他举起酒碗示意与蓝田共饮,随后畅快地仰首一饮而尽。 想起乡野里那些百姓丰收的表情,又看着桌上这些美味的食物,刘备突然羡慕起这农家少年来。 甘家的丰收宴,张飞喝得最为尽兴。 杯盘狼藉的时候,关羽提醒道:“三弟不可再饮,一会咱们还要回营练兵。” “练什么...练什么兵?你不是说没机会偷袭下邳么?啊...”张飞醉眼迷离地说道。 甘吉也有些酒醉,他虚着眼看着刘备问道:“玄德又要和吕布作战?咱们徐州这地方什么时候才能安稳下来...” “我现在的兵力太少,怎么可能去招惹吕布呢?”刘备解释道。 “那翼德将军说要去偷袭下邳...”甘吉追问道。 “刚刚得到消息,袁术起兵要攻打下邳,三弟他是吃醉了乱说而已...”刘备说道。 甘吉点头道:“若是这样那便好,小沛的百姓折腾不起,不过吕布会不会请你相助?” “应该不会吧...” “义父,吕布得下邳的手段并不光彩,此时恐怕都在防着刘将军,又怎么会请他去救?我看你有些醉了,先扶你回房休息吧?”蓝田说道。 蓝田将甘吉扶起后,恰逢一阵南风吹来,甘吉后背一凉酒意渐去,他想起刚才竟然与刘备在谈论军国大事,遂红着脸跟着走进屋内。 蓝田安顿完甘吉出来时,只见关羽搀扶着张飞,似乎正准备离开。 “今天你姐弟二人辛苦了,我城中还有不少军务,就带着三弟先回去,夫人你忙完了自己回来吧。” “嗯...我帮着收拾完就回去...” 刘备三人转身正要离开,甘倩突然叫住了他,“夫君你先等一等。” “夫人何事?” “子玉,你对局势分析得颇透彻,以你观之袁术能打败吕布吗?吕布若战败则小沛亦危...”袁术之前对刘备穷追猛打,这让甘倩不得担忧。 蓝田看了看这夫妻二人,心说阿姐你这是让我不得不讲啊。 一旁的关羽也注视着蓝田,他也很想知道这少年会怎么说。 “袁术遣何人为将?有多少兵马?”蓝田问道。 “听探马来报,是大将张勋、桥蕤,另有韩暹、杨奉等军助战,有马步军数万人,比吕布之兵多了数倍。”刘备说道。 蓝田听后笑道:“将军安心回去吧,此战袁术军必败...” “子玉何故如此笃定?”关羽不解地问道。 “一军难败多军易破,袁术的兵马和韩暹、杨奉之间未必同心,我料定吕布会使离间计破敌,旬月之间就有消息传回。” 关羽和刘备听后都是一怔,这厮除了种田对用兵竟然也有见地? “若是果如子玉所言,我们三兄弟再来找你痛饮,这便告辞了。” 刘备说完就与关张离开,走在路上关羽忍不住说道:“大哥,蓝子玉说吕布会用离间计,吕布他也会用计吗?” 刘备摇头说道:“子玉说的应该是陈宫,吕布应该没什么谋略...” 这时候张飞醉眼迷离,整个人处于半醉半醒之间,他偶然听到两位哥哥说吕布用计,然后扭着头嘟囔道:“那三姓家奴会用计?他吕布要是能这么有谋,那我张飞去绣花。” 刘备、关羽听后具是一笑。 第二十九章 时也命也运也 半个月后,下邳传来消息,韩暹、杨奉所部临阵倒戈,袁术军措手不及,以至于张勋大败而逃,后来吕布又与两人合兵水陆并进,追至离寿春只有两百里的钟离方止,张勋带去的兵马十不存一。 刘关张三人听到战报后,均是目瞪口呆,蓝田这分析能力简直就是绝了。 “大哥,蓝子玉既有大才,何不亲往求之?咱们正好缺个出谋划策之人。”关羽进言道。 刘备摇头苦笑,“为兄前次已然相请,只是蓝田说要留在乡间尽孝,我又岂能强求?” “大哥说得对,那厮无礼太甚,不过烧菜倒是一把好手,咱们啥时候再去甘家庄啊?”张飞问道。 “夫人近日都在城中,咱们怎好冒然前往?不过上次留下话来,被子玉言中军情,是要请他喝酒的...”刘备道。 “君子重诺,不可失信于人,大哥我现在多备几坛酒去。”张飞说完便风风火火离去。 张飞离开后,关羽见刘备一脸愁色,然后安慰道:“大哥无需苦恼,蓝子玉虽暂时不愿被征召,但毕竟和嫂嫂姐弟情深,只要说动嫂嫂去问计,想来他应该不会拒绝...” 刘备听完扭头诧异地看着关羽,喜道:“二弟此言,真如拨云见日也,我这便去叫上夫人,咱们去甘家庄请子玉喝酒。” 此时甘家庄正在播种,蓝田作为农学技术顾问,长期顶着烈日停留在田间地头。 “夫君你看,子玉就在那里。”甘倩指着不远处的蓝田说道。 由于天气炎热,蓝田此时头戴草帽,上身穿着麻布短衫,下身的裤管被卷起,他赤脚站在田里指指点点,其外形跟寻常农夫没有区别。 被甘倩唤过来后,这厮一身泥土,也没觉得不自在。 “阿弟,阿爹在家吗?”甘倩问道。 “他在家纳凉,几位将军这是...”蓝田见张飞怀抱酒坛问道。 张飞说道:“大哥上次说要请你喝酒,现在来兑现诺言哩,你啥时候回去?” 蓝田上下一打量,心说该不是来蹭饭的吧?家中现在可没什么肉。 他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说道:“阿姐,你和三位将军先回去休息,我去河边浣洗一下就来。” “誒,你记得穿上鞋,小心踩到刺...” “我省得了...” 看着蓝田远去的背影,刘备摇头笑道:“你这个弟弟,还真有些不羁...” “阿弟对农事颇为喜欢,而且还在培育新粮种,我都不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什么...”在甘倩看来,以蓝田的才学足可吃口清闲饭,没必要再干这下作之事。 “不然,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子玉热衷农事,初心也是为了百姓吃饱饭,此乃大善也,天下很难有如他者...”刘备赞道。 见刘备夸蓝田,甘倩本想说句客套话,结果张飞插嘴说道:“大哥、嫂嫂,这路边太阳太辣,咱们还是赶紧回家去吧,子玉还等着俺怀里的酒呢...” 刘备哪能不知道张飞的意思,于是摇头笑道:“好好好,二弟、三弟,咱们走吧...” 蓝田在河边洗去腿上泥污,然后换上清凉的麻鞋往家走去,一路上忙着播种的庄客,纷纷向他招呼问好,这些朴实的农民对蓝田打心底里尊敬。 夏季播种因为雨水少,所以必须引水灌溉,蓝田用了不少后世的科学方法,让灌溉变得省时省力,现在大家都已经不用全家出动。 回到家中,甘倩已经在准备饭菜,此时庄客送的鲜肉已经消耗完,有些实在吃不完的也经过腌制,存放在清凉的庇护所内。 虽然庇护所是逃难所用,但因为夏季炎热甘吉经常去里面纳凉。 “义父,庇护所里虽然凉爽,但是也要穿上衣服下去,否则容易寒气入体...”蓝田说道。 “田儿的话想来不错,我听你的便是了,你看玄德都践诺来请你喝酒。”甘吉说话间张飞已经打开酒坛。 这个时代还没有蒸馏技术,主要酿酒原料是水果和粗粮,进行原始发酵酿造的酒,其度数相对较低,倒在碗里也呈浑浊状,真是一壶浊酒喜相逢,所以张三爷就像喝果汁一样。 用马匹载来的六坛酒,张飞自己就饮去了三坛。 酒少菜也不丰盛,所以这顿饭吃得比较快。 蓝田发现刘备相当沉稳,还以为他会问些什么东西,结果这厮全程都是招呼大家喝酒吃菜,饭后休息了一会就带着众人回了小沛,仿佛真的就是来喝顿酒。 看着蓝田疑惑的样子,甘吉叹道:“玄德就是过分仁慈,虽然咱们百姓很喜欢,可惜在这乱世要有一席之地就难了...” “时也命也运也,他会有机会的...”蓝田意味深长地说道。 甘吉听得一个激灵,这孩子每每语出惊人,莫非刘玄德能够一飞冲天? “对了义父,去年吕姑娘走前有没有说什么?为什么我这半年送了几次土产,都没见到她给我个回音呢?连高将军也没传回只言片语,真是奇哉怪也。”蓝田说道。 “咳咳,这我哪里知道?人家是官家小姐,你是农家之子,到底还是地位悬殊,我看你岁数是不小了,玄德他见多识广,回头我让他给你说个亲。”甘吉去年把吕玲绮支走,并没有明白告诉蓝田,他打算通过时间来消磨两人的情愫,现在看来似乎事与愿违。 “义父你说哪里话,我现在还年幼,您就不要麻烦刘将军了...”蓝田连忙拒绝。 他的婚姻观念还停留在原来世界,心说哪有十几岁就娶老婆的。 “年幼?这男人不成家就定不下心来,这事你不用管了,我和你姐帮你做主。”甘吉严肃地说道。 什么叫我不用管?还是不是我娶老婆?再说我现在才十九岁... 因为甘吉的话,吕玲绮不但放弃追求幸福,还主动切断了与小沛的联系,蓝田托人送来的土产,最终都囤放在高顺的营中,她还要求高顺也不准联络对方。 吕布战胜袁术之后,韩暹、杨奉跟他回了徐州,屯兵驻扎在下邳郊外,因为徐州连年战争不断,加上偶尔还有天灾降临,军粮短缺一直是吕布的短板。 下邳陈家虽然底蕴丰厚,但并没像糜竺支持刘备那样全力以赴,而是如同养鹰一般让吕布始终有饥饿感。 战败袁术后获得的军资,吕布截留了一部分,其余都分给韩暹、杨奉,但因为徐州此时驻军较多,各营都面临吃不饱的窘境,粮食短缺极易造成兵变,所以高顺的城防压力很大。 这样的局面是韩暹、杨奉之前没有想到的,二人遂带甲进入下邳找到吕布要粮。 第三十章 我吕布真会用谋 韩暹、杨奉带甲进城,因为只有几名随从,高顺陪同他们到府衙面见吕布。 患难与共的时候大家是朋友,但是分享胜利果实的时候,大家就都打起了小算盘。 吕布见到二人神情肃穆,就知道这两人是来要粮的,奈何自己军中都不能管饱,怎么可能有余粮资他人? “二位将军不在营中休息来此何干?”吕布虽然心中不喜,但面上还是对两人很客气。 “吕将军,此前约定以袁术的军资予我,近日我营中缺粮特来求之。”杨奉拱手说道。 韩暹被曹操打败后投靠了老朋友杨奉,所以只是跟在一旁壮胆气,基本都没说话。 吕布苦笑道:“季叔何出此言?此前袁术的军资我已分你一半,现在哪里还有多余的粮草?” “这不对吧?此前陈元龙来我营中,是说把袁术的所有军资予我,他没有将此事与你说清楚?”其实陈登当日说得很含糊,杨奉此言主要是来诈吕布的。 吕布虽然少智,但自己都无余粮,那便很难中计。 “元龙亦知我的情况,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来,再说前次与袁术作战,我也调动了不少兵马,耗去了挺多钱粮...”吕布言外之意,总不能白忙活一场还得赔本吧? 杨奉虽知自己没理,但是兵卒饿肚子那是实打实的,自己投靠袁术的时候,都还没为粮草发愁过,怎么到了徐州反而如此窘迫,这一刻杨奉心里有些后悔。 现在木已成舟,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也知道将军难处,只是我营中士兵受饿,一旦哗变则后果不堪设想,说不定还会殃及徐州百姓...” 面对杨奉的威胁之语,吕布哪里还能管这些,他无奈地说道:“季叔真要找百姓借粮我也没有办法,布实在没有余粮调与你了。” “奉先此言当真?”杨奉听后都懵了,心说你这是破罐子破摔?老子真把徐州抢干净,你这个徐州牧还有什么当头? “咳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昔日曹操攻打陶谦,屠戮了徐州许多百姓,现在民力还未恢复,陈元龙家的租税都几年没收齐了,不过...” “不过什么?”杨奉追问道。 吕布提起曹操,杨奉与韩暹恨得咬牙切齿,原本护送天子多大的功劳?转眼间就被这家伙给夺走,他们一个大将军,一个车骑将军,都是天子亲封,如今却落得寄人篱下,偏还缺衣少粮。 “下邳西北的小沛,听说近几年庄稼收成颇好,二位何不去小沛‘借粮’?” 此前张辽和成廉没有劳军之资,也是在小沛村庄附近劫掠,听说他们收获不错,所以吕布才向两人出馊主意。 “小沛?似乎豫州牧刘备屯驻在那里,我们岂能轻易‘借’到粮食?”韩暹开口问道。 “刘玄德平素躬行仁义,他定然会给你们雪中送炭。”吕布言之凿凿道。 “会吗?我不如去投荆州刘表?”杨奉试问道。 “此去荆州多匪患,还是留在徐州更安全...”吕布脸色突然一变威胁道,这会儿各地都在闹粮荒,不管你们找谁总之别来找我,但要想弃我而去也是不准。 两人怀着忐忑走出城去,韩暹见杨奉仍然存疑,于途劝道:“吕布说得没错,此去荆州路途甚远,既然他已亲口许诺,咱们直接向周边百姓借粮即可,那刘备愿意相助最好,不愿相助总不能饿死吧?别忘了咱们是何出身。” 杨奉听完坚定地点了点头,随即回营整顿军马北上。 汉末黄巾起义失败后,其残部在郭泰等人的带领下,于中平五年在西河白波谷重新起事,这支义军就叫白波军,韩暹与杨奉就是白波军的将领,他们后又投靠朝廷与群雄共舞。 由于农民义军眼界的狭隘性,两人有过辉煌也走入过低谷,现在缺粮的时候只好‘重操旧业’,变身为徐扬一带的匪寇。 杨奉与韩暹拔营北往,分成了两支队伍各自劫掠乡野。 高顺得到情报后,第一时间入府向吕布禀报军情。 吕布听说两人兵走之后大喜道:“走了就好,走了就好,谁说我吕布不能用谋的?哈哈哈...” “主公,韩暹倒还好说,但是那杨奉兵力胜过刘备,只怕小沛一地会生灵涂炭...”高顺叹道。 “他们的兵马停在下邳坐吃等喝,咱们自己粮草都如此紧缺,总不能分拨出来给他们吧?我又不是圣人。 再者刘玄德在小沛养精蓄锐,早晚都是我徐州的大患,我看在曹操的情分上才饶过他,杨奉、韩暹正好帮我除去此人。”吕布冷冷地说道。 “杨奉、韩暹带兵走了,汝的城防压力也小很多,别替他人操心了,下去吧。”吕布拍着高顺的肩膀说道。 “诺。”高顺抱拳退了出去。 在三国时代,君主的野心决定了自己将来的成就,所有诸侯中只有曹操、刘备想过一统天下,所以最后成就最高;孙权由于幼年颠沛流离,阴鸷的个性让他只愿意坐断东南;像吕布这样出身微末,割据州郡的豪强,他们很容易不思进取、安于现状。 吕布建议杨奉、韩暹去劫掠小沛的事传入吕玲绮耳中,所以当高顺走出府衙的时候就被她拦下。 “听说杨奉、韩暹带兵往小沛去了?”吕玲绮问道。 “嗯,今天上午刚走。”高顺答道。 “你怎么不劝一劝?万一伤到他怎么办?”吕玲绮急道。 高顺哑然笑道:“小姐,这是主公的意思,我身为部将如何敢劝?再说现在营中都在闹粮荒,主公他也是无奈之举...” “那怎么办?甘家庄去年才被洗劫过...”吕玲绮担忧道。 “小姐,你不是不管小沛的事吗?就连蓝田送来的土产你也不收,何必要为他而担心呢?”高顺不解地问道。 “大家都是朋友,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高顺见吕玲绮口不对心的样子乐了,他安慰道:“刘备驻扎在小沛岂能不管不问?再说子玉先生是何等的聪明,必然不会遭受厄难的。” “好吧,你要多派斥候去打探,有什么消息得先告诉我。”吕玲绮吩咐道。 “那我就准备两份军报,到时候送给主公时,也给你送去一份...”高顺拱手说道。 吕玲绮指着高顺直摇头,心说你这家伙真是死脑筋。 关于这本书,作者要说几句 首先作者是萌新一枚,文笔有瑕疵实属正常,有些话想给大家展开说一说,所以就有了下面这些字。 在码字之余,作者会翻看读者的评论。有好评也有差评,只要是有理有据,咱都虚心接受,但是有个别无脑带节奏的,请恕我一套带走。 其次咱们聊聊三国这个时代。 根据网上查到的资料(数据真实未考),从黄巾动乱前的5000万,到赤壁之战降至140万,再到公元221年再降至90万,最后公元265年西晋元年恢复至767万。从人口锐减的情况下来看,当时的社会是极其惨烈的,而且在战乱中死亡的主要是最底层的百姓。 魏蜀吴三家的君主个性鲜明,曹操多次屠城洗不白,加上其出身优渥又少年得志,所以为人豪迈且任性。他的胸怀与眼光是在天下(因为起点很高),但看不见芸芸众生苦,在魏国为官需要有好的背景,否则极难出头; 孙权受少年时经历影响,性格阴鸷且多疑,继位之初又有孙坚系旧臣、孙策系功臣,他年幼难以驾驭,所以扶持新的士族领袖对抗旧派,权谋玩习惯就成为了自然,江东群臣被他的制衡之术玩弄于股掌间,在吴国为官需要被大老板看中才能亨通,但也有可能成为牺牲的棋子; 刘备尝过民间疾苦,是三人中最了解百姓的君主。虽然前半生四处漂泊,投靠过的人比吕布还多,但每一次投靠都有人接纳,究其原因是他积累出来的名望。他的每一次投靠都属于合作性质,并不是正在意义上的从属关系。在他手下为官是有机会的,而且其肚量胸怀之宽广,其余两人根本无法比肩,书友们不明白可以去查一查黄权的故事(夷陵之战后刘备的作为)。 再次咱们说说本书的主角蓝子玉,一个未来穿越过去的农学研究生。 大家现在看历史是站在上帝视角,其实不要低估古人的智慧和谋略,不是你用什么阴谋诡计就能改变天下大势,也不是你看过几部战争题材的剧,或者懂几条三十六计就能指挥千军万马,官渡之战也不是烧一个乌巢袁绍马上就溃败,历史真的没这么儿戏。 诸侯之间的争霸打的是国力,打的是士兵的装备和训练,打的是阴谋诡计破不了的阳谋,蜀国打不过魏国的主要原因也是国力、是人口不足、是粮草问题、是后勤保障问题,所以才有了蓝子玉为刘备种田这个思路。 蓝子玉没有金手指,他到了三国也是个普通人,除了会种田也没有扭转乾坤的神通,他也需要进步,需要转变观念慢慢成长,他也不知道历史上的刘备怎么样,他需要时间、需要事件来认识这个人。 你刚大学毕业,你看上了一家大公司,对方一定会录用你?进入公司之后你立刻就忠于老板了?相信你也需要慢慢成长。 你说你要改变社会体制?那士族豪强分分钟灭了你,因为你占到了‘人民’的对立面。 蓝田这个人物他不是装,是因为‘无知’所以才恐惧,因为需要成长,所以有些‘慢热’,他自身并不完美,但我想慢慢塑造他。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说这话之前首先掂量自己的真实能力。 书友们想看爽文,大可以移步看系统文,看世家豪门,看霸道总裁... 好的小说就如珠串,用主线将无数小故事串起来,只要你打开了那个开头,便大珠小珠落玉盘... 唠叨了许多,作者君也不知所云。 月有阴晴圆缺,作者没法写出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故事,只能写出自己心中那瀚海碧树。 最后一阙原创词《鹊桥仙》奉上,咱们明天再见。 白云接天,绿草盖地。昆仑南山放牧。天涯苍茫家何处?青山外,帐房棋布。 诗酒华年,狂歌疾书。西门扬舟轻渡。溪流蛇行东归路,寻梦里,瀚海碧树。 第三十一章 有奶便是娘 韩暹、杨奉两军上万人马向北而行,他们在下邳境内还算老实,但进入彭城国后獠牙显露。 他们沿武原、傅阳两县开始劫掠,最后又向西北入留县。 最初韩暹、杨奉只劫掠村庄,到了留县附近他们直接进入县城抢劫府库,吕布此时对下邳以外的郡县控制力不强,又对两人的举动出于默许的态度,所以县上负责治安的军队形同虚设。 抢来的比求来的更有成就感,人性中丑恶的欲望一旦被打开,就再难以停止下来。 那些被劫掠的县乡顿时鸡飞狗跳,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人以为又是屠城,所以男女老幼举家逃离。 十一月初,杨奉所部先一步到达广戚县,离刘备所屯驻的小沛仅一步之遥。 杨奉抢了一路,觉得吕布这属于过河拆桥,而且所占据的徐州也是阴谋所得,于是派人前往小沛面见‘苦主’刘备,打算与他合力攻吕布而夺徐州。 此时小沛附近逃难的流民甚多,刘备只得叫人设立粥棚安民。 杨奉的使者抢了一路,身上的跋扈劲还未散去,与刘备交谈时还颇以为傲。 刘备胸藏沟壑,虽然心中不悦但面不改色,他将使者安顿在驿馆,表示要和部将们商议后再做决断。 “大哥,那厮如此骄横,为何不让我杀之?”张飞气呼呼地说道。 刘备皱眉说道:“杨奉虽然已经落魄,但手下都是久战之兵,且兵力远胜过我们,一旦交恶小沛又得生灵涂炭...” “大哥,杨奉沿途劫掠百姓,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从其行军路线来看,似乎一早就是咱们小沛,不可不防啊。”关羽分析道。 “杨奉为人,吾深恶之,现在他到了小沛附近,本欲除之而后快,但忧其手下之兵也...”刘备担忧地说道。 “大哥不如叫嫂嫂去一趟甘家庄?”关羽提醒道。 “二弟,你是说...”刘备似有所悟。 “然也...”关羽捋髯点头道。 张飞一脸呆萌地看着两人,然后挠头问道:“大哥、二哥,你们在打什么哑谜?俺怎么听不懂呢?咱们又要去蓝田家喝酒吗?” “三弟,你着人去市集买些肉,我让夫人送到外舅家去。”刘备吩咐道。 “真要去啊?那我亲自去买。”张飞喜道。 刘备摇头说道:“杨奉现在兵屯广戚,我和二弟要守在小沛,三弟你就护送夫人去一趟。” “好嘞。” 甘倩离开小沛后,糜贞找到其兄糜竺抱怨道:“大兄,现在局势如此紧张,她竟然又回甘家庄去了,听说三叔还买了酒肉带去,这段时间夫君好像对她娘家特别照顾...” 糜竺笑道:“她本就是甘家庄人,经常回去走动又何妨?要是咱们家也在城外,我估计你会天天回家。” “回家也倒是没什么,只是为什么要拿咱们的财帛去买酒肉,真不害臊...” 因为蓝田的缘故,近一段时间刘备对甘倩颇为亲近,这让糜贞这个正妻多少有些不舒服。 糜竺懂得女人心思,他安慰道:“听说甘夫人的义弟有大才,现在杨奉的使者还在城内,主公现在具体未定,应该是派她们去问计了,所以怎么好空手而去?” “啊?夫君既如此看重此人,那大兄你怎么办?”糜贞担忧道。 糜竺摇头笑道:“兄观察过玄德为人,他必不会有负于我,不然我又怎会倾囊相助?” 见糜贞欲言又止,糜竺继续劝道:“小妹你乃是主公正妻,当有大妇之气量,不要执着与妾室争宠。” “我省得了...”糜贞低头说道。 张飞护送甘倩回庄,田间地头几无人烟。 “嫂嫂,以往来这里都见繁忙,为何今日至此连个狗叫都没有?”张飞纳闷道。 甘倩摇头说道:“许是留县和广戚的难民带来了消息,庄上的人应该都躲进庇护所了,看这些庄稼都没人打理了...” “你说那个地窖能庇护啥?还不如拿起刀枪跟他们拼了。”张飞鼓着眼睛说道。 “那些农夫要是有叔叔这般勇武,自然是不需要躲进庇护所的,这都是无奈之举啊...”甘倩叹道。 两人边走边说话,不经意间已经来到家门口,蓝田无事正在院里看书,此时天气转凉他已经穿上了棉衣,那圆滚滚的样子看得张飞都乐了。 “蓝子玉,俺老张又来找你喝酒了,你就是酒喝得太少,你看俺就不怕冷。”张飞拍拍胸口说道。 徐州地势平坦,因为没有山丘阻挡冷空气,一旦到了冬天就特别冷。 蓝田现在没有什么人际交往,所以对衣着打扮没什么顾忌,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阿爹去哪里了?”甘倩问道。 “他看到庄客们都在躲,他也躲到庇护所里去了,我怎么劝也劝不听...”蓝田无奈地说道。 “哎呀,现在那下面该多冷啊?”甘倩担忧地说道。 蓝田摇头说道:“我就是说不听,不过棉被带下去好几床,一会你再去劝劝吧。” “嗯,咱们先做饭,饭好了再去叫他。”甘倩说道。 “嗯...那我先去生火...”蓝田说完就转身进屋。 张飞看见甘倩也要进去,连忙说道:“嫂嫂,还有那下酒蚕豆没?俺先喝两碗暖和暖和...” “叔叔稍等,我这就去拿。” 有酒有菜,神仙自在。 张飞知道甘倩有任务,所以也没进厨房打扰。 蓝田在灶膛前生火,甘倩则在洗肉、切肉,两姐弟似乎又回到相依为命那一年。 “阿弟,杨奉的贼兵要向这边来,万一来到庄上可就麻烦了,大伙好不容易缓过劲儿...”甘倩有意无意地说道。 “杨奉如过境之蝗,主要还是求财求粮,只要不过分抵抗,大家应该性命无虞。”蓝田叹道。 “杨奉已派人来找玄德,说要相约一起谋攻吕布,玄德深恶这厮的为人,打算用计除之,只是担心其手下骄兵悍将,所以迟迟下不了决心...”甘倩说道。 “是他让你来问我的?”蓝田问道。 “此人为祸乡里,子玉你就当为民除害吧。”甘倩劝道。 蓝田此时已经将火生好,正在往锅里加水打算先煮肉去腥,他思索了片刻说道:“刘将军既然有除贼之谋,放心去做就是了,何必要畏首畏尾?” “杨奉若死,那他手下万余骄兵趁势发难若何?玄德现在仅三千人马...”甘倩追问道。 蓝田微微一笑,说道:“阿姐可听过一句话?那就是有奶就是娘...” 甘倩:??? 第三十二章 刘备摔杯诛杨奉 “阿弟,你这是什么话?这跟杨奉那些兵有什么关系?”甘倩不解地问道。 蓝田解释道:“杨奉手下之兵多是农夫出身,追随他的目的也是为了吃饭活下去,杨奉若是被诛杀,只要能解决军粮就不成问题,你夫君还能平白多出许多兵马...” 甘倩听得睁大了眼,喜道:“若真如阿弟所以,只怕夫君他还得请你喝酒。” “你别再跟义父起哄,替我张罗什么婚事就算答谢我了。”蓝田苦笑道。 甘倩知道蓝田心在下邳,所以当即就答应下来。 “蛇无头不行,杨奉一死可能会有短暂动乱,但以关羽、张飞二位将军之威,相信不难控制住场面。”蓝田继续说道。 “你呀,天生能用脑吃饭,可偏要留在这里动手,真是猜不透你...”甘倩无语道。 “嘿嘿,人各有志,人各有志嘛...” 因为就张飞一个客人,所以蓝田就用猪肉加菜乱炖了一锅,不多时就端上了桌。 甘吉被女儿从庇护所中喊了出来,四个人围坐在桌前喝酒吃肉也不多话。 甘倩心中有事,看着大家都吃得差不多,就催促张飞尽早赶回城去。 张飞不解地问道:“嫂嫂,现在天色尚早,这酒还没喝完呢...” “叔叔,夫君还有军务嘱托与你,咱们还是尽早回去。”甘倩道。 “回去吧,下次再来喝。”蓝田也帮腔说道。 “好吧,你说的哟,下次俺老张还来。”张飞极不情愿的站了起来。 蓝田催促二人离开说道:“阿姐你们快回去吧,桌上这些碗筷我慢慢来收拾。” “嗯,阿弟、阿爹,这几日你们当心啊。”甘倩嘱咐道。 “你安心走吧,我一会又躲进庇护所去...”甘吉连忙说道。 甘倩:...... 两人骑马回到小沛,刘备已经翘首以盼多时,当得到蓝田的建议后瞬间觉得大石落地。 刘备亲到驿馆见杨奉使者,表示同意其主的想法,请他速回广戚请杨奉来小沛详谈,又让关羽、张飞准备部署收编对方军马。 杨奉得到刘备的回信大喜,他率所部万余人马次日到达小沛,只见道路旁粟苗高耸,这厮心说这里果真如吕布所言,小沛这边的庄稼长势如此好,此地百姓必然富庶无比。 待会要是说得好,那就与刘备一起夺下徐州,要是说得不好自己就攻占此地,小沛那三千兵马还没放在杨奉眼里。 刘关张三人亲自出城相迎,杨奉见刘备身旁那两人宛如天神,刚才那点小心思突然有些动摇。 寒暄片刻后刘备邀请杨奉进城商议,杨奉见关张二人神骏非凡,就停在原地不敢入城。 这时刘备说道:“二弟、三弟,你们留在城外招待杨车骑这些雄兵。” “是,大哥。”关羽(张飞)齐道。 杨奉见刘备忌惮自己兵马,又派关羽、张飞二将在外监视,所以心中疑惑顿消。 刘备在城中已安排好接风酒宴,并让糜竺、简雍、孙乾、刘琰等人作陪。 简雍、刘琰皆舌辩之士,二人稍加吹捧,杨奉感觉十分受用。 宴酣之际,刘备所执酒杯突然摔落在地,埋伏的十数名刀斧手闻声杀出,杨奉措手不及当场被擒。 杨奉这时酒醒,他拼命大喊,试图唤来门外随行的护卫。 随后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陈到在门口抱拳说道:“禀主公,杨奉所带随从已全部受诛。” 杨奉听得肝胆俱裂,惊愕道:“刘玄德你想干什么?” “推出去斩了。”刘备冰冷的几个字,结束这位义军将领的生命。 陈到将杨奉斩首之后,将其首级传至城外关羽处。 关羽持首级立威,那些骚乱的士兵在短时间内,就被他和张飞以及精锐部下所震慑。 就在众人战战兢兢,慌乱不已的时候,刘备在陈到的护送下走出城来。 他环视杨奉的余部,然后朗声说道:“杨奉与尔等烧杀抢掠,寇行在徐州许多日,适才奉天子之命已诛首恶,备念尔等皆良善出身不忍尽数屠戮,可愿归于本将军帐下戴罪立功?小沛的粮草充足,断不会让尔等挨饿。” “我愿意...”短暂的沉默后,后方突然有人喊道。 站在最后排的士兵,原本在观望,但他们发现这声音还在更后面,那好像是人家张飞的部队。 “我等愿意...” “我愿意戴罪立功...” “我们原追随刘将军...” ...... 此言一出,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跟谁打天下都是跟,但刘备这里不用挨饿,这个诱惑力对于这些起义军来说,无疑还是最打动人心的。 杨奉将校士兵纷纷丢下兵器跪倒在地,刘备令关羽、张飞按之前的准备尽快收编整备,这支送上门的队伍就成了刘备的武器。 还在广戚附近的韩暹,从属兵马只有不足两千人,在得知杨奉被刘备诛杀后,担心自己要步同伴后尘,他连夜舍弃大队人马,带着十几名随从往并州方向逃窜,最终在路上为人所杀,白波军成就最高的两人就此覆灭。 杨奉与韩暹起于青萍,后因乱世机遇而位极人臣,两人也曾有过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野心,可惜最终德不配位,反而被董承、曹操、袁术、吕布等人所利用。 此事过后,刘备对蓝田好感更甚,只要小沛没什么军务,他便和甘倩来甘家庄走动。 刘备从来不谈天下大势,不谈治国理政,更不提要征辟蓝田,他虚心地请教农事,探讨《春秋》中的历史故事,他的耐心和城府让蓝田心悦诚服。 只不过现在时不我待,转眼已经到了建安三年。 刘备不但杀了杨奉还据其兵,吕布闻言勃然大怒,杨奉这支队伍他虽然不想给粮,但是喂养在徐州的地盘上也算他的战力,如今被刘备摘了桃子如何肯忍? 刘备在得杨奉之兵后实力渐强,吕布因为南边要防范袁术来犯,所以不敢贸然抽兵去攻小沛,他不顾陈珪的反对,再度和袁术勾连在一起。 袁术称帝后风光了没几日,就先被杨奉、韩暹反水败给了吕布,后在同年攻打陈国又被曹操大败,其实力已经大不如以前,但他心中仍然记恨那个织席贩履的刘备。 四月,袁术调兵遣将与张辽合击小沛。 战事一起,甘家庄的人直接放弃春耕,终日躲在庇护所期待战争结束。 第三十三章 小沛再陷,甘吉病倒 张勋与张辽合兵三万进攻小沛,刘备兵少只能据城死守。 刘备在得杨奉之兵后,小沛的兵马扩充近两万,城中粮草足以支持半年,袁吕联军久攻不能克。 之前袁吕曾在淮水大战,此时没有家自主公在场坐镇,所以双方将领士兵都不齐心,再加上关张悍勇无敌,阵前数次斗将都不能胜,联军反而降低了士气。 大军围城,整日擂鼓鸣金,又有摇旗呐喊,周边村庄无一宁日。 百姓害怕受到战争戕害,许多人户都扶老携幼举家北逃,甘家庄因为有庇护所的缘故,他们只是放弃了春耕,躲在庇护所里消耗之前存粮。 甘吉这段时间,几乎全是在庇护所中度过,蓝田见没人来劫掠村庄,每日回到家中简单弄点热食。 “田儿,他们啥时候才能打完?咱们还有热窝头吃,你姐在城中也不知道怎样了...”甘吉那种粟米面窝头担忧地说道。 “小沛城中有许多兵马,去年增兵的时候也添置了许多粮食,阿姐一时半会应该不会饿肚子,只怕...” “只怕什么?” “只怕吕布和袁术增兵...” 甘吉哭丧着脸说道:“田儿你这么会种地,早知道咱们找个没有战乱的地方生活,也好过在这里担惊受怕,你姐她嫁给玄德之后,还没过什么好日子呢...” “现在是乱世,天下哪里不动乱?即便真有那么个地方,咱们也难走到的...”蓝田叹道。 甘吉心里也清楚,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岁月,各州各郡都匪患成灾,黔首百姓哪里敢只身远行。 联军久攻不克,袁术不急吕布急。 徐州的兵粮一直短缺,战时的消耗比日常更甚,张辽迟迟不能打下小沛,吕布的粮食问题日益严重。 吕布去年默许韩暹、杨奉在州县掠夺,要是现在为了军粮走两人的旧路,那他这个徐州牧可能真的做到头了。 他数次派人传令张辽速战猛攻,但得到的消息都是刘备防守顽强,若要速下小沛就须得增兵。 到了八月盛夏,吕布终于决定增兵小沛。 吕布出征需要分兵时,都是让高顺自领一军,但他现在管着下邳的城防,所以才没有派去小沛,现在要增兵选将,他要么自己挂帅要么选高顺。 经过反复思考,吕布决定还是让高顺率军一万支援张辽,自己留在下邳防止袁术来偷袭,信谁都不如信自己。 高顺收到将令刚要出府,吕玲绮又一次拦下了他。 “小姐,我现在要执行军务,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谈。”高顺着急地说道。 “父亲现在和刘备势成水火,听说军中粮草又短缺,你去了小沛会不会...”吕玲绮的言外之意,是高顺会不会学张辽、成廉去劫掠村庄。 高顺抱拳说道:“小姐放心,高某宁饿死,也不做那欺凌弱小之事,子玉先生我会也尽量照拂...” “还有他姐...”吕玲绮提醒道。 高顺点头说道:“这我心中有数,小姐请好自珍重,主公和袁术复好,说不定还会把你嫁去寿春...” 高顺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吕玲绮呆呆地站在那里。 吕玲绮抬头看着天上烈日,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总之滴落在地上瞬间干涸。 她叹息自己始终是有缘无分,真要嫁去寿春那也是命数。 “我儿站太阳下作甚?跟我去后院纳凉去吧,顺便把你叫人抄录的《射雕英雄传》,再给为父讲一讲。”吕布走到她身后说道。 吕玲绮擦拭了脸上的汗水,回头应了声:知道了。 父女二人走进后花院,吕玲绮从房中抱出许多竹简,将它们置于石桌上。 近两年吕玲绮闲来无事,偶尔叫来高顺一起回忆故事情节,并叫人慢慢誊抄出来,因为遗忘的地方比较多,所以抄录的速度并不快,也是直到近期才成书。 竹简能记载的字数不多,文吏人员精简又精简,最后仍然有一百多卷。 因为书上文字太过精简,吕布更愿意听吕玲绮口述,最近还听得颇为上瘾,所以经常催促女儿为自己讲书。 今天的内容是最后几卷,吕玲绮因为心情不佳,所以讲起来也没有什么情感波动。 吕布还以为女儿被故事感染,他听完本后叹道:“纵横天下的成吉思汗,最后也只剩一堆黄土,还真是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这个故事编得很好...” “父亲,那我收拾回房去了?”吕玲绮抱起书简说道。 “你先等一等,那射雕英雄传中有五绝,你说为父如果是五绝之一,当属何人?”吕布饶有兴致地问道。 吕玲绮摇头说道:“女儿不知道,这能够对比吗?” “如何不能?我吕布武艺天下无敌,应该是那中神通,哈哈哈...” 吕玲绮没有答话,她见吕布开怀大笑也没有出言反驳,只是中神通着墨不多,也不知道其秉性如何。 射雕的另一个口述者高顺,在八月底抵达小沛城外大营,张辽见礼后直接移交了指挥权。 高顺的统御能力非常强悍,他训练出来的士兵总能做到令行禁止,而且在战场上战不畏死。 他并不像吕布一样,可以许诺士卒在战后钱和女人,但是他的到来直接改变了小沛的局势。 春江水暖鸭先知,刘关张发现攻城士兵更加勇猛,小沛的防守压力突然间增大,守城的信心随即大降。 建安三年九月初,高顺援军抵达十日后攻陷小沛,刘备率残部逃往许都,妻妾家眷再一次落入敌手。 小沛的硝烟散去,甘家庄躲在庇护所的庄客,吃了半年的老本,大部分人的余粮都快耗尽,所以不得不出来活动。 蓝田刚刚将甘吉扶到院门口,就看见庄客李扬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少庄主...少庄主...小沛被吕布军攻占了...”李扬喘着气说道。 “玄德呢?我女儿呢?”甘吉一把挣脱蓝田问道。 在庇护所待久了,甘吉腿脚都没那样利索,原以为是刘备打退了敌人,结果他又一次败了。 “据说刘将军逃了...您女儿陷落在城中...”李扬低着头小声说道。 “啊...我的倩儿...”甘吉急火攻心,直接昏死了过去。 “义父...” “庄主...” 两人将甘吉扶到房间榻上,直到傍晚时分甘吉才睁开眼睛,但是他额头滚烫非常的憔悴。 甘吉的状态明显是病了,蓝田从未经历过这阵仗,他心急如焚的问道:“小李子,咱们庄上可有郎中?” 李扬摇头说道:“现在兵荒马乱,附近庄上许多人都逃了,咱们庄要不是有庇护所也逃了,去哪里找得到郎中?小沛城中应该有郎中,只是现在城中情况未知...” “田...田儿...倩儿...”甘吉虚弱地呼唤。 第三十四章 求医问药逢高顺 “义父,我在这里。”蓝田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现在虽然是盛夏,但甘吉的身上突然冰冷,蓝田又慌忙找来厚被盖上。 李扬看了一眼病榻上的甘吉说道:“庄主忽冷忽热,这好像是寒热症,得尽快找郎中来。” “看来我得入城找郎中,顺便打听我阿姐的下落。”蓝田起身说道。 “此时入城,只怕是...”李扬本来想劝,但蓝田的眼神异常坚定。 “小李子,我义父就请你...” “少庄主你尽管去,你爹就是俺爹,我今晚不回家。”李扬拍着胸膛说道。 “好吧。”蓝田换上衣服,嘱咐李扬几句后,趁着夕阳的余晖,就往小沛的方向跑去。 蓝田来到城门口时,几个兵卒正准备关城门。 “请等一下。”蓝田边跑边喊道。 那几个兵卒觉得奇怪,小沛沉陷后别人都想方设法逃走,这小子竟然向里面钻,对于蓝田这样的‘傻子’,几人笑呵呵地把他放了进去。 小沛城蓝田来过几次,只是这一次进城后情况不一样,街道上几乎是空荡荡的,只有几队巡逻的士兵。 蓝田如无头苍蝇般独自游荡,很快就被巡逻人员发现。 一个官长指着他喝道:“汝是何人?怎独自在此乱窜?” 蓝田拱手一拜说道:“家父病重,我来城中寻郎中,请问何处可以找到?” 那官长听后哈哈笑道:“汝真是胆量不小,现在哪里还有郎中?这城里马上要宵禁,快回家去吧,小心被当成细作抓起来。” 蓝田心中当即一沉,心说古代可比不得后世,到很晚还有店铺营业。 今天小沛城刚破,城中居民正在惶恐之中,加上现在天色渐渐暗了,的确不好找到医生郎中,但现在城门已关闭,蓝田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敢问您是何人的部属?是张辽将军吗?” 蓝田这个时候只能破釜沉舟,关键时候只能试着攀攀关系。 高顺增兵的情况他不知道,但最初张辽领兵攻打小沛,他曾远远从军旗上猜出,想来这厮与高顺可能有交情,是不是能找他求个人情。 那官长听后突然皱起了眉,然后直接拔出佩剑,“莫非你真是细作?如何知道张将军名号?” 蓝田见状一惊,没想到这厮如此警觉,他连忙摆手说道:“我是高将军的朋友,张将军名号也是听他说的。” “高将军?哪个高将军?” “就是高顺将军。” “你认识高将军?还说是朋友?”那人疑惑地问道,不知不觉间已把佩剑收入鞘中。 蓝田拱手说道:“也不知道算不算朋友,我们就见过几次面,还曾经给他送去过一些土产...” “你是蓝子玉?”那官长惊道。 “您认识我?”蓝田一脸懵。 “哈哈,你送来下邳的土产,就是我帮着拿进营房的,适才多有冒犯,我现在带你去见将军。”那人抱拳笑道。 蓝田心说高顺什么时候来的?还遇到认识我的大头兵,真是出门遇贵人。 “敢问将军如何称呼?”蓝田跟着那人身后问道。 “俺叫高原,是高将军同乡,现在只是个小小官长,才不是什么将军呢。”那人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个时期军队的建制基本相当,即五人为列,列有长;二列为一火,火有头;五火为队,队有头;二队为官,官有长;二官为曲,曲有侯;二侯有部,部有司马;二部为校,校有尉;二校为裨,裨有将军;二裨为军,军有将军、副将军。 这种建制是“准方块制”的二二进制,最基层的分队单位是‘火’(列长不算军官),每个火头管十人,每个队头管五十人,每个官长管百人,每个曲侯管两百人,每个部司马管四百人,每个校尉管八百人,每个裨将军管一千六百人,一个军则管三千二百人,由有称号的将军统帅。 虽然建制大体相当,但实际情况又出入很大,主要是从校尉一级就开始超编,兵力如果超额就会增加‘别部’,这就相当于李云龙的独立团,虽然只是团的建制,却有师建制的兵力。 这个高原是高顺的同乡,却只是一个管百人的官长,由此可见高顺的人品刚正不阿。 蓝田来到大帐前,高原先行进去通报,高顺得知后大步走出帐外。 “先生何故至此?”高顺出来一看真是蓝田。 “将军别来无恙...”蓝田拱手一拜,他知道有高顺在,甘倩应该没有危险。 “子玉先生里面请。”高顺直接抓住他的手走进帐内,并吩咐徐双等将校回去休息。 两人在大帐内相对而坐,高顺说道:“可是为甘夫人而来?我已叫人安顿在县衙,子玉先生不必忧虑。” “多谢将军照拂,蓝田进城除了打听我姐的消息,另外就是寻郎中来了。”蓝田再次拜谢道。 “郎中?子玉有疾吗?” 蓝田摇头说道:“义父今日突然病倒,现在街上关门闭户,我已手足无措...” 高顺见蓝田说话诚恳,他沉思了片刻,唤来高原吩咐道:“带上你的人即刻上街挨家询问,把城中郎中尽数带到营中来听用。” “啊?下午才安民完毕,现在再去恐怕...”高原面露惊讶。 “请完郎中再安民便是。”高顺严肃地说道。 “诺。”高原转身就走出了大帐。 “大恩不言谢...”蓝田再度起身行礼。 “先生请安坐,相信少时就有消息。”高顺挥手说道。 蓝田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要是没有高顺的帮忙,这个时候哪里去寻得到郎中?看来在任何时代,权利都是很好使的,难怪千百年来无数豪杰为此拼命。 “将军何时回下邳?”蓝田问道。 “休整两日就回,你要带什么消息给小姐吗?”高顺问道。 蓝田先是摇摇头,然后又说道:“这两年怎么不见吕姑娘给我回话?” “你不知道?”高顺纳闷地问道。 蓝田一脸懵逼,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高顺捋着胡须疑惑地看着他,然后说道:“小姐上次从小沛回来,一直就闷闷不乐,言刘备与主公势同水火,所以不想你夹在中间为难,我以为是谁给她说了什么。” “绝不是我...”蓝田急忙说道。 高顺点头道:“我亦知不是先生,只是小姐此后常怀忧愁,她虽然主动切断与你的联系,但实际上非常关心先生的安危,此次出征前她还让我多加照拂...” 蓝田听后怔在原地,这个年代的女子大多为男儿附庸,像吕玲绮这样勇敢的姑娘真的少见。 想到此处,蓝田觉得不能坐以待毙,毕竟曹操留给吕布的时间已经不多,她得想办法改变这姑娘的命运,即便将来她恨自己也要无愧于心。 第三十五章 轻于鸿毛,重于泰山 这个时代的女人大多要依附男人生活,即便是武艺出众的吕玲绮也一样,她在未嫁之前就是依靠父母,要说凭她一身本领自己去闯,无疑是天荒夜谭。 蓝田想改变她的命运,可目前没有好的着力点,想来想去也只能从眼前这高顺入手。 高顺此人绝对是个称职的军人,是个忠心能干的好部下,但是为人太过正派,而且近乎于愚忠,要想让他改变观念相当难。 在等待郎中的时候,蓝田想先探一探高顺的想法。 “我刚才一路走来,见营中士兵威风凛凛,穿插布防颇有章法,不知将军用了什么方法练兵治军?”蓝田笑着问道。 想要通过聊天拉近与人的关系,最便捷的方法就是谈论对方熟悉的东西,因为越熟悉对方越越自信。 找不到话题可以从家乡风土人情以及美食等入手,如果谈论对方擅长的专业领域,并且还能像迷弟般虚心请教,则对方很快就能敞开胸怀。 高顺听得一愣,他没想到蓝田对治军还有兴趣,于是大方地分享道:“这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严于律己,赏罚分明,冲锋陷阵,身先士卒。” 蓝田点点头,这十二个字说起简单,来做起来非常困难,特别是严于律己。 “如此之兵可有败乎?将军能否助吕将军问鼎天下?”蓝田故意问道。 “先生何必相戏也,这世上岂有不败之兵,主公之志顺未可知也...”高顺回想从军以来,胜败常伴左右,在兖州时败得可不轻。 “前次我讲《射雕英雄传》时,将军曾言自己不懂为民造福,只能为主公尽忠,不知道将军如何尽忠?”蓝田继续问道。 “先生这是何意?自是忠诚事主,永不相背也。”高顺听得纳闷。 “主若在,不相背,主若亡,当如何?”蓝田又道。 “有死而已,当从于地下。”高顺坚定地说道。 蓝田一听心说坏了,这家伙果真是这样‘顽固’。 如何说服此人,不要这样的愚忠呢? 蓝田思索了片刻又道:“将军忠义之心日月可鉴,只是人固有一死,有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将军不可不察也。” 高顺见蓝田今日说话意有所指,遂追问道:“子玉先生究竟想说什么?” 蓝田站起身背着他说道:“就同《射雕英雄传》中的人物一样,李萍的死就死就是重于泰山,他让郭靖牢记家仇国恨,最终为国为民,成就一代大侠;再如曲灵风,他被赶出桃花岛后,为讨黄药师的欢心,入皇宫盗画被追杀,但索性未死,若死就是轻于鸿毛。” “李萍虽是女子,真乃豪杰也,曲灵风行那鸡鸣狗盗之事,我亦不齿...”高顺摇头道。 “其实这二人都有忠义,曲灵风忠于师父是为小忠,李萍忠家国是为大忠...” “先生今日所言甚是奇怪,望详言之。” 此时蓝田转过身,并一脸严肃地说道:“吕将军与诸侯多有结怨,我料他日必兵败而亡,我与将军虽萍水相逢,但相处颇为投契,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希望将军不要尽小忠,真要尽小忠也不要学曲灵风...” 高顺顿时呆住了,蓝子玉所料之事还没出过差错,他现在预言吕布兵败而亡,那也就极有可能发生。 高顺强忍心中巨浪翻滚,沉着脸问道:“那当学何人?” “江南七怪。”蓝田斩钉截铁地说道。 蓝田今日的话信息量太大,高顺一时间消化不了,最关键是这厮预言吕布要亡,顿时让这位统兵将军坐不住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高原就从城中带回了两名郎中。 此时夜幕已经降下,蓝田忧心甘吉的病情,遂向高顺辞别归家,表示明天再来城中接甘倩。 现在城门已经关闭,高顺令高原护送他们回庄,他自己要回味蓝田刚才的话。 有高原开路,几人很快出了小沛,回到家中发现房间内热烘烘的。 原来是李扬弄了两个炭盆,正在给甘吉取暖,这厮热得满头大汗,但是依然不离床边。 蓝田见状感激不已,嘱咐李扬先回家去休息。 李扬见蓝田带回来几名郎中,遂表示明天早上再来。 经过两名郎中诊治,甘吉是因为体内有寒气入侵,加上得知女儿陷落城中受惊,最终忧思成疾与寒热病并发,是短时间无法治愈的疾病,需要长期卧榻休养。 蓝田不懂医术,只能听从三个郎中的话。 高原留下一人照看,与另一名郎中回城拿药,这一来二去忙活到半夜。 等熬好药让甘吉服下睡去,已经过了子时。 蓝田见高原整夜为自己东奔西走,打算煮点东西给他充饥,但厨房里没什么吃食,他这才想起食物都在庇护所。 “高将军请跟我来,我给你拿点吃的。”蓝田说道。 “哦,好的。”高原帮蓝田忙前忙后,的确连晚饭都没用吃,现在腹中饥饿难忍,所以就没有对说什么客套话。 蓝田举着火把往屋后走,高原跟在后面十分疑惑,心说他莫非要找别家去借? 两人走了没几步,蓝田就停了下来然后蹲在地上。 “高将军,请帮我拿下火把。”蓝田说道。 高原一脸疑惑地接过火把,只见蓝田在草甸上向上一拉,直接提起一个方形的盖子。 “子玉先生,你这是...”高原见蓝田要往下面钻奇怪地问道。 蓝田的脚此时已经踩在梯子上,他伸手说道:“这是一处隐蔽的所在,请把火把递给我。” 高原把火把递过去后,蓝田踩着梯子走到庇护所里。 “子玉先生,我能下去看看吗?”高原觉得好奇,他冲下面喊道 “下来吧。”蓝田在下面喊道。 高原也顺着楼梯爬下去,然后看见这里竟然别有洞天,床榻、衣被还有水和食物,简直就和外面的房间一模一样。 蓝田拿出几个冷窝头说道:“这是早上剩下的,咱们拿到上面去热一热。” 高原此时早就饿了,他咬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他于是说道:“咱们不讲究,有口吃的就行,您这个地方真是不错啊,刚才在外面我都没看出来。” 蓝田笑道:“徐州连年战争,修这个庇护所也是无奈之举,但也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高原点点头,他在庇护所外面看了又看,心说这要是用到战场上,说不定能有奇效,回头当告知自家将军。 第三十六章 后会何期? 甘吉在服用汤药后睡了一夜,次日身上的温度已渐渐正常,但依旧非常虚弱无法下地,蓝田晚上要不停增减被子,所以都没怎么睡。 第二天清楚,两个郎中担忧妻儿,蓝田就让他们回城去。 昨夜高原从药铺中带回许多药材,两个郎中已经按分量分好,短时间是不需要添置药材。 早上李扬来到蓝田家中,并带了些熟食过来,蓝田担心甘吉没有胃口,于是又生火打算熬点粟米粥。 在原来的世界蓝田幼年丧父,是母亲将他拉扯长大,所以来到这个世界,他才体会到那久违的父爱,所以平时干活他都任劳任怨。 李扬见状说道:“少庄主,还是我来吧,你精神萎靡,先去休息一会,我办事你放心。” 蓝田因为确实疲劳,所以没有拒绝李扬的热情,他从堂屋走过的时候偶然一瞥,竟发现有人正往自己家方向过来。 他走出小院一看,庄外大路上满是行军的兵丁。 蓝田心说这什么时候的事,自己居然完全不知道。 走得近时,竟然是高顺将甘倩带了回来。 “阿弟,阿爹怎么样了?”甘倩一路小跑问道。 “阿姐放心,阿爹服完药好了一些,小李子现正在给他熬粥呢。”蓝田一把扶住甘倩说道。 “这就好,我先进去看看阿爹,你招呼一下高将军。”甘倩说道。 “我省得的。” 这个时候高顺独自走了过来,高原几个亲兵就站在院外大树下等候。 蓝田指着进行的人马问道:“将军不是说要休整两日,这是...” “下邳还有不少军务,我还是早一点回去为宜,这顺道就将甘夫人给带了过来。” 其实下邳哪里来的军务,完全是蓝田昨晚的话太震撼,这厮的预言一直都非常准确,他担心吕布的安慰,所以想快点回去。 “原来如此,多谢你对我姐的照拂...”蓝田拱手谢道。 “举手之劳而已,何况这也是小姐临行前叮嘱过的。”高顺说道。 蓝田点点头,也不知道昨天的思想工作怎么样,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眼前这高顺。 这一刻他感到十分的无力,研究生学历又如何?通晓古今历史又如何?个人在历史的洪流中简直太渺小,很容易就会被淹没。 “将军如果不急,请到家中饮一碗热水?”蓝田邀请道,他打算再做做工作。 高顺先是摇摇头,心说大军还要远行,他突然看见大树下的高原,想起这厮早上眉飞色舞给自己讲见闻,于是说道:“听闻子玉先生有一隐秘小屋,今日路过不知道方便一观否?” “如何不方便,请跟我来。”蓝田说完就带着高顺往屋后走去。 简单参观之后,高顺赞道:“子玉先生思维敏捷,这庇护所除了避祸,还可以用于战争,先生真乃当世奇才。” “将军不要再夸,就像刘将军所说,这庇护所做得再好,也挡不住天下所有刀剑。”蓝田叹道。 高顺点头赞同道:“说得也有道理,生逢乱世要苟安不易,先生请保重,我还要赶路。” 蓝田见高顺要走,忙从怀中拿出一根竹片递过去说道:“将军此去,不知后会何期?承蒙将军数次庇佑,蓝田无以为谢,只有数字相赠,望将军珍重...” 高顺接下竹片一看,上书:轻于鸿毛,重于泰山。 蓝田又在提醒自己,莫非主公之危将近? 高顺将竹简贴身珍藏,然后抱拳行礼后就匆匆离去。 蓝田走回院门口,发现甘倩也在注视远方。 “阿姐在想什么?” “我在想玄德何时归来,这次小沛被陷,他几乎全军覆没,几次若没有高将军照拂,后果岂有好哉?”甘倩叹道。 蓝田笑着安慰道:“阿姐放心,刘将军不日就要归来,而且会很快。” 甘倩见蓝田言之凿凿,于是问道:“何以见得?” “袁术和吕布联盟曹操岂能安心?刘将军兵败必投许都,曹操闻讯则必然兵发徐州,咱们等一段时间就见分晓。”蓝田说道。 甘倩见蓝田言之凿凿,她又不禁担忧起来,曹操这名字在徐州太恐怖,又不知多少生灵要遭受涂炭。 高顺回到下邳仅十余日,曹操便亲率大军征讨徐州。 陈宫闻言主动献计道:“曹操远来,必然疲乏,将军可引军往拒彭城,然后依托地形稳步后退。所谓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一旦将他们拖到冬天,曹军必然退去。” 吕布打袁术时陈宫不卖力,但这时候要对付曹操,他比任何人都要积极。 吕布狐疑地看了陈宫两眼,随后说道:“公台之计我已明白,待我和伯平、文远他们先商议一番。” “好,将军切记,迟则生变。”陈宫嘱咐道。 吕布并没有找高顺、张辽商议,反而去了下邳陈家找陈珪。 陈珪则建议吕布在下邳以逸待劳,待曹军来时再一鼓作气杀出,趁势将曹兵赶入泗水中去。 陈珪还表示要去广陵,找儿子陈登带兵马钱粮来援。 吕布听后大喜,遂不依陈宫之言去彭城拒敌。 建安三年十月,曹操兵临彭城,将男女老幼尽屠之。 广陵太守陈登本欲率兵救吕布,结果听说彭城被屠心生恐惧,遂改弦更张率郡兵为曹操前驱开路。 曹军兵至下邳近郊,吕布亲率大军前往迎敌,结果数次攻击皆败,遂引兵返回下邳死守。 曹操派人箭射书信到城上,言吕布纵容贼寇韩暹、杨奉为祸徐扬,又勾结国贼袁术作乱,破城之后当鸡犬不留。 吕布兵败在前,现在又收到曹操的恐吓信,进而心生恐惧,有了投降的念头。 陈宫知道后大惊,他进言劝谏道:“曹操远来,必不能持久,将军若引兵屯城外,我与众将守在城内,以为掎角之势。 曹贼若攻将军,宫则引兵攻其后,曹贼若敢攻城,将军亦击其后。旬月过后曹军粮尽,那时合而击之则必破也。” 此时陈登倒戈,陈珪又不在城内,吕布左右无人问计,只得听陈宫所谋。 欲令陈宫、高顺守城,自己带兵出城屯驻,以断曹军粮道。 吕布知道此战危险,遂到后堂拿取披挂、告别妻儿,这时严氏欲言又止。 “夫人有话但讲无妨。” 第三十七章 就你最懂我曹操 严氏见吕布追问,遂言道:“高将军虽是忠直之人,但他与陈宫素来不和,奉先以二人守城,又岂能同心?况且那陈公台与曹操有旧,将军孤军远出,委以大事与他,一旦城中有变,妾岂得复为将军妻哉?” 高顺的性格刚直难与人亲近,不论文臣武将都少有交心之友,陈宫昔日在兖州恃宠而骄,故不为其所喜。 前次袁术来犯,陈宫就不愿献谋,加上郝萌受诛时,还供出同谋就是陈宫,虽然吕布觉得是郝萌诬陷,但疑虑一直没有解除,严氏这样一说让他疑惑更深。 “夫人言之有理,下邳现在人心惶惶,恐会发生郝萌叛变之事,但如今曹兵势大,我必须要调军全力守城,府上安危全靠玲绮的女卫,她现在人呢?”吕布问道。 “应该在陷阵营中。”严氏说道。 “胡闹,高伯平也不知轻重。”吕布怒而拂袖出门。 出府衙前,吕布暗遣许汜、王楷秘出下邳,南去寿春求救于袁术。 他纵马来到陷阵营,果真发现吕玲绮就在高顺大帐。 吕布怒气冲冲闯入大帐,怒斥道:“曹贼攻城甚急,汝不在家中守护母亲,来我大将营中作甚?” “我...”吕玲绮低着头语塞。 “还有你,平素任她胡闹也就罢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吕布又向高顺面责道。 “末将有罪,请将军责罚。”高顺抱拳认错。 吕布知此事错不在高顺,他对说吕玲绮冷眉说道:“汝还不回去保护母亲?” “哦...” “先等一下,汝手中所执何物?” “啊?” 吕玲绮起身欲走,却被吕布发现她手背在身后,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没什么...”吕玲绮摇头说道。 “还不给我?”吕布伸出大手喝道。 吕玲绮无奈,只能将那片竹简递了过去。 下邳被围得太急,吕玲绮本想托高顺想办法找蓝田问计,结果这厮支支吾吾,最后掏出了这么一片书简,蓝田预言他不忍说出。 吕玲绮交出竹简后跑出了陷阵营,吕布握在手上反复思量,这时候他发现高顺脸色有异,遂问道:“此为何物?” 高顺对吕布忠心耿耿,于是将蓝田的预言,如竹筒倒豆子般全部说出。 吕布听得大惊,然后长叹道:“此子果有神鬼之能,当初若以我计将其绑回,再把玲绮嫁他为妻,我吕布岂有今日之患?公台误我,公台误我矣...” “主公,那如今怎么办?”高顺问道。 “下邳能守固然要守,如实在守不住则降之...”吕布无奈道。 高顺听后默然不语,吕布说完又突然问道:“那蓝子玉让你学谁?” “江南七怪...” 吕布对射雕剧情已经很熟,他心说江南七怪武功微末,在书中的作用无非就是帮郭靖启蒙,这个蓝子玉到底想说什么呢? 吕布在营中踱步,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莫非这厮想让高顺守护郭靖那般守护玲绮? “伯平,我待你如何?”吕布停住脚步扭头问道。 高顺一愣,抱拳说道:“主公于我有知遇之恩,顺必以死为报。” 吕布伸手止道:“伯平之忠,布已深知,蓝田让你学江南七怪,汝又何轻言生死?此战我若不存,替我守护玲绮。” “主公您这是...”高顺满脸疑惑。 “我还要去城楼上巡视,汝好自为之...”吕布吩咐道。 这是主公托孤?吕布从未说过这样摸不着头脑的话,但高顺依旧点头答应下来。 许汜、王楷到寿春求救,被袁术以吕布绝婚为由相拒,其实这厮是被曹操打怕了,打得他认清楚了自己的真实情况,他现在根本没有能力对抗曹操。 袁术近在淮南不发兵相救,远在河内的张杨欲救吕布,结果为部将杨丑所杀。 下邳城池坚固,曹操久不能下,于是令人围城掘堑,防止城中掘地道而出奇兵。 掘堑属于土方工程,虽然不用担心被矢石攻击,但麾下兵卒每日都气力耗尽。 挖掘月余后,士卒皆疲惫,曹操遂有退兵之意。 帐下谋士荀攸劝谏道:“吕布勇而无谋,如今屡战皆败,锐气尽衰矣。况乎三军以将为主,主衰则军无战心。现吕布士气未复,那陈宫又谋略未定,不若趁势攻取下邳,以免将来养虎为患。” 在曹操犹豫间,郭嘉又献计道:“下邳近大河,不如以沂、泗之水灌之?” 曹操听得眼前一亮,笑道:“奉孝此计大妙。” 随后曹操果以水灌城,下邳除东门其余三门皆淹,守城军士要涉水过街,所以行动十分艰难。 吕布自听高顺之言后情绪低落,经常躲在府衙内与妻妾借酒消愁,下邳被水灌之后,需要排水、需要加固城墙,这让守城官兵精疲力尽。 下邳被淹,吕布欲出门巡城为将士鼓励,他起身发现铜镜中的自己面如枯槁,自言自语道:“我为酒色所伤,竟然如此憔悴...” 随后吕布在巡城时,向众将颁布了戒酒令。 次日吕布再上城楼督战,看见下邳城墙已非常残破,而攻城的曹军士气不减。 吕布突然冲城下曹兵大喊道:“尔等转告曹公,如若明公撤去围城之兵,布愿率众出降。” 随行的陈宫大惊道:“曹操乃逆贼也,如何称得明公?将军若今日降之,犹如以卵投石,岂可得全也?” 进攻的曹兵听得吕布所言当即都愣住了,这时陈宫不知道从那里拿来弓箭,只见他拈弓搭箭直接射倒一个领头军官,曹兵复又呐喊攻城。 “公台,你...”吕布无语,遂拂袖而去。 吕布的话传至曹营,曹操召众谋臣商议道:“吕布已有降意,诸公以为如何?” 荀攸、郭嘉均不说话,他们把目光望向程昱,这个在兖州防守吕布的老对手。 程昱不得已进言道:“吕布勇而无谋,收降可做虎狼,只是为人反复,此事还得主公定夺。” “汝二人有何看法?”曹操又询问荀攸、郭嘉。 郭嘉拱手说道:“吕布乃匹夫之勇,可用亦可不用,吾建议杀之以绝后患。” 程、荀二人听得俱是一怔,心说还是你郭奉孝狂放不羁。 曹操笑着问道:“奉孝昔日阻我杀刘备,今日为何劝我杀吕布?这就不怕我害贤了?” 荀攸、程昱心中窃喜,心说就知道主公要这样问。 郭嘉笑道:“刘备素有贤名,冒然杀之,的确对主公有碍,吕布反复小人尔,杀之何妨?况且我料主公必有计较。” 曹操指着郭嘉大笑:“好你个郭奉孝,就你最懂我曹操,哈哈哈...” 第三十八章 白门楼 吕布之勇天下尽知,曹操或杀或留岂会询他人意见?此时他问计帐前三人,主要是看看他们的反应。 曹操能有今天的成就和实力,离不开河南士族的大力支持,当然他也‘知恩图报’厚待了河南士族,荀攸、郭嘉就都是河南颍川人。 昔日他在兖州的陈留起兵,当时参与初期投资的除了河南士族,也包含了大批的兖州士族,但曹操唯独厚待河南士族,这就让兖州人心生嫉恨。 后来陈宫、张邈引吕布入兖州,主要就是兖州士族想要报复,他们的付出没有得到充分的回报,那么为什么还要支持曹操?吕布虽然无能,但人家愿意重用兖州人。 成年人的世界不是打打杀杀,他们满嘴仁义道德心里全是生意,名士边让为什么会骂曹操?兖州郡县为什么短时间全反?万般理由皆逃不过利益二字。 荀攸、郭嘉刚才让程昱先表明态度,是因为程昱就是兖州人,他并不是前者那样是单纯的谋士,而是可以统御兵马领军作战的全才,程昱现在作为兖州都督,他的态度就代表了兖州的态度。 在曹操的心里,吕布即便天下无敌也不敢用,他不敢留这么隐患在身边,万一自己跟袁绍决战时,兖州士族又勾结此人谋反,那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下邳城内,吕布因为陈宫的举动大为光火,这厮突然做出一个非常奇怪的举动。 吕布借口高顺守城不力,先将他从中郎将降职为校尉,后又从校尉降职为军司马,令其从守城大将变成了内城巡逻官,渐渐淡出了高级将领的视野。 张辽很意外成了守城大将,他还暗中跑去安慰高顺,结果这厮竟然没有丝毫不满,张辽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吕布的禁酒令颁布不久,帐下骑将侯成因丢失的马匹复得,好友诸将带上礼品去庆贺,侯成将自酿的美酒和熟肉献给吕布分享喜悦。 吕布正值郁闷之时,他看见侯成笑嘻嘻送来酒肉,觉得此人藐视他的军令,所以欲杀之。 在众将苦求之下,侯成最终领了一顿棍棒,这一通打得他皮开肉绽。 侯成因此而生恨,他在养伤期间与好友宋宪、魏续密谋降曹。 提前投降需要备个见面礼,于是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陈宫身上,这厮是城中投降派最大的反对者。 建安三年十二月,侯成、宋宪、魏续等绑缚陈宫率众出降。 吕布闻讯大惊,他与张辽登上白门楼,见曹军奋勇争先攻打甚急,他觉得大势已去,遂对左右说道:“下邳不能守矣,公等可取布首以献曹操,不枉大家相识一场。” “将军...”麾下众人垂泪哭泣,不忍杀害吕布。 “主公欲降久矣,何必求死也?”张辽在旁劝道。 吕布遂叫人绑缚自己,又遣人迎曹操进城,张辽见状也与主一同自缚在白门楼。 曹操在城外督战,刚刚接受侯成等将乞降,忽然闻听吕布也遣人来降,他脸色一变说道:“大事济矣,速去将刘备请来,咱们共入下邳,见见咱们的老朋友。” 周边众人不知曹操用意,唯独郭嘉悠然一笑。 此时刘备正奉命攻打西门,得到曹操邀请后遂与关羽来到南门,后与曹操一起入城登上白门楼。 吕布见到曹操,急忙说道:“明公所患者,不过于布尔,布此生未逢明主,今愿拜在明公帐下牵马坠蹬,为明公争雄天下。” 曹操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看向了刘备。 刘备被盯得心中一紧,心说莫非曹贼有什么谋乎? 此时恰巧陈宫被押上了白门楼,昔日曹操在兖州几乎就因他失败,所以在得胜的时候,自然要当着众人炫耀一番。 刚才听到吕布铿锵之言,陈宫仰头大笑道:“吕布匹夫也,战败被擒,有死而已,何必学那丧家犬摇尾乞怜?” “公台好一张利口,怎不见昔日兖州的威风?哈哈哈...”曹操笑道。 “哼...”陈宫原本被推到吕布身边,这厮忽的一挣扎又离远了几步。 曹操不顾陈宫,反而对刘备说道:“玄德被这厮多次欺凌,以你观之我是杀是留啊?” “这...”刘备虽然恨吕布,但还没有起杀心,只是这样归了曹操又觉得可惜。 “曹孟德,这个时候你还不忘耍心眼,当真不枉他人称尔奸雄。”陈宫冷哼道。 陈宫这样一说,刘备哪里敢言? 曹操皱起眉头冷道:“陈宫,你数次藐视与我,当我真不敢杀汝?” 陈宫扭过头不去看他,不屑地说道:“成王败寇,死则死尔,何须多言?” “你...”曹操被怼得无法反驳。 吕布虽然迟钝但不愚蠢,他仔细想来知道曹操无心放过自己,遂哑然笑道:“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公台说得没错,成王败寇,有死而已。” 陈宫这时候看吕布的眼神变了,他激动地附和道:“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这才是我认识的吕奉先。” 曹操听得一脸懵逼,心说这么出名的话吗?为何我曹孟德不知道? “曹贼,有断头酒吗?”陈宫大喝道。 “有...嗯?给他们取酒...”曹操一怔陈公台在骂我,我为什么要同意?这就叫做胸怀。 吕布和陈宫喝完断头酒狂笑不止,曹操见他们一心求死遂不再劝,跟着将二人缢杀在白门楼上。 “玄德刚才为何不言?”曹操又问道。 “备尚在思量中,公台先生就...”刘备欲言又止道。 曹操摇摇头,又对被绑缚的张辽问道:“汝乃何人?怎么不追随你主而去?” “张辽岂是贪生怕死之徒?要杀便杀。”张辽怒目而视道。 刘备身边的关羽急忙求情说道:“明公且慢,张文远武艺出众、忠义双全,杀之可惜...” “我亦知文远忠义,适才出言相戏尔。”曹操笑着说完,亲自走过去为张辽解绑。 张辽并无必死决心,他向关羽抱拳称谢,遂归于曹操帐下。 “适才听吕布、陈宫言道: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此语颇有意境,不知是何人所作?”曹操向张辽询问道。 “据说是小沛一农夫。”张辽如实答道。 “农夫?农夫哪有此等豪情?文远可知此人姓名?”曹操笑着问道。 张辽想了想说道:“似乎叫什么蓝子玉,此是军中流传,辽不能尽知...” “蓝子玉,吾从未听闻此名,玄德久在小沛,可听说过此人?”曹操又问道。 刘备心中一怔,但脸上却古井不波地说道:“未知也,此语也是备首次闻听...” 第三十九章 甘父托孤 袁绍在河北蠢蠢欲动,曹操攻占下邳后不敢久留。 休整两日后就要班师回许都,降将的家眷及陈宫、吕布的妻妾也要一并带回。 曹操爱娶他人之妻,除了好其颜色之外,也有作表率和象征的意义,比如他能善待敌人家眷,或者说变相拉拢其余部的人心。 吕布的妻妾严氏、曹氏因姿色无甚过人之处,反而部将秦宜禄之妻杜氏被曹操纳入房中。 班师之前,曹操谓张辽曰:“这两日城中清查人口,独不见大将高顺与吕布之女,文远可知是何道理?” 张辽抱拳答道:“此前旧主贬谪高将军为军司马,让其负责内城的护卫巡逻,他与吕小姐有师徒之宜,也许是趁着混乱逃了出去?” “高伯平将才也,失之可惜...那吕家姑娘样貌若何?”曹操又问道。 “吕小姐姿容姝丽,且一身武艺不在末将之下...”张辽叹道。 “她一女子,武艺不在文远之下?”曹操一脸疑惑地问道。 见张辽肯定地点头,曹操那点小失望瞬间就没了。 两人在说话的时候,近卫许褚前来禀告,“主公,虽然没找到吕家小姐的下落,但是在她房间内找到了一箱书简,这是其中的一卷。” 曹操心想一个女子能看什么书,他漫不经心接过书简,然后展开一看,很快就被书中的情节所吸引,然后激动的问道:“此书有多少卷?” “约有一百卷。”许褚答道。 “嗯,传令三军班即刻师回许都,就不要再找什么吕家小姐了,女子本为乱世浮萍尔,即便能够苟活于世,也翻不起什么大的风浪。”曹操不以为意道。 “唯。”许褚抱拳离开。 曹操留下三千兵马暂时屯驻下邳,与刘备等人浩浩荡荡往许都而去。 行至黄昏,大军在野外扎营休息,曹操又刘备唤到中军问道:“玄德助我剿灭吕布,我当上表天子为你请功。” “多谢明公厚待。”刘备抱拳致谢。 经历白门楼之事后,他对于曹操多留了几个心眼,心说这厮不会无故叫我来闲聊。 这时候曹操说道:“我新纳的杜夫人本为云长所求,但被部下已提前送入我帐内,所以不便再转赠关将军,玄德当替我解释一二,不要记恨我曹孟德啊。” “女人如衣服,我第二弟必不会记恨明公。”刘备正色说道。 曹操拍着刘备的肩膀笑道:“听闻玄德有位夫人美如白玉,怎不见你把她带回许都?路上也好解解寂寞。” “拙荆之父病重在床,她目前留在家中照料,所以不便随我远行...”刘备解释道。 “原来竟是如此,今日邀玄德前来不为他事,实为饮酒品书也。”曹操说道。 “品书?” 曹操将刘备拉到一旁,只见案几上置有一个精美的大木匣,里面密密麻麻摆放着许多书卷。 “这是我在徐州得到最有意思的战利品。”曹操指着木匣说道。 刘备拿出为首一卷,上书:射雕英雄传,金老著。 展开书卷就是那新奇的故事,刘备看得津津有味,转眼间就看完一卷,他惊奇地说道:“金老何人也?此故事构思精巧,看得备手不能释卷也。” “哈哈哈,玄德也发现了?听说这是吕布之女叫人誊写,我打算今夜挑灯夜读。”曹操笑道。 “吕小姐就是金老吗?真是不可思议...”刘备摇头叹道。 “非也,我曾听文远说起,吕小姐是听那位蓝子玉口述,我料此人必定认识金老,皇图霸业那句话应该也是此人所写,他日我当亲往小沛求之。”曹操捋须说道。 “备也想见见这位金老...”刘备怀疑金老就是蓝田之师,希望自己能先曹操一步。 “玄德要是不乏,不如跟我同看此书若何?”曹操邀请道。 “真是求之不得...” 曹操和刘备看到子时方歇,帐外负责警戒的许褚与张飞,也在寒风中辛苦地站到了子时。 此时远在小沛的甘家庄,甘吉的病情又突然反复。 蓝田急忙入城寻找郎中,原来替甘吉治病的两人只找到其中一人,他来到甘家庄号脉后不住地摇头。 “怎么样?”蓝田焦急地问道。 “令尊原被风邪入侵,加上又受了严重的惊吓,所以病倒不能起,前次我和许郎中虽以猛药镇之,奈何现在天寒地冻引出旧疾,在下实在无能为力,除非...” “除非怎的?” “听闻有一人名唤华佗,擅治各种疑难杂症,少庄主可往求之...”郎中建议道。 华佗?蓝田听得一怔,神医华佗他当然知道有本事,可天下之大从何处寻? “先生可知华先生人在何处?”蓝田期待地问道。 郎中摇头说道:“听说他曾在徐扬一带游历,但近年来徐州多有战乱,他恐已去了别处,少庄主要找此人,可能需要托一方诸侯相助...” 蓝田当即懵了,这不跟没说一样?自己现在无名无权,哪个诸侯能卖这个面子?这一刻他感到空前的无力。 下邳城破了吕布生死,他托人多方去打探,也没有吕玲绮的消息。 现在甘吉的病情加重,蓝田发现自己真的很失败,在这个时代安心当个种田人,根本就是一种奢望。 人生三大悲: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他现在已三占其二,那苟活于世的想法,就像水中捞月一样,被现实无情击碎。 “华先生我会尽力去找,您这里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蓝田又问道。 “我只能尽力一试,但令尊若没有妙手医治,也剩不下多少时日...”郎中叹息地说道。 “阿弟,阿爹叫你进来...”甘倩在屋内喊道。 “这就来...” 蓝田走到甘吉病榻边,因为长期卧床和胃口欠佳,甘吉现在已经非常消瘦。 甘吉躺在榻上缓慢地说道:“田...儿...有件事我...我对不起你...” “义父,您已经对我很好了,您少说话多休息。”蓝田安慰道。 甘吉摇头说道:“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吕姑娘是我让她走的,我怕你和倩儿为难。 她其实是个好姑娘,也不知道现在嫁了没有,义父这件事给你做主了,你不要记恨我...咳咳...” “我不会的...”蓝田直接跪在榻前,眼眶中的泪水滴落在被子上。 第四十章 高顺认主 蓝田是个很坚强的人,像这样悲痛的哭泣还是第一次。 哭可以很好的宣泄情绪,但也夹杂着不甘与无力。 甘吉见蓝田哭得真切,他从被中伸出手来,抚着蓝田的额头说道:“义父没什么本事,倩儿就只能托付给你了,你们虽然不是亲兄妹,但胜似亲兄妹,倩儿...” “阿爹...”甘倩早就哭得梨花带雨,这时候听到甘吉的呼唤也跪了下去。 “倩儿,你今后要听田儿的话,有他保护你我很放心...”甘吉又对女儿说道。 甘倩抹了一把眼泪,“阿爹,你不要胡思乱想,服了郎中的药,就很快会好起来的,女儿还没给你尽孝呢。” 甘吉苦笑道:“也是天可怜见,不然咱们父子在几年前就死了,还是田儿让我活了这辈子最快活的几年,值了...” “义父,您别再说了...”蓝田悲泣道。 “田儿,玄德说的没有错,你那庇护所挡不住所有刀剑,要想不被狗咬,手中还是得有棍棒...”甘吉叹道。 蓝田点头答应道:“我已打算全力相助姐夫,不让阿姐再受那颠沛流离之苦...” 甘吉听到这个保证,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屋内姐弟二人哭泣不止,郎中在院中也是摇头不止,生老病死是自然之规律,在这乱世中死后有一捧黄土,还有儿女哭送一场,已经是不枉此生了。 曹操回师许都后,下邳城内对人口的清查已经结束,留守将领为防吕布余孽作乱,仍旧对下邳四门严密把守。 一个神色匆忙之人,来到城北一处不起眼的民宅后院。 他在枣树旁晃荡,忽地在布满枯叶的地面猛踏了几脚,随后那些枯叶向一旁滑落,只见一个四方形状的盖子推了起来。 那人对盖子下的人说道:“将军,人口清查已经结束,现在可以带小姐上来了。” 说话之人正是陷阵营的高原,他此前在清理城北积水的时候,特地在这附近挖了几个庇护所。 侯成等人投降的时候,高顺趁混乱将吕玲绮带入庇护所躲避,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 高原将高顺、吕玲绮带入前边的无主破败民宅,又叫人准备了些热食送了过来。 吕布和陈宫兵败身死,手下兵将尽数投降曹操的消息,高顺和吕玲绮已在两日前知道,高顺现在只能遵从遗命守护吕玲绮。 “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你手下还有多少人?”高顺问道。 “下邳城破那两日,曹兵进城劫掠有些混乱,现在已经初步趋于安宁,人口清查造册也在昨日完成,当初咱们还是庇护所造少了,目前陷阵营只剩下十数人,副将徐双听说将军‘失踪’也率众降了曹贼...”高原回答道。 高顺摇头道:“庇护所之事不宜声张,只不过主公将令我不得不从,是我高顺负了他们,你去将陷阵营的兄弟叫来。” “诺。” 高原离开后,高顺见吕玲绮神情呆滞,遂安慰道:“小姐,主公壮烈赴死,真大丈夫所为,您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不论是找曹贼报仇,还是隐于乡野间,高顺一定生死相随。” “我有何能找曹贼报仇?”吕玲绮苦笑着摇摇头。 “何不求教于子玉先生?若无先生提醒,我恐已随主公而去...”高顺提醒道。 “蓝子玉?我当然要去找他,这厮既知父亲危难,居然不肯用计相救,枉我对他痴心一片。”吕玲绮冷冷地说道。 高顺此时没有说话,在他看来蓝田也有自己的苦衷,要是他为了小姐而陷刘备于不义,才真是小人作为,这厮两不相帮已经殊为可贵。 过了一会,高原与十七名部下走了进来,他们人人体态雄俊、威武不凡,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铁杆心腹。 “将军。”众人齐道。 高顺伸手制止道:“城中多有巡逻,不可大声喧哗,主公虽亡但留下遗孤,我愿忠其遗命奉小姐为主,从今往后刀山火海、虽死无悔,汝等若有他意可尽早离去。” 高原见状立刻引众人下拜喝道:“我等愿誓死效忠小姐,虽死无悔。” 这些人都是高原挑出来的心腹,绝对不可能为了富贵荣华抛却旧主。 士卒们起誓之后,高顺也转身单膝跪在吕玲绮面前,拱手喊了一声:“主公。” 灼热的呐喊让人热血沸腾,便是吕玲绮这样的女子,此时也感受到了豪迈之意,她终于明白男人为何热衷于力量,这种力量真的让人无法抗拒。 “高将军请起,诸位请起。”吕玲绮伸手扶道。 众人起身之后,高原进言说道:“下邳非久留之地,当尽快寻觅他处安身,只是如今城门把守严密,短时间还无法出城。” “这如之奈何?我还想去小沛一趟。”吕玲绮向高顺询问道。 高顺捋须思量,“曹军虽然已经退去,但现在下邳无主,尚处于战时管制状态,曹贼回到许都后必然任命心腹为徐州主,待到那时就是我们出城之时。” “不知道需要多久?”吕玲绮追问道。 “我不如子玉先生神算,但旬月之间应该就有消息。”高顺说道。 高顺提到蓝田,又让吕玲绮心中泛起涟漪,她也不知道见到对方后会怎样。 见吕玲绮神色黯然,高顺情知说错话,连忙对高原吩咐道:“汝等要化整为零,切不可同时出没,不然会惹人生疑。” “嗯,这两日户曹派小吏来清查人口,我们几个先出来的都谎称是外郡流民,然后给登记了个假名字。”高原如实说道。 “如此甚好,主公,咱们就再等上一些时日吧?”高顺说道。 “嗯,就依将军。”吕玲绮点头道。 高顺等人潜伏了十余日,曹操任命扬武校尉车胄为徐州刺史。 此时正值春节期间,下邳战后看上去十分萧条,车胄为了尽快恢复当地生气,撤走了街上的密集巡逻人员,又责令让各城门守将放松盘查,还百姓一个祥和的春节。 撤销军事管制后,下邳内的居民慢慢开始出门访友,城外十里八乡的农户也频繁出入城门,吕玲绮等人则趁机,分批混出了下邳城。 因为没有马匹代步,他们只能乔装为流民,向着西北那个小沛慢慢走去。 第四十一章 潜龙在渊 吕玲绮等人扮着流民北上,为了躲避沿途官兵盘查,他们专走僻静小路,二十余日方到小沛附近。 昔日快马一日就能到,如今单靠双腿竟然走了这么久,吕玲绮不禁感叹前途之艰难。 众人来到甘家庄外,只见乡野间竟无一人,此时依旧寒风呼啸,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 吕玲绮本来是携着怒气而来,可刚走到蓝田家院子门口,就听见里面的哭泣之声。 吕玲绮和高顺具是一惊,这是怎么回事?蓝田为何在哭泣? 两人走到门口一看,堂屋正中央摆放着一口棺材,棺前置有熟肉、瓜果、酒等贡品,贡品中间摆放着一鼎香炉,蓝田和甘倩二人身穿孝服在棺前哭泣。 听到身后有人有,甘倩还以为又是庄客,于是先转过身来。 来人吕玲绮和高顺,甘倩有惊有喜有悲,她含泪对蓝田说道:“阿弟,你看谁来了?” 蓝田转过身来,看见了由怒转悲的吕玲绮,这一对青年男女没有说话,她们注视了良久之后,吕玲绮带着高顺等人跪在了门口。 蓝田和甘倩都在哭,那棺中人是谁也再清楚不过。 没想到那精神颇佳的老农,居然突然间就离开了人世,吕玲绮觉得真是世事无常,她想起自己居然都没好好祭奠过父亲,突然悲从心来也伤心得嚎啕大哭。 “令尊不是请了郎中吗?为何才数月不见就撒手人寰?”高顺见吕玲绮哭得伤心,遂向甘倩打听家中情况。 甘倩抹了把眼泪解释道:“阿爹他本已好转,结果在年前突然又严重起来,最终挨到三日前离开了我们...” “你们请节哀...”高顺低头说道。 “听闻吕将军他也...”甘倩欲言又止。 听甘倩提起吕布,高顺身后众人不禁垂泪,吕玲绮哭得更加的卖力了,她原本心中那点怒火,也在哭泣中渐渐消失。 大家情绪稳定后,甘倩向众人问及如何逃出生天?吕玲绮就将躲庇护所的事情说了出来。 甘倩叹道:“没想到阿弟这庇护所还救了你们,可惜却如玄德所言不能躲避所有刀剑...” 吕玲绮心中感伤,于是向蓝田质问道:“汝既然知我父有危,何不设法相救?莫非你对我吕玲绮丝毫无意?” 蓝田摇头苦笑道:“吕将军几乎无人可救,即便他跟你们一样躲进庇护所,一样会被曹操掘地三尺,那样你和高将军也不能幸免...” “可你至少让他逃啊?咱们提前偷偷逃出下邳,还能活不成吗?”吕玲绮追问道。 “逃?你让他逃到哪里去?吕将军身后有数万将士,能跟杨奉一样成为匪寇吗?我想吕将军他宁愿坦荡的死,也不愿碌碌无为的苟活,就从他与袁术同流合污之时,其实天下已没有了他的容身之所...”蓝田叹道。 吕玲绮知道蓝田说得有理,心中那一丝仅存的怨恨也开始慢慢消散,将父亲的死归咎于蓝田的确没道理,终是那曹贼害了他。 蓝田见到高顺特别欣喜,因为这个死脑筋的家伙,很可能会追随吕布而去,但现在既然改变了结局,说不定他自己也能闯出一片天地。 吕玲绮伤心得和甘倩抱在一起哭泣,两个失去父亲的女儿此时已经同频。 蓝田见状把高顺等人带出了灵堂,男儿可以悲伤但不能持久的悲伤,因为他们还需要为女人撑起一片天地。 甘吉和吕布虽然死了,但甘倩和吕玲绮依旧活着,所以蓝田不能一直伤心下去。 蓝田拉着高顺的手问道:“将军的部下就这十八人了吗?” “十八人保护主公足矣。”高顺自信地说道。 “主公?”蓝田不解地问道。 “我与众人已认小姐为主,从今往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高顺豪迈道。 蓝田听后点头说道:“高将军不愧忠义之士,不知道你们可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想为旧主报仇,所以才到这里问计于先生。”高顺抱拳说道。 蓝田摇头说道:“别说你们只有十八人,就是有十八万人,也不一定杀得了曹操,可千万不要冲动行事,此事当得从长计议。” 蓝田担心这群人学那亡命之举,偷偷跑到许都去暗杀曹操,人家身边有宿卫许褚,这一招很难行得通。 “先生的义父已故,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高顺反问道。 “我准备相助姐夫刘玄德。”蓝田坚定地说道。 蓝田提到刘备,高顺心中有些不快,毕竟那也是吕布昔日的仇人,而且也是攻破下邳的帮凶。 “那你打算如何安顿我家主公?”高顺这样说就很明白,小姐和你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今天都走到你家门口,并且在你义父灵前哭泣,你小子可不能不管不顾。 蓝田才思敏捷,马上就懂了高顺之意,他思量片刻后说道:“徐州现在民力衰弱,非是立业之地也,北方曹操袁绍必有大战,如今天下唯有荆州尚算太平,我欲劝说姐夫去荆州,你们可先一步前往。” “荆州?投靠刘表?先生何时会去?”高顺追问道。 蓝田盘算着刘备还要来夺徐州,到时候劝说他战略转移需要时间,于是保守地说道:“短则一年,迟则两三年...” “还要这么久?只是荆州地域广大,我们该去何处等你?”高顺继续问道。 “荆州以北,南阳郡的新野县。”蓝田肯定地说道。 “那好,我会劝说主公先行。”高顺见蓝田如此笃定,他觉得对方这样安排必有深意,有这样的大才相助,那刘备恐怕会腾空而起,说不定真有机会找曹贼报仇。 吕玲绮等人留了半个月,他们帮着姐弟俩把甘吉下葬,后才依蓝田的建议去往荆州。 临别前,蓝田将一个精美的玉镯,送给了吕玲绮算作定情信物。 这件玉镯原是刘备送给甘倩之物,现在吕玲绮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她觉得这两个年轻人已经没什么障碍,只是不明白蓝田为何要让她远去荆州。 接下来的日子,甘家庄开始春耕,蓝田一边指导庄客们耕种,一边等待刘备的归来。 刘备此时人在许都,曹操表其为左将军(原吕布职位),两人出同舆、坐同席,看上去相交甚厚。 曹操待他越厚,刘备心中越急。 潜龙在渊,刘备不可能一辈子困在许都这座池塘,直到有一天车骑将军董承找上了门。 第四十二章 煮酒论英雄 董承找上门肯定没什么好事,不久前他接受了汉献帝刘协的衣带诏,要找人替皇帝诛杀国贼曹操。 董承已经联络长水校尉种辑、将军吴子兰、王子服等人,他见刘备与曹贼殊为亲近,所以又找上了他。 刘备常怀匡扶汉室之心,所以欣然受诏。 没有受诏前,刘备的日子虽然煎熬,但并不会担惊受怕。接受衣带诏后,因为心中有鬼,所以常疑走漏风声,害怕被曹操所谋害。 为了掩饰紧张情绪,刘备在所住后院翻土种菜,并且还亲自浇灌,以为韬光养晦之计。 张飞不解地问道:“大哥不留心天下大事,反而学这小人之事,是何道理?” “蓝子玉也在小沛种田,但其胸中的韬略仍旧不减,三弟不用相疑也。” 刘备读过《射雕英雄传》后,对那武穆遗书还有成吉思汗汉的战法非常感兴趣,他猜测那金老就是张良那样的奇才,他迫不及待想回到小沛请贤出山。 关羽见刘备提起蓝田,也捋着美髯点头称道。 张飞不以为然道:“蓝田那小子有韬略吗?不过倒是烧得一手好饭,说起来俺都有些馋了...” 刘备摇头说道:“岂不闻治大国若烹小鲜?三弟不可轻视此人。” 关张见刘备这样说均不再劝,但刘备一直为离开许都犯愁。 一日关张不在家中,许褚、张辽突然引十数人入园说道:“奉丞相之命,请刘使君速行?” 刘备听得一惊,误以为衣带诏事发,遂试探地问道:“不知丞相有何紧要的事?” 许褚满脸横肉,面不改色地说道:“不知,只让我等来请。” 刘备吞了吞口水,他又望向一旁的张辽,只见对方只是平淡地摇摇头。 “两位将军稍后,容备先行更衣。”刘备拱手走进屋去,脑袋里不停地分析吉凶祸福。 刘备换上衣服,忐忑地跟着两人来到相府。 甫一见面,曹操就指着刘备说道:“啊...玄德,在家做得好大事。” 刘备吓得面如土色,当即呆在原地,岂料曹操大步走来,握着他的手一起来到后园。 “玄德在家种菜浇园不易。”曹操笑道。 听到这里,刘备悬起的心才放下,他微笑应道:“备在家无所事事,所以消遣尔...” 曹操又道:“适见我见枝头梅子青青,想起去年征张绣路上缺水,将士皆渴;吾以鞭虚指言前方有梅林,军士闻之口皆生唾而不渴。今见此梅不可不赏,又值煮酒正熟,故邀使君小亭一会。” 刘备心神大定,恭维道:“明公急中生智,古之名将亦不及也。” 曹操摇头大笑,邀刘备到亭中坐下。 石桌之上,有新采摘的青梅,和一樽沸腾的煮酒。 两人执杯对饮直至半酣,忽然天上乌云密布,眼见骤雨将至。 园中随从遥指天外云像,有一处似蛟或龙,曹操遂与刘备凭栏观云。 曹操说道:“使君可知龙之变化否?” “愿闻其详。”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 刘备点头附和道:“不想丞相就凭一龙挂,竟有如此感想,备佩服不已。” “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适才玄德夸我胜古之名将,实赞誉太过矣,便是射雕英雄传中那成吉思汗,吾就不及也。”曹操叹道。 “射雕英雄传乃人杜撰,丞相岂可以真?”刘备安慰道。 曹操摇头说道:“非也,故事不可凭空捏造,我料那成吉思汗必是上古大贤,只可惜未能找到那位神秘的金老。” 刘备惊道:“丞相已去找过此人?” 曹操点头道:“射雕英雄传我看得意犹未尽,曾派人去小沛一地寻找金老下落,可惜竟无一个金姓贤才,倒是发现那个蓝子玉,就住在小沛外的甘家庄,可惜只是个种田的庄稼汉...” “或许是这些年徐州战乱,那金老已经在兵祸中死去?那个蓝子玉,丞相可曾请回?”刘备追问道。 曹操听得一惊,莫非真是孤屠徐州几次,把那小说作者给误杀了? 他继续说道:“我虽在许都屯田,但不缺这么一农夫,何必相请?玄德久历四方,必知当世英雄,请试言之。” 刘备这才放下心来,“备肉眼安识英雄?” “玄德休要过谦,汝既不识其面,亦闻其名。”曹操追问道。 刘备迫于无奈只得说道:“淮南袁术,兵精粮足,可为英雄?” “冢中枯骨,吾早晚必擒之。” “河北袁绍,今虎踞冀州之地,部下能事者极多,可为英雄?” “袁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 刘备见连说两人,曹操皆不以为意,遂连续发问猜测,可惜对方不停摇头。 “孙伯符?” “刘景升?” “吕布?” 刘备接连猜测,曹操都笑而不语,当听到吕布之名时,他大笑道:“吕布都已做鬼,何谈今日之英雄也?不过我却听说此人一件趣事。” “是何趣事?”刘备问道。 “听闻吕布读射雕英雄传后,曾与人自比中神通王重阳,真是恬不知耻也。”曹操大笑道。 刘备想了想说道:“王重阳的确早丧...” “哈哈,玄德这样讲也颇有道理,不如咱们也学吕布一样,将天下诸侯也套入这小说人物如何?” 刘备一脸懵逼,心说这该怎么套?“射雕英雄传人物众多,这天下诸侯怕岂能尽数比较?” “那咱们就比较五绝之位,既然中神通让吕布占了去,咱们就把东西南北排出来?”曹操童心大发道。 “那袁绍身在河北,他麾下兵将极多,可以为北丐?”刘备试着说道。 “玄德此言有理,丐帮是有一群乌合之众,袁本初当个乞丐头很适合。”曹操大笑道。 刘备心说失言,要是这话被袁绍听了去,说不定会被对方误会,遂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曹操见刘备不继续,他深色阴翳地说道:“黄药师此人很对我胃口,我自比个东邪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刘备心说应该是西毒才对。 第四十三章 说好的如鱼得水呢? 曹操才刚说完,他又补充道:“不过桃花岛过于出世,不符合我的个性,倒是那白驼山庄颇为自在,西方韩遂、马腾、张鲁等人皆碌碌无为之徒,不足以入五绝之位,现在还剩下南方一个空缺。” “南方孙伯符虽勇,但其身份不足南帝之号,刘景升乃是汉室宗亲名称八俊,那淮南袁公路又僭越称帝,不知丞相是何意思?”刘备说道。 曹操摇头说道:“孙策藉父之名,刘表虚名无实,袁术冢中枯骨,他们怎能列入五绝?” “那这南方一绝也空缺下来吗?”刘备问道。 曹操站直身体说道:“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谁能当之?” “使君亦是帝室之胄,可补南帝这一绝之位。” 见刘备神情呆滞,曹操指了指对方,然后又手指自己道:“其实抛却五绝不谈,方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 刘备闻言大惊,他手中所执匙箸,惊落于地下。 这时候骤雨将至,天空中雷声大作。 刘备俯身捡起匙箸,在这一起一落之间,他就将慌乱的心态调整过来,并微笑着说道:“一震之威,乃至于此。” “大丈夫亦畏雷呼?”曹操笑道。 “圣人云迅雷风烈必变,备一介凡人安得不畏?” 曹操听后遂不疑,两人继续亭中饮酒,聊及射雕英雄传中的人物,刘备愈发显得从容。 少时云销雨霁,曹操闻得门外有人喧哗,身旁的许褚一手按在腰间佩剑上。 只见关羽、张飞手拿宝剑闯入后园,警戒的随从左右皆抵挡不住,两人走近一看发现刘备和曹操在亭中饮酒,遂按剑立在一旁。 许褚此时拔出佩剑,横在关羽、张飞前方。 曹操认得关张,他止住许褚问道:“汝二人来此何干?” 关羽仓促道:“闻听丞相和兄饮酒,我二人特来舞剑助兴。” 曹操听后哈哈大笑,关二爷本就红润的脸更红了。 “今日并非鸿门宴,安用项庄、项伯舞剑乎?” 此时刘备与曹操相视而笑,轻松就化解了关羽的尴尬。 “取酒与二位樊哙压惊。”曹操吩咐道。 关张见状拜谢曹操,然后站在刘备身旁护卫。 煮酒论英雄事件后,刘备更加深居简出,唯恐被曹操猜疑所害。 建安四年夏,袁绍挑选精兵十万、战马万匹,准备南下攻取许都,因谋臣之间意见相左,所以迟迟没有动身。 消息传到许都后,文臣武将都惧怕袁绍兵强,但曹操早知与旧友有此一战,所以开始积极部署准备迎战。 就在同一时间,淮南袁术遣使送书欲投袁绍,结果书信被曹军截获送至许都。 袁术这厮平素奢侈无度,又连败吕布、曹操等人之手,以至于府库空虚,加上江淮之间多有灾荒,已到了不能自己的地步。 曹操要筹备与袁绍决战,所以对逃亡的袁术自顾不暇。 刘备看准时机主动请缨,曹操遂拨给兵马并遣小将朱灵随行。 此时曹操因为决定下得仓促,并未听取谋臣的意见。 事后曹操问及程昱、郭嘉等人,众人皆曰:“刘备此去,必不还也。” 曹操顿然大悟,他派人以快马追赶,可刘备如龙归大海,怎么可能追得到? 袁术欲从下邳向北过境,结果因为情报路线被截获,所以遇上了刘备与朱灵之兵,不得已又率队南归寿春,最后在江亭吐血而亡。 逼退袁术后,朱灵邀刘备共回许都,刘备却借口说道:“我的家眷尚在小沛,将军可先引兵归去,备去小沛接上家眷小就返许都。” 朱灵知道曹操待刘备甚厚,所以对刘备的借口不相疑,独自引大队人马返回许都。 刘备兵过下邳时,趁机诱杀了徐州刺史车胄,然后留下关羽为下邳太守,自己与张飞继续北上屯驻小沛,徐州一地再次落入刘备的掌握中。 蓝田在甘家庄等得日久,终于等到刘备归来,他与甘倩欣然去小沛求见。 刘备同样对蓝田非常期待,准确的是对那金老的期待,因为射雕英雄传中有太多疑点,比如那武穆遗书是否有真?比如成吉思汗远征军粮辎重如何处理? 当今世界上,估计只有蓝田知道金老下落。 刘备见到蓝田后,先对甘吉的去世缅怀了一番。 甘倩趁机说道:“子玉曾答应阿爹,今后要替夫君出谋划策,助夫君平定天下。” “果如此乎?”刘备喜道。 “以后有劳姐夫照拂。”蓝田拱手说道。 刘备点头说道:“我得子玉,如鱼得水,夫人去叫人准备筵席,我要介绍子玉与众将认识。” “我这就去...”甘倩喜不自胜。 甘倩离开以后,刘备摒弃左右,房中只剩他两人。 刘备亲自为蓝田端来板凳说道:“子玉请坐,敢问尊师金老何在?” 尊师?金老?蓝田一脸懵逼。 “就是射雕英雄传的作者。”刘备提醒道。 “你是说那位金老?他并不是我的老师,而且已经故去了...”蓝田解释道。 “故去了?真是可惜...”刘备叹道。 “生老病死,岂有他哉?义父他也没能活到今夏,唉...” 刘备随后又道:“子玉此前多有奇谋,今当以何计教我?” 蓝田正色说道:“徐州连连战争、匪患不断,人口流失严重,短时难复,此非立业之地也,我劝姐夫弃此而奔荆州。” 蓝田这么一说直接把刘备整懵了,我好不容易拿下的地盘你让我丢了? “荆州?”刘备皱眉问道。 “北方袁绍、曹操将有大战,南方袁术残部与孙策尚在割据、荆州经刘表数年治理尚算平稳,四海的流民和士人多有附之,姐夫不如率众往附刘表,休养生息后再图中原?”蓝田看看而谈道。 刘备听完蓝田之言非常失望,但他依旧面不改色说道道:“此事颇大,我须得从长计议,小沛非守成之地,汝明日与夫人赶往下邳,云长初任太守也需要帮手。” 蓝田心说我说错了什么吗?为何才刚刚献了一个计,这主公就把我发配走了? 说好的如鱼得水呢? 第四十四章 追随者 由于刘备现在的从属不多,所以接风宴规模并不大。 除了跟关羽留守下邳外的属官外,小沛目前文有糜竺、简雍、孙乾、刘琰,武有张飞、糜芳、陈到等。 蓝田除了与张飞、简雍相熟,其余人也都是第一次见面,他们看在刘备的面上对他很客气,唯有糜芳的似有不悦。 这顿饭蓝田吃得并不畅快,他能够感觉到刘备的热情很敷衍。 回想刚才的谈话,蓝田觉得自己可能太着急,这猛药放下去刘备不敢吃,所以对自己并不是很信任。 但蓝田也掩饰得很好,他装作若无其事与张飞饮酒,最后早早地回了自己的住所。 散席之后,众人摇摇晃晃先行离去,刘备仍然坐在原地喝闷酒。 糜竺走到一半,然后又转身坐到刘备的身边,“听闻蓝子玉颇有才能,主公为何今日兴致不高?” 刘备摇头叹道:“此子虽有小才,但与我期望相去甚远...” “哦?何以见得?”糜竺追问道。 “筵前他曾向我献计,说我弃徐州而往附荆州,这岂不是缘木求鱼?徐州虽然凋敝,但好歹是一州之地也,创业不易岂能轻易弃之?” 糜竺略加思量后说道:“车胄乃是曹操心腹,主公杀之而夺徐州,必将为曹操所恶,子玉可能担忧曹贼复来。” 刘备点头说道:“子玉他到底是农家少年,没有经历过刀山血海,虽有小智但缺乏勇略,所谓富贵险中求,袁本初在河北声势浩大,曹操不一定有余力东进。” 糜竺点头道:“曹操虽有袁绍掣肘,但也不可不防,我欲明日赶往东海,说服当地豪强归降主公。” “子仲为我劳心劳力,备日后绝不相负。”刘备感动道。 “主公严重了,这徐州也是我的家乡,咱们要励精图治,做好曹操复来的准备。”糜竺再次提醒道。 刘备肯定道:“我明日就派公佑出使河北,我在徐州与本初遥相呼应,令曹贼首尾不能相顾。” “如此甚好。”糜竺说道。 次日清晨,刘备派陈到护送甘倩、糜贞及其余家眷去往下邳。 马车路过甘家庄时,蓝田提出要回家收拾行囊。 甘倩嘱咐道:“阿弟,咱们家中也无余财,些许衣物粮食,就送给庄上百姓吧?” “我非为衣食,唯这两年培育的粮种不忍弃之,阿姐你在车上稍坐,我去去便回。”蓝田说道。 甘倩听得直摇头,心说你不是要帮夫君吗?怎么还惦记那些泥中之物? 陈到让车马停驻路旁,派了几名兵士与蓝田同行。 蓝田回到家中简单收拾了些衣物,又将新培育的粟米、蔬菜种子包裹好,他准备到了下邳后继续搞研究。 同行的军士觉得奇怪,心说夫人这弟弟真是个怪人,怎么还把泥土给带上路了? 蓝田要离开甘家庄的消息已经流传很久,这庄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不知道他的本事,这样的人一辈子终老林泉下才稀罕事。 今天回来收拾行囊,庄客李扬悄悄来到蓝田家中。 “少庄主这便要走了?”李扬不舍地问道。 “嗯,我既然决定相助刘将军,那就不能留在这里躬耕。”蓝田说道。 李扬听后有些黯然,要不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教他们耕种、教他们修建庇护所,这甘家庄根本没有今日的气象,他自己不是饿死就是会死于刀兵。 蓝田见这厮欲言又止,他让随行兵卒带着将几包种子和泥土先带上车。 “小李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蓝田疑惑地问道。 李扬突然附身下拜说道:“少庄主,我想跟你一起走...” “小李子,我现在孑然一身,去下邳主要也是保护我阿姐,你跟着我算什么事啊?”蓝田无奈道。 “我什么都可以做...”李扬继续说道。 “如果你要从军,我倒是可以给你引荐...”蓝田心说我什么都没有,总不能再招一群跟班吧?那也太扎眼了。 李扬听后摇头说道:“这两年跟您学种地有些心得,就不想再上战场厮杀了,我只想跟在少庄主身边,这样觉得日子过得特别踏实,庄上有许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 蓝田听得头大,看来名望在这个时代的确好使,自己虽然在士族中不出名,但是在这小沛的农户中声望还是很高。 眼前的李扬一片赤诚,蓝田不忍心拒绝这个年轻人,他略作思考后说道:“徐州并非吾久留之地,你们如果实在想跟着我,不妨先一步去往荆州,我约么两三年后便会去到那里,到时候咱们再相会。” “荆州?” “嗯,荆州北部南阳郡新野县。” 李扬挠头说道:“可是我们身无长物,去新野县干什么呢?” 蓝田笑道:“你们会种田啊,走到哪里不能活?” 李扬嘿嘿一笑道:“还是少庄主您教得好,庄上跟我有想法的有四五十人,我先回去跟他们商量一下。” “你们好好想想吧,毕竟是背井离乡,可千万不要勉强,这些许技艺不要在人前卖弄,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免得惹祸上身。”蓝田嘱咐道。 “您放心,小李子的为人你该信得过。”李扬笑道。 李扬满意地离开后,蓝田也快步往村口走去,心说这些家伙要真去了新野,那时候就不用再手把手的教了。 蓝田来投奔刘备,并没有留在小沛听用,这让关羽非常疑惑。 在之前的交往中,关羽觉得蓝田颇有才干,而且所献的谋略也很见效,莫非是因为糜家掣肘的原因? 看了陈到带来的密信后,关羽才知道刘备的真正想法,刘备在信中言蓝田尚还年轻,虽有小谋但好高骛远,他让关羽带在身边历练观察,目前不能授以要职。 关羽对蓝田印象颇佳,在安顿完两位夫人及家眷后,他主动找到蓝田说道:“子玉肯来相助大哥真乃幸事,现在下邳初定,正是用人之际,不知子玉擅长什么?我也好为你安排一二。” 蓝田道:“无妨,我曾答应义父,要守护阿姐周全,将军便是让我做侍卫亦可。” 关羽捋东长髯笑道:“子玉还会武艺?真是人不可貌相,吾知你颇通农事,不如户曹去任职?正好可以劝课农桑。” “如此也好。” 第四十五章 刘备破敌放狠话 郡级户曹掌管民户、祭祀、婚嫁、农桑、徭役、道路等事,是相当重要的职能部门。 户曹长官为掾,副长官为史,下有属官十数人,蓝田虽然供职户曹,但是也是从属官做起。 在三国时代做市一级职能部门的公务员,蓝田最开始是满怀热情准备大干一场,结果发现跟他想法完全不一样。 户曹的同僚包括户曹掾在内,都把蓝田当作菩萨一样供起来,几乎没有给他安排任何事。 蓝田还没有上任,外人就将他的背景摸得一清二楚。 刘将军的妻弟,出身农家小户,凭裙带关系来享受这安稳富贵。 蓝田虽然初涉职场,但也通过聊天吹牛,将这里的人际关系了解透彻。 这些同僚大多与下邳陈家,东海糜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几乎找不到一个草根出身的小吏,蓝田见识了地方豪强、世家大族的控制力。 下邳陈家在诱杀车胄时帮了忙,糜竺倾家资帮助刘备打江山,他们现在自然是享受利益的一方。 蓝田终于理解刘备不去荆州,因为这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并不是他想干就能干的。 想明白这一切后,蓝田便不再苦恼,他每日去点卯坐班,无聊时就读书写字。 户曹掾见这厮知情识趣,所以在关羽那里也好话不断。 蓝田的主要精力依旧是培育新品种,他在除了在后院又翻土种地,还经常研制些新的菜品与甘倩分享,这份姐弟情谊看得糜贞直羡慕。 不久,糜竺说动东海昌霸反曹,附近郡县纷纷效仿归附刘备。 刘备势力稍盛,兵力达到数万,底气也变得足了些。 曹操得知刘备袭取徐州后大惊,但此时曹军主力已向北进军黎阳,除大将夏侯惇镇守许都之外,无可用之将讨伐徐州,曹操仓惶间令司空长史刘岱、中郎将王忠引军去攻打刘备。 曹操此时任司空丞相,刘岱乃是他的心腹之人,但从未独自领军作战,所以对于讨伐刘备,他非常的激动。 中郎将王忠为扶风人士,当年李傕、郭汜作乱长安,再遇上灾荒连年,百姓之间易子而食,王忠也曾因饥饿食人,此时他作为副将也跃跃欲试。 两人根本并没把刘备这位左将军放在眼里,他们认为刘备是跟随曹操剿灭吕布才捡了个便宜,所以对夺回徐州充满信心。 他们都争做先锋想拿首功,在互不相让的情况下,最后只能采用抓阄的方式裁决,可惜最后天意弄人,那枚铜钱挂在了树枝上。 王忠本欲重扔铜钱,但刘岱却道:“此天意让我们同时进兵,不如兵分两路包抄小沛?” 于是二人兵分两路,两军相隔三十里,同时向小沛进发,一路之上竟不见人烟。 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活人,结果还是双目失明的盲人,这人言道:“刘将军遣人来告知,说曹军又来屠戮徐州,而且军中还有个吃人的将军,大伙儿听得恐惧就都逃了...” 王忠气得直吹胡子,这段往事他羞于启齿,遂一剑砍倒盲人继续前行。 此时已至黄昏,士卒行军一天比较疲乏,王忠只得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逃难的百姓走前填了村中水井,王忠只能叫人临时掘井取水做饭,想趁夜拿下小沛已是不可能,他遣斥候与刘岱通传情报,结果对方的遭遇也相差无几。 大军野外宿营,都是谨防劫寨,但夜里却平安无事。 黎明时分,王忠接到刘岱求援箭书,言刘备率军劫营,请他派兵去袭其后,拿下首功就在今日。 王忠见书大喜,他留下步卒守卫辎重,自领骑兵飞速去援刘岱。 骑兵行至半路遇上一彪人马,两军正待厮杀,才发现对面是刘岱的骑兵,双方拿出箭书才知中计,遂合兵一处去往刘岱大营。 两路骑兵赶到时,营寨和辎重已毁,不多时王忠大营的残兵亦来禀报,因刘备军突然来劫营,粮草辎重被焚,守营官兵溃散四走。 丢失粮草辎重哪里还能战?刘岱、王忠只得引军退还许都,路上遭遇刘备伏兵险些被擒。 刘备在其后大笑道:“似尔等鼠辈,便是百人而来,皆为如此;曹贼自来,都犹未可知。” 刘岱、王忠哪里敢应,只能抽动马鞭抱头鼠窜,所带人马只剩百余骑。 刘备得胜之后自以为傲,还让关羽将战报讲与蓝田听,并表示袁曹大战即将开始,他准备西进豫州以策应袁绍。 蓝田听后劝谏关羽道:“曹操此人诡诈多谋,必然会先用疑兵牵制袁绍,待剪除后方威胁再与决战,姐夫千万不可放松警惕。” “子玉此言甚善,我这就修书一封送给大哥。”关羽说道。 刘备接到关羽书信后与糜竺说道:“蓝子玉太过谨慎,且不说我徐州这一路威胁,许都之南尚有张绣作乱,待袁本初与之他交上手之后,咱们几路大军一齐攻进许都,则必可救天子于危难也。” 糜竺点头说道:“蓝子玉也是一片善意,主公仍需招兵买马积极备战。” “这我省得,你与臧宣高可熟?能否再说他来降?”刘备问道。 糜竺摇头道:“此人虽在陶府君时任骑都尉,但因其手握重兵,一直都是独来独往,要说降此人不易...” 两人在谈论臧霸的时候,此人已奉曹操将令攻入青州,防止袁绍的军队从东面夹击。 九月,曹操留下大将于禁,屯兵在黄河南岸监视北方,又在许都北部的官渡分兵扼守,随后返回许都准备迎战袁绍。 这时候刘岱、王忠兵败已回许都,两人跪在丞相府等待曹操降罪。 曹操当时身在黎阳,调兵遣将考虑并不周全,认为是自己用人不察之过,所以只削去二人爵禄官职戴罪立功。 曹操听说刘备狂放之言大怒,急欲亲自率军东征徐州。 诸将皆劝道:“今与主公争天下者,袁绍也。现在河北大兵压境,主公反而东征刘备,若是袁绍趁势来攻,如之奈何?” 因众将劝阻,曹操只得作罢。 建安五年正月,衣带诏事发,曹操诛杀董承及王子服、种辑等,皆夷三族。 衣带诏同谋的刘备浮出水面,东征徐州之事再度被提上日程。 第四十六章 刘备兵败,蓝田持剑 衣带诏之事,曹操相当愤怒,除了在许都大开杀戒外,远在小沛的刘备也是他的心头刺。 曹操召集文臣武将欲亲征徐州,众人皆以袁绍大兵压境劝阻,虽然在去年底张绣率部归降,如果在攻打刘备是袁绍发兵,则后果不堪设想。 曹操叹道:“刘备,英雄也,今若不攻之,将来必为后患。” 就在群臣沉默之时,军师祭酒郭嘉出班言道:“袁绍性格迟缓又多疑,即便南来也不必会太快。刘备新得徐州,正是民心不稳之时,主公若速发兵以击之,则其必败。” 曹操一拍大腿说道:“奉孝所言,正合我心,刘备此前大放厥词,曾言我亲至,亦未可知,今番就让他看看我曹某的手段。” 说罢,曹操点齐军马往小沛而去。 袁曹两军大战在即,此时袁绍强而曹操弱,许都多有人暗中向河北投诚,曹操东征的消息很快就传到邺城。 冀州别驾田丰劝袁绍道:“曹操亲征徐州,需耗费诸多时日。主公兴兵南去袭其后,可一战而破许都,此天赐良机也。” 这时候幼子袁尚患病未愈,袁绍以此拒绝起兵伐曹。 田丰听到袁绍的借口,举杖击地长叹道:“时运不期,岂以婴孩有病而痛失其会?可惜啊...” 刘备不听从蓝田之言,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有袁绍牵制,他认为曹操不敢冒险亲来,这中原的形式还尚未可知,所以他打退刘岱、王忠时还留下豪言壮语。 当得知曹操真的来了,刘备心中异常慌乱,心说这厮用兵怎么不按章法? 此时关羽还在下邳,刘备左右无人商议破敌之策,于是他和张飞合谋,仍以破刘岱、王忠的劫营之计而行。 两人尽起小沛之兵,分作两路趁夜去偷袭曹营。 曹操用兵多年,对于营寨和粮草的防守非常有经验。 张飞冲入曹营后,发现竟然是空营一座,他心知中计调转马头便走,此时曹操埋伏的伏兵四起,霎时间喊杀声震天。 张飞凭借个人勇武,硬生生杀出了重围,所带兵马只余几十骑随行。 此时四方皆有追兵,张飞被逼的穷途末路,只得往芒砀山方向而去。 刘备那一路人马也中曹军埋伏,两军交锋后几乎是一触而溃,不久前他留给刘岱、王忠的豪言,仿佛那燃烧的烟尘一样随风飘逝。 劫营失败之后,刘备携残部逃往青州,后被青州刺史袁谭接往河北。 曹操攻克小沛,俘虏刘备部将夏侯博,再以迅雷之势向下邳开拔。 闻听小沛陷落关羽大惊失色,他仓惶组织兵马准备迎敌。 关二爷通晓兵法,他准备自引一军到城外驻扎,令副将守住下邳为掎角之势,就跟当初陈宫给吕布献的计谋一模一样。 蓝田这段时间摸鱼坐班,平日里看书种菜,日子过得非常快,当城中变得慌乱、谣言四起时,他猛然想起下邳又要丢了。 蓝田做了一个锦囊,趁着关羽出城前递给他说道:“关将军此去勿要小心,此锦囊在危难时可开启,切记,切记。” 关羽接过锦囊一脸疑惑,此时下邳的情况已万分危急,他对蓝田的话不得不重视起来,遂将锦囊贴身藏好,嘱咐蓝田照顾两位嫂嫂,随后率军出城而去。 蓝田回到甘倩、糜贞的住所,嘱咐二人收拾行囊不要乱走,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柄剑,如临大敌般守在门口。 “阿弟,你这是作甚,下邳城来了贼寇吗?” 关羽任下邳太守后,经常出城剿灭匪寇,此时两位夫人还不知道曹兵已至。 蓝田道:“据说曹操亲来徐州,少时就会兵至下邳,此时城中百姓恐慌,关将军已引军出城御敌了。” “主公说关将军天下无敌,想来下邳也应该能守住。”糜贞有些不以为意地说道。 “阿弟,既然曹操来了下邳,那小沛怎么了样了?夫君又会怎么样?”甘倩担忧地问道。 蓝田摇头说道:“虽然无斥候来通报,但我料小沛已经失陷,咱们这下邳估计也难以守住...” “那夫君他...”甘倩担忧道。 “姐夫若败,必投袁绍,料无生命危险,阿姐大可放心。”蓝田安慰道。 糜贞无语道:“看样子又要成阶下囚了...” 两人对这种遭遇已习以为常,甘倩虽然担忧刘备安危,但有蓝田守在身边,她莫名产生了安全感。 “这个时候要防止城中内乱,你们千万不要四处乱走。”蓝田提醒道。 “就听阿弟安排。”甘倩说道。 “知道了。”糜贞也附和道。 曹军来得迅速,城外的关羽很快就陷入苦战,曹操也亲到下邳城外督战,经过几次接触他对关羽甚为喜爱,想跟昔日招降张辽一样招降他。 曹操唤来张辽吩咐道:“云长我十分喜爱,战后汝当投桃报李,说其归降乎?” 张辽抱拳道:“我亦敬佩关将军为人,少时当为主公招降此人。” “如此甚好,着令前部加速攻城,只要打破下邳城,云长首尾不能两顾,则可擒矣。”曹操捋须笑道。 “主公用兵如神,末将佩服万分。”张辽恭维道。 曹操点头道:“此番还是文远献计,以昔日吕布之兵为前锋,果然于路以来事半功倍也。” “报主公,下邳四门均有人献城开门,前军已经攻入外城。”两人说话期间,传令兵已飞马来报战况。 曹操哈哈笑道:“刘备不过尔尔,文远你可去相助徐公明,顺便把这个好消息也告诉云长。” “诺。”张辽抱拳转马而去。 关羽不在城内镇守,下邳的带路党在交战不久,就唆使家奴去偷开城门,所以没坚持多久便被曹军攻入城内。 蓝田守在甘、糜两位夫人所住的别院,听见街上的喧哗声音愈加的大了起来,关羽只留了十数人守卫此处,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危险。 虽然知道结局是去许都,但具体有多少人与关羽同行,蓝田也就不清楚了。 没过多久,别院外也有金铁相交的声音,似乎有人往这里攻了过来。 此时虽是正月,但蓝田握剑的手,已经渗出许多汗水。 第四十七章 不可沽名学霸王 别院只有十数名侍卫,不多时只剩五六人满身是血的退了进来。 “子玉先生,快带两位夫人从后门走,这都是孙黄的家奴。”其中一名侍卫说道。 孙黄?这名字蓝田非常熟,这是在户曹的对桌同僚,他家在下邳附近有一些薄田,据说是攀了陈家的关系才混了个差使。 这家伙平日在官寺中,对待蓝田一直是笑呵呵的,没想到竟是这般嘴脸。 说话间,孙黄领着二十多个壮汉冲了进来。 “蓝子玉,你小子也有今天?”孙黄满身肥膘,一脸阴翳地说道。 “孙百和,你这是什么意思?”蓝田将剑横在胸前,一脸怒色说道。 孙黄冷笑道:“哟,你还会拿剑呢?曹丞相复来下邳,本人自然要准备一份见面礼,你身后那两位夫人着实不错...” “无耻...”甘倩和糜贞吓得躲进院旁小屋,但依旧探出头观察院内情况。 “孙黄,你这个小人。”蓝田怒喝道。 孙黄仰头笑道:“小人?活下来才是王道,平日里对你点头哈腰,我早就受够了,尤二、朱三给我把他宰了。” 院内的几名护卫本要来救,但也迎面扑来十来个壮汉,他们缠斗在一起,根本没有余力去保护蓝田。 尤二手持木棍,朱三则拿了一把短刀,看来孙黄家的兵器也不是很够。 蓝田这时候心中燃起战意,吕玲绮和高顺虽然教给他武艺,但这厮并没有一次实战。 是继续在这个世界存活,还是结束这趟穿越,就在今朝揭晓答案。 尤二和朱三都是孙黄养的泼皮,本来今天就是来充个人数,结果却莫名被主人点了将,他们在城中欺负小老百姓还可以,但与人斗狠杀戮却干得不多。 蓝田此时已经成年,他并不像关张那般高大威猛,但平日里坚持习武,身上的肌肉紧实有力,外人看来跟书生一般。 尤二双腿一蹬,举棍奋力往前劈去。 蓝田瞳孔收缩,只见他身形一闪,擎住手中长剑用力挥去,尤二的胸口瞬间被斩出三寸深的口子。 稳准狠,蓝田拿捏得相当好。 鲜血喷溅到蓝田的脸上,血腥的气息让他像变了个人一般。 这就是挥剑的感觉? 这就是杀人的感觉? 匹夫一怒,血溅十步。 尤二在路上就听孙黄说起,蓝田不过是个庄稼汉出身的废物,一会见了就如同杀鸡一般容易。 万没想到才一交手,自己就被这庄稼汉开了膛,他痛苦地捂住伤口,可利剑斩出的沟壑很长,两只手都不能完全压住。 孙黄见状瞬间吓呆了,这废物竟然可以杀人?庄稼汉都这么大力的? “三儿,楞着干什么?还不帮忙?”孙黄催促道。 “哦...”朱三挥舞着短刀慌忙来战。 蓝田受到鲜血的刺激,现在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他挑起长剑迎上朱三的短刀。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 蓝田挽起剑花击去,朱三竟然不敢正面相迎。 朱三在闪避的时候,猛然发现孙黄面有怒色,他只得将心一横,发疯般挥刀斩去。 蓝田架剑一挡,反手握剑向斜上方一撩,剑影闪动直接斩下对方的手臂。 就在朱三吃痛的一瞬间,那长剑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膛。 地上重伤的尤二见同伴被杀,恐惧得全身抖动,以至于伤口鲜血迸流,随后大喝一声倒在了地上。 “先生威武。”旁边的一个侍卫惊喜地喊道。 此时他们与孙黄的家奴拼命,蓝田斩杀二人前来助战,让这些侍卫们士气大振,孙黄吓得肝胆欲裂,屁滚尿流地向门外奔去。 孙黄的家奴见主子逃走,也且战且退往院外移动。 “令弟竟然如此勇武?为何不跟关将军从军?”糜贞在房间看得目瞪口呆。 “我也是第一次见他这样,阿弟在家连杀鸡都不敢呢。”甘倩摇头说道,真不知蓝田是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被爹当初的话影响了? 蓝田初次杀人也很紧张,但想着有要保护的人,他也必须克服这种感觉。 蓝田将孙黄等人赶走,心中生出一丝豪迈之气,他回到院内说道:“你们受惊了,有我在定保你们无虞。” 话音刚落,那几个侍卫又退回院内,他们惊慌地说道:“孙黄他们又来了...” 孙黄又来?这肥猪不怕死? 蓝田刚一回头,就看见十多名带甲的士兵冲进院内,这装束明显是曹操的正规部队。 杀两个泼皮还能一战,跟正规军硬刚就麻烦了。 “将军,就...就是这里,刘备的妻妾就躲在院里面...那是刘备的妻弟,特别悍勇...”孙黄一脸谄媚引着一个军官走进别院,这厮对蓝田还心有余悸。 蓝田定睛一看,来人居然是自己的熟人,高顺陷阵营的副将徐双。 徐双显然也认出蓝田,只不过现在见面是敌对的情况。 “先生别来无恙。”徐双抱拳说道,并没有为敌的意思。 “徐将军久违了。”蓝田亦抱拳招呼道。 孙黄一看就坏了,这曹家的将军居然和蓝田认识,他转身欲要脚底抹油,结果被徐双一剑挥作两段。 孙黄那些守在门外的家奴,也被徐双的手下三两下斩杀。 “此人阿谀谄媚,欲把两位夫人献给丞相,我可暂保你们无恙,但一切还得丞相决断。”徐双微笑着将宝剑入鞘。 蓝田拱手称谢,两人交谈时提起高顺,蓝田佯装不知其下落,连同僚孙黄都怀揣歹心,徐双现在已经降曹操,蓝田哪里还敢真心相告。 关羽和徐晃在城外大战,在曹操不停增兵的情况下,关羽的部队越打越少。 四面八方的曹军仍如潮水般涌来,关羽见大势已去遂有杀身成仁的打算,这时候他想起蓝田的锦囊。 打开锦囊一看,上面有寥寥数语:将军若兵败,不可沽名学霸王,主公仍存于世,公可效法勾践。 关羽看得一怔,心说这蓝子玉有神鬼之能?就连我的心思都如此了解,他日若见了大哥当再极力荐之。 关二爷熟读春秋,非常清楚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所以马上就明白了蓝田的用意。 这时恰逢张辽来劝降,关羽就坡下驴跟其约法三章,承诺自己降汉不降曹,暂时委身于曹操处。 曹操得关羽后大喜,他派遣夏侯渊去东海继续平叛,其余人则即刻往许都进发,以防袁绍趁势来偷袭。 “阿弟,咱们还会回来么?”甘倩掀起车帘问道。 “暂时应该不会了。”蓝田说道。 甘倩听得心中感伤,因为蓝田的话几乎无一不应,现在背井离乡怎不令人酸楚? 曹操此时与关羽并马同行,他偶然见马车上惊鸿一瞥,心中不觉叹道:真佳人也... 第四十八章 曹贼犯病,未遂 回许都的路上,兵马夜宿留县。 关羽白天见曹操神情有异,他十分了解曹操的为人,所以没有住在自己的房间,来到甘、糜二位夫人的小屋外,却发现蓝田已守在门前。 “子玉没去休息吗?”关羽招呼道。 蓝田抱拳说道:“那曹贼好女色,吾恐其对阿姐不轨,所以守在此地。” 关羽点头说道:“关某也担忧此事,此时我们正好得闲,子玉能否解锦囊之惑?” 蓝田笑道:“素闻关将军义薄云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担忧你枉送性命,那我阿姐她们就无人照拂了。” “子玉所虑周全,只是你因何断言大哥还活着?”关羽不解地问道。 “姐夫或擒或亡,曹操都不会招降关将军。”蓝田分析道。 “此话何解?” “将军与姐夫誓同生死,姐夫若被擒,则必然要挟俘虏将军,若姐夫已死,曹操怎敢将仇人留在身边?” 关羽捋着美髯点头道:“子玉所言,令我茅塞顿开。” 关羽说完这话,见蓝田一脸淡然,他突然起身抱拳说道:“大哥不知子玉之能,所以有所怠慢,关某替大哥给你赔礼了。” 蓝田摆手说道:“自家人何须如此,其实我在下邳户曹供职也很自在,可看了不少的书呢。” “听闻你还亲手杀了两个歹人?想不到子玉你竟通武艺。”关羽突然说道。 “就是两个泼皮,不值一提。”蓝田谦虚道。 “我已经听说了,子玉你出剑快而有力,分明就是常练武之人,正好现在天气寒冷,咱们比划比划暖暖身子。”关羽摩拳擦掌就要动手。 “我哪能与您交手?”蓝田心说吕布死后谁还敢惹你?我这是何德何能? “不妨事,咱们就简单切磋一番。”关羽卸去战甲催促道。 蓝田无奈只能和关羽过招,他身体比对方矮小,所以行动灵敏许多,关羽力量颇大但有心相让,两人竟打得有来有回。 两人正斗得出汗,关羽突然止住了攻势,许褚和张辽正联袂而来。 “关将军,好兴致啊。”张辽抱拳笑道。 “文远有事?”关羽一脸纳闷地问道,他和张辽是有些交情,但许褚是曹操的宿卫,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哦,我们本想找关将军吃酒,不想你不在自己房中,所以就寻到这里来了。”张辽笑呵呵地说道。 “关某还要护卫两位嫂嫂,就不扫二位的雅兴,请回吧。”关羽示意道。 许褚听得一怔,张辽急忙说道:“也好,咱们到了许都再喝不迟。” 张辽说罢就带着许褚离去,蓝田望着二人的背影说道:“张辽请将军喝酒是真,但另外那个将军却另有所图。” “许褚另有所图?”关羽回头看向两位嫂嫂的小屋,好像明白点什么。 许褚、张辽来到曹操住处,曹操见两人空手而回有些失望。 许褚禀告道:“主公,关羽要彻夜守卫刘备家眷,我一时间不能得手,请主公恕罪。” 曹操叹道:“云长真忠义之士也...” 这时候张辽劝谏道:“主公,那甘夫人虽是妾室,但到底是刘备的女人,若强行叫来侍寝,恐为云长所恶,收降容易收心难也...” 曹操点头说道:“文远之言甚是,幸好你二人没有鲁莽行事,今后我当绝此念头。” “主公若是...不如在留县寻一寻?”张辽建议道。 “还是算了,这春寒料峭的天时,我只是嫌被窝有些冷...” “主公,我可以替你暖热。”曹操话刚说完,许褚请缨说道。 曹操哑然失笑,他取下自己的披风说道:“正月里夜凉如水,你们还需再去一趟,把这件披风送与云长御寒。” “云长刚才和小卒在切磋取暖,有了主公赏赐这件披风,相信他今夜不会再冷。”张辽附和道。 曹操盘腿坐在床上,笑着说道:“云长武艺非凡,竟有小卒能和他过招?不怕被三拳两脚给打死吗?” “我看关羽有心相让,那小卒必不会有生命之危。”许褚回答道。 张辽心说你这样讲,主公怎么把话题接下去?你这不是扫主公的兴吗?他随即抱拳说道:“主公,许将军还是留下护卫您的安全,这披风就由我独自送过去吧。” “去吧。”曹操说完翻身躺在榻上。 关羽和蓝田走了几趟拳脚后,身上暖意很快就升了起来。 到了后半夜,蓝田建议两人轮流休息,他找了些木头来生火取暖,两人围坐在火堆旁聊天,蓝田的脸蛋也被烤得红红的。 众人抵达许都之后,曹操并没有再觊觎甘倩的美貌,他败拜关羽为偏将军,不但赐赠吕布的赤兔马,还对他送衣送物,待之甚厚。 蓝田见到赤兔马,瞬间就想起了吕玲绮,不知道她在新野怎么样,现在有没有扎稳脚跟,但有高顺在旁护佑,应该生命无虞。 建安五年二月,袁绍得到刘备衣带诏后,瞬间感觉大义在手,他命陈琳作檄文,号召天下英雄共诛曹贼,并秣兵历马准备南下。 三月,袁绍带着刘备进军黎阳,派遣大将颜良进围白马,东郡太守刘延遂向许都求援。 袁曹大战在即,关羽在许都没有朋友,出征前他找到蓝田商议道:“丞相要去解白马之围,我当如何处之?” 蓝田说道:“关将军自当请缨,且要奋勇杀敌,只有斩将立功,才有脱身之资。” “曹操若不能遣我上阵,如之奈何?”关羽又问道。 蓝田笑道:“袁绍虎踞河北,手下能征惯战之勇将极多,此番必有你出手的机会,我在许都遥祝将军名震天下。” “承子玉吉言,也不知道大哥三弟怎样了,咱们何时才能脱身许都。”关羽说道。 “关将军放心,姐夫他吉人天相,必然无碍。”蓝田安慰道。 “希望如此吧。” 曹操采取谋士荀攸建议,率军假意在延津渡河,诱使袁绍分兵延津。然后轻兵急进,奔袭白马攻其不备。 袁绍果然中计分兵,但曹操在白马遭到颜良的阻挡。 颜良乃是袁绍麾下大将,勇冠河北,他阵斩曹军将领数人,以致于曹营莫敢应战者,曹操无奈之下又遣张辽、关羽出战。 张辽与之交战亦败下阵来,关羽见状跃马冲入敌阵,河北人马根本抵挡不住,关羽于万军之中斩颜良首级而还,从此名震天下。 主将被斩,颜良瞬间而溃,曹操令大军掩杀,白马之围遂解。 第四十九章 诈张辽,关羽脱身 关羽斩杀颜良后,曹操对他更加喜爱,但不再令其出战,恐关羽立功后弃他而去。 曹操曾遣张辽去试探,关羽言道:“吾知曹公待我甚厚;然吾受刘将军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当斩将立功以报曹公,有刘将军之消息便离去。” 曹操在白马、延津两败袁绍,但并未伤及袁绍的根本。 袁绍大军连营而进,东西纵横数十里,用沙堆为屯,最终集结在阳武,曹操退守官渡与北军相持。 袁绍首战不利心情沉闷,就在此时汝南传来消息,黄巾旧部刘辟拥兵数千,本欲起兵反曹,但缺乏能人辅之。 此时刘备在袁绍帐下很受礼遇,却遭到郭图、审配等人的妒忌,众人向袁绍举荐刘备去汝南。 于是刘备带着新收的大将赵云与一班随从,秘密去往汝南助刘辟举事。 袁曹在官渡相持两月,曹操令曹洪、荀攸、程昱留守大营,带着其余人等班师回许都,一则奖赏白马、延津有功之臣,二是回来筹集大战所需粮草。 曹操在许都大宴群臣,表奏天子封关羽为汉寿亭侯,赏赐新府邸及许多财物等。 七月,刘备与刘辟在汝南举事攻占平舆县,曹操急遣曹仁率军击之。 关羽虽领受封赏,但心中挂碍刘备,回许都之后常找蓝田聊天叙旧。 蓝田让关羽密切关注曹操调兵动向,说此事跟刘备的所在有莫大的关联,关羽牢记此话直到曹仁出兵。 关羽急忙找到蓝田问道:“子玉,近日曹仁出兵汝南平黄巾,是否与大哥所在有关?” 蓝田喜道:“姐夫很有可能就在汝南,若真是区区黄巾余党,曹操不会派如此大将前往。” “大哥在汝南,实属子玉猜测,如此草率离去,恐不磊落...”关羽捋动美髯忧虑道。 “关将军何不打草惊蛇?”蓝田提议道。 “此计何解?”关羽不解地问道。 蓝田附在他耳旁小声数语,关羽听得心花怒放,随即便大笑着走出门去。 “叔叔他今日甚为开怀,可有什么喜事?”甘倩走过来不解地问道。 蓝田笑道:“阿姐尽快收拾行囊,咱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夫君有下落了?”甘倩喜道。 “嗯。”蓝田点头道。 关羽备上礼品,径直去往张辽府上。 张辽得知是关羽上门,亲自走出府门相迎。 “云长真乃稀客也,快里面请。”张辽执关羽手,热情地将他迎入府内,并着人准备酒宴。 关羽来到许都后深居简出,从来不与曹操的部将接触,这次来见张辽属于破天荒的存在。 “云长封官赐爵,张辽还未及道贺,今日此来正好补上。” “所赖文远照拂,我在许都才能勉强度日。”关羽说道。 张辽放下酒杯,按着关羽的手背说道:“云长天人一般的人物,只要将军你愿意,汉寿亭侯府的门槛都会被踏破。” “文远早知我心,岂有他哉?”关羽摇头说道。 张辽微微一笑没有答话,两人继续饮酒闲聊直至半酣。 关羽见张辽眼神迷离,遂问道:“丞相遣子孝将军去平叛汝南,文远你既知我大哥在彼处,为何不肯实言相告?关某今日来就是跟你告别的。” 张辽听得此话如春雷震地,他摇了摇头惊问道:“云长怎知玄德在汝南?” “自有相告我之人,现在酒饭已足,关某就此告辞。”关羽说完便转身离开,他心中现在已是翻江倒海,蓝田让他打草惊蛇,果然从张辽口中套出了话。 张辽呆坐了半晌,突然惊醒关羽说要告别,他急忙赶往司空府面见曹操。 曹操得知消息后甚为疑惑,“云长说有人告知他刘备下落?莫非咱们军中有云长的故交?” 张辽听得心惊,老板你就差点我名了,他急忙说道:“刘备在汝南的消息,我们虽然有意瞒着云长,但许都知道情况的着实不少,或许是衣带诏还有漏网之鱼?” 曹操捋须点头道:“若非如此,那就是云长在诈汝,或他身边有能人相助。” “云长诈我?这恐怕不会。关将军胸怀坦荡,况且他现在只剩几十随从,何来能人相助?”张辽摇头说道。 曹操虚着眼阴翳地说道:“咱们正在与袁绍决战,现在许都城内人心惶惶,我得叫元让暗中清查,云长这件事倒是给我们提了个醒。” 两人正在说话间,门外侍从来报:关羽挂印封金,护送两位夫人车驾,往许都南门而走,守城将官不敢阻拦。 张辽心说云长还真走了?还是这样快。 宿卫许褚毛遂自荐道:“某领两百虎贲,可替主公追回此人。” 曹操看了看张辽,又看了看许褚,然后叹道:“关云长,忠义之士也,彼各为其主,就让他走吧。” 张辽听得曹操这样说,长舒了一口气。 关羽护送甘、糜两位夫人前往汝南,因为随行人皆是步行,所以赶路的速度并不快。 因为有曹操的吩咐,加上张辽在暗中照拂,关羽一路南下并没有阻碍。 十数日后,关羽和蓝田抵达平舆县附近,从百姓口中得知曹仁已击破刘辟,其余部往东南新蔡方向逃走。 关羽闻听后大惊,率众向新蔡方向继续前进。 走过平舆五十里后,关羽让大伙在洪河旁边休整,这时河边有个身材高大、黑面虬髯的汉子。 蓝田警觉地看着这壮汉,那人也不停地打量众人,当他看见关羽的容貌惊人,又发现马车边立着关字大旗,遂一脸欣喜地奔了过来。 关羽凤眼虚张,把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 “敢问阁下可是关云长将军?”那汉子远远地就拜倒在地上。 关羽一脸诧异地问道:“汝是何人,怎会知我名?” 那汉子喜道:“小人名唤周仓,乃关西人士,听闻将军义薄云天,曾于万军之中斩杀颜良,不想今日竟在此地相遇。” 关羽捋长髯傲然说道:“此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小人对将军仰慕已久,如若将军不弃,周仓愿为马前卒,为您牵马坠蹬。”周仓匍匐在地,恭敬地说道。 关羽听得一脸懵,遂看向蓝田。 只见蓝田不停点头,心说这是你的铁粉,快收下。 关羽随即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起身说话,你何以在此?” 周仓听得直接跳了起来,他兴奋地说道:“俺原在黄巾跟随张宝,地公将军死后,我便四处飘零,去年才投了汝南的刘辟...” “刘辟?汝可知道我大哥刘玄德的下落?”关羽激动地问道。 周仓猛地点头说道:“刘使君前些日子还和我们一同抵抗曹仁,平與兵败后大家都失散了,但我知道他的下落。” 第五十章 刘备二请蓝子玉 在周仓的叙述中,因为曹仁来势迅猛,很快就击破了平舆县。 刘辟和刘备兵分两路逃走,刘辟引主力逃往东南的上蔡,而刘备则西渡汝水,往安成、宜春一带投奔龚都去了。 龚都在宜春与安成间的乡野,聚集了流民上千人,本来打算响应刘辟的举事,结果这边还没动身对方就溃败了。 众人在周仓的带领下,渡过汝水到达安成已近黄昏。 蓝田提醒道:“现在天色已晚,我们不如在此安营,明天一早再去寻找姐夫。” 关羽此时虽不累,但考虑两位嫂嫂行车劳顿,于是令人扎下营寨休息。 夜里,蓝田与关羽围坐在篝火旁,关羽望着星空叹道:“这个夜晚真是漫长啊...” “有希望的等待,再久也是值得的。”蓝田安慰道。 次日清晨,一行人简单用过早饭,周仓扛着青龙刀在前引路,他们继续向宜春方向进发。 中途休息时遇上行路人,这才知道龚都已在两日前打下宜春。 众人马不停蹄,在午后赶到宜春城外,只见野地上有血污,草丛中若隐若现的旗帜,以及还没来得及掩埋的尸首,可以肯定这里刚经历过一场厮杀。 关羽皱眉自言自语道:“这像是曹操军的装束,莫非是曹仁追到此处了?” 不远处城楼上响起鼓声,放眼望去那城墙上旌旗招展,数十骑簇拥着飞驰而来。 关羽定睛一看像是张飞,他催动赤兔马飞兴奋地迎了上去。 周仓见状大惊,他扛着青龙刀跟着跑上去,口中边追边喊:“关将军,刀,您的刀...” 蓝田都给看呆了,心说这黑厮忠得可爱,他也勒马追了上去。 张飞远远的也看见是关羽,他二话不说直接拿起蛇矛捅了过去,幸得关羽眼疾手快,侧身躲避的同时擎住了矛身。 “三弟,我是二哥啊。”关羽说道。 张飞怒喝道:“什么二哥?我杀的就是你这不忠不义的小人。” “你这话从何说起?”关羽一脸茫然地问道。 “俺刚刚斩了那蔡阳,你现在又来接应,曹贼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张飞怒目圆睁,关羽则涨红了脸,两人擎住蛇矛角力,几乎是不分上下。 “三弟,你误...” 关羽话未说完,周仓已经扛到跑到身前,“休伤吾主,关将军,你的刀...” 张飞突然发力挣脱关羽,提起蛇矛直接奔向周仓。 周仓见状提刀去挡,但张飞马快蛇矛如闪电般刺来。 “三弟,不要...” “三将军,手下留情...” 电光火石之间,关羽和赶来的蓝田同时大喊道,张飞突然间收回了蛇矛,周仓虽然不畏死但后背也惊出冷汗。 同样是黑脸大汉,显然马上这厮更强。 张飞看见蓝田一怔,回想起关羽根本没带兵刃,他冷眼说道:“蓝子玉,你也跟他一样投了曹贼?” “三将军误会了,关将军护送我们是来寻姐夫的...”蓝田指着后方的马车说道。 张飞放眼望去,确有两个妇人立在马车旁。 就在张飞犹豫的时候,城中又有一队人马追了出来。 为首的两人都是骑着白马,其中一人就是白袍银甲,另一人就是久违了的刘备。 “二弟?子玉?”刘备看到二人喜出望外。 关羽见到刘备,立刻下马拜道:“关羽为保护二位嫂嫂,不得已暂时栖身曹营,请大哥恕罪...” 刘备双手扶起关羽道:“二弟为人,大哥岂能相疑?快起来。” 随后这桃园三人抱在一起先哭后笑,那白袍将见状走到蓝田身旁拱手道:“在下赵云,敢问先生是...” “蓝田,蓝子玉。” 赵云深鞠一躬道:“竟是子玉先生,云常听主公言起。” “子龙将军有礼了。”蓝田回礼道。 刘关张三人短暂相拥后,刘备有些难为情地走来说道:“你二人既已相见,我就不再介绍,子玉,咱们城内叙话?” “嗯,接上阿姐他们一起。”蓝田说话的时候,随从们已经护送着马车向这边赶来。 刘备与关羽走在队伍最前方,他似乎有意在回避蓝田。 蓝田与张飞、赵云跟在其后,张飞眉飞色舞地说道:“子龙,这下你可有口福了,蓝子玉这家伙烧菜的手艺当世一流,俺夫人连他半根手指都比不上。” 张飞的夫人?蓝田一脸懵逼,在徐州没见这厮讨老婆呢。 赵云微笑道:“那有空就让云饱一饱口福。” “好说,好说。”蓝田心说张飞都娶老婆了,可这可爱的性子依旧没变。 进入宜春城,刘备引关羽、蓝田与龚都、简雍等老班子相见,众人多有感动涕泪者。 略作寒暄之后,刘备让众人散去,着简雍、孙乾准备接风宴,唯独留下关张和蓝田。 陈到根据示意带上房门,刘备突然对着蓝田深鞠一躬说道:“备悔不听子玉之言,以至于有徐州失败,使你和云长流落许都,其实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望子玉原谅。” “大哥,你干嘛给这小子行大礼?”张飞不解地问道。 “三弟,你闭嘴。”刘备(关羽)同时喝道。 张飞被骂得直接愣在了原地。 蓝田拱手谦虚道:“当时我胡言乱语,姐夫没有责怪,已经是十分大度。” 刘备扬起脖子叹道:“备自逃黄巾始,奔走在诸侯之间,现在年逾不惑,却一事无成,我思来想去是缺少主谋之人。 子玉你谋略深远,备愿拜你为军师,望你不计前嫌,助吾一臂之力,我等一起匡扶汉室,救黎民百姓于水火,留美名于青史...” “军师?”蓝田听得猛摇头。 “莫非子玉仍恼我轻贤慢士?”刘备疑惑道。 蓝田苦笑道:“非我不愿出任军师之职,实在是我力有不逮,我那些小小谋略,不足以助姐夫争天下。” “子玉不要过谦,汝有鬼神之能,关某已多次领教。”关羽正色说道。 “子玉若是嫌备不够心诚,明日我便斋戒沐浴,仿高祖拜将韩信那样。”刘备补充道。 蓝田拱手说道:“主公之诚意,我已铭记在心,所谓知人善用是为王道,军师之职将来会有他人出任,我不懂军政但擅农事,可帮姐夫你屯田种地。” “蓝子玉,你怎么老跟种地过不去啊?当军师才威风呢。”张飞不解道。 “主公若有心问鼎天下,我这里有九字真言相送。”蓝田没有理会张飞继续说道。 “九字真言?”刘关张都是一脸好奇。 蓝田正色说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第五十一章 雌雄大盗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是朱元璋征求学士朱升得到的意见,虽然跟现在天下形式不同,但可以借鉴一些精髓。 虽然只有短短九个字,却彰显了在乱世争天下的策略,连张飞听得都拍案叫绝。 “妙啊。”张飞喜道。 刘备反复回味这九个字,又不停回顾起兵以来的种种,觉得自己有时运的问题,更多的时候还是考虑不周全,行事太过于仓促,他现在对蓝田的期待更足了。 蓝田继续解释道:“高筑墙就是像曹操那样训练士卒、守住领地;广积粮则是如刘表那般休养生息、积蓄实力;至于缓称王则是不要像袁术般称帝惹祸;只要主公养精蓄锐,一旦天下有变,则霸业可图。” “子玉用他们作比,备已了解其意,只是汝有如此韬略,为何仍旧这般谦虚?”刘备不解道。 蓝田挠头说道:“纸上谈兵易尔,我可以提出一些参考意见,但是攻城略地、治理国家,主公还需要招纳贤才,这九个字也只能借鉴精髓,不过这广积粮可放心交我去办。” 刘备听得大喜,平天下这九个字,蓝田分担三分之一,况且还能提些参谋意见,这拜不拜军师也就无所谓了。 “前次子玉让我去荆州,现在咱们当以何往?袁本初希望我在汝南策应他。”刘备继续问道。 蓝田叹道:“袁本初优柔寡断,我恐他不是曹操对手,这宜春兵少城薄怎能抵挡?我建议还是去荆州。” “如此我便召集众人,咱们尽快动身。”刘备这次答应之爽利,跟在小沛时有云泥之别。 “姐夫还需派人找袁本初求一纸荐书。”蓝田提醒道。 “这却是何解?”刘备不解道。 蓝田说道:“姐夫仁义布于四海,英雄之名天下皆知,冒然去投刘表也会被猜疑,袁本初与他同出大将军府上,两人的交情匪浅,倘若有袁本初的荐书,刘景升其必厚待主公。” “子玉果真谋长之士也,那我再让公佑辛苦一趟。”刘备说完关羽也忍不住点头。 接风宴刘备的从属十余人尽皆到其,糜贞、甘倩也一左一右出现在他身旁,就连张飞身边都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 “二弟、子玉,你们一路辛劳,备借杯中酒为你们接风洗尘。”刘备举杯之后,赵云、糜竺、糜芳等人纷纷附和。 看见刘备对蓝田如此热情,糜芳心中那是五味杂陈,反而糜竺仍旧面带微笑,肚量和城府都超过其弟。 刘备敬完关羽、蓝田又与二位夫人对饮,一向好饮的张飞则端起酒具走了过来,“好久没与子玉饮酒,俺老张甚是怀念,还是在甘家庄的日子自在。” 蓝田与他碰杯说道:“三将军快人快语,风采不减往昔。” 张飞突然搂着蓝田的肩膀,指着对面那个小姑娘说道:“其实我特别想念你烧的菜,有空你也教教我家夫人?” 你夫人?这不还是个姑娘吗?蓝田看得一脸懵逼。 此时身旁的赵云提醒道:“翼德在小沛失散后,曾飘零在谯郡、颍川、汝南等地,夏侯姑娘就是他在谯郡所得...” 蓝田恍然大悟,他记得史书上张飞娶了夏侯渊之女,可没想到竟是个小姑娘,这模样年龄就跟第一次见吕玲绮那样青涩。 “这...这恐怕不合适吧?”蓝田尴尬地说道。 “有什么不合适?”张飞挠头不以为然道。 蓝田急忙说道:“阿姐跟我手艺相差无几,三将军你可以...” 张飞一拍脑门说道:“我都差点忘了,咱们还是喝酒。” 刘备看见众人饮得开怀,然后趁兴对龚都说道:“汝南离许都颇近,实非久留之地,我欲听从子玉之言去荆州,汝一会去清点兵马,咱们克日出发。” “诺。”龚都起身说道。 众人听说要去荆州,纷纷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刘备这句话表达了他对蓝田的信任。 刘备此时又叹道:“刘辟将军为掩护我而死,真是可惜啊...” 平舆战败后刘辟诱敌逃往上蔡,结果被曹仁的追军所围,数千人无一生还。 龚都、周仓听得具是黯然,这时殿外的斥候急匆匆闯了进来。 斥候禀告道:“主公,曹操亲率三万大军已兵出许都,预计三日内就可到达宜春。” 刘备手中的酒杯突然落地,心说那曹贼来得可真快啊。 “大哥,曹操行军果敢迅速,我们必须立刻启程,否则恐被虎豹骑追上。”关羽饮酒不多,他立刻言提醒道。 提起虎豹骑,刘备心有余悸,当初小沛一战至今还有阴影。 同样都是骑兵,但单兵的差距太大了。 刘备起身说道:“那诸位暂歇杯中酒,待到了荆州再相聚,二弟、三弟你们速与龚将军整顿军马,子龙负责断后,我们即刻出发。” 龚都只有千余兵卒,战斗力低得可怜,听说又要远去荆州,不少人都逃散了,最后只聚拢了五百余人。 张飞趁着酒兴怒道:“大哥,这些人反复无常,当抓几个来杀了立威。” 刘备摇头叹道:“就随他们去吧,都是饥饿的流民,不愿跟着颠沛流离实属正常...” “大哥就是仁慈...”张飞嘟囔道。 刘备军闻听曹兵亲来,这几百人行军非常迅速,不到一日就行进到西边的朗陵一带。 在驻马歇息的时候,龚都上前找到刘备说道:“主公,此处往西南十里有坐木山,原为我部下李朗占据的山头,一年前被另一伙贼人斩杀李朗夺了去,吾数次去报仇都不能胜,今日来到此地可否...” 刘备还没有跟山贼夺地盘的习惯,加上现在又是逃避曹操追击的时候,他实在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张飞听了龚都的话皱眉道:“汝也是黄巾大将,怎么还敌不过一个无名草寇?” 龚都脸红道:“吾虽有些许勇力,怎能比翼德将军相比?占据木山那一男一女甚是骁勇,请张将军为我报仇...” “还有女人?你连女人都打不过?”张飞顿时无语。 “那女将枪法如神,其实力恐在那男将之上...”龚都说着便低下了头。 “俺张飞不打女人的...”张飞心说我虽爱鞭挞士卒,但对于女人实在下不去手。 这时候关羽也走了过来,问道:“大哥,可有什么事?” 张飞指着龚都说道:“他说西边木山有一男一女骁勇无比,一年前夺了其部将的山头,现在请大哥替他报仇呢。” “既是顺路,何不帮之?”关羽疑惑道。 “山寨上应有不少钱粮,可添作咱们的军资。”龚都补充道。 刘备此时点头道:“那咱们就去会一会那雌雄大盗。” 张飞听得一喜,“那女将就交给二哥,我来会一会那男将。” 关羽:...... 第五十二章 木山相会 张飞听说可以厮杀,还没休息结束就催促前行,一行人跟着龚都直往木山而去。 木山是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刘备远远望去便知山上匪寇不多,人马行至木山脚下后,龚都着人在山前大声邀战。 不多时就看见一彪人马,簇拥着奔下山来,为首那将白袍银甲手握长枪。 “关将军,是那名女将。”龚都提醒道。 “二哥,之前就说好了,女将归你。”张飞笑呵呵地说道。 关羽一脸无语,但仍催动赤兔马上前。 见关羽飞马而去,张飞傲人说道:“我二哥于万军中斩颜良首级,料此妇人只一合便会落马。” 关羽见那女将甚有姿色,不忍狠下杀手,于是持刀冷声道:“关羽本不杀妇孺,尔等还是早早献山投降,若有不从,别怪我青龙偃月刀无情。” 那女将听得关羽之名一怔,她将手中长枪紧握,娇喝道:“尔休逞口舌之利,想夺我山,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我山?关羽心说你就是匪首? 说罢两人两马便激烈碰撞在一起,关羽的青龙刀挥舞起来犹如泰山压顶,那气力量和气势仿佛要撕裂长空一般,但那女将一杆银枪宛如游龙,扫、穿、托、挑、撩,耍得十分熟练。 阵前斗将不但要看将领的武艺,其次就是身下战马的好坏,马匹奔腾带来的冲击力,可以直接作用在攻击上。 关羽此时有些恼火,他发现身下的赤兔马不对劲,这马今天奔跑起来过于懒散,两人一刀一枪斗了数个回合不分胜负。 张飞看得咋舌,心说这妇人果真如龚都所言,居然和二哥打了个不相上下。 此时木山上又下来一彪人马,龚都立刻提醒是那男将来了,张飞猛抽马鞭迎了上去。 蓝田在刚才路边休息时,也知道要来这山头剿匪,本以为关张之勇很快就能取胜,可前方突然传出呐喊声。 “咱们近前看看去,二弟、三弟许是遇上了对手。”刘备对蓝田说道。 蓝田点点头勒马走到队伍最方,只见关羽跟一女将斗得激烈,张飞则与对方另外一人赶去中间支援。 这身影好熟悉,蓝田看得纳闷。 “这女将竟能和二弟打得难解难分,可知对方姓名?”刘备对龚都问道。 龚都摇头说道:“其名未知,但似乎姓吕...” 姓吕?蓝田听得大惊,立刻拍马冲了过去。 “子玉小心。”刘备提起双股剑也追了上去。 关羽和那女将斗了十余回合,只看上山又快马下来一将,只见那人提着大刀怒喝道:“休伤吾主。” 说话间,张飞已从身后赶到,那丈八蛇矛如闪电般刺了过去。 锵的一声脆响,来人将张飞蛇矛挡开。 “是你?”张飞一看这不是吕布手下的高顺吗? “是你?”高顺也是奇怪,这两人不就是小沛的手下败将吗? 这个时候,蓝田在后方飞马本来,并挥手大喊道:“你们快住手,不要再打了。” 关羽和吕玲绮听到都停了下来,他们都各自都向后退了几步。 吕玲绮看着赶来的蓝田,她的眼眶已有些湿润,两人就这么看着没有说话。 刘备拱手说道:“没想到是高将军,我二弟、三弟刚才多有得罪...” “你们缘何在此?”蓝田问道。 吕玲绮情绪有些激动,高顺见状说道:“我们本从汝南借道去荆州,可路过这木山的时候,碰到一伙劫道的强人,我和主公怒而杀之,遂夺了他们的寨子。 我们常派人去荆州打探消息,知道你还没有过去,也就一直在这里占山为王...” 蓝田听得点了点头,刘关张心中却翻起巨浪,心说这蓝子玉跟高顺还有交情? “昔日吕将军屯驻小沛,我和高将军还有吕姑娘也是偶然相识。”蓝田解释道。 刘备见到高顺甚是欣喜,此人在吕布帐下就是第一大将,自己在小沛的时候也见识过他的手段,吕布死后其部基本投了曹操,眼前人说不定能收为己用。 “我们也正好要去荆州,你们既然与子玉相识,何不结伴同行?”刘备邀请道。 吕玲绮见蓝田在点头,所以就让高顺答应了下来。 高顺让高原收拾山寨的粮草辎重,能带走的全部装车带下山,带不走的连同那小山寨一把火烧了。 蓝田陪着吕玲绮走在队伍最前面,高顺则领着百余人跟在其后。 刘备看着前方兵卒精神抖擞,不由自主地赞叹道:“高伯平真将才也。” 张飞却不服气道:“那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做了山贼。” “大哥,此人和子玉相熟,何不令其说之?”关羽提醒道。 “二弟此言正合我心,大哥我亦有此意。”刘备点头道。 高顺统御兵马很厉害,但个人勇力不及张飞,于是他不屑地说道:“高顺也不过如此,但二哥为何也怜香惜玉起来,连吕布那女儿也没拿下?” “是赤兔...”关羽欲言又止,他起初确实有意留手,无奈赤兔不争气,急切间没能拿下,这还找什么借口? 刘备擅察言观色,他见状立刻打圆场说道:“云长的赤兔马原是吕布所乘,刚才马念旧主不愿奋力,这又岂能怪他?” “马尚如此,何况人乎?刚才听高伯平称吕姑娘为主公,恐要收服此人不易也。”关羽叹道。 “一个女娃娃当什么主公?你们说那吕姑娘有夫君没有?俺晚上将她掳到大哥营帐中去?”张飞提议道。 “三弟不可胡言。”刘备怒斥道。 “此举与那曹贼何异?况且吕姑娘武艺非凡,不比得你家中的夏侯...”关羽摇头道。 张飞被怼了没话讲,遂打马到后方找赵云聊天。 越过汝南就进入荆州地界,荆州当地水道纵横,要去往襄阳需多次涉水过河,所以行军相对缓慢一些。 夜里在野外扎营休息,刘备将蓝田唤道僻静处,把想收高顺的想法说了出来。 蓝田摇头说道:“高伯平秉性忠直,他已经认了吕姑娘为主,要他改投姐夫帐下,这绝对不可能。” 这样的人不能为己用,刘备听后非常的失望。 夜里刘备想起此事还长吁短叹,枕旁的甘倩问清原因后笑道:“夫君何须烦恼?那吕姑娘和子玉情投意合,他二人若结为连理,高将军不依旧等同于夫君的人?” 刘备惊坐而起,喃喃道:“吕姑娘和子玉有意?我白天竟没看出来...” 第五十三章 刘备读赋重抖擞 时年八月,刘备携众西奔荆州,并遣简雍提前往襄阳见刘表。 刘表得知刘备来投,亲至郊外迎接,并待以上宾之礼,蓝田等人则暂时驻扎在襄阳郊外。 此时刘表征讨荆南不利,心中正值苦闷之时,本欲让刘备助其平张羡。 大将蔡瑁谏言道:“刘备,英雄也。他与曹操、吕布、袁术等争霸中原,是不得已才转投主公,若使其平定叛乱,转而收取荆南人心,恐为下一个张羡。姐夫不如杀掉此人,以防步徐州陶恭祖的后尘。” 刘表摇头道:“玄德素有贤名,况且他与我同为景帝之后,怎能轻易杀之?姑且先观察一段时间。” “他还在城郊屯有数百人马,姐夫你不得不防啊。”蔡瑁提醒道。 “我看都是流民而已,德珪不要疑神疑鬼。”刘表笑道。 刘表经常请刘备饮宴、常伴左右,这番招待虽然热情,但并没像陶谦一样,及时将他安顿到某一城池,这让刘备心中焦虑万分。 来到襄阳月余后,时节已经到了深秋,刘备驻扎的地方树木枯黄,金风几番吹拂,坠落满地黄叶。 刘备仰首叹道:“人生如叶,早晚凋零,不惑之年,一事无成,瑟瑟秋风,杀尽万物......” “姐夫又在悲秋伤感?”蓝田路过时问道。 蓝田与吕玲绮重聚,这段时间经常在一起闲聊,这一年多来经历很多彩,所以并没有刘备那样的压力。 “子玉劝我来投荆州,刘景升待我虽然礼遇,但迟迟不安顿我等,这可如之奈何?”刘备焦虑道。 蓝田笑道:“刘表虽不及曹操有雄才,但其能单骑定荆州,也绝非碌碌小人,他现在不敢重用姐夫,应该是有所忌惮,姐夫你再见他时要学会示弱,待到袁绍的荐书来时,就应该有所变化。” “示弱?”刘备不解道。 “老子云:以柔弱胜刚强,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蓝田心说你的表字就出自道德经,应该懂我的意思。 刘备点头似有所悟,蓝田又补充道:“大风起兮云飞扬,秋天虽主杀,但也寓意收获,姐夫你得有些耐心。” “好吧。” 几日后,刘表又来相请,饮宴途中刘表欲去小解,刘备起身相送却突然流涕。 刘表觉得奇怪,“玄德何以如此?” 刘备潸然道:“备平常身不离鞍,因此髀肉皆消。但到荆州月余并不复骑,所以髀里肉生。吾感叹日月如流、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是以悲耳...” 刘表闻言似有所悟,但他仍有自己考量,所以并没有当即表态。 见刘表依旧不为所动,刘备回营后心情低落,以至于茶饭不思。 甘倩找到蓝田问道:“子玉劝夫君来荆州立业,可那刘景升并不重用,玄德整日郁郁寡欢,你倒是想想办法?” 蓝田盘算着袁绍的荐书也应该到了,因为几天前孙乾也已经来到荆州,言袁绍会亲自派使者送信给刘表,难道是因为官渡战况激烈给搞忘了? 蓝田想了想心生一计,“阿姐可能找到笔墨缣帛?” 甘倩摇头道:“子玉要写什么吗?我去玄德那里取来。” 过了片刻,甘倩取来笔墨缣帛。 蓝田提起毛笔,在那缣帛上缓缓写下: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鸡扇翼,飞不过鸦。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腾达...福禄岂能强求,富贵谁人不欲。此乃时也、运也、命也。 蓝田在人生低谷时,常常读此寒窑赋提醒自己,这个时候他将此赋略微修改,删减了诸葛孔明的部分,打算以此用来激励刘备。 “阿姐将此赋文赠与姐夫,让其不要妄自菲薄,应该振奋精神等待时运。”蓝田落笔后说道。 甘倩也能识文,她见缣帛上的字通俗易懂,读来朗朗上口,十分有寓意,于是追问道:“这像是一篇赋文,不知可有名字?” 蓝田想起那日刘备悲秋伤怀,于是淡然说道:“就为秋风赋吧...” 甘倩将《秋风赋》视若珍宝,双手捧着去见刘备。 刘备读后大为震撼,他惊愕道:“子玉真天下之奇才也,我的确不应妄自菲薄,现在应该是我时运未到,此赋我将贴身珍藏,时常拿出来勉励自己。” 甘倩见刘备重新振作,欢喜道:“夫君早该如此,子玉让吕姑娘提前来荆州,应该是料到这里是可以立业的。” 刘备点头道:“夫人之言有理,待咱们安定下来,也早点张罗替他们完婚。” “嗯,这事到时候交我去办。”甘倩欢喜道。 数日后,刘表又召刘备入襄阳,说要拨与三千兵马及粮草,让其屯驻南阳郡的新野县,令其防守曹操南下。 刘备听得大喜,心说可能是袁本初的荐书到了,这个时候他对蓝田佩服得五体投地。 建安五年十一月,刘备在襄阳盘桓数月后,终于前往荆州以北的新野县。 新野县位于南阳郡的中部,是南下通往襄阳的门户小县。 南阳郡是光武帝乡,在云台二十八将中,南阳籍者有十三人,但在东汉时期这些南阳豪族,并没有发展成世族大家,而且逐渐没落。 后来被袁术霸占了此地,刘表为了稳定荆州局势,不得已表袁术为南阳太守。 此地毗邻司隶、豫州,加上前者有袁术后又有张绣盘踞,大量民众因战争流离失所、人口锐减,所以荆州的豪族对这一地区影响有限。 刘备虽然作为客将屯于新野,但总算有了安身立命之处。 此时刘备背靠荆州这颗大树,曹操就不能像打汝南一样肆意来攻。 有了地盘之后,其手下文臣武将跟着就走马上任,充斥到新野的各工作岗位上,但对于蓝田的安排就很不好办。 这厮不愿意做军师,情愿帮刘备去种田。 刘备觉得给蓝田安排个农官,实在是大材小用,这时候关羽建议道:“大哥不妨学曹操在许都屯田,可任命蓝田为典农都尉,令其在新野屯田发挥所长,这样高伯平那百余人也好节制。” 刘备听后深以为然,遂任命蓝田为典农都尉,拨给他三百人在新野屯田种粮。 可蓝田就任典农都尉才三天,就给了刘备一个大惊喜。 第五十四章 典农都尉的提前布局 典农都尉秩六百石,在曹操那边掌管屯田区的生产、民政和田租,其地位等同于县令。 刘关张当日到许都时,就了解到了曹操的屯田之法,但因其屯田大将为宗族之首夏侯惇,其余诸侯想要照搬也不容易。 刘备在徐州时心腹只有关张,他不可能留一个人在后方屯田,现在有了蓝田算是解了后顾之忧。 蓝田到任时已是年末,新野附近的百姓处于冬日休息的状态。 刘备现在主宰新野军政,屯田的土地就让蓝田自由选择,所以他在冬日里,还带着高原等人去丈量土地。 蓝田之名在乡野短时就传播开来,以至于三天后熟人李扬找上了门。 “少庄主,您真的来了?”李扬喜道。 “小李子,看你的气色挺好,这两年过得不错啊。”蓝田拍着李扬的肩膀说道。 李扬仅比蓝田小一岁,他皮肤黝黑身形挺拔,但因为长期在田地间忙活,身体显得健壮而有力。 李扬笑道:“全仰仗少庄主教授种田技能,我在新野的日子还过得不错,这两天听说您到了,我自然要来投奔您。” “好说,刘将军让我在新野屯田,有你相助我也少费些口舌,当初跟你过来多少人?”蓝田道。 “甘家庄过来四五十人,不过我在这里又交了些朋友,他们能不能都跟着您?”李扬挠头问道。 蓝田微笑道:“这当然没问题,你那边总共有多少人?我好让人安排一下。” “有五六百人...”李扬答道。 蓝田倒吸一口凉气,心说姐夫才给我三百人,你这里就有五六百了? “有这么多?”蓝田吃惊道。 “嗯,新野这地方人少地多,我们原在附近小庄上做佃农,因为您教的种田技艺还不错,所以这几季粮食产量很高,那老庄主见我年轻能干便招我为婿,现在庄上就管着六七百佃农...”李扬不好意思道。 蓝田听后一笑,说道:“好你个小李子,现在也是少庄主了嘛。” “才不是呢,老庄主虽然丧子,但有一个三岁的孙儿,人家才是少庄主呢。”李扬低头说道。 “你把大部分人拉来跟我屯田,你那外舅能够同意吗?”蓝田问道。 “自然是同意的,刘将军素有仁义之名,怎么也好过此前的袁术、张绣吧?加上有我极力作保,所以大部分庄丁都响应...”李扬说道。 蓝田当即同意下来,随即与高原一起去了一趟邓家庄。 老庄主对他们热情招待,表示会全力支持李扬加上屯田军,在大家愉快攀谈过程中,老邓公的孙儿被母亲抱出来见‘大人物’。 没想到这小孩对蓝田极有好感,他甚至还缠着蓝田求抱。 邓公见那小儿胡闹,于是拱手致歉道:“范儿他父亲早亡,失礼之处请将军恕罪。” 蓝田听说这三岁孩子的父亲早丧,想起自己的境遇跟他相差无几,于是摆手说道:“无妨,我亦幼年丧父,所以看见这孩子倍感亲切。” 在邓家庄待了两个时辰,将屯田的一些规矩讲完之后,蓝田起身要回新野去。 李扬将其送至村口,分别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李子,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蓝田问道。 “刚才见你和小邓子颇为投缘,我那嫂嫂姿色尚可,她现在庄上寡居独处,少庄主你愿不愿纳个妾室?”李扬建议道。 蓝田听得一惊,心说你小子怎么学会了说媒拉纤? 这时蓝田身旁的高原催促道:“先生,现在天色已晚,不如速归?” 蓝田随即说道:“小李子,千万不要乱点鸳鸯谱,你还是好好种田吧。” “哦...”李扬心说什么叫鸳鸯谱? 回到新野之后,蓝田向刘备汇报邓家庄之事。 刘备听后大吃一惊,心说我才拨给你三百人,转眼这就有六百人来投,你这速度比我招募部曲还快,这典农都尉的官职看来还太小了。 次日一大早,高顺破天荒来拜访刘备。 刘备见到后喜出望外,谁料这厮开口便道:“可否请甘夫人出来说话?” 这厮特意来见我的夫人?刘备听得一脸懵,难道在徐州多次相救有什么猫腻? 刘备虽然心中生疑,但依旧着人去后堂叫来甘倩。 当初吕布来徐州投奔刘备时,曾让他坐在其妻严氏的床上,并让严氏行拜礼,与他酌酒饮食。 刘备还以为吕布有他意,所以此后心生不快,但后来知道那是边军的传统,可刘备对这种行径深感不齿。 今日高顺是什么意思?难道让我学吕布那般待你?这家伙不是品性很好吗? 甘倩听说高顺来寻自己也非常疑惑,她走出来施礼问道:“听闻高将军特来找我?” “刘使君、甘夫人,二位请勿见疑,高顺此来实为我家主公与子玉先生的婚事而来。”高顺抱拳说道。 昨日从邓家庄归来,高原将李扬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高顺,高顺听得心中着急,所以很冒失地跑来找甘倩。 刘备听后恍然大悟,欣然笑道:“他们两人郎才女貌、情投意合,我原本打算过一阵再张罗此事,不想高将军比我还要着急。” 高顺说道:“我虽为主公之仆,但从小看着她长大,将其视为子侄,昨日子玉去邓家庄接收屯田庄丁,竟有人将庄上寡妇说他为妾,我又安得不急?” 甘倩听后解释道:“小李子原是甘家庄人,他与我阿弟比较熟悉,没想到他竟也到了新野?” “这好像是先生的建议,让其早来新野等他,你们看这事当如何办?”高顺问道。 刘备听到这里心中早已巨浪翻滚,那蓝田竟然在两年前就算定要来新野,那厮真有鬼神之能? “夫君?”见刘备一脸呆滞,甘倩在身边提醒道。 刘备回过神说道:“咳咳,此时已近年关岁末,正好借子玉的婚事热闹一下,吕小姐是奉先之女不能轻慢,三书六礼必不可缺少,此事我会让宪和与公佑去办,夫人你派人去城中寻来巧手,为吕姑娘赶制嫁衣。” “我省得了。”甘倩说道。 “如此我便放心了。”高顺拱手谢道。 “伯平与我了解不深,不如趁今日有空把酒言欢?”刘备提议道。 高顺起身抱拳道:“顺不会饮酒,请使君恕罪,我营中尚有俗务,就此告辞。” 高顺把刘备一脸尴尬地留在原地,甘倩见状安慰道:“高将军素来如此,夫君还是不要胡思乱想,用子玉就相当于用高伯平了。” 刘备苦笑道:“虽然明知会如此,但就是想试一试...” 第五十五章 蓝田的雄心壮志 古代结婚流程繁琐,分为婚前礼、正婚礼和成妇礼,婚前礼为纳采、问名、纳吉等,这就需要耗费不少时间,但好在有简雍、孙乾等人张罗。 吕玲绮是待嫁之妇,这段时间基本就不再出门。 蓝田这样的未来人,对古时婚礼流程了解不多,所以只能‘任人摆布’。 这段时间他经常去到邓家庄,给李扬他们布置来年春耕之事,并没有因为娶妻在即,而影响自己这典农都尉的工作。 蓝田与吕玲绮的正婚礼定在除夕的前一天,刘备将这次的婚礼办得十分隆中,首先是对吕布之女的尊重,其次是对典农都尉蓝田的重视,最后也是给新野百姓一个好印象。 整个新野城张灯结彩在准备迎接新年,蓝田则按婚礼流程与吕玲绮行沃盥、同牢、合卺、解缨结发、拜堂、餕余设袵等礼节。 吕玲绮和蓝田相知已久,这段时间她都洋溢在喜悦之中,她虽然生性爽朗好斗,但此时也在甘倩的教导下学习伺候夫君。 这个时代都是父母之命,而且大多名门之女基本都是家族联姻,极少有人能嫁给心仪之人。 因为双方父母都已不在,刘备和甘倩则代为舅姑,在次日与吕玲绮完成了成妇礼。 蓝田是现代人思维,并没有古时那种男尊女卑的思想,所以在婚后对吕玲绮非常尊重,还不时下厨为其解馋。 吕玲绮虽然心中欢喜,但却忧虑道:“子玉对我过分疼爱,恐你姐会怨我不是贤良之妇...” 蓝田则笑道:“咱们关起门来谁知道?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就行了。” 吕玲绮好似吃了蜜枣一般,她娇羞地说道:“就你鬼点子多...” “年后就要春耕,我在田间地头时间会多些,你平日里要是练武烦闷了,可多去阿姐那里走动。”蓝田嘱咐道。 “这我省得的,只是你乐于耕种,还没问你的志向呢?”吕玲绮好奇地说道。 蓝田抬头叹道:“往小了说,我想姐夫治下的百姓吃饱饭,往大了说,我想让天下的百姓都不挨饿...” “你这志向是不是太大了?现在天下大乱、群雄割据,光靠种地能行吗?”吕玲绮纳闷道。 “那就先替姐夫种出个万里江山。”蓝田正色说道。 吕玲绮听得一怔,她从未见到蓝田如此豪迈,“子玉真不愧我吕玲绮看上的男儿,夫君你既有此志向,我愿全力助你。” 随后吕玲绮唤来高顺吩咐道:“我现在既已嫁作蓝家之妇,汝以后待夫君当待我一般,子玉他要帮刘玄德争天下,你以后也就别守在我身边了。” “可您才是我的主公...”高顺听说要帮刘备打江山,心中顿时有些拒绝。 吕玲绮凤目一收,坚定地说道:“汝可以不帮刘玄德,但不能不帮蓝子玉。” “唯。”高顺抱拳喝道。 新年过后,霜寒依旧, 时令虽然还没到春耕播种,但蓝田和高顺等人已经来到邓家庄。 蓝田以邓家庄为中心,回收了许多土地用于屯田,他定下的租税为产量的六成,并且按照收成的多寡随时进行调整,这就比在甘家庄时租税低了很多。 这到让温饱线的佃农们欣喜,所以他们的干劲都非常足。 蓝田此时来到邓家庄,对这些屯田的百姓进行军事化管理,并按照军队里的火、队、曲编制进行详细分组。 蓝田把高顺带来的人充斥进各队、各曲,他们只负责日常管理不用参与劳作。 看着李扬身后那歪歪倒倒几百人,高顺担忧地说道:“这些人未经训练,要让他们令行禁止太难,除非给我生杀予夺之权...” 蓝田听得连忙摆手道:“严刑峻法只能让人生畏,这些是给咱们生产粮食的普通人,对于他们要以柔和的方式来处理。” “柔和?”高顺不解地问道。 “我打算每人定量,优者赏、劣者罚、强者褒、弱者扶。”蓝点一字一句说道。 他打算将后世绩效管理那一套,渐渐融入进屯田种地上来,只有打破大锅饭这一套,个人的积极性才能充分调动。 高顺听后若有所思道:“那我的人在这边有什么意义?” “你的人经历过生死,站在那里就不怒自威,可以震慑那些宵小之徒,再者我的种植方法与其它地方不同,也是我信誓旦旦来屯田的原因,要防止这些秘密流传出去...”蓝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先生真是考虑长远。” 高顺作为大将,太清楚情报泄露的危险性,心说这姑爷把屯田当作战争?非常的有趣。 蓝田见高顺点头,他又继续说道:“现在天下大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战争,脚下的土地又是搬不走的,所以我希望这些人能够拿得动刀枪,关键时刻还能够保卫自己的辛苦成果。” “您是让我帮忙训练他们?可他们主要是种地啊?”高顺不解地问道。 “可以趁农闲时训练,也可以轮流训练。”蓝田补充道。 高顺点头道:“所有人都要训练吗?” “嗯,但也要因人而异,身强力壮的可以选作预备兵,稍微差一点的可为勤杂兵,如果实在体弱的就算了...” “此事就交给我好了。”高顺说道。 离开邓家庄回新野的路上,高顺回想蓝田今日的一言一行,他把这些百姓安排得井井有条,根本没用什么霹雳手段,这些人就心服口服。 蓝田在马上看见高顺心不在焉,于是问道:“高将军可有心事?” “我观先生心思缜密,把这几百农夫管得顺服,我在想要是你领兵作战会如何?”高顺说道。 “领兵作战?不不不,那还是让你去...”蓝田急忙摆手说道。 “先生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种粮食失败也就是饿肚子,要是用兵失误,会让多少人丧命?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高顺听得震撼,叹道:“先生真是仁善之主也,希望能跟着您结束这乱世...” 蓝田听得一怔,当初以射雕英雄传作隐喻,让高顺与造福百姓的人结束这乱世,这厮居然一直都记得。 第五十六章 屯田练兵 春回大地后,那几百屯田人开始繁忙了起来。 蓝田提前让李扬把庄上的绿肥尽数收割,趁着春耕的时候埋进田中增加土地肥力,又趁着春雨期间完成播种。 军事化种田有个好处,就是干活的时候相对更卖力,虽然那些百姓刚开始极不适应,因为人的惰性在工作中会时常出现,但习惯养成之后就变得无比轻松。 优者赏、劣者罚、强者褒、弱者扶。 干得好坏都会受到通报并记录在册,蓝田会在每季结束对这些人进行实物嘉奖或惩罚,对于那些先天较差的百姓,也会安排强者进行一对一帮扶指导。 五月间苗已经结束,地里的粟株已经长了起来,只见连片田野皆是青青如许。 高顺让这些屯田人开始轮流训练,此前有李扬和邓老庄主做工作,这些老百姓大多理解蓝田的用意。 男人都有一颗争强好胜的心,就是这些终日在田间劳作的农民也不例外,所以参训的人员积极性都很高。 练好本领不为别人,只为守护自己的家园,守护自己辛苦种出的粮食。 在邓家庄开始屯田后,蓝田除了不时要到田间指导生产,还要亲自培育改良新的粮食、果蔬,索性就与吕玲绮搬到了庄上居住。 刘备近日闲来无事,与关、张、赵云一同来到邓家庄。 远远听见庄上有呐喊之声,张飞纳闷道:“这蓝子玉又在搞什么花样?” “走,看看去。”刘备扬起马鞭说道。 众人来到庄上后,发现高原正在训练队列,而受训的则是衣着各不相同的农民。 高顺见到刘备抱拳点了点头,刘备不解地问道:“高将军,你这是...” “这是子玉先生安排的。”高顺也不多话。 “蓝子玉还真在练兵?真是有趣,他人在哪里?俺老张来找他喝酒了。”张飞笑呵呵地问道。 “我带你们过去。”高顺说完便在前引路。 蓝田就住在邓老庄主的家里,正好跟李扬成了门对门的邻居。 刘备等人走到邓老庄主家门口,刚好遇上蓝田顶着草帽扛着锄头往回走。 几人在站原地等他走来,蓝田诧异道:“姐夫你们怎么来了?” “今天新野没什么事,所以就来看看你屯田的情况,我看这粟苗的长势不错啊。”刘备微笑道。 “蓝子玉,你这典农都尉还亲自下地?”张飞不可思议地问道。 “你们先进院里歇着,我去洗一洗脚就来,高将军你先招呼一下。” 蓝田此时头戴草帽,下身裤腿卷得很高,腿上沾了些泥污,而且还是赤着脚,看上去跟乡间老农无二。 “诺。”高顺拱手抱拳,然后将刘备引入院内。 吕玲绮比较警觉,她听得门外有人说话,先一步走到了院里,发现竟然是刘备等人,所以依次招呼行礼。 屋内邓老庄主听吕玲绮在招呼客人,猜想一定是贵人上门也寻了出来。 他那小孙子以为是蓝田归来,跑出来直接跑着刘备的腿,嘴里鼓鼓嚷嚷道:“蓝...蓝...蓝...” 这时候孩子带得糙,小邓范大鼻涕都快蹭到刘备的下摆上,搞得刘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飞在旁边小声问道:“大哥,这该不是蓝田在徐州与人生下的孩子吧?” 刘备扭头看见吕玲绮正看着他们,遂小声说道:“三弟不可胡言...” 刘备见小邓范不撒手,于是尴尬地问道:“老人家,这是谁家的孩子...” “这是我邓家的孙儿,乡下娃有些顽劣,范儿你认错人了...”邓老庄主腿脚不利索,只能在不远处唤道。 小邓范抬头一望,这家伙耳朵很大,但比蓝田老很多,所以向后边退边说道:“你...你...不是...蓝...” “这孩子几岁了?”张飞见这孩子有些口吃,所以不解地问道。 邓老庄主讲小邓范抱在怀里,慈祥地说道:“足有三岁多了...” “都三岁了?说话还这般不利索吗?”张飞诧异道。 “三弟。”刘备(关羽)同时呵斥道。 张飞情知说错了话,又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我现在也没孩子...不知道三岁该怎样...” 邓老庄主叹道:“这兵荒马乱的年岁,能平安活下去就不错了,范儿是出生后患疾没能及时求医所致,不过蓝先生曾言道: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范儿或能成大器...” 张飞这会学聪明没有接话,心说这是蓝田安慰的话,老头儿你还信以为真。 这时候蓝田正好走进院子,他补充道:“这孩子虽然才三岁,但却有坚韧肯学的品德,我这段时间在庄上耕种,他经常跑到附近来观看,好像能听懂我们说的话一样。” “蓝...蓝...蓝...”小邓范挣脱邓老庄主,随后又扑到了蓝田的怀里。 蓝田将小邓范抱在怀里,指着刘备等人说道:“小邓子,这是刘将军,这是关将军...” 小邓子这名儿是李扬起的,因为在甘家庄蓝田就叫他小李子,这厮好不容易当了长辈,就果断行使了特权。 众人寒暄后,邓老庄主起身告退。 吕玲绮和高顺进屋端来瓜果待客,在外人面前吕玲绮尽量得表现出贤良淑德。 几人围坐在一起,刘备率先说道:“我看庄上在操练队列,子玉可是有什么打算?” “现在春耕时间已过,这田间地头不需要太多人,我想着左右无事,便让高将军给他们练练,万一遇上战争说不定能帮着运运粮草。”蓝田解释道。 “让伯平给他们训练,简直是大材小用...”刘备摇头道。 蓝田却说道:“强中练强易,弱中练强难,若真能把这群农夫训练成精兵,那才能彰显高将军的本事。” “此事颇难,我尽力而为。”高顺言简意赅道。 “每次与子玉说话,我都如拨云见日,同一件事在你那里,完全是不一样的解答。”刘备感叹道。 “蓝子玉就是嘴厉害,不过喝酒不如俺老张。”张飞在旁插嘴道。 蓝田笑道:“横看成岭侧成峰,只要换个方向就能看到不同的风景。” 刘备点头道:“子玉之言甚善,备今日此来还有一事请教。” “姐夫但说无妨。” “袁本初去年在官渡大败,听说上月曹操又兵出许都,子玉以为河北的局势当如何?咱们新野又会如何?”刘备担忧道。 第五十七章 刘备送菜示弱 看着虚心诚恳的刘备,蓝田心说得给你找个军师才行,也不知道徐庶那家伙到哪里了,这个时候有没有来荆州,毕竟刘备提前了一年时间。 关于请诸葛亮出山,蓝田不打算亲自引荐,因为孔明先生从听闻到出山,有着极其隆重的铺垫,最后三顾茅庐才为刘备所得,他并不想破坏诸葛亮在刘备心中的期待感。 刚才刘备的问话,蓝田思索了片刻才缓缓说道:“袁本初在官渡被曹操以少胜多,其原因总结起来无非两点,一是将士谋臣不能齐心,二是主帅优柔寡断不果决。 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袁本初行诸子分立之昏招,让他的部将谋臣为了利益,分别支持其中一个公子,这些人为了争宠会,就开始不断的内耗,这看似在锻炼几个儿子,实则是取祸之道也。 在诸侯争霸中继续内部倾轧,必然会陷国家人民于危难,骄傲的狮子终有衰老的一天,所以我认为曹操此战胜算很大。 但袁本初在冀州经营多年,短时间河北的格局还不会变,只不过曹操会越来越强。” 蓝田的话让刘备深有感悟,因为当初他从河北去往汝南,主要就是郭图等人的排挤起了作用,连他一个外人都是如此,其余人怕更是斗得厉害。 “那我们新野怎么办?曹操会攻过来吗?”刘备担忧地问道。 蓝田摇头说道:“短时间应该不会,即便曹操此次能够取胜,也需要时间休整。 若他真冒险来攻新野,我想袁本初就算再不智,亦会吸取前次按兵不动的教训,袁本初以河北之众击其后,曹操就危险了。” “子玉说的有理。”刘备点头道。 “姐夫可以放心休养生息,咱们要抓紧时间练兵屯粮,兵精粮足才能攻无不克、守无不坚。”蓝田提醒道。 “子玉不如搬回新野去住?我平日也好早晚请教。”刘备说道。 “姐夫要是得空,不妨四方招揽贤士,我现在得以屯田为重。”蓝田摇头道。 此时身旁的关羽也说道:“子玉之言甚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在屯田的确是重中之重,咱们也不能频繁找刘景升求粮...” 刘备起身叹道:“新野小县哪来的贤士,哎...” “艾...艾....” 蓝田怀中的小邓范突然学刘备说话,因为童言无忌直接把张飞给逗乐了。 “姐夫不要囿于新野一地,荆襄这些年相对比较安定,多有名士贤才逃难至此,你应该走出去才对。”蓝田建议道。 “走出去?” “新野与襄阳相去不远,刘景升对咱们又有接纳之情,姐夫何不常去走动,没准就能遇上贤才,守株待兔是行不通的。” 刘备深以为然,遂说道:“空手而去总是不好,子玉你看我带点什么礼物去?” “不妨就在此摘上一车蔬菜送去。”蓝田建议道。 “蔬菜?这礼物恐惹人笑,这会不会不妥?”关羽抢言问道。 蓝田哈哈笑道:“老子云‘夫舌之存也,岂非以其柔耶?齿之亡也,岂非以其刚耶?’ 姐夫有英雄之名,所以被刘景升忌惮,现在咱们客居新野,唯有示弱才能麻痹其心。” 刘备瞬间明白,然后拍手叫好,“子玉果真金玉良言,云长、翼德,咱们这就摘菜去。” “姐夫请安坐,此等事岂能麻烦你们!”蓝田急忙阻止道。 摘菜这种小事,无论蓝田还是高顺,只要站在路边喊一声,有的是屯田人抢着来干。 家里今日来了贵客,邓老庄主早早唤回女婿李扬,让其去市集上买肉打酒,蓝田又亲自下厨让众人饱餐了一顿。 一直沉默的赵云正在低头吃饭,张飞突然递来一碗酒说道:“子龙,你这家伙怎么老是埋头吃饭?也该敬敬子玉他们,俺给你倒了一大碗。” “啊?主公在此,哪有我说话的份...”赵云拘谨地说道。 “你少来,蓝子玉的菜可不是天天能吃到的,给你这样吃没了可不行,俺们边喝酒边吃菜,这样才能细水长流。”张飞嘟囔道。 刘备被这厮可爱的样子逗笑了,“三弟,你不要欺负子龙老实...” “我又没有冤枉他...”张飞醉眼迷离地说道。 “关将军也没怎么喝的...”赵云辩解道。 张飞扭头看了一眼关羽,然后瘪嘴说道:“我二哥肯定喝了不少,你看他脸都喝红了...” 关羽:...... 这下连吕玲绮都绷不住了,众人又是一阵哄笑不止,搞得开心果张飞直挠头。 几人回去之前,蓝田将刘备叫到一旁,“姐夫去了襄阳,可顺道去拜访水镜先生。” “水镜先生?”刘备诧异道。 “就是司马德操先生,此人是颍川阳翟人,现在正客居在襄阳,听说他学识广博,有知人之明,姐夫真要求取贤才,不如从他口中探寻?”蓝田建议道。 “子玉一直在邓庄屯田,怎会知道襄阳的名士?”刘备不解道。 “自然是从庄客口中听来的,姐夫千万记得去找。”蓝田说道。 “我明日就去襄阳。”刘备点头道。 此时李扬已经叫人摘好了一车蔬菜,小邓范在他的身边不停地喊着:“菜...菜...菜...” 刘备见到这孩子心中突然有些感伤,虽然成年以来娶过多房妻妾,但因为颠沛流离之故,一直还没有子嗣。 关羽见状建议道:“我看大哥与这孩子甚为投缘,不如索性收作螟蛉子?” 刘备摇头道:“此乃邓公独孙,吾安忍夺之?” 虽然刘备嘴上拒绝了,但心中对于收养义子已有了想法,盘算着给两位夫人冲冲喜也好。 第二天,刘备令关羽、张飞镇守新野,自己与赵云带着一队人去襄阳送菜。 刘表听闻刘备远来送礼,亲自走出刺史府迎接。 “我正欲去新野相请,不料玄德未请先至,真是巧乎?”刘表拱手笑道。 刘备一脸懵地问道:“府君气色红润,莫否是有什么喜事?” 刘表笑道:“近日荆南传来捷报,诸郡反叛皆已归降,我正欲设宴庆贺一番。” “那还真是天大的喜事。”刘备祝贺道。 “既然玄德来的凑巧,咱们今日定要不醉无归。”刘表走过来握住他的手说道。 跟在刘表身边的蒯越,他看见刘备身后有一小车,上面还罩盖着一层布,遂疑惑问道:“听闻使君前来送礼,不知这车上是何物?” “子龙,掀开遮盖让蒯先生观之。”刘备转身吩咐道。 第五十八章 蔡瑁逼宫 赵云得令后直接将遮盖掀起,只看见那小车上装有崧、韭、黄瓜等物。 蒯越看得好奇道:“这就是使君所送之礼?” 此时刘表也看到了那些蔬菜,他也很想知道刘备是什么意思。 刘备向二人拱手说道:“备在新野无有所出,唯有些蔬菜可送与府君尝鲜,今天日头颇烈,故而用布盖之。” 蒯越出身荆州大族,生活条件相对比较优越,他还第一次见到有人给刘表送菜,所以非常不理解刘备的举动,甚至觉得这厮有些无礼。 “我听说玄德在新野屯田,没想到竟也有种菜,看样子是丰收了?”刘表问道。 刘备摇头道:“这蔬菜长得快,丰收是谈不上,备受府君大恩无以为报,即便不够吃也要先送来。” “玄德其礼太过...”刘表摇头道。 “粟米等作物还要等些时日,等收粮后我再给府君送来。”刘备继续说道。 刘表听得感动,“我资的粮草本就不多,玄德以后不可再送,异度你替我收下一半,其余让玄德带回新野去,还是先让兵卒吃饱吧...” “唯。”蒯越心说襄阳附近的产出都吃不完,还需得你刘备跑这么远来送菜?这些崧和韭看上去都快蔫儿了。 刘备越说得可怜刘表越安心,起初有人说他在新野屯田,刘表还以为这厮有什么想法。 后来打听到刘备在新野募不到兵勇,一颗悬起的心略微放下来,新野那地方哪里还有什么兵源? 现在刘备远来送菜,刘表更是疑心顿消,他以为刘备屯田效果不好,所以只能多种蔬菜添作食物。 刘表在刺史府设宴,蔡瑁、蒯越等荆州重臣均在其内。 宴会上众人畅聊收服荆南之事,刘备这个局外人就独自在那里饮酒。 刘表见状说道:“去年曹孟德在官渡击败袁本初,听说近日又起兵去了河北,玄德与孟德数次交手,可知此战胜败会如何?” 此时蔡瑁、蒯越等亲曹派放下酒杯,他们也想听听刘备的看法。 刘备见众人都十分期待,本想将蓝田的分析说出来,但蓝田又让他学会示弱藏拙,于是说道:“备用兵不及曹操,所以数次败给他,袁本初兵精粮足,或许能够取胜吧?” “曹丞相用兵果如神乎?”蔡瑁出言问道,这厮与曹操为少年之友,是荆州最坚定的亲曹派。 刘备怔了一下,然后点头说道:“备不敢乱言,但曹孟德自起兵起来,讨董卓、平袁术、破吕布、收张绣、败袁绍,应该多有韬略...” “以玄德之见,孟德倘若能击败本初,其后兵锋会指何方?”刘表问道。 “曹孟德有吞吐天下之志,倘若他能够平定河北,或攻凉州,或讨扬州,或来荆州...都尚未可知也...”刘备叹道。 “玄德在新野屯驻,当时常关注许都动向,我荆州百姓安居乐业,要是被迫染上战火,岂不惜哉?”刘表虚着眼说道。 “备一定...” 刘备还未说完,蔡瑁就打断道:“姐夫,曹丞相礼贤下士,以天子之名征讨四方,咱们若能助其平定天下,亦是朝廷有功之臣,荆州自然就不会堕入战火,现在丞相与袁绍正在河北决战,咱们不如资以军粮以结其心?” 刘表虽没吞并天下之志,但也不愿屈居人下,收留张绣制衡许都就是这个考虑,但他在荆州的时间还不够,所以还不能完全掌控大局。 荆州有蔡、蒯、庞、黄四大豪族,刘表虽然已经和蔡家联姻,但这小舅子蔡瑁的心一直向着曹操,只有黄家的黄祖是他的心腹。 “德珪之言有理,主公不妨考虑一下。”蒯越也建议道。 刘表想不到这小小庆贺宴,反而成了逼宫宴。 “此前张绣屯驻在宛城,我们就资以不少钱粮,此举恐为孟德所恶...”刘表借口道。 蔡瑁回道:“姐夫多虑了,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咱们虽然助给张绣钱粮,但他已经率众投了曹丞相。 再者孟德与袁术大战时,咱们不也帮他断了袁术的粮道吗?倘若此时交好丞相,必不被疑。” 刘表心说这厮喝多了吧?今天在外人面前给我抬杠? 刘表沉声说道:“近几年征讨荆南,也耗费了不少的粮草,哪里还有余粮送到许都?” “或许可以在军中挤一挤...”蔡瑁见刘表语气有变,他争辩的声音也渐渐小了。 刘表冷哼道:“玄德的士卒现在还都吃不饱,德珪若是能挤出一些粮食,可以直接送到新野去。” 蔡瑁见状遂不再言,蒯越等僚属也只顾喝酒,不再劝刘表亲近曹操。 刘表越想越气,酒过三巡后,他起身说道:“我不胜酒力,要先去休息,你们陪玄德尽兴。” 刘表说完便拂袖而去,刘备坐在那里就十分尴尬。 蔡瑁一直对刘备不喜,蒯越刚才见这厮来送菜,也对他起了轻视之心。 刘表的一文一武都看刘备不顺眼,所以他再待下去也没意义。 刘备起身抱拳道:“备在新野还有些俗务,也要先走一步,就向诸公告辞了...” “刘使君不再饮了?”蔡瑁阴阳怪气地问道。 “不能再饮,备酒量较浅,喝过量恐会坠马,实在扫了大家的兴。”刘备致歉道。 “新野真的缺粮吗?要不我从军中给你挤一挤?”蔡瑁试探性问道。 “就不劳将军挂怀,刘备会自己想想办法...” “那就恕不远送。”蔡瑁轻轻一抱拳,心说你小子还算识相。 刘备正要出门,蒯越起身提醒道:“刘使君别忘带走那车菜。” 刘备听到后遂躬身致谢,待他走远后,蔡瑁望其背影嘲笑道:“刘玄德昔日织席贩履,现在又在新野种地贩菜,真是重操旧业也。” 蔡冒说完,众人随即哄笑起来。 刘备边走边摇头,心说刘景升虽坐拥荆州之地,可蔡瑁、蒯越这帮人各怀私心,他这个荆州刺史岂能长久? 走出刺史府后,赵云带着兵卒从侧面推着车赶来。 刘备揭开遮盖一看,车上的蔬菜几乎原封未动,他不解地问道:“刘景升不是说收下一半吗?” “那位蒯异度让咱们推回去,他回头帮咱们送几车给刘府君。”赵云解释道。 “哎,这一来二去,上好的蔬菜都给捂坏了...”刘备叹道。 赵云此时说道:“我已打听到水镜先生的住处,主公不妨将这一车菜送去?” 刘备听得大喜道:“子龙之言甚善,咱们速速前往。” 第五十九章 卧龙凤雏?我要卖个关子 刘备与赵云出城往西行,走了十数里路程,看见前方山坳中有炊烟升起,隐隐可以看到房舍。 赵云以马鞭指向前方说道:“此处就应是水镜先生的隐居之所。” 刘备听得欣喜,遂催促众人疾行。 刘备和赵云两人马快,少时就策马奔到那小庄前,只见前方有一片竹林,庄内小桥流水,是个清幽雅静的所在。 “汝二人是谁?怎会跑到这里来打马,扰了我家师父的清修。”竹林中突然走出一个童子。 刘备见童子责备,遂与赵云下马抱拳道:“我乃新野刘备,闻听水镜先生在此,故而前来拜会。” “将军莫非是破黄巾的刘玄德?”童子疑惑地问道。 刘备吃惊道:“汝这小童何以知我名?” “数日前有客来访,他曾向师父提起将军容貌,我也是猜测而已。”童子解释道。 “汝师可是水镜先生?”刘备追问道。 “然也,吾师复姓司马,名徽,字德操,颍川人也。道号水镜先生。”童儿详细说道。 “水镜先生在家否?汝可引我去拜见你师父吗?”刘备问道。 童子有些为难道:“这里还从未有将军来访,吾亦不能做主...” 两人说话的时候,随行兵士推着车也赶到了,因为人数众多,所以动静较大,在庄上看书的司马徽闻声走出了竹林。 刘备看此人头戴方巾,穿着粗布长衫,虽然年纪比自己还小,但看上去仙风道骨的样子。 “师父...”童子喊道。 刘备和赵云均抱拳施礼,司马徽看见刘备也很吃惊,遂道:“将军何以至此?” “备今日来襄阳赴宴,听说水镜先生在此隐居,故而前来拜会。”刘备抱拳行礼道。 司马徽微微点头道:“吾隐居在此不过数年,明公初来荆州就有所闻,实在令人惊讶,请庄上说话。” “子龙,让他们把车推上庄便退出来,人多恐太过打扰。”刘备吩咐道。 “唯。”赵云抱拳道。 司马徽一脸茫然地问道:“这车上是何物?” 刘备笑道:“备在新野种了些蔬菜,特地送来给先生尝尝鲜。” 这时赵云掀开遮盖,果然是一车寻常的蔬菜,司马徽停顿了一下但没说什么。 装菜的小车被推到庄上后,刘备便让赵云与随从在竹林外等候,司马徽将刘备引入草堂,分宾主坐定。 刘备见架上堆满书卷,窗外栽满了松竹,横琴于石床之上,清气飘然。 两人寒暄后,司马徽笑着问道:“明公这车蔬菜,怕不是专门送给我的吧?” 刘备遇见高人不敢隐瞒,尴尬地解释道:“备客居新野,没有什么特别的产出,我看这些新熟的蔬菜正鲜,所以就采摘了一些送给刘府君。” “如此看来,刘景升并未收下明公之心意?”司马徽猜测道。 刘备摇头说道:“府君本欲收下一半,但后来又为蒯异度所拒...” 司马徽听得好奇便不停追问,刘备遂将襄阳之事详细道出。 司马徽听完思量了一番又问道:“明公乃当世之英雄,为何至今还无安身之所,屯驻在新野这弹丸之地?” 刘备惭愧道:“命途多舛,时运不齐,此时也,运也,命也...” 司马徽听到最后那几个字有些惊讶,突然又岔开话题说道:“今次给刘景升送菜,这是将军自己之意,还是有人教将军所为?” “是备临时起意...”刘备答道。 蓝田之前就被曹操惦记,要是被司马徽给说出去,说不定会有更多的人惦记,刘备只有谎称是自己之谋。 司马徽点头叹道:“这车蔬菜虽贱,但刘景升必然欢喜,明公此举有点睛之妙,只不过靠一人之力终难成大事,将军还是左右不得其人...” 刘备坐正身子说道:“备虽不才,文有孙乾、糜竺、简雍之辈,武有关、张、赵云等,他们都竭忠相辅,先生怎说我左右不得人?” 司马徽笑道:“关羽、张飞、赵云,皆万人敌,可惜无人善用之。孙乾、糜竺等辈,均为白面书生,非经纶济世之才也。” 刘备心说这个我已经知道,孙乾、糜竺他们比蓝田差远了,可这个妻弟非说自己不行,说什么会有其它能人相助。 “明公在想什么?”司马徽见刘备沉默不语问道。 “备亦在新野求贤,奈何未遇其人...” 司马徽捋须大笑道:“明公若有大志,目光怎会囿于新野小县?” “备知水镜先生有识人之明,故而今天前来聆听指教。”刘备起身行礼道。 司马徽伸出手指了天又指地下,然后神秘地说道:“当今天下之奇才,尽数在于此地,公当往求之。” “奇才为何人?”刘备急忙问道。 “卧龙、凤雏,此二人得其一,可安天下。”司马徽笑道。 “卧龙、凤雏是何人也?”刘备追问道。 司马徽看了一眼窗外,“我看现在天色已不早,明公还要赶回新野去,恕徽就不能久留,请君早归。” 刘备还又问卧龙、凤雏,司马徽并不再提及,他只得悻悻走出草堂,对于名士这样的作派,刘备一点办法都没有。 司马徽将他送出竹林,刘备走前说道:“备今日来得仓促,过些时日再登门求教。” “日已西斜,明公速归。”司马徽催促道。 刘备无奈只能与赵云等赶回新野,他心想自己是不是不够诚意?该给水镜先生带点贵重之礼。 “水镜先生是否说了什么?我看主公一直闷闷不乐。”赵云在路上问道。 “水镜先生言此地有奇才卧龙凤雏,但没有提及其姓名,我正在苦思冥想是何人,故而途中寡言少语。”刘备说道。 “主公何不回去请教子玉先生,我见他博学多识或可知晓。”赵云提醒道。 刘备差点忘了鬼才蓝田,遂催促众人赶回新野。 既然蓝田让自己来找司马徽,或许真的知道什么卧龙凤雏。 回到新野后,刘备处理完积压的政务,正打算去邓庄找蓝田解惑,刘表突然派遣伊籍前来。 伊籍言降将张武、陈孙在江夏叛乱,刘表请刘备带新野之兵助其平叛。 刘备听后不觉一愣,抛去荆南刘磐之兵不说,襄阳也有蔡瑁的驻军,江夏太守还是他的心腹黄祖,为何会点自己的将? 第六十章 刘备江夏平叛 伊籍见刘备犹豫,遂说道:“主公知将军缺粮,已让人备了些救急,估计稍后就至。” 刘备摇头说道:“非为粮草短缺所虑,只是有所不解尔,一则黄太守就屯兵江夏,二来蔡将军在襄阳亦有重兵,为何府君会令备前去平叛?新野现在可是兵少将寡。” 伊籍解释道:“荆州与江东孙氏有仇,去年孙策遇刺而亡,孙权统领江东后秣兵历马,黄将军恐其前来报仇,正屯重兵于夏口防守,他无瑕顾及张武、陈孙在安陆的叛乱。” “那蔡将军...” “德珪昨日染风寒卧床,所以不能挂帅出征,新野离安陆相去不远,加上张武、陈孙只有三四千人,所以主公就想起了刘使君。”伊籍说道。 刘备大概听了个明白,估计蔡瑁因为酒宴逼宫的原因,这厮喝个酒喝风寒了?所以立刻应下了此事,表示会克日启程。 初到荆州时,刘备只有几百人马,加上刘表拨的三千与近半年招募的乡勇,加在一起还不足六千兵,但想来对付三四千无名叛贼应该没问题。 刘备留下两千兵让关羽守新野,自己与张飞、赵云前往安陆平叛。 临行前,刘备吩咐甘倩去一趟邓家庄,卧龙凤雏的事还得找蓝田问一问。 原本他可以直接询问伊籍,但又怕被刘表猜忌,所以放弃了这个念头。 甘倩来到邓家庄时,高顺等人依旧在训练,但是蓝田并不在家中。 吕玲绮穿着围裙正在忙活,甘倩见到后啧啧称奇,“弟妹怎会如此打扮?” “是子玉给我弄的,他说在庄上穿自在些。”看着甘倩穿着光鲜亮丽,她自己的打扮却如村妇一样,但也不觉得自卑。 甘倩噗嗤一声笑道:“你别听他胡言,这厮素来不太讲就,但你可是女子,又是能与叔叔斗将的女英雄,怎么能如此简单打扮?回头我狠狠说他。” “姐姐不必如此,夫君看得习惯就行。”吕玲绮说道。 “真是出嫁从夫...”甘倩叹道。 甘倩从新野来探望,所以吕玲绮得准备些饭食,甘倩见她在厨房里行动熟练,心说蓝子玉这个憨直弟弟,竟然把女将军调教成了灶堂妇。 正午时分,蓝田扛着锄头回家消暑,吕玲绮丢下厨房的活儿,给他打来一盆水让其洗脚。 吕玲绮喜滋滋的样子,心说这姑娘伺候夫君怎如此开心?看来这就是所谓的情投意合吧? 想起刘备对她和糜贞的冷淡,甘倩现在非常羡慕这对新人。 看着甘倩在廊下一脸微笑,蓝田招手问道:“阿姐怎么来了?” “玄德他去江夏平叛,我左右无事就来看看你们,瞧你把弟妹打扮成什么样了?”甘倩说完发现蓝田的打扮简直就老农。 蓝田心说这时候连个成衣铺都没有,他对女人穿衣打扮这件事没啥发言权,于是尴尬地说道:“阿姐你是清楚的,在庄上这样穿自在些,要是出门见客,我们肯定换一身。” 甘倩摇头道:“男人都如此粗心,弟妹你改天到新野来,我还是带你去做些新衣,我当时在甘家庄也没穿成这样过...” “知道了。”吕玲绮小声说道。 因为就三个人吃饭,所以弄的菜也相对简单,蓝田洗完换上干净衣服,饭菜也已经端上了桌。 夏天天气炎热,锅里也就只有一个热汤,其余两三样也都是蓝田教的凉菜。 “姐夫去江夏平叛?刘表他在江夏不是有驻军吗?”饭桌上蓝田不解地问道。 “好像是黄太守要抵御孙氏的原因,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等玄德回来你问他好了。”甘倩回答道。 当初刘表断袁术粮道相助曹操,后来袁术派孙坚去找麻烦,结果反被黄祖乱箭射杀,孙家的接班人都以报仇为己任。 孙策还在两年前大败过黄祖,现在孙十万又要蠢蠢欲动了? “阿弟,你知道卧龙、凤雏吗?”见蓝田不说话甘倩又问道。 蓝田马上就知道这是刘备授意,遂反问道:“姐夫去找过水镜先生了?” “嗯,那先生神神秘秘的,就道出个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问其姓甚名谁却不再言,阿弟你见识广博也知其名?”甘倩说道。 蓝田心道司马徽也在玩铺垫,这个时间点诸葛亮和庞统刚二十左右,也不知道其知识储备达到没有,提前请出山会不会拔苗助长? “名字没有听说过,不过这两人道号如此响亮,想必定有过人之才。” 蓝田决定还是再发育两年,若是这期间徐庶还没来投,再把诸葛亮的名头点出来,轻易得到的刘备不会珍惜,这可是他自己的亲身经验。 “连你都不知道,也不知去哪里找寻。”甘倩叹了一口气,她瞬间就觉得面前的煮蚕豆不香了。 蓝田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水镜先生举荐,当然要找他去问。” 甘倩摇头道:“可水镜先生故弄玄虚,这让玄德好不烦恼。” “名士多有怪癖,只能多去跑几趟,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姐夫必能求得卧龙、凤雏。”蓝田说道。 “只能如此了。” 刘备在平叛的期间,邓家庄所屯之田挂穗满满,估计次月就能收割。 蓝田在乡野间巡查时,已经能够大致预料出最终的产量,有他的改良种子,科学的种植方法,再辅以便捷的灌溉技术,这一季必然会大丰收,不但新野军民的口粮得到保障,这些屯田的农户应该也能粮食满仓。 新野所在的南阳平原土地肥沃,中间还有多条河流经过,非常适合进行集中耕种,蓝田还盘算着要不要在下一季扩大生产。 但最后蓝田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刘备要是守不住这个金娃娃,他种出的粮食可能会为他人做嫁。 张武、陈孙原是荆州当地的宗贼,之前是迫于形势降了刘表,但发现在归降后太受约束,自身的利益也没能得到保障,所以又揭竿而起反叛作乱,他们聚集了四五千贼人占据了安陆。 刘备敌不过曹操,但对付这些宗贼绰绰有余,数次交锋均是压倒性胜利,交战时陈孙被张飞的蛇矛刺死,张武则被赵云所杀,其余两三千残军直接投降。 战后刘备心情愉悦,这种平叛哪怕来再多都行,自己的部队越大越多,还有人提供军粮。 张武的白马坐骑尤为神骏,赵云击杀后将其献给刘备。 刘备心想平白增了许多兵,不如将此马献给刘景升?于是命张飞带着降卒先回新野,自己则和赵云领着百余骑去襄阳献马。 第六十一章 凶马的卢? 刘备斩将破敌凯旋回襄阳,刘表亲自出郭相迎,蔡瑁因为装病所以未跟随。 随同出城的蒯越、庞季、韩嵩等人,发现刘表此时比平定荆南还开心,莫非他对刘备有什么特殊的情谊在? 回想刘表在京中任职的时候,刘备还在涿郡织席贩履,根本就没有交情在。难道同宗这两个字,刘表竟看得如此重? 蔡家虽和刘表是姻亲,但是在荆州势力盘根错节,特别是在军队中有较高的话语权,刘表很多时候都有心无力。 袁绍在和曹操对峙官渡之时,就曾遣使让刘表袭击许都后方,可惜被蔡瑁为首的投降派所掣肘,所以错失了让曹操腹背受敌的良机。 现在刘表打算将刘备作为手中剑,用来制衡蔡家在荆州军事上的影响。 “玄德果然英勇,不足一月便让张武、陈孙授首,我已在城中设宴,要为你接风洗尘。”刘表热情地说道。 刘备见状抱拳说道:“备能为府君分忧,亦深感荣幸,子龙将那白马牵来。” “唯。”赵云应答间,从后方将陈武那坐骑牵了出来。 刘表早年从军也是识马之人,他看见赵云牵着的白马雄壮无比,也由衷地发出赞美。 刘备接过马缰递给刘表说道:“此乃张武坐骑,备特带回献给府君。” 刘表听后大喜道:“玄德美意岂能不受,咱们这边回城饮酒。” 那个时候的好马就相当于后世的好车,几乎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良驹梦,刘备送来蔬菜不稀奇,但这样稀奇的好马,刘表自然会却之不恭要收下。 回到襄阳城后,刘表邀刘备在主宾位上就坐,对其功劳在众人面前不停夸赞。 刘表这是要传递一个信号,这脚下的荆州还是我当家做主,你们这些豪族不要过分,就算指挥不动蔡瑁,我也一样能够打胜仗。 蒯越、庞季等都是聪慧之人,刘表这样做他们也能猜出一二,但军事上主要是蔡家,所以他们也并不感到难堪。 反正鞭子没打到自己身上,自己作壁上观,痛别人就行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刘表起身欲要如厕去,蒯越见状跟到门外说道:“刘玄德献马恐有所谋,主公不得不防也。” “异度此话何意?”刘表诧异道。 “根据《相马经》所载,马白额入口至齿者,名曰的卢。奴乘客死,主乘弃市,此凶马也。”蒯越劝谏道。 刘表听得后背发凉,他虽然已经有些醉意但却不蠢,刘备刚从陈武处获得的卢,哪里又知道《相马经》的记录?不过蒯越都这样说了,的卢再好看他也不会再要的。 回到座位后,刘表对刘备言道:“所谓好马配英雄,我已不上战场多年,玄德所赠的好马不该埋没在我手,宴后你还是骑回新野去吧...” “这...”刘备心说这样的良驹你都看不上? “玄德不必多疑,我乃是真心一片。”刘表呵呵笑道。 一旁的蒯越听后只顾喝酒,心说主公你也太没有城府了,刘玄德不会联想到我吧? 接风宴刘备吃得有些醉,本想顺路再去拜访水镜先生,但是怕酒醉怠慢了对方,所以就启程往新野奔去。 的卢马神骏非凡,刘备借着酒意在城外纵横驰骋,跑了一圈定在原地对赵云说道:“果真是绝世好马,刘府君将此马又转赠给我,子龙你说这岂非天意?” “主公当世英雄,骑乘此马甚为相宜。”赵云恭维道。 “哈哈哈,我看未必...” 刘备和赵云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个儒士打扮的人,正朝这边大摇头大笑。 刘备迷蒙间看此人仪表非凡,遂下马走过去抱拳说道:“先生刚才言我并非英雄,不知有何指教?” 那人拂袖将手背在后背,上下打量着刘备,随后又走到马前说道:“此马眼下有泪槽,额边生白点,名为的卢,骑则妨主。刘将军乃当世英雄,怎能与这凶马相宜呢?” 刘备听后诧异道:“先生怎知我名?” “将军在安陆斩将立功,襄阳城今日都在谈论此事,此马却为凶马,明公若是实在喜爱,不妨送去仇人骑之,待妨过一主再骑便无事了。” 刘备听得皱起眉头说道:“我原以为先生乃世外高人,没想到竟是个阴谋算计之徒,子龙我们走。” 那人听得一怔,遂仰天大笑而去,刘备摇摇头也与赵云赶往新野。 次日,刘备起来后沐浴斋戒,准备又去襄阳拜访司马徽。 甘倩已经将蓝田的话带到,他现在有宝马的卢就不再嫌路远了。 刘备刚走出府衙,就看见昨日襄阳城外那儒士。 “是汝?来此何干?”刘备皱眉问道。 “吾素闻将军仁义之名,昨日在襄阳城外故意出言相试,不想将军果然仁义之主也。” “先生可是那卧龙、凤雏?”刘备喜道。 那儒士摇头说道:“吾姓徐名庶,字元直,颍川人士,闻将军在新野招贤纳士,故而前来相投。” “先生请里面说话。”刘备心中有小小失望,但仍欢喜地将徐庶请进府衙。 有贤才来投,今日刘备自不会再去襄阳。 他们在县衙内聊天下大势、聊治兵、聊政治民生,徐庶均是侃侃而谈、对答如流。 徐庶的满腹经纶说得刘备忘乎所以,就连关张赵外出射箭归来,他都未能察觉到。 关张走到门边,发现刘备与那陌生人高谈阔论,心说这莫非是大哥口中那卧龙凤雏?赵云见状小声在旁边说了几句。 张飞性如烈火,听说这厮昨日在下襄阳外消遣刘备,顿时心生不悦然后大步走进殿内。 “大哥,你不是要去拜访水镜先生吗?为何在此和不相干的人闲聊?”张飞黑着脸问道。 刘备和徐庶说得投入,这才发现关张赵来了,他立刻向几人介绍道:“此乃颍川徐元直,有经天纬地之才,先生,这是我二弟关羽、三弟张飞...” 徐庶起身向三位行礼,关羽和赵云均抱拳应答,唯独张飞黑着脸不说话。 “三弟?”刘备沉声唤道。 张飞这才轻轻一抬手,但又接着说道:“大哥先聊着,听说蓝子玉最近在收割粮食,俺去邓庄看看能不能帮忙。” 第六十二章 徐庶来投 徐庶听得一愣,他听闻关张皆万人敌,为何这黑厮好像很关心农事? “邓家庄夏收正忙,三弟你跑去添什么乱?吩咐下去我要设宴给元直接风洗尘,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刘备说道。 “俺已经认识了,还是去邓家庄帮忙干干活。”张飞说道。 “三弟,听大哥安排。”关羽也说道。 徐庶不解地问道:“翼德将军关心农事,主公何必相阻拦?” 刘备听后摇头叹道:“他哪里是要去帮忙收割,分明就是惦记人家的丰收宴...” 赵云原本站在那里不苟言笑,听到刘备揭穿张飞,他也忍不住噗呲一声。 “子龙,我看你刚才是没练够,要不我们出去再比比拳脚?”张飞不敢凶刘备,只有转过头对着赵云发泄。 刘备看赵云不答话,心说徐庶是很有才,也不知道蓝田那厮怎么看。 “三弟既然要去,那咱们就一起去,顺便让元直和子玉认识一下,子龙你先行一步去通知。”刘备起身说道。 “唯。” 赵云抱拳欲离开,结果张飞抢先说道:“大哥,我与子龙同去。” 刘备一抬手,二人遂欢喜的离开。 徐庶现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说那邓家庄是个什么去处?为何两个将军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二弟,你叫人多备一匹马,我带夫人一起去。”刘备又吩咐道。 “知道了大哥。” 刘备交待完便执徐庶之手说道:“元直的接风宴,给你安排到农家庄上可好?” 徐庶一脸疑惑,遂问道:“我看提起邓家庄,几位将军都面露喜色,主公也是眉开眼笑,莫非那里有什么玄机不成?” “哈哈哈,定不会让元直失望。”刘备笑道。 两人又继续聊了会才出门,路上甘倩提醒道:“夫君,咱们要不要买些酒肉带过去?” 刘备笑道:“夫人多虑了,翼德知道去办。” 一行人来到邓家庄外,徐庶看着田间的粟苗已收割近半,但都是成片整齐的收割,看上去极有章法和纪律。 “这些田地都是整齐划一,仿佛是有人刻意弄成这样,庶这些年游历四方,还从未见过这等光景,主公治下有如此百姓,当要善加利用之。”徐庶叹道。 刘备笑道:“元直这就看出玄妙了?备起初也以为农事颇为简单,认识子玉后才知其中门道不少。” “刚才在新野就提及子玉,此究竟何人也?”徐庶好奇地问道。 “那是我妻弟,姓蓝,名子玉,目前任典农都尉,管着近千屯田人。”刘备解释道。 徐庶恍然大悟道:“难怪如此整齐划一,果真是有人故意为之...” “咱们到庄上去,我引荐给你认识。”刘备道。 众人来到邓家庄时,各家各户都升起炊烟,酒香肉香漂荡在空气中,这季末的丰收宴开始了。 开始实习屯田后,蓝田占了邓家庄的良田,征召了庄上的佃农来屯田,所以丰收之后蓝田给邓家很高的补偿,邓老庄主本打算礼尚往来,要今日做东请蓝田一家吃酒。 可张飞、赵云早上带着酒肉来到庄上,说有一个叫徐庶的人来投奔,一会要和刘备他们来庄上吃丰收宴。 于是蓝田只能推了邓老的邀请,很快就钻到厨房去开始忙活起来。 李扬与邓老商议后,将自家准备的菜肉,尽数搬到了蓝田的厨房中,并张罗家中婆姨过来打下手。 刘备等人到的时候,邓家大院里已经摆上了四五张大桌子,其中邓家人坐了两张在聊天,张飞和赵云单独坐了一张。 “今天好热闹啊。”刘备笑呵呵地冲着邓公说道。 “刘将军...”众人招呼道。 赵云看见刘备到了,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张飞则招手说道:“大哥、二哥,快过来坐。” 刘备拉着徐庶坐了过去,又问道:“子玉人呢?” “在里边忙呢,俺等的就是他的手艺。”张飞说道。 “子玉还擅庖厨?”徐庶疑惑道。 张飞听后冷哼了一句,然后自顾自的喝酒,刘备立马解释道:“子玉庖厨之能尤甚屯田。” “别一会吞了舌头。”张飞补充道。 “三弟,不得无礼。”刘备皱眉责道。 张飞见刘备真的生气了,便不敢再出言讥讽徐庶,这时候菜的香味已经飘来,几个婆姨正大盘小盘地端了出来。 菜上得差不多少时,蓝田换了身衣服出来与大家相见。 在刘备的介绍下,两人各是施礼问好,徐庶和蓝田终于相识。 蓝田在打量徐庶,这人比自己年长一些,外表看上去儒雅有度,也不知道比诸葛亮差多少。 徐庶这边也在观察蓝田,从新野到邓家庄这一路,但凡提起此人众皆称道,就连关张这样的武夫也都心服口服,此子必有过人之处。 丰收宴开始后,各桌子都吃得喜笑颜开,徐庶尝过菜肴之后,果然觉得滋味非凡。 一场简单的农家宴,吃得宾主皆欢愉,男女老少多有吃醉,唯独刘备、蓝田、徐庶三人尚还清醒。 趁徐庶出恭的间隙,刘备附在蓝田耳边说道:“子玉你觉得元直能堪大用否?” “一会我和他去乡间走走,先了解一番再来回告姐夫。”蓝田说道。 “如此甚好,我看此季收成不错,不知道有够多久用度?”刘备又问道。 蓝田回答道:“有些田地是用的我改良的种子,所以产量较小沛时又有增加,本季应收缴的租税可供新野之兵一年用度。” “在安陆平叛时收降的三千人,子玉你有否算进去?”刘备继续问道。 “都算进去了,绝无问题。”蓝田心说我这都是保守的粗算,真要细算可能还不止这个数。 “子玉真乃我之萧何也...”刘备听后大喜道。 刘备眉飞色舞的样子,正好被小解归来的徐庶看见,他对蓝田的好奇又增加了。 筵席结束后,张飞等人因为吃醉,大家留在庄上醒酒。 蓝田邀徐庶在乡野间走一走,此时南风过境吹动粟穗,在未收割的田里翻起金色的浪。 两人在乡间这一场对话,聊得比徐庶和刘备还深刻,有用兵治国、有经济民生,蓝田说的基本是大放心,徐庶谈的是小细节,结果两人都互有收获。 走过一条田埂,仿佛走过了一段时空,双方都有刮目相看的感觉。 蓝田心说这徐元直名不虚传,反正用兵理政绝对强过我这个门外汉,孔明没出山前你可以挑大梁了。 第六十三章 指挥不动,刘表的无奈 有了蓝田的认证,刘备回新野后直接拜徐庶为军师。 徐庶见刘备盛意拳拳,当即应了下来,他也不想自己的才华空流。 此前他曾考虑过辅佐刘表,可惜此人只有小谋却无大志,直到后来司马徽的推荐,徐庶才关注了现在这位主公。 徐庶实在纳闷,刘备拥有蓝田这样的大才,为何此前竟一事无成。 刘备听后叹道:“这是备肉眼不能识才,蓝子玉是我埋没了,直到来了荆州才开始重用。” “蓝子玉才学过人,主公此前何不拜他为军师?”徐庶问道。 “我此前已经请过,可惜子玉说他才智不能匹配,能看出大势却无策以应之,所以就请缨在邓家庄屯田,但他对农事的确通达。”刘备解释道。 徐庶听后叹道:“蓝子玉之才不亚于我,但他竟然如此谦虚,此胸怀我不及也,但他屯田种粮可解主公后顾之忧,亦是重要之职。” “这我省得,曹操在许都屯田,也是派的大将夏侯惇,粮草自然是重中之重。”刘备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射雕英雄传,虽说那神秘的金老已经故去,但蓝田也许知道成吉思汗的军粮问题。 “蓝田既有屯田之能,而且他也提出过广积粮的主张,何不让他扩大生产?”徐庶问道。 刘备解释道:“此事子玉跟我讲过,现在咱们新野兵少将寡,若是大面积屯田,必然引得荆州豪族嫉妒,到时候唆使刘景升驱之、曹操孙权攻之,又该当如何?” 徐庶听后捋须自言自语道:“蓝子玉小心谨慎,倒是跟他有些相似。” “元直在说谁?”刘备问道。 徐庶摇头说道:“我说蓝子玉小心谨慎,但是对天下大势烂熟于心...” 徐庶出任军师之后,在新野操练兵马、坚固城防,他法令严明、练兵有方,加上性格比较随和,很快就得到了关、张、赵的青睐。 徐庶少年时喜壬侠,性格中也有豪爽之气,所以跟张飞算是不打不相识,最后也服从其调遣。 下半年的谷物长势很好,看上去依旧会丰收,但地里的萝卜、崧等蔬菜,因为产量过大吃不完,荆州的气候湿润,不如北方寒冷,所以地窖囤积的蔬菜也容易腐烂。 蓝田教大家制作风吹萝卜干、菘干等物,这样就可以解决蔬菜易的保质问题。 这个时候,曹操在仓亭大败袁绍的消息传回,荆州大地笼罩在紧张的气氛当中,在新野的刘备更是抓紧备战。 南阳一地因为人口流失严重,所以刘备在新野募兵非常困难,总兵力还不足万人。 仓亭大战后,袁绍和曹操前后派使者来到襄阳,前者是来请求派兵夹击曹操,后者是来找刘表结盟。 荆州现在带甲十余万,横亘在华夏版图的中心位置,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刘表心中一直向着袁绍,因为袁家一直是士大夫的领袖,当初帮助曹操断袁术的粮道,究其原因也是看在袁绍的面子上,毕竟那个时候曹操还在袁绍的羽翼下生存。 现在天下的形式,正朝着刘表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前进,实力雄厚的袁绍竟然敌不过曹操,要是官渡之战输给计谋,那仓亭之战又是为什么? 曹操在官渡、仓亭两败袁绍,这让荆州的亲曹派再度抬头,刘表迫于压力派韩嵩出使许都,表面上是交好曹操,实则是打探对方虚实。 刘表暗中袁绍的使者,表示会出兵牵制,让曹操首尾不能两顾。 送走双方使者后,刘表已经焦头烂额,如何说动小舅子出兵呢?这家伙现在管着荆州军事,他手下的骄兵悍将,外人很难调动。 蔡瑁亲曹对于刘表是个无解的难题,最后他只能把主意打到新野的刘备身上。 年末的时候,邓家庄谷物已经堆积满仓,蓝田不得不令人修建粮仓,而风吹萝卜、菘干等也已经摆上餐桌。 高顺结束一天的训练,就着萝卜干喝粟米粥,感觉别有一番风味,他向蓝田建议道:“我看此物能够久存,而且滋味也还充足,携带起来又很方便,何不在军中推广?” 蓝田听得喜道:“我曾经告诉过你,成吉思汗西征是自带干肉、马奶等食物,所以不会有辎重负担,其实我们也可以这样做。” “中原各地粮都吃不饱,哪里来的肉作军粮?”高顺疑惑地问道。 蓝田指着正在修建的粮仓说道:“我们没有足够的肉,但是我们有多的存粮。” “这不还是要埋锅造饭吗?”高顺不解地说道。 “咱们转化为熟食不就行了?将粟米粉在铜锅中炒制,就着萝卜干不也能充饥?这样可以存放多日。”蓝田兴高采烈地说道,这个想法还是来自于志愿军战士。 高顺听得一惊,“先生真奇才也,这样真的可以不用埋锅做饭,实在想吃热食的话,烧煮一锅汤就行了,只是有些费时费力。” 蓝田哈哈笑道:“何费时费力也?庄上这么多户人家,每家磨面炒上几十斤,估计也就半天的功夫,要是提前磨好面会更快。” “妙啊。”高顺赞道。 建安七年正月,曹操再次进兵官渡,打算趁胜追击击溃袁绍,袁绍再遣人到各地求援。 三月,刘表遣伊籍至新野,让刘备以新野之兵往攻许都。 刘备言道:“新野不足万人?怎能攻陷许都?” 伊籍苦笑道:“袁本初向荆州求援,奈何有蔡瑁等人相阻,主公来找使君实属无奈...” “可这里兵力实在太少,一旦有变则新野危矣...”刘备叹道。 伊籍又道:“文仲业在西鄂有两万守军,主公让他与使君同攻许都。” “何时出发?”刘备又问道。 “我先赶往西鄂见文将军,使君做些准备三五日后出征,籍先行告辞。”伊籍说道。 “机伯慢走。” 看着伊籍远去的背影,徐庶摇头叹道:“文聘未必会出兵,若真要去攻许都,主公当尽数抽调城中人马,只是这新野的城防...” “军师勿忧,我会派人来新野布防,你安心调兵遣将就是。”刘备说道。 徐庶一愣,心说主公的家底我都清楚,哪里还有什么兵马? 第六十四章 刘备:蓝子玉总能给我惊喜 刘备打的自然是蓝田的主意,准确的说他打高顺的主意,高将军的陷阵营虽然只剩下百余人,但其统兵的能力可能比关羽还强。 此次北伐许都,新野的兵力仅有不到万人,徐庶的能力还没有得到验证,刘备唯一能做到就是将关张赵全数带走,而后方的安危只能交给蓝田和高顺。 徐庶在新野整备期间,刘备直接派人到邓家庄传令,命蓝田带屯田兵到新野驻防。 刘备并没有以商量的态度,而是直接上下级的下命令,蓝田投奔以来还是头一次。 蓝田问清楚情况,才知道要北伐许都。 他当即叫来吕玲绮说道:“夫人,你马上收拾一下,我们要回新野去。” 吕玲绮一脸纳闷道:“现在已经开始春耕,过段时间就要播种,这农忙的时候回新野作甚?” “姐夫让我去新野驻防,他应该抽走了全城的兵力。”蓝田解释道。 “刘将军这是要去进攻哪里?”吕玲绮好奇道。 “许都。” 吕玲绮没有说话,心说那刘玄德连高顺都打不过,现在居然有胆去打许都?但她依旧回屋去收拾行囊。 蓝田又唤来高顺,“高将军,我们现在要去新野驻防,你觉得带多少人回去合适?” 高顺见蓝田语气坚定,遂回答道:“如无外敌来攻,治安巡逻两三百人足以。” “那从屯田农中挑三百精壮,同你的陷阵营凑足四百人,我们即刻去新野驻防。”蓝田严肃地说道。 “小姐也回新野吗?”高顺问道。 “要回。”蓝田言简意赅道。 “唯。”高顺抱拳领命而去。 蓝田最后叫来李扬吩咐道:“小李子,我与高将军要回新野去驻防,而且还会抽走三百屯田农,但邓庄的屯田万不可荒废。 现在庄上已经开始春耕,如果人手实在不够,你可以动员庄丁的家人,这一季我可以少征一成租税,另外我会留下高原将军协助你。” “少庄主您就放心吧,他们现在已经是屯田老手,您这样的大才,早该走出田野才对。”李扬恭维道。 “粮乃民之本,汝要千万上心,我有空就会回来看看,另外让庄上每家炒(铜锅)二十斤杂粮面,加上一些萝卜干与菘干,等会晚点我要带走。” 冬天农闲的时候,蓝田又想起志愿军的炒面,他让每家都提前磨好几十斤粟米和蚕豆粉,并教庄客们炒制。 虽然味道是比较差,但是保质期相对较长,就着萝卜干也可以下咽。 现在刘备要去北伐许都,可以让其带过去试着充军粮。 李扬神秘地问道:“是要打仗了吗?要不要给咱们配发些兵器?” “邓家庄和新野暂时不会受影响,你安心在这里指挥春耕。”蓝田一脸严肃地说道。 “我省得了。” 在高顺整军、李扬去装馍馍的期间,吕玲绮穿着飒爽的戎装走到院里。 蓝田看得眼前一亮,赞美道:“夫人还是这样好看,以后这农妇的衣服还是别穿了。” 吕玲绮嘟囔道:“你要搬来农家住,我也不能总这样穿,干活实在不方便啊。” “夫人你大可以歇着不干的...”蓝田摇头道。 “那什么行?夫君你都事事躬亲,我又岂能做那懒惰之妇?”吕玲绮秀眉一张说道。 蓝田苦笑道:“说来说去还是为夫的不是,这次咱们就在新野多住一段时间。” “全凭夫君安排...”吕玲绮小声回道。 高顺在集结兵士,李扬则安排人炒面,邓家庄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邓老庄主抱着孙儿走出来,他看到吕玲绮身穿甲胄,便吃惊地问道:“子玉先生,这是要打仗了吗?” 蓝田笑着说道:“没有的事,主公令我去新野驻防些时日,老庄主不必担心。” 小邓范看着吕玲绮英姿飒爽的样子,两个小眼睛里都写满了羡慕,他缓慢地说道:“真...真好...好看...” 蓝田笑着说道:“小家伙快快长大,将来也做大将军。” “好。”小邓范仿佛听懂了一般,他这一声好丝毫没有结巴。 众人在当天下午就回到新野,蓝田直接来到县衙见刘备。 刘备见蓝田这么快回来,喜道:“子玉来得好快。” “兵贵神速,安得不快。”蓝田点头说道。 “曹操再次出兵河北,刘景升让我往攻许都,希望能助袁本初胜一场。”刘备叹道。 蓝田心说袁绍就没赢过,估计这次也不会例外,“刘景升拨给姐夫多少兵马?” “襄阳的兵权在蔡瑁手中,所以刘景升只能让南阳的文仲业与我同去。”刘备解释道。 “哦?文仲业有多少兵?”蓝田又问道。 “伊机伯说有两万多,加上我新野之兵就有三万之众。”刘备说道。 蓝田摇头说道:“若真有三万,倒是可以给曹操压力,但文仲业未必会全力以赴...” “子玉说得没错,文聘能出一万兵就算不错了。”两人说话时候,徐庶笑着走了进来。 他刚刚在校场整军结束,新野的防务也已经移交给高顺,大军准备明天一早启程。 “元直来了?你们这左膀右臂都这样讲,备突然对进攻许都没了信心。”刘备黯然说道。 蓝田安慰道:“曹操若攻河北必尽全力,留守许都也并没有什么大才,况且此次有元直相助,我料必能取胜。” 刘备听后欣然道:“子玉向来料事如神,此战我无忧也。” 徐庶对蓝田的过往已略有所闻,他接过刘备的话题说道:“子玉送来的军粮甚是新颖,此番出征倒是能省下不少辎重。” 蓝田摇头道:“每人可携带数日新军粮,用于短期奔袭作战尚可,若是打持久战还是不适合...” 徐庶点头道:“话虽如此,但也可善加利用。” “你们说什么新军粮?”刘备一脸迷惑地问道。 “主公跟我去营中一看便知,蓝子玉送来几千斤炒面,这炒面能够随身携带,还能够即时食用,此谋真奇思妙想也。”徐庶叹道。 刘备听得一惊,“莫非是成吉思汗西征之法?” 蓝田摇头说道:“我只是根据其思路有所改良而已。” 刘备喜出望外,“子玉总是能给我惊喜,我现在对进攻许都更有信心了。” 徐庶挠了挠头没有搭话,心说这两人说的成吉思汗好像很出名,难道我徐元直的书没有读够? 第六十五章 博望坡,徐庶的首秀 刘备兵出新野,这不到一万的队伍中有汝南的旧部,有刘表拨的荆州兵,有新野新募的乡勇,还有在江夏收的叛军。 训练时间不长,经历战斗不多,兵源的构成复杂,所以战斗力堪忧,但好在关张赵都是万人敌,徐庶调兵遣将有模有样。 向北行军半日到达西鄂,南阳守将文聘与伊籍在城外相迎。 刘备看伊籍脸色不好,心中当下就打起鼓来,该不会被徐庶和蓝田言中了吧? 双方拱手见礼,文聘笑呵呵地说道:“刘使君来得好快。” “兵贵神速,文将军准备好没有?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刘备问道。 “使君可先去,我这边还没有准备好。”文聘笑着回道。 刘备听得纳闷,他一脸疑惑地看着伊籍,心说你走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伊籍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仲业这边暂时抽不开身,玄德要么等些时日,要么独自先去出兵...” 等?等到曹操破袁绍吗? “这可是府君的将令...”刘备不得已只能抬出刘表。 文聘微笑道:“南阳的形势主公应该比我清楚,北有关中的钟繇,西有汉中的张鲁,东有许都之兵,我这里不过两万余人,还要分兵驻守筑阳、博山等地,短时间集结是不容易...” “曹操出兵河北,许都定然空虚,此天赐良机也,将军若与我合兵同进,说不定能救出天子,立万世不拔之功。”刘备铿锵说道。 “并非聘不愿奉主公将令,实则是南阳兵少将寡...”文聘借口道。 “可...” 刘备还想争取的时候,徐庶上前说道:“文将军既然无法抽身,不如借给我主一两万兵,也好不负刘府君之托。” “这位是...”文聘心说好家伙,开口就是一两万人,当我这些兵是地里长出来的吗? “此乃备新拜的军师,徐庶,徐元直。”刘备介绍道。 军师吗?文聘与徐庶拱手见礼,“徐军师说得也有道理,只是一两万人难以调拨,我就借兵两千与使君。” “两千兵实在太少,文将军再想想办法。”徐庶摇头说道。 “三千不能再多...”文聘面泛难色。 “五千。”徐庶继续争取道。 伊籍看见刘备盯着自己,遂向文聘说道:“刘使君一片赤诚,仲业当尽力相助之...” 文聘叹了一口气道:“也罢,五千就五千。” 其实西鄂还有万余驻军,只是文聘不愿意去许都送死,他荆州文家虽然不是大族,但是也不是欺软怕硬之辈,这五千人算是卖刘表的账。 刘备在西鄂驻军半日,次日一早便继续往北进军。 望着远去的人马,伊籍自言自语道:“刘使君此去不知能否建功...” “加上我这五千兵,刘玄德才不足两万人,他要是能够打下许都,我从此解甲归田。”文聘冷笑道。 “主公的意思本就是围魏救赵,通过牵制曹操的后方,让袁本初在正面战场能够取胜。”伊籍叹道。 “曹孟德善于用兵,刘玄德之前可败了数次,此番就多了个军师,看看他的造化如何吧?若是他真能小胜,当禀明主公其志不小,不得不防也。”文聘冷眼说道。 “若刘使君战败呢?”伊籍又问道。 “那不正好借曹操削弱他的实力?刘玄德在新野屯田种粮、招兵买马,我已经多次送信到襄阳,或许主公亦有此意。”文聘意味深长道。 “文将军是说...”伊籍似有所悟。 “我什么都没说。”文聘摇头道。 刘备进兵的消息,早有哨探将情报送至许都。 此时曹操兵在黎阳,夏侯惇留守许都,他收到情报后一边整军备战,一边快马去往黎阳大营请示。 曹操考虑到夏侯惇军事能力不强,遂命大将于禁以及回许都运粮的李典为副将,出许都抵御来犯的刘备之兵。 夏侯惇领兵三万,在汝南和南阳交界的叶县附近与刘备遭遇。 因为夏侯惇兵多加上训练有素,两军在叶县首次交战,刘备就折损了两千。 正面敌不过只能用谋,刘备根据徐庶之计且战且走,最后退至地形有利的博望坡附近扎营。 夏侯惇趁胜追击,在博望与刘备对峙了数日。 一日午后,博望南燃起火光,前哨官回营禀告,言刘备火烧自家营寨而走。 夏侯惇率兵赶来时火尚未灭,“刘玄德不过如此,着令大军继续南下,务必要生擒此人献给丞相。” 裨将李典劝谏道:“刘备无故撤退必然有诈,博望坡南边的道路狭,且草木又茂密,将军不可追也。” 夏侯惇瞥了李典,轻蔑说道:“刚才我已叫人仔细搜查,刘玄德营中既无辎重,且无动火做饭的痕迹,我料其粮草已然枯竭,此必是他粮尽而退。” “可是...” 李典还想劝,只见夏侯惇大手一挥,“我意已决,曼成你与本部人马留守营寨,文则与我去追刘玄德。” “唯。”于禁拱手应道,他觉得李典太不识时务,夏侯惇乃是曹操身边二号人物,人家想打个胜仗挣点军功怎么了?况且刘备也不是什么过硬的对手。 “唯...”李典只得无奈应下。 夏侯惇率两万余人急行,刚进入博望坡峡谷不久,就看见赵云护送一批辎重在缓行。 “刘备果然走得不远,给我追上去。”夏侯惇大喜遂勒马冲了上去。 赵云回马来战夏侯惇,两人交战十余合不分胜负。 于禁率后方大军赶到,赵云见不能胜遂丢弃辎重往峡谷深处退去。 夏侯惇大笑道:“刘玄德手下的乌合之众,怎能敌过我之精锐?今日誓要擒得那大耳贼。” 他和于禁在后方紧追不舍,赵云且战且走将曹军往更深处引。 此时天色渐渐暗下来,刘备和徐庶正在山腰密林,他们居高临下看见夏侯惇的兵燃起了火把,正一步一步走向陷阱。 博望坡两侧的伏兵,此时正吃着炒面和萝卜干补充体力,等待军师徐庶进攻的号令。 “军师,夏侯惇果然中计,咱们何时发动攻击?”刘备问道。 徐庶观察着峡谷里的情况,严肃地说道:“再等一等。” 刘备抓了一把炒面塞到嘴里,堵在嗓子眼差点呛到,还好萝卜干能令口齿生津。 “这炒面味道是差了些,但是用来充饥还是不错。”刘备喃喃说道。 第六十六章 蒯越背刺,功亏一篑 夏侯惇胜了赵云两场,便一直处在追击的途中,他见天色昏暗、两边密林中传来簌簌风声,也担忧林中有伏兵。 可此时已箭在弦上,若下令退出山谷,前队的骑兵容易踩踏后方步卒,所以夏侯惇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突然西面山上火箭齐射,山谷中顿时呐喊声四起,关羽和张飞的伏兵一齐杀出,夏侯惇的兵马立刻慌乱起来。 “将军,果真有埋伏,可速退。”于禁慌忙提醒道。 “文则你立刻约束兵马,着令大军速速退出谷去。”这时候夏侯惇只能依仗治军有方的于禁。 “唯。”于禁应声而去。 此时南边赵云又率军杀来,与关羽、张飞形成三面夹击,曹军顿时陷入慌乱之中,骑兵的马匹被火光惊吓而乱窜,将后面跟来的步卒冲撞踏死无数。 刘备在密林中看得火光欣喜道:“军师妙计,此番说不定能活捉盲夏侯。” 徐庶点头道:“现在胜负已定,能不能活捉主帅全凭天意。” 李典在北面营地见博望坡火光冲天,料定夏侯惇中了刘备的埋伏,遂引营中兵马急速南下接应。 夏侯惇和于禁起先还能冷静,但随着黑夜中火势越发的猛烈,加上刘备军的围追堵截,后面两人已经是方寸大乱,只能自顾自的逃命,哪里还有余力约束手下兵卒。 两个时辰后,夏侯惇与于禁率残部逃到谷口,所带去的两万多人十不存一。 眼见就能逃出生天,这时北边一彪人马打着火把而来,后方狼狈的士卒顿时怔在原地。 夏侯惇误以为是刘备伏兵,哭丧着脸对于禁说道:“我们要死于此地矣...” 片刻过后,于禁发现是李典的援兵,喜道:“将军,是曼成来接应了。” 夏侯惇定睛一看,果然打的李字旗号,但因战前未听其言冒进,所以此刻他也高兴不起来。 战后刘备清点人马,博望坡一战歼敌两万余,自己这边损伤才不足一成。 打了个大胜仗,关张赵等将皆欣喜不已,刘备终于明白军师的重要性,于是对徐庶更加信任。 “军师,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刘备问道。 “夏侯惇兵败必走,我们可徐徐进兵,然后向文聘和刘表求援,说不定真能攻入许都去。”徐庶说道。 刘备听得大喜,遂命简雍、刘琰分别去襄阳与西鄂求援,随后继续向北进兵。 文聘得知刘备大破夏侯惇大为震惊,他表示要听从刘表的命令才能发兵。 简雍快马来到襄阳,刘表听到刘备大胜的消息亦是愕然,“宪和远来辛苦,可先到驿馆休息,我即刻与众将商议。” “明公请速作决断,此天赐良机也。”简雍拱手说道。 “宪和且去,少时就有决断。”刘表说道。 简雍知道情况紧急,根本没有心思去驿馆,而是守在刺史府外等候消息。 刘表即刻召集群臣商议,此时文聘也已经将博望的消息传回。 殿上众人皆是默然不语,因为刘备此战的表现,已经超出大家的预期。 刘表投石问路道:“夏侯惇败于玄德之手,我若起兵助之则许都必危,曹孟德如不回援,或真可救出天子。” 亲曹的蔡瑁此时没敢说话,之前不愿意出兵,是因为鼓吹曹操的强大,现在刘备打败夏侯惇他就没了借口。 此时蒯越进言道:“刘玄德倘若攻破许都,天子论功行赏,主公必不如他,主公以荆州之众,助其成就大功,岂非为他人作嫁? 况且刘备在新野屯田种粮、招兵买马,听说最近还拜了一名军师,刘备如此作为,岂能居于他人之下?请主公三思而行。” 刘表对刘备素有忌惮之心,此时被蒯越这么一说,他也就犹豫起来。 蒯越见刘表生疑,又添油加醋道:“刘备乃世之猛虎,养虎不慎恐伤己也...” “姐夫,可传令文仲业假意去援,然后出其不意而杀之,刘备之患自解。”蔡瑁趁势说道。 “不可,刘玄德能击败夏侯惇,我料其军中必有高人,文仲业杀虎不成恐自伤,主公可派人去安抚以弱其心,而后再用计徐徐图之。”蒯越捋须说道。 “何必要迁延日月?若是信不过文聘,我可亲率大军北上与他合力击之,必能一举而擒杀刘备。”蔡瑁冷哼道。 刘表听后摇头说道:“异度之言甚善,玄德仁义著与四海,德珪若真鲁莽而杀之,我必背上害贤的骂名,还是徐徐图之为妙...” 这时候侍卫来报,言简雍仍在府门外守候。 刘表对蒯越吩咐道:“简宪和还在等消息,异度你出去应付一下,切莫令其生疑。” “唯。”蒯越起身应道。 刘备在叶县驻军数日,刘琰先回来报告文聘的态度,后来简雍归来带回了刘表的借口。 刘备气得捶胸顿足道:“这样的机会今后岂能有,刘景升怎会因蔡瑁生病而放弃?难道襄阳没有其他大将了?” 徐庶摇头说道:“我看并不是蔡瑁生病,而是刘表故意不愿出兵,看来他是对主公很是忌惮...” “那攻许都救天子...” “仅靠主公万余兵马,怎么可能攻下许都?我看还是回新野...”徐庶劝道。 刘备皱眉说道:“不能老是这样受制于人,回去还是让蓝子玉扩大生产,有粮食就不怕募不到兵。” 徐庶点头肯定道:“正当如此。” 高顺统领的四百屯田兵驻防,新野这段时间治安良好,还抓捕了数名潜入城中的细作,严刑拷打之下才知道是蔡瑁的人。 刘备回师新野后,高顺移交城防和蓝田再度回邓家庄。 面对蔡瑁的满满恶意,刘备将那几名细作放回,他打算以德服人,也算缓和与刘表的关系。 五月,袁绍在邺城悲愤吐血而亡,幼子袁尚承袭之位,长子袁谭据青州、二子袁熙据幽州、外甥高干据并州,整个河北再也不能合力。 刘备站在新野向北而叹,心说袁本初到底还是为曹操所败,他那几个儿子早晚败光河北,要击败曹操就更难了。 蓝田根据刘备的意思扩大生产,在他强有力的号召下从者如云,屯田人从不足千人迅速扩张至三千人,比刘备在新野募兵的速度还快。 第六十七章 调虎离山 博望坡之战后,刘备和刘表的关系变得冷淡,襄阳方面再也没有支援过粮草,幸好蓝田在邓家庄屯田囤积了不少。 北方经年大战,大批流民南下,他们路过南阳郡时,有不少人都被蓝田接收。 人口增加之后,蓝田在邓家庄旁新建了两个村落安置流民,然后以老带新的方式开垦土地。 在这个年代能够吃饱饭,对于流民来讲是天大的恩惠,他们比邓家庄原有的佃农更勤奋,对于高顺的训练也更配合。 高顺一度觉得,他训练出来这支屯田军,说不定拉到战场上也有战斗力。 刘表听闻袁绍忧愤而死伤感不已,他有一段时间甚至都在闭门谢客。 曹操在河北战场取得优势后,荆州僚属中亲曹的声音日隆。 从事中郎韩嵩从许都归来后,大谈曹操的威德,建议刘表遣子去许都做人质,这样可以保荆州一地的太平。 刘表有三子,长子刘琦、次子刘琮、三子刘修。 刘琮和刘修年幼,要遣子入质只能派刘琦,刘表听后哪里肯干?他怀疑韩嵩已暗中投靠曹操,本欲杀之,但为其妻蔡氏劝阻。 蔡氏嫁给刘表时,刘琦已经成年娶妻,恐其不会真心孝顺她这个继母,于是对次子刘琮更加关注。 后来趁刘表高兴的时候,蔡氏提议将年龄相仿的侄女,待成年后嫁给刘琮为妻,刘表欣然应允,并定下了这门亲事。 刘琮定亲之后,蔡氏和蔡瑁更加亲近刘琮,对长子刘琦多有重伤和排挤。 刘表闭门不出期间,蔡瑁找蒯越商议道:“曹丞相用兵如神,早晚必定统一天下,现在主公犹豫不决,还险些杀了韩德高,如之奈何?” 蒯越笑道:“听说德珪常去檀溪垂钓,若是暴雨涨水你还会去吗?” “自然不会去,但这跟姐夫有什么关系?”蔡瑁不解道。 “没有见过曹丞相的兵威,主公怎么可能放弃荆襄?如果你是荆州牧,你会吗?”蒯越问道。 蔡瑁笑呵呵地说道:“也许吧...” “所以说主公根本不是犹豫,而是没遇到暴雨涨水尔。”蒯越说道。 “可这场暴雨何时才会来?”蔡瑁又问道。 蒯越摇头道:“未可知也。” “这半年刘备在新野接收不少流民,他这头猛虎越养越大,异度当用计除之。”蔡瑁又说道。 “此事不能着急,我在等一个时机。”蒯越冷冷地说道。 “什么时机?” “调虎离山的时机。” 蔡瑁听得一头雾水,但其智力无法理解蒯越的想法,所以只有等他所谓的时机。 建安八年,曹操攻破黎阳,袁谭、袁尚败走邺城。 曹操率军追至邺城外,将周边地域的麦子收为己用,将领们都建议趁胜追击,唯独祭酒郭嘉建议道:“袁绍废长立幼,袁谭本不服气,其党羽也早有争斗,我们不如南下荆州以待其变,一旦二人自相攻伐,主公就可坐收渔利,一举而定也。” 曹操曰善,遂还许都。 秋天的时候,曹操起兵南下欲攻荆州。 刘表闻言大惊,欲调心腹大将黄祖北上,但江夏亦有战报传来,江东孙权正溯江而上。 无奈之下,刘表只能让外甥张允带兵北上,与大将文聘一起抵御曹军,投降派的蔡瑁则被留在了襄阳。 蔡瑁也不恼怒,并且还向刘表谏言道:“姐夫,张将军没有抵御曹军经验,不如令新野刘备出兵辅之?” “如何辅之?”刘表反问道。 蔡瑁吞吞吐吐不知怎么应对时,蒯越出班说道:“刘玄德在博望坡胜过夏侯惇,据说是军师徐元直为其谋划,再加上关羽、张飞、赵云皆悍勇之辈,必然可以挡住曹操的进攻。” “吾就是此意。”蔡瑁补充道。 刘表一脸狐疑地看着两人,心说你们一唱一和欺我无智?分明是想借曹操之手杀刘备。 蒯越见刘表犹豫不决,继续劝道:“刘玄德在新野声势日隆,若不趁机拔掉他的羽毛,将来恐为荆州之患也...” 刘表权衡利弊最终同意,张允北上在新野停留,刘备与徐庶亲自出城劳军。 两人寒暄之后,张允把刘表的亲笔书信递了过去。 刘表以自己多病为由,解释了这一年来的冷淡,并让刘备带新野之兵北上共抗曹操,多次言到同仇敌忾、唇亡齿寒。 刘备看信之后十分犹豫,曹操南下的消息属实,他也一直在积极备战,就连蓝田的屯田兵都配发了兵器。 徐庶见状说道:“不如主公留守新野,我带一支兵马去助张将军?” “元直所言甚是。”刘备点头道。 张允又道:“听闻关云长、张翼德、赵子龙都是勇将,也请使君一同派到军中。” “关张二位将军可同去,子龙将军还是和主公留守县城。”徐庶点头道。 张允也不多劝,他在新野驻扎半日后,与新野的兵马联合北上,最后与曹操对峙在西平。 徐庶等人离开数日之后,伊籍突然来到新野求见。 “机伯缘何来此?”刘备不解地问道。 “主公请使君速往襄阳一见。”伊籍喘着气说道。 “可是有什么急事?莫非北方有什么变故?”刘备听得心中一紧,因为他得到的消息,就是西平仍旧在对峙状态,荆州兵和曹操只是试探地交战了几次。 伊籍摇头道:“孙权攻打江夏甚急,主公或许想请使君去解围。” “可我新野已经无兵可派了...”刘备无奈道。 伊籍安慰道:“使君不要担心,荆州尚有兵马,只是德珪与黄太守素来不睦...” 刘备总算听了个明白,刘表是对蔡瑁不信任,所以要让我带兵去救黄祖。 刘备当即就应允了下来,当初从文聘借来的五千兵,也通过阵亡、逃窜等理由没有还回去,现在刘表又来‘送兵’他没理由不要。 “使君可速行,主公那边等得着急。”伊籍催促道。 刘备遂与赵云、简雍引一百轻骑赶赴襄阳,着令在江夏平叛时收的养子刘封守新野。 快马来到襄阳城后,刘备并没有见到刘表,迎接他的是一位虬髯的陌生武将。 “机伯,这位是...”刘备询问道。 “此乃护军张将军,掌襄阳城禁兵。”伊籍介绍道。 听到禁兵两个字,刘备又重新打量这厮,心说这是刘表的心腹啊。 第六十八章 奔夏口,刘备中计 刘备抬手说道:“张将军有礼。” “吾乃张贲,见过刘使君。”虬髯将军抱拳应道。 “府君召我急来,不知道有何要事?”刘备明知故问道。 张贲道:“孙权攻打江夏甚急,主公恐黄太守有失,请使君速带兵前去支援。” “是张将军的禁兵吗?”刘备心说这次赚到了,禁兵的战斗力恐怕不低。 张贲摇头道:“襄阳的禁兵不能轻动,主公已遣人去荆南,调刘磐公子之兵北上,使君只要轻骑速往江夏即可。” “这...刘磐公子岂能听命于我?”刘备无语道。 张贲解释道:“刘使君勿忧,我这里有主公调兵虎符,刘磐公子必然听从你的将令。” 刘磐是刘表从子,深得其重用,刘备心说要真是此人领兵,他这一趟怕是要白忙一场。 “刘磐公子会亲自前往吗?备此去不是多此一举?”刘备言语中有些拒绝的意味。 张贲摇头说道:“荆南虽然已经平定,但是仍多有叛乱发生,刘磐公子应该会让部将领兵去江夏,他自己则要在原地镇守,主公正是因为有兵无帅,这才请刘使君来相助。” “原来如此,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还有这虎符...”张贲这样说刘备就放心了,说不定真能运作一番。 “我让亲随苏经携虎符同去,刘使君可速往江夏。”张贲说道。 “既然如此,那备就先行告辞。”刘备抱拳说道。 “我送送使君。”张贲说道。 张贲将刘备送出城,转身回马就看见蔡瑁和蒯越跟了过来。 “刘玄德的马真快,不愧是名马的卢。”蔡瑁大笑道。 “可惜妨主...”蒯越摇头叹道。 “异度先生的计谋能成功吗?”张贲担忧地问道,毕竟他是刘表心腹,这个时候却和这人狼狈为奸。 蔡瑁安慰道:“张将军放心,即便此计不成功,姐夫也不会怪罪你,刘玄德在新野如鲠在喉,姐夫早欲除之而后快,只是不想背负害贤之名罢了。” 蒯越点头道:“黄祖乃一介匹夫,此前已杀了祢正平,再杀一个刘备无足轻重,只要那苏经够机灵,则此谋必成。” “那就没问题了,只是主公那里...”张贲还是担忧刘表生隙。 “曹军已经南下,荆州早晚也必归丞相,即便你在姐夫这里失宠,我把你举荐给丞相岂不更美?”蔡瑁满不在乎地说道。 张贲听后眼神变得坚定,他抱拳说道:“多谢将军提携。” 蔡瑁捋须微微一笑,心说凭我和丞相的关系,飞黄腾达还不是指日可待? 刘备出襄阳后向东南方向疾行,当夜在鄀县补给、驻马休息。 “主公,听闻黄祖乃荆州悍将,不知那孙权用兵如何,咱们可都不懂水战。”赵云担忧道。 “只要帮忙守住夏口即可,水战还得交由黄太守他们。”刘备说道。 “主公只要挡住陆路之兵,夏口的地势险要,黄祖又经营多年,怎么也比公仲有守城经验。”一旁的简雍笑着说道。 简雍提起刘封,刘备突然对这个养子放心不下,他们从新野出来的急,根本就没想过还要去江夏。 “宪和,你还是连夜赶回新野,将我和子龙的去处告知公仲,顺便去邓家庄嘱咐蓝子玉,让他带些屯田兵进新野驻防,万一那蔡瑁有不轨之心,我恐公仲抵挡不住。”刘备说道。 “唯。”简雍说完便单骑而去。 简雍来到邓家庄时,刘备已离开襄阳两日。 此时秋高气爽,屯田农们要么偷闲,要么被高顺点名去轮训。 当简雍说明来意之后,蓝田总觉得有一股阴谋的味道。 “子玉先生请尽早去新野,我先在庄上休息一会,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简雍疲懒地说道。 “宪和请把姐夫去襄阳前后,再详细说一说,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呢。”蓝田摇头说道。 “不对?”简雍知道蓝田之才不弱徐庶,遂从伊籍来新野说起。 蓝田听后倍感疑惑,刘玄德什么时候在刘表眼里成帅才了?况且徐庶与关张才北上没几天,世上哪有如此巧的事情?怎么看也像是早有预谋。 调虎离山?这四个字突然出现在蓝田的脑海里。 莫非刘表因为新野收拢流民心生妒忌?此番江夏之行如果是圈套那就太危险了,历史上似乎根本没这一段。 难道是因为我产生了蝴蝶效应?蓝田顿时觉得脑子里嗡嗡的。 “子玉先生?主公可有碍?”简雍见蓝田不说话急忙追问道。 蓝田当机立断道:“先生休辞辛劳,必须立刻赶往西平找徐军师,主公此番江夏之行恐有危险,我先带一千屯田兵去接应。” “果真如此?那我即刻动身。”简雍听到蓝田的话马上来了精神。 简雍走后蓝田唤来高顺,让其马上集合一千屯田兵,准备去江夏接应刘备。 “夫人,你也穿上披挂与我们同去。”高顺走后蓝田对吕玲绮说道。 吕玲绮笑道:“夫君不必如此谨慎,高伯平知道轻重缓急,你即便不拉上我,他也会听你调遣。” 蓝田摇头道:“非也,我料姐夫那边情况危急,夫人武艺高强可助我一臂。” 吕玲绮听得吃惊,“哦?我这就去换装跟夫君同去。” 同年十月,刘备赶到横桑口,刘磐的兵马并没有如约抵达。 苏经建议继续东进,到夏口以西的林障等候,刘备考虑到需要补给,于是继续往东在林障驻马。 “现在夏口被围甚急,将军不可再轻进,恐被误认孙权偷袭之兵,我先执虎符去见黄太守,刘使君在此等刘磐公子的援兵即可。”苏经建议道。 “将军速去速回,顺便再讨要些补给回来。”刘备吩咐道。 “使君放心,我少时便回。”苏经说完便翻身上马往夏口而去。 此时孙权和黄祖正在长江上大战,因为两家积怨很深,所以战况相当激烈,由都督苏飞把守城池。 见到襄阳禁兵苏经来到夏口,苏飞感到有些吃惊。 “汝不在襄阳来此何干?”苏飞问道。 “江东细作传来秘报,孙权遣人冒充刘备来赚夏口,主公遣我执虎符来通知黄太守不要中计。”苏经正色说道。 苏飞和苏经是同乡,见他手中有虎符遂不疑。 “孙权小儿不会用兵,使这种卑劣的小谋,我们又岂会上当?”苏飞摇头笑道。 第六十九章 一身是胆赵子龙 当天夜里,黄祖一脸狼狈地回到城中,都督苏飞见状问道:“今日战况如何?” 黄祖摇头道:“今日江上吹逆风,我险些没能脱身,幸得有甘兴霸断后,此番孙权小儿准备充分,看来是一场苦战...” “兴霸何在?”苏飞急忙问道。 “他刚才替我断后,如果活着的话,很快就会回来,现在天色已晚,应该会明日再战。”黄祖瘫坐在椅上,随从跟过来替他解下甲胄。 苏飞和甘宁有交情,此时他站在门外等候,希望这厮能平安归来。 黄祖望着他的背影嘱咐道:“着令岸边哨塔加强警戒,也要提防孙权的人趁夜登岸。” “我这就去办。”苏飞应声出门。 苏飞刚走出府衙,迎面遇上一身血污的甘宁。 “兴霸平安归来就好。”苏飞叹道。 甘宁一脸兴奋地说道:“刚才在断后途中,我射杀对方一员大将。” 苏飞喜道:“汝先回营休息,一会我去见黄将军,说不定会重用你。” “多谢都督。”甘宁拱手道。 苏飞摆手说道:“先回吧。” 苏飞亲自出城检查沿岸哨塔,白天苏经的消息让他变得谨慎,回城之后他将甘宁断后杀将事说给黄祖,希望对方能够重用这个人才。 黄祖疲懒地说道:“等退了孙权小儿,我再论功行赏。” 次日清晨,夏口沿岸大雾。 黄祖早早的整备兵马,欲登船在江面上占据位置,防止孙权的水军趁雾来偷袭。 这时候西城门军卒来报,说道:“新野刘备奉主公之命来支援夏口,现在人马已经到了西门外。” 刘备在博望坡打败夏侯惇后,在整个荆州的军中都颇有名气,黄祖喜道:“哪还不赶快迎进城来?” 那守门军卒小声说道:“苏都督让我们严格盘查,说恐有孙权细作会混进来,所以才...” “刘玄德不是细作,快去把他们迎进来。”黄祖挥手说道。 “唯。” “慢...”军卒刚要走,都督苏飞拦了下来。 他说道:“昨日襄阳禁兵手执主公虎符来传信,说孙权派人潜入后方欲借刘备之名来赚开夏口,今日正好大雾...” “西门外那刘备有多少人马?”黄祖又问道。 “仅有百骑。”军卒回道。 黄祖仰天笑道:“幸好有主公提醒,否则江夏危矣,孙权想要百骑夺城?我要亲自去擒下这奸细。” 黄祖才刚跨上马背,南城门又有人来报,说江面上发现江东战船。 黄祖冷哼了一声说道:“我要去指挥水军战船,苏都督你去把西门的细作给擒了,待拿下主将的首级,我正好羞辱孙权。” “唯。”苏飞抱拳应道。 安排完毕后,黄祖、苏飞各自领兵出城。 刘备在林障等了一天都没苏经回音,因为临行时走得匆忙,他们所带的粮食已经用尽,只得向东往夏口奔去。 在西城门等了半个时辰,就听见城中雷声阵阵。 城门开后马步军鱼贯而出,他们列队立于门前约有数千人。 刘备在马上对赵云说道:“素闻黄太守不懂礼数,以吾今日观之实乃谬言,江夏战况如此激烈,还能派出这个阵仗来迎接,真是令备感叹。” 苏飞列马阵前,使人叫阵喊道:“来人可是新野刘玄德?” 刘备整理了衣冠催马走到阵前,拱手大声回答道:“在下正是刘备,敢问将军大名?” “碧眼小儿,安敢使诈?给我杀...”苏飞说完拔剑向前一指,那几千兵马如烈风般一拥而上。 刘备:碧眼小儿?使诈? 赵云:??? “我乃新野刘备...” “我们杀的就是刘备...” “主公速走。”赵云见情况不对,立刻将刘备带阵中。 刘备边退边喃喃道:“黄祖是何意?” 随行这一百骑兵是饿着肚子来的,苏飞的人以为是孙权的兵马,两家因为各种原因已经积怨很深,所以刚见面直接痛下杀手。 一百饥饿的轻骑,在苏飞数千兵马围堵下瞬间而溃,很快就只剩十余骑跟随刘备。 此时大雾还没散去,刘备只能盲目奔逃。 赵云见对方穷追不舍,毅然说道:“主公可向北直去新野,云留下为您断后。” “子龙...” “主公速走。” 刘备见赵云反冲敌阵,遂长叹一声向北逃去。 赵云单枪匹马冲入敌阵,犹如天神降世一般左右搏杀,瞬间就血污满身。 他枪出如龙,刺落多名将官。 苏飞跟随后方步卒赶到时,数百人将赵云围在垓心,但众人因其悍勇皆不敢近身。 “都督,此人已杀我战将三十余员,不如以箭射之?”一个副将提议道。 骑射是一个相当高级的战法,能够在战场中移动射中目标,就是在北方异族中也不多见,黄祖的荆州兵更是不会骑射,所以追击在前的骑兵多数连弓箭都没携带。 苏飞见状叹道:“不想江东竟有如此猛将,可前去问取姓名。” 副将阵前喊话:“来将可留姓名?” 赵云持枪立马睥睨众人,大喝道:“我乃常山赵子龙也。” 那声音雄浑悠扬,苏飞的之兵听得一怔,仿佛听到地狱的呐喊。 苏飞扶鞍叹道:“或许甘兴霸能与之一战,如此英雄我当生擒之,传令全军不许放冷箭。” “唯。” 赵云单枪匹马越战越勇,他估计刘备已经远去,遂也拼命向北边冲杀。 寒芒到处,铁枪封喉。 白马过境,血染盔甲。 赵云虽然吸引了不少追兵,但也有两队骑兵紧跟刘备而去。 刘备手持双股剑且战且走,约到中午时分大雾散去,他孤身一人逃到涢口西北部。 荆州靠长江两岸古称云梦泽,行军走马非常艰难,常有人误入而深陷沼泽,刘备慌不择路时,纵马一跃就陷入泥沼之中。 此时后方追兵将至,刘备深陷泥潭眼看就要生擒。 刘备慌乱间怕打马项说道:“的卢,今日危矣,可努力。” 那的卢马似能听懂人言,它在泥潭中左右挪动,然后奋身跃起一踊三丈,直接落在了空地上。 刘备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再不敢乱踏草甸,只寻大路往北奔逃,追兵见状差点惊呆,心说这是什么马? 刘备倚仗的卢马又逃了数里,突然看见前方尘土飞扬,许多兵马正往自己方向奔来。 此时面临前后夹击,刘备已经不知所措。 就在刘备万念俱灰之时,他突然看见那旗帜上是蓝字。 刘备大喜催马迎了过去,在荆州这地界蓝姓还能有谁? 第七十章 你真是刘使君? 高顺的屯田军也发现了那奔逃之人,他与蓝田、吕玲绮急忙迎了上去。 “真是子玉...”刘备在马背上长舒了一口。 蓝田迎上刘备说道:“幸好姐夫逃了出来。” 高顺见刘备狼狈不堪,解下腰间水囊给他解渴。 刘备打开塞子刚灌了没两口,又慌忙说道:“快...快去救子龙...” 蓝田冲高顺打了个眼色,随后高顺和吕玲绮引着百名骑兵先走,自己与高原与步兵继续向南疾行。 “子玉怎会在此?”刘备边走边问道。 蓝田解释道:“宪和回来让我去守新野,我问清情况后,预感江夏有诈,所以急忙赶来接应。” “何以见得?”刘备追问道。 “姐夫虽然战胜过夏侯惇,但在江夏对抗孙权多为水战,刘表派谁支援也不会派你去。”蓝田摇头道。 “刘景升并非让我去指挥水战,而是让我去统领刘磐的荆南步骑...”刘备解释道。 “那姐夫等到刘磐的兵马了?”蓝田反问道。 刘备心中一紧,这才反应过来是中计了,他惊道:“刘景升做局要杀我?那咱们在荆州还能待的下去?” 蓝田点头道:“我看即便不是刘表,也与他脱不了干系,毕竟有他的虎符和护军将军作保。” 刘备听到蓝田的分析后心情低落,他知道刘表对自己有所忌惮,但也不至于痛下杀手,还是借刀杀人之计。 “难怪江夏守将骂我江东鼠辈...”刘备自言自语道。 蓝田听得一愣,然后说道:“那估计不是刘表本意,应是蔡瑁和蒯越之谋,如果刘表真有歹心,会让黄祖将你困在城中,哪里还有逃生的可能?” “那这荆州?”刘备担忧道。 “还有回旋的余地。”蓝田点头说道。 蓝田等人走了半个小时,后方突然又是雷声阵阵。 刘备现在对这个声音很敏感,他急忙问道:“莫非蔡瑁、蒯越还有后手?” 蓝田安慰道:“姐夫勿忧,应该是云长和翼德来了。” 刘备喜出望外,在路旁驻马等候,只见后方战马嘶鸣、尘土飞扬,几百骑兵闻声而至,为首那两人正是关羽和张飞。 “二弟、三弟...”刘备挥手喊道。 “大哥...”关羽(张飞)齐道。 “汝二人不是在西平吗?怎么突然跑到江夏来了?”刘备奇道。 关羽说道:“曹操根本无心南下,我们在西平对峙不久,他便退兵许都了,简宪和来到前方大营时,我们已经准备收兵回新野。 宪和将子玉的分析告诉军师,军师觉得非常有道理,于是让我们引骑兵来救援大哥。” 刘备叹道:“此番全赖子玉谨慎,否则我们恐无相见之日。” “大哥,子龙呢?”张飞问道。 刘备突然想起赵云未回,惊道:“子龙为我断后,也不知道逃出来没有,我们速回兵救之。” 蓝田留下高原领兵,自己与刘关张带着骑兵南奔。 众人狂奔二十里,只见前方列阵呐喊,蓝田发现那是高顺的陷阱营。 听到后方战马如奔雷,阵中一血人迎了上来。 刘备看得激动,因为那血人就是赵云。 “主公...”赵云上去抱拳行礼,脸上的血污已厚厚一层,身上盔甲破损严重,显然也是受了伤。 “子龙一身都是胆。”刘备握住赵云的手赞道。 “子龙,是谁伤你?俺去捅他们几个窟窿。”张飞纷纷道。 赵云这时瞧见了蓝田,急忙说道:“吕小姐正和贼将交战,翼德可往助之。” “好...” “让为兄去。”关羽一把拉住张飞,催动赤兔马冲入阵去。 “二哥,你...”关羽马快,张飞直接无语。 吕玲绮正在和甘宁厮杀,她将一身武艺挥洒得淋漓尽致,高顺在一旁为其掠阵。 对于今天这场战斗,苏飞越打越觉得奇怪,为何那个赵子龙这样强?为何江东在这个方向也有援军? 要不是甘宁率军过来牵制,几乎就要让这个血人脱身。 眼看着就要擒下赵子龙,突然又来了百余骑兵,这百人训练有素,苏飞的追击骑兵,刚交手就被杀退。 苏飞看见甘宁占据上风,心说这江东也是无人,竟然派一女将出战。 就在吕玲绮险象环生之时,高顺欲纵马前去相救,这时后方的赤兔马如火焰般闯入阵中。 关羽用青龙刀架住甘宁的大刀说道:“弟妹先退回阵去,让我来会会这贼将。” 甘宁先斗赵云,再斗女将吕玲绮,现在又是赤面长髯之将,他非但没有畏惧,反而生出更浓烈的战意。 打败女人不是英雄,眼前这汉子仪表不俗,能够斩杀此人才算本事。 吕玲绮毕竟女流,力量和甘宁没法比,她虽然枪法出众,但是后劲不足,此时回阵正是就坡下驴。 “来的好。”甘宁大喝一声,举刀奋力向关羽斩去。 关羽凤眉虚张,青龙偃月刀裹挟的力量如山岳一般,甫一交手甘宁就知道遇上了强敌。 苏飞看得目瞪口呆,甘宁的武艺他非常清楚,没想到转眼就落入下风。 赤面长髯,手拿大刀,坐下那红马神骏异常。 苏飞突然想起一个人,那个万军之中斩颜良的关羽,他怎么可能是孙权的部将?他越想越可怕,心说早上那人莫非真是刘备? “来人可是关云长将军?”苏飞阵前大喊道。 甘宁和关羽听到呼喊都向后退了一步,关羽冷眼怒喝道:“汝既知我名?焉敢谋害我主?” “我还怕你这厮不成?”甘宁听得吃惊,自己居然和关羽打了几个回合,心说此人是真的厉害,但依旧壮起胆给苏飞撑场子。 苏飞急忙说道:“兴霸不可无礼,玄德公可还在?我们都中计矣...” 毕竟苏飞的人马颇多,高顺也没有鲁莽的进攻,关羽、张飞所带的骑兵也没轻易冲阵。 这时候,张飞和刘备走到阵前。 张飞持蛇矛指着甘宁说道:“你这厮休狂,你还没见过俺张飞的手段。” “三弟不得无礼。”刘备小声责道。 苏飞见刘备一脸狼狈,不好意思地拱手说道:“敢问你真是刘使君?” 刘备抬手还礼,冷淡地说道:“我乃汉左将军宜城亭侯领豫州牧刘备,与襄阳禁兵苏经奉刘府君来救援夏口,将军为何如此莽撞?不分敌我就开始攻击。” 苏飞慌忙下马请罪道:“刘将军请恕罪,都是那苏经假传消息,言使君是江东细作...” 第七十一章 甘宁,蓝田的邀请 关羽回到阵前,冷眉问道:“那苏经何在?” 苏飞转身询副将:“苏经在哪里?刚才一直随军的。” “都督,苏经刚才说腹痛,已不知去向...”副将低头说道。 苏飞心说这下被坑了,难怪刚才这厮建议格杀勿论,原来是心中有鬼。 苏飞一脸歉意地说道:“飞为奸人蒙蔽,差点铸成大错,此确为我之过也,请刘使君跟我同回夏口,我当设宴压惊接风,顺便查清此事。” 刘备现在兵微将寡,还不能和刘表翻脸,面对苏飞的邀请他侧身看了看蓝田。 只见蓝田轻轻摇头,刘备当即说道:“新野还有颇多俗务,备打算即刻返回,此事还请都督致信府君问个明白,到底是他想杀刘备,还是有人故意陷害都督。” 苏飞听得一惊,刘玄德死里逃生,自然没办法快速释怀,他身边关张怒目圆瞪,要是没有一个合理解释,此事显然没法善终。 苏经手执虎符为凭,苏飞也不知道这是否刘表的意思,于是问道:“是主公亲自交待的吗?” 刘备摇头道:“府君卧病在床,不方便见客,是张护军亲自交待的。” “张将军可有什么话说?”苏飞追问道。 “张将军言江夏被孙权攻打甚急,遣我统帅刘磐公子之兵助黄太守破敌。”刘备说道。 苏飞诧异道:“不对,此事不对,刘磐公子在长沙牵制海昏太史慈,主公绝对不可能在他那里抽调兵马...” 刘备心说我也知道不对,在横桑口根本就没等到刘磐的兵马,他撇嘴说道:“那是张贲将军有问题?” “夏口现在还在交战,使君要先回新野亦可,此事我当禀告黄太守,相信主公定会给您一个交待。”苏飞恳切地说道。 刘备叹道:“也只好如此,只是可惜了双方冤死的将士...” “使君放心,战后我会遣人去新野,送去财帛米粮抚恤其家人...”苏飞说道。 “有劳苏都督。”刘备说完转身回马。 高顺的陷阵营从容后撤,为蓝田、刘备等人断后。 双方就要离开的时候,蓝田突然转身大喊道:“甘将军,倘不如意,可来新野。” 甘宁、苏飞听后调转马头,众人均是一愣,心说此人是什么意思?他跟刘备如此亲密,看来在新野也是个人物。 刘备小声问道:“子玉这是何意?” “关将军觉得那甘兴霸武艺如何?”蓝田向身旁的关羽问道。 “尚可。”关羽淡淡地说道。 “此等勇烈之将,姐夫莫非无意收之?”蓝田又问道。 “自然是见猎心喜,可他是江夏之将,那黄祖又生性多疑,子玉难道想用离间计?”刘备不解道。 蓝田摇头说道:“我观甘兴霸甚不得志,若姐夫肯礼贤下士,也许能说其来投。” 这么快就能看出他不得志?还说你没有本事? “甘兴霸若真的来投,我就记你首功,只是怕此人为黄祖所害...”刘备叹道。 蓝田微笑着没有继续说下去,甘宁的战绩他没法告诉刘备,这厮若然真心离开江夏,黄祖又怎么能够留得住? 苏飞与甘宁回夏口的路上,他见对方愁云满面,于是安慰道:“兴霸还在为刚才之言所恼?今天带出来的都是我部曲,是不会回去乱说话的。” “刘玄德好像很听那人的话,也不知道他究竟姓甚名谁...”甘宁纳闷道。 “听闻刘使君在新野拜了军师徐元直,此人深有韬略,曾助其打败夏侯惇,或许刚才说话的就是徐元直。”苏飞分析道。 “刘玄德有关羽、张飞、赵云这样的猛将为其效死,又有徐元直这样的智谋之士相辅,其志必不小也。”甘宁自言自语道。 苏飞肯定道:“刘玄德算得上明主,可惜时运不齐,至今尚无安身之地...” 甘宁听后遂沉默不言,苏飞见其神色突然问道:“莫非兴霸有投刘备之意?” 甘宁摇头说道:“良禽折木而栖,我要再观察考虑。” 苏飞说道:“合当如此,汝此前射杀江东大将,太守说不定会青眼相加的。” “希望如此吧。”甘宁叹道。 黄祖坐拥江夏郡,是刘表的心腹股肱之臣,各方面是比刘备好太多,但唯独对甘宁不重用。 长江上船战激烈,孙权此次为报父仇此次充分,在江东水军数日猛攻之下,黄祖的水军几乎全军覆没,最后只得拒城固守。 此时,江东后方山越叛乱,孙权见短时难以攻克夏口,只得引军还江东平叛。 战争结束后,苏飞再次向黄祖举荐甘宁。 “甘兴霸有勇略,将军可善用之。”苏飞说道。 黄祖因为水战失利心情郁结,他摇头说道:“非我不愿重用,是不敢用尔,江夏乃是荆州重镇,主公托我镇守此地,必须要慎之又慎,此人年少时有劣迹,恐用之而误我大事...” 苏飞知道黄祖喜重用荆楚人士,对甘宁这样的外来客不待见,他本想再为其争取一下,黄祖又言道:“此前他替我断后,还射死江东大将,多多厚赐他便可...” 苏飞知道没法再劝,于是又岔开话题说道:“前次误伤了新野刘玄德,我曾许诺送些抚恤之物去...” “汝安排便是,我累了...”黄祖疲懒地说道。 此次水战失利给他的打击很大,所以大小事情全由都督苏飞处理。 夜里,苏飞请甘宁喝酒。 宴酣之际,他借着酒意说道:“我数次举荐,太守都不肯重用,可叹岁月流逝,余生不知几何?汝应早做打算,寻一明主才是。” 甘宁原本就是要去投奔江东,只是因为黄祖在夏口屯兵阻了去路,他不得已暂时依附在黄祖帐下,但现在他似乎又多了一个选择。 “都督派去新野送抚恤的人何时出发?”甘宁问道。 “今夜已在准备,明日早上就走。”苏飞说道。 “我可否派两名亲随同行?”甘宁道。 “你是想...” “再观察观察...” 苏飞点头说道:“也好。” 刘备回新野后对蓝田大加褒奖,关羽、张飞等人轮番设宴犒劳,让这厮短时间都只能在县城停留。 江夏的事情发生后,刘备根据蓝田的意见,遣简雍赶赴襄阳见刘表。 有些事情就要摆在明面上来说,不然会让对方觉得很好欺负。 此时新野的实力微弱,还不能和刘表撕破脸,但也要尽可能的争取利益。 数日后,伊籍和简雍回到新野,他们带回了刘表满满的诚意。 第七十二章 谁来涮天下? 刘表单骑定荆州,不但短时间平定了盛极一时的宗贼,还将听调不听宣荆南四郡掌握。 这期间,刘表派黄祖在夏口抵御孙权,上表吴巨为苍梧太守染指交州,与赵韪暗中勾联谋划益州,与北边袁术、张绣甚至现在的曹操虚以委蛇。 可以是东南西北,尽在刘表的都在谋算。 论能力和作为,他远胜与上一任的王睿。 但此时刘表已过六旬,身体逐渐衰老下去,他原来的雄心壮志,也慢慢被蔡、蒯、庞、黄这些荆州豪强所磨灭。 刘表知道蔡瑁、蒯越在合谋除掉刘备,但那时他的确卧病在床,所以就默许了此事,不然张贲怎么能拿到虎符? 在简雍来兴师问罪之前,刘表为了保持自己良好的名声,用计解除了张贲的兵权,蔡瑁更是毫不留情夷其三族,算是给了刘备一个交待。 刘备听到伊籍的解释后直接愕然,张贲显然是刘表的心腹之将,就这么被主子所抛弃了?真是听得令人心寒。 其实刘表本来只打算诛杀张贲一人,可惜蔡瑁要斩草除根,下手又快又狠。 伊籍说道:“使君不必见疑,张贲应该是被孙权笼络,欲使荆州内部动乱,江东好从其中渔利,此必是周瑜之谋也。” 蓝田在旁边听得好笑,心说刘表居然把锅甩给周郎,周公瑾应该比蒯越更善谋才是。 刘备点头道:“宪和回来言明即可,还烦劳机伯跑一趟。” “主公派我来新野,除了解释清楚事情始末,还带了些财帛来抚恤死伤将士...”伊籍继续说道。 “苏都督已经送过了,府君再送岂不重复?”刘备说道。 “毕竟是无妄之灾,重复就重复了,主公请使君空了去襄阳一叙。”伊籍道。 “我忙完手里俗务就去。”刘备点头应道。 伊籍走后,刘备向徐庶、蓝田问道:“元直、子玉,襄阳能去否?” “主公若不去,刘表不能相安,可带上子龙将军随行。”徐庶想了想说道。 刘备听完徐庶又看向蓝田,蓝田也点头说道:“军师之言甚是,刘景升不惜杀心腹自证,也要保护自身的羽毛,暗箭都躲过去了,何怕明枪?姐夫可安心前往。” “那就好。”刘备放心地说道。 “主公,小妹即将临盆...”这时候糜竺慌忙地跑来说道。 刘备听得一个激灵,连忙对两人说道:“今日就散了吧,子仲快与我速往。” 说来也奇怪,刘备认了养子刘封后,糜贞和甘倩前后两月就都有了身孕,他还是很希望有个亲生的儿子。 刘备和糜竺匆匆走后,徐庶也准备离开。 蓝田问道:“这天色尚早,元直要去哪里?” “老母在家左右无事,我想让她去给主公帮帮忙。”徐庶说道。 “那你速去,晚上我请你喝酒。”蓝田邀请道。 徐庶一脸诧异地看着他,蓝田虽然是刘备妻弟,但在新野一直比较低调,基本没有跟谁有密切交往,这让外人以为他不好说话。 “子玉有事?”徐庶疑惑地问道。 “嗯,想和你深入聊一聊。”蓝田点头说道。 蔡瑁、蒯越暗算刘备,那刘表又表现得如此沉稳,蓝田心说不能再被动下去,说不定局势会比历史更糟糕。 蓝田玩政治和计谋虽然不行,但有人却是游刃有余,是时候把孔明给请出来了。 徐庶点头应道:“晚上我一定到。” 刘备对蓝田非常器重,他在新野住所就在县衙的斜对面,这段时间因邓家庄在收粮,加上刘备对他常有请教,所以就一直留在县城。 晚上,蓝田在家中升起炉子,架上锅就可以烫酒煮菜。 徐庶来到后,蓝田教他在锅里涮羊肉,配上自己调制的简单蘸料,徐庶吃得差点吞了舌头。 “子玉真是奇思妙想,这般吃法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徐庶感叹道。 蓝田夹起一片羊肉放入铜锅中,涮了几下就捞了出来,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元直看天下各州各郡,像不像我手中的羊肉?如果涮得时辰不够,肉生不熟容易伤及肠胃,如果涮得过久,肉质老而柴,失去了其中的鲜味。” “子玉想说什么?”徐庶放下筷子拿起酒杯说道。 “我的意思是荆州就是这羊肉,元直认为涮多久才可以食用?”蓝田问道。 “主公现在寓居新野,子玉在邓家庄屯田种粮,虽然我们在博望坡偶有小胜,但尚需时日才能图谋荆州,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肉生未熟。”徐庶分析道。 “如果涮得过久,这块羊肉恐怕就是曹操的了,所以由谁来涮这肉才是最重要的。”蓝田说道。 “子玉能涮否?”徐庶不解地问道。 蓝田摇头道:“道理我都明白,但是我涮不好,元直能涮否?” 徐庶也摇头说道:“观天下大势,我还不及子玉。” 蓝田饮下一口煮酒,起身望着窗外说道:“姐夫前次路过水镜先生的庄园,先生曾举荐卧龙、凤雏二人,说这他们有盖世奇才,二人得其一便可安天下,我猜元直必然认识其人,何不请他们出山,来涮天下?” 徐庶他出身颍川,深知这些士族为了利益而相互攻讦,像蓝田这样胸怀的真少之又少,以他的才能和出身,完全可以凌驾在自己之上,可这厮偏偏让出了军师要职,现在他又在为主公谋算,想把卧龙、凤雏给请出山。 诸葛四友的才华虽然各不同,但本质上崔钧、孟建、石韬和徐庶都差不多,他们只是想在乱世中谋一份安稳,这样反过来也说明了诸葛亮坚韧的品质。 面对这样的徐庶,蓝田觉得是可以引导的,只要帮刘备做大做强,那么他一样能够享受安稳,也不会为了老母而离去。 见徐庶默不作声,蓝田又补充道:“我的家乡有句俗语,只有锅里有,碗里才会有,现在只有帮主公谋强,元直和我的亲人才能受益,才能安稳。” 徐庶聪慧过人,自然听得懂蓝田点拨之语,他缓缓说道:“庞统,字士元,号凤雏,有王佐之才,但他出身襄阳庞氏,恐怕不会轻易出仕...” “那卧龙呢?” “卧龙,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琅琊阳都人,现在隐居在襄阳的隆中,常以管仲、乐毅自比...” 第七十三章 三顾茅庐,孔明出山 徐庶说完这句,等待蓝田的反应,因为孔明自比管乐有些狂,这让他在当地士子中引为笑谈。 文人多相轻,几个密友也只有徐庶和崔钧,认同孔明有媲美管乐的才华。 蓝田淡定地涮肉,根本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仿佛徐庶在描述既定事实一般。 徐庶不禁暗赞蓝田的气量,继续说道:“孔明确有经天纬地之才,我若去请其未必肯出,主公亲往或可...” “姐夫他求贤若渴,怎会嫌鞍马劳顿?元直可尽早举荐。”蓝田笑道。 “主公添得一女,正在享受天伦,待年后再荐如何?”徐庶又问道。 蓝田夹起一块羊肉,在锅里上下烫了几下,然后说道:“这天下局势就如这羊肉,须臾间就有大变,元直宜早不宜迟。” 徐庶听得有理,遂点头说道:“子玉的酒肉上佳,可惜三将军不在,少了些争抢的乐趣。” “哈哈,等请出了孔明先生,我多买几只羊,咱们再好好喝一场,到时候不妨叫上令堂一起。”蓝田举杯说道。 徐庶亦举杯笑道:“正好借子玉的羊肉孝敬阿母。” 糜贞诞下一女,新野的僚属备了礼物,前后来到刘备府上贺喜。 徐庶趁机向刘备推荐诸葛亮,刘备听后激动道:“早闻卧龙之名,不知他比元直如何?” 徐庶摇头说道:“吾怎敢比孔明相比?这就好比驽马比麒麟,寒鸦配鸾凤。此人常自比管仲、乐毅,盖天下之奇才也。” 此时关羽冷哼道:“某虽不才,也曾读过《春秋》,那管仲助齐桓公成就霸主,乐毅辅佐微弱之燕国攻占齐国七十余城,诸葛亮与这二人相比,我看必定是个言过其实的狂士。” 徐庶大笑道:“我看孔明之才非但可比管乐,还可与另二人相比。” “哪二人?”刘备好奇地问道。 “周之吕望,汉之张良。”徐庶坚定的说道。 前有司马徽的举荐,现在又是军师徐庶的猛夸,刘备欣喜地说道:“敢烦元直为备请来相见。” 徐庶摇头说道:“此人不可屈致,需主公亲往求之。” “理当如此。”刘备整理衣冠,当即就要出发。 此时已近中午,关羽劝道:“现在年关将至,犹女又刚出生,不如等开春之后再去拜会?” 刘备摇头说道:“时不我待,二弟你去备下礼物,我兄弟三人与元直同去。” 徐庶见状也劝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我们明早再出发。” “就依元直所言。”刘备站在原地踱步,这兴奋的劲头,比得了女儿还高兴。 徐庶回家后修书一封,着人快马赶去襄阳以西的隆中,把刘备要去的情况作了简单介绍。 次日清晨,刘关张与徐庶四人轻骑赶赴隆中。 四人趁兴而往,到达后有童子应门,言诸葛孔明已外出,而且归期未定,随后就关闭了柴门,他们连口水都没喝上。 “元直,年关将至,卧龙先生他能去哪儿?”刘备纳闷道。 “咳咳,孔明在襄阳友人颇多,吾亦不知其去向...”徐庶有些郁闷,难道是我昨天送信的缘故?本来想让你准备准备,结果你直接不在家。 “大哥,卧龙既然归期未定,我们不如早归。”关羽提醒道。 “好吧,咱们过段时间再来。”刘备点头说道。 蓝田见众人空手而回有些纳闷,心说有徐元直同路,诸葛孔明还要三顾? 过年期间,甘倩在雪夜生产,蓝田以为是阿斗降生,结果也是个女儿。 年后刘备要冒雪去卧龙岗,以彰显自己求贤的诚意,徐庶本来想邀蓝田同去,但他却以甘倩产后体虚,要留在新野照顾拒绝了。 这次徐庶没有提前通知,刘备终于见到了诸葛亮,孔明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很年轻。 关张在廊下火炉旁取暖,刘备、徐庶、诸葛亮三人,在草庐中煮酒畅谈天下事。 刘备言语中透漏出不愿夺刘表的荆州,所以诸葛亮也就没有拿出隆中对。 诸葛亮婉拒了刘备的邀请,他说自己才疏学浅,尚不足帮刘备匡扶汉室。 刘备为了求贤姿态极低,气得张飞夺门而出,拿起马鞭猛抽院外小树。 回程的路上,关羽说道:“会不会是孔明志大才疏,所以才不愿出山辅佐?” 刘备低头不说话,徐庶摇头说道:“孔明有真才实学,我也不知他为何推辞...” “大哥,风雪甚急,不如早回,俺要找蓝子玉吃涮羊肉。”张飞岔开话题说道。 上次徐庶吃过涮羊肉,一不小心说漏嘴,这道美食就流传了出来。 徐庶听张飞提起蓝田,若有所思地说道:“或许子玉有办法。” 刘备附和道:“希望子玉能请出孔明,咱们快马加鞭速回新野。” “俺来带路。”张飞扬鞭骑马,众人笑着跟了上去。 蓝田听到孔明拒绝的消息也很震惊,心说难道一定要三次吗?还是说现在三分天下的格局还没出来? 三月春暖花开,蓝田本来要在邓家庄指挥春耕,但请孔明出山这件事还没完成,所以就跟众人去了卧龙岗。 见刘备又携来诚意复来,诸葛亮将众人引进房中饮茶。 此时关张在院中等候,徐庶和蓝田一左一右跪坐在刘备两旁。 “将军复来,亮荣幸之至,这位是...”诸葛亮指着蓝田问道。 徐庶介绍道:“此乃蓝田,字子玉,目前在新野替主公屯田。” 诸葛亮微笑道:“这是涮天下的蓝子玉?亮久闻大名。” 蓝田拱手行礼与之寒暄,诸葛亮的话似乎比上次还多,他时而纵论古今,时而谈及当世,有意无意都让蓝田提出看法。 蓝田毕竟多了几千年的经验,所以回答起来行云流水一般,诸葛亮听得啧啧称奇。 两人一唱一和如高山流水遇知音一般,仿佛是跨越千年的亲密朋友。 “先生乃天下奇才,岂能空老在林泉之下?备虽不量力要匡扶汉室,愿先生以天下苍生为念,出山助备一臂之力。”刘备再次恳求道。 诸葛亮指着蓝田,摇头叹道:“将军已有旷世大才,我想早晚必能定天下,为何要请亮这个山野村夫?” 蓝田听得明白,周瑜是既生瑜何生亮,你是担心既生亮何生田? 他急忙拱手说道:“蓝田虽有小智但无大略,我可替主公屯田种粮,但是运筹谋划天下,还得先生这样的大才...” 这时徐庶也在旁点头肯定,诸葛亮朗声笑道:“元直夸子玉气量非凡,刚才一试果然名不虚传,主公真乃有福之人。” 主公?刘备脑袋嗡嗡的。 蓝田用手戳了戳发呆的刘备,幸福实在来得太突然。 诸葛亮俯首拜道:“蒙将军三顾之恩,亮愿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七十四章 谋士团定计 虽然有些波折,但诸葛亮依旧三顾茅庐后出山。 相比与蓝田只有些历史经验,诸葛亮学识渊博智虑深远,刘备在和他一起聊天时,长期处于迷弟的状态。 虽然听不太懂,但是大受震撼。 回到新野,刘备任命诸葛亮为军师,徐庶则调整为副军师。 有蓝田珠玉在前,徐庶非常坦然地接受了这种调整。 诸葛亮接手军政后,大肆接纳新野甚至附近县乡的流民,收纳过来屯田种地,由原来的被动策略,直接转变为主动策略。 诸葛亮非常清楚争天下打的是硬实力,比拼的是各家的生产力,有再勇之将、再强之兵、再高之谋,若是没有充足的补给依旧没用。 刘备和诸葛亮在一起的时间超过了关张,并常与人言道:如鱼得水。 由于两人关系亲密,导致关羽、张飞非常不悦,以至于经常找到蓝田喝闷酒。 四月初,张飞又拎着酒来到蓝田家,恰好碰见他准备要出门,于是挽留道:“子玉要去哪里?俺老张买了好酒,尝一尝?” “一会喝吧,姐夫去哪里了?”蓝田问道。 “还能去哪里?一早就跟水出门去了,听说是去邓家庄。”张飞不悦地说道。 蓝田自言自语道:“这段日子常在新野久住,也不知道小李子他们的春耕怎样了。” “我看没有问题,子玉你教了这么久的种地,俺老张都快学会了。”张飞恭维道。 蓝田看着张飞怀中的酒坛说道:“把酒送到对面去,我说过能请孔明出山,要办一次涮锅宴,我家中地方太小,还是到县衙中设宴好了,一会你把嫂嫂也叫上,咱们热闹一下。” 张飞听得喜道:“那太好了,俺再去准备些酒水。” 甘倩的女儿已满百日,所以和糜贞一起将各自女儿抱至酒宴上,新野的主要幕僚、将军欢聚一堂,包括吕玲绮、夏侯涓、徐母等家眷也设有案几。 每个案前坐两人,上置铜鼎、酒具、生肉、蔬菜、凉菜、蘸碟等物,一场由蓝田发起的涮锅宴热闹开启。 涮锅原来只在新野少数人中流传,现在众人在殿上尝过之后,都觉得比炖煮味道更佳,配上蓝田调制的蘸碟简直美味。 几轮敬酒之后,殿内慢慢就开始形成小团体,关张赵等武将主要是喝酒吃肉,蓝田、诸葛亮和徐庶则围坐在一起讨论局势。 诸葛亮说道:“今日我和主公去了邓家庄,子玉屯田非常有章法,每亩田的产量应该比寻常农户高不少吧?” 蓝田点头道:“农学如治军,亦有其法,若细心打理,必然能有收获。” “有子玉屯田种粮,主公匡扶汉室的机会很大,如今应广泛吸纳流民,有粮就有人,有人才有兵啊。”诸葛亮叹道。 “要不是刘景升从中作梗,新野早就会大面积屯田,子玉比你还谨慎呢。”徐庶摇头道。 诸葛亮说道:“子玉担心刘表生疑?此人颇好贤德之名,江夏之事发生后,他即便忌惮主公,也应该不会再为难。” 蓝田摇头说道:“虽然刘景升不会再为难,但新野终究是弹丸之地,袁绍死后河北早晚必归曹操,一旦北方平定,荆州则危矣,新野是襄阳的北大门,岂不是首当其冲?” “刘表年事已高,应该没有几年岁寿,我们只能屯田养民,只能希望与袁氏兄弟更顽强一些,否则以新野之众无力夺下荆州。”诸葛亮分析道。 蓝田说道:“我们必须想办法给主公拿下一块立业之地。” “南阳以北的关中、以东的汝南都是曹操的辖地,即便我们以新野之众,趁曹操与袁氏交战占得州郡,想要守住也实在困难,这样反而让孙权、马腾等辈坐收渔利。唯汉中的张鲁以及西川刘璋可图,但山高路远亦难谋划...”诸葛亮摇头道。 “你们认为荆南如何?”蓝田突然说道。 诸葛亮和徐庶听后直纳闷,荆南四郡和新野之间还隔着南郡呢。 “子玉是何意?”诸葛亮好奇地问道。 “我以为想要平稳发展,新野是完全不具备条件的,若此时要北进中原,就如孔明说的那样为孙权等辈做嫁,若继续在新野屯田种粮,将来曹军南下皆为泡影。荆南四郡有长江阻隔,不失为发展的好去处。”蓝田说道。 “且不说荆南多蛮荒,我们若是兴兵去取,刘表岂能置若罔闻?”徐庶担忧道。 诸葛亮则一脸狐疑地看着蓝田,“子玉既有此言,莫非有什么妙计不成?” “兴兵去取自然不行,但刘表主动派遣就不一样了。”蓝田说道。 “刘表素来忌惮主公,又怎会主动派遣?”徐庶问道。 “这就需要孔明出力了。”蓝田意味深长地说道。 诸葛亮听得一脸茫然?心说我要如何出力? 蓝田继续说道:“刘表年迈昏聩,荆州现在被蔡、蒯等人把持军政,你外舅与刘表、蔡瑁的关系殊不寻常,庞德公也称你为卧龙,孔明你可以从他们入手,从背后想想办法。” 诸葛亮何等聪明,马上就明白蓝田让他走裙带关系、夫人外交,虽然他曾通过这些关系,给自己提升名望,但并没有依靠的意思,他摇头说道:“亮从不为这等下作之谋...” 蓝田微笑道:“历史为胜利者书,只要是能达成目的,无论上下都是好谋略,我的家乡有一句话‘贪官要奸,清官要更奸’。” 徐庶听后也劝道:“子玉说得有道理,孔明你好好考虑一下。” “时不我待,曹操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蓝田提醒道。 诸葛亮纠结了半天才说道:“好一个贪官比清官更要奸,亮会勉力一试。” 涮锅宴结束后,诸葛亮便在赵云的护送下去了襄阳,后面的事情就不需要蓝田再提醒,卧龙先生的智谋高出太多。 两个月时间里,诸葛亮与黄承彦对庞家、黄家以及蔡家进行了密切接触,荆州慢慢就出现了要将刘备调离新野的呼声,而刘表那里是被蔡夫人的枕头风吹到。 刘表叫来谋臣蒯越问道:“刘玄德在新野广纳流民、声势日隆,汝以为怎样才能遏制?” 蒯越说道:“北方经年大战,关中和中原的流民常经南阳逃入荆州,而新野就在南阳的要害之处,唯有将刘备调离才能遏制他壮大。” “请神容易送神难,异度认为调往何处才好?”刘表虚眉问道。 “桂阳长史月前被蛮族所杀,不如将刘备调至桂阳去驻防?”蒯越捋须建议道。 本来半躺着的刘表听后坐了起来,看着这个曾经欲致刘备死地的蒯越,为何这厮会出这么个建议? 第七十五章 驱刘备,各有算计 “异度说得明白一些,玄德现在是豫州牧,你让他去桂阳做长史?”刘表脑袋嗡嗡的,最近无论是枕边还是朝堂,所有人都对南阳特别感兴趣,好像刘备继续屯驻新野,这天就要塌了一般。 郡长史是郡级佐官,辅助太守执掌兵马。 蒯越解释道:“跟在新野一样,行长史之职,不冠长史之名。桂阳乃荒蛮之地,不但人口稀少,且多是民风彪悍的百越族边民,若调刘玄德去桂阳平蛮,不但可以消耗他新野之兵,而且再无流民可以招募,一来二去其威胁便自解...” 刘表听得一个激灵,心说蒯越这法子很妙,但又说道:“我担忧赵范压制不住玄德...” 蒯越补充道:“刘磐公子就在攸县,如果刘备真有不轨之心,牵制起来也更加容易。” “异度可谓算无遗策,只是德珪素来记恨玄德,恐不会轻易放他去桂阳...”刘表说道。 “大是大非面前,德珪还是老沉持重,吾当替主公说之,刘玄德那里需主公派人去交涉。”蒯越说道。 刘表点头说道:“我让伊机伯去走一趟。” 蔡瑁非但不会阻止,他还愿意派战船帮刘备调运物资,这其中除了蒯越所说的阳谋,更重要是家族的利益趋势。 蔡蒯庞黄四大家,之所以会合力推动此事,完全是看上了蓝田在新野开垦出的良田。 近期那些消息,都表明新野土地肥沃,粮食产量极高,所以刘备才这么有底气,一旦调走了刘备,他们就可以瓜分这些田产。 六月伊籍来到新野,将刘表的安排告诉了刘备。 刘备听后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最近通过诸葛亮的措施,让新野逐渐变得有希望起来,让自己去桂阳郡行长史之事,他打心底里是有些抗拒的,心说那边哪里还有流民可收留? 刘备召来诸葛亮、徐庶、蓝田等人商议,才知道这是就是自己谋士团搞出来的。 “新野是小了一些,但地处几州之咽喉要道,现在有孔明收拢流民,加上子玉屯田种粮,不过数年就能进抵中原。若是真去了桂阳,又要垦荒又要御寇,还能北进中原否?”刘备担忧道。 诸葛亮说道:“主公怎忘了亮在隆中三分天下的谋划?无论主公在新野休养生息多少年,也不可能凭这一县之地攻入中原的,去桂阳的好处还是让子玉来说,谋荆南最初就是他提出来的。” 蓝田指着墙上挂的地图说道:“曹操平定河北必会南下,现在我们要么先取荆州,要么暂时躲避曹操的锋芒。 现在以新野之众取西川实力不够,我们到荆南去屯田种粮、训练士卒,曹操南下自然有刘表和孙权抵抗,待荆州有变取荆州,待益州有变取益州,孔明的三分天下可轻松实现。” “荆南多为不毛之地,百越边民彪悍无比,新野也就万余军马,若在平叛中消耗殆尽,刘景升自不会再拨,到时候新卒无处征募,屯田种粮也未必能够安全...”刘备说道。 蓝田笑道:“边地的百越虽然彪悍,但多会弓箭武艺,若将其纳入麾下,足能以一当十,所谓兵在精不在多,姐夫何须担忧没有兵源?” 刘备摇头道:“子玉想得太简单,这些百越族极难驯服,此前孙权歼灭黄祖水军欲破夏口,就是因为后方山越叛乱才撤军的。” 蓝田看着诸葛亮,心说这个工作你有经验,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姐夫有孔明相助,驯服蛮族应该不成问题。” 诸葛亮:??? “孔明、元直,此计可行?”刘备继续问道。 现在箭在弦上,说不行也行了,加上蓝田的确分析得明白。 见众人点头,刘备起身说道:“那我就去回复机伯。” “姐夫,可说我们要准备些时日,待夏收结束后再走。”蓝田提醒道。 “也好。”刘备转身出门。 刘备走后徐庶笑道:“子玉还真是尽忠职守啊。” 诸葛亮说道:“粮乃是民之本,虽说这些田已经被人瓜分,但是粮食我们总得带走。” 蓝田摇头说道:“这一季的收成,要拿出一部分送人。” “送人?”诸葛亮(徐庶)齐道。 “我们不但要带兵南下,这些屯田的农人也要带走,如果不给人留点东西,替我说话那些豪族怎会罢休?”蓝田分析道。 诸葛亮和徐庶同时一怔,心说这蓝子玉才多大年纪?竟然把人心揣摩得如此精准。 同意迁往桂阳郡后,整个新野都动了起来,除了房子土地带不走,其余锅碗瓢盆都要带上。 蓝田和吕玲绮来到邓家庄动员,毕竟现在背井离乡长途奔袭,保不齐有人眷念故土,这几年在李扬等人的号召影响下,高顺陷阵营军官的监督之下,屯田人没有一人带着技术逃往他处。 出人意料的是,无论是新依附的流民,还是邓家庄原有的庄客,全部都要跟着蓝田去桂阳,在这里他们吃上了饱饭,这些屯田人想继续吃饱饭。 “你们一家也跟我们一起走?你这个入赘的郎婿能替老庄主做主?”蓝田对李扬问道。 李扬抓着头说道:“俺现在种田很在行,家中也能够说上话了,再者外舅对您崇拜得无以复加...” “好吧,远行劳顿,要做好受苦的准备。”蓝田提醒道。 李扬拍拍胸口说道:“俺们快饿死都挺过来,现在受点苦又怎么了?不过听说可以走水路,外舅和小邓子他们能不能坐船走?” “放心,老弱妇孺我会安排坐船...” 蓝田话没说完,吕玲绮突然捂着嘴往旁跑去。 “小君,你怎么了?”蓝田追过去发现吕玲绮在干呕。 吕玲绮摇头说道:“也不知怎么了,最近常常如此,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这时候李扬笑道:“恭喜少庄主,嫂嫂必是怀了身孕,拙荆去年也是这样。” 蓝田直接怔在原地,他与吕玲绮成婚已经有些日子,夫妻两人的生活也十分和谐,但对方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 还以为是什么穿越的后遗症,现在看来确不是这样,真是好饭不怕晚。 吕玲绮听得面泛红潮,转身准备去牵马。 “小君你哪里去?”蓝田紧张地问道。 “我要回城找姐姐...”吕玲绮腼腆地说道,她等这一天也已经多时。 蓝田知道她要去找阿姐请教女儿事,但他皱起眉头说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你骑马?小李子,想办法给我寻个马车。” “唯。” 第七十六章 甘宁来投 建安九年七月,刘备在新野准备完毕,水陆并进南下远赴桂阳。 老弱妇孺及粮草辎重走水路,刘备则带着士卒青壮走陆路,双方约定在长沙汇合。 蓝田原本想跟着走陆路,但因吕玲绮有孕在身,只好让高顺统领屯田兵,自己和关羽乘船顺汉水南下。 蔡瑁此次调集了数百艘船只相助,路过襄阳时刘表还亲自到汉水相送。 刘表望着顺江而下的船舶问道:“我看船上皆是妇孺,玄德从陆路带去多少兵马?” 蔡瑁冷笑道:“总共不足两万兵丁,不少还是扛锄头的农夫,也不知道这些妇孺跟过去干什么...” “毕竟桂阳再也没有流民可收,他是能带多少是多少吧。”蒯越捋须笑道。 刘表心说当初来投,就应该安排到荆南,白白让这厮在南阳积累了许多名望,刘表离开后蔡瑁和蒯越依旧在河边观望。 当他们看到有几艘吃水深的船转道襄阳,二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蓝田等人走的水路虽然省力,但路程比陆路远了不少,需要从夏口逆长江而上,最后由湘江南下在长沙郡登陆。 吕玲绮因为怀有身孕,本来以为坐船会更轻松些,结果水上的风浪跟马上颠簸完全不同,这位温侯之女几乎全程都在吐,她发誓再也不要长途坐船。 船队在夏口转舵向西,黄祖得了刘表的消息派人尽力配合。 当走到赤壁附近,周仓突然走上甲板禀告道:“关将军,咱们船队似乎多了几艘小船。” 关羽回头一看果然如此,便派周仓乘小舟去后方巡查。 周仓回来时带来一个熟悉的人,那日在夏口北与关羽交战的甘宁。 关羽皱眉问道:“汝尾随我们意欲何为?” 甘宁抱拳说道:“听闻刘使君招贤纳士,吾不才特率部曲来投。” “汝带了多少人来?”关羽又问道。 “五百余人。”甘宁说道。 水路上多是妇孺和辎重,跟随关羽的也只有五六百人,而且还都不习惯水战,面对甘宁带部来投,关羽一时拿不定主意。 万一又跟上一次那样有歹意,船上这几千人那可就危险了。 甘宁见关羽犹豫,于是问道:“刘使君在船上吗?上回叫住我那徐元直可在?” “我主走的是陆路,徐军师当日并不在,周仓你去把子玉叫来。”关羽吩咐道。 “唯。” 甘宁曾派人去新野打探,对于刘备和徐庶都有详细了解,本想直接去投奔荆州,但黄祖在夏口水战失利后看守严密,也就是关羽的船队到后,他才能跟着混了出去。 蓝田听说甘宁来投,喜得连鞋都没顾上穿,赤足跑上了甲板。 “子玉...”关羽正欲询问,只见蓝田抱拳说道:“甘兴霸,我代表主公欢迎你的加入。” 甘宁一眼就认出了蓝田,但他并不是军师徐庶,却可以替刘使君做主,心想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关将军,这位是...”甘宁疑惑问道。 “蓝田,字子玉,现为主公帐下典农都尉。”蓝田没等关羽回答,便兴奋地自荐道。 蓝田在整个荆襄大地不出名,甘宁派去新野的人也主要是打探刘备和徐庶的消息,所以对眼前这个人一点也不熟悉。 这时候关羽解释道:“子玉乃是我主倚重之人,既然他同意你就留下来吧,待到了桂阳再安顿你。” “好。”甘宁回道。 甘宁来投奔后,蓝田邀他上到主船,并对其十分礼遇,这让关羽看后十分不解。 夜里船队泊岸休息,甘宁也回道自己的部曲身边。 “子玉似乎很看重甘兴霸?”关羽不解地问道。 蓝田说道:“我曾找人打听过,此人不但勇武,而且极擅水战,荆州水路四通八达,今后我们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离不开优秀的水军将领,甘兴霸来投正好可发挥所长。” 关羽傲然说道:“关某亦懂水战...” 蓝田听后笑道:“关将军自然精通水陆阵战,但我们只有一双手,怎么可能事事躬亲?泰山不拒细壤,故能成其高,江河不择细流,故能成其深...” 关羽听后深有感触,遂不再轻视甘宁。 船队走到长沙郡便登岸返程,刘备的陆路人马先到两天,长沙太守韩玄和刘磐都来劳军。 在临湘休整一天后,众人继续扶老携幼南下。 看着好似杂牌军的队伍,韩玄叹道:“素闻刘备英雄,可惜被府君从南阳赶到桂阳,也不知道这些百姓跟过来作甚。” 刘磐默然不语,心说可能是受刘使君仁义影响吧,对桂阳那点人口也算补充。 桂阳郡东部是纵横南北的泸潇山,南面又有东西走向的南岭,在西汉时候为了防止越国进攻而置,是汉初南方的军事重镇。 因为地处岭南腹地,此处百越族群庞杂繁多,经常会因为交流不畅、民族矛盾、治理不善等原因爆发叛乱,前桂阳长史就是因为强行镇压,结果被越人射杀在洭水附近。 那时候做事讲究名正言顺,刘备根本不知道自己定位是什么,众人快到郴县时,他向诸葛亮、蓝田等人问道:“桂阳现在有太守赵范,府君他没给我任何明示,等到了桂阳之后,我当如何处之?” 诸葛亮举例安慰道:“曹操不是天子,却能用天子之名行天子之事,孙权不是扬州刺史不也占据了江东?” “孔明这话不错,赵范若识时务,可仍留他做太守,此人若是有异心,可设谋除之。”徐庶进言道。 刘备听后深以为然。 太守赵范出郴县二十里迎接,看着这浩浩荡荡的两三万人,他心中的压力是相当大。 毕竟刘表只是让刘备来平越人叛乱,可这家伙就连老百姓都带来了,似乎打算在这个地方常住下去。 刘备现在是豫州牧,比赵范这个太守官职高,手下带的兵力比郴县的驻军还多,如何安置这些人成了问题。 赵范为刘备接风时问道:“使君带兵来稳定桂阳,但这些百姓是...” “这些都是新野的百姓,他们扶老携幼相随,备实在不忍弃之...”刘备说道。 “那他们当如何安排?”赵范进一步挑明问题。 刘备突然强势地说道:“赵太守有难处?备麾下有能人干吏,必定可以帮你分忧。” 赵范听得吃惊,心说刘玄德不是仁义无双?这才刚到就要夺我权? 第七十七章 桂阳郡 桂阳郡原来半数都属长沙郡国,在那个时代属于欠发达地区,这种地方都是地广人稀,当地汉人与大量的百越族杂居。 刘表平定张羡叛乱之后,对荆南四郡的驻军进行了控制,刘磐的精锐之兵,就屯驻在桂阳北部的攸县,太守赵范手郡中的兵力也仅五千,大部分都用来维持各县的治安。 刘备突然带了两三万人来,其中还有一万多兵马,吓得赵太守寝食难安。 新野过来的兵马、百姓暂时在城外驻扎,经过高顺的严格训练,这些屯田人与正规军一样守纪律,他们这次举家搬迁,携带的粮草十分充足,一年半载不干活也不担忧,毕竟跟着蓝田很难挨饿。 赵范在太守府设下接风宴,刘备带着关羽、张飞、赵云、诸葛亮、蓝田、徐庶几个主要人员入席。 看着关张等人威武雄壮,赵范把桂阳郡的陈应、鲍隆二将叫过来壮胆。 两将看见关羽后便垂下了头,心说这就是斩颜良的关云长?连对视的勇气也没有了。 略作寒暄之后,赵范问道:“桂阳下辖十一县,使君可以任选几处安置他们...” 刘备的部队赵范不敢安排,但那些农夫至少要全部分散到地方上去,全部堆积在郴县附近他睡不着觉。 刘备指着蓝田说道:“这些人可不归我管,子玉你来选地方。” 蓝田说道:“这事先不着急,反正已经过了播种的季节,我明天先去各地看一看再做决断。” “如此也好。”刘备说道。 赵范一听就坏了,刘备这拖家带口的架势,似乎不会再走了,在这个乱世想要活下来,有时候必须得委曲求全,遂向刘备表示出让太守之意。 刘备见诸葛亮微微摇头,于是拒绝道:“赵太守何以如此?备此来是为了帮你治理桂阳,岂能夺了你太守之位?” “可这...”赵范心说这个太守之位也要几番推辞吗? “备既然来了桂阳,我的人都可以为太守做事,他们皆可助赵太守一臂之力。”刘备笑道。 要是他现在夺了赵范的太守之位,恐怕明天刘磐就会带兵从攸县过来,对方的兵力可比刘备多不少。 赵范听明白了,刘备明面上不要这太守,实际上这桂阳的权利他依旧要掌控。 想着对方到底是豫州牧,所以很快也就释然了,让人家堂堂州牧来做太守,实在是‘委屈’了些。 “那就全凭使君做主,您的府邸安排在...”赵范又问道。 “桂阳长史府现在有人住吗?”刘备问道。 “没有。”赵范摇头道,即便是有也要马上搬离。 “那就安顿在长史府吧。”刘备说道。 “那我这就去安排。”赵范说完立刻叫来仆从去打扫整理,这一刻他知道桂阳已经变天了,无力反抗唯有顺从。 刘备顺利接手桂阳,孔明、徐庶、糜竺等人纷纷出任要职,明面上依旧是赵范的太守,实际上已经完全为刘备掌控。 蓝田要去考察屯田地点时,刘备建议道:“子玉,你要选什么样的屯田地点?我看咱们路过的耒阳、便县就不错,不但地势平坦、水源充足,而且离郡治所郴县很近。” 刘备说完诸葛亮、徐庶都点头附和,但蓝田却道:“郴县以北的良田已有人耕种,他们现在也是姐夫的子民,不要强占这些百姓的田产,我还是去南边实地考察一番再说。” “农事上听你安排。”刘备点头说道。 “主公,彬县以南多是荒僻之地,而且常有猛兽出没,万一遇上越人作乱很危险,现在高将军要留在此地约束邓家庄的人,需派一名大将与子玉同去。”诸葛亮说道。 “我让子龙陪你去。”刘备说道。 “姐夫刚来桂阳,身边也需要充足的人手,子龙将军还是留在彬县听用,让甘兴霸陪我同去即可。”蓝田说道。 刘备得到甘宁虽然欣喜,因为有关张赵等珠玉在前,所以对他的重视程度不够。 “甘兴霸虽然勇烈,但是初来投奔未知其心,而且听说其少时还有劣迹,让其跟在子玉身边我岂能放心?还是让子龙相随更好。”刘备建议道。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观此人有忠义可堪大用。”蓝田坚定地说道。 “既然如此,甘兴霸就暂由你节制,考察期间我让陈到随行。”刘备最后拍板说道。 “好吧。” 刘备不怕甘宁有异心,只是担忧蓝田的安危。 议定之后,蓝田嘱咐高顺留在彬县,自己和甘宁、陈到准备南下考察屯田地。 桂阳郡共辖十一个县,但被南岭切割成了两个区域,基本都是沿河流而形成的城池,北边六县阴山、耒阳、便县、郴县、临武、南平以汉人为主要聚居区;南边桂阳、阳山、曲江、含洭、浈阳五县则为百越族居多。 蓝田也不是盲目的考察,他在桂阳屯田也不是仅限某一地,当条件成熟后就要向整个郡进行扩展,最后达到虹吸零陵、长沙、豫章、交州人口的目的。 蓝田看过地图之后,把目的地选在曲江和临武两县,他们都是沿秦水而兴的城镇。 曲江地处通往交州的交通要道,虽然也有山地但已属于南岭末支,地势相对比较平,是整个桂阳南部的大县,赵范随行的小吏告知此地有两万人。 蓝田心说这大县才两万人?他以前可是在下邳户曹任职,虽然每天人浮于事,但对数据还是很敏感,于是不解地问道:“此地远离中原,虽说荆南常有越人作乱,但也不至于如此少的人口吧?” 小吏摇头说道:“将军有所不知,从建宁到兴平年间,荆南爆发了多场瘟疫,加上张羡作乱也有损失,所以人口锐减得厉害,现在整个桂阳郡才二十万人,桂阳南部像曲江这样有两万人的县不多,人口大多集中在北部四县。” 蓝田恍然大悟,难怪刘表会这么爽快,原来这里的情况竟然这样艰难,这两万人口都是大县城,他带来的屯田军不是直接可以建县? 考察完曲江一行人折返,顺着秦水逆流而上再去考察临武。 蓝田一路缓行,考察可以开垦的土地,走到临武城外三十里时,西面一队骑兵呼啸着冲了过来。 第七十八章 赵云:我考虑一下 迎上来的骑兵约有两三百人,身后打着赵字的旗号,为首那人约二十五六岁,身穿绚丽的铠甲,手握铮亮银枪,桀骜地问道:“你们是何处的山匪?竟敢来劫掠临武?难道不知道我名?” 蓝田以为是什么名将,于是叫来小吏问道:“此为何人也?” “将军,这是临武县尉赵薄,是太守的远房侄...” 赵薄?赵范的侄子?似乎还没有他嫂嫂出名。 蓝田见小吏欲言又止,心说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吩咐道:“我们初来此地不相识,汝去交涉一下。” “唯。” 那小吏走到阵前拱手说道:“赵将军,这位是豫州牧帐下典农都尉蓝将军,今日特地来临武考察,准备选取屯田的地方...” “什么乱七八糟的?豫州离这里多远?跑到我临武来屯田?”赵薄冷眼说道,刘备来桂阳的消息还没传到县级,这县尉更不知道赵范已经暗中交权。 “这是太守同意了的...”小吏连忙解释道,昨天他们去曲江时路遇山匪,几十个贼人都不够甘宁砍的。 “汝又是何人?我都没见过,又没接到任何文书,莫不是越族蛮夷想赚我城池?还不快滚,走得慢了,休怪我枪下无情。”赵薄冷冷地说道。 “吾乃户曹书佐许...” “滚。”赵薄厉声喝道。 蓝田见甘宁蠢蠢欲动,轻声说道:“兴霸你去吧,休伤他性命。” “唯。”甘宁说罢便拍马上前。 蓝田心说这位赵县尉大概是个关系户,看他现在鲜衣怒马,也不知道究竟有几斤几两,毕竟在史书上没有留名。 赵薄是赵范之侄,个人能力较为平庸,但男儿热血喜壬侠,曾请缨去助张羡对抗荆州军未遂,后被赵范安排在临武做了县尉。 由于这层关系在,临武县的军政都是县尉说了算,那个可怜的县令成了摆设。 赵薄平日无事,经常到山中游猎射虎,和手下属官比武也都是取胜,自以为武艺十分了得,所以个性比较张扬傲慢。 他见甘宁冲来,赵薄打马挺枪刺去,甘宁奔走时大开大合,没有丝毫回避之意。 赵薄心中大喜,心说今日该我斩将杀敌,回头也好找叔父去请功。 两马相交之际,甘宁身躯轻轻一斜,手中的大刀趁势落下。 兵器相交,发出刺耳的声音。 赵薄从未经受如此澎湃之力,震得他双手虎口发麻。 趁对方身体失衡的瞬间,甘宁左手猿臂轻舒,直接把赵薄从马上提了过来。 蓝田在阵前看得惊讶,心说是甘宁太强还是你太弱? 一合之将,还被生擒。 赵薄被拎起那一刻如坐云端,他的世界观在顷刻之间就崩塌,当被扔在蓝田马前的时候,他的傲气荡然无存。 “现在能好好说话吗?赵将军?”蓝田以为深长地问道。 赵薄猛地点头,吞吞吐吐地说道:“能...是卑...卑职...失...礼...” 蓝田对许姓小吏说道:“临武可供开垦的荒地有很多,我看就选此地来屯田,劳烦你回去告知太守一声。” “唯。”小吏应道。 赵薄被生擒之后,他带来那些骑兵,被甘宁五十部曲直接逼得缴械,此时正下马等待发落。 蓝田心说赵薄这草包带出来的兵哪有战力?以后临武就是他屯田的大本营,必须要从上到下慢慢整顿一番。 “兴霸,委屈你先做个临武县尉,原有百姓尽量不要去打扰,将多余房舍清理出来,我这就回郴县去找主公复命,明日便带邓家庄的人过来。”蓝田吩咐道。 “跟子玉先生做事岂能委屈?末将一定尽早办妥一切。”甘宁抱拳说道。 甘宁虽然投奔刘备时间不长,但对蓝田的事迹已经了解得很详细,此人是刘备这里的大能人,其地位似乎比那徐庶还要高。 连陷阵营的主将高顺都没有一官半职,现在蓝田任命他为临武县尉,在外人看来已经非常重视了。 “那我呢?”赵薄一脸疑惑地问道,毕竟他才是临武的县尉。 蓝田见状笑道:“你和甘将军交接一下,回郴县找太守给你安排职务。” 看着赵薄垂头丧气的样子,蓝田心说这人怎么跟孩子性格一样? 临武建县历史比曲江早,但因为地理位置和瘟疫的原因,整个县城的人口比曲江还少。 人少意味着可操作空间大,加上这个地方处于桂阳的正中间位置,将来正好可以覆盖到全郡。 选好安置点后,蓝田与陈到回郴县复命。 刘备听陈到说起甘宁的英勇,不禁夸赞道:“甘兴霸果然勇武,子玉的眼光不错,打算什么时候去临武?” “还是尽早启程,百姓要先安家才能乐业。”蓝田说道。 诸葛亮建议道:“子玉既是典农都尉,本身就等同于县令,何不把临武交他治理?” 蓝田听得一怔,笑道:“我就在下邳户曹任过书佐,治理一县之地恐怕...” “子玉不必妄自菲薄,你在邓家庄管领的人口,几乎等同临武现在的百姓,如此小县对于你根本不是问题。”诸葛亮笑道。 刘备听后点头道:“孔明说得有理,子玉之才不能光用在田间地头,临武就交由你治理。” “那我勉力一试。” 蓝田刚回郴县不久,赵范就得知赵薄冲撞了蓝田,他顿时吓得手足无措,心说那可是刘使君的妻弟,就是当场斩杀也不过分。 刘备虽然掌握了桂阳的实权,对于这种县级官员的任命,他还是礼貌性通知赵范。 当赵云告知,说蓝田要管理临武时,赵范并没有感到难过,甚至还有一丝的欣喜。 “子龙将军,我那侄儿冲撞了子玉先生,不知道使君他的态度...”赵范借机问道。 赵云摇头说道:“主公和子玉都是心胸宽广之人,这种小事你就不要放在心上。” “这就好...这就好...子龙将军可已娶妻?”赵范突然问道。 “尚无。”赵云不解地说道。 赵范听得一喜道:“我与子龙同乡同姓,现在正好有一桩姻缘,未知将军之意...” “姻缘?”赵云现在正值壮年,他跟着公孙瓒及刘备期间小心翼翼,的确没把婚姻之事放在心上,在新野稳定下来后,军中同僚多有提及,让其娶妻延续后代。 “我兄早亡,嫂嫂樊氏寡居多年,她比子龙小上五六岁,还颇有姿色,不知将军是否有意...”赵范眉飞色舞地说道。 “这...我考虑一下...”赵云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七十九章 天塌不下来 赵云从太守府回来,刘备见他愁眉不展遂问其缘由。 赵云道:“赵太守为其寡嫂做媒,云恐误了主公大事,所以未敢从之...” 刘备听后和诸葛亮对视一眼,然后哄然笑道:“子龙太过谨慎也。” 诸葛亮也劝道:“桂阳已是主公囊中之物,子龙何必诸多担忧?况人生大事岂有他哉?应下此事反而能让赵范归心。” “我...”赵云仍然犹豫。 “莫非那樊氏貌丑?”诸葛亮追问道。 赵云摇头说道:“赵太守言颇有姿色...” “那何必犹豫?美人配英雄,这也不失为一桩美谈,子龙赶快应下来。”诸葛亮催促道。 “子龙面薄,此事我还是让宪和去办,咱们也好久没办喜事了。”刘备看见赵云脸红,出言解围道。 “到时候得请回子玉,涮锅没有他调制的蘸料都差些滋味。”诸葛亮道。 刘备点头担忧道:“说起子玉,他从未管过郡县,我又没派人给他佐助,不知能否治理好临武。” 诸葛亮笑道:“我料子玉必定得心应手。” “何解?”刘备问道。 “未可知也...就是有种莫名的信任...”诸葛亮说道。 刘备点头道:“我对他也常有此感觉,子玉说你有平蛮之策,不知现在可有头绪?” 诸葛亮想了想,说道:“所谓堵不如疏,可效大禹治水之法,恩威并施让其归心。” 蓝田到达临武后,甘宁已经将前序工作准备得井井有条,除了部分人可以在城中空屋入住外,其余需要在城外新建房屋,但是定居点已经选好几处,就等蓝田最后拍板。 蓝田让人在秦水两岸,按照千户为单位修建房舍,既方便以后的管理,又方便就近垦荒。 这时候的房屋没有钢筋水泥,加上迁移过来的百姓对新家的渴望,所以不到半个月基本就搭建完成。 临武县小人口少,又没有地主豪强掣肘,几乎每一条政令,都可以落到实处。 这就好比在白纸上作画一般,蓝田盘算着要不要将后世的好制度借鉴一些? 虽然蓝田很想尝试一下,但身为研究生的他并不会盲目下手,原来的县令、县丞等属官他一个没换,准备调研一段时间再作打算。 此时已过中秋,迁移过来的百姓除了开垦土地,还种植绿肥、蔬菜,为来年春耕做准备。 因为此时整个社会的经济重心在北方,所以北方属于先进发达地区。 荆南偏远荒蛮生产力落后,从新野迁移来的百姓,带来了新的种子以及更先进的生产方式,与本地人之间的交流变得密集起来。 临武县多山地丘陵,平原地貌占的比值相对较少,但因为人口实在太少,现有的平原土地都用不完,只能是先到先得。 蓝田给新迁入的百姓集中分田开垦,临武县令李昭找到他建议道:“蓝将军(典农都尉为军职),集中耕种便与管理,来年需要在全县推广吗?” 桂阳郡气候温热躲雨,主要作物都是一年两熟,现在秋种已经结束,要想统一规划须得明年春天。 蓝田摇头说道:“临武也有不少越族百姓,强制迁移容易造成民族矛盾,严重者还会激起民变,还是等此地新丰收之后再说。” “还是将军谨慎。”李昭拱手说道。 临武县因为人口少赋税低,所以公职人员只有几十人,原来县尉赵薄的几百兵,也是由郡上配发粮饷,主要是用于镇压越人叛乱。 如此少的人口,加上又是属于民族地区,蓝田将后世的先进制度搬来不现实。 他打算采用生产建设兵团的模式,以农业生产为主、手工制造为辅,只要吃饱穿暖自然就会稳定下来。 对此蓝田非常有信心,因为现在有一半的百姓,就是他从新野带过来的,这已经算成功了一半。 临武气候湿润,秋后依旧炎热,蓝田陪着已显怀的吕玲绮在河边纳凉。 “夫君,听说这桂阳是你选的地方?为什么不选个好点的地方?这里真是又闷又热...”吕玲绮抱怨道。 蓝田笑着说道:“荆南四郡中长沙最为富庶,人口也是最多的,略次者就是武陵,但这两个地方蔡瑁、蒯越决计不会让姐夫去,唯有零陵、桂阳二郡地处蛮荒,所以才会让襄阳那些人放心。” “那为什么不是零陵郡?”吕玲绮又问道。 “可能是因为桂阳处在零陵、长沙、豫章、交州中间,如果有异动便与刘表掌控,更能给姐夫掣肘吧。”蓝田分析道。 “那怎么办?要是一辈子待在这里,我肚子里的孩儿该当怎么办?”吕玲绮担忧道。 蓝田哈哈笑道:“姐夫胸怀天下,怎么可能长久待在此地?相信不出几年就有大变化。” “你不是说桂阳处在零陵、长沙、豫章、交州中间,一旦有异动就会被刘表所发现吗?”吕玲绮继续问道。 “那就不能被发现,有句话: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蓝田意味深长地说道。 吕玲绮:??? 就在吕玲绮还在领悟的时候,李扬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他气喘吁吁地说道:“少庄主...大事不妙...” “不要慌,你慢慢说。”蓝田冷静地说道。 “咱们邓家庄上许多人都有呕吐、腹痛、昏迷、抽搐等症状,现在已经死了十数人,看来是水土不服症状加剧,许多百姓嚷嚷着要回去...”李扬说道。 北方人初次来南方,是有一段艰难的适应过程,但李扬描述的症状,完全就不是水土不服,更像是吃坏肚子。 “现在庄上情况怎么样?叫郎中了吗?”蓝田皱眉问道,要是这群人哗变叛逃,他的屯田计划就会起变数,所以必须要马上解决。 “郎中已经到了,高将军暂时控制住了局面,甘将军也带人过来忙,你需不需要过去...”李扬小声说道。 “我马上就去。” 蓝田说完转身又对吕玲绮说道:“我去去就回,累了就让高原送你回家去。” 吕玲绮担忧道:“夫君,小心民变,就让伯平解决吧...” “放心,天塌不下来。” 第八十章 红伞伞、白杆杆 李扬带着蓝田来到城郊的新邓庄,高顺的陷阵营与甘宁的部曲几乎全部动用,暂时稳定住了局面。 邓家庄这些屯田人大多经过训练,也是有一定战斗力存在的,但他们在高顺与甘宁面前最终选择了隐忍,毕竟这‘水土不服’跟外人无关。 蓝田到的时候,邓老庄主迎上来说道:“先生,庄客们不是有意骚乱,实在是突然间病倒太多人,大家伙都有些恐慌,您千万不要为难他们。” “放心,我怎么会为难自己人呢?小李子,带我去看看病患。”蓝田点头说道。 “少庄主跟我这边来,高将军把病患都集中在一起了。”李扬抬手引路。 高顺治兵多年很有经验,这种情况就怕是瘟疫会传染,所以他命人空出几个大房间,将五六十个病患全部安置在里面。 甘宁从县城里带来了两名郎中,县令李昭、县丞张昌都跟了过来,他们也想见识一下这位典农都尉的手段。 由于病员太多,两个郎中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将军,这症状像是中毒...”其中一名郎中说道。 蓝田刚才进来一看就明白了,这群人全部都是食物中毒,他急忙说:“既然知道是中毒,还不安排催吐?” “中毒人数太多了,熬制汤药来不及...”那郎中可能从未见过这场面,原本那点医术已经不能让他冷静下来。 “小李子,去请高将军调二十人来帮忙。”蓝田吩咐道。 “唯。” 县令、县丞看得纳闷,心说这将军调兵过来治病?还是说要大开杀戒?两人额头上的汗水都冒了出来。 片刻过后,高顺亲自带了一队人来。 蓝田伸出手示范道:“你们看清楚我怎么做,要像这样帮助病人催吐,每人负责两到三人。” 蓝田掰开病人的嘴,用手指探到对方咽喉,令其产生恶心后呕吐。 “需要持续多久?”高顺问道。 “反复帮我病人催吐,直到腹中空无一物。”蓝田说道。 “唯。”高顺点头回应。 那两个郎中也附和道:“就是这样做...” 蓝田白了两人一眼继续道:“小李子,你带些人去把他们家里看看,顺便带些吃剩下的食物过来,我怀疑他们吃坏了东西。” “好,我这就去办。”李扬说道。 趁着李扬去办事的间隙,蓝田又找来甘宁吩咐:“兴霸你速派人赶往郴县,多请几个郎中回来,如果郎中不好找就向军师求援,他应该能想到办法。” “我马上去安排。”甘宁抱拳说道。 蓝田沉着冷静、不慌不忙,看得县令李昭与县丞张昌佩服不已。 约盏茶的功夫,李扬带着人端着锅,有些人手里还拿了食材跑了过来。 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红伞伞、白杆杆,蓝田马上就明白了过来,这些人原来是吃了毒蘑菇。 “你们去山里的林中采蘑菇了?”蓝田问道。 “先生你也认识这蘑菇啊?以前我们都没有吃过,这味道还挺鲜美的。”李扬笑着说道。 蓝田皱眉说:“这些野生蘑菇很多是有毒的,特别是那些带斑点又鲜艳的蘑菇。” “啊?”李扬吓得连锅都扔了。 “谁让你们去乱采蘑菇的?”蓝田沉声问道。 “这段时间农闲事少,庄上的百姓跟着本地的越人去林中捡,这些越人也太阴险了...”李扬愤愤地说道。 蓝田摇头说:“跟人家无关,野生蘑菇有些是能够食用的,只是你们不会辨认而已,考虑到今年又是迁徙又是垦荒建房,所以才没让高将军继续训练,所以你们现在很闲吗?” 人一旦闲下来就容易出事,蓝田说完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既然你们都喜欢蘑菇这口味,我回头就教你们自己种,那样就可以放心食用了。”蓝田说道。 李扬眼睛睁得大大的,“这蘑菇还能自己种呢?那您一定要教教我。” “我也要学...” “我也要...” 看着这群农夫狂热的表情,县令李昭、县丞张昌都目瞪口呆,心说这蓝将军简直神人一般。 越人脱离原始生活不久,其生产力和汉人根本没法比,在粮食产量不足的前提下,他们不得不通过采集来补充,吃蘑菇中毒身亡的也时有发生。 现在蓝田说这蘑菇能够自己种,李昭、张昌只能把他当神明一样看待。 从新野带来的兵卒也多有水土不服,甚至连糜夫人也因此而病倒,诸葛亮除了征调郴县的郎中,还派人去长沙请人。 甘宁派人去求援时,郴县的郎中还算充足。 经过蓝田及时又快速的处置,虽然有十数人没有抢救过来,但百姓情绪稳定了下来,此次蘑菇中毒事件渐渐平息。 蘑菇口感极好,佐汤有提鲜的功效,越人也经常有人误食毒蘑菇身亡。 蓝田准备培育蘑菇的时候,新邓庄的人有许多都想学。 看到此情此景,蓝田萌生了办学的想法,毕竟一个人的力量太有限。 无论农学技术、医疗、手工业、治国理政、甚至包括军事,都可以批量培养人才。 饭需要一口一口吃,蓝田决定先从自己的农学入手,参考教授导师带研究生的模式,先培养出一批农学人才再说。 蓝田让李扬选了五十个年轻人,作为他的首批学员,就从种蘑菇开始教。 蓝田直接跨过了理论部分,直接带着这些人进入林间实操。 因为蘑菇没有种子,不能播种繁殖,大多采用孢繁殖,所以第一步就是到林间选菌株。 蓝田带着学院进树林时,发现了一个身材娇小的家伙,定睛一看原来是小邓范。 蓝田唤来李扬问:“你怎么把他也给带来了?这林中常有野兽出没,要是被虎豹叼走,你怎么向邓公交待?” 李扬苦笑道:“这事儿真不怪我,小邓子就爱往田间地头跑,现在岁数大了点根本管不住...” 蓝田心说自己的孩子明年也要出生,虽说这个时代没有鸡娃家长,但在教育资源如此稀缺的情况下,要教成才也是不容易的。 蓝田不放心于是把邓范叫到身旁说道:“怎么不留在庄上,同其他孩童玩耍不好吗?” “那多无...趣,听说先生能种蘑菇,我自然要跟来...学。”蓝田发现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这小子和别人说话有些口吃,但跟自己说话就流利许多。 蓝田见他一片至诚,也不好赶回去,只得嘱咐道:“那你寸步不离,跟在你叔叔身边,要是不听话我就让人把你送去。” “好。”邓范小脑袋猛点。 第八十一章 改良农具 蓝田教众人挑选菌株后没有直接摘取,而是返回庄上搭建蘑菇房。 对于蘑菇房的选址,通风、光照等都有严格要求,李扬等人如同小学生一般仔细聆听。 在建蘑菇房的时候,邓范央求李扬为自己搭一间小的,表示自己也要学种蘑菇,其求学的劲头比成人还高。 蘑菇房搭建好后就是准备养料,因为这个时代没有化肥,所以养料选取只能就地取材,用牛粪、稻草等原始材料。 养料发酵后就翻土建堆,从野生菌株上摘取蘑菇孢子,然后移植到蘑菇房内培植,最后就是控温浇水与发菌养护。 由于条件有限,即便是蓝田这样的农大研究生,也折腾了几个月才培育出第一批蘑菇。 蘑菇采摘那一天仿佛过年一般热闹,新邓庄那些屯田人对蓝田视为神明,他教出来的那几十名弟子,争先恐后被庄客请去做客,毕竟这项技术,家家户户都想拥有。 此时已近年关,刘备派人来到临武请蓝田,说是赵云要娶亲。 蓝田抓了抓头,心说莫非是那樊氏? 他没有什么礼物相送,索性就带了些当季的蔬菜和新培育的蘑菇送去。 吕玲绮已怀孕七八个月,不能陪蓝田去郴县赴宴,他遂留下高顺照顾,自己带着甘宁去喝赵云的喜酒。 见蓝田带来蔬菜作贺,诸葛亮忍不住笑道:“子玉真事事不忘农也。” “军师勿笑,备也曾给刘景升和水镜先生送菜,礼轻情意重啊。”刘备说道。 “此皆子玉之谋,实在妙极。”诸葛亮赞道。 “子龙之妻何人也?”蓝田不解地问。 “赵太守的寡嫂,听闻十分貌美。”刘备笑道。 蓝田心说蝴蝶效应倒是成全了子龙,这时候赵云走出来把众人迎了进去。 礼仪之后宾主落座,蓝田让甘宁多与众将敬酒,虽然高顺那样的孤臣很得主公喜爱,但是最后不但苦了自己或许还会连累后人。 许褚生前就是如此,就连曹仁与其亲近他都保持距离,最终不但没能配享宗庙,自己的儿子也成了别人的垫脚石。 蓝田有历史的经验积累,他不能帮助所有人,但是可以帮助他看重的人。 甘宁是巴郡人生性豪迈,在酒的催动之下很快就和张飞等人打成一片,这种和谐的局面是蓝田希望看到的。 “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这些日子还真是不顺利。”刘备叹道。 “来到桂阳多有人水土不服,临武还有集体中毒的事发生,幸好子玉处置得及时,要是引起民变后果不堪设想。”徐庶说道。 诸葛亮点头说:“子玉果然非常人也,我看临武治理的不错,主公空了我们可以去看一看。” “我...也要去...”张飞突然端起酒碗过来搭话。 刘备摇头道:“三弟自去吃酒,我们聊些治国理政的事。” “子玉许久没来,俺还没跟他喝酒呢。”张飞醉醺醺地嘟囔道。 “张将军,我来跟你喝。”甘宁走过来解围。 张飞扭头眯着眼指着对方说:“你是甘兴霸,我记得你,咱们先干十碗。” “哎,三弟就是不能多喝,喝多了就满口胡言...”刘备叹道。 “三将军性格直爽,颇惹人喜爱。”蓝田笑道。 就在众人聊天的时候,殿外一个小卒走来附在诸葛亮耳边说了几句,他听完之后突然脸色大变。 “军师,怎么了?”刘备关心地问道。 诸葛亮正色说:“曹操已攻陷邺城,并州高干也降了...” 席上众人瞬间觉得案上的肉不香了,蓝田心说曹操没那么快平定北方,遂安慰众人道:“袁本初尚不能败曹操,何况其子乎?我们要趁其无暇南顾,尽快地壮大自身。” “子玉说得不错,唯有壮大自身才能图谋天下,将来荆州定有一场大战。”诸葛亮附和道。 “荆州北无屏障,刘表帐下又多亲曹贼,现在唯有依靠长江天堑。”徐庶捋须补充着。 “主公当提前造船并训练水军。”诸葛亮提醒道。 刘备点头说:“回头我让二弟在耒水造船练兵。” 原本欢天喜地的喜宴,因为北方的战况,给众人心中蒙上了一层阴霾。 回到临武县后,蓝田对甘宁说道:“兴霸今日郁郁寡欢,莫非是因为没让你去筹建水军?” 甘宁摇头说道:“临武的冬天比北方温暖,我只是闲来无事有些无聊尔。” 蓝田抬头望着不远处的秦水说:“秦水虽不如耒水宽阔,但亦是一条大河,汝可趁冬日水枯,带人疏浚河道,来年我们也可在这里造船,汝既可训练水军,又能方便水路运输。” 甘宁喜道:“那我明天就命人围堰清淤。” 临武县气候温和,冬天也没有新野那般寒冷,所以大家喜气洋洋过了个暖冬,到次年二月大家都闲不住就准备开始春耕。 从新野迁移过来的百姓没有牛,所以只能是人工翻地以时间换空间,看着原住民用牛挽犁羡慕不已。 新邓庄的人初来乍到,在临武旧居民那里借不到耕牛,最后只能找蓝田通过县令租借到几十头耕牛,虽然是杯水车薪但是也好过没有。 蓝田坐在田边看人家翻地,总觉得那里有些不对,这种感觉陪伴他已经好几年,最后才发现他们用的长直辕犁,在回头转弯时特别的费劲,而且起土也不流畅。 蓝田猛地一拍双手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犁有问题,得想办法把曲辕犁给弄出来,否则以后大面积种稻太费力。” 虽然蓝田经常在田间地头,但基本是培育抗虫病、增产的粮种,实际下地耕作的时间并不长,所以根本没有想到改善农具提升效率。 蓝田农学出身,虽然没有仔细研究古代农具,但非常出名的曲辕犁他还是印象深刻。 陆龟蒙《耒耜经》记载,曲辕犁由十一个部件组成。即犁铧、犁壁、犁底、压镵、策额、犁箭、犁辕、犁梢、犁评、犁建和犁盘。 如此复杂的配件,蓝田只能根据记忆在布上作画,然后再找来城中巧匠反复打磨,短时间内根本就造不出来。 俗话说好饭不怕晚,提升效率的农具,耗时再久也要给它造出来。 蓝田看着自己用毛笔画出来的图纸,心说怎么就画不完美呢?这手根本没办法控制住线条,最后还是从郴县请来画师,自己在土地上用树枝作画,让画师在布上临摹而成。 图纸完成的当天,吕玲绮临盆产子。 第八十二章 当爹取名 吕玲绮在发作的时候,并没有撕心裂肺地叫喊,蓝田和高顺在屋外焦急等候。 蓝田心说是真的不痛?还是吕玲绮的耐受力异于常人? 几个时辰后,屋内响起哇哇的啼哭声。 那声音非常的洪亮,蓝田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原本皱着眉的高顺也变得轻松起来,他一直把吕玲绮当作女儿在照顾。 这虽然是蓝田和吕玲绮的子嗣,但也是旧主温侯之后。 十月怀胎,呱呱坠地。 那个时代医术落后,没有孕检、没有儿保,生孩子就跟抽盲盒一样,遇上胎位不正的婴孩,有可能会大出血收了母亲的命,幸好吕玲绮长期习武身体扎实,在两个产婆的辅助下生产顺利。 产婆帮着清洗婴孩身上的污垢后,抱出来兴奋地对蓝田说道:“恭喜将军,是个儿子。” 这婆子说完还翻开婴孩的藕腿,露出了里面那袖珍的小茶壶嘴。 这刚出生的婴儿皮肤褶皱,头发凌乱地粘在一起,一只眼睛半睁看着蓝田,和电视里那种粉雕玉琢的样子大相径庭。 蓝田将儿子抱在怀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婴儿很轻,像个小猫咪一样,但又觉得重如泰山。 蓝田首次当父亲,即便他是研究生也要重头学起。 “恭喜先生。”高顺真挚地说道。 蓝田点了点头,然后对产婆问道:“我夫人她...” 产婆兴奋地说:“尊夫人身子非常硬朗,老婆子接生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奇女子,等产房清理完后就可以进去了。” 古时生产闲杂人等一律不能进,只能留两个产婆在旁照顾,人多喧哗会让产母心惊气虚。 产房内清扫干净后,蓝田抱着儿子走了进去。 “小君...你辛苦了...”蓝田柔情地说道。 吕玲绮摇摇头,轻声说:“这都是应该的,我想看看孩儿...” 蓝田急忙把怀中的儿子放在床头,然后用被子又盖在包裹他的布上,这小家伙立刻就把头扭到吕玲绮的脸颊边。 母子连心,找母亲是本能,但很快就哇哇地哭了出来。 蓝田不知所措地问道:“这...他这是怎么了?” 产婆带着一脸褶子笑道:“孩子应该是饿了,将军你先出去吧,让夫人给他喂些奶水。” “哦...”蓝田脑袋空空地走了出去。 此时高顺仍旧等着那里,“主公她怎么样了?” “只是有些疲乏。”蓝田回答道。 高顺点头说道:“我去找李扬弄点几只鸡来,给主公好好补一补。” “好,我亲自来下厨。”蓝田说道。 “先生博古通今,还是先给儿子起个名吧,杀鸡炖汤这事我还是让李扬去办。”高顺摇头说道。 “嗯,有道理。”蓝田点头道。 古时起名一般找德高望重之人,蓝田自恃知识渊博,原本对起名没当一回事,吕玲绮怀孕的时候他也不知是男是女,所以没有提前准备。 按照蓝田原来那个时代的习惯,对于起名这件事非常的讲究,什么男楚辞、女诗经、文论语、武周易,而且还要参照四柱八字、阴阳五行来处理,以致于好的字和词就被大面积雷同使用,诸如子涵、梓涵、紫涵等。 其实每个时代取名都各有特色,从商代的天干地支取名法(如武丁、帝辛),到明代的五行取名(如朱高炽、朱祁镇),再到新中国的建国、援朝等等。 王莽篡汉后要求单字起名,这制度直接延续到了三国时代,由于儒家思想占据主导地位,名字中含九德的也是趋势,如曹仁、鞠义、孙礼、陶谦等。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蓝田苦思了两日都没有合适的名字,高顺还以为他为初次当爹烦恼,于是安慰道:“主公和少主有庄上老妇伺候,先生不必过多忧虑。” 第三日清晨,匠人拿着曲辕犁的配件来给他验看。 蓝田拿着犁盘反复端详,又和布图纸上的形状比例对比,最后让其再作改进。 为了改制曲辕犁,蓝田给这几个匠人直接配发粮饷,让其安心将新农具改出来。 那匠人正要离开时,蓝田突然叫住他说道:“你等一下...” “将军还有何吩咐?”匠人纳闷道。 “将那图给我再看看。”蓝田说完对方把图纸递了过来。 看着曲辕犁三个字,蓝田兴奋地一拍大腿说道:“有了。” 那匠人还没反应过来,蓝田又将图纸还给了他,并没有新的吩咐。 蓝田兴奋得像个孩子般,蹦蹦跳跳回到吕玲绮的房间。 儿子已经吃饱睡着,这个时期的孩子主要就是吃和睡。 “夫君,什么事让你这般高兴?”吕玲绮坐在床上问道。 “小君,我给儿子起名蓝辕怎样?”蓝田问道。 “夫君学识过人,定然是个好名字,那我以后就唤他为辕儿。”吕玲绮微微一笑,心说我父之前曾辕门射戟,莫非子玉对辕儿有武将的期望? 辕,辀也,是车前驾牲畜的两根直木,与苏轼的名有异曲同工之妙。 吕玲绮生子的消息很快就传到郴县,最高兴的自然就是蓝田的义姐甘倩。 她对刘备建议道:“夫君,子玉得子,我们当去道贺才是,也顺便沾沾喜气。” “小君说得有理,我让人备些贺仪,咱们去一趟临武。”刘备心说是得沾点喜气,蓝子玉这么快就有儿子了,我现在都还没有。 “我这里还有些小儿衣物,再拨两个婢子一同送去吧?”甘倩问道。 “此等小事,今后就不用跟我说了。”刘备微笑道。 刘备给蓝田送礼,足足装了一小车,他叫上诸葛亮同行,结果刚出府门就给张飞截住。 “大哥、嫂嫂、军师,你们这是要去临武吗?俺来给你们引路。”张飞说道。 “汝部下多有水土不服者,三弟还是留在郴县为妙,含洭、阳山两县还有越人叛乱,军师已准备开春后就去收服,到时候还要用你的兵马。”刘备严肃地说道。 张飞憨憨笑道:“不妨事,俺的兵非常听话,非常听话...” 刘备摇头道:“汝酒后爱鞭挞士卒,此取祸之道也...” 诸葛亮见状打圆场道:“翼德与子玉私交甚好,他想跟我们去祝贺,主公就不要劝阻了。” “既如此,到了临武汝不可多饮。”刘备吩咐道。 “知道了...”张飞低头说道。 第八十三章 人人有份,收获满满 蓝田喜得麟儿,临武县的大小官员,包括新邓庄的百姓都来道贺,他让人整理好院子,准备好了瓜果等物,供这些上门宾客取用。 刘备等人到后,闲杂之人趁势离开。 蓝田与众人见礼,然后请进堂内用茶。 刘备、张飞等人悉数落座,高顺、甘宁等人在一旁作陪,甘倩则走进内室与吕玲绮说话,随后又将蓝辕抱出来给众人观看。 “此子倒是和吕姑娘相似,以后必定勇武非凡。”刘备见状笑道。 “子玉,等他大一些,俺来教他武艺。”张飞拍着胸口说道。 蓝田笑着不说话,一旁的高顺却道:“此事不劳张将军,我自会对少主倾囊相授。” 高顺的性格就是这样不讨喜,但张飞却黑着脸没有说话,他虽然脾气比较粗暴,但对于有真本事的人还是敬重。 就在场面尴尬的时候,后院突然传来啪啪啪的声音。 张飞耳力不错,心说谁的鞭子甩得这么响? 诸葛亮立刻岔开话题相问:“子玉这是...” 众人都对蓝田投去疑惑的眼光,难道这家伙的随从也喜欢鞭挞他人? 蓝田笑着说:“是邓范在后院玩耍呢。” “那孩子看上去挺聪明,怎么学这种取乐的法子?将来不闯下大祸?”刘备说话间,有意无意看着张飞,心说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翼德之勇。 张飞被看得发毛,“大哥你说便说,看我作甚?” 蓝田疑惑地说道:“不就是打个陀螺,有这么严重吗?” “陀螺?”便是诸葛亮听了都是挠头。 蓝田起身说:“诸位跟我一看便知。” 众人跟到蓝田来到后院,院中有小木马、木剑等物。 这个时代可没有玩具卖,都是蓝田让匠人做出来的,准备留给自己的儿子玩,这几天邓范跟着李扬来串门,所以就先上手玩了起来。 只见邓范拿起鞭子,尽情地抽打那旋转中的陀螺,突然发现这些大人物都看着自己。 他以为犯了什么错,遂将手背在身后问:“先生,我...玩得...不对吗?” 蓝田微笑着摇摇头。 此时陀螺没经抽打,已经停了下来,诸葛亮见那木陀螺上圆下尖,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原理。 诸葛亮问:“此陀螺是何人所做?” 邓范看了一眼蓝田后答道:“是先生找人做的...” “子玉真奇思妙想也。”诸葛亮哈哈笑道。 “都是孩童玩乐之物,我还以为有什么不妥。”蓝田一脸疑惑。 “此物甚妙,你继续玩吧。”诸葛亮对邓范说道。 “哦,好...”邓范又看了看蓝田,随后用布带缠住陀螺向外一拉,那陀螺就开始在地上旋转,鞭子继续抽打就不会停。 刘备见状夸赞道:“如此简单的玩物,可以让童年多些乐趣,子玉你想得可真周到。” “翼德要不也去试试?”诸葛亮建议道。 张飞指着自己诧异地问:“军师让俺去玩?” “看你会也不会。”诸葛亮出言相激。 “军师小看俺老张,孩童都会的俺能不会?”张飞走过去试了试,刚开始起手失败两次,但很快就熟练掌握,挥舞起鞭子像模像样。 这时候刘备、诸葛亮、包括高顺都忍不住笑了。 “笑俺作甚?”张飞一脸无语。 刘备:“子玉可做个大点的送给翼德,将来他想鞭挞士卒时便可以此代之。” 蓝田点头应了下来,心说要是凭这个小玩意能给张飞免祸,那也是功德无量的事。 张飞玩陀螺的时候,蓝辕突然啼哭起来,甘倩已是人母自然很有经验,遂把他抱进内室让吕玲绮喂奶。 留下张飞在后院陪邓范玩耍,几人又回到前厅饮茶说话。 “这孩子可曾取名?孔明有经天纬地之才,不妨趁军师在此求个贤名?”刘备建议道。 诸葛亮急忙摆手说道:“子玉之才不亚于亮,主公实在过誉。” “先生已给少主起名。”高顺打断道。 “是何名?”刘备急忙问道。 “小儿名辕,轩辕之辕。”蓝田答道。 “好名也。”诸葛亮点头肯定道。 众人恭维了一番后,蓝田拱手说道:“辕儿冠礼前,还得劳烦军师表字。” 诸葛亮指着蓝田说道:“子玉什么都好就是过谦,汝文章盖世又何须亮来表字?” “文章盖世?这从何说起?”蓝田纳闷地问。 诸葛亮泯然一笑,然后对刘备说:“烦请主公借秋风赋一观。” 蓝田这下就明白过来,原来孔明口中的文章盖世就是这篇赋文,他从后世背诵的寒窑赋。 诸葛亮拿起秋风赋朗声读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蜈蚣百足,行不及蛇...” 高顺、甘宁都是第一次听,这篇赋文朗朗上口、引喻深远,将时也命也运也,说得浅显易懂。 谁都有过低谷,谁都有过怀才不遇,两人听了秋风赋后,突然觉得那失意之时算不得什么,反而对蓝田更加敬佩。 刘备叹道:“备半生戎马,多颠沛流离,幸有子玉做赋鼓舞,每每困难之时,我都会拿出来诵读,真良药也。” “亮当抄录一份自省,然则此处为何留有空白?”诸葛亮指着描写晏婴和项羽之间的位置说道。 这里原本是赞美诸葛亮的话,当时刘备还没有请其出山,所以蓝田故意空了出来,打算以后有机会再补上。 蓝田见状叫人取来笔墨,然后在原来的缣绢上写到:孔明卧居草庐,能作炎汉军师。 诸葛亮看后目瞪口呆,蓝田竟然把他与张良、萧何、晏婴等相比,遂拱手叹道:“子玉你把亮夸到天上去了...” 蓝田的后半句虽然有些僭越,但刘备看后依旧喜不自胜,“元直也把军师比作吕望、张良,这就是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啊。” 众人在临武待了半日便返回郴县,蓝田没有什么东西好回礼,就让李扬采摘了几筐鲜蘑菇,经过那五十名学员转培训,那些从新野迁移过来的百姓,家家户户都建好了蘑菇房,就等着开春之后培育自己家的蘑菇。 临走之前,蓝田又让工匠加急做了几个陀螺,让张飞直接带回去解闷。 诸葛亮马上笑道:“此番来临武,好像大家都有收获。” 张飞拿了玩具,孔明得名声,刘备心说我收获了蘑菇? 第八十四章 插秧 蓝辕出生一月后,春耕播种的季节来临。 作为迁移后的第一季,有一个好开头非常重要,蓝田让小部分人继续种植粟和小麦,大部分人则要学习种植水稻。 当时在北方也有稻米,但旱田的产量不及粟,所以种植得非常少,即便如此蓝田也叫人带来了北方的稻种。 老百姓对蓝田狂热崇拜,但大部分人对种稻不熟悉,所以都等待这位典农都尉手把手的教。 蓝田准备按种稻的流程,先教会那五十名学员,再通过这些人分批次扩散出去。 在耕牛稀少的情况下,新迁入的百姓有些新田还没翻完土,正好给出了一个时间差。 首先是选种育苗,迁移过来的农人对选种还是熟悉,无非是颗粒饱、品相端正的种子,但对于种子的处理就是一门学问。 选出的稻种要先拿到太阳下晾晒几日,由于盐的稀缺性和没有消毒溶液,蓝田只能把种子进行简单清洗处理。 用来育苗的田,提前播撒了草木灰、绿肥等物,在处理完种子之后,就可以催芽播种。 在育苗期间,那五十名学员将所学的知识继续传播,蓝田则偷闲回家抱儿子。 临武当地的百姓也种水稻,看见这些新来的人如此费时费力,所有人都觉得很奇怪,心说这北边来的人还不如我们会种? 那个时候没有塑料薄膜,秧苗在培育期间容易受冷,蓝田就让人晚上用薄布覆盖挡风,到了白天再拆除遮挡吸收阳光。 在资源都匮乏的古代,一切都需要通过人力来完成,幸好没有娱乐活动分走时间。 老百姓现在最大的娱乐就是种庄稼,最基础的需求就是吃饱饭,所以即便有些辛苦,大家也都干劲十足。 当秧苗长到三五寸就要分株插秧,这就是种稻最辛苦的时候,因为需要全天候躬着腰,是真正的面朝黄土背朝天。 北方的旱田相对容易一些,现在要把每一株秧苗,按比例间隙稳固地移植到水田中。 插秧手艺熟能生巧,通过不停的经验积累会越来越好,这段时间蓝田让他们中午加餐,因为实在是耗费体力。 插秧要控制田中的水深,只要不露出地皮即可,加上新开垦的土地偏硬,所以深插秧能让苗牢固。 如果几年后土壤变软,插秧深度就要酌量变浅,否则秧苗因为自身重量下沉后,会容易飘苗。 插秧结束后,家家户户的汉子都躺了几天,经过这一季的种植,他们又多了一项生存技能。 水稻喜高温、多湿、短日照,对土壤要求不严,因为新开垦的稻田临近秦河,所以引水灌溉非常方便,后期关键就是除杂草和驱虫,这些都是农人们已经很熟悉。 到了蓝辕满百日之后,临武的气候已经变得暖和无比,新种植的水稻已经到了抽穗期,这个时候要适度的追肥来提升产量。 除了草木灰之外,庄客们担来人畜的粪便浇灌。 在新建迁移住在的时候,蓝田除了给百姓规划房屋位置、大小,还强令每家每户作旱厕。 修建旱厕既能控制疾病流传,还能在耕种时通过稀释增加肥料。 看着青青的禾苗,蓝田感到生机盎然,就仿佛蓝辕一样给人希望。 “先生,这些禾苗长势很好,几个月的辛苦总算没白费,也不知道是不是会比粟米的产量高?”高顺在旁问道。 “可能差不太多吧...”蓝田说道。 由于不是高产的杂交水稻,想达到后世可怕的产量几乎不可能,研制杂交稻的过程相当复杂,蓝田凭一己之力几乎不可能完成。 “哪为何不仍旧种粟谷?先生也不用费力再教。”高顺一脸不解。 蓝田微微一笑,“北方平原打仗多用骑兵,南方多丘陵山地适合步兵,这种庄稼跟打仗一样,也需要因地制宜,这南方温和多雨,比较适合喜水的稻谷生长,况且他们也都乐意学。” “先生的话,每每皆有深意。”高顺心说你教活命的手艺,这些农人自然趋之若鹜。 “希望稻子少病少灾吧。”蓝田自言自语。 没有农药、化肥、机械等辅助,在古代想要增产与丰收,很大程度还是看天吃饭,蓝田只能通过自己的知识,尽可能地让百姓多获收益。 “说起用兵,甘将军他...”高顺欲言又止。 “有话不妨直言。”蓝田见状问道。 “甘将军任县尉以来治安良好,但对于一些作奸犯科的越人百姓比较粗暴,这和先生的促进民族融合与怀柔政策有些出入...”高顺素来快人快语,但甘宁颇得蓝田重用,他本不愿意在背后说人坏话。 “对汉人百姓亦是如此吗?”蓝田又问。 高顺点点头,“嗯,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就没什么问题,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我虽然说要对待越人友善,但也不能听之任之,这一点甘兴霸做得很好。”蓝田肯定道。 “先生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其实甘将军不但维护临武的治安,还疏浚河道帮百姓引水建渠,仅仅当一县尉有些屈才。”高顺说道。 蓝田哈哈一笑,“咱们的高将军不是更屈才?只要你们愿意,将来有的是机会。” “我的使命还是守护主公,当然还有先生和小主人。”高顺凛然说道。 蓝田望着远方叹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在高顺有出神之际,蓝田继续说道:“这些日子我带人种稻有些感悟,其实军事上也可以参考,空了把兴霸聚集起来,咱们商量下教一批将校学员出来?” “将校能够教出来?这都是按军功论的...”高顺提醒道。 “升迁自然要依军功,但若想人尽其才,就尽可能给他们创造机会,有人擅陷阵、有人擅调兵、有人擅哨探、有人擅后勤,只要有人点拨就能见效,但这种营中的军务,需要伯平这样的将才去发现,源头有活水才不会枯竭...”蓝田说道。 高顺捋着胡须问:“先生此法有用否?” 蓝田点头道:“我觉得可以一试。” 高顺道:“那我和甘将军合计一下,从每人营中挑出二十名士卒作学员,到时候先生讲讲怎么教。” “这事我乐意干。” 第八十五章 徐庶:我可什么都没说 蓝田在临武县种植水稻之时,远在襄阳的刘表突然想起刘备来,他向众人问:“玄德迁至桂阳近一年,不知其近况如何?” 北方的消息早已传回襄阳,袁谭在南皮被斩,袁熙、袁尚远遁乌桓,黑山军的张燕也率众投降,整个河北已经全部落入曹操的手中。 刘表即便身体欠佳也不能再躺了,因为他那几个儿子还不如袁绍的后人。 蔡瑁哑然一笑:“听说桂阳的越人反复叛乱,刘玄德忙的不亦乐乎呢...” 蒯越也补充道:“刘备从新野带去的粮食所剩不多,应该会让百姓屯田种粮吧,毕竟赵范也不会养两万闲人。” “赵范能压制玄德吗?”刘表满是疑惑。 “如何不能?刘玄德的兵多水土不服,处理越人叛乱都成问题,连他心爱的糜夫人也一病不起,听说还跑到长沙去请郎中,我看已经黔驴技穷。”蔡瑁冷冷笑着。 刘备的兵的确水土不服,但已经慢慢控制和适应,之所以对外要这样宣传,主要是麻痹襄阳这群人。 蒯越又道:“听闻赵太守将寡嫂嫁给刘备大将赵云,可能有交好之意,主公可令磐公子多加注意。” 刘表想起北边的强大压力,他又生出把刘备调回新野的打算,于是试探道:“玄德与我同宗,不想却过得如此艰难,不如将其再调回新野防曹操?” “姐夫,不可。”蔡瑁急忙阻止。 好不容易把这瘟神请走,虽然几个大家都分得新野的良田,可到头来却没农夫来种地,刘备走前把人全给拐走,最后才知道上了他的当。 “主公,朝令夕改乃大忌也,况且刘备本是枭雄,目前的局面是最好的。”蒯越说道。 刘表遂不再言语,这两人恨不得曹操明天就来,他就是担心自己那几个孩儿,不要像袁谭那样年纪轻轻就没命。 刘琮与蔡氏之女定亲之后,荆州士族都在鼓吹其贤德,为废长立幼进行造势,已经成年的长子刘琦日子过得艰难。 刘表虽然明面上敷衍蔡瑁等人,但心中依旧对长子刘琦挂怀。 刘琦跟刘表一样相貌堂堂,他身长八尺,生得高大雄壮,为人谦和有孝心,一直深得其父的喜爱,但蔡氏的介入后让情况变得复杂起来。 荆州终归不是刘表一人之荆州,为了局势更加稳定,他不得不对蔡瑁、蒯越等人虚以委蛇,刘琦身后也有不少支持者,但这些人力量不够对抗蔡、蒯等亲曹派。 刘表垂暮之年,必须要给子女留好退路,那恭顺的嫡长子不应下场凄凉,左右无人可用时他想起了刘备。 刘表叫来心腹伊籍吩咐道:“玄德在桂阳颇艰难,汝代我去探望一番,听闻他的夫人糜氏久病,可从襄阳带几个郎中过去。” 伊籍拱手回道:“有一人姓张名机,谣传颇懂岐黄之术,最近就在襄阳游历...” “如此甚好,机伯当重金求之,也不枉我和玄德同宗之谊。”刘表叹道。 “唯。” 伊籍请得张机顺水路南下,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桂阳境内,路过耒水时发现关羽正在督造船只。 “关将军有礼。”伊籍上前招呼道。 关羽见到伊籍颇为吃惊,遂抱拳回礼,“机伯先生怎么来了?也不早早通知我主,在下好去临湘迎接。” “关将军多礼了,你在此造船为何?”伊籍解地问道。 “此乃军师安排,羽只是奉命而行...” 诸葛亮命人对外保守秘密,对外只道惨不能说好,关羽面对这个熟悉的襄阳来使,自然不会实言相告。 伊籍点了点头,然后指着身旁之人说道:“此乃南阳张仲景,主公特地让请来,欲给使君夫人诊治。” 关羽见那张仲景仪表不俗,不像是往日里见到的那些郎中,遂喜道:“蒙刘荆州挂怀,让先生远来送医,咱们这就去郴县。” 伊籍跟着关羽来到郴县,发现刘备真住在长史的府中。 寒暄过后,刘备在前厅备酒为伊籍接风洗尘,一边让赵云去请赵范,一边让糜竺带着张机去诊治。 此时张飞跟着诸葛亮南下平叛未归,只有副军师徐庶和关羽作陪。 “备远在桂阳,府君还记挂贱内病情,真是令人感动...”刘备表面上动情地说,心中却知道襄阳始终在关注自己,看来蔡瑁、蒯越等人还不放心。 “近日主公常念使君,只是道路艰险难以相见,所以才派我来看看,不知这里有什么短缺?我回去之后也好禀告。”伊籍说道。 刘备正要摇头,徐庶抢话说道:“去年带来的粮食将尽,府君若是有余粮可调些来...” 伊籍点头道:“此事我当回禀主公,想来应该没有问题。” “多谢机伯。”刘备拱手称谢。 伊籍问道:“来时我见关将军在耒水造船,敢问徐军师这是何意?” 徐庶悠然笑道:“从新野迁来的百姓多水土不服,今天的耕种必然会受到影响,我让关将军造些渔船捕捞,也好充一充军粮...” “渔船吗?使君缺粮该找赵太守才是...”伊籍心说渔船要那么大? 刘备摇头道:“桂阳人少赋薄,赵太守也十分艰难...” 不一会赵云将赵范请了过来,这厮自从嫁出嫂子之后已完全成了刘备的人,所以配合着给伊籍诉苦。 闲聊中刘备突然问道:“大公子近况若何?景升已经年迈,当考虑后来之事。” 伊籍摇头叹道:“大公子不为主母和德珪所喜,主公虽然有心也是无力也,公子在襄阳城度日如年...” “袁本初的教训就在眼前...”刘备轻叹道。 伊籍看了看徐庶说道:“先生足智多谋,我代公子求个计策。” 徐庶连忙摆手,“岂不闻疏不间亲?庶怎能为大公子献谋...” “使君...”伊籍一脸无助地看着刘备,他其实也是刘琦的支持者。 “元直多有侠义,大公子友善忠孝,岂能知之而不救也?”刘备随即出言相劝,太守赵范也跟着附和。 徐庶站起身拈起胡须说道:“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 “多谢先生。”伊籍起身谢道。 徐庶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刘备也笑道:“我们都可以作证,元直什么都没说,哈哈哈...” 第八十六章 禾苗也分公母? 迁移来到桂阳后,荆州的局势一直被诸葛亮关注,他和刘备、徐庶等人多次讨论过刘表立嗣的问题。 诸葛亮在隆中就熟知天下事,其实他对情报非常看重,他曾断言刘琦失势后必会向外求援。 刘表在外的心腹,无非江夏黄祖以及长沙的刘磐而已,有时候身在局中不知所措,需要有人点拨就会拨云见日。 诸葛亮曾言:“若刘琦向我等问计,只需讲一讲申生、重耳的故事即可。” 所以徐庶才会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 张机为糜贞诊治后,糜竺见他眉宇不展,心说小妹不会有什么大麻烦吧? “吾妹水土不服已近一年,郴县和长沙的名医也都看过,但身体依旧每况愈下,先生可有良药医之?”糜竺在屋外小声问道。 张机捋着白须摇头,“令妹身子原本就羸弱,实在不能奔波劳累,加上桂阳的气候又湿润,故而更不能适...” “可有汤药治之?”糜竺追问。 “我有几个方剂,但也只能缓解,想要立时痊愈,难也...”张机叹道。 糜竺拱手拜谢,待张机写下方子后,便着人去城中照方拿药,随后又带去见刘备。 “子仲,夫人情况怎样?”刘备问道。 糜竺点头说道:“仲景先生开了方子,我已经叫人去城中拿药了。” 伊籍见状说道:“张仲景南阳名医,在荆州闻名已久,尊夫人定然药到病除。” 糜竺微笑着没有说话,此时徐庶进言说道:“郴县从新野来的士卒,以及迁至临武的百姓,仍多有水土不服者,何不请仲景先生一并看看?” 刘备看向伊籍说道:“机伯不如在桂阳住些时日?” “襄阳还有些俗务要办,我准备待两日后就回,张仲景可留在桂阳诊治,结束后使君派人送一送就行了。”伊籍心说还是要尽快回去,也好早点与大公子商议对策。 刘备也没有多劝,他不过是客套而已,伊籍在桂阳待得久了,要是看出些端倪反而不美。 水土不服主要是人体对气候和饮食的不习惯,在刘备强令士兵不准饮生水后,症状已经减轻了许多。 从现代科学来讲,主要是肠道菌群在起作用,那数以万亿计的细菌,控制着人体的喜怒哀乐、饮食习惯等。 肠道菌群有先天和后天两种来源,从母体继承过来的属于先天,在日常生活中吸收并定居下来的细菌属于后天。 有人的地方有争斗,在细菌的世界也是这样,也是弱肉强食的丛林,这种结果就是会让弱势细菌被强制同化。 刘备从新野带过来的人,都形成了北方饮食习惯和气候的固定菌群,但他们到了桂阳之后,就遭到新菌群的入侵,在争夺人体主导权时就发生了战争,体内菌群的不和谐就会引发各种疾病。 喜欢吃辣的人不是本身爱吃辣,而是肠道内占据主导喜辣细菌告诉你要吃辣,如果宿主不吃辣,它们就会让身体表现出不舒服,喜甜喜酸都是体内菌群在操控。 除此之外,菌群还可以通过亲吻等方式传播给爱人,为什么很多夫妻越来越有夫妻相,那就是因为双方的菌群被同化,如果你的另一半比较胖,加上对方的菌群强过自己,那么结果就非常明显... 治愈水土不服,就是用药物来干预菌群的激烈对抗,达到一种和谐的状态。 张机暂时被留在了桂阳,此时诸葛亮和张飞在南边含洭、浈阳平叛结束,他们正取道曲江回郴县。 “军师,要不也去临武看看?听说那边的越人也不少。”路过通往临武的岔路时,张飞提议道。 诸葛亮轻摇羽扇,“有子玉和高将军在,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们出来已有两月,回去晚了恐惹主公挂念。” “反正顺路,咱们去看看蓝辕也好,俺可以教他打陀螺。”张飞笑道。 “蓝辕才多大啊?我看你是惦记人家的酒饭。”诸葛亮摇头一笑。 “嘿嘿,这两月吃得不好,咱们正好去改善改善。”张飞低着头。 “要改善也不能带这几千人去。”诸葛亮随即让龚都、刘封等将带兵先回郴县,自己和张飞引了二十骑向西而去。 此时正值六月,临武的水稻正在抽穗扬花。 诸葛亮在马上看着一望无际的禾苗长叹:“子玉真是农学全才,咱们在含洭、浈阳、曲江等县也见过禾苗,根本没法和此处相比。” 张飞附和道:“禾苗的高矮大小虽然差得不多,但是这些庄稼纵横交错,就像军阵一样讲究,这跟在邓家庄种的粟谷差不多。” “粟谷是在旱田里种植,这稻谷要在水田中种植,其方法必定不一样的。” 两人走马的时候,一队骑兵迎面赶了过来,为首那将是陷阵营的高原。 高原上前招呼道:“军师和张将军来找子玉先生?” “子玉是在县中还是...”诸葛亮心说蓝田喜欢下地,但他现在又兼领临武的军政,说不定已经改变了这个爱好。 高原:“这几日先生都在稻田中,我这就引你们过去。” 几人随后来到田边下马,高原指着稻田中戴草帽的身影说道:“先生就在那里。” 张飞疑惑地问道:“蓝子玉这是在捉虫吗?为何其单单就他一个人?” 高原摇头说道:“我听先生对那些学员讲过,这水稻中有一种特殊的雄性不育株,如果能够找到它,就能培育出高产的稻种,可能先生现在就在找吧。” 水稻雄性不育株?这直接触到了张飞的知识盲区,他挠头向诸葛亮问道:“俺知道猪羊动物有雄有雌,难道这些禾苗也分公母?” 诸葛亮摇头说道:“亮亦不知也...” 雄性不育株是杂交水稻突破性发现,以现在的情况蓝田根本不可能找得到,但他将北方带来的稻种以及南方的水稻混种,想法试一试能不能来个两系法杂交。 两系杂交水稻,既抗病又抗虫,并且耐贫瘠,农民不必喷洒农药和少施肥,就可以获得丰收,与现在这个情况非常契合。 蓝田拿着铜剪刀在稻田里人工去雄蕊,然后再用不同品种的雄花人工授粉,由于还在试验阶段他就没让学员观摩。 “蓝子玉,那雄稻子你找到没有?我和军师来看你了。”张飞在田埂上挥手呼唤。 第八十七章 以夷制夷 蓝田聚精会神地挥动铜剪,听到张飞那熟悉的声音,他直起身子扭头诧异:“你们怎么来了?高原,先带张将军和军师去城中休息,我洗一洗腿上的泥污就来。” 张飞回答道:“不妨事,我们等你一起,反正离开饭时间还早。” 诸葛亮执扇笑道:“这两月在南边平叛,翼德的胃口不怎么好,所以来临武寻顿好的。” 见张飞憨态可掬,蓝田对高原说道:“叫人准备些酒菜,给张将军解解馋。” “唯。”高原抱拳应下。 “子玉你不下厨了?”张飞有点失望。 “些许技艺不值一提,我现在已经教会了多人,翼德你要不要学?”蓝田问道。 李扬选出的五十名学员,除了跟着蓝田学习农学知识外,有部分人对厨艺也感兴趣,所以蓝田就大方的教了些家常菜。 “俺用惯了丈八蛇矛,厨房用具握不习惯...”张飞摇头说完,诸葛亮和蓝田俱是一笑。 此时已近正午,天上的烈日爬升至最高点,蓝田擦拭了额头上的汗水,从稻田中间走了出来,他在田边清洗完泥污,与张飞、诸葛亮骑马赶回临武县。 高原知道张飞、诸葛亮都是贵客,遂将李扬从新邓庄带回去帮厨,无论是农学还是厨艺,这个蓝田的同乡都出类拔萃。 蓝田来临武县后,就住在县尉府中与甘宁合署办公。 在这近一年时间里,蓝田将权利直接下放了出去,反而将主要精力都锁在农事上。 县中政务依旧是县令李昭和县丞张昌处理,防务则是交由甘宁全权负责,高顺仍旧是负责新野的移民管理。 在这样简单的运作之下,临武县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蓝田换上新衣出来相见,诸葛亮迎面就赞道:“刚才我们穿街走巷,看见民众安乐、治安良好,临武县看上去蒸蒸日上,子玉既有政才,以后要为主公肩挑重担。” “我其实什么都没做,军政都交给他人在负责,只是偶尔处理些紧要的事,军师千万不要这般抬举。”蓝田依旧谦虚。 诸葛亮指着他笑道:“此正是大才所为,事事躬亲岂不是要累死?子玉真是深谙此道。” 蓝田心说我无为而治都能被这么夸? 这时候张飞突然问道:“子玉,那高原说你在寻什么雄性不育的稻子,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稻禾也分公母的吗?” 诸葛亮对农学涉猎不多,他也好奇地等待蓝田回答。 蓝田点头解释道:“大部分植物开的花都是雌雄同体,花朵之中有雄蕊与雌蕊,通过蜜蜂、蝴蝶等昆虫帮忙授粉,然后孕育结成果实...” 张飞仿佛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他惊讶地说道:“原来小小花朵竟这般神奇...” “子玉你在稻田中忙碌,莫非是人为在干预雌雄?”诸葛亮似乎明白点什么。 “嗯,通过人为手段改良,培育出的种子会越来越优,产量自然就会增加。”蓝田说道。 诸葛亮拱手赞道:“子玉真乃世间之奇才,亮心服口服...” “那个雄性不育株又是什么玩意儿?”张飞挠头问道,因为他觉得这似乎不是什么好词儿。 “那是一种特殊的稻子,对培育高产稻种非常重要...”蓝田心说我真把袁老的论文拿出来,只怕是诸葛军师也看不懂,因为知识跨度实在太大,这些理论知识对这个时代的人不重要。 “哦...”张飞似懂非懂道。 就在开饭的前夕,甘宁从外忙完军务回来,他往里边走边大声说道:“先生,讲武堂已按你的要求办好,您看什么时候开课...” “军师,张将军...”甘宁走进来发现诸葛亮与张飞来了,他立刻抱拳向二人行礼。 “甘将军请坐,听说临武如今这样路不拾遗,全赖将军的功劳。”诸葛亮笑道。 甘宁连忙说:“都是先生教导有方,我不过是遵命行事而已。” 诸葛亮了解过甘宁的情况,更听说他曾和赵云、关羽大战,其勇武自然是不在话下,但这种粗鲁军汉,竟然被蓝田管得服服帖帖。 “军师平蛮可有成效?”蓝田岔开话题相问。 “都是乌合之众,俺都还没怎么出手,那些越人便缴械投降了。”张飞不屑地说道。 诸葛亮点头说道:“桂阳建郡已有数百年,百越和汉人已经融合多年,只是因为语言、利益等方面有冲突,且越人常恃武逞凶,遇上翼德这种只得服软,要令其心服口服尚需时日,只能潜移默化,恩威并济吧。” 蓝田回应道:“也不能一味采取怀柔,不然汉人百姓的利益会受损,兴霸在临武实行一视同仁的政策,我看效果也还不错。” “甘将军还有平蛮之能?亮倒要多多请教。”诸葛亮拱手说道。 甘宁哪里敢受诸葛亮的礼,他立刻抱拳站起说道:“此事并非甘宁之功,若无先生以夷制夷之计,临武也没如今融洽的民族关系。” “以夷制夷?子玉有妙计不可私藏,可为亮解惑否?”诸葛亮转头又问。 蓝田微微笑道:“百越边民还是饭稻羹鱼、火耕火耨,比汉人百姓生产落后太多,在民族融合过程中有矛盾在所难免,可用见识开阔的头人、首领,让其辅助地方官员处理民族矛盾,这样治理起来会更加顺畅。” “妙啊,军师,我早就同大哥讲了,蓝子玉这脑袋与别人的不一样。”这回连让飞都听明白了。 “此番要不是翼德嘴馋,亮差点错失一条平蛮妙策,一会你可以尽情喝点。”诸葛亮笑道。 “今天不回郴县了?”张飞诧异道。 “明日再回。”诸葛亮说道。 “军师英明。” 设宴请诸葛亮与张飞,蓝田又将高顺叫来作陪,虽然这家伙不喝酒,但好不容易开荤,却不能忘记这个忠义之人。 席间众人相谈甚欢,诸葛亮想起甘宁之前提到了讲武堂,便问道:“子玉,甘将军所说的讲武堂是何意?” 高顺听后脸色突变,心说你搞个将校学堂,万一被刘备知道,岂不是会被猜忌? 高顺不停给他使眼色,但蓝田却坦荡地说道:“我最近教了五十名农夫学徒,他们在推广种植技术上发挥了作用,所以有感而发准备在营中弄个讲武堂,让高将军、甘将军也教一批用兵的学徒出来。” 第八十八章 讲武堂 在东汉末年那个被士族、外戚、宦官垄断的时代,蓝田口中的讲武堂的确是个新鲜东西,但凡出名的将军基本都是由家族培养,所谓将门之后就是这么来的。 古代军人采取的是淘汰制,基础士兵必须有过人武艺,在战场上能保障自己,武力值高有悟性,才能提拔为火头、队头、官长等基础职位,这些职位只需要理解和执行命令,在上传下达中起到协调的作用。 讲武堂的想法,来源于蓝田对蜀国后继无人的担忧,在蜀国的后期无论文武,都到了青黄不接的地步,人才在任何时代都是定海神针。 蓝田不指望能够培养出,虎豹骑曹休、曹真那样的统帅,但凡能够有一群出色的中层校官就行。 蓝田不是军事院校出身,也没什么系统的培训方法,就连课堂内容也是他和高顺、甘宁讨论临时出来的。 本着边办边改进的思路,这讲武堂没准有朝一日,就成了真正的军事院校。 宴会时张飞酒醉,诸葛亮饶有兴致地跟着蓝田来到讲武堂观摩。 最终选出的四十名学员,分别来自高顺的陷阵营,以及甘宁带来的部曲,且至少都是火头的职务(管十个人)。 这些学员都是普通百姓出身,凭着在尸山血海中搏杀,而取得了一些军功,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学习军事知识,完全都是通过战争在积累经验。 讲武堂第一课由高顺讲如何严明法纪、如何约束部下、如何做到令行禁止;甘宁则讲战斗技巧、如何鼓舞士气、如何掩护隐蔽等。 这两人都是带兵经验丰富,高顺更是吕布手下大将,他们传授的都是无比宝贵的经验,每人讲完之后还留出了提问时间。 讲武堂第一次开课,持续时间大概一个时辰,蓝田发现小邓范躲在角落偷听得津津有味,心说这孩子咋就这么好学呢? 下课之后蓝田把邓范唤来问道:“听得懂吗?” 邓范小脑袋猛点,“嗯...” “觉得有意思吗?” “有...有意思...” 那些学员听得哄堂大笑,蓝田随即提了几个问题,邓范虽然磕磕碰碰,但基本把意思说了出来。 高顺听后冷峻地对学员说道:“小儿尚且如此好学,尔等下去要仔细领悟,下次开课后会抽查,若是答不上来直接淘汰,散了吧。” “唯”众学员齐声说道。 讲武堂就设在县尉府偏厅,学员离场时李扬寻了过来,他还以为小邓范走丢了。 当他看到邓范的时候,拍了拍胸口说道:“小邓子,这都是将军们谈大事的地方,你跑到这里来添什么乱?” “无妨,他想听便听好了,有他这个鲶鱼在,那些学员也会用心些。”蓝田笑道。 李扬:??? 诸葛亮好奇地问道:“何为鲶鱼?” 蓝田想起已经说漏嘴,只能解释道:“海上捕捞的鲜鱼运到集市贩卖,如果运输距离太长就容易死亡,渔人为了让鲜鱼尽可能存活下来,会在木箱中放入鲶鱼。 这种鲶鱼生性凶猛以鱼为食,其它鱼为了活命,会在木箱内拼命游动,这样鱼儿就死得少了。” 诸葛亮已明白其中奥妙,他笑着说道:“子玉真博学也,无论营中府中都应多些鲶鱼,这孩子着实不错...” 李扬虽然没听明白,但知道诸葛亮乃世间高人,见他对邓范颇有好感,于是拱手问道:“孔明先生,小邓子已快九岁,能不能请你为其表字?” “哦?子玉就在临武,汝为何舍近求远?”诸葛亮不解道。 “当时小邓子还小,少庄主说您有经天纬地之才,他不敢与您比肩...”李扬小声道。 诸葛亮摇头说道:“子玉太谦虚了,这孩子叫邓范是吧?容我想一想...” 蓝田心说你还真是用心,邓老庄主招你这个赘婿是赚到了。 诸葛亮正在思考的时候,小邓范突然说道:“我...我不要别...别人表字...” 李扬诧异道:“莫非你要少庄主帮你表字?” 小邓范指着蓝田摇头道:“先生是自己表...表字,我今后...也...也自己表...” 诸葛亮微微笑着,欣慰地说道:“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李扬听得不好意思地将邓范带了回去,诸葛亮对蓝田问道:“子玉把临武治理得风生水起,刚才的讲武堂非常有趣,只是这样做会有成效吗?今后还有没有其它的课程?” 蓝田点头说道:“当然会有的,比如实战演练等...” “实战演练?”诸葛亮不解。 “嗯,增加练兵的对抗性,会比单纯的阵战队列更有效。”蓝田解释道。 “有道理,要是真有用,我回去建议主公在各军中推广。”诸葛亮点头道。 因为张飞嘴馋偶然来临武,诸葛亮发现了不一样的蓝田,他突然觉得有此人相助,自己的理想说不定真的能实现,汉室真可兴也。 诸葛亮与张飞在驿馆住了一夜,次日清晨便匆匆离开临武县。 因为水稻的花期非常短,蓝田完成接待后抓紧下田继续去雄,双系杂交稻需要的品种很多,他已经做好了用几季来实验的准备。 虽然已经站在了袁老等巨人的肩上,有雄厚理论的知识做支撑,仍需要大量实践来验证。 七月稻穗压枝,田中金灿灿的一片,在新邓庄迁移农人的辛苦耕耘下,他们终于迎来了稻米大丰收。 田中那些忙碌的身影,看傻了之前看笑话的本地人,这些外来者似乎还是种稻老手?不少人通过农官主动要求加入进来。 稻谷的收割、晾晒、禾苗的处理都有严格的要求,而且马上就要翻田准备秋季种植,可以说是一年中最繁忙的时候。 在人手如此紧张的时候,蓝田依旧安排人员对本地农户进行帮扶指导,彻底将临武县农事进行统一规划管理。 蓝田之所以最初没有统一规划,完全是想依靠榜样的力量,依靠百姓对美好生活向往的需求,通过眼见为实的稻米产量,让他们由内而外地接受,特别是那些不太听话的越人百姓。 夏收虽然繁忙,但是丰收宴几乎持续了半个月,从郴县过来蹭丰收宴的人如期而至。 第八十九章 军事沙盘 蓝田在小沛粟米丰收时,渐渐形成了收割后开丰收宴的习俗,后来经过李扬等又带到了临武。 可能是经历迁徙、水土不服等原因,为了庆贺这次稻米丰收,临武的丰收宴持续时间更长,不少本地的越族人也融入了进来。 除了赵云留守郴县外,刘备带着主要军政人员来到临武,就连在耒水都造船只的关羽也召了回来。 因为伊籍突然造访的缘故,诸葛亮故布疑阵,真让渔民在下游捕捞,遣关羽到东南耒山方向的上游隐蔽造船。 看着百姓边收割,边翻地的勤劳样子,刘备感叹道:“烈日之下尚且如此卖力,还没有人抱怨生活的艰辛,并且好多人脸上还挂着笑容,子玉这典农都尉可真是称职。” 诸葛亮笑道:“万物皆有道,若不得其法,再辛苦也是枉然,子玉就深谙其法。” 刘备点头说:“在新野时我就见识过子玉的手段,只是不知道他还通晓稻禾之雌雄,一阴一阳谓之道,真万古之人所不及也...” “大哥,子玉来了。”张飞指着前方说道。 刘备此行有十余人,所以让人提早来通知接待,给蓝田留了充足的准备时间。 双方见礼问好之后,蓝田将引刘备等回到县尉府,酒肉饭食也已提前准备好。 “每年邓家庄的丰收宴,我和翼德都要参加,来到桂阳仍然忘不了这顿农家菜。”众人坐定之后刘备笑着说道。 “就是,大哥也不能老怪俺馋嘴。”张飞说完引得诸葛亮、徐庶等人发笑。 闲谈几句后,气氛就热闹起来,侍者跟着端上酒菜饭食,蓝田看见角落一老者眼生又不说话,心说莫非是姐夫新招募的贤才? “姐夫,这位是...”蓝田问道。 刘备:“刚才光顾着叙旧,都忘了给子玉介绍,此乃南阳张仲景,是伊机伯从襄阳带来的名医。” 张仲景?蓝田心说这是三国时代为数不多的神医。 他起身行礼道:“在下蓝田,见过张神医...” 张机见状慌忙起身回礼道:“蓝将军谬赞,张机哪敢受此大礼...” “子玉也听过张先生大名?最近他留在郴县,医治水土不服的兵士甚为有效,今天特地带过来给邓家庄的百姓也看看。”刘备说道。 “如此甚好,那就劳烦张先生了。”蓝田客气道。 “不敢...不敢...” 此次宴会食材丰富,除了鸡、羊、鱼等寻常之物,越族人还献来不少野味,另外有应季的蔬菜和新鲜蘑菇,加上蓝田亲自传授的烹饪技法,这顿饭几乎是刘备等人,有生以来最丰盛美味的一餐。 席上众人觥筹交错,畅谈欢喜之事直至午后。 正餐之后还有荔枝、芭蕉等水果,刘备剥开一颗荔枝叹道:“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岁,子玉这临武可比仙境也...” “刘景升也多次宴请主公,不知相比子玉这里如何?”诸葛亮问道。 “刘表?我看天子也不过如此...”张飞酒意阑珊嘟囔道。 刘备摇头道:“彼不及也...” 蓝田见张机有些拘谨,遂让高原将其安顿住下,吩咐明日再带他去新邓庄问诊。 其实新邓庄多数百姓已经克服水土不服,但名医好不容易来了,总是要去看看才好。 “子玉,军师说你在临武办了个讲武堂?可有什么成效?”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关羽问道。 关羽说话的时候,高顺一直观察刘备的脸色,部下私自招募军队、培植自己势力,很容易被主公所猜忌,他当初在吕布帐下都是谨小慎微,所以才被吕布那样信任。 只见刘备神情自若,好像根本不在意的样子,高顺不禁暗赞其胸怀。 蓝田坦然说道:“这段紧时间农忙,兵士们还要帮着干农活,所以讲武堂才开了两次课,暂时看不出什么效果,待到秋收闲下来之后,准备开战实战演练,那时候应该就能出些效果。” “子玉你让兵卒帮着干农活?”关羽善待士卒,他对蓝田则举动十分不解,心说兵士们不是打仗就是训练,再让他们去干农活不得哗变? 蓝田冲甘宁使了个眼色,甘宁拱手替他回答道:“关将军,先生说百姓种粮养兵,士兵本就来源于百姓,当常怀感恩之心,除了厮杀奋战、保境安民外,军队在闲时也可以替百姓分忧,这就是军民鱼水情...” 刘备、关羽还在回味时,诸葛亮点头说道:“好一个军民鱼水情。” 见众人比较感兴趣,蓝田又带着他们来到讲武堂,关羽一进屋马上就被大厅正中,那巨大的方形木台所吸引,木台上用泥沙、树枝、石头等,构造了山川、城郭等,这是蓝田为了教学做的军事沙盘。 古代战争基本是用地图用兵,直到后来光武刘秀攻陇西隗嚣,马援用米做山谷,用手画山川道路,才有了军事沙盘的雏形。 “此何物也?似乎有山有水,好像跟真实的一模一样。”关羽好奇地问道。 “这是军事沙盘,为讲武堂学员推演分析所用。”蓝田解释道。 “这条河流莫非是黄河?”诸葛亮看着沙盘上河流走向猜测道。 “此乃曹操与袁绍官渡之战的地形,几天前我们在这里还原当时战争的细节,这里为延津、这里为白马、这里为许都...”蓝田介绍道。 关羽亲身经历过白马之战,他听后恍然大悟道:“难怪我觉得如此熟悉,子玉果然是无所不能,你对当地的山川地貌竟也如此了解?” 这时候,刘备、诸葛亮都好奇地看着蓝田,心说这家伙果真有鬼神之能? 蓝田连忙摇头,“邓家庄有不少人来自北方流民,这也是合十数人之力才还原出来的。” “此军事沙盘比地图更直观,用来推演战争应该非常精准,莫非是高将军想出来的妙招?”刘备向高顺问道。 高顺摇头说道:“此非我之能,是先生安排匠人做出来的。” 刘备和诸葛亮再度看向蓝田,蓝田笑着说道:“都是胡乱想出来的,毕竟这讲武堂还在摸索之中。” 诸葛亮指着蓝田说道:“子玉你这简直是神来之笔,我看这军事沙盘不应限与讲武堂,云长你以为呢?” 关羽肯定道:“我回去也叫人做一个。” 第九十章 计留张仲景 “子玉,我看这讲武堂颇有趣,不知道下一次开课是什么时候?”刘备问道。 “现在农忙事多,加上课堂内容还得筹备,估计要秋后开课。”蓝田回答道。 诸葛亮见刘备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遂建议道:“主公今日兴致正浓,不如将上一讲温习一遍?” 蓝田向高顺、甘宁二人询问:“学员们可能抽出人来?” 高顺、甘宁商议后,答应可以抽出半数学员,把学得不扎实的叫来再听,也算是给他们巩固。 众人在讲武堂休息了半个时辰,被抽调的二十名学员陆续来报道,小家伙邓范也跟在学员的背后。 刘备见状问道:“这孩子是...” “他是这里最小的学员,主公你可别小瞧他,这孩子比其余人都好学。”诸葛亮摇着羽扇说道。 刘备恍然大悟道:“他就是军师口中说的‘鲶鱼’?” “然也。”诸葛亮点头道。 讲武堂上一讲是官渡之战沙盘推演,高顺和甘宁分别推演曹操以及袁绍兵力布置、战争推进走向等,一边推演一般总结每一小战役的经验,双方用兵什么地方成功,什么地方失误,进攻防守还可以如何改进,学员们纷纷踊跃发言,并让人专门记录发言观点。 刘备和关羽当时参加官渡前期战争,诸葛亮是一次战场都没上过,在高顺、甘宁沙盘推演的时候,他们仿佛身临其境一般,在上帝视角可以窥探全貌,这让众人都眼前一亮。 “军师,回郴县后尽快设置沙盘。”刘备说道。 诸葛亮说道:“将来曹操若是南下荆州,我们必会在长江进行水战,不妨按长江两岸来做沙盘布置。” “甚好。”刘备肯定完又对蓝田说道:“子玉你这讲武堂要好好办,回头我让云长、翼德他们也选送些人来。” “好,每次要开课前,我派人先去郴县通知。”蓝田说道。 诸葛亮微笑着问道:“子玉先是办农学堂,现在又办讲武堂,不知道还要办什么学?” “应该没有了吧...”蓝田摇头说道。 高顺、甘宁带学员们离开后,刘备站在沙盘旁凝视许久,“曹操能以弱胜强,其用兵我不能及也,现他又收降河北许多降兵,他日南下荆州,岂非要摧枯拉朽?” “主公不要妄自菲薄,子玉说过时也命也运也,曹孟德岂能天时命运独占?我们现在应该壮大自身才是。”诸葛亮提醒道。 “子玉屯田有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向周边县扩展?”刘备问道。 “从明年开始吧。”蓝田说道。 刘备叹道:“真是时不我待,我欲让翼德去镇守曲江,都督南边阳山、含洭、浈阳三县,尽快收拢越人之心,顺便也补充一些兵源,至于西面桂阳、南平两县,就交子玉负责如何?” “桂阳、南平?三个县我管不过来吧?”蓝田说道。 关羽说道:“高伯平、甘兴霸皆有才能,子玉要多给他们机会。” 蓝田心说不是我不想,是人家高顺自己不愿意。 “南平离零陵郡的泠道县较近,只需处理好与越人的关系就行,不必在那里屯田种粮。”诸葛亮提醒道。 南平县在临武县的正西方,直线距离比南边的桂阳县还近,但是因为骑田岭山高不能过,必须要从桂阳绕行,诸葛亮现在把对外示弱运用得炉火纯青。 刘备亲口交待,蓝田只能应下来。 蓝田随即任命甘宁为桂阳县令,临武县丞张昌去桂阳处理政务,又让李扬挑了数十名种田能手随行,直接在同年就推广科学种植。 临武县令李昭与南平县令互换位置,陷阵营的高原到南平去任县尉,而高顺继续留在临武管领新邓庄的屯田兵。 整个桂阳郡南部在官员大调整后,很快就进入了全新的发展模式,政治生活相对平稳、民族关系也更加融洽。 张机在临武待了半个月,将水土不服的病患已经全部治好,他向蓝田请辞准备回襄阳去。 如此神医要离开,蓝田心中不舍,他亲自将其送到郴县,刘备与诸葛亮都出城来送,并奉上了许多财帛。 张机推辞道:“从襄阳出来时,机伯已经付过诊资,此次南下虽然盘桓数月,但也有不少心得,特别是临武县有很多好方法,就比如处理粪便、腐烂动物尸首等,这是可以防范瘟疫的...” 蓝田看到诸葛亮时,突然想起他曾经对自己说过,以后还想办什么学。 “仲景先生悬壶济世,不知道可有什么志向?”蓝田灵机一动问道。 刘备还以为蓝田要给张机许诺什么官职,张机抬头叹道:“感往昔之论丧,伤横夭之莫救,愿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中以保身长全...” 张机说完刘备、诸葛亮均点头称其德,唯蓝田追问:“先生以一己之力,又能救得天下多少人?” “张机只有一双手,不过我打算将平生所学著书立说,用以遗赠后来者...”张机叹道。 刘备听后夸赞道:“先生仁慈救民,此大善也...” “先生何必要游走四方?桂阳虽然凋敝荒芜,但亦有许多疑难杂症...”蓝田挽留道。 “这...”张机明白蓝田在挽留自己,但他却实眷念长江北岸,水土不服不会因为他是医生而没有,神医在桂阳待得也不太适应。 “子玉不必强人所难,医者心怀天下,岂能囿于桂阳这一地。”刘备替张机解围。 蓝田继续说道:“我非要强留,只是仲景先生游方问诊,实在虚耗太多光阴,著书立说虽然惠及后人,但真能领悟精髓的又有几人?主公不如在桂阳设立医学堂,令先生在此广纳学徒,一脉相承总比书上悟来的容易。” 诸葛亮心领神会,也劝说道:“子玉之言有理,仲景先生不妨安顿下来,办学堂所需用度,主公会全部解决。” 张机犹豫片刻,最终同意留下来,像刘备这样敬医、重医的诸侯,他游历各地还没有遇见过。 看见张机点了头,蓝田心中大定,心说可以有意送去学员,将来学成不但可用于民间,更可以成为随军的军医,要是再把华佗给招募过来,这内科外科就都齐了。 这时突然蓝田想起义父甘吉,如果他能活到现在或许就不会死,真是时也命也运也... 第九十一章 种田惹出麻烦 蓝田的种植技术在南部各县铺开后,各县的农业开始了爆发式的增长。 建安十一年初,曲辕犁在临武县改良成功,蓝田召集匠人批量生产,并在当年春耕前在南部各县普及推广。 新工具、新技术仿佛有魔力一般,原本以狩猎为生的越族人,也在乡民的影响下定居耕种。 这还吸引了西边零陵郡、南部苍梧郡、东部豫章郡许多居民迁移到桂阳各县。 南部几个县按户登记的人口提升了两倍以上,张飞在自己都督的四个县,新募得兵丁三千余人,大多还是擅长射猎的越族人。 从苍梧、豫章迁过来,多是无籍的越人百姓,但零陵郡逃至桂阳县的却是多数有籍的汉人。 与桂阳郡接壤的营道县地处九嶷山附近,在荆南那数场瘟疫后,人口也仅两三万人,但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就少了近四千百姓。 人口少就意味着赋税少,这是地方官员政绩的考量重要标准,营道县令经过调查,发现治下百姓都取道九嶷山,南逃到了桂阳县。 甘宁给新迁入百姓分配土地,并搭配了有经验的农夫作指导,原本死气沉沉的桂阳县,一举建成了南部大县。 营道县令徐享先派人找甘宁交涉无果,后又派遣县尉领三百驻军去武力索人,结果被对方以叛乱山匪为名杀了个干净。 见文武皆不管用,徐享硬生生吃了哑个巴,于是亲至泉陵县找太守刘度汇报。 徐享说道:“那甘宁猖狂无比,这厮就任桂阳县令后,带兵来我营道治下多次掳走百姓,卑职曾派人讨要反被对方袭击,这长此以往营道将无人矣,今日吾特来请罪。” 太守刘度听后大怒,“甘宁是何许人也?竟敢行这霸道之事?我们同属荆南小郡,都似他这般强取豪夺,今后还怎么牧养百姓?” “据说他是桂阳刘玄德的部将,好像以前就是匪寇出身...”徐享说道。 原本还怒气冲冲的刘度突然就泄了气,刘备被刘表赶到桂阳,还曾在荆州官场中引为笑谈。 这位豫州牧可是在博望打败过曹军的人,想到这些刘度马上犹豫起来。 “父亲,您如果忌惮刘玄德,不如修书一封给赵太守?”刘贤建议道。 刘度摇头说道:“要去郴县必过桂阳,如果从南平绕路而行,这一来二去营道县都被甘宁搬空了。” “太守,不如打过一场再交涉,徐县令,那甘宁在桂阳有多少人马?”邢道荣问道。 “应该就三五百人...”徐享低头答道。 邢道荣冷哼:“三五百人就把你给难住了?太守,这事交给我去办吧?” “咱们挑起战争,他日府君问责岂非不妙?”刘度犹豫道。 邢道荣:“太守,道理都是打出来的,况且此事乃甘宁之过,就算赵范告到襄阳何惧?” 刘度点头说道:“邢将军此言有理,我拨你两千人马去讨甘宁,尽量生擒此人,也好不伤和气...” “两千人太多,一千人足矣。”邢道荣抬手抱拳。 “甚好,邢将军速速去整军,徐县令先行赶回营道,准备好劳军物资。”刘度吩咐道。 “唯。”邢道荣(徐享)齐声说道。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刘贤担心地问:“父亲,邢将军可敌甘宁否?听说那刘备帐下多勇武悍将...” 刘度摇头说道:“若是关云长当然不能招惹,甘宁这无名之辈岂容他张狂?” “嗯,希望邢将军能够生擒甘宁。”刘贤点点头。 邢道荣准备讨伐甘宁的时候,刘琦在襄阳的政治漩涡中,已渐渐支撑不住。 蔡瑁、蒯越等人在朝堂上施压,夜里蔡夫人又不停吹枕头风,刘表也有些顶不住这压力。 伊籍建议刘琦外出避难,但一直没有好的理由,直到江夏黄祖又一次兵败。 黄祖趁周瑜征讨麻、保二屯的空档,派遣大将邓龙带兵数千攻击军事重镇柴桑,但最后被返回官亭的周瑜直接围歼,主将邓龙也活捉送往吴郡。 虽然黄祖有意隐瞒战败的消息,但依旧被襄阳的有心人给爆了出来。 就在刘表苦闷的时候,刘琦出班进言道:“黄太守新败军心不稳,孙权与我们有世仇,早晚必兴兵来报仇,儿愿领兵去江夏驻防,为父亲分忧。” 刘表听得眼前一亮,正准备同意的时候,蔡瑁伸手阻止:“江夏地势险要,黄太守已经防守多年,虽然偶有败绩但不足为虑...” 江夏是荆州重镇,蔡瑁更清楚黄祖是刘表的头号心腹,若是把刘琦放到他手下,将来必定要和刘琮争荆州之主,自己的襄阳水军未必打得过江夏水军。 “儿已年过三旬,实在想外出历练一番,请父亲成全...”刘琦恳切地说道。 “大公子岂能亲身犯险?姐夫要三思啊...”蔡瑁劝道。 刘表虽然被掣肘但不昏聩,他有心成全刘琦但必须要照顾蔡瑁的意见,于是说道:“德珪之言老沉持重,这江夏不适合琦儿历练...” 刘琦一听心都凉了,但紧接着刘表又说道:“自从孙策派太史慈驻防建昌后,磐儿几年来都寸功未进,你们年少时情同亲生兄弟,汝就去攸县助他一臂之力。” 攸县毕竟是长沙郡的小县,其安逸程度远不及江夏,但此时能够脱身刘琦喜出望外。 “请父亲拨我一支兵马...”刘琦拱手拜道。 “德珪,将襄阳水军拨两万让琦儿带走。”刘表直接吩咐。 蔡瑁瞬间坐蜡,之前可以不给刘备派兵,但现在是主公给儿子调兵,他顿时找不到理由来拒绝。 蒯越见蔡瑁面泛难色,出言解围道:“大公子从未带过兵,冒然统帅两万之众恐难以驾驭,再者襄阳之兵多是水军,磐公子那边多是山地...” “异度先生,我也不能空手而去...”刘琦也不顾及蒯越,开始据理力争。 刘表伸手打断了两人的争吵,“汝二人之言各有道理,那就拨一万人让琦儿从水路带走。” 蔡瑁心说这样要兵还要船,他正想找借口推搪,但看见蒯越一直给他递眼色,于是只得作罢不言。 第九十二章 送兵公子 散值之后,蔡瑁找到蒯越商议对策。 蔡瑁:“异度,姐夫冒然给大公子兵权,这其中莫非有什么深意?” 蒯越分析道:“大公子待人宽厚孝顺,素来为主公所喜爱,我们这两年对琮公子夸得有些过头,现可能是主公于心不忍吧...” “刘琦沉湎酒色,哪里有个明主的样子?”蔡瑁冷哼。 “长幼尊卑,自古使然...”蒯越叹道。 “他本就是个无能之辈,姐夫这样做只能留下祸患。”蔡瑁一脸不屑。 “所谓虎毒不食子,况且主公多年沉疴难愈,我估计已没有多少时日,德珪你执掌襄阳军权,大公子根本就不是威胁。”蒯越道。 蔡瑁捋着胡须点着头,“嗯,孟德已经收复河北,南下也只是时间问题,那个时候荆州就不是姐夫说了算。” “到时候还需德珪引荐一番。”蒯越拱手道。 “自当如此。” 蒯越善意提醒道:“德珪拨与大公子之兵,可以提前‘甄选’一番。” 蔡瑁心领神会,刘琦没有带兵经验,正好给他安排点老兵(老弱病残),加上长沙郡水道狭窄,吃水深的战船也不便通行。 刘表身边有太多暗桩,以至于刘琦离开襄阳前,也没能好好交待一番,反正都是从水路离开襄阳,无论是去江夏还是去长沙,不是全凭自己意愿? 刘琦为人老实又恭顺,刘表让他去攸县帮刘磐,所以就只能遵从父命,老实地乘船来到长沙。 刘磐到临湘与太守韩玄一同迎接,看到他带来的一万水军后不禁摇头,心说这群家伙能跟我去对抗太史慈? 攸县并无水道和湘水相通,刘磐建议其在临湘屯驻,刘琦既无雄心壮志也无主见,统御兵马更是个门外汉,所以就听从刘磐之言屯驻临湘。 韩玄听后瞬间就坐蜡,刘磐虽然有两万兵马但远在攸县,让刘琦一万水军驻扎在自己身边? 韩玄不是刘表心腹,他不禁担心刘琦是来夺权的,这让韩玄几乎是夜不能寐,害怕哪天就掉了脑袋,对这位大公子很是防范。 在临湘待了十数日,刘琦想起离开襄阳前伊籍所言:桂阳虽然地处荒僻,但在刘备和赵范的治理下已经颇为繁华,还特别提到了当地美食。 伊籍在郴县停留两日,刘备以上宾之礼待之,不但车马住宿安排得贴切,还从蓝田那里抽调了几名农家厨师,这段经历让伊籍终身难忘。 刘备收到刘琦书信后,立刻找来诸葛亮商议,“大公子竟然来了长沙,似乎还想来桂阳小住些日子,军师以为如何?” 孔明大喜道:“我原以为刘琦会去江夏,今番来到长沙正是天赐主公也。” “此话何解?”刘备疑惑。 “我近来夜观天象,刘表将不久于人世,蔡瑁、蒯越等人支持幼子刘琮,将来荆州必定大乱,主公若拥立大公子,则可以名正言顺取荆州。”诸葛亮分析道。 “名正言顺?” “难道忘了曹操挟天子以令不臣?主公通过大公子拿下荆州,便真正能够三分天下。” 刘备听得心潮澎湃,他搓着手说道:“既如此,咱们尽快启程去临湘迎接。” “主公速着人去将云长唤回,咱们一起去临湘接大公子。”诸葛亮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是为何?二弟和大公子并没有交情。”刘备不解。 “主公到了临湘便知。”诸葛亮神秘地说道。 韩玄在临湘已经等半日,才看到十数匹快马自南边来,心说刘玄德你可算来了,早点把这位请到桂阳去,我太想睡个安稳觉。 众人寒暄问礼之后,刘备问道:“听说公子要去攸县监军,为何一直在临湘盘桓?” 刘琦苦笑道:“我从襄阳带来的都是水军,这里又没有水道可通攸县,所以只能留在此地...” “公子南来可还适应?”刘备又问。 刘琦摇头道:“就是有些不习惯,听说名医张仲景仍在桂阳,所以想去叨扰叔父几日。” 刘备笑道:“荆州乃汝父之地,何来叨扰之说?公子想住多久都行。” 旁边的韩玄听得欢喜,心说你去住一辈子最好。 刘琦在襄阳衣食无忧,天天有美酒佳人相伴,但来到临湘后只能整日在军营中喝喝湘江水,吹吹湘江上的风,日子过得枯燥乏味。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刘琦这样的贵公子也是如此。 刘琦本想立刻同意,突然又犹豫问道:“不知南下的河道宽阔与否?我这一万水军...” 刘备还未答话,诸葛亮连忙说道:“耒水久未疏浚,小小渔船倒是能过,公子这艨艟估计不行...” “如之奈何?”刘琦听后有些失望,毕竟蔡瑁拨的战船也不大。 “张仲景在医馆不便远行,公子身体要紧可先往诊治,这些兵马战船,可令心腹之人暂时统领。”诸葛亮建议道。 “琦初次统兵,哪有什么心腹之将...”刘琦摇了摇头。 这时候关羽走到前方抱拳说道:“关某不才,愿为公子分忧。” 刘琦见之大喜,“有关将军相助我无忧亦...” 韩玄差点石化当场,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关羽统领的一万水军比刘琦恐怖十倍。 诸葛亮见韩玄神色有异,马上建议道:“关将军可带他们去洞庭屯驻,听说那一带多有水匪作乱,可顺带帮韩太守平之。” “如此甚好,一应军资我来承担。”韩玄听得大喜,心说只要你不在我眼前就行。 刘琦交接完军务,就跟刘备等人乘马去郴县,关羽则统帅水军北上洞庭湖。 刘备当初在襄阳期间,曾在刘表面前多次夸赞刘琦。 所以刘琦对刘备非常有好感,回郴县的路上,他感觉马蹄都轻快很多。 平白无故得了一万水军,刘备脸上都笑出了褶子。 此时在南边的九嶷山,邢道荣率军千人正在向桂阳县进军,路过营道县时,发现已十室九空,心中感叹这甘宁还真是强盗作风。 此时正值夏收时节,全县上下都在忙碌,这时候斥候来报,说零陵方向有军队攻来。 副将提醒道:“将军,这是零陵必是来寻仇的人,咱们要不要向临武高将军求援?” “才千余人就求援?有这五百生死弟兄足矣。” 敢来打扰本将军收粮?我甘兴霸灭了你们。 第九十三章 零陵上将 甘宁口头上虽然这样说,但还是派人快马去临武禀告蓝田。 五百对一千的兵力,加上又是守城方,所以胜算非常大。 但桂阳县目前正在夏收,由于有新技术、新农具的引入,此季可能是近几十年最好收成。 甘宁不想因为兵祸,让百姓们变得恐慌,以至于耽搁了收割的时机。 他亲自领兵出城西,在九嶷山南麓谷口左右各埋伏了两百人,自己则率一百兵在树荫下以逸待劳。 在讲武堂的课堂上,高顺强调了哨探的重要性,蓝田这个旁听的门外汉,也在指出情报的重要性,觉得应该排在军事战争第一位,甚至建议组建专门的侦察营。 甘宁既讲课又听课,在应付来犯之敌时,他手下的五百部曲,就有二十人在哨探,所以邢道荣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夏日炎炎,九嶷山南麓有茂林,但是道路比较崎岖,走马行军速度不快。 走出小道时已是午后,这时候人困马乏需要休息,邢道荣遂令全军就地喝水。 众人还没灌几口,只见东面尘土飞扬,一彪人马气势汹汹地迎了上来。 邢道荣见打着甘字大旗,马上就知道正主来了,但这兵力比想象中还要少。 邢道荣翻身上马,士兵们随即排开阵势。 “何方鼠辈敢犯我境?”甘宁手执长刀喝道。 “瞎了你的狗眼,这位是零陵上将邢将军。”邢道荣身边的副官介绍道。 邢道荣见甘宁颇有气势,但就这百余名士兵是不可能抵挡自己的,所以此时他还有些托大,都没主动开口说话。 甘宁冷哼一声,“上将?自封的吗?” “你...”那副将不知怎么反驳,毕竟这零陵上将,的确出自太守刘度之口,外人不认这个称号还真没办法。 邢道荣伸手止住副官,皱眉问道:“在下邢道荣,汝可是甘将军?” “既知我名,还不速速退去?”甘宁轻蔑说道。 “你这厮...将军何必跟他多言?”副将看不过去,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邢道荣淡淡道:“汝口气甚大却贼心不改,不但掳走我零陵郡百姓,还将营道县官兵杀伤颇多,今日我奉太守将令,特地来讨个说法。” “将军来讨说法,带的人可不少,那些百姓本就是自愿迁移,营道县反过来自取其辱,与我甘宁何干?” “真是强词夺理,我零陵百姓安居乐业,要不是尔巧取豪夺,他们怎会迁到桂阳来?我不多带些人,怎么和你这匪寇讲道理?”邢道荣不紧不慢地说道。 甘宁将刀扛在肩上冷笑道:“上将就只有嘴上功夫?” “吾本将看在赵太守之面先礼后兵,你这厮最好知情识趣还我百姓,否则惹怒了本将军,便斩了你的狗头。”邢道荣终于怒了。 “那就看看刑上将的刀快不快。”甘宁横刀立马,摆拍一副要战的态势。 这个时候邢道荣指挥后军直接冲锋,对付一个匪寇还不至于下场斗将。 甘宁暗骂了一句怂包,催马上前先是迎头砍翻一将,待对方全部扑过来的时候,两侧密林之中的伏兵一齐杀出。 这几百人本就是甘宁调教出来的精锐,再加上他们一直在树林中乘凉补给,对付邢道荣远来的疲敝之兵不在话下。 零陵的兵卒被伏兵吓得先是一惊,交战中发现单兵根本抵挡不住对方,短时间就折损了两百余人。 邢道荣见势不对立刻指挥全军后撤,但谷口处十分狭窄,而且已经被伏兵堵截,甘宁如下山之虎左右冲杀,转眼就近眼前。 “甘宁,你休得猖狂。”邢道荣激起战意持刀纵马迎了上去。 “来得好,就让我看看上将的武艺。”甘宁挥刀舞来。 阵前斗将厮杀全靠武人勇武,邢道荣举起长刀从天落下,虽然刀锋呼啸气势很足,但在甘宁眼中却全是破绽。 甘宁微微一侧身,邢道荣的大刀从耳旁划过。 电光火石间,甘宁擎起长刀一记横扫千军,把邢道荣直接拦腰斩成两段。 上将?就这? 零陵的兵卒死伤大半,总兵力也已经处于下风,此时他们见主将被斩只能投降。 “甘将军...我等愿降...”刚才那位狂傲的副将率先投诚。 甘宁没想到邢道荣这么不吃打,交手一回合就给自己轻松斩杀,面对这几百降卒他犯难起来,毕竟对方代表的可是零陵郡,自己这个县令要是做得太过,可能会给蓝田甚至刘备带来麻烦。 甘宁的副将看出了他的担忧,建议道:“将军不如暂且把他们带回桂阳看押,待禀告蓝先生之后再做决断。” 甘宁点头应了下来,回到桂阳县城不久,高顺率陷阵营就赶来驰援。 “这就打完了?”高顺见甘宁一脸轻松遂,所以不解地问道。 甘宁笑道:“零陵的兵马皆乌合之众,这边几乎没多少伤亡,我感觉讲武堂的东西,对领兵作战真的有用。” “嗯,我回头让先生把讲武堂长期办下去。”高顺点头道。 “只是我斩了邢道荣,又扣押了零陵许多兵马,会不会给先生添麻烦?”甘宁担忧地问道。 高顺一听就知其中利害,他捋须想了想安慰道:“先生才智过人,必有办法化解,将军要多派斥候探查,以防零陵再兴兵来犯。桂阳县好不容易粮食丰收,别让外人影响了咱们。” “嗯,就请伯平回去转告先生,桂阳县有我守着应无大碍,要是刘度真的大举来犯,我还可以顺洭水而下,去向张将军求援。”甘宁说道。 “如此甚好,我即刻回临武去。”高顺抱拳转身而去。 蓝田听说甘宁斩了邢道荣,心中并没有生出什么波澜,这等草包不就是被人调侃的? 虽然甘宁打了胜仗,但这后期影响的确很大,毕竟现在刘表还活着,刘备在桂阳只能偷偷的发育,要是过分的显山露水,说不定襄阳方面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先生,这事难办吗?”高顺见蓝田一脸愁色地问道。 “是有些麻烦,但还是能处理的,我要亲自去一趟郴县。”蓝田心说只能让赵范恶人先告状,看看能不能麻痹襄阳,或许孔明还有更好的办法。 第九十四章 同喜同喜 蓝田正准备要出门,在院子里遇上了吕玲绮,她守着儿子在玩耍晒太阳,此时蓝辕已经近一岁半,不但已经可以下地走路,还玩上了那匹小木马。 “夫君要去哪里?”吕玲绮问。 “有要紧的事得去一趟郴县,这太阳颇烈不能让辕儿久晒。”蓝田嘱咐道。 “那我同你一起去。”吕玲绮说道。 “姐姐前几日来信,说她怀了身子吃不下饭,咱们送些鲜菜过去,我最近也精神恍惚,顺道找张神医瞧一瞧。”吕玲绮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蓝田吃惊地问。 “就三四天之前,你不是在农田里忙吗?哪里顾得上女人家的事...”吕玲绮有些抱怨。 “丰收后马上又要耕种,不少本地的百姓不会堆肥,我得多关照关照...”蓝田不好意思挠挠头,最近他对吕玲绮的关注少了些。 蓝辕这这一岁多来,蓝田照看儿子的时间很少,基本都是吕玲绮和两个婢女在照料。 想到这里蓝田有些过意不起,于是说道:“那就带上辕儿一起去,也好和他那两个姐姐玩耍一番。” “嗯,我这就让伯平去备车,你叫李扬采摘些鲜菜送来。”吕玲绮嘱咐道。 “知道了。”蓝田笑道。 蓝田一家人轻车简从,由高顺十余骑护送去郴县。 这两年桂阳在诸葛亮的治理下,各地都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态势,沿途再也没有越族人剪径劫道。 吕玲绮本就武艺非凡,原本不打算让高顺护送,但他借口是保护小主人,所以必须要跟着上路,蓝田知道这家伙比较轴,所以就没拒绝。 来郴县后刘备不在城内,蓝田找到诸葛亮问:“姐夫去了哪里?” 诸葛亮笑道:“大公子近来到了桂阳,主公怕他住得烦闷,带去附近游猎去了。” “琦公子?”蓝田惊喜道。 “正是。”诸葛亮神秘一笑,他知道蓝田已经看出刘琦的妙用。 “如此甚好,我今日来此正好有要事与你商量。”蓝田正色说道。 “子玉请与亮言。”蓝田口中的要事只怕不小,诸葛亮跟着就靠了过来。 蓝田小声将零陵郡与桂阳的矛盾,以及甘宁斩杀邢道荣之事细细道出,并建议道:“既然大公子在此,不如以他之名来个先声夺人?刘度必定不敢声张。” 诸葛亮摇着羽扇缓缓说:“我看子玉还是小心了些,既然刘度有意挑衅桂阳,大公子怒而夺其地又有何不可?况且零陵早晚都是主公囊中之物,早取晚取都一样。” 蓝田猛拍手掌,“军师此计甚妙,主公以大公子之名夺取零陵,即便是襄阳方面也没话讲,那刘度之兵仅有数千,只需甘兴霸和张将军合兵西进,便能一战而克。” 诸葛亮笑道:“正是如此,况且大公子还带了一万兵来,正好师出有名矣,一会主公他们回来,亮当亲往说之。” “军师出马,必无问题,那我先去看看阿姐。”蓝田说完便往后院走去。 来到桂阳后生活安定,已成婚的将领官员多有生育,这两年因为糜贞身体较差,甘倩侍寝的时间较多,所以又怀上了刘备的骨肉。 蓝田来到甘倩的住处后,发现吕玲绮正坐在一旁听姐姐讲话,脸颊还有绯红之色。 “阿姐、小君,婉儿和辕儿去哪里了?”蓝田问道。 “两姐弟已自去玩耍,你这个大忙人终于舍得来一趟?”甘倩戏谑道。 “近来夏季收粮,着实是忙了些...”蓝田低头挠了挠。 “不是教了几十个学徒吗?都不知道替你分担分担?”甘倩不解。 “光临武一县也就够了,但要分到曲江、浈阳、含洭、阳山、桂阳等县就不怎么够...”蓝田回答道。 这时候吕玲绮替蓝田解围,“夫君每一季都要带新学徒,他生怕那些徒子徒孙教不好...” “弟妹你也别怪他,子玉他就是个木头,偏就是对这农事兴致高。”甘倩安慰道。 “阿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又成木头了?”蓝田争辩道。 “你夫人她又怀上了,都还不知道吧?”甘倩指着他笑道。 又怀上了?二胎来得这么突然?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蓝田狐疑地看着吕玲绮。 “小君,你这是...”蓝田吞吞吐吐地说问。 “刚才仲景先生给姐姐诊脉,顺道也给我号了号,说已有近一月...”吕玲绮羞涩地说道。 有张仲景认证,那就真的没跑了,这还真是三年抱俩。 这个时候没什么生养压力,只要家中条件允许,那都是能多生就多生。 蓝田看见甘倩冲着他笑,仿佛在说:你小子真的很行啊。 陪甘倩说了会话,没过多久就听见门外刘备爽朗的笑声:“哈哈哈,是子玉来了吗?” 蓝田出门迎头撞上刘备,刘备抓着自己的手兴奋地说:“子玉屯田辛苦,这难得来一趟郴县,就多住几天吧?” “哦...好...”蓝田被刘备的热情搞得有些懵。 刘备进屋后,发现吕玲绮也在,乐呵呵地说道:“弟妹也来了?正好和夫人说说话、解解闷。” “听闻子玉从临武带了鲜菜,夫人当多多食用进补,现在你可不是一个人...”刘备嘱咐道。 “知道了...”甘倩回道。 蓝田很少见刘备如此关心自己义姐,对于这种反常的态度,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刘备笑着说:“上次真沾了辕儿的喜气,仲景先生断定夫人这一胎是个男丁。” 蓝田终于知道刘备的兴奋点,原来是因为后继有人,仔细一想阿斗是快要出生了。 “恭喜姐夫。”蓝田拱手说道。 “明年你也来沾沾喜气,争取再给我添个侄儿。”刘备大笑道。 “夫君...人家弟妹也怀上了,仲景先生刚走了没多久...”甘倩提醒道。 刘备听得一怔,然后马上握住蓝田的手说:“同喜同喜呀,到底是年轻人,备不及也...” “呃...”蓝田心说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两人聊了一会,刘备带着蓝田去前厅见刘琦。 路上蓝田问起张机的医学堂情况,他害怕张仲景因为招不到合适的学徒而心灰意冷,要是哪天又去各地云游,那真是一大损失。 刘备神秘地笑道:“各军各营中有现成的军医,仲景先生的医学堂办得不错,郴县周边无论官民都常来看病,子玉这个留人方法妙啊。” 第九十五章 恶人先告状 刘备执着蓝田的手来到前厅,这时诸葛亮已经跟刘琦说了个明白。 “叔父,那零陵刘度无端犯境,此风实不可长,我当写信给父亲言明一切。”刘琦愤愤然说道。 刘备一脸懵地问:“刘太守何事?” 诸葛亮皱着眉说:“看来子玉还没来得及给你讲,零陵刘度因边界些许矛盾,就派大兵进犯桂阳县,甘县令奋起抵抗,今年的收成可能要受影响,可怜那治下的百姓啊...” 刘备扭头看着蓝田,只见他神情从容淡定,旋即明白诸葛亮是说给刘琦在听。 “子玉,桂阳县现在情况怎样?”刘备佯装焦急问道。 “桂阳暂时是守住了,只是百姓损失惨重...”蓝田也在配合出演,他十分佩服孔明的舌辩功夫,这才没过多长时间,就把刘琦说得义愤填膺。 甘宁的本事刘备非常清楚,他见蓝田和诸葛亮一唱一和做戏,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原来竟是这样,大公子当尽快给景升修书。”刘备哭丧着脸说。 刘琦点头说:“我这便去写信,麻烦叔父把关将军调回来,我那一万兵马够他刘度受的。” “公子不急,还是先请示景升再说。”诸葛亮心说你别听风就是雨。 “也好,还是先问过父亲。”刘琦点头点头。 这时候刘备又给他引荐蓝田,刘琦在郴县听人常常提起,而且很多他没吃过的菜肴,就是眼前这位的新创,两人马上就引为知己,有相逢恨晚的感觉。 刘琦在郴县被奉为座上宾,比湘江的军营住得舒坦,所以自打来了这里后,再也没提回去的事,更没说要去攸县相助刘磐。 零陵方面,邢道荣带兵去讨桂阳杳无音信。 过了五天后,刘度再也坐不住了,他叫来儿子刘贤商议:“邢将军已出征桂阳五日,现在就连一个消息都没传回来,我让徐享派人去打探,也是有去无回,莫不是出了事?” 刘贤:“邢将军甚为勇武,此次又是桂阳有错在先,不如儿率大军去接应?” 刘度听后摇头道:“为父只剩五千人马,汝若有什么闪失则零陵危矣,还是多派人去桂阳打探,我这就修书给府君说明情况。” “如有刘府君的支持,便可以从长沙、武陵调兵,到时看那刘备、赵范怎么说?至少也要交出甘宁的首级来认错。”刘贤点头道。 刘度写好书信,派亲信快马送到襄阳告状。 郡太守的书信要先让长史蒯越过目,然后再上呈给刘表审阅。 刘表看完刘度和赵范的书信后,蒯越趁势问道:“零陵、桂阳各执一词,主公认为何以处之?” “异度认为该怎么办?”刘表反问。 “零陵、桂阳瘟疫过后连税赋都交不齐,现在桂阳让甘宁去抢掠人口,这厮似乎投靠过黄太守,好像还是匪寇出身,我以为零陵的说话更可信...”蒯越分析道。 “姐夫,刘备还在桂阳呢,会不会是他在搞鬼?”蔡瑁疑惑道。 刘表看了两人一眼,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扔在桌上,“琦儿此时就在郴县,他也给我送来了一封信,你们都看看吧。” 蒯越看过之后又递给蔡瑁,“主公,这...大公子不是该去攸县,怎么会去了桂阳?” 刘琦在信中的大书刘度的不是,仿佛自己亲眼见到的一般,他比赵范的言辞更加激烈,并表示要带兵去零陵问罪。 “磐儿前些时日也有信来,言琦儿在长沙些水土不服,如今张仲景就在郴县,所以就过去了调理身子。”刘表低声说道。 蒯越现在不好说什么,但蔡瑁仍旧不死心,“姐夫,是不是派人过去调查一番?毕竟零陵、桂阳才平定不久...” “还要调查什么?我自己儿子还信不过?这刘度这厮真是废物,自己治理不善导致百姓迁移,反而还主动挑起事端,现在又跑来恶人先告状,哼...”刘表怒道。 蔡瑁、蒯越见刘表发怒,没一会刘表又道:“异度,你替我上书天子,表琦儿为零陵太守。” “啊...这...”蒯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蔡瑁害怕刘琦在零陵坐大,连忙劝谏道:“姐夫,荆南才平定数年人心不稳,贸然换掉刘度恐会让零陵动乱,还是派人去问责才是...” “我意已决,德珪无须再言。”刘表斩钉截铁道。 “要是刘度趁势起兵谋反如之奈何?听说他手下有悍将邢道荣...”蔡瑁继续争取。 “琦儿不是从襄阳带了兵吗?况且桂阳还有玄德会助他,就这样我乏了...”刘表起身往寝房走去。 蔡瑁心说就是有刘备才不放心,要不是蒯越不停使眼色,他是准备继续劝的。 “异度刚才为何不言?”刘表走后蔡瑁问道。 “主公偏袒大公子,我无论怎么劝也是枉然,德珪还是要往好的方面想。”蒯越说道。 “还有好的方面?”蔡瑁皱起眉头。 蒯越微微一笑,“零陵乃边地小郡,这人口还不如襄阳多,大公子长期沉湎酒色,本就是行将就木之人,若长期住在边地,又岂能久乎?” 蔡瑁听得眼前一亮,心说我怎么就没想到? 在各地传递书信的过程中,蓝田让甘宁加强边境防御,并时刻准备西征零陵。 建安十一年八月,桂阳县的夏收秋种已经结束,刘备陪同刘琦率军来到这里,甘宁准备了水果等物出城劳军。 刘琦一路走来,见县内百姓安乐,田中禾苗青青,遂对刘备赞道:“这桂阳县令是个能人,不但防住了刘度的袭扰,百姓的生产这么快就恢复了...” 刘备微笑着替他引荐甘宁,张飞见到甘宁后打趣道:“听闻汝斩了那邢道荣?很有些本事嘛。” 此次出兵零陵,刘备取道曲江,顺带视察了桂阳南部各县,并招张飞领本部兵马同行。 甘宁谦虚道:“侥幸而已...” “早听闻邢道荣乃零陵猛将,不想他竟败在甘将军之手,此次去零陵汝可作先锋否?”刘琦问道。 甘宁在桂阳大败邢道荣之事,被诸葛亮简单修饰过后,刘琦误以为桂阳只是被动挨打,现在听到张飞的话,才知道眼前这甘宁不一般。 甘宁见刘备微微颔首,马上抱拳应了下来。 “大哥,不是我...”张飞想说话,却被刘备眼神制止。 第九十六章 张飞:还有谁? 刘度在泉陵县等了二十天,原以为自己这么委屈,襄阳方面一定会给予支持,没想到刘表直接给他撤了。 “此次襄阳之行,父亲不但在信中言辞恳切,而且还给蒯越准备了礼物,刘府君怎会如此无情?”刘贤百思不得其解。 “为官之凶险,今日你可知晓?我怀疑营道县的事,可能是府君故意为之,不想我竟然草率中计,唉...”刘度叹道。 “那咱们就拱手把零陵让给刘琦?”刘贤问道。 “不然呢?也学张羡?”刘度反问道。 “不知道邢将军怎么样了,这么久都没有音讯...”刘贤自言自语。 刘度冷笑道:“怎么样?要不是投降,要不就战死了...” “怎么会?邢将军可是咱们零陵上将。”刘贤惊呼。 “贤儿你也说了,他是零陵的上将...天外有天...”刘度摇着头。 这父子二人长吁短叹之时,殿外传令兵来禀报军情:刘琦兵出九嶷山,营道、营浦、泠道三县守军望风而降,现在正顺着深水向泉陵而来。 刘度听后大惊,急忙起身问道:“刘琦有多少兵马?” “马步军三千人。”传令兵答道。 刘度听后又重重坐下,刘贤建议:“那几个县本无多少驻军,咱们泉陵尚有五千精锐,足可以放手一搏。” “邢将军不在谁可为帅?”刘度问。 “儿愿为父亲分忧。”刘贤血气方刚地说。 刘度点头说:“刘琦此来必有刘备相助,我儿不可亲身涉险,咱们的兵力两倍于彼,完全是可以一战,即便要让出这个太守之位,咱们父子也不能如此窝囊的离开...” “儿这就去集合兵马,给这位大公子迎头痛击。”刘贤起身抱拳。 刘琦这也是初次领兵作战,一切都觉得十分的新鲜。 营道县的驻军早被甘宁打残,现在刘备的兵力不但远胜营道县驻军,而且甘宁任用被俘虏的残部引路,这群家伙直接就成了带路党,县令徐享见势不妙举众而降。 随后张飞轻松拿下泠道,甘宁则故技重施,兵不血刃拿下营浦。 两支兵马合兵转道北上时,刘琦在马上笑着问:“叔父,这零陵兵将皆无能之辈,怎么有胆去桂阳挑衅的?” 刘备摇头说:“备闻零陵的精锐皆在泉陵,咱们还没真正交战过,大公子不可轻敌...” 刘琦听后点点头,大军在营浦休整了一夜,第二日清早斥候来报,泉陵五千大军正向南杀来,距离此已不足百里。 “是何人领兵?”刘备问。 斥候:“刘度之子刘贤。” “大哥,我去替你擒下此人。”张飞抱拳请缨。 “元直以为如何?”刘备问。 诸葛亮留在郴县,此次西征零陵是徐庶随军。 徐庶微笑着说:“临行前赵太守曾言,这刘贤比较平庸,非是统兵之才,从泉陵到营浦只有山下一条马道。 主公可让人埋伏在西侧山下密林处,然后我们守在谷口以逸待劳,那山道狭窄再多的兵马也不能铺展开,一旦首尾不能相顾必定慌乱,刘贤则不难擒矣。” 刘备笑道:“这地形跟博望坡败夏侯惇很相似,那就请甘将军率所部兵马,去西面茂林设伏,翼德与我们在谷口等刘贤兵来。” “唯。”张飞(甘宁)抱拳齐声领命。 南岭五岭有三座纵向坐落在零陵境内,即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这几座大山岭将零陵切割成了几个区域,那时候凿山修路的难度太大,只能顺着河谷修建一条通行的马道。 营浦到泉陵之间的道路,处于都庞岭支脉与深水交界(现潇水),有三百里地势相当险要,刘贤率兵进入峡谷之中,南风吹动树木山川发出的奇怪声响,让他心中生出不安。 刘贤谨慎前行生怕遇上伏兵,行至谷口时才松了一口气,刘备已经陈兵等在那里。 刘贤策马走到阵前,指着对方骂道:“兀那贼人,胆敢入侵我郡县,现在天兵已至,尔等还不速速下马受缚?” 张飞举矛喝道:“瞎了你狗眼,这位是刘荆州的公子,新任零陵的太守,汝还不来下马来见?” “兀那黑厮,汝说什么胡话?零陵赵太守犹在,该不是越人的匪寇吧?”刘贤身旁校尉谭武大喝。 刘琦来接任零陵太守,刘度根本没有对外讲,这些部将都误以为是贼人来犯。 张飞看这人虬髯怒眉,肤色跟自己相差无几,居然敢嘲笑自己,他持矛指着谭武大笑:“汝口气甚大,敢和俺斗上几个回合吗?” “斗便斗。”谭武手拿大刀向前走了两步。 “谭将军小心,此人仪表不俗,应该是不简单。”刘贤提醒道。 “唯。”谭武抱拳提刀而去。 张飞怒目圆睁,他拍动马臀如疾风冲了过去,那蛇矛如生了眼睛一般,直直地钻入了谭武的胸膛。 张飞将蛇矛一挑,将谭武的尸体扔在了地上。 “还有谁?”张飞心说这都是什么?俺完全没有过瘾。 阵前斗将一击毙命,这武力值远超刘贤的想象,张飞发出狂傲的邀战后,他身边另外几名校官居然退了两步。 张飞见对方不敢出战,遂轻蔑地说:“这就没人了?多来几个也行啊。” 刘贤阵中校尉李寿、伏成、焦亮,他们对视了几眼然后一齐勒马走到阵前。 “黑厮,汝杀我们同伴,还如此托大,今日定叫汝死。”李寿率先冲出阵去,伏成、焦亮则紧随其后。 “哈哈,来得好。”张飞全无惧色迎了上去,相反身体更有力量。 刘琦揉了揉眼睛,“叔父,三将军是否太过托大...” “三弟即便不能胜,全身而退应该没问题。”刘备心说当初兵败小沛,他可是逃出了曹操重重包围。 李寿挺枪冲在最前面,就要与张飞接触之时,他猛地向前方刺去。 只见张飞擎起蛇矛击打在对方的枪杆上,那李寿承受不住那强悍的力量,手中长枪脱手的一瞬间,胸前已经被丈八蛇矛透穿。 张飞挑起李寿往斜前方一扔,刚好砸到迎面而来的焦亮身上,焦亮躲避的瞬间,张飞左手又握住了伏成的枪柄。 在短暂角力之后,伏成被张飞单手拉下马,随后在地上翻滚。 张飞正欲上前补刀(矛),只听见耳后风声阵阵,不远处刘备在大喊三弟。 第九十七章 刘琦借人 张飞勒马转身,只见他怒目圆睁一声大吼,从后面偷袭的焦亮突然捂住了胸口,然后嘴角渗出翠绿色的胆汁。 焦亮歪歪斜斜,执马缰的手松开,那坐下马匹无人控制,一个急停就将吓破胆的焦亮给抛了出去。 这畜牲也通人性,它分明感受到了张飞的杀气。 张飞直接将这厮吼得胆裂而亡,此前被拽下马的伏成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往本阵跑去。 张飞纵马跟上去,伏成被蛇矛穿甲透胸,结束了他年轻的生命。 刘贤看得目瞪口呆,他身边的马匹都仿佛在发抖,再没有人敢出阵请战。 刘琦也见过荆州武将手段,但无一人有张飞这样厉害,他痴痴地赞叹道:“三将军真有万夫不当之勇也...” 刘贤这时想起父亲的话,以多打少还跟对方玩什么阵前斗将,遂拔出佩剑指挥全军冲锋,但对面有张飞这尊杀神在,兵将们都畏畏缩缩不敢上去。 “畏战者,杀无赦。”刘贤当即砍倒一个人立威。 那零陵兵卒不得已簇拥上前,此时刘备的部队已经排开阵势,徐庶指挥全军掩杀过去。 刘贤的军队从峡谷而出,如果士气如虹尚可杀出血路,但此时他们畏战的情绪很浓,加上阵型又被徐庶牢牢压制,所以刚交战就显现败迹。 “小将军,此处我们阵型劣势,不如速速的退进谷去?”身旁副将提醒刘贤道。 刘贤一想确实如此,虽然自己兵力更多,但是全部都挤在后方无法展开,前面的兵要面临数倍之敌。 正当刘贤准备向后撤军时,后军突然传来预警的讯号,甘宁正从密林截断其后路,骚乱和恐慌正在往谷口蔓延,整个零陵的军队顿时慌作一团。 徐庶坐在马上笑道:“甘将军得手矣...” 此时刘贤已经六神无主,他在几个亲随的簇拥下,只能向后方拼命的突围,因为山谷中道路狭窄,人马践踏之下,死伤者无数。 刘贤逃命时马匹横冲直撞,好不容易冲到队尾末端,结果发现这断后的兵将更强悍。 眼见不能突围,副将再度献策道:“小将军,不如卸去甲胄,我们趁着深水顺流而下,必能够逃出生天。” 泉陵就在深水与湘江的交汇处,所以刘贤等人也识得水性,遂与几名亲随骑马去甲,跟着往深水中跳下去去。 此时正值盛夏,大河之中正好解暑,深水由南向北最后汇入湘水,如果会水性的真能顺流而下逃脱。 刘贤开了这个头,那些为了求生的兵卒也纷纷下水,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水。 厮杀中的甘宁瞬间乐了,他手下的健儿全都水性颇佳,见到此情形他亲自引百余人下河堵截。 军失主帅犹如蛇无头,不到一个时辰零陵之兵就溃败,不敢下河又想苟活的兵卒随即投降。 “报主公,我军大胜刘贤,目前正在打扫战场。”斥候回来禀告。 “主将刘贤何在?”徐庶追问。 斥候:“刚才谷中混战之时,有人见他从深水中逃走。” 刘琦见徐庶面露惋惜之色,遂不解地问:“我军已经大胜,为何军师反而不悦?” 徐庶苦笑:“原以为两面夹击能生擒刘贤,没想到他竟从水路逃脱,若无此人相助攻取泉陵尚需时日...” 古代作战守城一方有天然优势,即便是军事奇才面对坚固的城防也犯难。 泉陵作为零陵郡的治所,其城防远远强过营道、营浦等小县,要是刘度真的负隅顽抗,这数千兵还真不够看的。 “战场瞬息万变,军师岂能算尽?等到了泉陵城下,我和大公子当全力说之。”刘备安慰道。 “叔父之言有理。”刘琦附和道。 过了好一会,张飞策马狂笑而回,“大哥,那甘兴霸果然厉害,跟着刘贤走水路那些人,被他当作河中鱼,一网就给捞了,哈哈哈...” “这样泉陵就不难破也...”徐庶会心一笑。 “甘兴霸果然有一手,叔父帐下真是猛将如云。”刘琦赞道。 刘备拱手谦虚道:“备乃荆州客将,我之将便是公子之将也...” “琦在此处全凭叔父照料,若是留在襄阳恐不存矣...”刘琦叹道。 张飞引众人向前,在半路遇上赤着上身的甘宁,他正押着刘贤回来请功。 刘备对甘宁勉励了一番,又对狼狈的刘贤问道:“大公子奉命来接任零陵太守,汝父子二人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纵兵相拒,此番被擒还有何话说?” 刘贤刚二十出头,本来血气方刚满身朝气,但经历刚才一战后他终于认清了自己,认清了零陵郡的实力。 原本在零陵叱咤风云的人物,走出零陵之后就什么也不是。 刘备见刘贤面有惭色,遂叫人给他解去绳索。 刘贤抱拳行礼:“吾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大公子和刘使君,刚才一战贤已经心服口服,吾愿在前引路,去泉陵说降吾父,不知...” 刘备听后大喜,“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此零陵百姓之福也,大公子以为如何?” “全凭叔父做主。”刘琦答道。 招降刘贤之后,大军继续向北开拔,直至泉陵城下。 刘度站在城头见儿子在对方阵前,还没等刘贤开口,他便叫人打开城门,并亲自到城外请罪献降。 大军入驻泉陵之后,零陵郡未平各县均传檄而定。 为了尽快安定零陵局势,刘琦根据刘备的建议,仍然沿用各级官吏,只是刘度父子不好安排。 徐庶建议:“此二人留在零陵恐对大公子有碍,现在正值用人之际弃之可惜,况且他们还有献城之功,不如让主公带回桂阳听用?” 刘琦听徐庶的意思刘备要走,他连忙说:“琦从未治理过郡县,请叔父留下几人相助,我看那甘兴霸就不错...” 甘宁虽说是从属刘备,但目前是交给蓝田在用,所以他一时间还有些犹豫。 徐庶见状进言:“主公,大公子说得有道理,不如把子玉派来辅佐?” “蓝子玉他行吗?”刘琦虽然听过不少人夸,但毕竟只有一面之缘。 “哈哈哈,大公子放心,此人可与元直、孔明媲美。”刘备笑道。 第九十八章 蓝田收徒 按照孔明的计划,刘备用掩人耳目的方式掌控着桂阳,现在零陵郡又有刘琦摆在台前,他原本想把徐庶留在这里,没想到他竟然推荐了蓝田。 徐庶现为刘备的副军师,按理说应该和孔明各管一郡,但因其母亲在郴县已经习惯,实在不想让老人家奔波劳累。 刘备留下甘宁驻防泉陵,回军郴县时取道临武县,亲自向蓝田交涉了零陵之事,并升其为典农中郎将,除了要协助刘琦管理零陵军政之外,还嘱咐其将桂阳郡的农事抓起来。 蓝田在临武屯田两年,带出了学徒两百多人,都已经分散到桂阳郡各县,粟米的经过他多年培育,现在的新粟种产量已远超小沛,两系杂交水稻也慢慢有了成效,估计再培育研究几年便可以大面积推广。 蓝田要调离临武的事,同乡李扬知道得比较早,他本来想带新邓庄的几千百姓随行,但被蓝田拒绝了。 蓝田:“大家从新野远道而来,这两年开垦土地辛苦,这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就不要再瞎想了...” 李扬挠头道:“虽然大家都能吃上饱饭,但没有少庄主在这里坐镇,俺们心里就是不踏实,早知道我也加入高将军的陷阵营...” 在临武县稳定之后,高顺为了方便管理屯田,就在新邓庄中挑了几百青壮,将陷阵营扩充至千人。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人这一生哪会不面临几次离别?汝昔日从小沛独自去新野,不也混得风生水起吗?”蓝田微微一笑。 “都是少庄主教得好...”李扬算是蓝田第一个真正的学徒,他从小沛到新野,从新野再到临武,虽然理论上不理解,但这一手的实战经验练得非常扎实。 两人说话的时候,邓老庄主和孙儿也走了过来,他对李扬说:“先生是做大事的人,不可能永远留在临武这小地方,只是老汉有一事相求。” “老庄主请讲。”认识好些年,蓝田从未见过这老者这般庄重。 “范儿,跪下。”老庄主说。 邓范听后直接对着蓝田跪了下去,搞得当事人不知所措,“老庄主,您这是...” “范儿是我邓家独苗,老夫本想养在身边,但此子却不比常人,无论对农事还是军事,他都特别的感兴趣,我看他跟先生还颇为投缘...”老庄主边说边在看蓝田的脸色。 此时蓝田显得有些尴尬,心说该不是要给我送个儿子吧?咱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吕玲绮肚子又有了... “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若是不嫌弃范儿迟钝,能不能将他收作弟子?”老庄主恳求道。 “收弟子?我教农事、办讲武堂,他不是都来旁听了吗?”蓝田心说还好不是收义子,在三国时代当义父有些害怕。 “是啊,但先生现在要去零陵赴任,范儿就没机会聆听教诲了。”邓老庄叹道。 蓝田现在是听明白了,邓老是想把邓范带在自己身边,一旁的李扬也补充:“少庄主,这孩子挺聪明的,一辈子跟着咱们刨地可惜了...” 人说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用,似乎在任何时代都是真理,像邓范这种有语言障碍的聪明人,就职前景必定充满荆棘。 “好吧,我的确和他投缘。”蓝田点头答应。 邓老庄主大喜,连忙催促道:“范儿,还不给先生磕头?” 邓范正要磕头的时候,李扬打断道:“外舅,是不是得行拜师礼啊?” “对对对,老汉一时高兴险些忘了,明日我带着范儿到您府上去。”邓老庄主说。 咚咚咚,邓范依旧磕了几个响头。 “不是说先不磕了吗?”李扬把他扶起来问道。 “范儿高兴,多磕几个...不打...紧...”邓范乐呵呵地说,蓝田和邓老庄主都欣慰地点头。 次日清晨,李扬带着礼物与邓范来到县尉府。 蓝田和吕玲绮向南而坐,高顺、李扬站在两侧观礼,邓范恭敬地跪在地上行三叩首之礼,随后又跪献拜师贴与六礼束修。 礼成之后邓范激动得想说又说不出,蓝田挥手说:“范儿不要着急,为师现在就教你第一课,你今后说话尽量简单,短字短词能通其意即可。” “弟子...明白...”邓范发现真的顺畅很多。 平时不苟言笑的高顺,突然欣慰笑道:“恭喜先生收得佳徒,以后少主也多个玩伴。” “就是,就是...”李扬附和。 蓝田心说这乱世之中哪有玩耍的时间,如果不努力拼搏怎么死都不知道,为什么到哪里都这么卷呢? 收下弟子邓范后,蓝田要准备启程去零陵赴任,他性格恬淡没什么财物要带走,除了那套《尉缭子》和几袋种子,剩余装在马车上的行李,大多都是吕玲绮和蓝辕的衣物。 此时听说蓝田要走,无论是新野迁来的屯田人,还是临武县本地的乡民,都扶箪食壶浆前来相送。 “蓝将军不要走...” “蓝将军什么时候回来?” “蓝将军...” ...... 这时候的百姓朴素善良,他们其实要得并不多,只要有个安乐窝,能够活下去就行。 蓝田见老百姓热情相送,他挥手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零陵与桂阳相邻,我会经常回来看望大家,现在烈日当空,你们都散了吧...”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仍无一人离开。 吕玲绮掀开车帘说:“夫君,你当初的理想,似乎实现了一半,真是了不起。” 蓝田从村到县再到郡和国家,实在有漫长的路要走,他对高顺说:“走吧,在这站久了,说不定有人会中暑。” 高顺点头然后长喝:“启程。” 陷阵营护送着几辆马车出城,刚走了没多远蓝田似乎想起点什么,他回马过去唤住了李扬。 李扬垂头丧气往后走,突然看到蓝田纵马回转,他兴奋地迎上去,“少庄主这是不走了吗?” 蓝田摇头说:“姐夫给我提升了官职,现在责任越来越重,以后就没法手把手教人种植,新邓庄是我们带出来的屯田人,你留在临武要好好的培养他们,要把此地当作训练的基地,我会组织零陵的农人前来学习,你的庄客也需要派到各县去传授,小李子你的责任也不轻。” 李扬听蓝田叫他小李子,心中别提多开心了,他笑呵呵地说道:“少庄主放心,我会把这个基地给您守好。” 蓝田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催马奔向妻儿的车驾。 李扬看着蓝田远去的背影,心说少庄主还是小沛那个少庄主,小邓子比俺幸运多了。 第九十九章 还有王法吗? 零陵郡面积与桂阳郡大体相当,辖下有泉陵、零陵、营道、泠道、始安、营浦、洮阳、湘乡八个县,但人口比桂阳郡大一倍与长沙郡相当,境内被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交通相当不便。 蓝田从临武到泉陵,走的就是之前的进军路线,一路上看见壮美的山河,心说要是和平年代多好,不知会打造多少风景区。 众人来到泉陵后,刘琦和甘宁带着官吏出郭相迎,这场面让蓝田受宠若惊。 刘琦初掌太守之职,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他抱拳对蓝田说:“子玉先生,这零陵郡可就拜托你了。” “公子客气...”蓝田拱手施礼。 刘琦提前为蓝田准备了府邸,就设在太守府的隔壁,虽然大门口没有挂任何牌匾,但在零陵的地位仅次于太守府。 刘琦是贵公子出身,爱纵情声色与玩乐,他将零陵的军政交给蓝田打理后,自己就当起了甩手掌柜。 蓝田到任的第二日,郡中司马、长史就陆续来汇报工作,看着大殿上立着的长者,蓝田有一种开府的感觉,但此时他可用之人,也仅仅是高顺、甘宁。 内政方面蓝田经验不足,他仅在下邳户曹当过书佐,来到泉陵后他嘱咐郡长史照旧例执行,但要求郡县的田曹掾来见,对农事他有充足的发言权。 零陵的军队原来由刘贤负责,郡中司马也只是个摆设,蓝田明白只要掌控军队,就能控制一方的稳定,所以这一块他要用自己人。 送走长史、司马,蓝田对甘宁吩咐:“泉陵旁边就是湘水,兴霸现在有了用武之地,零陵的水军可以建起来,将来定会有大用。” “唯。”甘宁抱拳回应。 甘宁个性粗放暴躁,但在蓝田的面前,表现得十分听话。 这几年看着蓝田在临武的作为,甘宁知道此人绝非池中之物,他打心底里对蓝田敬佩,并没有因为对方比自己年轻而轻视,更没有因为近来斩将立功而傲。 蓝田继续说:“兴霸你这支水军,我希望除了作战之外,还需要兼顾其他作用。” “其他?”甘宁一脸疑惑。 蓝田点点头:“零陵多山路难走,但是河流又贯穿全境,甚至顺湘水可至长江,将来一旦有战事,这水道运兵运粮就是重中之重。” 甘宁挠头问:“先生究竟何意?请明示。” “我会让户曹、水曹、将作曹派人配合你疏浚河道、多建码头,我今后希望无论是平贼剿匪、运兵运粮都能一日到达。” 蓝田也是一路走来有感而发,后世说要想富先修路,以现在的基建水平和国力,面对这些高山大川的确无能为力,但利用水道纵横发展水上交通,不失为因地制宜的好办法。 甘宁久经水战,懂得兵贵神速的道理,他随即点头应下这差使,除了甘宁自己的五百部曲,蓝田又从城中拨了一千五百降兵,给他凑足了两千之数。 零陵的陆上部队,自然就是高顺接管,加上临武带来的陷阵营千人,其实也就三千余兵力,但兵在精而不在多,高顺训练出的三千陷阵卒,可比寻常的三千兵卒强太多。 高顺最近这两年心态有所变化,原本他只想好好守护吕玲绮,现在蓝辕出生、蓝田又有腾蛟起凤之势,他决定要趁自己身在壮年再拼搏一把。 几日之后,各县县令、县丞、田曹都来泉陵见新上司,可唯独少了零陵、始安两县的来人,蓝田心说这时代也有刺儿头? 简单介绍认识之后,蓝田吩咐各县选出五十农夫,由县田曹官员带队去临武学习种田技术,学成之后再回到零陵来推广种植,并让李扬对每个县派出五名老手指导。 这就是蓝田借用后世,‘请进来送出去’的方法,毕竟随着地盘越来越多,他再也没有精力手把手地教徒弟。 蓝田仍旧在泉陵旁边弄了半亩田,培育改良双系杂交稻种,他必须要坚持不懈搞下去。 粟米的高产种子,他李扬那边留了充足的母种,将来有了合适土地,直接大面积铺开就行,但是在荆南的主粮依旧是稻米,所以他得下苦功夫。 “汝等可知零陵、始安两县为何没有人来?”蓝田交待完工作后,又问起缺席的两县。 众人皆不言语,唯独洮阳县令周粲面有异色。 “周县令知道点什么?”蓝田问道。 周粲拱手下拜:“零陵、始安两地越人较多,经常会兴兵作乱抢掠财物,两县同僚估计因此未能抵达...” 蓝田皱起眉头,这零陵的汉越矛盾也如此紧张?没有一个安定的环境,他的种植技术比较难执行下去。 众人离场之后,零陵县丞卫涣赶来求见,其余各县官员初次见上司,都带了些土产当作见面礼,这位县丞却是空手而来。 蓝田见此人匍匐在地满身狼狈,不忍说道:“卫县丞起来说话。” “唯。”卫涣应答后起身立在一旁。 蓝田见卫涣嘴唇干裂,身上官袍多有尘土,遂叫人取来清水解渴,最后才问:“卫县丞何故姗姗来迟?你们的县令与田曹呢?” 卫涣拱手回答:“零陵小县地处边地,越人经常会下山劫掠,县令在家主持大局...” “县中的驻军呢?” “刘太守定下怀柔的政策,不让我等主动反击,加上那些作乱的越人来去如风,而且多是山中武艺高强的猎户,有驻军也抵挡不住...” “始安县的情况也是这样?”蓝田追问。 卫涣点点头:“那边情况还要严重一些,始安县还要用钱粮买平安,听说这次就是因为交不够钱粮,就遭到了越人的报复,始安县尉也因公殉职...” 蓝田皱眉又问:“你们也要买平安吗?” “偶尔也会...卑职本来带了些土产,结果在出城之后被越人掠走...”卫涣说着就低下了头。 “你们两个县人口都不多吧?辛苦存下点钱粮都资助给了越人,拿什么上缴给郡里面?”蓝田冷冷地问。 “刘太守让我们两县自给自足...”卫涣小声回答。 蓝田拍着案几大怒:“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三江感言 签约后作者问编辑:节奏慢点可以吗? 编辑答:起点的历史读者非常有耐心。 坦白说能走到三江,是作者君没有想到的,按照前辈们的惯例,这里做个简单总结。 首先是本书题材的问题,三国故事因为家喻户晓,人人都有自己的理解,写三国的书非常非常多,想要写得耳目一新难度很大。辅佐刘备可能天生会遭喜爱曹操的书友抵制,这就像豆腐脑吃咸吃甜一样无解,刚开局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站在不同角度,看不一样的风景。 作者对于曹刘的态度,大概分为三个阶段,少时受三国演义影响喜欢刘备,喜欢五虎上将英勇无敌,喜欢诸葛亮智谋无双,笑曹操兵败赤壁、割须弃袍;青年时期喜欢曹操,他敢爱敢恨一往无前,千古枭雄魏武挥鞭,横槊赋诗、煮酒论英雄,笑刘备窝窝囊囊、似乎总在逃跑;现在人到中年突然又佩服刘备,他更像一个坚强的普通人,辛苦创业坚韧不拔;刘备他半生飘零,却始终努力拼搏,像极了为了生活而奋斗的芸芸众生... 就好像那句话: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 好坏对错都是相对的,明月也有阴晴圆缺时,人更没有完美无瑕者,无论刘备还是曹操都有缺点,只是多寡而已。 其次作者给读者们做个小检讨,徐州篇有些情节没有把控太好,很大程度是受了书评的影响(作者君新人新书,这方面还是差点定力),导致剧情推进得比较快,但相关数据仔细查过,应该大错误没有,小错误会及时改正。 本书以三国志为主,会夹杂一些演义和传说,前50章铺垫阶段基本是按正史走向,这一点也被不少书友诟病,穿越回去怎么什么都没改变?作者原意是在讲故事的同时,也想给没看过正史的朋友科普一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完全了解,荆州篇开始都是全新的剧情线。 最后就是感谢,新人新书没有曝光,更没有其他作者章推,全靠书友们的追读、推荐票和月票,是你们将这本书,一步步抬到了三江,作者君真的感激涕零。 cv-74,相信你是认真在看,因为全书捉虫你最多,感谢你为本书做出的贡献。 南斗昆仑(五级作者),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不但打赏还发帖肯定和鼓励,真是令人敬佩的前辈,以后要向你多多学习。 对这本书有过帮助的朋友很多,因为篇幅有限不能一一感谢,但是作者君都铭记于心。 书友q群:452523023(欢迎加入煮酒论英雄、讨论剧情、吹牛打屁、在线催更...) 啰啰嗦嗦讲了很多,主要是想感谢读者们的厚爱,手残的作者无以为报,只能好好码字回报大家,依旧是一首原创词作来结尾。 破阵子.饮马三江 北风吹断泗水,红雪送葬村庄。小沛城外初相见,农家少年种地郎,乱世何处藏? 昔日持剑门下,今朝饮马三江。良田万顷粟米足,续汉百年又何妨?刘备问关张。 第一百章 快刀斩乱麻 零陵、始安两县自给自足,所以才没有理会蓝田的宣调,卫涣都是自己偷偷跑来的,对于这种有想法的官员,蓝田觉得还可以挽救。 没想到刚来零陵,就遇上这么个棘手的问题,蓝田叫人安顿卫涣到驿馆休息,随后又召回高顺与甘宁来商议对策。 按说这种民族矛盾,主要是因为利益引起,有很大程度也是理解偏差、沟通不畅所致,但刘度的处理方案居然是一味的忍让,虽然短时间是治标的办法,但长此下去无异于养寇为患。 如果同工同酬、交流顺畅就根本没有大矛盾,此时的汉人生产力先进,越人刀耕火种生产力或落后,就极容易引起酸葡萄的心理。 加上语言不通点燃导火索,那局部小战争就避免不了,最后吃亏的还是老实的百姓。 这种情况下除了逃离就只有躺平,一个地区的生机,非常快就会流失,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麻烦,还得恩威并施才行,至少现阶段少不了武力的震慑。 越人以部落族群为单位,或一两百、或三五十壮士结队下山,盘踞在零陵、始安两县的荒僻山野中,等同于以前荆州的宗贼一般,只是规模上要小很多。 蓝田可不想零陵发展成江东那样,一辈子都在和山越族频繁的拉扯。 甘宁有治理越人的经验,但目前零陵的水军还在组建中,战船成型更需要较长的时间,陆路自然是高顺的陷阵营更胜一筹。 “零陵、始安两县的越人嚣张跋扈,有很大原因是刘度的放纵,既然咱们到了这里,就得压住这歪风邪气。”蓝田铿锵道。 “先生,让我去吧。”甘宁请缨。 “事态紧急,伯平去平零陵,兴霸去平始安。”蓝田沉思道。 “唯。”高顺(甘宁)齐声说。 两人离开之前,蓝田又说:“伯平去驿馆接上卫县丞先行,兴霸你等两天再走。” “不是事态紧急,为何...”甘宁不解地问。 蓝田:“所谓欲速则不达,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始安路远难行还是走水路快些,但是零陵的战船不够,只能先等一等了。” “这造船要耗费时日,先生莫非有其它妙计?” “我已着人轻舟去洞庭见关将军,找他借几十艘战船来用一用,估计两三日就能回来,你先准备粮草辎重吧。” 甘宁眼前一亮,心说先生运筹帷幄,其眼界根本没有局限在零陵,走水路那是快上许多。 两日后,三十艘战船抵达泉陵,刘备帐下能够让关羽卖面子的不多,但蓝田是他少数几个欣赏之人,所以派了长子关平来助战。 甘宁顺水南下始安,并约定在年前赶回泉陵。 两人南下平叛的时间里,蓝田已经在布置后来之事,他写信给诸葛亮将南平县尉高原、桂阳县丞张昌都借了过来,他用些熟悉的人方便开展工作。 建安十一年十月,大将太史慈在建昌病故,孙权派遣程普接任其职,刘磐趁势进入艾县等地袭扰,虽然多有小胜但因为兵力不足,掠夺了些钱粮又退回攸县。 刘磐见有可乘之机,遂向刘表写信请求增兵。 此时刘表也焦头烂额,前次黄祖遣邓龙去攻柴桑,最后反而被周瑜生擒,现在刘磐虽有些小胜,但用兵到底不如周瑜。 周瑜平定麻、保二屯后,补充了相当多的兵源,要是再大举进攻江夏,黄祖只怕压力更大。 襄阳的军权在蔡瑁手中,前次让他拿出一万给刘琦,已经是给足了刘表的面子,他借口襄阳防务需要,说什么也不肯向外掏。 刘表只得写信回复刘磐,让其缺兵就去找刘琦要,那一万水军就是去支援他的。 那一万老弱病残刘磐看不上,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战机流逝,他知道程普完全接管建昌以后,就再没什么机会。 十二月中旬,甘宁与高顺平叛的兵将由水路返回泉陵,零陵、始安两县已经平定。 按照蓝田快刀斩乱麻的策略,分别对叛乱越人首领进行公决,特别是甘宁剿灭了近百个部落,这些部落的头人被押到山寨前处斩。 两县被欺凌的汉人终于扬眉吐气,而那些叛乱的越人部落则陷入恐慌之中。 蓝田随后对两县的官员进行调整,任命卫涣为零陵县令、张昌为始安县令、高原为始安县尉。 处理汉越关系恩威并施,给人打了棒子就要发颗糖,蓝田取消两县一年的税赋,并让李扬派人去指导生产。 有了这次雷霆的手段,两县的越族人短时间不敢造次,一旦新技术、新农具广泛应用,相信很快就会和其它县一样恢复平静,甚至会知耻而后勇发展更快。 此前荆南三郡叛乱,刘表花了数年时间,直到张羡死亡后才平定,零陵、始安两县在数月就平定,这让刘琦十分吃惊。 “听闻零陵、始安越人乃是顽疾,刘度在任时根本无力应对,子玉先生竟然数月平定,你的快刀何其锋利也。”刘琦恭维道。 蓝田谦虚道:“此皆高、甘二位将军之功劳,我其实什么都没做...” 刘琦指着他笑道:“世人皆道子玉谦虚,琦今日总算见识了,要不是先生来帮我,我哪有这样安稳的日子...” “同人不同命,大公子把控全局就好了,要是事事躬亲岂非累死?”蓝田回道。 刘琦深以为然,“要是在襄阳怕又会挨骂,还是子玉这样的大才善解人意。” “公子在泉陵可还适应?”蓝田见他精神萎靡,估计身体状况非常堪忧。 “甚好,甚好,就是感觉有些体虚,等几天我去到郴县,找仲景先生开几剂药就行。”刘琦笑道。 刘琦在襄阳时就纵情声色,起身体早就被掏空,来到泉陵后更是无人管束,每日沉湎酒色歌舞,只怕会跟历史上一样早亡。 蓝田也不好多劝,毕竟生死有命。 “年关将至,公子不在泉陵过年?”蓝田好奇问道。 “先生这几日忙着零陵、始安的事,叔父他喜得麟儿还不知道吧?”刘琦笑道。 蓝田掐指一算,果真是阿斗的版本更新了。 第一百零一章 福寿全 蓝田尴尬笑道:“若不是公子提起,我险些忘记此事...” 刘琦笑道:“子玉也是为零陵劳神费力,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郴县过年?” 蓝田摇摇头,“内子也身怀六甲,还有几月就要临盆,只能委托大公子给我带些礼物过去。” 刘琦恍然大悟,点头说:“子玉也是有福之人,那零陵大小事宜就拜托了。” “田定然竭尽所能,全力以赴。”蓝田拱手道。 刘琦去郴县过年,蓝田留守泉陵主持大局,因为平日里深居简出,外人误以为他孤僻难接近,所以零陵的大小官员,都不敢轻易上门贺岁。 这还是蓝田到荆州之后,头一次过如此冷清之年,幸好家中有邓范、蓝辕带来欢乐,加上高顺、甘宁两个左膀右臂,所以这顿家宴过得比较有意思。 蓝田又一次亲自下厨,他先用鸡肉吊汤然后加入鲍鱼、海参、猪肚、蘑菇等物,用文火为吕玲绮煨制出了福寿全。 始安县平定之后社会安定,产自交州的水果、海产等货物由此地进入零陵郡。 当福寿全端上桌的时候,香气四溢盖过了宴会上的其它菜肴。 蓝田为吕玲绮盛了一碗,“小君怀胎辛苦,此物可进补身子,一会要多喝几碗。” 吕玲绮肚大显怀,本不适合出现在宴会场合,但今日基本算是蓝家家宴,所以还是陪同蓝田出席。 福寿全光是闻起来就香,吕玲绮抿了一口发现甚是鲜美,遂问:“夫君,这道菜肴可有名字?” “此菜取吉祥如意、福寿双全之意,名为福寿全。”蓝田笑呵呵说道。 “师母,好喝...吗?”邓范坐在下首好奇地问。 蓝田知道这小子也嘴馋,于是又盛了一碗摆在眼前,“范儿想喝就自来取之。” 邓范抓了抓头,发现高顺、甘宁都笑呵呵地看着自己,于是低着头走了过去,他端起那碗递给蓝田说:“弟子,不敢,请先生,先用...” 蓝田点了点头,于是又盛了一碗吩咐道:“汝既重礼数,就先送给高将军、甘将军去。” “唯。” 邓范端起两碗福寿全送到高、甘的案几前,然后回到蓝田面前时,蓝田又递了一碗给他,“长者赐不可辞,拿去喝吧。” “多谢先生。” 蓝田经常会根据食材情况‘研制’美食,他看见高顺喝了一碗福寿全眼眶红了。 “伯平你怎么了?不合你的口味?”蓝田不解地问。 “就是太好吃了,所以情绪有些激动。”高顺摇头说道。 高顺严律律己,喜怒不形于色,蓝田才不相信他会因为好吃而激动。 这家伙其实是因为感动,男人多是喜新厌旧之徒,吕布如此刘琦亦如此。 以蓝田今时今日之地位,纳几房妾室是再平常不过,但蓝田却和吕玲绮恩爱有加,并还经常下厨讨其欢心,高顺是打心底里佩服这个姑爷。 甘宁从未吃过海参,他从碗底夹起之后,看见那海参黑乎乎满身长着肉刺,闻起来还有些腥味,像极了家乡树上的大青虫,所以迟迟不敢下嘴。 “先生,此为何物?能吃吗?”甘宁问道。 蓝田笑道:“既然是碗中物,当然是能吃的,甘将军出生入死都不怕,难道怕吃此物?” “我就是问问...”甘宁红着脸咬下一口,发现口感筋道,而且富有弹性,并不像是虫子,总之是说不出的味道。 看着甘宁艰难地咽下,蓝田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此物名海参,有补肾益精、滋阴健阳之功效,乃海中之人参。” “哦?原来是海中之物,那我多吃点。”甘宁听说是好东西,口感立马就觉得不差了。 吕玲绮提醒道:“此福寿全如此滋补,夫君回头要去郴县给姐姐烹制,也不知道她产后恢复得怎样。” “有张仲景在,应该没什么问题,小君还有几月就要临盆,今年底我们全家再一起过去。”蓝田说道。 “嗯。”吕玲绮点点头。 蓝田见众人都吃得尽兴,心说这交州虽然是蛮荒之地,但却是物产丰厚的好地方,与其将来让孙权白白占了去,不如早点让姐夫提前取走,等将来天下大定之后,就可以在交州搞三季稻。 建安十三年四月,吕玲绮在泉陵县诞下第二子,这又到了老父亲取名头疼的时候。 此时正是播种的季节,屋外细雨绵绵不是还伴着春雷,高顺得知吕玲绮产子,也急匆匆从陷阵营赶回来探望。 吕玲绮生产疲倦在屋内休息,蓝田将小儿子抱出屋外透气,正好遇见高顺。 高顺看了蓝田怀里的家伙,呵呵笑道:“辕儿长得像小姐,此子倒是更像先生...” “这样才对嘛。”蓝田也笑着回应。 “哇哇哇...”小家伙突然大声哭起来,那声音特别的洪亮。 蓝田现在非常有经验,他连忙将儿子交给产婆,送到屋内让吕玲绮喂奶。 “小主人声音真响,把外面的雷声都给惊退了。”高顺指着殿外笑道。 蓝田心说好像还真是,他快步走到殿门口,只见那绵绵细雨突然停住,天空的云层后面隐隐有金光渗出,似乎转眼就要放晴一样。 “此乃祥瑞之兆也。”高顺跟过来说道。 蓝田顿时来了灵感,他自言自语道:“云销雨霁,就以这霁字来命名。” “霁少主将来绝非常人。”高顺若有所思地说。 这个时候蓝田文思如泉涌,他觉得取名就该从心所欲,不应该过分挖空心思去琢磨。 想到蓝辕出生在桂阳郡,蓝霁出生在零陵郡,两儿子的表字,伯阳、仲陵也定了下来。 未来的子嗣还可用叔、季加出生地,想到这里蓝田的心情,就像殿外的天气一样拨云见日。 零陵郡因为有刘琦这尊佛在,蓝田的水稻种植技术,直接在境内全面铺开,无论武陵郡、长沙郡还是南部的交州,都多有百姓往零陵迁移。 在近一年的发展中,粮食产量、户籍人口都显著的提升,加上郡内各处河流被甘宁疏浚,交通运输变得方便起来。 高顺与甘宁在闲时除了练兵,已经开展了数次实战演练,通过水路可一日之内,可到郡中任何地方,这对于郡内那些还有想法的越人,起到了非常大的震慑作用。 十二月,蓝田与刘琦经水路去郴县拜年,行至耒阳附近时,后方一只快船靠了过来,高顺叫人拈弓搭箭警戒,却发现船头所立之人是关平。 第一百零二章 让子弹飞一会 “小将军也是去郴县?”高顺抱拳相问。 “末将奉父命去见郴县叔父,因军情紧急就不上船向子玉先生问安,回头我再向先生请罪。”关平说罢,命人轻舟快行,将蓝田的船超了过去。 蓝田在船舱内听到有人说话,走出来看见前方过去一条小船,“遇上熟人了?” “关坦之说有重要军情要去郴县找刘使君。”高顺回道。 关羽在洞庭湖练水军,他遣关平来报信一定有事,蓝田回忆历史事件,突然发现赤壁之战已不足一年,这会应该是江夏黄祖要凉了。 在荆南还没发育够,马上就要对线了吗? “先生,可是有什么问题?”高顺问。 蓝田皱眉说:“只怕是江夏方面出了问题,毕竟黄祖和孙家是宿敌...” 高顺不以为意,江夏和零陵离得较远,即便有什么战争,也影响不到这边。 “小姐还是晕船吗?”高顺又问。 蓝田苦笑道:“她本来发誓再也不坐船,可是水路比陆路快上数倍以上,再者霁儿太小不能长途马车颠簸。” “别说小姐了,我都有些不适应,河上晃得这般厉害,真不理解甘兴霸是如何作战的...”高顺一脸不解。 “北马南船,自古使然。”蓝田道。 两艘船在码头靠岸,还要走数十里的陆路,赵云已提前准备了马匹车辆。 “劳烦子龙将军来接。”蓝田拱手见礼。 赵云抱拳道:“子玉先生来的正好,主公和军师他们正在商议江夏军情,你与大公子可快马先回郴县。” “我不懂军务,就与高将军他们慢慢走,子玉与子龙先行吧。”刘琦说道。 蓝田对吕玲绮说:“小君你和伯平慢慢跟来,要是不舒服就多停一停。” 吕玲绮催促道:“军国大事要紧,夫君别再儿女情长了...” “好。”蓝田对高顺点了点头,然后扬鞭策马绝尘而去。 走进刘备的府邸,赵云直接把蓝田带到了作战大厅,这里摆放着长江沿岸各地的军事沙盘,诸葛亮等人正围在江夏郡的沙盘前讨论。 “主公,军师,子玉先生到了。”赵云抱拳禀告。 刘备扭头一看是蓝田,快步走来说:“子玉来得正好,黄祖又大败于周瑜之手,此人水战真是厉害。” “江夏丢了吗?”蓝田问。 刘备摇头说:“周瑜这次大败黄祖,江夏被掳走不少百姓,也不知道孙仲谋这口气顺了没有,真要为孙文台拼个你死我活吗?” “周公瑾水战是很厉害,但是占领江夏就等同与跟荆州宣战,有刘磐公子在攸县附近牵制,孙权只能是捞点好处就走。”诸葛亮补充道。 “我看你们刚才讨论得激烈,到底是为什么事?”蓝田一脸疑惑。 徐庶指着沙盘上江夏的城池说:“孙权和黄祖互相攻伐多年,襄阳蔡瑁等人又亲近曹操,到时候曹贼南下,岂不是坐收渔翁之利?主公和孔明正在商议是助战黄祖,还是派人与孙仲谋讲和,若是缺了黄祖或东吴的水军,要打败曹操无异于痴人说梦。” “我的意思还是打,要么帮助周瑜打黄祖,要么帮着黄祖打周瑜,只要能分出胜负,他们就不会折腾了。”张飞不屑地说道。 诸葛亮补充道:“孙权割据江东已立三世,他想逐鹿中原必然会取荆州,江夏是长江沿岸重镇,要拿荆州又必定先占江夏。” “军师是什么意见?”蓝田又问。 诸葛亮:“主公要三分天下也必取荆州,无论是黄祖或孙权占据江夏都对主公不利,黄祖现在连周瑜都敌不过,曹兵南下估计也很难守住,那时候曹贼携河北之众渡江,无论江东或荆南都将化为乌有;但如果孙权占据江夏,就会在长江上全力抵挡曹贼,但他日又会和主公争夺荆州...” 蓝田笑道:“我算是看出来了,军师还是希望和孙权合作,嫌黄祖碍手碍脚吧?” “在隆中之时我就讲过,曹操因为太过强大,我们和东吴必须联合抗曹,这样才会有一线生机,只是这黄祖...” “再等一等吧,不出半年江夏就有结果。”蓝田肯定地回答,心说根据历史记载,曹操南下之前孙权就报了仇,这个时候要让子弹先飞一会。 诸葛亮见蓝田如此笃定,疑惑道:“莫非子玉也懂星象?” 蓝田摇头说:“我是通过分析得出的结论,还记得建安八年孙权围江夏,最后突然就撤军了吗?” “我记得是扬州山越叛乱,难道说孙权后方又有叛乱?”刘备问道。 “这次情况不一样,孙权走的时候还掳走了百姓,后方可能有事但应该不大,我估计明年就会卷土重来...”蓝田分析道。 诸葛亮皱起眉头,“这完全是子玉的猜测...” “军师这次我相信子玉,你可不知道他的分析有多厉害。”张飞憨憨笑道。 刘备点头附和肯定,“子玉虽然用兵不如军师,但对天下大势的分析非常准确。” “那等等看好了。”诸葛亮笑道。 “江夏的事咱们回头再说,蓝子玉,听说你搞了个福寿全的菜,大公子都要夸到天上去了,这次必须要做给俺尝尝。”张飞嘟囔道。 蓝田笑道:“我从零陵带了食材过来,说什么也不能短了张将军的嘴。” “这才够兄弟。”张飞拍着他的肩膀亲热地说道。 离开作战大厅,刘备带着蓝田来后堂见甘倩,胖乎乎的阿斗正坐在床上玩耍。 “阿姐,阿斗还没学会走路吗?”蓝田疑惑地问。 阿斗现在已经满了周岁,按说已经可以满地跑了,可这孩子似乎更喜欢在床上玩耍。 “阿斗现在脚下无力,自己也不愿意下地行走,可能要再大一点。”刘备说完将阿斗抱在怀中,看上去十分亲昵的样子。 蓝田心说你可要抱稳别摔了,他疑惑问:“霁儿现在才八个月,也都想要学着站起来,阿斗不应该吧?” 甘倩苦笑道:“人与人不一样,我和夫君也数次尝试,阿斗就是不愿下地走,要不你这个舅父试一试?” 蓝田点点头,从刘备怀里把阿斗接过来,他刮了下粉红的小鼻子说:“阿斗,舅父带你学走路,不然你兄长来了会笑话的,要是不听话我可要打屁股。” 第一百零三章 阿斗跟舅亲 阿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蓝田将他放在脚边站着,然后牵着他的小手往前迈步。 蓝田见阿斗杵在原地不想动,他低下头看了一眼,缓缓举起手,示意你小子再不走我可就要动手了。 刘备、甘倩以为蓝田会徒劳无功,没想阿斗居然跟着晃悠地走了起来,还回头冲着父母憨憨的笑。 “这...”刘备看得惊奇。 阿斗因为平时带得娇惯,刚走几步就摇摇欲坠,蓝田直接将他抱了起来。 蓝田见阿斗眼睛一闪一闪,有些想要哭出来的样子,直接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这是他给儿子‘研制’玩具时,让匠人做了几个小木哨。 现在蓝辕已经会撒欢乱跑,有时候会独自在院子里疯玩,蓝田给配个哨子可以当做预警来用,蓝霁则把这东西当成安抚奶嘴。 哨子的材质不同,发出的声音有些偏差,高顺觉得这哨子可以用于战争,于是就和甘宁选用了不同的材质,在各自营中配发给校官,但还没有普及到桂阳来。 “哔哔...”蓝田吹了两声,把哨子在手里晃了晃,然后递给了阿斗。 阿斗看得稀奇,他拿起口哨也塞在嘴里学着吹气。 “哔...哔哔...”阿斗马上就爱不释手。 蓝田将阿斗放回床上,刘备觉得哨子好奇,本想拿过来看看,结果阿斗一个转身就藏在了怀里。 “此何物也?”刘备非常好奇。 “哨子,辕儿经常跑得没影,我就用这东西唤他,他也用哨子来回应我。”蓝田解释道。 刘备夸奖道:“子玉真是学识渊博,连哄孩子也是能人...” “阿斗跟他舅父很是投缘,瞧这小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甘倩说话时候,阿斗又爬到了床边,看着蓝田目不转睛。 蓝田心说阿斗天真烂漫,好好教育未必不是个好皇帝,他向刘备两人劝道:“男儿不能过分宠溺,否则将来禁不起挫折,其实阿斗是能走路的,不能让他养成懒惰的习惯。” “夫人记下了吗?”刘备平日里忙于军政,孩子的教育基本是甘倩在负责。 可能是甘倩对儿子的偏爱,女儿刘婉很早就学会走路,相对来说刘禅平时抱得居多,所以养成习惯就不愿学走路。 “我知道了。”甘倩说完又向蓝田提问:“子玉,刚才我看阿斗学步挺困难的,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好办法?等霁儿来了,把他的学步车给阿斗用,只要感受到行走的乐趣,估计他很快就能学会,但那哨子最好加个绳子,万一被吞进口中就麻烦。” “还是子玉想得周全。”刘备点点头,心说那个学步车又是什么新玩意儿? 晚些时候刘琦和高顺等都到了郴县,他们除了带着小木马、学步车等玩具,还从泉陵带来了比较丰富的食材,福寿全这道菜准备推广到桂阳。 蓝田带着吕玲绮和孩子去见甘倩,刘备见刘琦又消瘦了许多,心说大公子这短时间怕是没少折腾。 在前厅坐定之后,刘琦拱手对刘备问道:“叔父,刚在城中路过医学堂,发现张仲景不在,他去哪里了?我最近精神有些恍惚,想找他开几剂药吃吃。” “仲景先生十多天前去了洞庭湖,云长军中有不少士兵患了寒症,最近几天应该会和二弟回来过年。”刘备回答道。 “要回来就好。”刘琦喝了一口热茶汤。 这时诸葛亮、徐庶等人都来相见,刘备善意提醒:“公子正值壮年,当尽力节制欲望,岂不闻是药三分毒...” 刘琦笑道:“我就是巩固巩固,现在我都是食疗,子玉先生的福寿全,那可是大补之物,这次他带了不少食材过来,到时候你们一定要尝尝。” “那是一定要尝尝,俺都听你夸了好几回。”张飞走进来搭话。 这一年刘琦来过郴县多次,他因沉湎酒色身体不适加剧,张机每次的药物只能缓解,曾好几次对福寿全这道菜品猛夸,张飞则是听了个寂寞。 零陵在大面积推广规范种植,蓝田除了自身比较忙碌之外,还因为海产在夏季运输易坏,所以他等到冬天才带食材过来。 福寿全烹饪方法一教就会,只是食材凑齐比较困难,所以他就简单嘱咐了几句,这道菜就算传播了出去。 年夜饭当晚,刘备在郴县大宴群臣,因为食材准备得充分,每一桌都有小罐福寿全,奇奇怪怪的海产,许多人不敢吃,但那汤的确是鲜美。 “子玉,我看这福寿全水陆产出都有,这不少应该是海里的东西吧?难怪这道菜中有个全字。”诸葛亮学识渊博,但许多海产也不在他认知内。 “子玉,这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能吃吗?”张飞夹起一根海参问道。 刘琦笑道:“翼德,这东西叫海参,其口感是差了些,但是滋阴壮阳又大补...” 张飞咬了一口发现口感奇怪,所以直接将剩余的海参弃在案上,随后夹起一块鲍鱼放入嘴中咀嚼,心说俺老张这体魄根本不需要补。 张机此时也在席上,他终于知道刘琦为什么越来越虚,原本就已经被掏空的身体,疯狂进补反而有害,这时候只能够慢慢调理。 张机委婉劝道:“大公子,无论做什么事都需节制...” “好好好,我听先生的话。”刘琦嘴上答应,但身体却很诚实。 刘备喝了一口汤差点哭出来,“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才吃上这么一碗福寿全,真是不容易...” “大哥想吃,以后就让子玉经常送些食材来,反正手艺已经留下了。”张飞哈哈笑道。 “子玉,这些海产是从南边交州来的?”诸葛亮问。 蓝田点头说:“交州地处岭南荒僻之地,这里远离中原战火、物产丰饶异常,且冬日里十分暖和,大公子喜欢的食物多产自此地,难道无意于此乎?” 蓝田表面上是说给刘琦听,实际上却是在说给刘备等人听。 刘琦一脸纳闷:“子玉是什么意思?” 蓝田说道:“方今天下群雄并起,汝父表赖恭为交州刺史,又表吴巨为苍梧太守,现在大公子是任零陵太守,难道你真不知刘荆州之用意?” 刘琦听到蓝田说起刘表,马上就坐正了身子,恍然大悟道:“父亲是让我图...” 第一百零四章 救苏飞,甘宁请战 “公子聪慧。”蓝田竖起了大拇指。 交州地处华夏最南端,在现在广东、广西、越南等地,那个时代属于蛮荒未开化,那里动物繁杂、植物茂盛,因为人口密度低,人类活动范围不够,动植物死亡后没有人为进行处理,尸体腐败加上高温的发酵,最后形成了有害的气体,俗称瘴气。 一般是贬官流放岭南,说的就是交州这个地方。 前交州刺史张津被部下区景所杀,刘表抢在朝廷之前,派部将赖恭接任交州刺史,又表吴巨为苍梧太守,把荆州的势力延展到了岭南。 张津原本亲近曹操,交州被刘表抢先之后,曹操秘遣使节南下,委任交趾太守士燮为绥南中郎将,为朝廷总督交州七郡。 赖恭与吴巨都是刘表之将,虽然在交州官职上是上下级关系,但那个时代有兵有粮才是王道,二人都想当交州之主,后来矛盾升级经常引兵攻伐,而本地大族士燮则坐山观虎斗。 刘琦思考了半天犹豫道:“素闻赖恭与吴巨不和,现在未必肯听我言,若真要夺取交州,怕还是得倚仗叔父...” “这...军师怎么看?”刘备心向中原,好不容易占得两郡积攒了些兵力,他不想在曹操南下之际再损兵折将。 诸葛亮知道刘备的担忧,交州也在他隆中对三分天下的计划之内,“上兵伐谋,子玉虽对天下大势分析极准,但现在还不是南下的时候,大公子不妨送书赖恭,主公则写信安抚吴巨,待打败了曹操再取交州不迟。” 蓝田叹道:“交州出盐,早取则早受益也...” “子玉若有良策,可自与大公子谋之。”刘备则把主动权交还给了蓝田。 蓝田点点头,心说光靠零陵那点驻军,要拿下交州实在是困难了些,他突然发现刘备正奇怪地看着自己,马上就明白对方是让自己为由,要打着刘琦的幌子募兵。 “这次回零陵之后,我先替公子募兵以备不时之需。”蓝田回应道。 刘备微微颔首,心说孺子可教,我就是这意思。 在郴县过年期间,蓝田像个孩子王一般,带着邓范、蓝辕、刘婉玩耍,蓝霁则和阿斗扶着学步车学走路,刘备从未见到子女这般高兴过。 “夫人,你看辕儿怎么样?”刘备若有所思地问道。 甘倩不知其意,但是客官地回答:“辕儿长相随了弟妹,生得特别俊美,但性子却和子玉一样沉稳,是个不错的孩子。” “要不要找子玉订个娃娃亲?这样咱们就亲上加亲了。”刘备说道。 甘倩诧异道:“我还以为夫君要与云长、翼德结亲,毕竟苞儿、兴儿与舒儿、婉儿年龄相仿...” “二弟、三弟皆为万人敌,子玉也是千古不遇之才,我又岂会厚此薄彼?这件事你来说。”刘备点头道。 甘倩听后大喜,这个时代的女子特别是诸侯之女,其命运基本都被父母掌控,像吕玲绮这种选到意中人的少之又少,能够和义弟亲上加亲,那简直是求之不得。 南国春早,在郴县停留月余,蓝田一家回到泉陵。 经过去年的规范、科学种植,各地各县都取得了较好的收益,今年的春耕百姓鼓足了劲。 有时候大喜会有大悲,蓝田将甘宁和高顺,都派到各地维持秩序,不要因为田间地头的小矛盾,而耽误春耕播种。 建安十三年四月,零陵各地正在忙着插秧,这时候孙权再度西攻江夏,其声势远胜与之前。 黄祖的水军去年全军覆没,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能力与孙权一战,黄祖只能据城死守向外求援。 襄阳的水军在蔡瑁之手,他自然不会出兵相助黄祖,刘表遣使分别至零陵和攸县,让刘琦和刘磐从水陆两路去救江夏。 刘磐接到命令后,率所部兵马由陆路北上,建昌的程普似乎早有预料,他出兵在浏阳一带进行阻击,是典型的围点打援策略。 刘琦的水军在关羽手中,他遂派人到郴县找刘备出兵。 诸葛亮叹道:“子玉真是料事如神,那孙仲谋来得好快,据江东的密探回来禀告,去年是因为孙母离世,所以孙权才草草回去,这次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云长的水军未必敌得过周瑜,但大公子来要兵又不得不派,如之奈何?”刘备焦急地说。 诸葛亮想了想,“主公可让关将军伺机而动,能救则救不能救千万不要勉强,咱们的水军可就这点。” 就在刘备为难的时候,远在泉陵的蓝田也十分为难。 因为得知江夏不保,甘宁从始安返回泉陵,打算带本部水军去救苏飞,蓝田随即从零陵北部召回了高顺一起商议。 蓝田劝道:“孙仲谋此次势在必得,兴霸此去犹如飞蛾扑火...” “先生,苏都督待我恩如兄弟,我既知其有难若不救非丈夫也,请先生恩准...”甘宁抱拳下拜。 高顺见状劝道:“先生,兴霸今次若不去,必定会抱憾终身,不如成全了他罢...” 蓝田揉了揉眉毛,将甘宁扶了起来,严肃地说道:“兴霸有情有义真大丈夫也,人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此去江夏万不可莽撞行事,苏都督能救则救之,如不能务必要保全自己,零陵的水军还要仰仗将军。” 甘宁感激地说:“宁知道轻重,无论成与不成,必回来见先生。” “好,汝可乔装一番,以昔日锦帆贼的装束...”蓝田提醒道。 甘宁眼点点头,知道蓝田不想把刘备卷入进去。 “我料主公应该会迫于压力,遣关将军去江夏支援,汝到了之后先与关将军...”蓝田附在他耳旁小声嘱咐。 蓝田让关羽以剿匪威名,驱赶锦帆贼进入混乱的江夏,然后甘宁就能趁机浑水摸鱼,甘宁听到这里眼前一亮,心说这也太妙了。 甘宁抱拳就要离开时,突然转身说道:“先生,始安近期除了春耕,还在招募越人兵勇,我不在那里坐镇,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不如让高将军替代我去吧。” “零陵北部是粮食主产区,伯平在那边未可轻动,还当尽快赶回湘乡县督耕,至于始安县我会亲自过去。”蓝田心说姐夫让我募兵,还是要亲自参与下比较好。 高顺微微点头,“那我留下两百陷阵营给先生,有高原在始安也应该无虞。” 第一百零五章 始安遇险 始安县位于零陵郡西南(现桂林),南边与交州的郁林郡、苍梧郡交界。 蓝田平定始安叛乱之后,让张昌在当地免税赋、推广规范种植,不出一年时间人口激增,其中有不少都是从交州迁移过来。 刘备让蓝田在零陵募兵,蓝田的首选之地就是始安。 因为始安的人口突然激增,为缓解当地民族矛盾和行政压力,蓝田派有经验的甘宁去始安招募。 比起种地才能吃饱饭,不少猎户出身的越人,更愿意当兵吃粮。 甘宁去江夏救苏飞之后,蓝田接替了他的工作南下始安。 听说桂林山水甲天下,他前世就没有去过这里,出公差和旅行蜜月两不误,所以他把吕玲绮也带了去。 此时的始安没有现代设施,原始的地貌山水,更显得风景怡人。 城中市集忙着交易的各族百姓,城外募兵处排起长龙的队伍,远方山下田里绿油油的稻禾,看得蓝田心中生出快意。 大战之后就有大治,始安果然朝着理想的方向在发展。 县尉高原跟在两人身后,“其实先生根本不必来,即便甘将军不在俺也能管好的。” 蓝田见高原依旧是陷阵营的装束,只是衣着相对新一些,他不解地问:“汝已经做了两任县尉,为何还是这身装扮?” 高原挠头说道:“俺其实不会为官,只是高将军让俺管好治安,我只能勉励而为之,主公应该了解我的...” 当初高顺与十八人立誓言效忠吕玲绮,他们在木山相依为命有一年多,吕玲绮的确了解高原憨直的性格。 现在除了他和鲁铁一起外放任县尉之外,其余人等仍旧在陷阵营中作武官。 这次蓝田带来的两百陷阵营士卒,就有好几个是高原的熟人。 “夫君,待始安稳定之后,就把他调回陷阵营吧,这厮的确不是当官的料。”吕玲绮对蓝田说道。 “那真是可惜,不过小君开口,当然没有问题。”蓝田应了下来。 “多谢主公,多谢先生。”高原喜笑颜开。 “小君,今日天朗气清,我们不如去骑马游玩一番?”蓝田建议道。 吕玲绮微笑着点头,“好啊,每次远行都是坐船,咱们今天好好骑一回马。” “主公,那两百陷阵营要一并带去吗?”高原问。 “煞风景,我和夫君独自去游玩,他们就不用跟来了。”吕玲绮豪气地说回答。 “夫君,你快跟上啊。”吕玲绮说完纵马向前,跑出几十步后才发现蓝田没有跟来。 “来了。”蓝田一扬马鞭追了上去。 他们策马奔腾在始安广袤的原野上,在尽情呼吸新鲜空气、享受大自然的美景时,心情也变得非常舒爽。 两人刚走出去不远,高原叫来鲁铁吩咐道:“老鲁,先生让你带二十骑偷偷跟在后面,一定不能让主公发现了。” 鲁铁也是那十八人之一,跟高原一样对吕玲绮非常的忠心,刚才蓝田没有及时更上,就是在吩咐这件事情,有孙策被暗杀的先例,蓝田可不想托大冒险。 马匹将两人带一个鲜花盛开的山坡,吕玲绮走到这里时突然少女心大发,她摘了两朵野花戴在头上。 “夫君,好看吗?” “小君天生丽质,这花戴在你头上,真是人比花还娇。” 女人都爱甜言蜜语,吕玲绮听后十分欢喜,蓝田想多摘些编个花环,跟着就在山坡上忙碌起来。 蓝田爬上小山头的时候,发现后面灌木中似乎有什么动静。 是什么野兽吗?蓝田心说灌木丛,不会有什么大家伙,他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扔了进去。 “阿也...”灌木丛中突然有人捂着脑袋站起来。 蓝田见这厮衣着像是越人,心说这家伙大白天躲在灌木丛干什么? “夫君,怎么了?”吕玲绮也听到异响,随后在不远处大声呼唤。 “没...” 蓝田刚想要说没什么,那片灌木林突然刷刷站出数十人,而且人人手中都拿着明晃晃的弯刀。 看着那些不善的眼神,蓝田心说好家伙,我这是拿了孙策的剧本? 蓝田直接撒腿往回跑,并大声喊:“小君,快走...” “拉珈...” “布努...” 吕玲绮怔了片刻,心说我为什么要跑?蓝田拉着她拼命向马匹的位置跑去,那些越人气势汹汹地追了上来。 两人刚跑到马匹旁,三十多个越人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时候吕玲绮和蓝田从马上取下佩剑,他们背靠背地站在原地与越人对峙。 “夫君,这些越人是刺客?”吕玲绮问道。 “不清楚,他们躲在山丘后的灌木丛里鬼鬼祟祟,我刚才用石头砸到其中一个人的头。”蓝田说道。 吕玲绮见果然有个人捂着头,正恶狠狠地看着他们。 领头的越人气势汹汹,指着两人一通叽里咕噜,听得蓝田云里雾里。 “可能是要我赔偿?”蓝田猜测道。 这个时候不远处有马蹄声响起,蓝田心中大喜,估计鲁铁他们来了。 片刻过后,山后出现一队不认识的骑兵,看上去约有四五十人,从衣着装束来看,根本就不是高原的兵。 蓝田心中一紧,心说该不是什么土匪吧? 为首那将黑面虬髯,指着越人首领怒气冲冲喝道:“阿瓦,我让尔等埋伏在这里一动不动,你们屁股下面有刺吗?” 越人头领低着头没有说话,黑面将发现了蓝田和吕玲绮,马上就露出淫邪的目光。 原来有这么标志的美人儿,难怪你们在那灌木丛里待不住。 吕玲绮产子后少了些飒爽,多了些丰韵之美,加上今日又穿的是便服,实在有些夺人眼球。 蓝田才知道这些越人听得懂汉话,他看到这黑脸大汉神色不对,马上就知道坏事了。 “左右与我拿下。”黑面将吩咐道。 两名士兵下马去拿人,在人数压制的情况之下,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吕玲绮和蓝田会反抗。 吕玲绮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她用手肘轻轻碰了下蓝田的后背,两人手中的长剑跟着激荡起一阵寒光,快速而有力的斩击,直接让两条杂鱼血溅当场。 吕玲绮下手准而重,其中一人当场毙命,蓝田因为久没习武,刚才那一剑只刺伤了对方。 黑面将冷笑道:“竟然还是匹烈马,本将军收下了。” “吕将军,是始安的骑兵...”黑面将身边人提醒道。 两人说话的间隙,鲁铁的二十骑兵已经来到眼前,陷阵营的骑兵气势非凡,直接把那几十越人驱赶出去,将蓝田和吕玲绮挡在身后。 “主公,先生。”鲁铁抱拳问好,蓝田和吕玲绮则趁势上马。 黑面将捋着卷曲的胡须,微笑着说:“看样子还是两条大鱼,今天咱们发财了,把他们给我围起来。” 对方步骑约有近百人,是蓝田这边五倍之多,真要打起来将是一场血战。 “他们是什么人?”蓝田疑惑地问。 “像是交州人。”鲁铁答道。 第一百零六章 吕玲绮枪挑四骑士 越人是整个南部异族的统称,实际上是由无数的小部落集群组成,他们大多数没有文字,语言生活习俗都各不一样。 始安和交州的越人服饰上也有区别,所以鲁铁是根据眼前这群越人的装束,推测出是交州来人。 “主公,先生你们快走,这里交给卑职抵挡。”鲁铁急忙说道。 “想走?一个也走不了。”黑面将哈哈笑道。 吕玲绮很久没活动身子,做母亲之后因为要照顾儿子,练武的时间也减少了很多,面对眼前这近百人,她丝毫都不惧,而且生出强烈的战斗欲望。 “男的杀掉,女的活捉,给我杀。”黑面将指挥骑兵冲锋,那些越人停在原地呐喊,似乎跟这队骑兵不是一伙人。 “杀。”鲁铁厉声吐出一个字。 陷阵营二十骑冲了上去,鲁铁则守卫在吕玲绮和蓝田身边,但混战起来就很难兼顾到每个人。 蓝田有些武艺在身,但马上斗将完全就是门外汉,这时候有几人直接瞄准了他们,很快就突破薄弱的防御线冲到了后排,鲁铁手提大刀与吕玲绮将蓝田护在身后。 “老鲁,护住先生。”吕玲绮说罢提着长剑冲了上去,论武力值他比鲁铁强了几个量级。 那几名骑兵一愣,心说这女子要自投罗网?他们跟着摆开阵势,打算将吕玲绮围起来。 吕玲绮眼神坚毅,只见马匹嘶鸣冲阵,她左手抓住缰绳,腰肢向斜前方一扭,整个身体靠在马脖上。 在战马交替的瞬间,吕玲绮的长剑刺在了一个骑兵的肩上,那人身体吃痛长枪脱手。 电光火石间,吕玲绮娇躯向后一后仰,单手接住脱手掉落的长枪。 “老何,你小心点啊,怎么被这女子戏耍?”同伴抱怨道。 老何是这五名骑兵的列长,列长是军队建制中最基层的管理者,根本算不得上什么军官,他左手捂住右肩膀,冷冷地说:“这个女人不简单,大家伙小心一点。” 吕玲绮手握长枪发出神秘的微笑,鲁铁拍了拍胸口,心说主公的武艺还在,他欣慰地说道:“先生,这群人完蛋了,主公的枪法可是家传的...” 第二次回马冲锋,吕玲绮枪出如龙,只见她左刺右挑,瞬间就击杀两骑。 “这女人太厉害了...咱们...”老何话没说完,突然发现后方厮杀声消失了,扭头一看发现战友们全部倒下,只有主将吕郯退到了越人身后。 二十个陷阵营骑兵完好无损,除了几人挡住老何等人的退路,其余人正在跟越人对峙。 这时候吕玲绮再度冲过来,老何身旁两人又被她刺落马下。 “我...投降...”老何慌忙下马跪地乞降。 鲁铁见蓝田微微点头,他将手一挥就有人去把老何绑了。 吕玲绮提着长枪,头也不回地来到蓝田身边。 “小君,风采不减当年啊。”蓝田笑着夸赞。 “主公的武艺可是和关将军不相上下的。”鲁铁憨憨地恭维道。 “皆土鸡瓦犬尔,一点也不过瘾。”吕玲绮红着脸心虚地看着蓝田,当年那一战是占了赤兔的优势。 陷阵营士兵训练有素、不畏生死,刚刚像虎如羊群一般风卷残云,直接看傻了那黑面虬髯的吕郯,心说怎么可能两倍还多的兵力杀不了他们一人? 吕郯要是提前跑肯定没问题,但现在除了那些甩火腿的越族人,剩余的骑兵全是对方的人,看着他们腰上的弓箭,吕郯还是没敢逃命。 蓝田与吕玲绮走到阵前,他望着有些惊恐的吕郯问道:“汝乃何人?胆敢无故犯境?” “我...我只是路过...”吕郯尴尬地回答。 蓝田指着老何淡淡说:“反正已经有活口,我的耐心可不多。” “夫君,让我上去捅他几个窟窿。”吕玲绮秀眉怒张,虽然她的声音不大,前方的越人惊得向后一退。 “阿瓦,让你的族人给我冲上去,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吕郯对着越人首领大喊,此时他已经黔驴技穷。 听完吕郯的话,鲁铁跟着抬手示意,他身后的骑兵随即摆出了进攻的态势。 “啊...你们...” 首领阿瓦这时给身边人眼神示意,两个壮汉直接把吕郯从马上拉了下来。 越人生活较为原始,所有部落都是崇尚武力,刚才看了陷阵营的无情冲杀,更看到吕玲绮以一敌五、枪挑四人的震撼场面。 越人可能不够智慧但不傻,这种情况下只有倒戈才能活命。 阿瓦壮起胆走到蓝田的马前,跪地作揖说道:“瓯哋唔系有尼要唔啱你架...” 发音跟粤语有些接近,但蓝田听了个云里雾里,他好想来句粤语:我都唔明。 老何连忙翻译:“阿瓦首领在给您道歉,他能听懂汉话但不会说...” 刚才老何投降的时候,蓝田就大概问了问,这支骑兵的确是从交州过来的,但具体要干什么,这个低级管理者并不知道。 蓝田心说能听懂也算不错,他指着吕郯说:“阿瓦,把这厮押上来。” 阿瓦点点头,示意族中壮汉把吕郯押到阵前。 “吕都尉交待了吧,我这人脾气虽然好,但我夫人却不好惹,刚才你口出狂言了吧?”蓝田意味深长地说。 吕郯眼睛都瞪圆了,他要是知道吕玲绮这么勇,给他吃个豹子胆也不敢多想,但是自己又不敢暴露目的,否则自己后方的家人就完蛋了。 “我们是有些粮草短缺,想来始安这边打劫点粮食...”吕郯扯谎道。 “哈哈哈,吕都尉觉得我是三岁孩童吗?带着一群越人来打劫?赖恭什么时候玩得这么下作了?”蓝田大笑。 “你怎么...”吕郯话一出口又觉得那里不对,赖刺史的任务只有他一人清楚,眼前这人不可能从老何嘴里挖到什么的。 蓝田讲吕郯神情有异,说话吞吞吐吐就知道是猜对了,他厉声喝道:“赖恭好大的狗胆,始安县是刘荆州的大公子治下?他一个荆州旧臣也敢反咬主人?” “不敢...不敢...”吕郯唯唯诺诺不敢争辩。 “看到这些兵了吗?大公子还有数万人,就不怕派他们打到交州去?那时候无论是赖恭,还是你的家人,可就不能保全了。”蓝田威胁道。 吕郯听得心惊肉跳,这二十骑都如此彪悍,数万人那不得把交州杀得鸡犬不留?他连忙叩首说:“将军息怒,末将愿意说,末将愿意说...” 第一百零七章 交州刺史的昏招 交州远离中原脱离王道,主要由当地豪族士家把持着地方政权,在张津任刺使的期间,也没能完全掌控此地。 交州七个郡,其中九真郡、日南郡、交趾郡都由交趾太守士燮控制,合浦郡太守士壹、南海郡太守士武都是士燮的兄弟,所以名义上交州属于大汉朝廷,但实际上是士家兄弟在这里做土皇帝。 吴巨被任命为苍梧郡太守后,他控制住了东边的南海郡,反而交州刺史赖恭只有郁林郡,是交州三个势力中最弱的存在。 封疆大吏意气风发,吴巨和赖恭原来都是刘表的部将,但到交州之后谁都不服谁,两人为了利益还经常还爆发局部战争。 赖恭凭一郡之力,夹杂在士燮兄弟与吴巨之间,他感觉到愈发的艰难。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北部零陵郡的始安县突然崛起,吸收了郁林郡、苍梧郡许多人口过去。 吴巨因为控制了两个郡,加上零陵是刘琦、桂阳有刘备,损失一些百姓他也就忍了,赖恭本来就过得比较艰难,这郁林的百姓再被大肆吸引走,他觉得这个刺史快当到头,于是采取了反制措施。 最近听说始安县有人在募兵,不少郁林郡的越人也赶去投军,赖恭让人浑水摸鱼去搞破坏,吕郯只要挑起尖锐的民族矛盾,让这个地区再度动荡起来。 动荡混乱的始安县吸引不了外地人,说不定还会吐出一些百姓出来,赖恭并不想背刺刘琦,但是现实又让他不得不采取行动,这也是他没有办法想的出昏招。 蓝田听了吕郯的描述陷入了沉思,交州的复杂程度远比自己想得简单,看来要图谋这个地方并非一朝一夕能办到,主要是这士燮兄弟太能苟了。 “夫君,赖恭这厮好生阴险,咱们好不容易打下稳定局面,必须要给他一个教训才是。”吕玲绮愤然说道。 吕郯听到这话脸都绿了,蓝田说:“先把他们带回去,我要好好想一想。” “先生,那这些越人...”鲁铁请示。 “真想从军就跟我们走,不愿意就自己回去。”蓝田大手一挥,这些家伙估计是被吕郯忽悠来的,实际战斗力感觉不怎样。 “制...”阿瓦笑呵呵地回答。 “他说愿意去...”老何见蓝田看着自己,连忙进行翻译。 众人回到始安县,高原听说吕玲绮和蓝田遇袭,立马抱拳请战:“主公,先生,要不我带上几百人去郁林收拾赖恭?” “老高,咱们可不是伯平将军...”鲁铁提醒道。 高原红着脸不说话,他知道自己有一身胆气,但攻城略地、指挥作战还得高顺来。 “夫君,要不要把伯平调来?”吕玲绮问,这次赖恭有意挑衅,如果一点反应都没有,就会让他觉得好欺负。 蓝田摇摇头,现在已经是建安十三年,没多久曹操就会南下荆州,交州物产再丰富,也不能现在耗费兵马钱粮去取,但是敲打一下赖恭还是很有必要。 蓝田叫人将吕郯带到县尉府,“吕将军觉得我始安风土人情如何?” “兵强马壮...是风景秀美...人杰地灵...”吕郯笑呵呵地回答。 “既然风景秀美就多住些日子,但吕将军你久出不归,赖府君必然担忧,不如修书一封让老何带回去报平安?”蓝田建议道。 吕郯听到这里笑容渐渐凝固,他急忙说道:“吾家中还有妻儿老母,不如我去送信可好?” “老何刚才也是这样说,念在他手臂受了剑伤,吕将军就不要与他争了。”蓝田笑道。 吕郯心说完了,这辈子算是交待在这里,他迫于压力现场作书,信中大谈始安的人杰地灵,特别提到了刘琦的兵马强壮,周边的越人无不心服,建议赖恭要与始安和平相处。 将吕郯送去驿馆看押后,蓝田对高原、鲁铁两人问:“我需要一个人陪老何去郁林见赖恭,此人的性情我不甚了解,不知二位谁愿意去冒险?” “我。”高原(鲁铁)齐声说道。 蓝田看了身边的吕玲绮,你这家将个个都是好样的。 经过蓝田的观察,这个鲁铁相对更机灵,蓝田嘱咐道:“始安还需人镇守,这件事就交给鲁将军去办,不论成败与否要确保安全第一。 赖恭要是有不轨之心要挟你,任何条件都可以先答应,任何秘密都可以告诉他,但你必须安全返回,听懂了吗?” “唯。”鲁铁激动地回答,像蓝田这样以人为本的领导,放眼天下都难找到。 交州地形复杂而且多瘴气,为了节约路上的时间,蓝田让鲁铁乘船经浪水南下,到郁林郡的治所布山县,陆路起码得走半个月。 “夫君,一封书信震慑得住赖恭吗?”吕玲绮问。 蓝田摇摇头,“这吕郯是赖恭的妻弟,留在始安算是个人质,加上老何与鲁铁过去,赖恭应该会投鼠忌器,长江战事将起,交州只能徐徐图之...” “长江?夫君说的是江夏?甘将军不是去了吗?”吕玲绮一脸好奇。 “北方已经平定,离曹操南下没有多少日子了...”蓝田叹道。 吕玲绮握紧了拳头,“回去我要把武艺捡起来,即便不能上阵杀敌,我也要保护辕儿和霁儿...” 蓝田拍了拍她的肩,轻轻说道:“小君放心,一切有我呢。” “嗯...”吕玲绮虽然仍记着父仇,但是她现在有了其它牵挂。 “高将军,阿瓦头领的族人怎么样?能训练出好的兵卒吗?”蓝田问道。 高原摇头说:“武艺好的越人早就来投军了,这几十个家伙只能算是中下水准,不过他们大多数都很机灵。” 吕郯虽然治军不行,但是选捣蛋的家伙还是眼光很准。 要不是蓝田偶然间丢了块石头,这治安县说不定还会乱一次。 蓝田微微一笑,“机灵就很好嘛,这样的人也能为我所用,去把阿瓦头领给我请来,顺便叫两个懂越人话、个性机灵一点的士兵。” “唯。”高原回应后转身出门。 吕玲绮不解地问:“夫君你把那些野人叫来干什么?” 蓝田神秘一笑,“赖恭叫他们来始安捣乱,我可以让他们去交州反捣乱。” 吕玲绮听得一怔,心说这越人还能听你的? 第一百零八章 常回家看看(上架首更,求订阅) 高原找来的两个士兵,是始安本地的归附的越人兄弟,他们的名字叫作乌斯丁与乌斯黑。 蓝田免赋税一年的政策,加上规范的种植技术推广,让本地汉人及越人百姓非常受益,他们家家户户都分到田地,而且还取得不错的收益,能吃上饭有了奔头和希望。 始安在落实推进各项政策时,比当时蓝田在临武县还要容易。 下山的越族人过上稳定的生活后,对政令的始作俑者蓝田狂热崇拜,当听说他在始安县征募兵勇,不少年轻力壮的山野汉子主动投军。 会说汉语人又机灵,在越兵中很容易脱颖而出,乌斯丁、乌斯黑两兄弟,就是高原发掘出来的好苗子,按蓝田在临武时以夷制夷的政策,这种人是可以培养出来管理越人的。 见到传闻中的蓝田,乌斯丁、乌斯黑两兄弟非常激动,非常乐意给他当翻译。 阿瓦头人进来后,蓝田问了他们部族在郁林郡的生活情况,因为生产力落后不怎么会种地,他们在那边基本看天吃饭,要么进山打猎、下河捕鱼,要么就是和汉人做贸易。 蓝田见阿瓦的眼神狡黠,就知道这家伙肯定不是正经做贸易,大概会利用民族优势,在汉人那里攫取好处,但这都不是长久的买卖,所以整个部族依旧在饥饿线上徘徊。 “你们部落总共有多少人?你的家中又有几口人?”蓝田继续问。 叽里咕噜的回答,经过乌斯丁翻译,阿瓦的部落有五百余人,他家里除了老母亲还七八个兄弟姐妹,真是越穷越要生。 阿瓦是家中长子,因为头脑灵活被推为头人,实际上在生产力低下的部落,根本没有太多的特权存在,该饿还是得饿。 蓝田了解完情况后又问:“想不想让你们部族过上好日子?想不想你的家人都吃上饱饭?” 阿瓦听后猛点头,心说兔崽子才不想呢。 “你们既然在始安投军,以后就是零陵郡治下的子民,每月县里都会配发粮饷,你们是能吃饱但是家人呢?” 听到这里阿瓦低下了头,他们最初的任务是来始安当内应、搞破坏,然后去吕郯那里领赏金换食物。 原本蓝田真心要放他们走,可是在陷阵营的悍兵面前,这些‘精明’的家伙又不敢逃,他们因为理解偏差反而留了下来。 蓝田笑呵呵地说:“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不然吕郯也不会派你来始安,交州既然有不轨之心,我们早晚必取之,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只要将这里的政策,和刘使君的名字宣传出去,顺道将交州的消息送回来,就能每月来这里来领米粮,要是做得好我另有奖赏,等拿下交州或许还会给你封个官。” 阿瓦听得热血沸腾,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为了彰显自己的诚意,蓝田给阿瓦的族人每人发了一石米,并让乌斯丁、乌斯黑两兄弟配合行动。 蓝田对他们的定位就是情报人员,但口号却是拯救交州的越族人,有乌斯丁、乌斯黑两兄弟监督,就成了一支民间的力量。 无论是唆使岭南越人向北迁移,还是暗中对交州搞些小破坏,或者对将来收取交州都有巨大裨益,所以蓝田愿意花费粮米养下他们。 “夫君,这些家伙可信吗?你就不怕他们跑了?”阿瓦等人离开后,吕玲绮疑惑道。 蓝田摇头说:“人心最难测,但交州越人的确过得艰难,阿瓦必定会为粮饷卖命的。” “乌斯丁、乌斯黑信得过,他们的父母妻儿都在始安。”高原补充道。 “嗯,君子重诺,只要建立起信任就好办,阿瓦的部族的粮饷,每月都按时发放,拿些米粮买消息也好。”蓝田吩咐道。 “唯。”高原抱拳道。 蓝田在始安等了五日,鲁铁从郁林郡从水路返回县里,与他同行的还有交州刺史赖恭。 赖恭在交州日子艰难,虽然出昏招算计始安失败,但是听到有个强大的邻居,这厮又生出亲近的想法,毕竟他也是曾是刘琦这派的人。 所谓不打不相识,要对付吴巨和士燮,赖恭必须要引进强援。 蓝田在县尉府设宴为赖恭洗尘,县尉高原、官长鲁铁以及吕郯都出席作陪。 赖恭在席上反客为主,端起酒杯向蓝田赔礼道:“前次是我府上司马胡乱行事,幸得将军宽宏大量,赖某在此给将军陪不是。” 蓝田笑呵呵说:“赖府君言重,我们都是为大公子办事,又何必要区分你我?” “将军说的是,咱们都是刘府君的人...”赖恭心说你不要混淆概念,刘表和刘琦可不是一个人。 “都一样,赖府君今次是来接吕将军的?他日前受了些风寒,所以在始安小住了几日,现在已经好了吗?”蓝田望着吕郯问。 “好了,好了...”吕郯连忙回答。 “我刚才在城外,看见将军手下的兵士威武不凡,据说还有这样上万健儿?不知是何人练出的精锐?”在赖恭有限的记忆中,荆州根本就没这样的兵,更没有如此能治军的将。 “哦,这都是高伯平练出来的。”蓝田微笑着答道。 “高伯平?此何人也?”赖恭一脸疑惑。 “他原是温侯吕布帐下大将,高顺,字伯平,赖府君没有听过吗?”蓝田诧异道。 赖恭听得吃惊,他急忙追问:“原来是他?陷阵营的主将?” “原来赖府君知道啊。”蓝田微微笑道。 “吕布之将为何会在大公子麾下?我听说此人在下邳城破后失踪了...”赖恭惊讶。 蓝田谦虚微笑,“拙荆就是温侯之女,我既然在零陵辅佐大公子,高将军自然就跟来了...” 赖恭原本还对蓝田比较轻视,听他这么解释一切都想得通,为何不擅军政的大公子刘琦,刚刚接任零陵太守,就摆平了始安的叛乱,原来他背后有这么恐怖的存在。 “子玉先生真人不露相,失敬...失敬...”赖恭拱手说道。 蓝田继续道:“大公子常对我讲,说赖府君是忠义之人,既然府君家乡在零陵,何不常回家看看?” “一定,一定...”赖恭听出了蓝田亲近之意,心说有这么一位强援在,日后在交州行事底气也更足。 第一百零九章 关羽:此事说来惭愧(上架二更,求订阅) 蓝田到始安募兵期间,甘宁带着五百部曲由水路去江夏救人。 船队路过洞庭湖时,关羽训练的那一万水军也在调动,似乎有出长江之意。 甘宁在船上拜见关羽,并将蓝田的想法说了出来。 关羽沉思后说:“大哥和军师让我兵出洞庭,但是又不能贸然和江东水军发生冲突,兴霸此来咱们正好配合一番。” “不知孙权这次有多少兵和船?”甘宁觉得关羽身在长江一线,应该对江夏的情况了如指掌。 关羽捋髯说道:“大小战船恐有数千只,数日前江夏水军又全军覆没,黄祖现在应该在据城死守,也不知道孙权何时退兵...” 甘宁摇头说:“孙权与黄祖有杀父之仇,他怎们可能轻易退兵?苏都督危矣,我要先行一步...” 关羽连忙阻止:“子玉也说了,能救则救不可鲁莽,水战可不比得陆路自由,你这二十条小船怎能来去自入?” “总之先过去再说。”甘宁说道。 关羽随后与甘宁操船入长江,刘琦这一万水军本就是襄阳所有,刘备如果连样子都不装一下,他在桂阳的潜伏就算白费。 一万水军、数百条船顺流而下,最后停靠在江夏北岸的小镇夏口,这里是黄祖原来用来屯水军战船的专属港口,这几次被孙权打残水军之后,这个小城基本算是弃用了。 江夏城池坚固,西北两面靠着长江,此时周瑜的水军封堵了水路,东面由大将吕蒙负责指挥攻城,南面则是孙权亲自坐镇,完全不给黄祖逃生突围的机会。 关羽水军抵达夏口,江东放在水上的巡逻船,发现后立刻报告给大都督周瑜。 周瑜思索半晌不知关羽的意思,他随后亲自来到城南孙权的大营。 “主公,关羽带着一万水军已至北岸,我们要不要分兵拒之?”周瑜请示道。 孙权捋着胡须疑惑道:“刘玄德这是要救黄祖?听闻他被刘表流放至桂阳郡,依附在太守赵范那里,这么快就有一万水军?” “主公,从程将军打探到的消息来看,这一万水军是刘琦从襄阳带出,交给关羽留在洞庭湖训练,刘备手下只有步骑数千人。”鲁肃分析道。 刘备根据诸葛亮的策略,刘备一直在桂阳韬光养晦,并有意向长沙郡放出惨淡的误导信号,所以刘磐收到的消息,都是刘备在桂阳很规矩,他手里只有数千兵马,吃喝还要看太守赵范的脸色,刘琦来了之后更是百般示好。 刘磐收到的消息不真实,何况是他的新对手程普。 “看来刘玄德蛰伏已久,想在我江东找回些存在感?”孙权皱起了眉头。 去年孙权攻打江夏大胜后,按照周瑜的计谋掳走了无数百姓回去,为的就是今年一战而定,黄祖此时城中粮草已尽,正说要一鼓作气攻下江夏,没想到关羽又来插手捣乱。 周瑜想了片刻,“如果子敬的分析无误,我猜那关羽也不是有心想战,此时江夏城破在即,分兵北岸恐会让黄祖逃脱,但对岸的战船又不得不防...” “听闻诸葛孔明为刘备军师,必然知道跟我江东交恶有害,肃愿驾一叶扁舟去北岸见关将军,主公和大都督可从速攻取江夏。”鲁肃建议道。 周瑜连忙阻止:“关羽意图不明,子敬不可亲身涉险...” 鲁肃笑道:“公瑾无须担忧,关云长乃当世豪杰,必不会杀我而损其名节。” 孙权听得大喜,“就依子敬之言。” 孙权当初继位非常仓促,从小父兄的经历,让他养成了多疑的性格,所以鲁肃走后他仍旧坐立不安,眼看着江夏就要城破,他太需要一次大胜来证明自己。 “刘备...关羽...”孙权嘴里反复念叨。 周瑜看出了孙权的疑虑,马上安慰道:“关羽此来也并非坏处。” “这厮在江北虎视眈眈,莫非还有什么好事不成?”孙权转身凝视道。 周瑜点头说:“黄祖此时乃笼中困兽,为了活命必然会殊死抵抗,我们不妨以关羽为饵,诱其出城逃生,这样还能减轻些战损。” “妙啊,公瑾真乃智谋之士也,就按你的意思去办吧。”孙权开怀道。 “江夏战船全无,黄祖即便突围也不敢选水路,只要到时候主公略略露出破绽,我料他们必然中计。”周瑜建议道。 “好,公瑾先去安排,待鲁子敬回返后,我这边就给他开个口子。”孙权邪魅一笑。 “唯。”周瑜抱拳转身退出大帐。 鲁肃轻舟来到北岸去见关羽,路上看见这支水军精神抖擞,并不像传闻中说的老弱病残,此时还真有些担心。 双方见礼之后,关羽反客为主问:“子敬来此何干?” “关将军斩颜良名震华夏,肃闻将军来到夏口特来拜会,将军果然是天人之姿也。”鲁肃赞道。 “子敬谬赞...”关羽捋髯微笑,他知道鲁肃的目的,就是不主动说出来。 鲁肃先聊了几句场面上的话,比如夸奖刘备、诸葛亮等,慢慢再把话题引到江夏。 “未知关将军来江夏何事?”鲁肃终于忍不住发问。 “受大哥和军师所托,但军中之事不便言明...”关羽故弄玄虚。 鲁肃追问道:“莫非是要和我江东水军交战?” “都是些小事,子敬可回报孙破虏,无须担心关某...”关羽淡淡说道。 数百战船、一万水军出来溜达,这能是什么小事? 鲁肃正色说道:“我主对刘豫州有仰慕之情,还望将军看在两家情谊上,实言以告之...” 关羽叹道:“罢了,此事说来惭愧,我在洞庭为大公子练兵,近日湖中来了一伙水匪,趁我不备劫去不少粮草和二十条船,我从长江一路追至夏口没了踪迹,是不是混进江东的船队了?关某正想去见孙破虏,不想子敬先一步来了。” “什么水匪?有多少人?居然能从关将军手中逃走?”鲁肃诧异问道。 关羽捋髯沉思道:“这水匪号锦帆贼,约有好几百人,其领头之人似乎姓甘。” “锦帆贼甘宁?”鲁肃吃了一惊。 “子敬认得此人?”关羽佯装诧异。 “甘宁之前就在江夏黄祖麾下,还曾射杀我江东凌校尉,后来听说此人携部曲逃窜,没想到竟然去了洞庭...”鲁肃点头说道。 关羽:“子敬可速回南岸,甘宁必是穷途头黄祖去了。” 第一百一十章 锦帆贼劫孙营(上架三更,求订阅) 鲁肃淡定说道:“甘宁仅数百人、二三十条船,能掀起多大风浪?将军真不是来偷袭我江东的?” 关羽凤眼虚张,冷哼道:“关某才不行那下作之事,子敬可放心回报孙破虏。” “将军息怒,我这就回去禀告主公,到时候带些酒肉来赔罪。” 鲁肃乘船离开以后,甘宁也要准备绕行到对岸,不知蓝田这打草惊蛇之计,能不能成功救下苏飞。 临行前关羽依旧犹豫:“子玉这样安排的确把大哥撇清,我随行的战马只有两百匹,兴霸真要凭这点马去救苏都督?实在是太冒险。” “总要试一试才行,如不能救我也能从陆路脱身。”甘宁自信说道。 关羽点点头,“关某佩服忠义之士,无论甘将军成功与否,回去我请你喝酒。” “就此别过。” 甘宁掏出哨子一吹,几十艘战船在暮色中,搭载着马匹绕行过江,最后在江夏西南百里之外靠岸登陆。 上岸之后,甘宁派出斥候打探消息,蓝田告诉他如果要救人必须等机会,破城之时可浑水摸鱼,或对方登船之时行措手不及,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莽撞。 鲁肃回到大营,孙权又召来周瑜,“公瑾的事办得如何?” “已叫人射了箭书入城,就看黄祖会不会中计,不过到现在为止,仍旧没什么反应。”周瑜回答道。 “看来光是关羽还不够,公瑾不妨把甘宁来救的消息,也一并送进城去。”孙权悠然一笑。 看着周瑜一脸茫然,鲁肃马上将北岸的见闻说了出来。 周瑜沉思之后说道:“此乃关羽的托词,此番必是刘备不得已而为之,他故意编了个锦帆贼的理由,刘琦这支水军怕已被刘备据为己有。” “刘备此举正合我心,公瑾、子敬你们速去安排,我这两日就要攻破江夏。”孙权站起身意气风华地说道。 “唯。”周瑜(鲁肃)齐声回答。 为了让黄祖相信真有援军,周瑜频调动江边战船,显露出慌乱的态势,鲁肃又撤走了南边大半军队,表现出大营被人袭击一样。 黄祖在城门楼上看得真切,心说刘备真的是来救自己了?他随后决定由南门突围。 苏飞见状劝谏,“将军,江夏城防坚固,不可轻易弃之,蔡瑁拨给刘琦那一万水军都是老弱病残,怎么可能敌得过江东的艨艟大舰?此必是周瑜之计也。” 黄祖无奈说道:“我亦知其中有凶险,然而目下粮草已绝,再不突围恐要哗变,那甘兴霸不是你的好友吗?连这厮都来了,我想刘备必是诚心救我,那关羽来此的消息是真,昨日我在城北看见了船队。” “西北水路全是孙权的战船,这两路绝无逃生的可能,眼下唯有东南两门可走,但南门今日有兵马调动恐有诈,实在要走只能走东边...”苏飞分析道。 黄祖问道:“汝素有见地,东边就东边,咱们什么时候突围?”黄祖问道。 苏飞表情坚定,“观察一日,可于明晚突围。” 黄祖:“善。” 第二日江东的表演更加卖力,南面的围城之军撤到不及以往的两成。 夜幕降临后,黄祖与苏飞集合千余骑准备突围。 “我们一起突围吉凶难料,不如我率五百骑由南边去引开孙权主力,将军可延后半个时辰,再由东门而出。”苏飞临时建议道。 “都督不是说南边有埋伏吗?何必要如此冒险?”黄祖不解。 苏飞叹道:“将军身系江夏安危,当苟全性命以报府君。” 黄祖点头同意,身为刘表的心腹大将,他得保留有用之身,以后才能凭借威望找孙权复仇。 酉时三刻,苏飞故意命人打着火把由南突围,刚出城两三里就有追兵跟来。 孙权见黄祖中计,一面遣人猛攻南门,一面与鲁肃亲临阵前,观看逃出的苏飞困兽犹斗。 “黄祖就剩这么些人?”孙权满脸疑惑。 鲁肃意味深长道:“我们声东击西,那黄祖必然起疑,所以这一路也是他的疑兵。” “你是说黄祖不会从这边突围?”孙权震惊。 这时候斥候来报:“主公,东门也有敌军突围。” 孙权猛砸马鞭,咬牙说道:“东门必是黄祖,子敬既已料到,为何不早言之?” 鲁肃大笑道:“公瑾已让子明设下埋伏,黄祖此去正投罗网也...” 孙权摇头长叹:“孙子云:兵者,诡道也,公瑾能料到敌之所想,可比古之名将...” 苏飞的五百骑兵如无头苍蝇一般,在黑夜里左右冲杀不得逃脱,不到半个时辰就只剩十余骑,最后精疲力竭为韩当擒获。 被押到孙权面前时,苏飞面不改色大义凛然。 孙权看见苏飞冷眼道:“苏都督也有今日?” “哼。”苏飞扭着头也不求情。 “押下去,待擒下黄祖之后一同问斩,我要用尔等人头祭拜亡父。”孙权阴冷地说道。 孙权此时意气风发,多年的夙愿就要达成,他随即让鲁肃调动人马,打算去东边驰援吕蒙,江夏的大鱼是黄祖,只有擒杀此人才算报仇成功。 此时甘宁的两百骑兵,已秘密来到大营外潜伏,这两日他不停派出斥候去打探,孙权果然朝着他期望的在行动,而且苏飞被擒的消息也被他得到。 “哔哔...” 只听见哨声一响,两百锦帆贼在甘宁的带领下悄然杀出,他们冲进万人的军中,见人就砍如入无人之境。 江夏城南的歼灭战已经结束,孙权这些兵马正在松懈之时,面对来犯之敌他们慌忙抵抗,但甘宁之兵以一当十,顿时整个大营乱作一团。 孙权被人护送到战场之外,只看见火光四射营中厮杀声震天。 “哪里来的兵马?莫非是关羽来偷袭?”孙权惊慌地问道。 “不可能,关羽的水军一直驻扎在北岸,早上我还去送肉送酒劳军,如果真的南下渡江,公瑾必定会阻拦。”鲁肃分析道。 慌乱间斥候来报:“主公,来犯之敌是锦帆贼甘宁。” 孙权瞪大了眼,心说关羽这厮没有编瞎话,这锦帆贼真的来了江夏。 “主公...主公...苏飞被锦帆贼劫走了...”韩当的亲随飞马赶来禀告。 韩当刚才为了守住俘虏,差点就被甘宁在乱军中斩杀,还是副将奋力相搏救下了韩当,不过也受了极重的刀伤。 第一百一十一章 江夏新太守(上架四更,求订阅) 听说刚才走了苏飞,孙权脸色变得铁青。 “那甘宁有多少人马?为何事先毫无察觉?”孙权对韩当的亲随质问道。 “仅有百余骑,刚才营中比较懈怠...”亲随垂头回答。 “可否留下活口?”鲁肃见孙权脸色难堪随即追问。 “他们在黑夜中来去如风,现在已经全身而退,似乎往西南方向逃走,韩将军遣我来问是否追击...”亲随继续问。 只有百余骑,突入万军之中冲杀搏斗,最后竟然完好无损,这说出去谁会信? 鲁肃见孙权不说话,他建议道:“主公,江夏转眼就能攻陷,夜里恐有埋伏,不如天亮了再追?” 孙权心说天亮还追什么?他思索再三正色说道:“现在咱们全力攻占江夏,甘宁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传令全军刚才那是苏飞的残部...” 鲁肃瞪大了眼睛,主公这是为了面子,不愿意提起刚才的郁闷事。 “唯...”韩当亲随点头说道。 这时候,东南方向一支骑兵策马奔来,孙权以为是甘宁复来,准备向大营方向撤退。 鲁肃一把拉住他说:“主公,那似乎是别部司马凌公绩...” 孙权听说是凌统,这才恢复严肃的表情,随即正了正衣冠。 “主公,东门突围的敌军已被全歼,那黄祖被骑将冯则斩首,吕都尉正指挥大军攻入江夏。”凌统抱拳禀告。 孙权听说黄祖被斩,心情稍加好转,他勉励道:“公绩来的正好,我们从南门也攻入城去。” “主公,统听说杀父仇人在此,特引本部兵马来助战,现在甘宁去了哪里?”凌统问道。 鲁肃见孙权脸又垮了下来,连忙说道:“此前的军情是误传,那只是苏飞的残部...” “不是子敬先生你...”凌统见鲁肃不停给自己使眼色,所以话说道一半又咽了回去。 鲁肃吩咐道:“听从主公安排,咱们一齐由南门杀入。” “唯。”凌统抱拳回应。 此时凌统看见一旁是韩当的亲随,心说甘宁之事回头问问韩将军好了,他在主营这边应该知道些情况。 建安十三年五月初,孙权攻破江夏斩太守黄祖,因其心中愤恨遂屠江夏城,然后引军由水路还柴桑。 孙权的屠城举动让周瑜分外不解,他曾进言问道:“江夏乃西入荆州门户,主公欲图荆州则必占据江夏,此地已是主公之地、此城百姓已是主公之百姓,何故而屠之?” 孙权指着江北说:“此番攻江夏虽然大胜,但是我军已人困马乏,还折损了不少兵马钱粮,关云长在对岸虎视眈眈,不如屠城之后尽早离去,这座空城就算我卖给刘玄德的面子。” 周瑜还想说什么,只见鲁肃不停对他眨眼,遂不再言语。 甘宁救下苏飞之后,迅速与自己的部曲汇合,水陆并进回桂阳找刘备复命。 刘备见苏飞后大吃一惊,“兴霸,你是怎么救出苏都督的?” 甘宁遂将这几日的事情一一道出,诸葛亮听后大喜:“主公,苏都督能逃出升天,一来是甘将军胆略惊人,二是子玉的连环计构思巧妙,就是不知黄太守能否脱困。” 刘备随即设宴为甘宁庆功、为苏飞压惊,两日后关羽遣关平来到郴县。 “伯父,军师,太守黄祖兵败被斩,孙权屠戮江夏后已引军回柴桑,父亲命我回来请示该如何是好?”关平抱拳禀告。 “军师,你看...”刘备望着诸葛亮问。 诸葛亮来回踱步,然后说道:“关将军在洞庭练军辛苦,既然江夏城现在空了出来,可令云长就在那里屯驻。” “云长占据江夏,会不会惹得景升起疑?军师不是让我韬光养晦吗?”刘备疑惑道。 “此一时,彼一时。江夏乃是荆州重镇,非能人不能守之,黄祖死后刘表必无合适人选,可让甘将军速回泉陵找子玉,让他说服大公子写信给刘荆州,表云长为江夏太守。”诸葛亮建议道。 “那我们就不韬光养晦了?”刘备又问。 诸葛亮摇头说:“现在北方已经平定,曹操不日就要南下,再韬光养晦已经没有意义,主公现在可以一展宏图。” 刘备点头说:“既如此,坦之你速回夏口,让云长即刻进驻江夏。” “是,伯父。”关平抱拳应声。 甘宁去江夏救苏飞这段时间,蓝田在始安及零陵等地招募新兵五千,其中大部分是骁勇的越人,他随即召回了高顺对这些人进行训练。 甘宁回到泉陵对蓝田叩首感谢,又将诸葛亮的话如实转述给他。 零陵郡政治清明、百姓乐业、社会安定,刘琦在这里日子过得逍遥,前几日交州刺史赖恭来泉陵拜见,亲近顺从之意溢于言表,刘琦知道这都是蓝田的功劳,所以更加对他言听计从。 对于表奏关羽为江夏太守,刘琦没有丝毫犹豫就同意了,虽然他带走了自己一万水军,但是依旧听从自己调遣,而且蓝田还新招了五千兵,想来想去都是赚钱的买卖。 此时的刘表病情严重,已经无力上朝处理政事。 蔡瑁、蒯越等人为了扶持刘琮顺利继位,已经在襄阳开始大肆排除异己,不少名士陆续南渡长江准备投靠大公子刘琦。 黄祖在江夏被斩的消息让襄阳震动,即便是在病床上的刘表也惊坐而起。 刘表在病床前召来蔡瑁商议后续人选,蔡瑁陆续提了数个人选都被刘表否决,因为江夏的位置对于荆州太重要,不是一般人根本挑不起这个重担。 就在两人沉默的时候,蒯越持刘琦的书信闯了进来,“主公,大公子从零陵送来书信。” 刘表看了书信后说:“看来只能依琦儿之言,要不是关云长在夏口震慑孙权,恐怕江夏已经为其所夺。” “姐夫,关云长既然率水军赶到,为何不全力救援江夏?此必然是刘备的图谋。”蔡瑁冷笑道。 “哼哼,孙权此番来了三万水军,琦儿那一万水军有多少战斗力,德珪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刘表淡淡说道。 蔡瑁顿时不在言语,刘表拍打着床沿说:“异度,即刻上表关羽为江夏太守,玄德在桂阳这些日子也受苦了,他在定能替我守住荆州东大门,咳咳...” “姐夫...” “我乏了,你们退下吧...” “唯。” 第一百一十二章 老将黄忠(上架五更,求订阅) 刘表任关羽为江夏太守后,刘备留张飞、赵云及家眷老小在桂阳,他与诸葛亮、徐庶等人都到江夏布防。 江夏刚刚经历屠城浩劫,诸葛亮从桂阳、零陵两郡调运粮草物资,由甘宁组建的水路运输兵大放异彩,装卸搬运和及时性都比民夫要强。 刘磐为了驰援黄祖,在浏水之畔与程普之兵激战十数日,在双方损失万余人后听说江夏失守,刘磐遂引兵回攸县休整。 此战战损过半,阵亡士卒需要抚恤。 刘磐去书去襄阳申请阵亡抚恤,但此时刘表已不理政事多日,蒯越直接将刘磐的信件弃在案上。 襄阳方面没有回音,刘磐无奈之下只能向零陵的刘琦求援。 刘琦找来蓝田询问:“子玉,此次救援江夏,从兄在浏水被程普阻击伤亡惨重,可父亲并未拨予抚恤,现在求到零陵如之奈何?” “磐公子在攸县驻防多年,如不善加抚恤恐寒其心,蒯异度、蔡德珪在襄阳从中作梗,刘府君应该对此事不知情,大公子当为府君分忧。”蓝田建议道。 “子玉说得有理,咳咳,近日我受了些风寒,此事就劳你代我去办。”刘琦说道。 蓝田命人准备米粮、布匹、酒肉等物劳军,他还特地带上了几筐阿瓦送来的荔枝。 始安县那支由首领阿瓦统领小部落,在乌斯丁两兄弟的带领下扮作越人商队,深入郁林郡、苍梧郡、南海郡等地,一方面暗中推广零陵的政策,另一方面则是刺探交州各地的情报。 阿瓦是个精明的头人,每次回始安县去领粮饷,又没有多少工作进展和有用情报时,他通常会在交州搞些特色土产,由县尉高原转送给蓝田。 蓝田没真指望阿瓦能够起多大作用,但是有这么一支越族情报队伍,对将来夺取交州有重要意义。 蓝田与甘宁跟着运输船,在桂阳郡以北的阴山县靠岸,然后由陆路北上送到攸县。 刘表让刘磐不顾一切代价驰援江夏,结果在浏水同样遇到不顾一切代价阻拦的程普,两军此次损伤都达到了五成以上。 蓝田代表刘琦来劳军,刘磐与手下几个将佐,亲出攸县二十里相迎。 看着那数十车货物,刘磐此时感激涕零,他激动说道:“襄阳杳无音信,要不是有贤从相助,我这些士卒只怕都要逃了...” “府君应该是有心无力,襄阳的局势将军应该明了,这些年将军戍边辛苦,大公子也是尽些绵薄之力...”蓝田说道。 刘磐本身就是一介武夫,他就是不想在襄阳勾心斗角,所以才请缨来长沙骚扰孙家的下三路,听了蓝田的解释,他也是一脸的苦笑。 进城之后有人分发劳军物品,刘磐将蓝田引到行辕与帐下将领相见。 “这是军司马李泗...” “这是校尉王晟...” “这是中郎将黄忠...” ...... 刘磐原有驻军两万,将校属官多达二十余人,浏水一战后部队损伤过半,手下属官也只剩下九人。 对于那些平凡的名字,蓝田还是对白须老将黄忠多看了几眼。 刘磐见蓝田举动有些不解,“子玉先生,黄汉升怎么了?” 蓝田点头笑道:“老将军虽然银丝满头,但依旧精神矍铄,我甚是钦佩...” “末将不过六十而已,两臂可开三石之弓,浑身有千斤之力,所以还并不老。”黄忠急忙抱拳争辩。 黄忠与黄祖同出南阳黄氏,被刘表任中郎将在刘磐帐下听用,因为刘磐兵力不多,只在艾县、海昏一带小打小闹,加上黄忠的年龄大、官位也最高,反而被其它同僚排挤,所以其才能并没有被发掘。 “哼...”甘宁听后发出了不屑的声音。 黄忠随即怒目而视,但因为蓝田在旁不敢发声。 刘磐见气氛紧张了起来,他马走来挡在黄忠身前问道:“先生,这位将军威武不凡,不知姓甚名谁...” “此乃甘宁,甘兴霸。”蓝田介绍道。 刘磐听后一惊,瞪大眼睛说:“莫非就是那百骑劫孙营?从万军中救走苏都督的甘兴霸?” 甘宁抱拳淡淡道:“不才正是在下。” “失敬,失敬。”刘磐抱拳行礼后,余下诸将包括黄忠也跟着行礼。 蓝田皱眉对甘宁责道:“兴霸不得无礼,我观黄将军亦是一员勇将,咱们都是为荆州做事,还分什么你我?” “在下失礼,望海涵。”甘宁随即就想黄忠请罪。 “不敢,不敢...”黄忠不好意思抱拳回礼,他之前还对蓝田有些不服气,这个时候突然又生出强烈的好感。 刘磐在旁边看得惊讶,如此悍勇的粗鲁汉子,居然在蓝田面前这样温顺,心说刘琦是从哪里找来的能人? 蓝田见到气氛趋于缓和,随即叫人取来两筐荔枝,他先拿起一颗剥开,丢在嘴中说道:“此乃交州所产之荔枝,其味道鲜美多汁,送与诸位将军解渴。” “好,先生的美意不可辜负,咱们就都尝尝。”刘磐也带头吃起来。 荔枝此物产自交州,因为山高路远运输不便,就算是荆州也少有人吃过,刘磐之前在刘表处有幸吃过几颗,但这样两筐他还是第一次见。 帐内诸将包括黄忠在内,都先后拿起荔枝尝后赞不绝口。 蓝田见众人狼吞虎咽,忍不住说道:“此物性燥,多吃反对身体有碍,现在气候暖和,还不能久存...” “无妨,我手下健儿多,一会给他们也尝尝。”刘磐笑道。 蓝田心中暗赞此人有些本事,至少善待士卒方面做得不错。 刘磐这支万人部队,按历史走向将来会归刘备,蓝田准备早些利用起来,毕竟现在的局势跟以前的赤壁大不一样。 现在刘备没有当上荆州牧,蓝田只能按刘琦的角度来做工作。 “刘荆州年迈体衰,蔡德珪、蒯异度等人,皆有意推琮公子继位,不是将军是什么意思?”临行前蓝田刻意相问。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刘磐本来处于中立态度,但此次刘琦雪中送炭之举,让他彻底转变了观念,于是他坦然说道:“自是支持大公子。” 蓝田点头肯定道:“倘若荆州有变,请将军记得今日之言,蓝田就此告辞。” 望着蓝田、甘宁远去的背影,刘磐心说荆州能有什么变? 第一百一十三章 曹操南下,刘琮束手(上架六更,求订阅) 此时袁熙、袁尚被辽东公孙康所杀,整个河北地区已经全部平定,曹操收降的数十万大军,回师许都作短暂休整,准备粮草辎重欲南下荆州,想一战而定天下。 建安十三年六月,汉献帝刘协复置丞相、御史大夫,并升司空曹操为丞相。 襄阳刘表病情垂危已口不能言,刘琦在泉陵得到消息后方寸大乱。 “子玉,我欲往襄阳探望父亲,零陵就交给你打理...反正我在不在这都一样...”刘琦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现在刘琦要尽孝,蓝田又不好多劝,他派甘宁由水路护送。 刘备将来要接收荆州的政治遗产,刘琦的存在太过重要。 甘宁等人走后,高顺见说蓝田满面愁容,遂问道:“近日见先生眉宇不展,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处?” 蓝田摇头叹道:“曹操去年已平定北方,估计很快就要南下荆州,蔡瑁、蒯越等人此时还在为私利内斗,也不知道将来这一战胜算如何...” 高顺安慰道:“曹操收降的都是北方之兵,南下作战必定会水土不服,先生这几年帮助刘使君屯田种粮、恢复民生,有零陵、桂阳作屏障未必不能一战。” “零陵、桂阳不够,至少还要加上武陵、长沙。”蓝田轻声说。 高顺瞪大了眼睛,心说先生不鸣则已一鸣就惊人。 “我手上虽有万人之众,但大部分是新募的越人,加上甘将军的两千水军,攻下其中一个郡应该没有问题,但要攻两个郡就力有不逮,除非向桂阳翼德将军求援。”高顺分析道。 蓝田笑道:“军师乃是诸葛孔明,我不能行这僭越之事,你可速往湘乡县附近屯驻,到时候取下武陵郡就行,长沙郡我会着他人去取。再者上兵伐谋,拿下此二郡未必要动刀枪,只待时机成熟或可传檄而定。” “什么时机?”高顺一脸疑惑。 “刘表卒,大公子为荆州主之时。”蓝田微微笑道。 “这...这要等到何时?您不是说曹操就要南来?”高顺追问。 “我估计就在这一两月里。”蓝田言辞肯定。 高顺见蓝田如此笃定,心说先生这张嘴还没出过差错,只怕那刘表没几天活头。 因为高顺在两月之前,曾在湘乡一带为百姓春耕保驾护航,此次再度过去也没引起恐慌,加上又是借口帮百姓收割,所以受到当地人的热情欢迎。 高顺在湘乡屯驻期间,除了帮忙收割就是练兵,只等待蓝田的将令北进武陵。 刘琦去襄阳探望父亲,蔡瑁害怕刘表父子相见感伤,会草率将荆州交给刘琦,遂让人将其挡在了府外,并让同党张允劝其返回零陵。 张允乃刘表之甥,因亲眷关系为刘表所喜,他在襄阳被蔡瑁、蒯越笼络,成为刘琮的坚定支持者。 “表兄,闻听父亲病重,琦从零陵来乞求一见...”刘琦痛哭流涕。 张允摇头叹道:“舅父命你治理零陵,其任至重。今你竟舍众擅来,舅父必然见怒。伤亲之欢只会曾其疾,实非孝敬之道,况汝又不是郎中,相见无益。” 刘琦听得瞠目结舌,没想到张允会用这样的理由来搪塞自己,他突然想起自己常常找张机问诊拿药,遂喜道:“南阳张仲景就在桂阳,我这就去亲自将他请来。” “昆弟可从速去请,嘱咐其自来襄阳即可,汝还是好好治理零陵。”张允打算先支走再说。 刘琦遂由水路至郴县,本欲带走张机去襄阳,但此时张机的医学堂,已全数搬去了江夏。 孙权屠戮江夏后,因当时尸体处置不善,江夏城中多有疫病发生,为了防止瘟疫向水军扩散,刘备遂调张机的医学堂赴江夏处置。 连日奔波有些疲乏,刘琦在郴县休息数日后,他再度乘船准备去江夏请人。 此时已是七月盛夏,曹操在许都休整完毕,陆续开始南下进攻荆州,这消息就如同插了翅膀一样传到各地。 刘琦来到江夏时,见张机的医学堂整日忙碌,便只能留在城中等候。 大战在即,诸葛亮不可能把张机送到襄阳,要是把这样的能人送到曹操手中,那水土不服就不再成为北军的难题。 建安十三年八月,刘表在襄阳病逝,蔡瑁、蒯越拥立幼子刘琮为荆州主,刘琦知道消息后北望长江而哭。 文聘在宛城抵挡不住蝗虫一般的曹军,他只能徐徐向南方撤退,并遣人往襄阳请求援军。 刘琮虽然聪慧,但毕竟只有十四岁,继位之初就遭遇曹操雷霆兵势,收到文聘的求援书信后,他召集群臣商议退曹之策。 原来支持刘琦的臣僚,要么被蒯越、蔡瑁贬职,要么自己主动逃离是非地,此时的襄阳能剩下的无一不是亲曹的之人。 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曹操这棵树远比刘表枝繁叶茂,换主公对他们其实没有任何影响,该做官的继续做官,甚至还会因功劳而提升。 章陵太守蒯越劝刘琮说道:“所谓顺有大体,强弱有定势,以人臣拒人主,是为逆道也,以新造之楚而御中国必危,主公不如举众降曹,以保荆州百姓。” 刘琮才继位没几天,他犹豫道:“尔等说要助琮治理荆州,保全我父亲之基业,然琮上位不足数日,就要劝我投降?” 东曹掾傅巽补充说:“此一时彼一时,曹操挟天子以令不臣,彼时势弱尚能击败强大之袁绍,如今带甲百万而来,以荆州之众何以当之?敢问主公自比曹公如何?” “琮不及也...”刘琮轻声回答。 傅巽笑道:“既如此,何必要螳臂当车?” 刘琮:...... “曹丞相宽仁待士,主公不必担忧,降曹即可自保,舅父不会骗你。”蔡瑁说出此话后,荆州群臣无不附和。 刘琮见群臣意见一致,遂同意举州向曹操投降。 九月初,曹操军至新野,刘琮令文聘献降书。 曹操接下降书,跟着南下进入襄阳,又命曹仁继续向南取江陵,长江北岸短时间尽入曹操之手。 刘琮降曹在诸葛亮预料之中,刘备在诸葛亮的建议下,向朝廷上表保奏刘琦为荆州刺史。 蓝田非常关注荆州局势,这段时间向江北派出了许多斥候,当听到曹操南下、刘琮投降的消息后,他果断派高顺兵出湘乡取武陵,又让甘宁去攸县调兵取长沙。 拿全荆南四郡,占据长江之战主动权,这是蓝田和诸葛亮,瞒着刘备定下的谋略。 ps:六更结束,有月票的走一走,还差好多...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金旋:要打出尊严 武陵郡是整个荆南四郡面积最大的郡,但人口却和桂阳郡相差无几,武陵西侧与益州交界、南部与交州接壤,其西部和南部异族人较多(现重庆、贵州等地),那些地方人口稀少又分散,整个经济和政治中心,都集中在东北部的临沅区域。 要攻取武陵郡,只要拿下临沅就一战可定,高顺按计划徐徐向北推进。 此时甘宁已率军来到攸县,让刘磐出兵攻占长沙。 刘磐有些犹豫:“长沙本就是荆州治下,何必要兴兵去讨?况且琮公子才是荆州新主,大公子只是零陵太守...” 甘宁说道:“近日曹操南下荆州,刘琮听佞言举州投降,现在长江以北落入曹贼之手,刘使君已表奏大公子为荆州刺史,将荆南四郡收归治下有何不可?” “这是何时之事?”刘磐震惊道。 “就是这几日,大公子在江夏已经知晓,消息很快就会送达各地。”甘宁坚定说道。 古时候消息传播慢,刘备表奏刘琦为荆州刺史的同时,蓝田这边直接就展开行动。 马上要与曹军决战,抢占的就是时间。 “那桂阳和武陵也要...”刘磐又问。 “桂阳郡赵太守早就效忠大公子,子玉先生已遣高顺将军去取武陵,眼下就剩长沙一地交给将军去取。”甘宁答道。 “将军,既然大公子继任荆州之主,我们当听其号令。”中郎将黄忠提醒道。 “那我即刻整备人马,只是长沙百姓也是荆州子民,能够不动干戈最好不动。”刘磐建议道。 甘宁点点头,“子玉先生也是这个意思,只要韩太守他知情识趣,咱们自然不会动刀枪,但将军手握重兵应该明白,单凭三寸不烂之舌,讲道理是没用的...” “我明白。”刘磐也点点头,这种道理对他来说浅显不过。 甘宁与刘磐合兵一万两千,北上来到长沙治所临湘,这里的守军认得刘磐兵马。 太守韩玄还以为刘磐有什么军事行动,上一次这么大规模兵马过境,还是大公子刘琦从水路南下。 韩玄笑呵呵出城来劳军,刚走到城外就感觉到气氛不对。 “刘将军你们这是要何往?” 刘磐抱拳说道:“奉府君将令,特来接管长沙。” 韩玄听后差点栽下马来,心说刘琮这黄口孺子还没上位多久,这么快就要伸手到荆南来? “咳咳,刘将军讲什么玩笑话,几日前府君上任还送来恩赏,您这...”韩玄不解。 “刘琮已举州向曹贼投诚,长江以北尽数落入敌人手中,刘豫州表奏大公子为荆州刺史,现在你还要认刘琮为主?”刘磐反问。 韩玄一脸的吃惊,心说这上司更换的速度也太快。 “太守还有其他考虑?”甘宁见这厮有些迟缓,忍不住追问道。 “不...不敢...不敢,韩玄愿意效忠大公子,请各位将军入城...”这个时候韩玄身在城外,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长沙郡轻松拿下之后,长沙太守是否更换,还需得等刘琦来任命,郡中的大小军务全部被刘磐接管。 随后甘宁带着本部人马,由水路去支援高顺攻取武陵。 武陵郡因为地理位置靠外,无论是高顺还是甘宁都不熟悉。 在此之前,蓝田让高顺着人去打探各种情报,无论对武陵郡的驻防情况、道路山川河流、以及官员情况都做了探查。 这支刺探情报的队伍只有不足百人,但是人人都是头脑灵活、武艺高强的陷阵营精锐,是蓝田在开办讲武堂之后,高顺特地培养出来的综合型战士。 从情报上可以得出,武陵郡并无什么出名将领,太守金旋性格刚愎,是名臣金日磾后裔,直接劝降有些难度,估计得打过一场。 陷阵营纪律严明,行军过境非常迅速,所以直到他们出现在沅南县时,才被武陵的守军发现。 沅南县城池不大,驻军只有不足千人,他们仓惶应战高顺,一触而溃。 战况传到临沅城后,太守金旋等皆大惊。 金旋召来僚属问策,从事巩志分析道:“将军,府君任命刘琦为零陵太守,原本就想全数掌控荆南,没想到他竟然蛰伏了两年,我估计桂阳、长沙亦有武陵之患...” “然则刘琮才是荆州新主,刘琦此等作为等同谋反。”金旋皱眉说道。 金旋之子金祎言道:“临沅城中尚有精兵数千,不如据城死守以待援军?” “巩从事可畅所欲言。”金旋见巩志欲言又止遂问。 巩志拱手说:“自古尊卑长幼有序,刘琮继位本就不合礼法,大公子既然来取武陵,必然也会攻略长沙、桂阳,与其苦等江北的援军,不如率众降之...” “降?那也要打过一场才行,不然会认为我金旋是个软骨头,本将军打算主动出击挫其锐气。” 巩志先看了金祎一眼,然后哑然说道:“听闻大公子去零陵赴任时,刘度派其子刘贤去阻挡,结果在深水河谷大败,将军要引以为鉴...” “这件事我知道,大公子当时有刘玄德相助,此次他们两人全都没来,就派了一个姓高的将军统军,简直是没把我金旋放在眼里。” “此人应该有些本领,不然沅南怎会顷刻就陷落。”巩志分析道。 “沅南是因为兵少才溃,我欲亲自领兵出城交战,临沅就交给你和德祎守御。”金旋铿锵道。 “将军不可亲身涉险,即便依德祎所言,咱们据城待援也好...”巩志劝谏道。 金旋皱起眉头冷喝:“吾意已决,尊严是自己打出来的,尔等做好自己的事即可。” “唯。”巩志(金祎)齐道。 金旋留下三千兵守城,随后自领五千精锐出城,他本想渡过沅水南下求战,却被告知高顺已经渡过沅水,从西面绕行往临沅城而去。 高顺作战经验丰富,顺沅水自南而上路程虽近,但要攻取临沅城始终要渡河,他宁愿早点渡河绕路,也不能冒险在临沅附近渡河,被半渡而击之是兵法大忌。 两军在临沅以西百里外遭遇,高顺之兵训练有素又令行禁止,等金旋人马来到之时,他们已经列阵以待。 蓝田在零陵扩军速度太快,兵甲的制造赶不上供应,许多新募的越兵都没着甲,此时还穿着自己的民族服饰,但一点也不影响其战斗力。 金旋见对方衣着奇怪,顿时生出轻视之心,他持鞭指着高顺骂道:“何方鼠辈,竟敢入侵我武陵?” 第一百一十五章 强悍的陷阵营 高顺人狠话不多,他示意副将申晖对阵答话。 申晖厉声喝道:“瞎了你的狗眼,此乃高伯平将军,我们奉大公子之命来接管武陵,识相的还不如下马引路?” “混账,刘琦深受府君大恩,现在竟敢公然谋逆?尔等同流合污,亦是荆州的罪人。”金旋冷声道。 申晖:“刘琮已把荆州送给曹操,谁才是荆州的罪人?现在大公子被刘使君表为荆州刺史,汝不早早投诚更待何时?” “荒谬,一派胡言,多说无益,众将给我冲上去。”金旋心说少来赚我,不久前才接到襄阳来的书信。 即便刘琦现在真是荆州之主,金旋也要打出自己的威名来,像这种连甲都配不齐的队伍,就应该给自己当作进身之资。 “哔哔...”高顺淡定吹响特质的哨子。 “哔哔...” “哔哔...” 数十声哨声有节奏的回应,副将申晖随即带着身后兵勇进攻,冲在最前面的就是陷阵营的精锐,是越兵眼中那些铠甲兵器精良、骁勇善战的前辈老兵。 甫一交兵,就见分晓。 金旋很快发现情况不对,除了对方那些装备精良的士兵,其余衣着简陋相貌粗犷之人,也都是面露狂热的表情,拼命起来都不管自己有没有着甲。 这支由十八个人的陷阵营,逐渐扩充至百人、千人、到现在的万人之军,都是由高顺亲手训练出来的悍勇之辈。 包括高顺在内许多人都在零陵娶妻生子,为了保护这来之不易的稳定生活,他们的战斗意志远远强于普通军队。 相对于之前在吕布手下那支部队,现在新的陷阵营更加强大,究其目的就是讲武堂带来的正向效果。 蓝田要去讲武堂不光要讲兵法、讲战略,也讲战争的意义。 蓝田没有照搬后世的政委制度,但依旧重视军队的思想建设,将为什么而卖命、为什么而战斗?以浅显易懂的语言讲出来。 金旋身临其境,这才知道陷阵营的恐怖。 这些人眼中流露出无惧生死之意,即便中了刀剑依旧勇往直前,武陵的五千精锐不到半个时辰就开始溃逃。 金旋也曾领兵剿灭蛮族叛乱,今天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震撼。 武陵兵裹挟着金旋向东边溃逃,高顺则指挥陷阵营徐徐推进,就在作战的同时,那几十侦察兵依旧在战场外侧来回奔忙,虽然他们没有参与到战争中来,但却要为战斗放哨,以确保各处没有伏兵。 金旋的败兵看到临沅城时,另一支兵马在沅水北岸登陆,甘宁的两千水军及时赶来支援。 本来就兵力不够,现在又被前后夹击,眼看金旋不能顺利回城。 金祎欲出城救父,巩志急忙赶来说:“德祎不可莽撞,你看看这个份箭书...” 看过甘宁射入城的箭书,金祎的脸都绿了,“刘琮降了曹操,大公子成了荆州刺史,长沙、桂阳两郡也已归附,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巩志道:“看到刚才来的水路之兵吗?那是在江夏百骑劫孙营的甘兴霸,若韩玄的长沙郡仍在,他的战船怎么可能出现在沅水?” “现在我当如何?”金祎吞了吞口水道。 “赶快献城出降,迟了元机将军恐有不测。”巩志劝道。 “哦...好...” 随后金祎与巩志开城投降,金旋见大势已去也降了高顺,武陵郡遂定。 高顺按蓝田的要求屯驻在临沅,甘宁则由水路回零陵报信。 收取武陵长沙前后不到十天,蓝田与甘宁由水路赶赴江夏汇报战况。 因为蓝田没有获赐假节钺,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他必须亲自到场解释,如果态度不够诚恳,可能会为刘琦、刘备所忌惮。 蓝田来到江夏后,没有先去见刘备与刘琦,而是找到诸葛亮把武陵、长沙的情况交待。 诸葛亮听后叹道:“子玉竟然如此神速,现在有了江南五郡之地,我们对抗曹操也多了几分胜算,亮当请示主公尽快去江东谈结盟。” “曹操兵临荆州,江东亦会坐卧不安,我想不用军师亲临,孙仲谋必会遣使来此。”蓝田肯定道。 “也好,如此与江东谈结盟,咱们的底气会更足一些。”诸葛亮笑道。 蓝田连忙摆手,“主公的力量不可全部抛出,仅江夏之地与关将军的水军足矣...” “子玉还要韬光养晦?”诸葛亮疑惑道。 “孙仲谋数次攻打江夏,除了报父仇实则图谋荆州也,若我们显露姐夫五郡的实力,抵抗曹操江东必不肯全力,即便能打败对方也是惨胜。 若是换成三家结盟,大公子这边地多而兵少,总要多分些利益的,至少主动权在我们这边,因为说来说去也只有两家...” 诸葛亮摇动羽扇,笑着吐出了两个字:狡猾。 “既然如此,子玉还得继续为大公子‘谋划’。” “大公子久病不能理政,其麾下也无人可派,武陵、长沙两郡还得找姐夫借些干吏。” “子玉不去统兵可惜了...”诸葛亮会心一笑, 刘琦纵欲不节、油尽灯枯,即便有张机为其续命,也不过两三年的寿命,加上各郡都是刘备的人,到时候拿下荆州顺理成章。 两人来见刘琦与刘备,刘琦没请出张机而滞留江夏,他见到蓝田仿佛看见亲人一样。 “我刚才还与叔父说起,子玉乃是天下奇才,我想请你任零陵太守。”刘琦喜道。 “呃...多谢府君...”蓝田看了刘备一眼拱手称谢。 “子玉平时为琦操劳,实在是众望所谓。”刘琦微笑说道。 “襄阳现在被曹操所据,大公子还需为荆州选个新治所...”刘备这话的意思,是让刘琦定在江夏,这样荆州各地的人才都会齐聚此地。 “我看不如就泉陵吧,除了叔父曾经屯驻的郴县,我也无地方可选。”刘琦虽然平庸但不傻,江夏都被孙权给打残了,而且早晚都是迎击曹军的正面战场,他根本就不想待在前线。 “大公子,听闻你成为荆州刺史,武陵太守金旋、长沙太守韩玄、桂阳太守赵范皆来归附,现在翼德屯驻桂阳,我擅作主张让伯平屯驻在武陵、磐公子屯驻在长沙,今日特来向您请罪...”蓝田抱拳说道。 刘备听得直挠头,但看见诸葛亮冲他微微点头,心中知道必有深意。 刘琦不怒反喜,“这几人倒还识趣,而今留在江夏无事,我欲到各郡看看,叔父你看...” “我看就让甘将军陪同,子玉好不容易来一趟江夏,主公要与他把酒言欢一番。”诸葛亮抢话说道。 “正是。”刘备随即微微一笑。 刘琦笑道:“合当如此,有兴霸作伴就行。” 第一百一十六章 明暗双线之计 多数男儿都有雄心壮志,刘琦听说荆南四郡皆真心归附,这是他父亲时代都没做到的事。 除了想去各郡风光一把,主要原因还是江夏现在萧条无趣,可能还会是与曹操决战的主战场。 能溜先溜,战争还是交给刘备去处理。 刘琦离开江夏后,太守府只剩下刘备、关羽、诸葛亮、徐庶、蓝田核心五人。 诸葛亮当着众人的面,解释了他们两人的双线操作,即明面上刘备在荆南依附赵范,即便最近拿下江夏这个空壳子,但是实力依旧非常弱小,这叫做明面上示弱;暗地里蓝田打着刘琦幌子,悄悄替刘备将荆南四郡全部掌控,这叫做暗地里图强。 “好一个明面上示弱、暗地里图强,孔明你连主公和我都瞒着,难怪我数次建议取长沙都被你拒绝。”徐庶虽然拍着手责怪,但心中却没什么埋怨。 诸葛亮苦笑道:“子玉说能骗过自己,才能骗过外人,亮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望元直兄海涵。” 蓝田不好意思地拱手行礼,徐庶打趣道:“好哇,原来是狡猾的子玉,你不再研制几样美味,咱们这个梁子就算结下了。” “军师之命,岂敢不从。”蓝田附和道。 诸葛亮走到二人中间笑道:“元直这个梁子是给翼德结的吧?哈哈哈...” 众人听后皆大笑,刘备见谋士团其乐融融,欢喜道:“备有诸公相助,何愁大事不定?” “主公,子玉既已取了武陵、长沙,可着人去长江沿岸布防...”徐庶建议道。 “不可,主公只有一万水军,无法独自与曹操数争锋,孙权的江东水军精锐无比,必须与之联合抗曹,方有取胜的可能。”诸葛亮争辩道。 “难道要去求孙权?子玉你怎么看?”刘备见蓝田不说话遂问道。 蓝田走到沙盘前分析道:“曹操现在屯驻在襄阳与江陵,麾下虽有数十万步骑,但被长江天堑所阻隔。 现在曹操船少而人多,如同巧妇有米无锅,现在定会抓紧时间督建水师、造战船,并以书信恐吓孙权等,让其短时间不能出兵抗曹。 等荆州水师大成,曹操才是后顺江而下,无论是我们,还是孙权,均能一战而定。” “子玉此言茅塞顿开,难怪曹操屯驻在江陵却没有急于渡江或东进。”关羽的巡逻船每日巡航长江,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感叹。 刘备点点头,“子玉对大势之分析,素来都极为准确,看来必须尽快遣使入吴。” “孙仲谋手下亦有高士,主公且耐心等待,不日就必有回音。”诸葛亮说道。 “那武陵和长沙...”刘备欲言又止。 蓝田建议道:“可让翼德去武陵换下高伯平,长沙可派文官去‘辅佐’韩玄,另外那刘磐手下大将黄忠义勇武、可堪大用。” 刘备见蓝田全无私心,心生甚为感动,说道:“就如子玉之言,我让翼德和子仲(糜竺)去武陵,威硕(刘琰)去长沙‘辅佐’韩太守,子玉立下如此大功,备都不知该如何奖赏。” 蓝田听后连忙摆手说:“军师刚才所说的明暗之计还不可戳破,不然将来孙仲谋知晓后会很麻烦,我与姐夫的关系依旧要对外保密。” 从计划取零陵之时,蓝田就和诸葛亮定下明暗双线之计,因为蓝田与刘备的关系密切,所以对外不能大肆宣扬,加上蓝田为人特别低调,所以除了刘备的主要部将,外人大多不清楚他们这层关系。 蓝田跟着刘琦去泉陵后,还主动对外宣称是刘琦从襄阳带来的心腹,这种混淆视听的方法起到了良好的效果,连刘琦自己都愿意相信这传言。 刘备在桂阳韬光养晦,要是表现得过分扎眼,不但会被刘表所忌惮,就连江东的孙权也会提防。 蓝田记得电视剧《康熙王朝》中有一句台词:鳌拜处处争强,班布尔善处处示弱。 让刘备学班布尔善示弱,自己只能与刘琦来当鳌拜,这样就可以迷惑众人。 就在众人商议完军情寒暄之时,糜竺脸色煞白地走进了大殿。 刘备见状说道:“子仲来得正是时候,我本打算去郴县唤你,子玉刚刚取了武陵,需要你和翼德一起去治理。” “唯,不知可否迟些日子赴任?”糜竺请示道。 “我看子仲脸色不好,莫非身体有碍?可找张仲景诊治一番。”刘备正色道。 糜竺摇头泣道:“主公,小妹昨夜已经去...” 糜贞出身富贵之家,身体素来没有甘倩好,她在新野生下长女刘舒更加体虚,后来到了郴县水土不服就一病不起,幸好有张机帮她续命延寿,这才苟延残喘了几年。 刘备听得一怔,随后长叹一声:“夫人她久病在床,现在也算得了解脱,子仲要节哀顺变...” 诸葛亮、徐庶等来劝糜竺节哀,蓝田身份尴尬不好说什么,只是微微向他点头致意,然后同关羽走出了大殿。 看着远处滔滔的长江水,蓝田忍不住叹道:“真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子玉每有惊世之言,要不是大家各自事忙,真想叫大哥把你调来江夏,现在真怀念在新野的日子。”关羽摇头道。 “关将军,江夏水军能完全阻挡江上船舶吗?”蓝田突然问道。 “长江水道宽阔,每日都有百姓驾小船来回穿梭,若要完全阻挡或许战时可以。”关羽如实回答道。 蓝田点点头,他盘算着曹操占领江陵已有十数日,那封给孙权的恐吓信,应该已经送到了吧? 关羽见蓝田若有所思,他在想刚才那句话是不是有所指,难道是让我加强沿江哨探,防止各地细作流动? 这群玩计谋的家伙就喜欢打哑谜,徐庶这样,诸葛亮这样,蓝田还这样,关羽感叹还是三弟和大哥实在。 曹操席卷荆襄之地,孙权虽然远在江东,但时时刻刻都在关注。 孙权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君主,虽然骨子里有好勇斗狠的血脉,但是父兄的那些经历,又不得不让自己警惕,所以经常外出射猎释放自己的野性。 现在他的案几上放着一封信,是曹操亲自写下的三十个字:近者奉辞伐罪,旌麾南指,刘琮束手。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 曹操这封信让江东群臣震撼,还没有打过一场,家里就有人要投降?这群人把我当作小儿刘琮来看待? 孙权:我可是射过虎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鲁肃出使江夏 此时江东以张昭为首的文臣力主降曹,这些基本都是世家大族出身,他们每个人的身后都利益牵扯。 一旦将战火烧到江东大地,家族的利益就会受到影响,这些人和刘表手下的蒯越、蔡瑁报着同样的想法,换一个主子依旧会有高官厚禄,唯一受影响的只有孙家而已。 张昭乃是孙策托孤的重臣,其人在江东名望非常高,要不是当初周瑜带兵去奔丧,其地位应该跟蜀汉后期诸葛亮一样。 因为孙策死前说了刘备同样的话:若仲谋不任事者,君便自取之。正复不克捷,缓步西归,亦无所虑。 虽然历史有巧合,但张昭不是诸葛亮,孙权更不是刘禅。 张昭在江东影响极大,唯一能够制衡他的周瑜远在柴桑。 正值苦闷之际,鲁肃进来参见,孙权见之大喜:“子敬来得正好,我有事与你商量。” “主公是否为曹操之事发愁?”鲁肃问道。 孙权点点头:“曹操遣人送来书信,字里行间欲迫使我江东投降,殿外诸公各自为己,令我大失所望,然则曹操的确势大,如之奈何?” “曹操之兵皆北方步骑,欲渡江南下必须大量船只,如今他虽得了荆州,其战船必定不足,加上水军又没有训练,未必能与我江东一战。”鲁肃分析道。 孙权坐正身子欣然道:“哦?子敬有退敌之策?” 鲁肃点头说:“数月前主公西征江夏,我观关羽的水军训练有素,如今刘备就屯驻在江夏,他们对曹操的情况最清楚,不如遣使去找刘备结盟,合我两家之兵定能胜过曹操。” “公言甚善,只是何人可为使?”孙权问。 “肃不才,愿替主公出使江夏。”鲁肃说道。 “子敬可速行。”孙权说道。 鲁肃拱手刚要离开,他又回头建议道:“主公若是在城中烦闷,不如借口视察水军,往柴桑暂住几日,在大都督那里可得安宁。” 孙权碧眼一亮,马上就心动了,“那我们在柴桑相见。” “唯。”鲁肃转身离开。 孙权要去柴桑散心,会有侍卫、仆人跟随,所以准备的时间较长,鲁肃轻舟从吴郡逆流而上,到江夏已经是数日之后。 鲁肃来时发现刘备好像在等自己,两人见礼寒暄之后,他开门见山道:“曹操素来忌惮将军,如今率大军南下荆襄,使君守在江夏孤城早晚必危,不知做何打算?” 刘备摇摇头,露出无奈的表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能挡则当之,若不能当走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使君又能遁去何处?”鲁肃问。 “备与苍梧太守吴巨有旧,若兵败江夏,将往投之。”刘备说这句话的时候比较心虚。 蓝田在桂阳推行科学种植,苍梧郡有不少百姓已迁入桂阳,此时双方已经多次有书信往来。 鲁肃哑然笑道:“吴巨粮少兵微,自己都不能保全,焉能容人?” “虽不足久居,且暂依之,别有....” 话未讲完孔明手摇羽扇出现,刘备随即介绍给鲁肃相识。 诸葛亮给刘备出过隆中对,在更早的时候鲁肃给孙权出过江东对。 在鲁肃的计划里是孙权占据荆州、益州,与北方的曹操两分天下,这两个极具战略眼光之人,见面之后惺惺相惜。 在交谈过程中,诸葛亮将曹操的强弱分析得非常清楚,鲁肃对这个以管乐自居的人愈加佩服,他发现诸葛亮也赞同孙刘联盟。 情况聊透之后,鲁肃说:“刘使君,我主最近就在柴桑,肃想邀请孔明同去说清曹贼虚实,顺便商议两家结盟之事。” “我对军师多有倚仗,若真要去得速回...”刘备有些为难。 “使君放心,柴桑离此不过半日水程,孔明先生数日就能回。”鲁肃说道。 “既要联盟抗曹,我看可多请一家。”诸葛亮补充道。 “多?这长江上去找谁?”鲁肃满脸疑惑。 刘备说道:“公子刘琦已为荆州主,他现在坐拥荆南四郡,亦有数万兵马。” 鲁肃吃惊地问:“这是何时之事?他不只是零陵太守吗?” “十数日前我主表其为荆州刺史,长沙、桂阳、武陵三郡直接就归附了...”诸葛亮解释道。 鲁肃怔了半晌,那刘琦不就是一庸才,为何这几个郡望风而降?难道这厮也有其父单骑定荆州的能力? “子敬怎么了?”刘备问道。 “也好,也好,如今大敌当前,我们就应该同仇敌忾,刘荆州现在何处?”鲁肃心说自己还得对刘琦重新评估。 诸葛亮说:“大公子回荆南巡视去了,如今走到什么地方不知,但他新任的零陵太守就在江夏,我们可以一同去见孙破虏。” “此何人也?”鲁肃满脸疑惑。 “姓蓝,名田,字子玉。”诸葛亮介绍道。 “其才若何?”鲁肃下意识追问,他从未听人提起此名号。 “尚未可知也,似乎颇精庖厨。”诸葛亮说道。 “此人能够替刘琦做主吗?”鲁肃皱起了眉头,心说要是做不了主,带过去会惹得孙权不悦。 刘备点头肯定:“蓝子玉乃是大公子心腹,子敬放心带他去柴桑即可。” 鲁肃听后遂不再多问,他猜测此人并无大才,应该是通过特殊手段取得刘琦信任。 登船的时候鲁肃和蓝田初次相见,蓝田因为经常去田间地头打转,本来清秀俊朗的五官,皮肤被晒成了古铜色。 诸葛亮与双方介绍,蓝田与鲁肃相互行礼问好。 鲁肃还没来得及与蓝田交流,两个挺拔高大的武士也跟着走上船。 鲁肃以为这是蓝田的护卫,所以向诸葛亮询问:“孔明先生,这两位是...” “这位是子龙将军,这位是叔至将军...”诸葛亮介绍道。 “他们也是大公子麾下?”鲁肃见两人英武不凡,现在更加对刘琦生疑。 诸葛亮摇头笑道:“他们都在我主帐下,子玉乃是江夏的贵客,不能有所闪失...” 鲁肃觉得诸葛亮的话很有道理,刘琦的心腹要是出什么问题,刘备在其地盘上怕也不好过。 只是一下就派了两个猛将,刘备是不是太小心翼翼了? “他们都是保护子玉先生的?”鲁肃不解问道。 “赵云奉命保护子玉先生...” “陈到奉命保护孔明先生...” 鲁肃听完渐渐失去笑容,心说这刘备真是细心周全,自己从吴郡行这么远的路,主公一点都不担心。 第一百一十七章 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 乘船顺着长江去往柴桑仅半日水程,在途中鲁肃已经和诸葛亮在讨论如何破曹。 蓝田早就跟诸葛亮约定好,他要扮演一个不懂军事的莽夫,这样好给江东营造出,刘琦外强中干的样子。 蓝田来到甲板上看风景,赵云寸步不离。 蓝田笑道:“子龙怎么不在船舱中休息?” “军师和鲁先生在谈大事,云还是出来和先生待在一起比较好。”赵云说道。 “将军不是在郴县吗?为何突然到了江夏?”蓝田问道。 “咳咳,就是思念主公,特地过来看看...”赵云红着脸说道。 蓝田看表情就知道他不会撒谎,心说张翼德应该比你更思念姐夫,他都没私自去过江夏。 “子龙将军与我很见外啊。”蓝田叹道。 赵云连忙摇头,“没有...怎么会...另外就是内子近来食欲不振,似乎是有了身孕,我顺道来找仲景先生求个方子...” 赵云性格忠厚诚实,对于有本事的人他是真心佩服,像蓝田这样的大才更是他佩服的存在。 蓝田听后哈哈笑道:“子龙将军后继有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几年生活稳定安逸,许多人都娶妻生子,人丁兴旺是好事,但是现在你跟我去柴桑,岂不耽误了你的大事?” “不妨事,我已叫人先返回郴县,还是主公的大事要紧。”赵云说道。 蓝田点头叹道:“子龙真乃忠义之士也...” 在船上看了一会风景,蓝田见赵云欲言又止,便追问道:“子龙有话但讲无妨。” “听闻先生在泉陵办讲武堂,我数次想去旁听都错过机会,以后能不能提前送信至郴县?云真的想去听一听。”赵云抱拳恳求。 蓝田原本在临武办讲武堂,后来到泉陵赴任后讲武堂跟着搬迁,赵云因为数次有任务在身,加上又是大将身份,所以不方便向刘备告假,他现在想提前约时间。 蓝田苦笑道:“讲武堂的那些课程,都是讲给校尉及以下级军官听的,子龙将军何必猥自枉屈?” “某虽有些勇力,但治军与用兵还略有不足,军师曾言讲武堂的课发人深省,请先生允之...”赵云恭敬起来,就像个谦逊的小学生。 蓝田点头说:“子龙敏而好学,以后讲武堂开课前十日,我就派人去郴县通知你。” “多谢先生。”赵云抱拳道。 看了一会风景,蓝田在甲板上待得无聊,他在角落中找到一根鱼竿,然后坐在船头玩起了垂钓。 因为船是在运动之中,不可能搞打窝子这种套路,加上处在长江表层水域的鱼很少,所以钓了很久都没动静。 蓝田像一棵枯松般立在船头,手中那根鱼竿纹丝不动。 船舶航行到武昌附近时,竹竿开始在轻微抖动,那浮漂不停在往下沉,蓝田站起身喜道:“子龙,鱼儿上钩了。” 随后蓝田起竿收线,一条两斤左右的白鱼被拉上了甲板,赵云赶忙找来一个木盆盛装。 蓝田又继续挂饵抛竿,然后又连中数竿,陆续钓起来好几条,就连赵云也开始兴奋起来。 诸葛亮与鲁肃在船舱中聊天,听到甲板上有动静也追出来观望。 “子玉,好兴致啊。”诸葛亮摇着羽扇笑道。 鲁肃走来一看,那木盆里已经装了五六条鱼,而且个头还都不小,遂叹道:“蓝太守在行船中都能钓到鱼,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这些鱼儿自愿上钩,跟我其实没多大关系,子龙将军来钓估计也能行...”蓝田此时也收杆不钓。 “哈哈哈...”诸葛亮执扇笑了几声,然后继续说道:“许久没有品尝子玉的手艺,现在大家正好腹内空空,给我们烧一锅鲜鱼可好?” “军师,船上似乎没有什么佐味之物...”赵云提醒道。 此时已过正午,蓝田确实感觉有些饿,他向船工确认有锅有盐,遂道:“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蓝田来到船尾架锅煮水,然后自己用小刀熟练地杀鱼去鳞,鲁肃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心说这家伙果然精于庖厨,莫非是征服了刘琦的胃? 因为锅中加了酒去腥,所以这一锅鲜鱼味道极佳,蓝田邀赵云、陈到一起品尝,诸葛亮和鲁肃吃得赞不绝口。 六条鱼对于五个成年人不够,但一锅鲜美的汤也能喝个水饱。 蓝田望着长江水,拍打着肚子自言自语:“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 伟人的词,至今朗朗上口。 这句话不偏不倚,恰好被鲁肃听到。 鲁肃望着蓝田的背影沉思了片刻,心说这位蓝太守倒不是一无是处,除了会烧鱼也能出口成章。 下午船到柴桑,周瑜亲自到码头迎接。 经过鲁肃的介绍,周瑜的眼睛一直在诸葛亮身上打转,毕竟他那个平生寻常的比喻,也传播到了江东地界。 对刘琦这个‘心腹’,周瑜则相对敷衍。 随后周瑜引他们入城面见孙权,蓝田见此人方颐大口、碧眼紫髯,心说能当君主果然异于常人。 简单介绍之后,孙权问及曹操虚实。 诸葛亮答道:“曹操虽号称七八十万兵,亮认为言过其实,他与袁绍相拒官渡之时,不过十数万人马,即便收降纳叛袁氏之兵,减去这些年在河北与辽东的消耗,也最多不过三十余万,加上新得荆州数万兵,现在总兵力不会超过四十万。” 孙权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这四十万兵也不是小数目,他脸色沉重地问道:“曹孟德既有四十万之众,刘豫州曾数败其手,如今打算如何自处?...” “将军当何以自处?”诸葛亮反问。 孙权摇头道:“扬州地小兵少,群臣畏惧曹操兵势,都有降曹的意思,我就是有些犹豫。” 诸葛亮看了孙权一眼,又凝视一本正经的鲁肃,心说你们君臣跟我玩欲擒故纵呢? 诸葛亮肯定道:“将军该当量力而行,只要按兵束甲向北而面,不但可让江东免于战火,曹孟德必会厚赐将军加官晋爵...” 孙权脸色微变,“刘豫州为何不按兵束甲向北而面?”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刘琦胃口不小 诸葛亮凛然说道:“刘豫州乃帝室之胄,布忠孝仁义于四海,况吾主奉天子血诏攘除奸邪,本该召集群雄共讨国贼,岂能为一己之私而屈身从贼?” 孙权怒而起身,心说刘玄德不甘从贼,我就该吗? 兵力悬殊,别说江东群臣害怕,孙权都没下定决战之心。 鲁肃知道诸葛亮在用激将法,他马上接下话题说:“刘豫州既然有心讨贼,孔明先生必有应对计策?所谓兵贵神速,曹操得了襄阳、江陵却按兵不动,真是奇哉怪也。” 诸葛亮笑道:“子敬乃高明之士,曹孟德此等伎俩难道看不明白?” “请先生解惑。”鲁肃拱手不耻下问,能够联盟抗曹,面子又有什么用? “曹操之兵尽是北方步骑,即便真有百万乌合之众,也无法轻易渡过长江,其水军也不过只有襄阳的两万人,这点兵力连攻下江夏都困难,何谈与能江东的精锐水军开战?如果我们此时与之交战,北军皆为鱼虾尔。” “那曹操在江陵按兵不动是...”鲁肃好像明白点什么。 周瑜立刻冷哼道:“曹贼是在拖延时间,待其战船齐备、水师成型...” 诸葛亮竖起大拇指,“大都督所言极是。” 孙权听得激动不已,随即喜道:“那就不能给曹操准备的时间,我们当尽快商议作战方略...” “想要击败曹操,就得尽快出兵,一战而定。”诸葛亮补充道。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侍者将殿内点上了灯烛,周瑜又叫人取来荆州地图,打算连夜商议如何进军。 蓝田和诸葛亮对视了一眼,心说你们还在用地图,我们都已经是沙盘了。 “孔明先生,刘豫州现有多少兵马?”孙权突然问道。 “水军一万,步骑三千。”诸葛亮回答道。 孙权听后摇头道:“有些少了...” “那一万水军是借我主刘荆州的。”蓝田抢话道。 “对,是借的...”诸葛亮连忙点头附和。 蓝田在江东没有任何名气,他一直坐在一旁没有说话,孙权、鲁肃等人也不是很看重,仿佛就是诸葛亮的随从一般。 此时他突然宣誓水军所有权,周瑜觉得是不是刘琦有什么想法,于是问:“不知刘荆州除了这一万水军,剩下还有多少兵力?” 蓝田抬起头佯装思索,然后自言自语地计算,“长沙刘磐将军一万,零陵三千,桂阳三千...” 连自家有多少兵力都记不清,孙权、鲁肃无不对其生出鄙夷的看法。 “应该还有两万。”蓝田‘计算’后朗声说道。 孙权捋着紫髯点头敷衍,“刘荆州兵力还是不少,公瑾,你们现在探讨如何部署作战吧。” “主公,此时天色已晚,孔明和子玉远道而来,当设宴接风洗尘才是,明日再商议作战策略不迟。”周瑜建议道。 “哈哈,是我失礼了,子敬,传令设宴款待两位先生。”孙权挥手示意。 “唯。”鲁肃拱手应下。 蓝田无论是在会见孙权,或是在接风宴上都比较少发言,每每开口都带着市井小民的计较口吻,做出要替刘琦争利益的样子。 宴会结束后,孙权嘱咐众人早休息,明早还要商议作战。 散场后孙权留下周瑜、鲁肃,冷冷说道:“刘琦竟然偷偷拿了荆南,还攒下了两万兵马,看那蓝田的嘴脸,似乎也想分一杯羹。” 鲁肃进言道:“借给刘备那一万水军,刘琦未必能够要得回去,日后长江之战,刘琦之兵帮不了什么忙。” “子敬说得没错,现在就长沙刘磐那一万兵有些战力,其余应该是收降金旋、韩玄等乌合之众,不过与刘琦结盟之后,德谋的建昌驻军就能参战。”周瑜补充道。 孙权担忧道:“也不知这厮胃口多大,要是想让我们助其收服荆州,就没有必要跟刘琦结盟,这个蓝田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之前闻所未闻?” 鲁肃解释道:“据说是刘琦从襄阳带出的心腹,我观此人会作文章又极擅庖厨,其才远远不能与孔明比肩。” “这就对了,真有孔明之才,怎么可能去投奔刘琦?得找人去探探他的底线。”孙权说道。 周瑜不屑与蓝田过多交谈,鲁肃见状说:“现在酒足饭饱,两人定然没有早睡,我去邀他去城中散步。” 周瑜见鲁肃性格豁达,也说道:“那我去找孔明谈谈如何破曹。” 诸葛亮与蓝田被安顿在柴桑驿馆,赵云和陈到就像两尊门神守在房前。 鲁肃见蓝田房中还有烛光,遂向赵云问:“子龙将军,子玉先生是否睡下?” 赵云还没回答,蓝田就推门出来,“子敬先生找我?” “适才礼数不周,肃特来赔礼道歉。”鲁肃拱手道。 蓝田:“子敬太客气,快里边请。” 鲁肃摇头说:“我欲去城中散步消食,不知子玉愿否同游?” 这个时代没有路灯,黑灯瞎火去城里散步,蓝田心说你还真是好兴致。 柴桑是扬州西北军事重镇,周瑜在此地实行军事化管理,虽然城中并没有路灯,但是来回打着火把巡逻的士兵很多,所以街上并没有那般冷清。 “先生跟随刘荆州多久了?”鲁肃在路上率先挑起话题问。 “很久了...”蓝田含糊其辞回答。 鲁肃见这厮不上路,又问道:“刘荆州有乃父之风,如今荆南四郡归心意气风发,不知他的志向如何?” 蓝田知道鲁肃问志向是假,问大战后利益分割是真,于是说道:“我主治下之臣,因刘琮贸然投敌,导致家人多滞留在江北,即便现在无力夺回襄阳,至少也要拿下江陵才是。” 要江陵?胃口还真不小。 鲁肃转念一想,江陵与武陵郡隔江相望,刘琦要拿回故地也在情理之中。 “江陵有曹军驻扎,即便长江水战获胜,要攻克这个江北重镇也不易...”鲁肃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刘琦没有能力夺取江陵。 蓝田佯装吃惊,“所谓兵败如山倒,将要在长江上击败曹操,夺取江陵岂不是易如反掌?我主可是有两三万兵的。” 鲁肃十分无语,何必要强调两三万兵?其中最精锐的水军被关羽拿走,剩下那两万去打江陵,岂不是痴人说梦? “两三万兵也难...”鲁肃提醒道。 “无妨,打不下来也不怨你们。”蓝田信心满满。 ps:求点月票,让作者君凑足一千吧。 第一百二十章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鲁肃听得一怔,什么叫打不下来也不怨? 他不知道孙权和周瑜的想法:“那都是水战胜利之后的事,明日我们再好好商议。” “子敬说得有理,不知道江东有多少兵马?”蓝田问道。 鲁肃有心促成结盟,对眼前这位没多少提防,他老实回答:“柴桑有水军三四万,除了各郡留守之兵,步骑也能抽调出一两万人。” 蓝田点点头,“咱们总计有十万之众,又有长江天堑作屏障,应该可以与曹操一战。” “根据孔明先生的分析,的确有很大赢面。”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出驿馆数百步,赵云则寸步不离跟着后方。 锵锵锵 两人路过街旁一个院墙外,听到里面有金铁相交之声,赵云随即警惕地把手按到了佩剑之上。 蓝田摆手说道:“子龙勿惊,许是有人在院中练武,子敬先生,此地是何人居所?” 鲁肃记得此处是周瑜的别院,难道是大都督养了什么死士不成?这天黑了都还在坚持训练。 自己的猜测不能说给蓝田听,鲁肃摇头说道:“肃也不知...” “江东将士还真是刻苦训练。”蓝田望着别院赞道。 鲁肃眼睛睁得浑圆,心道这蓝子玉嗅觉好敏锐,“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往回走,此处应该是某位将军的住所,晚上睡不着在练武消食,其实与咱们散步是一样的。” “哦...好吧。”通过蓝田察言观色,发现鲁肃刚才闪烁其词,这里住的应该不是普通人。 因为两人都不说话,鲁肃害怕蓝田追问,遂挑起话题说道:“刘豫州乃当世英雄,不知道你主待他如何?我听说玄德公先是屯驻新野,后来又莫名去了桂阳...” 蓝田慌忙解释:“之前都是我主父辈的安排,现在刘荆州对刘使君十分器重,打算让其永镇江夏。” 鲁肃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蓝田回到驿馆时,周瑜也刚刚离开。 诸葛亮将蓝田迎到自己房中,问道:“鲁子敬来找子玉,是问战后如何瓜分荆州?” 蓝田点点头,“是啊,我给他讲了大公子立场,咱们是要江陵的,你这边呢?” “我替主公争取襄阳,现在北面之地就剩下南阳...” “南阳既无险可依,又离江东太远,只怕孙权不会答应。” 诸葛亮笑道:“子玉曾说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咱们既然已经把价码开出,就看孙权作何打算。” “孙仲谋注定是睡不好的,不过我们明日要适当让步,不然这结盟难以达成。”蓝田提醒道。 “我看未必,表现得越真诚,孙权反而会更相信,总之明天见机行事。”诸葛亮分析道。 周瑜和鲁肃连夜求见孙权,把诸葛亮和蓝田的话全部转述回去。 孙权闻言大怒:“这两家欺人太甚,南阳远离江东又毗邻中原,即便是送给我们,又怎么能守得住?若真如此不结盟也罢。” 鲁肃连忙劝谏:“主公暂歇雷霆之怒,我看此事还可以周旋。” “哦?” “虽然两家都派了人来,但刘琦才是荆州刺史,战后要分割郡县,我们只需照顾刘琦就行。” 孙权一脸疑惑:“子敬说清楚一些。” 鲁肃正要说话,周瑜搭话道:“刘备乃天下英雄,因为手执天子衣带诏,曹孟德必要杀之而后快,他寄寓于荆州之后,刘表忌惮其能而不能用。现在刘琦欲使其为昔日黄祖,肃认为实在异想天开,主公可以此离间二人,则荆州必然动乱失合,江东就能坐收渔利。” 鲁肃只是想促成联盟,顺带压制一下刘备而已,完全没有离间他们的意思,现在被周瑜抢了话,他只能补充道:“就如大都督所言,只是还是要先联盟抗曹...” 要不要联盟抗曹不重要,孙权听说可以坐收渔利,马上就来了兴致,“明日争辩必定剑拔弩张,公瑾和子敬就先和孔明与子玉谈,我晚一些出现再与你们解围。” “唯。”周瑜(鲁肃)齐道。 次日清晨,蓝田和诸葛亮准时到达,孙权果然没有出现。 如何联合作战,昨晚诸葛亮已经和周瑜达成一致,今天四人主要是分割战后利益。 蓝田代表刘琦要江陵,诸葛亮则坚持要襄阳。 周瑜冷笑道:“此次联合抗曹,我江东出兵最多,怎么也应该先选,况且江北只有南郡、南阳两郡,何必还要细分为城池?” “大都督说得有理,南郡就在长江水道,离柴桑也距离不远,我江东还是这里比较好,至于南阳郡你们自己分就行,刘豫州曾寓居新野数年,何不旧地重临?”鲁肃补充道。 “荆州本就是我家主公所有,将南阳让出,已是我主最大的退让,别的地方可以商量,但江陵万万不能。”蓝田厉声争辩。 “子玉先生,此言差矣。这荆州不是刘景升私有,而是汉家天子的土地,况且不是文台将军杀了刺史王睿,刘景升未必有机会入主荆州。”鲁肃跟他讲起了道理。 “不管你们怎么争,江陵说什么也该归我主...”蓝田佯装词穷。 “引军作战非同儿戏,不是子玉先生想要江陵,曹操就会拱手献给你的...”周瑜言下之意,你家刘琦没实力取江陵。 “我家主公有三万兵。”蓝田像祥林嫂般提醒。 此时的周瑜,就像学霸与自信学渣探讨相对论。 学霸:相对论推导过程比较复杂,当外力作用在静止质量为m0的自由质点上时,质点每经历位移ds,其动能的增量是dek=f·ds... 自信学渣:推导过程记不住,但我知道e=mc^2... 周瑜拍了拍额头,转身对诸葛亮说:“刘豫州也同属荆州,况且关将军的水军也是借来的,你们怎么能分开谈?刘荆州既然想取江陵,那襄阳和南阳就该给我江东。” “公瑾这价还得太狠了吧?”诸葛亮皱眉道。 “这本来就该按劳分配。”周瑜微微笑道。 鲁肃见气氛略微紧张,连忙建议道:“孔明先生,大都督说得对,要不你们自己商量商量?” 诸葛亮正要说话,蓝田起身说道:“田个性爽直,不懂拐弯抹角,总之我主要定江陵,其余的地方随诸公自取,我看一时片刻谈不拢,这里太闷,我去街上散散步...” 蓝田拂袖离场后,周瑜、鲁肃直接呆在原地。 第一百二十一章 柴桑神秘少年 “这...这蓝子玉竟如此狂悖?”周瑜一拳砸在案上。 鲁肃随即安慰诸葛亮道:“既然刘荆州对江陵势在必得,那刘豫州就必须要做些让步才是,不然对方收回那一万水军,孔明先生你这个军师就无兵可调了。” “无妨,刘琦能自己打下江陵也行,刘豫州实在没兵江东可以借。”周瑜冷冷道。 周瑜、鲁肃两人一唱一和,只能把主意打到诸葛亮身上。 蓝田独自走在街上,莫名其妙就走到昨晚的小院前,随行的赵云也记得这里,于是问道:“这里可有什么问题?” “不知道,就是有些好奇。”蓝田说道。 锵锵锵 院内突然又响起金铁相交的声音。 “哈哈哈,这位将军练武很是勤奋,莫不是江东有位同剑高人?”蓝田朗声笑道。 赵云摇头说:“听此声音清脆明快,我料持剑之人并未有多少力量...” 蓝田听得有趣,继续让赵云依照声音点评,但没过多久院里面就没了声响。 “何人在外喧哗?”院内突然一声娇喝。 吱呀一声,木门缓缓打开,一个青衣女子,身穿飒爽衣装走了出,怒目看着两人。 “呃...我们偶然路过,搅扰之处请见谅...”蓝田拱手致歉。 “背后语人长短,非君子所为,既然觉得我持剑无力,不如进来指教一番。”院内响起不服的声音,蓝田从声音中听出此人年龄不大。 蓝田望着赵云不知所措,发现青衣女子在打量他们,当她看见赵云后皱起了秀眉。 两人正欲离开之时,青衣女子说道:“我看尔等也是习武之人,我家公子想请你们指教一二,何故在此犹豫不决?” 赵云见蓝田有些意动,连忙附耳小声劝道:“先生,谨防有诈...” 蓝田摆手说道:“刚才我们的确失礼,进入当面致歉也好...” 刚走到小院门口,赵云拍了拍蓝田继续说:“主公说过不要节外生枝...” “子龙将军混身是胆,即便这里是龙潭虎穴又何惧?”蓝田说完笑着跟了上去。 蓝田这两天表现得相对平庸,所以周瑜、鲁肃都不会将他这样的人作为对手,更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行刺。 走进大门之后,蓝田发现这小院清新雅致,前院台阶上站着一位个子不高,身着白衣的少年,此人五官精致肤色白皙,被几名侍女簇拥在中间,看上去就和红楼梦里的贾宝玉一般。 “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刚才的确是我等失礼,万望海涵...”蓝田抱拳躬身说道。 “二位既出大言,想必有真本事,何不与我切磋一番?” “不敢,不敢,我等情愿认输,公子还是找他人切磋,就此告辞...”蓝田说完转身要走。 这白衣少年的院子布局精巧、侍女丫鬟比自己还多,定然在江东身份不低,说不定是周瑜的私生子,亦或者是小乔的亲戚?总之要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哪里走。”白衣少年拿起剑,从台阶上一跃而下,朝着蓝田离开的方向刺去。 赵云为蓝田断后,听见耳后风声阵阵,他快速拔出佩剑转身一挡,然后将剑猛地往上方一挑。 锵的一声脆响,少年长剑脱手。 “子龙,算了。” 蓝田急忙制止,然后对白衣少年拱手告辞,他可不想为了这么个纨绔滞留在柴桑。 赵云随即将剑收入剑鞘,抱拳转身随蓝田离去。 白衣少年气得直跺脚,他左手握住被震麻的右手腕,“让周瑜给我去查,我要知道这两个人的身份。” “唯。”青衣女子低头说道。 经过这么个小插曲,蓝田与赵云又回到太守府,此时孙权已经到场,仿佛就是在等自己归来。 “子玉先生离开颇久,我们和孔明先生已经商议好,江陵就由刘荆州去取。”鲁肃笑呵呵说道。 蓝田惊讶道:“既已商议停当,那大家就依约而行,孔明先生,我们这就启程回江夏吧?” 孔明阴沉着脸点了点头,孙权说道:“先生回去让刘荆州早做准备,不日我们就要和曹操在长江决战,届时大家各有重任在身,江陵你们就尽力独自去取,我们和刘豫州都帮不上忙。” “不打紧,我们有人。”蓝田没心没肺地笑道。 “亮和子玉就先行告辞,大都督准备好后就即刻率战船西来,届时我和刘豫州在江夏相迎。”诸葛亮手执羽扇抱拳辞行。 周瑜与鲁肃去码头送行,孙权也要准备返回吴郡。 孙权这次西来柴桑,定下了联合抗曹的大计,而且对战后瓜分荆州,已经做了战术安排。 按照刚才的约定,同意让刘琦去取江陵,江东军则取襄阳和南阳郡,并且已经说服诸葛亮,让刘备遣将北伐,作为报酬划新野给刘备。 鲁肃回来后见孙权沉思,于是问道:“主公什么时候回吴郡?我跟您回去协调出征钱粮。” “子敬,我还是觉得让江陵不划算,虽然襄阳才是南郡治所,但江陵的位置重要太多,你忘了我们要西进蜀地,没了江陵我们如何取西川?你的两分天下岂不是不能实现?”孙权不解道。 此时周瑜走了进来,他笑着说:“刘琦那些乌合之众怎能拿下江陵?一旦刘琦收取江陵失败,刘备之兵又困在南阳,江陵仍旧是我们的,到时候再收取西川也不迟。”周瑜笑道。 鲁肃也点头说道:“待拿下襄阳之后,南阳之地送给刘玄德皆可,江东水军亦能朔汉水而上,水陆并进收取汉中,到时候两分天下就完全实现。” 孙权猛拍大腿,狂笑:“妙啊。” “可笑刘琦以为有荆南四郡,就能和我们江东平起平坐,那四郡人口还不及一个南郡。”周瑜笑道。 “只是苦了刘豫州...”鲁肃叹道。 “子敬,争天下可不能当老好人。”周瑜说道。 孙权起身点点头,“公瑾尽快调配战船,我和子敬这就回吴郡筹备钱粮,对了,你叫人去别院把小妹接到码头。” “唯。”周瑜抱拳道。 鲁肃听得一怔,原来那别院晚上练武的竟然是孙尚香,随即问道:“与曹操大战在即,主公怎能让孙小姐到此涉险?” 孙权叹道:“还不是吴郡呆腻了,说动母亲非要跟我来柴桑散心,这姑娘整日舞刀弄枪的,也不知道将来何人敢娶...” “听闻刘豫州之妻新丧,主公若要拉拢此人,不妨...”鲁肃欲言又止。 “不可,刘玄德年逾半百,怎么配得上主公之妹?”周瑜阻止道。 “刘备乃是世之英雄,我见此人仪表非凡,也不失为一桩良缘...”鲁肃说道。 孙权深以为然,“子敬言之有理,这次回去便与母亲商议,遣两个长者去江夏观察一番,如果真的觉得合适,就将小妹嫁他联姻。” 第一百二十二章 曹操:我要先发制人 蓝田与诸葛亮回到江夏,将柴桑一行之事告诉刘备、徐庶。 刘备听后大笑道:“你二人行此瞒天过海之计,他日若被周郎识破必然气死。” 徐庶担忧道:“为今之计就是战后如何袭取江陵,曹操在江北的兵马实在太多,即便水战能够取胜,这种大城的驻军必不会少,加上江陵城池坚固、粮草充足,要强攻拿下实属不易。” 诸葛亮走到沙盘前,指着一地说道:“此处乃是入蜀要道,他日要取西川此地必先取之。” 刘备起身一看,诸葛亮指的地方是夷陵。 “鲁子敬谨慎持重、周瑜多智善谋,这还没有开战就在找孔明借将领,他日夺取江陵能调给子玉的人不多...”刘备叹道。 “子玉那边有高伯平与甘兴霸,需不需要把元直派过去?要破江陵需得用谋...”关羽提议道。 “此前子敬在江夏见过元直,万一被江东的密探知道反而不妙。”刘备摇头道。 “你们太不了解子玉,他谈笑间就取武陵、长沙,我看攻取江陵亦不在话下。”诸葛亮夸道。 刘备听后欣喜地望着蓝田,“子玉果真有取江陵之策?” 蓝田心说不要商业互相吹,周瑜围了曹仁一年都没打下江陵,我何德何能比周瑜强? 他摇头说道:“目前还没有想好,只能根据战局发展再做计较,如果实在拿不下江陵,可抢在江东之前攻占夷陵。” “这...”刘备这颗心又悬了起来。 “主公,多说无益,还是让子玉尽快回去准备,一切都等战胜曹操再谈。”诸葛亮提醒道。 “军师说得对,子玉你速回零陵,谋取江陵之事就拜托了。”刘备拱手说道。 “姐夫放心,我定会全力。”蓝田抱拳回应。 刘备与江东频繁交流,驻扎在江陵的曹操也收到消息,他随即召文臣武将商议对策。 在收服河北袁氏期间,荀攸出谋立功最多但身体疲乏,曹操唯恐其步郭嘉的后尘,南征时只带了程昱、贾诩、刘晔、董昭四人。 曹操轻松拿下荆州,正是志得意满之时,他看着众文武笑道:“诸公皆言孙仲谋会戕害刘备,谁料他们两家竟暗通款曲,近闻周瑜在柴桑调集战船,不日就要逆流而上与我决战,还是仲德技高一筹。” 程昱被夸也不自满,反而劝谏道:“孙权虽不及其父兄武勇,但用人看势有自己的理解,主公当早做打算。” 曹操点头道:“所谓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现在有数十万大军在,我决定主动出击。” 谋士贾诩出言谏道:“主公刚才破袁氏,今又收服荆襄,现在军势浩大威名远著,若以此富饶之地安绅抚民,使其在此安土乐业,江东之士必定望风而降。 蔡瑁的水军不过两万、战船仅有两千,加上连年征战士卒疲敝,军中多有水土不服而亡者,此时与孙刘交兵未必能克也,不如暂且休养生息避其锋芒...” “文和让我数十万虎狼之众,去回避孙权、刘备数万之兵?原是打算战船齐备后再出兵,但对方既在挑衅,我又何惧?况且那刘备矫诏污蔑本相,若不缚而杀之难解心头之恨。”曹操冷眼说道。 贾诩见曹操不悦,连忙说道:“营中多有疫病乃是事实...” “德珪,听闻南阳有名医张仲景,可否将其找来为我分忧?”曹操对蔡瑁问道。 蔡瑁抱拳回答:“丞相,数年前刘备之妻有病,张仲景被请去荆南医治,至今没有回过江北...” “哼,又多了一个杀刘备的理由,既然营中现在已多疫病,更当一鼓作气击败孙权、刘备,然后再尽情休养生息。”曹操说道。 众人见曹操如此决绝,便知道这一仗必定是要打。 程昱跟着进言:“江东有水军三万,刘备有水军一万,是我们水军的两倍,丞相不如像官渡一样,先占据有利的地形?” 曹操点头叹道:“可惜公达不在...” 程昱听后瞬间坐蜡,贾诩一脸玩味地看着他,你比荀攸、郭嘉在主公心里还是差很多。 程昱收拾心情继续说道:“刚才我仔细观看荆襄地图,那乌林一带地势险要,是逆长江入云梦的隘口,这里北通华容道,南连长江水道,丞相可引兵至此修建水寨,进可攻退可守。” “速取荆襄地图来。”曹操听得大喜。 蔡瑁连忙叫人取来地图,曹操很快就在地图上找到了乌林,他点着地图说:“仲德此计甚妙,子孝你带本部兵马留守江陵,其余各部水陆并进往乌林出发。” “唯。”众将齐声应道。 此时已是十月深秋,天气逐渐转凉。 曹操乘船与蔡瑁走水路,他从未经历过如此水战,此时见长江上波光粼粼、洪波涌起,心中突然激动又担忧。 “德珪,你执掌襄阳水军多年,对于孙权、刘备两路水军了解多少?”曹操问道。 蔡瑁想了想回答:“他们怎能比过丞相天兵?此前黄祖与江东交战互有胜负,现在黄祖已死,江东水军实力强弱未知,但江夏那支水军我特别清楚。” “嗯?说来听听。” “刘备手中那一万水军,原就是我执掌的襄阳水军,当初被刘琦带到了荆南,后来孙权和黄祖决战,又被关羽带去了江夏,其实力,一言难尽...” 曹操听得满脸疑惑,“德珪有话可明言。” “那是我精心挑选的老弱病残,其实力比不过现在水军的一半...”蔡瑁尴尬说道。 “哈哈哈,德珪当初挑的妙啊,这样说来刘备只有一万乌合之众?我无忧矣...”曹操大笑道。 曹操水陆大军三十万,屯驻在乌林修建水寨以逸待劳。 孙权后方筹备完钱粮之后,让周瑜统帅水陆大军西进,最后在乌林对岸的赤壁扎下营寨。 两军初次交兵,都在江上进行了试探性攻击,结果曹军不敌败回水寨。 周瑜在战船上看见曹军水寨布局严谨,加上乌林这个位置进可攻退可守,就知道曹营中必有高人指点。 对峙期间,周瑜派人数次出船搦战,可惜北军并不回应,水寨上搭设有箭楼极难攻入。 在周瑜一筹莫展之际,零陵人黄盖走进了帅帐。 ps:求月票 第一百二十三章 黄盖献计,周瑜借张飞 “老将军来此何干?”周瑜揉着额头问。 黄盖进言:“大都督,敌众我寡,难于持久,我观彼军水寨防守严密,其舰船泊于寨内,首尾相接,不如以火烧之?” 周瑜听后大喜,“老将军此计甚妙,我调艨艟、斗舰十余艘与汝,可诈降曹贼以慢其心,待接近水寨时,点燃火船冲入营寨,而后大事济矣...” “末将正是此意。”黄盖抱拳附和。 “黄老将军原籍荆州,是文台将军旧臣,但如今官职依旧低微,何不藉此献书诈降以慢其心?”周瑜建议道。 “就依大都督之计。”黄盖说道。 找到胜利突破点,周瑜脑中思路变得更加清晰,他又嘱咐道:“黄老将军先去准备枯柴、膏油等物,我先与众将部署后续事宜。” “唯。”黄盖抱拳离去。 周瑜召众将到大帐议事,又遣鲁肃轻舟去往江夏,与刘备商议协同作战。 此时刘备除了文臣、家眷留在荆南,其余将领均已召集在江夏,准备和曹操进行最后决战。 鲁肃面见刘备、诸葛亮、徐庶,欣然说道:“大都督已有破曹良策,决战就定在三日后夜里,请使君秘密调动兵马到北岸,配合我军追击曹贼。” “周郎才到赤壁不过十日,这样快就有了破曹之策,真将才也...”刘备赞叹的时候,见诸葛亮神态自若,心说军师应该看出了门道。 “请使君派关将军由水路先行北上,依照约定堵截曹军援军与归路,大都督在乌林破曹之后,会紧随其后攻打襄阳。”鲁肃再次提醒。 “公瑾不需云长助其破水寨?”刘备反问。 “云长绝北道援兵重任在身,江东有能力独自攻破乌林水寨,只是陆路尚无大将为先锋,大都督此前曾与孔明先生说起,请使君借几员猛将相助。”鲁肃说道。 诸葛亮笑道:“我们江夏步骑虽少,但追击曹军也需大将统领,就把糜芳、傅士仁借给公瑾,此二人跟随主公多年,都是能征惯战之将...” 鲁肃听得一愣,公瑾要的是张飞、赵云,你给糜芳、傅士仁? “咳咳,公瑾需要熊虎之将为先锋,闻使君帐下张翼德、赵子龙皆万人敌,不知可否借出?”鲁肃直奔主题。 “这...”刘备面泛难色。 鲁肃继续说:“孙刘既已联盟,大家应该互相帮助,大都督知江夏兵少,愿资三千步骑相助,使君也应拿出诚意...” “三千步骑?”诸葛亮皱起了眉头。 “大都督不如多借一些。”徐庶附和。 鲁肃猛然摇头,“这三千还是从程德谋那里挤出,要知道我们可是面对数十万的曹军...” “子敬说得有道理,我就把翼德借给周郎,子龙他另有重任。” 刘备觉得周郎兵‘借’得太少,不然多借一个赵云也能商量,如此少的兵力去追击曹操,大战消耗之后剩不了几个,自然也就不用还给江东。 张飞之勇不下关羽,能够借到已是万幸,鲁肃见好就收连忙同意。 刘备派张飞、赵云同去赤壁,张飞暂时听从周瑜调遣,赵云则接收那三千步骑回江夏。 鲁肃离开之后,刘备看见诸葛亮和徐庶在沙盘前,商量后续作战的部署。 “二位军师,周郎言之凿凿,会在三日后破曹,他是不是有什么倚仗在手?”刘备不解地问。 诸葛亮笑道:“周公瑾的倚仗就在屋外。” “屋外?”刘备一脸诧异。 “近日江上东南风大盛,孔明料定周瑜会用火攻。”徐庶解释道。 刘备听后恍然大悟,火加风的助力曹军必然抵挡不住,当时他怎么在官渡烧袁绍,此时就会怎么被周瑜烧。 “这主战场看上去胜负已定,只是不知道子玉的分战场会如何...”刘备面露忧色。 “主公要相信子玉,我一直觉得他很有军事天分,再者还有高顺、甘宁相助。”徐庶安慰道。 诸葛亮点头附和:“我与元直见解相同。” 刘备:“也只好如此,云长带江夏水军去绝北道,我们剩余的数千步骑当如何安排?” “曹操屯军乌林下寨,若败必走华容道,咱们可以引兵截击,一则可以缴获辎重、军械、战马,二来可以策应子玉夺取江陵。”诸葛亮分析道。 “三弟已被周公瑾借走,我当亲自领兵截击曹操。”刘备此前都是被曹操追,这次终于风水轮流转。 诸葛亮劝道:“主公不可亲身涉险,江夏只有数千步骑,即便曹操兵败逃窜,也不能正面与之交锋,加上曹操极善用兵,又有虎豹骑跟随,未必可在荆州留下他。” “我与子龙将军沿途袭扰即可,江夏兵力被全数抽走,主公与孔明还是坐镇此地,以防孙权趁机夺城。”徐庶说道。 “我们现在正在结盟,江东不会行这般下作之事吧?”刘备惊讶道。 “兵者诡道也,总之还是小心为妙。”徐庶这么说是受了蓝田影响,他们在一起分析大势之时,蓝田曾数次提出要有防人之心。 刘备满脸狐疑地同意下来,随即又让人将决战的消息送到蓝田处。 蓝田从柴桑回到零陵后,向刘琦汇报结盟事宜,并扬言要夺回江陵。 刘琦对蓝田有着谜一般的信心,当得知可以收复江北故土,遂让蓝田总督荆南四郡的军务,主持整个西路战线。 当曹操携荆州水军过境后,蓝田让高顺与甘宁屯兵油江口(公安),又派刘磐出临湘往洞庭之畔的巴丘驻防,防范赤壁战后周瑜派水军偷袭荆南。 对于历史上江东的作派,蓝田记忆太过深刻,现在不得不留一手。 刘磐原来的一万人马,被蓝田借用中郎将黄忠的名义,抽调了两千兵赴油江口集结,单凭高顺那一万人攻占江陵,蓝田的信心明显不足。 十月下旬,江夏传来消息,确定了赤壁大战的准确时间。 蓝田遂让甘宁调集运输船,陆续往长江上游分批运送兵马,他准备依照周瑜的计策,先取夷陵再向东进攻江陵。 曹仁此时镇守在江陵,如果以油江口(公安)万余之兵直取江陵,那将是十分危险的举动,比诸葛亮还谨慎的蓝田,自然不会冒这个险。 第一百二十四章 火烧乌林 黄盖备好引火之物,周瑜和鲁肃亲自到江边视察,只见那十多艘艨艟、斗舰之上,载满了燥荻、枯柴,并将膏油灌在其中,薪柴外面用赤幔伪装,上面插着明艳牙旗,每艘船尾还系有走舸。 开战前一日,周瑜遣悍勇之士,携黄盖降书轻舟入曹营。 自从屯驻在乌林,营中水土不服者渐有数万之众,已有数百人病重而亡。 此时天气已经转凉,江陵与襄阳造船速度也很慢,与周瑜在赤壁交战数次失败之后,曹操有些悔恨不听贾诩之言,但他为人比较骄傲又不愿认错,只能在水寨中枯耗光阴。 曹操见黄盖来信将信将疑,立即召程昱、贾诩等谋士商议。 贾诩极其老练但为自私,自从在江陵劝谏失败后,便很少为曹操建言献策。 曹操主动问计刘晔:“子扬乃江淮人士,对黄公覆可有了解?他欲明晚携带粮草、部曲来降,会不会有诈?” 刘晔是淮南成德人,初仕庐江太守刘勋,后跟随刘勋投奔曹操,此人料事如神,与已故的郭嘉皆谋断之士。 曹操点将后,他出班说道:“黄公覆,零陵泉陵人,虽然同属孙坚遗留的旧部,相比程普、韩当来说,他的确不怎么被孙权重用,此人作战勇猛,又善于训练士卒,可惜现仅为丹阳都尉...” 孙坚为孙策留下五员大将,朱治为孙权举孝廉,徐琨为孙坚外甥,他们在孙策时代就为吴郡太守、丹阳太守,程普为吴郡都尉,黄盖、韩当皆为别部司马。 到现在程普已经贵为副都督,韩当升任为中郎将,就剩黄盖的官职俸禄最低。 曹操皱起眉头,“孙仲谋虽不及孙坚、孙策,但到底也是雄踞江东,他也会用人失察?” 刘晔摇头道:“孙权继位初时,江东各地并不心服,孙权令黄盖行督邮之职监察各县...” 曹操一听就明白过来,黄盖干了督邮这么个得罪人的差使,应该是孙权迫于压力不敢重用,这样的人也会投降? 曹操沉思的时候,程昱见贾诩垂首不言,他主动说道:“黄公覆年愈六旬,若是真心投诚,应该是为子孙考虑。” “仲德与我意见相合,明晚便见分晓。”曹操点头说道。 次日入夜之后,周瑜令黄盖领舰船在前,其余战船徐徐跟在远处。 乌林水寨已知黄盖降意,水军将领都在寨门附近观望,当看见有十数只艨艟船来,快马报给中军的曹操。 曹操用过晚膳,正在大帐中小憩。 许褚守在帐外,传令兵不敢入内打扰。 因为没有曹操将令,守将不敢拒又不敢迎。 当前舰距水寨不足两里时,黄盖命人同时扬帆点火,此时东南风吹得猛烈,火船借助东风如离离弦之箭直奔北岸水寨。 “敌袭...” “敌袭...” 曹军官兵见火光冲天,顿时呼声大喊,营寨之中顿时乱作一团。 曹操睡得极浅,他闻听呼之喊声,惊起一身冷汗坐了起来,因为刚才梦到了宛城的佳人。 “昂儿何在?典韦何在?”曹操大声呼喊。 许褚快步走进大帐,禀告道:“主公,水寨中火光冲天,是周瑜打来了。” “原来是仲康...”曹操看到许褚长舒一口气,他刚才把梦幻和现实搞混淆,但马上说道:“你说周瑜来袭?与我速速备马。” “已在帐外。”许褚回道。 随行侍从替曹操穿好衣甲,旱寨张辽等将也赶了过来。 “主公,黄盖诈降,用火船攻入水寨...”张辽抱拳说道。 “引我前去。”曹操扬鞭大喝。 数十骑行至岸边,水寨已是炎火燎天,许多战船也已经被焚烧。 曹操借助水寨火光,看到远方船队连成一片,周瑜正朝北岸雷鼓而进。 “文远。”曹操皱眉呼唤。 “末将听令。”张辽抱拳回应,他估计曹操准备部署应敌。 “传令各营放火烧船,阻碍周瑜水军登岸。”曹操坚定地说道。 “呃...遵命。”张辽不知其意,当即去安排人焚烧战船。 此时程昱也赶到岸边,见火势猛烈难挡,遂向曹操进言:“主公,此时东南风大盛,放火烧船虽能暂时阻挡周瑜,但陆上旱寨亦有风险,不如调军来江边防守。” “水寨已焚,周瑜在艨艟上居高临下,我方弓弩手太过吃亏,再者此船不烧等同资敌...” 程昱听后无言以对,现在各营俱皆慌乱惶恐,要调足量兵力过来御敌也不容易。 “传令各军按预定计划,由华容道徐徐退还江陵,这乌林大寨就送给周瑜。”曹操继续见程昱不知所措,又继续吩咐道。 曹操虽然草率在乌林下寨,但作战经验丰富的他并没有孤注一掷,在南下江陵期间就对整个荆州做了全盘部署。 征南将军曹仁、横野将军徐晃留守江陵,折冲将军乐进屯驻襄阳,奋威将军满宠屯驻当阳,裨将军李通屯驻汝南。 这几路人马合在一起有十万之众,他们占据了荆北行军水陆要道,无论是进攻、运粮、撤退都是一个完整的战略规划。 曹操水战不能胜周瑜,各营之中又疫病横行,他早就有退兵之意,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过了一会张辽回来复命,“主公,战船已全数点燃,但此时南风甚急,火势正在向旱寨蔓延...” 曹操在江边看得清楚,他调转马头吩咐:“汝引所部兵马断后,随后由华容道撤会江陵。” “唯。”张辽 秋后草木干枯,遇上火星瞬间燎原,乌林北岸很快就成一片火海。 乌林旱寨各营争先恐后向华容道方向撤退,原本身体羸弱有病的兵卒,在逃跑时被冲撞在地践踏成泥,黑夜中惊慌的士卒不受约束,许多又勿入云梦泽溺亡,三十万兵马还未遭遇周瑜,就已经伤亡惨重。 张辽奉命断后,他引擅射骑兵守在江边,待全营撤退之后他们再沿路追上。 黄盖见对方自烧战船,误以为对方已经大乱,遂老夫聊发少年狂,立刻指挥诈降的数百人,带头向水寨右侧驶去。 十几条快船刚要登陆,岸边数百骑兵从芦苇丛后出现,他们驻马挽弓搭箭阻击。 黄盖在躲避箭雨的时候,被张辽一箭射中前肩坠入江中。 第一百二十五章 曹操败走华容道,吕蒙偷袭夷陵城 周瑜率军登岸,见乌林大营一片火海,心中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他让程普、张飞引步骑两万从后方追击,又叫来吕蒙、凌统吩咐道:“你们率五千水军沿长江逆流而上去取夷陵。” “夷陵?不是经汉水去襄阳吗?”吕蒙不解。 周瑜:“刘琦要江陵让他先打,那夷陵乃是入蜀的门户,此时不拿更待何时?我会亲率水军去取襄阳,你等取下夷陵之后不可擅动,谨防江陵曹军复去夺之。” “唯。”吕蒙(凌统)齐声说道。 曹操兵败走华容道,十数万人践马踏过境,让本就泥泞的道路变得不能通行,加上天上狂风呼啸,旁有徐庶、赵云沿途袭扰,后有程普、张飞穷追不舍,此时曹军人困马乏、兵士饥疫相交,许多人因思念家乡而掩面哭泣。 “不准哭泣,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此等小事,有何难哉?”曹操见状怒喝,遂使羸兵负草填坑,战马才得以正常通过,那些羸兵负草陷在泥中,后为人马所蹈、死者甚众。 这些时日,曹军中疫病成瘟,病死荒野者数以万计,加上被烧死、溺亡、以及撤退中减员,曹操退回江陵之时,带去乌林的三十万兵只剩数万,幸运的是从许都带来的将领、谋臣没有一人阵亡。 此次南征荆州,曹操几乎带出了最强阵容,除留守江陵、襄阳等地的大将,其余都跟他去了乌林,有名之将分为别: 中军将领:都护将军曹洪、中护军韩浩、中领军史涣、宿卫许褚、虎豹骑统帅曹纯、虎豹骑豹营都尉曹休; 七路主将:张辽、于禁、张郃、朱灵、李典、路招、冯楷; 监军:赵俨; 领军:夏侯渊。 荆州新降的将领在撤退途时,被周瑜和徐庶的追兵袭杀,最后只剩蔡瑁、文聘等少数几人存活下来。 乌林兵败回到江陵后,没人敢质疑曹操的决策失误,因为这是他亲自指挥的战斗。 “丞相,乐文谦传回消息,说关羽出现在襄阳附近...”曹仁汇报道。 曹操听后站了起来,继续问:“子孝,周瑜有否从水路来取江陵?” 曹仁摇头说:“听闻丞相兵败乌林,我命沿江烽火台加强预警,两个时辰前有数十艘战船西去,因为没在江陵登陆我就没加理会。” “这点船不过数千人,华容道的追兵也消失不见,周瑜到底玩的什么花样?江陵扼守长江水道,周瑜定当不会放弃...”曹操自言自语。 一直没说话的贾诩突然进言:“莫非是声东击西?周瑜的水军主力会不会也去了襄阳?他和刘备该不是要将我们困在江陵吧?丞相兵败的消息传回许都,北方人心鼓噪岂不是...” 曹操惊讶地看着贾诩,这家伙看问题果然老辣,马上就能举一反三找准问题关键,战败的消息传回北方,自己如果长时间被困在荆州,后方很可能就要大乱。 想到此处,曹操后背生出冷汗,他立刻对曹仁说道:“子孝,你留在江陵总督荆州诸事,我要尽快赶回许都,另外快马通知满伯宁、乐文谦、李文达等,让其在沿途接应。” “唯。”曹仁抱拳应道。 此时江陵与襄阳之间有运河,曹操担心被周瑜水军堵截,加上江陵的船舶本来就不够,所以依旧选择由陆路往北撤退。 江陵的曹军动向,时刻都在蓝田的掌握之中。 曹操的水军从油江口过境后,高顺把侦察营秘密派到江陵和夷陵。 在乌林火起的当夜,蓝田让甘宁、苏飞由水路出发,自己和高顺、黄忠由陆路进攻夷陵。 夷陵位于江陵西北,地扼巴楚咽喉,上控巴夔,下引荆襄,“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故名为“夷陵”,长江过三峡时激流急湍,到此处水势舒缓、江面开阔;险峻挺拔的巫山山脉,到了这里也山势变缓,是西入益州的重要据点,自古就是兵家必争要地。 刘琮投降曹操后,夷陵传檄而定,曹仁还未及在此部署守军。 蓝田水陆并进、军势浩大,加上打着荆州刺史刘琦的名号,夷陵守军随即闻风而降。 “先生,接下来如何夺取江陵?”拿下夷陵后高顺问道,现在夷陵总兵力只有一万五千,要想强攻江陵无异痴人说梦。 “咱们先等一等,等曹操离开后再行动,现过去打江陵不智。”蓝田说道。 蓝田众人等了半日,吕蒙、凌统率水军五千也来取夷陵。 蓝田担心身份暴露,遂让人换上夷陵守军的衣服,由甘宁、苏飞率军去江边迎敌。 吕蒙、凌统所部登陆不到一半人,甘宁和苏飞率领乔装后的部曲与陷阵营一起杀出。 周瑜预言夷陵守军少,而且必定战斗力低下,可江东水军仓惶应战,这死伤程度较为可怕。 吕蒙万分不解的时候,他发现甲板上的凌统,眼睛要冒出火焰一般,而且还准备下船去搏杀。 “公绩何往?”吕蒙皱眉问道。 “当然是下船厮杀。”凌统咬牙切齿。 “我观夷陵守军悍勇无比,要拿下此地可能要费些力气。”吕蒙沉声说道。 “统愿陷阵先登。”凌统说完拔剑跳下甲板。 吕蒙总感觉那里不对,突然他发现那马上之将很熟悉,似乎就是当初射死凌操的甘宁,另一人是江夏被救走的都督苏飞,这两人怎么跑到夷陵来了? 蓝田与高顺在远方观战,这时老将黄忠请缨说道:“先生,黄忠请求出战。” “老将军切勿心急,此处有甘兴霸足矣。” 蓝田心说你和刘磐在海昏与江东兵将交过手,此时派你出去被认出来,到时候周瑜必定会找麻烦。 黄忠搓着手来回踱步,他看着甘宁厮杀心中痒痒的。 原本在刘磐帐下就不被重用,如今被借到蓝田军中,竟又不让自己上场,他满头银发还没有建功立业,心里真的有些着急。 “攻江陵会用上末将吗?”黄忠忍不住发问。 蓝田哈哈笑道:“老将军放心,攻江陵我让你当先锋。” “一言为定。”黄忠眼睛睁得浑圆,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 ps:求月票... 第一百二十六章 凌统夷陵逢甘宁 甘宁和苏飞去阻击吕蒙,除了从零陵带来的两千水军,还有高顺的两千越族新兵。 普通士兵的战斗力和主将息息相关,这两批人都是不惧生死的悍勇之辈,刚一交战就将江东的水军打得失去了信心。 江东的水军携带的战马较少,此时一匹马都没有卸下船,凌统只能眼睁睁看着仇人骑马砍杀,他光凭两条腿根本冲不过去。 眼见甘宁杀得酣畅,凌统眼里的怒火更甚,他急忙让船上士卒递来弓箭,为报父仇他也顾不得什么冷箭让人不齿。 凌统向前挪动了数十步,然后跟着挽弓瞄准劈砍的甘宁。 嗖的一声,羽箭离弦而去。 “兴霸小心冷箭。”不远处的苏飞大喝。 甘宁听见耳畔风声急促,他用余光瞄了一眼箭来的方向,跟着就俯身靠在马脖上,凌统的那支暗箭被他以迅雷之势握在了手中。 凌统眼见‘射中’仇人,遂向船上吕蒙说道:“一箭还一箭,等等我要枭其首,带回江东祭奠家父。” “公绩...”吕蒙指着甘宁的方向提醒。 凌统转身一看,只见甘宁拿着那枚羽箭冷笑道:“江东小儿,尽是你等放冷箭的鼠辈?” “汝这奸贼射杀吾父,难道不是放冷箭?”凌统怒目圆睁回道。 甘宁不认识凌统,所以听完一脸茫然。 苏飞这时来到身旁,“不会是你在江夏射杀那凌操之子?” “那不来得正好?我这就送他与凌操团聚。”甘宁对凌操早没了印象,所以没法与这个年轻人作比较。 甘宁举刀催马冲了过去,凌统见状慌忙向江边奔逃。 凌统此时就相当于一个高级步兵,在甘宁这个百骑劫营的悍将面前,无异是送人头的存在,吕蒙急忙令船上弓箭手掩护。 甘宁被箭雨阻挡没能追上,这时蓝田让高顺带着数千陷阵营向江边移动,吕蒙远远看见吓得大惊失色,遂令剩下的水军起锚走船,那两千已经登岸的水军,只能跳入冰冷的长江中,最后能侥幸逃生的不过两百余人。 江东战船顺江直下,这种心情本该畅快,但吕蒙和凌统却损兵折将、无功而返。 “子明,咱们现在去哪里?直接回柴桑吗?”凌统现为别部司马,官阶在吕蒙之下,此次西攻夷陵被周瑜任命为吕蒙副将。 刚刚在乌林大败曹军,现在又吃了个败仗,吕蒙可不想就这么灰溜溜回江东受辱。 “甘宁这群水匪竟然成了势,他们趁乱占据夷陵这种大城,我欲经过水路去助大都督攻取襄阳,公绩是要回江东吗?”吕蒙说道。 凌统连忙摇头,“荆州战争尚未结束,我也要去襄阳找大都督...” 吕蒙去襄阳想戴罪立功,凌统打算请周瑜再分兵攻夷陵,两人各怀心思不知不觉就过了江陵水界,烽火台发现情况后立刻汇报给曹仁。 曹仁猜测是周瑜的疑兵之计,所以并没有作出任何部署,但是很快就收到了夷陵的求援,言周瑜的部队正在攻打夷陵城。 因为夷陵远离赤壁战场,曹军根本就没在此地设防,曹仁初听这个消息根本不信。 看到传令兵言辞恳切,曹仁派了两千精锐骑兵去援救夷陵,结果他们在枝江西北两百里外中伏,仓惶交战后只有五百骑死里逃生,蓝田因此得了战马千匹。 曹仁是陈穆侯曹炽庶子,虎豹骑统帅曹纯亲弟,因为没有家族继承权,他很早就分家出来闯荡。 黄巾搅乱天下后,曹仁以分家所得,结集上千青壮,打造了一支精锐骑兵,游荡于淮泗之间。 那时候的曹仁,等同于飘零的刘备,也算得上一方小诸侯,加入曹操后也是独自统领一军,是曹营中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 吃了这么大亏后,曹仁终于对夷陵的‘江东军’重视起来。 他叫来副将徐晃商议道:“周瑜还真是狡猾,虚虚实实、声东击西,夷陵这数千人真有些手段,我因轻敌折了上千精骑...” “丞相已经北上,这支人马显然为图江陵而来,我愿领兵除此后患。”徐晃抱拳请缨。 曹仁点头说道:“通过江东战船数量测算,这支兵马最多只有五千,我也与你五千兵可否?” “应该足矣。” “公明务须谨慎,这支部队透着诡异,周瑜都没攻下夷陵,为何会把战船调走?难道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徐晃摇摇头:“我也觉得匪夷所思...” 正在商议的时候,侍卫进殿禀告:“夷陵已被江东攻下,现有百余守军逃回江陵,守城兵将不敢放其入城,特来请示将军。” 两人听得一怔,徐晃:“还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些败军...” 曹仁笑道:“公明怀疑有细作?你一会带上几人引路,其余人等我会着人看管。” “如此最好,趁江东在夷陵立足未稳,我现在就去点兵出征。”徐晃说道。 徐晃率军走了半日,发现前方有座小山丘,路旁两侧都有茂林。 徐晃见此地似有战斗痕迹,遂叫来败军向导胡恪问道:“此处地势险要,似乎有打斗的痕迹,汝可知是何情况?” 胡恪抱拳唯唯诺诺说道:“听说此前曹将军派来的援军,就是在此地遭遇了贼人的埋伏...” 徐晃皱起眉头,吩咐左右小心戒备,尽快通过这处险要。 大队继续前进走了两里,山丘后面果然出现了一彪人马,为首那将白须银发,横刀立马阻挡去路,阵中骑手执黄字大旗。 徐晃知道江东有名老将黄盖,就是此人在乌林诈降放火,才导致曹丞相败走华容道。 这厮不是被张文远射死了?为何还谨慎矍铄地出现在此? 徐晃令随行裨将蒋奢出阵搦战,但不到一合就被对方斩落马下。 徐晃观战之后目瞪口呆,他将指挥权交由副将,亲自持大斧跃马阵前,指着敌将骂道:“黄公覆,汝这个老匹夫,让尔见识见识我徐晃的厉害。” 老将见徐晃出阵,脸上露出欣喜的微笑,他持大刀藐视道:“老夫等的就是你。” 第一百二十七章 黄忠徐晃斗箭 黄忠提大刀,徐晃持大斧,两人两马在阵前斗将,双方士兵则在后方呐喊助威。 黄忠此时年过六旬,年龄是徐晃的两倍,但他力量强劲、刀法精湛,越战越精神抖擞。 两人斗了十余回合不分胜负,徐晃心道此人竟然如此强悍,自己拼尽全力却不能取得任何优势,若不是自己年轻力壮,此时早已被斩落马下。 三十余合后,徐晃感觉黄忠的后劲更强,那刀上裹挟的澎湃之力,似乎已经渐渐压过自己,盘算着不用些计谋难以取胜。 徐晃卖了个破绽,勒马向后方败退。 黄忠战意正浓,拍马穷追不舍。 徐晃眼角余光瞥见黄忠追来,他右手持斧抓紧缰绳,左手取下腰上弓箭,用脚蹬弓瞄准后方射出。 嗖的一声,羽箭破空而去。 黄忠也是擅射之人,对飞矢掠空有着特有的敏锐,此时他瞳孔张大,身体本能的向旁边闪躲,徐晃的羽箭几乎是贴耳飞过。 徐晃转过身见黄忠竟然闪过,两人已经拉开两百步距离,他驻马再次挽弓搭箭,兵器敌不过只能靠弓箭破敌。 黄忠见状哪里肯忍?这世上偏就你一人会射? 他抽出两枚羽箭,放在弦上丝毫没有准备,随后两尾羽箭应弦而去。 嗖嗖嗖 啪 黄忠射出的两枚羽箭,一枚直接和徐晃的箭矢撞了个满怀,另一枚转眼就到了徐晃的眼前。 流星赶月。 这种高超的箭术,徐晃还是第一次见到,因为弓箭速度奇快,加上有瞬间错愕,徐晃避之不及被射中了右臂。 黄忠见状大笑:“跟吾比箭?汝还是回去再练三十年。” 徐晃右臂中箭不能战,急忙拍马往本阵跑去。 黄忠扬刀向身前一挥,士气高昂的步骑呐喊着往前冲,而徐晃军因为主将败退士气低落。 “先撤离此地。”徐晃忍住右臂疼痛大喊。 徐晃虽然战败但是治军有方,即便在向后撤的时也没有慌乱,手下将校按照战前分工,有人负责殿后有人负责开路。 黄忠身先士卒冲入敌阵,如下山之虎杀了个酣畅淋漓,他身后的兵卒气势如虹,拼命追赶掩杀曹军。 徐晃的败军后退两里,又到了那两座茂林之间。 此时风吹动枯木发出簌簌声响,林间仿佛藏有千军万马一般。 徐晃有不好预感,他大喝:“从速撤出去。” “杀...” “杀...” “杀...” 两边林中的伏兵齐出,震天的喊杀声惊得倦鸟四起。 徐晃知道中了埋伏,只得引骑兵拼命往前奔逃,至于后方的步兵只能听天由命。 刚刚退出那片茂林,徐晃发现身边只有八百骑兵,他突然向左右问道:“徐司马何在?” 随行副将抱拳回道:“徐司马陷在了后面,他部基本都是步卒...” 刚才那几路兵已远超五千,徐晃虽想回救自己的部将,但是现实无疑是残酷的。 “将军咱们撤吧,徐司马吉人天相,应该能够逃出来的...”副将安慰道。 徐晃望着那片树林面露不舍,但依旧抛弃后方步卒往江陵撤去。 回城之后曹仁大惊,他急调军医给徐晃医治箭伤,不可思议道:“公明竟然败了?” “那黄盖武艺高强,箭法出神入化,我技不如人...”徐晃摇头叹息。 曹仁疑惑道:“黄盖不是被张文远射杀在乌林,怎么又会跑到夷陵去?” 徐晃心说我哪里知道?见他没有回答,曹仁继续问:“五千精锐也没能敌过江东鼠辈?” “江东之兵至少上万,而且个个训练有素,可惜那些健儿...” 曹仁听后一愣,他知道徐晃不是奸猾之将,更不会推脱责任而夸大敌情。 “此我不察之过,公明你先养伤休息,待明日我派人去夷陵,打探清楚军情再做计较。”曹仁安慰道。 “嗯...”徐晃黯然点头。 “报告将军,城西有夷陵败军回城,请示是否可以打开城门?”侍卫入内禀告。 曹仁正色说:“荆州遍地都是孙刘之兵,让他们在城外就地休息,待明日主将确认后再入城,传令江陵城四门严防死守,不要让江东的细作混进城来。” “唯...”那侍卫说完,看着徐晃没有离去。 “还有何事?”曹仁皱眉问道。 “那败军将领说是徐将军同乡...”侍卫欲言又止。 “可是司马徐双?”徐晃激动得站了起来。 “正是...”侍卫答道。 徐晃艰难提起右臂,“将军,徐司马必定苦战疲乏,我现在亲自去西门确认...” 曹仁见状立马按住他的伤臂,“公明刚刚敷药包扎,此时当静养不可轻动,徐双可是你从张文远那里要来的?” 徐晃虽然有勇有谋,但为人低调谦逊,也从不私下结交朋党,在曹营中地位一直不如张辽、于禁。 降将在曹营中极难出头,徐双作为陷阵营的副将,在下邳城陷之后无奈降曹,后被一同划归张辽麾下。 因为徐双是高顺的副将,所以张辽对他也不重视,跟着平定河北辽东后,张辽晋升为荡寇将军,而徐双仅仅为部司马。 在许都休整期间,徐晃偶然发现了这位河东同乡、同姓之人,遂将其要到了自己麾下,打算尽力照拂。 曹仁见徐晃点头,他随即说道:“公明先去休息,我让牛金去确认,他也识得徐双。” “唯。”徐晃点头告退。 徐双原以为自己得了高顺的精髓,投降曹营之后可以大放异彩,结果现实给了他无情的耳光,这些年着张辽东征西讨,仅仅从管两百人的曲侯,提升至管四百人的司马。 张辽有自己的作战风格,陷阵营他不会用,也不想用。 浑浑噩噩的状态,持续到徐晃那里才略有好转,但是雄心壮志已经渐渐泯灭,他再也找不到在高顺手下那种感觉。 直到这次攻夷陵中伏遇险,徐双又见到了熟悉的陷阵营士兵。 战败被俘虏之后,徐双见到了那张永远忘不了的容颜。 “将军...你还活着...”徐双不可思议道。 高顺严肃地说:“当然,我为主公而活...” 徐双纳闷道:“主公他不是...” “主公虽殒,少主仍存。”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夺江陵凤雏现身 夜半三更,长江卷着波涛向东流去,正是夜里最倦乏之时。 江陵城西南两门同时打开,迎高顺与蓝田两路进入城内,偷袭夺城这事高顺轻车熟路,以前在下邳就这样干过。 顺利入城之后,高顺派人快速占据各处有利地势,陷阵营万余人涌入城中,即便再小心翼翼也会惊动城防军。 厮杀声、呼喊声不绝于耳,江陵在冬日的夜晚苏醒过来。 曹仁匆忙穿上衣甲,准备指挥平叛的时候,黄忠所部已经杀到太守府前。 副将牛金慌张禀告:“将军,不明贼军由西门、南门涌入,已经占据了各个要道,我军仓惶应战死伤惨重。” “江陵城防守严密,贼军是如何攻入?”曹仁不解问道。 “据说是有内应...”牛金小声回答。 “内应何人?”曹仁厉声问道。 “卑职不知,但西南两门同时被打开,这内应人数可能不少...”牛金分析道。 两人说话的时候,殿外侍卫惊慌冲入后堂,“将军,贼军已攻入前厅,请速往后院撤走。” 曹仁与牛金遂从后门逃出,此时城中各处都有火光,城内曹军在黑夜里不分敌我,胡乱进行厮杀。 “将军,江陵只怕不能保也,若不速走恐陷城中...”牛金说道。 曹仁留在江陵的目的,就是要牵制拖延孙刘联军,让曹操与数万病卒能逃回中原。 虽然知道江陵根本守不住,但没想到丢得如此之快。 曹仁怀着愤恨欲往北门出城,结果行至半路遇上徐晃所部。 “将军,北门有贼军堵截,现在只有东门可出。”徐晃说道。 “大家从东门突围。”曹仁扬鞭大喝,他自己的精锐骑兵在最前端开路,曹操留在江陵的两万军,最终只逃出去三千人。 曹仁逃到当阳后停下来休整,原来屯驻在此地的满宠也已经北上。 周瑜和刘备的步骑一路袭扰,曹操还险些在长坂坡被赵云擒获,满宠只得率军沿途护送。 “你们不要垂头丧气,丞相在乌林兵败之后,曾嘱咐我尽量在江陵牵制,如果实在守不住可退守襄阳,只要襄阳不丢中原就无患,现在只是提前返回襄阳而已。”曹仁见众将士气较低,所以在休息的时候进行安慰。 徐晃听后单膝下拜,“将军,此次丢江陵都是末将之过...” 曹仁连忙扶起说道:“公明有伤在身,早说过不用行礼,你怎么能把丢江陵揽到自己头上?” 徐晃摇头说道:“打开江陵西门的内应,就是我的部司马徐双,所以江陵失守是我之过...” 牛金听到这里脑袋冒汗,心说这个徐双似乎是我去确认放进城的。 曹仁疑惑地问:“我观公明对此人甚厚,他有何理由要背叛?” “徐双遇上了旧主...”徐晃叹道。 “吕布复生了?”曹仁表情夸张。 “他是遇上了高顺,这厮就在贼军阵中...”徐晃解释道。 听到高顺这个名字曹仁沉默了,在兖州和徐州可没少跟此人交手,就是现在风头正盛的张辽,多数时候也不够充他的副将而已,这厮竟然会投了江东? “此事我会亲自向丞相解释,公明你算是受了无妄之灾,那南门的内应也是徐双的人?”曹仁又道。 徐晃摇头说道:“江陵四门防守严密,徐双逃回的不足百人,同时夺下两个城门不太可能...” 曹仁突然感觉后背发凉,也就是说周瑜还有其他内应,即便那徐双没有叛变,江陵的下场还是一样。 “咱们略作休整,从速赶回襄阳,这周公瑾太可怕了。” 江陵经过一夜厮杀,到第二天上午渐渐恢复宁静,蓝田这浑水摸鱼赚城的方法,是在夷陵乔装对付吕蒙时突发奇想,本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历史上曹仁在这里抵御了周瑜一年,他不认为自己比周瑜要聪明多少,但终究还是兵不血刃打开了城门。 侦察营先扮成夷陵败军混入江陵,但因为曹仁用兵十分谨慎,这几十人被看管得严密,蓝田都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但徐双的出现加速了这个过程。 顺利拿下江陵这座坚城,高顺和黄忠对蓝田佩服得五体投地。 蓝田派黄忠出榜安民,又让高顺召集江陵的官员来太守府,要让整个地区快速安定下来,需要这些世家子弟出力,至于官职的升贬还得刘琦来定夺。 蓝田虽然对世家无好感,但是在这个以世家为主导的时期,他不能贸然改制逆天而行,刘备也不会同意他这样做。 只能温水煮青蛙,先搞一块试验田,待天下大定后再徐徐削弱。 高顺的动作很快,江陵城中主要官员们,不到两个时辰就来到太守府,这几十人出自本能的恐惧,众人战战兢兢低着头,不敢正视台上的蓝田。 能打败曹仁、徐晃的人,哪里会是等闲之辈? 他们就像等待审判一样,不知道是被贬官还是流放,或者是因为降曹要被牵连,这无非就是上位者的一句话而已。 蓝田睥睨众人时,发现人群中有一人在偷瞄自己,他暗暗记了下来。 “我乃零陵太守蓝田,奉刘府君之命光复江陵,尔等不得已随刘琮降曹、情有可原,府君他宽仁待士,决定免除你等附逆之罪,大公子临危受命接掌荆州,诸公当尽心竭力辅佐,若仍有异心定斩不饶,江陵各官衙职位调整,待府君到来再做定夺,现在大家各司其职忙去吧。” 众人发现是怀柔政策,都长舒了一口气。 走出殿门时,江陵各级官员无不感叹,刘琦有击败曹操的本事,居然还能隐忍这么多年。 偷瞄蓝田的官员,刚走到殿门口就被高顺截下。 “我家先生有事找你,请迟些再离开。”高顺指着蓝田示意道。 那人回头瞄了一眼,随后昂首阔步又走回殿去,拱手朗声问道:“敢问将军留在下何事?” 蓝田见此人浓眉掀鼻、黑面短髯、面容古怪,但其做派却端的自信无比。 莫非是他? 蓝田心说就你这外貌,找工作怕是过不了面试关。 “先生莫非襄阳庞士元?”蓝田试探问道。 ps:最后三天,月票还有机会吗?今天似乎有双倍活动?有的请走一波,谢谢。 第一百二十九章 孔明:黄忠你出名了 庞统满脸惊愕,他虽然认识刘琦,但是和蓝田素不相识,甚至在江陵破城之前,他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个人。 那敦厚刘琦的帐下,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的猛将? “在下南郡功曹庞统,见过蓝将军。”庞统拱手行礼。 蓝田一听还真猜对了,他笑着走下台阶,握着庞统的手:“凤雏先生久仰大名。” “统...统受宠若惊...”庞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闻凤雏先生有盖世之才,田今日一见真是万分荣幸,今后咱们同心辅佐府君,还多有仰仗先生之处。”蓝田抱拳躬身回礼。 “岂敢...岂敢...”庞统此时脑海中仍旧空白。 蓝田与庞统略微寒暄过后,就开始谈论江陵和整个荆北的局势。 庞统对这种交浅言深的行为甚为不解,但是又抵挡不住蓝田的热情,所以也只能小心翼翼的陪着。 “先生,甘将军在殿外求见。”殿外侍卫禀告。 “快请。”蓝田没有回避庞统。 甘宁走进大殿见蓝田、高顺都在,但是旁边有个不认识的丑男。 蓝田见他欲言又止,“凤雏先生不是外人,兴霸有话尽管直言。” 甘宁抱拳:“刘璋部将袭肃来投,我已经替先生答应下来,不知他的部曲如何处理?” “有多少人?” “两千。” 蓝田心说两千部曲也不少,对于以后入主西川很有帮助,“袭肃诚意来投,不可夺其众也,可暂时让他驻守夷陵,待禀明主公再做定夺。” “唯。”甘宁说完抱拳立在一旁。 庞统听了之后更加惊讶,心说这蓝田到底是何方神圣,无论是传说中的高顺,还是眼前这位勇将都对他如此恭顺。 “凤雏先生,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蓝田又问。 “说到周瑜现在的局势不妙,即便有刘使君从旁协助,要攻克襄樊也绝非易事...”庞统回答。 “是啊,攻城拔寨哪这么容易?既然三家联盟抗曹,江陵的情况还是给他们通报一声,凤雏先生愿不愿意去一趟江夏?”蓝田问道。 “江夏?我...”庞统非常难以理解,为什么让自己这个南郡功曹去送信。 实际上是蓝田把他送过去面试,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和你齐名的诸葛孔明就在江夏,你们老友许久不见,正好叙叙旧。”蓝田笑道。 “可我...” “先生放心,现在长江水道已无曹军,我让甘将军沿途护送,此行定然顺畅。”蓝田说完就给甘宁递了个颜色。 “唯...”庞统虽然不明就里,但依旧同意下来。 甘宁马上知道,蓝田是让自己去江夏听用,随即抱拳领命。 两人走后,高顺不解地问:“先生对庞士元如此礼遇,他是否当得起?” 蓝田大笑:“卧龙凤雏,跟诸葛孔明同列的人怎会当不起?” “先生就是太谦虚,什么卧龙凤雏,你去起个更威风雅号...”高顺建议。 “不要行那无谓之事...”蓝田连忙摆手。 高顺:“我看先生根本不输孔明,此次谋取江陵,把周瑜玩弄于股掌之间,江东要是知道真相当如何?” “丢脸之事谁会拿出去乱说?孔明应该会替我想个好借口。”蓝田笑道。 “先生为何如此相信他们?”高顺十分不解。 从最开始的刘关张、赵云、徐庶,到后来的孔明、甘宁、黄忠,无一不是出类拔萃忠信之辈,心说先生这双慧眼绝了。 “我就这点本事...伯平难道不是我认定的第一人吗?”蓝田变相夸奖。 “感谢先生搭救之恩...”高顺为了吕玲绮活了下来,现在也在零陵娶妻生子,可以说没有蓝田的劝告,他不会活得这样精彩,更不会见识蓝田那些奇思妙想。 “好了,都是一家人。”蓝田害怕话太煽情,把这位严肃的高将军给整哭。 建安十三年十二月,孙权闻曹操赤壁兵败,趁势从吴郡发兵围攻合肥,又遣长史张昭向北进攻九江郡当涂县,欲阻断中原的援军。 同月刘备遣孙乾至襄阳周瑜大营,告知江陵已经为刘琦攻占,盘踞在夷陵的甘宁也降了刘琦。 襄阳北依汉水,与樊城隔河相望,自古以来就有南船北马、七省通衢的说法。 襄阳以北可经南阳进入中原,襄阳以南经过大洪山与荆山之间的走廊,就可以到达富饶广袤的汉江平原。 周瑜的水军战船,原本横陈在汉水正北方,企图完全阻隔曹操归路,但樊城守军以及汝南的李通出兵阻扰,周瑜不得不再退回汉水与丹水交界之南,最后在襄阳以东的河滩登陆。 襄阳守将乐进有守军两万,面对人数占优的周瑜他坚守不出,后来曹操引败兵北还,周瑜担心被里应外合,一度让兵士退回到战船上。 曹操趁机渡汉水北逃,满宠也一同进入襄阳防守,这时候程普、张飞的陆路之兵赶到,周瑜总兵力达到五万,兵力远胜防守一方。 这期间要不是关羽在新野一带牵制,江东的战船很可能会被李通损毁。 后来曹操率败兵过境,留大将文聘驻守宛城,徐庶与赵云北上与关羽汇合,最终攻占了老地方新野县,李通随之退回汝南。 “公佑,刘荆州用了什么方法夺取的江陵?”周瑜忍不住问。 孙乾摇头说:“只知道用计,但不知道是何计...” “攻取江陵的领军大将为谁?”周瑜又追问。 “刘磐公子的中郎将黄汉升...”孙乾这一通说辞,都是诸葛亮精心编制。 周瑜遂向程普问:“程公可识得此人?” 程普摇头:“我知刘磐是有一员老将,但不知道此人竟如此会用谋...” 周瑜猛拍额头,心说这刘琦还真是知人善用,前次派去柴桑那位蓝田虽然平庸,但也争取到了应有的权利,这次派去江陵的大将更是出彩。 为何这两个无名有能之辈,我周公瑾竟全然不知?难道刘琦才是今后夺取荆州的拦路虎? “大都督...”程普见周瑜沉默不语,随即提醒。 周瑜回过神说:“公佑请回告使君,我已经知晓此事,望他知会关将军,继续北上攻占宛城。” 孙乾拱手:“我即刻回江夏,禀告大都督之意。” 第一百三十章 凤雏:子玉你骗得我好苦 孙乾走后程普提醒:“刘琦既已取得江陵,那曹仁败走必来襄阳,公瑾当早做准备,是否要分兵截击?” 周瑜冷笑:“我就怕曹仁不来,我要让他助我攻取襄阳。” 众人听了个云里雾里,心说曹仁怎么会帮你夺襄阳,该不会是因为江陵之事气糊涂了吧?唯独鲁肃笑而不语。 “子敬可知我谋乎?”周瑜问。 “大都督欲用曹仁引出乐进、满宠守军?”鲁肃回答。 周瑜开怀大笑:“知我者,子敬也。” 鲁肃依旧脸色沉重,“乐进、满宠皆非等闲,未必会舍城救之...” 周瑜解释:“子敬有所不知,曹操逃回许都前,任命曹仁为荆州督,若乐满两人见死不救,必遭宗室子弟记恨,北方就再无二人立锥之地,此为我之阳谋也。” “大都督英明。”吕蒙带头吹捧,众将随即附和。 周瑜点点头:“襄阳城中现有两万守军,我欲调三万兵去围曹仁,剩下两万交程公指挥攻城,那张翼德乃万人敌,你要善加利用起来...” 程普苦笑:“张飞说自己冲锋、陷阵、斩将、夺旗皆可,唯独先登不擅长,大都督不如调去围攻曹仁?” “就是因为张飞悍勇无敌,我才不敢让他去围攻曹仁,现在活曹仁比死曹仁有用。”周瑜摆摆手。 “我明白了。”程普点点头。 “子明、公绩你们随我围攻曹仁,既然甘宁已经投降刘琦,夷陵之事就先忘却,待回江东禀告主公后再徐徐图之。”周瑜对二人特别交待。 “唯。”吕蒙(凌统)抱拳应答。 数日后曹仁率众往襄阳而来,周瑜就在城西两里外候鱼儿入网。 周瑜为了瓦解守军士气,对襄阳一直实行三面围城的策略,所以外部的情报能从西门进出。 “伯宁,子孝将军归来在即,周瑜在城西摆明是做给咱们看的,他这一招真是阴险...”乐进在西城楼上叹息。 “看周瑜这阵势似乎有三万人,兵力是子孝将军的十倍,看来我们必须要发兵救之...”满宠也摇着。 “一会我带一万人马出去接应,汝定要守住襄阳,严防对方趁乱夺城。”乐进嘱咐。 满宠建议:“江东鼠辈都软弱无力,文谦还是多带一些出去,给我留下五千人足矣。” 乐进摆手说:“子孝将军不得不救,襄阳也不得不守,总之我会全力以赴。” “没想到丞相数十万众,如今却打成了防守一方...”满宠叹道。 乐进皱起眉头故意提醒,“我刚才没有听到,伯宁刚才说了什么?” 满宠知道失言,马上微笑说:“我说文谦要当心...” 乐进轻轻颔首不言,少时曹仁的骑兵出现,周瑜马上就利用人数优势,在平原上展开合围。 可惜的是周瑜的步兵居多,数千骑兵根本挡不住曹仁东去,这时候乐进打开西门来接应,两军在襄阳西部的平原展开了激战。 与此同时,程普率部猛攻城池,整个襄阳周边一片喧嚣。 精锐的骑兵花费很高,无论是公孙瓒的白马义从,还是曹纯的虎豹骑,都是用真金白银堆砌出来。 跟随曹仁撤退这三千精骑,是他从东平年间养到现在,战斗力仅次曹纯的虎豹骑,所以周瑜看似兵多,实则完全无法抵挡。 周瑜看到这些骏马也十分欢喜,在江东可买不到如此好马,所以战斗最开始他命令不要伤马,但结果却完全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眼看乐进前来支援,这边已经无法完成合围,周瑜只得下令放箭射马。 无数好马哀鸣倒地,曹仁看到眼睛都要冒出火光,但他只能看着骑兵们一个个倒下。 乐进加入战场后,终于缓解曹仁的压力。 这一仗最后打的极其惨烈,双方的战损达到了五成以上。 最终在傍晚时,被曹仁撕裂出生路,乐进率残军将其护送进了襄阳城。 城外数万人混战一天,程普依旧没能攻下城池,周瑜遂遣人向江夏、新野求援,又派人赴江东寻求调运粮草,襄阳争夺战随即进入相持阶段。 建安十四年二月,刘琦携妻妾女眷入主江陵,后庞统与甘宁一同回来。 庞统与甘宁没有拜见刘琦,反而先向蓝田来复命。 “子玉,你骗得我好苦...”庞统本就不好看的脸,此时变得更加奇怪,但是看待蓝田的眼神是那么灼热。 蓝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十分不解地看着庞统,旁边的甘宁解释:“主公和军师已将先生的身份告诉了庞功曹...” “哦...原来如此...”蓝田恍然大悟。 庞统拱手说:“我和子玉已有共主,今后还望多多指教...” “主公亦拜凤雏先生为副军师。”甘宁补充。 蓝田拱手回礼:“良禽择木而栖,恭喜凤雏先生得遇明主,先生大才我岂敢指教...” 庞统笑道:“子玉果如孔明所言,简直谦虚到可怕,你们行这瞒天过海之计,几乎骗光了天下英雄,主公真是有福之人,以后在江陵共事还要常往来。” “我素无大志,江陵有凤雏先生在,当要回零陵去...”蓝田说道。 庞统点头说:“子玉毕竟是零陵太守,也应当早去主持大局,听闻刘子初在荆南活动,各郡士族多慕其名...” “刘巴?恐怕他没这个能力。”蓝田冷笑。 零陵、桂阳两郡经过多年发展,现在各地百姓安乐、民力恢复极快,加上又没什么大士族阻碍,各项政策推广得也十分顺利。 曹操在荆州大败的消息传开后,刘巴就是有苏秦的口才,也无法说动荆南人降曹。 蓝田随后将庞统引荐给刘琦,“大公子,凤雏先生乃天下奇才,有他在江陵辅佐你,我就可以放心回零陵去。” “凤雏之名响彻荆襄,其实在襄阳时我们就见过,今天既然有子玉力荐,我就升汝为荆州从事。”刘琦说。 “多谢府君。”庞统拱手致谢。 寒暄了几句之后,刘琦示意要和蓝田单独谈谈,庞统则知情识趣地离开。 “襄阳战事未平,子玉此时南下零陵,我实在难以安心。”刘琦担忧。 蓝田笑道:“大公子现在文有凤雏,武有黄汉升,尽可高枕无忧...” 刘琦点点头,“表哥也正是眼下,黄汉升如此厉害他竟然不知,听说是他用计攻取的江陵?” “对对对,就是他。”蓝田欣喜。 第一百三十一章 山中宰相,地上神仙 袭取江陵要论功行赏,蓝田、高顺、甘宁都是刘备的人,刘琦不方便对几人进行嘉奖,于是便擢升黄忠为偏将军,另任苏飞为夷陵太守。 蓝田要回零陵,刘琦与黄忠、庞统亲到码头相送。 黄忠依依不舍:“若无先生提携,黄忠哪有今日之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刘琦见状安慰:“待荆南安定、交州之事解决之后,我就将子玉调回江陵。” 蓝田与众人挥手道别,庞统微微颔首相顾无言,表示江陵有他在不会有事。 刘巴在荆南为曹张目,虽然最终没有成功,但仍需要稳定人心,加上赖恭与吴巨交恶,已数次向零陵求援,刘琦借口精兵调到了江陵,所以蓝田还要插手岭南之争。 高顺带着陷阵营陆路先行,蓝田则是跟甘宁走水路回泉陵。 甘宁因为脾气粗暴,关张赵又都不在江夏,糜芳、傅士仁等将完全压制不住,在庞统的建议之下,刘备依旧把甘宁派回到蓝田身边。 赤壁大战正常落幕,蓝田终于松了一口气,现在刘备文臣、武将众多,他可以安心在荆南休养生息,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回到泉陵后见到妻儿,两岁的蓝霁已经可以到处乱跑,相对于安静稳重的蓝辕,这个小儿子更加活泼好动。 蓝田引徐双见吕玲绮的时候,高顺则在院中与蓝辕、蓝霁玩耍。 徐双见到吕玲绮涕泪纵横,“少主,非我贪生怕死,实在不知您会与高将军逃脱...” 为人妇为人母,吕玲绮已经波澜不惊,她将徐双扶起安慰:“当时事态紧急,伯平害怕走了消息,只告诉了高原一人,徐将军不要怨恨才是...” 听到这里徐双再度下拜,“徐双岂敢怨恨主公与高将军,现在能够相逢真天可怜见,今后我当尽心竭力...” “我现在已嫁作蓝家妇,将军以后听夫君的安排就是。”吕玲绮望着蓝田说。 蓝田微笑点头,“营中之事我都倚仗高将军,你要是不嫌委屈可仍为伯平副将。” “双岂敢叫屈?这是我的荣幸。”徐双又向蓝田抱拳行礼。 这时院外嬉闹声渐渐大了起来,只听见蓝辕、蓝霁两兄弟好像在争辩什么。 “霁儿性格要强,夫君快去看看。”吕玲绮提醒道。 蓝田走到门口,看见蓝辕搂着高顺的腰,蓝霁则骑在了高顺的脖子上。 “霁弟,你用的九阴白骨爪,那是坏人杨康的路数,打败铜尸陈玄风,要攻他肚脐的罩门,看我降龙十八掌...”蓝辕嘴里振振有词。 蓝霁:“能打败坏人就是好招...” 蓝田看得哑然失笑,这两兄弟就跟现实中,小朋友们谈论赛罗、贝利亚一般,还真是跨越千年玩法都差不多,只不过蓝霁骑高顺脖子有点过分。 射雕的竹简虽然在下邳遗失,但吕玲绮仍旧记得相关情节,所以每天晚上当睡前故事,讲给两个兄弟听。 射雕故事宏大,两兄弟不可能记住多少情节,但好人坏人、厉害的武功路数却记住了几个,时常一起拉着邓范玩角色扮演。 “咳咳...”蓝田干咳两声提醒。 “父亲...”蓝辕连忙规矩站到一旁。 蓝霁却不以为意,仍旧骑在高顺脖子上胡乱拍打,“父亲,快来打坏人...” “成何体统,还不下来?”蓝田皱眉相责。 蓝霁个性刚烈,吕玲绮对两兄弟又宠溺,所以经常在家作威作福,一般婢女仆人都不敢惹,偏偏看见蓝田就像老鼠见到猫,因为蓝田真的会动手。 蓝田出身在农村,父母文化程度不高,但祖祖辈辈留下的经验,是小时候要严格管教,长大后即便不能成才,也不会有大的过错,因为蓝田的父亲早亡,母亲对他更加严格,经常藤条、竹板伺候。 因为当时的社会风气就这样,所以蓝田根本没有一丝恨意,长大后反而对于母亲感激。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研三的时候蓝田母亲去世,他在回家奔丧后发生了穿越,后来在小沛遇到甘倩,在其细心照料之下,蓝田不自觉将她当看作母亲。 高顺见蓝田斥责蓝霁,连忙将其举下头顶,“先生不要责怪,霁儿聪明好斗,将来可培养成小温侯,我得花些心思教他武艺...” 小温侯,地佐星吕方的绰号,我也没给老高讲水浒,这家伙无师自通? 高顺见蓝田表情奇怪,心说难道我说错话了?小姐面前不能提温侯,你的面前也不能提了? “伯父,我呢?”蓝辕仰头问。 “当然也少不了辕儿你...”高顺给了蓝辕一个摸头杀,瞬间化解了刚才的尴尬。 这时候,吕玲绮和徐双走了出来。 “辕儿、霁儿渐渐大了,夫君平时又这么忙,有我和伯平教他们武艺,谁来教他们读书写字明理?你说过可以早些开蒙的。”吕玲绮提醒。 用科举选拔人才,可以很好的替代察举制度,也是对付世家的良药,但前提是必须大量兴学,要让读书走进民间,不再局限于少数人手中。 “辕儿才三岁,让我再准备几年,会给他们找到好老师。”蓝田说。 蓝田此时在零陵影响力很大,整个荆南也没有什么世家掣肘,正要兴办学堂也不是不行,只是老师和教材得好好筹备,现在只能小范围的搞一搞,而且还不能直接从儒学入手,否则就是与天下士族为敌。 刘琦除了让蓝田任零陵太守,还让他总督荆南四郡的军政,在取江陵期间刘巴在荆南各郡活动,所以蓝田还要到各郡安抚人心。 在泉陵待了几日之后,蓝田与高顺兵分两路去各地巡视。 蓝田与甘宁去长沙、桂阳,高顺独自去武陵,因为荆南水路四通八达,所以全部都走的水路。 几个郡的重要职位都是刘备的人,所以刘巴根本没法轻易策反,武陵、长沙还没推行科学种植,蓝田此番就是给他们送福利。 再次来到临武县,新邓庄已经开始春耕,每季都有来学种植的农人,甚至还有不少是各县的农官,李扬不但要安排食宿,还经常要亲自下田示范,忙得不亦乐乎。 蓝田站在田埂上,看着暖阳下忙碌的身影,脸上泛起欣慰。 他突然想起一句对联:享清福不在为官,只要囊有钱,仓有粟,腹有诗书,便是山中宰相;祈大年无须服药,但愿身无病,心无忧,门无债主,既称地上神仙。 第一百三十二章 办学堂,打破士族垄断 李扬正在田中讲解育苗、插秧,身旁的便县农吏提醒道:“李庄主,你看那边的几个人,会不会是来偷学的?” 为了防止农学技术外流资敌,可不是随随便便能来到这里,需要经过县乡初审,然后上报郡丞与田曹掾终审,根据名额批准拿到路引,才能够到临武县来报道。 这农学技术是蓝田的心血,作为狂热崇拜者的李扬,听后马上向后方望去。 那田埂上衣袂飘飘之人正是蓝田,李扬欣喜若狂丢下手中秧苗便踏泥而去,把数个围观的农吏丢在田中央。 “李庄主你去哪?” “需不需要报官?” “糊涂,报什么官,那人身边好像就有个将军...” “这个人好眼熟。” ...... 众人窃窃私语的时候,李扬已经手舞足蹈地跑到蓝田身前,眼泪汪汪地叫了声少庄主。 蓝田还没说话,身旁甘宁皱眉说道:“你都已经是庄主了,再叫先生少庄主不合适吧?” 邓老庄主年迈已不能管事,邓范又因为师从蓝田去了泉陵,所以就将庄主之位让给了李扬,这家伙也算是草根逆袭。 李扬尴尬地挠着头,吞吞吐吐地说:“我可没有...没有其它...意思...” 蓝田见状笑道:“许久没见,怎么跟范儿一般了?你快去洗洗吧,手里还有泥就往头上抹...” “好咧,少庄...先生,您去庄上坐,俺去河边洗洗...”李扬说道。 “早春水冷,注意不要染上风寒。”蓝田提醒道。 “不打紧,不打紧,现在郎中多了...”李扬见蓝田还是和蔼可亲,欢天喜地往河边跑去。 这几年张机在郴县办医学堂,培养了不少悬壶济世的郎中,已经陆续往各县开办医馆,临武县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 蓝田在临武待的时间较久,在当地积累的名望也最高,为了不扰民他都是微服前来,而且只携带了少量随从,所以并没有引得全县轰动。 新邓庄经过几年发展,比县城的人口还要多,逐渐成为临武最大的村镇。 蓝田在家中与邓老闲聊一会,李扬从庄上买了一只活羊,准备做全羊宴来招待蓝田。 “小李子,你这小日子过得不错,新邓庄有多少人了?”蓝田问道。 李扬笑呵呵说:“因为有不少越人来定居,现在快两万人了...” 蓝田点头道:“人多固然热闹,但也不能无序扩张,临武的土地本就不多...” “稻田如果不够,我们就垦荒种粟谷,大米饭吃得久了,偶尔吃些粟米也很好,现在家家户户都在养鸡鸭,大家伙都在念您的好呢...”李扬回答道。 “饲养家禽要特别注意粪便处理,如果发现病瘟家禽家畜直接掩埋、焚烧,千万不要因为贪嘴染疾。”蓝田提醒道。 “我省得了...”李扬说道。 蓝田对甘宁嘱咐道:“我们离开前去一趟县里,新邓庄的人口如此多,现有亭官、游徼不足,需要县里增设。” “唯。”甘宁说道。 闲聊了一会,李扬回屋操持全羊宴,其做法也是从蓝田处学来的。 早春时节,气候还有些寒冷,吃羊肉可以御寒。 李扬采用了炖煮,烧制两种方法处理,蓝田在调制蘸料的时候,又惹得不少人去围观,这可是偷师的好时机。 “先生,这次就是来看看吗?”李扬边啃骨头边问。 “曹操南下荆州,各地人心浮动,现在他败回许都,我四处转转安抚人心。”蓝田说道。 “我看就是没挨够饿,这还浮动个啥?他们是没在徐州待过,曹贼来了能有好日子?别的不说这新邓庄绝对稳稳的。” 李扬不顾手上有油,猛烈地拍打着胸膛保证,曹操在徐州的作为,实在让他铭心刻骨。 蓝田悠然笑了笑,心说老百姓不浮动,不代表世家子弟不浮动,这些人可是不为生计发愁的,幸好荆南只是有些小士族,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对了,过些日子我准备在泉陵办个学堂,为那些寒门子弟、寻常百姓,提供一个学习农学技术、匠人技艺的地方,到时候你从庄上选几十个好手助我。”蓝田说道。 “农学不在田教了吗?”李扬以为这个农学基地要撤销。 蓝田摇摇头,“农学注重实践,但留种、育种、储藏、堆肥等不必下田,我那学堂主要是培育农官,与你这个农学基地不冲突。” “那匠人技艺又是什么?”李扬又问。 “只有解决衣食住行,百姓才能够安居乐业,天下之人不可能都去耕作,木工、冶炼、锻造、纺织都与生活息息相关,此次到各地巡查期间,我也在寻觅出色的匠人,待学堂办好之后,能学个一技之长,都不会饿死的。”蓝田解释道。 “对对对,就像那曲辕犁一样,还真是省时又省力,待我儿子长大一些,就送到先生的学堂去。”李扬欢喜道。 蓝田筹备办学堂,什么科目都准备教,但是唯独不教读书,全是与生活息息相关的学科,他要让百姓先养成入学的习惯,然后在逐步加入儒学等科目,用这样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弱化士族对读书的垄断。 在临武待了半日,蓝田又赶到郴县探望甘倩。 刚见面甘倩就是一通猛夸,“阿弟,你在江陵做得好大事,我就知道你并非等闲。” “啊?阿姐你是说夺江陵之事?那都是黄汉升和高伯平的功劳,我没有斩杀一兵一卒。”蓝田谦虚道。 “你的本领我太清楚,骗谁也骗不过我,这次回荆南打算待多久?”甘倩还以为蓝田此次回来省亲,如此股肱之臣刘琦必会留在江陵。 “我是零陵太守,大公子又让我督荆南军政,自然是在荆南常住。”蓝田说道。 “此话当真?”甘倩喜道 “对啊,有什么问题?”蓝田纳闷道。 甘倩叫来侍女在耳旁交待了几句,然后对蓝田说道:“玄德远在江夏,阿斗两岁多不好管教,你这个舅父得帮帮我。” “不好管教?难道比我霁儿还野?”蓝田满脸疑惑。 甘倩摇头的时候,刚才出去的侍女抱着阿斗走了进来。 “舅父...”刘禅望着蓝田喊道。 “这不挺好的嘛。”蓝田说道。 “玄德在时还算好,去江夏后阿斗就不愿下地走,整天都让人抱来抱去,长此以往怕会养成懒惰的习性,我平日要照料舒儿、婉儿,实在没有好办法教阿斗,我听说子玉颇会管教,把他带去泉陵住上一些日子?” 蓝田心说这都听谁在瞎传?我教育不听话的儿子只会揍...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兄弟相争,交州有变 蓝田是带过兵的人,所以不怒自威,他听完甘倩的话,随意看了阿斗一眼。 小阿斗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吞了吞口水,然后嚷嚷道:“放我下来,我不要抱...” 侍女将阿斗放在地上,这小家伙一摇一晃地跑出屋外。 甘倩和侍女对视了一样,仿佛在说:好神奇。 “那就让阿斗跟我去泉陵住几天,辕儿、霁儿与他年龄相仿,正好可以玩到一起,我明日就要返回,阿姐要不要也去散散心?”蓝田问道。 甘倩想了想说道:“也好,我正好去看看弟妹。” 次日众人经过水路去泉陵,蓝田将甘倩等人就安顿在自己府上,蓝辕、蓝霁见到三个玩伴也十分开心,嚷嚷着要玩追逐的游戏。 蓝田叫来蓝霁说道:“阿斗跟汝同年,他还是汝兄长,要带着他一起玩耍,不可让人欺负了他。” “哦...”蓝霁小脑袋瓜似懂非懂的猛点。 阿斗有了玩伴,也变得活泼起来。 五个小孩玩追逐嬉戏的游戏,蓝霁主动和阿斗一队,蓝辕只好与刘舒、刘婉组队。 因为年长的三小只很懂谦让,所以蓝霁与阿斗赢的次数多,欢笑声充斥着整个太守府。 蓝田原本也在看着孩子们嬉闹,突然鲁铁从始安赶来泉陵求见,他知道一定有重要的事,所以马上要回前殿处理。 蓝田不能时时守在孩子的身边,临行前他叫来邓范嘱咐道:“阿斗身份尊贵,辕儿、霁儿都很调皮,这些日子你帮为师多照看。” “是,先生。”邓范已年满十二,他懂礼守节成了一个小大人,蓝田回零陵后他常伴左右。 吕玲绮在屋内与甘倩说话,突然发现已经没有了蓝田的身影,她走出来对邓范问:“先生去哪里了?” “鲁铁将军自始安来求见,先生刚刚去了前殿。” 吕玲绮点点了头,始安那个地方她还记忆深刻,心道莫不是交州的人又在找事? 甘倩跟出来,“子玉忙公务去了?” “是啊,都没时间陪孩子们...”吕玲绮叹了一口气。 “男人都这样,我看这些小家伙自己玩得不错。”甘倩望着嬉闹的场面,突然感觉非常温馨。 “子玉曾经说过,成大事者要慎独,辕儿、霁儿经常自己找乐子。”吕玲绮满脸欣慰。 “他总是语出惊人,阿斗,辕儿、霁儿...”甘倩发现几个孩子似乎要打架,正想上去阻止却被吕玲绮拦下。 原本几个孩子追逐还玩得好好的,蓝霁跑得快摔在地上被蓝辕笑话,两兄弟就因为这点小事发生了矛盾。 蓝霁自尊心极强,他气不过直接出手推蓝辕。 蓝辕忍让了几次后,直接搂住把蓝霁放倒,谁料这小家伙更不服气,他向阿斗喊:“来帮忙,咱们可是一队的。” 阿斗傻傻地跟着帮忙,两小只居然把蓝辕也放倒在地,蓝霁还骑在他背上耀武扬威,刘舒、刘婉不知道帮谁,两人呆呆地杵在一旁。 “他们都玩成这样了,弟妹你也不去拉一拉?”甘倩十分吃惊。 吕玲绮满不在乎:“拉什么?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帮霁儿对辕儿不公平,帮辕儿对霁儿不公平。” “长幼尊卑啊...”甘倩提醒她。 吕玲绮摇摇头:“这是子玉特地交待的,他让我公平对待每个儿子,尽量不插手孩子们的矛盾,不想挨打要么不要惹事,要么就自己去练强...” “这...这是不是太粗放了些?”甘倩听得目瞪口呆。 “我也觉得这样挺好,少操很多心...”吕玲绮微微一笑。 “子玉的想法,每每与常人不同,他还说什么了?”甘倩继续问。 “夫君说兄长要谦让大度,但不用一味的忍让,霁儿如果过分无礼,可以揍。”吕玲绮苦笑。 “这还真不像子玉说出来的话...”甘倩越听越觉得难以捉摸。 刘禅见蓝霁获胜就退到一旁,蓝辕一个翻身又将蓝霁绊倒,兄弟同时爬起来,用小粉拳招呼对方。 蓝霁虽然小一岁,但气势不输蓝辕,虽然打不过但仍旧要上。 “霁儿以后成就非凡...”甘倩看见奋勇无畏感叹道。 吕玲绮微微摇头,“我虽然也认同姐姐的看法,但夫君却说辕儿知进退,将来可以托付大事。” “哦?”甘倩好奇地看着两兄弟。 两兄弟在院内打了一会,那蓝辕好像说了什么,蓝霁马上就眉开眼笑,屁颠屁颠地跟去了后院,刘禅姐弟不知所以然,也跟着追了过去。 吕玲绮见甘倩疑惑,遂唤来邓范问道:“范儿,刚刚辕儿说了些什么?” 邓范恭敬地回答:“辕弟说他在后院发现个蚁穴,他有办法将那些蚂蚁引出来,霁弟觉得抓蚂蚁更有趣...” 吕玲绮示意邓范跟过去,甘倩莞尔一笑:“我现在相信子玉了,辕儿这孩子跟他一样,小脑袋里装了很多办法...” “辕儿长相像我,性格脾气像夫君,霁儿就刚刚相反。”吕玲绮微微颔首。 “这不正好吗?前次我与你讲过的事,子玉他怎么说?”甘倩突然问道。 “他这段时间都在忙,我还没来得及问,亲上加亲这件事,子玉他应该不会拒绝。”吕玲绮分析道。 “子玉想法与众不同,你还是问问他好一点,不过辕儿和婉儿的确般配。”甘倩肯定地点点头。 “嗯...舒儿她...”吕玲绮欲言又止。 糜贞病故之后,刘舒交由甘倩抚养,吕玲绮好奇会把她许给谁。 “翼德之子与舒儿年纪相若,玄德有意与三将军结亲。”吕玲绮不是外人,甘倩这时候也不用隐瞒。 “哦...” 两个女人在家长里短的时候,蓝田在前殿接见了鲁铁。 “先生,您离开这段时间,交州赖刺史多次来求援,但始安县驻军实在太少,高县尉也没敢擅自发兵,前几日阿瓦回来禀告,苍梧太守吴巨已经攻破布山...” 蓝田皱起了眉头,“交州的局势竟然变化如此之快...” 鲁铁追问:“赖刺史就在旦夕之间,高县尉让我来问您,要不要...” 蓝田摇摇头,“吴巨和刘使君有旧,我若引兵击之恐主公不喜,待我修书一封送到江夏,看主公和军师如何定夺,你且在泉陵等上几日,顺便和徐双叙叙旧。” “唯。”鲁铁抱拳回应。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捅了猛将窝? 关羽在新野一带为周瑜掩护,消耗军粮除了截获的曹军辎重,大部分是由荆南各郡运送,而且主要是零陵郡,桂阳郡则对口支援江夏郡。 蓝田让甘宁组建的水路运输船队,在这场战斗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运粮船去新野途中取道江夏送信,此时刘备刚送走一位从北方来的客人,他是益州别驾张松。 曹操南下收取荆州,益州牧刘璋知道消息后大骇,遂遣别驾张松去许都进贡交好。 张松到许都之时,曹操还在荆州未还,所以滞留多日。 张松身材短小、性格放荡,在相府中并不讨喜,掌库主簿杨修曾多次观察,发现此人颇有才学,且有舌辩之能。 经过几次闲谈,两人相熟之后,张松疑惑杨修官职,毕竟他是太尉杨彪之子,家事出身都不应该在屈居相府。“久闻德祖世代簪缨,何不在庙堂辅佐天子,而作相府门下一小吏?” 杨修被戳心中痛苦,暗道这张松不识好歹,相府内外都对汝避而远之,唯我好意接待,他满面羞愧,艰难说道:“修虽居下寮,丞相委以军政钱粮,早晚还能聆听教诲,受益良多,故就此职。” 张松哑然笑曰:“曹丞相文不明孔、孟之道,武不达孙、吴之机,德祖还能受益良多?” “公居边隅小弟,安知丞相大才?”杨修说完取来一策书卷递给张松。“此丞相酌古准今,仿《孙子十三篇》而作,以书可传后世否?” 张松见卷名为《孟德新书》,细细看了一遍,竹简上皆是用兵之法。 为了驳斥杨修,他逐字逐句默记于胸,称此为战国无名氏所作,蜀中三尺小童都能暗诵。 见杨修不信,张松从头至尾朗诵,全篇无一字之差。 杨修瞪大了眼睛,心道这张松果然厉害,但他并没有就此认输,随后又从一个木匣中,取出几个书卷来。 “公过目不忘,不如再看看这个?” 张松接下书卷,书名为《射雕英雄传》,但是这老金是谁?曹孟德的假名? 他不屑地展开书卷,马上就被书中故事吸引,江南七怪、俏黄蓉、傻郭靖、中原五绝、绝顶功法... 看了三五卷之后,那种期待感油然而生,“后面还有吗?” 杨修一脸诡笑,“子乔还能背诵否?” “呃...雕虫小技,德祖为何念念不忘,此等长卷焉能背诵?”张松摆手苦笑。 “此书有五十卷,子乔可一饱眼福。”杨修指着那个木匣说道。 张松见之大喜,心说这种日子,便是等得久点也无妨。 曹操从荆州败回许都,杨修向其引荐张松,建议曹操征辟听用。 张松相貌丑陋、言辞粗鄙为曹操不喜,杨修见状又道出孟德新书之事为张松加分。 曹操听后自言自语:“莫非古人与我暗合?” 曹操说完遣随从,将张松看过之书卷焚毁,杨修苦劝不能听,只能跟着帮忙烧书。 夜里曹操需看书助眠,遂遣许褚去书斋取回《射雕英雄传》。 片刻过后,许褚两手空空归来,“主公您让杨主簿烧书,他将《射雕英雄传》一并烧了...” 曹操本来是半躺在榻上,听到许褚的话马上坐起身子,惊讶道:“我让他烧《孟德新书》,这厮烧我《射雕英雄传》作甚?” “主公让他烧张松看过之书,那《射雕英雄传》他也看了...” “竖子,安敢如此!”曹操气得火冒三丈,急需发泄出来。 太尉杨彪余尚存,且杨修聪明伶俐,曹操不能拿他出气,短小猥琐的张松就成了替罪羊。 曹操厉声喝道:“此书是我珍藏之物,张松那双犬目怎配观看?明日与我乱棍打出许都。” “唯。”许褚抱拳。 次日清晨,张松还在驿馆做着美梦。 有杨修从旁相助,曹操必定会接纳自己,到时候将西川作为进身之资献出,他从此必定高官厚禄。 砰的一声,房门被踹开。 张松直接被揪出了冬天的被窝,“我是曹丞相的贵客,你们焉敢放肆?” 那几个士卒根本不听,跟着就是一顿拳脚棍棒,打得张松鼻青脸肿不停告饶。 许褚叉着腰冷哼:“尔蜀中之犬,也敢在此乱吠?收拾行囊快滚出许都,终生不准再来。” “我有何罪?”张松瘦小的身子蜷缩在一团。 “丑。”许褚不屑地吐出一个字。 在许褚宿卫的催促下,张松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地出了许都,街上早市的百姓无比不大笑。 张松感觉自己像过街老鼠一般,好歹也是来送礼的益州别驾,怎么会落到如此的下场? 想到此前的屈辱他异常愤怒,听说曹操在赤壁被孙刘大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出许都后在城郊买了马匹,直奔南阳地界而去,打算由水路返回成都。 到底选孙还是选刘,这是张松一路上纠结之事。 几日后路过新野,张松准备在此进行补给,结果被关羽的士兵当成细作捕获,随后就被带到了徐庶面前。 张松担心受皮肉受苦,遂自报家门。 徐庶经过简单交谈后,发现张松是孔明的隆中对中取西川的重要人物,所以对他非常礼遇。 张松受宠若惊,客气说道:“早闻刘使君宽仁待士,今见元直亦能知其一二。” 徐庶建议:“襄阳仍在激战,子乔要回益州当水路转道夏口,不如去见见我家主公?” “也好...”张松同意下来。 徐庶让赵云陪同张松,由丹水转汉水去往江夏。 赵云姿颜雄伟、身长八尺,看得张松好生羡慕,两人在船上的时候,张松故意挑起话题:“我观将军佩剑不凡,不知是何人铸造?” “非是云托人铸造,乃长坂坡追击曹操时斩将所得,此青釭剑锋利无比,别驾真是眼光独到。” 张松原本想以剑说人,没想到这剑还真有来头,对于杀败曹操的将领他很有好感。 “子龙将军真勇将也,刘使君帐下诸如将军者还有几人?”张松问。 “还挺多的...”赵云盘算着除了关羽、张飞,还有甘宁以及刚扬名的黄忠,这些可都是猛将。 张松听得一愣,我这是捅了猛将窝?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二将争功 赵云与张松至江夏,并把徐庶的密信递给诸葛亮。 张松在江夏受到了高规格礼遇,这与在许都相府的冷落高下立判。 刘备惜才爱士,并不会被外表、样貌所羁绊,他对待庞统是这样,对待张松也是这般。 这样真挚的感情流露是装不出来的,所以张松在这里感受到了冬日的暖阳。 张松在江夏盘桓十数日,在许都受下的伤也被张机治好,临行前他感动不已,并建议刘备效仿高祖取西川为基业,随即献出了西川地图,并表示到时候约为内应。 张松离开之后,诸葛亮笑道:“前有袭肃来投,现有张松献图,主公他日取西川,应该会非常顺利。” “襄阳之战尚未结束,荆州尚未平定,何谈收取西川?况且刘季玉与我同宗,备安忍夺之?”刘备摇头拒绝。 诸葛亮也不着急,反正现在收取西川还不是时候,还有足够的时候可以做工作,他劝不动还有徐庶、庞统和蓝田。 两人在码头送完张松,蓝田的书信也来到了江夏。 刘备看完信递给诸葛亮,“交州如此荒蛮,竟也争斗得如此激烈...” “赖恭忠勇刚直,有才华豪义,子玉似乎很想插手交州,只是碍于吴巨跟主公有旧...”诸葛亮的意思帮或不帮,都要看刘备的意思。 刘备初来荆州时,为了谋得一块安身之地,他在襄阳城广泛交友,蔡家、蒯家这些本地大族看不上他,所以只能把目光放到吴巨这种人身上。 吴巨是汉初八位异姓王,唯一善终的长沙王吴芮之后,但因为个人能力较为平庸,所以在荆州没被重用,后来因为刘表想插手交州,无人可派时才补了苍梧太守这个缺。 刘备和吴巨有交情,交情并不是很深,可吴巨有一个好出身,其实刘备和赖恭也有些交情,现在帮谁都有些不合适。 “交州多瘴气,子玉刚刚才打下江陵,此时插手交州之争,我担心水土不服就麻烦,曹操之所以在乌林兵败,听说瘟疫是主因。”刘备有些担忧。 诸葛亮点头分析:“交州以西是益州以东是扬州,拿下此地符合我初时设想,他日全据荆州之后,江东之人必会生怨,万一发生荆州冲突,多一个战略缓冲也不错...” “子玉想在交州培植新粮种,他淡泊名利又不恋权,偏偏对农事如此热衷,看不透...”刘备叹了一口气。 诸葛亮:“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子玉的策略没有问题,这次荆州之战全靠荆南四郡的粮草,主公有这样的‘萧何’,何愁天下不定?” “子玉之能我岂不知?就担心一旦拿下交州,要是把他一直留在南边,实在大材小用...”刘备有些担忧。 诸葛亮听后笑道:“主公多虑了,荆州、交州需要推广种植,拿下益州不一样需要?况且孙仲谋平定山越,必然会将触角伸进交州,主公不取,人亦取之。” 刘备觉得有理,遂下定决心:“我这就给子玉修书,嘱他在交州便宜行事。” 鲁铁在等回信的时间,赖恭已经得到蓝田回零陵的消息,再次遣使到泉陵求援。 赖恭与吴巨交战数次,退守靠近始安的潭中县,郁林郡东西南广大区域被夺,被彻底赶出交州就在旦夕之间。 蓝田收到刘备的回信后,召集高顺、甘宁、徐双等将,准备出兵交州救援赖恭。 “交州山高路远又多瘴气,不知你们何人去相助赖刺史?吴巨手中有万余兵马,我只能拨五千兵。” “末将愿往。”甘宁(徐双)齐道。 两人一愣,甘宁又抢先说:“徐将军新来,未免水土不服,还是多加休息...” “徐某身体很好。”徐双缺位多年,实在想多立功劳补偿,无论眼前这甘宁多么厉害,说到底还是刘备的部将,而他是吕玲绮的家臣。 蓝田摆手止住:“汝二人不用争,两人同去皆可。” “先生,可令陷阵营的越兵出战。”高顺提议。 蓝田点点头,“岭南环境恶劣,汝二人要谨慎行事,兴霸你领本部两千水军,徐将军你带三千越兵,水陆并进先去潭中汇合。” 甘宁见这新来的徐双比自己兵多,担忧问道:“先生,此行谁为主将?” 蓝田点头肯定:“以你为主。” “唯。”甘宁十分欣喜。 蓝田转身又对鲁铁说:“联系上阿瓦、乌斯丁、乌斯黑,让他们配合甘、徐二位将军行动。” “唯。”鲁铁抱拳应答。 送走甘宁、徐双、鲁铁等人,高顺对老伙计担心:“要不是先生提前让我留下,应该我去取交州比较稳妥,徐副将他对岭南不熟,也不知道吴巨本领如何...” 蓝田轻轻摇头,“无妨,我让兴霸打着大公子的名号,吴巨要是识相就能不战而屈,只是不知那士家人作何打算,泉陵学堂再过些日子就要授课,你留在我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先生在零陵威望甚高,当没有无聊之人来捣乱。” 蓝田指着北面的湘水,“你看这河面够平静吧?其实下面暗流涌动,我这人做事讲就谨慎,必须要万无一失才行,城中不少士族都托人来问,泉陵学堂是不是教人读书习字。” 高顺点点头,“也不知道这些家伙在怕什么?除了泉陵城之外,各县我都派了人去,监督本地士族有无异常。” “他们怕我为百姓开放读书的权利,这样士族的特权就容易被黔首挤走。”蓝田解释。 “可先生不是教农学和杂学吗?”高顺满脸疑惑。 “是啊,这些人不懂才问,咱们这会正好瞧瞧去。” 泉陵学堂设在太守府斜对面,蓝田让匠人改造了五十个教室,分别设立农学科、木工科、金工科、皮工科、色工科、刮摩科、搏埴科七大类。 这都是与生活息息相关的手艺活,虽然每一学科都不涉及文字,但蓝田让郡文学掾派书佐旁听记录,表面上是记录各项手艺的流程,实际是要编撰一套教材。 为刘备多培养技术人才,将来无论是生产生活,还是战争都有积极意义。 第一百三十六章 孙权奇谋 泉陵学堂除准备教室外,还为各地来的工匠安排住所,蓝田将学堂独立在文学曹管辖外,由他这个太守兼任祭酒。 在筹办泉陵学堂时,蓝田仅对农学比较精通,那些工匠技艺分工既细微又庞杂,所以他才将学堂规模扩了又扩,不办则以要办就办大。 泉陵学堂的目的是短期培训,不需要对一个大门类全部掌握,因为这样培养人才的周期太长,蓝田等不起、刘备也等不起,零陵的租税也养不起。 除了农学科实践周期较长,其余六大工匠类科目,学习时间为五天到二十天,学成之后少部分学员流入民间,大部分学员为郡中吸收。 除了屯田种地之外,蓝田还打算设立郡属工厂,军队的武器、衣甲批量生产。 木工科分为七个班,教授木器加工,对应轮、舆、弓、庐、匠、车、梓七个工种。 轮人制造车轮;舆人制造车厢;弓人制作弓;庐人制作戈、矛、戟等长兵器的柄;匠人营建房屋宫室等;车人制造牛车、羊车、木农具等;梓人制造乐器悬架、饮器和箭靶。 金工科分为六个班,教授冶炼加工,对应筑、冶、凫、栗、段、桃六个工种。 筑氏制作刀具;冶氏制作戈、戟等兵器;凫氏制作钟;栗氏制作量器;段氏锻制农具;桃氏铸剑。 皮工科分为五个班,教授皮革制造,对应函、鲍、韗、韦、裘五个工种。 函人制作皮甲;鲍人制作革;韗人制作皮鼓;韦氏制熟皮;裘氏制作裘衣。 色工科分为五个班,教授绘画、染织,对应画、缋、钟、筐、巾荒五个工种。 画为画师;缋为绣师;钟氏负责将羽毛染色;筐人给布、帛等织物上色;巾荒将丝、帛煮制得柔软洁白。 刮摩科分为五个班,教授雕琢,对应玉、楖、雕、矢、磬,五个工种。 玉人制作玉器;楖人制作梳子等;雕人雕琢骨角;矢人制作箭;磬氏制作磬。 搏埴科分为两个班,教授陶瓷制造,对应陶、瓬,两个工种。 陶人制作陶器;瓬人制作陶簋(盛饭用的陶器)。 因为学科门类实在庞杂,不少工匠在荆南四郡都没找齐,蓝田还托庞统在江陵找了一些,勉强把各科老师凑齐。 高顺听完蓝田介绍啧啧称奇,不禁感叹:“不想世间竟有如此多技艺,这都是能活命的本领,先生办学真乃善举...”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就是知识的力量。”蓝田说道。 建安十四年三月,在蓝田筹建学堂之时,孙权围合肥数月不能下,考虑到江东两线作战,粮草和兵源都吃紧,他主动撤回了吴郡。 本想趁赤壁大胜的余威拔掉合肥,这样一来江东的水军战船,就可经淮泗到达中原腹地争霸。 孙权回到吴郡后,鲁肃正好回来催粮。 “荆州战况如何?”孙权心说赤壁打得漂亮,猜测后续的战况应该也不错。 鲁肃恭敬回答:“刘琦派黄忠已攻下江陵,负责绝北道的关羽也打下了新野...” “大都督呢?襄阳如何了?”孙权追问。 “襄阳城池坚固,加上守军颇为顽强,现在大都督还在与曹仁相持...” 孙权皱起了眉头,“这两家都完成了各自的目标,唯独我江东一点好处没拿到?” 鲁肃分析道:“大都督在乌林大败数十万曹军,曹操短时间已经无力再南下,这应该就是最大的好处...” “曹军的顽强,我在合肥见识过,我只是没想到刘琦能攻破江陵,若是公瑾拿不下襄阳,当找两家再来商议,不能让我江东一家吃亏。”孙权沉着脸说。 “主公,那刘琦坐拥荆南四郡,现在又得了江陵羽翼丰满,不能像以往那般看待他,倒是刘使君...” “刘玄德怎样?” “我过境江夏时,刘使君曾言大都督辛劳,若襄阳久攻不能克,他会将攻下的新野相送...” 孙权疑惑:“刘玄德如此仁义?他图什么?” “刘使君在袭扰曹操败军期间,获得辎重物资丰厚,应该是想与我江东交好,共同抗击曹操。”鲁肃猜测。 孙权点头沉思,新野远离江东又无险要可守,但是如果牢牢占据此地,将会切断襄樊与中原的联系,而襄樊因为补给线中断,迟早会落入自己手中,冒险是冒险了些,但是收益很大。 “刘玄德一片赤诚,子敬此去和公瑾好好商议,那新野虽然县小城薄,但是也是北进中原的据点,而且还连接江汉水路,来去也会很方便。”孙权嘱咐。 “我这就回去转告大都督,兵士们数月攻城也比较疲乏,正好可以到新野休整,前次我提议与刘使君联姻...” 孙权猛拍额头,“这几月在合肥苦战,险些忘了子敬之言,我这就去与小妹商议,现在刘琦在荆州坐大,拉拢刘玄德也不错。” “主公英明。” 鲁肃离开之后,孙权来到孙尚香住所,这姑娘正在宅中练习枪法。 见到孙权走进来,孙尚香将梨花枪丢在一旁,“兄长怎有闲暇来此?” “小妹不是爱练剑么?为何突然开始练起枪?”孙权不解。 “女子力弱,练剑太吃亏了...”孙尚香抱怨。 “枪法虽然重技巧,但也需要力量加持,莫非有人在剑术上以力胜你?说出名来兄长替你做主。”孙权笑道。 “当真?”孙尚香欣喜。 “我乃江东之主,说话定然算数。”孙权微笑着拍打胸膛。 “刘玄德手下有个叫赵子龙的护卫,在柴桑就是他用蛮力击落我的剑...”孙尚香满脸委屈。 “难怪你回来路上闷闷不乐,不过那赵云可不是什么护卫,人家是刘玄德帐下大将,有万夫不当之勇,小妹你敌不过他很正常...” “啊...大将?这样兄长定然没办法替我出气...”孙尚香本来有些失望,但听说赵云有万夫不当之勇,旋即又非常释然。 孙权无奈摇头,突然他想起自己来意,然后脑海中灵光一闪,“我有一计,可以让赵云对小妹俯首帖耳...” “兄长不会在跟小妹打趣吧?”孙尚香一脸的不信。 “此千真万确。”孙权非常肯定。 “计将安出?” “小妹你要是嫁给刘玄德,赵云就成了你的家臣...” “啊这...” 第一百三十七章 江山为聘 孙尚香见孙权神情肃穆,似乎不像在与自己说笑。 她诧异:“兄长讲的当真?” 孙权点点头:“为兄就是来征询你的意见,母亲不在我当为你选个好姻缘,这些年来提亲的江东子弟不少,但几乎没有配得上小妹的俊杰。” 孙坚性情宽广豁达,一生多处勇猛征战,其妻吴氏胆识过人,有主见且果决,两人生下的四男一女均非凡品。 孙尚香继承了父母的优点,但因为名声在外,一般人也不敢去提亲,主要是怕降不住,孙权这样说也是人艰不拆。 “可我听说那刘备年逾半百...”孙尚香有些疑惑。 “刘玄德乃当世英雄,听闻其姿颜甚伟、剑术高强,可不似张子布那样老态...”孙权解释。 “刘玄德会剑术?”孙尚香来了兴趣。 “据说能战吕布...”孙权回答。 孙尚香不是寻常女子,自己很强就会更慕强,如果她能做主婚姻,绝不会嫁给寻常之辈,现在孙坚与母吴氏已亡,她的红线就握在孙权的手里。 听到孙权如此夸刘备,虽然知道是出于政治的考虑,但依旧很感兴趣,她轻声说:“长兄如父,兄长你安排就是...” “明日我让诸葛子瑜去江夏谈事,顺便让叔叔看看刘玄德是否合适,如果可以就将你嫁去江夏。” “静叔不愿为官,他会去江夏吗?” 孙权摇头笑道:“给自家侄女招婿,叔叔他会愿意去的...” “哦...”孙尚香应了一声。 次日诸葛瑾与孙静乘船出发,孙权又来到孙尚香住处探望,怎料侍女说她偷上了去江夏的船。 孙权知道这小妹,又要玩女扮男装,真是胆大妄为,他自言自语:早点嫁出去也好,反正留在江东也是祸害。 诸葛瑾与孙静来到江夏,商议如何交接新野之事。 刘备和诸葛亮十分疑惑,因为这件事已经和鲁肃来回说过两次,怎么孙权会如此着急?而且这个孙静可是不怎么管事之人。 诸葛亮拱手问道:“鲁子敬前脚刚走,兄长你这是...” “主公害怕子敬没有讲明白,江东平白得刘使君一个县,不知你们还有什么要求?我们当尽力筹措之...”诸葛瑾呵呵笑着。 “主公你看...”诸葛亮望着刘备。 刘备捋须说:“孙仲谋如此礼数,小小新野就当是感谢江东破曹,备又岂敢作他要求?这真是让幼台与子瑜白跑一趟。” “岂是白跑,我与孔明多年未见,正好藉此叙旧。”诸葛瑾说道。 “那就一定要多住几日,我这就叫人设宴接风,备听闻江东多美食,一会也尝尝咱们荆州特色。”刘备对着孙静示意。 “那就叨扰使君。”孙静也没有客气。 诸葛亮发现孙静根本就不是来谈事的,他身后那个年轻的侍卫一直盯着刘备,这小厮莫非是刺客? 不远处的陈到也警觉地看着,与刘备保持在安全范围之内。 诸葛瑾和诸葛亮闲聊了一会,一直沉默不言的孙静突然开口:“闻使君精通顾应剑法,静虽久疏战阵,但今日见到玄德技痒,可否与我切磋一二?” “这...”刘备心说大家又不是草莽之辈,怎么能刚见面就玩比武的?再说大家根本都不熟。 陈到急忙赶来解围,他抱拳说:“将军想要切磋,陈到愿意作陪。” “叫你了吗?”孙尚香轻蔑地说了一句。 陈到被孙尚香这么一怼,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刘备顿时有些无语,刚刚还在说孙权懂礼貌,为何孙静和这侍卫如此不识礼? “这位是...”刘备疑惑地望着男装打扮的孙尚香。 孙尚香自知失言,立刻退到孙静身后不再言语。 孙静马上抱拳解围:“此乃我家中小辈,没有怎么见过世面,玄德不要怪罪...” “不会...不会...”刘备连忙摆手。 通过诸葛亮仔细观察,他发现那小侍卫体态娇小,而且耳垂上似有小孔,马上就明白这是女子装扮,他隐隐猜到了孙静的来意,而且孙家小妹他也听说过。 短暂的尴尬过后,孙乾来通传筵席已经布置好。 众人移步偏厅饮宴,孙乾叫人准备了涮锅、叫花鸡、竹筒饭等食物,都是蓝田在桂阳时候开发出来的菜品,然后就被收入进宴会菜单。 看着诸葛瑾和孙静吃得香,孙尚香作为侍卫站在一旁很不自在。 诸葛亮笑着吩咐:“孙将军的子侄理应入席,公佑给他增设一案。” “孔明说得没错,荆州菜颇有特色,小将军你有口福。”刘备自夸道。 “荆州菜我也吃过,还真没有这样的,但真的是口感极佳,不虚此行也。”诸葛瑾赞叹。 “子瑜喜欢那就常来,请...”刘备举起酒杯。 孙静夹起羊肉在锅中涮食,发现味道鲜美无比,“这吃法甚为新颖,不知是何人发明?” “是蓝...” “是南来北往的客商带来的,将军回江东也可以试一试。”诸葛亮急忙打断刘备把话接了过去。 孙静点头继续饮酒吃肉,因为菜肴味道独特,他们作为客人一点也没客气,真正做到了宾主尽欢。 走出偏厅的时候,诸葛亮见刘备仍旧清醒,于是在他耳边小声说:“主公一会可借酒显露武艺...” “这是为何?”刘备不解。 “不会有坏事的。”诸葛亮神秘一笑。 诸葛亮说没坏事,那就一定有好事。 刘备与众人走在院中时,他故意被一块木盆大小的石头绊得一个酿跄。 “何物阻我去路?取我剑来...”刘备佯装怒道。 在诸葛亮的示意下,陈到将配剑递给了刘备,刘备手拿宝剑走在石头旁,口里振振有词:“我有一剑...” 轰的一声。 刘备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凌空落下,那块石头被斩成两半。 因为事出突然,诸葛瑾、孙静都感到诧异,以为这家伙在撒酒疯,唯独孙尚香看他的眼神有异样。 诸葛瑾两人次日就乘船回吴,刘备望着远去的船一脸诧异,心说这几个人到底干嘛来了? “军师,就这么把新野送了,真就什么也不要吗?”刘备疑惑。 诸葛亮突然大笑:“如果亮所料不差,孙权会给主公送一样宝贝,这新野没有白送,反而有重要意义。” “宝贝?什么重要意义?”刘备更加纳闷。 诸葛亮神秘地说出四个字:“江山为聘。” 第一百三十八章 非请勿入 诸葛亮的话让刘备摸不着头脑,“军师这是何意?” “亮闻孙仲谋有一妹,甚是年轻貌美,兄长和孙幼台来必不是为新野,而是观察主公也。”诸葛亮开怀大笑。 “备已近半百,孙仲谋之妹年幼,安会行如此荒唐之事?军师何必相戏...”刘备一脸的诧异。 诸葛亮:“宝剑赠豪杰,美女配英雄,主公这样的英雄何谈荒唐?” “军师此言可有依凭?”刘备追问。 “孙幼台在江东身份崇高但无心于仕,主公认为这个在野之人为何会突然出现?”诸葛亮反问。 “这...可能...” “江东要来交割新野,我大兄独自来此即可,孙幼台必是为宗亲考教主公。” 刘备不是愚笨之人,经诸葛亮这样一讲,也觉得大有可能,但他不喜反而忧虑起来。 诸葛亮见状疑惑:“青春美女,思慕英雄,此乃幸事,主公为何不快?” “真如军师所言,以孙家在江东的地位,孙姑娘嫁来必填正妻之位,这场联姻未必是好事...”刘备道出了心中担忧。 诸葛亮何等聪明,马上就明白了其中关节,刘备原就宠爱甘氏,但因其出身低微,没有娶作正妻。 现在甘倩生了儿女,替刘备延续血脉香火,最关键的还是那蓝子玉,万一因此心生嫌隙,反而因小失大。 蓝田对于刘备的重要性,在目前看来远比孙刘联重要。 “子玉乃是淡泊名利之人,亮亲可替主公去泉陵劝说,相信以他的战略眼光,必然可以理解。”诸葛亮建议。 刘备摇摇头:“先等一等吧,此皆军师猜测,万一孙仲谋并无此意呢?” “好吧,请主公致信云长,让其把新野交割给周瑜,然后撤回江夏来休整。”诸葛亮继续说道。 “原计划周瑜是打下襄樊,云长攻克南阳之宛城,这样相辅相成就可北图中原,没想到襄阳竟然如此难攻,宛城也如此难下...”刘备感叹。 “攻坚险要城池本就不易,襄阳的地理位置比江陵险峻,周公瑾的水军的确厉害,但是要论攻城战还差些,云长走前我就跟他说过,宛城能夺就夺之不能也不强攻,要保存实力将来夺益州所用。”诸葛亮解释。 刘备一愣,“咱们这样算不算坑了周瑜?” 诸葛亮摇头说:“主公千万不要自责,咱们只是量力而行,云长只有一万老弱水军,即便后来元直与他合兵一起,兵力也不过万余之众,他能够帮周瑜绝北道,阻拦许都援军已是不易,李通、文聘可都是当世名将。” 刘备点头肯定:“在刘景升时期,文仲业就经略南阳,对那里确实非常熟悉,没想到曹操任用他守宛城,但现在补给充足,二弟如果全力以赴,必能攻克南郡...” “所谓一事不烦二主,曹孟德还是极为用人,关将军即便攻下南郡,还是要送给江东,按照子玉的说法:赔本的买卖咱们不干,真要像刘磐和程普那样血战,对主公将来的大事不值当。”诸葛亮说道。 “我就是觉得咱们拿了江陵,周瑜拿不下襄阳可以用南阳给他换,有江东守在北边抵御曹操,咱们也可在荆州安心发展。”刘备也有自己想法。 “江陵是大公子打下来的,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千万要记得这一点。主公很清楚南阳的位置,即便云长拿下宛城周瑜也守不住,相反新野连通江汉水路进退都可,这样反而能慢慢蚕食襄樊。”诸葛亮分析。 “那我即刻修书,让二弟与周瑜交割新野,顺便也把三弟叫回来,咱们有近半年没见,甚是思念...”刘备叹息。 诸葛亮悠然一笑:“回来正好赶上主公喜事。” 刘备:... 诸葛瑾与孙静回到吴郡,都将刘备夸赞了一番,孙尚香自己选得满意夫婿,回去后再不出门,躲在闺中待嫁。 孙权遣吕范往江夏做媒,周瑜围攻襄阳半年不见成效,关羽与之交割新野之后,他率军屯驻县城休整,打算与襄樊耗下去。 周瑜虽然北撤新野,但江东的战船仍旧在汉水与丹水每日来回巡航,切断了襄樊与中原的联系。 江东水军在赤壁打出了声威,曹军在襄阳城外陆战尚有余力,但在河中就真的只是鱼鳖,周瑜的战船不但在丹水、汉水南北巡航,甚至还往西边房龄放向堵截曹仁去路。 周瑜撤军之后,襄阳面临的压力稍稍降低。 曹仁担忧周瑜会先拔掉汉水以北的樊城,到时候战船横江、隔江而望,襄阳城就真的成了一处死地。 曹仁留下乐进满宠守卫襄阳,自己与徐晃在荆山北麓,趁夜里巡逻船不在,偷偷渡江进驻樊城。 吕范来到江夏做媒,刘备虽然惊讶诸葛亮之能,但也显得比较从容,他让孙乾、简雍作陪,秘遣诸葛亮去泉陵问蓝田之意。 蓝田现在替刘琦督管荆南四郡,江夏、新野的钱粮多出他手,已经是刘备帐下的股肱之臣,如果他心存芥蒂,刘备在江山和美人之间,会毫不犹豫选前者。 五月里,阳光和煦,诸葛亮轻舟而来。 到了泉陵太守府并不见蓝田的身影,门吏指着对面一个不起眼的府门说道:“太守近日都在此处。” 诸葛亮好奇地走到街对面,发现门上悬挂着一个木制牌匾,众将雕刻着泉陵学堂三个隶体字。 诸葛亮正要入门,被一甲士阻拦:“此乃学堂重地,非请勿入,我看二位仪表不俗,是来寻人还是公干?” 赵云此时不在江夏,刘备让陈到陪同诸葛亮至泉陵。 “敢问蓝太守可在此地?”诸葛亮问。 “你究竟何人?”这守门甲士出自陷阵营,他不认识诸葛亮与陈到,见其张口就要见泉陵最高领导,他不得不生出警戒之心。 “休要多问。”陈到手按佩剑怒目而视,心说你这小小门卒,谁给你的威风架子? 甲士不卑不亢,陈到虽然气势逼人,但他也浑然不惧,此时院内呼喊:“学堂重地,何人在外喧哗?” 这位年轻将官诸葛亮、陈到都不认识,他就是卧底江陵陷阵营的队头胡恪,因为其头脑灵活被安排在泉陵学院,负责此处的纪律和安全。 第一百三十九章 借一步说话 胡恪脑子灵活懂得变通,他看见诸葛亮与陈到仪表不俗,连忙拱手说:“二位不要见怪,这泉陵学堂刚开,有不少人都来看热闹,导致教学不能正常开展,所以太守让我们严格把控进出人员。” 诸葛亮见这学堂大门破旧,心说就这还有人来看热闹? “我乃诸葛孔明,烦请将军通传一声。”诸葛亮自报家门。 “军师你...”陈到心说军师对这厮太客气,蓝田手底下的人架子也太大了。 诸葛亮的名字经常被蓝田提起,所以胡恪听后非常吃惊,“您是诸葛先生?” 诸葛亮扇动羽扇:“怎么不像吗?” “汝快去通传,让军师在门口久等,蓝先生也会责怪你。”陈到皱眉催促。 胡恪笑呵呵道:“我引诸葛先生进去,牛承你继续守好学堂大门。” “唯。”甲士抱歉应答。 泉陵学堂从选址到建设,都是由蓝田参与规划设计,基本参照现代职业学院的格局布置,分别置有活动广场、按科目将教室分散四处,另外还设有食堂、学员与教师宿舍等等。 这个时代没有黑板,所以没有理论学习的部分,完全是直接上手实际操作,不需要学员了解其中的原理,是通过身体机械动作,最后形成身体的记忆。 诸葛亮走进泉陵学院之后,发现这里格局奇特、别有洞天。 “将军怎么称呼?”诸葛亮问。 “末将只是小小队头,万万不敢当将军这两个字,先生千万不要再说。”胡恪谦虚道。 诸葛亮见此人口齿伶俐,好奇又问:“我见刚才那位士卒尽忠职守,不知是出自于哪位将军麾下?” “我们都出自高将军的陷阵营。”胡恪自豪说道。 诸葛亮点了点头,果然名不虚传,这纪律严明得令人可敬畏。 “蓝太守在哪里?”走了几步后,诸葛亮又问。 “各科各班要人齐才会开课,今天只有农学科与木工科开班,先生这会应该在农学科。”胡恪回答。 三人路过一处连排教室,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诸葛亮看见里面有二十多名学员,木工科老师在教他们制作胡床。 胡床的设计原理简单,制作起来应该不是很难,诸葛亮心说这泉陵学堂就教这个? 胡恪看出了诸葛亮的疑惑,他解释道:“这里是木工科,先生让学员先练手,教室里现在是空空如也,让他们做些胡床给自己使用...” 这个时代没有家具城,所以泉陵学堂修建好显得空落落的,于是蓝田吩咐他们自给自足,先从简单的胡床入手。 诸葛亮点了点头,走过几个回廊后,几人就来到农学科外。 农学科的学员以各郡各县的田曹吏为主,另外还有很多从临武县新邓庄送来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只有十三四岁,他们的父辈都是蓝田的狂热崇拜者,这也是蓝田为了推广泉陵学堂故意找来的铺垫。 面对黔首开办的学堂,老百姓不敢来、士族子弟也不屑于来,所谓酒香也怕巷子深,泉陵学堂本期人数最多的就是农学科,这个科一共有四十七名学员开设了两个班,其余的工匠类六科只有木工科凑够了一个班。 此时蓝田正在一个班里旁听,李扬选来的农学老师都是能说会道之辈,也是蓝田在临武县教出的弟子。 农学科教授种稻、粟两种主粮,蘑菇、豆、瓜等辅粮,以及种植绿肥、收集粪肥,果木嫁接等。 今天第一课是讲的留种、育种以及种子储存,因为有太守蓝田在旁听,学员们听得十分认真。 “先生,外面似乎有人来了。”高顺轻声提醒。 蓝田扭头一看,后面窗户孔有个熟悉的面孔,诸葛亮就像班主任一样站在窗外,十分好奇地看着教室里的情况。 因为木工科的胡床还没做好,这些学员齐刷刷地站着听课,好在讲台下面有个小木台,这样都能看到台前的情况。 蓝田与高顺快步走出教室,“军师,你怎么来了?” “子玉,你这学堂办得有点意思,农学、木工都可以放到学堂里来教?”诸葛亮十分好奇,这些技艺口口相传不是最简单? 蓝田笑呵呵说:“这样集中起来教,可以查漏补缺、取长补短。” “子玉的想法很好,不过农学倒是能学以致用,但木工、金工等科学员多起来怎么处理?大部分器具也是贫苦百姓用不上的。”诸葛亮有些疑惑。 蓝田正色说:“此次取江陵,伯平的陷阵营虽然悍勇,但是因为缺衣少甲,还是有一些损伤,我是想训练一批工匠,然后设立专门的军用作坊,这样就可以批量生产兵器、衣甲,弥补新招募士兵损伤较大的缺点。” “子玉打算让主公走精兵路线?”诸葛亮欣喜问道。 蓝田点点头,“曹操坐拥北方几州,想要与他比兵源是比不过的,只能从别的方面来想办法弥补差距。” 诸葛亮肯定道:“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勇而在谋,子玉深谙用兵之道。” “呃...这都是高将军教我的...”蓝田这时候又拉高顺出来垫背。 高顺听了面不改色,心说先生我可什么都没教,但是又不会当着诸葛亮的面拆穿。 诸葛亮看了高顺一眼,“高将军真难得的将才,但是泉陵学堂现在学员还不多,一旦将来学员多起来,作坊又饱和之后,子玉当如何处之?” 蓝田对此早就胸有成竹,他在开设这泉陵学堂的同时,也已经也在城中选址同时配套建设兵器作坊、战甲部作坊,打算采用零件生产加组装的流水线模式,可以极大的提升制造效率,这样也可以解决学员就业。 “如果作坊人员趋于饱和,泉陵学堂可减少开课批次或停课,天地有理万物有灵,世间万物无时不在变化,只要顺势而变则能立于不败。”蓝田早就有闭环管理的思路。 诸葛亮听得诧异,半天才道出一个善字。 “泉陵学堂没有大张旗鼓宣传,军师远在江夏是怎么知道的?”蓝田误以为诸葛亮是为办学堂而来。 诸葛亮看了看高顺,然后拉着蓝田的衣袖,小声说:“子玉,请借一步说话。” 第一百四十章 灶前定大事 蓝田跟着诸葛亮走到一颗树下,不远处高顺和陈到两人默默的站在那里。 因为高顺不善交友,陈到又是刘备的近卫,这种独处的机会也没过多交流。 “莫非江夏有大事?”蓝田十分疑惑。 诸葛亮徐徐说道:“子玉前次取了江陵,云长也拿了新野,唯独周瑜还在襄阳苦战,江东在赤壁出力很多,但是没有拿到一点好处,孙仲谋与江东群臣必生嫌隙,我已说动主公将新野送给孙权...” 蓝田看了诸葛亮一眼,心说军师你良心真是大大的坏,光合肥就够孙权喝一壶了,现在还把新野送给对方,两面对线曹操不知周瑜顶不顶得住,但是刘备可以躲在后方发育这就很美。 “周瑜不一定守得住新野,江东也不乏智谋之士,未必看不出军师的计谋。”蓝田摇摇头。 “襄樊的战略位置,不用我说子玉应该清楚,周瑜与曹仁争夺了半年不愿意放弃,他们现在需要一个城池来休整,新野靠近丹水位置正合适,但这样一来与曹操的大战,就主公这边没有收益,所以孙权打算用别的方式补偿。”诸葛亮解释。 “别的方式?孙权还能有什么可换?给姐夫表个虚妄的官职?”蓝田猜测。 “孙权派遣近臣吕范来到江夏做媒,欲将幼妹嫁给主公,由孙刘联盟变成孙刘联姻,这样两家的关系会更紧密,将来主公取益州就没有后顾之忧,只是主公担心子玉会不悦,亮特地来问你的意见,如果实在有碍主公就会拒绝。”诸葛亮看着蓝田的眼睛说。 蓝田听得一怔,自己在刘备心中这般重要了?在古代三妻四妾十分正常,况且刘备以后是要当皇帝的,必然不可能守着甘倩一个人。 蓝田在失去母亲穿越后,把甘倩又当姐又当母亲的对待,加上有甘吉的嘱托,他极不情愿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让甘倩再受委屈。 糜贞病故之后,甘倩已经是名义上的主母,虽然知道是历史重演,但蓝田心里依旧不舒服。 “这...军师远道而来,我亲自为你做几个小菜,咱们边吃边聊...”蓝田有些犹豫,如果孙尚香嫁进来,阿斗这个身份就尴尬,所以他给诸葛亮玩起了拖字诀,得想一个好借口回绝此事。 诸葛亮被请到太守府,蓝田安排高顺与邓范两人作陪,他独自跑到了后堂准备饭菜。 高顺不善言辞,反而有些口吃的邓范,成了诸葛亮的主陪。 邓范学习能力较强,除了蓝田教授的农学知识,他的管理方法、为人处世、思考方式以及高顺的治军方法,这孩子耳濡目染,都渐渐有了自己的理解。 诸葛亮起初还有心考教,后来聊上几句就对他刮目相看,要不是邓范已经拜蓝田为师,他都有心收为弟子。 蓝田在后厨准备菜肴,甘倩和吕玲绮知道后也来帮忙,他们在灶台之间增进亲情,已经渐渐成为了传统。 吕玲绮现在生火已成大师,蓝田在清洗处理生肉,甘倩则是准备配菜与佐料,三人分工明确相得益彰。 蓝田脑袋中装了事,所以处理肉的同时还在思考,不知不觉就漏了步骤。 甘倩心细如发,她察觉到蓝田神色有异,他寻常做菜都无比谨慎,但今日忘了以酒去腥。 “阿弟是不是有事?”甘倩疑惑道。 蓝田摇摇头应了声:“呃…没有...” “子玉不用骗我,你的秉性我很清楚,真是什么军国大事反而不会这样,应该是什么无关紧要又难解的小事?一人计短众人计长,我和弟妹虽是一介女流,说不定能帮你出出主意...” 吕玲绮挠挠头:“我为什么没看出来?夫君一向不会发愁的...” 蓝田也不想骗甘倩,于是就将孙权要嫁妹的前后因果讲了出来。 甘倩还没说话,吕玲绮抢言道:“刘使君都这样说,夫君你还犹豫什么?直接拒绝不就行了?我还以为糜夫人故去后,他会把姐姐升为正室呢...” 甘倩是聪慧之人,她与刘备朝夕相处多年,非常了解对方的想法,马上就猜测出蓝田的顾虑。 “阿弟不用多想,我们出身本就低贱,夫君他身份今非昔比,娶个名门之女为妻,还能对他大事有宜,何乐而不为哉?这么多年我都已习惯,现在有了阿斗我非常知足,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和夫君生隙。”甘倩苦口婆劝道。 吕玲绮放下手中柴,十分诧异:“姐姐说哪里话?子玉他现在总督荆南,跺一跺脚也是地动山摇的人物,怎么可能再是低贱之辈?这该争取的一定得争取。” 甘倩摇头说:“弟妹有所不知,子玉常说锅里有碗里才有,如果不是他和玄德齐心协力,哪能有如今之局面?现在岂能因为我这个虚名,而误了玄德和阿弟的大事?” “姐姐太为他人着想,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吕玲绮十分不理解。 “我意已决,子玉要是不同意,我就亲自去江夏找玄德。”甘倩斩钉截铁道。 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蓝田最终长叹一声:“我们虽然只是义姐弟,但我把你已当作亲姐,阿姐若是不愿意,子玉可以回绝主公,千万不能委屈了自己。” 甘倩莞尔一笑:“子玉难道忘了怎么教玄德的?有时候不在其位未必不能行其事,有你这样地动山摇的人物守护,阿姐怎么可能会受委屈?” “好吧,阿姐你要自己吃亏帮姐夫,但我还是要为阿斗争取点东西。”蓝田见甘倩十分坚定,最终只能妥协。 “阿斗...子玉你可别胡来...”甘倩担忧道。 蓝田笑盈盈,“放心,姐夫会很高兴的。” 打定注意之后,蓝田的动作就快了起来,很快几个小菜就端上了桌。 因为要谈事情,房间内就只剩蓝田与诸葛亮两人, 席间诸葛亮见蓝田闭口不谈,主动挑起话题:“子玉乃是智者,应该看得出这桩婚姻的缘由,如果现在不能和江东交好,三分天下便很难实现,加上主公不是贪恋美色之人,今后对你义姐也不会冷落...” “主公大事我岂能阻拦?我阿姐也不是妒妇,只是阿斗...”蓝田道出了心中顾虑。 蓝田的意思诸葛亮听了个明白,甘倩的正妻之位如果要不到,那么刘禅的身份必须要明确,这是他给出来的条件。 “主公得子不易,孙夫人不一定能有所出,早定身份可免去袁绍、刘表之祸,我回江夏后会力劝主公立阿斗为世子。” 诸葛亮说完之后,蓝田满意地点了点头,老好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吃亏,若是他现在丝毫不争取,没准孙尚香替刘备生个一男半女,刘禅还真不一定有继承权。 有蓝田现在的实力作保障,即便甘倩不是正妻,那孙尚香也不敢欺压。 “军师回告主公,尽量不要赴江东成婚。”蓝田补充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魏延来投 “以孙小姐的名望和地位,主公不去江东太过失礼,那孙仲谋不失为一方雄主,应不会做出加害主公之事...”诸葛亮摇头长叹。 “姐夫若去江东虽性命无虞,但极容易被其胁迫签订城下之盟,这对将来图谋天下有所阻碍...” 历史上交州本是刘备的囊中之物,后来他娶孙尚香滞留江东,为了脱身与孙权达成交易,让其白白占据了交州,这个地方虽然对图谋中原没有意义,但是这个地理位置可以西入益州东进扬州。 蓝田知道东吴有背刺的历史,这样的战略区位不愿拱手让给孙权。 “亮夜观天象,刘琦将不久于人世,他日荆州明面上被主公掌控,那时候才会惹得孙权眼红,如果在这之前娶到孙小姐未必有事。”诸葛亮点点头。 蓝田吃惊地看着诸葛亮,心道这易卜星相真的这般神奇?天上那些星星真的可以与人联系在一起?因为历史上这一年刘琦的确要亡,但是有张仲景为其续命,也没有产生蝴蝶效应? “呃...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得从速去办,也不知大公子还有多久?”蓝田本来还想打着刘琦的旗号,多给刘备积蓄一些力量,现在看样子时间不怎么够了。 诸葛亮思索片刻,“应该就在年内...” 蓝田心说这就是刘琦的命,无论吃多少海产也补不回来。 诸葛亮回到江夏,把蓝田的顾虑告诉刘备,并提议立刘禅为世子,他原以为刘备会心生不悦,但此时他明显心情不错。 蓝田如果什么都不争取,刘备反而会更担忧,以他在荆南四郡的名望,又有刘琦无限的信任,加上高顺那一万陷阵营精兵,真要学吕布做点什么事出来,刘备真的是哭都哭不出来。 蓝田现在提出了条件,这在刘备看来才是真心辅佐自己,上位者最害怕的就是什么都不要的重臣。 刘备笑呵呵说:“立阿斗为世子是早晚的事,这件事就请军师你去安排,过几天云长和翼德回来,我们再去一趟泉陵。” “主公也该去一趟,子玉在那里干了惊天动地的大事。”诸葛亮微笑着。 见刘备一脸惊愕,诸葛亮把泉陵学堂以及蓝田军工作坊设想娓娓道出。 “这样真可以吗?”刘备疑惑。 刘表在襄阳恢复州立官学,让荆襄一度成为人才的聚集地,诸葛亮和庞统也因此扬名,刘备对蓝田的军工作坊很有兴趣,但是对这黔首学堂并不太看好,因为去报名学匠的人数太少。 “别人要办成这事我会怀疑,但子玉办学堂亮深信不疑。”诸葛亮肯定道。 “能办成最好,我让宪和回告吕子衡,与江东的婚事就依礼来办。” 娶妻各项礼节很繁琐,刘备正好趁此间歇立刘禅为世子。 十数日后,关羽与周瑜完成新野交割,与徐庶等人回到江夏,他这半年替江东绝北道,所带出的兵马并未折损太多。 见面之后,关羽领着一将来见刘备,“大哥,此乃南阳魏延,魏文长,要不是有他率两千部曲来相助,夺取新野也没这般容易。” “魏延思慕使君已久,今日有幸得以相见,在新野时蒙关将军收留,愿为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魏延单膝下拜。 刘备见魏延甚有威仪,将其扶起勉励道:“我得文长,如虎添翼。” 随后刘备在江夏设宴为众将接风洗尘,在席上大家畅谈这半年的趣事。 张飞嘴一直没停,最后吃得满足才叹道:“都怪子玉将俺的口味养叼了,大哥你是不知道周瑜那边饭菜何等难吃,俺这半年似乎都没吃过饱饭,后来到了新野啃馒头、吃萝卜干才堪堪满足。” 徐庶一脸笑意,“翼德初来时,一个人吃了三个人的口粮...” “早知道跟子龙换了。”张飞提起往上直摇头。 刘备举起酒杯,“三弟辛苦了,今天你须得尽兴。” “在家吃饱是没问题,可惜子玉不在岂能尽兴?”张飞还是心念蓝田的手艺。 关羽手捋长髯说:“子玉现在是一郡太守,他哪里还能再做这些事?三弟我看你还是没饿够...” “子玉亲自下厨时,二哥你吃得一点也不比俺少...”张飞嘟囔着回了一句。 关羽:...... 诸葛亮见二人斗嘴,笑呵呵说:“子玉乃非常之人,岂能用常人之法度量?前些日子我去过泉陵,听说他偶尔还会下厨。” 张飞皱起眉头望向诸葛亮,“军师好生狡猾,嘴馋了竟然偷偷去找子玉...” 诸葛亮一脸苦笑,我说蓝田偶尔会下厨,但自己就去了一天,根本没机会品尝。 “三弟不可胡言,军师去泉陵是有要事。”刘备急忙解释。 张飞拍着胸脯说:“原来是这样,俺现在回江夏了,以后有要事大哥就让俺去。” 刘备哑然笑道:“你们先休整两日,我准备立阿斗为世子,所以要去一趟泉陵,到时二弟、三弟与我同去。” 张飞没想那么多,但关羽和徐庶马上就显露出奇怪的神色,他们刚到江夏就听说刘备要迎娶孙家小姐,这个时候要立刘禅为世子? 宴会上都是刘备的亲近之人,刘备这样说基本等同亲口宣布,但他必须去泉陵给足蓝田的面子。 “那还休整什么?大哥、二哥咱们明日就出发吧?”张飞着急说。 “大哥,嫂嫂和阿斗不是在郴县吗?”关羽说完张飞也后知后觉。 “子玉管教小童有些本领,夫人带着阿斗去泉陵小住,这住习惯后就不愿离开了。”刘备解释。 张飞疑惑道:“还有子玉不会的吗?大哥这么说我都准备把苞儿送去,二哥你要不要把兴儿也送过去?我听军师说他在泉陵办了个学堂。” “三弟,子玉的学堂是教农学、工匠学...”刘备提醒。 张飞挠头问:“他那里不是有个讲武堂吗?我记得有个邓范的小童就在旁听,二哥我们得从娃娃抓起。” 关羽摇摇头,“二弟你要送就自己送,我就不给子玉添麻烦。” “讲武堂不定期开课,真要听课还是给子玉约定个时间。”赵云也在旁边提醒。 张飞听完失望地瘪嘴,然后自言自语:“这样的确有些给子玉添麻烦...” 宴酣之际,关羽对刘备说道:“孙仲谋已从合肥撤军,听闻曹操已遣张文远去镇守,如果东边没有压力,曹操必定会攻新野打通襄樊粮道,周瑜腹背受敌哪里受得住?” “江东军粮那般差,二哥你好心管周瑜干嘛?”张飞一脸的不在乎。 第一百四十二章 恨不逢时 “所谓唇齿相依,江东若是从新野、襄樊撤走,那我们就得直面曹操,军师的一番苦心就白费。”关羽解释道。 诸葛亮笑着说:“此时天下曹操最强,主公就算全据荆州,实力也暂时不及孙权,我们既要与江东结盟抗曹,又要防止江东趁势坐大,现在他们两家相互消耗,就给了主公发展的时间,翼德说得没错,咱们不必替周郎担忧。” “呵呵,军师好不容易夸俺一回。”张飞挠着头,脸上笑出了褶子。 张飞这举动把刘备逗乐了,于是笑着回应:“那明日我们就去泉陵。” 次日清晨,刘关张与诸葛亮、徐庶五人乘船去泉陵,江河上清风徐来,吹进船舱甚是凉爽。 湘水河道不及长江宽阔,为了走船更加方便快捷,几人乘坐了一艘小型艨艟,船身长度只有十多米,远不及斗舰与楼船那般庞大,所以坐在上面有些颠簸。 最开始几人还在船舱内饮酒说话,当艨艟走进长沙境内时,刘备一个人走到了甲板上。 张飞靠在窗边说:“要说还是北方好,骑马再颠簸也不及风浪,才半日水程大哥就难受了。” “船头虽然有风解暑,但是现在太阳颇为毒辣,得送顶斗笠出去给主公遮阳。”徐庶说完就站起了身。 关羽见状立马制止,“元直且安坐,关某适应行船走水,我出去送即可。” 徐庶与关羽在新野期间配合很好,相对于水平更高的正军师诸葛亮,他更喜欢和副军师徐庶行动,可能是骨子里的壬侠精神发生了共鸣。 关羽在舱边拾起一顶斗笠,三两步走到船头甲板,“我看大哥气色如旧,这一点风浪应该已经适应,何故来船头吹风?” 刘备将斗笠戴在头顶,“南船北马,在荆州怎能不适应乘船?只是有些担忧而已...” “大哥是在担心子玉生隙?孙夫人这件事的确有些欠妥,我还以为战后会把嫂嫂扶为正妻的...”关羽道出心中疑惑。 关羽性格沉稳,在没遇到蓝田、徐庶等人之前,刘备无论军政大事都与他商量,也是少数几个可以与刘备直言之人。 “这几个月战争不断,在子玉取得江陵后,我就欲立甘氏为妻,但刚与鲁子敬商议让新野,孙仲谋就提出联姻,断然拒绝江东这桩婚事,可能会影响抗曹大业,为兄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对此我也觉得愧对子玉姐弟...”刘备叹道。 关羽听后点点头,出言安慰:“子玉之智不输军师,定然也能看出其中关节,现在咱们能如此稳固,他的功劳当属第一,大哥不用相疑...” “要不是子玉年龄比我们小太多,就算再与他结义兄弟都可以,为兄又岂会相疑?”刘备说完又从怀里拿出那份《秋风赋》自省。 关羽捋须看着远方,意味深长说:“当时那片桃园若有子玉在,如今哪里还有曹操的事?” 刘备听后哑然一笑,“子玉彼时尚是垂髫稚子,云长又怎么与一孩童结拜?此时也命也运也...” “大哥说得是,只要善待嫂嫂与阿斗,子玉必然待大哥如初,要定天下离不开他的支持...”关羽继续说道。 刘备点点头,“自己妻儿理当如此,况且我要把婉儿嫁给蓝辕,子玉应该知道我的诚意。” “子玉的儿子应该也会出类拔萃,否则大哥也不会把阿斗教给他管教。”关羽捋髯分析。 “嗯,据说他那两个儿子都不错,我们还是回船舱去吧,明日就能见到他们了。” “好。” 泉陵城,太守府。 刘备居上首,诸葛亮站立其旁,蓝田与一班文武站在下首两侧,甘倩则领着刘禅站在大殿中央。 诸葛亮为司仪,依据周礼为范,隆重立刘禅为世子。 刘备现在是汉宜城亭侯,虽然爵位相对比较低,但是也属于列侯之一。 当刘备将玉质的小印韨交给甘倩时,就代表着刘禅成了真正的小主人,无论以后孙尚香或其他夫人生子,刘禅也都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汉末时像刘备这种情况很少,因为权力更迭实在太快,诸侯害怕世子过早与自己分权,都是在临终之前定接班人。 “阿斗现在还小,这印韨就由夫人代为保管。”刘备握住甘倩的手说道。 “唯。”甘倩眼角有些泛潮。 刘禅懵懵懂懂走了个流程,蓝田就让邓范将其带出殿外,蓝辕、蓝霁已经等在外面与其玩耍,小孩子喜欢和大孩子玩,加上两兄弟对他特别照顾,所以刘禅在泉陵的日子过得非常开心。 看着刘禅蹦蹦跳跳的样子,刘备对蓝田说:“这些日子阿斗让子玉费心了,孩子多了吵吵闹闹挺烦躁吧?” “都是自家人,姐夫不要见外,再说我也很喜欢孩子,人多才热闹。”蓝田一句自家人就让刘备心里暖暖的。 张飞听见后乐呵呵对关羽说:“二哥,子玉就是喜欢孩子,要不咱们也送来热闹热闹,反正郴县离这边也不远。” 从新野迁移至桂阳之后,无论是刘关张还是徐庶、诸葛亮,他们都把家眷安顿在郴县,一来是适应了当地生活,其实是因为江夏作为战略要地,保不齐哪天就会发生战争。 关羽看了张飞一眼没有搭话,心说蓝田客气的话偏你当真。 这时殿外响起小孩的嬉闹声,刘备领着众人走出去观看,只见由邓范做裁判,蓝辕、蓝霁和阿斗在玩跳房子的游戏。 这游戏虽然是蓝田教的,但被蓝辕、蓝霁两兄弟改良过,他们用木炭画出的空格之间有一定距离,无论是双脚还是单脚,都需要用力才能跳过去。 刘禅的身体素质不及蓝氏兄弟,但邓范懂得因人而异调整,对他的要求并没有严格执行,但蓝家兄弟自幼好争,所以无时无刻不在比拼。 蓝辕、蓝霁如此年幼,但跳跃奔跑已远超常人,这都离不开吕玲绮对两人的训练,武艺从小练起要轻松许多,加上这个时代也没有电视与游戏干扰,两兄弟对于练武也图得一乐。 关羽看得欣喜,扭头对刘备说:“子玉这两个儿子都不是池中物,大哥给婉儿挑了个好夫婿啊。” 刘备点头肯定,然后意味深长道:“子玉有两个儿子,云长若是有意可得趁早。” 第一百四十三章 沧海横流显英雄本色 刘备要长女嫁给张苞,次女许给蓝辕,关羽早就已经知晓。 以他和刘备的关系,根本不需要用姻亲来稳固,他现在虽有一个女儿,但是还不满一岁,不用这么早考虑以后的事,他更不需要像刘备那样顾虑许多。 “主公,既然来了泉陵,不妨去子玉的学堂看看?”诸葛亮提议。 “甚好,孔明说农学和木工都已经开了几个班了?” 蓝田点点头,“木工已经有些学成的,现在金工和皮工也陆续开班,泉陵学堂学员现在已有近两百人。” 刘备听得目瞪口呆,孔明十多天前才说就两三个班,学员人数还不足一百人,这短短时间除了学员增加,竟然都已经有学成的了,蓝田这速度是不是快了些? “这么快?木工有多少学成的?”刘备疑惑道。 “已经有三十人走出泉陵学堂,这里除了农学科耗时较久,其余工匠类学科其实很简单,只要学会用工具,懂得简单原理能上手就行。”蓝田解释。 “这些木工怎么安置的?真建设了作坊?”刘备继续问。 “嗯,木工作坊就在城郊,一会我带姐夫过去。”蓝田回答。 刘备肯定地点头,忍不住赞道:“子玉真是雷厉风行。” 此时零陵名义上还是刘琦的地盘,所以学堂里无论老师还是学员都不认识刘备,但是看着蓝田在前引路,就知道来了一群大人物。 蓝田示意胡恪,让各班正常上课。 胡恪出身陷阵营,只用了二十几个兵,将泉陵学堂的纪律和安全抓了起来。 众人走到皮工科函人班窗外,刘备指着教室里那些高低不同的坐具,惊讶地对诸葛亮问:“军师,这些都是何物?” 此时社会上仍流行跪坐,垂足坐的板枰已经出现,但是还没有得到普及,刘备看到这高低不等的板凳十分好奇。 诸葛亮虽然博学,首次看到这场景也颇为好奇,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学员们还坐着听课,那时候蓝田就让木工学员做胡床。 教室中从前到后共有五排三十多个学员,他们从讲台的位置呈扇形向后面分散,每一排的坐具腿都比前一排的高几寸,这样的好处是所有人坐着都能看到讲台。 “构思如此巧妙,莫非也是子玉的杰作?”诸葛亮望着蓝田狐疑道。 蓝田笑了笑,“都是雕虫小技...” 高矮板凳的灵感,来自于后来的阶梯教室,因为装修地面比较费时费力,蓝田索性就在板凳腿上做了手脚,这样不但可以自由组合,还可以随时随地的移动。 “我就知道是子玉的主意,他这脑子真和寻常人不一样。”张飞乐呵呵地夸赞,蓝田冲他微微一笑。 “这外形似乎不是胡床...”刘备皱起了眉头。 “这坐具名板凳,是木工作坊制出的第一批物品。”蓝田解释。 刘备点了点头,“嗯,有点意思,一会去瞧一瞧。” 泉陵学堂是仿后世大学布局规划建设,各种动线设计、建筑布局都比较科学,一行人参观之后都无不称奇,随后又参观了一趟城南的木作坊才回到太守府。 夜里蓝田在泉陵太守府设宴,一些新开发的菜品也端上了案,有酒有肉有野味还有交州来的水果。 张飞咬下一口油滋滋的炙烤羊排,啧啧说道:“子玉,你可要对俺负责。” 蓝田一脸懵,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 徐庶哈哈大笑:“三将军在周瑜那边半年,每天都是清汤寡水的稀粥,让他念念不忘的就是邓家庄的饭菜,抱怨子玉把他的胃口养叼钻了。” “啊这...确实是我之过,那要不翼德少吃一点?”蓝田笑着说。 张飞根本就没理会,仿佛没听到一般,他扭头对关羽说:“二哥你多少也喝点酒...” 那憨态可掬的样子,直接惹得哄堂大笑。 蓝田见状立刻为张飞解围,“我准备在泉陵学堂增设一个厨工班,到时候可从各营抽些人来学几天,总不能再让翼德挨饿...” “这可是你说的,我回头选五十个人送过来。”张飞马上来了精神。 “五十人太多,翼德你派十个人吧,他们学会了还可以教别人...”蓝田摇头一笑。 “哦...” 宴席到了后期,基本是饮酒谈事,徐庶与孔明先提及天下格局,再聊到与江东联姻,最后聊到了周瑜的襄樊大战。 自从徐庶、卧龙、凤雏三大谋臣到位后,蓝田基本就不再参与刘备的战略布局,他专心苟在后方负责后勤工作,每天可以见到妻儿感觉良好。 关羽此时有些酒醉,他依旧对放弃新野耿耿于怀,在绝北道期间他打得很辛苦,把流血拿下的城池送给周瑜,心里总感觉有些不舒服。 他端起酒杯突然来到蓝田身边,这举动引得在场众人有些意外。 “子玉乃是当世高人,新野若是被周瑜弄丢了,你不觉得可惜吗?像曹操这次因疫而兵败的机会可不多,到时候咱们要北进中原,又要重新攻打襄樊...” 让新野是诸葛亮与刘备定下的计谋,是包括蓝田在内的人都认可的阳谋,此时关羽借酒醉说出此话,让诸葛亮脸色有些不好看,同为自己人的刘备听到这里都酒醒了大半。 “二弟,你今日喝多了些...”刘备故意提醒。 “子玉酒好,弟未醉也...”关羽凤眼虚张,捋须轻轻摇了摇头。 关羽饮酒有度,从来没有失态,蓝田如果回答得不好,要么就伤了孔明的心,要么关羽心中的疙瘩解不开。 刘备不好继续劝下去,徐庶、诸葛亮都坐正了身子,他们想知道蓝田打算如何回答。 蓝田心知关羽绝北道不易,遂笑着安慰:“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周公瑾若攻不下襄樊,他日关将军带兵取之,孰强孰弱岂不高下立判?” 关羽在白马斩颜良扬名天下,但古之名将没人以匹夫之勇为傲,周瑜此前在赤壁大败曹操,这种流芳后世的声誉才是他所渴求,蓝田这样无疑把关羽拔得比周瑜更高。 关羽听后明显很受用,但是迟迟没有说话。 刘备接过话锋,“好一个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备以杯中酒敬大家。” 第一百四十四章 张飞:吴巨欠收拾 诸葛亮在隆中对中预言:天下有变,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刘备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 将来刘备率兵入西川,留镇荆州的非关羽莫属,攻取襄樊的必然是他。 诸葛亮听了蓝田的话直点头,关羽个性傲上而不辱下,与这样的强者做朋友不容易,此时他对蓝田相当佩服。 刘备见气氛缓和,将关羽拉回位置坐下,他晃眼看了蓝田后排的高顺,心说人家滴酒不沾,永远不会因酒误事。 “子玉,兴霸已去交州月余,不知那边情况怎样了?”刘备担心关羽继续揪着新野不放,故意将话题扯到甘宁处来。 蓝田汇报说:“甘兴霸已经与吴巨交锋三次,斩杀对方五千余人,他现在已经退守苍梧,目前正与赖刺史收复郁林西部的安广、领方、增食等地。” “吴巨志大才疏,敌不过甘兴霸实属正常,但是现在气候炎热,岭南高温更甚、还多瘴气,子玉不能让士卒久留交州,谨防水土不服染疫。”诸葛亮提醒。 蓝田点点头,“此次抽调了三千越兵南下,应该没有水土不服的问题。” 刘备叹道:“前次我已遣人送书吴巨,让其与赖恭和睦相处,不想他仍旧自作主张。” “吴巨这家伙就是欠收拾,让甘兴霸狠狠的打,只有打怕了才会服气。”张飞醉眼迷离嘟囔道。 “翼德话糙理不糙,子玉借大公子之名插手交州很好,孙权收复扬州的山越后,也必定会图谋交州。”诸葛亮分析。 甘宁四月中旬与徐双水陆之潭中县汇合,赖恭见蓝田只派了五千兵来支援略略失望。 合军后打算收复郡县,很快就在潭中县向南进兵时,遇上了吴巨的追兵。 赖恭只剩下残军两千,苍梧太守吴巨遣先锋郭水率兵八千追赶,任务就是将此人完全驱逐出交州。 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在桂林县西南遭遇陷阵营的阻击。 两军刚一交手,强弱高下立判。 陷阵营:吴巨的兵这么弱?赖恭居然像鸡一样被到处赶... 吴巨军:赖恭最后的倔强?居然这么强? 此时甘宁一方的总兵力只有五千,加上赖恭的两千残军也不及郭水。 陷阵营头一次遇到这么弱的对手,帐下将校个个跃跃欲试要立功,鲁铁被徐双在高原那里借来随军任司马。 首战试探之后,鲁铁进言:“将军,郭水这支人马如此羸弱,当一鼓作气碾压过去,某原为陷阵先锋。” 徐双摇头说:“甘将军才是主将,我一会去请示了再说...” “陷阵营一直都是独立作战,也不知先生为何要让咱们与别人纠缠在一起...”鲁铁嘟囔了一句。 “先生说这叫联合作战,甘将军和高将军同为名将,咱们听其吩咐即可,质疑谁也不能质疑先生。”徐双皱起了眉头。 鲁铁知道说错了话,连忙解释:“我没有质疑先生...只是有些不理解...” “咱们要是有先生见识,当初温侯就根本不会失败,执行命令吧。”徐双低声说。 “唯。”鲁铁抱拳回应。 陷阵营在潭水东岸扎下营寨,甘宁的水军则停靠在旁边互为犄角。 徐双来到主船上面见甘宁,此时赖恭也跟在甘宁的船上。 “甘将军,下午遭遇吴巨的兵马,发现他们战斗力低下,侦察兵士回来禀告,先锋郭水已退后二十里下寨,如果趁胜追击必能取胜,请将军部署作战。”徐双抱拳请示。 甘宁叫人取来一袋米,随后用米堆参照地图作了简易沙盘,刘备的将领对沙盘已见怪不怪,赖恭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 “以陷阵营的精锐,必定能大败郭水,但我想尽量降低伤亡,不然高将军可不饶我。”甘宁缓缓说道。 赖恭听得睁大了眼睛,仿佛刚才是听错了一般,不过就是试探性攻击略有小胜,这三千步骑能打败郭水八千? “甘将军打算怎么办?”徐双继续问。 甘宁指着一处小米堆说:“吴巨这支八千人的先锋,刚刚在南离坡后扎营,下午与陷阵营交手时乱了方寸,现在必定会想办法打听我们的虚实,而且会向布山一带求援,我们现在需要打掉他们的眼睛和耳朵,然后趁合击击溃他们。” 眼睛和耳朵,是讲武堂对斥候的代称,甘宁这里是要消灭对方派出的所有斥候,这对于一般作战部队有些困难,但陷阵营有一个百人的侦察营,高顺派了一半人让徐双带到交州。 赖恭在一旁听得迷糊,但徐双已经知道甘宁的意思。 “晚上四更,我率五百亲随从东南方向杀入敌阵,然后放火烧毁郭水的辎重,到时候徐将军再趁乱从正面攻入,我们用哨声呼应。”甘宁掏出怀里的木哨说。 “甘将军,您说多少人?”赖恭追问。 “五百骑。”甘宁伸出五根手指。 “这...这会不会太少了些?郭水可是有八千兵...”赖恭不可思议。 甘宁的副将梁泰冷哼:“去年甘将军用两百骑,劫了孙权的万人大营,郭水这些羸弱之兵用五百骑,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嗯,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这次尽量要全身而退。”甘宁已经不是在考虑胜不胜,而是要求不折损一骑结束战斗。 赖恭吞了吞口水不说话,领兵作战不能儿戏,但甘宁与副将的对话,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甘将军,先生让你做主将,不可亲身涉险,要不还是我率军突袭吧?”徐双建议。 “此事就这么定了,徐将军按计划行事即可,四更后我们在郭水大营汇合。”甘宁言语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感觉。 “唯。”徐双随即下船安排一切。 徐双回营后,将警戒范围拓展到了五里外,郭水轮番派出的斥候死了十数人后,最后只能留在五里外观望,远远只能看见河边那成排的帐篷。 子时之后,徐双留下两百人为疑兵,其余全部分批向南离坡靠近,侦察营随时都在禀告敌营状态。 郭水初次遭遇陷阵营就被打懵,夜里他久久不能寐,不停派斥候去刺探敌情,又遣人往布山向吴巨汇报。 四更十分,郭水迷迷糊糊才闭上眼一会。 帐营外有人大喊:“敌袭,走水了...” 郭水猛的起身,只见帐篷外面火光熠熠,嘈杂的声音瞬间响彻全营。 第一百四十五章 甘宁交州染病(为盟主要打一起打加更) 因为有斥候在陷阵营外五里打探,所以郭水一直认为对方也在安稳休息。 古代夜里没有多少娱乐活动,行军打仗期间更是没有,所以除了负责警戒人员,其余人都已早早休息。 三更对应子时,四更对应丑时,是夜里最疲倦的时候。 甘宁和徐双都裹甲衔枚,来到了郭水营寨的外围。 副将梁泰带人摸到南边营寨前,以迅雷之势扒开拒马和鹿角。 “哔哔...” 黑夜里奇怪哨声响起,郭水那些东倒西歪的守卫,还以为是夜间的鸟鸣。 数百骑手拿大刀冲趁势进营寨,见人就砍见帐篷就放火,马蹄声如春雷滚滚,嘶鸣声如山河咆哮,寂静的军营顿时被掀翻。 “敌袭...” “走水啦...” “南边有敌人...” “西边的敌人更多...” ...... 因为心中不安,郭水休息时都和衣而睡。 郭水被亲兵扶上战马的时候,整个营寨早就乱着一团,黑夜里不分敌我的厮杀呐喊,一时间他竟然有些恍惚,这难不成是梦中景象? “郭将军,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请速速离去,迟则有变...”亲兵催促着。 郭水瞬间清醒,他扬鞭打在马臀上,往人少的方向奔走。 甘宁那五百骑宛如杀神一般,马过刀落绝没有拖泥带水的动作,这也是讲武堂中反复强调的内容:大道至简,杀人之法,约简单越好。 他们如深海巨物,搅浑了郭水这平静的湖面,这为陷阵营接管战场创造了条件。 喊杀声持续到了天亮,共计斩首三千五百级,其余敌人在慌乱中皆已溃散,郭水仅带了几十骑逃往中溜县。 清扫战场的时候赖恭都看傻了,他终于知道郁林郡旁边是个什么存在,高顺那万人的部队如果尽数南下,估计能轻易踏碎交州全境,他与吴巨这几年的打闹,在人家眼里就如同小儿嬉戏一般。 收复桂林休整了两日,甘宁继续率军南下。 郭水回到中溜县后没做停留,继续向南逃往郁林郡的治所布山。 吴巨见郭水神情萎靡,且垂头丧气跪在自己面前,遂皱眉问:“郭将军不是去追赖恭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主公,那赖恭不知从哪里请来援军,末将兵败不敌...” 吴巨揉了揉额头,他差一点就能替代赖恭,此时心情就像晴空飘来乌云一般。 “对方领兵主将为谁?总共有多少兵马?”吴巨问。 “尚未来得及查探,兵马不计其数,估计有数万之众。”郭水胡乱猜测。 数万?赖恭的郁林郡只剩下一个潭中,即便要凑几万上阵的男丁都不易,怎么能可能有数万劲旅。 在吴巨沉思的时候,他派出的哨探已经回到布山,门外侍卫走进来在他身旁耳语了数句,吴巨随后阴鸷地看向了郭水。 赖恭以迅雷之势三天攻取桂林、中溜两县,郭水口中那支援军是来自零陵,而且水陆步骑加起来只有五千兵。 刘备曾经来信让他与赖恭和睦相处,而且间接提到了零陵太守不好惹,他可没有把那位沉湎酒色的大公子放在眼内,至于刘琦的下属他更是不屑一顾,但是现在却遭对方当头棒喝。 “郭将军,你真是给我长脸,八千精锐被对方五千人打得满地找牙,结果连对方主将都没搞清楚就逃了回来,打败你那个人叫作甘宁,以前是个盗贼出身...”吴巨冷冷说道。 “末将知罪...”郭水涨红了脸,垂头单膝跪地。 这时侍卫走到门口禀告:“报主公,甘宁水陆并进,已离开中溜向南开拔。” “再探。”吴巨嘱咐的同时,心说这么快? 拿下中溜县后,甘宁已经彻底摸清了吴巨的底细,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外强中干,所以他打算快速助赖恭收取交州,然后尽快回泉陵向蓝田复命。 甘宁挑明身份后稳稳向前,这时候把荆州刺史刘琦的身份抬出来,一方面是给吴巨带去压力,另一方是给阿瓦、乌斯丁等暗探发送消息。 吴巨很艰难才将赖恭赶走,不想因为刘琦的插手而放弃占据交州,所以他准备要与甘宁较量一场。 从探马的消息分析得出,甘宁这支援军以步骑为主,水军只有两千、战船也只有数十条,吴巨从苍梧调来五千水军和战船,让自己的从弟吴宿统领。 吴宿亲率水军迎击甘宁,出征前吴巨将战败的郭水缚住手脚,最后一脚踹进湍急的河水中,然后对众人厉声喝道:“尔等需要奋力杀敌,若有怠战者有如郭水。” 斩将立威功效立竿见影,但是限于没有威望之将震慑人心之举,吴巨在苍梧威望充足,他杀郭水非但没有起正面效果,反而让手下的将领人人自危,这给吴宿带了巨大的隐患。 四月下旬,吴宿率苍梧水军迎击北来的甘宁,他们在布山西北百里的河上展开激战。 交州因为远离中原人口稀少,即便是有战争都规模不大,训练也远远落后其余州郡,常见的步骑面对陷阵营都一触而溃,更别说只是比打渔人略强的苍梧水军,这在经历过长江水战的兵士面前如孩童一般。 远程弓箭试探了几个回合之后,甘宁身先士卒与亲随手执刀盾登临敌船,以下山猛虎、摧枯拉朽之势连夺十余艘战船。 水战打响不到两个时辰,苍梧水军的战船阵型已经被全部冲散,一艘接一艘的战船举众向甘宁投降,吴宿想学吴巨阵前斩将立威,结果反被为求自保的部下所杀。 吴宿死后苍梧水军皆降,甘宁水军从出征时的两千,到此时已经扩充至五千人。 吴巨闻听吴宿战死,苍梧水军尽数降了甘宁,他连忙放弃布山向东边的苍梧逃窜。 赖恭回想起这十数日的经历恍如隔世,众人入驻布山县休整期间,吴巨遣使来布山向甘宁求和。 甘宁不敢替蓝田做主,他将水军屯驻在布山防御,一面让徐双率陷阵营,与赖恭收复安广、领方、临尘、增食等县,一面遣人回泉陵请示。 五月的一天夜里,甘宁在布山县衙中纳凉,回屋时感觉肩上隐隐有痛。 次日甘宁没去用早餐,副将梁泰不放心来他住所察看,发现甘宁竟然蜷缩在床上。 只见他面色苍白、口唇发绀,牙关打颤,过了一会全身又跟烧着了一般。 梁泰心中一紧,甘将军这是病了?好像还挺严重的,仲景先生现在可不在,他急忙吩咐人去城中寻医。 ps:盟主补三更,手残作者慢慢补。月初月票好像有双倍活动,有的请支持一波。 第一百四十六章 土郎中华佗? 甘宁突发急症,副将梁泰在布山县找来多名郎中诊治。 经过众郎中仔细诊验,皆言甘宁为蚊虫叮咬,染上了难以化解之毒,当地也多有人因此致死,由于发现较早,可以用汤药缓解,却没有好办法彻底根治。 这种毒会慢慢折磨病主,短则数月长则一两年便会离世。 梁泰闻言大惊,打算派人送甘宁回泉陵,只要找来张机未必没救,但郎中建议病情未稳固前不要远行。 甘宁服药之后渐苏醒,但身体显得虚弱无力。 “我等因早年出身所误,以致于在荆州徘徊数年,幸得主公和先生不弃委以重用,好不容易才能大展宏图,不想被这小小疾病所累...”甘宁喝了一口药汤叹道。 “将军现在冷热依旧反复,待您病情稳定一些后我们就回泉陵,医学堂的仲景先生必定有办法根治...”梁泰安慰着。 甘宁虚弱着点点头,“也多亏了先生将张先生留下,泉陵有信回来吗?” “先生回信说吴巨和主公有旧,点到为止即可不宜赶尽杀绝,他担心大军因热染病,建议稳定郁林后早归,还不知将军有疾呢。”梁泰汇报着。 士家在交州经营多年枝叶繁茂,远不是赖恭和吴巨这两个外来客可以抗衡的,历史上孙权也是采取怀柔的政策,一部分稳固交州的统治。 现在中原局势未定,蓝田不能在贫瘠的交州注入太多精力,士家的影响不能短时间根除,保持现状无疑是最好的状态,以刘琦的名义扶持赖恭,待刘备掌管荆州后再拿下吴巨,交州依旧会被收入囊下。 “咳咳,等徐将军回来,咱们就回泉陵,阿瓦有没有消息?”甘宁继续问。 “吴巨占领郁林郡后,西部的县乡有越人趁势作乱,阿瓦正帮着徐将军肃清逆贼,徐将军遣乌斯黑回来见你,他现在就在帐外。”梁泰回答。 “嗯...让他进来...” 乌斯黑进入帅帐后,先是将西部各县的情况汇报,阿瓦领受任务之后,先依托自己郁林的家乡,然后逐步向周边活动,此次正好可以帮助徐双。 在有内应的情况下,陷阵营一路西进没费吹灰之力,只是帮助赖恭稳定局势要花些时间。 甘宁听后点点头,对于这些搞情报的越人,他原本是不太相信的,因为送回的情报多是滥竽充数,他曾经建议蓝田停了阿瓦等人的粮饷,但蓝田的回答却是:消息通道极难建立,阿瓦等人短期也不一定会起作用,但关键时刻或许能有奇效。 甘宁终于知道什么叫奇效,这好比不经意间种出的种子发芽,最后竟然还真结出了果实。 乌斯黑汇报结束后,甘宁让梁泰带去休息。 临走前乌斯黑欲言又止,甘宁因为精神不佳没有察觉,但梁泰却看了个一清二楚。 “汝还有话讲?”梁泰疑惑。 乌斯黑点头说:“我看甘将军的情况,似乎和徐将军那边情况相似...” 布山县驻军与甘宁同症状者有数十人,因为在休整期间有郎中调理医治,但徐双那边在行军途中,若是不及时处理,后果不堪设想。 甘宁听后强忍着晕厥,猛的一拍床沿轻喝:“陷阵营染疾?汝刚才为何不说?似这等凶猛病症,要是蔓延至全营,我怎么向高将军交待。” 乌斯黑一脸迷茫,“徐将军他们都已经治好了...” “什么?徐将军还有这本事?”梁泰听得睁大了眼,心说这家伙归顺曹操几年,该不是转行学医去了吧? 乌斯黑连忙摆手说:“是领方县附近的土郎中给治好的...” “土郎中?汝速去请来为甘将军诊治。”梁泰疑惑。 “就是收复领方的时候,在一个越族寨子里的祭司,医术极其高明。”乌斯黑夸赞着。 “既有如此手段,汝速去请来布山。”梁泰急忙催促。 乌斯黑面泛难色说:“那寨子极为避世,阿瓦费了不少力才将其请出来,就连问诊拿药都有族中勇士跟着,估计要来布山这么远,那寨子是不会同意祭司外出...” 梁泰瞬间皱起了眉头,心说这个小越寨可够神秘,总不能将甘宁送去领方,这个土郎中的架子怎么比张先生还大? 甘宁随即艰难地说出了两个字:始安。 梁泰心领神会,对乌斯黑说:“汝在前引路,我带上几百个弟兄,跟你一起去请。” 乌斯黑先是一怔,又联想到甘宁说的始安,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虽然已近盛夏,乌斯黑后背的冷汗不停往外冒,甘宁在始安剿灭了上百叛乱越寨,生死攸关的时候,应该是不准备讲道理。 五月底,梁泰从领方县的小越寨,‘带回’了那位妙手的土郎中。 经过土郎中几日调理,包括甘宁在内染病的兵士都渐渐好转,身上寒热症状也再没有反复,晕厥、恶心等状不再有。 甘宁见此人身长不足七尺,猜测其已经年过花甲,但精神矍铄鹤发童颜,外貌并不像岭南人士。 “祭司先生医术高超,为哪里人士?”甘宁故意用中原口音相问。 那郎中眼神微动,但是低头没敢回答。 “先生似有苦衷?宁受你活命之恩必然相报,先生不必相疑。”甘宁诚恳说道。 那老者思来想去,才慢慢叹了口气:“吾乃沛国谯人华佗...” 甘宁大吃一惊,华佗因为四处游历,名气比张机还要大一些,若是能把华佗也聘来医学堂,行军作战还能降低战损。 “先生闻名宇内已久,怎么委身在交州越寨?”甘宁好奇地问。 华佗老眼凝视帐外回想往事,他在数年前为曹操医治头风,所以滞留在许都一年。因为他的医道尚未达成,不愿成为相府孤医,于是借口其妻生病返回谯地,后来曹操多次征召不应,害怕被问罪就举家南逃。 辗转来到相对安定的交州,谁成想吴巨和赖恭又起争端,华佗的老妻在流离之时死于兵祸,所以他心灰意冷隐居在越寨。 因为华佗医术出神入化,在越寨中的名望越来越高,遂被寨主看中任命为祭司,并将自己女儿嫁他续弦,华佗也发誓不再出领方,要不是梁泰这般请法,他根本不会来到布山县。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讲武德甘兴霸 甘宁听后惋惜说:“华先生有如此技艺,倘若只隐居在这边隅之地,天下苍生何其不幸也?此举岂非明珠蒙尘?” 华佗摇头回答:“中原大地,战火不断,华某亦是受难苍生,这交州之地相对安宁,今留在领方独自钻研,打算穷余生之力著一部医书,也算是不枉前半生游历...” “可医道最重临床,我主刘备躬行仁义,名医张仲景也在桂阳办医学堂广纳门徒,先生何不与我返回荆州?”甘宁建议。 “刘使君的确仁德,可荆州乃是战乱之地,我还是待在这里算了...”华佗虽然意动,但考虑到自己不如张机出身,所以又委婉拒绝。 甘宁跟随蓝田几年,见过太多寒门子弟的眼神,他们就和华佗现在一样,在士族面前散发着自卑。 “先生此言大谬,交州难道就没有战乱?赖刺史和吴太守相持日久,就连你隐居的山寨,也都趁乱下山作乱,天下一日未大定,哪里会有安乐所在?”甘宁摇头冷笑。 “请恕华某难以从命...”华佗明知甘宁说得有理依旧出言拒绝,此时他已经年过六旬将功名利禄看的很淡。 甘宁当作华佗笑了笑,随后将梁泰唤道耳边嘱咐了两句。 梁泰抱拳走出大帐,甘宁继续说:“华先生有否听过零陵蓝子玉?本人就是蓝先生麾下之将,他礼贤下士用人不问出身,甚至在泉陵为寒门与黔首弟子开办学堂,华先生当真不愿跟我回去?” 蓝田和刘备的名字,经过阿瓦等人的宣传,在郁林郡越人中已家喻户晓,华佗游历各地见过太多豪杰,根本没有阿瓦吹嘘出来这么完美的人。 “恕难从命...”华佗低头答道。 甘宁站起身轻声说:“可能由不得先生,我已遣人去领方搬取先生家眷,到了泉陵城就能相见了...” “你...将军为何如此无礼...”华佗指着甘宁气得胡子乱舞。 “哈哈哈,非是甘某恩将仇报,实在不愿意先生埋没此地,等到了泉陵再向你请罪。” 在强权面前华佗显得无力,甘宁这两年渐渐有了名气,面对如此悍将华佗只得顺从。 六月初,徐双与赖恭回兵布山县。 听说甘宁要回泉陵,赖恭担心吴巨卷土重来,于是挽留道:“甘将军恶疾已愈,为何不趁势东进取了苍梧?要是你们回师之后吴巨复来,交州又要生灵涂炭...” 甘宁正色说:“吴巨水陆之兵均已溃散,泉陵尚有要事不得不回。” “那吴巨...”赖恭一脸担忧。 甘宁:“我数日前已经请示先生,先生属意鲁司马领五百兵在布山驻防,我再拨三百水军和战船与他,有了这八百精兵在,赖刺史便不惧吴巨。” 鲁铁的性格不错,蓝田的意思就是高顺的意思,徐双乐于奉命。 鲁铁是陷阵营的悍将,赖恭知道是他留守这才略微安心,此时他虽然名义上是交州刺史,实际上已经成为荆州的附庸。 五千人从泉陵出发,除了留守交州的八百,两个月后回去了六千余人,高顺在码头迎接时啧啧称奇,心说人家越打人越少,甘兴霸越打人越多。 蓝田在泉陵为甘宁、徐双设宴洗尘,并邀请了闻名已久的华佗。 “此前兴霸无礼,田代他向你请罪。”蓝田见华佗高人模样拱手致意。 “不敢...不敢...”华佗连忙起身回礼,虽然甘宁是比较霸道,但他的越族妻子被高规格接待。 蓝田除了让人安顿舒适的住所,还叫吕玲绮派了两名婢女去伺候,这让长期住在山寨的越族女子受宠若惊,面对如此礼遇,华佗心中那些不满也就慢慢散去。 “听闻华先生有意著书立说?那南阳张仲景也有此意,刘使君在郴县为其开办了医学堂,我可修书一封让你去任教习,当世两大名医碰撞必定精彩,说不定还有新的感悟。”蓝田建议道。 华佗躬身下拜,“多谢太守美意,但吾与张仲景素未谋面,不便去他的医学堂叨扰,还是留在零陵行医可好?” 蓝田知道文人会相轻,没想到这医生之间也这样,蓝田知道华佗还是介意自己的出身,遂点头说:“先生举家远来,实在不该再让你们奔波,我在泉陵亦开一间医学堂,先生就在那里坐堂问诊、教授弟子可好?” “那就多谢先生体恤。”华佗连忙致谢。 “华先生初来零陵,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弟子,趁现在还没有战事发生,你们从营中找些随军郎中送去。”蓝田吩咐道。 “唯。”高顺和甘宁心领神会。 蓝田在城中繁华路段选位置,又从军功作坊抽调了十几个匠人,几天功夫就把医学堂给装修好,这行动快得让华佗咋舌。 医学堂的内部装修布局,也是蓝田按后世医院规划设计,不但有分诊台、诊室、药房、熬药处、处置房等,甚至蓝田还为华佗准备了外科手术用具。 华佗跟着蓝田参观了一圈后,他拿起一柄止血钳诧异道:“蓝太守莫非也是医道中人?许多器具我都没见过,但好像又似曾相识...” “我家先生之才可比卧龙、凤雏,有些惊人之作实属正常,华先生今后慢慢体会吧。”高顺微笑着解释,他跟随蓝田已经见过太多新奇东西,所以现在都已见怪不怪。 华佗医术早就闻名于世,加上蓝田在泉陵城有意推动,医学堂开办当天就人满为患,还有不少人是从县上慕名而来。 蓝田看着那络绎不绝的人,心说要是没有选送随军郎中去医学堂,华佗这个老专家即便精通五禽戏也得累死。 只要有人生病,这医馆终究会如此繁忙。 在那个得病全靠自己扛的年代,蓝田为国家和社会培养些医生,也算是以自己的能力造福人民,能多救活一个是一个。 建安十四年九月,刘备考虑到联姻诚意,亲自赴吴郡与孙尚香完婚,徐庶、简雍、赵云、陈到一路同行。 周瑜与吕范都忌惮刘备英雄,前后写信、进言让孙权将其软禁在吴,而后遥以关张等人为江东所用。 孙权虽然不通军略,但知道曹操占据中原大地,尚且还在招贤纳士,自己要是软禁刘备,则江东再无贤才来投,遂何不从周瑜、吕范之谋。 第一百四十八章 赵云:吾剑未尝不利 孙权虽然没听周瑜、吕范之言,但刘备征战多年、未及享乐,也难免沉醉在温柔之乡。 孙尚香仰慕英雄,刘备又剑法不俗,虽是一桩政治联姻,竟然还琴瑟和鸣。 一老一少,日日作伴,观看乐舞、比武练剑,不知不觉就过去月余。 徐庶见刘备闭口不提回江夏之事,遂找到简雍商议:“宪和,主公似无归意,汝乃他亲近之人,当设法劝之...” 简雍苦笑:“我怎不知军师之忧?但主公每日与孙夫人同进同出,身边全是她的持剑女婢,除了子龙近身保护之外,我都没有机会见他...” 原本刘备的近卫是陈到,赵云随行是为了保护徐庶、简雍,可孙尚香记起柴桑之事,故意让刘备调赵云护卫。 “那就让子龙去劝?”徐庶提议。 “子龙若劝,恐为主公不喜...”简雍有些迟疑。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子龙将军忠心不二,他应该也不想主公沉沦。”徐庶分析道。 “那我现在就去...”简雍说完就向孙权准备的豪华宅院走去。 赵云在殿外负责警戒,见到简雍神色匆匆走来,他连忙走下台阶疑惑询问:“宪和来此何事?可是荆州有事?” 简雍摇头说:“我们来此一月,子龙莫非不思念荆州妻儿?” “为主公做事怎敢言家?”赵云回答。 “家国天下事,谁又没个家?咱们盘桓吴地实在太久,主公在荆州也有妻儿,军师和关将军他们翘首以盼,若迟迟不归恐生嫌隙...”简雍分析。 “这...主公兴致正浓,宪和冒然劝谏恐被斥责。”赵云摇摇头。 赵云这意思是让我去劝?简雍正要向殿门走去,突然发现双腿沉重起来。 “宪和等一等,孙夫人的侍婢皆持剑立在门口,先生进去恐被惊吓,还是云去走一遭。”赵云眼神坚定,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 简雍惊愕地看着赵云,心说子龙将军也太仗义了。 刘备与孙尚香正在观看歌舞,案上摆满了美酒佳肴与各式水果。 刘备被声色迷醉双眼,当舞姬退到一旁,伴奏的钟磬鼓瑟也停了下来,大殿里变得静悄悄之后,才发现赵云单膝跪在自己面前。 “是子龙啊,汝不在殿外警戒,进殿来何事?”刘备迷迷糊糊说着。 “主公,我们出来日久,恐云长、翼德以及军师挂念,不知何时返回江夏?”赵云抱拳相问。 刘备晃了晃头,嘟囔着说:“我与二弟、三弟常抵足而眠,军师嘛...” “太康沉迷游猎而失国,后羿耽于享乐而身死,主公当以大事为重,不应再沉湎酒...乐舞...”赵云打断刘备劝谏,但话到最后看见孙尚香锐利的眼神,不得不草草收尾。 刘备此时酒意上头,以为赵云在讽刺自己,遂猛拍案几大喝:“混账,我打了一辈子仗,就不能享受享受吗?给我滚出去...” 赵云见刘备酒醉不便再劝,他低着头不愿直视孙尚香的眼睛,然后躬身退出了大殿。 孙尚香还是首次见刘备发怒,她从未见过孙权对大将发怒,所以也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子龙这家伙没眼色...夫人不需理会...”刘备看着孙尚香憨憨一笑,然后坐下指着舞姬乐师说:“不要停...接着奏乐...接着舞...” 简雍见赵云灰头土脸地走出来,知道子龙将军定是触了主公眉头。 赵云无奈说道:“主公今日酒醉,明日我再试试...” 简雍两眼睁得跟铜铃一般,心说子龙将军果真一身是胆,然后安慰着:“主公酒后失言,子龙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待明日酒醒他定然后悔...” “云受责事小,若关将军与子玉有一人在此,主公必定听劝...”赵云摇摇头。 “我去找元直再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好办法...” “嗯,军师定有妙策。” 刘备清醒之后,记起斥责赵云之事果然后悔,但在孙尚香面前要保持形象,不好轻易找自己部将认错,一连几日后就忘却此事。 数日后清晨,徐庶与简雍双双来见刘备,在门外与赵云打招呼,“子龙将军,主公今日没醉吧?” 赵云望着刚起的日头,笑呵呵说:“军师玩笑了,这才什么时辰?他与孙夫人在后园练剑,你们是来找主公是吗?” “孔明送来书信,主公必须尽快赶回荆州。”徐庶扬起手中书信说。 “那我引你们去过去。”赵云说罢便引徐庶、简雍来到后园。 刘备与孙尚香在湖边练剑,经过刘备多日的指导,孙尚香觉得自己剑法长进不少,他见到赵云等人进来急忙说:“夫君,你让子龙与我斗剑,他平日里都不肯与我比。” “末将不敢...”赵云低头抱拳。 “既然是夫人要求,子龙你就点到即止...”刘备笑呵呵说。 徐庶和简雍要与刘备说事,正好需要赵云支开孙尚香,所以两人都与赵云使眼色。 “唯。”赵云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孙尚香手提长剑说:“玄德已指点我多日,今日再来见识赵将军剑法。” “末将得罪了...”赵云连鞘摘下腰间剑,拿到手前拱手行礼。 刷刷刷 孙尚香动如脱兔,只见她连劈带刺,赵云凭借身法左躲右闪,避之不及的时候才举剑鞘抵挡。 一连几招都被赵云用剑鞘阻挡,孙尚香误以为赵云轻视自己,遂娇喝:“赵子龙,你胆敢藐视于我?我命令你拔剑。” 徐庶、简雍与刘备走到一旁,听到孙尚香娇喝时两人先是一怔,随后徐庶笑呵呵地说:“孙夫人性如烈火,还是主公才降得住...” 赵云既不拔剑又不回话,气得孙尚香直跳脚,她跳到一旁对刘备撒娇:“玄德...你看看他...” “子龙,你就拔剑好了...”刘备笑着说完,又扭头问徐庶:“元直许久没来,今日可是有什么要事?” 徐庶心说哪里是我许久不来,分明是主公你沉迷在温柔之乡,早就忘了荆州还有数万将士。 “孔明送来书信,刘琦在几日前在江陵病逝,请主公速回荆州商议大事...” 徐庶的话尚未说完,众人都听见兵器相交的清脆响声,孙尚香的佩剑被青釭剑瞬间斩成两段。 第一百四十九章 自信的孙权(为盟主要打一起打加更) “赵子龙你赢了,这什么破剑...”孙尚香将残剑扔在地上,气鼓鼓地往刘备的方向走来。 “末将知罪...”赵云抱拳致歉。 刘备才听到要紧处,知道荆州之事得瞒着孙尚香,于是把自己的双股剑递了过去,“子龙那是名剑青釭,能削铁如泥,夫人用我这双剑试试。” 双股剑比孙尚香的原佩剑沉许多,因为用得不称手,所以她舞了两下就还给刘备,“徐军师和夫君刚才说什么呢?怎么好像有大事一样?” “是吗?没什么大事呢...”刘备控制表情时忘了接剑。 徐庶连忙替他接了下来,然后在手中耍了一套简单的剑法,这一举动把孙尚香直接看懵。 这徐元直不是文臣吗?怎么感觉剑法比自己还厉害,自己夫君帐下都是些什么人? “主公的剑也不错。”徐庶替刘备解围结束,将双股剑递回去。 “夫君,徐军师也会剑术?”孙尚香一脸的不可思议。 刘备呵呵笑道:“元直少年时乃是游侠,其剑法造诣也不低。” “夫君帐下真是能人辈出...徐军师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孙尚香感叹完,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徐庶点点头,“我说令兄孙将军坐拥江东,这讨虏将军、会稽太守与其地位实不匹配,主公现在已是江东之婿,当表奏朝廷替孙将军升官才是。” “玄德,是这样吗?”孙尚香仍旧疑惑。 刘备一脸严肃,“元直此言甚善,我欲表奏仲谋为车骑将军、徐州牧...” 孙尚香听得喜笑颜开,她拉着刘备的手说:“夫君既有此心,咱们这就去见兄长。” “夫人先去更衣,我和元直、宪和再聊几句就来。” “哦...好...” 孙尚香离开之后,刘备急忙询问:“元直、宪和,快把荆州之事详细说说。” 徐庶抬头给赵云使了眼色,赵云虽然有时候情商不足,但此时也知道徐庶让他望风,于是快步走到园外小径旁。 “十月初六荆州地震,江陵附近不少民房倒塌,大公子刘琦卧病在床,在这场地震中惊吓致死...”徐庶轻声说。 刘备听后摇头叹息,“真是令人唏嘘...” “刘琦突然病故,主公当尽早赶回荆州,切莫贪恋此地温柔...”徐庶说话的时候,简雍猛扯他的衣襟,心说子龙被斥责才没几天。 刘备神秘一笑,然后低声解释:“孔明早就叮嘱,让我在江东尽量藏拙,这次来吴郡与夫人成婚,周公瑾献计让孙权软禁,我不这样纵情声色,孙仲谋怎会看轻我?” “主公你原来和子龙是在...”简雍非常吃惊。 刘备捋须说道:“此乃假痴不癫之计,是孔明从讲武堂偷师所得。” “孔明真是狡猾,本来就够强了,居然还去偷师...”徐庶故意打趣。 “哈哈哈,现在荆州局势如何?”刘备笑着问。 “江陵内有庞士元和黄汉升稳住局势,外有蓝子玉借奔丧、赈灾之名去援,就等主公回去掌握乾坤。”徐庶说得热血沸腾。 “那我们如何脱身?”刘备又问。 “表奏孙权为车骑将军、徐州牧,对方必定心生喜悦,主公再借口回荆州奔丧,来而不往非礼也,必定会水到渠成。”徐庶点头说。 随后果如徐庶所料,孙权听后大喜,并设宴款待刘备。 宴上刘备提出刘琦病故,自己想要赶赴荆州奔丧,江东群臣都看出其中有利可图。 “刘琦既死,荆州就是无主之地,玄德乃我江东之婿,我愿与你共分荆州。”孙权笑着对刘备提议。 “不知仲谋要如何分?”刘备皱起了眉头。 “新野县小不足以制衡襄阳,不如让公瑾去取江陵,玄德自去取荆南四郡,我当表奏玄德为荆州牧。” 江陵是进入西川咽喉,也是鲁肃两分天下的重要位置,前次不幸被刘琦夺走,这一次孙权很想抓住机会。 “主公不可,赤壁大战我江东出力最多,刘使君虽然让出了新野,但现在许其荆南四郡,我江东只换得一南郡,实在难让群臣心服...”番阳太守步骘出班劝谏。 孙权听后神色凝重,他正色说道:“君子重诺,我刚才已开金口,岂能随意更改?” 步骘拱手又说:“交州赖恭和吴巨交恶,我扬州既与交州接壤,何不上表天子代为调停?但听闻玄德公与吴巨有旧...” 刘备现在算是看出来了,江东群臣怕是早知道了刘琦病逝,孙权和步骘一唱一和,就是为了图谋南郡与交州,幸好蓝子玉抢先布置了一切。 “大公子尸骨未寒,备现在方寸已乱,不如先去奔丧?”刘备提议道。 孙权见刘备似有怒色,也觉得现在讲这些话过早,刘备和刘琦颇有交情,于他是尴尬说:“江东与荆州为邻,也应当与玄德一同奔丧,子衡就劳你辛苦一遭。” “唯。”吕范起身应答。 临行前孙权密召吕范嘱咐道:“据荆州探子送来的密报,从事庞统与大将黄忠控制了江陵,汝去奔丧要尽量发展内应,到时候方便策应公瑾夺取南郡。 另外零陵太守蓝田是刘琦心腹,此人在荆南各郡颇有威望,子衡可以重金说之,刘玄德若取不了荆南四郡,我不介意多取两郡。” “既是刘琦心腹,怎能被财物打动?”吕范不解。 孙权回想在柴桑时,蓝田那市井般的举动,他早将此人定义成贪婪的庸才,这种人最善于审时度势。刘琦现在已经病逝,蓝田为了自己的‘前程’,必定会投到我孙郎的麾下。 “子衡且放心去办,可以多许些诺言,我料此人必能为我江东所用。”孙权自信地说。 “唯。”吕范牢记在心。 次日清晨,刘备一行与吕范乘船逆流而上。 路过江夏水域时,关羽率几百水军与张飞、诸葛亮在江上迎接,他们并未靠岸进江夏休整,而是继续向江陵进发。 江陵城好像如临大敌,城外有高顺的陷阵营驻扎,城内有黄忠的江陵守军巡视。 吕范一路走来看得心惊,这些士卒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如果没有内应要强攻此城,只怕周郎会重蹈襄阳的覆辙。 第一百五十章 拿钱不办事? 荆州自刘表亡后,长期处于动荡之中,无论士族与百姓都期望安定,在蓝田复夺江陵后才慢慢平静下来。 刘琦入驻江陵由庞统辅政,之前被蔡瑁、蒯越等排挤的臣僚又渐渐聚拢,眼看着荆州又复昔日之繁华,可刘琦在地震中惊吓而亡。 由于庞统与蓝田处置及时,即便刘琦死得如此突然,江陵依旧处于稳定之中。 刘琦为一方诸侯,为了各地官员、好友来吊唁,停柩于城中殡宫,殡期为一个月。 吕范原本想趁乱发展些内应,但到了江陵之后就知道根本没机会,思前想后他唯有把希望寄托在蓝田的身上。 蓝田以零陵太守的身份来江陵奔丧,为了避嫌他与赵范、韩玄、巩志都住在江陵驿馆,原武陵太守金旋投降后,被刘琦带回了江陵任了闲职。 吕范吊唁完刘琦后,没有直接返回江东,而是暗中来到江陵驿馆,寻找孙权口中那位蓝田。 两人见面寒暄之后,吕范开门见山问:“刘荆州不幸早夭,不知蓝太守此后有何打算?” “我不明白吕将军的意思...”蓝田虚着眼问。 吕范看了蓝田一眼,拈了拈胡须笑着说:“大公子病故后继无人,蓝太守为其心腹督荆南,难道无意荆州之主?” 蓝田睁大了眼睛,心说好家伙,你这是干什么来了? 难道江东有人看穿了我的身份,现在跑来行离间计? “吕将军慎言,田安分守己,哪能陷荆南于危难?”蓝田冷冷说道。 吕范哈哈一笑,“子玉真诚实之人也,适才相戏耳,只不过荆州新主,未必能如大公子般用你...” 见蓝田没有说话,吕范继续说:“荆州乃是四战之地,非有明主而不能守之,上次刘景升病故曹操便南下,现在不是周公瑾扼守在新野,那曹军的铁蹄估计已至江陵城下...” “吕将军究竟想说什么?”蓝田不解。 “曹贼残暴无道,方今天下,能抵挡曹贼者唯有江东,无论为荆南百姓着想,还是为自己的前程考虑,蓝太守都该早做打算,我主非常有诚意与子玉交好...”吕范分析道。 “孙将军是打算...”蓝田欲言又止。 吕范左右看了看,小声说:“蓝太守久在荆南,应该知道海昏太史子义,只要子玉能携荆南归顺江东,我主承诺汝可永镇此地...” 蓝田现在算是听明白了,孙十万让吕范来拉拢自己,打算用江东模式再培养出一个太史慈,名义上让荆南归属江东,实际上是让自己在荆南做土皇帝。 “那我考虑一下...” 蓝田已不是徐州的懵懂少年,他在荆南数年手握大权,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讲话也渐渐艺术起来,这种时候模棱两可,不给出肯定的答复,将来就有回旋的余地。 十一月,荆州从事庞统、偏将军黄忠、江夏太守关羽、零陵太守蓝田,拥立豫州牧刘备为荆州之主。 上午荆州群臣为刘琦送葬,吕范没有随行而是留在驿馆等候,蓝田说今天给自己肯定的答案。 可等来等去,却等到刘备成了荆州之主,而蓝田还是四大支持者之一,思来想去应该是刘备给了更大的好处,只是城中哪里还有蓝田的身影? 这厮,在躲我? 吕范只能去找刘备,见面后就拱手拜道:“恭喜玄德公...” 刘备一脸无奈,“荆州群臣热情拥戴,备这也是始料未及...” 吕范心说你跟我装什么装?那四大拥立之人除了关羽谁会热情?他在吊唁的时候,看见庞统与诸葛亮眉来眼去,这二人在襄阳期间就是旧相识,连雅号也是出自同一个人之口,此时暗通款曲必有所谋。 让吕范最想不明白的是蓝田,他这些日子与蓝田接触交浅言深,除了多次宴请就是重金为礼,还对将其将来许下重诺。 孙权看人无疑是极准,蓝田此人真的比较‘贪婪’,都说贪婪的人好对付,但蓝田这厮根本就不讲道义,又吃又拿还不办事。 现在拱手把荆南四郡直接送给刘备,孙权再想伸手瓜分荆州就不好讲了,吕范此时真有打碎了牙只能往肚里咽的感觉。 “在吴郡玄德公与我主商议瓜分荆州,现在将军不费吹灰之力全据此地,范有何颜回江东复命?”吕范苦笑。 刘备安慰:“子衡据实告诉仲谋,荆州群臣与百姓如此厚待,备也是受宠若惊,不过这样我也能替江东分摊曹军压力,他日仲谋再出兵合肥,我当出兵策应之...” “此前步子山曾言调停吴巨、赖恭,玄德公该不会什么好处都要拿完吧?”吕范退而求其次,把主意打到了交州。 刘备笑着回应:“荆州诸事未定,备如今还手忙脚乱,哪有精力插手交州纷争?仲谋若有意为交州说和,就请自便...” “那我这边回告主公...”吕范心说这还差不多。 回江东之前,吕范到孙尚香居所辞行。 在吴郡成婚洞房时,刘备见孙尚香房内刀枪簇满,侍婢皆佩剑悬刀立在两旁,看得刘备心惊误以为是伏兵。 刘备人在屋檐下,只能顶着压力与孙尚香作乐,从吴郡归来时侍婢数百随行。 接掌荆州以后刘备政务繁忙,无法常伴孙尚香左右,于是给她专门置下别院,仍旧与侍婢击剑为乐,并任命赵云为牙门将军护卫。 吕范到别院之后,见院内陈设布局与江东无二,不由得感叹刘备心细。 荆州事一直是诸葛亮在谋划,孙尚香认为刘备运气使然,所以见到吕范时还颇为尴尬。 “玄德机缘巧合得了荆州,夫君他忠厚诚实此举实非他本意,子衡回去可向兄长据实讲明,我也会修书为你解释。”孙尚香说。 “多谢小姐。”吕范拱手回礼,心说小姐到底还是年轻,刘备纵横天下数十载,要真的忠厚诚实能活到现在? “荆州与江东水路通达,子衡无事可常来,临别可有什么嘱托?”孙尚香客气道。 吕范想了想,然后冷冷的说:“范有一言不吐不快,零陵蓝田为昔日刘琦心腹,此人人品实在不佳,小姐空了可告知玄德公...” 第一百五十一章 抗震救灾 蓝田和孙尚香属于是旧相识,第一次见面还是在柴桑周瑜的别院中,当初还因为这厮的态度大为光火,后来在刘琦停柩的殡宫又再次相见。 孙尚香对蓝田的印象一般,此时吕范突然讲起他的坏话,她皱眉反问:“人品不佳能成为刘琦的心腹重臣?我看荆南各郡的太守很服他,玄德还要借其力稳定荆南...” 吕范苦笑:“这厮阳奉阴违,仗着权势勒索了我不少财物,给此人如此重权,无异养虎为患...” “竟有此事?”孙尚香拍案站了起来。 “吕范怎敢诓骗小姐,总之让玄德公多加小心...” 吕范又交待了几句,便与从人出江陵回江东去。 之所以江陵城没有蓝田的身影,是因为他拥立完刘备就带人赈灾去了。 十月荆州那场地震,虽然震感较为强烈,但因为强度不够,破坏力度不大。 刘琦当时病入膏肓,神志不清已有幻觉,地震时屋内饰物掉落摔碎,他误以为有刺客来行刺,最后过度惊吓而亡。 江陵城内基本没有房屋垮塌的情况,但震中几个村庄受灾比较严重。 数千受灾的百姓,因地震死亡的有之、受伤的有之,更多的是因为房屋垮塌,没有可以遮风挡雨的去处,马上就要到冬天,如果不及时处置,很可能这群人就会被冻死。 蓝田是打着奔丧与救灾的旗号来的江陵,在众人吊唁刘琦的期间里,他让高顺将侦察营那百人全部放了出去。 这群陷阵营中的精锐,不是去侦察什么敌情,而是去震中地区统计受灾人数、房屋倒塌数量、伤亡者数量等等。 侦察营统计完成之后,蓝田从荆南调运赈灾粮食、衣物,并紧急从泉陵学堂、军工作坊、医学堂抽调工匠、郎中到江陵来救灾。 那些负责水陆运输的人员,就是甘宁在交州收降的吴巨水军,这些人战斗力实在低下,想要训练出来非常不容易,在蓝田的建议下,全部转为专职运输兵。 蓝田的救灾与众不同,除了设置粥棚、发放御寒衣物、郎中治疗伤员、还要准备为受灾百姓搭建新房屋。 要搭建上千间民房,这几百匠人是远远不够的,光是砍伐树木这一项工作,就是完成不了的任务,这个时候高顺带着万人陷阵营出场。 这些训练精锐的士卒,纷纷脱去了精锐的装甲,为匠人们打下手伐木建房。 他们精力充沛、力量十足,而且听从指挥令行禁止,比那些匠人学徒干得更卖力。 这些缜密的救援举动,这样亲民的士兵助民的士兵,在那个时代无疑是空前绝后的。 枝江县,宜村。 这次荆州地震的震中,蓝田这几天也跟高顺驻扎在此。 夜里高顺命人燃起篝火,与兵士们围坐在一起取暖,蓝田趁大家休息的时候,讲起了春秋里面的故事,甚至还教大家唱简单的军歌。 虽然干了一天的活很疲倦,但蓝田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只要他坐在大家的周围,就给这些人带来了冬日的温暖,火光映着士兵们的笑容。 徐双向高顺感叹道:“也就是先生不带兵,要是他真去指挥千军万马,谁不愿意为他去卖命?” 高顺点点头:“先生心中装着万民,装着天下苍生,我这几年受益匪浅...” “白天有个村中的老汉,壮着胆来问这是什么军队,咱们手下的健儿们都不敢回答,后来先生路过,你猜他怎么说的?”徐双神秘说道。 “怎么说?”高顺疑惑。 “先生说我们是新任荆州牧刘将军的队伍,刘玄德的仁德贤名又被人记住了,先生明明可以自己收下这名望的...”徐双长叹。 高顺微微摇头,然后皱眉嘱咐:“先生曾说要跟有能力的人结束这乱世,他选择了刘玄德所以竭尽全力在帮,这种话今后万不可再说。” “嗯...我也就是有感而发...”徐双低头回答。 古代百姓十分害怕军队,特别是遇上灾荒的岁月,宜村的百姓有胆量问东问西,完全是因为陷阵营的行为让他们感动。 就在这个时候,蓝田附近的兵士突然欢呼起来,高顺与徐双不知发生了什么,急忙跟过去查看情况。 经过两人一番询问,才知道原来刚才蓝田向士兵们许诺,等救灾结束就请大伙吃烤全羊,而且是蓝田亲自下厨。 蓝田的厨艺早就名声在外,虽然大多数菜肴都流传了出去,但是谁不想尝尝最正宗的手艺。 热烈的气氛过后,高顺找到蓝田:“陷阵营的伙食已经够好了,先生不必许什么诺言,他们也会尽心干事。” “无妨,这要辛苦十数日,都是他们应得的...”蓝田笑呵呵回应。 “也不知要吃掉多少头羊...”高顺自言自语。 蓝田哈哈笑道:“万人烤全羊,想想就很壮观,不过有人请客买羊,现在去看看华先生,医学堂好像还在忙...” “唯...”高顺说完跟在了蓝田身后,心里纳闷请客是?谁会买羊?莫非是白白得了名望的刘备? 宜村的灾民安置点,和陷阵营都是临河驻扎,两边相差只有几百米,这中间区域就是联排的粥棚,以及泉陵医学堂的医疗点。 地震受伤多是断手断脚等外伤,华佗的麻沸散和外科手术,正好在里作临床应用。 蓝田与高顺到来时,华佗才完成今天最后一个截肢的手术。 围观的学徒们这两天大开眼界,华佗的医术可以用出神入化来形容,这远比在泉陵医学堂开方拿药来得震撼。 “华先生辛苦了。”蓝田点头说道。 华佗因为常练五禽戏,虽然他已经年过六旬,但身体素质依然很好,忙碌了一天依旧不显疲惫。 “是太守准备的器具和药材齐全,还有这么多的学堂弟子帮我,否则华某也救不了这么多人...”华佗欣慰说道,他虽然行医数十年,像这样集中诊疗的还是第一次,真有些热血澎湃的感觉。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华先生多培养些弟子,天下百姓能被医治的机会,就会增加许多...”蓝田点头肯定。 或许是传言有误,或许是因为蓝田穿越产生的蝴蝶效应,华佗本该在一年前死在许都,但他却活生生地站在蓝田的眼前,还在用自己的双手悬壶济世。 蓝田在宜村救灾,在百里之外的江陵城,远不止一人在惦记他。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夫人,你看 刘备正式接管荆州之后,原来刘表、刘琦的旧臣,诸如伊籍、向朗、尹默、李譔、霍峻等人纷纷来投靠,从原来起家只有三四个人,逐渐变成文臣武将站满大殿的现在。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刘琦在的时候刘备只能暗中布局,现在走到台前就要论功行赏,这些跟着刘备颠沛流离的文臣武将,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刘备迟迟没有封赏,因为他在等待一个人,他能顺利取得荆州,蓝田的功劳最大,刘备准备第一个封赏蓝田。 孙尚香虽然刚猛,但也继承了吴母的沉稳,她听了吕范的话没有冲动地找刘备告状,而是暗中在江陵打探蓝田的情况。 这一打探不得了,因为蓝田的情况,与江东的另一个人非常相似,那个人还是孙权特别忌惮的对象。 蓝田此前在江陵待的时间不长,加上他为人特别低调,所以孙尚香只得到了表面消息,诸如他都督荆南四郡、权力大、名望高,不但在零陵开办学堂,还有一支可怕的军队。 难怪要让赵云护送他去柴桑,难怪此人可以替刘琦做主,这市井无赖一般的家伙竟有如此深厚的底蕴,要说蓝田忠心耿耿还好,可他偏偏又是个吃拿卡要的贪官。 孙尚香思考再三,趁刘备未就寝说道:“我常听人提起蓝子玉,此人似乎是刘琦心腹,夫君以后打算如何用他?” 常听人提起?刘备扭头皱眉,心说孙夫人是知道点什么了? “蓝子玉此人在荆南做得不错,我打算遵旧制仍以他为零陵太守、都督荆南四郡军政。”刘备小心的回答。 孙尚香急忙说:“夫君要三思...” “夫人听到了什么?”刘备十分好奇。 “妾不是想要干政,实在是这蓝子玉权利太大,又手握重兵,偏偏还是个贪财的小人...”孙尚香说道。 “我素闻蓝子玉淡泊名利,怎么会是贪财小人呢?” “夫君是被他的表象蒙骗了,蓝田此人为谋取好处,向江东使臣吕子衡索贿,此事乃是吕子衡亲口对我讲,必然没有假话...” 刘备听得一怔,蓝田算计江东不是一天两天,吕范这家伙也是倒霉,你何必要去招惹他呢? 见刘备没有说话,孙尚香继续补充:“听闻蓝田有一万装备精良的步骑,江陵驻军都没有那样精良的装备,夫君还是得小心为妙,谨防祸生肘腋...” “夫人无需担忧,蓝子玉这人不用怀疑...”刘备摇头说。 “夫君为何如此肯定?”孙尚香一脸诧异。 刘备微微一笑,“夫人知道子玉他现在何处?他那一万精锐又去了何处?” “去了何处?”孙尚香追问。 刘备回答道:“枝江县,宜村。” “宜村不是刚刚经历地震吗?他们跑到那里去干什么?”孙尚香十分不解。 “蓝子玉是去宜村救灾,那一万精兵正在给灾民建新房。”刘备仰头叹道。 “士兵给百姓...建房?”孙尚香哪里肯信。 刘备捋须说:“我也是第一次听闻,不过蓝子玉做事与常人不一般,应该是真实的。” 孙尚香:“这根本不可能,我从未听说过,给百姓干活的军队。” 就在这时候,孙尚香的侍婢走进来:“主公,三将军在屋外找你。” “翼德这么晚找夫君何事?”孙尚香警惕起来。 “我出去问问便知,夫人要是累了就先休息。”刘备站起身。 孙尚香替刘备披外衣的同时,给门口的侍婢使了个眼色,那姑娘就引着刘备来到别院回廊,张飞正与赵云在说着什么。 “三弟,这么晚了有何急事?”刘备皱着眉问。 张飞一脸兴奋地说:“大哥今早不是让我派人去问蓝子玉何时回江陵?” “我本来是叫兴霸派人去问问,是你自己大包大揽下来的。”刘备摇头说。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人在宜村打听一个重要消息。”张飞神秘地说。 “什么消息?”刘备和赵云齐声问。 张飞用手指点了点,“蓝子玉要在宜春做烤全羊,俺光想就要流口水了,这等好事怎么能少了咱...” “在宜村烤全羊?这不可能吧?那得准备多少头羊?”刘备满脸疑惑。 “这谁知道?蓝子玉从来都是神神秘秘的,咱们要不今晚...还是明早去吧,不然晚了羊骨头都没了。”张飞着急说道。 “陷阵营给灾民建房了吗?”刘备又问。 张飞听到这里直挠头,嘟囔着说:“好像建了吧,咱们明天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刘备心说好家伙,这就是你抓的重点?但是去一趟也很有必要,他也特别奇怪陷阵营盖房子。 第二天一早,张飞叫上关羽来找刘备,但是孙尚香也知道了这件事,于是刘备又让赵云护送她同行。 来到宜村附近,已经快到正午。 张飞远远看见帐篷中间有炊烟袅袅,他兴奋地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大哥咱们吃烤全羊去...” 看着张飞打马前进,刘备、关羽、赵云默然不语,就剩下孙尚香一脸懵。 张飞快马赶到粥棚,看见一队队领餐的士卒,但食物只有稀粥、馒头、萝卜干,根本就没有烤羊的影子。 高顺看见张飞快马扬鞭,他赶过来抱拳问道:“张将军来此何干?” “伯平,羊呢?”张飞疑惑。 “什么羊?”高顺不可思议地问。 “烤全羊啊?蓝子玉不是说要烤全羊吗?”张飞追问。 高顺听得目瞪口呆,这羊都还没准备呢,吃客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昨晚先生就是这么一说,准备救灾结束给大家弄烤全羊,张将军似乎来得早了一些...”高顺一脸无语。 “还没烤啊?那没事了。”张飞回头的时候,刘备几人也已赶到。 几匹快马扬起尘土,蓝田也注意到了来人,跟着就来与众人打招呼。 孙尚香发现刘备等人,看见蓝田后就像见到亲人一般,这样子比入洞房时还开心,于是揶揄道:“午时还有加餐,蓝太守这边的伙食还不错啊。” 蓝田见孙尚香言语不善,遂微笑着拱手解释:“兵士们辛苦了一上午,中午加个餐吃饱些,下午干活也会更有力气...” 刘备拍了拍孙尚香的肩膀,指着远方说:“夫人,你看...”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兄弟如手足 孙尚香顺着刘备手指的方向望去,不远处离安置点一两里之外,有些密密麻麻的建筑,应该是未搭建完毕的房屋,蓝田还真在这里给受灾百姓建新房。 “子玉,咱们一起看看去。”刘备将马缰交给随从。 蓝田点了点头,与高顺一起跟着众人身后,步行穿过灾民安置点。 中午粥棚给参加建设的人员加餐,没有干活的妇女、儿童也有供应,而且百姓优于陷阵营的士兵先吃,这个时候大多已经就地在休息。 当看到蓝田和高顺走过,附近休息的百姓全部走站了起来。 蓝田见状给高顺递了个眼色,高顺立刻让在旁护卫的士兵沿途宣传:这位就是新任荆州牧刘将军。 “刘将军来了...” “是替咱们盖房的刘将军?” “刘将军...” “我长大了也要投军...” ...... 受人爱戴的场景,刘备不是没有经历过,但如此灼热真挚的眼神,如此充满期望的笑脸,让刘备心里暖暖的。 老百姓的热情阻挡不住,通往新居民区的这一里地,刘备走走停停花了半个时辰,终于才从人流中走出来,太多百姓想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这位救民于危难的汉室宗亲。 “夫君的名望好高。”孙尚香不由得叹了口气。 刚才穿过灾民安置点,虽然有陷阵营和赵云的卫队随行保护,但孙尚香一直保持着警惕。 孙尚香的父兄虽然武艺非凡,但在江东根本不会穿行在百姓之间,万一中间有刺客出战现会很危险,现在孙权打猎都是坐车了... 刘备听了孙尚香的话,不由得看了看蓝田。 新的居民点依山旁水、地势开阔,房屋搭设全是坐北朝南,全部集中在一起显得十分壮观,有部分房屋已经建好,就差门窗还没有装。 这个时间点陷阵营的士兵还在加餐,最先吃完的匠人和老百姓,早早过来准备下午的活。 “夫君,这些房屋似乎在同时搭设,为何不一间间的建?这样安置点的百姓,就能陆续搬进来。”孙尚香疑惑问道。 “子玉可否解惑?”孙尚香的疑惑也是刘备的疑惑。 “毕竟房屋数量太多,陷阵营的士兵又基本不会建房,所以采用了泉陵军工作坊的方法,使用流水线作业,各司其职、各尽其责,每个人负责较为单一的事,即便完全不懂也可以变得熟练,有人负责伐木、有人负责制板、有人负责搭设...”蓝田解释。 “子玉这建房似乎暗涵兵法...”关羽听后自言自语。 高顺回答:“这跟行军打仗一般,各营各部各履其责,然后协同作战...” “高将军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练兵,就连士兵建房的机会都不放过,要不是有陷阵营能令行禁止,子玉这个流水线建房,未必能有现在这般迅捷。”关羽捋须感叹。 军事上能让关羽佩服的人不多,但眼前这个高顺是其中一个。 众人在新居民点转了一圈,加餐休息完的士卒们,整齐列队回来继续工作。 刘备对着蓝田,指了指旁边的小河说:“我们去那边单独走一走。” 蓝田点点头跟了过去,其余随行人员则识趣的等在原地。 刘备望着未建好的新房问:“子玉,这宜村新房还需多少时日?” 蓝田:“大概还需五六日。” “真是了不起,如此快就能搭建上千间房屋...”刘备感叹。 “人多力量大嘛。”蓝田笑着回答。 在没有机械的农耕时代,劳动力充足才是真的王道。 刘备摇摇头,“那也不一定,可不是每支军队都能放下刀剑,去帮助老百姓修建房屋的...” 蓝田微微一笑没有回应,陷阵营能如此听话,除了各项物资保障齐备、高顺会练兵之外,还与讲武堂有密切联系。 那些讲武堂培养出来的校官,将蓝田的思想也带给了普通士兵,百姓和军队不是单纯的供养关系,如何可以真正实现军民鱼水情,那老百姓也会以自己的力量来报答。 陈元帅曾说:淮海战役的胜利,是人民群众用小车推出来的。 老百姓的力量虽然像水滴般微弱,但是无数的水滴汇聚有可能变成汪洋。 “高将军虽然不好说话,但陷阵营也是姐夫的兵。”蓝田强调着。 刘备点点头,“陷阵营在子玉手里,备何须担忧?现在荆州已大定,我想将子玉调来江陵,这样就能朝夕相见,这些年你和你姐跟着我吃苦,也应该享受享受...”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荆南条件虽然不及江陵,但在四郡屯田种粮,在零陵办学办作坊,对主公亦有大用,我还是想回零陵替主公种田,只不过我姐...”蓝田话没说完,目光就锁定在孙尚香身上。 孙夫人这个性和出身,比故去的糜夫人强太多,蓝田担忧甘倩能不能适应。 刘备一看就明白了,随即说:“子玉来江陵坐镇,加上弟妹的武艺有温侯之风,你姐和阿斗会更有底气...” “主公新得荆州,难保曹操不会记恨南下,周公瑾在新野小城,不一定能够抵挡住,加上军师的隆中对,早晚还要去取益州,江陵未必有多安稳...” “子玉比孔明还谨慎,不过夫人和阿斗在你那边我放心,等荆州诸事都安排妥当,我再亲自去泉陵接他们。” 蓝田点点头,“嗯,此次我将甘兴霸也带到江陵,此人的勇猛姐夫已经亲见,荆州控制长江水道,应该用得着他这个水战强者。” 刘备微笑着说:“兴霸之能我当然知晓,不过江陵现在可用之将甚多,子玉回零陵后还要参与交州之事,你身边只有一个高伯平不够,待过几日论功行赏后,还是跟你回零陵听用。” 虽然名义上答应孙权不插手,但蓝田指使赖恭从中作梗,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这...”刘备态度诚挚,这让蓝田不知道如何回答。 蓝田倒不担心刘备猜忌自己,只是甘宁一直跟着自己,担心他无法展现应有的才能,这人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但是用起来还是非常顺手的,是一把争天下的快刀。 刘备看出了蓝田的担忧,正色说:“子玉乃我弟也,兄弟如手足,备从不疑兄弟,你用甘兴霸就如我用。” 第一百五十四章 靖南将军 “也好。”蓝田听到这里有些感动,刘备待自己如同关张。 刘备拍了拍蓝田的肩膀,叹道:“子玉引荐之人均为大才,徐元直、诸葛孔明、庞士元、黄汉升哪一个不是能人?甘兴霸我也会同等视之。” 蓝田挠挠头,“也不能全算我举荐...” “子玉。” “嗯?” “有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 “怎么?” 刘备把手放在下巴边捏了捏,看着蓝田道出了心中疑惑:“这天下士子都在搏名,无论是才名、德名、忠名、狂名,诸如被人吹捧的月旦评,诸如管公明、祢正平等名士,甚至孔明和士元皆要扬名,为何子玉敬而远之?” “这...”蓝田尴尬一笑。 “当初在柴桑三家结盟,你用大公子作幌子,用计夺取江陵又把名声让给黄将军,现在又替我增加了不少名望,子玉这么怕出名吗?”刘备问。 “嘿嘿,人怕出名猪怕壮...”蓝田笑呵呵说。 刘备听得一怔,皱眉说:“我说过不疑子玉。” 蓝田急忙摆手道:“我不是意指姐夫,要是真的名声在外,当日柴桑结盟和智取江陵,绝对不可能这般容易...” 蓝田这么说刘备马上就明白过来,“真是天以子玉赐备也,那吕子衡你也是...” “吕范出手阔绰,他为了拉拢我赚取荆南,前后送了十几箱金银,足够这次救灾所用。”蓝田解释。 “万人烤全羊也够?不够我让孔明从江陵府库中调一些。”刘备追问。 蓝田点点头,“也足够了,吕子衡真乃及时雨也。” 汉末物价参考:金/斤6500-15000钱,银/斤2000-3500钱,牛/头4000-8000钱,猪/头600-1800钱,羊/只300-500钱... “及时雨?哈哈哈,子玉好比喻。”刘备哈哈大笑。 刘备可能是因为真高兴,所以笑出的声音大了些,不远处关羽、张飞等人的视线,也被笑声引了过来。 “夫君跟这厮居然说这么久,而且还笑得如此开怀...”孙尚香漫不经心说完,却发现关羽张飞包括赵云,他们的表情都变得特别严肃。 在宜村待了两个时辰,刘备等人准备启程回江陵。 张飞诧异道:“咱们这就走了吗?我看这房子也快建好了...” “只有部分还差门窗,应该还需要五六天。”刘备说道。 “要不俺也留下来帮忙?”张飞提议。 “三弟,别添瞎乱了,走吧。”关羽望了他一眼,然后催动赤兔马走在前面。 刘备微笑着说:“咱们过五六天再来。” 张飞眼前一亮,瞅了刘备身边的孙尚香一眼,跟着打马去追关羽:“二哥,你等等我。” “传闻翼德乃万人敌,不想在夫君面前如此有趣。”孙尚香抿嘴说道。 “他呀...夫人回去要否乘车?”刘备摇摇头问。 此时虽是冬天,但是暖阳和煦,远看荆州山川如画如烟。 孙尚香勒住马缰说:“马车中哪有此等风景,我陪夫君骑马而归。” 刘备叹道:“夫人的秉性,倒是和蓝子玉之妻相若...” “哦?他夫人也会武艺?”有了参照物,孙尚香自然想对比一番。 刘备点头肯定,“甚是厉害。” “比我如何?”孙尚香自信地问。 “呃...她曾经和二弟斗阵,而且数个回合不落下风...” “关将军?” “嗯...” 孙尚香吞了吞口水没再说话,关羽的名声现在已传遍大江南北,她心中原本那点小骄傲,现在看来已经不值一提。 因为蓝田的去向已经说好,回到江陵后刘备就着手封赏大小官员。 封蓝田为靖南将军,零陵太守,督荆南四郡军政; 封关羽为荡寇将军,江夏太守,统领荆州水军; 封张飞为征虏将军,江陵太守; ...... 高顺因为是吕玲绮家臣,虽然战功也非常卓越,但刘备不方便封赏,甘宁被升为武烈中郎将。 荆州政局大调整,就像梁山排座次一样,跟随刘备的旧臣属,在这次调整中多有升迁,从封赏结果来看,蓝田拥有最大实权,但却无人不服。 其中有意思的是同为妻弟的糜芳,他代替巩志成为新武陵太守,这位参与背刺关羽的家伙,就成了蓝田的间接下属。 糜竺此前为武陵郡丞,名义上也是蓝田的手下,但是基本没有多少交集,他现在升为荆州别驾,自己的亲兄弟又马上补上去,士家的操作就是这样。 刘备这样处理是为了不厚此薄彼,他始终记得糜家雪中送炭的情谊。 宣布完封赏之后,刘备在江陵大排筵席,一是为了凝聚人心,二是让荆州的大小官员相互认识。 刘备自控极强,虽然饮酒很多但没有醉,回别院休息时还十分清醒。 荆州封赏的官员名单,孙尚香也通过自己的渠道知晓,她万万没想到那个蓝田,竟然是功臣榜第一位,而且刘备给他的权利也是最大的。 这厮是个无耻贪官,我明明已经劝过玄德,他为何仍旧一意孤行? 孙尚香给刘备倒了一杯茶汤醒酒,见刘备一脸兴奋的神色,忍不住问:“夫君今日封赏百官、大宴群臣,不知那些官员封赏是何人提议?” “夫人是何意?对荆州官员任用调整,都是我与几位军师商议后的结果。”刘备皱起眉毛。 “几位军师未尽责也...”孙尚香叹道。 “是何道理?”刘备原本半躺着,听到孙尚香这样说,又坐直了身体。 “蓝子玉此人贪婪索贿,而且又手握重兵,夫君如果不方便夺权,当将其调至江陵逐渐分权,怎可仍让其回归荆南?而且依旧是督四郡的军政?荆州现在总共不到六郡之地,这几个军师怎陷夫君于险地?”孙尚香捶胸顿足。 刘备酒意上头,笑呵呵说:“夫人多虑了,蓝子玉乃我弟也,兄弟不信当信何人?” 兄弟?孙尚香听得一怔,亲兄弟都会反目,不说袁绍的几个儿子互相攻伐,就是自己兄长孙翊也死得离奇,她可不相信什么兄弟情存在。 孙尚香见到刘关张后,对兄弟情又有了新的理解,原来义兄弟竟然比亲兄弟还和睦。 “玄德和蓝子玉也结义了?”孙尚香奇道。 刘备摇摇头,“我待子玉如弟,子玉待我如兄...” 第一百五十五章 慷他人之慨 “宜村那些兵你都见到了,天下哪有替老百姓真正做事的兵?但是蓝子玉这些兵就真这样做了,我看得出来他们都训练有素,此人早晚会有二心...”孙尚香继续提醒。 “夫人,你知道那些百姓为何对我如此热情?”刘备反问。 “为何?是夫君在荆州名望高?”孙尚香猜测。 刘备摇摇头说:“蓝子玉告诉他们,是我叫他们去救灾建房的...” “你是说...”孙尚香无比惊讶。 刘备:“蓝子玉远不像你表面看到那般简单,吕子衡是不是送给他十数箱金银?” 孙尚香点点头,“应该是的。” “那些金银现在变成,宜村粥棚里的食物,受灾百姓身上的衣服,还有几天后的上千只羊...”刘备徐徐说道。 “羊?”孙尚香都忍不住挠头。 “嗯,烤全羊,蓝子玉的厨艺敢称第二,天下没人敢说第一。”刘备点点头。 孙尚香都听懵了,烤全羊她没有吃过,这不是刘备的醉话吧? 见孙尚香不说话,刘备兀自笑道:“咱们一起去尝尝就知道了,吕子衡送出这些金银,就当是夫人的陪嫁吧,反正都用在了荆州百姓身上...” 几日后宜村的救灾新居建成,这是除临武县新邓庄之外,蓝田第二个参与规划建设的大型村落。 因为宜村的地形比临武县更平,所以村庄的布局就更加美妙,蓝田自然要兑现当初的诺言。 他着人四处买了上千只羊,又从临武县新邓庄调来百余名厨师,就在新居前铺开了万人烤全羊。 陷阵营的士兵以及当地的百姓,辛苦了十多二十天都在喜悦之中,刘备带着关羽、张飞等人早早的来到这里。 蓝田此时正和李扬的人在安排烹饪,把这波收获名望的机会又交给了刘备。 那时候百姓很苦,上位者但凡不盘剥,已经是谢天谢地。 现在遇到一心为民的官,不但救灾、治疗伤员、送衣送粮,还给他们免费建新屋,宜村的百姓就差立碑供奉,所以无论刘备口才如何,最后都赢得了掌声和民心。 食物是否美味,烹饪方式只是其一,食用者的饥饿程度,食物的稀缺性,也占很大比例。 宜村这次万人烤全羊,因为人数实在太多,所以几下就抢着吃光,个中滋味都残留在嘴角,无论是当地的百姓,还是陷阵营的士兵们都十分满足。 张飞打了个饱隔意犹未尽,“子玉,打了这么多年仗,就不能留在江陵享受享受?你去了零陵俺找你喝酒都不容易...” “正事要紧,正事要紧...”蓝田笑呵呵。 刘备听得耳根子有些红,他看见赵云投来的灼热眼神,感觉张飞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当初那不是做戏吗? 孙尚香也注意到两人的表情变化,于是拉着刘备讲话为他解围:“夫君,翼德和蓝子玉好像很熟...” “夫人刚才也尝了,子玉这厨艺当世一绝,翼德绝不是贪吃之人,他这是和子玉打趣呢。”刘备心说三弟的心思只有我最了解。 孙尚香又高看了蓝田一眼,心说这家伙到底有何魅力?论武艺必定不及他夫人,这种连妻子都压不住的男子,为何所有人都喜欢? 这时候糜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随行刘备的除了孙尚香和关张,其余是赵云、徐庶、诸葛亮与庞统,可以说是荆州最核心的几个决策者。 今天这个局糜竺是没资格出席的,但是为了糜芳他厚颜求到了刘备,毕竟自家兄弟有多少斤两,他这当兄长的最清楚。 “子玉,都这么多年了,咱们都没好好喝过酒,我敬你。”糜竺躬身说。 “子仲太客气,大家都是自家人...”蓝田微笑应答,在这个层面就不需要把话讲明,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糜竺敬酒之后没有多言,因为他已经从蓝田眼神中,感觉到了他对糜芳的关注之意。 虽然同为刘备的姻亲,在小妹糜贞病逝之后,糜家已经不能跟蓝田争宠,原本还比较跋扈的糜芳,这些年也变得相对老实。 刘备念及旧情对糜家人依旧重用,按军功糜芳根本没有资格任武陵太守,不过什么时代裙带关系都存在。 完美解决宜村震后之事,蓝田与高顺由水路返回零陵,关羽也要返回江夏驻防,刘备亲自到码头相送。 自古多情伤离别,刘备回到别院感觉空落落的。 他看见孙尚香在观看侍婢们舞剑,遂问道:“夫人,要练剑否?” “夫君好兴致,那就请你指教一番。”孙尚香点头应下。 刘备因为心有旁骛,所以剑招相对疲软,两人对练了三五招,孙尚香收剑跳到一旁,“夫君心中似有不快?” “云长与子玉走了,我只是有些感伤而已。”刘备摇摇头。 孙尚香说:“夫君真乃重情之人,倒是和我兄长很相似...” “我跟仲谋相似?”刘备满脸疑惑。 孙尚香摇头说:“是我大兄伯符,仲谋则不太一样...” “伯符英年早逝,是可惜了一些,不过仲谋现在统领江东,也算得上是一方明主,吕子衡回去后不会受责吧?”刘备问道。 “兄长的心思,外人岂会知晓...”孙尚香悠然一叹。 吕范回到江东后把情况如实相告,孙权只是皱起眉头骂了蓝田几句,那送出的十多箱金银也没再追究。 孙权继位后,疲于平衡淮泗派与江东本地士族之间的关系,这一点他对得起自己去的名和字。 淮泗派锐意进取,江东派较为保守,在赤壁战前两派就发生过激烈争吵,后来孙权力排众议才有了后面的战争,但无论钱粮和兵马都来源江东士族,所以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维护自身利益。 赤壁之战虽然战胜了曹操,花费了江东的钱粮无数,但淮泗派的周瑜并没有捞到好处,现在困守在新野,一直遭受顾雍等人攻讦。 这次吕范谋荆州无功而返,耗去的金银虽然比不上战争消耗,然因为吕范平时喜好奢侈,所以被江东士族拿出来说事。 吕范回吴郡孙权升堂议事,骑都尉虞翻直接检举吕范以权谋私。 江东的朝堂顿时炸开了锅。 第一百五十六章 淮泗江东之争(为盟主要打一起打加更) 吕范虽然被坑,但是也容不得被人污蔑,他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厉声喝道:“虞仲翔,汝出言污我,欺我宝剑不利?” “哼,吕将军好生威风,汝送出十数箱金银,光凭一张利口,可有真凭实证?汝素来好华服奢居,还常车马仪仗开路,若不贪墨何以为继?”虞翻寸步不让。 “此事机密无比,怎能让他人知晓?况且本人喜好,皆出自主公赏赐,汝构陷本将是何居心?” 吕范眼神锐利无比,他此时官职为裨将军、领三县俸邑,什么时候轮到一个骑都尉来指手画脚? 虞翻冷哼一声:“这等机密之事人人可做,君可往,我亦可往...” “仲翔,不得胡言。”张昭终于忍不住出面斥责。 别看张昭是孙策托孤重臣,虞翻听后也只是一声冷笑,这些争吵和表情都一分不落,进入了那位碧眼紫髯的主子眼中。 张昭虽然是江东文臣领袖,但也是外来之人,他属于是淮泗派不爱,江东派不喜的人物。 孙权经常用他来调和两派的关系,赤壁之战前他被江东派拉拢,还成了主降的带头人。 张昭斥责完虞翻,见顾雍等人并没说话,然后替吕范辩解:“主公让子衡去荆州谋事,岂能为了那十数箱金银坏江东大事? 况且刘玄德世之枭雄,定然是筹谋荆州许久,他的军师诸葛孔明与庞士元为密友,二人暗通款曲,才让刘玄德得了荆州,仲翔虽然一心奉公,但也不能对子衡有偏见。” “诸葛孔明?似有耳闻,何许人也?”一直没发言的顾雍问道。 张昭看了一眼诸葛瑾,然后徐徐说:“诸葛亮,字孔明,号卧龙,乃诸葛子瑜之弟也。” “哦?子瑜之弟为刘备军师?其才比兄如何?”顾雍其实知道诸葛亮,但是现在张昭出来和稀泥,他不介意敲打淮泗派的诸葛瑾。 “瑾不知,应优于我也...”诸葛瑾在堂上坐得端正,这话题怎么来到自己身上?感觉挺突然的。 张昭也是精明之人,他知道顾雍把话题引到诸葛亮身上,就是不打算继续争吵下去。 张昭顺着他的话继续说:“这位卧龙先生才学不明,不过听说他在隆中高卧之时,曾自比管仲、乐毅,想来是天下奇才...” 啧啧啧,自古文人相轻。 诸葛亮生平一个寻常的比喻,马上就引得大殿内躁动不安。 诸葛瑾突然感觉后背发凉,他知道堂中的同僚正用异样的眼神自己,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般期待早点散值。 “如此奇才,子衡中计情有可原。”顾雍平时寡言少语,他说完这句话就再不言语。 虞翻等江东士族的官员,听到顾雍最后的总结陈词,脸上无不露出满意的笑容。 吕范就跟吃了死苍蝇般恶心,但是又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好了。”孙权那悠长的声音响起。 领兵作战他玩不过曹操和刘备,但玩制衡之术他自信天下无敌。 淮泗派和江东派争论的时候,他没有不会站出来制止,毕竟与人斗其乐无穷,现在淮泗派落了下风,他立刻出来力挽狂澜。 孙权伸出两个手指,然后弯曲其中一根,说:“你们刚才在说两件事,第一件,子衡他奉公守法,俸禄够其挥霍,关于他的个人喜好,外人无权多言; 第二件,荆南之事的确是蓝田算计,小妹已经写信为他作证,另外子衡还争取到了交州,子山要尽快筹谋此事。” “唯。”步骘出班应答。 “子衡此行虽然收获不大,但也有功于江东,待公瑾归来后我再统一论功行赏,大家散了吧。” 孙权大手一挥,堂内诸公皆起身告退,他特别喜欢这种一语乾坤的感觉。 江东群臣徐徐退去,唯独受了无妄之灾的诸葛瑾跪坐在原地。 “子瑜还有事?适才谈及孔明,大家皆就事论事,绝没有对君不恭,子瑜不要往心里去。”孙权安慰道。 诸葛瑾拱手说:“我与孔明各为其主,他自出狂言,被人奚落与我无关,但刘玄德与曹操素来不睦,此番玄德得了荆州,曹操必然南下复仇,大都督在新野势单力薄,若不救恐危矣...” 孙权先是猛地站了起来,然后又缓缓坐下,问:“子瑜有何计教我?” “曹操的主力已还谯,张辽在合肥的驻军只有数千,若曹操南下攻新野救曹仁,主公可以再兵发合肥,另外可遣人往荆州道贺,请刘玄德出兵去助大都督,曹操两线作战,首尾不能相顾。”诸葛瑾献计说。 孙权听得眼前一亮,“子瑜老沉持重,我看卿之才不亚孔明,密切关注许都的消息,一旦曹操有异动,汝就往荆州请玄德出兵。” “需不需要先去荆州?”诸葛瑾追问。 “暂时不必,曹操新败也未必会发兵。”孙权摇头说。 诸葛瑾点点头,起身退出了大殿,随后孙权又召来长史张纮,商议把治所迁移至秣陵。 吴郡是孙策时期的治所,孙权长期与本地豪族周旋不厌其烦,加上吴郡位置偏僻,不利于对北方用兵,所以他听从张纮的建议,把秣陵扩建成新的治所。 攻取淮泗之地比荆州重要,不然那些淮泗派的臣子们,在江东都仿佛是孤魂野鬼一般。 建安十四年十二月,刘备得到荆州的消息传到许都,曹操闻讯大怒,欲再起大兵南下。 荀彧连忙劝谏:“我军收服河北历时数年,兵将因为疲惫又多病,所以才有去年赤壁之败,现在隆冬不宜用兵,请丞相暂歇雷霆之怒,待明年春天再去荆州报仇?” “荆州可缓,但新野不能缓,子孝等被困襄樊近一年,要不是担忧合肥有失,我早就发兵南阳。”曹操咬牙切齿。 程昱:“周瑜虽善用兵,但新野弹丸之地不足为虑,就怕主公刚去南阳,孙权又发兵围攻合肥,丞相刚经历赤壁之败,尚没有足够兵力双线作战...” 曹操深谙兵法,知道程昱的顾虑,听到刘备的消息实在愤怒。 他对着众人摇头长叹:“哎,若是郭奉孝在世,定有妙计可助我...”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角落中站起来一个人,只见他拱手朗声说:“丞相,我愿为您分忧,去往新野说周瑜来降。 曹操循声望去,乃是九江人蒋干。 ps:盟主第三更,终于还完债,无债一身轻的感觉真好。 今天双倍月票最后一天,有票的俊男靓女们请砸过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说客蒋干 蒋干仪表堂堂,才学出众,能言善辩,曾独步江淮。 曹操微微坐正身子,有些不相信地问:“周瑜乃是江东擎天之柱,深得孙权的重用,子翼果能说降耶?” 蒋干走到大殿正中央,躬身回答:“丞相,公瑾虽然有才,但长久执掌江东军权,臣强主弱必被猜忌,要是孙权持续在合肥用兵,他未必不能携赤壁余威而破襄樊...” 曹操听得眼前一亮,“子翼是说...” “或许是孙权之意,或许是江东群臣之意,周公瑾有些功高震主了,如今困守新野进退两难,干愿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其来投丞相...”蒋干信心满满。 “好,子翼速去新野,若有周郎统领水军,何愁天下不定?若能成事我必重赏之。”曹操笑着说。 “多谢丞相。”蒋干拱手退出大殿。 蒋干在许都带了些土产,冒着寒风轻车简从往南阳而去。 此时正值冬季,周瑜的兵马基本撤回新野休整,汉水中巡航的战船也已经大大减少。 周瑜在新野县衙抚琴以乐,琴声好似涓涓河流悠远绵长,但少了一些波涛雄壮之感,他围攻襄阳一年未见成效,心中的不甘只有用音乐来抒发。 新野小县人口不多,当地产出无法养活数万大军,日常所消耗的兵粮,大多还是从江东运抵,朝堂之上已有多人对此提出不满。 打下襄阳又如何?替荆州刘备抵挡曹操?你周瑜是江东的都督,还是刘备的都督? 此前周瑜领兵镇压叛乱、剿灭江东的贼寇,维持江东的团结稳定,那时候大家还和和睦睦。 打从赤壁之战开始,这群人慢慢变得不友善起来,所以他急于打出一块地盘来。 孙权给出的信号也很明确,封周瑜为南阳太守,封程普为襄阳太守。 程普是跟随孙坚的老将,论资历比周瑜高上许多,但是在江东也屈居副都督,孙权将两人揉在一起也有制衡之意。 从月初开始,水路运粮船就陆续将家书送来,守在新野的将士看过后更思念家乡。 小乔在信上只有寥寥数字:家中安好,盼郎归。 周瑜看完家书闭目抚琴,不觉手中力度渐渐加大,滔滔音浪如长江大河连绵不绝。 噔的一声脆响。 古琴上最细的一弦断裂。 正在惆怅之时,门外小卒来报:“大都督,九江故人蒋干来见。” 周瑜微微一怔,他整理好衣衫出县衙相迎。 蒋干布衣葛巾,一副平民打扮,身旁只有两名随行小厮,马车里装了些许都土产。 “公瑾别来无恙。”蒋干拱手问礼。 “我与子翼好久不见,不知今日为何而来?”周瑜疑惑道。 蒋干指着卸下来的土产说:“年关将近,我听说公瑾孤单在此,特地带了些年货送来。” “子翼真是客气,快里边请。”周瑜随后把蒋干迎了进去,又命人煮酒相待。 两人寒暄了一会,周瑜见蒋干似有话讲,遂大笑道:“子翼远道而来非为送礼,实则是为曹操来做说客吧?” 蒋干皱起眉头,起身怒道:“昔日我们在庐江未得志时,尚能一起把酒言欢,不想经年一别,公瑾位高权重已看不起旧友,本想与君叙旧,反欺干事无所成被误为说客,蒋干这就告辞...” 周瑜见状连忙拉住蒋干,笑呵呵赔礼:“子翼还是言不饶人,瑜适才相戏耳,现冬日天寒正好煮酒待客。” 蒋干顺势坐下,两人喝酒回忆庐江往事,仿佛把时光拉回了十多年前。 “公瑾,干虽然不是说客,但观君之处境两难,实在不吐不快。”蒋干假借酒意说道。 “哦?我处境两难?子翼但讲无妨。”周瑜想听听他如何说。 蒋干晃了晃头,“自古拥兵自重君为主上猜忌,公瑾昔日提兵勤王,与张子布共扶孙仲谋上位,虽然是你自己一片真心,但难免惹得江东群臣诟病,认为公瑾是携兵威而邀权也,似乎孙伯符只托孤给张子布一人...” 孙策的雄心壮志正好和周瑜契合,但是这位雄主死得实在是突然,周瑜听到对方神死的消息,他第一时间带兵去勤王,因为无数的历史事件告诉他,这个时候只有手上有军队才能靠得住。 论个性孙翊与孙策相似,但孙策最后选择了孙权,这是张昭不能理解的事,也是周瑜不能理解的事。 周瑜相信孙策的眼光,孙权即位后他尽心辅佐,对内压制住了孙坚时代的老将,对外替孙权攻略江夏黄祖、平定丹阳山越的叛乱。 即便周瑜如此忠心,他在孙权身上只感到了敬畏,而没有孙策对自己那样的欣赏。 今天若不是蒋干突然提起,周瑜一直认为是江东士族在影响孙权。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蒋干的话就如拨云见日,孙权对自己的态度或许真有几分本心? “子翼此语耸人听闻,吾主孙仲谋乃一方雄主,岂能以等闲之辈视之?”周瑜冷哼。 蒋干苦口婆心道:“非干夸大其词,赤壁战前公瑾多在江东征讨,经过赤壁之战公瑾已扬名天下,是有能力争衡天下的大才,岂不闻功高震主?” “仲谋待我如兄长,子翼欲离间我君臣耶?”周瑜微怒。 “哈哈哈,待如兄长?比得过曹丞相待夏侯元让、刘玄德待关云长乎?便是他亲弟孙叔弼,也都死于非命,事实如此我又何须离间?”蒋干冷笑。 “叔弼死于叛乱,焉能加在吾主身上?汝再出此诛心之语,别怪我不念旧日交情。”周瑜直接拔出了佩剑。 蒋干见到利剑寒光微微皱眉,但依旧朗声说:“哼,要真是弟友兄恭,为何孙仲谋诛杀盛孝章之后,孙叔弼还会去招揽盛孝章举荐的妫览与戴员?若无此危险之举,孙叔弼怎会被刺?” “啊这...”周瑜一时语塞。 吴郡太守盛宪被杀之后,妫览与戴员逃亡山中,后来被丹阳太守孙翊招揽,并任命妫览为大都督、戴员为郡丞,对两人十分礼遇。 妫览与戴员买通孙翊的心腹边鸿,趁其不备而诛杀孙翊,这件事在江东一直是禁忌话题。 “公瑾,汝再不给自己打算,保不齐是第二个孙翊...”蒋干抛出了重磅炸弹。 第一百五十八章 周瑜之谋 周瑜好半天没说话,他没有责怪蒋干,反而将手中利剑入鞘。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主公尚未疑我,我岂能反疑主乎?子翼所言多为传闻附会,汝在许都只学得这般尔虞我诈?曹贼刀枪不能敌我,现在派足下之舌?”周瑜冷笑道。 蒋干没想到周瑜如此固执,遂摇头叹息:“公瑾的水战的确天下无双,然而江东的战船能从南阳到中原吗?实不相瞒,曹丞相即将南下复仇,这小小新野岂能抵挡得住?” “哈哈哈,我还就怕他不来,江东的战船虽不能从南阳攻到中原,但是我主只要打下合肥,就能顺淮泗之水北上攻入中原,我就算丢了这新野也在所不惜,何况荆州还有刘玄德的盟军。”周瑜狂笑。 蒋干根本没有这战略眼光,听到周瑜这样讲也确实有道理,他吞了吞口水再不谈说降。 周瑜留蒋干住了一夜,次日便灰溜溜北还许都。 蒋干回许都后,称瑜雅量高致,非言辞所能离间。 曹操本就没对蒋干报多大希望,对其勉励一番后继续筹备南征事宜,他吩咐荀彧、夏侯惇准备粮草,等开春之后先攻新野再图荆州。 周瑜嘴上虽然这样讲,但身上就像被扔了一颗种子一般,已慢慢在他心中开始发芽,一连几日坐卧不安。 鲁肃见状问:“大都督,有何烦恼?” 周瑜摇摇头,“听闻曹操在合肥撤兵,他不会坐视襄樊被我断去粮道,来年可能会进攻新野拯救曹仁,我是担忧明年的战事...” “曹操赤壁大败之后,兵力已经大不如前,要是真敢进攻新野,主公若兵攻合肥必有胜算,咱们只要顶住压力,主公或能成就大功。”鲁肃不忧反喜。 “此事你我都能看清楚,曹操帐下谋士如云,定然也能看得清楚,总感觉有些被动,不如赤壁时来得爽利。”周瑜淡淡说道。 “大都督可以多派探子,若曹操增兵合肥,咱们就继续攻打襄阳,若是曹操要南下新野,就让主公猛攻合肥,两线作战总有一方能胜。”鲁肃分析。 “若是主公打不下合肥,我们又守不住新野,如之奈何?”周瑜提出了一个假设。 “不能吧?曹操赤壁战后兵力不足,根本不可能分兵两路。”鲁肃一脸的不相信。 “算是假设吧,子敬以为如何?”周瑜追问。 鲁肃思考了半晌,然后悠然说:“如此只能将荆州战场让给刘玄德,然后回江东专注合肥战场...” 周瑜仰头长叹:“那就只能困守江东,子敬的榻上策也无用武之地也...” 鲁肃苦笑着说:“刘玄德现在占据荆州,榻上策已然无用矣...” “刘玄德取荆州有愧我江东,趁他现在兵力尚浅,咱们以新野之兵,借道江陵去取益州如何?”周瑜异想天开说道。 鲁肃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问:“益州中间被荆州阻隔,大都督就算拿下益州,似乎也对江东无益...” 周瑜神秘笑道:“哈哈哈,我非要真取益州,待曹操南下救曹仁之时,汝可至江陵向刘备求援,待荆州之兵北上与曹操交战,我会佯装兵败借道江陵去取益州,那时刘备必然出城劳军,咱们控制他夺取江陵,进而占据整个荆州,此乃假道伐虢之计也...” “这...曹操虽然赤壁兵败,但此时依旧是他强我弱,要是破坏孙刘联盟,我江东岂不是独自面对曹贼?”鲁肃惊到无语。 “拿了荆州再取益州,子敬两分天下就已呈现,那时候还用怕曹操?”周瑜拍着他的肩膀说。 鲁肃摇摇头,低声说:“总感觉有些不仁不义...” “子敬真诚实之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时候将曹操主力拖在荆州,主公再北上夺取合肥,天下很快就能大定,那时候再谈仁义不迟。”周瑜不屑地说道。 “那好吧,兹事体大,当禀告主公商议。”鲁肃说。 周瑜:“这是自然,子敬可知前些时日吴郡虞翻之事?吕子衡、诸葛子瑜被吴会的士人针对,他们始终没把我们江北人士看作自己人...” “我都习惯了...”鲁肃苦笑。 “所以要么打下淮泗旧土,要么给江北将士寻一处安身地...”周瑜叹道。 鲁肃看着周瑜肃然起敬,他终于明白大都督为何如此急切,根本原因还是江东现在的情况不和睦,自从赤壁之战就愈演愈烈了。 “趁现在冬季休整,我欲回江东一趟面见主公,顺便将大都督之谋告知,到时候也好两线协同作战。”鲁肃提议。 周瑜点头说,“也好,我修书一封请子敬带给主公。” 鲁肃点头退出大殿,跟着就去收拾返乡行囊。 冬天的江东也是寒风呼啸,吴郡的官员、臣僚都没有在家取暖,而是忙着向秣陵搬迁。 十二月初开始,来往吴郡与秣陵的船只络绎不绝,孙权将秣陵改名为建业,已先一步搬离了吴郡那个是非窝。 自从住到建业后,孙权觉得离中原又近了一步。 鲁肃行船先到柴桑替周瑜送家书,到地方才知道孙权已经迁移了治所,告别小乔之后他顺江而下往建业而去。 孙权这段时间心情愉悦,因为吴郡、会稽两地的豪族,大部分都留在了原地,只有少部分人跟着来了建业,可以自由掌握政权的感觉很美妙,现在唯独还有军权在外。 孙权通过任用新将领贺齐,加上亲自领兵打合肥等方式,将原本属于自己的军权慢慢往回收。 鲁肃来到建业面见孙权,把他和周瑜谈的天下局势再次道出,孙权听后竟然有了睥睨天下的感觉。 打合肥,入中原。 孙权想干出比他父兄更大的成就。 可当孙权看过周瑜的书信沉默了,因为这位大都督在信中,向他‘请示’要偷荆州、要取益州。 周瑜现在手里握着江东兵权,这种请示和通知没有区别。 “主公,你看大都督之谋是否可行?”鲁肃问。 孙权很会掩饰自己的好恶,他笑呵呵地回答:“公瑾之计甚妙,不过请他在新野多坚持一些时日,也好配合我夺取合肥。” 鲁肃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但大都督打算借刘玄德去抵御曹操,他就可以趁机偷取荆州,我回去之后再将主公之意传达。” “不用,都按大都督的意思来,无论是偷荆州还是取益州,都是为我江东开疆扩土,我自然要鼎力支持。”孙权连忙补充。 第一百五十九章 各有算计 鲁肃刚刚走出大殿,原本挂着笑容的孙权脸色突变。 周瑜常说自己和孙策亲如兄弟,还分别纳了大小乔为妾室,原来他还真的想学孙策。 孙权望着空荡的大殿,自言自语:想学我大兄孙伯符,但我也不是袁公路。 此时天寒地冻,婢女送来一盅滋补的热羹,揭开盅盖就闻到的羊肉香味,在这个时刻能喝上一口羊肉汤,是多么美妙的事。 孙权端掌心感觉盅壁烫手,想都没想就直接扔在地上,盛汤的陶盅被摔得粉碎,里面的羊肉和汤汁撒满一地。 那婢女吓得花容失色,她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求饶,虽然自己很确定稳稳递给了孙权。 孙权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安慰那婢女:“这跟你没有关系,收拾一下就行,这东西我用得不称手,摔了正好换新的...” “多谢主公...”婢女俯身叩首。 孙权拂袖走出大殿,唤来自己的亲信家将周善,吩咐道:“眼看年关就至,我小妹初嫁外地,可能会思念家乡,汝去选些江南特产送去荆州,并我家书一起带走。” “唯。”周善抱拳应下这差使。 建安十五年二月,曹操欲南征荆州解救曹仁。 此时许都周边可用之兵有五万,合襄樊曹仁、南阳文聘等有近十万众,在孙权不支援新野的情况下,可以夺回新野打通襄樊的粮道。 曹操帐下谋士都知道,孙权如不来支援周瑜必攻合肥,张辽在合肥的人马不足一万,若是在新野纠缠太久则合肥必失。 就在曹操犹豫不决时,谋主荀攸谏言:“孙权性多疑,前次被蒋子通以书信诈败,主公可故技重施,只要拖延两月,新野已为我所夺。” “孙权还会上当?”曹操也是多疑之人,他不相信孙权能中计两次。 荀攸微微一笑,“兵者诡道,可让张将军在合肥一带做出攻势,主公则率兵从谯转道汝南,待孙权迟疑之时,新野就已经拔除。” “主公还要注意刘备来援,他得了荆州后也能凑出两三万兵...”程昱提醒。 荀攸补充:“刘备初定荆州,必不敢尽全力支援周瑜,他们的孙刘联盟也没有想象中坚固,我料其援兵必不会太多。” 定下计策之后,曹操自领步骑五万从许都出发,大张旗鼓向东南方向进军,张辽在合肥一带同时也在积极备战。 曹操虽然兵力不多,声势反而比赤壁时搞得更大。 消息传到新野,鲁肃对周瑜说:“大都督,曹操扬言要报围合肥之仇,其主力正往淮南进军,我们也继续攻打襄阳城,得减轻主公在东线的压力。” 周瑜摇头冷笑:“曹贼是想瞒天过海,数十万兵马都没敌过我江东水军,现在只有区区几万兵也敢出合肥渡长江?无非是虚张声势而已,他的真正目的在新野,量此小计岂能瞒过我?” 鲁肃听后大惊,“既然大都督看穿曹贼的计谋,我们当尽快防备才是。” “子敬可速往江陵见刘备,让其念同盟之谊发兵援救,我料孔明也能看出曹贼意图。”周瑜吩咐。 “唯。” 鲁肃受命后由水路先到江夏,荆州的精锐水军都在关羽手中,水军的机动性比骑兵还快得多。 相对于意气风发的周瑜,关羽对鲁肃的印象更好,他表示荆州的一切兵马,都要听从刘备和诸葛亮的调动,只要鲁肃说动江陵出兵,关羽即刻挥师北上。 鲁肃逆流而上来到江陵,刘备设宴款待并让诸葛亮与、孙尚香列席。 因为军情紧急,鲁肃根本没心思饮宴,他端起酒杯独自饮下,然后着急说:“玄德公、孔明先生、小姐,曹贼复来报仇新野首当其冲,跟着就会图谋荆州之地,还请速发援兵。” 诸葛亮哈哈一笑:“子敬刚饮一杯就醉?我和主公得到的消息,是曹操出兵去了淮南,主公已送书关将军整备水军,准备随时东进支援孙仲谋,怎么在你口中就成了新野?” “哎...曹操几十万兵都败在赤壁乌林,今次区区几万兵马怎可能去攻江东?此必是曹操的疑兵之计,大都督断定其必来荆州。”鲁肃耐心解释。 “兵法云虚虚实实,曹孟德善于用兵,我们能想到的他会想不到?孙仲谋也似你这等想法疏于防备,待曹贼偷渡长江后将悔之晚矣...”诸葛亮痛心疾首。 鲁肃猛拍额头,诸葛亮这通分析很有道理,那曹贼素来奸狡无比,想到这里他额头竟然冒出了冷汗。 “子敬,你很热?”刘备指了指他额头上的汗珠。 鲁肃用衣袖一扫,急忙问:“孔明先生,现在当如何处之?” “子敬也速返江东,让孙仲谋在长江加强戒备,听闻你们已经将治所迁至秣陵,曹贼渡过长江就能...”诸葛亮没有把话说完。 鲁肃吞了吞口水,以曹贼的战斗作风,当初攻破城池那可是屠的。 “好,我这就返回江东,那大都督那边...”鲁肃仍然没忘记自己的任务。 “子敬勿忧,曹操倘若真的转道南阳,我会让云长和翼德水陆一起去援,周郎在新野尚有四五万兵,没那么容易败的。”刘备点头说。 “公瑾颇能用兵,子敬可放心去归去。”诸葛亮也安慰。 鲁肃起身说:“好,那我即刻启程。” “子敬远道而来,不在乎这一时半刻,还是饮宴结束再走吧?”刘备起身挽留。 “不了使君,战争结束再饮不迟,孔明先生、小姐,肃先行告辞。”鲁肃说完就急匆匆离去。 刘备望着鲁肃的背影出神,诸葛亮笑着说:“主公也要早做准备,曹操来荆州的可能性也很大。” “嗯,江陵和江夏总兵力不足三万,需不需要从荆南调兵?”刘备问。 诸葛亮:“这还得看周公瑾,他现在才是抵挡曹操的主力。” “夫君...还是少派些援兵...”孙尚香欲言又止。 刘备扭头狐疑地看着孙尚香:“夫人这是何意?你如此相信周郎?” 孙尚香愣了一下,然后匆慌张回答:“呃...对...周公瑾赤壁能五万敌四十万,这次曹操才不到十万,他没有问题的...” 第一百六十章 曹操:驾... 鲁肃离开江陵前往建业,孙权早已在长江沿岸布防,汇报完前线情况后,又着急赶赴新野。 曹操军至谯休整半日后,着程昱领兵三千打着自己旗号南下,自己则率主力秘密向西转道汝南,十数日后已至宛城。 宛城是南下新野的必经之路,周瑜在这一带派出的哨探较多。 曹军前脚刚到宛城,新野很快就收到消息。 从曹操出许都那一刻,周瑜就在准备这场防御战,长久以来的襄阳攻城战,打得江东将士郁闷又疲惫。 周瑜在新野县衙升帐议事,韩当、吕蒙、凌统等将皆跃跃欲试,唯独刚回到新野不久的鲁肃面露忧色。 “曹操主力来了新野,合肥定然十分空虚,子敬从建业刚回,可将那边情况给大家说说。”周瑜环顾众人后说。 鲁肃点点头,“主公在长江沿线布防,说曹操若攻新野他就出兵合肥,大都督可速速派人去通知。” “子明,派人分别去江东与江陵。”周瑜吩咐。 “唯。”吕蒙抱拳退到一旁。 “新野城池不如襄阳坚固,加上地势较为平整,曹操此次兵力与我们相当,想守住此地不容易,得想办法将他拖入水战...”周瑜说。 “大都督,我们必须在新野拖住曹操,这样才能给主公拿下合肥争取时间。”鲁肃提醒。 “我江东以水军为主,若舍去自身优势,与曹操在新野陆战,此乃莽夫所为...”周瑜说话间看着副都督程普。 程普是孙坚时期的老将,他的资历算得上此时江东之最,在赤壁之战前和周瑜争过主帅位置,由于周瑜在军中的威望更高,所以只能屈居副都督统领步骑。 “公瑾有何妙计?”程普皱起眉头。 “想请程公领步骑两万守卫新野待援,我亲率水军去堵截襄樊曹仁。”周瑜说道。 “援兵?公瑾也说新野县小,城池也不如襄阳那般坚固,老夫不知道能守多久,另外援军是江东的还是刘备的?”程普追问。 周瑜看了一眼鲁肃,然后微笑着说:“子敬已与刘玄德约定好,如果曹操来犯会马上出兵支援,关云长的荆州水军就在江夏,沿汉水而上数日可到,关云长此人有些能耐,而且对新野一带相当熟悉,必能和程公抵御住曹操。” “关云长若来便没事,若是刘玄德不发救兵...”程普依旧担忧。 鲁肃连忙说:“程公勿疑,刘使君乃诚信重诺之人,他曾亲口答应我,若是曹操南下,他会让关云长、张翼德,分别从江夏与江陵发兵来援,我们只要把曹军主力留在此地,哪怕最终丢了新野也没关系,主公能拿下合肥便是胜利。” 程普也知道合肥的重要性,拿下合肥就可以从水路进军中原,江东的水军也就能发挥优势。 “那就按公瑾的部署来。”程普点点头。 曹操在宛城仅仅休整两日,就让文聘带着宛城驻军一同开赴新野,此次带来的士兵都是身体健硕之辈,经历了赤壁之战后,曹操明白还是精兵更有用,当时他的确有些自满。 赤壁之战时,北方的病卒逐渐变得无法控制,曹操带的人越多反而越是累赘,到最后各营连片染疫,曹操的精锐也在那一战中损失惨重。 二月春风似剪刀,暖阳依旧顶不住天寒,北方的士兵已习惯了这种战斗。 曹操用兵谨慎,他向南进军的时候,发现周瑜竟然不派兵阻挡,就连个像样的伏兵也没有。 这就放弃了? 周瑜若是无能之辈还说得过去,但他是在赤壁大败过曹操的统帅,这让多疑的曹操搞不清楚情况。 数万大军在新野北两里处扎下营寨,曹操与夏侯渊亲自往新野城下叫阵。 “周瑜小儿,丞相天兵已至,降者不杀,迟则粉身碎骨。”夏侯渊对着城上大声喊叫。 周瑜留程普、韩当等老将守新野,自己与鲁肃、吕蒙等已经撤往丹水的战船之上。 这群老将跟着孙坚南征北战,去年还是襄阳攻城一方,转眼之间就成了防守方,韩当见夏侯渊叫骂急欲出战,但被老沉持重的程普拦了下来。 程普立在城头,手捋白须冷眼回应:“什么丞相?人在何处?” 夏侯渊不知程普何意,这厮跟着孙坚在讨董时见过曹操,虽然这么多年大家都变老了,不应该会不认识,为何现在却明知故问? “此乃大汉曹丞相,德谋还不开城投降?”夏侯渊指着穿锦袍骑黄马的曹操介绍。 程普上下打量了一眼曹操,不屑地说:“乌林那晚天黑火大,没有来得及欣赏曹丞相的风采,现在天清气朗,老夫看得清楚,实在短小...” “老匹夫,我看你是活腻了。”夏侯渊指着程普怒道。 “匹夫说谁?”程普继续嘲讽。 “匹夫说...” 夏侯渊话没说话吞了吞口水,曹操最恨别人嘲讽他的身高,他接过话问:“周瑜躲在哪里?不敢出来见我?” “哼,大都督正在准备柴火,晚上好给曹贼御寒。”程普睿智回答。 “哈哈哈,江东小儿原来是鼠辈,妙才咱们回去吧,明天再来逮这群老鼠。”程普虽然是无心之语,但曹操被赤壁烧过一场后,现在有些闻火色变。 “曹贼休走。”韩当挽弓搭箭,对准曹**了一箭。 夏侯渊也是用箭好手,本能感觉对方可能要偷袭,韩当射出羽箭之后,他马上将披风往后方一扬,披风恰好裹住了飞来的箭矢。 “果真是阴险鼠辈。”夏侯渊吐了一团口水。 “驾...”曹操也不说话,小心催坐下马儿,离开这惊心动魄之地。 回到营寨后曹操后背仍有冷汗,仆从送来热汤压惊。 刚才两人所站的位置,本来不在箭矢的攻击范围,但是韩当膂力过人,射出的弓箭已超过了寻常射程。 荀攸、刘晔等随军谋士,于禁、张郃等随军大将,他们分列大帐两列都不发言。 此时接替去年病故的史涣,中领军夏侯渊问:“丞相,周瑜避而不见,是否有谋?” 曹操摇摇头没说话,他还在等待各地斥候的消息,作为一个统帅要关注全局,一个小细节就能改变战局。 就在这时,帐外的斥候来报:“丞相,周瑜找到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转舵向南 “禀丞相,周瑜率江东水军退入丹水战船上...”斥候说道。 曹操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周瑜未战先退,这厮又在耍什么阴谋?” 赤壁之战时谋主荀攸不在,这次曹操吸取教训专门将这个谋主带上。 荀攸也没理会其余人,自己说出了自己看法,“新野北连宛城南抵襄阳,虽然地处要道但也只是孤城一座,周瑜此举无非是想挡住我们南救襄阳水路,江东围攻襄阳一年不克,其陆上作战能力堪忧,我估计是想借水军优势,将我军主力耗在南阳,以此给孙权进攻合肥争取时间。” 曹操点点头,“这也是我所担心之事,只要襄樊仍在我手便不足为惧,若合肥失守则中原危矣,东路战线现在什么情况?” 刘晔拱手回答:“丞相,根据淮南传回的消息,孙权的战船目前在牛渚一带,并没有进入巢湖攻合肥...” “仲德的三千疑兵如此有效?”曹操不解。 “孙仲谋性多疑,此前蒋子通凭一封书信退敌,我料他也在等新野的情报。”荀攸分析。 曹操笑道:“这碧眼儿倒是谨慎,既然如此咱们从速拿下新野,如此开阔的地势,周瑜上哪儿放火去?” “咳咳,主公,放火一说应该是程普胡说...”随军主簿杨修提醒。 曹操听得十分刺耳,心说本丞相难道不知道? “子廉,下令全军明日合围新野。” “文则,你率本部人马去丹水牵制周瑜水军。” ...... 曹操连续发号施令,曹洪、于禁等将纷纷领命去调动兵马。 次日,曹军主力开始攻打新野,程普与韩当阻止士兵顽强守城。 文聘从宛城带来了冲车、投石车等攻城器械,攻城的强度比周瑜攻打襄阳要激烈得多。 曹操要速下新野,程普要为孙权赢得时间,双方因为各有理想,所以伤亡都非常大。 为了保证新野的攻势,负责牵制江东水军的于禁,只带了数千青州兵在丹水东岸,与战船上的周瑜水军对射。 江东水军不下船,于禁的步兵不涉水,所以打得有些儿戏。 吕蒙见于禁兵少,遂请战说道:“大都督,于禁这厮就三五千人,分明是藐视我江东水军,我愿下船擒下此人。” “不可莽撞,此可能是曹操诱敌之计,先这样对峙等待机会。”周瑜坚定说。 “大都督,曹操只用数千人来牵制我们,其主力必在猛攻新野,咱们究竟在等什么机会?”吕蒙一脸不解地问。 “本都督此前就说过,江东擅水战而不擅陆战,舍弃自己长处去陆地争锋不智,听说襄阳的守军这两日也在调动,等刘备的援兵到来,我们就趁乱去取襄阳。”周瑜解释。 “那程公他们...”吕蒙心说咱们不能就这样看着程普被灭。 周瑜对鲁肃问:“刘玄德发援兵了没?” “关云长已从出长江进汉水,估计明天晚上就能抵达,张翼德协助我们攻取襄阳,也已从江陵出发。”鲁肃回到。 “都有多少兵?”周瑜追问。 “关云长带了八千荆州水军,至于张翼德有多少步骑不明。”鲁肃继续说。 周瑜听得大喜,江夏的水军只有一万,关羽这次就带出八千,足见刘备对曹操之忌惮,想来江陵的援军不会太少。 次日,关羽的水路援军到达丹水,于禁见援军至遂向后退五里下寨。 关羽至周瑜主舰,见江东战船整齐排列,每艘船上都满载士兵,不禁大惑:“江东数万健儿为何待在船上?莫非曹操南下军情有误?” “非也,我江东不擅陆战,遂让副都督守住新野,大都督由水路阻挡曹军渡河。”鲁肃解释。 “阻挡曹军渡河?关某刚才乘战船过来时,只发现岸边有数千曹军,你们需要数万人来堵截?”关羽越听越迷糊。 鲁肃正要解释,周瑜轻声笑道:“此乃曹操诱敌之兵,曹军主力可能就在不远处...” 于禁这几千牵制之兵,在江东战船面前如隔靴搔痒,关羽很难想象他们为何能安心在此,却把程普等人留在新野厮杀。 “大都督究竟有何计谋?”关羽继续问。 “江东健儿不擅陆战,关将军正好支援新野,曹操在此合肥已然空虚,我主应该已进军巢湖,曹贼首尾不能两顾,此战必如赤壁一样惨败...”周瑜分析着。 关羽虚着眼问:“我等都去厮杀,大都督准备干什么?” “曹仁闻曹操来救,襄阳城中已乱分寸,我欲携水军渡汉水复攻襄樊,配合翼德陆路援兵,攻下襄阳重镇。”周瑜解释。 关羽听得一怔,心说周瑜原来打这注意,没有援军的时候打不下襄阳,现在曹操援军已到眼前,这样反而能打下来?但是他奉命而来也不多问。 关羽留下关平看守战船,自己与周仓等人下船,直接奔于禁的营地而去,江夏这八千儿郎战斗力不俗,交战不到一个时辰,就杀得于禁弃营北逃。 周瑜听到战报后惊得合不拢嘴,他不禁自言自语:“关云长此人名不虚传,将来若能收归江东所用,则天下不难定也。” 鲁肃见周瑜在船头叹息,跟过来问:“大都督,关将军的援军已至,我们什么时候去夺襄阳?” “传令所有战船转舵向南,咱们全军即刻往襄阳进发。”周瑜吩咐。 “唯。”鲁肃拱手回应。 周瑜所乘的斗舰引路,后面数百艨艟浩荡跟随,就如同鱼儿洄游般壮观。 船队到达襄阳水域,周瑜远远望了一眼西边打了一年的城池,然后挥手下令继续向南行。 众将以为周瑜在找登陆地点,因为附近河滩上的确有乐进派出阻击的士兵。 当船队离开襄阳百里之外,鲁肃见走得已经太远,遂说道:“大都督,这是不是太远了?陆路行军要慢得多,这段距离估计要走上两天。” “有船自然要少步行,子敬等着看好了,我不会让大家受累。”周瑜神秘的一笑。 鲁肃挠了挠头,顺着汉水继续南下,走到尽头就汇入长江,哪里还有什么水路能通襄阳? 第一百六十二章 黄忠:真不凑巧 两三日后,周瑜的船队走到汉水沿岸的竟陵县水域。 竟陵县为江夏郡辖管,竟陵东有条水道与汉水相接,它东西走向直通江陵,名为杨水。 杨水为人工开凿的渠道,主要是连接襄阳与江陵之间的往来,让船只可以经过这条水道交流,不必再由夏口转道长江,能节约上千里的水程。 此时早春二月,属于枯水的季节,杨水还不能通行大船,周瑜的斗舰也无法进入。 周瑜将斗舰交由吕蒙指挥,自己与鲁肃则登上艨艟。 “大都督,咱们这是...”鲁肃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子明,汝驾斗舰回新野去接应程公,我与子敬去夺取江陵。”周瑜淡然说道。 “夺江陵?咱们不是和刘玄德同盟吗?”吕蒙大吃一惊。 周瑜冷哼:“当初赤壁大战,我们江东出力最多却获益最小,刘琦死后主公和刘备约定平分,结果被刘备以诡计夺之,我要替主公拿回事先约定的江陵。” 吕蒙吞了吞口水:“关云长还在新野...” “最好曹操将他挡在新野,咱们取了江陵再去取江夏,这样整个长江水道,就能被我们掌控。”周瑜分析说。 “万一拿不下江陵,关羽和张飞回兵,我江东岂不危矣?”吕蒙仍旧担忧。 “这就要看子明的了,荆州水军只有艨艟小船,留给你这两艘斗舰,一则是接应程公他们,其次就是尽量拖延关羽,至于陆路的张飞不足为惧,待他从襄阳回兵的时候,江陵早已落入我手。”周瑜胸有成竹。 “唯。”吕蒙听得热血澎湃。 为主公开疆拓土、征战沙场,几乎是所有武将的最高荣誉,吕蒙觉得自己能够参与其中,也算是幸甚至哉。 吕蒙率两艘斗舰北去,周瑜则与剩余艨艟战船西入杨水。 想着很快就能依靠计谋攻城略地,周瑜不由得露出了喜悦的微笑,但促成孙刘联盟的鲁肃却高兴不起来。 破坏孙刘联盟,独自对抗曹操,以现在的江东未必能行。 周瑜现在是江东的大都督,虽然很不愿意这件事发生,但是鲁肃也只能认命。 快到江陵时,周瑜对鲁肃说:“江陵城也是荆州重镇,其坚固程度不弱于襄阳,到时候还得请子敬去赚出刘备,只要擒下此人就能控制荆州。” “大都督,能不能换个人去?”鲁肃心说总不能老坑我一个人。 “誒...子敬老实忠厚,只有你才能取信刘玄德...啊...”周瑜说话时突然捂住右边胸口。 周瑜脸色煞白、表情狰狞,此刻他手捂的位置,就是在襄阳中箭的位置。 在襄阳攻城战白热化期间,周瑜为了鼓舞士气亲自到城下指挥,结果被守城兵的流矢所伤。 鲁肃连忙将他扶住:“大都督,都已经过去了数月,你的箭伤还没痊愈?” “偶尔...偶尔还会疼痛,看样子要伴我很久了...”受伤是常有的事,周瑜此前没有太放在心上。 鲁肃点头说:“听闻南阳名医张仲景就在江陵,到时候找来给大都督好好看看。” “好...”周瑜点头不再说话。 周瑜在江陵东赤湖旁登陆,然后带了五千兵马往江陵城而来。 此时的江陵给人以寂静的感觉,大队在城东几百米外停下,鲁肃单骑来到城下叫门。 “汝乃何人?”守城官在城楼上大喝。 鲁肃抱拳行礼,“我乃江东鲁肃,特地来见刘使君,烦请通传。” “稍等。”守城说完转身离去。 约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一银发老将走上城头,鲁肃认出了此人就是偏将军黄忠,当初帮刘琦打下江陵的功臣。 “子敬先生?缘何来此?”黄忠皱眉问。 “黄将军,大都督要去取益州,路过此地特来求见,不知刘使君何在?”鲁肃问道。 黄忠捋动白须:“主公此时不在江陵,大都督要去益州自去便是,到时我会禀告主公。” “刘使君去了何处?”鲁肃心道也太不巧,现在曹操大军压境,怎么还到处乱跑? “主公有事去了零陵,不知归期。”黄忠挥手说。 鲁肃顿时无语,正主不在说再多也无意义,他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周瑜在后面见鲁肃没有叫开门,遂催马跟上来问:“子敬,什么情况?” “刘使君去了零陵,我们怎么办?强攻?”鲁肃小声问。 周瑜见城头上那银发老将气度不凡,遂问:“此守将为谁?” “黄忠,黄汉升...”鲁肃介绍。 “就是助刘琦夺江陵之人?”周瑜十分吃惊。 如果是无名之辈,倒可以试试强攻,可这黄忠明显不好对付,周瑜犹豫了一番,然后又往前走了两步。 “在下周瑜,久闻黄将军大名...”周瑜拱手行礼。 “见过大都督。”黄忠也抱拳回礼。 “瑜欲取西川路过此地,本想同刘使君一见竟如此不凑巧,我身后这些健儿鞍马劳顿,能否进城休整一夜?待明日一早便离去...”周瑜继续说道。 黄忠摇头回答:“抱歉大都督,听闻曹操南下荆州,江陵城为防范细作,已经下令宵禁,江东的兵马不宜进城...” “黄老将军,南阳张仲景可在城中?”鲁肃又问。 “这还真不凑巧,仲景先生也随主公南去,子敬若有急症可往零陵求之...”黄忠继续摇头。 鲁肃和周瑜瞬间坐蜡,无论假道伐虢之计如何高明,可对方完全不接招就没办法,鲁肃甚至想混进城去打探虚实,可没想到就这条路也都堵死了。 “孙夫人也去了零陵吗?”周瑜突然问道。 “孙夫人在,大都督有什么事吗?”黄忠反问。 周瑜悠然笑道:“我家主公有话要带给孙夫人,还请黄老将军行个方便,放鲁子敬进城一趟。” “这没问题。”黄忠点头同意。 “子敬进城后,通过孙小姐之口,打探江陵的虚实,实在不行咱们就强攻。”周瑜虚着眼嘱咐。 “我省得的。” 鲁肃的话没落音,城门已经开了一个小缝,他随即向周瑜点点头,然后打马进城。本来以为江陵城很空虚,当他走进城后瞬间傻眼,城中巡逻的兵士十分密集。 “子敬先生,我引你去孙夫人别院。”正当鲁肃出神之时,一名武将走来抱拳行礼。 鲁肃见他仪表非凡,其面如重枣、长髯垂胸,遂好奇相问:“我还是首次见到将军,未请教...” “不敢当,在下魏延。” 第一百六十三章 孙尚香:周瑜想造反?(求全订) 鲁肃不是第一次来江陵,可能是周瑜起了歹心,他此时的心态和以前不一样。 城中可以走马但不能纵马,鲁肃一直注视着那些巡逻兵士,那惴惴不安的心情就像小偷看到执法者。 魏延走在旁边沉默不语,让本就寂寥的气氛更凝滞。 “魏将军仪表不俗,不知在刘使君帐下居何职?”鲁肃打开话题,现在正是刺探军情的机会,他不想就此放过。 魏延面无表情,淡淡回答:“延初投主公,还未有寸功,暂时在江陵听用...” “曹操再度南下,听说翼德将军也去驰援,不知道带去多少兵马?”鲁肃问。 “此皆主公和军师调动,末将怎能知晓...”魏延摇头回答。 鲁肃点点头轻叹,“我看江陵防守严密,黄将军老当益壮,只不过他原是大公子之将,但使君仍将城防重任托付,足见对其信任...” “老将军文武双全,长期负责江陵的城防,主公用人从不相疑...” “使君仁义有度,帐下真是人才济济...” 鲁肃恭维了刘备就不再言语,用人不疑这几个字自己主公还得练练。 虽然和魏延只有寥寥数句,但在只言片语中也有些收获,那就是刘备入主江陵之后,仍旧让黄忠负责城防。 这位老将如此轻车熟路,即便非兵力不多短时间无法攻破。 从哪里去找内应呢? 本来周瑜来江陵就是奇袭,即便得了江陵也和刘备反目,到时候荆州的局势大乱,以江东的实力不可能对抗曹刘。 鲁肃越想头越乱,不一会就来到孙尚香的别院前。 孙尚香的侍婢随从有数百人,这些人全都有武艺在身,一旦有异常举动不好收场,刘备遣赵云带一营甲士在别院旁‘护卫’。 魏延将鲁肃引来交接,鲁肃见大将赵云也在城内,夺取江陵的小心思已抛去脑后,他在考虑周瑜下一步怎么办。 “子敬先生。” “子龙将军。” 双方抱拳行礼后,赵云对魏延说:“文长且去,我引子敬先生去见主母。” “唯。”魏延抱拳离开。 跟随周瑜来江陵的勇将只有凌统,鲁肃心说即便眼前这赵子龙不出马,那魏文长也不一定能敌得过,自己还是老实和孙小姐叙叙旧。 赵云将鲁肃引到别院门口,孙尚香听说又有江东来人,便遣家将出来迎接。 鲁肃见到那人有些吃惊,这不是主公的亲信周善?他怎么会在小姐的别院? 鲁肃虽然心中震撼,但是情绪管理得很到位,他笑着向赵云拱手致意。 刚走进别院大门,鲁肃疑惑问:“周护卫,汝何以在此?” “主公担忧小姐思念家乡,遣我过来送些吴会的特产,这几天就准备回去了。”周善微笑回应。 “原来是这样...”鲁肃扭头看了看四周,然后神秘地问:“小姐这别院有外人没?” “别院内外都是江东人,小姐在荆州还是非常自由。”周善回道。 鲁肃点点头,“如此最好...” 早春天寒,江陵城冷意如旧。 鲁肃刚走进大殿,就觉得身上暖烘烘的,房间四周都设有碳盆。 孙尚香出身大家,现在又是荆州的主母,她还是比较懂得享受,嫁给刘备后基本如故。 两人招呼问礼过后,鲁肃、周善坐在下首,孙尚香叫侍婢端来汤茶御寒。 “子敬怎有闲暇来江陵?”孙尚香问道。 荆州气候与江东相差无几,加上刘备又给她调来几个桂阳的厨子,孙尚香嫁来荆州数月非但没有不适应,相反还被养得白白胖胖。 鲁肃点头说:“肃与大都督路过江陵,本想面见玄德公,听说他去了零陵,就顺便来给小姐问安,我看小姐气色不错,看来在此过得不错。” “玄德手下能人极多,而且都能和睦相处,只要没有战争袭扰,我想荆州很快就能恢复往日生机。” 荆州原来的四大豪族蔡蒯庞黄已经分裂,随着刘琮、蔡瑁等人投降曹操,蔡家与蒯家大部分迁移至中原,少量滞留的也在襄阳和南阳,庞家和黄家因为庞统、诸葛亮的关系,现在全部转而支持刘备,加上支持刘琦的小士族也靠了过来,现在的荆州局势比刘表时期还稳固。 本质上也是刘备的外来派系掌握军权,荆州的本地大士族掌握政权,虽然和江东的局面极为相似,但刘备的底气来源于文武的团结,来源于蓝田在荆南屯田的巨大成效。 即便没有荆州士族的支持,刘备依然可以从荆南获得粮草、从收服的越人中征募士兵,但孙尚香和鲁肃并不知情。 “玄德公果然英雄,看来能够守住荆州...”鲁肃自言自语。 孙尚香秀眉微皱,不解地问道:“听闻曹贼已至新野,子敬不在周郎身边,怎么跑到江陵来了?” “咳咳...蜀中刘璋暗弱,大都督欲为主公取得西川,我们带着水军路过江陵,准备休整一下就逆流而上...”鲁肃说完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周郎把水军尽数撤走,如今谁在新野抵御曹贼?”孙尚香一脸疑惑。 “程公率步骑守在新野,还有关将军的援军...”鲁肃感觉自己穿得太多,怎么额头上的汗水不停呢? 孙尚香哑然失笑:“周公瑾自诩才智无双,这个时候去取西川?莫不是要背叛我江东?” 鲁肃惊道:“小姐何出此言?大都督要取西川的计划,主公是当着我面同意的。” “哼,何时取得?何时取不得?他把程公和关将军留在新野,为什么不与翼德合攻襄阳?或者说回江东助兄长攻合肥也好,可他偏偏跑到江陵来了,周瑜不是背叛江东,就是想偷袭荆州。”孙尚香冷笑。 鲁肃怔得半晌说不出话,万万没想到孙小姐如此有见识。 “子敬怎么不说话?莫非被我言中了?”孙尚香继续问。 鲁肃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笑呵呵说:“小姐这里好暖和,你看这汗珠不自觉就冒了出来,实际上是大都督箭伤发作,特地来江陵找张仲景求医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诸葛村夫,坏我大计(求全订) 孙权之前让周善送来家书,信中提到了周瑜或有自立之心,让孙尚香侧面提醒刘备加强荆州防备。 孙尚香原本不信,但周瑜的举动实在离奇,即便要求医也不用带着水军,她疑惑地问:“周公瑾的箭伤还未痊愈?” 鲁肃连忙摇头,“大都督被射中要害位置,不久前还曾发作过...” “仲景先生已随玄德南下,公瑾如果伤重就送去零陵好了,最好轻舟独行,要是带着江东水军过去,可能会被蓝子玉误会,荆南四郡都是他的防区。”孙尚香建议道。 “子玉先生...”鲁肃回想往事,想起了当时船上的鱼汤,没想到他在刘备这里依旧受宠。 孙尚香皱眉说:“蓝子玉这人高深莫测,我在江陵很少打听到他的情况,现在他让甘兴霸在对岸的油江口构筑防御工事,荆南的水军就驻扎在那里,玄德给此人的权利实在太大。” 鲁肃听得目瞪口呆,“蓝子玉在对岸设防干什么?这分明是在防范江陵,玄德公都不管一管?” “蓝子玉的理由是,陆续要在长江沿岸构筑工事,把夷陵、江陵、江夏当作一个整体,进行统一的战略规划,在战时可以做到联防联控,在闲时可以给来往船只增加停靠港口(水上休息区)。”孙尚香解释道。 蓝田的本意是不放心糜芳,油江口(公安)属于武陵地界,他是不打算给这位投降派任何机会的,但联防联控的战略意图,却意外得到了诸葛亮等人的肯定。 刘备的这些手下太可怕,鲁肃也是战略眼光非常高的人,他已听出其中的奥妙。 “蓝子玉好像有些真本事...”鲁肃摇头叹道。 “他还...”孙尚香本来想说坑吕范,给人做烤全羊的事情,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适。 “他还怎么?”鲁肃追问。 孙尚香眼珠一转,分别看了鲁肃与周善,然后说:“还是不说蓝子玉了,大都督既然已把水军带出新野,现在再回去也无济于事,我看可以顺江而下,去助兄长攻取合肥,曹操现在主力在新野,即便要去援救也来不及。” “妙啊。”鲁肃赞道。 他没想到孙尚香能说出这样高明的话,但又担心周瑜的箭伤随时会发作,立刻追问:“大都督的伤...” “我修书一封,周郎轻舟去零陵求医即可...” 孙尚香话没说完,周善打断说道:“箭伤不会致命,现在机不可失,还是先助主公攻取合肥要紧,江东水军没了大都督统领,战斗力必然大减。” “呃...周侍卫的话也有道理,我即可出城劝大都督回江东。”鲁肃立刻起身抱拳。 “子敬先生等我一起,我在江陵盘桓日久,就乘你们的快船回建业。”周善也站了起来。 孙尚香见两人都要走,连忙说:“子敬你们先等一等,我给兄长写封回信。” 侍婢随即取来笔墨,在等待的时候周善拍了拍脑袋,呵呵笑道:“我买了点本地土产,打算给家里人带去,现在回房去拿片刻就好...” 见孙尚香伏在案上奋笔疾书,鲁肃点点头,“周侍卫速去速回。” “唯。” 现在周瑜虽然有自立之意,但如果能把他劝回江东想办法解除兵权,那对江东的损失无疑是最低的。 孙尚香在信中劝孙权要善待周瑜,称其不过是被江东的政治环境所影响,如果能像刘备一样做到将相和,那周瑜依旧是江东的柱国之臣。 鲁肃与周善走出别院之时,见这厮并没有带什么行囊,于是疑惑问:“周侍卫,刚才你不是说要去拿土产吗?放在什么地方了?” 周善咧嘴一笑,拍了拍胸口说:“其实是些小玩意儿,是给我新纳的小妾买的首饰,子敬先生千万别声张...” “明白...明白...”鲁肃指着他笑了笑。 两人出城门的时候,依旧是赵云和魏延分别送了一段,江陵的城防在鲁肃看来是无懈可击的。 孙尚香刚才写家书的时候,还无意间说出了城中有五千守军,也是为了打消周瑜强攻念头,张飞虽然带走了江陵大部分驻军,但又从长沙刘磐那里调了些来补充,诸葛亮可不会在周瑜面前玩空城计。 周瑜见鲁肃气色不错,心道这江陵看来有戏,但看见旁边的周善就皱起了眉。 “子敬,有好消息?”周瑜先是欣喜一问,然后又疑惑说:“周侍卫为何跟你出城?应该留在江陵作内应才对。” 鲁肃摇头说:“大都督,咱们启程回江东吧,这江陵城防守严密,根本没有偷袭的可能...” 周瑜皱起眉头,不解的看着眼前两人,鲁肃解释道:“张飞虽然抽走了江陵多数守军,但孔明又从长沙调了兵,现在城中有守军五千,除了有之前看到的黄忠,还有大将赵云在,强攻根本没机会...” “诸葛村夫,坏我大计...”周瑜咬牙切齿。 “大都督,现在曹操主力尚在新野,我们带水军回江东去助主公,攻下合肥也是大功一件。”鲁肃建议。 周瑜是江东智谋担当,他马上就明白了鲁肃的用意,水上行船速度远胜陆路,可以凭此优势打曹操一个时间差,说不定真的能攻下合肥,也许主公已经围城了。 周瑜点点头,他走出帅帐看着远处的江陵城,有些失望地说:“就听子敬之言,咱们拔营起寨。” 进军半日回到战船上,现在摆在周瑜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经原路杨水返回汉水,然后在从江夏再汇入长江回江东,另一条就是直接从江陵南入长江。 “大都督,咱们还是从杨水走吧。”鲁肃建议。 “长江水道宽阔,顺江而下速度更快,咱们为何舍近求远?”周瑜不解。 鲁肃:“甘宁在江陵对岸油江口驻防,要是战船从这里直接进长江,恐怕会与其产生矛盾...” “大都督,兵贵神速,咱们就走长江,甘宁那厮要敢挑衅,直接灭了他们就是。”凌统此时也在主船上。 鲁肃听后立刻斥责:“公绩,我们现在孙刘联盟,冒然袭击甘宁岂不是背盟?汝不能因为父仇而坏主公大事。”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仲景止疼丸(求全订) 凌统被斥责后立马收声,他虽然没回应与争辩,但心中依旧不服,为父报仇这事可比什么同盟重要。 江东采用的是私兵制,将领的兵马可以家族继承,凌操在江夏之战阵亡后,其统领的兵马就由凌统继承。 孙权统领的部队战力低下,也跟这种私兵制有直接的关系,是由许多私兵聚集起来的联合体。 这就好比草原上大酋长,带着无数的小酋长出去作战,小酋长们各有自己的算计。 为了快速驰援合肥,周瑜没有听鲁肃的劝告,选择了从江陵入长江。 对于水战周瑜还没怕过谁,他相信对岸的甘宁不会主动挑衅。 江东的战船转入长江,路过油江口时,对岸的工事已经搭建完成。江边除了烽火台、码头还有箭楼等防御建筑。 周瑜看到这个场景颇为震惊,因为将来要经长江来攻荆州,这些据点需要一处一处拔除,否则江东的战船难以靠岸登陆。 “不知是谁给刘备出的主意...”周瑜站在船头自言自语。 鲁肃叹道:“就是当日到柴桑的蓝子玉,他现在依旧被刘使君重用,督着荆南四郡的军政...” “是那个匹夫?真是不可貌相。”周瑜皱眉摇头。 周瑜父亲做过洛阳令(首都市长),他的堂祖父和堂叔都官至太尉,因为自己出身就很高,对寒门或黔首有与生俱来的高傲。 蓝田当时争辩如市井小人,听说还只是个农夫出身,周瑜便没有了再了解下去的兴趣,蓝田也正是因为出身低,加上又刻意不让自己出名,所以没有被这些世家子弟记住,反而让他可以低调做事。 江东战船过境的时候,甘宁的驻防水军紧急戒备,周瑜看着南岸旌旗招展忍不住点头。 “大都督,我看荆州的防御工事做得不错,回到江东后也可建议主公在春谷、牛渚、建业一线构筑联控联防。”鲁肃点头说。 “何为联控联防?”周瑜不解地问。 鲁肃随后将孙尚香的话,向周瑜做了详细解释。 周瑜听后觉得天旋地转,这些看似是荆州内部防御策略,但往天下大势来看就是防江东,难道有人看出我假道伐虢的计谋? 看见周瑜神情黯然,鲁肃附在他耳旁小声说:“大都督假道伐虢的计谋,小姐已经无意间猜出...” “怎么无意?”周瑜急忙追问。 “小姐说...说大都督抛弃新野私来江陵,要不是背叛江东,就是想偷袭荆州...”鲁肃如实回答。 “我会背叛江东?小姐怎能如此...”周瑜捂住伤口急火攻心,一口心血喷了出来,跟着昏倒在船头。 “大都督...”鲁肃急忙扶住,然后将其抬进船舱。 由于没有斗舰在前引路,夜幕降临后船队不继续向前,而是停靠石首附近休息,待天明再继续航行。 鲁肃见周瑜咳血惴惴不安,因为袁术、袁绍都是咳血而亡,他召来几个军中将领商议对策,盘算着明天要不要从洞庭取道长沙,然后去零陵寻张仲景疗伤。 周善虽然不是军中将领,但是他是孙权的亲信,所以也跟着鲁肃旁听。 凌统等人都沉默不言时,周善反对道:“主公还在合肥翘首以盼,怎能因为大都督一人而坏江东大事?” “要不派人送大都督去疗伤,其余战船先返回江东去?”鲁肃建议。 “大都督名满天下,要是被奸人谋害怎么办?咱们江东难道就没名医?”周善继续说。 在众人争辩之时,周瑜船上的小卒来请,他说大都督已苏醒,现在要见鲁肃与周善。 两人来到周瑜船舱,鲁肃见他气色十分差,坐到身旁安慰:“大都督,我们正在商议要不要带你去零陵找张仲景。” 周瑜见周善表情不自然,遂摇头笑道:“此等小伤不会致命,只是发作时有些难受,熬到江东就没事了,瑜从追随伯符将军始,一直对孙家鞠躬尽瘁,不想小姐竟疑我有反心,真是...” “大都督不要多想,小姐当时也是气话,是做不得数的。”鲁肃连忙解释。 “小姐哪有这些心眼?若是没人对她唆摆,是不可能说出这些话的,定是刘玄德从中离间...”周瑜自言自语。 “这...这也有可能...”鲁肃顺着他的话附和,虽然不相信刘备会这样下作,但总不能说孙尚香真的猜忌周瑜,不管孙权是什么心思,人家可没有说这样的话。 周瑜虽然是对鲁肃诉苦,但实际上是在说给周善听,他是在给孙权表忠心。 因为周瑜昏迷错过了晚饭,这时候小卒才将热好的粥送来。 周瑜端起碗吃了两口,就将碗放在一旁。 鲁肃劝道:“行军途中简陋,公瑾先忍耐几天,将就吃一些吧...” “伤口疼痛难忍,我实在是吃不下。”周瑜摇摇头。 “夜还长呢,如果不吃...”鲁肃也不知怎么劝。 这个时候,周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递给周瑜说:“这是我刚到江陵后,找张仲景配置的止疼丸,本打算留着以后负伤了自用,大都督若不嫌弃就吃上两颗。” “这止疼丸管用吗?”周瑜并没有伸手去接。 “我也没有吃过,不过张仲景是刘玄德的人,说不定是配的毒药,就让我为大都督试药。”周善从袋中拿出一枚黑药丸,直接丢在口中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大概盏茶功夫,周善摆手说:“下肚之后暖暖的,应该不是毒药...” “张仲景乃名医,怎么可能投毒...”周瑜把布袋接了过去,打开一看里面只剩七八枚,随后拿起一丸就粥服下。 鲁肃和周善均在旁观药效,不一会周瑜感到一身轻松,笑着说:“这张仲景真乃神医,服药之后立时见效,多谢周侍卫馈赠。” “能帮上大都督,也是我周善的荣幸。”周善拱手回答。 “大都督早些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鲁肃说完拉着周善离开了。 周瑜服了止疼丸后精神好了起来,回江东的路上有不适就吃上一丸,那效果真是立竿见影。 数日后,船队傍晚抵达江夏靠岸休整,留守江夏的傅士仁知道后,带着酒肉来码头劳军。 江东将士已经很久没有开过荤,他们吃过傅士仁的酒肉后,纷纷夸赞傅将军仁义。 江东船队过江夏进入鄂县水域时,周瑜突然感到钻心般的疼痛,他急忙去掏周善送的止疼丸,但那布袋中原只有七八枚,不知不觉已被掏空。 莫名的恐惧感,瞬间填满周郎的大脑。 第一百六十六章 周瑜中毒而亡? 周瑜此时的疼痛感,胜之前十倍。 剧痛上周瑜大叫一声,然后又口喷乌血昏迷。 鲁肃等人听到叫声,急匆匆冲地进船舱,发现周瑜已经翻滚到木板上。 “大都督...”鲁肃惊慌失措。 “大都督...”凌统、周善等人也急切地呼喊。 船舱里因为地方狭小,主船上的将领在原地着急的打转。 周瑜脸色暗淡,气色差到了极点,这个时候在船江上航行,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大都督发病从未如此剧烈,现在该怎么办?”凌统焦急的问。 “周侍卫,你那止痛药丸还有吗?”鲁肃看见周善,突然想起那神奇的药丸。 周善摇摇头,“没了...那药丸本就不多...” “公绩,去传令船队昼夜兼程,咱们尽快赶到柴桑去找郎中。”鲁肃当机立断。 “唯。”凌统应了声,就走出了船舱。 凌统离开之后,周善仔细端详周瑜,好一会才说:“子敬先生,你看大都督脸色如此暗淡,会不会是中毒了?” 鲁肃听得一惊,“你是说...那止疼药丸...” 周善连忙摆手,“止疼丸不至于,毕竟是我先试了药,昨天晚上在江夏,大都督可用了不少酒肉...” “周侍卫猜测傅士仁下毒?军中将士也用了酒肉,但是都没有什么异常,虽大都督多吃了些...”鲁肃仔细回忆。 “大都督这几日可都好好的,怎么路过江夏不久就突然发病?那傅士仁可是刘玄德的心腹...”周善疑惑道。 鲁肃想了想,连忙摆手说:“大都督虽有取荆州之意,但毕竟没有真正实施,刘使君他现在人也在荆南,不可能提前安排这下作之事,现在孙刘两家联合抗曹,我们没有真凭实据,就不要妄自揣度,等去了柴桑再说...” “好...”周善点头也走出船舱。 周瑜气息微弱躺在船舱,鲁肃守在旁边寸步不离左右。 几个时辰后,江东战船缓缓驶入黑夜,因为夜里视野很差,所以航行的速度很慢。 “咳咳...”周瑜在黑暗中咳了两声。 正在打盹的鲁肃瞬间清醒,“大都督...大都督你醒了?等等我去掌灯。” 片刻过后,鲁肃将船舱中几盏松油灯全数点亮。 熠熠火光伴着船儿摇荡,映在周瑜脸上红扑扑的。 “大都督,你感觉怎么样?”鲁肃见周瑜精神好了不少。 周瑜微微摇头,“子敬,去取笔墨来,我要给主公写信...” “大都督,你先好好休养,等情况好点了,我陪你一起去见主公...” “去拿吧,迟些就来不及了...”周瑜小声说。 见对方如此坚持,鲁肃马上命人取来纸笔,但周瑜的样子哪能下地写信? “我来念,烦请子敬替我执笔...”周瑜颔首说。 鲁肃虽然不解,但还是铺开信纸提笔以待。 周瑜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徐徐说道:“修短命矣,诚不足惜;但恨微志未展,不复奉教命耳...鲁肃忠烈,临事不苟,可以代瑜。傥所言可采,瑜死不朽矣!” “大都督,您不过是箭伤旧疾,我们现在日夜兼程,两日就可到柴桑,待见了城中的郎中,定能药到病除...”鲁肃涕泪俱下。 “呵...天意弄人,岂能强哉?便是张仲景也不能救我...” 那种恐惧的感觉,周瑜已经感觉不到,无边的孤寂取代了恐惧,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能够交待完后事也算万幸。 鲁肃以为周瑜在怀疑周善的药丸,遂解释说道:“周侍卫亲自试药,那止疼丸应该没问题,不过他怀疑傅士仁的酒肉有诈,但我们全都没有中毒症状,加上孙刘又在联盟抗曹...” 周瑜听得一怔,脑中那些纠结豁然开朗,他指着船舱的窗户说:“子敬,我想看看外面...” “誒...”鲁肃随即将周瑜扶到窗边。 小窗被推开后,外面世界漆黑寂静,只听见滔滔江水声。 “子敬。” “大都督请讲。” “四野被黑暗笼罩,子敬要守好船上这盏孤灯,灯灭了就找不到回去的路...”周瑜莫名其妙地说着。 “哦,好...”鲁肃听不明白,但仍然在附和。 “我的妻儿就....”周瑜话未说完,抓住窗台的手突然收了回来,然后整个人重重落在木板上。 “大都督...”鲁肃连忙扶起周瑜。 但是这一次,周瑜的脉搏已经不再跳动。 就在刚才那一瞬,江东的大都督跟着长江离去。 痛苦的失声呐喊,惊醒了临船的梦中人。 整个江东船队,渐渐都燃起了灯火,附近的天空被照亮,哭泣声盖过了江中的波浪。 建安十五年三月,周瑜在归江东途中,于长江上病逝。 江东水军因为悲伤低落,根本没有士气去合肥支援孙权。 鲁肃带水军返回柴桑,并派周善往巢湖去报信。 孙权在新野战斗打响后,也亲率船队由建业出发向合肥挺进。 程昱的三千疑兵已经抵达,他打的是曹操的主军帅旗,所以孙权得情报后停驻巢湖,先派小船往合肥刺探消息。 程昱知道孙权多疑,他在施水两岸芦苇丛后,让几队人马来回奔腾作疑兵。 曹操的用兵能力出众,孙权不敢正面迎战,斥候打探到施水的疑兵后,他立刻就裹足不前,又派人去新野确认曹操主力位置,不敢冒然登陆。 十数日后,孙权还没等到新野的消息,周善驾快船先来巢湖报丧。 孙权从周善那里知道曹军主力的确在新野,但他立刻命令战船撤出巢湖。 长史张纮不解的问:“主公,天赐良机不可失,我们可速取合肥,迟则生变。” 孙权摇头说:“没有公瑾的主力牵制,新野守军哪能拦住曹操?说不定曹军主力已向合肥过来,现在大都督病逝在途,我们的援军怕是没有了...” “可这是大都督争取到的局机会,曹操过来支援也要时间...”张纮继续争取。 “三军痛失主帅,现在军心动乱不稳,主公去柴桑稳定大局最重要,这合肥只能留待下次来取。”吕范进言。 张纮还想说什么,孙权伸手阻止说:“子衡此话持重,子纲勿要再言。” 江东战船陆续撤出巢湖,等孙权到达柴桑之时,周瑜的妻儿以及江东的故交都来奔丧。 灵堂设在柴桑周瑜的旧署,全城的将士均着白甲素衣,悲痛者、哀伤者、哭泣者四处可见。 孙权还来不及感叹周瑜如此得军心,城中响起了不和谐的声音:周瑜中毒而亡。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大都督接任之争 现在柴桑军无主帅,正值人心浮动之时。 孙权在见过小乔和周瑜的亲眷,又皱眉看了看身旁的周善,然后召军中将领到偏殿问话。 “什么情况?”孙权睥睨众人,额上愁眉紧锁。 凌统年轻气盛,他义愤填膺说道:“主公,大都督的箭伤虽时常发作,但绝对不足以致命,我们返回时路过江夏,守将傅士仁曾携酒肉到码头劳军,大家都怀疑那些酒肉中有毒...” “公绩是怀疑刘备派人投毒?没有凭据可不能乱讲,毕竟现在两家还在联盟抗曹。”孙权环视众人。 凌统抱拳说:“主公,大都督最后一次发病,就在离开江夏之后,他脸色泛黑,似是中毒迹象...” “公绩,不要凭空乱说。”鲁肃提醒。 “我们从新野离开后,本来打算去偷袭江陵,或许是走漏了消息,刘备因而生恨报复...”凌统争辩。 “公绩,你似乎话里有话。”鲁肃皱眉盯着他。 凌统冷眼以对,冷哼:“总之大都督死得蹊跷。” 周瑜要取江陵的消息,军中知道的人非常少,当船队到达竟陵时才告诉吕蒙等人,但孙权、鲁肃已提前知道,所以凌统说完孙权并不吃惊。 周瑜死的离奇又突然,凌统对鲁肃都产生了怀疑,因为鲁肃作为行军参谋,跟周瑜在一起的时间很多,一定提早知道偷袭江陵的计划,而且鲁肃还进入江陵几个时辰。 鲁肃在周瑜死后,暂时行使大都督的职权,指挥军队返回柴桑途中,也让凌统这些悍将不悦,哪能就这样取而代之? 孙权看凌统的眼神奇怪,心说你是在针对鲁子敬,还是在影射我? “子敬,你怎么看?”孙权问。 鲁肃抱拳说:“曹操大军刚到新野,刘使君就派关羽、张飞水陆去援,而且抽走荆州大半兵力,要是他真的忌惮大都督,何不借曹操之手杀之?” “子敬先生难道不是凭空乱说?”凌统一脸不屑。 鲁肃也发现了这厮在针对自己,于是坦然说道:“公瑾若是真的中毒而亡,请来仵作开棺验尸即可,我等何须在此争辩...” “那样最好。”凌统愤愤然。 “开棺?”孙权脑袋嗡嗡的,显得十分犹豫。 吕范见状进言说:“主公,常言道死者为大,开棺搅扰大都督的安宁,实在无礼又不妥...” 孙权点点头,“子衡所言不差,江夏劳军之事我会派人去查,公绩你先管好自己的人。” “唯。”凌统低下了头。 “主公,三军不能一日无帅,须得尽早点下新都督...”吕范继续说。 “程公在军中威望甚高,可担此大任。”凌统连忙进言。 孙权点点头,然后摆手说:“我先想一想,汝等先行退下。” “唯。”众将抱拳徐徐走出偏厅。 “子敬再等一等。”孙权单独叫住了鲁肃。 只剩两个人后,孙权淡淡问道:“凌公绩似乎在针对你?” “肃问心无愧。”鲁肃朗声回答。 “现在甘宁投了刘备,看来公绩是将他一并恨了去,如今合肥没有抓住机会,新野定然也守不住,局势又回到了赤壁之前,子敬素来能观天下大势,当有妙策教我?”孙权问。 鲁肃想了想说:“现在的局势比赤壁前略好,虽然曹操依旧虎踞北方,但实力已不如之前,加上刘玄德远胜于刘表,只要咱们继续保持结盟,让刘备在荆州牵制曹操,我们则以合肥为突破口,两路夹击必能攻入中原。” “嗯...其实吴会的世家大族,对于荆州战场有微词,子敬之言甚和我心,我欲让汝接替公瑾为大都督,子敬千万要把这军队管好。”孙权说道。 周瑜写给孙权的信,因为凌统的缘故他不便拿出,这时候孙权突然点将,鲁肃听得十分吃惊。 “程公从老将军时就跟随,其在军中的威望甚高,肃何德何能...” “我江东的大都督,需要一个稳重且识大局之人,我遍观诸将唯有子敬适合。” 鲁肃听到这里有些感动,于是他将怀中周瑜的书信递了去,“大都督弥留之际,让我为其代笔留字,刚才一直没机会交给主公...” 孙权接过周瑜遗书,悠然长叹:“公瑾有王佐之资,临终之言与我所想一致,今暴疾而亡实在可惜,待他出殡后我再宣布新任命...” “唯。”鲁肃拱手点头。 在为周瑜治丧期间,吕蒙乘斗舰带着程普的残军回到柴桑,在新野顽强抵抗后依旧城破,逃回到船上的兵卒不足两成。 程普与韩当这一路上都气饱了,嚷嚷着要回江东找孙权告周瑜的状。 斗舰停靠在柴桑军港,发现当初撤走的水军战船都在此处,众人心说周瑜来了此处,于是怒气冲冲上岸,打算进城去找周瑜算账。 众人越往城中走,越发现不对劲,最后看道周瑜灵堂时,一切的委屈和怒气烟消云散,毕竟死者为大。 凌统等将听说程普归来,簇拥着一起去见孙权。 孙权看出了众人来意,闭口不谈新都督之事,反而问:“程公,新野战场情况如何?” 程普拱手回答:“曹操来势凶猛,我与义公守了十数日城破,要不是有关云长掩护,众皆不能还矣...” “关羽仍在新野?”孙权追问。 程普摇摇头:“他们撤到汉水上,为我们殿后阻挡追兵,现在应该也退回了荆州...” “曹操又携军下荆州?”孙权自言自语。 鲁肃说:“如此快速攻下新野,应该也损伤不小,我想曹操不一定会继续南下,毕竟主公在合肥的压力始终存在...” “主公,为何不趁曹军主力在新野拿下合肥?”程普追问。 “正欲登陆围城,忽闻公瑾的噩耗,因此无心征战。”孙权摇摇头。 “主公,程公也已经归来,何时定下新都督?”凌统问道。 孙权皱起眉头,他原本想等周瑜下葬后再宣布,此时面对众将的逼宫,他正色说道:“鲁子敬忠烈多谋,是可以托大事之臣,我令汝为大都督统领三军。” “肃定然全力以赴,以报答主公和公瑾的信任。”鲁肃拱手下拜。 程普、韩当、吕蒙、凌统等将尽皆茫然,在此之前他们一直认为是程普接班,孙权这一番操作直接让他们看不懂。 孙权将周瑜的书信扬在手中,肃然说道:“公瑾临终绝笔,举荐鲁子敬代其职,此见与我不谋而合,汝等当承其遗志,从今而后听从鲁都督的调遣。” “唯。”殿内众将齐声回应。 第一百六十八章 张飞:这买卖能做 孙权任命鲁肃为大都督,又封其为奋武校尉、豫章太守,令其屯兵柴桑负责西路战线,以程普为副都督遥领庐江太守。 周瑜遗下一女两子,孙权让长子孙登娶其女,任命周瑜长子周循为骑都尉,次子周胤为兴业都尉,以此来彰显孙权对周瑜的厚爱。 待周瑜下葬后,孙权与程普等将返回建业。 在此期间,新野方面的消息传到江东,曹操攻下新野恢复襄阳粮道,派人渡江由陆路南下攻击江陵。 孙权临行前,鲁肃还曾请示道:“主公,要不是关云长去援,程公等人不一定能顺利撤回,我们要不要派兵去江陵助战?” 孙权反问:“子敬见识过江陵城防,你认为刘玄德守不住?” “曹操没有足够的战船,加上江陵城防坚固,刘使君应该能守得下来...”鲁肃分析。 “既然刘玄德守得住,咱们又何须多此一举?傅士仁投毒的事可暂且放下,子敬初掌军权未可轻动,当以稳固江东为第一要务。”孙权嘱咐道。 “唯。”鲁肃明白了孙权的意思。 曹操攻下新野时,合肥方面依旧是孙权屯军巢湖的消息。 曹操根本没心思和实力南下荆州,而是打算让主力回汝南然后移师淮南。 此时从许都带来的兵马,打新野的时间里苦战且疲倦,现在要和襄樊城中的士兵换防,又怕刘备的荆州兵趁机夺城。 为了迷惑孙刘两家,他让大将张郃打着自己旗号,以族中子弟夏侯杰为监军,用程昱迷惑孙权的方式渡河,由陆路大张旗鼓南下江陵。 曹操拨了五千步骑,让张郃吸引荆州兵的注意力,但尽量避免与刘备军交战,最远行至当阳便必须返回襄阳。 襄阳和江陵之间水路走汉水,陆路只有荆山、大洪山中间的狭长走廊,中间有邔县、宜城、编县、当阳等县。 蓝田计取江陵后,曹仁向北逃窜至襄阳,当阳随后落入刘备的势力。 救援新野之时,张飞只带了五千步骑,绝大多数还都是步卒,所以军速度非常的缓慢。 当他们离襄阳只有不到二十里时,新野已经被曹操攻破,关羽和程普陆续向汉水撤军。 张飞收到斥候的讯息后,疑惑着请教随军的庞统,“军师,咱们这就回去了?周瑜那厮四五万人也太不禁打,难怪一年都攻不下襄阳。” 庞统加入刘备阵营还没斩获军功,这次救援新野他主动请缨。 在出征前,庞统与孔明、徐庶商议达成共识,此次援助新野以关羽的水军为主,张飞的陆路兵马太少,只能像赤壁之战赵云那样牵制。 总体思路就是能捡漏就捡漏,不能捡漏就保存实力回江陵,所以他们走走停停,行军速度非常慢。 “江东以水军见长,在陆地上与曹操的骑兵硬拼,本来就没有多少胜算,既然没有机会,咱们就撤回江陵去。” 庞统拈着胡须,也没有好办法,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五千人还大部分是步兵,实在不能正面迎击曹操。 “总觉得有些吃亏,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军粮,也没有捞到一丝好处。”张飞一脸郁闷。 “翼德将军好像在做买卖一样。”庞统哈哈笑道。 张飞双手一摊,“这可不就是做买卖吗?咱们这可是付出了时间成本,没有收益实在不上算。” 时间成本?庞统挠挠头,表示这个新名词他不懂。 张飞连忙解释:“这词儿是从蓝子玉那里学的,他在给人教农学知识的时候,一直在重复这四个字,我听多了就记了下来,反正没捞到好处就是赔本。” “这挺有意思的,把时间也当作本钱,那咱们去宜城取点粮草?反正还比较顺路,这时间成本不会白花。”庞统建议。 “我看也行。”张飞盘算着能补充来回军粮也好。 来的时候为了不暴露,他们都避开城镇缓慢进军,路过宜城地界时都是靠西边荆山下。 商量好之后,全军急速南下,结果到了宜城,张飞大失所望。 建安十三年曹操北逃,强行迁走了襄阳附近的百姓,周瑜围攻襄阳长达一年之久,也从宜城取粮掳人,这个原本富庶的地方,现在已经十室九空。 “真晦气,不但没有拿到粮,反而还赠了些军粮给百姓,这生意亏得惨。”张飞猛摇头。 庞统安慰:“生意不能这算,虽然咱们损失了些许粮草,主公在荆州励精图治,早晚会收服襄樊之地,三将军替主公收买人心,这时间成本没有白费。” “好吧,借粮不成反被人借...”张飞非常郁闷,他叫随从取来陀螺,拿起鞭子一个劲的抽打。 啪啪啪... 张飞边打口中还振振有词:“曹操,我抽你个短小之辈...周瑜,我抽你个无能之辈...” 庞统在旁看得愕然,这时候突然有斥候来报,曹军大将张郃正率兵五千大张旗鼓向南来,其中有一千是骑兵,行军速度比张飞还要慢。 曹操的疑兵计唬得了孙权,但是瞒不过与诸葛亮齐名的庞统,他略加思考就知其意。 “三将军,有人给咱们送礼来,你看咱们收还是不收?”庞统笑呵呵说。 张飞停下鞭子,陀螺还在自由旋转,他摇摇头说:“这宜城现在就跟鬼城一样,军师你可不能什么东西都要...” 庞统猜测说:“刚才斥候来报,曹操五千人顺襄阳南下,估计就是来找咱们的,应该带了不少的辎重。” “军师,五千对五千,这生意会不会亏本?”张飞一脸疑惑。 “曹军刚打完新野,兵士现在正疲惫,咱们以逸待劳应该有赚,其中有一千骑兵,而且张郃还不知道我们的位置。”庞统笑着说。 听到一千骑兵张飞眼睛都冒绿光,从江陵出来的五千兵马,骑兵数量才两百左右。 “这个买卖能做,军师你好好谋划一下,这群战马俺收下了。”张飞喜道。 庞统微微一笑:“张郃去江陵必定要渡附近的夷水,咱们可以从河上那几座桥来想办法。” 第一百六十九章 庞士元的十面埋伏 当初攻取江陵城,高顺的侦察营立下大功,经过黄忠广而告之,刘备在各军中全面推广,基本都是有斥候队扩充。 张飞带出这五千步骑,其中有三十人就是侦察兵,他们每人配最好的马,用最好的护甲与武器。 锁定张郃这群‘肥羊’后,张飞将这三十个侦察兵全部放了出去,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在庞统的掌握之中。 庞统根据张郃的行军路线,将夷水这一段的桥梁拆去七座,仅剩下一座适合埋伏的小石桥。 五千兵马被庞统分作八组,除了主将张飞领兵一千五,随军将领袁綝、霍峻、傅肜、刘邕、卓膺、张存、张南各领五百。 庞统打算用侦察兵的情报优势,在夷水直接吃掉曹操这五千人兵。 两日后,张郃所部到达夷水附近,沿河二十里只有一座小石桥可通行,其余木桥和石桥都已经被摧毁。 张郃得到消息后,在小石桥附近止军停下,监军夏侯杰纵马上前不解的问:“儁乂将军为何踌躇不前?当趁从速过桥才是。” “沿河二十里,仅仅只有这座桥,而且此处河流湍急,我怀疑有诈...”张郃分析。 夏侯杰放眼望去,夷水南岸一马平川,倒是北岸不远处有树林,他皱眉说:“根据子孝将军的情报,张飞那几千疑兵已南返多日,听说此人就是一个莽夫,哪里懂得什么计谋?咱们还是速速渡河。” “夏侯监军,丞相他们应该已经完成换防,咱们的策应任务已经完成,不如转道向北回襄阳复命。”张郃提议。 “我们才出来数日,现在就回去岂不被人耻笑?丞相让我们到当阳至,这才刚出襄阳你就打退堂鼓?莫不是上次在荆州被人给打没胆了?”夏侯杰虚着眼问。 “夏侯监军当日滞留许都,怎会知道赤壁战场情况的复杂程度?十数人染上瘟疫瞬间就能扩散至全营,然后蔓延至数千上万、十数万人,那场败仗跟将士们的勇气无关...”张郃摇摇头。 “非战之罪?与勇无关?张将军记忆这般好,当时北归曾路过此地,还记得这座桥吗?”夏侯杰继续问。 张郃冷冷说:“夏侯监军,一再揶揄是何道理?” “自然是奉丞相之命,继续南下为疑兵。”夏侯杰说。 “可张飞的兵马已经走远,咱们追上去没有任何意义,不如早还襄阳。”张郃建议。 “丞相让我们到当阳乃至,岂能立刻就返回?张将军不敢过河,我便独自前往。”夏侯杰怒目圆睁。 “夏侯监军为何一定要到当阳?”张郃十分不解,当阳现在是刘备的地盘,万一遇上埋伏就得不偿失。 夏侯杰突然神色黯然,随后淡淡说:“因为族弟恩命丧当阳,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生死兄弟,此次我主动请缨来做监军,就是要去恩弟魂归处祭奠一番...” “这...逝者已矣...监军不必执着...”张郃继续劝。 夏侯杰皱眉怒喝:“你要回襄阳自己先回,我要带一半兵马继续南下。” “这...”张郃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曹操对宗族子弟特别重视,像他这样的降将一个不小心,就会在丞相面前失宠。 “跟我渡河。” 监军的权利颇大,所以夏侯杰一声令下,那些兵卒不无向前,陆续跟他过桥渡河。 张郃不能抛弃宗室子弟,他被夏侯杰裹挟着过桥,因为桥身狭窄通过缓慢,五千人过石桥用时要超一个时辰。 当前方大队全部渡河,后面只剩下辎重过桥的时候,树林中埋伏的张飞突然杀出。 战马嘶鸣、兵士鼓噪。 运送辎重的兵卒瞬间惶恐,他们可没多少战斗力,此时辎重横在小石桥上,河流把前军与后队辎重切割开来。 张郃见状大惊,万万没有想到张飞埋伏在此。 他叫人将桥上辎重扔进河中,急欲打通回襄阳的渡河通道,但桥梁狭窄通行速度慢,惊慌的士兵争先恐后,只通过不足百余步卒,张飞的伏兵就已经杀到。 张飞与霍峻引兵两千,屠杀张郃后军几百兵卒如同儿戏。 他们两人分工明确,霍峻率本部五百扼守桥边,前边盾牌兵列阵,后面是长枪兵与弓箭手,张飞那支一千五百人的军队,在张郃眼前截取他们的辎重。 石桥并排只能通行五六人,张郃组织了几次步卒冲锋,但都被霍峻压制在桥边,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局面。 “怎么办?”夏侯杰这会也慌乱,本来以为张飞的兵力不多,就算碰上了也有机会打一打,没想到对方竟然用阴谋诡计。 “夷水河道很长,张飞不可能拆除所有桥梁,我们只能往下游找桥渡河,我看对方的兵力不及我们,他们要是敢过桥来追,我们就灭了他们夺回辎重。”张郃建议。 夏侯杰有些不甘心,他回马桥头冲着对岸大喊:“张飞,有胆过桥来决一死战否?” 张郃听得目瞪口呆,张飞的武艺传闻不下关羽,夏侯将军这么勇的吗? 张飞此时已经在收战利品,桥对面的主将是原刘表的部将霍峻,夏侯杰的话仿佛没听见一样。 “夏侯将军,张翼德乃熊虎之将...”张郃提醒。 “我就是想离开得体面些,咱们从速向下游去寻桥梁。”夏侯杰说。 张郃摇摇头,“不能当着他们的面暴露意向,我们先向南行军二十里,然后再转道向东寻桥过河,不然张飞在对岸跟着咱们,到时候就渡不了河。” “也是,现在咱们没了辎重,晚上大家都没军粮了...”夏侯杰叹了一声。 这个时候还惦记晚饭? 小石桥被霍峻控制无法渡河,张郃带来的五千人损失也不多,除了押运辎重的三百士兵,以及冲桥失败的百余步卒,其余兵马全部被困在南岸。 张郃与夏侯杰率四千余人向南行军,并派出斥候打探小石桥附近动向。 张飞随后将辎重交给霍峻,令其继续扼守在小石桥旁,然后带着本部一千五百步骑,渡河去追击张郃的部队,他看中的战马也全数在南岸。 张飞之兵全数渡河之后,张郃已经向南走了五里,斥候把军情传递回来后,夏侯杰又燃起了战斗的欲望。 “儁乂将军,张飞追来了,这厮只有一两千兵还敢分兵,咱们现在杀回去?” “咳咳,现在还不是时候,张飞的人扼守在石桥旁,如果现在就回头迎击,一旦对方战败可以轻松逃回对岸。”张郃分析。 “那如何办?”夏侯杰问。 “先继续向南,然后迂回包抄想办法合围,彻底灭了张飞这千余人。”张郃眼神变得凝重。 “好办法。”夏侯杰恭维道。 张郃想凭借骑兵的优势,对张飞这支追军进行包夹合围,所以故意让步兵放慢了行军速度,但是他们对此处的地形,就不如张飞和庞统那样熟悉。 张郃军向南又前进了三里驻军,此处左有一座小丘,右有一片灌木林。 “我们就在这里以逸待劳,令骑兵隐藏在左侧山丘后,待张飞的追兵到来后,瞬间截断其后路,前后合计必可擒下此人。”张郃捋须胸有成竹。 “好,正好报此前断桥截辎重之仇。”夏侯杰握紧了拳头。 “张飞乃是刘备手下大将,擒住此人必是大功一件。”张郃点点头。 “一会我来会会他。”夏侯杰心中燃起火焰,已经开始摩拳擦掌。 “为将者不可随意涉险,阵前斗将乃是莽夫所为,一旦有失咱们身后军队怎么办?”张郃说道。 “呃...那是劣势情况,现在我们兵力数倍于敌,就是图上一乐。”夏侯杰微微一笑。 张郃对这宗族少年无语,他立刻指挥全军列阵以待,准备就在此地消灭张飞的追军。 半个时辰后,张飞的追军已到数百米之外,只见张郃之兵旌旗招展拦住去路。 张飞手下裨将进言说:“将军,这好像是军师设伏之地,那张郃竟然选择此处与您决战...” “庞士元果然有点本事,俺回头要找他多喝几杯。”张飞自言自语,然后策马迎了上去。 行至百米开外时,张飞勒住马缰,持矛指着对方大喝:“张郃匹夫在何在?赶快出阵受死。” 双方主将从来没有见过,只是在斥候的情报中得知名字,此时两军正常也是第一次见。 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夏侯杰扭头问张郃:“张将军不是说阵前斗将乃莽夫,难道此莽夫就是敌方主将张飞?” 张郃微微摇头,“不知道,应该就是吧...” 夏侯杰见此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拿着一柄丈八蛇矛,他皱眉催马往前走了两步,大喊:“汝乃何人?” 夏侯杰走到阵前,张飞误以为他是张郃,心说河北名将竟是如此小儿?他兴奋喝道:“吾乃燕人张翼德也,张郃小儿敢出阵一战否?” 张飞怒目圆睁,声若巨雷,势如奔马。 夏侯杰突然感受到一阵寒意,坐下马匹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这时张郃走了上来,让夏侯杰心中安定不少,张郃冷笑道:“张飞匹夫,汝死期将至,还敢在此口出狂言,全军出击。” 张郃大手一挥,身后兵马如蝗虫般涌出去。 “胆小废物,儿郎们,迎敌。” 双方将士随即冲阵厮杀,兵器相交的声音响彻天地。 由于地形限制,张郃的部队不能全部展开,他用令旗指挥身后部队,由方形阵转为雁行阵,试图让出空间对张飞进行合围,另一方面秘密遣骑兵绕后。 藏匿的骑兵得到令旗号令,开始向张飞的后方集结。 张飞在前方奋勇杀敌,根本没有注意绕后的骑兵。 在那些骑兵还没发起攻势的时候,灌木林隐藏的刘邕、卓膺、张存、张南,四队兵马一起杀出,因为距离太近加上兵力更多,张郃的骑兵瞬间失去了冲击的优势。 这组伏兵是庞统亲自指挥,他本打算待张飞追兵到时,再将张郃引过来围歼,结果这只骑兵误入牢笼。 张郃远远看见后方烟尘四起,还以为骑兵正在冲阵,结果不久过后就看见四散的马匹,他用来绕后的骑兵被人伏击。 “这什么情况?”夏侯杰看得吃惊。 “我们中计了,张飞在这里设有伏兵,速速转道向东,找桥梁渡河...”张郃大声提醒。 “哦...听将军安排。”夏侯杰抢先奔离。 张郃偷偷向东边撤退,张飞集合几路伏兵掩杀,不但击溃了对方的主力,还缴获了三百匹战马。 张飞让刘邕清理战场,并收缴物资与俘虏,自己率部继续向东追击逃窜的张郃。 张郃麾下的步卒在刚才一战非死就降,能够逃出升天的十不存一,跑得最快的只剩二百精骑。 撤退的时候张郃派出多路斥候,一路绕行刚才渡河的小石桥,若是霍峻的守军撤走,他们从原路返回襄阳最稳妥,其余的都是顺夷水向下游去找桥。 最后逃到夷水南岸时,收到消息霍峻仍然在桥边驻防,从原路返回的计划破灭,张郃只得继续向东行进。 逃出二十里后,路过夷水迂回的弯道,由于弯道的两岸距离比较窄,河水非常湍急,没有渡河桥梁。 走过弯道后,河水就变得舒缓,河面十分宽敞。 就在这个时候,东进寻桥的斥候归来。 斥候:“将军...东边也有伏兵...” 张郃听得一怔,这张飞用兵是不是太恐怖了?连我的撤退路线都想好了? “将军,那张飞不是阵前莽夫吗?为何搞出这十面埋伏的局面...”夏侯杰猛吞口水。 张郃看见旁边滚滚流淌的夷水,再看看身后剩下的两百精骑,心说虽然比不上当初项羽狼狈,但这情况也差不了太多。 “夏侯将军,咱们还去当阳祭奠夏侯恩吗?”张郃突然揶揄问了一句。 “不去了...遥祭也行...我遥祭也行...”夏侯杰连忙回答,现在还不想办法跑路,马上就要步其后尘。 此时天已黄昏,几个时辰心惊胆战的搏杀、逃命,现在已是人困马乏。 斥候的情报没有错,天色慢慢暗下来后,东边已经可以看到闪烁的火光,那是袁綝、傅肜统领的最后两路人马。 西南方向也出现了火光,那些跟随张郃逃出来的步卒,现在估计也已经消耗殆尽,那样量级的只能是张飞的追兵。 “儁乂将军,你快想个办法。”夏侯杰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虽然长得很着急但也只有二十来岁,还有大好的年华没有享受,可不想就死在这里。 “为今之计只能强行渡河,此处离最近的桥也有三十里,只要咱们到了河对面就安全了,还好此处水流较为和缓。”张郃说完率先下马。 “那咱们这些良马...”夏侯杰追问。 张郃:“现在还管得了这么多?快走吧,不然张飞就追上来了。” 张郃率先弃马卸甲,那些骑兵不管会不会水,都如鱼虾般跃入水中,夏侯杰会一点水,也跟着跳入水中。 虽然已经开春,但此时太阳下山,河水依旧冰寒刺骨。 要横渡几十米宽的夷水,只有些浅薄水性是不够的,众人刚下水那种急促感就窜上了头,很多受不了冻的直接成了鱼虾。 张飞、庞统率追军赶到河边,张郃等人已经游到了河中央,两百骑兵有半数已经沉入水底。 “军师,这都是好马啊,多亏了你的计谋。”张飞笑呵呵说。 “区区小计何足挂齿,只是走了对方大将觉得可惜...”庞统摇摇头。 张飞笑着说:“早知道把甘兴霸借来,把这群家伙当鱼虾给捕了,我就让弓箭手送他们一程。” 张飞叫来弓箭好手,对着河面上就是一通乱射,因为力道不足以及风力的影响,基本没有多大成效,但也有几个倒霉鬼被射中。 夏侯杰原本在拼命挣扎,通过不同摆臂产生热量抵御寒冷,但发现旁边一个士兵被射中,突然心中激起一阵寒意,跟着就发现自己的腿动不了。 “儁乂将军...我的脚...”夏侯杰不停拍打水面。 “不要说话,奋力向前游,没多远了。”张郃说完也不再理会。 咕噜咕噜... 夏侯杰慢慢沉了下去... “将军,我的腿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会不会是水鬼?救...救我...”一个士兵大惊。 “胡兑,你的水性最好,不要吓唬我们...”旁边挣扎的骑兵提醒着。 “不准再说话,有力气早点游过去...”胡兑正想解释,张郃直接下了命令。 过了好一会,大部分士兵都游到了对岸,只剩下几个还在拨水。 张郃看了看左右,疑惑地问:“夏侯监军呢?刚刚不是还在说话吗?人游到哪里去了?” 游上岸的士兵们都蜷缩在一起,他们冷得牙关打颤根本没人回答张郃的问题。 最后一个游到岸边的,是骑兵中水性最好的张兑,他双手抓住岸边无助地说:“你们拉我一把,我实在游不动了...” 在张郃点头示意下,兵卒们小碎步跑过去,几人连拉带拽地将张兑往岸上托,当他的腿露出水面时,真有一双手死死擎住张兑的右小腿。 “啊...张将军...真的有鬼...”其中一个士兵惊得松了手。 此时已快天黑,河中的水看不清,张兑无辜的被扔在岸边,他的右腿又伸进了河水中。 张郃大步流星走来,抓住张兑的手向岸边一提,只见一个被泡涨的人,跟着也被拔离了水面。 这样一提正好将张兑和那人分开,附近兵士吓得后退,张兑更是不敢说一句话。 张郃走过去翻过来一看,原来是喝得肚子胀鼓鼓的夏侯杰,他早已没了生气,刚才因为惊吓导致脚抽筋沉没。 为了求生,夏侯杰死死抓住了路过的张兑,要不是张兑水性突出,也应该被他拽沉在河底。 张郃正说寻不见夏侯杰,没想到已经被水撑死,宗室弟子就这么被淹死,他回到许都必定会受责罚。 张郃提起夏侯杰的尸体抛入江中,冷冷地说:“我记得郑直的水性不错,咱们现在还要逃难,就不带他的遗体上路了...” 趁着还有一丝微光,张郃清点人数只剩六十四人。 “走吧,迟了张飞又追来了。”张郃领着残兵走进黑暗。 张飞才不会费力气去追他们,经过此半天的战斗几乎全歼张郃,不但得了不少粮草辎重,最重要的是得了五六百匹战马,这对于缺马的刘备军可是一大臂助。 获胜之后张飞在夷水南岸扎营,准备明天清理一遍战场再撤回襄阳。 夜里营地里有篝火取暖,有张郃的军粮充饥,张飞与众将官围坐在一起庆祝胜利。 张飞端起酒碗,向庞统敬酒:“军师,我觉得你有点本领,以后多跟俺出去打几仗。” 庞统饮下碗中酒:“翼德仅用一千五百兵,就顶住了张郃四千人的进攻,这也让统佩服不已。” “可惜张郃小儿不中计,要是在阵前被俺捅几个窟窿,他手下那些乌合之众早就败了。”张飞不以为意。 “现在总算捞到些好处,翼德这时间成本没有白费。”庞统笑呵呵。 “曹操再多送几次战马,俺就能组建一支精锐骑兵,我和二哥、子龙,在河北的时候可都是骑将,可惜来荆州后因为战马紧张,只能被迫使用步卒。”张飞叹了一口气。 “咱们这些步卒也不差,刚才在围张郃骑兵时丝毫不惧。”庞统夸道。 张飞摇摇头:“论步卒还得是高伯平的陷阵营...” 庞统当初在江陵见过陷阵营,那整齐划一和冷峻的气势,跟寻常的军队不一样,为此他还跟黄忠讨论过,黄忠除了佩服高顺和陷阵营,更佩服曾经的统帅蓝田。 虽然陷阵营有高顺就足够,但蓝田却能增强士兵们的凝聚力,这种力量可以极高增加战斗力。 “也不知道主公在江陵怎样了...”庞统望着南方。 张飞嘟囔道:“临行前,甘兴霸来了江陵一趟,子玉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请大哥去一趟泉陵,顺便把阿斗和嫂嫂接回来,现在他们应该在胡吃海喝,要不是军师点了俺的将,我就把这个机会让给子龙了...” “子龙将军也有要务,也不知道南边会有什么要紧的事。”庞统自言自语。 蓝田在泉陵宴请刘备与孔明一行,大殿内摆满了许多美味的食物,其中就有那道食材丰富的福寿全。 此次蓝田将刘备请来泉陵,是为了见一位他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第一百七十章 千字文 泉陵城,太守府。 刘备和诸葛亮从江陵来,这个时间曹操在攻打新野,正是战况激烈的时候,如果不是蓝田说有要事,他们应该坐镇江陵城,时刻关注北方的战局。 刘备在这里接见交州来的赖恭,他们两人曾经在襄阳有过交情。 原来刘备初到荆州,是刘表的座上之客,赖恭是其部下之将,数年不见大家身份都有了变化,但赖恭因为能力较差,要不是因为有蓝田的帮助,他此时已经丧失了交州的控制权。 因为蓝田低调又保密,赖恭一直不知道他与刘备的关系,当刘琦去世之后又得到刘备的重用,让他对这个靖南将军刮目相看。 因为交州又有较大变化,赖恭特地来泉陵求见蓝田,希望得到更大力度的支持。 蓝田虽然镇守荆南,但刘备才是荆州的真正主人,他觉得有必要把刘备请过来,让赖恭见一见他背后的真神。 赖恭在泉陵等了几日,刘备接到甘宁的消息就与诸葛亮南下,留下徐庶、黄忠等人守卫江陵。 见面后略作寒暄,刘备坐在主座之上,诸葛亮与蓝田居左,赖恭一人居右,除此之外殿内再无他人,随后特色菜品就陆续摆在案上。 赖恭感慨地说:“数年不见,使君终于龙出浅水,可喜可贺...” 刘备微笑着说:“全赖子玉、孔明等竭力辅佐,否则备哪有今日之局面。” 赖恭不知道诸葛亮的本事,但和蓝田当了两年邻居,感受到这个男人的厉害,从之前始安的遭遇到甘宁替他收服郁林,他一直都没有看透蓝田。 在刘备来泉陵之前,赖恭还以为蓝田和黄祖一样,凭借高顺那强悍的陷阵营,刘备不得已让他镇守荆南,但从刚才相见的举动和表情,才知道蓝田居然是刘备的心腹。 赖恭长叹:“要不是蓝将军相助,恭说不定已经殒身交州...” “汝和吴将军同出荆州,是什么情况让你们不可调和?”刘备疑惑问。 “一言难尽...”赖恭摇摇头。 矛盾的产生离不开利益冲突,交州偏僻荒芜人少地少,赖恭和吴巨到交州上任后,士家接了曹操的任命进行两头算计,让赖吴两人在交州北争斗,士家则在交州南坐收渔翁之利,赖恭因为自己能力差,丢脸的事就不愿拿出来说。 刘备离得远,对交州的情况了解不多,他问道:“莫非吴将军又来侵扰?我记得子玉在郁林留有驻军。” “吴巨自从上次兵败布山,就再也没有入侵过郁林,但是最近我收到消息,江东步骘带兵进入交州南海,表面上是要化解我与吴巨的矛盾,实际上只和吴巨频繁接触,请使君务必关照...” 赖恭本想提提往日勤奋,但想来想去在襄阳期间,不过是吃吃喝喝而已,刘备跟吴巨的关系似乎还胜过自己。 自己才偷偷靠上蓝田这个大树,吴巨这么快就偷偷联系了江东孙权,周瑜可是连曹操都能打败的将军,在赖恭看来孙权比刘备还要强上三分,所以此时他比谁都慌。 “这...”刘备听后有些为难,毕竟他已经同意孙权,不在过问交州的争夺,如今步骘进入了交州,分明就是来收赤壁之战胜利果实的。 “赖府君,交州毕竟不是荆州管辖,我主还和江东是同盟关系,万一在交州产生摩擦,也许会影响抗曹大计,不如就按现状看看再说?说不定步骘真是来劝和的...”诸葛亮解围说道。 赖恭心说哪有带兵来劝和的?分明就是吴巨找来的帮手。 刘备见赖恭真挚诚恳心中不忍,于是对蓝田询问:“子玉可有什么好办法?” “赖刺史言中了,即便步骘和吴巨有所异动,鲁铁的驻军也能支持一段时间,只要信息畅通数日援兵就到,不过兴霸现在在油江口督造工事,等他回来我再与他商量商量,去交州还是少不了水军支持...” 蓝田在交州布有暗线,吴巨和步骘暗通款曲他非常清楚,历史上吴巨是被步骘诱杀,然后直接掌控了交州,现在因为有自己的插手,交州的局势变得复杂起来,他也不知道局面会朝什么方向发展,但是保住赖恭是他的底线。 “子玉,我和仲谋有约定,交州不能明目张胆。”刘备提醒。 蓝田听完没再说话,赖恭看到后直接慌了,案前的佳肴都没了滋味,他直接走出自己的位置,然后面对刘备下拜说道:“恭本无力统辖交州,是旧主信任才表我为刺史,受命以来甚不称职,今见使君愿举州归顺于麾下...” 赖恭直接亮出了底牌,这几日在泉陵等待刘备时,在街上四处闲逛发现与昔日大不一样,这里百姓富庶安居乐业,他顿时有了归乡的想法。 赖恭的举动惊呆了诸葛亮和蓝田,刘备可能真有王者风范,面对这个局面反而显得十分沉稳,他见状快步走下台阶,双手将赖恭扶起来,安慰道:“赖将军何至于此...” “交州虽然偏僻荒芜,但临近大海物产丰沛,切不可让与江东,恭自知力有不逮,愿让出刺史位,请主公派能人去治理...”赖恭直接认主,没有给刘备拒绝的机会。 “军师、子玉,你们看这...”刘备一脸无奈。 诸葛亮笑着说:“赖将军一片至诚,主公不可辜负其意...” 刘备点点头,“交州毗邻零陵郡,就交给子玉你一并负责,至于这新的交州刺史...” “主公不可。”蓝田急忙说。 “为何?”刘备不解。 蓝田解释道:“交州之事我来解决,还是让赖将军为刺史好一些。” 刘备先是一愣,旋即想起蓝田喜欢顶着挡箭牌干事,然后笑着回答:“这交州之事就由你便宜行事。” “唯。”蓝田拱手应下。 “主公,蓝将军,赖恭是真心相让,不用顾忌我的感受...” 刘备拉着赖恭手笑着说:“子玉说能解决,你就安心在交州做刺史,以后实在倦乏我再派人换你...” 赖恭见刘备如此热情,不好在推辞刺史之位,但来交州这么些年,他是真的有些倦乏。 交州的事有了着落,几人继续饮宴畅谈,席上菜肴多是交州海产烹制。 赖恭夹起一块海鱼,尝过后脸色突变:“我在交州也常食此类海鱼,但总是因味腥而难以下咽,可是泉陵的味道却不一样,难道鱼也有南橘北枳之说?” 刘备大笑:“非也,所谓同鱼不同味,关键是看谁来烹制,子玉可是此中好手。” “蓝将军擅庖厨?”赖恭惊道。 诸葛亮补充说:“赖将军案上的美味,基本都是子玉所创...” 赖恭吞了吞口水,“真是叹为观止...” 刘备意味深长地说:“治大国若烹小鲜,这句话在子玉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赖恭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自己到底本领平庸了些,要是换成蓝田去治理交州,怎么可能被吴巨压制成这样,还真是同样的食材得看谁来烹制。 赖恭人如其名和蔼谦恭,刘备、诸葛亮包括蓝田都对他有好感,席上觥筹交错仿佛友谊深厚的朋友。 饮宴结束天色尚早,刘备想去泉陵学堂看一看,上次蓝田去宜村救灾,从学堂与作坊抽了几百匠人学徒,最后修建出来的房舍美观稳固,他几次去巡查探看,当地百姓都赞不绝口。 救灾为百姓建房这件事,经过诸葛亮等人的有意推广,对收获荆州民心起了相当大的帮助,所以刘备对这学堂与作坊的模式很看好。 几人刚走出大殿,发现高顺就在殿门外候着。 “伯平有事?”蓝田疑惑问。 “辕儿他们这几日学业有所长进,想找你给他们讲讲故事,所以我在此等候...”高顺说道。 蓝田皱起眉头,考虑到蓝辕与蓝霁渐渐长大,加上阿斗也在泉陵,从后世而来的他知道学习要趁早。 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启蒙老师前,蓝田凭借自己的记忆,将后世的千字文默写出来,先教完弟子邓范,再让他带着几个孩童学,交待每天就背诵两句十六个字,文中含有不少典故,蓝田承诺背诵得好就会给他们讲故事。 “范儿才教他们两日,待多几日我再考教,会背诵十多个字不算本事。”蓝田皱起眉,心说现在要陪领导去视察工作。 “我记得子玉两子不过三四岁,这么早就给他们启蒙了?”诸葛亮成婚数年并无子嗣,所以没什么育儿经验。 “学无止境,有兴趣的话就早点教,没兴趣就晚点,那几个孩子倒挺好学...”蓝田回答。 “阿斗怎么样?”刘备也来了兴致,每个父母都望子成龙,他也不希望自己儿子落在后面。 “呃...我这几日事忙,伯平你说说看。”蓝田让高顺来说。 高顺据实回答:“经过两日学习,辕儿能背诵十句,霁儿可以背诵六句,阿斗公子...四句...” 刘备听了皱起眉头,蓝辕年长一岁说得过去,阿斗比蓝霁还大两个月,怎么反而比他少背一半。 “子玉,学堂今日不去了,咱们去看看阿斗他们,你平时是不是不舍得管教?”刘备严肃地问。 蓝田心说老高你别这么实在,他尴尬说道:“我平时比较忙,学业之事交给邓范在管,这些孩子毕竟还小了些...” “肯定是你没给邓范放权,一会我来给他讲。”刘备说完就转道向后堂走去。 蓝田急忙与高顺跟了上去,诸葛亮和赖恭则走到了最后。 赖恭见刘备和蓝田甚是亲密,小声在诸葛亮耳旁问:“军师,主公和蓝将军好像很不一般,似乎少主就住在太守府?” 诸葛亮微微一笑没有言明,“赖将军一会就知道了...” 刘备刚走到院外就停下了脚步,后面几人也跟着停在了他身后,此时院里传来几个稚嫩的声音。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律...” “律吕调阳。” “哦对对对,律吕调阳。” “世子,你背得...有点...不熟...” “一会让大兄独自去背诵,要是父亲一高兴,说不定就给咱们讲故事啦。” “还是不要了,瞒不过舅父的...” 几个小孩在院里商议对策,刘备刚开始听得有些失望,因为那个半生不熟的就是阿斗,不过他后来的诚实让刘备欣慰。 蓝田和高顺对视了一眼,心说蓝霁这家伙猴精猴精的,居然给大家当起了狗头军师。 众人跟着刘备走进院去,几个孩子发现大人们来了,纷纷规矩站到邓范的旁边。 “父亲...” “伯父...” “舅父...” “先生...” 四个孩子各喊各,刘备将阿斗叫到身边:“为父刚才听见你在背诵文章,现在当作我的面再背诵一次。” 刘禅随即摇头晃脑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就这些吗?”刘备问。 “嗯。”刘禅诚实的点点头。 刘备又招手唤来蓝辕、蓝霁两兄弟,他抚着蓝霁的头问:“霁儿也背上一背?” 蓝霁看了看蓝田,见父亲神色自若,然后铿锵唱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刘备点点头,“霁儿声音洪亮、吐词清楚,而且背得完整,辕儿会背多少?” “我跟阿斗他们差不多,就不用再献丑了,伯父要想听全的,就让兄长给你背...”蓝辕挠挠头然后指着邓范笑呵呵数道。 诸葛亮和刘备听后都看着蓝田,心说你这儿子以后估计不得了。 “不背就算了,晚上我给你们详细讲‘云腾致雨,露结为霜’这一句,上善若水,水在天地中会经常变化。”蓝田欣慰地说。 蓝田话刚落音,几个孩子都面露喜色。 刘备原本想嘱咐邓范严厉些,但想到要将阿斗带回江陵,也就没有那个必要。 刘婉与蓝辕订下了娃娃亲,刘备对这个小家伙越发的喜爱,“辕儿,平常都是怎么玩耍的?” “打陀螺、骑木马、爬树、逮蚂蚁...”蓝辕如实回答。 “我们还有练武。”蓝霁说道。 “还布阵下棋哩...”阿斗也补了一句。 刘备听得一怔,吕玲绮武艺不俗,教几个孩子练武没错,不过这三四岁的孩子能下棋? 蓝田笑着解释:“那是一种简单的棋,范儿去拿出来给主公看看。” “唯。” 邓范从房间内端出木制棋盘,正是蓝田在木工作坊叫人加工的斗兽棋,棋盘上就是方格与河流,狮虎豹等双方棋子,用阴刻与阳刻来区分。 “这斗兽棋...是怎么个玩法?”刘备一脸不解。 蓝田笑呵呵说道:“霁儿你们玩给叔伯们看一看。” “哦好...”蓝霁随即找来阿斗对弈。 阿斗背诵不及蓝霁两兄弟,但是玩斗兽棋却有一手,他们众人围观下玩得津津有味。 “有趣...这斗兽棋好似排兵布阵...子玉你是怎么想到的?” 诸葛亮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斗兽棋比象棋和围棋简单,易上手又不乏趣味性。 蓝田挠了挠头,心说这就是我小时候的玩具,真没有其它的意思。 刘备也点头说:“既要考虑进攻,还要兼顾防守,甚至可以用鼠偷袭象,似乎可以真的用来推演,子玉可以多做一些棋子,咱们拿到沙盘上使用...” 这时候阿斗赢了蓝霁,他兴奋地说:“父亲你看到没有,我赢了霁弟三颗棋子,这个虎好厉害。” “阿斗乖。”刘备摸着阿斗的额头勉励。 看见阿斗在泉陵待的开心,想着很快就要带他返回江陵,刘备突然有些惆怅,于是放下架子陪儿子玩起了斗兽棋。 诸葛亮从邓范手中借来‘教材’,朗朗读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千字文涵盖了天文、地理、自然、社会、历史等多方面的知识,是南北朝时期梁朝散骑侍郎、给事中周兴嗣编纂,全文为四字句对仗工整的韵文,是后世经典的蒙学典籍。 古文没有标点符号,用语气助词如兮、焉、哉等来结尾,也有简单的符号来断句。 古人理解文意的方法,是凭借自小掌握的“离经辨志”的能力断句,他们会因为没有句读,而出现句意理解偏差的情况。 汉朝虽然已经有了句读,但没有广泛的普及与应用,标点符号也不标准统一。 千字文每四个字之间用,。符号来区分,诸葛亮读的朗朗上口,这种简单的断句方法,让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诸葛亮拿着千字文走到蓝田身边,兴奋地说:“子玉,这个,。是你发明的句读?” “呃...算是吧...”蓝田不好意思的挠头。 “这篇文章浅入深出、朗朗上口,子玉之才不可量,天下士子皆可以此文开蒙,至于这句读更是眼前一亮。”诸葛亮赞道。 众人在后院待了一会,蓝田实在受不了被吹捧,于是带着刘备等人去参观泉陵学堂。 蓝田与刘备刚出太守府大门,赖恭抓住机会问诸葛亮:“军师,我看主公对蓝将军儿子非常喜爱,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姻亲关系?” 诸葛亮笑了笑:“子玉是主公的妻弟,他们的儿女也订了亲。” “这关系还真是巩固。”赖恭惊讶。 “主公在徐州之时,纳了子玉的义姐,子玉在主公心中等同关张。”诸葛亮继续说。 赖恭听得目瞪口呆,刘琦还是零陵太守的时候,蓝田已经和刘备是姻亲关系,刘备能有现在的地位,蓝田定然在暗中相助,想到这里赖恭原本那点小担忧荡然无存。 他现在有这么强大的靠山,吴巨与步骘就算勾连在一起,赖恭也不怕了。 因为有明确的就业方向,泉陵学堂的七个科目现在全部招满,每天能培养出上千农技学徒与工匠学徒。 刘备第二次来,被眼前的热闹场景所震撼,但依旧有些担忧地问:“真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子玉就把这个学堂办了起来,军工作坊那边能持续加人吗?” “主公放心,我会随时控制人数。”蓝田说。 “你心中有数就好,不过如此多的学员,你这个零陵太守管得过来吗?我看你平常就够忙的,还要监督孩子们的学业,不行就找个祭酒来帮你管。零陵找不到可以到江陵去挑人。”刘备提出了建议。 蓝田悠然一笑,“我已经请了祭酒,喏,他来了。” 刘备见来人器宇轩昂,从面相来看比诸葛亮要小几岁。 蓝田拉着蒋琬的手,向众人介绍道:“主公,军师,此乃蒋琬,蒋公琰,是零陵湘乡的有名才子。” “不敢不敢...”蒋琬拱手回礼。 蓝田受封靖南将军后,蒋琬经郡中官员举荐被蓝田征辟,当时正逢泉陵学堂学员激增,蓝田就让他到这里任了祭酒,上任之后果然名不虚传,将这个千人的学员管理得井井有条。 蓝田不常举荐,像这样正式介绍的,基本都是有才之人,所以刘备非常客气地点头,笑着说:“好好帮助蓝将军,今后前途无量。” “多谢主公。” 参观完一圈学堂,趁着诸葛亮与蒋琬交流的间隙,刘备与蓝田又来到曾经的树下,然后欣慰地说:“我原本还有些担心,但见到蒋公琰又释然了,子玉做事果然谨慎。” 蓝田一脸懵地看着刘备,“姐夫你在说什么?” 刘备小声说:“子玉出身黔首农家,这几年在荆南屯田养民,于国于民功劳甚大,但要多注意和亲近当地士族,我早听说你近黔首而远士族,曹孟德昔日在兖州差一点不能翻身,你要引以为戒,重用蒋公琰是想通了?” 蓝田摇摇头,“士族豪强是一把双刃剑,姐夫要谨慎使用,能不用最好不用,那些流言蜚语不足惧哉,无论是黄汉升还是蒋公琰,我都是唯才是举。” 刘备叹道:“不用士族谈何容易?无论朝廷还是荆州,方方面面都有影响,你这荆南还算清静之地...” “我有一法可限制士族,只不过还得徐徐图之,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来开展。” 温水煮青蛙?刘备满脸的疑惑。 蓝田继续说:“我打算在零陵办学,然后逐步在荆南四郡扩散。” “办学?你不是办了泉陵学堂吗?”刘备不解。 “泉陵学堂只有农学和工匠学,我还准备加上儒学,可以先教千字文。”蓝田胸有成竹的说。 刘备惊愕:“子玉要教普通百姓识字学文?” 蓝田点点头:“然也。” 第一百七十一章 金牌讲师 在举孝廉的时代,普通百姓没有出头的可能,其关键就是世家控制了文脉,垄断了读书的权利,世家之间再通过姻亲联系,相互强强联合坚守阶层的壁垒,直接斩断了普通人的上升通道。 世家的没落是因为科举制度,这个时代还没有科举,蓝田也不可能建议刘备开展科举,因为没有基本条件,也就是读书的人还太少。 泉陵学堂创办了一段时间,教授的内容也渐渐被熟知,这时候蓝田悄悄增加一些文化内容,通过瞒天过海的方式慢慢渗透,只要把温水慢慢烧热起来,他不保证刘备治下都能办学,但是在荆南这片土地却可以实现。 世家子弟的求学过程,除了真正学知识明事理外,更主要的是通过老师这个纽带,认识同等出身的学子,然后自己借老师而扬名,像极了后世的贵族学校,但像诸葛亮般真材实料的不多。 刘备听后思考了半晌说:“子玉这条路很艰难,但我对你充满信心,不过光靠千字文,可能不足以培养出人才...” “这得慢慢来,先识字再学文,我会让人整理有用的书籍,到时候通过作坊批量制作,等形成一定规模后,再慢慢添加新的内容,通过办学来削弱世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我如果不能还有辕儿、霁儿他们...”蓝田笑着说。 “路漫漫其修远兮...”刘备叹道。 “路虽远,行必至。若不祛除这陈年恶疾,即便姐夫能匡扶汉室,这天下还是世家的天下...” “子玉之志我已明了,汝谨慎有法我不多言,此时天色已晚,本想去几个军工作坊看看,还是留待明天再说。” 蓝田见刘备意犹未尽,遂道:“华先生的医学堂离此不远?主公要不要去看一看?也不知道他和张仲景相处如何...” 刘备微微一笑:“张仲景虽出身大族,但是所谓医者仁心,必然懂得谦让受礼。” 蓝田点点头,他叫上诸葛亮、赖恭,以及随行的高顺与陈到,准备去城南城南医学堂。 出门前,蓝田对蒋琬说:“公琰,我看现在学堂里事不太多,你就一起过去瞧瞧。” “唯。”蒋琬眼冒火花,蓝田分明有提携之意,以他的聪慧马上应了下来。 今天泉陵医学堂有一场华佗的手术,来交流的张机与学员们观摩后大开眼界。 病人是一个越族人,十数天前在山中打猎时被毒蛇咬伤,因为找不到能治的郎中,所以拖延的时间较久,毒素已经蔓延附着在腿骨上,直接导致大腿内部肌肉腐烂发炎,送到医学堂时右大腿肿胀了一倍。 华佗使用麻沸散后,用消毒过的刀切开肿胀处,剜除烂肉剔刮腿骨上的毒素,敷完药后再用针线缝合起来,整个过程持续了两个时辰。 张机与几名来交流的弟子,正好看到这华佗出神入化的医术。 华佗下刀准确又精湛,镇痛、止血、切割、疗伤等过程,看得张机不住的点头,心说外科治病还能如此。 刘备等人到时,华佗的手术已经结束,他看到两个郎中团队其乐融融,于是笑着问:“仲景先生,此次南下可有收获?” “收获很大,元化先生解答了我不少疑问,我那伤寒经估计不出两年就能问世。”张机点头说道。 华佗摇头说:“仲景先生也是名不虚传,我的青囊书也已经在准备中。” “文人多相轻,难得两位先生如此和睦,备替天下苍生感谢你们。”刘备欣慰地对两人一拜。 刘备现在已经是荆州之主,张机和华佗哪敢承受他的大礼,张机率先说:“全靠使君支持,要是没有医学堂,我们哪有闲暇交流医道?更没有机会教授弟子、著书立说...” 华佗也笑着说:“要不是甘将军好心将我请来,我或许会在交州的山中终老,这一切都是天意...” 蓝田指着二人说:“两位神医不要谦虚,华先生把你最近研制的药丸,拿出来给主公看看。” 华佗对旁边的弟子点头示意,那学徒跑到后面煎药室,跟着捧来两个木匣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刘备疑惑问。 蓝田笑着说:“主公你打开看看。” 刘备好奇地打开小木匣,那心情就跟后世剁手党拆包裹一样,匣中分别盛放着数枚药丸,左边呈褐色,右边则为青色。 华佗拿起褐色药丸解释道:“主公,此物名为止晕丸,是由五六味药材炼制而成,可化解坐车行船中的眩晕不适。” “主公,此止晕丸若是用于水战,那可是一大妙药。”诸葛亮喜道。 “那这绿丸又是什么?”刘备好奇地问。 “岭南一带毒虫凶猛,一旦被叮咬就有生命危险,前次甘将军去交州作战,险些因这恶疾丧命,此青蒿丸则可治愈此毒...”华佗介绍道。 赖恭听得一惊,“岭南百姓被此症困扰多年,至今都无药可根治,元化先生这青蒿丸真奇效?” 华佗点头说:“这两种药丸都已经过实践,特别是这青蒿丸有立竿见影之效。” 赖恭:“元化先生真是神医,这青蒿丸炼制容易吗?岭南百姓需求不小...” 蓝田插话说:“只要药材充足,这止晕丸与青蒿丸批量炼制,到时候第一个就满足赖刺史。” “那就多谢蓝将军。”赖恭抱拳拜谢。 刘备点头赞道:“批量炼制药物,子玉想法很好,元化先生的功劳更大...” 华佗这边炼制出两种特效药丸,让来交流的张机弟子们羡慕不已,郴县的医学堂现在已搬迁至江陵,刘备给安置的条件比之前好太多,顿时让他们感觉受之有愧。 华佗见状连忙摆手,“主公谬赞,此非华佗一人之功,主要还是蓝将军的提点...” “子玉对医术也有涉猎?”刘备一脸疑惑地看着华佗。 华佗解释道:“蓝夫人不习惯乘船,所以让我从治晕厥的方剂中提炼,然后才炼制成了这止晕丸,至于青蒿丸则完全是蓝将军的建议,他告诉我用青蒿草的汁液,可以用来治愈毒虫叮咬,比我的方法要简便实用得多。” 刘备疑惑地看着蓝田,心说你真的会医术? 蓝田挠头解释:“我幼时在乡里,曾有人被毒虫咬伤,就有乡民用青蒿草涂抹,更甚者是挤汁液服食,此乃他人的经验,并非我懂医术...” 青蒿素治疟疾,是屠老得诺奖的重大发现,蓝田虽然不能道出她的名字,但是提前惠及百姓也算是功德无量。 两种特效药丸,都与蓝田有直接关系,刘备听后点头说:“这种药丸的出现,总让我觉得有什么改变。” 诸葛亮连忙提醒,“主公,如果有现成药物治病,可以弥补郎中不足,特别是在战场上非常便捷。” “可是水无常势、病无常因,要是现成药物不对症,岂不是对身体有害?”刘备反问。 张机解释:“疾病虽然因人而异,但是成因有雷同之处,现成药丸、散剂只要掌握好剂量,暂时控制急症再送医,成功治愈的机会大很多,我认为治疗其它疾病的,也可以多种类提炼。” “仲景先生所言极是...”蓝田连忙赞同,要是多些种类的成品药,人民因病早夭的情况可以极大缓解,如果在全国普及的话,必定能够提高平均寿命。 刘备点头说:“现在长江南北都有医学堂,仲景和元化要多多交流,希望今后有更多的现成药,也希望你们的著作早日问世,培养出更多的弟子造福百姓...” “多谢使君...” “多谢主公...” 这时候张机想起刚才华佗的手术,突然欣喜地说:“元化先生,刚才那麻沸散如此见效,何不调整剂量制成丹丸?兵卒们在战斗中受伤可用来缓解痛苦。” 刘备大喜:“仲景先生此言甚善,元化先生当再炼个镇痛丸。” 华佗微微一笑:“泉陵医学堂人手有限,炼制止晕丸与青蒿丸已力有不逮,一会我将麻沸散药方交给仲景先生,镇痛丸就请江陵医学堂炼制吧...” “元化...多谢...” 张机提出这个建议,华佗投桃报李把药方相赠,这份豁达让对方佩服不已。 刘备不住点头:“善。” 此次泉陵之行刘备非常满意,泉陵学堂与医学堂都发展了起来,蓝田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那就是干什么都能成。 参观完医学堂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在送诸葛亮与赖恭回驿馆的路上,甘宁的水军斥候找到了高顺。 “先生,周瑜战船突然出现在长江,甘将军觉得这个情况有异常,就遣巡逻船尾随至洞庭,现在已经往江夏方向而去。”高顺小声在蓝田耳旁汇报。 蓝田听后皱起了眉头,周瑜不是在新野对线吗?为什么会带着水军出现在长江? 他脑中直接冒出了四个字:白衣渡江?但又觉得不太可能,即便周郎有什么小心思,江陵城中还有徐庶、赵云、黄忠在。 “子玉,你怎么了?”刘备见蓝田神色有异,立刻停住了脚步。 “周瑜的水军突然出现在长江,现在正往江夏方向而去,不知道这厮到底有何意图。”蓝田说道。 “现在周郎应该在新野,难道他和云长都败了?”刘备也想不明白。 “根据甘兴霸的情报来看,周瑜的水军几乎完好无损,难道是主动从新野撤退的?”蓝田自言自语。 诸葛亮想了想,冷静地说:“周郎难不成想偷袭江陵?幸好从长沙抽了兵力去补充,有元直和汉升必不会让他得逞。” “军师想多了吧?”刘备不太相信。 “希望我多想了,明天就得赶回江陵,周瑜撤走水军主力,云长估计很快也会退军,咱们要防止曹操南下。”诸葛亮提醒。 “也好,那几个军工作坊,我们下次再来参观。”刘备点点头。 将诸葛亮与赖恭送至驿馆,刘备与蓝田返回太守府休息。 蓝田遵守与几个小家伙的约定,他要在晚上给蓝辕等小辈讲故事。 太守府后院的花厅中,吕玲绮叫人燃起了烛火,邓范跟着搬来一个奇怪的架子,架上放置着一块长方形的椠,椠上用黑色漆涂抹的十分光滑,地上下方还有个方形木匣,里面装作白色的物品,那是蓝田叫人粗制的石灰块。 泉陵学堂学员多了后,开展教学需要增加辅助工具,蓝田就让人经过几次实践,弄出了简易的黑板与粉笔。 刘备与蓝田回来的时候,小花厅中吕玲绮和甘倩带着几个小辈,正坐在泉陵学堂的那种板凳上,等待金牌讲师蓝子玉的到来。 蓝田讲故事的能力,目前只有刘备还没见识过,他看见其余人正襟危坐,仿佛学堂里面的学员一样,于是笑呵呵说道:“你们还挺积极的嘛,我也来听听子玉如何讲这个‘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刘备笑呵呵的坐在了正中间,但因为身躯庞大刚好挡住了阿斗与蓝霁,阿斗惧怕刘备不敢提醒,蓝霁反而大胆说:“伯父挡住我们了,你应该去我们后面听。” “呵...霁儿说得有道理...”刘备笑着走到几个孩子的身后,在甘倩的身旁缓缓坐下,他当主公习惯了好位置,不自觉就坐到最前面中间。 蓝田借助黑板与粉笔,用图文并茂的方式讲过一次,这种教学方式可以让抽象的东西具象化。 开讲之前蓝田先拿起石灰块,在黑板上用图画和箭头的方式,直接画出了完整的水循环。 “海洋河流中的水,被太阳的热气烧掉,就相当于锅里的水被烧干,然后慢慢变成空气升腾...”蓝田尽量用简单的方式讲解,因为水循环虽然浅显易懂,但是其中涉及了能量转换、太阳辐射、地球引力等多种知识,要是展开来讲会颠覆这群古代人。 “舅父,水真的好神奇,居然可以变化成这么多东西,我现在能理解‘云腾致雨,露结为霜’了。”阿斗笑呵呵的说。 蓝田见阿斗都听懂了,估计其余孩子基本都能听懂,我这金牌讲师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在场听得最专心的是刘备,古人求学那基本靠悟性,像蓝田这种教法实在新颖,他听完不禁感叹:“果然是上善若水,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我那句如鱼得水要改一改,世间万物都要水,有水就能生生不息。” 蓝田点头说:“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黎民百姓才是水,子玉每每有省人之语,恨不能常伴左右,聆听君之教诲...”刘备想起明日就要返回江陵,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蓝田安慰:“多情自古伤离别,江陵与零陵离得不远,一旦有闲暇我就去看你们。” 甘倩说道:“不远也有几日水程,子玉既然督四郡的军政,也不要一直守在零陵,哪怕换到武陵、长沙也离江陵近一些。” 刘备听了受到启发,他建议道:“油江口与江陵颇近,子玉可迁移至彼处。” “交州未平,还是在零陵方便一些。”蓝田解释。 “早知道不答应吕子衡,我给吴巨写信数次,他总是有自己想法,赖将军那边你还得费点心。”刘备嘱咐。 “舅父,阿斗明天就要回江陵,你能不能再给我讲个故事...”刘禅说话的时候,瞟了瞟蓝辕、蓝霁两兄弟。 蓝田肚子里藏着万千故事,这些故事中有神话、有通话、有东方的、也有西方的,因为经常给蓝辕和蓝霁讲睡前故事,这让小阿斗羡慕不已,到泉陵后可没少钻蓝霁的被窝,这马上要走了实在有些舍不得。 于是蓝田当作刘备的面,给孩子们讲了小红帽的故事。 阿斗听到中途有些害怕,蓝霁却举起小拳头说:“阿斗你不要怕,真要遇上这样的狼祖母,我来帮你消灭她。” “霁儿,你打得过吗?”刘备打趣问。 “高伯父夸我比大兄还有力气,将来别说什么狼,连虎我都不怕。”蓝霁拍着胸口说。 “霁儿不要夸海口。”蓝田皱起了眉,老二就是比老大爱出风头。 刘备笑呵呵说:“霁儿有勇略,将来可做大将军,那样就可以保护阿斗了,弟妹,你的家传武学,可不要给埋没了。” 吕玲绮微微颔首,心说自己这两个儿子,我都会好好教武功,只要坚持从小练习,怎么也比蓝田要强得多。 休息一夜后,蓝田到码头送刘备、诸葛亮回江陵,蓝辕、蓝霁两兄弟送了不少玩具给阿斗,因为他们知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赖恭也在当天要南下布山,蓝田嘱咐道:“步骘介入交州不怀好意,赖刺史只要坚守在布山即可,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让鲁铁派人送信到泉陵,我会第一时间给你支持。” “有蓝将军这句话我就安心了。”赖恭满心欢喜登上船。 “交趾的士家兄弟,可以多接触接触,远交近攻懂吗?”蓝田补充道。 “唯。”赖恭点点头。 刘备与诸葛亮乘船回江陵,路过油江口见防御工事欣喜,于是将此地改名为公安,告诉诸葛 亮至书糜芳,将武陵治所迁移至公安。 关羽因为兵力不足,加上正面抵挡曹操大军,所以没捞到什么好处,但张飞与庞统在夷水大胜,主要是缴获了数百匹战马,这次联合作战中刘备方收获颇丰。 刘备在给张飞、庞统庆功的时候,黄忠向他汇报了周瑜欲入江陵被拒的事。 诸葛亮笑着说:“黄老将军做得很对,这周郎放着新野不守,居然在这个时候借道去取益州,分明是心中有鬼。” 徐庶附和说:“我也猜想是假道伐虢之计,不过江陵城中有数千驻军,周公瑾最后还是放弃了。” “周瑜让鲁子敬进城打探虚实,要不是咱们提前从长沙抽调兵力,江陵很可能会被强攻,他可有三万水军精锐。”诸葛亮分析。 徐庶冷哼道:“周瑜就算偷袭了江陵又如何?只要关将军在江夏拦截长江水道,再让子玉从荆南发兵来救,他岂不是瓮中之鳖?” “哈哈哈,周瑜这厮不会做买卖,他要是有几位军师想这么远,也不至于大老远跑一趟浪费时间成本。”张飞大笑。 庞统摇摇头,“翼德对时间成本掌握得很好。” 刘备担忧说:“周瑜险些破坏孙刘联盟,如今没有江东替我们防御曹操,北方襄樊不得不引起重视。” “最新从新野方向收到的情报,曹操主力已经移师淮南,看来周郎绕了一大圈,后来还是去助孙仲谋夺取合肥。”诸葛亮摇着羽扇分析。 “只要江东抗曹就好。”刘备点点头。 十数日后,周瑜在柴桑病逝的消息传回,江陵群臣听后尽皆愕然。 诸葛亮急忙让江夏关羽、以及长沙刘磐加强戒备,防止江东将士异动入侵荆州,直到鲁肃就任大都督后才解除。 曹操虽然收服新野,但江东的水军给合肥巨大压力,他不得不驻军淮南引水灌溉屯田,并让曹仁在襄樊加强守备,没有足够的兵力继续南攻江陵。 刘备难得抓住休养生息的机会,诸葛亮则派人在各地招募训练新兵,为隆中对的规划做下一步准备。 甘倩和阿斗回江陵后,刘备为了经常和阿斗见面,就把母子俩安顿在将军府后堂,与孙尚香的别院离了两条街,甘倩现在的身份虽然是妾室,但这待遇却胜似主母。 刘备宠爱甘倩和阿斗,去孙尚香别院的时间日益减少,这让孙家小姐有些坐不住了,于是气势汹汹地准备去会会甘倩,可刚走出别院就被赵云拦了下来。 “子龙要拦我?我是玄德之妻,不是江陵之囚。”嫁来江陵已有大半年,孙尚香知道赵云是借保护之名在监视自己,随着她的一声娇喝,身旁的十数位侍婢,全部都拔剑护主。 剑拔弩张之下,赵云全然不惧,他微笑着说:“云岂敢阻拦主母,只是您怒气冲冲,准备去往何处?” “别院有些烦闷,我去玄德那里走一走,汝不许我去吗?”孙尚香冷眼问。 “赵云焉敢如此?不过有吾一路护送,就不劳她们跟随了。” 孙尚香皱起秀眉,朝身后婢女挥了挥手,然后昂首阔步走在前方,赵云则与一队甲士护卫在后。 “子龙,玄德最近都在干什么?我都好长时间没见了。”孙尚香故意套话,别看她带来的侍婢、仆从有数百人,但只打听到些鸡零狗碎的消息。 赵云抱拳敷衍:“荆州事务颇多,主公应该是太忙了...” 孙尚香很是疑惑:“是吗?自从把甘夫人接回来,玄德怎么就特别忙呢?”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宣誓主权 孙尚香的话赵云不好回答,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主公的家务事他更管不了。 赵云木讷不搭话,孙尚香也不多问。 孙尚香虽然好耍刀枪棍棒,但受到母亲的良好教育和熏陶,守节识礼而且懂得隐忍克制,寻常大家中妻家有较强背景,面对夫君宠幸妾室,那么通常会有手段对付妾室,以维护正妻不可动摇的地位。 甘倩回到江陵已有月余,孙尚香本来一直等候她上门来拜见,没想到等来等去等了个寂寞,人家根本就不搭理自己。 其实并非甘倩不识礼数,她刚回江陵的第二天就欲去别院,结果被刘备拦了下来。 甘倩手无缚鸡之力,刘备担心万一发生点什么磨蹭,他无法像蓝田交待,所以一来二去这事就算过去了。 来到刘备的左将军府,赵云发现陈到的人不在,就知道主公不在府中,于是劝谏孙尚香:“孙夫人,主公似乎不在府中,要不我送您回别院?” 孙尚香也知道个中缘由,但她今日来的目的是见甘倩,于是说:“无妨,我想在府上四处走走,顺便见见传说中的玉美人。” 赵云听得大惊,看样子这主母是来寻麻烦的,他一面让人去找寻刘备,一面跟着孙尚香身边不敢离开。 孙尚香冷冷地直奔后堂而去,当她步入花园的时候,突然院里一只小木槌飞来。 赵云正要打算挡下,只见孙尚香侧身翻转,轻松接下了那软弱无力的‘暗器’。 孙尚香将小木槌拿在手中,锤柄上还有绳索与流苏,像是一个玩耍用的木质武器。 “你是何人?快把流星锤还我。”阿斗跟着跑到花园门口伸手讨要,发现这个婢女他不认识,而且对方也没打算还自己玩具。 “世子。”赵云怕孙尚香找阿斗的麻烦,抢先一步向刘禅行礼。 “赵叔。”阿斗先是点点头,然后又疑惑地望着孙尚香,但本能地没有再讨要流星锤。 “你就是阿斗?生得还挺憨厚。”孙尚香慈祥地说道。 赵云拉住阿斗小声说:“世子,这是大夫人...” “阿斗,谁在外面说话?” 刘禅还没来得急叫人,甘倩边往外走边呼唤着。 声停人至,妻妾相见。 孙尚香和甘倩本能地注视着对方,一人青春靓丽,一人白皙雍容。 “母亲?” 阿斗的呼唤声,打断了短暂的沉寂。 因为有赵云护卫在左右,甘倩猜出了来人的身份,只见她右手压左手,左手按在左胯骨上,然后双腿并拢屈膝,微微低下头行了常礼,口中说道:“甘倩见过夫人...” 孙尚香微微点头,心说原来你是懂礼之人,“姐姐果然如传言一般光洁如玉。” “我已人老珠黄,夫人里面请...” 甘倩本来是出于礼貌的邀请,结果孙尚香微微皱起了眉,心说你真把自己当主人? 孙尚香嫁给刘备前,她知道刘备还有妾室,而且还有一个儿子,她背靠母家江东,根本没把妾室和庶子放在心上,但是赵云刚才叫出那声世子,直接让她脑袋里嗡嗡作响。 刘备怎么会如此着急,将一个三岁的孩童立为世子?她们孙家可都没这先例,但是世子这两个字实在碍眼,孙尚香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玉美人以及那憨态的阿斗。 走进后堂前,孙尚香拿起小木槌往花园树上一扔,就如流星般砸中枝头桃花。 阿斗看得惊奇,但是没有特别的震撼,因为他在泉陵见过更高明的手段。 甘倩的住所陈设简单,侍奉她的也只有两三名婢女,看过这些外在的东西,孙尚香心中的不悦消散了不少。 孙尚香在主位四平八稳的坐下,甘倩让婢女拿来瓜果、茶水,自己站立在一旁也不说话。 “甘姐姐也请坐,我在江陵举目无亲,玄德他日常军务繁忙,现在幸有姐姐回来作伴,我也有个说话的去处。”孙尚香指着一旁说。 甘倩微微颔首,“听夫人吩咐。” “甘姐姐是何方人士?”孙尚香问。 甘倩:“妾乃沛国人也...” “家中可还有父母兄弟?”孙尚香又问。 甘倩惆怅道:“阿母早丧,阿翁也离世较久,目前尚有一弟...” 刘备的婚姻子女情况,吕范已经提前打听清楚,原妻糜贞出身徐州商贾之家,现在两个兄长一个是荆州别驾,另一个为武陵太守,都是在荆州官居要职,她猜测甘倩之弟也在荆州。 “令弟也在荆州?”孙尚香问。 “嗯,他在零陵...”甘倩没有说出蓝田的名字。 “莫非是甘兴霸?”孙尚香试探性问了问。 甘倩摇摇头,“夫人误会了,我乃沛国人士,甘将军乃是巴郡人...” 荆州的甘姓文臣武将中,只有甘宁一人为中郎将,其余根本没有上得了台面的人物,得知甘倩之弟不是甘宁后,孙尚香最后一丝小担忧也没了。 阿斗被立为世子,这就让孙尚香百思不得其解。 两人随后聊了没一会,刘备急匆匆的从外面赶回来,进到后堂发现两人都很平静,那悬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两位夫人好兴致啊。”刘备笑呵呵说道。 “夫君,姐姐这里条件简陋,而且侍婢也太少了,干脆让姐姐搬到我的别院去住?”孙尚香建议。 甘倩还没来得及说话,刘备连连摇头:“甘夫人性格节俭,到了你的别院她住不惯,我看现在这样的安排就很好。” 看见孙尚香欲言又止,甘倩行了个常礼说:“将军你们先聊,我去看看舒儿与婉儿去哪里了...” “去吧。”刘备点点头。 “我实非是妒妇,只不过你将甘姐姐安顿在此,却将我冷落在别院之中,要是被兄长知晓恐有不妥,夫君还是要尊奉礼法...”孙尚香委婉地说道。 “备对内事不明,夫人以为当如何安排?”刘备问。 “要么我搬进将军府,要么给甘姐姐也置个别院,不过这规模当以礼...” 孙尚香还没说完,刘备急忙说:“还是置个别院,我明日就叫人去安排,甘夫人她素来节俭,不会找太大院子...” 孙尚香爱在家中陈列兵器,刘备虽然剑法很高,但也不喜欢寝殿中摆满刀剑,所以他马上决定给甘倩也安置个别院,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 孙尚香听后略略失望,看来当初洞房时惊了玄德,自己很难搬进将军府居住。 简单聊了几句后,孙尚香不解地问:“适才我在院中见到阿斗,这孩子生得乖巧活泼,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为何玄德早早就立下了世子?” “袁本初和刘景升没早立世子,导致后面兄弟相残,所以群臣才有此建议。”刘备说道。 刘备的解释很有说服力,孙尚香点点头勉强信服,盘算着自己生子后可以改立,但刘备都不常去别院,就让这件事变得遥遥无期。 到将军府宣示主权后,刘备让赵云护送孙尚香回别院。 孙尚香离开之后,阿斗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在刘备身边撒娇:“父亲,这大夫人好凶呀,刚才阿斗有些害怕...” 甘倩连忙打断:“阿斗,不要乱说...” 刘备将阿斗抱在怀里,摆手说:“无妨,我会在旁边给你寻个院子,不行让叔治去护卫你们的安全。” “叔治要保护将军,妾和阿斗在江陵城中,应该是很安全的。”甘倩摇摇头。 刘备微微颔首没再说话,第二天在将军府旁找了个别致小院,让甘倩带着儿女们搬了进去,又派了几个甲士去护卫。 刘备此时有龙腾之势,根本不会为女色所羁绊,所以极少去孙尚香的别院,大多数的时候仍然留宿在甘倩处。 到了年中六月的时候,甘倩遣人送信到泉陵,言阿斗思念蓝辕、蓝霁,请蓝田一家到江陵去做客。 这个时候正值夏收繁忙,蓝田按例会去各县视察稻米收割,特别是要去看农科学员耕种的实验田,人工去雄的两系杂交稻已经开始培育,这种不吃肥又抗病的高产稻种,特别适合这个人力充沛的时代。 “夫君,要不要忙过这一阵再去?”吕玲绮见蓝田有些犹豫问道。 蓝田摇摇头:“江陵城的情况我也了解一些,姐夫他宠爱阿姐与阿斗冷落了孙夫人,必然会惹得对方不悦,毕竟她是孙权的亲妹妹,估计各方面在找麻烦,阿姐这是在向我求援呢。” “这怎么行?听说那孙夫人有武艺,阿姐岂不是会受欺负?”吕玲绮皱起秀眉。 “有姐夫在倒是不至于,但是阿姐身边的婢女随从多半要吃些苦,看样子咱们得去给阿姐撑腰才行。”蓝田分析道。 吕玲绮想起自己的经历,仰头叹息:“出身高贵的女人,总是仗着母家的权势高看自己,这次我跟夫君一起去江陵。” 蓝田点点头,“也好,顺道带些岭南的新鲜荔枝过去,我记得阿姐特别喜欢吃。” 吕玲绮当夜就让人收拾好行李,准备第二天一早乘船北上江陵,现在有了华佗的止晕丸她再也不怕坐船了。 次日清晨,一家人欢喜地走出太守府,吕玲绮带着两个孩子刚钻进马车,高顺就骑马赶了过来。 “先生,就让兴霸陪你去江陵,鲁铁在交州那边出事了,我准备即刻南下...”高顺抱拳致歉。 看高顺表情如此严肃,加上鲁铁个性谨慎,蓝田就知道情况不太妙。 蓝田听完高顺小声介绍,他立刻皱起了眉头,然后沉声说:“交州的情况比较复杂,伯平的性格不适合去处理,我亲自去一趟比较好,你护送夫人去江陵吧。” “唯。”高顺听了有些激动,这次蓝田亲自出马,应该能彻底解决交州问题。 当天在泉陵军港,数十艘战船分道扬镳,蓝田率一千陷阵营精锐南下,吕玲绮则带着孩子们北上江陵。 说好的全家游,蓝田因工作半路离开,吕玲绮稍稍有些失望,但鲁铁是陷阵营十八将之一,万一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心里还是比较难过。 吕玲绮站在甲板上,看着蓝田的船队渐渐远去,不解地向高顺问:“老鲁会有事吗?” 高顺摇摇头,“情报上没有说明,但提到鲁铁伤势非常重,所以先生把华神医都带上了。” “交州的情况竟然如此复杂,希望夫君这次过去能一劳永逸。”吕玲绮惆怅说道。 “别人不好说,先生从来不会吃亏。”高顺点点头。 吕玲绮到江陵之后,直接住在了甘倩的小院,几个玩伴数月没见甚是兴奋,阿斗引着蓝辕、蓝霁玩耍嬉闹。 甘倩看着孩子们问:“子玉去了交州,邓范那孩子呢?怎么没有跟着过来?” “范儿也随夫君去了交州,这孩子学到子玉沉稳的性子,将来必能成大器。”吕玲绮解释说。 两人说话的时候,甘倩的婢女将洗好的荔枝端来,吕玲绮见这小姑娘手上、额头都有淤青,她疑惑的问:“这姑娘身上的伤是...” “都是些无妄之灾...”甘倩叹了一口气。 “孙夫人这么霸道的吗?”吕玲绮皱起了眉。 “玄德常来这里看阿斗,孙夫人心中不快也能理解,跟随她从江东来的仆从、丫鬟都有武艺,我这身边的几个姑娘,免不了受了些委屈,我都尽量让她们少出门了...”甘倩解释。 “姐姐一味忍让也不是办法...”吕玲绮自言自语。 吕玲绮到江陵后,高顺的人暂时替换了甘倩的守卫,陷阵营的重甲兵守在别院门口,可他们刚换班没多久,就遭到了城中两个泼皮的挑衅。 两个泼皮名叫吴佐、吴佑,是孙尚香母亲同乡宗族之后,他们在别院的仆从中地位较高,来到江陵后恃宠而骄,干了一些作奸犯科的小事,刘备考虑到孙刘联盟的稳定,对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甘倩回归江陵后,孙尚香遭受到了冷落,吴佐、吴佑两人义愤填膺,他们不敢去招惹刘备,于是把目光瞄向了甘倩的身边人。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甘倩身边的婢女,院中的杂役、马夫,都不同程度地受到欺凌,甘倩于心不忍才写信给蓝田。 吴佐、吴佑原本不敢招惹守卫,因为陈到的宿卫也是江陵的精锐,但门岗的突然变化让两人想试探试探。 陈到难道把精锐换走了?新换的守卫大热天全身着甲,说不定是几个外强中干的家伙。 就在两人试探性侮辱时,被陷阵兵三拳两脚打得吐血。 行家功夫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吴佐、吴佑虽然有些武艺,但全都是花拳绣腿,在职业军人面前根本不够看,最后在逃跑的时候,口里还不停地喊:“你们给我等着...” 陷阵兵出手皆杀招,他们虽然没有用兵器,也把吴家兄弟打得狼狈不堪,吴佐的右手被折断,吴佑的牙齿被打掉了五颗。 亲近仆从在外吃了瘪,只能回到孙尚香的别院去诉苦。 “那两个军汉好生无礼,我们只是从那小院前路过,结果就被打成这样,小姐你要还给我们做主啊。” 吴佐捂着断手哭泣,吴佑因为牙被打掉口齿不清,只能跪在旁边卖惨。 看着下首匍匐的两人,孙尚香仰头沉声斥责:“我早就告诉尔等要注意分寸,过分嚣张会适得其反,陈叔治的兵是那么好惹的?” “小姐,我们真没有惹事,就是那些守卫主动袭击,会不会是那甘夫人不想忍?”吴佐一本正经地说,完全忘记了刚才挑衅的举动。 孙尚香冷冷道:“即便你们跋扈了些,以甘夫人妾室的地位,她忍不了又能怎样?” “甘夫人虽是妾室,但她的儿子可是世子,刘将军原来与小姐恩爱有加,是因为大都督在赤壁大胜,我江东人强马壮,现在大都督不幸身故,使君他会不会有别的想法...”吴佐小声说。 在那个门阀世家的时代,姻亲的背后有利益为纽带,一旦没有利益再美满的姻缘,都不一定管用,孙尚香比谁都清楚这原因。 “周公瑾虽然身故,但我江东十万健儿仍在,玄德才不会这般短视...”孙尚香自我安慰。 “好皆...跟特...嘚奔胡四铲倒则...”吴佑有些激动的补充。 这厮因为被打掉了几颗牙齿,现在嘴巴肿胀说话漏风,所以吐词不清楚。 “你说什么?”孙尚香皱眉问。 吴佐连忙翻译:“佑弟是说打我们的不是陈到的护卫,小姐你看他被打得多惨...” “不是陈到的兵?玄德难道换人了?”孙尚香有些不解。 “小姐,会不会甘夫人找了什么新靠山?”吴佐追问。 孙尚香冷眼问:“殴打你们的兵卒,比陈叔治原来的兵如何?” “装备精良,更加雄壮。”吴佐刚才虽然在说瞎话,这个时候还是老实回答。 孙尚香猛的一拍案几站了起来,吴佐描述根本就不是陈到的兵,难不成甘倩真的有什么靠山?她扭头对两人问:“你们现在不打紧吧?我带你们去讨个说法,晚点再去找仲景先生看看,定然会完好如初。” “我不碍事...” 吴佐一听小姐要帮自己出头,断手之痛瞬间就抛诸脑后兴奋得猛点头,身旁的吴佑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张仲景医术高超是没有错,但是这几颗牙怕是长不出来了。 孙尚香刚一出别院,在附近的赵云马上就得到了消息,骑着马拦住了一群女将的去路。 “夫人将欲何往?”赵云下马抱拳问礼。 孙尚香指了指旁边两人,冷冷地说:“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刚才路过甘夫人的门前无辜被殴,我带他们去看看郎中。” 吴家兄弟也算是江陵城名人,仗着孙尚香的关系胡作非为,主公他都视而不见,陈到的人是怎么敢的?赵云是既震惊又纳闷。 “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要不云带他们去医学堂疗伤,就不劳夫人走这一趟了。”赵云见孙尚香怒气冲冲,连忙开始大包大揽。 “难道我不能四处走走?”孙尚香怒目而视。 “云不敢。”赵云低头抱拳。 “哼。” 孙尚香冷哼一声,昂首阔步走在前方,几个侍女随从跟在身后,这种阵仗赵云只在数月前,甘倩初回江陵时见过,他不敢掉以轻心紧跟其后,并派人秘密去找刘备报信。 一行人走过两条街,来到甘倩的小院门前。 吴佐指着那两个重甲侍卫声泪俱下,孙尚香突然感觉到很熟悉,走在最后的赵云则为之一怔,心说陷阵营的兵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高将军何在?”赵云抢在孙尚香之前提问。 “诸位稍等,我这就去请。”一位甲士说完就转身走进小院。 院门被推开的瞬间,孙尚香瞟了里面一眼,同样穿着的士兵在列队巡逻,她心中感到非常震惊,心说这里为何配置了如此多的人?难道是在防范我? “子龙将军,你认识他们的统领?”孙尚香十分疑惑。 “夫人应该也见过的。”赵云记得孙尚香也去了宜村吃烤羊,怎么会没见过干活的陷阵营,以及他们的统帅高顺呢? “我...见过?”孙尚香一脸诧异。 高顺走出小院,朝着众人抱拳行礼:“孙夫人、子龙将军,请里面说话。” 当初在宜村救灾的时候,高顺全身穿戴披挂,士兵们则是轻装干活,现在的情况却刚刚相反,高顺穿着轻便的常服,士兵们都穿着重甲,孙尚香虽然觉得很眼熟,但没有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孙尚香让吴佐等人候在前院,自己与赵云跟着高顺走进前殿,她想看看甘倩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却发现了那美貌惊艳的吕玲绮。 女人天生爱美善妒,误以为吕玲绮是刘备新纳的妾室,关键这妇人眼中完全没有恭敬,是不是太嚣张了些? 吕玲绮已近而立之年,正是韵味十足的年龄,她美貌中英气不减,看着孙尚香就想起了曾经年少的自己。 “甘姐姐,这位是...”孙尚香感觉到吕玲绮眼中的锐利。 “母亲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快来后院陪我们玩...”蓝霁突然从后堂窜了出来,但看见气氛有些不对,马上又溜了出去。 孙尚香皱起秀眉脑袋嗡嗡的,心说这妇人还有这么大的儿子? 第一百七十三章 孙尚香对线吕玲绮 甘倩微笑着说:“此乃我弟之妻吕氏。” 孙尚香听后神清气爽,悠然笑道:“原来你们竟是娣姒,明日我设宴为吕夫人洗尘,汝夫君没有同来江陵?” “我家将军事忙,故而让我来探望阿姐。”吕玲绮淡然说。 “哦?还是军中之人,那零陵毗邻武陵、交州荒僻边地,想来必定是军务缠身,甘姐姐为何不去求夫君,把令弟调来江陵团聚?”孙尚香故意问。 甘倩轻轻摇头,“玄德本来打算将他调至江陵,但我阿弟没有同意...” 没同意?你弟的脸可真不小,孙尚香笑着揶揄:“呵呵,看来令弟很有抱负...” 吕玲绮轻蔑一笑,然后豪迈地一笑:“我夫君的抱负是有些大,他打算替刘使君种出万里江山。” 吕玲绮此话一出,除了孙尚香听得茫然,旁边的甘倩以及守在门口的高顺与赵云,他们是感觉无比的震撼,别人说这话可能是戏言,但是从蓝子玉口中说出,那没准就能成真的了。 “种出万里江山?他不是将军吗?”孙尚香追问。 “将军也可以屯田种地,现在荆州的粮食,大半可都出自荆南。”吕玲绮自豪地说。 “原来是屯田的将军...”孙尚香微微颔首,她现在觉得摸清了甘倩的底细,心说就靠你弟这么个屯田农夫,怎么能够跟我背后的江东抗衡?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些? “我家将军什么都会,可不单单会屯田。”吕玲绮显得春风得意。 “了不起,尊夫还是个全才,留在荆南可埋没了...”孙尚香对吕玲绮的自信感到困惑,心说这女人不是痴了吧? 吕玲绮摇头说:“夫君说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他在零陵现在挺好的...” 远远看着吕玲绮和孙尚香针锋相对,赵云默默地为孙尚香捏了一把汗,心说蓝子玉的典农中郎将,那可是主公麾下独一份,他升官成杂号将军之后,这个职位就再没给过其它人。 吕玲绮这些年相夫教子,已经很少在人前露面,当初在木山脚下,虽然关羽有意相让,她的表现也相当惊人,这是赵云当年亲眼所见。 在战场厮杀过的女将军,远比孙尚香耍花枪的要厉害得多。 高顺与赵云正在门口看戏的时候,后方传来一阵喧哗嘈杂之声,回首望去发现是刘备和张飞赶到了。 刘备瞟了吴佐、吴佑两兄弟一眼,最后径直朝殿门口走了过来。 “玄德他颇有眼光,尊夫既然如此有才干,当有将军名号才对,不知他受封的是什么将军?” 孙尚香直接祭出了她自认的大招,实在看不得吕玲绮这样装下去,心说你在我面前哪里来的优越感?凭你嘴上的自信就可以给甘倩撑腰了? “靖南将军。”刘备在殿门口中气十足地接过话题。 “夫君...” “主公...” “使君...” 孙尚香对吕玲绮更加疑惑,心说你丈夫在玄德帐下为官,你居然可以不喊主公的?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 刘备非但没有生气,而且好像还很高兴,就连跟在他身后的张飞也乐呵呵的。 “夫君,甘姐姐之弟是靖南将军?这个名号好像很熟悉啊...”孙尚香冲着刘备疑惑地询问。 “肯定很熟啊,蓝子玉在荆州谁不认识,嫂嫂、吕夫人...”张飞笑着招呼。 孙尚香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夫君是蓝田?蓝子玉?” “正是。”吕玲绮微微点头。 “可甘姐姐跟他不同姓...” “子玉和她是义姐弟。”刘备笑着解释。 孙尚香小脑袋里顿时乱哄哄的,她原以为甘倩是个没靠山的女人,即便以后自己不能生下儿子,她完全能凭正妻的身份成为阿斗的嫡母,现在甘倩身后站着那荆州重臣,即便自己以后替刘备生了儿子,也不一定能够拿到世子之位。 她看着刘备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原来刘备说是群臣建议竟然是真的,这样一个手握大权的重臣谁不去讨好?自己当初可说了蓝田不少的坏话。 “子玉怎么没来?俺可是好久没找他喝酒了。”张飞打断了房间内的尴尬气氛。 “现在正是夏收的重要时节,子玉他在零陵各地巡查,实在是抽不开身来江陵...”吕玲绮行了个常礼,在孙尚香面前她要对交州之事保密。 张飞有些失望地说:“我知道子玉有吃丰收宴的习惯,现在大家离得实在太远,俺都不方便去帮忙收割...” 刘备、赵云都懂张飞是如何帮忙,听到这里顿时感到无语,心说蓝子玉果然拴住了翼德的胃。 “两位侄儿带来了吗?阿斗平日里可是想念得很啊。”刘备问。 吕玲绮点点头:“他们现在正在后院玩耍,伯平,你去将他们叫出来。” “唯。”高顺抱拳回应。 “夫人,你怎么到这边来了?”刘备意味深长地对孙尚香问。 孙尚香刚才有些失神,她没回答刘备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刚才那位高将军是...” “高伯平,陷阵营的统帅,你在宜村没有见过吗?帮助百姓建房的那支军队。”刘备解释。 孙尚香终于知道吴佐、吴佑惹到谁了,现在估计是有理也说不清了,刘备对蓝田如此器重,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两人,而堕了那陷阵营士兵的面子。 “我听说姐姐这里来了客人,所以特地过来看一看。”孙尚香借口说道。 “哦?那殿外的随从,我看有两人还受了伤...”刘备估计问。 “夫君是说吴佐、吴佑?他们刚才在路上互殴被我撞见,所以就顺道给带了过来,幸好没有惊吓到甘姐姐和吕夫人...”孙尚香急中生智解释。 刘备知道她在说瞎话,但是也没有拆穿,赵云现在对这主母也是佩服,心说到底是孙文台的女儿,沉着冷静临危不乱,只是那吴氏兄弟这顿打怕是白挨了。 几人说话的时候,高顺领着阿斗与蓝辕兄弟走了出来。 阿斗对孙尚香有些惧怕,但看见吕玲绮在旁边,于是就偷偷摸摸站在她的身边。 “姑丈。”蓝辕、蓝霁齐声问安。 “辕儿、霁儿又长高了,看来零陵的水土养人啊。”刘备慈祥地微笑。 “蓝辕,以前俺抱过你,汝还记得我吗?”张飞笑呵呵问。 蓝辕拱手回答道:“在家常听父亲提起,辕儿见过姑丈三将军。” “哦?汝父怎么说我?”张飞起了好奇心。 “父亲说您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乃是万人敌的猛将。”蓝辕回答。 “你小子比子玉嘴甜,生得也比他好看,可惜被大哥抢了先。”张飞惋惜道。 刘备指着张飞摇头说:“翼德又在胡言,汝背后说人坏话,小心将来子玉设宴不请你。” 张飞憨直说道:“俺说的是实话,蓝辕这小子生得像母亲,倒是蓝霁跟他父亲一般黑,活脱脱一个小子玉。” “我还没你黑呢,父亲说这叫古铜色,再敢讲父亲的坏话,小心我揍你。”蓝霁鼓圆了眼睛,抡起了自己的小拳头比划。 “霁儿,不得无礼。”吕玲绮一声娇喝,吓得蓝霁马上把手背在了身后。 刘备笑着摆摆手,“无妨,童言无忌,难得见到翼德逗孩子玩。” 张飞狂笑道:“哈哈哈,你这小子果然与众不同,子玉在俺面前都不会这样狂妄,你兄长刚才说我是万人敌,知道什么叫万人敌吗?” “不知道,很厉害吗?”蓝霁不以为意。 张飞把自己碗大的拳头递了出去,伸到蓝霁面前形成了巨大的差别,“俺的拳头有千斤之力,你怕不怕?” 蓝霁皱起小眉毛,嘟囔道:“拳头大有什么了不起,我出生的时候哭声把雷声都给震走了,你行不行啊?” “哦?你这么厉害吗?”张飞有些不信。 “高伯父可以作证。”蓝霁指着高顺说。 张飞和蓝霁拌嘴也是一乐,众人都看着一脸无辜的高顺。 高顺点头解释道:“我记得当天细雨绵绵,天空中浓云密布,并伴随春雷阵阵,霁儿出生时放声啼哭,随后果然云销雨霁,所以先生才起名蓝霁...” “小子,你拳头没我大,我声音没你厉害,咱们就算打成平手了。”张飞碰了碰蓝霁的小拳头。 “等我长大后,就能胜过你。”蓝霁嘟嘴说道。 “好家伙,那你将来也是万人敌。”张飞哈哈大笑。 刘备捋须点点头,“原来以为是子玉随意起名,没想到霁儿这名字大有来头,辕儿的名字又有什么深意?” 吕玲绮连忙说:“夫君当时在改制曲辕犁,就替辕儿取了中间这个字。” “农事乃天下之根本,曲辕犁能大幅提升耕作效率,辕儿这个名字也是寓意深刻,子玉果然是用心了。”刘备叹道。 “父亲,我的名字有什么由来?”小孩都喜欢攀比,阿斗听得蓝辕、蓝霁来头颇大,他从吕玲绮身后露出头来提问。 “哈哈,汝母亲曾梦吞北斗入腹,故而名阿斗也。”刘备微笑着回答。 孙尚香见众人聊得其乐融融,自己仿佛是个局外人一样被孤立在外。 无论刘备、张飞还是赵云,他们都对蓝田妻儿十分友好,孙尚香瞬间觉得自己十分渺小,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轻视甘倩,她突然对未来有些迷茫。 孙尚香突然想起当日在宜村刘备的话:蓝田之妻与关羽曾经不分胜负,无论怎么样孙尚香是不相信的,现在想来估计是刘备爱屋及乌,对吕玲绮的夸大之语。 只要是夸大就可大可小,看着众人对这个女人的重视,孙尚香心中对武艺的自信又涌上心头。 “夫君,听闻吕夫人武艺惊人,妾身很想见识见识,不如趁大家高兴,咱们在后院去比试一番?” 孙尚香的话犹如在寂静的环境中,突然一颗绣花针掉到了地上,那声音是如此的清脆和刺耳,殿内众人都听傻了,心说你还真敢挑对手。 “啊这...弟妹你看...”刘备不知所措问了一句,哪有客人来第一天,就缠着对方比武的?他一方面觉得有些失礼,另一方面担忧孙尚香输的难堪。 “无妨,我也想见识见识孙夫人的手段。”吕玲绮拍了拍手满不在乎。 甘倩的小院没有存放兵刃,刘备让赵云叫人去取来刀枪剑戟。 两个女人挽起袖子站在烈阳之下,都十分玩味地看着对方。 孙尚香反客为主提出比剑,她的剑术得到了刘备的指点,觉得今时不同往日,吕玲绮满不在乎地点点头。 孙尚香提长剑腾挪起势,抢先发动了攻击,只见她如雏燕般矫捷轻盈,握剑的手腕轻轻旋转,长剑如同闪电般快速闪动,剑尖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 孙尚香剑招如狂风暴雨,但吕玲绮没有一丝慌乱,她轻蔑一笑架剑来应,凭借大开大合的技巧从容自若,她的剑招都是战场上的杀招,招式没花俏的多余动作。 面对孙尚香的凛冽快攻,吕玲绮接了几招就知其底细,她趁对方斜刺的瞬间,瞅准机会扭动腰肢,水袖往天空一抬,青色寒芒斩向来剑。 锵锵锵 吕玲绮力量胜过孙尚香,金铁相交的发出阵阵脆响,孙尚香只觉得虎口发麻,跟着剑柄就脱离了掌心。 吕玲绮跟着撤剑跃到一旁,一脸笑意地看着孙尚香。 “舅母好厉害...”阿斗猛拍了几下手,突然发现蓝辕和蓝霁都没动作,其余观众也都神情凝重,于是又把手悄悄地放了下来。 虽然阿斗这样小心翼翼,但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吕夫人剑法果然厉害,要不咱们再比比其它兵器?”孙尚香输了剑还不服气。 孙尚香突然觉得,可能自己不适合用剑,即便有刘备这样的大师指导,她每每都败在对方的力量之上,自己是以技巧见长。 嗯,技巧流。 她哪里知道无论是赵云还是吕玲绮,剑法都是在厮杀中提炼出来的。 “孙夫人请自便。”吕玲绮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兵器微微一笑。 士卒刚才扛来两个武器架,上面刀枪剑戟斧锤戈矛应有尽有。 大刀、大锤、大斧这种武器需要大力量,孙尚香的力量自知不及吕玲绮,自然不能选这种重武器去受辱。 刘备见孙尚香反复斟酌,还以为她最终会选择枪矛,没想到最后竟然选择了戟,这下就有戏剧性了。 “吕夫人会使戟吗?”孙尚香先挑了一把普通的单耳戟在手。 “会一些吧...”吕玲绮看到兵器架上的戟陷入了沉思,大多是寻常士兵用的普通单耳戟,没有她父亲用的双耳方天戟。 看到吕玲绮拿了把月牙戟,孙尚香有些疑惑地问:“你确定用这一把?” “可惜是单耳...”吕玲绮轻叹。 “好。”孙尚香心说算你厉害。 戟是戈和矛的合成体,它既有直刃又有横刃,具有钩、啄、刺、割等多种用途,其杀伤能力胜过戈和矛,戟头越大对力量和技巧要求越高,孙尚香也是反复衡量才选了个普通戟。 最复杂的戟当属双耳方天画戟,它是集轻重兵器功能于一身的复杂兵器,使用者必须力大且戟法精湛,这样才能发挥该兵器的最大优势,熟练之后既可以与锤、斧等重兵器比力量,又可以与枪矛等轻兵器与技巧。 吕玲绮小时候以枪法为基,后来吕布见她的确武艺出众,又亲自传授了自己的戟法,但在吕布死后她就弃戟用枪,这个时候重新拿戟豪迈油然而生。 “那我来了。”孙尚香握紧手中戟提醒道。 “请。”吕玲绮淡然回答。 孙尚香凭借矫捷的身法横戟转动,再接上一记白虹贯日猛地向前方刺去,虽然是在用戟但是没脱离枪法的影子。 吕玲绮看得真切,只见她轻挪莲步,抬起月牙戟先是向下一压,架住对方戟头戈的位置,然后猛然转动翻转。 孙尚香惊得香汗淋漓,在空中翻滚的时候只得撒手,要不就会被吕玲绮用力量掀翻在地。 “你怎么会这般厉害?”孙尚香搓动红肿的手诧异地问。 “孙夫人以后还是用剑吧。”吕玲绮摇摇头。 吕玲绮说罢独自耍了一套戟法,那月牙戟仿佛长在她手上,时而如游龙翻滚,时而如巨蟒摆尾,宛如温侯重生一般,看得观战的人如此如醉,虽然威势比不上吕布,但多了一分飘逸和飒爽。 “母亲,我也要学这个...”蓝霁蹦蹦跳跳地说。 张飞摸了摸蓝霁的额头,心说你这小子倒是识货,学吕布的武艺倒是没错,可千万别学那厮的人品。 吕玲绮耍玩一套戟法,孙尚香的自信心彻底被打败,她落寞地站在阳光下,不知道这局面如何收场。 刘备见状解围:“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现在外面烈日炎炎,你二人斗得满头大汗,要是因而生疾反不美。” “唯...”孙尚香小声回应。 趁着众人回屋喝水的空隙,刘备拉着孙尚香提醒:“夫人可知道吕夫人父亲是谁?你居然敢找她比试戟法...” “谁啊?”孙尚香满不在乎。 “温侯吕布...” 孙尚香听得目瞪口呆,因为吕布实在太有名,虽然政治上都是污名,但武艺上的确天下无双,难怪这个吕玲绮如此厉害。 罢了,跟吕玲绮打又打不过,论权势又敌不过蓝田,吴佐、吴佑的场子是找不回来了。 想到这里,孙尚香以后还得尽力约束侍女和仆从,虽然她是江东孙仲谋的亲妹,但现在毕竟远嫁到荆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终于体会到母亲当初的心情,无奈之中夹杂着一丝不甘。 刘备在左将军府宴请吕玲绮和高顺,孙尚香与甘倩两位夫人同时列席,在江陵亲近的臣子都来作陪,文有诸葛亮、徐庶、庞统、糜竺、简雍,武有张飞、赵云、黄忠。 刘备对吕玲绮和高顺的热情,就是出自与对蓝田的尊重,这场景看得糜竺感叹不已,心说要是糜贞现在还活着,不知道局面会变成什么样子,但应该没有孙夫人这般失落。 酒宴结束后,众人相继离开。 高顺本打算要护送吕玲绮先走,但吕玲绮知道刘备有话要问,于是就把高顺留在了酒宴上。 “交州之事究竟如何?竟然惊动了子玉亲自出马。”刘备十分疑惑地问,此时大殿中除了他,就是诸葛亮、徐庶、庞统三人。 高顺黯然回答:“甘将军收复郁林郡后,先生为了稳定当地的局势,就留下军司马鲁铁在布山驻防,近日赖刺史去苍梧接受步骘的调解,结果在中途遭遇匪人的袭击,鲁司马为保护赖刺史身中三刀六枪生死未卜,步骘因赖刺史未赴约而生怒,扬言要起江东之兵而讨之...” “交州现在情况复杂,原本只有赖恭、吴巨、士燮三方势力,如今孙权还想分一杯羹,看来此次匪寇袭击,是步子山故意为之,高将军可知匪人之名?”庞统问。 “传言为原交州刺史张津的部将夷廖、钱博...”高顺回答。 “步骘这一招很厉害,跟子玉的行事风格差不多,都是躲在幕后暗中布局。”诸葛亮摇头笑道。 刘备点点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在江东听过此人传言,还是有些本领的,子玉对付他倒是绰绰有余,不过咱们不能明面上跟江东交恶,这就有些难办了...” “自从周瑜在赤壁大败曹操后,江东对周边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就连主公交好的吴巨都靠了过去,要是步骘还能拉拢士燮,交州的局面就变得非常难看,咱们还不能明面上出兵去牵制,交州这蛮荒之地非要不可吗?”庞统疑惑的问。 诸葛亮分析说:“交州虽然偏僻,但是那里气候温和,物产丰富,特别是南海郡产盐,虽然看上去山高路远,但用水路连接起来,交通也比较便捷。” “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庞统摇摇头。 这时候徐庶提醒:“我记得子玉曾说交州可产三季产稻,这可能是他对交州念念不忘的原因,如今鲁司马被人袭击重伤,希望他可以保持冷静才是。” “子玉不忘初心,始终惦记着农事,此乃天下之幸也。”刘备叹到。 诸葛亮摇着羽扇说:“只是现在局势不利,子玉又不能调陷阵军过去,否则交州将传檄而定。” “高将军,子玉带了多少人南下?”刘备问。 高顺点头说:“先生从泉陵带了千人陷阵兵。” 第一百七十四章 破局之人 诸葛亮听后有些担忧起来:“步骘要想夺取交州,必然对各方势力暗中做了调查,此前鲁司马只有八百驻军,子玉冒然带千人南下,可能会被江东的探子发现,希望子玉他能够谨慎一些,现在三足鼎立之势未成,孙刘联盟还不能被破坏,主公咱们要不要派人提醒一下?” 刘备听完摆手说:“三位军师大可放心,子玉谨慎非常人可比,我对此充满信心,就不用再提醒了,他从未让我失望过。” 在众人讨论交州的时候,蓝田已经用最快速度赶到布山,他首先安排华佗为鲁铁进行手术。 天气酷热难当,华佗手术的时候,同行而来的几个弟子,有人负责替他擦汗,有人在旁边递物打扇,那场面和后世的手术室差不多。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蓝田这里是兵马未动情报先行。 考虑到交州现在的复杂局势,他没有将全部陷阵兵带入交州,只带了百人与华佗等人先到布山,剩余的兵卒留在始安由高原统领。 只要步骘不明目张胆发动战争,蓝田并不打算调用这支精兵。 炎炎盛夏,蝉鸣震耳。 甘宁光着上身来到蓝田旁边,叹了一口说:“刚才我过去问了元化的弟子,鲁司马的命能够保下来,但是因为有两枪刺碎了腿骨,他的右腿应该已经废了,今后不能再骑马上战场...”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蓝田看着远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鲁司马作战勇猛,听说是陷阵营十八将之一,要是真不能上战场,余生将会多么无趣?要是我有这么一天,或许不愿这么窝囊的苟活...”甘宁继续说。 蓝田摇摇头说:“人为信念而活固然可贵,但战斗负伤后光荣的生存下来,也不应该看贱自己的生命,谁还没有失意之时?鲁铁即便以后不能上战场,也可以做些别的事。” “先生,鲁司马以后都不能走路了。”甘宁提醒。 “不能走路又怎么样?谁生下来就会走路?阿斗当初也不会走路,我还是借助学步...”蓝田嘴里想说学步车,脑袋中马上就来了灵感,我给他做个木质轮椅就行了?电视里孔明可都是坐车出场的。 “先生有主意了?”甘宁问。 蓝田点头说:“回去后就让木工作坊,给鲁司马制作一辆木车,一样不会影响他四处行走。” 甘宁听得眼前一亮,“先生总能想到好办法。” 鲁铁被暗算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让你联系的人现在联系到了吗?”蓝田皱眉问。 甘宁点点头,“这厮近两年成了交州大贾,经常游走在各郡进行买卖贸易,已经不怎么回始安领取粮米,不过我的人已经跟他接触上,应该很快就会赶到布山来。” “乌斯丁、乌斯黑两兄弟呢?”蓝田心说这两家伙不是负责监督吗。 “这两兄弟对我们很忠心,但是阿布坐大之后,他们两人根本监管不过来,现在阿布已经有三百人的越族商队,乌斯丁目前还滞留在交趾、乌斯黑则在南海郡办货,听到先生来了布山也在加紧往回赶...”甘宁汇报。 “我从见阿布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简单的越人,此人虽说有些野心,但是猴儿怎么能跳出佛祖的手掌心...”蓝田眼神坚定。 甘宁一脸茫然,心说什么猴儿佛祖? “怎么不穿上衣?忘了上次差点被毒虫咬死?”蓝田突然想起甘宁赤着上身。 甘宁挠头说:“有华神医同行我怕什么呢?况且那青蒿丸特别有效,上次拨给赖刺史的五百丸剩了些,剩下的居然被他妻弟吕郯暗中给倒卖了...” “这吕郯本事不大,搞这些邪门歪道倒在行,这厮当我们的青蒿丸好炼制?以后要严格审查和控制发放,不能把这些救命的药丸,成为某些人牟利之物。”蓝田憎恨贪官奸官,但千百年来无法根治。 随着荆南民力渐渐恢复,蓝田盘算着得震慑贪腐,靠行政体系上的督邮是不够的。 “那这吕郯...”甘宁问。 蓝田摇摇头,“赖刺史虽然投靠了主公,但交州名义上与我们没关系,抽空提醒一下就行了,毕竟是人家的妻弟,总是要给些颜面的...” 甘宁笑道:“先生可知吕郯倒卖出去的青蒿丸去哪里了?” “嗯?”蓝田有些疑惑。 “暗中被阿布的商队给收购下来,这厮用那几十颗青蒿丸赚了不少,这次如此干脆答应来布山,主要是找先生谈买卖呢。”甘宁意味深长说道。 蓝田恍然大悟,笑道:“哈哈哈,这很好...这很好...” 甘宁还以为蓝田会生气,但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开心,并没有因为阿布坐大失控而不悦。 用钱能解决的问题,哪还是问题吗? 只要阿布心中的欲望和贪念不灭,因势利导还能为蓝田所用。 鲁铁中伏受重伤后,赖恭担忧吴巨会趁机复攻郁林,于是在布山以东的水陆要道设防。 听说零陵有大将驾临布山,赖恭以为是甘宁或者高顺,所以快马加鞭在华佗手术的途中赶回。 在刺史府大殿前见到甘宁后,赖恭心中的大石头落地,最起码不用担心吴巨再来,眼前这位甘将军可是个猛将,上次打得对方没还手之力。 “甘将军来得及时,鲁司马的仇就有得报了。”赖恭气喘吁吁地恭维。 甘宁微笑着说:“先生也来了,咱们进去见他。” “蓝将军?那也太好了。”赖恭喜出望外。 蓝田此时站在角落处比划着什么,那是他和甘宁临时做的简易沙盘,他很喜欢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分析局势走向。 “见过蓝将军。”赖恭朗声问礼。 “赖将军回来了,快过来我们说说上次中伏之事。”蓝田挥手说。 赖恭走到近前,看见沙盘上是交州的山川地貌,他还没来得及吃惊,蓝田指着一处说:“此处是鲁司马中伏之处?” “原来我提议在合浦相见,卫子旗却说合浦太远又不通水路,建议三家人在临允县会面,我们乘船走到端溪附近,又因河道阻塞改走陆路,然后便在云开山中了埋伏...” 孙权借口调停赖恭与吴巨的关系,派步骘带兵来到南海郡的番禺,南海因为与合浦交趾较远,太守士武不得已依附苍梧太守吴巨,现在根本不敢捋江东虎须,所以选择秘密臣服孙权。 苍梧与南海交流密切,吴巨前次在布山兵败,现在又发现士武情况不对。 孙权想要强占交州,交州刺史总是迈不过去,吴巨打算借步骘之手除掉赖恭,于是也暗中向步骘透露出投靠的意思。 了解清楚交州的情况后,步骘制定了敲山震虎逐步突破的策略,他让好友卫旌在临允设宴,邀苍梧太守吴巨与赖恭赴宴,暗中买通在云开附近的夷廖、钱博,让其在半路截杀赖恭。 如果赖恭中伏身死,步骘就可以顺其自然接收交州,要是赖恭侥幸活了下来,应该也不能按时赴约,江东就可以顺势制造矛盾。 蓝田听完中伏的细节后,反复敲打着眼前的沙盘,心说这步骘倒不是莽夫,懂得耍些阴谋诡计。 “赖刺史没有成功赴约,步子山有没有后续手段?”蓝田又问。 “步子山以孙车骑的名义,写信过来斥责了一番,言交州在我治下匪患横行,威胁之意溢于言表...”赖恭苦笑。 蓝田冷哼了一声:“孙仲谋要抵挡曹操,必不会拨给步骘太多兵力,虽然交州各方驻军都不多,单凭他那点人怎么可能顺利得手...” “士武这厮明明有两三千兵,结果他先投吴巨再投步骘,真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赖恭失望的摇头。 “士家占据交州半壁,但南海毕竟离交趾远了些,士武也就是替士家在南海捞点好处,至于谁当主子没有关系,要彻底掌控交州士家才是关键。”蓝田分析。 “现在士家和吴巨都有投江东的意向,将军又不能直接从荆南调兵破坏同盟,我们岂不是被三家敌视被动挨打?”赖恭问道。 蓝田摇摇头,“士家乃是岭南豪族,只要家族利益不受侵害,他们才不可能真心投靠,至于吴巨之兵不过土鸡瓦犬,我得想办法瓦解他们...” “恭全听将军的安排,此间军政请随意调遣。”赖恭诚恳说。 蓝田点点头说:“将中伏战死的兵卒都安葬了,现在这个天时就不要停殡,记得给家里人多发些抚恤,交州府库要是不够,回头我从零陵调些钱粮过来...” “够的,够的,我现在就去办。”赖恭转身走出了大殿。 甘宁送走赖恭走回来问:“先生想到什么对策没有?” 蓝田摇摇头,“已经有些思路,但是还需要斟酌,阿布他们到了及时告诉我,交州这水还不够浑,我觉得他们可以再去搅一搅。” 甘宁想不明白,让这个狡猾的越人去搅局? “走吧,麻沸散的药效该过了,咱们去看看鲁司马去...”蓝田说道。 “唯。” 华佗与弟子们忙活了三个时辰,才给鲁铁清理完伤口上药最后完成缝合,此时瘫坐在屋外不停地扇风解暑。 “元化先生辛苦了...”蓝田走到门口点头致意。 “应该的...”华佗虽然已经年过六旬,但看到蓝田后却先弟子们第一个站了起来,其余弟子看到后也陆续起身,汗水顺着后背不停地往下落。 蓝田连忙挥手说:“你们都是功臣,不用起身行礼...” “尊卑有别,都是应该的。”华佗拱手谦虚道。 “看来五禽戏很有用,元化先生空了也教教我。”蓝田笑呵呵说。 “乐意效劳,虽说大家有些疲乏,但是幸不辱命,鲁司马算是保住了性命,片刻就能苏醒...”华佗点点头。 “鲁司马他...”蓝田问道。 华佗叹了口气:“我走南闯北这么些年,鲁司马是被伤得最重的一位,能活下来是因为没伤及要害,只不过右腿已经不能保全...” “能活下来不易...” “鲁司马醒了...”蓝田话未落音,房内传来华佗弟子的呼唤。 蓝田和甘宁对视了一眼,然后一前一后走进了屋内。 鲁铁所在的房间四面通风,华佗安排弟子轮流打扇送凉,还要驱赶飞进里面的蚊虫。 “先生...”鲁铁想要说什么,蓝田急忙制止道:“好好休息不要说话,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真不知道如何给伯平交待。” 华佗给鲁铁把脉后点头说:“脉象平和稳健,只要休养几个月就能痊愈...” “我...我给陷阵军丢脸了...”鲁铁艰难地说了几个字。 蓝田摇摇头,“陷阵营都是好样的,老鲁你更是好样的,这件事不会这么结束,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先生...”鲁铁消瘦的脸上眼睛鼓得大大的,此时眼泪汪汪就跟外星人一般。 “元化先生,就劳你和弟子再辛苦观察,回到泉陵后我给你们记军功。”蓝田感激地的说。 华佗听得一怔,连忙说:“这都是应该的,将军不必如此...” “我从不食言,兴霸我们先走吧。”蓝田看了鲁铁一眼,转身走出了病房。 在回刺史府的路上,蓝田专门嘱咐:“回泉陵后记得提醒我,给元化先生和医学院堂的学徒记军功。” “先生,刚才我就想给你说,似乎没有给郎中记军功的先例...”甘宁提醒。 “那就开创这个先例,将士们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斩首立功,郎中们治病救人一样是立功。”蓝田铿锵说道。 “可是他们都没军籍...”甘宁摇摇头。 “那就给他们录上军籍,成立一支专门的医疗军,根据立功大小也可以封将军。”这可难不倒蓝田,他知道只要懂得变化,就没化解不了的问题。 甘宁听得震撼,心说先生这想法也太大胆了。 “你不用这样惊讶,这件事我会亲自给主公建议。”蓝田说。 甘宁苦笑:“先生无论做什么事,我都不会惊讶,不过要真的变成这样,不知多少人去学医...” “这个天下病了,还需要更多的郎中...”蓝田意味深长地说道。 夜里天热,蓝田简单吃了晚饭,就坐在殿外台阶上纳凉赏星。 那个时代没有光污染,每天晚上都是繁星满空,蓝田望着南方天空之上,一颗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恒星出神,那是位于室女座的角宿一,也是东方青龙七宿第一的角星。 这时候随行的邓范,也悄悄地坐在了蓝田的身边。 邓范小声问:“先生...你在...观星吗?” 蓝田指着那颗闪亮的星说:“那颗星叫角星,全名为角木蛟,是二十八星宿之首。” “哦...”邓范似懂非懂。 角星,首? 蓝田突然来了灵感,要解决交州这个乱局,斩首行动倒是个好办法,只要不着痕迹将步骘暗杀,交州又会回到以前的状态,甚至还可以捞些好处。 蓝田虽然和步骘无冤无仇,但是鲁铁被这厮算计差点丧命,按封神榜大神们的话来讲,他这是染上了因果,蓝田就必须了结这桩因果。 陷阵兵虽然勇武,但是不适合搞暗杀工作。 学孙十万直接玩背刺?但这样又会暴露自己,在刘备占领益州前与东吴翻脸不合适,毕竟还需要他们分摊来自北方的攻击。 “先生,那是...什么星?”邓范突然有些激动。 蓝田抬头一看,只见一条拖着长长尾巴的流星,缓慢地划过天空,居然是难得一见的彗星。 “这是彗...是扫帚星...”蓝田解释。 “扫帚星,寓意...什么...天象?”邓范又问。 蓝田笑着说:“扫帚星乃是凶星,见则将有战祸,或则会有天灾。” “啊?那...怎么办?”邓范吓了一跳。 “现在的战祸与天灾还少吗?这些都是迷...”蓝田心说那都是迷信,但提到迷信他又来了灵感。 次日赖恭探望过鲁铁来见蓝田,一脸焦急的说:“将军,鲁司马知道废了右腿心灰意冷,今天他都没吃什么东西,要不是他舍身相救,我早就命丧云开山,实在不忍见他这般消沉,将军方不方便去劝劝?” “甘兴霸呢?”蓝田问。 “刚才我给他提起此事,已经先一步过去了...”赖恭小声回答。 “大起大落后,有些失落是正常的,我去给他说说。”蓝田点点头。 “将军若去便好了。”赖恭大喜。 再次来到鲁铁养伤的房间,看见甘宁一脸苦闷的站在旁边,鲁铁旁边桌上的白米粥依旧没动。 甘宁摇头苦笑:“我都给老鲁说了做木轮车,可他还是说没有胃口...” 蓝田走过去看了看粥,又把鲁铁看得不好意思,才缓缓道来:“这稻米粥不和胃口?要去给你弄几个粟米馒头,再来点风吹萝卜干?这个时候可不能给大鱼大肉...” “先生,俺不是为了吃,只是心里不痛快,‘冲锋之势,有进无退,陷阵之志,有死无生,’现在我乃是废人一个,以后不能待在陷阵军,那跟死了有什么分别,我已无颜再去见小姐,无颜去见高将军,无颜见那十七个生死兄弟...”鲁铁黯然说道。 “谁能打一辈子仗?谁能握一辈子枪?甘将军不行高将军也不行,人总有老去的那一天,老鲁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以后还有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做。”蓝田安慰。 鲁铁摇摇头,“我现在已是废人一个,即便以后可以借助木车行走,但又能做些什么呢?先生你不要安慰我了..” 蓝田微微一笑:“老鲁你是陷阵军十八将之一,即便不能再冲锋陷阵,但是你的那些经验完全可以传授给新兵,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陷阵军的兵也会经常更换的,我准备将讲武堂办成泉陵学堂那样,你去给我任个祭酒怎样?” “啊?我...我何德何能?甘将军、高将军还差不多...”鲁铁吞吞吐吐显得很吃惊。 “他们还要领军作战,怎么可能长期留在讲武堂?”蓝田摇摇头。 “可我实在力有不逮,害怕辜负了先生的信任...”鲁铁眼神闪烁十分犹豫。 蓝田突然提高嗓音大喊:“鲁铁。” “在。”鲁铁情不自禁。 “我任命你为,讲武堂第一任祭酒,执行命令。”蓝田肃然说道。 “唯。”鲁铁本能地回答。 蓝田冲邓范使了个眼色,邓范马上就跑到床边,端起那碗粥靠了过去。 “现在喝粥。”蓝田依旧是命令的口吻。 “唯。”鲁铁此时已经热泪盈眶。 邓范给鲁铁喂粥的时候,蓝田直接拂袖走出了病房,鲁铁含泪吃着这碗冷粥,甘宁和赖恭都红着眼跟了出来。 蓝田这样的领导太难得,他知道对付什么人用什么方法,关键还能让对方心服口服。 “先生,讲武堂...”甘宁欲言又止。 蓝田:“这件事我其实想了很久,既然泉陵学院要增加儒学科,咱们可以将征募的新兵,先送到讲武堂完成基础训练,然后再安排在各军各营。” “征募的人少还好办,一旦新兵多起来,只怕泉陵学堂那么大都不够,以前讲武堂的课还开办吗?”甘宁说。 “当然要继续开下去,就纳入到新讲武堂中,至于训练场地更不用操心,咱们行军作战需要盖房吗?”蓝田笑着问。 甘宁摇摇头,“不用啊,这和讲武堂有什么关系?” “讲武堂可是练兵和培养军官的地方,直接在泉陵外面找一块地安营扎寨就行,这样的讲武堂搬迁起来也更容易。”蓝田笑着回答。 “妙啊,我怎么就想不到呢?”甘宁惊喜地说。 赖恭在一旁恭维道:“要是人人如蓝将军,那天下早就安定了...” 鲁铁在打开心结之后,十分配合华佗后续的用药,食量恢复后气色也慢慢好起来,他再不会因为成为瘸子而苦恼,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有存在的意义,在高顺那里学了很多练兵技巧,以后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夷廖、钱博盘踞的云开山在苍梧境内,蓝田现在还不能直接带兵去剿,能够打开局面的只剩下阿布、乌斯丁、乌斯黑等人。 蓝田在抵达交州五天后,阿布带着礼物赶到了布山。 再一次见面阿布,只见他现在容光焕发,终于有点族长的样子,身上带着许多金银饰物,再也不像以往那般邋遢。 丑小鸭变成天鹅,阿布是打算要起飞?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双面细作 阿布凭借赖恭提供的便利,加上自己的聪明才智,在交州渐渐混成了有名的越商,他的部族现在已经不为生计发愁。 虽然在外面风光无两,但在蓝田这座真神面前,他还是表现出了应有的谦恭,特别看到甘宁那张冷峻的脸,更是显得战战兢兢。 甘宁在始安诛杀百名族长,那名声早就传播到了岭南各地,还成了越人给小儿止哭的良药。 “蓝将军、甘将军万安...”阿布单手捶胸,低头谦卑地行礼。 蓝田微微一笑:“许久不见,阿布族长气色不错,听说你成了此地有名的商人,真是让人惊讶...” “全靠将军提携之恩,阿布今日带了些礼物来布山。”阿布跟着将背后的小布袋双手递了上去。 蓝田冲身边的邓范使了个眼色,邓范接下布袋置于案上然后倾倒出来,里面都是些交州的珍玩。 蓝田瞟了一眼数量不多,但依稀可见有玛瑙、珍珠、犀角、玳瑁等物。 “阿布族长费了不少心思,这汉话已经如此流利了。”蓝田微微一笑。 阿布见蓝田没有拒绝,然后陪着笑脸说:“在各地行走买卖,不学会汉话肯定是不行的...” “昔日我让你在岭南越人部族中,宣传刘使君的仁义与政策,还提供货物让你奔走四方,顺便打探交州各地的情报,为何今年开始始安就再没消息了?”蓝田皱起了眉头。 阿布吞了吞口水,他知道蓝田一定会揪着不放。 最开始接到这任务时,他为了族人的生计还是相当卖力在奔走,但是买卖渐渐坐大之后,特别是甘宁率军南下助赖恭之时,阿布尽心竭力发动越人相助,最终徐双率陷阵营轻松收复郁林郡。 阿布觉得这算得上一个大人情,加上逐渐没有去始安领取粮饷,所以他觉得自己和蓝田之间的合作,应该可以自己动解除了,要不是在重利的趋势之下,他今天都不会赶到布山。 “这些年我的确尽心在给您办事,只是现在商队慢慢形成了规模,就没有太多精力去宣传和收集情报,不过我们已经很久没去领粮饷,还望将军不要责怪...”阿布作揖说。 “可以理解,那阿布族长是专门来送礼?”蓝田神情自然没有动怒,这让旁边的甘宁大为不解,对于这种忘恩负义的家伙,应该一刀砍了才是,还跟他那多废话什么? 阿布见蓝田没生气,连忙拱手说:“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今日前来布山,是想跟将军做买卖的...” “大胆,你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甘宁终于忍不住动怒。 “兴霸,让他说下去。”蓝田之所以没有动怒,那是因为他非常懂得谈判策略,先让对方把目的暴露出来,自己在想办法拆招不迟。 这些年行走各地做买卖,阿布也多次经历生死,这些经历让他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富贵险中求,他认为谁都可以进行交易,只要给出的筹码够高。 “我知道将军手里有些绿丸,对于治愈岭南的水土不服有奇效,阿布斗胆想找您买上一些...” 甘宁听到这里和蓝田对视了一眼,看来自己得到的情报不假,这厮果然在倒卖青蒿丸挣得盆满钵满,现在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蓝田的身上。 “阿布族长的消息还真灵通,不过这些药丸提炼不易,数量十分有限,而且仅在我军中配发,不会对外出售的。”蓝田摇摇头。 “将军可以任意开价...”阿布这两年与士家人接触较多,这些人越是富庶越是贪婪,在他有限的认知里,认为蓝田也跟士武等人差不多,都是为了利益而活。 “我的要价可不低。”蓝田神秘一笑。 “有价就行...”阿布心说我已经找到买主,哪怕你要黄金来换都可以商量。 “阿布,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之人,没想到竟然也是愚不可及,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真是自己的努力得到的?我和赖刺史要是不给你提供便利,你应该还在各地坑蒙拐骗,信不信我弹指间,就能让你一无所有?”蓝田脸色突变。 阿布一惊,连忙跪在地上,“将军息怒,阿布并未忘本,实在没有那绿丸就算了,我这...这就离开...” 阿布刚要起身,甘宁已经大步流星走到他的身边,狠煞的气势瞬间让他不敢动弹。 “将军恕罪...”阿布苦苦哀求。 “我让你去经商是为了打探消息,没想到你还真做起了买卖,现在给我好好说说吧,吕郯那些绿丸都卖到什么地方了?”蓝田皱眉问。 “大...大部分卖给了士太守,也卖了几丸到苍梧去...”阿布额头上的汗水不断涌出,他在交趾与士燮谈买卖时,都没有现在的压力大。 蓝田一声冷笑:“你的家乡就在郁林郡,而且知道我和赖刺史是朋友,士家与吴巨都和赖刺史有矛盾,这样的行为等同于资敌谋反。 甘将军,这种罪名你平常是怎么处罚的?” 甘宁抱拳说:“主犯在寨前斩首,其余从犯进行绞杀...” 阿布突然感觉身上一软,从跪姿直接转换为瘫坐,自己这脑袋要保不住了吗?自己还没有过几天好日子呢,蓝将军如此和蔼可亲,真要杀人的时候为何比甘将军还吓人?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不愿意过多杀戮,既然领我粮饷为我办事,就不应该半途而废,更不该愚蠢地与我做买卖。”蓝田冷冷道。 阿布猛吞口水,见蓝田的口风有些松动,连忙叩首求情:“将军,我已经知道错了,请再该给我一次机会,阿布一定会珍惜的...” “说说吧,士燮给你了什么好处?你又为他做些什么?”蓝田眼神锐利如鹰,像阿布这样的聪明人,能够被自己收买利用,士家人不可能无动于衷。 士家占据着大半交州,阿布在合浦、交趾等地活动时,被士燮发现利用价值,于是用重金利诱,让他当起了士家的细作,阿布就这样成了双面间谍。 “每年十万钱,就是利用商队送送信...”阿布垂头回答,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暴露的,只能说这个蓝将军太恐怖。 “赖刺史和我的消息没少透露吧?”蓝田眼神又凌厉起来。 “我只讲了郁林的情况,将军的事只字未提...”阿布连忙摆手。 当初阿布在始安被俘,知道蓝田是惹不起的大人物,他在给士燮卖郁林郡情报时留了一手,只说赖恭招募了山中越人在布山大败吴巨。 士燮虽然不怎么相信,但毕竟阿布只是小小越人首领,了解不到真相也非常合理,士燮躲在幕后用重金支持,让阿布主动结交赖恭与吴巨的部将,所以后来才有吕郯倒卖青蒿丸的事。 刘表、孙权士燮都惹不起,但是交州远离中原,加上本地四处有瘴气,民风彪悍好斗,没有谁会在这里耗费兵力,只要表面上依附、时而上贡,丝毫不影响士家在这里做土皇帝。 士家在交州盘踞日久,武力征服和收益不成正比,在蓝田最初的计划中,阿布这枚棋子是他放在交州的暗子,或许能成为瓦解士家的利器,但因为曹操南下、赤壁之战、刘琦权利交接,太多的事分散了蓝田的精力。 在赖恭和士燮的两头支持下,阿布这个红顶越商,很快就成了脱缰野马,渐渐脱离了蓝田的控制。 “你的族人还在郁林?”蓝田皱眉问。 阿布点点头,“我本打算将全族迁移到合浦或番禺,但是族中老人眷念故土不愿离开,如今还在定周的山中...”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建设家乡才是善举。”蓝田叹道。 “是是是...”阿布连忙附和。 蓝田点点头,随后伸出三个手指说:“此前帮赖刺史收复郁林,你和族人也算立了功劳,吃里扒外给士燮当细作,这事我可以既往不咎,现在我给你三条路走,千万要慎重选择。” “多谢将军,这一次我一定赴汤蹈火...”阿布连忙叩首。 蓝田就缓慢说:“这第一就是回到自己山寨去种地,那所谓的商队就此解散,我看你也赚了不少,是时候去报答族中父老了; 第二可以继续做买卖,但必须按时送回有用的情报,如果情报没有什么价值,就上缴全年买卖所得的一半。” 说完前面两条,蓝田故意停下来看阿布的反应,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阿布才刚过上富足体面的日子,应该还会有更高的要求。 阿布给士燮当细作的事已暴露,今后如若继续忠心的为蓝田办事,赖恭会特别关照他的族人,如果这厮是个抛家舍业的狠人,那只能算蓝田投资失败。 如蓝田所料的那样,阿布并不满足现状,他抬起头继续问:“那第三条路呢?” “前两条路几乎没有风险,算得上勤勉稳健之道,这第三条路是投机之道,交州现在的情况你很清楚,你需要助赖刺史彻底控制此地,到时候论功行赏,最低可以给你个县令做做。”蓝田向后靠了靠。 “阿布不懂行军作战,另外我们越人也能做官吗?”控制交州这种大事,阿布想都不敢想,但一听到可以做官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他家乡在郁林的定周县,管着上万百姓那是特别威风的。 “谁说要让你上战场了?区区县令不是赖刺史一句话?”蓝田微微一笑。 阿布吞了吞口水,“那最高呢...” “郡守怎样?如果真的称职,没准还能封爵,本将一诺千金。”蓝田可不是空口许诺,用越人治理交州的民族区,一直都是他在考虑的事,刘备将来肯定会称帝,给这厮封个列侯也不是不可能。 “我愿选这投机之道。”在巨大诱惑面前,阿布毫不犹豫下了决心。 蓝田微笑着说:“孺子可教,你先下去吧,等乌斯丁、乌斯黑到了我再安排。” “唯。”阿布学着汉人的模样,躬着身子退出了大殿。 望着阿布离去的背影,甘宁不屑地说:“先生,这厮阳奉阴违,根本不值得信任,为何您...” 蓝田叹道:“步骘来交州兵力不多,但打着江东孙权的旗号,这厮已经暗中拉拢了吴巨与士家人,现在局面对赖刺史很不利,我要用阿布来破局...” “那封官许爵...”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并不是说说而已,难道你忘了在临武时以夷制夷?” 两日后乌斯丁、乌斯黑前后来到布山,他们因为头脑不及阿布灵活,所以阿布的队伍壮大后,没办法对其进行有效监管,但是对蓝田依旧保持着一颗忠心。 乌斯黑带来了一个蓝田感兴趣的消息,步骘到南海郡后水土不服在番禺休养。 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蓝田叫来阿布、乌斯黑,对其一番交待之后,两人变分别去了交趾龙编与南海番禺。 乌斯黑在布山带了些零陵来的土产,驾小船顺江东两日就抵达番禺,因为阿布每年在各地都有打点,所以他的越人商队于路之上畅通无阻。 步骘水土不服之症,跟气候有较大的关系,但没有之前甘宁那般严重,他每日都是昏昏欲睡,占领交州的工作一直没进展。 有一天,与步骘同到交州的卫旌,听到随从聊起了绿丸。 他仔细一打听才知道,这绿丸是治疗水土不服的神药,而且交趾太守士燮手里就有,卫旌想着步骘正被这病困扰,于是就找到太守士武商议。 “士太守可知绿丸?”卫旌问。 “卫将军也知道了?最近城中是在流传这消息...”士武回答。 南海郡在交州最东边,因为产盐所以开发交好,远没有西边那样多瘴气,所以士燮买下来的青蒿丸,都没忘他这边配发,但是在来往的书信中有提及。 “不知何处可以购得?”卫旌明知故问。 士武摇摇头,“这药丸最近才传开,不知何处能够买到...” “听闻令兄就有,士太守何不写信去求上两丸?要是能请来炼药的郎中最好。”卫旌冷哼一声,心说你还在跟我装? “啊这...那我写信问问大兄,若是真有此神药,或者能请到郎中,马上就送到番禺来。”士武说道。 “那我就静候佳音。” 卫旌离开之后,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心说哪有这么神奇的东西,但又得知炼药人是神医华佗。 知道绿丸的来历后,卫旌心中又活泛起来,他一连三天找到士武催促。 士武无奈连发书信送给士燮,但海上风浪比内河大得多,驾船从番禺到龙编要走七八日,再急也没有用。 士燮最初收到士武信后没有理会,无论是吴巨还是赖恭、以及现在代表江东的步骘,他都不想过多的往来,只要大家相安无事就好,至于步骘的病好不好无所谓,最好病得回到江东才好。 他接连几天收到士武的来信,士燮知道这兄弟面临的压力不小,于是将珍藏的青蒿丸拿出来,结果因为储存不当,之前绿丸已经变成了褐丸。 这种东西是没法送人的,万一吃死了不是惹祸上身,于是把主意打到了城中的阿布。 士燮召来阿布问:“前次你去布山购买绿丸,现在手里有没有现货?” 阿布摇头说:“现在我这里已经没了,那绿丸炼制不易,我都是托关系才预购了几枚,估计我的人现在已经取到。” “速速让他们送来龙编...”士燮想了想又改口说:“还是直接送到番禺太守府,内河比海上要快一些。” “将军不是还有一些吗?”阿布疑惑道。 士燮摇摇头,将手摊开说:“这几枚绿丸都变成褐丸了,怎好拿出去送人...” 阿布拿起一颗闻了闻,“还有药香味,应该也可以的吧?” “功效不知道,但要是拿去送人,不得当成毒药?还是让你的人拿新鲜的去,今年我多给你拨五万钱,这总可以了吧?”士燮冷笑着问。 “可以了...可以了...”阿布拱手称谢,一脸的贪婪模样。 十数日后,阿布慌张来到龙编的太守府,哭诉道:“将军...我新购得的绿丸,被人给劫走了...” “什么?”士燮惊得胡子都翘了起来,继续问:“在什么地方?被何人所劫?” 阿布摇摇头,“商船经过端溪水域,遭到不明匪寇的袭击,船上的货物基本都遭了殃...” 士燮心说端溪是吴巨的地盘,但又离云开山比较近,到底是谁在针对我? “华先生的绿丸多久能炼一批?”士燮又问。 “因为药材比较难找,听说下一批得等到明年...”阿布低头说。 明年? 士燮冷冷一笑,我倒是等得起,步骘不一定等得起。 “将军,不行就用之前的药,虽说颜色不正但好歹是真的,不行到时候试试药就行了。”阿布提醒。 士燮听得意动,随即叫人在龙编找到个病人试药,绿丸对治愈疟疾有特效,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服用,像士燮这种本地豪族,即便放在那里自然失效,也不会轻易送给普通百姓。 试药的效果很好,虽然没有新鲜的青蒿丸那样神奇,但兑水服用后也能好个七七八八。 就在士燮准备让人送一枚去番禺时,阿布阻拦说:“将军,最好还是带上两丸,万一那边也要试药,岂不是准备不够...” 士燮点头夸道:“阿布有头脑,果然是做买卖的好手...” “乌斯丁的商船被劫,人现在应该去了番禺,我想乘将军的船,不知道方不方便?”阿布请示道。 士燮将装青蒿丸的木盒递给阿布说:“乌斯丁是个不错的伙计,是得过去好好抚慰一番,既然你也要去那边,这绿丸就由你替我带去。” “这合适吗?”阿布非常犹豫。 “有什么不合适的?反正都已经试过药,我在修书一封替我带过去。”士燮满不在乎地说。 阿布带着药与书信,乘着士燮的大船向东边航行,七八日之后到达了番禺。 士武在打开木匣的瞬间傻了,这两个黑乎乎的东西也能叫绿丸?要不是士燮在信上已经言明,他是不可能相信的。 “走吧,跟我去见卫将军。” 到达驿馆之后,士武将木匣献给了卫旌。 时至八月末,步骘依旧每日昏昏沉沉,这绿丸成了卫旌的希望。 “士太守管这叫绿丸?”卫旌指着木匣问。 “卫将军勿疑,绿丸原本是绿色的,放久了就是这个颜色,但是依旧是有效的妙药,这是家兄的书信...”士武说罢将士燮的书信递了过去。 信中讲到了绿丸炼制不易,鲜药丸在运输过程中被劫走,现在士燮的手中只有三枚老药,经过试药发现仍有药效。 卫旌皱眉问:“真被劫走了?” “真被劫走了...这就是商队的东家...”士武指着阿布说。 阿布点了点头,卫旌继续问:“你叫阿布?我听过你的名字,据说尔手眼通天,在交州是有名的商人,谁会劫你的货?” “将军谬赞,阿布哪里来的手眼通天?不过就是一个黔首而已,全靠各位将军照料,阿布才有今日小小薄名,这绿丸因为神奇又稀有,所以才被各方追捧,能救命的宝贝自然有人会...”阿布低头说。 “既然商船在端溪被劫,子旗将军不如派人去查查,以您和子山将军的威望,应该不难讨回...”士武建议。 “万一讨回的也是这般,不就是迁延日月?”卫旌冷冷一笑。 卫旌已经猜出是吴巨动了手脚,那一带除了他就是云开山的匪徒,那群家伙都已经被江东买通了,这吴巨摆明不想让步骘好起来。 “那就让子山将军服这个?”士武追问。 “一枚药丸就能见效?”卫旌又问。 “嗯,一枚就行,特别神奇。”士武还没回答,阿布抢话回答。 卫旌微微一笑:“既然一枚就够,要不士太守也学令兄试试药?毕竟漂洋过海而来,万一有什么不妥...” 士武听得一怔,心说我以礼相待,反把我当下人看?我兄试药也不是他自己吃,药这玩意儿能随便吃吗? “华佗先生说了,这药无毒无害,误食也没有关...”阿布还没说完就闭上了嘴,因为看见了士武凌厉的眼神。 士武见阿布眼神闪躲,遂笑呵呵说:“既然无毒无害,还是阿布族长你来试,反正这绿丸都是你买来的,有始有终嘛...” “啊这...”阿布望了望卫旌。 卫旌面无表情:“无妨,谁都可以。”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二十天练就的手速 阿布犹豫了片刻,最终拿起了案上的小木匣。 只见他左手托住木匣,右手袖子在上面一扫,那褐色干枯的青蒿丸,就出现在拇指和食指之间。 阿布先是仰起头,把青蒿丸丢入口中,嚼了嚼就着清水吞了下去,随后又将木匣递给了士武,这一系列的动作他已经练了二十天。 卫旌和士武全程看着,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怎么样?”卫旌问。 阿布摇摇头头,“有些苦涩,不怎么好吃...” “哈哈哈,良药苦口...”卫旌哈哈笑道。 “那剩下这颗绿丸...”士武疑惑地问。 卫旌接过木匣,点了点头说:“多谢士太守施以援手,待子山痊愈之后,我们再设宴答谢你们...” “子旗将军客气,这都是士某应该做的。”士武微微颔首。 士武和阿布离开后,卫旌捧着剩下那枚绿丸来到步骘的榻前。 步骘此时依旧精神萎靡,卫旌兴奋地说:“子山,我找到了一枚妙药,可治愈你水土不服之症。” 步骘摇摇头,“哪有什么妙药,番禺城都是些庸医...” “此乃华佗炼制神药,专治水土不服,子山快快服下。”卫旌递过药丸说。 步骘虽然昏昏沉沉,但仍有较强的理智,他皱起眉问:“华佗闻名天下已久,你从哪里找来他的药丸?我们初来交州立足未稳,无论是士家还是苍梧的吴巨,都不是真心依附,这药会不会有诈?” 卫旌笑道:“子山兄好生谨慎,此事我早就托人去详查过,华佗从中原避难来到交州,隐居在郁林郡领方县,被一越人部族招为族婿,成了越族山寨的祭司,此绿丸今年才炼制而成,在交州各地传得神乎其神,几乎是千金难求。” “既然千金难求,子旗你从何处寻来?”步骘又问。 “这事还得感谢士威彦,你眼前这枚药丸是他珍藏之物,我前些日子天天去找士武,昨天才从龙编漂洋过海送过来,而且我已经找人试过药,确实是无毒无害之物,子山可以放心服用。”卫旌回答。 “这些时日全赖子旗谨慎,待我病愈之后按计划联合士燮、吴巨攻打赖恭,然后用计灭掉吴巨,最后留下士家稳定局面,以后再徐徐图之...”步骘说完把药丸丢进口中咀嚼,随从又端来清水送服。 “子山,我认为吴巨此人居心叵测,当先联合赖恭先灭才是。”卫旌建议道。 “吴巨有依附之意,何不顺水推舟让他与赖恭争斗?咱们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步骘十分不解,原本好好的计划,卫旌怎么突然变卦。 卫旌一本正经道:“所谓远交近攻,苍梧离我们最近当先图之,此为一也;那吴巨在中途劫掠越人商船,抢走了原本给子山的药丸,士燮不得已才以陈药送来,吴巨这厮豺狼之心昭然若揭,此为二也。” “子旗的分析不无道理,劳你修书一封秘密送到布山,信中与赖恭约定攻打吴巨,趁其两败俱伤之际咱们与夷廖、钱博再...”步骘微微一笑。 “妙啊。”卫旌心领神会。 步骘服药之后,当夜终于睡了个安稳觉,卫旌心说这绿丸真有药效,于是带了些礼物去士武处感谢,结果碰上了来辞行的阿布。 “这么快就要走吗?我正准备设宴感谢你们,那绿丸真的有效。”卫旌说道。 阿布挠了挠头说:“这次的货物被无故劫走,我早上在番禺采购了些海产、水果,准备贩运到荆州去售卖...” “阿布族长真是勤劳...”卫旌感叹道。 “我还有几百族人嗷嗷待哺,不勤劳一些就得饿肚子。”阿布无奈地说。 “汝虽越人,我亦钦佩,敢问取哪条道去荆州?”卫旌又问。 阿布摇摇头,“本欲经苍梧去荆州,但此前被劫掠心有余悸,打算从海上取道合浦,再由陆路转道水路走布山...” 卫旌皱起眉头说:“现在天气酷热异常,无论是海产还是水果,怎能经历如此久的颠簸?” “这也是无奈之举,有些损耗也在所难免,等我打点之后才能走苍梧...”阿布辛酸的笑着。 卫旌于心不忍:“你什么时候出发?” 阿布回答:“给士太守辞行后便走。” “你且在码头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卫旌风风火火回到住处,然后在房中奋笔疾书分别给写下两封信,出门的时候仆从呼唤他也没作理会,直接骑马奔码头而去。 卫旌走到码头时,阿布装满货物的船正准备出发,他将其中一封信递过去说:“这是我写给你的保荐信,遇到危险时拿出来即可,可保你走水路不会再被劫。” 阿布将信将疑接下信,问了句:“要是遇到了匪徒怎么办?我这一船的货可是再赔不起了...” 卫旌冷冷一笑:“这封信给谁都管用,你就放心大胆的走。” “哦...好...” “这一封信劳你带到布山交给赖刺史,剩下这锭金子就送你买酒喝。”卫旌又将另一封信与一大锭金子递了过去。 “我一定送到,多谢卫将军赐酒...” 阿布随后与卫旌又寒暄了几句,然后就起锚从内河返回布山,卫旌那封保荐信自然也就用不上。 卫旌处理好阿布的事,回到驿馆后记起随从刚才很着急,找来一问才知道步骘出事了。 步骘原本醒来精神好了很多,也破天荒地喝了些粥米,结果辰时过后就疯狂地出恭,到现在两个时辰去了四十趟茅厕。 卫旌听得目瞪口呆,四十趟茅厕那人受得了吗? 卫旌闻讯追过去的时候,步骘的寝房内臭气熏天,步骘的双腿已经站不起来,现在正被人扶着在房内木桶上解决。 “子山,你今天是吃坏什么东西了吗?”卫旌扇了扇鼻子,然后半掩着房门退到屋外。 “不知道...我实在...” 步骘说话间又在房中倾泻,卫旌在门外听得直摇头。 可能是房中的味道实在太难闻,两个随从帮步骘提着裤子转移到了隔壁去,步骘这辈子还没这样丢人过。 在拉臭一个房间之后,步骘为了不再拉稀,直接就选择不吃不喝,直接从物理上隔绝产出。 步骘的身体没因为不进食而停止摆烂,入夜之后他因为严重脱水,整个身体变得滚烫起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交州有鬼 步骘突发热症,经历了一整天的腹泻,第二日早上已形如枯槁。 卫旌找郎中发现严重缺水,除了紧急喂水之外又熬制汤药去热。 步骘服用过后略有好转,但是又开始疯狂腹泻,番禺城的郎中皆无济于事,士武闻讯前来探望。 “子山前日才服下妙药,今天怎又变成这般?”士武不解的问。 “腹泻跟饮食有关,这两日除了寻常的粥米,就是前日那枚绿丸,难道是那药丸有问题?”卫旌冷冷地看着士武。 士武听得一惊,连忙说:“这不可能...阿布不是当着面试药了吗?昨日见他也没任何问题。” “子山服药当天也很好,就是第二日突然发作,阿布现在正在去荆州的路上,也不知他有没有腹泻...”卫旌死死地盯着士武。 士武被看得发慌,急忙岔开话题说:“现在追究过错无用,不如尽快带子山去医治,南海地小无良医,子旗当尽早决断,不如去郁林求见华佗?” “还求华佗?哼,我立马送子山回江东去,士太守最好详细查查,否则吾主不会罢休...”卫旌这时已不敢相信外人。 士武彷徨地走出驿馆,急忙派人往郁林去探查阿布的消息。 卫旌带着步骘回江东治病,日夜兼程走了十数日于九月初到达建业,孙权再见到步骘时已瘦成皮包骨头。 步骘性情宽弘、办事能力强,又是夫人步练师的同族,所以深受孙权的器重。 孙权从江东征召数十名郎中,这些人各显手段轮番用药,步骘腹内依旧如江河奔腾。 见郎中们均束手无策,孙权又召来卫旌询问:“子旗,我曾听闻子山水土不服,为何会突然间腹泻不止?汝在交州时可有什么特别事件?” “特别事件?两月前扫帚星出现算不算?”卫旌猜测着问。 孙权听后皱起了眉头,“扫帚星乃是灾星,莫非是子山命数到了?这交州历时半年,不知何日才能掌控...” “士家在交州树大根深,短期之内不好图之,可先灭吴巨再攻赖恭,子山已经定下远交近攻之计。”卫旌拱手禀告。 “吴巨有意归附,尔等为何如此?”孙权又问。 卫旌略微犹豫后,遂将士燮献绿丸,吴巨劫走绿丸的经过详细道出。 孙权听了之后,惊愕地问:“子旗有没有想过,士燮献来的药丸是有问题的?” 卫旌点了点头说:“我也是被华佗之名蒙骗,加上那阿布就在我眼前试药,所以当时不疑有他,现在想来是有些不妥...” “按说士家没有这么大胆量...”孙权自言自语。 “主公,我让留守的将士暗中查探,绿丸事件的真相应该能查出来。”卫旌说道。 孙权声音突然变得激动:“我要的是真相吗?我要子山病愈。” “听闻名医张仲景在江陵,此人医术远近闻名,主公何不派人请来为子山医治?”卫旌建议。 孙权听得眼前一亮,遂唤来心腹周善:“子山的情况已经十分严重,汝速去江陵搬请仲景先生。” “主公,刘玄德在江陵开办了医学堂,那张仲景或许已经投其麾下,刘使君未必肯放人...”周善说道。 “若刘备不愿意放人,到了江陵可以去找吾妹,孙刘两家既是同盟又是姻亲,玄德应该会卖我的薄面。”孙权点头说。 周善听完依旧没走,孙权皱起眉问:“汝还有话说?” “江东数十名郎中都诊不出病因,以我之愚见应该是中毒,即便找来张仲景也未必有用,主公最好抓紧去问后事...”周善小声猜测。 孙权听得心惊,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善一眼,然后大步流星去探望步骘,结果因为房间内苦涩的药味,加上窜稀的味道弥漫在房内,孙权刚走进去就退了出来。 这味儿实在坚持不住,步骘他是怎么忍得下去的? 孙权让人准备了三四间房,定好时辰让步骘更换房间,清理打扫保持空气流通,但步骘因为身体虚弱过度,所以长时间处于昏沉的状态,孙权也问不到什么。 最开始步骘还积极配合郎中用药,但无论服用什么药都止不住腹泻,这种痛苦只有步骘一个人能够体会,他在很长的时间内都想放弃了,慢慢的开始抗拒治疗。 孙权请来的郎中,里面有些的确有真本事,他们虽然比不上张机、华佗,但是对付步骘抗拒治疗也想出了办法,他们用熏蒸的方法,让药物通过空气进入体内。 门窗再度紧闭,幸好天气逐渐转凉,但房中的味道依旧酸爽。 九月底,南海郡传回消息,当初试药的阿布在去荆州途中,产生了与步骘同样的症状,已于十多天前在家乡病逝。 士燮献了个变质的假药? 孙权听后怒问卫旌:“都是尔粗心大意,步子山要有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 “末将知罪...”卫旌低头不再多言,这件事的确跟他的鲁莽有关,可当时的情况谁又避免得了? 张昭谏言说:“主公,步子山之事摆明与士家有关,那试药人的消息士武隐瞒不报,分明是心中有鬼,要不是我们的人打探到消息,他们似乎打算蒙混过关...” 孙权皱眉问:“这个叫阿布的越人,身亡的消息真的属实?” “主公,阿布在交州颇为出名,那个越人商队有数百人,并没有因为他的离世而解散,这消息是来源其商队之人。”卫旌回答。 “哼,士燮匹夫,以为山高路远,我就拿他没办法?江东水军的厉害,他们可能还不知道。”孙权冷哼。 “主公息怒,士家盘踞在交州日久,还是应该以怀柔为主,不可冒然用兵...”张昭急忙劝谏。 此时曹操在淮南屯田,与江东水军对峙在长江,孙权此时也只是说说而已。 十月初,步骘油尽灯枯而亡,临死前他咬破手指,痛苦写下了四个字:交州有鬼。 对交州用兵遂被摆上了台面,带头人就是受了三十军棍的卫旌,但遭到了新任大都督鲁肃、张昭等人的反对,孙权见状只能作罢。 同样因为腹泻病死的越人阿布,此时更名改姓出任为郁林郡定周县令,他的新名字为潭定周,取自潭水和定周两个地名。 第一百七十八章 平平无奇甘兴霸 阿布‘病故’之后,原有越人商队的首领变成乌斯丁。 建安十五年九月底,三艘载满货物的大船驶向端溪,此行他们的目的就是送礼,要打通郁林通往南海的水道。 战争虽然阻碍了交流,但做买卖的商人有自己的渠道,只要双方进贡就可以达成。 在最后那艘船的甲板上,一位个头不高的少年,无比激动地望着前方,这是他第一次执行任务,心中犹如小鹿不停乱撞,他就是仅有十三岁的邓范。 蓝田终于答应让他上战场,虽然他自己也没有打过几仗,但也不好打压弟子的积极性。 船舱中甘宁说:“先生你何必亲自来冒险?有高将军这一百陷阵兵在,我定然帮你消灭这群贼寇。” 蓝田摇摇头,“他们是伯平的嫡系,未必肯听从你的调遣,此行是替鲁铁报仇,我也想出出力,顺便锻炼范儿一番。” “范儿勤勉肯学,将来应该也是栋梁,如今都带他出来作战了,就不能把他当作孩子来看,先生怎么不替他表个字?他想了这么多年是不是给忘了。”甘宁疑惑。 蓝田笑着说:“范儿早就表好了字,今天早上出发时才告诉我,字士则怎么样?” “士则?可有出处?”甘宁纳闷问道。 “前些日子在泉陵筹备儒学班,有位来自颍川的儒学先生,他在提起家乡人物时,无意间谈及已故太丘长陈寔,说他碑文中的两句‘文为世范,行为士则’,范儿欣然向慕之,遂取为表字。”蓝田解释。 甘宁望着邓范的背影说:“寓意深远,名与字相当契合,端的是个好字,待士则成名之后,当记入邓氏族谱。” “待交州事了之后,我就让他回一趟临武。”蓝田点头说。 甘宁站起身大步走上甲板,见到邓范有些紧张,于是拍着他的肩膀说:“士则,你什么时候能像先生那样泰然自若,那就可以出师了。” “先生,腹有...无穷策...我将...学一生。”邓范激动道。 “你不用怕,跟在先生身边就行,那些贼寇都是土鸡瓦犬,只需半个时辰就能解决。”甘宁笑呵呵说。 邓范摇摇头,“俺不怕...是兴奋...” 甘宁心说好家伙,先生身边人还真没有一个孬种。 在河中航行一日,三艘货船到达端溪码头,伪装成越人随从的陷阵兵,开始往岸上慢慢搬运货物,乌斯丁则遣人带着步骘的荐书,先一步去云开山报信。 前交州刺史张津被杀后,交州瞬间陷入了混乱之中,他的部将夷廖、钱博两人有兵千人,既不愿依附本地豪族士家,又没有投靠新刺史赖恭与苍梧太守吴巨,后来辗转到云开山落草为寇。 赖恭与吴巨时常争斗,夷廖、钱博两人在夹缝中生存,后来步骘携兵来到南海,凭借孙权的威望收服了他们,并让他们继续藏匿在云开山。 夷廖、钱博设伏袭击赖恭失败后,步骘因为生病没有新的命令送达。 听说越人商队主动来送礼,钱博高兴地来到码头,他指着乌斯丁笑呵呵说:“恭喜乌首领,这才数月不见,你就当上了东家...” “全靠族人们推举...甚不称职...”乌斯丁虽然不及阿布聪明,但是跟随了几年,也学了点精髓。 “我看你比阿布首领会做事,不但有江东步将军的荐书,还给我们送来了礼物。前次阿布只是给吴巨送了货,完全没把我们云开山放在眼里,好像这条水道只有官军一样,乌首领这次都带了些什么?”钱博望着码头忙碌的‘越人’问。 “从荆州买的一些米粮、蔬菜还有酒,也有一些肉和山里的野味...”乌斯丁介绍。 钱博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说:“酒多吗?弟兄们在山里就馋这个。” “够弟兄们喝的。”乌斯丁陪着笑脸说。 “以后你们商队随意通行,至少在端溪这段水域畅通无阻,儿郎们来拿酒。”钱博大声喝道。 乌斯丁连忙摆手制止:“哪能让钱将军的兵动手,我带来这些越族伙计都力气,让他们搬上山去。” “这...这怎么好?”这服务实在到位,让钱博有些不好意思,但三船货物的确不少,有人帮忙搬上山,他手下那群兵乐得自在。 乌斯丁带来的这些货物,都用木箱简易包装好,就是方便上下船卸货。 陷阵兵两人一组抬着木箱,看上去相当轻松的样子,惊得钱博和贼寇们啧啧称奇。 “乌首领,你这些随从很有力气嘛。”钱博赞叹道。 乌斯丁嘿嘿一笑:“他们原来都是山中种地打柴的农夫,跟着我们跑船还要轻松一些...” 钱博心说这些越人真不可小觑,突然他发现了乌斯黑、甘宁、蓝田、邓范四人都空着手,其中甘宁腰间还挂着剑,于是皱眉疑惑地问:“乌斯黑旁边那三个人,之前怎么没见过呢?” “那位是我重金顾来的卫士,您也知道现在天下哪里都不安全。”乌斯丁指着甘宁解释。 “卫士?倒是平平无奇,但另外这两人似乎不像越人...”钱博对着蓝田、邓范上下打量。 乌斯丁继续说:“他们是我在荆州请来的帐房,做买卖嘛要正规一些...” 钱博随即释然:“乌首领了不起,我看你比阿布还适合经商,估计不出两年就能扬名...” “我们越族人,名不名的不重要,能有一口饭吃就足够了...”乌斯丁笑着说。 “你呀...走吧,咱们上山去,我请你喝酒。”钱博扬起马鞭在前引路。 云开山上多有茂林、湖泊,山峦连绵起伏不觉,若以兵埋伏在要道,想要用极少兵力剿灭这群匪徒不现实,所以蓝田才选择了智取。 甘宁在山中四处观望,对蓝田的佩服又增加了不少,心说自己若率百名陷阵兵来夺山,估计会在山中迷路,那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在山中穿密林、过险道,最终在一片湖泊旁发现了许多木屋,那就是这群贼人的栖身之所。 首领夷廖见陌生人进入山寨,遂皱眉问:“钱将军,你怎么能将外人领上山?” “乌首领比阿布诚意强多了,我带去的兄弟又不太够,所以他才派随从帮忙,将这些大木箱抬上山来,夷兄太多疑了...”钱博指着乌斯丁笑呵呵说。 第一百七十九章 智取云开山 夷廖对乌斯丁点了点头,然后十分无礼地说:“感谢乌首领的慷慨,不过山上也没什么可留的,你们放下货物就早点下山去吧,现在天色也不早了。” 钱博靠过去,小声说:“夷兄,我答应请他们喝酒呢...” “对方来了这么多人,山上哪有这么多酒水?”夷廖满脸疑惑,心说这是送礼还是打劫?我这小小山寨本就不富裕,还能人人都喝酒的? “他们这些箱子里有不少都是酒...”钱博提醒道。 “那也不能都请。”夷廖瞪了钱博一眼,然后扭头对乌斯丁说:“今日山中还有其他事,乌首领先带着兄弟们下山去,下次一定请你喝酒。” 乌斯丁也不生气,他陪着笑脸:“这些木箱不好打开,我让他们打开箱子就下山。” “有劳。”夷廖轻轻颔首。 这时候乌斯丁没有说话,只见蓝田轻轻挥了挥手,夷廖感觉有些好奇。 钱博刚才说这厮是个汉人帐房,难道这越人商队归帐房管吗? ‘越人’随从几乎同时打开木箱,夷廖、钱博眼前突然闪现一阵寒光,他们本能地抓住腰间佩剑,这个时候陷阵兵已将刀剑握到手中。 “乌斯丁,你这是什么意思?”钱博抢先大喝。 “是你们袭击的赖刺史?”蓝田冷冷地问。 夷廖眼神阴鸷,拔出佩剑指着蓝田:“我就知道天下没有这等好事,怎么会送给我们的礼比吴巨还多,原来你们是赖恭的人,只不过就靠这点人...” 夷廖话音未落直取蓝田,因为他敏锐地知道此人才是首领。 “先生...”邓范小心地提醒,此时他和蓝田都没武器。 “杀...”蓝田冷冷吐出了一个字。 甘宁将蓝田护在身后,拔出佩剑迎上夷廖的剑一挡,然后转身一剑挥去。 夷廖的脖上鲜血喷溅,瞬间死亡。 陷阵兵也在同时发动了攻击,山寨的湖边空地上厮杀声起,因为事出突然贼兵毫无防备,加上这些‘越人’是新野跟来的精锐,瞬间就演变成一场屠杀。 钱博看得目瞪口呆,不但那个平平无奇的守卫一剑斩杀夷廖,这些普通的越人都悍勇难当,他猛抽了自己一耳光,确认自己不是在梦中。 脸火辣辣的疼,的确是现实世界。 钱博看见甘宁目光锁定自己,他猛地吞了吞口水并不敢上前。 此时山寨内早就响起了预警的号角,木屋中的贼寇四面八方地涌了出来,蓝田在地上捡起一把剑递给邓范。 “来吧,你也练武多年,是时候尝尝血的味道。” 蓝田并不嗜杀,没有太强的战斗能力,但在下邳他也曾手刃仇敌,所以他并不怯战,现在是给邓范做表率。 邓范点了点头,这些年跟着高顺习武,现在武艺犹在蓝田之上。 见邓范斩杀一名贼寇,不但没有恐惧反而更加兴奋,甘宁见状来到蓝田身边,笑呵呵说:“先生,您还是歇着吧,士则在武艺上算是出师了...” 一百人陷阵兵精锐,不到半个时辰就杀败了三四百贼寇,整个云开山的贼寇这么快就倒了一半。 钱博与三百多贼寇被逼到了湖边,此时那些‘越人’竟然一个都没死,他见大势已去遂举众投降。 甘宁见状冷哼道:“就这以前还是官军呢?比江东的兵还弱上几分,先生要不全处决了吧?也好给鲁司马他们报仇。” 钱博听得特别刺耳,什么叫比江东兵还弱,那可是战胜曹操的兵,你把他们当什么了?听你的意思还不接受投降?那我可要准备背水一战。 蓝田皱起眉说了句:“算了,咱们不学曹操杀降卒,这些人是张津的旧部,还是跟着赖刺史戴罪立功。” “对,不能学曹操杀降卒,我们可以跟着立功的...”钱博喜出望外。 “现在咱们如何回去?码头上也就三条货船,卸去了货物也装不了这么多人...”甘宁问。 “士则,若交你来办,当如何处之?吴巨的巡逻兵,可在沿途看着的。”蓝田有意考教邓范。 邓范想了想回答:“我带着两位公子玩耍时,曾经看见蚂蚁搬家,弟子认为可以学蚂蚁。” 蓝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夷廖与钱博在云开山经营数年,存下了不少兵器、盔甲等家当,于是蓝田按照蚂蚁搬家的方法向布山转移。 临行前,蓝田在山寨前石头上留刻了一行字:吴巨到此一游。 “先生这是何意?”甘宁不解地问。 蓝田呵呵一笑:“这叫做转移仇恨,步骘收买了云开山,今天若图交州必定来此,咱们不能暴露了实力。” 钱博投降以后,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招了。 最终跟蓝田猜测的一模一样,是步骘派人到云开山许诺封官赐爵,要借夷廖与钱博之手除掉赖恭,孙权就可以表步骘为交州刺史,方便江东轻易掌控此地。 “那吴巨岂不是...”甘宁心说这是转移给吴巨? “交州就这么几方势力,这云开山又在苍梧境内,只有推给吴巨最合理。”蓝田分析。 “他日吴巨要是上告主公,先生你可就结怨了呢。”甘宁担忧道。 蓝田苦笑说:“原本我也不想算计他,可惜此人眼高手低,姐夫几次三番拉拢,这厮都不以为意,那我还跟他客气什么?” “哈哈哈,有理。” 蓝田用计攻破云开山,将俘获的几百人编入赖恭麾下,眼看交州的局势又回到之前,那步骘应该没几天活头,于是就准备起身回零陵。 蓝田在交州坐镇,赖恭心中无比踏实。 听说蓝田要走,赖恭心里不舍,担忧地问:“蓝将军,步骘此次暂时离去,说不定还会回来,孙权若是真心要强占交州,说不定会起兵来攻,那到时...” 回得来吗?算计步骘的事,蓝田办的很隐秘,只有阿布知道那药丸有点问题。 “交州远离中原,即便孙权想调兵攻交州,必会遭到江东群臣反对,赖刺史安心在此,若有紧急军情,我再南下即可...”蓝田劝道。 赖恭叹了一口气,“哎,什么时候才能明着来?这样暗中较量实在憋屈,蓝将军明明如此厉害,却无用武之地...” “不着急,待主公取了益州,交州就可以明着争。”蓝田解释。 交州以西就是益州,赖恭突然想到了什么。 第一百八十章 这究竟是何方美人? 建安十五年十月,蓝田率兵回到泉陵。 他在交州期间虽然只有简单一战,但是精锐的陷阵兵让他大开眼界,蓝田终于知道当初在小沛时,高顺为什么能够打败关羽和张飞。 除了把那一千陷阵兵带回,蓝田还将高原也调回了泉陵,这家伙老早就想回去给吕玲绮看家护院。 现在始安已经相对稳定,蓝田就满足了他的愿望。 除此之外,蓝田让甘宁的副将梁泰,南下交州接替了鲁铁的职位。 此时吕玲绮也从江陵回来,他与妻儿已经有数月没有团聚,蓝田亲自下厨搞了个宴会。 被邀请人员除了甘宁、高顺这种亲近之人,蓝田还请来了华佗与蒋琬。 蓝田这次从交州带回许多海鲜,加上临近冬季易储存和运输,让这个宴会显得无比的丰盛,除了常规的菜肴之外,蓝田特别增加了刺身。 生食很容易滋生寄生虫,要不是有华佗在旁边,蓝田也不推荐生吃食物,但口感的确鲜美无比。 华佗和蒋琬两人都有些拘谨,因为这是蓝田的家宴,吕玲绮和两个孩子也上了桌,这就显得蓝田对两人的重视。 华佗比较重视养生,除了经常练习五禽戏外,从来不吃生冷的食物,他见刺身处理得非常干净,于是好意进言说:“将军,这些海产生吃固然鲜美,但是不宜常吃、多吃,食腥物容易将虫带入脏腑,昔日徐州陈元龙就是死于此疾。” 吕玲绮听得吃惊,急忙打掉蓝霁正要进嘴的生鲍片。 蓝霁一脸茫然,“母亲,你干什么?” “刚才元化先生的话,你是没有听见吗?这些生肉里有虫,吃进肚子里还得了?辕儿你也不准再吃。”吕玲绮皱着眉说。 蓝霁夹起鲍片反复看,嘟囔着自言自语:“哪里有虫?洗得很干净啊...” “这些虫非常微小,它们独自无法生存,所以要寄生在活物体内,用眼睛是看不见的。”蓝田慈祥的解释。 吕玲绮嗔道:“都知道有虫,你还生着给咱们吃,也不怕孩子们给吃坏了,那个陈元龙我见过的,是个很有才干的人,可惜了...” 蓝田笑着说:“有元化先生在有何惧哉?食用生肉后服用汤药可驱虫,但是的确不能多吃,霁儿偶尔吃一点无关紧要。” “元化先生,是这样吗?”吕玲绮问。 “是的夫人,将军所言丝毫不差,将军的学识真是渊博。”华佗感叹。 甘宁见状呵呵一笑:“华神医是不是有相见恨晚的感觉?现在不怪我把你绑回来了吧?” 华佗拱手道:“荣幸之至...” 蓝田端起酒杯,对华佗敬酒:“此次交州之行,全靠元化先生施以妙手,否则鲁铁可就真的废了...” “救死扶伤应该的,只是后面配那个...”华佗欲言又止。 蓝田听出了弦外之音,他随即拿起一块切肉的小刀打比方,“万事无绝对,刀可以杀人亦可以救人,你说是也不是?” “是这个道理...”华佗没有继续说下去。 “先生,刀怎么救人?”高原挠头问。 “老高,元化先生就是用刀救人,用刀先切开皮肉,然后剜除皮下烂肉,敷完药用线缝合,最后就能完好如初。”甘宁笑呵呵说。 “兴霸,看来你很熟嘛。”蓝田呵呵一笑。 “嘿嘿,当时出于好奇,元化先生手术时,我站在旁边看了一会。”甘宁微微笑了笑。 高原瞪大了眼睛,对华佗夸道:“原来是这样治好的鲁铁,高某佩服,佩服...” “过奖...过奖...”华佗点头回应。 这时候蓝田继续说:“未必所有毒都有害,特别是农人种庄稼也会因为病虫减产,我希望元化先生能研制些毒杀害虫的农药,这也是造福百姓的大好事。” “治病可以看疗效,但这农药怎么看效果?”华佗不解地问。 蓝田微微一笑:“此事好办,泉陵城郊就有实验稻田,我会让农科的学生配合你。” “那我勉力一试,给庄稼治病还真是闻所未闻...”华佗不可思议地说。 “公琰,这件事你来安排。”蓝田吩咐。 蒋琬急忙站了起来,然后毕恭毕敬道了声:“唯。” 无论是年龄还是官职,除了蓝田的家眷在外,蒋琬在这里属于最低,能够被老板点名问两句,那真的是荣幸之至。 蓝田挥了挥手,“公琰不要拘谨,这又不是在学堂中,现在儒科开办得怎样?” 蒋琬条件反射又笔直地站起来回答:“两个班六十人已经招满,都是泉陵城十来岁的孩童,有普通百姓、有百工子、有良家子,但没有世家子弟...” 蓝田听了点点头,“无所谓,泉陵学堂不是培养世家子弟的地方,让儒科的先生一视同仁,另外那千字文效果如何?” “儒科先生们觉得此文朗朗上口、包罗万象,乃是传世之作,对于蒙学极其适宜。”蒋琬回答。 “那就好,另外讲武堂也已经在筹建,你在城中替我找个僻静院落,院子不需要太大。”蓝田说。 “唯。” 宾客们享用美食后满意的离开,蓝田今天高兴所以多喝了些米酒,站起来后有些微微上头。 吕玲绮扶住他:“夫君可有些日子没醉过了,今日范儿没替你管着酒杯,你一个劲的与他们对饮...” 蓝田醉眼迷离地看着吕玲绮,“人生得意须尽欢,我只是个是个普通的俗人,伯平那样自律的人,是相当可怕的...” “伯平不饮酒,是因为要带兵啊,饮酒容易误事,就像我父...啊...” 吕玲绮伴着一声娇喘,被蓝田借着酒意,一个公主抱搂在了怀里,从认识到结婚生子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蓝田这样爷们,几个婢女见状羞得躲到一旁。 吕玲绮虽然武艺高强,但对蓝田这举动完全不反抗,反而心中欢喜得不行,轻轻将头靠在蓝田的肩上,小脸蛋红得发烫。 “鬼叫鬼叫什么?我抱自己老婆不行?”蓝田说着就搂住吕玲绮回屋。 老婆又是什么词?在吕玲绮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丢在了秀床上。 蓝田望着榻上妇,打趣道:“这究竟是何方美人?莫不是来考验我的定力?” “噗嗤...” 第一百八十一章 你就是邓艾? 琴瑟一夜,鸾凤和鸣。 吕玲绮对酒后的蓝田有些小意外,她准备以后没事都陪他喝一点。 虽然蓝田的自制力比不上高顺,但比起他父亲吕布却强的不是一星半点,绝对不可能为酒色所伤。 吕玲绮亲自伺候蓝田起床,又叫人送来醒酒暖胃的热汤。 蓝田喝了口热汤,摇头说:“这酒还是不能多饮,无论酒量再好也架不住量大,一会还是让士则替我管着酒杯。” “士则?”吕玲绮吃惊的问,邓范表字的事她还不知道,心说才几个月不见,你又收了个弟子回来?自己两个儿子都没多少时间教呢。 蓝田见吕玲绮吃惊的表情,马上解释说:“士则就是范儿,所谓文为世范,行为士则,邓士则,我认为不错。” “哦,我还以为是谁呢,范儿怎么没跟你一同回泉陵?”吕玲绮问。 “范儿他去临武见邓老去了,估计是要将表字记在族谱上,这孩子跟着我去战场上厮杀,亲手斩杀两名贼寇,高伯平教出来的还真有两下子。”蓝田感叹。 吕玲绮吃惊地拉着他左看右看,急促地问:“有没有伤到哪里?你不是说为将者不能轻易临阵厮杀,否则是对身后士兵不负责吗?为何去交州还带着范儿胡闹?” “这件事略微有点特殊...”蓝田见吕玲绮生气,笑呵呵地解释。 吕玲绮苦口婆心地说:“妾不是不让你冲锋陷阵,但是你的长处不在这里,你现在是靖南将军管着荆南四郡呢。” 蓝田看见吕玲绮关切的样子,非常欣慰地露出微笑。 “你要是有我父亲或者甘将军的武艺,妾身是绝对不会阻拦的,以后答应我不再亲身涉险,否则以后出征我要随军。”吕玲绮见他嬉皮笑脸,还道他不以为然。 “好好好,夫君这就答应你,就如同这桌上的酒一样,说不喝醉我就绝不喝醉,说不涉险我就永远躲在后方。”蓝田指着酒杯说得铿锵坚定。 吕玲绮面泛红潮,小声说:“男儿岂能无酒,偶尔醉一醉也不打紧...” 蓝田见吕玲绮娇羞的样儿,思来想去难道是昨夜我酒后太勇? 吕玲绮随后将江陵之行说了说,她讲了与孙尚香的比武,以及留下了二十个陷阵兵护院,孙尚香知道蓝田的身份后,再也没有去招惹甘倩和她的下人,终日在别院中深居简出。 刘备见孙尚香‘改邪归正’,他念及情谊偶尔还去别院留宿,孙尚香也算得上因祸得福。 吕玲绮说得眉飞色舞,蓝田想起昔日在柴桑初见孙尚香时她娇蛮活泼,如今却囿于宫墙之内,不禁长叹了一声:“孙夫人也是个可怜之人,这就是政治的无情之处...” 吕玲绮点了点头,随即想起当日吕布联姻袁术,要不是中途不蓝田用了小谋略,她嫁到寿春之后说不定更加凄惨,毕竟吕布和袁术都先后消亡。 “夫君,你那句话说得很对,真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好啦,别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你从江陵回来,姐夫和孔明有没有什么话让你带回?”蓝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问。 吕玲绮立马坐正身子,严肃地说:“昨日见你回来太高兴,险些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莫非曹操又南下?此时他应该还在淮南才是。”蓝田猜测。 吕玲绮摇摇头,“曹操在襄樊驻军有数万,江陵和江夏加起来才两万出头,此前赤壁瘟疫横行、江夏也遭受过孙权屠城,整个南郡已经没剩多少兵源,军师这大半年才招募两千人,他想来荆南招募乡勇,让我先问问你的意思。” “这还需要问吗?我一会就修书送到江陵,这两年我都没招募兵马,就是给姐夫留着的。”蓝田感觉到不可思议。 “刘将军对夫君十分倚重,估计也是担忧交州或许要用兵。”吕玲绮解释。 蓝田苦笑说:“荆南有一万陷阵军,打交州足够了...” 兵源和韭菜不一样,需要漫长的周期来蓄积,除了自然生长成年的百姓,就是因战乱逃荒的流民,以及山中未入籍的‘野人’。 南郡原本因为袁曹大战,吸收了来自北方大量的流民,可惜曹操统一北方之后南下荆州,除了迁移走大量百姓外,那场瘟疫也间接消灭了不少。 现在的荆州几乎没有流民可以吸纳,但好在荆南经过几年稳定发展,粮食产量大增、民力渐渐恢复、越人也下山耕作,若是诸葛亮要来招募新兵,应该可以招募到将来入川的兵卒。 十数日后,诸葛亮与徐庶南下招兵,邓范也从临武县返回泉陵,他兴高采烈告诉蓝田与吕玲绮,自己的名和字已经被载入家谱。 蓝田勉励道:“名入家谱更要堂堂正正,好好的学习本领将来报效主公。” “唯。”邓范像个军人一样庄严肃穆。 吕玲绮微笑着说:“有过杀敌经历是不一样,我看士则以后也是当将军的料。” “师母...我不叫...士则...”邓范回答。 吕玲绮一脸疑惑的看着蓝田,心道不是你告诉我‘文为世范,行为士则’,原来是你跟我打趣呢? 蓝田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咳咳...我回临武...记族谱时...发现有乡人...与我同名...所以让...大父改了...”邓范结巴地说着。 “老邓公给你改成什么了?文为世范,行为士则多好的寓意啊。”蓝田有些惋惜。 “名艾...字士载。”邓范回答。 “嗯,邓艾,邓士载...你...你就是邓...艾?”蓝田话到一半直接震惊。 蓝田惊奇地看着邓艾,心说这灭蜀的家伙竟然和我产生了关联,蓝田对后期的三国人物了解不够深刻,所以才浑浑噩噩与他相处这几年,蓝田的奇怪举动让邓艾不知所措。 “夫君,你怎么也结巴了?士载的新名字你觉得不妥吗?”吕玲绮有些疑惑。 蓝田情绪管理也达标,他短暂错愕之后就平静下来,既然蝴蝶已经扇动了翅膀,眼前这小伙非但是灭蜀先锋,在自己细心调教之下,还会成为灭魏的尖刀。 “邓艾,邓士载,这名字更加响亮,将来必定会青史留名。”蓝田十分坚定地说。 第一百八十二章 讲武堂新兵营 在荆南四郡中,长沙郡和零陵郡人口最多,是征募新兵主要的来源地。 诸葛亮和徐庶除了募兵以外,还顺便会替刘备考察各地民生,在江陵出发之前,正副军师就分配好了任务,徐庶负责在长沙、桂阳两郡,诸葛亮负责零陵、武陵两郡。 蓝田虽然督管四郡,但工作重心依旧放在零陵。 蓝田与高顺亲自到码头迎接,诸葛亮的船刚刚停靠岸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蓝田眼前。 “子玉,别来无恙,哈哈哈。”张飞抢先一步,在诸葛亮之前下船。 “翼德、军师。”蓝田拱手行礼。 诸葛亮走下甲板,笑着说:“本来只有我和元直南下,但翼德说要来见泉陵朋友,所以就跟着一起来了。” “翼德莫不是要找我喝酒?”蓝田疑惑地问。 “非也,俺找你家霁小子,苞儿还不下船来?”张飞冲着船舱里呼唤。 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少年,跟着从甲板上跳了下来,外貌和张飞有几分相似。 张飞指着蓝田说:“苞儿,快来见过你叔父。” “叔父。”张苞抱拳行礼。 张飞和关羽对儿女管教严格,加上年龄普遍较小,基本都是养在自己家中,没有机会在外面飞鹰走犬。 得益上次吕玲绮带两子去江陵的启发,张飞也不打算这么早带儿子出来见世面。 “这就是小翼德?将来也是一员猛将。”蓝田笑呵呵夸奖。 张飞摇着头说,“我原本也这样认为,但在江陵见了你家霁小子,就觉得不是这么回事了。” “霁儿他怎么了?”蓝田好奇的问。 诸葛亮笑呵呵解释:“霁儿的性格豪迈,三将军甚是喜爱,这次专门带着苞儿来找他玩耍的。” 蓝田恍然大悟,我原来是背景板,“霁儿还不足四岁,还是让邓士载领着他们玩耍。” “士载?邓范的表字?”诸葛亮问。 蓝田点点头,“嗯,因为和族中人同名,现在改成了邓艾。” “是这样,那孩子是个可造之材。”诸葛亮点头肯定。 “此次在交州期间,我曾带士载去山中剿匪,他手刃了两名贼寇,不能再用孩童眼光看待。”蓝田介绍着。 张飞听得惊奇,“那孩子应该才十来岁吧?” 蓝田:“十三岁。” “不错不错,这才是好男儿,苞儿你十三岁也跟我上战场,也至少杀敌两人。”张飞给张苞定下指标。 “唯。”张苞回应。 蓝田摇摇头,“这种事怎能与他人攀比?翼德你好好培养就是,苞儿将来必定不差。” “你家两个小子个个出色,就连徒弟都如此拔萃,所以我才送来跟他们亲近亲近。”张飞憨憨一笑。 蓝田心说张飞应该不是鸡娃家长,随即说:“咱们还是回城叙话,我已经叫人准备了酒宴。” “那还等什么?咱们骑马回去。”张飞催促。 张飞先在码头边牵走一匹马,只见他抱起张苞单手抓住马鞍,随后纵身一跃就坐上了马背。 这些马匹是高顺提前让人准备好的。 一行人骑马回城,路过城北的时候看见不远处有许多帐篷。 “这是高将军的陷阵军?”诸葛亮好奇的问。 高顺摇头说:“这是先生办的讲武堂新兵营。” “讲武堂新兵营?是什么意思?原来的军官班没开课了?”诸葛亮不解地问。 蓝田摇头说:“新兵营是针对新募士兵,让他们在这里进行短期统一训练,然后再调配到各营去,原来的军官班还在办。” “统一新兵训练?这个想法还挺有趣。”诸葛亮点头肯定。 “那不就是用现成的?是高将军的人在训练吗?这样省事可就太好了。”张飞欣喜。 蓝田心道这当然好了,咱们给搞的是一条龙服务,从士兵到军官全部统筹。 “负责新兵营训练的教官,都是出身陷阵军的将校,他们在战争中负伤不能再战,先生想给他们找点事做,所以才办了讲武堂新兵营。”高顺回答。 “此法大善,比单纯的伤亡抚恤,更加显得人尽其才,这次招完的新兵,正好可以送这里训练,估计咱们得多盘桓些日子...”诸葛亮说道。 张飞笑呵呵:“军师征募完可以先回江陵,俺留在这里照看新兵就行,现在咱们还是快回城去,霁小子见了俺应该很高兴。” 蓝田知道张飞心意,遂快马扬鞭直奔太守府。 太守府中宾客入席饮宴,邓艾带着张苞、蓝辕、蓝霁玩耍。 “翼德,别光顾着喝酒,也去后院陪孩子们玩耍玩耍,你不是专门来看霁儿的吗?”诸葛亮故意打趣。 “我正喝着呢,军师你也喝...” 张飞故意装醉,引得众人大笑。 酒宴进行到中途,侍卫长高原进殿欲言又止,蓝田将手一挥说:“有什么事直说,军师和翼德又不是外人。” 高原随即抱拳回答:“先生派人去各郡动员招兵,长沙、桂阳、零陵三郡皆反响不错,唯独武陵郡进展不行...” “这就是大家佩服子玉的地方,我和元直人都还没到呢,你已经把工作做在了前面。”诸葛亮捋须叹息,跟这样的人共事,简直不要太舒服。 “呵呵,军师就不要夸了,早点动员可提升效率,夫人给我讲了这事,我就让伯平着手去安排,也给军师节省一些时间,不过武陵郡地大人少,糜子方动员不力也属正常...”蓝田点点头。 “曹贼一时半会打不过来,咱们这么赶时间干嘛?就这样慢慢招兵挺好。”张飞满不在乎。 “翼德,你原来没醉啊?”诸葛亮对着张飞神秘一笑。 “军师叫我吃菜?俺吃着呢。”张飞挠了挠头。 蓝田微微摇头,他见高原并没有离去,又追问:“还有何事?” 高原清了清嗓子说:“糜太守的积极性很高,只是太过急于求成,他派出去动员的人跑到了到充县、辰阳一带,因为沟通不畅被蛮人扣了下来,几日前他亲自率军去平叛,结果被蛮族大败,自己还被俘...” 诸葛亮听后瞬间站了起来,“子方被俘,我们当往救之...” 蓝田心说糜芳跟谁挣表现呢?五溪蛮那地方历来没人管,就你那点能力也好意思去逞能?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下河不摸鱼 根据《水经注》所载:武陵有五溪,渭雄溪,樠溪,酉溪,沅溪,辰溪,悉是蛮夷所居,故谓五溪蛮。 西汉末至东汉初期,因为朝庭腐败、官府赋徭过重,武陵郡内的蛮族纷纷奋起反抗。 当时的武陵郡治所设在义陵县,蛮族多次打败朝庭的军队,并攻克了周边许多郡县。 最后连治所义陵都被蛮兵占领,朝廷迫不得已废除义陵县,将武陵治所迁移至洞庭湖畔的汉寿。 光武年间,皇帝刘秀先后派遣武威将军刘尚、伏波将军马援征剿五溪蛮,结果刘尚因轻敌冒进全军覆没,马援也未能平定,还病卒在征讨途中,后来朝廷对这片区域只能以招抚为主。 诸葛亮通晓历史,听到五溪蛮三个字就有些头大,“武陵驻军只有三千,不知子方为何贪功冒进...” 张飞听说有仗打,马上就来了兴致,嚷嚷道:“这蛮族很厉害吗?子玉你给我千人,我去将糜子方救出来。” “翼德不可鲁莽,昔日名将马伏波也折戟在此,现在荆州各地兵力紧张,不可在五溪蛮族这里过多纠缠,先想法将糜子方赎出来再说。”诸葛亮劝阻道。 蓝田皱眉说:“既然出现问题,还是想办法彻底解决。” 经过众人商议,决定从零陵出兵去营救糜芳。 蓝田留下陷阵军副将徐双,让他在零陵为诸葛亮招募新兵,然后送至讲武堂新兵营训练。 高顺、甘宁各自领军两千,蓝田、诸葛亮、张飞、华佗随军同行,他们顺水路绕行洞庭,然后由沅水往辰阳而去。 现在出征带医疗队,是蓝田作战的标准配置,这可以极大的降低战争损耗。 水路运兵运粮最为效率,在河中走了不过三四天,船队就到了沅水上游的壶头山附近。 此地山高滩险、道路崎岖,因为河道中有数处阻塞,阻挡了船队前进的步伐。 现在河道被堵,想要继续进兵,要么下河清除淤泥石块,要么改走崎岖的山道。 诸葛亮言道:“昔日马伏波就是困在此地,当时天气十分炎热,士卒多疫而病死,没想到历史竟如此相似,现在冒然进兵风险极大,此次胜负难料矣...” “我已叫派人去打探联络,能够平安赎回糜子方最好,但是这一仗早晚还是得打,不然此地以后将无安宁矣。 现在没有酷暑拦路,我还预备了元化先生的医疗队,咱们的条件比马伏波可幸运太多。”蓝田欣慰地说。 “二位将军的士兵可都会水?”诸葛亮突然发问。 甘宁抱拳回答:“军师,我这两千水兵都会水。” 诸葛亮欣慰的点头:“幸好子玉让你们驾小船来,只要将这几处河道疏通,咱们就可以继续逆沅水而上,这样可以避开陆路的险要所在。” “下河清淤?”甘宁挠头不解。 甘宁曾在临武县干过这事,真要彻底清淤就要围堰断流,耗费时间相当长,那时候糜芳坟头草应该很高了。 蓝田马上明白了诸葛亮的意思,他补充说:“按军师的意思去办,只需清理出一个行船水道就行,不必彻底清理河道。” “唯。”甘宁在河边望了望,估计三五天就可以完成,这时候真是人多力量大。 接下来的时间里,甘宁的水兵脱了甲胄,分作数队轮番下河抱石头。 此时的河水还不是很凉,华佗叫人熬制了驱寒的汤药,所以干起活儿没有后顾之忧。 张飞原以为能有厮杀,结果连续两天都滞留船上,无聊看着甘宁的水兵在水中清理石头。 “军师,子玉,咱们干脆走陆路得了。”张飞百无聊赖。 “壶头山地形险要,蛮族在要道处必然设有伏兵,咱们还是安心走水路。”诸葛亮解释。 “狭路相逢勇者胜,些许伏兵何足惧哉?要不俺去当这个开路先锋?”张飞提议。 “翼德,去辰阳还是走水路最保险,想必军师已看出端倪。”蓝田说。 张飞一脸茫然,疑惑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子玉也已看明白,就请给翼德解惑。”诸葛亮笑着说。 “武林郡西南十分险峻,五溪蛮人熟悉地形,他们只需在各陆路要道设伏,要正面攻破相当困难,糜子方三千兵就是这样被打没的。 咱们一路行来水面畅通无阻,唯独此处有石块填阻河道,分明是有人刻意为之,如果我所料不差,此时有人正在暗中观察。”蓝田悠然一笑。 “此地河道相对狭窄,要动手脚相对容易,蛮族人想把我们往陆路上引,咱们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慌的将会是他们。”诸葛亮提醒。 张飞看着河面许多冒出的石头,不可思议地说:“如此多的石块,是怎么送到这些地方去的?” “拉几十船的泥沙石头,运到此处倾泻不就行了。”甘宁打断着解释,当初他在临武清淤围堰就是这样干的。 “原来如此。”张飞恍然大悟。 清理河道四天后,通行的水道已经慢慢形成。 实在难通过的浅滩,船小而轻可以下河拉纤。 诸葛亮对高顺提醒:“咱们很快就能疏浚结束,这两天对岸上山都有树木晃动,我猜蛮族在陆路设伏不成,可能会从水路来偷袭,高将军注意掩护水兵们。” 高顺点头说:“陷阵军随时处在战斗状态,不过仅限于船上作战。” “如有敌袭,弓箭压制就行。”蓝田补充道。 “唯。”高顺抱拳回应。 时间又过了半日,水兵们在进行最后一段的清理,这个时候哈欠连天的张飞,突然听到耳边急促的哨声。 “哔哔哔...” 这是陷阵军作战预警的专属哨声,只见上游密密麻麻的小船有上百条,大部分都是捕捞用的渔船,船头站着异族服饰带弓弩的蛮人。 “准备作战。”高顺大声一喝,船上的陷阵军成三排站立,前排士兵持盾牌防御,后两排全部挽弓搭箭,就等蛮人自投罗网。 甘宁则指挥将船转舵横在河中,几艘船就形成了宽阔的攻击面。 蛮人本来准备打个措手不及,但顺流而下的时候发现不是这么回事,除了河中中还有几十个水兵在忙活,其余人都已经上了战船。 渔船对艨艟快艇,高下立判。 第一百八十四章 俺要打十个 蛮族的小船顺风又顺水,此时箭在弦上还不得不发。 两支船队交锋瞬间,你来我往先一轮劲射问候,那些箭矢宛如天空中的飞蝗过境。 一轮箭雨过后,官军用盾牌挡住了攻击,而蛮族船上落水者无数。 领头的几个蛮人咬牙切齿,心说这群汉人太狡猾,还是上次那群家伙好对付。 蛮族兵驱船冲了过来,打算夺取官军的大船。 蛮族兵想凭借自身的勇武取得一些优势,但遗憾的是船上全是陷阵军的勇者。 他们损毁了七八条船后寸功为见,从水路游来的蛮兵也被甘宁的水军压制。 双方交战不到半个时辰,蛮族兵已经折损了两成,幸好河道比较狭窄,后方的‘渔船’因为插不上队,所以没能够一字排开。 后续蛮兵见势不对,只得调转船头往上游撤退,诸葛亮指挥甘宁在水路追击,这个时候就不担心河中还有什么伏兵。 河中走船全靠顺风顺水,逆向而行的时候,小船速度不及大船,摇橹的人越多行进越快。 在壶头山狭窄弯道处,蛮族的渔船还通行很快,但进入上游宽阔平坦的水域后,甘宁的艨艟快船奋起直追。 最终小部蛮人弃船逃到山中,大部分渔船都被艨艟追上。 厮杀后半数被斩杀河中,剩余的则蛮族全数被俘虏。 此战共俘获两百蛮人,蓝田笑着对诸葛亮说:“蛮族人让糜子方写信去附近索要钱粮,现在咱们也有了筹码,到了辰阳可以用作交换。” “事实证明,只要蛮族失去地利,将他们打败也不难。”诸葛亮点头说。 “可惜俺的丈八蛇矛,在水上竟无用武之地,刚才大战都只能用弓箭。”张飞有些郁闷。 “我刚才可是数过的,翼德共射中二十名蛮人,真是箭法高超。”蓝田赞叹。 “边地男儿基本都擅射,二哥、子龙还有那黄汉升更准。”张飞虚心说道。 诸葛亮笑着说:“水上翼德的确无用武之地,但很快上了岸就轮到你大显神通。” 张飞握紧拳头,“俺要打十个...不二十个...好像还是太少...” 船队继续向上游进发,抵达沅陵县后停船休整,并押解俘虏上岸关押,高顺曾率军由陆路经此地收服武陵郡,所以对两岸的地形很熟悉。 夜里高顺在岸边扎营,甘宁的水军依旧在船上休息。 在水上走了好几天的路,张飞终于能在陆地上睡个安稳觉。 晚上诸葛亮与蓝田要讨论作战,张飞则安心地睡在陷阵军的营房中。 三更十分,两千蛮人前来劫营。 蛮兵刚冲进营寨时火光四起,高顺与众将早就严阵以待。 入夜前,高顺将侦察营放了出去,蛮族的一切行动,都在蓝田的掌握之中。 偷袭被识破,蛮人瞬间被慌乱占据,只能凭着力大硬着头皮强攻。 面对经验丰富的重装步兵,蛮族兵并没有一点优势,加上甘宁从后方包抄夹击,偷袭的蛮兵顷刻溃散。 水上、陆上连胜两场,蓝田和诸葛亮都不追击,于次日继续驾船朔江而上。 五溪蛮控制着充县、酉阳、迁陵等地,其主要兵力集中在辰阳,有万余蛮族兵马。 五溪蛮王沙摩柯,此时坐在虎皮座椅上,他轻轻地锤着额头,本能的感觉这次围剿的官军不一般。 蛮卒把糜芳从牢中押到县衙前,他已经有好几日没有梳洗,脸上的污渍、凌乱的头发都体现着他的狼狈。 “糜太守,你的人很厉害啊,居然连败我两路兵马,说好的汉蛮互不侵犯,是你先越界来招兵,现在还没完没了,竟然又来送死,哼...”沙摩柯冷冷地说。 糜芳听后苦笑:“我现在已经是阶下囚,大王何必揶揄我?武陵的兵马都被你杀败,我哪里还有兵来攻五溪?” 糜芳此时特别难受,心说当初我挣什么表现?招不到兵就招不到,也不至于成为蛮人的阶下囚,都是江陵的大兄误我,说什么要想着替妹夫分忧,现在谁来给我分忧? 沙摩柯坐正身子,他感觉糜芳的话很真诚,“不承认也没关系,你的人这次学聪明了,居然坚持走水路逆流而上。” “武陵郡根本没有水军,荆州的水军要么在江夏,要么在...那支水军打的什么旗号?”糜芳惊喜地问。 “有蓝、有甘、还有高,这都是谁?”沙摩柯问。 “哈哈哈,五溪蛮完了,你最好把我放了...”糜芳突然仰天长啸。 沙摩柯猛的一拍扶手,站起身怒目盯着糜芳,“糜太守,莫非你认识这些人?” “靖南将军蓝田,督荆南四郡军政,我就是他的下属,那甘宁和高顺是他麾下将领,两人水战陆战都极为厉害,大王敌不过他也很正常。”糜芳摇摇头。 沙摩柯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他召集蛮族勇士往城外集结,准备趁官军登陆的时候发动攻击。 不是喜欢水战吗?就把你们一直困在河中。 沅陵到辰阳只有半日水程,蓝田等人转眼就接近了目的地。 诸葛亮远远看见黑压压的人群,似乎是蛮兵集结在岸边准备’半渡而击之’。 蛮族也懂兵法? “甘将军,前方有兵阻拦,可有把握强攻登陆?”诸葛亮问。 甘宁笑着说:“区区蛮人岂能挡得住艨艟快船?一会水军可以用弓箭掩护,蛮兵抵挡不住陷阵军...” 诸葛亮听后安心不少,随后甘宁调整船队的阵型,数十条船同时向岸边冲去,船头的士兵顶着盾牌全副武装。 登陆的瞬间,岸上箭如雨下,但挡不住艨艟的突进。 “哔哔哔...” 陷阵军进攻的哨声响起,装备精良的重装甲士,他们如同出闸猛虎一般,在河边阻挡的蛮兵根本抵挡不住。 陷阵军打出一块空地之后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在等待船上后面的队伍在岸边集结。 诸葛亮看到这一幕不禁赞叹:“陷阵军真是名不虚传。” 蛮族兵马被逼退后,在远处平原列阵以待,高顺、甘宁集结完成后,全军向前缓步推进对峙。 沙摩柯的蛮兵有万人,虽然蓝田这边只有四千,但在平原作战他很有信心。 张飞手拿丈八蛇矛,威风凛凛立在阵前,原准备好好厮杀一番,却听对方蛮王指着他问:“黑厮,汝可是那靖南将军?” 张飞:??? 第一百八十五章 张飞VS沙摩柯 “我乃燕人张翼德也,还不出来受死?”张飞心说你的脸生得跟锅底一般,也竟敢来嘲笑俺的肤色?按照蓝子玉的说法这叫古铜色。 靖南将军不是叫蓝田吗?这汉子竟然不是他。 张飞的名字没出现在糜芳的口中,所以沙摩柯不知道他的厉害。 沙摩柯听后挠了挠头,这个时代的异族都崇尚武力,在目前所在的五溪蛮族地区,但凡厉害一些的首领,那都是虬髯黑面的壮汉,他阵前搦战误将张飞当作蓝田。 “不是靖南将军?还不速速退下,快叫那蓝田出来与我决战。”沙摩柯不屑地说。 张飞听到这里气得想跳起来,论智谋他是赶不上孔明与蓝子玉,但要论武艺那是有超强信心的。 “只要打过我,才有机会挑战靖南将军。”张飞咬牙切齿地说。 沙摩柯皱起也眉头,“你们汉人真够狡猾的,想用车轮战来消耗我的气力?哈哈哈,真是天真。” “三将军,要不我来吧。”甘宁请缨说道。 张飞扭头环眼怒视:“别给我找不痛快。” 甘宁吞了吞口水,再也没有说话,诸葛亮见状说:“让翼德活动一下也好,这一路上他是闲得慌。” 沙摩柯手持铁蒺藜骨朵,勒住马缰慢慢地走出蛮阵,不屑地对张飞说:“兀那黑厮,你要找死我就成全你。” 铁蒺藜骨朵是锤的改良型,锤头上加上了很多锐利尖刺,也就是狼牙棒的长柄版本,使用这种兵器的武将力量需大,而且钝器有破甲的效果,但凡被击中基本是必死的结局。 沙摩柯能成为五溪蛮之王,主要因其勇武在这里首屈一指,他的铁蒺藜骨朵打碎了不少人的野心。 张飞拍动坐下乌骓正要出阵,蓝田急忙喊停嘱咐道:“翼德,倘若可以,务必生擒之,留下此人有大用。” 张飞回头看了蓝田一眼,微微点头又催马向前,心说蓝子玉就你最懂我,对阵的最高境界可不是斩将,能生擒活捉才显得手段高明,这蛮王如此高大雄壮,俺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力量。 “我乃燕人张翼德,再出言不逊定斩不饶。”张飞跃马阵前,持矛对着沙摩柯怒喝。 沙摩柯听得一怔,随即大笑:“好好好,快来斩我沙摩柯。” 两人相互放完狠话,然后各自催马向前对冲。 沙摩柯抡起铁蒺藜骨朵迎面挥去,因为钝器力大出招速度相对慢,身手灵活的武将一般会躲避,但张飞也是凭力量取胜之辈,只见他举起丈八蛇矛往上一架,硬接住了沙摩柯的挥击。 力量反震让沙摩柯身体一震,坐下马匹都有强烈的震感。 第二次对冲张飞出手速度更快,丈八蛇矛如离弦之箭一般穿刺而去,沙摩柯此时将铁蒺藜骨朵拖在地下,见此情形只能闪动防御,两马就要擦身而过的时候,蛇矛已经失去攻击的位置,但张飞用兵器十分灵活,这个时候他当作长棍一般向左挥去。 电光火石之间,沙摩柯躲避已经来不及,只能举起锤柄去挡张飞的蛇矛。 砰的一声,两把兵器的杖柄撞在一起。 张飞夸张的力量,差点将沙摩柯掀下马去。 两将交锋一来一往,谓之‘回合’。 在刚才那一回合过后,沙摩柯终于不敢轻视这个‘无名’的壮汉,他见手中兵器握得紧紧的,并且冷冷说:“张翼德,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知道怕了吧?可惜你的名字,不值得俺记下来。”张飞狂笑 “放肆。” 沙摩柯再次冲了过去,他调动全身力量再挥一锤,这一锤宛如怒涛翻卷、又如泰山压顶,令人窒息的气势铺天盖地。 这粉身碎骨的一击,直接封锁了张飞的路径,令其避无可避。 但张三爷哪里需要避?既然沙摩柯自恃力量惊人,他就要在对方的优势上压制对方,这样才能显出他万人敌的桀骜。 张飞举起丈八蛇矛,借助乌骓的奔跑速度,迎面向斜前方推去。 铁蒺藜骨朵重重落下。 砰 沙摩柯这一次被力量反震后仰,手中的铁蒺藜骨朵几乎就要脱手。 就在沙摩柯失去重心的短暂一瞬,一只大手突然伸到了他的腰间,只感觉腹部的衣服被那大手抓成一团,然后跟着就天旋地转起来。 铁蒺藜骨朵脱手之时,还砸中了沙摩柯的马后腿。 萧萧萧... 马儿痛苦的呻吟... 五溪蛮王的耳中什么也听不见,难以想象自己竟然被‘无名之辈’马上生擒。 当沙摩柯再次清醒的时候,他已经被缚住双手扔到俘虏堆,不远甘宁和高顺正指挥士兵掩杀蛮兵,生擒他的汉子这个还在人群中厮杀。 看着蛮兵们如秋叶般在风中飘零,这一仗的结果已经非常明显。 以力量著称,以悍勇见长的五溪蛮人,被这几千人当作流民一样吊打。 首领蛮王沙摩柯被擒之后,那万人蛮兵迅速处于无指挥的状态。 高顺让陷阵军两翼穿插,甘宁则率本部迂回包抄,两人迅速就接管了整个战场。 当有一个蛮兵跪下乞降后,陆续有蛮兵放下武器、放弃抵抗。 没有了首领沙摩柯,他们就跟无头苍蝇一般,战斗力迅速垮塌。 首领都被人擒下,这个时候为求生投降不可耻。 击溃五溪蛮兵之后,降兵在前开路打开了城门,蓝田与诸葛亮等人随即进入辰阳,被俘的武陵太守糜芳被解救。 “军师,我...”糜芳被解救后,看着诸葛亮满脸愧色。 “子方受惊了,此事前因后果已经明,我回江陵后当如实禀告主公,你应该感谢子玉出兵救你。”诸葛亮安慰说。 糜芳望向蓝田,抱拳致谢:“感谢子玉将军...” “一切都过去了,只是战争非同儿戏,以后子方若要调动郡兵,最好知会军师、姐夫或者是我。”蓝田这样说,相当免了糜芳的兵权。 “唯。”糜芳不得不从。 安抚完糜芳之后,蓝田让人将沙摩柯带上堂来。 此时蓝田官职最高,坐在沙摩柯的虎皮座椅上,诸葛亮、张飞、糜芳居左而坐,高顺、甘宁居右而坐。 沙摩柯虬髯黑面,面相比张飞还差得远。 蓝田先看了一眼张飞,然后笑着问沙摩柯:“我就是靖南将军蓝田,汝有何话说?” 第一百八十六章 阳谋驯服沙摩柯 沙摩柯被张飞生擒后沉默寡言,此时面对蓝田的问话终于抬起了头。 他仔细观察着这位靖南将军,跟沙摩柯想象中的模样完全不一样,统帅着这支虎狼之师,不说比自己还要粗犷,最起码比那张飞得魁梧些,但蓝田的外貌颠覆了他的想象。 沙摩柯看得一脸的狐疑,心说蓝田这种体型和样貌,放在五溪蛮族的地盘上,怕是连女人也娶不上吧? “你真是靖南将军?”沙摩柯皱眉问。 “黑厮,我们还能骗你这个俘虏?”张飞环眼瞪道。 蛮人崇拜强者,沙摩柯被张飞马上生擒,所以对他的话很信服。 “你们这支军队的确不一样,我败得心服口服,只不过...”沙摩柯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说完。”张飞催促。 沙摩柯扬起头,有些自傲地说:“自建武(光武帝年号)开始,我们五溪蛮族就不受朝廷的管束,为何你们要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先是这位武陵太守兴兵犯境,现在靖南将军又以武力来讨,莫非是想灭我蛮族?我沙摩柯虽然战败,但蛮族男儿千千万,又岂能杀尽杀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此处既是大汉管辖之地,又怎能游离于王道之外?看不出沙首领还有一张利口,汝扣押我治下官员有错在先,还不许我派兵来救?”蓝田冷笑着问。 “现在已经救了人,还想怎么样?”蓝田进城后并没大开杀戒,这让沙摩柯很是疑惑,这群汉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想怎么样?自然要你们归于王化,整个荆南的异族可不止五溪蛮,他们都可以接受朝廷统治,你们也不能例外。”蓝田严肃地说。 “哈哈哈,说到底还是想欺压我们,我沙摩柯今天虽然兵败,但五溪蛮族岂能杀绝?要汉人统治我们绝无可能。”沙摩柯听得哑然一笑,然后扭头不再说话。 诸葛亮随即在蓝田耳旁小声提醒:“五溪蛮民风彪悍,当以怀柔之策逐步瓦解,要收拢此地人心不能操之过急。” 蓝田轻轻颔首,然后意味深长地问:“沙首领,五溪蛮自治也有上百年了,为何此地还如此贫瘠?这期间没有汉人欺压你们吧?” 沙摩柯没想到蓝田会如此说,他思索了片刻才说:“那是因为你们汉人狡猾,又占据了好山好水,我们五溪蛮族在这穷山恶水之地,没你们过得好是理所当然。” “哈哈哈,汉人的好日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经过勤劳的双手创造出来的,你们既然自己不能过上好日子,还不肯和汉人交流进步,这不是愚蠢又是什么?”蓝田仰天大笑。 “汉人只会盘剥外族,怎么会真心帮助我们?”沙摩柯轻蔑到。 蓝田悠然一笑:“咱们还是眼见为实,我想请沙首领去零陵走一遭,去越族生活的地方看看可好?” “有何不敢?”沙摩柯此时被俘,担心族群遭受屠戮,也只能‘忍辱负重’。 蓝田见沙摩柯并非油盐不进,亲手为其解去绳索抚慰了几句,然后带着众人去到华佗的医疗点。 刚才城外大战,蛮族伤亡较重,蓝田为了快速收服人心,战后让华佗带医学堂弟子,不分敌我开展救治。 战争损失多是外伤,华佗的医学堂已经驾轻就熟,许多弟子已经能独立手术,这让救治的效率提升许多。 沙摩柯跟在众人身后,带着震撼参观了一圈,心说这汉人的医技好神奇,蛮族的女人现在连织布纺线都不会,这群白袍人居然可以在人身上缝合。 针线在皮肉之间穿梭,沙摩柯看得头皮发麻,但是那些受伤的人,完全感觉不到痛苦。 沙摩柯原以为是巫术,最后才知道是服了麻沸散,这一刻他不得不佩服汉人,对于零陵之行他充满期待。 蓝田入城之后秋毫无犯,甘宁有治理异族的经验,在他的各项安民政策推动下,辰阳很快就趋于平稳,随后也留在此地镇守。 蓝田让沙摩柯选了几个小首领,跟着自己的船队顺水而下回零陵。 站在甲板上乘风破浪,蓝田指着奔腾的沅水对众人说:“自古以来人们因水而活沿河而生,只有流动的活水才能滋养万物,若是只有一汪死水,哪里还有生机可言?” 蓝田的话虽然是感叹,但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沙摩柯不知如何反驳,他打算到了零陵看过再说。 大军撤回零陵之后,蓝田陪着诸葛亮到各县视察,顺便看看招兵的情况,蛮王沙摩柯一路同行参观。 蓝田在零陵期间关注农事,经过几年推行科学种植、引用新农具等,让各地粮食产量的大幅提高,加上医学堂、泉陵学堂、军工作坊等组合拳,零陵一跃成为荆南最富庶的一个郡。 在零陵南部的汉越关系上,通过严明法度、减免赋税、一对一帮扶等政策,使得当地老百姓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为了捍卫稳定富足的生活,零陵百姓从军的热情很高,这些积极正向的思想,除了农事官员在田间地头有意引导,大部分是老百姓自己的感悟。 在近一个月的视察时间里,蓝田与诸葛亮所到之处,百姓无不箪食壶浆相迎,这场面直接看傻了沙摩柯,怎么可能连越族人都如此拥戴? 沙摩柯以为是蓝田故意做戏,所以让随行小头目去偷偷收集情报,但这举动没能逃过高顺的眼睛。 他们来到始安县驿馆住下,夜里高顺敲开了蓝田的房门,发现诸葛亮正在这里谈事。 “伯平有事?”蓝田疑惑地问。 “沙摩柯的人这几天频繁离队,现在他们又聚集在房间内窃窃私语,我们需不需要防范一下?”高顺问。 蓝田点点头说:“我刚刚还在和军师讲,处理异族除了恩威并施,最重要的是以德服人,能真切得到实惠,才真正算收服了人心,随沙摩柯他们看去,只怕越看越想去改变家乡。” “子玉这阳谋真厉害,只要把沙摩柯这十多人驯服,那整个五溪蛮就能归心了。”诸葛亮笑着说。 第一百八十七章 蓝田:我想到了 零陵的汉越能如此融合,跟生产力的提高有莫大关系,如果换成其余阵营来治理,即便是所有政策都一模一样,只要不能将蛋糕做大,百姓得不到真正的实惠,那么一切都将是空谈。 诸葛亮看着蓝田胸有成竹,不得不感叹刘备能拥有此人,对以后匡扶汉室的难度降低很多。 诸葛亮见高顺一脸凝重之色,笑着安慰:“高将军不用担忧,沙摩柯这群人是有些勇力,但翼德时刻把他们看住,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翼德这次带苞儿南下,可没吃上几顿好的,要不是我将沙摩柯带回来,他现在应该呆在泉陵休息,待回去后我亲自下厨犒劳。”蓝田有些自责地说。 诸葛亮:“翼德的性子还是主公最清楚,子玉难道没发现他跟我们同行,无论是去武陵作战还是在零陵各地视察,完全没有一丝抱怨。” “军师这么说好像还真是,特别是在武陵行军期间,冷馒头他也吃得开怀...”蓝田点点头。 “翼德性格豁达率真,他粗中有细并不是真正的莽夫,前次在夷水大败张郃,士元对他评价很高。”诸葛亮说。 蓝田点点头:“故意显露弱点,然后让敌人轻慢,这也是翼德的优势。” 诸葛亮肯定道:“翼德爱往你这边跑,可能是因为子玉学识渊博...” “也许吧...”蓝田心说我还有这吸引力? 此时夜凉如水,蓝田担心张飞在院内受冻,让高顺取了一件类似‘军大衣’的披风送去。 诸葛亮见那‘披风’外观不错,好奇地问:“这种款式的披风,亮还是第一次见到,是零陵当本地的衣形?” 蓝田解释说:“这是泉陵新开的被服作坊所制,保暖披风是我给的衣形建议,不过目前原料和人手有限,赶制出来的千余件披风,大多都发给了驻守边防的官兵,刚才那一件是伯平特地给我留的。” “又新增了被服作坊?子玉你这军工作坊的门类越来越多了。”诸葛亮叹道。 “泉陵学堂开设的科目,全部都有用武之地,衣被、兵甲慢慢会全军配发,但是需要一些时间,军师如果也看得上眼,我让匠人赶制一批送到江陵,让主公在过年时犒赏各级官员。”蓝田点点头。 “子玉对主公真是殚精竭虑...”诸葛亮肯定地说。 始安驿馆西侧,张飞盯梢的地方。 蛮王沙摩柯看着众头目说:“咱们看了一路访了一路,这些越人比我们过得还好,本王心中感到惭愧,你们也想让族人过上这种生活吗?” 沙摩柯说完大家基本都低下了头,无论族人贫穷还是富庶,头目首领的日子总是过得去,所以这些人还不愿放弃权利。 其中头目起身说:“大王,零陵郡这些越人部族少而散,所以甘愿下山与汉人融合杂居,可咱们五溪蛮族相对集中,族人们已经习惯了没有汉官的生活,若是真的归于蓝将军说的王化,那我们就不复存在了...” “大王,咱们可以模仿,把零陵的这些手段,拿回去照着学怎样?” “没有用,本来种地就比不上汉人...” “听说这里的人还有新农具...” “新农具?零陵这边的庄稼汉,好些都进过学堂的...” ...... 头目们都在考虑自己的利益,沙摩柯听得脑袋嗡嗡响,他皱眉说:“尔等鼠目寸光,舍不得手中些许权利,我五溪蛮族并非懒惰之辈,可现在仍旧吃不饱穿不暖,他们不配过好日子?” “大王,现在零陵各地都在募兵,听说是要对抗北方的曹操,若是我们五溪蛮归于王化,岂不也会被征召而去,那时候咱们就远离族人,谁来保证他们一定会过得好?” “是啊大王,你要三思...” “零陵这边的越人好积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 ...... 众人各执一词,沙摩柯挥手止住说:“当日辰阳城外大家都见到了,在蓝将军那支兵马的面前,咱们的蛮兵也能叫兵?若是真能让族人们过上好日子,就算替他们卖命又如何?想要别人的米粮不得拿东西去换?汉军凭什么帮我们?” “大王...” “我意已决。”沙摩柯沧桑的面容异常冷峻,此次零陵之行让他大受震撼,活了三十多年到底是眼界狭小了,原来外面的世界已经大变样。 回到泉陵之后,沙摩柯主动找到蓝田说:“五溪蛮愿归于王化,将军能让我的族人,过上始安越人的日子吗?” “这是当然,我不会厚此薄彼。”蓝田笑着说。 “那什么时候...”沙摩柯有点着急。 蓝田摇摇头:“沙首领不要着急,粮食从耕种到成熟需要时间,我会挑选能人干吏,去协助你们治理五溪蛮族。” “协助?不是要归于王化吗?”沙摩柯诧异道。 “你们与零陵的越族不一样,自然需要区别来对待,地方管理还是以你们为主,派驻过去的汉人官员为辅。”蓝田介绍说道。 沙摩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蓝田随后选派几名优秀的基层官员,又让蒋琬在泉陵学堂挑了些农科学员,让他们跟着沙摩柯到五溪蛮的地区赴任。 送走这群蛮人后,蓝田来到被服作坊,他准备做上两百件披风,好让诸葛亮赶在年前带回去。 同行的张飞小声问:“子玉,你这个披风能不能做得鲜艳点?” “翼德喜欢穿得鲜艳些?”蓝田满脸疑惑。 张飞挠了挠头说:“你这披风外形不错,就是这颜色灰暗了些,俺打算给我家夫人做一身。” “翼德真是个疼妻的好夫君。”诸葛亮在旁打趣。 “军师何不给黄夫人也做一件?江陵的冬天比徐州还要冷。”张飞提议说。 这时蓝田摇头说:“被服作坊这披风虽然暖和,但女子穿在身上恐不美观,你们既然要送给自家夫人,我还是重新想一个样式。” “子玉,这是翼德的要求,可不用带上我...”诸葛亮有些不好意思。 “军师你还怕人闲话怎的?子玉他又不是外人。”张飞嘟囔着说。 两人在对话的时候,蓝田猛地一拍手说:“我想到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狐狸精?母老虎? 蓝田脑袋里灵机一动想的是貂,可转念一想现在貂皮没处寻,再加上被服作坊的工艺也不达标,即便有原材料也不一定美观。 “你想到什么了?”张飞十分惊异,他从未见过蓝田这般。 看着诸葛亮也充满期待的眼神,蓝田挠头笑着说:“这个...我的意思是鲜艳的颜色没问题,反正也有相关的匠人...” “那就说定了。”张飞嘱咐着。 几人刚从被服作坊出来,高原就上前来通报,“先生,沙首领在太守府求见。” “你说谁?”蓝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五溪蛮族的沙首领...”高原这次说得十分清楚。 张飞和诸葛亮充满疑惑,这厮不是刚回去没几天吗?怎么又跑到泉陵来了? “走吧,回去看看。” 沙摩柯去而复还,蓝田担心出了什么事。 蓝田回到太守府时,沙摩柯正在厅中等候,他见到蓝田后露出憨憨的笑容。 “沙首领去而复还,莫非是有什么紧急的事?”蓝田疑惑地问。 沙摩柯笑呵呵说:“没事,没事,就是给您带了些年货来...” “年货?”蓝田更加诧异。 这家伙才入职十几天就来送礼,老沙你对职场玩这么溜的? “刚才听说您在被服作坊,我就让人送那边去了,正好那边用得上。”沙摩柯回答。 沙摩柯的话让蓝田更听不懂了,于是追问:“你到底送来了什么?” 沙摩柯笑着说:“就是族中猎人进献的野兽皮毛。” “哦?都是些什么兽皮?”蓝田心说绝了,本来自己想做貂但是缺毛皮,你现在直接就开送,这么心有灵犀的吗? “有虎皮、鹿皮、狐皮、狼皮,反正种类挺多的...”沙摩柯回答。 沙摩柯这样一描述,蓝田知道这兽皮还不少,或许真可以让被服作坊,趁过年前赶制点好东西出来。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蓝田派去的官员、农学技术员,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见效,也不知道沙摩柯为什么事,居然在年前火急火燎的跑来泉陵。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沙首领远来送礼不易,我也不爱什么珍玩,都不知道回送你些什么,要不我传你一道好菜?”蓝田说道。 沙摩柯摇摇头,他是想学点东西,但不是想学做菜。“咳咳,听那些汉人官员讲,蓝将军在泉陵开办了一所学堂,那里除了教人读书习字,还教人种地、工匠技术、医术,我能不能也送些蛮族子弟来学?” 蓝田从沙摩柯的话中,知道派出去的官员没少宣传自己,他随即笑着问:“沙首领的族人想学什么?” “学种地、木工、制皮、医术...”沙摩柯把泉陵学堂的科目都说了一遍,唯独就是没提读书习字。 “沙首领很有眼光,泉陵城最大的财富就是学堂,只不过你为什么没提儒科?”蓝田不解。 沙摩柯说:“我们蛮人又不能为官,要那些之乎者也来干什么?不如学点实用的技术。” “好吧,泉陵学堂本就不限民族,但每个班招收的人数有限,你先在族中自行甄选一番,我会让蒋公琰给你留一些名额。”蓝田解释说。 “多谢将军,那我就告辞了。”沙摩柯听得大喜,说完就抱拳匆匆走出殿外。 沙摩柯在史书上着墨不多,他这一番骚操作让蓝田刮目相看,能够如此快速发现泉陵学堂的好处,足以说明他并不是个异族莽夫,相反可能还真是个出色的领袖。 蓝田坐在殿内沉思的时候,张飞和诸葛亮才姗姗走来。 “子玉,还真是沙摩柯,这厮风风火火的干什么呢?”张飞不解的问。 “来送年货。”蓝田苦笑。 “啊?这黑厮...不像啊...这么精明?”张飞瞬间搞不懂了。 诸葛亮点头附和:“投机钻营乃小人所为,这蛮王沙摩柯的确不像奸猾之辈...” 蓝田拉起两人往外走:“咱们再去一趟被服作坊,沙摩柯的事情我路上给你们说。” “不是?我们不刚回来吗?”张飞诧异道。 “走吧,有好东西给你。”蓝田神秘地说。 三人骑马来到城郊的被服作坊,沙摩柯叫人送来五百来张毛皮,皮工科的匠人们正在分门别类的整理。 “子玉你说的好东西就是这个?”张飞不解的问。 蓝田拿起一张兔皮:“夏侯夫人的披风就不做了,给她做一件皮裘取暖如何?” 皮裘从古至今都是御寒的好东西,一般穷苦人家根本穿不起,蓝田惊叹沙摩柯出手阔绰,不过好歹是蛮族之王,几百张兽皮的确不值一提。 皮工科的匠人虽然技艺纯熟,但基本上都是简单的缝合拼接,无论款式、做工都无法和后世的厂家相比。 蓝田吩咐皮工科的匠人暂时不要动手,他准备先去色工科的画师进行设计,待完成图纸之后再送到被服作坊加工。 虽然蓝田不是服装设计出身,但凭借后世电影、电视中那些记忆,他能回想起许多经典的皮草款型,有霸气款、诱惑款、贵妇款等等。兽皮的主料用来做女子皮裘,边角料用来点缀男子披风。 零陵的新兵征募已经结束,目前交由讲武堂进行训练,几个月后才会送到江陵去,诸葛亮和张飞本该即时返回,但是蓝田要赶制皮裘做新年礼,两人暂时就留在泉陵。 在两人滞留泉陵期间,诸葛亮经常莅临学堂,蓝田让蒋琬每日作陪,张飞则是经常作客讲武堂。 被服作坊的皮裘赶制完成,总过制作了不到一百件,无法满足现有荆州所有官员,除了蓝田要留下十几套外,剩下的分配只能让刘备去做主。 新颖的款式让张飞、诸葛亮、高顺等人大开眼界,但因为这些兽皮种类繁杂,皮毛的稀有程度不同,所以成品的皮裘看起来五花八门,其中猛兽的皮毛最为稀少,特别是虎皮裘只有一件。 按理说最珍贵的该献给刘备,但这皮裘最终是夫人们来穿,无论是给孙尚香、还是甘倩都不好。 诸葛亮看出了蓝田的焦虑,他主动说:“翼德,这件虎皮裘做工不错,你去拿回给夏侯夫人穿。” 张飞连忙摇头,“夫人她不会武艺,穿虎皮来作甚?我看这件兔毛的还不错。” “穿虎皮需要会武艺?荆州武艺高强的夫人,只有孙夫人和吕夫人...”诸葛亮意味深长地看着蓝田。 “哪还让什么?子玉你自己留下就是,嫂嫂哪有弟妹本领强?”张飞满不在乎的说。 “我留下?”蓝田吃惊的指着自己,他本来给吕玲绮选了一件狐裘。 诸葛亮点头说:“子玉不要客气,这些皮裘都是出自被服作坊,你理应第一个挑选。” 蓝田见两人十分热情,高顺还在一旁起哄,他顿时觉得有苦难言。 我是想吕玲绮变身狐狸精,而不是让她变身母老虎。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蓝田刚送走诸葛亮与张飞,高原带着一人神色匆匆来见,扭头一看竟是赖恭的妻弟吕郯。 “年关将至,吕将军不在布山与家人团聚,来泉陵是有什么要事?” “交州又紧急军情,府君差我来给将军送信...” 吕郯说完遂将怀中书信递给高原转交,蓝田看过赖恭信后直接皱起了眉头,原本以为步骘、卫旌已离开交州,应该会安生一段日子,但是事情就是这么扑朔迷离。 上月末卫旌返回番禺,同月南海太守士武突然病故。 南海郡产盐是交州大郡,一直是士家的重要财税之地,在士武病故治伤期间,孙权表卫旌为南海太守,正式将手伸进了交州地界。 士武死的太突然,孙权对卫旌的任命积极,但士燮却丝毫没有反应,怎么看都不合理。 交州的势力从三家变成四家,蓝田担心这微妙的平衡会被打破,他看完赖恭的信后,用手轻轻敲打着身前的案几。 “这件事我已知晓,汝先回告赖府君多方打探,一旦有变我会给他支持。”蓝田安慰着说。 “姐夫他并不担心吴巨和士燮,就害怕孙权会出兵强占交州...”吕郯回答。 蓝田摇头说:“赖府君大可放心,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曹操还屯兵在淮南,孙仲谋未必敢抽军去交州。” “我知道了。”吕郯点点头。 让高原去送吕郯,蓝田回到后宅与妻儿享受天伦。 蓝辕、蓝霁两兄弟在院中摔跤取暖,邓艾则在旁边为他们指点裁决。 吕玲绮穿着新制的虎皮裘,两手揣在袖子里坐在廊下观看,脚旁边还放置着一个取暖的火盆。 蓝田走进后院晃眼一看,吕玲绮就像个啸聚山林的女头领。 “夫君你笑什么?”吕玲绮诧异地问。 蓝田微笑着说:“也就小君穿这一身,别人穿不出这气势来。” 这就是所谓的卖家秀和买家秀,吕玲绮产子之后身材较以往丰腴,但又因为长期练武显得英姿飒爽,给人一种刚柔并济之感,她穿虎皮裘像个威风的女头目,要是换一个人也许就成了土大款。 “孩子们面前,瞧你这张嘴呀,我叫人去把煮酒端来,咱们一边看他们玩耍,一边饮酒取暖可好?”吕玲绮扭头询问。 蓝田听完一愣,你还喝上瘾了?“现在天色还早...” “现在天寒地冻的,喝点热酒正好暖暖身子。”吕玲绮说完就起身离去。 看着屋檐下吕玲绮袅袅婷婷的离去,好似闲庭信步归巢回林的雌虎。 “父亲,你快来评评理。”就在蓝田出神的时刻,蓝霁气呼呼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蓝田疑惑地摸了摸蓝霁的头。 蓝霁指着蓝辕说:“大兄他刚才耍赖,说好了摔跤不准抓脚,他没我力大就来犯规。” 邓艾领着蓝辕走了过来,蓝辕摆了摆小手:“谁没你力气大呢?刚才我本来是想抓腰,结果不小心碰了你腿。” “本来你就没我力大,腰都抓不准还说自己高手呢。”蓝霁怀抱双手故意揶揄。 邓艾走过来在蓝田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蓝田才明白老二故意在撒娇,他皱眉佯怒道:“小孩子哪来的腰?不行下次你也抓辕儿的腿。” “父亲说的是真的?”蓝霁笑呵呵问。 蓝田点点头,“做事要懂得变通。” 小蓝霁听得深以为然,他叉着腰对蓝辕说:“大兄,刚才父亲的话你听到了?” 蓝辕满脸疑惑,心说我听到什么了? “不明白吗?一会摔跤我可以抓你的腿,但你必须要守规则。”蓝霁一本正经地说。 “什么?”蓝辕挠着头,我刚才少听了什么? 看着邓艾不厚道的笑,蓝霁在他腿上拍了拍,“兄长你笑什么?一会记得按这个来裁决。” 蓝田握着蓝霁小手,语重心长地说:“守规矩是双方的事,要是辕儿也不守规则,这游戏就没法玩下去。但太守规矩也有弊端,就是容易禁锢思想观念。” “父亲,那究竟要不要守规矩?”蓝辕问。 “大人虎变,君子豹变,小人革面,易经的核心思想就是变通,规矩什么时候遵守,什么时候不遵守需要看时机,就拿刚才你们兄弟玩耍来说,为了持续的玩下去遵守规则很有必要。”蓝田解释。 蓝辕、蓝霁听得云里雾里,邓艾连忙扯了扯蓝田的衣襟提醒,意思是这二位千字文都没背完,您给他们讲易经? 蓝田马上醒悟,继续说:“还是给你们用故事举例,周朝用礼仪来治理天下,这个礼仪就是规矩,即便是战争也要遵从规矩礼仪。” “战争也要守规矩?”蓝霁觉得不可思议。 蓝田点头解释:“春秋时期参加战争是一种荣誉,普通百姓和奴隶没有资格作战,只能做物资运送、制作武器等保障工作,参战最低要求必须是个‘士’,而且战争时有严格的礼仪,既要师出有名还需光明正大,不准使用阴谋诡计,比如敌国国君办丧期间不能攻打,敌国闹饥荒的时候不能攻打...” 蓝辕和蓝霁挠了挠头,他们平时耳濡目染的,跟蓝田现在讲的大不相同。 “父亲,这些奇怪的战争礼仪是真的?”蓝辕有些不信。 蓝田点头说:“我给你们讲两个故事就明白了,第一个是晋国和楚国的鄢陵之战,晋军的主将卻至在战斗中三次遇见楚王,他遵从礼仪走下战车向楚王行脱帽礼,楚王随后赐给他一张弓,卻至不敢受赏反而肃拜三次,然后转身去寻楚军决战。” “这卻至真傻,抓住楚王战争都结束了...”蓝霁这三岁孩子都觉得离谱。 “父亲,另一个故事是什么?”蓝辕问。 蓝田继续说:“春秋时宋国内乱,公子城与仇敌华豹狭路相逢,华豹先射一箭被公子城躲开,华豹准备继续射箭的时候,公子城大叫华豹不守礼,因为没让自己还击又要出箭,华豹觉得理亏放下弓箭,然后就被公子城射杀...” “这...这华豹...怕不是个傻子吧?”蓝霁听得瞠目结舌。 第一百九十章 饿虎扑羊 用礼仪来规范、指导战争,是春秋时代的特色,虽然思之令人发笑,但也有独特的背景。 蓝田见蓝辕、蓝霁听得不以为意,他继续教育说道:“那个时代的诸侯同宗同姓,他们之间的关系要么是兄弟之国,要么是有姻亲的甥舅之国,就好像你们两兄弟刚才摔跤一样,只要大家守规矩就能一直玩下去。” “那后来呢?”蓝辕追问。 “有人突破礼仪的规则,守规则的发现吃亏渐渐就都不遵守,后面就进入了战国时代。”蓝田回答。 蓝田说到这里,两兄弟似有所悟。 蓝田对二人督促道:“现在礼乐崩塌,为了权利地位兄弟相残都有,一世人两兄弟,有今生无来世,你们二人要引以为戒。” 蓝辕似乎明白点什么,他拍着蓝霁的肩膀说:“无论将来天下怎么变,兄长我永远会保护你的。” “哼,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蓝霁嘟嘴说。 “父亲,还是你讲故事有趣,再给我们讲几个。”蓝辕得陇望蜀,水汪汪地看着蓝田。 蓝田看见吕玲绮往回走,他指着后面空地:“无论什么事都要懂得节制,刚才讲的故事你们自己先思考思考,为父来教你们玩新游戏。” “新游戏?”蓝辕、蓝霁都是一喜。 “嗯,冬天咱们玩点暖和的游戏,士载你像我这样盘起一条腿,独脚跳把对方撞倒算赢。”蓝田让邓艾与他示范斗鸡。 “唯。”邓艾学着蓝田的样子,与他演示如何斗鸡。 蓝辕和蓝霁看得好玩,两人也像模像样的学了起来,然后就欢快地开始对练。 “夫君,你又教孩子们新玩法了?”吕玲绮与两个婢女走了过来,她们手里端着煮酒与蓝田爱吃的炒豆。 “嗯,冬日里就是要多活动,好在辕儿和霁儿可以作伴,阿斗在江陵可就难玩咯。”蓝田摇摇头。 吕玲绮给蓝田倒上一杯热酒,笑呵呵地说:“阿斗才不像他们这般好动,这天冷了多半与甘姐姐在屋内烤火取暖。” “阿斗需要有人鞭策鼓励,一味的玩耍也不好,回头我写信嘱咐阿姐。”蓝田拈起一枚炒豆丢进嘴中,嚼起来嘎嘣脆。 “上次我去江陵时,姐姐在督促阿斗背诵千字文,他现在还这么小,也不能要求过高。”吕玲绮摇摇头。 蓝田笑呵呵指着她,“你这个舅母光知道心疼阿斗,自己这两个儿子怎么每日要求苦练?” 吕玲绮严肃地说:“那能一样吗?阿斗可是世子,辕儿和霁儿要练好本领才行。” “好。”蓝田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吕玲绮知道这是蓝田的赞美动作,正说要与他廊下对酌,两个儿子又吵吵闹闹地走了过来。 两兄弟都想在蓝田面前撒娇,看见吕玲绮犀利的眼神又显得拘谨起来。 “怎么了?”吕玲绮皱眉问。 蓝辕连忙说:“父亲刚才讲斗鸡规则,说要用膝盖把对方撞倒算赢,霁弟他老是用膝盖顶我...” 蓝霁争辩道:“我比你矮一点,不顶不是就输了?父亲刚才还说过变通呢。” “这次霁儿说得很对,斗鸡游戏可以讲策略,不但可以从下往上顶膝盖,还可以跳起来往下压...”蓝田笑着说完。 蓝辕不怒反喜,“我知道了,霁弟我们再来。” “我现在不想玩了,父亲要不重新教个游戏?”蓝霁小眼睛动了动,直接拒绝了蓝辕。 蓝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然后又叫来邓艾演示跳山羊,这些游戏都是他小时候玩过的,他记得冬天下课后都是,班上的小男生都爱玩这些,学校里没有取暖设备,动起来会比较暖和。 邓艾躬身弯腰,蓝田脱下外面厚重的衣袍,经过几米的助跑后,双手在他背上轻轻一借力,然后就跃了过去。 “这个好玩。”蓝霁拍着手说。 “父亲,这个跳山羊有什么规则?”蓝辕追问。 蓝田边示范边介绍:“跳山羊考验敏捷,着力点是背和肩,跳不过去就算输了。” “只能我们两人玩吗?”蓝辕指着蓝霁又问。 蓝田看了看邓艾笑着说:“我和士载也可以来当山羊,就看你们跳不跳得过去。” “那我先要跳父亲的山羊。”蓝霁说。 “好,那就来吧。” 考虑到两个孩子不高,蓝田故意弯曲腿部,整个‘山羊’就显得很矮。 蓝霁学蓝田的样子助跑,然后纵身向前一跃,轻松就跳到了他的身后,蓝辕则依瓢画葫芦也轻松完成了跳跃。 虽然两个小家伙还挺敏捷,但因为身高实在不够,只能止步在背上一跃,最后两人想跳肩只能单练。 自从蓝田就任零陵太守开始,政务、军务各种事太忙,像这样全家一起玩的时光不多,吕玲绮在旁边看得欢喜。 “夫君,我也要跳山羊。”吕玲绮站起身把手背在身后,她那少女般的动作,就像在小沛城外初相见一般。 “好啊,你要跳背还是肩?”蓝田问。 “你说呢?当然是跳肩,我可是会武的。”吕玲绮双眼含笑,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 蓝田背过身将头微微垂下,只感觉后面一阵风来,肩膀被轻轻点了一下,穿着虎皮裘的吕玲绮就跃了过去。 动作干净利落,身体依旧轻盈。 看着笑靥如花的吕玲绮,蓝田脑海中浮现了四个字:饿虎扑羊。 活动了一会,身体渐渐暖和起来,两人随即回到廊下对酌。 刚开始蓝田还满脸笑意,但突然想到交州的变局,一缕愁色又在脸上显露出来。 蓝田平日里做事得心应手,吕玲绮很少见他面露愁容,于是关切的问:“夫君有什么烦恼事?” “因为南海郡出了变故,本来听说士武身体很好,所以现在病故就太蹊跷,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我还是担忧孙权会出兵交州...”蓝田解释。 吕玲绮安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夫君谋划交州已久,孙权要是真敢来抢,让高伯平带陷阵军去迎战便是。” 蓝田摇头说:“若如此简单,我又岂会烦恼?姐夫和孙权是有过约定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孙权拜将 “有约定又如何?天下诸侯有几个讲诚信的?”吕玲绮虽然是女儿身,但是从小跟着吕布见了太多尔虞我诈,在利益面前父子尚且反目,何况这么一句口头约定。 蓝田摇头解释:“现在情况不一样,昔日群雄割据,天下大势未定,故而着眼小利而失言,现在曹操已经统一北方,无论是兵源还是粮草,都不是荆州一地能够抵挡,必须要将江东绑在一起。” “绑在一起又如何?夫君还指望江东会和荆州同心?我可听说曹操打新野时,孙权根本没有去攻合肥,他这不是摆明看着周瑜、程普送死?”吕玲绮摇头瘪嘴。 “孙仲谋的想法,外人难以猜度,即便不能同心,也不能结下仇怨。”蓝田解释。 “夫君继续在暗中行事,那就只能跟以往那样,上次是怎么处理的,这次就怎么去应对。”吕玲绮继续献计。 “有些计谋不能连续使用,否则就不会灵验了。”蓝田摇摇头。 吕玲绮端起酒杯继续说:“夫君不要再胡思乱想,面对江东群臣的反对,孙权再想出兵也要斟酌,咱们还是见机行事,不要坏了咱们的好心情,喝酒...” 蓝田饮下热酒,心说孙权应该也很烦恼吧? 此时孙权的确苦恼,江东朝堂都反对向交州用兵,淮泗派一门心思瞄准合肥,江东本地士族则想休养生息,最近几年战争耗费了不少钱粮,这些全是江东士族在支持。 孙权散朝后回到步练师的宫殿,步夫人是孙权新纳的夫人,她不但生的美丽而且性不妒忌,与正妻徐夫人爱争风吃醋的性格,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孙权将治所迁至建业后,把正妻徐夫人留在吴郡照料孙登,反而将妾室步练师带在身边,宠爱程度可见一斑。 在步骘离奇病故之后,家中人听到了一些中毒的传言,她们经常到步练师的宫中哭诉,希望孙权能够查出真凶,替步骘报仇雪恨。 这一日孙权回宫,见侍女在收拾打扫,皱眉对步练师询问:“子山的家人又来了?” “毕竟是为江东捐躯,妾实在不好赶她们回去...”步练师颔首说道。 “下毒之人已被卫子旗诱杀,但此事属于暗中行事,不可能将那人首级带回,你就让她们消停一些...”孙权吩咐。 “唯。”步练师轻声回应,然后叫婢女送来驱寒茶汤。 孙权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然后坐在原地闭目养神,步练师则很体贴地替他捏肩解乏。 “主公为何满脸愁容?”步练师捏了一会忍不住提问。 孙权缓缓睁开眼,他皱起眉头说:“卫子旗无法靠千余兵马攻占交州,我正欲借子山这事对交州用兵,可惜江东群臣竟无一人支持,真是令我大失所望。” “主公是江东之主,竟不能乾坤独掌?”步练师诧异道。 “江东群臣各有私心,我平衡多年收效甚微...”孙权叹了一口气。 “昔日高祖拜韩信为将,不知遭受了多少人的质疑,主公所谋者天下也,岂因私心而裹足不前?”步练师见孙权踌躇满志遂有感而发,自己并没有后宫干政的意思。 孙权扭头一脸诧异地看着步练师,心说这个女人说得没错,我要攻打交州又不是为私利?何必要被朝堂上那些人束缚? 周瑜在柴桑病故后,孙权趁势在军中安插了许多亲信,已经把江东的军权握在了手中,现任的大都督鲁肃,他的威望和权力根本不如周瑜。 下定取交州的决心,孙权打算在明日朝会中再次提出来,为了避免像上几次一样,被鲁肃、张昭、顾雍等人反对,他连夜召来心腹吕蒙商议。 吕蒙出身寒微,早年依附姐夫邓当(孙策部将),后邓当病死吕蒙接管了他的兵马,被孙策任命为别部司马。 孙权继位后无论军政全无话语权,特别是吴郡内外全是周瑜的部曲,经历过父兄惨死的他毫无安全感,所在就慢慢培植自己的势力,吕蒙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关注。 吕蒙从最小的别部司马做起,一步一步从平凡走向不凡,凭借积攒的军功慢慢升迁,最终在赤壁之战后被拜为偏将军,终于在军中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孙权夜召吕蒙,谓曰:“交州连接扬州荆州益州,虽然偏僻荒芜少人,但亦是大汉领土,我欲图之久已,然江东诸公皆不懂我心,子明可否替我分忧?” 吕蒙抱拳回答:“主公,诸公所虑亦有道理,现在曹操屯兵淮南,我军若不在濡须口设防,一旦北军出巢湖而渡江,则江东危矣...” 孙权冷轻声冷笑:“曹孟德此前在赤壁大败,且不说他还敢不敢在长江水战,即便真的兵出巢湖还有程公守在濡须口,柴桑的战船兵将与其终日训练,不如拉出来攻打交州。” “原计划不是由程公佯攻,然后以大都督的主力水军攻曹,主公一旦抽走柴桑的驻军,万一曹操真的出兵巢湖怎么办?”吕蒙担忧地问。 “战机稍纵即逝,咱们总不能一直等曹贼出兵?况且卫子旗诛除士武后,士燮已成惊弓之鸟,只要略作敲打就能收服。”孙权坐正身子。 “士武原来是被子旗诛杀的?”吕蒙不可思议问。 孙权正色说:“此人与子山的死有莫大的关系,我欲用子明为将出征交州,汝可以为我分忧吗?” “末将听命。”吕蒙心中生出一丝豪迈,毕竟当主帅统军还是第一次,他当然不愿意放弃这次机会。 孙权点点头:“子明此去,只要杀鸡儆猴收服士家,交州则可定矣。” “杀鸡儆猴?杀哪只鸡?儆哪个猴?”吕蒙听得一脸茫然。 孙权捋动紫髯笑道:“鸡乃苍梧吴巨,猴为交趾士燮,只要定了这两家,那赖恭不会是子明对手...” “唯。”吕蒙抱拳听命。 次日孙权在建业召集文武,吕蒙出班提议攻打交州,群臣听后无不愕然。 接下来又是熟悉的反对,但在孙权和吕蒙双簧的表演下,直接强调了攻取交州的重要性,最后孙权拍板定案。 孙权拜偏将军吕蒙为帅,抽调大都督鲁肃麾下水军战场一万,抽调副都督程普麾下步骑五千人,连同吕蒙自己的部曲等合计近两万出兵交州。 第一百九十二章 铜雀春深 孙权定下取交州的方针,吕蒙这段时间需要集结兵马,顾雍等人则需要为南下筹备粮草,真正能南下也得等到来年三月左右。 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江东兵马异动的消息,马上就被淮南的曹军所洞悉,加上江东细作的探查,孙权调兵攻打交州的情报,被张辽遣快马送回邺城。 建安十五年,十二月底,铜雀台在邺城落成。 曹操率众文武登台庆贺,他在淮南屯田数月不见孙权来攻,于是留下兵马继续驻防,自己和程昱等人回到后方。 在平定乌丸后,年过半百的曹操感叹人生苦短,但依旧有统一天下的雄心,遂在碣石山写下了诗歌《龟虽寿》抒发胸臆。(诗曰: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然而接下来赤壁的兵败,给了曹操一记响亮的耳光,他需要一场胜利或者别的事件,来掩盖赤壁的耻辱并彰显自己的雄伟功绩,于是就给铜雀台的修建埋下了伏笔。 年初曹操与众将商议战事,准备打通襄樊粮道拯救曹仁,有人报告邺城附近有金光闪耀,曹操心领神会前去发掘,结果就挖掘出一只铜雀来,曹操遂令人在挖掘处修建铜雀台。 铜雀台宴会盛况空前,文臣武将贤者名士云集,酒肉美食案攸放不下,歌舞表演轮番不停。 曹操令诸子上台,为铜雀台落成作赋,其中曹植落笔即成文辞可观,随后诸子持文诵读,拉开宴会的序幕。 宴酣之际,曹操借酒意独自走到台前,他环顾宾朋友客,然后朗声说道:“孤始举孝廉,自以本非岩穴知名之士...欲秋夏读书,冬春射猎...然不能得如意,征为典军校尉...破黄巾,讨袁术,,摧破袁绍,定刘表...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曹操说完文臣武将皆默然不语,对于主公的真实想法没人清楚,唯独荀彧眼中释放出柔和的光芒。 就在曹操意兴阑珊之时,张辽的加急战报让他仰天大笑。 “丞相何故发笑?”荀彧不解地问。 “淮南张文远有消息传来。”曹操回到座位上端起酒杯邀人对饮。 程昱主动起身提问:“主公只留下了张将军等人守合肥,莫非是那孙权有什么异动?” “仲德所言不差,孙仲谋此刻正在秘密调兵。”曹操笑着回应。 “江东水军相当精锐,只要张将军扼守在合肥,则孙权未必能前进一步,为何主公得知兵马调动会如此开怀?”程昱追问。 曹操解释说:“孙仲谋调兵非为攻合肥,而是准备去南下取交州,真不知道江东的谋臣,脑袋里都装的什么,那不毛之地何需劳师动众?此人还是不及孙文台与孙伯符...” “主公是准备趁孙权抽兵去攻?”荀攸疑惑地问。 “孤才不会坐实战机。”曹操肯定地说。 荀攸进言说:“孙仲谋虽然抽兵去交州,但现在不是渡江作战的时候,关西诸将未真心归附、张鲁仍寇乱汉中,南边荆州还有刘备虎视,主公何不趁其羽翼未丰讨之?待四海皆平再下江东不迟。” 曹操捋着胡须沉思,“若孙权取交州是疑兵,待孤调走淮南之兵,他在反攻合肥岂不中计?” “主公,孙权多疑寡断,我们攻新野合肥兵少之时,他尚且没有动手,现在估计更不会轻动。”程昱补充道。 “公达、仲德之言甚善,公等以为当先攻何处?”曹操又问。 荀攸坚定地说道:“愚以为由近及远、由北到南、由弱到强,可先收编凉州诸将,而后依次攻汉中张鲁、益州刘璋、荆州刘备最后孙权而定四海。” “公达老沉持重,丞相可以采纳之。”荀彧起身附和。 “刘备...孙权...就先放你们一马...”曹操左手举杯,右手轻轻叩击桌案。 建安十六年正月,朝廷任命曹丕为五官中郎将、副丞相,曹操遂留其守邺城自回许都。 司隶校尉钟繇遣人致信曹操,建议用计征召关西诸将引兵三千入关,名义上是助朝廷讨伐张鲁,实际上是借机会扣留为人质,意图控制关西诸将达到假途伐虢的目的。 当时陇西凉州三辅之地,在汉末经历黄巾之乱、董卓造逆等动荡后,一直没能真正纳入朝廷的统治。 这个地区经过战争,许多大小军阀割据此地,有马超、侯选、程银、李堪、张横、梁兴、成宜、马玩、杨秋、韩遂等十路。 曹操对关西情况不明,于是让荀彧写信询问相府出身的卫觊,此人目前就在弘农,帮朝廷聚拢流民、征收钱粮。 如果荀彧是曹营后勤的总提调,卫觊就是荀彧手下专门办事的官员。 卫觊回信荀彧:关西、关中诸将皆武夫莽士,他们只想苟安在彼,并没有争夺天下之志,朝廷以官爵厚赐遂其意,非有大故不忧其变,宜后图之。汉中之地险要难行,若使其入关讨伐张鲁,诸将必生疑而起异心,后果不堪设想。 曹操在铜雀台宴后,急于重新证明自己,所以并没有采纳卫觊的意见,而是让钟繇依计诏关西诸将为前驱讨张鲁。 建安十六年三月,曹操遣司隶校尉钟繇出兵讨伐张鲁,从淮南调回夏侯渊等将带兵出河东与钟繇汇合。 曹操不听仓曹属高柔谏言,没有先招抚关西关中诸将,而是直接让主力向弘农集结,这一举动直接刺激了那些军阀,马超、韩遂、侯选、程银、杨秋、李堪、张横、梁兴、成宜、马玩等十部皆反,他们举兵十万众屯据潼关。 曹操闻讯大惊,急遣大将曹洪临潼关督诸将拒之,敕令众将坚守不准出战。 曹操借口讨伐张鲁的举动,不但刺激了马超、韩遂等人,就连身在益州的刘璋也如惊弓之鸟。 因刘璋惧怕曹操得汉中后会吞并益州,别驾张松遂劝他迎接刘备入蜀讨伐张鲁。 四月,法正作为使者第二次来到江陵,刘备入川的时机终于来临。 第一百九十三章 阿斗,有长进 益州辖汉中、巴郡、广汉、蜀郡、犍为、越巂、牂牁、益州八郡三属国九十八县,是汉朝十三州中地域最大的州。 刘焉是恢复州牧制度,益州的第一任州牧。 恢复州牧制度之前,汉朝的行政级别分别是县、郡、朝廷三级,州刺史为监察地方,实权不及郡守,刘焉为私欲建议朝廷恢复州牧制度,并自告奋勇去最偏远的交州任州牧,因私下里听说益州有天子气,遂申请改去益州任州牧。 时任益州刺史卻俭是买官上位,因为无才无德昏庸无能,致使蜀中民不聊生盗贼横行。 刘焉赴任的途中,南阳人马相(黄巾贼)在绵竹起兵,他聚集了数万人马攻破雒城,杀死益州刺史卻俭自立天子。 马相虽然声势浩大但能力欠奉,被益州从事贾龙、犍为太守任岐用几千人消灭,随后两人迎刘焉入主益州。 刘焉为西汉宗室之后,他只身来到益州无兵也无权,只能依靠益州本地豪强的支持,快速稳定住局面,但他本人有野心不甘为豪强操控,对非益州出身之人也格外优待。 后来中原大乱,南阳和关中数万流民进入益州,刘焉将其收编为东州军,成为自己掌控的力量。 除此之外,刘焉还收编割据周边的小势力,其中就有拥有大量信徒,在鹄鸣山传道的张鲁。 汉末民生困苦,以传教蛊惑人心的贼寇趁势而起,其中有中原宣传太平道的张角,关中宣扬隐身法的骆耀,以及益州宣传五斗米教的张鲁等。 张鲁被刘焉拜为督义司马,其母卢氏生得貌若天人,虽然年龄偏大但形如少妇、风韵卓著、会妖术,卢氏经常出入刘焉家中,张鲁就这样成了刘焉的心腹爱将。 益州南边蛮族与北边汉中均不服管辖,刘焉派遣张鲁率兵北上,与汉中同为五斗米教的张修,合力击杀了汉中太守苏固,随后张鲁与张修教派火并,击杀并兼并对方的教徒和部众。 张鲁占据汉中后,他截断栈道斩杀朝廷使者,俨然成了益州北部的割据势力。 因为母亲卢氏的原因,刘焉默许了张鲁的行为,张鲁暗地里继续接受刘焉的指挥。 初平元年群雄开始讨伐董卓,刘焉以道路阻断为由拒绝出兵,反而对威胁自身权利的益州本地豪强开始清理,这为继任者刘璋埋下隐患。 兴平元年刘焉背疽发作病故,继任的本应该是三子刘瑁,司马赵韪等人认为四子刘璋更易掌控,于是推举刘璋为益州刺史。 刘璋为人懦弱多疑,此前刘焉用‘东州兵’压制益州豪族,在他执政时期两边和稀泥,可两边都没笼络住,随后挤压已久的矛盾全面爆发,益州多地爆发叛乱,汉中张鲁也在此时不遵刘璋号令。 刘璋怒杀卢氏与张鲁之弟,张鲁率领巴地夷人首领杜濩、朴胡、袁约等人反叛,刘璋遂派庞羲攻打进攻汉中但屡战屡败,考虑到张鲁的部曲多在巴西,刘璋任命庞羲为巴郡太守屯兵阆中。 此时的益州,近有张鲁扣关之患,远有曹操威吓之嫌,内有益州士族反抗,外有东州人邀功自重。 在这种复杂的情况下,经过别驾张松极力举荐,刘璋把刘备当作救命稻草,派遣法正去江陵迎刘备入川。 根据诸葛亮的隆中对的规划,取益州是成就基业重要步骤,刘备完全占据荆州之后,群臣都在围绕这个目标准备。 张松此前出许都、过荆州被刘备礼待,回成都后建议刘璋结交刘备,当时刘璋就是派的法正出使。 法正至江陵第二次见到刘备,拿出张松准备的西蜀地图,并献策曰:“以明公之英才,乘刘季玉之懦弱,张子乔又为益州股肱之臣,有他在内响应,公取益州易如反掌。” 诸葛亮早有言在先,要取益州才能问鼎天下,但此时刘备却犹豫起来。 庞统劝谏说:“荆州经曹操南来,连年征伐不觉,现今民力未复英才殚尽,东有孙仲谋,北有曹孟德,穷守此地难遂大志。今益州户有百万众,沃野千里天府之国,主公若得此地为资,则大业可成也!” 刘备摇头轻叹:“我与曹操势成水火。操以急,吾以宽;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谲,吾以忠。吾每与操反,事乃可成耳。今以小利而失信义于天下,如之奈何?” 庞统继续说:“乱离之时,固非一道所能定也。且兼弱攻昧,逆取顺守,古人所贵。若事定之后,封以大国,何负于信?主公今日不取,终为他人取之。 前次周瑜借道江陵取西川,若非孙权授意他敢携兵擅动?现曹操也欲图张鲁而窥视益州,万望主公三思。” 庞统说完诸葛亮、徐庶、法正三人均附和,刘备思虑再三最终同意入川。 此时曹操主力在潼关,孙权主力在濡须口,荆州虽然暂时没有外敌,但是身在四战之地,需要设防的城池较多。 荆州是刘备好不容易攒下的地盘,取西川前途未卜后方的稳固才是重重之中,他本来只愿带万余兵马入蜀。 法正随即谏言:“刘璋虽然暗弱,但益州尚有十万甲众,明公带区区万人,难以成就大事...” “可是荆州无险可守,四处都需要派兵驻守,一万兵恐怕已是极限。”刘备分析。 “主公,荆南新募的两万新兵皆可入川,子玉在讲武堂新兵营已经训练,正好可以派上用场。”诸葛亮建议。 刘备点点头,“此去西川归期未定,荆州需派人留守,三位军师谁愿与我入蜀?” 三人同时看了看对方,徐庶母亲年事已高,他要时刻在身边尽孝,荆州需要稳重谨慎的人。 “主公,统愿随军。”庞统主动请缨。 “甚好,几位军师先去安排吧。”刘备点点头。 带兵入川前途未卜,刘备仍放心不下荆州,他怀揣忧虑夜里来到小院,看望甘倩与阿斗。 刘备在廊下见窗户里人影晃动,听到屋内稚嫩之音传了出来:“资父事君,曰严与敬。孝当竭力,忠则尽命。临深履薄,夙兴温凊。似兰斯馨,如松之盛...” 阿斗受了蓝辕、蓝霁影响,在甘倩的严厉教导下变得勤奋,夜里还在背诵千字文。 刘备轻步走进房内,阿斗背得入神油然不知,看着自己儿子的转变,他不禁露出慈祥又欣慰的笑容。 “阿斗,有长进。”刘备拍手肯定。 第一百九十四章 蓝田:凤雏我尽力了 甘倩早就看见刘备,但没有打扰他与阿斗的互动。 刘备拉着阿斗小手亲昵地问:“汝的千字文已能通背,为父知道你在用功,但夜里还是要早点休息。” 阿斗摇头说:“虽然能背但不熟练,我要学辕表兄那般。” “每个人的才能都不一样,不必事事与人争强,要善于发现自己的优点。”刘备安慰着。 蓝辕和蓝霁两人从小聪明,要让阿斗和这两人去比,就像徐庶自比诸葛亮那般,驽马比麒麟。 “舅父曾说笨鸟先飞、勤能补拙,我只要刻苦用心必能成才。”阿斗充满信心地点点头。 刘备听到这里十分欣慰,忍不住点头夸奖:“孺子可教也...” 甘倩端来茶汤,看到父慈子孝,喜道:“子玉曾言环境可以影响他人,我原本也是不相信,后来阿斗与辕儿、霁儿待久了,真的受了他们的影响,变得没以前那般懒惰了。” “母亲,我已很勤奋了,阿斗现在还不足五岁...”阿斗争辩道。 “母亲知道阿斗勤奋,我这是在向父亲夸你呢。”甘倩笑呵呵的说。 刘备点点头说:“阿斗的变化,为父看在眼里,现在快回屋休息去吧,人哪能随时不停的学?” 阿斗继续争辩:“舅父说学无止境,要活到老学到老,怎么能停下来呢?” 刘备指着阿斗点了点,哑然失笑道:“汝舅父所言极是,但此停非彼停也...” “那我去榻上再背一遍...”阿斗仰着头跟随侍女走出了房门。 刘备看着阿斗娇小的背影叹息说:“阿斗比我昔日还要勤奋,他舅父的话比我管用十倍...” 甘倩婉儿一笑:“古言甥舅相亲,夫君不必相妒...” “哈哈哈,大丈夫岂有妒,我是高兴而已,只不过...”刘备想起要远离荆州,突然就感到惆怅起来。 “将军怎么了?”甘倩追问。 “益州刘季玉邀我入川,如今前途未卜归期不定,这荆州我放心不下,汝与阿斗要好自珍重。”刘备嘱咐说。 甘倩思考片刻后问:“益州山高水远,将军若是久不能归,妾可否将阿斗姐弟送去泉陵,正好有辕儿、霁儿作伴。” 刘备点点头,“此去益州乃大事,我还要请教子玉,下午我已叫人去请,估计两日就能来到江陵,到时你们可跟他南下。” “甚好。”甘倩欢喜地点点头。 现在泉陵算是甘倩的娘家,与其在江陵被高高供起来,还是回‘娘家’来得自在。 此时吕蒙水陆大军已经到达南海,交州的局势变得空前紧张,蓝田没想到孙权会给抽调两万之众,所以他频频与赖恭联系掌握情况,让高顺整肃兵马钱粮,准备随时伪装驰援交州。 收到刘备的召令,蓝田恍然大悟,原来到了入川的时间节点,虽然交州事态也很紧急,他觉得更有必要去江陵。 蓝田来到江陵时,张飞等将正在调配入川兵马,诸葛亮与徐庶则在准备钱粮。 刘备与蓝田骑马来到长江边,望着滔滔而过的湍流,刘备感慨地说:“我们很快就要入蜀,这几日一直不能平静,从新野开始就习惯遇大事问子玉,所以才特地将你从零陵召来。” “姐夫有正副三名军师,一切不决之事尽可相询,必无差错矣。”蓝田肃然说道。 刘备点点头,“现在我抽走了不少兵马入川,为了防范曹贼趁虚而入,荆州各地均需驻兵留守,交州吕蒙就只能让你独自处理了...” “姐夫勿忧,我在零陵可保交州不失。”蓝田抱拳回答。 刘备嘱咐说:“有高伯平在我不担忧,但吕蒙所带兵将来过荆州,若是有人看出陷阵军的身份,孙仲谋处恐不好交待,子玉千万要谨慎一些...” 蓝田点点头:“我省得了。” “原本我想把孔明也带走,但荆州士族需要他来安抚,子玉在荆南不愿亲近士族,这些人可都聚集到江陵来了...”刘备摇头说道。 “姐夫打算带哪些将军入蜀?”蓝田问。 “子玉在荆南我无忧亦,江夏和南郡我欲让云长辖领,其余将佐尽量随我入蜀,这样也好早定益州。”刘备徐徐说道。 蓝田皱起眉回答:“关将军文武双全,是荆州都督的不二之选,只不过其余入川将领,姐夫要慎重考虑。” “为何?”刘备好奇追问。 “刘璋邀姐夫入川,听说益州劝阻的人非常多,若是姐夫带翼德、子龙这样闻名的大将入蜀,刘璋必定忌惮又防范,到时候反而对取蜀不利...”蓝田解释。 刘备点点头,“子玉之言甚善。” “荆州新归附之人渴望建功,姐夫要多多给他们立功机会,我推荐黄汉升、魏文长等将。”蓝田继续说。 “子玉所荐必然无错,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刘备又问。 蓝田抬头想了想,突然记起庞统就死在入蜀期间,如此奇才早亡实在可惜,他连忙嘱咐:“入川之后世事难料,攻城略地可交黄汉升等将,姐夫与军师不可亲临险地,万一为流矢所伤悔之晚矣。 另外为了防止军士水土不服,可从医学堂抽调学员随军,江陵医学堂若是人手不够,我让元化先生从泉陵抽调。” 刘见将蓝田一脸严肃,遂笑着说:“子玉真是谨慎,我亦知世事无常,一切就依你便是。” 蓝田见刘备神色轻松,他犹不放心再专门叮嘱说:“庞士元与孔明齐名,但他跟随姐夫时间较浅,我恐他急于立功而舍身轻进,姐夫务必让其小心谨慎,不能让他出现在险地。” 不管是落凤坡被张任射杀,还是中流矢而亡都要尽力避免,刘备攒下现在这谋士阵容可真不容易。 刘备这下听明白了,蓝田苦口婆心说了半天,原来是担心庞统贪功冒进,他暗暗记在心中,蓝子玉这张嘴一说一个准,经历了这么多应验过的事情,刘备对他的意见不敢不重视。 像诸葛亮、蓝田这样,掌握了鬼神之能的人物,遇大事之前问一问,总能让自己心安。 最后蓝田找借口把的卢马也借走,彻底把影响庞统的道具留在了荆州。 蓝田:凤雏先生,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福气?服气 确定好入川的文武,刘备召群臣安排荆州留守人员,各郡太守齐聚江陵。 任命荡寇将军关羽为荆州都督,全面负责荆州防务,着重防范北部曹操来犯; 任命靖南将军蓝田为荆州副都督,辅佐关羽督荆南四郡军政,便宜处置交州事务; 任命征虏将军张飞为南郡太守; 任命偏将军赵云为留营司马; ...... 安顿完荆州事务后,刘备率军从江陵出发,由水路经过长江逆流而上,到达江州后转入垫江至涪城。 刘璋得到消息后,率领步骑三万余,欲往涪城与刘备相会,一路上车驾幔帐、光耀夺目,那都是给刘备准备的礼物,百姓驻足评头观望。 张松遣法正先至涪城,法正劝谏刘备曰:“刘璋暗弱无能,在益州无恩德以百姓,此来相会必不防备,主公不如趁会面而擒之。” 刘备听得连忙摇头,“不妥,此乃鸿门宴也,此事不可仓猝...” 庞统叹道:“若是能在涪城执刘璋,则主公不需一兵一卒而定益州也。” “初入他国,恩信未著,此不可也。”刘备严词拒绝。 刘璋车驾赶到涪城时,刘备让将士出城列队相迎,表现得极为礼遇。 刘备年过半百仪表堂堂,加上荆州兵马肃穆整齐,刘璋面露喜色执刘备手入城,两人在途中寒暄交谈、犹如亲生兄弟。 “玄德此来,带甲几何?”刘璋边走边问。 刘备微笑着回答:“水陆步骑合有两万。” 刘璋停住脚步,疑惑地问:“荆州有数百万户,兄为何就两万兵?莫非进蜀助我不诚?” 刘备叹了一口气:“昔日刘景升在时,确实带甲十数万众,可惜刘琮听从佞言投降曹操,他们大多死在赤壁之战,备仓惶接手的荆州已满目疮痍,能凑出两万步骑已十分不易...” 刘璋想起益州的烂摊子,顿时和刘备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他点头安慰了两句,然后又问:“传闻兄麾下关云长将军悍勇无敌,玄德有否一同带入益州?” “云长在荆州防范曹操,所以不能随备入蜀...”刘备摇摇头。 刘璋略略失望,“听闻关将军凤眼美髯有天人之相,璋不能见此义士深感惋惜...” “随我入川有骁将魏延,其容貌与云长有几分相似,迟些我为季玉引荐...”刘备安慰。 刘璋听得有些愕然,我是冲关羽样貌去的吗?人家是倾慕关云长的威名。 “云长未至殊为可惜,兄麾下另有猛将,号称万人敌的张翼德可来了?”刘璋又问。 刘备一愣神,刘璋对荆州很了解的样子。 “翼德最近偶感风寒不能成行...”刘备只能以张飞染病为借口。 “这...竟如此不凑巧...那白袍银枪的赵子龙总到了吧?”刘璋追问。 刘备晃了晃头,“内人孙氏有孕在身,我让子龙留在荆州守护...” 虽然关张赵都没来,刘璋表露出有些失望,但心中反而对刘备更加信任。 在成都出发前曾多人劝谏,说刘备狼子野心来谋益州,从事王累还倒吊城门以死相谏,现在想来真是愚蠢之极。 “就是那位‘武艺出众’的孙夫人?传闻其美艳出众有乃父之风,兄长真是好福气啊。” 刘璋故意岔开话题,虽然自己嘴上在夸孙尚香,但打心里还是敬佩刘备的实力,这种背景强武力更强的女人,哪里是寻常人能驾驭得了的? 刘备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呃...福气...服气...季玉过誉...” 刘备纵横天下多年见识广博,加上自己也是汉室宗亲,刘璋与其交谈如饮甘露,两人谈笑风生进入城内。 两人在涪城欢宴百余日,其间益州从事张任对刘璋谏言:“刘玄德骁勇有大志,庞士元才宏而多谋,荆州之兵训练有素,主公请其入蜀非深思熟虑也,不如借口张鲁已降,资些财货送左将军出川?” 刘璋一脸茫然地望着张任,然后摇头苦笑说:“张从事视此为儿戏耶?刘玄德乃来世之英雄,岂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况且张鲁之患本就未决,若诓骗玄德回到荆州,那张鲁之事被其知晓,天下诸侯何以看我?” “推说张鲁复叛如何?”张任又问。 “张从事还是不要说了,被刘备部下知道后恐为人笑尔...”刘璋摇摇头,你这太天真了。 “但刘备确非常人,他如今已是荆州牧,主公不能待之以部下,倘若待以上宾之礼,则州不能容二主也,请主公三思。”张任继续劝谏。 刘璋指着他声音不觉提高:“尔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前有黄权、赵累现在又是你,我和玄德同为汉室宗亲,难道不能待之以兄弟?况且他只带了区区两万兵马,大将关羽、张飞、赵云皆在荆州,如此行事怎能夺我益州?此事不准再劝。” 张任听后瞬间语塞,刘璋的分析不无道理,难道真是我们这些人多心了? 刘璋推举刘备为大司马、领司隶校尉,刘备则投桃报李推举刘璋为镇西大将军,领益州牧。 双方饮宴百余日刘璋要回成都,他见刘备兵少恐攻张鲁不顺,遂资万余兵马、车甲器械无数、钱粮财帛甚盛,把从成都带来的见面礼几乎全部送出,让其刘备北上讨伐张鲁。 刘备得刘璋增兵后,总兵力超过三万人,他率军北上屯驻于葭萌关,并没有发兵攻打张鲁,而是在附近树立恩德、收服人心。 刘备之所以不听从庞统、法正之言,在涪城伺机擒下刘璋而定益州,其实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庞统、法正急于立功,所献之谋有些取巧涉险之嫌,临行前蓝田让他行事谨慎,这句让他印象深刻。 在荆州期间,刘备与诸葛亮、蓝田两位谨慎之人待久了,在不知不觉间受了两人的影响。 在法正和张松的口中,刘备知道刘璋在益州并不得人心,即便他在涪城控制了刘璋,也许会为别有用心之人做嫁,凭借从荆州带来的两万兵,以及随行的庞统、黄忠、魏延等文臣武将,刘备根本没有信心快速平定益州。 刘备学蓝田种田那样稳扎稳打,通过厚树恩德蓄积人心慢慢进图益州,这才是最稳最保险的策略。 第一百九十六章 楼船斗舰郁水渡 刘备带兵入川,荆州武有关羽、张飞、赵云,文有诸葛亮、徐庶。 别说曹操主力在潼关迎战关西诸将,就算真的南下荆州这个阵容也不一定会输。 因为交州的情况不容乐观,蓝田带着甘倩、阿斗姐弟回到泉陵,他指派高原每日护卫阿斗,截江救阿斗是没有机会了,但保不准孙权会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来,要是‘白衣渡江’把孩子给劫持走了,那就没办法给刘备交差。 蓝田刚回泉陵第二天,吕郯就火急火燎地从交州来。 吕郯抵达码头立刻快马加鞭,到达太守府的时候口干舌燥,蓝田见状便叫人送来茶汤。 “吕将军先不要着急,喝点茶汤再慢慢道来,这天塌不下来的,莫非吕蒙已经兵临城下?”蓝田先是安慰又是猜测。 吕郯口渴饮得心急,差点没烫到喉咙,他拍了拍胸口,舒缓过后才回答:“兵临城下倒是不至于,只是最近南海传来重要消息,苍梧太守吴巨在去番禺赴宴席间被吕蒙所擒杀...” 蓝田听后刷的一下站了起来,这剧本感觉有些熟悉啊? “吕蒙来得好快...”蓝田叹了一句。 “吴巨被吕蒙诱杀震动交州,姐夫想趁苍梧无主派梁将军出兵,但梁将军要您或甘将军的军令...”吕郯说道。 赖恭虽然还是交州刺史,但是投靠刘备后已经完全把军权移交,任何对外进攻都必须请示泉陵。 蓝田摇头说:“郁林之兵仅五千人,梁泰之兵不可轻动,吕蒙诱杀吴巨就是图苍梧,岂容他人去摘了果实?汝速回布山县,请赖将军密切关注交趾的动向,现在士燮的决定会决定交州的走向。” “唯。”吕郯收到命令抱拳回应。 送走吕郯后,蓝田立刻召来高顺,“吕蒙已经诱杀苍梧吴巨,若是交趾士燮不战而降,江东的战船就会指向郁林郡,你还是让陷阵军做好准备,我实在不忍交州落入江东之手,但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能轻动,否则激怒了孙权会让荆州陷入危险。” 高顺点点头,然后建议说道:“陷阵军的确很容易判断,不如还是让甘将军的人去伪装吧?” 蓝田摇了摇头,“甘兴霸曾在江夏百骑劫营,而且还与凌统有杀父之仇,未必没被人牢牢记住,再说他的水军只有三千余人,吕蒙可是带了两万江东精锐...” “不如调五溪蛮兵来助?吕蒙他们绝对不认识...”高顺再次提议。 蓝田听得一怔,心说老高可以啊,这提议非常具有建设性,之前派去五溪蛮地区的官员、和农技员已帮助蛮人完成春耕,现在正是汉蛮其乐融融的时候。 沙摩柯真的愿意起兵相助?蓝田可没有财物和官爵许诺,从送毛皮就知道这位蛮王很富裕,给他封个小官根本不合适。 毕竟像沙摩柯这种大部落蛮王,不能像阿布那样简单封官许愿,万一什么地方惹得蛮族不满,起兵反叛后果不堪设想。 蓝田亲自写信,言辞恳切请沙摩柯带蛮兵助战。 写完信后蓝田交给高顺说:“叫人把信送到甘兴霸手中,让其转交给蛮王沙摩柯,如果请不到这路援军,就让甘兴霸独自带兵回来。” “若甘兴霸撤走,那五溪蛮族...”高顺有些担忧他们造反。 “无妨,真要造反就交你去平。”蓝田自信一笑。 “唯。”高顺点了点头。 吕蒙大军在三月底到达番禺,此时卫旌在南海狐假虎威,凭借不到千余人慢慢剪除士家的影响,但还没有完全掌控此地。 盐铁与国有大财,汉武帝开始就实行盐铁专卖,是国家主要的税收来源,南海郡的番禺、苍梧郡的高要,是交州唯一两个产盐的地区,专门设置了盐官。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南海太守士武虽然离奇身亡,但是不代表士家愿意放弃本地的利益,所以一直私兵控制番禺盐场。 南海郡在交州的最东边,士燮让自己的幼弟领南海太守,就是为了控制番禺的盐业,士燮还暗中拉拢吴巨,用南海的产出资助其对抗赖恭,用养鹰驱狼的方式制衡交州。 卫旌兵少无法夺取番禺盐场,待吕蒙兵到之后底气瞬间充足。 楼船斗舰战船停靠海边码头,陆路兵马驻扎在番禺城外,刀枪寒光如练,那肃然的气势,吓退了南海郡士家的残余力量。 吕蒙掌控南海郡之后,借口要攻打郁林的赖恭,派人往苍梧广信请吴巨议事。 吴巨迫于江东的兵威不敢不去,于是双方约定在苍梧与南海交界的高要会面,为此吴巨还带了两千精锐同行。 郁水横贯交州西东,最后从南海郡入海,高要县在郁水最下游,江面宽阔而水缓,江东的楼船斗舰都可驶入。 江东水军训练有素,战船鱼贯入郁水临高要,停靠在江边蔚为壮观,相比之下吴巨所乘之小船就相形见绌。 此时人间四月天,郁水上的风吹得清新,吴巨怀着忐忑的心情,登上了吕蒙的楼船。 楼船高大巍峨,在船上起搂故名楼船,吕蒙这艘楼船为征战交州的主船,整个船队只有一艘,只见这楼船船首为方形,两边划桨如多足蜈蚣,此时三个主桅杆已经收起,甲板上面上起筑三层高十丈,每层四周都设有半人高的女墙,第一层周围用木板隔成战格,女墙与战格上均开有箭孔、矛穴,既然可远攻又能近防,可容纳兵将千人。 楼船横在江面,数层弓箭手居高临下射击,宛如一个移动的堡垒,吴巨的小船在这庞然大物面前,犹如鱼虾面对鲨鱼,满满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但是楼船因为建造复杂、价格高昂,所以整个江东也只有八艘。 楼船体型庞大,甲板上可行车走马,吴巨登船之后,就有小校骑马来迎。 “吕将军、卫将军...”见面之后吴巨向吕蒙、卫旌行礼。 吕蒙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他早早就让人在甲板上设下桌案,示意吴巨在自己的对面坐下。 “吴将军见我江东水军如何?”吕蒙自傲地问道。 “江东水军果然天下无敌,难怪可以在赤壁大败曹操,在下佩服,在下佩服...”吴巨说。 吴巨虽然表面上在恭维,但心中依旧有些不爽,江东水军这么厉害,却跑交州来欺负我们?你们去打合肥、打襄阳不行? 第一百九十七章 倒霉的鸡 从上楼船那一刻起,吴巨就步入了危险之中,虽然有数十护卫跟随,在吕蒙看来如同鸡犬。 吕蒙在杀鸡儆猴之前,还想探听郁林郡的虚实,所以并没有急于动手。 “听闻将军曾攻破布山县,将赖恭赶到了潭中县,为何后来又败了回去?”吕蒙不解地问。 吴巨叹息说:“赖恭此人平庸无能,差一点就能将他赶出交州,但后来突然出现数千奇兵,无论水战陆战甚是厉害,我实在不能敌也...” “水战陆战都厉害?有没有查明底细?”吕蒙诧异交州还有这等军队。 “赖恭收复郁林之后守住要道,那支兵马的情况我也是通过特殊路径查清,很有可能是郁林西边招募的越人...”吴巨分析。 吕蒙一听说越族兵,马上就有些不屑起来,我江东可剿灭了不少山越叛乱,这些异族唯利是图比较容易收买,但是却没什么忠诚度,赖恭重用越人不是引狼入室?或许郁林郡都已经被那群越人所控制。 看着吴巨一脸的惆怅,心说我原先还把你当个人物,没想到竟然如此草包,什么水战陆战皆厉害,完全是你自己不行好么? “吴太守的特殊路径,莫非是那支越人的商队?我记得他们的首领叫阿布。”卫旌突然插话。 吴巨点点头,“就是这支商队,只不过阿布病故之后,现在商队的新首领是乌斯丁。” 吕蒙还以为这厮会对这个话题有所闪躲,没想到吴巨竟然相当坦然地说了出来。 “听说越人商队经常来往荆州、交州,吴将军与他们交往密切,应该买了不少岭南岭北的好东西吧?”吕蒙意味深长地地问。 吴巨见状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匣递了过去,陪着笑脸说:“吕将军初来交州,不知这里多瘴气有毒虫,如有不慎性命有碍,此青蒿丸可祛病除灾,乃是千金难买的神药,巨特地求来赠与将军...” 卫旌见到木匣心中就是一紧,听到吴巨对名字的介绍更是生疑,他连忙替吕蒙接了下来。 打开木匣一看,里面两颗褐色的药丸,分明就是士燮送来的绿丸。 卫旌看得瞠目结舌,改了个药丸的名字又来献毒?交州这些人都是蠢货吗?接二连三用同样的诡计。 “这就是传说中的绿丸?”卫旌把木匣反过来,正面对着吴巨提问。 “卫将军原来识得此物?其药效就不必我介绍了,哈哈哈。”吴巨憨憨地笑着回应。 吕蒙原本是没见过绿丸的,听吴巨和卫旌的对话马上猜到了。 步骘离世才刚刚半年,你就又给我准备好了死法? 吕蒙皱起眉头说:“吴将军一番美意我心领了,如此神药我无福消受,不如你现在自己服用了?” 吴巨一愣,尴尬地说:“吕将军是与我玩笑吗?我又没病服什么药...” 吕蒙站起身冷哼了一句:“我吕蒙难道就有病?” “呃...我别无他意,只是让将军备着不时之需...”吴巨连忙解释。 “给我绑了。”吕蒙突然将手一挥。 船上卫兵如虎狼般冲了过来,吴巨的卫士随即拔剑反抗,须臾之间就血溅甲板。 吴巨孤身一人横剑胸前,他盯着吕蒙与卫旌,吞了吞口水说:“你们是什么意思?我已经归顺孙车骑...” 卫旌趁其不备用剑一挡,直接打掉了吴巨手中的长剑,几个汉子将他按在甲板上,随后就被五花大绑扔在那里。 “我还有随行两千精兵,你们为什么这样对我?”吴巨满脸不可思议,如同粽子一样在甲板上翻滚。 吕蒙仰天大笑:“你那叫两千精兵?咱们刚才说话时候,我就调了几艘斗舰收编了,那种程度怎么有脸叫精兵的?” “吕子明,我与你们江东无冤无仇,为何这般对我?”吴巨挣扎着说。 吴巨刚才经过绑缚、挣扎,现在头发散乱狼狈不堪,吕蒙蹲下身子不屑地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看不出来你还颇能用谋,前者劫走步子山救命的药丸,现在你又拿它来谋害与我,还敢说与我无冤无仇?” “不是...子明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从来没劫什么救命药丸,更不可能拿它来害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吴巨一脸无辜。 吕蒙笑着对卫旌说:“子旗兄,你看这厮到现在还装得一本正经的。” 卫旌拿起一颗绿丸走到吴巨面前,“这绿丸是你从阿布的商队买的?” 吴巨略微有些迟缓,然后才老实地回答:“这是乌斯丁当时孝敬给我的...” “乌斯丁当时就孝敬了两枚绿丸?”卫旌冷冷地问。 吴巨先是眨了眨眼,然后猛地摇摇头:“当时有一船的货物,卫将军要是有需要,我马上叫人送到番禺来。” “不必了,吴将军的大礼,我承受不起。”卫旌语气阴阳怪气,你劫了船还在这跟我演。 “子旗,把吴将军带来的神药,给他自己吃了吧。”吕蒙摇着头说。 “唯。” 卫旌把木匣中另一颗也拿在手中,两枚青蒿丸被强行喂进了吴巨的嘴里,原本以为此人会非常抗拒,没想到却很配合的吞进了腹中。 “吴将军,这青蒿丸味道如何?”吕蒙背着手,躬着腰居高临下的问道。 “有些苦涩...”吴巨不知所措地回答。 吕蒙站直了身子,冷笑道:“苦涩就对了,吴将军乃是苍梧太守,服此神药岂能没水?” “不必了,太客气...”吴巨倒在地上,也不知自己哪里有罪,只能顺着吕蒙的意思,想办法苟活下去才行。 “不客气,郁水应该够你喝饱...”吕蒙冲卫旌点点头,让后几个壮汉就将吴巨抬了起来,兵缓缓地向船头的方向走去。 吴巨吓得面如土色,身体都变得颤抖起来,他急忙挣扎着大喊:“你们真的要杀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家主公要占领交州,要杀你这只鸡立威给猴子们看,吕将军这是给你一个痛快,你知道子山兄与那阿布是怎么死的吗?”卫旌摇头冷笑。 吴巨睁大了眼睛,他已经顾不上追问步骘与阿布的死法,因为他不想当这只倒霉的鸡。 第一百九十八章 孙权:妹子不争气 “我是真心归附孙车骑,为何一定要杀我立威?这样天下英杰谁敢投江东?赖恭、士燮他们不能当鸡吗?”吴巨还在挣扎,生死关头想活命,表现得有些不堪。 “鸡和猴是有差距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子旗,送吴太守上路。”吕蒙神色冷峻。 “唯。”卫旌随即指挥卫士将吴巨抬走。 “为什么?为什么?”吴巨如同祥林嫂一般唠叨。 卫士将吴巨抬到楼船边沿的时候,吴巨好像想到了什么,他大声疯喊:“我和荆州牧刘玄德是朋友,孙车骑和他不是姻亲吗?能不能饶我一命...” “不能。”吕蒙将手一扬,那两个卫士将吴巨往外扔下。 扑通一声。 郁水中溅起巨大水花。 吴巨手脚被缚,缓缓沉入郁水之中。 吕蒙和卫旌走到船头,看着水面冒起几个水泡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吴巨不提刘备还好,这一提到刘备心中就有火,周瑜当初可是离开江夏不久暴毙,江东众将很多都认为是傅士仁在酒中下毒。 “将军,接下来该怎么办?”卫旌问。 吕蒙拍打着船沿,神色严肃地说:“这鸡已经杀了,就看猴子们什么反应,能够兵不血刃拿下交州最好,这支水军还是得尽快返回长江,主公只给我了半年的时间。” “吴巨现在已死,要不要出兵占领苍梧?”卫旌建议。 吕蒙点点头说,“交州的猴子是士燮,赖恭无非是另一只鸡,子旗先派人去云开山,配合拿下苍梧郡,顺便看看赖恭的反应,我则回军番禺等待交趾、合浦的消息。” 卫旌有些迟疑,“我在南海之兵只有千人,云开山上也只有数百人,要是赖恭兴兵来攻,如之奈何?吴巨说那群越兵有些厉害。” 吕蒙指了指不远处,那些被斗舰控制的苍梧战船,“吴巨的话哪有真实性?那些厉害的越兵只是相对苍梧之兵,况且他给还你留了两千兵,潘文珪刚才已经控制了,子旗何须担忧?” 卫旌点点头,“子明打算如何处理剩下的鸡和猴?” 吕蒙抬头想了想,“士燮在交州经营数十年,若是以兵强攻可能会损失不小,若是他能知情识趣我会上告主公赐爵安抚,这样就能集中兵力拿下郁林,刘备的荆南也就被咱们包围。” “将军攻下交州即可,主公和刘玄德有盟约,冒然袭击荆南恐陷主公不义。”卫旌提醒。 吕蒙摇摇头,“昔日赤壁之战,我江东耗费不少钱粮,没得到应有的利益,那刘玄德却轻松占了荆州,子旗以为主公心服?将来我要替主公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当然真要进攻荆州也是走长江水路,但为将者要统领全局,岭南岭北虽通行不畅,可首尾夹击能让对方顾此失彼。” “我在子明身上看到了大都督的影子,将来说不定也能统领江东兵马。”卫旌恭维着说。 吕蒙脸突然红了,他急忙说:“子旗这话不能乱讲,无论是军司马还是大都督,只要能为主公效力就好。” 卫旌轻轻颔首,“我马上去书建业,将吴巨之事禀告主公。” 建安十六年四月,吕蒙南下交州已有两个多月,孙权在建业等得有些焦急,毕竟是他力排众议要取交州,要是吕蒙迟迟不能建功,自己的面子就挂不住。 这一日周善大步走进殿来,手中拿着的正是卫旌的书信。 孙权看过书信后大喜:“子明果然不负我望,也不枉这么多年悉心的栽培,诱杀吴巨没有拖泥带水,现在苍梧和南海都归我江东所有,估计很快士燮和赖恭都有消息传回,总算可以在张子布、顾元叹等人面前扬眉吐气。” “汝速去传令,任吕子明为苍梧太守。”孙权笑着对周善吩咐。 “唯。”周善说完并没有离去。 孙权见周善未动,遂皱眉问:“汝还有何事?” “主公,荆州传来消息,刘玄德已带兵入西川...”周善低头汇报。 原本孙权心情如晴空万里,听到这个消息就如乌云密布一般,赤壁之战的胜利果实江东没享受到,取西川也是鲁肃和周瑜为江东谋划过,刘备才得了荆州几天?已经敢去取西川了? “刘玄德带去多少兵马?”孙权皱眉问。 “据说从荆南招募了两万新兵...”周善回答。 孙权听后闭目沉思,当初用孙尚香招婿,刘备入吴。 周瑜和吕范都建议将刘备软禁在吴,曹操都没做这种害贤之事,他孙权如此机灵也不会干这样的蠢事。 在吴期间孙权曾故意说要让周瑜取西川,那时候刘备还让他防备周瑜不要据兵自立,可这厮转眼就自己去取,想起来实在可恨。 现在刘备凭借地利优势去取益州,自己也派了吕蒙去取交州,在不破坏孙刘联盟的前提下,孙权盘算着只能动用点计谋。 几个月前孙尚香怀了身孕,孙权还期待能够诞下儿子,到时候方便用此子控制荆州,结果没想到张仲景摸脉是个女婴。 孙权:小妹这肚子不争气... 思考片刻之后,孙权挥手示意周善近前,然后在他耳边小声交待了几句。 周善得了孙权的吩咐,随后躬身退出了大殿。 数日之后,周善驾轻舟逆长江而上来到江陵,船上满载着江东带来的土产,还有孙权给孙尚香准备的婴孩用度。 赶着马车来到江陵城门前,在给城门官通报身份后被放了进去,周善发现江陵的城防外松内紧,也不知道刘备入川后是何人留守。 周善与随行的仆从,驾着几辆马车来到别院,吴佐、吴佑两兄弟出来迎接,顺便帮着一起卸货。 “汝的牙齿...”周善指着吴佑疑惑地问。 当初两兄弟在甘倩门前挑衅,被陷阵兵打断手的吴佐恢复如初,但吴佑被打掉的牙齿再也装不回去,他现在说话漏风已口齿不清。 吴佑正准备回话的时候,吴佐则帮忙掩饰:“去年喝多了,迷迷糊糊就摔成这样...” 周善对这两兄弟很了解,因为仗着是吴家之人,他们两人在江东的时候,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所以才被孙权‘发配’到了荆州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孙尚香:不要乱说话 周善此番见到吴佐、吴佑,两人骨子里那点桀骜居然消失了。、 “周侍卫这次在荆州留多久?”吴佐好奇地问。 “就是给小姐送些东西来,应该过几天就离开。”周善回答。 吴佐听得欣喜:“我和佑弟来荆州数年,有些思念吴中的亲人,你离开时把我们带上可好?” “这...你们是随小姐来的,我怎么敢私自将你们带回?不妥...”周善连忙摇头。 吴佐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偷偷塞给了周善的手里,“周侍卫是主公的近臣,您在小姐面前美言几句,我兄弟两人不就能回去了?” 周善转念一想,孙权交待的事需要人手,吴佐、吴佑两兄弟虽然跋扈了些,但多少有些武艺在身,随即把那径金子揣进怀中。 “我给小姐提一提,成与不成就不知道了...”周善点了点头。 吴佐大喜拱手恭维:“您的话绝对管用。” 卸完货之后吴佐、吴佑将周善领到前厅,房间里冬有火盆夏有侍女打扇,孙尚香此时显怀不便练武半躺在座上。 周善到后,侍女将孙尚香扶起坐正,她抚着肚子感叹:“周侍卫可有时间没来了。” “许久不见小姐气色红润,只是精神似乎...”周善拱着手疑惑地问。 孙尚香浅浅一笑,“我近日来特别嗜睡,但仲景先生说是正常...” “确定是个女儿?”周善指了指孙尚香的肚子。 “仲景先生诊的很准。”孙尚香听说甘倩怀阿斗时,张机就通过诊脉知道是儿子。 “那只有下次了...”周善安慰着。 “嗯,甘夫人也是先生了刘婉,第二胎才诞下的阿斗。”孙尚香点点头。 两人寒暄了几句话,周善突然问:“我见江陵城外松内紧,不知玄德公带兵入川后,留守此地的大将是谁?” “留营司马赵子龙,此人很有些本事。”孙尚香心说打从进江陵的第一天,就是赵云在暗中‘守护’别院,她手底下人没少与此人打交道。 周善听说是赵云,心中立马打起鼓来,他沉思半晌才说:“实不相瞒,我此次除了来江陵送东西,主公还让我接你回江东住一段时间。” “现在回江东?现在这样子怎么回?仲景先生嘱咐尽量少活动,我现在连院里散步都少,岂能乘船远行?”孙尚香满脸狐疑。 周善微笑着说:“主公自从搬到建业后经常思念亲人,最近特别念叨小姐,要是小姐现在不能回建业,不如将主公外甥带回去小住?” “外甥?哪来的外甥?”孙尚香不解。 “小姐是玄德公之妻,他的儿子不就是你的儿子?也就是主公的外甥。”周善陪着笑脸说。 孙尚香从小看惯了权利争夺,对那些阴险的政治手段有耳闻,周善说了半天原来意在阿斗。 她连忙摆手说:“阿斗生母尚在,且已被玄德立为世子,她岂能轻易离开荆州而去江东?周侍卫还是回告兄长,别作这等打算了。” 周善脸色一变,“小姐乃是主公亲妹,当多为江东利益考虑,赤壁之战江东付出良多,却几乎没有回报,刘玄德不但轻而易举拿了荆州,现在又引兵入川去取益州,主公心中意难平也。” “江山就在那里,兄长可以堂堂正正去拿,即便江东要先取西川,我自会劝玄德借道让行,可他现在并无取西川之意,却也不准玄德去取?”孙尚香冷笑道。 周善连忙解释:“攻城略地讲就天时地利人和,主公他雄才大略自有筹谋,不过是想用阿斗换几个郡而已,小姐要记得自己是孙家人。” “不用周侍卫提醒,我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出身,别说我现在根本就帮不了,若是我真帮了兄长,以后如何在荆州立足?这腹中孩儿又当如何?” “小姐有江东作后盾,玄德公自不会轻视与你。” 孙尚香已不想再说,她向后靠了靠:“我真的无能为力。” “小姐乃是荆州主母,玄德公现在不在荆州,何人敢管束你?请小姐念及兄妹情谊,务必不要推辞,主公继位以来没有大的建树,江东群臣表面上都很服从,但暗地里就不知道怎么想,赤壁之战前托孤重臣张昭带头降曹,主公他真的很艰难...”周善跪下抱拳恳求。 “可我真的...”孙尚香听到此处有些不忍。 “此乃江东大计,孙家之大计,主公他说小姐若不从,则...”周善欲言又止。 “则如何?”孙尚香再次坐正。 周善严肃地说:“主公说小姐若甘心做刘家妇,就不再是孙家之女...” 孙尚香猛的一拍额头,万没想到孙权会如此逼迫自己。 “小姐。”旁边的侍女见状孙尚香动怒,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那侍女呵斥道:“小姐都说帮不上忙,汝怎么还要聒噪?” 周善被骂得一脸茫然,心说我可是主公的心腹,江东那些文武对我都客客气气,你这女子竟然敢如此这般? “月儿,算了...”孙尚香顺了顺气不想再理会。 月儿是孙尚香的剑婢,她见周善脸色难看却丝毫不惧,“小姐说得没错,阿斗现在根本就不在江陵,再者赵子龙将军守在江陵,你想劫走阿斗根本出不了城。” “不在江陵?怎么可能?他总不可能随军入川吧?”周善一脸的不可思议。 “阿斗随母去了泉陵,你有本事就去零陵太守府拿人,逼迫小姐算什么英雄?”月儿揶揄道。 “月儿,你不要再说了,周侍卫还是尽快回江东去吧。”孙尚香语气冷淡。 周善脑袋中快速思考,江陵城如今防守严密,如果没有孙尚香的掩护,即便阿斗在手也不一定能出城,但如果阿斗不在此地,说不定还真有些机会,而且不会连累到小姐。 “小姐的难处我已知道,既然东西已经送达,我便启程回江东转告主公,吴佐、吴佑两兄弟思念家乡,我想把他们一并带回,不知小姐...” 吴佐、吴佑两人收敛了很多,两人想走孙尚香也不阻拦,她挥了挥手说:“周侍卫带走就是。” “唯。”周善起身告退。 趁着在院里收拾行囊的功夫,吴佐、吴佑来到孙尚香处辞行。 孙尚香抬头虚着眼,对着两人嘱咐:“不要乱说话...” 第两百章 一意孤行 周善来到孙尚香别院动静虽然不大,但是也没瞒过留营司马(江陵警察局长)赵云的眼睛。 辞别孙尚香后,周善着急去零陵劫走阿斗,所以并没有在江陵半分停留,叫上吴佐、吴佑两兄弟直奔南城门而去。 一路上两家马车畅通无阻,可当到城门口就给拦了下来。 周善对那军士呵斥:“我乃江东使臣,此前进城之时已验明身份,汝这门卒安敢又来拦我?” 门卒不卑不亢回答:“奉将军将令宽进严出,一应出城车马全要检查。” “到底是谁这般托大?破坏两家盟好,这责任他担当得起码?”周善皱眉怒道。 “是我。”说话声音洪亮有力。 周善寻声望去,只看见城门楼上,白袍银甲一将缓步走下台阶。 “将军。”那门卒连忙抱拳。 吴佐、吴佑两兄弟从后面马车上走了下来,两人朝着赵云来的方向躬身行礼,口中呼唤道:“子龙将军。” “周侍卫?上次来江陵,我们似乎见过。”赵云点点头说。 周善知道赵云之勇非常人可比,于是抱拳行礼说:“我欲离城回江东,不想这门卒不放行...” “周侍卫上午才来,下午就要离去,何事这般着急?”赵云疑惑地问。 “此次奉主公之命来送些江东土产,小姐有孕在身我不便叨扰,所以就先离去。”周善解释。 赵云先是点点头,然后望着身后的吴佐、吴佑问:“你们是送行,还是也要回去?” “我兄弟二人来荆州数年,因思念故土所以跟周侍卫一同回去。”吴佐如实说。 “主公不在荆州,着我督管江陵的治安,出城人员车辆都要盘查,请诸位配合一番。”赵云说完没给周善开口的机会,直接就指挥门卒搜查两架马车。 别看周善刚才怒气冲冲,但是在赵云的威压面前他不敢还嘴,想着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他打算就这样忍了。 门卒简单搜索了车厢,里面没有其他可疑人或物,于是冲赵云轻轻点头示意。 “例行检查,多有得罪,几位请出城。” 赵云收到信息将手一挥,其余几个门卒立刻让路放行。 驾马车来到码头,周善登上自己的船,行驶在长江之上,他才忍不住骂了几句。 吴佐、吴佑刚来荆州时仗着刘备对孙尚香宠爱,两人在江陵飞鹰走犬还很自在,后来孙尚香失势过得比在江东还不如,现在回家的感觉十分好,他们打算这辈子都不来江陵。 见两兄弟在甲板上欢喜雀跃,周善从船舱缓步走来问道:“我欲往泉陵走一趟,顺便将刘禅接往江东小住,你兄弟二人当助我完成主公的重任。” 吴佐、吴佑听得如蒙雷击,直接从天堂跌落到了地狱。 吴佐十分诧异地问:“周侍卫,您没开玩笑吧?就凭我们几个人,就能去零陵太守府将世子给带出来?” “这很难么?做事要用谋...”周善指着自己脑袋说。 吴佐和吴佑对视一眼,荆州六个郡有较弱的守将,但你偏偏要挑最硬的骨头来啃,他们本想告诉他蓝田的厉害,但是又想起孙尚香临行前的嘱咐。 “恕我直言,随便怎么用谋都不行,周侍卫若真要去泉陵犯险,我和佑弟宁愿回江陵去,麻烦让船工转舵回去。”吴佐摇头说。 周善冷冷一笑,你们两个蠢货懂什么用谋? “事涉机密,怎么可能把你们送回去?被留营司马赵云知道岂非生疑?你兄弟两人胆量比之前小了很多嘛...”周善一脸的不屑。 吴佐、吴佑苦笑着没接话,他们相互对望了一眼,知道自己上了‘贼船’,盘算着只能到了地方不下船。 周善的船走到公安附近,天色渐渐已经阴暗,于是就停靠在甘宁督建的新渡口过夜。 糜芳按刘备的要求将治所迁至公安后,这个小港口因为大量郡级官府入驻,慢慢就变得兴盛起来。 公安渡口分为官港与民港,由于处在去江陵的必经之路,荆州各郡来往都会在此地中转,渡口周边服务官民的客栈、驿站都配置齐备。 客船停靠渡口后,陆续有其它船只进港,船上的人纷纷下船登岸,他们口中都嚷嚷着要去渡口上用些酒肉饭食。 看着这些人说得有滋有味,周善对吴佐、吴佑两兄弟问:“上次过路这里还只是驻军,没想到才仅仅过去一年,竟然已经有如此规模,似乎渡口上还有饭食,我们登岸去饱餐一顿。” 吴佐、吴佑猛点头,心说只要能上岸,想办法留在公安也比去零陵送死强。 渡口上鱼龙混杂,到了夜里都到客栈打尖,周善从旁人的交谈中,得知常有客船来往荆州各地,心中默默有了计较。 次日清晨,周善担心吴佐、吴佑两兄弟会坏事,于是让仆从送两人回江东,自己则乔装成商贾坐客船去零陵。 周善认为这样更利于伪装,他在公安重金雇了一艘客船去泉陵,船东家在与其交流时一直夸泉陵是个好地方。 到了地方才知道船东家的话不假,虽然泉陵的城市规模不及江陵,但街上的热闹程度远远超过了江陵,主要得益于泉陵学堂、与军工作坊的设立,士农工商在这座城市里,都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泉陵地处荆州腹地,没有直接面对侵略的风险,所以城防并没有江陵严密,由于陷阵军屯驻在城外,城市里面只有少量士兵维持治安,周善见到如此松散的城防,对劫走阿斗又增加了信心。 周善雇了一驾马车,根据车夫的指引来到太守府。 “在下奉主母之命从江陵来,有事来面见蓝太守,烦请通传一声。”周善抱拳对两名门卒说道。 由于蓝田行事低调、刻意隐藏,这位在荆南跺脚地动山摇的人物,在整个江东却名不见经传,周善只是曾经听孙权提起,说此人是个贪财的市井小人。 对于这样‘不入流’的家伙,周善自认为有能力摆平,毕竟他现在打着孙尚香的名号办事。 两个门卒都出身陷阵军,到泉陵太守府已经数年,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找蓝田的。 “蓝将军不在泉陵。” “呃...他去了哪里?几时能归?” “未知。” 第两百零一章 蓝田的弱点 周善听得先是一怔,但旋即也很释然。 这两个门卒的级别,也不可能知道太守的去向,加上蓝田在江东非但不出名,而且口碑还很差,吕范当时被坑了许多金银,在吴郡曾闹得不可开交。 周善摸了摸自己钱袋,避免与这小人打交道,正好不用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奉主母来此接世子回江陵,既然蓝太守不在何人可做交接?”周善又问。 周善开口闭口就是主母,两个陷阵兵拿不了主意,因为他们并没过去江陵驻防,也不知道孙尚香和甘倩的纠葛,所以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其中一人就跟着进府去通传,蓝田、高顺、甘宁等将都不在泉陵,但有陷阵军的真正主人在坐镇。 不一会,高原大步流星走出府门,见到周善之后皱眉问:“汝乃何人?孙夫人因何事要接走世子?” 周善见高原皮肤黝黑、身材高大,应该是太守府的武官,于是冷冷回答:“将军好大的口气,竟然质问起主母的用意来,只怕蓝太守也不敢如此轻慢,汝又是何身份?” “吾乃侍卫长高原,并非是质问孙夫人的用意,但奉命蓝将军之命守卫太守府,自然要忠于职守。”高原铿锵说道。 周善抱拳点点头,“我乃小姐江东时的家将,今奉小姐之命带世子回江陵,请高将军行个方便。” “我只听命蓝将军。”高原摇摇头。 “荆州总是玄德公的吧?我家小姐乃是荆州主母,蓝太守难道不听其号令?”周善皱起眉头。 “将军也是军人,当知军令如山,抱歉。”高原不为所动。 “那蓝太守何时能归?”周善追问。 高原摇摇头,“将军行踪我不知也。” “不能因为蓝太守不在,就让主母在江陵苦等,这哪里是为臣之道?泉陵难道没有做主之人?”周善的言语变得激烈起来。 “做主之人?那还是有的,将军请随我来。”高原说话间把周善往府里引。 蓝田不在泉陵期间,高原撤走了太守府中的许多岗哨,府中护卫大部分集中在家眷居住的后宅外。 周善边走边观察,感觉整个泉陵都很懒散,除了通往后宅的回廊、院门有几队重甲侍卫,其余都看上去冷冷清清的。 周善对蓝田的治理能力,有了自己的初步印象:平庸。 蓝田施政不像诸葛亮般躬亲,他是能够放权的尽量放权,除了对擅长的农事经常过问,大部分政务都交给郡中官员去处理,遇到不决或十分紧要的事才出手,这样既可以锻炼底下的人又让自己没那么劳累。 所以在整个泉陵的各大府衙,太守府相对来说是最冷清之处,这才让外来的周善有了误解。 泉陵太守府分为前院后宅,中间由一个大花园隔开,两人走入花园后,就能看见不少年轻女子,她们都纷纷向高原点头行礼,周善心说这蓝田还是个好颜色之徒,难怪那吕子衡没摸到脉络,最后被坑了那么多钱财。 两人顺着回廊走过花园,再经过一座垂花门就到后宅,周善隐约听到了孩子的嬉闹声。 正要穿过垂花门时,高原突然生出一丝警觉,然后在门口踌躇不前。 周善一脸茫然:??? 高原伸出右手指着内院说:“周将军先请。” 周善心说这厮怎么突然客气起来,他迈步向前一跨就走了进去,微微感觉鞋履挂了什么东西。 就在周善低头检查的时候,天上一盆水从门檐上倾倒下来,直接把这厮浇成了落汤鸡,院墙内三个孩子咯咯的笑。 “高将军,这是...”周善抹了抹脸上的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高原两手一摊,尴尬地说:“这是孩子们在玩耍,我也经常中计...” 就在周善扭头的瞬间,几个孩子顺着墙根往北逃窜,直接奔东厢房而去。 高原也比较无语,这些孩子越来越多,玩的花样也越来越多。 淋水的机关是蓝田教的,在门檐上放置一个装水的木盆,用细小的丝线连接特殊位置,然后顺着门柱隐藏丝线,经过时只要用脚踢断,木盆受丝线崩断之力倾泻,盆中的水便如瀑布般降下。 高原被这机关算计了几次,现在进门前都非常小心,刚刚他其实看到了地上的丝线,但故意没对周善提醒。 “不知哪个是世子?”周善好奇地问。 高原未及多想,冲口而出:“就是那个跑得最慢的。” 原本跑得最慢的是阿斗,但就在他说话的时候,蓝霁突然停下来朝两人做鬼脸,周善误以为他就是刘禅。 周善轻轻颔首,心说这世子还挺野,盘算一会要是没谈妥,自己可以直接抢走。 有世子在手,这群庸人应该会投鼠忌器。 东厢房是甘倩在居住,她个性温柔善良,几个孩子做了‘坏事’,第一时间就往甘倩的怀里扑。 高原引着周善走到东厢房前,几个孩子又一窝蜂在内院中散开。 高原抱拳行礼:“夫人,这位是孙夫人的家将周将军。” 孙尚香的人?甘倩一脸纳闷地看着周善:“将军有事?” 高原不认识甘倩,见她仪态雍容、生得白皙如玉,还以为是蓝田的夫人,心说我终于知道你的弱点是什么了。 他拱手行礼说:“夫人,末将奉小姐之命,来泉陵接世子回江陵居住,如今蓝太守不在府上,请行个方便。” 甘倩皱起眉头:“大夫人要接走阿斗?却为何意?” “这个末将不知,小姐乃是荆州主母,既然玄德公不在,她的命令就等同刘使君的命令,请夫人行个方便。” “这个方便行不了,孙夫人想见阿斗,让她自己来泉陵。”吕玲绮这时候从北面正房走了出来,刚才听见院里有人在说话,她好奇走出来却听到这般言语,孙尚香难道还不服气? 周善转头一看,发现又一个绝色妇人,蓝子玉这厮真是享尽齐人福,那绝美的脸庞都可以和自己本家,周瑜那个遗孀小乔媲美,但是这妇人太不识抬举。 “你连小姐之面子都不给?”周善怒目圆睁。 吕玲绮冷冷一笑:“孙夫人才是好大的胆,竟然敢到我的府上来要人,别说我不给她的面子,就算她兄长孙仲谋来,我一样不会给。” 第两百零二章 一剑封喉 周善听到吕玲绮提起孙权怒不可遏,沉声问:“蓝太守就是这样约束内眷的?莫非他是想造反不成?” “主公,要不要我把这狂徒哄出去?”高原对吕玲绮抱拳问道。 高原这一声主公让周善震惊,原来蓝田真的有不臣之心,他痛心疾首地劝道:“尔等食君之禄不思忠君之事,赶快悬崖勒马别误入歧途...” 吕玲绮冷冷地说:“孙夫人管好自己就行,便是刘玄德亲自到此,也不会与我这般说话,高原,送客。” “唯。”高原抱拳回应,然后就盯着周善。 周善想假借孙尚香之名来震慑蓝田,可没想到他家中竟有如此彪悍的女人,看来把刘备搬出来都没用。 他盘算良久把心一横,还是要替主公完成任务才是。 周善佯装要老实离去,内院中的三个孩子都驻足看着他,其中那做鬼脸的‘刘禅’更放肆大笑。 笑?我一会让你笑不出来。 两人并肩往花园方向走去,突然周善一个箭步向孩子们扑去,蓝辕和蓝霁本能地将阿斗护在身后。 电光火石间周善猿臂轻舒,直接把蓝霁抓到在手里。 因为事出突然,甘倩吓得花容失色,高原和吕玲绮立刻围了上去。 “赶快放下他,不要给孙夫人找麻烦。”吕玲绮厉声娇喝。 高原则快速拦住周善的退路,并从怀里拿出木哨唤示警,在外面花园里那些婢女,她们听到声音迅速往内院集结。 蓝霁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就在周善手里疯狂挣扎。 “小世子,你的力量还不小,我这就带你回去见舅父。”周善攥住蓝霁往门廊后退,吕玲绮和高顺因为怕伤了蓝霁,不敢近前逼得太紧。 蓝霁拼命摇摆,“我舅父就在这里,你要带我去哪里?” 周善注意力全在高原身上,根本没把气势汹汹的吕玲绮放在眼里,他瞥了蓝霁一眼冷哼道:“世子,你如此年幼便这样狡猾,将来成年后还得了?” 吕玲绮娇喝:“蠢货,你手里的是我的儿子,根本就不是刘玄德的阿斗。” “嗯?你这妇人学孩子骗我?” 就在这个时候,六七名侍女各执刀剑闯进内院,与高原一起把周善围了起来,她们拿兵器的样子有模有样,似乎比孙尚香的侍婢还会耍剑。 这个世界怎么了?怎么到处都是女子习武? 周善有人质在手丝毫不心虚,他把蓝霁往胸前一揽,厉声喝道:“你们最好让我带世子走,否则本将就玉石俱焚。” “你这样是在找死,也在害孙夫人。”吕玲绮从侍女手中接过长剑,眼神已经变得异常凌厉。 “哼,我可顾不上那么多,有这挡箭牌何足惧哉?”周善眼睁得浑圆,把蓝霁举起来扬了扬。 就在局面有些僵持的时候,高原看见蓝霁在给自己点头眨眼,这小伙在如此时刻竟然没有害怕。 高原微微颔首的瞬间,蓝霁猛的一口咬在周善的手背上。 小孩子的牙齿非常锐利,加上蓝霁的咬合力很强,周善痛得向旁边一扬,拼命地挥舞自己的右手。 高原抓住对方的破绽,一个箭步突进过去,随后迎面一拳直击周善的面门。 砰的一拳,打得周善眼冒金星,嘴角和鼻梁渗出了血渍。 在身体短暂失控的瞬间,周善本能地把蓝霁往斜前方抛出去。 刚才高原和蓝霁的联动,吕玲绮已经找到斩杀贼人的时机,但蓝霁被抛出的同时,她放弃了出剑的机会,而是双脚向后一蹬,凌空而起将蓝霁单手揽在怀里。 高原一拳击中又续第二拳,周善能做孙权的侍卫武艺不弱,他摇晃着闪避高原攻击的时候,几个侍女持刀剑齐来帮忙。 刀剑寒光乍现,劈空几个斩击均未得逞,但周善的移动方位被全部堵死。 千钧一发之际,周善被逼到地上翻滚,然后用地堂腿扫倒一名侍女,从而夺取了对方的剑。 周善手中有了武器,他的底气就足了很多,将剑横在身前的时候,只见右手右背血流如注,原来已被蓝霁咬掉一块肉去。 周善的眼中充满愤怒,现在想要完成任务已不可能,能不能全身而退也要靠运气,他忍着剧痛快速地挥剑,反而将几个侍女逼退几步。 高原也找来一把铁剑,跟周善在内院中酣斗起来。 内院的剧烈响动,惊动了外面巡逻的侍卫,当那些陷阵兵冲进来时,周善的眼中充满了绝望,但疼痛麻痹他的神经,反而越斗越狠、越战越勇。 “让我来。”吕玲绮见高原迟迟不能拿下,她安顿好蓝霁之后再度提剑加入战场。 高原听到吕玲绮的呼喊,马上就闪躲得到一旁。 周善此时战意正浓,他见对手突然换成了女子,大声狂笑:“不自量力。” 锵锵锵 斩、挑、刺连续三剑被吕玲绮轻松化解,只见她身如矫燕腾挪起势。 锵 吕玲绮长剑如银蛇狂舞,不可思议地弹开对方剑身,随后转身向斜上方一抹。 周善的喉咙就像被割开的塑料水管一样,满腔的热血从颈部伤口喷溅而出,他不可思议地用手去堵伤口,然后转瞬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仅三两招就让周善毙命,这就是吕玲绮与孙尚香的根本区别,她的武艺就是杀人之法,没有任何一丝的花俏存在。 狂徒被杀,内院里随着一片寂静。 陷阵兵将周善的尸体拖出去,侍女们跟着打水来处理血渍。 众人都惊奇地看着蓝霁,要不是这孩子在刚才制造机会,击杀周善可能还得费点功夫。 “霁儿,你的嘴流血了...”甘倩连忙拿出手帕替他擦拭,刚才蓝霁算是替刘禅顶了包。 蓝霁露出带血的牙齿,笑呵呵地说:“这才不是我的血。” “好儿子。”吕玲绮对蓝霁夸道。 “母亲,这人为何要掳走阿斗?”蓝辕不解地问。 吕玲绮向高原示意,将几个孩子带离去冷静冷静,从小到大他们都在保护中成长,今天算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危险,除了阿斗稍微有些害怕,大家都表现得非常不错。 高原与孩子们离开后,吕玲绮走到甘倩身边愤怒地说:“孙尚香的胆子太大,看来我还需要去一趟江陵。” 第两百零三章 全新挡箭牌 甘倩连忙拉住她说:“弟妹不可鲁莽,我不相信大夫人会如此,她现在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怎么会突然来劫走阿斗?刚才要是留下活口就好了...” 吕玲绮有些错愕,“刚才我杀得兴起,一时间没顾上许多,真的不需要去江陵问罪?” “弟妹好武艺真有乃父之风,子玉她们都不在泉陵,咱们还是不要多生事端,此事可先着人去查一查,待子玉回来之后再行定夺为妙。”甘倩建议说。 吕玲绮点点头,“姐姐说得有道理,我一会让高原去查一查他的行踪,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甘倩:“嗯,几个孩子初次见血,我们还是去安慰一番,免得夜里惊厥不能成眠。” “呃?好吧。也不知子玉何时能归...”吕玲绮叹了一口气,她虽然是女中豪杰,但这些年已经适应有蓝田做主,现在家中发生了大事,她不自觉就想起自己的丈夫。 甘倩看出了吕玲绮的心思,笑着安慰说:“男儿志在四方,玄德也常年在外作战,此次听说交州的事有些棘手,咱们还是在家耐心等候,多等上几回就习惯了。” 吕玲绮微微颔首,自打他们搬到泉陵来,这种等待的时间越发的多了,要不是寻常有两个儿子作伴,都不知这枯燥的日子怎么过。 她十分怀念那年夏天,葡萄架下那对少男少女。 此时的蓝田正在布山郡守府,大殿中央是巨大的木质沙盘。 蓝田经常与高顺、甘宁用沙盘推演,但赖恭、沙摩柯等将领看得非常新奇。 沙摩柯收到蓝田的信后,完全没有犹豫就带着八千蛮兵来助战,将五溪蛮的大小船只都征调使用,然后从水路跟随甘宁直接来到布山。 面对江东的名宿吕蒙,蓝田不敢有丝毫轻视,现在交州总共只有万余兵力,其中绝大部分还是五溪蛮兵,所以他让徐双陷阵军在泉陵集结,如果有布山情况有变,说不定还是要将其调来。 约定归约定,但事态若是真的紧急,蓝田也会让陷阵军乔装参战,到时候大不了与孙权扯皮。 “先生,吴巨死后苍梧成了无主之地,昨天梁泰向前推进了两百里,卫旌的先头部队已至广信以西的猛陵,估计这两日就会遭遇。”甘宁汇报道。 蓝田点点头,指着郁水的一个拐角分析:“卫旌那里主要是吴巨的降兵,也是吕蒙派出来的前哨兵,梁泰首战若胜就徐徐后退,若首战失利直接退守月亮湾。” “先生要把决战地点选在这里?”高顺不可思议地问。 “也不一定是决战地,但是这里必有一场大战。”蓝田解释。 高顺疑惑地问:“先生确定要打水战?甘将军现在只有两千兵,而且我们这边多是小船,沙首领的蛮兵也...” “也不擅水战是吗?”蓝田追问。 “嗯。”高顺点点头。 沙摩柯补充说:“将军,我的族兵的确水战弱很多...” 蓝田皱眉说:“咱们的情况再差也得打,布山被郁水、潭水包围其中,若是不能在月亮湾阻击,江东战船直接绕后堵截粮道,不但布山县守不住,咱们也可能跟曹仁被围襄阳一样下场。” 高顺提议道:“先生足智多谋,能不能让吕蒙舍去水路,让江东水军与我们拼陆战,总觉得和他们硬拼水军不智。” “高将军说得很对,我们五溪蛮族在陆上作战,特别是山地作战很擅长。”沙摩柯说。 蓝田笑着对沙摩柯说:“沙首领从明天开始,让你的人把船上装满砂石,运送到月亮湾附近倾泻在河中。” “先生,你是要...”甘宁似乎想到了什么。 蓝田点点头说:“当初沙首领的蛮兵,是怎么在壶头山阻击咱们的?” “在河流里布下石块、暗礁,阻碍战船前进?”沙摩柯惊奇地问,心说这招不是被您破了吗? “那...”甘宁也有同样的疑问。 蓝田笑呵呵说:“兴霸,你与沙首领先去布置吧,一定要把河道控制得长一些,到时候我自有用处。” “唯。”甘宁和沙摩柯同时抱拳离去。 蓝田对赖恭吩咐道:“赖将军叫人多备柴薪、桐油,集中堆放在河岸用青布遮盖,并让专人看管不得走漏风声,另外天气渐渐炎热还要注意防火,这些物质我也有大用。” “唯。”赖恭抱拳领命。 看着众人都有任务,高顺着急地问:“先生,我有什么任务?” 蓝田笑着说:“等到后面决战的时候,伯平配合沙首领指挥陆上作战,不过短时间你应该会很闲...” 高顺挠了挠头:“先生刚才让赖刺史准备柴薪、桐油,莫非是要对吕蒙用火攻?可是用在何处呢?” “先准备好物资再说,战场上瞬息万变,也不一定能够用得上,当初周公瑾在赤壁因放火出名,这次的火攻若真能奏效,赖刺史就成了第二个周郎。”蓝田笑呵呵说。 高顺瞬间语塞,先生这次的挡箭牌变成赖恭了么?江东那群人要被你玩弄多少次? “乌斯丁、乌斯黑两人有消息没?”蓝田又问。 “交趾龙编离得太远,乌斯丁估计会晚一些,乌斯黑去南海若是一路顺畅,就在这一两日能回,要是有什么意外的话...”高顺没有继续说下去。 蓝田神情凝重,轻叹道:“乌斯黑此行相当危险,原本我也不想他去刺探消息,但又不得不派人走一遭,可还记得讲武堂在临武开的课?” “先生是说战争以情报第一?”高顺猜测。 蓝田点点头,“此次交州之战,我们不能正面用兵,所以打起来比较被动,乌斯黑如果消息带不回来,就会多一些伤亡。” 高顺严肃地说:“战争怎么可能不死人,先生还是太理想了些,这次应该把侦察营带出来的...” “逆水行舟没有用,吕蒙主要是水军,若是派船去刺探,全部都是有去无回,你的侦察营还是好好留着,培养起来不容易的...”蓝田叹息。 高顺点点头:“能当先生的兵,真的很幸运,但做对手很不幸。” 第两百零四章 酒后吐真言 周善在泉陵失败身亡,坐他便船回江东的吴佐、吴佑,几天后抵达了建业。 两人本打算回吴郡家乡,结果船工要停留建业补给,所以就跟着登岸进城。 建业原名秣陵,经过孙权的扩建变得更宏伟,其规模比吴郡要大得多,两人回到江东大地,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自从孙尚香败在吕玲绮之手,两兄弟的日子就再也没好过,现在他们怀里有些金银,想着这新治所会不会有些江南美人。 当初两人在吴郡的时候,他们就是因为长期流连风月,才被吴家人强行送上孙尚香的陪嫁船。 吴佑咧着嘴问:“哄长...哦嗯切...” 这厮因为牙齿漏风,现在说话基本只能吴佐能听明白,他这一开口就不正经。 吴佐指着他笑道:“瞧你那样子...不过咱们是该放松一下...” 两兄弟虽然是第一次来建业,但是凭着敏锐的感觉居然找到了风月场,他们正要进门的时候,突然从背后被人按住肩膀。 这感觉太熟悉,当初在江陵期间,就被赵云的人这样支配过。 吴佐、吴佑吞了吞口水,扭头才发现是江东的兵卒,正在两人纳闷的时候,一名军官走近前抱拳说道:“主公有请。” 建业的宫殿比吴郡宏大,孙权叫人扩建这座城市的时候,就是要体现与孙策的不一样。 相对于江陵城的外松内紧、泉陵城的自由之外,建业的防守则严密得多,从码头港口到城防连接在一起,所以两兄弟打下船开始,就被孙权设在城中的暗卫发现。 “我派周善去荆州办事,怎么就你们兄弟二人回来了,他人去哪里了?”此时天气由暖转热,孙权在花园的凉亭召见两兄弟。 吴佐、吴佑原本坐在石桌前引家乡酒,可没寒暄两句孙权就问如此要紧的问题,他们马上紧张地站了起来,因为记得孙尚香的嘱咐不敢乱讲。 吴佑咧着嘴用手肘撞了撞吴佐,意思是我现在嘴漏风,还是你来给主公说。 吴佐吞了吞口水,小心回答:“周侍卫说要去零陵,我们思念家乡就先回来了...” 孙权皱起眉虚起眼,语气变得更加沉重:“汝二人与小妹才去荆州几年,这么快就把自己当作刘家的人了?周善为什么要去零陵?你们为何又不同去?” 吴佐见孙权发怒,迫不得已地说:“周侍卫要去零陵劫走刘备的世子,我们害怕...” “嗯?刘玄德的世子不在江陵?”孙权十分疑惑。 “刘使君入川前,让蓝将军把世子带去了零陵...”吴佐连忙解释。 “关云长在江夏,张翼德和诸葛孔明在江陵,刘备居然把儿子交给外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孙权突然觉得脑子不够用。 吴佐就更是纳闷,莫非主公不知道刘备与蓝田的关系? “蓝子玉是刘使君妻弟,阿斗就是他的亲外甥,主公难道不知道吗?”吴佐、吴佑两兄弟都满脸问号。 孙权猛地站起身,显得异常的震惊,把吴佐、吴佑吓得向后一退。 蓝田,刘琦,刘备,妻弟,荆州... 孙权把几个关键词联系在一起,瞬间觉得刚喝进喉咙的酒不是滋味,现在想来刘备为何能轻易占据荆州,吕范当初为何送了那么多金银不起作用,这一切的一切都跟那蓝田有关。 这厮藏得太深了,深到骗过了周公瑾,骗过了鲁子敬,也骗过了自己。 蓝田是刘备的妻弟,手握荆南四郡的军政大权,那自己嫁去荆州的妹子不是打了水漂? 孙权在短暂错愕后又坐了下来,他佯装镇定地对二人说:“你们坐下喝点家乡酒,给我讲一讲荆州的风土人情。” 吴佐、吴佑一脸茫然地坐在石桌前,把两人在江陵的见闻娓娓道来。 从两人的话语中,孙权分析刘备相当会收买民心,看来他在荆州已完全扎根立足。 孙权见吴佑几乎不说话,经过仔细观察发现他少了几颗牙,遂疑惑地问:“汝未到而立之年,为何牙齿已有脱落?” 吴佑听得羞愤难当,这件事是他们兄弟两人永远的痛,被两个大头兵揍成这样,最后还只能不了了之,回想起来都感到憋屈。 “为什么不回答?”孙权皱起眉。 “也没什么,就是佑弟喝醉时摔掉的...”吴佐搪塞着回答,这件丢人的事,他们准备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中,根本不打算再说出来,特别是在家乡父老面前说出来。 吴佐说话眼神闪烁,旁边的吴佑更是耳根子都红了,孙权马上就知道两人有意隐藏。 孙权见状不再追问,他热情的招呼两人饮酒,后面借口有政务要临时去处理,就找来几名侍女作陪。 吴佐、吴佑不疑有他,见孙权走出花园瞬间放松,温婉可人的江南美人劝酒,两人一杯接一杯的下肚,很快就变得醉眼迷离。 两兄弟从小娇惯跋扈,人品与酒品都不怎么好,所以在酒醉之后被轻松套走了话,孙权终于知道吴佑的牙是怎么回事。 孙权遣人去往柴桑、濡须口,紧急召回鲁肃与程普两位正副都督,他要召集群臣重新商议荆州对策。 两位都督从外地赶到建业,他们在宫门口遇见的时候,鲁肃不解地问:“程公可知有何要紧的事?” 程普摇摇头,“传令兵说主公很着急,听说曹军正被关中诸将牵制在潼关,曹操很可能会从淮南抽兵,如何守军变得很少的话,的确是进攻合肥的好机会。” “若真要进攻合肥,可以请关将军攻打襄樊,让曹操三线作战,这样必然能建奇功。”鲁肃分析道。 “可是听说刘玄德带兵入川了,关云长在荆州估计没多少兵马,而且关中驰援襄樊非常近,关羽应该不会冒险去攻打襄樊...” “事在人为,只要晓以大义,关将军必然能够应允。” 程普对关羽的能力相当清楚,当初要不是有此人在新野掩护,他可能已经埋骨他乡多年,他点点头叹了一句:“有关将军相助固然最好,如果没有的话就只能期望子明,不知道他何时能从交州返回,他带走那两万精兵,也是咱们一大臂助。” 第两百零五章 蓝田暴露,孙权敌视 建业的议事大殿内,江东的文武按官职大小依次落座。 孙权端坐在朝南的主位上神情肃穆,让来参会的众人摸不清头脑。他虽然也是一方雄主,但谈不上勤政,甚至有些耽于享乐。 今日不是什么重大节日,也没到每月一次的大朝会之期,突然被召来全都面面相觑。 待鲁肃与程普落座之后,孙权才开口说道:“吕子明诱杀吴巨,按计划夺了苍梧,威震交州大地,士威彦惧我江东兵势,已遣其子士廞来建业进贡为质,交州现在就剩下一个赖恭,杀鸡儆猴效果十分明显,今日召诸位前来朝议,主要是为交州之事,请畅所欲言。” 江东群臣都对南方那不毛之地没什么兴趣,现在听说士燮主动有投诚之意,所以都打算劝孙权用怀柔的计策,不在交州耗费钱粮兵马。 张昭连忙进谏曰:“主公,定交州主要在士家,既然士威彦如此心诚,当高官厚禄以结其心,咱们只要安抚住士家,赖恭则可不战而屈人之兵,吕将军也好功成回江东。” “子布之言有理,交州离江东路途遥远,粮草运送时间较长,以兵止战非上上之策,我亦认为可封官许诺早定交州。”顾雍附和道。 孙权听了点点头,然后又把目光转向武将集团。 鲁肃与程普经过一番对视,程普起身建议:“主公,曹军主力现在潼关,听说关西诸将势大,曹操必定会从各地抽兵,咱们正好可以再度攻打淮南,子明若能早定交州则合肥可夺也。” 程普话刚落音,顾雍等人又变得严肃起来,心说怎么又要打合肥? “既然诸公意见统一,那交州士家就以安抚为主,下面我们谈一谈荆州。”孙权皱眉说道。 孙权突然提到荆州,殿内众人多嗫嚅。 鲁肃误以为孙权要与刘备联合攻曹,立刻起身禀报:“主公英明,曹军主力现在潼关拒马超等将,若能请刘使君出兵攻襄樊,我军再全力攻打合肥,曹操面临三线作战的压力,此番良机天赐比赤壁战后还要有利。” “大都督,据闻刘玄德带兵入川,荆州哪里还有多余兵马攻曹?”张昭提醒。 鲁肃转身回答说:“刘使君带走多少荆州兵马未知,但关将军屯驻在夏口的水军未动,江陵若再有万余步骑夹击,襄阳必然承受巨大压力,关将军现在是荆州都督,只要说动他牵制吸引曹军,我们攻占合肥的希望很大。” 孙权呵呵一笑:“即便荆州真有两万兵马,关云长真的敢全部抽调去襄樊?万一他们内部发生叛乱,或者遭受其他势力的进攻,那荆州岂不危矣?” “呃...些许叛乱不足惧也,哪里来的其他势力进攻?”鲁肃一脸茫然。 “子敬忘了公瑾打算假途伐虢取荆州吗?”孙权意味深长地说。 鲁肃连忙说:“现在曹操强而孙刘弱,若我们背后偷袭荆州,无疑是在帮曹操剪除对手,所谓唇亡齿寒,若是没有刘玄德的制衡,主公没有机会向南称孤...” 孙权苦笑着摇头:“子敬真乃诚实之人也,可刘玄德却没有你这般诚实...” “主公这是何意?”鲁肃一脸纳闷。 孙权冷笑着问:“子敬还记得赤壁之战前,我们三家在柴桑分荆州之事?” “主公是说那蓝子玉?也怪我们没提前拉拢,致使刘琦死后他率荆南投了刘使君...” “怎么会没拉拢呢?子衡可送了他不少金银,但即便送去一座金山也没用,子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鲁肃听得直摇头,“不知也...” 孙权拍打着面前案几冷哼:“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蓝田那厮根本就是刘备的妻弟,他们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江东...” 孙权这话一出,殿内群臣皆愕然。 鲁肃瞬间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当初在柴桑的时候蓝田表现得极为高调,那时他还一度认为蓝田仗着刘琦的宠爱,没有将刘备放在眼里。 “会不会其中有什么误会?此前关将军还在新野掩护程老撤退,如果真的要算计我们,又何必要出兵相助?”鲁肃说完又看了看程普。 程普也点头说:“当初若非关云长相助,滞留在新野的江东子弟,皆不能还矣...” “呵呵,你们还不相信?蓝田不但是刘备的妻弟,他还娶了吕布的女儿,吕布那支强悍的陷阵营,如今就掌握在他的手中,你们真以为江陵是黄忠攻下的?” 孙权就像开了挂一样,把所有疑点全部联系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证据链。 孙权的话铿锵落地犹如碎冰,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大殿,突然就变得无比安静下来,大家万万没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蓝田,居然在洪流中搅动起了风云。 鲁肃随即也皱起了眉头,“主公所言如果是真,那得重新审视荆州的问题,最起码不能再小看这个蓝子玉。” “我小妹身边人传回的消息还能有假?”孙权冷笑。 “那合肥还打不打?”程普问。 孙权摇摇头,“既然刘备早有算计,关云长的水军还敢轻视?子敬在柴桑要盯防他。” “主公,刘备在大义上没有失信,当初蓝田的确是刘琦的重臣,只能说他们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冒然反目可能为天下不齿。”鲁肃继续谏言。 他依旧是孙刘联盟的拥护者,要是孙刘反目收益的只会是曹操。 “兵出无名,事故不成,大都督所言有理,主公要三思而后行。”顾雍见孙权怒气上头,担心挑起与刘备的战争,这样又要耗费江东的兵马钱粮,所以他立马出班劝谏。 “尔等皆智谋之士,难道还找不到出兵的理由?”孙权冷笑道。 鲁肃:“愚以为还是应该全力攻占合肥,继续与刘玄德保持亲密的盟友关系,待荆州有变再出其不意。” “现在刘玄德引兵入川,难道不是荆州变动之时?”孙权又问。 鲁肃笑道:“关云长乃世之名将,他如今扼守在江夏,引兵去攻也未必能克。” “那就邀关羽去攻襄樊,他若真抽走荆州的全部守军,咱们能攻下合肥固然可喜,若短时不能攻下则顺势取荆州。”孙权拍板定案。 第两百零六章 套取情报 鲁肃见孙权吃了秤砣铁了心,江东群臣已无一人帮刘备说话,这个时候公然反对不智,于是他岔开话题说:“主公,我明日就修书送给关将军,但还是要积极备战攻打合肥,否则不能让对方轻易信服。” 孙权满意地点点头,“子敬之言甚善,程公可在濡须口整兵备战,堂内诸公想个好的理由,让我们出兵荆州变得名正言顺。” “唯。”程普与众人齐声回道。 鲁肃再度进言:“荆州事当缓图之,蓝田现在是零陵太守、都督荆南四郡军政,零陵郡又与郁林郡接壤,若他真的有歹意要插手交州,咱们即便拿到这出兵之名,但吕子明在交州就危险了...” “大都督言之有理,昔日陷阵营在小沛战败关羽、张飞,还顺带击败了曹操的大将夏侯惇,这支军队的战斗力不可小觑,子明现在还不知道...”程普也担心起来。 孙权听得额上冷汗冒出,连忙站起身用衣袖擦拭,他昨天想了一晚上,今天好不容易把调子定下来,却没想到吕蒙面临巨大危险。 孙权来回踱步,最后指着心腹吕范说:“子衡,我表汝为苍梧太守,表士燮为左将军,汝速速赶去交州赴任,一则是安抚士家令其归心,二则要嘱咐吕子明谨慎攻打郁林郡,若是发现赖恭军队中有陷阵营的身影,立刻向建业汇报。” “唯。”吕范抱拳领命。 吕范轻舟上路,于五月中旬抵达交州,吕蒙的战船停靠高要,正准备开进郁水。 吕蒙根据孙权的意思,先派人由海路去往交趾龙编安抚士燮,然后乘坐楼船逆郁水而上,到达苍梧的治所广信驻扎。 吕范传达完孙权的意思后,吕蒙和卫旌都感觉不可思议。 吕蒙冷冷一笑:“陷阵营只是装备精良的步卒,他们在我江东水军面前算得了什么?蓝田若是真的敢来我必生擒。” “子明不可轻敌,赖恭的虚实可有查清?”吕范问道。 吕蒙此前都在防备士燮,根本没把赖恭放在眼里,占领苍梧也是卫旌在安排。 卫旌回答说:“赖恭似乎把刺史之职看得很重,直到现在仍旧没有放弃,他趁吴巨死亡的契机,派了千余人进入苍梧境内,十数日前与我的前部遭遇,交战了几次互有胜负。” “可否发现陷阵营的身影?”吕范问。 卫旌摇摇头,“经过吴巨的降兵指认,那些就是赖恭在布山的驻军。” “堂堂交州刺史,赖恭他不可能只有千余兵勇,你们还掌握了什么军情?”吕范又问。 卫旌一脸苦笑:“赖恭和吴巨长期交战,所以在苍梧和郁林之间,基本没有情报可以传进传出,听吴巨手下的降将介绍,郁林郡应该有数千的越兵。” 吕范又问吕蒙:“子明出兵交州重任在肩,难道也没有打探赖恭的虚实?” 吕蒙尴尬地说:“交州地处荒蛮,原以为杀吴巨后能传檄而定,没想到赖恭比士燮还要坚强,故而没来得及打探郁林的消息,不过我江东有精兵两万,必能在这里大杀四方。” 吕范摇摇头,感觉吕蒙与卫旌还是轻敌了,“难道郁林和苍梧一点联系都没有?赖恭不可能防得铁桶一块吧?” 卫旌连忙回答:“赖恭与吴巨虽时常交战,但是依旧有胆大的商船来往郁水,数日前我还扣留了两艘回布山的越人商船。” “商贾重利游走四方,一定了解到不少情报,咱们可以把他们用起来。” 吕范说完让卫旌带来商队头人问话,那人正是滞留在广信的乌斯黑,他在三员江东将领面前显得很拘谨。 乌斯黑自告奋勇出来走船,虽然一路之上掩饰得很好,但却没能把情报及时送回布山,他曾经苦求卫旌也没能放行,但看到吕范与吕蒙之后又生出了希望。 乌斯黑跟随阿布练出了察言观色的本领,他从几个人对话中看出卫旌官职最低,吕蒙又对吕范非常客气,瞬间就猜到了三人之中谁最有话语权。 “汝乃何方人士?”吕范问。 “吾乃郁林郡定周人士...”乌斯黑如实回答。 “汉话说得很不错啊。” “将军过誉了,行商走船肯定要会汉话的...” 吕范没有直接打探赖恭的虚实,而是通过聊天的方式慢慢套话,乌斯黑现在不是懵懂少年,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拎得清楚。 两人说了很多客套话后,吕范才步入正题:“汝之商队行走各地,可曾见布山有着重甲的驻军?” 乌斯黑没有一丝犹豫,他摇着头肯定地说:“交州气候温热,各地驻军都没有着重甲之兵,一个月前我的商队路过布山补给,倒是见到有数千异族兵。” “异族?”吕范皱起了眉头。 乌斯黑挠头笑着说:“也有可能就是越族,交州的越人很多语言也不通的...” “布山有多少越族兵?”吕蒙急忙问道。 “那倒是不少,密密麻麻的...可能有好几千人...”乌斯黑努力回忆。 听到只有数千越兵,吕范心中的巨石落地,看来蓝田还是没有插手交州,他赏了一锭金子给乌斯黑,就准备让人继续带回码头扣押。 乌斯黑不肯收黄金,而是叩首恳求道:“请诸位将军通融通融,我的商船在广信已滞留半月,族中老幼还等我带回银钱买粮食...” 吕范见状把卫旌拉到旁边小声问:“这越人商队可信吗?会不会是赖恭的细作?那厮能找来如此多的越族兵,可见他在郁林的名望不低。” 卫旌连忙摇头:“这个越人商队早就存在,长期穿梭在交州各地做买卖,而且非常的‘懂事’,赖恭、吴巨、士燮等人都没有为难,应该不可能是某一方的细作。” 吕范听后点点头,他走回乌斯黑身边,又拿出两锭黄金说:“乌首领刚才在码头,见到我们江东的战船否?” “那些船好大...”乌斯黑点了点头。 吕范笑道:“你看到最大的叫楼船,这种船我江东有数十艘,每艘能载兵五千人,后续六七艘也应该快到了...” “五千...”乌斯黑吞了吞口水。 “这两锭黄金你且收下,去给布山的赖恭带个信,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在我江东面前螳臂当车,昔日曹操四十万大军都灰飞烟灭,何况他就数千越兵?能够让你的同族免去涂炭,也算是于族有功也。”吕范威胁着说。 “那我可以回家了?”乌斯黑大喜。 “当然。” ps:月底最后几天,有月票的可以投投,别给过期了。 第两百零七章 月亮湾石头阵 六月初夏,孙权留给吕蒙的时限已经过半。 因为有兵力上的压制,吕蒙打算快速平定郁林郡。 按照孙权的初步设想,江东只要实际控制交州以北就行,士燮家族势力范围的郡县就维持原状。 乌斯黑离开后,布山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吕蒙有些等不及,他找来苍梧太守吕范商议:“那越人离去已经十天,布山连一丝音讯都没有,看样子赖恭是打算负隅顽抗,我实在不愿意等下去。” 吕范点头肯定,“赖恭派出来的先遣部队,现在已经退回月亮湾以南的高地驻守,郁水上游每天都有许多渔船航行至月亮湾,也不知道在搞什么诡计。” 江东水军驻扎在高要未开赴广信期间,一直是卫旌指挥吴巨的降兵在试探性战斗。 吕范任苍梧太守后,卫旌对军政权力进行交接,然后返回治理南海郡。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没有用,无论多少渔船在我们江东斗舰、楼船面前都不堪一击,他们既然在月亮湾设防,明日我们就亲自去勘察地形。”吕蒙建议。 “子明所言甚是,即便是赖恭这样的对手,咱们也不应该轻视。” 两人达成一致,于次日乘两艘走舸来到月亮湾前,此处是布山到广信之间,郁水流经的最大拐弯,整体向北凸起弯曲大约接近一百八十度。 月亮湾以南山脉连绵阻断东西去路,大拐弯一座数百米高的山峰矗立南岸,北岸虽然也有一个起伏的山丘,但是陆上行军没有任何问题。 “子明,你看。”吕范指着南山顶上的木楼说。 吕蒙点点头,“赖恭这是想居高临下,他选的这个瞭望所是不错,但是却选错了阻击地点,南岸山脉不适宜行军,只要我们不从南岸进军,他岂不是白白部署了兵力?真要陆路进军可以选择北岸,他怎么可能拦得住我们?” “赖恭虽然不善战,但也不至于如此愚蠢,其中会不会有谋?”吕范又问。 “谋?没看出来。”吕蒙说完又令走舸向前。 郁水拐弯的河段有两千米长,河道相对狭窄许多而且水流湍急。 此时正值夏季河水上涨,走舸在拐弯处遇到了极大的阻力,但也拦不住这以速度见长的战船。 转过弯道的瞬间,看见数十艘小渔船在往河里倾倒砂石,除了渔船还有数艘小型战船在禁戒,他们看到吕蒙的走舸后,立刻摇旗呐喊围了过来。 “转舵退回。”吕蒙大喝。 走舸是江东水军的最小船型,它的舷上有女墙,置棹夫多于战卒,往返如飞鸥,乘人之所不及。 吕蒙一声令下,走舸急转多桨如飞,沙摩柯的船根本追不上,转眼间就驶入了月亮湾。 走舸快速退出月亮湾,后面鼓噪的声音渐渐消失,那追兵并没有赶来。 吕范长舒一口气说:“看船上的旗和兵士装扮,似乎真是异族之人,他们在河流倾倒砂石,难道想断流不成?” “郁水乃是交州大河,他们想要断流谈何容易,但赖恭找来的越人有些脑子,在河道窄的地方倾倒砂石,是想阻挡我们大船行进的速度,通过湍急的水流在此处形成暗礁,可这不过是一时之计也,只要我们楼船、斗舰稳稳在前开路,派人疏浚河道后就能长驱直入,也只能算个笨办法。”吕蒙摇头冷笑。 “那得尽快进军才行,他们把石头倾倒得越多,清理耗用的时间就越长,主公给你的期限可不长了。”吕范提醒道。 “我估计清理石头耗时要几天,得让潘璋带领步骑从北岸同时进军,咱们水陆并进一举拿下布山,只要在月亮湾击溃赖恭的依仗,我也好早一点回到建业找主公复命。”吕蒙回答。 吕范点头说:“苍梧的两千步骑也可以给文珪指挥,可惜云开山那支队伍被吴巨给灭了,否则潘将军可以多调动近万的步骑。” 吕蒙摇摇头:“子衡还是把吴巨的兵留下,现在苍梧正是稳定民心的时候,要是把兵马全部抽走,谨防别有用心之人有机可乘。” “子明是说蓝子玉?”吕范疑惑地问。 “蓝田督管着荆南四郡,即便没有插手郁林郡的攻防,但保不齐会派人从桂阳突袭苍梧...”吕蒙分析道。 吕范笑着说:“苍梧的防务不劳子明放心,桂阳的情况我在几天前都了解透彻了,整个郡兵力只有三千人,除了在北部交界处的关隘有数百驻军,其余兵马都分散在各县。” “是我唐突了,明日水战子衡...”虽然他们两人都是孙权的心腹,但是十个手指各有长短,吕范明显更得孙权的喜爱,所以吕蒙如此尴尬地问,他生怕这厮摘完苍梧太守这个桃子,又来跟自己争夺军功。 吕范是个政治高手,他马上就看出了对方的疑惑,直接给吕蒙吃了个定心丸。“子明是攻取交州的统帅,我这苍梧太守只是坐镇后方而已...” 蓝田对于战争的理解,情报工作是战争的重中之重,让沙摩柯的人守在月亮湾附近,从南岸山峰的顶部一直往布山方向,每隔一段距离就设置了瞭望台,关键的时候可以点燃烽火示警,消息瞬间就能传递至布山。 烽火只用于最重要情报,所以平常的时候南峰上用旗语,在北岸的斥候马上就能把消息传回布山。 江东的侦察船出现在月亮湾时,布山很快就收到了敌军的消息,蓝田马上召集众将部署作战方针,众将对于这种军情掌握速度叹为观止。 “看来江东来客忍不住了,我估计明日他们的船队就能进入月亮湾,沙首领的事情办得如何了?”蓝田问。 沙摩柯抱拳回答:“郁水比沅水宽多了,虽然月亮湾已经比较狭窄,但是经过我们二十天的努力,已经布置了数百米长的‘石头阵’,小型走舸可以通过拉纤的方式过去,但斗舰、楼船就必须清理出专门的河道。” “听乌斯黑回报的战船类型与数量,甘将军推算出江东水军有一万五千人,这些人如果都来清理河中阻路的石头需要多久?”蓝田继续问。 沙摩柯掰手指艰难地盘算,“应该能阻挡十数日...还是三五日?” 第两百零八章 烽火 让沙摩柯计算部族进贡的毛皮没问题,涉及如此复杂的算法就真的为难了他。 蓝田摇头说:“能坚守几日就几日,只要能让我完成后续部署就行,你现在与高将军率兵七千,去月亮湾北岸驻扎,剩下一千蛮族兵与所有船只,留给我和甘将军来指挥。” “唯。”沙摩柯抱拳领命。 他认为服从命令比动脑子轻松,无论是高顺和甘宁那都比自己厉害,服从他们的安排准没有问题。 “具体驻扎的位置,还有如何阻击有讲究吗?”高顺太熟悉蓝田的性格,自从来布山后一切都很神秘,他估计自己和沙摩柯不是简单去拒敌。 蓝田点头说:“尽量靠西边沿河岸扎营,只要能清楚看到对岸山顶的旗语就行,你们的任务就是坚守在北岸,不准江东的步骑前进一步。” 南岸山峰居高临下,只要使用蓝田发明的旗语,可以把北岸敌军的一切掌握清楚,这样高顺就像是在玩地主,可以透视对方的所有牌。 “要是我能攻破敌阵呢?”高顺又问。 “可小胜不可大胜。”蓝田神秘地说。 “何解?”高顺不解。 蓝田解释道:“江东的兵马需要在长江牵制曹操,如果真把对方主力全部引到交州来,曹操的注意力就会彻底被荆州吸引,现在我们还没有能力独自对抗北军...” 高顺听得连忙点头,“还是先生考虑得周到,我保证完成任务...” 沙摩柯与高顺领命离开后,赖恭问:“蓝将军,乌斯黑不是说江东后续还有援军吗?而且还有载兵五千的楼船,咱们就剩一千水军挡得住吗?” “此乃吕范威吓的伎俩,甘将军熟悉江东水军战船,吕蒙驻在广信的楼船,只能运兵千余人而已,你完全不用担心他们的水军。”蓝田安慰说道。 “周瑜毕竟凭借三万水军,击败了曹操数十万的精锐,将军还是不能轻敌,一旦有失则郁林危矣...”赖恭仍然担忧。 “赖刺史放心,我会让吕蒙弃船登岸的。” 赖恭点头的时候,甘宁忍不住问:“先生,乌斯丁在交趾办事如何?若是士燮从郁水下游阻断吕蒙退路,我们必定可获大胜。” 蓝田摇头说:“士家为了家族利益在岭南忍辱负重,前者南海太守士武莫名其妙身故,士燮非但没有起兵报仇,反而遣其子士廞带贡品入质江东,孙权为了安抚他表奏其左将军,想要他们出兵绝无可能。” “士燮拒绝曹操投靠孙权,他们会不会派兵配合吕蒙攻郁林南部?”赖恭还不知道士燮受封的消息,所以听后相当的震惊。 在蓝田的记忆中,士燮是无比能苟的人物,三国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岁,这厮最后居然活了九十岁,除了他自己长寿以外,几个兄弟寿命都很长。 听了赖恭的分析,蓝田笑着说:“这一点完全可以放心,士燮可以进攻、可以称臣,但是要让他出兵这不可能,再者战争就是政治的延申,要想得到这个家伙的帮助,最起码我们也要拿出应有的实力。” 赖恭点头说:“既然没有士燮掣肘,以蓝将军的运筹帷幄,甘将军和高将军的用兵,我对这次战斗非常有信心。” “赖刺史久了就会清楚先生的为人,咱们可能不会是对方的对手,但永远不会在战争中吃亏。”甘宁摇头笑了笑。 蓝田吩咐:“赖刺史率千余水军去月亮湾,一旦看到南峰上烽火信号燃起,就马上叫船队让出中间水道,到时候我自有妙计破吕蒙的大船。” “唯。”赖恭亦抱拳而去。 “兴霸,汝先调一百艘渔船,渔船上要装满薪柴、浇淋桐油,然后驾船去高顺营寨后两里外待命,只要看见沿江烽火台信火燃烧,就先派遣二十艘渔船驶向月亮湾,快到敌船的时候放火烧船冲向敌阵,有火船拦路则吕蒙的水军不难破也。”蓝田继续吩咐。 “先生真要用火船破敌?昔日周瑜在乌林火烧曹营,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月亮湾一带夏季刮南风,但是被南岸山脉阻隔了风力,河面上的风力基本都很微弱,若没有风的帮忙火势难继...”甘宁分析。 蓝田摇了摇手指,“我们身在郁水上游,加上这个时节河水暴涨,即便没有周郎那样的东南风相助,火船依旧能够冲向敌阵,加上月亮湾地形狭窄,只要火势一起对方必将大乱,在江河中进退可没陆路上来得轻松。” 甘宁恍然大悟,连忙道了一声妙。 江东的数百只船队齐进齐出,一旦在月亮湾惊慌失措,那战船随意转舵就会阻塞河道。 “既然如此为何就派二十只船?沙首领可是带了数百艘渔船过来。”甘宁好奇地问。 蓝田笑着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咱们要懂得细水长流,也不知道能烧对方多少船,要是一次性烧光自己的船,江东的战船又没有全数烧毁,下次他们卷土重来拿什么应对?” 甘宁挠了挠头说:“这不是有先生当家么,您说烧多少船我就烧多少。” 蓝田点点头,“汝以烽火与旗语的号令行事,每次只派出二十条火船即可。” “唯。”甘宁抱拳领命。 殿内众人都走完后,蓝田痴痴地看着沙盘。 他还是第一次指挥这样复杂的军事行动,需要各部严格的按指令进行衔接配合,好在甘宁和高顺驭下有方,就等着实战来检验自己复刻周瑜的赤壁之战。 无论是《尉缭子》还是《孙子兵法》都是纲领性兵书,没有任何一场战斗可以照搬照抄,必须要因地制宜结合实际情况安排战术。 此前领军在进攻夷陵时,是由高顺和甘宁独自指挥,或者是两人联合制定战术,蓝田只在讲武堂和两人‘纸上谈兵’,到后来用妙计夺取江陵城后,二将对他直接佩服得五体投地。 蓝田这次南下交州对付江东军,甘宁与高顺都对他的战术无比信任。 蓝田的大战略格局,在刘备阵营中都是无出其右的存在。 双方一切准备就绪。 次日上午,吕蒙率江东水军到达月亮湾。 第两百零九章 吕蒙的不详预感 月亮湾河道狭窄,江东的斗舰在前引路,楼船居中指挥,艨艟、走舸间杂,最后方也以斗舰殿后,标准的船队进攻阵型。 由于沙摩柯的人在倾倒砂石,有几百米河道布满了石头和暗礁,大船基本没有通过的可能,吕蒙派出了几艘走舸在前方哨探,其余数百只船舶,船靠船停在北岸。 江东的数千水手下河疏浚石头,因为水流湍急所以进展十分缓慢。 半日后,吕范乘船来到前线,登上楼船发现吕蒙面露愁容。 “疏浚情况不理想?”吕范问。 吕蒙点点头,“月亮湾水流太急,水兵们要清理出船队所需的河道,我估计至少需要十余日,若是要等河水完全涨起来,估计得等到七月中旬去,那就太浪费时间。” “真不知道赖恭多此一举干什么...”吕范万分不解。 吕蒙冷笑道:“潘文珪现在屯驻北岸小丘,赖恭的主力似乎在陆路结营,郁水上阻挡的只有千余水军,这厮还知道避重就轻,但是也挡不了我们许久。” “郁林的水军与我们江东天壤之别,赖恭用这个方法拦住我们水军去路,难道是打算在陆路对抗潘校尉?现在他们占据南岸山峰,无论是我们水路的舰船,还是北岸的步骑都一览无余,得嘱咐文珪不得贪功冒进。”吕范抬头望着南岸的山峰,脸色有些许沉重。 吕蒙点头说:“越人骁勇无比,而且兵力比我们的步骑多,我已让潘校尉原地待命,敌不动我不动,只要水路能够完成清障,赖恭的水陆守军都将如鸡犬。” 吕范叹了口气,“这样稳扎稳打最好,多花时间无非多消耗些粮草,到时候能够全身而退回归江东,子明就是大功一件。” “子衡安心回广信治理,我会让赖恭知道不识时务的下场,船队上载的粮草还有两月用度,完全够打赢这场战斗。”吕蒙说道。 “苍梧初定,也不适合马上征粮,那我就先回广信。”吕范拱手告辞。 七月初,吕蒙的水军已清障十数日,加上夏季郁水的水位上涨,吃水最深的楼船堪堪能过。 吕蒙迫不及待指挥船队逆流而上,数百艘船队的移动动静非常的大,山顶瞭望塔马上点燃了烽火。 第一个烽火被点燃后,西边的烽火台见到火信,陆续点燃沿江的烽火。 南岸驻守的江东兵斥候发现了异常,军司马马忠急忙向主将潘璋汇报,“将军,你快看南岸山峰,赖恭的人点燃了烽火。” 潘璋走出大帐眺望对岸,清晰地看见山顶的熊熊火焰,他皱起眉自言自语:“这十数日赖恭不来搦战、也不来偷袭劫营,眼睁睁看着吕将军清理出河道,我一直认为有什么阴谋,或许就在今日...” “马司马,月亮湾现在有什么异常?”潘璋急忙问。 马忠回答:“我刚才已遣斥候去打探,吕将军的楼船正从大拐弯向前挺进,估计河道已经清理完成。” 潘璋点点头,“那烽火果然跟月亮湾有关...” “要不要提醒吕将军...” 马忠还没说完,潘璋连忙摇头说:“吕将军乃是主帅,我们守好陆路就行,说不定他也发现了端倪...” 潘璋并没有派人去提醒,虽然他也是孙权的心腹爱将,但到底自己归属吕蒙统帅,有时候话说太多反而得罪人。 三艘斗舰在前方开路,楼船、艨艟、走舸陆续向前结阵。 船队走出月亮湾三分之一的时候,从上游迎面而来二十条载满货物的渔船。 楼船上的哨官立刻汇报,“将军,前方有二十条船顺水而来。” 吕蒙此时就在甲板前方,只见他轻轻的点头没有说话,即便哨官没有汇报,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赖恭阻击的船只,在半个时辰前让出了河道,吕蒙还以为这厮已经放弃抵抗,可迎面而来这二十条船是什么意思? “将军,那些船离我们只有两百米,船上好像装了什么东西,但这似乎是渔船...”哨官继续汇报。 吕蒙轻轻锤了锤额头,这个给场景怎么如此熟悉?他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两百米... 一百五十米... 一百米... 五十米... 火,熊熊之火。 突然那些渔船同时起火,船上的水手弃船跳入河中。 战船上观望的江东水军同时大惊,吕蒙瞬间回忆起那熟悉的场景,赤壁之战。 当初黄盖就是用艨艟、斗舰放火,这赖恭居然用起周郎的火攻来,只是这手笔无疑有些小家子气。 “迅速阻止来船,不要让这些火船冲进船队。”吕蒙大喝。 “将军,您快看。”哨官惊呼。 吕蒙循声望去,数百米外又是同样的黑点,然后慢慢又变成船的样子。 原来赖恭的火船根本还没有完,同样的行驶至五十米开外点火冲阵。 再一再二蓝田再三,三轮一共六十艘火船,顺着奔腾的河水冲向月亮湾。 最开始吕蒙还准备阻挡火船,但接二连三的火船根本就挡不住,加上船上浇有桐油也无法灭火。 六十艘火船就像一堵火墙,在郁水上拦住了江东战船前进的道路,遭遇火攻过后船只很快陷入慌乱之中,吕蒙不得已让号令兵用旗语指挥后撤。 赤壁之战时曹军是什么心态,这个时候吕蒙的水军就是什么心态,慌张的时候都想着逃命,转舵快慢就各凭本事,也需要有一定的转向身位才行,但大如斗舰、楼船一时间难以转舵。 很快火焰就蔓延至斗舰以及楼船上,由于之前清理河道的时候并不彻底,所以仓皇逃命的战船许多触礁,在月亮湾的位置形成了‘堵车’的局面。 屋漏偏逢连夜雨,山顶上哨塔中的守军,趁月亮湾‘堵车’往江中投掷‘火流星’,赖恭的水军又缓缓压了过去。 前有暗礁、损坏的战船,后有追兵与火船,天上还时不时落下火流星,这一切的战场因素都对江东士兵造成了心理压力。 在进退两难之际,吕蒙在一时间也变得手足无措,他在此刻还想保住造价高昂的楼船。 “将军,楼船走不掉了,咱们速速换乘船尾走舸...”楼船上的裨将着急的提醒。 第两百一十章 沙摩柯劫吴营 吕蒙这个时候脑袋嗡嗡的,他从来没把赖恭当成匹敌的对手,但也没有因为这种心态而轻视。 他不禁发出了人生迷茫三问: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吕蒙自从军开始职务由小变大,他在孙权细心培养之下,跟着周瑜、鲁肃、程普等人学治军统兵,渐渐成了江东有名的统帅,但没想到在交州栽了如此大的跟头。 “将军,当断不断...”那裨将见吕蒙发愣再次提醒。 吕蒙皱起眉望着周围糟糕的局面,不甘地说了句:“弃船...” 楼船上载有兵卒千人,但是预留的走舸就一条,除了随军将领其余兵卒没资格换船。 吕蒙在下船的时候还不忘提醒裨将:“潘文珪见到险情必来接应,走不掉的战船全部就地放弃,与水兵们游到北岸登陆。” “唯。”裨将抱拳领命,然后呼喊周边将校,层层传达至各船。 走舸船小、机动强,在拥塞的河道中,就好比高速路上拥堵时候的摩托车,它比艨艟还容易掉头、穿梭,很快就移动到退路的最前方。 吕蒙在走舸上以令旗为号,很快就穿插在船队中央位置继续指挥,一个时辰后退出了数百米的‘石头阵’区域。 因为火烧、搁浅、撞沉的战船无数,最后这船队只有少量艨艟、走舸走脱,斗舰只剩下三艘殿后,虽然只有数百人丧生,但是战船编队已经完全不成建制。 潘璋在得知月亮湾险情过后,立刻派遣人员往岸边接应落水人员。 此时潘璋的陆路大营正好空虚,高顺令沙摩柯趁机劫营焚烧粮草辎重。 由于兵力多寡悬殊,沙摩柯的五溪蛮兵尤入无人之境。 “将军,我们大营方向失火,可能是赖恭去劫营了。”马忠连忙提醒。 潘璋大惊失色,今天怎么哪里都是火? 万万没想到赖恭会突然发动攻击,潘璋咬牙切齿地说:“汝在此接应水军,我带本部兵马回援大营。” “将军且去。”马忠催促道。 潘璋率本部千余步骑赶回大营,因为南方不产马匹所以以步卒为主,沙摩柯的三千蛮族兵只有五百骑兵,而潘璋回援的骑兵只有两百。 两军在北岸相持太久,江东兵整日耗在原地有些麻痹大意,所以沙摩柯突然率军杀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沙摩柯杀退留营士兵,烧毁辎重粮草之后从容向回撤。 潘璋回撤大营时,看到残缺的旗子、烧得焦黑的粮草还有满地狼藉的辎重,他忍不住大骂了一声。 远方沙摩柯的后军依稀可见,潘璋盛怒之下带着那两百骑兵追了上前。 沙摩柯亲自断后,听得后方马蹄声震天,他勒住马缰引了百余骑停在原地,刚才那场劫营实在没过瘾。 潘璋的兵马比陷阵军实力相去甚远,三千五溪蛮兵人均还没捞到一个对手,战斗打响后完全是一边倒的局势。 两支骑兵排开阵势对峙,形成了阵前斗将的局面。 潘璋见沙摩柯身材高大,那面脸虬髯的外貌一看就不好惹,特别是看到他手中的铁蒺藜骨朵心中发毛。 “汝看上去是个大将,现在追上来是送死的?”沙摩柯手提铁蒺藜骨朵,一脸玩味地看着奔腾而来的潘璋。 潘璋皱起眉沉声怒喝:“吾乃武猛校尉潘璋,尔等蛮夷野人,竟敢招惹我江东天兵,莫非是嫌命长?” “原来是个校尉?还不速速退去,莫非是嫌命长?我这铁蒺藜骨朵不斩无名之辈。”沙摩柯不屑地冷哼。 潘璋鲁莽勇猛、天性放荡,他被沙摩柯反呛之后,立刻就要冲出与之交战,幸得身旁裨将极力阻止,才收住了自己滔天的怒火。 “将军,我们的兵马太少,万一被这蛮夷牵制住,对方再寇众合围,岂不危矣...”裨将提醒道。 潘璋努力克制情绪,咬牙切齿地问:“看不起我这校尉,汝又是什么官职?” 沙摩柯还以为可以厮杀一番,结果眼前这家伙只有嘴上功夫,他冷言回答:“吾乃蛮王沙摩柯,汝有胆与我交战否?” 潘璋正欲上前,裨将再度进言曰:“将军,不可逞匹夫之勇...” 沙摩柯突然偷袭,让潘璋不得不心生防范,他冷声回应:“好勇斗狠乃匹夫所为,他日我再与汝决一死战...” 潘璋说罢引着那两百骑兵迅速退走,沙摩柯见状不禁哑然失笑,他对身边头领冷笑着说:“这厮引兵追来又不敢战,真是可惜了江东上好的米粮,养出来这么一群废物。” 沙摩柯回营之后向高顺复命,这时候蓝田和甘宁已经秘密来到江北大营。 “蓝将军真乃神人也,咱们根据旗语进退,完全没有一丝风险。”沙摩柯兴奋地说。 蓝田仅凭六十条渔船,就换掉了江东两百条战船,沙摩柯终于明白甘宁的话,跟着蓝田绝对不会吃亏,这一仗江东的损失可不低,船上携带的粮食随着大火沉入郁水。 “沙首领劫营成功,吕蒙军中缺粮早晚必退,到时功成我再给大家请功。”蓝田笑呵呵地说。 沙摩柯挠挠头,一脸憨直地说道:“我终于知道高将军与甘将军为何底气十足了,蓝将军把战局基本推演得丝毫不差。” 赖恭脸上也挂着笑容,“闻名于世的江东水军也不过如此,有蓝将军做后盾这交州无忧矣。” 蓝田点点头说,“此战烧毁蒙战船数百,但是其兵力并未损失多少,我估计陆路还有恶战,汝等不可掉以轻心。” “江东兵马不过如此,陆路上有高将军指挥必无差错,如是吕蒙还敢以水路进军,咱们再用火船在月亮湾阻击。”甘宁兴奋地说。 “不管是水路还是陆路,跟着蓝将军作战就是惬意,可惜刚才那潘璋胆小如鼠,加上高将军嘱咐我不能轻进,否则我当杀此人。”沙摩柯有些失望地说。 蓝田一听是潘璋,随即皱起眉头说:“下次若遇此将,沙首领不用畏首畏尾...” 潘璋是二爷的核心仇人之一,若是能够早一点剪除潜在威胁,也算蓝田为关羽提前做点贡献。 “有蓝将军这话,俺下次定要厮杀痛快。”沙摩柯大笑。 第两百一十一章 你就不是莽夫? 蓝田在月亮湾大败吕蒙、沙摩柯在陆路成功劫营,最重要的就是沿江的烽火台,这战略思想来源于关羽在荆州的防御。 高顺打了这么多年仗,终于对情报工作的重要有了理解深刻。 散帐之后高顺与甘宁跟随蓝田来到郁水边,此时夕阳西下晚霞满天映照在江上金光粼粼。 看蓝田一脸惆怅之色,甘宁疑惑地问:“此战与战前推演得丝毫不差,先生似乎仍然有些忧虑,您究竟在担忧什么?” 蓝田笑着回答:“江东兵可败不可灭,此时曹操仍旧比较强,吕蒙这支兵马不能消耗在咱们手里,还需要他们去抵挡曹操。” “有多大锅下多少米,孙权还真没有自知之明。”甘宁不屑地说。 “江东水军的确厉害,要不是先生运筹帷幄、巧施妙计,此时吕蒙已经兵临布山城下,整个郁林郡则一战而定,只是这些战船属实可惜了,要是没被摧毁甘将军还能用。”高顺叹息道。 甘宁大笑:“看不出伯平还是节俭之人,先生在泉陵军工作坊培养出的匠人不少,其实真要造楼船、斗舰也很容易,才没必要捡江东这些臭鱼烂虾。” 蓝田轻轻摇头:“争天下也要精打细算,以现在荆南四郡的民力和产出,还不足养得起一支庞大且精良的水军,等以后拿下交州再慢慢造船。” 高顺疑惑地问:“先生,咱们何时可图交州?虽然陷阵军不在此地,但五溪蛮也颇听指挥,我有信心击溃吕蒙。” “还是那句话,江东之兵可败不可灭,我们要让他们知难而退,两万兵日常消耗粮草可不少,咱们只需在陆路坚守即刻,吕蒙早晚必定退兵...” 甘宁笑呵呵说:“当先生的对手可真不幸,赖将军跟黄汉升一样就要出大名了...” “先生真是...睿智...”高顺欲言又止。 蓝田微微点头没有说话,他这个时候还打算极力隐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已经快藏不住了。 吕蒙在月亮湾折损战船无数,几十艘幸存的船只回到广信,吕范知道战况后都惊呆了。 “子明何以会如此?”吕范不解问。 吕蒙低着头满脸惭愧,“此乃我轻敌之过,战后我当致信主公请罪...” 吕范皱起眉头,“据苍梧的降兵介绍,赖恭的郁林水军并不多,即便咱们剩下这几十条船,也是他们所不能比的,可否靠剩下这些战船再攻水路?” 吕蒙听得连忙摇头,“赖恭此人有惊世之才,终于知道他为何在南岸占据高地,原来是通过烽火台掌握我军动向,剩下这些船要是再被他的渔船烧毁,即便能成功拿下交州也无颜见江东父老...” “听说文珪在陆路也被击败?”吕范又问。 “陆路大营被劫也非潘文珪之过,他的主力当时在江边接应水路逃兵,所以才被赖恭钻了空子,虽然辎重粮草被敌军焚烧,但是折损的兵卒并不多,我已令其向后退百里下寨。”吕蒙回答。 “为何退这么远?”吕范十分不解。 吕蒙神色凝重地说:“赖恭在南岸山上设有烽火台,咱们再也不能在北岸继续扎营,否则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哎,子明舍弃江东的优势水军,而转以陆路进攻太吃亏了...”吕范叹了一口气。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是子衡勿需担忧,江东健儿曾在江夏大败黄祖,郁水之北没有险要地势,赖恭即便有些谋略也无济于事,咱们现在的兵力还远胜对方,直接从北岸平推过去一战能定交州。”吕蒙冷冷地说道。 吕范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提议说:“我现在派人去南海见子旗,让其将郡中步骑尽数给你抽调过来?” “大可不必,要是指挥优势兵力不能胜,我吕蒙干脆回江东种地算了,子衡只要保持粮草供应即可。”吕蒙摇头笑了笑。 吕范被吕蒙的话逗乐,“子明放心前往,我即刻打开郡中粮仓调粮。” 古代陆路运粮消耗巨大,还有中途被人劫走的风险,所以要派重兵沿途护送,如果运输的路程稍远,待粮草到了目的地,剩下的少则被消耗三成,多则被吃掉半数以上。 水路运输有运量大、速度快、消耗少、不容易被劫的优点,所以但凡通水道的地方都采用水上运输。 潘璋陆路与吕蒙水路的粮食,基本都存放在楼船与斗舰之上,但是江东水军在月亮湾大败后,船上的粮食大部分沉入河中,肥了郁水半条河的鱼虾。 吕范随即令人打开广信粮仓,却发现仓中的米粮并不多,仅能够支持大军十数日用度,原来是吴巨在苍梧穷兵黩武,根本就没存下多少东西。 吕蒙看着粮仓叹息道:“难怪吴巨这几年下来,就只剩下数千兵勇,这点粮食也养不出什么军队...” “子明先将这些粮食运走吧,我再从其它县上调运粮食,咱们还可以从南海调运,再不济还可以向士燮或主公...” “有这两郡粮食足矣...” 吕范的话未说完,吕蒙连忙接过话锋,士燮那里倒是可以打秋风,要是月亮湾丢人的事传回建业,不知道主公会作何感想。 吕蒙在广信休整半日,装上米粮就开赴前线。 此时潘璋已命人在郁水北岸扎下营寨,但是整个军队的士气空前的低落,吕蒙来到之后命人生火做饭,通过食物来提振将士们的信心。 全军用过晚饭之后,吕蒙叫来潘璋商议军情。 吕蒙:“文珪,赖恭的陆路兵马可有异动?” 潘璋摇头说:“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赖恭明明兵多就是按兵不动,昨日我前脚调兵去接应水军,他立刻就派大兵去偷营烧粮,根本不敢正面与我军对抗。 后来在撤退时,我故意留了断后伏兵,但这厮根本不趁胜追击,枉费我一番心血...” 吕蒙点点头,“想不到赖恭用兵如此谨慎,汝可探得他陆路兵马主将为谁?” “他自称蛮王沙摩柯,从外形来看就是一个莽夫。”潘璋回答。 吕蒙看着潘璋没有说话,心道你就不是莽夫? 第两百一十二章 熬夜的兵 吕蒙鼓舞提振士气后,即刻率部向西边挺进。 这支两万的人的部队,仍旧以潘璋的统领的步骑为前锋,吕蒙自己的水军现在只能当步兵使用。 当大军行进五十里后,潘璋放出的哨探飞马来报,赖恭的兵马趁己方撤退,已经向前推进了数里,在他们原来驻军的小丘上安营扎寨。 这可是妥妥的打脸行为,现在无论南岸北岸,所有的制高点全部被占据。 地利的优势,在战争中起的作用较大。 潘璋令前军缓缓前行,自己亲自往后方面见吕蒙问计。 吕蒙听后有些哑然,他还以为赖恭还在原地‘以逸待劳’,没想到现在居然‘主动出击’,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阴险的对手。 “将军,彼军占据制高点,咱们当如何是好?”潘璋请示。 吕蒙起皱眉头,心说这点事也需要来问我?他随即沉声回答:“着令大军继续前行,岂能因对方占据高点而停滞?” “唯。”潘璋抱拳领命催军急行。 由于绝大部分都没有马匹代步,这两万人行至月亮湾北部时已近黄昏。 潘璋手执马鞭遥指小丘说:“将军,你看。” 吕蒙远远看见小丘上营寨错落有致,南岸的高山上又燃起了熊熊的烽火。 不用说,江东兵马的行踪又被及时传达给了赖恭。 “传令全军就地扎营,咱们休整一夜明日再战。”吕蒙吩咐。 “唯。”吕蒙身旁的裨将应答后,立刻飞马去传达将令。 潘璋见状立刻提醒:“当心赖恭趁我军远来疲惫,趁夜会来劫营。” 吕蒙肯定道:“江东大军全数在此,岂能再被对方劫营?夜里我让中军宿卫全营警戒,汝吩咐兵将安心休息即可。” “知道了。”潘璋也点点头。 “我看对方营寨布置得齐整,这厮营防竟也颇有章法,以前真的是小看了他,也不知对方的战斗力如何,明日汝率前部负责首轮进攻,所有人马都需要养足精神。”吕蒙继续吩咐。 “唯。”潘璋抱拳回应。 大军扎下营寨后已经天黑,赶了一天的路饿得两眼冒金星,吕蒙先是安排中军宿卫警戒,随后才安排各营架锅做饭。 由于临近郁水,吕蒙营寨中的一举一动,全数被月亮湾南岸的烽火台掌握。 为了防范对面山上的眼睛通风报信,吕蒙专门安排了士卒观察对岸烽火台,他断定这就是赖恭最大的情报依仗,说不定他真会趁己方做饭、休息的当口来劫营。 观察哨与负责警戒的宿卫直接对接,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响应联动机制。 但是从吕蒙安营扎寨的那一刻起,赖恭把他们当作不存在一样,根本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月亮湾南岸哨塔烽火迟迟未燃,负责警戒的中军宿卫思想上都有些疲懒,特别是营中饭香弥漫之后,他们的注意力已转向营寨内。 同伴吃喝,自己站岗,这种滋味属实不好受。 随后各营陆续排队领饭,这是晚上最混乱的时候。 吕蒙背水扎营,东西北三面都设有寨门。 因为赖恭的营寨在西面小丘上,所以吕蒙嘱咐宿卫将注意力主要放在西北方向。 嗖嗖嗖 大营东部,几名宿卫先是被无声的竹箭射杀。 紧接着数十个火把,被沙摩柯的骑兵投掷到了帐篷上,火焰瞬间爬上了天空。 “走水了...” “敌袭...” “有贼军劫营...” ...... 大营东部主要是水军,他们看见火光吓得惊魂未定,直接就联想到月亮湾的那些火船。 呐喊声、惊叫声四起,很快就从东部传遍全营。 各营将士刚刚端起碗,看见火光听见呼喊后,根本没有人还有胃口。 江东采取的私兵制,孙权作为统帅都不一定能令行禁止,更别说现在还是吕蒙为将。他们为了各自利益,各营的小统帅纷纷让部下放下碗拿起刀,自发的参与警戒与御敌。 整个大营在开饭期间乱哄哄的,吕蒙迅速召来负责宿卫的军司马来问话。 军司马:“大营东部卫队较少,刚才是遇到小股敌袭,但是简单骚扰后已经离去,我已让人追了出去...” “营寨损失如何?”吕蒙问。 “有三四座帐篷被焚...”军司马回答。 吕蒙沉声吩咐:“赖恭果然玩起了阴谋诡计,刚才还是我吩咐不够,定是这厮恭派骑兵绕后,此地离敌营不足三里,东西北三门都要增派守卫。” “唯。”军司马抱拳回应。 吕蒙这时候也没了心思再用饭,他又急忙召来各营将校安抚军心。 乱哄哄闹了一场,将士们的晚饭要么已冷,要么已再慌乱中打翻,吕蒙只得让火头兵重新生火。 蓝田让甘宁从蛮族骑兵中选出三百骑,一共分为十个小队,准备实行车轮战术,他们由甘宁亲自指挥,主要目的是让敌军疲惫。 郁水在夜里静静的流淌,夏虫在营寨附近疯狂的鸣叫,还有那时而响起的哔哔哨声。 这注定是吕蒙军旅生涯难忘的一夜,因为那三百蛮族隔一个时辰就来骚扰一次。 骚扰的骑兵有时候放火,有时候只是在寨门口鼓噪一番就走,吕蒙派兵去追却因为地形不熟,怎么也追不上。 到了子时前后,全营将士甚至还有人没好好吃上一口热饭。 别说吕蒙统领的水军没法好好休息,就连潘璋的前锋步骑兵也一直担惊受怕。 吕蒙不得已只有增加守卫,有人建议他不要再理会这种无关痛痒的骚扰,但是吕蒙根本就不敢赌,若是十次骚扰中夹杂一次真劫营呢? 丑时前后,甘宁组织了最后一次骚扰,然后就按既定路线撤回营房休息。 吕蒙的中军宿卫已经被折磨得异常疲惫,这个时候根本就不会派兵再往外追。 甘宁的骚扰部队回营后睡得香甜,那座江东军的大营则处在痛苦之中。 怕死的兵将彻夜未眠,谨慎的兵将还在等待贼兵袭扰,身为主将的吕蒙更是不敢睡。 到了后半夜,甘宁不来骚扰时,许多兵卒反而失眠。 次日清晨,火头兵们顶着黑眼圈架起锅灶做饭。 吕蒙早早起来命令将校整肃部队,结果全营上下都是精神萎靡。 他不禁问了自己一句:熬夜的兵还有战斗力吗? 第两百一十三章 江东英杰? “后退二十里下寨,全军休整一夜再进攻。”以现在的状态去强攻山头,即便能够获胜也是惨胜,所以吕蒙当机立断。 “吕将军,不如我们向北而行,直接绕过这座山丘攻打布山?”潘璋忍不住问。 现在还没有正面交锋,像潘璋这样的将领都心有余悸,赖恭实在太喜欢耍小手段了,感觉寻常将领都玩不过。 吕蒙连忙摇头,“文珪负责断后,我自有计较。” “唯。”潘璋领命而去。 要让赖恭彻底屈服,就是要歼灭他的有生力量,如果绕过前方山丘大营,以这两日的遭遇推断,说不定赖恭会出兵截击。 即便顺利通过了前方据点,没有战船的辅助根本没法渡过郁水、潭水,更谈不上攻占后方的布山县。 以上两个原因,吕蒙还可以想办法克服,最关键的是水陆两端的粮道被断,这两万人就有全军覆没的巨大风险,所以他宁愿后撤再组织进攻,也不愿冒险向北部绕行。 与上次潘璋撤退一样,吕蒙这次撤军并没有遭遇追击。 蓝田与赖恭等人矗立寨前眺望,高顺叹息地说:“此时若趁其疲惫而攻之,必将会有所斩获。” “我料子玉将军定有妙策。”赖恭笑呵呵地说。 蓝田这几天的调度,秀得赖恭头皮发麻,他猜想要是自己独自面对江东大军,很可能已经败了数阵,现在说不定已经在布山守城。 蓝田摇摇头,“毕竟吕蒙兵力两倍于我们,若是他们奋力一战,咱们反而会陷入被动,还是凭借地利优势防守为宜。” “要是陷阵军在此,别说他吕蒙两倍我们,就是三倍都不在话下。”高顺满脸严肃。 “子玉将军害怕落人口实,否则怎会把伯平的陷阵军留在零陵,不过凭沙首领的蛮族兵取胜,更能凸显出子玉将军用兵之能。”赖恭恭维道。 蓝田点点头:“阴谋始终不及阳谋,在战争中起到的作用不大,只要谨慎用兵则极难凑效,吕蒙休整之后必然引兵再来,到时候全赖诸将奋力。” “先生就交给我吧。”高顺信心满满地说。 蓝田先是肯定,随后又问:“沙首领去哪里了?” 赖恭笑着说:“昨夜甘将军带队去敌营袭扰,沙首领非要跟着去学战法,所以现在还在营中未醒呢...” 高顺忍不住点头说:“沙首领谦逊肯学,先生将来可委以重任。” 蓝田点头说:“无论岭南还是荆州蛮族、越人等异族众多,是得培养一批开明的异族官员,这对于稳定和治理地方甚有裨益。” “将军知人善用,无论治国理政还是治军用兵无所不通,难怪主公会对您委以重任。”赖恭能力不行但特别会说话,所以交州刺史这个位置刘表没给别人,反而落到了他的身上。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蓝田面对这种吹捧心中有数,只用微微一笑作回应。 夜里吕蒙做了精心的安排,拒马、鹿角、陷阱、哨塔布置得十分整齐,俨然是一座防守型的营寨。 吕蒙又安排数队兵卒巡营,这两万江东将士终于吃上了安稳饭、睡了一个安稳觉。 次日清晨,江东兵马军容整齐向西推进,行至小丘下,看见对方已在山坡上严阵以待。 吕蒙看见山坡上各兵种按旗帜列阵,由此就看出了对方治军之人水平之高,这种治军能力绝对不是一个异族蛮将所能掌握,他猜测是赖恭拥有超强的军事能力。 对岸山顶烽火台又已点燃,这就好比高灯下亮,让江东人马无处遁形。 吕蒙扬鞭催马走到阵前,向半坡上喊话:“赖将军可在?敢否出阵答话?” 洪亮的声音回荡在两军之间,少时两人两骑从军阵的缝隙中走出。 赖恭身骑白马冲下首的吕蒙轻蔑一笑,他勒住马缰冷声轻喝:“汝乃何方鼠辈?” 吕蒙见此人儒雅有仪表,遂抬手抱拳见礼:“吾乃车骑将军麾下偏将军吕蒙,近日观赖府君用兵,大有古时名将之风范,蒙由衷佩服...” “汝既然知我能,为何还敢兴兵来犯境?”赖恭冷眼反问。 吕蒙虽然被呛,但是还颇有气量,他微笑着回应,“听闻苍梧吴巨与府君有隙,吾主特遣步子山前来交州调停,没想到子山兄却被奸人谋害,蒙此番奉命南下就是要查清真相。” “传闻步骘是服用了士燮的药丸病故,汝不去龙编查真相倒先诱杀吴巨,又驱兵来犯我境是何道理?”赖恭冷笑。 “传闻那药丸出自郁林郡领方县,赖府君派兵截我战船还没道理。”吕蒙据理力争。 赖恭大笑:“吕将军以为我乃三岁孩童?我若放任江东战船西进,可能会落得吴巨同样的下场吧?孙权分明就是想强占交州,偏偏要找出这样儿戏的理由。” “赖府君实在多虑,吾主插手交州纷争,也是为天子分忧,何必要无端猜度...”吕蒙继续狡辩。 “无端猜度?听闻孙仲谋善使毒药,大都督周瑜死得不明不白,步骘说不定是同样死因,吕将军就不怕成为下一个?” 赖恭嘴皮子功夫利索,面对吕蒙混淆视听的言语,他直接祭出更猛的猜测。 吕蒙听到这里再也不能忍,逐露出了獠牙:“曹贼挟天子以令不臣,如今击败袁绍统一北方,要不是我江东群雄在乌林大败曹军,如今这汉家天下早已成了曹家的天下,赖府君还能安稳割据交州?” “可惜...周公瑾被毒死了...” “周都督虽亡,鲁子敬仍在。天下诸侯能击败曹贼的,除了我江东还有谁?我主有光复山河、匡扶汉室之志,赖府君若识时务同指山河,则仍不失州郡之官位与爵禄...” 本来这种待遇只给了士家人,但是面对赖恭这样的‘猛人’,吕蒙面对揶揄又不得不增加筹码。 赖恭听后狂笑:“哈哈哈,孙仲谋还有这等志向?” “我真心为汝指点迷津,汝却多次藐视我江东英杰,当真不怕我身后虎狼之士?”吕蒙怒目圆睁。 “江东英杰?虎狼之士?落水的鸭子吧?” 第两百一十四章 吕蒙下饵 赖恭嘴皮子功夫很厉害,吕蒙见怎么都说不过去,于是打算回阵指挥进攻。 赖恭正说到兴头上,他见吕蒙转身欲走,又在其后喋喋不休:“天下英杰、虎狼之士多矣,奈何跟尔江东没多少关系,孙仲谋要是能匡扶汉室,旁边这郁水可能会倒流。” 吕蒙扭头怒道:“汝不过荒僻之地的刺史,但却几次三番侮辱我江东君臣,少时兵败被擒定让汝不得好死。” “哈哈哈,我祖上乃是诸侯国君,尔等不过一介武夫,也敢在这里叫嚣?一会战败还是回家种田去。”赖恭继续挑衅。 “算你嘴硬,这非常好,看一会你怎么死,哼...”吕蒙气鼓鼓退走。 看着吕蒙的背影,沙摩柯一脸惊异地看着赖恭,十分佩服地夸赞:“原来赖将军还有舌辩的本领,那吕蒙听完脸都绿了...” “雕虫小技...舌战我尚且可以,待会实战得靠沙首领...”赖恭不好意思地回答。 “嘿嘿,高将军都布置好了,俺从来没这般轻松过。”沙摩柯挠头笑了笑。 阵前对答完毕,双方主将各自回阵安排厮杀。 吕蒙这边已经开始擂鼓进军,山丘上的守军则纹丝不动。 从山下往山上正面进攻,在兵力没有完全压制的前提下,在任何时候山下方都是劣势方。 由于蓝田方居高临下,吕蒙方任何的侧翼包抄、迂回突袭等战术都无法使用,双方的骑兵都在防范对手,所以战场上都是步兵在拼杀。 沙摩柯的蛮兵前两排持盾防守,后面依次是枪矛兵、弓箭手甚至还有投石车,远程兵采用循环密集射击,近战兵配合盾矛穿刺,在地利优势下各兵种配合得天衣无缝。 潘璋的前锋首轮进攻就折损五六百人,吕蒙在后方看得战况艰难汗如雨下,不到一个时辰前锋数千人损失惨重。 潘璋见状不忍,立刻来到中军请示,“将军,赖恭的守军占据地利,咱们根本就攻不上去,要是持续强攻我的前锋,估计不到半日就要全部阵亡...” “赖恭的人损失如何?”吕蒙皱眉问。 潘璋连忙摇头,“那些异族皮糙肉厚,他们坚守阵地丝毫不挪动,我看基本没多少伤亡,咱们再不能这样硬拼下去了,得想点办法把他们引下来...” “汝以为我不想吗?且看对面山上那烽火台...”吕蒙指着南面叹息。 潘璋见到除了烽火之外,还有不同旗帜在舞动,他见状惊呼:“赖恭莫非把水军的旗语用到了陆战上?可有人能看懂他们的旗语?” “看不懂...”吕蒙摇摇头。 “那现在怎么办?”潘璋又问。 “鸣金收兵吧,对方如果追到山下,立刻以骑兵两翼夹击。”吕蒙吩咐道。 “唯。” 潘璋急忙将上山的兵卒撤回来,马忠则统领骑兵在山下交叉掩护,可上山的守军却表现得‘麻木不仁’,根本没有一丝追击的想法。 蓝田的战术就是守株待兔,秉承着敌来我就打、敌走我不追的原则,将以逸待劳发挥到了极致。 反正有对面的烽火台监视,江东军任何的军事行动都在掌控着,吕蒙对这种苟到极致的打法非常不适应,真有一种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的意思。 首战出师不利,吕蒙收兵回营。 江东将士士气低落,吕蒙急需一场胜利,哪怕是小胜来鼓舞士气。 看着大帐内众将一言不发,吕蒙冷峻地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进攻不顺主要因为被对方占据地利,得想个办法把他们引下山,诸位将军可畅所欲言...” 静 寂静 呼吸声在耳边响起。 吕蒙环顾众人,发现潘璋似乎有话要讲,但不知为何没有发言,他点将提问:“文珪若有妙策,请不吝赐教。” “将军,经过这几次交手,我发现赖恭此人特别无赖,除非遇到绝对的优势,否则他绝对不会主动出击,想要钓这条鱼不好下饵...”潘璋摇头回答。 吕蒙看着潘璋捏了捏下巴,“骑兵机动性高,咱们用骑兵来做点事如何?” “呃...咱们这两万人只有八百骑兵,将军有什么好的思路吗?只要对岸的烽火台问题不解决,始终处于赖恭的监视之中。”性子鲁莽的潘璋,连续吃亏后都变得小心起来。 吕蒙敲着桌案意味深长地说:“赖恭坚守不出,要想攻下江北那高地,只能削弱守军的战斗力,白天肯定不行了,咱们可以模仿对方袭营...” “将军也要用疲军之计?”潘璋疑惑地问。 吕蒙问:“兵者诡道也,疲军之计也不是赖恭独创,现在我需要一个头脑灵活的骑将,文珪的帐下可有这种将领?” 潘璋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军司马马忠颇为精明,吕将军可托重任。” “速去请来,我要亲自安排。”吕蒙大喜。 “唯。”潘璋起身走出大帐。 黄昏时分,蓝田与众将吃过晚饭。 几位主要将领陪同他在山丘大营散步,蓝田仔细看了周边的地理环境,心中有了在此地建设军事堡垒的想法。 高顺指着对岸烽火台说道:“先生,根据对岸旗语警示,江东的骑兵似乎有异常动作。” “今日在阵前我仔细数了数,吕蒙帐下的骑兵只有数百人,这样少的兵力干不了什么大事,左右无事我们去营外看一看。” 蓝田说完与众人骑马来到山前,只见吕蒙的骑兵三五成群,在山丘不远处奇怪地奔跑。 就这么小猫几只?蓝田数了数才三五十骑。 “他们这是干什么?吃饱了出营来溜达?”赖恭不解地问。 甘宁皱起眉头提醒,“吕蒙并非无谋之人,绝对不会行此无用之举。” “我这就领上两百骑,去吃了这些散兵游勇?”沙摩柯昨夜袭扰尝了甜头,这会见猎心喜主动请缨。 沙摩柯说完众人都没说话,齐齐看着蓝田等待他的回应。 蓝田从吕蒙无厘头举动的中间,察觉到一丝阴谋的味道,心说吕蒙难道是在钓我的鱼? “趁着天色将暗未暗,给对面瞭望台打旗语问问。”蓝田吩咐。 高顺点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第两百一十五章 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高顺叫人与对岸旗语互动,得到的结果就是吕蒙除了那几十骑兵外出‘消食’,瞭望台范围内没有任何其它的异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蓝田低头沉思起来。 “敌不动我不动,或许是派出来探路的...”蓝田突然标出了游戏语。 即时战略游戏地图未开,是需要派出专门斥候出去探路的,蓝田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 莫非吕蒙要给我玩‘斗转星移’?我现在预判了你的预判。 蓝田笑着对甘宁问:“兴霸,你和沙首领休息好了吗?” 甘宁拍着胸口说:“其实早上两军交战时我就醒了,只是先生严令我在营中休息,昨夜丢失的睡眠早就补回来了...” “俺也一样...”沙摩柯凑上前憨憨地说。 赖恭恍然大悟,“我道沙将军阵前喊话后去了哪里,原来是营帐中补觉去了...” 沙摩柯一脸苦笑:“俺根本就睡不着,但是军令如山俺必须服从,不过高将军指挥调度胜我十倍,所以对守住阵地丝毫不担心。” 高顺摇摇头,“主要还是先生的策略好,无论是居高临下扎营还是疲敌之计,吕蒙都拿我们没有一点办法,不过先生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咱们一直就这么耗在交州,零陵会不会有什么事?” “徐将军已带陷阵营回泉陵,家里还有高原、蒋琬等人在,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伯平你安心待在这里,只要我们耗到吕蒙粮尽退兵即可。”蓝田回答道。 “耗到粮尽?”高顺此时完全看不透蓝田。 蓝田解释:“打战争就是打钱,我们后方有专门的运输船队,以荆南四郡养活这支军队太轻松了,反而吕蒙兵力比我们多不少,以苍梧和南海的存粮让他坚持不了多久,如果向江东求粮又耗时太久...” “将军,交趾郡稻米产量为交州之最,士燮他现在既然向孙权称臣,必定不会不遗余力地支持吕蒙,就这样耗下去未必对主公有利,荆南的产出还需支援关将军...”赖恭一脸担忧。 蓝田笑着说:“赖将军担忧的事,我昨天已经安排乌斯丁去龙编,相信士燮不久就能知道这里的战况,孙权兵强他自然会靠过去,若是江东之兵被我们击败,你说他会不会向你这位交州刺史示好?给江东上上贡无关痛痒,但要士家不遗余力的支持某一方,这实在是为难人家了,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 赖恭听得目瞪口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将军此言真是太有道理了,我们看战争都局限于战争,而将军看待战争则眼观全局,那吕蒙遇上您安得不败?” 蓝田听后直接无语,这厮怎么又开始吹捧起来? “咳咳,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蓝田继续讲道理。 高顺跟着赖恭的节奏,“先生之言振聋发聩,我终于知道为何数次有机会不追击,原来是要留着吕蒙的兵消耗粮食,这是不是就叫阳谋?” “算是吧,我估计吕蒙这些骑兵是在熟悉路径,他想趁晚上对岸瞭望台看不清楚,学兴霸与沙首领来骚扰山丘大营,这是打算对我们用疲军之计。”蓝田分析道。 “这还得了?晚上我请战。”沙摩柯再度请缨。 蓝田点点头,“这疲军骚扰需要化整为零多次发动,兴霸晚上与沙首领分作两队,入夜后将防线向大营外推出一里,汝等以口哨为信见到敌军直接消灭,吕蒙要化整为零我们就各个击破,这样我们原本骑兵少的劣势彻底反转。” “唯。”甘宁(沙摩柯)同时抱拳领命。 赖恭叹息着摇摇头,“吕蒙可真惨。” 蓝田奇怪地看着赖恭,这家伙自从归顺刘备之后,这性格都变得开朗了许多,还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夜幕降临,甘宁与沙摩柯的防御骑兵,在营外吹了数个时辰的凉风,直到子时前后才察觉到异常。 原来吕蒙为了稳妥,特地嘱咐马忠在午夜后发动袭击,马忠将骑兵分成了百人一队共八队,其中两队刚刚摸到营寨外就被斥候发现,原来高顺为了万无一失,又增加了数百步卒巡营。 偷袭本来就需要出其不意,偷营的骑兵被斥候发现踪迹马上就乱了分寸,他们本来点燃火把要烧帐篷,结果成了黑暗中的靶子。 营寨中埋伏的弓弩手搭箭就射,前面两队骚扰的骑兵登时大乱。 下午踩点熟悉出的撤退路线,到现在也瞬间忘完。 喊杀声震天,不时还伴随着团团火光,整个山丘在夜里活泛了。 甘宁与沙摩柯各领两百余骑,他们凭借早就熟悉的环境,终于在黑夜中纵横驰骋起来。 遇到陌生的马蹄声,先是以短促规律哨声对暗号,如果发现是自己人就相安无事,一旦发现对方用声音问话,他们会直接点燃火把冲杀过去,马忠的骑兵就这么被截杀两三队。 眼见着山丘各处都有火光,刚行进至中途的马忠发现了状况,这个局面莫非是对方早有埋伏? 马忠犹豫要不要撤退的时候,西北方向突然传来短促类似鸟叫之声。 哔哔哔...哔哔... 哔哔哔...哔哔... “是谁在哪里?”马忠疑惑地问了一声。 马忠的话音刚落,西北方向突然燃起了火把,他远远看见为首那将特别熟悉,就是之前劫营那个虬髯黑面的蛮王沙摩柯。 “起火把。”马忠一声令下,本队骑兵都燃起了火把严阵以待。 看沙摩柯这架势,马忠就知道中了埋伏,现在只能逃回大营,好在对方似乎不会追击。 有了这个侥幸心理,马忠抱拳问道:“今夜又与将军不期而遇,我现在欲退兵回营,将军要来追否?” 沙摩柯见对方眼熟,看这身打扮也不像个普通将官,心中瞬间就活泛了起来,于是在黑夜里嚷嚷着:“追与不追就看你的本事,俺这铁蒺藜骨朵很久没饮血了。” 马忠心底一沉,看来要和这厮过过招,他握紧大刀拍马上前,身后骑兵见主将要上,纷纷举起火把呐喊助威。 沙摩柯很久没有好好打一场,他提起铁蒺藜骨朵迎了上去。 马忠先发制人抢先一刀斩去,沙摩柯眼睛瞪得浑圆随后大喝一声,将铁蒺藜骨朵往大刀落下的位置挥去。 当。 第两百一十六章 吴将马忠 铁蒺藜骨朵与大刀碰撞,巨大的冲击力差点把马忠震翻。 马忠是个技巧性将领,力量远不如沙摩柯,两人初次交手就试出了对方深浅。 沙摩柯:原来三将军那样的也不是能常见到,眼前这厮交起手来就像没吃饭一样。 马忠心中大骇,这虬髯汉子吃什么长大的?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气力? 两人掉转马头再次冲阵,沙摩柯打算学张飞的招式,把这厮直接从马上提下来,在绝对力量的面前,这是完全能够办到的事。 战马在黑夜中嘶鸣奔跑,马忠似乎没有再抢先进攻的意思,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沙摩柯手中的恐怖兵器。 沙摩柯看得啧啧称奇,心说这人武艺稀松平常,不过在阵前斗将还挺讲究,这样一来自己就有很大可能展示生擒。 阵后士兵们高举火把呐喊,阵中两将就要二次交锋的时候,马忠突然勒住缰绳向侧面一转,沙摩柯距离不够碰不到对方。 转过身的瞬间,江东士卒的助威声突然减弱,原来那马忠已经逃了出去,他路过己方阵营时还顺走了一个火把。 “江东鼠辈,儿郎们给我杀。”沙摩柯将铁蒺藜骨朵一指,身后的蛮骑兵如虎狼般冲了过去。 兵对兵将对将,沙摩柯望着马忠的方向穷追不舍,蛮兵们则在黑夜里提刀开始屠杀。 哒哒哒,马忠伏在马脖上向后偷偷一看,黑暗里只听见战马奔腾的声音。 “鼠辈,给我留下来吧。”沙摩柯在后方叫嚣。 马忠心中大骇,赖恭没有追击的先例?这个蛮将为何不讲武德?必须要用些计谋摆脱此人。 马忠突然放慢了速度,他左手提刀的同时又按住缰绳,右手紧握住火把举过马头,继续回头观察。 只见沙摩柯越跑越近,他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脸上露出了无比兴奋的笑容。 “这么快就跑不动了?还真是人废马也废。”沙摩柯冷笑着眼见就要追上,所以他腾出了右手准备学张飞马上擒将。 马忠擅射,目光如炬,就在沙摩柯靠近的瞬间,他精准地向后方扔出了火把。 火把投掷的方向不是别处,他从一开始瞄准的就是马头的位置。 马匹天生畏火,为了防备战马在夜里受惊,通常会蒙上眼睛、塞住耳朵,只能靠马鞭和缰绳控制方向。 真实的火焰灼烧和刺痛,有很大可能让马匹受惊,马忠就是要趁对方战马惊慌,然后找机会斩杀追击的蛮王沙摩柯。 就在火把飞出去的同时,马忠调转马头持刀来取沙摩柯。 马忠这一套连招来得突然,让有些大意的沙摩柯措手不及,他瞪大眼睛看着火把飞行的轨迹,直接用空出的右手伸手一抓,硬生生把那火焰捏碎成火星。 火把微弱的光芒是战场上唯一照明,突然间碎灭就像关灯一样,周围再度被黑暗笼罩,只能看见不远处山坡上星星点点。 马忠火把扔得突然,沙摩柯徒手捏火更意外。 本来两人之间只差一马距离,马忠看了沙摩柯举动有短暂错愕,然后擎住大刀在黑夜中凭直觉发动斩击,但差点因为刀劈空气失重落下马背。 周遭四野俱黑,压抑的心情爬满额头,马忠心中生出莫名的恐惧。 沙摩柯则完全不一样,此时此刻他有了黑夜中狩猎的感觉。 虽然沙摩柯皮糙肉厚,但刚才的鲁莽行为仍被火把灼烧,右手传来的痛感却让他更加兴奋。 沙摩柯与甘宁发动过夜袭,已有在黑夜中作战的经验,凭借部族中狩猎的敏锐,沙摩柯可以通过风中的气息,准确地辨别出马忠的方位。 啪啪啪 沙摩柯扬起马鞭,在战马屁股上抽打着,他就如黑夜中的流星一般。 马忠听到鞭子的声响,转过头感觉后背凉风阵阵,紧接着头顶似有泰山一般。 砰 铁蒺藜骨朵轰然落下。 “啊...” 这手感,这惨叫声,沙摩柯就知道已击中对手,马忠的呼吸声跟着消失不见。 哔哔... 沙摩柯掏出哨子呼喊同伴,少时就有一队蛮骑兵打着火把而来。 在火光的照耀之下,马忠连人带马被砸成了肉泥,马忠的铁盔都已经变形。 “真是个废物,本来说生擒的,结果你偏偏要找死。”沙摩柯忍不住摇摇头。 “大王,您的手...”一个细心的蛮骑发现了沙摩柯的异常。 沙摩柯拍了拍手,不以为然地说:“蓝将军带有随军郎中,俺这手指定废不了,这烂泥似乎是个将领,给我绑在马尾拖回去。” “唯。” 夜里杀到丑时末才收兵,次日清点战场发现消灭了六百骑兵,对方有两百骑逃离了战场。 吕蒙和潘璋彻夜未眠,等残兵退回营寨才知道赖恭早有准备。 “马将军迟迟未归,莫非是遇险了?”吕蒙皱起眉头问。 潘璋垂头丧气,“这赖恭料事如神,将军之计被他看得明明白白,正面进攻和夜里奇袭都不行,咱们该如何是好?” 水战败、陆战失利,虽然兵卒损失不大,但士气却无比低落。 吕蒙想了想,然后队潘璋吩咐:“文珪好好安抚归来骑兵,昨夜之事暂时不要公布出去,以免影响我军士气。” “唯。”潘璋抱拳回应。 早上太阳正常升起,江东大营照常升起炊烟。 早饭端到主帐案几上,主将吕蒙却没有一点胃口,他没有召集众将商议军情,也没有布置任何作战的任务,只是安排各营就地训练。 吕蒙独自在苦思破敌之策,不准任何人靠近大帐半步。 现在的局势相当尴尬,水上陆上都进攻不畅,关键是兵力损失并不多,反而弄得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赖恭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吕蒙抓耳挠腮的时候,突然大帐外刮来一阵风,有人掀开布帘闯了进来。 “何人这般大胆...”吕蒙愤怒的转身,却发现是苍梧太守吕范。 “子明怎么了?”吕范狐疑地看着他,心说你还不待见我? 吕蒙尴尬一笑,“我还当是谁呢,子衡你怎么来了?” 吕范指着桌上的稀粥不解地问:“子明走时带的粮草不多,我是连夜给大军运粮而来,苍梧各县粮草已尽数调取,估计还能增加半月用度,你这是...” 吕蒙揉了揉额头,“我没有胃口...” 第两百一十七章 翻云覆雨 没胃口?吕范听后瞬间皱起了眉,很少见吕蒙如此状态。 “我和子旗初掌苍梧、南海,现在民心不稳不宜盘剥太狠,子明虽然不饿也不能浪费粮食...”吕范委婉地劝道。 吕蒙苦笑着叹气:“哎...还不是因为进攻受阻...” 吕蒙随即把这两日交战的情况详细道了出来,吕范听后不可思议地说:“岭南竟然隐藏着如此奇人?我估计马忠将军只怕凶多吉少...” “我又何尝不是?只不过现在连昨夜骑兵突袭都不敢讲,我害怕各营得知败绩后士气更加低落...”吕蒙摇头说。 吕范捋着呼吸想了想,然后附在吕蒙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这样可以吗?”吕蒙睁大了眼睛。 “死马当活马医。”吕范点点头。 “可是该如何破敌呢?这赖恭实在太无赖,他就守在险要处一动不动,加上对岸的烽火台观察情报,我这两万兵马还真拿他没有办法...”吕蒙十分苦恼。 “为今之计只能请求主公增兵...但是大都督他们意在合肥...子明要赢得光彩只能别寻他法...”吕范分析道。 吕蒙试探性问:“着人往龙编见士燮,让其攻赖恭身后可好?” “只能试一试,士燮此人年老没有锐气,不一定会答应出兵,即便请不来援兵,要些粮米打持久战也好。 苍梧郡现在已经粮尽,我估计南海郡的情况也差不多,与赖恭耗兵粮也不失为一条阳谋...”吕范继续说。 “可主公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吕蒙忧虑地说。 “战场上瞬息万变,攻城略地岂能囿于具体时辰?子明若能不损兵折将拿下郁林,就算多耗费些粮草也是大功一件,今年交州天气如此干旱,整个郁林郡必定会减产,赖恭凭一郡之力怎么和我们耗?我会在主公面前替你解释。”吕范继续说。 “这也是个办法,那就多谢子衡。”吕蒙抱拳感谢。 吕范叹了一口气,“子明速速去稳定军心,我打算去南海见子旗,不知他的粮草筹备得如何,告辞。” “慢走。” 吕蒙亲自把吕范送至营外,心说这吕范做事八面玲珑,难怪他在主公面前如此受宠。 虽说与赖恭耗兵粮是笨办法,但在无聊的时候有个办法也算黑暗中的明灯。 吕蒙随即升帐召集众将商议,他看着众人严肃地说:“昨夜赖恭派人偷袭,马忠将军率骑兵大败对手,现在我让他去袭扰对方粮道,待到对方粮草断绝咱们再发动攻击,这段时间各营将士就地训练不可懈怠。” 帐下众将得知马忠大败对手,一扫这两日兵败的郁闷心情,大家脸色纷纷洋溢着兴奋的神情。 吕蒙派马忠的骑兵深入敌后断粮道,这也是正常的用兵策略所以没人相疑,这短短两句话就把士气给拉了起来。 潘璋一脸惊奇的看着吕蒙,马忠带去的骑兵明明大败而回,您竟然翻手为云覆手是雨,并且还给这些已经阵亡的骑兵,安排了个断粮道的任务,一般统帅怎么可能有这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 “文珪。” “末将在。” 吕蒙意味深长地看着潘璋,心说你这配合得还真不错。 “马将军是汝麾下司马,他的战功也有你的一份,战后我会上报主公论功行赏...” “呃...多谢将军。” 就在帐内众将其乐融融之计,帐外侍卫神色慌张地出现在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赖恭作战如此保守,吕蒙知道他根本不可能主动出击,遂笑着问:“发生了什么事?如实报来。” 那侍卫抱拳朗声回答:“刚才有数十骑出现在大营西边,他们在营外两里扔下一具尸体就离开了...” 吕蒙心中一个咯噔,急忙问道:“是谁的是尸身?” “头部血肉模糊...看装扮有些像...”侍卫说到一半就不敢说下去,因为刚才大帐中吕蒙的话他也听得清楚。 “不要吞吞吐吐,究竟是谁?”吕蒙皱起眉头。 “看装扮有些像马忠将军...”侍卫说完就低下头不敢看吕蒙。 此话一出,帐内一片哗然。 吕蒙的脸色变得难堪,心说好你个赖恭,这纯粹是在恶心我。 “既然面部血肉模糊,那就是赖恭想混淆视听,马忠将军乃是灵活敏捷之将,怎么可能刚领重任就阵亡了?咱们一起去验看尸身,马将军是文珪帐下司马,你必定会认识的。”吕蒙沉着脸说。 “唯。”潘璋骑虎难下,现在只能配合吕蒙的行动。 吕蒙与一众将领跟随侍卫,大家快步来到一处隐秘的灰色营帐,帐篷正中央用草席裹着一具尸体。 吕蒙用佩剑挑开草席,这身上衣甲绝对是马忠之物,但那变形的铁盔下半个头都没了,的确如侍卫描述的那样血肉模糊,甚至还有些恶心反胃。 这种力道的攻击分明就是钝器所为,吕蒙和潘璋不禁想起那个拿铁蒺藜骨朵的蛮王。 “文珪,你来认认看,我反正认不出...”吕蒙率先定下了调子。 潘璋一看身形就知道必是马忠,听到吕蒙的吩咐他又不忍地仔细看了看,这半张脸就是他亲妈也认不出,非要说不是马忠也没有办法。 “是也不是?”吕蒙继续追问。 潘璋摇摇头,“是...是不太像...不太像...” 吕蒙当即松了一口气,“现在这血肉模糊,根部认不出是谁,可能是昨夜战死的江东骑将,文珪你安排人厚葬了他吧,好歹也是我江东健儿...” “唯。”潘璋含泪抱拳。 “将军仁义。” 众人齐声恭维,吕蒙连忙摆了摆手阻止,然后迅速离开停尸帐房。 南方今年少雨干旱,吕蒙整日在营中望着天上,盼望着太阳更烈一些,只要粮食减产赖恭必定断粮。 交州耕作技艺古老,若是没有一年两三季产出,根本不可能养活这些百姓,赖恭抱上刘备这个大腿后,根本不用担心缺粮。 这涉及到蓝田的专业知识,他在郁林待了一个月就知道要逢旱灾,幸好他在零陵期间,早就建设了灌溉的设施,遇上旱灾也可以应对。 至于沙摩柯的军粮完全不需要赖恭提供,甘宁的运输队每隔半个月就会从泉陵运来,吕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和什么庞然巨物对抗。 第两百一十八章 头脑风暴 吕蒙在连续进攻失利后,只能采取吕范的建议与赖恭对耗,他每日安排各营就在营地练兵,各营将士还在等马忠断粮道立功的消息。 潘璋在马忠事件上配合得好,吕蒙对他也变得愈发的亲切起来,两人经常在一起商议军情,俨然就成了吕蒙的副手。 一日下午,吕蒙在郁水旁消暑,潘璋突然急匆匆找了过来。 “将军,赖恭那边又有新动作?”潘璋气喘吁吁地说。 吕蒙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什么新动作?” “赖恭在营地周围挑土建城...”潘璋回答道。 吕蒙心道赖恭还真是闲得慌,我们在营寨每日训练他竟然开始建城?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呢?莫非是在引诱我? “将军,赖恭若真在丘上建城,我们再要攻过去就得准备投石车、攻城车等器械...”潘璋满脸愁色。 吕蒙摇头说:“我担心赖恭有谋,咱们不用理会他,只要粮草断绝,再厚的城墙又有何用?” “啊这...”潘璋直接无语,心说吕将军的谋略,比起周瑜和鲁肃还是有差距。 蓝田是务实之人,他可不会让兵士们在营地里空耗时间,在战前就勘察了周边地形,他们扎营这个小丘上,很适合建设一个屯兵的土堡,建成之后可以节约不少守军,即便以后战后没了军事用途,也可以用做郁水中途的驿馆。 蓝田提前让蒋琬抽调了十数个匠人,跟随在泉陵的运粮船来到土丘营地,帮着建设这个战争堡垒。 五溪蛮族建房与汉人不同,在建设堡垒的时候由蓝田亲自规划设计,泉陵学堂的匠人担任建设技术员,轰轰烈烈在土丘上分作两班搞建设。 高顺还担心吕蒙会趁机来进攻,结果一连数日都没有动静。 “先生,你为何这么肯定吕蒙不敢来夺山?哪怕是破坏我们建设的土堡也行,就这样按兵不动待在营地,真是可惜了养他们的粮米。”高顺问。 其实除了高顺不解,甘宁、赖恭包括沙摩柯都想知道原因。 蓝田拿起一个枯枝,蹲在营前地上作画:“我来教你们一个推断方法,它的名字叫做‘头脑风暴’,你们都可以畅所欲言,假设你们自己就是敌方主将,遇到眼前的情况打算怎么办?” 蓝田先画了一个圈,在圈中写下一个吕字,然后又从圈外连出一条线,在右上方又画上一个圈,随后向众人提问:“谁都可以发言,只要合情合理可以随意说,咱们把一切可能都说透,下面谁先来?” 沙摩柯见大家都不说话,他扬起敷着药的右手说:“俺来一说行吗?” “沙首领请讲。”蓝田挥手示意,然后在新的圈里写上一个沙字。 沙摩柯拍了拍胸口说:“俺是个粗人,江东鼠辈打又打不过,我若是那主将吕蒙,要么退兵要么增兵,耗在这里白吃真可耻。” 蓝田点了点头,然后从新画的圈又用线衍生出两个圈,分别在里面写下退和增两个字。 “吕蒙奉命来取交州,现在单单拿不下郁林郡,孙权知道了会如何?”蓝田又问。 “败了就败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孙权还能怎样?”沙摩柯嘟囔道。 “那就是孙权当没事一样。”蓝田从退字圈再次延申出一个新圈标记无事。 这时赖恭接过话题说:“孙权虽然没有雄才大略,但论格局江东也非庸主,赏罚不明岂能服众?” 蓝田点头肯定,然后在退字圈又新延申一个圈写上一个罚字。 他继续向赖恭问:“罚也分为很多种,有罚没财物、有降职、有不重用等等。” 看着蓝田又从罚字圈,又陆续画出更多的圈,赖恭不可思议地说:“将军看问题真是深切...” 蓝田摇摇头继续询问,高顺、甘宁等人也陆续发言,他边画边问自己也不停推导,最后那张思维导图竟然越画越大。 甘宁最后吃惊地说:“吕蒙跟先生为敌,是萤火之光去比月明,您是怎么想到这么多的?我的脑袋看着这张图都晕,果然是头脑风暴...” 蓝田解释道:“头脑风暴就是要集思广益,推导出一切可能赖参考,这样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赖恭、甘宁啧啧称奇不停的感叹,唯有高顺冷静地盯着地上那张图。 “这么说吕蒙现在进退两难,是打算跟我们这里持续对峙,目的是和我们比拼谁的粮草多?”高顺问。 蓝田点点头,“这时吕蒙风险最小的策略,可惜他不知赖将军背靠荆南。” 赖恭听后感叹道:“主公有子玉将军相助,何愁天下不定也?我就是恨自己没有早点效忠,也不知在交州狼狈数年...” “这一点我比赖将军明智。”沙摩柯挠头憨笑着。 “沙首领的确很有远见,子玉将军对与于异族都是一视同仁,五溪蛮有了他的相助,再也不会饿肚子了...”赖恭微笑着肯定。 “嘿嘿,我就是看中将军的为人...”沙摩柯不知不觉,就被赖恭引到了吹捧的路上。 蓝田连忙岔开话题:“你们别嫌头脑风暴麻烦,以后无论谁为军中主将,当遇事不决之时就用此法集思广益,绝对能找到应对之法的。” 甘宁、高顺听后郑重地点点头,他两人是蓝田倚重的左膀右臂,虽然个人能力已经非常的突出,但是总感觉蓝田有用不完的奇思妙想,跟他待得越久就越佩服。 “先生,那士燮已投靠孙权,他会不会真的出兵相助?或者说为吕蒙提供米粮?如果真是如此,即便吕蒙的兵粮消耗比我们大,要靠粮草耗走江东军也不容易...”高顺提醒道。 蓝田点头说:“若是不加干预的话,士燮两者相权取其轻,说不定真会碍于情面,为吕蒙提供军资,不过现在嘛就真不一定。” “乌斯丁作用真那么大?”高顺满脸疑惑。 蓝田笑着回答:“乌斯丁经过专人教导,现在嘴上功夫已今非昔比,伯平可不要小看我们这口中之舌,有时候比刀剑还要锋利呢。” 赖恭在旁边露出了神秘的笑容,蓝田口中那个专人教导就是他,教会越人舌辩功夫想想就很有成就。 第两百一十九章 从结果看动机 汉末天下大乱,中原各地战乱不断,各州各郡人口锐减,交州因为地处偏僻,加上中原各地的流民涌入,反而人口有大幅提升,从东汉时期的一百三七万,激增至现在的两百万。 在孙权和刘备没有介入交州前,赖恭与吴巨仅仅控制着郁林与苍梧两郡,人口有五六十万,即便士武被离奇死亡丢了南海郡,士家人依旧控制着交州南部的土地,总人口也远超郁林、苍梧、南海三郡。 在士家控制的州郡之中,交趾郡是整个交州人口最密集,也是交州最繁华的地方,这一个郡的人口就有百万,占整个交州总人口的一半。 农业社会的最高动员力,最高可以达到十夫一兵,士燮要是穷兵黩武的话,是可以拉出十多万兵。 这样庞大的力量没人敢小觑,孙权或刘备的总兵力也没有十万,所以孙权只能对士家采用怀柔的政策。 交州人民风彪悍好勇斗狠,但只限于在本地进行争斗,加上士家兄弟都年龄较大,所以没有逐鹿天下的雄心。 士家兄弟占据富庶之地,又与朝廷相距万里不受管辖,所以整个士氏在交州威尊无比,他们出入钟鸣击磬,鼓笳吹箫,车骑浩荡,妻妾均着华服乘香车,族中子弟前呼后拥,当地的异族边民,经常数十人等在道旁焚香膜拜。 这种生活已是当世之最,所以无论是士燮这一代人还是他们的子侄,都如温水中的青蛙不愿再进池塘,就连士武莫名在南海郡身故,士家人最后也没有过多追究,最后还委婉地向孙权依附。 但最近士燮有些烦恼,因为新苍梧太守吕范的使者来到龙编县。 无论是对郁林郡出兵,还是向吕蒙提供粮草支持,都是士燮不想接招的。 主动送是我的心意,现在你们还跑来索取? 士燮将使者安顿在驿馆后,召集合浦太守士壹、九真太守士?、子侄士祗、士徽、士匡等族亲聚集龙编太守府。 “大兄,这孙权是不是没那么厉害?传闻江东水军连曹操都不是敌手,怎么败给赖恭了?”士?疑惑地问。 士壹神情严肃地说:“三弟不可轻视,江东的战船的确雄壮,吕蒙屯兵高要期间,我曾远远去看过,应该颇有战斗力,只是不知为何败给赖恭。” “有战斗力怎么向我们求助?赖恭连吴巨都敌不过,我看吕蒙也是个废物。”士?摇摇头。 “三叔,那赖恭现在可厉害了,别说那吴巨曾在布山大败,现在吕蒙在月亮湾都败了几阵...”士徽解释。 士?诧异道:“这厮如此厉害了?” 士壹对士燮问:“大兄,咱们既然依附孙权,现在两个请求虽然为难,你应该不会都拒绝吧?否则也不会召集我们商议?” 士壹所在的合浦郡,占地面积是几兄弟中之最,但总人口还不足十万,属于交州七郡中最落后的地区,而且东边与南海郡、北边与苍梧郡接壤,他现在的压力也是最大的,毕竟士武的南海郡已有前车之鉴。 士燮现在已七十有四,在三国这个平均寿命只有三十的年代,已经算得上高寿之人,他此时仍旧精神矍铄,望着众人期待的眼神。 他轻轻点点头:“徽儿所言甚是,赖恭现在今非昔比,与其交恶若不能胜,将后患无穷也...” “大兄,江东兵马都连吃败仗,咱们何必去冒险?”士?建议。 士?所在的九真郡,位于现在越南中部,目前是大汉领土的最南端,他没有士壹那样的烦恼,锦衣华服的日子过习惯了,才不愿意去树敌。 士燮附和:“出兵肯定是不智的...” “大兄,那就筹些粮草吧。”士壹着急地说。 士燮摇摇头,“徽儿,还是你给二叔、三叔仔细说说。” 士徽先是对士燮点头,然后再拱手说:“本来父亲也想送些粮食息事宁人,赖恭凭借不足万人就打退了吕蒙的数次进攻,现在他们在郁水已经对峙二十天,江东似乎拿郁林郡没有办法,所以才把我们拖下水,而且...” “而且什么?”士壹皱起眉。 “四叔很可能是被卫旌毒杀...”士徽说完看着堂内众人满脸愕然。 “大兄,这是真的吗?可我们与孙权无冤无仇,他为什么会这样...”士?惊道。 士燮点点头,“争夺天下哪管什么仇怨?从结果其实可以看出动机,武弟病故后卫旌就领了南海太守,吴巨被诱杀后吕范成了苍梧太守,赖恭再会用兵也不过郁林一郡之地,我现在担心江东是借口来削弱我们...” 士壹吞了吞口水,士武死亡虽然成谜,但吴巨在高要被吕蒙沉江,消息就是从合浦郡传出来的。 江东攻城略地都是用这么无耻的手段?此刻士壹额头和后背不停渗出汗水。 “大兄,四弟的消息从何而来?”士壹还在给自己找借口,希望这一切都是阴谋推论,因为士武的确一直体弱多病。 士燮长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件事跟为兄有关,要不是我此前给步骘献药,也不会让武弟死于非命...” 士燮把士武献青蒿丸的事详细道出,说完之后痛心疾首表现得非常自责,若是没这一举动士武说不定不会死。 “大兄,孙权狼子野心,我看即便没有献药这事,他们也会用手段害死武弟,南海郡和苍梧郡都有盐场,这块肥肉试问谁不动心?那绿丸一直都是药到病除,此前你不是在龙编找人试药了?那试药人死了吗?”士?追问。 士燮痛苦的摇头,“说来也是奇怪,那农人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士?听得一个激灵,“我看大兄给出的绿丸没有问题,说不定是江东那些鼠辈自己动了手脚。” “大兄,会不会是那越人使诈?”士壹问。 “应该不太可能,听闻那越人首领当作四叔与卫旌试药,最后回郁林家乡的路上也病死了,那越人商队的首领,已经换成了他的手下乌斯丁,现在其人就在龙编...”士徽解释说道。 士家兄弟都不是愚蠢之辈,士徽这样一解释他们都有些明白过来,阿布真要做手脚也不会搭上自己,莫非真是江东自己动了手脚?这为达目的也太不择手段。 就在殿内众人心寒的时候,士燮说出了更震撼的话,“听说江东的大都督周瑜,也就是在赤壁击败曹操的主将,他在前年莫名其妙地病死,似乎也是中毒...” 第两百二十章 关羽的邀约 “那孙权还是人吗?我看四弟之死跟江东脱不了关系。”士?不可思议地问。 “三弟,大兄都说是传闻了,咱们未可尽信,况且江东世家众多,相互倾扎亦有可能...”士壹分析道。 “哼,功高震主毒杀功臣,诱杀吴巨取苍梧,阴谋诡计占南海,我看这都如出一辙,如此小人咱们何必依附?”士?面沉如水。 “三弟慎言。”士壹连忙劝阻。 士?脸色更冷,“殿内都是我士家亲近之人,难道这里还会有人出卖我不成?听说孙权的兄弟也都死得不明不白的..” “大兄...”士壹欲言又止。 士燮立刻伸手止住,“今天叫你们来就是统一思想,武弟之死我也早有怀疑,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原本我想送两船粮食给吕蒙,既然三弟有这么大意见,那就只好作罢...” “正该如此。”士?连忙点头。 士壹见状着急地说:“大兄,冒然与江东交恶,说不定会触怒对方,我那合浦...” 士壹那点小心思士燮非常清楚,他笑着安慰道:“二弟放心,我岂会让江东抓到话柄?今年交州天气如此炎热,粮食减产已成必然,让他们等一等总该没错,另外再调一万龙编卫去合浦驻扎,吕蒙现在被赖恭牵制战船损毁严重,未必有余力会来招惹我们士家。” “有此缓兵之计也好...”士壹点点头。 士燮看着场内诸子说:“赖恭既然已经成气候,咱们身为邻居当交好才是,不知道小辈们何人可以出使布山?” “父亲,儿愿往。”士徽抱拳请缨。 士燮诸子没经战火洗礼,所以大多都是平庸之辈,这与士家人想当个闲散诸侯相得益彰,但三子士徽相对看中权势,特别在长兄士廞到江东为质后,他鞍前马后表现得非常积极。 士燮摇了摇头,对次子士祗语重心长地说:“还是祗儿辛苦一趟,赖恭在短时间变化如此之大,绝非他自己有什么惊天转变,必定是找到了更强大的靠山,汝此行布山尽量表达善意,孙权也并非我们士家唯一的选择。” “唯。”士祗起身抱拳领命。 “大兄,你是说赖恭他的靠山是刘...”士?似乎猜到了什么。 士燮刚才一同分析,刘备的名字呼之欲出,郁林郡北靠荆州、西临益州,刘璋暗弱早已闻名,那剩下的就不言而喻。 士燮点点头,“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他和孙权早晚必有一战,两边交好对我们都有利。” “徽儿你多备厚礼,咱们不出兵助粮,让江东使者满载而归总能办到。”士燮捋着花白的胡须分析。 “唯。”士徽应道。 建安十六年九月,孙权给吕蒙的半年之期已到,但是依旧在郁水河畔耗着。 在对峙的这两个月内,吕蒙的部队每日在烈日下训练,蓝田则让沙摩柯在月亮湾筑土城,修建永久性防御工事。 月亮堡南侧毗邻郁水大拐弯,修建了大量的箭楼防御水军西进,箭楼上配置了特制的巨大弩机,是用来攻击入侵舰船的利器。 无论是参与建设的匠人,还是配置的强弩机、投石车等器械,都得益于泉陵军工作坊匠人的努力,泉陵学堂已渐渐能服务战争,科技上的压制力慢慢凸显,蓝田打算对泉陵学堂、军工作坊加大投入,对有技术革新贡献的匠人,要设立相关的奖励机制。 吕蒙眼睁睁看着月亮堡一点点建成,期间他也组织过两次进攻,结果都被沙摩柯轻松击退。 你们卖命的建吧,等到赖恭的粮尽引起哗变,这座土城就是给我们江东建的,吕蒙只能这样天真的安慰自己。 因为天旱粮食减产,苍梧和南海的粮食收成减少,士燮也以此为借口拒绝借粮,吕蒙不得不削减士卒每日的口粮,吕范和卫旌只能调高百姓租税,两郡百姓因此不堪重负多有向北边桂阳、西边合浦逃难者。 相比吕蒙那边粮食紧张,月亮堡的蛮兵却吃得相当满足,从零陵运来的军粮不但充足,蓝田还调来一批农家厨师,他们变作花样给蛮兵们做饭,饭菜都是沙摩柯家乡没有尝过的美味,所以无论是干活还是建土城,这些蛮兵比汉兵还要积极。 众人南下交州数月,甘宁因身体不适已提前返回泉陵。 蓝田因为思念妻儿,在月亮堡建成之后,就有了回零陵之意,在他犹豫谁留守的时候,吕玲绮派人送来家书,信中言关羽邀他重阳节到江夏赴宴。 关羽、张飞虽都是万人敌,但是两人的性格迥异,张飞性格豪迈敢爱敢恨,用于直言心中的好恶,但关羽则像严父一样不会表达情感。 在蓝田的记忆中,这还是关羽第一次请自己赴宴,是二爷真的要和自己交流感情,还是有什么大事要谈? 江夏郡毗邻鲁肃镇守的柴桑,莫非是江东又在玩什么幺蛾子?想到这里蓝田就不能淡定了。 “伯平,今天是什么日子?”蓝田问。 “九月初三。”高顺回答。 蓝田盘算着还有五天,他对高顺说道:“我马上要启程去江夏见关将军,你跟我一起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吧,你也好久没见辕儿和霁儿了。” 高顺笑着说:“不知道他们长高没有,其实先生太看得起吕蒙,这月亮堡留下三五千人足矣,江东兵离开了战船,根本没有多少战斗力...” 蓝田随后叫来沙摩柯、梁泰吩咐道:“我和高将军要回零陵一趟,这月亮堡交给你们能守住吧?” “将军放心,江东鼠辈若敢来,管叫他们有来无回。”梁泰铿锵回答。 “俺也一样。”沙摩柯觉得梁泰说得好,遂抱拳跟着附和。 梁泰与甘宁跟随蓝田较久,他的身体适应力极强,岭南湿热的气候甘宁熬不住,他反而能坚持下来,蓝田有意培养梁泰配合赖恭守住郁林郡。 沙摩柯才收复不久,蓝田担心他思念家乡,担忧地问:“沙首领想家吗?你也出来几个月了,要不要回一趟辰阳去?” 沙摩柯乐呵呵地说:“这里好吃好喝的,偶尔还能欺负欺负江东鼠辈,俺不想家呢,将军安排我去哪就去哪儿。” 蓝田点点头,“你们放心吧,没几个月吕蒙就坚持不住了,到时候回了泉陵我设宴为你们庆功。” “唯。”沙摩柯(梁泰)齐声回答。 第两百二十一章 撒个娇 安顿好交州事宜,蓝田乘船回到泉陵,临行前乌斯丁还送他一船岭南水果。 几月未归家,蓝田发现泉陵城的城防更严,街上巡逻的也更加密集。 蓝田一脸不解地问高顺:“我临行前嘱咐尽量在暗中巡逻,为什么现在都摆在明面上来?百姓见到带甲持械之卒多少有些压抑,我实在不愿意他们活在高压之下。” 高顺一脸纳闷,“我走前是按先生的要求嘱咐高原,这家伙怎么会违抗将令?等回到府上再亲自问问他,或许是有什么特殊情况。” 蓝田点点头向街南走去,陷阵军的纪律相当严格,各队各营只负责严格执行命令,至于背后的原因无人过问,所以高顺没有在街上拉个军官来问,因为即便问也没人会知道。 整个泉陵都变得紧张,这种防守风格的转变,只有城防将军高原能做到。 两人回到太守府,发现府内的巡逻更严密,这让蓝田与高顺更为疑惑。 蓝田、高顺回太守府的消息,第一时间被高原知晓,只见他笑呵呵地迎了出来。 高顺才没给他好脸,冷眼沉声提问:“先生临行前特地叮嘱,为何泉陵成了这个样子?让老百姓误认为如临大敌,这样会让他们感到惶恐。” 高原挠头回答:“原本是按先生的要求在办,可是数月前府上来了歹人,世子差点被歹人掳走,幸好小姐武艺高强...” “什么?阿斗他没什么损伤吧?”蓝田听后大惊失色,历史上孙尚香企图带走阿斗,但现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她不但怀孕在荆州不能离开,阿斗也被自己接到了泉陵,可以说有多重保险。 高原摇摇头,“世子一点损伤都没有,当时那歹人误将二公子当作世子,把二公子抓在手里为质...” “霁儿?” “霁公子?” 蓝田和高顺听后急匆匆往后宅赶去,高顺的脚步甚至还要快一些。 高原在后面边追边喊:“二公子没有事,他还咬了歹人一口呢...” 几人快步来到后宅内院,蓝霁和阿斗正在石桌上下斗兽棋,蓝辕则在一旁摆弄木制玩具,吕玲绮和甘倩则坐在廊下悠闲地吃着葡萄。 蓝田一个箭步冲上去把蓝霁抱起,然后上下仔细观察自己的小儿子。 蓝霁文武双全,本来在各方面都比阿斗厉害,但唯独斗兽棋玩不过阿斗,刚才正在全神贯注在下棋,他用了一个虎当诱饵,差点就用河里的老鼠吃掉阿斗象。 正在最关键的时候,他就被蓝田抱了起来。 蓝霁正准备反抗的时候发现是自己父亲,他先是欣喜后又着急地说:“父亲,这一把有优势在我,您这么一搅和,阿斗该耍赖了。” 蓝霁声音颇大,其余人都注意到蓝田的出现,她们纷纷站起身子,阳光灿烂地小跑着,脸色都露挂着喜悦的笑容。 “父亲...” “夫君...” “舅父...” “阿弟...” 蓝田拍了拍蓝霁的胳膊说:“霁儿,听说家里招贼了?没伤着哪儿吧?” “高伯伯没告诉你吗?我啥事儿也没有,还咬了那歹人一口呢。”蓝霁笑嘻嘻的,完全忘了斗兽棋差点赢的事情。 “霁儿真不错,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蓝田摸着蓝霁的头,夸了儿子也夸了自己。 吕玲绮听了噗嗤一笑,心说就你这张嘴可真厉害。 在蓝田与蓝霁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高原趁着这档口制服周善的过程告诉了高顺,高顺听后惊奇地看了看蓝霁,心说小子这么小就临危不惧,长大了必定有出息。 吕玲绮接着把事情始末,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并嚷嚷着还要去江陵教训孙尚香。 甘倩连忙补充说道:“阿弟,这件事太过蹊跷,孙夫人应该不会行如此下作之事...” 蓝田笑呵呵地说:“阿姐说得很对,小君你多心了,周善假托孙夫人之名,实际上是孙权的伎俩。” “夫君不可不察,阿斗的身份特殊,难保孙夫人不起坏心思。”吕玲绮义愤填膺地说。 蓝田摇摇头,“姐夫本来就忌惮孙夫人的家世,再加上她腹中又是个女儿,若真要掳走阿斗去江东,孙夫人将无法在荆州立足,这其中最大的受益者还是孙权,这厮是想用阿斗要挟姐夫呢。” “哎...我听夫君就是,政治真是复杂...”吕玲绮瘪嘴说。 甘倩见缝插针地说:“子玉出去太久,我与弟妹晚上设宴给你们接风洗尘可好?” 吕玲绮欢喜道:“我一会叫人把士载从泉陵学堂叫回来,还有医学堂休养的甘将军一并请来热闹热闹。” “兴霸先回来近二十天,身体到还没有恢复过来?”蓝田担忧地问道,甘宁的情况他记得并不严重,只是平时日疲累多眠而已。 吕玲绮笑着回答:“我与高原去看过两次,他应该早就恢复如初,可能跟元化先生话比较多吧。” 甘宁和华佗话很多?这是什么奇怪的组合? “交州的事办好了吗?”甘倩又问。 蓝田伸出右手说:“此事全在我的掌控之中,不过我还得去一趟江夏。” “那晚上的宴席还办吗?”吕玲绮突然想起了关羽的邀请信,现在离重阳节已经没两天了,她担心蓝田只是暂作停留,会立刻乘船赶赴江夏去。 蓝田摇摇头,“士载帮着公琰管理学堂应该很忙,等我从江夏回来后再摆个宴席相聚,休息一晚明天一早便走。” “好吧。”吕玲绮小声回答。 “关将军信在何处?”蓝田又问。 “我去给你取来...”吕玲绮说完就向北面正屋而去。 高顺这个时候提议道:“先生此去江夏,让高原陪同你一起,我留下整顿泉陵的城防军。” “是吗?那太好了。”高原乐呵呵地应下,他就喜欢跟着蓝田。 “父亲,你刚回来就要走啊...”蓝霁一脸失望的样子。 蓝田把小儿子直接抱在怀里,刮了刮他的鼻子笑着说:“有国才有家,汝父我身居要职,自然要先以国事为重,你明白不明白?” “不明白,我就想父亲陪陪我...”蓝霁趁着吕玲绮不在,赶紧找准机会撒个娇。 第两百二十二章 柴桑佳酿 蓝田对两兄弟极为严格,但孩子们偏偏对父亲反而还特别喜欢,除了蓝田有超强的人格魅力外,吕玲绮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蓝霁小打就机灵,刚才的话他明白不明白,蓝田心里跟明镜似的。 “干脆你们跟我去江夏走一遭?”蓝田对几个小孩给出了建议,这些孩子从来没去过江夏,带出去见见世面也挺好。 “好呀。”蓝霁拍着手欢呼雀跃,只要有蓝田作陪哪里都行,但是阿斗和蓝辕一点不积极,更是没有响应蓝田的提议。 关羽没有张飞那样的亲切,常给旁人不怒自威的感觉,无论是小辈和官员,都对他怀着敬意,阿斗和蓝辕也一样。 “子玉,阿斗还是留在泉陵算了,你带着辕儿、霁儿去吧。”甘倩连忙说道。 吕玲绮此时从屋里出来,正好听见几人的对话,她皱起秀眉说:“汝父去江夏有正事要办,哪有多余时间陪你们玩耍?你们几个还是待在家里...” “好吧。”阿斗回答得极为简短,言语中非但没有失望,反而还有点小开心。 蓝田虽然严厉但是不动手,两兄弟反而惧怕吕玲绮一些,蓝霁把头向蓝田的怀里一靠,嘟囔着说:“父亲刚才都同意了...” “辕儿?”吕玲绮见蓝霁‘冥顽不灵’,她见阿斗已经‘缴械投降’,于是把主意打到蓝辕的头上。 蓝辕性格沉稳顾全大局,本来对去江夏游玩的兴致不大,随即笑着回答:“我还是留在泉陵陪阿斗玩。” 吕玲绮点点头心说孺子可教,蓝田小声在蓝霁耳旁问:“辕儿和阿斗都不去,你现在还要去吗?” “嗯。”蓝霁声音细如蚊蝇。 “夫君,你和关将军有事要谈,带着孩子还要分心照顾...”吕玲绮说话间把关羽的手书递了过去。 蓝田展开一看,纸上有寥寥数语:重阳佳节将至,柴桑送来菊花佳酿,邀君至江夏共饮美酒,若无要事请按时赴约。 “父亲,我保证不添乱...”蓝霁还在怀中挣扎,吕玲绮已经把他接了过去。 关羽的信虽然字数不多,但是给出的信息量却不少,首先菊花酿是江东送来的,最后一句话商量的口吻更不像关羽的风格,蓝田怀疑这个重阳宴会,根本就是鲁肃的主意。 蓝田回忆历史的细节,虽然有关羽和鲁肃单刀赴会,但现在没有借荆州的事实,不应该有这个结果的,这个新任大都督究竟有什么事? “夫君,有什么不妥吗?”吕玲绮纳闷地问。 “哦...没有,我是想去赴宴备什么礼物。”蓝田回答道。 吕玲绮笑着说:“乌斯丁送了不少椰子,夫君不如送些椰子给关将军尝鲜?” “嗯,好提议,那就装上一百个。”蓝田点点头。 吕玲绮:“那就让高原先去准备,夫君若明早出发去江夏,正好能在重阳节当天赶上。” 蓝田原本是打算休息一晚,但看了关羽的信后又迫不及待,他连忙摇头说:“关将军应该有重要军务,我还是现在就启程赶赴江夏,这样也好早去早回...” “呃...那好吧。”吕玲绮有些小失望。 “父亲,我还能不能...”蓝霁可怜地躲在吕玲绮的身后。 吕玲绮皱起眉头,心说你这小子还没完了? 她正要动怒的时候,蓝田却笑着说:“无妨,我就带着霁儿一起去江夏...” 蓝田发话后吕玲绮不再多劝,临走前他要走了周善的一块令牌,盘算着到了江夏应该用得上。 九月八日傍晚,蓝田的轻舟抵达江夏码头,关羽遣长子关平将他们迎入城中。 “子玉来得好快。”关羽见到他十分惊奇,蓝田在交州秘密行事,整个荆州只有少数人知道内幕,所以关羽在信中都讲得模糊。 蓝田从高原怀里接过蓝霁,对着关羽介绍着说:“霁儿,汝快叫姑丈。” “姑丈的胡子又长又好看,父亲你怎么不留这样的?”蓝霁小眼睛睁得大大的,并不像其他孩子那般怯生。 “呃...父亲年龄还没到...”蓝田尴尬地回答,心说你这小子审美奇特,为父这皮囊是长不出这样的美髯来,这跟个人体质有很大的关系。 关羽听得啧啧称奇,蓝霁是他见过小辈中最有胆色的一个,遂笑着问蓝田:“这莫非就是哭声震雷那孩子?” “就是他。”蓝田笑呵呵地说。 “这孩子长得像你,不过性格似乎更像弟妹?”关羽敏锐地发现了蓝霁的不同。 “关将军真是慧眼如炬,霁儿他的性格豪放,我早就想带他带出来见见世面。”蓝田解释。 关羽点点头,“这孩子真是不错,平儿把他带到后宅找兴儿玩,我和汝舅父还有些事。” “唯。”关平抱拳应答后,就要准备去抱蓝霁。 高原着急地问:“先生...那我...” “你跟着霁儿去吧,要让他控制住自己,不要在人前失礼。”蓝田笑着说。 “唯。”高原抱起蓝霁跟在关平的身后。 蓝霁性格外向开朗,经常是玩疯了就收不住,他在江陵小住期间与阿斗玩火,差点把甘倩小院的厨房给点了。 后来张飞将张苞带到泉陵玩耍,蓝霁又带着张苞掏树下蚂蚁洞,差点把蓝田移植的葡萄老树给掘断根,那是蓝田从临武县移植而来,在泉陵后经过多次培育和嫁接,最终结出的葡萄汁水饱满、甜度也合适,是吕玲绮夏季消暑的主要水果。 关平等人离开后,蓝田小声向关羽问:“可是江东有什么事?” 关羽捋着长髯毛点点头,“子玉料事如神,吕蒙在交州进展不利,不少江东文武对你产生了怀疑,鲁子敬担忧影响孙刘联盟,就遣人从柴桑送来美酒,让我约你到江夏一叙。” 蓝田笑呵呵地说:“郁林郡与零陵郡接壤,江东群臣有些怀疑也正常,毕竟赖将军过往的战绩实在太难看,只要我和姐夫的关系没浮出水面,出了事可尽管往我身上推...” 关羽摇头苦笑:“子玉这些年虽然低调从事,但你现在位高权重,架不住被有心人所关注,听鲁子敬来人的意思,你和大哥的关系已经暴露...” 蓝田听得一怔心道芭比q了,自己的真实关系如果暴露,幕后黑手就当不下去了。 孙权的仇恨值,应该直接拉满了吧? 第两百二十三章 还是老套路 关羽将蓝田带到江夏作战室,在赤壁之战前这里布置了各种沙盘,是刘备和诸葛亮等人最喜欢待的地方。 刘备全据荆州之后,关羽将原有赤壁、乌林一带的沙盘全部拆除,取而代之只剩下两个沙盘,其中一个是自夷陵起经江陵、公安、到达江夏的简版沙盘,正是关羽水军的巡视范围。 另一个则是襄樊、南阳一带的沙盘,看来关羽已经将战略重心北移。 “八月的时候,鲁子敬请我出兵襄樊,策应江东在合肥用兵,我以荆州守兵不足为由所拒,高伯平那陷阵军现在也藏不住了,明日见面他必定会问。”关羽提醒。 蓝田笑着说:“现在江东总兵力不过五六万人,其中吕蒙就带走了两万去交州,他们剩下三四万人能打下合肥?昔日周瑜五万兵围襄阳一年尚不能克,现在江东无兵无将岂能攻下合肥?” “曹孟德逼反关西诸将,钟繇不但丢了长安还失了潼关,曹操见马超等人势大,不得已才从各地抽兵驰援,听说曹操七月才聚合兵马西征,现在襄樊、合肥估计兵力的确不足,鲁子敬认为是天赐良机。”关羽说道。 “曹操明知荆州和江东才是他的劲敌,为何偏要逼返关西诸将又从各地抽兵?此人麾下智谋之士极多,怎么可能行这愚陋之事?”蓝田分析。 关羽听得一怔,他收到鲁肃的邀请后犹豫不决,蓝田又在交州与吕蒙对峙,于是叫人去江陵问计诸葛亮,诸葛亮回信只有八个字:潼关事诡,未可轻动。 为何自己与鲁肃等都只看到曹操的危机,蓝田、诸葛亮等人却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关羽连忙抱拳询问:“这背后究竟有何缘由?请子玉不吝赐教。” 蓝田指着大殿内悬挂的汉朝十三州地图,悠然说道:“赤壁大战之后天下大势将成,曹操因为没有水军,暂时不能南下取荆州与江东,所以他把目光盯到关西诸将和汉中张鲁,若能攻克凉州与汉中,益州有可能会传檄而定,那时候曹操坐拥十州之地,我们就根本没有抵抗的可能。” 关羽点点头,“幸好大哥已经带兵入川,这益州至少不能轻易落入敌手,不过马超等人兵势浩大又能征惯战,曹操这样做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姐夫已经进兵西川,这三分天下已成定局,最可怕的局面不可能发生,关将军可知关西诸将三月就反,为何曹操等到七月才亲自西去?兵法上不是常言兵贵神速吗?”蓝田神秘一笑。 关羽捋动长髯满脸疑惑,“莫非是担忧我们和孙权进攻襄樊与合肥?” 蓝田摇头说:“曹操所据州郡人口何止千万?真要是潼关的情况危急,大可以在中原河北就地抽兵,怎会纠结襄樊、淮南两地的精兵?曹操是故意把战争时间往后拖延的。” “故意?” “关西诸将被逼反得太过突然,他们集齐十万之众就是为了速胜,军粮供给就是一个大问题,关中地区经历李郭之乱后田地荒芜、人口流失,就算占据长安也没多少存粮可以消耗,加上那十万兵卒之中不少是农夫?一年时间不耕作此消彼长,岂能久乎?” 关羽听得愕然,曹操最爱断人粮道,也特别重视自己的补给线,现在被蓝田拨开层层迷雾,这厮用的居然还是老计谋。 蓝田说完之后关羽豁然开朗,再度对战略全局有了深刻的体会。 “马超等人岂不中计?”关羽问。 蓝田肯定地说:“战争时间越往后移,凉州在向关中运粮越艰难,只要后续的补给到不了前线,曹操若再能够派人截粮,那关西诸将不攻自乱,...” “根据子玉的推断,曹操正在和关西诸将消耗粮草,那我们岂不真有机会拿下襄樊或合肥?” 关羽一脸兴奋之色,他虽然没有蓝田那么强的战略大局观,但也能从这些信息中找到有用的部分。 蓝田苦笑着摇摇头,“攻城战每每旷日持久,而且曹操的主力就在潼关,除非马超击败曹操攻下洛阳与虎牢关,否则以荆州现有兵力不可能攻取襄樊。” 关羽皱起卧蚕眉,“那合肥...” 蓝田:“合肥远离潼关,若以重兵围之是有机会的,但是孙权让吕蒙分兵去交州,似乎没有如此大的魄力,鲁子敬让将军出兵,其实是在试探我有没有插手交州呢...” 关羽眉头更紧,“那我拒绝鲁子敬...岂不是误了子玉...” 蓝田安慰道:“我在交州行事隐秘,明面上全是赖恭在做主,江东群臣未必能摸得清楚,明日看我来应付鲁子敬。” 关羽点点头,“这样就最好了,子玉做事总是让人放心。” 两人久未相见,除了最关切的潼关战事,两人又谈了荆州防务、交州与吕蒙的对抗,不知不觉已然夜深。 蓝田思想跨越千年,所言所语常能让人深省,关羽很难有这独处的时候,遂邀蓝田就在作战室席地而眠。 次日巳时,鲁肃的大船停靠江夏北岸,由于他的身份已不同往日,关羽便以对等的礼节在码头相迎。 鲁肃见面第一句话便问:“子玉先生可否请来?” 关羽仰头笑曰:“我与子敬久未相见,汝何以对子玉青眼有加?他现在长亭小桌准备涮锅,咱们临江凭栏,把酒畅叙旧情。” 鲁肃还没有机会尝试涮锅,听到这个名词满脸疑惑。 “子玉非诚实之友也,他与刘使君如此关系,却把肃一直蒙在鼓中,一会我定要数落与他。”鲁肃佯装生气。 关羽执鲁肃之手大笑不已,鲁肃皱眉责道:“云长不实言相告,如今反来笑话我?实非君子所为,何笑之有?” “子敬也不会一直把姻亲关系挂在嘴边吧?子玉他总不能逢人便说:我姐乃是刘将军之妾,这实非君子所为...”关羽忍不住摇头。 “当初在柴桑我们若是知道...”鲁肃欲言又止,那时候如果知道可不会谈成那样。 关羽立刻现身说法:“彼时大家各为其主,子敬怎么还翻起旧账来?关某也曾在曹营效力,怎么不见我大哥相疑?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啊这...”鲁肃心说这能一样? 第两百二十四章 演得太像 金秋九月,盛夏已过。 天空中的太阳变得柔和无比,江边通往长亭的小路上吹拂着微风,让人感觉是那么神清气爽。 沿途站着几个引路的童子,远远望去一个护卫都没有,前方长亭内似乎只有一个人,连个服侍的侍女都没有。 鲁肃遂让同行护卫随从就待在江边等候自己,他认为无论是关羽还是蓝田,都没有加害自己的可能,所以自己还是需要大气一些。 亭内蓝田见关羽和鲁肃走来,他急忙迎上去行礼。 “子敬先生,别来无恙乎?”蓝田拱手招呼道。 鲁肃用手指了指他,本来想要出言责怪,突然想起之前关羽劝自己的话,遂苦笑着说:“好你个蓝子玉,不亏是刘使君的靖南将军...” 蓝田尴尬一笑,将鲁肃引进亭中坐下。 亭内桌上置有锅鼎,里面沸腾的汤汁翻滚如江中波滔,隐隐约约能闻到香味,周围放着切好的各类鲜肉、蔬菜等生冷之食,除此之外就是十数日前鲁肃送来的菊花酿,以及地上角落中的椰子。 三人对立而坐,鲁肃指着桌上锅鼎与生肉问:“莫非这就是关将军口中的涮锅?” “上好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朴素的烹饪,子敬平日里所食之肉经过久煮,失去了肉原有的鲜美口感,这样食用味道鲜嫩多汁,特别在冬天食用更是相得益彰。”关羽夹起一块肉放在锅中涮煮,因为切片相当的薄,所以很快就变了颜色捞出。 涮烫的烹饪法在民间已有人尝试,偏偏鲁肃居然也知道,所以他皱起眉说:“这样涮煮的确可行,不过没有关将军说得那么美味吧?” 这个时代缺少调味品,香料更是比黄金还贵,寻常做法是用鱼羊等肉作羹提鲜,然后在锅里添加一些配菜,就是各种肉煮烂后的肉香碰撞,俗称大乱炖。 关羽将一个木漆碗推鲁肃面前,神秘地说:“单独用涮锅确实不够惊艳,但是用烫熟的肉裹上这蘸料,绝对让你大开眼界。” 鲁肃将信将疑,他在漆碗中蘸了后在放入嘴中咀嚼,果然滋味丰富无比。 “云长诚不欺我,果然是美味无比,这蘸料配方请务必相告。”鲁肃睁大了眼睛。 关羽举起酒杯哈哈一笑,“今天江夏这重阳宴,子敬出酒我出肉,蘸料是子玉所出,人人都带着诚意,哈哈哈...” 鲁肃举起酒杯饮下一口,然后笑着对蓝田说:“我险些忘了子玉擅庖厨,只怕这吃法也是你所创吧?蘸料配方可不能藏私。” “这蘸料其实并无定法,无非酱油、蒜泥、葱、盐、豉、饴糖等寻常佐味物,只需要随意组合调制即可。”蓝田指着漆碗回答。 鲁肃看着碗中蘸料,继续提问:“每样佐味物用量如何?” 蓝田摇头说:“亦无定法,根据各自口感酌量取之...” “有道理,我回柴桑再自己试试,这蘸料是从零陵带来还是取自江夏?”鲁肃又问。 “都不是什么稀罕之物,自然是取自江夏。”蓝田笑着回答。 鲁肃想起蓝田隐瞒身份,又揶揄道:“蘸料既是取自江夏,子玉的诚意没看出来...” 得,蓝田心说这厮终于开始了。 蓝田从地上抱起两个椰子放在桌上,笑着说:“这是我从零陵带来的,一会砸开给你们解渴。” 鲁肃见多识广也认得椰子,他知道汉朝境内只有岭南产这东西,难道这厮真的插手了交州事?心说终于给我抓到把柄。 “我记得这东西是岭南所产,子玉难道去了交州?”鲁肃故意发问。 关羽虽然面不改色但是心中一惊,他刚才走进亭子就看见椰子,也十分不理解蓝田的行为,心道江东群臣都已经起疑,为何你主动暴露自己? 蓝田笑着说:“子敬难道不知道商人的存在?零陵与交州的郁林郡相邻,经常有商人来往于荆州与交州,岭南的物产不是什么稀罕物。” 鲁肃被蓝田这么一怼,反而觉得此人更加坦荡,但他不放心又问:“既然有商队来往行商,子玉对交州的情况很清楚吧?” 蓝田点点头说:“听说子明将军在交州受挫,赖府君这么厉害的吗?” “呃...我一直在柴桑,不太清楚交州之事...”鲁肃一脸愧色,也没有太合适的借口,更没想到蓝田如此坦然。 蓝田神色严肃地说:“岭南荒僻多瘴气,听说民风彪悍好斗,或许是水土不服,子敬要让吕将军小心,岭南的水土不服,可是要命的...” 当然要命,步骘都交待了。 面对如此‘坦荡’的蓝田,鲁肃不知如何回答,只见他微微颔首,“子玉的好意我会转告主公,今日重阳佳节咱们先不谈公事,咱们还是尝尝我带来的菊花酿。” 鉴于江东之人爱背刺,蓝田不但用银针提前测了毒,还带了自己的酒来鱼目混珠,现在桌子上的酒就是鲁肃喝江东酒,蓝田和关羽喝荆州产的菊花酒。 虽然鲁肃的人品靠得住,但是蓝田实在不敢去赌,他和关羽要是出点什么事,那一切都完了。 “难得子敬有兴致,关某与子玉陪你尽兴。”关羽见鲁肃岔开话题,连忙举杯附和。 “甚好。”蓝田也举起酒杯。 三人边吃边喝,很快就各自饮了一坛,关羽的脸比刚才更红,蓝田与鲁肃看上去有些醉意。 鲁肃拉着蓝田的手嘟囔道:“孙刘两家既是姻亲盟友,我们当诚恳相待才是,子玉是使君妻弟何不早言?当初在柴桑的时候,我和主公都怠慢了...” 蓝田醉眼迷离地说:“啥?早说?彼时各为其主,我和玄德几无来往,唯恐旧主刘荆州生疑,子敬当我是何许人也?” 鲁肃听得一怔,蓝田竟然对刘琦如此忠心,难道真是我们多心了? 他的确在酒里动了手脚,只不过并不是什么毒药,而是专门酿制易醉之酒,来此前自己还特地服用了解酒药,可惜蓝田和关羽已经偷梁换柱。 关羽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心说蓝子玉演得也太像了,这事交给我就办不到。 第两百二十五章 临江仙 蓝田与鲁肃借着酒意拉扯了一会,刚才在亭中涮锅吃得尽兴,关羽叫侍者把桌上餐食杯盘尽数撤走,又叫人送来醒酒的热汤给两人服用。 那个时代酒的度数极低,加上这两人都在各自表演,所以他们借着醒酒汤变得清醒。 “子敬这酒还挺烈的...”蓝田笑着说。 鲁肃心里有鬼,憨憨地回应:“我也不甚酒力...” “咱们尝尝这岭南的椰子。”蓝田说罢唤来侍者拿去打开。 在侍者去开椰子的间隙,鲁肃意味深长向蓝田问道:“听闻子玉之妻乃是温侯之女,那闻名天下的陷阵营可在你手?” 蓝田听得一愣,但大气地回答:“昔日下邳城破之后,陷阵营已经归了曹操,不过主将高顺护送着内人逃了出来,他现在我手下帮我治军。” “有高将军在,多少陷阵营练不出来?上次关将军说荆州守军不够,暂时不能出兵襄樊牵制曹操,子玉何不调陷阵营北上?”鲁肃提议。 蓝田苦笑着说:“就八百人,打什么襄樊...” 陷阵营是装备精良的重步兵,人数多了吕布根本养不起,所以人数一直控制在八百人,吕布在白门楼被缢杀后,八百陷阵营就成了传说,此刻鲁肃竟然无言以对。 “子玉不是管着整个荆南吗?这四个郡不会才八百兵吧?”鲁肃疑惑地问。 蓝田佯装惊讶:“子敬不要乱说话,我只不过是零陵太守,关将军才是荆州都督,一切军政都归他节制,玄德入川后就从荆南调的兵,现在剩下的只是负责各郡治安,要是把这些人抽去攻打襄樊,若是遇到越人叛乱,如之奈何?” 无论是蓝田的实际官职,还是刘备带兵入川的真实情况,吴佐、吴佑在江陵都只听了个皮毛,所以孙权了解得也十分模糊,鲁肃只得不停的点头。 “荆南还有越人作乱呢?”鲁肃苦笑着问。 “江东没有山越作乱了?”蓝田反问。 鲁肃连忙摇头,与蓝田有同病相怜的感觉,他自言自语道:“这些异族怎么就如此难缠呢...” 荆南的越人规模较小,加上有蓝田的政策引导,在能吃饱的情况下,基本不可能再反叛,现在就连五溪蛮也已降服,相反丹阳郡的山越真是屡剿不绝。 蓝田见鲁肃神色黯然,忍不住问:“即便关将军真的出兵襄阳,江东就一定能够拿下合肥吗?听说吕将军带去的兵马可不少...” 曹操看人下菜碟,明知刘备带兵入川后,荆州现在的兵力根本无力北伐,但从襄樊调走的守军兵不多,相反夏侯渊从合肥走的时候,只给张辽剩下的守军不足万人,曹操却笃定孙权不敢轻易进攻。 鲁肃脸色有些难看,他叹了一口气,“若是子明不带兵去交州,主公定会合江东之力趁机拿下合肥,现在交州战事胶着,只怕攻城不易也...” 蓝田和关羽对望了一眼,果然跟他们昨晚上说得一样,连鲁肃都不看好得战争,孙权更不可能去冒险。 “孙刘既是同盟关系,何必以零陵之兵击赖恭之后?子明攻占交州后就能攻打合肥。”鲁肃突发奇想。 “子敬,孙刘联盟是为了抗曹,你让我去攻打交州算什么事?玄德承诺孙车骑不插手交州事,那赖恭原本是刘景升之将,我没有伸出援手也就罢了...”蓝田一脸无语。 “是我唐突了...”鲁肃也觉得自己异想天开,这种没好处的事情确实没人会干,这个时候他对蓝田的疑惑已经释去八分。 天上太阳渐渐西去,三人悠闲地聊着天下趣闻,侍者端来几个开好的椰子,并配了长柄的木勺食用果肉。 蓝田率先捧起椰子走到亭边北望长江,关羽和鲁肃也见样学样地走到身旁。 由于道路阻塞、储存不便,交州的物产很少运得太远,特别是应季的蔬菜和水果,蓝田因为有特殊渠道,倒是每年都有岭南果蔬食用,蓝田也会送到江夏、江陵给刘备、关羽等人品尝,所以侍者对于椰子配长柄木勺都懂,相反在江东的鲁肃就没有这样的口福。 鲁肃盛起一勺椰汁感叹道:“还记得上次一起去柴桑,我们在船上喝鱼汤的时候,子玉写下了‘才饮长江水,有食武昌鱼’的佳句,时光荏苒一晃已过去数年,公瑾他都已不再人世,他的《长河吟》还没找到知音呢...” “周公瑾一代儒将,可惜天嫉英才、不幸早夭,子敬有《长河吟》曲谱吗?我家军师颇通音律...”蓝田问。 鲁肃点点头,“此次忘了带来,回柴桑后我遣人送去江陵,现在我们在长江边上喝椰汁,能不能再即兴作诗一首?” “大哥常言子玉文采斐然,逢此佳期关某也想见识一番,子玉你就即兴创作一首吧。”关羽也起哄附和。 蓝田顿时陷入沉思,心说要不要我给你们讲讲三国演义,关云长单刀赴会的故事? 关羽见蓝田望着长江出神,以为他现在已经在构思之中,立刻叫人拿来纸笔放在桌案上。 蓝田看着滚滚的长江水,和天边黑红的夕阳来了些感觉,转过身发现纸笔都平整铺好,关羽和鲁肃像书童一左一右立在桌边,仿佛在说:请开始你的表演。 蓝田心说要写个什么才能惊世骇俗,他脑中迅速检索唐诗宋词发现都不行,他提笔的瞬间脑袋空空,但很快就浮现出攻打江陵城,以及在交州作战的过往。 对了,这里可是三国,咱就给你来个特色的。 蓝田从落笔开始,就如长江东去波涛连绵不绝,没有一丝停顿一气呵成。 纸上题曰: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蓝田收笔之后,红着脸背对两人继续北望长江。 鲁肃再旁边感慨地吟唱:“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子玉这诗歌苍凉雄浑,不知可有名乎?” “子敬说的极是,此诗有景有情实乃佳品,应该有个好名字,我来帮你写。”关羽说完拿起了毛笔。 蓝田悠然说道:“临江仙...” 关羽和鲁肃相对而望,他在书写的时候又看了蓝田一眼,只见他被夕阳斜照影子映在长江之上,被江水拉长的影子显得异常伟岸。 第两百二十六章 汉朝人不骗汉朝人 夕阳西下,天色将尽。 三人各怀目的在长江边聚首一下午,鲁肃本想就此离去但总觉得差点什么。 夜间行船不便,关羽邀请鲁肃到城中驿馆休息。 鲁肃摇头说:“我在柴桑还有许多军务,还是连夜赶回去为宜。” “子敬现在贵为大都督,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我和子玉送送你。”关羽看见不远处江东将领翘首以盼不再多劝。 黄昏时分微风拂面,在走回码头的路上,蓝田也觉得差点什么,突然他发现怀中有个硬块,这才想起周善那枚令牌。 蓝田摸出令牌递给鲁肃问:“子敬可认识此物?” 鲁肃一脸疑惑地接过令牌,是有一丝熟悉的感觉,当他翻过背面突然睁大眼睛,那是一副特殊的图案。 上首一将站在石上弯弓举箭,瞄准的方向是下方一头威猛的老虎,这是孙权特制的射虎令,常发放给亲近之人替他办事,持射虎就是孙权的信物。 “这令牌像是我江东之物,怎么会出现在子玉的手里?”鲁肃疑惑地问,但是出于谨慎没有道出来历。 蓝田笑着说:“玄德入川时将世子放在泉陵,几个月前有个叫周善的侍卫,自称奉孙夫人之命,要强行带走世子阿斗,未得逞又企图掳走我儿子,这是在他尸体上找到的信物...” 鲁肃心中泛起滔天巨浪,周善与孙权的关系他再清楚不过,这厮手持射虎令跑泉陵去掳人?到底是谁给他的胆量?这不是在破坏孙刘联盟吗? “竟有这等事?孙夫人也太大胆,子玉有否去江陵求证?”关羽皱起卧蚕眉。 “孙夫人毕竟是荆州主母,我身为下臣岂能近前质问,这于理不合...”蓝田摇摇头。 鲁肃眼见孙尚香背起这口黑锅,忍不住解释说:“周善的确是江东人,不过并不是孙小姐的侍卫,而且这射虎令也不是孙小姐之物...” “这么说江东有人起了歹心?”蓝田皱起眉。 “孙刘联盟绝无可能,射虎令是我主之物,这令牌虽然仿得栩栩如生,但仔细一看有些假,或许是曹操派人行的离间之计?此事子玉先生亲眼所见?”鲁肃急中生智先把锅甩给了曹操,又从蓝田话中分析出他当时不在场,这没有现场认证就能不了了之。 蓝田点点头,“离间计却有可能,我当时在各地抗旱救灾,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在场的家将与儿子现在就在江夏。” 你要人证是吧?我这里也有。 鲁肃有点骑虎难下,他笑着说:“我倒是与那周善有数面之缘,子玉可以把你那家将请来,通过描述外貌就能够辨别出真伪。” 是与不是都是出自你口,这个对峙本来没有任何意义,但场面上的功夫鲁肃也要做到,关羽遂叫人去请。 鲁肃边走边露出诚实的微笑,仿佛在说汉朝人不骗汉朝人。 几人走到码头的时候,关平领着高原与蓝霁赶了过来。 蓝田向蓝霁招招手,随后将他抱在怀里,指着鲁肃说:“霁儿,这是汝鲁伯伯,还记得挟持你那人的模样吗?说给鲁伯伯听听。” 蓝霁看着鲁肃不怯生,他挠了挠小脑袋仔细回想,然后洪亮地描述道:“那人脸宽宽的,皮肤比父亲还要黑,胡子长成这样...” 蓝霁一边描述一边比划,鲁肃心说不是周善还能是谁?这厮脑袋是被马踢坏了吗? “子敬,是周善吗?”关羽疑惑地问。 “不太像...”鲁肃先是摇摇头又问:“子玉令郎叫什么?比寻常孩童可开朗多了。” “名霁。”蓝田回答。 “听说蓝霁出生后,哭声震退春雷,顿时云霄雨霁,故名霁也。”关羽补充说。 “真是好样的,让伯伯抱一抱可好?”鲁肃笑着拍了拍手。 蓝霁回头见蓝田神色如旧,只见他小眼睛一转看向关羽伸出手:“鲁伯伯胡子不如姑丈看好,还是姑丈来抱我...” 关羽将蓝霁抱在了怀里,蓝霁玩耍关羽的胡子,这位爱髯如命的大将也不生气。 鲁肃尴尬得如同秋风中凋零的树,他见状又憨憨地问说:“那个坏人有没有伤到你?最后是怎么被制住的?” 众所周知小孩子不会说谎,鲁肃也想委婉地了解一些事实。 蓝霁可不是普通小孩,在吕玲绮的严格教导之下,能说不能说他已能拿捏。 这要谈起蓝霁的高光时刻,他立时端坐在关羽怀中,指着高原边比划边说道:“那刺客把我单手抓住,府中侍卫都不敢靠近,我当时给高伯伯眨了眨眼,然后狠狠咬了他的手一口,高伯伯趁势把我救了下来,然后被母亲两招就给斩杀,实在是不经打...” “霁儿聪明,这一口咬得好,牙齿没有坏吧?”关羽慈祥地问。 小孩子的乳牙异常尖锐,虽然咬起来很痛但是根部不稳,现在的武将一般都皮糙肉厚,关羽还真担心这孩子牙咬崩了。 蓝霁回头咧嘴笑着说:“才没有坏呢,我牙齿好得很。” 鲁肃看着蓝霁又看了看蓝田,笑着说:“子玉和温侯女的儿子真不简单,有此佳儿实在让人羡慕。” “子敬不要夸他,这孩子脸皮厚着呢。”蓝田看着蓝霁一脸得意,忍不住摇头说道。 鲁肃见周善的话题已经被成功转移,他趁热打铁接着说:“子玉此言差矣,这样的性格才能成大事,我们江南水乡多出美人,这次回去给令郎宣传宣传,到时候给他寻门好亲。” 蓝田和关羽顿时愕然,鲁肃说者无心两人听者有意,他们现在是刘备的左膀右臂,在荆州都是跺一跺脚就能地动山摇的人物,怎么可能随意跟外部势力联姻? “子敬好意我心领了,霁儿他现在还小...”蓝田摇头说。 “就是因为小才要定下,等这孩子长大后建功立业,只怕说亲的人会将你府门给踏烂了...”鲁肃一脸笑意。 “子敬你...” 蓝田话未说完,鲁肃见好就收拱手行礼道:“我看天色已晚,肃不便在此多留,这启程回柴桑去,告辞...” 关羽抱着蓝霁点头致意,蓝田只得尴尬的抱拳回礼。 看着鲁肃登上江东战船,关羽意味深长地提醒:“鲁子敬虽然一番好意,但子玉你要仔细斟酌...” 蓝田笑着回答:“云长大可放心,霁儿才不会娶江东妇...” 第两百二十七章 不谋而合 长亭重阳宴中,蓝田有意无意的铺垫,逐渐化解了鲁肃心中的疑惑,临行前搬出周善欲劫世子之事,让鲁肃差点乱了阵脚。 关羽从头到尾在旁观看,他对于蓝田的话术由衷的震撼,有化腐朽为神奇之能。 顺利送走鲁肃,蓝田趁着夕阳余晖,在江边与儿子蓝霁玩耍。 关羽捋着长髯看两人享受天伦,不禁对蓝田生出敬佩之感,这亲昵的关系让人羡慕。 无论是刘备、张飞还是自己,没有一个人能如蓝田这般与儿子亲近,他们大多只扮演了严父的角色。 关平这时候走到关羽身旁,他青涩的脸上有着自己的思考,因为在一年前关羽在江夏给他娶了妻,也许不久就会有自己的儿子。 关羽拍了拍关平的肩膀说:“蓝霁这样的孩子谁不喜爱,但汝舅父乃是当世高人,其才不在孔明之下,所以有些东西能学则学,实在学不了就别勉强自己。” 关平点点头,“父亲所言极是,不过蓝霁也有些厉害,我都佩服不已...” “什么意思?”关羽扭头纳闷地问。 在重阳宴会这期间,关平根据关羽的意思,把蓝霁带去与弟弟妹妹玩耍亲近。 关羽的家教非常严格,家中孩童玩耍极有分寸,但蓝霁才来了仅仅半日,就成了关家后宅的孩子王。 躲猫猫、跳房子、饴糖引蚁、火烧蚁穴、跳山羊、斗鸡、上树、摔跤... 蓝霁把平时玩耍的游戏,在关家后宅几乎玩了个遍,就差没有上房揭瓦,关兴兄妹彷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关兴虽然比蓝霁大还大几岁,甘心跟在他后面当个小弟,幼妹关银屏则成了蓝霁的迷妹。 关平担心关羽回头责罚弟弟妹妹,刚才看见他对蓝霁还颇有好感,于是趁关羽高兴把家里的事提前讲了出来,这相当于给关羽打个预防针,结果关羽听后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还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难怪三弟要把苞儿带到泉陵去玩耍,子玉教出来的儿子可真不一样,蓝霁这孩子还真够野的,也不知道那个蓝辕怎么样,你和兴儿今后可与他们多多亲近。”关羽捋着长髯意味深长地说道。 “父亲,您不生气吗?宅院里现在可乱了,估计明天都不一定能打扫完...”关平说完低下了头。 “哈哈哈,无妨无妨,我对你们是严厉了些,霁儿来做客玩一玩也行...”关羽笑着说。 关平原本对弟弟妹妹捏了把汗,没想到关羽今天竟然如此宽容好说话,心说舅父要是常带着儿子来做客就好了,自己也能多见父亲的笑容。 蓝田次日清晨就要离开,关羽又邀他在作战室秉烛夜谈,蓝田彷佛有一种魔力一般,跟他说话总觉得无比愉快。 夜里两人席地而坐,关羽记起蓝田建议江东打合肥,鲁肃担忧潼关之战会很快结束,加上冬天攻城更加艰难,害怕孙权不会同意出兵。 关羽单手撑地问:“鲁子敬不知子玉之能,所以听不进去你的建议,此前预计马超联军会中计,莫非潼关之战曹操没那么容易取胜?” 蓝田笑道:“赖恭和吕蒙正在交州打消耗战,这种阳谋推进起来速度不会很快,一旦真的成势才会摧枯拉朽,江东君臣连曹操的意图都没掌握,怎么可能猜出战争耗费的时间?就是十万头猪,也不可能短时间杀光的...” 关羽点点头,“幸得关西诸将反叛,大哥能趁机收取西川,我们正好休养生息,待天下三分我再挥军北伐中原,到时候要靠子玉守卫后方。” “自家人不说两家话,到时候关将军一往无前,我会给你准备兵粮甲械,助姐夫匡扶汉室。”蓝田郑重地说。 “有子玉这话我就放心了...”关羽心说我那春秋可真白给你看。 “明日我还要赶路,不如就此熄灯而眠?”蓝田提议。 “也好。”关羽轻轻点点头,然后把台上的油灯端着一吹。 火光熄灭的瞬间,关羽目光落在殿内地图的雍州位置,他与蓝田交流两夜眼界开阔了,思维方式也更全面。 按照蓝田此消彼长的说法,你们几家就使劲打吧,无论是曹操和马超潼关消耗,还是孙权和曹操合肥消耗,你们消耗得越厉害,将来对大哥匡扶汉室更有利。 曹操八月经函谷朔黄河西进到达潼关,现在已经与关西联军相持了近一个月。 潼关虽然雄壮险峻,但不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狭下关隘,真要守住此关需要大军屯守。 曹操利用潼关的特点,在兵到之后采取紧迫压制的策略,佯装一定要攻破潼关而进入关中地区,联军的注意力被吸引到潼关之后,各部陆续向潼关增兵防守。 曹操听说潼关增兵不忧反喜,大将曹洪疑惑地问:“丞相初来见到雄关愁眉,为何听到联军增兵反而如此开怀?” 曹操环顾帐内谋臣武将,见众人皆是冥思苦想之状,唯独贾诩的神情有些怪异,曹操知道此人老谋深算,遂仰首笑曰:“关中长远难行,若诸贼各依险阻挡,吾起兵征讨一两年也未可定也。今贼皆来集,其众虽多,莫相归服,军无适主,一举可灭,为功差易,吾是以喜。” “丞相英明。”曹洪抱拳恭维,帐内诸将皆山呼附和。 曹操采取荀攸之计先弱后强,把个目标直接锁定到了关西诸将身上,为了师出有名他用看似不智的计谋逼反他们。 看着时间渐渐拖到冬季,天气逐渐寒冷之后,曹操就有了决战之心,所谓的消耗战并不是要等到真正粮尽,联军除了粮食之外也缺少御寒冬衣,这个时候求战心切极易出错。 曹操有了进攻的心思后,他唤来熟悉的关中地形的徐晃。 “公明重临此地,不知有何计助我进入关中?”曹操问道。 徐晃抱拳回答:“潼关坚固难攻,联军此时又重兵驻守,丞相何不分兵由黄河西渡?由水路绕过潼关天险,贼军失去地利则不难颇也。” 曹操笑着曰:“公明与我不谋而合,与你四千兵马和朱灵从浦阪津西渡黄河,我会率主力渡河为你掩护,只要一军可过则万军皆可过。” 第两百二十八章 玩转西凉 关中平原古来富庶,加上秦地险固以取天下,二万人足当诸侯百万人,有百二秦关之说。 南面有险峻的秦岭山脉、东面有潼关和黄河天险,西面有陇山与六盘山,北面则是子午岭与黄龙山。 曹操要实际上掌握雍凉地区,彻底解除关西诸部的军事威胁,从东向西有三条进军路线,北路由河东郡蒲坂津西渡黄河,中路走潼关大陆西进关中,南路则是绕道宛城,走武关、蓝田县。 曹操选择佯攻中路潼关,实际偷渡北路蒲坂,放弃南路宛城、武关,最主要的是考虑到大军粮道,北路、中路都可以走黄河水路运粮,南路没有水路直接被放弃。(此时黄河名为大河,因为沿线植被丰貌、没有水土流失,河水还没有呈现黄色。) 如果曹操大军直接出河东,则关西联军就会派兵守住渡口,从北路渡河就很难有机会,所以曹操选择了潼关佯攻,遗憾的是关西军阀都是眼界狭窄的莽夫,虽然他们推举韩遂为联军都督,却没有一人看透曹操声东击西的计谋。 潼关南连秦岭延申山脉,北依黄河渭水交汇之处,也就是黄河几字弯最后的l的交点位置,l弯以西则是支流渭水,拉通来看两条河流总体呈现反t字型。 天下无人不知潼关的重要,但是曹操从三月逼反关西诸将,直到七月才亲自到关前对峙,实在是出乎关西诸将的意料。 曹操完全可以抢先一步占据潼关,没必要等到现在才冒险从蒲坂渡河,实际上他是以潼关为饵,将这十部人马全部引到这里聚歼,避免入关中后四处寻战耗费时光,这样也可以极大地节约粮食。 《孙子兵法》有云: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曹操让‘地’而取‘道’,欲擒先纵,以‘险’易‘近’。 九月初,曹操率主力向北大举移动,准备北渡黄河从风陵渡进入己方的河东郡,徐晃与朱灵则秘密率军按约定的时辰,从河东郡更北的蒲坂津西渡黄河,进入关西联军控制的河西地区。 关上诸将听闻曹操渡河不知所措,都督韩遂谓众将曰:“曹孟德攻不破潼关,现在北渡黄河必然打算走水路,如果让其进入河西之地,则关中危矣。” 马超抱拳说:“兵法云半渡而击之,不如趁其渡河出兵杀他个措手不及?” 关西诸部互不从属,他们虽然联合起来反曹,但没人想当出头鸟,这个时候让他们出关去与曹军硬拼,几乎没人会愿意,所以马超提出建议后,场面一度非常的沉寂。 韩遂见众将一言不发,遂说道:“这两月我们一直往潼关增兵,不如派人去守卫河西各渡口,只要有几千人防守,曹操即便有十万大军也不能强渡。” 吃力不讨好没人干,这种捡便宜的活儿,马上就有人跳了出来。 梁兴抱拳说:“我愿意带所部兵马为都督分忧。” 韩遂点点头说:“梁将军速速前往,此去河西还要从关后渭口渡河北去,一定要抢在曹操之前到达河西之地。” “定不辱命。”梁兴笑着走下关去。 梁兴觉得自己再怎么磨蹭也比曹操快,毕竟那段黄河的水流十分湍急,曹操若是逆流而上有较大风险,若是先从黄河南岸北渡河东郡,然后再向北从蒲坂津西渡又耗时太久。 马超看着梁兴的背影,心说你这厮就知道捡软柿子来捏,再看关上诸将各自算计更是不屑。 “既然诸位不愿出关,超愿引本部兵马出关阻击。”马超抱拳说道。 “贤侄不可以大意,那曹孟德极擅用兵,且麾下猛将如云...”韩遂委婉地劝阻。 马超冷笑:“战机稍纵即逝,我视曹贼如草芥,叔父且看我斩贼首。” “贤侄务必当心...”韩遂话没说完马超已匆匆下关,关上众将见之纷纷摇头。 韩遂和马腾都是西凉军阀,两人关系亲密后一度结为异姓兄弟,听从钟繇的建议在名义上服从曹操,后来他们因为部曲间矛盾成为仇敌,在相互攻伐中韩遂杀掉马腾之妻,曹操名为调和矛盾实则分化瓦解,他以朝廷诏命调马腾入朝为官。 马腾担心失去军权,将来在朝廷没有立锥之地,遂留下马超统领所部兵马。 曹操用计逼关西诸将反叛,诸将中又以韩遂、马超的实力最强,两人的态度就决定了关西十部的态度。 大敌当前基于共同利益,马超为了交好韩遂,他摒弃前嫌说出了那句自损形象的话:今超弃父,以将军为父,将军亦当弃子,以超为子。 联军抗曹以来虽然没行父子礼,但在关西诸将面前表现得相当亲密,马超神勇无比威震西羌,关西诸将明面上和和气气,但暗地里还是不齿他的言行。 马超的性格有些像曹操,宁做真小人不当伪君子,从小掌握兵权的他深知实力为王,有兵在手能打胜仗马腾才会更安全,反之在朝廷的马腾可能会陷入危局。 马超下关之后点齐所部人马,向东北方向直奔曹操渡河的位置而去。 曹操在潼关以东二十里,南北纵横深沟高垒构筑工事,现在大军陆续渡河导致没人防守工事,所以被马超的追兵轻松攻破。 此时曹操在南岸指挥大军渡河,身边只有宗亲夏侯坚、降将高览与虎卫许褚,未渡河的兵卒还剩三千人,他根本没想到马超会出关来追击。 只见马蹄声震如雷霆,卷起岸边黄沙遮天蔽日。 曹操听到声响从胡床上惊座而起,远远看见这支西凉装束的军队约有万人,此时争抢渡河孔被弓箭所伤,曹操自恃兵精将勇遂列阵以待。 西凉军前军止马,马超持枪立于阵前,只见他面如冠玉、眼若流星、虎体猿臂、彪腹狼腰、狮盔兽带、银甲白袍,端的威猛神骏。 “兀那曹贼何在?还不出阵受死?”马超一声大喝,声音雄烈刚毅。 曹操此时兵少,哪里敢托大自报家门。 夏侯坚听得火冒三丈,他忍不住催马向前走了两步,然后持枪怒喝:“大胆反贼,竟敢辱骂丞相,本将军要让你付出代价。” 曹操听后直冒汗,这夏侯坚是夏侯惇远房侄儿,其武艺经过夏侯惇悉心教导,虽然在族中颇有勇名,但相比旁边的高览逊色不少。 曹操心说你冲动什么? 第两百二十九章 割须弃袍 “代价?你也配?”马超听得狂笑。 “混账,你笑什么?我乃谯县第一快枪,一会让你笑不出来。”夏侯坚大怒。 马超捂住肚子痛笑:“谯县第一快枪,谯县第一快嘴吧?来让我看看你多快。” 夏侯坚哪里肯忍,只见他猛的一抽马臀,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来得好。” 马超见这人有模有样,以为遇上了好手,遂催马挺枪上前。 夏侯坚有好马好甲,行进的速度果然够快,战马还未跑到长枪已出,彷佛在百米外就瞄准对手一般。 奔跑中的马超看得愕然,心说这是什么武艺?难道是故意卖破绽给我? 因为夏侯坚出招太快,马超完全可以提前预判,所以迎着铁枪而去躲避得相当轻松。 两匹战马擦身而过,刚才一击不中让夏侯坚有些失望。 他看了看手里的长枪,心说难道我出招太快了? 突然夏侯坚身体一僵,不可思议地看着长枪从后背刺穿自己前胸。 夏侯坚被铁枪悬挂在空中,最后的意识看着夏侯惇送给自己的好马远去。 刚才马超扭转腰身,一击回马枪势大力沉正中背心,直接刺穿了夏侯坚的铠甲。 他单手把夏侯坚挑在手里冷哼:“好一个谯县第一快枪,曹贼又是谯县第一什么?废物吗?” 曹操见夏侯坚一合都没挡住,他唤来高览吩咐:“这马超果然有些本领,高将军乃是河北名宿,可敢出战否?” “末将不才,愿斩马超。”高览点头应下,勒住缰绳冲出阵前。 马超见曹军阵中又出一将,随即把长枪向斜前方扬去,把夏侯坚的尸体重重摔在地上。 “来将速报姓名,你又是谯县什么第一?” 马超见此人眼神坚毅,但甲胄马匹不及刚才的夏侯坚。 马超不知道高览有没真材实料,故意出言相激。 高览沉声喝道:“我乃河北高览,汝这小儿好生狂妄,还不下马受缚,以免连累朝中家眷?” “呸,我道是谁,原来是背主投敌的小人,袁本初何薄于你?竟在官渡反叛旧主,你这个东莱侯就是这么换来的?”马超揶揄讥讽。 高览被马超戳中痛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在归降后虽受封东莱侯,但因为出身河北高氏大族,不像同期投降的张郃那么受重用,此次随军出征也是曹操临时起意。 “我看你才是西凉第一嘴,让你尝尝我铁枪的厉害。”高览再不多言驱马向前。 马超黑着脸奔腾而去,随即两人两马两条枪,在黄河南岸激烈拼斗。 高览战场老将经验丰富,枪法骑术相当娴熟,交战数合没落下风。 马超少年英雄越战越勇,一柄铁枪如长在手中一般,挥舞起来宛如银龙飞舞。 曹操在旁看得啧啧称奇,他对身旁的许褚感叹:“马儿真乃勇将也,他让我想起了昔日的吕布。” “主公,西凉骑兵骁勇善战,现在人数又多过我们,不如俺先掩护你上船渡河,要是贼军再增追兵,处境就危险了...”许褚建议。 曹操点点头,“那我们偷偷的撤走...” 马超与高览阵前斗将,马岱、庞德引军为其掠阵。 许褚的虎卫缓缓挪动的时候被发现,庞德指着曹操后军大喝:“少将军,曹贼要跑。” “懦夫,不要让曹贼走脱,全军出击。”马超大喝一声,手中铁枪更加耍得从容凌厉。 此时高览与马超才战十回合,本来还堪堪能够抵挡,却不想后方突变,难道主公放弃了我? 眼见着西凉铁骑如狂风暴雨冲来,高览忍不住分心回头,只见果然大军在后撤,他心中一慌手中的枪法渐显凌乱。 马超抓住对方破绽迅猛突刺,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透穿了高览的铠甲,然后举枪一弹把高览丢在马前。 高览身受重伤未死,本来马超想留着当俘虏,但是曹操现在要,马超来不急多想,指挥大军疯狂冲阵掩杀,可怜高览就这么被万马奔踏而亡。 曹操的三千殿后兵,除了许褚那一百武艺高强的虎卫,其余步骑兵都抵挡不住胡羌汉混杂的西凉骑兵。 马超、庞德、马岱指挥骑兵冲阵,如秋风卷落叶一般席卷黄河南岸。 这时候曹操根本来不及渡船,被虎卫簇拥着向下游奔逃,下游方向还有不少渡河点。 西凉骑兵穷追猛赶,就快要接近曹军的时候,有人指着逃窜的人群大喊:“穿红袍的是曹操。” 曹操听得大骇,赶忙摘下背后的红色披风,凌乱的丢弃在风中。 又有人喊:“留长胡子的是曹操...” 曹操忙用佩刀把长须割掉大半,然后一脸笑意地看着周边奔逃的骑兵,好像在对他们说:我可不是长胡子。 “留短须的是曹操...” 此话一出,吓得曹操用衣服裹住下巴,继续狂抽马鞭向下游逃去。 “身材短小的是曹操...” 曹操直接无语,他怒目小心回望后方,心说你们礼貌吗?谁对我记忆这么深刻? 原来曹操抵达潼关后,曾与曹洪到关前走了一遭,目的就是告诉关西诸将:我曹孟德真的来了,你们快点增兵潼关。 能抓住敌方主将有大功劳,西凉兵都是擅射之士、人人目力惊人。 马超军中也有不少守关之兵,他们对曹操的外型印象深刻。 眼见身边的护卫兵马越来越少,正好不远处就发现另一渡河点,岸边准备了许多小船。 许褚当机立断说:“主公,我来护送你渡河,让虎卫与后军掩护。” “善。”曹操割须弃袍后心有余悸。 许褚的虎卫个个武艺高强,刚才护送曹操逃命没显出狰狞,这个时候对西凉军全力以赴,在一瞬间竟挡住了攻势。 许褚趁此间隙护送曹操登上小船,并命令船夫奋力向北岸划过去。 留下断后的虎卫人数少,那三千兵马被西凉骑兵碾压,阻挡时间相当的短暂,为求保命的殿后之兵也陆续找到船只渡河。 马超将南岸的曹兵全数歼灭,引军来到河边对船上的曹军射箭。 一时间黄河上乱箭如蝗,不少曹兵被射倒跌入河中。 由于黄河水流湍急,渡河的船只被水不停往东冲,船父划了半天都没有前进多少,反而在向东边平移,船只依旧处于马超西凉的弓箭范围。 西凉骑兵跟着被冲走的船只,沿途不停对河中放箭,曹军剩下的渡河兵卒越来越少。 曹操趁坐的小船在行进中,船夫被流矢射中,哐当一声栽入黄河,小船失去控制立刻顺流向东去。 第两百三十章 反手牵牛 船夫却被流矢射杀,曹操所乘小船失去控制往东飘去。 情况万分危机,许褚左手举马鞍作盾为曹操挡箭,右手则拼命划船控制。 马超的西凉军不肯放弃,仍旧沿河追赶射箭,许褚壮硕的身体被射中数箭,好在皮糙肉厚未及要害。 小船被黄河水冲走了四五里之远,强渡的曹操船只远远望去竟成孤舟。 千钧一发之际,校尉丁斐从东边赶来接应,他让军队释放了大量牛马牲畜,作为诱饵引西凉军放弃追击。 牛马允农允战价值非常高,关中联军又是粮草短缺的时候。 这时候遇上丁斐这个运输大队长投食,马超与庞德都无法约束住部下,西凉军疯狂追捕四散奔逃的牛马。 没有了骑兵弓箭的骚扰,许褚忍着箭痛拼命向北岸划,最终成功突围渡河。 北岸众将见曹操平安无事悲喜交加,曹操不顾自己狼狈的模样大笑:“今日如果不是丁斐机智,孤险些被马超小儿困在河中...” 众人均是点头称赞丁斐,又见许褚在拔手臂上的箭,曹操见状急忙安慰:“还有仲康奋力为孤挡箭之功,着随军郎中为他医治箭伤...” “俺不痛,这都是末将应该做的。”许褚抱拳回答。 曹操听得虽然感动,几乎没人替许褚锦上添花。 之所以他与丁斐的待遇不一般,除了许褚情商低容易得罪人外,丁斐的出身也比他好上太多。 丁斐与曹操同郡同县,出身谯县丁氏大族,丁家出过三公与曹家累世联姻。 曹操的原配正妻就是出自丁家,丁斐深得曹操信任,也是曹魏的元勋之臣,这种关系许褚没法比。 马超回到潼关来见韩遂,担忧地说:“曹贼大军尽数渡过黄河,若要攻入关中必走蒲坂津,也不知道梁兴的五千兵马能否阻拦...” 韩遂捋须笑曰:“黄河此段水流甚急,贤侄刚才去追击之时,我又遣张横、成宜率军一万去接应,除非曹操肋生双翼,否则不可能成功渡河。” 马超叹了一口气,“可惜刚才追击只歼灭了两三千人...” “哈哈哈,曹操之兵皆是精锐,贤侄能歼灭三千人已数大胜,我们当设宴为孟起庆功。 刚才在关上见你的部曲赶回许多牛马,不如杀上一些让咱们西凉联军开开荤?”韩遂笑着提议。 马超听后立刻皱起了眉头,摇头说:“部曲自发缴获的战利品,我岂能随意褫夺,强杀兵士们的牛马等同夺财,叔父还是在从你军中拨些肉粮吧。” 韩遂脸色逐渐僵硬,“关中地区连年征战,不少土地已经荒芜,此次我们起兵赶走钟繇,又有数万家百姓从子午谷逃入汉中。 联军现在就地征粮都成问题,哪里还能给兵士们发肉?能暂时吃上一口饱饭都不错了...” “都这么艰难了吗?凉州驻地的粮草...”马超又问。 韩遂苦笑着回答:“贤侄不当家不知家难当,此次我们几乎抽走了凉州全部青壮,本来凉州存粮就不多,现在又持续消耗近一年,咱们眼见就要粮尽了...” “曹操送粮送得还真及时...”马超自言自语道。 “贤侄刚才说什么?”韩遂疑惑地问。 马超脸色一变说道:“既然粮草已经难以为继,那我们要尽快结束战斗。 潼关外的曹军已经没了,咱们不如也去河西增援?那曹贼诡计多端...” “贤侄说得对,那些牛马...”韩遂追问。 马超佯装没有听到,他摆摆手往边走边说:“那我先行去整军,叔父请尽快跟来...” 韩遂、马超两部兵马最多,他们一前一后从渭口渡河向北,刚走出二十里就遇见梁兴的败军。 韩遂见状大惊失色,他叫住几个败兵询问战况,为首那官长垂头丧气地回答:“我们随梁将军赶到河西渡口时,曹军大将徐晃已率精锐步骑从蒲坂津渡河,他们以逸待劳迎战我们疲惫之师,因此大败而还...” “曹操从河东绕行蒲坂津,不可能比你们还要快,徐晃虽说是河东人士,也不可能从黄河上飞过去吧?”韩遂一脸的不相信。 那官长苦笑:“禀告都督,渡河的只有数千人,应该不是曹操的主力...” 韩遂猛的一拍大腿,心说这我们中计了,曹操这厮实在太狡猾,竟然自己当起诱饵。 “梁将军何在?”韩遂追问。 “我们在撤退的过程中,遇上张将军、成将军的增援,梁将军与他们合兵一处去攻打徐晃,并遣末将南下给都督报信。” 韩遂听完介绍长舒了一口气,他自言自语的说:“张横、成宜有兵马万人,加上之前梁兴所部的消耗,应该能击溃徐晃的前锋部队。” 韩遂命人将军情传给马超,让其加速行军防止曹操渡河。 两部数万兵马急行军,行至河西渡口南五里处汇合,却发现前军并没有猛攻渡口,而是在原地扎好营寨。 梁兴、成宜得知马超、韩遂大军已到,亲自走出大营外迎接。 “我看对岸曹军全部聚集,已经开始慢慢西渡黄河,尔等打算曹操大军过来后再发动攻击?张将军何在?”韩遂怒气冲冲。 韩遂语气中带着揶揄,但是根本不能过分责骂,因为关西十部虽然推举韩遂为都督,但是彼此并没有从属关系,人家各自为己不愿拼命,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梁兴垂头轻声回答:“那徐晃并非等闲之辈,我们到时他的营寨已经扎好,采取强攻的伤亡极大,张将军就是中伏后被徐晃斩杀...” 韩遂听得愕然,身旁急躁的马超建议:“现在曹贼已经开始渡河,此时不发动攻击还待何时?诸位与我一起为张将军报仇。” 联军都督不是我吗?小马你前面不分牛马,现在又玩起了喧宾夺主的把戏? “咳咳,贤侄稍等,时机未到。”韩遂意味深长地说。 马超万分不解,他疑惑地问:“曹贼渡河的不多,这还时机未到?” 韩遂捋着花白的胡须,意味深长地说:“可听令渡,蹙於河中,顾不快耶!” 梁兴、成宜皆不喜马超,他们随即附和点头表示同意,马超见众人都不愿出战,也不可能让自己的部曲孤军奋战。 临时组织的联军弊端显现,没人有绝对的领导权威,凡事都要商商量量才能推行。 就在关西联军犹豫不决之时,曹军主力已陆陆续续全部渡到河岸。 第两百三十一章 一夜城 韩遂口中的‘蹙於河中’,就是对方渡河之后背水列阵,关西联军再骑兵猛攻冲阵,趁曹军立足未稳把他们赶入黄河。 毕竟不是谁都是韩信,也不是人人都能玩转背水一战。 韩遂想法是美妙的,但是执行起来却极有难度,马超、成宜、梁兴三人各有私心,渐渐的因为推诿进攻而贻误了战机,在河西渡口短暂对峙期间,只有几次不痛不痒的骚扰。 曹操全军渡河之后,命人用战车栅栏制成移动的防护墙,将黄河与防护墙之间形成一条行军的甬道。 韩遂、马超等联军都是轻装的步骑,作为防守一方他们根本没准备什么攻坚的器械,所以面对曹操不正面交锋的龟壳战术,他们就像面对刺猬一样无法下嘴。 联军一路追击毫无办法,期间还要担心曹军趁势发动偷袭,他们仿佛在执行护送任务一样,将曹军送到了渭水以北。 曹操在渭水安全扎营,关西联军求战不得遂率军渡河,在渭南与曹军隔河对峙。 渭水的宽度比黄河狭窄很多,联军的防守难度、以及防守线被无限延申,由于曹操有玩偷渡的前科,韩遂、马超等关西诸将分兵在渭南驻防,并各自派出骑兵真正贯彻半渡而击的战略思想。 关西联军防御曹军有潼关、黄河、渭水三道壁垒,现在曹操已经以极小的代价通过两关,所以大家在渭水的防御都比较卖力。 曹操分兵四处出击迷惑联军,又派得力部队连夜架设浮桥,最后虽然成功渡河,但是因为渭南只有沙土,无法构筑坚固的工事抵御攻击,又有马超等人放出的骑兵袭扰,曹操在渭南的营地一直无法搭建。 曹操与关西联军就这么你来我往,二十天内小规模消耗作战接近百次,眼看着天气逐渐转凉,对于两军主将的心里素质都有极大考验。 此时曹操占据河西之地,粮道经由黄河运送至前线,条件比吃不上饭的关西联军好太多,但曹操并不满足现在的状况。 虽然猜到关西联军现在有断炊之虞,但这群军阀本就不是什么善类,比如联军都督韩遂在归顺朝廷之前,就一直是凉州巨寇,在这群人实在没粮的时候,还可以劫掠本就凄凉的关中地区。 曹操在中军大营喝着热粥,突然帐外凉风卷着河边沙砾吹了进来,他急忙扯住衣袍护住盛粥的碗,结果因为掩盖得不及时,粥碗里被吹进许多泥沙。 曹操用勺子把泥沙舀在地上,最后往嘴里送的时候始终感觉沙沙的。 必须要尽快在渭南站稳脚跟,否则后续计划不能顺利开展。 曹操遂召来熟悉关中情况的贾诩和徐晃问计,曰:“我军数次渡河都无法扎营,关西联军已经消耗掉我数千精锐,特别是那马超的西凉骑兵尤为无耻,你们可以有妙计助孤在渭南立足?” “主公,这些日子都是以小股兵偷渡,不如再以蒲坂津渡黄河之法,分分互相掩护大迂回渡河?”徐晃尝到了甜头又提建议。 声东击西之计连续用能见奇效,但关键要挑一个聪明多疑的对手,如果对手是一群莽夫就完全不管用。 这就好比玩游戏,王者局之间各种算计,但是碰上白银选手还不如莽。 曹操皱起眉发现贾诩淡然立在一旁,遂问:“文和以为公明此计怎样?” “徐将军此计可行,但关西联军如今太过分散,要像潼关一样吸引对方主力太难,若是向渭水上游行大迂回,军粮补给和运输的难度要考虑...” 贾诩不是老好人,但他也不爱树敌,虽然不赞同徐晃的计谋,也不当着对方的面直接驳回,而是只点出执行的困难。 曹操深谙用兵之道,经贾诩一提点就知道执行难度大。 “文和可有妙计助我?” 贾诩微微颔首,“关西联军被耗在潼关半年,他们无论是御寒的冬衣还是粮草皆缺,我建议继续与反贼们在渭水对峙,不出半年关中就地无法征粮,则韩遂、马超不攻自破。” 曹操一听心说好家伙,这是鼓励关西联军去民间劫掠,上次李傕长安之乱也是出自你计,果然不负‘毒士’之名。 古代战争打的就是生产力是人口,关中地区要是再遭一次劫只怕百姓都跑光,自己前期损失的数万兵不就白费了? 曹操想到这里连忙摇头,“刘备、孙权还在南方虎视眈眈,孤岂能在这里迁延日月?得主动出击早定雍凉,才能腾出手来对付他们。” “刘玄德数月前带兵入川,荆州本来就兵力不多,有子孝将军镇守在襄阳,应该没有多大问题,至于淮南更没什么问题,周瑜死后江东无人可派,孙权已数次错失战机,主公可安心收复雍凉。”贾诩分析道。 “江东外强中干,我欲先伐孙权再攻刘备,文和的消耗对峙之谋耗时太久,要是能在渭南建起营寨,我就能在旬月内击败韩遂、马超...”曹操叹了口气。 渭水南岸的河滩都是沙土,怎么可能筑起坚固的工事?曹操以小股部队渡河损兵折将不少。 贾诩、徐晃献计之后没有及时离去,陪着曹操待在大帐内继续思考。 “丞相...丞相大喜...”欢快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是子伯来了?有什么喜事啊?”曹操抬头一看是谋士娄圭,因为心情郁闷所以问得漫不经心。 “现在外面气温骤降,难道不是喜事?”娄圭疑惑地问。 “哦?请子伯为我解惑。”曹操马上来了兴趣,他知道娄圭并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于是在胡床上盘起腿转了个身。 娄圭挠头看了看众人,心说这天气常识你们都不懂?那就别怪我表现一番,他拱手解释道:“现在天气寒冷,夜间更是冰冷刺骨,丞相何不用土沙筑城?只要在沙中灌水,晚上水结成冰,沙土则会坚固如铁石,以此建城一夜可成。” 曹操听得跳了起来,“子伯此计当真可行?” “万物相生相克,此时天气会持续转冷,丞相筑沙城定可在渭南立足也。”娄圭点头说。 “甚好,公明速依计行事,汝夜里带所部兵马渡河筑沙城。”曹操吩咐。 “唯。”徐晃走到曹操正面站立,抱拳领命之后走出大帐准备。 第两百三十二章 牛是牛,马是马 徐晃率军再次渡河轻车熟路,数千人抵达渭水南岸后连夜忙碌,按照娄圭的办法垒沙土灌水筑墙。 次日清晨一个坚固的沙土城拔地而起,现在这几道简陋的土墙就完全能抵御西凉骑兵的冲击。 曹操收到消息后召集兵马,陆续向徐晃渡河的位置集结。 天刚蒙蒙亮,渭水南岸关西诸部都骚动起来,北岸的曹操这是有大动作。 入冬夜里天寒地冻,关西诸部粮食已快断绝,马超营中杀牛宰马充当食肉御寒。 昨夜马超饮酒食肉,正在营中酣睡未醒,突然主帐门帘大开,一阵冷风灌进营房,冻得马超身上一个哆嗦,他睁开眼发现是从弟马岱。 “伯瞻,因何慌乱?”马超问。 马岱焦急地说:“兄长,曹军昨夜在李堪的防区渡河...” 马超不以为意,“这种事还来问我?李堪若是守不住,咱还像往常一样去助战,只要趁曹贼立足未稳,用骑兵冲阵蚕食即可,要是能多缴获点战马军需,或许还能挨过这个冬天。” “兄长,曹军莫名筑起土城,咱们的骑兵根本冲不进去,曹军主力已经向那个位置集结,估计很快就要开始渡河...” 马超赤着上身惊座而起,一脸不相信地问:“哪里来得土城?光凭沙土也能筑城?” 马岱点头肯定地说:“是真的,而且就是昨晚一夜的功夫...” “莫非有鬼神相助?”马超自言自语。 “就是太奇怪了,韩都督与其它几位将军已经过去...”马岱提醒。 “我们也去看看。” 马超说完从榻上跳了起来,然后把内衫、冬衣、外甲一层层穿上,天气太冷晚上穿得越少,盖着被子睡得越暖和。 马超与马岱引军来到曹操渭南大营前,果然发现有一座临河围起一道长长的土墙,土墙之上每隔两丈就有守卫警戒。 此时暖阳照在东边的土墙上,反射着耀眼的白色光芒,韩遂、成宜等人已先马超一步赶到。 “李将军,这究竟是何时之事?怎么突然之间就出现这土城?” 韩遂皱起眉头询问,成宜、杨秋、马玩等人满脸狐疑。 李堪连忙解释:“昨日黄昏此处还是沙地,我也不知道曹贼为何能一夜建城...” “李将军也用沙土,一夜之间建个大营看看?”程银完全不相信。 “此事千真万确,我怎会诓骗诸位将军...”李堪感觉自己满身是嘴也讲不清楚,但他突然眼前一亮,指着后方兴奋地说:“马将军可以替我作证,他的兵马经常来我的防区协防,昨天还来过呢...” “孟起就是如此热心,我的防区他也经常来。”杨秋点头附和。 关西十将种张横在河西渡口被斩,现在剩下的九部兵马分散在渭水南岸布防,其中又以韩遂、马超的实力最强。 在乱世之中很少有热心的举动,其背后都有利益的驱动,马超帮左右防区的李堪、杨秋协防,是因为渡河的曹军携带有军需,而大多都是以步卒为主,没有坚固的防御工事相助,西凉骑兵冲阵如同虐菜。 马超所部最近因为频繁协防,不但没有断粮还经常杀牛宰马,士卒们的积极性相当高。 “贤侄,李将军的话你听到了?真的这样离奇?”韩遂皱眉问。 马超点点头,“李将军说得没错,刚才我已经询问伯瞻,他昨天亲自来这里巡视,曹操奸贼不知用了什么诡计...” 韩遂听后对李堪微微颔首,有马超作证算是洗去嫌疑。 “若是曹军全数渡河,渭水这个屏障也没有了...”程银担忧地说。 “大家组织精锐力量,趁曹军立足未稳攻过去吧,也不知道曹贼是否稳固。”韩遂说。 李堪急忙摆手阻止:“这土墙坚硬如铁,早上我已经派兵去袭击,结果...” “这奸贼难不成会妖法?我听说他曾宴请过妖人左慈,莫非得了些妖术?”马超疑惑地问。 韩遂摇头说:“贤侄所言半真半假,乌角先生早年以仙法愚弄曹贼,后被曹操捉拿未果就遁世了,怎么可能到这里来相助贼人...” “这...那我们再合兵进攻,要是让曹贼全数渡河,就跟蒲坂津的情况一样...”马超提议道。 马超说完梁兴、成宜看见韩遂脸都绿了,之前徐晃从蒲坂津西渡,马超当时就提议马上进攻,结果硬生生被韩遂拖入了僵局。 见马超旧事重提,韩遂尴尬地说:“也好,咱们联军也打一次‘攻城战’。” 关西九部集合精兵三万人,向徐晃守卫的渭南大营发动攻击,没有攻城器械的情况下,骑兵攻城还不如步兵,首轮进攻就折损骑兵两千,倒在战船上的死伤战马成了曹军战利品。 真是天道好轮回,关西诸将特别是马超所部,之前掠夺的马匹算还回去不少。 在战损如此高的情况之下,关西联军放弃了强攻渭南大营,他们各自派兵将去营前邀战,结果徐晃按照曹操的指令毫不理会。 后来耗到曹军主力全部渡河之后,关西联军以为可以迎来决战,结果曹操依旧采取坚守不出的策略。 关西诸将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众人齐聚在韩遂的主营帅帐,曹操此举摆明是要耗死他们。 “都督,您快想个办法,我的营中马上就要断炊...”成宜说道。 “马上?我的军粮还够一天,这都是削减口粮的结果,不然早就哗变...”马玩苦笑着说。 梁兴接手的张横的部队,他一脸惊奇地问:“你们竟然还有存粮?”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他们实际上都有点粮食,但是已经坚持不了几天,这个时候你要说自己粮草充足,其结果那是相当危险的。 “贤侄的军粮还够吗?”韩遂意味深长地问。 “孟起最近击败了不少渡河曹军,也缴获了不少军需牛马...” 李堪话说一半突然感觉后背一凉,扭头发现马超冷冷地看着自己,所以立刻就闭上嘴不说话,彷佛刚才自己并没发言。 马超瞬间皱起眉头,心说你诉苦就诉苦,但必须实事求是。 牛是牛,马是马,你就不能动动脑子? 哪有行军作战带牛渡河的? 这个时候,马超早上受冷打了个饱嗝,嘴里喷出一股肉味儿。 第两百三十三章 计出毒士 马超情绪管理还是到位,面对众将投来的奇怪表情,他拍了拍胸口说:“失礼了,刚才伯瞻来叫我的时候,吞了些冷风腹中受凉,其实我营中也缺粮久矣...” “贤侄缴获了补给,粮食也这么紧张么?”韩遂皱起眉头,心说你小子在潼关外,可没少收获牛马。 “怎么能不紧张?叔父必然人多消耗大,我已经两天粒米未进,伯瞻你说是吧?”马超扭头对马岱问道。 “兄长所言属实。”马岱抱拳回答,他心说兄长这两天光吃肉了,确实没吃什么主食。 关西联军人多眼杂,马超所部缴获牛马军需,那都是现在大家所需的军粮,早就惹得旁边人眼红了。 由于马超的实力太强,其余小军阀根本不敢捋其虎须,实力相差无几的韩遂又碍于‘父子’情面不好开口,所以别家真的在受冻挨饿,他的全营上下都在吃肉喝酒。 关西联军与曹军僵持几天后,各部陆续开始断粮卖惨,韩遂还是偷偷找到马超借粮,本来以为马超会表示一下,可惜最后被马超以各种借口拒绝。 马超的两万人每天的消耗非常大,光凭在潼关外缴获的那些牛马,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在韩遂困难的时候,他的营中也渐渐开始闹粮荒。 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韩遂等人一合计就想与曹操割地求和。 曹操收到韩遂的求和信,遂召来‘毒士’贾诩问:“渭北、渭南扎营效果高下立判,咱们才渡河不过七八日,韩文约想以河西之地求和,文和以为怎样?” 贾诩捋着胡须回答:“丞相冒着被刘备、孙权偷袭的危险,把韩遂、马超等人聚集在此地,怎么会以区区河西之地就放弃?我们可假装同意求和,让他们放松警惕之后,再以离间计以弱其心、瓦解其志,而后出兵攻之,一战可定。” 曹操大笑夸赞:“文和真乃毒...独一无二的高士也...” “丞相谬赞...”贾诩对自己所作所为心中有数,虽然他用谋狠辣、不为同僚所喜,但是曹操只要信任就足够。 曹操依贾诩之计回信同意韩遂求和,关西联军知道消息后都松了一口,但是只是口头承诺也不敢放弃戒备。 很快曹操就约韩遂阵前见面,两人两马在渭南冬日的暖阳下见面。 曹操与韩遂之父同一年举孝廉,曹操又与韩遂是同辈之人,所以两人算得上故交。 韩遂以为曹操要谈割地求和之事,没想到只是谈论昔日在京城的往事和朋友。 韩遂一心想把话题转移,他指着曹操的胡须说:“听闻孟德好美髯,为何你的胡须这般短?而且还有些凌乱...” 割须弃袍之事经过马超的西凉兵宣传,在关西联军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韩遂故意提及此事就是提醒曹操潼关战事。 岂料曹操胸怀宽广,他摇头大笑到几乎失声,“马儿骁勇无敌,犹如吕布复生,我在潼关被他追得割须弃袍,听说此人是你子?” 韩遂听得一怔,尴尬地笑着说:“孟起倒是提过认义父,但寿成兄远在邺城,我不过是替他照顾而已,做不得数,做不得数...” “哈哈哈,收马儿当义子不错,多一个人为你尽孝...”曹操继续大笑。 两人因为笑声很大,引得关西联军不少人靠近围观,彷佛在看什么稀奇之物一般。 曹操见状大度地说:“尔等欲观曹公耶?吾亦犹人也,非有四目两口,但多智耳。” 曹操与韩遂聊到黄昏才归,回到营帐之后马超等将都来相问,韩遂据实告知众将皆生疑。 次日曹操又送书韩遂,信上多处被涂抹,而且都是紧要的地方。 马超原就生疑,索要书信看后更疑惑,他指着涂抹之处问韩遂:“叔父,信中第三段处‘文约需将马儿....’这后面几个黑点是什么?” 韩遂苦笑:“孟德此信送来就如此,叔父也看得莫名其妙,刚才正打算回信相问,贤侄就过来了...” “叔父是嫌我来早了?” “孟起与我情同父子怎会相嫌...” 马超冷冷地问:“叔父与曹贼已会面通信,他有否告知何时退兵?咱们各营都已断炊...” “孟德实未提起,我这就写信问问...” 马超将身后白袍一扬,随后冷哼一声闯出韩遂大营。 韩遂不爽到了极点,眼中彷佛要冒出火花来,心说你小子这样咄咄逼人,哪里有一点父子的样子?宰马杀牛的时候可否想起我来? 曹操的离间计能够成功,并非因为贾诩的计谋多么高明,主要是因为关西联军本就不齐心,他们都是为了利益聚合在一起,现在由攻转为守势,无不各自为己。 此后接连几天,曹操都约韩遂单独在阵前闲聊,将离间计的效果继续扩大。 曹操依旧绝口不提议和,韩遂再蠢都猜到曹操在算计自己。 在最后一次会晤种,韩遂主动说:“丞相何日才能定下议和方案?我们在阵前单独叙旧数日,恐惹外人闲言闲语...” 曹操正色说道:“你我阵前光明磊落,何人敢闲言闲语?” “丞相毕竟位高权重,恐朝中有小人作祟,在天子面前进献谗言...”韩遂以退为进故意拿曹操说事。 “孤现在兵权在手,哪有小人敢捋虎须?天子亦不会听信谗言...”曹操心说也就是我不愿意,否则刘协那帝位我早就取而代之。 随后曹操大手向前一挥,阵后五千铁甲骑兵,整齐地向前行进了几步,阳光反射在骑兵的盔甲上呈现‘精光耀日’之状。 马超、程银、杨秋等将每日都在观望,当看到曹操一反示弱于敌的作态,无不为之震慑惊恐。 曹操亮出实力之后,第二天就给关西联军下战书,约定两日后在渭南进行决战。 韩遂把战书摆在桌案上,他摇头叹息道:“曹操此人太过奸猾,这些日子我们都给他骗了...” 众将听了皆不言语,都不知道这几日跟他商量什么。 马超拿起战书脸色冰冷:“曹贼乃言而无信之人,不过他既然来邀战求死,就让他尝尝西凉铁骑的厉害。” “孟起贤侄说得对,野外作战西凉骑兵的优势大,只要大家众志成城团结一心,必然可以将曹贼赶出关中。” 韩遂讲得正气凌然,可惜帐内诸将心已飞走,大家盘算着先打打看。 第两百三十四章 时间不多了 到达约战日期,关西联军在渭南排开阵势,九部主将皆锦袍铠甲列于阵前,身后将士大多穿着单衣在寒风中硬撑。 战前各主将把最后存粮拿出来,让忍饥挨饿的西凉将士总算吃了顿饱饭。 曹操依旧着红袍,被将士们慵懒地簇拥而出,与关西联军临阵而对。 “丞相何故背信弃义?”韩遂在马上大喊。 曹操仰天大笑:“战在我,非在贼也。尔等乱臣贼子,怎能替我做主?” “叔父,与这奸贼还有什么话讲?待我再杀他个人仰马翻。”马超不屑地说。 韩遂连忙摆手:“贤侄不可逞血气之勇...” 话未落音,马超白袍银甲单骑冲出阵前,他持枪指着曹操大喝:“奸贼,潼关之耻不记得了?今日你红袍可弃,胡子可不能再割,赶快派人出来送死...” 曹操向后轻轻一仰,以马鞭指着马超赞叹:“这马儿骁勇异常,真有些昔日吕布的风采...” “丞相,此人斩杀夏侯坚,让我出阵为侄儿报仇。”夏侯渊请战。 曹操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我部署你办的事,办妥了没有?” 夏侯渊点头说:“我已按丞相吩咐,令文烈、子丹亲自率虎豹骑迂回,估计很快就能到达作战地点。” “甚好,现在马儿在阵前邀战,汝可上前与之拼杀一番正好拖延时间,但务必小心谨慎不容有失。”曹操嘱咐。 夏侯渊听得大喜,他抱拳引马向前,自信地说:“我的武艺如何,主公心中有数,此去必让马超死于刀剑之下。” 马超见夏侯渊衣甲鲜艳,又以为是送死的无能之辈,遂轻蔑地问:“尔乃何人?可通姓名。” “夏侯渊。” 冷冷三个字,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马超听说此人又姓夏侯,不禁狂笑道:“夏侯家都是送死的辈?真是无趣...” “辱我夏侯者,吾必灭其族。”夏侯渊提刀来战马超。 两人很快就激烈的斗在一起,夏侯渊刀法精湛果断,与马超连战五六几回合不分胜负。 马超战得精神抖擞,心说这个夏侯渊比夏侯坚强百倍,可惜还不是我之对手,突然他的枪法凌厉无比,浩瀚的攻势如黄河决堤,狂爆奔腾着倾斜而下。 韩遂看得不住点头,他左右看着杨秋、李堪等人,彷佛在告诉他们,孟起可是认我为父,儿子出彩老夫颜面有光。 曹操这是第二次见马超的武艺,眼看夏侯渊现在已经疲于应对,他急忙唤来徐晃吩咐:“此子不弱颜良、文丑堪比吕布,公明可伺机上前助妙才一臂之力,若是仍不能胜我让仲康接应你。” “唯。”徐晃抱拳领命,随后眼睛死死盯住夏侯渊与马超。 曹操说完看着身边许褚的手臂,许褚则憨直地回答:“主公放心,俺手臂上的箭伤已愈。” “善。”曹操肯定地回答。 夏侯渊与马超斗了十合后,刀法和气势已经被对方烈枪笼罩,寻思着必须用计才能击败对手。 夏侯渊卖了个破绽往本阵急退,徐晃误以为他已经力有不逮,遂扬起大斧冲了过来。 马超追了一半发现曹操又出一将,遂冷笑道:“车轮战吗?曹贼也就到此为止了...” 夏侯渊与徐晃擦肩而过,心说你这厮出来接应得太早了。 徐晃在奔跑的过程中正好挡住了马超的视线,夏侯渊驻马心说马超你就到这里了,他拿出弓箭瞄准就射。 徐晃举起大斧的瞬间,突然感觉胳肢窝下一阵风来。 嗖的一声。 夏侯渊的羽箭直奔马超而去,只见他应声就倒在马背上,关西联军见状一片哗然,紧张的情绪引得战马嘶叫。 徐晃见夏侯渊命中,遂举斧头直取敌首,这样捡人头的好事,回头要摆酒酬谢。 大斧迅烈落下的时候,被‘射中’的马超突然身子一斜,只见他口中咬着夏侯渊的羽箭,手中的铁枪直刺徐晃的面门。 惊讶的徐晃只能慌忙改变力道,让大斧改变方向去抵挡马超的铁枪。 锵... 徐晃虽然成功挡住了马超的攻击,但是因为连续使用较大的力量,导致手臂肌肉突然形成了短暂的真空期。 马超的突刺被挡随之往左边一挑,徐晃由于力量失衡差点被弹落马下。 高手对招,胜败就在一瞬。 徐晃被马超抢攻两招险象环生,只见他额头上不停冒出冷汗,才两三回合就已经完全没了章法。 在徐晃危机的关头,天空中一只手戟向马超脸色飞去。 “公明速走,许褚来也。”徐晃身后传来一声大喊。 马超收枪弹走手戟的瞬间,徐晃趁机拍马逃离了险地,紧急赶来的许褚接替了他的位置。 “你不是在河中替曹贼挡箭的汉子吗?”马超冷眼看着许褚,他现在对曹操更加不耻。 “俺叫许褚。” 马超一脸诧异:“看尔体型,莫非是曹贼的虎侯?” 许褚大喝:“既知我名,还不下马受降?” “有意思,你不会再换人了吧?”马超挺枪直取许褚,刚才与夏侯渊、徐晃只能算热身,现在他血液中的斗志刚刚被唤醒。 “除非我死。”许褚言简意赅。 刚才曹操可没吩咐谁接应自己,那就是要和马超酣战到底的节奏。 马超与许褚棋逢对手,在马上斗了四五十回合又在马下肉搏,两人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战得大汗淋漓。 许褚遂脱掉衣甲,赤着上身继续与马超上马厮杀,两边围观的将士同时发出震天的呐喊。 马超到底年青力盛,七八十回合之后,渐渐占据上风。 这时候马岱在阵后放声大喊:“兄长快撤回来,曹贼偷袭后方...” 马超现在已杀兴起哪里听得到?马岱遂与庞德同时驱马向前,曹操见状又派夏侯渊、曹洪出阵抢回许褚。 马超这个时候才发现后方阵型已乱,曹真、曹休率虎豹骑分别从两翼插入,强悍的冲击力完全压制了西凉骑兵。 整个关西联军乱成一团,马超气得在马上大喊:“曹贼,奸贼,恶贼,逆贼!我誓当生擒汝,食汝肉,寝汝皮!” 对面麾盖之下的曹操,指着自己玩味地说:“来吧马儿,诛杀曹贼。” 曹操随后将手一扬,身后部队如海浪般向关西联军卷涌而去。 “我们中计了,走吧,兄长。”马岱大声提醒。 关西联军缺少军需,因为断粮早就离心,现在又被切割掉阵型,在正面战场瞬间被曹军击溃。 这一战,关西九将被打得四散,成宜、李堪战场中被斩杀,韩遂、马超带着残军遁回西凉,杨秋退回安定,程银、侯选、马玩逃亡汉中,梁兴则逃往蓝田县。 曹操渭南大胜的同时,蓝田来到治下田间和讲武堂视察。 高顺见他马不停蹄,都没有怎么陪伴家人,遂忍不住问道:“先生,自你江夏回来后,一直都没有停歇,莫非还在担忧交州?有沙摩柯和月亮堡在,吕蒙根本不可能进一步。” 蓝田摇头感叹:“时间不多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晴天备伞 建安十六年是个不平静的年份,这一年刘备受邀入蜀,这一年曹操击败关西联军。 历史上的西川之战刘备打得并不轻松,其危险程度甚至可比肩官渡的曹操,倘若刘璋有一点政治远见,不那么频使昏招,刘备很可能折戟在蜀中。 蓝田口中说的时间不多,是刘备与刘璋决裂的时间不多,大概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 如果能尽可能缩短收取西川的时间,对今后收取汉中全据益州有积极影响。 刘备入蜀后,刘璋给他添了万余兵马,涪城分别之后北上葭萌关,虽然没有真正讨伐张鲁的打算,但是小打小闹的表面功夫做了不少。 刘璋虽然性格懦弱,但好歹也是一州之长,他对同宗的刘备并不完全放心,除了在会见之时带了数万兵同行外,赠送刘备兵马后派遣杨怀、高沛作为监军,实际上就是暗中监视刘备的举动。 刘备在葭萌关借口征讨张鲁,实际上是在消化刘璋送的这一万兵。 《孙子兵法》云: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 道即大义,即师出有名。 刘备也在等,更是他拒绝庞统在涪城宴上擒刘璋的客官理由。 蓝田留守荆州,除了要替刘备守好大后方,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替他筹集粮草、征募士兵、打造武器装甲。 南方遭遇大旱,荆南虽然河流众多,但因为降雨主要集中在七八月,酷暑未退之时,河流的水位迅速下降。 泉陵学堂的农学弟子,基本上已经遍布在荆南各县,只是覆盖密度不一样而已,他们除了利用原有的引水灌溉技术,还在蓝田的要求下,让各村都要兴建蓄水池,以备农人们在天旱的时候取水。 蓝田看着挑水灌溉的农人,意味深长地说:“这几年军工作坊铺开之后,各地粮仓的存粮还不充足,希望各郡各县不受旱灾影响...” “交州本地还有些余粮,五溪蛮兵几千人的消耗,还吃不垮先生的荆南。”高顺安慰道。 蓝田摇头说:“沙首领那些许蛮兵,当然不在话下,我是给姐夫准备的军粮。” 高顺不解地问:“刘使君受邀入川,一应军需那刘璋自会供给,怎么还需要荆州出粮?” “蜀中军民思变久矣,姐夫早晚会起兵夺取西川,那时候就是耗粮之时。”蓝田严肃地回答。 “先生预计会在何时起兵?”高顺又问。 蓝田:“差不多明年的这个时候...” 高顺对蓝田的预言没有一丝怀疑,因为从认识到现在,蓝田还没有算错一次。 高顺见蓝田右手掐着中指,仿佛在窥探天机一般。 “这些日子我随先生在各地巡视,荆南的官仓大多都有半仓存粮,先生没必要这样高要求。” 蓝田摇着头说:“晴天备伞,未雨绸缪,我起初让农人们修蓄水池,还有不少人质疑田地就在江水之畔,此举劳心劳力根本没什么用,伯平你现在看到作用了吗?” 高顺点头肯定:“这些人不知先生之能,吃过亏就会知道你的好了,你看邓家庄那些人多听话。” “新野带来的老屯田人不一样,现在我事情多了也不能挨个到乡间去,伯平也不能把所有农夫都拉来训练,咱们的精力跟不上了...”蓝田叹了一口气。 “先生曾对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您现在可不光管百姓不挨饿,不过幸好开办了泉陵学堂,先生的耕作法、新种子已经让整个荆南受益...”高顺说道。 “目前荆南各官仓之粮,只够五万兵于一年的用度,我感觉还是少了些,不知今年旱灾能收上多少来。”蓝田皱起眉头。 “哪里的五万兵?除去各郡各县的常规驻军,陷阵军有一万,甘将军水军三千,交州五溪蛮八千,整个荆南吃粮的兵卒才两万,即便加上关将军的两万兵,荆州总兵力也不过四万人...”高顺一脸的不解。 蓝田笑着说:“伯平对咱们的家底如数家珍,我所谓的五万兵并不是指现在,姐夫明年会与刘璋反目起兵,荆州必定要派兵去增援,我打算在荆南再征募三万勇士。” “我终于明白去年募兵,先生为什么要控制人数,原来是等到现在来募兵? 不过也是正是这个道理,要是刘使君带太多兵马入川,刘璋那边早就该起疑。”高顺恍然大悟。 蓝田竖起手指摇了摇,“我不是要现在募兵,得等到明年夏收播种之后,你可以提前让人去各地动员。” “啊?现在已是十月,要是等到明年夏收播种后,岂不是八月之后了?到时候送到讲武堂新兵营训练也来不及。”高顺惊讶地问。 蓝田解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可将三个月新兵训练期,压制到一个月内完成,其余就在战场上慢慢练吧。 现在就把这三万种地的人,征募到军中直接吃粮,我们不但要消耗很多存粮,也会少产许多粮食,此消彼长啊...” “先生真是精打细算...”高顺睁大了眼睛。 蓝田笑呵呵地说:“伯平家中是主妇管着日常开销吧?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高顺被蓝田提及主妇,一向严肃的脸瞬间有些火辣,他与甘宁在桂阳临武县驻扎时,由吕玲绮出面给他们张罗娶妻。 “都不见你把高岭带出来与辕儿、霁儿玩耍...”蓝田佯装抱怨。 高顺挠头说:“岭儿他还小,加上身份悬殊,怎敢与两位公子玩耍。” “不小了吧?我记得他比霁儿还大几个月,都是小孩子有什么身份...”蓝田皱起眉头。 “两位公子都非常人,我与先生、小姐主仆有别,岭儿长大自然追随两位公子...”高顺诚恳地说。 高顺不光对自己很严格,对家人儿子也非常严格,蓝田几乎没见他带家人露过面,高岭出生后还是高原无意中说漏嘴,蓝田才和吕玲绮带了些礼物上门。 蓝田知道老高认死理,摇摇头不再劝,接着转移话题说:“趁着天色还早,咱们入城去一趟医学堂。” 第二百三十六章 ‘毒药’ 高顺平静地跟在蓝田身后,心说先生不是打起甘宁儿子甘瑰的主意吧? 甘瑰跟蓝霁同岁,甘宁学蓝田粗放式教育,对他儿子养得比较野,但是教育并没有固定的方式,蓝田粗放式教育的前提,除了自己知识非常渊博外,吕玲绮这样的母亲也是强大的助力。 高顺每每听到甘宁炫耀自己的儿子,总是觉得还是严格守规矩些好。 甘宁从交州回来后经常在医学堂,他体魄比较强健但是去了交州两次都生病,本着找出自身病因的缘由,就跟着华佗学了几个月医术。 蓝田与高顺到的时候,甘宁正在医学堂晒药材的院里练五禽戏。 “还真是练得有模有样,谁能想到锦帆贼会在元化这里练五禽戏?”蓝田拍着手哈哈大笑。 甘宁见到蓝田与高顺,连忙把手背在身后,不好意思地说:“先生和伯平来了,我就是没事练着玩,最近除了往月亮堡运粮,也没什么事做...”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元化也教了我五禽戏,只是因为平时疏于练习,耍得远不如兴霸流畅。”蓝田笑着说。 “先生乃是子房在世,我哪能跟您比...”甘宁低着头回答。 高顺摇头补充:“小姐与先生切磋武艺还忙不过来,哪有多少功夫练这奇奇怪怪的五禽戏...” 男儿多好温柔似水的女子,蓝田这种齐人之福甘宁打心底里不羡慕,看着高顺出言帮腔他一脸笑意并不反驳。 蓝田连忙说:“伯平不要小看这五禽戏,这动作简单学习容易,只要能够长期坚持下去,是可以做到延年益寿的。” “这样的话我也要学,延年益寿才能有命伴先生、小姐左右,甘将军教教我...”长期坚持对于高顺太容易。 甘宁对高顺的忠义再度侧目,他激动地点着头,“好,我现在就教...” “兴霸你先等等,我们从正门进来没见到元化,你可知道他现在哪里?”蓝田着急地问。 甘宁指着后方的一间耳房说:“元化先生这些日子,每天都要在那间房中待上数个时辰,神神秘秘的不准任何人们近前,他会不会瞒着我们在研制什么神药?” “哦?”蓝田疑惑地捏了捏下巴,然后挥手对两人说:“兴霸你教伯平五禽戏吧,我去看看元化先生在干什么,要是有好东西少不了你们。” “唯。”甘宁(高顺)齐声回答。 蓝田大步向角落的耳房走去,刚走到门边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心说这神医在房中搞什么? 咚咚咚,蓝田敲了敲房门。 “是谁?说了不准来打扰我...”房内传来了华佗不悦的声音。 “元化先生,我是蓝田。” “你等一等...”华佗话中明显有些兴奋。 随后房门打开,蓝田被华佗迎了进去,只见里面就如同一个小超市,两个架子上放着大瓶、小瓶有十多罐。 “听说元化先生在这里干大事,莫非是研制什么长生不老药?”蓝田打趣地问。 “将军真是语出惊人,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长生药,这些是你让我研制的‘毒药’...” 华佗递给蓝田一个小瓶,仿佛在说:大郎,喝药了... “毒药?我让你研制的?”蓝田挠头百思不解,我要这么些毒药干什么? 华佗见状连忙摇头:“将军的说法不对,您好像说的是农药?” “你是说农药?竟然这么多种类...”蓝田当时初见华佗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个悬壶济世的医者居然上了心,不但埋头研制农药而且动静还很大。 “吾上次在宴上听将军之言茅塞顿开,后来在零陵让人寻找有毒草本,抛除毒性巨大的胡蔓草等物,最终选出莽草、鱼藤等几样毒性较低的草本,捣碎有毒的根茎叶片兑水,目前大概有是几个剂量类别...”华佗介绍。 蓝田听得大喜,他握住华佗的手说:“元化先生此举大善,今岁南方各地大旱,来年必有虫灾肆虐,有了这些农药,治下百姓也不至于受灾挨饿...” “这些农药并未拿去试,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将军既能预知来年有虫灾,当想一些万全的法子...”华佗提醒。 蓝田点头说:“除了农药我已经让人在稻田中养鸭捉虫,农药我会让农科弟子拿去田里试用,一旦确定好剂量就请先生定下方子,马上开始囤积配置备用。” 在华佗的农药问世前,蓝田为了防止明年虫灾减产,让粮米主产地的农户在稻田中养鸭,用天敌克制的方式来防虫。 家禽批量养殖耗费粮食,在老百姓吃不饱的前提下推广不现实,而且家禽多了也容易因饲养不擅出现禽瘟,一旦控制不住还会传给人类,这也是蓝田一直没推广的原因。 现在是刘备取西川的关键时候,粮食一定不能成为掣肘问题,加上医学堂已培养不少学员,所以蓝田才将稻田鸭推了出来。 由于鸭种现在普遍较少,真正能起作用的稻田鸭短时间难成型,农药杀病虫害才是主要抓手。 “这些毒草野外生长,岂能让我们取之不尽...”华佗摇头觉得不现实。 蓝田满不在乎地说:“咱们批量种植不就行了?现在不但要种植毒草,常规的药草也自己种,这样就不用受限于药材。” 汉末天下大乱,在老百姓的饭都吃不饱的前提下,基本没人去专门种植药草。 华佗听到蓝田这样说,对医学堂的未来更加看好,有了充足的药材,教出来的弟子才有施展机会。 怀着喜悦的心情走出医学堂,蓝田马不停蹄直奔泉陵学堂。 “将军...” “先生...” 蒋琬与邓艾得到消息,亲自来到学院门口来迎接。 蒋琬个人能力相当突出,他把泉陵学堂管理得井井有条,蓝田还让他作为自己幕僚,参与治理郡中事务。 邓艾则是蓝田去交州前,特地留他在泉陵学堂历练,别看他现在才十四岁,但却深得蓝田精髓、少年老成。 “士载,你去农科选二十名学员,现在跟我到城郊试验田去,去试试元化先生的农药。”蓝田指着高顺与甘宁怀中的瓶子说道。 “唯。”邓艾转身而去。 蒋琬惊奇地说:“原来将军当日的话是真的,华先生还真的研制出这治病的‘毒药’来...” 蓝田点头说道:“这农药有毒性,管理不善要伤人,公琰替我拟个管药的法令,此乃稻禾治病之物,如同战士之刀剑...” “唯。”蒋琬抱拳领命。 第两百三十七 倒拔垂杨柳? 泉陵学堂的农科学员,其学制通常为半年,学成之后回归地方参与农事指导。 有少部分品学兼优的学员会被留下来,作为农科的教员、研究员任用。 蓝田事情再忙也没有放弃农学推广,他要将自己掌握的现代农学知识,尽全力地传播给悟性高的研究员。 这些留下的人虽然隶属学堂,但是却由蓝田直接领导。 邓艾作为蓝田的关门弟子,在泉陵学院主要职责,就是联系和管理这群宝贵的农研员。 农研员根据农药品种、剂量的不同,在试验田中划出了十数个区域,分别在取药喷洒后编号,最后通过禾苗的长势记录结果。 最终什么农药的药效最适宜,是不是要再调整剂量,都需要大量的人工观察和记录,最后根据数据进行分析选样。 这个时代没有科学仪器,只能通过日积月累的肉眼观察,并非朝夕就能见到结果。 遴选农药这么简单的事,本来交给邓艾办就可以,蓝田亲自来试验田,就是表明他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农研员们记录不再用笨重的竹简,而是配发了泉陵造纸坊生产的粗糙纸张,经过裁剪后作书写之用。 造纸坊是蓝田从交州回零陵后筹建的,当时泉陵学堂的儒科的教员,反应千字文已经教完,如果要继续教学,就需补充新的教材。 蓝田顿时想到了‘半部论语治天下’,他打算给每名学员都配发教材,但是竹简笨重不利于传播,于是他决心开始造纸。 造纸虽然不能直接提高生产力,但对各种技术的传播记录,特别是儒学的传播有重大意义。 造纸术在这个时代已经成熟,但都是服务士族与宗室勋贵,由于产量低没有在世面上普及。 蓝田本着能自己造都不求人的想法,他在泉陵军工作坊附近选地建房,从学堂中挑选相关专业弟子到造纸坊工作,目前产出的纸张仅提供给泉陵学堂。 “给你们配发的纸记本好用吗?”蓝田指着邓艾怀中的小本问。 邓艾连忙点头,“太好用,拿着轻,还记得多...” 蓝田召集农研员欣慰地鼓励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现在你们有了便捷的纸记本,一定记得多观察多记多写。 大家掌握作物的生长规律后,要大胆的尝试小心谨慎的求证,无论是防治病虫害、培育增产的粮种还是嫁接新品种。 将来咱们编撰一本农科全书,你等不但能够青史留名,而且还可以惠及子孙后代。” 青史留名、著书立说,哪是这些穷出身之人敢想的?但这话出自于蓝田之口,他们眼中又满含希望。 “先生,我们真的可以青史留名吗?”一个农研员疑惑地问。 蓝田十分肯定地说:“当然可以,无论是谁做了贡献,将来农科全书上必定有他的名字,我向你保证。” 农研员们听后人人欢喜,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每个人的积极性都高涨。 看着农研员的热情溢满试验田,高顺忍不住感慨:“先生把纸张制成书本、制成记录用的本子,当真比竹简强万倍。” “要是当初《尉缭子》用纸书记载,伯平就不用辛苦推小车给我送...”蓝田笑着说。 高顺笑着说:“先生说的是,您不是单纯为了学堂,就开设造纸坊吧?” “当然不会,这纸还有大用,以后你就知道其中奥妙。”蓝田神秘地说。 高顺在临武县娶妻生子,蓝田看着他和邓艾想起新邓庄,自言自语地说:“有一段日子没去桂阳,也不知小李子他们过得怎么样。” “先生要不要去桂阳巡视一番?”高顺追问。 蓝田想了想点头说:“士载你去准备准备,明天跟我一起去桂阳。” “唯。”邓艾抱拳应下。 蓝田虽然名义上督管荆南四郡军政,但是对零陵之外的三郡管没有过分插手。 和各郡守之间也都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只要按统一要求安排农业生产,军事政治上对刘备绝对忠心即可。 刘备全据荆州之后,替他打江山的元从派、徐州派皆占据要职,为了平衡荆州士族集团的利益,他在入川时不但带走黄忠、魏延、霍峻、卓膺等武将,同时还提拔了潘濬、向朗、樊建、尹默等为州郡从事、县令... 赵云被任命为留营司马、掌荆州内事的同时,赵范也被调入江陵任州府闲差。 刘备以义阳人郝普为桂阳太守,以武陵临沅人廖立为长沙太守。 荆州士族至此以诸葛亮、庞统为首,成为刘备手下仅次于元从派第二大势力。 从泉陵到临武可走南北两条路,北路从湘水转耒水从郴县转走陆路,南路则顺深水向南下,然后走九嶷山的山道进入桂阳。 北路远水程多,路上耗时相对少,南路近水程短,但要走九嶷山道,所以耗时还久一些。 “咱们这次走南路,你去医学堂把兴霸叫上,顺便让他带着甘瑰见见亲族。” 蓝田不想惊动郡守郝普,所以选择从南路秘密进入桂阳。 “唯。”高顺红着脸抱拳应答,甘宁之妻亲族在临武,他的夫人更是出自新邓庄,自己也得带着儿子回去看看。 高顺离开后,吕玲绮端着汤茶走进屋来。 她放在桌旁温柔地问:“零陵都巡视完了,夫君又要去哪里?” “打算去临武新邓庄看看,顺便让兴霸和伯平带儿子寻寻亲...”蓝田解释。 “你把孩子们也一起带去吧?正好士载也要回去看家人,方便一路上照料,上次你带着霁儿单独去江夏,虽然辕儿口中不说,你也得做到不能厚此薄彼。”吕玲绮提醒。 “辕儿、霁儿都去?那阿斗怎么办?”蓝田放心不下这外甥。 吕玲绮皱起秀眉问:“索性一并带走?” 蓝田急忙摇头:“这次我们走南面的九嶷山,车马颠簸我担心阿姐心疼阿斗...” 吕玲绮笑着说:“阿斗这两年跟着辕儿、霁儿玩,已经变得没初来时那么娇贵,总之你让高原多准备一辆马车,我这就去找阿姐商量一番。” “要是阿姐不愿意,就把霁儿留在泉陵陪阿斗。”蓝田点头说道。 此时府上人都用过晚饭,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趁吕玲绮去找甘倩商量的功夫,蓝田在木盆里倒了热水泡脚。 这些天到处奔波蓝田有些乏,他在泡脚的时候倒在椅背上,很快就昏昏睡去。 蓝田梦见自己变成蓝霁,爬在高高的树枝上掏鸟窝,树下一人挽起袖子将手反按在树干上。 突然间蓝田感到地动山摇,身下的大树被那人如拔葱般拔起来。 蓝田头冒冷汗而惊醒,却发现吕玲绮抱着自己往榻边走去。 “夫君,盆里的水都凉了,妾身伺候你到榻上休息...” 第两百三十八章 偏向虎山行 蓝田红着脸从吕玲绮手里跳下来,他一脸尴尬连忙岔开话题。 “小君,你跟阿姐商量得如何?” 吕玲绮表现得淡然,“姐姐同意让阿斗同行,跟你这个舅父一起走,她有什么不放心的...” “带上阿斗走走也好,常看名山大川可扩展胸怀,就辛苦小君照看她们母女。”蓝田说话间已经坐在榻边。 “都是妾身应该做的...”吕玲绮一边帮他宽衣一边回答。 蓝田登榻钻入被窝,吕玲绮走到桌前欲吹灭油灯,忽然又意味深长地问:“我听元化先生说酒可解乏,夫君连日来奔波疲劳,要不要喝一点解乏?” 蓝田一愣随即笑着回答:“元化先生教我一套五禽戏,只要勤加练习就能强身健体、祛疲除乏...” 吕玲绮惊得嘴圆,“有这么神奇吗?那夫君得转教我学。” “小君武艺高强,这养生之术也能入眼?”蓝田微微一笑。 “反正技多不压身,夫君你可不准藏私。”吕玲绮双手叉腰显得很严肃。 此时她解去外衣只剩贴身的内衫,纤细的腰肢依旧如少女一般。 由于吕玲绮长时间坚持练武,已过三十岁的她仍旧体态婀娜,没有因为生活条件变好而生出赘肉。 “那好吧,我回头教你。”蓝田点点头。 “别回头了,就现在教吧。”吕玲绮说话的同时,居然吹灭了油灯。 蓝田在黑暗中感觉到一阵风,吕玲绮轻身一跃就落到了他的旁边,床榻并没有因为受到剧烈冲击而抖动,足以看出吕玲绮的身法之妙。 “小君,你别闹...”蓝田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就这样教吧,我的悟性很高的...”吕玲绮温柔的说。 蓝田已经不是青春少年,自然懂得自家妇的暗语,随后他在黑夜中一个翻身占据主动。 吕玲绮:“这就是夫君练的五禽戏?” “这式名为‘虎扑’。”蓝田得意地回答。 “虎是五禽之一?”吕玲绮疑惑道。 “五禽戏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鸟...”蓝田心说我可没乱起名儿。 吕玲绮嘟囔着:“华佗也不是个好东西...” 华佗的五禽戏是在《庄子》‘二禽戏’基础上改编而成,其功效自曰:体有不快,起作一禽之戏,怡而汗出,因以著粉,身体轻便而欲食。 蓝田昨夜练五禽戏汗出,酣睡至次日清晨日出才醒,果然是身体通泰又舒展。 他独自穿好的衣服,走到后宅院中发现吕玲绮正背对自己与甘倩在说话。 “我看子玉精神已养足,你今日的气色甚是不错。”甘倩笑着打趣。 吕玲绮听见甘倩说话,立马转过身不好意思地说:“夫君醒了应该叫我的,如今自己更衣让姐姐看我笑话...” 蓝田扬了扬袖袍,“我又不是垂垂老人,自己穿衣服又有何妨?况且我与阿姐都出身微末,实在也不习惯别人伺候...” 吕玲绮听了不高兴,埋怨道:“我又不是什么别人...” 甘倩见状笑着安慰:“弟妹不要理他,子玉这人嘴实在笨...” “他的嘴才不笨呢,我去叫辕儿、霁儿他们起床...” 吕玲绮站起身红着脸说完就跑开了,给人的感觉就和小姑娘一样。 女人的幸福通常会在脸上,无论怎么藏都是藏不住的。 甘倩看着吕玲绮小女儿作态,笑着对蓝田说:“弟妹真是个率真的姑娘,子玉为何不趁她年轻,再给你生几个子女,莫非要纳更年轻的女子为妾?” 再生几个?蓝田心说古代也催生?你不也才生两个吗? “咳咳,阿姐你说哪里话...父母与孩儿相遇都是缘分,该来的始终会来,至于纳妾更是无稽之谈...”蓝田差点没被呛到。 甘倩狐疑地看着蓝田,“以子玉今时今日之地位,纳几房妾室不是理所应当?这世间男儿哪有不好美色的?” “我真没这心思,阿姐今后不要再提纳妾,省得夫人不快...”蓝田连忙阻止。 甘倩一脸疑惑,“阿弟不像惧内之人,弟妹更有大妇风范,真是奇哉怪也...” 两姐弟说话的当口,蓝辕与蓝霁一前一后跑了过来,这两个孩子精力相当旺盛,只要醒着的时候就根本停不下来。 “父亲...” “姑母...” 蓝辕、蓝霁有礼貌地问安,吕玲绮跟在后面走了出来,她笑着问蓝田:“夫君和姐姐刚才聊什么呢?” 蓝田笑着说:“就是随便聊聊。” “不对,我刚刚听到父亲说纳妾...” 蓝霁话还没说完,蓝辕偷偷在他身后猛拽衣角,两人随后蹑手蹑脚往阿斗的房间走去。 吕玲绮脸色先是一沉然后恢复如初,笑盈盈地说:“家里是冷清了些,夫君看上了谁家的姑娘?妾身去帮你把事办了。” “没有的事...”蓝田吞了吞口水,看了看吕玲绮又看了甘倩,心说这下好了吧? 甘倩见状笑着打圆场:“刚才我见你们伉俪情深,故意出言相戏弟妹不要多心...” “姐姐说哪里话,我还真希望子玉纳两房妾回家,也好洗去外界传我虎妇的污名...”吕玲绮苦笑着说。 蓝田听得一怔,虎妇这个词他的确听过,但是根本没有理会这些无聊的事。 “虎妇有什么不好?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甘倩心说你倒没什么,但若是真纳妾回来,在吕玲绮面前敢不恭敬?别说弟妹自己那一身本领,就是高将军那陷阵军也吓死了。 “夫君慎言,让姐姐看笑话...”吕玲绮双颊绯红,心说这两日怎么特别容易脸红? 甘倩微笑着摇摇头,“子玉的确为当世奇男,玄德的武艺剑法远胜于他,也不愿意在孙夫人那里多留,弟妹你真是幸运...” 吕玲绮一听是这个道理,本来会武艺的女子就不多,能遇到蓝田这样有趣又包容的男子,当真是幸运到了极点。 “姐夫和我不一样,他毕竟是汉室宗亲、一方诸侯...” 刚才提到孙尚香,甘倩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连忙说道:“根据近期江陵来人诉说,孙夫人预计在年末临盆,距今已经不足两月时间,到时候得劳烦子玉派人代我去祝贺。” “派人去多不礼貌?我去还差不多。”吕玲绮义愤填膺。 “我怕弟妹吓到她,孙夫人也是个可怜的女子...”甘倩摇头轻叹。 蓝田点点头,“周善之事与孙夫人无关,到时候我会亲自去江陵祝贺,顺便见见翼德、孔明他们。” “父亲要去见那黑脸将军?到时候记得带上我呀。”蓝霁兴奋地说。 吕玲绮皱起眉头,“你不是找阿斗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听我们讲话?” 第两百三十九章 拼爹 蓝霁见势不对直接脚底抹油,躲到了不远处蓝辕的身后。 甘倩叫来阿斗交待的时候,高原走进后院提醒可以出发了。 众人走到太守府门口,只见高顺与甘宁各驾一辆马车等在路旁,一个官的陷阵军护卫左右(官的编制为百人)。 “阿姐你们回去吧,孩子们快上车去。”蓝田招呼道。 蓝田说完后孩子们钻进高顺的马车,吕玲绮居然也跟甘倩挥了挥手,然后跟在蓝辕的身后进了车厢。 甘倩见蓝田一脸惊愕,就知道吕玲绮没跟他商量,于是笑着解释:“弟妹担心你管不了那么多孩子,所以就跟着一起去。” 蓝田摇头苦笑:“有士载助我,怎么会管不住?不过她出去散散心也好,我留下高原护卫府上安全。” “子玉安心去吧,弟妹早上已经安排好了。”甘倩笑着回答。 蓝田抓住缰绳跨上坐骑,与邓艾齐头并进向城北码头出发,原本爸爸去哪儿的旅行,临行前突然多了吕玲绮,也不知是不是天意。 几个孩子原以为能放飞自我,结果吕玲绮一进车厢他们都规规矩矩。 吕玲绮环视周围感觉少了些什么,于是她推开车帘探出头去。 “士载,你怎么骑上马了?”吕玲绮疑惑地问,敢情原来的孩子王已经不坐车了。 “师母...我长大...了...”邓艾解释。 “你不过才十四岁...”吕玲绮诧异地问。 邓艾的个头已经与吕玲绮一样,虽然长得比较瘦弱但已上过战场,稚嫩的脸上有着同龄人少有的成熟。 因为邓艾是蓝田的弟子,所以在吕玲绮心中仍然是个孩子。 高顺这个时候回头笑了笑,吕玲绮十二岁就学会了骑马,十四岁的时候在小沛外遇到了蓝田,现在想来竟然只是须臾之间。 蓝田点头说:“士载要骑马便让他骑,不过刀磨得太快易折,你不可以急于求成,我也不会让你轻易出师。” 邓艾说话不利索,但内心相当沉稳,蓝田教他比两个儿子还用心,听到这里他热泪盈眶地说:“艾...艾...宁愿不...不出师...” “放心吧,我会给你们展翅的机会。”蓝田苦笑着摇头。 蓝田虽然是说给邓艾在听,实际上也是说给高顺与甘宁听,只要好好教育自己的子女,在这个时代不愁没有机会出头。 众人来到码头下马换船,高岭与甘瑰这时候走出了甘宁驾的马车,蓝田一见到这俩孩子,就知道他们继承了各自父亲的性格。 高岭长得黝黑敦实,与高顺一样沉默寡言,甘瑰的年龄仅次于蓝辕,这孩子个性张扬又开朗,典型的童年甘兴霸。 孩子们因为还不熟悉,所以在船上表现得相对安静。 几个时辰后,船队到营浦县登陆换乘,码头上准备了马匹车辆。 蓝田见高顺眉头紧蹙,于是不解地问:“伯平似有不快?” “营浦县尉敷衍了事,本来是准备两架马车的,如今码头上居然只有一架,这让人怎么坐?”高顺冷冷地说。 “我看这车厢很宽大,坐这几个孩子没有问题。”蓝田摇着头说。 “可是主公她...”高顺自责地低下头,主要是时间太仓促,营浦县的确准备不及。 吕玲绮安慰道:“我也好久没骑马远行,今日正好陪同夫君游山玩水。” “主仆有别,岭儿他太失礼了...”高顺摇摇头。 “高将军不必如此拘谨,你与我父亲同辈又是我师,论辈分岭儿还要大呢。”吕玲绮笑着说。 高顺连忙抱拳:“主公千万别这样说...” “大家出发吧,现在孩子们都还小,刚才在船上不挺好的吗?”蓝田说道。 “唯。” 高顺抱拳将孩子们送上马车,经过刚才在船上的观察,他对自己儿子高岭不怎么担忧,反而那甘瑰过分张扬不太懂分寸,这也与甘宁的粗放式教育有关。 秋天万物开始凋零,路上的树木大多叶儿枯黄。 一阵金风吹过,叶片摩擦着枝丫,发出沙沙的响声。 甘宁曾在九嶷山南麓伏击邢道荣,因为对环境比较熟悉所以在前方引路,高顺与邓艾在队尾殿后,蓝田与吕玲绮则跟着马车走在中间。 经过船上几个时辰的相处,车厢内几个孩子都变得熟络起来。 “我们要不要效仿桃园三结义,大家就在这里来一个马车五结义?”甘瑰率先提议。 刚才在船上他已了解清楚,自己的年龄优势能混个二哥,想起父亲每次提起关羽时的敬畏,说不定自己有一天也能像关二爷那样出名? 关二爷,甘二爷,或许这个数字很吉利。 甘瑰说完并没人搭理,蓝辕、蓝霁、阿斗是天然的同盟,他们现在的出身已经很高,没人会再给自己头上找个哥。 “高岭你觉得怎么样?”甘瑰把主意打到了老实人身上。 高岭憨憨地说:“我听两位蓝家兄长的...” “蓝霁比你小一个月,他该叫你兄长才是...”甘瑰提醒道。 “父亲与他们的母亲有主仆情分,待我长大后子承父志,才不能与他们做兄弟呢...”高岭虽然憨厚,但是思路相当清晰。 阿斗这时对高岭点点头,似乎在用世子的身份加以肯定,这个动作直接让甘瑰无语,他心想不能让蓝家兄弟风头太劲,必须要想个办法找补回来。 甘瑰看着阿斗突然灵机一动,“世子,我听说你父亲剑法高超,还曾经战过吕布?” “好像有这么一回事...”阿斗小心地点了点头。 “听说温侯吕将军天下无敌,你父亲真是了不起啊。”甘瑰恭维道。 “呃...那里...那里...”花花轿子大家抬,阿斗听到父亲被夸心中高兴,他随即礼貌性反问:“听说你父甘将军也特别骁勇...” 甘瑰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只见他笑呵呵地说:“当然骁勇,他虽然没和吕将军打过,但是与赵将军、关将军决斗没输...” “而且斩杀邢道荣,还用百骑劫了谁的营寨...”甘瑰继续补充。 蓝霁见他没完没了的自夸,随即脱口而出:“我大父就是你口中,天下无敌的温侯吕将军...” 第两百四十章 刀劈吊睛虎 甘瑰连忙抢言说:“咱们说父亲的勇武,大父是不能算的...” 蓝霁顿时语塞,但很快就瘪嘴不再理会,因为吕玲绮的强大存在,蓝霁还真不知道父亲的本领,看外人那么尊敬他,或许是一个隐藏的高手? 甘瑰得意地看着众人,发现除了蓝霁有些微微不悦,其余如蓝辕宠辱不惊,阿斗与高岭则只是老实坐在车厢内。 甘瑰有些自讨没趣,于是又凑到高岭的身边说:“我听说这些士兵叫陷阵军,都是你父亲训练出来的吧?看上去真是威风厉害...” 高岭微微摇头:“父亲他只是个普通军人...” 高岭和高顺的性格一样,经常成为话题终结者,攀比的车厢内经历短暂沉默,阿斗拿出斗兽棋与蓝霁玩耍,蓝霁败了一局让位给老实的高岭。 甘瑰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但蓝辕还是大方地邀请他游戏。 车厢内的声音不小,孩子们的对话被蓝田夫妇听了个完整。 “甘兴霸是怎么教孩子的?一点也不懂事...”吕玲绮皱起了眉头,她最不喜欢有人讲蓝田的坏话,哪怕是甘瑰这样的小孩都不行。 蓝田记起一个段子,两个小孩攀比各自的父亲谁更厉害,结果画风突变,变成攀比谁的父亲更能吃屎,最后亲爹绷不住了强行制止,想到这里他豁达地说:“童言无忌,小君又何必动怒?小孩和女人是最喜欢攀比的...” “我才没和别人比...”吕玲绮言不由心,她其实将蓝田与很多人对比过,最终发现自己的男人反而是她眼中最优秀的。 这时车厢内蓝霁发出着急的声音,那是他在指挥高岭玩斗兽棋,急性子碰上慢性子结果可想而知。 蓝田笑呵呵地说:“霁儿的性格真像你,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的...” 吕玲绮回怼:“风风火火有什么不好?都像辕儿那样家里不给闷死了?再说霁儿还跟你一样的黑呢...” “这叫古铜色...”蓝田本来在泉陵都给养白了,但这几个月去交州作战,又晒成了昔日种地时的肤色。 这百余人缓缓走过山道,九嶷山南麓的阔叶树木渐渐凋零,山道右边山坡的松柏仍旧郁郁葱葱,车马过处惊起飞鸟啼鸣。 下午太阳西去,右边的松林中突然传来啸声,人群中的十几匹战马,瞬间开始嘶叫不安。 甘宁连忙止住前军,高顺护着邓艾来到车厢旁,陷阵军随即摆出了战斗姿态。 “是什么东西?”蓝田疑惑地看着右侧山坡。 甘宁皱眉说:“可能是野兽,也有可能是伏兵。” 蓝霁掀开窗帘探出小脑袋,一脸好奇地问吕玲绮:“母亲,咱们怎么停下来了?我刚才好像听到野兽的叫声...” 吕玲绮冷峻地嘱咐:“待在车厢里不要出来。” 随后松林中簌簌作响,野兽的嚎叫声时有时无,不多时路边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慢慢就出现了两个影子,是两个穿着猎人服饰的人。 “这山上有虎...请救救我们...”猎人看到道上的陷阵军先是一怔,然后便是手舞足蹈疯狂的呐喊。 蓝田狐疑的观望没有回答,心说这荒山野岭的莫非真有什么伏兵?这些成年人倒是没有问题,主要是车厢里那五个孩子。 见蓝田没有开口,甘宁、高顺等人也都不答话。 “母亲,你快看,林中有两个穿着跟你同样衣服的...”蓝霁指着松林说。 吕玲绮根本没有答话,因为那林间真有两只老虎,那鲜艳的竖条形纹路,跟她那件裘袍很相似。 蓝田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见虎,他见众人只是把手中武器握得更紧,根本没有丝毫惧怕的样子。 “夫君放心,这两头虎伤不了我们。”吕玲绮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 两头虎追到一半,看到山道上如此多的人,百兽之王突然停了下来,这种动物智商较高,通常不会进行危险捕猎,只有在护卫领地的时候才殊死搏斗。 两个猎人疯狂向众人奔来,他们听见后方奔跑的声音渐渐消失,其中一个人被枯树桩绊倒,直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猎人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脚踝处钻心的疼痛,就这么一摔就摔断了腿。 这送到嘴边的食物,两只老虎似乎不愿意放弃,其中一只吊着眼睛缓缓向前,摔倒的猎人凄惨地呼叫同伴:“阿狗,快来拉一把,我腿断了...” 叫阿狗的猎人刚回头,就看见吊睛虎盯着自己,瞬间吓得魂飞魄散,没命的向陷阵军的方向鼠窜。 “伯平,你保护先生,我去宰了这两头畜生。”甘宁实在看不下去,遂翻身下马提着刀冲了上去。 吊睛虎见到甘宁过来抢食物,张开血盆大嘴发出低沉的吼叫声,原本在观望那只体型小一些的虎也扑了过来,它们打算吓退甘宁。 巨大的吼叫声,让蓝田等人的战马左右摆动,紧张地原地践踏路上的泥土。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体型小的那只明显是雌虎。 “畜生,还不离去。”甘宁大喝一声,拿刀的右臂青筋暴起。 吊睛虎眼看甘宁不顾警告,而且已进入它的攻击范围,突然高高跃起直接扑向甘宁,老虎的攻击为一扑二掀三剪,控制猎物后再锁喉、咬猎物脊柱。 甘宁瞳孔收缩,他擎起手中长刀先是一个闪身,随后对准虎腹向空中一个劈斩,只见吊睛虎瞬间被开膛破肚,只用一刀便让它不得动弹。 另一头虎眨眼间也抵达攻击位置,它匍匐着头放得很低正蓄力准备起跳,却亲眼目睹吊睛虎的惨状,凭着自己那敏锐的嗅觉,感受到甘宁身上强悍的杀气,原本竖成如铁棍的虎尾倒了下去。 杀气绝对是真实存在的,动物的嗅觉强于人类所以更敏感,蓝田记得小的时候屠夫从门前过路,家中的鸡犬吓得一声都不敢吭。 雌虎转身夹着尾巴,竟头也不回地逃进了松林,大难临头各自飞是动物的本能,只有少数动物能够做到配偶殉情。 甘宁斩杀雄虎惊退雌虎,看呆了观战的蓝田等人。 蓝田对三国武将有了新的认识,历朝历代都有打虎的好汉,刚才甘宁如此轻描淡写,若是放在北宋时期的梁山,只怕是武松见了都要流泪。 第两百四十一章 苍梧细作 蓝田等人看甘宁打虎,车厢中的孩子们听到虎啸声,也掀起门帘小心的偷看,其中以蓝霁的目力最好。 “你父亲真厉害...”蓝霁拍了拍甘瑰的肩膀由衷的赞叹。 甘瑰听后非常受用,嘴上说再多,也不如亲眼见一次,心说这老虎出现得真是时候。 甘瑰还没来得及炫耀,就见蓝霁环顾四周一本正经地说:“我要记住这个地方,等长大后也来杀几只虎,好为母亲做几件新裘袍。” 危机才刚刚解除,蓝霁的话引来大人的注意。 “谁让你们跑出车厢的?”吕玲绮回头一瞪,吓得五小只连忙退了回去。 钻进车厢后,甘瑰看着蓝霁同情的说:“你母亲比刚才那虎还厉害...” “不想死你就继续说...”蓝霁小声提醒。 甘瑰听后立刻用双手捂住了嘴,车厢外高顺点头夸奖道:“霁儿真有孝心。” 吕玲绮还没回应,蓝霁又从车窗探头出来,吕玲绮随即问:“你又想干嘛?” “来听高伯伯夸我...”蓝霁嬉皮笑脸地说。 吕玲绮听得一脸无语,心说这孩子性格像我,但这脸皮似乎和蓝田很相似,这才几岁就如此的厚。 蓝田见吕玲绮哭笑不得,他随即蓝霁语重心长地说:“霁儿孝心虽佳,但是刚才说得不怎么对。” 蓝霁小脑袋一偏:??? 蓝田捋着下巴的胡须笑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就明白了。” 听说蓝田要讲故事,阿斗和蓝辕马上掀开门帘,蹲坐在车夫的后方位置,甘瑰与高岭不知发生了什么,也跟着蹲到了两人的后面。 蓝田见五小只如此感兴趣,于是就徐徐说道:“故事来源于《吕氏春秋》,话说战国时,楚国有个人坐船渡江,船到江心时楚人不小心,将随身携带的宝剑滑落江中,他赶紧伸手去抓未果,船上的人对此感到非常惋惜...” 听完故事阿斗自言自语道:“那个楚人真笨...” 蓝辕跟着提问:“父亲,这个故事叫什么名字?似乎很有寓意。” “故事名为刻舟求剑,寓意固执不懂变通。”蓝田教育道。 蓝辕白了蓝霁一眼,好像在跟他说:父亲就是说的你吧? 蓝霁小眼睛纪灵一转,满不在乎地说:“我才不是刻舟求剑,又没说必须抓刚才跑那只虎,这里山高林密怎么可能才这么两只...” “懂得变通就好,你们都是可造之材,快进车厢准备出发吧。”蓝田点头肯定。 甘宁继续带队上路,要是在山道耽搁太久,天黑前就赶不到桂阳县休息。 高顺让随军郎中替猎户包扎治疗,并带着两人一同向桂阳县行进,他对两个人的突然出现存疑,于是安排了几个火头在路上“照顾”。 火头是陷阵营最低等的军官,也都在讲武堂经过专门的培训,沟通能力大多数都非常优秀,甘宁起初还笑话高顺太过谨慎,结果还真被他们问出点东西。 黄昏十分,众人到达桂阳县驿馆,吕玲绮安顿孩子们吃晚饭,蓝田则在高顺的陪同下,来到甘宁的房间审‘细作’。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甘宁在房内厉声说:“你们不要只说是桂阳县的猎户,究竟是哪个乡哪个村的人?说不清楚我就当成细作处理。” “将军,我们真是山中猎户,没有隶属什么村落,更不是什么细作,您开恩...”猎户继续辩解。 两个猎户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暴露,刚才与几个火头交流时很小心,但讲武堂专门培训过如何测谎,火头们就是通过测谎术,辨别出猎户的身份有问题,最后交给甘宁亲自审问。 蓝田和高顺推门进屋,两个猎户还在矢口否认。 甘宁皱眉问:“山中猎户?没有户籍入册?” “啊对对对。”两人连忙附和。 甘宁随即冷笑:“桂阳县山中猎户都是越人,看你们两人装扮似乎像汉人...” “我们只是打扮成汉人的样子,实际上就是九嶷山的越族人...”腿受伤的猎户连忙解释。 “那给我说两句越族语?”甘宁追问。 两名猎户对视了一眼,吞吞吐吐咿咿呀呀说不出来。 甘宁:“你叫乜嘢名?屋企有几咦?” 猎户:...... 蓝田与高顺见状哈哈大笑,蓝田指着猎户说:“他是上一任桂阳令,你们不会说的越族语他会,我看还是老老实实交待算了,免得送到县狱中皮肉受苦。” 两个猎户低着头一言不发,基本就算是默认了细作的身份。 蓝田见状冷笑:“嘴巴还真是紧,把这个腿断的家伙绷带解了,让后叫人丢到九嶷山自生自灭。” “唯。”高顺将那人单手拎起,吓得对方直接尿湿了裤子。 “不要...你们不能...” 高顺将人带走之后,剩下的猎户吓得面如土色,他惊恐地看着原本和善的蓝田,感觉此人比另外两个汉子还恐怖。 其实高顺并不会送去九嶷山,而是把两人隔离开来审查,这也是讲武堂讲的审问法。 “你也想以身饲虎?”蓝田意味深长地说问。 猎户指着蓝田惊恐地说:“你不能草菅人命...” 啪的一声脆响,甘宁反手给了他一个大嘴巴,猎户的嘴角立马变得红肿。 “你也能用手指先生?说什么草菅人命?忘了自己的命是谁的救的?”甘宁抖了抖手冷笑着,猎户脑中随即浮现杀虎、驱虎的画面。 “还不愿意说?”甘宁厉声大喝。 猎户跟着头如捣蒜,跪在地上惊慌地交待:“俺叫阿狗,被带走的叫小豚,我们是南边苍梧吕太守麾下的斥候...” “吴巨任郡守尚懂规矩,现在吕范担任苍梧太守,竟敢让尔等翻山越界?是孙车骑授意还是吕子衡自作主张?”蓝田皱起了眉。 阿狗连忙摆手:“将军息怒,实在是谢沐、临贺、冯乘、荔浦四县不少百姓叛逃零陵、桂阳,吕将军让我们来查明原因,并想办法将其带回...” “百姓要不是过不下去,怎么可能举家逃跑?吕子衡乃精明之士,为何行这愚陋之事?”蓝田不屑地说。 阿狗低头小声解释:“吕将军与赖刺史在郁水对峙,因为前线大军粮草短缺,所以吕将军强征民粮...” 到底没把百姓当人看,蓝田叹了一口气。 第两百四十二章 模范官员 “吕子衡派出多少斥候?你们出来多久了?荆南还有你们苍梧多少细作?”蓝田连续追问。 “总共有四五十人,我们出来二十多天,大多都在山中迷路走散,加上不时有猛兽袭击,成功翻山越岭的只有我和小豚...”阿狗如竹筒倒豆子般回答。 甘宁听完之后倒吸一口凉气,敢情吕范是给九嶷山野兽投喂。 蓝田皱起眉敲打着桌案,神情严肃地说:“我和你们吕将军有些交情,看着往日情分可既往不咎,尔等回去后要告诫子衡善待百姓...” “将军,我真的知道错了,请别把我丢到九嶷山喂虎...”阿狗急忙叩首恳求。 蓝田摇头苦笑:“兴霸,联系县府派人几个人,送他们走浈阳出洭浦关回交州...” “唯。”甘宁抱拳回应。 桂阳县去苍梧有两条主路,其中一条是走东南方向的浈阳县,出洭浦关后转道南海郡回苍梧治所广信,另一条路要绕几个大圈,从零陵的始安县水路直达广信。 阿狗见蓝田谈吐不凡,不但声称与吕范有交情,而且能随意指挥县府中人,他壮起胆子提问:“敢问将军大名,我好向吕将军复命...” “蓝子玉,你家将军必然记忆深刻。”蓝田心说当初那几千只羊,可是让刘备收取了不少民心。 次日清晨,吕玲绮为蓝田穿戴好衣服推开房门,看见院里齐刷刷站着十几人,为首就是桂阳太守郝普,他身后都是郡府上的官员,好几个还是以前的面孔。 甘宁一脸苦涩地望着蓝田,他昨晚只交待桂阳令送苍梧细作回去,没想到郝普这群人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将军莅临桂阳,普有失远迎请恕罪...”郝普拱手说。 蓝田伸出右手轻轻往下压了压,微笑着说:“今年南方大旱,降水比去年少一半,我担心各地会因旱减产,所以才四处走走看看,没打算惊动郝太守的。” “桂阳各县得益将军的农学,即便是遇上旱灾之年也能应对,郡中同僚经常说起您的事迹...”郝普微笑着对身后众人点头。 蓝田摇着头说:“往事已矣,就不必再提,最近有百姓从苍梧迁来,郝太守可知道这件事?” “来了桂阳就是荆州的子民,我已命各县造册入籍,并安顿住处分发土地。”郝普详细介绍。 这个时代人口就是政绩,他自然希望人口越多越好,至于与苍梧或者江东的矛盾,自然有蓝田这位领导去处理。 “郝太守处置得不错,桂阳郡现在与江东领地全面接壤,各处关隘要宽进严出,严防细作过来刺探消息。”蓝田严肃地说。 “我们现在与江东同盟,边境上要是处理得太过强硬,会不会让两家的关系紧张?”郝普疑惑地问。 “孙刘联盟是基于抵抗北方曹操,但是自家的领土还是得捍卫好了,只要不主动挑衅惹事,出了问题我一力承当。”蓝田霸气回答。 “唯。”郝普听得热血沸腾,凭蓝田与刘备的关系,这句话就算给他吃了个定心丸。 两人在叙旧聊天的时候,高顺领着五小只过来汇合。 蓝田:“我要去临武新邓庄看看,郡上应该还有许多政务要忙,诸位就不用陪在这里。” 郝普乐呵呵地说:“将军很难得来一次桂阳,郝某自然要全程作陪,我这就让他们先回郴县。” 亲近领导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蓝田见郝普如此热情就邀他同行,其余那些从郴县赶来的郡上官员,因为连夜赶马现在还很疲惫,自然是要打桂阳令一顿秋风。 蓝田是临武名人,惊动了郝普后,郡上要求县中官员准备欢迎仪式,结果车马进入临武县域后,竟然跟寻常日子没什么区别。 郝普一脸疑惑地看着远方,他趁蓝田不注意,吩咐随从离队先去县府催促,但这个举动没能瞒过高顺的眼睛。 高顺这么多年与蓝田已经形成默契,他看蓝田的表情就知道不用再请示。 陷阵军威风凛凛走过临武大街,周围的百姓熟悉这支驻守过的军队,他们不约而同端着瓜果等物聚拢过来劳军。 郝普在人群中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就是满头大汗的临武令许安。 许安是南阳人士与郝普同郡,也是郝普到任后唯一提拔的县令。 许安此人本分迂腐,看着同乡如此不通世故,郝普心中暗骂这厮不成器,能接待蓝田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物,机会可不是天天能有的,偏偏还不好好表现。 “郝将军...”许安气喘吁吁地招呼。 郝普板着脸说:“这位是蓝将军,特地来临武视察旱情,县里都准备好了吗?” “卑职见过将军,县里已经准备好了,大家请随我来。”许安伸出手在队前引路。 郝普见状脸色有些缓和,心说这厮还不是无药可救。 蓝田让高顺护送五小只与吕玲绮直奔新邓庄,自己则与甘宁跟着郝普、许安来到临武县衙。 进入临武县衙大殿,郝普原以为准备的是接风宴席,结果殿中却放置着一个临武沙盘。 郝普一脸懵地看着许安,好像在质问:我让你准备宴席吃喝,你却给我准备了一堆土? 沙盘在荆州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但不是每个郡守都有对外作战的权利,所以桂阳、长沙、武陵三郡都没有设置沙盘,这东西出现在临武县也让蓝田好奇。 郝普扯着许安的衣袖责问:“我让你准备的就是这个?接风宴席哪里去了?” 许安诚实地回答:“蓝将军重视农事,不太喜欢吃请俗事,所以我把各乡的人口、田产、仓廪、耕牛等等都标记在沙盘...” “你...你听谁说的?”郝普小声追问。 “新邓庄的百姓。”许安回答。 “你是临武令,怎么能听黔首们胡说...”郝普瞬间感觉头大,蓝田即便不喜欢吃请,你也不能什么都不准备。 郝普知道蓝田发明了许多菜肴,还与张飞、诸葛亮、徐庶等人经常吃喝,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喜欢吃请? 蓝田从两人对话中听郝普的心思,他随即大笑道:“我就喜欢这种务实的官员,现在给我好好介绍这个临武沙盘。” “唯。” 许安对临武各乡的情况烂熟于心,他指着沙盘详细介绍每个乡的数据,对于目前面临的问题也提出了解决办法,蓝田在一旁听得十分用心。 介绍完临武之后,蓝田忍不住拍手称赞:“许县令真是模范官员,郝太守如果不愿意重用,我就要把他调去零陵如何?” 郝普听得大喜,他没想到许安还蒙对了,于是就坡下驴笑着说:“既然都督开了金口,我就放心大胆的用...” 第两百四十三章 圈养鸭子 临武是蓝田在荆南第一个屯田地,也是他放开手脚施政的地方,加上新野迁移来的新邓庄就在城东,让这个群山环绕的小县显得不一样。 蓝田督管荆南四郡军政,能够到临武任职享受政治遗产,对将来的仕途有莫大好处,郝普顶着莫大压力安排同郡的许安任临武令。 许安没有准备接风宴,却意外得到了蓝田的好感,是因为他在新邓庄找到了答案。 许安汇报完工作,就引着蓝田与郝普去往新邓庄,李扬引着家中子弟在村口迎候。 “少庄主,您可有日子没回来了。”李扬笑呵呵将蓝田扶下马背,这样亲昵的称呼外人可叫不出来。 “小李子,你什么时候蓄了长须?”蓝田疑惑地问。 屯田耕种收割极讲究效率,李扬嫌胡须长碍于干农活,经常把胡子修剪得较短,这突然留长须反倒让蓝田不适应。 李扬挠着头说:“这两年庄上的人越来越多,俺已经没多少机会下地干活了...” 旁边的许安连忙补充:“新邓庄人口已超万户,临武县半数产出都在这里...” “哦?人口增长如此快?”蓝田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新邓庄户数还不足四千。 李扬笑呵呵地说:“这几年衣食丰足,山上迁来的越族人也多...” 蓝田拍着李扬的肩膀说:“好家伙,你这个庄主管辖下的百姓,抵得上原来的一个县了。” “李庄主在新邓庄威望很高,庄上的百姓不但勤奋而且守法,这里的治安比县城还要好。”许安叹息道。 蓝田心说治安好不正常吗?新邓庄最初的庄客都经过高顺的训练,这种尚武和守纪的风气完全可以影响后来人。 李扬笑着说:“我哪里有什么威望?等少庄主进庄之后,您才知道什么叫威望。” 蓝田摇着头说:“你小子就别再捧我了,咱们还是先进庄去,这赶了一上午的路,腹中属实有些饿了。” 郝普微笑的脸突然僵硬,他扭头瞪了许安一眼,还说蓝将军不喜欢吃请?这都自己开口喊饿了。 “家里都准备好了,这就回去入席。”李扬牵蓝田往前走。 “这个时节都有什么好吃的?”蓝田又问。 “我早上让人杀了一头猪,咱们今天开个丰收宴。”李扬淡淡地回答。 蓝田看着周边高大的禾苗,满脸疑惑地盯着对方,这田里的稻子都还没收割,你开哪门子的丰收宴? 李扬连忙解释道:“这不是少庄主来了吗?咱们新邓庄提前庆祝丰收。” 郝普听得目瞪口呆,在大旱之年庆祝丰收,这份底气怕只有新邓庄有。 新邓庄的百姓农学底子后,对于引水灌溉、蓄水设施极为重视,而且因为人口的增加不光种植水稻,还大面积开垦山地种植粟米。 粟米是耐旱的主粮,所以李扬才有这样的豪言壮语。 说蓝田来新邓庄,新野的屯田人翘首以盼,他们扶老携幼拥挤在道路两旁,后迁移来的百姓也跟着看热闹,街上的热闹场景堪比过节一般。 郝普和许安跟在蓝田与李扬身后,他们从街边百姓的眼中看到了崇拜。 男女老幼纷纷说着吉祥话,哪怕是蓝田就看了自己一眼,满足感都显露在脸上。 李扬刚才说得没错,蓝田在这里的威望才是空前的,没有人比新邓庄人更明白,什么叫从无到有,什么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穿过热闹的街市,终于来到李扬的家里,依旧是以前那个小院,依旧是蓝田离开时的模样。 走进小院发现只有高顺等在那里,蓝田疑惑地问:“夫人和孩子们去哪里了?” 高顺回答道:“小姐与李夫人在房里说话,士载带着他们去庄上玩去了,现在新邓庄的人可真不少,刚才一窝蜂就召来了几十个孩童。” 五小只就够调皮了,一下几十个不得把天给掀了?蓝田皱起了眉头说:“辕儿、霁儿我倒不担心,阿斗从没与这么多孩童玩耍过,可别有什么好歹...” 高顺安慰道:“有辕儿在大可放心,另外我还派了些人跟着,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李扬也笑着说:“少庄主请放心,庄上的孩子们知道来了贵人,一定会让着他们的,咱们还是先入席吧...” 蓝田苦笑着摇摇头,心说我可没担心自己孩子,是怕庄上的孩童受了委屈,他跟着与郝普、许安等人在桌前坐下,邓家的妇人们陆陆续续把菜肴往桌上端。 除了传统的农家杀猪菜,还有鱼、野味、各种蔬菜,丰盛程度足可与后世过年相比。 桂阳郡的美食大多出于临武县,临武县的美食又出于新邓庄,蓝田在这里可出教了不少厨师,郝普动筷之后大呼过瘾。 “常听三将军提起丰收宴,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郝普笑着说。 “那你就常来。”蓝田笑着端起酒杯。 “哈哈,都督有令岂敢不来。”郝普开怀畅饮。 郝普能够当上郡守,场面上的话比许安强太多,新邓庄有蓝田在背后撑腰,就算自己再嘴馋也不会经常来打秋风。 饮下几杯酒后,蓝田拿起筷子凝滞在手中,迟迟没有去餐盘中夹菜。 李扬还以为蓝田吃惯了山珍海味,已经不习惯农家菜的味道,于是疑惑地问:“庄上野厨子的手艺的确比不上您,但这些也算是少庄主的家乡菜,全部都不合您的口味?” “没有的事,这些菜肴味道非常好,看看郝太守、许县令就知道了...”蓝田连忙解释。 因为有蓝田在旁郝普有些拘谨,但即便如此都没停止过咀嚼,务实的县令许安干饭也务实,他也没有主动给别人敬酒,现在吃得一个嘴都是油,听到蓝田打趣的话才有所收敛。 “那您这是?”李扬更加疑惑。 “我刚才在找鸭子呢,几个月前不是让你们养鸭子吗?”蓝田问。 “鸭子都关在统一的鸭棚中,您不是说明年可能会有虫灾,需要把鸭子放进稻田捉虫?所以就没舍得弄来吃...”李扬解释。 蓝田拍着李扬的肩膀摇头说:“鸭子不像耕牛那样繁殖慢,养殖家禽主要还是用来食用,要是没虫灾反而会啃食禾苗、菜叶,我那边已经在研制灭虫的药物,不用完全依赖鸭子捕虫,” 李扬自豪地说:“您的担心不会发生,咱们庄上的鸭子都是圈养的,根本不会偷吃庄上的粮食蔬菜。” 蓝田一听是圈养来了兴趣,遂追问:“庄上圈养了多之只鸭子?” “不多,也就五六千只。”李扬回答。 这些鸭子对于万户的村庄的确不多,但从李扬的嘴里淡然的说出来,似乎有种豪横的感觉。 蓝田点点头:“饭后带我去鸭棚看看。” “唯。” 第两百四十四章 我来断后 三国时代地多人稀,但临武县被蓝田超前规划,居民生活区相对集中,加上之前屯田时养成的习惯,李扬将田地也进行分类管理,肥沃的田地种植主粮,次一些的种植辅粮、蔬菜。 新邓庄的鸭棚设置在北面的山地,庄上的蓄水池也大多集中在这片区域。 周边用树枝、竹块做栅栏,以每两个蓄水池为中心围成一个小区域,每个小区域里饲养三五百只鸭子。 蓝田本以为圈养是以家庭为单位,结果李扬直接搞成了规模性养殖,每个区域都有专人值守,负责投喂食物、清理鸭粪、看守鸭棚等工作。 蓝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说你们竟然无师自通,劳动人民的智慧果然不一般。 “少庄主,您看布置得怎么样?我想着蓄水池反正需要人看着,不然庄上的孩童很可能掉进去,围起来养鸭子反而能两全其美。”李扬抓着头说。 蓝田点点头:“鸭棚搭设和布置很不错,不过圈养最大的风险就是瘟病,现在庄上又没有专门的兽医,这一点你千万要引起重视,一旦遇上病鸭要及时选出,焚烧填埋都可以就是不能吃。” 李扬笑着说:“少庄主放心,现在大伙都能吃饱饭,就不会那样饥不择食,加上初来时的毒蘑菇事件,大家对食物的安全很重视,而且庄上也在培养兽医...” “这样就好,你这个庄主称职。”蓝田夸完走近栅栏边,看见里面鸭子虽然多,但是相对还比较整洁,并没有满地鸭粪的场面。 农家肥对作物生长至关重要,这几千只鸭子就是天然的造粪机,每天都会经历几轮的打扫,然后由专人运走处理。 “少庄主...”李扬又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蓝田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刚才你在家里提过的灭虫药...”李扬欲言又止。 “你就放心吧,研制成功后,第一批给新邓庄配发。”蓝田肯定的回答。 李扬眉开眼笑道:“这就好,这就好...” 两人在说话的时候,东方不远处鸭圈里的鸭子,竟然集体扑腾着起飞又降落。 “怎么回事?”蓝田疑惑地问。 “不知道。”李扬也是一脸懵。 “走,咱们看看去。”蓝田说完快步走去,李扬、高顺、郝普等人紧随其后。 蓝田快步向前疾走,才走到中途就听见稚嫩的笑声。 不会是五小只祸害到鸭棚了吧? 众人走到栅栏前一看,果然就是五小只在捣蛋,他们每人手里拿根短竹棍,几个人追着鸭子到处乱跑,庄上孩童则站在一旁围观。 “兄长,敌军的增援杀来了,你保护主公(阿斗)从后门突围,我与甘瑰来断后。”蓝霁挥动竹棍娇声一喝,那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蓝辕和阿斗看了看蓝田,随即掏出怀里的哨子一吹,庄中的孩子们一窝蜂跟上去,打开北面清理鸭粪的小门溜走,蓝霁和甘瑰果然是走在最后的两人。 蓝田回头望着高顺,这群孩子认识不到两个时辰,蓝辕居然能让他们令行禁止,这统御的本事该不是你教的吧? “先生,我跟过去看看。”高顺请示道。 蓝田点头说:“去吧,让他们玩归玩,不要给百姓们添麻烦。” “唯。”高顺抱拳跟了过去。 甘宁看着儿子都玩疯了,他也向蓝田申请去看孩子。 “伯平你等等我...” 看着高顺、甘宁远去的背影,郝普笑呵呵的恭维:“刚才吹哨和断后的,都是蓝将军的儿子吧?真是英雄出少年...” “是有些顽劣,给咱们李庄主添麻烦了...”蓝田摇头自嘲。 李扬连忙说道:“孩子们玩得高兴,我欢喜还来不及呢,新邓庄好久没这样热闹,男娃就喜欢玩打仗的游戏。” 蓝田:“怎么会不热闹,庄上的孩童应该不少吧?” 起初在新野邓家庄时,屯田人多是北方的流民,大部分都因贫困没娶亲,迁移到临武县日子变好之后,老屯田人陆续娶妻生子,新邓庄的人口也随之增涨。 李扬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说:“少庄主,既然说到孩子,小李子有个不情之请...” “孩子?”蓝田满脸疑惑。 “按说子承父业,咱们祖祖辈辈种地过活,这些孩子长大后也该这样,但我听说少庄主在泉陵办了学堂,专门招收黔首百姓家的孩子?学堂里不但有农科、工匠科还有儒科?” “说得没错,不过什么学员都在收,不限士族子弟还是百姓子弟。” 开学堂撬动士族对阶层的封锁,在这个时代其实是逆天而行,即便是蓝田也不能在整个荆南铺开,他在零陵开学堂都是先从农学、工匠学开始,然后以浑水摸鱼的方式加入了儒学。 要不是因为蓝田的威望够高,在刘备手下的权利足够强大,早就会被士族下套使绊子。 蓝田的底气来自于百姓,他的粮食和兵源全部来自民间,士族即便想掣肘也找不到着力点,所以荆州的士族子弟多在江陵、江夏为官,留在荆南为官也要尽量避开零陵郡。 “我寻思着庄上有许多脑袋灵光的孩子,能不能也送过去读书认字?现在庄上的人越来越多,也需要懂道理的人来管理...”李扬吞吞吐吐地说。 “你想把新邓庄的孩子送到泉陵学堂开蒙?”蓝田直接点了出来。 “对对对。”李扬点着头。 蓝田摇着头说:“泉陵离临武还是太远,刚才那些孩子又太小了,送过去尚不能自理...” 李扬知道蓝田的担忧客观存在,他看着太守郝普小声地提议:“能不能让郝太守在郴县办个学堂,教教孩子们读书识字就行...” “咳咳...”郝普听得头皮发麻,教黔首之子读书识字可不是一件小事,即便桂阳郡没什么士族豪强,他也不敢这样做。 “等我回到泉陵,会让公琰挑两名教习送到新邓庄,直接在庄上办两个启蒙班,小李子你准备两间大屋就行。”蓝田捏着下巴说。 李扬听得大喜,“别说两间,十间都行。” 蓝田点点头,盘算着给孩子们开发些集体游戏,整日这样疯玩也不是个事,看着眼前四四方方的鸭圈他来了灵感。 第两百四十五章 临武绿茵 蓝田久未回来临武,李扬留他在庄上住几日。 蓝田打算在临武留两三日,然后由北面水路返回泉陵,于是让郝普先回郴县去处理郡务,不用在新邓庄作陪。 下午回到新邓庄,蓝田让李扬找来几个匠人,根据他的要求用兽皮缝制圆形的‘足球’,球心充气的部分用干稻草等蓬松物填充,又让人用麻绳结成巨大的网。 听说蓝田在做新东西,还是给孩子们准备的‘玩具’,吕玲绮观望了一会,从街上把孩子们领了回来。 “舅父,这是什么玩具?”阿斗好奇地问。 蓝田笑着回答:“足球。” “足球?那这足球怎么玩?”阿斗又问。 “明天我会教你们的。”蓝田慈祥地说。 得知明天早上才能玩,五小只跟着又一哄而散,刚出院门蓝霁又折返回来,歪着头嘱咐:“父亲,我们人比较多,你们多做一些...” 蓝霁说完一溜烟就跑没了,蓝田微微一笑没有理会。 李扬这才担忧地说:“现在临武县的猎户剩得不多,真要保证庄上每个孩子一个足球,这兽皮根本就不够...” 蓝田笑呵呵地说:“眼下这几个够用了,等以后兽皮多了再补充,现在你跟我去选个场地。” “唯。”李扬一脸问号的跟在蓝田身后。 借着夕阳的余晖,蓝田与李扬在新邓庄西北方向,上坡下面找到一块较为平整的草地。 蓝田站在山坡往下观望,秋冬相交之际,地上野草枯黄,不远处的新邓庄升起袅袅炊烟。 “真是个不错的位置,来年春回大地、绿草如茵,正是让孩子们玩耍的好时候。”蓝田自言自语。 蓝田从怀里掏出一张他手绘的球场图纸,让人先用木棍和麻线定下球场边界,确定好两边球门的位置以及固定木条的长度,最后就让随行陷阵军将里面的石头全部清除。 次日天刚亮,蓝田带着木工到球场组装球门,让漆工按照图纸在草地上划线,一个简易的足球场很快成型。 辰时左右,邓艾带着众多孩子来到足球场,五小只的队伍扩充得相当快。 看着场地上就只有几个球,蓝霁抱怨说道:“父亲,怎么才这么几个玩具?你看我们那么多人...” 蓝田笑着解释:“这个游戏叫足球,二十二个人玩一个球,现在我准备了五个球绰绰有余。” 孩子们听得满脸疑惑,二十二个人抢一个球有什么意思? 蓝田从陷阵军中找了几个火头做裁判,然后自己一边做示范一边讲规则,无论是火头还是孩子们都似懂非懂的听着。 随后蓝田将孩子们按高矮大小分组,从零陵来的五小只年龄相差不大正好分在同一队。 蓝田从高顺那里要来哨子,作为主裁判开始指挥三国时代第一场球赛,但开场之后除了守门员外,其余二十个孩子都一窝蜂去抢足球。 哔哔...哔哔哔... 场上的哨声不停吹响,周边围观的百姓也看得莫名其妙,临武令许安也来到现场,心说蓝将军这到底是个什么游戏?是不是太复杂了些? 推广一项运动是困难的,特别是从零基础开始教学,蓝田没有完全遵照现代足球的规则,他认为男儿需要一些血性,身体上的碰撞是必不可少。 首场比赛开始没多久,蓝田将队员们叫到一旁。 他拿出怀中的阵型示意图介绍道:“刚才进攻防守毫无章法,围在一起疯抢没有任何意义,你们要把球踢进对方球网才行,双方十一名队员各有职责,前锋、中锋、后卫要紧密配合,可以根据各自优势选定位置,比如霁儿灵活跑得又快可以作前锋,辕儿性格沉稳可当中锋组织...” “舅父,我似乎合适当门将。”阿斗挠头说道。 蓝田点点头心说你还真会选,强队的门将的确悠闲,但弱队的门将可就有得忙了。 “你们再调整一下分工,咱们以半时辰为限进行比赛,其余队伍还在排队等候呢。”蓝田拍着手说。 首发两队小将经过蓝田提醒,终于像模像样的奔跑起来,渐渐的也有传接球配合,观赏性比起初好太多。 半个时辰的哨声响起,蓝霁踢进两个球,甘瑰踢进一个球,以三比一的比分结束了首场比赛,泉陵五小只的队伍取得了胜利。 随后新邓庄的两队孩子继续上场,刚才他们在旁边听边看也懂了个大概,蓝田也把主裁判的哨子交给了一名火头。 五小只比赛结束后到场边喝水,吕玲绮在给蓝霁擦汗的时候,十分不解地问:“二十几个人围着一个皮球奔跑,瞧瞧你们一个个满头大汗的样子,真的有意思吗?” “母亲,这足球真的太好玩了,比骑木马、跳房子、跳山羊都好玩,而且一点也不累。”蓝霁兴奋地说。 “我也不累。”阿斗笑呵呵道。 蓝田看这孩子都没怎么出汗,心说你这个门将当然不累。 高顺看着喝水的蓝辕说:“先生,这个足球比赛像极了两军交战,无论进攻还是防守似乎暗含兵法,辕儿刚才好像指挥军队的将军...” “我进了两个球,我才是将军。”蓝霁连忙邀功。 高顺:“呃...辕儿是将军,霁儿是先锋大将...” “甘瑰灵活聪明,高岭敢抢敢拼,阿斗球门守得好,孩子们玩得都不错,现在咱们坐下来看比赛,通过观察他人取长补短。”蓝田像总教练一样点评夸奖。 “好。”五小只齐声回答。 看着球场上奔跑的农家少年,蓝田心说我把这项运动又往前提了,后来人可是要争争气,要不等大一统后,先在汉朝举办一场世界杯? 足球运动参与人数多,消耗时间比较久长,在草地上奔跑还不用担心安全,李扬欢喜地来到蓝田身边,“少庄主,这足球游戏非常好,以后孩子们又多了个玩耍的地方。” 蓝田指着周边说:“此地离新邓庄很近,学堂就可以盖在这边,孩子们读书之余还可以玩耍。” “妙啊,明天我就着手安排。”李扬压不住内心的喜悦。 秋天的正午,太阳光并不火辣。 阳光照在金灿灿的粟、麦田里,放眼望去都是压穗的粮食,蓝田突然陷入了沉思。 第两百四十六章 蓝田的真实目的 “小李子,庄上种粟米、麦子的百姓还多吗?”蓝田突然问。 李扬回答:“新野迁来的都是北方人,相对于本地的主食米饭,大家还是喜欢粟麦做的窝窝头、馒头,现在庄上有三成百姓还在种。” “我教的粟米、小麦种植方法传下去了吗?”蓝田又问。 “您教的都是生存技能,我们必须要世代相传,其实经过少庄主的改良,现在种植的粟、麦,不但产量高还抗病虫害,比水稻还省时省力呢。”李扬笑着说。 蓝田点点头,“现在庄上百姓生活安定,我想迁走些会种粟米的青壮去屯田,不知你这边好不好办?” 李扬先生一怔,然后拍着胸口说:“现在新邓庄的丰足生活都是少庄主给的,大家都恨不得追随到泉陵去,您就直接说要多少人吧?我下午回去动员,明天就能跟您上路。” 蓝田摇头解释:“不必着急,我也不是要马上迁人,可能还要一两年的时间,但这些人不是跟我去泉陵,而是送到益州去屯田。” “益州?”李扬满脸不解。 蓝田的眼神变得坚毅而深邃,“准确来说是益州广汉郡,主公现在所在的葭萌关、剑阁、梓潼附近屯田种粮,那边地形跟临武很相似,只是少稻田而多土地,比较适合种植粟、麦。” 李扬恍然大悟,难怪蓝田要会种粟、麦的青壮。 “听闻刘将军入川帮宗亲讨伐张鲁,那刘益州连军粮也不肯供给吗?”李扬十分疑惑。 蓝田微微摇头,“粮草乃是军队之根本,是生死存亡之保障,岂能将生死交与外人?况且从成都运粮到葭萌关消耗甚巨,最好还是在当地屯田种粮。” 李扬似懂非懂,“俺虽然不懂军事战争,但唯少庄主之命是从,具体需要多少屯田人?不行俺亲自带庄客入蜀。” 蓝田见李扬一片至诚,感动地说道:“新邓庄现在是万户大村,你这个庄主岂能轻易离去?你还是邓老的入赘之婿...” “这有何妨?俺已经有三儿两女,其中两个儿子姓邓,一个儿子跟俺姓李,少庄主不用担心我。”李扬自豪地说。 蓝田心说好家伙,看来农家夜里的确没多少娱乐活动,那老邓公还是很开明,都让你自己开枝散叶。 其实李扬沾了蓝田的光,邓艾拜师之后愈发精进,将来必定可以光耀邓氏门楣,所以老邓公就投桃报李。 蓝田随后微笑道:“益州还是远了些,你把机会让给年轻人吧,本来可以在泉陵学堂选人,但我最信任的还是你,到时候准备五百至一千人就行。” “唯。”李扬听到最信任三个字,差点没有掉出眼泪。 蓝田见李扬有些动情,遂拍打着后背说:“我也不让他们白白迁徙,只要在当地好好屯田种粮,可以给他们任村长、庄主甚至乡官。” 成年人的世界利益才是王道,光凭感情总有一天会消失殆尽。 李扬听后笑呵呵地说:“有了少庄主的种植技术,再带些改良的增产种子过去,他们要是混不成庄主都算无能,外地不少人来咱们这里找女婿...” 蓝田心说这都名声在外了?他看着不远处观赛的许安,笑着补充道:“许县令是个务实的好官,我会建议主公把他调过去,到时候也可以照应一下,听说益州的姑娘还挺漂亮...” “少庄主想得太周到了,我估计会有很多人愿意入蜀。”李扬笑道。 蓝田微微颔首:“这件事先保密,到时候我会提前通知。” “少庄主放心。”李扬严肃地回答。 蓝田来此的主要目的就在这里,历史上刘备为了打赢汉中之战,让诸葛亮举全益州之力调兵运粮,付出了益州经济倒退数年的代价。 蓝田让屯田人入川,就是不想让历史重演。 在临武县待了三天,蓝田一行转道郴县回泉陵,孩子们的汗水挥洒在足球场,他们在马车上都在分享战术、回味足球带来的乐趣。 吕玲绮在马上听到五小只窃窃私语,于是对蓝田建议:“既然孩子们如此喜爱足球,不如回去之后也建座球场?” 蓝田点点头,“可以把泉陵学堂内的广场改建一下,让学员们可以在课余时间玩玩足球。” 吕玲绮一怔,然后莞尔笑道:“夫君果然机智,孔明他真比你强?” 蓝田:“小君你完全不必怀疑,军师之才非常人可比...” “夫君又不是常人,我看你就是谦虚...”吕玲绮嘟囔着。 蓝田唤来高顺吩咐道:“陷阵军训练之余,也可以玩玩足球,这样既能放松还能凝聚人心。” “我正有此意。”高顺点头说道。 “讲武堂新兵营有空地,可以在那边建一座球场,可惜鲁铁他...”蓝田说完就后悔,在残疾人面前踢球,是不是有些残忍? 高顺看出了蓝田的担忧,回答道:“老鲁生性比较豁达,先生您不必担忧他介怀,足球早晚会风靡到新兵营,其实他还可以当个边裁。” 鲁铁坐轮椅当边裁,蓝田只能说老高天马行空。 在郴县转道的时候,蓝田不愿进城饮宴,太守郝普没有强求,于是把他送到耒水码头。 上船之前,郝普拉着蓝田小声说:“许县令出身微末,名声在桂阳都不显著,冒然重用可能让他人不服,蓝将军能否...” 蓝田意味深长地看着郝普,心说你让我出来说两句话,替许安抬高抬高名气?虽然他不喜欢搞这一套,但是愿意给荆南官员树立榜样。 “郝太守请放心,半年之内必定让他名动荆州。”蓝田肯定地点头。 郝普心中大喜,随即拱手拜道:“多谢将军。” ‘游山玩水’结束回到泉陵,蓝田来到泉陵学堂让蒋琬改建足球场,又让他找人编撰论语书籍,为儒科学子准备新教材。 要说千字文是蓝田搞出来的蒙学,那论语就真的是儒家的经典,蒋琬对增加教材也持支持的态度,但对儒科的学子们感到担忧。 “农科学员学成后回归田间,工匠科学员学成后进入作坊,儒科的孩子们将来作何安排?总不能全部给官当吧?”蒋琬疑惑地问。 蓝田摇头笑道:“我岂是草率之人?公琰大可放心,孩子们的出路我都已想好。” 第两百四十七章 新衙门 蓝田从怀里先是取出一个册子,其大小比便携的纸记本大,跟后世寻常的书本同样大小。 蒋琬翻阅发现里面一个字都没有,于是好奇地问:“先生,您这是何意?” “咱们要给儒科增加论语教材,你先组织教习编撰一版出来,然后带着学生们抄录自己的课本。”蓝田解释。 “现在儒科学员不足百人,光是抄书也不能干一辈子吧?”蒋琬追问。 蓝田笑着说:“咱们的儒科也不会就这么百人,多抄一些可以留给后来者使用。” 蒋琬明面上点头应承,但是心里的疑惑仍旧未解,后来的读书人越多,誊抄的速度可就越快,将军这账到底怎么算的? “记得抄一页,留白两页。”蓝田指着空书本继续吩咐。 “却为何故?”蒋琬更加疑惑。 “留白是给学子们经义注解用,以后可以将好的注解摘抄,然后在抄录注解版《论语》,每隔几年可以修订一次教材,咱们取其精华而去糟粕。”蓝田解释。 “若是反复修订,旧版教材岂不废也?”蒋琬担忧问道。 蓝田哈哈笑道:“天下读书人岂限荆州一地?找人卖到其它州郡获利必丰。” “天下读书人多在中原,眼下又与曹操势不两立,先生打算找谁来卖?这风险可是极大的。”蒋琬又问。 “岂不闻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此事我自有计较。”蓝田信心满满,《资本论》道尽人性贪婪,培养几个红顶商人轻而易举,何况他还有现成的越人商队。 “唯。”蒋琬拱手回应。 蓝田又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叠的纸,全部展开大约为a3大小,那纸张的材质细腻且柔韧,厚度也比空书本的纸张厚。 纸上除了不规则的线条,剩下依旧空白无一字。 “这又是...”蒋琬心说这又要抄什么? 蓝田指着大纸介绍:“我给此物命名为报纸。报者,报告也。在纸上录以县乡州郡之实事,或喜或忧或思或虑,由而整理成文以报告百姓知晓,以达开化民智之效。” “类似官府的告示?”蒋琬猜测道。 蓝田点点头,“跟告示效果差不多,但报纸需按期发行,每期内容都应不一样。” “那每期誊录多少张?”蒋琬问。 “这就看造纸坊的生产速度,还有咱们儒科学子的动手能力,他们能抄多少就发行出去多少。”蓝田笑着回答。 蓝田打算先给儒生找点事做,等学堂在民间真正普及,再想办法把活字印刷术开发出来。 蒋琬直接目瞪口呆,他现在终于知道蓝田的打算,光是每天誊抄报纸那得多少人?难怪他胸有成竹能安排儒生。 “零陵现在虽然富庶,但先生用此法来开化民智,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诉与主公,说不定会攻讦先生耗费民力民财...”蒋琬认为用这个办法安顿儒生不可取。 蓝田摇头说:“主公对我信任无二,公琰不用替我个人担忧,办报非但不会浪费民力,反而能够凝聚民心、震慑宵小、整肃吏治、褒奖忠善...” 蒋琬瞬间来了兴趣,他连忙拱手行礼:“请先生不吝赐教。” “正所谓师出有名,若是在报纸上详陈曹贼之罪、主公之德,一旦与北方开战必能让军民合力; 若是某地官员或恶霸被惩治,以报纸形式昭告各地官员、百姓,是不是能让宵小闻风收敛? 若是在报纸上表彰某人忠义,则天下百姓会不会争相效仿...”蓝田滔滔不绝,将报纸的好处娓娓道来,其实就是以这种形式掌控舆论,一旦成势就能执天下牛耳。 蒋琬听得大呼厉害,难怪先生会如此费心费力,不但开办各种工坊,还冒天下之大不韪培养黔首儒生。 “这报纸多久出一期?”蒋琬又问。 “刚开始办报不熟练,可以两个月出一刊,熟练后就每月出一刊。”蓝田沉思道。 蒋琬吃惊地说:“先生在效仿许子将的月旦评?” 蓝田微微一笑:“月旦评要借许劭之名,受其个人的影响太大,你看他避难江东之后,那月旦评还在否?” 蒋琬摇头说:“不在也。” 蓝田站起身望向窗外:“咱们这报纸只要能办好,十年、百年乃至千年后仍在,所以说没有可比性。” “先生深谋远虑,琬衷心佩服...”蒋琬站起躬身下拜。 蓝田扶起蒋琬说:“我欲设立一个全新的衙门,专管报刊、书籍的发行,不知道公琰能否做首任主事?” 经过刚才蓝田的介绍,蒋琬明白这个主事的含金量,他连忙推脱道:“琬本愚陋之人,蒙先生不弃充学堂祭酒,本来已经甚不称职,怎敢去出任如此要职?” 蓝田握住蒋琬的手诚恳说道:“公琰非百里之才,此报可助主公匡扶汉室,请不要推辞。” “蒋琬愿效犬马...”见蓝田一片赤诚,蒋琬最终答应下来。 蓝田将毛笔递给蒋琬说:“人言下笔如出刀,公琰面前这张纸可抵十万雄兵,就请给这个报纸题个名吧。” 蒋琬拿起笔对蓝田点点头:“请先生赐名,我来写字。” 蓝田心说你也太机灵,他虚着眼沉思片刻后说:“长江贯通荆州两岸,就叫长江报。” “唯。”蒋琬根据蓝田指点,在纸张的右上方区域题名。 建安十六年十月底,一个名为书报署的特殊衙门在泉陵出现,该衙门为靖南将军府直接管辖。 书报署下辖造纸坊、制书坊、报刊坊,泉陵学院的儒生、画工学成后入职该署。 《论语》教材有条不紊的抄录,但如何办报蒋琬想来容易下笔难,最后他依旧是去请教蓝田。 蓝田心说这不信手拈来?按照新闻联播的流程来就行,首先介绍高级官员在忙什么,其次介绍百姓的幸福生活,最后强调外部势力的艰难生活,再穿插各地发生的趣事、推广介绍模范榜样等。 蒋琬听后茅塞顿开,蓝田还拨给他两百斥候,每日来往于各地收集素材,只要长江报的名声打响,后面的素材主动就会找上门,毕竟谁不想出名呢? 蒋琬信誓旦旦地表示,明年正月长江报第一刊就能问世。 第两百四十八章 吕郯的胆量 书报署成立后,斥候到各地采集素材,这个名字渐渐也被各地官员熟知。 荆州从事潘濬写信来询,问蒋琬是不是得罪了靖南将军,不然为何褫夺他学堂祭酒的职位。 泉陵学堂在荆南声名显赫,新成立的书报署却是个新事物,在外人看来后者根本没什么前途。 蒋琬没有理会潘濬,他回信一切安好,并努力完成蓝田给他的任务,遇到问题就亲自上门求教,没人比他更清楚书报署的前途。 十一月中旬吕郯从布山来泉陵送信,僵持了数月之后吕蒙终于挨不住了,孙权遣人命令全军撤回建业,并让苍梧太守吕范与赖恭议和。 吕蒙两万兵马折损不多,吕范又将苍梧原吴巨的兵马补充,基本是无损状态回归江东,但是损坏的战船就做不得假。 原本吕蒙打算扛到年末,但粮草问题始终得不到解决,两万张嘴每天的消耗都是巨大的,苍梧、南海的粮草已不能再强征,继续强征百姓就都要跑干净了。 本地征不到粮食,江东的粮草又没脸要,向交趾太守士燮借粮数月,最后只收到这厮一封信,信中借口旱灾歉收,牙齿缝抠出来的粮食运抵合浦附近,却不幸遭遇海上风浪,最后是十艘粮船倾覆。 士燮在信中言辞恳切,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但无论如何就是再没粮借出,无论孙权或吕蒙都找不到借口。 赖恭根据蓝田的吩咐,与吕范以月亮湾为界限就此罢兵,以高要县半年盐产补偿郁林郡的损失。 蓝田听完吕郯的汇报后点头说:“赖刺史做得不错,没想到他还让你跑一趟。” 吕郯乐呵呵地回答:“姐夫要不是害怕江东细作,定是会亲自来泉陵拜谒,另外沙将军也在请示,他的蛮兵何时可以撤走...” “江东兵马真的撤走了吗?”蓝田又问。 吕郯点头回答:“江东之兵如丧家之犬,因为战船折损严重,大部分都是从陆路撤走,姐夫说他打了这么多年仗,第一次把对方打得这样憋屈...” “陆路撤军耗时颇久,你回布山后转告沙首领,年末时候秘密撤回来,让梁将军暂时负责郁林防务。”蓝田吩咐道。 “唯。”吕郯大声回应。 蓝田见吕郯说完站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吕将军还有事?”蓝田疑惑地问。 吕郯吞吞吐吐地说:“交趾使者想来拜会您,不知道是否合适...” 蓝田皱起眉头:“士燮的使者?赖刺史知道这事吗?” “士太守次子士祗就在布山做客,姐夫不敢暴露将军的身份,所以不敢贸然向他引荐,此乃卑职擅自做主...”吕郯低着头,紧张得两个手相互捏。 蓝田坐正身子意味深长地说:“你姐夫不敢暴露,吕将军倒是胆量很足啊?” 吕郯吓得直接跪在殿内,仓惶说道:“士太守已经猜到刘使君是姐夫的靠山,他现在想交好将军但因接受过孙权的印绶,所以不敢挑明而已...” 蓝田笑着问:“吕将军跟士祗的关系很不错吧?” “呃...认识也没多久...”吕郯再度低下头。 蓝田看着吕郯的样子,就知道他收受士祗不少好处,从这厮倒卖青蒿丸就能看出此人是唯利是图之人,不过难能可贵的是对赖恭的忠心。 士燮能够看透交州局势,蓝田一点也不意外,毕竟这厮活得够久。 蓝田并不反感士燮的示好,于是淡然说道:“既然士太守有意交好,让你姐夫和士祗秘密来一趟。” “唯,卑职就不打扰了。”吕郯听得大喜,抱拳躬身往殿外退。 “等一下。”蓝田叫住了吕郯。 吕郯站直身子问:“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蓝田皱起眉头冷声说:“你有什么资格替赖刺史做主?吕将军以后最好安分守己,不在再做这些逾矩之事,否则赖刺史也保不住你,要不是因为这个姓,当初在始安你就没命了...” 吕郯吓得跪在地上头如捣蒜,口中慌张地告罪:“我...我...卑职再也不敢了...” “走吧。”蓝田不屑地说。 “唯。” 看着吕郯颤抖的身形,旁边高顺瘪着嘴叹息:“这厮也配姓吕?” 蓝田苦笑着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江东耳目众多,即便士祗秘密来拜会,早晚也会被孙权知晓,会不会对今后收取交州有碍?”高顺担忧地问。 “要定交州必须先定士家,吕蒙此次在岭南用兵不利,士燮更不可能真心向着孙权,这正好是我们的机会。现在我与姐夫的关系已经暴露,即便上次在鲁肃面前蒙混过关,以孙权多疑的性格很难放心我,只是不愿撕破脸皮而已。”蓝田分析道。 高顺摇摇头,“主要是吕蒙‘欺软怕硬’,若是他开始就以主力去降服士家,说不定交州已经被江东占领,可惜这厮偏偏要去打赖恭,应该算是运气不好...” 蓝田点头说:“吕蒙也是想保存实力,交州是汉朝最偏远的州,拿下此地对于进取中原没有意义,在很多人眼中如同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先生的比喻还真是贴切,别人眼中的鸡肋您却视为珍宝,真是费了不少功夫...”高顺肯定地回答。 蓝田感慨道:“没人比我更懂岭南的优点,那是种田人梦寐以求的气候,等机会成熟咱们就拿下交州,到时候把农研员都带过去。” 高顺又问:“什么时候机会才成熟?” 蓝田皱起眉,“我们和江东早晚会扯破脸皮,到时候就能明面上收取交州。” 高顺点点头没答话,心说政治实在太复杂,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夺取,却需要等所谓的时机,真是阴谋阳谋不断。 也许当初吕布就是因为不懂政治,所以才四处不受待见,最后命丧白门楼。 吕郯离去数天,交州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也许赖恭还在等待机会。 赖恭与吕范议和之后,苍梧郡与郁林郡之间的郁水恢复通航,商人和客船来往于布山与广信,布山县也多了不少江东耳目。 十二月初,蒋琬送来书报署第一份报纸审阅,蓝田曾经说过要亲自把关。 “这个版块怎么还空着?”蓝田指着一个版块不解地问。 番外篇一:元宵闹涪城,花灯看成都 (ps:本篇番外与主线剧情无关) 早上阳光照进窗户,温暖映在蓝田疲倦的脸上。 昨夜与吕玲绮喝了酒,蓝田整夜都睡得比较香,迷迷糊糊被强光刺着睁开眼,发现正前方墙上居然挂着个黑色的东西,那是他在记忆深处的东西。 液晶电视机。 我又做梦了? 蓝田闭着眼猛烈摇晃着脑袋,睁开眼发现还是熟悉的景象。 滴滴,窗外响起汽车的喇叭声。 他坐直了身体四处观望了一番,周围的设施像是酒店。 蓝田连忙走到窗户边,发现外面的建筑物实在醒目,那顶部挂着绵阳站三个大字。 自己穿越回现代了? 蓝田摇晃着头走向房间门口,他曾数次幻想睁开眼睛回到未来,但是随着在三国的羁绊越来越多,这种想法就变得越来越微弱,直到蓝辕出生彻底断了这个想法。 现在的时间线应该是处理完母亲后世,从家乡小县来到绵阳准备转车回华东农大,是该准备硕士论文的时候了。 他在门口穿衣镜前整理衣服,吃惊地发现这张脸不是自己,准确的说不是现代世界的蓝田,而是三国时代的蓝田。 最夸张的是年龄对不上,镜子里那人如此年轻,像是刚到新野时的样子。 这是怎么肥事? 蓝田推开门的瞬间,左右隔壁同时探出头来,竟是同样年轻的吕玲绮与高顺。 “夫君...” “先生...” “你们也穿了?” 吕玲绮警惕地看着四周,然后走到蓝田身边说:“此地异常古怪,那些油灯竟然在屋顶,房间里全是些莫名的东西,记得昨夜咱们在桌前喝酒,怎么醒来就到这个地方了?” 高顺却安慰道:“小姐无须忧虑,先生见多识广必然知道。” “呃...此事说来话长...”蓝田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咕噜咕噜,吕玲绮的肚子发出饥饿的呐喊。 “夫君,我有些饿了...”吕玲绮红着脸说。 蓝田此时穿着古装,身上既没有手机也没现代纸币,他将两人带回了自己的房间,烧上开水打开方便面投入料包等待水开。 不知道这房间是谁开的,额外的消费就当是江湖救急。 看着蓝田一阵摆弄,吕玲绮好奇地问:“夫君,你弄的都是什么呀?” “是一种面食,用水冲泡就能吃。”蓝田解释。 “我就说先生见多识广。”高顺在旁附和。 开水烧开泡了几分钟,解开盖子就闻到香味,蓝田把叉子递给两人,示意如何吃这碗里的面。 方便面中佐料味浓,吕玲绮学着吃了一口发现滋味丰富,她瞪大眼睛给高顺说:“你快尝尝,这东西比丰收宴还美味。” 高顺尝过之后虎躯一震,世间竟然有如此美味的食物? 蓝田看两人差点吞了舌头,吃完泡面连汤水也不愿意放过。 幸好房间里是红烧牛肉面,要是香辣口味的方便面,这二位会不会呛出汗水来。 吕玲绮吃完意犹未尽,可惜零食架上已经没了,她问道:“都没有了,夫君你还饿着肚子吧?” “我不饿...”蓝田连忙摇头。 “咱们怎么回新野去?上元节就要到了,咱们得去看姐姐。”吕玲绮提醒。 蓝田听得一怔,也不知甘倩穿来没有,他们现在身无分文,即便刘备现在真在新野,连个火车票都买不起,再说实名制购票也没身份证,还是想办法生存下来再说。 叮铃铃 床头急促的电话铃响了,吓得吕玲绮和高顺向后一缩。 蓝田走上去把听筒挂到耳边,里面前台温柔的声音传来:“507、511的客人在你那里吗?方特来接人的车到了,请收拾一下赶快下楼。” “呃...方特来接我们干什么?”蓝田扶着听筒问,然后看了看吕玲绮与高顺。 “你们不是参加活动的演员吗?”前台在电话那头反问。 “哦...我知道了。”蓝田挂了电话坐在床头,盘算着正好吃住没着落,有工作找上门要不先干着? “夫君,你快过来...”吕玲绮小心地说。 “怎么了?”蓝田一脸懵逼。 “我听到里面有女人的声音,那奇怪的东西好像不干净,你是怎么敢和她说话的...”吕玲绮非常紧张。 蓝田解释了好半天,吕玲绮和高顺都听得云里雾里,直到门口保洁阿姨在门口喊:“客人,你们收拾好没得?” “马上来。”蓝田情急之下彪了句四川话,吕玲绮和高顺听得又是一怔。 蓝田打开门带头走了出来,保洁阿姨上下打量着三人装扮,最后夸奖道:“要说这批请来的演员,还是你们最专业,打扮得跟电视里一模一样。” 蓝田微微一笑算是回应,然后就带着吕玲绮与高顺进入电梯。 因为电梯有短暂失重的感觉,吓得吕玲绮紧紧抓住了蓝田的手,高顺则是绷着脸吞了吞口水。 电话、电梯、酒店的电动门,这些新奇事物让吕玲绮、高顺惊讶不断,当看到大街上穿行的车辆时更是睁大了眼睛。 这到底是什么世界?没有马匹在前拉车,车厢怎么都在自己跑?而且那速度比赤兔马还快。 方特的接待车是一辆空间大的依维柯,主要是为了拉行李和演员的道具。 司机见蓝田三人古装打扮,身边连个行李箱都没有,于是疑惑地问:“还有没得人哟?你们的行李箱呢?” 蓝田两手一摊:“莫得。” “那上车走嘛,现在的年轻人硬是潇洒。”司机摘下嘴角的烟头丢在地上踩灭,然后打开驾驶室的门,慢悠悠的戴上手套。 吕玲绮、高顺跟着蓝田坐到后排,他们谨慎地看着四周和窗外,感叹这车厢内部巨大,座位还如此的柔软。 “啊...”车辆启动的推背感,吓得吕玲绮一声尖叫。 司机看了看后视镜,皱起眉头说:“我开车二十年,车友圈出了名的稳健,这么胆小的女娃还是头一回见。” “师傅你慢点开,她有些晕车。”蓝田提醒。 “我尽量克服嘛。”司机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脚上的油门丝毫没松,老师傅脑袋里的bgm是逮虾户,慢是不可能慢的。 “伯平,你说这车厢怎么自己在跑?拉车的马去哪里了?”吕玲绮扶着前排座椅问。 高顺被司机几盘子弄得有些头晕,他摇晃头艰难地说:“这得问先生...” “呃...现在不用马拉车,烧油就能前进...”蓝田尴尬地解释。 “油?这么神奇呀,是点灯的桐油吗?”吕玲绮追问。 “是汽油...” “汽油是什么东西?” ...... 吕玲绮和蓝田的对话传到驾驶室,那司机点燃一颗烟放到嘴里,自言自语说:“穿成这样来说相声儿?也不晓得方特一天给他们开好多钱...” 蓝田等人进入园区之后,天空中的过山车、摆锤、瀑布等设施,再次刷新了吕玲绮和高顺的感官,蓝田不得不细心地解释。 绵阳方特在元宵节期间,开展三国主题cosy巡游活动,工作内容是在巡游的时间段与游客互动,cos演员除了报销车费之外,还有五百块出场费。 cosy装扮者都参照游戏、影视剧,夸张的造型和妆容令人咂舌,唯独蓝田三人打扮得真实又朴素,但这样反而成了人群中最夺目的存在,特别是高顺那夸张的190cm身高。 “小哥哥...可以合影吗?” “小哥哥...你扮的是谁?可以留个电话吗?” “小哥哥...加个微信好么?” ...... 高顺出奇地受少女欢迎,他见这些女子行事孟浪,闪躲几下后遂厉声喝道:“尔等妇孺焉敢如此?” 由于高顺的声音洪亮,让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蓝田连忙赔礼道歉:“我朋友入戏太深,美女们...见谅...”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cos吕布的男子,见吕玲绮清新脱俗,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嘻嘻地说:“美女,你cos的是谁啊?咱们组个cp怎样?” 吕玲绮虎目一瞪,这厮竟敢当着夫君的面调戏?曹贼都没这个胆儿。 她抓住对方的手用力一捏,痛得那人哇哇大叫:“你干什么?神经病吧?快放开我...” 蓝田就像个救火队员一样:“小君,你快放了他吧,这里的人都是这般打招呼...” “可是他在调戏我。”吕玲绮手劲更大,那男子痛得额头都冒汗。 “你疯了吧...”男子痛苦的叫。 蓝田连忙把吕玲绮拦下来,指着旁边的人说:“你看看他们...” 吕玲绮见这些年轻男女不但搂搂抱抱,有人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三观被震撼后松开了那男子的手。 cos吕布的男子手都被捏麻了,他边逃边自言自语的骂:“今天真是活见鬼,本来想着来把妹的,没想到遇上个疯女人,老子的手好痛...” 绵阳方特9:30开园,方特在开园前需要调试设备,给这些八点不到就入园的演员一个福利,让他们可以在九点以前任意游玩项目。 方特最有价值的节目为神画,类似于上海迪士尼的飞跃地平线,只是前者是中国的美景,而后者是世界的景点。 蓝田带着两人直奔东方神话,当众人悬在空中被机器推出的时候,吕玲绮吓得抓住蓝田的手又紧闭双眼,而高顺还在拼命强撑。 “小君,你睁开眼好好看,保管让你大开眼界。”蓝田轻声说。 “啊...”吕玲绮刚一睁眼,画面就急速拉近,这让她心跳疯狂加速。 不过吕玲绮和高顺都是见过血的人,在短暂的适应后马上就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 “这是好像是...” “万里长城。” “这又是哪里?” “乐山大佛。” ...... 因为节奏相当快,吕玲绮根本来不及追问,几分钟下来看得眼花缭乱,最后落地时还意犹未尽。 “夫君,刚才那些地方都是...”吕玲绮怀疑地问。 “都在大汉的疆域之内。”蓝田点了点头。 “如此大美山河,难怪天下英雄为之拼命...”吕玲绮叹息道。 由于园方只给了一个小时体验,所以蓝田带着两人选择性玩耍,接下来游玩了女娲补天以及水漫金山项目,瑰丽奇幻的特效看得两个古代人咋舌,这些新奇的东西就算做梦都梦不到。 在蓝田的耐心介绍下,吕玲绮、高顺终于明白自己来到了两千年后,这里的一切都与原来的时代天壤之别。 “子玉,我听他们老说绵阳方特,这里是大汉朝什么地方?”高顺满脸疑惑。 蓝田笑着说:“就是姐夫入川的涪城。” 高顺看着四周叹息道:“要是那时候的涪城也如此繁华,诸侯们又岂会在中原拼个你死我活...” 转眼就到九点半,游客如潮水般涌入园区,有些人马不停蹄奔赴各项目,有些人懒散地在园区里闲逛。 蓝田他们身穿古装,被游客要求合影的络绎不绝,最受小姐姐欢迎的依然是高顺,这个严肃的男人被小姑娘挽手就脸红。 蓝田:说好的情绪管理大师呢? 找吕玲绮合影的多是小朋友,大朋友(男)因为不好意思退而求其次,就找了她身边的蓝田充数。 园区内游人们吃吃喝喝不断,蓝田见状找园方预支了两百块,带着吕玲绮、高顺买了热狗、炸土豆等速食充饥,两人就跟吃方便面一样如获至宝。 下午马秀剧场开演,cosy的装扮者被安排在观众席烘托气氛。 节目在主持人的带动下,五虎将、诸葛亮、黄月英、孟获、祝融夫人等角色悉数出场。 吕玲绮看着关羽的扮演者皱起眉头,“这几个人也太不像了吧?关将军哪能这般瘦弱?” “不但斗将无趣,骑术也是稀松平常。”高顺摇头惋惜。 本来cosy的装扮者是为了提振气氛,但吕玲绮和高顺的话却是在喝倒彩,最致命的是被旁边的观众听了个真切,他们还以为园方有特别节目,集体起哄要求蓝田等人下场表演。 因为游客们的热情突然被调动,现场的工作人员不知所措,很快就有节目负责人找上门来。 负责人小声斥责:“请你们来是助兴的,谁让你们在这里捣乱?要是我们的节目砸了,你们的演出费都没有。” 蓝田等人初来乍到,身份证、银行卡、手机都没有,就指着这第一桶金过活,他连忙陪着笑脸解释:“我这两个朋友也是无心的...” “可现在骑虎难下,你让我这剧场怎么收场?”负责人反问。 蓝田试探性问:“要不我们下场表演马术?” 剧场负责人:“你们会骑马么?要是出了问题怎么办?” 蓝田斩钉截铁道:“极其精湛。” 剧场负责人见呼喊声愈加强烈,他当机立断说:“那你们就去试试,要是效果好我给你们加奖金。” “一言为定。” 蓝田小声给吕玲绮、高顺交待了两句,随后跟着工作人员进入后台挑马。 在热烈的掌声之中,三人骑马来到内场中央,吕玲绮和高顺发现了脚下马镫,他们对视一眼心说这可是个妙物。 蓝田他们来自古代,对马的操控炉火纯青,只见他们两腿一夹马腹,控制马儿做各种腾跃的动作。 剧场负责人见状放下心来,心说这几个人的骑术过人,遂叫‘五虎将’把自己兵器递给他们表演。 吕玲绮提着软软的枪,瘪嘴摇头:“这东西也能叫兵器?还不如给我们几根木棍。” 剧场负责人又让工作人员送去长木棍,吕玲绮和高顺分别在马上挥舞,那熟练流利的动作看得观众目瞪口呆。 吕玲绮和高顺用木棍斗将,那木棍撞击响起的清脆声音,引得座位上的观众阵阵喝彩。 游客听说马秀剧场有新的表演,于是纷纷向剧场的看台集中,最后看台最上方都围满了观众。 负责人见到此情此景由衷感慨,这是马秀剧场开办以来游客最多的一次。 最后在蓝田的示意下,吕玲绮和高顺同时用力,只见那两根木棍直接被击断,他们的表演也被推到了最高潮。 其实吕玲绮和高顺体力还很好,但是他们身下的马匹耐力不足,尤其是身高一米九的高顺特别沉。 剧场负责人自掏腰包,给蓝田他们各发了一千奖金,这比他们今天的演出费还要高,最后留下自己电话表示可以继续合作。 下午闭园之前,在蓝田的怂恿下,高顺体验了空中大摆锤。 高顺这位以表情严肃的大佬,终于在最刺激的项目里情绪管理失败,他在天空中除了放肆的大喊,最后脚踏地面的时候吐的腹内空空。 领完工资走出方特,蓝田三人合起来已有数千元。 蓝田拍拍胸口说:“咱们现在赚了大钱,你们还想去哪里玩?” 吕玲绮:“要不找点东西吃?我看伯平他刚才吐得厉害。” 高顺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他听了吕玲绮的建议也点点头。 “让我想想吃什么...”蓝田抬头思索。 “刚才我们吃的热狗就不错。”吕玲绮提议。 蓝田连忙摇头:“四川美食众多,说什么也不能吃热狗。”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出租车停到面前揽客:“你们这叫cosy吧?帅哥美女些去酒店还是高铁站?” 出租车司机的话提醒了蓝田,现在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他们几个人没有身份证,晚上住的地方都找不到。 “成都去不去?”蓝田心说干脆去成都吃美食,反正距离绵阳也就两个小时路程。 司机一听是大活儿,这年头远行可都是网约车,他欣喜地问:“等会回来可能要空车,一口价三百要不要得?” “要得嘛。”蓝田心说咱不差钱。 坐上出租车后,吕玲绮小声问:“夫君,我听说涪城到成都要走好几天,咱们是不是先吃点东西?” 蓝田摸着吕玲绮的头说:“现在只需要两个小时,就是一个时辰就可以。” 吕玲绮睁大了眼睛:“这么快吗?” 出租车司机很健谈,在去往成都的这两个小时里,频频用蹩脚普通话找副驾的高顺聊天。 高顺根本听不懂也不知怎么回答,于是全程都是蓝田在与司机交流。 “你们这一行很挣钱哇?” “也还行,就是混口饭吃...” “一会我拉你们去宽窄巷子,那些搞行为艺术的照张相就二十,你们一晚上去挣五六百没问题,还是很吃票子的。” “呃...要得,我们正好去吃点小吃,今天元宵节你还要出来跑车啊?” “养家糊口的嘛,要想挣钱就别想安逸,现在各行各业都难,我们这些跑出租的,都被网约车挤成啥子样子咯...” “我看你还多乐观的。” “不然有啥法?只要不懒惰,老天爷总要给口饭吃。”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来到成都,来到了人满为患的宽窄巷子。 华灯初上又逢元宵,成都的夜生活其实刚刚开始,蓝田带着吕玲绮、高顺边走边逛。 街边的三大炮、老妈兔头、伤心凉粉、军屯锅盔、龙抄手等特色小吃都尝了尝。 咸甜口感的小吃倒还好,麻辣的小吃让吕玲绮、高顺起初无法下嘴,但四川美食的魅力又让两个古代人欲罢不能,在各自饮料的助力下,所有的食物都适应了。 看着宽窄巷子一望无际的人,高顺忍不住发问:“先生,此处的人口也太密集了,现在这成都有多少人?” “两千多万吧。”蓝田抛出了个数字。 高顺听后目瞪口呆,这个数字大汉朝总人口有吗? 他们在宽窄巷子吃美食、体验掏耳朵,没有倚仗自己的打扮挣合影的钱,蓝田打算在这元宵夜不工作,先陪两人好好逛一逛成都。 离开宽窄巷子,蓝田打车带他们直奔武侯祠,他听说那里有元宵节灯会。 其实三国时候也有上元灯会,但是相比现代这会的花样就差远了,现代的花灯都是用电驱动,而且可以彻夜都不熄灭。 逛了一会有些疲累,蓝田拉着吕玲绮在路边凳上坐下。 “小君,这未来世界怎么样?”蓝田搂着她的肩柔情的问。 “这里什么都新奇,好吃好玩的遍地都是。”吕玲绮笑着回答。 “现在与以前的世界差别很大,咱们要努力去适应活下去。”蓝田嘱咐道。 吕玲绮靠在蓝田的肩上,喃喃说道:“只要有夫君在,在哪里我都无所谓,只可惜...” “可惜什么?”蓝田正过身子疑惑地问。 吕玲绮抬头看着天上圆月,略带感伤地说:“只可惜辕儿、霁儿不在身边...” 蓝田身体突然冷得一抖,他也抬头望向天空,对月轻叹:“元宵节,圆消节...” 蓝田眼前越来越模糊,他猛烈地摇晃自己的脑袋,当一切变得清晰的时候,周围却又换了人间。 这里是蓝田在泉陵的房间,床上蓝辕、蓝霁有轻微的呼噜声,两兄弟平时都有人伺候,元宵节被他叫来享受天伦。 桌上的米酒小菜还在,趴在桌前的吕玲绮也缓缓抬起了头。 “夫君,刚才我做了个奇怪的梦,好像跟你去了未来的成都...”吕玲绮揉揉眼睛说。 “我也一样。”蓝田微微点头满眼柔情。 吕玲绮先注视了蓝田,又侧身看着熟睡的儿子们,脸上露出了无比温馨的笑容。 “你们都在,真好...” ......本篇完...... 瑞虎闹元宵,祝福书友们阖家安康、喜乐常在,几年前元宵去滑雪填了一首词,就留在这里应景结尾。 江城子.元宵 正月十五彩灯张,驾轻车,向北往,穿山越岭,羌藏寻雪场。 壁峭石飞路蜿蜒,毕棚沟,梁惹霜。 元宵狮舞夜吉祥,猜字谜,看灯廊,千里之外,与子数星忙。 青山不老童颜改,明月圆,思故乡。 第两百四十九章 窥一斑而见全豹 经过书刊署一个月的努力,长江报第一期先被摆在蓝田的案上。 蒋琬初次办报小心谨慎,内容也是按蓝田的建议,只是简单分成四个板块。 长江报最显眼的位置,即纸张右上区域、报名之下的主要版面,介绍刘备受邀入川,与刘璋相聚涪城,最后在葭萌关一带进讨张鲁,用凝练之语刻画刘备仁义。 右下位置介绍荆南旱情,蓝田在零陵、桂阳两郡视察,各县积极抗旱保证了粮食收成等。 左上位置介绍南海郡强征民粮,百姓举家出逃合浦,曹操潼关割须弃袍,关中百姓再受涂炭等外部消息。 左下角则是人物专栏,是褒奖忠义、警示恶行的地方,也是蒋琬比喻月旦评的部分。 报纸其余边角留白之处,画工以山石竹菊等装饰点缀,仿佛是小学生搞出来的板报。 “此处为全报最要紧所在,书报署虽然采回不少信息,但卑职不敢擅作主张,还是请先生定夺。” 蒋琬将书报署采集的内容取出,这些都是经过他甄选过后的信息,但由于初次办报经验不足,挑选的人物背景比较单一,除了各级官员就是乡野名士,而且基本上都局限在零陵郡。 蓝田简单看过之后,拍打着纸记本说道:“公琰要记得办报的目的,眼光可以放得更长远,你选这些人虽有可取之处,但还并不具有代表性,我要引人向善的模范榜样、要有罪必惩的震慑效果。” “还请先生解惑。”蒋琬躬身拜道。 “荆楚大地芸芸众生皆可,岂能单单着眼官吏和名士?匠人、儒生、农夫、郎中、士兵都有可赞之德行。”蓝田眼神深邃地望着他。 蒋琬微微点头似有所悟,蓝田又接着说:“长江报第一期我给你开个头,桂阳郡临武令许安勤政爱民,此人德行可为官员表率,公琰可遣人去临武收集信息。” “我马上去办。”蒋琬大喜。 看着蒋琬潇洒远去的背影,蓝田捋须自言自语:“许县令很快就要名动荆襄,不知多少人要踏破书报署的门槛...” 快接近年末的时候,赖恭与士祗乘坐乌斯丁的商船秘密前往零陵。 整个交州受干旱影响,无论是交趾还是郁林,稻米都较往年大幅减产,百姓缴不齐租税,整个郡的士气都很低迷。 商船进入始安县域后,路上两岸风光秀丽,士祗根本没有心思游山玩水,他的注意力被收稻草的百姓吸引。 此地百姓为何脸上挂着笑容?难道零陵郡没有遭受旱灾? “赖将军,此处的百姓给人感觉大不一样,蓝将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士祗疑惑地问。 赖恭摇头回答:“蓝将军非常人可比,赖某此生阅人无数,唯独没有看透他,其才不可量也...” “零陵没有受灾吗?为何这些百姓满怀笑意?”士祗又问。 “看身下的河流就知道了,河中水位比去年浅太多,零陵的土地同样被烈阳炙烤,不过蓝将军施政多有妙招,或许有办法化解旱灾的影响。”赖恭分析。 零陵各县趁旱灾的时候清理淤泥,所以从进入始安县河道就变得宽阔,河中来往的客船穿梭如鲫,每隔二三十里就有小型码头。 居住在河边的百姓,将熟食、酒水担到码头贩卖,行船赶路便捷又舒适,这让士祗大开眼界,像刘姥姥进入大观园一样。 士燮派士祗到泉陵示好,准备的礼物规格和孙权一样,除了交州丰富的海产以外,还有翡翠、象牙、犀角、珍珠、玳瑁等珍玩。 蓝田见士燮如此有诚意,于是在太守府设宴款待来人,并让高顺、甘宁、沙摩柯、蒋琬等人作陪。 “你们都来见见交趾来的贵客。”蓝田对众人吩咐。 蒋琬先迈步拱手道:“我乃蒋琬,现为零陵书报署主事。” “久仰久仰。”士祗拱手回礼,他不知书报署是个什么,但是今天能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人,应该是零陵的股肱重臣。 “俺叫沙摩柯,你可以喊我老沙。”沙摩柯拍着胸膛说道。 吕郯带回蓝田的命令后,沙摩柯把半数蛮兵留在郁林,其余四千人化整为零回归武陵,他打算在泉陵休整些日子再回辰阳。 士祗吞了吞口水,笑着打趣:“我看将军仪表不凡,还以为是传说中零陵上将邢道荣呢..” 赖恭连忙补充:“沙将军虽然也是虬髯黑面,但却是武陵郡的五溪蛮王,入侵郁林的江东兵马,就是被五溪蛮兵击退的,你口中那位邢道荣早被人斩了...” 士祗听得目瞪口呆,五溪蛮闻名于世,这蛮王的地位也不低,居然就这么被蓝田给收服了,还带着自己的兵马到交州作战,蓝田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幸会幸会...”士祗尴尬地行礼。 甘宁看着眼前的小老头,意味深长地说:“在下甘宁,那位零陵上将是我杀的...” “甘将军只用了一合,就把邢道荣斩落马下...”赖恭继续补充。 “久仰...久仰大名...”士祗表情呆滞,有种撞倒刀口的感觉。 高顺跟着抱拳简单自我介绍:“高顺,高伯平。” “幸会...”士祗轻轻拱手。 士祗还笼罩在甘宁的气势中没走出来,与高顺行礼的时候表现得轻描淡写。 赖恭见状在他耳边小声提醒:“高将军就是陷阵营的主将...” “什么陷阵营?”士祗注意力被拉回来满脸的疑惑。 “温侯吕布的陷阵营,莫非祗公子从未听说过?”赖恭一脸不可思议。 士祗惊讶地问:“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然也。” “可听说白门楼之后,那八百勇士已经销声匿迹...” 赖恭脸上都笑出褶子:“高将军乃是陷阵营的主将,只要他在陷阵营就不会消失,而且现在已经扩充至万人。” 士祗年过六旬又身材短小,他在高大威猛的高顺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士祗抬头打量着这位英武的大将,愈发地觉得高顺伟岸。 窥一斑而见全豹,士祗与众人见礼之后终于明白船上赖恭的话,眼前这个笑眯眯的靖南将军真是深不可测。 第两百五十章 身残志坚 席间,蓝田与士祗谈交趾的风土人情,他脸上一直挂着微笑显得和蔼可亲,相比江东吕蒙、卫旌等人趾高气扬的嘴脸,蓝田给士祗的印象好得多。 后厨的美味佳肴陆续上桌,无论是菜品的外观样式,还是散发出来的香味,都让人口齿生津,士祗在尝试之后差点哭出来。 桌上的多种美味生平仅见,自己这六十几年都吃了什么?士祗恨自己没有早点来零陵,又为自己可以出使泉陵感到幸运。 “零陵的菜肴还合胃口吗?”蓝田疑惑地问。 “非常好,非常好...”出于礼仪和休养,士祗进食比较拘谨,听到蓝田询问立刻放下碗筷。 蓝田笑着说:“那就学沙首领一样自在些...” 沙摩柯吃得满嘴是油,他听到蓝田的声音扭头问:“将军刚才在唤我?” 蓝田:“你在岭南受累,回辰阳前吃好喝好...” “也不是很累...那俺多住几天再回去...”沙摩柯憨憨一笑,在与吕蒙对峙期间,双方只有小规模战争,还真谈不上多累。 接待宴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士祗最终吃得圆滚滚才站起来。 “此时天色尚早,我让兴霸带你在泉陵逛一逛?”蓝田试探性问。 士祗的确想深入了解零陵,但是蓝田指给他这么个杀神,心中难免有些压抑。 士燮最关心的是荆州的军事实力,既然要认孙权或刘备当大哥,就得分别摸摸两家的底细,吕蒙在交州的拉胯表现,让士燮对这两位风云人物存疑。 士祗牢记老父亲的嘱咐,强行压住内心对泉陵的好奇,笑着回应道:“我士家居于岭南荒蛮之地,没机会瞻仰天下的英雄,今日见到高将军幸甚,可否让我一睹陷阵营的风采?” “祗公子想看陷阵军?”蓝田皱起了眉头。 蓝田不是害怕泄露军事秘密,这个时节各地正忙着收割,陷阵军有帮助老百姓的优良传统,他是担忧陷阵军主力不在泉陵。 “呃...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士祗感觉自己唐突,连忙摆手解释。 蓝田笑着说:“哪里有什么不方便,伯平,陷阵军现在哪里?” 高顺抱拳回答:“徐将军率主力在湘乡打捆稻草,估计几日后就能回泉陵。” “祗公子要是不忙,不妨在泉陵多待几日?”蓝田挽留道。 士祗打心底里是想多住几天,但士燮迫切想知道零陵的情况,于是摇头失望地说:“年关将近,父亲年末时要祭祖,此次在布山盘桓太久,我明天一早就得赶回去...” “那还真是不凑巧。”蓝田听后皱起了眉。 乌斯丁运到泉陵的两船货物,全部都是士燮在龙编装的礼物,这交趾的老倌如此识时务,这么点小要求都满足不了,蓝田实在有些过意不起。 高顺明白蓝田心思,他接着说:“先生,陷阵军主力虽然不在,但城外还有几百人在讲武堂轮训。” “万人陷阵军这次看不到,先见见几百人可好?”蓝田笑着问。 “甚好,甚好...”士祗头如小鸡啄米。 士祗吃得太撑不能骑马,蓝田让人赶来马车乘坐。 午未之交的时候,一行人到达泉陵外西北位置,那是讲武堂的新兵营驻地,在没有新兵训练任务的时候,陷阵军分批送来轮训。 蓝田等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在新兵营轮训的陷阵军士兵,正要与讲武堂的教官进行足球友谊赛。 蓝田在新邓庄‘创造’足球运动,被高顺、甘宁等人带到泉陵推广,除了泉陵学堂的学员喜欢外,各营士兵更是在休息时切磋。 “捡日不如撞日,祗公子与我们先看一场球赛如何?”蓝田提议。 “呃...好...”士祗此刻还不知足球为何物。 几人在简易的球场旁边坐下,场上两边各十一人分别按位置站好,随后只见两个士兵推着四轮车到球场中央。 四轮车上那人双手拄拐,然后支撑着独腿站起身来。 哔哔... 鲁铁拿起脖子上挂着的哨子,吹响了全场比赛的声音。 比赛开始之后,双方队员疯狂的跑位,持球队员与防守队员积极拼抢,那剧烈的身体碰撞仿佛在战斗一般,最让士祗无语就是那位独教人,拄着拐杖跟着双方队员一起奔跑,而且速度并没有慢多少。 士祗疑惑地问:“请问这是什么游戏?看着似乎像蹴鞠,但又不完全是...” “这是将军根据蹴鞠改良的游戏,它现在的名字叫做足球。”甘宁解释道。 “足球吗?场所那个独腿人是干什么的?”士祗指着鲁铁问。 蓝田笑着说:“看样子应该是裁判,仲裁双反胜负输赢的中间人。” “为什么要选独腿人作裁...判?”士祗挠头完全不能理解。 蓝田摇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老鲁这家伙有点意思,用上拐后跟正常人差不太多了...” 高顺抱拳回答:“鲁铁非常努力地使用拐杖,他还想着重返战场呢...” “哦?是我最近关注不够,他现在这个状态倒是不错,但是用拐杖就拿不了兵器,回头我让兵器坊给他锻造一副铁拐,练好了虽不能上阵杀敌,危机情况下应该能自保。”蓝田突然来了灵感。 铁拐的重量比木拐重太多,鲁铁在截肢后双手的力量练得奇大,或许真的可以用铁拐杀敌。 高顺有些激动,“多谢先生...” 蓝田微微颔首,他突然想起用铁拐的有名人,除了八仙之一的铁拐李,还有天龙八部中的恶人段延庆,都是身残志坚的强者。 “冒昧地问一下,那位独腿人以前是做什么的?”士祗听两人对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此人名叫鲁铁,曾经是陷阵军的司马。”高顺解释道。 士祗吞了吞口水,陷阵军也强得太离谱了吧?腿断了都可以‘跑’得这么快,而且还准备重返战场,要是正常人那还得了? 半个时辰的比赛,士祗被这项男人的运动深深迷住,他都忘了自己是来参观陷阵军的。 最后轮训的将士全副武装在高顺面前列队,精良的装备、锐不可当的气势、举手投足间的威风霸气,是士祗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军队。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果然名不虚传。 离开新兵营的时候,士祗向蓝田索要了一个足球,想把足球这项运动带回去推广,士燮所在的交趾是后来的越南,蓝田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第两百五十一章 别院送礼 建安十六年底,孙尚香在江陵别院诞下女儿。 因为之前没有帮忙劫走阿斗,江东方面至此后就断了联系,连返回吴郡省亲的吴佐、吴佑兄弟也没再回来。 孙尚香属于政治联姻,本来就受到荆州士族的敌视,她的别院刘备都不爱去,更别提有什么荆襄名士去拜访。 刘备临行前令心腹赵云掌内事,孙尚香就更没机会接触刘备的臣僚,这位来自江东,身份尊贵的女子,在江陵孤单得像个外人,渐渐也不再出别院半步。 要不是为刘备生下女儿,孙夫人几乎被江陵之人给遗忘。 荆州督关羽长期坐镇江夏练水军,江陵城的大小诸事均由诸葛亮决断,他为了避嫌没亲自向孙尚香道贺,只是托赵云送去了些礼物。 有了诸葛军师带头,江陵与刘备亲近的官员随之效仿,大部分人干脆装作不知道。 建安十七年正月,孙尚香抱着女儿在花园晒太阳,门外守门小厮跑进花园禀告。 “小姐,赵将军在门外求见,像是带人来送贺仪的。” 刘备离开的岁月里,孙尚香尝尽人情冷暖,除了诸葛亮的礼物赵云亲自登门,其余官员的礼物他都着部下送来,不知这次谁这么大脸面。 孙尚香转过身好奇地问:“何人与子龙将军同行?” 小厮摇头说:“那人个头不太高,也看不出是文官还是武将,我以前没有见过...” 孙尚香皱起秀眉,她看了怀里熟睡的女儿,跟着站起身说:“请他们到前殿用酒,我回屋添件衣服就来。” “唯。”小厮躬身离去。 小厮回前院门口将正门大开,由侍女引赵云、蓝田步入前殿,马车上的礼物有仆从来卸,从贺仪上的数量来看,这个送礼之人是最阔绰的。 蓝田与赵云左右落座,侍女随即端来待客酒水。 两人在路上已经寒暄叙旧,所以在孙尚香的居所未再多言,蓝田见殿内布局清新雅致,真有些江南水乡的样子。 片刻过后,一个白色身影映入眼帘,孙尚香和蓝田同时一怔。 孙尚香见到蓝田来别院倍感惊讶,蓝田则是看到她身上的白狐裘眼熟,这件衣服原本是留给吕玲绮的。 孙尚香年轻貌美,生产之后少了些锐气,多了一分温柔气息,再加上白狐裘的装扮,可谓是相得益彰,可惜这个政治牺牲品,如今只能驻足在这别院内。 蓝田和赵云同时起身,躬身行礼叫了声孙夫人。 “蓝将军真是稀客,不知来我别院何干?”孙尚香微微颔首,她依稀记得上次相见,还是在万人全羊宴。 “听闻孙夫人产女,我特地从零陵来道贺。”蓝田平静地回答。 “自从玄德入川之后,别院很久没来过大人物,子龙将军掌内事是最清楚的,蓝将军的义姐本与我有隙,还真没想到你会亲自来...”孙尚香轻声叹息。 赵云听到后没有搭话,要不是你带来的人飞扬跋扈,也不至于现在门庭冷落。 蓝田微微笑道:“主公现在不在荆州,我本不合适登门探望,但阿姐说孙夫人远嫁江陵,产后说不定会思念家乡,特地让我托商队买了些江东土产送来...” “甘姐姐...”孙尚香有些哽咽,周善事后她主动与孙权断了联系,兄长似乎也忘记了有这么个幼妹。 蓝田随后起身说道:“孙夫人气色不错,现在土产也已送到,我就不再打扰,告辞...” 孙尚香毕竟是刘备之妻,无论是蓝田和赵云都不适合在别院久待,所以两人拜会之后都欲离去。 孙尚香起身叫住,“蓝将军请稍等...” “孙夫人有何吩咐?”蓝田转身抱拳问道。 “子龙将军可否在殿外等候?我有几句话想单独与蓝将军讲...” 孙尚香说完赵云疑惑地看着蓝田,他这个留营司马留在原地,或独自走出殿外都不合适。 蓝田阻止道:“子龙还是留下一起听,要是夫人有什么吩咐,大家也好商量着办...” “子玉说得没错...”赵云还是留在原地,他虽然和孙尚香是主仆关系,这个时候必须得站蓝田。 孙尚香看出了他们的担忧,心说你们还是不那么了解刘玄德,他岂能因女人中离间计? “咳咳,有子龙做个见证也好,玄德手下所有的文臣武将,你们两人可是我最先认识的...”孙尚香缓缓说道。 蓝田与赵云对视了一番,不知道这孙夫人想干什么。 “听闻子玉之智能比孔明,周善劫阿斗之事真与我无关,我愿就此立下毒誓...”孙尚香郑重地说。 周善到泉陵欲劫走阿斗,这个消息原本封锁在零陵,后来蓝田去江夏与关羽、鲁肃会面传了出去。 阿斗对荆州稳定至关重要,所以关羽听到消息后勃然大怒,他命令赵云严查这件事情的始末。 周善、吴佐、吴佑在江陵进出是有记录的,甚至周善在公安的码头换船也被查到,三人都与江陵别院有剪不断的关系,最后因事涉主母不了了之,关羽、张飞等元从对孙尚香更冷。 蓝田听得一怔,他点头淡淡的说:“我相信孙夫人顾全大局,但周善身上有射虎令,听说只有孙车骑亲近之人才有,莫非是孙车骑...” 孙尚香听得连忙摆手:“绝无可能,仲谋亦是阿斗的舅父,怎么会做这下作之事?应该是周善自作主张生了歹心...” 蓝田捋着胡须笑道:“孙夫人说得有理,看来是鲁子敬在撒谎...” “鲁子敬怎么了?”孙尚香感觉脑子不够用,那鲁肃又干了什么蠢事吗? “数月前在江夏,我与关将军、子敬临江小酌,当时就把射虎令交给他验看,子敬却说那令牌是假的,令牌是假的人总不假吧?周善好像是给孙夫人送礼之后,带着吴佐、吴佑一起出的江陵?”蓝田望向赵云求证。 赵云点点头,“当日我就在江陵南门...” 孙尚香真想一棍子抡死鲁肃,心说你也算孙仲谋的智囊,怎么不假思索张口乱说?你前面说成那样我怎么编? “咳...子敬当时可能眼花,周善的令牌的确是真的,不过应该已被曹操的细作买通,企图破坏孙刘联盟,我怀疑周瑜的死也跟他有关。 子玉乃玄德帐下智谋之士,当明辨是非不要中敌人之计...”孙尚香连忙提醒。 蓝田没有再为难这个女人,“孙夫人有乃父之风,分析得还是有些道理,这件事就先算了把...” 第两百五十二章 长江报 孙权派人劫走阿斗,刘备暗中支持赖恭,这就是政治的有趣之处。 现在双方虽然各有怀疑,但是只要不明面点破,大家都还是孙刘联盟的好伙伴。 孙尚香见蓝田神色淡然,她悬起的心终于放下一半,劫阿斗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关羽、张飞这些元从对她印象差没关系,如果被蓝田记恨上就相当危险。 现在孙尚香与母家断了来往,在荆州近乎于无根之萍,但她只要改一改大小姐脾气,有这个主母身份加持也能自保,但是蓝田却是她最大的威胁。 阿斗已被立为世子,甘倩只是个妾室的身份,如果蓝田联合元从派,以这件事对刘备施加压力,孙尚香以后的日子可就艰难。 “这件事说清楚就算了,孙夫人不用过多担忧,子龙将军你说呢?”蓝田问。 赵云回答道:“我听子玉先生的。” “如此就告辞了,孙夫人请保重。”蓝田转身欲走。 “请再等一等...”孙尚香又道。 “还有何事?”蓝田疑惑地问。 孙尚香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 “孙夫人但讲无妨,我和子龙都是主公之臣,必定可以为您效劳。”蓝田看着赵云说道。 孙尚香犹豫了半晌,然后才黯然说道:“甘姐姐仁慈善良,请子玉回去后转达我之敬意,现在玄德远在西川未归,将军与二叔共同守御荆州,我母女两人今后有劳照拂...” 蓝田见孙尚香说得郑重,完全不知道孙尚香为何示好,难道这姑娘遭受现实毒打后成长了?他尴尬地看了眼赵云,随后抱拳铿锵回答:“孙夫人言重,此乃卑职分内之事...” 走出江陵别院,蓝田与赵云并马而行,孙尚香如此低的姿态,看得让人有些心酸。 赵云知道蓝田心中疑惑,遂叹息地说:“孙夫人初来锋芒太甚,主公不得不对其有所防范,可能是经历了些事看开了...” “孙夫人过得不易,子龙将军也不易...”蓝田感慨后便催马向前。 蓝田在去别院送礼的时候,赵云已经派人向军师诸葛亮传信,蓝田好不容易来一趟江陵,一定会和诸葛亮、徐庶、张飞叙叙旧。 刘备率兵入川之后,诸葛亮、徐庶等人就在左将军府处理政务,蓝田与赵云骑马赶到的时候,两个军师走到府门外迎接。 “听说你刚才去别院道贺?子玉的胸怀宽广如海。”诸葛亮拉着蓝田的手打趣。 徐庶补充道:“孙夫人毕竟是荆州主母,云长和翼德不愿牵头,咱们这些外人实在不好办,幸好子玉打破了僵局。” “两位军师想得太多,君子坦荡行事有何惧哉?”蓝田笑着回应。 赵云站在一旁不说话,心道蓝将军刚才还不是一样,在孙尚香的别院总是贴着自己。 高原抱着大木匣站在蓝田身后,诸葛亮发现后好奇地问:“子玉给孙夫人送礼还有剩?这里面莫非是在交州弄到的稀罕玩意儿?” “军师神机妙算,不如算算木匣内的礼物是什么?”蓝田问。 “还真是礼物啊?”徐庶追问。 蓝田点点头,“准备了不少,大家都有份。” 诸葛亮笑着回答:“这谁能猜得到?亮还是不为难自己,元直,咱们进府拆礼物去。” “好啊。”徐庶满脸笑意。 “翼德在哪里?”蓝田边走边问。 “这几日天冷,不见翼德过来,他的行踪得问子龙。”诸葛亮望着赵云说。 赵云职务是留营司马(荆州公安局长),他见诸葛亮询问张口就来:“翼德不是在家中喝酒,就是出城骑马射箭去了,今年这个天气好生奇怪,夏天的时候热得受不了,冬天又冷得受不了...” 诸葛亮笑着说:“就请子龙派人把翼德请来,就说蓝子玉给他带礼物来了...” “唯。”赵云抱拳回应,然后又转身走了出去。 众人走进将军府正殿,蓝田让高原将木匣置于案上,然后对诸葛亮、徐庶说:“两位军师谁来拆礼物?” 诸葛亮和徐庶相视一笑,然后大方地揭开木匣的盖子,里面盛放的居然是厚厚一塌纸,纸张右上角的大字为:长江报。 诸葛亮拿起最上面的长江报疑惑地观看,徐庶见状也跟在诸葛亮身后抽走一张。 “长江报,建安十七年第一期,这好像是个新事物,意思后面还有第二期、第三期?”徐庶率先问道。 蓝田点点头:“这是我创办的报纸,今年预计两个月出一期,明年开始就每月出一期。” “这上面的消息有内有外、有褒有损,我看这木匣内得有不少吧?子玉究竟想干什么?”诸葛亮狐疑地看着蓝田。 蓝田笑着说:“长江报第一期共六百份,有四百份在荆南四郡分发给各县各曹,这里剩的两百份是给江夏、南郡准备的。” “抄六百份,得花费不少时间吧?”徐庶问。 “用不了几天,泉陵学堂的儒生挺多的。”蓝田回答。 诸葛亮快速浏览完长江报,随后意味深长地说:“长江报上记载了不少大事,如果能定期发出来,真的可以实现足不出户知天下事。” “这报纸上半数都是自家的事,若是不慎被曹操获得,岂不是向对方传递情报?”徐庶担忧地问。 蓝田神秘地回答:“我办报的目的,就是让天下人知天下事,机密之事不写出来就行了,根本不怕曹操或孙权获取,这就好比郎中用药一般,只要选对药材就能治病,选错不对症也可能会药死人...” “子玉想用这报纸设谋?”诸葛亮似乎明白了。 蓝田徐徐说:“天下每日之事多也,只要把握分寸、用心挑选,多报自家的德善之事、富足生活,再报其它势力的罪恶之事、凄冷生活...” 徐庶听得眼前一亮,“子玉这报纸之谋好生厉害...” 诸葛亮肯定点头,“每期六百张还是少了...” “咱们循序渐进慢慢来,再好的谋略也需要时间...” “许安是何人也?子玉竟然给他扬名。”徐庶又问。 蓝田严肃地回答:“许安勤政为民、胸怀百姓,我要立此人为榜样,鞭策那些素位尸餐的官。” 第两百五十三章 时刻准备着 聪明人说话一点就通,诸葛亮与徐庶经过和蓝田短暂交流,马上就明白这小小报纸有大作用。 徐庶指着长江报左上说:“书报署的情报还是相对滞后,这一期的消息还是去年八九月的事,曹操在去年九月于渭水击败了关西联军,十月追马超、韩遂至安定,上个月田银、苏伯在冀州、幽州谋反,曹操担心邺城有失已回军,现在留下夏侯渊征剿关西残部。” 整个荆州防区的压力主要在南郡和江夏,对北方曹操的情报刺探最多,加上关中地区又临近荆州,所以对曹军的东西很熟悉。 诸葛亮点头补充:“元直要及时把外部军情向泉陵传达,子玉办这个长江报费了大力气,咱们要尽可能的支持。” “嗯,过几天我要去江夏见云长,正好顺路将长江报带过去派发,关将军必定会全力支持。”徐庶说道。 “主公在益州有消息传回吗?”蓝田又问。 诸葛亮点头说:“士元有书信回来,他曾建议在涪城控制刘璋,可惜被主公极力阻止,现在正在葭萌关假意抵御张鲁。” “战绩稍纵即逝,涪城那么好的机会不把握,再难遇到刘璋涉险了...”徐庶有些惋惜。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主公也许有他自己的想法,只是曹操若能平定雍凉,然后再携兵威进汉中,那时候如果还没能收取西川,则天下鼎足而立便不能达成...”诸葛亮也是满脸忧色。 蓝田见状安慰:“曹操收取河北尚不稳定,这不田银、苏伯就谋反了吗?加上马超骁勇非常,雍凉短时间不会失败。 所谓苦心人天不负,咱们要时刻做好准备,倘若益州真的有变,主公跟刘璋决裂对抗,荆州也必须出兵助力,尽量缩短取西川的时间。” “哈哈,要打仗了吗?俺老张手痒得不行。”众人说话间张飞与赵云走进殿来。 徐庶见张飞额头上有汗,笑着猜测:“三将军今日是骑马还是射箭去了?” 张飞摇头说:“荆州今年可真是冷,大哥、二哥现在天各一方,俺只能待在家里打陀螺,蓝子玉这个玩具挺不错,几鞭子下去就暖和了。” “主公言将军酒后鞭挞士卒,现在玩了陀螺后怎么样了?”诸葛亮问。 张飞挠头憨笑:“俺已经两年没鞭打过士卒,特别不喜欢他们懦弱的叫声,还是抽陀螺给劲儿...” 赵云见状噗嗤笑出声,张飞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期待地说:“你不是说子玉给俺带了礼物吗?在哪里?” 诸葛亮从木匣中抽出一张报纸,递给张飞说:“喏,这就是子玉从泉陵带来的好东西。” 张飞把报纸拿在手中,满脸疑惑地说:“长江报...这算什么礼物?只能当故事消遣...” 诸葛亮打趣道:“长江报以后每两个月都有新的,翼德要是不喜欢就不给你派送,反正数量不多...” 张飞白了诸葛亮一眼,用粗壮的手臂勾在蓝田的脖子上,表现出非常亲昵的动作。 “俺和子玉关系好着呢,没理由新报不给我看,刚才我在门外听你讲,还要从荆州出兵去益州?”张飞靠在蓝田耳边问。 蓝田点头说:“主公现在只有三万人马,真能凭这点兵力攻下益州,估计曹操把天下能打的都打完了...” “现在南郡和江夏仅两万多兵,荆南的兵力也不到两万,临时征募不知道能有多少,真要抽兵去益州助大哥,二哥拿什么去和曹操对抗?”张飞担忧地问。 诸葛亮:“这两年钱粮倒是筹措了些,南郡被曹操迁走太多人口,要恢复兵源并非朝夕可以办到,主公入川的兵还是从荆南征募的...” 蓝田笑着说:“这些都不是问题,粮草、铠甲、兵器我一直在准备,荆南这些年没受战乱影响,其实可用的兵源还很充足,到时候应该可以再征募三万兵...” 徐庶提醒:“子玉别忘了交州,假如江东之兵大举南下,你没可用之兵怎生是好?” “听说曹操赤壁兵败后,在淮泗水域打造战船训练水军,现在夏侯渊屯守长安征剿雍凉,曹操现在主力空了出来,你们说他会不会攻打江东?毕竟最能打的周瑜已经不在,孙权现在应该没有心思去夺交州...”蓝田分析道。 “子玉说得有道理,鲁子敬这个大都督威望不及周瑜,江东的兵权现在集中在孙权手中,他这样多疑的性格必不可能亲征交州,若是派吕蒙这样的将领去取,应该不是子玉的对手。”诸葛亮点头附和。 张飞点点头,“俺赞同军师的观点,子玉帐下有高伯平、甘宁这样的人,江东鼠辈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众人闲谈叙旧后,张飞肚子咕噜叫了两声,他随即嚷嚷道:“军师,子玉好不容易来一趟江陵,咱们都准备了什么招待他?何不先弄点煮酒来暖身子?” 诸葛亮笑着说:“翼德先不要着急,你要的煮酒稍后就到,冬天寒冷自然是吃涮锅,再让子玉给调个蘸碟,保管你吃得开怀。” 张飞皱眉回答:“俺有什么打紧,主要是子玉远行,现在应该饿了...” 蓝田叫来高原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随后对诸葛亮说:“上个月交趾送来不少海产,此次我来江陵也顺道带了些,军师叫个人带他去后厨准备。” “我带高将军去。”赵云主动请缨。 张飞听得欢喜,“海产应该有鲍鱼吧?俺都快忘了其中滋味,是有日子没吃福寿全了,子玉这个亲随会做吗?” 蓝田微笑着说:“这次没有鲍鱼,是其它好东西,保证你喜欢。” “该不会是海参吧?俺不喜欢吃那东西,再补也不喜欢...”张飞皱起眉头。 “也不是海参,一会端上来就知道了。”蓝田说道。 张飞瘪着嘴摇头,“真不爽利...” 煮酒、涮锅被陆续送上桌案,但张飞心心念念的是蓝田的海鲜。 几轮敬酒之后,张飞注意到高原已经回来,侍女随后给每桌端来一个木盘,盘中盛放着八只外形奇特的东西。 诸葛亮拿起一只问:“子玉,这莫非是牡蛎?” 第两百五十四章 海参他都不配 蓝田点头肯定:“军师真是见多识广,莫非以前吃过?” 诸葛亮摇头苦笑:“只是翻阅古籍所知,今天也是第一次见。” 牡蛎外壳坚硬如石,中间的肉用蒜蓉、葱花点缀,闻上去有一缕清香,张飞不解地问:“子玉,这牡蛎怎么个吃法?” 蓝田拿筷子夹出牡蛎肉,就着蒜蓉、葱花放入口中咀嚼,最后还将壳内的汁水饮尽。 众人见样学样吃了起来,张飞就好像打开新世界大门一般,很快就吃完自己的八只。 “这牡蛎味道的确鲜美,就是肉实在太少了些,配上煮酒真是享受,可惜大哥和二哥没口福...”张飞感慨。 徐庶还在细嚼慢咽,却发现张飞已经吃完,他笑着问蓝田:“翼德胃口颇好,光这一盘可能不够,子玉这次带了多少牡蛎来?” 蓝田抬头向高原示意,高原抱拳回答:“锅里蒸着的还有二十只左右,其余的开盖就已经死了...” “那就让厨房都端上来吧,牡蛎这东西运输保鲜是比较困难...”蓝田有些惋惜。 “唯。”高原应声走出殿外。 诸葛亮听了个明白,原来是用活牡蛎蒸煮,难怪如此鲜美可口。 张飞抬头数大家桌上的牡蛎壳,心说丢弃的牡蛎可真不少,把这么好吃的东西丢了真是可惜了。 殿内设有五个席位,分别是蓝田、诸葛亮、徐庶、张飞、赵云,高原从蓝田开始平均分配剩余牡蛎。 张飞眼见只能分到四只,他着急地说:“高将军是吧?子龙、军师都不爱吃海味,后面的加餐就别给他们拿了,就让俺老张帮他们。” 高原刚给蓝田添了四只,正准备给赵云拿的时候,被张飞这话定在原地,他不知所措地看着蓝田,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这时候赵云把手伸进盘子里,说道:“翼德记错了,子玉的海味我爱吃...” 张飞故作错愕皱起眉:“记错了吗?你盘里的都还有剩,把后面的牡蛎先匀给我,回头子玉做福寿全,俺把海参全让给你...” “不好...”赵云摇头拒绝。 蒸牡蛎的确是个新鲜食物,张飞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引得殿内众人哄堂大笑。 士燮送去的本就不多,蓝田等人在泉陵尝鲜之后,把剩下的都带到了江陵,可惜因为储存不善死了不少。 蓝田在和诸葛亮、徐庶聊天喝酒,案上还有其他食物取用,所以前后才吃了两个牡蛎,他把盛牡蛎的餐盘交给高原说:“去把我这一份拿给翼德。” “唯。”高原躬身双手接下。 张飞见状喜笑颜开,“还是子玉够意思,士燮再送牡蛎时记得来个信,俺到时候去泉陵找你...” “子玉可知这牡蛎产自哪里?冬季存储运输都不便利,其它时节估计更难吃上...”诸葛亮分析道。 “产自合浦郡南边的朱涯岛,就是因为产量不多、运输不便,交州之外很难有机会品尝...” 张飞边吃边说:“想不到交州有这么多好东西,幸好子玉一直在那边谋划,否则这牡蛎不就进了孙权的肚子?这厮居然还想劫阿斗,海参他都不配吃...” “翼德慎言。”诸葛亮连忙提醒,好在殿内都没有外人。 蓝田正色道:“所谓捉贼拿赃、捉奸拿双,现在刺客死无对证就不要再提...” “哦,我听子玉的。”张飞拿起酒杯灌了一口。 张飞虽然生得粗犷又急躁,但这敢爱敢恨的性子容易让外人产生好感,他也特别喜欢和诸葛亮、徐庶那些有才士人亲近。 蓝田在江陵盘桓两日就赶回泉陵,趁着西川还没发生变动囤积战备物资。 根据大旱之后有虫灾,而且多出现在夏秋季节的经验,蓝田将精力主要放在育肥春耕上,他要让百姓在上半年有个好收成。 蓝田对自己管辖的零陵不担心,着重关注武陵、长沙、桂阳三郡,对于玩忽职守、懈怠农事的官员除了处罚外,让蒋琬安排直接上长江报曝光。 这个时代名声大如天,劣迹官员和许安的正面形象高下立判,各郡各县人浮于事的官员,要么托关系调到闲散衙门,要么痛改前非积极理政,整个荆南变得风清气正。 五月南方的稻田中郁郁葱葱,高高的禾苗寓意着生命的蓬勃,而远在黄河以北的邺城之中,马腾全家数百口被押赴刑场。 曹操因幽冀反叛回师,平定叛乱后想着回援长安夏侯渊,结果这位字妙才的大将,居然压制住了关西联军,曹操的主力回与不回都可。 马超在西凉谋反的时候,在朝廷任卫尉的马腾就被留守的曹丕控制。 曹操不但梦中好杀人,醒的时候也要秋后算账,他以谋反连坐的罪名杀马腾全家,又诛韩遂在许昌的子孙。 数百人的血染红了邺城的街,曹操的威信再一次得到巩固,马腾作为军阀割据西凉多年,最后年龄大顺应天命投效朝廷,留下马超也许是想留条后路。 马超不败马腾不会死,马超败了曹操没任何顾虑,马腾死前都没有想通马超为何会造反,这个庶长子为何这么大胆。 嫡庶之间天差地别,别看马腾离开西凉后,将兵马交给庶长子马超统领,但是马超依然没有继承权,马腾爵位的继承权,是与他一起赴死的嫡子马休、马铁。 不是每个庶长子都有袁绍那样的运气,所以在曹操图谋兼并关西诸部的时候,马超才奋不顾身起兵反抗,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掌握命运,也是他与韩遂说出那句无耻话的根本内核。 在权利面前,没有父子之情,何况还是个庶出。 在邺城杀了个人头滚滚,曹操召集臣僚商议后续如何用兵,在天下尚未安定的情况下,不可能让主力闲在后方。 贾诩在关中频繁用计,曹操率先向他问计:“卒不战则惰,将不战则疏,方今天朗气清,正是对外用兵之际,以文和之见当先攻何处?” 现在天下能与曹操为敌的,只有西凉的马超、韩遂,荆州的刘备以及江东的孙权。 此前荀攸献计先图弱后谋强,由西北到东南的地域顺序,曹操采取他的建议后,才有后来的渭水大战。 贾诩为人老辣周全,不愿当着荀攸的面反驳,他突然捂住肚子痛苦地回答:“呃...丞相在叫我?” “文和身体有恙?”曹操看得心里一紧,这家伙不会有什么暗疾吧? ps:很少求月票,但这个月的票属实惨淡了些,有票的麻烦走一走... 第两百五十五章 知耻而后勇 贾诩右手捂着腹部,扬起左手艰难地汇报:“可能是刚才吃坏了肚子,现在腹痛难忍想要出恭...” “文和想如厕,那还不快去?”曹操心中大定,贾诩比郭嘉稳重得多,他平时深居简出,应该不会患恶疾才对。 “那我去去就回,不知怎么就突然发作了...”贾诩一手捂肚一手捂屁股,夹着两腿快步走了出去,那动作装得惟妙惟肖。 荀彧疑惑地扫了贾诩一眼,心说你这家伙该不是屎遁吧? 昨天陪同曹操观刑的臣僚众多,武将们见惯了生死并没什么感触,众文臣心理素质最好的莫过程昱和贾诩,贾诩在晚上的筵席中还吃得尽兴。 “公达,你曾经建议先弱后强,现在关西诸部主力已溃,是一鼓作气平定西凉,还是攻击刘备或孙权?”曹操又向荀攸问计。 荀攸作为曹营中最强谋主,常在战场以奇谋助曹操取胜,但宏观的看法不及贾诩全面。 因为没有参与渭水之战,荀攸只能凭经验谨慎地回答:“西凉的情况和昔日辽东相似,马超、韩遂在那边根基深厚,所以我建议除恶务尽,彻底消灭、永绝后患...” “丞相昨日斩杀马腾三族,又传令许昌逮捕诛杀韩遂子孙,他们的滔天仇恨已没法化解,我也建议出兵雍凉...”荀彧补充道。 虽然诛杀马韩有理有据,但荀彧却认为曹操动手太早。 曹操听完有些犹豫,又询问旁边的程昱,“仲德可有高见?” 当时在新野、合肥两地作战,程昱仅用三千人就震慑住了孙权,所以他觉得江东才是真正的软柿子。 “我认为公达过于谨慎,西凉局势虽然和昔日的辽东相似,但实际情况又有较大出入,韩遂、马超影响力怎么能比袁绍?现在夏侯将军镇守关中,丞相应该空出手来对付孙刘...”程昱分析。 曹操微微点头,示意程昱继续讲下去。 程昱看了看荀攸继续说:“赤壁战后丞相在淮水打造战船、训练水军,现在战船水军都已备好,不如出寿春荡平江东?” 两边意见相左,曹操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正逢贾诩从屋外走进来,他笑着拱手向众人致歉。 “文和快来。”曹操扬手招呼。 贾诩自若地问:“丞相定计否?” “公达建议平西凉,仲德建议攻江东,汝该不会让孤打荆州吧?”曹操打趣地问。 荀攸又插话相问:“文和跟随主公征战渭水归来,我们几人都在后方,大家不知虚实,还是你讲讲看法。” 贾诩拈起胡子说道:“关西诸部被丞相打成丧家之犬,马超虽然有匹夫之勇但冲动少智,我以为西边诚不足虑也,至于要攻刘备还是孙权,还需丞相定夺...” 曹操心说你这个老狐狸,朝中没人比你更圆滑,他跟着定下调子:“妙才有勇有谋,又有关中诸将相助,必不负我望,就依仲德之言兵发淮南。” 荀彧急忙劝谏:“孙家在江东已历三世,不但兵精粮足还有长江天险,丞相不如从襄阳南攻荆州,占据长江水道顺流而下,那时江东唾手可得。” 程昱争辩道:“我们的战船皆在淮泗,没有战船相助只能攻占江陵,要对付关羽的江夏水军,难不成找孙权借道?” “文若还是准备大军钱粮用度。” 曹操的潜在意思很明白:你说的很好,但是不要再说了。 荀彧羞得老脸通红,跟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过去,“丞相请看。” “长江报?此物文若从何处得来?”曹操皱眉看着这张大纸。 荀彧:“子孝将军从襄阳送来,纸上注明零陵郡书报署所制...” 曹操快速浏览完,然后又递给程昱、贾诩二人,他狐疑地说:“将各地的旧情报合在一起有什么意义?零陵郡的太守是何许人也?” “名叫蓝田,字子玉,是刘备的心腹...”荀彧回答。 “蓝子玉?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记不起来了...”曹操摇摇头。 程昱看完报纸,跟着补充道:“文若是想说刘备带兵入川,荆州现在正是空虚的时候?这上面描述荆南各郡去年丰收,只要有粮就能招到兵...” “去年南方大旱,各地都在减产,荆南凭什么丰收?再说那边本就人口不多,丰收又能有多少?” 荀彧虽然负责曹操后勤,但他主要是总调度角色,对各地实际的情况掌握不充分。 “兵法云虚虚实实...”程昱继续提醒。 曹操生性多疑,听了两人的分析,他伸手止住话题,“此必是刘备军师诸葛亮之谋,搞这些虚虚实实的情报迷惑孤,否则这么紧要的东西怎么会被子孝获得?” “据送信的斥候描述,这个长江报每两月为一期,一期要制作五六百份之多,前方细作以重金购得...”荀彧继续说。 曹操从贾诩手中又接过报纸,只见右上角果然用小字写着日期:建安十七年第一期。 他抬头闭着眼思考了片刻,然后放声大笑道:“哈哈哈,此等小谋安能瞒过孤?我看那蓝子玉是想学许子将,无名之辈也敢办月旦评?” 许劭堂兄许靖喜欢评论乡党人物,每月都会换一个题目,汝南人称‘月旦评’,他们对人物不虚美、不隐恶的评论,不仅为自身赢得了美名,还能让被评论者天下知名,连官员任用都受月旦评影响。 天下人都对月旦评趋之若鹜,曹操未得志时受司空乔玄点拨,备足厚礼前往平舆求许劭一评。 但是许劭因不喜欢曹操,便让门童告诉自己不在家,用这种理由拒绝见面。 当时曹操也跟刘备一样‘三顾茅庐’,前两次许劭均借口不见。 最后一次曹操直接硬闯进门,被堵个正着的许劭无奈留下评价: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也。 凭借许劭这句话曹操名声大噪,刚满二十岁就被推举为孝廉。 曹操手执长江报泛起回忆,转眼间已过去几十年,要不是赤壁那场耻辱,现在可能已经平定了天下。 所谓知耻而后勇,曹操眼神变得锐利,随后冷冷地说:“孤意已决,就以仲德之言,先伐孙权再图刘备。” 第两百五十六章 现身说法 曹操要往东南征讨孙权,战争耗费需筹措的物资甚巨,荀彧这位后勤总负责人整日忙碌。 就在荀彧忙繁忙的期间,谋士董昭劝说曹操恢复古时五爵制度,建议曹操进封魏国公。 曹操此时以汉丞相的身份,享受‘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的待遇,已位极人臣不能再进。 董昭的建议,让曹操新开启一扇大门,公爵之后还有王爵甚至称帝。 人到晚年功勋卓著,谁不享受为万人敬仰?在权利面前谁不意动?谁不想为子孙留下福泽? 曹操听得意动,但是荀彧慌了。 荀彧自曹操起兵始就倾力支持,他与曹操同为汉室的臣子,但他既不忠于朝廷又不忠于曹操,更像是曹操的合伙人。 颍川荀氏是天下士族的领袖,荀彧作为其家族的代言人,毕生都在维护家族的利益。 这些掌控统制话语权的士族,他们只想维持以士族为主导的权力架构,权利在皇帝或者权臣谁那里都无所谓。 现在曹操位极人臣,曹氏宗族、荀氏与汉室之间形成了微妙的平衡,一旦曹操进爵国公,将会打破这个平衡。 荀氏不愿曹操打破平衡,荀彧在曹操出征前孤身劝谏:“曹公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 曹操得脸色微变,他冷淡地回答:“此乃董公仁提议,并非孤之本意,文若不是也唤曹公么?” 荀彧心说这不过是尊称,他硬起头皮继续劝告:“此举为取祸之道也,丞相若僭越复旧制进爵,会落刘备、孙权等反贼口实,现在大军出发在即于战不利...” 曹操越听越刺耳,你这厮怎么越扯越远? 见曹操黑着脸不说话,荀彧还打算继续劝谏,这时曹操轻轻摆手:“孤自有计较,令君你先下去吧...” “丞相...” “令君请回。” 荀彧还想再劝,虎卫许褚已经开始撵人,曹操的脾气他明明白白。 荀彧的话如刺插在曹操胸口,这个几十年的老友还是不懂成全,曹操由此开始对他心生厌恶。 曹军欲东击孙权,各地调动兵马动静颇大,很快消息就传到建业。 孙权紧急召文臣武将商议对策,他不明白曹操为什么放着空虚的荆州不去,偏偏要来攻打兵精粮足的江东。 江东此时的情况,与赤壁战前大不同。 周瑜死后兵权被孙权掌握,以张昭为首的投降派,集体选择了沉默。 “本以为曹贼被困在渭水,咱们还能趁机收取淮南,没想到关西联军太不顶用,子明在交州又...”孙权叹息。 角落里的吕蒙低头羞红了脸,从交州回来后他被解除了兵权,被留在建业整日研读兵书,孙权认为吕蒙书读得不够,否则怎么在岭南打得那样被动。 老将程普进言:“主公,此次曹操号称有数十万,整个江东能战之兵不足十万,需向外求援才是。” 孙权不屑道:“赤壁号称百万之众,最后不也败给我们?不过援军还是可以找的,刘玄德也该投桃报李了...” “听闻刘玄德不在荆州,关云长可不太好说话..”程普当初在新野守城,要不是有关羽掩护,早就在周瑜之前战死。 程普非常了解关羽,作战的确是勇猛无敌,但是非常不好说话。 孙权望着鲁肃,“大都督与关将军为邻,即便他再不好讲话,你也要给我请来援军。” 鲁肃点点头,“臣义不容辞,曹操南下必出濡须口,主公需派遣大将先去设防。” “那就有劳程公走先行,曹操若敢来吾必亲至。”孙权突然升起一丝豪迈。 “唯。”程普抱拳领命。 吕蒙看着程普的感慨良多,要是自己能够顺利拿下交州,也许今天程普这个任务就是自己的。 “主公...末将有话...”吕蒙出班进言。 韩当、陈武、贺齐等将,都不觉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张昭、虞翻等文官窃窃私语,殿内随即传出刺耳的话语,诸如败军之将也敢言勇?但被吕蒙选择性听不见。 孙权意味深长地说:“子明近日看书有所得?” 吕蒙不顾身旁冷言,起身谏言曰:“大都督断定曹操必出濡须口,主公何不在水口立坞防御?” 韩当冷言讥讽:“上岸击贼,洗足入船,何用坞为?不知你看的哪一部兵书?” 陈武、贺齐等人听后大笑,完全没有考虑吕蒙的颜面。 孙权神色凝重,心说吕蒙还是难堪大任。 张昭见状不忍地说:“子明在交州并未损兵,尔等身为同袍出言讥,实非君子所为,何不让他把话说完?” “愿闻高见。”韩当抱拳抖了抖。 吕蒙冷静地解释:“兵有利钝,战无百胜,如有邂逅,敌步骑蹙人,不暇及水,其得入船乎?” 在月亮湾与赖恭相持数月,场上诸将没有人比吕蒙更有体会,战争堡垒真的可以影响战局。 见诸将沉默不语,吕蒙继续说:“在濡须水口立坞,辅以江东粮草为继,相当于水上的险关,曹操真能攻破进入长江,那北方之兵还能剩多少?” “吕将军讲得有理,末将附议。”潘璋抱拳走到吕蒙的身旁,因为他是孙权的心腹,在交州的时候又不是主将,所以回江东之后并没受惩。 又一个败军之将,韩当诸将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殿内的气氛再度变冷。 月亮堡之战,潘璋详细给孙权讲了经过,听到吕蒙现在的描述,那不就是现身说法吗? 孙权见吕蒙宠辱不惊,又对他燃起了希望,他沉声说道:“就依子明的提议,令汝为程公的副将,主持濡须水口立坞。” “唯。”吕蒙激动得眼泪快掉出来,心说主公到底还没放弃我。 在建业定下御敌计策后,江东群臣积极备战,鲁肃顶着烈日亲至江夏求援。 关羽此时的水军只有万余,战船也多以艨艟为主,他拿不准要否出兵相助,于是派关平赴江陵与泉陵,向诸葛亮与蓝田问计。 上半年水稻已收割,新的秧苗才七八寸高,但绿苗上出现了骇人的螟虫。 建安十七年七月,大旱后的虫灾终于出现。 第两百五十七章 虫灾 螟虫又名钻心虫,此时南方爆发的螟灾,后世称三化螟。 三化螟成虫为小飞蛾,前翅长三角形,呈淡黄白色,中央有一个明显小黑点,外缘有七个小黑点。 三化螟是是单食性害虫,它们危害的对象只是种植水稻或野生稻,其幼虫钻入稻茎蛀食为害,在寄主分蘖时出现枯心苗,孕穗期、抽穗期形成‘枯孕穗’或‘白穗’。 螟虫在夏季开始盛发,一年内可繁殖四代,老熟幼虫转移到健株上,在茎内或茎壁咬一羽化孔,仅留一层表皮后化蛹,羽化后破膜钻出。 螟虫在热带可终年繁殖,但遇有旱季湿度不够时,末龄幼虫常蛰伏在稻根部,在温带不能终年繁殖,在低温季节则以末龄幼虫越冬。 这种害虫对水稻危害极大,轻则减产严重的颗粒无收。 因为预计到有虫害,蓝田让各郡在上半年收割后,按要求及时翻田处理掉稻茬,打算从根上杜绝虫源。 此次虫灾波及整个南方,无法保证万无一失。 荆南四郡的稻田主产区,都有泉陵学堂农研员驻守观察,在发现异常后迅速向上汇报。 七月上旬,蓝田亲到几个稻田产区视察,传令各地农研员记录虫灾的强弱,他准备根据受灾面积,制定农药喷洒的用量和次数。 荆南各郡的受灾情况,陆续向零陵太守府汇总,蓝田让蒋琬抽调书报署人员统计,然后根据用量发放库存农药,又命高顺派陷阵军配合灭虫。 没有工业设备支持,农药生产全靠人工熬制,产出的效率相对较低。 蓝田担忧农药运输浪费时间,又从泉陵学堂、医学堂抽调学员,赴各郡搭建临时农药作坊。 除此之外,蓝田还让各地增加追肥,保证稻株生长健壮,缩短抽穗期来减轻虫害,下令禁止捕杀螟虫蛙类等天敌。 因为是首次积极干预虫害,蓝田没有经验、执行者也没有经验,荆南各郡从上到下忙得热火朝天,就像爆发了大规模战争一样。 七月中旬,夏蝉疯狂的鸣叫。 泉陵太守府后园凉亭,蓝田靠在椅背响起了鼾声,桌上放着长江报第五期的底稿,还有一盘新采摘的葡萄。 吕玲绮安静地坐在旁边,轻轻地摇动扇子为他消暑,就像花痴姑娘看着自己心上人。 蓝田最近变得消瘦,这让吕玲绮感到有些心疼,就把原本侍女做的事夺了过来。 就在吕玲绮回忆过往的时候,她听到园外响起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回头发现高原已立在廊下。 吕玲绮快步走过去,“有事?” 高原点点头,又望了望亭中的蓝田,反问道:“先生睡着了?” “嗯,刚刚睡着片刻,子玉最近太累了,让他多睡一会。”吕玲绮说道。 “呃...关将军派关坦之来求见先生,好像有什么紧急军情...”高原小声诉说。 吕玲绮皱起秀眉,关羽的性格和张飞不一样,他虽然和蓝田关系很好,但来往并没有那么密切,关平来此莫非有什么重要军情? “江夏有什么战事吗?会不会是曹操南下荆州了?”吕玲绮又问。 高原摇头说:“应该没有吧,我最近常去书报署,那边各地的情报都有,曹操似乎要伐孙权...” “那就没什么事儿,你给坦之送些水果解渴,等子玉醒了再让他过去。”吕玲绮不以为然。 “唯。”高原先是怔了一下,随后抱拳朗声应答。 “嘘...”吕玲绮把手指放在嘴唇中央,示意不要这样大声。 高原离开后吕玲绮回到凉亭,此时的蓝田就像蒸完桑拿一般,额头上汗水都快爬满了。 吕玲绮左手打扇,右手用手绢给他擦拭汗水,蓝田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眼前两座大山... 蓝田有意捉弄吕玲绮,他用双手抱住对方细腰,然后用力一揽使其坐在自己腿上。 “啊...你醒了?”吕玲绮先生惊慌失措,随后腮边泛红甚是欢喜。 蓝田很少有这种亲昵动作,难道是因为现在天气燥热?或者是自己给他进补太频繁? 蓝田隔着吕玲绮单手拿起长江报,微笑着说:“蒋公琰还真有主编的料,前面三期做得中规中矩,第四期居然增加了‘长江评’这栏目,这家伙给我学会了创新啊,不过曹操杀马腾依的是汉律,天下士族百姓是不会同情的...” “曹贼屠过多少城?死去的无辜岂止这几百?名声他是根本无所谓的,写几行字对他没有影响吧?”吕玲绮疑惑地问。 蓝田笑着说:“小君不要小看文字的力量,有时候比千军万马还厉害,虽然蒋公琰题材选得不好,但是点评栏目这个创意不错,我要点拨他一下。” 吕玲绮疑惑地问:“夫君真的想把它办成月旦评?打算用这长江报培养名士?” “非也,月旦评只有许劭、许靖两人点评,离开了他们月旦评就办不下去。 蒋公琰在长江报上搞长江评,咱们可以让更多人参与进来,可以借名士提高长江报的名气。 慢慢还能弱化名士的作用,名士虽然不常在,但长江报则如长江连绵不绝...”蓝田意味深长地说。 “夫君你真坏...”吕玲绮用手轻轻拍打,她发现自己刚刚这话,与当前的坐姿相当合称。 霸气的女人也是女人,是女人就会体贴温柔,是女人就会欲拒还迎,蓝田的举止暧昧,反而让吕玲绮变得羞涩。 蓝田发现吕玲绮异状,笑着岔开话题问:“刚才我小憩的时候,似乎听到有人来?” “哦...是关坦之来了,我让高原陪他在前厅说话...”吕玲绮捋了捋耳边的头发回答。 蓝田急忙把吕玲绮抱下到地上,然后严肃地说:“必然是关将军有要事相询,小君你让人准备点糕点熟食,或许坦之并不会在泉陵久留。” “哦...夫君今天不会处理政务太晚吧?”吕玲绮问。 “还不知道,怎么有事?”蓝田满脸疑惑。 “夫君近日太辛苦,妾身让厨房准备几个清爽小菜,晚上我陪你对月小酌,顺便放松一番,哪能有忙得完的事...”吕玲绮低声呢喃。 “呃...我省得了...”蓝田知道刚才无端拨撩惹祸了。 第两百五十八章 谁在传谣? 蓝田快步来到前厅,发现关平百无聊赖地等待,高原准备的芭蕉、葡萄等水果,他一直推辞不肯品尝。 “小将军真的可以尝一尝,眼前这葡萄是先生亲自栽种,其它地方根本买不到,你就宽心等待片刻,近来各郡螟虫肆虐,先生劳心政务好不容易睡着一会...”高原一面解释一面推荐。 “晚辈现在不渴,待见了舅父再用不迟...” 关平在殿内正襟危坐,表现的十分拘谨,接待水果不敢轻易取用,主要是关羽平时教育严格,他对长辈有莫名的敬畏。 蓝田是关羽都尊敬的人,关平对他也以父礼待之,但其实两人只相差了十几岁。 “坦之来了。”蓝田朗声招呼。 关平规矩地站起身,躬身抱拳行礼:“舅父...” “莫非是曹操要东击孙权,关将军遣你来问计是否相助?”蓝田疑惑地问。 关平惊讶地说:“舅父和诸葛军师一样神机妙算,鲁都督亲至江夏求援出兵,父亲觉得兹事体大,所以才派我出来...” “军师怎么说?”蓝田问道。 “军师说要顾全孙刘联盟大局,考虑到叔父还在西川做大事,建议父亲出兵相助,但不能全力相助...”关平如实回答。 蓝田心说军师果然谨慎,他笑着对关平说:“军师谋略深远,我也没有其它意见,坦之回去嘱咐关将军保重身体,最好不要亲身到江东涉险,江夏水军现在本来就不多,随便派点人去壮壮声威就行。” “知道了舅父,军情紧急,请恕晚辈不能久留,我得立刻回去复命。”关平抱拳行礼就欲离去。 蓝田点点头,“既然如此带些水果在路上解渴...” “唯。”关平抱拳致谢。 关平风风火火地离开,蓝田让高原送了几筐水果上船,让其带回江夏给关羽尝鲜,随后蓝田又来到书报署找到蒋琬。 蓝田肯定了长江评的作用,但不要干巴巴的评论,并建议引用名人的观点,可以拔高长江报的知名度,而且评论主体不要光盯着人物,历史重大事件也可以评论,只要发人深省就可以。 蒋琬听后大受感触,但又犹豫地说:“长江报第四期本该月初就发,但因为处理螟虫之灾耽搁了,要不然这期还是先取消长江评,等到九月第五期再新增?” “想到了就去做,所谓好饭不怕晚,再慢慢斟酌一番,八月发第四期也无碍。”蓝田心说又没人催更你怕什么? “先生说要引用名人观点,如何引用又找谁比较合适?”蒋琬又问。 蓝田微笑着说:“将书报署的人派出,以谈话的形式记录对方的看法,相信以长江报前三期积累的影响,荆襄名士都愿意上报说上两句。” 蒋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蓝田又补充道:“找谁谈什么都可以,只要记住两个原则就行了。” “什么原则?”蒋琬虚心求教。 “第一不谈荆州之事,第二不谈荆州之人物。”蓝田坚定地回答。 “这是为什么?”蒋琬非常纳闷。 蓝田伸出两个手指逐个弯曲,徐徐说道:“第一世上没有完美的政策,如果不加控制讨论自家事妄议国事,可能被敌人利用引起动荡;第二若是评论荆州的人物,会让评者与被评者产生奇怪的联系;咱们不是办月旦评,而是让报纸成为凝聚人心、瓦解敌人斗志的武器。” “蒋琬领命。” 蓝田走出书报署又去了农药作坊,结果发现熬制农药的原料又开始短缺,于是又传令各县派人采集送往泉陵,最后还要去城外试验田查看灭虫情况。 经过近二十天的努力,荆南各郡的水稻产区中,螟虫第一代繁殖幼虫,基本上得到了控制,但他们不能在灾年松懈,紧张的神经要保持到水稻成熟。 蓝田从去年底就开始有意防虫,但依旧有大面积的螟虫出现在荆南,其生命的顽强令人不可思议,都搞不清这些螟虫是从哪里来的,是交州、江北、还是江东飞来的?那可都有大山大河的阻挡。 黄昏后蓝田回到府中,家人们都已经用过晚饭,大家齐齐坐在后院纳凉赏月。 蓝田刚走到连接后宅的花园里,无比机灵的蓝霁就冲过去,阿斗也不明就里跟了过去,蓝辕则稳如老狗在洗凉水脚,因为现在已经过了戌时。 蓝田此前定下了规矩,无论孩子们白天怎么疯玩,戌时三刻必须上榻睡觉,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必须保持充足睡眠。 “霁儿、阿斗,你们干什么去?”甘倩呼唤着追了过去。 出了上次周善的事情,整个太守府加强了守卫,特别是连接后宅的花园,吕玲绮训练的女卫全天候巡逻,可甘倩就是放心不下。 甘倩刚走到花园门口,看见蓝霁与阿斗坐在蓝田的臂膀上嬉闹,她这个义弟双手各抱着一个孩子迎面走来。 “还不快下来?你们的父亲、舅父都累一天了。”甘倩皱眉责道。 蓝霁坐在蓝田的左臂上不以为然,只见他嬉笑着说:“父亲他武艺那么好,抱两个孩子怎么会累?” 蓝田听得头皮发麻,他跟武艺高强根本不沾边,只能是有一把子力气,“霁儿你是听谁说的?为父武艺高强?” “父亲您就别装了,姑母都已经告诉我们了。”蓝霁神秘地说。 蓝田一脸无辜地看着甘倩,心说阿姐你都给孩子们说了什么? 甘倩连忙解释:“我什么都没有说啊,霁儿你是不是听错了?” 就在这个时候,蓝田右臂上坐着的阿斗说:“母亲,是我今天告诉霁弟,舅父年轻时多么厉害...” “阿斗,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男儿要诚实守信。”甘倩皱起了眉头,绕了半天还是你小子传谣? 阿斗不慌不忙地说:“舅父是不是在下邳城救过您?” 甘倩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当初曹操兵发徐州,汝父在小沛防守,我与其他家眷留在下邳,的确是你舅父冒险救了我。” 阿斗笑着说:“这不就得了?舅父徒手打退二十多个泼皮,还一拳击毙其中一人,是不是胸口都打穿了?” 蓝田越听越离谱,什么叫胸口都打穿了?我又不是一拳超人,阿斗的理解出了偏差,还是有人故意在神话我? 第两百五十九章 孺子可教 蓝田不可思议地看着阿斗,又一脸无辜地看着甘倩,心说您儿子应该去写小说。 甘倩急忙追问:“阿斗,这都是谁告诉你的?” 阿斗低下嘟囔:“我答应要保密的...” 甘倩厉声娇喝:“混账,父母面前岂能欺瞒?” 蓝田看阿斗欲哭不哭,连忙用手颠了颠阿斗的小屁股,笑着哄道:“大汉以孝治天下,阿斗又如此聪明伶俐,怎么会忤逆母亲呢?” 阿斗靠在蓝田的肩膀,偷偷瞄了一眼甘倩,然后才小声地说:“是婉姐姐告诉我的,她母亲与您被困在一个院子,那时候下邳城已被攻破,是舅父挡在院中打退了坏人...” “她说得是没错,但是你舅父当时...”甘倩说到一半,不知道该不该讲实话。 阿斗继续补充:“舅父当时好生厉害,一拳打退一个敌人,死掉那人胸口全是血,所以我猜是打穿了...” “她还说了什么?”甘倩又问。 阿斗小眼睛转了转,“婉姐姐母亲让她牢记恩情,长大了要特别尊重舅父...” 听到这里蓝田和甘倩相视一笑,原来是糜贞在生前还记得这段往事。 这个时代的女人本就凄惨,糜贞猜测自己病故之后,女儿刘婉会被甘倩抚养。 糜贞知道蓝田的能力比她两个兄长强,与吕玲绮的琴瑟和鸣也常为外人称道,所以教育刘婉懂得感恩与蓝田亲近,将来也好受到蓝田的庇护。 蓝田坦然解释:“当时你母亲与婉儿母亲躲在房间里,舅父手里其实拿着一把剑,而且还有几个护卫帮忙...” “舅父肯定是在谦虚,父亲经常这样说你...”阿斗瞪了他一眼。 蓝霁也跟着起哄,“父亲他就爱这样,关将军、张将军两位姑丈也这么说...” 甘倩苦笑:“子玉你就别解释了,谁叫你行事低调又谦虚...” 蓝田随后把两个孩子放在地上,挥手说:“让关将军、张将军去抱你们,他们才是真正的武艺高强。” 蓝霁并非真的要抱,他只是想近距离感受父爱,这段时间蓝田因为无比忙碌,经常全天都见不到人。 阿斗有些意犹未尽,蓝霁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小声又神秘地说:“世上哪有女子打得过男子的?姑母就打不过姑丈吧?所以我母亲也打不过父亲...” “舅母可不是一般女子...”阿斗疑惑地说。 两个孩子窃窃私语,让身后两个大人汗颜,走进院中发现吕玲绮并不在,蓝田疑惑地问甘倩:“夫人去哪里了?” “现在天气太热,弟妹回去冲凉水澡解暑去了,你累了一天早点回屋歇息,我领着孩子们先去睡。”甘倩回答。 “房间里好热,父亲我真的睡不着,可不可以在院里看会星星,待会不热了再回屋?”蓝霁牢记戌时三刻的约定。 “舅父干脆给我们讲个故事?”阿斗跟着起哄。 “有故事听吗?”倒完洗脚水的蓝辕也凑了过来。 蓝田看天空中繁星点点,他记起这会月相应是蛾眉月,月亮只有傍晚的时间段,会出现在西部天空中,难怪今夜的星星会如此耀眼,吕玲绮的赏月计划怕是要落空。 “子玉,这几天晚上酷热难耐,就让孩子们在院里凉快会吧?”甘倩见孩子们都这样说,她也忍不住出言帮腔。 蓝田看着几个孩子满心期待,突然想起年少时在农村看星空的日子,那也是没有电扇空调的日子,要度过酷暑全靠大自然的风。 蓝田搬来几个矮桌做床,又让侍女在上面铺上凉席,外形酷似一个长通铺。 “子玉,你让孩子们晚上睡院里?不但有蚊虫叮咬还容易受凉...”甘倩担忧地问。 “院里面比较凉爽,先让孩子们睡一会,晚点再抱他们回屋。” 蓝田回想自己年幼时没少在露天里睡,那时候的条件似乎还不如现在,他都是睡在一个圆形的大簸箕中,下面用两条长板凳支撑,当年的星星就跟现在一样闪亮。 “好吧,子玉你先看着他们,我去看看婉儿和舒儿睡了没。”甘倩点点头。 “房间里若是闷热,把她们也叫出来纳凉吧。”听了阿斗的话,蓝田很是有些感触,别看糜贞有些小姐脾气,在弥留之际还在为女儿打算,这就是所谓的母爱吧。 甘倩感同身受转身回屋,蓝田则躺在‘通铺’的最中间,他望着天空说:“孩子们靠过来,我教你们观星。” “父亲那是什么星?”蓝霁指着一个恒星问。 蓝田顺着小手的方向看去,发现这孩子居然问到一颗特殊的星,他笑着对众人说:“你们最好都能记住这颗星,它的名字叫北极星,若是在夜里迷失了方向,就可以通过它来辨认方位,北极星所指的就是北方。” 阿斗疑惑地问:“可是这些星星都差不多,怎么能找到北极星呢?” 蓝田笑着说:“你们仔细观察,其实天空中的星星在慢慢动,唯独那颗北极星没有动,还有个办法就是找到北斗七星,就是它旁边不远处那七颗靠在一起的...” “我看到了,不过形状好像很特别。”蓝辕自言自语道。 “是不是像个勺子?前面四颗为斗,剩下三颗为斗柄,斗口对着的就是北极星。”蓝田继续介绍。 “真的呢,还是这个勺子好找。”阿斗兴奋得坐了起来,这时候甘倩带着刘婉、刘舒出来纳凉。 “子玉都已经开始讲了?”甘倩笑着问。 蓝田躺着回答:“嗯,我教孩子们观星。” “婉儿、舒儿,快去睡过去,你们舅父可不常得空的。”甘倩打趣道。 蓝霁跟着催促:“父亲你快继续讲...” “刚才说了那北极星定北方,那勺子形状的北斗星可以定四季,斗柄指东为春天,斗柄指南为夏天,斗柄指西为秋天,斗柄指北为冬天。”蓝田没想到最好学的是这最小只。 阿斗听完灵机一动,疑惑地问:“如果知道四季的话,岂不是凭北斗星也能定方位?” 蓝田惊喜地看着阿斗,直接给他亮起了大拇指,称赞道:“阿斗能举一反三,孺子可教也...” “父亲那颗星又叫什么?”提问的又是最小的蓝霁。 “天狼星。” 第两百六十章 庞统添火 “哇,好威风的名字,这颗星能不能指方位?”蓝霁坐起来看着蓝田。 蓝田摇头感慨道:“这颗星也有独特意义,在以前被占星师指代入侵的异族,它的明暗变化预示了边疆的安危...” “异族?就是越族和五溪蛮族吗?”蓝辕又问。 “越族、五溪蛮服从汉朝的统治,现在已经和汉族融合,真正的异族是北方的匈奴、鲜卑等,他们经常劫掠边境村镇、屠杀边地的百姓,是中原地区的心腹之患,你们的大父以前就在并州抵御异族。” 蓝田说得心中惆怅,他想起了五胡乱华,想起辽金蒙古等异族,华夏大地与异族的对抗,似乎从未停歇过。 “大兄,等我们长大了,去灭了北方的匈奴和鲜卑,到时候看这天狼星又如何。”蓝霁感受到蓝田的情绪豪迈地表态。 蓝辕附和道:“说得好,咱们兄弟把匈奴和鲜卑分了。” “我呢?蓝霁你居然不带上我...”阿斗凑过来满脸埋怨之色。 蓝霁连忙问:“父亲,北方还有异族没?也给阿斗分一个...” 蓝田听后哭笑不得,“北方异族还很多,等你们长大了再慢慢分...” “舅父,你讲个故事吧...”刘婉小声说道,小男孩喜欢玩战争游戏,小女孩并没多少兴趣。 蓝田点了点头,指着天空中两颗特殊的星介绍:“这颗名叫牛郎星,那一颗名为织女星,传说有个董永的年轻人,在桥上遇到了一位美丽的姑娘...” 女孩都喜欢听这种爱情故事,因为古代女子地位较低,根本不敢奢望拥有爱情,蓝田讲得生动有趣,刘婉、刘舒听得认真,连旁听的甘倩都有感伤。 牛郎织女的凄美爱情,似乎和甘倩也比较相似,虽然她和刘备没有爱情,但两人夫妻现在也天各一方。 “都什么时辰了?你们还不睡呢?”熟悉的声音从北面传来,吕玲绮身穿薄纱站在台阶上,她手中的油灯映照出长长的影子。 “星星也看了,故事也讲了,这就去睡觉吧。”蓝田见状拍着手催促。 “父亲,你这么厉害怕什么?”蓝霁拽着蓝田的衣襟小声问。 蓝田做出嘘声的动作,然后小声叮嘱:“要保密。” 蓝霁瞪大了眼睛,“嗯,我知道了。” 甘倩与蓝田点头示意,呼唤侍女将五小只抱进房间,随后又将院内的‘通铺’撤走。 经过短暂的忙碌,后院逐级恢复了安静,只剩树上草里的叽叽虫声。 吕玲绮与蓝田在房内相对而坐,小桌上除了准备好的酒水,还有几道精致的下酒小菜。 “夫君回来也不知道进屋,你越跟那些小家伙讲故事,他们就越睡不着...”吕玲绮为蓝田斟满一杯酒。 蓝田岔开话题,“这几个小菜看上去不错,是小君让阿姐下厨做的?” 吕玲绮回答:“是妾室晚上下厨,夫君尝尝合不合口味...” 蓝田用筷子尝了尝,随后笑着感叹:“味道还真不错,小君拿方天画戟的手,现在居然能使炊具...” “你这张嘴呀,夫君今天累了吧?先喝一杯解解乏。”吕玲绮将酒杯递了过去。 蓝田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意味深长地问:“小君不是说要月下对酌吗?” “谁成想今晚就没月亮,我们在房里饮酒也一样,妾身也方便伺候你休息...”吕玲绮红着脸回答。 蓝田很配合地给吕玲绮倒上,夫妻两人推杯换盏直至夜深。 螟虫大量出现以后,荆南各郡军民全力防治,期间长江报的宣传能力开始展现,书报署每期定量六百份已不够,蒋琬只能让人加班加点抄录千份,除了县一级的行政衙门,较大的乡也有机会覆盖。 长江报的内容虽以荆州为主,但也融汇了天下真实的大事,被来往于荆州的商人(细作)带到各地传播,长江报每期送到江陵,诸葛亮就派专人送往葭萌关,诸葛亮则通过这种形式,向蜀中的刘备传达消息。 建安十七年九月,刘备在葭萌关收到长江报第四期,此时他已经率兵入川一年。 去年涪城相会时,刘璋给刘备增加的兵马,在这段时间与张鲁的零星战斗中消化,成了忠于荆州的将士。 刘备看了长江报陷入沉思,其中有三条消息让他关切。 第一条是荆州遇上螟虫灾害;第二条是曹操调兵遣将正往淮南集结;第三条就是第四期新增的长江评,荆襄名士长沙太守廖立点评交州月亮湾之战,隐晦地指出赖恭以逸待劳,凭借地利击退吕蒙江东的疲惫之师,并以此声援盟友靠长江防御曹操。 “从报纸信息来看荆州和交州皆安,曹操主力现在又要东攻孙权,主公为何愁眉不展?还是尽快定下取川之计。”庞统提醒。 刘备仰首叹息:“荆州的百姓好不容易吃上饭,我就担心这次螟虫肆虐百姓受苦...” 庞统安慰道:“主公常说农事难不倒子玉,他会有办法对抗螟虫的。” “报纸上只讲了全民抗灾,却没有指出如何防治螟虫。”刘备自言自语。 “我想这是故意为之,蓝子玉不想把方法泄露出去...”庞统猜测道。 刘备担忧地问:“这次江东没有周公瑾,能挡得住曹操的进攻吗?曹操准备得越久,兵力可就越多...” 庞统捋须笑道:“孙权的烦恼交给孙权去办,我们自己的困局得早定主意,现在张鲁的兵马已彻底退走,葭萌关北都没了汉中的兵马,要找张鲁寻战得由小道进山,估计进了汉中腹地才会遇上,但主公要是按兵不动恐为刘璋猜忌,现在正是进退两难的时候...” “我知军师欲从速取西川,可是现在时机尚未成熟,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刘备摇头苦笑。 刘璋安插在刘备身旁的杨怀、高沛两位督军,时常把刘备的作战情况送往成都,刘璋就算再蠢也会醒悟过来。 现在进退两难之际,庞统决定添一把火,他模仿刘备的字迹写信送刘璋。 信中说曹操欲东击周瑜,刘备为了同盟之谊要回兵救援,苦诉在葭萌关兵力损失惨重,现在从荆州带来的两万人都不够了,遂向刘璋借兵一万及相关物资。 刘璋收到庞统的信甚是郁闷,杨怀、高沛的报告他是仔细看过的,刘备在葭萌关只是小打小闹,花费益州不少军需物资,连个像样的胜仗都没有,现在却说损兵折将? 第两百六十一章 关门打狗 刘璋看着书信犹豫不决,门外侍者突然送进来一张纸,正是由零陵书报署制作的长江报,由来往益州、荆州的商人带来。 长江报从第二期开始,就由蓝田‘主动’传播到各地,益州自古闭塞消息进出困难,难得有这样一份告知天下事的东西。 能侃侃而谈的舌辨之士,多是知识渊博的读书文人,舌战的强大来源于知识的储备。 刘璋出身汉室宗亲、自身条件优渥,他并不是勤奋好学喜读书之人,由于知识储备不足,他在与人攀谈说话时,大部分都作为听众,直到长江报的出现。 报纸涵盖信息全面,刘璋有了这个知识渠道,增加了这份独特的谈资,与臣僚友人聊天说话愈加自信,为此刘璋重金买通了送报商人,要求长江报每期发行后尽快送到成都。 懦弱的人也需要得到尊重,刘璋鸡贼买断入蜀所有报纸,准备垄断这个知识来源,想在臣僚面前树立成博学之君。 因为书报署人员被抽调去统计灾情,内容是又增加了长江评的新内容,所以第四期直到八月下旬才发出来,‘好学’想催更的刘璋最近等得心慌。 刘璋坐在案前悠闲地浏览报纸,似乎明白了刘备为什么要去救孙权,江东大将吕蒙两万人生生被赖恭几千人打败,这样的战斗力确实敌不过曹操。 当刘璋看到螟灾的时候脸色一变,这种灾荒的恐怖性他在京城见过,那时候李傕、郭汜为祸长安,再加上关中蝗灾颗粒无收,在求生欲望的趋势下,饥饿的百姓吃草根、树皮、黄土乃至是人。 白天饿死草席一卷送往乱葬岗,晚上就有人偷偷扛回家,甚至还有等在邻居家帮忙收尸,明面上是乐于助人,实际上不过为了饱餐。 快饿死的灾民已经不是人,他们是冷漠的动物、是两脚羊,易子而食,人骨晒干作柴薪,在流民堆里很常见。 那时候三辅流民举家外逃,很多人都选择南边的益州,一路上扶老携幼相随人越走越少。 刘璋在同时被议郎庞羲护送入益州,他在路上见了太多凄惨的画面,或许刘璋懦弱的性格就跟这次旅途有关,他比大多数益州人都明白灾荒的可怕。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人都是碗中肉,何况乎鸡犬? 古代只要没有饥荒战争就是盛世,仅此而已。 幸甚益州没有螟灾,至少在刘璋任期里都没天灾,终于明白刘备为什么要诓益州的兵和粮,原来是荆州遭了灾。 刘璋虽然没有全部满足庞统的要求,但给出了四千兵及罗列的半数军需物资,看在刘备远来帮忙的情分上好聚好散。 要准备兵马钱粮送刘备回荆州,消息很快被成都的内应张松知道,张松沉不住气写信劝说刘备别走。 在等待刘备回信的期间,十月发行的长江报第五期,又被商人秘密送到成都。 荆襄名士廖立在长江评中开喷:吾主为益州征强敌,师徒勤瘁而积财吝赏,何以使士大夫死战乎?刘益州量小无耻,真不愧守门之犬。 守门之犬是煮酒论英雄时曹操评价,后来不知怎么流传到益州刘璋那里,这四个字成了蜀中官员的禁语。 “混账,廖立匹夫欺我太甚。” 刘璋气得猛拍案几,听闻长江报一期上千份,自己就这样被动出名了?进殿报信的侍者见状惊跪在地。 “汝有何事?”刘璋怒喝。 “主公,广汉张太守求见...”侍者战战兢兢地回答,以前刘璋见到那张纸欣喜若狂,不明白今天为什么突然‘犯病’。 刘璋皱起眉头,这厮来成都何干?他将案上报纸折叠放入怀中,随后便召张肃进殿。 张肃神情凝重进殿便跪,伏在地上口称有罪。 刘璋看得一脸茫然,但刚才的怒意未消,遂沉声问道:“君矫何以如此?” “此事是子乔独为,肃真的不知内情,请主公饶恕我的家眷...”张肃将头撞得咚咚作响。 “张君矫,你究竟在说什么?张子乔做什么了?”刘璋声音高了起来。 “主公不知道?那刚才为何发怒?”张肃疑惑地抬起头,额上已布满淤青,刚才那几下真的很诚恳。 刘璋不想丑事外传,他皱眉冷冷地问:“为何动怒需要给你禀告?有什么事速速说来...” 张肃这才明白刘璋发怒不是为张松,他随后将自己弟弟勾结刘备的事说出来,并一再申明自己没有同谋。 张氏是益州大族,家族利益大于一切,弟弟张松为了利益求险想进一步,哥哥张肃求稳担心原有利益受损,所以哥俩一人卖主子一人卖兄弟,在行为上极其相似。 刘璋听后差点惊掉下巴,他震惊给自己出主意的张别驾,居然从一开始就在谋算益州,刘备的真实想法也暴露了出来。 随后张松全家被逮捕处死,刘璋还下令各关守将严防死守,不准放刘备出关回荆州,打算将其消灭在益州内。 十一月,张松的死讯传到葭萌关,震惊的刘备急召军师庞统商议对策。 “军师,刘季玉杀我内应,我们该当如何?” “我已收到消息,刘璋正暗中集结军队,封锁通往荆州的退路,是想把我们围困在益州,此乃关门打狗之计...” 此时的刘备深入西川腹地,虽然还有三万兵马在侧,但前有张鲁之兵,后有刘璋关门打狗,最主要的粮草也续不上,万分凶险的形势一点也不亚官渡之战。 刘备早年四处漂流,败了换个地方就行,但现在他心态不一样,因为有了荆州的家底。 想到眼前困难的局势,刘备紧张地问:“军师智谋无双,定有妙计破此危局?” 庞统苦涩一笑,这不就是您要的名正言顺吗?刘璋现在给你送到手上,他眨了眨眼说道:“既是主公相询,统有中下三策供主公挑选。” “军师请讲。” “上策挑选精兵日夜兼程,抄小道直接进攻成都;中策借口回军荆州召见杨怀、高沛杀之,夺其兵马粮草,随后进军夺取涪城;下策退守白帝城等待时机。” 刘备皱眉说:“上策太急,下策太缓,还是取中策。” 庞统点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第两百六十二章 谁去谁留 “军师?”刘备叫住欲离去的庞统。 “主公还有吩咐?”庞统问。 刘备不解地问:“现在派人向孔明求援可行否?正好曹操此时在攻打孙权,荆州应该没有多少防守压力。” 起初入川在荆州留下重兵,就是刘备对收取西川也没底,现在被迫开战却苦于兵少将寡,以三万兵与刘璋十万益州兵对抗,只能用前途堪忧四个字形容。 庞统摇摇头:“我们和刘璋虽然明面上没决裂,但人家已经开始采取措施,我估计出川的水路要道已经不好通过,消息要送出去非常困难,不过可以试一试...” “军师去将法孝直请来。” “唯。” 刘备寄希望于法正的身上,希望他能想办法把信送出去。 益州风云突变,荆州则迎来了收割季。 经过夏秋两季紧张的螟虫防治,荆南四郡的稻谷有了上半年七成的产量,这在灾年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 在以往收割的季节,蓝田会派出陷阵军到各县帮忙,但是这一季蓝田却让他们休息。 蓝田面容冷峻地站在田埂上,观看着城外百姓在忙碌的割稻子。 “先生,见您满脸愁容,还是对产量不满意?”高顺好奇地问。 “总是感觉有事会发生,只是等得有些焦急罢了...”蓝田摇摇头。 在蓝田记忆中,建安十七年底刘备与刘璋会反目,他的一些安排都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高顺没有多问,因为蓝田的预言和感觉太准,心说不会有什么倒霉事吧? 两人看了几个稻田就骑马回城,在太守府前看见一个商人等在那里,走近发现是蓝田培养的‘红顶商人’胡恪。 胡恪原来是陷阵军侦察营的队头,曾经在夺取江陵中有突出表现,后来因为他行事机敏知变通,被调入泉陵学堂为警卫长,长江报发行后又被安排去行商,是蓝田非常信任之人。 “这次回来得很快嘛。”高顺笑着招呼。 “将军,先生...”胡恪抱拳行礼。 蓝田先是点点头,然后疑惑地问:“比预计时间早了半个月,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刘璋杀了张松全家,出入西川的水陆要道都被封锁,我的商船因为有特许才被放行,这算不算重要消息?”胡恪问。 蓝田瞪大双眼,额头上都皱起了纹路。 “伯平,叫兴霸别再练五禽戏了,让他赶快来太守府报道,有紧急的事情。” “唯。”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高顺和甘宁联袂出现在蓝田眼前。 “先生,发生什么事了?”甘宁疑惑地问。 蓝田表情严肃:“益州现在有大事发生,伯平你放下手中一切事,把军中的将官都派出去募兵,我要求明年二月前有不低于三万人,而且至少要在新兵营受训一个月。” “二月前?眼下已是十一月中旬,青壮现在都在收粮...”高顺道出了当前困难。 “我只要结果,行还是不行?”蓝田追问。 “保证完成。”高顺铿锵抱拳。 “我呢?”甘宁很少见蓝田这样严肃,他见高顺已经领了任务,也迫不及待想知道自己干什么。 “让运输船队尽快集结,先从零陵、桂阳两郡的官仓中调运粮食,往江陵转运三万兵半年的用度,诸葛军师会派人跟你接洽,这也需要在二月前完成。” “唯。”甘宁抱拳领命,相对于高顺的任务,他这个工作相对容易。 蓝田又唤来高原,“你即刻启程赶赴江夏,请关将军尽快到江陵汇合,我明天一早也会出发。” “唯。” 按原有历史进程,刘备会在两三年后攻占成都,但是后来汉中被曹操占了先机,为了赢得汉中之战可苦了川中百姓。 蓝田之所以会主动干预,就是想为刘备节省一些时间,说不定有机会抢在曹操的前面。 安顿完零陵的事情蓝田跟着乘船北上,他到江陵的时候关羽已经提前抵达。 蓝田刚走到门口,张飞就迎上去问:“子玉召集我们,是要请大家吃牡蛎吗?二哥上次可是没有口福。” 诸葛亮笑着说:“翼德你还惦记呢?” 蓝田满脸严肃:“那牡蛎产量小运输难,咱们以后要吃还是去交州,我这次真的有要事给大家说。” 张飞见状嘟囔:“没有就没有,怎么脸比我还黑...” “子玉究竟有何急事?曹操现在兵至巢湖进抵濡须口,高原晚来一天我都驾船走了。”关羽着急地问。 “关将军真要亲自去?”蓝田疑惑地问。 “江夏水军就那一万来人,我怎么敢交给他人指挥?”关羽摇摇头。 “将军要出兵多少去援?” “曹操号称步骑四十万,孙仲谋现在只有七万,我准备留下三四千防守荆州,剩下的全部开赴浔阳。” “支援孙权的事要从长计议了。”蓝田皱起眉将益州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张飞听得拍案而起,他怒眉横张大喝:“刘璋小儿竟敢阴我大哥,二哥我们一同杀进西川去。” 关羽捋着美髯虚着眼:“三弟不可鲁莽,咱们都去荆州谁来守?且听军师怎么说。” “我和孔明在江陵尚不知道,子玉你远在零陵是怎么知道的。”徐庶非常纳闷,因为从地理远近来看,益州的消息应该先到江陵。 蓝田解释:“我提前往益州派了细作。” 诸葛亮打趣道:“子玉你提前派出细作,又早早在准备兵马钱粮,莫非真的能掐会算?” “未雨绸缪,防范未然,军师应该懂我。”蓝田回答。 诸葛亮点点头:“你之前说的兵马、铠甲、钱粮现在怎么样了?” “正在筹备之中,明年二月之前可以办妥。”蓝田肯定地说 “真不敢相信,若是子玉在曹操或者孙权阵营,会是怎样恐怖的局面...”诸葛亮感叹。 “那俺就去把他逮回来。”张飞插话道。 关羽见蓝田准备充分,自己对刘备的担忧荡然无存,但旋即想到荆州诸事未定,这入蜀的人选怎么安排? “子玉既然准备好了兵马钱粮,大家应该商量商量谁去谁留。”关羽提醒道。 徐庶看了看众人:“主公现在的局面很险,若是能去的最好都去,孔明与子玉行事谨慎,可以留下守荆州。” 张飞连忙赞同:“元直这个提议很好,你们两人谨慎又谨慎,守住荆州没问题,我与二哥、子龙各领一军,元直你随便跟一路就行。” 第两百六十三章 关羽借人 徐庶的建议仅得到张飞的响应,关羽、诸葛亮、蓝田、乃至赵云都面露异色。 短暂沉默之后诸葛亮缓缓说道:“其实主公入川之前已做了安排...” “什么安排?俺老张怎么不知道?”张飞满脸问号。 诸葛亮跟着说出自己的看法,“主公让云长为荆州都督、子玉为副都督,就是让他们留守荆州,况且子玉还要牵制交州,怎么能跟着入川?” “军师,还有我...”赵云提醒。 诸葛亮会意解释:“子龙现为留营司马,还需留下照看孙夫人,也就不能带兵入川...” 张飞有些失望,“军师说了半天,就只剩我和元直了?” 诸葛亮摇头说:“我也会随军入川,荆州可用之将不多,到时候把封公子等小将也带上。” 因为蓝田并不怎么亲近士族,所以荆州士族的家眷都安在江陵,比如支持的庞家、黄家、马家、习家等,在场众人除了代表黄家的诸葛亮,就只有威望足够高的关羽可以镇住。 诸葛亮与关羽都可以守荆州,但徐庶和赵云因为根基不深不适合,蓝田只有在荆南士族少的地方,才能有更好的施展空间。 关羽等人听了建议都比较肯定,唯独蓝田坐在原地还没有发言,诸葛亮注意到了他,随即发问:“子玉还有不同看法?” 蓝田点点头:“元直文武双全,还是留在荆州帮关将军,三大军师不能都走光了,子龙可以跟你们入川。” 徐庶看着蓝田有些感动,诸葛亮和庞统加入刘备后,他就再也没有领兵出战过,空挂了这军师之名,他内心很想留在荆州陪伴老母,但又觉得有负刘备知遇之恩,所以才表现得那么积极。 “留下元直自然最好,可子龙这留营司马...”事涉刘备的家事,诸葛亮就变得畏首畏尾。 “孙夫人已为人母,心性也有很大变化,子龙是也不是?”蓝田问。 赵云点头肯定道:“这两年的确有所收敛,别院的随从也能遵纪守法,现在和江东几乎没有来往...” “你们要是不放心,可把孙夫人送到泉陵去,我让内子日常照料,总不能让子龙空耗年华。”蓝田补充道。 “子玉先生...”赵云激动得说不出话,看着大家都能去立功,自己身为大将怎能不羡慕? 这时候关羽大手一挥,“嫂嫂的事就不劳子玉费心,子龙安心和军师、二弟入川,有事我会和元直商量。” “如此甚好。”蓝田点点头。 众人达成一致后,诸葛亮、张飞、赵云积极准备入川事宜,以及与徐庶和关羽则要全面接管三人的工作。 关羽和蓝田在码头分别时,关羽对蓝田说道:“军师留在江陵保证了此处的稳定,如今他要带兵入川西,关某就得从江夏搬回江陵,江夏之将没人合适去援鲁子敬...” “军师他们入川会带走一些水军,关将军仍旧要去支援江东?”蓝田疑惑地问。 关羽点点头,“人无信而不立,我已经答应鲁子敬,怎可背信弃义?只是士仁、平儿等人不是水军帅才...” 傅士仁别说统兵作战,不坑你就算谢天谢地,虽然知道这厮不是什么好鸟,但蓝田不能背后语人长短,这样会让刘备产生奇怪的看法,另外此人还是刘备早期心腹,受信任程度也许排在赵云之前。 蓝田随即向关羽举荐说:“夷陵太守苏飞,原为黄祖的江夏都督,关将军何不启用之?” “险些忘了此人,回头我将苏飞调到公安,负责整个荆州长江的巡防,只是东去支援孙权缺将,现在想找你借个人。”关羽眉头紧锁。 “关将军要借谁?莫非甘兴霸?”蓝田试探地问。 关羽点点头,“所言不差,子玉对交州的谋划我略知一二,甘兴霸是你倚仗的水上悍将,让其暂时统领江夏水军,应该也不会吃亏。” “关将军是荆州都督怎么谈得上借?只是这甘兴霸曾经射杀凌操,当初在夷陵外与其子凌统大战,对方对兴霸有很深的仇恨,让他下江东会不会不妥?”蓝田有些担忧。 “这都是私人恩怨,孙仲谋和鲁子敬分得清楚,若是让苏飞去统兵就不行,他和孙仲谋可是有家仇...”关羽分析道。 昔日孙权攻打江夏预制两匣,分别用来盛放黄祖和苏飞的首级,可想孙权对苏飞恨意多深,关羽更不敢让苏飞去冒险。 蓝田还想说甘宁百骑劫孙营,当时狠狠扫了孙权的颜面,也不知道对方还记得否,考虑到关羽的难处他点头同意下来。 关羽与蓝田顺长江同行,船到洞庭湖位置分道扬镳。 蓝田的船进入湘水河道,在临湘水域遇见一直船队迎面而来,靠近后发现是泉陵的运输船,双方船只相遇之后,运输船全部停在江中让行,船头那些黝黑矮小的操船工,纷纷对着蓝田点头行礼。 泉陵的运输船员基本都是交州人,被甘宁收编战斗力太弱,在蓝田的建议下改组运输队。 他们来到泉陵后生活富足,还不用担心在战争中死亡,所以非常珍惜这份运输的工作。 船工们明白好日子得益于蓝田,陆续有人在船上悬挂蓝田的画像,后来几乎成了运输队的传统,这是一种集体崇拜行为。 蓝田知道以后哭笑不得,他本想让甘宁禁止这种行为,但是船工们又没有违反乱纪,反而在工作中更加积极,所以就不了了之。 回到泉陵后,蓝田召见甘宁吩咐:“明年军师他们就要入川,关将军现在无暇去援江东,你将手头的事先放一放,先去江夏帮帮忙。” “江夏无将吗?”甘宁疑惑地问。 “荆州这几年在休养生息,水军一直没有大肆扩张,现在就剩这么点兵和船,关将军交给庸才是不放心的,兴霸去帮忙带一带也行。把带出去的船和人带回江夏就是大功一件,咱们给孙权帮帮场子助威可以,切记不可轻涉下场参战。”蓝田继续叮嘱。 “唯。”甘宁会心一笑,他把蓝田的小心思弄得明明白白,干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吃亏。 第两百六十四章 鲁子敬你什么意思? “你的身体没事吧?”蓝田关切地问。 甘宁在史上多病,还多是染疫得病,最后也因病去世,按照后来的医学理论,甘宁的情况就是抵抗力弱,适应不了较为极端的环境。 如今在蓝田的麾下做事,甘宁也两次在交州生病,所以蓝田对甘宁的身体格外担忧,毕竟水战陆战皆通的猛将不好找。 甘宁拍了拍胸脯说:“自从跟华先生学了五禽戏,我白天吃得饱晚上睡得香,平时里大病小病几乎没有,身体状况比从前好很多,先生不必担心我。” “还是要引起重视,乌斯丁从交州送来的海参等物,还是要经常进补巩固。”蓝田叮嘱道。 甘宁挠头笑着说:“我坚持练习五禽戏,只要不在战场上殒命,活他个七八十没有问题...” “元化先生告诉你的?”蓝田好奇地问。 “嗯...”甘宁点点头。 蓝田心说要是在和平年代,华佗这家伙估计能开宗立派,自己也要和家人们操练起来。 甘宁得了蓝田的吩咐,带着十几名亲随赶赴江夏。 关羽命甘宁为主将,傅士仁、关平为副将,引精锐水军四千、战船两百艘出江夏往濡须口救援孙权。 濡须水出巢湖,东流经濡须山与七宝山之间,濡须山在东(含山),七宝山在西(无为),两山对峙,中有石梁,凿石通流,至为险阻。 从濡须口进入长江水流平稳,曹军占据濡须口后依托江边的众多岛屿,有层次地发起渡江战,最后从陆路逼近牛渚(采石矶),而牛渚距离建业非常近,能威胁江东的治所。 孙权在吕蒙的建议下,在濡须山上筑城立关,并扼守在水口筑形似偃月形濡须坞。 建安十七年十二月,甘宁支援的战船从长江进入濡须水,行至濡须坞十里之外时,就看见水道边整齐停靠着江东战船。 负责警戒的巡逻船问明来意,让甘宁的船队停靠河边等候,不多时鲁肃乘快船来迎。 两船相交之时,甘宁等立于船头问候,鲁肃没有见到关羽比较失望,他拱手询问:“关将军何在?” 关平抱拳回答:“家父因要事无法脱身,此乃武烈中郎将甘将军、义勇中郎将傅将军。” 鲁肃点点头,他仔细观察甘宁,疑惑地问:“傅将军与我见过多次,甘将军是...” 甘宁神色自若,抱拳自我介绍:“甘宁,字兴霸。” “锦帆...今番你是...”鲁肃差点脱口而出锦帆贼,他常伴孙权留守中军,甘宁这个传说中的悍将反而没见过,心说关羽怎么派他来添堵?不但是凌公绩的杀父仇人,还曾经百骑劫了自家大营,也不知道主公怎么想。 “奉关将军将令来驰援。”甘宁平淡地回答。 关平连忙补充:“此行甘将军为主将,傅将军为副将...” 鲁肃点头回应,望着江夏的战船,他不禁皱起眉头,“江夏水军不是有万人?这些战船看上去没那么多呢?” 甘宁解释:“益州刘璋心生歹意,关将军要派兵去救主公,荆州能抽出的四千水军全来了。” 鲁肃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关平口中的要事,但是好歹也是一路援军,他现在可以找孙权交差。 鲁肃拱手对众人说:“曹操正徐徐南进,目前双方还未及交战,诸位先停船在七宝山下休整,我先回营向主公禀告,尔后再安排进攻事宜。” 甘宁不苟言笑,“听闻濡须口险要无比,扼守此处百万之兵也未必能破,但我这数千江夏水军不擅守关,待到决战长江再补上,现在先给你们壮壮胆气...” 鲁肃一脸尴尬:“呃...那我就先行一步,怠慢之处见谅。” “大都督慢走。”甘宁等人抱拳相送。 看着鲁肃快船远去,傅士仁朝江水中吐了一团唾沫,自言自语道:“连接待水酒都没有,江东是什么待客之道?当初在江夏俺是怎么招待的?” “甘将军,我们就停在这里吗?”关平问。 甘宁看看周围环境,谨慎地说:“让我们的船队退后两里靠岸,把江东运粮运兵的通道让出来,顺便派出巡逻船查看周边地形。” “唯。”关平抱拳去回应。 鲁肃的船穿过自己防区,停靠在濡须坞后的码头,孙权已率七万大军赶到,江东战船整齐地陈列于东关之下。 鲁肃离船进濡须坞来见孙权,言关羽的援军已至后方十里。 孙权听说来人只有四千,随即显露出不悦的神色,刘备的人怎么这样小家子气?考虑两家同盟之情,这接风洗尘的酒宴是少不了,可鲁肃并没有把关羽带来到坞中。 “关将军何在?子敬怎么不把他请上坞来?程公言此人心高气傲,咱们当尽地主之谊,不宜得罪为好。”孙权疑惑地问。 旁边程普立刻补充:“主公之言甚是,关云长乃当世虎将,连曹操都敬他三分,如今来援不可失礼。” 鲁肃苦笑道:“玄德公被刘璋算计危在旦夕,关将军要发荆州之兵去益州救援,现在让其子关平率四千精兵来源...” “关平黄口孺子,怎能统领江夏水军?莫非荆州真的无人可用?”程普心说那个扛刀的大汉也比关平强,这关羽到底是怎么想的? 孙权本来就是多疑之主,他听完程普的话捋动紫髯,冷冷地说道:“关云长怎会如此敷衍?莫非刘玄德已到了旦夕之间?” 张昭随即分析:“益州刘璋父子经营二十载,那刘玄德人心不足蛇吞象,如今身陷危局是理所当然,只不过大大影响了孙刘联盟,若是入川之兵皆不能还,关云长还能守得住荆州?” 鲁肃见大家越说越离谱,只得老实回答道:“此行主将为甘宁,副将为傅士仁,皆是悍勇之辈,主公应当明白。” 话刚落音众人就看向孙权,只见他的脸色突然变色苍白,就在这时候凌统厉声追问:“大都督你说什么?来的是甘宁那个畜生?还有傅士仁那个畜生?” 甘宁昔日帮黄祖抵御江东进攻,鲁肃认为他在这些人中间有些名望,但是并没有说得太清楚,以至于孙权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孙权:鲁子敬你什么意思?当年的事不是说过当作没发生,现在居然在这里旧事重提,你不但赞甘宁悍勇,还质问我应当明白? 第两百六十五章 荀彧之死 鲁肃没注意到孙权的脸色,反而被凌统激动的骂声吸引。 这个时候程普厉声喝道:“公绩,主公面前不得无礼。” 程普是江东副都督,在濡须坞中资历最老之将,虽然凌统作战勇猛,但不可不守礼节。 孙权随即冷眼警告:“公绩...” 凌统正在兴头之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孙权的黑脸,他咬牙切齿地说道:“甘宁与我私仇抛却不谈,但那傅士仁是毒杀大都督之人,关羽将此人派来助战其心可诛。” 在场众人听得骇然,当初傅士仁在江夏劳军,周瑜离开还没走到柴桑就离世,侍卫周善最先怀疑傅士仁在酒中下毒,随后传到了随军凌统的军中,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为了孙刘联盟的稳固,鲁肃极力全收孙权压下此事,并严令凌统管住自己的嘴巴,所以这件事一直没有流传开来。 “混账。”孙权猛的拍打案几。 凌统这个时候发现老板脸都绿了,他立刻像鹌鹑一般退回自己的位置,可在场众人特别是程普、韩当、蒋钦等将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公绩,你最好给大家讲清楚,公瑾他是被人毒害的?”程普的声音振聋发聩。 凌统这时候就如犯错的小学生,他低着头根本不敢再说一句话。 孙权不想提周瑜之事,他虚着眼吩咐鲁肃说:“大都督给程公与众将简单说一说,以后无端猜测不准再出现,现在大敌当前,你们把心思用在曹操身上。” “唯。”鲁肃躬身一鞠,然后环视众人解释说:“公瑾昔日箭伤发作去江陵求药,可惜名医张仲景并不在家,我们只能返回柴桑给公瑾求医,船队路过江夏时傅将军带酒肉来劳军。可惜离开江夏不久,公瑾箭伤复发病逝途中,当时有人猜测酒中有毒,可一行上百人吃过酒肉都没事,这只是无端猜测牵强附会,公绩你刚才太激动了...” 凌统连忙就坡下驴,他尴尬地解释:“是我口无遮拦,请主公恕罪...” 孙权碧眼微张,缓缓说道:“前方斥候传来消息,曹孟德号称的四十万大军,其实只有二十余万,咱们坐拥濡须口天险未必不能取胜,尔等要同心协力作战,不要被别的事情羁绊。” “唯。”众将齐声回答。 孙权:“至于接风洗尘暂时算了,待战胜曹操后一起开庆功宴,子敬去告诉盟军先临江驻扎,有作战任务再给他们安排。” “唯。”鲁肃拱手回应。 孙权见气氛恢复正常,又对程普吩咐:“曹军从寿春出发,步骑绵延数百里,短时间难以完成集结,可趁其立足未稳挫其锐气,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能够打掉曹操的跋扈嚣张,再凭濡须坞的防御消耗耐心,用不了几个月彼方粮尽必退,我们甚至还能趁势追击。” “主公英明,我即刻召前军将领商议。”程普抱拳领命。 程普麾下统领的将军、校尉,大多在新野时与曹军交过手,他们深知曹军陆路上的厉害。 吕蒙和潘璋主动请缨,他们知耻而后勇的行为,赢得了韩当等老将的尊重,程普最终给他们拨了五千步骑。 濡须坞是吕蒙督造,他对周边的地理环境熟悉,根据前方斥候的情报,算定了曹操的进军路线。 即大军走到合肥分道,水路入施水走巢湖进攻濡须坞,陆路则向南过庐江、居巢,再转道向东过临湖、襄安,最后在七宝山前下寨。 七宝山附近还要有孙权的西江营,吕蒙和潘璋合计之后,准备在七宝山附近作作文章。 曹操从定计讨伐江东,到真正出兵准备了数个月,物资、粮草、器械全部往寿春汇集,这期间谋臣荀彧服药自尽,享年仅四十九岁。 五月长史董昭劝曹操进魏公、加九赐,称公之后就可以建国、可以分封文武,汉室的利益会逐渐被魏国蚕食,荀彧迫从身后家族利益反对,惹恼了想更进一步的曹操。 曹操出兵江东把荀彧从尚书台调出,由尚书令改任侍中、光禄大夫、持节、丞相府参军,这并不是一次寻常的调动,而是曹操对荀彧乃至颍川士族的警告,警告他们不要阻止自己进魏公。 东汉时期没有丞相,尚书令的职责等同丞相,建安十三年曹操恢复丞相之职,尚书令和丞相同时存在时,以荀彧主内事曹操主外事。 荀彧这次调动等同公司副总,降职为没有实权的部门经理,曹操现在坐拥天下三分之二,已经不必看颍川荀氏的脸色,所以这次敲打很有象征意义。 尚书台的政务本就繁忙,受到家族和曹操双重压力,年近五旬的荀彧忧思成疾,最终选择告别这乱世。 曹操行至庐江时,寿春传来消息荀彧服药而亡,他短暂惊愕后没有太多的悲伤,反而询问身旁的中领军韩浩:“各部兵马现在到了什么位置?” 韩浩抱拳回答:“文博(朱灵)的先锋已至临湖,文远(张辽)与宣高(臧霸)在居巢,德珪(蔡瑁)与曼城(李典)的水军已进施水...” 曹操捋须点头:“着令后军全速前进,尽早赶赴濡须与孙权小儿决战。” “丞相,我军行军的战线太长,各军之间无法有效的衔接,应传令各军将领加强防守,恐孙权派兵前来劫营。”贾诩提醒。 “文和大可放心,以我对孙仲谋的了解,他是绝对没有胆量来劫营的。”程昱笑着说。 “世事无绝对...”贾诩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他发现随军的文臣武将都很放松,特别是刚才听到荀彧的死讯时,不少人竟然暗中窃喜。并非他们与荀彧的关系不好,而是没有阻拦曹操进魏公,他们大多可以再进一步。 出生入死为了什么?不就是挣下功名利禄,死后惠及子孙后代么?曹操称魏公后必会大肆封赏。 贾诩人间清醒,其余人则多有自满,毕竟这次准备实在充分。 曹操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贾诩,“文和先看看第四期的长江报,这是上个月从许昌辗转送来,以公的聪明才智定然有所收获。” 长江报在曹营中已不是秘密,经常被曹操与部下们用来取乐之用,贾诩打开报纸就被廖立的长江评吸引住了。 贾诩:吕蒙真这么蠢吗? 第两百六十六章 有觉同睡有难同当 贾诩看完长江报神情凝重,怀疑他们的战法不会这么稳,否则怎会有赤壁的惊艳表现? “主公,廖立的点评明面上在声援盟友,但暗地里也有贬损江东将士无能之意,这其中会不会有诈?”贾诩陷入了沉思。 曹操轻轻摇头:“起初我也是看不上这长江报的,没想到现在已经出到第四期,这份耐力孤还是非常赞赏,这几期的内容基本上属实,就是过分粉饰荆州的美好,刘备此举无非是稳定民心,看来刘琦手中的荆州不怎么行...” 程昱连忙补充:“荆州之富庶大半在南郡,丞相昔日迁走大量百姓,刘玄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些年发展得缓慢也正常,所以他才打起了益州的主意。” “那刘璋现在正值壮年,不可能像陶谦、刘表那样风雨飘摇,大耳贼想故技重施收益州?绝无是痴心妄想,待孤此战胜了孙权征服江东,再朔江而上与子孝夹击荆州,这天下不就一统了?”曹操脑海中浮现出豪迈的景象。 “丞相,眼下的战事...”贾诩提醒你们说远了。 曹操坐正身子冷笑:“孙刘名曰盟友,实为对手者也,这种脆弱的联盟不值一提,廖立暗中贬损才是真实。” “江东这次积极备战,咱们还是不能轻敌...”贾诩感觉大家都很飘,浪输了倒是没关系,但他这中大夫不也得跟着逃吗?当初赤壁的窘迫日子真不想再来一次。 程昱笑道:“江东唯有周瑜会用兵,你要是见过孙权带兵,就不会这样担忧...” 曹操很认真地说:“仲德之言不差,孙权用兵与周瑜天差地别,况且孤这次真不是轻敌,孙权倚仗无非战船尔,这几年德珪一直在淮泗督造舰船,现在咱们的水军已比赤壁时强太多,战争的主动权如今在我不在贼。” 贾诩见自上而下皆如此,遂退回自己的位置不再劝。 几日后曹操兵至襄安以东,在七宝山西面二十里,大军就地驻扎下来,但见旌旗蔽天,营帐连绵数里。 各军按期限到达预定位置,曹操与各营主将聚首饮宴,到夜里才刚刚睡下,就听到帐外喧嚣声起。 曹操年龄大后愈发心疑,特别害怕有人趁熟睡时谋害他性命,本来就睡得浅还听到响声,他慌忙从胡床上爬起,隐隐看到帐外似乎有火光。 莫非又有人放火?曹操大惊之下连忙呼唤:“仲康何在?” “主公有何吩咐?”许褚躬身抱拳询问。 曹操在黑暗中问:“帐外的声音和火光是怎么回事?” 许褚猜测:“那是数里外前部的营寨,似乎有小股敌人骚扰...” 曹操坐起身子,帐外的侍者立刻掌灯更衣,他批着裘袍站在主帐外,望见远方星星点点,果然是自己多虑了,赤壁那样的事怎么可能随时遇到,这里离巢湖或长江还非常远,即便同样有东南风相助,也没有什么可供对方烧的。 “主公,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还请早些歇息...” “也好,有紧急的事再叫我。” “唯。” 曹操熄灯继续睡觉,但因为性格原因辗转难眠,因为各军只是临时驻扎,还没有正式建营立寨,各军只是将他的主营拱卫在中间,万一防卫不当有人奔主帐杀进来怎么办? 怀揣着这样的心理,曹操在子时左右才堪堪成眠。 此时正值冬天,营外寒风呼啸,正是做美梦的好时节。 曹操在被窝里梦到了美酒,梦到了金戈铁马,梦到了临幸过的妇人,也梦到自己戴冕旒称魏公,朝堂下文武百官跪地称贺。 可突然画面一转,曹操似乎身处一个马厩之中,这时他手中握着一把干草,槽前三匹马在正对着他嘶鸣。 啪的一声响,一个黑脸汉子执鞭抽打在身上,曹操哆嗦着双臂抱紧自己,这才发现身上竟然什么也没穿。 不应该是痛吗?为什么我好冷? 黑脸汉子再度扬起手中鞭,曹操本能地向马厩后方闪躲。 画面再度转移,那黑脸汉子变成了许褚,他手中抓着曹操的被子。 “主公,有紧急军情...”许褚面容焦急。 曹操平时睡得很浅,只要有轻微响动就会醒来,要不是刚才实在唤不醒,许褚也不会出此下策掀被子。 “原来是仲康,孤刚才...”曹操说到一半欲言又止,然后夺过许褚手的被子围在身上。 “主公,张将军、臧将军在帐外求见。”许褚道。 曹操慢慢从噩梦中回神,“快让他们进来。” 许褚走出大帐的时候,曹操盘腿坐在胡床上,被子从脖子以下包裹起来。 张辽和臧霸进帐后忍俊不禁,随即低头抱拳行礼,“主公。” “现在什么时辰了?你们不在营中休息吗?”曹操打着哈欠问。 张辽抱拳汇报:“主公,文博将军的营寨在刚才遭到骚扰,他派出三千人去追击至今未还...” “夜里追击耗时颇久正常,离骚扰到现在过去多久了?”曹操满不在乎地问。 “现在丑时已过,文博那边追击已超过三个时辰...”张辽回答。 曹操疲倦的头脑瞬间清醒,他冲门外的许褚喊:“让人去把仲德、文和他们唤醒,速来主帐见我。” “唯。”许褚应声领命,先叫来侍者替曹操更衣,随后唤来十数名虎卫交待。 曹操虽然只让叫醒程昱、贾诩,但许褚知道老板肯定不会再睡,于是顺带把其余随行文武全部唤醒,诸如董昭、蒋济、韩浩、曹休、曹洪等。 所谓有觉同睡有难同当,长期值夜班的许某人,给了大伙一起熬夜的机会。 各营陆续点燃烛火,原本在休息的士卒也被动被吵醒,被通知到的将领穿上衣服,冒着寒风打着哈欠往主帐奔去。 曹操在夜间办公,不但加穿了厚衣服,刚才梦中的感觉迟迟不退,他又让人在帐内架起两个火盆取暖。 “今夜孤有些兴奋难眠,请诸公前来陪我说说话。”曹操环顾四周,见众人都有睡意。 老板睡不着,只怕是要无条件作陪,张辽、臧霸两位始作俑者也不说话。 沉默了一会曹操向中领军韩浩问话:“德珪的水军现在何处?” 第两百六十七章 濡须首战告捷 韩浩抱拳回答:“傍晚水军也有人过来合议,蔡都督两日前已到预定地点,现在七宝山北侧的巢湖边立下水寨,目前在等候主公发令。” 曹操欣慰地说:“当初孤初下荆州,只有襄阳两万水军,战船也就那么数百艘,所以被迫在乌林与周瑜作战,又加上疫病横行才遭大败,如今准备了数年终于可以雪耻了,哈哈哈...” 长史董昭进言恭维:“主公此战击败孙权,然趁势拿下江东,别说进爵魏公,就算称魏王也当得起,要不是您南征北讨,这汉祚早就完了...” “魏公实至名归。”蒋济跟着附和。 “实至名归...”群臣齐声喝道。 曹操摆摆手:“战后就请奏天子,你等劳苦功高具有奖赏。” “多谢魏公...” “不过天子未下诏,不可再有僭越之语,今夜那骚扰之敌有多少人?主将又为何人?”曹操疑惑地问。 张辽出班抱拳曰:“大概有数百骑兵,这几日一直在文博前军附近监视,其主将为江东名将吕蒙...” “吕蒙?江东名将?哈哈哈,文远何故引我发笑?”曹操大笑。 张辽这两年驻守合肥,并不知道长江报和交州的军情,所以听到曹操这么说,就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我说错什么话了? 程昱见状解释:“吕蒙去年想攻占交州,带去两万江东精兵,结果被赖恭以数千人阻了半年,最后因为粮草不继撤军,此人如今在江东朝堂都抬不起头,张将军称呼他名将不妥...” “这样的吗...”张辽不知怎么回复。 大帐内众人的笑脸,被火盆的热气烘得红红的,他们似乎都在等待吕蒙的笑话,前锋朱灵是曹操麾下名将,遇上这么个草包应该会大胜才是。 就在大家其乐融融的时候,许褚从外面领来前部营房的传令兵。 那人神色紧张、满身尘土,他见到曹操纳头就拜,“禀告丞相,我部今夜追击时中伏,有两千步骑误入沼泽,朱将军让我前来向您报告...” 传令兵话刚说完,帐内突然一片寂静。 刚才吕蒙被贬得一文不值,现在突然来了个大反转。 “朱灵现在何处?”曹操表情严肃。 曹操的身体绷得笔直,裹在身上的被子垮了下去,此刻他也不觉得冷。 传令兵回答道:“朱将军正率五千精兵去救援。” “匹夫。”曹操口中抛出了两个字,也不知道是在骂吕蒙还是朱灵。 程昱虽然看不起孙权,但很精准地提出建议:“主公,我军对此地环境不熟,夜里冒然追击极易中伏,文博久经沙场为何如此不智?” 曹操知道朱灵并非莽撞之人,必定有原因让他失去了理智,曹操当机立断:“吕蒙那几百人应该是诱饵,文远、宣高你们带上所部兵马前往接应,记得多打火把以壮声威。” “唯。”张辽(臧霸)抱拳领命。 经历这么个小插曲后,大帐内的人睡意全无,这是孙权给出的下马威,还真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 曹操再度将怀中报纸拿出来观看,眼中的神色变得更加复杂,他自言自语地说:“这莫非真是孙刘之谋?用来乱我军心?” 贾诩安慰道:“丞相不必担忧,吕蒙就算耍点诈也无济于事,在绝对的兵力优势面前,这些小谋起不了决定作用。” “吕蒙隔靴搔痒,孤又岂会介怀?”曹操冷哼。 “现在我军主力与水军隔得太远,不如移师到七宝山北麓安营,这样与蔡都督的水寨连成一体,无论是进攻或防御好协作。”贾诩建议。 曹操点点头,随后望向中领军韩浩吩咐:“元嗣,着令各营明早向七宝山北麓开拔。” “唯。”韩浩抱拳领命。 天亮后各营埋锅造饭,随后往七宝山北麓转移。 昨夜朱灵所部被吕蒙引诱至沼泽地,随后与西江大营公孙阳等人联合,准备围点打援吃掉朱灵全部兵马,结果因为有张辽与臧霸的及时救援,吕蒙只是获得小胜后趁夜退走。 孙曹濡须口首战,吕蒙所部斩首四千级,缴获战马五百多匹,赢得了开门红。 吕蒙回到濡须坞报捷,并进献缴获的五百战马,吕蒙一扫从交州返回时的阴霾,孙权得知后大喜,不但在众人面前猛夸,还赏赐他绢帛两千匹。 江东不产战马,马匹在那里显得尤为珍贵,他留下三百匹自用,将其余二百又转赠给吕蒙、潘璋。 吕蒙首战打出声威,濡须坞的江东众将都来道贺,连唏嘘过他的老将韩当也不意外。 众人离开之后,孙权单独留下吕蒙勉励:“这些日子你感受颇深吧?这就是人间百态、世态炎凉,没人会尊重弱者,所以你要一直强。” “末将愿效死以报主公。”吕蒙单膝下拜。 孙权将他扶起,“文珪已把战争经过告诉我,以后不可再冒险冲锋在前,我缺的是统帅千军万马的帅才,而不是像凌公绩、蒋元代那样的陷阵先登之将...” “多谢主公知遇之恩...”吕蒙感激涕零。 “有没有信心助我击败曹贼?”孙权问。 吕蒙正色说:“末将昨夜虽有小胜,但也折损了千余人马,曹军在陆路的确厉害,要战胜他还得依靠我江东水军。” 孙权赞同地点点头,说到水军他马上就来了自信。 曹操刚到就折损数千兵马,又寻战吕蒙不得因而士气大挫,在七宝山北麓安营扎寨后,他准备主动进攻濡须口。 孙权的主力都在濡须水以东山下,正面进攻濡须坞难度比较大,经过几个谋臣商议过后,曹操让水军出两山的峡口,并趁夜在濡须山东关的北面登陆。 打算沿用徐晃渡蒲坂津的方法,北面登陆后在逐步向南推进,那时候孙权的濡须坞作用就不大了,毕竟曹军在陆上的战斗力很强。 几日后才刚刚入夜,蔡瑁就领着战船偷偷驶出水寨,准备在濡须口以北二十里处渡河。 濡须山上东关有望风点,山顶可以鸟瞰整个濡须水道,曹军船只进出两山峡口一览无遗,蔡瑁的战船刚驶出水寨不久,孙权在濡须坞就收到消息,黑夜中的火光非常显眼。 孙权当夜急遣大都督鲁肃乘战船去御敌,吕蒙、凌统、韩当、蒋钦等随军,自己与老将程普坐镇濡须坞。 与此同时,孙权派遣张昭到甘宁那里劳军,濡须坞因为派出大量的兵力相对空虚,孙权害怕这个能百骑劫营的男人,要是跟自己玩背刺就太危险了。 第两百六十八章 甘宁:不给你装的机会 冬日的夜里,风云变幻很快。 原本星星点点的天空,转瞬之间就被厚厚的云层遮住星辰月亮。 曹操的水军战船出峡谷后就熄灯前行,只有最前方引路的头船有微弱的火光,由于视野太差所以进行非常缓慢。 并非水军都督蔡瑁不想快,因为他知道濡须山的东关有望风的斥候,要是被濡须坞的孙权发现他们偷渡,必定会派船上来堵截。 蔡瑁虽然知道山上有望风者,但是天真的认为只有点点火光,对方即便发现也不一定做出反应。 这就好比斗地主一样,自己只出了一对三,对手不可能直接扔一对二,但孙权直接莽出了王炸。 居高临下的观察,是吕蒙在交州输出来的经验,毕竟月亮湾南岸的烽火,那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痛。 刚到达渡江河段,蔡瑁命令横船转舵,向濡须水边靠岸。 三艘舰船刚临近岸边的时候,突然南方无数的火把照亮,只见无数的战船朔水而上。 “江...江东的战船...”曹军战船上有人惊讶的呼喊。 江东战船行进的速度非常快,这时候的曹军战船在濡须水中呈l状,他们在夜间行船又没有灯光,为了不掉队所以靠得很近。 遭遇战,撤退是不能撤退的,近千战船怎么可能撤?再加上船与船的距离太近,根本做不到集体转舵。 “各船,排开阵势,点燃火把,准备迎战...”蔡瑁大喝。 江东的战船转瞬即至,先锋蒋钦、董袭斗舰开路,吕蒙、凌统率两翼的艨艟穿插走位,曹军l下方位置的江面直接被堵满。 鲁肃在大船上指挥若定,一时间喊杀声响彻天地间。 此正是寒冬时节,曹军士兵都穿着厚厚的衣甲,反观江东士兵都穿着单薄的衣服。 江东水军战斗经验丰富,穿单衣可以在船上灵活腾挪,甚至下水游泳都没有问题,血气上涌后根本不会觉得冷,光凭灵活江东水军就技高一筹。 船上战斗没有陆地上平稳,摇晃着舞动刀枪在所难免,鲁肃的水军是经历赤壁的老兵,水战经验无比丰富。 刚开始交战曹军还能抵挡,不到半个时辰就成了单方面屠杀。 黑夜里刀光剑影,星光下血溅桅杆。 惨叫声、呼喊声、落水声... 混乱的水战直至黎明,江东士兵以出色能力压制了曹军,吕蒙与凌统驾艨艟追至曹军水寨才退兵。 此一战曹军水军战船三成损毁,当夜战死者、溺亡者成千上万,还有数千兵士被江东俘虏,蔡瑁在战斗中不知所踪。 孙权连胜两场非常高兴,他似乎看到了战胜曹操的可能,谁说江东只有周瑜会打仗?此前在合肥遗失的信心又捡了起来。 “子布,传令厨房为众将设宴庆贺,这样的结果才是咱们江东该有的。”孙权兴奋地说。 “唯。”张昭拱手回应。 孙权有些压抑不住喜悦,他望着鲁肃继续说:“我军昨天打出了气势,这喜悦理当与盟友分享,大都督派人去请关将军的人,我借此机会给他们接风洗尘。” 鲁肃看了看凌统,犹豫地问:“这...现在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难道还有人反对不成?”孙权皱眉环视众人。 “那我亲自去请。”鲁肃起身行礼,随后走出坞外。 看着鲁肃出门的身影,孙权对众人叹息道:“大都督什么都好,就是这性格软了些。” 孙权说完发现有些不妥,随即又对众人解释:“我是说子敬老好人,汝等辛苦了一夜先去休息,待宴席开始再喊你们。” “唯。”众将抱拳各自去休息。 鲁肃虽然没有冲锋陷阵,但是也在战船上吹了一夜冷风,他领了孙权的命令后没有休息,直接驾船来到甘宁停船的位置。 从荆州到濡须口已经十多天,江夏水军在关平的指挥下每日练兵,甘宁则独自打他的五禽戏。 鲁肃乘船南来,发现小将关平在练兵,江夏水军竟有模有样。 “甘将军何在?”鲁肃问。 “喏,在那边打拳呢。”关平指着不远处的岸边说。 清晨甘宁在岸边练习五禽戏,华佗告诉他早上是吸收天地灵气的最好时辰,练习五禽戏的收益也是最大,所以无论刮风下雨甘宁早上都会练习。 鲁肃停船靠岸,发现副将傅士仁在钓鱼,心说关将军派出这一正一副,还不如关平尽职尽责。 甘宁的情况比较特殊,他从属蓝田是被关羽借来压阵的,而傅士仁个人能力不突出,他仅仅能指挥步骑作战,其实这只水军的真正主人是关平。 “甘将军好兴致啊,不过你这个不像是...”鲁肃走上前去打招呼。 “不像是练武吗?这的确是玩耍的招式,清晨江边空气不错,我在这里放松放松。”甘宁解释。 鲁肃点头轻叹,“原来如此...” “贵军似乎和曹操交战了?看大都督神色自若的样子,应该是取得了胜利吧?”甘宁好奇地问。 鲁肃微微笑道:“小胜两场,不足挂齿。” 甘宁有些吃惊,江东这群废物还能打胜仗?这么说起来曹操太弱? “大都督今天过来是...”甘宁追问。 鲁肃郑重回答:“昨夜曹操欲偷渡,我方水军主公出击小胜,主公现在坞中设宴庆贺,肃特来请甘将军赴宴。” 甘宁终于明白了,敢情孙权这是想显摆,自己怎么可能让他装到,于是面露难色道:“实不相瞒,我这几年有两次重病,郎中让我清淡饮食,现在基本跟宴席无缘了...” “竟这么严重?那你派个人去?”鲁肃心说你不去最好,省得主公看到后添堵。 甘宁点点头,“大都督不妨请傅将军,或者小将军去赴宴,他们才是关将军亲近之人。” 鲁肃一听有理,他直接跳过傅士仁去请关平,结果他以自己不是主副将为由推辞,最后鲁肃只剩下一个选择。 关平:临行前父亲让我听甘将军吩咐,他现在都不去我自然也不去。 傅士仁虽然能力弱,但是吃喝人情很会拿捏,当初周瑜行船过江夏,他就主动拿出酒肉来结识。 对于交好一方雄主,傅士仁还是乐意前往。 第两百六十九章 吕蒙抄作业 鲁肃带傅士仁到濡须坞见孙权,因为没有带回甘宁,孙权对他生出不少好感。 当年在江夏城外,甘宁百骑如入无人之境,如果真请回来相见,不但孙权的脸上难看,连韩当也要受辱。 傅士仁的态度很谦卑,这让孙权无比受用。 宴席上孙权、鲁肃言语和善,但傅士仁发现凌统、吕蒙等将,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比较奇怪。 难道是因为没主动敬酒的原因?傅士仁心说自己身为副将,在孙权面前姿态放低点还行,你们江东将领想什么呢? 宴酣之际,孙权有意在傅士仁面前卖弄,遂对吕蒙吩咐:“子明,这濡须坞是你督建,获胜这两战你都有参与,江夏水军虽然没有参战,但可以和我们分享喜悦,你就现场说说为什么能取胜,也让众将开开眼界,特别是第一次的引诱伏击。” “呃...这...”吕蒙心说主公不是喝多了吧?这些兵法战术自己偷摸用就好,怎么还要教给外人? “愿闻其详。”傅士仁笑着回应。 刘备手下善战者极多,傅士仁虽然是他的近臣,到现在才混了个中郎将,不是因为他不优秀而是能人太多。 即便在如此,傅士人还是非常配合孙权。 “子明,你就简单说一说。”鲁肃懂得吕蒙的心思,提醒他简单说。 孙权有些酒意上头,也或许没把傅士仁放在眼里,他又接着嘱咐:“尽量说得清楚些,要不然外人还认为赢得很轻松...” 吕蒙见状非常无奈:“在濡须口立坞为盾,在旁边山上筑关为眼,以江东战船为矛,如此则可攻可守是为根本,至于首次的引诱伏击战,主要是利用地理环境、黑夜...” 吕蒙越说越展开,听得殿内诸将频频点头,孙权还不时望着傅士仁,好在在告诉他:看到了吧?什么叫名将?江东可不止一个周瑜,吕蒙就是我培育出来的。 “好...”傅士仁率先拍手称好,结果发现自己在独自鼓掌,于是渐渐收回了手。 长江报每期傅士仁都看过,廖立说的那条信息或许不实?至少吕蒙的口才挺不错。 凌统心中骂了一句笑面虎,随即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厮该不会盯上了吕将军吧? 想到这里他端起酒杯走到傅士仁面前,说话的语气有些生硬:“傅将军,敢问这江东的酒如何?” 傅士仁见凌统年龄不大,说话竟然咄咄逼人,自己好歹是关将军点的副将,你小子敢在前辈面前如此说话? “味道尚可,就是寡淡了些,与荆州的酒,各有千秋...”傅士仁冷淡地回答,他下意识地看了孙权与鲁肃,心说管好你们的人,别什么阿猫阿狗都跳出来。 凌统没想到傅士仁的态度如此强硬,跟着回怼:“江东的酒纯所以淡,酒里可没掺什么别的东西,不像上次在江夏喝的...” 傅士仁皱起眉头,你居然好意思提江夏,当初送的酒肉算是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傅士仁把酒具放在案上,随后冷冷地说:“将军嫌江夏的酒不纯,当初好像也没有少喝...” 鲁肃见气氛不对,连忙止住凌统,笑着打圆场:“公绩他喝多了,傅将军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傅士仁就坡下驴,侧身对鲁肃微微点头,“天下的美酒多矣,不同的人喝,感觉都不一样,江东的酒其实挺不错...” 微醺的孙权完全没注意到刚才的交锋,此刻听到傅士仁夸江东酒不错,他唤住张昭吩咐:“傅将军既好酒之人,子布等会送他二十坛带走。” “唯。”张昭拱手回应。 傅士仁见一众武将眼神变得不善,寻思自己刚才是不是小题大做? 此时已经酒足饭饱,傅士仁站起身抱拳向孙权道别:“孙将军,末将军中还有些俗务,就不过多叨扰,就此告辞。” “呃...子敬替我送一送。”孙权并没有挽留。 “唯。”鲁肃起身走向孙权行礼,然后与傅士仁一同走出坞外。 殿内只剩江东自己人,喝多了的武将变得口不遮拦。 韩当向旁边地上吐了一团口水,“呸,真把自己当个人物,算什么东西...” 甘宁就在不远的地方,凌统苦于孙刘联盟不能去报仇,‘毒杀’周瑜的傅士仁大摇大摆与自己同席,他郁闷的端起酒杯走到吕蒙身边坐下。 “子明,你不觉得傅士仁有些嚣张吗?”凌统意味深长地问。 吕蒙很是疑惑:“公绩你先去挑衅人家,怎反说别人的不是?” “他亲口承认江夏的酒不干净,又说每个人喝完感觉不一样,分明是在告诉咱们是他下的毒...”凌统咬牙切齿。 “公绩慎言,此事主公不让提的...”吕蒙小声提醒。 “主公那是顾全大局,我才不信会永远联盟下去,可怜大都督死不瞑目...”凌统说到兴头上,猛灌了两口酒。 吕蒙皱起眉头,“这件事不好深究,毕竟逝者已矣,又没有充足的证据...” 凌统反问:“这还是讲道理、讲证据的天下?” 吕蒙没办法回答,他深知凌统被仇恨压抑,现在把对甘宁的恨,渐渐转移成对荆州的恨,谁用甘宁他就恨谁。 “以后有机会我会替你报仇。”吕蒙郑重地回答,虽然其中有一半同情,但也认可凌统那句话,孙刘不会永远联盟下去。 凌统拿起酒杯与吕蒙碰了碰,那份感激之情全部都在眼中。 鲁肃的性格沉稳老练,但进取性远不如周瑜,程普又年老不能成事,或许能够帮他的只有吕蒙。 傅士仁乘船回到驻地,船上还有孙权送的二十坛酒,虽然那味道比较寡淡,但总好过自己船上什么都没有。 傅士仁本想给甘宁、关平分享江东酒水,但甘宁借口身体不适不愿饮,昨天张昭带酒肉来劳军就如此。 并非甘宁不能饮酒,只是故意推辞不愿喝孙权的酒,他与凌统有杀父之仇。 蓝田嘱咐他出门在外小心谨慎,来路不明的酒水千万不要饮用,交州的步骘和士武都是被毒死的。 关平捡样学样,甘宁不喝他就不喝,搞得傅士仁非常尴尬。 为了化解眼前的气氛,傅士仁把江东获胜经过娓娓道来。 他笑着补充:“我看廖太守在长江报上说得有些偏颇,那吕蒙分明就是用兵高手...” 甘宁无语地看着傅士仁,“用兵高手?这都是挨打挨出来的经验,基本是照搬交州的战斗...” 傅士仁:??? 第两百七十章 孙权:我有个主意 吕蒙在濡须口使用的所有战术,都能在交州月亮湾找到原型,唯一能够拿的出手的就是水战。 甘宁虽然对江东打了胜仗不屑,但对吕蒙这领悟能力还是佩服。 傅士仁对交州了解不多,所以甘宁并不没有过多解释,与其守在濡须坞后无所事事,甘宁已经萌生退意。 江东既然如此厉害,似乎用不着帮忙一样,甘宁盘算着对方下次来劳军,就让傅士仁出面请辞。 连续两场战斗的失利,曹操被当头棒喝如梦初醒,江东这些兵马也不全是软蛋,看着长江报上记载的吕蒙,脸上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 长江评上的内容与实际的遭遇显得讽刺,江东兵打不过名不见经传的赖恭,却倒头欺负到自己的头上。 曹操坐在营寨中小心锤着额头,每当心烦气躁的时候头风病就发作。 韩浩走进主帐,小心地汇报:“主公,敌将凌统今天又来搦战辱骂,刚才走前还射来一封箭书...” “文和替我看看...”曹操捂住头。 箭书是吕蒙所写,内容大体是辱骂曹军无能,远来征讨却成了缩头乌龟,其中也有较大篇幅数落宦官出身。 贾诩心理素质过硬,他认真看完之后拱手回答:“信上言语粗俗不堪,是吕蒙激我们出战的,您不必理会...” “德珪,寨中战船修复情况如何?”曹操问。 蔡瑁摇头叹息:“当时撤退的时候乱作一团,受损的舰船现在多未修补完成,最关键的是目前军心涣散...” 曹操拍着大腿:“没想到准备这么久,依旧敌不过孙仲谋的水军...” 谋士程昱安慰:“从孙文台开始就在训练水军,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年,论水军的精锐程度,现在天下无出其右,还是得想办法拼陆战...” “可孙权小儿扼守濡须口,水战胜不了步骑兵根本过不去,加上濡须山上的东关望风,根本没有偷渡的可能...”曹操非常郁闷。 贾诩见状进言:“其实前两战我军损失有限,整体的兵力优势依旧很大,不如暂且按兵不动详细查勘地形,待孙权沉不出气露出破绽,咱们通过两场胜利恢复士气,至于吕蒙的挑衅行为可不用管。” 曹操点点头,“文和之言甚善,只不过被吕蒙小儿侮辱,孤心有不甘...” 贾诩继续说:“吕蒙可以射来箭书乱心神,咱们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曹操听得好奇,他盘起腿疑惑地问:“速速道来。” “长江报这种好东西,我猜孙权应该还没见过,丞相不如送给他知天下事,相信看了廖立的评论,孙权未必没有其它想法,即便离间不成也能反向侮辱...”贾诩阴翳一笑。 曹操听得欢喜,赞叹道:“文和真乃长谋之士,孙仲谋虽然没有马超般愚蠢,但听此人性狡而多疑,以长江报乱其心神真妙计也。” 曹操的营寨背靠七宝山面对巢湖,这种地理位置孙权没法复制火攻,曹军兵力是江东兵力的三倍以上,后续的补给军粮由水路而来十分便捷,所以只要坚守营寨孙权根本没办法。 两军在对峙期间,孙权不停派出战船搦战,可惜曹操稳如老狗,彼此都拿对方没有办法。 建安十八年正月,孙权在濡须坞收到长江报,新颖的布局和排版让他好奇,当他看到长沙太守廖立的评论时,脸色突然变得阴暗起来。 “主公,曹操在信中说了什么?”古人写信言简意赅,张昭见这封纸如此大十分好奇。 “此物并非曹孟德来信,你自己拿去看看吧。”孙权将长江报递过去。 张昭看完后非常疑惑:“这东西似乎出自荆州,而且全篇都是过往之事,曹操这是什么意思?” “子布仔细看看左下的长江评。”孙权提醒。 张昭捋着胡须说:“廖太守说得没错,咱们现在就是占据地利克制曹军,难不成曹操想用此讽刺他自己坚守不出?” “子布就没看出来廖立在讽刺子明?”孙权再次提醒。 张昭怔了一下笑着解释:“刘备与我们是盟军,我看廖立只是阐述事实,并没有讽刺的意思,再者讽刺子明有什么好处?不过这个长江报我没搞明白,把过往的事情记下来有什么意义?” 孙权捏了捏鼻梁,“长江报是零陵书报署制,别忘了零陵太守是蓝田,那家伙可是个阴险的小人,应该不会玩无聊的把戏,劳你去一趟江夏援军那里问问,傅士仁应该认识此物,了解了解其中情况...” “这次用什么由头?” “再送点酒水吧,上次那二十坛应该喝没了。” “唯。” 张昭用江东的淡酒开路,在傅士仁那里套回来话,才知道长江报还在持续发行,目的是让荆州百姓了解天下事,而且着重谈到了类似‘月旦评’的作用。 孙权了解到真相后陷入沉思,莫非蓝田真的想搞个‘月旦评’? “为什么曹操能拿到长江报?而我们盟友之间反而没有?”孙权很是疑惑。 张昭尴尬地说:“主公,那曹操与刘备是死敌,他在荆州安插了不少细作,咱们哪有时间打探荆州的事,况且您也很久没联系过小姐,所以对那边的事...” 孙权虎目一瞪,张昭急忙收声。 孙权心说老家伙影射我不顾亲情?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小妹她不把自己当孙家人,我哪有精力去理会? “子布,你说这长江报是如何选消息的?现在和曹操的濡须之战会被记录吗?”孙权好奇地问。 “呃...这不太好说,按理说会吧,听说过往发行的几期,基本和曹操的胜败有关...”张昭分析道。 孙权肯定地点点头,然后站起身背了过去,盘算着自己是不是能出个名?每期一千份的力度非常大,不能老让曹操逞威风,宣传自己这个盟友理所应当,实在不行派人找廖立做做工作。 孙权打定主意之后,立刻叫来鲁肃与吕蒙,扬言自己要亲探曹营。 鲁肃连忙劝谏:“主公,曹操虽有小败,不可亲涉险地。” “父兄皆可亲冒矢石,我乘船探营有何惧哉?子敬不要再劝。”孙权斩钉截铁。 第两百七十一章 意外借箭 鲁肃和吕蒙苦劝孙权不听,两人只好以天气恶劣拖延。 这段时间雨水不断,天空每日阴沉沉的状态,连搦战的舰船都没派出。 某天早上细雨刚住,七宝山和濡须山上大雾弥漫。 孙权好不容易等到雨停,跟着就叫来鲁肃、吕蒙,表示自己现在就要去探营。 吕蒙劝谏:“主公,远处大雾不见山,还是再等一等,待天气放晴...” 孙权抬头望天,“数日皆是如此,不知何时才能放晴,就趁现在大雾探营,我意已决,不可再劝。” 吕蒙见劝不住就望向鲁肃,鲁肃想了想:“如此也好,我们就轻舟而去,往来也更为便捷,现在有大雾掩护,曹操必不敢出...” “可是万一...”吕蒙依旧担心。 “子明你不可能永远拦住,咱们陪同一起,料无大碍。”鲁肃摇头说道。 孙权肯定地点点头,然后对吕蒙戏谑:“还是大都督周全,子明你还有成长空间。” 吕蒙无奈,只好去挑选最好的船只,然后与鲁肃一起陪同孙权去探营。 山上的雾气渐渐下沉,船只走到峡口时白茫茫一片,河上湖中只有两三丈能见。 吕蒙将船驾到曹军水寨前,寨中的哨塔、浮桥若影若现。 “主公,前方已是曹军水寨,我们再不能向前,现在知道了曹营位置,我们可以返航回去了吧?”吕蒙笑着问。 孙权站在船头,独自捋着紫髯沉思,这么悄无声息岂非白来?得搞点动静再离开。 “回程顺风顺水,应该更快吧?”孙权又问。 “主公说得没错,那我们返航?”鲁肃请示。 孙权摇头说:“把船摇前进一些,再让人敲锣打鼓,告诉曹贼我来探营了。” 鲁肃和吕蒙听得目瞪口呆,心说一向谨慎的主公,连射虎都要坐车前行,为何今天敢这般冒险? “子明快去安排,我就是要惊一惊老贼。”孙权严肃地说。 “唯。”吕蒙无奈地接受命令。 这段时间细雨绵绵,无论是水战陆战都不合适,遭逢两败的曹操心态逐渐平复,因为斥候们冒雨勘察地形有所发现。 七宝山南麓驻扎着孙权的西江大营,此处约有万余江东士兵。 当初曾经帮助吕蒙伏击朱灵,这里依山傍水地势也险,但与孙权屯驻的濡须坞稍远,曹操的陆路兵马可以抵达。 水战曹军不敌江东,但是陆战却是强横的存在,再加上兵力上有绝对优势,可以围绕西江大营围点打援,将孙权的主力吸引到岸上来,这样他们就失去了水中的优势。 要围绕西江大营吸引孙权主力,就必须让对方知道曹军的意图,所以濡须山东关的望风点很重要。 东关在下雨天,很难发现西江大营的敌情,所以曹营众将都在等天晴。 外面湿冷又逢大雾,因为已制定好作战方针,曹操这会正心情大好,与一众文武在大帐内饮酒谈天。 “犹记赤壁战前、铜雀台上,孤都做歌与诸公吟唱,现在虽有诗兴但为了讨个吉利,就暂且忍下...”曹操举杯自嘲。 见曹操这般说,众人不知道附和还是恭维,似乎怎么说都不妥,所以帐内变得很安静。 突然帐外喧哗躁动起来,隐约中还能听到鼓乐之声。 曹操与众人正感到奇怪的时候,许褚领着蔡瑁急匆匆闯入大帐。 “丞相,江东战船在寨前挑衅,并且奏响了鼓乐,请问是否出战?”蔡瑁请示。 “有多少船?”曹操好奇地问。 “因为湖中大雾,只有一条船若影若现,不过离水寨非常近。”蔡瑁如实禀报。 曹操冷笑着说:“定是孙权想诱敌,量此小谋何足道哉?江东战船必借大雾隐在湖中,汝等坚守寨门不可出战,可用乱箭退敌。” “唯。”蔡瑁领命而去。 “仲德,孙仲谋这次很主动啊,比上次打合肥的时候进步不少。”曹操淡然说道。 程昱分析说:“丞相率数十万大军压境,孙权不得不被动抵抗,现在带上全江东的精锐,其中必定有些能人。” “文远,你也带五百弓弩手去助射。”曹操继续吩咐。 “唯。”张辽跟着起身走了出去。 孙权在寨前鼓乐挑衅了一会,正欲离开之时,听见船舱外叮叮咚咚,犹如冰雹在不停的拍打一般。 “我们靠得太近,曹军在用弓箭射击。”鲁肃连忙提醒。 “船上木板很厚,即便外面矢箭如雨,可又能奈我何?哈哈...啊...” 孙权正坐在船舱内饮酒,突然桌案向左边一斜,他整个人都栽倒在舱板之上,盛酒的器皿倒在地上浸湿了孙权的衣袍。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孙权惊慌失措,原本挂着笑容的脸瞬间变成土色。 “船舱左侧受箭太重,整个船身已经开始倾斜,再不处置可能会翻。”鲁肃双手伏在地上大声喊叫。 “转舵,掉转船身。”吕蒙操船经验丰富,他当机立断对操船水兵大喊。 战船在水寨前原地打转,此时张辽的五百弓弩手到达浮桥,箭矢如飞蝗扑向湖中,密集的射击让孙权的船只慢慢回正。 “船舱两侧受箭均匀,咱们还是速速撤回去。”鲁肃催促。 孙权刚才受了惊吓,这会正心有余悸,吕蒙看他点头示意,就让水兵起桨返航。 待船头转动之后,吕蒙走到甲板上一看,整个船身被晚箭矢插满,就仿佛水中的刺猬一般。 吕蒙笑着对孙权说:“主公,曹操送了数百上千的箭矢,多来几次咱都不用造箭。” “哦?”孙权也跟着探出头去,随后对水兵们吩咐:“大家鼓乐不要停,齐声高喝‘谢曹丞相赠箭’...” 鲁肃听得目瞪口呆,捡了便宜默默离开便罢,如此大张旗鼓真引来曹军就麻烦。 张辽和蔡瑁听得脸色煞白,心说丞相等会该不会发笑吧?那实在听得人胆寒。 鲁肃谨慎地看着船尾,见曹军水寨始终没船追出来,孙权心情大好,哈哈大笑:“子敬不用再看了,曹孟德害怕伏兵必不敢追,这木船借箭是不是该大书特书?回头可以让那个长江报刊载。” 吕蒙和鲁肃满脸疑惑,长江报?什么长江报? 就在两人猜测的时候,身后又传来孙权的声音:“子明刚才说得没错,是需要多来几次才行,曹操家大业大,就该送些出来。” 鲁肃和吕蒙不知如何应对,希望孙权这是无心之语吧。 第两百七十二章 生子当如孙仲谋 鲁肃和吕蒙根本想不到,尝到了甜头的孙权真的还想去,他们乘坐的战船回到濡须坞,总共拔下来六百多支狼牙箭。 次日清晨,两山又被雾气笼罩,能见度比昨天略好一些。 孙权再度下令去曹营‘借箭’,鲁肃自然不敢让他独自冒险,所以调集了上百艘战船同行,打算给曹操玩个虚虚实实。 七八艘艨艟横在曹军水寨前鼓噪呐喊,很快就惊动了大帐内休息的曹操。 孙权小儿还来?曹操穿上披挂亲至岸边观望,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江东的战船。 蔡瑁又来请示:“丞相,贼军现在只有七艘艨艟,若即刻出动水寨战船,或许能吃掉他们。” 曹操皱起眉头犹豫时,身旁的贾诩进言:“兵法云虚虚实实,今天雾气虽不及昨日,但依旧看不了多远,我看还是继续坚守不出,待云开雾散雨过天晴,直接去围孙权的西江大营。” “孙权在你头上拉屎能忍吗?”曹操对着蔡瑁问。 蔡瑁摇摇头,“呃...不能...” “那你还不想办法退敌?”曹操瞪着蔡瑁。 蔡瑁看着旁人试探性地问:“还是用弓箭?” 曹操听后脸色变得冰冷,昨天好不容易忘记的事,这厮居然又给提起来。 “丞相,孙权出现在船头。”水军副都督张允兴奋地跑了过来。 “德珪,赶快准备战船,我们去擒下孙郎。”曹操欢喜地说。 “唯。”蔡瑁也兴奋起来,看样子老板要亲自指挥。 贾诩连忙提醒:“丞相,谨防有诈。” 曹操自信地说:“即便有诈也要试一试,文远你带人用弓箭留住他们。” “又射?”张辽满脸疑惑。 “孙权不是想要箭吗?孤就多给他们送一些,待到他们调转船身就停止射击。”曹操神秘一笑。 “妙啊。”贾诩拍手称绝。 曹营水寨迅速动了起来,张辽调来三千兵士轮番射击,曹操与蔡瑁等驾船起锚,偷偷地往寨门口驶去。 谋士程昱随曹操登船,而心中觉得不妥的贾诩留在了岸边,他走到张辽身旁阴翳地说:“张将军何不夹杂些火箭射出?” 张辽震惊地看着贾诩,心说咱贾大夫果然够阴的,数千火箭齐发蔚为壮观,孙权那些艨艟不知能保留多少。 张辽根据贾诩之计,用桐油青布裹在箭头,火箭如雨点般飞了出去。 有不少火箭在空中就已熄灭,也有不少火箭掉落水中,但也有相当数量钉在船舱外壁,更甚者射到了桅杆的帆布上。 看着燃烧的火焰,孙权忍不住大骂:“曹贼无耻。” 此时刚刚调转船身,七八条艨艟倾斜着等待挨箭,但张辽那边两轮火箭结束,就已经完成了任务。 与此同时,水寨中的战船已经冲了出去。 “主公,曹贼真的出来了,我们赶快撤退。”吕蒙大声提醒。 “子明...你来指挥...”孙权惊慌地安排。 孙权的艨艟外侧,船舱上被射中的弓箭很少,船身处于平衡正常的状态,但其余几艘接箭的战船就惨了,在不平衡的情况下根本跑不快。 吕蒙指挥着船队,本来是想向东方撤退,结果发现曹军的快船竟绕道在迂回包抄。 七艘插了弓箭的艨艟,几乎没有逃走的可能。 “子明,咱们转舵向北,去与子敬汇合。”孙权也发现情况不对。 孙权说出这样的话,就是放弃了那七艘艨艟,以及战船上的江东士兵。 吕蒙知道没有选择的余地,即便全体向巢湖口的位置逃跑,那些失去平衡的船只也会被曹军拦住。 “向北,转舵。”吕蒙大喊。 孙权的艨艟转舵,其余七艘没办法转舵,只能硬着头皮向东去。 曹军舰船分成左右两队包抄,看到孙权单船和七船去了不同方向。 负责右翼包抄的继续堵截七艘‘慢’船,曹操亲率左翼盯上了孙权的船。 孙权的船速未受损,曹操在后面只能保持距离追逐。 巢湖之上的雾气依旧浓,程昱本能地感觉到不对,他立刻向船头的曹操提醒:“丞相,湖中大雾,恐有埋伏。” “那艘船载着孙权?”曹操指着北方说。 “对...可是...”程昱欲言又止。 “没有可是,孙权小儿亲自作饵,孤可不能让他失望,要是湖中没有埋伏,他就完了。”曹操自信满满。 风险和收益并存,看着头发花白的曹操,程昱感叹主公还跟他写的诗那样。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曹军战船劈风踏浪,在迷雾中走了半个时辰,突然发现孙权的艨艟停了下来,后面还有很多黑点。 曹操佯装镇定,“孙权小儿果然有伏兵,这厮不如他父兄磊落...” “丞相,我船队后方也出现战船...”张允慌乱地说道。 “究竟是什么时候...咱们竟然没有察觉...”曹操心里打起鼓来。 程昱解释:“湖上雾大看不清,江东水军中果有能人,现在形势与我们不利,不如向西边撤退?等到云开雾散,蔡都督必会来援。” “仲德所言甚是,汝还不速去安排。”曹操对张允怒喝。 “唯。”张允低头抱拳。 鲁肃亲自指挥战船迂回,原本只想吃掉曹军的部分水军,根本想不到这一网的鱼如此大。 江东的战船从南北放心同时挺进,企图将曹操这三十多艘战船合围,可对方果断转舵向西驶去。 鲁肃追了十多里后,曹军战船停了下来,江东战船封锁住了南北的路线,发现曹军被一座岛屿拦住了去路。 “丞相...现在怎么办...”张允慌张地问。 “为今只能背水一战,若不能胜则退守岛上。”程昱建议。 曹操点点头,“就依仲德之言,我军大营就在巢湖,孙权小儿想困住咱们,也没那么容易。” 鲁肃的包抄的舰船有七八十艘,无论是战船的数量还是士兵的数量,江东军的实力都超过曹军的一半。 岛前的水战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曹操果断放弃了自己的劣势项目,直接引着兵士向岛上逃去。 跟随曹操上岛的士兵有三千,其中还包括许褚的数百虎卫,随军将领除了许褚之外,还有曹洪、臧霸、张允等。 少时云雾开始退散,曹操站在岛上高处观望,只见江东战船整肃威武,他忍不住感叹:“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儿子若豚犬...” ps:孙权:曹老贼占我便宜,读者老爷快给作者投点月票,让他把我写'伟岸'些。 第两百七十三章 这就是命运 根据曹军战船数量,鲁肃推测对方兵力只有三千人,而江东此时的水军加起来有近万人,优势相当明显。 “主公,这支曹军很顽强,不过人数远少于我们,咱们登陆作战?”鲁肃请示。 孙权捋着紫髯得意地说:“子明,我这个诱敌如何?” “主公用兵如神。”吕蒙抱拳恭维。 “曹军走入穷途,谁愿登岛灭了这些迷途羔羊?”孙权轻松地对众将询问。 以多打少,优势在江东。 随军将领摩拳擦掌,这是斩首挣军功的好机会,凌统因为年轻反应快,他先一步跨到孙权面前,铿锵说道:“主公,末将愿往。” “子敬,给公绩拨三千甲士。”孙权吩咐。 “唯。”鲁肃点头应下。 吕蒙知道对方陆上厉害,他连忙提醒:“主公,曹军步骑骁勇,未免公绩有失,可多拨给些...” 孙权皱起眉头,“这支曹军弃船登岛,已经完全没了退路,怎么可能还有战斗力?三千我都觉得多了,公绩你还要增兵吗?” “只用两千足矣。”凌统血气方刚,他被孙权这么一激,随即生出豪迈之气。 “不可轻敌...”吕蒙还想提醒,但孙权已经听不进去。 “看我擒回几员敌将。”凌统望着吕蒙自信说完,随后扬长而去。 凌统率两千兵卒登岸,留在船上的鲁肃、吕蒙等人也没闲着。 曹操丢弃的几十艘战船成了战利品,需要派出兵将去接手操控,并且还要清点船上遗留的物资。 约一个时辰过后,新接手的战船已被全部盘点,可惜曹军这次出船太急,没有打持久战的准备,各战船上别说兵器、铠甲,就连干粮都没有找到。 孙权在听取各营汇报的时候,岸边矮坡上突然出现江东的军旗,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向船队这边移动。 “主公你看,公绩得胜归来。”董袭指着孙权身后喜道。 孙权与鲁肃等人走到船头,凌统的士兵疯狂地往这边奔跑,他们的样子有些狼狈,好几个旗手把旗帜拖着在跑。 “公绩速战速决,但似乎损伤很大,曹军果然名不虚传。”孙权轻轻叹息。 放眼望去只有几百人回来,他们现在完全没有阵型,有点像兵败的模样。 孙权与众将领连忙下船去迎,鲁肃则让人准备庆功的酒水。 片刻过后,士兵们破衣烂跑到岸边,凌统一脸疲惫地跟在最后,由于剧烈的奔跑他不停喘气。 孙权亲自拿起酒碗递了过去:“看来公绩刚经苦战,先饮下一碗解解渴。” 凌统接过酒碗咕隆吞下,鲁肃好奇地发问:“怎么只剩三百多人?其余兵士在后面清扫战场?有没有擒获曹军主将...” 凌统摇着头说:“主公,大都督,末将带出去的就剩这些了...” “战损比竟如此高...刚才应该听子明的,多给你拨一些...”孙权有些后悔。 “非也...他们是逃回来的,岛上的曹军太厉害,末将这些兵敌不过...”凌统吞了吞口水。 “公绩你是败了?” 孙权不可思议地看着凌统,我从未见过这样无耻之人,怎么可以败得这么心安理得?刚才还堂而皇之地喝庆功酒。 鲁肃、吕蒙等人听得尽皆愕然,心说凌公绩该不是疯了吧?败军之将还笑嘻嘻的? 凌统见大家神色有异,连忙解释:“不是...曹孟德就在岛上,那些曹兵都不畏死以一当十,我这两千兵本来就少,所以才...” 众人听后瞬间释然,曹操竟然被围困在岛上,还只有两三千人护卫,难怪凌统会败得如此迅速。 “子敬,我要去会一会曹操,汝留下守住舰船,其余人等跟我一起登岛。”孙权兴奋地说。 鲁肃欢喜地说:“主公多带些人去,您可能要改变历史了,汉室兴复有望。” 孙权热血澎湃,声音变得愈发洪亮:“天下苦曹久已,到头来还得是我们力挽狂澜,诸公皆要名垂青史了。” 曹操困兽犹斗,孙权为策万全只给鲁肃留了千人,他带着吕蒙、董袭、凌统、蒋钦,率甲士七千登岛作战。 这或许就是命运,凡人怎么能跟命运抗争?上天早就安排好了,孙权父兄都没办成大事,自己却等到这个机会。 天子的衣带诏应该给自己,什么董承、种辑,什么吴硕、刘备,他们能挑起汉室江山? 孙权迈步践踏着冒头的青草,就像踩着那些被消灭的诸侯肩上一样,他脑中思绪忍不住往外狂奔。 想着一会怎么羞辱曹操,想着挟曹操收服中原河北,想着天子会以什么姿态迎接自己,或许自己也可以进爵称公称王?以后在史官笔下,自己可能与孙武齐名,哪里还需要长江报扬名。 孙权行走间嘴角上扬,出神的时候差点一脚踏空,幸好身旁的吕蒙及时地扶住了他。 “主公小心。”吕蒙的话把孙权拉回了现实。 “这湖心岛竟挺大的。”孙权岔开话题。 不知不觉间,江东士卒已走了两里路,虽然全部都是缓坡,但持续上坡双腿酸软,特别是很少远行的孙权。 在前方引路的凌统停下脚步,他指着不远处的小丘说:“主公,曹操就在前方的小丘上。” 曹操在丘上居高临下,斥候早就发现了江东士兵的身影。 这时候曹军已从紧张的情绪中平复过来,刚才与凌统那两千人交战,曹军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和杀伤力。 “丞相,敌人这次来的可不少,应该有七八千人。”程昱汇报。 曹操面容冷峻,他对周围将士打气:“孤携大军南下,不想在这巢湖陷入窘境,刚才你们都看清楚了,江东鼠辈在水中尚能一战,到了陆地上不堪一击,现在大家退路全无,诸位当奋力拼搏,一会云雾散尽就有援军,退敌之后人人有赏。” “愿效死命。”曹洪带头高喝,小丘上爆发出豪迈的呐喊。 孙权向前方挺进,接近曹操驻扎的小丘下方时,随处可见倒在地的尸体,而且基本都是江东的士兵,曹军甚至都懒得清扫战场。 孙权拔出佩剑,指着斜前方大声喝道:“儿郎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为地上的同袍报仇,生擒曹贼者,赏良田千顷、封万户侯...” 江东士卒跟打了鸡血一般,他们在各自主将的指挥下,分作五路往曹军的方向冲去。 第两百七十四章 虎侯立威 曹操此时只有不到三千人,面对两倍以上的敌人,他让曹洪、臧霸、程昱各守一面,自己亲自坐镇东坡抵御。 刚才幸好当机立断弃船,赢得了向岛上撤退的时间,不但带上了补给的粮食,兵士们的衣甲、武器、盾牌都带得齐备。 美中不足是箭矢太少,刚才在抵御凌统进攻中用去大半,现在只能凭借盾牌、长枪,与山下的敌人拼白刃。 以少胜多、劣势的局面,曹操这辈子经历太多,就是刘备也没他遇险多,没想到晚年又玩了把大的。 狭路相逢勇者胜,顽强的战斗意志,丰富的战斗经验,精良的兵器战甲,这些因素都会影响战斗走向。 孙权的兵力虽然多,但面对以逸待劳的曹军,完全没有占到一点便宜,数次冲锋都被对方打退,战斗损伤相当大。 眼见进攻不畅,吕蒙跑回孙权身旁:“主公,曹贼居高临下以逸待劳,我们若不计后果强攻损伤太大,还不到一个时辰就折损近千人,再打下去可能所剩无几...” 孙权皱眉望着上坡的厮杀,江东将士居然没能向前推进一寸,曹孟德到现在都不投降吗? “要不再打打看?曹军也是人,是人就会累吧?”孙权试探道。 “我们往山上攻更耗体力,就是往山上射箭也射不远...”吕蒙的意思咱们不一定拼得过体力。 好不容易撞大运,孙权舍不得放弃,他向吕蒙询问:“汝等见到曹贼没?他在什么位置?” “曹贼在东坡防守。”吕蒙回答。 “引我过去看看。”孙权说道。 随后孙权跟吕蒙来到东坡下,远远能看到半坡上的曹字大旗,孙权知道那就是曹操的位置。 孙权唤来东坡的将领董袭,对他语重心长地说:“元代乃江东猛将,此刻曹操近在眼前,这上天赐的良机当把握,将军可助我擒下此贼乎?” “末将全力以赴。”董袭抱拳大喝。 孙权摇头说道:“昔日关云长在万军之中斩杀颜良,公代效仿而名震天下?现在我们的兵力还占优,只要众将士奋勇就能成就大功。” 董袭一怔然后抱拳回应:“末将愿效死命。” “儿郎们,与我冲上去,擒拿曹贼,封万户侯。”董袭手执钢刀一声大喝,旁边的兵士跟他一拥而上。 “擒拿曹贼,封万户侯。” “擒拿曹贼,封万户侯。” ...... 血气方刚的少年需要这种激励,在这种激励下可以短暂克服恐惧。 董袭本来就生得高大威猛,他身先士卒冲到阵前,对曹军造成了极大的压迫,后方的江东士兵也兴奋起来。 坡下孙权看得大喜,这人还是需要鼓励,他兴奋地对着吕蒙说:“子明,擂鼓为元代助威。” “唯。”吕蒙听得一怔,要是您亲自擂鼓,估计效果会更好。 其实孙权拿董袭对标关羽并不恰当,关羽斩颜良的时候有赤兔马相助,现在只能依靠双腿向上奔跑,好在曹操更颜良不是一个量级,但曹操从来不会孤身犯险。 最初是曹纯的豹骑营宿卫,有了典韦后更换他为护卫长,典韦战死宛城又换成了眼前的许褚。 眼看着董袭越来越接近,曹操身旁的许褚紧握环柄长刀(火云刀),但他有护卫曹操的职责,并不会轻易出手。 曹操见他蠢蠢欲动,笑着说:“渭水时你和马超没斗过瘾,现在给孤斩了来将。” “末将领命。”许褚抱拳提刀下山。 董袭正杀得兴起,突然挡在他身前曹兵阵型一动,随后一个彪形大汉呼啸着冲出。 许褚挽起火云刀凌空斩下,董袭紧急向侧面奋力闪跳,直接惊出一身的冷汗。 锵锵锵 殊死搏斗不会停歇,许褚刀落未起之时,董袭擎着短刀挥了过去。 许褚往地上一蹬,长刀向斜上方撩去,两刀剧烈碰撞,立刻火星四溅。 两人你来我往战了数个回合,双方在没有马匹的助力下,步战全靠个人的敏捷和力量。 双方交战的士兵也暂时停止了攻击,他们不停地为两位将军鼓噪呐喊,搞得董许两人精神压力特别的大。 董袭和许褚都是挺拔雄壮之将,没有像马超那样的高度敏捷,几回合下来就试出了对方的深浅,许褚的力量显然比董袭大很多。 五六回合之后,董袭的力量被许褚耗去大半,虽然还是正月的冷天气,但他的后背此刻已被汗水浸湿。 刚才有孙权的殷切期待,自己又说出了豪言壮语,董袭明知敌不过也没有退却,因为他如果冒然退下坡,跟随自己这近千人更要退。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董袭的身体又激发起斗志,出招快速的单刀如烈风刮去。 许褚本以为压制住了对手,没想到这厮竟然还隐藏了实力。 许褚在战斗的空隙一把扯去衣甲,就看到他身上升腾着白色的烟雾,那是他战斗兴奋后身体的自然表现。 董袭看得暗暗吃惊,心说这家伙竟如此莽撞,万一被我刀锋给刮到,岂不是这堆肉就交待在岛上? 十回合左右,许褚在挡下董袭的劈斩后,擎起火云刀一记横扫千军,逼得董袭连连后退。 董袭向后猛退数步,脚踩在一颗小石头上,差点一个酿跄没有站住。 胜负往往就在一瞬之间,许褚敏锐地发现对方的破绽,火云刀化作一刀寒光挥去,董袭避之不及举刀去挡。 砰的一声脆响,董袭的单刀被许褚猛力斩断。 在惊吓错愕的时候,董袭本能地向旁边闪躲,岂料许褚依照还没结束,另一招马上就近身前。 只见他借助刀势,直接转身一周,随后手起刀落。 董袭只感觉左耳寒风掠过,低头的瞬间看见胸前一抹血红,后来变成两块的身躯向后倒去。 许褚一记虎落式,直接将董袭连肩斩下,带走了这位死不瞑目的江东大将。 斩将杀敌在战场上是常事,但许褚这样霸气的刀法让人咋舌。 许褚斩杀董袭后继续挥刀攻击,如同赶羊一般惊退慌乱的敌军,东坡的江东士兵,如退潮一样往下垮落。 曹操见状大笑:“哈哈哈,吾有虎侯相助,孙权小儿能奈我何?” 第两百七十五章 曹孟德对线孙仲谋 由于董袭的阵亡和兵士的退散,守卫东坡的曹军陆续向南北增援,很快山丘四周的进攻全部被打退,吕蒙经过清点人数已阵亡三千人。 虽然曹军也有近千人的伤亡,但是江东这边的伤亡要大得多。 “主公,元代他...”同伴蒋钦悲痛欲绝。 孙权皱起眉头,“我刚才在坡下看得很清楚,曹营那个汉子的确太猛,也许我兄长可以应付...” “我打听过了,那厮叫作许褚,负责曹操的宿卫,手下管着数百虎士...”凌统汇报时暗自庆幸自己没在东坡,转念想来自己敌不过是不会硬拼的。 孙权听得直点头,好东西谁见了也欣喜,他盘算着自己也要养一群虎士。 “主公,曹军陆战的确厉害,我们不如退回船上困住他们,待其兵粮用尽再登岛擒拿?”吕蒙建议。 “我军虽然损伤较多,曹操那边也伤残极多,如此退走好不甘心。”孙权有些犹豫,想起路上的豪迈理想,真是让他意难平。 “主公,勿要犹豫。”吕蒙催促。 蒋钦、凌统等也见识了曹军的厉害,他们非常认同吕蒙的观点,既然可以兵不血刃,那为什么还要拼命? 就在孙权要做决断之时,坡上曹军突然齐声大喊:“尔等虚实已显,如再不退走,曹某就下山来了。” 孙权听得一个激灵,连忙下令:“就依子明,咱们速速退回船上。” 往岛下走全是缓坡,江东士兵退兵时显得脚步轻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不想打仗,孙权被吕蒙等人簇拥着,感觉身后全是曹兵在嘲笑自己。 如此大的优势,可就是打不过,真的有些丢人。 原本在船上等消息的鲁肃惊呆了,不过他很赞赏吕蒙刚才的计策,及时止损调整策略才是为将者该考虑的,只有莽夫才一味的冲冲冲,鲁肃对这个‘吴下阿蒙’,突然有了‘刮目相看’的感觉。 击败孙权之后,曹操坐在小丘上休息,并派出了斥候去监视行踪。 半个时辰后斥候回报,孙权率军返回战船上,并分散了遣走了战船,企图包围岛屿。 曹操听后大惊,这岛上虽然能找到些食物,但毕竟还剩下两千人,从船上带来的干粮能坚持几天? “孙权这厮很阴险,看来他是想困死我们,也不知道德珪何时会来援。”曹操叹息。 程昱看着水军副都督张允,意味深长地说:“岛外的江东战船上百,也不知道蔡都督有没有勇气来救,元嗣(韩浩)、文烈(曹休)未必敢轻举妄动...” 曹操点头肯定,心说早知道把曹洪留下,韩浩和曹休官职虽然不低,但是未必有指挥全军的能力。 “现在孙权断了我们的归路,随军的粮食可都已经没有...”臧霸担忧地说。 程昱听后不以为然,他望着山坡下堆积的尸首,意味深长地冷笑着:“孙权要饿死我们也不容易...” 曹操突然觉得有些反胃,他皱起眉头说:“仲德素来多谋,可有妙计助我脱困?” 程昱笑着说:“若孙权不在我等危矣,但他今天偏偏就在,丞相可到岛边晓以大义,我料孙权必然会退走。” “哦?”曹操狐疑地看着程昱。 “大家休整得差不多了,咱们路上边走边说。”程昱正色说。 曹操知道程昱必然有办法,遂让曹洪整军往岛东开拔。 岛东江东舰船群,孙权撤回来后进行了一番补给,众将围坐在大船上休息,此时太阳光穿透云层,把温暖射到了甲板上。 鲁肃皱眉看着天,然后对孙权谏言:“这雾气就快散去,是不是派人回濡须坞?把水军舰船全部开赴过来,万一曹营水军集体出动,我们很容易功亏一篑。” “子敬说得有理,巢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曹军水寨就在七宝山下,真要仔细搜索很快就会找到,何况咱们这几十艘船很显眼。”孙权赞同地点头。 “主公,你看。”凌统指着西边说。 孙权站起身,他发现刚才的曹军,正排开阵势往岛边进行。 “曹贼到底要干什么?集体投湖自尽?”孙权看着鲁肃一脸纳闷。 鲁肃直摇头,“曹贼诡计多端,我先让弓箭手戒备。” 曹操知道对方会箭阵伺候,所以早就用盾牌手开路,他们走到临船十数丈停下。 “孙仲谋何在?”曹操大声叫喊。 孙权抬头冲吕蒙示意,吕蒙走到船头大声回复:“丞相是来投降的吗?” 曹操大笑:“你见过打胜仗投降的吗?尔等弓箭手准备了不少,孙仲谋却不敢答话?” 吕蒙敢要反驳,突然发现孙权拽住他衣甲,径直走到船头最前面,盾牌手则及时护卫在他身边。 “丞相找我何事?”孙权紫眼虚张,气势凌人地问。 曹操捋须笑曰:“孤年近六旬,早年与汝父孙文台共讨董卓,仲谋因何与我刀兵相向?” 孙权听后冷哼:“丞相好生糊涂,汝不寇边犯境,我又来此作甚?” “呃...哈哈哈...听闻巢湖鱼肥,孤特来捞几尾献给陛下。”曹操笑着说。 “那丞相就慢慢捞,我为你‘保驾护航’,绝不会擅离此岛。”孙权面无表情。 曹操听出了孙权的弦外之音,所以马上话锋一转,出言揶揄:“仲谋要擒孟德,为何待在船上?曹某就在眼前,你究竟在怕什么?” “丞相困兽犹斗,我何必浪费兵力,等你们粮断精疲力尽,那时再上岛收尸不迟。”孙权心说告诉你又怎样?不投降就只有死路一条。 曹操也不恼怒,继续挑衅道:“贤侄的兵力似乎远多于孤,何不下船来再比过?汝父兄可不似这般胆小。” 孙权脸色难看之极,以多打少确实很丢脸,他强忍胸中怒火:“丞相还是下水来战,我可以借你两条船...” (曹操勾勾手:你过来呀。孙权瘪瘪嘴:“你下来呀。”) 场面有些僵的时候,程昱给曹操递了个眼色,曹操意味深长地说:“仲谋真要留下孤?即便我等殒命在此,但身后还有子子孙孙,江东子弟就能攻入中原吗?我看合肥一城都破不了,更别提刘玄德已在谋夺西川。” “丞相居然逞口舌之利?我与玄德乃是姻亲,别妄想能放了你。”孙权冷笑。 “哈哈哈,你真以为可以困住孤?长江报仲谋已经读了吧?刘备与你根本不同心,莫非你没看出挖苦之意?”曹操疑惑地问。 见孙权没有回答,吕蒙在旁小声问:“主公,什么长江报?” 第两百七十六章 天晴了,雨停了 孙权没有理会吕蒙、鲁肃,继续冷冷地望着岛上的曹操。 政治联盟从来都是脆弱的,只有利益才会永恒不变,虽然知道曹操在离间自己,他心中依旧生出怀疑之心。 此时云开雾散,久违的天光照在身上,湖面金光闪闪的。 曹操见状大喜,只要天朗气清,蔡瑁很快会找过来,孙权水军再厉害,现在就这么几千人,不惜代价拼也给拼没了。 “雾已经散了,还能玩转伏兵吗?要是我的人切断归路,江东与尔等还有关系?”曹操大笑。 “蔡瑁调教的水军,丞相心中难道没数?”孙权虽然嘴硬,但心中也生出一丝担忧。 曹操似乎不想再劝,他挥挥手让人抬出一具尸体,然后就往岛中退去,临行前曹操最后说:“此人是江东将领吧?留在这里恐被野兽吃了,仲谋还是带回家乡安葬,至于你退不退全凭自愿...” “主公,是元代...”蒋钦激动地说。 孙权轻轻颔首,“等曹军走远了,你们再去把他接上船...” “唯。”蒋钦瞬间变得哀伤。 曹操刚走了几步,突然扭转身躯对孙权提醒:“我与汝父曾为同袍,这里有一言相送,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盟友,昔日在乌林战败,要是刘玄德肯努力一些,孤说不定回不了许都,个中缘由自己去想吧...” 曹操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孙权此时心中更是生疑,莫非刘备故意放走了曹操? 待曹军走远后,蒋钦亲自下船拿回了董袭的尸身。 孙权与众人为董袭默哀致敬,船上不少人都哭出了声音。 “子敬,若是巢湖水寨的蔡瑁全力出兵,我们现在这百艘战船挡得住吗?”孙权疑惑地问。 鲁肃皱起眉头,“可惜刚才折了数千兵,但应该还可以周旋很久,程公见我们久不回濡须坞,必会率军前来接应,反而蔡瑁的战船应该不多...” “不行还是撤吧,耗在这里没有意义,程公这么远都知道来接应,曹营那些人救主更心切...”孙权叹了一口气。 鲁肃急忙劝谏:“主公,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冒然放弃的话...” “非是我不想擒下曹贼,但曹兵的战斗力惊人,刚才强攻反而折了元代...”孙权直摇头。 “要不我们再困他们几天?”鲁肃实在不想放弃。 “大都督,曹贼身边那个高大长髯的老者见到了吧?有此人在就饿不死曹兵...”吕蒙提醒道。 “子明什么意思?”鲁肃满脸疑惑。 吕蒙叹息地说:“那人就是程昱,幸好他们将元代的尸身送了回来,否则...” 鲁肃听后秒懂,程昱这厮可是个狠人,当年曹操兖州战吕布,徐州讨陶谦的时候,因为天灾人祸各地缺粮,要么以人肉掺进军粮,更甚者直接摆人肉宴席,岛上那数千江东子弟,很可能会祭了曹军的五脏庙。 曹操没有断粮的后顾之忧,他们在这里苦等没有任何意义,何况两边大营没有主帅压阵,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想到这里鲁肃也不再劝。 “起锚吧。”孙权淡淡地说道。 “唯。”吕蒙抱拳领命,摇动令旗开船。 孙权仿佛坐过山车一样,在这一天内体验了什么叫大起大落,虽然很无奈但也只能灰溜溜的回去,天空中和煦的阳光本来很暖,但孙权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笑容。 因为担忧回程遭遇蔡瑁,鲁肃让船队先向北再往东,尽量贴着巢湖北面返回濡须坞。 “主公不要灰心,咱们缴获了几十艘战船,此行也不算空手而归。”鲁肃安慰道。 孙权摇头苦笑:“这些与擒获曹贼来说都算不得什么,你看袁术、袁绍、公孙瓒、陶谦等诸侯谁是直接被擒的?连莽夫吕布也是战败投降被杀,我们差一点就能书写历史...” “我们经过几次交锋,曹操的水军损失半数以上,濡须坞防守将会更轻松,主公应当高兴才是...”鲁肃的意思是能守住就不错了,毕竟敌我双方兵力悬殊太大,今天这遭遇纯属运气使然。 孙权叹息道:“也只好如此想,不过曹贼的话也不无道理...” 鲁肃听得一怔,“此乃曹贼的离间计,赤壁当时的情况我最清楚,玄德公只有那些许兵马,能够策应公瑾攻襄阳也属不易...” “可是刘玄德白白得了荆州,而我们江东出力这么多,几乎没有看到任何好处,现在他又在图谋益州,孙刘联盟不能老是我来吃亏。”孙权皱起了眉头。 “玄德公是刘璋请进去的,现在刘璋突然生了歹心,荆州去救也无可厚非。”鲁肃替刘备解释,他要极力维护孙刘联盟。 “刘璋凭空生歹心?子敬你自己信吗?连公瑾都想取益州,刘玄德他会白白帮忙?”战船在巢湖中行驶,湖面上波光粼粼,如同孙权心中的涟漪。 鲁肃见孙权的想法愈加危险,急忙劝谏:“方今天下曹操强而孙刘弱,即便玄德公没那么光明磊落,咱们也不要中了敌人的奸计,回头我亲自去找他谈判,争取要回荆州一两个郡...” “子敬一厢情愿,谁会拱手让出土地人民?”孙权摇摇头。 “所谓事在人为,但咱们应该一致对外,否则唇亡齿寒...”鲁肃继续讲道理。 “我知道了,后面的事待退了曹军再说...”孙权虽暂时被鲁肃劝服,但埋在心中的刺难以拔除。 天气放晴曹操未归,蔡瑁率水军展开搜索,最终在傍晚救出了曹操。 曹操脱险回营后,并没赤壁时低落的心情,反而喜笑颜开召集群臣饮宴,因为曹军将士几乎没多少损伤,反而印证江东兵的陆战实在弱。 曹操在宴席上奖赏许褚的忠勇,对及时救援的蔡瑁等也顺带夸了夸,并鼓舞将士来日再战。 夜里星光撒在曹营,压惊宴席结束之后,曹操站在帐外仰天大笑。 程昱和贾诩跟了出来,心说丞相又在抽什么风? “丞相,此时夜凉如水,你今日又受惊,还请早些歇息。”程昱躬身说道。 “啊?是仲德与文和,汝等看见这漫天星辰否?”曹操转过身笑盈盈地问。 程昱和贾诩一脸茫然,只见曹操自问自答:“近日细雨绵绵,我们多久没有见过星空,明天必定是个好天气。” “丞相是说...”贾诩似乎猜到点什么。 “哈哈哈,天晴了,雨停了,也该孤出手了。”曹操又笑。 第两百七十七章 孙吕密谋 次日清晨,曹操留曹洪守卫营寨,随后调动十万大军绕道七宝山,直接围了孙权的西江大营。 濡须山上的东关有瞭望哨,当发现敌情后紧急向濡须坞的孙权禀报。 七宝山与濡须山隔河相望,曹操若是在七宝山仿筑关隘,则濡须山上的瞭望哨就失去了优势,半个巢湖视野会暴露给曹军。 孙权听后大惊,他设立西江大营的目的,是打算控制对面七宝山,本来兵少一方最忌分兵,但江东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能把战略要地让给曹操。 本来想着西江大营如果被攻,濡须坞可以随时出兵援助,亦可以随时撤走这支兵马,可真正出现这局面的直接傻眼。 曹军在天未亮就已出发,当东关的哨所发现时已经完成了合围,但没有在濡须水西岸派兵拦截援军。 “主公,西江大营危在旦夕,若不救援那万余子弟皆不能还...”程普担忧地说道。 孙权皱眉询问:“曹操派出多少人围困西江大营?” “漫山遍野,旌旗蔽空,应有数万...”程普回答。 孙权听得头皮发麻,以曹军的数万实力,得多少兵才救得下来? “曹操在濡须水西岸没设守军,其实可以派兵去救援,实在敌不过也容易撤回来。”鲁肃拈着胡须分析。 孙权无法决断,他扭头询问吕蒙道:“子明你怎么看?西江大营救还是不救?” 吕蒙听后瞬间坐蜡,他是亲眼见识过曹军的威力,得多少人才救得回公孙阳?要说不救旁边的同僚怎么看自己? “呃...这会不会是曹贼的阴谋?”吕蒙转移话题,不敢正面回答。 “什么阴谋?”程普追问。 吕蒙眼咕噜一转,“会不会是曹操想围点打援?我们的兵力远不及他们...” 程普连忙摇头:“我看曹操没这么蠢,他真要吸引我们去救,就不应该派出如此多的兵力...” “曹贼用兵就喜欢虚虚实实,或许是他故意的也说不准...”吕蒙争辩道。 濡须坞中争辩不休,但最终救不救没有定下来,只是让东关哨塔加强观察。 公孙阳都督的西江大营,哪里敌得过虎狼般的曹军?被围困之后连只麻雀都飞不出去,这些江东子弟只好等待‘审判’。 此时的曹军围而不攻,就像狮子戏耍猎物一般。 半日过后见濡须坞没有动静,曹操向身旁的程昱笑道:“仲德猜得可真准,孙权果真一兵一卒都没派出来,看来这围点打援行不通了。” 程昱捋须回答:“要是没有巢湖岛上的遭遇,或许主公能派小股部队引诱,但现在基本不可能,孙权再蠢也不会派兵来送死,所以咱们还是尽快占据西江大营为宜。” “可惜啊。”曹操叹了口气。 贾诩跟着建议:“若要长久对峙,可在七宝山上筑关,这样敌军的虚实尽收眼底,然后以水路大军逼到坞前,轮流派兵将搦战对方,让其疲于应对露出破绽,我军众而敌军寡,如此循环往复以疲惫敌人。” 曹操点点头,“为今之计,也只好如此。” “我们南下进军途中,曾有不少流民过濡须逃往江东,现在只能期待孙权后方生变...”贾诩分析。 “看来要像官渡那样打持久战,不过孤非常有耐心,就看孙权能不能沉住气。”曹操冷笑道。 程昱提醒:“我军兵力是孙权的数倍,粮草消耗同样也是数倍,丞相不得不察也。” 曹操不以为意,“今时不同往日,后方不但军粮充足,还有淮泗水道运粮,粮草问题诚不足虑也,不过仲德的提醒很有道理,我会安排附近郡县就地屯田,我看孙权小儿慌是不慌。” “丞相考虑周全,那这西江大营什么时候...”程昱问。 曹操叫来韩浩吩咐,“着文远(张辽)、宣高(臧霸)、文烈(曹休)等即刻进攻,孙权小儿不会派人来救了。” “唯。”韩浩抱拳领命。 接到曹操的命令后,各部兵马齐头并进,西江大营根本抵挡不住,不到两个时辰就被攻陷,孙权的都督公孙阳被生擒,西江大营很快插满了曹操的旌旗。 次日曹操命人登七宝山筑西关,孙权得到消息虽然心情难以平复,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 就在筑西关的同时,巢湖曹军水寨战船开出峡口,配合西江大营的陆路兵马南下,到濡须坞前搦战挑衅,孙权严令不准出坞应战,战局再次进入相持阶段。 当初吕蒙等人辱骂得多难听,蔡瑁和张允就回骂得多难听。 一天傍晚,孙权因心情差整天没进食,张昭自己劝不住,就径直去找鲁肃。 孙权心情差时脾气也极差,现在程普因为多唠叨了几句,就被孙权派回建业催粮顺便安葬董袭,此时还敢劝谏的只有鲁肃与吕蒙。 张昭找鲁肃时对方刚好不在,巡逻的侍卫告知鲁肃去东关上巡察未归,张昭说明来意后转身去寻吕蒙。 鲁肃从东关下山已经天黑,得知孙权不肯吃饭他非常着急,还没顾得上喝口水就奔向孙权的住处。 鲁肃大步流星走到孙权屋外,因为孙权心情差连侍卫都撤走了。 鲁肃看见那窗户上有两个影子,似乎有人已‘捷足先登’,他缓步靠过去准备敲门,这时里面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吕蒙:“主公不要苦闷,我们得耐心守在濡须口,江东的补给远比曹贼容易,他二十多万兵每日得吃多少粮?耗一天咱们就赚一天。” 孙权:“早知道在巢湖拼一拼,只是不忍我江东子弟损伤太多,如今每日被蔡瑁、张允叫骂,我这口气不顺不了。” 吕蒙:“眼下实在没有什么良策,除非能击败曹操的陆上军队,您也是知道的...” 房间内沉默了片刻,鲁肃正要推门进去安慰老板,突然传出孙权不可思议的话。 孙权:“子明你认为甘宁如何?这厮颇有些战斗力,或许能与曹操一战。” 吕蒙:“...末将听了些传闻,但甘宁只有四千兵,还全都是江夏的水军...” 孙权:“让他去试试总比咱们损兵折将好,总不能让江夏兵闲到战争结束吧?喝了咱们的酒也该干点事,再说此人跟公绩有杀父之仇,即便战死在曹操的手中,刘玄德也不能怨我们...” 鲁肃扬起的手停了下来,万没想到主公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第两百七十八章 一石数鸟 鲁肃震惊的同时,屋内的吕蒙仍有疑虑:“我昨天亲自上东关观察,濡须水西岸的曹军恐有十万之众,甘宁即便悍勇也十死无生,此人投效刘备的时间不长死则死尔,但那关平是关羽长子,若然折戟在此,如何向对方交待?” 随后传来孙权的笑声:“子明你好糊涂,关平若是战死在曹贼手中,关云长必定卖命攻打中原,此消彼长曹贼还顾得上我们?” 吕蒙担忧地说:“甘宁他们并不愚蠢,要知道有如此数量的曹军,绝对不会参战的...” 孙权意味深长地解释:“怎么会让江夏独自面对曹操呢?大可以组成联军协同登陆作战,把江夏军安排在前锋位置就行,要是连他们都敌不过曹贼,咱们及时撤退也会显得明智,回头我亲自写信给刘玄德解释。” 吕蒙恭维道:“借甘宁试探曹军虚实,消除近期避战对我军士气的影响,除去刘玄德一员大将,替公绩报了仇,还能让关羽记恨曹操,主公您这是一石数鸟之计,这也太妙了...” 孙权冷笑:“呵呵,子明别忘了我字仲谋...” 吕蒙继续问:“可怎么才能让甘宁参战呢?咱们又不能直接命令他。” 孙权回答:“我心中已有传信人选,只要有足够的名气,举止又表现得人畜无害,甚至还能有些谦卑的话,甘宁那个匹夫必然中计。” 吕蒙恍然大悟:“您是说...” 孙权:“我明早就把他叫来。” 吕蒙:“可他致力于孙刘联盟,必定不会同意这样干...” 孙权:“只要你我不道出实情,只等甘宁进入彀中再和盘托出。” 吕蒙:“主公英明,那这晚饭您还吃吗?” 孙权:“吃啊,我现在胃口大好。” 门外的鲁肃听得头皮发麻,趁屋内在还聊其它事情,他蹑手蹑脚地离开孙权屋外,看来与曹操那次对话影响了主公,或许是忘不了百骑劫营的耻辱,但无论坑害甘宁还是关平,都会对孙刘联盟产生不好的影响。 鲁肃多么希望孙权口中那人不是自己,可惜第二天刚睡醒就有侍者敲开他的房门。 孙权有请。 孙权在濡须坞召群臣商议计策,鲁肃到时发现吕蒙、凌统、蒋钦、张昭已到,还有从建业押粮替换程普的陈武。 鲁肃发现今天孙权的气色不错,当他坐下后孙权询问:“咱们与曹操相持近两月,以扬州一郡的产出与曹操拼国力不智,还是得想办法退敌才是,不知大都督可有妙策?” “眼下曹操水陆协同作战,他们的兵力又三倍于我,要正面击退实在很困难,为今之计最好选择坚守...”鲁肃摇摇头。 孙权微微憋嘴:“我也知道是这样,但最近全军士气低迷,总得拉出去较量较量,否则军心士气掉光,曹操又不计代价进攻,濡须坞也不一定守得住。” 鲁肃知道孙权在铺垫,心说该来的还是要来,于是他微微笑着没有回答。 “子敬曾言江夏水军训练有素,主将甘宁又是悍勇之辈,他们来这边也已驻扎月余,何不去请来与我们协同作战?”孙权建议。 “什么悍勇之辈,俺第一个不服。”没等鲁肃回答,凌统第一个跳了出来。 吕蒙见状急忙提醒:“公绩,主公在议军政,不可胡言乱语。” 凌统现在对吕蒙比较服气,他本想再说两句却看见孙权脸色铁青,于是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不再说话。 “就劳子敬奔走一趟,将江夏战船带回坞来。”孙权微笑着吩咐。 “呃...我这就去。”鲁肃微微一怔,拱手回礼后起身离开。 望着鲁肃离开的背影,孙权轻轻敲打案几若有所思,他不知道这老实人的外表,是否可以把甘宁‘请’回来。 陈武突然拱手进言:“主公,要破曹军何须外力?我昨日押运粮船路过,江夏水军不过三四千人,根本不可能左右战局。” “子烈(陈武)不可轻敌,江夏兵马乃是关云长训练,虽然只有四千之众但不可小觑。”孙权漫不经心。 “主公,要破曹军只需等些时间,过两个月春雨降下巢湖水涨,曹操扎营的地方皆会被淹没,几十万曹军届时尽为鱼虾。”陈武朗声说道。 孙权听得惊喜,随即反问:“子烈所言当真?” “末将不敢相欺。”陈武铿锵回答。 这时候张昭起身说道:“子烈就是庐江人士,他对这区域的地理环境尤为熟悉,主公可以安心了。” 陈武补充道:“主公站在东关眺望就能发现端倪,濡须河两岸皆是肥沃良田,但为何没有百姓在此种稻?那是因为春来湖水暴涨,农田全部会被淹没...” 孙权随即点点头,他捋着紫髯往身后靠了靠,这是最近听到最好的消息,若是能坑了江夏援军又能击败曹操,那是多么完美的结局,现在就等鲁肃的好消息了。 鲁肃怀着沉重的心情去见甘宁,他对孙权这个冒失的决定感到无语。 天气好不容易晴朗,江夏水军的驻地依旧如昔,关平在练兵,傅士仁在钓鱼,甘宁还是在练五禽戏。 鲁肃登岸径直走到甘宁旁边,双方见礼之后鲁肃环顾四周,小心地说:“甘将军真自在,可否借一步说话?” 甘宁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与鲁肃走离岸边数丈。 “大都督有何吩咐?”甘宁好奇地问。 鲁肃纠结了半天,最后才艰难地说:“甘将军来援近两月,可惜还没能与曹操交战,会不会觉得失望?” “失望?非也。毕竟你也知道兵力不多...”甘宁笑着摇摇头。 “要是持续如此,甘将军准备作何打算?”鲁肃问。 “实不相瞒,若无战事,我正准备向孙车骑请辞,荆州那边还有事要处理...”甘宁不知鲁肃问话用意,但还是把心中想法道出。 鲁肃听后居然有些窃喜,他疑惑地问:“不知荆州有何紧急的事?” 甘宁如实回答:“主公现在被困益州,军师去年定下月出兵西川,眼下二月将近,我得回去帮忙清点军粮及物资...” 鲁肃直点头,“玄德公安危要紧,甘将军可速返荆州,我们这边应该会继续对峙...” “呃...那我现在就走?”甘宁又问。 鲁肃拱手肯定道:“嗯,肃即刻回禀主公,将军一路顺风。” 第两百七十九章 八字退敌 孙权在濡须坞等了两个时辰,却没有等来江夏的战船靠拢,随后鲁肃回去后道出原因。 甘宁回荆州理由正当,没能除掉让自己丢人的家伙,孙权听后有些失望,但此时又不能追击背刺,那会在刘备那里留下口实。 鲁肃暗自庆幸昨夜听到消息,否则今天傻乎乎地去请人来,破坏孙刘联盟自己就成了帮凶。 以鲁肃的睿智当然清楚刘备英雄,早晚也必定是江东夺取天下的拦路虎,但事有轻重缓急要权衡利弊,曹操实力没有减弱之前,绝对不能再增加一个敌人。 鲁肃诚实守信,孙权不疑有他。 友军已经撤离,孙权把注意力又转移到曹操身上。 两军继续在濡须口对峙,曹操仗着后方粮草源源不断送来,又命庐江太守朱光在前线屯田,打算与孙权持久作战,孙权根据陈武的建议等待天时。 这期间孙权遣人回建业轮流休整,顺便去后方筹措并押运军粮。 刚入二月,春雨如酥。 一天傍晚,孙权在吕蒙的陪同下巡营,结果发现兵士的碗里汤多米少,这些江东子弟脸上尽显菜色。 “子明,陈武、潘璋前后送来粮食,为何将士们吃得如此简陋?”走到营外孙权疑惑地问。 吕蒙摇头说:“末将不知,军需是子布(张昭)在管,或许是刻意节约口粮?毕竟这几万人每日消耗甚巨。” 吕蒙太清楚家不好当,当时在交州跟赖恭耗军粮,硬生生把自己耗回了江东,曹操坐拥北方数州之地,江东要耗粮食真不好说。 孙权微微颔首没有继续话题,回到坞中他随即召来张昭询问。 张昭不慌不忙地说:“的确是我减了口粮,这春雨虽然已经降下,但巢湖水位暴涨还需时日,不紧衣缩食后面的日子难过。” “但这样苛待士卒,真正要用兵之时,哪里来的战斗士气?”孙权担忧地问。 张昭苦笑:“去年南方大面积螟灾,各郡各地稻米大肆减产,咱们吃的军粮都是以前的,能有一口吃的算不错了,主公当牢记慈不掌兵。” 孙权不是什么节俭的人,更不是对士卒们仁慈,他只是想保持高昂的斗志,待巢湖水涨后击败曹操。 “这雨要是能下大些就好了...”孙权走到窗户旁,外面雨声淅淅沥沥。 张昭进言道:“曹操已至暮年,行事越发的稳健,很难再有赤壁那样的大败,主公即便等到巢湖涨水,但曹军不可能一直待在原地不动,他们大可以退到高处就行,所以我们并不一定能击杀多少敌人。” 孙权猛地一转身,他只想到巢湖水暴涨,江东战船可以畅行无阻,完全没想到曹操可以在涨水前撤走,那样的确是两军空耗钱粮。 “幸亏有子布提醒,可有妙计助我?”孙权问。 张昭想了想回答:“这两个月寿春、庐江的难民逃往江东,带去了一个有价值的传言,我也是听运粮的兵卒提起。” “是何传言?” “曹操倚仗的那位荀令君,在寿春被曹贼给逼得自尽了...” 孙权听得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追问:“听闻荀彧有王佐之才,曹操怎么会逼死他?要自断臂膀吗?” 张昭摇摇头,“刚才我已经说了,曹操现在已至暮年,不光要考虑眼前的事,许多身后之事也得周全,似乎是有人请曹操进爵国公,但荀彧不识时务提出了反对,所以才有这样的结局...” 孙权非常能够理解曹操,以对方现在掌握的权利和名望,进爵国公还不是手到擒来?荀彧此举的确有违臣子之道,兄长孙策末了才混个杂号将军,自己现在已是车骑将军,将来或许也能学曹贼再进一步? “子布提及荀彧之事,究竟是想说...” “曹操现在不会冒险,主公若是告知巢湖涨水,您认为他会不会提前退兵?” 孙权皱起眉头,“把这样重要的军情告诉曹贼?” “哈哈哈,此天时附近人皆共知,主公即便现在不说,难道就能瞒住曹操?既然没有绝对歼敌把握,何必要学吕子明浪费粮食?”张昭反问。 “曹贼真能退兵?”孙权再问。 张昭点头说:“至少有七成可能,但主公若能赞同曹贼进爵,现在反对的荀彧已死,对方还不归心似箭?” 孙权听得眼前一亮,心说张子布还是很会揣摩人心,进爵国公的时机摆在眼前,谁还能忍得住?于是他当即写信作书送去曹营。 现在荀彧自尽身亡,谋主荀攸这两年多病,此次也没跟随东征孙权,其余钟、陈等大士族也没明确反对,曹操对于进爵魏公心里痒痒的,只待攻破孙权就回去办事。 收到孙权亲笔书信,这举动让曹操十分意外,这后辈居然提醒自己?信上只有简单八个字:春水方生,公宜速去。 曹操看着那八个字出神,坐在下首的蒋济提醒:“丞相,信纸背面,似有字迹。” 曹操翻转信纸,也是淡淡八个字:敬贺丞相,进公立国。 “敬贺丞相,进公立国,孙权小儿是什么意思?”曹操扬起信纸疑惑地问。 蒋济喜道:“此孙车骑请您进爵魏公,主公之威德已震撼敌酋,乃是众望所归也。” “丞相众望所谓。”群臣在蒋济的带领下齐声高呼。 一旁的长史董昭眉宇舒展,到时候劝进表第一位留给孙权,毕竟是大汉的车骑将军,丞相进爵更加名正言顺。 曹操见众文武如此激动,看来大家都有些等不急,于是心中萌生了退意,在详细询问附近的情况后,得知开春后巢湖水位上升,七宝山与濡须山之间的广袤区域会被淹没,巢湖水域会扩张至濡须水口附近。 此前的几次交战中,曹军舰船损失较为惨重,所以曹操果断下令撤军北还,并下令将东临长江郡县的百姓全数迁入中原,不给孙权袭扰东南边境,做出坚壁清野的姿态。 百姓听说后惊慌失措,十余万户百姓扶老携幼投奔江东,庐江、九江、广陵一带十室九空。 建安十八年二月,曹孙结束了第一次濡须口之战。 第两百八十章 元直太直 甘宁从濡须回到江夏,城中守将告知关羽去了江陵,遂辞别傅士仁、关平往江陵复命。 快临近江陵码头的时候,只见战船、运输船整齐停靠,甘宁向运输船的官兵打听,得知蓝田与关羽此刻都在江陵。 甘宁登岸后径直入城,城外驻扎着荆南新招募的士兵,经过高顺短期的训练,现已移交给诸葛亮、张飞等。 迈步走进左将军府,甘宁发现十多个陌生的将领,其中他认识的只有小将刘封。 甘宁现在是荆州名将,其余人纷纷向他行礼,刘封也抱拳招呼:“听闻甘将军去了江东,那边的战事结束了吗?” “关将军、蓝将军可在府内?”甘宁没有正面回答。 “他们正在主殿商议进军路线。”刘封说道。 甘宁点点头,“看来公子也要入川,这次的动作可真是够大的,我先进殿找关将军复命。” “将军请便。”刘封微微一笑。 主殿中央有益州的简略沙盘,众人围在旁边做最后战略部署,大军远征最重要的是粮食补给,蓝田要确定三路兵马的运粮通道。 在战争行进中蓝田会持续运输,诸葛亮等人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要以最快的速度打通益州与荆州的通道,早一点与刘备合兵围攻成都。 刘备早一天占领益州,为后来攻占汉中争取时间。 在去年年底,刘备诱杀白水关守将杨怀、高沛,正式与刘璋决裂并派黄忠、卓膺率军南下,一路上势如破竹攻取涪城。 益州刘璋带甲十万,刘备此时只有兵马三万,大军孤立无援随时都有断粮的危险,所以小心翼翼不敢轻举妄动,仅给霍峻留了八百兵守葭萌关,其余人马全部进驻涪城,准备迎接成都方面的援军,并伺机向绵竹展开进攻。 涪城死守之后,刘璋的谋臣郑度建议实行坚壁清野,将刘备的兵马饿死在益州,但刘璋最终没有采纳,他一方面派遣刘璝、冷苞、张任、邓贤、吴懿率军五万,五路大军正面去涪城拒敌,另一方面又遣扶禁、向存率兵万余由阆水上偷袭葭萌关。 刘璋深知刘备能征惯战,但毕竟兵力太少而且有部分还是益州兵,两面夹击只要能破一路刘备必败,虽然刘备快速夺取了涪城,但刘璋依旧没把他放在眼里,毕竟双方兵力上差距太大。 益州的战况荆州不清楚,蓝田担心他的出现产生了蝴蝶效应,要是刘璋采取了郑度的建议,那刘备的情况就非常危险,所以提前一年向益州发兵。 蓝田等人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甘宁悄悄与门口的高顺寒暄,两人才没说上两句话就被发现。 “甘兴霸?曹贼和孙权打完了?”张飞一脸纳闷地问。 蓝田、关羽、诸葛亮等人同时看了过来,甘宁连忙给大家打招呼,然后又向关羽抱拳说:“曹操与孙权在濡须口长时间对峙,我们荆州水军太少没机会参战,所以向鲁子敬辞别回来帮忙。” “带去的水军...”关羽关心地问。 “四千水军现在江夏休整,指挥权我已转交小将军与傅将军。”甘宁解释。 关羽点点头,心说帮不帮忙无所谓,只要完整的带回来就好。 “子玉,兴霸现在还给你了。”关羽捋髯笑道。 蓝田笑着说:“关将军是荆州都督,兴霸也随你节制,谈什么还与不还的。” “荆南四郡需要更多人手,兴霸还是跟着你好些,去年螟灾致江北减产,还是子玉你的办法多,否则此次入川的粮草不好筹措。”关羽叹息道。 徐庶插话问:“江陵、江夏两郡何时引入新的种植方法?还有子玉在去年使用的农药?要不是荆南承担了军粮囤积、兵甲制造,荆南应该会比南郡还要富庶,看得真让人眼红啊。” 诸葛亮入川后,徐庶要辅佐关羽管两郡军政,更多的时候还是侧重政务,所以此刻就打起了蓝田农学的主意。 “咱们还是按以前的计划执行,毕竟江陵、江夏两郡与曹操、孙权属地接壤,高产得到种植技术极易推广,可别落入了敌人的手里,要是两郡再遇上什么天灾,元直你就找子玉去接济吧。”诸葛亮笑道。 徐庶无奈地说:“我估计主公取了益州,益州百姓都比南郡先受益...” 张飞指点迷津:“元直真是人如其名,你做人不要这么直,南郡有困难还不好吗?那样就能经常往零陵跑...” 蓝田听得愕然,三将军都快带兵入蜀了,这还想着打我的秋风呢。 徐庶听后与蓝田相视一笑,诸葛亮比较关心曹操动态,他向甘宁仔细询问:“甘将军,东边的战局究竟如何?孙权能不能拖住曹操?” 甘宁回答:“曹操的水军战斗力弱,江东的步骑战斗力也弱,对峙两月双方互有胜负,但孙权扼守在濡须口有地利优势。” “希望在入川期间荆州太平。”诸葛亮自言自语,荆州是刘备的大本营,所有入川的将士家眷全在荆州,是绝对不容有失的。 “我二哥天下无敌,有什么可担心的。”张飞一脸的不在乎。 诸葛亮点头肯定,随后看着关羽郑重问道:“要是曹操率兵来攻荆州,云长当如何处之?” 关羽不屑地说:“以力拒之。” “要是曹操和孙权一起发兵来攻又当如何?”诸葛亮又问。 “分兵拒之。”关羽虚着丹凤眼,轻蔑地冷哼。 诸葛亮听得直摇头,“真当如此,荆州休已。” 关羽一脸问号,“大哥飘零多年,好不容易得此基业,关某既然领受重任,自当以死守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该当如此?” 诸葛亮语重心长地说:“云长何必言死?亮留下八个字,可保荆州无恙,将军务必谨记。” “军师请讲。” “东和孙权,北拒曹操。” 关羽听完似有所悟,此时徐庶捋须笑曰:“孔明但放宽心,有我和子玉在,荆州必定无虞。” “军师安心入川,我等定会同心勠力。”蓝田跟着补充,他没有跟刘备入川,就是要帮二爷守住后方,什么白衣渡江,什么孙权背刺,统统都不可能成功。 诸葛亮欣慰地点头,关羽的实力绝对是顶级的存在,就是性格太刚毅不易接近,好在徐庶与蓝田跟他性格相合。 第两百八十一章 甘宁献计 夜里由关羽设下宴席,在江陵为出征将领送行,蓝田、徐庶、潘浚、马良等荆州重臣作陪。 原来张飞、赵云没有娶妻生子,但在荆州安定下来后多了牵挂,诸葛亮在荆州的关系更是错综复杂,几名主帅临别前都有些感伤,几杯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 诸葛亮为人谨慎最为唠叨,拉着徐庶不停地嘱咐荆州政务、防务; 赵云属于最冷静的人,妻儿有赵范帮忙照顾,他可以安心去益州闯事业; 张飞则是三人中最洒脱的存在,他先借着酒意给关羽行大礼,后又端起酒杯走到蓝田身边。 “要说最舍不得的还是你蓝子玉,这次远走益州估计再见就难了,俺什么时候才能吃得上你的牡蛎?”张飞勾着蓝田的肩膀问。 蓝田笑着回答:“今后有的是机会,待机会成熟拿下交州,我每年都给你留一些,到时候无论你在成都,或者是回到江陵,直接派人给你送来。” “那东西不是容易死吗?从交州运到成都不得臭了?”张飞虽然喝得不少,但是意识十分的清醒,不知道他是不是服了张机的解酒丸。 “在较冷的冬季存些冰,然后选在冬天加冰运输,应该能极大提高存活率。”蓝田解释。 张飞把酒杯与蓝田轻轻碰撞,乐呵呵地说:“子玉还是你的办法多,今天俺们好好喝几杯。” 蓝田用手挡住,严肃地回答:“酒今天可以喝,但我得嘱咐你几件事。” 张飞先是一怔,然后洒脱地说:“子玉请讲。” “现在还酒后鞭挞士卒吗?”蓝田先问。 “酒后鞭挞士卒?不是有你给我的陀螺吗?俺早就不抽人了。”张飞咧嘴一笑。 蓝田点点头,“如此甚好,此次你走陆路入川,可先到夷陵带上袭肃,此人曾是刘璋部将,对你顺利入川或有帮助。” “袭肃?要不是子玉提醒,险些忘了此人,我省得了。”张飞点点头。 甘宁与蓝田同席,他的座位设在蓝田身后,与不饮酒的高顺同列,他听到两人的对话走到前面。 “张将军陆路入川必经江州,那守将严颜乃忠义善战老将,到时候恐有一番苦战。”甘宁好意提醒,因为他一直在江东,所以不知道入川分路的情况。 蓝田笑着说:“翼德粗中有细,路上只要不烂饮,必然没什么问题,那严颜确为忠义之人,城破后可使其弃暗投明。” “是胡恪探回的消息?”甘宁好奇地问。 蓝田微微点头,现在有了长江报的掩饰,那些不可思议的见识,这时候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张飞拍着胸脯保证:“既然有子玉和兴霸举荐,我不伤害严颜的性命便是。” 甘宁接着补充:“江州城池坚固,我有一计可轻易破之。” 蓝田睁大了眼睛,他很期待甘宁会说什么,甘宁无论水陆作战都勇猛,但是献计这还是第一回。 “请赐教。”张飞脾气虽然暴躁,但在大事面前绝对不糊涂,对自己进军路线有利的策略,他盘坐在原地细心倾听,只见他一个腿高一个腿低,表现得特别轻松。 甘宁神秘地说:“先生知道我早年也在益州,虽然已经离去多年但有旧友,江州的副将李异与宁有旧,我修书一封张将军带上,提前让人送入城中给他,江州不就唾手可得?” 蓝田点头肯定:“还真是个好计策。” “我们必须喝一杯,明天你可别忘了。”张飞对着甘宁一饮而尽。 甘宁端起酒杯回敬张飞,想起当初飘零荆州的日子,心道自己是多么幸运,无论是远方的主公刘备,还是重用自己的蓝田,都是他生命中的贵人。 张飞与甘宁喝完,随后又坐到蓝田身前,“这下总可以跟我喝了吧?” 蓝田笑着与他碰杯,“预祝翼德在益州建功立业。” “俺替哥哥谢谢你。”张飞虽然说得莫名其妙,但蓝田似乎想到了什么,跟着回敬以微笑。 看着张飞憨厚的样子,蓝田突然担忧起他的结局,心说自己只要保住了关羽,张三爷应该不会出什么危险吧?但是张达、范疆真的存在吗? “翼德,张达、范疆是不是你帐下的将领?”蓝田好奇地问。 张飞皱起眉头,疑惑地问:“是我手下两个裨将,子玉提他们干什么?” 蓝田反问:“这二人寻常都负责什么?” “就是负责军需后勤,他们怎么了?”张飞轻轻摇头。 蓝田眼睛咕噜一转神秘地说:“翼德知道零陵书报署吧?” “哪能不知道呢?以后的报纸记得蜀中也要配发哦。”张飞提醒。 蓝田点点头,“书报署为了办得更好,我让蒋公琰派出不少人,深入民间、朝廷、军队以及敌对势力采集信息,其中就发现张达、范疆,这两人实有陷阵先登之能,翼德今后可以多给他们机会。” 张飞挠头疑惑的问:“书报署的人会不会弄错?张达、范疆还有这本事?” “按说不会有错,翼德可以大胆启用,又没有什么损失,说不定能激发两人的潜能。”蓝田解释道。 “好吧,以后我会关注的。”张飞答应下来。 蓝田的性格张飞了解,知道他不是什么贪恋权势、喜欢结党营私的人,这正是张飞欣赏的地方。 两人尽兴地喝了几杯,蓝田发现诸葛亮在对自己招手。 蓝田起身走过去坐在诸葛亮与徐庶中间,他左顾右盼笑着问:“两位军师有什么吩咐?” “亮略懂星象,只可惜始终没找到子玉那颗星,现在主公的将星愈发的明亮,复兴汉室终于有望了,我离开后子玉可多接触本地士族,这对治理荆州有莫大的好处,子玉在荆南开办学堂本是好事,但你与荆州士族太疏远,若遇上危难才会有人支持。”诸葛亮语重心长。 蓝田听得一怔,看来由于自己太过‘高冷’,现在不但开办学堂还准备了统一教材,荆州士族借诸葛亮的嘴说了出来。 蓝田回答道:“我以前就跟主公说过,这大汉朝的天下病了,寻常的药可以治本,但是不能够治根,于是想试试寻找新的药物。不过军师你大可放心,目前只会在荆南试药,且真正推广的只有零陵、桂阳两郡而已。” 诸葛亮叹息道:“你选的这条路非常艰难,不过子玉既然下定决心,我一定会全力支持。” 第两百八十二章 三路入川 蓝田与诸葛亮、徐庶把酒言欢,彼此之间都有些惺惺相惜之情。 诸葛亮对关羽、徐庶嘱咐很多,但和蓝田多是交流大框架的东西,比如孙曹在濡须口的战争结果,天下形势的变化等等。 蓝田内政虽然不及诸葛亮,但他着手自己擅长的农业领域,将荆南四郡的粮食搞了起来,还在去年螟灾的时候有对策,光是这一条就足以稳定一方。 聊了一会徐庶与诸葛亮打趣,“刚才子玉与翼德交谈很久,应该是教他如何突入西川吧?为何厚此薄彼不教教子龙将军?” 诸葛亮也期待地看着蓝田,不知他会作何解释。 蓝田笑着说:“子龙将军性格沉稳,做人做事极其讲原则,他领兵作战我挺放心的,翼德的秉性两位军师都清楚,是得多嘱咐嘱咐...” 诸葛亮摇摇头,“子龙擅长骑兵作战,可惜荆州多水道、益州又多山地,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也。” “将来收复中原有的是机会,不过应当因地制宜才是,关将军以前也是主公骑将,现在不一样能统领水军?”蓝田望着上首的关羽说道。 “主公几个云长这样的豪杰,天下何愁不能定也?”诸葛亮一声叹息。 徐庶悠然笑曰:“几个?孔明可真贪心,不过主公现在有腾龙之势,天下英雄必会望风来投。” “有一件事差点忘了,等到主公收取益州百废待兴,子玉得从泉陵安排一批农科学院入川,这对稳定蜀中局势有巨大关系。”诸葛亮郑重的说。 蓝田听到后笑得很神秘,诸葛亮皱起眉头担忧问:“子玉莫非想把泉陵学堂开到益州去?” “呵呵,军师但放宽心,我懂得轻重缓急,不过刚才说的事我早有准备。”蓝田微微颔首。 “哦?”诸葛亮疑惑地看着他。 蓝田正色说:“早在一年之前,我让李扬在新邓庄挑选近千青壮,只待你们打通入蜀通道,就让这些人赶赴葭萌。” “葭萌关?”诸葛亮和徐庶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蓝田严肃地解释道:“三分天下渐渐形成,韩遂、马超在凉州已不能牵制曹军,若主公收取西川的消息传入中原,曹操必定会稳住东边的孙权,抢先去攻伐汉中张鲁,从而堵住从益州北部攻雍凉的道路。主公到时候要争夺汉中粮草先行,但无论从益州或荆州调运军粮,都会因为蜀道艰难而耗费民力。” “子玉要在葭萌关一带屯田?”徐庶恍然大悟。 蓝田点点头,“可惜蛇无头不行,新邓庄的屯田人需要人统领,原本我打算调临武令许安入川,但依旧担心他做不好,要是没有荆南这么多事,我都打算亲自带队去葭萌关。” 诸葛亮安慰:“许安能上长江报第一期,足见子玉对他的重视,反正我们入川还需要时间,你可以慢慢培养,子玉非百里之才,就不要去挑轻担子了,你留在荆州更加重要。” 徐庶也连忙补充:“子玉可不能说胡话,你要是也跟着入川,荆南和交州怎么办?” “我也就这么一说。”蓝田尴尬一笑。 两天后一切准备就绪,清晨关羽在城外给张飞送信,徐庶则与蓝田到码头送别诸葛亮、赵云。 三路统帅各自领兵一万,张飞走陆路攻江州、巴西,从北部到涪城、绵竹向刘备靠拢,诸葛亮走陆路攻中部的广汉、德阳与刘备汇合,赵云进攻江阳、犍为从南部围攻成都。 新征募的士兵训练不足一月,关羽将荆州老兵混在其中间杂使用,又调拨水军战船以及甘宁的运输船,荆州留下的战船数量骤减,士兵的战斗力也打了折扣,最强的队伍依旧是驻守零陵的陷阵军。 蓝田此时也带着高顺、甘宁要回零陵,在码头告别时蓝田表示会用长江报持续造势,诸葛亮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时候的人不知道舆论攻势的厉害。 诸葛亮与赵云扬帆西进,蓝田乘船往零陵而去,张飞的部队也在陆地上掀起尘埃,整个荆州在二月初动了起来。 数万兵的军粮、武器、甲胄,将蓝田这几年攒下的家底用上大半,即便如此也没有刻意提高税赋,而是准备大力发展生产,在各地增建官仓储备粮食。 虽然荆南种植技术领跑天下,但是因为原有的底子太薄,各郡人口在持续增长需要时间,蓝田相信从量变到质变不会特别久。 书报署经历一年发展,下属的各个衙门已驾轻就熟,从长江报第六期开始,蓝田不再进行最后的审核把关,现在蒋琬能够很好地把握内容,将舆论服务于政治和战争。 泉陵学堂的庶民学子们,在经手书报署繁杂的工作,有许多人都脱颖而出,成为蒋琬和蓝田关注的对象,这些人会陆续被安排到基层衙门,慢慢参与零陵郡的治理中来。 蓝田办泉陵学堂是给寒门、庶民的上升通道,目的是打破当今士族霸占权利的格局,而书报署培养基层官员也是蓝田的第一步,他会陆续加入现代社会的管理模式,当选拔人才模式有一套流程后,郡县的治理会变得轻松。 蓝田打算先从零陵开始,陆续向周边郡县慢慢扩散,最终制度优势会体现出来,利益的蛋糕被陆续做大,大多数人就会用脚投票。 建安十八年四月,张飞行军两月进入江州地界,因为有袭肃从旁周旋,沿途鱼腹、胸忍、临江、平都等县守军望风而降。 江州为巴郡治所,益州的河流在这里与长江交汇,巴郡太守严颜仅有一万驻军。 刘璋的注意力一直在汉中,对东边的巴郡投入力度不够,当诸葛亮与赵云由水路到达时,江州的水军不足两千,战船也都相对矮小简陋。 面对荆州的精锐水军,严颜略作抵挡后无奈放行,诸葛亮和赵云在江州分道,赵云西进攻打江阳,诸葛亮则北上绕行垫江攻德阳。 严颜只能够亡羊补牢,一面派斥候顺江跟踪,一面让人快马往成都报信预警。 第两百八十三章 张飞用谋 张飞兵临江州城下,使张达、范疆两人上前搦战,两人扯着嗓子在城下搦战,城墙上的严颜下令坚守城门不准交战。 张达、范疆两人也觉得奇怪,两人明明是负责军需的裨将,为何三将军对自己极为看中,在这两月之中多次让他们前锋开路。 严颜避战不愿出城,张飞在城外驻扎两日有些急躁,他唤来袭肃询问:“这严颜老儿汝可清楚底细?之前各县都望风而降,偏偏此人如此不识时务,连那李异也没有音讯。” 袭肃抱拳回答:“严颜虽老但是御下极严,李将军可能没找到机会。” 张飞点点头,“蓝子玉征募这些士兵不易,若是强攻江州损伤太大,既然李异那边没有消息,咱们还得靠自己,俺自己得想个办法。” “三将军已有计策?”袭肃好奇地问。 张飞猛地摇头:“哪有这般快?俺又比不得军师和蓝子玉...” 次日早上到中午,张达、范疆两人骂得口干舌燥,不远处张飞从早上到现在一直‘烂饮’,这些情况都被城门楼上的严颜看在眼里,但他出于谨慎依旧岿然不动,身旁的李异则在等待时机。 未时左右,城外列阵的兵士突然集结,张飞的随从牵来坐骑乌骓,张飞醉眼迷离地跨上战马,他摇晃着蛇矛往西北方一指,大有绕道江州直接入蜀的意思。 张飞与骑兵在前开路,数千主力步兵紧随而去,辎重粮草队则在最后方,而且只有两百骑兵护卫。 城楼上的严颜看得好奇,张飞即便是绕行江州,但这阵型实在是危险,骑兵和步兵脱节也就算了,辎重粮草不但放在最后,而且护卫的兵马实在太少,要是被人拦腰截断毁去,张飞这支兵马很可能会饿死。 严颜在疑惑的时候,身旁一员赵姓裨将直摇头:“早闻张飞脾气暴躁、嗜酒如命,今日在江州城求战不得,居然就这样灰溜溜走了,不过这阵型实在是...” 另外一何姓将领揶揄道:“张飞从早上喝到现在,再好的酒量也该醉了,怎么可能约束的住队伍?” 李异不知张飞什么意思,心说这就放弃江州入蜀了?后续的粮草问题怎么解决?江州若是不打下来,荆州根本没有粮道补给。 “将军,何不趁张飞大醉,我们出城击其后?若能烧毁粮草辎重,其军必乱也,某愿出城追击。”李异主动请缨。 严颜捋着白须犹豫道:“张飞不是无名之辈,我怀疑如此行为有诈,江州的守军本就不多,一旦中计则危矣...” 赵姓裨将听后补充:“老将军,那张飞出了名的莽夫,冲锋陷阵固然天下无敌,若是论谋略用计则与他无关,我倒觉得挺真实的。” 李异对刘璋常有怨言,如今益州面临入侵,前次水战这厮又很消极,严颜对他不敢重用。 见严颜仍旧在犹豫,李异没有再提出兵的事,反而谈及益州的局势,“现在若是放任张飞入蜀,刘备的援军就达三万多人,要是荆州在后面继续增兵,咱们守住江州有什么意义?听闻刘备在涪城击败刘璝、冷苞、张任、邓贤、吴懿五路大军,现在正准备反攻绵竹...” 赵、何两位裨将齐声附和:“老将军,李副将言之有理,不如趁此机会击溃张飞,也好为主公减轻些压力。” “末将愿意领兵。”李异见时机已到再度请缨。 严颜皱起白眉,自言自语地说:“张飞虽醉但其兵未醉,出兵太少反受其害,看来要尽可能多的抽调城中守卫,除了水军之外全数出城。” “那末将这就出发?”李异问道。 严颜摇头说:“水军从属李副将,还是由你守卫江州,老夫亲自率军追击,何将军也留下防守。” “唯。”李异等人异口同声。 不多时严颜率军出城,李异站在城墙上眼睛虚成了一道缝,既然老家伙如此提防自己,那就助你有去无回。 严颜出城后立刻派出多路探子,就是要掌握张飞兵马的一举一动。 张飞大队顺着垫江方向的官道进军,左侧为湍急的河流右侧绿柳成荫,柳絮被微风吹得漫天飞舞。 在太阳西斜之前,严颜通过急行军已经追上张飞后队,此时这支粮草军待在山坳中休息,旁边只有两百骑兵守卫。 严颜果断下令让步骑进攻,只要能毁掉这些粮草辎重,张飞这支万人部队将失去补给,除了饿死就只能劫掠县乡一途,但巴郡地处大巴山脉,各县乡之间路途非常遥远,就是想抢都得饿肚子走几天,那就剩不下多少战斗力了。 当呐喊声起,那些断后的骑兵迅速结阵,中间一将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正是这支队伍的主帅张飞。 江州军刚到眼前,张飞举起一声大喝,山坳后扬起无数旌旗,他埋伏的兵马一涌而下。 严颜的江州兵本想欺负粮草队,结果不但那两百骑兵冲阵无法阻挡,后方那漫山遍野的伏兵一点也不比己方少。 江州一众校尉直接傻眼,斥候探到的消息根本有假,张飞的主力根本没有走远,这只粮草队是用来钓鱼的诱饵。 好几个裨将还没反应过来,张飞已经带着骑兵杀到眼前,丈八蛇矛像串糖葫芦一般,疯狂地在人群中来回穿刺,最终严颜认出了张飞。 虽然衣甲、马匹跟之前不太一样,但那张黑脸实在是太好辨认,这厮根本不像喝醉酒的样子。 严颜看见了张飞,张飞也瞧见了这白须老将,他兴奋地大喝:“严颜老儿,快来跟我大战三百回合。” 此时荆州兵已经压制住了江州兵,无论战斗力还是兵力总量荆州兵都更胜一筹,严颜听现在哪里还有心思交战,他调转马头紧急下令撤回江州。 有些战损总比全军覆没强,回城之后说什么也不会再出来。 严颜引军在前方奔逃,张飞大军在后方掩杀,此时骑兵和步兵各自乱杀,张飞则紧盯着严颜穷追不舍。 太阳西斜到黄昏,从黄昏到黑夜。 严颜身边最终只剩下三十骑,在黑夜里仓惶来到江州城下。 “打开城门。” 第两百八十四章 进退两难,别无选择 严颜命人摇动火把,向城上守将呼开城门。 城楼上探出一人,他将手放在嘴唇上方,扯着嗓子回答:“何方歹人来赚江州?再不退去弓箭伺候。” 赵裨将听得咋舌,他大声怒喝:“汝是那一营的兵?瞎了你的狗眼,此乃太守严将军,还不速速打开城门。” “匹夫休要诓我,严将军率八千兵出城,你们连八十都不到,还说不是张飞的奸细?”城上那人冷笑。 “我乃太守严颜,李将军、何将军可在上面?”严颜往前走了两步,随从将火把往他脸上晃了晃。 “天黑难以辨认,尔等还是明早再入城。”守城官直接拒绝。 严颜气得白须扬起,身边随从正要安慰,只见张飞的追兵只有数百米远,虽然只有百余支火把,但对于三十残骑也是噩梦。 “老将军,怎么办?”赵裨将非常惊慌。 严颜皱眉说道:“城楼上应该是李副将的水军,他们不懂得守城的变通,只能先擒下张飞再说...” 赵裨将提醒:“那可是张飞...” 严颜苦笑:“现在进退两难,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此时张飞马到,他扬起蛇矛狂笑:“严颜老儿,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张飞匹夫,且看老夫的刀法。”严颜一声怒喝,提起大刀双腿夹着马腹迎了上去。 “来的好。”张飞身体变得兴奋起来。 夜里天空云层很厚,大地上只有双方百余火把的光芒,夜战更是考验武将的能力。 严颜托着铜长刀摩擦在地上捡起火星,奔跑中的张飞见状知道他有些手段,自己若是不用点厉害的招式,恐怕不能降服这老将。 就在两人靠近的刹那,严颜借助马匹奔跑的力量,顺势抬刀往前方迎风斩下。 张飞不慌不忙,嘴角似乎还扬起微笑,他双手举起丈八蛇矛,直接往刀来的方向挡去、 当的一声脆响,铜长刀砍在蛇矛的枪柄上,发出了刺耳的鸣叫。 面对严颜这种劈斩,马快或者身手敏捷,闪避起来反而最省力,甚至还能让对方劈空,而产生短暂的失重,但张飞却选择了正面刚,以自己超强的力量硬扛。 两股力量相互作用,力量小的一方容易失控,就像两块同性的磁铁,若是抓住其中一块靠近另一块,就会把另一块推得很远。 严颜就像被推走的磁铁一般,被张飞狂暴的力量反震铜刀直接脱手。 在惊慌失措的瞬间,严颜左肩传来剧痛,张飞的手像铁耙般按在他肩上,严颜跟着如小鸡般被拎了起来,最后重重地落在马背上,就这么交锋一回合被生擒。 严颜失去行动力羞愧难当,赵裨将等人吓得面如土色,他们错愕的时候都忘记了逃跑,张飞一扬蛇矛,众人纷纷下马跪地投降。 赵裨将见大势已去,也跟着下马等待审判。 严颜等人被缚住双手时,北方的火光像火烧云般照亮了天空,张飞的大军结束了战斗,现在正往江州靠近。 “我军所向披靡,汝不顺应民心投降,怎敢与俺交战?现在有何话说?”张飞一脸得意地问。 “哼,尔等无端犯境,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只要江州没有陷落,汝等皆是孤魂野鬼。”严颜冷冷地回答。 张飞意味深长地说:“汝已是阶下之囚,何不叫开城门?俺可以饶你不死。” “哼,江州只有断头将军,没有投降的将军。”严颜虽然很狼狈,但依旧不失气节。 张飞脸上虽然恼怒,心中对这白发老将有些敬佩,此时袭肃等人赶来汇合,刚才河谷一战歼敌三千,剩下的都投降或者逃走。 严颜在旁边听了个一清二楚,高傲的脸色逐渐变得暗淡起来,这一切并没逃过张飞的眼睛。 “袭将军,去叫开城门。”张飞吩咐。 “唯。”袭肃抱拳说完看了严颜一眼。 严颜冷哼:“原来是你这个背主小人从中作祟,不过江州城内都是忠义之士,想要叫开城门痴心妄想。” 袭肃大笑:“良禽择木而栖,刘璋父子经略益州二十载,百姓过上了好日子吗?还不是贼寇四起民怨沸腾,且看我如此进入江州。” 严颜扭过头不再言语,但片刻之后差点惊掉了下巴,他都叫不开的城门被袭肃叫开。 袭肃不是巴郡人士,江州城的将领与他也没有交集,怎么可能发生如此奇怪之事。 张飞进入江州太守府,李异与他谈及当时的难处,侧方面反应了严颜的谨慎,张飞更有收降这老将的想法。 “严颜冥顽不灵我欲杀之,李将军以为如何?”张飞故意问道。 李异连忙说:“我虽与老将军有隙,但此人在益州甚有名望,不妨好言以待之,对将军后续进军大有裨益。” “善。”张飞点点头。 此时在李异的劝说下,诸如赵裨将等都已投降,张飞亲自为严颜解去绳索,又摆酒与众人压惊洗尘。 严颜活了一把年纪,虽然有忠义但不愚忠,他了解到张飞沿途秋毫无犯,现在又对自己礼贤下士,那点心结就慢慢的解开。 严颜自问在益州武艺不弱,与张飞交手后才知道天外有天,江湖上传言的万人敌果真名不虚传。 在宴席上,严颜好奇地提问:“老夫有个疑问,请张将军务必解惑。” “哦?老将军请说。” “今日将军在城外喝了半天,莫非那酒坛中都是水?不然为何如此清醒?” 张飞哈哈大笑:“俺老张怎么可能喝水?实不相瞒俺有解酒药丸,提前服下可千杯不醉。” 不但严颜瞪大了双眼,李异等归降的将领也十分吃惊,这世上还有千杯不醉的逆天之物? 张飞见状捋着虬髯说:“解酒药丸乃名医张仲景研制,咱们荆州有趣的事不胜枚举,以后你们慢慢就知道了。” 张飞说完从怀里摸出个小纸包,那就是他随身携带的解酒丸。 “别说俺老张小气,尔等都可以试试千杯不醉的感觉。”张飞指着解酒丸会心一笑。 张飞的豪迈很快就让严颜折服,后面收取巴西有严颜相助非常顺利。 从江州出发时,张飞按约定派李异回泉陵报信,益州的东大门被攻下来后,蓝田后续的补给和长江报,现在可以陆续入川。 第两百八十五章 好东西在番邦 建安十八年六月,蓝田与高顺在泉陵城外巡视,九天之上烈日高悬,田野里金黄一片,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枝干。 “看起来又是一个丰年,今年初搬空的官仓,应该没两季就能填满。”高顺捋须说道。 蓝田欣慰地点头:“百姓们堆肥的技巧越来越熟,再加上去年农药的使用,现在秧苗病死的情况大减,粮食产量应该快达到极限,想增产只能在粮种上下功夫。” “先生曾经说那种杂交水稻,您什么时候才能培育出来?”高顺好奇地问。 “谈何容易...”蓝田苦笑着摇头。 后世以举国之力花了数十年时间,雄性不育株发现具有偶然性,也许终其一生都找不到,蓝田只想将两系杂交稻培育出来,即便现在培育研制成功,选育留种也要耗费大量人力,这是一条极为艰难的路。 其实在种子不够先进的阶段,农肥才是提高产量的最有效手段,但这蓝田的专业知识不符,除了使用简单的绿肥、有机肥、粪肥等,需要工业手段提炼的肥料他都无能为力。 这个时代人少地多,只要没有战争天灾等,现有的技术手段已经可以让百姓吃饱饭。 高顺见蓝田有点惆怅,紧跟着问:“是土地和气候的问题吗?先生曾说交州是最适宜种植稻米的,等咱们以后拿下交州不就行了?” “交州的气候温润适宜,对培育改良稻种是有些效果,但这种事如同逆天而行,要想成功除了勤奋努力外,还需要一点点运气成分。” “总之我相信先生。” 高顺跟在蓝田身边已有十数年,亲眼见证了太多新奇和不可能,他甚至怀疑自家先生可比古之圣人,没有一个人能够了解透,所以对蓝田无限信任。 看着高顺一本正经的表情,蓝田微微笑着说:“其实交州之南有个古老稻种,此稻穗长无芒粒差小,耐旱又不择地而生,最关键是生长周期短,从栽种到收获仅需五十余日...” 高顺听得目瞪口呆,他跟着参与督种水稻已有好几年,每年一季的水稻产量最高,耗时需要一百五十日左右,现在产量略低的两季稻,也需要百日才能成熟。两相对比之下,蓝田口中的古老稻种,除了耐旱不择地这些优点,那五十余日的生长周期简直无敌。 “这...这可以称为神稻了吧?那稻种在什么地方?让乌斯丁他们去弄些来?”高顺激动地问。 蓝田摇摇头,“此稻在交州以南的扶南国,已经是大汉疆域以外的地方,那里比交州还要荒蛮,加上乌斯丁语言不通,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吧...” 蓝田的话像一盆冷水浇泼了过去,高顺连大汉的疆域都还没弄清楚,一听说是国外的物产不觉可惜。 “可惜啊,这种好东西居然长在番邦...”高顺一声长叹。 “其实域外的好东西很多,将来有机会咱们派人慢慢去找。”蓝田心说占城稻算什么,产地在美洲的红薯、土豆才是高产的神物,可惜以现在的航海力量过不去。 高顺感叹:“有先生的地方,真是黎民百姓之福。” 两人骑着马缓慢行走,此时太阳升至中天烈阳正辣,蓝田心说能吃上西瓜就好了,可惜这东西不在汉朝的食谱上,即便他有厉害的培育方法,也只能够在脑中空想。 “先生在想什么?”高顺边走边问。 “我在想西...西域有不少好东西,张骞出使西域已过去几百年,将来山河统一之后还得派人去一趟...”蓝田摇头笑道。 “如果有那一天,我愿为先生效劳。”高顺激动地说。 “待到将来天下平定,伯平还是好好享受人间美好,出使西域的事就交给辕儿、霁儿他们...” “也好,我让高岭给他们牵马。” 蓝田苦笑着没有答话,高顺哪里都好就是太讲原则,不知这主仆的情谊要延续几代,反观甘宁就要豁达洒脱一些,不但能吃能喝能打能开玩笑,和老华佗也相谈甚欢。 甘宁的洒脱得益零陵良好的政治环境,在蓝田手下担任要职没几个士族子弟,大家伙的出身相对都比较低,所以相处起来没什么穷讲究。 两人回到太守府,门岗告诉他们甘宁带人求见。 蓝田与高顺听后对视了一眼,甘宁回零陵后除了监造运输船,其余时间都在医学堂讨教五禽戏。 “兴霸不是给我捅娄子了吧?咱们进去看看他带谁来了。”蓝田打趣地说。 高顺猜测:“莫非是元化?先生不是想让他教辕儿、霁儿五禽戏吗?” “夫人言说五禽戏软绵绵的,现在每日督促孩子们学功夫,等他们长大一些再说吧。”蓝田连忙否认。 “小姐说得没错,把她家传武艺学精不比五禽戏强?也不知甘将军为何如此推崇...”高顺不解。 蓝田苦笑:“五禽戏还是有些作用,就像我这种底子薄的,起码能够强身健体。” 高顺直摇头,“先生之能不体现在武艺之上,关、张两位将军都对你无比尊敬,您又何必执着匹夫之勇?” “呃,吾并非执着,只是有些遗憾,咱们进殿吧...”蓝田的遗憾就是没穿到猛将身上,那种冲锋陷阵斩将杀敌的爽快感,是埋藏在每个男人心中少年时的梦。 或许千百年后的策略游戏中,蓝田的面板属性严重偏科,武力值极低内政值接近满,是丢在大后方提升城池基础数据的。 有残缺才显得完美,有遗憾才叫做人生,蓝田自己也不过分纠结,毕竟家里那位非常能打。 两人步入正殿,甘宁急忙引一陌生相见,此人虽不及沙摩柯长得粗野,但他身高七尺膀大腰圆,看上去是一员猛将。 经过介绍才知道他就是李异,是甘宁给张飞找的那个内应。 李异与甘宁同属巴郡人士,少年时对‘锦帆贼’十分仰慕,这次奉张飞之命来荆州报信。 蓝田听后有些懵,甘宁此时刚过不惑之年,李异长得如此老成,怎么会是他的迷弟? “李将军年有几何?”蓝田好奇地问。 “末将今年二十有七。”李异抱拳铿锵回答,腮边凌乱的胡须跟着颤抖。 蓝田听得一怔,连忙点头肯定:“好年龄...” 历史上诸葛亮二十七出山,眼前这李异要是不自报家门,看上去没有四十也有三十六七,实际却比自己还要小几岁,长得确实有些着急。 第两百八十六章 江东送线索 蓝田并不会以貌取人,但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同样的年龄外貌差别相当大。 当得知张飞用计破江州收降严颜,高顺从容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没想到三将军也能用谋...” 甘宁点头附和:“我还以为江州很容易破呢,三将军的确出人意料...” “严将军老沉持重,他在江州的威望相当高,若不是张将军巧用计谋,要攻下江州估计要损兵折将,城中诸将都低估了...”李异解释。 蓝田大笑着说:“翼德并不是莽夫,世人对他多有误解,现在江州已被攻克,后续的粮草可以运了,兴霸你从速去安排,直接从长沙、武陵两郡的官仓取粮。” “唯。”甘宁抱拳回应。 “蜀中近年虽多贼寇,但相对中原很少战乱,其实沿途郡县可以筹粮的...”李异提醒。 蓝田摇头说:“沿途筹措粮草,不但会影响进军速度,也会骚扰各郡百姓,还是从荆州运粮为宜。” 李异似懂非懂又说,“除了粮草之外,张将军特地叮嘱长江报...” 蓝田转身面对高顺:“胡恪从北方回来没有?” “数日前已回到泉陵,现在应该在书报署。”高顺回答。 蓝田点点头,又对李异问:“李将军远来辛苦,是即刻回益州去?还是休整几天再回?汝有献城之功,当赶赴主公处受赏。” “呃...”李异看了看蓝田,又看了看甘宁没有说话。 就在蓝田诧异的时候,甘宁笑着解释:“翼德把荆州夸得天花乱坠,李将军想在泉陵小住些日子...” “嗯,末将一路上大开眼界,特别是泉陵城无比繁华,张将军真所言不虚...”李异小声说。 蓝田仰首大笑:“既然如此,汝就先跟着兴霸,过些日子再回益州面见主公。” “唯。”李异抱拳大声回应。 待张飞平定巴西,肃清葭萌外围之敌,蓝田就会派新邓庄的屯田人入川,李异正是合适的带队人,蓝田甚至有培养他为屯田将领的想法,但是还需要时间观察此人心性。 有甘宁这位朋友在,李异在泉陵必然会被安排好,说不定又多了位学五禽戏的人。 甘宁带着李异离开之后,蓝田也站起来准备往外走,高顺好奇地问:“先生刚回来,此时又欲何往?” “翼德不是要看长江报吗?我得去一趟书报署。”蓝田回答。 “外面烈日正盛,我叫人把蒋公琰唤来就是,虽然不远但也会汗流浃背。”高顺提议。 蓝田摇摇头:“我若不愿流汗,蒋公琰就要流汗,书报署日常就够忙的了,还是我自己走一遭,正好过去巡视一番。” “先生真是体恤臣下,我去给您准备马车。”高顺抱拳肯定。 “不必这么麻烦,咱们骑马过去。” “呃...好吧。” 蓝田这半年处理政务的时间多,比去年在外风吹日晒的时间少,身上的皮肤也养得白净了些,还让吕玲绮夸奖了一番,说他白脸的样子比黑脸更养眼。 高顺知道后经常监督蓝田防晒,可蓝田却说古铜色更加健康,于是监督了几次就不了了之。 书报署驻地在泉陵城东,占地面积与泉陵学堂相当,离城市边缘的造纸坊有半里路,这里前后门都有守卫执勤,是泉陵为数不多军事管制的衙门。 蓝田与高顺由正门而入,侍卫要通传被蓝田阻止,两人顺着庭廊旁缓慢行走,看这里年轻的身影来回穿梭。 书报署是蓝田自创的衙门,虽然行政级别列郡丞、郡长史之后,但因为其特殊存在,实际上话语权仅次零陵太守府。 书报署架构简单,蒋琬任书报署令总揽全局,其下设主簿、典史两个佐官,佐官下再设八房吏,分别为书、编、刊、画、纸、驿、卫、流。 主簿管书、编、刊、画四房,负责儒科教材编撰、长江报的整理、刊印校对、作图等; 典史管纸、驿、卫、流四房,负责造纸坊管理、长江报信息收集、安全守卫、报纸派发等。 无论教材还是报纸,最终都需要蒋琬作最后审核,必要时还会呈送蓝田审核。 蓝田参考了现代办公室的统一布局,派遣作坊的匠人按图纸进行装潢,所以他每次走到这里都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这里有条不紊开展的工作让蓝田倍感欣慰。 庶民出身的年轻人,在体面的环境里挣取俸禄,既无比自豪又感觉到幸运,在他们父辈眼中已经等同官员,那个时代是无法想象的。 因为军事化的严格管理,书报署几乎没有摸鱼的人,蓝田打算让他们在这里历练几年,可以逐步替换调地方上的庸才,让这个零陵的行政变得更有效率。 蓝田与高顺简单浏览后,两人来到蒋琬办公的门前,此时他皱起眉头拿着纸片在挑选。 从建安十八年正月开始,长江报调整成月刊每年十二期。 蒋琬余光发现有人进来,他微微一抬头发现居然是蓝田与高顺,随后连忙站起身来,拍打着衣衫拱手行拜礼:“卑职不知先生亲至,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是我们打扰公琰才是。”蓝田哈哈笑道。 “不会,不会...”蒋琬将蓝田、高顺引到旁边就坐,不多时侍者端来解暑的水果。 蓝田坐定之后打趣问:“公琰最近很忙啊?都没怎么到我那里来了,长江报改月刊后忙不过来吗?” 蒋琬苦笑着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书报署现在人员充足,但您知道经过去年的推广,咱们长江报已经名声在外,除了去年被刘季玉赏识,现在孙车骑也多次派人来催促...” “孙仲谋?江东来人我怎么不知道?”蓝田好奇地问。 蒋琬解释说:“孙车骑并没亲自派人,而是江夏傅将军遣人过来,不但定时来求要报纸,而且主动送来江东的线索...” 听到这里蓝田眉头紧锁,傅士仁怎么跟东吴暗通款曲?莫非历史会重现? 蓝田扭头问高顺:“傅将军跟孙车骑关系很好吗?他还知道自己是荆州将领?” 高顺摇摇头:“我曾经听甘将军提起,当初再救援濡须口之时,傅将军被鲁子敬邀去赴宴,可能在那时候有了交情。” 蓝田轻轻点头,心说回头要写信提醒下关将军,把这么不稳定因素放在江夏,万一有个好歹就麻烦了。 ps:加更会有月票吗?最后两天有剩的请投一投。 第两百八十七章 劝进表孙某? 蓝田好奇地问:“今年第三期那濡须之战写得很细,莫非是...” 蒋琬点点头,“是江东提供的情报,傅将军本想让廖太守在长江评上夸几句,结果被拒绝了...” “哦?为何?” 蓝田十分疑惑,廖立挖苦吕蒙、喷曹操、刘璋都干过,为何不愿捧孙权呢? 蒋琬拈起胡须解释:“廖太守毕竟是荆州重臣,夸外人恐会让主公生疑...” “原来是这样。”蓝田恍然大悟,难怪廖立以喷为主。 “先生今日至此可有要事?”蒋琬问道。 蓝田反问:“来时见你眉头紧锁,不知为什么作难呢?” 蒋琬站起身走到自己桌案旁,拿起两个纸片递给了蓝田说:“您看看吧,第六期的外部消息,我打算在其中挑选,其中一个是胡将军送回,另一个依旧是傅将军转送。” 这傅士仁热心过了,蓝田皱眉拿起那张纸片一瞟,原来曹操撤军之时,想迁走庐江、九江、广陵等地的百姓,没想到这十数万户却逃到了江东。 蓝田看完嘴角一咧,孙权想说自己是民心所向?并且要借长江报给自己唱赞歌,这算盘打得可真响亮,孙权若是想求个虚名,就不能自己办报宣传? 蓝田把皖城战报的纸片放在一旁,当他看第二张纸片发现居然也跟孙权有关,曹操五月在邺城受封进魏公加九赐,以冀州十郡之地让其立国,并且继续以丞相的身份领冀州牧。 曹操称公的消息蓝田不意外,但劝进表第一位差点让他惊掉大牙,赫然是车骑将军领徐州牧孙权,其余按顺序分别为:荀攸、钟繇、凉茂、毛玠、刘勋、刘若、夏侯惇、王忠、刘展、鲜于辅、程昱、贾诩、董昭、薛洪、董蒙、王粲、傅巽、王选、袁涣、王朗、张承、任藩、杜袭、曹洪、韩浩、曹仁、王图、万潜、谢奂、袁霸,算上孙权共三十一人。 蓝田看着这份名单发呆,孙权还不是大魏吴王,怎么被弄进了劝进表第一名,难道曹操跟他有什么交易不成? 想到这里蓝田额头是冒起了冷汗,如果这两位真有什么龌龊交易,自己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没有办法帮刘备续命。 “这消息属实?孙仲谋他...”蓝田有些失态。 蒋琬点头说:“先生但放宽心,江东并没有背弃我们与曹操结盟,我就这问题详询了胡将军,从他在邺城打探到的消息,说是曹操退兵之前,孙车骑写信祝贺他进爵,所以才被弄进了劝进名单,孙车骑应该是被人算计了...” “既然公琰两相为难,何不把两个信息都放上去?的确都是不好取舍的消息。”蓝田笑着建议。 “两者都?这...”蒋琬心说版面不够,莫非又要调整排版? 蓝田解释:“江淮流民逃往江东可以衬托曹贼无道,至于曹操称公被这么多人劝进,就让廖太守贬损几句怎样?” “劝进名单要放进去吗?”蒋琬又问。 “得让天下百姓知道,咱们也帮他们出出名。”蓝田继续说。 蒋琬很为难:“这样会不会影响孙刘联盟?毕竟孙车骑也太显眼了...” 蓝田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公琰考虑得很全面,但劝进第一位的确是孙仲谋,咱们办长江报原则实事求是,不如将孙权改成孙某?” 蒋琬眼前一亮:“先生的主意太妙,孙车骑应该会感激咱们,知道缘由必会记恨曹操,此乃一石二鸟之计也。” “现在江州已被翼德攻占,尽快派人入川打探消息,下半年外部只报益州消息,并且每期加刊三百份,记得掌握抑扬贬损的精髓。”蓝田嘱咐。 蒋琬知道蓝田的用意,用长江报瓦解益州军民的斗志,这种高级攻心的策略谁能懂? 交待好长江报的事,蓝田与高顺再度返回太守府,因为要着急给关羽写信,忘了家中准备的午饭。 得益于蓝田的种植技术,荆南许多县乡已经实行早中晚三餐制,因为百姓食物充足,身形也从原来的消瘦向壮实转变。 高顺拿着蓝田的亲笔书信,准备让甘宁的运输船带到江陵,刚走出大殿就看见吕玲绮打着纸伞向这边走来。 “主公...”高顺躬身行礼。 “子玉这半日在干什么呢?连回家吃中午饭都忘了...”吕玲绮有些不悦。 高顺严肃地嘱咐:“先生最近有些繁忙,主公要多多体谅他...” “我省得了,你也还没吃吧?一起去用餐?”吕玲绮邀请道。 高顺扬了扬手中的信说:“先生交待的事还没办完,我现在去找甘兴霸...” 吕玲绮知道甘宁来了个朋友,最近带着他在泉陵城四处游玩,于是就微微点头走进正殿。 因为傅士仁意外亲近江东,蓝田有些担忧荆州的防务,高顺离开后他坐在原地沉思。 诸葛亮入川带走了三万兵马,眼下荆州的驻军相对吃紧,为了防御襄阳方面的曹军,关羽从荆南抽走了些驻军,即便如此他的水军只剩六千,步骑兵只有一万七千。 沙摩柯的蛮兵要用在交州,所以荆南现在除了陷阵军,甘宁的两千水军,桂阳、长沙、武陵三郡只剩少量驻军。 “夫君,你在想什么呢?”吕玲绮轻声问道。 蓝田回过神来:“是小君来了,找我有事吗?” “什么时辰了?你不饿吗?”吕玲绮意味深长地说。 蓝田挠头站起来,像犯了错的小学生一般,“是不是到午饭时间了?早上事情多就给忘了,小君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亏我今天亲自下厨,刚才做好的时候,到处都找不到你。”吕玲绮憋着嘴说。 蓝田笑脸走过去,扶着吕玲绮手臂解释:“我找蒋公琰有点急事,从城外回来又去了趟书报署。” “哪有忙得完的事?咱们快回去吧,粥可能都凉了...”吕玲绮有些哀怨。 “呃,天热喝点凉粥正好解渴。”蓝田心说搞半天,下厨就熬了点粥? “那你一会得多喝几碗。”吕玲绮挽着蓝田的手臂撒娇。 蓝田扭头一怔:“小君这粥不一般?” 吕玲绮微微颔首:“嗯,我加了不少好东西进去...” 第两百八十八章 吕玲绮的创新 蓝田跟吕玲绮回到后宅,发现邓艾也在这里,于是好奇地问:“泉陵学堂最近多科结业,士载怎么会有闲暇来这里?” “我...我是来...”邓艾不知是因为仍旧结巴,还是紧张的原因,迟迟都说不出话。 看着邓艾的年龄越来越大,老是这么结巴下去也不是办法,年初在江陵送信遇见了张机,盘算着让他和华佗来会个诊,于是在离开时把他带回了泉陵。 本来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结果张机与华佗居然真有办法,邓艾在连服两个月后已有好转,但现在似乎没有断根。 吕玲绮见状解释:“这不烧了粟米粥吗?特地让士载也来尝尝。” “哦?士载觉得师母的粥如何?”蓝田估计吕玲绮搞了类似八宝粥的东西。 邓艾看着吕玲绮低头说:“师母的粥很...很特别...” 原来邓艾还真是紧张,蓝田点点头,“那我一定要尝尝。” 蓝田在回廊的桌前坐下,满心欢喜的期待吕玲绮的粥,这时东厢房的窗户开了个小缝,蓝辕、蓝霁、阿斗三小只蹲在窗下偷看。 阿斗扭头疑惑地问:“你们说舅父他吃得下去吗?” 蓝霁瞥了他一眼:“反正我是不如你,刚才居然吃完一碗,父亲做的食物美味无比,怎么母亲做成这样?我要是父亲就不吃...” 阿斗尴尬地争辩:“舅母的眼神那么厉害,我怎么敢不吃完,再说士载还喝了两碗呢...” 蓝霁:“他可不一样,十三岁就上阵杀敌过...” 阿斗继续说:“舅父还一拳把坏人打穿呢...” 蓝辕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母亲端过去了,咱们看看就知道啦,不过我认为父亲会吃完。” “大兄何意如此肯定?你刚才不也没吃两口就借口跑开了吗?”蓝霁疑惑地问。 蓝辕惊讶地问:“你看出来我是借口了?那母亲不也看出来了?” 蓝霁嘻嘻一笑,“是姑母告诉我的,还好大兄平时沉稳,母亲她应该不会起疑,不过你刚才装肚子撑可真像...” 阿斗恍然大悟,拉着蓝辕地手说:“兄长你也多教教我,不然我每次都吃亏...” 蓝辕摇摇头:“能忍别人不能忍之事,以后能成别人不能成的大事,阿斗你不是一般人。” “这话是舅父说的?”阿斗好奇地问。 “嗯。”蓝辕点头说道。 就在阿斗暗自窃喜的时候,蓝霁靠在蓝辕的耳边小声问:“大兄你知道这忍的道理,为何刚才还借口逃走?” 蓝辕双手一摊,小声回答:“我也咽不下去...” 甘倩听到了三小只的窃窃私语,她比较赞同蓝辕的观点,蓝田绝对不会嫌弃吕玲绮的食物,毕竟这个义弟更不是一般人,他们夫妻和谐的感情特别让人羡慕。 想到此处甘倩把椅子端到门口,院中的微风随之迎面而来,清爽的南风是夏天最好的朋友。 对面回廊下小桌前,蓝田看着碗中那一坨不知如何形容,总之那外形特别像翔一般,这是什么黑暗料理? 可能是粟米粥过度加热,现在完全变成了粘稠的状态,米黄的基色外还有黑褐色的东西,也已经煮成软糯的状态,在蓝田印象中完全没有这食材,闻起来有一股奇怪的苦味。 “我已经凉透了,就重新热了热,夫君你快吃呀。”吕玲绮热情地说。 蓝田好奇地问:“孩子们都喝了?” 吕玲绮点头说:“嗯,士载还喝了两碗呢。” 邓艾能吃两碗就说明没问题,但卖相和气味实在太差,可能实际味道兴许不一般,蓝田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口放在嘴中,那感觉真是五味杂陈,有一种药材的酸苦味。 “夫君,这粥好喝吗?”吕玲绮追问。 蓝田咽下去满脸疑惑:“小君你没有尝尝?” “我和姐姐吃的稻米饭,粟米粥本来就熬得不多,自然是让你和孩子们吃够,妾身明日可以再做。”吕玲绮羞涩地回答。 蓝田硬着头皮清空了碗中物,然后问道:“锅里还有吗?” “我特地给你留的,锅里还有两碗呢。”吕玲绮满心欢喜。 “那就都给我盛出来吧。”蓝田说完把碗递了过去。 “嗯,好。”吕玲绮边走边哼唱,感觉非常有成就感。 三碗酸苦的干粟米粥下肚,蓝田闭着眼靠在廊椅上休息,邓艾趁吕玲绮回屋送碗的间歇给他倒了碗清水。 对面偷看的三小只直接目瞪口呆,他们吃的时候都是稀粥容易下咽,蓝田吃的完全是半干的。 蓝霁一脸震撼地说道:“父亲果然深藏不露,他比士载吃得快还吃得多...” 阿斗似乎明白点什么,随后自言自语:“兄长说得没错,舅父才最不一般。” 吕玲绮回到厨房,砂锅里只剩些粘锅的食物,她对自己今天的成绩相当满意,特别是蓝田狼吞虎咽吃了三碗。 真有这样好吃吗?吕玲绮把蓝田用过的哨子,放在砂锅底部刮出一小勺,让放在嘴里一抿,其奇怪的气味直接填满大脑。 吕玲绮捂住胸口疯狂干呕,这么难吃的粥蓝田吃了三碗,他是不是傻啊? 等了好一会,吕玲绮才从厨房回到回廊处,蓝田正与邓艾聊泉陵学堂的事。 看见吕玲绮走过来,邓艾识趣地走到一旁,拿起新编撰的论语观看。 吕玲绮低头坐在旁边,蓝田见她好一会也不说话,于是疑惑地问:“小君的脸色很难看,是身体不舒服?” “刚才那粥很难喝吧?”吕玲绮双手放在胸前,两个食指没有规律的转动。 蓝田一怔,“呃...也不是...” 吕玲绮拍着蓝田的大腿嘟囔:“夫君你是不是傻呀,我刚才尝了尝差点吐死,早知道不做这清热消暑粥了,妾身之前做得都不错的...” “清热消暑粥?”蓝田挠头满脸问号。 “我见天气比较炎热,想着华先生用药那么神奇,就找他拿些药材放在粥里一起熬,没想到入口的味道这般差。”吕玲绮沮丧地说。 蓝田恍然大悟,自己不认识的食材就是中药,敢情吕玲绮自己在创新,于是他追问:“夫人都加了些什么药材?” “有地黄、玄参、菊花、赤芍...”吕玲绮报了七八味中药,最后自己都不好意思说下去。 蓝田苦笑着说:“夫人的思路很对,但药不能用来煮粥,回头我教你几个药膳...” 第两百八十九章 去大展拳脚 吕玲绮整理了心情,表示以后自己不再瞎搞,老老实实找甘倩学点。 以蓝田今时今日的地位,吕玲绮很少有机会能够下厨,主要精力基本用在教育三个男孩身上,甘倩则很恬静地教导两位姑娘。 刘舒、刘婉个头长得很快,再没几年就到谈婚论嫁的年龄,好在这两位已经确定好对象,糜贞的女儿被刘备许给了张苞,而刘婉要嫁给蓝辕为妻。 因为都在同一个大院生活,为了保持应有的神秘感,甘倩让两个女儿常年待在东厢房,以及厢房后面的小花园活动。 尴尬了一会后,吕玲绮岔开话题,“夫君,你刚才跟士载在聊什么?” 蓝田回答:“翼德两月前就攻下了江州,应该很快就会打通到葭萌关的路,给姐夫准备的屯田人很快就要入川,我让士载把学堂的事先放一放,过几天回一趟临武集结人员,顺便看望年迈的邓老庄主。” 吕玲绮感慨:“夫君做事总是谋定而动,也就是你的号召力才这么强,让他们心甘情愿放弃安定的生活,背井离乡去偏僻的益州屯田...” “小君以为世世代代战争好,还是以一两代人的努力,让子孙后代都安稳的生活好?”蓝田笑着问。 “自然是选后者。”吕玲绮点点头。 “所以个人得失须给天下大势让路,一拳打得开免得百拳来,别看现在的益州偏僻,也许许多年后会是很多人向往的地方。”蓝田意味深长地感叹,他原来的世界有‘少不入川、老不出蜀’的俗语。 吕玲绮似懂非懂,无意间发现蓝田面前清水已被喝干,回想起刚才那个失败的‘药粥’,遂叫来邓艾再添一碗。 就这么个打岔的瞬间,吕玲绮发现蓝田眉宇微皱,女人的直觉天生很强,她侧过身子问:“按说夫君的事我不该问,但是现在天气炎热易郁结难舒,不如把烦闷说给妾身听一听,你说过一人计短两人计长的。” 蓝田突然发现吕玲绮有些变化,最近两年的心思变得细腻起来,难道是被家里那三个孩子给磨炼出来了? “也无甚大事,新邓庄的人跟随我多年,此去益州屯田是出于对我的信任,虽然已经嘱咐过诸葛军师,但还缺乏一个合适的人管理...”蓝田解释。 “从泉陵学堂找个农科的教习可好?之前不是要把临武令调过去吗?”吕玲绮疑惑地问。 蓝田摇摇头,“泉陵学堂最初的教习就出自新邓庄,管理这些屯田百姓光会种植可不行,葭萌关距离汉中已经很近了,许安政务上非常合格但欠缺军事手段,我让兴霸这段时间观察了李异,此人有些力气能领兵作战,但也仅仅是能领兵作战...” “懂军事还不简单?让伯平从军中挑两个校尉就行。”吕玲绮建议。 蓝田苦笑:“其实小李子最合适,但他现在拖家带口,管着新邓庄上万人,我不愿意他再奔波劳累...” “呃...夫君才说个人要给天下让路...”吕玲绮话未说完,看见邓艾捧着水碗大步走来,随后她灵机一动地说:“士载跟着入川怎样?夫君这个弟子允文允武,又是邓老庄主的嫡孙,怕是比李扬更合适呢。” 蓝田听得一个激灵,这时邓艾已经走到他面前。 “先生,这是深井中刚打的,现在喝来最凉爽解暑...”邓艾放下水碗语言恭敬,十六岁的他虽然面容生涩,但已经跟成年人差不太多。 蓝田端起水碗咕咚咕咚往喉中送,但眼睛却一直打量着邓艾。 邓艾纳闷地摸摸脸,“先生,我脸上有什么吗?” 蓝田把水碗放在桌上,非常严肃地说:“新邓庄的屯田人近期就要入川,这些都是你家庄上的热血子弟,我想了很多人去统领都不合适,你师母刚才向我推荐了你,不知士载愿不愿去做个典农都尉?” 邓艾双眼瞪得浑圆,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几年他跟着蓝田身边耳濡目染,又向高顺讨教了不少用兵之法,其实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但蓝田曾言快刀易折,所以他不敢妄言出师。 短暂的错愕后,邓艾跪在地上感激地叩首:“多谢先生,多谢师母,弟子求之不得。” “在葭萌关屯田责任重大,特别是未来几年十分辛苦,但其战略意义非同小可,汝跟在我身边多年,应该知道为师的用意。”蓝田意味深长地说。 邓艾抱拳回答:“刘将军能有现在的局面,新邓庄能有今天的安稳生活,都始于先生新野屯田,此次入川是为汉中存粮,弟子此去定不负重托。” “本来还想留你几年多教一些,但如今事态紧就自己去领悟吧,实践才是最好的老师。”蓝田将邓艾扶了起来。 “弟子明白了。”邓艾显得很激动,一个劲儿向吕玲绮行礼,他从在交州手刃敌人开始,就一直在期待这一天的到来,世界那么大总要自己去闯。 原以为蓝田会让自己从小卒做起,结果开局就给了一个典农都尉,那可是蓝田最开始的军职,邓艾不禁感叹自己的好运,如果没有遇到李扬、如果没有拜师蓝田,自己多少岁才能到达这起势的高度? 看着邓艾的样子,蓝田又像父亲般叮嘱:“我不知道你到葭萌关后从属于谁,但要切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事风格,要学会适应新环境和新规则,不可以利用为师的影响力做事,那样对你将来没有任何好处。” “弟子省得,我一定谦虚谨慎...”邓艾回答。 政治是残酷的归根到底是利益分配,各派系为了各自的利益往往明争暗斗,即便在相对和谐的刘备阵营也不例外,元从派、徐州派、荆州派、东州派与益州派,这都需要上位者把握平衡,下面的若是不够聪明,很可能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蓝田在元从派中有些特殊,本质上与关羽一样有些孤独,邓艾现在离开了他的手掌心,难免被有心之人攻讦,所以打好预防针比较重要。 只有自己足够聪明,才不会成为斗争中的倒霉孩子。 蓝田摸着邓艾的额头鼓舞,“去大展拳脚吧,这世界迟早是你们年轻人的。” 第两百九十章 名利是把双刃剑 七月流火,耒水码头微风拂面。 桂阳太守郝普陪同蓝田送行,李扬与邓艾带着上千青壮由临武而来,他们要乘坐耒水中的运输船入蜀。 这些青壮表情轻松,除了简单的衣物行李,其余要带的就是种子,以他们现在掌握的种植技术,只要有土的地方就能存活下来。 蓝田望着眼前的场景,好奇地对李扬问:“你怎么选来选去,全是形单形只的年轻人,家中亲人放心他们入蜀吗?” 李扬指着忙碌的身影笑呵呵:“听说是少庄主的意思,庄客们争先恐后报名,我都是挑了又挑,精选的强壮男儿,他们家中都有兄弟姐妹,这是去益州开枝散叶呢。” “他们都没娶妻成亲吗?”蓝田又问。 “先生曾说益州姑娘长得水灵,这都憋着劲儿要入蜀去娶呢。”李扬解释。 蓝田额头上汗水滚落,“益州水土的确养人,但五条船拉进去一千光棍,哪有这么多现成的姑娘等他们娶?” 李扬满不在乎地说:“那就各凭本事,再说他们主要是进去屯田的,也不能成天都去想女人。” 蓝田心说你小子现在也变得油滑:“我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办到,等益州彻底平定后,我会写信给诸葛军师,让他对新邓庄的子弟照顾一二。” “到底是士载的老师,除了安排郎中、匠人随行,还把后面的事都考虑好了,我要是年轻十岁绝对不让你抢了活儿...”李扬哈哈大笑。 邓艾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平常一向低调做事的蓝田,为了他特地摆了回排场,除了桂阳太守郝普之外,郡级官吏有十数人来送行。 除了临武令许安外,大部分官员邓艾都不认识,面对众人的吉祥话儿,他只能客气地回应,仔细观看每个官员的不同表现。 蓝田临走前都在教他,在世上行走除了要会做事更要学会做人,这里每个官员都有值得学习的东西,只要能通过皮毛看懂内心,将来一定有一番作为。 邓艾上船之前,分别对蓝田和李扬行了大礼,一则让蓝田保重身体,二则让李扬代为照顾老邓公。 水手们扬帆摇橹,运输船向北方缓缓驶去,邓艾与李异站在船头不停挥手,船的影子倒映在耒水之中,慢慢被拉得悠长,最终消失在目光之外。 “邓家嫡孙这么小就送到前线,老邓公应该会恼我的吧?”蓝田扭头问李扬。 李扬摇着头说:“恰恰相反,士载现在口吃已愈,又跟少庄主学了本领,外舅很希望他能有所建树,这回正好遂了老人家的心愿。” 蓝田捋了捋胡须,“老庄主的确有一双慧眼,否则你这个外乡人,也不可能被招婿入赘。” 李扬笑嘻嘻地恭维:“俺也有庄主教的一身本领,外舅要是看不上俺,说不定还会有别的造化,只不过少庄主就没这样称心的弟子了。” 蓝田指着李扬摇头说:“你小子现在这张嘴不得了,性格也比在徐州时开朗太多...” “现在管着这么多庄客,总得要有些变化才是,俺虽不及士载聪明,但也懂得变通...”李扬咧着嘴。 蓝田点头肯定的时候,郝普带着桂阳的官员走了过来。 “蓝将军远道而来,卑职在郴县已准备好宴席,请您和李庄主务必赏脸。”郝普笑脸相请。 蓝田拍了拍李扬的肩膀,“郝太守盛意拳拳,你就跟我走一遭吧?” “少庄主但又吩咐,俺刀山火海在所不辞。”李扬一本正经,搞得蓝田还不适应。 自从刘备离开郴县之后,蓝田已经好几年没在郴县停留,再次回到这里感觉变化并不太大,但街上比以往要热闹繁华,生产力上来后街上的店面也多了起来。 郝普在桂阳太守府正殿设宴,本来给蓝田、李扬预设了左右首位,但李扬知情识趣坐在了蓝田的背后。 李扬到底是大庄的庄主,他知道自己虽然与蓝田关系不菲,但在桂阳的郡级官员面前不敢托大,特别是父母官许安还坐的末位。 郝普对懂事的李扬心生好感,上次随蓝田视察临武县看了足球赛,只是祝福许安对新邓庄多多照顾,自己可没屈尊降贵去巴结。 “桂阳郡乃至荆州的著名菜肴,听说都是源自蓝将军之手,郝某这里就算班门弄斧,还请将军品鉴。”郝普端起酒杯笑盈盈地招呼。 蓝田看着桌上熟悉的菜肴,知道桂阳的菜谱还是以前的,他在零陵的新菜谱还没更新过来,尝过之后味道着实不错。 “郝太守用心了。”蓝田举起酒杯回应。 几杯酒下肚以后,殿内气氛变得热闹起来,桂阳的官员陆续上前敬酒,那场面看得郝普相当安慰。 临武令许安最后一人走过来,他在长江报出名后很困惑,同僚中有羡慕的、有学习的,但更多是嫉妒和排挤。 小鬼难缠让郝普也没好办法,许安本想着能够入蜀换个环境,但蓝田最终把机会给了邓艾。 许安敬酒的时候,郝普也靠过来替他同乡说话:“当初蓝将军说要助他扬名,我本来不太相信,没想到长江报的力量实在是...许县令要与将军多喝几杯。” 蓝田派人打听过许安的情况,刚才又一直察言观色,发现此人眉宇间藏着愁,他笑着说:“所谓好饭不怕晚,真金要靠火来练,许县令当再接再厉...” “卑职明白。”许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郝普俯身不解地问:“我曾经听李庄主说起,将军要调许县令入蜀屯田,为何这次没让他同行?” 蓝田正色说道:“益州现在仍在战乱中,屯田还是粗放些较好,所以才没让许县令同行,待蜀中大定我再作安排,到时候郝太守可不要舍不得。” “有蓝将军看中,乃是他的福气,还不再敬将军两杯?”郝普对着许安示意。 许安自斟自饮,连喝三大杯表示谢意,蓝田止住他语重心长地说:“名利是把双刃剑,不要惧怕庸人的眼光,他们没资格与强者同行,只有越来越强的人才不会被打倒,你可不能泄气啊。” 蓝田为许安鼓劲打起,他不想自己第一个树立的榜样,就这样在仕途中沉沦下去。 “唯。”许安听到果然跟打了鸡血一样,血液中的激情再度燃烧。 第两百九十一章 庞统请战 往往一句话,可以改变他人的轨迹。 被蓝田鼓舞后的许安,端起酒杯自己席位,在途中上仿佛置身百花盛开的花园,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看着同乡重新振作,郝普对蓝田的佩服更上一层,他盘腿坐在对方的案前感谢。 蓝田说了几句客套话,将话题转到桂阳的民生与防务上来。 汉末荆南经历大瘟疫,桂阳郡的人口在四郡垫底,蓝田当时去临武赴任时,全县才只有万余人。 这几年桂阳粮食充足,又吸纳山上未入籍的越人,再加上外郡多有流民来依附,桂阳郡的人口总数已超过武陵郡,位列荆南四郡第三位,等到十几年后新生儿成年,整个郡的人口就会滚起雪球。 农耕社会最重要的生产工具就是人口,但前提不能遭受自然灾害、瘟疫以及战争,蓝田就是防范这些极端情况的发生。 “今年苍梧还有百姓越境逃过来吗?”蓝田问。 郝普摇头回答:“从去年末就没有了,应该是吕子衡采取了措施,苍梧逃过来的百姓,我都安顿在南平、汉宁等县,苍梧别想要人回去。” 蓝田继续问:“各地的兵力驻防情况如何?” “我是按将军在零陵的办法,实行外松内紧的布局,郡中的数千守军大多屯驻城外,哪个县有匪寇叛乱,直接从中间向四周扩散。”郝普笑着回答。 蓝田皱起了眉头,心说你怎么能照抄我的作业?零陵、桂阳的情况不一样好么? “桂阳郡各县的治安如何?”蓝田又问。 郝普如实回答:“桂阳曾为诸葛军师治理,政务、防务的底子打得牢,总之百姓只要能吃上饭,就不会有人犯险作乱...” 蓝田敲打着案几,严肃地说:“外松内紧虽好,但不能一成不变,既然桂阳各县并无匪患,就调整一下防守策略,全部集中在郴县附近不是很妥。” “哦?请将军指教。”郝普诚恳地抱拳。 蓝田伸出三个手指,一个一个弯曲:“按照桂阳各县的分布,可以将现有守军分驻三处,北面驻耒阳兼顾阴山、便县、汉宁四县,中部驻郴县兼顾临武、南平三县,南部驻浈阳兼顾曲江、桂阳、含洭四县。” 郝普拈着胡须思索,无意间瞟了一眼后排拒不饮酒的高顺,猜测蓝田调兵遣将出自此人。 “这样的驻军方式,用于平叛效率更高,但桂阳现在只有四千守军,将军认为如何进行分配?” “中北部各留一千,浈阳留下两千,特别注意防守洭浦关。”蓝田眼神坚毅。 郝普听得吃惊,他左右看了看,小声追问:“将军莫非对苍梧的吕范不放心?” “苍梧毕竟是外人的地方,还是谨小慎微的好,咱们接收人家不少流民,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后果不堪设想,你也不想桂阳的好东西外流吧?” 蓝田心说当然不放心,东吴的玩背刺都很在行,加上傅士仁还那么热情。 “可我们是盟友...”郝普不解。 蓝田正色说:“良医治未病,零陵与苍梧接壤的河流,甘兴霸也留有水军巡逻,必须就是要做到万无一失。” “我明年白了。”郝普点头应下。 宴会结束后,蓝田辞别郝普、李扬,他要去耒水码头由水路回泉陵。 那时米酒如糖水一般,虽然入口轻松但颇有后劲,蓝田因为今日喝得较多,上船后脑袋晕沉沉的。 船舱内窗户大开,但依旧抵挡不住高温,蓝田坐在船头享受吹来的凉风,高顺跟着递来一颗药丸。 “吃一颗吧,张将军说这解酒丸很有效。” 蓝田用手挡住,“回泉陵还要几个时辰,这种腾云驾雾的感觉很好,伯平你把这东西带在身上干什么?是打算破了酒戒吗?” 高顺:“是给先生准备的,饮酒误事我不会碰。” “可是有解酒丸啊?张仲景的药必然是灵验的。”蓝田好奇地问。 高顺摇摇头:“凡事有意外,我不允许意外发生,此生都不会饮酒。” 蓝田听后头脑变得空灵,他被高顺强大的自律折服,难怪会带出陷阵营这样的队伍。 战船在耒水中摇晃,蓝田的思绪则飞进了益州,想着自己提前一年让诸葛亮等人入川,应该可以替刘备节约时间,副军师庞统的命运应该能扭转吧?毕竟的卢马很久没人骑乘,现在都在泉陵吃肥了。 远在西川的庞统整日疲劳,但是刘备牢记蓝田的叮嘱,不让他和法正亲临前线,一直在后方出谋划策。 葭萌关起兵反刘璋以来,刘备的军队高歌猛进,很快就攻陷涪城以为据点,后来逐渐形成法正、黄忠,庞统、魏延的军师加将领组合。 刘璋遣刘璝、泠苞、张任、邓贤、吴懿五路大军来救均被击败,随后众人退守绵竹待援。 刘璋得到消息后大为震惊,再不敢小觑刘备这三万兵马,他害怕五路大军守不住绵竹,遂遣护军李严与女婿费观,让他们带所部兵马前往督军。 建安十八年四月,刘备的兵马到达绵竹关下。 此时李严和费观未到,刘璝、泠苞五人虽剩兵两万,但因为他们之间各不统属,所以没法下达统一的号令,也没法有效利用绵竹关来防守。 刘备军来势汹汹驻扎关前,绵竹的守将紧闭关门不敢交战。 法正对各处城池情况、守将的底细都很熟悉,从涪城出发时就准备了大量的攻城器械,所以大军休整了半日就展开了猛攻。 古代战争守城方有天然优势,刘备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首战和绵竹的守军打成平手,但他就这么点家底非常心疼。 傍晚退军之后,刘备担忧地说:“两位军师可以破关之策?我们的粮草和兵源都极难补给,可不能跟他们玩消耗战,刘璋一旦增兵就麻烦了。” 庞统拈起胡须,“刘璝等五人本不足虑,但刘璋若遣一大将来指挥,到时候就麻烦了,还是要不计损失强攻,主公明日请让我到关前指挥。” 刘备连忙摆手:“不可,不可,关前刀剑无眼,怎么让军师身陷险境。” 庞统着急地说:“蓝子玉和孔明都谨慎太过,现在我军正是危及关头,主公不要过分迷信,一切当以大事为重,统明天穿厚甲上阵可好?” “不好。”刘备语气非常坚定。 第两百九十二章 绵竹攻防战 法正熟悉益州的险关要道,更对蜀中将领做过功课,相比庞统他显得没那么着急。 “士元不必着急,刘璋能用之将屈指可数,若是我猜得不差,应该会遣李正方(李严)督军。”法正分析。 庞统皱起眉,“李正方是员干吏,统在荆州与他有数面之缘,当时颇受景升公赏识,刘璋倒也慧眼识珠,但他会用兵吗?” 法正点点头:“李正方以真才实学让刘璋重用,他也有过带兵平叛御寇的经历,听说用兵还颇有心得。” “那真得从速拿下绵竹关...”庞统担心地看着刘备。 刘备捋须感叹,“李正方如此人才,若能为我所用...” “李正方虽然被刘璋重用,但此人绝不是迂腐之人,他很会审时度势顺应天时,到时我为主公说来。”法正言语自信。 “孝直真知备心也。”刘备大喜。 “咱们在涪城准备的攻城器械,晚一点就能运到绵竹关前,明早还是让我到关前指挥吧?文长(魏延)叫骂半日,也不见泠苞、邓贤出关。”庞统再次请示。 刘备不置可否:“孝直有什么好方法?” “呃...”法正刚要解释,老将黄忠突然闯进大帐。 他站定后抱拳行礼:“主公,两位军师...” “有无发现?”法正急切地问。 黄忠点头回答:“今天前派出数十人去探路,还真找到军师说的地方,就是陡峭难行还多荆棘路障。” 庞统听得吃惊:“孝直打算绕过绵竹关?且不说小路过不了辎重,刘璝、张任还驻守在绵竹县城,就怕偷袭关后不成反被夹击?” 法正连忙摇头:“昔日我路过此地,与友人在关上登高望远,偶然发现西北山上有快空地,若找到小路攀上去,再筑起瞭望塔、设立投石机,攻下此关便不在话下。” “哦?不如趁夜运物资上山,明早当着泠苞、邓贤筑塔,说不定还能引他们出关阻止,再以伏兵于要道...”庞统建议。 “士元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即便不能让绵竹关伤筋动骨,也要让割下几块肉来。”法正神秘一笑。 “那我把文长撤回来,大家再好好商议一番。”庞统微微颔首。 见两位军师紧密配合,刘备想起曾经与关张孤军莽干的岁月,心说还是军师多了好使,完全不用头疼怎么对敌。 刘备坐到两人身旁,案上是张松献的益州地图,绵竹关是入蜀最后一道关隘,再后面就能一马平川到成都。 绵竹关又称鹿头关,雄踞于绵竹城与雒县、涪县三县交界处,控扼川陕金牛道,地势雄峻易守难攻。 刘璋派出的五路人马陆续战败,随后往西南方向退守绵竹。 先败的刘璝、张任、吴懿抢先进入绵竹县城,由后败的泠苞、邓贤守卫绵竹关。 泠苞、邓贤的紧张神经绷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下还严令兵将加强守备。 夜里两人在关上对面而坐,各自面前盛放着简单的酒饭。 “今日刘备没有强攻上关,明天的日子注定艰难,傍晚时我似乎看到了攻城车,咱们要不要回县里求援?”泠苞边吃边问。 邓贤苦笑:“绵竹关就这么点地方,守军多了也放不下,如果关破更是无险可退,咱们正面谁打得过刘备?” “不能老让咱们守关,他们在城里又没什么压力,总不能因为咱们败得慢些,就要一直顶在最前面吧?”泠苞有些气愤。 邓贤摇摇头:“那咱们先守几天,然后再找他们轮换,大伙都是中郎将,本就不分谁高谁低。” “邓将军此言甚善,咱们快些吃饱休息,明早还有苦战。”泠苞提醒。 “合该如此。”邓贤点头附和。 两人吃饱喝足和衣而眠,次日天空才刚刚放亮,就有随从敲开了二将的房门,言绵竹关西面上山发现异常。 泠苞、邓贤睡意全无,他们快步走到关外查看,果然看见西面山上立着刘备的旗帜,几十个人用木桩起了个瞭望塔的底子。 泠苞十分吃惊:“那高地离绵竹关不足千步,这居高临下看尽关内外情况,若真让他们建立起哨塔,我们防守就太被动了。” 邓贤哭丧着脸直摇头:“如此距离咱们的弓箭射不到,但对方可以用投石机攻到关上,那时候绵竹关西侧谁敢去防?” “希望他们不会架投石机吧...”泠苞自我安慰。 “怎么可能...”邓贤觉得骗不了自己。 辰时过后,高地上的人又有增加,除了原有的瞭望哨之外,投石机也开始慢慢搭架。 可能是地形限制,那高地上的总人数不足百人,材料运输也非常艰难。 泠苞、邓贤看了约一个时辰,背心的汗水打湿了里面的衣衫,但也看出了刘备军上山的路线,因为山势特别陡峭,所以那条小道曲折蜿蜒,哨塔和投石车好几天才能建成。 两人正寻思是否主动出击,关外两里外的敌营吹起了号角,魏延指挥军队开始对绵竹关展开攻势,各种攻城器械也缓缓推了出来。 泠苞、邓贤仓惶应战,但不到半日魏延就鸣金收兵,双方首次交锋的兵力损失都不大。 上午战斗结束后,刘备军突然停止了攻击,让守关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刘备、法正太狡猾,上午才交战两个时辰就退,分明是想等西面哨塔立起来,咱们身受主公大恩,可不能就此坐以待毙。”泠苞皱起眉头。 邓贤疑惑地问:“泠将军是打算...” “晚上咱们出关去,只要能拔掉毁坏西面高地,刘备就攻不下这绵竹关。”泠苞眼神坚定。 邓贤吞了吞口水,“关内的兵力本就不如刘备,出去攻那高地不是找死吗?” 泠苞捏着胡子分析:“所以要趁夜上山,咱们分兵两路,一路负责吸引敌军,另一路则找到小路上山...” 泠苞一本正经地讲起战术,邓贤觉得这方法怎么看都危险,但现在若不主动出击,等哨塔、投石机建好,更不利于绵竹关的防守。 看着邓贤一脸犹豫,泠苞拍着胸脯说:“邓将军去引开刘备注意,我自带一军偷袭上山小道。” 第两百九十三章 阳谋不可破 邓贤摇头劝告:“那上山小道必定险僻,若是刘备以重兵防守,咱们出关没有任何意义,不如向县城求援吧?” “咱们刚交战半日,关上守军也没什么损伤,拿什么理由去求援?邓将军只管弄大声势,情况不对就立刻撤回关内,若上山小道有重兵防守,本将也是不会硬拼的,总之不能坐以待毙。”泠苞眼神坚定。 “那好吧,我还是遣人去一趟县城,把这里的情况给他们通报,晚上我尽量把劫营的声势闹大,这样泠将军会更加安全。”邓贤分析道。 泠苞举起拳头和邓贤碰了碰,“祝我们好运。” “苍天会眷顾咱们。”邓贤点点头。 两人打定主意,各自挑选好手准备夜战。 戌时三刻,邓贤率精兵五千出绵竹关,由大路缓慢向刘备大营进发,泠苞则率精兵两千紧贴左侧山脚走去。 不知刘备出于什么原因,上午交战之后又向后退了五里下寨,正好给邓贤兵马留下了充足的运作空间。 为了不提前暴露目标,邓贤命人前后用绳索牵引,在黑夜中缓慢向前推进,直到离营半里之时才点亮火把,又令军士们鼓噪呐喊,一时间山谷中惊起飞鸟无数。 刘备军营中一彪人马闻声杀出,为首那将赤面长髯正是大将魏延,他手提大刀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无比高大。 “白天不敢出关交战,夜里却来当偷吃的老鼠,刘璋的人都这般胆小?”魏延持刀冷哼。 “给我杀。”邓贤大喝一声让前军冲阵,他虽然没和魏延交过手,但是看外形就知道不好惹。 “无胆废物。”魏延一马当先身先士卒。 战马奔腾火光照亮大刀的寒光,只见他左劈右砍如入无人之境。 邓贤派出那数百将士,根本不够魏延的兵将屠杀,他见势不妙遂引军撤退,但是撤退方向显得很奇怪。 两千步兵往吸引魏延往西南溃散,而邓贤的三百骑兵则脱离队伍,绕道营寨右侧奔跑投掷火把,于是营中又出来骑兵围追堵截。 邓贤这么一闹,刘备大营全面喧嚣,从火光的规模来看,吸引了相当多的注意力。 见声东击西目的达到,邓贤引着那三百人策马狂奔,这个时候就顾不上泠苞,自己必须尽快赶回绵竹关,毕竟关外实在太危险。 魏延在黑夜中从容追击,原来用来牵制的两千步兵很快溃散,邓贤骑兵赶到后只收拢数百人,当退到绵竹关外一里左右,突然山边亮起了火把,一队人马截住了回关的道路。 “来人可是邓贤?”黑夜里那将沉声问道。 邓贤见对方兵力不多,他心中还报有一丝希望,至少比面对魏延从容得多,他催马上前大骂:“何方反贼,既识爷名?还不速速退下,否则要你好看。” 那人听得一怔,然后一声怒喝:“畜生,你看我是谁?” 两个随从用火把在将他照亮,邓贤定睛一看发现是舅父孟达,他吞吞吐吐地说:“舅...父...” “畜生,还不下马投降?”孟达皱起眉头。 邓贤硬着头皮回绝:“舅父背叛故主...甥岂能同流合污...” “你...”孟达直接无语。 孟达还以为甥舅间要大打出手,结果邓贤引着三百骑兵往反方向逃亡,把那些步兵直接晾在了原地。 邓贤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他的家眷现在全部在成都,自己冒然投敌恐会牵连妻儿,张松全家被杀还历历在目。 面对来去如风的骑兵,孟达并没有理会邓贤,他要降服面前的千余蜀兵,刚才在魏延的驱赶之下,他们完全丧失了斗志,此时所有人眼神空洞无神。 邓贤漫无目的的狂奔,还没走多远就迎上了追击的魏延。 在进退失据的情况下,邓贤叹息苍天不眷顾,他挺起长枪直取魏延。 魏延见对方朝自己冲来,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家伙看上去年纪轻轻,怎么脑子不好使的样子?在孟达和自己之间做这样不智的选择。 魏延拍打马臀迎面而去,两人两骑靠近之时邓贤趁势刺来。 黑夜中魏延目光如炬,他迟迟没有挥动手中的大刀,而是敏捷地往斜前方一倒,并顺势握住了对方的枪柄。 邓贤吓得面如土色,他双手奋力往回争夺,可枪柄似乎生长在魏延手心一般。 “哈哈哈,不自量力。”魏延大笑。 “你...”邓贤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挣脱不了。 魏延突然手中力量加大,把邓贤如拎小鸡般从马上拖了下去。 看着魏延手中那扬起的刀,惊走了邓贤的三魂七魄。 “文长,刀下留人。”孟达策马挥火把大喊。 幸亏这一声来得及时,魏延的刀尖刚到邓贤的脖子边停下,但那掠动的寒风把对方吓得全身湿透。 “畜生,还不愿降?没了项上头颅,何谈保全妻儿?”孟达厉声大喝。 “我...我愿降左将军...”邓贤向后避过魏延的刀锋。 魏延收刀捋动长髯,“幸好子度喊得及时,否则我刀已饮血。” 孟达抱拳感谢:“多谢文长留手,这是我不争气的外甥,现在让他带我们夺了绵竹关,也好戴罪立功。” 魏延点点头:“善,这跟军师的计谋相吻合,还不用扮演溃逃的败军。” “汝愿献关吗?”孟达皱眉问。 “自然...我是诚心归降...”邓贤低头回答。 绵竹关守军看到了刚才的混战,他们本来闭关不敢开,但是大家都认得邓贤。 邓贤走到关前轻松地叫开了城门,刘备以极小的代价拿下了入蜀最后一关。 夺关之后由魏延带兵驻守,孟达则引着邓贤去大营面见刘备。 “你小子胆量挺大,在涪城败得那么惨,还敢主动去劫我们的大营。”孟达在路上无语冷笑。 邓贤小尴尬地说:“这都是泠将军设谋,让我吸引左将军的注意力,他好去偷袭绵竹关西侧的高地,咱们快点去禀告以免误事。” 孟达大笑:“绵竹关都已经被拿下,西面高地泠苞随意去偷袭,不过这一切全在军师们的掌握之中,那高地原本就是诱饵...” 邓贤叹了一口气:“我起初也怀疑过,但那高地对绵竹关威胁太大,不得不冒险去破坏...” “此乃军师的阳谋也,阴谋可破阳谋不可破。”孟达得意地说。 第两百九十四章 法正榻上事 孟达带着邓贤来主帐见刘备,看着各营各寨这么快就恢复了秩序,邓贤不禁感叹这里治军能力之强。 走进大帐看到黄忠也在,孟达就知道那泠苞没讨到好果子吃。 刘备对邓贤勉励了一番,问及刘璝、张任、吴懿的情况,邓贤详细回答每人的优劣。 “李正方这个人,邓将军以为如何?”刘备对李严仍旧好奇。 邓贤如实回答:“李将军机敏果敢有将帅之才,这才投奔益州没几年,已经成为刘益州的爱将。” “此人有弱点否?”刘备又问。 “呃...尚未可知也...”邓贤回答。 刘备点点头,盘算以后要好好观察,要争天下自然人才越多越好。 邓贤见状将泠苞偷袭的事说了出来,帐内庞统、法正、黄忠等尽皆大笑。 刘备解释:“实不相瞒,你和泠苞分兵掩护、偷袭,已经被二位军师算得清清楚楚,黄老将军刚刚才斩将而回。” “斩将?”邓贤吞了吞口水。 黄忠捋着白胡子,显得有些无奈,“那泠苞中了军师之计,被我包夹在山中小道,可这厮敌我不过便假意投降,最后在夺马逃跑时被我射杀...” “黑暗中...射杀?”邓贤瞪大了眼睛。 孟达低声提醒:“黄老将军能百步穿杨,有听声辩位盲射之能,泠苞不识时务死不足惜...” 邓贤汗流浃背,心说要是和泠苞换个位置,也许被射杀的就是自己,左将军这边真的人才辈出,刘璋这个益州牧算是做到头了。 “主公,现在最后一道绵竹关已下,明日渡过绵水攻下县城,再往南攻取雒城(现在广汉)就能直抵成都。”庞统提醒。 刘备叹息道:“不知不觉已经入蜀一年有余,所赖两位军师神机妙算、将士们奋勇努力,待攻取成都再好好奖赏大家。” “多谢主公。”众人齐声称谢。 “主公,有件事末将忘了提醒,刘璋曾派扶禁、向存领兵万余,由阆水去攻葭萌关,此刻恐怕已经...”邓贤抱拳进言。 刘备听得头皮发麻,刘璋这招釜底抽薪相当厉害,若是刘备在沿途攻下的城镇驻军太少,对于各地的掌控力度就不够,补给自然也就跟不上。 要是再丢了经营快一年的葭萌关,刘备大军还没走到成都就只能靠抢了,这样好不容易积累的名望将荡然无存。 厉害啊,刘季玉。 “军师,葭萌关绝对不容有失,不如让子度(孟达)领军五千去支援?反正绵竹关也收了数千降兵。”刘备建议道。 庞统直摇头,“咱们从葭萌关起兵虽有三万众,但这几个月经历大小数十战,绵竹关的降兵正好补充进来,若是分兵回去救援仲邈(霍峻),我们反而会陷入被动。” “可葭萌关只有八百兵,霍仲邈(霍峻)如何抵挡扶禁、向存万人?”刘备十分担忧。 此刻他想起吕布背刺徐州,自己率残部流落东海,断粮时部下兵将为了活下去,不得已吃了同袍之肉,这种事情刘备再也不想遇到。 庞统皱眉坚定地说:“葭萌关也属险关,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了解霍仲邈(霍峻)之能,他应该可以守得住...” “虽然霍仲邈(霍峻)是士元举荐,但双方兵力实在悬殊...”刘备仍然存疑。 “主公要有信心,难道忘了关将军万军中取颜良之首?这世界上没有不可能。”庞统意味深长地说。 刘备暗自叹了口气,要是关羽或张飞守葭萌关当然没问题,但现在毕竟是名声不显的霍峻。 考虑到分兵的确不利取成都,刘备最终没在这件事上纠结。 次日刘备拔营起寨,并传令魏延从绵竹关直接开赴县城,自己率后军与他在绵竹县城外汇合。 大军浩浩荡荡穿山谷、过险关,走到绵水之畔发现有战斗痕迹。 看着对岸魏延的人在整编俘虏,刘备心说这么短的时间,魏延是跟谁打了一场吗? 刘备与庞统等人渡过绵水,魏延领着一员将领来见,见此人圆脸络腮胡,虽然个子不太高但非常强壮。 “末将吴懿见过左将军...”吴懿抱拳单膝下拜。 刘备连忙扶起好言抚慰,他在邓贤和法正的口中,已得知吴懿的详细情况,说起来他与刘璋关系匪浅。 “文长,这是...”刘备不解地问。 魏延抱拳回答:“吴将军率军欲来救援绵竹关,末将仓促间与其厮杀一场,吴将军深明大义归顺了主公。” “子远带了多少兵马出来?”刘备见岸边人数不少就好奇相问。 吴懿抱拳说:“共五千人马。” “绵竹县城中还有多少守军?”刘备又问。 “刘璝、张任各有七八千人。”吴懿如实回答。 刘备听得心中大动,心说今天这日子不错,刚出门就捡了五千兵,要是能把城中守将策反,那攻取成都就多了分胜算。 随后刘备命吴懿、邓贤为前部,与魏延一起去绵竹县城劝降刘璝、张任。 后军主力渡过绵水,在午后抵达绵竹县城北,远远望见城墙上旌旗招展,吴、贤似乎劝降没能成功。 “主公...”魏延三人迎了上来,其中吴懿、邓贤两人面露愧色。 刘备察言观色已知结果,他安慰着说:“二位将军辛苦,大家先扎下营寨休息,劝降不成明日再战,他们早晚后悔的。” “唯。”吴懿(邓贤)齐声回答。 在安营扎寨的途中,刘备在魏延口中了解到情况,刘璝、张任都是刚烈愚直之徒,两人在城墙上口吐芬芳,借忠义仁孝把吴、邓骂得狗血喷头。 刘备知道实情后非但不怒,反而对这种守节的将领很敬佩,到现在他还没有放弃收服之心。 扎下营寨过后,刘备在大帐召集主要将领,由吴懿介绍绵竹县防守部署,然后由庞统安排明日攻城事宜。 作战部署结束后,各营将领陆续去准备,庞统也因为昨晚熬夜先回去休息,最后大帐内就留下法正一人。 刘备问:“明日还有苦战,孝直昨夜也没休息好,若是帐中睡不安稳,备与你同榻而眠若何?” 法正尴尬地说:“主公爱惜臣等,不让我和元直亲临前线,所谓苦战都是将士们经受,但我留在最后,的确是为了榻上之事...” 刘备一脸懵:??? 第两百九十五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法正见刘备面有异色,遂神秘的问:“适才主公感叹入蜀一年有余,是否想念荆州的亲人家眷?” 刘备点点头,“孙夫人的女儿我还一眼未见,阿斗也不知长高了没有...” “可怜天下父母心,待主公攻取益州后,再将夫人、子女都接来团聚,蜀中这边不用担心曹贼袭扰,可安稳长大成人。”法正安慰。 “我亦有此想法,孝直刚才所言榻上事...”刘备欲言又止。 法正挠头笑曰:“我以为主公军旅孤独,想着为您促成一幢姻缘...” 刘备连忙摆手:“备岂是好色之徒?再说已经年过半百,多谢孝直的美意...” “刘璋父子在益州经略二十载,虽然治理得不尽人意但根基深厚,我建议主公纳妾也是为亲近蜀中士族,并非以美色阿谀。”法正一本正经。 “呃...可备已有两位夫人...”刘备辩解。 法正扬起下巴,左手捋胡须摇头:“自古英雄配美人,且不说那曹贼纳了多房妻妾,便是江东孙仲谋也没有止步不娶。” “这事如何用以攀比?再说孙车骑还年轻...” 法正神秘一笑:“此事本想破了成都再向主公提起,但今日遇上了吴子远(吴懿),便提前给主公说说。” “这关吴子远何干?”刘备脑中一团乱麻。 “吴子远有妹名苋,刘焉听相者说她有大贵之相,于是让三子刘瑁娶为妻,数年前刘瑁暴疾而亡,吴氏现在寡居于成都...” 法正还没说完刘备连忙打断,“孝直此事不要再提,我与刘瑁乃是同宗,这不是乱了伦常?” “论亲疏远近,比晋文公与子圉若何?”法正反问。 刘备:“这...” “下午我跟吴子远简单提及,他非常愿意和主公结为亲家,吴家在益州颇有名望,主公纳吴氏可彰亲蜀之心...”法正继续讲道理。 “呃...吴氏人还在成都,咱们还是先拿下绵竹县,其余事情等平定益州再说...”刘备见说不过法正,于是玩起了拖延的法子。 “我先给主公提个醒,寻常也可以多亲近子远(吴懿),别看这只是您的家事,但关乎蜀中稳定。”法正解释。 刘备不知如何反驳,遂指着胡床邀请:“备现在有些乏了,孝直要不要跟我抵足而眠?” “我还是回自己营帐睡,主公您早些休息...”法正连忙起身告辞。 看着法正仓皇失措的背影,刘备忍不住摇头,纳妾还是得问问诸葛亮与蓝田。 法正说得没有错,刘备的家事已不能全由自己决定,既要亲近蜀中这些新势力,更要照顾荆州那些旧臣的想法。 次日大军攻打绵竹县,卓膺、刘邕佯攻东西两门,刘备集中兵力优势猛攻北门,留下南门为生路瓦解守军士气,这样布局既方便指挥,也节省攻城战的伤亡。 刘备军虽然声势浩大,但遭到城中张任、刘璝顽强的抵抗,两人已经收到成都快马传来的消息,刘璋任命护军李严、女婿费观为督军正赶来绵竹。 刘璋在益州坐拥地利,刘备孤军作战迟早被消耗掉,这也是张任、刘璝决定坚守的底气。 绵阳小县城池不及大城牢固,尽管张任、刘璝不停加固城防,但在刘备猛攻数日之后,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城池将破未破之时,李严与费观终于赶到,但只有他本部的五千人马。 城中二将见援军少有点失望,张任更是抱怨:“我记得成都还有五万兵,主公为何不多拨些给李将军?现在咱们的总兵力不如刘备,这绵竹城眼看就要受不住了...” “他们攻势很猛吗?”费观疑惑地问。 刘璝补充:“荆州兵的确厉害,其中有不少还是越人,个个训练有素且力大擅射...” 李严和费观同时一惊,他们成都出发前就已收到南部战报,赵云从荆州出兵正在攻打江阳。 走到雒城附近又收到德阳方向的战报,诸葛亮那一路兵马已经攻克,正朔江而上来与刘备汇合。 原本的刘璋坐拥地利优势,突然就变成被刘备包围,绵竹关破后守城已没了意义。 李严冷峻地说:“主公也有自己的考虑,现在益州并不止刘备这一路兵,要是全调到这里来,成都被偷袭怎么办?” 张任满脸惊讶:“不止一路?” “赵云出现在江阳、诸葛亮出现在德阳,主公现在身不由己...”李严皱起眉头。 张任和刘璝对视了一眼,心说怎么这么快就变天?从李严、费观两人的话中,他们听到了悲观。 “我们必须尽力抵挡,不能让这几路合兵一处,否则益州危矣...”张任提醒。 李严点点头,“我们从成都出发时,主公让偱公子领兵两万赶赴雒城,现在应该已在路上。” 张任大喜:“雒城城池坚固,府库之中粮食充足,若以重兵守卫刘备很难攻克,我们要坚守绵竹给偱公子赢得时间。” “正当如此。”刘璝附和。 李严轻轻点头,又询问刘备军攻城情况,随后与费观来到城北观察,发现城墙已经破损严重,城门也已经摇摇欲坠。 此时夜幕早已降下,城墙上的守卫们歪歪斜斜地躺着,面对刘备军一整天的猛烈攻击,他们显得疲惫不堪。 鉴于刘备的兵力多于城中,所以庞统、法正轮番派兵进攻,这方法让守城一方疲于应对。 “正方,你看这...”费观现在没了主意。 “小心。”李严拽动费观的衣服往旁边一动,一支羽箭从城下射了上来。 费观惊得满头是汗,他皱起眉头指着地上的士兵抱怨:“城墙只有这点高度,刘备若在夜里以羽箭偷袭,这些睡觉的家伙不成了刺猬?” 李严瞥见箭头似有他物,在拾取的途中笑着说:“刘玄德在益州毫无根基,他们哪来多余的羽箭乱射?” 箭头包裹着绢帛,李严打开一看赫然是法正的劝降书,而且指名道姓就是自己。 “正方,帛书上写了什么?”费观好奇地问。 “你自己看吧。”李严递了过去。 费观看完眉头紧皱:“正方以为如何?” “大江滚滚东去,岂凡人可逆转?”李严叹息。 费观点头附和,“识时务者为俊杰...” 两人在感叹的时候,身旁一个闭眼的兵卒,他的眼皮微微动了动,待李严、费观走下城墙,跟着往张任的住所而去。 第两百九十六章 诸葛亮雒城会师 李严在绵竹休息一夜,次日才睁开眼费观就来叫门。 “何事?”李严坐正身子,在架上取来衣甲欲穿戴。 “刘玄德已兵临城下。”费观慌张回答。 李严不紧不慢地说:“不是已经攻城十数日,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刘、张两位将军呢?” “他们不见了...”费观非常激动。 “什么?”李严吃了一惊。 费观看了箭书后想了一夜,早上天刚蒙蒙亮就起床巡营,结果发现只剩昨天同行的数千兵,通过打听才知道张任、刘璝借口兵卒疲惫,要调到城南去休整半日。 虽然理由相当充分,但费观非常讨厌别人自作主张,他骑马来到城南兴师问罪,可除了数百伤卒,其余的全都不在绵竹城。 张任、刘璝没讲原因,直接弃两人带兵逃跑。 李严听了前因后果心中泛疑,张任、刘璝这俩人个性忠直,应该不会干出这种事的。 费观见李严眉头皱起,连忙追问:“现在城中只有五千,定然是守不住了绵竹,如之奈何?” 李严眼神平和,“法孝直之言有理,方今天下唯有玄德公可匡扶汉室,主公挡不住他前进的脚步,我准备顺应时势率众归顺,也好让绵竹百姓免于战火,费将军毕竟是主公之婿,汝若要走不相留...” 费观苦笑着说:“益州大势已去,苟延残喘没有意义,观又何必挣扎?” 李严点点头,“为了绵竹百姓,为了大汉天下,咱们也不算背主,现在出城去吧。” “嗯。” 两人达成一致,李严与费观打开北门,迎刘备等人进入绵竹县城。 李严在益州口碑不错,刘备轻松收下此人非常开心,他下令全军在绵竹休整两日,并设宴与众将团聚,将新归附的几人引荐给大家。 建安十八年五月,刘备集结三万五千人兵临雒城,进军途中他不放心葭萌关,派遣刘邕引军三千回援霍峻。 中平年之前雒城是益州的治所,也是益州最富庶且高大的城池。 刘焉入蜀之前雒城曾被黄巾余孽马相、赵祗占领,刘焉入主益州后将治所迁至绵竹。 因为刘焉私造天子车驾图谋不轨,被荆州刺史刘表告到朝廷,刘焉伪造火灾烧毁车驾与州牧府,又将治所迁移至成都。 张任、刘璝在小卒口中得知李严有二心,害怕他和费观联手坑了自己,于是合计之后连夜出走绵竹,带着万余残军来到雒城迎候刘偱。 雒城更加利于防守,加上张任、刘璝的顽强抵抗,乘兴而来的刘备进攻受阻。 两天后成都的援军赶到,攻守双方随即进入相持阶段。 刘偱的增援入驻后,雒城守军数量与刘备军兵力相当,加上有坚固的城池作为后盾,刘备这边即便文有庞统、法正,武有黄忠、魏延也无法下嘴。 随着时间推移,气温渐渐升高,刘备军攻雒城不顺,从上到下都变得心浮气躁。 这种浮躁直到五月下旬才得到缓解,诸葛亮的中路军攻陷德阳后,终于赶来雒城会师。 刘备在李严那里知道荆州发了救兵,但真正见到诸葛亮那种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与众将略作寒暄,刘备拉着三名军师入帅帐叙旧谈事。 “备盼军师如鱼儿盼水,只是你和子龙都已入川,荆州现在是谁在留守?又剩下多少守军...”刘备如连珠炮般发问。 诸葛亮躬身行礼:“不止亮和子龙,翼德他也带兵入川,只不过是从陆路攻江州定巴东、巴西,可能会晚些日子才能来汇合。” “那荆州现在...”刘备担忧地问。 “荆州有云长、子玉、元直在,主公不需过分担忧,我们入川的兵马钱粮,大都是从荆南出的,现在还留有余力防守。”诸葛亮解释。 刘备听后长舒了一口气,庞统趁势又发问:“我们在葭萌关起兵实属突然,刘璋又很快封锁了益州的各关隘要道,孔明你们为何能来得如此及时,莫非谁能掐会算不成?” 诸葛亮微笑着摇头:“主公带兵入川不久,子玉就派机灵心腹扮成商人入蜀,并通过长江报的方式取信了刘璋,这才及时知道你们被困的消息,入川的兵马钱粮也是子玉提前准备的。” 诸葛亮话刚落音,庞统、法正皆露出震惊的表情,刘备因为见惯了蓝田的表现,此时反而觉得正常。 “料敌在先,未雨绸缪,蓝子玉我不及也,天幸此人在主公帐下。”庞统感叹。 刘备捋须微笑着肯定:“我早年四处碰壁、颠沛流离,也是在遇到他后才有所改变,我有子玉胜过十万雄兵。” “有蓝子玉和关将军镇守荆州,主公可安心攻取益州以为基业,不过这长江报是什么东西?”法正好奇地问。 诸葛亮随后详细介绍了长江报,听得帐内三人瞠目结舌,特别是法正双眼都在放光,看似不起眼的纸张,用好了的确不比十万雄兵差,他把低调的蓝田又高看一眼。 法正虽然有才但运气较差,他与同乡孟达在建安初年入益州,其身份归属于刘焉时期的东州派。 东州派在刘焉时期非常强势,是刘焉用来制衡益州本地士族的抓手,但到了刘璋时期就完全转变过来。 刘璋继位后东州派权力过大,他不得不扶持益州本地士族来对抗东州派,所以法正入蜀十年都不受重用,直到去荆州请刘备时还是个校尉。 因为在益州被同僚排挤,又为州邑中人诽谤,让法正养成了孤傲冷酷的性格,但偏偏十分对刘备的胃口。 法正受长江报的启发,默默准备起长文劝降旧主刘璋。 虽然多了诸葛亮一万援军,但雒城的防守依旧没有松懈,只是众人的守城压力有所增加。 诸葛亮见刘偱顽固防守,便建议刘备分兵控制附近各县各乡,让雒城彻底变成一座孤城,这样不但能提前开展治理,还能就近获得补给减轻粮草压力,无论成都方面往雒城增兵还是添粮,都要面临刘备围点打援。 刘备听从诸葛亮的建议,命刘封、孟达、李严等将攻占周边县乡。 建安十八年八月,刘备顶着烈日指挥攻城,突然后方传来紧急战报:救援葭萌关的刘邕就快抵达雒城。 刘备额头的汗水狂涌,眼前这雒城几个月没攻下来,大后方的葭萌关丢了? 第两百九十七章 好水性的邓艾 刘备急匆匆走下战场,回到营帐却见三个军师围在一起读报,建安十八年第七期的长江报刚刚送到。 “长江报第七期到了?”刘备好奇地问。 诸葛亮二月出荆州,随身携带了当年第一期的报纸,上个月蓝田派人运送军粮入蜀,又带来了后面五期的报纸,这让庞统、法正与刘备一次性看了个够,他们对于这种新奇的东西特别感兴趣。 “主公你快来看看,曹贼居然进爵称公,不过子玉这离间计可真狠。”诸葛亮摇头说道。 刘备神色沉重地接过报纸,左边版面赫然是曹操称公霸屏的消息,长江评上廖立言辞犀利大骂国贼,附带喷了那三十一个劝进的附逆者。 “主公不必恼怒,那曹贼并非良善之辈,他称公立国甚至后面篡国都有可能,咱们现在更要积蓄力量,先拿下益州为基业再图谋中原。”法正提醒。 刘备点点头,“蓝子玉的九字真言我还记得,只是荀文若如此大才都被曹贼逼死,我对曹贼的作为实在不耻...” 诸葛亮说:“此乃坊间传闻,蓝子玉这招分明就是离间计,真是杀人于无形...” “奇怪,劝进表排第一个这个孙某是谁?子玉莫非没得到确切消息?”刘备满脸疑惑。 庞统与诸葛亮对视一眼,神秘地一笑:“能排到劝进表第一岂是无名之辈?定是子玉有所顾及故意遮掩,这件事在中原必然不是秘密,主公认为天下姓孙的,谁能排到那荀攸的前面?” 刘备皱眉摇头:“天下孙姓名士皆在江东,我实在想不去曹营中孙姓名士...” “或许就是江东的呢?”庞统意味深长地说。 “不能吧?”刘备表情惊讶。 诸葛亮趁机补充:“今年初曹贼与孙权在巢湖交战,后来相持几个月后曹操莫名其妙地退兵,听甘将军说他们双方损失都不大,或许两人暗自有什么约定...” “军师是说这孙某就是孙仲谋?”刘备吃惊地问。 “孙权的车骑将军还是主公表奏,他的职务的确可以凌驾另外三十人之上。”庞统分析道。 “孙某...孙仲谋...不会如此自甘堕落吧?”刘备仍不相信。 诸葛亮:“子玉曾言办报不造谣,一切都以事实为依据,只是在言语上进行修饰,报上没有点出孙权的真名,或许是给他留面子,更是顾全孙刘联盟。” 刘备点点头,“如果真是这样,希望孙仲谋不要过度猜测,军师你还是写信嘱咐子玉,让他不要在长江报提及江东的事,咱们还要共同抗曹...” 一直没怎么发言的法正说:“天下三分已经明朗,希望江东君臣能够保持头脑清晰,万一孙权借此对荆州图谋不轨,曹操再配合引中原之兵南下,则我们后方危矣...” 诸葛亮摇摇头:“有子敬担任大都督,这种事就不会发生,再说有云长、子玉他们镇守荆州,后方应该会很稳固的。” 刘备听到法正说到‘后方危矣’突然一惊,然后失声地问:“刘邕的斥候不是来了吗?葭萌关现在情况怎么样?” 三名军师刚才在兴奋读报,侍卫就把情报直接送到战场边的刘备处。 这个时候庞统抢先让守卫叫来斥候询问,结果并非是什么坏消息,刘邕是因为葭萌关危险解除,这才率军南下与刘备汇合,而且张飞的大军也跟在后面。 刘备听后大喜,下令撤回攻城部队休整,自己与三位军师出营十里去迎张飞。 刘邕率军顶着烈日南下,快靠近雒城的时候发现路边立着伞盖,近前一看竟是刘备与三位军师。 “主公...军师...”刘邕慌忙下马吞吞吐吐,心说这迎接的礼仪是不是太过了? “辛苦了,翼德还有多久?”刘备问。 “就在后面五里。”刘邕似乎明白了,这几位是在等张飞呢。 刘备点点头,“汝先引军回营休息,我等在此等候翼德。” “唯。”刘邕随后引兵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远方就能看到连片的旌旗,刘备知道那是张飞来了,于是跨上马背扬鞭奋蹄而去。 看到刘备如此举动,庞统不禁感叹:“主公与翼德的兄弟情,真是让人称道啊...” 诸葛亮摇着羽扇,“真没想到翼德陆路也这么快,不到半年就攻下江州、定了巴东、巴西,竟还有余力去支援葭萌关。” “有三将军相助,这雒城应该拿下有望。”法正捋着胡须自言自语。 远方一匹油亮的黑马,载着张飞同时向刘备靠近,两兄弟一年多时间没见,见面那一刻握住双手竟无语凝噎。 “三弟...” “大哥...” “一会给我好好讲一讲这一路的见闻。” “这半年的事儿太多,俺边走边说给大哥听。” 炽热的兄弟情看呆了严颜、袭肃等将,后方大军停在太阳下差点忘了向前走。 两兄弟短暂叙旧后翻身上马,然后被簇拥着进入雒城外的营寨,随即刘备在营内大排筵席,为张飞等将接风洗尘。 在准备筵席的空当,张飞引严颜、李异等将来见刘备,刘备也将吴懿、李严等降将介绍给张飞认识。 此时蜀中降将在刘备军中已占有一些席位,在诸葛亮的建议下,刘备对归降武将进行封赏,以此表示对益州旧臣的亲善。 任命吴懿为讨逆将军,任命严颜为偏将军,任命李严、费观为裨将军,任命邓贤、李异为中郎将,其余随军入蜀的荆州文武,待平定益州再统一封赏。 张飞在宴会上提起葭萌关攻防战,刘璋迂回偷袭那万余兵马苦攻不克。 张飞的军队气势如虹,开赴葭萌关后连战连捷,刘璋这支部腹背受敌最终大败。 副将向存被霍峻追击时斩首,主将扶禁率军逃亡阆水淹死无数,仅存的百余人顺阆水南逃,结果在中途遭遇年轻的邓艾。 邓艾船上行的屯田人是新邓庄优选的青壮,不少人受老一辈屯田人的影响,还拥有一身武艺,扶禁的残军就这么被农夫团灭。 刘备听到这里满脸吃惊:“那口吃的邓艾才多少岁?蓝子玉这么小就让他出师了?” 张飞笑着说:“我看这孩子可以,现在都已经不再口吃,那扶禁就是被他淹死在阆水的,真没想到他水性这么好。” 第两百九十八章 谁才是客人? “没想到子玉动作这么快,还以为要等到平定益州,他才会派出屯田农。”诸葛亮摇着羽扇消暑。 刚才张飞描述得很简略,众人还以为邓艾是蓝田派来参战的,听诸葛亮这么感叹俱是惊讶。 “军师你是说邓艾是来屯田的?”刘备惊讶地问。 诸葛亮点点头,“益州有高山险关为屏障,若在此推广荆南的种植之术,不出数年就能种出一片繁荣,以此为基可向北图中原, 子玉料定主公他日会北取汉中,早就训练了一批人欲赴葭萌屯田,这样可以节省粮食运输产生的消耗以及民力。” 听完诸葛亮的解释,众人皆震撼得不能说话,眼下雒城都还没有攻克,蓝田竟然把主意都打到汉中。 刘备感叹,“荆南现在比较富庶,这些百姓能抛家舍业,心甘情愿千里入蜀屯田,不得不叹服子玉的号召力,也不知道是汉人还是越人...” “大哥,他们都是新邓庄的子弟,所以子玉才让邓士载带队。”张飞补充。 诸葛亮跟着补充:“子玉的号召力是一方面,主公仁德爱民有匡扶汉室之心,这才是天下百姓信服的根本原因。” 刘备点头地肯定,心说如果是新邓庄就没问题,新野那些屯田农人懂得感恩,对于会种地的蓝田近乎崇拜,邓艾身为邓家庄的少主,必能管好这些屯田百姓。 就在众人沉默的间隙,中郎将李异终于等到机会,转交了蓝田的亲笔书信。 蓝田在信中举荐邓艾为典农都尉,希望刘备能给这个年轻人一些关照,并建议刘备取成都以攻心为主,他会用后几期的长江报来配合,毕竟打得破破烂烂的,还要花时间和精力去重建。 刘备看完后把信递给诸葛亮,并且郑重的吩咐:“儿行千里母担忧,邓士载早年丧父,子玉这个老师堪比其父,请军师给仲邈(霍峻)去书照拂,待益州平定后在广汉单独划出一郡,全面配合这个年轻人屯田。” “唯。”诸葛亮回应。 张飞的兵马远行疲惫,刘备下令全军休整三天,着人在营中熬制消暑汤,让数百名郎中军医集体进行疾病防治,为攻取雒城作最后的准备工作。 刘备入蜀一年多来,军队战损一直保持在较低状态,除了直接战死不能救治,其余因伤病阵亡的士兵大幅减少,究其原因是因为医疗营的存在。 随军郎中极难培养,从张机的郴县医学堂开始,再到华佗的泉陵医学堂,这么多年才培养出军医五百人。 刘备入川带走了三百军医,被编入陈到的近卫军,是为医疗营。 雒城的突然停战,让城中守军感受到了不寻常。 当得知刘备有有援军赶到,身为主将的刘偱一言不发。 怎么感觉自己是客,刘备才是益州的主人? 刘偱是刘璋的长子,是益州的法定继承人,可还没等到他父亲老去,就引狼入室从荆州招来刘备。 现在双方是势成水火,于公于私也要守住最后屏障,他在雒城守了两个月多月,成都再未发一兵一粮。 “大公子,传闻之前诸葛亮是从德阳朔江而上,这几天到的是张飞的兵马,好像是从葭萌关方向来的,咱们要不要向成都方向求援...”张任汇报。 “刘备素来用兵严格,特别注重对消息的保护,张从事如何打探到这么清楚的消息?”刘偱好奇地问。 张任尴尬地回答:“斥候回来说是刘备军主动告知...” 刘璝连忙摇头:“那庞统、法正本来就阴险狡猾,后来又多了个诸葛亮,这消息绝对是他们的谋略,是想瓦解咱们的士气...” “可眼睛不会骗人,刘备的军营数量确实增加了,几天前你在城墙上观战,难道没看见到旌旗蔽空、尘土飞扬的情景?”张任争辩。 刘璝冷哼:“也许是刘备故意这样,他见迟迟攻不下雒城,所以晚上把兵马派出去,白天又大张旗鼓地跟过来,以此来壮大他们的声势...” “呃...”张任不知如何应对。 刘偱点点头:“进进出出的把戏,董卓入京的时候就玩过,虚建营帐也在兵法中常用,二位将军以平常心应对就是,只要咱们尽力守城,什么阴谋诡计都没用。” “唯。”刘璝(张任)齐声说道。 刘备军完成整备后,令张飞、黄忠、魏延等将,同时对雒城东西北三面发起猛攻。 除了从涪城带来的攻城器械,军中越人躲在盾牌阵后,用强弓硬弩朝城墙上奋力射击。 张飞入蜀期间因为有严颜引路,各城各观守将皆望风而降,考虑到军中越人比例多,张飞虽然沿途与民秋毫无犯,但是收走了各处守军大量的羽箭,就这么一直带到了刘备大营。 原本居高临下的射击,变成从下往上的反射击,这让城头的守军十分惊恐,防守的压力直接提升了一个量级。 “可恶。”下午战斗结束,守城主将刘璝一拳砸在了女墙上。 刘备就这么疯狂进攻了一天,雒城方面的死伤超过两三千人,如果天天这么打下去,雒城的守军不出旬月就要打光。 夜里刘偱召二将商议对策,此时再没人怀疑刘备增兵有假。 “大公子,这么守下去不是办法,刘备攻势如此猛烈,如果持续增兵咱们就麻烦了,还是向主公求援吧。”张任建议。 刘偱苦笑着摇头:“我从成都出发时益州南方传来消息,刘备的大将赵云已经攻克长江重镇江阳,当时正在往犍为方向进发。 现在过去了几个月,也不知赵云到了那里,父亲若是派兵来援雒城,成都又怎么办?” “这...主公确实为难...”张任叹息。 “我还是修书一封试试,顺便将这里的情况告知父亲。”刘偱说道。 “也好。”张任点点头。 这时候刘璝看了一眼张任,抱拳向刘偱建议:“大公子,城中现在还有近三万兵,但不可能全部涌上城头防守。 张从事(张任)能征惯战,困守在城中不能尽用其才,不如与他一些兵出城驻扎,一方面可以牵制袭扰敌军,另一方面还能与雒城形成犄角之势...” 刘偱听得一个激灵,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字:官渡乌巢。 第两百九十九章 汝妻子吾养之 刘偱深以为然,他自顾自地分析:“刘备的援军从荆州水路来,后续的补给应该也会从水路来,也就是刘备去年入川的路线,所以水路终点应该在涪城,但涪城与雒城之间有较长山路,咱们可不可以做点什么?” 虽然守城战虽然辛苦,但出城搞偷袭无疑危险万分。 刘璝连忙附和:“张将军不如趁夜里从南门出,然后绕行刘备军后方断其粮道?” 张任还没说话,刘偱连忙摆手:“外面现在情况不明,即便能断刘备的粮道,雒城恐怕坚持不了那么久,唯有佯攻粮道实攻刘备大营,直接学曹操烧乌巢那般。 只是此计策有较大风险,城中还不能分太多兵出去,若被识破恐不能还矣...” “可是时不我待,我们必须要采取措施,不如由张将军守城,我带兵出去烧粮。”刘璝激动地说。 张任连忙摇头,眼睛逐渐变得坚毅,“若不是刘将军督守雒城,咱们又岂能坚守如此长的时间,还是我兵出城寻战,不知公子能拨多少兵马?” “七...八...一万如何?”刘偱试探性问道。 “一万?”刘璝吃惊地看着刘偱,好像在说这是不是太多了?毕竟雒城还不足三万人呢。 刘偱点头说:“刘备现在有五六万兵,出兵太少恐害了张从事...” 张任有些感动,随即摆手说:“出奇兵不宜人多,一万人马声势太大,极容易被刘备的斥候察觉,我领五千兵出城即可。” “会不会太少?”刘偱非常犹豫。 张任斩钉截铁说:“刘备攻城甚是凶猛,城中还是多留些兵马为宜,我现在就去准备。” 刘偱点头不再言语,神情显得有些落寞,刘璝看着张任的背影安慰:“大公子不必哀伤,张将军此去未必有事,若是他能偷袭粮草得逞,咱们就可以转守为攻了。” 刘偱叹了一口气:“刘玄德可不是袁本初,我自问也比不上曹孟德...” “仗没打完之前谁知道?关键咱们不赌一赌就没机会了。” “唉...” 戌时左右,张任的五千兵饱餐一顿等待出城,刘偱与刘璝来到南门送别。 “张某去去就回,大公子、张将军请小心守城,若是我部兵马返城,会以黄色牙旗打头,切不可被刘备趁虚而入。”张任跨上马背告别。 刘璝拍着胸口说:“你就放心吧,俺老刘眼神儿可不差。” “张将军珍重。”刘偱点了点头。 张任刚催马走了两步,突然想起点什么又勒住缰绳回头:“战场上到刀剑无眼,万一张某没命回来,我在成都的妻儿...” 刘偱见张任如此壮烈,连忙宽慰说道:“若真是如此,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 张任听完转过身夺门而出,现在分明还是盛夏八月,但刘偱却联想到了易水的寒风。 刘璝也豪迈地说:“忠臣本该守节,大公子放心好了,俺和张从事一样,定会拼死护得您的安全,绝不会学吴懿、李严那些懦夫。” 刘偱感叹老狗也有几颗牙,益州的有忠臣良将也是不少,怎么会弄成现在这般局面? 张任率军秘密出城,远离刘备的营寨方位,从西北方向进行绕路。 次日清晨,刘备大军三路继续攻城。 刘璝敏锐地发现西北两路攻势减弱,只有东门继续保持昨日的攻城状态,他不得不将注意力转移到东边来。 午时休息的时候,刘偱来到东城门巡视,对满头大汉的刘璝问:“东门这边怎么样?” “依旧攻势凶猛,要不是有烈日影响,应该这会都不会停止进攻,我们的兵士非常疲惫,上午都换了四次人。”刘璝用手背拭去汗水。 刘偱叹息道:“没想到我们坐拥地势,反而在兵力上被刘备压制,好在西北两门今日攻势弱了些,要不要调换些守军来东边?” 刘璝连忙摆手:“冒然换防乃兵家大忌,还是等到明天再说吧,或许下午他们会恢复攻势。” 刘偱摇头说:“我看应该不会,那两路的主将今天都换了人,作战风格和主将有关吧?” “上午我在西北两门待的时间不长,还真没注意到攻城的主将换人了,刘备不会搞什么阴谋吧?张从事昨夜才出城,也不知跟他有没有关系...”刘璝皱起了眉头。 “张将军行事隐秘,不可能这么快就发现,应该是正常的调动,卓膺、刘封两人也当过主将,刘将军你就先在东门督战,有紧急军情我再派人来报。” 刘偱说完便转身而去,刘璝心说却升起不好的感觉。 刘备将黄忠、张飞换下阵来,仅留下东门的魏延继续保持压制,其目的就是要打掉出张任那五千兵。 围攻雒城三个月,刘备按诸葛亮的计谋,让人占领了周边全部县乡村庄,而且在雒城周边设置了哨探。 张任夜里出城虽被发现,但他也不是等闲之辈,很快就借助黑夜的力量隐介藏形。 消息传回刘备大营,诸葛亮与庞统、法正商议后很快做出部署。 张任的数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既不能影响大军正常攻城又不能掉以轻心。 无论张任的兵马去了哪里,但其目的无非是断粮道、劫营烧粮、袭扰牵制等等。 刘备随军的三名军师都是谋略高手,根本不可能被张任牵着鼻子走。 在兵力紧张的情况下选择守株待兔,并调回了张飞、黄忠两员大将。 黄昏时,太阳坠入西山。 早晚没有烈日当头适宜作战,雒城在傍晚迎来第二次进攻高朝。 前方在作战后方在做饭,此时刘备的营寨静悄悄,只有数缕升起的炊烟奔向天空。 张任趁天色将暗,率军蹑手蹑脚摸了过去,看着那些炊烟他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埋锅造饭的地方必定离储粮的位置不远,现在雒城战斗正酣谁能注意到自己? 若是以迅雷之势烧粮,刘备大军可能会因缺粮溃散,则益州的危难就有可能解除,只要烧粮成功战死都值得。 临近刘备军寨,张任拔出佩剑大喝:“消灭刘备,就在今朝。” 第三百章 张任雁桥遇张飞 张任发话刚落音,两个心腹校尉抢先闯入营寨,后面跟着的兵卒也不喊闹,他们直接往炊烟的位置奔去。 此时刘备的兵马都在雒城外,张任猜测营中只有少量守军,这就跟刘璝说的那样,人生需要赌一赌。 当五千人马全部进入刘备大寨,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这让张任感到十分意外。 虽然他们是从后寨门而入,也不至于这般的冷清吧? 哔哔...哔哔哔... 前方传来奇怪的声音,一处炊烟位置传来惨叫,营中突然就变得骚动喧噪。 张任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就在转瞬之间,营寨四周举起了火把,前方两员老将一左一右杀出,冲在最前那两校尉的头颅被抛了过来。 只见他们手执大刀腰悬雕弓威风凛凛,正是黄忠与严颜两位白发白须的白头将军。 “背主老贼。”张任恨得咬牙切齿,他知道自己中埋伏,立刻掉转马头奋力向后突围。 黄忠、严颜在后方催军掩杀,一时间环绕大营的喊杀声震天响。 张任率骑兵刚突围到营寨后门,迎面又撞见了李严、孟达两将。 “张从事,你已中了我家军师之计,不如就此下马归降,我们也好再续同袍之情。”李严抱拳相劝。 “我呸,李严你这个背主匹夫,还有孟达你这个反贼,我耻与自甘堕落的小人为伍,挡我者死。”张任咬破嘴吐了口血水,说罢举刀拍马去战二将。 “不识时务。”孟达握紧了长枪,李严听后直摇头。 锵锵锵 战马交汇,刀枪乱舞。 张任以一敌二全无惧色,只见他舞动大刀如狂风呼啸,刀光在空中留下花瓣的残影,李严、孟达二将竟然抵挡不住。 李严和孟达一对视,心说不尽全力还真拿这西蜀第一将没办法,于是奋力围攻与张任拉扯缠斗。 斗了几个回合后,只后方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估计是那两个白头将军赶了过来。 张任以一敌二本就是超长发挥,再战两将绝对十死无生。 张任大喝一声全身爆发,他用大刀震退李严、孟达二将,引着几百残兵往北方逃去。 “张任人呢?”黄忠追来急切地问。 李严尴尬地说:“张任乃蜀中名将,我与子度全力未能留下...” 与黄忠同行的严颜附和:“正方所言不差,张任的武艺的确不差。” “哎,早知道我来断后,多好的立功机会...”黄忠懊恼地说。 “黄老将军勇武,我等佩服不已。”李严拱手称赞。 黄忠拍了拍严颜的肩膀,“咱们跟上去擒了他,省得主公留兵防守。” “啊这...”严颜有些犹豫。 李严连忙出言阻止:“天色已晚恐有埋伏,况且庞军师已经安排了三将军,咱们还是不要多此一举。” “活该张任倒霉,三将军那里可没什么好果子吃。”黄忠扬起白须说道。 张任带出的五千兵败得摧枯拉朽,连对方粮草存放的位置还没找到,就被埋伏的兵马来了个瓮中捉鳖,除了六七百骑兵逃了出来,其余死的死、伤的伤、降的降。 天色渐渐黑暗,张任被追伤不敢点亮火把,更不敢向雒城的方向逃跑,很快就在黑夜中失去了方向。 逃了一会人困马乏,也不知走到什么地界,突然听到哗哗流淌的水声。 此时星空渐渐被月亮取代,张任在右前方发现了河流,他记得河流对岸有几个村庄,正好可以过去补给一番,遂引军往上游走马。 行到金雁桥附近前军听停了下来,张任策马上前冲引路的校尉大喝:“为何阻住去路?” 校尉扬起马鞭指着金雁桥方向说:“将军,那桥上好像有人。” 张任听后大惊,随即借着月光望去,只见一人一骑立在桥上,黑色的身影仿佛雕塑一般。 “桥上所立者何人?”张任跃马上前大声喝道。 “我乃燕人张翼德也,奉军师将令在此等候多时。” 张飞在黑夜长啸,随后桥对面几个骑兵点燃火把,露出了那张修罗般的面容。 张任正要回身撤退,却发现本阵的骑兵骚动起来,后方不远处竟然来了一支追兵,从火把的数量能推断出有数千人。 “尔在蜀中有些薄名,这是打算在我眼前溜走?”张飞揶揄地问。 “现在后方追兵有数千,桥对岸的守军才十八人,将军不如斩将过桥,然后毁掉这金雁桥,那样才有机会逃脱。”校尉向张任建议。 张任听说过张飞万人敌的名头,本来心中打鼓但想起傍晚时能力战两将,这个时候又走入穷途,遂虚着眼睛恶向胆边,提刀催马走近桥头。 狭路相逢勇者胜,两个姓张的总要倒下一个。 “张翼德,就你这身后是十数骑,能敢在这里埋伏我?识相的让开一条路,我饶你不死。”张任目光冰冷。 张飞大声狂笑:“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你好像比吕布还狂,谁给你的勇气?” “要认清形势,我身后的兵马就是勇气。”张任指着那几百残骑说道。 “我大哥素来爱才,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投降在我手中,定然让你得到重用,何如?” 张任冷笑:“哼,忠臣不侍二主,我与老匹夫严颜不一样。” 张飞失望地摇头,“将军既然如此刚烈,想要过桥就得问问这蛇矛同不同意。” “少废话,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张任提刀跃马冲去。 “来的好,俺好久没酣畅的耍一耍了。”张飞欢喜地纵马迎了上前,两边的骑兵举着火把将金雁桥照亮。 张任起刀先声夺人,大刀被火光映射,迎风斩去似火流星一般。 虽然张任出刀速度够快,但张飞哪能轻易中招?只见他蛇矛如闪电般一挑,轻松就化解了对方的攻击。 一轮冲阵后两人回马再战,这次张飞出矛如同鬼魅,张任非常夸张地挪动身体,才以毫厘之差躲过穿刺,本就火热的身体突然激起满背的冷汗。 行家出手就知道有没有,就这么简单斗将一回合,双方各自摸清了对方的实力。 张飞:这厮号称蜀中第一将?简直就是言过其实。 张任:黑厮果然名不虚传,万人敌三个字终究不是假的,一会得动用腰间的流星锤去暗算,要是不成功实就让儿郎们一拥而上,几百骑兵对十几个人累死你们。 第三百零一章 燕云十八骑 张任扬起大刀用尽力量劈砍,刀锋落下去的瞬间又被张飞蛇矛挑开。 当的一声脆响,蛇矛和大刀发出刺耳的鸣叫。 张飞这一挑与刚才尝试发力不同,他附着在蛇矛上的力量远胜上一次,所以这次兵器的碰撞让张任差点被掀翻。 短暂的惊愕后,两匹战马贴耳而过。 张任此时已经把手按在了腰上,按在了他准备算计张飞的流星锤柄上。 电光火石之间,张任突然觉得后背衣甲勒人,前胸也被甲胄挤压的身体喘不过气,然后自己惊讶地脱离了马背,彷佛在天空中飞翔一般。 张任被张飞单手从马上拽了下来,重重地落在了乌骓马的马脖后面。 生擒,斗将中最高级技能。 张任恨不得找个地缝传钻进去,自己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样羞辱? “哈哈哈,这下你服了吧?”张飞把张任丢到桥头。 张飞身后的兵卒立刻拿来绳子绑了张任,而那些同行的蜀中骑兵不知所措,主将被擒后方追兵已经快靠近,很多人有了投降的想法。 张飞见张任手下兵将未动,他打算用招揽严颜的方式收降张任。 张任低着头一言不发,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张飞笑呵呵说道:“蜀中俊杰多有归附我大哥,张将军何不顺应天时?俺老张替你作保引荐,也不枉费了这一身武艺。” 张飞拍打着张任的肩膀,口中提及武艺二字仿佛在侮辱自己,他看张飞身边确实只有十八人,遂灵机一动转过身说道:“张任技不如人,愿降左将军做个马前卒...” “哈哈哈,这就对了。”张飞笑着替张任解除捆绑,想着自己这张脸还真和善,一不小心就为大哥招揽两员大将。 “我给将军引荐一下。”张任解除束缚后向桥对岸招手,七八个领头的将校随即跟了过来。 当那七八人刚走到桥边,张任眼神一瞟突然发难,只见他拔出同伴的剑径直向张飞刺去,口中还大声叫喊:“大家一起灭了他们。” 因为事出突然,张飞身边的兵卒把他一拉,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挡了过去,张任长剑力大直接刺进了小卒的腹部。 “匹夫,安敢欺我。” 张飞气得环眼圆睁,反手一拳直接打在张任的头盔上,剩余那十七名士兵均拔剑相助,直接和张任的骑兵们斗在一起。 张任被张飞一拳打得眼冒金星,他迷迷糊糊举剑向张飞砍去。 张飞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怎会中招,他徒手往前直接抓住张任拿剑的手腕,然后鼓着眼猛然发力。 只听见咔嚓一声响,张任的手腕骨直接被张飞捏断,钻心的痛苦让张任眼前清醒许多,但张飞没有就此罢休。 碗大的拳头如雨点般招呼,胸膛、腹部、脖颈接连被击打,就在张任摇摇欲坠的瞬间,张飞一拳直接命中对方面门,张任的脸直接陷了进去当场毙命。 别看张任的骑兵人多,但张飞那十几个随行骑兵非常强悍,如狮子逐狼一般追着对方刺砍,张飞用带血的手拿起蛇矛跨上乌骓。 十多个人追着数百人砍杀,杀掉几十骑后,张任剩下的骑兵跪地求饶,那画面特别的诡异。 此时张飞埋伏在远处的兵马赶到,张飞让援军接受俘虏,自己与那十多骑回到金雁桥旁。 被刺的士兵咬着牙不说话,同伴扯下衣服给他捂住伤口。 “武二,这点伤要不了你的命吧?”张飞俯下身子问。 伤者点点头,“我无碍的。” “无碍就最好,咱们回去找医疗营疗伤,现在想死还不容易,把他扶上我的乌骓。”张飞对旁边另一人吩咐。 “啊?那将军你骑什么?” 张飞淡然说道:“乌骓跑得稳,俺给武二牵马。” “将军,岂可如此...”武二受宠若惊的样子。 “少废话,俺今天骑马太久腚不痛快,就是想走一走。”张飞皱着眉喝道。 几个士兵替武二包扎住伤口,然后听从命令把他扶上了张飞的乌骓马。 张飞牵着乌骓往西南方走去,剩下的十七个随从右手执缰绳左手举火把,跟在张飞的身后一言不发。 其余骑马的将领都下马牵着走,从天空远远往下看就像一团移动的火焰。 张任残余投降的骑兵也只能步行,看见前方不可思议的场景,其中有个降兵疑惑地自言自语:“张将军好奇怪,居然把马让给一个小卒骑,自己却带着几千人走路...” 行军路上本就静悄悄的,降兵的话如春雷般惊动了旁边的守卫,只见那守卫冷冷地说:“那不是普通的小卒,他们的名字叫燕云十八骑。” 降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燕云十八骑在蜀中并不知名,那是张飞在涿郡起兵时的老部下,这十八人武艺高强骑术精湛,战斗力远超寻常的骑兵,是张飞最精锐的骑兵护卫队。 燕云十八骑并非一成不变,前后陆续有五六人战死,后面补充进来的必须同时满足几个条件:幽燕人士、武艺高强、能骑擅射、酒量过人。 张飞徒步走回大营已近子时,刘备与庞统、法正在帐中淡定喝酒,唯有谨慎过人的诸葛亮在寨门纳凉等候。 看到张飞牵马而回,而且脸色显得不太好看,诸葛亮着急迎上去问:“翼德为何这般模样?莫非那张任没有去金雁桥?” 张飞把缰绳交给旁人,示意把武二带给医疗营治疗。 “军师算得丝毫不差,张任那厮的确去了金雁桥,那就是俺收降的骑兵。”张飞指着不远处说。 诸葛亮摇动羽扇一脸茫然:“看样子翼德得了大胜,但为何愁眉苦脸的?” “就是不痛快,大哥还没睡吧?俺去找他喝一点。”张飞说完直接向大营跑去。 诸葛亮袋呆在原地,等张飞走远他才扯着嗓子问:“翼德,张任呢?” 张飞抬起右手甩了甩,头也不回地走向前走,把不知所措的诸葛亮丢在凌乱的风中。 这时有人把张任的尸身抬了过来,“军师,这就是张任。” 诸葛亮俯身一看,张任的脸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他惊讶地问:“这...翼德用什么打的?都看不见脸了。” “将军徒手打了七八拳。” 诸葛亮皱起眉头,心说这是多大仇啊?直接给张任拳毙。 第三百零二章 俺够不够机灵? 张飞快步走进营帐,掀起帘子的瞬间,一阵凉风灌了进去。 “翼德回来了?快来喝杯酒解解渴。” 庞统抱起酒坛往空碗里倒,岂料张飞直接抱着酒坛往嘴里送,喉咙上汗水夹杂着酒水往下淌。 法正笑着说:“三将这是渴坏了,不过酒量真是好啊。” 刘备见状直摇头:“多亏张仲景的解酒丸,否则牛饮多误事。” 张飞咕噜灌了一肚子,随后把酒坛放在桌上打了酒嗝。 “痛快...”张飞拍着肚皮说。 “为何这么晚才回来,跟张任周旋了许久吧?后来情况怎么样?”刘备好奇地问。 张飞瞪了他一眼,然后抱起酒坛继续喝。 原本笑呵呵的法正突然脸色微变,他与庞统、刘备交换了眼神,意思三将军莫非失败了不成? 这个时候诸葛亮跟了过来,他执扇拱手对刘备报喜:“翼德在金雁桥击杀张任,俘虏骑兵五百余人,雒城这支兵马已经全数剿灭。” 庞统连忙道贺:“原来翼德大获全胜,我和孝直还以为白等了一晚呢。” 刘备皱起眉问:“三弟鲁莽了,张任乃蜀中名将杀之可惜,何不效仿收降严老将军那般?” 张飞将酒坛夹在腰间,一脸不悦地说道:“啥叫鲁莽?张任这厮反复无常,怎能与严老将军比?” 刘备听得一脸懵,张任的口碑在吴懿、李严嘴里都不错,为三弟会如此贬损?他正要问个明白,诸葛亮直接伸出羽扇拦住。 “此事亮已了解清楚,张任被翼德在马上生擒,可跟着就借投降突然发难,若非翼德的亲卫拼死保护,可能会被对方暗算,翼德怒而杀之乃人之常情。”诸葛亮解释。 “那亲卫如何了?”刘备问道。 诸葛亮轻轻点头,“刚刚送去医疗营,看起来没有大碍。” “如此甚好。”刘备肯定地点点头。 诸葛亮见张飞仍旧闷闷不乐,随即走到他旁边用羽扇送风,“翼德不必苦恼,人各有志岂能强求。” 张飞抱怨说道:“不愿投降就不投,俺又没有逼他投降,大家都是统兵的将军,犯不着跟俺玩心眼,真是个无耻的小人...” 张飞在招降严颜那里树立的信心,现在就被张任这么无情地破坏掉,自信心受挫才是他真正恼怒的原因。 诸葛亮大概猜出了张飞的心思,随即微微一笑安慰说:“张任不降除了愚忠之外,或许跟他的家眷都在成都有关,反正人最后都给你打死了...” 张飞一想是这么个道理,严颜除了折服自己的个人魅力,其家眷都在巴郡也能了无顾忌。 “刚才忘了吃解酒丸,俺先回去睡觉了...”张飞释怀后拎着酒坛,摇晃着往帐门走去。 诸葛亮立刻坐到刘备身边,“张任虽然已经死了,但是仍然可以利用他取雒城...” “孔明你想浑水摸鱼?”庞统疑惑地问。 “翼德俘虏那些骑兵正好派上用场,但是要选两个机灵的将领带队才行...”诸葛亮缓缓解释。 张飞此时正走到帐外,当听到两位军师的对话,他耳朵灵敏向上一动,然后又折返走了进来。 “军师要用计取雒城,你们看俺怎么样?够不够机灵?”张飞毛遂自荐。 刘备皱眉呵斥:“三弟,你醉了,快回去歇息吧...” “军师?”张飞晃了晃脑袋。 诸葛亮和庞统都没有答话,诸葛亮轻轻摇晃手中的羽扇,仿佛他刚才什么都没说。 张飞大步走了过去,一把夺过诸葛亮的羽扇,发现刘备两眼如铜铃般怒视,张飞笑呵呵地替诸葛亮扇风,“嘿嘿,军师你说话呀,俺老张难道不够机灵?” 诸葛亮干咳了两声,见张飞不依不饶,连忙摇头解释说:“翼德虽然机灵,但是你近日攻城在前,那些守军基本都认识你,扮着张任的败兵进不了雒城的...” “咱们不走北门不就行了?这些家伙都是我俘虏的,立功的机会怎么能让给外人?”张飞据理力争。 “雒城四门虽然是死的,但守城将士都是活动的,翼德你外形还是太显眼,最好找没参与过攻城的官兵,不需要是什么副将、裨将,就是校尉都是可以的,翼德你帐下还有这样的将校吗?”诸葛亮继续解释。 张飞所部是攻击北门的主力,一应将校都在城墙下露过面,诸葛亮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不打算派他的人去浑水摸鱼。 “当然有啊,你就给我安排任务吧。”张飞肯定地说。 诸葛亮言之凿凿,遂将浑水摸鱼的计划讲了出来,让张飞派人领着投降的骑兵去叫门,进城后立刻控制住城门,随后埋伏的攻城部队一拥而上夺取雒城。 张飞听明白后出了大帐,径直向他所属军队驻扎的营房走去,最后在张达、范疆两人的帐篷前停了下来,这两人的表现逃不过他的眼睛。 经过蓝田的暗中‘举荐’,张飞对张达、范疆两人破格重用,经常命令他们承担先锋的角色,最开始两人还觉得兴奋,毕竟受到了万人敌张飞的关注。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张达、范疆发现背后的巨大风险,在享受人前风光的同时,就必然要在战场上卖命,这让两人打起退堂鼓来,从葭萌关开始就找理由不带头冲锋。 在攻打雒城的时候,张达、范疆凑巧同时‘病倒’,原因是在烈日下作战易晕厥,一连几天都提不起劲儿,医疗营用药之后也没有好转。 要不是张达、范疆有蓝田的‘举荐’,早就吃上了张三爷阔别已久的鞭子。 夜里张飞‘亲切’地与两个校官交谈,次日清晨张达、范疆率领部队出现在雒城南门,天没亮时张飞率领主力到达预定埋伏点。 对于诸葛亮的计策,张达、范疆十分信服,毕竟比起头顶矢石攻城,眼前这个浑水摸鱼的任务轻松太多。 “速速打开城门,我们是张将军麾下骑兵。”张达指使降兵叫门。 此时雒城昼夜刚刚换防,守城兵卒见城下的骑兵,穿着跟自己同样的衣甲,遂去找南门将官报告。 “张将军何在?”南门守将大声问。 “张将军劫营烧粮没成功,但是却抓意外到了他们的军师诸葛亮,特地让我们带回来交给大公子。”降兵指着范疆说道。 范疆此刻身穿白袍双手被缚在背后,他坐在马上犹如鹤立鸡群。 守将虽然对范疆的身份有疑惑,仍吩咐左右:“速速开门。” 第三百零三章 ‘卧龙’雒城中箭 张达、范疆听得一喜,这么简单就蒙混过关?雒城守将也就如此而已。 雒城南门守将刚刚转过身,旁边的小校连忙提醒:“刘将军严令盘查,没有他的命令不得放人进城。” “可那是诸葛亮啊,是刘玄德的头号军师,那些骑兵好几个我都认识,应该是张将军麾下的兵士。”守将皱眉分析。 “但是他们没用黄色牙旗打头。”校尉再次提醒。 守将一怔满头是汗,随即吩咐:“毕竟兹事体大,汝速去告知刘将军,我先来稳住他们。” “唯。”小校抱拳离开。 南门守将在城楼上,他面带微笑地看着张达、范疆等人。 一行人等了许久,见城门迟迟未被打开,张达又指使降兵问话。 “怎么开门这么慢?刘备的追兵随时会来。”降兵大声叫喊。 楼上守将一脸无辜状,随后佯装怒气冲冲地说:“还没开门?我亲自下去给你们开。”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雒城南门纹丝未动,楼上的守将也不知去了哪里,张达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就在这个时候,城楼上又出现一将。 张达见此人雄壮威武,遂向那叫门降兵小声询问:“此何人也。” “刘璋的大将刘璝。”降兵小声回答。 张达与范疆对视了一眼,难道诸葛军师的计策被识破了? 两人将退欲退之时,刘璝大声喝道:“尔等靠近一些让我认认,刘备那厮狡猾无比,偱公主他托我大任不可疏忽...” 张达冲降兵使了个眼色,那人随即催马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抱拳呵呵笑道:“刘将军认识我否?蜀郡人李甫。” 刘璝捋着胡子点点头,的确是张任的同乡李甫,他扭着头指着范疆说:“把诸葛亮带上来让我瞧瞧。” 李甫又回马把范疆的马往前牵,刘璝望着他冷笑道:“传闻诸葛孔明姿颜雄俊,怎么看上去有点丑呢?” 范疆学着诸葛亮的神态,高傲地怼了句:“汝最好撒泡尿照照自己,有什么颜面对我评头论足?” 刘璝哈哈大笑:“阶下囚嘴这么硬吗?诸葛村夫也不过如此,一会进城我再好好会会你。” 几人对话的时候,城门吱呀打开了一个小缝。 张达见状欣喜若狂,他回头示意众人进城,随后催马赶到范疆的身边,佯装押送‘诸葛亮’的样子,这些细节一丝不差落,全部印在刘璝的眼中。 就在张达、范疆靠近城门的前一刻,沉重的木质城门竟然又被合上,他们仿佛被刘璝耍弄一般。 就在众人一脸懵的时候,城楼上的刘璝大笑:“李甫,我和张将军有约定,你不知道就敢来赚开城门?” 刘璝话刚落音城楼上箭如雨下,城下众人急忙调转马头逃跑,并不停舞动刀剑抵挡飞来的箭矢,可怜范疆双手被绑在后背,身上除了白色长袍并无甲胄,他背心连中数箭成了刺猬。 张达原本替同伴拿了马缰,此刻见他已经摇摇欲坠,只能松开自己的左手独自逃命。 城楼上刘璝手挽雕弓,把透甲箭按在了弓弦上,而他瞄准的正是张达的背心,通过他刚才的仔细观察,发现张达就是这队诈兵的头目。 嗖的一声,透甲箭离弦而去。 刘璝势大力沉一箭正中张达的后背,可怜张达才跑出两丈远就重重摔到在地,远处埋伏的张飞发现情况不对,急忙引军赶过来接应。 “张飞,看你的样子就玩不转诡计,想冒充张从事混进城?真是异想天开。”刘璝叉着腰狂笑。 “刘璝,有胆出城与我交战?”张飞大怒。 刘璝指着范疆的尸身冷笑:“吾乃益州大将,岂会中你这莽夫激将法?带着诸葛亮的尸体哭去吧。” 在盾牌手掩护下,随从们夺回被射倒的十数人,这些人身中羽箭有死有伤,但白袍‘诸葛亮’没有护甲保护,身体已经在慢慢变凉。 张飞气急败坏,“哼,诸葛军师岂会亲临险地?但被俺赤拳打死的张任应该是真的,汝还是回去抱着刘偱哭吧。” 刘璝听得错愕,李甫的出现让他隐隐担忧,现在张飞又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知道张任很可能凶多吉少。 “多说无益,雒城会战至一兵一卒,你们玩阴谋诡计没有用,还是到城头上来拼命吧。”刘璝的眼神变得凌厉。 “那你就洗好脖子等我。”张飞环眼怒视,然后引军回营去。 诸葛亮知道计谋失败,遗憾地说:“刘璝竟然如此谨慎,此乃我之过也...” 刘备连忙安慰:“世上事岂能算尽?何况损失本就不大。” 张飞补充:“俺找他们了解过,刘璝和张任应该有什么暗号,咱们没对上所以被识破。” 诸葛亮点点头,然后又问:“此次被射杀的有几人?” “除了校尉范疆,其余六人都是张任的降卒。”张飞回答。 “扣我两个月俸禄,补偿抚恤给他们家人吧。”诸葛亮叹道。 刘备连忙阻止说:“若人人皆如此,谁还敢领兵作战?我看按军中正常抚恤即可。” “这...”诸葛亮有些犹豫。 张飞跟着附和:“大哥说得没错,张达和范疆在战场很消极,咱们正常抚恤就行。” “张达情况如何?”诸葛亮追问。 张飞:“刘璝的箭头有粪,医疗营已经清理伤口,短时间无法痊愈。” 诸葛亮摇着羽扇嘱咐:“既然张达在战场上消极,就趁机让他好好休养休养,周瑜当初也是中了这种药箭,听说后来箭创崩裂而亡。” 刘备听到这里皱眉问:“张达和范疆都是何方人士?” “张达为江夏沙羡人,范疆为江夏西陵人。”张飞回答。 刘备想了想,然后严肃地说:“既然两人都是江夏人氏,就派人把范疆送回家乡安葬,让张达也跟着回乡养病好了,反正他现在需要长时间养病。” “主公,此时天气炎热,等到了江夏都臭了,不如就地掩埋吧...”庞统建议。 “三弟,就把范疆埋在雒城外,再安排人把张达送回江夏去。” “俺等会就去办。” 浑水摸鱼的小插曲结束,雒城东西北三门再次迎接猛烈的攻势,城中的守军减员呈逐步上升的趋势。 眼看雒城就要守不住了,刘璝却收到成都援军到达的消息。 第三百零四章 双重打击 诸葛亮浑水摸鱼失败后,刘备采取庞统的疲兵之计正面强攻。 参与攻城的兵马被分作几组,昼夜不停的轮番进行猛攻。 这种高强度的压制,让雒城的守军万分痛苦,守城的兵将们因为过度疲惫,多有精神恍惚之症。 这段时间里,荆州持续运来的补给,是刘备底气充足的原因,后续长江报也随物资送达。 自建安十八第七期始,长江报除了描绘荆州的美好生活,外部的内容全是益州之事。 有比较就会有伤害,在书报署笔刀的刻画下,益州在刘璋父子统治下过得凄惨。 报中不但挖出刘焉戕害本地士族的过往,也记载了刘璋继位后对东州派的打压,益州底层百姓被过分盘剥导致民变四起。 相反刘备现在占领的郡县,百姓享受免赋休养的政策,已经过上了有希望的日子。 长沙太守廖立火力全开,他在长江评中狂喷刘璋,言其居其位而不能安其职,身为州牧却无法替汉室牧养黎民,朝堂上,行伍中,陋室下,皆盼新主。 法正看过长江报拍案叫绝,随后他根据蓝田攻心的思路,令人往城中射去许多箭书,他用益州现在的真实情况,通过舆论瓦解守军的战斗意志,弱化雒城百姓辅助守城的信心。 在肉体(武装攻城)和精神(舆论攻击)双重打击下,雒城的防御从坚毅顽强转变为平庸无力,城中居民躲着不出门,最后再也没百姓送物资、搬石头... 建安十八年九月,雒城守军只剩不到五千,城墙在攻城器械的持续撞击下破损严重,特别是由张飞主攻的北面城墙。 夜里临近子时,城头上的呐喊声渐渐平息,这个时间是刘备退兵补给,换人进攻的战斗空隙,大约会持续一个时辰。 刘璝例行从前线来回来报告战况,今夜的刘偱情况有些不一样,他站在院中望着满天星辰,后背的手里攥着两张纸。 “大公子,上半夜的敌人已撤走,离下半夜进攻还有一会儿,夜里的攻势相对弱些,您要不先去休息吧?”刘璝建议道。 刘偱转身询问:“有一点我实在想不明白,按理说守城有巨大优势,现在咱们已折损七成兵力,为何刘备还能保持这种的攻势?他到底有多少人啊?” 刘璝严肃地说:“经过我仔细观察,刘备军虽然也有所损伤,但仍有三万左右...” “我们的战损比他高一倍多?这简直不合理...”刘偱非常疑惑。 刘璝苦笑:“我军将士直接死于刀剑的,其实只有三四千人,其余阵亡者都是伤后无药。 现在这气候极易传播瘟疫,情况差一些的伤员,我会提前处理...” 刘偱皱起眉头,“如何处理的?我怎么不知道?” “只能进行掩埋处理,雒城西南有个废弃的园子,通常会在深夜...”刘璝没有继续往下说。 古代外科手术没有普及前,战场上受伤得不到及时治疗,小伤会因为伤口感染加重病情,最后成为被抛弃的对象。 抛弃伤员既杜绝了疾病的传播,还能节约人力去照顾,更能节约珍贵的口粮。 “我们有这么多伤者,难道刘备就没有伤兵了?”刘偱一脸纳闷。 “传闻...只是传闻而已,城下射进来不少箭书有载,都是些影响军心的谣言,其中有几份是说刘备军中有上千郎中...”刘璝主观认为是谣言。 “上千郎中?咱们整个益州都没这么多吧?”刘偱虽然不信,但解释不了对方的战损。 刘璝点点头:“所以说不太可信...” 刘偱闭着眼沉思,随后虚眼郑重地问:“你诚实对我讲,这雒城还能守多久?” “短则三五日,多则十余日,大公子当早做打算...”刘璝如实回答。 刘偱无奈地点头,金秋九月天气闷热,但他的心情就如跌落冰窖一般。 原以为自己奋力防守,能把刘备耗死在这雒城,想不到还没坚持半年就守不住。 就在两人沉默的时候,院外侍卫突然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口中还伴随着响亮的叫喊声:“报...报告紧急军情...” 刘偱与刘璝同时打了寒颤,刘璝抢先问:“是何军情?莫非刘备提前开始攻城?” 那侍卫摇头喘气:“成都来接应的援兵已至城南十里外,南城卢校尉派人来问话,一会儿是否直接开城门?” “有多少兵马?领兵主将为谁?”刘璝喜道。 侍卫抱拳回答:“据说有步骑五千,是由主簿黄公衡统领。” 刘璝叹息:“黄公衡为人忠义,只是援兵少了些...” 刘偱摇头说:“父亲能抽调五千兵已不易,不过雒城已是一潭死水,黄公衡再往里面填没有意义。” “公子的意思是...” “雒城应该是守不住了,不如趁现在由南门退走?” 刘璝惊讶地问:“如果现在放弃雒城,刘备岂不直指成都?” 刘偱苦笑:“那都是早晚的事,成都的城池比雒城坚固,保存有生力量方为上策。” “公子说得有理,那我现在就去准备,有黄公衡的援军牵制,咱们也不怕刘备追击。”刘璝抱拳走出院门。 子时三刻,雒城中燃起大火。 刘备与庞统走到营门观望,只见城中火势熊熊燎天,南门外的斥候紧急送来消息,刘偱、刘璝正偷偷撤出雒城。 庞统笑着说:“孔明浑水摸鱼计不成,孝直的假消息居然成功了,那刘偱、刘璝也不是什么高明之辈。” 刘备正要发表意见,却看见诸葛亮摇着羽扇走来,他很明显听到了庞统的话,但是脸上却挂着笑容:“好你个士元,竟敢在主公面前挖苦我。” “哈哈,孔明你还没睡吗?”庞统笑呵呵回应。 “刘偱、刘璝弃城前放火,应该是烧毁府库粮仓,真是两个狠辣的角色。”诸葛亮自言自语。 刘备急忙说:“请军师立刻调拨兵马攻城,府库中粮食烧掉没有关系,万一牵连到民房被烧就麻烦了,这个天时极容易引发连片大火。” 诸葛亮点点头,“我刚刚已作安排,两位老将军攻西门,正方(李严)、子远(吴懿)攻北门,文长(魏延)、南和(刘邕)攻东门,破城后安民救火同时进行。” 刘备满脸欣慰,突然想起缺了张飞,遂追问:“翼德呢?他从下午睡到现在?” 第三百零五章 翼德虎啸 诸葛亮正要回答,却被走来的法正抢了先:“三将军要擒刘璝,早就跟着小将军去南边了。” “孝直你来得正好,刚才士元赞你的计谋比我高明,待破了雒城可得请他喝一杯。”诸葛亮打趣。 法正听得一怔,真是人在帐中坐锅从天上来,他在刘璋手下屡被排挤,唯一交心的朋友也掉了脑袋,这才刚加入刘备阵营不久,莫非又要面对同僚的‘倾轧’?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谋士之间的斗争往往比武将来得凶险。 法正的个性适合当个孤臣,属于老板喜欢同事厌恶的角色,看着诸葛亮、庞统一本正经,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刘备指着众人笑道:“二位军师别戏耍孝直,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此前孔明之计不成应该是对方警惕,现在雒城将破未破之际,正是刘璝头脑不清之时,这样浅显的道理备都知道,卧龙、凤雏岂会不懂?” 诸葛亮这时走过去,拍着法正的肩膀说:“孝直见怪勿怪,我与元直经常这般取乐,汝慢慢习惯就好。” “呃...不会...不会...”法正有些吃惊,刘备帐下无论文武,气氛实在太和谐。 刘备解释道:“孔明和士元乃旧友,他们的道号都出自士元的叔父...” 庞统先是微笑回应,跟着又严肃地提问:“孝直,你给三将军交待过没?可别再把人打得面目全非,刘璝匹夫杀则杀尔,但那刘偱是刘璋的长子,要是曹操杀马腾与马超结仇,后面的程度可就麻烦了...” 法正正色说道:“三将军只要醉酒,还是非常有分寸的,要怪就怪张任激怒了他,至于刘璝也是他自找的。” “翼德嫉恶如仇,我打赌刘璝跑不了。”诸葛亮笑着说。 “这有什么好赌的?得罪谁不好,非的得罪三将军...”庞统白了诸葛亮一眼。 “三弟其实很好说话的。”刘备替张飞说话。 法正严肃又肯定地点头,“主公这话我同意,但是得是自己人...” “哈哈哈...”众人在夜空下享受凉风,说说笑笑等待雒城的消息。 为了不引来刘备的追兵,刘璝撤退时在雒城留了少量全守军,这些被‘抛弃’的兵将为了成都的家眷,不得不拼命为撤退者拖延时间,而且还要亲手烧毁粮仓。 刘偱回头看着雒城的火光,他们已经走出两里之外,想着益州现在的状况,他的脸上写满了黯然。 “大公子,黄公衡来接应我们了。”刘璝指着前方的火光说道。 “黄主簿果然没什么统兵经验,打那么多火把不是暴露位置吗?”刘偱皱起眉头。 刘璝害怕暴露行踪,出城的兵马全都在黑夜里摸着行军,走出两里后才刚刚点燃几只火把,但也是为了提高行军速度引路用。 刘璝安慰道:“大公子不要计较,咱们从速赶往汇合,刘备早晚都会发现的。” 反正都暴露了位置,刘偱也命人燃起火把,急行军去前面方与‘黄权’会师。 刘璝一马当先在前引路,转眼就只剩数丈距离的时候,刘璝发现那人身形不像黄权,但隐约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刘璝抓住缰绳放缓了行进的速度,并且大声呼喊:“黄主簿何在?” 可对面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就在刘璝满脸问号的时候刘偱追了上来,他好奇地问:“什么情况?” “大公子,我怎么觉得不对呢?”刘璝扭着头观望。 “什么不对?”刘偱疑惑。 “您不是说主公要防备南边的赵云,没有余力派兵来援雒城吗?莫非现在已经打败对方?”刘璝皱起了眉头。 刘偱眼睛瞪得浑圆,刘备兵的实力自己见识过,急切之间怎么可能打败赵云?而且以刘璋的性格也不会派兵向南,那么这支援军的身份就有问题,他恨自己当时太草率。 “他们不是援军,咱们似乎中计了,怎么办?”刘偱急忙勒住缰绳。 刘璝正要回答,但扭头看见后方有团移动的火焰,那必定是刘备派来的追兵。 “哈哈哈,终于给俺逮住了?俺说过要拧掉你的脖子,快来试试我的丈八蛇矛。”两人说话的时候,豹头环眼的张飞拦住去路。 因为张飞冲得比较靠前,乌骓马在黑夜中隐蔽性又太强,所以整个人就像悬在半空中。 刘偱大惊失色,慌忙抓着马缰打转:“刘将军,前有阻拦,后有追兵,如之奈何?” 刘璝吞了吞口水,然后建议说道:“现在雒城已失,只能大家一齐奋力冲过去,我来挡住张飞,大公子你好自为之。” “将军珍重,咱们回成都。”刘偱大喝一声。 “回成都。” “回成都。” ...... 黑压压的士兵呼喊着口号,从刘偱两侧疯狂地奔跑过去,虽然大家非常疲惫,但眼中仍旧闪耀着希望的光。 四千多人有黑夜的掩护,总不可能被对方杀绝的。 “生擒刘偱有赏,大家给我冲。”刘封将长剑一指,身后的士兵如潮水般涌去。 法正给刘封的任务是生擒刘偱,原本想出其不意但还是被对方警觉,现在只能寄希望混战中不让刘偱走脱。 张飞跨着乌骓冲入敌阵,就像修罗降世一般压迫感十足,那丈八蛇矛在他手中如游龙翻滚,只见他左刺右扫几乎没人可以近身,他混战中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刘偱。 “张飞,你的目标是我。”刘璝大喝着向他靠近,身旁十多个护卫不离不弃,与他一同冲向张飞。 张飞因为冲得太快,不小心被刘璝纠缠住,对方的护卫瞬间围了过来,远远看去张飞被十余骑围在垓心。 刘封见状顿时大惊,立刻舍了刘偱往张飞放心移动。 “叔父,我来助你。”刘封边跑边喊。 “混账,我这不需要帮忙,给我擒刘偱去。” 张飞回头怒喝,手中的蛇矛转动不停,刘璝的护卫转眼已落马三人。 “唯。”刘封只能调转马头。 “众人合力杀了这黑厮。”混战中刘璝的身位被护卫抢占,这个时候他发现刘偱没了身影,于是放开手脚来战张飞。 张飞举起丈八蛇矛弹开刘璝的长枪,几个护卫的刀枪趁势往张飞身后招呼,这个时候才不管什么道义。 “滚开。”张飞在抵挡刘璝的同时,回头一喝声如虎啸。 第三百零六章 蓝田奇怪的来信 张飞的狂啸穿透嘈杂的喊杀声,那几个背后偷袭的骑兵,因为战马受惊当场被掀翻在地,其中有两人耳膜破裂倒在地上抽搐。 曾经在荆州的战场上,张飞多次用这种手段击杀对手,益州兵将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原本忠于刘璝的部下本能地向后撤。 兵对兵,将对将。 张飞这样的强悍对手,到底不是杂鱼能偷袭的。 刘璝此时都惊呆了,他调转马头往后欲退走,但身下马匹似乎也受了惊吓,奔跑起来踉踉跄跄就跟喝醉了一般。 张飞转身发现刘璝的怂样,只见他两腿一夹马腹,乌骓收到信号在黑暗中狂奔,丈八蛇矛带着火光在空中穿梭。 刘璝一边抽打马臀一边回头观望,看到张飞从后方紧追不舍,他的心仿佛蹦极一般沉入山谷。 在他睁大双眼露出惊恐的同时,丈八蛇矛从他左腰直接刺穿,很快脑子就像断电一般失去知觉。 张飞将蛇矛用力一抖,刘璝的尸体就被抛落在马下。 “全身上下也就嘴硬,真是不堪一击。”张飞不屑地瞥了一眼,跟着往前方去追刘封。 次日清晨,硝烟散去。 雒城的街道上,随处可见三五成群,靠在一起休息的士兵。 几个月高强度攻城,刘备以万人伤亡为代价,终于占领了成都北边的重镇。 城中的大火已经扑灭,粮仓中的粮食所剩无几,百姓们关门闭户不敢出门,刘备严令抢掠城中百姓的财物,安排将校们领着士兵各处巡逻。 诸葛亮与法正在南门翘首以盼,天亮后张飞和刘封才从南边缓缓归来。 见到两人兴致不高,诸葛亮就猜到刘偱没有擒住。 经过询问知道张飞斩杀了刘璝,刘偱的数千兵马在昨夜混战中,只有百余骑跟随他逃往成都。 诸葛亮勉励了一番,然后对法正说道:“既然昨夜走脱了刘偱,成都得想个办法来攻打,我问过城中降兵,刘璋在成都还有精兵三万,如果继续像雒城般强攻,咱们的损失太大...” “嗯,成都城池坚固、粮草充足,强攻非智者所为...”法正回答。 “我劝主公先占成都周边县乡,让其孤立无援后再以计谋图之,汝与士元多有奇谋,当思良策以助主公。”诸葛亮说道。 法正点点头,“刘璋温润懦弱,我先写信详呈局势,希望能说动他开城投降。” 刘备在雒城休整三日,大军遂向成都开拔。 本想趁势占领周边县乡孤立成都,却发现这项工作已被赵云完成。 赵云与刘备合兵之后,总兵力又达四万多人,论数量依旧比成都的守军多。 扎下营寨后,刘备将赵云召至身前询问:“子龙一路辛苦,此行可曾遇到什么艰难险阻?” 赵云抱拳回答:“云托主公洪福,江阳、犍为都很顺利,因为军师告诫不可轻进,我于路之上都稳扎稳打,慢慢收服各郡各县,直到七月才兵临成都。 到成都后刘璋坚守不出,云苦无他事只好占领周边县乡,希望刘璋忍不住派兵交战,结果不小心成了这样。” “刘璋真就这么看着?”诸葛亮好奇地问。 “中途曾出兵两次,被击退后再也没动静。”赵云点点头。 刘备哈哈大笑:“子龙真将才也,荆州三路兵马都很顺利,唯独我们在雒城耗时颇久,备用兵不如你们。” 诸葛亮争辩道:“主公不可这般比较,刘璋治蜀不善、将士离心、百姓离德,荆州三路大军才有可乘之机,而雒城乃其子刘偱把守,兵士敢不效死命乎?” “孔明所言甚是。”庞统点头表示肯定。 “的确如此。”法正也附和。 刘备伸出食指点了点,“三位军师倒是同心同德,不过孝直的劝降书送入城几日,现在还是杳无音信,这成都该如何拿下?” “孙子云‘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我们的兵力只比城中多一万,但是粮草并没有城中丰沛,现在刘璋如惊弓之鸟再难分兵,以计谋取城才为上策。”法正拈着胡须说。 刘备肯定道:“成都离荆州实在太远,子玉的补给运输困难,与刘璋空耗粮草不智也...” 庞统悠然一笑:“区区粮草何足道哉,成都现在已是孤城一座,除此城之外主公尽可取之。” “万不可如此,我们入蜀以来与民秋毫无犯,若纵兵劫粮与曹贼何异?”刘备连忙摇头。 “主公曲解庞统之意,我是说刘璋若坚守不出,咱们可以围成都而屯田,不出半年城中粮尽必然会开城投降。”庞统分析。 法正反问:“成都府库充足,城中兵马也仅仅三万,储备的粮食完全可以坚持三年,士元为何断言半年粮尽?” 庞统大笑曰:“刘璋虽然只有三万兵马,然则整个成都百姓有多少?他们家中的粮食又能吃几天?半年内成都不投降也必定内乱,如果咱们再用点计谋...” “雒城那样的箭书?”法正大喜。 见庞统和诸葛亮均点头,刘备即刻采取庞统的建议,将兵马驻扎在城外就地屯田,并派遣将领入驻周边各县治理,将整个成都完全隔绝起来。 反问法正那些瓦解人心的箭书,成了外界唯一的消息来源。 建安十八年十一月,刘备围困成都近两个月,蓝田遣胡恪乘船转马车,运来二十车及金银和铜钱。 刘备最初以为是军粮,没想到满满二十车全是财物,他看着诸葛亮等人好奇地问:“子玉这是什么意思?” 胡恪从怀中掏出书信两封,一封交给刘备,另一封交给诸葛亮,然后解释道:“先生用意尽在信中。” 给刘备的信中写道:战后封赏,精打细算,过犹不及,立民心难,毁民心易。 刘备看完一脸懵,蓝子玉让我谨慎封赏?可现在成都还没打下来,这银钱是不是来得太早?只是这二十车哪里够? “军师,子玉说了什么?”刘备发现诸葛亮的信纸特别大。 诸葛亮摇头把纸张翻转,赫然是一份没有完成的长江报,是他们还没收到的第十期,右边荆州的内容已经填好,而左边版面却是空空如也。 众人齐齐看向胡恪,蓝田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三百零七章 亮有一计 胡恪解释道:“桂阳郡近年发掘了好几处矿藏,其中铜铁金银等物皆齐备,这二十车财物就是制兵甲剩下的,先生说如果不够明年再补。” 刘备听得一脸茫然,诸葛亮叹息:“要不是此番兵甲齐备,不可能保持这般低的战损,泉陵作坊耗费金银钱财甚巨,子玉居然能挤出金银送来劳军,他还真是想得周到...” “即便桂阳郡有矿,开采起来难度也大,能保持作坊正常运转已然不易,主公还是别让他送了,咱们还是想别的办法。”诸葛亮补充。 刘备点点头,“军师说得有理,不能把重担都压给子玉,能持续运粮已出我意料。” 张飞听说蓝田派人来成都,于是兴奋地跑来帐中相见,结果正好听见几人讲话,他凑上前疑惑地问:“桂阳郡既然有矿,就让子玉多找些人挖,到时候给将士们多发点。” 胡恪笑着回答:“先生曾说国之财如矿,节制有度地开采取用,能持续千百年甚至更久,若是盲目无序的发掘,矿山就有崩颓的可能,与民与国皆不利也。” “挖矿都这么讲究?”张飞挠头表示不懂。 “子玉的话发人深省,但现在成都没攻破,不到论功行赏之时,还是讲讲这长江报吧。”诸葛亮点头说道。 刘备陷入了沉思,难怪子玉让我精打细算,他在告诫我不要盲目封赏?回头与几位军师好好商量一番。 胡恪继续回答:“观长江报可知天下事,卑职去年多次给刘璋送报赢得了信任,所以主公遇险才能及时传回荆州,前几期也通过各种途径送进了成都,第十期就是先生用来破城的。” “蓝子玉用这东西破城?俺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张飞一脸茫然。 “先生说几位军师定有办法。”胡恪解释。 刘备皱起眉头,“子玉筹谋良久必有深意,但为何不明言告知?若军师们没有猜对,岂不枉费他的心血?” “先生原话是他来铸剑,至于怎么用剑破敌,全看几位军师妙用。”胡恪微笑回应。 “子玉跟你们一个样,做起事来都不痛快,还不如他小儿子呢。”张飞不耐烦地说。 军师三人被张飞挤兑得发笑,诸葛亮意味深长地问:“翼德言之有理,亮决定以后办事都痛快些,等会就让胡校尉把这话如实相告,今后子玉弄到牡蛎的时候,应该也会想到你吧?” 张飞听得一怔,随后抓起胡恪的手:“你可是高伯平的兵,应该明白纪律的重要性,俺命令你忘了刚才的话。” “呃...唯...”胡恪无辜地回答。 帐中只有诸葛亮、张飞吃过蒸牡蛎,刘备、法正等人听得一脸懵。 “三弟,啥是牡蛎?”刘备好奇地问。 “呃...军师你就别笑话俺了,快来给大哥他们说说,这眼看就要到冬天了,子玉不如搞些牡蛎来劳军?运二十车牡蛎不比金银强?”张飞说道。 胡恪听得满头大汗,牡蛎产量低又运输不便,全军分牡蛎那是什么场面? 诸葛亮向众人介绍牡蛎的鲜美,但刘备、庞统、法正都不是等闲之辈,不可能被口腹之欲所控制,他们知道张飞就是说说而已,随后便一笑了之。 小插曲结束后,张飞把胡恪请去吃酒,刘备和三名军师留下商议对策。 法正沉思时灵机一动,“我们围困成都两个月,刘璋完全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既然他对长江报深信不疑,咱们何不用谣言填在空白处,瓦解心志然后再派人劝降?蓝将军或许就是此意,否则也不会给出半张报纸。” 诸葛亮摇摇头:“长江报可以用文字修饰,但内容从来都是真实的,若是用谣言骗刘璋投降,将来必为蜀中人耻笑,这长江报也就没用了...” “蓝将军办这长江报,难道不是为了主公图益州?”法正好奇地问。 “孝直你这就浅薄了,长江报可不是仅仅为了益州,对内能够稳定民心便与治理,对外可以瓦解对手,单单用在益州一地太可惜,我们不能毁了子玉的心血。”诸葛亮说道。 “谣言也不一定能奏效,什么事能够让刘璋害怕?”法正自言自语。 庞统捏着胡须猜测:“我记得兴平年间,刘焉长子刘范,次子刘诞与马腾密谋进攻李傕被诛,刘璋就是那时被庞羲护送进益州,你们说刘璋眼见兄长被杀,会不会更加顾念亲情?” 法正连忙摇头,“刘瑁建安十三年已离世,兄弟情早就不存在,现在长子刘偱、次子刘阐皆在成都,有什么可顾念的?” 庞统叹息道:“主公力行仁德,所以这些人并不惧怕,要是以曹贼之恶名,刘璋定会闻风丧胆,早早就献城投降了...” 法正与庞统商量的时候,诸葛亮一直在仔细聆听和思考,当他听到马腾、李傕、曹操等名字的时候隐隐有些启发。 这时候斥候入帐带来两个消息,一为曹操在七月时建社稷、宗庙,二为马超兵败冀城南投张鲁,妻儿均被仇人杨阜诛杀。 刘备闻讯叹息:“马儿骁勇善战,像极了昔日的吕奉先,可惜他不是曹贼对手,如今全家死光逃出陇右,反而曹贼篡逆称公建国,苍天何其不公耶?” 法正趁势进言:“待主公攻取成都后,坐拥益州、荆州两地励精图治,亦可建立不朽功勋。” 法正虽然说得很隐晦,但帐内诸人都听得明白。 刘备摆手大笑:“备一点也不羡慕曹孟德,要慕虚名就让他去...” 三个军师见状非常疑惑,十分赞叹刘备的胸怀肚量,却不知他牢记九字真言,打算先让曹贼受尽世人唾弃,现在自己高筑墙、广积粮最好。 “马超投靠汉中,张鲁会不会图谋益州?毕竟葭萌关的守军太少...”庞统非常担心。 “我看应该不会,曹贼平定西凉最先就要谋汉中,张鲁哪里还顾得上益州?咱们得尽快拿下成都,等曹操真的抽兵来打汉中,整个益州也就危险了。”法正提醒道。 诸葛亮突然表情轻松,随后欣喜地说:“亮有一计,可定成都。” 第三百零八章 垄断知识的快感 庞统、法正立刻停止了讨论,刘备也期待地看着诸葛亮。 诸葛亮摇动羽扇缓缓说道:“马超背负血海深仇,行事狠辣不计后果,现在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何不借其凶名恐吓刘璋?” 众人听得一怔,马超算得上西北的传奇人物,他父兄几百口在邺城被诛,受尽世人冷言冷语,自己渭水兵败后转战陇上,与羌胡兵将围攻唯一反抗的冀城。 因凉州刺史韦康投降被马超杀害,激起州郡士族、官员群起反抗,天水、安定、南安等地内外图谋马超有十余人(赵昂、尹奉、姜叙、杨阜、李俊、梁宽、赵衢等)。 在此期间马超被人调虎离山,留在冀城的妻儿被内应杀尽,马超怒杀抚夷将军姜叙之母,又杀益州刺史赵昂之子赵月,杀参军杨阜宗族兄弟七人。 因为长江报的缘故,马超的故事陆续传入蜀中,不但刘备清楚就连刘璋也知其凶名。 “军师请详细说一说。”刘备好奇地问。 诸葛亮点点头,“马超虽然两月前投了张鲁,但刘璋被我们围困并不清楚,何不在长江报上说南逃益州,再以公渊(廖立)的口吻分析,猜测马超要来投靠主公...” “不是说长江报要以事实为根据吗?马超投的是汉中张鲁,也没来投奔我啊?”刘备满脸疑惑,这样虽能把刘璋吓得不轻,但与蓝田办报的想法相悖。 诸葛亮笑着解释:“汉中虽然为张鲁所据,但在汉朝十三州中归属益州,至于说有没有来投奔主公,这都是廖公渊的猜测,谁能保证一定能猜中?” “孔明这么说没错,统也认为可行。”庞统点头附和。 “我第一次觉得文字比刀剑厉害。”法正捋须赞叹。 刘备轻轻颔首,“既然三位军师都认为可行,此事你们就商量着办吧,但光凭这长江报刘季玉就能降?” 诸葛亮摇头神秘地说:“当然不是,主公放心,我来安排。” 刘备叹了一口气:“那好吧,你们商量着来,我去找翼德。” 两天过后,商人胡恪出现在刘璋的宅院。 此时成都城中消息闭塞,消息来源只剩法正安排的箭书,箭书上的消息因为太消极,底下人基本没有送到刘璋的面前,他打心底更信任长江报,虽然前两期的内容很不友好。 刘璋接到报纸后并未着急观看,他虚着眼意味深长地询问:“刘备围我成都数月,外面连只老鼠都进不来,胡先生竟还能给我送报,你是刘玄德派来的细作?还是真有通天彻地之能...” 胡恪微笑答曰:“哪里是什么细作?无非是行商生意人,咱们商人的命虽贱,但是手中的钱不贱,无论是江陵、成都亦或者邺城,都可以银钱敲开守卫,这天下有人找我们买消息,也有人找我们卖消息,刘府君不愿与我做买卖,以后不来成都即可...” 刘璋听后突然觉得很释然,银钱开路的鬼话是骗不了自己的,无非是刘备愿意他把消息带进成都,谁叫这个消息还是出自荆州,像胡恪这样胆大的商人该他发财。 想清楚之后,刘璋摸出一锭金子递给胡恪:“胡先生远来辛苦,也不知今后能否在此买报,我有一个问题希望先生如实回答。” 胡恪好奇地问:“刘府君请讲。” 刘璋扬起手中报纸说:“从我第一次看长江报开始,上面就在说荆州百姓安居乐业,当地的官员尽忠职守,世上真有如此令人神往的地方?会不会夸大其词?” 胡恪笑道:“常言道眼见为实,刘府君不信长江报,不妨派人亲自去荆州看看?我保证比报上描绘得更好。” “何以见得?”刘璋追问。 “我行商游历各地,去过北方的冀州、兖州、豫州,也去过孙车骑的扬州,老百姓过得最好的地方一定是荆州。”胡恪信心满满地说。 “荆州最好的郡呢?”刘璋又问。 “零陵郡。”胡恪斩钉截铁。 刘璋若有所思:“是长江报的发行地?郡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貌若天人,堪称完美。”胡恪激动地回答,他出身陷阵军侦察营,对蓝田发至肺腑的崇拜。 刘璋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遣人将胡恪送出成都。 在书房的窗户下,刘璋将长江报平整地铺在桌案上,每次读报都是他独自享受的时刻,这就是垄断知识的快感。 右边版面依旧介绍荆州,里面有惩治奸邪罪犯的警示,也有下水救孩童溺亡的好官,读完之后让人又解气又惋惜。 左边版面有两则消息一条评论,本期没有再挖刘璋家族的黑历史,其中一条消息是刘备委任官员重建雒城,挖出了被刘璝活埋的受伤士兵尸体,他们全部加起来有七八千人;另一条消息是马超兵败陇右向南逃亡益州;长江评中廖立也意外没有喷人,而是从名望、实力、发展等方面分析,猜测马超极大可能会入蜀投奔刘备。 刘璋看后又惊又怒,惊的是廖立分析得很全面,张鲁各方面都比不上刘备,要报家仇只能投靠实力更强的刘备,要是这厮真的加入刘备军,那成都被攻破后不敢想象;怒的是刘偱居然这样残忍,将来谁还肯保护他们父子? 马超的消息还是传说,但雒城的事情必须要解决,如果被人利用成都必定大乱。 刘璋立刻召来刘循质问:“循儿,汝在雒城守城数月,平时受伤的将士是如何处置的?” “呃...儿每日在城头巡查,这些都是刘将军统一安排...”刘循听得满脸疑惑,父亲从来不问战事,为何今天这样奇怪? 刘璋点点头,“汝实在太过大意,刘璝这厮活埋伤兵近万人,难怪雒城这么快就丢了,此人实在该死啊。” 刘循顿时目瞪口呆,这件事刘璝曾报告过他,当时自己还感叹刘备军战损低,现在被刘璋说出感觉大不一样。 “父亲,您是怎么知道的?”刘循好奇地问。 “这你就别管了,亏我抚恤他妻儿如此多的财物,那些被活埋伤兵得多冤?”刘璋义愤填膺。 刘循本来想解释原因,但刘璋盛怒之下不敢开口。 第三百零九章 异族骑兵 刘循从未见父亲这般生气,或许是因为刘备围城的缘故,或许是对‘刘璝’惨绝人寰的行为不齿,刘璋表现出前所未有霸气。 “明日午时将刘璝全家处决,以此告慰那些无辜的士兵。”刘璋的声音决绝。 “父亲...刘将军他是...” 刘循还想替刘璝争辩,因为当时雒城的战况实在惨烈,可刘璋显然已听不进去什么,他回头怒视自己的儿子,冷冷地说:“循儿,咱们虽然打不过刘备,但也不至于烂到骨子里,不处决刘璝的家人,咱们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可...”刘循还想说什么,刘璋已经示意他离开。 当夜刘璋让人逮捕刘璝全家二十余口,次日当街宣读其活埋伤兵的罪状,随后在成都闹市杀了个人头滚滚。 刘循躲在人群后欲哭无泪,身边观刑的百姓幸灾乐祸,大多在咒骂刘璝的全家,可叹忠臣的结局居然和张松无二,那这世上还分什么忠奸? 处决完刘璝一家后,刘璋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回到州牧府召集群臣商议战事,但是堂下文武心中五味杂陈,刘璝为保护你儿子战死,反而自己一家老小送了命。 “我得到确切的消息,西凉马超兵败在陇右,似乎已经进入益州地界,传言可能会投靠刘备,若此事为真诸公以为如何?”刘璋率先挑起话题,毕竟他掌握了最新的消息。 主簿黄权见刘璋似乎想放弃,连忙劝谏说:“城外流言岂可尽信?况且益州之北尚有张鲁,岂会把西凉猛虎放进西川?主公不要听信刘备的谣言,咱们只要坚守城池耗退刘备即可。” “公衡(黄权)之言甚是,主公但放宽心,刘备围成都而不攻,亦是兵力不足,咱们千万不可中计。”刘巴附和道。 刘璋听完两人分析稍稍放心,但自己对长江报的消息深信,于是又问:“马超不来可坚守,若此人真的投靠刘备,当如何处之?” 黄权、刘巴二人皆不言,蜀郡太守许靖说道:“马超生性凶残,不但背父叛君,还虐杀州将,若刘备以此人为先锋,那成都岂不是尸山血海?” 许靖说完之后,堂内群臣皆默然不语,刘璋见大家都惧怕马超,遂长叹一声离去。 日子一天天的渡过,在刘备没有攻打城池时,城中的官员都没有压迫感,刘璋每日召集臣僚继续处理政务,如同笼中鸟一般给食就活。 十多天后,守城官急匆匆闯入大殿,言城北出现一支骑兵,他们身穿异族服饰,不像是刘备的荆州兵。 刘璋听得心中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殿内众人脸色暗淡,但没人愿相信来人是马超。 在守城官的引领下,刘璋领着殿内官员到城楼观望,只见这些骑兵确实穿着异类,为首那将白袍银甲手持银枪,远远看去威风凛凛。 成都的官员有人见过赵云,还有人出城吃过赵云的亏,但眼前这个相似的根本不是赵云,难道真的是西凉锦马超? “循儿,你在雒城与刘备交战数月,快来辨认下这人是谁。”刘璋唤来失魂落魄的刘循,从刘璝家人被处决那天,这位大公子一直都这样无精打采。 听到刘璋呼唤,刘循缓缓靠了过来,先瞟了一眼城外,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不认识,没见过。” 刘循虽然说得很平淡,但就像丧钟一般敲在众人的脑海,城外这些应该就是西凉骑兵,而那白袍将军就是马超。 今天刘备派这个煞神来干什么?耀武扬威还是想怎样? 下楼时脚上仿佛灌铅一般,身体表现得无比沉重,原本成都就像平静的池塘,但现在被人丢进了巨大石块,波光粼粼涟漪不断。 刘璋今天没回内宅休息,坐在州牧府大殿的桌案前,面前是象征权利的官印,殿内仅剩下黄权、刘巴、刘循数人陪同,其余臣僚均借口家中有事告假。 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些掌握‘一手消息’的人,下了城墙回家便召集妻儿,他们各自收捡财物,等待时机准备逃跑。 夜里就有人做出了表率,蜀郡太守许靖越墙逃跑,可惜被巡城的哨兵当场擒获,刘璋知道后只是吩咐下狱,并没有作出继续处罚的决定。 知道‘马超’兵临成都,刘璋担忧对方随时会攻城发难,毕竟在雒城有昼夜进攻的先例,他一夜提心吊胆不能成眠,次日精神萎靡地走出宅院,却被门岗告知刘备的使者简雍到了。 刘璋听后躯体一震,失眠带来的疲倦一扫而空,他整理衣冠将简雍请到花厅详谈。 简雍此行是劝降,刘备表示会善待益州百姓,治下的官员会妥善安顿,并询问刘璋自己有什么要求。 刘璋性格软弱,一直没能树立起威信,主政以来搞得内外不服,他叹了一口气问道:“劳烦宪和回告玄德,我想回荆州居住,不知是否...” 简雍点头说:“府君眷念故土,主公应该会答应。” “听闻零陵郡甚为繁华,我能否迁移至泉陵?”刘璋继续问。 “容我回去禀告主公,定会给你带来满意答复。”简雍没有直接回答刘璋,虽然零陵在荆州繁华不假,但蓝田那里有太多秘密,他不敢肯定刘备会同意。 两人谈论了三个时辰,刘璋亲自将简雍送出城。 行走在成都的街上,刘璋在车厢内好奇地问:“城北那支骑兵我之前未见,敢问宪和那是玄德新组建的部队?” 简雍故作神秘,“是的,那是主公倚仗的队伍。” 刘璋点点头不再多问,从简雍的信息中断定必是马超,返回州牧府就宣布了投降的决定,殿内诸将有喜有忧。 原本反对投降的黄权也不再劝,毕竟刘璋自己都已经放弃,臣子的职责黄权已经尽到,但名士刘巴极力反对,刘璋没有采纳后他便闭门称疾。 曹操南下时刘琮投降,荆襄名士很多都渡江投靠大公子刘琦,刘巴当时却北上拜会曹操,曹操安排他前往长沙、零陵、桂阳三郡招纳人才,结果因为蓝田、刘备的提前安排未得逞,最后辗转投交州、益州。 之所以刘巴坚持,那是担忧刘备的记恨。 次日午时,刘璋按约定站在城门口,手捧州牧官印迎刘备入城。 刘备被诸葛亮等簇拥在前,刘璋发现‘马超’紧随其后,心中不禁暗赞刘备胆量过人,能这样厚待手染鲜血的马超。 此刻刘璋想起曹操的一句: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尔。 第三百一十章 赵云霸气解围 刘备与刘璋同舆入城,街上百姓成群结队驻足观看,他们对这位新君主的期待很高,这让已经落寞的刘璋满脸苦涩。 远方不时有人指指点点,好像在嘲笑刘璋的懦弱无能,他只能强颜欢笑坐在刘备身旁,接受鞭子一样的眼神。 百姓心中有一杆秤,刘璋自问没多少斤两,反正没多久就要离开成都,所以他只能坦然面对,恍惚间看见‘马超’骑马走到身旁,刘璋一个激灵身上汗毛竖起。 刘备见状安慰:“季玉但放宽心,备一定谨守诺言,兄到泉陵居住,子玉会安顿好的“...” “循儿可否跟我一起走?怕他留在成都会给玄德添乱。”刘璋恳求道。 刘备笑道:“循贤侄才干过人,备初到益州正缺人手,还是把他留在成都听用为宜。” “那就请玄德费心...”刘璋想起此时身份转换,他已经不是益州之主,再不是当初涪城初见的局面,刘备不同意他只能妥协。 泉陵是荆州重镇,有学堂、医馆、讲武堂、各自作坊还有书报署,这些都是蓝田多年的心血,虽然蓝田在零陵有绝对的控制力,但把刘循这样的年轻人放在那里,无疑是给蓝田增添麻烦。 刘循的表现让刘备侧目,刘备当时的阵容空前强大,但被这个年轻人在雒城,顽强地阻挡了他近半年,多少有些过人之处。 刘璋投降刘备,大多数益州的官员跟着转投,但如黄权等有气节的官员,直到刘璋离开益州才选择出仕,以示对旧主尽忠。 刘备封刘璋为振威将军,让他与次子刘阐迁居泉陵,离开成都时财物装了数车,刘备分文未取令李异沿途护送。 临行前,刘备亲自出城相送,刘璋念及长子留在成都,也不愿看到这里再遭战乱,于是善意提醒曰:“主公好自珍重,璋有一忠言请择而听之...” “哦?季玉有何嘱咐?”刘备好奇地问。 刘璋瞟了一眼‘马超’,小声说道:“璋敬佩主公胆色,但美玉岂可与顽石碰撞?马超非等闲之辈又有信布之勇,现在他全家被戕害了无牵挂,与他过分亲近恐受其害,我与父亲二十年治蜀不善,很希望主公将这里变成第二个荆州...” “季玉在说谁?”刘备佯装诧异。 此刻刘备准备揭晓答案,虽然实际情况对刘璋残忍,但将对方蒙在鼓里更残忍,现在趁对方提起刘备正好顺水推舟。 刘璋望着不远处那白袍将示意:“那位不是西凉锦马超么?” 刘备解释:“此乃陈叔至,主要负责备的近卫事宜。” “驻扎成都北门那支异族骑兵是?”刘璋皱眉问。 刘备笑着说:“孔明、翼德、子龙三路入川,在途中招募了不少羌、濮、僚、賨等异族兵,备将他们整编为一部,名白毦兵,就是交给叔至在统领。” 刘璋感觉有些莫名的难受,他吞吞吐吐地问:“主公应该看过长江报,那西凉马超还没有投靠你吗?” 刘备摇摇头,“马超的确兵败陇右,不过目前还没到成都来,但廖公渊的分析有理有据,他早晚会入蜀与备共抗曹贼。” 刘璋转念一想的确是这样,自己即便苟延残喘结局也一样,自我安慰后他也没这么难受。 建安十八年十一月下旬,刘备在成都大飨士卒,将蓝田送的二十车金银赏赐将士,分发不够又从府库中取用。 刘备并没被胜利冲昏头脑,他时刻牢记蓝田精打细算,嘱咐诸葛亮发放赏赐时把握分寸,不能让益州府库被掏空。 与此同时,刘备自领益州牧开府治事,虽然汉朝四方将军有开府的权利,但并没有人开创这个先例,刘备此时也是以大司马、司隶校尉的名义开府。 刘备以诸葛亮为军师将军,刘璋旧臣董和为掌军中郎将,两人同掌左将军大司马府事,任许靖长史,任庞羲为司马,任刘琰为东曹掾,任刘巴为西曹掾。 庞统为广汉太守、扬威将军,法正为蜀郡太守、扬武将军,黄忠为讨虏将军,糜竺为安汉将军,赵云为翊军将军,简雍为昭德将军,孙乾为秉忠将军,黄权为偏将军,魏延为裨将军,李严为犍为太守,费观为巴郡太守,霍峻为梓潼太守(从广汉郡分出),伊籍为从事中郎,彭羕为治中从事。 也许是因为孙权曾表士燮为左将军,此时刘备也将孙权的讨虏将军给了黄忠。 常言可共患难不可同富贵,封赏不可能做到人人满意,加上诸葛亮严格按功劳簿赏赐,没能让众将赚得盆满钵满,这些人联合起来在殿前向刘备诉苦,请他将成都百姓的田宅分赐诸将。 当初刘备在葭萌关起事,也是以刘璋吝啬财物为由,所以刘备面对这种请求无言以对,诸葛亮、庞统、法正等也不便劝告,因为这毕竟是得罪人的事情。 关键时刻,赵云挺身而出,他抱拳环顾四周,郑重地说道:“霍嫖姚曾言‘匈奴未灭,无用家为。’今国贼未除,天下未安也,岂能夺之私用?益州初罹兵革民心未附,正当归还田宅,令百姓安居休养,重复天府之国繁荣。 昔日荆南疲敝凋零,数年已成富饶之地,主公彼时与民争利否?子玉先生曾有所言‘先要锅中有,碗中才会有。’尔等欲夺百姓锅,他日碗中哪来米?” 赵云的话掷地有声,殿内众人皆大受震撼,原本以为法不责众来个逼宫,没想到半路跳出个‘嫩头青’。 “子龙将军升任翊军将军,现在说得大义凛然也不见得多高尚,哼哼...” 角落中有人阴阳怪气,但因为故意转换了语调,刘备也没看出是何人讲话,他们抱团一起本意是想多争取,这个时候相互在打掩护。 赵云回头冷笑,鼠辈两个字堵在鼻孔中,随后他抱拳对刘备说:“此次吾功劳不及翼德,翼德他都不愿受赏,云也愿意放弃封赏,请主公收回成命。” 张飞走出班列,先是怒目凝视刚才出声的方位,但没有像赵云那般激动,反而脸色一变笑着说:“俺是不要大哥的封赏,但回头会找子玉饱口福,子龙你可不要冲动。” 赵云点头说道:“翼德到时候叫上我,咱们一起去叨扰蓝将军。” 刘备这时候看到诸葛亮眼神示意,然后伸手止住喧嚣:“备初掌益州民心未定,府库中的财物的确是少了些,尔等的功劳均已记录在案,待情况好一些会补发给大家,至于子龙所请...” “请主公成全。”赵云再次抱拳。 刘备欣慰地点头,“那就委屈子龙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一语成谶,马超入蜀 赵云豪气干云、大义无私,让那些因封赏不满的人闭嘴,朝堂上的争斗比刀光剑影还凶险,刘备就这么惊险地渡过一关,但赵云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刘备为了益州的稳定、为了顾全大局,在很长一段时间有意疏远他。 刘璋父子治理益州期间,士族挟财势欺凌小民,使蜀中之民思为乱者十户而八,究其原因是德政不举、威刑不肃,刘备入主成都之后,命诸葛亮、法正、伊籍、刘巴、李严等五人一起研究制造《蜀科》,是用来约束蜀地军民,治理蜀汉用的法律。 法正领命之后旧事重提,劝刘备纳吴懿之妹吴苋,以此来亲近蜀中士族、稳定益州局势,为刘璋时期的旧臣做表率。 这桩政治联姻得到了诸葛亮、庞统等人的支持,刘备犹豫不决的时候被诸葛亮劝服,并表示荆州方面不会有任何意见,毕竟孙夫人已经没什么话语权,而刘禅只要还有世子身份,蓝田那边也不会有意见。 刘备在年后迎娶吴苋,并遣从事中郎伊籍回荆州传信,名义上是探望刘璋父子,实际上是给蓝田通报情况。 建安十九年三月,梓潼郡守霍峻派人飞马急报成都,西凉马超由氐中入蜀来投,目前与从弟马岱在梓潼等候消息。 当初诸葛亮借马超名恐吓刘璋,刘备还以为这只是破城的计谋,没想到真的一语成谶,接不接收马超让他迟疑不决。 刘备召来诸葛亮问计,犹豫地说:“马孟起有信布之勇,但为人急躁凶悍,且名声不佳多为蜀中人惧,此番他应军师之言来投,备虽愿收留但又不敢大用...” 诸葛亮笑曰:“马超远离西凉故土穷途来投,没有了羌胡的边族响应如虎落平阳,主公若存疑可高官厚禄不与兵事,再者马超与曹贼有血海大仇,若用其攻曹则必尽全力。” “那么马儿可留?”刘备再次确认。 诸葛亮笑回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主公无须担忧。” 刘备吃下诸葛亮的定心丸,遂遣功曹书佐李恢去梓潼迎马超兄弟回成都。 三月底马超入成都,刘备根据诸葛亮的建议,封马超为平西将军,军衔位列荆州、益州将领之首,并设宴为兄弟二人接风洗尘。 马超投靠刘备也属无奈之举,他年初借张鲁之兵被张郃打败,西凉的盟友韩遂又被夏侯渊攻破,羌、氐等支持的胡族皆不能挡夏侯渊。 马超回到汉中时,长江报的内容已经流传了过去,张鲁这时候看他的眼神奇怪,暗中解去了马超的兵权,而且派人对他严防死守,马超此时已经一无所有,只想苟延残喘地过下去,遂与从弟马岱秘密从氐中转道入蜀,手下大将庞德因病未能同行。 张鲁的作为也让马超记恨,所以在宴会上他借酒进言:“西凉诸部已被打散,夏侯渊很快就能收服陇右,曹贼很快就会南下取汉中,主公若图汉中宜趁早,超到时候愿为前部...” 刘备见到马超很积极,遂捋须回答:“益州经历战乱数载,民生凋敝军士疲惫,此时还不是攻取汉中之时,待蜀中休养生息两年,再图汉中不迟。” “汉中张鲁不成气候,其部下多有心向曹营者,超只是担心坐失良机...”马超诚恳地说道。 诸葛亮跟着解释:“马将军不必着急,主公已在梓潼郡屯田,收取汉中是早晚之事,但是欲速则不达...” 刘备封赏将士出手不阔,虽然被赵云及时解围,但是影响仍旧存在,此时要拉去攻打汉中,根本就不是明智之举。 “呃...我知道了...”马超虽然莽撞但不蠢,刘备和诸葛亮都这般说,他没有再做争取。 宴会场面略显沉闷之时,张飞突然抱起酒坛走到马超面前,“马超是吧?俺就是张飞,汝听过没有?” 马超见张飞醉眼迷离,心想这才刚开席怎么就喝醉了?主公刘备的三弟,万人敌张飞谁人不识?但这厮会不会在找茬? “久闻翼德将军大名。”马超抱拳见礼。 张飞听后摇头说:“汝的名气比俺大,否则怎么会封你平西将军?但是你打得曹贼割须弃袍,这一点俺很欣赏,咱们先喝一坛怎样?” “呃...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马超也抱起酒坛与张飞对饮。 马超认为张飞故意装醉跟自己找麻烦,究其原因应该是刘备给自己的官职太高,但是马超血性男儿怎会怕酒? 连饮三大坛后,马超已渐渐招架不住,只见那张飞黑脸如常,跟没事儿的人一样,他忍不住赞叹道:“翼德将军果然海量,超与你斗酒不过甘愿认输...” 张飞瘪着嘴说:“这么几坛就不行了?不如咱们到殿外活动活动,顺便给你醒醒酒?” “这不好吧...” 马超搞不懂张飞什么意思,自己这都认输了,对方还要不依不饶要求比武?难道是想给我个下马威?可自己根本没有争强好胜的意思。 “别吞吞吐吐的,跟俺切磋一番去。”张飞站起来对马超招手。 诸葛亮在刘备下首神秘的一笑,好像在说翼德在用解酒丸欺负人,刘备看着眼前一切不置可否,他认为张飞在这严肃场合调解气氛,所以没有阻止张飞的‘胡闹’。 马超站起身将动未动、不知所措,看见张飞摇摇晃晃往殿外走,但很快与另外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哎哟一声,他爬起来后没有理会张飞,而是直奔殿内而去。 张飞眨了眨眼,心说解酒丸失效了吗?怎么还出现了幻觉。 伊籍现在应该在荆州,怎么会出现在成都?他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机伯,子玉让你带什么好东西了?”张飞后知后觉嘟囔。 刘备看到伊籍也是一脸好奇,伊籍回荆州不但要去泉陵见蓝田,还要将荆州的亲眷迁移至成都,一来一回最少也要半年,但他前后没有三个月。 伊籍没有理会张飞,直接跑到刘备面前喘着气禀告:“主公,大事不好,孙权起兵五万攻打荆州,目前已经夺得了江夏。” “什么?”刘备的筷子落地,殿内喧闹顿时归为平静。 第三百一十二章 荆州惊变 “机伯,你再说一遍。”刘备皱起了眉头。 伊籍吞了吞口水继续重复:“孙权背盟攻打荆州,江夏已经丢了...” 刘备直接愣住,已经忘记了地上的筷子,这时候跟许昌青梅煮酒不一样,他不需要掩饰心中的震撼。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江东的主帅是谁?鲁子敬吗?”诸葛亮不可思议连续发问。 伊籍摇头说:“就在这个月初,由孙权亲自挂帅...” 刘备自言自语:“莫非是因为备纳妾之故?” 诸葛亮急忙安慰:“主公纳妾而已,孙夫人仍旧是正妻,孙权断不会以此为由,机伯可知原因否?” “关将军已率战船赶赴洞庭,说是傅将军昔日劳军时下毒,致使大都督周瑜中毒而亡,江东将士群情激奋要求报仇,并说赤壁之战分配不公,现在要求重新分割荆州土地...”伊籍声音越来越小。 刘备猛地怕打案几,激动地说:“此事绝无可能,士仁与周公瑾无冤无仇,怎么可能无端下毒戕害?孙仲谋怎找这样没根据的理由?” “呃...傅将军承认了...”伊籍补充。 殿内变得静悄悄的,孙权找的借口虽然可笑,但架不住当事人承认。 就在众人一言不发之际,哐当一声巨响。 张飞将酒坛往地上一扔,怒气冲冲就要往门外奔去,还好赵云及时地拦住了他。 “翼德哪里去?”刘备压抑着怒火问。 “我去拧断傅士仁的脖子,二哥是怎么管的人,居然背着大哥做这样的事。”张飞气呼呼地回答。 “你给我坐下,事情原委不明,岂可任你胡闹?”刘备一声大喝镇住了张飞。 沉稳的诸葛亮皱眉说道:“主公所言不差,此事实在蹊跷,翼德稍安勿躁,且听亮一言。” 张飞就像犯错的孩子一样,规规矩矩地坐在赵云身旁,与众人一起听诸葛亮分析。 诸葛亮起身询问伊籍:“机伯,傅士仁不能无端毒杀周瑜,应该有所原因才是,汝可知道内情?” “关将军在长江与其对峙,傅士仁亲口承认自己在酒中下毒,因为赤壁之战时周瑜不愿意借他,而是借走了三将军去逞威风...”伊籍小声回答。 “逞威风?那匹夫不知道自己斤两?”张飞恶狠狠地插嘴。 “三弟,不要打断军师。”刘备瞪了他一眼,张飞便闭口不言。 “傅士仁现在是死是活?又身在何处?”诸葛亮担忧孙权杀人灭口。 伊籍:“据说已经投降江东,孙权念傅将军献出江夏,就顶着压力饶了他一命...” 诸葛亮点点头,表示自己的问话已经结束,他转身向刘备躬身说道:“根据亮粗略分析,周公瑾之死必然与傅士仁无关,应该是受了江东的胁迫指鹿为马,真正原因是孙权眼红主公夺了益州,又认为赤壁时他们出了力没拿到好处,故意趁荆州兵力空虚偷袭,真是...哎...” 刘备点头以为然,“备昔日在江东娶亲,曾听闻周瑜建议孙权取益州,军师之言甚有道理,但江夏乃荆州之东大门,即便江东强攻也不会轻易丢掉,士仁怎会轻易送出江夏?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 “当初入川之前,关将军曾派他与甘兴霸支援濡须口,傅将军那时候与孙权有了交集,若那时候就背叛主公...”诸葛亮欲言又止。 刘备连忙摇头,“士仁与备风起青萍,他断不会背弃于我...” “亮只是陈述事实,也不相信他会背叛主公。”诸葛亮叹息道。 孙乾、刘琰等人听后都点头肯定,傅士仁与他们同时期加入刘备,在徐州没有待安稳兵败投袁绍、走汝南,那么艰难的日子都不离不弃,怎么可能过上好日子后还背叛? 就在众人沉思的时候,庞统起身拱手进言:“主公,我们和孔明他们前后带兵入川,关将军可用兵马捉襟见肘,单是孙权一路之兵或许还能抵挡,若曹操趁机出兵攻打江陵,则荆州的家眷危矣...” “主公,我匆忙回来报信,来不及带走荆州家眷...”伊籍低头说道。 “机伯无需自责,夏侯渊还在收复凉州,去年曹操在淮南兵马需要休整,应该没有余力去攻打荆州吧?”刘备猜测。 别说庞统、诸葛亮等荆州士族的家眷,孙夫人与未见面的女儿也在江陵,刘备此刻非常的无奈。 法正摇头说:“主公夺取益州的消息,已随长江报传遍天下,连孙权都眼红曹操岂能坐视?现在荆州的驻军太少,曹操根本不用大规模调动,只需让曹仁抽襄阳、宛城、汝南的兵马,关将军顷刻间腹背受敌,应尽快出兵支援荆州...” “那还等什么?俺愿率兵去救二哥。”张飞起身抱拳请缨。 “云听从调遣。”赵云跟着也站了起来。 “末将也愿去救荆州。”马超紧随其后,作为新加入官职最高的武将,他必须站起来表态。 刘备正想说一起去救,诸葛亮急忙伸手制止众人,他严肃地说道:“主公,现在益州虽已平定,但南边越巂、牂柯、永昌等郡未归附,北边汉中的张鲁虎视眈眈,兵马征战数年需要休整,实在不宜出兵回援荆州...” “军师,你什么意思?眼睁睁看着二哥受难?俺们家眷还在江陵呢。”张飞就差指着鼻子骂。 诸葛亮苦笑着回答:“翼德不要动怒,我一家老小也在江陵,咱们即便要去救荆州,但是蜀中能调运的船只不足,陆路行军需要数月,粮草补给亦难跟上。” “那你快想个办法啊。”张飞着急催促。 诸葛亮点点头,“翼德可记得我交待云长的话?咱们必须东和孙权北拒曹操,否则汉室难兴也。” “孙权小儿主动挑衅,咱们还和什么和?若不去救整个荆州都危险。”张飞气愤道。 “江夏虽然失守,但荆州主力在江陵,关将军用兵自不用说,荆南那边有蓝子玉,有高伯平的陷阵军,孙权未必能讨多少好处,只要曹操不派重兵相助,荆州之围有办法解除...”诸葛亮以为深长地说。 “军师可有妙计?”刘备急切地问。 诸葛亮点头说:“为今之计当遣使向孙权重修盟好,江夏郡就暂时让给江东吧...” 第三百一十三章 刘备的决定 刘备此刻已今非昔比,手下不但文臣武将众多,还坐拥益州、荆州雄霸西南,根本不像接手徐州时那样寒酸,也很清楚益州目前需要休养生息。 益州因为地处边陲,且域内少数民族较多,朝廷一直疏于管理,即便是刘璋父子经略二十载,也仅仅控制了益州中部。 刘备如果初掌益州就穷兵黩武,则周内无论士族还是百姓均会厌恶,这对于建立争夺天下的大后方没有好处。 江夏一城一郡的得失,刘备此时已经没看那么重,也明白诸葛亮的应对最为稳妥,但是担忧孙权的胃口并不限于江夏。 诸葛亮见刘备不答话,他急忙补充:“主公,人口远比城池重要,建安十三年孙权屠江夏,直到现在都人口凋敝,虽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但是在整个荆州人口还不如武陵郡。 现在江夏已被孙权占据,若是不想舍去只能与之开战,只能尽起蜀地之兵,曹操也可能趁虚而入,其代价是相当大的,请务必三思...” 刘备摇头说:“备非舍不得江夏,只是担心孙仲谋胃口不止此处,万一索要其它郡县如之奈何?” “这就要看云长和子玉,如果他们能有所作为,后面的事就好商议...”诸葛亮叹了一口气。 “一寸山河一寸血,孙权小儿若是敢过分,我二哥也不会同意。”张飞咬牙切齿。 “弱者没资格讲条件,希望云长和子玉能好好用兵。”刘备叹息道。 诸葛亮安慰:“有元直从旁相助,荆州未必那样悲观,主公可尽早遣人回去说和,以云长刚烈的性格,恐怕会与江东死斗。” 刘备点点头,对气喘吁吁的伊籍吩咐:“机伯刚从荆州回来驾轻就熟,修辞辛劳尽快赶赴荆州告知云长,让他出让江夏与孙权谈和。” “要是孙权不允...”伊籍继续请示。 毕竟谁都能猜到的想法,孙权绝对不可能虎头蛇尾,伊籍必须要问个清楚。 “翼德刚才说过‘一寸山河一寸血’,孙仲谋真要有其它想法岂能白送?汝给云长传话让他便宜行事。”刘备虚着眼睛,缝隙间目光冷峻。 “唯。”伊籍起身匆匆离去。 伊籍走后张飞、黄忠等将都期待地看着刘备,心说不会真的不出一兵一卒了吧? “子龙。”刘备呼唤道。 “末将在。”赵云起身抱拳。 刘备点点头,“你马上准备一下启程去荆州,把从荆州带出的水军及战船还给云长...” “唯。” 赵云抱拳接下将令,身在益州的五千水军虽不多,但都是关羽练出来的精锐,用他们去驰援荆州是刘备唯一的办法。 因为孙权突然背刺荆州,马超的欢迎宴就这么潦草收场,大殿内的人陆陆续续离去,把空间留给刘备与诸葛亮。 “主公派子龙去荆州似乎有深意?”诸葛亮好奇地问。 刘备微微颔首:“前次子龙仗义执言替我解围,虽然大家口上不言但心中抵触,留在成都难免被人说长道短,不如回荆州协助云长、子玉,待荆州安定后再护送众人家眷入蜀,这样他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还是主公想得周到。”诸葛亮点头附和。 诸葛亮话题刚起,因为刘备的不回应又终结,只见刘备端着酒杯脸色黯然,独自坐在那里陷入沉思。 “主公在想孙权为何背盟?世上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孙权背盟是早晚的事,只是来得的确有些早...”诸葛亮继续安慰。 刘备摇头苦笑:“孙权十八岁就接掌孙策、孙坚的旧部,整个江东在他的手里越来越稳固,此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孙家男儿到底是有些血性的,只是想不通傅士仁为何会献城,我对他可不算差...” 诸葛亮分析道:“会不会是云长个性太刚,傅将军不能忍受因而投敌?” “二弟傲上而不辱下,绝对不可能逼反他,再者我与士仁交情匪浅...”刘备百思不得其解。 诸葛亮点点头,“主公这样说来,应该就是他中了孙权的计。” “这应该是最合理的解释。”刘备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诸葛亮的猜测没错,真实原因的确是傅士仁中计,当初三路入蜀救援刘备,关羽手中的兵力只有两万左右,其中水军剩下不足万人,战船也因为运送步兵的缘故,抽走了荆州半数的战船。 江夏出事之前,关羽只给傅士仁留下一千水军、两千步骑驻守,主力水军半数在汉水防曹操,半数放在江陵、公安策应长江一线。 蓝田曾写信委婉提醒关羽,言傅士仁与江东表现得过分亲密,关羽考虑到诸葛亮要‘东和孙权’便没有放在心上。 当时江东结束濡须大战正在休整,闻庐江太守朱光在皖城大开稻田,大有在淮南卷土重来的想法。 建安十九年春,孙权在吕蒙的建议下,准备北渡长江攻打皖城,拔出曹操在他眼皮中的刺。 孙权在柴桑出兵前夕,刘备攻取益州的消息传了过去,孙权看完长江报后脸色突变,那表情就像生吞了苍蝇一样。 帐下将领都感叹刘备运气好,唯独吕蒙注意到孙权的脸色难看。 众将散帐去准备时,吕蒙偷偷留到了最后,他小声问孙权:“主公听说刘玄德夺了益州似有不快?” 孙权冷哼:“先取荆州、益州再进图中原,本来是鲁子敬和周公瑾,为我江东谋取天下定下的策略,可惜这些地方便宜了刘玄德,想来真是令人难受。” “赤壁之战我军出力最多,最后不但大都督病死,咱们江东什么也没得到,此次要不是主公在淮南牵制曹军主力,曹贼说不定就去取汉中威胁刘璋,刘玄德也不可能有机会攻占西川,按说他取益州咱们也有一份功劳。”吕蒙分析道。 孙权听后眼前一亮,“子明说得很有道理,不可能光让咱们江东出力,有了好处应该一起分才是,否则还谈什么盟友?我这就叫子敬去江陵找关羽,让刘玄德重新分割荆州。” 吕蒙连忙劝谏:“主公,人家吃到嘴里的肉,怎肯轻易吐出?” 第三百一十四章 吕蒙假道伐虢 “子明有何妙计?”孙权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吕蒙,心说你这样讲必然有应对之法。 吕蒙反问:“主公想如何分割荆州?” 孙权捋着紫髯一怔,“呃...自然是多分些好...像南郡、长沙这些富庶之地...” “咳咳,主公的意思想全要?这恐怕比较困难,即便刘玄德能同意,关羽他们也不会奉命...”吕蒙心说这胃口未免太大。 孙权尴尬一笑:“子明有什么建议?不然先要到南郡、江夏、长沙、武陵?这样咱们就可以全据长江。” 吕蒙皱起眉头说:“荆州主力集中在江陵关羽手中,即便是偷袭也很难得手,不过江夏要取则易如反掌,另外通过长江报刊载,荆南四郡现在也比较富庶,桂阳郡还有相当数量的矿藏,不如想办法把江夏、长沙、桂阳、零陵弄到手,咱们正好可以用湘水与刘玄德划界。” 孙权严肃地点点头,“长江报把荆南描绘得跟画儿一般,也不知道真实情况怎么样,只不过都是咱们一厢情愿而已,无论是刘备还是关羽都难同意吧?” “传闻刘备与诸葛亮前后入川,带走了荆州大部分兵力,现在荆州只有少量驻军而已,特别是荆南各郡都只有三四千人,只要我们能以雷霆之势出兵攻占,刘备那时候不愿意也不行了,除非和我们决裂攻伐,北方的曹操可不会坐失良机,弄不好他新得的益州都保不住。”吕蒙冷笑。 孙权将身子往后靠了靠,满心欢喜地说:“子明说得明白一些,咱们如何雷霆出兵?关羽的攻击力不可小觑。” 吕蒙走到帅帐悬挂的地图前,先指着荆州东边重镇江夏说:“傅士仁近来与主公甚为亲近,若假道伐虢之计可轻取江夏,然后我江东战船朔长江西进攻打公安,如果被关羽发现就在公安附近相持,若未被发现则拿下公安直逼江陵。” “子明你先等一等,不是说去拿长沙、桂阳、零陵吗?怎么还要去江陵招惹关羽?”孙权好奇地问。 吕蒙笑着说:“攻打江陵是为了吸引关羽的注意力,主公可遣陆路兵马出建昌、海昏,先拿长沙再攻打桂阳、零陵,到时候关羽首尾不能两顾,说不定武陵都能收入囊中。” 孙权惊愕了半晌,然后欣慰地说:“让汝多读书果然没错,这声东击西的计谋用得真好,子明将来必然能超越周公瑾,成为我江东第一名将。” “主公过奖。”吕蒙抱拳称谢。 孙权突然又皱起眉头,“那长沙、桂阳倒没问题,零陵太守可是厚颜无耻的蓝田,高顺的陷阵军就掌握在他手中,要拿下零陵只怕不容易...” 吕蒙认为胜券在握,满不在乎地说:“吕布都死了多少年了?陷阵营应该是被人吹捧的,主公何不派人前往交州,请子衡(吕范)、子旗(卫旌)出兵桂阳,郝普的守军太少必然会向零陵求援...” “调虎离山?子明能着眼全局,我甚是欣慰。”孙权掩饰不住内心欢喜。 “都是主公教导有方,此事得尽快部署迟则有变,而且必须对内保密,否则大都督那里...”吕蒙提醒。 孙权点点头,“江夏之事你速去准备,我这就派人前往交州,让他们三月出兵如何?” 吕蒙盘算还有一个来月,路上送信的时间应该够了,他辞别孙权随后往凌统的营寨走去。 江东将领准备好物资战船,等到一月底还未见孙权发兵,鲁肃心说兵贵神速要磨蹭什么? “主公,现在战船已备、兵甲已足,咱们何时渡江攻打皖城?”鲁肃找到孙权请示。 孙权知道鲁肃要来,只见他伏在桌案上单手揉着额头,有些痛苦地说:“现在仍旧是冬天,我都沾染了风寒,还是以将士们身体为重,待春暖花开再出发不迟。” “主公,大家集结已有数日,就这么枯等下去?”鲁肃心说如果再晚点,人家都要收稻子了。 孙权点头说:“子敬现在正好操练士卒,等上了战场才能战无不胜。” “唯。” 鲁肃没有周瑜那样独立的军权,凡是领兵出征必须要得到孙权的同意,所以此时只能听从孙权的命令。 三月初的一天早上,鲁肃在码头巡视发现少了上百艘战船,吕蒙和凌统所部的数千兵也不知所踪,码头的斥候告知他们驾船往西而去,鲁肃紧急赶往城中面见孙权。 “主公,子明和公绩的营寨空空如也,码头上战船也少了上百艘,他们并未向我报告去向,现在私自往荆州而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鲁肃疑惑地询问。 孙权微微颔首,“西边荆州传来消息,襄阳的曹军似乎有异动,所以让子明、公绩去打探消息。” 傅士仁因为长江报的缘故,近几个月和江东打得火热,鲁肃马上猜到消息来源江夏,然后又疑惑地问:“可趁曹军注意力在荆州,我们立刻出兵攻占皖城,然后再救援关将军不迟。” “子敬去准备准备,这两日我们就出兵。”孙权挥手说道。 “唯。”鲁肃点头应下,十分不理解为何大战在即,孙权却把两个大将派出去打探消息。 吕蒙与凌统率兵数西行,一天后战船停靠江夏码头,并主动通知傅士仁来劳军。 因为长江报的缘故,傅士仁跟江东关系处得融洽,于是携带着酒肉去码头慰问,他到的时候吕蒙与凌统已经下船,在昔日关羽、鲁肃、蓝田相聚的临江亭等候。 关羽让傅士仁镇守江夏,又可以战船调动及时向江陵汇报,这个时候吕蒙的战船并不多,所以傅士仁没放在心上。 傅士仁学关羽的样子,在临江亭设宴款待吕蒙,把江夏的上好酒菜摆了一桌,并旧事重提鲁肃也到过这里。 几杯酒下肚,傅士仁好奇地问:“吕将军这是要往哪里去?” “闲来无事行船走马,闻襄阳曹仁有所异动,我打算借道汉水去打探。”吕蒙回答。 傅士仁笑道:“吕将军必定消息有误,关将军在汉水中设有巡逻船,没听说襄阳有什么风吹草动。” “主公有命,身不由己。”吕蒙说话间示意凌统敬酒。 第三百一十五章 替罪羊 “凌统之前多有得罪,听闻傅都督海量,统敬你一坛算作赔礼道歉。” 凌统说完抱起酒坛就喝,直接看傻了旁边的傅士仁,在濡须坞这厮的脸色可不好看,现在难道折服于自己的魅力?还是孙权给他们说什么了? 傅士仁尴尬地看着吕蒙,岂料对方有些强硬地说:“公绩如此诚意,傅都督岂能辜负?该不会还在记恨?” “呃...怎么会...好吧。”傅士仁硬着头皮,也抱起了酒坛。 凌统年富力强,酒量在江东名列前茅,傅士仁喝完一坛肚涨头晕,然后凌统不依不饶继续斗酒,傅士仁很快就酩酊大醉。 傅士仁醉倒之后,吕蒙取走他身上的调军令牌,轻松的控制了江夏守军,随后一面派人往柴桑报信,一面接管了江夏的城防,因为行事隐秘又迅速,整个过程显得流畅又自然。 等傅士仁醒来后,发现自己正在熟悉的太守府,吕蒙非常僭越地坐在自己位置上,他正要发怒却发现自己双手被缚。 傅士仁瞬间冷汗直流,心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吕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傅士仁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话说完还没站稳,傅士仁感觉肩上强悍的压迫力,然后硬生生又给按到了地上,扭头发现居然是昨天跟他斗酒的凌统。 看得出来凌统的脸色很差,摆明不是跟他冰释前嫌的表情,傅士仁心中一凉知道情况不对,自己应该是被吕蒙算计了。 江夏就这么丢了?傅士仁还在考虑如何交待的时候,传来吕蒙深邃的声音:“傅都督是一个好客的人,喜欢给盟友送酒送肉,真是好邻居的典范...” “吕蒙,你还知道我们是盟友?尔等这样做孙车骑知道吗?关将军也不会饶了你。”傅士仁咬牙切齿。 吕蒙冷笑:“是吗?傅士仁毒死周都督,主公知道又待怎么?关云长也护不住你吧?” 傅士仁全身大汗,吕蒙这是要害死自己,他如同被绑着手脚的山羊,在地上疯狂打转挣扎:“吕蒙,你这是在含血喷人,我傅士仁没有做过,周都督的死不能赖上我,啊...” 凌统一脚踹在傅士仁的腹部,傅士仁痛得中断了辩解。 吕蒙敲打着案几意味深长地说:“是不是你做的都必须认了,否则整个江夏会给你陪葬,这其中也包括傅都督的妻儿,屠江夏这件事我很拿手...” 傅士仁眼睛血红,孙权是屠杀了江夏两次,他跟着破口大骂:“奸贼,尔等为何算计我?我与你们无冤无仇...” 吕蒙走到傅士仁面前蹲下,用手拍打了他的脸轻蔑地说:“可能是因为你不够聪明,现在你没有任何选择,我就给一炷香的时间考虑,否则就从你儿子开始...” 傅士仁吞了吞口水,知道这次死定了,他直接两眼一闭,放肆冷笑:“承不承认有什么意义?你们给我安上这滔天罪名,江东群臣还不活剥了我?还不如一死以全其节...” “只要傅都督够听话,不但不会死还有荣华富贵。”吕蒙继续解释。 傅士仁睁开眼睛,侧身直勾勾盯着吕蒙,“莫非你在消遣我?毒杀江东大都督还能活?” 吕蒙将双手背在身后,望着门外沉声回答:“傅士仁受刘备之命,以劳军为名用毒酒谋害周都督,现在幡然悔悟把江夏献给江东赔罪,我主感念汝之诚意决定厚待之...” 傅士仁连忙摇头:“汝要让我构陷主公,此事万万不可,我就算死也不同意。” 吕蒙皱起眉头,又继续提议:“那就以关羽之名。” 关羽素来威严霸气,傅士仁在手下战战兢兢,虽然有时候惧怕其威,但将来之事谁说得清,他仍旧摇头说:“关将军与主公情同兄弟,构陷他就等同于构陷主公,不如我自称嫉妒周都督之才,当初赤壁时拒绝借我因为生恨?” 吕蒙见对方已经软化,示意凌统把傅士仁扶起来,然后捏着小胡子悠悠地说:“汝不拉两个替死鬼,我主怎么保住你?你当江东群臣是吃素的?” 傅士仁眼睛咕噜一转,明白吕蒙说得没错,但到底把谁拉下水呢?他在脑海中查找替罪羊,最后灵机一动地说:“长沙太守廖立怎样?此人在长江报上嘲讽吕将军,正好借此机会除掉他...” 吕蒙满意地点头,“傅都督还是很有悟性嘛,不过廖立似乎不太够格,你得找个像样的替罪羊才行...” 傅士仁被吕蒙一激,跟着脱口而出:“零陵太守蓝子玉怎样,而且长江报就是他办的,他还坑了吕子衡的财物...” 吕蒙听得一个激灵,心说这样出兵零陵更有说服力,连吕范从南边进攻也找到了理由,好你个傅士仁,这栽赃手法不错啊。 “这样行了吗?”傅士仁追问。 吕蒙微笑着点头:“蓝田嫉妒公瑾之才,派廖立传信给傅都督,让你在江夏毒杀大都督...” “那我现在?”傅士仁长舒了一口。 “先委屈傅都督两天,等我家主公到了江夏再做安排。”吕蒙示意凌统将傅士仁收押。 两日后孙权的船队抵达江夏码头,鲁肃因为顶着二月的冷风练兵,所以也幸运地感染了风寒,上船后一直在昏睡。 鲁肃晕乎乎走出船舱,发现眼前的景象特别熟悉,怎么数万大军跑到江夏来了? “主公,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要攻打皖城吗?”鲁肃一脸茫然。 孙权回头将鲁肃叫到身边说:“昔日谋害公瑾的事查清楚了,现在人证就在这江夏城中,咱们一同去审问个清楚。” “不是说箭疮发作吗?”鲁肃好奇地问。 “其中情况很复杂,咱们审一审就知道了。”孙权摇摇头。 鲁肃满脸问号跟在孙权身后,完全忘了攻打皖城的事情,走进江夏太守府发现吕蒙、凌统还有傅士仁,他心中隐隐觉得哪里有问题。 当傅士仁按照吕蒙的话术交待完,鲁肃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 看着众将满脸怒色,孙权满脸严肃地说:“公瑾国士无双,乃我江东的擎天之柱,被人嫉妒戕害实在令人愤怒,傅将军虽是从犯但不是主谋,今天又能心生悔悟献城谢罪,我决定免其罪责不予追究...” 孙权话为落音,殿内窃窃私语一片。 “但主谋蓝田、从犯廖立仍存于世,公瑾大仇不可不报,即日兵发江陵找关羽问罪。”孙权语言铿锵。 “唯。”殿内诸将群情激奋。 鲁肃见状急忙阻止,“主公不可,现在孙刘同盟,我们互相攻伐,恐为曹贼有机可乘,而且关将军不知情啊...” 孙权郑重地点点头:“子敬提醒得很对,即刻传令程公(程普)从建昌出兵、子衡(吕范)从苍梧出兵、子旗(卫旌)从南海出兵,三路大军会师零陵讨伐蓝田。” 第三百一十六章 长江起风暴 鲁肃听后大惊,看这架势是要全面开战。 他急忙走到孙权面前,然后伸出双手大声劝阻:“主公三思,如此一来孙刘同盟就没了,曹操一旦南下如何当之?” 孙权皱起眉毛说:“曹贼有何惧哉?在濡须口差点被我擒获,子敬不可阻我大事。” 鲁肃跪地恳求:“主公,此乃傅士仁一家之言,应当去书询问或当面对质才好,万一中计毁盟悔之晚矣...” 这时候吕蒙给傅士仁递了个眼神,傅士仁抱拳诚恳地说:“卑职刚才所言千真万确,大都督不要对我有偏见...” “住嘴...”鲁肃回头一喝,直接镇住傅士仁不敢狡辩。 周瑜死的时候,鲁肃就在他身边,他绝对不相信傅士仁下毒,因为当时劳军的时候,周瑜的酒是他亲自倒的,自己都好好地活着,那酒怎么可能有毒? 鲁肃甚至怀疑过周善,因为除了止疼丸,周瑜再没服过其它药物,但因为周善已经死亡,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孙权将鲁肃扶起来,语重心长地说:“子敬太善良,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能一味在刘备面前忍让,要不是公瑾在乌林火烧曹营,刘玄德哪能占据荆襄?没有我们在濡须牵制曹贼,刘玄德哪能安稳取益州?承人恩惠是需要报答的,即便拿走荆州一些郡县也无可厚非...” “主公,这件事实在有疑点,公瑾他逝者已矣,我还是不建议如此莽撞...”鲁肃还在争取。 孙权冷眼说道:“蓝田这厮前者坑骗子衡(吕范)财物,后又办长江报诋毁我江东的名声,我除去这奸贼也是为刘玄德好。” 鲁肃吞了吞口水,孙权起初见到长江报上的孙某,先是咒骂曹操阴险狡诈,后来还庆幸长江报掩去了他真名。 因为同期还有夸奖百姓逃江东的消息,孙权就默许那一期长江报在江东流传,但是没成想却起了反作用,无论民间还是朝堂注意力都集中在孙某身上,大家对这个不具名的家伙疯狂辱骂,导致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人,暗中派人回收了已发放的报纸。 恶名如覆水难收,江东后来出现了特别奇怪的现象,有人一面教导官员、百姓对孙权忠诚,另一面又拿孙某为反面教材,骂他数典忘祖为汉朝败类。 虽然孙权拿蓝田说事,但鲁肃知道孙权没有那样肤浅,他既不会为了给周瑜报仇而兴兵,更不会因为厌恶蓝田而计谋周详,这一切的一切或许还是因为荆州,毕竟现在荆州空虚机会太难得。 鲁肃见无法阻止孙权,只能跟在身边见机行事。 次日江东的战船朔长江而上,那浩浩荡荡的架势,比当年周瑜统领的还壮观。 船队航行至赤壁附近,孙权到昔日营寨旧地吊唁周瑜,并在那里慷慨激昂地鼓励士气。 如此大规模的船队极为惹眼,很快就被长江上苏飞的巡逻船发现。 苏飞知道情况必然不对,江东数万人的船队去向不明,他一面派人去江陵向关羽报信,一面调拨战船顺江而下去监视动向,并派人到长沙、桂阳、特别是泉陵的甘宁处预警。 公安的战船只有百余艘,水军也只有三四千人,但好在获取到的消息及时,提前赶赴洞庭湖水口驻扎,这里因为是入湘江的必经之路,湖边有箭楼、瞭望塔等防御设施,还是在关羽最早训练水军水寨的基础上改建。 孙权在赤壁发表演讲后,趁势往长江西边航行,看到洞庭有防御时大吃一惊。 “傅将军,你不是说除了公安之外,长江沿途没有设防吗?为何洞庭湖口有荆州水军?”孙权把傅士仁叫到楼船‘飞云号’的甲板上问话。 傅士仁满脸无辜,就像犯错的小学生一样。 “主公,卑职实在不知,上个月还曾派人去过长沙,那时候洞庭水口根本没有驻军。” 吕蒙见状进言:“主公,公绩(凌统)的先锋船队不在此地,说明这些战船是后到的,我看那水寨只有战船百余艘,根本挡不住咱们战船千艘,直接碾压过去都可以。” 孙权点点头,跟曹操打仗很少富裕过,现在这兵力对比非常悬殊,总之这次优势在我。 “幸好派公绩(凌统)先进湘水,否则会被这些人通风报信,现在就给我碾过去,终于可以为公瑾报仇了。” 孙权一声令下,三艘楼船打头,左右斗舰拱卫,背后艨艟无数,千帆竞渡十分宏伟。 苏飞见对方不宣而战,紧张得手心里都渗出了汗水,现在兵力悬殊有十几倍,根本没有守得住的可能,希望关将军的主力能早点到。 江东战船逆流而上,行进到长江的一处风口,突然间江面狂风大作,强大的风暴引起巨浪,苏飞的战船在水寨已经下锚固定,也被风浪激荡得上下摇动。 “主公,长江上突然来了大风暴,我们不如先行靠岸下锚,待风浪平静之后再进军为宜。”蒋钦在前面船上大喊。 “什么?”孙权居高临下,加上大风差点把他刮倒,急忙被人拉进了船舱。 “主公别担心,长江上起大风正常,何况您这楼船飞云很稳。”吕蒙连忙安慰。 孙权点了点头,突然一个踉跄,全船舱的人都摔在了地上,这大风浪来得又急又猛,随后楼船突然转舵,然后扬帆被风往长江南岸吹。 吕蒙感觉‘飞云’在往后走,他抱着怀疑的态度冲上甲板,然后抓着把手往背后观望,只见最前方的三艘楼船已经看不见,所有船只都升起帆在往回退。 刚才的风暴实在厉害,三艘打头的楼船因为重心太高,直接就被掀进了长江之中,船上数千将士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的顷刻之间成了鱼虾,水性好的正奋力往岸边游,运气好的则捡了块木板随风浪飘流。 出师未捷被风暴打脸,还未交战就折损了两千余人,还附带三艘造价不菲的楼船。 孙权坐在岸上一言不发,脸色像有人欠他钱不还一样,孙权担心长江上还有大风暴,就下令暂时在岸边驻扎,等天朗气清再向洞庭继续进军。 苏飞见此情景长舒了一口气,他由衷感谢苍天给荆州拖延了时间,孙权被大风吹回了三十里路。 第二天阳光明媚,孙权正准备让战船向洞庭挺进,却发现西面江上出现几艘战船,船头上那将身长九尺、着鹦鹉战袍,正是名震天下的关云长。 第三百一十七章 对质 关羽傲然立于船头,左边青年关平腰悬宝剑,右边周仓肩扛青龙偃月刀,有威风凛凛势不可挡。 鲁肃见状立刻进言:“主公,关将军亲自来了,看来荆州那边已有准备,昨日大风刮沉楼船三艘,导致现在军心不稳,咱们不如趁冲突未起,先退回江夏休整?” “主公不可,箭在弦上不可不发,即便关云长已有防范,但荆州主力都被吸引到此,不如暂时与其周旋牵制,待程公、子衡取了长沙、桂阳、零陵三郡,那时候再与他谈和撤兵不迟。”吕蒙连忙劝阻。 “子明,汝这是在害我江东。”鲁肃严厉斥责。 “大都督,主公将令已发出,三路大军说不定已在交战,我们冒然撤走水军,岂不让我江东健儿被关羽屠杀?”吕蒙据理力争。 “这...”鲁肃虽然致力盟好,但涉及江东核心利益,他也不好为外人说哈,只恨自己风寒来的太仓促,怎么就没发现战船是往江夏走的,不然也能及时劝谏主公不酿大祸。 孙权见关羽容貌惊人,捋着紫髯叹息:“关云长真天人也,子敬与子明替我应付他,把荆州主力困在此地即可。” “唯。”鲁肃(吕蒙)齐声应答。 昨日遭受风暴孙权心有余悸,今日换到更稳的斗舰上,当关羽的船越来越近时,关平站在船头呐喊:“鲁子敬可在?” 此时长江之上暖阳斜照,加上关平的声音又很洪亮,鲁肃听后硬着头皮走上甲板,吕蒙则一身戎装跟在身旁。 鲁肃走到船头拱手行礼:“关将军别来无恙。” 关羽轻声冷喝:“昔日周公瑾也没这么大阵仗,子敬不会告诉我要去取益州吧?” 鲁肃尴尬地说:“因为有一桩大事涉及荆州,所以特地来向关将军请教。” “子敬要请教关某,需要战船千艘、兵卒数万来助威?是我们之间太过生疏,还是大都督的胆量变小了?”关羽凤目虚张。 “赤壁之战我江东出力颇多,然则最后没有得到寸土,玄德公却得了整个荆州,关将军以为公平否?”鲁肃厚着脸皮问。 “哈哈哈,当初三方会盟相约分荆州,尔等打不下襄阳我还让了新野,什么叫做寸土未得?子敬以此跟我谈公平,是不是有些厚颜无耻?”关羽不屑地说。 “关云长,蓝田本就是刘玄德妻弟,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江东,还谈什么三方会盟?”吕蒙见鲁肃说不过关羽,忍不住出言帮腔。 关羽捋了捋长髯,十分轻蔑地问:“尔乃何人?大都督就是这么约束部下的?简直没有半分规矩。” “偏将军吕蒙见过关将军。”吕蒙抱拳轻轻点头。 关羽冷笑:“就是在交州败给赖恭的吕子明?汝在荆州的名气可不小啊。” 吕蒙此刻恨急了廖立,心说我哪里想这样出名?他强忍着心中愤怒,平和地争辩:“关将军请不要岔开话题,蓝田的事你怎么说?” “怎么说?蓝子玉虽是我大哥妻弟,但当时为大公子之臣,此事荆州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子敬难道忘了当年江夏相会?”关羽追问。 “咱们现在只看结果,玄德公在赤壁后获益颇丰,我江东却是没有寸土...”鲁肃尴尬地回答。 关羽仰头大笑:“天下土地多矣,江东要取便自取之,襄阳、合肥不是都在曹贼手上?汝身后战船千艘都是摆设?为何宁愿与我在此纠缠,也不愿意自己去争夺?” 鲁肃一时语塞,吕蒙见状补充:“襄阳、合肥,江东早晚会取,至于什么时候去取恕难奉告,但我们在赤壁破曹是不争的事实,可惜你们枉顾信义派人毒杀周都督,刘玄德得这荆州之地心安吗?” 关羽听得一怔,他往左右观望,发现关平、周仓都神情怪异,“你刚才说什么?我们派人毒杀周公瑾?” “是的。”吕蒙说得斩钉截铁。 “子敬?”关羽又向鲁肃求证。 鲁肃也点头说:“此事现在已经查明,是江夏傅都督傅亲口承认。” 关羽大受震撼,他立刻觉察到江夏危险,遂强忍激动的情绪问:“傅士仁何在?可否请来与我对质?” 鲁肃微微颔首,然后往船舱方向挥了挥手,傅士仁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甲板,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关羽眼前。 关羽扭头虚着眼问:“汝承认了什么?” 傅士仁歪着头不敢与关羽对视,然后缓缓将自己劳军‘毒杀’周瑜陈述出来。 陈述过程中傅士仁慑于关羽的威压,紧张得把廖立和蓝田两位‘同谋’忘了,话赶话说自己因为嫉妒周瑜之才生了歹意,最近因为噩梦缠身才幡然悔悟,所以献了江夏给江东赎罪。 关羽、鲁肃、吕蒙三人听后无比震惊,关羽惊讶居然有这么离奇的故事,傅士仁的脑袋难道被马踢了?你幡然悔悟献我大哥的城池? 鲁肃和吕蒙吃惊他和江夏的供词不一样,到底谁给的这家伙勇气? “关将军听到了吧?傅都督可是玄德公的近臣,他独自拦下此事你认为我主公会信?”吕蒙临机一动直接补刀,这波操作秀得鲁肃、傅士仁头皮发麻。 “我大哥光明磊落,乃顶天立地之人,又岂会行这小儿之事?”关羽语气冰冷。 “玄德公虽为人磊落,但亦有用人不察之过,公瑾为破曹贼劳心劳力,最终却死于奸邪小人之手,关将军何不去书成都,问问当如何处置?”鲁肃提醒。 关羽摇摇头,“何必如此麻烦,他既已承认行凶,江东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兴师动众来荆州问罪?” 吕蒙冷笑:“世上岂有如此便宜之事?周都督被玄德公部下戕害,不能凭关将军一句话就能抹平。” “汝等还想怎样?”关羽虚眼追问。 “荆州土地必须重新划分,否则恐难平江东群臣之怒。”吕蒙威胁道。 “当我怕你们不成。”关羽怒目微动,一缕杀气直击吕蒙眼眶。 鲁肃见二人剑拔弩张,连忙劝和:“关将军还是去成都请示玄德公,否则群情激奋大家都不好看...” 关羽心道伊籍就在荆州,只能让他回成都一趟。 “你们要在这里等?”关羽又问。 吕蒙冷哼:“不然怎么彰显江东的重视?” 江东全部水军似乎都来了,看样子并不会善罢甘休,北边曹仁还可能威胁江陵,关羽权衡利弊转舵回船洞庭。 第三百一十八章 遇事不要慌 眼看着关羽的战船转舵,吕蒙想起他刚才的目中无人,遂转身向鲁肃提议:“关羽真是好胆,五六艘战船也敢来叫嚣,现在大家都属逆流,不如以走舸前往纠缠,然后艨艟斗舰跟进,擒下此人荆州可立时而定。” 鲁肃怒目而视:“主公年轻气盛,极易受外人唆摆,此时我们若是袭击关将军,不就等同与玄德公全面开战?哪里还有和谈的可能?” “大都督为何会惧怕与刘备开战?我们江东健儿难道会怕?”吕蒙虽然在争辩,但是气势上明显弱了些,毕竟鲁肃还是江东大都督,军中对于上下级看得很重。 鲁肃皱起眉头:“子明是主公器重之将,读过的书也不少了,岂不知谋一域要先谋全局?现在曹操强而孙刘弱,我们若是与刘玄德交恶,若曹军再度携大军来攻,你认为还会有援军吗?” “我们在濡须口独自逼退的曹贼,关羽的援军根本就没派上用处,曹贼的水军根本过不了长江。”吕蒙继续争辩。 “若是曹操与刘玄德结盟呢?荆州的水军脱胎昔日刘表,那时候即便公瑾复生也没有凑巧的大火...”鲁肃摇头叹息。 吕蒙听得一怔:“刘备不是与曹操有仇吗?他们怎么可能会结盟?” 鲁肃将袖口向外一展,往船舱方向边走边说:“子明可以算计别人,别人就不会算你吗?再多读些书吧,别仅仅限于兵法...” 吕蒙突然发现软弱的鲁肃,似乎比想象中要厉害得多,难怪周都督临终前会举荐他接任。 鲁肃回到船舱提醒孙权,关羽或曹仁会从汉水绕后偷袭江夏,建议将主力回撤屯驻在陆口。 舱内其余将领没提出异议,孙权便自率水军主力往陆口屯驻,派鲁肃、吕蒙率水军万余在洞庭湖右岸驻扎,与荆州关羽的水军隔湖相望。 因为有苏飞提前的预警,关羽不太担心荆南各郡,他先是让伊籍乘快船入蜀,注意力全部放在眼前的敌人,以及江陵北面的襄阳,毕竟可以调用的兵将都太少。 三月春光潋滟,碧空之下其乐融融的画卷徐徐展开。 湘水沿岸宽阔的青草地上,蓝辕、蓝霁、阿斗、高岭、甘瑰五小只来回奔跑玩球,蓝田、甘宁、高顺也时不时参与进来,不远处吕玲绮与甘倩带着刘舒、刘婉在放风筝。 随着泉陵学堂持续培养出农学子弟,蓝田已经不需要亲临田间去指导春耕。 大地万物苏,人间正美好。 蓝田百忙中抽出时间,带着妻儿与众人到泉陵城北踏青。 他们游玩的地方,是讲武堂新兵营野外驻地,此时正好没有新兵训练任务,拄着铁拐的讲武堂鲁司马,带着几十名老兵教习为蓝田等戒备。 众人奔跑了一会,蓝田走到甘宁身旁问:“刘季玉(刘璋)来这几个月怎么样?” 甘宁点点头:“泉陵城虽然不及成都规模大,但是从烟火气息、热闹的氛围来讲,就是江陵城也比不上,刘季玉父子适应得比谁都快,每天没事就与李将军在街上转悠,他说这里普通人的日子比州牧强。” “没这么夸张吧?成都应该也不差的。”蓝田非常疑惑。 甘宁哑然一笑:“李将军曾经问他是否思念成都,刘季玉只回答了四个字:此间乐,不思蜀。” 蓝田心说好家伙,你把阿斗的词儿给整走了。 刘璋迁移到泉陵后,蓝田把讲武堂隔壁的大宅院拨给了刘璋居住,并派李异作为向导带着他适应环境,这父子两人很快就被泉陵的美食、物产、玩耍所吸引,而且每月的长江报会第一时间送上门。 百姓随时都挂着满足的笑容,刘璋城里城外看过之后自叹弗如。 刘备给刘璋的待遇不错,所以他决定在此安度余生,就这么躺平享受也很好。 就两人在聊天的时候,留守太守府的高原向这边跑来。 砰的一声,蓝霁接到阿斗的传球,蓄力猛地往前一脚踢出,只见皮球高高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到迎面跑来的高原脸上。 蓝霁睁大了眼睛,然后轻轻一缩头,小心翼翼跑去要球,结果高原根本没有理会,单手将足球抛到了一边。 “高侍卫好像生气了。”阿斗跑到蓝霁身边小声说。 蓝霁见高原直接向蓝田奔去,遂咧着牙说道:“他应该有急事找父亲,咱们不用理会继续玩...” “哦,好吧。”阿斗瞟了高原一眼小声回答。 高原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抱拳禀告:“先生,洭浦关突然有兵马集结,总兵力已经超过四千,桂阳郝太守派人急报,若是对方继续增加兵力,可能就需要咱们出兵援助...” 蓝田听得满脸问号,洭浦关连接交州南海郡,心说江东这些废物又想干嘛? “卫旌怎么敢明目张胆进攻桂阳?莫非是想要回逃亡过去的百姓?”蓝田自言自语。 “逃到桂阳境内的百姓,就是我们荆州的百姓,怎么能够让人抢回去?我好久没活动手脚了,不如让我走一遭?”甘宁抱拳请缨。 蓝田点点头:“兴霸过去一趟也好,不过去年为了给军师凑兵入川,泉陵的水军只剩下千余人,就这么些兵够不够啊?” 甘宁笑道:“江东兵都是废物,我视之如同草芥。” “那就尽快启程,如有异常立刻回报。”蓝田神色严肃。 “唯。”甘宁抱拳匆匆离去。 既然江东主动挑衅,交州是不是可以提前动手? 蓝田想到这里,随即对高顺吩咐:“伯平,沙将军还在泉陵吧?让他一会到太守府见我。” “唯。”高顺也接下任务。 蓝田与孩子们玩耍到中午返回,走入太守府大殿的时候高顺与沙摩柯已等在那里。 “将军,是不是有仗打?现在族人们吃的饱,蛮族勇士们也不用打猎...” 沙摩柯的话刚说到一半,却发现蓝田被殿外急促的脚步声吸引,转身就看见甘宁与胡恪并肩闯了进来。 “兴霸你不是去桂阳了?”蓝田皱起眉头。 甘宁连忙抱拳:“先生,大事不好,孙权五万大军进逼洞庭,先锋凌统绕过苏都督的巡逻,恐怕正在攻打长沙,廖太守发长江评还行,论作战就...” 蓝田脸色一变站起身,这剧情难道是湘水划界?但是时间上对不上呢,而且交州驻军的动作非常同步,难道孙十万有什么大动作不成。 “先生,来者不善...”高顺提醒。 “遇事不要慌,要学会沉着冷静,廖太守的秉性我很清楚,所以早在长沙留了后手,你们现在跟我去作战室。”蓝田言语铿锵冷峻。 第三百一十九章 调兵遣将 泉陵太守府,作战室。 巨大的沙盘横在房间中,荆州、交州被缩放在木台上,山脉、河流、城市一览无余。 作战室是高顺最喜欢的地方,空闲的时候他会把蓝辕、蓝霁带来,教导他们如何勘察地形,什么地方适合防守,什么地方可以扎营。 两小只虽然听不太懂,但他们牢记蓝田的嘱咐,非常耐心地听高顺的教导。 每当这种时候,阿斗就在屋外打陀螺,他对打仗这种事并不感兴趣。 蓝田看问题喜欢由大到小,先观察全局再慢慢着眼局部。 他拿起几个类似国际象棋的木质棋子,按照数量多少和大小放在长江、洞庭附近,红颜色代表江东军,绿颜色代表刘备军,随后又将一枚放在临湘,另一枚放在桂阳南边的洭浦关。 看着沙盘上江东的兵马全面开花,蓝田心说孙权这次应该谋划很久了。 蓝田收回沙盘上的目光,对着胡恪严肃地说:“现在详细讲一下长沙的情况。” 胡恪抱拳回答:“五日前我从江陵返航泉陵,商船走到洞庭时遇见苏都督的水军,这才知道江东千余战船刚被风暴逼退,苏都督根据舰船大小数量推断,对方的兵力应该有五万左右,他已经去给关将军报信,又派人往长沙、桂阳、零陵预警。” “预警?这两日我们没收到。”高顺皱起了眉头。 胡恪继续解释:“我当日辞别苏都督南进湘水,走到湘水与沩水的交汇处,突然发现近百艘的江东战船,战船上有凌字旗号...” “必是凌统那厮,苏都督派出的的人恐怕已遭毒手。”甘宁补充。 胡恪点点头,“我与甘将军想的一样,当时趁着暮色转舵向洞庭逃跑,因为船身轻快所以凌统的战船没追上,后来我转道支流入资水才彻底摆脱。” “资水根本无法到达泉陵,这么短的时间是如何回来的?”高顺好奇地问。 胡恪吞了吞口水,“卑职知道事态紧急,所以日夜兼程不敢歇息,在昭陵取道陆路经过昭阳,我在烝阳征调了百姓的渔船,最后取道承水入湘水碰上了甘将军,马匹和渔船皆百姓相赠,否则不会这般快。” 昭陵属于长沙郡,烝阳属于零陵郡,两个县相互接壤,蓝田在这一区域的威望高得惊人,听说胡恪要往泉陵报告紧急军情,于路之上官员、百姓积极配合,胡恪无论吃用分文不取。 “辛苦了。”蓝田勉励道。 “是我应该做的。”胡恪锤着胸口说。 蓝田自言自语:“幸好关将军把苏都督调到公安,否则江东的水军长驱直入,怕是已经在威胁江陵,江夏现在可能已经丢了,傅士仁还是负了姐夫...” “苏都督还是靠得住的,待关将军把汉水主力调至洞庭,到时候坐拥洞庭湖的地利优势,孙权虽有五万水军,也未必敢强攻。”甘宁分析。 “按照胡校尉的描述,凌统所部应该只有四五千人,只要没有其它援军配合,很难打下有三千守军的临湘。”高顺欣慰地说道。 甘宁好奇地问:“先生刚才说的后手是什么?廖公渊在病逝的磐公子手里接掌长沙,他们两人在军事上可是天差地别,不过凌统五千人想打下长沙不可能。” 刘磐原来是刘表的悍将,当时让孙策的西边苦不堪言,后来把太史慈调到建昌才遏制住,可惜他在赤壁后不久便离世,刘备为了平衡荆襄士族的利益,就把廖立推到了长沙太守的位置。 蓝田正准备解释后手,刘磐两个字突然刺激到他的神经,目光跟着移动到沙盘上的攸县,那里就是当初刘磐屯驻的地方。 要不是甘宁无意的话,蓝田差点就轻视了对手,他额头上跟着渗出了汗水。 江东可不光只有战船和水军,建昌、海昏长期驻扎着两万步骑兵,刘磐的威胁解除之后,主要协助镇压丹阳郡的山越。 若这支部队由攸县进入荆南,向北可以与凌统取长沙,向南则会威胁桂阳甚至零陵,而那个区域郝普只部署了千人守卫。 孙权这次从北向南三线联动,总兵力已经超过七八万人,应对不当丢了荆南,就相当于为江东做嫁。 蓝田沉声对高原吩咐:“速去请徐将军、李将军,马上有紧急作战任务。” “江东鼠辈不足为惧,我们几个还不够?”甘宁一脸的诧异,作战室中除了他和高顺,还有蛮王沙摩柯。 蓝田听了直摇头,他从桌上拿出一把令牌,将其中一支递给甘宁。 “为将者最忌轻敌,汝速由水路驰援长沙,现在泉陵只有水军千余人,可以抽些运输兵去凑数,切记不要和凌统在水中硬拼,守住临湘就算你大功一件。” 甘宁接过令牌询问:“运输兵虽然不用作战,但是培养起来也不容易,他们还是留在泉陵运送物资,末将就凭这千人击败凌统,否则算不得英雄。” “那就拜托了。”蓝田抱拳行礼。 “必不辱命。”甘宁抱拳转身而去。 蓝田与甘宁这样郑重还是第一次,现在对荆南威胁最大的属于中路,江东的步骑兵可以由攸县进入,沿途没有任何关隘可以防守,若是无法阻挡就如尖刀一般刺入心脏。 荆南河流纵横、四通八达,平时客商贸易往来,战时可以运兵运粮,这是蓝田重视水路的最根本原因。 所谓兵贵神速,高顺的陷阵军赶赴战场,这些运输船可以节约时间。 “伯平,你也立刻整军赶赴码头,泉陵的运输船一次送不完,其余步行赶赴阴山县。”蓝田又将一块令牌交给高顺。 高顺郑重地接下令牌,“先生要将万人都调动?” “留下两千让徐将军支援洭浦关。”蓝田解释。 “唯。”高顺抱拳。 高顺、甘宁陆续离开作战室,沙摩柯看着蓝田手中令牌望眼欲穿,可对方似乎忘了他的存在,转脸又把目光锁定在沙盘上研究。 徐双与李异前后赶到,蓝田分别递给他们两块令牌。 郝普在洭浦关有两千守军,只要他们不主动投降献关,南海集结的江东兵马,短时间很难攻破关隘,因为没有水路能够直达,徐双只能选最近的行军路线,从南边绕行九嶷山进入桂阳郡。 第三百二十章 沙摩柯:这个好 李异陪同刘璋来到泉陵,刘备让他就在蓝田帐下听用。 蓝田让李异赶赴始安县,在漓水上游进行布防,那里是苍梧与零陵接壤的通道。 虽然蓝田知道吕范不敢由漓水入侵,因为苍梧还面临着西面赖恭的震慑,但蓝田不给江东一丝机会。 李异是几人中唯一不带兵赴任的,因为泉陵的驻军已经被蓝田调完,他能统帅的军队只有始安的数百县兵,能调用的战船更是一艘没有,只能等运输队完成任务去充数。 沙摩柯看得一脸懵,泉陵的驻军几乎被搬空,为何还不愿意用自己的蛮兵?虽然有半数驻守在郁林郡,但剩余几千人却在辰阳闲着。 “将军,对战江东鼠辈,俺们五溪蛮有经验,怎么没俺的份儿吗?”沙摩柯望着蓝田手中的令牌问道。 蓝田抽出一块令牌,笑着递过去说道:“汝即刻回辰阳召集旧部南下郁林,与赖刺史合兵攻打苍梧,现在那边也算是江东的兵马。” “这个好。”沙摩柯欢喜地接过令牌,当初在月亮堡玩的是防守战,现在终于可以主动进攻。 “快去吧,此去辰阳来回都要十数日。”蓝田摆了摆手。 “唯。” 沙摩柯抱拳也走了出去,作战室内只剩了高原、胡恪两人。 战场瞬息万变,战局的走向往往不受控制,加上这时代没有通讯设备,所以蓝田准备与高顺同行,因为这场战争的关键在陷阵军。 蓝田准备去向吕玲绮道别,高原突然挠着头说道:“先生,俺在泉陵也没什么事,能不能跟着一起上阵?” “对对对,战争阻碍了河道,商船暂时走不了,我也想...”胡恪也跟着起哄。 “我与伯平要一起走,高将军还是留下守卫泉陵,至于你嘛...”蓝田皱起眉看着胡恪,想着能不能给这个机灵的家伙派个活儿。 胡恪被蓝田看得发毛,心说高统领都没捞到事干,自己恐怕更没有机会,于是情不自禁低下了头。 蓝田突然灵机一动,对着胡恪神秘地说:“还真有个任务适合,你即刻赶赴布山县,让赖刺史与梁将军做好准备,待沙首领后续蛮兵到达后,以交州刺史的名义收复苍梧。” “就是传信吗?”胡恪有点失望。 蓝田摇摇头:“乌斯丁、乌斯黑两兄弟应该就在布山,再与他们一起星夜兼程赶赴交趾,游说士燮出兵进攻南海郡。” 胡恪和高原眼睛睁得大大的,心说先生果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江东好不容易得到交州的两个郡,这回是打算连根拔起了。 “听说士燮年迈保守,他会出兵得罪江东吗?”胡恪担忧地问。 蓝田微微笑道:“昔日卫旌夺取南海郡,用了极不光彩的手段害了士武,乌斯丁两兄弟还掌握着证据,若是将这个消息传遍交趾,你猜士燮会不会为兄报仇?我再写一封信与你带去,相信士威彦不会无动于衷。” “唯。”胡恪抱拳领命。 看到蓝田手中的令牌发完,高原大概知道没自己的份儿,两人跟着来到后宅与吕玲绮辞别。 吕玲绮是女中豪杰,行事做人干练又洒脱,当得知蓝田要随军征战,她根本没有小女人的担忧,因为对陷阵军有绝对的信任。 “夫君也不是头回上战场,怎么这般小心翼翼?”吕玲绮望着东厢房说道,她以为蓝田是在担忧阿斗母子。 蓝田点头说:“此番泉陵城的驻军抽空,可用的将领除了高原也全部派出,若是城中有歹人作乱,请小君守护好孩子们。” 吕玲绮眼神坚定,“夫君但放宽心,家中一切有我。” 蓝田望了一眼玩耍的孩子们,然后毅然转身离去,可刚走到花园的门口,身后的吕玲绮就叫住了他。 “小君有事?”蓝田满脸疑惑。 “夫君曾说为将者不能轻涉险地,运筹帷幄中决胜千里外即可,记得要每日自省。”吕玲绮温情的嘱咐。 “我省得了。”蓝田微微一笑,随后身影消失在花园中。 蓝田快步走到府门前,等待高原去牵马的时候,却看见蒋琬跑得气喘吁吁的。 “公琰哪里去?”蓝田好奇地问。 “今日码头被封锁,城里城外兵马频繁调动,我看将军又是一身戎装,莫非有什么大事发生?”蒋琬抚着胸口问。 蓝田点点头,“公琰真是机智,这几日江东背盟出兵犯境,我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但是局势尽在掌握,大家一切如旧无须担忧。” 蒋琬见蓝田神色轻松,在路上那点小紧张随之不见,他微微颔首说道:“这次将军竟亲自出马,高、甘等将军也都悉数出城去,琬估计事情必然不小,但刘季玉刚迁到泉陵,我们不应放松警惕,一旦有变悔之晚矣,如果实在抽不出兵力,书报署还有数十健卒可用。” 蓝田听后哑然一笑,泉陵书报署由于其功能的特殊性,基本算是荆州最大的情报站,难怪泉陵城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蒋公琰的眼睛。 “刘季玉那里我已有安排,鲁司马尚有数十教习,振威将军府就在讲武堂隔壁,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公琰的书报署更需人手,此事过去你就有得忙了。”蓝田胸有成竹。 蒋琬拱手行礼:“将军心思缜密,卑职佩服不已...” 讲武堂的教习都是从陷阵军退下,别看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伤残,但是战斗力依旧是强悍存在,鲁铁现在把两条铁拐玩得炉火纯青,寻常数人都近不了他的身。 这些都是书报署收集的素材,等长江报内容空缺可以随时补上。 蓝田辞别蒋琬来到码头,高顺请他登上运输船先走,自己与大部队顺着湘水沿岸急行军,运输队因为船只有限,第一批只能带走两千人。 “还是伯平随船先行,我与大部队走陆路。”蓝田拒绝道。 高顺一脸诧异:“先生何必在路上颠簸,您还要往前线指挥作战呢。” 蓝田苦笑:“这个时候就不要推三阻四,指挥作战是你高伯平的事,你先去集结队伍打探消息,运输队多转几次就好了,第一批可以少送些士兵,留出百匹战马的位置。” “唯。”高顺听得眼前一亮。 第三百二十一章 活着不好吗? 荆州多山地河流,这里既不出产战马,军队中配置马匹的也少,整个泉陵的战马不到千匹。 而蓝田让高顺带上船的战马,则是陷阵军给侦察营配置的脚力,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蓝田把情报排到最高优先级。 陷阵军中六百人有坐骑,其中四百匹都在侦察营,他们的甲胄坚固、武器精良,人人都拥有坐骑。 蓝田让高顺把他们当‘特种兵’训练,所以每场战斗都是侦察兵最先出动。 陷阵军全副武装出动,引得了码头附近的百姓驻足观望,不知人群中谁起了个头,强烈的助威和呐喊声回荡湘水两岸。 泉陵城北的军民混用码头,自从午后就陆续有兵马进出,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有人流,直到夕阳西下才归于平静,其中行军速度最快的,是甘宁统帅的泉陵水军,虽然规模只有千人,但战斗力属实强悍。 这支水军有五百人是甘宁的部曲,跟随他从巴郡到江陵、从江陵到江夏、从江夏到荆南,在战争中实打实练出的精锐。 夜里天上星光洒在湘水中,战船路过的水域闪耀着火光。 泉陵到长沙要近一日水程,甘宁命令各战船夜里也不停歇,直接浩浩荡荡往临湘的方向航行。 水手们换班摇橹,天亮前就到了临湘以南二十里,甘宁下令船队靠岸休息做饭,并派出斥候小船打探消息。 一个时辰后,斥候不但带回了消息,还带回让甘宁意外的人,长沙太守廖立。 廖立已没有了荆襄名士的风流,只见他蓬头垢面衣服沾满污泥,憔悴的样子似乎彻夜未眠。 “廖太守何以在此?临湘城是丢了吗?”甘宁惊讶地问。 廖立低着头不说话,肚子咕噜噜的叫唤。 斥候回答:“江东战船停靠湘水东岸,远远看去大概有百余艘之多,不过船上几乎没有守卫...” 甘宁神色凝重,一把将廖立提了起来,大声怒喝:“主公委你以要职,为何不在临湘御敌?凌统他难道是破城了吗?” 廖立原本精神恍惚,被甘宁骂醒过来,只见他吞吞吐吐:“临湘?好...像...好像还没破,但估计坚持不了多久...” “城没破你缘何在此?”甘宁感觉自己都要疯了。 “我们本来已经坚守了两天,后来听说孙权后续有五六万大军,临湘就两三千人怎么顶得住?最要命的是他们破城了肯定不会放过我,所以在黎明前趁对方松懈偷跑出城,但不知道方位在哪边,幸好在河边遇到了您的巡逻船...”廖立哭诉。 “那你就这么把临湘丢了?” 面对甘宁的追问廖立哑口无言,甘宁忍不住摇头冷笑:“不就是在长江报上说了几句实话,江东的鼠辈这就记恨上了你?还真是一丘之貉...” 廖立突然很激动:“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凌统诬陷蓝将军和我毒杀了周瑜,还要用我们的人头祭奠他们的大都督,如我继续待在临湘对方可能会屠城...” “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你也信?”甘宁轻蔑地看着他。 廖立摇头说:“这件事好像是真的,洞庭湖那边传来了消息,傅士仁在关将军面前都承认了...” 甘宁玩味地问:“那你真的毒杀了周瑜?” “就是没有,我才冤啊。”廖立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然后又非常可笑地提醒:“甘将军赶快派人去泉陵,让蓝将军马上绕路逃往益州,江东给了这么大的罪名,谁能承受得住啊?” “可笑,先生何等人物?江东这些鼠辈也能让他逃?”甘宁冷笑。 “荆州现在才多少驻军?江东可是派了七八万兵...”廖立吞了吞口水。 甘宁张开五个手指问:“临湘城外有多少江东兵?五千有没有?” “最初应该有这么多,但他们没有攻城器械,这两天消耗了不少,应该还剩下四千人左右,城里的守军也损失了不少...”廖立低着头回答。 甘宁俯下身子小声说:“我这里只有一千人,你想不想看看我怎么击败凌统?” 廖立抬头瞪着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那怎么可能?活着不好吗?” 甘宁站起身大喝:“起锚,出发。” “甘将军,您说真的?”廖立惊慌扣住船舷。 “军中无戏言。”甘宁说话的时候,身旁的战船缓缓推离岸边。 “能不能...能不能...”廖立欲言又止,他这个时候想逃离战船,但又觉得十分无耻。 甘宁伸手抓住大船上的绳索,转身对斥候说:“汝把廖太守送到阴山县,交给先生发落。” “唯。”斥候接到命令,独自操控小舟转舵。 廖立回望向北去的艨艟,船头的甘宁被暖阳照耀,就仿佛一座金色雕塑,虽然这样子是够好看的,但这些莽夫为何要去找死呢? 错船的瞬间,大船上扔下一个布袋,廖立打开后发现是干粮,正好肚皮不争气地叫唤着。 甘宁站立船头迎着风,还在猜蓝田在长沙留的后手,如果有准备,为何廖立会弃城逃走? 泉陵水军二十多条战船急速航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凌统的战船群,随后战船上的水兵身穿软甲手执钢刀,如灵活的猿猴般跃上敌船。 甘宁从斥候的情报分析,猜测凌统白天攻城晚上回船上休息,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先夺船。 江东战船上不到三百杂兵,在泉陵水军面前如待宰鸡鸭,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了战斗。 不远处临湘厮杀呐喊声不断,江东兵本就不擅长攻城加上没有器械,要强攻下一座城池并不容易,好在临湘城的守军少、战斗力又不强。 凌统一方面摆足架势架云梯爬城墙,另一方面用箭书的方式把谣言、恐吓射入城中,极大地瓦解城中守军的战斗意志。 太守廖立逃跑后,长沙长史董荡欲开城投降,结果被城防校尉诛杀立威,那校尉提着董荡的首级走上城楼,表示要与临湘共存亡。 凌统见董荡的首级坠落,知道自己失去了一次破城机会,他指着城头那人劝降:“汝一小小校尉,竟胆敢袭杀上差,即便今日侥幸守住城池,他日刘备岂能容你?不如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效仿傅士仁投降江东。” 城头校尉冷笑:“要临湘凭本事来取,但你们的后路都没了,有什么脸面来劝我?” “我好言相劝,汝却阴阳怪气...”凌统皱起眉头。 校尉指着西南方说道:“自己回头看看吧,你们的船都跑了。” 因为相距只有两里地,凌统回头果然看到战船在向西移动,他不理解船工们为何私自挪船?所以立刻派人跑过去查看情况。 凌统感觉城上那人不一般,所以好奇地问:“可敢留下姓名?破城后我留你全尸。” “襄阳习珍。” 第三百二十二章 步兵VS骑兵 赤壁战后刘备成为荆州牧,荆州四大豪族的蔡、蒯两家,跟曹操迁往中原,原荆州豪族蔡蒯庞黄的利益被重新划分,庞黄马向习五家依附刘备成为新豪族。 习珍出身荆襄望族习家,同族中习桢才名亚于庞统而胜马良。 蓝田主政零陵后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他办学堂、兴农、兴工、重视百姓的利益,任用军政官员用贤不用名,这些举措极大刺激了当地士族,由于蓝田不仅是刘备的妻弟,手中还掌握精锐的陷阵军,改革基本听不到反对的声音。 零陵豪绅见蓝田不重用士族,只能暗中求助南郡的头部士族,而代表庞家的庞统是蓝田引荐给刘备的,代表黄家的诸葛亮与蓝田过从甚密,两个老牌荆州豪族根本不愿插手荆南。 最后在荆州从事潘濬的协调下,将习家的习珍调至零陵任北部都尉。 蓝田知道习珍有忠名,看出了荆州士族想伸手荆南,但零陵治下不允许被士族绑架,所以准备对习珍来个杀鸡儆猴。 习珍到零陵赴任后,才知道什么叫民心所向,才知道什么叫精锐之师,很快就成为蓝田的迷弟。 出于对蓝田的尊敬,习珍愿意配合蓝田演一场戏。 后来习珍因‘治军不善’,被蓝田贬出零陵发配到长沙听用,长沙太守廖立在蓝田的建议下,把他安置在临湘做了城防校尉。 零陵士族见蓝田雷霆手段,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再不敢造次,荆南的士族都趋利避害,想往上爬就挤破头皮进江陵,实在要留在荆南做官也不去零陵。 习珍明面上被蓝田贬谪,实际上他去长沙赴任前,有两百部曲受到高顺的特训,而且蓝田留给他一道密令:如果有献城投降者,无论官职大小杀无赦。 因为有大佬蓝田的兜底,所以习珍杀董荡立威时毫无顾忌,他就是蓝田留在长沙的后手。 凌统见习珍大义凛然,他盘算着临湘这个硬骨头,自己未必能够啃得下来,是不是顺湘水南下去找程普汇合?这个时间应该进入了荆南境内。 回头望向湘水东岸停船处,除了一片茂密的芦苇随风飘扬,目之所及再无人马移动,根本没有哨探的身影。 凌统皱起了眉头,前部先锋虽有战船百艘,但是携带的马匹只有不到二十,除了几个主要将领有马,其余都是给斥候用来哨探、传消息用的。 凌统见习珍守得顽强,心中本来就萌生了退意,这时又发现湘水东岸有异常,遂即刻下令暂停攻城,集合全军撤回到战船上去。 经过两天的攻城战,凌统手中的兵力已不足四千,他们跟在几个将领身后,有些颓废地往停船的位置走去。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虽然早上攻城不到两个时辰,但听到凌统撤退的命令后,全部都像泄了气的皮球。 芦苇荡发出簌簌的声响,战船莫名其妙停到了湘水西岸。 湘水春天开始涨水,河面已经变得非常宽阔,数千人全部游过去不现实,凌统挑选了数百名水性好的士兵,让其卸去衣甲游过去操船。 这些白花花的躯体,刚拨开芦苇丛就惨叫连连,瞬间过后叫声戛然而止,剩下的只是江水流淌的声音。 “将...军...会不会...有什么...秽物?”凌统身边的裨将惊恐地问道。 凌统虎目一瞪:“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来的秽物?不要惑乱军心。” “可战船无故移位,还有刚才那些惨叫声...”裨将胆怯地退了两步。 凌统捏了捏下巴,他怀疑芦苇丛中有伏兵,可是以这河岸线的长度来看,即便有伏兵也不过千百人。 “全军结成方形阵,跟我一起碾过去,我倒要看看芦苇中是人是鬼。”凌统厉声喝道。 江东水军从懒散的行进,立刻结成方形阵向前推进,凌统也勒住缰绳放慢脚步,因为离芦苇丛只有数丈距离。 三丈 两丈 一丈 ...... 走得近时,嗖嗖嗖,芦苇丛中细箭如雨。 凌统军的前排虽然小心翼翼,但许多兵卒被细箭射中了面部,他们捂住脑门痛苦倒地,后排士兵真以为有鬼魅,所以惊慌地开始乱跑。 刚才集结的阵型瞬间溃散,凌统这支部队陷入慌乱中。 很明显是遭遇了伏击,凌统的战马也受惊的打转,他单手抓缰绳控住战马,大声喝道:“不可慌乱,准备迎敌。” 后军现在已经乱作一团,惊慌士兵的呐喊掩盖了凌统的指令,他正准备斩将立威的时候,芦苇丛中的伏兵呼喊着杀出。 芦苇丛就像一座传送门,里面源源不断冒出人来,凌统也不知这里埋伏了多少人,只得驱马引兵且战且走。 甘宁身先士卒冲入人群,只见他手持双戟左劈右砍,身后这支千人队都没有马匹,但他们士气高昂如出闸猛虎。 昔日锦帆贼重现,战局一边向江东败逃方向碾去。 奔跑者砍杀不足一里路,凌统回望芦苇丛已没后续伏兵,虽然仓惶应战中损失了近千人,但从总兵力对比上来看,江东还是对方的两倍有余,除此之外己方还有十数匹战马。 “险些被他们骗了,传来全军回身反击。” 凌统声如老钟,他下达指令后各大小军官,立刻收拢自己的部队反击,可在士兵奔跑中已经散乱,想在战争中整肃队伍太难。 凌统在整肃部队时,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兴奋,他在人群中发现了仇人甘宁,此刻还是没有马的状态。 真是天助我也,凌统感觉血液都在燃烧,他不顾大队拍马反冲敌阵,只见大刀挥舞斩杀拦路健儿十数名。 “挡我者死。”凌统便跑边喊。 几个骑马的军官,不知主将为何抽风,只能跟在其后配合掩杀,骑兵作战要形成集群才有威力,像凌统这样单人单骑容易中冷箭。 “将军,是凌统。”甘宁身边的裨将提醒。 甘宁一脸的不屑,有马就能张狂?他拨开人群怒喝道:“让开,他是我的猎物。” 凌统与甘宁分别锁定了对方,沿途的士兵不自觉让出了通道。 大刀与双戟发出剧烈的碰撞声,甘宁擎住双戟迎上凌统的大刀,被马匹的冲击力向后震退两步。 甘宁虽然被震退两步,但凌统心中却掀起滔天巨浪。 步兵硬拼骑兵,这厮还是人吗? 第三百二十三章 铁索破刀 “甘宁,我今天只要你死。”凌统大喝一声回马再冲,他手臂上青筋暴起,狂暴的力量仿佛要把刀柄握碎,战马附带的冲击力全部附着在刀锋。 大刀宛如巨瀑一样从天空中坠下,这是凌统用尽全身力量的斩击,他不相信甘宁还能够接得住。 电光火石间,甘宁的黑色瞳孔瞬间缩小,只见他如灵猿般向旁边一跃,轻松躲过凌统这一招。 “废物,怎么不敢挡我?”凌统双目血红。 甘宁冷笑:“仗着有马,脸都不要了?” “能杀你就行。”凌统狂啸着再次奔腾。 甘宁怒目不言,只是眼神更坚毅,所谓人狠话不多,是时候让凌统一家团圆。 凌统冲过来的时候,甘宁突然扔掉了双戟,右手往腰间轻轻一拉,一条铁锁链被他绷得笔直。 大刀卷起尘埃转瞬即至,甘宁侧身将铁索向天空中抛去,锁链就如同毒蛇般缠绕住刀头。 甘宁抓住铁索借助刀势往下一拉,凌统就这么直接被拽下马背,旁边观战的两个马上裨将惊慌来救。 是击杀凌统还是应对新的攻击,沉着的甘宁果断选择了后者,只见他把铁链往回拽动,凌统的大刀就这样被卷在半空。 甘宁顺势伸手握住大刀,这时候其中一将凌空跃马,大有将他踏在马下的气势。 因为速度足够快,甘宁转身旋转的时候,只见一刀白光闪过头顶,那裨将连人带马被挥着两段。 这一幕似曾相识,当初在九嶷山杀虎,甘宁也是这一招。 水战步战惯用双戟,马战长柄的大刀称手,身上的铁索也是武器,甘宁对兵器有独特的理解。 斩将杀敌的间隙,凌统被另一裨将扶上马背,“将军,我们快跑吧,要不来不及了...” 凌统在马上仓惶扫视,只见他的三千将士已倒下一半,而甘宁的‘锦帆贼’个个杀得兴起。 “我们走。”凌统双腿一夹马腹,抢先向东南方逃遁。 “好...啊...”那裨将正要扬鞭起马,胸前突然冒出带血的刀锋,然后一口污血喷出坠下马。 原来甘宁见两人要跑,他抬起大刀往斜前方用力一掷,就如同标枪般扎进裨将的背心。 甘宁从地上拔出大刀跨上马背,看见凌统与几个骑兵正抱头鼠窜,看来是放弃了这群江东羔羊,他的任务是救援并守卫临湘,所以并不打算展开追击。 甘宁的部曲都是尸山血海中练出来的精锐,他们除了战斗力强悍外,浑身都散发着自信。 江东士卒群龙无首,很快就丧失了战斗意志。 当太阳升至中天的时候,临湘城南、湘水东岸陈着数千尸体,甘宁以三百多人阵亡、两百多人受伤为代价,全歼了凌统的先锋近四千人。 除去在芦苇丛伏击水手、吹箭偷袭外,正面击杀的兵卒也接近三千,甘宁这支精锐几乎人人以一敌三。 清扫战场的时候,甘宁一面派人去对面操船,一面派人扶伤员回临湘治伤,守将习珍打开城门将他们迎进城。 刚才在临湘的城墙上,守城官兵看到了什么叫战斗,习珍没有率兵前后夹击,是对甘宁的水军没有信心,毕竟不是泉陵最精锐的陷阵军。 看到凌统的兵如菜瓜般倒下,大家瞬间对这支千人队起敬,没有城池作后盾、没有居高临下,能在正面战场以多胜少,那看得是何其振奋人心。 “甘将军。”习珍在城门口迎上甘宁,一副心悦诚服的姿态。 “竟然是你?”甘宁满脸好奇。 习珍微笑着将蓝田的密令说出,甘宁听后眼睛睁得巨大无比,他终于知道蓝田的后手是什么,眼前这枚棋子已经埋下了数年,不得不赞叹蓝田超前的布局。 甘宁翻身下马,拍着习珍的肩膀说:“好啊,先生看中的人果然不一般。” “末将已让准备好了地方,临湘的郎中也全部请了去,您的伤员马上可以得到救治。”习珍抱拳说道。 甘宁点点头,“习将军心思缜密,城防也布置不错,但是不要放松警惕,后面可能还有苦战。” 习珍惊讶地问:“甘将军这般说,莫非凌统那个谣言是真的?孙权数万大军去攻江陵了?” “孙权出兵荆州是真,但是我们根本不必担心,关将军已亲至洞庭湖抵挡。”甘宁回答。 “有关将军在就没问题了。”习珍长舒一口气,因为他不但是蓝田的迷弟,更是关羽的迷弟。 习珍说完转过头又追问:“既然关将军在洞庭驻防,您为什么说还有苦战?是担心关将军兵少守不住?以关将军的武勇及用兵,孙权这几万兵怕是突破不了洞庭防线。” 甘宁摇头说:“长江上我并不担忧,只是凌统逃跑的方向是东南,先生断定建昌、海昏的驻军会经攸县犯境,而且会第一时间来夺取长沙,与洞庭一线交相呼应,所以临湘应该还有战争,咱们的压力非常大。” 习珍目瞪口呆,他吞了吞口水说:“啊?那我们尽快向关将军求援,加上甘将军新来的援兵,临湘守军也不足三千...” 甘宁仰头大笑:“先生既能料敌于先,怎么会陷长沙于危难?高将军和陷阵军应该在来的路上。” “陷阵军?那没问题了。” 习珍深有感触,他从零陵带来那两百部曲,现在已经是临湘城防的核心力量,要是没有这些人起模范作用,说不定城池已经被凌统攻破。 “劳烦习将军准备纸笔,我要给先生和关将军报告长沙战况。”甘宁望着习珍说道。 习珍严肃抱拳:“将军请跟我来。” 甘宁进驻临湘之后,习珍直接移交出指挥权,下午送信的快船一南一北,他们要连夜送往阴山县与洞庭湖。 夜里行船速度慢,第二天蒙蒙亮才将消息送达洞庭水寨。 苏飞手持甘宁书信找到关羽,“将军,兴霸从长沙送来急报。” “哦?长沙?”关羽捋着美髯接过书信。 关羽才看了两行字,原本虚着的丹凤眼大瞪,跟着说道:“孙权匹夫,安敢如此。” 第三百二十四章 手心手背都是肉 苏飞见关羽动怒,连忙进言:“好在蓝将军洞悉一切,江东布下的这盘大棋,最后应该惨淡收场。” “以江东水军主力牵制我荆州主力,然后暗中由陆路去偷袭荆南,声东击西也不知道是谁献计,但面对高伯平的陷阵军,应该会感受绝望吧?”关羽点点头,小沛之败犹在眼前。 “江东战船每日多次窥视水寨,应该是担心将军派战船南下,他们其实无心与我军对峙,而是在监视咱们,是否先将鲁肃、吕蒙拿下?”苏飞建议。 关羽连忙摇头,“水上交战不比陆路便捷,加上江东水军相当精锐,冒然进攻容易被困住,则后方江陵反而危险,如果子玉能够消灭荆南之敌,然后引军北上与我们呼应,那时就可以主动发起进攻。” 苏飞点头附和:“将军考虑周全,末将不及也...” “元直昨天有来消息否?襄阳曹仁有没什么异常?”关羽又问。 苏飞摇头回答:“目前还没有。” 关羽捋着美髯自言自语:“这次江东声势浩大,曹仁早晚会南下寻找机会...” 苏飞抱拳又道:“将军若担忧后方安危,不如先行赶回江陵,末将一定紧守洞庭。” 关羽摇头叹息:“我现在若离开洞庭,鲁肃、吕蒙心何安也?他们要跟咱们玩声东击西,那关某奉陪到底,待子玉平定荆南之后,我很想看看这两人的脸色。” “必定十分精彩。”苏飞恭维。 “哈哈哈,精彩这个词用得好,蓝子玉藏了这么久,终于藏不住要破茧而出,孙权应该会得到个大惊喜,不过男儿正该光芒万丈。”关羽大笑。 洞庭湖两座水寨隔湖而建,每天双方的主将都要巡营,表面上在等成都刘备的消息,其实注意力都在荆南的战场。 经过运输船多次转运,高顺的陷阵军两日才完成集结,当蓝田抵达阴山县后,侦察营已陆续有好坏的消息传回。 坏消息是郝普设在阴山县的驻军,在驰援攸县的过程中全部阵亡,目前长沙郡东南方向,攸县、茶陵、安城三县全部陷落。 好消息是侦察营已发现对方主力的行踪,程普、韩当、黄盖分别攻取攸县、茶陵、安城三县后,正在向醴陵方向进军集结,步骑大约有两万五千人,几乎是扬州西部的全部兵力。 至于被甘宁用船送来的廖立,蓝田不想带个胆小的累赘在路上,就让运输船顺道将他带回泉陵,暂时放在书报署配合蒋琬做事。 蓝田认为廖立反正喜欢喷,索性就让这家伙专职评论。 听闻蓝田带兵到了阴山县,桂阳太守郝普亲自赶过来求援,因为南边的洭浦关已经开打,与凌统轻装攻打临湘不一样,卫旌与吕范的联军有上万人,而且携带了的攻城车等器械。 洭浦关的防守压力巨大,郝普将郴县剩余的驻军全部派到前线,因为此关失守桂阳就无险可凭。 桂阳郡人口虽然比不上长沙郡,粮食产量、兵源等仅在荆南位列第三,但这里有铜、铁、金、银好几处矿藏。 泉陵军工作坊对矿需求大,蓝田将大部分冶炼作坊搬到了桂阳,节约了路上运输的时间和运力。 高顺见郝普纠缠蓝田,便出言安慰:“郝太守但放宽心,我的副将徐双已赶往桂阳,相信还有两日就可到达,到时候定能守住洭浦关。” 郝普苦笑着说:“这件事我已知道,但两千兵不够啊,卫旌他们还在增兵,洭浦关万一...” 蓝田安慰道:“北方长沙战事吃紧,这里即刻就要出征,你还是尽快赶回去主持大局,徐将军两千精锐能够守住的,江东经略苍梧、南海不久,后续没多少力量。” “蓝将军,长沙、桂阳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这里有八千威武健儿,怎么才给我那边拨两千?能不能再给调拨些?”郝普继续争取。 蓝田见这厮还没完了,遂皱起眉头沉声问:“程普两三万步骑正赶往长沙,我若是再分兵给你到洭浦关,你知道结局会怎么样吗?” 郝普惊讶得说不出话,随后满头大汗地说:“两三万?那你们小心些,卑职就不打扰了...” “你把这个哨子交给徐将军,若是洭浦关的守军真的打光了,就让他派人持此物去临武县找李扬,新邓庄拉出数千青壮应该没问题。”蓝田叫住转身的郝普,把怀中的骨哨递了出去。 “我省得了。”郝普捧着骨哨满心欢喜,他差点忘了临武县新邓庄那些百姓,锄头和刀枪都玩耍得厉害的,整个荆南可能只此一家。 “记得我刚才的话,除非洭浦关真的打光,否则不要去临武县叫人,职业军人和百姓各司其职,万不得已别影响百姓生产,否则回头我拿你是问。”蓝田提醒。 “卑职明白。”郝普点点头。 在蓝田的政策全面铺开后,人口和生产力都有较大提升,陷阵军已不需要替百姓收粮,也不需要去疏浚河道,他们现在是保家卫国的职业军人,每日的任务就是训练、实战演练,时刻为战斗作准备。 蓝田走的是精兵路线,这样既能最大程度的节约粮食,也可以有效地保障属地的生产。 谁都明白精兵的优势,但培养精兵非常考验财力,陷阵营在吕布那里只有八百人,主要是因为重装步兵装备难搞,特别是铜铁等金属价格奇高。 从办学堂培养工匠开始,到开矿、冶炼、锻造结束,整个荆南拥有兵甲全产业链,极大地降低了兵甲的成本,所以蓝田才将陷阵军扩充至万人,以后如果能够打进中原,或许还会打造一支具装骑兵。 在阴山县完成集结后,蓝田与高顺即刻挥军北上,面对三倍于己的敌人,他依旧没有选择硬拼,而是安排侦察营主动骚扰,想办法分离敌人各个击破。 程普三路大军在醴陵会师,在此期间陷阵军的侦察兵如影随形,将对方的动向及时地传回高顺处,刚开始只是零零散散的活动,后面则是十多人一队袭扰。 程普众人最初没理会这癣疥之疾,但慢慢就发现了不对劲,如此频繁的活动绝非偶然,难道被人盯上了? 就在这个时候,凌统率十余残骑溃逃而至。 第三百二十五章 高端猎人以猎物出现 程普、韩当、黄盖从孙坚时期就效力孙氏,在江东都有崇高的威望,但因为孙权不断提拔新人制衡孙坚、孙策的旧臣,这些老将的话语权逐渐减弱,慢慢已经被排挤出江东的水军。 凌统虽然个性鲁莽冲动,但因为受到孙权关注而被重用。 看着他狼狈逃到醴陵,三员老将皆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公绩何意如此?汝不是在攻打临湘吗?”韩当疑惑地问。 凌统红着脸回答:“本来临湘已经快要被我攻破,结果甘宁率军来增援致我失败...” 韩当猛吸了一口气:“嘶...听说甘宁在零陵,为何这么快赶去增援?莫非主公的计谋被看穿了?” 黄盖皱起眉头:“这两日南边哨探不断,我总觉得哪里有点问题。” “南边的事会不会跟桂阳郝普有关?”韩当猜测。 “如果郝普还有余力顾及北面,那子衡(吕范)与子旗(卫旌)就没扣关...”韩当点点头。 ...... 程普看着凌统,伸手止住两人的讨论,“先不要管其他地方,咱们现在的任务是先取长沙,而后再去与子衡、子旗夹击桂阳,至于零陵是最后的安排,公绩你先说说临湘的情况,甘宁到底来了多少援军?” “呃...应该有三四千人...但是被我部奋力击杀大半,临湘现在守军只剩下两千余人,但我的部曲已经全...”凌统的话虽然没说完,却已经表达出完整的意思。 程普捋着斑驳的山羊胡点头肯定:“听闻长沙守军有三千,算上甘宁的援军就有七八千人,公绩用五千水军打攻城战,还能拼掉对方五千人,就是全军覆没也是骄傲。” 凌统红着脸点点头,为了顾及面子他不得不说谎,他怎么也不敢承认自己败给甘宁,而且败得是那么惨烈。 “程公,末将刚才见到骑兵在调动,几位老将军又眉头紧锁,莫非路上不顺利?”凌统岔开话题问。 程普点头回答:“这几日我们非常顺利,已经拿下攸县、茶陵、安城、醴陵,但却有几十个荆州的斥候跟随,派出的少量骑兵不但没追上,前后反而还折了百十来人,我刚才和公覆(黄盖)、义公(韩当)商议,想把所有骑兵集合起来,彻底把这群‘蝇子’拍死。” “程公这里有骑兵数千,全部用去围剿数十荆州斥候?”凌统满脸惊讶。 “公绩不可小视,这两日斥候往来不断,我们的行军情报被人掌握,长此下去对于作战不利。”黄盖解释。 凌统连忙安慰:“刚才程公说是南面来的斥候,也就是桂阳或者零陵的人,他们打探得再清楚也毫无意义,傅士仁已经给主公和盘托出,刘备、诸葛亮等人两次入川,带走的兵都是从荆南四郡抽调,现在四郡驻军所剩无几。” 程普点点头,“公绩提供的情报非常重要,我推测长沙、桂阳、零陵三郡驻军数量相当,甘宁既然带了四千去援临湘,那零陵现在应该非常空虚,所以我准备兵分两路。” 韩当、黄盖、凌统都露出期待的表情,程普又继续说道:“甘宁乃悍将也,老夫准备自领两万步兵先取临湘,剩下这五千骑兵可取桂阳、零陵,公覆、义公你们谁愿为将?” “我去吧。”韩当抱拳请缨,他是辽西郡人士,弓马娴熟、骑术过人,是统领骑兵的不二人选。 黄盖也起身抱拳:“吾乃泉陵人士,熟悉零陵、桂阳二郡环境,义公还是与副都督同行。” “如此也好,那就你去。”韩当也想给这个老伙计机会,黄盖因为多伤病长期不受重用,到现在还只是个中郎将。 程普也有这个心思,如果黄盖能取下两郡,孙权自然会因功提拔,他不会把机会留给凌统,一则还需要他引路打临湘,二来他的级别也比黄盖高。 分兵的时候程普嘱咐:“公覆先把那些蝇子拍净,然后长驱直入取零陵,最后再回头取桂阳,事成之后主公定有重赏。” “赏赐都无所谓,主公有如此大志,我甘愿为其陷阵。” 黄盖领受将令驱兵南行,他五千骑兵分成二十队,采用狼群战术围剿侦察兵。 在如此密集的阵势下,侦察兵的活动轨迹慢慢被缩小,除了少量的人向东部绕行追程普,其余百余骑都被赶至醴陵与阴山中部,湘水以东的狭窄区域。 湘水这一段向西数十里可达衡山,此处水道是奇怪的u字型转弯,黄盖因为熟悉湘水的走向和地形,有预谋地把侦察兵逼到‘绝路’。 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出现。 黄盖在谋算侦察兵的同时,蓝田从一开始就锁定了u字型转弯区域。 背水一战历史上就成功过一次,何况人有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定,但是他们坐下的马儿不可能会有。 当黄盖的五千‘螳螂’,把侦察兵百余‘蝉’逼到湘水边,高顺那八千‘黄雀’偷偷从后方隐蔽处进行合围。 “下马投降吧,我看你们百余人同进同退,被训练成这样非常不容易,不如就此效忠我主,免得枉送了性命。”黄盖满脸诚意地劝降。 侦察营司马褚青指着后方说:“孙权也配我等效忠?老将军还是看看后面。” “都到了这时候,你们还要装神弄...”黄盖边说边转身,随即大惊失色,只见落日余晖洒在盔甲上,仿佛照耀着成群的太阳能板。 黄盖吞了吞口水,荆南什么时候有如此装备精良的军队? “你们这是...”黄盖非常错愕。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褚青带头吟诵。 听到这里,黄盖脑子突然出现陷阵营三个字,不是传说只有八百人的规模吗?这放眼望去八千人也不止吧。 哔哔...哔哔哔... 有节奏的哨声响起,陷阵军迈着整齐的步伐往前进。 黄盖拔出佩剑大喝:“骑兵对步兵有天然优势,即便是重装步兵也不例外,留下一部解决这些老鼠,其余人调转马头跟我往回冲,杀...” “杀...”五千骑兵同时发出怒吼。 黄盖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两军就要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对面陷阵军突然转换阵型,数百手持长兵的士兵,直接穿插在盾牌阵缝隙中,他征战多年从未见过这等奇怪兵种。 第三百二十六章 大戟士 黄盖麾下的骑兵都为轻骑,对于轻步兵有绝对的优势,对于装备精良的重步兵胜负难料。 五千骑兵卷起烟尘,如海浪般涌向陷阵军,随着距离的快速接近,盾牌阵后面矢箭如雨。 “起盾牌。”黄盖大喝。 除了长枪冲阵的骑兵,也有少量剑盾组合的骑兵,他们主要负责抵挡弓箭,特别是在攻城战的时候策应。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陷阵军的弓箭瞄准的对象,从一开始就不是马上客,而是南方无比宝贵的战马。 “畜生啊。”黄盖破口大骂。 看着前排被射倒的战马,主将黄盖心都在滴血,这都是江东花高价买回来的,战马比士兵的命还要贵。 前方战马虽然被射倒,但后续的骑兵止不住冲阵,跌落的士兵被马匹践踏致死无数。 轰轰轰 战马带着骑兵冲向盾牌阵,长期与盾牌碰撞出强烈鸣响,巨大的冲击力被长盾卸在大地,马上兵还想以长枪居高临下,可突然间前排的战马发出痛苦的嘶鸣,跟着成片倾覆跌落在地上。 双手持长戟的步兵在缝隙中猛砍马腿,这些持戟兵就是陷阵军中较特殊的大戟士,其理念就是来源于袁绍的大戟士,但由于南方骑兵作战不多,所以规模只控制在五百人。 大戟士营和强弩营是继侦察营后,陷阵军新增加的特殊辅助兵种,也是在泉陵军工作坊全产业铺开后组建的,通常在整军出动时才有全军种协同作战,平常配合作战最多的是侦察营。 大戟士的兵器经过改良,兵刃宽度和长度都超过寻常战戟,挥动起来的攻击面变得更加开阔,袁绍昔日只能称作戟士,而陷阵军中的大戟士名副其实。 戟这种武器需要力量加持,力量越大使用出来的威力越显著,也是正因为如此大戟士营建制很小,他们主要用于骑兵作战克制战马,步兵作战的时候用来切割阵型,由于全身的铠甲与寻常将士无二,寻常的刀箭很难伤其身。 强弩营也只有五百人,因为弩箭装填耗费时间,所以一般在开战压制一轮,最后在追击时射杀逃兵,他们大都是越族猎户出身,除了身体强壮矫健还擅用弓弩,用弓弩压制完后又换刀上阵肉搏。 强弩营的规模在兵器,现阶段泉陵的军工作坊,最先进的弩机只能做到四连发,只能穿透寻常的轻甲,等诸葛亮研发出十连发的元戎弩,那时候就可以全军列装。 这个时期玩精兵需要经济支撑,大部分战斗都是拼人头与军粮,但真正迈入三足鼎立的稳定局面,就会慢慢攀登科技树为将士革新装备。 陷阵军目前共有四类兵种,除了统一列装的护甲外,剩下的就是武器与脚力不同,常规陷阵兵为盾刀组合,侦察兵为弓刀马组合,大戟士为双手持戟,强弩兵为弩刀组合。 黄盖这五千轻骑兵,面对陷阵军多兵种协同作战,直接被打得怀疑人生。 大戟士以二十人为单位,直接穿插突入骑兵军阵,将五千轻骑切割成数十小阵,其余陷阵兵仗着人多,在官长、曲侯等基层军官的指挥下,进行小规模合围聚歼。 黄盖越打越慌,自己引以为傲的群狼战术,现在却反过来被对方利用,人多就是能够为所欲为,最关键是这些重步兵装备好,想要击杀一个都十分困难。 高顺和蓝田在阵后掌控战局,多兵种协同作战看上去很顺利。 “先生,大戟士果然好用,与沙盘上推演的几乎一样,而且战损比想象中还要低。”高顺欣慰地说道。 蓝田神色凝重,“这也与首次出战有关系,以后出场多了就会被针对的克制,后期要保障低战损只能不停革新护甲兵器...” “现在已是全副武装,我们还能怎么革新?”高顺好奇地问。 “提高武器的强度,提高护甲的坚韧度,还要降低护甲的重量。”蓝田解释。 高顺似懂非懂又问:“减轻甲重是可以释放力量,但这样能保障防护程度吗?” “这就需要提升锻造工艺,革新护甲编制工艺等等,反正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蓝田解释。 高顺点点头,“总之跟着先生,走到到哪里都不会吃亏,以前我想都不敢想,陷阵营竟能扩充至万人,若再多一些是不是能纵横天下?” 蓝田摇摇头,“曹贼有一支虎豹骑,装备也极其精良,将来遇到还需谨慎。” “还是先生看得长远。”高顺跟随吕布时,曾经和曹操多次大战,他虽然没亲自领教过虎豹骑,但是听同僚们多有提及。 蓝田看着黄盖左右突进,就仿佛笼中的老虎那样无助的狂奔,看样子这老将恐怕是要交待在湘水之畔,他于心不忍地叹了口气。 高顺知道蓝田不喜杀戮,抱拳进言说:“乱世必用重典,以戈止战为上上选,若不重挫江东来犯之敌,将来荆南必无宁日。” 蓝田点头说:“我岂能不知这道理?所谓慈不掌兵,能劝降就少些杀戮,也可惜了这些战马...” “唯。” 高顺跟着传出命令,下马投降者免死。 黄盖的骑兵已陷入苦战,基层的联系被大戟士切开,数十个战团各自为战,骑兵只要被拉下马,跟着就有几把刀招呼过去。 经过时间的熬煮,太阳慢慢落到地平线以下,天光已经所剩无几。 除了黄盖与几个将领在恃勇拼杀,越来越多的江东骑兵倒了下去,少量丧失斗志的骑兵下马投降,陷阵军逐渐开始收拢战线,好像消消乐一样快要清屏。 “老将军,咱们撤吧,对方铠甲厚重,咱们有机体摆脱。”身旁裨将紧急提醒。 凭借骑兵强悍的机动性,还有几个马上将的武力,黄盖若是拼命逃跑机会是拦不住的,因为天暗淡得非常快,夜色也能掩护。 “这仗打成这样,我还有什么脸回去面见主公?”黄盖神态黯然。 “老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裨将再次恳请。 黄盖这边还没回答,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你们没有机会,青山仍旧会在,但柴没地方烧了,除非下马投降。” 第三百二十七章 老将陨落 黄盖扭头一看,竟是引他们到这的褚青。 “你们怎么还没死?”黄盖咬牙切齿。 战场上骑兵被重步兵压制本就可恨,怎么连这小队斥候也拿不下?他们可没有盾与长戟在手,但黄盖不知道的是,侦察兵是陷阵军中最精锐的存在,无论弓马步战都是人中翘楚。 江东骑兵人多势众,但抵挡不住侦察兵的猛攻。 “再说一遍,投降免死。”褚青将短刀横在身前。 “要我投降,你们也配?”黄盖吐了团口水,提刀直取褚青。 褚青身边侦察兵有数十骑,哪里会给黄盖单挑主将的机会,跟着就如狼群般围了过去,可怜江东三朝老将就这么死在小卒手中。 侦察兵培养一个不容易,所以不会遵循什么单打独斗的法则,用最简单实用方法战胜敌人就行,这是蓝田极其推崇的战法:万般皆是道不被世俗规则束缚。 随着老将黄盖的战死,这场战斗在天空彻底黑暗前结束。 五千骑兵大半殒命,只有八九百人投降活了下来,行军大半日加上一场战斗,陷阵军急需休整与补给,但是程普那两万步卒已向临湘而去,甘宁与习珍只有不到三千守军,必须尽快赶去支援。 高顺让人点燃篝火,杀掉受重伤的战马给将士们食用,肉制品在古代是补充体力最有效的食物,陷阵军在泉陵的时候虽然粮食管饱,但要每年能够吃肉的机会也不多,还好有江东送来的马肉大礼包。 陷阵军在休整时也纪律严明,有人烹制新鲜的马肉,有人负责巡逻戒备,剩下的士兵围坐在一起,分享交流今日的战斗。 战斗结束后,江东降兵举着火把清扫战场,江东阵亡的骑兵被垒成小丘。 “先生,您打算怎么处理?留着做京观震慑江东?”高顺询问。 蓝田摆手回答:“一会烧了吧,我们也没时间安葬,让他们的同袍送行。” 古代讲就入土为安,火葬算不得光彩的殡礼,但规模战争基本采用火葬,这样既可以节约时间,又防止产生可传播的瘟疫。 湘水边的熊熊烈火为亡者送行,等到火焰燃尽薪柴骨肉皆成灰,就会与风同行落入河中成为鱼食,与雨同路钻入泥下成为养分,以另一种方式参与这个世界的轮回。 褚青与人抬来黄盖的尸体,刚才在混战时身中七刀,“先生,黄盖的尸身如何处理?是就着大火烧了还是枭首带走?” 蓝田摇摇头:“念其忠勇为主,就把他安葬在湘水畔,他原本就是泉陵人士,这也不算客死异乡。” “唯。”褚青抱拳领命。 “先生真仁慈之主也,可惜黄公覆不愿归降。”高顺叹息。 蓝田望着火光自言自语:“事事不可勉强,要想说降此人除非孙坚复生,就算为子孙出路也不会投降的。” 高顺轻轻点头,“要是江东不背盟入侵,或许黄盖能够善终,到底是孙权害了他...” 蓝田脸色露出苦涩的表情,心说孙权害死的人还算少?等这厮老年昏庸更加残忍,不过按照现在的历史进程,孙权大概率没机会称帝建国。 “程普那边有消息没?”蓝田问道。 高顺摇摇头:“现在还没有消息,醴陵到临湘的路程不算太远,我们急行军在天黑前能到。 程普现在手握重兵,胜券在握时不会太着急,正常的话会先休整一夜。” “咱们只有三个时辰休整,必须连夜赶往临湘,兴霸的守军实在太少。”蓝田担忧地说。 “休息三个时辰足够,明早应该可以抵达,只是这如此多的马肉...”高顺看着吃不完的马肉发愁。 刚才死伤的战马有两千余匹,近万陷阵兵就是放开了也吃不完,也没时间制成风干马肉带走。 蓝田微微一笑:“泉陵的运粮船明日就会过来,让他们直接送到临湘去,咱们胜利后再开一场马肉宴。” “好主意啊。”高顺附和。 马肉在湘水边洗净,切块加盐在锅中简单炖煮,很快香味就漂荡在军中,原本那些降兵还为自己的伙伴(战马)哭泣,但是身体却很诚实地加入吃肉队列。 古代降兵下场一般不好,如果战胜方缺粮最大概率会被处死,因为降兵既要消耗粮食,又有闹事的风险;其次会被派作前队冲锋当炮灰,胆敢后退者当场斩杀,积累有战功可以擢升;再次是沦为苦役、屯田、交换战俘或者赏给将领为奴。 这些投降的骑兵都有思想准备,所以在过苦日子前吃个够本。 高顺建议蓝田使用降兵为冲锋,毕竟与程普的兵力差距还很大,活下来的还可以给甘宁补充兵源,但最后还是被蓝田拒绝。 因为荆南作为荆州的后方,主要防范的敌人就是孙权,留下这些容易成为隐患,最后蓝田将这几百降兵分作两组,一组作为苦役跟随大队运物资,另一组则送到桂阳的各大矿场去。 陷阵军享用完马肉后,侦察兵打着火把传来信息,程普的部队在临湘五里外扎营,似乎不打算在夜里发起进攻。 这些职业军人没有半分抱怨,他们休息到夜里亥时开拔,火把的光芒盖过黑夜的星辰,黄昏时缴获的两千余脚力,轮番驮着士兵们往前进,极大地节省了陷阵军的体力。 程普的部队原本可以走得更慢,但凌统报仇心切不停催促,最终在天黑之前就抵达临湘,虽然他极力提议趁夜攻城,但最终被副都督程普拒绝。 “今夜让各营官兵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明天一举拿下临湘。”晚饭后程普召集众将吩咐。 “都督,是不是要加强戒备?甘宁此人非同小可,谨防他趁夜来劫营。”韩当连忙提醒,当初在江夏他险些被杀。 因为孙权极力掩盖,所以程普并不知道,只见他笑着说:“临湘守军不足三千,老夫巴不得甘宁来劫营。” “不可大意。”韩当心有余悸地看着凌统,当初的情况曾经告诉过他。 凌统虚起眼睛不屑地说:“甘宁全是步卒,要是敢来劫营,我保管他有来无回。” 程普拍案叫好:“义公(韩当)所言不差,公绩(凌统)年轻精力充沛,今天就由你来值守,谅甘宁不敢自投罗网。” “唯。”凌统抱拳应答。 第三百二十八章 真百骑劫营 凌统已多次领教甘宁的实力,刚才在程普、韩当面前表现虽然张狂,但实际上内心还是有些许的不安。 凌统此刻特别期待明天的黎明,程普这大营中两万健儿就是堆人头,也会慢慢爬上临湘的城墙,那时候乱刀把甘宁分尸报父仇,自己与孙权的糗事就不会再被人提起。 程普让凌统负责巡夜,考虑到他有父仇在身,于公于私也不会有半分懈怠,所以整个军营夜里睡得非常安稳。 凌统虽然对甘宁有所忌惮,但绝不相信对方有胆来劫营,夜里陷阵军还在赶路的时候,凌统百无聊赖有些昏昏欲睡。 盘腿在营寨的门前坐了会,凌统脑袋往胸前垂坠了数次,最后他站起身打了个呵欠,竟转身返回自己的帐篷休息,只吩咐随从在黎明前叫醒他。 巡营主将这么个心态,其余防守的士兵上行下效,到了后半夜只剩呼噜声与虫鸣。 江东军营里在呼呼大睡时,临湘城中甘宁正召集部曲喝酒吃肉,因为他计划在夜里进行劫营,趁程普立足未稳打一个措手不及。 校尉习珍陪同在侧,他虽然敬佩这群人的勇敢,但还是忍不住提醒:“据说程普有两万兵马,甘将军此行太危险,还是坚守待援为上策。” 甘宁摇头说:“陷阵军没能咬住程普,说明对方已经分兵去抵挡,等待先生的增援需要时间,若是不挫挫程普的锐气,明早他们就会发起进攻,习将军认为咱们能守几天?” 临湘虽然是座大城,但战略位置不如江夏重要,所以城池并不是很坚固,能抵挡住凌统的简单攻击,却很难抵挡携带器械的程普,所以习珍现在的表情很悲观。 “可是城中战马只有不到两百匹,勉强劫营岂不是羊入虎口?”习珍担忧地提醒。 “昔日我也以两百骑兵,劫了孙权万人的营寨,谁是羊谁是虎不一定,只要能顺利烧掉程普的器械,就能削弱城防的压力。”甘宁有自己的计较。 习珍挠头说:“将军劫营名珍早有耳闻,可现在情况并不一样,首先程普不像孙权被分散注意力,其次他的兵力是昔日孙权的两倍,将军要想全身而退谈何容易?要守住临湘真的离不开您...” 甘宁饮下一碗酒,酣然大笑:“江东鼠辈我视如草芥,今夜根本不需两百人,只要百骑去百骑归,我保证不折损一人,习将军敢打赌否?” “哈哈哈,将军此言甚是。”旁边的兵将皆齐声附和,他们表现得非常从容,这些部曲跟随着甘宁与江东交手数次,已经完全摸清了对方的底细。 习珍见众人壮烈无比,心中也燃起烈火,只见他端起酒碗敬道:“习某不与将军作赌,我会在城门口等到你们归来。” 习珍饮完将酒碗掷碎在地,这行为也点燃了甘宁的豪气,他举酒碗对众人说:“饮下这碗酒,咱们就出发。” 房间里酒碗哐当砸了一地,甘宁与部曲们准备充分后,二更时分偷偷从临湘东门而出。 他们口衔枚马裹蹄,盔甲上插着白鹅翎,每个火头用哨子号令,悄悄地摸到程普的营寨外,随后悄然拔开鹿角... 哔哔哔...哔哔...哔哔哔... 短促的哨声就是进攻号令,百名骑兵风驰电掣冲入军营,他们一手持火把一手持刀,遇上阻拦之敌连撞带砍,直接往囤积辎重的区域奔去。 喊杀声一起,江东沉寂的营寨,寂静被瞬间掀翻。 刹那间,营中到处都有火光,将士们该穿衣的穿衣,该拿兵器的拿兵器,慌张的情绪开始发酵。 营寨的布置大体相当,甘宁凭经验很快找到存放辎重的区域,他们将携带的桐油洒在器械上,然后丢下一支火把就快速离开。 程普、韩当在熟睡中被惊醒,穿上衣甲刚走到主帐外,发现凌统骑着马正赶过来。 “主帐这里没有贼人来犯吧?”凌统着急地问。 韩当皱眉提醒:“糊涂,贼人若来主帐,我和程公是吃素的吗?” “凡是作战,优先断粮,咱们存放辎重...”程普还没说完,侍卫指着西南方说:“副都督,辎重区域起火...” “哎呀...”程普气急败坏地拍打大腿。 “我去收拾这**贼。”凌统双腿夹着马腹快速‘逃离’了现场。 韩当一脸茫然地问:“公绩不是在巡夜吗?贼人是如何进营的?” 程普两手一摊:“义公问我,我问何人?” “还是尽快调集人手灭火,顺便拦住这支劫营的人马,也不知来了多少敌人...”韩当自言自语。 程普点点头:“不管来了多少,咱们都动起来。” “唯。”韩当回应的时候有些担忧,心说可别是甘宁那厮。 甘宁此行主要是破坏攻城器械,但顺路焚烧了一些粮草和辎重,完成任务后准备往南面杀出,这百骑人人身上带血,今天晚上都杀了个够本。 这支骑兵就像一阵妖风,从北杀到西又从西杀到南,果然如甘宁说的一个都没折,但就在逃出南寨门的时候出现了意外,最后一人的战马被羽箭射中马腿,骑手直接被失去重心的战马抛在地上。 两名同伴回身欲救,发现凌统持刀冲了过来。 这些锦帆贼虽然能力突出,但武勇相比凌统这样将领还有差距,只见凌统来势汹汹,刀背上闪耀着夺目的寒光,地上那骑手眼见就要殒命。 电光火石间,甘宁亲自回马来救,说好一个也不能少,他说到就要做到。 “滚开。”甘宁便跑边喊。 凌统意外居然是甘宁,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气急败坏的时候忘了武艺差距,直接弃了地上那骑手来战甘宁。 甘宁如奔雷般呼啸而去,凌统还以为对方是马下水平,直接拖着刀往斜前方奋力一提,只见那刀锋划过天空,留下的残影形如同半月。 “奸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凌统大喝。 甘宁面无表情,扬起手中长刀先迎着半月弹去,随后反手向回一扫,凌统手臂刚刚震得发麻,突然就感觉到耳边寒风袭来,他的脑袋下意识往下一缩,刀锋过境带走他头上的盔缨。 凌统回马见到地上盔缨大骇,这才想起自己与对方武艺差距不小,于是扬刀对后方是兵士大喊:“大家一起上,杀了这奸贼。” 甘宁身后就是凌统的部曲,他们听到命令就要跟上的时候,甘宁已经如迅雷往前方冲了过去。 凌统正举刀去挡,突然间感觉脖子一凉,跟着就感到天旋地转,心说发生了什么事,我居然能看见自己的后背? 砰的一声,头颅坠地。 追赶甘宁的将士顿时哗然,眼睁睁看到凌统被斩。 第三百二十九章 见龙在田 甘宁扬起带血的刀,冷冷地看着那些受惊的兵卒,斩将过后的凛冽眼神是何其骇然,吓得他们小心翼翼退回营寨。 此时坠马的部曲已被同伴所救,甘宁本打算毁了攻城器械就走,没想到回家之前还有惊喜,凌统期待的黎明再也看不见。 甘宁轻蔑地瞥了地上的头颅,心说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宿命吧,你们父子就不该来招惹我。 “我们走。”甘宁扬刀回马,引着百名锦帆贼,沉没在无边夜色中。 大营中的恐慌还在持续,经过各级将校的努力安抚,骚乱才慢慢减弱与平息。 各营在清点伤亡和损失的时候,程普与韩当驱马来到略显平静的寨南。 “你们这边是怎么了?怎么全部堵在这里?凌公绩在哪里?”程普往拥挤的人群中走马,那些木讷的兵卒缓慢地挪动身子,刚才凌统丢头那一幕属实太震撼。 韩当见这些人如霜打的茄子,于是便大声呵斥:“副都督来巡营,你们打起点精神,还不与我让出一条路来?” 韩当声如响雷,比催眠的暗语还管用,直接就喊醒了惊呆的人群,这些围在一起的将士瞬间如鸟兽散。 寨门外的空地之上,凌统的尸身冰冷的躺在那里。 “是公绩...” 程普看得天旋地转,差点就要从马上摔落下来,韩当眼疾手快将老友扶下马。 韩当唤来一个守卫询问,果然印证了此前心中所想,劫营斩将者就是锦帆贼甘宁,韩当随后沉重地走到脸色暗淡的程普身边。 “是锦帆贼甘宁,咱们破城后活剐了他,为凌氏父子报仇。”韩当眼神冰冷。 程普老泪纵横,“此乃我之过也,若非我轻敌致防守不严,也不会让公绩殒命...” “德谋不要自责,为将者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此乃公绩的命运。”韩当安慰老友。 程普站直了身体,然后望着天空说:“这个夜晚依旧漫长,必须要防范贼人复来,传令拔营后撤,退后二十里下寨...” “现在已是后半夜,不用大动干戈了吧?”韩当不解。 程普轻轻摇头:“今夜被甘宁劫营斩将,营中将士们士气受挫,要继续留在原地,大家心惊不能成眠,不如向后挪动一些,养足精神明早晚些攻城。” 韩当点头肯定,“还是程公想得周全,我马上就去安排一切。” 甘宁百骑劫营斩将,惊退程普两万大军,回城后习珍佩服得五体投地,亲自为他卸甲献酒,对守住临湘充满了信心。 程普向后撤退驻扎的消息,被侦察兵及时传回给陷阵军。 陷阵军行军到相距五十里时,高顺果断命令原地驻军休息,蓝田不解地问:“此时离天明还有些时间,为何不再向前走一些?” 高顺摇头解释:“夜里视野太差,行军本就耗费体力,不如早些休息等天明再走。” 蓝田释然道:“这样安排也好,大家养足精神,明日还有苦战。” 高顺又道:“程普连夜后撤必然有因,我怀疑甘将军去劫营了,经过他这么一番折腾,江东士卒明天哪有精力攻城?这对我们作战极为有利。” “那让儿郎们多睡会儿,明天咱们晚点再出发,程普用疲兵强攻事倍功半,陷阵兵多休息一分就多一分力量。”蓝田说道。 高顺微微颔首:“我就是这个意思,先生您也休息吧。” 蓝田顺势躺在沙土地上,有厚重的铠甲和衣服保护,并不担心寒湿入体,他将头枕在交叉的手心,深邃的眼睛望着深邃夜空。 “我现在睡不着,索性先看会星星,伯平你明日要指挥作战,先去休息吧。” 高顺学着蓝田的样子躺在旁边,淡淡地回答:“战斗结束再休息,要负责这万人的生死,我又岂能安睡?不如陪先生观星...” 蓝田扭头看着高顺感叹:“万事皆有原因,难怪伯平一直打胜仗...” “先生曾经教过士载观星,他告诉我说那颗叫作角星,但今晚似乎移动了位置,星辰为什么会乱动呢?”高顺指着夜空岔开了话题。 蓝田怕高顺理解不了天体运动,但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如实回答:“我说的话伯平可能不相信,其实天上星辰与我们背后大地,它们外形都像是足球一样是圆的,而且它们每时每刻都在转动,我们感知不到是因为球太大,这种转动跟昼夜交替、四季更迭有关...” “先生乃世间高人,你说的话我完全相信。”高顺回答得很坚定。 “伯平你不必勉强...”蓝田轻轻摇头。 高顺很肯定地说:“一点也不会勉强,我相信先生说的每个字,就如东方天空那颗角星,今夜它移动了很远,的确是每时每刻在移动,只是移动得很缓慢罢了。” 蓝田诧异高顺的笃定,要是自己给卧龙凤雏说这话,或许都会被当作疯子吧? “伯平,士载对星象了解不多,我现在教你观星怎样?”蓝田来了兴趣。 “末将洗耳恭听。”高顺肯定地回答。 蓝田指着角星比划:“东方天空中从角星开始,如果将它们虚连起来,就会组成一条龙的形状,星官将它命名为东方苍龙七宿,角星所在的几颗星为角宿,是为苍龙之首,角星与上方那颗亮星是龙角,而下边一些那四颗为亢宿,是为苍龙之颈。” “其余的呢?”高顺好奇地问。 蓝田解释道:“其余氐、房、心、尾、箕五宿,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出现,到盛夏时就能看见苍龙全貌。” “有点意思。”高顺自言自语。 蓝田继续说:“冬天是看不见这些星星的,每年到了二月二才会陆续出现,二月二当天角宿会出现在东方天空,可以称之为‘龙抬头’。” 高顺不解又问:“我曾听公台(陈宫)说过,易经中有见龙在田、飞龙在天等卦象,似乎和先生说的龙抬头有关?” 蓝田先是诧异,然后又道:“公台说的没错,星象呼应四季,苍龙七宿正好对应易经乾卦,冬天苍龙沉睡地下是为‘潜龙勿用’,二三月苍龙出现头角脖颈是为‘见龙在田’,四五月苍龙向上爬升露出胸腹利爪是为‘或跃于渊’,六七月苍龙全部飞上天空是为‘飞龙在天’,然后又慢慢向地下隐去是为‘亢龙有悔’...” “对对对,公台就说此卦可比英雄,有人终其一生只能潜伏鳞爪伏在水洼,而有些人则能够飞龙在天大展抱负...”高顺有些兴奋。 “飞龙在天谈何容易,还要时刻警惕亢龙有悔...”蓝田叹息。 高顺扭头注视蓝田一眼,然后意味深长地说:“先生低调蛰伏多年,此番终于人前显露本领,不能说飞龙在天,至少也是见龙在田吧?” 第三百三十章 后背尖刀 蓝田听完没有答话,心中想起曹操那句名言: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 自己算是英雄吗?他抿心自问,要不是有两千年的知识,自己在这个时代可能活不下去,这些年周旋于众多豪杰之间,感叹古人并不比未来人差,有些方面甚至强过未来人。 《易经》也不愧是群经之首,后世熟知的二月二‘龙抬头’不仅仅是理发店修剪一番,而是穹天之上有一条真龙。 当‘龙’从地平线抬头的那几天,正好与二十四节气的惊蛰重合,春深时节苍龙乘时变化,驭风雷惊醒蛰伏的万物。 蓝田在原来世界看过一些怪诞传说,说是远古时期的人或许并没那样落后,而且其辉煌的程度可能远超未来,至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世界,有可能就像奇妙的轮回一般。 古时流传下来的经典,譬如《大学》、譬如《论语》,其核心要旨都在开篇第一句,群经之首的《易经》核心在第一卦。 从潜龙勿用到见龙在田,从飞龙在天再到亢龙有悔,以此循环轮转生生不息,世间无论人或事、无论国家乃至宇宙,都被束缚在这个规律之中。 身旁的高顺安静地注视着夜空,蓝田感觉到春夜的风特别柔和,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回想苍龙完整的星象,既然已经是见龙在田,藏不住就释放出来,能够震慑孙权也是好事。 蓝田睡着的时间并不长,听到耳旁有悉悉索索的声响,他坐起来发现将士们正在吃干粮。 此时天空已经大亮,东边那轮红日已经完全出现,光芒洒在地面上金光灿灿。 “先生,你休息好了?”高顺适时走了过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蓝田好奇地问。 “应该是卯时。”高顺望了望天空。 蓝田站起来活动身体,发现高顺一夜没睡居然还精神奕奕,实在佩服这人的身体素质。 “程普那边现在什么情况?已经开始攻城了吗?”蓝田问。 高顺摇摇头:“刚刚侦察兵传回情报,程普天明后还在生火造饭,等会应该先要分兵围城,离真正开始攻城还早,最少还需要一个时辰,咱们慢慢赶过去正合适。” “不赶在对方攻城前追过去?临湘的守军数量与程普相差近十倍,兴霸的守城压力应该很大。”蓝田提醒。 高顺点头说道:“即便双方兵力悬殊,但以甘将军的能力,守上一两天不成问题,现在我们若是疾行军,赶过去正好被程普以逸待劳,若是他们攻城后我们再出现,那结果又不一样了。” 蓝田眼前一亮:“程普要一鼓作气,咱们正好从后面捅破他的战鼓?后背的尖刀的确可怕。” “先生说得没错,冲锋夺城与回首迎敌,两则的心态大不一样,前者有不封刀的激励让士气高昂,后者消耗体力没破城就遇到袭击,这对于整个军队的士气打击非常大,甚至会因为援军数量太多而怯战。”高顺解释。 蓝田心说老高你还会玩心理战,于是点头夸奖:“真不愧名闻天下的陷阵营主将。” 高顺平静地摇头,“都是多年征战总结出来的经验。” 蓝田笑着说:“伯平何必自谦,能总结经验已经是良将,以后可以多多总结著兵书传世。” 高顺连忙摆手:“先生越说越离谱,高某只不过一武夫,著兵书只有您这样的大才...” 蓝田见他要跟自己商业互吹,连忙阻止住即将发生的行为。 用过干粮后陷阵军再度出发,虽然夜里休息的时间不是特别长,但是相较于程普那边恐慌了一夜,这种短时间高质量睡眠效果更好。 陷阵军因为装备精良,能够极大程度的降低战损,昨天与黄盖的骑兵作战,战死的人数不到百人,但是仍有三四百伤兵。 昨夜离开u型河道的时候,高顺让褚青分出一百侦察兵,让这百人与伤兵一起押降兵南下桂阳,战死的陷阵军士兵大多为临武县人,顺道要送他们魂归故土。 江东的数百降兵被收缴武器后,对付陷阵军的伤兵都堪忧,更何况还有以一当十的侦察兵,所以路上很规矩地充当苦力,直至被送到各大矿场劳作。 侦察兵总人数只有四百,救援洭浦关的徐双带走了四十人,其余的侦察兵全部跟着高顺出征,由于乘船携带的战马不够,只有半数人员被派遣侦察作战,剩下一半则作为普通陷阵兵参与战斗。 战胜黄盖缴获战马两千余,军司马褚青的侦察兵终于全部上马,二百六十名精锐奔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们的任务是及时传达战场的消息,让主将高顺做出最优的判断。 上午巳时,江东兵马分作三路围城开始进攻,南门和北门的攻城战同时开始,围三缺一留临湘水的西门不动。 程普坐镇临湘东门进行督战,因为此前和甘宁结下太深的仇,所以江东方面并没有例行的劝降环节,士兵们如蚂蚁一样往城墙上堆积,大家争相恐后就等着破城发大财。 因为临湘东边的攻势最猛,所以甘宁亲自登上城楼指挥防守。 虽然城中的守军人数比较少,但有昨夜劫营烧毁辎重的因素,防守起来也显得不那么吃力。 甘宁在城墙上来回巡视,确保没有任何防守漏洞。 巡视的途中,习珍沿着女墙出现在视野,甘宁怀着疑惑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习将军来此何干?莫非程普向南边增兵了?”甘宁紧张地问。 习珍眉飞色舞地说:“高将军率陷阵军出现在南门,江东鼠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刚一交手就丢盔卸甲,现在正往东边溃逃过来,他们实在是太厉害了。” “先生和伯平来得这么快?”甘宁心中也感到震惊,陷阵军全身重甲重铠,行军速度与他的轻甲兵没法比,能够这样快就说明夜里都没休息。 甘宁急忙往城墙东南方向跑过去,果然看到成片的江东兵如鸭子般逃窜,两队骑兵像进入羊群的狼,疯狂地扑倒附近的弱小猎物。 甘宁知道那些是高顺的侦察兵,奔袭作战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 东门外的程普及时作出反应,他撤回了攻打城池的士兵并开始结阵,似乎要正面对抗这突如其来的敌人。 第三百三十一章 马儿的福分 陷阵军抵达临湘城南,攻城的江东兵措手不及仓惶应战,轻步兵在重步兵面前犹如纸脆。 近战肉搏没有战马助力,就是真刀真枪地比拼力量和防御,陷阵兵由于包裹得严实,可以毫无顾忌的劈砍进攻,身体硬吃对方的刀箭几无损伤。 江东轻步兵的兵器并非制式,刀剑矛戈什么品种都有一些,兵器材质有青铜也有铁质,一看就是私家部曲累积传下来的,由于兵器材质较差以及士兵力量等原因,面对陷阵兵的重铠时不能破甲。 我可以伤你,而你不能伤我,这样的下场显而易见。 几乎交手不到两炷香的功夫,临湘南边的江东兵开始收缩阵型,而且很有目的性往东边移动,他们不像黄盖的骑兵,被诱至u型湾失去退路只能死战。 溃逃过程中,高顺以侦察兵的机动性,通过沿途追杀截击的方式,给对方造成恐吓和压力。 虽然兵力有三倍差距,但高顺并没有采取什么战术谋略,凭借精良的武器和装备,直接进行正面的压制。 结果与高顺想的一样,江东这些以私人部曲为主的兵卒,在陷阵军面前不堪一击。 陷阵军的机动性相对较差,高顺在南门得胜后为了保存体力,指挥主力徐徐向东边挺近,只让侦察兵不停骚扰。 程普在听到南边溃败的消息大吃一惊,不得不撤回攻城兵马快速集结阵型,又紧急派出部队去接应败军,并派出哨探去查明对方援军的情况。 因为距离比较近,探马回报得也很及时,程普从收到的情报来看,大概知道自己是踢到了铁板上,很明显就是传闻中高顺的陷阵营,只是数量比传说中的八百人夸张太多,更令人惊讶的是 在醴陵骚扰的骑兵也出现了。 程普马上下达命令,让城北的韩当停止攻城,立刻带兵到东边来汇合,他准备尝一尝陷阵营这道硬菜。 战场瞬息万变,高顺不等程普集结完毕,抵达对面阵前的时候,直接摇动令旗展开进攻。 陷阵军七千将士宛如移动的钢铁城墙,太阳光照在盔甲上面闪耀着夺目的炫光,程普见高顺‘不讲武德’急忙指挥大军冲阵迎敌。 江东兵卒在钢铁洪流面前如草芥一般,加上大戟士强悍的破阵效果,江东兵在交战不久陆续向后方逃窜,司马、曲侯、裨将等军官斩退卒都止不住颓势,转眼之间就如风吹麦穗一样向一边倒。 程普被败兵裹挟着向北逃,好在轻甲步兵移动速度尚可,陷阵军中只有侦察兵不受影响,全兵团整体向北边追击。 途中遇到前来支援的韩当,双方在仓惶遭遇间再战一场,韩当的部曲仍旧无法抵挡,丢盔弃甲向程普的方位逃窜,不到两个时辰就解除临湘之围。 陷阵军连战数场,要扛着重甲追击太不容易,加上昨夜没有休息好,高顺当机立断下令原地休整,派出全部侦察兵紧跟败军,准备咬住对方再做打算。 战斗结束后,甘宁与习珍出城相见,特别是习珍激动得无法言语,因为他今天看到了什么叫精锐,江东士兵溃逃如同角马迁徙,在陷阵军面前真的就如动物般无力。 “先生,高将军。”甘宁(习珍)同时抱拳。 高顺平静地点点头,蓝田望着二人给出了欣慰的表情:“二位将军干得不错,战后我会在关将军那里为你们轻功。” 习珍激动得语无伦次:“末将全靠先生提携...” 甘宁见状哈哈笑道:“习将军该不是在挖苦?先生不是给你降职了吗?哪里来的提携啊?哈哈哈...” “啊这...卑职绝无此意...”习珍抱拳无比尴尬。 蓝田瞥了甘宁一眼,然后摇头对习珍说:“汝沉着冷静护卫临湘有功,主公定然会对你重用的。” “呃...多谢先生。”习珍躬身行礼。 甘宁随即向高顺提问:“伯平虽然解了临湘之围,然而只诛杀了三千余人,现在程普的主力仍在逃遁,得想办法尽快歼灭这支偏师,否则北上与孙权主力合兵,关将军在洞庭的压力就太大了。” 高顺摇头叹息:“陷阵军机动性不足,如果卸甲追击则损伤太大,只能让侦察兵沿途跟随,看先生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蓝田点头肯定:“不光是北上威胁关将军,这么多人游荡在长沙,多少百姓会遭受荼毒。” “我昨夜劫营烧了他们不少粮草,程普军如果缺粮真的会劫掠县乡。”甘宁连忙提醒。 蓝田遂向习珍严肃问道:“临湘城中可剩有骑兵?” “城中只余百匹战马,昨天都交给甘将军了。”习珍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蓝田失望地说:“这就有些可惜了,现在只有骑兵才方便追击。” 甘宁点头叹息:“千里奔袭骑兵最佳,要是战马足够的话,我那五百部曲个个都能...” 高顺和蓝田突然相视一笑,紧接着蓝田微笑道:“险些忘了甘将军水战、步战、马战样样精通,战马伯平那里多的是,立即给兴霸调拨一千战马,每人配备两匹应该够了吧?” 甘宁望着高顺吞了吞口水,疑惑地问:“伯平你是什么时候发财了吗?” 高顺轻轻颔首,“昨天围歼黄盖五千骑兵团,缴获的战马有两千多匹。” 甘宁听得目瞪口呆,心说这还真是发了大财,这个时代普通战马要十万钱,好马更是二十万钱都买不到,两千匹那是一笔巨款。 “不是五千骑兵吗?其余是逃跑还是降了?其余半数的战马呢?”甘宁好奇地问。 “黄盖的骑兵大部分都阵亡了,至于那些战马要么伤重,要么当场就已经死亡,昨夜先生给我们开的马肉宴。”高顺如实回答。 甘宁眼睛睁得更大,心说你们都是好样的,谁能有你们这样阔气,吃战马比吃耕牛还阔气,相当于是直接吃钱。 “你们可真奢侈...”甘宁吞吞吐吐地说。 蓝田摇头解释:“做事要懂得灵活,不能够墨守成规,死马、伤马用来果腹很有价值,不过那么多的马肉没有吃完,或许明天就会送到临湘来,到时候再办一场胜利马肉宴,我会亲自教厨师烹饪。” 甘宁听得猛点头,“要是由先生来烹饪,那是马儿们修来的福分...” 第三百三十二章 赶鸭子战法 习珍不懂什么意思,高顺看着甘宁轻轻摇头,现在蓝田下厨的机会越来越少,真是怀念小沛听书那段日子,虽然都是简单的农家菜,但是味道像铭刻在记忆中一样。 “先生,甘将军只有五百人,加上我的侦察营也不到八百人,程普溃逃的主力尚有一万七八,冒然追击容易被吃掉...”高顺担忧地问。 蓝田扭头望着甘宁:“伯平担忧不无道理,兴霸你害怕否?” 甘宁燃起壮烈之意,他拍着胸脯严肃回答:“昨夜程普之兵只多不少,我仅用百骑就能自由进出,顺带还斩了凌统那厮,有七八百人追击何惧之有?” 高顺提醒:“甘将军不可轻敌,夜里劫营乃是出其不意,眼下还是正午时分,要像昨夜那样不太容易,且听先生如何用谋。” “愿听先生安排。”甘宁立刻谦卑抱拳。 蓝田让高顺拿出地图铺在地上,他指着长沙郡的大地图说道:“程普的辎重被兴霸烧毁大半,现在轻甲简从速度很快,凭陷阵军去追赶费时费力,你们看地图上这片区域处于湘水、汨水、浏水之间,东边又有山脉阻路,我们可以在这区域大做文章。” 甘宁与高顺都挠头,习珍也虚心地听蓝田讲解战法。 蓝田见众人一脸诚恳,他指着地图上吴昌、浏阳等地说道:“与其跟在程普屁股后疲惫追击,不如主动控制战场走势以逸待劳,伯平事先将陷阵军布置在这些位置,兴霸率所部兵马与侦察营同时行动,将程普的败兵驱赶至既定地点就行。” 高顺拈着胡须,“先生的计谋倒是高妙,但甘将军的人数实在太少,恐怕程普不一定会中计...” 甘宁也点头附和:“用骑兵沿途骚扰没问题,要把程普赶到伏兵位置实在不容易。” 蓝田站起身意味深长地说:“你们有空可以去新邓庄看看,李扬是如何将成群的鸭子赶到指定水塘的。” 高顺和甘宁知道蓝田话有深意,但沉思片刻又想不出答案。 甘宁再度抱拳虚心请教:“请先生赐教...” 蓝田微微点头:“赶鸭子的时候用长竹竿,竿上绑有鲜艳的彩布,竹竿移动就仿佛一面墙在移动,边挥动竹竿还要边敲打地面发出声响,鸭子受到惊吓就会老实往一个方向奔跑。” “先生是让我以惊吓为主?”甘宁试探性问道。 “兴霸让人多准备彩旗,在马尾捆绑枝条扬起烟尘,五百骑兵在尘埃掩盖下,外人看上去何止千万?追击的时候以侦察兵主骚扰,你的五百部曲主疑兵,能不能赶好这群鸭子,关键就看你的手段了。”蓝田郑重地说。 “妙啊。”高顺、习珍异口同声。 甘宁抱拳正色回答:“末将定不负所托。” 蓝田继续道:“程普的兵力实在太多,只能通过多次伏击蚕食,后续伏击点会让侦察兵来传递。” “我知道了。”甘宁点点头。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甘宁率锦帆贼一人双马先行,蓝田与高顺也启程前往预定伏击点,出发前命令习珍留守临湘,尽快安抚城中百姓恢复生产,并派人及时向关羽汇报战况。 程普、韩当合兵默然不语,陷阵营的战斗力强悍如斯,高顺手中那几千精甲步卒,江东不知要流多少血才能诛灭,而去率骑兵南下的黄盖应该凶多吉少,但两人都非常默契地没说出来。 江东败兵向北行逃亡不足三十里,斥候紧急来报说前方五里出现大队骑兵,但是行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 “总共有多少人?”韩当慌张地问。 斥候挠头回答:“漫天黄沙,旌旗招展,不计其数,约有一两万...” 程普听得人数,后背惊起冷汗,他想了半晌自言自语:“没听说荆州有如此多的骑兵,莫非是刘备从益州派来了援军?” “这支援军并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与刚才骚扰的骑兵就不是一路,我们应即刻掉转方向进军,否则一旦遭遇难保不全军覆没...”韩当连忙提醒。 “义公之言甚善,还是避开他们为宜。”程普听得连连点头。 随后号令大军向东移动,打算绕行百里再向北渡汨水,可是行军不到三十四里,北边又出现大量骑兵,为了避开又只能向东南转移。 走了数个时辰,感觉似乎摆脱了那支骑兵,程普、韩当稍微有些放松的时候,在临湘遭遇的陷阵军又出现了,仓惶应战又是一触而溃。 陷阵军因为甲重并没有展开追赶,程普、韩当心有余悸继续败逃,结果才逃出升天不久,又被甘宁的骑兵给盯上了。 就这么拉扯了三天,在蓝田事先划定的区域中,程普、韩当的部队被伏击七次,直接被打得怀疑人生,原先去攻城的两万步卒,到最后只剩下不到三千人。 到了第三天夜里,程普、韩当率残兵败走浏阳,此时他们人困马乏,全军已经断粮两天,身体和心灵承受着双重痛苦,不少人对着浏水痛哭流涕。 “义公,这个仗不能再打下去了。”程普反思说道。 韩当苦笑:“高顺与甘宁用兵太厉害,可笑现在才发现那支骑兵在虚张声势...” 程普摇头说:“高顺和甘宁只是武夫而已,他们身后那人才是真正的厉害,或许周公瑾在世还能与之抗衡,吕子明终究逊人一筹...” “程公是说蓝田...”韩当大惊。 打到现在这个局面,程普和韩当终于知道面对的是何等对手。 “高顺、甘宁都归蓝田调遣,可笑主公和鲁子敬还当他愚陋之人,江东被此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也...”程普神情黯然。 韩当突然想起什么,他激动地说:“蓝田如此厉害,那公覆(黄盖)他岂不...” “公覆刚烈必不会降,现在应该凶多吉少,是我轻敌害了他们...”程普捶胸顿首。 韩当连忙安慰:“此事跟德谋何干?是蓝田把咱们给耍了...” “我愧对文台将军...”程普痛心疾首。 程普越说越伤心,拔出佩剑就要自刎,幸好韩当及时将剑夺了下来。 韩当呵斥:“德谋岂可自戕?老伙计们陆续死去,若是连你都不在了,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第三百三十三章 有福同享 韩当的话直接让程普冷静下来,他叹息道:“义公说得没错,咱们虽然战败了,但是却认出了蓝田的真面目,若是此人学子明般图谋江东,则主公的基业恐要不保。” “我们得尽快返回江东,要么继续交好刘备,要么在关隘严防死守,否则此人挟私报复,后果将不堪设想。”韩当点头附和。 程普捋着白须满脸惆怅:“现在北去的道路被封锁,咱们无法绕道长江与主公汇合,只能想办法南渡浏水沿来时的路返回建昌,但是剩下这些江东健儿已无比疲惫,根本逃不过甘宁的围堵,天亮之后就是咱们的死期...” 韩当皱眉建议:“不如就携带亲随连夜先走,咱们这几十人目标也不大,加上都有马匹应该能走脱的。” “那剩下的儿郎岂非蓝田案上的鱼肉?”程普犹豫不决。 韩当一脸无奈:“大家即便一起留下,无非是多添浏水畔几缕亡魂而已,你我深受文台(孙坚)将军的知遇之恩,总不可能厚颜屈膝投降蓝田,所谓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此番回去当规劝主公再勿动刀兵...” 程普一怔点头同意,担忧不忍地问道:“我们若连夜离去,其余人怎生安顿?” 韩当叹了一口气,“或生或亡,或降或逃,皆有天命,令其自生自灭罢...” 程普仰天长啸:“可恨我戎马一生,半截入土却作此背德之事,可笑...可笑啊...” 两员老将商议停当,夜半数十人牵马逆浏水东行,最后在上游浅滩渡到南岸,然后昼夜不驻马往建昌方向逃窜。 次日清晨,东方刚白。 江东残军饿着肚子等主将命令,但是主帐之中一直没有音讯,直到甘宁与褚青的追兵再次杀到,才知道程普、韩当已经放弃了他们。 江东将士饿得全身无力,现在主将又不知所踪,三千万念俱灰的士兵,在这一刻终于放弃抵抗向甘宁、褚青请降,随后甘宁陆续收复醴陵、攸县、茶陵等地,长沙郡各地重新回归稳定。 至此来自中路建昌的所有来犯之敌,蓝田用了十天时间全部肃清。 蓝田回到临湘后,在城外营中举办马肉宴,有了城中的香料与佐味物,这次的马肉口感比上次好很多。 因为蓝田的厨艺被严重神话,所以这些士兵吃肉的时候有些心理作用,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满意的笑容:。 甘宁端着一碗肉汤叹息:“到底是经了先生妙手,吃起来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儿,也不知孙权小儿今夜吃的什么。” 习珍有些愤慨地说:“长江上风大,我看喝风就够了。” 蓝田听后却微笑道:“孙仲谋应该每日都有肉汤,只不过江东将士们就不好说了。” “先生用兵如神连战连捷,不如明日驱兵北上洞庭湖,配合关将军的水军收复江夏?”习珍建议。 蓝田轻轻摇头,“长江的水军才是江东主力,打了几个小胜仗岂可骄傲自满?我与伯平明日还要南下桂阳,也不知道洭浦关现在怎么了...” 高顺:“有徐将军在,洭浦关应该无虞...” “先生,那我呢?”听到蓝田没有提自己,甘宁心说是不是忘了? 蓝田严肃地说:“江夏现在落入江东之手,短时间我们无力夺回来,长沙就成了前方要冲之地,需要派一大将镇守此地,我属意兴霸代领长沙太守。” “呃...廖公渊乃主公任命,若先生冒然让宁代之,岂非有僭越之嫌?恐主公知道后不喜...”甘宁担忧地问。 甘宁与高顺的淡泊不一样,他从在巴郡反叛刘璋开始,就有自己的政治抱负,能出任长沙这样的大郡太守,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此刻他又担心出身不好,不能像廖立那样得刘备喜爱。 蓝田正色说道:“主公绝非量小昏主,兴霸此次立下大功有目共睹,况且有我举荐不必担忧。” “多谢先生提携。”甘宁抱拳称谢。 蓝田语重心长道:“此次江东入侵时间虽短,但让老百姓受了惊吓,要快速稳定长沙局势恢复生产,长沙乃是荆州粮食、人口重镇,今后东要防范建昌之敌,北要守住长江洞庭水域,这幅担子并不轻啊...” “甘宁必不负先生期望。”甘宁非常郑重。 蓝田微笑着挥挥手,“快坐下来说话,兴霸之能我何尝不知?习将军明早去一趟洞庭水寨,把这里的战况以及甘将军代太守这事告诉云长。” “唯。”习珍起身抱拳。 蓝田再度挥手,“你怎么也站起来了?快坐下来说话,现在是喝酒吃肉的欢乐时光,不必守那么多繁琐的礼节...” “末将不敢。”习珍低着头回答。 “对了,等会捡些熟马肉,明天一并带到洞庭水寨,让关将军他们也尝尝。”蓝田笑着说。 “唯。”习珍再次站起身,蓝田摇头表示无语。 次日清晨,蓝田与高顺启程赶赴桂阳,临行前将半数战马留在了临湘,为甘宁培养骑兵准备了点本钱。 习珍报捷心情激动,天还没亮就乘船赶赴洞庭水寨,装了几十斤熟马肉给关羽等人尝鲜。 春季湘水开始上涨,小船儿顺流而下,习珍到达洞庭水寨的时候,关羽等人正在用早饭。 这顿加餐让关羽十分意外,习珍跟着就把长沙的战况简略介绍,最后还提及甘宁代太守事宜。 关羽听后喜出望外,他对着苏飞等人笑道:“当年我与兄长盘桓小沛,当时关某就看出蓝子玉不凡,所赠《春秋》不过旬月就看完,现在才知道他胸中岂止春秋,说他有包藏宇宙之机也不为过。” 习珍附和:“蓝将军用兵如神,更赖高将军的陷阵军所向披靡。” 关羽摆手摇头:“此大谬也,你看到的只是表面,高伯平的陷阵营虽然厉害,但要看谁驾驭谁使用,昔日吕布就不能尽其才,甘兴霸也是同样道理,子玉荐他担任长沙太守,我关羽第一个支持。” “是我浅薄了,将军之言令我茅塞顿开。”习珍抱拳恭维。 关羽听后很受用,他微微点头勉励道:“汝临危不乱,让长沙不至陷入敌手,亦是可造之材,今后要再接再厉。” “唯。”习珍铿锵回答。 关羽拿起一块嚼得有滋有味,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于是唤来关平嘱咐道:“如此美味关某不能独享,平儿你捡上几块派人送给鲁子敬。” “父亲,您这是何意?”关平满脸不解。 关羽轻蔑一笑:“孙刘是盟友,自然有福同享...” 第三百三十四章 刘玄德所托非人 关平得了关羽的命令,装上三斤马肉遣人送到洞庭湖对岸,江东水寨此时正在用早饭。 战争时期的粮食运输不易,酒肉供应的时候非常少,通常在攻坚时刻拿来激励士气,吕蒙、鲁肃都只有简单的大米粥。 马肉被侍卫端进水寨主帐,鲁肃、吕蒙放下手中的碗无比诧异,心说荆州战时的口粮这般好? 江东水军原以为能吃江夏存粮,结果没持续几日傅士仁的粮仓就空了,孙权无奈只好从柴桑调运军粮。 江夏在赤壁前被孙权屠城,又被掳走大量百姓回江东,江夏郡成为荆州最贫瘠的郡,日常的军需都是由南郡、长沙、武陵援助。 因为江夏驻军偏少的缘故,各地援助的粮草、军需每两个月送一次,孙权五万水军很容易吃光库存。 吕蒙瞥了一眼盛肉的木匣,皱起眉头说:“关羽是炫耀荆州军的伙食太好?故意来乱我们的军心?” 鲁肃唤住侍卫问道:“此肉是何人送来?有没有什么话带来?” 侍卫如实回答:“来人是关平的部将,他说荆州后方杀了一批战马劳军,关羽说孙刘联盟有福同享。” “大都督,此肉或许有诈?”吕蒙狐疑。 鲁肃摇摇头,“关将军义薄云天、光明磊落,断不会行这下作事...” “那这马肉...”吕蒙示意如何处理。 鲁肃对着侍卫摆了摆手,“尔等值守辛苦,你们拿去分了吧。。” “多谢大都督赐肉...”侍卫抱拳感激。 侍卫端着马肉离开,吕蒙不解地问:“大都督,关羽是什么意思?” 鲁肃严肃地摇头:“关羽表现得越风轻云淡,我心中就越不得安宁,公绩(凌统)入湘水已经十天,不知道他拿下长沙没有,程公那路兵马顺利与否...” 吕蒙冷笑道:“傅士仁不是交待得很清楚吗?为了给诸葛亮凑足入川的兵马,整个荆南的驻军大幅削减,程公与公绩合兵三万有余,我想应该能够轻松拿下,况且吕子衡、卫子旗兵出交州策应,只要我们在洞庭稳住关羽,就算韩信复生也不能解此危局。” 在洞庭湖对峙期间,吕蒙和关羽每日出船侦察数次,双发主将偶尔也会亲自巡查,通过清点敌军水寨的战船数量,来判断对方是否偷偷分兵。 “攻城拔地绝非易事,昔日公瑾围攻襄阳近一年也没拿下,我们已在此才驻扎十天,相信再有十几天日子,益州那边就会传来结果,到时候无论拿下几個郡,咱们要及时见好就收,否则过分激怒玄德公,他真有可能携兵出川...”鲁肃皱起眉头。 听到这话吕蒙表现得很轻松,“大都督尽可放心,曹仁乃是曹操帐下名将,并非廖立、郝普、蓝田这等猫犬可比,我相信长沙、桂阳、零陵必归江东。” 鲁肃微微颔首,嘱咐道:“为将者要学会审时度势,我现在要回陆口一趟见主公,咱们双方在洞庭封锁了湘水,或许程公(程普)与子衡(吕范)的战报,已经通过陆路传达给主公,子明留在此地坚守水寨不可交战,否则容易功亏一篑。” “唯。”吕蒙抱拳应答。 鲁肃喝完大米粥驾船东至陆口,发现孙权竟有兴致在营寨临时的校场上射箭。 只见孙权拈弓搭箭瞄准前方,他站在五十步外直接射中靶心,引得围观将士一阵喝彩。 鲁肃一阵小跑上前,拱手行礼道:“主公好兴致啊。” “是子敬来了,你觉得我箭法如何?”孙权意味深长地问。 “主公箭法超神。”鲁肃恭维道。 孙权微笑着走出校场,两个随从急忙递上擦汗的手巾,并接过孙权手中的雕弓。 “子敬来得正好,我正准备派人去洞庭找你。”孙权挥手说道。 “我观主公神色,莫非有什么喜事不成?”鲁肃好奇地问。 孙权点点头:“北方细作传回消息,曹操正在调动谯县附近的兵马往许都移动,也就不会再攻打濡须,我后顾无忧也。” 鲁肃皱眉分析:“曹贼主力向西移动,有可能助夏侯渊平定陇右,也有可能取汉中争夺益州,还有可能顺襄樊南下荆州...” 鲁肃是想提醒唇亡齿寒,但孙权捋着紫髯满不在乎地说:“对啊,反正与我们江东无关。” “或许长江对峙的消息已被曹军知晓,以曹贼的老谋深算应该想坐山观虎斗,最后坐收渔翁之利,主公不可不察也。”鲁肃语重心长。 孙权伸出食指点了点,“子敬真乃智谋之士,我今早才得到的消息,曹仁遣牛金率军出襄阳南下,兵力大概在一万以上。” 鲁肃听得一个激灵,急忙提醒道:“应该是曹仁在试探,主公要防范曹仁声东击西,明面上派牛金去攻打江陵,但暗地顺汉水去偷袭江夏。” 孙权大笑:“子敬勿忧,我几天前就派子烈(陈武)去驻守夏口,曹仁想从水路来偷袭无疑找死。” 鲁肃微微点头:“子烈勇武果然,主公知人善用,后方应该安稳。” 被大都督夸奖,孙权感觉很受用,他回头驻足微笑着询问:“子敬不在洞庭盯着关羽,今日返回陆口有甚要事?” 鲁肃拱手回答:“咱们已出兵十余日,现在双方在洞庭对峙、湘水阻隔,也不知程公、子衡他们进攻若何?主公这边是否收到消息?” 孙权不以为意道:“子敬乃谋长之辈,你们堵在长江洞庭水口,陆路上传信关山难越,传递消息没有这般快的。” 鲁肃尴尬一笑:“是我急了些...” “关羽这几日表现如何?是否能看出他的慌乱?”孙权意味深长地问。 鲁肃轻轻摇头:“关将军风轻云淡老样子,今天早上甚至还送来几斤马肉,他装神弄鬼说杀了一批战马劳军,或许有示好求和之意?” 孙权冷哼:“区区几斤马肉就想抹过?就算烹杀他的赤兔马都不行,等过几天牛金杀到江陵城下,看他还能风轻云淡?那时不割地求和就只有等死,听闻荆州的战马也不充足,关羽杀马劳军无疑杀鸡取卵,我看刘玄德所托非人...” 第三百三十五章 又菜又爱玩? 孙权认为自己论兵力、论谋略,各方面都有巨大优势,所以此刻拿走大半荆州信心满满。 鲁肃这个时候也不方便泼冷水,毕竟荆州的局面是挺难的。 此番江东主力尽出,又提前谋划了数月时间,‘策反’江夏守将傅士仁,外加曹仁出兵攻打江陵,整个荆州从北到南现在几乎全面开花,鲁肃也不认为关羽能逆转乾坤。 陪孙权闲聊了一会,鲁肃通过讲故事的方式,委婉建议孙权见好就收,待刘备使者从成都赶到,双方要尽快重盟旧好,否则会给曹操可乘之机。 孙权听多了鲁肃的妥协,但念在对方一片赤诚的份上,最终当着鲁肃的面同意下来,毕竟能够扩大江东的版图,也在他父兄基础上进了一步,也能提升在江东士族中的威望。 两人闲聊之中,鲁肃好奇地问孙权:“主公,苍梧、南海乃交州大郡,子衡(吕范)、子旗(卫旌)调动了多少兵力?” 孙权微微一笑:“子衡接纳了吴巨的部曲,加上这两年苍梧与南海新募了不少,两郡的总兵力应该接近两万。” 鲁肃他虽然是江东大都督,但只负责屯驻柴桑的水军,没想到吕范与卫旌在交州发展如此快速。 鲁肃拈着胡须沉思,随后自然自语:“既然交州也有两万兵力,桂阳那点守军绝对守不住,估计很快就有消息传回吧?” 孙权摆手苦笑:“子衡去年有信来,岭南人普遍身材短小、底子差,偏还好斗极难驯服,新兵的战斗力其实很弱,西边郁林的赖恭有数千蛮兵,必须要留些兵力在苍梧震慑,估计进攻桂阳的只有万余人。” “原来是这样...”鲁肃似懂非懂,主公在说岭南兵又菜又爱玩? “岭南新兵虽不顶用,但猛攻洭浦关可以吸引桂阳、零陵守军注意,他们能直接攻入桂阳最好,若子衡他们进攻受挫,程公所部可以趁虚而入攻击其后,最终胜利还是属于江东。。”孙权自信满满,这次大事件他和吕蒙商议了很久,确保万无一失才开始行动。 鲁肃不置可否点点头,“既然洭浦关兵力悬殊,估计能在谈判之前解决战斗,不得不说这次战略谋划的格局很大,如此用兵想输很难...” “合该如此。” 孙权发现鲁肃今天特别会说话,所以这個时候情绪流露出自满,他站在校场边望向南方,十分期待程普、吕范的捷报。 桂阳郡洭浦关,这里地处桂阳郡最南端,与交州的南海郡接壤。 南岭山脉的纵横沟壑之间,洭浦关是陆路进入桂阳的唯一通道,水路入荆州在苍梧的漓水与郁林的潭水支流,两条河的起点都在零陵的始安县。 吕范、卫旌奉命攻打桂阳、零陵,以此来策应中路程普的进攻。 吕范摄于郁林郡赖恭的蛮兵,以及零陵高顺陷阵营的名声,他不敢由水路攻打零陵,而是和卫旌一致决定从洭浦关强攻。 吕范留下三千兵驻守广信,亲率八千将士与卫旌汇合洭浦关,双方合兵总计有一万五千。 吕范与卫旌都很谨慎,他们故意在关前集结兵力,打算用攻心的战法瓦解守军士气,这一招取得的效果很好,不到三天就有了要破关的迹象。 情况万分危及的时刻,徐双率两千陷阵兵及时赶到,凭借陷阵军精锐的装备和训练差距,多次打退吕范、卫旌的进攻,眼看难啃下洭浦关这硬骨头,又重金征募了数千新兵,前线总兵力峰值达到两万。 洭浦关属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关,徐双考虑到守兵数量太少的原因,下令坚守关隘绝不出关追击,这种顽强的态度让吕范、卫旌非常无奈,他们只能冒着巨大的损失进行强攻。 卫旌担忧会像月亮堡之战耗时很久,所以在开战前他派人去交趾找士燮借粮,这两年交州气候适宜粮食产量颇丰,卫旌在信上恩威并施让士燮无法拒绝。 吕范、卫旌不计代价的猛攻,洭浦关守军数量在同等比例下降,战争进行到第七天的时候,郝普的原来两千驻军全部阵亡,他只能把郴县最后一千兵也调了过来,而敌军数量还有一万四千左右。 关里关外伤兵、尸体随处可见,每天战争结束后有专人抬走焚烧尸体,徐双担忧不及时处理会产生瘟疫。 关后洭浦关的百姓,除了给防守的将士送粮米瓜果,还主动为守军搬运物资,诸如抬石头、修补城墙等,许多人还把储存的粪便送来烧金汁,原本是他们用来春耕追肥的重要肥料。 桂阳郡在汉末瘟疫人口锐减,一度成为荆州人口最少最穷困的地区,刘备到后采用蓝田的种植恢复了人口,当地的百姓十分认可现在的官员。 为了保护来之不易的生活,桂阳靠边关的百姓有人出人、有粮出粮。 在泉陵出征前蓝田特别交待,战争是职业军人做的事,尽量不要将百姓直接拉入战火,这样既间接耽误了生产,又让军队的补给系统不堪重负。 不到万不得已,徐双不打算临时征募百姓入伍,后来守军阵亡得越来越多,徐双已经准备派人去临武县的关头,交州军的攻势突然减弱。 后方苍梧郡传来消息,赖恭以交州刺史的身份收复失地为由,从月亮堡起兵向广信进兵,吕范只能从前线抽了五千兵回去防守。 吕范本想亲自带兵回防苍梧,但卫旌因为有要事要抽身回一趟南海,所以他只能留在洭浦关指挥进攻。 因为吕范抽兵去苍梧抵御赖恭,洭浦关前剩下的总兵力已不足万人,兵力多寡直接影响攻城的强弱,反应到徐双身上就是压力骤减。 进攻疲软吕范也不着急,毕竟孙权给他们的任务是策应程普,只要在边境持续保持压力,就算对程普有效的支援。 卫旌之所以要亲自回南海,是因为士燮不但很爽利地答应借粮,而且还承诺派四千兵马助战,所以他喜出望外回番禺等待。 此时士徽正乘船从龙编出发,沿着近海向番禺的方向进发,因为海面上风浪太大行进速度缓慢,他的船队在三月底抵达南海水域。 船头的士徽眼神冷峻,并没送粮送兵那种阿谀。 第三百三十六章 梧桐泣血 数天前,交趾郡,龙编太守府。 士燮收到蓝田的书信犹豫不决,他向墙头草般先投孙权再投刘备,为的只是在岭南安稳度日,实在不想参加中原的争斗,但蓝田的命令他又不便拒绝,于是召集兄弟、子侄府上议事。 众人来齐之后,士燮扬起手中的书信说:“吕范、卫旌近期出兵攻打洭浦关,蓝将军写信命我出兵南海,配合刺史赖恭攻打苍梧,我现在不知如何回绝,你们都出出主意?” 合浦太守士壹抢先说道:“且不论有无蓝将军之令,但从时机来看的确是收复南海的好时机,卫旌他几乎抽走郡中全部兵马,只用数千兵就可打下番禺城。” 九真太守士?连忙摇头:“兄长此言欠妥,这样就彻底与江东决裂,万一刘备不敌孙权,将来受苦的还是我们自己...” “传闻刘玄德已夺得西川,现在坐拥荆州、益州两地,赖恭跟他一直暗通款曲,我看其实力已经超过孙权。”士壹分析。 士?争辩道:“正因为刘备抽荆州之兵去攻打西川,所以后方空虚被孙权有机可乘,这像极了南海现在的局面,我认为孰胜孰败未可知也,蓝子玉的用意不也是牵制卫旌?我看这两家胜负难料也...” “总之机不可失,出兵与否全凭大兄做主。”士壹抱拳说道。 士燮现在骑虎难下,现在要么出兵夺取南海,要么给卫旌出钱、出粮,想继续保持中立难度很大,根据蓝田信上所说赖恭会同时进攻苍梧,看样子想把江东彻底赶出交州。 现在孙刘反目的消息已传开,谁胜谁败实在难预料结果,士燮把目光对准一众晚辈。。 “祗儿、徽儿、干儿、颂儿、匡儿,你们不要默不作声,都给士家出出主意。”士燮皱眉吩咐。 三子士徽与江东为质的士廞是嫡出,他在第二辈中身份属于最高的存在,众人都在等待他发言,于是他起身问道:“敢问父亲,蓝将军的书信是何人送来?” “赖恭遣人送来。”士燮如实回答。 “如果信件为真,那赖恭可能已投向刘备,否则不会这般听话。”士徽分析。 士燮挥挥手:“徽儿想说什么?” 士徽捋着胡须说:“我士家偏安岭南,无论刘备、孙权都惹不起,自然要选一个强者投靠,然而急切间看不出优劣来,不过近日龙编街头有则童谣谶语,或许其中有什么深意...” “童谣谶语?”士燮三兄弟同时觉得惊讶,童谣谶语一般寓意大事,所以他们都变得重视起来。 小儿子士颂补充道:“兄长说得没错,我刚才也听到小儿传唱。” “说来听听。”士燮满脸疑惑。 士颂看着士徽不敢说话,害怕兄长说自己喧宾夺主,他刚才无意间脱口而出,其实刚刚说完就后悔了。 岂料士徽并未生气,他微微一笑:“颂弟既然知道,就说给大家听听。” 士颂左右观察最后说道:“谶曰:岭南有梧桐,发条十一枝,雚鸟立木旁,泣血是梧汁。” 梧桐,雚鸟,泣血,梧汁... 堂内众人听得一脸懵,都觉得好像意有所指,但是一时又猜测不出什么意思。 士燮热爱学术、治学精微,但对有些玄的谶语不解,他环视众人问:“你们谁可解此谶语?” 众人先是默不作声,士壹遂建议:“成国(刘熙)先生乃经学大才,他现在寓居合浦,不如弟派人去请?” “来回合浦又要数日,万一成国先生出外游历,岂不是白白耗费时间?”士燮皱起眉头。 就在这个时候,士徽见士祗欲言又止,于是冷哼道:“我观兄长似有所悟,此乃士家千秋大事,为何兄长不肯发一言?” “祗儿?”士燮皱起眉头。 “父亲,儿虽然不能解这谶语,但我府中有個客人见识过人,或许可以唤来一试...”士祗低头说道。 士祗虽然是士燮次子,但是因为是庶出的关系,所以在家中没什么话语权,他自己也乐得做个不争的富家子。 “你府上的客人?是何出身呢?”士燮眉头未舒,显然有些不相信。 士祗拱手回答:“此人姓胡,原是行走中原各地的商贾,最近因为孙刘反目长江水道不能通商,他闲来无事就跟乌斯丁来交州散心...” “商贾能有什么见地?”士燮疑惑地问。 低头小声说:“胡先生足迹遍天下,因为走南闯北,所以见多识广,当然也未必解得了...” “父亲,既然是兄长举荐,何不唤来一试便知?”士徽建议。 嫡长子士廞送到江东后,士徽一跃成为士燮的继承人,所以时不时用这样的方式,敲打自己庶出的二哥。 “那就请来试试看。”士燮定下调子。 “唯。”士祗点头。 士祗派人去请胡恪的间歇,士燮家族共十多人踊跃发言,纷纷猜测孙刘争夺荆州的结局,不少人都认为孙权最后取胜,而士祗本人因为出使过泉陵,对蓝田的印象极为深刻,所以爱屋及乌认为刘备能取胜。 胡恪走入龙编太守府,发现士家一屋子人年龄都不小,果然如传说是个长寿大家。 士燮有心考教胡恪,见面后没直接问谶语,而是跟他闲谈天下,胡恪行商除了打探消息,最主要是传播长江报,所以聊天素材信手拈来,讲起话来滔滔不绝,给人以学富五车的感觉。 士燮听后十分震惊,心说士祗大概捡到宝了,胡恪当个做买卖的商贾真屈才,于是郑重向他请教龙编的童谣谶语。 胡恪听完之后,佯装闭目沉思,好一会才当着众人解释:“岭南者交州也,十一者为士也,谶语前两句是说,士家枝繁叶茂为交州巨木。” 士燮深以为然急忙又问:“那后两句作何解?” 胡恪看了看士燮,然后摇头欲擒故纵:“后两句并不祥瑞,还是不解罢了...” “先生岂可有始无终?我士家愿以重金求赐教。”士徽补充。 胡恪摇头似有不快:“吾虽不及公子富有,但也置有良田大宅,吃喝用度一生不愁,并不觊觎汝家赏赐...” 士燮见状瞪了士徽一眼,然后拱手郑重胡恪说道:“我儿无状,请先生见谅,既然这谶语与我士家有关,请务必为燮解惑,大恩不言谢...” “看在祗公子好客的份上,我就把后两句解出来,但是说的并不一定对。”胡恪谦虚道。 “胡先生请说。”士燮拱手行礼。 胡恪一脸严肃:“雚者水鸟也,其擅捕水中鱼为食,雚立木旁是为权也,此句代指车骑将军孙仲谋,正好呼应江东水军之利,最后一句是为梧桐泣血,此谶乃大凶之兆,若不小心应对,士氏一族恐为孙权所害...” 第三百三十七章 鱼跃龙门 士氏族人听到胡恪的话皆愕然,士燮也是久久说不出话来,他们在岭南与世无争,对中原强大政权都谦卑进贡,为的就是仿赵佗当土皇帝。 “胡先生此话恐危言耸听?”九真太守士?疑惑问道。 胡恪笑着说:“此乃字面意思,至于有无其它意思,胡某浅薄也不知...” 士燮到底老沉持重,他率先冷静下来对士祗吩咐:“胡先生远道而来,汝用心招呼不得怠慢.” “唯。”士祗点头应答,亲自将胡恪带出太守府。 胡恪离开太守府后,士燮三兄弟继续展开争论,是否与孙权反目开战难定,他们不可能因为一句谶语就潦草决定。 老二士壹所在的合浦毗邻南海,要直接面对孙权的势力逐渐蚕食,所以力主趁南海空虚出兵夺取旧地。 老三士?的九真郡为后世越南境内,历来没有中原诸侯来攻打的后顾之忧,所以他建议继续保持中立,不要轻易招惹孙权或刘备。 士徽听了会争吵借口离开,刚才发现胡恪思路清晰、口才出众,是一个饱学难得的人才,这种人留在士祗府上无宜,遂通过以前结识的越商乌斯丁,将胡恪请到自己的府中。 士徽要人士祗不敢拒绝,胡恪遂与乌斯丁联袂而往。 “胡先生,此前多有得罪,家父近日事烦,特让徽为您接风洗尘。”士徽亲到府门前迎候。 胡恪抱拳微笑:“胡某乃粗鄙之人,如何当得起威彦公(士燮)与徽公子这般礼遇...” “胡先生妙语解谶当得起,乌斯掌柜也请一同赴宴。”士徽发出邀请。 乌斯丁本想拒绝,但看了看胡恪又躬身说:“那就叨扰了...” 士徽准备了丰盛的龙编美食,每人的桌案旁边都有两名少女把盏、添菜,这让胡恪和乌斯丁受宠若惊,这样的享受他们从未有过,但架不住士徽旳热情只好坦然接受。 士徽与两人先是热情的寒暄,几杯酒下肚之后便借酒意发问:“胡先生见识过人,既能解童谣谶语,能否为我士家拿个主意?孙权、刘备到底该选谁?或者继续保持中立?” 胡恪直摇头:“于公于私也不能交好孙权,否则士家恐陷万劫不复...” 士徽皱起眉头:“愿闻其详。” 胡恪抬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理由有三,一为童谣谶语警示不可不察,二为汉家臣不可不忠,三为家仇不可不报,不忠不孝为天下之不容...” “童谣谶语先生已解,这其二其三又作何解?”士徽端坐身子,一脸好奇地望着胡恪。 胡恪起身说:“汉室倾颓诸侯攻伐多年,目前中原已形成曹操、刘备、孙权三足鼎立之势。曹操现已僭越称公建国,他挟持天子早有篡逆之心,此等国贼人人当诛之;孙坚私藏玉玺心有不臣,后来死于乱箭之下,孙权现在偏安东南无志也无力进伐中原;我在四方行商走船,见人见物多矣,唯有刘玄德有匡扶汉室之心...” “现在曹操已有天下三分之二,刘玄德毕竟得遇太晚,即便有匡扶汉室之心,未必能够战胜曹操与孙权吧?”士徽好奇地问。 胡恪摆手说:“其实不然,公子去外面走走就明白了,刘玄德治下的百姓、军队、官员与其余两地大不同,他早晚能够匡扶汉室江山,士家若先俯身投了孙权,他日孙权被灭再转投,岂不成了反复小人?” 士徽长期居在交趾,被胡恪这么一通分析,顿时觉得‘豁然开朗’,这好比大山里的土财主,遇到发达地区来的卖货郎,长期信息上的压制在这一刻高下立判。 “那第三点呢?我们与孙权有何私仇?”士徽频繁点头,俨然忘记杯中酒洒在衣衫上。 胡恪神秘一笑,指着乌斯丁说道:“呵呵,乌斯掌柜与公子有旧,为何长久不敢实言相告?” 士徽瞬间眉头紧锁,乌斯丁慌忙走出席位,拱着手一脸歉意回答:“实士太守与江东关系紧密,我实在不敢做背后说长道短...” “究竟何事?”士徽声音提高了几分。 乌斯丁尴尬地说:“公子知道我的商船行走交州各地,途中听到不少离奇古怪的传言,有一次在番禺做买卖,太守府采办酒醉无意道出原太守并非自然病故,而是饮了现太守卫旌的毒酒...” 士徽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指着乌斯丁怒目问道:“那个采办可还在南海?” 乌斯丁点点头,“我经常要去番禺办货,每次都要给采办孝敬些财物,那采办都已经升为府中主事了...” 原南海太守士武离奇病逝,当时就有家里人怀疑中毒,但步骘是服用士燮献去的绿丸身故,士燮为了家族不遭兵祸,强行把这件事不了了之,而且还大方让出了南海郡。 “武叔的死果然与江东有关,但现在他已经故去数年了,所谓捉贼拿脏捉奸拿双,这件事...”士徽到底没经历过大事,前一秒还怒气冲冲,后一秒又优柔寡断起来。 胡恪笑着说:“此事易尔,只要擒下那采办,再用计拿下卫旌,对质一审就清晰明了,公子何必畏首畏尾?” 士徽沉吟片刻,想不出龙编有什么高人,但转念觉得胡恪或许有谋,他意味深长地问:“我观胡先生有大才,何必投个明主出仕?四处行商虽然能得些钱财,然而要封妻荫子不容易...” 胡恪摇头苦笑:“鄙人出身卑贱,能生活富足已经满意,加上自己又手无缚鸡之力,在这世家林立的天下,我不敢奢求权势...” 士徽在胡恪语气中听出了不甘,遂大笑着说:“交趾虽有不少名士,但罕有如胡先生之才者,如若先生不嫌此处荒僻,就在此出仕如何?” “公子莫非戏言?”胡恪显得十分激动。 “徽真心求先生相助,我大兄已入江东为质,父亲现在又年事已高,鄙人早晚接掌士家。”士徽说话间坦露着自傲。 胡恪大喜:“若能求得一官半职,我胡恪岂不光耀门楣?有幸同行乌斯掌柜的引荐...” 乌斯丁拱手道喜:“恭喜胡先生鱼跃龙门,恭喜徽公子得遇贤才。” 士徽听后十分满意,他举杯说道:“今日大家不醉无归,明早我就去找父亲。” 第三百三十八章 士徽复仇 士徽将胡恪的话诉与族中人,大家因为士武被毒杀皆愤慨不已,士燮决定出兵夺取南海诛杀卫旌,为故去的兄弟士武报仇。 士徽主动请缨挂帅出征,并在士燮面前极力保荐胡恪,胡恪被任命为行军主簿随军同行。 三月底,士徽的船队抵达番禺港口,他用胡恪的计引出主事卫柏。 卫柏因为吃不住拷打,如竹筒倒豆子般把卫旌毒杀士武的事实全部说了出来,随后在士徽胁迫下请卫旌回番禺,言士燮从交趾送来二十船米粮,并且还有四千步卒相助。 卫旌在前线攻击受挫,正想再征辟一些青壮从军,就收到后方士燮殷勤的消息,还真是犯困了有人送枕头,于是带着百余名亲随回番禺。 由于士燮又是进贡又是质子,即便有很大嫌疑毒杀步骘,但在卫旌毒杀士武占领南海后,这厮依旧保持着以往的谦卑。 面对这样能够忍耐苟且的家伙,不但孙权对士燮一家放松了警惕,就连卫旌心中都有一个大大的服字。 卫旌回到番禺太守府,听说主事卫柏去码头清点米粮,随后又紧急赶往码头见士徽。 番禺码头来了三十多条船,其中有两艘被海上风浪击沉,卫旌看着龙编来的兵不禁摇头,这些兵卒皮肤黝黑身材短小,看上去没有多少战斗力,不过用到洭浦关当炮灰也很好。 士徽得知卫旌来到,慌忙走到岸边迎接:“徽在船上备下薄酒,请卫将军务必赏脸...” “前方军情紧急,实在不宜虚耗时间...”卫旌有些犹豫。 “搬运清点军粮尚需时间,卫将军莫非介意龙编酒淡?”士徽见卫旌拒绝,语气不自然重了些。 卫旌虽然不喜欢士家人的作派,但士徽远来送兵又送粮不好过分轻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最终点头应了下来。 卫旌抬头发现船舷边置哨的卫兵,他们个个身体单薄精神萎靡,暗叹士徽旳护卫都是这样弱,早晚江东会吞掉士家在交州的领地。 前有轻视傲慢之心,卫旌担忧船上地方狭窄站不开,就让随行护卫留在岸边等候,只带着两名亲随上船。 士徽在甲板上置好了桌案,案上准备了几样简单的菜肴。 卫旌虽然在案前坐下,但并没动筷子的意思,士徽唤来随从替对方斟酒。 “徽公子不用麻烦,我现在没有多少心思喝酒,北方洭浦关军情紧急,可留几百人搬运粮食,其余兵卒尽快赶赴前线。”卫旌开门见山。 能坐到船上已经算给足士家的面子,步骘有乱吃绿丸离奇死亡的前车之鉴,卫旌根本不吃外人一块肉,喝外人一杯酒。 士徽笑着说:“再急也不差这点时间,咱们简单用些酒肉即刻启程。” 卫旌连忙摆手:“徽公子还请自便,我实在没什么胃口。” 面对卫旌毫不留情的拒绝,士徽身边站立的胡恪拍了拍手掌,只见甲板上那十几个看似瘦弱的兵卒,他们动若脱兔以迅雷之势,瞬间就控制住了卫旌与两名护卫。 卫旌脑袋嗡嗡的,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当他被按倒在地的时候,突然大声怒喝:“士徽,你是想造反吗?” 士徽举起酒碗冷冷说道:“我以礼相待,你却不识抬举,究竟谁给你傲气?别忘这里虽是南海,但仍旧是交州的地盘。” “混账,我乃现任南海太守,尔等焉敢对我无礼,再不松开灭你满门。”卫旌疯狂地挣扎,可按住他那两人力量颇大,一时间根本无力挣脱。 士徽皱起眉,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只见他眼神示意,兵卒得到命令手起刀落,瞬间斩杀了卫旌的护卫。 鲜血溅到甲板上,卫旌终于反应过来,士徽根本没有开玩笑,他吞了吞口水问:“你想怎么样?是想为士家惹祸吗?岸上有我精锐护卫,只要我大声叫喊,他们就会杀上船来,你现在还年轻,不要那么冲动。” 士徽听得一脸的无语,说老夫年轻气盛?我已经五十有二了好么?这厮吓得语无伦次了吧?他们士家乃岭南长寿之族,兄弟五人中最小的士颂也满了四十岁。 “我既然敢请卫将军上船,你那百名护卫现在还有命在吗?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代价。”士徽俯下身子冷冷笑道。 卫旌听得头皮发麻,士徽这个疯子真的敢和江东宣战,他连忙转换语气说:“其实我有疾在身,所以不能饮酒,公子不必...” “有句话说得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父亲对江东一向何等谦卑,但换来的又是什么?换来的是卫将军毒杀我武叔?”士徽在卫旌身旁打个圈。 卫旌眼睛瞪得浑圆,为何士徽指认自己毒杀士武?难道当初的事有人告密? “公子是不是误会了?令叔他是犯恶疾而亡,怎么能赖到我的身上?这样给岭南士家惹祸可不好...”卫旌恩威并济。 士徽仰天大笑:“男儿为何不敢作敢当?我最恨胆小怕死的鼠辈。” “徽贤侄,汝不要听信奸人谗言,既然现在误会解开了,我会上告主公既往不咎...”卫旌还在继续狡辩。 啪的一声脆辣响声。 士徽抬手一耳光直接扇了过去,五根血红的手指印在卫旌的左脸。 这一下直接把卫旌打懵,因为这样被对方侮辱,即便解开仇怨双方也要不死不休。 卫旌咬紧牙关双目血红,再没有在言语上向士徽提醒,因为他发现这个士家公子似乎‘疯了’,疯的根本不惧怕他自己,也不惧怕他背后代表的江东。 “看着你拙劣的表演,我心中那口恶气顺了很多。”士徽用手背又在对方脸上轻蔑地拍了拍,被牢牢控制的卫旌气得疯狂地挣扎,但没有一丝反抗的可能。 卫旌在甲板上吐口血水,然后冷冷地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们士家做事向来清楚,不会跟那些小人般偷偷摸摸。”士徽轻轻拍拍手,侍卫很快从船舱中带出一个人。 当卫柏出现在甲板上的时候,卫旌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原来是被自己的亲眷给卖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引狼入室 “卫将军怎么不说话?我记得你以辩才闻名,怎么现在词穷了?”士徽冷冷地问。 卫柏低着头不敢说话,卫旌把头瞥向一边,他不想看到这个从子,但是依旧高傲地说:“我毒杀了士武又如何?还不是汝父献假药毒害子山(步骘),一命换一命非常公道,你难不成还敢害我?江东带甲数十万,岂是小小士家能承受得起的?” 士徽意味深长地说:“尔等前脚去洭浦关招惹刘玄德,后脚赖恭就率兵攻打苍梧,你认为天下只有孙氏一家?” “你们竟然倒向了刘备?别忘了你大兄还在江东为质。”卫旌慌忙提醒,这一刻他终于不再镇定。 士徽站直身子面容冰冷,对着控制卫旌的侍卫吩咐:“卫将军一路风尘,尔等还不喂他酒肉?” “唯。”几个并不强壮的侍卫,把卫旌押到桌案前,掰开嘴给他灌酒食。 士徽与胡恪走到船舷边,看到岸边卫旌的护卫已全部伏诛。 “接下来怎么办?”士徽问道。 胡恪平静地说:“卫旌现在已除,可尽快控制南海,然后带兵北上支援,吕范将军应该等得很急了...” “不是夺取南海就行,北上洭浦关又是何意?”士徽不解地问。 胡恪微微一笑:“公子既然做出了选择,现在就不要再次摇摆,江东被驱赶出交州已成定局,咱们应去洭浦关帮帮场子,既变相交好了荆州军,也顺便看看荆州兵的实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士徽大喜道:“胡先生果真厉害,我就依你所言。” 有‘叛徒’卫柏的帮助,士徽很轻松就控制住各衙门,士家再次成为南海郡的主人。 开府库封赏将士功臣后,士徽次日与胡恪率兵北上,沿途不时遇到伤员败兵往番禺撤,白白送来的斩首功劳,自然被士徽帐下那些龙编兵瓜分。 建安十九年四月一日,蓝田与高顺抵达浈阳县,离洭浦关只有几里的距离,路上通过侦察兵知道前方情况,徐双还稳稳控制着关隘。 关下吕范还依旧每日组织进攻,此时联军的兵力已经锐减至五千,刚刚收到苍梧方面的消息,赖恭的蛮兵已经攻破治所广信,现在正向临近旳县乡展开进攻,吕范完全低估了赖恭兵马的攻击力,一不小心家都快被偷光了。 吕范现在在洭浦关每日装样子,其实是在集结剩余兵力等卫旌回来,就要反攻夺回苍梧的郡县。 三四月春暖花开的天气,正是心情愉悦踏青的好时节,但吕范因为心情烦躁独自枯坐在帐内。 “报告将军,苍梧各县已经全部丢失,赖恭的先锋大将沙摩柯,现已率兵抵达中宿附近,与卫将军的援军战在一起。” 吕范听到帐外侍卫禀告,刷的一下跳了起来,他当机立断下令道:“立刻把攻城的部队撤回来,咱们马上集结部队向南与卫将军汇合。” “唯。”侍卫应声而去。 这时候吕范已没心思去策应程普,不但眼前洭浦关没有打下来,就连自己苍梧的家都给弄丢了,他急需与卫旌合兵夺回领地,否则自己这个苍梧太守就成了遥领挂名。 因为早就做了准备,吕范的部队集结很快,不到未时就到达中宿东部,吕范见远方旌旗招展缓缓而来。 两军靠得近些的时候,吕范突然发现那服饰熟悉,就是当初月亮堡那支蛮兵,他慌忙止住部队准备应战,寻思卫旌的援军是不是也被击溃了。 其实之前斥候的消息无误,沙摩柯的蛮兵抵达中宿县时,遭遇士徽那支从龙编带来的援军,沙摩柯误以为是江东兵马,随即指挥五溪蛮兵与之交战。 龙编兵没有多少作战经验,根本不是五溪蛮兵的对手,甫一交战就显现出劣势,混战期间士徽眼见局势不利就欲逃跑,关键时刻梁泰随赖恭赶到战场,并且快速止住了战斗。 赖恭当即赔礼道歉,表示会好好抚恤伤亡将士,士徽在胡恪的建议下硬吃了哑巴亏,亲眼见识沙摩柯蛮兵的强大,再也不敢小看原本‘平庸’的交州刺史。 赖恭遂与士徽合兵向北,遭遇到吕范的兵马后,沙摩柯再度请缨出战,士徽小心翼翼跟在后方观战,终于认识到龙编兵战斗力几家最弱。 吕范兵力本就不多,见沙摩柯来势凶猛,只能向北且战且退。 屋漏偏逢连夜雨,两军交战过程中,突然发现北方炫光夺目。 陷阵军终于走出洭浦关,吕范的后军刚一接触瞬间溃败。 在南北夹击的危险境地,吕范的军队如山崩地裂,只能往东北部没命的奔逃,沙摩柯追出百里之外才收兵。 吕范仓惶由南海东北部逃入扬州,那时候身边只有不足千余残兵,他知道不但苍梧郡没了,南海郡大概率也没了,至于卫旌的死活不得而知。 士徽顺利收服南海郡,对随行的龙编兵大肆奖赏,但看过沙摩柯的蛮兵、高顺的陷阵军后,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庆幸士家没有参与中原的争霸,那种事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吕范和卫旌的江东兵,也就只能欺负偏远的龙编兵,但在蛮兵和陷阵兵面前如同泥塑。 什么江东猛虎,不过江东泥虎而已。 士徽正在发神的时候,身旁胡恪提醒道:“赖刺史都去拜见蓝将军了,公子为何裹足不前?” “幸好胡先生提醒,否则误了大事。”士徽说完慌忙下马,气喘吁吁地跑了过去,虽然刚才没挣到表现,但在刘备的重臣面前混个眼熟也好。 胡恪领着士徽挤入人群,环顾沙摩柯、高顺等身材高大的将领,不足七尺的士徽瞬间感到胆怯。 胡恪装作不认识众人,他不卑不亢介绍道:“此乃威彦公(士燮)三公子士徽,特地从龙编赶来相助。” 赖恭转身笑道:“徽公子勿要见怪,我来为你引荐蓝将军。” 蓝田被高顺、徐双簇拥在中,显得神圣不可侵犯,士徽见赖恭都如此谦卑,连忙拱手行礼:“幸会,幸会...” “公子远来相助,我代主公表示感谢。”蓝田轻轻点头。 “将军太客气了,也没有帮上什么忙...”士徽低头略显尴尬,心说你的军队如此厉害,我们顶多在旁摇旗呐喊。 有这样一支军队在身边,士徽担忧刚收复的南海守不住,这时候赖恭邀请蓝田进驻广信,大有欢迎主人回家的意思。 士徽惊讶地看着赖恭,没有你这么当交州刺史的,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第三百四十章 准备躺平? 蓝田本想尽早赶往洞庭,孙权陈兵长江与关羽对峙太久,北方的曹操必定会有所动作,但交州已经谋划太久,正好趁此机会宣扬兵威震慑宵小。 士徽也满心期待蓝田快走,心说你毕竟是零陵太守,荆州的敌人还没解决完,就不要长久在交州盘桓,那些明刀亮甲看得人瘆得慌。 “早就听说交州多奇景,正好顺路四处看看。”蓝田点头同意下来。 “那就由我来引路。”赖恭表现得热情。 士徽尴尬地点头附和,但是内心却十分无奈,谁在胡说八道交州有奇景?零陵境内的景色更闻名好么?始安的山水就是荆南一绝。 蓝田随即提议:“我看不妨先取道番禺,然后郁水西进过高要、端溪至广信如何?” 赖恭连忙附和:“将军果然想得周到,这样由水路运送辎重,咱们正好轻装上阵,徽公子以为如何?” “呃...甚好...”士徽艰难挤出微笑,心中暗骂赖恭无耻的恭维。 当初从龙编请缨来南海,士徽一则是想取得兵权,二来想主政南海郡这个富庶之地,提前配置自己的势力,方便今后顺利继承士燮的爵位,但他现在担忧蓝田来个假道伐虢,自己的南海郡还没捂热就得易主。 蓝田令沙摩柯引五溪蛮前方引路,高顺、梁泰护着蓝田与赖恭居中,士徽与胡恪率龙编兵次之,徐双率少量陷阵军殿后。 沿途经过城镇村庄,汉越百姓、地方官员纷纷走出家门,躲在远方隐蔽处偷偷观望,陷阵军的铠甲反射太阳,呈现精光耀日的画面,岭南的黔首士族无不啧啧称奇。 同行的士徽相当忐忑,根本没心情享受百姓崇敬旳目光,而是时刻担忧这些精甲悍兵会灭了自己,毕竟前后都是这种恐怖的存在,那些龙编兵人人汗流脊背压力山大。 “胡先生,你说蓝将军这是何意?他会不会假道伐虢?”士徽只能求教救命稻草胡恪。 胡恪摇摇头,“我看不太像,毕竟以陷阵军的实力,根本没必要用计谋...” “先生说得很对,就是不知道蓝将军的想法,眼看就要到番禺城,我这一路上都胆战心惊。”士徽垂头丧气。 “要不我去探探口风?”胡恪试探道。 “先生真乃及时雨,你手无缚鸡之力,却有一颗雄胆,真是令我敬佩。”士徽欣喜夸赞,胡恪伪装得太好,根本看不出他是个练家子。 胡恪拱手说:“公子知遇之恩,敢不效死命?我去去就回。” 望着胡恪骑马远去的身影,士徽心说自己即便得不到南海,但是得此人也算额外之喜。 胡恪驱马来到蓝田身边,对着一众熟人挨个招呼。 蓝田勉励道:“此次交州的事做得不错,回头我给你记上一件大功。” 胡恪挠头说:“要不是先生周密安排,士家没有那么顺利出兵南海,特别是童谣谶语简直神来之笔,你们都没见到士家人的表情...” “计划再周密也需执行到位,总之这一趟出乎我的意料。”蓝田点头肯定。 “胡校尉行事果决机敏,很难想象他是先生从军中提拔,光是这慧眼识珠就不得了。”赖恭拍马屁的功夫见长,一句话直接把两个人都夸了,让外人听得十分舒服。 “我同意赖将军所言。”高顺连忙点头。 胡恪笑着禀告:“士徽担忧先生要夺了南海,所以路上一直战战兢兢,特地派我来探探您的口风...” 蓝田摇头说:“交趾、九真、合浦三郡可暂且从旧,南海乃交州富庶之地我早晚必取,但此时可先交给士家打理,士徽用酒鸩杀了江东重臣卫旌,孙仲谋又岂会善罢甘休?” 胡恪眼前一亮:“先生的意思是...” “你猜得没错。”蓝田微微点头,胡恪这家伙果然机敏,轻轻点拨就知道意思。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赖恭听得一脸茫然。 胡恪挠头回答:“先生要借士家与江东的矛盾,让士徽拱手把南海郡送过来...” 赖恭听后恍然大悟,随后一脸崇拜的表情,蓝田发现他的优势在升华。 蓝田摆手嘱咐:“你且回去让士徽放宽心,等到了番禺你们留下就是,不必再跟我们去广信。” 胡恪着急地问:“我还要待在士徽身边多久?这厮志大才疏、眼光狭窄...” 蓝田拍着他的肩膀安慰:“时机成熟我会通知你,无论在哪里只要能做贡献,都是有价值的...” “唯。”胡恪听得激动澎湃。 兵马浩浩荡荡来到番禺,龙编兵终于脱离大队入城,强大的压迫感有所缓解。 此时的番禺还是边陲小县,众人短暂休整就向高要县出发,士徽与胡恪站在道旁相送。 “终于走了。”士徽长舒一口气,掩饰不住心中喜悦,那感觉就像送走瘟神一般。 胡恪苦笑道:“公子大可不必害怕。” 士徽摇摇头:“胡先生有所不知,猛虎在侧岂敢安睡?这可不是江东泥虎...” “公子要往长远想,咱们已与江东彻底反目,若是没有猛虎在旁震慑,他日孙权若派兵来寻仇怎么办?”胡恪意味深长地说。 士徽听得一个激灵,南海虽然富饶但是与扬州接壤,他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般起落反复。 “现在该怎么办?”士徽着急地问。 胡恪皱起眉:“公子最好回龙编与家人商议,好在对比过刘玄德与孙权的兵威,应该利于威彦公他们的判断。” “先生言之有理。”士徽点头称善。 蓝田旨在宣扬兵威,所以走走停停三日才抵广信,但也让当地百姓记忆深刻。 苍梧郡人口仅次于交趾郡,治所广信也是整个交州北部最大城市,赖恭建议蓝田将交州治所定在广信。 蓝田看着赖恭满脸诚恳,摇头说道:“赖将军才是交州刺史,定治所这事跟主公汇报就行,不用跟我商量...” 赖恭叹息道:“主公早有言在先,将军虽然督管荆南,但交州也是由您做主,我自担任交州刺史以来甚不称职,见过将军谋略手段更是自惭形秽。” “赖将军人如其名,实在是太谦虚了...”蓝田安慰道。 赖恭正色说:“现在我年龄也越来越大,家乡零陵又被将军治理得丰饶,所以想卸甲归故里颐养天年...” 蓝田听得一脸茫然,心说你不才壮年吗?这么早就准备躺平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徐庶最有发言权 蓝田听后连忙摇头:“赖将军可不能耍懒,再说这种事跟我说没用...” 赖恭笑容不改:“呃...我只是有所感悟,刚才您派梁将军朔漓水而上,不知所为何事?” 蓝田皱眉回答:“交州现在既已平定,我要尽快带兵赶赴洞庭,主公为了顾全大局必会与江东讲和,但是弱者一方是没资格谈条件的,所以要带陷阵军去为关将军壮声威。 旁边喝庆功酒的沙摩柯,听到两人对话立刻凑了过来:“还要收服江东鼠辈吗?俺的蛮兵根本没有打过瘾,将军你务必要带上我啊。” 蓝田直摇头:“梁将军朔漓水而上,是去始安唤来运输队,陷阵军去洞庭也是为了震慑,应该不会发生战争,你还是留守苍梧稳定局势,交州这些年频繁更迭官员,恐有歹人趁机作乱。” “没仗打啊...”沙摩柯有些失望。 “既然将军留有强兵悍将,我可不可以跟您同去洞庭?顺便还想去成都拜谒主公...”赖恭言辞恳切。 蓝田见赖恭铁了心想退休,不禁皱眉犹豫:“交州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赖将军不在这边坐镇,各郡县的政务岂不无人处理?” “将军治理零陵游刃有余,随便调来些能臣干吏不就行了?”赖恭连忙恭维。 赖恭的话点醒了蓝田,若是在荆南还要顾及世家,那荒僻偏远的交州就可放开手脚,毕竟这边唯一的大族士家龟缩在交趾。 这些年先有赖恭与吴巨争夺,后来孙权派亲信步骘染指交州,步骘病故又派来卫旌、吕范,每更换一次属地官员,都要收税收粮、抽丁抽徭,本地士族早就逃光或者消失了。 蓝田同意赖恭随行,下令徐双、沙摩柯留守苍梧郡、梁泰留守郁林郡,苍梧郡因为刚经历了战争,为了稳定民心暂时实行军事管制。 蓝田准备从蒋琬那里抽调人手,将他们填充到苍梧郡的各基层岗位,这些出身泉陵学堂的黔首子弟,在经过书报署的历练终于可以施展抱负。 大量黔首子弟成为官员,是蓝田撬动世家统治的开始,虽然蓝田无力改变世家霸占权利的主流格局,但给百姓开启了一条特殊上升通道,贱民想改变命运可以去交州。 李异分配在始安旳任务,是在漓水上游预防吕范偷袭,但是战争结束都没等来江东兵,反而等来梁泰的传令。 梁泰、李异都是巴郡旧相识,在梁泰通报完交州与长沙的军情后,李异终于知道心高气傲的甘宁,为何心甘情愿留在零陵当个中郎将。 蓝田对战争的推演几乎是丝毫不差,孙权遇到这样的对手只能说倒霉。 两人简单叙旧后,就带领运输船队南下广信,随后将陷阵军分批由水路送往洞庭。 从广信陆路赶往洞庭要十余日,但走水路三四日就能抵达,而且陆路上的消耗也非常大,这也是蓝田重视河道建设、重视水路航运的根本原因,当家就要学会精打细算,不但省时省力还省钱。 长江上的对峙近二十天,蓝田陆续肃清长沙与桂阳的入侵者,关羽在洞庭的日子略显轻松,随着牛金南下的消息传到水寨,关羽再没什么心情与鲁肃‘闲聊’。 徐庶担忧江陵周边百姓遭屠戮,遂派遣廖化出兵当阳一线防守,让他依托地形进行节节阻击,但黄巾出身的廖化斤两不多,加上曹仁精锐的骑兵非常难对付,这让关羽变得愁云上脸忧心忡忡,直到伊籍的快船赶到洞庭。 蓝田兵出洭浦关那天,伊籍乘快船先赵云赶到洞庭,带来了刘备让出江夏求和的意思。 “益州刚平定主公不便出兵,但派子龙将军带回了荆州水军,应该两日后就能抵达洞庭,将军可先与江东议和。”伊籍说道。 关羽摇摇头:“大哥仅仅出让江夏,恐满足不了孙仲谋的胃口,现在曹仁派牛金攻打江陵,吕蒙还在看我的笑话呢,不过子龙来荆州就好办了。” “对对对,有子龙的增援,咱们议和的底气更足,只有先退了江东水军,云长才好收兵回援江陵。”伊籍附和。 “机伯有所不知,关某的底气不在子龙,而是在零陵蓝子玉那边,若非陷阵军击败建昌方向偷袭的程普,恐怕长沙、桂阳已经陷落敌手...”关羽捋须叹息。 伊籍微微点头,“不想槛外长江和风惠畅,湘水两岸竟然如此凶险?主公果然慧眼识珠...” 关羽立刻唤来关平吩咐:“平儿,子龙很快就会抵达荆州,汝速回江陵码头迎候,让他不必来洞庭见我,直接回城听候军师调遣。” “唯。”关平领命而去。 江陵城是荆州士族的根本所在,徐庶要不是担忧其余人镇不住,他早就亲自引军去迎战牛金,现在城中没有剩下大牌,他不得已派出廖化为先锋,但赵云的入场会彻底改变江陵的劣势。 若论赵云好不好用?徐庶从博望坡就在调遣,他比诸葛亮还有发言权。 关平离开后,关羽也不打算枯坐,他对伊籍说道:“迟些再给机伯接风洗尘,咱们先去找鲁子敬谈一谈,我想没有几个回合是谈不拢的。” 伊籍屁股还没坐热,立刻站起身回应:“听从关将军吩咐。” 关羽派遣周仓江东水寨通传,邀请鲁肃到南边的湖心小岛商议荆州事宜。 鲁肃本想轻装简从赴约,但被吕蒙以安全为由阻止,最后不但随行一百持戟甲士,还让徐盛引战船五十艘停靠岛外。 湖心岛上无杂草树木,仅有光秃秃堆砌的乱石,岛上唯一的景观就是一座赏湖小亭。 小岛方圆不大,一眼可尽收。 吕蒙发现除了几个引路的卫士,那赏湖小亭里面只有三个人。 “关羽这厮究竟是愚蠢还是嚣张,区区数人也敢来与我们谈判?这比当日几艘船来质问时还狂,索性就此擒杀直接占了荆州。”吕蒙阴鸷地说道。 鲁肃瞪了吕蒙一眼:“关将军豪气干云,子明以此手段对付他,岂不被天下英雄耻笑?况且他与玄德公情同手足,若真死于我们手中,江东至此无宁日也。” 第三百四十二章 关羽单刀赴会 吕蒙满不在乎:“正所谓无毒不丈夫,只要能为主公开疆拓土,区区虚名何足挂齿?再者兵不厌诈,是他关羽自己托大,早晚也会死于小人之手。” 鲁肃冷眼回答:“不论关羽将来死于谁手,现在都不能死在你我之手,一会亭中谈判以我为主,汝不得胡乱言语。” 吕蒙点点头,“自然唯大都督马首是瞻,只不过现在的确是天赐良机。” 鲁肃摇头反问:“天赐良机也要看面对谁,关将军曾于万军丛中取颜良首级,你真以为这百人能够挡住他?” “啊这...”吕蒙听得一怔,竟然找不到借口反驳。 关羽虽然厉害但并没恃勇托大,他在登陆位置早就留有后手,若岛上情况有变就会摇动彩旗,远方的苏飞会及时率船队来援。 鲁肃与吕蒙缓步走来,伊籍独自到赏湖小亭外迎候,关羽则四平八稳坐在亭中闭目养神,周仓扛着青龙刀站在其后,他怒目圆睁看着那些甲士并不慌乱。 鲁肃、吕蒙与关羽相对而坐,关羽才微微睁开凤眼示意伊籍先说。 “周都督的遭遇我主刚刚得知,确实很难相信傅士仁会做出这等事...” 伊籍这边话没说完,吕蒙就忍不住插话:“凶手都已当作关将军亲口承认,玄德公莫非想抵赖不成?” “子明,稍安勿躁。”鲁肃连忙皱眉提醒。 伊籍陪着笑脸道:“我家主公并非不认,但自古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既已擒获此人,大可带回江东交公瑾家人处置,为何你们要兴兵背盟?此举实在伤害两家的和气。” 吕蒙还想说话被鲁肃一把按住,鲁肃沉着冷静地说:“机伯所言乃是私怨,然而公瑾并非普通人,他是我江东的大都督,要不是他火烧乌林击败曹贼,玄德公又岂能安坐荆州,而且还有机会夺取益州?” “呃...”鲁肃有理有据伊籍直接被呛。 “赤壁时我江东耗费许多兵马钱粮,到头来不但寸土未得还赔上了公瑾,玄德公素来以仁义著称,如今独独薄待江东于心何安?”鲁肃继续摆事实讲道理。 这时关羽平静地说:“凡事都离不开一个理字,公瑾去世已经过去数年,为何此时傅士仁才自责悔悟?既然不能开棺验尸也没有旁证,若现在有人证明孙文台不是黄祖所杀,那江夏被屠戮的百姓又该找何人伸冤?” “关将军不是诡辩之人,这件事是傅士仁亲自承认下毒,试问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儿戏?况且我们虽然陈兵长江,并未恃强凌弱与你们交战,不正是顾及同盟的情谊?今日听云长和机伯的意思,好像是不打算作任何赔偿,那我们现在就回去整肃兵马厮杀?”鲁肃追问。 关羽冷冷一笑,要不是蓝田洞穿了你们的阴谋,自己还真信了你们所谓的‘情谊’。 伊籍连忙解释:“鉴于傅士仁亲口承认,此人毕竟跟随我主多年,既然他献出江夏来赔罪,就当是赤壁战后再次补偿,大都督别忘了当初还让了新野,要是再喋喋不休、得寸进尺,恐怕就会被天下人耻笑,咱们还是同心协力对抗曹贼才是。” 鲁肃听到这里顿时语塞,他扭头看了吕蒙一眼,没想到刘备真的吃下这哑巴亏,至少这份能屈能伸旳肚量就够了不起。 关羽捋着长髯不说话,唇枪舌战几回合下来,伊籍直接丢出底牌以退为进,这让江东两人根本无法应对,因为他们也没想一次谈到位,多谈几次正好给程普争取时间。 吕蒙这时抱拳说:“玄德公的诚意我们已知晓,只不过如此大的事情还得请示主公,要不我们双方各自回营,请示完主公再做计较?” “不知要等多久?”关羽虚着眼问。 “主公远在建业,近日江水上涨行船不便,来回少则七八日多则十余日,关将军应该不着急吧?”吕蒙意味深长地问,潜台词就是我们反正不急,你要是着急就要继续让步。 “既然如此,关某静候佳音,机伯我们走吧。” 关羽说罢昂首走出赏湖小亭,只见他虎躯震动眼神锐利似剑,看得吕蒙那些持戟甲士心惊肉跳,被天下无敌的关二爷凝视,那些小卒身上仿佛负重数百斤,压得他们根本喘不过气。 关羽三人就这么扬长而去,吕蒙留下不甘又落寞的眼神。 鲁肃皱眉叹息:“关云长真乃神人也,刚才他那傲然的气势,子明你感受到了吧?那所谓的天赐良机也许是寻死良机...” 吕蒙嘴硬回答:“怎么会呢?别人怕关羽,我吕蒙才不怕。” 鲁肃摇摇头,“既然刘玄德给出了条件,得去一趟陆口请示主公,也不知程公他们有没有消息,值此谈判的关键时刻,汝千万要约束部下不可轻动。” “不如我去汇报,大都督在水寨坐镇?”吕蒙提议。 鲁肃点点头,“这样也好,汝即刻启程。” “唯。”吕蒙抱拳领命。 吕蒙登上战船没回水寨,而是让水手操船往陆口进发。 此刻孙权刚刚收到程普战败的消息,他正在陆口水寨疯狂地发飙,他根本不相信程普会败得那么惨,最关键还折了凌统、黄盖生死未卜。 凌统加程普有三万军,荆南各郡才多少人?孙权甚至怀疑傅士仁是假降,以此把江东健儿引入彀中。 由于孙权心情烦闷不佳,所以校场射箭屡射不中,他向侍卫怒:“这是什么破烂弓箭,为何怎么拉都无法瞄准?给我拿去烧了。” 侍卫接过弓箭非常无语,主公你每日都用的这把弓射击,偏偏今日倒霉一发不中,正当他犹豫要不要烧毁时,只见孙权拔出佩剑去砍箭靶。 “废物,废物...”孙权提剑乱劈,接连砍倒几个校场箭靶。 侍卫不知道孙权是在骂谁,正盘算着去烧雕弓脱身,这时他的同伴突然来报:“主公,吕将军从前线归来求见。” 孙权哐当把剑仍在地上,心说出馊主意的你吕蒙也有分,随后怒气冲冲地喝道:“速速让他来校场见我。” “唯。” 侍卫见孙权脸色不对,立刻躬身退出了这是非地,把那个拿弓的同伴晾在原地。 第三百四十三章 鱼肉不香了 吕蒙发现沿途的侍卫们神色凝重,走到校场发现孙权更是脸色铁青,他怀疑主公是不是因为许久没射猎,因为无聊导致的心情郁结。 “主公大喜啊,刘备主动低头了。”吕蒙微笑着汇报。 报喜?孙权本就难看的脸垮得更严重,他冷冰冰地问:“何喜之有?刘备又如何低头?” 吕蒙眉飞色舞道:“刘备迫于我江东兵威,加上北方曹仁出兵进攻江陵,现在主动认栽并让出江夏求和。” 刘备忍辱负重的胸怀让孙权钦佩,但他现在的确没心情高兴,听完摇头冷哼:“迫于兵威?子明可知程公在长沙全军覆没?凌公绩被甘宁阵前斩杀,黄公覆率领的五千骑兵不知所踪。” “主公跟我打趣?这怎么可能...”吕蒙说话时发现孙权面沉如水,终于感觉主公并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于是又追问:“主公说的是真的?消息从何处得来?” 孙权仰头望天:“程公派人刚刚送来的消息,连公绩在内共三万精兵,最后仅剩几十骑回到建昌...” “这完全不合理,荆南根本没那么多驻军,谋划江夏时我曾派人去调查过,除了零陵那边口风太严没查清楚,长沙和桂阳两郡总共才几千人,他们还是分散在各地驻防,程公他别说全军覆没,就算是战败也很困难...”吕蒙越说越觉得不对劲。 孙权点点头,“这件事来人没说明白,我已派亲随赶赴建昌慰问,就是要去问个一清二楚。” “主公还是且放宽心,有可能是误传...”吕蒙安慰。 孙权虚起眼睛:“子明你说这是不是刘备之谋?故意让傅士仁投降我江东,然后在荆南设下埋伏?” 吕蒙吞了吞口水,孙权这样把自己都拉下了水,毕竟他是这场阴谋的策划者与实施者,于是连忙替刘备解释:“刘备入蜀已经两年远在成都,怎么会对荆州知道得一清二楚?我想这件事应该是偶然,除非真有人能洞察天机。” 孙权眉头未展,“昔日公瑾对诸葛亮甚为推崇,言此人有神鬼莫测之能,难道是他算出了什么?” “鬼神之说皆是虚妄,眼下曹仁大军逼近江陵,曹操的主力也移至汝南附近,随时都可能南下荆州,程公即便真的兵败长沙,咱们依然有很大旳话语权,此番末将奉大都督之命前来请示,就是建议主公再等一等,等到关羽顶不住压力自然要割让土地。”吕蒙建议。 “要是关羽不在让步如之奈何?”孙权反问。 吕蒙接连摇头:“这绝对不可能,南边还有子衡(吕范)、子旗(卫旌),如果真的击败程公,对方必定集结了南三郡之力,交州那边的兵力可不比程公少太多...” 孙权点点头:“既如此那就再等一等,我派去建昌的人也需要时间,你们可以借口建业来回太远,来去请示耗时颇久...” “主公英明,末将先回去找大都督复命。”吕蒙抱拳恭维,自己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 经过吕蒙的开解,孙权眉间的忧愁稍有缓解。 吕蒙回到前线已经天黑,鲁肃还特地教人给他留了晚饭。 “知道子明会连夜赶回,见到主公他怎么说?”鲁肃微笑着问。 “主公也让我们先冷一冷,谈判哪有这么快就有结果的。”吕蒙走进主帐发现桌上居然有鱼,于是惊讶地问:“大都督从哪里弄来的鱼?” 鲁肃笑着说:“我下午在江里钓了两尾大鱼,给你留下一条吃吃肉开开荤。” 吕蒙突然想起关羽送的马肉,再联想下午孙权在陆口跟他的对话,吕蒙头上不禁冒出冷汗,然后喃喃地说:“今天去陆口见主公,他给我说程公战败全军覆没,大都督你说这怎么可能?定是关羽在后方散布谣言...” 鲁肃听得一个激灵,他上前攥住吕蒙的手:“详细与我道来...” 吕蒙了解鲁肃虽然过于稳重,但是分析局势在江东无出其右,于是将孙权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 鲁肃听得万分震撼,当得知凌统阵亡、黄盖不知所踪的消息时,眼眶突然变得湿润,随即想起关羽曾经送来马肉,鲁肃忍不住问:“子明,那日关将军送来的马肉,你说有没有可能就是黄老将军的战马?” “这...”吕蒙愕然,他知道这可能性极大。 鲁肃苦笑着说:“黄老将军大概已凶多吉少,我明早亲自去一趟陆口,请示主公立刻答应刘玄德,咱们平稳拿下江夏见好就收,不能在这里虚耗光阴。” “大都督不可着急,主公正派人去建昌核实情况,让我们继续稳住关羽等他消息,另外江陵正在面对曹操的攻击,即便程公在长沙吃了败仗,吕子衡在交州应该会有收获,多等一等关羽或许就会作出更大让步。”吕蒙连忙阻止。 鲁肃摇头轻叹:“子明你好糊涂,建昌过去的乃是江东陆上精锐,连程公他都已经全军覆没,子衡的交州兵还能占到便宜?” “或许是程公与子衡进军不一致,导致长沙遇袭的时候桂阳抽兵去支援,说不定子衡、子旗已经得了桂阳,那可是荆州的矿产大郡。”吕蒙提醒。 “主公让等就等等,子明吃完早点休息,我有些倦了先去睡...”鲁肃叹息走出营帐,回望被烛光照出的影子摇头,一向稳重的鲁肃显得有些悲观。 上中下三路谋荆南,这件事鲁肃直到陆口才知道,那时候的孙权祭奠周瑜道出全盘计划,真有点雄姿英发的感觉,但是现在却事与愿违。 帐内吕蒙看着碗里的鱼,回想起鲁肃刚才对马肉的猜测,瞬间觉得眼前的肉也不香了,还是早点去睡觉,反正梦里面什么都有。 江东方面有意拖延,在关羽的预料之中,由于南方各郡的危险解除,他将注意力侧重在江陵北部。 好在赵云及时入场缓解了压力,否则关羽可能会让苏飞留在洞庭,自己先回去战败曹仁。 赵云在江陵登陆的第二天,关羽在水寨也迎来了新客人,蓝田与赖恭乘快船先一步赶到洞庭湖。 关羽忠勇名闻天下,赖恭见到他后赞美的话儿不断,关羽望着蓝田忍住不住点头,好像在说这家伙很懂礼貌。 第三百四十四章 先生别来无恙 以前关羽对蓝田的佩服,主要在农事屯田、谋略、内政等方面,从来没指望他在军事上有所造诣。 关羽认为夺取江陵靠的是计谋,降服沙摩柯和赖恭靠的是高顺,但现在面对程普、吕范多方面进攻,还能够滴水不漏从容应对,绝对不是像高顺这样的大将能够做到的。 蓝田现在已经是能纵横捭阖,能够镇守一方的大统帅了。 关羽虽然恃才傲物,见谁都是一副插标卖首的表情,但对于有本事的人他心悦诚服。 “平儿,汝尽快安排一下,我要为子玉接风洗尘。”关羽大手一挥,让关平去安排筵席。 “唯。”关平兴奋离去。 关平前脚在江陵迎下赵云,刚回洞庭水寨又迎下蓝田,明显能够感觉到关羽愁容尽散。 军旅中准备酒宴很简单,许多食物都是半成品,在激励或庆功时拿出来使用,几人简单寒暄之后,关羽就把众人引入议事军帐。 关羽在主位朝南坐定,左首为蓝田、赖恭,右首有伊籍、苏飞作陪。 “此次全赖子玉镇住后方,否则荆州将有大危局,我代大哥向你道谢了。”关羽率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蓝田端酒回敬:“云长言重了,分内之事何需称谢。” “很好,关某就不跟你客套了,子玉既然来洞庭助我,与江东谈判的事就一起吧。”关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蓝田点点头:“义不容辞。” “只是鲁子敬要回建业请示,这一来一回耗去时间太久,我还是担心江陵,要是曹贼再度南下,整个南郡都危矣...”关羽凝重地说道。 蓝田神色轻松,:“襄樊的驻军本来不多,曹仁此举不过试探荆州虚实,江陵有元直没有任何问题,何况还有子龙相助,云长安心待在洞庭就是。 另外江东如此大规模出动,孙权必定会随军同行,此时他不在营中就在江夏,鲁子敬要花长时间去请示定是托词。” 关羽捋着长髯虚着眼:“这群匹夫只会鬼蜮伎俩,明日便去江东水寨前质问,看那鲁子敬有何话说。” “云长不妨再等几日。”蓝田意味深长地说。 “却为何故?”关羽一脸懵。 蓝田正在喝酒的功夫,旁边赖恭笑着解释:“几日后陷阵军也会抵达洞庭,江东鼠辈要是不识抬举,关将军与高将军水陆并进,轻松就拔了他们的水寨。” 关羽惊讶地问:“高伯平也要来?” 蓝田点头说:“甘兴霸也会率长沙水军来助阵,谈判还是要以实力来说话,否则弱势一方会任人宰割。” “我就知道有子玉在不会吃亏,要不是担忧曹操趁势来攻,咱们可以水陆并进收复江夏,不过把孙权旳人赶出交州,那也是喜事一件。”关羽略微有些失望。 “关将军说得一点也没错,蓝将军常常对我们说,但凡没有占到便宜就算吃亏了。”赖恭恰如其分地恭维。 蓝田微微一笑:“目前还不能与江东交恶,既然姐夫都愿意出让江夏,那就最好以目前的局面议和,毕竟曹操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关羽点头叹息:“军师让我东和孙权,否则早就和江东水军开战。” 蓝田满脸欣慰:“云长能识大局懂进退,真是镇守荆州的不二人选。” “主公知人善用,关将军武盖天下,都是人中翘楚,世之英雄豪杰...”赖恭端起酒杯附和,对面的伊籍、苏飞也跟着点头。 关羽突然觉得身体很轻盈,有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若非元直、子玉相助,想守住这荆州不易,来日谈判就交给子玉负责。” “呃...好吧。”蓝田摇摇头。 数日后江东水寨,负责洞庭的斥候慌忙来报,南边有兵马浩荡而来,湖中还有数十艘战船相随。 吕蒙听后大喜:“数日前真是关羽散布的谣言?马步骑兵还有数十艘战船跟随,这很像是凌公绩与程公的兵种配置啊。” “再探。”鲁肃吩咐。 “唯。”斥候应声而去。 “大都督,按照主公最初的计划来算,他们有很大可能是公绩与程公,就是不知道南方三郡得了几个。”吕蒙掩饰不了欣喜。 “还是等查清楚了再说。”鲁肃总是惴惴不安。 这个时候帐外侍卫掀开门帘,“大都督、吕将军,关将军的船已至水寨前,请你们出寨去搭话。” 吕蒙冷笑道:“大都督你看,果然是公绩他们得胜归来,关羽谣言被识破已经慌了,咱们就是要慢慢过去,他现在的脸色应该很精彩吧?” “去看看就知道了,不过关将军如此主动,还真不符合他的性格。”鲁肃皱起眉头,心说脸上有什么可精彩的?反正那张红脸喝酒害羞都看不出来。 因为吕蒙故意拖延时间,他和鲁肃花了半个时辰,才乘船缓慢驶出水寨。 关羽立在船头纹丝不动,等待的时间里他微微闭着眼,仿佛在享受拂面的微风。 旁边伊籍恼怒江东人不识礼数,冷冷地说道:“他们又不是闺中的妇人,为何出来得如此迟缓?真的太怠慢了。” 蓝田接过话戏谑道:“江南女子多婉约,出门前都需要梳妆打扮,或许他们是受了家中女子的影响...” 伊籍诧异地看着蓝田,心说您这张嘴也不简单。 过了一会鲁肃乘船来到水寨外,船上水手立刻下锚固定船身,这时候关羽才微微睁开眼睛。 “劳关将军久等,肃与子明刚在处理营中军务,这位...”鲁肃说到一半突然捂住了嘴,因为他看到了蓝田,所以显得十分的惊讶。 吕蒙皱起了眉头,咱们不是说好看关羽的脸色,为何大都督自己先表演起来了? “大都督,您怎么了?”吕蒙好奇地问。 鲁肃抱拳行礼:“蓝先生,别来无恙...” 吕蒙瞪大了眼睛,蓝田这个名字在江东虽然出名,但实际见过他容貌的人屈指可数,吕蒙终于明白鲁肃为什么紧张。 蓝田能够出现在这里,至少说明零陵郡没得手,程普派的人到陆口报信,也许是不实的谣言,而刚才那支北上的步骑,就可能是自己的人。 第三百四十五章 天地为凭,指水为盟 蓝田拱手微笑:“子敬好像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睡得不好?” “洞庭气候与江东差不多,肃睡得还算安稳。”鲁肃陪着笑脸,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蓝田突然脸色一变,冷冷地斥责:“你们江东背盟出兵偷袭,大都督居然还睡得安稳,难道你没有良心吗?” “蓝先生你...”鲁肃心里有鬼不知如何应对,看蓝田今天突然发火,莫非程普真去攻打零陵,蓝田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 吕蒙倒没想得那么多,他指着蓝田大喝:“蓝田你好大胆,竟敢在阵前辱骂大都督,莫非是嫌命长?” 蓝田还没回怼,只见关羽凤眼微冷,“吕蒙匹夫,子玉的名字也是你叫的?若此时在陆地上,关某已取了你的项上人头。” 关羽的气势如长江翻涌,吕蒙这小河之水完全不敢抵挡,就在诧异关羽帮腔的瞬间,关羽的脾气鲁肃清楚,这可是快意恩仇的人物,吕蒙要是真的和他交恶,眼下这场闹剧怕不好收场。 鲁肃感觉场面剑拔弩张,连忙打圆场说道:“关将军、蓝先生,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肃刚才虽然有些来迟,也不至于如此揶揄吧?” 关羽见鲁肃语气柔软,遂不再理会被镇住的吕蒙,然后示意蓝田主持场面。 蓝田冷笑着说:“子敬一脸无辜,莫非侵入长沙的贼兵不是江东?别告诉我从攸县过来旳是山越贼寇?” 鲁肃和吕蒙同时一怔,蓝田这样说话完全印证了之前猜想,程普和凌统的确已经失败了,现在蓝田故意这样说是给江东台阶下。 “子玉先生猜得没错,定是丹阳郡过去的山越,现在长沙那边安宁否?”鲁肃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询问。 “土鸡瓦犬不堪一击,我现在能和关将军站在一起,境内的匪患自然已解决。”蓝田冷笑。 两位江东将领心中五味杂陈,吕蒙突然不解地追问:“蓝先生不是零陵太守么?怎么连长沙郡的事也一清二楚。” 蓝田微笑着没有回答,身旁的伊籍跟着解释:“蓝先生虽是零陵太守,但被我主公封为靖南将军,督管零陵、武陵、桂阳、长沙四郡,辅佐关将军管理荆州的副都督。” “蓝先生的权利似乎比关将军还大?玄德公用人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吕蒙揶揄。 蓝田以零陵太守的身份被外界熟知,荆州副都督只是荆州官场内部流转,加上江东群臣根本就不重视,导致探子也没有兴趣去了解,他就成为了被忽略的对手。 关羽冷哼:“鸿鹄之志,岂燕雀能知?我主用人,非等闲之辈可知也。” 吕蒙被关羽怼得差点气吐血,但被稳重的鲁肃攥住了颤抖的手,他苦笑着行礼:“鲁肃今日终于真正认清了蓝先生,敢问今日寨前相见有何要事?” 蓝田神情坦然:“孙刘联盟旨在对抗曹贼,眼下曹贼在汝南蠢蠢欲动,既有可能南下荆州也有可能进犯江淮,我们何必还在要洞庭耗费时间?不如尽快达成和解别图他事。” “先生可能不知道,玄德公的意思,已派人加急赶赴建业,但来回需要时间...”鲁肃解释。 “子敬乃江东高士,有些话我不便明说,为将者当懂得审时度势...”蓝田虽然语调缓和,但舌尖仿佛藏着千军万马。 现在攻守之势相易,不能再让关羽耗在洞庭,要尽快把江东水军赶回去,蓝田言语中的威胁非常明显。 “蓝子玉你...”吕蒙见蓝田咄咄逼人,正想出言呵斥却被鲁肃打断。 鲁肃一脸严肃:“蓝先生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就僭越做主同意玄德公的补偿,从此孙刘两家以江夏为界共抗曹贼。” “子敬果然有大将之风,现在江夏战略要地归了你们,江东战船可以顺汉水北上,孙车骑以后除了合肥,还可从襄阳进攻中原。”蓝田点头建议。 鲁肃面无表情:“不劳先生挂怀,江东自有打算,今我主在建业、玄德公在成都,这歃血为盟之事...” 蓝田摆手笑道:“君子一诺千金,何需三牲之血?现有天地作凭,洞庭湘水为证,何不指水为盟?” “蓝先生真是机敏通达,那孙刘两家就以湘水为盟。”鲁肃说完靠近船头,咬破手指滴血入洞庭,代表江东道出同盟誓言。 蓝田这个时候把舞台让给关羽,关羽学着鲁肃的样子滴血盟誓,这种同盟其实没有什么约束,只是给两家罢兵找了个台阶下。 “我们两家既已盟誓,子敬可尽快回军江夏,谨防曹操由汉水进攻江东。”关羽提醒。 鲁肃拱手说道:“我马上拔营起寨离开洞庭,将军也请尽早回援江陵,万一被曹仁攻破后方得不偿失。” “江陵固若金汤,不是什么宵小都能攻下的,咱们就此告辞。”关羽说完抱拳行礼,跟着调转船头准备回江陵。 鲁肃与吕蒙正准备返回水寨,突然徐盛驾小船慌张追了出来。 “文向(徐盛)等了一会了吧?究竟有何要紧事?”鲁肃疑惑地问。 徐盛抱拳回答:“适才大都督与关羽在会谈,末将不方便近前禀告,那上万甲士在南边五里处停下,军阵中打着高字旗号,停靠湖边的战船挂甘字旗号,目前还不知有何意图。” 鲁肃对着吕蒙苦笑:“陷阵营高顺与锦帆贼甘宁到了,只怕刚才我们不答应蓝田的条件,这支精兵不会停在五里外不动,他们是在监视咱们撤退呢。” “蓝田欺人太甚。”吕蒙一拳砸在船舷上。 “形势不由人,文向你去安排一下,咱们马上撤出洞庭湖,去陆口与主公汇合。”鲁肃吩咐。 “唯。”徐盛驾船离去。 鲁肃回营正准备收拾随身物品,突然帐外侍卫递进来一柄佩剑,是零陵太守蓝田遣人相送。 “蓝子玉可有话讲?”鲁肃觉得那剑有些熟悉。 侍卫回答:“来人说这是山越头目的遗物,蓝将军送给大都督聊作纪念。” 山越头目?遗物? 鲁肃拔出佩剑寒光乍现,只见剑柄上方刻有四个小字:零陵黄盖。 鲁肃突然感到晕眩,胸口仿佛被重锤击打,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现在确定黄盖生死后,鲁肃不觉悲从心来。 鲁肃、吕蒙准备向陆口撤退的时候,江东的另一个老人也悲愤离世。 第三百四十六章 卧薪尝胆 鲁肃、吕蒙回军陆口见孙权,禀告与关羽在洞庭湖的盟约。 此时孙权派去建昌的人未归,但已经确定程普被击败,凌统、黄盖皆战死。 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孙权黯然回军江东,虽然现在与刘备重新缔盟,但两家的隔阂永远不能消除,所以不但要防备曹操,也要防备来自荆州的关羽。 孙权离开时留下一万精兵,任命大都督鲁肃为江夏太守。 战船回程路过江夏补给,孙权下船在临江亭中休息。 望着浩瀚长江,孙权感到人生渺小。 世事真如周郎的《长河吟》那般,长江滚滚向东奔流不息,自己胸中的壮志被涛声掩盖。 孙权路上心情不好,大小将领皆不愿近前,唯有吕蒙厚颜陪在身边。 “哎,此番损兵折将返回建业,也不知那帮老臣会如何看...”孙权叹息。 吕蒙拱手说道:“主公在长江指挥若定,轻松夺取荆州重镇江夏,怎么能说损兵折将呢?至于程公在长沙战败与您无关,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孙权仍是担忧:“可到底是我下的令,也不知子衡、子旗怎样了...” “呃,此事乃吕蒙献计,可以再降级平众怒,与主公没有关系...”吕蒙深谙孙权性格,心说帮主公背黑锅,那也不是外人能做的,这就叫做以退为进。 孙权轻轻摇头:“程公在江东威望甚高,此番战败我罚你不罚他,岂不让人说我赏罚不明?” 吕蒙虚眼拈须,低头沉思的时候,降将傅士仁硬着头皮来临江亭见孙权。 背主小人很不受待见,特别傅士仁还承认毒杀‘周瑜’,虽然说他献城有功,但在军中受尽冷眼,连孙权也不怎么喜欢。 孙权扬起下巴,翘着头疑惑地望着傅士仁:“汝来此何干?” “主公,末将这几日染了风寒,正好家小还在江夏城中,我想留在江夏辅佐大都督...”傅士仁躬身下拜,那姿态恭敬得如同仆人。 傅士仁原本以为献了江夏,江东兵马能够趁势夺取荆州,没想到在长江对峙了二十天,最后却得了个程普战败的消息,这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傅士仁根本不想跟孙权回去,毕竟周瑜已经被自己‘毒杀’,他仍有不少亲朋旧友,自己去了江东可能会离奇死亡。 孙权对傅士仁旳心思一清二楚,于是笑着安慰:“傅将军先坚持坚持,区区风寒难不倒江东名医,汝献城有功江东岂会薄待?现在战船补给需要些时间,你正好去把家眷接出城,建业城池坚固比江夏安全。” “呃...我...我还能够坚持,就不耽搁大军出发,家眷还是以后再来搬取,末将先行告退...”傅士仁站起身冲孙权、吕蒙接连行礼,然后狼狈地‘逃出’临江亭。 吕蒙望着傅士仁的背影问:“主公既然不喜欢傅士仁,为何不将他留在江夏或找机会除掉?” “此人对刘备、关羽不忠,留在江夏恐对子敬不利,之所以不杀此人原因有二,其一若我冒然杀降,将来何人还敢降江东?其二将他放在建业,可以吸收士族百姓不满的情绪,让他们有地方宣泄。”孙权冷笑。 “妙哉,此为移花接木之计也。”吕蒙发自内心的恭维。 就在孙权有些自满的时候,吕蒙惊喜地说道:“曹操主力现在汝南观望,不如回军时顺路去攻打皖城,朱光在那边屯田终是大患,咱们原计划也是今年出征,若能取胜就能降低程公战败的影响。” 孙权皱起了眉头,程普的战败打击了他的信心,有些犹豫地说:“要是曹操在皖城留有伏兵怎么办?” 吕蒙抱拳雄烈:“末将愿为前部先锋,若不能胜提头来见,再者若能攻取皖城,岂不更能彰显主公用兵?那时与程公高下立判...” 孙权听得眼前一亮:“子明言之有理,传令战船停止补给即刻出发,缺什么东西咱们去皖城拿。” “唯。”吕蒙大喜。 就在江东战船离岸出港的时候,东边一艘小船却逆行向码头驶来,警戒巡逻的战船不敢阻拦,因为那是孙权亲随所乘坐的快船,现在刚从建昌打探消息回来。 那亲随脸色沉重,直接上了孙权的大船,然后示意孙权走到僻静处,随后附在耳边小声汇报。 原来是程普败回建昌后病倒,因自责让数万江东健儿丧生,加上年事已高忧愤而亡。 “程公生前可留下什么遗言否?”孙权听得一怔,他担心程普死前糊涂,会说些对自己不利的话。 随从点点头“程公除了叹息自责,还不停重复一首诗。” “什么诗?”孙权急切地追问。 “鸱鸮鸱鸮,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恩斯勤斯,鬻子之闵斯...” 孙权听后示意随从离去,这首诗出自《诗经·豳风》,看来程公除了自责以外,还对蓝田有着深深的忌惮,他是让我警惕此人?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孙权虚着眼陷入沉思。 吕蒙见孙权神色有异,便大步走过来询问:“主公对攻打皖城仍有疑虑?我已派人往汉水方向散布流言,说我们与刘备重归于好,关羽正带兵要反攻襄阳,而我们则回江东平叛山越...” 孙权点点头:“子明做得好,用兵虚虚实实正该如此,这就好比那零陵蓝田,如鸱鸮般匿藏在黑暗中,一旦露出利爪就要伤人。” “主公您这是...”吕蒙一脸的不解。 “以后用鸱鸮替代蓝田,我要学勾践那样卧薪尝胆,以此时刻来警醒自己。”孙权严肃地说。 吕蒙铿锵回答:“主公真是古今之明主也,吕蒙有幸鞍前马后是为福报,终有一天必将擒下鸱鸮献给您。” 孙权点头说:“我有子明亦是幸事,先全力以赴拿下皖城再说。” “唯。”吕蒙感动涕零。 程普的死孙权并没告诉大家,在他心里程普战败的震撼远超病故,甚至在听到死亡消息的一瞬间,孙权还有一点点小窃喜。 程普跟随孙坚南征北战,后又效忠孙策以及现在的孙权,他在军中的威望非常崇高,说是江东的柱国之石也不为过。 现在程普的病故,代表着元老派彻底退出江东权利核心,唯一剩下的韩当已独木难支,孙权的权利更大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声东击西 江东战船东移,高顺与甘宁率军上前,帮助苏飞的人拆除鲁肃留下的水寨。 高顺、甘宁都在此战立下大功,蓝田遂引关羽等人来相见。 关羽先是对高顺点点头,因为是蓝田的人他不好评价,随后单独对甘宁嘱咐:“子玉表汝为长沙太守,那今后洞庭水域就交给你了,我可以放心吗?” 甘宁不卑不亢:“末将会竭尽全力。” 关羽点点头,“你和苏都督乃旧相识,关某也相信你的本领,公安到洞庭这段水域可以联控联防,在沿江设立烽火台预警,江东敢来偷袭第一次,难保不会再来第二次。” “唯。”甘宁抱拳。 这时候大家都很放松,伊籍上前拱手向众人行礼:“关将军、蓝将军、诸位,现在荆州危难已解,主公还在益州等候消息,我想就此告辞回成都复命。” 关羽点点头,“机伯所言甚是,早点让大哥心安也好。” “那我就先行一步...”伊籍再次行礼。 “机伯先等一等,关某也要赶回江陵,这一段可与君同行。”关羽挥手说道。 “恭敬不如从命...” 关羽转身对蓝田说:“子玉不如与我同去?元直对你很是想念,击退曹仁还能和子龙喝一杯。” 蓝田连忙摇头:“荆南刚刚经历大战,当务之急要稳定民心、恢复生产,何况赖将军也要回去安顿苍梧,咱们就此分道扬镳吧?” 赖恭抱拳向关羽请示:“我想同机伯先生去成都拜谒主公,交州现在有蓝将军兼顾照看,说什么也比我称职...” 关羽见赖恭十分虔诚,便大手一挥说道:“子玉能者多劳,这事就这么定了。” 蓝田见留不住赖恭,所以也不再勉强,遂拱手朗声笑道:“既然如此,祝大家一路顺风。” “子玉珍重。” 关羽说完与赖恭、伊籍先行,留下苏飞配合众人善后。 处理完洞庭事宜,甘宁在临湘宴请蓝田,感谢蓝田长久的栽培提携。 宴会上甘宁涕泪俱下,回首前半生如丧家犬飘零四海,要不是当初蓝田的一席话,他可能盲目去投了孙权。 高顺喝了一口清水,冷冷地回问:“若是你真投了江东,那咱们今天就成了对手,可有信心改变结果?” 甘宁摇摇头:“先生立意高远,非等闲之辈可比也,宁虽然痴长几岁,仅空有一身勇武而已,如果真为江东效力,此时或已引颈就戮...” 蓝田笑道:“兴霸百骑劫营,天下应该没多少人能做到,你也不必自谦...” 甘宁看着高顺苦笑:“有伯平的陷阵军,我要是冒险来劫营,不是自投罗网吗?” 高顺不置可否:“假设不成立,不要再吹捧了,甘将军出任长沙太守,可不要辜负先生举荐。” 甘宁满不在乎地说:“反正长沙在先生治下,以后无论军政有什么不懂,我一定会经常去泉陵请教,水路来回也很便捷。” 蓝田点点头,“关将军今后必定重视长江防守,洞庭水域更是重中之重,兴霸此后与云长可能会接触较多,所以要注意控制分寸,要得到他的青睐可不容易。” “我会像赖刺史般尊敬关将军。”甘宁回答。 蓝田听后非常欣慰,甘宁在他身边历练数年,终于可以成为独当一面的郡守,虽然血脉中的野性还存在,但已学会更圆滑的处事风格,只要给他配个得力的郡丞,那长沙郡一定会繁荣向上。 在临湘盘桓半日后,蓝田与高顺启程要回泉陵,甘宁苦留不住选择放弃,毕竟还有大把旳事情等蓝田去办。 出来近一个月,泉陵最忙的衙门是书报署,蒋琬的桌案之上有太多的素材,新一期的长江报很可能会成为特刊,江东会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加上‘评论员’廖立加点佐料,报纸的版面都可能不够用。 蓝田不打算在敏感时期找事,让孙刘两家再度陷入紧张的氛围中,他得告诫书报署要柔和些处理,毕竟北方的曹军已经蠢蠢欲动,荆州如果因此全方位陷入大战乱,不符合刘备集团的现阶段发展的思路。 在蓝田带兵回泉陵的同时,关羽也驾战船紧急赶回江陵,在码头辞别伊籍和赖恭后,他马不停蹄直接入城。 “孙仲谋退兵了?”徐庶见到关羽归来喜出望外。 关羽点点头,“暂时往江夏退走,现在江陵北部的情况怎么样?” 徐庶说道:“云长离开的时候,江陵的守军只有不足万人,我担心牛金引兵围城,会引起百姓恐慌,打破来之不易的稳定局面,所以才派元俭(廖化)领兵五千北上截击,尽量拖延战局等候将军归来...” “军师在战报上写得笼统,看来实际情况更加凶险,让廖元俭带走五千兵去抵御,你却只剩下四千人守江陵,要是诸葛军师在,绝对不会像元直这般冒险...”关羽不禁摇头。 徐庶笑着说:“我有四千人守城足矣,若是真将战火引到江陵城,不光是城内百姓会恐慌,士族大家也会弃城投敌吧...” 关羽捋动美髯对徐庶表示肯定,然后又问:“现在前方情况如何?” 徐庶将关羽引到作战室,指着沙盘上汇报:“元俭(廖化)原本依托当阳城池,与那牛金打得有来有回,但后来曹仁亲自引兵来援,廖将军兵少抵挡不住兵败当阳,幸有子龙将军从成都赶来,他们现在应该在当阳对峙。” 关羽皱眉陷入沉思:“听闻曹军主力就在汝南,若是让曹仁在当阳站稳,就可能以此为据点南下,以荆州现有的守军实难抵挡,不知军师可有妙计快速退敌?” 徐庶看着沙盘思索道:“当阳虽然城池并不高大,但子龙和元俭的兵马不及曹仁,想要速胜必须要去增援才行。” 关羽摩拳擦掌:“这些日子关某正好手痒,元直你就说怎么办吧。” 徐庶望着旁边的关平嘱咐:“就由小将军暂守江陵,我与云长兵分两路去支援。” “兵分两路?” 关羽听得一脸的懵,当阳就在江陵正北方向,而且只有陆路可以通达,军师为什么要兵分两路? 第三百四十八章 八门金锁 徐庶见关羽狐疑,于是笑着解释:“曹仁此人极擅守城,昔日周瑜围襄阳一年不能胜,若不用计难以取胜,云长可驾战船经杨口渠入汉水,沿途壮大声势招摇向北,并扬言由汉水去取襄樊,我再引一军由陆路去援子龙。” “军师让我佯攻?”关羽纳闷地问。 徐庶点点头,“水军机动性很强,即便汝南的曹军想救援,从时间上算也来不及,而且以将军之前绝北道很有经验,绝对会震慑襄樊守将,曹仁担忧后方空虚,哪有心情守当阳?” “我的兵力必然不多,强攻襄樊几乎不可能,要是汝南的援军真的来援,关某又当奈何?”关羽追问。 徐庶冷笑道:“荆州的战船虽不及江东,但襄樊的几条破船根本拦不住,只要关将军占据汉水、丹水,曹军纵有千军万马也没用,将来咱们真的攻打襄樊,也需用水军切断中原援兵,云长就当提前演练。” 关羽点点头,“甚好,我即刻出发,给元直和子龙争取时间,平儿留守江陵城。” “唯。”关平抱拳领命。 关羽和周仓急匆匆出城,徐庶一面叫人去整备兵马,一面与关平交接城防事宜,虽然来自长江的威胁已经解除,但不能保证江陵没有混入细作,徐庶在江陵城防上做得非常用心,不为别人也要为老母的安全着想。 徐庶因为并不着急,等到次日才带三千兵赶赴当阳,他在路上缓慢走了两日时间才抵达,而关羽已经在汉水闹出了动静。 为了应对江东来犯的水军,关羽把能调集的战船全部抽走,其中也包括在汉水巡逻的船只,曹仁得到消息后派出数十艘巡逻船,每日将南边旳消息往襄樊方向送。 离开了荆州水军的震慑,襄樊的巡逻船已经不限于章山水域,已经向南游荡至夏口附近,而杨口渠、夏水两条连接江陵的支流,里面也有曹军巡逻船的身影,鲁肃接掌江夏防务后,暂时只肃清了江夏水域中的眼线。 荆州的水军再入汉水,关羽沿途霸气抓捕了十多艘巡逻船,但因为‘不小心’被走脱了几艘。 关羽水军北上的消息,很快就传回至襄樊。 留守襄阳的太守吕常,一面派人送信给曹仁,一面派人前往汝南求援。 徐庶到达当阳城南已是黄昏,赵云、廖化此时已收兵回营。 赵云见到徐庶大喜,曹仁不但擅长守城还精通阵法,赵云有无尽力量却使不出来,加上曹军兵力多过己方,所以赵云与廖化不敢分兵进攻。 “军师你来就好了,长江的麻烦解决了吧?”赵云问道。 徐庶回答:“云长与子玉已经妥善解决,现在就差曹仁这一路兵马未退,咱们可不能让曹军在此生根,否则江陵随时会遇到威胁。” “曹仁这厮实在厉害,他只在南门外设有千人的阵法,子龙将军数次尝试都未成功,其余三门末将曾去搦战,但对方坚守不出。”廖化直摇头。 徐庶满脸严肃:“哦?这还有点意思,只要破了曹仁的阵法,他必定会弃当阳奔襄阳,元俭(廖化)明早可趁我与子龙破阵,引兵三千赶往当阳北面僻静处埋伏,待曹仁主力走后袭杀其后军,粮草辎重必须得留下点什么。” 赵云笑着问:“军师怎么跟翼德一样,总想在曹军身上捞好处?可您为何笃定曹仁会走,莫非有人去攻打襄樊不成?” 徐庶肯定道:“我记得子玉有句名言,‘占不了便宜就算吃亏’,思来想去真是这么个理儿,关将军的主力水军先出发,现在应该顺着汉水接近襄樊,曹仁若是不怕被孤立在外,必然会引军退走。” “我就知道军师有后手。”赵云连连点头。 次日清晨,徐庶与赵云鸣号进攻当阳,曹仁依旧在城南布下阵法,非常蔑视地等候赵云破阵。 牛金识得白马银甲的赵云,当看到荆州军又来攻城,便站在城头轻蔑冷喝:“人言赵子龙世之虎将,可惜连败将军奇阵数次,今天又来丢人现眼么?” 赵云不理会牛金的唏嘘,抱拳向徐庶请缨:“军师,此阵法有些玄妙,待我先入阵给你看看。” “子龙小心。”徐庶勒马阵前看得眼熟。 赵云引了一队人马冲入阵中,只见那阵型突然就动了起来,军阵中前有步兵盾牌掩护,后面有长枪兵穿刺攻击。 赵云凭借个人勇武左右冲杀,但对方如江河东去连绵不绝,所带人马很快就疲于应对陷入危局。 徐庶见状立刻鸣金收兵,赵云一身是血逃了回来,两百随从只有十余骑逃出,城墙上曹军发出激烈的嘲笑声。 “军师,您刚才可看清了,要不要我再去探阵?”赵云气喘吁吁地问。 徐庶伸手阻止,“此乃八门金锁阵,八门者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从生门、景门、开门而入吉,从伤门、惊门、休门而入伤,从杜门、死门而入则亡。 曹仁的确有些本领,不过要破此阵也不困难,子龙将军可从东南角生门攻入,往正西景门杀出其阵必乱。” “我这就去准备。”赵云大喜。 徐庶又唤来廖化嘱咐:“子龙等会必破八门金锁阵,元俭可趁曹军注意力都在南门,偷偷绕到城北去埋伏,当阳破城就在今朝。” “唯。”廖化抱拳领命。 城墙上牛金见赵云败阵不退,好奇地问主将曹仁:“将军,赵云今日很不一般,好像又在调动人马来破阵,难道疯了不成?” 曹仁虚着眼拈起山羊胡,“赵云并非浪得虚名之辈,或许这两日几次折损兵马,找到了破阵之法?” “不可能,将军八门金锁阵如此玄妙,赵云匹夫岂能看破?”牛金不以为意。 曹仁这时候已收到襄阳的求援,正盘算着以什么方式退出当阳,突然他的精锐骑哨来报,说荆州军有少量人马在偷偷东移。 曹仁十分敏锐,本能地觉察到危险,“立刻让蔡机换下阵眼的陈昭,我们即刻整肃兵马向城北集结。 赵云这边应该来了高人,还想切断回襄阳的归路,可这点许兵马能奈我何?” “那将军您...”牛金疑惑地问。 曹仁皱起眉头:“小心驶得万年船。” 牛金点头跟着曹仁走下城墙,感叹曹仁临走不还忘换下陈昭,到底是自家外甥比蔡瑁的侄儿亲。 第三百四十九章 富贵险中求 赵云挑选出数百精锐列阵在前,徐庶让人抬出军中存酒给他们壮胆,准备好后从东南角生门再次入阵。 八门金锁阵的主将临时换成蔡机,前几日他作为陈昭副将在阵中策应,突然的升职让他兴奋不已。 蔡机看着赵云入阵,他按部就班指挥阵型变幻,将士们接到军令不停移动走位,幻想着再侮辱赵云几次,然后就收兵回城下个早班。 赵云的破阵队伍步骑混杂,赵云得了徐庶的指点,命令将士保持队形跟他移动,并秘密指挥弓弩手藏在队伍里,让他们在行进过程中射杀旗手。 大型阵想要快速变阵,会以令旗作为号令的首选,前几次赵云创阵虽然失败,但发现每一门都有蓝色旗帜,分布如此均匀只有这个颜色,弓箭手的猎杀对象只是蓝色旗手。 赵云按徐庶的路线冲阵,果然发现没什么难度,加上弓箭手命中几个旗手,其中几门在新旗手接位时,发生了短暂的混乱。 八门金锁阵在不停变幻,通过变幻进行循环阻击入阵兵马,兵卒们在移动中被赵云带偏,先是伤、杜两门因旗手缺位裹在一起,后来又是死、惊两门被赵云纵向击穿一角。 当赵云从正西景门杀出时,八门金锁阵已经大乱被破,带去闯阵的兵马基本没有折损,荆州兵大声吆喝发出嘘声,几天的郁结心情终于舒展。 面对荆州兵的嘲笑,守阵主将蔡机双颊滚烫,恨不得就地钻进泥土里,当他回头发现城上曹仁、牛金都不见,两位将军是认为自己指挥得差吗? 巨大的压力涌上蔡机旳额头,随后变成汗珠一颗颗冒出来。 这个时候徐庶擂鼓进军,他要试探曹仁守城的决心,原本破阵的赵云调转马头,指挥随行的兵马再次进攻。 “蔡将军,看来对方要从南面攻城,咱们还是速速退回城内吧?”蔡机的随从急忙提醒。 八门金锁阵只有千人,不借助当阳城墙的防御力,抵挡不住数千荆州兵的进攻。 蔡机点点头,“好好好,汝快去叫开城门,我来指挥抵挡。” “唯。” 荆州兵踩着鼓点,呐喊着往前奔跑,赵云的部队冲锋在前,因为破了八门金锁阵,队伍的士气远超从前,蔡机的士卒眼看就抵挡不住。 “城门开了没?我们挡不住了。”看着随从急匆匆赶来,蔡机十分焦急地询问。 那随从吞了吞口水,“将军,末将刚才喊了好久,城中既无人应答,也没人来开门,会不会...” “不可能,绝对不可...”蔡机回头露出惊恐的表情,因为城墙上的弓箭手也不见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曹仁换下外甥陈昭的那刻起,南门外这支兵马就已经被放弃了,因为要转移当阳城中的辎重,所以他提前与牛金向北门集结,救援襄阳远比留守在当阳重要。 “将军怎么了?”随从焦急地问。 蔡机当机立断:“子孝将军应该担心打开城门会让对方混进去,赶快带大家往东边绕道入城。” “唯。”随从立刻安排。 喊杀声愈发强烈,蔡机眼看着兵马越来越少,他慌乱地挥动马鞭先向后退,然后扬鞭向西走马。 可蔡机刚跑出几丈就发现不对劲,那传令的随从领着不少士卒追了过来。 “不是让你们向东跑吗?这是西边...”蔡机无比诧异。 “末将确实传令向东绕行,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追上来,我是来保护将军的...”随着急着解释。 蔡机一脸无语,原本想自己偷偷跑掉,因为人少必定不会被注意到,现在这逃难的队伍早被赵云盯上。 多说无益,还是跑吧。 奔腾矫健的骑兵紧追不舍,沿途掩杀那些惊慌的逃兵,赵云突然回想起追杀曹军的时刻,当初那把宝剑就是在当阳长坂坡缴获。 想到这里赵云把枪丢在路旁,拔出腰间的青釭剑纵马杀敌,瞬间就砍倒数名裨将。 蔡机扶着马项回头时,发现赵云居然舍去了长枪,马上战斗那是一寸长一寸强,他眼睛睁得浑圆,最后做出了决定。 富贵险中求,没枪的赵云还有什么能耐?或许自己扬名立万的机会到了,蔡机将手中长刀一横然后勒马往回。 战马在暖阳下烈烈奔跑,蔡机扬刀对准赵云的后背奋力劈斩,但他这点力道和速度根本不够看,赵云凭借多年的战斗经验,在对方起刀的瞬间就已经感知。 大刀落下的瞬间,赵云单手往马鞍上一压,借反推力诡异转身挥剑。 叮当一声响,青釭剑精准斩断了蔡机的刀刃,然后剑锋力度不减向前挥舞,只见一腔热血从脖子涌出。 蔡机的头颅与断刃同时落地,原本有机会逃出生天却因为贪念而亡。 看着蔡机的装扮与马匹,赵云推断此人应该是个将领,为什么会想不开回头来找死?因为主将被斩,其余曹军眼见同伴越来越少,无奈只能跪地投降求饶。 徐庶见南边城墙上几乎没有守军,判断出曹仁可能因为襄阳遇袭,所以现在守城态度有些消极,于是下令从南门开始强攻,赵云则带着数百降兵绕道西门。 徐庶从南门攻入当阳没多久,赵云也通过降兵敲开了西门,随后两路兵马与当阳城的残兵展开巷战,两个时辰后赵云与徐庶在城中心会师。 “子龙遇见曹仁的主力否?”徐庶见面就问。 赵云摇摇头:“没有见到...” 徐庶左手掌右手拳撞击在一起,有些痛心疾首地说:“曹仁这厮实在狡猾机敏,他故意用八门金锁阵拖延时间,又在城中安排了死士巷战,应该是元俭绕行时泄露了行踪...” “那现在怎么办?”赵云急切地问。 徐庶连忙说道:“曹仁养了一支精锐的骑兵,元俭只带了三千兵去伏击,若是冲动阻击可能会遇上危险,子龙速引五千兵向北去接应。” “只要曹仁没有新的阵法拦路,我定然完好无损将元俭带回当阳。”赵云铿锵抱拳。 曹仁安顿完当阳的防务,亲率精锐骑兵在前方开路,当他缓慢走出二十里后,根本没发现有人设伏。 曹仁捋着胡须沉思,早上向东移动那队兵马是疑兵?或许根本不会来断后的。 第三百五十章 浑水摸鱼 “舅父,你在想什么?”曹仁驻马沉思的时候,陈昭好奇地询问。 曹仁皱眉回答:“昨日吕太守送来书信,关羽从汉水偷袭襄阳、樊城,我们要从速赶回去,汝南那边的援军未必能顺利渡河。” “难怪舅父突然放弃当阳,那现在...”陈昭欲言又止。 曹仁手执马鞭望着缓慢行军的将士:“护送辎重行军速度太慢,我打算率本部骑兵先回援襄阳,你与牛副将与后军小心跟上,若赵云兴兵来追不可与敌,辎重粮草皆身外之物,可故意塞路阻碍其进军。” “唯。”牛金(陈昭)同时抱拳。 曹仁交待完毕,立刻率本部骑兵绝尘而去,他是陈穆侯曹炽之子,早年招募了一支上千人的军队,这就是现在曹仁精锐骑兵的前身,他们周旋在淮泗之间逐渐变强。 后来曹操在陈留起兵,曹仁带着所部兵马响应,他在曹营等同刘备的关羽,常常独自领兵作战,拥有较强的实力与自主权。 在冷兵器战争时代,打造一支骑兵成本非常高,没有一定的实力根本养不起,曹仁因为是庶出所以没有继承权,靠着分家得来的财产才得以招兵买马,而曹仁那嫡出的亲弟曹纯,也是因为继承爵位才有实力组建虎豹骑。 牛金在曹仁离去后催着步卒疾行,因为当阳向北要走两天才能到编县,编县到襄阳也需要近两日脚程,眼看着天色就要昏暗下来,走远一些防止被赵云追上。 急行军步卒勉强能跟上,但携带辎重的队伍明显力不从心,牛金见状唤来陈昭吩咐:“公子与大队往前走,再走上三五十里再扎营休息,我带两千人护送辎重断后。” “那我边走边等。”陈昭点点头。 牛金与陈昭再次分兵前进,陈昭担忧后方会有追兵偷袭,故意挑选两千精锐缓行,在前军与辎重队中间策应。 辎重队走了五里,终于来到廖化的伏击点,他谨记徐庶旳话只袭击薄弱环节,所以先放走了曹仁的骑兵,又放走了陈昭的主力步兵。 当牛金护送辎重队出现时,廖化知道再也不能放了。 呐喊声从官道两旁释放,数千火把如萤火虫般闪耀光芒,随后廖化身先士卒来夺粮草、辎重,牛金指挥后军仓惶应战。 因为双方兵力相当,所以打也打得旗鼓相当,但官道上突然聚集的火把,后面追赶的赵云与前面策应的陈昭,双方都敏锐地已经注意到。 赵云知道是廖化在阻击,急忙催动兵马从速奔向战场。 陈昭也非常欣赏自己的判断,他就知道牛金会遇上麻烦,心说我们甥舅各救你一回,这可能是命中注定吧,陈昭命令策应的兵马向南去救援。 陈昭救援的兵马赶到时,赵云已经先一步加入战场,牛金抵挡不住节节败退,此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敌我双方舞动火把混战在一起。 牛金见有援兵赶来,但并不想在此地虚耗光阴,于是向旁人下令丢弃辎重,直接奔向陈昭的援军汇合再退走。 赵云和廖化死死咬住不放,陈昭的军队也被迫陷入黑暗混战,双方交战了两个时辰互有死伤,但因为黑夜中敌我难分容易误伤,大家最后很有默契向南北各自撤军。 牛金放弃粮草辎重北还,赵云与廖化则收缴战利品回当阳。 曹军往前走了两三里,与前军主力汇合发现陈昭不在,牛金急忙唤来一名裨将询问:“昭公子何在?” “他不是去救您了吗?”裨将回答。 牛金睁大眼睛吞了吞口水,难道陈昭在刚才混战时已经战死?回了襄阳自己怎么给曹仁交待? 牛金是个豁达的人,他没有过分纠结陈昭的失踪,命令大部队打火把继续前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等见到曹仁只能如实汇报。 陈昭其实并没战死,刚才混战中被人拖下马,最后两军分离的时候,阴差阳错被廖化的兵推回,他不得已只能伪装步卒南下。 为了不让旁边的军官将领生疑,陈昭特意脱去将领的铠甲,在推粮车的时候又故意摔倒,将内衫和头发滚了一生的泥灰,看上去就像一个狼狈的小兵。 陈昭本想着借机溜走,但廖化的军队在前面推辎重车,赵云率队跟着负责断后,根本没有逃走的可能。 陈昭就这样被迫向当阳接近,然而留给他逃跑的时间不太多,等抵达当阳卸了夺来的辎重,廖化就会让各部清点人数,‘冒牌货’很大几率要原形毕露,所以陈昭一路都低着头思考如何脱身。 戌时三刻,追击的大军抵达当阳北,徐庶亲自出北门迎候。 “元俭,看来你发了不少财啊。”徐庶指着后方的推车打趣。 廖化微笑着回答:“这一切都是军师的功劳,我只不过是依计而行...” “现在夜已深沉,快入城卸了辎重,早些安顿将士们休息,明早再给你们录功劳。”徐庶轻轻摇头,心中肯定廖化稳得住,换个毛躁的将领就不好说了。 “那军师你...”廖化好奇地问。 “我等一等子龙将军,好久没见想聊聊益州的事。”徐庶微微一笑。 “那末将就先入城了。”廖化抱拳向徐庶行礼,随后指挥众人推车进城。 陈昭躲在车后偷偷观看,他发现徐庶英伟不凡,身上的穿着像极了谋士,加上廖化在他面前如此谦卑,立刻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不一般。 陈昭将手按在腰间剑柄上,或许劫持此人就能够脱身,如果不能脱身那就鱼死网破,临死前换掉对方主将谋士,说不定以后还能名垂青史。 辎重车缓缓向前,徐庶的注意力都在后方赵云身上。 电光火石间,陈昭在车辆的掩护下,从徐庶的左前方一跃而出,他衣衫褴褛手握长剑,准备发难擒下徐庶,这一幕直接看傻周边士卒。 廖化走马已过城门,后方赵云隐约间才漏出身影,侍卫离徐庶的距离比陈昭还远,可以说陈昭选了一个极好的时机。 陈昭瞬间爆发速度极快,为了控制这身份不一般的谋士,陈昭还特意避开了徐庶的要害,转眼剑尖就到徐庶的腹部。 但接下来惊呆了陈昭,因为徐庶突然原地一转,徐庶的剑鞘顺势敲打在陈昭的后背。 陈昭胸中泛起滔天巨浪,他惊讶这谋士为何武艺如此高? 第三百五十一章 能打的军师 仓惶巨变侍卫们反应过来,他们纷纷护到徐庶的身边,并将陈昭围在了垓心。 陈昭临危不惧,握住佩剑警惕地左右观望,此时偷袭不成已经失去挟持的机会,只能想办法击杀徐庶搏个名声。 徐庶虽然弃武从文,但从来都是剑不离身,他仔细一打量,发现陈昭的衣着有异,断定不是荆州的兵。 “原来是曹仁的兵,混在我军中意欲何为?” “哼,素闻关云长傲上而不辱下,尔等围困我一个小卒,未免有失关将军的名声,敢不敢与我单打独斗?”陈昭指着徐庶冷喝。 徐庶一怔,仰首狂笑:“看来你也不是无名之辈,到了这个地步还懂得激将法,挑我与你独斗似乎不妥,我这身打扮像个将军吗?” 陈昭见徐庶不中计顿时语塞,然后艰难地回答:“那随便找个将军与我比武,若是能胜当放我离去...” 徐庶捋须摇头,“真有我少年时的影子,胜与不胜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走脱?还是老实交待自己的身份,或许还能苟全性命...” “哼哼,关羽军中无人矣...”陈昭环顾四周冷笑,自己的身份是不能说的,否则自己就成了威胁舅父的俘虏,他盘算着拼死杀两人也算够本。 “谁说没人?我来和你单打独斗。”马蹄声停止,赵云提起青釭剑走出人群,然后冷冷地看着陈昭。 “你是赵子龙?”陈昭吞了吞口水。 赵云上下打量着陈昭,轻蔑地说:“能够胜过我手中剑,就放你回襄阳去。” 陈昭被呛得哑口无言,虽然自己有些武艺,但哪里会是赵云的对手?那把青釭剑不知饮了多少血,他只是盯着徐庶不说话。 徐庶见陈昭不敢答应,于是虚着眼说:“那么我们比剑如何?能够胜我就放你离开,败了就老实交待你旳身份,这桩买卖很划算呢。” “军师...”赵云急忙阻止。 徐庶伸手说道:“子龙勿忧,我有分寸。” 陈昭挽了一个剑花,“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徐庶拔出佩剑。 “军师,用我的吧?”赵云把青釭剑递了过去。 徐庶摇摇头:“我不占他的便宜,大家让出一块地方来。” 周边的侍卫听到命令,立刻给徐庶让出了决斗场地,但赵云手持青釭剑站在一旁,他要确保徐庶在他的守护范围。 “出招吧。” 徐庶用剑尖一指,陈昭摒弃恐惧举剑刺来,两把剑很快就纠缠在一起,发出锵锵锵兵器碰撞的声音。 陈昭自恃力大,以刺、压、劈、搅、截等剑招想压制对方,奈何徐庶身体无比轻盈,只见他一提一格轻松化解,反而还划伤陈昭数次。 陈昭在路上脱去了铠甲,现在身上只有轻衣薄衫,长剑割裂皮肉、鲜血渗透污衣,观战的赵云表情越来越放松,心说军师用剑果然有一手,虽然力量稍弱但灵巧度很高,在几个军师之中属于最能打的存在。 十几招后陈昭身上已数处溅血,自己连个谋士都打不过了吗?还说什么苟全性命青史留名? 锵的一声响,陈昭拼命格走徐庶的剑。 “还不认输?”徐庶玩味地问。 “哼哼。”陈昭一声冷笑,反手持剑往脖子上一抹,当场鲜血喷溅倒地。 赵云看着陈昭倒地,大步走过来检查,发现对方已经断气。 徐庶摇摇头,“此人年轻气盛,应该是曹军的年轻后辈,还真是宁死不降呢,回头派人送还襄阳吧,曹仁或许认得他。” “唯。”赵云点点头。 徐庶把配剑擦干净收入剑鞘,然后拉着赵云的手说:“子龙连日作战辛苦,不过江陵之危现在已经解除,要是不着急休息我们喝几杯?” “云敢不从命?正好向军师讨教剑术。”赵云抱拳说道。 徐庶指着发笑:“子龙不要奚落,些许本领怎能入你眼?刚才不过玩耍而已。” “真不是赵云恭维,军师的剑法的确有一套。” “子龙都还没喝庆功酒,这么快就醉了?” 两人说说笑笑携手走入当阳,徐庶想知道如何夺取益州,赵云想知道荆州战场如何退敌,他们边喝边交流信息完全没有睡意。 当得知赵云在成都惹众怒,刘备不得已将他功劳抹去的事,徐庶忍不住摇头:“曹贼攻城多不封刀,浴血奋战的将士拿了财物各自满足,主公仁义不行那卑劣之事,但这事由你来阻止甚为不妥,哪怕是翼德提出来也会好很多...” 赵云苦笑:“翼德代表主公,他若出面阻止,会让众将记恨主公,我替主公受些冷眼,他心里都是知道的,只要是能够为国为民,云肝脑涂地绝不反悔...” 徐庶叹息:“子龙的仕途可就不妙,或许连黄老将军都比不上...” “功名利禄过眼云烟,我随主公南征北战,并非为了富贵。”赵云眼神坚定。 徐庶见赵云如此豁达,遂转忧为喜道:“子龙乃真豪杰也,难怪主公对你如此信任,不过此事并非无解,你可以去零陵求教子玉,我想他定有妙策助子龙脱困。” 赵云轻轻摇头:“子玉先生的确对人性看得透彻,但荆南刚刚经历战争必定忙碌,我也要护送荆州的家眷回成都,这些许小事就不让先生劳神。” 徐庶笑道:“此番派子龙护送家眷入川,其实就是主公有意的安排,只要入蜀途中尽心竭力,荆州过去文武便不好记恨你,至于如何解除益州将领的心结,空了我会代君找子玉求之。” “多谢军师教诲,我建议还是别麻烦子玉先生...”赵云抱拳称谢。 徐庶眼咕噜一转,“子龙的顾虑也有道理,子玉他不爱亲近士族,荆州的官员本有微词,要是再给你献计,那时益州的士族怕会效仿...” “曹仁走得那么急,关将军不会真在打襄阳吧?”赵云岔开话题问。 徐庶摇摇头:“云长他懂得分寸,主要还是虚张声势,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子龙不必担心...” “我才不担心呢,主公常说他天下无敌...”赵云嘟囔着醉倒在案上。 关羽的确在虚张声势,但是因为名头实在太响,吓坏了守城的太守吕常,他在信中用词非常急切,导致曹仁紧急从当阳撤兵,汝南太守李通亲自引兵去援。 李通躲避荆州战船强渡汉水,但可惜被关羽的巡逻船发现,不但折了三千健儿与二十条船,主将李通也被关羽射中要害溺死水中。 第三百五十二章 单手抓球 赤壁之战江东水军表现出彩,曹操仓促应战加上瘟疫等原因战败,虽然失利曹操并不心服,战后他在淮泗打造战船训练水军,打算准备充分后找江东报仇。 此时三分天下的格局渐渐形成,在准备打造战船、训练水军的空隙时间,曹操采取荀攸的建议先易后难,所以先把目标锁定在雍凉,后来就有了与韩遂、马超的潼关渭南之战。 曹操占据中原大地,北方因为生产力先进、人口稠密,所以无论兵源还是粮草,相对刘备、孙权有天然的优势。 即便曹操有巨大优势,也无法同时在雍凉、荆州、淮南多线作战,因为战争最终打的是经济,多线作战后勤补给运输困难,不派重兵护送就容易被劫,派重兵护送在途中就面临巨大消耗;其次北方虽然表面上平定,但不稳定的因素长期存在,经常有人在驻军少的郡县聚众叛乱;最后是曹家的宗室统帅制度,在曹操的光环下能独挡一面的大将太少。 军事天才需要经验积累,曹操从陈留起兵开始到现在称魏公,几乎所有对外作战都是自己指挥,其余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宗族四将,能够称为大统帅的只有一个半。 曹仁长期独立统军算称职旳统帅,夏侯渊被曹操特殊培养等同他的影子算半个统帅,剩下的夏侯惇长期镇守后方稳定宗族,曹洪则长期跟随曹操身边,后两人都没有统帅之才。 曹仁知道自己不是关羽的对手,所以一直采取防御的策略,无论是襄阳、樊城还是南阳地区,水军战船一直以小型巡逻船为主。 关羽战船阻隔汉水、丹水,李通作为先锋强渡落水身亡,消息被南阳太守东里衮传往许都,曹操命满宠接任汝南太守先行,又让曹洪领三万主力携带投石机等器械去救。 可当满宠赶到樊城对岸时,丹水与汉水的交界处已没了荆州战船的影子。 关羽本来只是虚张声势,但是因为表现得过于真实,以致李通不顾危险强行渡河,李通的败军退回南阳不久,曹仁的主力已从当阳赶回,关羽见效果达到遂引兵回江陵。 荆州虽然经历了一场动荡,但除了长沙郡外其余各地影响不大,反而江陵因为曹仁的南下显得人心惶惶,这种紧张随着徐庶和关羽陆续回归戛然而止。 战后关羽在江陵大排筵席,为赵云、廖化等参战将士庆贺表彰,并邀请州府的官员、士族名士作陪,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荆州的安全,自己镇守在这里没有任何问题。 酒宴上气氛比较奇妙,受邀的官员、名士了解关羽的脾气,所以频繁的恭维与敬酒,赵云、徐庶并没有多少叙旧的机会。 宴后徐庶带着赵云来见关羽,却发现他伏在案上给刘备写信,详细汇报荆南和江陵的战事,并为有功的将士请赏。 “云长真是好酒量,刚才席上饮得不少,我还以为你已回房休息,没想到面不改色在此奋笔疾书。”徐庶捋须笑道,关羽生得面若重枣,喝没喝醉还真看不出来。 关羽收笔尴尬一笑:“是元直、子龙来了,我给大哥写封信,你们怎么不去休息?” “我和军师饮得不多,主公除了让云送还战船与水军,还交待接走入蜀将吏的家眷,其中包括两位夫人及世子...”赵云抱拳说道。 关羽捋动美髯点点头,“我马上安排平儿去通知各家,让他们收拾行囊早日出发。” “军师说现在出发不妥...”赵云望着徐庶摇摇头。 “却为何故?”关羽好奇地问。 徐庶捋须回答:“荆州刚刚经历兵祸,此时大规模迁家眷入蜀,只怕城中士族会曲解恐慌,不如稍微等等子玉的消息?用长江报稳定荆州的民心很有用,只是今年长江报三、四两期迟迟没出,估计是在苦恼如何报道江东。” “长江报不是要务实吗?让天下人看看孙权的嘴脸也好。”关羽皱起了眉头。 徐庶连忙摇头:“以恶制恶虽然能出气,但对现在的荆州并无益处,长江报影响已经很大,中原与江东也经商道在流转,过分激怒江东将士不妥,关将军在汉水引来了曹洪,若是把孙权被迫推向曹操,那荆州危矣...” “难道要说谎不成?”赵云也表示纳闷。 徐庶轻轻摆手:“这就要看蒋公琰怎么处理了,子玉定会对这两期报纸关注,再者甘夫人与孙夫人素来不睦,是不是先派人去趟泉陵,问问是否与子龙同行?” 关羽沉默片刻说道:“孙夫人这两年变化很大,整日在别院中养育女儿,把她送到成都断了孙权的念想也好,看来是得派人去趟泉陵见子玉,顺便催催长江报...” “子龙不想去见见子玉吗?”徐庶意味深长地问。 “子龙去趟泉陵也好,子玉的办法不比元直少。”关羽已从伊籍那里了解到赵云的困境,不知不觉想起蓝田的办法多。 “呃...恭敬不如从命...”赵云点头抱拳。 次日赵云乘船南下泉陵,经过长江发现岸边正在建设烽火台,苏飞和甘宁对于关羽的吩咐非常用心,根本不给江东水军偷袭的机会。 赵云跟着刘备入蜀,这两年荆州变得越来越好,湘水两岸没有因为战争而凋敝,春耕虽然受了些影响,但在各地农研员的指导下,依旧快速恢复了生产。 抵达泉陵太守府时蓝田不在家,高顺迎下赵云解释道:“子龙将军可在府中等候,先生他中午去了书报署,我这就派人去请他回来。” 赵云连忙摆手:“我知道书报署最近事繁,高将军不必去惊扰先生,晚一点他自然会回来,正好现在有空,云方便去拜见甘夫人与世子吗?” 高顺点点头,“自然方便,请跟我来。” 赵云跟着高顺往后宅走去,刚走过中间的花园来到门廊下,突然前锋一股劲风迎面而来。 高顺本能地向旁边闪躲,那皮球直接往赵云的脸上飞去。 砰的一声响,赵云单手把球抓在手中。 “好厉害。”蓝霁满脸不可思议,这招近距离射门他已练得十分熟练,就连高顺都只有闪避的份,没想到对方竟能稳稳接住。 “是子龙将军。”阿斗指着赵云欢呼。 第三百五十三章 信物青釭剑 虽然这个世界没有长坂坡逃难,但阿斗对赵云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数年不见赵云仍不改容颜,几个孩子个头都长了不少,全部成了更调皮的大孩子,小脸蛋全部都已经长开,赵云差点没认出来。 赵云拿起皮球对高顺好奇地问:“此物莫非是蹴鞠?但是又有些不像...” 阿斗笑着说:“这可不是蹴鞠,这东西叫足球。” 赵云不知足球为何物,他望着高顺指着阿斗问:“这是世子?” 高顺点点头,“世子这两年长得不错,已经换了四颗牙齿。” “孩子们长得真快啊...”赵云感叹。 阿斗问道:“是我父亲回荆州了?还是子龙将军调回来了?” “禀世子,主公他现在成都,特地让我来接你们去团聚。”赵云抱拳行礼,不禁感叹阿斗个性比以往开朗太多。 赵云依稀记得在江陵时,因为孙尚香跋扈的缘故,甘夫人带着阿斗深居简出,张飞还担心这孩子太内敛,没想到两年时间变化这么大。 “去成都?母亲还没告诉我...”阿斗挠头沉思。 “你说去成都就去?会不会是假冒的?以前有个人假传将令,结果被我与母亲联手制服,有没有什么凭证?”蓝霁歪着脑袋问。 赵云还真没什么凭据,所以被蓝霁问得一怔。 蓝辕见状靠过来小声说:“子龙将军你忘了?两年前咱们还在江陵见过...” 蓝霁一本正经地争辩:“父亲说过要保持怀疑的心态看问题。” 两小只的窃窃私语,没逃过高顺、赵云的灵敏听觉,高顺笑着说:“这孩子最顽皮,我带将军去见甘夫人。” 蓝霁伸手拦住,“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霁公子还真没变化,只是更加顽皮了,你要什么凭证才肯放行呢?”赵云叉着腰笑着问。 “将军有没有什么信物?”蓝霁小眼睛眨了眨。 赵云仔细想了想,然后在腰间拔出佩剑:“此乃我的青釭剑,你父亲都是认识的,霁公子认得吗?” 蓝霁点点头,“上次在江陵见将军使过,父亲说这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要是你不用了可不可以送给我?” 赵云一脸的问号,这孩子还真敢开口啊,青釭剑可能死前都不会离身。 “还不给我滚回房去,竟然对赵将军无礼,简直是胡闹。”吕玲绮一脸怒意出现在小院里,她对利剑出鞘旳声音十分敏感,刚才本来在房中午睡,听到赵云拔剑立刻就冲了出来。 “吕夫人...”赵云抱拳行礼。 “请恕小儿无状...”吕玲绮微微颔首。 “子龙将军来了?”甘倩听到院里说话声,跟着披上衣服来看,发现竟然是许久不见的赵云。 “夫人有礼。”赵云又拜。 蓝辕趁几个大人聊天的时候,拉着蓝霁与阿斗蹑手蹑脚跑进东厢房,蓝霁因为刚才的顽皮,可能会被吕玲绮责罚,但是有甘倩护着一般会没事。 甘倩微微一笑说道:“孩子们越大越顽皮,若是有什么无礼的地方,子龙不要往心里去。” 赵云摇头说:“童言无忌,况且他们并未失礼。” 吕玲绮把甘倩、赵云请到石桌前坐下,马上又吩咐侍女端来茶汤解渴。 “听闻子玉说将军远来救荆州,如今出现在泉陵应该是击败曹仁了?”甘倩问道。 赵云点点头:“曹仁已从当阳退兵,荆州的危险已经解除,云奉主公之命护送夫人、世子以及军师等人的家眷入蜀,江陵那边已经在慢慢准备...” “这...既是夫君之命,那我也马上准备...”甘倩听后有些魂不守舍,听说刘备在益州又纳了吴氏,现在居然这么快就要接她们母子进去。 “子龙将军,江陵孙夫人也同行吗?”吕玲绮好奇地问。 “对,一并入蜀。”赵云回答。 吕玲绮皱起眉毛,“姐姐,要不还是等子玉安排吧?让他单独准备两条船送你和阿斗,子龙将军也不用四处奔走...” 赵云知道吕玲绮的顾忌,所以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搭话,旁边的甘倩却严肃地说道:“既然主公已有安排,何必让子玉为我母子特立独行,子龙将军定好出发日期没有?我们一定准时跟船入蜀。” “江陵那边走的人比较多,所以准备还需要几天时间,另外徐军师和关将军在等长江报,所以还没定下具体出发的日子。”赵云解释。 “长江报通常初十前成刊,这两个月因为战争延后,但今天已经四月十二,应该不会等太久的。”甘倩笑着说。 “那就应该在月内出发。”赵云分析道。 甘倩继续向赵云询问益州的情况,以前她都是在长江报上了解那边的消息,因为版面有限记载得不甚详细。 几个大人在聊天的时候,三小只撅着屁股躲在东厢房窗口偷听,但听到本月内就要出发去成都,阿斗原本微笑的脸突然晴转多云。 “别难过,以后又不是不能相见。”蓝辕拍着他的肩膀安慰。 阿斗瘪嘴欲哭:“可是以后都没人陪我玩耍了...” 蓝霁满不在乎地说:“不能够吧?成都应该是个大城,难道连个孩子都没有?” “成都的孩童肯定不少,但阿斗总不能到街上去找玩伴吧?”蓝辕在蓝霁头上敲了敲,随着两人年龄的增加,蓝霁已经懂得尊敬兄长,不再像以往那般跋扈。 “就算有玩伴,也没有人像你们一样带着我玩,呜呜呜...”阿斗说着就哭出声来。 “这有什么好哭的?没人带你玩耍,你就带别人玩,斗兽棋不是你的强项吗?还有足球也可以踢...”蓝霁不停给阿斗出主意。 阿斗的哭声引来了几個大人,吕玲绮一个箭步冲上前,先入为主指着蓝霁呵斥:“是不是你欺负阿斗了?是不是欠收拾?” “哪能呢?我比他还小...”蓝霁一脸无辜。 “辕儿你来说。”吕玲绮叉着腰又问。 “弟妹算了,都是孩子...”甘倩连忙和稀泥。 蓝辕摇头回答:“母亲你误会了,是阿斗舍不得离开我们,所以才伤心落泪,跟霁弟没有关系。” “当真?”吕玲绮对着阿斗核实。 “兄长说得对,阿斗舍不得离开这里,舍不得离开舅父母...”阿斗抬起手肘左右开弓擦眼泪。 第三百五十四章 赵云坚守的道 甘倩抚着阿斗后脑勺安慰:“再舍不得舅父舅母,也要去成都与父亲团聚,再说你们兄弟几人还小,等长大了见面的机会就多了。” “母亲,父亲应该会陪我玩斗兽棋吧?但是他不会踢球吧?”阿斗疑惑地问。 甘倩皱起眉头,“你父亲政务繁忙,恐怕未有很多时间陪你玩耍,你忘了舅父常说的话了吗?君子必慎其独也...” “君子又不是小孩,阿斗连弱冠都没有到...”阿斗争辩道。 “你...”甘倩突然无法辩驳,这老实孩子居然会讲道理。 蓝霁趁空隙献计:“刚才都给你说了,不会教他们就行了,咱们玩的不都是父亲教的吗?” “可是足球规则太多,我自己都没搞清楚,怎么去教别人嘛...”阿斗自怨自艾。 蓝辕望着赵云眼睛咕噜打转,然后小声说道:“子龙将军肯定悟性高,让父亲教会他就行了...” 阿斗听得直点头,然后转悲为喜对赵云说:“子龙将军,咱们来玩足球吧?” “足球?”赵云立刻回想起刚才进院的场景。 高顺连忙解释:“就是刚才他们玩耍的类似蹴鞠的东西,明天带你去一趟新兵营就知道了...” “这不合适吧?”赵云心说我的任务可不是玩。 “世子很喜欢玩这游戏,多奔跑对身体也有好处。”高顺继续说。 赵云点点头,“好吧。” 阿斗见赵云同意,立刻上前扯他的衣摆说:“那我们现在先玩会,就由你代替我当守门员。” 赵云听得满脸问号,最后在三小只的安排下,赵云回到刚才院门口的门廊下,阿斗三人要玩射门游戏。 三小只毕竟脚上的力量有限,数次正面打门都无法进球,赵云站在那里如同一座小山,三小只轮番射门都被他轻松握住。 蓝辕见赵云毫无破绽,立刻召集蓝霁与阿斗小声商议:“子龙将军太灵活了,咱们踢球门中心根本进不去,得想个办法让他防不住。” “那就攻他下盘,咱们用地堂球怎么样?”蓝霁提出建议。 “可是我地堂球没有力量...”阿斗轻轻摇头。 蓝辕分配任务:“一会我先踢高球攻上盘,阿斗踢平球攻中路,霁弟你力量最大瞄准中路踢地堂球怎样?” “可以这样吗?好像有些不诚实...”阿斗挠头问。 “嗯,这就是虚虚实实,大兄这个建议不错,子龙将军那么厉害,不用些方法怎么进球?”蓝霁不以为意。 三小只商议完策略,根据蓝辕旳排兵布阵依计行事,蓝辕和阿斗的射门被赵云轻松拦下后,蓝霁望着赵云腹部用外脚背抽射,只见皮球快速向赵云两腿中间滚去。 赵云没想到孩子们经过商量,这出招果然变得不同凡响,他两腿往中间一收竟然没挡住。 毕竟赵云的武艺过人,只见他原地一个后空翻,随后双手把球捡了起来,这直接看呆了三小只,心说这也太帅了。 “这怎么可能,子龙将军也太强了。”蓝辕非常吃惊。 阿斗摇摇头,“我就预感子龙将军能接住...” “再来再来,将军接得好,这一招我也要学会。”蓝霁好胜心最强,他见赵云高难度接球,反而兴致更加浓烈。 赵云陪同几个孩子玩得很开心,但是无论蓝辕用什么虚虚实实的策略,他都用自己高超的武艺掌握着皮球。 几人乐呵呵玩耍了半个时辰,赵云听到后面花园响起轻快的脚步声,他随即本能地扭头去观望,蓝霁瞅准机会一脚向赵云小腿侧面踢去。 只见赵云头也不回,身体微微倾斜直接反手一掏,稳稳抓住了皮球。 赵云在战场上练出的听声辨位,居然在今天用在了守门上,就在三小只吃惊的时候,花园里响起了爽朗的笑声。 “这么长时间没见,子龙也学会了踢足球啊?”话音刚落蓝田与高原两人出现在视野中。 “子玉先生。”赵云把皮球轻轻一扔,然后抱拳向蓝田行礼。 这时候蓝霁眼疾手快,趁赵云行礼的功夫,直接一脚把足球踢进门框,然后欢呼道:“总算让我们踢进一颗球。” 蓝田笑呵呵对高原说:“你陪孩子们玩会,我与子龙说说话。” “唯。”高原抱拳说完就去捡球,回来的时候指着三小只强调,“先给你们约法三章,射门归射门,千万别再照俺脸上踢啦...” 赵云在旁边听得愕然,心说这三小只的球很难接吗? 蓝田握着赵云的手说道:“子龙就是太刚直,与孩子们玩耍要懂得取舍,若是真防得滴水不漏,以后谁还找你玩啊?要适当的让孩子们尝点甜头” 赵云听得一怔,蓝田虽然是在说足球,但是却影射他的仕途,不禁感叹蓝田的厉害。 “咳咳,孩童与孩童玩,成人跟成人玩就是了...”赵云低头叹息。 蓝田拉着赵云又回到石桌前坐下,高顺、吕玲绮、甘倩都同时靠了过来。 “霁儿与阿斗虽然同年,你看他们高矮力量都有差距,所以世上从来没有对等的游戏,只有懂得变通才能立于不败,苍梧郡新定目前尚缺一太守,我可向姐夫举荐子龙出任,时间和距离可以淡化情绪。”蓝田意味深长地说道。 赵云轻轻摇头:“先生之谋极好,但云有自己坚守的道,主公素来信任又待我甚厚,自然要随侍左右仗义执言,主公之志即云之志也...” 蓝田见赵云大义凛然十分动容,“子龙真乃大丈夫,我不及也...” 赵云惭愧说道:“先生过誉,云怎敢与先生相比,此番我除了救援荆州,还要护送夫人与世子入蜀,不知先生有何交待?” 蓝田望着甘倩说:“荆州迁往成都的家眷很多,我姐与子龙同行是否太麻烦?不如让李异将军单独送她们?” “不用特立独行,我刚才已经与子龙说好,过几天就去江陵汇合,与孙夫人她们一同入蜀。”甘倩正色回答。 蓝田见甘倩语气坚定,遂轻轻点头同意,他转身问赵云:“不知子龙几时出发?” “关将军还在等长江报...”赵云提醒。 蓝田笑道:“此必是元直的主意,他们想用长江报稳定民心吧?今天我和蒋公琰已经商量完毕,明天书报署就会着手刊印。” 赵云点点头,“那应该在半个月后出发。” 第三百五十五章 吕玲绮再创新 赵云很长时间没来泉陵,蓝田办了一场家宴招待。 席上蓝田让赵云在泉陵住两日,等长江报抄录一批让他带回江陵,这两天顺便熟悉下足球的玩法,将来回了成都也好陪阿斗玩耍。 阿斗不但是蓝田的外甥,也是刘备现在唯一的儿子,多少人想通过阿斗坐上快车都没机会,赵云理解蓝田的一番好意,遂点头同意了下来。 高顺长期保持不饮酒的习惯,所以甘宁代长沙太守后,蓝田身边找个陪赵云喝酒的都不易,思来想去找来了蒋琬作陪。 虽然很快就能看见新的长江报,但在书报署主事蒋琬的面前,赵云好几次都忍不住询问,毕竟如何平衡与江东关系,就要看如何运用处理文字。 酒过三巡,蒋琬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给赵云:“我见将军数次欲言又止,这是长江报新一期的底稿,子龙将军先睹为快吧?” 赵云望着蓝田询问:“这合适吗?”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子龙在我这里不必拘谨。”蓝田笑呵呵回答。 赵云这才接过蒋琬手中的底稿,展开后果然大部分是荆州的内容,其一是介绍各地春耕的情况;其二是长沙郡遭遇山越入侵,但被习珍、郝普、甘宁等人联合平定; 其三是关羽与鲁肃在洞庭湖会盟商议伐曹,将江夏借给江东方便其从襄阳进攻中原;其四是吕范不听刺史旳号令,被赖恭出兵赶出苍梧; 最后廖立长江评中点评士徽夺南海,猜测可能与前太守士武离奇身亡有关,并言辞犀利给出结语‘心术不正,必受报应。’ 全篇包括廖立的部分,都没有提到与江东的过节,虽然局中人知局中事,但在百姓眼中给孙权留了脸面。 赵云看完后叹道:“公琰先生真厉害,这样处理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果然以笔为刀能杀人无形...” 蒋琬摇摇头:“这并不全是我的功劳,蓝将军从旁提点很多,特别是安抚公渊(廖立),让他启发很大。” 廖立因为从临湘出逃没脸回去,索性就待在书报署与文字作伴,他本想正面喷孙权、吕蒙,但被蒋琬以激化两家矛盾拒绝,后来蓝田教他用借古讽今,采取迂回的方式评论。 “先生将人性看得太透...”赵云点点头。 蓝田举杯笑道:“子龙乃世之豪杰,咱们老朋友之间禁止吹捧,聊聊别的好了。” 高顺见状把话题转到足球上,随后不知不觉又聊起了孩子,赵云两个儿子年龄比蓝霁还小,见几个孩子玩足球很开心,也准备用心学会后回家教子。 “高将军与先生如此亲近,怎不见他将儿子送来一起玩耍?”赵云好奇地问。 高顺平淡地回答:“与辕儿、霁儿玩耍倒没问题,不过与世子的身份天差地别,我怕他不知轻重伤了世子,故而放在家中让其母照料。” 蓝田笑着建议:“伯平为人很是拘谨,子龙千万不要学他,阿斗去了成都没有玩伴,你家中两个儿子正好作陪。” 赵云想起白天的遭遇连忙摇头:“先生的两个儿子与世子关系亲密,恐怕其他人给不了世子那样的情谊,我看还是顺其自然好了,就像高将军所言身份有别...” “那两个孩儿是野了些,他们今天没为难子龙吧?”蓝田好奇地问。 “呃...没有...”赵云欲言又止。 蓝田见赵云和高顺情况有异,遂望着高顺问:“伯平还是你来说,要是有什么过分之处,我也要教训他们,否则长大后玩世不恭,会骂我养不教父之过...” 高顺摇头说:“其实也不算太失礼,霁儿恳请赵将军以后青釭剑不用了送给他...” 蓝田皱起眉头:“这小子胆儿也太肥了,这么小就敢索要子龙宝剑,回头我好好教育一番。” “所谓童言无忌,先生千万不要动怒,况且霁公子聪明伶俐并没强索,关将军夸他将来必是一员猛将,我这青釭剑送他又何妨?”赵云说完就要解剑。 “此乃孩童戏言,子龙切勿当真。”蓝田连忙阻止。 赵云见状想了想,“现在送给他的确不合适,那就等霁公子冠礼后,云以青釭剑作贺...” 蓝田尴尬一笑,离蓝霁冠礼还有十几年时间,那时候大家早就忘了此事,“那我先替犬儿谢谢子龙。” “宝剑赠英雄,霁公子有先生调教,必定少年得志。”赵云感叹。 因为只有蓝田、蒋琬、赵云喝酒,三人也都不是烂饮好酒之人,所以宴席结束得比较早。 蓝田本想留赵云在府上休息,但赵云执意要去驿馆居住,所以便让高顺送他出府。 这个时代没有电子产品,夜里黑灯瞎火更没什么娱乐游戏,所以家人们都习惯了早睡,蓝田回到后宅的时候,吕玲绮还在正房里给他留了灯。 推门进屋发现吕玲绮在练五禽戏,蓝田笑着恭维:“小君练得越来越好了,只是你的家传武学不比这个好?” 吕玲绮见蓝田回来立刻停下动作,“夫君常说要劳逸结合,我知道今天宴席会结束得早,所以就耍耍五禽戏等夫君回屋。” “小君也会推算了?其实不用每夜等我,困了就自己早些歇息,我找得到家门的。”蓝田笑呵呵回答。 “赵子龙也是律己之人,不会像三将军每次都喝个烂醉,再加上甘兴霸也不在泉陵,这不很容易就推算出来了吗?再说我一点都不困,夫君你先在桌旁坐一会,妾去给你打盆热水来洗脚解乏。”吕玲绮说道。 蓝田摇头坐下,“小君心思愈发细腻了,只是打洗脚水这种事,让月儿她们去办就行了,何必要亲力亲为?” “妾身这洗脚水不一样,月儿她们怎么懂得这些?”吕玲绮不让侍女去办,是因为她自己又创新了。 蓝田听到吕玲绮的话头皮发麻,上次那粥是他冒着巨大勇气咽下去的,现在这洗脚水似乎又有新花样? “小君最近又去找华先生了?”蓝田试探性问道。 “你怎么知道?”吕玲绮在屋后反问。 随后吕玲绮端起木盆缓缓走来,蓝田闻到一股草药的味道,心说这中药足疗有些超前啊。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太平犬,乱世人 蓝田望着木盆打趣:“小君在这里面下了不少料吧?” 吕玲绮将木盆放在蓝田脚下,顺了顺耳朵旁边的头发,红着双颊回答:“元化先生说脚底有很多穴位,用草药浸泡或许有缓解疲劳的作用,夫君随军归来后就整日劳累忙碌,这都是元化先生给我配置的药材,要不要试试看?” 蓝田笑着脱去靴子,用实际行动支持吕玲绮的‘创新’,他把脚探进木盆后发现水温不冷不热正合适。 “小君不用这么谨慎,华先生用药必然有道理,不过这水温其实热一点更舒服。”蓝田解释。 “妾身省得了,一会凉了我去添热水。”吕玲绮轻轻坐到蓝田身边。 蓝田摇头苦笑,“加热水这等小事,就让婢子们去办吧,小君陪我说说话。” “我观夫君神色,是不是姐姐要走,有些舍不得啊?”吕玲绮好奇地问。 “有但也不全是,成都在益州腹地,那边相对很安全,可关山难越相见太难。”蓝田点点头。 吕玲绮安慰:“夫君若真舍不得,不如与姐姐同去?有关将军镇守荆州,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蓝田连忙摇头:“根据孔明隆中对的想法,将来姐夫进图中原可一路出秦川,一路由荆州进宛洛,成都未必是最后归属,我留在荆州比入蜀更有用,只要防范住江东不掣肘,关将军才能爆发最强力量。” 吕玲绮冷哼:“明明大家的敌人都是曹贼,江东人不思从曹贼哪里讨地盘,反而从背后来偷袭荆州,孙权可真够无耻的,还不如他妹妹磊落,要不是夫君应对得当,后果不堪设想,难道就没人劝谏吗?” 蓝田苦笑:“人性都是自私的,即便有人看出也不愿意劝,即便有人劝也未必有人听,两相对比之下,才显得子龙将军与姐夫难能可贵。” “夫君,有一点我特别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将军得胜后要逼宫呢?他们就不怕刘将军忌恨?”吕玲绮好奇地问。 蓝田突然变得严肃,“我给你讲个故事就知道了,小君还记得外舅的仇人吗?他为何特别爱战后屠城?” 吕玲绮脸色黯然,“夫君是说曹贼?可能是他生性残暴吧,以前屠城的名将也不少...” 蓝田摇摇头:“即便是乡野里的屠夫,也不一定喜欢杀戮,当兵吃粮除了填饱肚子,其实也想活下来后给家人留点东西,在乱世里从军能有什么军饷?曹操手下那些将兵为什么拼命战斗?无非就是等到破城后那几日不封刀...” 吕布虽然名声不好,但是从未有过屠城之举,吕玲绮更不知道屠城的原因和过程,于是她连忙追问:“夫君能不能给我详细说说,什么叫做破城几日不封刀?” 蓝田抚着吕玲绮旳鬓角问:“内容很残酷,小君确定要听吗?” 吕玲绮点点头,“长长见识也好。” 蓝田皱起眉:“我举个例子来讲吧,假如小高是曹军最小的火头管着十个兵,在曹操攻下邺城之后下令七日不封刀,这时候小高手里还剩下五个人存活,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进城劫掠财物的。” “为什么?”吕玲绮不解的问。 蓝田解释:“因为要防止城中百姓趁乱逃跑,所以必须要留下人守卫各城门,不封刀对于把守城门的士兵没有任何意义,而留下谁来守城也大有讲究...” “曹贼经常屠城,这不是轮流来的吗?”吕玲绮又问。 蓝田摇摇头:“每个将军都有亲疏,自然会把机会多留给关系近的,而那些关系较疏远的必须自己想办法,就拿刚才举例的小高来说,他如果跟官长、曲侯们关系疏远,要想进城劫掠就需要行贿...” “还没劫掠反要先给财物?”吕玲绮不可思议。 蓝田点头说:“这就是花钱买机会,你不花钱或者花钱少,名额就会被别人占去,跟随你那几个活下来的弟兄,也同时失去了发财的机会,以后谁还会听从你的指挥?要是小君你是小高愿不愿意花钱?” 吕玲绮轻轻点头,“自然是愿意,反正还能抢回来,可这又跟屠城有什么关系?” 蓝田露出了孺子可教的表情:“小高原本也是良善人,他入城后带着五个兵寻找百姓,用武器威胁遇上的百姓抢走财物,到了夜里清点发现劫掠的财物不多,甚至还不如孝敬官长、曲侯的; 于是第二天小高大胆了些,他学着其它火头那样殴打甚至动刀,夜里清点的时候收获比昨日丰厚太多,但其它队伍好像抢得更多,甚至还有些士兵带回了女人; 第三天小高虽然还在坚守良知,但手下的士兵已经没了耐心,他们抓到一家人后直接先杀两人,幸存者会惊恐的献上财物,这样的方法劫掠比前两日都效率,所以后面就停止不了杀戮; 因为入城的士兵太多,同一户人可能遭到数次洗劫,其实遭遇两三次后已经什么都没了,但劫掠的士兵不知道,若是侥幸存活下来的有钱人呢?冒然放过也许错失发财的机会,所以最后全家除死方休; 其实到最后两日,进城的兵也已经杀累了,能收刮的财物越来越少,城中百姓也已万念俱灰,男人被杀女人被无尽侮辱,此时他们不惧不跑不反抗,成为待宰的两脚羔羊,整个城池再无一丝的生气,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屠城;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蓝田故事讲完,刚强的吕玲绮眼眶湿润,“是不封刀激发了人性的恶,我父亲虽然兵败身陨,但却不似曹贼那般奸邪...” 蓝田叹了口气:“原本善良的小高被环境胁迫,如果最后有幸活着回到家乡,拿出当初抢来的财物喂养妻儿,也绝对不会说是屠杀换来的...” 吕玲绮揉了揉眼睛:“抢来的财物和江山带着血,夫君帮刘将军种出江山带着光,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蓝田摇摇头:“小君你把我捧成了圣人,你不要忘了有什么样的主公,才有什么样的臣子,为何云长、翼德、子龙、孔明他们都愿相随?他的仁义绝不是靠人吹捧出来的。” 吕玲绮在蓝田肩膀上轻轻锤了锤:“夫君就是妾的圣人,终于知道你为何不愿辅佐我父亲了...” 蓝田瞪大了眼睛,你都什么脑回路啊?这都能联系上? 第三百五十七章 元叹荐伯言 吕玲绮收拾好心情,叫侍女给盆中添了热水,经过蓝田详细介绍屠城,终于明白枭雄们如何激发人性的恶,来取得一次又一次胜利,她虽然很无奈但现实如此。 不是每一支军队都像陷阵军幸运,高顺的兵吃穿不愁还正常发放俸禄,虽然不能靠军饷大富大贵但是好过普通百姓。 陷阵军的强大战斗力不是掠夺,而是来自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这种内在动力远比外部诱惑稳定。 蓝辕、蓝霁两兄弟越来越大,他们天天跟阿斗在一起玩耍,加上甘倩的溺爱吕玲绮管教得畏首畏尾,现在阿斗将要与他们分别,到成都生活,蓝田嘱咐吕玲绮今后要更严格些,他不想两个孩子的锋芒太甚。 出身在蓝田这种家庭,如果二代过分跋扈那将是灭顶之灾。 蓝田抹干脚上水渍,在榻边坐下的时候还喋喋不休,“辕儿沉稳我很放心,霁儿太过张扬未必有益,再大点得给他请个严师才行。” 吕玲绮把洗脚水交侍女端走,然后来到榻边靠蓝田坐下,“霁儿的性格你最清楚,这孩子也非常懂事听话,但是那胆量天生很大,就连三将军他都不带怕的,还有什么严师管得住?白天他向赵将军要剑,简直始料未及...” 吕玲绮的记忆中张飞连吕布都不怕,一张黑脸在众多将军中是个煞星,可惜偏偏对蓝霁这小子怒不起来。 蓝田捏着下巴沉思,论智力自然是诸葛亮最好,但他未必会教自己孩子,加上带出的马谡也不算太优秀;蓝田打算让蓝霁武艺师从赵云,现在看来也不太合适。 突然蓝田想起当时带儿子去江夏,蓝霁这孩子在关羽面前非常恭顺。 “关将军倒是个合适的人选,等霁儿再大一点我送到江陵去好了。”蓝田提议。 吕玲绮一愣:“关...关将军?这倒是个好主意,可他这位荆州都督,哪里有空教霁儿?” “我看云长与霁儿颇为投缘,这件事我空了会找他问问,能学几分关将军旳豪迈之气,他将来一生都会受用无穷。”蓝田点点头。 吕玲绮点点头,“关将军的确天下无双,比那些屠城的伪英雄强多了...” 蓝田心说你怎么还没出来,旋即安慰道:“不管屠城与否,战争历来都是残酷的,小君还记得射雕英雄传的成吉思汗吗?” “妾身当然记得,我还叫人抄在了竹简上,可惜当初丢在了下邳城,后来也不知为谁拿走,现在是否还安好...”吕玲绮叹息。 “得失都是命运也,小君不需过分强求,成吉思汗的军队之所以厉害,就是因为每到之处多屠城,蒙古鞑子尽情释放了心中的恶; 被屠的百姓侥幸活下来成为奴隶,他们也是下一次攻城战中送死的奴隶。”蓝田摇头说道。 “这些如此残忍的计谋,我不准你教给孩子们,也不准你使用在战斗中,违背天道会产生报应的,妾身不愿儿孙食恶果...”吕玲绮一脸严肃。 蓝田咧嘴笑道:“我教化百姓种田,都是行善积德,至于动刀兵止战,那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小君难道还不信我?” 吕玲绮连忙摇头:“都是夫君今日讲屠城,让妾身胡思乱想,可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都是书上看来的...”蓝田看过《扬州十日记》、读过《元史》,所以对屠城有详细的了解。 吕玲绮似有所悟,“看样子还是多读书好...” 蓝田呵呵笑道:“我同意。” “今夜搂着我睡好么?妾身有些心神不宁...” “我同意...” 在书报署赶制报刊的时间里,蓝田带着孩子们来到讲武堂训练营,通过比赛的方式让赵云彻底了解足球的规则。 赵云的悟性奇高,不到一个时辰就了解清楚,最后还亲自下场与高原等人拼抢,并且很快就掌握了一些技巧。 三天后,赵云辞别蓝田启程回江陵,入蜀家眷几乎都在南郡,他要想赶回去准备船舶物资,新一期的长江报同步向荆州内外发放。 甘宁根据蓝田的要求,主动派人把长江报往陆口送给鲁肃,并表示希望两家消除隔阂,共同抗击北方的强敌。 鲁肃也一直在担心长江报,他知道孙权对于名声非常看重,一旦长江报过分贬损江东,孙刘两家即便结盟也不再如初。 当鲁肃看到长江报避重就轻,不但把程普入侵的兵马说成山越,还将江夏的得失弄巧妙说成了借,他忍不住叹息:“蓝子玉果然厉害,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困局,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鲁肃看完报纸急忙遣人送去建业,孙权依吕蒙之计在回军时攻打皖城,在攻打皖城时恰逢天降大雨,吕蒙趁守军松懈亲冒矢石指挥进攻,最终以迅雷之势攻破城池俘虏太守朱光,与此同时还掠夺数万百姓回江东。 合肥的张辽因大雨收到情报滞后,所以他调拨兵马才走到半路皖城就破了,吕蒙也因此军功被升为庐江太守。 程普战败长沙损兵折将,吕蒙巧谋夺了江夏郡,回军又在皖城获得大胜,孙权本以为此次出兵总体不错,结果回到建业才知道吕范兵败,卫旌也被士徽毒杀在番禺,江东的势力已经被彻底赶出了交州。 无论是跟随孙权在长江的鲁肃、吕蒙,还是负责攻打长沙的程普、韩当,亦或是交州的吕范、卫旌,全都是归属淮泗派的人物。 淮泗派在军权上过分强势,以顾雍为首的江东士族,借口长沙郡和交州的失利,公开向孙权发难,要求他不但要奖还要罚。 孙权瞬间感到有些坐蜡,有大功劳的吕蒙已经奖赏,程普、黄盖、凌统、卫旌皆因战而亡,此时若是再苛待韩当、吕范等人,必定会寒了淮泗众人的心。 就在孙权为难的时候,殿外传来最新的情报,因程普在长沙全军覆没,导致豫章郡震慑力度减弱,鄱阳的山越闻讯聚众攻打县城,孙权即刻令奋武将军贺齐去讨伐。 贺齐曾多次讨伐山越经验丰富,孙权吩咐完发现顾雍的脸色奇怪,于是多嘴问了一句:“元叹还有没有好的人选?” “海昌令陆伯言可堪大用,他也有过多次平山越的经验,如今程公、黄公覆等老将都已凋零,主公应当多培养新人才是。”顾雍拱手说道。 孙权先是皱起眉头,很快又平静地回答:“既然如此,就让伯言(陆逊)为公苗(贺齐)的副将,同往鄱阳平叛。” 第三百五十八章 张昭献计图蓝田 陆逊出身于显赫的世家,从东汉初年陆家就在江东富有盛名,他因幼年丧父所以寄养在从祖陆康的家中,陆康当时任庐江太守,被汉献帝封为忠义将军,同时也是陆家的宗族族长。 兴平元年刘备接替病故的陶谦任徐州牧,袁术在南阳失败后占据淮南,他考虑到刘备的政治立场倾向袁绍,准备发兵讨伐徐州并向陆康索要军粮物资。 在陆康拒绝袁术的要求后,袁术命孙策率兵攻打庐江。 孙策当时跟随孙坚的旧部在其帐下效力,战斗持续一年多庐江被攻破,陆家宗族数百人死于战火中,太守陆康也在城破后病逝。 在庐江战争爆发之前,陆康将幼子陆绩与陆逊送回了吴郡避祸,这才让陆家的血脉得以延续。 陆绩虽然是陆逊的从父,但是年龄比陆逊还要小几岁,年轻的陆逊便成了陆家的新族长。 陆家的惨剧虽然是由袁术发令,但是执行人却是小霸王孙策,陆逊与孙家算得上有灭族之仇。 孙策收取江东时采用武力和杀戮,后来自己也因此埋下祸根草草离场,临死前审视自己才没有选择与自己同性格旳孙翊,而是选择个性偏内敛的孙权。 孙家作为外来者在江东根基不稳,本地大族掌握着大量佃户,这些人平时耕种战时为兵丁,而且是可继承赠予的部曲,士族子弟还在各地官府担任职务。 孙权继位后总结孙策遇刺身故的经验,改变了孙策简单粗暴的杀伐政策,转而开始笼络当地的名家大族。 陆逊从小就肩负着振兴家族的重任,养成了沉稳内敛具有强忍受力的性格,他为了家族的利益在这一时间加入孙权的幕府。 江东士族和淮泗派素来不睦,孙权慢慢历练和摸索出一套平衡术,对于陆逊这位年轻族长一直提防不敢重用,哪怕是重用比陆逊还小的从父陆绩,也不愿意给陆逊更多的机会。 孙权同意顾雍的举荐后,殿内的文武陆续离场,唯独老臣张昭跪坐在地,仿佛入定的老僧一般。 在孙权的平衡法则中,由淮泗武将掌兵权,由江东士族管内政,现在顾雍跨界举荐陆逊,让他心中心生不悦,为了尽快消除长沙与交州的失败,孙权不得不暂时向江东士族妥协。 殿内文武都离开后,孙权回过神发现张昭仍在,于是好奇地呼唤:“子布有恙?” 张昭笑曰:“陆伯言颇有才名,主公若是悉心培养,必是我江东柱石。” “其实贺公苗(贺齐)一人讨山越足矣,子布刚才为何不肯发一言?”孙权扭头皱眉,心里骂了句老狐狸,我的顾虑你焉能不知?分明就是倚老卖老看我笑话。 张昭拱手说:“此次江东全力以赴,未达目的反而丢了交州,本来他们要举荐陆公纪(陆绩)为苍梧太守,不想主公乾坤独断定下吕子衡(吕范),难怪元叹他们会意难平...” 孙权恍然大悟,当初吕范行贿蓝田失败,就被士族代表虞翻当堂质问,现在被赶出交州难怪他们不依不饶。 “子布何意教我?”孙权找到原因后诚意请教。 张昭捋着斑驳的胡须:“苍梧被赖恭悍然袭击,因为背后有鸱鸮(蓝田)暗中支持,暂时是夺不回来了,但士徽居然有胆毒杀卫子旗,主公必须给出有力的回击,南海郡也不可轻言放弃,否则交州就与我们没关系了。” “可是根据逃回来的卫柏交待,当初是子旗(卫旌)毒杀士武在先,咱们似乎没什么理由...”孙权摇摇头。 张昭:“对付交州士家,咱们还用讲什么理?只是要小心士家倒向刘备,毕竟鸱鸮(蓝田)的陷阵营太厉害了。” 孙权拈起紫髯说道:“让公苗(贺齐)平定鄱阳山越后,正好率兵顺庐陵南下交州,我就不信士燮还坐得住,只是那鸱鸮(蓝田)该如何处理?此人三番两次坏我大事着实可恨。” 张昭皱起眉头:“实在打不过只能想办法调走,我听说那陷阵营只效忠鸱鸮(蓝田),刘玄德难道没有一点疑心?主公不如想办法离间一二?” 孙权听得一个激灵,刘备会不会跟自己以前的心情是一样呢?周瑜那时候虽然也是手握重兵,但是名义上还听从自己指挥,鸱鸮(蓝田)的陷阵营心腹大患,我就不信刘备这么能忍。 “子布既已找出症结,不妨试言之?”孙权示意张昭讲讲看,这老家伙分明已有腹稿。 张昭果然早就准备妥当,他起身望着孙权徐徐说道:“鸱鸮(蓝田)乃刘玄德妻弟,现在要诬陷他想造反很难,不过功高震主又持重兵,我相信没有哪个主公不猜忌,只需遣人去成都散布谣言...” 孙权摇摇头:“刘玄德有卧龙、凤雏辅佐,区区市井谣言未必有用啊...” “只散布谣言自然收效不多,但如果令诸葛子瑜(诸葛瑾)去书孔明,言鸱鸮(蓝田)与主公结怨甚深,若是让其留在荆州不利同盟,孔明与子敬都致力于孙刘联盟,必然会说服刘玄德把鸱鸮调入益州...”张昭献计。 孙权听得拍案叫绝,“子布此计大妙,我看姜还是老的辣,只要鸱鸮(蓝田)被刘玄德调入蜀地,那陷阵营亦会随之离去,将来无论是交州还是荆州,都多了一分胜算...” 张昭叹息:“都是这鸱鸮隐藏太深,要是早一点显露实力,我们也不至于这般被动,或许程公他也不会离世...” 孙权赞同地点头,“此人阴险狡诈,所以程公才称他为鸱鸮,我这就唤子瑜(诸葛瑾)来。” 诸葛瑾当作孙权和张昭的面写信,他在信中言辞恳切地表达了江东的诉求,希望诸葛亮看着同盟的份上劝刘备以大局为重。 诸葛瑾派家臣带上礼物乘轻舟入蜀,到达成都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中旬,赵云护送荆州的家眷就在前脚达到。 刘备根据关羽送来的请功信,正在与庞统、法正等人商议封赏事宜,诸葛亮就拿着诸葛瑾的书信笑呵呵走了过来。 “孔明遇上了什么开心事?”庞统一脸疑惑地问。 诸葛亮:“你猜。”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天命玄鸟 庞统和法正相视一笑,刘备则说道:“元顺(赖恭)执意要卸去交州刺史,军师以为谁去交州比较合适?” 诸葛亮把诸葛瑾的信递过去:“主公你先看看这个。” 刘备接过书信快递浏览,然后又递给庞统和法正。 “令兄这是什么意思?”刘备皱起眉头。 诸葛亮笑着说:“待士元与孝直看完再说,交州主公属意谁去治理?” 刘备说道:“子玉谋划交州良久,他去交州我最放心不过,但是从此次荆州变故来看,云长还需要他稳定荆南。 另外交州偏远又多瘴气,士家又在那里已经经略多年,非等闲之辈可以治理好,备欲让正方(李严)接替元顺(赖恭),不知军师以为如何?” 诸葛亮摇着羽扇不置可否,“士元认为我兄长书信如何?” “孙权借令兄之口干涉荆州任用,我看仇恨之说不过托词而已,江东群臣应该是害怕子玉,也不知道何人献此愚笨之计...”庞统摇摇头。 法正跟着补充:“难怪最近成都多流言,说蓝将军手握重兵有不臣之心,此事我还没来得及向主公汇报,现在看来不是曹贼的细作,而是孙权派人干的...” 蓝田在零陵有意疏远士族,让荆州和益州的士族几乎没有好感,但刘备的核心成员都跟他关系不错,否则这种谣言早就弄得人心惶惶,而不是被法正有效地控制住。 刘备笑着说:“孙权真是枉做小人,蓝子玉有济世之才,当初若弃备而投奔曹操,只怕没有后来的赤壁,更没有现在的三足鼎立,如果他真有野心早就取代吕布,成为了雄霸一方的诸侯。” 诸葛亮点点头,“主公所言甚是,亮未出茅庐已知天下英雄,唯独子玉在眼界之外,程普临终前称他鸱鸮,家兄言江东群臣用此号代称,足可见孙权对他的忌惮。” “鸱鸮虽然凶猛,但是明显有贬损之意,以此为号甚为不雅,主公何不替子玉改一改?”庞统提议。 刘备马上来了兴趣,诸葛亮和庞统都有响亮的道号,现在孙权抢先给蓝田取号,自己官方更正一下很有必要。 “军师学贯古今,你有什么建议?”刘备扭头望向诸葛亮。 诸葛亮将羽扇靠在鼻头沉思,片刻之后摇头说:“鸮在今天虽是不详之物,但在商朝却为百姓喜爱和崇拜,诗云‘天命玄鸟,降而生商’,那玄鸟似乎就是鸮,以鸱鸮为号凶猛了些,但也寓意着不凡,所以真有必要改吗?” 刘备低声沉吟:“前有元直荐卧龙,后有子玉荐凤雏,现在江东人给子玉起号,士元与孔明说得都有道理...” “主公似乎有所得?”法正好奇追问。 刘备点点头,“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商以鸱鸮为玄鸟,备又表字玄德,称子玉为玄鸮若何?” 诸葛亮听得一个激灵:“一字之差,谬以千里,玄鸮比鸱鸮好百倍,主公此举若点石成金也。” 诸葛亮很少吹捧他人,刘备听后十分受用,仿佛被表扬的孩童,有些骄傲地追问:“玄鸮真是个雅号乎?” 诸葛亮点点头:“玄鸮这个字号有两层含义,一为诗经中的商之玄鸟,二为十二星次之首。” 诗经大家都朗朗上口,观星旳学问就相对冷门很多,就连庞统、法正也只能看着诸葛亮表演。 刘备好奇地问:“何为十二星次?” 诸葛亮放下羽扇,用手沾了水在桌案上先画了个圆圈,然后给众人科普:“星官将天上的星辰,按东南西北分为四象、十二星次、二十八星宿,其中十二星次之首就是玄鸮,对应女、虚、危三个星宿。” “然后呢?”刘备挠头表示不解。 “女宿、虚宿是齐国分野,就是现在的青州地界,危宿属于卫国的分野,就是现在的并州地界,子玉所在的小沛毗邻青州,而他的夫人吕氏出身在并州,以玄鸮为号岂非诸多暗合?”诸葛亮意味深长地回答。 刘备虽然不太懂,但是听完大受震撼,他拍手说道:“如此甚好,孔明卧龙,士元凤雏,子玉玄鸮,但孝直...” “呃...我就不必了...”法正感觉自己已遇明主,不需要再用道号吸引别人注意。 庞统见法正一脸尴尬,跟着进言说:“道号不必刻意求之,孝直大可留待后人评说,元直不也没有道号么?” “士元所言甚是。”法正欣慰地点点头。 刘备随即爽朗笑道:“今后可以光明正大称玄鸮先生,不像江东那边暗中恶意贬损,诸葛子瑜的建议诸位军师以为奈何?” “玄鸮先生筹谋多年,不如就让他接掌交州,正好能够回应江东建议,省得孙权像江夏那般借口生事。”庞统建议。 “我们岂可落入江东的彀中?若没有子玉在荆南应对,云长和元直即便有通天之能,也不会如此圆满解决,有他在荆州辅佐我才能安心,子玉是因为交州物产丰饶、气候适宜,他想在交州改良粮种而已...”刘备连忙摇头。 诸葛亮笑道:“不光子玉喜欢交州,似乎翼德也对交州念念不忘。” “军师是说牡蛎?那东西真有如此美味?咱们还是说正事要紧,有没有什么两全之法?”刘备没有机会品尝,对于张飞的喜好不想评论,反正蓝田弄出来的应该不错,但不知道会有多惊艳。 诸葛亮羽扇轻摇,“主公没领荆州牧前,不已经成为荆州之主吗?咱们完全不用拘泥形式,反正荆南与交州接壤,即便调任子玉去接掌交州,仍旧让他管理荆南不就行了?” “呃...现在交州有郁林、苍梧,再加上荆南的四郡,子玉恐怕会忙不过来,且南北跨度实在太大,现在江夏又落入孙权的手中,让云长和元直只守南郡也不合适...”刘备听得一怔,心说要是真这么搞,那不是旱的旱死涝得涝死? 诸葛亮继续解释:“那也非常好办,让子玉负责零陵郡,或者再加上桂阳郡,表面上是交州刺史,实际上与荆州保持密切联系,孙仲谋知道后可能要欲哭无泪。” 刘备摇摇头,“交州刺史不合适...” 第三百六十章 关羽的疑惑 “不合适?”诸葛亮、庞统、法正皆茫然,莫非担忧蓝田的权利太大? 刘备严肃地说:“几位军师都赞同子玉接掌交州,那就上表子玉为交州牧好了,另外我既然领了益州牧,也同时上表云长为荆州牧,正好不知道封赏他们什么。” 诸葛亮、庞统、法正听得非常明白,知道关羽和蓝田就是刘备心中的二三号人物,也确实是能镇守一方的统帅。 “主公这样安排甚好,这样反而比隆中对的规划更好,只要天下一旦有大变,主公亲率大军出秦川,关将军携荆州之众进宛洛,而子玉坐镇交州牵制江东,则汉室可兴主公大业可成矣。”诸葛亮欣喜。 庞统连忙提醒:“接下来就看时机了,益州和交州都需要时间发展,不知道曹操平定雍凉之后,会把主要精力放在哪里,所以关将军的压力其实最大,子玉去了交州多少会有些影响...” “听闻子玉欲荐子龙为苍梧太守,但最后被子龙将军拒绝了,赵范曾经当过桂阳太守,主公可以稍作调整把他留在荆州...”诸葛亮建议。 刘备摇头说道:“子龙已把家眷搬来成都,我会安排别的人选去辅助云长。” 诸葛亮几人都猜测会是李严,此人原来就是荆州牧刘表的部下,刘备平定益州后对他非常重视,刚才还有意让他出任交州刺史。 次日在州牧府上,刘备宣布任命和封赏决定后,名单上根本就没有李严的名字,取而代之的居然是马超。 刘备任平西将军马超为临沮督,前往荆州受关羽节制负责抵御襄阳、樊城的曹仁,马超的军衔是全军中最高的,要让低军衔旳关羽指挥高军衔的马超,就必须给关羽更大的权利。 至于是马超而不是李严,刘备有着他自己的考量,马超的过往会让任何主公猜忌,只有刘备才敢给与少量的兵权,一来降将身份的马超孤身入蜀毫无根基,二来以关羽的能力绝对能够压制,其三马超与曹操有深仇大恨。 刘备任命关羽为荆州牧,蓝田为交州牧,徐庶为昭文将军、江陵太守,赖恭为镇远将军,甘宁为折冲将军、长沙太守,习珍为偏将军、桂阳太守,郝普调任为零陵太守、沙摩柯为威武中郎将。 因为蓝田与荆州士族疏远,为了不给他治理交州掣肘,刘备让荆州以前的老部下夏侯纂为苍梧太守,袁綝为郁林太守,逃跑的廖立调入益州任巴郡太守。 建安十九年六月,赖恭奉命回荆州传达任命,同时顺路去交州搬取家眷,马超、夏侯纂、袁綝等人与他同行,蓝田、甘宁、廖立、习珍也往江陵集合。 赖恭宣读完刘备的封赏任命后,关羽在江陵大排筵席为众将庆功,也为远道而来的马超、夏侯纂、袁綝等人接风洗尘。 马超虽然军衔崇高,但在整个殿堂中都显得很孤独,因为他来得最晚无依无靠,自己的从弟马岱还留在成都,像他这样毫无根基的降将,无论在曹魏还是东吴都最没地位。 马超前半生很莽撞,但经历家破人亡丢失地盘入蜀后,终于看懂了一些政治上的东西,所以入蜀之后他谨小慎微,尽量不得罪那些士族大家的人,他只想安稳渡过自己的下半生。 看着殿上众人觥筹交错,马超再给关羽敬酒后,就独自坐在座位上发呆,其余人仿佛忘了他的存在,而马超正对面主位上的那位,就是刘备、诸葛亮口中的玄鸮先生,也是殿内身份仅次关羽的存在,看上去个子不高很是儒雅。 马超暗中了解到蓝田疏远士族,并不为荆州本地士族所喜,但殿内所有人都对他很热情,最夸张的就是宣读任命的赖恭,他简直如同信徒般不停敬酒,脸上的笑容一刻也没停过。 坐在座位上思考良久,马超决定不能继续发呆下去,当他站起身准备向蓝田敬酒的时候,对方突然也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他是要找谁敬酒吗?我还是等一等再说,于是马超站在案前停下,然而蓝田却径直走了过来。 “孟起将军,田久闻将军虎威,今日一见果然不俗。”蓝田举杯示意。 马超受宠若惊,举起酒杯轻轻一碰:“玄鸮先生大名,超如雷贯耳...” 蓝田笑着说:“玄鸮这个道号,我也是刚刚得知,实在是惭愧,惭愧...” “听闻长江报是先生所创?我也是看了报上的分析,才毅然决定投奔主公,先生之才实至名归...”马超想找蓝田求证。 蓝田点点头,“长江报虽是我创办,但是孟起那一期文章,应该出自卧龙先生之手...” “既然如此,先生是我之伯乐也...”马超连忙鞠躬行礼。 面对蓝田主动示好,马超决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交好眼前这位玄鸮先生,毕竟那些士族也没人看得起自己。 蓝田先是一怔,然后笑着说:“孟起初来荆州人生地不熟,就由我来为你引荐殿内豪杰。” “多谢先生。”马超听得喜不自胜。 “这位是甘宁,甘兴霸。”蓝田先指着甘宁介绍。 “原来是百骑劫营的英杰,超久闻大名。”马超举杯抱拳。 “马将军杀得曹贼割须弃袍,幸会幸会。”甘宁一饮而尽。 “这位是高顺,高伯平,但是他不饮酒。”蓝田跟着介绍身边人。 “昔日温侯的陷阵营?久仰久仰...”马超抱拳行礼,然后独自饮下。 “失敬失敬...”高顺微微颔首。 ...... 蓝田带着马超在殿内走了一圈,众人都是官场上的精明人物,都明白蓝田对这位劣迹的马超很亲近。 筵席结束后,喝醉的众人被随从带去驿馆休息,殿内就留下蓝田与关羽两人。 关羽望着门口歪歪斜斜的背影,笑着对蓝田问:“我看玄鸮先生酒量不错,喝了不少也没有上脸,难怪三弟和你那么投缘。” 蓝田笑道:“云长也来与我打趣,我的酒量哪能与翼德相比?只不过懂得节制,不会烂饮而已...” 关羽捋须肯定:“子玉跟高伯平学的吧?他真是我辈楷模也。” “云长留下我所为何事?”蓝田好奇地问。 关羽蚕眉微皱:“马超。” 第三百六十一章 蓝田说马超 “云长对马孟起有所忌惮?”蓝田故意问道。 关羽仰首捋髯:“子玉在与我打趣么?天下罕有我能入眼的人...” 蓝田点点头,“马孟起现在如虎落平阳,除非上天赐给他翅膀,否则难有再出头之日,关将军武艺睥睨天下,应该不会把他放在心上。” “正是这样我才好奇,马孟起难洗旧日劣迹,应该不太受人待见,大哥将他放在临沮,主要是为了震慑曹贼,并不是真想重用他,但子玉为何今日如此?”关羽不解地问。 蓝田叹息道:“马孟起也是苦命之人,家人妻儿都已经死绝,但他在羌氐之中威望甚高,如果我们能够以诚相待,他日姐夫兵出益州收取雍凉,有此人相助便如虎添翼也。” 关羽指着蓝田大笑:“子玉说他虎落平阳,你却想把他变成大哥的翅膀,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天生我材必有用,我想马孟起也不想一身本领,而无用武之地吧?”蓝田继续解释。 “那大哥平定雍凉之后呢?”关羽又问。 蓝田神色平静:“塞北尚有异族,他们逐水草而居,经常掳掠边境人民,需要镇守边境的将军,待到将来天下大定,更要学先贤们重新打通西域...” 关羽面色凝重疑惑地问:“真有那一天吗?” “只要信念在就有人会去完成,如果上天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够,那就留给子孙后代去完成。”蓝田郑重地回答。 关羽拍案而起:“说得好,马孟起那里我会用心观察,子玉去了交州记得常来往啊。” 蓝田满脸微笑:“姐夫还让我督管零陵和桂阳,也不能说完全与荆州脱节,反正水上往来便捷,我一定会经常过来的。” “零陵的学堂、作坊,桂阳的采矿、冶炼,都是子玉这些年的心血,交给外人大哥都不放心,习珍就是我举荐给他的。”关羽解释。 蓝田点点头,“孙权此番损兵折将,难保今后不会卷土重来,只要守住长江水道,让江陵不要落入敌手,整个荆州就没有危险。” “子玉尽可放心。”关羽信心满满。 “云长先去休息,我还要去趟驿馆。”蓝田随即起身缓步向殿外走去。 蓝田刚走了两步,关羽叫住他说道:“蓝霁那孩子关某颇为投缘,真想送我管教送来江陵就行。” “就知道云长会同意,等霁儿再长大一些,十岁左右我就送过来。”蓝田扭头微微一笑。 “那就一言为定。”关羽轻轻捋动长髯。 蓝田笑盈盈走出房间,门外的高顺跟着靠了过来,隐约听到蓝田要把蓝霁送来江陵,所以走在去驿馆的路上一直闷闷不乐。 “伯平有事?”蓝田敏锐地发现高顺的异常。 高顺疑惑地问:“刚才我似乎听见...听见先生要把霁儿送来江陵?” 蓝田轻轻点头:“霁儿有些不知天高地厚,需要找个威严旳人教教他。” 高顺想了想说道:“呃...我可以的...真不听话我会打...” “伯平教导辕儿还可以,对于霁儿的严厉,你还不如夫人呢。”蓝田苦笑。 “以后我尽量再严厉些,关将军的性格先生清楚,成年人都应付不来的,霁儿送到江陵必然吃苦...”高顺一脸的不忍。 蓝田摇摇头,“我和夫人早都商量好了,不过这件事还要等两三年,霁儿长到十岁以后再说,现在的确小了些。” 高顺紧张的情绪一松,“这可就太好了,霁儿说不定这两年就懂事了。” 蓝田微微一笑没有搭话,高顺对自己儿子高岭似乎都没这么上心,两人随后骑马来到驿馆。 在驿馆中蓝田见了袁綝、赖恭、夏侯纂,让他们明日与自己先去泉陵,最后一起南下交州赴任,随后郝普与习珍表示要先去桂阳交接,然后在带着家眷赴零陵出任太守。 安顿完归家的事后,蓝田最后来到马超的门前。 咚咚咚 高顺敲开房门,马超虽然在蓝田引荐下喝了些酒,但是还是保持着清醒的状态,他完全没有想到蓝田还会来找自己。 “玄鸮先生,您这是?”马超满脸疑惑。 蓝田呵呵一笑:“我明天要回泉陵,来与他们确定出发时辰,顺道来看看马将军喝醉没有。” “先生有心了,我还较为清醒。”马超点头说道。 “不请我进屋坐坐?”蓝田指了指房内。 马超慌忙让路,拱手赔礼道:“末将失礼了...” 蓝田与马超进屋靠桌案相对而坐,高顺一脸严肃地站在蓝田的身边,传闻中马超的武艺惊为天人,他不放心蓝田与这劣迹之人独处。 “孟起的家事我已尽知,除从弟外还有其他亲人否?”蓝田轻声问道。 马超黯然失色:“家父与族人数百死在邺城,而我的妻儿皆殒命于冀城,现在我与伯瞻(马岱)如乱世浮萍,恐今生再不能返回故土,不知道还能否手刃仇人。” 听到这里蓝田知道马云禄无了,赵子龙娶了樊氏也算是亡羊补牢。 蓝田没有正面回答,他望着门外神情凝重地说:“我与主公相识在小沛,那时候曹贼攻陶谦屠徐州,不知造成了多少的冤魂,我有幸在那场浩劫中活了下来,后来徐州又被曹贼攻破,主公与家眷兄弟失散,后来辗转数月在汝南相会,来荆州之前你猜有多少人?” “未可知也...”马超摇摇头。 “主公当时身边只有百余人,因从未放弃心中的志向,才有今日坐拥鼎足天下之局面。”蓝田正色说道。 马超苦笑:“我并没主公那般志向,如今只剩刻骨铭心的仇恨...” “方今天下只有主公能对抗曹贼,有很大机会可以报仇雪恨,听闻孟起武艺天下无双,但我今日见你意志颇为消沉,这样与国与己都不利,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得为自己的部曲、自己的从弟多多考虑...”蓝田劝道。 “当初为了从张鲁那里走脱,我仅带着从弟伯瞻两人入蜀,至于留在汉中那些部曲...”马超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留在汉中的部曲怎样?莫非都是些无能之辈?所以将军不愿意一同带走?”蓝田连续发问。 马超再次摇头,“我留在汉中的部曲,跟当初主公一样只剩百余,但全都是西凉的好男儿,特别是那中郎将庞德,常陷阵先登勇毅冠绝。” 第三百六十二章 徐庶走后门 蓝田自然知道庞德之名,他今天来找马超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知道庞德没入蜀的原因。 因为自己干涉历史的原因,这个位面的时间线已完全改变,马超在张鲁那边停留的时间很短暂,为何还是跟历史情节一模一样,蓝田不想这样的猛将白白便宜了曹操。 “既然庞将军如此勇武,孟起为何不一同带入益州?”蓝田好奇地问。 马超苦笑:“当时决定得仓促,令明(庞德)又突犯急症无法同行,所以我让他从兄庞柔留下照料,并把那百余部曲一并留下,这样张鲁知道我逃走才不会为难他们...” “将军既然入蜀,为何不想办法把他们搭救出来?张鲁守在汉中弹丸之地,留在那边并非长久之计也。”蓝田摇摇头。 “主公与张鲁亦有仇怨,从汉中入蜀又全是险要山道,只要张鲁派人在关隘处盘查,他们几乎没有可能逃出来...”马超表现得无能为力。 蓝田心中笑马超天真,这种事情事在人为,不去努力怎么知道不行?刘备虽然与曹操处于对立,但是胡恪的商队有办法进入许都、邺城。 “若是我有计谋助庞将军逃出汉中,孟起以为如何?”蓝田意味深长地问。 “果真如此那我求之不得,素闻玄鸮先生智谋不在卧龙、凤雏之下,先生要是能设法把他们救出汉中,马超也能除却一块心病。” “我会派人潜入汉中设法营救,但是孟起你需要亲笔作书,到时候才方便取信庞将军。” “潜入汉中容易,但要救人出来...”马超有些犹豫。 “孟起大可放心,我已有万全之策,只要他们还在汉中,一个不少全能带出来。”蓝田胸有成竹的微笑。 马超见蓝田信心满满,心里立刻就有了底气,他立刻拿来纸笔当面书写,如果多些亲随在身边,自己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些。 蓝田取得书信后,就告辞马超去赴徐庶之约,说有什么私事要请他帮忙。 高顺在路上好奇询问:“先生从未去过汉中,更不知道张鲁何人?但我观您成竹在胸,莫非有什么妙计不成?” 蓝田笑道:“书报署成立后,天下的情报都汇入泉陵,那是放出的探子够多,汉中旳情况我自然清楚,张鲁的谋士杨松视财如命,只要派出几个机敏之人,让其携带财物贿赂杨松,救出这百余人不在话下。” “可惜胡恪在交州有要事,否则他就是最佳人选。”高顺摇头叹息。 “胡恪不在他的商队在,其中不乏机敏通达之人,到时候用行商掩护进入汉中,以蚂蚁搬家的方式将人一个个送出关,我在修书给士载(邓艾)在蜀中接应,此计必能成功。”蓝田肯定地说道。 高顺听得眼前一亮,“先生依旧谋长,将来马孟起必将感激涕零,您就不怕刘将军猜忌?这可有结交朋党的嫌疑。” 蓝田掏出马超的书信递给高顺说道:“伯平你太不了解姐夫,他的胸怀非等闲之辈也比,这件事你去安排一下吧。” “唯。”高顺不知道蓝田为何这般自信,但是他手里掌握着陷阵军,即便有什么变故他也不怕。 徐庶在荆州稳定下来后,在徐母的张罗下也已经娶妻,但不知是夫妻谁的缘故,经过张机几年的调理,最近两年才生下个儿子。 蓝田在城中买了些孩童吃食,与高顺一起来到江陵徐庶的家。 徐庶在母亲教导下为政清廉节俭,家中看不到任何华美的饰物,婢女仆从也不过数人而已,相对来说过得比较朴素。 蓝田带着礼品登门,徐庶把他们迎进厅堂,徐母和徐妻匆匆相见后,就回到后宅照顾幼子。 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蓝田发现徐庶似乎有话要讲,但每每话到嘴边就戛然而止。 “元直,你我多年朋友,有什么话不妨明说。”蓝田皱起眉头。 徐庶尴尬地说:“子玉行事极有原则,不但刚正不阿而且不徇私枉法,这些年在荆南的名声很好,所以庶不知道该不该讲...” 蓝田感觉到徐庶有所求,连忙微笑着说:“我每每与人言,群经之首的《易经》,通篇归纳成一个‘变’字,只要懂得变通识进退,那么就能读懂《易经》,我虽然刚正不阿也不徇私枉法,但是为了元直如何不能破戒?” 徐庶听了有些感动,然后轻声解释:“这两年荆州的冬天也很寒冷,家母年事已高渐渐不能抵御风雪,听闻交州的气候十分温暖,到了冬天也是穿轻衣薄衫,子玉此去交州能否给我置个小院,等天冷后我把母亲送去过冬...” 蓝田一听好家伙,他突然想起了冬天去三亚过年,徐元直的想法简直超前,这份孝心就能让他彪炳史册。 “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别说在交州置个小院过冬,就算把这交州牧让给你,我想主公也应该会同意的。”蓝田笑得灿烂。 徐庶连忙摆手:“我知道交州对子玉很重要,主公应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交州牧非子玉莫属,我还是留在江陵辅佐关将军,但这事恐怕要被母亲责骂...” 蓝田神秘地说:“元直都推到我身上就好了,权当是我孝敬给老夫人的,不过广信那边气候不及番禺,等我想办法把南海郡收复,到时候多准备些过冬的小院。” “子玉想得真是周到,不过母亲现在年老体弱,在江陵还能找找张先生,去了交州不适应怎么办? 那边毕竟荒芜多瘴气,张先生年事已高现在很少问诊,已经居家编撰他的医书,余生肯定不会再离开江陵...” 徐庶犹豫起来,他担心徐母万一遇上急症,送回江陵来不及就麻烦了。 “元直常找仲景先生拿药,莫非忘了元化先生就在泉陵,他肯定会跟我一同去交州的,因为他的妻家也在那边,有这位神医在旁伯母定然无虞。”蓝田笑道。 “元化先生比仲景先生还长几岁,现在应该已近古稀之年,他身体还硬朗吗?”徐庶好奇地问,还真是关心则乱,自己竟然忘了神医华佗。 “他的身体好着呢。”蓝田心说这就是五禽戏的功劳,华佗现在精神矍铄再活十来年应该没问题,我以后也要时常操练起来。 徐庶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此事就有劳子玉费心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上任与离任 蓝田在江陵短暂停留后回到泉陵,高顺即刻选人携带财货前往汉中搭救庞德,胡恪虽然现在交州士家卧底,但是他那支商队仍在运转。 郝普要与习珍完成桂阳的交接,然后携带家眷来泉陵赴任,赖恭、夏侯纂、袁綝不方便在泉陵久等,蓝田就让他们先一步去交州。 蓝田升任交州牧的消息,就像病毒一样传遍了零陵,郡中各衙门的主要官员,各县的县令、县丞轮番找借口到太守府拜访,名义上是道贺实际上是表达不舍。 蒋琬也从百忙之中赶来相见,蓝田从书报署抽调了不少干吏,直接安排到苍梧的基层为官,因为直接选走了近五十人,这让书报署的工作效率顿时降低。 走进泉陵的太守府,蒋琬发现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的繁忙,按说赴任他乡准备行囊,院子里多少会有些喧嚣的,可蓝田这里还是一如往常。 “公琰也来了,零陵、桂阳仍归我管辖,书报署应该比别的衙门清楚,不知今日此来何事?”蓝田疑惑地问。 蒋琬拱手说:“府君不日就要赴交州,但除了医学堂和讲武堂,其余衙门都没接到搬迁指令,不知您对书报署有何安排?这么重要的衙门不留在身边?” “有公琰坐镇我自心安,泉陵书报署以后必定会搬迁,但也是更接近中原的城市,这样才方便收集情报。”蓝田解释。 蒋琬想了想说:“以目前旳地理情况来看,江陵位于益州、交州的中间位置,应该是最符合的地方,只不过离府君太远,不能经常聆听教诲...” 蓝田笑道:“公琰所想与我暗合,江陵的确是个合适的位置,等时机成熟就迁过去,至于说什么聆听教诲,你现在已经驾轻就熟,报道的内容拿捏得恰到好处,以后保持这个水准就行了。” “现在主公的州郡多了,长江报每月一期内容很难囊括,但如果书报署增刊又不堪负荷,不知府君有没什么好方法?”蒋琬虚心求教。 蓝田意味深长地问:“大汉疆域广大,天子也不能每件事都亲力亲为,所以分出了天下十三州和数百个郡,区区一个长江报又怎么能囊括天下事?” 蒋琬激动的说:“府君打算设立新的报纸?” 蓝田点点头,“我的设想是以长江报为主报,内容可以涵盖内外的大事,各州还可以设立辅报,只负责州内的大事小情。” “此方法非常可行,只是办报并非易事,需要经验丰富者才能办好...”蒋琬肯定道。 蓝田笑呵呵:“所以公琰的担子很重,泉陵书报署要多多培养人才,等日后各地增设地方辅报,就能直接找你要人,这件事我会亲自写信给主公,让他安排人员到你那里去历练。” 蒋琬苦笑着点点头,心说蓝将军把我这当学堂,除了向外输送基层的官吏,还要肩负培养办报的人才,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通过与蓝田的交流,蒋琬了解到有些决策是暂时的,后期还会根据情况调整,就比如某些军工作坊,将来会搬一部分到交州。 六月十六,郝普选了个好日子携带家眷,大小船十几艘来泉陵赴任,除了数十个随从之外,其余都装的行李。 零陵是蓝田的根据地,交接工作的时候郝普表示一切照旧,完全按照蓝田的政策开展工作。 郝普调任零陵太守,比调任江陵太守还开心,因为零陵的富庶繁华,已经偷偷超过了南郡,成为荆州之首,而且依然处于蓝田的领导下,能在这里说明主公肯定自己桂阳的工作。 蓝田与郝普简单安排完工作,就带着他往后宅去参观,小花园中葡萄架上的果子颗粒饱满,有些阳光充足的地方已经慢慢变色,后面小院被打扫得干干净的,依稀可以看到往日孩子们欢笑的身影。 上个月甘倩和阿斗等前脚刚走,现在自己也要举家搬离此地,东西厢房加上北面的正房,郝普的一妻两妾正好够分,这就好像冥冥中注定一样。 “伯平我们也出发吧,高原他们应该等久了。”蓝田扫了一眼小院,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唯。”高顺点点头,随后在前方引路。 郝普谦恭地跟在后面送行,走到太守府门口时,发现门外只停靠两架马车,其中一架里面是吕玲绮和两个儿子,另一架只有些衣服和日用品,蓝辕和蓝霁大多数玩具都留下了。 蓝田在零陵任太守数年,平日里生活虽然不算俭朴,但他不置产业不聚敛财物,来时两架马车去时两架马车依旧。 相比自己七八船的行李,这画面直接让郝普汗颜。 高原本来为蓝田准备了的卢马,但他担忧城中百姓见到会来送行,所以与吕玲绮坐进了马车之中。 当初从刘备那里要来的的卢马,蓝田也要一并带回交州,他担心郝普的命格驾驭不了,陷阵军与讲武堂则已经提前乘船南下。 高顺与郝普带着随从在最前面开路,其后两架马车紧随其后,再次是吕玲绮的几十个女侍卫,侍卫长高原牵着的卢马殿后,出行的阵仗相对新太守着实低调。 蓝辕和蓝霁掀开车帘,望着街上的人流说着悄悄话,吕玲绮望着蓝田叹息:“咱们又要搬家了,在泉陵这几年日子还算惬意,突然离去还真有些舍不得...” 蓝田安慰:“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虽然这比喻不够恰当,但是身在乱世命岂由己?交州可是个好地方啊。” 吕玲绮点点头:“夫君对交州念叨很久了,此番得偿所愿作何感想?玄鸮先生?” 蓝田哈哈笑道:“小君也来与我打趣,我心中的交州虽然很美,但并非现在就能够见到,可能需要穷我们一生去构造。” 吕玲绮一脸的幸福,“夫君有化腐朽为神奇之能,无论是之前的小沛、新野、临武还是现在的泉陵,咱们不都是从无到有吗?享受这個过程才是最美妙的。” “父亲,母亲,前面好多人围了过来。”蓝霁突然提醒。 吕玲绮听得一个激灵,本能地准备走出车厢查看,但是被蓝田用手紧紧按住。 第三百六十四章 宝马雕车香满路 “小君不必担忧,这里可是泉陵的大街。”蓝田面露微笑。 果然这个时候马车停了下来,高顺下马过来掀起车帘禀报:“主公勿忧,泉陵百姓闻听先生要走,现在应该是来送行的。” 吕玲绮疑惑问道:“夫君坐在车厢里面,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的?” 高顺摇头没回答,蓝田连忙解释:“这几日消息早就传了出去,可能刚才有人在府门前看到了,我还是与伯平骑马,小君照看好孩子们。” 吕玲绮瘪瘪嘴,“咱们好不容易能和夫君同车。” “母亲不要沮丧,这样才显得父亲得民心呢,他这样的人不光属于我们...”蓝辕拉着吕玲绮的手安慰。 吕玲绮十分诧异地看着蓝辕,你小子才多大就能懂得这样的道理?我夫君的本事还要你来提醒我? 蓝辕见母亲脸色奇怪,连忙岔开话题对蓝霁说:“好像到了交州稳定下来后,父亲就要把咱们送进学堂去。” 蓝霁皱起眉头,“千字文我已经会背了,还真要送到学堂里去学吗?那些先生哪一个比得上父亲?我还等着大一点跟母亲学兵器呢。” “父亲没那么多时间教咱们...”蓝辕望着吕玲绮回答。 “到了交州后我会先教你们步伐,兵器还需得力量跟上后才好学。”吕玲绮心说再过两年,就要把蓝霁送给关羽调教,希望你小子能保持这样的活力。 “太好了。”蓝霁和蓝辕同时拍手。 蓝田走出车厢,跨上的卢马与来送别的百姓挥手,泉陵的百姓生活富足,不少人端着米酒、熟食、甚至活鸡活鸭来送别,蓝田根本不会收受百姓礼物。 有高顺在前面开路,加上吕玲绮侍卫在周边戒备,百姓们还是很规矩留出通道,让蓝田缓缓走出城去,泉陵街上热闹哭泣的场面,就像清官离任送万民伞旳样子。 百姓表达情绪非常朴素,在比烂的时代蓝田这样的官,简直就是他们心目中的真神。 蓝田想起一句话:只要能够吃上饭,饿不死人就算盛世。 蓝田带来的农学知识改变了荆南,天下还有更多地方等待他去改变,但这一切还得等到天下大定后才能推广,所以他不光要推行种植技术,还需要帮刘备实现统一,要发展生产力、改良经济政治制度... 历史被天下归于士族的洪流裹挟,蓝田就像一个孤独的逆行者,下一站的交州就是他的试验田,理想中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制度,都会在这个荒僻的原野上慢慢建立。 如果从一开始蓝田就搬出两千年后的制度,那么他有可能像王莽那样被整个世界排斥,只能潜移默化的形式,以点带面慢慢进行渗透,通过时间和空间的力量来改变。 蓝田来到这个时代十几年,在诸如最亲的妻儿面前,他都没有把所有知识和盘托出,即便每个父亲都想子孙强过自己。 如果此生没能完成改变,蓝田或许会学张仲景那样,把自己掌握的大量知识记录下来,然后再离开世界前传给儿孙。 就在蓝田思考的时候,高顺大喝一声:“先生当心。” 蓝田回神的瞬间,送行的人群中丢出一支鲜花,直接砸到了的卢的鬃毛上。 “伯平不要紧张,不要惊吓到百姓们,这就是普通的花。”蓝田拿起那不知名的花朵闻了闻,带着田野间大自然的味道。 “我知道了。”高顺点点头,他刚才还以为是暗器。 其实刚才蓝田也吓了一跳,因为的卢马的被动属性是妨主,自己从刘备那里要来后,蓝田自己都没有骑过几次。 百姓见蓝田不收礼物,对于投花没有表现出反感,于是围观的人跟着效仿,不停有人向的卢投掷鲜花。 蓝田直接就傻眼了,从原本的‘状元游街’状态,直接就变身成了‘花魁’,马车过境在街道上留下五颜六色的花瓣,正应了那句宝马雕车香满路。 热情的百姓从太守府外,把蓝田的车马送到码头才停止,郝普与蒋琬等送行官员,无人不感叹蓝田的名望之高。 蓝田他们先乘船来到始安县,然后更换船只取道漓水南下广信。 交州地形呈东西走向,包含后世的广东广西越南的部分地方,因为那时候还是荒蛮未开化之地,除了临河的城市外山区鲜有居民。 蓝田此时控制的郁林、苍梧两郡,城市也都临河而建人民因水而居,众多支流全部汇聚于郁水最后从番禺流入大海,这就是后世的珠江水系。 水路通达方便各地的经济文化交流,也方便蓝田在交州的政令下达,所以到达广信后蓝田最关注各支流的通航情况,如果有淤泥影响船只通行,要组织人员在枯水期进行清理,清理出来的淤泥正好能做开垦肥料。 广信是交州除龙编之外第二大城市,在整个交州北部属于政治经济中心,所以赖恭建议蓝田把治所定在广信。 蓝田全家到达广信后,居住在吴巨与吕范的将军府,与苍梧太守夏侯纂合署办公。 安顿好妻儿之后,夏侯纂私自找到蓝田征求意见:“府君,您新来交州怎能与卑职合署办公?不如我自己随便找个府衙,反正卑职孑然一身家眷都在益州,也要不了多大的地方...” 蓝田摇头说:“汝乃苍梧太守,又岂能随随便便?不妥不妥...” “那不如卑职征调些民夫,为府君新建一座州府怎样?”夏侯纂又问。 “我等初来交州民心未附,岂能贪图享乐大兴土木?还是先艰苦奋斗几年,让百姓安居乐业后再说。”蓝田再一次拒绝。 “唯。”夏侯纂点头从命,心说蓝将军果然善待百姓。 蓝田拍着夏侯纂的肩膀,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夏侯将军不要以为交州荒僻,咱们脚下这片土地大有可为,早晚会成为富甲天下的热土,我们要卯起劲好好干,可别让主公失望...” 夏侯纂抱拳壮怀激烈:“末将唯府君之命是从。” 数日之后,蓝田在广信召见各地官员,除了和下面的人见一见,还要准备宣布一些新政令。 苍梧郡各县令、县丞全部到场,而郁林郡只有太守袁綝。 第三百六十五章 千钧嘱托 郁林郡与苍梧郡多山地,只有河流两旁土地肥沃适合种水稻,但好在气候比荆南还要温暖,粮食成熟的时间大幅减少,也就是除了每年正常的两季主粮,其余还可以安排种植辅粮。 这几年泉陵学堂培养出来的农学子弟,被蓝田大批量调入交州各县各乡进行指导,他们不但带来了新的种植、堆肥技术,也带来了试验田中培育出的新粮种。 蓝田要求每个县兴建蒙学堂,每户人家可以选送一名八岁的孩子,送到县蒙学堂读书习字,蒙学堂两年内的食宿由县里支出。 两年义务教育之所以不能全面普及,除了目前交州各县的财力支撑不住,还有百姓思想观念没有转变的缘故,毕竟八岁的孩子已经能帮家里干活,除了生火做饭还能上山放牛捡柴,算家中次要的劳动力。 蓝田知道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先尽可能地推广读书识字,当基础教育达到一定的规模后,就能把科举拿出来打破士族垄断,全国范围内推广难度实在太大,没有几辈人旳努力非常难实现,但是有生之年在交州应该能试点。 交州气候湿热多雨,蚊虫叮咬常致人疾病,除了推广基础教育外,蓝田还在各县设官立医馆,由华佗在医学堂培养的弟子坐诊。 书报署中挑选出来的干吏,全部下放到县乡任父母官,落实交州的一系列新政策,蓝田打算从提高粮食产量,控制百姓因病早亡两个方面入手,让苍梧、郁林两郡的人口得到增长,蒙学堂养成百姓受教育的习惯。 夏侯纂代蓝田宣布了诸多政令后,各县的官员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出房间,蓝田的名号虽然在零陵很响亮,但在交州管不管用还得试了才知道。 苍梧郡的官员全数离场后,房间里还剩下郁林太守袁綝。 蓝田对袁綝嘱咐:“袁太守不要着急,等苍梧这边试点成功后,我会逐步给郁林郡增派人手,你先回去熟悉环境,郁林郡有许多越人族群聚居地,他们语言生活习惯各有不同,可利用以夷制夷的策略稳定民心。” 虽然蓝田在零陵已做了很多年的准备,但真正要在交州这张白纸上作画,他储备的那些人才明显是不够用的,没办法一步到位只能边改革边发展。 “赖将军已和卑职交接,郁林郡虽然比较贫瘠,但是政局还是相对稳定,很久没有出现过围攻官府的事了。”袁綝回答。 “那就继续保持住,赖将军以前任用的官员,袁太守不必着急更换,更不能因为郡县贫困,而对百姓加征苛税,真有困难我会想办法给郁林援助。”蓝田给袁綝打起了预防针。 “多谢府君支持,卑职保证郁林一切如初。”袁綝听后大喜,零陵现在非常富庶,正要援助贫困的郁林郡,就只是蓝田的一句话而已。 聊完正事之后,蓝田又好奇地问:“德顺(赖恭)他收拾好了没有?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入蜀?” “赖将军跟卑职同来广信,现如今就在正堂后面的偏厅等候。”袁綝回答。 蓝田一脸纳闷:“德顺(赖恭)来了广信?他的家眷在什么地方?” 袁綝:“赖将军的客船停靠在广信码头,家眷行囊全部都已装在船上,他打算朔漓水而上在始安转道。” 蓝田皱起了眉:“从布山走潭水不是更快?他为何要从广信绕道?” “赖将军对府君极其崇拜,说是在入蜀前必须亲来辞行。”袁綝解释。 “德顺还真是...”蓝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跟我去见见他吧,省得他的家眷在船上久候...” “唯。”袁綝抱拳。 蓝田与袁綝走出正堂前殿,顺着庭院右侧的小路往后走,那里矗立着一排平行的房屋,是苍梧太守夏侯纂与僚属们办公的地方。 联排房屋最右侧的那间偏厅,是供官员们休息聊天的场所,类似于后世办公场所的会客厅,蓝田推门而入发现除了赖恭,在士徽身边卧底的胡恪居然也在。 “你不是应该在南海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蓝田狐疑地问。 胡恪抱拳正色回答:“卑职奉命而来,刚才先生在正堂处理要事,我就在偏厅陪赖将军说说话。” 赖恭进言道:“我刚才跟胡校尉叙旧呢,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蓝田冲赖恭点点头,然后又对胡恪问:“士徽的事着急吗?不急就先去正堂等我,我和德顺聊一会就去找你。” “一点也不急,先生忙完重要的事再说。”胡恪一脸轻松,说完就独自走出偏殿。 “胡校尉机敏过人,他在士燮父子间游刃有余,犹海中弄潮尔...”赖恭望着胡恪的背影叹息。 “德顺走到哪里都是夸人,你这一点跟庞士元非常像,此前去成都有没有见到?”蓝田笑着问。 赖恭回答:“有幸与士元见过两面,真乃高明之士也,此番入蜀会多加亲近。” 蓝田先是点头肯定,然后又对着袁綝问:“还有没什么要交待袁太守的?趁此机会不如再叮嘱一番。” 赖恭微微一笑:“该说的都已说完,其实跟先生做事最轻松,只需要按部就班听从命令,一定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袁綝抱拳点头:“末将铭记于心。” “袁太守若无要事可先回,郁林应该还有诸多政务,恕我不能远送。” “岂敢岂敢,卑职就此告辞。” 袁綝哪里敢要蓝田来送,他躬身行礼之后快步走出了偏厅,准备辞别老友夏侯纂,然后乘船返回布山做他的郁林太守。 蓝田与赖恭寒暄了几句,然后临别前小声嘱咐:“德顺到了成都请告诉主公,益州此时虽然还在休养生息,但必须要准备进行汉中布局了,曹操平定雍凉后必定优先攻张鲁,堵住益州北出中原的通道,从张鲁手中取汉中与在曹操那里抢汉中,孰易孰难人尽皆知...” “先生嘱托,字字千钧,我必定分毫不差转告主公。”赖恭对蓝田由衷的佩服,这应该就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虽然身在交州还不忘千里之外的汉中。 第三百六十六章 纸老虎没有用 蓝田与赖恭在偏厅聊了一会,赖恭想到家眷还在码头等候,于是向蓝田辞别准备离去。 两人同时从偏厅出来,顺着庭院的道路往府门并肩而行,行至寺门罘罳处蓝田突然驻足。(注:汉时官府称寺,罘罳fusi为门后的遮挡屏风) “我姐与甥远在成都,虽然身份尊贵但毕竟外来客,加上还有孙夫人与吴夫人在旁,主公未必能够面面俱到,德顺此番入蜀应会常伴主公左右,请代为照拂田之亲人...”蓝田拱手作揖。 赖恭大惊曰:“甘夫人与世子是主公家人,但主公的家事就是国事,我必定会用心劝谏。” 蓝田点头叹息,“那就多谢了,主公其实很有分寸,我不过是多此一举求心安,毕竟山高水长相见不易...” 赖恭郑重地回答:“先生之亲就是我之亲,您尽管放心好了...” “那我送你去码头。”蓝田挥手示意绕过罘罳。 赖恭连忙摇头:“先生初来交州事繁,胡校尉还在正堂等候,您送到这里已然礼重,赖恭就此告辞...” 蓝田随即点点头,没有坚持再送。 赖恭绕过罘罳走出寺门,蓝田则回到正堂前殿来见胡恪,殿内只有高原和他两人在那里。 “走吧,咱们后殿说话。”蓝田伸手一招,胡恪和高原马上跟了过来。 西汉设立交州刺史部开始,广信一直就是交州的治所所在,只是后来交州刺史朱符、张津接连身故,刘表先遣赖恭为交州刺史,后又表吴巨为苍梧太守。 两人在交州各不相让,赖恭后来不敌吴巨被赶到郁林,所以广信才落入吴巨的掌控中,州府就成了吴巨的将军府,府内布局参考了中原大城的官寺,正堂前殿恢弘宽阔说话带回音,一般举行大的朝会才使用,更多时候是在正堂后殿议事。 蓝田与胡恪在后殿坐定,“看你一脸的轻松,莫非士徽那边有什么喜事?” 胡恪抱拳回答:“近期士徽收到江东张昭的书信,张昭在信中斥责士徽毒杀卫旌,扬言要尽起大兵讨伐士家,若是识时务重新让出南海可免兵祸,否则会先杀在江东为质的士廞祭旗。” “孙权的水军不敢轻动,程普旳陆上兵马几乎全灭,他拿什么去讨伐士家?” 蓝田听得一怔,自从击败孙权之后,他的注意力不在那边,可能是因为两家交战的缘故,书报署关于江东的情报也很少。 胡恪:“张昭在信上已经解释清楚,孙权遣贺齐为主将、陆逊为副将已经开赴豫章,若顺庐陵而下就是南海...” “去取扬州地图来。”蓝田原本松弛的神经绷了起来,陆逊是江东可以撑门面的人物,若真的派来交州与自己对线,他可不敢掉以轻心。 “唯。”高原抱拳离去。 趁高原取地图的间隙,蓝田皱着眉继续询问:“士徽是什么态度?是战还是让出南海?” “龙编兵的战斗力,先生之前不是见到过吗?也就平定本地越夷的叛乱,根本没有能力与中原军队较量,但是南海是交州产盐的大郡,士徽也还不想放弃这块肥肉,所以就想到了咱们。”胡恪回答。 蓝田冷哼一声:“所谓兄弟如手足,江东以他大兄的性命威胁,看来士徽还是无动于衷...” “士廞是士燮嫡长子,若是真被孙权杀害,士徽可以名正言顺继承爵位,他当然会无动于衷。”胡恪分析。 “权利富贵就如试金石,试出人间魑魅魍魉,至于出不出兵援助士徽,等取来扬州地图我分析分析再说,交州现在刚刚起步,要是被拉入战争泥潭,发展不知道要延后多久...”蓝田摇摇头。 胡恪点点头,“我早就在给士徽压力,能够让士家主动把南海让出来最好...” “要是你真能立下这奇功,我会向主公举荐你为南海太守。”蓝田鼓励道。 胡恪微微一笑:“卑职自问没有主政一方的能力,但是当这样的细作还挺刺激的。” 蓝田一听好家伙,你这是玩卧底潜伏上瘾了,要不要给你成立个保密局? “有一点我始终没想明白,那个指认卫旌下毒的卫柏,为什么能在士徽眼皮子底下逃了?他不该被处决或者送到龙编那些地方去吗?”蓝田好奇地问。 胡恪听到这里有些得意:“当初将江东兵马逐出交州后,我恐吓士徽说江东可能要来寻仇,让他回交趾找士燮商议对策,就在士徽去交趾这段时间里,卫柏找到机会逃出了番禺...” “是你动了手脚?”蓝田皱起眉头。 胡恪嘿嘿一笑:“我要是动手脚不就暴露了吗?当时卑职跟士徽一同去的交趾,因为走得太急所以来不及处置卫柏,不过乌斯丁的商队是留在番禺的。” “机敏通达,孺子可教。”蓝田一脸欣慰。 赌桌上出千的高手,通常也有同伴掩护,这样才不容易露出破绽。 胡恪得到蓝田的肯定,心中也都乐开了花,虽然这跟自己性格有关,但是没有讲武堂那些课程,他也达不到现在的高度。 两人说话的时候,高原拿来扬州地图悬在墙上。 蓝田走到地图下仔细观察,孙权号称统领江东六郡八十一州,江东人口与财富主要集中在东北部的吴会地区,西边与荆州接壤的豫章、庐陵也有些发展。 如果那个时候有照明航拍,江东的人口聚集地就如一弯月牙儿,月亮空缺的广袤部分多山少河,这些地方星罗棋布着未开化的山越群落,也是东吴从始至终的敌人。 蓝田看完地图后瞬间释然,贺齐与陆逊不会千里迢迢,绕行一个大圈来夺南海,即便能够成功占据南海也需要重兵屯驻,毕竟有人试过陷阵军的厉害,来人太少可不够高顺练手的。 “你即刻回去告诉士徽,我会派军队到南海驻防,但是军需用度需要自行解决,这世上可没有白吃白喝的好事。”蓝田对胡恪吩咐。 胡恪点点头,“这个他们必然清楚,只是您不担心江东了吗?” 蓝田轻蔑一笑:“江东境内山越横行,孙权没把屁股擦干净前,哪有多余的精力来管交州?无非是吓唬士徽而已,纸老虎在我面前没有用。”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不准节省口粮 “纸老虎?先生用语甚是奇妙,末将先回番禺让士徽准备。”胡恪抱拳说道。 蓝田点头示意胡恪先走,然后又将注意力放到了地图上。 胡恪离开后,高原好奇地问:“先生打算派多少人去南海?如果太少震慑力可能不够。” “八千人震慑力够不够?”蓝田意味深长地问。 高原非常吃惊,“八千?也没必要这样多吧?陷阵军总共才只有一万,若是苍梧有什么危险,临时调度也比较麻烦,您要三思啊。” 蓝田笑呵呵地说:“谁说我要调高伯平的兵马去南海?” 高原挠头问道:“哪您这八千人是?” “沙将军的八千蛮兵不行吗?”蓝田笑着问。 “可您不是让他们收拾回辰阳吗?”高原更加纳闷。 蓝田奉行精兵的政策,沙摩柯的五溪蛮在平定交州后完成使命,现在和平时期不需要这么多兵马,所以就准备暂时让这些蛮兵回归故里,等到战争需要时再行招募,只保留了沙摩柯中郎将一千五百人的编制。 五溪蛮兵不是正规兵马,也是战时拿刀非战时拿锄头,但这几年在交州驻扎吃惯了军粮,所以现在宁愿在战场卖命,也不太愿意回乡种地,为此蓝田准备了非常丰厚的遣散费,只等从泉陵运到广信就分发。 现在有士徽管吃管喝,蓝田正好剩下一笔发展资金,他笑着回答:“这世上事哪有一成不变的?我昨天的决定未必跟得上今天的变化,你马上去把沙将军叫过来,先不要提去南海驻扎的事情。” “唯。”高原抱拳。 半个时辰后,沙摩柯脑袋嗡嗡来到正堂后殿。 八千蛮兵如果全部回乡就没事,现在有一千五百人可以留下,有希望就有竞争,有竞争就各显神通,百夫长、千夫长各自凑礼物找沙摩柯疏通,都想成为吃兵粮的幸运者,这几日搞得沙摩柯左右为难。 “手心手背都是肉,沙将军很为难吧?”蓝田问。 沙摩柯轻轻点头,“这群家伙原本都是直肠子,可遇上这事之后突然都开窍了,俺走到哪里都有人来说情,昨天晚上出恭的时候差点被堵在茅厕中...” “哈哈哈,热情是好事啊,说明你带兵有方。”蓝田笑道。 沙摩柯叹了口气:“哪有什么带兵有方,无非是想留下当兵吃粮,都不愿意归乡种地打猎,先生你智谋过人,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蓝田没有回答,而是好奇地问:“兵者,凶器也。从军难免有死伤,你这些蛮兵不畏死乎?” 沙摩柯苦笑:“凡人岂不畏死?但跟着先生几乎不会吃亏,即便战争中有少许伤亡,您给出旳抚恤也很高,所以他们都愿意从军。” “原来是这样...”蓝田点点头。 “先生可能不知道,包括俺的五溪蛮兵在内,很多地方守军都梦想加入陷阵军,可惜您不愿意扩充编制,而且即便有减员也有固定兵源补充...” 沙摩柯所说的固定兵源在临武,上次长沙大战陷阵军有少量减员,就是去李扬的庄上挑选补充。 蓝田解释:“陷阵军的武器、铠甲昂贵,数量太多我根本养不起,再者这支部队算私人部曲,规模太大也不合适...” “末将明白了,不知先生今日找我来所为何事?难道是从泉陵的饷银运到了?俺还没定好去留人员呢...”沙摩柯低着头询问。 “这批财物数量不少,没这么快准备完成,我在寻思你的蛮兵要不要再留下些。”蓝田继续吊胃口说道。 沙摩柯听得大喜,“先生此言当真?让我再留多少?八百还是一千?” 蓝田摇摇头没说话,神色显得十分平静,沙摩柯感觉自己是不是猜错了? “要不五百?”沙摩柯试探性继续问。 “既然都想当兵吃粮,那就全部留下吧。”蓝田语气平淡。 沙摩柯睁大了眼睛,他扭着头仿佛自己耳朵骗自己,然后吞了吞口水:“先生莫非戏言也?您不是说闲置的兵力太多,会对交州的税赋造成影响吗?” 蓝田郑重地说:“你当我给你打趣呢?赶快回去准备吧?明日启程去番禺驻防,去了直接找士徽的主簿胡恪,原定的遣散盘缠就取消了。” “取消好,取消好,他们只要能留下比啥都强,俺回头告诉营房削减口粮,不打仗的时候给先生节约点,咱们不能吃白饭...”沙摩柯一脸的欢喜。 蓝田连忙摆手:“谁让你们吃白饭了?没事可以学高将军多练练兵,再者去了番禺有士家供应军需,你不准擅作主张给我节省口粮,外人的东西咱们还可以多吃些,你听明白了吗?” 沙摩柯心说还有这好事?连忙点头表示坚决服从命令,然后乐呵呵地走了出去,差点与进门的高顺撞了个满怀。 高顺走进来诧异地问:“沙将军这是怎么了?好像特别开心的样子。” 蓝田笑着回答:“他的蛮兵暂时不用回乡,所以才因兴奋如此失态。” “原来是这样,先生昨天让我找的房子已经寻得,现在要是无事我带您去看看?”高顺问道。 “那就看看去。”蓝田立刻站起身,他让高顺这两天寻的房子,不是徐庶给老母要的小院,而是幽静的办公场所。 两人跟着骑马上街,在广信城中绕了几个弯,最后在城东北的僻静处,找到了高顺口中那个宅院,斑驳的门房上有块破旧的牌匾,上书两个隶书大字:杏园。 整个宅院布局规则,比蓝田现在的州牧府还大,庭院内有数株阔叶大树,正好可以抵御毒辣的阳光,虽然外门看上去破旧不堪,但内部的房门、窗户、梁柱都是新上的漆,各个房间的家具应有尽有,后面花园中有一片杏子林,与门口牌匾两个字交向呼应。 “此处别有洞天,不像是寻常家的居所,伯平可查到此园主人为谁?”蓝田好奇地问。 高顺回答:“听闻此园是吴巨的私宅,曾在此处豢养着上百姬妾美婢供其享乐,吴巨被杀后吕范作为新太守入主苍梧,此地就变成吕范接待江东使者的场所。” 第三百六十八章 州级医药署 蓝田一听好家伙,难怪觉得牌匾的字特别别扭,这地方原来是广信的会所,所以设在这么隐秘的场所。 “原来那些姬妾美婢去哪里了?”蓝田露出神秘的微笑,老高你该不会好这一口吧? 高顺正色说道:“呃...当初赖将军奉先生之命收服苍梧,获胜之后他将此地的女子都赏赐给了沙将军。” “都赏给沙摩柯了?赖德顺做事还真出人意表...”蓝田瞪大了眼睛,心说老沙身体强壮是没错,但百十来个他能吃得消? 高顺急忙解释:“这件事我找沙将军核实过,他全部分给千夫长、百夫长与小头领,所以很多人不愿意离开苍梧回辰阳。” “沙将军处理倒是不错。”蓝田点点头。 高顺又问:“这杏园您看合适吗?” 蓝田肯定道:“虽然位置偏了些但是胜在幽静,特别是后院那片杏子林非常不错,只需要改换门头上个油漆就行了,我想元化先生应该会喜欢的...” “啊?元化先生?不是您要搬来这里住吗?”高顺误以为蓝田觉得合署办公不方便,所以才让自己再找个院落来居住。 蓝田摇头说:“我要成立新衙门名为医药署,现在各县都设立了官立医馆,不能让他们自行野蛮生长,无论是医师郎中的任用,还是县医馆的药材选用,都要进行统一的管理。” 高顺听懂了蓝田的意思,连忙建议:“元化先生的弟子虽然有妙手,但您口中的医药署似乎更偏向官寺职能,元化先生他能够管得好吗?” 蓝田回答:“自然不能让元化先生他们把光阴浪费在处理这些俗务上,我会调临武令许安来任医药署主事,泉陵医学堂并入医药署后,主要还是培养医师和郎中,但是培养出来旳人才不能全部派到各医馆问诊。” “却为何故?”高顺一脸纳闷。 “再高明的郎中都需要道地药材,医药署需要对药材的发掘、种植、收集、晾晒、配发、售卖等环节严格把控,这样才能保证官立医馆长久,把医和药分别进行精细化管理。”蓝田继续解释。 “原来如此。”高顺心说这又是先生的大手笔。 确定好办公场所,医药署就开始慢慢筹建,许安接到调令后兴高采烈来广信赴任。 自从在长江报上出名后,蓝田再也没有关注过许安,郝普调任泉陵后他本想跟去,但是思索良久最终没有开口,原来蓝田并没忘却自己,接到调令那一刻他知道自己要起飞了。 医药署是个新衙门,蓝田没有明确什么品秩,但许安猜想最少都与郡级曹属相当,因为他原本就是县令不能降级使用,郡级曹属按照后世官府对应为正处级部门。 许安了解完医药署职能,就来到州牧府求见蓝田。 见面寒暄后,许安开门见山问道:“府君,您新设立的医药署,与郡里的医曹职能相当,不知两者交叉的地方,当如何界定区分工作?” 蓝田意味深长地说:“医药署归州牧府直管,苍梧医曹归夏侯太守管,这还需要界定区分工作?” “这...州牧府直属?似乎没有这先例...”许安吞了吞口水。 蓝田笑着说:“无论是之前的书报署,还是现在的医药署,应该都没有出现过吧?没有先例我就开创先河,今后州牧府直属的衙门会很多的。” “卑职明白了,那医药署和郡医曹之间...”许安小心肝扑通的跳。 “医药署统管全州医药事务,自然也包含各郡的医曹,这件事我会知会夏侯太守、袁太守,在我眼里你们是同级。”蓝田抛出个大炸弹。 “卑职定当竭力,必不负府君所托。”许安躬身行礼。 汉末的行政架构为朝廷、郡、县、乡四级,州刺史是朝廷派驻负责监察地方,所以州并不是正式的行政单位,州刺史秩只有六百石,但可以监察秩两千石的郡守,直到刘焉提议恢复州牧制度后,州牧的才凌驾郡守之上。 蓝田设立的医药署为州级衙署,将元朝才有的行省制度提前到三国时期,形成以朝廷、州、郡、县、乡五级行政机构,与后世的中央、省、市、县、乡一致。 行省制度影响深远,蓝田先在交州进行试点,将来天下大定人口、财富增长,必须要更细致的管理才能跟得上,那时候进行改革推广会很容易,毕竟会多出来许多官职,但前提是生产力足够高才能匹配。 当年七月,刘备与诸葛亮等人商议,任张飞为巴西太守屯兵于阆中,除了镇守入汉中的险路米仓道,还在附近招揽巴、賨等夷人,为此后夺取汉中做准备。 汉中入蜀主路为连接剑阁、葭萌关的金牛道,而米仓道则作为辅路存在,刘备在金牛道的葭萌关不设重兵,只有邓艾在这一带屯田种粮,给张鲁表现出暂时不会北上的假象。 同一时间里,曹操将主力由汝南移师淮南攻打孙权。 因为皖南被孙权攻破掳走百姓数万,加上前次曹操从濡须口撤兵前强迁百姓,导致有大量的百姓恐慌逃往江东,让合肥南部、整个庐江郡的广大区域,剩下的人民不足原来的三成,形成了坚壁清野的战略缓冲地带。 孙权听说曹操携大军又来,只能亲率吕蒙等人往濡须口御敌。 曹操行军至新蔡附近,他的谋主荀攸因病身故,从此颍川士族领袖荀家,两位带头大哥前后离世,非常凑巧都是病死在伐吴的路上。 曹操此时贵为魏公,而且已近六旬之数,早没年轻时的冲劲,借口为荀攸治丧返回许都,这场伐吴的战斗还没开打就结束了。 从曹操起兵到称公,背后有以颍川为代表的河南士族支持,他们之间相互成全,互相利用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在这期间内河南士族倾力相助,他们不但出兵、出粮还出谋臣,曹操几乎顺风顺水少有败仗,但从他称魏公开始双方产生裂痕。 直到荀彧、荀攸两人病故,河南士族停止对曹操抱有幻想,从这一刻开始他们集体选择摆烂,而曹操的军事生涯也开始走下坡路。 第三百六十九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刘秀靠士族豪强支持建立东汉,为了加强中央集权获得统治合法性,他大肆启用经学出身的官员,导致官僚士族大量出现,将控制门阀士族的大门彻底打开。 后汉书曰:公侯子孙,必复其始,贤者之后,宜宰城邑。 东汉末年门阀士族大势已成,桓帝、灵帝时期皇权受到士族挤压,所以借助宦官挑起‘党锢之祸’,最终酿成了汉末的乱世,直到三国归晋士族掌握皇权形成贵族政治,此局面一直保持到唐末。 三国时代士族与军阀联合,士族给军阀提供兵马钱粮,军阀给士族提供政治利益,曹操的一生都在和士族对抗。 曹操在魏郡称魏公定都邺城,因为魏郡在河北境内,他称公立国后政治经济中心从许都转移到邺城。 这个决定彻底动摇河南士族的利益,所以在荀攸死后,河南士族降低了扶持力度,导致曹操晚年各种军事失败。 如果曹操在河南称公建宋国,荀彧不但不会反对还会支持,河南士族为了利益并没放弃,他们改变策略把主意打到继承人身上。 建安十九年十月,夏侯渊扫荡西羌诸胡,剿灭为乱三十余年的宋建,至此长期为祸的陇右被平定,曹操因功赞其虎步关右。 同年同月,蓝田在广信州牧府内纳凉,突然高原将胡恪带了进来。 “你不在番禺‘辅佐’士徽,频繁跑到广信来就不怕他起疑?”蓝田好奇地问。 胡恪神秘一笑:“上个月先生冷淡回应士徽的请求,现在他终于顶不住回了一趟交趾龙编,把其父士燮给带到了番禺,特地派我来请示先生,想在三日后来广信拜谒您...” “士燮?他年纪不小了吧?”蓝田惊讶。 胡恪点头说:“据说今年七十有七,但依旧精神矍铄。” 蓝田一听心说好家伙,在三国时代七十七还腿脚灵活,士燮这一家人可真是能活,该不是因为守着大海吃海鲜的缘故吧? “你可知士燮的想法?”蓝田又问。 “沙将军的五溪蛮太难伺候,至少士徽是想放弃南海郡,这两日我在旁边察言观色,士燮有很大可能同意他的想法,只是不清楚士燮为何会亲自来一趟。”胡恪点头分析。 蓝田皱起眉头,“士燮真有什么招数,等见过面就清楚了,不管这块老姜有多辣,在我这里都不一定管用。” “那我立刻回番禺汇报。”胡恪抱拳。 蓝田派沙摩柯到番禺驻扎后,最开始士徽还非常开心,上次去洭浦关支援吕范与五溪蛮误斗,深切地感受了蛮兵旳战斗力。 蛮兵虽然不及高顺的陷阵军那般威风,但是用来防范江东兵复仇应该够了。 沙摩柯驻扎的第二个月,士徽感觉到了深深的压力,卫旌攻打洭浦关时搬空了粮仓,所以番禺本就不多的存粮很快被蛮兵吃光,他不得不从交趾龙编调运粮食。 沙摩柯谨记蓝田常练兵的话,他每天都带着蛮兵训练,体力消耗大需要食物来补充。 五溪蛮兵的胃口和食量惊呆了士徽,八千蛮兵的口粮消耗比龙编兵两万人都夸张。 士徽抱着破财免灾的想法硬着头皮满足,但是到了八月底他就彻底顶不住。 沙摩柯在胡恪的‘提点’下,他向士徽表达长期吃稻米容易乏力,要求士燮保证蛮兵每两日有肉供应,而且表示五溪蛮不吃海鱼。 士徽听到这个要求直接坐蜡,八千人两天吃一回肉简直不可思议。 沙摩柯还强调五溪蛮族以渔猎为主,天天吃肉充饥都是合情合理的事,这让士徽根本找不到理由反驳。 自己求来的驻军,跪着也要满足沙摩柯的条件,他先发动士家人在合浦、南海、交趾、九真四郡采买野味。 买的再多也挡不住蛮兵的好胃口,士徽还让乌斯丁的商队到各地代购,这让乌斯丁兄弟大赚了一笔。 士徽在九月时彻底顶不住,他亲自去到广信求见蓝田,表示江东雷声大雨点小似乎不会来犯,请求蓝田撤回部分或者全部蛮兵,到时候真的遇到危险了再来求援。 蓝田借口沙摩柯出身蛮族,并不一定会执行自己的命令,还举例说要遣散他们回归辰阳,可最后因为遣散盘缠没有谈拢,所以这群人就一直待在了苍梧吃喝。 士徽听了后心凉了半截,沙摩柯的五溪蛮简直就是瘟神,现在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最后在胡恪的建议下只能去求士燮拿主意。 士燮是活了七八十岁的人物,马上就看出要送走蛮兵,最终还得找从蓝田那里入手,所以果断跟随士徽准备去拜访蓝田。 三日后,士燮在士徽与胡恪的陪同下,一行人乘船来到广信,蓝田与夏侯綦亲自来到码头迎接。 士燮刚一走下船,就看到岸边精光耀日,上千陷阵军全副武装列阵在旁。 “这...这是...”士燮有些语无伦次。 士徽连忙回答:“父亲,这就是孩儿向您反复提及的陷阵军,别看他们站在这里只是好看,在战场上简直排山倒海一般,当真天下无人能敌也...” 士燮轻轻点头,“这等威武之师,真的比五溪蛮兵还厉害,也难怪玄鸮先生能够击败江东...” “江东您就别提了,也就欺负欺负咱们...”士徽摇头苦笑。 “主公,玄鸮先生以及夏侯太守到了。”胡恪指着不远处提醒。 士燮迈开腿大步向前走去,胡恪扶着士徽快步跟了上去。 “蓝府君、夏侯将军...”士燮笑呵呵作揖行礼。 蓝田与夏侯綦望着这位祖父辈的人物拱手回礼,士燮虽然年近八旬头发还有一半黑色,他唇红齿白的气色甚至比士徽还好。 “威彦公如此年纪远道而来,真是令我汗颜...”蓝田客气说道。 士燮微微摇头:“府君客气了,卑职此行除来拜谒,也想回家乡看一看,一别数十年恐怕一切都变了...” “乡音无改鬓毛衰,总会有你熟悉的地方,我在前边准备了马车,威彦公与我同乘可好?”蓝田建议。 士燮有些小惊讶,没想到蓝田如此客气,他连忙拱手回应:“这...荣幸之至,能与玄鸮先生同乘,那是士某的福气..” 第三百七十章 各取所需 蓝田与士燮同乘一车,由大将高顺在旁作陪,苍梧太守夏侯綦与士徽、胡恪坐第二辆。 陷阵军护送马车缓缓往前行驶,士燮掀开车帘看得啧啧称奇,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不但装备豪华无比而且训练有素。 士燮终于明白次子士祗为何对泉陵念念不忘,原来蓝田治下的零陵郡这么富庶无比,也只有这样才养得起全副武装的万人陷阵军。 铠甲、兵器在民间造价高昂,但士燮根本不知道从采矿、冶炼到锻造,蓝田已经拥有了完整的产业链。 全产业链耗时很久,前期投入的人力物力很大,但是一旦形成产业链,到末端又会摊薄成本,就形成了良性的循环。 “威彦公觉得家乡风物如何?”蓝田率先挑起话题。 “甚好,甚好,虽然许多年没回来,但总有一股亲切的味道。”士燮回过神潦草应付。 “威彦公亲临广信,可有什么要教蓝田的?不妨现在就说与我听?”蓝田先来了个投石问路。 士燮先是愕然,他没想到蓝田如此心急,但是碍于旁边有人,他尴尬地回应:“玄鸮先生纵横荆南威名远播,我这垂垂老者岂能教你?先生受命牧守我们交州,卑职身为交趾太守自然要来拜谒...” “威彦公真是客气了...”蓝田微微颔首,老家伙的确比儿子稳得住,看来除了沙摩柯的事,士燮还有别的要求。 两人浅尝即止停止交流,车厢内的气氛马上变得沉寂,耳边只剩马车奔跑旳声音,以及三个粗重呼吸。 “蓝府君,这位将军英武伟岸,还未请教...”这回轮到士燮挑起话题。 蓝田笑着介绍:“此乃高顺,高伯平也。” 士燮先是一怔,原以为此人是蓝田的护卫,没想到竟是那位陷阵营主将,他连忙拱手行礼:“久闻高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士太守过誉。”高顺抱拳回礼。 借着高顺这个由头,士燮与蓝田谈论起群雄割据,感叹天下的英雄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蓝田看得出士燮是在担忧自己。 士燮远离中原偏安交州,虽然还在大汉的疆域之内,仍旧想为家族保留独立自主的地位,即便向大诸侯称臣进贡也在所不惜。 从之前交好蓝田开始,士燮就详细了解过他的为人,有手段、有谋略、懂治理,最关键的是不结交任用世家子弟,这一点是士燮最难受的。 荆州守军与江东一战之后,蓝田彻底露出了锋利的爪牙,再加上刘备让他出任交州牧,士燮又对蓝田高看了一眼。 在士徽汇报请来的‘客人’难伺候,甚至有些招待不起的时候,士燮已经明白蓝田在敲打士家,所以他马不停蹄赶来拜见。 马车在路上跑了半个时辰到达目的地,蓝田在州牧正堂前殿设宴款待士燮父子,并让夏侯綦带领苍梧的郡级官员作陪。 宴席上的菜肴已经被厨师们从泉陵带来,无论是品类和烹饪方式都是士燮所没见过的,他尝过两筷子之后赞不绝口,但对于夏侯綦的敬酒他以年老婉拒,最后他的倒霉儿子士徽就成了挡酒客。 士徽今天也是有备而来,他通过乌斯丁买了几颗张机调制的解酒丸,在宴席上觥筹交错游刃有余。 宴酣之际夏侯綦与士徽等在前殿继续闲聊,士燮借口有要事禀告与蓝田走进后殿说话,滴酒不沾的高顺时刻不离左右。 “老夫年纪大了没法痛饮,刚才怎不见高将军饮酒?”士燮提醒蓝田自己想单独汇报,否则在马车上就不避讳高顺,强调自己年老体衰没有能力行刺。 “高某素来滴酒不沾。”高顺抱拳回答。 “真奇人也...”士燮感叹。 “伯平,你先回前殿照应,有什么事我再叫你。”蓝田吩咐。 “这...”高顺显得很犹豫,从当年始安遇刺开始,蓝田走到哪里都有护卫,都差点忘了蓝田也有武艺在身,虽然没法与正式军人相比,但是应付眼前这个老头绰绰有余。 “去吧。”蓝田语气坚定。 高顺想了想然后阔步向前殿走去,最后在通道的大门旁边停了下来,这个距离要救援也会很方便。 见高顺的背影消失在后殿,蓝田意味深长地问:“威彦公有何要事?” “听说郁林、苍梧两郡广开蒙学堂,各县还设立了官家的医馆,府君初来交州就操劳为民,真是让卑职佩服啊。”士燮拱手作揖。 蓝田皱起眉头:“威彦公远道而来,该不会就是来夸我的吧?因为现在郎中和教习缺乏,医馆和蒙学堂也没有全部覆盖。” “对对对,循序渐进是对的,岭南百姓多是不通王化的蛮夷,冒然兴学可能事倍功半,但是医馆能够恩泽百姓,倒是可以在交州全境铺开,卑职这方面可以协助府君。”士燮连忙附和。 士燮的话浅显易懂,他赞成蓝田在郁林和苍梧的政策,但是不建议扩展到其它郡县,士燮能够接受医馆全州普及,但是蒙学堂还不适合交州百姓,他通过这句话一语双关,也在试探蓝田对士家的态度。 蓝田浅浅一笑,半开玩笑地说:“现在郎中十分短缺,能够覆盖郁林、苍梧已经力穷,威彦公与诸位兄弟还需自给自足,交州横贯东西毕竟还是太大了...” 士燮听得一喜,蓝田的态度已经表明,他不会改变士家现在的局面,跟着便投桃报李:“南海郡与苍梧郡相连,武弟在那里几年成效不显,后来因病身故反被卫旌趁机所霸占,幸得府君带兵驱走江东逆贼,徽儿试着治理数月却力有不逮,您看这南海...” 蓝田见状欲擒故纵曰:“这几个月交州各地风调雨顺,没听说过南海有什么大事,他怎么就力有不逮了?士家为交州勠力劳心,还是让令郎休辞辛劳治理南海,我这边一定会全力支持,明天我就让人上表朝廷,奏请士徽为南海太守。” “府君切莫如此,犬儿他还有待历练,郡守实在难为他了,请将军以南海百姓为重。”士燮如此年纪不但说得诚恳,还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第三百七十一章 碟中谍 “威彦公真折煞我也,快快起来。”蓝田见状大吃一惊,士燮举动让他始料未及,他连忙抬手去扶竟然没扶未起,不想这近八旬的老者还有这把子力气。 蓝田正想发劲的时候,士燮拱手恳切说道:“府君要是不答应,老夫就为南海百姓长跪不起...” “这...”蓝田心说这年代也有碰瓷的?反正气氛也烘托得差不多,他双手扶住士燮的肩上,装作非常为难,“威彦公快快起身,我答应下来便是。” “南海百姓总算有福了...”士燮听到蓝田松口才站起来称谢。 虽然嘴上极力把南海郡要让出去,但交州最大的盐场就丢失了,士燮今日的目的就是换得士家的和平发育,要是蓝田执意不收下他才会提心吊胆,至于南海这种有过一次易手的经历,便不觉得那么重要了。 门外的高顺听到动静本要冲进来,但正好瞥见士燮下跪的样子,他终于明白士燮为何要支开自己,敢情是这场面不想让外人看到。 蓝田与士燮商谈完毕,两人又联袂来到前殿说话,殿内酒宴直至黄昏才结束,最后士燮几人留宿在广信驿馆。 次日清晨,蓝田命夏侯綦作陪,带着士燮父子去寻士家祖宅,士徽到了夜里解酒药失效,过量的饮酒导致酒意上涌,呼呼大睡直至辰时都没醒。 士燮见状只能让胡恪照料,独自与夏侯綦去寻老宅。 士家先祖为鲁国汶阳人,为躲避新莽末年旳动乱移居交州,经过六世到士燮的父亲士赐时,士家终于成为广信的豪族,士赐曾于汉桓帝时任日南郡太守。 自中平四年士燮出任交趾太守以来,他有近三十年时间没有回过广信,当时族中亲眷皆跟随去了交州南部,广信士家两支旁系渐渐没落。 曾经整洁干净的道路杂草丛生,曾经的高门大院也已经凋敝,士燮在老宅前矗立许久感叹岁月如刀,推门进屋风沙中带着腐朽的气息,庭院内落叶厚厚数层没人打理,简单参观了一圈便转身退了出去。 走在瑟瑟秋风中,士燮知道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 回到驿馆已是正午,宿醉的士徽仍旧鼾声如雷,士燮便让胡恪将士徽背上车船,顺郁水驾轻舟往番禺驶去。 士燮见胡恪行动利索,背士徽的时候表现得轻松,于是好奇地问:“我看胡主簿有些身手,莫非以前习过武?” 胡恪一怔还以为暴露了,但他心里素质颇佳,连忙解释:“卑职穷苦出身,行船走商也要搬运货物,所以力量比寻常人强些...” 士燮点点头,然后郑重地说:“胡主簿机敏聪慧,比老夫那些儿孙强,我有件事情想与你商议。” “‘主公’请讲。”胡恪问道。 士燮望了眼打鼾的士徽,然后摇头说:“老夫已经把南海让给蓝府君,而且主动提出让祗儿过来历练,希望胡先生离开徽儿跟着祗儿。” 胡恪挠头问:“‘主公’是想让祗公子为质?您难道忘了入质江东的廞公子?因为拒绝把南海让还给孙权,他现在可能生死未卜,为什么还要往这边...” 士燮皱起眉:“廞儿是生是死全凭天意,把祗儿送到蓝府君身边我有考量,祗儿本身就对蓝府君心有仰慕,他到这边也不会感受不自在,不过他性格憨厚老实不足托付大事,所以我需要你跟在身边...” 胡恪听到大事这两个字绷紧了神经,心想这老头莫非还有什么歹心不成?随即显露出虚心好学的神情。 “胡先生放心,不会是什么凶险的事,玄鸮先生谋略手段极高,身旁又有高顺这样的名将,江东群臣都不是他的对手,我又怎敢去捋他的虎须呢?只不过还没看透他的为人,倘若不满足郁林、苍梧、南海三郡,士家又岂不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士燮继续解释。 “您究竟让我干什么?”胡恪满脸疑惑。 士燮捋须说道:“胡先生机敏过人,你此后跟在祗儿身边,密切监视蓝子玉的异常举动,凡兴兵动武必募兵存粮,只要提前把消息送到龙编来,我就能想办法去应对,此乃未雨绸缪也。” “我既为祗公子随从,玄鸮先生的举动恐怕不易获得?再者传递消息也很困难...”胡恪摇摇头。 士燮叹息道:“我知道比较难但事在人为,蓝子玉初来交州正缺人手,以先生才学或许能得其赏识,那样再打探消息就容易许多,至于消息传输的渠道,何不买通乌斯兄弟?” “这...”胡恪睁大了双眼,真心服了对方卧底选人。 “先生觉得为难?你所求仕途有我财力相助更容易,先生何乐而不为?”士燮问道。 胡恪正色点头,“卑职一定竭尽所能,不辜负‘主公’的期望。” “此事你知我知,连徽儿、祗儿都要瞒着,多一人知道多一分危险,先生觉得怎么样?”士燮又问。 “就依‘主公’。”胡恪点点头,心说您这计谋也太行了,绕了一圈自己又回到蓝田麾下。 客船日落前抵达番禺,士徽昏睡一整天终于摇晃醒来,士燮让士徽办完交接就回交趾,兄长士祗会顶替自己来这边,并安排胡恪留在士祗身边。 “父亲,胡主簿如此人才,何必跟兄长来此私混?不如跟我们回交趾吧?”士徽习惯了胡恪出谋划策后,显然有些舍不得。 士燮皱眉说:“你怎忍兄长独自在此?祗儿有胡主簿照料,为父也能放宽心,此事就这么决定了勿要再言。” “唯。”士徽拱手作揖。 次日清晨,士燮准备启程回交趾,士徽与胡恪到码头送别,士燮都登上船了,士徽好像想起点什么,他急匆匆登上甲板。 “父亲,我想起一件事来。”士徽喘着气说道。 “我儿有何要事?”士燮满脸好奇。 “您说如果蓝府君接手南海,那沙摩柯的蛮兵不依不饶怎么办?他们会不会赖上跟我回交趾啊?这群吃肉的家伙谁养得起?”士徽焦急地问。 士燮拍了拍额头感觉头疼不已,眼前的嫡子士徽原来挺机灵的,怎么有了胡主簿后就不动脑子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在南海郡画个圈 “我儿放心,南海郡移交给蓝府君后,沙摩柯就不归咱们管了,你到时安心回交趾就行。”士燮叹了口气。 “呃...儿只是担心沙摩...” 士徽话还没说完,士燮不耐烦地说道:“你这时候还管什么沙漠?早早回去收拾行囊,蓝府君两日后就到,注意切莫失礼。” 士燮说完就把一脸懵的士徽赶下了船,他寻思是不是南海这边水土不服,原本机灵的儿子怎么突然就变蠢了? 两日后蓝田依约来到南海,士徽与郡内官员包括协防的沙摩柯,全部来到番禺城外热情迎接。 入城进府后,士徽将一众官员介绍给了蓝田,然后就向蓝田请辞要回交趾,表示自己兄长士祗会代替自己。 蓝田点点头没有挽留,“祝你一路顺风,沙将军你替我送送徽公子,诸位都散了吧,各自去办自己的事。” “唯。”众官员应声出殿。 士徽被沙摩柯簇拥着走出番禺,看到对方只有一小队人跟随才放下心来,但是沙摩柯的气色明显不太好。 “将军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蓝府君聪明过人办法很多,将军不要为兵粮发愁,告辞...”士徽见沙摩柯满脸愁云,但是没有赖上自己去交趾,于是在临行前还不忘安慰对方。 沙摩柯的确有些苦恼,五溪蛮通过吃大户将士徽吃跑,这下失去了他们存在的价值,会不会又被安排卸甲归田呢?这几个月吃的肉跟十几年差不多,转念一想也是值得的。 在码头送走士徽与胡恪,沙摩柯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城,刚到城门口就有蛮族护卫告知,说蓝田与高顺去了东北边跑马。 跑马?沙摩柯印象中蓝田从未如此放松过,得抓住先生这个高兴的时候,兴许说几句好话就能多留下些蛮兵,想到这里沙摩柯用力拍打马臀,马蹄溅起尘土往番禺东北而去。 南海郡治番禺县,领番禺、中宿、博罗、龙川、四会、揭阳六县,共七万余户二十余万人口。 番禺是汉朝主要的盐产地,当地百姓大多从事盐业相关旳工作,加上还有大量出海捕捞的渔民,耕地面积远不及其他郡县。 汉朝时盐为官营,在全国设有二十多处盐官,官营的办法是:民制、官收、官运、官销,具体为:官府提供牢盆(煮盐用的大锅)控制生产,制盐百姓刮土淋卤,然后取卤燃薪熬盐,最后由官府收购、运输、销售。 蓝田与高顺跑马渐行渐远,慢慢与海岸拉开十数里的距离。 高顺见蓝田心情颇佳,于是好奇地问:“我观先生心情甚好,莫非是因为平白得了南海?这里的盐业收入非常可观,难怪孙权对此地念念不忘。” “这里气候适宜、地势平坦、面朝大海,真是个好地方。”蓝田手持马鞭对着远方感叹。 高顺点点头,“这里的气候是不错,已经到了十月还不用穿冬衣,以前在北方想都不敢想,您说刘将军会派谁来治理南海?” “我会暂时兼任南海太守,把这里交给外人我不放心,在此处建个面朝大海的小院送给徐元直怎样?”蓝田笑着问。 高顺抓住缰绳转马一圈,露出疑惑又吃惊的表情:“先生是在打趣么?这里不但什么都没有,距离番禺城还有十几里路,晚上说不定还会有野兽出没,真的住在这里怎么生活?” 蓝田指了指背后宽阔的土地:“我要在这里建上一座城池。” “建城?这件事非同小可,先生这些年厉行节约,从来不大兴土木扰民,现在才刚到交州民心未稳,为何却...”高顺想不明白。 “伯平担心我会大征民夫?你忘了当初在荆州地震救灾的时候,咱们是怎么样帮灾民建房的?”蓝田意味深长地问。 “你是说动用军队?可是修建村落和建城完全不同,单靠陷阵军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建成,而且他们...”高顺没有继续讲下去,陷阵兵现在是专职军人,蓝田承诺他们只服务于战争,现在如果调陷阵军来参与建设,或许会磨损战斗力与士气。 蓝田听后摇头大笑,正要解释的时候,不远处一骑踏风而来,定睛一看居然是蛮王沙摩柯。 “我舍不得用你的宝贝陷阵兵,负责建新城的人主动送上门了。”蓝田下巴抬了抬。 高顺马上明白过来,原来蓝田打的是五溪蛮的主意,沙摩柯的那些蛮兵皆力大,但是真要修建一座城池,这八千人不知要干到何年何月? “先生,你们跑出这么远啊。”沙摩柯策马转瞬就到眼前。 “士徽送走了吗?”蓝田笑着问。 沙摩柯嘿嘿点头,“他和胡校尉一同登船走了...” 蓝田又问:“你的五溪蛮现在驻扎在什么地方?” 沙摩柯吞了吞口水,“驻扎在西南黑崖湾,今天我还没安排他们训练,您是不是要安排他们回乡?但他们真的不想回去了,能不能就在交州卸甲种地?将来有战也好就地征募...” 蓝田微微笑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等事,我岂能做?我打算在此地新建一座城池,你的蛮兵愿不愿意留下来建城?建成后留下的便不用再卸甲归农,还会让伯平给他们整体特训,最终成为等同陷阵兵那样的专职兵。” “自然愿意,一百个愿意。”沙摩柯大喜,不用卸甲归乡就够诱惑了,更别提后面那些额外的好处。 蓝田严肃地说:“你先别急着高兴,建城可是件又苦又累的差事,三餐与军饷会参考陷阵军的标准,可再没有士徽给你们的待遇,什么两天一顿肉想都别想。” 沙摩柯挠挠头:“俺们才不要什么军饷,先生每天能给几口吃的就成,这两月他们把这辈子的肉都吃完了。” “先生,这座城到底要建多大?”高顺趁两人说话的空隙插话问。 蓝田皱起眉头:“不建则已,建则建好,咱们就以此地为中心,建一座方圆十里(78.5平方千米)的大城出来。” 高顺和沙摩柯倒吸一口凉气,先生您知道方圆十里究竟多大吗? “先生,您是不是说错了?长安城才方圆不足五里...”高顺连忙进言。(汉末长安城约36平方千米) 蓝田摇头说:“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不要只看现在,要学会着眼于未来,交州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蓝田现在的想法,比较类似后世的开发区,先圈出一块地慢慢开发,以后缺什么补什么,不需要一次性建成。 就这一刻,蓝田心潮澎湃,他与那位伟大的老人一样,在南海的边上画了一个圈。 第三百七十三章 筹谋逢迎 高顺知道蓝田高瞻远瞩,无论对待百姓还是士兵都有仁慈的心,他既然要建设如此大的城池,定然会有周详的安排。 “先生具体打算怎么建?” “新城位置大概就是在这附近,但是需要找个懂行的人来堪舆一番,泉陵学堂和作坊里的匠人,应该要抽调绝大部分过来。” 蓝田心说搞建设我虽然不在行,但是按照后世的城市布局,画一个规划图应该不成问题。 旁边的沙摩柯听得茫然,五溪蛮兵只有一把子力气,所以只懂得如何服从命令。 “先生您就说怎么干吧,俺们这几个月吃了个够本,也该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了。”沙摩柯单手拍打胸口,显露出一丝雄烈豪迈。 蓝田回答:“建造城池主要需求木石,在泉陵的匠人还未到达之前,可先到北部山地伐木采石,以备后续所用。” “唯。”沙摩柯铿锵抱拳。 从士徽手中接收南海郡后,蓝田没有着急更换地方官员,除了书报署的人才已经不太够用之外,他还考虑到政局的稳定性,各县令、县丞等职仍沿用旧人,这些地方官都是南海郡大族的子弟,历经士武、卫旌、士徽时期没有太大变化。 番禺县的地方官员,主要是本地旳陈氏与增城县的姚氏,他们祖上都是中原的寒门人士,在东汉中期因灾荒迁移此地,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渐渐兴旺。 定下建城计划之后,蓝田召来番禺县令陈图、县丞姚歧,让他们负责五溪蛮的补给。 陈图、姚歧两人听后面面相觑,蓝田见状疑惑地问:“莫非你们有什么难处?上个月不是从龙编运来十船粮食吗?” 姚歧先是吞了吞口水,然后躬身低头汇报:“禀告府君,城中粮米倒是够用数月,那些蛮兵酷爱食肉,但是偏不吃海鱼,以番禺的财力实在支撑不住...” “姚公所言甚是,此前要不是士公子内外调拨,蛮兵早就哗变了...”县令陈图着补充。 蓝田微微一笑:“今天开始他们就不爱吃肉了,尔等只要保证三餐供应就行,毕竟每日劳作消耗甚巨。” “唯。”陈图、姚歧齐声回答。 还能有人不爱吃肉?陈图和姚歧自然不会相信,但蓝田都已经这样说了,他们也只能无条件遵从。 望着蓝田和高顺离开的背影,年近五旬的姚歧叹息:“听人说玄鸮先生乃世间高士,大概说的其用兵之能吧?这刚接收南海便要大兴土木,如此好大喜功未必与交州有益...” 县令陈图急忙制止:“姚公慎言,蓝府君建城不但没征调民夫,还驱动那些爱吃肉的蛮兵去劳动,此番能耐已经是天下少有。” “还不是以陷阵军压制五溪蛮,老话说得好‘恶人总有恶人磨’,不过士家人都已经向他低头,我们还是谨慎行事。”姚歧任旧摇头。 陈图点头感叹,“听闻蓝府君不喜任用士族子弟,也不知道会不会撤换掉咱们...” “你我祖上皆是寒门,再说几代人才有今日之局面,只要咱们多多逢迎,不信他还能无端夺官,士家与卫旌在此主政时,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姚歧满不在乎。 陈图苦笑:“蓝府君跟他们大不相同,他刚到苍梧郡就安插了数十人,虽然不是你我这样的官职,难免不会取而代之啊。” 姚歧捏了捏胡子:“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单在苍梧安插了些黔首、寒门子弟,郁林郡那边却是纹丝未动,我想蓝府君的亲信已经安顿得差不多了,未必看得上郁林和南海。” “南海郡其它地方不好说,但是番禺这里产盐啊...”陈图急忙提醒。 姚歧思索半晌,然后徐徐说道:“蓝府君此人好办学,此前在泉陵兴办官学堂尚不满足,到苍梧后又在各县办蒙学堂,我的友人成国(刘熙)正好能投其所好,若能请来此地必能交好府君。” “姚公果然老成持重,可知成国先生现在何地?” “士威彦礼贤下士,几年前在交趾与我常通书信,最近两年好像去和合浦游历。” 陈图听得大喜:“成国先生常人是请不动的,现在趁蓝府君无力顾及南海,姚公可亲往合浦相请,咱们投其所好胜努力施政十倍...” “那五溪蛮的给养?”姚歧满脸疑惑。 县令总览一县的大事,到了具体政务层面都由县丞在办,从沙摩柯来驻军开始,就是姚歧忙里忙外对接,他担心自己走了陈图玩不转。 陈图轻松地回答:“不妨事,我会亲自跟进给养的调拨,姚公安心去合浦才是正事。” “唯。”姚歧拱手应下。 番禺两位主官暗中筹谋迎合上峰,蓝田却根本没有将两人放在心上。 蓝田回苍梧后,先召来中郎将李异,让他持自己书信去泉陵面见郝普,除了要抽调泉陵大部分的匠人,还需准备新城建设需要的粮食和肉类;其次派徐双前往桂阳面见太守习珍,新城建设的银钱让桂阳采集、冶炼和锻造。 建城需要的物资,全部靠天然获取时间跨度太久,所以需要用金银购置一些,五溪蛮兵也不是免费的劳动力,为了调动他们的积极性,蓝田准备给沙摩柯一些可支配的赏金。 番禺新城建设正式启动后,蓝田让鲁铁与新兵营教官入驻施工场地监工,讲武堂这段时间刚从泉陵搬迁到苍梧,因为没有训练新兵的任务整日无所事事,所以被蓝田合理安排工作。 苍梧和零陵的堪舆师陆续赶赴番禺,为新城的建设选址划线定基,而蓝田在请教了几个城建的老匠人之后,最终的规划图也呈现了出来。 古代城市没有未来城市便捷,蓝田不能照搬未来城市的布局,经过深思熟虑后他在纸上圈出了五个区域,分别为中央政务区,西北军事区、西南作坊区、东南贸易区、东北文教区,新城市的占地面积非常大,每个区除了主要功能之外,剩下的区域就是配套的居民用地。 规划图草稿敲定之后,蓝田找来画师出正式图纸。 建安十九年十月底,轰轰烈烈的新城建设开始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广州城 新城破土的当天,蓝田亲自到现场鼓舞士气,沙摩柯的五溪蛮兵、泉陵调来的匠人、鲁铁的讲武堂监工,后勤保障人员,总参建人数达到一万两千人。 这样庞大体量的建设人员,放到现代社会管理难度非常大,但是在古代环境中却相对容易,因为那时候大兵团作战,动不动就指挥数万、数十万人马,所以蓝田任命高顺为总指挥,全面负责新城的建设工作。 热情洋溢的讲话结束后,各工种陆续投入到建设中去,热火朝天的号子悄然喊了起来。 “这里就交给你了,千万要注意安全,尽量杜绝伤亡。”回苍梧前,蓝田把高顺叫到身边嘱咐。 建造如此庞大的城市,在没有任何机械设备帮助下,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建成,蓝田农学出身懂得自然规律,也比常人耐得住寂寞。 “先生尽管放心,保证您在明年底前能够搬过来。”高顺扬起手中的规划图打包票。 “不用特别着急慢慢来,我只是给了个阶段性时间,好让你们搞建设有点奔头,前后出入些时间都无可厚非。”蓝田肯定地点点头。 方圆十里的大城,高顺刚才信心满满一年内交付,那是因为蓝田给出的要求实在太低。 工程量最大旳是四方围城的墙,其次是城中五纵五横的主干道,最后是中央政务区的几个衙门,像极了工业园一期的建设。 城墙高度被暂时压缩到丈高,城墙厚度也削减不到半丈。 因为南海郡暂时没有战争威胁,标配的护城河、瓮城现阶段统统取消,整体看比寻常的县城还简陋得多,只能够把牛羊野兽拦在外面。 十条主干道五十丈宽,只需要先平整夯实即可,待后续人口大量迁移进来,再铺设青石板为路面。 州府衙门集中建在城中心位置,蓝田的灵感来源于后世的政务大厅,让官员和办事的百姓享受一站式服务。 “先生主持修建这座新城,要不要以您的号来命名?干起活来也有个奔头,否则大家都一股脑称番禺新城...”高顺建议。 “伯平是说叫玄鸮城?”蓝田诧异地问。 高顺见蓝田皱眉,又进言说道:“先生如果担忧刘将军介怀,当然也可以换个名字,只是别叫番禺新城就好,您知道这两个字并不雅...” 蓝田摇摇头,“我月初就已经给姐夫写信说明,因为不会在这里建设任何宫殿,所以谈不上任何僭越之说,纯粹是想在岭南建一座大城,改变中原人对荒蛮之地的看法,吸引更多的人民来建设这片热土,这里将来百姓何止百万千万...” 高顺来不及震撼百万千万,跟着继续问:“那是由刘将军赐名?还是...” “这里就叫广州城。”蓝田斩钉截铁。 高顺心想倒还贴切,这个广州城字如其城,简直是广大无边的存在。 蓝田很想告诉他这个名字会用到两千年后,自己只不过替孙权把这个招牌打出来,这个位面江东再没机会占领交州,更没机会把交州改成广州。 广州城如火如荼的建设,许多周边的百姓闲来无事跑来参观,高顺为了提升建设进度,邀这些农闲的人为临时工,可以正常管三餐饱饭。 古代的徭役相当于纳税,除了不给工钱外、伙食、衣物、劳动工具全要自备,高顺这工地既管饱饭还发工具,晚上不愿意回家还可住集体工棚,只要在建设的时候舍得卖力不偷懒,就可在工期内持续干下去。 农闲的时候去工地干活吃饭,变相节省了自家粮食,想到这么划算的买卖,许多老百姓自愿加入建设,总参建人数很快就突破两万,看上去还有继续增长的架势。 广州城开工后,蓝田从苍梧到南海视察工地,看到高顺的队伍愈加的庞大,不得不感叹这家伙强悍的组织能力。 十二月初八,蓝田又一次来到番禺,夫人吕玲绮与他同行。 吕玲绮出生在并州,她骑在马背上驰骋过草原,第一次看到大海震撼又欣喜。 “好美的景色。”吕玲绮自言自语。 蓝田扶在吕玲绮的肩上,“咱们先去广州城看看,晚一些我带你去海边捡贝壳。” “好呀。”吕玲绮轻轻靠在蓝田胸膛,那种幸福的感觉直接爬上了头顶。 高顺知道蓝田时常会来,所以时刻在码头留下了陷阵兵和马匹,方便蓝田过来的时候有脚力代步。 夫妻两人跨上骏马,很快就来到广州城的建设工地,负责治安巡逻的陷阵兵发现了他们,然后紧急去通知统领高顺。 建设初期先要搭设工棚,所以蛮兵和匠人们不约而同从城西开始,因为军事区和作坊区分别位于西南西北,于是他们就将工棚建在两个区域的交界,以西边的中心主道隔路而立。 这样的好处是方便以后拓展建设,因为军事区与作坊区就是给他们圈的地皮,而那条五十丈宽同西门的主道,被这些建设者私底下称为玄鸮大街。 因为有大批农闲的‘临时工’加入,玄鸮大街工棚附近有许多挑担而来的百姓,他们担着交州的热带水果、海里捕捞的鱼虾、以及蔬菜等物售卖。 临时工虽然没工钱,但是蛮兵和匠人们有饷银,时而会有蛮族头人、匠人首领,采买瓜果蔬菜给手下弟兄改善伙食。 蓝田发现情况后甚是诧异,他记得秦朝迁百姓开拓岭南,其中有很多就是下九流商人,面前这些做买卖的百姓自带经商基因。 “先生、主公,你们来了。”高顺收到消息后,立刻带着沙摩柯赶来参见。 蓝田望着售卖百姓问道:“你们这里三餐没有果蔬肉类吧?” 高顺抱拳回答:“一切参照战时口粮配置,已经能够保障每人三餐吃饱,果蔬肉类是各营用饷银自愿购买,这些百姓许多亲眷也在参建,故而我没有驱赶他们。” “嘿嘿,俺的人前几個月肉吃够了,现在能吃饱米饭已经知足。”沙摩柯挠头补充。 蓝田瘪嘴直摇头:“你们这样还是不行...” 第三百七十五章 视察 两人听后一脸茫然,高顺急忙抱拳说:“先生若是觉得会阻碍建设,我这就叫人把他们驱离。” 蓝田严肃说道:“虽说大家各凭饷银加餐,但没有吃到的多少会生怨,既然有人开了这个先河,我们就要做到一视同仁,还是给大家都买些吧,包括那些来参建的‘临时工’。” 高顺吞了吞口水,连忙制止蓝田说:“先生,若是要做到人人有份,这每日的消耗实在太大,咱们就是有座金山也不够吃的...” 蓝田放眼望去,也就百十来个挑担者,于是微微笑道:“也没让你每天都买,以三五七日为期给大家尝尝鲜,顺便让这附近的百姓也挣些钱财,咱们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饷银如果不够我会从零陵、桂阳筹调,建造座城池是辛苦活,尽量让大家舒坦些。” “唯。”高顺抱拳。 “沙将军,去把这些百姓的货都买了,也好让他们早点回家去。”蓝田继续吩咐。 “唯。”沙摩柯抱拳点头,然后转身走到玄鸮大街上招手大喝:“你们挑上担子跟上来,这些货物俺都买了。” 沙摩柯的声音如同人群炸响的鞭炮,那些百姓马上抄起扁担挑上箩筐,兴高采烈地跟着土豪买主去送货。 蓝田望着沙摩柯好奇地问:“这么多人,沙将军他能应付吗?” 高顺回答:“先生忘了广信城杏园的事?五溪蛮首领把那些女子都带了过来,专门负责给营中的兄弟做饭,她们个个聪明伶俐,应付这些农人绰绰有余。” 蓝田听得一怔,随后喜笑颜开:“沙将军的人都娶了贤内助啊?真是不错...” “贤内助?夫君你们在说什么?”吕玲绮满脸好奇。 “伯平,你来给她解释。”蓝田吩咐。 高顺点点头,然后详细介绍:“广信城中有座杏园,曾经是苍梧太守吴巨......” 吕玲绮不住的点头,听完又疑惑地问:“这么说杏园里大多都是汉人女子,她们就这样嫁给蛮人,实在有些可惜...” 蓝田笑着说:“小君你又何必纠结?无论蛮人、汉人、越人,不都是我大汉旳子民?血脉融合再正常不过了,以后会有更多异族人融进汉人之中,那孙仲谋生得碧眼紫髯,保不齐祖上还是胡人血统呢。” “我只是有些惋惜,夫君提那江东小人干甚?”吕玲绮白了一眼。 “好好好,不提就不提,今天正好赶上工地加餐,咱们就在这里吃上一顿,不再用赶回番禺去午餐,那陈图每次铺张浪费,这一点我很不喜欢...”蓝田摇摇头。 “跟在夫君身边,那怕饮水也能饱。”吕玲绮莞尔一笑。 蓝田心说好家伙,夫人差点就创造了个俗语,他没继续给高顺撒狗粮,而是岔开话题问:“听闻五溪蛮兵不爱吃海鱼,刚才我看到过路的筐里海产无数,今日沙将军他们怕是没有福分了?” 高顺苦笑:“这都是胡恪给出的注意,其实只要是肉谁不爱吃呢?再加上先生的手艺早就流传了过来,海鱼河鱼做好了一样美味。” “胡恪小子的确很机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过来。”蓝田一脸微笑。 “前几日有信从交趾过来,士祗会在年后来这边听先生调遣,那时候胡恪应该会随行的。”高顺解释。 蓝田点点头,几人在玄鸮大街闲聊了会,就一起骑着马去北边采石场、伐木场参观,途中看到运送石材和木头的车辆,不得不感叹工匠们的智慧,没有这些‘科技’的辅助,要运送这些重的建材,光靠肩挑背扛不知要累死多少人。 从采石场回到工地现场,正好赶上工人们午休吃饭,简单的加餐让大家脸上都挂着笑容,他们没有觉得理所应当,而是觉得这是别人的恩赐一般。 看到此情此景,蓝田深切感受到百姓的朴实。 沙摩柯叫人端来两个大碗,碗里米饭上肉和菜被铺得满满的。 “先生,工地上吃得简陋,您快尝尝。”沙摩柯满脸憨笑。 今天海鱼虽然采买了不少,但毕竟建设者的数量太多,均分到每个人碗里就少了,能吃上一两块已经知足,很多人碗里仅有零星肉沫,只能保证每人有肉汤。 “给我换一碗白米饭。”蓝田没有伸手去接。 “先生,您这是?”沙摩柯挠头不知所措。 “给上午干活最卖力的吃吧,你可不要给我中饱私囊。”蓝田正色说道。 “我也要白米饭。”吕玲绮将端到手里的碗又递了回去。 沙摩柯先是一脸懵,然后又笑呵呵地说:“俺才不会中饱私囊,您没听说过俺不爱吃海鱼吗?” 沙摩柯这么解释,不但蓝田和吕玲绮在笑,就连高顺和鲁铁等人也绷不住。 干活最卖力的很快被选出,其中一位还是‘临时工’,沙摩柯亲自端碗递给他说:“府君把自己的赏给你,今后要更努力的干活。” “唯。”那人颤颤巍巍地接了下来。 沙摩柯刚转身,身边马上传来窃窃私语。 “真奇怪,居然还有人不吃肉...” “府君就是州牧,是非常大的官,可能吃不惯海鱼。” “州牧很大吗?比陈县令如何?” “陈县令在州牧面前都不敢抬头...” “州牧这么大的官,吃饭估计得端金饭碗,不然可能吃不下去...” “金饭碗那是皇帝端的,州牧端银饭碗还差不多...” “你们都说错了,俺家兄弟刚才在玄鸮大街瞧见了,就是府君让人买光乡亲们的菜和鱼,否则哪里有咱们吃的份儿?这可是个好官啊...”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这碗鱼肉就是府君让出来的?” “真有这么好的官啊?” ...... 沙摩柯没理会他们的胡言乱语,回到蓝田等人身边的时候,发现高顺正在讨论加餐的话题。 “先生,乡民们售卖的果蔬菜肉参差不齐,不如让乌斯丁的商队去集中采买?这样肥水不流外人田...”高顺的建议得到鲁铁等人的附和。 乌斯丁本来就是官兵出身,他的商队已是交州最大、实力最强,让他们去办这件事应该非常利索。 蓝田听完直摇头:“还是把挣钱的机会让给番禺的百姓,也算他们为建设自己家园出力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寄居蟹 在广州城的工地上待到午后,蓝田与吕玲绮就要启程返回广信,高顺让沙摩柯与鲁铁现场监督,自己执意要送两人去码头。 广州城与番禺码头相去不远,片刻之间三人三马就已到达。 此时海浪前赴后继往岸边涌来,带动着港内的船舶起伏摇晃,吕玲绮看得惊奇不已,她只知道百川归流入大海,还第一次看见海水往岸上跑。 “夫君,这是...”吕玲绮满脸疑惑。 蓝田笑着回答:“此乃潮信,也称涨潮,几个时辰就会退去,此景象夜里也有,称之为汐,书中曰‘大海之水,朝生为潮,夕生为汐’。” 吕玲绮自言自语:“夫君连这也知道,你到底读了多少书啊?当初不就给你了套《尉缭子》吗?那上面有这么多内容?” “学无止境,我一有机会就在看,所以才懂得多...”蓝田心说你可别问了,再问都不知道怎么编下去了。 吕玲绮轻轻颔首,望着海浪依依不舍的样子。 “主公请上船。”高顺催促。 蓝田见状突然抓住吕玲绮的手,“小君难得来一次海边,我带你去附近海滩上走一走,反正现在天色还早误不了归程。” “真的吗?”吕玲绮喜得差点跳了起来。 “嗯。”蓝田肯定地点头。 “先生,海边风浪很大...”高顺连忙提醒。 蓝田摆手说:“伯平你先去忙,我跟小君去去就回。” “这...好吧...” 高顺见吕玲绮宛如怀春少女般欢喜,所以不忍打搅两人的好兴致,他抱拳转身头也不回地打马而去。 蓝田跟着也与吕玲绮跨上骏马,朝码头东北方向人少的地方策马扬鞭。 就在两个人奔腾的时候,远方的高顺突然调转了马头,虽然吕玲绮的武艺非常高强,但是他仍旧不放心地悄悄跟上。 蓝田与吕玲绮跑出三五里,来到一片洁净的沙滩。 两人把马缰拴在岸边的椰树上,白色旳浪花连成一条长长的线,她们手牵着手整齐地往岸边奔跑。 为了方便出行骑马,蓝田和吕玲绮外穿宽大袍服,里面上身为襦、下身为长裤、长靴。 这个时候蓝田脱去长袍与靴子,随后又卷起裤管踩在了松软的沙滩上,仿佛孩子般在沙滩上放肆撒野。 “小君,你也脱了靴子,咱们一起海边踏浪。”蓝田伸手召唤。 “啊?”吕玲绮有些犹豫。 汉代正常穿着是上衣下裳,下摆的长裙会遮盖住足部,在公共场合露脚很不礼貌,更别说以光脚示人,吕玲绮先是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确实没有外人,才学着蓝田的样子脱去袍靴。 汉朝女子不必裹足,吕玲绮虽然弓马娴熟,但一双小脚却十分秀气,她有些羞涩地走向蓝田,根本看不出是个武艺高强的女人。 蓝田牵着吕玲绮往潮水边走去,海浪冲撞在两人的小腿上,将原本粘在上面的沙粒带走,躲在远方观察的高顺确认没有危险,最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两人牵手奔向大海真吓了他一跳。 “小君以为此处景色如何?”蓝田扭头问。 “十分惬意,能让人忘却烦恼。”吕玲绮轻声回答。 蓝田指着远方广州城的方向:“广州城的位置地势高些,住在那里推开门就能看到大海,我会给元直在城中建个小院,让他母亲冬天能在这里享受暖阳。” “我也好喜欢这里...”吕玲绮双手交叉放在后腰,像一个海边玩耍的少女。 蓝田在吕玲绮后肩拍了拍,“喜欢咱们就搬到这里来。” “可是我们不刚搬到广信吗?那里还是除龙编最大的城池。”吕玲绮不解地问。 “等广州城建好就不是了,将来这里是长江南边第一城,我会把州牧府搬迁到这边,今后就是门朝大海春暖花开。”蓝田面带微笑。 “这里景色是不错,只不过广州城还一片荒芜,不知多少年才能赶得上广信或泉陵...”吕玲绮虽然喜欢这边,却担忧广州城的发展周期太长。 “小君放心,一切都会慢慢向好,我对此深信不疑。”蓝田眼神坚定。 “夫君的本领我如何不知,只是...啊...”吕玲绮话说一半突然抬腿,只见一物被她踢到了岸边。 蓝田正要去查看端倪,却看见那东西突然快速移动,人类对未知事物都抱着恐惧,吕玲绮双手不自然的紧紧搂着蓝田的臂膀。 “那是什么呀...”吕玲绮惊呼。 蓝田抚着吕玲绮的后背安慰,“小君别害怕,可能是海里的小东西,我过去抓给你来看。” “夫君,你别...” 吕玲绮话还没说完,蓝田就挣脱自己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此时浪花仍旧不知疲惫的涌来,吕玲绮只好跟在蓝田身后。 蓝田虽然偷懒没怎么练武,但是能够长寿的五禽戏他每日坚持,只见他健步如飞几步就冲到那小玩意附近,原来是只背着别人壳的寄居蟹。 “小君别怕,这玩意儿叫寄居蟹,是海岸边很常见的东西,应该是退潮时走得太远,然后在涨潮时被海水冲到了你的腿上。”蓝田抓住螺壳递给吕玲绮观看。 吕玲绮拿到手中观察,那东西果然有螃蟹一样的螯,只是外形和寻常的螃蟹相去甚远,不像毛茸茸的蜘蛛那般吓人。 “夫君说它是蟹?怎么跟我见到的不一样呢?”吕玲绮好奇地问。 “这种蟹和你见到的不一样,它身上的壳并不是自己的,原本海螺里面的肉被它吃掉,然后霸占外壳为己所用,随着这种蟹自身的不断长大,会不停找更大的海螺壳来居住,所以名字才叫寄居蟹。”蓝田向吕玲绮科普。 吕玲绮皱起了眉头:“原来这寄居蟹这么无耻,我还准备带回广信给辕儿、霁儿玩耍,它们和那曹贼好像,窃取汉室的江山...” 蓝田一脸尴尬:“小君你就别带回广信了,离开了海水它活不到明天早上,不过拿寄居蟹比作曹贼,还真没人这般比较。” “那是他们没到海边来。”吕玲绮说道。 蓝田点点头,“小君说得不错,我带你再找找看,海滩边可不只有寄居蟹。” 第三百七十七章 海滩浣沙 蓝田带着吕玲绮漫步海滩,果然发现了更多的寄居蟹。 “夫君,原来海边寄居蟹这么多的。” “黄昏时退潮会更多。” “为何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没有发现?” “那是因为没有俯下身子寻找,当愿意低下头看世界,就能发现除了寄居蟹,还有其它有趣的动物以及漂亮的贝壳。” 吕玲绮听得一怔,感觉蓝田似乎话里有话,是在告诉我为何要亲近百姓?难怪他这么受黎民的爱戴。 女子都喜欢美好的事物,听蓝田这么说便放弃寄居蟹,去海滩拾捡漂亮的贝壳,开心得就像年轻时候的孩子。 吕玲绮此时学蓝田卷起裤管,光着脚丫在海滩上蹦蹦跳跳,给人的感觉就像渔家的姑娘没两样,但渔民日晒雨淋根本没这白皙的皮肤,倒是二爷旳红脸比较契合海边。 海鸟时而掠过天空,不知疲倦的潮水时起时落,吕家姑娘在柔软的沙滩拾贝,还时不时拿着贝壳去浪边冲洗,蓝田感觉眼前的画面美不胜收。 “小君。”蓝田突然灵机一动。 吕玲绮手捧贝壳跑了过来:“夫君,怎么了?” “等咱们搬到广州城后,那时候穿上留仙裙再来这里,我找个手艺好的画师给你画像,应该会美得不可方物吧?”蓝田上下打量着。 “什么美呀...”吕玲绮双颊传来灼热的感觉,她下意识用双手去掩,结果拾来的漂亮贝壳掉了一地,碰撞中有些还摔成了残缺。 “都怪你,大白天的来拨撩人家,好不容易收集的贝壳给弄坏了,再者说留仙裙那么长,裙摆定会掉在沙水里面,弄脏了岂非太可惜。”吕玲绮虽然埋怨,但听到夸奖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蓝田双手捏着裤腿往上一提,笑着解释:“到时候像我这样提着不就行了?那画面想想就美妙啊...” 吕玲绮俏脸再红,她转身扭过头,“哎呀,赶快替我寻点好看的贝壳,咱们还得赶回广信去,否则再晚些就天黑了。” “哦好。”蓝田收到‘命令’立刻行动,他发现吕玲绮比年轻时候还容易害羞,这似乎不太科学啊。 蓝田是个直男,他不知道女人只要有恋爱的感觉,哪怕是七老八十都会害羞,那本能跟年龄大小毫无关系。 两人在沙滩玩耍一个多时辰,最后骑着马往番禺码头奔过去,远方的高顺这才解除暗中保护,回到属于自己岗位的工地。 上船后因为赶时间,蓝田让水手们开足马力摇橹,否则在天黑之前无法抵达广信。 船儿在郁水中乘风破浪,蓝田原本担心没给吕玲绮准备止晕丸,可对方一副花痴的表情根本不像身体不适。 此时吕玲绮还陶醉在刚才的沙滩,离开前两人在浪花中浣洗脚上沙子,最后多少会带些进靴子里。 吕玲绮不喜欢沙子粘脚,她在穿靴之前用袜子反复地拍打,企图完全清理干净再穿袜,结果必然是徒劳的。 蓝田见状把吕玲绮带到海边,然后一个公主抱将她抱起,先是迎着海浪冲洗掉沙子,然后就这样抱住走回岸边,前后花费的时间虽然很短暂,但吕玲绮仿佛在那一刻定格。 “怎么了?”蓝田把吕玲绮拉回现实。 “呃...没什么...”吕玲绮说完心虚地岔开话题:“我记得你刚才也往怀里揣进几个贝壳,拿出来给我看看呢。” 蓝田未及多想,直接从怀中掏出三个大螺壳,虽然它们外形普通但是没有破损,吕玲绮则是拿出十多枚白色晶莹的小贝壳,正好阳光打在甲板上闪耀着五彩的光。 “夫君,你干嘛选又大又丑的?” 蓝田拿起一个海螺,然后放到耳边对吕玲绮说:“你放到耳边听听看。” 吕玲绮不知所谓,可刚到耳边就听见哗哗水声,她惊喜地问:“怎么会这样?里面好像有海浪的声音...” “海螺能听见海的声音,我打算其中两个送给辕儿和霁儿,剩下一个找人送到成都给阿斗,他还从来没见过大海呢。”蓝田说道。 吕玲绮微微点头,“把这些贝壳一并送给姐姐,下次咱们再到海边捡好了。” 蓝田拿起一枚贝壳意味深长地问:“小君你知道吗?远古的时候大家就是用贝壳当钱使用。” 吕玲绮回答:“这个我听别人说起过,那时候生活在海边应该会很富裕吧?” 蓝田连忙摇头:“那时候的人仅中原一带生活,青州、徐州、江东都是茹毛饮血的蛮夷之地,谈何富庶可言?” “原来是这样,但中原人为什么不去海边捡贝?那样比打猎种地轻松得多吧?”吕玲绮又问。 蓝田微微一笑伸出两個手指:“这其中原因有二,其一国家禁止私人拾贝,并且会派人到海边监督,若是私自拾贝被抓到会处以斩首,这和现在私人不能铸钱一样,如果不严格管理就会天下大乱,桂阳郡现在就有不少矿藏,也没有无序不停地制造钱币; 其二是远古时期从中原到海边路上凶险,除了荒无人烟还有凶猛的野兽出没,就算在野兽口中活了下来也有可能被野人吃掉,即便沿途侥幸大难不死捡到贝壳,回到中原也会发现大多数贝壳不能用来换取牛羊毛皮,因为能当钱的贝壳有严格的挑选标准,那时候发现还不如打猎来得快...” “所以小聪明发不了大财,做人做事还得走正道。”吕玲绮若有所思。 蓝田点头肯定:“小君所言极是。” 有了这次海边行的经历,吕玲绮此后经常缠着蓝田去番禺,名义视察监督广州城的建设进度,实则跟着一起游山玩水。 广州城工地也因为定期会改善伙食,让参建的人愈发地变得多了起来,蓝田在番禺旁新建大城的消息也越传越远,除了南海郡本地的人士、苍梧、郁林、合浦等郡的人都来参观。 蓝田让高顺在建好的城墙上,张贴了许多类似后世房产的总平面图,图上明确地标注出了各区域的规划,什么地方建衙门、什么地方建医馆、什么地方集市、甚至还有佛家的寺院、道家的道馆,当真是应有尽有包罗万象。 功能性建筑之外,全部都是居民住房用地,这让交州许多富户起了心思,在这样的大城买地建房似乎不错。 第三百七十八章 以力服人 蓝田没想到光凭一张总平图,就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建设一座大城光靠官府出资,而且还在不适用徭役的前提下,短时间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但有了民间资本的进入就容易许多。 在苍梧实行各项政策比较顺利,无论是书报署选来的基层官员,还是泉陵学堂挑选的农学弟子,都很快进入了自己的角色,各县各乡半年时间都有了向好的变化。 夏侯綦、袁綝都是刘备的旧臣,他们在政务上完全听从蓝田的安排,上下都有帮手的情况下,蓝田反而显得不那么忙。 蓝田和吕玲绮经常往番禺跑,广州城的建设每次去都有新旳变化,时间很快就到了年末除夕。 高顺原本打算放假停工十天,让建设者们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可最后竟然引得各营的反对,因为他们是在建自己的城池,所以大家并不会觉得很累,再加上南海冬天的气候温暖,都愿意少休息多干活。 高顺无奈只能下令休息三天,正月初三广州城复工。 复工当天看热闹的百姓特别的多,高顺只好调来三千陷阵兵负责维持治安,看到铠甲鲜艳威武不凡的陷阵军时,围观人群那久违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不少本地外地富户四处打听,怎么才能从广州城搞到一块地,毕竟在这样的大城市生活既安全又气派,可是蓝田并没在工地设立招商处,很多人就在番禺城打探消息。 县令陈图与县丞姚歧,家里过年期间经常有客拜访,基本上都是询问广州城的土地。 姚歧外出交趾、合浦寻友年前才回,原本他还对蓝田建城不解,因为番禺小县才两三万人,那么大的城池请谁去住?到现在他不得不佩服蓝田高瞻远瞩。 由于不清楚广州城的情况,姚歧正月初三来到县府拜访陈图,刚到府门就看见陈图正往外走。 “陈县令将欲何往?”姚歧好奇地问。 陈图连忙回答:“蓝府君携家人微服来访,我欲往广州城工地一行,姚公与我同行否?” 姚歧拈动胡须:“自然要去迎候,不过府君既然是微服而来,陈县令又从何得知?” “府君上个月常来番禺视察,而且每每都在工地用餐,我将他的画像给码头守卫传阅,虽然来不及码头迎接,但是可以到码头去送行...”陈图回答。 姚歧点点头,“蓝府君对这广州城十分重视,只是不知他圈如此大的地会如何分配?” 陈图微微一笑:“看来有人已经找了姚公?我这边从年前就有人在问,估计应该会陆续售卖给私人,毕竟光靠官府出资太难了...” 姚公皱起眉:“这其中有莫大的好处,也不知道会交给何人...” “机会是要自己争取的,我这不是紧赶慢赶跟去工地吗?光靠码头送行只怕是不够的...”陈图话没说完望着姚歧一个激灵:“成国先生(刘熙)现在何处?如此机会正好送去相见...” “此事岂能着急?先生名盖岭南,刚到番禺就有不少人求见,我打算年后去广信拜谒,到时候与成国先生同行。”姚歧回答。 陈图叹了口气:“也罢,结交上官这事的确急不得,好在广州城离建成还早,留给咱们的时间比较充分。” “陈县令稍等老夫片刻,待我去换身衣服再去工地,府君他微服出巡是想与民同乐,咱们着官服必然会让他暴露身份。”姚歧分析。 陈图眼前一亮:“还是姚公老成持重,否则我这样出门误了大事。” 冬日的南海阳光和煦,广州城的建设工地人头攒动,三三两两的游人来参观干活,这可能是早期的旅行形式,其热闹程度与三月三祭祖、正月十五上元灯会相当,男女老幼成群结队行走在玄鸮大街上。 玄鸮大街作为工地上最平整的区域,十里八乡挑担来做生意的很多,各种特色小吃、商品都被陈列在街旁,俨然把这工地当成了庙会现场。 前来参观的百姓并没影响建设,因为陷阵军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他们只能远远的观望不能近前,建好的城墙边则是研究总平图的看客,像极了后世买房分析户型图的人一样。 “今日好生热闹。”吕玲绮感叹。 蓝田点点头,“若非当初定下五十丈的街宽,这个地方指不定会挤成什么样子。” “父亲,我们和霁弟想四处看看。”蓝辕指着旁边的小吃摊说道。 吕玲绮皱起眉头:“泉陵集市带你们去过数次,现在这里人多眼杂都不好看护,你们还是老实跟在我们身边算了。” 蓝辕分析道:“这里虽然荒芜,但是陷阵兵四处都有,孩儿定然会很安全的。” 吕玲绮还想说什么,却是被蓝田阻止道:“要适当给孩子们成长的机会,辕儿他其实说得没错,这里虽然游人很多但是很安全,让高原看着他们就行。” 吕玲绮说不过蓝田,于是对两兄弟嘱咐道:“那你们要听高叔的话,要懂得分寸不准到处乱跑。” “知道了母亲。”蓝辕点点头。 “我跟着兄长不乱跑。”蓝霁也下了保证。 “把这几名护卫都带去,由我在夫君身边没有危险。”吕玲绮又对高原吩咐。 “这...”高原望着蓝田表示不太放心。 蓝田摆了摆手神色轻松:“小君的武艺你还信不过?看好孩子们就行了。” “唯。”高原抱拳。 高原带着两小只离开,吕玲绮看见蓝霁摇头晃脑,在蓝辕耳边好像在说着什么,她聚精会神用心倾听,却发现蓝霁正在和蓝辕对话。 蓝霁:“大兄你可真厉害,三言两语就把母亲打发了。” 蓝辕:“父亲不是教过吗?摆事实,讲道理。” 蓝霁:“可父亲还说不能和女人讲道理...” 蓝辕:“什么情况才以德服人?练不好武功就以理服人,但咱们能练好武功还可以力服人,这是不是就多一条选择?母亲那么厉害不也听道理吗?那是因为父亲武功也厉害。” 蓝霁:“好有道理...” 吕玲绮听得眉头皱起,心说这两小只简直人小鬼大。 “小君,你怎么了?”蓝田好奇地问。 吕玲绮挽住蓝田的胳膊:“夫君,你跟谁不讲道理?” 蓝田一脸懵逼:??? 第三百七十九章 微服私访 三国时代男人纳妾多是常有的事,倒是蓝田这样位高权重不纳妾的很少,吕玲绮曾经选了两个美貌侍女去侍寝,最后被这个现代思维的家伙拒绝了。 吕玲绮的性格很不错,虽然没有什么学识但颇识大体,蓝田觉得自己应该知足常乐,人的一生精力很有限,过分沉溺春闱会丧失斗志,他还要为更高的理想去奋斗。 再者妻妾多了容易埋下祸根,蓝田不想见到儿女将来自相残杀,无论是曹操的子女还是孙权的子女都没逃脱这宿命。 吕玲绮与蓝田简单打趣,携手漫步在玄鸮大街之上,走了几丈路他就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原来售卖蔬菜瓜果的农夫没有出现,心想难道已经卖完回家去了? 蓝田一家在街上四处闲逛了会,发现那些建设工人陆续往营房聚集,原来已经到了正午休息的时间。 各营随即漂荡出美味的肉香,看样子高顺今天又在给大伙加餐。 “小君,叫上孩子咱们蹭顿肉吃。”蓝田对吕玲绮说道。 吕玲绮微微笑道:“今天你可别又吃白饭...” “都说了去吃肉,正月里哪能光吃白饭...”蓝田笑呵呵。 吕玲绮没有再说话,挽住蓝田旳手臂径直往营房走去,行走间蓝田用口哨呼唤高原。 因为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大,谈话内容被旁边几个路人听了去。 待到蓝田夫妇离开,几个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路人甲:“这两人衣着不凡,居然想着吃白食,真是人心不古...” 路人乙:“营房那边有陷阵军把守,他们不会这样想不开吧?一会定然会被无情驱赶。” 路人丙:“说不定是正月里讨个吉利,陷阵军再厉害不也是人吗?咱们要不要也跟上去蹭一顿?不得不说那肉香的确诱人...” 三个路人一合计,竟然天真地跟了过去,他们远远望着蓝田一家连同侍卫八九个,居然迎着陷阵军守卫就走了过去。 正当他们揉眼睛的时候,发现又有两个人走了过去,那些彪悍的陷阵兵居然全部放行。 三个路人面面相觑,好像在说:真的可以吃白食呢,咱们跑快点说不定还有肉。 大家确定过眼神,然后硬着头皮并肩走了过去,刚走到守卫的跟前就听见一声大喝:“营房重地,闲杂人等速退。” 路人甲和路人乙把路人丙推到前面,路人丙壮起胆子微笑着说:“几位军爷过年好,俺们几個是进去吃饭的。” 负责守卫的火头皱起眉头:“你们是隶属哪一营?身上如此整洁不像干活的,尔等是来消遣我们的?” “俺们是路过的,就想进去吃顿饭,别无他意。”路人丙吞吞吐吐地说。 火头冷笑着拔出明晃晃的佩刀:“当我说得不清楚?想吃白饭先问问这把刀。” 三个路人被火头的举动吓得惊退两步,路人丙继续顶在前面争辩:“我...我们刚才看见有人进去,为什么他们可以去吃白饭,咱们就不行...” “刚才那是番禺县令、县丞,敢问你们是什么身份?”火头轻蔑地问。 “他们之前还有八九个人...”路人乙躲在后面举手补充。 那火头突然变得严肃,然后冷冷地说:“你们没资格知道他们的身份,现在还不与我速速离去?我这宝刀不想饮弱者的血。” 三人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各自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想着蓝田等人的身份不得了,咱们怎么就这样蠢呢? 蓝田一行人在营房露脸,高顺、沙摩柯、鲁铁等人很快就靠了过来,不多时几碗饭菜就端到他们手里。 “这饭菜香味扑鼻,我们都是闻着味儿来的,大家不要都看着我,各自吃自己的吧。”蓝田说道。 营房的陈设比较简陋,除了盛放饭菜的桌案,连落座的胡床都没有,大家都是站在原地用餐。 蓝田发现吕玲绮和两个孩子都吃得津津有味,这一点和自己不挑食的习惯非常相似,他动筷之后发现碗里除了海鱼,还有蔬菜、萝卜甚至猪肉。 食材搭配得比较丰富全面,蓝田边吃边沉思:老百姓把猪肉担到这边来卖?看来工地周边应有尽有。 “伯平,这加餐搞得不错,真是用心了。”蓝田夸赞。 高顺连忙摆手:“都是沙将军的功劳,后勤这一块我没有怎么操心。” “哦?来做买卖的百姓很精明啊,连你不爱吃‘海鱼’的习惯都摸透了,连猪肉都担到这里来售卖。”蓝田对着沙摩柯继续夸,众人听到这里都是哄哄大笑。 沙摩柯挠头不好意思回答:“其实俺也没做什么,加餐的菜肉果蔬都是王掌柜供应的...” “王掌柜?”蓝田突然皱起眉头。 沙摩柯点头说:“他是番禺城中的大商户,每次都能搞到很齐备的东西,俺这样省下了不少的功夫。” “那些到工地挑担的农夫...”蓝田欲言又止。 沙摩柯苦笑着解释:“他们本来货物就不全,而且售卖两次后突然就不来了,俺后来幸好遇上了王掌柜,每次花销的银钱都差不太多...” “原来是这样,大伙继续吃吧。”蓝田听完示意众人继续。 简单用完午餐后,吕玲绮提议带孩子们去海边玩耍,蓝田让她与孩子们先行,自己还要骑马四处看看建设情况。 吕玲绮不想打扰蓝田,就带着两个儿子与高原等人往外走去。 出发之前,蓝田在高原耳边轻声交待了几句,高原听得很认真然后点了点头。 蓝田与高顺正准备去视察,这个时候账外侍卫来报,番禺县令陈图、县丞姚歧求见。 “他们过来多久了?”蓝田疑惑地问。 “跟先生前后脚来的,本来刚才我要立刻禀告,结果陈县令不愿打扰,所以才...”侍卫回答。 蓝田微微点头,“请他们过来吧。” “唯。”侍卫领命而去。 蓝田站在中间,高顺与沙摩柯左右而立,陈图与姚歧走进营房拱手就拜。 “府君,高将军,沙将军...” 蓝田微微点头,然后问道:“番禺官员休沐未毕,二位不在家中团聚来此何干?” 陈图拱手回答:“我与姚公闲来无事,刚刚在玄鸮大街游玩,偶然间见到府君,所以特来随侍左右。” “陈县令有心了,我现在要去四处去看看,你们若无事就一起吧?”蓝田邀请道。 “唯。”陈图(姚歧)齐声回答。 第三百八十章 嫌疑人沙摩柯 蓝田今日是微服私访,陈图、姚歧已经换好了便服,高顺等人要作陪也去卸了铠甲。 整天着甲身体负荷非常大,寻常官兵在上战场前都是卸甲状态,因为甲衣的重量要用体力去承受。 陷阵军的强悍处就在这里,训练、站岗、巡逻等都要求全副武装,高顺认为这样可以间接锻炼士兵的力量,为此他身为统帅要做表率,所以每天带甲的时间最长。 蓝田在原来世界有个练短跑的同学,每天上下学五公里路都是跑步,他的脚上还绑着很重的铅块,两者之间或许有异曲同工之妙。 广州城目前都是围绕着西边建设,其余地方只是简单定下了方位,建设这么一座大城主要是建筑材料来的慢。 一行十余人簇拥着蓝田微服私访,他们顺着玄鸮大街往西边城墙走去,街边小贩和百姓相对比较集中,西城墙下因为总平图的存在,本地外地慕名而来的富户较多。 陈图与姚歧作为父母官陪伴蓝田左右,高顺和沙摩柯与几名便衣护卫跟在后面。 看着街边穿梭的人流,蓝田与两人有说有笑谈论风物,陈图与姚歧有意无意问及土地问题,蓝田都是付之一笑没有回答。 走了几里路,蓝田扭头问姚歧:“此前我来过这里好几次,见到附近菜农挑担到工地售卖土产,为何今日如同庙会般热闹,反而没有了他们的身影?” 姚歧听得一怔,猜想蓝田是不是有什么言外之意,他转动眼珠拱手回答:“卑职前些日子因病向陈县令告假求医,所以并没有到这边来过...” 姚歧说完望了望陈图,示意对方替自己打打掩护,他出门访友也是为了结交蓝田,陈图见状连忙点头,只是眉宇间有些许愁意。 “哦?姚公病情严重否?神医华佗就在广信,严重可前往诊治。” “就是些老毛病,现在已经好多了,听闻府君新设立医药署,华先生应该会很忙旳...” 姚歧哪里敢去找华佗?他本来就是扯谎,很容易在高明郎中前被验出来。 蓝田点点头,又将疑惑的目光转向陈图:“听说陈县令常来这边,能否与我解惑呢?” 陈图尴尬一笑,然后拱手回答:“番禺负责广州城的给养,所以常来看看有没什么需要,至于那些菜农卑职不太清楚,或许是家中的瓜菜已暂时卖空了吧?毕竟这工地上需求太大...” 蓝田点点头,“说得很有道理,但也不能想当然,身为父母官要懂得深入民间,只有多了解百姓的疾苦,才能更好的治理地方。” “府君教导得对,卑职今后定会多来民间。”陈图连忙恭维。 “难怪府君今日便服,听府君一席话犹拨云见日也。”姚歧也不甘落后。 蓝田指着斜前方的小贩对姚歧说:“人世间的事有果必有因,姚公不妨找他问问情况,说不定就会知道菜农不来的原因。” “见微知著,府君您真厉害。”姚歧夸完蓝田径直走了上去,突然发现他那朋友刘熙就在附近,两人眼神交汇没有说话。 这种场合不方便引荐,但姚歧有意让刘熙认识蓝田,所以连忙给小贩套近乎,那小贩在姚歧老练的言语下,很快就解除犹豫说出了实情,原来是有人在暗中进行威胁,不准菜农再到工地上来售卖。 小贩说话的时候,蓝田等人缓缓走了过来,陈图的脸色显得非常难看。 “朗朗乾坤竟还有这等事?究竟是何人敢去威胁菜农?我看这里的兵可不好惹。”蓝田凑上前笑呵呵地问。 小贩见蓝田衣着不凡,身后的高顺与沙摩柯更是高大威猛,担心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所以颤颤巍巍不敢回答。 姚歧见蓝田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他瞥了一眼小贩筐里还有几十个酥饼,于是笑呵呵说道:“我们都是外乡的商人,在此处建城会耗时很久,也想贩些货品来卖,所以想要打听清楚,小哥若能实言以告,你筐里的酥饼老夫一并买了。” 小贩喜道:“此话当着?” “君子一诺千金,岂能有假?”姚歧一边解腰间的钱袋,一边笑呵呵对众人说:“大家走了一会也饿了,我请你们吃些酥饼...” 遇上大买主能早收摊,小贩便顾及不了那么多,他一边拿类似荷叶之物给姚歧打包,一边小声说道:“听说是这里管事的意思,他们嫌菜农的东西参差不齐,买回去后都不方便处理,所以暗中叫人给撵走了,现在番禺城中有专人供应。” 小贩话刚落音,沙摩柯黑色的脸庞泛绿。 蓝田和高顺都疑惑地看着他,心说老沙你还有这一手? 沙摩柯可能反射弧较大,片刻过后他似乎反应过来,睁着大眼睛就要冲上去以德(力)服人,但被高顺眼疾手快地按在原地,蓝田见状给沙摩柯使了个眼神。 别看沙摩柯五大三粗的样子,他被蓝田这么一瞪,就如中定身法一般一动不动,只是皱起眉头把小贩牢牢记住。 小贩收到钱欢喜地拎着箩筐回家,他打算回去让家里的女人多做些,说不定明天还有这样的大买主。 姚歧见场面略显尴尬,捧起荷叶给众人分发酥饼,蓝田摆了摆手没有去接,他只好给高顺等人分发,结果就连县令陈图都没接。 沙摩柯更是黑着脸说:“俺不吃。” 蓝田见姚歧的热情被众人挨个泼水,于是对高顺吩咐:“现在大家吃不下,让你的人带上,等会饿了咱们再吃。” “唯。”高顺向身后的护卫挥手,那几个人很快就把那些酥饼抱在怀里。 沙摩柯回首瞥了一眼,然后气呼呼地抱怨:“也不知道把筐留下...” “广州城的工地上人员众多,分散采买蔬菜瓜果的确繁琐,但不能因此就断菜农们的财路...”蓝田自言自语。 沙摩柯急忙争辩:“先生,这事真不是俺干的,可能是底下人嫌麻烦,才做出这等事情来,等会回营俺一定从重处罚。” 高顺从旁叹息:“带兵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定要持续保持严格的纪律,一有放松就容易出问题。” 沙摩柯愤愤道:“定是那些娶了杏园女人的蠢头领,这些本分的家伙是被那些汉族女人带得狡猾了...” 众人一听具是愕然,当下除了你不都是汉人? 这时候远方尘土飞扬,一人一骑朝众人方向飞奔而来。 第三百八十一章 顺势则力盈 游玩的人流集中在玄鸮大街,奔驰而来的快马紧靠土坯街道,马蹄没在浅草里没有荡起多少尘埃,也没有惊动大街上的人群。 游人感叹广州城幸好一片荒芜,否则建成后哪能这般肆意在街上纵马。 骏马在蓝田对面的草地停下,高顺看到来人竟然是高原不由心中一颤,高原明明护卫吕玲绮与两位公子去海边玩耍,现在独自快马奔来难道出了事? 高顺撇开众人一个箭步迎了上去,“可是出什么什么事?主公与两位公子无虞吗?” 高原听得一怔,“我奉先生之命办事去了,主公身边还有其他的护卫。” “原来是这样。”高顺长舒一口气。 蓝田跟着高顺的步伐来到路南,看高原的神情就知道事情已经办好。 高原先是冲众人抱拳行礼,然后附在蓝田的耳边小声汇报,蓝田越听眉毛皱得越紧,心说果然跟自己猜得差不多。 姚歧与陈图发现蓝田盯着他们看,两人同时产生了不详的预感。 “陈县令,番禺商行的掌柜你认识吗?”蓝田听完高原的叙述意味深长地问。 陈图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说道:“认识,只是来往不多...” 旁边的姚歧一听就没有好事,心说这个时候你还遮遮掩掩旳干什么?番禺商行的掌柜不是你外甥吗?看这情况八成是得罪了蓝田。 蓝田露出了奇怪的笑容:“番禺城最富的商行掌柜,陈县令居然说来往不密切?那王示不是你的外甥吗?” “卑职知罪...” 陈图被蓝田的强大气场弄得心惊,他心里瞬间明白外甥王示垄断工地菜肉供应,应该是被蓝田查得一清二楚了,想到这里他两腿一软就要往下跪。 高顺看到蓝田递来的眼色,就在他跪下去的瞬间将陈图截住。 “陈县令何罪之有?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蓝田的声音高了几分。 陈图被这么呵斥反倒清醒几分,他挣脱高顺拍了拍袍子下摆,然后拱手告罪:“那些菜农应该与王示有关...” 沙摩柯一听这还得了,原来自己被人给阴了,只见他气呼呼地说道:“俺还以为是头人首领们耍懒,原来是王掌柜暗中动了手脚,看我不剥了他的皮。” 沙摩柯说完就要离去,吓得陈图差点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又要往下倒,依旧是高顺单手将他托住。 “事情还没查清楚,尔等不要鲁莽。” 听到蓝田呵斥,沙摩柯果然变得老实,但心中的郁结消失了。 蓝田望着姚歧吩咐:“王示与陈县令有亲,这件事就交你去查证,我会让高将军配合,注意不要冤枉好人,也不要纵容坏人,一切依照律法办事。” “唯。”姚歧拱手应答。 姚歧心中对陈图无比同情,王示仗着与县令的关系,才做到番禺首富的位置,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违法勾当,这个时候他不敢也不能徇私枉法,高顺那张铁面无私的脸一看就不好说话。 “府君,那卑职...”陈图勉强站直了身子。 蓝田皱眉说道:“照拂亲眷乃人之常理,但需懂得把控分寸,王示这事你不可能撇清关系,先回去收拾等候消息,如果没有重大过错我会安排调离此地,如果事情严重的话...” “多谢府君...”陈图惊出一声冷汗,他还以为蓝田会借此立威,自己侥幸不死也会罢官,但似乎仍然有转机。 “现在谢我尚早,祈祷你外甥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吧。”蓝田轻轻摇头,在他印象之中,这官商勾结一般都事儿大。 “唯。”陈图点点头。 广州城的工地蓝田来了数次,他刚才借口四处看看,就是给高原时间打探情况,这个时候已经锁定了目标他就没了兴致。 蓝田将工地现场交给沙摩柯,他准备与高原去海滩找妻儿。 “先生,这些酥饼...”高顺欲言又止。 蓝田突然想起一段电影情节:请两位公子吃饼。 “送回番禺去吧,姚公花钱买的不要浪费。”蓝田说完就与高原离去,众人拱手行礼相送。 高顺与姚歧要回番禺查案,随即吩咐从人去牵来马匹。 在等待的时间,陈图瘫坐在地脑中一片空白。 姚歧走到陈图的身旁,蹲下来安慰:“陈县令但放宽心,事情应该没那么糟糕,令甥虽然生意做得很大,但是他秉性比较善良,应该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不要提这畜生,当初我就千般劝他,让他别碰这工地的事,可...”陈图欲哭无泪。 这时候一个长者走了过来,正是姚歧那位名叫刘熙的朋友。 “这还是真是...”姚歧连忙站起身。 刘熙捋须说道:“我观蓝府君喜怒不形于色,行事冷静又心思缜密,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兄还要回番禺查案,不能留在此陪先生游玩...” “岂能因私废公?自然正事要紧...” 刘熙拱手与姚歧道别,又对高顺轻轻点头示意,然后大步淹没在人流中,高顺随即皱起眉头,这个长者对先生品头论足,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蓝辕、蓝霁第一次来到沙滩,孩子的天性完全被释放出来。 两人在家里就爱玩水淹蚂蚁洞、火烧毛虫等游戏,在海滩少不了抓海边的小鱼、逮寄居蟹等小动物。 蓝辕与蓝霁生长在河边,早早就都学会了游泳,所以两人在浅滩玩耍,父母都不怎么担忧,直到天色渐渐暗淡,潮水已经开始缓缓退去,蓝田才催促二人上岸。 “父亲,刚才海水把我们往里拉,这到底是什么原因?”蓝辕好奇地问。 蓝田回答:“现在海面开始退潮,退潮的时候会向海中拉拽,涨潮的时候又会向岸边推,潮涨潮落周而复始。” 蓝辕又问:“如果此时船在海中往回划,岂不是要被海水拉回去?” 蓝田:“潮浪的力量也是有限的,只要力量超过拉拽就能靠岸,只是比退潮时候要更费力些。” “难怪这时候没有渔民回来。”蓝辕似懂非懂。 蓝田点点头:“顺势则力盈,逆潮则力亏,做人做事同理...” 第三百八十二章 特殊的徭役 蓝田与妻儿伴着晚霞回城,此时已经不可能乘船回广信,所以他们今天要留宿番禺,城中的驿馆已经有人提前去准备。 归途中遇见高顺派来的人,王示的案子现在已全部查清,请蓝田回去做最终定夺。 可能是县城小民风淳朴的缘故,高顺与姚歧的办事效率高得惊人,才半日不到事情原委就水落石出,要是放在后世几月也未必能告破。 “小君,我要先行一步,高原直接送你们去驿馆。”蓝田向吕玲绮告别。 “夫君自去便是。”吕玲绮轻轻点头。 因为番禺县小事少,县丞并没有专属的衙署,平时都在县衙二堂办公,出了王示这档事后,陈图把正堂让了出来。 蓝田辞别妻儿很快来到县衙落座,姚歧立刻将下午查到的情况向他做了汇报,得知真相后蓝田都不知道如何处理。 陈家是番禺本地大族,陈图在士武任内升任县令,他外甥王示因为喜欢做生意,所以在陈图的支持下创办了番禺商行。 有了陈图的影响和照顾,王示不到两年便做成番禺首富,他精于算计善于调度物资,有极强的商业敏锐感,曾经还与越商阿布、乌斯丁等人做过买卖。 广州城开始建设后,王示的商队负责帮陈图转运粮食,一来二去与沙摩柯的手下混熟,也发现了采购瓜果肉蔬这门生意。 王示先狐假虎威去恐吓菜农,然后又与蛮族头领达成口头协议,用前几次旳平均采购价为工地搭配供应,凭借番禺商行的强大调配力,每次都很及时地把瓜果肉蔬送到位。 蓝田听完拍了拍额头,然后对高顺问:“沙将军的人有受贿吗?” 高顺抱拳回答:“我亲自与沙将军审问,并没有发现负责采购的头领受贿。” “府君,既然王示没有行贿受贿,工地的用度也没额外增加,现在就剩下恐吓菜农,您看能不能从轻发落?”姚歧与陈图关系不错,这个时候为王示求情,说不定能够保下陈图。 蓝田看懂了姚歧的心思,“去把他们甥舅叫来,我再当面问些情况。” “唯。”姚歧领命而去。 高顺也顺嘴劝道:“王示虽然逾矩,但确实给沙将军解决了麻烦,若是重罚此人,今后的采买怕是不好办。” 蓝田轻轻摇头:“伯平你只看到了表面,深层次的东西没这么简单的。” 陈图与王示一直在二堂等候,陈图将这个外甥骂得狗血喷头,两人都在无比郁闷的时候姚歧来请,并偷偷告诉他们蓝田怒气暂消,所以他们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蓝田望着堂下低头的王示,然后好奇地问:“听陈县令说你是因为喜欢做生意,最后才开了番禺商行?” 王示从未见过这般大的人物,战战兢兢地回答:“草民喜欢错了,以后再不做生意。” 蓝田摇头轻哼:“喜欢做生意何错之有?你错在借你舅父的官位恐吓百姓,这个行为是给番禺的官府抹黑。” 三国这个时代秩序虽然没崩坏,但是官民间的鸿沟显然是巨大的,蓝田说这话让众人听后错愕不已,因为在这些白身的百姓眼中,官府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黔首只需要像工具人般臣服,这种观念在短时间内难以纠正。 至于蓝田想给官府树立良好形象,无疑是他一厢情愿的超前想法,所以当看着堂下众人的表情奇怪时,蓝田又岔开话题问:“你的菜肉来源何处?既然能够平价卖到工地,应该会在源头进行压价吧?利润到底是多少?” 王示听得无比震撼,蓝田竟然猜到自己的运作模式,于是不敢有任何隐瞒,老实地回答道:“草民的肉菜是让人在民间收购,我在卖到工地的价格上压低了些收购价,净利不到一成...” 蓝田皱起诈道:“真的只有一成?我怎么听说不止这些?” 王示见蓝田动怒,直接吓得跪在地上叩首解释:“府君明察秋毫,您听说的大概是毛利,抛除伙计们的工钱,剩下的确只有不到一成,那些菜农挑担择菜需要时间,让点利他们其实心甘情愿,草民愿意上交全部盈余...” 陈图突然斜里一脚踹出,直接打断了王示的告饶,只见他痛心疾首地骂道:“你个畜生还狡辩什么?上交盈余这事就算完了吗?把番禺商行交给府君处置...” “啊...我...”王示虽然不舍辛苦创立的商行,但自己这点底蕴哪里惹得起蓝田?他吞吞吐吐低下头不再说话。 蓝田听到这里突然觉有些欣慰,王示这个人竟然连时间成本都懂,虽然打着陈图的旗号肯定干了不少事,但本质上并不是个很坏的人,甚至从侧面可以说是个人才,奸商这两个字与他根本不搭边。 “本将军不是强盗,念你本性不坏就网开一面,番禺商行你以后还是好好干,姚公你根据律法定个数目,让他交些罚金就罢了。”蓝田悠然说道。 “唯。”姚歧拱手应命,他没想到蓝田雷声大雨点小,如此轻描淡写的处理,也感叹陈图甥舅运气好,遇上個这么奇怪的人。 “多谢府君开恩。”王示连忙叩头。 见到事情已经处理,高顺连忙请示:“先生,今后广州城工地的菜肉怎么采办?还是通知农户自己挑过来吗?”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无论是农夫还是营房的采办,习惯了有中间商处理一切,再让他们回到最初的模式会很不适应。 蓝田想了想,严肃的对高顺吩咐:“今后你给番禺商行付工钱,让王掌柜继续帮咱们采办,安排些自己人监督过程即可。” “唯。”高顺抱拳。 “不不不,草民哪敢收工钱,咱们义务帮忙,就当为建造广州城做贡献...”王示见状连忙献殷勤。 蓝田拍了拍大腿,“就这么说定了,我修建广州城还未强征一人,你们番禺商行就算服徭役了。” “那是他们的福分。” 陈图虽然很及时的附和,但蓝田却没有忘记他的过错。 蓝田表情严肃:“番禺商行的事虽然已了,但陈县令有失察纵容之过,我会给郁林袁太守交待,正月后你去布山县找他报道。” “唯。”陈图虽然不甘,但是保住官位,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第三百八十三章 点拨 陈图甥舅处理完毕,番禺县令的位置空缺出来,蓝田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于是对姚歧说道:“陈县令不日就要离任,番禺不可一日无长,请姚公暂摄此位。” “卑职感谢府君信任。” 姚歧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成了最后的获利者,旁边陈图看他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 蓝田从不做过于冒险的事,本可以借这契机更换南海的官员,但他选择了缓和的处理方式,蓝田的思路是以点带面,用榜样的力量辐射四方。 蓝田到任交州后,首先在苍梧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不仅是因为这个郡人口最多,还因为苍梧的地理条件也好过郁林郡,再加上零陵郡与苍梧接壤,已经在交界处造成了前序影响。 等苍梧郡在改革中发生较大变化,那时候再向郁林和南海复制经验水到渠成。 蓝田见堂下几家欢乐几家愁,他语重心长地说:“平心而论番禺商行取利合理,甚至在价格上还有些让渡,这样做买卖的确是聚财之道,但不是什么财富都要赚尽,岂不闻‘伐冰之家,不蓄牛羊’?” “卑职受益良多,此后当善加教导。”陈图是读书之人,他终于明白蓝田动怒旳原因,自己的外甥错在与民争利。 王示听不太懂,只是站在那里点头附和。 给了大棒再给甜枣,是常规的用人手段,蓝田对着王示勉励道:“我看你很聪慧,就给你点拨一二,广州城建成后会大兴贸易,到时天南海北的商队会齐聚在此,若想脱颖而出就得另辟蹊径。” “请府君为草民解惑。”王示商业敏感性极强,听蓝田这么说他马上来了兴趣。 蓝田意味深长地回答:“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特,人特我精,这十六个字就是窍门,交州的物产相比中原不及,若想出众就需要从外部想办法,若能效仿张骞出番邦带回不一样的东西,那不是赚得盆满钵满?” “听闻西凉兵祸不断,哪有人敢再往西域去...”陈图满脸担忧。 “府君的意思是出海?”王示试探问道。 蓝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海上虽然有风浪,但好在没有兵祸烦扰,交州以南就有些番邦,不过航海远行靠的是经验,越早就越有优势...” 陈图、姚歧还满脸茫然的时候,王示敏锐听出了蓝田的画外音。 虽然海运风险大但是收益高,现在番禺商行没有陈图的庇佑,转型去搞海上贸易的确是条出路,这一刻王示听得心动了。 “多谢府君赐教。”王示连忙称谢。 蓝田提醒道:“海上能走多远全靠船,要循序渐进量力而行。” “我省得了。” 处理完菜农事件后,堂外已经完全黑暗,姚歧与陈图欲设宴款待蓝田、高顺,但被蓝田要回驿馆陪妻儿为由婉拒。 直到蓝田淹没在夜色里,陈图绷紧的神经才松了下来,他叹了口气说道:“此事若非姚公从旁周旋,恐怕我甥舅两人要遇上大麻烦,府君比卫旌、士武厉害多了。” 姚歧笑盈盈说道:“同僚多年应该相互照拂,府君与卫旌、士武天上地下,陈县令你这完全没有可比性...” “姚公现在才是番禺县令,我去到郁林后前途未知...”陈图黯然摇头。 姚歧摆摆手,“那不过是暂代而已,况且广州城一旦建好,番禺还存不存在都不好说...” 陈图皱眉肯定:“姚公说得有理,不过蓝府君我是真没看透,到底要在交州干什么呢?” “府君立意高远,非等闲之辈可知也...”姚歧先是附和摇头,突然他想到什么灵机一动,喜道:“我当去请教成国先生(刘熙),他曾官居南安太守又是饱学之士,应该比咱们高明得多。” “姚公不说我险些忘记,成国先生他今日就在现场,我之窘态尽入其目也...” “毕竟府君动怒,有些失态也属正常,成国先生有君子之风,必不会轻看你的。” 两人闲聊的话题始终没偏离蓝田,陈图嘱托姚歧此后照拂番禺陈家,姚歧不好拒绝口头答应下来。 蓝田在番禺留宿一夜,初四清晨便作别高顺回广信。 过年期间百姓寻亲访友,官员之间也借此机会联络感情,蓝田虽然不喜欢这些迎来送往,但架不住那些下官的热情,特别是荆州的一些老朋友、老下属。 桂阳太守习珍拜访拉着李扬同行,零陵太守郝普则拉上了蒋琬。 蓝田还在零陵主政的时候,书报署行政级别位列郡级衙门之首,但郝普到任后不敢领导蒋琬,毕竟书报署这种机构郝普掌控不住。 郝普与蒋琬到广信除了拜年外,主要想确认书报署的级别与归属,这算是蓝田在零陵郡留下的尾巴。 正月初六,蓝田在广信接见郝普、蒋琬。 一番寒暄后,郝普将半年的情况作了汇报,因为坚持遵从原来的施政模式,所以郝普过得比桂阳更轻松,免不了一堆恭维吹捧的话。 蒋琬则因为人员大幅抽调苍梧,书报署的运转相对变得缓慢了些,他提议将长江报独立出来成为专属衙门,这样可以大幅提高团队的管理效率。 蓝田听后非常欣慰,当时书报署是给泉陵学堂的学子留去处,现在在交州的人手本就不够,确实可以解放教材抄录的人员,是时候掏出雕版印刷术了。 “公琰言之有理,此次回零陵可将不涉及长江报的全停了,以后泉陵书报署专心做长江报。” “那以后泉陵学堂的教材?” 蓝田:“先让儒科的学子自行誊抄,回头从学堂刮摩科挑些擅雕刻的匠人,我一并解决教材与报纸的誊抄问题。” “雕刻匠人?府君难道有什么妙计吗?”蒋琬满脸疑惑。 蓝田点头解释:“用印章的方式印书、印报,可以极大地节省人员,长江报现在一年十二期,只需要阳刻十二个模子就行了。” 蒋琬目瞪口呆:“府君奇思妙想,真乃天下之奇人也...” 蓝田尴尬一笑,借用古人的功劳实在脸红,但是他是在推动科技进步,厚颜无耻也值得。 第三百八十四章 雕版印刷术 蓝田用印章做比喻,蒋琬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原理。 “把雕版琢磨明白就设立雕印坊,这件事公琰你要牵头去办,郝太守注意给他权利支持。”蓝田吩咐。 “全凭府君安排,公琰你放手去办就是。”郝普满脸呆萌,对方两个聪明人的对话,他一时间还没明白过来。 蒋琬点头说:“创立雕印坊是容易,只是印章常以玉石来雕,做书报的雕版应用木材吧?否则取材雕刻均不易也。” “公琰真智达之士也,雕版的版料可用纹质细密坚实的木材,如枣木、梨木等。”蓝田肯定的回答。 “此雕版法若成,长江报定稿与出刊会很快,到时印多印少全凭需求,编撰书籍传世也更容易,府君这创造可改变读书人。”蒋琬叹息。 “书走民间乃不可逆的大势,纵然此法现在没有出现,将来也会被他人创造出来,只不过是早晚而已。”蓝田摇摇头。 蒋琬知道雕版印刷术出现,世家再想垄断书本已经很难,他原本以为蓝田螳臂当车,但谁能知道他智计百出,只要书本获取变得不那么困难,天下的读书人将会越来越多的。 郝普借闲聊叙旧,问出了书报署的级别问题,蓝田当作两人给出了最终答案,书报署属于州府的直属衙门,级别暂时与各郡相当,类似于现在交州的医药署。 蓝田只是在交州增加州级衙门,他已经写信到成都向刘备汇报,但是刘备和诸葛亮回复旳意见,是让蓝田可以在交州试点,益州和荆州依旧采用汉朝的行政制度,所以现在蒋琬的级别比较尴尬,泉陵书报署现在也只能归属交州。 几人谈论了一会,苍梧太守夏侯綦推门求见,蓝田正好安排他招呼郝普,自己还要与蒋琬深入交谈。 “既然主公让府君在交州试点,何不将书报署迁到广信?这样琬也时常能聆听教诲。”蒋琬等郝普出门后主动说道,他在泉陵与郝普职级高低不明,所以在任何场所都不同时出面,这样也能避免尴尬。 蓝田摇头说:“记得我在离开泉陵时候说过,长江报要面对的是整个天下,不但不能迁移到广信反而应该去到江陵。” 蒋琬进言曰:“府君在交州施政稳健,对本地大族士家也是采取进行怀柔,不如用报纸覆盖交趾、合浦、九真三郡,这对将来实质性掌控交州很有帮助。” 蓝田晃动手指点了点,“公琰果然非百里之才,我有意在交州再设一报,其内容只以交州内部为主。” “原来府君早有谋划,他日苍梧、郁林、南海三郡政治清明、百姓富庶,试问士燮治下的百姓会不会人心思变?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也,府君将孙子兵法用在政治、经济上,寻常之辈哪能看得出来?”蒋琬感叹。 蓝田大笑:“公琰既然这般说,可见你也非常人啊。” “府君有建交州报的心思,何不把我调到你身边听用?现在泉陵书报署已经非常完善,只需派个得力审慎之人坐镇即可,而琬真的想常伴先生左右,整日听从教诲真幸事也。”蒋琬非常诚恳。 蓝田皱起眉头仔细思考,把蒋琬留在泉陵的确大材小用,空缺的南海太守更需要稳妥的人。 过了一会蓝田才缓缓说道:“公琰你先不要着急,办交州报等广州城建好再说,这段时间先把雕版印刷弄出来,然后着力培养报刊人才,到时候我与徐军师商议一番,把长江报迁到江陵让他监管,那时你就能来交州帮我了。” 蒋琬先喜后忧:“听说广州城方圆十里,府君您又不愿意征调民夫,建成这么座大城得多久啊?” “不会太久的,前面只是简单规划,最多先把办公衙署、城墙、道路修好,其余剩下的空地,咱们十年、二十年慢慢建。”蓝田安慰道。 “那前面这些什么时候能建好?”蒋琬又问。 “根据计划今年年末,或者明年夏天前可以搬。”蓝田给出了时间节点。 蒋琬肯定地说道:“那我回去还得抓紧,剩下的时间不太多了,只是有一点我没想明白,府君为何不选择扩建广信城?怎么也比在番禺旁新建城池容易,而且苍梧的人口也是南海的几倍。” 蓝田笑着回答:“公琰看的是现在,你要学会着眼未来,番禺现在虽然毫不起眼,但是位置比广信更靠南边,气候也更加温和,离合浦、交趾也更近,报纸对那几郡百姓是耳听为虚,真正繁荣的城池叫眼见为实。” “原来是这样,不过番禺虽跟合浦、交趾相邻,但是都是以大海相连,通行交流反不及河流、陆路来得容易。”蒋琬继续提出疑问。 “番禺临海正好建港,通过大力发展造船,推动海运及海上贸易。”蓝田不断抛出蓝图。 蒋琬听明白了蓝田的计划,但是依旧担忧地皱起眉头:“听府君的意思要重商?商人皆奸诈逐利,自古以来无不重农抑商,商人得势会趁天灾人祸,以财力兼并土地裹挟国家,请府君三思而后行...” 蓝田笑道:“公琰提醒得没错,我虽然鼓励商业贸易,但并不会提高商人的地位,所持耕地依《汉律》仍不超百亩。” “府君能谨守底线,蒋琬这便放心了。”蒋琬松了口气。 “其实在番禺发展船业还有好处,关将军在荆州造战船会引起曹操、孙权警惕,若在益州或交州造船会神不知鬼不觉。”蓝田神秘一笑。 “府君你原来是...”蒋琬欲言又止。 蓝田虽然来到偏远的交州,心中所思所想依旧是帮刘备争天下,他偷偷在交州发育种粮、养兵、造船,关将军有这样的后盾可太幸福。 蒋琬、郝普与习珍、李扬前后离开,正月里就这么迎来送往度日。 正月初八,士祗与胡恪奉士燮之命来广信听用,蓝田思来想去让两人赶赴广州城工地,专门负责监督番禺商行采办。 蓝田心想耳根子总算会清静些,结果番禺的姚歧带着刘熙登上门来。 第三百八十五章 激辩 姚歧只是代理番禺县令,按道理是没资格拜会州牧,但蓝田没有官僚主义思想,为了今后在番禺好开展工作,于是很热情地接见了他。 走进正堂后殿的那一刻,蓝田突然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姚歧与一个陌生人同行,这种先斩后奏的举动,在任何年代都是官场大忌。 蓝田已经修炼了些城府,并没有失态地斥责姚歧,他初见刘熙还感觉有些面熟,经过介绍才知道此人是汉末的经学、训诂学大家,通俗来讲就是搞学术研究的人。 蓝田随即对刘熙产生了兴趣,毕竟这种纯正的知识分子非常稀少。 “成国先生何以到此?”蓝田好奇地问。 刘熙拱手行礼:“初三我在广州城游玩,曾有幸一睹府君的风采,听说您在苍梧兴办蒙学堂,所以恳求姚公带路来拜访,请恕姚县令失礼之罪。” 蓝田呵呵一笑:“久闻先生大名,姚公引君上门乃善举也,何罪之有乎?” 刘熙点点头,“府君心似大海、宽宏无量,某有一问请您实言告知。” 蓝田挥挥手:“先生请说。” 刘熙捋须说:“老子曰:‘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民之难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为何府君反其道而行之?如此将智赐之于民,则悖圣人之道也。” 蓝田心说好家伙,你是要给我面试吗?他笑着反问:“老子高论如果符合天下大道,为何在武帝时要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刘熙听得一怔,他没想到蓝田如此厉害,竟然当头一炮反将军,但他到底学识渊博,立刻抓住对方话中漏洞再问:“儒家学说为帝王所取,但也没有倡导还智于民,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不知府君还有何高论?” 无论是老子还是孔子,无论出世还是入世,都有倡导愚民的立论,刘熙反手一掏又把答案交还给了蓝田。 蓝田起身笑道:“成国先生游离四方,乃当今高明之士也,方今天下百姓无以怀智,然而汉家的天下是否繁荣太平?您若是不避祸中原何至流落在此?” “此乃奸臣当道,天灾人祸所致,与圣人之论无关...”刘熙辩解。 姚歧在旁见他们剑拔弩张,几次想出言相劝发现自己没有资格。 蓝田继续解释:“圣人之言虽善,但是遇上奸臣、天灾就出问题,我们是不是该反省一下?我所在的天下日新月异,愚民之策并不可能永远实用。” 刘熙拱手作揖:“蓝府君既出此言,又行还智于民之事,请赐高见。” 蓝田摆摆手:“高见谈不上,只不过牧养百姓不能因循守旧,有好的想法需要尽力去尝试,即便失败也比固步自封好,我想问先生一个问题。” “府君请讲。” “我们现在吃穿住用,这世间自然之外一切东西,是不是由百姓创造而来?” 刘熙不知道蓝田想说什么,但思来想去没什么问题,于是轻轻点头表示肯定。 蓝田继续说:“那您说聪明的人创造得多,还是愚笨之人创造的东西多?” “天下并非人人有君子之德,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以智教化万民,民从之则兴也,府君此乃诡辩,若是庶民启智而无从约束,岂非天下大乱?”刘熙皱眉摇头。 蓝田见刘熙引经据典口若悬河,他未及多想便展开驳斥:“民智若不存启之何用?天下旳儒者自以为读书兴智,但庸庸碌碌之辈大有人在,读书的儒者不能等同智高,生而为人智有天定,若担心开启民智国家不宁,不过是上位者懒政而已。 庶民启智,官需更智,否则就应遵从:‘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庶民、官员相互约束鞭策,才能正向影响生生不息,不断创造世间的美好,反之则双方同时裹足不前,一旦遇到天灾人祸就是乱世,先生还以为我狡辩否?” “府君才思敏捷、辩才出众,我不及也...”刘熙听完及其震撼,他确实再难找到理由反驳,毕竟蓝田的思维宽度太夸张,他实在找不到着力点。 蓝田摇摇头:“事实胜于雄辩,先生应该记得一句话。” “府君请说。”刘熙现在对蓝田由衷钦佩。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换言之‘读书权利,宁有种乎?’”蓝田铿锵回答。 刘熙听到这里心中一颤,他终于知道蓝田的理想很大,大到要挑战当下的世家政治,旁边的姚歧老骨头瑟瑟发抖,心说这顶头的大佬是要疯啊,幸亏这是在荒僻偏远的交州,要是中原可能坟头都该长草了。 “将军之志,熙已知之,但此途荆棘丛生,祝愿府君能得偿所愿,不过仅仅读书发蒙,未必能够改变天下大势,不过是为您培养些寒门小吏尔,真正的智慧岂能三两年获得...”刘熙先是肯定又是摇头,虽然他很赞赏蓝田的勇气,但还是有些想当然了。 蓝田满脸严肃:“所谓循序渐进,先让一批人学会读书习字,再从中择优继续学习,反复筛选就能选出各类人才,只要人才积累得够多,未必不能改变世家独大的格局,能给寒门、庶民开启一条向上通道,那就等同于把希望洒在人间。” “先生竟还有后手?好好好,老夫愈发的有兴趣了,能否为我解惑呢?”刘熙突然欣慰地笑了起来。 “广州城中会建造书院,在蒙学堂中表现优异者可升学,书院会教授更多的圣贤书籍、律法、数术、民族语言等,有针对性为官府选拔人才,书院学成后可通过考试合格做官,也可以继续研究学术,就如成国先生一般。”蓝田解释。 刘熙喃喃道:“书院...真是个好去处...” 蓝田见状走上前,握住刘熙的手:“书院之所以迟迟不敢设立,那是苦无大贤替我坐镇,先生若是能助我一臂之力,则大事济矣...” 刘熙连忙摆手拒绝,“多谢府君厚爱,但我学识有限,恐失将军所望,您还是另请高明...” ps:月底最后两天,还没投月票的别浪费了,砸一点过来吧。 第三百八十六章 碰壁 做学问的人需要环境,蓝田不知刘熙是否故作谦虚,所以并没有轻易就放弃,毕竟那个时候的人喜欢玩三请三拒的套路。 蓝田没有刘备那么好的耐心,刘熙更没有诸葛亮的才华,所以他准备让刘熙自己去选择,毕竟事实胜于雄辩。 “先生别急着拒绝,广信城中就有两所蒙学堂,姚公不妨带他去参观一番,或许你会改变看法的。”蓝田望着姚歧意味深长地说道。 “府君此言甚善,先生既然来了广信,何不四处走走看?”姚歧会意连忙补充,他是蓝田的下属可不敢拒绝。 姚歧看得出蓝田对刘熙很感兴趣,他觉得自己这个宝算是押对了,最起码短时间番禺令能够坐稳。 “那好吧。”刘熙与姚歧是老友,跟着就坡下驴同意下来。 蓝田本想让夏侯綦安排人陪同,但刘熙担心不够真实所以直接拒绝,他还与姚歧偷偷走出广信,乘船往西边直奔猛陵县而去,蓝田在苍梧各县都设有蒙学堂,所以刘熙要自己挑一个。 蓝田得到消息后哭笑不得,敢情自己还能弄虚作假不成? “刘熙这厮如此不识抬举,先生没将他乱棍打出去都算好的,为何还要放他往猛陵县去?需不需要让李异将军派出水军拦截?”高原气鼓鼓地问。 蓝田微微一笑:“刘成国又不是洪水猛兽,咱们又没什么秘密可言,何需派水军去阻拦?再者还有姚歧同行呢。” 高原摇摇头,“姚歧与他本就是一路的,未必与先生同心同德。” “无妨,真金不怕火炼。”蓝田满不在乎。 “听说刘熙能作锦绣文章,他要是把您在交州的布局诉诸天下,那不就...” 蓝田打断了高原的话,“没什么可担心的,我看那刘成国不是什么恶人,再者咱们有书报署旳存在,谁能把消息扩散出去?” “也是。”高原点点头。 书报署表面在报纸发行,实际上是个庞大的情报网,他们不但能够收集外部的情报,还能拦截内部的机密消息,所以蓝田根本不怕种植技术泄露他国。 再者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蓝田也不相信刘熙能掀起什么风浪,实际上他原本的猜测也没错,刘熙在用自己的方式考验蓝田,他和姚歧到达猛陵后并没有直奔蒙学堂,而是深入乡间观察民生疾苦。 猛陵位于郁水北岸,与西边的郁林郡交界。因为地势平整、土地肥沃,成为苍梧郡的粮食主产地,吴巨和吕范任苍梧太守时与赖恭交恶,猛陵长期屯驻着苍梧大量防守的兵马,当地百姓既要供养军队又要上缴租税,所以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正月里百姓还没开始劳作,各家各户还洋溢在过年的喜悦中。 刘熙和姚歧走访了几个村子,发现这里的百姓都对新来的农官、乡官赞不绝口,而那些年轻人都出身于泉陵学堂,他们出身黔首所以更理解底层百姓,无论是处理村子里的大小事务,还是指导科学种植都有自己特有的方法。 刘熙在交州期间多在交趾郡,士燮的治理有些无为而治的意思,偶尔降低租税仿佛天外开恩一般,虽然交趾最近几年基本都是丰年,但百姓的日子依旧过得苦哈哈的,完全没有猛陵这些庶民的笑容。 虽然这些年轻人才到任半年,姚歧觉得他们得到的赞誉比自己还多,蓝田培养的这些仿佛拥有魔力一般。 两人微服探访了几个村子,途中因为问东问西被乡上亭候发现,姚歧不得已只能暴露身份,最后才被亭候放行。(亭候为基层乡官,职责是候望盘查过往行人) 猛陵县根据太守夏侯綦统一安排,在城南僻静处开设了一所蒙学堂,因为旧观念束缚、家中干杂活离不开等原因,很少有人愿意把适龄孩童送来读书。 蒙学堂开设了半年,全县来读书开蒙的孩子只有九人,这还是各乡官努力动员的结果,学堂教习是泉陵学堂出来的年轻儒生,刘熙与姚歧走到门口的时候,里面传来朗朗上口的读书声。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刘熙和姚歧都不知道千字文,他们驻足窗外听了好一会,但里面一直在重复前面十几句,所以没多久两人都能背下。 “不知此文何人所作,里面内容包罗万象,读起来韵味十足,的确是开蒙的好书啊。”刘熙感叹道。 姚歧摇摇头,“说不定是蓝府君让人编撰,否则这些孩童哪里来的教材?” “姚兄说得有理,不过编得真不错,我很想知道后面内容。”刘熙微笑着说。 姚歧不以为然道:“这有何难?待我进屋与先生取来。” “学堂重地,何人在此喧哗?”两人因为说话声音不小,惊动了教室内那年轻书生。 刘熙和姚歧连忙拱手行礼,姚歧指着身边人介绍道:“此乃北海成国先生...” 年轻书生一愣,皱起眉头不耐烦地说:“什么北海成国?我根本不认识,你们从速离开此地,不要干扰我为学童授课。” 刘熙在交州远近闻名,还是第一次在儒生面前吃瘪,但他根本不知道眼前人黔首出身,对士族间吹捧的名士根本不认识。 “不认识不打紧,我们就是路过此地,刚才听见朗朗书声、文风高雅,不知孩童们诵读的是谁的大作?”刘熙拱手客气地询问。 教习书生见两人衣着不像普通人,但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路,所以不愿把千字文轻示于人,他故意刁难地说道:“蒙学堂的教材对外保密,你们家中若有孩童可以送来,他们学会再给两位转述...” 姚歧一听立刻动怒,他伸手指指点点道:“你这后生好无礼,成国先生礼贤下士,可你反倒无端刁难我们,哪有这般不通情理的?” 教习书生也来了脾气,他冷冷地回答:“你们是来闹事的?蒙学堂可不容随意撒野,再不离开我就要去告官。” 姚歧听完与刘熙相视一笑,乐得白须在风中抖动。 第三百八十七章 夜不寐 姚歧笑完欣然说:“当真要去告官吗?我乃番禺令姚歧,今日微服路过此地,咱们一起去见罗县令?” 蒙学堂教习虽然年轻缺少历练,但到底是读过书的知识分子,所以也并没有那般头铁。 他见姚歧自报身份后小心问道:“府君创立泉陵学堂时曾言,‘学堂需要安静的环境,那样才能聚精会神有所广益。’泉陵学堂是有学堂护院的,只不过蒙学堂现在学童太少,所以才没有配置,失礼之处万望恕罪。” “蓝府君竟如此重视办学,老夫游历四海未见诸侯这般作为,思之真真令人欣慰也。”刘熙捋须叹息。 教习听到刘熙提及蓝田,稚嫩的脸上瞬间转变成仰慕之色。 “泉陵学堂代祭酒公琰先生说过,府君玄鸮先生欲申大义于天下,成与不成皆盖寰宇之功。” 姚歧见刘熙有些茫然,连忙解释道:“这位小先生口中的代祭酒,应该就是零陵湘乡的蒋琬、蒋公琰,现为泉陵书报署主事,代泉陵学堂祭酒。” “我听过此人才名,他的评价非常中肯。”刘熙点点头。 “我们不便将孩童送来学堂,成国先生是府君请来的客人,现在能否借你手中的‘教材’一观?”姚歧见气氛缓和,随即扯起蓝田这面大旗。 姚歧见这后生如此倾慕蓝田,现在发出请求必不会拒绝。 “既是府君的客人,那还有什么说的?两位随意翻阅便是。”教习果然很爽快从屋内取来千字文书本。 那个时代纸张没普及,各地任旧沿用竹简的方式记录,刘熙见到纸做旳书本十分好奇,但很快就被里面的内容所吸引。 刘熙快速读完千字文,然后悠然叹息曰:“此千字文虽然都是常用字,但是涵盖全面寓意深远,用来开蒙启智真是极好,也不知是哪位才子所作?” “定是成国先生相识之人。” 姚歧连忙拱手恭维,这天下做学问的双手数尽,绝对是刘熙认识的人。 “千字文出自蓝府君之手,他虽然假托是家乡无名氏所作,但包括泉陵蒋祭酒在内,大家都猜测就是府君本人。”教习搭话说道。 刘熙点点头,“闻蓝府君乃徐州人士,老夫从未听说有这样的俊才,蒋公琰分析得没有问题,蓝府君的确有经纶济世之才,但有如此才学却不愿扬名,当真天下奇人也。” 教习见刘熙夸蓝田心生好感,他也愈发变得礼貌起来,拱手躬身询问:“二位先生远道而来,需要我领你们去见罗县令吗?” 姚歧此行主要是陪同,他望向刘熙看对方意思,刘熙摇头回答:“唉...咱们还是不要去叨扰罗县令了,启程返回广信如何?我突然改主意了。” “您答应府君的所请了?”姚歧大喜。 刘熙十分肯定地点头,“蓝府君手握交州乾坤,只要不急功近利图取中原,还是有很大希望能够成功的,老夫还想与他谈一谈。” “府君若是知道定然开怀,但此时天色已晚不如明晨再走?”姚歧提醒。 “还是即刻就走,咱们在船上休息便是。”刘熙很久没这么激动了。 姚歧捋须点头:“都依先生。” 两人辞别年轻教习,直奔城外郁水码头。 此时日已西斜,天空中云霞泛起金光,那点点鳞片的云朵形状,组成一双展开的巨大翅膀。 猛陵与广信比较近,坐船顺风顺水只需一个时辰,要是船上摇橹的水手卖力,不用走太久的夜路就能抵达。 在船上刘熙猛然说道:“记录千字文的纸书忘了问,也不知道这纸书是从哪里来的,这样便捷之物太方便记录了。” 姚歧回答:“这事我有所耳闻,应该出自蒋公琰的书报署,这个新衙门也是府君创立。” 刘熙捋须点头沉吟,“蓝子玉,玄鸮先生,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老夫前半生闻所未闻?这样的人怎么能默默无闻呢?” 姚歧叹息道:“从千字文就能看出府君心思,他喜欢干实事而不慕虚名,故而没有扬名天下。” 刘熙苦笑:“要不是孙仲谋去试他深浅,这位玄鸮先生不知道还要藏多久呢。” “孙权原本吓唬士徽归还南海,但士家把南海让给府君后,江东那边就再没丝毫动静,只是听说孙权把士燮的长子士廞贬为庶人,却不敢对府君说上一句狠话,你说可不可笑?”姚歧问道。 刘熙摇摇头:“可惜了那个血气方刚的孙文台...” 蓝田的治下很少有盗匪,无论是以前的泉陵还是现在的广信,他都延迟了关闭城门的时间,并且在城中开放夜间集市,既让百姓有更多的机会讨生活,又让城市的烟火气持续得更晚。 过年期间广信通宵不关城门,直至十五结束才恢复正常。 姚歧、刘熙入夜不久才进城,灯火通明的街道上还是游人如织,因为官府夜里不征收税费,所以做买卖的小商小贩极多。 这样的画面在乱世中简直不可思议。不但番禺和士燮的治下极难见到,就是天子所在的许都也不常见,要做到这一切需要下很大功夫,一方面体现了官府强大的掌控力,另一方面也反应了当地百姓的安全感。 士族官员人人有豪宅大院,夜生活比普通百姓丰富得多,而眼下这座城市给百姓点燃了灯火,他们虽然没有大房明灯,但是热闹的街市也能给人以慰藉。 “不想交州也有这样的夜景,看来老夫今天的决定很正确,姚兄以前应该来过这里,彼时有这般光景否?”刘熙好奇地问。 姚歧摇摇头,“吴巨任苍梧太守时有幸来过,不过那时候哪有这般热闹...” 刘熙猜想大概与蓝田有关,他与姚歧因为还没吃晚饭,索性就在路边买吃食充饥,在几个摊主那边得到确切消息,广信是在蓝田到后才大变样,这种夜间集市兴起不到三个月。 两人在街边走走停停,直到街上的行人渐渐变少,他们才返回驿馆休息,当天夜里刘熙没能成眠,脑海中一直是蓝田的形象。 刘熙心中不停重复一个问题:蓝子玉的才学是跟谁学的? 第三百八十八章 慈母手中棍 次日清晨,刘熙就拉着姚歧登门。 蓝田此时还在后宅陪妻儿,苍梧郡的政务他已全权交给夏侯綦,除了医药署这些新兴衙门偶尔会过问,大部分都让各级官员自由发挥,就像养孩子一样给出试错的机会,底下人有足够的成长空间能力才会增长。 蓝田喜欢不停培养人才,让底下人分摊自己的工作,而不是像诸葛亮那样什么都亲力亲为,他可不想到了古代还过劳猝死。 良性的工作环境就是各司其职,县令有县令的职责、州牧有州牧的事情,这就好比徒手抓沙子一样,用力越紧反而抓得越少。 蓝田不在正堂办公,姚歧也不敢去后宅打扰,但很幸运瞧见了侍卫长高原。 “高将军,蓝府君现在府上吗?”姚歧乐呵呵上前相问。 高原早就发现了两人,但他心中有些埋怨刘熙不识抬举,所以根本没有理会。 现在姚歧主动发问,高原才冷淡回答:“先生他整日为交州操劳,此时还在后宅中休息...” 姚歧经历宦海,马上就看出高原神色不对,立刻陪着笑脸说:“那我们等一会好了。” 高原继续在庭院巡逻,等他走得稍远的时,刘熙尴尬笑道:“看来昨日老夫拒绝府君,让他身边这侍卫不悦了。” 姚歧立刻制止:“先生慎言,此人常伴府君左右,并非是寻常侍卫...” 刘熙突然想起那日打马狂奔的就是高原,于是摇头苦笑:“姚兄所言极是,那咱们就等一会吧...” 高原漫无目的的巡逻,不知不觉间走入后宅,此时蓝田正与两个儿子在晨练,广信的气候虽然比中原温暖,但是在正月旳清晨仍有寒气。 蓝田与吕玲绮在院子里打五禽戏,两个孩子则在旁边练习步法。 吕玲绮教儿子就像吕布教他一样,练习兵刃之前先要练下盘和步法,年长些还要练习骑术和弓箭,最后以枪法为基础练习戟法。 “母亲,什么时候才能练兵器啊?我和大兄老练步法没有意思,以后都是在马匹上作战,练这个没有什么用吧?”蓝霁练了一会有些撂挑子。 蓝田停下手中动作,笑着问道:“你们要不要学五禽戏?” 五禽戏是个养生功夫,在那个杀伐年代并不威风,所以蓝霁表现出一脸的嫌弃,蓝辕见状说道:“母亲说五禽戏根本不厉害,她让我年级大了以后打着玩,年少的时候还是打好基础,再说五禽戏挺简单的,我们两人看都看会了...” 吕玲绮瞪了蓝辕一眼,心说你小子多嘴什么?你们父亲练五禽戏可得劲儿了,华佗这个功夫人人可学又不用从小练,可以说入门难度极低。 “夫君你别听辕儿瞎说,五禽戏还是很不错的...”吕玲绮连忙解释。 蓝田摇摇微微一笑:“练武是需要童子功,小君当年教我的时候晚了些,加上到荆州又一直很忙,所以才选择华先生的五禽戏,但是每日早晚坚持练半个时辰,我这些年都没怎么生病,而且还精力充沛。” “对对对,华先生这五禽戏很适合你。”吕玲绮附和。 “可惜我阿姐不好动,要不也该学学这五禽戏,她跟着姐夫四处漂流,也不知道年龄大了会不会有影响。”蓝田叹息道。 “母亲,我们现在适合什么功夫?”蓝霁突然插话问。 吕玲绮在院中找来一根小竹棍,然后指着两兄弟说道:“我现在用这竹棍做武器,你们两人只需要在正面进行闪躲,若是能不被竹棍碰到就教你们兵器。” “好耶。”蓝霁大喜。 蓝辕疑惑地问:“我们都是小孩子,母亲的武艺那么高,我们怎么挡得住...” “大兄说得对,要不你让父亲来舞棍吧?”蓝霁提议道。 “那怎么行?”吕玲绮皱起眉头。 蓝田想着不能被儿子看不起,他从吕玲绮手中要来竹棍说:“我来就我来,小君放心为夫有分寸。” 吕玲绮不会阻止父子间亲近,她倒不担心蓝田伤到儿子们,反而担心竹棍很难碰到蓝辕、蓝霁,毕竟这两个孩子练习步法已经一年,在地上闪转腾挪跟猴子般机敏。 “夫君,你用打狗棒法吧。”吕玲绮靠在蓝田耳边小声说。 蓝田听得一怔,“那都是杜撰出来的,这世上哪有打狗棒法...” “啊?真是假的啊?那你当心些,别小看这两兄弟,不行就换我来。”吕玲绮还不太相信。 这时候蓝辕、蓝霁在院中摆好架势,正在静静等待蓝田的棍法攻势。 虽然吕玲绮三四岁就在教孩子练基本功,但他们在蓝田眼里依旧是弱小的孩童,吕玲绮让自己当心不会在讲反话吧? 他双手持竹棍,满脸慈祥地叮嘱:“孩儿们,你们可当心了。” 蓝田用竹棍先是一记横扫千军,因为担心伤了两个儿子的腿,所以出招的速度有意放慢,岂料蓝辕、蓝霁都轻松躲避。 蓝辕、蓝霁对视一眼,心说就这也太简单了吧? 蓝田见两人有些身手,出招的速度愈发的快了起来,但蓝辕、蓝霁闪躲得游刃有余,一连攻了十余次都没碰到两个孩子的衣角。 这怎么可能?蓝田有点怀疑自己,俩孩子怎么这般灵敏了? “夫君,还是我来进攻吧,老是宠着他们可不行。”吕玲绮走到蓝田身旁为其解围。 蓝田不由自主交出了竹棍,他很想说自己确实尽力了,在这個宽大的院子里,可供这两个孩子走位的空间太大,他这根短竹棍根本就够不到。 “要点到即止。”蓝田嘱咐。 “我省得的。”吕玲绮点点头。 吕玲绮握着竹棍气势完全不一样,那竹棍仿佛长枪、仿佛方天画戟,只见她脚下步步生花,纤腰扭转带动手臂的力量,将手中的‘武器’化作了身体的一部分。 那竹棍时而如灵蛇吐信,时而如大鹏展翅,吕玲绮动如脱兔、行如游龙,密集的抢攻流畅得如矫燕起舞。 啪啪啪... 吕玲绮或压、或扫、或刺、或挑,孩子们虽然全力躲闪,但是半数的棍子都落到了肉上。 有道是:慈母手中棍,游子身上劈,一秒十二棍,棍棍出暴击... 第三百八十九章 道虽远,行将至 因为吕玲绮用势不用力,蓝辕和蓝霁虽然被竹棍敲打多次,只有皮肉受了些疼痛而已,并不会伤及筋骨。 蓝辕和蓝霁悟性比较不错,吕玲绮的相同攻击挨过两次后,开始有意识用练习的步法躲闪。 “母亲,您快别攻击了,我们继续练步法便是。”蓝霁找准机会闪到一边,衣下皮肉被吕玲绮竹笋炒肉弄得火辣辣的。 蓝辕在为蓝霁独立撑了两招后,发现母亲吕玲绮果然停止了进攻。 “以后继续练步法吗?”吕玲绮意味深长地问。 蓝辕、蓝霁同时点头,若是没有长久练习的步法加持,两个孩子身上的抽打要多一半。 吕玲绮看着蓝田眉头紧锁,知道他打心底里还是疼孩子,但不能让蓝田失了父亲的威严,于是沉声说道:“刚才是你们父亲舍不得,否则也不用我来出手,无论干什么都不要着急,基础没打牢将来会吃亏的,都明白吗?” “明白。”蓝辕、蓝霁齐声回答。 蓝田见两个儿子神态自若,知道吕玲绮那顿棍棒在他们能够承受的力道中,突然间瞥见高原呆呆地杵在一旁。 “你不是去庭院巡逻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有事?”蓝田连续发问。 高原沉思片刻:“姚县令和那什么成国先生又来了,我告诉他们您还在后宅休息,就让他们在正堂外乖乖等着吧...” 蓝田闻言大喜,“他们昨天不是去猛陵了吗?现在两人复返应该有好消息,待我换件衣服就去正堂。” “先生你急什么,那刘熙不识时务,就让他们多等会好了。”高原建议。 蓝田摇头说:“交州正是用人之际,何必拘泥那些小节呢?再说能人异士有些怪癖也属正常。” 蓝田正要回屋,只见吕玲绮一脸温柔地说:“夫君在此等候便是,妾身回屋给你取来外袍。” 吕玲绮说完转身快步往寝房走去,蓝霁见母亲刚刚还威严无比,这会在父亲面前又如小猫般温顺,于是小声在蓝辕耳边问:“大兄,你说母亲什么时候,再给咱们添个弟弟或妹妹?那样她就没时间管咱们了。” 蓝辕听得一怔,觉得自己父母是比别家节制,成婚十来年就他们两个子嗣,他意味深长地说:“等会母亲出来后,你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蓝霁连忙摇头:“我才不去问,你是兄长你问...” 蓝辕自言自语道:“常言多子多福,母亲应该不会生气,再说我不觉得她管得严。” “大兄,过两年我要跟长髯伯伯习武,那时没人帮你分摊母亲的注意力了,你就做好过苦日子的准备吧。”蓝霁不以为意地说道。 “听说关将军十分威严,霁弟你就不怕去了江陵更苦?”蓝辕反问。 蓝霁淡然回答:“我又不是一去不回,每年只在江陵待半数时间而已,再说只要能学到真本领,吃点苦头又有什么打紧的?府里的人都说长髯伯伯天下无敌,我以后也想尝尝无敌旳滋味。” 蓝辕白了蓝霁一眼,简单吐出了几个字:“仁者无敌...” “大兄...” 蓝霁一反常态扯着蓝辕的衣襟撒娇,这举动让旁边的蓝田和高原都惊讶,心说这小子还有柔软的一面? 蓝田来不及问为什么,吕玲绮已经大步流星走来,然后亲自给蓝田穿上再送出后宅,转身的瞬间发现两小只神态奇怪。 吕玲绮皱眉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了?莫非刚才出手太重?我可是极有分寸的。” “不痛不痛,大兄他有话要讲。”蓝霁嘿嘿一笑,然后转身把蓝辕推到前面。 “辕儿,你有什么事?”吕玲绮好奇地问。 蓝辕吞了吞口水,小眼睛转了转,然后憨憨地说:“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霁弟也想当哥哥,所以让我来问您什么时候生弟弟或妹妹...” 蓝辕说完一溜烟地跑开了,把蓝霁孤单地留在吕玲绮面前。 蓝霁一脸呆萌:我是谁?我在干什么?我要去哪里? 吕玲绮听后俏脸一红,她急忙转过身去娇声喝道:“父母的事情你们少管,看来要早点把你送到江陵去...” “哦好...母亲你刚才说什么?”蓝霁回过神来的时候,吕玲绮已经背对他走开。 吕玲绮轻轻抬手一摇,蓝霁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母亲是不是生气了。 蓝霁:大兄误我... 蓝田不知道后宅两儿子给他安排任务了,此刻又在正堂后殿接待刘熙与姚歧,姚歧依旧一副恭顺卑微的样子,而刘熙昨天的锐气也降低很多,看来猛陵一行有些感悟。 “抛却兴办学堂不谈,府君治理的地方果然非同凡响,交州不出几年或能赶上中原繁华。”刘熙由衷感叹。 蓝田微微一笑:“成国先生如此赞誉,田感到压力颇大啊。” “府君胸有万千沟壑,上马能带兵下马能治国,盖天下之奇才也,玄德公得你相助,何愁天下不定?昨日在此府君言书院大事,我深思熟虑后愿勉力一试...”刘熙起身诚恳鞠了一躬。 蓝田还以为刘熙还要拒绝两番,没想到如此‘潦草’答应了自己,他连忙将其扶起,“能有先生相助,广州书院如添定海神针。” “府君谬赞,我不过一介腐儒,也不知府君为何如此看重...”刘熙想起昨天的辩论,突然感到自惭形秽。 蓝田郑重说道:“建学堂、书院容易,制作纸质书本也容易,唯独像先生这样的人才难觅,古往今来有多少经典?可为何没能走到民间?除了被人有心控制以外,很大的原因是古籍生涩难懂,无数学子皓首穷尽终生不得先贤精髓。 若先生能以书院为基,号召更多志同道合的人,来为一众古籍阐释、批注,最终形成通俗易懂的‘新书’,让它们成为攀登未来的阶梯,这份功劳不但能恩泽现在,还能惠及于千秋万世。” “府君所谋比这江山还大,立意或可比千古之圣贤,无论府君将来成功与否,熙不才愿效犬马之劳。”刘熙听得大受震撼,激动得再次起身行礼。 蓝田又一次扶起刘熙,他眼神中充满坚定:“这天下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只要我们愿意披荆斩棘,一代人不够就十代、百代,道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必成。” 第三百九十章 汉中云闭月 刘熙被蓝田的雄心壮志打动,他愿意留下来助蓝田一臂之力,毕竟现在天下战乱不休,有一块净土用来治学很不容易。 广州城还在建设之中,所以蓝田只能在广信安顿刘熙,并给他调拨人员筹备书院,又让姚歧派人去交趾搬取刘熙家眷,让他安心留在这边做学问。 正月十五元宵节,广州城工地停工休整,蓝田把高顺召回了广信。 按照蓝田家的旧惯例,他要在家中举行家宴相聚,因为甘倩母子已经入蜀,甘宁现在长沙任太守,蒋琬还留在泉陵主持书报署,所以家中比去年要冷清许多。 吕玲绮让高顺带上妻儿同来,结果这位固执坚持主仆礼仪的人,还是孤身一人来到蓝田的后宅小院。 院中的桌椅围成了一个回字型,这些桌椅板凳造型与后世已没有区别,桌子上的主菜依旧是涮锅,但涮锅中的食材有了较大变化,身处交州自然少不了新鲜的海产。 蓝田只是惋惜中原没有辣椒,不然就能将涮锅改良成麻辣烫。 汉朝的桌案都不高,大多时候都是席地而坐(铺上席子跪坐),板凳也只有胡床,蓝田这个现代人极不适应,他还在小沛务农的时候,就自制后世高度的桌凳垂腿而坐,当时还被吕玲绮、刘备等人所好奇。 在新野、临武期间,这种习惯间接影响了新邓庄的百姓,直到后来泉陵木工作坊设立,蓝田给出图纸批量生产制作,桌椅板凳立刻在民间、官府全面推广。 虽然是元宵节全家团圆日,但蓝田并没有改变分餐制旳习惯,每人桌前置有一鼎小铜锅,涮菜涮肉丰俭由人。 原来没有资格入席的蓝辕、蓝霁,也因为人员稀少后补入筵席,两个孩子初次来到这种场合,时刻观察着长辈们的一举一动,因为随时要遵守吕玲绮教的餐桌礼仪,这次上桌就是实践来了。 因为高顺不饮酒,他坐到两个孩子的身边,自动划入蓝辕、蓝霁的阵营,替他们夹肉涮菜,席上只有蓝田夫妻对饮。 三人回忆起小沛相识的情形,感叹时光匆匆流逝已是中年,蓝田和吕玲绮脸上的怀旧之情若隐若现。 蓝辕、蓝霁两个机灵鬼听得十分认真,父母追忆往事间歇喝酒的时候,他们还不忘缠着高顺继续讲后来的故事。 大家聊到夜已深沉,吕玲绮见时候已经不早,提前带着两个孩子回房睡觉。 “先生,今日大家都已尽兴,我也就先告辞回家去先,明早还要乘船回番禺。”高顺知情识趣起身告别。 蓝田起身相送,“伯平在广信多留几天陪陪妻儿,广州城那边有沙摩柯看着,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我习惯了先做事再享受,先生你有没有什么交待的?”高顺问道。 蓝田想了想:“回头我会让人出个图纸,咱们要在文教区选一块地建书院,成国先生(刘熙)已经在广信开始筹备,等广州城初步建成以后,书院跟州牧府第一批搬过去。” “我记下了。”高顺抱拳回应。 “另外就是番禺商行的事,士祗与胡恪监督得怎么样?”蓝田又问。 高顺回答:“王掌柜被先生教育之后更加豁达,他应该是想通透了些东西,总之对广州城工地支持很大,那个士祗也还算尽职尽责,但主要还是胡恪在监管。” 蓝田肯定地点头,“胡恪办事我是放心,也不知道宋谌那边怎么样了,夏侯渊现在平定陇右,估计很快就要南下汉中,救庞德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宋谌他也出身侦察营,做了胡恪商队的副官这么久,多少能学点应变的手段,再加上先生临行前亲自授计,他救出庞德的希望很大,不过汉中距广信何止千里,没法随时掌控那边的动向。”高顺安慰。 “伯平说得对,咱们尽人事听天命,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蓝田皱起了眉头。 这个时代没有光污染的影响,天上的月亮如玉盘般皎洁,此时汉中的上空因为风推云走,月亮短暂地躲在了云层后面。 宋谌接到入汉中救庞德的任务后,他按照蓝田的计策北上从武关绕行关中,沿途经过曹操的地盘秘密来到汉中,这条路胡恪带队曾经走过一次,但因为陇右夏侯渊的战争太频繁,后来就再也没有去过。 无论多么敌对的状态,各地的物资和民间交流,都有逐利的商人行走其间,关隘的守将很乐意商队来往,因为每次都能收到‘过路费’。 鱼虾各自有道,乱世更要讨生活,商队除了遇到极端匪人,有金钱开道伤亡很小。 宋谌全身只有那封书信是夺命符,为了安全他将其缝在自己的袍服中。 商队辗转数月来到汉中,此时年关将近宋谌一面派人寻找庞德,一面找那位关键人物杨松。 宋谌给杨松多次送去财帛,很快两人就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另一方面他的人也秘密接触到了庞德。 张鲁对庞德的百余西凉兵不放在眼里,但是也十分恼怒马超逃入蜀中的行为,要不是自己当初资助他兵马攻打冀城,也不会既损兵折将还得罪曹操,所以留在汉中的这些西凉兵平日里饱受冷眼,军队的给养也大打折扣。 过年期间各营都有酒肉,唯独庞德那百余西凉人只有稀粥,岁末年尾西凉兵倍加思念家乡,身在异乡的凄凉感涌上心头,他们落寞地喝着寡淡的清水,恨马超抛弃了自己独自享福。 庞德的疾症经过治疗已痊愈,看到帐下兵丁士气低落他感慨良多,心想当初要不是患病是不是也入蜀了?但是旧主马超输了曹操输夏侯渊,后来连冀城那帮跳梁小丑也输了,要是以后再输就脸都不要了... 庞德在汉中感受人情冷暖,在生病期间盘算着要不要重新选择,毕竟马超的名声实在差得厉害,但又看不上张鲁这艘风雨飘摇的小船。 除夕夜其余兵营都很热闹,唯独庞德的营寨冷冷清清。 庞柔在帐中踱步良久,最后终于忍不住说道:“令明(庞德),咱们不能如此坐以待毙,要么想办法逃入益州追随旧主,要么离开汉中自谋生路,也好过在这里饿死。” 第三百九十一章 卧龙凤雏不熟悉 庞德听完从兄之言轻轻摇头,“少将军入蜀之后,张鲁对我等虽然冷落,但防范得十分严密,现在想逃离谈和容易?” 庞柔叹了一口气,“汉中四面皆是大山,想要逃脱的确困难,咱们能不能趁张鲁出其不意,从小道绕出去?毕竟不是每个险关都有重兵的。” “兄长异想天开,汉中西面的阳平关险要无比,南边的米仓道因为张飞驻守阆中的原因,张鲁又抽调兵马去驻防,像少将军那般去益州是没机会的。 西北边的主路陈仓道也要过阳平关,咱们根本没机会返回西凉故土,至于褒斜道的栈道年久失修,傥骆道与子午岭小道更是险要,说不定饿死途中...”庞德听了直摇头。 “也不知道少将军在益州如何,会不会想办法救我们出去...”庞柔一脸郁闷。 庞德皱眉冷冷一笑:“少将军污名在外,恐刘玄德也不敢重用,自己尚且不能保全,怎么能顾得上我们这些外姓人?我们追随马家这么些年,已经算是尽忠职守了,兄长你就别想太多...” 庞柔听后苦笑:“唉,好似无根浮萍,可惜了这些西凉男儿,过年连口酒都没有,我要不要拉下脸面去找他们匀些?总归曾经还是盟友。” 庞德连忙摆手:“少将军在时都不一定有用,何况是现在这个情况?人家现在都避之不及,兄长何必屈身受辱?” 庞柔口中的盟友就是程银、侯选,当初关西十部渭水败于曹操,有人选择回归故地有人选择逃往攀附,程银、侯选在马超之前携部逃到汉中。 虽然曾经是讨伐曹操的盟友,但现在寄人篱下日子都不好过,特别是马超出逃让大家都艰难,程银、侯选的部曲们待遇只是略好于庞德。 兄弟两人唉声烦恼之时,帐外侍卫禀报有西凉故人来访。 庞德、庞柔以为是程银、侯选的人,结果请进来发现那人外形消瘦精干,身穿灰色无花旳素袍,看上去就是一副商人的打扮,无论身材长相都不像西凉人士。 “汝乃何人?我看得甚是眼生。”庞柔一脸的狐疑。 宋谌抱拳一拜正准备回答,结果庞德把手按在案几上的佩剑上,皱起眉冷冷发问:“汝既非故人,恐怕连西凉人都不是,来此有何意图?” “将军不必相疑,我虽非西凉人氏,但受你们故人相托而来。”宋谌见帐内也没外人,便不慌不忙小声说道。 “是何故人?”庞柔着急地问。 宋谌见案几上有个碗,他径直端起来轻轻一闻,然后摇头叹息:“想不到庞将军竟如此艰难...” 锵的一声,寒光四射。 庞德拔出佩剑语气冰冷:“若是有人遣你来奚落我兄弟,不妨试试刚磨的宝剑锋利与否?” “故人是谁我写给你们看。”宋谌用手指沾了些清水,在案几上先写出了马超两个字,待二庞看完就一把抹去。 “真是可笑,令明不杀,我也留不得你。”庞柔也抽出了宝剑。 “我有他的亲笔书信为凭。” 宋谌不紧不慢说完,庞德和庞柔的气势瞬间若了下来。 庞柔一脸不相信的问:“汉中与西川联系断绝,你是如何突破阳平关的?该不是告诉我是翻越巴山而来?” “有信就拿来我看。”庞德伸出右手说道。 宋谌点点头然后解下腰带开始脱外袍,庞柔看得一脸懵逼连忙阻止:“你这是在干什么?我们兄弟二人没有那些嗜好...” 宋谌微微一笑没有理会,他先是把衣袍展放在桌案上,随后用小刀把里面夹层的线头挑开,一封褶皱的书信就出现在手中。 “你们先看看吧。”宋谌把信递了过去。 庞德依旧对这来历不明的人保持警戒,最后是庞柔接下了宋谌的书信,打开之后果然是旧主马超的笔迹。 “令明快快收剑,少将军没有忘记咱们,你快来看看。”庞柔语气中带着欢喜。 庞德读完信显得更加疑惑,马超要他们完全相信眼前人,说这人会带他们逃入蜀中。 “公何人也?”庞德问。 马超的字迹不假,但庞德对宋谌的能力保持怀疑。 “宋谌。”宋谌言简意赅。 “可有表字?”庞德追问。 “鄙人出身寒微,并没有表字。”宋谌回答精炼,但并没有表现出自卑。 庞德和庞柔对视后陷入沉思,眼前这个出身寒微名不见经传的人,真有本领把这百十来号人带走?此刻他们虽然已经走入穷途,但也没有到达非死不可的境地,所以即便有马超的书信作保,两人也要问清楚再下决定。 “少将军的书信不假,但汉中四面皆是山,出汉中全有险关要隘,不知有何计策带如此多的人出去?”庞柔仔细询问。 宋谌指了指信纸提醒:“先生吩咐阅后即焚。” 庞德犹豫后觉得有道理,于是扬手在烛台下焚烧起来,宋谌趁空档说道:“先生已经定下入川计策,届时你们只需要配合就行了。” “你口中的先生是何人?张鲁对我们兄弟看管严密,一旦有失这百余健儿恐遭不测。”庞柔提醒道。 宋谌清了清嗓子,有些自豪地说道:“我家先生就是靖南将军、交州牧,号玄鸮的蓝田、蓝子玉。” 汉中西凉消息闭塞,加上蓝田此前刻意低调,庞柔、庞德听到这里显得陌生。 “恕我孤陋寡闻,交州刺史不是赖恭吗?什么时候多出个交州牧?再说那位玄鸮先生,我兄弟二人真不熟悉...”庞德一脸茫然。 宋谌冷冷回答:“赖将军携交州归附左将军,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我家先生历来行事低调,他的才智与另外两名军师齐名,卧龙、凤雏总该听说过吧?” 诸葛亮和庞统闻名荆襄,要说曹操、孙权的部下知道的不少,但是对于这些西凉军阀来说,依旧是不太知名的存在。 “庞某就是西凉武夫,对于那些名士字号真的不太熟悉,你能不能讲点有用的东西?”庞德摇摇头。 宋谌看着二庞不住挠头,心说讲点什么你们才服气呢? 第三百九十二章 乱世生财之道 宋谌见庞德长得五大三粗,寻思文的不行不如试试武的? “先生是温侯吕布的女婿,你们知不知道陷阵营?他半年前运筹帷幄,亲率陷阵营大败江东,并在长沙斩杀敌方大将黄盖、凌统。”宋谌试探性问道。 此言一出,庞德、庞柔同时目瞪口呆。 马超被曹操称作小吕布,他们对那位飞将自然熟悉。 庞德有些激动的点头,“传说温侯帐下有两支厉害的军队,曾经助董卓虎视天下诸侯,其一为并州骑兵、其二就是陷阵营,没想到吕布虽然在白门楼枭首,但那支陷阵营居然还在?只是不知战斗力比传闻如何...” 宋谌嘴脸微扬:“宋某不才曾在陷阵营中效力,昔日八百人的陷阵营,已经扩充为万人的陷阵军,其战斗力远超从前。” “久仰,久仰...”庞德、庞柔急忙抱拳。 “失敬,失敬...”宋谌回礼。 “我观宋将军还很年轻,为何不继续待在陷阵军中?”庞德疑惑问道。 宋谌微微笑着,没有一丝的尴尬:“从陷阵军出来行商也是先生安排,否则怎么会有机会来搭救二位将军?” 庞德点点头,“宋将军既是出身陷阵军,又有少将军的书信为凭,我兄弟二人当然信任,怎么出逃你安排就是。” “甚好,目前我正在部署出逃事宜,这段时间你们先做好准备,咱们随时可能会出发。”宋谌嘱咐。 “宋将军放心,庞某一定全力配合。”庞德抱拳回应。 宋谌穿上外袍正准备离开,庞柔似乎想起什么,他从其背后叫住:“宋将军既然扮着商人来汉中,能否借些钱财给我们过年?这会帐下健儿还只能喝稀粥...” “等入川后我请你们喝酒吃肉都没问题,但是现在必须要坚持一段时间,要想平稳离开汉中,这边绝不能有异常举动。”宋谌直摇头。 庞柔似有所悟,趁着夜色把宋谌送出营寨。 正月里,过年的喜庆气氛抵挡了冬季的寒冷,张鲁的谋臣杨松这几天心情大好,宋谌利用金钱攻势与他打得火热。 杨松视财如命,宋谌经商赚钱有道,两人常在一起饮宴作乐,天南地北闲聊,仿佛遇到知音一般。 有一天,宋谌在杨松家中煮酒对酌,突然间长吁短叹。 杨松好奇相问:“宋兄行走南北,已聚得富可敌国之财,怎么还会有烦恼吗?” “我们这一行是把脑袋别在腰上旳行当,万一那天遇上不讲武德的匪人,即便家中有金山也无用矣..”宋谌叹息。 “听宋兄似有收手之意?你不是告诉我乱世才好发财吗?”杨松满脸疑惑。 “那是自然,这世道越不好,赚钱就容易...”宋谌点点头。 杨松立刻来了兴趣,“哦?愿闻其详...” “这个嘛...”望着厅堂内的歌姬美妾,宋谌笑盈盈默不作声。 杨松立刻屏退众人,等到宽大的房间空无一人时,他着急地问:“宋兄与我如此投缘,这赚钱的门路就不能分享分享?所谓法不传六耳,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也不用担心秘密外泄...” “很简单,就五个字,赈灾设粥棚...”宋谌神秘一笑。 杨松突然感觉脑子不够用,这五个字怎么看都是花钱,哪里跟赚钱有半分关系? “宋兄莫非与我打趣?还是说里面有什么门道?”杨松还是不解。 宋谌左顾右盼,确定没人才小声回答:“一旦遇到灾荒战乱,逃难的可不止普通百姓,那些富户一样裹挟其中。 如果饿得走不动的时候,发现路边有个粥棚,他们看到食物不就像看到赤身的美人一般?一两金子一碗也有人喝的。” “就这么简单?”杨松似有所思。 宋谌摇摇头,“当然没这么简单,卖粥的时候还要准备些干面饼。” “这又是为何?”杨松愈发好奇。 “人长期饥饿肠子会收缩变小,喝粥就着干面饼进到腹中,直接就会把肠子撑烂、肚子撑破,那时候他们身上的金银、地契、田契就归你了。”宋谌意味深长地说道。 杨松听完满头大汗,他终于知道宋谌为何这般富有,原来竟然有如此狠辣手段,他非常小心地询问:“这是不是太阴损了些?” 宋谌从怀中掏出一块金子,然后反问:“且不论这金子是如何赚来的,杨兄觉得世人会因为得到它会阴损,然后就会放弃吗?” “那自然是不会的。”杨松摇摇头。 “太仁慈是赚不到财富的,再说赈灾设粥棚非但不阴损还行善积德,谁不愿意做个饱死鬼呢?都宁愿撑死而不是饿死吧?”宋谌面色郑重。 杨松捋着小胡子好像明白了,他想了想又继续问:“粥棚万一被普通流民占据,那不就得不偿失吗?” “所以在什么地方设粥棚这很重要,要么和官军合作要么自己有些部曲,流民在逃难时要么卖儿卖女要么易子而食,能半路不饿死走到粥棚的人命硬,这种人可以收为部曲,至于老弱病残...”宋谌没有继续说下去。 杨松深以为然,“宋兄真乃商道奇才,我只恨太晚结识你,否则关中数次的逃难...” 宋谌微笑抱着酒杯回应,这个故事是蓝田临行前告诉他的,说是在古籍上看到的故事,足以证明蓝田对宋谌无比信任。 其实哪里是什么古籍,分明是某个善人祖上的发家史。 “对了,刚才宋兄为何叹息?”杨松又问。 宋谌:“听闻蜀中近年有大灾,我想从汉中拉些粮食去‘赈灾’,可惜阳平关把守严密不让入川,即便能够侥幸入川,手下的随从也不太够用...” “蜀中有大灾?我怎么没听说过?刘备占据益州后,各地应该很太平才是。”杨松有些不相信。 宋谌摇摇头:“杨兄可能还不知道吧?荆州去年被孙权和曹操两面夹击,刘备为了救援关羽大肆在益州征粮募兵。 现在蜀中各地都非常缺粮,不少郡县都有饿死的百姓,要不是有将领在各处镇压封锁消息,那些百姓早就逃离益州了...” “竟然如此严重...”杨松听得一个激灵,大将张飞现在屯驻阆中,难道是杜绝百姓从米仓道逃入汉中?果然一切就联系起来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合作共赢 “多好的赚钱机会啊,可惜啊...”宋谌又叹了口气。 杨松刚才听宋谌科普发财捷径,听到机会就在眼前也心中痒痒的,他现在不知道收益和风险各有多高。 “宋兄,以你过往的经验,若是运些粮食入蜀,到底能够挣得多少?”杨松仔细问。 宋谌捏了捏下巴,胡言乱编:“这个时候蜀中粮食比黄金贵,一石粮说不定能换一顷田地...” “有这么多吗?”杨松吃惊问道。 “刘备为了救荆州应该急了,他把蜀中男丁和粮食都已征光,即便有田有地也没人去种啊?现在蜀中很多田都是无主之地,只要有粮食就跟捡来的一样,但估计过不了多久这好事就没了...”宋谌担忧道。 “却是为何?”杨松又问。 “刘备征粮的时候,蜀中绝对有大户屯粮,现在局势不明朗的前提下,他们尚且不敢有所动作,待等局面稍微稳定些,这些就会拿着粮低价购地,孙权、曹操那边的人都这样在干,所以大士族才能经久不败。”宋谌解释。 杨松似有所悟,“看来我以前还是太小心了些,这些大户跟宋兄说的赈灾设粥棚,好像本质上没有区别。” 宋谌点点头,“说得一点都没错,心不狠怎么能赚大钱?” “这件事我也很有兴趣,要不咱们想办法运几万石粮入蜀,直接换掉刘备几万顷良田,到时候也当一个益州大户。”杨松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宋谌连忙摇头:“杨兄的想法很不错,但是有些不切实际,你真敢运数万石粮入蜀,别说张教主(张鲁)不会允许,就算顺利入蜀也容易被盯上,要是刘备的大将带兵来抢,岂不为他人作嫁?” “宋兄言之有理,那你的意思是...”杨松继续请教。 “真要办这事动作不宜太大,有两三千石就差不多,所谓船小好调头,遇上麻烦也损失不多,入蜀后只要上下打点,也能白得良田千顷,要想求稳别出头就对了。”宋谌回答。 “千顷良田虽然不错,但是却远在蜀中...”杨松突然犹豫起来。 宋谌大笑:“杨兄就是实诚,良田在蜀地怎么了?就是在天子脚下也不怕,你看天下都乱成这样我不来去自如吗?钱才是世上最好旳朋友,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 “受教了。”杨松点点头。 宋谌突然低下头小声说道:“夏侯渊去年平定陇右,传闻曹操今年就要来打汉中,我想这边应该是抵挡不住的,若是咱们早早去益州扎稳脚跟,到时候逃难的百姓蜂拥入蜀不就能‘赈灾’了吗?” 杨松听得眼前一亮,心说你这家伙赚钱真有一手,看得比别人远想得比别人深,我这前半辈子算是白活了。 “曹操得了汉中再攻蜀地,咱们一番折腾岂不是白费了?”杨松又提出疑问。 宋谌回答:“刘备现在坐拥益州、荆州、交州,应该还是有些实力的,杨兄要是担心在蜀中不安全,咱们提前卖了田产遁走就是,但其实每每战争才好大赚...” 杨松心道好家伙,你是时刻不忘‘赈灾’,他心中的疑惑慢慢解开,那欲望的小火苗,被宋谌点得愈加旺盛。 “如何运粮入蜀才万无一失?我想与宋兄合作也好好挣一回。”杨松虚心请假。 宋谌捋须想了想,然后缓缓说道:“我在汉中买几千石粮食没问题,但疏通阳平关守将和运粮部曲,一时间就难以想到办法...” 杨松微微一笑:“阳平关副将是我亲弟,不过你说的运粮部曲需要多少人?” “至少也要百余人,还需要他们会些武艺,最好是汉中以外的私人部曲,这样也能防止走漏风声。”宋谌一步步往西凉军方向引,这一切条件都指向了庞德那百余人。 杨松皱起眉头:“我这里到有个合适的队伍...” “杨兄说的是...”宋谌装作不知。 “城西驻扎着西凉来的百余兵马,他们原来是猛将马超的部曲,马超逃入蜀中的时候将他们抛弃在汉中,如今客居在此为我主厌恶,每日稀粥度日苟延残喘。”杨松介绍道。 “我觉得他们极其合适,此时雪中送炭必能为我所用...”宋谌信心满满。 杨松摇摇头,“那主将庞德有些厉害,我恐宋兄不能降服,且马超现在就在益州,他们护粮入川怕会离你而去...” “马超?断然不会。马超弃部曲而去主仆情分就断了,况且马超已被刘备调至荆州,山高水长怎么兼顾得过来?”宋谌极其肯定。 “那还真是个好消息,我看宋兄颇有舌辩的本事,说服庞德就劳你去办,我来打点城中关节和采买粮食。”杨松开始分配任务。 “杨兄买粮?不妥不妥,说好我来的。”宋谌连忙阻止。 杨松非常坚持地说道:“你我首次合作共赢,松也应当表示一些诚意才对,况且如今正在过年期间,宋兄也没地方采购粮食,由我来办反而轻松得多,事成后咱们五五分利就行...” “那粮食就教杨兄去办,到时我以市价两倍付给你。”宋谌豪气说道。 “怎么可以收宋兄的钱?咱们既然是合作的盟友,自然都要出些力才行,否则到时候不好分利...”杨松连忙拒绝。 “呃...杨兄如此出力,那最后的获利...就你七我三好了...”宋谌放出了大招。 “宋兄你...这合适吗...”幸福来得来突然,杨松有点不相信自己耳朵。 宋谌皱起眉头:“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主要是欣赏杨兄的为人,真是相见恨晚啊...” “我也有同感...”杨松差点就两眼泪汪汪。 两人商议停当就继续饮酒作乐,杨松派出自己最喜欢的美姬作陪,他们开怀畅饮直至酣醉到深夜。 宋谌留宿杨松府上,次日清晨便找到他,“杨兄,昨夜之事还算数吧?咱们可喝了不少的酒。” “自然算数。”杨松拍着胸脯回答。 “庞德那些兵既然整日清汤寡水,我打算这两日买些酒肉慰劳一下,但是怎样才能不让张太守的人生疑呢?”宋谌拱手请教。 杨松捏了捏唇边胡须,微笑着说道:“宋兄入夜后尽管去,我会着人打点监视岗哨,保管神不知鬼不觉。” 第三百九十四章 始料不及 宋谌提醒道:“杨兄不宜亲自出面,最好找个朋友或者托人代劳...” 杨松听得一个激灵,随后指着宋谌夸奖:“宋兄真乃谨慎人,若是不经商可做谋士也。” “杨兄谬赞,我一寒苦出身,怎敢奢望出仕?还是与金钱作伴好。”宋谌佯装苦笑。 当夜宋谌备酒水吃食,再次来到庞德的营帐,西凉士兵如逢甘霖,终于有了一丝过年的样子。 庞德嘱咐兵士不要喧哗,虽然有杨松从旁策应,但还得防止走漏风声。 宋谌将出逃计划大致告知了二庞,两兄弟听了直接目瞪口呆,庞柔忍不住赞叹:“宋将军机智过人,那杨松狡诈小人,不想竟主动走入彀中而不自知,想想就痛快啊。” “看来咱们顺利逃脱机会极大,以宋将军的巧谋妙计,难怪蓝将军会让你来救我们出汉中。”庞德从旁补充。 宋谌摆摆手:“两位将军有所不知,这一切都是先生提前设谋,并且反复推演了数个方案,让我临时择优而取...” “蓝将军真...真厉害...” 庞德听得大受震撼,这千里万里之外的事,都能够如此精准掌握,要不说玩计谋的人厉害呢?之前在西凉只知道以武勇为荣,跟着马超连番败仗之后,终于明白用刀玩不过用脑。 “先生之才震铄古今,他日必助左将军重塑山河...”宋谌满脸钦佩。 “蓝将军如此厉害,为何庞某竟然从未听闻?倒是关云长、张翼德、赵子龙常被少将军提及,他现在镇守偏远之交州,难道左将军忌惮其足智多谋?常言功高震主、必为所惮...”庞德表面上在说蓝田,实际上在说旧主马超,担忧刘备不敢用。 宋谌悠然笑道:“庞将军小看左将军气量,你可知先生除了是温侯之婿,还有另一个非常重要的身份?” “是何身份?”庞柔也来了兴趣。 “先生乃左将军妻弟,世子的亲舅也,其地位几乎等同关将军。”宋谌一脸严肃。 庞柔先是晃了晃头,紧接着跟庞德对视一眼,心说那蓝田原来是刘备麾下实权人物,难怪少主在信中对他那般推崇,他们对入蜀后的未来又多了些信心。 再好的本领也需要平台,蓝田这层关系就是好平台,无论是现在的刘备,还是将来的刘禅,他都能轻松直达天听。 庞柔和庞德了解蓝田的实力后,对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旳宋谌倍加殷勤。 一连数日宋谌都趁夜劳军,杨松也在这段时间秘密调集粮食,直到元宵节当天准备完毕,两人再次在杨府内碰头。 杨松准备趁元宵节夜里热闹,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粮食运往阳平关。 “宋兄真的已经把庞德兄弟拿下?”杨松做最后确认。 宋谌点头说:“人最重要的还是活着,功名利禄都是过眼云烟,与其苦哈哈在战场拼命,不如跟我四处经商,一样能够赏赐财帛土地,等成了豪族大富之家,那些诸侯都得看咱们脸色,经过我晓以大义,庞德两兄弟已完全想明白,不会再傻乎乎跟人争天下...” 杨松拱手笑道:“恭喜宋兄收下如此部曲,以你富可敌国的万千家资,跟着你一起发财,给个郡守都不换。” “咱们合作共赢,我之部曲就如兄之部曲,同喜同喜。”宋谌抱拳回礼。 “今夜将粮食运出阳平关容易,但是走了庞德的西凉兵,主公要是怪罪下来...”杨松听完宋谌的话非常受用,但临到关头又紧张犹豫起来。 宋谌扶着他的手背安慰:“杨兄勿忧,我有声东击西、浑水摸鱼之计。” “计将安出?”杨松满脸求知状。 宋谌将桌上几个酒碗,学着蓝田的样子用来推演,“今天乃是上元节(元宵节),张教主(张鲁)定会与教众同乐,令弟现在驻守在阳平关,杨兄可禀明携带酒肉于关前劳军,到时我们前后兵分两路...” “接下来呢?鄙人不擅谋略,请宋兄讲清楚些。”杨松知道上元夜时机很好,但没有听明白宋谌的意思。 正月十五又称上元节,起源就是张鲁所信奉的五斗米教,教中崇奉的神为天官、地官、水官。 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并以三元配三官,上元天官为正月十五生,中元地官为七月十五生,下元水官为十月十五生。 上元夜里信众皆燃灯,等候上元天官对百姓赐福,这天是五斗米教最热闹的聚会,也是整个汉中防备最松懈的日子。 “杨兄与我间隔两个时辰出发,等你到阳平关我已携带粮食走在巴山中,令弟只需说庞德冒充你去劳军,然后顺着陈仓道往北逃走,夜里谁敢率军追击?往返汉中请示最早也是明日...”宋谌继续解释。 “好计,妙计啊,主公知道庞德无马,要追也必往陈仓道而去,那时宋兄已逃之夭夭,果然是浑水摸鱼、声东击西。”杨松不停赞叹。 宋谌继续补充:“庞德被张教主(张鲁)苛待,逃出汉中合情合理...” “可西凉兵一贫如洗,哪里来得钱财买酒劳军?主公要查同谋怎么办?”杨松突然发现了漏洞。 宋谌指了指自己,笑着说道:“到时候全部推到我头上,商人的胆量素来很大的...” “妙哉。”杨松大喜。 夜里暮色刚刚降下,庞德正在集结部队准备出发。 这个时候西凉十部的程银,突然带着几十部曲风风火火赶来,他看着眼前庞德兵营的样子,十分不解地问:“天上皓月正圆,今夜如此佳期,令明你这是...” 庞德还以为走漏了风声,他稳住情绪不慌不忙地反问:“程将军来此何干?” “我知令明军中无酒,特地送来十坛给你解渴,大家同为西凉人,别说我不念旧日与孟起同盟之情。”程银捋须笑道。 庞德兵少但是很精,程银一直想吞并这支部队,之前庞德以卧病在床为由没有理会,所以此后就连续冷落了几個月,现在想趁着这边用度紧张,专门带酒来拉拢交好。 “多谢将军好意,那就放下请回吧。”庞德抱拳。 程银望了望四周问道:“我今日特来与令明把酒言欢,如此这般不像待客之道,莫非你们别有良图?” 第三百九十五章 真假慰问 不远处的庞柔听得一个激灵,按计划他们要比杨松早两个时辰出发,否则不把阳平关值夜的守军灌醉,就没有机会过关入蜀,后续杨松也没法混淆视听。 庞柔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乔装成西凉兵的宋谌走到他身旁,轻声在耳边说了几句。 庞柔由忧转喜,大步流星走上前,拱手接下话题:“程将军别来无恙,咱们曾为西凉的盟友,将军仅仅带来十坛酒,是不是有些小气?” “显达(庞柔)这是嫌少?大家同是寄人篱下都不容易,我那营中尚且不富裕,这十坛酒都是存了很久的...”程银语气冷淡,心说你们天天喝稀粥,这会居然还挑三拣四。 庞柔抱拳说:“程将军送来这十坛酒水的确少了些,我们这些健儿每人分一碗都不够,将军还是带回去自己享用吧。” 程银走上前小声说:“显达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处境,不要玩这些与兵卒同甘共苦的事,就剩下这百余人又能干什么?” 庞德见从兄要把水搅浑,连忙靠过来义正言辞说道:“兄长说得很对,并非我们要与将士同甘共苦,只是长时间喝粥不宜喝酒,程将军还是请回吧。” 程银算是听明白了,敢情你们不但嫌酒少了,还想找我要些下酒的肉?瞬间就有了退却之意,但临走前不想这么狼狈,于是又旧话重提:“看来的确是我准备不充分,但你们现在兴师动众准备干什么?莫非也要去城中看灯?” 庞德本想就着程银的话说下去,庞柔却抢先说道:“我们不受张教主(张鲁)待见,就不入城去给他添堵了,儿郎们夜里思念家乡无法成眠,我和令明带他们出去跑一跑,跑累了不但身体暖和还容易入睡。” 程银一听好家伙,他们哪里是思念家乡,分明就是稀粥不怎么顶饿。 庞家两兄弟现在这么做,完全是用奔跑的疲惫,让这些西凉汉子忘记饥饿,这招可真够狠旳。 “原来如此,那我们回头再见。”程银随后抱拳翻身上马,盘算着明天找张鲁借点粮食,准备充分再来拉拢这支马超旧部。 看着程银带队失望远去,庞德长舒一口气,感叹道:“幸好兄长机敏,否则会被这厮误了大事。” 庞柔摇摇头,指了指后方的宋谌,“都是宋将军教的。” “庞将军,咱们快出发吧,可别误了时辰。”宋谌见程银与随从没了身影,这才缓缓走上前来。 “出发。”庞德点了点头,随即指挥西凉兵启程。 别看剩下这百余人都是西凉骑兵,但是包括庞德在内连一匹马都没有。 昔日马超战败冀城后又潜逃入蜀,张鲁担心留下的人也有二心,趁庞德重病借走全部西凉战马,美其名曰帮庞德养马,实际上等同于打断双腿。 西凉士兵这几日重享酒肉,知道要入蜀去依附旧主马超,现在走起路来脚步显得很轻,他们对未来又燃起了希望。 宋谌领着庞德借着月光疾行,百余人来到杨松准备好的马车旁,大部分货厢都装着米粮,只有十车酒肉用作阳平关劳军。 阳平关为扼守汉中西部的三面雄关,古往今来皆是兵家必争之地。 庞德携众人驱赶着马车,两个时辰后抵达阳平关下,得知有人上元节送酒肉来劳军,副将杨柏亲自下关相迎。 宋谌此前由关中绕行汉中,过阳平关时就已孝敬过杨柏,所以后来才与杨松搭上了线。 杨松与宋谌的谋划,杨柏知道个大概,杨松承诺事成之后送他两成好处,反正是宋谌让出来的利,他正好可以照顾自己兄弟。 杨柏在阳平关卖力的表演,叫来值夜的士兵搬酒到关上饮用。 嘈杂的声音很快就惊动了主将杨任,询问才得知是汉中送来犒劳酒肉。 杨任好奇地问:“主公上元夜一直很忙碌,为何今年想起咱们阳平守军?” 杨柏递过酒坛解释:“是家兄请示主公,这才遣人送来酒肉劳军,咱们正好趁上元夜放松一下。” “你与将士们享用吧,我来替将士们守御巡哨。”杨任拒绝道。 “四下漆黑一片,哪里会有什么敌人,将军当与大家同乐。”杨柏适时端来酒水。 杨任想了想还是仰头饮下,他寻思夜里若有人来闯关,必定举着火把亮如白昼,远远就可以发现敌情,确实没必要过分的谨慎。 “他们如何是好?”杨任喝了两碗,看着西凉兵帮着搬酒,有些好奇地询问。 杨柏笑着说:“末将看天色已晚,关外的冷风吹得不好受,就让他们在关内休息,明早再回汉中复命如何?” 杨柏说话的时候,恰巧此时天上的乌云闭月,阳平关陷入黑暗之中,兵士随即点燃了火把,但那夜风一个劲往脸上吹,士兵们就熄灭了火把等待月光。 “这样也好,大晚上来劳军,不能苛待他们。”杨任见城外的确风大,他不忍心庞德等在关下吹冷风。 杨柏随即安排人招呼车队入关,杨任在关上看了一会发现马车有百余辆,而往关上搬运的酒肉只有十余辆。 杨任皱起眉头,立刻对负责盘查的军官询问:“后面马车似乎不是酒水,那货厢中到底装的什么?” “是给关上送的补给米粮。”军官抱拳回答。 “真奇怪,不应该是这会儿送补给的...”杨任非常疑惑。 杨柏则佯装酒醉,他拉着杨任摇晃着说:“应该是顺路送粮,等天明后卸下就好,将军快干了碗中酒。” “哦好...”杨任也没多想。 阳平关当值的将士人人有份,冬日里酒喝本来可以暖和身子,但他们站在关上被那冷风一吹,醉意很快就爬上了额头。 当月亮再度从云层中露脸的时候,阳平关上已经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戌时三刻,杨柏把醉酒的主将杨任摇醒。 “怎么了?”杨任迷迷糊糊。 杨柏一副痛心疾首:“将军,祸事了...” 杨任本来是半躺的状态,听到这三个字立马惊坐而起,他慌张地问道:“是曹操还是刘备打来了?” “都不是,是家兄前来劳军来了...”杨柏直摇头。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不遵常理 杨任听后慵懒地躺下,他摆摆手醉醺醺回答:“杨副将休要打趣,适才咱们喝的酒,不就是令兄遣人送来的?” 咚咚咚 杨任身下胡床又响起敲击声,他嘟囔着翻了个身没有理会。 “杨任将军身肩大任,此时烂醉如泥成何体统?”杨松厉声喝道。 杨任耳朵一动,感觉这声音真是杨松,他猛地往胡床一拍坐了起来,看见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这究竟什么回事?”杨任挠头问道。 杨松沉声说道:“我奉主公之命,上元夜送来劳军酒肉,不想尔等竟然这般懈怠,若是曹操、刘备来偷关该当如何?” 杨任此时清醒了一些,他转念一想刚才是杨柏劝酒,难不成是这兄弟俩给我做局? 杨松虽然跟张鲁很是亲近,但毕竟也只是文官谋臣,在这阳平关依旧还是主将。 “杨副将,到底发生了什么?”杨任正襟危坐,重新拾起自己的威严。 杨柏抱拳回答:“此前那伙人是假冒的,万幸那些酒水中没有下毒。” “他们的人现在哪里?本将军要亲自审问。”杨任背心也全是汗水,杨柏说得丝毫不差,要是庞德他们有丝毫歹心,这时候他们已经醒不来了。 “末将刚才也醉了,不过听守关兵卒讲,他们好像赶着马车往陈仓道跑了。”杨柏小心回答。 杨任拍案而起,“这些匹夫安敢戏耍本将,给我点齐兵马连夜去追,那些马车要驮粮食定然走不远。” “将军...”杨柏欲言又止。 “怎么?”杨任皱起眉头。 杨松冷笑着问:“将军想追就请自己独自去,且不说没有主公将令私自出兵,现在四下无人漆黑一片,遇上埋伏怎么办?想陷我弟于险地之中?” 杨任听得一怔,感觉自己的确冲动了,他连忙抱拳请教:“先生足智多谋,请问现在该怎么办?” 杨松拈着胡须背过身去,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听闻那假冒者只有百余人,赶着马车应该是走不快的,索性大家身体没有异样,不如明晨请示过主公再做计较。” “先生说得有理,那我们现在...”杨任又问。 杨松冷冷一笑:“我带来的酒肉已搬至关上,将军分发给大伙继续喝吧,此乃主公上元夜的赏赐。” 杨任满脸尴尬,“刚才已经饮够了...” “将军们倒是喝得痛快,你去分发给地下士兵,省得主公说我没办好差使...”杨松摇摇头。 “是,兄长。”杨柏抱拳回应。 次日天未亮,杨任就派人飞马奔赴汉中,禀告昨夜有人冒充杨松劳军过关。 张鲁因为上元夜与教众同乐,饮酒过量酣睡直至巳时才醒,得知消息后他立刻召来张卫,并告知昨夜阳平关状况。 张卫抱拳说道:“我正有情况要禀告兄长,驻扎城西那百余人突然消失不见,营寨内除了留下兵器、铠甲,其余衣服也都不见了。” “我就知道是他们,必是庞柔、庞德犯了马超旧病,趁着上元夜守卫松懈,冒充劳军的马夫跑了。”张鲁猛拍大腿,立刻把阳平关旳事情串联起来。 “庞柔、庞德皆不是真心投靠,要走就任由他们走吧,反正也没跟咱们一条心。”张卫劝谏。 张鲁咬牙切齿道:“咱们平日里虽只供以稀粥,但好歹也算他们的衣食父母,现在像鼠辈一般偷偷摸摸溜走,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再者西凉兵必有内应,否则不可能轻易逃出去,得把他们抓回来找出内应。” “若非兄长提醒,弟险些忘了这么一出。”张卫点点头。 “庞柔、庞德的粮食必是路上所用,押运粮草的行军速度能有多快?他们先走一日半日又何妨?公则(张卫)你速引骑兵去给我追回来。”张鲁吩咐道。 “唯。”张卫抱拳。 将亲兄弟派去阳平关后,张鲁又让功曹阎圃在城中查证情况,看看有没有庞柔、庞德逃走的蛛丝马迹。 张卫携带五百骑兵紧急赶往阳平关,了解完情况后他准备亲自带骑兵追击,顺着西汉水河谷的陈仓道追赶,应该两日内就能追上庞柔、庞德。 杨任、杨柏、杨松在关下送别,张卫想了想又指着杨任吩咐:“汝率关内三百骑兵南下,两日内没有异常再返回阳平。” 杨松兄弟听得心惊肉跳,杨任如果全力追赶运粮队,那宋谌等人说不定会被一网成擒,想到这里他们内心打起鼓来,但是又没法当着张卫的面阻止。 “却是为何?”杨任好奇地问。 张卫皱眉说道:“阳平关北连陈仓道,南抵金牛道,庞德夜里仓惶逃关出城,入蜀追随旧主也不是不可能,咱们最好做的稳健一些,汝若能抓回庞德就算将功折罪。” “末将领命。”杨任铿锵抱拳。 “杨将军若是出关追击,谁来守御此等要塞?不如让我柏弟去追吧?毕竟他是守关的副将。”杨松终于坐不住了。 张卫摇头再次点将:“杨任若是不在阳平关,杨柏将军就是守关主将。” “唯。”杨柏抱拳领命,他内心突然升起鸠占鹊巢的感觉。 张卫与杨任随后带领骑兵分道扬镳,杨松沉思了片刻也准备驱马回汉中,杨柏有些兴奋地问道:“左右汉中无甚要事,兄长不如留在阳平关等候消息?” 杨松连忙摇头,“宋兄费尽心思千算万算,没算到张卫根本不遵常理,我现在必须马上返回汉中,万一有什么不利的事,也好提前想办法应对。” “还是兄长想得周到,希望那宋江(宋谌化名)马不停蹄连夜赶路,只要拉开与杨任两日脚程,他自己安全了,咱们也就发财了。”杨柏叹了一口气。 杨松点点头,“你留在这里好自为之,宋兄是个有福又有智慧的人,我想他能逢凶化吉的。” 兄弟二人分别之后,杨松快马返回汉中,城中一如往昔很平常,他与宋谌虽然来往密切,但一直谨小慎微,调运米粮都是暗中进行,阎圃并没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数日后,张卫与杨任两手空空回汉中复命,无论是陈仓道和金牛道都没有发现庞德身影。 “这怎么可能?庞德他们上天入地了?”张鲁闻讯大怒,心说你们比我还早飞升? 张鲁黑着脸正在气头上,帐下臣僚皆不敢言语这整个时候功曹阎圃入殿来见,说是这几日发现了些线索。 第三百九十七章 虎口夺食 张鲁看见阎圃进屋,连忙招手相问:“子茂来的正好,这几日你在城中可发现异常?” 阎圃环顾堂内张卫、杨松等人,然后快步上前拱手向张鲁行礼,看得杨松心脏砰砰直跳,担忧他是不是查到点什么,但是脸上依旧面不改色。 “主公,经过卑职连日探查,发现有个中原商队很可疑,领头那人唤作宋江,他在汉中城多次布施赈济贫苦,宋江的随从也称他及时雨,但也在几天前消失不见,或许这些人就是庞德的内应。”阎圃描述道。 杨松听后心中大石落地,还好宋江(宋谌)善于迷惑外人,没把他杨家给牵连出来,至于乐善好施的内涵他比谁都懂。 张鲁眉头紧锁:“中原来的商队?必定是曹操细作,看来魏公始终不忘汉中,宋江的商队是从哪个关隘进来的?” 张鲁说话的时候望着杨任,他连忙吞吞吐吐回答:“必定不是走阳平关,或许是从褒斜道过来的...” “哼,被庞德匹夫玩弄股掌,你还有何颜面在堂前争辩?今后给我去守褒斜道。”张鲁越想越生气。 “唯。”杨任低着头抱拳回应。 阎圃继续说道:“庞德是推粮车出逃阳平关的,但卑职没发现城中商行大宗交易,所以除了宋江外还有其他内应支持...” “是谁?” 阎圃话没说完就被张鲁打断,杨松的冷汗直接浸湿了内衫。 “同为西凉来的程银嫌疑很大,有人看见上元夜他去庞德营寨送酒,主公要不要暗中派人去查一查?”阎圃分析。 张鲁拈起胡须沉思,程银带了七八千人来依附他,省一省就能给庞德凑上百车粮食。 张鲁随即把事情经过复盘,由商人宋江(宋谌)带路,程银出酒出粮配合庞柔、庞德出逃。 “兄长,那程银既有二心,要不要我采取措施?”张卫问道。 张鲁摆摆手,一脸阴翳旳神色:“程银还有骄兵七八千,若是直接把他给逼反,可能会让汉中人心惶惶,须得想个万全之策。” 阎圃献计曰:“那程银资助庞德的粮食,应该是您提供给他的补给,主公可借口粮仓失火、鼠灾等原因减少供给,他们理亏在先只能认罚挨饿,待士兵饥饿哗变其必自乱,公则(张卫)将军以兵攻之,必能事半功倍。” “妙啊,公则你就按子茂说的去办。”张鲁大喜。 “唯。” 庞德出逃的事只能不了了之,张卫、杨任、杨松等人前后离开,但张鲁最后唤回了功曹阎圃。 “主公还有吩咐?”阎圃拱手问。 “夏侯渊平定陇右,汉中已成了魏公嘴边之肉,倘若他们兴兵来夺如之奈何?”张鲁担忧地问。 阎圃摇头回答:“魏公此时已有天下三分之二,主公以汉中一郡之力与其抗衡,就如螳臂当车也,除非向益州刘备求援...” “找刘备求援?刘璋就是这样丢了益州,即便依附现在刘备,曹公难道就不打汉中了?这里依旧会生灵涂炭,所以我宁为曹公的奴仆,也不做刘备席上客...”张鲁眼中透露出不屑。 “主公的意思是?” “我打算投降曹公,子茂以为如何?” 阎圃点点头:“天下大势在魏,投降曹公自然最佳选择,只是过分主动易被轻慢,汉中兵粮足备有雄关险川拱卫,何不显露些本领再待价而沽?” “子茂真妙计也。”张鲁听得眼前一亮,突然又继续提问:“庞柔、庞德赶马车出逃,照理说是走不快的,为何公则(张卫)他们以骑兵追赶,竟然连一个人都没追上,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呃...这事与常理不符...”阎圃听得直摇头。 见自家首席谋士也想不到,张鲁皱眉无心说了句:“这个及时雨不会把庞德送江里去了吧?” “主公,陈仓道是顺着西汉水河谷而去,定是那商人宋江(宋谌)提前安排了船只,出了阳平关由水路把庞柔、庞德接走,所以公则的骑兵才扑了个空,没有外部接应绝不会凭空消失。”阎圃就像解出一道难题般兴奋。 张鲁点头肯定,“不愧是你,这最合理。” 阎圃的分析没有错,宋谌与庞德的确有接应,那就是在葭萌关附近屯田的邓艾。 在宋谌出发绕行关中的同时,蓝田就写信给益州的弟子邓艾,让他在年末岁初安排人在金牛道望风,随时接应从阳平关逃出的人员。 上元夜劳军,阳平关兵将皆醉。 庞德让人解下拉酒的马车货厢,然后与宋谌的随从骑马护送粮车偷偷出关。 能够逃出生天西凉兵都不觉得疲惫,他们借着天上月亮的光芒行走山间,也不敢举火把暴露他们的行踪。 夜里行军缓慢宋谌也不着急,毕竟他们与汉中除了打时间差,还让杨柏声东击西把张鲁的注意力引到陈仓道,所以中途走累了就停在路边休息等天明。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宋谌叫醒庞柔、庞德,催促他们吃些干粮就出发。 庞柔一脸疲惫地问:“反正咱们带着粮食,不如生火造饭吃点热食?反正张鲁又不会追来。” “先生常说世事无绝对,行军作战一定要考虑任何可能,万一杨柏那边出了问题,咱们岂不要陷入危险之中?”宋谌非常坚持。 庞德听后迅速站起身子,把庞柔也顺势拉起来,“宋将军言之有理,现在咱们没过葭萌关,一切都不掉以轻心。” “请庞将军拨给我几匹马,我要让人去在后方策应,更要派人到葭萌关去找人接应。” 昨夜那十几匹闲置的马,被庞德分配给了西凉的将官骑乘,这个时候宋谌有些‘虎口夺食’的感觉。 庞柔点头肯定,“宋将军果然很谨慎,不如让我们派出斥候,西凉兵人人骑术精湛,你这几个随从还是跟大队走算了。” 宋谌哈哈大笑:“庞将军可能不知道他们以前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庞德、庞柔脸上布满疑惑。 “他们跟我同样出自陷阵军,还是陷阵军中最精锐的侦察营。”宋谌说出这话时无比自豪。 庞柔与庞德皱眉对视,心说侦察营又是啥兵种?能比咱们西凉兵骑术好? 第三百九十八章 柳暗花明 宋谌没有详细介绍侦察营,只告诉这是陷阵军中最强的兵种,庞德兄弟现在对宋谌无比信任,没有深究就按其要求分配了马匹。 宋谌先是安排两骑断后,又让人配双马前往葭萌关报信。 “我看宋将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莫非玄鸮先生在葭萌关也有安排?”庞德一脸疑惑。 宋谌神秘一笑:“很快你们就知道了。” 庞德命人取食干粮,然后驱赶粮草沿金牛道疾行,走了一天才走五十里路,眼看夜幕降下就安顿人在一处山坳休息。 庞柔随即安排士兵取锅造饭,但又一次被宋谌拦了下来。 “宋将军这是何意?”庞柔不解地问。 “饿了先吃干粮,在我的斥候没回来前,一定不能埋锅造饭。”宋谌十分坚持。 “为什么?”庞柔十分疑惑。 宋谌皱眉解释:“张鲁如果派兵来追,今天之内必定会有动作,咱们暂且等一等消息再说。” “张鲁若真派兵来追,就应该弃粮车独自逃跑,跟咱们生火做饭有什么关系?”庞德也非常不解。 “我在侦察营的规矩,要想不被敌人发现,一定不能留下痕迹,否则暴露行踪就会陷入危险,只要生火做饭必然留下痕迹,若对方全力以骑兵追之,未必不能追上我们,那时候马匹不够谁留下步行抵挡?”宋谌摇摇头。 庞柔一脸无语地感叹:“宋将军也太小心了,张鲁未必能够追上,再说如果真的担心追兵,咱们早就应该弃了粮车,轻装上阵每日至少多走十里路。” “留下粮车就是留下痕迹,到时候追军更加会不顾一切,步行怎么能够比得上马呢?一旦被抓两个活口回去,咱们倒是没有问题,那杨松可就暴露了。”宋谌担忧说道。 庞德不解:“宋将军为何要保护杨松?此人阴险狡诈、视财如命,并非什么良善之辈。” “此人先生还有大用,不过你们完全不用担心,如果确实情况紧急,我会让大家弃掉粮车的。”宋谌继续解释。 庞德不知道蓝田留杨松何用,但出于对宋谌的信任不在多问,随即让将士们原地依偎着休息,用取来的山泉水就着干粮充饥。 此次乔装逃跑没准备帐篷和衣被,夜里只能露宿在群山之间,凉风呼啸着从耳边吹过,静下来还不如行走来的暖和。 夜幕缓缓降下,比上元夜更圆更亮的明月升起,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山道中响起马蹄声,宋谌断后的斥候回来了。 他们带回了非常意外的消息,张鲁果然派出了骑兵往金牛道追击,距他们现在只剩下三十里路。 庞柔听后背心透凉,他吞吞吐吐说道:“若非宋将军谨慎,咱们就遇上麻烦了,但是以骑兵旳行军速度,明天晚些就能追上我们,是不是连夜继续赶路?” “走吧,幸好刚才没生火。”庞德随即让大队继续启程,宋谌则换人在后面继续监视,让他们继续保持情报优势,为后面行军部署提供支撑。 百余人马不停蹄继续赶路,直到第二天中午驻军休息时,大家已经表现得十分的疲惫,后面传来的情报也越来越不利,双方从三十里的路程差距逐渐在缩小。 三十里 二十五里 二十里 庞德等人停下的时候,只剩下十里的差距,他们现在必须要做出选择,此时不但要准备丢弃粮食,也要放弃近五十名西凉兵,至于汉中的杨松暴露不暴露,已经不在大家的考虑范围。 在绝境的时候人都想要求生,西凉兵都想骑马跑进益州去,几个主要将领商议之后,决定用路边的小石头进行两两拈阄,输了的只能跟在后面自生自灭。 看着士兵们拈阄失败绝望的眼神,庞柔对着宋谌问道:“宋将军足智多谋,能不能再想想办法?你承诺要把大家都带走的。” “对...的确是我考虑得不周,先生曾嘱咐我把时间差留久一些,真没想到张鲁也这么会用兵...”宋谌有些自责。 庞德安慰道:“有现在这个局面已经很不错了,谁能想到这么妙的计谋都被张鲁看破了...” 哒哒哒 就在西凉兵拈阄问去留时,前方山谷中突然传来急切的马蹄声,宋谌那几个随从最先警惕起来。 庞柔、庞德站到路边观望,只见一队兵马出现在转角处,前方骑手扛着一张邓字大旗。 宋谌欢喜得就像看到亲人一样,他指着那些兵马对庞柔、庞德说道:“此乃先生亲传的弟子邓士载,他收到消息来接应咱们了,你们的西凉兵一个也不用抛弃。” “玄鸮先生果然奇人。”庞柔忍不住感叹。 邓艾的小队人马很快就到眼前,他翻身下马很恭敬地与众人行礼,“诸位将军一路辛苦,邓艾奉师命前来接应。” 庞德等人连忙抱拳回礼,宋谌作为中间人给双方做了介绍。 “张鲁的追兵已经到了十里之外,你看咱们要不要弃了粮车抓紧赶路?”宋谌见邓艾只有百骑来救,感觉总兵力不及杨任的追兵,而且庞德的西凉兵现在完全人困马乏,要是换做一百侦察兵倒是可以反打。 邓艾观察了下周围的地理情况,思考了片刻后缓缓说道:“这些粮食运这么远不容易,自然需要全部带回去,你们押运粮车继续往前走,我留在这里周旋争取时间,后面的援军不久就会来。” “士载,斥候给出的消息,后面的追兵还有四五百,你这不足百骑会不会太勉强?”宋谌好心提醒。 邓艾微笑着说道:“宋校尉放心,我有分寸的。” “那好吧。”宋谌没有多劝,与庞德、庞柔引军继续赶路。 西凉兵押运粮草车过拐角的时候,宋谌发现邓艾似乎在布置战场,只见他派出一小队人扛着旗帜,顺着斜坡往路旁的山坡上爬。 “他这是干什么?”庞德见宋谌驻马原地,十分好奇地问道。 宋谌摇摇头,“可能是什么退敌之法,两位将军你们引军先行,我想留下来给小将军压阵。” 庞德也来兴致,他拍着庞柔的肩膀说道:“兄长带他们先走,我与宋将军留下来。” 第三百九十九章 邓艾首秀 “张鲁的人应该见过你,要不令明也跟着先走?”宋谌心说你添什么乱啊,我这是担心先生的弟子,这好像还是他独自领兵,自己要用目光记录一切,回交州后好亲口讲给蓝田听。 “宋将军放心,我跟他们爬上山去望风,张鲁的人发现不了的。”庞德听宋谌夸了几天玄鸮先生,看到他的弟子用兵忍不住要观摩一番。 宋谌见拦不住庞德,只要引马往邓艾的方向走去。 邓艾见二将去而复还,他抱拳十分好奇地询问:“两位将军还有什么嘱托吗?” “士载初次独立领兵,我奉先生之命替你压阵。”宋谌害怕邓艾不同意,直接就抬出了蓝田。 庞德听后非常震惊,他知道宋谌绝对在说谎话,因为有蓝田的命令刚才就会说出来,而不会等到去而复还才道出。 这孩子到底还是年轻,这般轻易就被精明的宋谌骗过。 “庞将军应该不方便留在这里吧?要是让张鲁的人发现了你,可能会影响先生的大计。”邓艾有些犹豫。 “我和宋将军去上方望风,小将军你大可不必管我们。”庞德指着左上方满脸微笑。 “好吧。”邓艾见木已成舟不好阻拦,随后带着一队兵士往前方布置。 庞德和宋谌爬上斜坡上的隐藏点,那里只有十几名扛着旗帜的兵丁,两人一问才知道是梓潼霍峻旳兵。 因为梓潼郡配置的骑兵实在太少,霍峻只调拨了一百骑兵让邓艾先行,自己则率步卒两千人往这边赶来。 庞德听后吃下个定心丸,若是能坚持到两千步卒抵达,便不惧张鲁派出的那几百骑兵。 “你们似乎没携带弓弩,一会邓将军把敌军引来靠什么攻击?在山上捡石头扔吗?我看这附近也没多少石头...”庞德十分好奇。 领队的火头解释:“邓将军让我们做疑兵,一会听到山下号令,大伙起身摇旗呐喊就行。” 他们在斜坡隐藏的地方杂草丛生,放眼望去山下道路上现在空无一人,庞德不知道邓艾如何号令这疑兵,寻思他不会就带那几十人去退军吧? 虽然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好歹是玄鸮先生的弟子,不应该这般莽撞才是。 “宋将军,我观邓士载脸上稚气未脱,不太像是行了冠礼之人,可知他现在有多少寿岁?”庞德问道。 宋谌先是想了想,又掰起手指数,然后才说道:“我好像记得他是建安二年生人,现在应该不足十八岁...” “真是英雄出少年...” 庞德感叹世道变得太卷了,又一个十几岁就上战场的,这不是跟旧主马超差不多吗? “邓将军去哪里了?怎么半晌都不见他回来?”宋谌见邓艾走了好一会,有些担忧地向火头问道。 那火头听完直摇头,“邓将军只是让我们听号令行事,他在山下做什么实在不知道。” 这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邓艾率着那几十骑出现在视线内,但是与疑兵的隐藏点有一定距离。 因为距离相对有些远,庞德考虑的射箭、扔石块完全够不着。 杨任在金牛道前后追了不够一天,以他的经验如果庞德真的走这条路,应该已经追到至少一部分,但是只有山涧中惊起的飞鸟,以及谷中呼啸而来的冷风,长时间奔跑让马脸都被冻麻了。 正月十六的巴山不时还有雪花,在这样恶劣的气温条件下,骑兵疾行军容易沾染风寒。 突然前方开路的斥候来报,前方有十几丈路上有许多乱石块,通行没有问题但是会降低速度。 在巴山之中常有石块掉落,杨任没有怀疑是敌人故意为之,随即让身后的骑兵控制战马降低速度,缓缓通过那几十丈的乱石路,他打算回程的时候再清理。 杨任身临其境瞬间皱起眉头,这明显是人为摆出的乱石阵,他寻思着庞德莫非真在前方? 杨任率军小心通过乱石阵,当他们走过一个山体的转角,一个百人的骑兵队映入眼帘,这并不是他脑海里的庞柔与庞德。 “何方匹夫,竟敢犯我益州?”邓艾持枪指着杨任大喝。 杨任见邓艾衣甲齐备,满脸皮肤虽然黝黑发亮,但眉宇间的青涩与稚气难消,遂按住缰绳笑道:“你是霍太守帐下小将?怎么迷路跑到这个地方来了?此处靠近阳平关乃是汉中地界,还不速速退回葭萌关,免得枉送性命。” “汉中也是益州郡所,尔等既自称汉中将领,怎敢在本将面前耀武扬威?我乃左将军麾下校尉,还不滚回阳平关去防守?我主早晚要来扣关收取汉中。”邓艾气势一点不弱。 杨任正要说话,身旁裨将提醒:“将军,追了七八十里没看到庞德,反而遇上了刘备的斥候,他们应该往陈仓道跑了,咱们不如就此引兵退去?” “哼,要回去也得讨点彩头,这黄口孺子如此嚣张,我当擒下此人献给主公。”杨任冷声回道。 “嘀嘀咕咕说什么?”邓艾大喝。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汝敢通报姓名与我一战否?”杨任得意地问道。 “南阳邓艾,速来送死。”邓艾说完拍马提枪上前。 杨任见状举刀来战邓艾,刀枪相交的时候才知道这年轻人有些本领,两人来回斗了十余合不分胜负。 邓艾还是第一次参与斗将,起初因为经验不足显得生涩,但是几个回合后就熟练起来,杨任抡起雪花大刀见招拆招,越来越心惊。 都说拳怕少壮,但那是青年对老年,杨任这样处于身体巅峰期的壮年,竟然在和孩子的比斗中落入下风,几招过后他就打起了别的心思。 庞德和宋谌在山坡上观战,发现邓艾的枪法愈发纯熟,所以忍不住问道:“邓将军的枪法不错,这真是他第一次斗将?都已经逐渐占据主动了,再有十合他杨任必败。” 宋谌点点头,“邓士载入蜀之前常伴先生左右,入蜀后只是在梓潼屯田种地,这必定是他的首战。” “这少年可堪大用。”庞德感叹。 宋谌摇摇头没回应,心说你这完全就是废话,先生的嫡传弟子能没大用? 第四百章 刘巴头铁进谏 杨任见自己急切间拿不下邓艾,在他回阵的时突然喝令后军冲阵,随后那几百汉中骑兵如山间洪流挪动。 单打独斗没有胜算,但用总兵力的优势压制,杨任也没觉得半分不妥。 邓艾见状不慌不忙,他身先士卒挥舞长枪挡在最前面,与身后的骑兵一同迎击,山谷中瞬间响起厮杀声。 阳平关与葭萌关之间的山道,是顺着山涧小河河谷开凿的,由于通行的道路十分狭窄,受限交战区域的原因,双方骑兵根本摆不开阵势,所以杨任的兵力虽然略多,但是并不能占据优势。 双方骑兵拥塞在一起,只有最前方十几人可以作战,仿佛是乡间的单行道上堵车一般。 “庞将军若是遇此情形怎么处理?”观战的宋谌好奇问道。 庞德不以为意说道:“区区数百人何足为惧?狭路相逢勇者胜,庞某定当力战杀退对方。” 宋谌自言自语:“也不知士载会作何打算,他的武勇虽然已算不错,但是相比关将军、张将军,甚至甘将军等猛将还相去甚远...” 这时候旁边负责疑兵的火头吹响哨子,山坡上十数面旌旗顿时迎风招展,呐喊鼓噪旳声音在山谷间回响,仿佛有千军万马来临一番。 突然的变故让山下汉中的队伍有些骚乱,而邓艾骑兵沉着的反应跟对方形成鲜明的对比。 “中计矣,快快退兵...”杨任抓住马缰转身回撤。 “跟我追。”邓艾大喝。 山谷中的‘堵塞’因为一方调转方向,马上就像开闸放水一样运动起来,邓艾的骑兵追击也因为地形受限,没办法对杨任的兵马造成太大损伤。 此前漫无目的追击庞德,转变为现在往阳平关逃跑,汉中骑兵感觉马匹居然跑得更快。 邓艾追击到障碍处戛然而止,杨任没有时间清理路面的乱石,以致马匹奔跑的时候因为拥挤被绊倒,有三十几个倒霉鬼被抛在地上,正好彻底堵截了邓艾追击的道路。 轻松打退了追击的杨任,邓艾清理战场引军回还,宋谌、庞德与疑兵此时已在山下等候。 “感谢两位将军替我压阵。”邓艾抱拳礼貌致谢。 宋谌与庞德相视一笑,然后抱拳回礼:“士载有勇有谋,不愧是先生的弟子,他知道后定然欣慰。” “惭愧,惭愧,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出发...”邓艾点点头。 “甚好。”宋谌、庞德同时回答。 随后众人一路畅通无阻,南下葭萌关中途遇到霍峻的援兵,那些西凉兵才彻底感觉脱离了苦海。 从上元夜出逃开始,到最终抵达葭萌关,西凉兵因为缺少休息,到地方已经疲惫不能再动。 邓艾根据蓝田的意思,对汉中逃来的西凉兵热情招待,那些入蜀的新邓庄屯田人,有很多都学有一身好厨艺,庞柔、庞德在这里吃到美味的饭菜,想起汉中的遭遇真是天上地下。 庞德等人在葭萌关休整期间,梓潼太守霍峻遣人写信飞马送报成都,把西凉骑兵放去成都还是送到马超处,霍峻与邓艾都不敢擅作主张。 刘备占据益州后重用诸葛亮、法正、庞统、黄权、李严等荆州、益州人士,因为利益分配得较为合理,加上这些人能力突出施政稳健,蜀中整体趋于稳中向好的发展态势。 益州此时的情况跟刘璋时期差不多,刘备主要的控制区域依旧是益州的中部,北面的汉中地区与南中的蛮族地区仍没实控。 北方汉中山高关险,是北出中原的必经之路,南中人烟稀少山多路难行,要想彻底完成益州的统一还需要时间。 法正、庞统、黄权都建议用军事手段,但是攻略两地的粮草运输是个大问题,眼下益州正在稳定发展恢复生产,还并不适合大规模对外作战,诸葛亮则认为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正月里成都寒意未去,刘备在左将军府置锅涮肉,与荆州、益州的重臣讨论各地的政务,而蓝田在交州大刀阔斧的改革,引起了众人极大的兴趣、甚至部分人不满。 蓝田在交州大肆办蒙学堂,启用大批黔首寒门子弟为官,虽然那些官位都不是什么要职,但是对现在的察举、孝廉相悖,刘巴顶着极大的压力向刘备进言,希望他能遏制蓝田的疯狂举动,否则会动摇祖宗的法度。 刘巴是零陵郡烝阳人,他出身于官宦世家,祖父刘曜曾为苍梧太守,偏偏现在这两个地方,都是在蓝田的治下,所以他对蓝田有很大的成见。 虽然刘巴的谏言主要夹带私心,但是他为人博学多才、简朴清高、没有私交,这种恃才傲物的性格注定没多少朋友。 在汉代的能与友人共卧是很风雅的事,而且能证明两人关系亲近的象征,张飞慕其才名邀刘巴同榻而眠,可惜刘巴以默然不语婉拒。 “军师你怎么看?”刘备把问题抛给诸葛亮。 殿内群臣都出身世家大族,本来都会因为士族的利益反对蓝田,但诸葛亮、庞统与蓝田关系非同寻常,法正、黄权等与刘备平日里相处,知道蓝田在其心中分量很高,所以即便心里反对也不说出来。 诸葛亮笑着说:“我看子初言重了,你所讲的问题乃盛世所为,现在乱世用些重典无可厚非,再说要不是有子玉的筹谋,交州现在应该落入了孙权的手中,荆南四郡说不定也丢了不少,为了发展岭南有些新举措,亮认为还是合理的...” 刘巴争辩道:“蓝将军的确立下大功,但是功过是非岂能相抵?再者他在番禺大兴土木建新城,根本就不是与民休养的态度,而且据说那广州城比长安还大,如此僭越主公不可不可查...” 刘备平静地回答:“子玉才学过人,所思所想非常人能及,他在泉陵搞的长江报、军工作坊,都是祖上没有的新事物,我看都是有利大于弊的存在,子初又何必纠结小小的蒙学堂?另外兴建广州城我早已知晓,都是沙摩柯的五溪蛮参与修建,根本没有征调民夫影响生产。” “大肆兴办学堂,恐为天下世家所恶,对主公进取天下无益,广州城虽然没征调民夫,但是吃穿用度也要耗去州郡财力,蓝将军实在不宜这般享受...”刘巴依旧没放弃。 第四百零一章 封赏的烦恼 刘巴的话很具杀伤性,让刘备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反驳,他见庞统似乎有话要讲,连忙喜而挥手:“士元有话要讲?” 庞统拱手回答:“主公,孔明与子初说得皆有理,但子玉不囿古法多见奇效,统以为没有泉陵学堂也就没有长江报,更没有那些军工作坊,此乃种因而得果也,如今他在交州设蒙学堂、兴建大城广州,也许又是新种下的因,大家不如静观其果?” 刘备点头说:“士元言之有理,好一个种因得果的比喻,子玉可是擅种植的农学大家,我推断交州必有好果呈现。” “主公,我绝非有什么私心,蓝将军虽是天纵英才,但也需要多加的提点,常言溺子如弑子,您任由蓝将军胡来,未必对他是好事...”刘巴继续劝说。 “天下能为子玉师者很少,子初还是对他多些信心,我会让蒙学堂不走出交州,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此事暂且略过先议其它的事...”刘备摇头和稀泥,暗示刘巴的水平不够指教蓝田。 诸葛亮不等刘巴发言,紧跟着就提出议题:“主公,关于在益州设立报刊的事...” 刘备伸了个懒腰,然后笑呵呵望着众人:“咱们还真绕不开子玉,长江报的舆论效果很利于治理地方,是不是让书报署加些人手,让其多多增刊以保证三州所用。” “主要益州与荆州距离太远,虽然有长江水道来往方便,但这样来回传达的时效也不强,用来治理蜀地不是太好,所以增刊没有什么意义。”法正分析。 “那就有些可惜了...”刘备叹息。 诸葛笑着说:“主公不必惋惜,亮近日与元直通信得知,子玉要把长江报移至江陵,然后调蒋公琰到交州办新报,咱们不如在成都办个蜀报?” “军师此计甚妙,这样能解决孝直说的时效问题,咱们是把有经验旳人调来成都,还是派人去荆州学习办报的方法?真想直接把蒋公琰要过来啊,哈哈哈。”刘备笑道。 人家想喝汤是拿碗去舀,您这是直接把锅都端走,诸葛亮连忙摆手,“子玉大刀阔斧正需要人,还是把公琰留给他吧,我已经推荐马氏兄弟辅助元直办报,到时从江陵调些人手来成都就行。” 刘备点点头,“公渊(廖立)在长江报上激烈评论效果不错,以后蜀报创办也要保留时事评论这一栏,我看文休(许靖)很适合点评,这件事就交给军师你去办。” “唯。”诸葛亮抱拳领命,然后不忘夸奖,“主公知人善用,用许文休(许靖)的才名推动,将来蜀报的效果必然不弱长江报。” “人尽其才嘛。”刘备点点头。 接下来的众人继续商议政事,大家都有意避开了交州蓝田的话题,所以堂内再没有出现刘巴那样激烈的声音。 有刘备这个厉害的‘润滑剂’在,成都的大小官员之间都十分和谐,即便有利益上的冲突也在暗中消化,很少被摆在台面上如江东那般争得面红耳赤。 朝会结束之后,刘备单独留下诸葛亮开小会,讨论庞德兄弟与马超的任用问题。 诸葛亮眼光卓绝内政突出,在荆州时就是刘备的左膀右臂,取下益州后更是他倚重的对象,每每有大事都与他商量。 “子玉在荆州交好孟起(马超),又遣人赴汉中救出他的残余部曲,说是为我今后攻取凉州做准备,他这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大了?庞柔、庞德两人让我不好安顿。” 刘备言语间显得有些为难,马超过往经历劣迹斑斑,看在他和马岱两人孤身入蜀、了无依靠,刘备就高官厚禄结其心,但不能轻易给出实际兵权,只用其名而不用其力。 派马超到荆州任临沮督辅佐关羽,也是有意让他和马岱分开两地,让其没有羽翼没有机会重蹈覆辙,但现在蓝田又给他出了难题。 诸葛亮了解刘备的心思,想了想才回答道:“无论主公作何安排,还是先派人去葭萌关接回,否则主公会被人攻讦态度轻慢,等他们到了成都观察后再作调动。” “备已派机伯(伊籍)与伯瞻(马岱)去迎,应该不日就会回到成都。”刘备回答。 诸葛亮点头说:“如此甚好,庞氏兄弟从汉中出逃,应该非常清楚张鲁底细,到时候主公攻取汉中,少不得用上他们。” “还是军师考虑周全。”刘备听后深以为然。 正月下旬,伊籍、马岱领着庞德三人返回成都,刘备亲自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 刘备见庞德仪表不俗甚是喜爱,接风酒宴结束后他找到诸葛亮,将打算封庞德为杂号将军的想法说了出来。 诸葛亮听后急忙阻止:“庞将军初来相投寸功未立,若是给他封赏过高的官职,这让其他浴血奋战的将军作何想法?主公现在的官职是左将军,我建议还是循序渐进,等他立功之后再封不迟。” 拿下益州后私底下就有很多声音,希望刘备能够有更高的官爵封赏,因为这样下面人才能一荣俱荣,特别是曹操进爵称公之后声音更大,甚至还有人偷偷建议刘备称王。 有了袁术称帝的前车之鉴,加上蓝田早年‘缓称王’的嘱托,刘备一直对虚名非常克制,但他现在的确很无奈,虽然现在已经拥有了三个州的控制权,但是官职仅仅是朝廷的左将军,杂号将军也是最能拿出手的官职,出手阔绰程度还赶不上江东的孙权。 “那好吧,只能多多赐给财物,待立功之后再加官进爵,不过他们并没有提出去临沮,军师你说这是什么道理?”刘备好奇地问。 诸葛亮笑道:“良禽折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孟起现在已经归顺主公,庞氏兄弟若是执意要追随马将军去临沮,不是把孟起架到火上烤,进而让主公生疑吗?他们虽然是武夫,但绝对不是莽夫...” “军师言之有理,我知道怎么安顿他们了,只是那宋谌怎么办?” “宋谌是陷阵军的兵,主公让子玉去赏赐就行,何须如此烦恼?” 次日,刘备封庞氏兄弟为中郎将,留庞柔在成都赵云帐下听用,派遣庞德去阆中找张飞报道。 第四百零二章 真实的谣言 庞柔兄弟虽然带出的西凉兵不多,但是他们却很了解汉中的军事实力,现在除了粮草比较齐备之外,各地守军加在一起接近八万,跟益州的总兵力居然相差无几。 攻城略地并非儿戏,在了解到真实情况之后,法正、庞统也不再劝谏进攻汉中,转而支持诸葛亮稳步发育的政策。 诸葛亮见刘备不置可否,误以为对方很失落,于是好言安慰道:“主公先不要着急,张鲁有兵无将必不能长久,曹操在荆州与淮南现在具无战事,加上夏侯渊去年已经平定陇右,我料他今年必定来取汉中,主公可派一舌辩之士潜入汉中,趁曹贼来时想办法劝降张鲁,或可兵不血刃拿下汉中郡。” 刘备皱起眉头,“若是张鲁不愿降我,那当如何处之?” “张鲁本无尊汉之心,亮以为他投降曹贼的可能更大,遣人劝降只不过勉力一试,成与不成全看天意...”诸葛亮苦笑。 “咱们真不能赶曹贼前拿下汉中?”刘备再次确认。 诸葛亮摇摇头:“要攻汉中只有阳平关、米仓道两条路,张鲁如此多的兵力扼守关隘,咱们想要硬攻非朝夕能拿下,往前线运送粮食的压力实在太大,如果不征调民夫就不能保证供给,征调民夫会以益州数年粮食减产为代价,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亮是不建议冒险的...” “哎,要是子玉能在前线屯田就好了。”刘备叹了口气。 “可惜天底下只有一个蓝子玉,现在镇守在交州更加重要,不过他的前瞻性已经够强,提前安排邓士载在葭萌屯田,仲邈(霍峻)说邓士载干得很不错,只不过屯田的农人的确少了些,主公若是能迁数万人过去屯田,不出两年就能种出攻汉中所需粮草。”诸葛亮分析道。 “百姓眷念故土,益州好不容易安定,备岂能强迁人口去屯田?再加上梓潼旳土地不算肥沃...” “主公明白就好,凡事急不来的。” 刘备摇摇头,“我并不是急切要攻取汉中,只是恨曹操比咱们更有地利,他要是走陈仓道就能由水路运粮,而我们只能走金牛道山路...” “走陈仓道也要攻阳平关,要是我用兵就主力走陈仓道,再以一支奇兵走褒斜道,张鲁那些平庸之将必然守不住...”诸葛亮说道。 刘备问:“庞令明出逃阳平关,现在张鲁那边盘查森严,我看不用派舌辩之士过去,一旦被认出来反而危险,不如学子玉的方法贿赂杨松?” 诸葛亮点点头,“此法倒是稳妥可行,宋谌刚刚被德顺(赖恭)请了去,亮再去找他问问杨松的细节。” “军师可速去,宋谌见了德顺应该就要回交州。” 诸葛亮与宋谌详谈之后,立刻派出细作北上潜入汉中,即便现在没办法和曹操争汉中,也不能让对方把所有好处都占尽。 建安二十年三月,魏公曹操亲自率大军十万西征张鲁,兵出武都途中遭遇氐人抵抗,由大将张郃、朱灵率军击退,后在河池遭遇氐王窦茂复仇,曹操于五月攻破氐族聚居的城寨,寨中男女老幼被屠戮殆尽。 曹操用屠城的雷霆手段,震慑了附近异族的宵小,远遁在四平、金城方向的韩遂,被吓破胆的部将斩杀枭首送给曹操,凉州地界上那些军阀从此烟消云散,再也没有敢反抗曹操者。 曹操挥动屠刀的消息传到汉中,张鲁虽然知道他屠城不在少数,但现在离他这么近所以吓得胆战心惊,他叫来亲弟张卫与功曹阎圃商议投降。 “曹公用兵入神所向无敌,那马超骁勇无比尚且不能抵挡,我们又何必螳臂当车?我欲举汉中而降魏,让郡中百姓免受涂炭...”张鲁叹息道。 鲁弟张卫连忙抱拳:“兄长,汉中尚有精锐七八万,只要守住险要关隘未必不能退敌,咱们兄弟在此自在快活,何苦要去过仰人鼻息的生活?弟现在宁愿一战。” “公则不可鲁莽...”张鲁摇摇头。 阎圃见张卫眼神坚毅,于是向张鲁劝谏:“主公可依公则之言,轻易投降必不被重视,打几场彰显实力也很好。” “既然都这般讲我也不便阻拦,汉中兵马将官由公则任意调配,我会全力保障你的粮食供给,只是不知曹公会从哪条道来...”张鲁皱起眉头。 阎圃回答:“曹公现在河池,必然通过陈仓道而来,公则可去阳平关加固城防。” 张卫点点头信心满满,他从汉中出兵支援阳平关的时候,顺路强征了数千上万的百姓同行,张卫准备顺着阳平关横山筑城,将阳平关的地利优势发挥到最大。 汉中人心惶惶时候,杨松的府上又来了个客人,带来了消失数月老朋友‘宋江’的消息。 杨松在细作的口中得知,宋江(宋谌)已经平安运粮到达益州,而且靠着那两千石粮食发了大财,现在他贿赂了几个刘备的将军,准备趁曹操攻打汉中百姓逃难的机会,在梓潼、阆中一带设置粥棚‘赈济’,嘱咐杨松不要错过千载难逢发财的机会。 杨松自然明白宋谌口中‘赈济’的意思,而他必须尽可能让汉中的百姓向南逃,逃亡益州的百姓越多赚钱越多。 实现‘财务自由’的机会摆在杨松眼前,生性贪婪的他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杨松派遣仆从、部曲在汉中各县各乡散布消息,说那个喜欢屠城的曹操已经兵临汉中,并且举例夏侯渊在建安十九年屠兴国、枹罕,曹操本人刚刚没多久才屠了河池县的氐族。 曹操喜欢屠城声名远播,现在汉中有很大一部分百姓是三辅流民,他们早年经历李傕郭汜之乱、关中天灾逃到此地,可前后过去还不足二十年时间,这些可怜的百姓又要准备跑路,汉中地区顿时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那些关于曹操的传说,没能引起天师张鲁的重视,毕竟这些消息根本不算谣言。 曹操的大军越来越靠近阳平关,汉中逃难的百姓也越来越靠近阳平关、米仓山小道,这个时候张鲁却还在南郑替信徒作法,根本不知道外面乱成了一锅粥。 建安二十年七月,曹操十万大军兵临阳平关北,但关上的景象让这位魏公直接傻眼。 第四百零三章 扮猪吃老虎? 阳平关外下寨完毕,曹操与谋士贾诩、刘晔骑马到关前探看,只见新修的城墙沿山脊筑就,它横亘在两山之间,如巨龙横陈起伏绵延、雄伟壮烈,这是张卫为了抵御曹操,特地加班加点抢筑的工事。 除了这夸张的城墙,外部有十余处屯军木寨,它们参次有序占据高地,不但与阳平关遥相呼应,还是阳平关城的前哨屏障。 曹操看这情形心中凉凉,根本不像凉州那些降将说得那样简单。 凉州诸降将称张鲁易攻,阳平城下南北山相远,根本就守不住魏王大军,加上曹操在河池屠灭窦茂时,又得谷十余万斛为军资,于是曹操信以为真,顺着陈仓道驱兵来到阳平关。 “听他人的揣度行事,少有如自己心意的时候...”曹操摇头叹息。 “主公,张鲁在此防守严密,要拿下汉中并不容易,您在淮南留下的驻军不多,如果长时间在阳平关消耗,孙权定然会偷袭合肥...”贾诩没有继续往下说。 曹操冷笑道:“孤留在合肥的兵马虽少,但是面对的只是区区孙仲谋而已,有文远、文谦、曼成三人在,守住合肥不成问题。” “那这阳平关?”贾诩又问。 曹操捋须说道:“行军数月不易,岂可无功而返?这阳平关虽险峻,但未必不可破也,抽丝剥茧慢慢来,先拔了这外围十几个军寨,再想办法进攻阳平城。 刘晔进言:“彼军居高临下、以逸待劳,主公不如分兵齐攻,一寨破则十寨皆破。” “子扬言之有理,这外围共十三座寨,孤就兵分十三路登山,倒要试试张鲁妖兵的斤两。”曹操虽然点头称是,但对上山攻寨并没有多少信心。 第二日曹操命令夏侯渊、曹洪、曹休、曹真、张郃、朱灵、徐晃等将各自带兵攻山夺寨。 至于很少随军的大将夏侯惇,则与曹操坐镇中军指挥。 事实证明山地作战并不是曹军擅长,将士们拼尽全力爬上山顶附近,对方还有营寨作为防御工事,弓弩檑石尽情地往山下招呼,曹军顿时血肉狼藉、死伤成片。 曹军连续十数日攻山受挫,山坡上每天都有死状悲惨的士卒。 张卫亲自在外围营寨督战,见自己能够挫败不可一世旳曹操,心中产生了不小的骄傲,忍不住飞到南郑找张鲁报捷。 从曹操攻打阳平关开始,汉中各地恐慌的居民就开始出逃,人在恐慌和着急的时候,非常容易做出不智的决定,汉中百姓没人相信张鲁能抵挡住曹操,加上杨松派人在各地大肆煽动,所以他们第一时间选择跑路,而且大部分都拥到阳平关,他们想经金牛道逃入蜀地。 百姓的体魄比不上庞德的西凉兵,若是等到冬天遇到巴山降大雪,能真正逃到蜀中就剩不下几个人了,所以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扶老携幼出逃。 张卫去了外围山寨督战,把阳平关城的防守交给了杨柏、杨任。 阳平关的主将原本为杨任、副将杨柏,但因为庞德出逃惹怒张鲁,将杨任调到汉中北部去把守褒斜道,杨柏在杨松的活动下顺利上位。 曹操兴兵进犯阳平关,主战的张卫考虑到杨任熟悉地形,所以又把他从褒斜道调了回来,这一来二去的操作,让杨任与杨柏主副将换了个身份。 主将一般负责掌控全局,具体实施由副将亲自执行,平日里巡城盘查就成了杨任的工作。 阳平关城外男女老幼如潮水涌来,虽然这些人口口声声哭求说要去蜀中逃难,但在这种时候根本不会放他们入关、 阳平关城为三面关,若是逃难百姓中混入了曹操的细作,放任他们入城就有潜在风险,可能成为西北方向曹军的破城内应。 逃难的百姓被堵在城外,哭泣辱骂的声音不绝于耳,杨任数次以弓箭射杀来恐吓,但这些恐慌的男女根本不在意。 杨任见拿百姓没有办法,只能返回城内向杨柏汇报。 杨柏在已经得知宋江(宋谌)入蜀,那些冒险运走的粮食也换成了良田,杨任进来的时候他正躺在榻上做白日美梦。 “将军,将军...”杨任轻声呼唤。 杨柏惊坐而起,只见他双手捂头,慌张地询问:“什么事?曹操打进来了吗?” 杨任心中暗自冷笑,若不是杨松帮你说话,凭这点定力也能当主将?他抱拳说道:“张将军在外围防守得很成功,如今东边逃难的百姓越来越多,末将以射杀警告也无济于事,您看这事怎么解决?” 杨任很想知道杨柏如何回应,毕竟凭运气当上主将很容易出糗,若是杨柏鲁莽下令击杀百姓,屠戮平民,张鲁必定会秋后算账,若是放逃难百姓入关,那么风险更大。 总之这件事情非常棘手,处理不好就是无能的表现,想到这里他杨任突然认为当个副将挺好。 杨柏自打当主将后,很少去靠近汉中的东边巡城,偶尔活动筋骨也是去北边,毕竟曹操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点,虽然知道杨松在煽动百姓逃难,可真的没想到他们会来得这么快。 “哪里来的逃难百姓?曹操不是还被挡在关外吗?他们要逃到哪里去?你就没有出榜安民?张公则(张卫)将军可还在浴血奋战呢。”杨柏明知故问,语气音调显得不善。 杨任吞了吞口水,暗骂杨柏狐假虎威,他抱拳回答:“听说有人在汉中散布谣言,说魏公曹操酷爱屠城吃人,百姓们心中害怕于是举家奔逃,官府的人拦都拦不住...” “曹操屠城、吃人似乎是真事,那就算不得是什么谣言,汉中的百姓很多都来自三辅,他们大概清楚曹操的作派,心中害怕也是人之常情,出言恐吓实在是不应该...”杨柏摇摇头。 “将军您什么意思?”杨任听得十分吃惊,心说这杨柏啥也不是,什么时候了也能说出这种话。 杨柏脸色平静:“带本将军去看看,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唯。” 杨任见杨柏装得这般厉害,也很想知道这厮会怎么处理,难道同袍数年自己还能看走眼?这家伙原来在扮猪吃老虎? 第四百零四章 开闸放水 杨柏跟在杨任身后来到城墙上,看着关下那仿佛羊群般逃难的百姓,他心中的小窃喜慢慢爬上额头,心说这哪里是逃难的百姓,分明是数不清待宰的羔羊啊。 宋江(宋谌)已经在蜀中设立了粥棚,又打点拉拢了刘备手下的将军,从汉中逃出的百姓越多他们就越发财。 按照杨松的推断,若是他们两兄弟齐心合力,尽全力把这些羔羊赶进益州,最后就能获得数不尽的财富。 汉中郡现在有十余万户人口,他们在汉中创造出来的财富,供养着五斗米教头目以及汉中官员、军队,其数量是成千上万的存在。 但是按照宋谌的‘赈济’方法,最后能够参与分赃的就他们三人,所以即便只有几千上万户人入蜀,杨松等人旳收益也是丰厚到无法想象。 ‘赈济’敛财的方法虽然无耻,但是杨松想明白后也觉得无可厚非,杀一人为罪屠万人为雄,相比曹操他们这样非常仁义。 “你想什么呢?还不速速放行?”杨柏不以为意地吩咐。 杨任听得目瞪口呆,原来杨柏就是这么解决问题的,害得自己还猜测了半天,“将军你说什么?把如此多的百姓放入城中,那时一旦有变阳平关危矣,这会陷公则将军于不义也...” 杨柏大义凛然:“将军岂有心耶?我们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他们产出?城下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你担心他们扛着扁担夺关?你只需遵从命令自去放行便是,出了问题本将军一力承担。” “将军三思啊。”杨任被杨柏呛得无法反驳,想不到平平无奇的杨柏会说出这样的话。 “执行命令就行了。”杨柏提高了音量。 杨任吞了吞口水抱拳拒绝道:“将军恕罪,即便你愿承担责任,末将也不敢开关放行...” 杨柏摇摇头:“杨副将好糊涂,你只知道百姓入关会有风险,却不知他们堵在这里会阻断粮道,没几天咱们的将士就要挨饿了。” 杨任听得一怔,他这一刻真的高看杨柏一眼,以前阳平关的存粮可用半年,但那时候驻军只有三千人,现在张卫率五六万人进驻,粮草的消耗不可同日而语。 “可这些都是汉中的子民,怎可任由他们逃入蜀中?即便此次能够击败曹操,主公战后也必然会怪罪,将军你不如多多派人劝返安抚,只要公则(张卫)将军多抵挡些时日,他们自然就会化解恐惧回家的。” 杨柏听后冷冷地看着杨任,“劝返安抚?杨副将难道没有试过?现在粮道被难民阻隔,你拿什么去击败曹操?” “呃...”杨任被怼得无话可言。 “杨副将既然不肯执行命令,我这就亲自下去打开城门。”杨柏铿锵说完转身下城。 “要不将军去试试吧,兴许能劝回他们呢?”杨任急忙追了上去,杨柏私放百姓有罪,自己战场罪也不小。 杨柏头也不回走下城墙,杨任就像尾巴一般跟在他身后,杨柏先调配士兵持械准备维持秩序,命令士兵引导逃难百姓转走金牛道,还在往陈仓道的路口部署兵力,发现有人恶意闯关格杀勿论。 当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杨柏才让人打开城门,放逃难的百姓入关改道。随后难民如洪流般奔金牛道而去,并没有一个人往陈仓道放向去 “开门的将军真是好人啊...” “他一定多子多福...” ...... 逃难百姓除了争相夸奖,还把带得太多的行囊丢在了城内,说是孝敬开城门的将军,杨任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心说杨柏这厮是开窍了吗?冒险干了这件大事得名还得利。 杨柏面带微笑看着连绵不绝的人,他才看不上了难民留下的破衣烂衫,心说把我的财宝好好保存到益州去,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接收。 “将军,这城门要开多久啊?”杨任见难民如开了闸的水,放眼望去根本没有尽头。 杨柏正色回答:“杨副将都看到了,完全是民意不可违啊,只要有人来就继续开,咱们好事做到底,他们会记得你的恩情的,这样南郑过来的粮道也被打通,也不担心公则(张卫)将军无粮。” “将军还是定个开关城门时间,流民中若有意图不轨者会出大事的。”杨任再次提醒。 杨柏想了想,“那就只在白昼放行,只要天黑就关闭城门,杨副将咱们轮流把守,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杨任骑虎难下只得听从,繁忙得连去前线找张卫汇报都情况没机会。 阳平关‘开闸放水’后,汉中各地的难民闻风而动,每日源源不断往西边奔逃,县乡的各级官员也拦不住也不想拦,他们自己也在收拾金银细软,也时刻准备着逃出汉中。 张卫在阳平关外奋力抵抗,张鲁在南郑为自家兄弟调运粮草,当得知整个汉中郡百姓情绪恐慌欲逃,杨松主动请缨到各地去安抚人民。 实际情况是杨松打着幌子推波助澜,最后南郑以外的大部分百姓都开始逃亡。 刘备收到曹操攻打阳平关的消息,立刻让诸葛亮和赵云留守成都,自己与庞统、法正、黄忠等人赶赴梓潼葭萌关,防止曹操夺取汉中后得陇望蜀。 到达葭萌关后刘备吓了一跳,有数不清的难民从金牛道涌入,霍峻与邓艾沿途设粥棚免费赠给汉中的流民。 刘备经过打听吃了一惊,每天都有数千人入蜀,他唤来太守霍峻问道:“仲邈,每天的流民如此之多,梓潼府库中粮食还够吗?” 霍峻回答道:“梓潼府库的粮食还没动用,这几日都是士载屯田积累的粮食。” “邓士载只有千人屯田,两年时间积下这么多粮食?”刘备非常吃惊。 “士载从荆州带来了新的粟米种子,据说是经过蓝将军十年培育而成,产量是寻常粟米的两三倍以上。”霍峻肯定道。 刘备听后叹息不已:“子玉真乃备之萧何也。” “主公平定益州未取汉中,是因为蜀中初定粮草不足且转运困难,今张鲁主动送出汉中子民,何不就让他们在此地屯田?蓝将军有高产粟种正好蓄积兵粮,为此后收取汉中奠定基础。”法正建议。 刘备深以为然,正要同意时发现庞统嘴角上扬,于是好奇地问:“士元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乎?” 第四百零五章 要脸还是要兵? 庞统摇头反问:“主公与孝直以为这些流民,会是自愿逃离汉中来到益州的吗?” “莫非其中还有隐情?”刘备被勾起了兴趣,法正也报以期待的眼神。 庞统笑呵呵说道:“此乃子玉和孔明联合设谋,否则张鲁又岂会放百姓逃离?” “联合?蓝将军目前可是在交州的,他是什么时...”法正说到一半,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了什么,于是他继续抢言问:“莫非是宋谌救庞德时留下的后手?” “然也,子玉这攻心的本领太强,孔明加以利用果然见效。”庞统随即将宋谌诓骗杨松兄弟详细道出。 刘备听得目瞪口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子龙说得真是没错,子玉对人性看得太透,杨松兄弟这是把自己卖了,还在给咱们数钱呢。” “杨松如不是贪婪卑劣,也不会被子玉和孔明利用,这完全是他咎由自取。”法正冷冷说道。 刘备突然若有所思地提醒:“子玉这般厉害,你们可别学刘子初...” “主公说哪里话?子玉与我有举荐之恩,统岂是忘恩负义之辈?回头宏儿年龄再大些(庞宏),我还打算送到交州去求学呢。”庞统正色回答,虽然出身荆州大族,但却与蓝田同一立场。 “刘子初的意见其实代表了不少人,不过子玉曾经对我作出保证,他的那些举措会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其实对中原士族影响不大。” 刘备这样自言自语,其实是在给庞统、法正喂定心丸,因为他们身后也代表荆州士族、东州士族。 “我虽然跟蓝将军交情不深,但却知道他是世间难觅的奇才,主公将来匡扶汉室问鼎天下,可以没有刘子初,但不能没有蓝子玉,所以你不用这般烦恼。”法正安慰。 刘备微微摇头:“还是尽量照顾周全些,子初他的确是饱学之士,你们一起制《蜀科》应该很熟才对。” 法正跟刘巴不怎么对付,“子初萤火之光怎比子玉皓月之明?以后他若是再当庭给主公难堪,何不把他调到交州任职?这样也能治治他孤高的个性。” “啊这...”刘备直接无语。 庞统连忙解围:“孝直你这招太毒辣,刘子初到时候天天‘谢谢’你。” “两位军师还是别拿子初打趣了,也不知道汉中此次有多少百姓过来,得派个稳重的人过来镇守才是,曹操可是有抢夺人民的习惯。”刘备忧虑地说道。 庞统捋须分析:“汉中能过来多少人,全看杨松兄弟胆量有多足,至于梓潼郡旳防守问题,我以为霍仲邈(霍峻)完全没问题,只需给他多留些兵马就行。” 刘备点点头,“杨松如今立下‘大功’,若他真的来到益州,我还真想好好赏赐一番,至于流民安置在梓潼屯田的安全问题,回成都后我会把子龙调过来。” “如此也好。”庞统附和。 庞统知道赵云因为劝谏一直被人孤立,调离成都那处是非之地对他也是好事。 刘备望着不远处忙碌的邓艾,那黝黑的脸蛋、稳重干练的性格,让刘备想起当年小沛外那个农家少年,这师徒两人还真有些相似之处,寻思蓝田怎么不多教几个弟子? 在梓潼停驻不到十天,霍峻与邓艾已经接收流民上万户,随着人口的不断流入看得刘备欢喜无比,他让庞统、法正协助霍峻安置难民、分拨田地。 邓艾作为蓝田的代言人,在梓潼全权指导归附的百姓屯田,这些汉中过来的流民拖家带口,其中还包含大量的适龄女子,马上就解决了新邓庄那千人青壮的个人问题,原本打算想娶个益州姑娘的梦想被现实打败。 除了金牛道涌入的大批流民,东边米仓山小道也有少量逃难者,张飞根据刘备的安排统一送至梓潼郡安顿。 曹操这次攻打汉中,刘备这边没消耗一兵一卒,靠杨松兄弟就收获大批人民,这是曹操和张鲁怎么也没想到的。 阳平关外鏖战二十天,曹操只攻破了张卫的一座外营,情况也不像起初预想那般,没有因为丢了一座外营而全线崩溃,张卫坐拥地利防守得越来越顽强。 此时曹操在氐族掠夺的粮草已消耗殆尽,如果五天之内不能攻克阳平关,则十万大军有断粮崩溃的危险,这也是曹操起初轻视张鲁战略预判错误所致。 荀彧、荀攸相继病故,颍川士族就开始带头摆烂,对提供作战补给没以往那般尽心,曹操此前见阳平关如此防御,也想速战速决拿下汉中,就是想做给原来那些士族看看,意思是我曹某人离开了你们也能行。 想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曹操权衡再三也有了退兵打算,及时抽身即便回军途中粮尽,还可以在秦岭山川中挖野菜充饥,若是耗到秋尽叶落,山里的野菜、树叶难觅,那时候全军定成饿殍。 此时回军无功而返,曹操自然会在世家面前颜面尽失,但带出来的十万精锐大部分能带回去。 两害相权选其轻,在要脸和要兵之间,曹操务实地选择要兵。 退军的命令下达,山下各寨都开始收拾器械行囊,唯独夏侯渊攻下一个山头营寨,他的部曲如今还驻扎在山上,曹操身边此时已经没有多余将领,只好让伏波将军夏侯惇引军上山传令,顺便掩护夏侯渊的兵马完整撤回来。 夏侯惇前脚刚走,曹操猛地一拍脑袋,急忙唤来帐外许褚吩咐:“仲康,汝速引二百虎卫追上元让(夏侯惇),与他一同上山传令。” “唯。”许褚声音雄浑高亢。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夏侯惇的视力本来就不怎么好,过往的战绩也实在没什么亮点,曹操对这位宗族长还是不太放心。 许褚的虎卫集结速度很快,不多时就大步流星往营寨外走去,此时夏侯惇率部也刚刚出了营门。 许褚与众虎卫刚至营寨边,行军主簿刘晔见他神色匆匆,好奇地询问:“天色将晚,许将军不在大帐护卫主公,将欲何往?” 许褚抱拳回答:“某奉主公将令,现在去山上传令夏侯将军(夏侯渊)退兵。” “主公怎么会...”刘晔先是吃了一惊,然后立刻作了决断:“许将军请等我片刻,晔引所部兵马与你同去。” 第四百零六章 鬼卒遇上鬼将 现在曹军粮草将尽,就算退军也有缺粮哗变的风险,刘晔主张继续全力发动进攻,能拿下阳平关就能解决粮食危机。 刘晔一面派人向曹操禀报自己的意见,一面跟上许褚和夏侯惇的部队,打算怂恿他们和夏侯渊来一场夜袭。 暮色降临,夏侯惇与许褚的传令部队摸黑行走,但因为他们从未去到过前线,所以在夜雾弥漫的山间迷失了方向。 “元让将军,咱们都已经绕了两个时辰的路,到底妙才将军在哪座山上?”刘晔平素随军都是骑马,冒然在夜间步行叫苦不迭。 因为上山传令的士兵只有千余人,又害怕张卫会安排人在半路伏击,所以他们不敢打着火把暴露行踪,仅仅依靠天空中不怎么明亮的月光行路。 夏侯惇作为大将也是无语,心说本将军只剩下了一只眼睛,你们还需要我来给你指路?这些时间自己哪里去过前线?但他毕竟在军中地位崇高,所以不得不回答刘晔的问题。 此时四下一片黑暗,几个山头营寨都有微弱灯光,夏侯惇指着其中最亮的军寨说:“根据我多年的经验,那边就是妙才的营寨。” “那咱们可以快一些,趁妙才将军没有休息,想办法组织夜袭敌营。”刘晔建议。 夏侯惇摇头回答:“主公让我们掩护撤军,战场抗命可能会被斩首,子扬先生若能让魏公回心转意,那我便让妙才夜袭张卫。” 刘晔尴尬说道:“我已派人去向魏公禀报,想来也是因为天黑不便传令,魏公征战半生多次遇到粮草短缺,将军应当非常熟悉才是,若不冒险用奇怎能取得大功?” “啊这...”夏侯惇回想曹操早年,无论是在徐州、兖州对付吕布,还是在河北抵挡袁绍旳进攻,大部分时候粮草都不富裕,几乎每一仗都打得十分窘迫,他特别对当时的兖州争夺战记忆犹新,因为那里有夏侯惇的伤心事。 当初吕布偷袭曹操的后方兖州,因为缺粮程昱制作了人肉脯,夏侯惇不但在那个时候被射瞎一只眼,还轻信降卒被吕布的人擒获,‘肉票将军’成了他一辈子笑话。 往事不停在脑海像走马灯般闪过,夏侯惇跟着揭下了遮挡盲眼的布罩,任由山中的凉风吹拂那早已结痂恐怖的眼洞。 虽然已经秋高气爽,但在夜间不停向山上攀登,身上的汗水早就浸湿了内衫,夏侯惇眼罩与包裹的位置也被汗水打湿,眼洞伤口后来长出不规则的肉,也因为咸咸的汗水有些痒。 上山传令的军队没有举火把,夏侯惇自己又走在队伍最前面,所以不担心有人看到他狰狞的面容。 盲夏侯胡乱指路,带着千余士兵莽撞地寻灯火而去,他们刚刚摸到寨门口的时候,负责防守的兵卒吓得大叫:“鬼...鬼呀...” 几个哨兵吓得屁股尿流,慌乱间往寨中没了命的奔跑,他们惊慌失措地呐喊道:鬼来了,独眼鬼来了... 张鲁在五斗米教自号‘师君’,那些追随他的信徒转为士兵就名‘鬼卒’,鬼卒怕鬼也算得上是讽刺。 随着哨兵们的惊呼,熟睡中的‘鬼卒’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快全营就乱成了一锅粥,不少人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被人流裹挟着往阳平关逃窜,这意外的情况是曹军没有预料到的,夏侯惇在裨将的提醒下戴上了眼罩。 这座营寨是张卫的主营,此时他正在主帐中大发雷霆,阳平关副将杨任趁着运粮的机会,来到这里向他汇报主将杨柏的情况。 张卫比帐内任何人都清楚百姓的重要,杨柏虽然有打通粮道的迫切需求,但这样‘愚蠢’的行为必然会丧失张鲁在汉中的根基,汉中人都跑完了留下空壳没有任何意义。 张卫本打算连夜回阳平关,让副将杨任换下主将杨柏,可突然帐外就惊慌乱叫起来,他急忙叫来亲卫询问:“营中发生了什么事?” “大寨西门遇上敌人,为首那人好像是独眼鬼将...”亲卫吞吞吐吐地说。 张卫猛地拍打案几大喝:“真是岂有此理,他们自己就是鬼卒,害怕遇上曹贼的鬼将?哪位将军愿意去斩了恶鬼?我还要稳定营中慌乱的局面。” 营中诸将闻言皆不回应,他们被张鲁影响都信奉五斗米教,本来教中就在宣扬神神鬼鬼,现在夜里阴风阵阵谁不害怕? “末将愿往。”杨任心中感激张卫‘官复原职’的恩情,主动站出来请缨退敌。 张卫欣慰地点头,“外围斥候并没有汇报敌袭,这就说明夜里山上偷袭的曹军数量不多,汝速引一队人马赶赴西寨门,管他是人是鬼直接带头来见我。” “唯。” 杨任抱拳转身离去,他掀起帘子迎面一阵妖风,直接吹灭了大帐中的烛光,张卫等将觉得双臂有些冷,随后也跟着走出了主帐。 夜里营中灯光昏暗,士兵们夜里又都脱了甲胄,夏侯惇等人根本不知道跑错地方,看着眼前乱成如此的局面,夏侯惇还在暗自纳闷:妙才是怎么治军的?还没接退兵命令怎么就在跑了? 夏侯惇、许褚率队徐徐往营中靠近,很快杨任就率一队兵马气势汹汹杀来。 “何方鼠辈敢装神弄鬼来劫营?我杨任才不管什么独眼鬼将,我这大刀杀人斩鬼都一样。”杨任横握大刀坐在马上居高临下,月光照在刀刃上面泛起寒芒,根本没把夏侯惇、许褚等人放在眼里。 夏侯惇和许褚都是步行,他们两人的武艺虽然不错,但少了战马天生就吃亏很对。 杨任口中的独眼鬼将必是夏侯惇,所以夏侯惇见到杨任纵马奔来,非常本能地向后方退了退,将最靠前的位置留给了许褚。 许褚上山的目的就是保护夏侯惇,此时面对来势汹汹的杨任,寻思要把对方先弄下马来。 电光火石之间杨任快马已到眼前,许褚擎起火云刀迎着劈来的大刀奋力一挡,然后顺势通过翻滚卸力并且闪避,然后直接滚到了一侧的帐篷边。 杨任将夏侯惇先头部队冲散,但是并没有理会这位独眼鬼将,而是勒马转身锁定刚才那位挡刀的‘莽夫’,他认为许褚就是偷袭者的首领,此刻要做的就是擒贼先擒王。 第四百零七章 误打误撞误杀 杨任再次举刀冲来,许褚正犹豫怎么把对方拉下马,突然发现身边有块脸盆大的石头,那是用来压住帐篷一角的锚钉。 在三国这个时代,玩投掷的武将真不多,偏偏许褚和前任典韦都擅长,他丢下火云刀轻松抱起大石块,对准杨任的方向奋力丢过去。 几十斤的石头在许褚手中就像玩具,那夸张的力量是杨任没有想到的,他面对抛过来的庞然大物紧急向后拉拽马缰,企图通过骑术躲避投石的攻击。 战马被拽得前脚离地高高跃起,但那石头直接击中了它的后大腿,剧烈的疼痛让马儿后腿失去支撑力,随后向侧后方排山倒海般倒去,杨任被强大的惯性给抛了出去。 砰旳一声重重落在地上,杨任头昏脑涨正要支撑着爬起来,突感就感到后颈掠过一阵寒风。 夏侯惇大步流星追上就是一挥,可能是他独眼更聚光的原因,刀锋十分精准地划过杨任的脖颈,杨任的头颅在空中打了几个转掉在路旁。 看到大将杨任被斩,那些跟来的鬼卒瞬间丢盔卸甲,如鸟兽般往大营深处慌张的奔跑。 “元让将军,这里似乎是张卫的营寨...”刘晔推开护卫走到前面。 夏侯惇看着疑惑的刘晔和许褚,他挠着头尴尬地说道:“呃...天黑视线不好,我大概是记错了。” 刘晔望了望四周布置,明白这不是一座不同的营寨,于是连忙拱手:“此处好像是张卫的关外主寨大营,没想到白天守得那般坚强,到了晚上却这样的不堪,我们不如趁敌军溃逃之际,顺势跟着混入阳平关去。” 夏侯惇心说还有这等好事?但他只带了千余士卒又心生犹豫,这个时候附近山头的营寨轮番响起号角声,夏侯惇听出那是撤退的号声。 “元让将军,机不可失啊。”刘晔继续劝谏。 “咱们就依子扬先生的话,跟着张卫的败军夺了阳平关。”夏侯惇心一横做了决定。 许褚点点头让人点亮火把,他的任务是护卫夏侯惇的安全,现在要去打阳平关他只能被动跟随。 刘晔大喜:“二位将军带兵先行,我先派人回营禀告主公。” 因为黑夜中不知曹操来了多少人,张卫被乱军裹挟只能下令撤走所有营寨,随后就看见漫山遍野火把的光芒。 夏侯惇与许褚来不及清理对方遗留的物资,也跟着大呼喊的溃军追了过去。 山下曹军大营已经收拾停当,曹操就等着夏侯渊归来就启程回武都,但很快发现对面上头上全是火光。 曹操还以为夏侯渊撤军的时候被发现,所以引来了张卫大规模的阻击。 曹操早年式微用兵爱用险,但到了晚年贵为魏公,他用兵就显得谨慎又小心。 面对突发情况曹操不敢轻易调兵去救,只是派遣了几队斥候去打探情况,毕竟夜战很难把控占据的走向,而且曹军还是从下往上的仰攻。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山上的火光越来越微弱,零零星星几乎已乎快要熄灭。 曹操非常担心夏侯渊、夏侯惇遭遇不测,这时候出去打探的斥候带回了刘晔的人。 曹操没想到夏侯惇的运气逆天,随后立刻调集大军往阳平关方向开拔。 张卫仓惶逃回阳平关城中,守关的杨柏熟睡中被侍卫叫醒,他穿上衣甲准备去见张卫,刚走出房门就察觉城内乱哄哄的。 张卫很清楚曹军混在回城的败军中,所以这阳平关铁定保不住,回城后根本未做停留,连夜往南郑逃去。 张卫来不及通知睡觉的杨柏,导致这位阳平关主将,走在路上脑袋非常混乱,他让身旁的侍卫拦下几个兵卒问情况。 得令的侍卫一个箭步冲上去,只见奔来的人迅速拔剑警惕,他不偏不倚刚好遇上夏侯惇。 夏侯惇在进城后与许褚意外走散,他准备趁着混乱占领关内的指挥所,所以才迎头撞上杨柏与众侍卫。 “瞎子,你们哪里去?城外什么情况?”侍卫指着夏侯惇大喝,黑夜中他见对方挺像个军官。 夏侯惇最恨别人叫自己瞎子,他握起佩刀突然用力一斩,直接将那侍卫挥作两段。 杨柏看得瞠目结舌,身旁的侍卫见同伴被杀便一拥而上,几十人直接混乱地斗在一起。 杨柏的侍卫根本敌不过夏侯惇的亲兵,很快就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杨柏见势不对跟着脚底抹油,他想去马厩找个坐骑却慌不择路,直接在转角与许褚撞了个满怀。 “是哪个不长眼的畜生?”杨柏被撞倒捂着额头大骂。 许褚是寻着方向来找夏侯惇的,没想到在转角虎步撞飞了杨柏。 他定睛一看发现不是自己人,全身的装束打扮不像寻常士兵,于是把手中的火云刀握得很紧。 “你是何人?”许褚冷冷询问。 杨柏拍了拍身上泥土,厉声喝道:“瞎了你的狗眼,连本将军都不认识了?” “不认识。”许褚眼神冰冷,往前缓缓走了两步。 “莽夫还想逃?这东西总该认识了吧?撞倒本将军你走得了吗?”杨柏拔出佩剑冷笑,说罢举剑朝许褚刺来。 许褚用火云刀轻描淡写往外一挑,然后反手一刀把对方连肩斩落,可怜杨柏最终死不瞑目。 杨柏这段日子放走的百姓何止十万众,他梦到自己家中金银堆积成山、娇妻美妾多不胜数,可怜刚才的美梦才做到一半就被吵醒,现在反倒被许褚一刀送去长眠。 阳平关的骚乱持续到后半夜,直到曹操带大军入关才慢慢稳定下来,没人想到这般雄壮难攻的关隘,最后是得益于夏侯惇的逆天运气。 成功夺取阳平关,就算是彻底敲开了汉中的大门,曹操再也不用担心断粮而退兵,也免去了颍川士族的嘲笑,他这张老脸算是保住了。 阳平关城的储备粮虽不多,但曹操历来有向百姓‘借粮’的传统,官方的府库若不够取用,还可以直接向民间取。 曹操在阳平关休整两天,随后留下大将朱灵把手阳平,自己则率领大军往南郑而去。 第四百零八章 我曹某人不慌 曹操大兵浩荡过境,路旁的村庄全部关门闭户,连狗叫鸡鸣都很少听见。 通过开路斥候探得消息,这些村庄只剩腿脚不便的老人,曹操听后神色逐渐凝重,汉中平原土地肥沃不该如此,难不成是张鲁在此地倒行逆施? 张鲁原本就打算投降,在兄弟张卫兵败后旧事重提。 张卫到现在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输的,但是在以成败论英雄的时代,他也不再劝说张鲁反抗到底。 功曹阎圃再次劝谏:“即便投降也要选个好时机,此前公则(将军)在阳平外坚守占优,如果当时投降时机恰当,但现在势穷而降,必不被曹公所重视...” “子茂有何妙策?”张鲁追问。 阎圃回答:“不如往南山入巴中避战,再联合巴、賨夷帅朴胡、杜濩、任约,以险要山川与曹公继续相拒,等到冬天曹公无功而返,那时再降功劳必多。” 张鲁深以为然,他在政治上极其倚仗下属意见,当初想称王也是阎圃极力阻止,才没变成袁术那样的出头鸟。 逃亡前夕,张鲁的左右欲烧掉宝物、粮仓,但张鲁这次终于有了独立思想,他觉得既然早晚都要投降曹操,何必做这些天怒人怨的事情,于是命人尽责封藏府库、粮仓,向即将接手汉中的曹操释放出善意。 大难临头各自飞,汉中的官员并没有全部跟张鲁逃亡,有些胆子大一些的藏匿城中,准备等曹操到后先一步投降。 那位煽动百姓逃亡益州的杨松,本来打算去阳平关与杨柏共同入蜀,但是就在准备期间张卫已经逃回南郑,所以只能与随从混进了流民队伍。 杨松没能力把十万户百姓都煽动走,但是经过长时间努力也送走了半数人,这其中不乏像自己这样的富户。 阳平关道路被阻断后,要想逃入蜀地只能通过米仓山小道,杨松逃往前把财物全部掩埋在后院,只带着少量旳粮食与十来个仆从入蜀,这一行他是去接收宋江(宋谌)的分红,顺便体验下那个所谓的赈灾粥棚。 建安二十年八月中旬,曹军畅通无阻开赴南郑,虽然路上满眼看到的都是凋敝,但入城之后发现秩序井然。 当得知张鲁将府库封藏完好,曹操瞬间明白对方示好的意思,于是派出人员前往嘉奖慰问。 曹操在南郑大宴随军文臣武将,没有依靠颍川士族也顺利拿下汉中,这让曹操的兴致极高。 宴酣之际,曹操捋须沉思:“传闻汉中乃富庶之地,为何南郑以外那些村庄没有人烟?莫非是这两年遇上了灾荒?谁愿替孤解惑?” 堂下将领喝得面红耳赤,根本没听到曹操讲了什么,随军谋士初来乍到也皆不回答,唯独相府主簿司马懿提前做了调查。 司马懿站起身:“主公,传闻此前有人在大肆造谣,说咱们逢城便屠、逢人便杀,所以百姓们扶老携幼逃往蜀地...” “蜀地?这真便宜了益州的刘备,这件事交给仲达去好好查查,散布流言的细作说不定还在南郑,孤要活剐了他。”曹操一巴掌重重拍在案几上。 “唯。”司马懿拱手领命。 “主公,说这是谣言也不太严谨,咱们年初不是屠了河池氐族?去年妙才在陇右也没少屠。”曹洪有些醉意上头,直接口无遮拦就说了出来。 席上的夏侯惇瞪了他一眼:“子廉,喝醉了就别胡言乱语。” “哦好...”曹洪嘟囔着醉倒案前。 曹操微微皱起眉头,感叹曹洪比曹仁、夏侯渊还是差些,随后继续端起酒杯畅饮,心中对屠城根本不屑一顾?古之名将有几个不屠城?白起有之,项羽亦有之。 “报告魏公,淮南刚刚送来紧急战报,孙权亲率十万大军攻打合肥。” 传讯兵的声音不算很大,但是在嘈杂的大殿内就像黄钟大吕,迅速让整个场面变得安静下来。 “孟德,合肥的守军只有七千人,与孙权的兵力相差很大,如果合肥真的被孙权攻破,江东战船则可顺淮泗水道进入中原,后果不堪设想...”夏侯惇急忙提醒。 夏侯惇长年在许都后方屯田,中原各地引水灌溉都要用到淮泗水,这些支流密密麻麻分布在豫州、兖州、徐州各地,那些地方没有阳平关这样的要塞,所以他比谁都懂合肥的战略重要性。 “主公...”贾诩正想劝谏,却看见曹操居然在发笑,因深知曹公发笑生死难料,所以话刚出口又紧急闭嘴。 曹操哈哈大笑:“孙仲谋?也就比刘景升的儿子强点,孤有大将张辽、乐进、李典镇守合肥,诸公不需紧张...” “孟德,不可大意,张鲁虽然还没有归附,但是汉中基本大定,我愿率领一军去支援合肥,等到秋去冬来、大雪塞道,那时候想救援也晚了...”夏侯惇抱拳请战。 曹操轻轻摇头,然后指着席间的许褚说道:“元让勇气可嘉,但区区孙权小儿何足道哉?昔日孤在巢湖被围困小岛,江东数倍兵力就像待宰羔羊一般,许仲康当时就在我身边,你们大可以问问他。” “主公所言极是。”许褚不等旁人相问,他主动站起身回答。 “这...”夏侯惇还想劝,但最终没有继续开口。 曹操看出了夏侯惇的担忧,他笑着解释:“元让但放宽心,现在还是稳定汉中劝降张鲁要紧,合肥的不出旬月就有结果传回,诸公尽可拭目以待,孤此次出征前料到孙权会去偷袭,所以提前给张辽准备了锦囊妙计。” 夏侯惇听完后终于安心,饮宴的将领继续端起杯中酒,仿佛忘记了孙权进犯合肥的消息。 八月初孙权趁曹操西征张鲁,集结了十万大军出濡须口过巢湖,江东战船最终顺着施水直奔合肥而去。 合肥守将张辽遂召各营将领军前议事,唯独破虏将军李典称病没有到场,张辽跟李典向来都不怎么和睦,此刻也没指望李典能够帮他守城。 薛悌当着众人打开曹操密函,密函曰:若孙权兴兵来犯,由张将军、李将军出城迎敌,乐将军负责守城,护军薛悌不得与敌交战。 第四百零九章 止啼张八百 乐进看了密函大为不解,完全不知道曹操这样布置的意义。 张辽世故圆滑善于察言观色,归顺曹操之后虽然作战勇猛,但很喜欢在曹操面前表现恭维,特别是白狼山一战。 曹操在征乌桓途中遭遇乌桓蹋顿的大军,当时因为运输补给的车辆在后,前军先锋许多都没有甲胄,加上兵力悬殊心生惧意,谋士们都建议坚守待援,唯有张辽毫不畏惧的请战。 曹操登高远眺发现蹋頓军容不整,知道对方事先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上自己,于是把手中令旗交给张辽,让他指挥先锋部队与张郃发起冲锋。 曹操担忧张辽、张郃有失,又派曹纯带领虎豹骑助战,乌桓军仓促应战被曹军猛攻冲乱阵型,乌桓大王蹋顿在混乱中被虎豹骑斩杀,最终白狼山之战以乌桓大败投降收场。 张辽在得胜后没有标榜自己功劳,他反复强调曹操用兵有方指挥得当,最后被曹操老板定为破乌桓首功,曹纯虎豹骑斩杀蹋顿的事反而被弱化。 乐进在很早的时候就跟随曹操,他作战常先登且舍生忘死,反而不如高情商的张辽惹曹操喜爱,这种因妒生恨的情况,军中很多人都有。 李典为人儒雅有长者风,他反而跟张辽的嫌隙更大。 李典出身兖州士族李家,在乘氏(地名)养有数千名食客,兖州士族因为早年反叛曹操投靠吕布,注定了兖州士族都不能被重用,特别是拥有兵权会被曹操忌惮。 兖州谋士程昱卸去兵权,主动留在曹操身边参赞军务,同为兖州士族出身的李典,常年负责后勤补给的运输工作,虽然其人足智多谋,但注定没机会做主将。 当年兖州士族迎吕布反叛曹操,李典的从父李乾拒绝吕布招揽而被杀害,当初张辽就在吕布帐下为将。 李典和张辽之间不但有不得志旳妒恨,还把从父的家仇算在了张辽头上。 张辽看了密函沉吟了片刻,然后起身对乐进说道:“既然是主公的命令,就请文谦担起守城重任,我与薛护军这就去找曼成(李典)。” “不如让薛护军与曼成守城,我与文远出城御敌。”乐进提议。 “咱们必须遵从主公将令。”张辽眼神坚定地摇头,随后与薛悌出帐去寻李典。 张辽与薛悌走到李典房前,从门缝中看到李典正在看书,薛悌随即轻声咳嗽提醒房中人。 李典听出了是薛悌的声音,他连忙翻身躺在榻上,随后佯装慵懒地问:“屋外是何人?” “曼成,是我。”张辽给对方留足了面子,然后直接推门与薛悌走了进去。 “张将军所来何事?” 李典话刚落,薛悌就把密函递了过去,“此乃主公将令,文远已将城防移交文谦,你先看看吧。” “我身体不适,若要与张将军出城,只怕...”李典欲言又止。 “合肥存亡全系两位将军身上,你们两人需得摒弃前嫌,传令完毕我就不打扰了,告辞...”薛悌不由分说抱拳退了出去。 本来张辽打算趁孙权立足未稳,明早选用敢死队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张辽看着床上装病的李典,沉吟了半晌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观张将军胸有成竹,不如将作战部署说出来,合肥之战关乎国家大事,若可行李典不会因私废公。” 张辽点头坐在榻边,然后娓娓道来:“孙权远来人马众多,今夜未必能集结完毕,我欲今夜挑选精兵死士,明日陷阵杀敌、挫其锐气,若是让他们站稳脚跟,则合肥危矣。” 李典皱起眉头:“江东兵势颇大,合肥只有守军七千,不知将军要带多少人去?” “人数太少容易羊入虎口,我打算控制在千人之内。”张辽眼神无比坚定。 李典误以为对方要带去大半守军,已经提前想好了说辞准备反驳,当听到张辽会控制在千人之内,这等气魄不禁让李典产生敬佩。 想到张辽摒弃前嫌一心为国,他扯掉额头上装样子的麻布,坐正身子抱拳说道:“李典听从张将军调遣。” 张辽见状欣慰地点头肯定,随后与李典商议具体作战部署,主要就是张辽负责带死士陷阵,李典负责接应自己突围。 晚上张辽在七千守军中选出八百死士,随后杀牛宰羊、置酒为这些死士壮胆气。 次日东方刚白,张辽披甲上马集结部队,带领八百死士往江东大营而去。 孙权趁曹操西征汉中、江淮空虚,果断决定进攻合肥,除了抽调江东各地驻扎的士兵、还抽调了陆口鲁肃的兵卒、以及鄱阳平叛山越的贺齐部队(留下陆逊继续诏讨山越),总兵力达到十万人。 随孙权出征的大将有吕蒙、陈武、韩当、周泰、潘璋、宋谦、徐盛、丁奉、蒋钦、贺齐等,几乎算是江东的全明星阵容。 江东采取的是私兵制,这十万人虽然统一听孙权指挥,但是具体调度还得依靠私兵将领,真正听孙权独立指挥的兵马,只有负责宿卫的车下虎士千人。 十万大军乘船进抵合肥,他们从施水上岸后转步骑行军数十里,最终在城外二十里处扎营建垒。 曹军早上发动突袭的前夕,孙权这十万大军还没有完成集结。 孙权还在大营熟睡,起得早些的士兵正准备埋锅造饭,突然营外喊杀声震天,惊得孙权慌忙从胡床上跃起。 张辽身先士卒冲入吴营边,斩杀了数十名负责警戒的江东将士。 “雁门张辽在此,江东鼠辈快来受死。”他一边奔跑一边自报家门,随后率八百将士冲入敌营如入无人之境。 孙权穿上披挂走出大帐,正遇匆匆赶来的吕蒙和蒋钦,他慌张地询问:“何人闯我大营?有多少人马?” “是敌将张辽,所带兵马未知。”吕蒙摇头回答。 张辽虎入羊群,到处鸡飞狗跳一般,他径直往孙权的主帅麾旗位置奔去。 “不好,张辽意在帅旗,帅旗若折出师不利,何人与我挡之?”孙权大呼。 “启禀主公,偏将军陈武去了。”外面侍卫急报。 吕蒙见孙权满脸忧色,连忙安慰:“陈子烈乃江淮虎将,必可以斩张辽之首。” 第四百一十章 胆小如鸡,只配吃菜 陈武为江淮人士,十八岁起便追随孙策,他作战勇猛武艺过人,多年征战立下功劳无数,但因为孙策旧部的原因,在孙权继位后并不如吕蒙那样受重用。 孙权的大军是由无数私兵组成,他们各自进军造成速度参差不齐,虽然陆续在合肥东部集结扎营,但这十万人没有全数到齐。 陈武统领的庐江兵作战躁动果决,在整个江东私兵中算是精锐部曲,在张辽发动突袭的时候,也只有庐江兵的状态较好,所以第一时间投入了阻击战。 张辽所带的八百死士,借用了老友高顺陷阵营的口号作为激励:‘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这些死士在战前就没想过活着回去,张辽将每个人的名字提前登记造册,战后会如实上报给魏公曹操获得抚恤,所以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人人皆舍生忘死以一当十。 庐江兵虽是江东精锐,但因为战斗仓促,几乎都没来的及着甲,所以抵挡不住那八百死士,转眼张辽就已杀到孙权的帅旗下。 “给我斩断孙权的帅旗,让他知道我张辽的厉害。”张辽大声吩咐,身上旳铠甲沾满了敌将的污血。 此时陈武举刀跃马而来,他凭借勇武斩杀了数名曹兵,在他接近张辽的时发现对方意图,于是放声大喝:“张辽匹夫,速来受死。” “不用理会来人,从速给我斩断帅旗,我来对付这鼠辈。”张辽眉头一皱,吩咐身边人,他知道帅旗倒塌,会极大削减江东兵马的士气,这也是他带死士突营的真实目的。 砰砰砰,刀斧在旗杆上招呼,孙权的帅旗很快就摇摇欲坠。 “曹贼无耻。”陈武便跑边怒喝,手中大刀片也没闲着,一路奔跑左砍右劈,连续斩杀多名曹兵。 突然间面前一阵狂风,张辽带着无尽煞气扬刀凌空斩去,陈武见对方刀法精准,他双眼瞳孔急剧收缩,本能地举起刀兵格挡。 锵,兵器相交发出刺耳脆响。 陈武手臂一麻,深切感受到张辽的力量。 张辽见一击没有得手,他没有打嘴炮等多余动作,也没有丝毫犹豫停留,立刻转身勒马再冲锋。 陈武头一次遭遇如此激烈的斗将,他提起大刀双腿猛夹马腹跟着迎了上去。 两人交马三合左右,张辽凭借刀法优势以及对方未着披挂,陈武不敌被斩杀。 负责抵挡的庐江兵见主将被杀,迅速向四周扩散阻碍了来支援的友军。 江东大营都还没搭建完毕,被这突然袭击搅得各营兵马不知所措,直到孙权的主帅麾旗轰然倒塌,营中惊恐尖叫的士兵俱皆骇然。 “子明,那张辽杀疯了,早晚会攻到这边来,如之奈何?”孙权焦急发问。 吕蒙连忙安慰:“张辽的兵马并不多,只是我们各自为战无人指挥调度,主公可选一高地指挥大军围而攻之,则必能全歼来犯之敌。” “就依子明说的办。”孙权此时也慌了神。 吕蒙、蒋钦等人护送孙权逃至一处小山上,那千余车下虎士手持长戟围成一个圈,阻挡张辽的军队往山上冲锋。 孙权的异动吸引了曹军的注意,张辽率领一众死士跟着追到山脚下,此时小山上吕蒙、蒋钦的部曲、以及车下虎士总计数千人已经完成布防。 对方居高临下、又布阵设防,张辽没有冒然往山上冲,他指挥兵士向上方叫骂。 “孙权小儿,下来一决胜负。” “江东鼠辈,畏首畏尾。” “孙权胆小如鸡,只配捉虫吃菜。” “生子当如孙仲谋,我打仲谋如打儿。” ...... 八百人齐声乱骂,小山上却是一片寂静,吕蒙、蒋钦等将都不敢去看孙权的脸,他们知道孙老板的脸色只怕颜色很深沉。 无论张辽这边骂得多么难听,山上人数占优又有地利优势也不敢出战,山下其余营寨慌乱的士兵逐渐被自己主将集结,正慢慢向张辽的方向集结。 孙权黑着脸把令旗递给吕蒙:“子明,你代为调度兵马,我要张辽这几百人有来无回。” “唯。”吕蒙抱拳领命。 所谓私兵制,就是各大将领都养着几百、数千、上万的部曲,他们为了避免士兵逃散,所以将其家属集中管理形成军户或兵户。 兵户与平民的户籍制并轨而行,兵户家中男丁终身为兵,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年老后也不能退役,转为从事后勤运输工作,终生都不可以更改户籍属性。 除此之外,兵户不能与平民通婚,若是有士兵因战逃亡,家属就要受到连坐等严酷惩罚。 兵户的首领死亡,而且没有接任者的情况下,原有那些部曲会转移给他人,孙权就经常将无主的部曲封赏给有功将领。 孙权掌兵之后胜少败多,在军中的威望远不及周瑜、程普,甚至连大都督鲁肃都比不上,所以吕蒙挥动令旗响应很慢。 山下大军虽然响应慢,依旧在缓缓向曹军靠近,张辽见已经没希望抓住孙权,斩断帅旗的目的也已经达成,于是转身回马欲冲出重围返回合肥。 张辽突围时遭遇宋谦、徐盛两部兵马夹击,但那八百曹兵个个凶悍、人不畏死,他们在嘶喊中杀得江东兵节节败退。 徐盛偷袭张辽不成,反被对方伤到坐骑,战马将徐盛掀翻在地,跌落的时候手臂错位,最后被几个亲随冒死救出。 宋谦、徐盛两部夹击不成,转眼间就被张辽杀得大败溃散,吕蒙在山上看到后不住摇头,江东士兵就仿佛风吹麦浪连片倒塌。 溃逃的情绪迅速蔓延开来,减缓了对张辽进行合围的速度,这个时候大将潘璋连斩数名逃兵立威,逐渐稳住了快跌落到谷底的士气,加上后方贺齐、韩当等将的陆续入场,最终把张辽和这八百人重重围住。 吕蒙在山上看得欣喜:“主公,张辽已经被围,今日他插翅也难飞走。” 孙权点点头,“张文远原是吕布手下猛将,传令山下将领不准放冷箭,能生擒张辽者我有重赏,此人若能为我江东所用,将来还可用来对抗鸱鸮(蓝田)的高顺。” 吕蒙听得一怔,心说主公要收降张辽?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第四百一十一章 以十万扬名 “主公有令,活捉张文远,不许放冷箭。” “主公有令,活捉张文远,不许放冷箭。” “主公有令,活捉张文远,不许放冷箭。” ...... 悠长的声音由远及近,山下围攻的江东将士都懵了,他们的单兵能力本不及曹军,不准放冷箭完全就是增加难度。 张辽的敢死队身无顾虑,但在突围的过程中八百人被江东军切割,对方打算用群殴战术分割使曹军疲惫。 眼见包围圈越来越紧,张辽急忙指挥兵马先向左向右突进,随后自己挥舞大刀径直向前奋力冲刺。 曹兵虽然被围但士气高昂,他们越战越勇比江东兵显得还精神,特别是张辽打了这么久还没疲惫,他带着一队人拼命撕开了口子,最后成功冲出了包围圈。 孙权在山顶上看得无比失望,他右拳砸在自己左手手心,无比惋惜道:“怎么回事?这都拦不住吗?” “主公别急,张辽又回来了。”吕蒙指着山下提醒。 孙权睁大眼睛仔细观望,发现张辽果真又冲入了包围圈,他寻思这家伙不会脑子有问题吧?创造出活命的机会都不跑? 原来张辽与几十骑已经冲出重围,但八百敢死队中的大部分仍旧被围阵中,此时阵中传出悲壮的呼喊声: “张将军你在哪里?” “张将军要舍去我们吗?” “张将军带我们回家。” ...... 张辽听得无比酸楚,他将心一横回马转身,用刀尖指着江东兵大喝:“很难得遇上羊群般弱小的军队,诸位与我再去爽利厮杀一番,大家一起出来就一起回去。” 身后的死士听得壮烈无比,他们簇拥着张辽再度杀进敌阵,曹军舍生忘死的气势,完全碾压江东兵的畏手畏脚。 当八百死士兵再次汇合,他们旳战斗力更甚从前,四处冲杀犹如狮子搏兔。 被围困的猛兽会爆发出更强力量,若不小心就容易受到致命损伤,这些江东私兵各自算计不敢上前,这些情绪一点成面再成军,很快就如摧枯拉朽之势崩溃。 十万人被张辽八百曹军追着掩杀,败军途中车马碾压冲撞死伤无数,原本还在哭爹喊娘的江东兵,听到后方张辽的吼叫直接屏住呼吸。 山上众人见大势已去,在车下虎士的护卫下跟着败军撤退,最后退至离城五十里的位置下寨。 孙权成就十万之名,虽然被张辽狠狠羞辱,但是他弄明白了一件事,这种大型战争全是私兵太难节制,他此番回去想组建自己的军队,就像让他安心的车下虎士一般,完完全全受自己的控制。 此前江东水军在巢湖围困曹操,孙权在孤岛上见识到许褚虎卫的可怕,所以后来回江东后效仿虎卫组建了车下虎士,这次要不是有他们奋力抵挡,自己很可能被张辽擒获。 战斗从黎明持续到正午,江东经此一战士气丧尽,张辽随后率军回城休整,李典、乐进等合肥守将对张辽心服口服。 在庆功筵席上,乐进主动举杯祝贺:“张将军此战足可青史留名,初战告捷城中军心大振,大家对守住城池很有信心,请满饮此杯。” 张辽举杯回礼:“此战全靠将士用力,张辽不敢独享功劳。” “我已派人去汉中送信,今天那八百将士皆有功劳,张将军不必担心。”乐进安慰。 张辽点头肯定:“阵亡将士要多拨金银赏赐,最好近几日就要安排下去,另外经此一战孙权应知道合肥难欺,他那群乌合之众短时间难有作为。” 李典补充:“只要城中将士上下一心,即便张将军今日没有犯险,孙权想打下合肥也没那么容易。” 前扬州刺史刘馥在任期间,合肥城墙被砌筑得高又坚固,各种木石防御器械非常充分,孙权即便以十万人强攻都很困难。 “还是不可大意,哨探就交给李将军了。”张辽吩咐道。 “唯。”李典起身抱拳。 乐进看见眼前光景特别惊异,张辽的人格魅力竟然让仇家折服,他想起今日战斗,都觉得凶险万分,心说张辽应该有这种待遇。 江东兵马出师不利,先败一阵后孙权扎下营寨,又命各部清点人数,得到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这一战只折损了数千兵卒,坏消息是各营的士气跌落谷底。 战死兵将的遗体被整齐排放在营外,大将陈武的尸体也在其中,各营的兵卒换上素衣整日恸哭,孙权几次过去祭拜都叹息不已。 吕蒙找到孙权劝谏:“主公,曹操主力现在汉中,即便知道合肥有危也救之不及,我们必须抓紧时机迅速攻城,否则战机稍纵即逝。” 孙权苦笑:“我有何尝不知兵贵神速?奈何我军数日前被张辽斩断帅旗,各营士气已经跌落深渊,实在无力组织进攻...” “从军者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乃是荣誉,主公若不就地焚烧尸体,就必须尽快送还建业,否则多留一日就多增一日哀伤,您还可以藉此提振士气。”吕蒙建议。 “如何提振?”孙权好奇问完,看着吕蒙的眼神直接顿悟,于是连忙点头表示明白。 次日清晨,孙权召集各营兵将来到停尸地。 入秋之后天气凉爽,所以尸体没有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孙权登上高台环顾众人,十分郑重地煽情:“这地上躺着的,有我心爱的将军,也有你们的同袍、亲人、兄弟,所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合肥欠下的血债你们要去报仇吗?” “要报仇...” “杀张辽...” ...... 吕蒙的人率先在后方配合的呼喊,然后悲壮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这个时候孙权也忘记对张辽的喜爱,转而成为无比憎恨的对象,自己背上的臭名就洗不掉了。 孙权伸手止住音浪,继续说道:“黄祖袭杀我父,所以我不但杀了黄祖,还让江夏人民为其陪葬,等我们拿下合肥也要鸡犬不留。 这些因战而亡的江东士兵,有人劝我就地焚烧处理,但你们将来到何处祭奠?” 在孙权停顿的时候,吕蒙心说主公口才不错,差点就把我拉出当背锅典型? “他们都是江东男儿,理应安眠在故土之下,所以我准备把他们送回建业安葬。 战后也方便你们凭吊亲朋,这样大家便无后顾之忧,诸位同心协力啃下合肥这硬骨头。”孙权语气激愤。 第四百一十二章 乐进:我上我也行 孙权慷慨激昂的演讲,的确提振了各营兵将的士气,达到了吕蒙建议的效果。 演讲结束,孙权指派手臂受伤的徐盛带路,运送阵亡将士的遗体返回建业安葬,感觉各营士气逐渐恢复便集结军队继续向合肥推进。 短暂的激励只有一股劲,各营都害怕损失自家部曲,上阵之后全部都出工不出力,尝试围城攻打两次后,江东大营再一次陷入停摆状态。 孙权军事上虽然很弱,明眼人都能看出江东士兵作战态度消极,八百对十万那一场实在羞辱,简单激励士气作用显然不大。 将士不用力,被张辽突袭劫营,攻城战更是拉胯,孙权直接坐蜡。 此时孙权面对进退两难的局面,因为就这么灰溜溜退回建业,天下人不会骂战死的陈武,不会骂受伤的徐盛,也不会骂给他出谋划策的吕蒙... 这些将领有什么错?难道不是统帅的无能吗?最终还得是孙权扛下这一切。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孙权觉得这帽子太重,如果没有合适旳理由退兵,他就是耗也要耗在原地。 建安二十年八月下旬,江东攻打合肥十多天后,心腹吕蒙忧心忡忡闯入大帐内,此时孙权正在胡床上行白日梦。 听到急促脚步声,孙权慌忙爬了起来,他惊慌地左右呼喊:“张辽又来了吗?快给我拿披挂...” “主公,是我。”吕蒙抱拳说道。 孙权摇晃头部强迫自己清醒,当发现是吕蒙他才长舒气息:“子明你吓我一跳,究竟何事慌慌张张?” 吕蒙挠头无语,自己虽然有些急,但慌张的似乎是您啊? “主公,营中多有士卒患病,两日内已经传播三百多人,要是不加以控制则危矣...”吕蒙神色凝重。 当初周瑜在乌林大败曹操,最大的帮手就是这能传染的恐怖疫病,统军将帅听到这两个字无不色变。 “因何染疫?” 孙权虽然表现得吃惊,但他心中却有一丝放松,自己一直在找的退兵理由,染疫退兵可太合适了,似乎上苍给他们主动送来了。 吕蒙摇摇头,“染疫原因很难说,也许是气温逐渐降低,也许是停尸太久所致...” “子明是让我退兵?”孙权欲擒故纵。 “此乃天灾并非人祸,若是咱们不尽早退还江东,恐怕会与当初赤壁曹操一样...”吕蒙皱眉解答。 孙权点点头,“既然天意昭昭,咱们就不能拂逆,子明你去各营传令,咱们明日退兵回江东,一定要强调是苍天警示。” “唯。”吕蒙抱拳应答,然后风风火火走出主帐。 因为要便与攻城指挥,江东大营距离合肥城不远,双方都处于肉眼可观望的状态。 孙权下达退军命令后,各将自己带着部曲自行进军,直到抵达施水才集结上船。 江东人马这样大摇大摆的撤退,根本没把合肥七千守军放在眼内,因为在有准备的情况之下,他们绝不认为自己还会输。 乐进在城墙上看后大呼:“孙权十万兵被张将军八百击败,如今竟然堂而皇之的退兵,江东鼠辈视我等为无物,我欲带兵追击以报主公。” 护军薛悌连忙劝阻:“乐将军切勿冲动,这可能是孙权的疑兵之计,故意引我们分兵出城,咱们还是坚守合肥为宜。” 李典拈着胡须分析:“孙权自恃兵多,但撤军毫无章法,应该是觉得攻城无望,不愿意再在此地空耗钱粮。” “曼成所言极是,待我即刻披挂出阵,也效张将军八百破他十万。”乐进兴奋得就要下楼。 张辽伸手阻拦道:“薛护军言之有理,乐将军的任务还是守住合肥,追击孙权就由我和李将军去。” “这...”乐进就像吞了苍蝇般难受,这么好挣的军功自己却没份,我上我也行啊。 护军薛悌点头补充:“就依文远的安排,咱们都要遵魏公密函行事。” 薛悌抬出曹操密函,乐进只能无奈听命,他抱拳说道:“孙权退兵必走逍遥津,你们可以在彼处做文章。” “乐将军安心守城,我与李将军去去便回。”张辽点点头。 张辽与李典走下城墙吩咐道:“孙权毕竟有十万之众,咱们想完全吃掉不可能,文谦刚才说得没有错,江东退兵必从逍遥津经过,我率步骑由正面追击吸引注意力。 李将军则率偏师绕其后,先放过江东主力兵马,找机会拆除逍遥津小狮桥,然后合力吃掉孙权靠后的军队。” “张将军好计谋,我这就去安排。”李典抱拳领命。 江东各部独自撤退,他们攻城时候士气低迷,现在撤军反倒是身体轻盈,行进的速度非常快,孙权抵达逍遥津北面的时候,只仅剩下韩当、周泰少量精兵等候。 张辽率两千步骑追击,很快到达津北咬住了孙权的后军。 此时孙权在逍遥津北部只有不到万人,十万人都抵挡不住张辽八百人,现在对方人数明显比八百多多了,周围的江东士兵个个眼神呆滞彷徨,他们从心底里认为打不过曹兵。 “主公,曹军士气高涨,张辽又勇武非常,咱们得向前军求援,否则这些人难以走脱。”吕蒙连忙提醒。 孙权点点头,“子明从速派人去传令,让公奕(蒋钦)、公苗(贺齐)回军接应。” “唯。” 张辽所率的曹军气势如虹,津北的江东军抵挡不住节节败退,军中擂鼓助威的乐手甚至忘记鼓吹。 关键时刻老将韩当斩杀两名鼓吹手,鼓吹手惊恐中继续擂鼓吹号,并且带头用弓箭射倒几名骑兵,孙权依瓢画葫芦也亲自射击,江东士卒这才勉强振奋士气反击。 张辽追兵经历过八百对十万,所以现在两千对战万人无所畏惧,他们根本不怕阵中的冷箭,反而愈战愈勇,从气势上就压倒了江东一方。 韩当见张辽勇武过人,他眼神坚定地对周泰说道:“我去拖住张辽,幼平你护送主公先走。” “义公千万当心。”周泰嘱咐。 “我省得的,幼平速去。”行当催促。 周泰随即护送孙权先行,到河边却发现李典的人正在拆桥。 “贼子,你敢。” 第四百一十三章 逍遥津追击战 周泰护送孙权且战且走,刚到津口小狮桥就看见曹军在拆桥,而且桥面大部分已经断裂,残破掉落的木板被河水卷走。 李典横空杀出打乱孙权的撤退路线,大将周泰虽然奋勇争先战意不减,但江东兵见退路被断更加胆寒。 儒将李典不喜欢恃勇斗狠,更没有张辽那种陷阵先登的本领,只是从容指挥曹兵围杀惊恐的江东士兵,配合张辽留住这剩下的几千人。 交战过程中,李典敏锐发现数百持戟勇士,护卫着十余骑东奔西逃,他凭直觉认为其中有大人物,于是命令士兵猛攻孙权的车下虎士。 孙权此时也慌了神,他边逃边说:“这支偏师怎么老追着咱们?” 随军监官谷利提醒:“主公的锦袍、金盔实在惹眼,容易成为曹军众矢之的,为防惹人耳目不如弃之?” “混账,带头丢盔弃甲是何道理?”孙权此时还在顾及形象。 谷利苦口婆心地说:“今日危难可比潼关曹操,他以魏公之尊尚可割须弃袍,主公不可犹豫。” 由于后方李典的猛攻,围在孙权身边的虎士越来越少,随行大将周泰抱拳进言:“主公不如与末将更换盔袍,我也好吸引曹军的注意力。” “呃...也好...”孙权略作沉吟便同意下来。 与周泰简单换完盔袍,孙权看上去就像个胡人骑兵。 “末将现在回马去接应义公(韩当),顺便把后方的曹军吸引过去,主公可趁机绕路想办法渡河。”周泰系好锦袍说道。 谷利连忙阻止:“周将军最好先不要分兵,万一曹兵不中计就麻烦了,可同时回军与韩将军汇合,我军虽然士气低迷,但总兵力是比曹军多旳,到时候在趁乱浑水摸鱼突围。” “这...”周泰询问孙权意见。 孙权来回奔逃心乱如麻,他强迫自己冷静思考,最后指着北方说道:“众将就依谷利之言,咱们先汇合再四散,曹军人少追不过来的...” “唯。”周泰点点头。 周泰头戴金盔,身披红色锦袍分外惹眼,加上他来回冲阵斩将,很快就吸引了李典的注意力,他勒令曹军死死咬住眼前这支敌人。 孙权的兵马向北移动,韩当拖延张辽的部队向南败逃,很快两军就合兵一起。 韩当为了拖延张辽,刚才奋力冲进人群与之交战,结果几个回合下来差点倒下,幸好副将田奇舍命相救才逃了出来,断后的几千江东兵士全无战心,交战不足半个时辰就没命的往小狮桥方向跑。 乱军如鸟兽不听人语,无论韩当怎么阻止也没用,可怜他的副将田奇死在阵中,当年韩当跟随孙权围攻江夏黄祖,甘宁百骑劫营也是田奇舍命相救,但最终也没有逃过挡刀的宿命。 韩当与周泰合军时又与曹军发生混战,韩当远远看见‘孙权’(周泰)提刀来回冲杀,好像看到了当年的小霸王一般。 “好男儿正该如此。”韩当燃起斗志拼命阻击追兵,并试图往‘孙权’的方向靠近,但对方犹如脱缰野马般不受控制,没人知道他是在突围还是在反攻。 周泰的出色表现引起张辽的注意,他连续不停舞刀近两个时辰,两条手臂变得有些酸软不堪。 正当张辽要重整旗鼓追上周泰寻战时,李典拍马往他这边奔逃过来,曹军总兵力比江东少一半以上,所以没法进行合围聚歼,只能像赶羊群一般边追边杀。 “小狮桥拆了吗?”张辽关心地问。 李典点头回答:“自然已经拆了,渡河的江东兵无法回军支援,我还趁势赶回两千‘羊羔’,不过羊群中似乎有头狼。” 李典口中的狼自然是周泰,张辽点头说道:“此人衣着光鲜,似乎不是无名之辈,我正准备前往生擒之。” “贼将悍勇,我与将军同去。”李典提议。 “善。”张辽点点头。 张辽、李典两人两马径直往周泰的方向冲去,遇上阻挡拦路的江东兵顺势一招带走,追击的过程中先遇上大将韩当。 韩当的武艺本就不及张辽,再加上有李典在旁助阵,两回合不到已经险象环生,就在自己要步副将田奇后尘时,阵中一将金盔、红袍冲了过来。 周泰及时加入战团,一枪挑开张辽的大刀。 “主...怎么是你?” 韩当的眼神由惊变喜再变惊,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周泰拽着往人群中逃走。 开始的惊讶是孙权武艺这么高,简直就跟他父亲孙坚复生了一般,喜的是孙权金玉之身还来救自己,最后的惊讶则是看清了对方的脸,对方竟然不是孙权而是周泰,刚才那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 “曼成,你刚才听那韩当说什么没有?”张辽好奇地问。 “好像是主公?”李典试探性问。 张辽点点头,“好像是...曼成小心...” 话到一半人群中一支冷箭飞来,张辽急忙将李典进行拉拽躲避,结果那箭矢正中李典的后腰上。 张辽闪避间发现放冷箭的是个骑兵,隐约间看见对方上身长下身短,一脸的紫色胡须特别醒目,看上去像是个胡人。 “曼成你怎么样?”张辽关切地问。 李典咬牙说道:“我不碍事,刚才那人可能是孙权,张将军可全力追击,若能擒下吴主,主公就能趁势夺取江东。” “那你自己保重。”张辽点点头,提刀直奔‘孙权’而去。 张辽随即下令全力围捕金盔、红袍者,这就给孙权的逃离制造了机会。 “主公,可速走。”谷利连续提醒。 “本想射杀张辽,可惜李典成了挡箭牌,久不射虎生疏矣...”孙权失望地摇头。 车下虎士护送孙权再次逃向逍遥津,此时小狮桥被损坏得十分严重,只剩下两边延伸的桥板,有一丈多空隙没有桥板依托。 张辽虽然全力去追周泰,中箭的李典依旧头脑清醒,他指挥一部分曹兵去咬住孙权。 孙权抓住缰绳在桥边原地打转,他望着后方追来的曹军疾呼:“前无生路,后有追兵,如之奈何?” 谷利指着断桥献计:“主公请抓紧马鞍先后退,然后纵马奋力越过断桥。” “可行?”孙权狐疑地望着谷利。 谷利大喊:“不可迟疑。” 第四百一十四章 金蝉脱壳 孙权生性多疑,但在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他也顾不得冒风险了,孙权他抓紧马鞍,先控制坐骑向后退了数步,然后双腿一夹马腹飞纵向前冲。 谷利站在路旁拿起马鞭猛抽,用这样的方式来给孙权的马匹助力。 只见战马奔腾踏在桥墩,在断桥的边缘突然一跃而起,带着马背上的孙权往南岸飞去,此时接到救援命令的贺齐正率军赶来。 孙权纵马跃过逍遥津,天空中短暂俯瞰南岸的兵将,他在那一瞬间竟然有飞翔的感觉。 马匹落地一只前蹄正好踏在青石上,那青石被河风吹拂得光滑无比,马儿因为前蹄踩滑重心不稳,在落地瞬间整个向前倾斜欲倒,最后把马上的孙权抛飞出去。 孙权就这样被摔了个狗吃屎,他满脸是泥的倒在地上不好意思见人。 “主公,您没事吧?”贺齐急忙奔过来将他扶起。 孙权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泥土,佯装诧异地说道:“原来是公苗来了,马失前蹄能有什么事?张辽想擒我没这么简单,桥断了不也脱险了?” 贺齐跪地抱拳涕泣:“至尊身为人主应当持重,今日怎是您替我们断后?众将若知必不能心安,主公一旦有失江东危矣,望您能终身以此为诫。” “今日是我之过,想着咱们已经准备充分,那张辽未必敢来追,没想到...今后我自当谨记...”孙权将贺齐扶起称谢。 孙权表面上的话说得漂亮,但心中却埋怨诸将进攻不积极,退兵的时候倒是一个比一个快。 贺齐见对岸还在厮杀,知道能逃过来旳不会太多,于是对孙权建议:“主公可先行一步去登船,我留在此地接应后军,不知谁还在对岸作战?” “义公、幼平还在对岸,我想留在这里等他们...”孙权心里还补一句车下虎士,自己好不容易培养的护卫,这一战后不知道能剩下多少。 “主公刚刚还答应我不涉险...”贺齐提醒。 孙权望了一眼对岸的情况随后转身离去,不少江东兵因为会水的已经跳入河中,曹军人少根本不会追击游泳的逃兵。 远方混战中韩当、周泰也逐渐往逍遥津靠近,看情形就知道孙权已经安全逃走。 因为张辽下了围捕的命令,曹军注意力全都在周泰身上,那些想立功的士兵奋力阻挡,长枪短戟不停周泰身上招呼。 周泰满身是血、身中数枪,但依旧不愿丢弃孙权的盔袍,幸好老将韩当拼死护卫,最终带他逃出重围来到河边。 “前方小狮桥已断,幼平快快脱下衣甲,我带你游到对岸去。”韩当说话间已经开始卸甲。 “衣甲可脱,但盔袍乃是主公之物...”周泰有些犹豫。 韩当见状怒喝:“这都什么时候了?快给我脱衣卸甲。” 周泰听得一怔,然后点头忍着剧痛卸甲。 期间有两个曹兵追来,被他韩当抡刀直接斩杀,然后带着周泰跳下河,用单手划水向南岸游去。 张辽纵马赶到河边的时候,韩当已经搂住周泰游到河中心,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盔袍,然后对着身后曹兵吩咐:“给我乱箭齐射。” 随后箭如雨点往河中飞去,河上风大水急箭矢很难命中水中人,但架不住射出的数量太多,周泰疼痛的身体成了靶子。 韩当将他带到对岸时候,昏迷的周泰后背上插着几支箭,贺齐眼疾手快叫人把他们抬走,至于滞留北岸那几千江东兵,他也不准备再等了。 津北的江东士兵此时没有将领统帅,对岸接应的兵马也慢慢消失在眼前,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只好跪地向张辽乞降。 张辽逍遥津斩首三千级,俘虏江东降卒五千人余人,跳河逃跑的只有数百人,还几次差点擒获孙权本人,在这次合肥保卫战中取得全胜。 回军合肥城的途中,李典乘坐木板车随军而行,他后腰上的箭头已经取出,经过简单处理伤口未愈不能骑马。 张辽因为大获全胜显得比较高兴,这段时间和李典之间的关系也大为缓和。 “幸好曼成的箭伤不深,否则咱们这一战都不能称作完胜,当时我若是用力一些,说不定你不必中箭...”张辽在马车旁显得有些遗憾。 李典轻轻摇头,“为将者谁能保证不受伤?张将军又何必自责呢?不过放冷箭那人是否在降卒中?” “那人外表似胡人一般,我见过这厮举弓数次,他的骑射本领的确非常厉害,应该是韩当家乡辽西的部曲,不过我已经找人去查了,如果在降卒中定会给曼成出气。”张辽回答。 李典苦笑道:“冷箭小人在不在无所谓,只是走脱了‘孙权’实在可惜...” “没想到孙权武艺如此出众,但是面相上过于老成了些,这一战他即便不死也要重伤。”张辽皱眉分析,因为他看见河中那人全身是血,最后还被箭矢扎成了刺猬。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一个裨将带着一名降卒走了过来,张辽见状好奇地问:“我让你去查放冷箭的紫髯胡人,你带这么个人来交差?” 裨将抱拳回答:“禀将军,您说那放冷箭的紫髯胡人,根本不是韩当的部曲,其身份可能...” “可能什么?”张辽非常疑惑。 裨将将降卒推到跟去,指着张辽说道:“你来告诉张将军,那放冷箭的紫髯胡人是谁?” 那降卒吞了吞口水,低头小声回答:“他就是江东之主...” “你说什么?那是孙权?阿也...”李典听得一个激灵翻身坐起,但是因为太过激动直接崩裂了伤口,痛得他额头汗水不停往下滚。 张辽经过反复确认,终于知道自己错失了什么,他和那紫髯胡人甚至还对视过几次,也反推出那金盔猛将根本不是孙权。 了解真相后两人都懊悔不已,张辽懊恼自己错失了擒主将的大功,李典则悔恨自己被如此废物射中一箭。 合肥大捷,战报被快马送到汉中。 曹操看了战报放声大笑,堂下众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不敢问。 “孟德何事发笑?”众人皆不言,唯独夏侯惇没忍住。 曹操扬起战报笑道:“孤昔日说曾言,生子当如孙仲谋,看来这句话说满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变形计,真香 堂内众人见曹操神色轻松,贾诩、司马懿这些聪明人已经算出江淮战场取胜。 曹操得意地介绍:“张文远以八百破孙权十万众,又在逍遥津追击致江东大败,合肥之围已经尽解,此等大胜孤亦未遇也...” 夏侯惇大喜,“那咱们不必支援合肥,安心收服逃窜巴中的张鲁。” 曹操点点头,“张鲁实有归顺朝廷之意,可能需要有人引荐才愿下山,元让你与子扬前往说之,我不想在此迁延日月。” “唯。”夏侯惇与刘晔抱拳回应,曹操担忧两人不识路,于是唤来降将程银、侯选同行。 此时已经深秋九月,汉中各地因为没人,表现出落寞的景象。 曹军入驻南郑发现人口锐减,除了大批经阳平关、米仓山小道逃往益州的,还有不少人因为走晚了就举家藏到大山中。 在这个生产、战争全靠人的时代,曹操攻打汉中有部分目的也是看上这边的人口,战前还寻思着迁移一些到他的魏国封地去,现在占了个空壳子就没办法了。 为了改变现状,曹操派人到各地出榜安民,大肆宣扬曹军不会屠城劫掠,让留在汉中的百姓去叫回藏匿山上的亲人,并且派大将张郃把守米仓道,彻底杜绝百姓私自逃离汉中。 米仓山野兽时常出没,加上小道上人多难行,靠步行翻山越岭到达阆中地界,少则需要十多二十天,多则需要近一个月才能走出大山。 逃难的百姓扶老携幼,带着粮食与好携带的财物上路,实在饿了还要靠树皮草根充饥,沿途的植物被踩成了光秃秃一片,山中野兽看到这么大阵仗也不敢露面,一不小心就成了流民口中旳野味。 混在流民之中的杨松,因为携带的粮食不多,在出门七八天后就吃光了,跟随自己的随从也弃他而去,这些随从也许是自谋生路,也许是回南郑挖埋下的财物,但杨松自己现在没了回头路,因为曹操不会放过他。 杨松完全低估了步行耗费的时间,他以前出门要么乘车要么骑马,像这样单纯靠两条腿要走多久,他根本连一点概念都没有。 逃难路上,杨松试着用金银找百姓换粮,可惜在大家都挨饿缺粮的情况下,金银财宝不能每次都管用,到最后一串珍珠连个干饼都换不来,他终于体会到人在饥饿下的无助,终于明白宋江(宋谌)的生财之道,发国难财果然是最容易的途经。 杨松就像参加变形记的富家子一样,从开始的不屑一顾到放下身段跟着刨草根,数次午夜梦回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最终他凭借去益州分红的强大内动力,以及将一身肥膘饿得没什么脂肪,竟成功走出了米仓山。 米仓山南面张飞奉命搭设了十里粥棚,负责接收从汉中翻山越岭而来的流民,粟米粥的香味随风飘荡在山间。 看着连绵不绝的粥棚杨松狂喜,心想及时雨宋江(宋谌)诚不欺我。 杨松跟着流民挤到一个粥棚前,快到自己的时候他伸手往怀里摸了摸,盘算着最后还剩下两片金叶子,应该可以换上两碗粥来充饥。 看着前面那人端碗离开,杨松惊讶发现前面那人没付账,犹豫的时候分粥的兵卒大喝:“你没有手吗?要军爷给你喂?” “呃...抱歉...”杨松慌忙将准备掏金叶的手抽了出来,两只手捧着粟米粥囫囵往嗓子眼灌。 真香。 肚里有两口热食一下就舒坦了。 杨松喝完粥十分纳闷,宋江(宋谌)不是说用金银换粥吗?为什么给大家免费食物,这样怎么能掏空流民的财物呢? 杨松带着疑问凑到摊位前,小声对分粥的兵问道:“宋掌柜在哪里?我有要事找他。” 分粥兵抬头一看,这张脸刚才见过,于是沉下脸呵斥:“每人限喝一碗,不要贪心不足,前再走两里路,到时自有人安顿你。” “我不要粥,我要找宋掌柜。”杨松争辩。 “少给我套近乎,你都这样了还送什么掌柜?滚滚滚。”分粥的兵卒不耐烦地说道。 杨松见一个摊位问不到情况,又连续到多个摊位去询问宋江(宋谌),结果都被误以为想多吃多占,差点被人给抓起来。 “等我找到宋兄弟,早晚回来收拾你们。”杨松骂骂咧咧走出粥棚。 啪的一声脆响,皮鞭在杨松‘减肥’后的身上带出一条血痕,痛得他跳脚大骂:“哪里来的疯子,竟然敢打...” 杨松刚刚骂到一半,就被眼前黑脸将军镇住,张飞那强大的威慑力,让半条街都静了下来,特别是他举起鞭子的时候。 “你这厮敢在俺的地盘上闹事?再敢多吃多占我拧下你的脑袋。”张飞怒目圆睁、煞意十足。 这时旁边百姓开始窃窃私语。 “这人好大的胆子,那可是万人敌张翼德。” “就是连吕布都不怕的张翼德?” “给你们了说要叫三将军。” ...... 杨松听过张飞之名,这些能力强的猛将一般脾气臭,刚才那鞭子真是贴着肉疼,他吞吞吐吐地说:“呃...不是...我不敢...” “哼,谅你也不敢。” 张飞收起皮鞭转身离去,他平常都是抽打陀螺,偶尔用来抽人都感觉不顺手。 杨松见张飞不与自己计较,站在粥棚前长长的舒一口气,心说宋江(宋谌)还没有找到,不可能得罪这种大人物,合伙人宋江(宋谌)不可能买通这么高级的将领。 就在杨松想不明白的时候,他听见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 “三将军,今日过来的流民又有五千多,还是把他们送到梓潼郡吗?” “当然要送过去,邓士载师从蓝子玉,跟着那小子屯田,远胜让流民自己刨土。” “种田不都看天吃饭吗?当真会有这么大的学问?” “嘿嘿,这其中的门道可多了,就像稻米还分公母呢。” “啊这...三将军您懂得可真多...” “那是自然,俺当初经常去找蓝子玉蹭...额,帮忙收粮...” “蓝将军真是位奇人...” 杨松目瞪口呆盯着与张飞对话的人,心说那庞德不是宋兄招揽的部曲吗?什么时候成了张飞的手下?难道宋江(宋谌)已经把张飞这层关系打通了?这样才能解释那十里粥棚。 好厉害的及时雨。 第四百一十六章 不能让功臣饿肚子 张飞和庞德越说越起劲儿,都没有注意到流民杨松的靠近。 “你想干什么?”庞德大喝。 杨松听得一怔,心说这厮怎么会不认识我?我在汉中好歹也算个名人。 他低头发现自己满身泥土,瘦下去的身躯已经撑不起原来肥大的衣服,才想起自己这一路变化颇大,对方不认识自己实属正常。 “呃...我...我认识庞将军...”杨松吞吞吐吐地回答。 张飞皱起眉头自言自语:“这厮还颇有胆量,原来是令明的故人?” 庞德摇头说道:“三将军不要误会,末将不认识此人。” “哦?”张飞露出疑惑的表情。 杨松见庞德对张飞极为尊敬,盘算着宋江(宋谌)与他什么关系,或许是宋兄没有与庞德言明? “庞将军能否借一步说话?”杨松壮起胆子问。 庞德疑惑地看了看杨松,皱眉喝道:“有事就当着张将军讲,我真的不认识你。” “呃...请问宋掌柜在哪里?我有急事找他...”杨松想了半天,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宋掌柜?你到底是什么人?”庞德突然变得警惕。 “我是宋掌柜在南郑交的朋友,此番逃到益州想投靠他,能否...”杨松吞吞吐吐。 “你叫什么名字?”庞顶着杨松问。 “什么宋掌柜?”张飞听得一头雾水插话问道。 “呃...我叫柳...柳竹...” 杨松听得吃惊,他庆幸自己没急着自报家门,原来张飞竟然不认识宋江(宋谌),那庞德在这里究竟是干什么?还有那么多的粥棚算什么?他只能胡乱用个名字应付。 “柳竹?” 庞德听到宋掌柜这三个字,立刻就怀疑这人不是杨松、就是杨柏,经过仔细观察确定声音很像杨松,不禁暗赞这厮真是要钱不要命,居然放弃荣华富贵跟流民入蜀。 “有什么不妥吗?”张飞又问。 “三将军请跟我来。”庞德示意张飞避开杨松。 庞德拉着张飞走出一丈远,然后小声道出了杨松的身份,并简单讲了宋谌算计他的事情。 张飞听后笑着说:“不愧是蓝子玉的人,玩起花样都是一环扣一环,既然他不愿意主动承认,就送到邓士载那边去屯田,咱们总不能让功臣饿肚子,子玉的种田技术外边学不到,这不比黄金还珍贵?” “哦好...”庞德点头应下。 杨松就这么被编入了屯田军,随后与其他流民一起被送到梓潼郡,他沿途打听宋江(宋谌)旳消息,结果这人就仿佛不存在一般,自己也没见到百姓拿金银换粥、被饼撑死的场景。 他不相信宋江(宋谌)骗了自己,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庞德杀了雇主,想到这里杨松身上全是冷汗,暗自庆幸没有爆出真名,否则也会被杀人灭口。 杨松根本不知道他的煽动效果多强,刘备得知接收了汉中二十万人口后,兴奋得都想找到他给封个侯,可惜杨松已经匿藏于流民之中,开始了他屯田农夫的新生活。 刘备担心邓艾管不好二十万屯田农夫,于是从成都调来赵云与魏延实行军管,并且根据庞统的建议,让汉中迁来的百姓搭建简易房舍,待休养生息、蓄足力量还要攻取汉中,那时候这些百姓也许还要回归家园。 秋后已经不能种植主粮,这二十万人到来年春耕的口粮,都由诸葛亮在蜀中各郡筹集,这段时间正好搭设房屋、开垦土地、种植萝卜、豆类等辅粮。 汉中迁来的屯田农,有部分是之前三辅的流民,当初逃到汉中没有救济,与现在的遭遇相比高下立判,无人不称颂刘备的仁德,所以他们很快就稳定下来。 建安二十年十月,经过夏侯惇、刘晔等人的耐心劝说,张鲁先是说动巴、賨族首领朴胡、杜蒦、任约,各率部众归附曹操,张鲁也紧随其后携家属投降。 张鲁在巴西流亡期间,刘备曾派人去游说迎接入蜀,结果张鲁不领情选择了曹操。 曹操因功拜张鲁为镇南将军,封阆中侯、食邑万户,封张鲁五子及功曹阎圃皆为列侯,又将 巴郡一分为三,以朴胡为巴东太守、杜蒦为巴西太守、任约为巴郡太守。 因为此时刘备主力在梓潼、阆中一线,曹操的随军谋士没人劝他继续南攻益州,曹操也担忧自己离开后方时间太久,心腹夏侯惇也不在后方坐镇,害怕世家效仿当年行兖州之乱,于是有了撤军回中原之意。 十二月,曹操拜夏侯渊为征西将军,都督张郃、徐晃等将镇守在汉中,自己率大军顶着风雪返回邺城。 原本曹操想从汉中迁移百姓回邺城,结果被杨松瞎搞让汉中百姓涌入益州,致使汉中比战后的关中还凄惨,夏侯渊连留守军队的补给都成问题,于是就打起了南边益州的主意。 曹操划分的三巴地区与刘备的巴郡多重合,因为多山地、路难行、且彪悍的夷族众多,刘备见势不对派遣黄权、严颜连续击败夷帅朴胡、杜蒦、任约等部,彻底肃清了益州的东北部区域。 汉中缺少人口,夏侯渊遵照曹操的命令,暗中遣大将张郃秘密越过大巴山,深入刘备控制不强的巴东、巴西二郡,用袭扰、胁迫、甚至强掳的方法掠夺人口。 曹操此举除了填充汉中人口缺失之外,主要看中了賨族人善于翻山越岭的特长,他想长期打造一支山地作战部队,为将来攻入益州提前做准备。(注:诸葛亮曾用賨人组建了强悍的山地部队‘无当飞军’) 曹操前脚退兵回邺城,刘备后面也带主力返回成都。 刘备让张飞负责益州北部的防御,但留给他的兵力只有两万余,其中有一半跟着赵云、魏延屯驻在梓潼。 巴东、巴西山脉连绵不绝防守困难,如果每个隘口留下军队防守,张飞因为兵力不够、后勤补给困难,没办法做到严丝合缝的防守。 鉴于上述这些原因,张飞明知张郃派兵渗透,也没有及时做出响应。 巴东、巴西的斥候不停传来消息,张郃因为兵力比张飞还要富裕,已经在两地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庞德见张飞非但不着急,还整日饮酒抽打陀螺为乐,而且召回留守巴东的黄权、严颜,对此庞德简直无法理解。 “三将军,庞军师回成都前曾多次叮咛,让我们谨防曹军南下劫掠人口,现如今...”庞德忍不住抱拳提醒 张飞醉眼迷离反问:“子龙和文长守在葭萌关,汉中迁来的二十万人好好的呢,令明你在担忧什么?” 第四百一十七章 张郃宕渠遇张飞 “将军,梓潼的百姓自然无虞,末将说的是巴东、巴西两郡,要是让张郃成功掠走百姓,那汉中迁来的人民有什么意义?您不应该消极防御...”庞德委婉质疑张飞撤回黄权、严颜的决定。 “俺这里兵不够嘛。”张飞漫不经心地说。 “那也不能...” 庞德继续争辩时被黄权拦下,“庞将军不必担心,我看翼德将军成竹在胸。” “啊?”庞德听得一脸惊奇,黄权居然说张飞成竹在胸,这人不是标准的莽夫么?难道是故意恭维?这可不是什么好的风气。 黄权虽然对张飞不甚了解,但是与他搭档平叛的严颜,曾在粗中有细的张飞那里吃过亏,张飞的外形条件很容易迷惑别人。 庞德见自己意见没得到支持,也抄起杯子跟着张飞喝闷酒,不一会亲卫武二走入房间,他靠在张飞耳边小声诉说。 原本在‘烂饮’的张飞突然坐正身体,黑珍珠般明亮的眼睛根本不像酒醉的样子。 张飞把酒杯往案几上重重一放,然后站起身说道:“张郃正带着百姓往宕渠县集结,严老将军你熟悉那边旳地形环境,可速引本部兵马先去拖住他,俺率大军紧随其后跟上来。” “唯。”严颜抱拳离去。 “阆中只有两万兵,俺挑一万精兵去宕渠迎战张郃,公衡(黄权)你可得守住了,米仓山小道必须要留人,曹操留给夏侯渊的兵马可不少啊。”张飞郑重地说道。 黄权皱起眉头:“翼德不如多带一些兵去,张郃越境的兵应该不会低于三万,阆中不用留这么多守军的。” “就这么定了,俺曾经在南郡击败过张郃,他没什么可了不起的。”张飞不以为然地说道。 “翼德将军不可轻敌,张郃毕竟是曹操爱将,还是有些本领的。”黄权提醒。 张飞没有接黄权的话,他俯下身子在武二耳边小声交待。 “唯。”武二听完点点头,也转身走了出去。 “令明,你也速去整备兵马,我们明早启程赶赴宕渠。”张飞继续吩咐。 “唯。”庞德声音洪亮显得很兴奋,刚才看了张飞调兵遣将,觉得对方真不像是莽夫,他对接下来的战斗非常期待。 张飞率领一万精兵翻山越岭,用了几天的时间到达东边的汉昌县南部。 庞德不熟悉巴郡地形,当发现目的地并不是宕渠县,他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将军,咱们不是去宕渠迎战张郃吗?怎么跑到这汉昌来了?” “张郃为了避开我的耳目,采取多次而少量的方式潜入巴郡地界,现在要回汉中必会顺着宕渠水北上,我让严老将军去宕渠拖住他,就是留出时间截断张郃归路。”张飞解释。 庞德点点头,然后抱拳请缨道:“传闻汉昌已被曹兵占据,末将愿为先锋攻城。” 张飞摆摆手,“不能正大光明地攻城,那样在汉昌耗时会太久,严老将军只有三千人马,恐怕牵制不住张郃太长时间。” “将军的意思是...”庞德满脸疑惑。 张飞随即挑选数百賨人兵卒,然后冒充张郃在三巴招募的流民,轻松叫开了汉昌县的城门,不到两个时辰就肃清了汉昌的曹军,守将解标逃跑时被庞德以弓箭射杀。 平定汉昌未做停留,张飞与庞德继续顺着宕渠水南下,中途遇上严颜求援的斥候。 严颜因为人少行军速度快,他早张飞三日抵达宕渠县,在大青山与宕渠水的峡谷下寨,成功挡住了张郃北上的通道,但因为兵力悬殊只抵挡了两日,现在正往张飞行进的方向撤退。 张飞一听这还得了,他急忙下令:“令明,你先压住后军,我去救援严老将军。” “呃...好...”庞德很积极地想请战,但张飞根本没给他机会。 两千精锐跟着张飞疾行,在黄昏迎上了严颜,还遇上追过来的张郃本人。 因为宕渠水声掩盖了马蹄声,张郃根本没有注意到张飞的援军,就在刚才攻破严颜的营寨后,马不停蹄率着数千人拼命追赶。 之所以这样苦大仇深,是因为张郃在与严颜对峙期间,他的部将高祚嘲笑对方年龄大,结果在寨前被严颜阵斩,张郃身为主将要找补回来。 “严颜老儿哪里走?”张郃扬鞭追赶。 “张郃小儿,燕人张飞在此。” 黄昏峡谷里光线昏暗,眼看张郃就要追上严颜。 突然一句咆哮从严颜身边传来,张郃觉得这声音相当熟悉。 还没来得及思考,张飞的丈八蛇矛已迎面刺来,其势如流星坠月。 “张飞?”张郃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个在南郡差点让自己丧命的男人。 张郃惊讶归惊讶,手上的动作根本没停,他架起铁枪奋力挑开丈八蛇矛。 “你在巴郡做得好大事,今天就给我留在这里吧。”张飞嘿嘿一笑,转身回马又冲了过来。 张郃听得吞了吞口水,听张飞现在的口气,似乎早就知道自己深入巴地,难不成这莽夫有什么计谋不成? 张郃用尽全力以赴与张飞拼斗,但是因为力量上有明显的差距,仅仅十回合就抵挡不住,只能拼命打马顺宕渠河往南逃跑。 张飞携斗将胜利之威,不但追着张郃的士兵掩杀,还成功夺回峡谷里严颜的营寨,张郃丢盔弃甲逃回大青山的营寨。 张郃以宕渠大青山为据点,派出曹军到四处胁迫百姓,两个月时间里掠夺了三万余人,几乎每个曹兵都抓了个百姓。 在驱赶百姓集结宕渠的最后阶段,严颜和张飞的前后出现让张郃起疑,回到宕渠寨后他一身狼狈不发一言。 “张将军为何一脸愁色?下午您不是破了严颜的营寨吗?莫非被这老家伙逃了?”偏将杨昂好奇询问。 他跟随张鲁投降曹操,但没机会跟着去邺城享福,被留在汉中划归张郃统领。 张郃苦着脸点头,沉吟片刻后如实说道:“我差点就追上那老家伙,可惜关键时候张飞竟然到了...” “张飞?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有什么计谋不成?”杨昂吃惊地问。 “张飞是个莽夫,他哪里来的计谋?除了喝酒、鞭挞士卒取乐,没听说有什么长处。”张郃面露不屑。 “张飞不是被人称为‘万人敌’吗?”杨昂追问。 “这黑厮主要力量太大...” 张郃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在武艺上还是服气的,毕竟自己刚才亲身感受,而且称呼张飞‘万人敌’还是是自己人,是曹老板的谋士程昱和郭嘉。 第四百一十八章 拦河围堰 杨昂慑于张飞的威名,他见张郃并不是很重视,于是硬着头皮再问:“儁乂将军,这前有严颜后有张飞,刘备该不是盯上我们了吧?要是尽举蜀中兵力来围,那咱们...” 张郃冷冷地看了杨昂一眼,心说你把咱们看得太重要了吧?巴郡偏僻多高山茂林,自己跟他又没什么血海深仇,刘备除非疯了才会不顾及一切来围剿。 “汝尽可安心去休息,张飞必定在严颜的老位置扎寨,咱们明天下山照旧攻打就是。”张郃摆了摆手示意杨昂出去。 次日清晨,张郃与杨昂在山腰观望,他根据山下营帐数量推断出张飞的兵力。 “如此看来张飞只有万人,咱们的总兵力三倍于他,这莽夫焉能挡住我?”张郃大喜。 杨昂问:“将军已有破敌之策?” “咱们居高临下、兵力占优,还用得着什么计策吗?汝遣人躲在山上安排哨探,防止张飞派人偷偷潜上山,本将自引大军去交战,且看这黑厮能守上几天,刘备即便派援军也来不及了。”张郃转身回营调拨兵马。 正午时分,张郃在山下集结万人,沿着宕渠水浩荡北上。 张郃让人边走边鼓噪呐喊,打算在气势上给张飞以压力,喧闹的声音在山谷回响,惊起鸟儿四处乱飞。 张飞率兵在营前以逸待劳,他看到张郃指着右首的宕渠水挖苦:“张郃小儿,你这手下败将好大的狗胆,还记得襄阳南边的夷水冰冷与否?如果忘了这右边还有宕渠水。” “张飞,当初若不是庞统设谋,你这莽夫怎能是我的对手?今日大军压境还不速速引颈就戮?”张郃嘴上气势一点也不弱。 张飞挠挠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张郃小儿很健忘啊,忘了昨天被我追得如丧家之犬?来来来,我让你回忆回忆。” 张飞提起丈八蛇矛走到阵前,示意张郃与自己正大光明打一场。 “好勇斗狠乃莽夫所为?本将军不屑与你单打独斗,给我灭了这黑厮。”张郃在两次交手中很有自知之明,他心里知道打不过张飞,就催动身后士兵开始强攻。 “懦夫。”张飞怒目冷喝。 张飞营中的嘘声瞬间被厮杀声掩盖,两军在大青山下、宕渠水畔展开激战,但由于山涧河湾地形狭窄,根本无法排开阵势大面积对冲,导致实际交战的士兵只有几百人。 老将严颜旳作战经验丰富,他选择安营扎寨的位置非常好,营寨就像一块石头挡在喇叭口,导致张郃的万人军队无法展开。 张飞此时作为防守一方,弓箭手依靠鹿角、箭楼等防御工事射击,所以在交战中很快就占据了优势。 张郃靠在后方斜坡上观战,但是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因为自己士兵的折损速度,远远比张飞守军折损快得多,原来对阵严颜都没有这种情况。 “鸣金收兵。”交战一个时辰张郃果断叫停,因为他发现今日强攻不顺,是因为张飞的兵力比严颜多,他们倚仗营寨防守自然折损小。 张郃引军断后且战且走,张飞趁势掩杀追击至山脚小路停止。 “张郃小儿,打得好好的跑什么?这么快就怕了吗?”张飞冷笑。 “黑厮,有胆来攻山。”张郃嘴上也不示弱。 张飞被激本来正准备下令追击,可仰头发现远方有旗帜若影若现,他料定是张郃埋伏在山腰的援军,于是勒住马缰不屑地说:“俺还要回营饮酒,才没兴趣攻什么山。” 张郃见差点就能把张飞引上山,可惜关键时刻被杨昂暴露,所以回营后就是一通臭骂:“我让你多派斥候哨探,谁让你大张旗鼓引兵下山的?” 杨昂一脸无辜,低头抱拳回答:“就是哨探来报,说将军兵败回山,我担心将军有失,故而引军来援...” “什么叫我兵败了?本将军那是正常撤军,张飞那莽夫差点就上当了。”张郃一巴掌拍在案几上。 “您不是说居高临下、兵力占优,咱们不需要用谋么...”杨昂越解释张郃就越无语,这就是普通将领和高级将领的差别,这脑子根本就灵活不起来。 张郃语重心长,捋着胡须解释:“话虽如此但要因时制宜,现在张飞的兵比严颜要多,像往日那样强攻我们损伤太大,如果时间拖太久的话,刘备必然会派出援兵,那时候就麻烦了...” 杨昂挠了挠头,若有所思地说:“既然张飞是个莽夫,儁乂将军不如再用计就行了?咱们可以在密林中多布置弓箭手,只要想办法把张飞引过去就行。” “这倒是个好办法,张飞这厮最爱烂饮,昔日还因此丢了徐州,汝明早引兵三千往山脚密林处埋伏,我明天晚一些再去以言语相激,那黑厮等得烦躁必然中计。”张郃听后满意地点点头,心说这杨昂倒不是一无是处。 “将军妙计,必擒张飞。”杨昂抱拳恭维。 张飞回营后果真抱起酒坛,但是仅仅饮了两口便放在地上沉默不语,似乎在想什么一样。 “三将军?您怎么了?”严颜好奇地问。 张飞捏了捏下巴,“张郃扎营这山太高了,我在想如何才能攻上山去...” 严颜劝谏道:“张郃兵数倍于我们,将军冒然攻山恐不能克,不如就守在这道上以逸待劳,待张郃分兵时再出兵击之。” “严老将军老成持重,我最初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这两日打得不过瘾,故而想着能不能上山厮杀。”张飞释然大笑。 庞德抱拳问道:“某有一惑实在不解,不知当讲与否?” “令明尽可畅所欲言,汝喝酒非常痛快,很对俺的胃口。”张飞笑呵呵回应。 庞德点点头,“巴郡的山势的确巍峨难行,这边和汉中的地形也有很大差别,要想面面俱到的防守实为不易,但张郃长时间派兵潜入渗透,翼德将军并非完全不知,为何要等到现在才来阻止?这岂不是养寇为患?” 张飞坐正身子,看着他解释道:“俺就是嫌麻烦,令明你捕过鱼没有?鱼一旦多了,光靠钓竿是不够的。” 庞德一副呆萌的脸,然后摇头疑惑地重复:“捕鱼?钓竿?” 张飞点点头,“想要一网打尽,就必须拦河设堰,这样才能把鱼集中起来。” 第四百一十九章 张飞中计 庞德一本正经问原因,张飞却用拦河设堰捕鱼来解释,于是皱起眉追问:“将军,这与张郃有什么关系?” 张飞笑得灿烂:“令明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与子玉多多接触,他最喜欢以物喻物了,以前俺在荆南旁听讲武堂的课时,蓝子玉就用围堰捕鱼打比方,是一个比较有趣的用兵方法,俺这次正好试试管不管用。 另外这大巴山连绵不绝,若每个隘口都派兵防守,那俺不得疲于奔命被张郃牵制?所以就尽情放他们进来,不让张郃记忆深刻,这巴郡他们岂不想来就来?” “可眼下兵力悬殊...”因为张飞说得不清不楚,庞德根本不懂什么围堰捕鱼。 “严老将军的下寨点很不错,张郃的兵再多也伸展不开,咱们就在这里好好陪他玩玩。”张飞神色轻松。 “我们守在这要道之上,要防范张郃如果正面攻不破,会弃掉辎重绕行大青山北面险道。”严颜提醒。 张飞分析道:“张郃自恃兵多暂不会冒险,不过再等些日子就难说了?” “将军何以如此肯定?”严颜追问。 张飞摇摇头,“咱们耐心等待就知道了。” 次日早上张郃遣一部兵马寨前搦战,严颜和庞德同时请战被张飞拒绝,给出的理由是他自己都没有过瘾,可惜战斗不到半个时辰敌军便退。 张飞见事情比较蹊跷就没有追击,两个时辰后新的曹军又来搦战,不到半个小时又一次退走。 这不上不下的感觉比较难受,张飞正欲追赶被严颜劝阻:“三将军,今日两次搦战张郃都没露面,恐于后方路旁设有埋伏,请将军三思而后行。” 张飞点点头,“也罢,还是喝酒算了。” 正午过后,张郃突然亲自引兵来寨前挑战,张飞醉眼迷离翻身上马准备出战,庞德冲过来抓住他的马缰谏言:“将军今日饮得过量,不如末将代将军出战。” “庞将军说得没错,经过我仔细的观察,发现东南山坡上有多处暗哨,咱们营中的消息瞒不过张郃,三将军不可醉酒出战。”严颜也来阻止。 “区区几坛酒何足道哉,另外俺随身带着这宝贝。”张飞从怀里掏出一枚药丸顺势丢入口中,然后提起丈八蛇矛出营与张郃交战。 “那是什么?”庞德满脸疑惑。 严颜回答:“传闻是张仲景研制的解酒丸,服用过后可以化解酒意使之清醒。” “竟然有这种好东西?为何不给大伙都分发些?”庞德听得吃惊。 严颜点点头:“听说主要是药材准备时间长,每年从荆州送来旳也只有百余丸,大部分都被翼德将军要了去...” 庞德这才恍然大悟,终于知道张飞为什么不怕饮酒误事,原来提前准备好了解酒药丸。 张飞在营中喝得烂醉的情报,经过山腰哨探传到张郃的耳朵里,所以张郃在寨前使人叫骂,指名道姓要挑战张飞。 “张郃小儿,你又来送死?”张飞举起蛇矛大喝。 “张飞,前两次我都没怎么出力,今日要好好和你比斗一番。”张郃挺枪上前做好了斗将的准备。 “今日不会跑了吧?”张飞按住马鞍冷冷地问。 “除死方休。”张郃说完大喝一声拍马冲来。 张飞听得异常兴奋,他擎起丈八蛇矛迎上张郃的长枪,两个兵器碰撞发出激烈的声响。 张郃原以为对付醉汉会很轻松,但张飞的勇猛表现让他叫苦不迭,他发现张飞酒后的劲道更大,而且出招行云流水、从心所欲,仅仅过了三回合,张郃就已经险象环生。 “驾。”张郃奋力挡住张飞的攻击后,立刻转身拍马往后方逃去,随行士兵跟在其后拼命奔跑。 张飞连忙晃了晃头,解酒丸的功效在战斗中挥发,心说不是除死方休吗?怎么身子刚刚暖和就不打了,他随即引兵掩杀穷追不舍。 连续追出去两里之后,严颜和庞德分析道:“张郃今日两次搦战,三将军都没有追出去,此次张郃退得如此快,我担心他使了什么诡计,请庞将军留在大营防守,老夫带些兵马去接应。” 庞德连忙说道:“还是我去吧,老将军坐镇营中最稳。” “呃...好吧...”严颜想着数日前已斩将立功,还是把机会多多留给年轻人。 张飞追出去五里,眼见越来越接近张郃,左侧山上的树木杂草愈加茂盛,他本能的察觉到一丝危险。 正在张飞犹豫不决的时候,左侧山坡上无数只挽弓对准山下,随后矢箭如雨点般落了下去。 “中计矣,快撤。” 张飞转身回马奔跑,身旁的士兵陆续中箭倒下,跟他追来的千余士兵慌乱不已。 原本逃跑的张郃调转马头,他指着仓惶离去的张飞大喝:“张飞,你跑什么?说了今日除死方休,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张飞根本不理会后方的嘲讽,他一马当先不停挥舞蛇矛抵挡箭矢,幸好身上穿着铠甲不会伤到要害。 刚刚脱离弓箭手的范围,后方张郃还安排了伏兵阻断退路,人数上也是张飞的两倍以上,摆明一定要留下张飞。 “挡我者死。”张飞声如奔雷。 张飞用蛇矛突进穿刺,后方那些曹兵根本挡不住,但是无奈曹兵实在太多,他们持戟举盾结阵,打算不计一切伤亡和代价,都要把张飞困在原地。 张飞数次猛冲都无法冲过盾牌阵,眼看着张郃的追兵越来越近,张飞在没有继续服用解酒丸的情况下,酒意已经随着汗水排出体外。 “哈哈哈,张飞莽夫,活该你死。”张郃的声音越来越近。 张飞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只剩数十骑亲卫存活,危机关头盾牌阵后方突然骚乱。 庞德带着兵马赶来接应,在断去张飞归路的曹兵身后疯狂输出,张飞抓住机会撕开口子冲了出去。 张郃赶到时已不见张飞踪影,那些负责拦截的士兵呆在原地,有五百多兵卒在刚才交战中丧生。 “竟然折损如此多的兵马?是老家伙严颜来了?”张郃皱眉问。 领头的裨将摇头解释:“是另外一员勇将...” “废物,全都是废物,张飞军中除了严颜还能有谁?可惜本将军连施妙计。”张郃失望透顶。 第四百二十章 分兵破敌 张飞回营后独坐不言,庞德和严颜不知如何安慰,就在军帐内陪着不说话。 好一会儿,张飞举起酒杯冲着庞德微笑,“令明,咱们好像还没有喝酒压惊,要不是你刚才接应及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呃...还喝吗?”庞德疑惑地问。 张飞皱起眉毛:“大口喝啊,有严老将军在,你还怕张郃来劫营吗?” 庞德摇头说:“张郃此人颇有谋略,将军最好还是少饮,要保持清醒的状态破敌。” 张飞笑呵呵也不恼怒,随后叹了一口气说道:“俺的确是轻敌了些,想不到张郃这厮心也脏,明天开始要多多注意,既然阴谋诡计俺玩不过,就老老实实玩阳谋,子玉曾经告诉我,‘阴谋可破阳谋不可破’。” 庞德和严颜惊异的对视,心说阳谋也是随随便便能玩的?三将军这酒怕是没有醒吧? “不知是何阳谋?”庞德忍不住问。 张飞灌了两口酒跟着解释:“张郃的兵马有三万,这段时间又掠来百姓三万余,这六万人的口粮可是很成问题的,我们此前平定了汉昌县,等同于断了张郃的粮道。” 庞德突然对张飞刮目相看,如此宏观的看待问题是他和严颜都还不具备的。 “将军打粮道的主意虽然不错,但张郃万一狗急跳墙绕过宕渠水,从险要小路绕行回汉中怎么办?”庞德追问。 “令明担忧得不无道理,沿宕渠水经汉昌回汉中不是唯一通道,张郃还可以从东边旳宣汉绕行,反正都是翻山越岭,只是耗时会相对久一些,宣汉还能够进行补给...”严颜补充。 张飞笑道:“兵法攻城讲究围三缺一,宣汉是我故意留来破敌的,否则我汉昌都事先取了,怎么会把宣汉留给张郃?三万曹兵若失去逃回汉中的希望,很有可能四处乱窜为祸巴郡,鱼儿都惊跑了,俺的围堰就失去了意义。” 严颜点头又问:“我还有一点要提醒将军,您虽然考虑到张郃会逃往宣汉,但他有没有可能会南下巴郡?甚至会向东边翻山越岭,说不定还会去寇乱荆州...” 张飞摇头回答:“别说翻山越岭会不会饿死,真到了荆州我二哥还能放过他?但其实张郃根本没有机会南下。” “将军何意如此笃定?”庞德满脸好奇。 “咱们从阆中出发之前,俺吩咐武二前往梓潼传令,让子龙或文长带兵走水路,张郃根本没有机会南下寇巴郡,他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了。”张飞非常得意。 庞德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他震撼万人敌原来这么恐怖吗?严颜也对张飞刮目相看,回想当初自己被擒,那都是情理之中。 张郃依旧每日来寨前搦战,但应战的基本都是老将严颜,张飞中计后犹如‘惊弓之鸟’,曹军哨探偶尔看见他在营中饮酒,摆明了就是在和张郃耗时间。 半个月时间都在寨前小规模战斗,无论张郃怎么引诱都没人会追出去,张飞油盐不进的表现让张郃很是难受。 张郃打不下张飞的拦路军寨,张飞根本没有攻山夺寨的打算,在两军相持二十多天后,张郃终于发现不对劲,那些被掠来的百姓口粮已耗尽,军中的粮食也只剩十日用度。 军中粮秣官求见张郃曰:“将军,百姓要求我们拨付口粮,若是不允轻则逃离重则哗变,请您拿个主意...” 张郃心情烦闷,不耐烦地说道:“大青山中除了野兽、野果,还有树皮和草根,让他们自己去找吃的,军中口粮切记守好。” “呃...好吧...”粮秣官听得无语,转身走出了张郃的主帐。 杨昂进言道:“这些百姓虽多是夷人,挖掘树皮草根食用,恐怕并非是长久之策,还是要想办法打败张飞,或者找地方补给一番。” 张郃冷哼:“都是那些蠢货、废物误我,否则咱们早就擒下张飞,现在已经回到汉中了。” “现在张飞如巨石般堵住要道,咱们不妨从东北方向的宣汉绕行,若是等到粮草耗尽就没退路了。”杨昂提醒。 张郃点点头,“大青山东北两面多绝壁,下山的道路险要无比,你去先安排人员去探路,我会继续派人去进攻,不能让张飞生疑。” “唯。”杨昂抱拳领命。 次日张郃无功而返收兵回营,上山后发现杨昂在寨前焦急踱步。 “杨将军你怎么了?”张郃好奇询问。 杨昂急切地回答:“大事不妙,张飞在通往宣汉的要道扎营建寨,看样子是想把我们困死在大青山。” 张郃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张飞才这么点人,竟敢分兵来堵我?” “是卑职亲眼所见,将军您快想个应对办法。”杨昂焦急地说。 张郃冷哼:“难怪张飞数日不露面,原来是分兵断我粮道去了,想困死我们也不称称自己斤两,今夜我就要打败张飞。” 日落西山,暮色昏沉。 大青山上的曹兵以令而动,张郃领兵一万沿东北部险道去寻张飞,着令杨昂带兵一万下宕渠水去战严颜,其余人则留在山上看管夷人百姓。 张郃很清楚张飞只有一万人,对峙近一月只剩下八千多兵,张郃原本攻不下是因为展不开,分兵就解决了张郃没处使劲的烦恼,只要能够攻破一处曹军的危局自解。 杨昂集结数万兵马已经天黑,他上次跟随张郃击败过严颜,要不是张郃害怕杨昂被张飞秒杀,绝对不会把严颜这个‘软柿子’留给杨昂。 “起火把。” 杨昂意气风发指挥兵马前进,他不在意严颜会发现自己来进攻,在兵力压制的情况下不必偷偷摸摸。 来到严颜的营寨前,果然发现那里也火光熠熠,似乎早就在等待自己。 “严颜老儿,还不出来受死?”杨昂指着寨门大喝。 “杨将军,别来无恙乎?”庞德催马走出阵前,一脸笑意地看着杨昂。 杨昂吃惊地看着庞德,吞吞吐吐地说道:“你...你...不是逃回...逃回西凉了吗?” “很遗憾,你答错了,所以今天是你的死期。”庞德冷冷回答。 “哼,谁死谁活,犹未可知,给我上。” 只见杨昂大手一挥,曹军如潮水般涌了过去,他知道硬拼拼不过庞德,所以要采用人海战术致胜, 杨昂终于知道救张飞的猛将是谁了,张郃还真是冤枉了那位裨将。 第四百二十一章 自以为是 星火映照刀光,军寨内箭如芒雨。 曹兵如扑火飞蛾,他们前仆后继地倒在血泊中。 黑夜隐藏了危险、掩饰了内心的恐惧,拼命的嘶吼仿佛要盖过旁边的水声。 没人知道张郃在战前如何许诺,因为他们看上去是那么的勇敢。 庞德横刀立马宛如修罗临凡,锐利的锋刃尽情挥击、横扫,强悍的威慑力让曹兵无法靠近鹿角。 严颜甚至让人推出简易的投石车,将巨大的石块抛向曹兵的后排区域。 高空坠物,惨叫连连。 激战两个时辰,杨昂一方的攻势逐渐减弱,兵卒们原本信心满满的脸色,逐渐转变为僵硬乃至恐惧。 杨昂的一万兵已经折损三成,依旧没办法攻破对方旳寨门。 张郃给他的命令是死战到底,直到攻破宕渠水旁的敌营。 还要继续?还要无畏的牺牲下去? 这时大青山上突然燃起火焰,曹军阵中有人惊异地呼喊:“山上起火了。” 杨昂仰首发现竟是真的,着火的位置是曹军的营寨,那里有仅存的粮草、衣被、兵器等物资。 熊熊的火势不像意外失火,但谁又能在夜里偷袭到山上去? 难道是掳掠的百姓哗变? 杨昂想到后背发凉,那可是三万多百姓,不少还是强悍的賨人。 “速速回营。” 杨昂冒着巨大的压力下令撤军,打不过眼前的敌人,若是还丢了自家营寨,对于这支深入巴地的孤军无疑是灭顶之灾。 杨昂估计庞德不敢在夜里追击,毕竟张飞在白天都遭遇过伏兵,所以在撤退的时候,没有特意安排人员断后。 庞德和杨昂想的不一样,他按张飞的安排主动展开追击,只留给老将严颜少量兵马防守。 魏延经水路绕行到宕渠以南,在清理了外围张郃的眼线之后,于几日前抵达了大青山南麓附近,并且与严颜、庞德取得联系,约定山上起火就主动出击。 庞德率军在后穷追不舍,巨大的心理压力加上黑夜里看不清路,不少曹兵被冲倒踩踏致死,也有很多被挤进宕渠水中,最后被激荡的河水卷入水底。 撤退的曹军瞬间阵型大乱,求生的本能让他们忘记了命令和纪律,只想着怎么才能够活下来。 杨昂连斩数人都制止不了乱局,而且他莫名其妙被乱兵挤到最后方。 “杨昂,纳命来。” 庞德的声音好似山鬼叫魂,杨昂来不及回头就已身首异处,失去了主将的曹兵,顿时成为待宰羔羊。 有人被践踏倒毙,有人被斩杀路旁,有人失足落水,有人跪地投降,还有人逃上了山。 杨昂一线最终以完败收场,山谷中的喧闹在亥时戛然而止。 张郃也在入夜之后,大张旗鼓行进至张飞寨前,明亮的火把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相对于严颜在宕渠旁搭建的营寨,张飞这座新营选址更加刁钻。 那是两山之间的小型隘口,一侧还有湍急的河流经过,立营其上等同扼守咽喉。 张郃见那隘口地势高拔,接触面积小、居高临下,他忍不住在阵前破口大骂:“张飞匹夫,大老远跑这里建营立寨?该不是怕了我张郃吧?” 张飞这边也早有准备,他催动乌骓上前答话:“哈哈哈,张郃小儿你还真敢想?你自问比颜良如何?再问比吕布如何?三问你在我手上逃过几次了?” 张郃听得一怔,论武艺他惹不起这黑厮,但论智谋他自问吊打张飞。 “匹夫之勇有什么好炫耀的?忘了自己在大青山下的窘境?现在竟然还嚣张分兵,没有读过《孙子兵法》吧?知不知道什么叫‘倍则分之’?我现在数倍兵力于你,你这厮竟然主动分兵,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张郃捻住胡须一脸的轻蔑。 张飞冷笑着反问:“我不分兵你又怎么会分兵?你刚才自以为是的时候,就没想过这一切都是俺的谋略?” “你这黑厮有谋略?想要笑死我吗?真是自欺欺人也。本将军不怕现在就告诉你,西边那个碍事的营寨今夜将灰飞烟灭,明天我就可以顺着宕渠水返回汉中,万人敌又能奈我何?”张郃狂笑。 张飞轻轻摇摇头,“我觉得你好可怜,难道曹操的伙食太差?要不要现在弃暗投明?到时候安排几幅猪脑子给你补一补,正好我知道有个烹饪法不错...” “张飞,你莫要猖狂。”张郃大怒。 “来来来,好久没有夜战了,快来跟俺交交手。”张飞摆出一副要战斗的架势。 “给我上。”张郃皱眉不应答,然后以枪指张飞大喝,虽然生气但头脑清醒,打不过的对手,他一定不会鲁莽拼命。 “真是废物。”张飞吐了团口水在地。 两军在黑夜里挑灯大战,但由于张飞这边居高临下,张郃所部猛攻几轮气势骤减。 张郃这段时间打得很是憋屈,手下三万雄兵展开来足可攻城,但是在山中完全无法执行以往的战法,他寻思以后这入蜀战役还怎么打? “鸣金收兵。”张郃对身旁传令兵吩咐。 当当当,声音特别清晰刺耳。 在前方拼命的军队,陆续回撤到张郃身后,张飞拨开戟手走到阵前嘲笑:“居然这么快就放弃,到底要受辱多少次你才记得住?俺是你这匹夫惹得起的?” “张飞你不要得意,严颜那颗白头说不定已经被砍。” 张郃此时面沉如水,他单挑敌不过张飞,士兵对冲也没占到优势,气势和言语上他绝不认输。 张飞骂得无趣正想回营,突然看见南边大青山上火起,于是指着那个方向冷笑:“张郃小儿,自己回头看看吧,谁算计谁还不一定呢。” 张郃疑惑的转过头,发现山顶上果然有火光,这么远能看到那种程度的火焰,说明实际上燃烧得非常旺,而那个位置就是他山上营寨所在。 张郃在山上留了不少人,不小心失火为什么没人去救?而且冬天山上气温很低,怎么能意外失火? 他转过头睁大眼睛瞪着张飞,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这件事难道跟这黑厮有关? 第四百二十二章 这谁顶得住? “张飞,装神弄鬼吓不到我,你晚上睡觉最好也睁半只眼,否则那黑脑袋不保。”张郃说完狠话走下隘口。 大青山上着火情况不明,张郃行事谨慎没有回援,他一方面要防范张飞,另一方面上下山的道路实在太险,夜里大规模登山无疑自寻死路。 大军停靠路边休整的时候,张郃分别派出精干的斥候攀峭壁上山、绕小道前往宕渠水打探,张郃此时有些怀疑张飞,毕竟那张黑脸是掩饰不住秘密的,难道他真的有什么阴谋? 道旁流水淙淙,山间飞鸟啼鸣。 张郃睁开眼发现天色已蒙蒙,夜里因为思考太多睡得很浅,刚醒就催促士兵啃食干粮充饥,临时驻兵点陆续动了起来。 此时去宕渠的斥候狼狈回来复命,告知宕渠营寨还在严颜手中。 张郃听后瞬间觉得嘴里的干饼咽不下去,自己似乎真的落入张飞的圈套。 张郃仰望大青山凝视许久,始终不见上山的斥候回来,他的此刻的心情变得无比沉重,寻思杨昂和山上旳营寨大概率出问题了。 经过简单的分析,张郃认为宕渠营即便还在严颜手中,那也被杨昂消耗得七七八八,于是他当机立断驱兵西进,只要一鼓作气消灭严颜,自己就能转道向北在汉昌补给,最后顺着山道逃离巴山。 杨昂生死未卜顾不上,山上掠来的百姓也顾不上,张郃决定自己得先溜。 没有任何根基的降将,在任何势力都会被放心使用,因为他们威胁不到其它人,但也非常容易作为炮灰而牺牲。 张郃从官渡投降跟随曹操到现在,就经常配合其他大将在各地平叛、征讨,他能够完好无损活到现在,除了自身的实力很强以外,最大的优点是识时务懂进退,绝对不会为了所谓的荣誉硬拼。 曹军在向严颜营寨进军的途中,张郃还不断往宕渠派出哨探掌握情况,更在后方留有斥候监视张飞,他可不想在狭长的山道中被两面夹击。 刚刚行进不到十里路,前方斥候慌张回来禀告:“将军,前方三里外发现严颜大军...” “严颜来了多少人马?”张郃追问。 “其余同袍均被射杀,所以卑职不敢靠太近,密密麻麻好像挺多的...”斥候解释道。 张郃听完斥候的叙述,猜测严颜带出了宕渠营全部兵马,心说这老家伙是嫌命长?那两三千兵居然敢出来找我硬拼? “传令各部即刻检查刀枪衣甲,咱们一鼓作气灭了严颜,然后去汉昌好好补给。”张郃向身旁传令兵吩咐。 “唯。”传令兵接到命令拍马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两军在高山河谷旁遭遇,因为道旁的浅滩较宽阔,这是张郃挑选的交战地点。 当张郃看到严颜列阵的将士后,原本有些温润颜色的脸变得冰冷,因为他发现对方的总兵力几乎跟自己旗鼓相当。 他寻思张飞不是分兵了吗?还是说那杨昂率众倒戈?一定是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这时候严颜按刀列阵,指着张郃冷笑:“张郃小儿,你已经是丧家之犬,还不速速下马投降?否则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张郃破口大骂:“严颜老儿,杨昂那软骨头是不是投降了?叫他出来见我。” 严颜回头问:“令明,张郃这厮要见杨昂呢。” 庞德拍马走到阵前,单手举起杨昂首级,“张郃,杨昂已被我斩杀,如果你执意要见,我可以帮忙。” “庞德,你居然在...”张郃看得一脸惊讶。 汉中诸将投降曹操时,都一口咬定庞德逃回了西凉,为此夏侯渊还遣人去凉州打探,没想到竟然出现在益州。 “魏公对尔等不薄,今日奈何从贼?就此倒戈可既往不咎。”张郃见杨昂已授首,误以为后面的军队多少曹兵,他大声呼喊企图煽动暂时投降的‘曹军’。 对面阵中再走出一将,张郃见此人赤面长髯大吃一惊,还以为关羽从荆州过来了,但仔细一看发现外貌还有差距。 “张郃小儿,不用白费唇舌,你那些兵现在押在山上,我们这都是益州的兵马。”魏延冷冷地说道。 “汝何人也?”张郃皱起眉头。 魏延虚起眼非常自豪地喝叫:“南阳魏延是也。” “狭路相逢勇者胜,尔等裹足不前在等什么?如果怕我就速速退去,本将军饶你们不死。” 张郃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庞德看,他本能的觉得这个马超的部将不好惹,但自问应该比张飞好对付得多。 严颜捋着白须冷笑:“我们在等张将军,你又在等什么?” 张郃听得一怔,差点忘了那黑厮的存在,自己在后面留了暗哨,张飞应该不敢来追吧?虽然拼命在说服自己,但脑门上汗水不争气地冒了出来。 “给我杀。”张郃可不敢再等,直接指挥万人大军冲锋。 山谷中顿时杀声震天,张郃挺枪瞄准严颜冲去,刚才发现严颜在最前方,他此时打算擒贼先擒王。 严颜目前的军职是偏将军,相对与魏延裨将军和庞德的中郎将,他在三人中职务最高,所以在张飞不在的时候以他为首。 眼见张郃如疾风般冲过去,长枪就要靠近严颜的时候,赤面长髯的魏延从斜面挥刀砍来。 锵 张郃急忙勒马用枪挡下,随后两人刀枪撞击、马匹来回打转,两个人缠斗在一起。 两人激烈打斗十合不分胜负,张郃在魏延的身上似乎看到了关羽的影子,于是他猛的挑开魏延的大刀,双脚猛夹马腹跑出对方的攻击范围。 张郃还没来得及喘气,只感觉头顶上传来一阵凉风,他本能的伏在马脖子上,就看见天空中一道白光掠过,庞德一记横刀被张郃惊险躲开。 “庞德,尔敢偷袭?” 张郃起身一记回马枪,刺过去的角度非常刁钻,但是被庞德架刀精准避开。 “张郃小儿,只有这点斤两吗?我若是打算偷袭,刚才你和文长打斗的时候,都已经死了几回了。”庞德大笑着嘲讽。 张郃刚出脱离魏延,又遭遇了庞德的纠缠,几回合下来打得心惊肉跳,庞德武艺跟魏延不相上下,两人比张飞也差不了太远。 张郃此时如生吃苦瓜,他抱怨刘备这边猛将扎堆,还全部让自己给遇上了,就是许褚来了也顶不住。 第四百二十三章 成都献捷 张郃与庞德也斗了七八回合,巨大的精神压力让他手中枪法略显慌乱,这时候后方传呐喊的声音。 “是翼德将军到了。”魏延砍倒一个曹兵大声向庞德提醒。 听到张飞的名字,张郃头部犹如被铁锤撞击,他跟着奋力挑开庞德的刀柄,然后猛拍马臀逃出战团,慌乱奔走时竟被挤到了河边。 张郃手下兵将被两面夹击,对方的兵力还胜过自己,他们的士气渐渐被瓦解。 “哈哈哈,张郃小儿,你怎么又逃到河边了?俺今日必定生擒之。” 张飞目光如炬声如奔雷,远远看到张郃在滩边奔走,说话的时候他走马用蛇矛穿刺,旁边的曹兵如遇山崩。 张郃抬头望了张飞一眼,那黑脸煞神正排除‘障碍’往自己这边来,东边魏延、庞德望着自己如同猎物,也都一刀带着一个缓慢靠近。 看着曹兵一排排的倒下,张郃知道再不想办法必然走不脱,他望着向西流淌的河水灵机一动,果断下马脱去外面的重甲,然后跳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正月里山间露气重,周围因为树木茂林,阳光无法全部照进河谷,岸上旳温度本来已经很低,河水的冰冷程度可想而知。 困难在生存面前不值一提,越来越多的曹兵效仿张郃下河。 体格较差的当场就因为抽筋沉没,这条宕渠水的支流顿时如下饺子般热闹。 岸上的曹兵越来越少,跳下河的绝大部分被冰水卷走,跟张郃成功逃到对岸只剩几十人。 张飞持矛望对岸大骂:“张郃小儿,这都没有冻死你,果然跟河很有缘,不如改名张河?” “张飞,今日之仇必报,你给我等着...” 张郃说话的时候牙关打颤,还好他常年待在北方习惯了挨冻,然后就在随从搀扶下往对岸山上攀去。 “将军,咱们要渡河去追吗?”庞德抱拳询问。 张飞摸摇摇头,“追肯定是要追的,不过还是找桥渡河。” “这围堰捕鱼的法子果然管用,张郃这厮花了这么长时间,轻松就被翼德将军给化解。”严颜由衷感叹。 庞德抱拳夸道:“将军算无遗策,曹操手下估计难有人匹敌。” “你们可别再夸了,俺不过是在讲武堂多听了几堂课,阴谋诡计还不如张郃那厮,还是所谓的阳谋好用。”张飞点点头。 “现在我们怎么办?大青山还有不少俘虏和百姓。”魏延插话问。 “巴东、巴西被张郃袭扰,需要派人去安抚稳定,山上那些俘虏和百姓,就辛苦严老将军去处理。”张飞吩咐。 “唯。”严颜抱拳受命。 张飞继续吩咐:“张郃必然沿山中小道逃回汉中,文长(魏延)率所部人马往宣汉方向搜索,我亲引一军往汉昌方向搜索。 大家以一个月为期限,实在找不到就算了,张郃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没必要为了他耗费粮食。” “将军说得是。”魏延附和。 “宣汉也许还有曹兵,文长可以顺路剿灭。”张飞提醒。 “唯。”魏延抱拳点头。 庞德见大家都有安排,唯独张飞忘了自己,他连忙上前询问:“三将军,我要做些什么?” “张郃寇乱巴地两月,大哥与军师必然挂怀,我即刻修书一封与你,令明可至宕渠县走水路,早早把情报送到成都去。”张飞解释。 “末将也可以搜山...” “服从命令吧,你直接赶往宕渠码头。” “唯。” 庞德话没说完,直接被张飞打断下达命令,最后他只能抱拳表示服从。 张飞与庞德驱马来到宕渠大营,他在信上粗略说了战斗经过,然后递给庞德说道:“回成都报捷可是美差,俺是觉得你对胃口才这样安排,令明总不会满足中郎将吧?” “多谢三将军提携。”庞德差点热泪盈眶,原以为张飞瞧不起自己,结果反手送自己一个晋升机会,入蜀后那份归属感马上涌上心头。 “好好干,大哥慧眼识珠,不会亏待你的。”张飞拍着庞德的肩膀鼓劲。 因为张飞的武力属于巅峰存在,所以他更喜欢亲近刘巴那样的士人,营中将领的只有赵云那样少量的朋友,像魏延、霍峻、严颜等后来将领,多数都对张飞报以敬畏之情。 庞德是蓝田用计从汉中救出来的,这也是张飞对他青眼有加的根本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张三爷和蓝田关系亲密,另外刘备曾说蓝田轻易不荐人,一旦举荐必定是栋梁之才。 庞德怀着感激从宕渠乘船南下,绕行垫江走涪水在涪城登陆,然后马不停蹄由陆路赶赴成都报捷。 此时虽二月春归,但蜀地仍旧被寒气笼罩。 庞德赶到成都时,天空还飘着小雪。 因为外面天气太冷,刘备这段时间经常在左将军府设涮锅宴,与诸葛亮、庞统、法正等人商议益州军政,由于冬季情报传递的不及时,都也很担忧宕渠的战况。 侍卫禀报庞德赶来献捷,殿内众人立刻放下手中的筷子,诸葛亮大手一挥笑道:“恭喜主公,翼德必然打了个打胜仗。” “军师何意这般笃定?”刘备一脸疑惑。 “若然只是小胜,翼德不会派大将来报捷的...”诸葛亮分析。 “请庞将军进殿一问便知。”刘备点点头。 庞德得到允许大步迈入,发现殿内热气腾腾十分温暖,每人案前都有个铜锅小鼎,锅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 殿内人员除了诸葛亮、庞统、法正三位军师,剩下都是左将军府董和、许靖、刘琰等属官,他们其乐融融好不热闹。 庞德上前双手献上张飞书信言道:“三将军在宕渠大败张郃,他担忧主公忧心战局,特遣末将回来报捷。” “令明一路辛苦。”刘备拿着书信轻轻颔首,然后对殿内侍者吩咐:“给庞将军增设一席,正好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多谢主公。”庞德抱拳落座。 庞德看着眼前涮锅沸腾,盘中的食材他从未见过,闻上去有少许腥腥的气味。 趁着刘备看信的时间,诸葛亮指着案上涮锅说介绍:“此物乃是涮锅也,庞将军可将食物少量置入锅中涮煮,绝对让你大开眼界。” “这...能吃?” 庞德夹起一根黑乎乎刺状物,软软的就像大个头的毛毛虫,他很难相信这东西是入口之物。 “此海参乃是大补之物,是宋掌柜几天前从交州送来的,成都市面上现在基本买不到。”诸葛亮微微一笑。 “呃...那我试试看...” 第四百二十四章 升官风波 庞德独自小心的试探,引得堂内众人微微发笑,他们大多都没吃过海味,刚开始也像庞德一样畏首畏尾。 宋谌的商队几天前到达成都,送来了交州新奇水果与各式海产。 海鱼的味道比较腥,庞德几乎是屏住呼吸在咀嚼,简单尝试后他还是选择羊肉。 “翼德在信中说得简略,令明你不如给大家详细讲一讲?”刘备看完书信意犹未尽,张飞在信中对庞德评价极高,赞其勇敢忠义可堪大用。 “唯。” 庞德放下筷子站起身,他先从张飞在阆中‘养寇’说起,跟着将张飞围堰捕鱼的战斗娓娓道出,殿内众人听后都觉得不可思议。 刘备听到精彩之处拍案叫绝,他不敢相信那个丢徐州的三弟,现在竟然学会了用计谋,而且还是最高级的阳谋。 “这真是翼德独自谋划?”刘备追问。 庞德点头说道:“末将没有半句假话,三将军说围堰捕鱼是从讲武堂学来的...” “讲武堂...子玉...”刘备自言自语。 诸葛亮对刘备拱手说道:“翼德虽然鲁莽,但是他粗中有细,本就不是什么愚陋之辈,如今还颇能用谋,乃是主公之福也。” “孔明说得不完全对,翼德他不但粗中有细,我看还非常善于总结,比荆州的时候更擅用兵,子玉那讲武堂带给他不少好处。”庞统也忍不住夸赞。 就在大家感叹的时候,侍者将烤好的牡蛎送了进来,众人立即坐下享受美食。 “翼德立此大功,主公当重重赏之,我看这盘中物就很合适。”诸葛亮指着牡蛎笑道。 刘备点点头,“牡蛎果然鲜美无比,备以前也没吃过如此美味,子玉此次送来两百斤,就分他一半好了。” “会不会多了些?翼德还在追剿张郃,不知道什么时候回阆中,路上坏了就太可惜了。”庞统提醒。 “呃...开了金口怎好反悔?咱们尝尝鲜就好,孔明就由你来分配,给成都的文武匀一匀...”刘备嘱咐道。 “这...亮只能每家象征性的发几只,如果实在发不够就欠下来,明年让子玉多送些来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诸葛亮已经做好打欠条旳准备。 “可真有你的。”刘备眉眼弯弯。 “主公,庞将军此次立功不小,也应该奖赏才是。”诸葛亮提醒。 刘备点头深以为然,他望着庞德肯定道:“翼德夸你勇敢忠义,就封你为忠勇将军。” “呃...多谢主公。”庞德立刻起身称谢,按照军队晋升的流程,本以为会封自己裨将军,最多是个偏将军,可刘备一步到位,封自己杂号将军。 刘备话音刚落众皆哗然,因为不按常理做事会惹来非议,殿内除了三个军师为杂号将军,其余人只是行政职务高,但是军中的职位都很低,左将军府二号属官董和,也才是个掌军中郎将。 在刘备的庞大阵营中,除了平西将军马超一骑绝尘,其余包括关羽、张飞、蓝田等在内的杂号将军,加起来还不超过十个人。 刘备凭高兴开了金口,诸葛亮、法正等人不好劝阻,宴会结束后各有心思的离开。 因为要探望从兄庞柔、马岱,以及滞留成都的宋谌等友人,庞德打算休整几日再启程回阆中。 张飞在巴郡大败张郃,庞德因军功升职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在成都的大街小巷流传,慢慢就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流言,同僚们有意无意地疏远庞柔、马岱。 庞德先拜访了恩人宋谌,又买好礼物来到庞柔家中,这位从兄很热情地迎接他,但寒暄过后总是欲言又止。 庞柔反复思量,还是在临行前善意提醒:“令明,你边境作战太辛苦,不如向主公说一说,调个清闲的地方怎样?” “从军戍边哪有不辛苦的?我能不能吃苦兄长不知道吗?夏侯渊随时可能会南下,我还要回阆中辅助三将军。”庞德非常疑惑。 庞柔摇摇头:“主公升你为忠勇将军,风头太劲容易惹人眼红,而且对少将军也不太好...” “兄长听说了什么流言?”庞德皱起眉头。 “哎...我们都是外来降将,加上少将军名声不好,难免会有些流言蜚语,就连子龙将军这些元从,都难以堵塞悠悠之口,咱们还是别那么逞强...”庞柔叹息道。 庞德接连摇头,“主公乃是世之英雄,兄长不可以小人之心揣度。” “我说的是少将军,有人说主公如此重用你,目的就是弱化少将军,总之进退两难呢...”庞柔将他听来的说了出来。 “此乃小儿之言,兄长不必理会,少将军的恩义铭记在心即可,现在的主公是左将军,他大义收留相用不疑,我们要竭力相报。”庞德懂军事不懂政治,但是他从张飞、诸葛亮等人身上,看出了刘备无与伦比的人格魅力。 “哎,我也是道听途说,令明实在听不进去就算了。”庞柔轻声说道。 刘备没想到自己无意的举动,让庞家兄弟陷入了政治漩涡,刚开始他还没有怎么察觉,直到吴夫人近日频繁提起庞德、马超,终于让刘备不得不重视。 平定益州纳吴苋为妾,她的运气比孙尚香好太多,不到三年为刘备生下刘永、刘理两个儿子,成功将吴家牢牢绑在了刘备的战车上,讨逆将军吴懿因此水涨船高,渐渐成为益州的士族领袖。 刘备入蜀封赏群臣,荆州派与元从派获利最大,益州士族心里本就不痛快,这次突然重用降将马超的部将,这让受尽委屈的益州士族更加难受。 惹不起元从派和荆州派,益州士族敢于招惹西凉降将,马超和庞德的流言渐渐多了起来。 刘备召来吴懿询问:“子远,汝负责成都防务,最近可有什么大事?” “呃...没有吧?”吴懿故作糊涂。 “我怎么听到孟起与令明的议论很多呢?这些不着边际、中伤大将的话你得管一管。”刘备话里话外表示,让吴懿管住成都那些嚼舌根的人。 吴懿微微一怔,然后尴尬地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懿只能勉力为之...” “后院不得安宁,怎能扫荡天下,子远要为我分忧啊。”刘备打出了感情牌。 第四百二十五章 阿斗的借口 吴懿与刘备先是拉扯了一会,最后还是委婉提醒:“我一定加大力度去查,这些流言应该是曹操细作煽动,但主公坐拥三州争衡天下,有些事情还是小心些好...” “备用人从不相疑。”刘备摇摇头。 “马将军做过的事,实在难让同僚们安心,听闻张鲁曾欲召孟起为婿,谋士谏言‘有人若此不爱其亲,焉能爱人?’此事所以不了了之,主公虽然大度容留,最好要留个心眼,那庞将军本是其羽翼...” 这种有离间嫌疑的话,就连诸葛亮、庞统都不会说,也就是吴懿仗着关系亲近敢言。 刘备知道吴懿不会搬弄是非,他的话代表了蜀中将领的想法,于是安慰道:“子远尽可放心,我自有计较。” “蜀中将领皆忠义之士,而且十分熟悉益州地形,主公尽管大胆启用...”吴懿小心提醒。 “这样很好嘛,待我将来收取汉中时,子远可为一路先锋?” “末将愿效死命。”吴懿大喜。 刘备终于明白吴懿的意图,蜀中将领觉得自己给的机会太少,他们也很想上前线捞些军功。 刘备心中自有一杆秤,无论出身何地的将领都很忠义,但是论领兵作战个人勇武,益州这些将领整体实力不足,但他不介意给吴懿一些机会。 其实不用吴懿提醒,刘备自然会平衡各派系的关系,他的驭人之术已是个中翘楚。 吴懿得到满意答复欣然离去,刘备感叹他这几个妻弟差距太大,糜芳在武陵任太守没什么存在感,出身最好的吴懿被益州士族裹挟,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太多的利益,反而是镇守交州的蓝田无所羁绊,也是刘备最放心旳存在。 “主公,车驾已经准备好,还是去看吴夫人吗?”刘备跨出防门,陈到已经在外面等候。 “去看看阿斗吧,好久没检查他的学业了。”刘备指了指甘倩居住的方向,自己除了平衡朝臣关系,还要平衡妻妾子女关系。 “唯。”陈到掀开车帘让刘备上车。 因为吴苋连产两子,加上吴懿这层关系的缘故,刘备出入吴夫人居所次数最多,最年轻的孙尚香反被诸多冷落,好在有女儿刘怡作伴,不至于孤苦烦闷。 此时天上微微小雨,刘备没听到孩子们嬉闹的声音,走过屋前湿润的庭院,发现刘禅正与刘舒、刘婉坐在廊下摆弄着。 刘备缓步走上前,发现小案上摆着海螺、贝壳等海边之物,那是蓝田让宋谌顺道送来的。 “父亲...”刘舒最先发现刘备,很规矩地站起身行礼,生母糜贞离世之后,刘舒个性变得非常敏感。 “父亲...”刘婉、刘禅也跟着站立。 刘备摆手示意大家放松,他指着案上的物件问:“这都是从哪里来的?” “是舅父托人从交州送来的。”刘婉低头回答。 “贝壳倒是明亮,这螺壳有什么讲究吗?”刘备好奇地问。 刘禅把一枚海螺放在刘备耳边:“父亲你听,舅父把大海送来了。” “还真是这样。”刘备慈祥的脸上堆满笑容,突然他想起自己是来考教阿斗学问的,于是跟着问:“思潜先生(尹默)教你《左传》已有数月,可有学到什么好的道理?能否与我分享一二?” “呃...我还是给您背诵《千字文》吧,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刘禅听得背上冒汗,马上转移了话题。 “不用背了,看来你最近没怎么用心。”刘备沉着脸说。 刘禅低头嘟囔道:“孩儿只有八岁,先生说《左传》对于我来说太难了...” “这不对吧?子玉之前不也讲过几篇吗?那时候你们更小...”刘备很是疑惑。 “呃...思潜先生不如舅父讲得有趣,所以孩儿不怎么听得进去...”刘禅吞吞吐吐讲出原因。 尹默虽然精通《左传》,但是讲故事的功力不如蓝田,左传中人物故事晦涩难记,根本引不起刘禅的兴趣。 “我让思潜先生再讲简单些,那你最近有没有练习武艺?没有一个强健的身体,将来干什么事都不行的。”刘备又问。 刘禅低头回答:“最近不是下雪就是下雨,子龙叔又去了梓潼郡,实在没人陪孩儿踢球...” 刘备一听好家伙,他嘱咐阿斗练点基本功,原来被理解成踢球玩乐,虽然刘禅现在只有八岁,但是太懒惰没法给刘永、刘理作表率。 “你们的母亲呢?”刘备抬头望了望,没有发现甘倩的影子。 原来甘倩对阿斗很严厉,刘备觉得自己才十几日没过来,怎么这边的气氛就变得不一样?难道是她埋怨我过分亲近吴夫人? “母亲几日前受了风寒,此刻应该在房中休息。”刘婉回答。 “原来是这样。” 刘备听后立马释怀,随后向甘倩寝房走去。 甘倩平时非常节俭,阴雨天房中也没点蜡烛,刘备推门进屋感觉到很昏暗。 “是谁啊?”甘倩有气无力地问。 “小君?” 刘备快步走到榻前,这才发现许久不见甘倩,她容颜苍白又憔悴。 甘倩听到是刘备的声音,连忙挣扎着要坐起来,刘备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的后背,将枕头垫在她的腰间。 “咳咳,夫君政务繁忙,怎有闲暇来此?”甘倩单拳捂嘴。 “小君的身子素来硬朗,为何这两年天一冷就生病?可有请郎中来看过?”刘备上下打量问道。 甘倩回答:“许是成都多雨的缘故,郎中看后只说是简单风寒,待春暖花开就好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刘备皱起眉头:“益州这些个郎中,医术还是不如仲景(张机)、元化(华佗),我明天就派人把他们请来成都。” 甘倩连忙阻止:“两位神医如今年事已高,怎能为我一个妇人舟车劳顿?再说子玉刚刚创办医药署,元化先生应该无法抽身,妾身多吃几幅汤药就行。” “小君真是我的贤内助,真怀念新野、郴县那些日子。”刘备点头叹息的瞬间,偶然发现桌上有个未缝制完成的小衣,刚才因为房内昏暗没注意到。 “这些事情就交给别人去做,不过这衣服怎么如此小?舒儿、婉儿都穿不上吧?”刘备拿起小衣好奇地问。 第四百二十六章 政治真麻烦 甘倩摇头解释:“大夫人刚刚来过,她想给怡儿做件衣服,让妾身给她把把关。” 刘备一听是孙尚香来过,心中五味杂陈放下了手中小衣,原本正妻反而活成了妾室的模样。 三位夫人虽是刘备的家事,但落到一方雄主身上就成了国事,她们现在都不是寻常人家的妻妾,其身后都站着庞大的关系网络,孙尚香的母家孙氏因为是刘备竞争对手,反而混成了最不受待见的人。 刘备考虑到这个原因,故意疏远以作保护之用,没想到这个高傲的女人,竟然与甘倩攀上了交情。 “朝臣对于江东偷袭荆州的事耿耿于怀,虽然现在两家重归于好但嫌隙仍在,小君尽量跟她少来往吧,毕竟子玉让孙仲谋败得很惨。”刘备劝道。 甘倩点点头,“大夫人要来,妾身也不便阻拦,她为人母后少了锐气,看上去很是慈祥,应该已和孙家割舍,终究还是个可怜女子...” “阿斗到成都后学业退步很大,小君还是要多多上心才是,思潜先生是蜀中大儒,学识非常渊博。”刘备岔开话题。 甘倩微微一笑:“阿斗毕竟太小了,妾身记得夫君从学也很晚,阿斗说思潜先生没有子玉教得有趣,故而没什么耐性学下去,等他再大一些再学不迟...” 刘备见甘倩提起自己求学的事,不禁在昏暗中老脸一红,自己年少时候也不是个好学的人,实在不好把压力强加给阿斗,想来想去全怪蓝田太能鸡娃,心说你不卷我能这么卷吗? “备不如子玉,阿斗不如辕儿和霁儿,小君以后也别太逼他。”刘备就在这一刻醒悟过来,准备把快乐童年还给刘禅。 甘倩见刘备语气沮丧,于是好言安慰道:“夫君不必妄自菲薄,子玉再聪明也在辅佐你,辕儿、霁儿若是足够成才,他日也能帮衬阿斗呢。” “夫人所言极是。”刘备听得很释怀。 甘倩虽然出身贫贱,但是说话做事大度得体,刘备与她聊了会心情舒畅。 次日朝会结束,刘备留下诸葛亮商议庞德的事。 诸葛亮引经据典一同分析,刘备才明白是自己把庞德架在火上烤,封赏官爵是很有艺术的行为,他决定以后慎之又慎。 “令明毕竟不是子龙,可以放弃官位为我解围,现在蜀中将领多有怨言,军师以为如何办为好?”刘备真心求教。 “益州好不容易稳定,是得照顾蜀将旳情绪,庞将军虽曾是孟起部将,如今归顺主公也很用心,不然翼德也不会极力举荐,处置不好容易寒了将士们的心。”诸葛亮皱起眉头。 刘备赞同道:“我正为此烦恼,令明为人忠义勇武,在翼德那里免不了再立功,若放在闲处弃用实在可惜,若是交给荆州二弟调遣,恐孟起有不好的想法,真是进退两难也...” 诸葛亮点头沉思:“同时要满足蜀将不怨、孟起不疑、庞将军不悲实在难办...不如将他派到交州怎样?” “交州?那边可没什么战事,令明会不会多想?”刘备追问。 “交州与扬州接壤,士燮也只是表面臣服,难保没有用武之地,加上子玉对他有恩,令明绝对没有怨言的,而且子玉与孟起关系也不差,如此就能平衡各方的需求。”诸葛亮分析道。 “这样安排的确很妙,不过子玉已有高伯平,其余人哪有光芒?”刘备依旧对高顺念念不忘。 诸葛亮笑道:“光芒是遮不住的,主公难道忘了甘兴霸?他现在一样在长沙独当一面。” “很有道理,正好宋谌就在成都,他们还可以同行。”刘备点点头。 “主公可让庞将军带信去,让子玉今年多捞些海产,就说翼德根本没有吃够,亮近日可是打了不少白条。”诸葛亮提醒。 刘备笑曰:“军师乃备之张良、陈平,这天下尚可分宰,何况小小牡蛎?”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诸葛亮苦笑。 庞德原以为会尽快返回阆中,结果在成都盘桓了半月之久,而且刘备将他调到交州听用,这让他感到十分不解,交州偏远又毗邻大海,他擅长的是骑兵作战,最关键的是自己还不会水,所以有些小小不自信。 从兄庞柔知道后反而高兴,他叫来了马岱与他送行,并且好言安慰道:“蓝将军乃奇人也,又有大恩与我们,令明此去报恩是好事。” 马岱补充道:“兄长对蓝将军评价极高,此去交州必然不虚此行,不要害怕荒僻多瘴气,神医华佗也在那边。” 庞德点点头,“翼德将军经常提起,我也想看看那讲武堂是个什么存在,交州繁华与否我并不在意。” 庞柔嘱咐道:“蓝将军是世子亲舅,虽然平时不显山露水,但是他在主公心中的地位,几乎等同关张两位将军,到了交州要尽力交好。” “我省得了,这政治真是麻烦,不如战争来得爽利。”庞德无奈地回答。 建安二十一年三月初,庞德与宋谌乘商船返回交州,他们沿着长江顺流而下先到江陵,见过旧主马超后再南下洞庭入湘水。 马超对汉中的不辞而别很自责,最后叮嘱庞德要在蓝田面前低调行事,而且要尽心竭力地帮他做事。 入蜀后一切的见闻,都让庞德对蓝田充满兴趣,猜想这玄鸮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庞德出身西凉习惯了寒冷,平时穿衣的习惯也是穿厚不穿薄,而宋谌天南海北行船走商,对各地各季的天气烂熟于心,到了荆州他就褪去了厚重的冬衣,用身体感受春天温暖的气息。 “宋掌柜,你穿得这么单薄,就不怕风寒入体?”宋谌坐在船头晒太阳,庞德从船舱中走出来好奇地问。 宋谌笑道:“庞将军有所不知,商船现在已经进入漓水,春三月的交州非常温暖,你穿这么厚会热出病的...” “等真热了我再脱...”庞德感到身体有些燥,于是在甲板上来回踱步。 “看你坐立不安的,还是脱一些衣物吧,我虽然骗得杨松很惨,但不会骗自己人的。”宋谌苦笑。 庞德摇摇头,“杨松纯粹属于贪婪,我不是因为燥热而不安,是马上要见到蓝将军有些激动,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第四百二十七章 耳濡目染 杨松因为贪婪而跌落阡陌,但是间接改变了自己命运,留在汉中也不一定有命活,所以宋谌没有半分内疚。 “先生有济世之才,而且待人很友善,更难得的他以民为本,是百年难遇的贤者...”宋谌夸起蓝田滔滔不绝,让庞德的期待感更大。 商船过长江进湘水,转道漓水再进郁水,庞德这辈子都没坐这么久的船,在番禺停靠的时候他一脸菜色。 要不是提前吃了止晕丸,他可能会吐死在半路上,庞德实在难理解如何水战,这摇摇晃晃的怎么挥得动武器? 广州城第一期已经建成,年初的时候蓝田将州牧府、州级衙门从广信搬到了新城。 占地面积巨大的广州城,在军队、官员、作坊工匠的陆续入驻下,渐渐带来了一些人气。 望着眼前的巨大城池,宋谌很兴奋地介绍道:“广州城是先生亲自规划,历时一年多建设而成,而且没有征调一个民夫,看上去很雄伟吧?” “城池大小足可媲美长安,城门也确实建得比较雄伟,但那些矮小的城墙似乎...”马超曾经占领过长安,见过大世面的庞德,一眼就指出了关键。 “那些矮小城墙会慢慢拓宽增高,先生旳意思是边发展边建设,走吧我现在带你入城去。”宋谌解释。 广州城的城防由陷阵军负责,宋谌因为出身陷阵军侦察营,所以很方便就通过了检查,宽敞的街上有人走马、有人驾车,也有人挑担,每隔一两里路设有岗亭负责治安与交通。 城中绝大部分区域都是荒地,已经建设的建筑物相对都非常集中,两人走马来到中央政务区便下马步行。 为了让州府官员安静地处理政务,中央政务区除了传令兵其余人等禁止骑马,四四方方的区域放眼望去全是衙门,州牧府就在政务区的核心位置。 州牧府的门卒认得宋谌,将他和庞德请进庭院等候期间,又紧急去向侍卫长高原通传。 “宋掌柜,蓝将军这里侍卫好少,咱们进来这么久都没见到巡逻,万一遇上刺客怎么办?”庞德好奇地问。 在庞德以往的印象里,无论是将军、刺史还是郡守、县令,这些人的府邸都有很多兵丁巡逻,像蓝田这么大胆的还是头一次见。 宋谌笑道:“先生的威望很高,而且广州城是由陷阵军负责,不会有宵小来找死的...” “我就说城门的卫兵炯炯有神,原来竟是传说中的陷阵军,果然不同凡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高将军...”庞德有些期待。 “庞将军会见到的,高将军可是这里的常客。”宋谌回道。 “宋掌柜,这一趟走得挺久啊?”庭院后方传来高原爽朗的笑声。 宋谌起身抱拳行礼,把庞德引荐给高原认识,“高统领,这位就是汉中那位庞将军,左将军派他来交州听用。” 高原听后上下打量庞德,能入蓝田法眼的必有过人之处,随后抱拳行礼道:“幸会幸会,久闻将军大名。” “先生在吗?”宋谌问道。 高原点点头,“你先带庞将军去驿馆歇息,先生在后院种树兴致正好,晚一些再来吧...” “种树?”庞德挠头表示不解。 “先生素来勤政,高统领为何要...”宋谌也是一脸疑惑。 高原解释道:“今日春光正好,伯平将军带着两位公子外出踢球,后院就剩下先生和主公...” “那我们明天来。”宋谌满脸微笑拉着庞德离开,蓝田和吕玲绮的二人世界不多,他自然要配合高原的工作。 “宋掌柜,我还没见到蓝将军...”庞德觉得好奇怪。 宋谌神秘地说道:“庞将军没听到吗?先生现在忙着种树呢,我带你去军事区逛逛,说不定能见到高伯平将军。” “可这...”庞德欲言又止。 “走吧。”宋谌催促道。 两人匆忙走出州牧府大门,高原来到门岗处嘱咐道:“先生今天很忙,若是还有人来找,让他们明天再来。” “唯。”两个门卒齐声回答。 广州城占地面积巨大,蓝田给各衙门留的位置很宽敞,自己的州牧府也没太委屈,后宅的前后都留有大片空地,让蓝田在闲暇时间里,可以搞些种植和研究。 蓝田在后院搭了葡萄架,又开辟了一小块土地做为菜园,已经种上了常见的瓜果蔬菜,而前庭与后宅中间的大块空地,是蓝田留给吕玲绮的浪漫,他准备在这里种上一小片桃林。 桃树的枝苗是蓝田提前选好的,他在苍梧、南海两地找到几个桃林,选取最优质的几种准备嫁接种植。 蓝田通过观云预判天气,提前一天取来要嫁接种植的枝苗,然后放在阴凉处浸泡木盆中控温保湿。 蓝田先在花园挖了几十个小坑,把要回填的泥土和草木灰拌在一起,然后就开始他的种树六步法。 第一步用小刀割开嫁接位置的树皮,第二步将两种不同品种的桃枝呈交叉状固定在一起,第三步把泥土盖在枝苗的根部,第四步握住枝苗轻轻向上提一提,第五步用脚将泥土踏紧踩实,第六步用一根竹竿插在旁边辅助固定桃枝。 完成一整套种植流程,蓝田对旁边的吕玲绮说道:“小君,现在该你浇水了,一次性要浇透。” “哦好...” 吕玲绮拿起水瓢,慢慢淋在树苗根部,她不懂得什么叫浇透,反正浇完一瓢再接第二瓢,泥土吃水还冒出小泡泡。 “够了够了,再多根就露出来了。”蓝田见水分合适急忙阻止。 “夫君担心根露出来,刚才为什么要往上提?直接把跟埋在最下面不好吗?”吕玲绮疑惑地问。 蓝田从盆里拿出枝苗,指着它的根部耐心解释:“小君有所不知,你看这些根如果直至压在下面,它们就会朝平展方向生长,到时候会突出地面的,如果用手提一提的话...” “用手提一提树根朝下,新发芽的就会垂直生长?”吕玲绮插话问。 蓝田吃惊地点头:“孺子可教...” 吕玲绮俏脸一红,“还不是受了你的影响,可能是耳濡目染看多了吧...” “这世上的道理都是相通的,无论种树、施政、治军、还是教养子女等等,关键时候就是需要提一提,只要找到了好的方向,不愁汲取不到养分...”蓝田意味深长地说。 “夫君你真是...任何小事都能说出大道理,可人家偏偏还这么爱听,现在咱们继续种吧,还剩好几十株呢。”吕玲绮催促道。 第四百二十八章 每年桃花开的时候 蓝田乐呵呵地依瓢画葫芦,一口气种下了十几株桃树,吕玲绮浇水也更加得心应手。 吕玲绮浇水时发现一个奇怪的想象,那些枝苗交叉的状态十分相似,每个嫁接的夹角度数完全一样。 “夫君,这个有什么讲究吗?”吕玲绮指着夹角问道。 “这样有利吸收阳光、桃树挂果,而且这个角度正好不会伤及桃树枝干。”蓝田种植方法使用的传统桃树树形,即主枝开心形(三股六叉十二头),这样的树形上部采光非常好,后期修剪摘果都很方便。 “桃子伤树?乌鸦尚能反哺,这桃子莫非是逆子不成?”吕玲绮听得云里雾里。 “哈哈哈,小君很会打比方,如果桃子结得太多太沉,开叉大是有可能压断枝丫,或者压断主干的。”蓝田解释道。 吕玲绮皱起眉头,“那还不如把分叉弄小些...” “那样桃树会长太高,桃子大小也参差不齐,而且修枝会特别麻烦,我可没有小君那样的武艺...”蓝田摇摇头。 “我看夫君是想耍懒,你不是天天练五禽戏吗?咱们快点种完这些苗,好期待这里桃花盛开的样子。”吕玲绮憧憬满园。 蓝田说话的时候手上动作没停,当种完最后一株后他坐在地上,望着正在温柔浇水的吕玲绮,他不禁想起一句歌词。 随后他意味深长地吟唱:“每年桃花开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一个人,她曾经很喜欢我...” “啊...是谁?”吕玲绮手中水瓢突然脱手。 “是那年夏天抢我葡萄的姑娘...”蓝田哈哈大笑。 “讨厌...不过我喜欢...”吕玲绮害羞得像个孩子。 蓝田就这样将桃树种进了吕玲绮旳心田,即便桃花暂时还没有开她也觉得甜甜的。 “子玉..” “嗯?” 吕玲绮想回应一句柔情的话儿,突然她感到胃里一阵酸酸的,然后就俯身弯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蓝田脸色笑容马上消失,他一个鲤鱼打挺原地跃起,然后搂住吕玲绮关切地问:“小君你怎么了?” 吕玲绮站直了身体,一脸呆萌地回答:“突然有些酸酸的,现在那感觉又没有了...” “小君没什么事吧?我把元化先生叫来给你诊诊脉。”蓝田心说不会是什么隐疾吧?这里又不能做化验、体检。 吕玲绮摇头拒绝:“医药署有那么多事情要忙,夫君你就别麻烦元化先生了,我天天练武身体好着呢,估计是早上那泡萝卜太咸了...” “那泡萝卜不正好吗?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蓝田自言自语。 “夫君,你别疑神疑鬼的。”吕玲绮苦笑着说。 蓝田快步走到花园门口,然后对着的吕玲绮剑侍吩咐:“去把高统领给我找来。” “先生,您找我?”高原在园外角落探出个脑袋,他一直与花园保持着很近的距离。 蓝田对高原招招手:“你亲自去一趟医药署,把元化先生请过来。” “唯。”高原抱拳领命。 “都说了我没事...” 吕玲绮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身体很诚实心里美滋滋的。 “走吧,先回屋去。”蓝田攥着吕玲绮的手往后院走去。 种了一上午桃树,蓝田身上出了不少汗,衣服上也沾了些尘土,他要回屋换身衣服。 医药署是州级衙门,就坐落在中央政务区,所以华佗来得很快,高原回来后见前殿没人,就把他直接带进了后宅。 蓝田和吕玲绮对坐在后宅小院的石桌前,他们手捧两杯清水享受着春天的暖阳,由于蓝辕、蓝霁被高顺带出去踢球,所以家里难得有这么清静的时光。 华佗上去拱手行礼,他本以为蓝田会询问医药署的事,结果是要求给吕玲绮诊脉。 “夫人面相红润,应该是很健康的。”华佗通过简单的望气,看出了吕玲绮没病。 蓝田招呼华佗近前坐下:“夫人刚才腹有酸楚,还是请先生搭搭脉。” 华佗点点头坐下,将手指搭在吕玲绮的手腕上,两条垂下的眉毛突然动了动。 “可是有碍?”蓝田察言观色着急地问。 “夫人的确身体有恙,未来几个月府君要注意了...”华佗拈着白须说道。 蓝田激动得站了起来,“是何急症?先生可以治愈吧?” 华佗撤回手指拱手说道:“夫人已有两个月的身孕,所以腹中偶有酸楚也很正常,这几個月最好安静休养,更是不要再舞枪弄棒了...” “当真?”蓝田十分吃惊。 华佗肯定地说:“绝对不会有错的。” 教养小孩很是费心费力,蓝田认为两个儿子已然足够,蓝辕、蓝霁这样调皮可不好管,所以他和吕玲绮过生活非常注意。 蓝田心说是什么时候翻车了?转念一想可能是搬家期间,蓝田有好几次醉酒的经历。 吕玲绮见蓝田惊讶的表情,她双颊泛起红潮低着头不说话。 “恭喜先生,主公给两位少爷添个弟弟,这院里又变成了三个男娃,热热闹闹的真好啊。”高原眉飞色舞十分欢喜,比自家女人产子还高兴。 “高统领说错了,夫人这一胎是个女婴。”华佗提醒。 “真是个女儿?元化先生没有诊错吧?”吕玲绮听后有些失落,在那个年代生女儿等同没生,大多数人的命运都比较悲惨。 华佗点头肯定:“夫人放心,不会有错的。” “那可太好了,咱们家的男丁太多,正好需要个姑娘。”蓝田打心底里高兴,别看农耕社会重男轻女,现代社会可是小棉袄。 “府君要是没其它事,我就先回医药署去。”华佗起身告辞。 蓝田兴奋地说:“先生给我带来如此好消息,不如留在这里吃过晚饭再走,正好给夫人开几幅安胎养生的汤药。” 华佗回答道:“蓝夫人体魄强健,远非寻常女子可比,这两个月尽量少动,饮食清淡一些即可,另外现在天色尚早,离晚饭还有几个时辰...” “那就散值后再来,大家搬到广州城后,好像还没有好好聚过,晚上我在前庭正殿设宴,把伯平、公琰他们全部请来,元化先生请务必到场。”蓝田不由分说替华佗做主。 “唯。” 第四百二十九章 强大的遗传基因 华佗离去后,蓝田唤来高原吩咐:“现在离晚饭还有三个时辰,一会我给你拟个名单交给胡恪,让他去通知名单上赴宴的人,再让士祗去市集买些食材回来。” 士祗被士燮当作人质送到南海身边,起初被蓝田安排去监督番禺商行,积累了不少商行运作的经验。 广州城初步建成后,蓝田见士祗为人正直、老成持重,委任他为贸易区督邮管理市场商户;反卧底胡恪则被蓝田任命为游骑校尉,主要负责州牧府与各衙署间的联络。 “唯。”高原点头站在一旁。 蓝田让人取来纸笔,就在院里把名单拟好,然后递给高原说:“应该都齐了,你让胡恪照方抓药就行。” 高原瞟了一眼提醒道:“宋掌柜从成都回来了,要不要也一并通知?您张罗救出的庞德与他同行。” “怎么不早说?庞将军来此何干?”蓝田满脸疑惑。 “据说奉左将军之命,来交州听候先生调遣,您当时正在忙着种树,所以我让他们先去驿馆等候,明天早上再来见你...”高原抱拳回答。 蓝田听得一怔,庞德不在阆中张飞那里吗?姐夫将他派来交州怎么回事?难不成有什么苦衷不成? “那就一并请来,正好为庞将军接风洗尘。”蓝田点点头。 “唯。”高原抱拳离去。 蓝田此时还沉浸在女儿的喜悦中,一会叫来吕玲绮的侍女悉心照顾,一会又嘱咐厨房单独为她做清淡食物,他坐立不安在院中来回踱步。 “夫君,妾身怀霁儿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开心,就这么喜欢女儿吗?”吕玲绮纳闷地问。 蓝田拍着手说道:“辕儿、霁儿一个比一个顽皮,女儿应该会更文静贴心,我不在家时也有人陪你说话,这难道不好么?” “可女儿早晚会嫁作他人妇...”吕玲绮摇摇头。 蓝田苦笑道:“小君想得太远了吧?现在你身子都还没显怀呢,无论是儿女你都要想开些,父母与子女本就是一桩缘分,虽然彼此间有血脉为纽带,但孩子们一旦长大成人,都会成为别人的郎、他人的妻,只有我们老夫妻相伴最后...” “讨厌...什么老夫妻?子玉你嫌我老了?正好我现在有孕不方便,要不要给你纳一房妾?”吕玲绮真心实意地问。 蓝田心说女人可真会联系,他急忙摆手岔开话题:“不是早说过别提这事儿吗?为夫是根本不会同意的,小君知道我为什么比别人强吗?” “为什么?”吕玲绮也想知道。 “那是因为生而为人皆有欲望,能够控制欲望才能主宰自己,不能控制欲望就被欲望主宰,老子云‘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这天下能真正做自己的人很少。 古往今来有多少豪杰,这些人或为名、或为利、或为权、或为色,只要心中欲望不休,就会成为欲望的傀儡,袁术、袁绍、孙策、包括外舅(吕布)皆因此败亡...”蓝田叹息。 “那曹贼、孙权、玄德又怎么说?”吕玲绮追问。 蓝田背过手去仰天想了想,然后才徐徐回答道:“曹操看似快意恩仇,实则也在控制心中欲望,否则能对荀彧、钟繇、陈群为首旳士族大家那样客气? 姐夫他布仁义于四海,如果不努力控制欲望,否则以他贫苦落寞的出身,拥有复兴汉室的大志向,早就湮灭在这乱世里,所以他比曹操自制力更强。” “孙权呢?”吕玲绮又问。 “咳咳,孙权相比他们是晚辈,为夫不予置评...”蓝田的确没什么想说的,一方雄主多少有点闪光点,但孙权仅仅是守成而已。 “夫君身体那么好,刻意控制自己欲望,不会是想做圣人吧?”吕玲绮一脸好奇。 “呃...哪有妻子逼丈夫纳妾的?人的寿岁、精力总是有定数的,帮姐夫定鼎天下本会耗去很多精力,若是再纳几房妾进门来,你说我还有多少精力分给你和孩子们?”蓝田的真实想法就是这样,况且吕玲绮的身体柔韧性太强,寻常女子根本比不上。 “我省得了。”吕玲绮听得十分感动,她抚摸小腹觉得有股暖流升腾。 蓝田决定晚上大排筵席,他的州牧府紧锣密鼓地筹备,知道吕玲绮怀三胎的消息,他无心政务就在后宅相陪。 太阳渐渐西斜,高顺带着蓝辕、蓝霁回府,两个孩子疯狂玩耍了一天,身上的衣服因为汗水基本都是湿润状态,头发就像淋了雨一样聚拢在一起,远远就能闻到咸咸的味道。 “父亲、母亲,你们都在啊?我今天进了十六个球,大兄进了十七个球。”蓝霁兴奋地说道。 “踢了几场啊?这么大比分,是陷阵兵让了你们吧?”蓝田笑着问。 蓝辕回答:“上午下午共踢了两场比赛,其实也没怎么让我们,对方就少了一个人...” “看来我猜得没错,多一个人很关键的。”蓝田正色说道。 “才不是呢,主要是我和大兄跑得快,老鲁叔(鲁铁)和高伯伯都看见了。”蓝霁嘟着嘴说道。 蓝田对儿子的称呼也很无语,鲁铁和高顺虽然是上下级,但是论年龄的确是平辈,蓝霁这样强行搞差辈也很无奈,主要高顺与吕玲绮有师徒之谊,弄成和蓝田同辈份体现不出尊重。 高顺点头肯定:“两位公子奔跑的速度很快,而且他们的力量也非常不错,我看再过几年都能上战场了。” 蓝田望着眼前两个儿子,他们这两年的身高快速上窜,蓝辕不穿鞋已经超过六尺五,比身材短小的‘张松’还要高,估计很快就要超过曹老板,在身高上达到了参军的标准。 蓝田身高七尺五寸(175cm),儿子们疯长的势头显然遗传了吕玲绮,他们外祖父吕布高得夸张,这算是改良了蓝家的身高基因,难怪古代皇帝们的后代都不太差。 “以后就别让了,多一個人踢球,兵力上不对等。”蓝田说道。 高顺点点头,“我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鲁铁说要照顾下两位公子...” “你们快去洗洗吧,出了一身臭汗不难受吗?”蓝田摸着蓝辕的手臂感觉黏黏的。 蓝霁走了两步发现不对劲,“母亲不来给我们搓背吗?” “会有人给你搓背的,你母亲以后都没空,都已经是大孩子了。”蓝田打马虎眼。 蓝辕、蓝霁一惊,互相看了一眼,心说父亲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虽然个头比同龄人高些,但目前还都是孩子啊。 第四百三十章 开席 “父亲,您是什么意思?” 蓝辕和蓝霁面面相觑,虽然两人的个头已经挺高,但仍旧是孩童心性。 “你们的母亲怀了身孕,今后要注意,多逗母亲开心。”蓝田皱起眉头。 “当真?这么说我也成兄长了?妙啊。”蓝霁听得眼睛放光。 蓝辕拉了拉蓝霁的衣袖,然后拱手行礼说道:“这真是家中的喜事,父亲、母亲,我和霁弟先去洗澡了。” “去吧。”蓝田点点头。 两兄弟蹦蹦跳往自己房间走去,一路走一路交头接耳,看上去非常开心的样子。 “他们好像很兴奋呢,不知主公这胎是男是女?”高顺对吕玲绮好奇询问,毕竟头两胎也是提前知道答案。 吕玲绮回答:“元化先生诊脉说是个女儿。” “这么说主公儿女双全了?那真是可喜可贺啊。”高顺抱拳相贺。 蓝田打趣道:“说来还真是奇怪,仲景先生诊出儿子,元化先生诊出女儿,早知道怀霁儿的时候也让元化先生来诊脉。” “先生不可厚此薄彼,霁公子虽然顽劣,但是他勇敢坚韧,将来绝对不可限量。”高顺着急替蓝霁说好话。 “看把咱们伯平给吓得,儿子女儿我一视同仁,就怕霁儿将来把天捅漏了。”蓝田哈哈大笑。 高顺恭维道:“先生学贯古今,霁儿有你教导怎么会犯大错?若真的把天捅漏那也是天的错...” “你呀...”蓝田听得直摇头,高顺如此宠溺两个儿子,还是早点把蓝霁送去江陵。 高顺心中跟明镜似的,吕玲绮平时对蓝霁管教很严,将来还会送给关羽去调教,他要是也这么严厉,两个孩子就真的惨了。 几人闲聊了几句后,吕玲绮担心两个儿子洗不干净,于是向蓝田、高顺告辞离去。 “咱们用眼睛看就行了,有什么事就吩咐侍女们去办,你可别亲自上手更别动怒。”蓝田唠叨着。 吕玲绮莞尔一笑:“瞧你担心的样子,妾身不是第一次做母亲,孕期注意事项我省得的...” “呃...记得就好...” 因为这胎确定是个女儿,蓝田激动得像个孩子。 高顺见吕玲绮笑靥如花,感叹她得遇良人,庆幸当初自己没有随吕布而去,否则就没机会见证到真正的爱情。 “对了先生,宋谌已经从成都归来,还带回了你关注的庞令明,两人正在军事区观球呢。”高顺突然说道。 蓝田点点头,“高原已经给我说了,以你观之庞令明如何?” “凉州汉子性格爽利,看得出来还很有勇力,应该是个能拼命的猛将。”高顺分析道。 “前脚走了甘兴霸,后脚来了庞令明,姐夫把我这里当黄埔军校啊...”蓝田自言自语。 “何为黄埔军校?”高顺耳朵很灵敏。 蓝田看着高顺灵机一动,然后笑着回答:“黄埔军校就是咱们的讲武堂,等哪天伯平带不动兵了,我就把现在的讲武堂扩大,到时候你就来出任大祭酒。” “到时候听先生安排,不过起码要辕儿、霁儿成年以后,我还要把陷阵军交给他们。”高顺郑重地说道。 蓝田拍了拍高顺的肩膀,“伯平你正值壮年,想卸甲我还不同意呢,以后对庞令明多多照顾,交州也正好缺个得力的骑将。” “我省得了。”高顺微微颔首。 当天散值以后,受邀的官员陆续来到州牧府赴宴,烛火将大殿照得亮如白昼,桌案有序地陈列在一起,桌上已经备好凉菜、水果及美酒。 蓝田提前在后殿先见了庞德,通过简单交谈大概明白了刘备的用意,看来是这位庞将军深受张飞的喜爱,立军功后升职太快被人记恨,现在跑到交州政治避难来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庞德也在仔细观察对方,他发现蓝田竟是那么的普通,那并不高大的身躯却有浩瀚的智慧,听他说话如沐春风。 几句下去庞德就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他终于知道其他人为何对蓝田那么推崇了,这该死的个人魅力也太强了些。 过了一会儿高顺进来提醒,原来已经是宴会开始的时辰,随后三人一同踏出后殿走到前殿。 庞德面孔比较陌生,蓝田又让他坐在左侧高顺的旁边,瞬间引得大家窃窃私语,纷纷猜测这个圆脸的大汉是谁。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没人刻意安排的情况下,大殿左右以文武、地位、官职高低落座。 左侧主位是高顺,其次为庞德、徐双、沙摩柯、李异、胡恪、宋谌; 右侧主位是刘熙,其次为蒋琬、华佗、许安、姚歧、士祗、薛综、程秉。 程秉原是汝南人士,因北方战乱避祸交州,期间与刘熙考究五经大义,两人亦师亦友;薛综是刘熙在交州收的弟子。 这两人本来被士燮征辟为官,刘熙奉命筹建广州书院后,蓝田将他们召至南海辅助刘熙治学。 蓝田见名单上的客人已到齐,他指着庞德介绍道:“这位是庞德,庞令明,主公以为忠勇将军,庞将军与大家认识一下吧。” 庞德站起身抱拳说道:“庞某是个粗人,也不怎么会说话,在此给大家行礼了。” “见过庞将军。”众人齐声说道。 “令明的酒量不错,你们待会可以多喝几杯加深印象。”蓝田先讲了句玩笑话,然后对着高顺说道:“伯平,我把令明就交给你了,待会挨个介绍给大家认识。” “唯。”高顺抱拳点头。 蓝田举起酒杯,“广州城渐渐步入正轨,我早想召集大家相聚一番,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今天借着给庞将军接风洗尘,我感谢大家对交州的付出,请满饮杯中酒。” 众人齐刷刷站了起来,大家同时举杯向蓝田行礼。 蓝田依照领导讲话惯例,连续讲了三段引酒词活跃气氛,堂内众人频频站起身附和饮酒。 因为木工作坊与板凳的普及,再加上南方长期跪坐身体容易进湿气,所以广州城的衙署全面抛弃了跪坐改用桌凳,大家也没有因为频繁的起落而膝盖疼痛。 蓝田讲话的时候,侍女们将热菜一盘盘端了进来,筵席的菜品经过了蓝田的甄选,把这么多年最受欢迎的菜品上了个遍。 桌子上摆满热菜以后,食物的香味瞬间弥漫在大殿。 只见蓝田大手一挥,潇洒地吐出两个字:开席。 第四百三十一章 送你个头条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即便是蓝田眼前这个小江湖,他宣布开席之后除了享受美食,开朗的已经慢慢开始串台。 蓝田今天宴请了十五个人,经过仔细观察发现分成了七个小团体。 高顺不饮酒显得孤僻所以独立成团,徐双与宋谌以及新来的庞德成团,蛮王沙摩柯通过甘宁的关系与李异交好,刘熙、姚歧、薛综、程秉同为师徒友人,华佗、许安两个医药署的自成一派,胡恪被动划入了士祗的阵营,蒋琬则游离在众人之间。 看到眼下的景象,蓝田心中忍不住感慨,刘备的本领那是何其强大,面对着那样多的面孔,他还能将不同性格、不同利益诉求、不同能力的人聚合在一起,并且保持和谐共处、共同使劲。 人们只记得刘备的仁德,但他最厉害的实则为帝王之术,这种能力即便是卧龙凤雏,亦或者是穿越而来的蓝田都没有,有些注定是要成就大业的。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英雄亦造时势也。 蒋琬在各个桌案前把酒言欢,最后他端着酒杯走到蓝田面前席地而坐。 “公琰今日很开怀嘛。”蓝田微笑着打招呼。 蒋琬拱手敬酒曰:“听闻蓝夫人日月入怀,琬提前祝贺府君弄瓦之喜。” 蓝田皱起眉头:“元华先生已入花甲,怎么这点小秘密都守不住?没想到这么快就告诉公琰了...” 蒋琬微微一笑,回头望了望高顺回答道:“不是元化先生告诉我的,但这不是什么机密军情,乃是府君的家事、喜事,本来就该与大家分享喜悦。” 蓝田才知道是高顺‘告密’,这家伙怎么比自己还沉不住气?可能心里已经把吕玲绮当作女儿看待,所以才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之情。 “公琰既然知道了,待到秋后别忘了准备贺礼。”蓝田打趣道。 “一定,一定。”蒋琬连忙点头。 “你把长江报移交给元直后,新的岭南报筹备得如何了?”蓝田岔开话题问。 蒋琬坐正身子回答:“只采集交州本地的信息,再加上还可以用雕版印刷,岭南报可比长江报容易太多,第一期很快就能问世,但我把长江评版块拿掉了,单单从交州找热点来评论,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最关键是难以长久...” 蓝田点头说:“公琰果然经验老道,但如果少了评论的版块,报纸就会少些趣味性,不如改为奇闻轶事可好?如果交州找不到合适题材,大可以从长江报上挑选内容加工。” 蒋琬眼前一亮,“还是府君想得周全,奇闻轶事是个好办法,长江报去年末特刊,大篇幅报道孙权去年折戟合肥,我回去好好加工一下。” “如果是这件事的话,我倒可以送你个标题。”蓝田微微一笑。 “愿听赐教。”蒋琬拱手致意。 蓝田意味深长地说:“生子当如孙仲谋,合肥十万送人头。” “这标题真是妙啊,不过孙权应该会恨死府君...”蒋琬摇摇头。 蓝田冷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他自己做出的丑事,难道还怕别人说道?” 蒋琬点点头,“虽然孙权这次败得很难看,但是却意外把瘟疫传到曹营,李典战后不幸染上疫病,没等到曹操封赏就离世了...” “也算他得了个安慰奖吧,战争、天灾后就常伴瘟疫,所以我不遗余力推广医学...” 蓝田跟着叹了一口气,三国期间大规模疫病发生了很多次,他若不发展医学就只能将命运交给运气。 蒋琬肯定地附和:“府君兴农、兴医、办学,相信用不了多久,交州就会成为人间一片乐土,再也不是什么荒蛮之地了。” “公琰你身上的担子很重,现在还应付得过来吧?”蓝田可用的政才不多,像蒋琬这样的能人只能身兼数职,他除了担任交州别驾从事,还兼任着书报署主事、南海太守。 蒋琬笑着回答:“目前还能应付,幸好府君这些年培养了不少年轻人才,乡间的问题能够得到解决,到了我这个层面反而很轻松。” 蓝田:“现在苍梧、郁林、南海三郡已全面开办蒙学堂,学满两年后品学兼优者,可升至广州书院继续从学,成国先生(刘熙)他们正在全力为古籍做注,到时挑选些经典出来作教材,也不至于让孩子们学完蒙学堂,然后又回乡养鸡放牛。” “府君想得真是周到,孩子们从蒙学堂出来也就十二三岁,这个年龄回乡做事的确太小,真不如到广州书院精进几年,有雕版印刷制作课本教材也很容易,但不知书院的学制会设定几年?太久的话州内租税会比较吃紧。”蒋琬担忧地问。 蓝田解释:“蒙学堂由各县租税供养,广州学院我打算定学制为五年,学成之后分配至各级衙门为吏、留书院治学、蒙学堂为师等,锻炼两三年后正好可行冠礼,不出二十年就能为交州培养大批人才。 书院学习期间的开销用度,要学生与官府各自出一半,廉价的知识没有人会珍惜,所谓法不轻传,道不贱卖,师不顺路,医不扣门...” “府君高见,蒋琬受教。” “广州城应该会越来越繁华,也会广泛吸纳周边人口,南海郡各县施政要有前瞻性,城中工匠区的各大作坊,有些前序工艺如原木、毛皮、丝制等,可适当外溢下放到周边各县,这样可以留住一些人。”蓝田提醒道。 蒋琬点头回答:“我明天就去部署安排,眼下南海郡确实有个难点,东北部靠近扬州地界的龙川、揭阳两县多为不同族的越人聚居,这些人祖祖辈辈以捕鱼、打猎为生,您的稻米种植暂时不好推广进去,蒙学堂和医馆也暂时没建...” 蓝田一听又是民族地区的治理,而且是靠近孙权疆域的两个县,最好的情况就是保持原状不管,以类似‘坚壁清野’的方式形成战略缓冲区,毕竟孙权有背刺的老传统不得不防,但蓝田确想以渗透的方式瓦解。 百越是孙权的后花园,东吴终其一生都在与百越争斗,自己要不要‘帮帮忙’教化呢?想到这里蓝田突然脑中闪出灵光。 第四百三十二章 有人想进步 “还是要派个能人去才行。”蓝田微微颔首。 蒋琬拱手举荐曰:“沙摩柯将军原为五溪蛮王,他对您忠心耿耿说一不二,不如让他带蛮兵入驻两县,这正好实现府君的‘以夷制夷’策略。” 蓝田皱起眉头,“用五溪蛮去压制越人?我怎么感觉在以暴制暴?再说蛮兵们还要继续建设广州城,沙将军留在这里未可轻动。” “如果府君有这样的顾虑,现在实在没什么好办法,只能优先发展广州城及周边县,然后再慢慢向外部延伸...”蒋琬叹了一口气。 “陈图去郁林赴任,袁太守有没有还个人回来?”蓝田突然转移话题问。 蒋琬听得一怔,摇头苦笑:“郁林郡山多疆域又大,袁太守恐怕缺人缺得厉害,陈图过去赴任一年多了,他绝口不提还个官员给南海...” 蓝田点点头,“这两年建广州城太繁琐,我差点忘了官员轮换这件事,明天我修书一封送去布山县,给公琰要回个人才去治理龙川、揭阳,袁将军他又不是貔貅,可不能光进不出呢...” 郁林还有这样的人才?赖恭在任的时候治理得勉勉强强,蒋琬虽然表面上点头肯定,但是心中却没猜到会是何人。 蓝田与蒋琬聊了好久,直到沙摩柯和李异端着酒杯走来。 “蒋别驾,你可别霸着不走啊,俺们敬酒都找不到机会。”沙摩柯在前边嘟囔,李异则轻轻点头致意。 蒋琬连忙起身尴尬回礼:“呃...与府君说话忘了时辰,不好意思耽误了大家,我这就回自己位置上去...” 沙摩柯皱眉说道,“主要是你光说话不喝酒,筵席上不喝酒怎么能行呢?府君多久没有好好醉过了?俺与李将军陪他痛快饮一场。” 蓝田听得眼睛一睁,心说就是你这个好家伙,翼德不在你成了专职酒鬼,上次喝醉酒让吕玲绮怀上女儿,沙摩柯这家伙的灌酒功劳不小。 达咩,酒后驾驶危险。 “沙将军,饮酒要适量。”蓝田提醒道。 “嘿嘿,府君的筵席可不常有,俺先干为敬。”沙摩柯仰起下巴一饮而尽。 “呃...我也是。”李异跟着先喝。 蓝田皱起眉头,“咱们先说好,今天人多只此一杯。” 沙摩柯见蓝田喝完,憨笑着斟满继续劝告:“府君不但给俺们建设家乡,让他们都过上了吃饱饭的日子,还恩准那几千族人留在南海,我沙摩柯实在无以为报,只能在代他们多喝两杯酒,您随意就行了...” 席上的庞德见到沙摩柯感情真挚声泪俱下,非常佩服蓝田对于这些人的凝聚力,但他不知道沙摩柯这劝酒词不是第一回用了。 “五溪蛮族建设广州城有功,留在南海也是理所当然,你就不要找借口了,想喝去找庞将军。”蓝田摆了摆手,心说你这劝酒计也不能老用。 沙摩柯见计谋被看穿,就眼神示意李异跟上。 李异端着酒杯支支吾吾,蓝田笑着说:“你还是去找庞将军吧,我和李将军说句话。” “哦好...”沙摩柯依依不舍地离去。 “府君有什么吩咐?”李异抱拳相问。 “造船坞的位置选好没有?”蓝田问道。 李异点头回答:“番禺与博罗之间有个很大的回水湾,哪里的地势宽广水势平稳,是个建立船坞的绝好地方,就等府君空了去定下具体位置...” 蓝田皱起眉:“不用事事都需经我来决断,建立船坞选址我也不太懂,你与工坊的匠人商量着来就是。” “府君,海边风浪远强于河流,咱们造船的难度很大,为何不在苍梧找个地方?”李异不解地问,他以前在巴郡统领水军,真正到了海边发现不太一样,以前对船舶的了解太狭隘。 “在海上都能自由航行的船,去到内陆河流岂不是如履平地?咱们不要怕失败更不要怕困难,南海造出的船不但要征服长江、黄河,也要想办法征服那一片汪洋大海。 大海的另一边还有无限光景,正等待子孙后代们去探寻发现,我们现在往前多走一步,将来他们就可以少走一步。”蓝田给李异鼓劲打气。 “我省得了。”李异先是点点头,又旧事重提:“我曾经跟您提过,交州要不要组建水军...” 李异在巴郡是负责水军,后来接手了甘宁那支水上运输队,蓝田将州府迁至广州城,又让他勘察地形准备建船坞,但他依旧想进步,想带兵作战建功立业。 南方多山基本没有骑兵,步兵又有陷阵军和沙摩柯的蛮兵,所以他才建议组建交州水军,毕竟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蓝田点头笑着回答:“交州水路纵横,自然是需要水军的,但现在没有战争,兵力编制不宜太多,还是坚持精兵的原则,我暂时给你三千人的编制。” “唯。” 李异显得十分激动,他在军中的职位是中郎将,正常来说可以统领千余士兵,三千人等与同一个军的编制,正常需要将军来统帅。 “你让一些水兵去学造船修船,任何水战都是离不开舰船的。”蓝田建议道。 “末将领命。”李异抱拳心潮澎湃。 李异满脸笑容离开后,徐双、庞德、宋谌、刘熙等人都去敬酒,蓝田应接不暇只能搬出华佗,把自己喜获女儿的事告诉众人,还表示自己一年内都不会再贪杯。 众人都知道蓝田十分疼爱夫人,更明白陷阵军与吕玲绮的关系,所以只能自行捉对厮杀,再不敢缠着蓝田去劝酒。 筵席喝到戌时才结束,蓝田非常清晰地走进后宅,竟然发现吕玲绮还在等自己。 “小君为何不早点歇息?元化先生嘱咐不能劳累的。”蓝田紧张地说道。 吕玲绮坐在寝房桌前,单手抵着下巴望着蓝田傻笑,“夫君未归,妾身独自睡不着。” “以后早点回来陪你,小君先去榻上等着,我去简单清洗就来陪你。”蓝田指着床榻说道。 “两三个月是关键期,夫君难道不抱我上榻么?”吕玲绮意味深长地问。 蓝田知道吕玲绮在撒娇,于是浅浅一笑弯腰将她抱在怀中,缓慢走了几步又轻轻放在榻上。 “抱归抱,小君你可别乱想。”蓝田好意提醒。 “讨厌...快去盥洗吧...”吕玲绮脸上火辣辣的。 春夜里窗外动物叫声婉转凄凉,蓝田却和枕边人纯洁的相拥而眠,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早就心有灵犀。 第四百三十三章 物尽其用 次日清晨,庞德到州牧府正式向蓝田报道。 庞德出身西凉骑兵军团,最擅长的是指挥骑兵进行作战,但天下的好马都产于塞外,有名的诸如乌桓马、匈奴马。刘备和孙权地处南方获得马匹不易,基本只能通过战场缴获以及民间走私的方式。 蓝田所在的交州出行用船,少量的战马也是在战场缴获,主要用于紧急通讯、城中骑兵巡逻等任务,本地的马匹大多来源于益州,它们虽然身材矮小但是耐力充足,常被作为牲畜驮物耕田所用。 庞德这位骑将来了交州,就好像蒙古国海军司令一样,所以蓝田也不知道安排他做什么。 “令明,昨天去过军事区,觉得那边怎么样?”蓝田问道。 庞德如实回答:“整齐的营房,完善的后勤,兵器库的位置,都布置得恰到好处,这是我在任何城市没见过的,另外军事区的空地很大,日常训练都不用出城去,只不过...” “令明但讲无妨。”蓝田好奇地问。 “预留旳马厩位置太少...”庞德惋惜道。 蓝田与高顺相似一笑:“南方缺马而且多山地,我们的骑兵才几百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有马就可以繁衍,末将知道南方多靠船,但是主公他日争衡中原,绝对少不了骑兵的,府君乃高明之士,应该明白其中道理。”庞德抱拳建议。 蓝田摇头苦笑:“我曾经找人试过,但是新生的马驹多夭折,或许是南方天气的原因...” “末将在凉州曾驯养马匹,府君不如让我去试一试?”庞德抱拳请缨。 “如此甚好,养马所需地点、房舍,你与伯平说就行了。”蓝田吩咐道。 庞德抱拳转身对高顺行礼,“今后就多多要叨扰高将军。” “好说。”高顺点点头。 蓝田沉思片刻继续说道:“伯平,回头把那几百骑兵交令明统领,内城的巡逻也一并交给他,庞将军驯养马匹之余,也可以将那些骑兵练一练。” “唯。”高顺和庞德齐声回答。 蓝田口中的那几百骑兵,并非高顺陷阵军中的侦察营,而是从苍梧郡抽调过来,负责广州内城治安巡逻的骑兵。 这几百骑兵有一部分是吴巨的、也有一部分是吕范遗留的,沙摩柯攻下苍梧郡后,守军随之投降,他们的战斗力相对比较低下,正面别说对抗陷阵军的步兵,连沙摩柯的五溪蛮也不是对手。 “我们去...”蓝田本想带庞德在城中转一转,但是刚说了几个字突然想到什么,他转身对高原说道:“去把的卢给我牵来,令明既然要驯养战马,正好送给他做种。” “可那是您从刘...”高原知道的卢是从刘备那里要来,整天不骑还要让人牵出去奔跑,就像客人一样供了起来,完全不知道蓝田为何如此宝贝。 “快去吧,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蓝田语气很坚定,他不骑的卢也有苦衷。 有人说科学的尽头就是神学,解释不明白还是小心点好,毕竟那的卢的确很玄乎,没有刘备那种帝王命,谁敢轻易去冒险。 “唯。”高原转身离去。 几人在庭院里等了一会,高原走进来抱拳禀告:“先生,你要用的马匹,以及那匹的卢马都在门外。” 蓝田欣慰地点头,高原跟随自己多年,自己还没说要骑马上街,对方已经猜了个明白,这就是所谓的默契吧。 蓝田带头走在前方,高顺、庞德、高原紧随其后。 走出州牧府的大门,蓝田指着墙边的白马说道:“令明你看这白马如何?能否称得上千里驹?” 庞德看得眼前一亮,“此马高大威武,体型健硕强劲,身上白毛光亮如雪,当真是一匹好马,用它来做种可太好了。” “这的卢我就送给你了,但是我不建议你骑乘。”蓝田叮嘱。 “却为何故?”庞德一脸茫然。 高原在旁边冷哼:“这匹白马原为左将军的坐骑,先生要过来也就只骑了两三次,庞将军若用作自己的脚力,岂不是藐视...” “呃...原来是这样,看来府君是舍不得骑乘,庞某爱惜好马堪比妻妾,您就放心吧。”庞德抱拳做出了保证。 蓝田轻轻点头,然后又对高原吩咐:“叫人将的卢送到庞将军住处,我们现在要去街上巡视一番。” “唯。”高原抱拳。 中央政务区禁止骑马,蓝田带头牵着马匹走到边缘,然后才与高顺、庞德、高原巡视四个区,他们从东边逆时针方向出发,依次参观文教区、军事区、工匠区、贸易区。 东北方向的文教区相对安静,目前只有广州书院、书报署辖下岭南报、以及医药署辖下的三个医馆衙署,剩下的建筑是各衙署配套房舍,闲置的大片土地除了主道路已完成平整,剩下的都是荒芜的野草与高低不一的树木。 文教区在规划图中提到的寺庙、道观、大花园等设施,都因为蛮兵的建设任务繁重而暂时搁置,因为蓝田决定先把物资条件抓稳了,再慢慢给广州城搞精神层面的东西。 西北位置的军事区,驻军和家眷加起来有近四万人,是城中目前人口最多的区域,整齐划一的房舍和几个足球场很是醒目,不时传来陷阵军士训练的呐喊声。 西南角的工匠区,囊括了纺织作坊、造纸作坊、印刷作坊等上百个官营作坊,这里面涉及有军事、民生、文教、政治所用,也是交州科技力量的集中体现。 东南方向的贸易区,是外部四区中最喧闹繁华的存在,匆忙行走的百姓、牛车、手推车穿梭在街道中,四处都充斥着金钱的味道。 官府建设的集市简单粗放,临时租给普通做买卖的生意人,这集市按照交易门类规整有序,主要是米、面、肉、豆、瓜果、蔬菜等。 修建精美的店铺分官营和自建,官营店铺出售官营作坊的家具、布匹、农具、陶器等物,私营店铺是买地自建的商行,这些商行售卖的是私营作坊的产出,以及舶来的珍玩以及中原的物产。 蓝田作出如此安排,他就是要让各个阶层的人,都有机会在贸易区找到生计,较低的税收以及良好的配套,就是为了吸引各地的商人,他要把广州城打造成交州商业重镇。 几人在贸易区巡视期间,蓝田在一处街角发现士祗与人在争吵。 “高原,去把士公子请过来说话。”蓝田吩咐道。 “唯。”高原下马走去。 第四百三十四章 街边岗亭 贸易区鱼龙混杂,人们为了利益经常发生争吵,士祗经常出入各个集市,为商户、客人解决争端和纠纷。 别看士祗是士燮的庶子,而且已经是年过五旬的高龄,但他在广州城似乎找到了真我,蓝田交给他的任务尽职尽责完成,完全不是一个摆烂人质的状态。 士祗处理完眼前的事,跟随高原来到街角向众人行礼。 “府君,高将军,庞将军...” “士公子每天都这么忙吗?”蓝田好奇地问。 士祗点点头,“忙虽然忙点但过得很充实,广州城的经商环境特别好,除了固定的商铺、商行,临时租赁摊位规模也在不停扩大,因为有汉人、有越人,人多了起矛盾争执也都正常。” “看来广州书院的民族语言班,我得让成国先生早点筹备开办,交州是个多民族的地区,咱们需要一批懂民族语言的人员。”蓝田若有所思地说道。 “成国先生他们都是治经学的大才,百越的语言分类庞杂各不相同,要办民族语言班可不容易。”高顺皱眉提醒。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贸易区多少做买卖旳人,他们也是跟着打交道学出来的,事情虽然有些困难,但仔细去办其实也简单,挑选一些聪明好学人员,让他们广泛收集越族人的发音,然后以文字音译的方式记录下来,后来者只要根据书本记载便可事半功倍。”蓝田解释道。 “府君的办法太好了。”士祗赞叹道。 蓝田微微笑道:“办法总比困难多,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统一语言,各地区各民族的人,在保持方言、民族语的同时,全民推行统一的语言,几十年后大家就再无语言障碍。” “统一语言这很难吧?”高顺皱起眉头。 “始皇帝也只是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这统一语言实在是...”士祗也不太相信。 蓝田点头说道:“现在是不可能,如果将来四海升平、九州大同,那时候说不定能统一语言,人与人交流就再无异族之分...” “那便是盛世吧?有生之年只怕...”士祗摇摇头。 高顺轻哼:“以先生旷古绝伦的才华,虽然不能马上开创出九州盛世,交州一地还是很有希望的。” 士祗点头附和:“高将军所言不差,祗来此一年深有体会。” “今日是来巡视各区的,你们怎么又开始吹捧我了?此风不可再长...”蓝田先是打断了两人吹捧,然后又对着士祗提问:“贸易区除了南海本地做买卖的人,这些日子有外郡的客商过来吗?” 士祗感叹:“那自然是有的,苍梧、郁林两郡过来不少,交趾、合浦等地也有商人跨海而来,名闻交州越族商人乌斯兄弟,最近也在贸易区买地建立商行,广州城才开城不到三个月,能有现在这样的局面,可以用不可思议来形容...” “交州、合浦应该离不开士公子的推介。”蓝田满脸欣慰。 士祗尴尬回应:“广州城的作坊品类众多,生产流入到市集的成品非常实用,即使我不往交趾作推广,这里早晚也会名声大噪的...” 蓝田肯定说:“道理是这么道理,但是来这里做买卖的人越来越多,随之而来的矛盾冲突也越来越多,士公子身上的担子将越来越重,可千万不要勉强给压垮了,那时候我怎么向威彦公(士燮)交待。” “我会量力而行,如果到时力有不逮,会提前向府君求援。”士祗拱手说道。 蓝田望着远方那治安岗亭沉思,然后转身对庞德说道:“令明,我打算把全城的岗亭都交你负责,岗亭现在虽然只负责治安和道路通畅,将来我会陆续增派人员处理民事,就像这贸易区就很需要增加人手协调纠纷,否则士公子再这样忙碌下去,头发很快去全部愁白了。” “府君的意思是在每个岗亭再增加个里正?”庞德好奇地问。(乡下设有里,里正也称里魁,负责一里事务,兼有官民两重身份) 蓝田点点头,“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至于增加具体多少人手,还有要根据周边百姓多少来定,人员我会让蒋公琰挑选,你可以优先配置到贸易区的岗亭来。” “呃...末将虽然能治兵,但对于这些民事...”庞德欲言又止,心说自己好好的马上将军,怎么让我管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蓝田笑着解释:“并非是让你专心处理俗务,仅仅是兼顾管理而已,全城现在岗亭有四十个,随着人口增长还会越来越多,令明现在统领着交州唯一的骑兵,主要任务是应对各地的突发事件,街边岗亭正好可以当你的眼睛。” “末将遵命。”庞德抱拳。 蓝田这样的作法实际是将衙门分散化,让百姓遇到困难、纠纷可以就地处理,不必全部拥挤到中央政务区去告官,在广州城中设立街边岗亭,蓝田借鉴了疆藏的警务站模式,可以有效地提升城市管理,也能更好维持治安与秩序。 庞德甫到交州就身兼培育战马、统领骑兵、管理岗亭三职,从而可以想象交州是有多么的缺人。 通常新的州牧或刺史初到地方,会选择与本地的豪强士族合作(如刘表、陶谦、刘焉等),由当地豪强出人、出钱、出粮共同治理地方,大家相安无事各取所需。 蓝田这个州牧则不一样,他在交州基本是乾坤独掌面,各级官吏已经过数次考评,不合格的直接会夺官归乡,面对缺人的困局他自己办学培养。 虽然白手起家很辛苦,但一旦成势会非常稳固,而交州原本就弱势的士族,他们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与黔首百姓平等获得机会。 交州各郡根据蓝田规划的稳步推进,各郡各县就像蓝田花园中的桃树苗一样,每天都有一个新的变化。 三月下旬,《岭南报》首刊出现在蓝田的桌前,‘生子当如孙仲谋,合肥十万送人头’的标题赫然出现在奇闻轶事栏目。 蓝田饶有兴致地读作报纸,突然侍卫统领高原敲开了房门。 第四百三十五章 龙揭都督 《岭南报》将合肥之战精简成小故事,短短几十个字就把孙权的窝囊刻画得淋漓尽致,蓝田看完就知道这报纸势必能火。 在信息和娱乐如此匮乏的年代,谁不想茶余饭后增加点话题呢?教人学习新知识可能比较困难,但是谁又没有一颗八卦的心呢?奇闻轶事对《岭南报》有点石成金的效果。 蓝田才刚放下报纸,高原敲门带进来一个人。 “卑职见过蓝府君。”来人见到蓝田纳头就拜。 “站起来说话。”蓝田身体向后轻轻一靠,心说这个老熟人好像变化很大。 那人毕恭毕敬站直了身体,只见他个头不高、皮肤黝黑,身上穿着朴素的衣服,腮边胡须被他精心修剪过。 “这些年你变化很大嘛,我现在该叫你什么呢?”蓝田意味深长地问。 “呃...可随府君心意...”那人低头回答。 “先生,你们之前认识?”高原挠头一脸茫然,只知道他是从郁林来的县丞。 蓝田呵呵一笑:“你难道忘了郁林的阿布?初相识时在始安伏击我和夫人。” “卑职...惭愧...”阿布低下了头。 “竟然会是你?不是很早就病死了吗?现在不但起死回生连外形也变了,还有这口音简直和汉人无二...”高原十分吃惊。 “高统领有礼。”阿布拱手一鞠。 蓝田正色说道:“他现在改名潭定周,以后别提阿布这个名字,你先到殿外去等候,我有事要与潭县丞说。” “唯。”高原抱拳退出后殿。 “先生...”潭定周(阿布)躬身再次一拜。 阿布当初办完事假死改名,蓝田遵守诺言让赖恭提拔他为定周县丞,这些年他兢兢业业辅助县令治理家乡定周,但头上却一直悬着一把利剑。 其实阿布一直在关注蓝田,他担忧对方会因为秘密暗杀自己,蓝田表现得越强他越害怕,直到后来在长沙大败孙权,最后又入主交州任州牧,他的内心一直没平静过。 蓝田主政交州后施行的各项政策,定周县都在阿布推动下走在郁林的前面,正当阿布认为蓝田忘了自己存在的时候,郁林太守袁綝找到了自己,蓝田点名让他去广州城听用。 “你现在形象改的很成功,我想即便是士燮也很难认出来,但他旳儿子士祗就在这里做事,你出入广州城还是要小心。”蓝田点了点头。 “卑职明白,不知先生将我唤来所为何事?”潭定周(阿布)一脸紧张,非常小心地询问。 蓝田皱起眉头:“潭县丞有功于我,不用担心我恩将仇报。” “卑职不敢...”潭定周低下头。 “南海东部龙川、揭阳两县,那里山川交错、地势广袤,因为主要是越人聚集,现在不少政令推动不进去,你知道我主要是以德服人,所以就想起了你,袁太守还舍不得呢。”蓝田呵呵一笑。 “先生是让我去治理龙川、揭阳其中一县?请给我些时间保证完成任务。”潭定周拍着胸脯说道。 蓝田摇头回答:“那样担子还是轻了些,我现在任命你为龙揭都督,把龙川、揭阳两县都交给你治理。” “多谢先生信任,潭定周必定不辱使命。” “龙川、揭阳两县毗邻扬州,你这都督不但要治理好县务,还要想办法拉拢扬州的山越...” 潭定周听得吃惊,“先生的意思是...” “孙权这人喜欢背刺,所以我不得不早作准备,咱们提前把刀磨好,要用的时候拿出来就行。”蓝田冷冷一笑。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潭定周吞了吞口水,心说蓝先生真是未雨绸缪,孙权都被坑多少回了。 潭定周(阿布)悟性相当高,有些话蓝田根本不用讲明,他之前一直战战兢兢,现在领了新任务反而觉得踏实。 蓝田随后叫来蒋琬,让其为潭定周制作印信,并尽快安排他去龙川、揭阳赴任。 此时庭院内阳光正好,蓝田闲来无事换上便服出门,他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文教区的广州书院前。 蓝田背着手与高原迈步走了进去,只见偌大的书院静悄悄的,两人穿院走过庭廊几经曲折,最终来到一个书斋前。 书斋内刘熙、薛综、程秉聚在一起,对书院收集到的十几本儒家经典逐句注释讨论,剩下十多个文书则负责记录,最后汇总整理择优参考。 虽然三人有师徒的情谊在,但因为各自思考角度不同,所以在少许见解上各有观点,为了治学严谨经常还发生争论,导致注释经典变得非常缓慢。 蒙学堂的教材是千字文和论语,而蓝田对古代可以作教材的经典了解不多,所以只能借助科举的考察范畴,请三人优先将四书五经注释出来作书院教材。 现在一年时间过去了,他们只完成了《孟子》、《中庸》的注释,进度显得十分的缓慢。 蓝田先在窗外偷听了一会,随后缓步走到书斋门前,有人注意到蓝田的到来,博士祭酒刘熙急忙迎了出来,薛综、程秉等人都起身行礼。 “府君怎有闲暇至此?”刘熙笑脸相迎。 “今日春光正好,手上也没什么政务,所以就来先生这里看看。”蓝田微笑着回答。 刘熙冲着屋内喊:“敬文(薛综),速去准备酒水、瓜果...” “唯。”薛综躬身应答。 蓝田转身制止道:“不必准备这些,我随意看看就走。” “呃...全凭府君安排...”刘熙微微点头,他是专门治学的文人,对于迎来送往的世故,不如官员们那样熟络。 蓝田指着前方与刘熙并肩而行,行进间蓝田感叹道:“刚才在窗外听到你们争论,成国先生与弟子们治学都好严谨...” “这些书籍都要传世育人,自然是要谨慎些为好。”刘熙点头附和。 “就是耗时久了些,明年苍梧各县的蒙学堂就有学子结业,书院还来得及准备教材吗?”蓝田郑重问道。 刘熙皱眉回答:“到时候只能边教边释了,要准确道出圣贤之意极难,大家如此吹毛求疵,就是怕误人子弟也...” 蓝田悠然一笑:“每个人的思想都不同,要强行做到一致的确太难,先生何不兼收并蓄、博众家之长?” “府君这是何意?”刘熙一脸纳闷。 第四百三十六章 宣传海报 蓝田正色说道:“每个人的阅历学识不同,所以读圣贤经典各有理解,何不全数记录下来,以供后来学子参详之用?成国先生与敬文、德枢大可一书三注,也不用这样争论不休、迁延日月。” “府君的办法是不错,只是这会不会让后来者更加彷徨?”刘熙担忧地问。 蓝田笑着说:“蒙学堂的论语教材,现在已经改过注释好几版,既然大家非圣人而治学育人,就要允许有不同的声音出现,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刘熙点点头,“我省得了。” “开办书院任重而道远,若遇到什么困难及时给我说,我会尽全力给你解决的。”蓝田问道。 刘熙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直爽地说道:“给府君挑选的古籍做注,我和敬文、德枢会全力以赴,保证明年收取学员后有教材,但书院现在的确面临两个问题。” “先生请讲。” “其一是生源问题,书院那十几个文书府君也见了,让他们做一些抄抄写写尚可,对于今后的书院教学可能帮助不大,听说也是蒋公琰在泉陵学堂简拔而来,所以我担心苍梧各县蒙学堂那些孩子,未必都可以送到广州书院来; 其二是书院的人才还是匮乏,府君若是能广纳天下才俊就好了,当然咱们地处交州实在是偏远了些,成名之士未必愿意来...”刘熙摇头叹息。 蓝田听后突然尴尬一笑,蒋琬调拨给广州书院的人的确潦草了些,前几年书报署在泉陵积攒了不少的人才,但经不起苍梧、郁林、南海三郡旳瓜分,另外长江报分家也带走了不少人,现在正处在青黄不接的境地。 用后来的网络流行语来说,真的一滴也没有了。 这也是蓝田急于发展书院的目的,如果要有质量的发展政治、经济、军事,人才是最核心的组成部分,除了目前筹备的四书五经教材,蓝田还计划培养天文、地理、数术、军事等学科,但是饭得一口一口吃。 “生源问题我是这样考虑的,蒙学堂现在教的千字文和论语,结业时统一让各县组织考核,结合学生们日常表现,给出优、良、中、平、差是为初试,再从中筛选出优、良、中的学生晋级,这些晋级者再经过书院一次考核,最终确定书院学生可好?”蓝田问道。 刘熙捋着胡须轻轻点头:“前后历经两次考核,必然可以筛选走庸碌者,不过府君你如此用心良苦的办学,那些初试、终试未晋级之人如何安顿?” “可以再读一次蒙学堂,不过一切用度需要自理,实在不愿学可以回乡种地,或者去泉陵学堂跟匠人学一门手艺。”蓝田严肃地回答。 刘熙叹息道:“如果到头来还是去种地,为何不一直留在乡下?府君这样吃力不讨好...” 蓝田摇头笑道:“先生不能这样说,在蒙学堂能够学会识字书写,已经是前进了一大步,总好过目不识丁的名事理?”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那第二点为书院求贤...”刘熙欲言又止。 “成国先生安心治学,为学院求贤我来想办法,广州书院肯定会越来越好的。”蓝田心说招商引资、引进人才我都熟。 刘熙满意地点头,“那我就没问题了。” 蓝田与刘熙简单交谈后离开书院,刚走出大门高原就问道:“交州数得上名字的人才,似乎都被成国先生找来了,先生莫非还能无中生有?” “把眼光放长远一些,岂能囿于交州一地?曹操和孙权治下就没学者了?”蓝田轻轻摇头。 “这...”高原听得直接无语。 两人顺着街道向北而行,道路右边一处小型衙署为岭南报,蓝田直接阔步走了进去。 岭南报因为定位州级报,派往各地打探消息的斥候,不及长江报的三分之一,加上有印刷术的存在,现在抄报排版的学徒仅保留了几个人。 蓝田找来岭南报中比较空闲的画工嘱咐,让他将整个广州城以及广州书院,用比较写意的手法描绘出来。 “何为写意?”画工挠头问。 蓝田反问:“你知道山水朦胧那种感觉吗?” 画工听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蓝田接着解释道:“那就是在表达真实的同时,引导观者进行无边的猜想,简而言之就是将广州城、广州学院画成人间圣地。” “我明白了。”画工点头肯定。 在岭南报逗留片刻后,整个文教区也没什么去处,蓝田遂与高原回到州牧府。 蓝田还没来得及回后宅看望妻儿,蒋琬火急火燎地便追了过来,因为岭南报是他负责的衙署,单独找画工画广州城的消息,很快就通过岭南报主事传达给了蒋琬。 “公琰,你来的好快啊。”蓝田笑着招呼。 蒋琬拱手行礼,“卑职听说府君让画工办事,我怕他没有理解您的意思,所以特地上门来问个清楚,请问您画广州城、广州书院有什么深意吗?” 蓝田点头解释:“广州是座新建的城池,天下人尚不知晓,现在通过绘画的方式,不是能很好的宣传吗?” “府君是打算如报纸那样散播?”蒋琬猜测。 “公琰一点就通,果然聪慧通达。”蓝田点头称赞。 “请问具体怎么做?”蒋琬虚心请教。 蓝田:“画面如果不太生动,那就辅以凝练优美的文字,把广州城的气候、生活、商业氛围、还有广州书院的治学环境烘托出来。” “府君想通过这种方式引来百姓?益州、荆州都是主公疆域没有问题,但曹操所在的北方以及孙权的江东就...他们对百姓控制得极为严格,基本没有可能逃到交州...”蒋琬说完直摇头。 蓝田呵呵一笑:“所谓事在人为、筑巢引凤,现在凤巢已经筑好了,自然要花点心思去宣传,绘画和配文都交给你了,到时候初稿先拿给我看看,没有问题再制雕版。” “唯。”蒋琬拱手领命。 蒋琬在准备‘宣传海报’期间,蓝田还在寻思怎么为广州书院招募贤才,赠房屋、给高俸禄、安家费都是常规操作,他打算等‘宣传海报’发酵得差不多后,再通过长江报做做广告,彻底把报纸这个平台利用起来。 第四百三十七章 吊唁 六月的南海,身穿单衣都不能缓解燥热,不少百姓已经是光膀干活。 广州城各衙署都没配套种植树木,官员们只能躲在房间内消暑办公,反而州牧府种植的苗木显得未雨绸缪。 蒋琬已经通知各衙署在冬天选种,等到明年春天全面开始种树,否则交州的盛夏实在难捱。 蓝田后花园的桃树翠绿成林,比稻田里的秧苗还高几寸,但因为天气炎热需要经常浇水。 此时吕玲绮已经显怀,每天中午都会在房中午睡,蓝田没什么事干就到桃林浇水、修枝,人为控制桃树枝丫生长走向,不断改良水果的口感、产量,这是他农学专业内的选修科目。 蓝田拿着铜剪刀,全神贯注地穿梭在苗木间。 突然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蓝田抬头一看发现是高原手持书信。 “何人来信?”蓝田好奇地问。 “是关将军的书信。”高原回答。 蓝田放下剪刀走出桃林,心说该不会荆州有什么大事吧?关将军很少主动给他写信,毕竟武将间交‘笔友’的很少。 关羽信上只有寥寥十几字,原来是张机近日病逝在江陵,江陵医学堂不知何去何从,所以请蓝田往江陵一叙。 蓝田看信后心生黯然,所谓医者不能自医,没有人能够逃避死亡。 他想了想觉得带蒋琬同行,于是让高原去通知对方,约定明早启程前往江陵赴约,自己则继续给桃树苗修枝、浇水。 清理完桃林蓝田步入后院,发现蓝霁独自在院子里玩耍棍棒,是去年吕玲绮随意教的一套棍法。 蓝田见他玩得有模有样,但是全身已经被汗水浸透,于是好奇地问道:“怎么独自在舞棍?辕儿去哪里了?” “大兄他嫌中午天热,好像回屋读论语去了。”蓝霁摇头说道。 “你怎么不回屋读书?蒙学堂学的东西,你们两人都得掌握,光会背千字文可不行。”蓝田慈祥地说道。 蓝霁瘪嘴回答:“我练累了再回屋去,否则很难静下来...” “夏季太阳毒辣,长时间如此易发热症,霁儿你还是要节制。”蓝田回想起自己小时候,顶着烈日赤脚在田野间玩耍,钓青蛙、抓昆虫、打弹弓、小河里钓鱼游泳,似乎从来也没有中暑。 看着面前不以为然旳蓝霁,他心说自己是不是关切太过? “我...”蓝霁吞吞吐吐。 蓝田摇头打断道:“算了,你要练就练吧。” “还是父亲开明。”蓝霁大喜。 吕玲绮此时已经午睡醒来,两个侍女给她打扇送凉风,女子夏天怀孕是很难受的,因为热所以很容易感觉到累。 “夫君神色不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蓝田回到房间,吕玲绮好奇询问。 蓝田叹息:“仲景先生仙逝了,真是人生无常...” “当年我们初到荆南,大家又是水土不服、又是蘑菇中毒的,幸好有仲景先生妙手解厄,夫君当亲往江陵吊唁才是。”吕玲绮提醒。 蓝田点点头,“我准备明天与蒋公琰去江陵,离开期间小君要是感觉不适,就让高原去请元化先生。” “夫君你就放心去吧,妾身又不是头一胎...”吕玲绮莞尔一笑。 此时院里的蓝霁用木棍敲击地面,连续发出噔噔蹬如木鱼般的声响。 吕玲绮摇头苦笑:“霁儿的精力太好了,我小时候都没这么能折腾...” 蓝田笑呵呵回应:“小君要是如霁儿般顽皮,只怕当初会把我的葡萄架拆了...” “那还真说不准。”吕玲绮笑得咯咯的。 “反正我要去江陵吊唁,不如顺道把霁儿带去,让关将军调教半年试试?”蓝田试探性问道。 “霁儿他才九岁,会不会太早了些?不如等到十二三岁吧?”吕玲绮建议。 蓝田摇头说:“按照这两兄弟现在的势头,十二三岁不得比我个头还高?这孩子不如辕儿能静得下来,他天天顶着太阳玩耍不是个事,还不如早早送给关将军教育,再说江陵的气候也没这么热。” “夫君既然已有计较,那明日便带他同去,妾身这就去给他收拾衣物。”吕玲绮点点头。 “让月儿她们去收拾吧,别给热出一身的汗水。”蓝田嘱咐道。 “好吧。”吕玲绮虽然口头答应,但过了一会就偷偷溜过去。 蓝霁要去江陵住上半年,晚上全家人围坐在一起用餐,吕玲绮唠唠叨叨说了很久,总之就是出门在外要学会照顾自己,回头又嘱咐蓝田让关将军多多照顾,当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 晚上蓝霁激动得睡不着觉,自己要去跟着名震天下的关将军学武,那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机会。 “大兄,你睡了吗?”蓝霁兴奋地问。 旁边床铺传来清晰的声音:“我睡了...” 蓝霁听得一怔,心说这叫睡了吗?于是继续说道:“我就要去江陵跟关将军学武了,大兄你会不会很失落呀?以后就没人跟你玩了...” 蓝辕悠然说:“我有什么可失落的?跟着母亲、高伯伯一样能学,你不在我可以读书写字,找乐子的方式多着呢。” “那好吧,反正半年后咱们又能见面...”蓝霁突然有些不舍。 “霁弟...”旁边传来蓝辕的呼唤。 蓝霁:“大兄有什么要交待的?” 蓝辕:“听说关将军个性孤傲,你可要小心应付着,独在异乡可别吃苦头了...” “誒...知道了...”不知不觉蓝霁眼角湿润。 两兄弟虽然都睡不着,但是默默闭上眼睛一夜无话,房间内的空气让人无比沉闷,低沉而不规律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次日清晨吃过早饭,蓝辕搀扶着吕玲绮,把蓝田与蓝霁送到大门口,蒋琬与高顺早就等在那里。 “令明呢?他还没到吗?”蓝田好奇地问。 蓝田此去江陵给张仲景吊唁,本来指定庞德随行顺便探望故主马超,结果这西凉汉子竟然这么不守时。 高顺连忙解释:“庞将军长久坐船容易晕眩,还是我陪先生去江陵好了,他送给马将军的礼物我会转交...” 蓝田看见高顺一直盯着蓝霁,心说原来是对这个小家伙不放心,临时把庞德的名额给截胡了。 “那咱们就走吧。”蓝田也没拆穿。 第四百三十八章 遗物处置 “小君珍重,我几日便回。”蓝田转身对吕玲绮告别。 吕玲绮左手抚小腹,挥动右手微笑着点头:“夫君早去早回,家中桃树还等你修枝,还有霁儿你到了江陵要听话。” “知道了母亲。” “我省得了,你快回去吧。”蓝田微微一笑。 蓝霁学着蓝田的样子,对吕玲绮和蓝辕挥手说道:“母亲,我跟父亲走了,大兄,你要照顾好母亲和自己。” “霁弟保重。”蓝辕浅浅颔首。 “走吧,过年回来了。”蓝田拉着蓝霁转身离去。 一行人骑马出城直奔番禺码头,高顺提前联系李异准备了一艘艨艟快船。 艨艟乘风破浪逆流而上,迎着微微的南风往西北航行,这是蓝霁第二次单独跟蓝田坐船,他少了些激动多了些忐忑。 蓝田与蒋琬在船舱内商议蒙学堂的考核,高顺则与蓝霁坐在船头欣赏郁水两岸风景。 要致富先修路,蓝田主政交州后,除去军事、经济、民生的多方面考虑,要求各郡各县花大力度疏浚河道,并在每隔五十里修建码头,供过往船只停靠、人员休息补给。 所以蓝霁在沿途看见了各式民船,因为蓝田他们乘坐的是艨艟战船,其余民船远远地靠边相让。 高顺见蓝霁今日出奇地少言,于是拍着他的肩膀说道:“霁儿不用担心,关将军虽然威严,但是看在先生的面子上,应该不会过分苛待你,只要虚心肯学就行。” “姑丈没你们说得那么可怕,上次跟父亲去江夏我还玩过他的胡子。”蓝霁不以为然。 高顺连忙提醒:“那时候你还小,此次过去千万不可如此...” “好吧。”蓝霁点点头。 高顺看了船舱一眼,然后小声对蓝霁说:“到时候我留下两个侍卫给你,要是霁儿在江陵待不下去,就让他们及时送信回南海,我会亲自去接你回家。” “父亲会同意吗?”蓝霁纳闷地问。 “你不用管先生,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高顺神秘地说。 蓝霁轻轻点头,“那好吧。” 六月正是各大河流上涨的时候,蓝田的艨艟战船昼行夜停不上岸补给,除了湘水段顺流而下,其余水域全是逆流而上,他们足足在水上走了五天才抵达江陵。 入城之后蓝田与蒋琬分道扬镳,前者直接去州牧府见关羽,后者则去拜访自己的表兄潘濬。 关羽见到蓝田身旁旳蓝霁有些吃惊,“蓝二公子怎么长这么快?我记得他还不满十岁吧?” 蓝田点点头,“霁儿这方面可能随了其外祖父,不知此时来叨扰云长是否合适?” “只要子玉信得过关某,关某一定视如己出。”关羽捋着美髯轻轻点头,然后又对蓝霁说道:“我可比你父亲严厉,霁儿你怕是不怕?” 蓝霁神色自若地回答:“我连那个黑脸姑丈都不怕,自然也不会怕漂亮长髯的姑丈。” “霁儿,不得无礼。”蓝田与高顺异口同声呵斥。 “哈哈哈,无妨无妨,有这份傲气才配当我关羽的弟子。”关羽捋须大笑。 蓝霁学着大人的模样躬身抱拳,高顺和蓝田见之微微点头肯定。 几人寒暄一番后,蓝田准备去张机家吊唁,关羽遂唤来关平嘱咐道:“先把霁儿带到你母亲处安顿下来,一应用度与安国(关兴)同等。” “唯。”关平抱拳。 “关将军,我给霁儿留下两个随从,麻烦少将军一并安排了...”高顺抱拳说道。 “随从?子玉这是...”关羽一脸不解。 蓝田皱起眉头:“伯平不必多此一举,‘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霁儿不是来这里享受的。” “先生,霁儿他还小...”高顺还想争取。 “我相信霁儿,伯平你也有点信心,这是成长的考验。”蓝田说道。 “呃...好吧...”高顺虽然不舍,但是蓝田的话他也理解,只是自己在蓝霁那里食言了。 关羽见高顺颇为失落,于是安慰道:“伯平将军尽管放心,霁儿乃是关某子侄,所以留在江陵和交州没有分别。” 高顺点头抱拳,“霁儿素来顽劣,还望将军照拂。” “关某自有分寸。”关羽点点头。 几人随后离开州牧府,策马直奔张机的宅院而去,蓝田到的时候蒋琬已在门口等候,眼前不大的院落全以白布装点,灵堂设在院中正堂之中,里面哭泣的声音不绝于耳。 关羽陪同蓝田进屋吊唁,门前担任知宾是张机的弟子,他看见蓝田后高声吟唱:“交州牧、靖南将军、蓝子玉将军前来吊唁。” 蓝田冲他点头致意,然后跨过门槛直入灵堂,左右着丧服的都是张机的弟子,棺椁放置灵堂正北方,棺椁旁哭泣的是张机的遗孀和幼子。 张机原是南阳的张氏大族,族中共有两百多的族人,因为东汉末年战争瘟疫横行,从建安元年开始(196年),不到十年内族中三分之二的人染疫而亡,张氏家族几乎处于消亡的状态,张机的父母妻儿也在瘟疫中全部殒命。 刘备被刘表流放桂阳期间,根据蓝田的建议征辟张机,在桂阳设立医学堂培养郎中。 那时候长江以北战乱不休,张机留在荆南逐渐变得安稳,后来由桂阳太守赵范做媒,以五十五岁高龄续弦娶了郡中寡妇,并且生下一个儿子张始。 “张公子还小,请张夫人节哀,家中可有什么困难?蓝田一定全力相助。” 蓝田拜完张机的灵柩,走到孤儿寡母面前拱手行礼,发现那孩子比蓝霁还要小些。 张氏抹着眼泪回礼:“多谢蓝将军挂怀,江陵医学堂有不少弟子,关将军和徐军师也多有照拂,家中用度都不缺。” “今后若有什么难处,可随时去交州找我。”蓝田点点头。 张氏微微点头有点感动,突然间她好像想起点什么,连忙唤来堂中张机的丧主大弟子。 “师母,有什么事?”丧主拱手问道。 “去后堂把夫君的遗物取来。”张氏吩咐道。 “唯。”丧主拱手退出了灵堂。 “张夫人,你这是?”蓝田似乎想到点什么。 张氏平静地回答道:“夫君生前留下些东西,指明要交给将军处置。” “莫非是仲景先生的医书?”蓝田问道。 张氏微微颔首:“将军所言不差,先夫呕心沥血,著有《伤寒杂病论》十六卷...” 第四百三十九章 利国利民之策 少顷,丧主与仆从抱书简入灵堂,将十六卷医书摆在蓝田眼前。 张氏拿起一卷递给蓝田说道:“先夫言将军致力兴学,此《伤寒杂病论》只有在将军那里,才能很好地推广下去,先夫遗愿‘天下病皆可医’,请将军带回交州去吧。” 蓝田点头接过书简翻阅,蝇头般大小的字迹落在竹简上,张机依旧采用古老的方式著书,看来造纸术并没在荆州广泛使用。 “仲景先生心意我已知之,只不过如此珍贵之作当传子孙,我会让人誊抄一份带回交州,这原作还是留在张家。”蓝田说道。 “呃...也好...”张氏没有拒绝。 灵堂内张机的弟子们原本沮丧连连,当听到蓝田会留下《伤寒杂病论》,他们脸上都露出了欣喜之色,是典型的留一手小农思维。 蓝田走出灵堂后,蒋琬、高顺分别进屋祭拜行礼。 吊唁结束后,蓝田让蒋琬奉上交州带来的礼物,随后让高顺等人带着《伤寒杂病论》离开。 关羽指着随从们怀中的书卷问:“子玉打算带回交州誊抄,还是就在江陵...” “仲景先生的遗物不出江陵,公琰你现在去找找徐军师,让他从长江报抽调几个人,帮咱们抄录校对到纸上,回交州后再制雕版出书。”蓝田吩咐道。 “唯。” 蒋琬拱手就要离去,关羽及时叫住他:“公琰不用白跑一趟,此前我已叫人去请元直,现在他应该在关某府上。” “好久不见正好一叙。”蓝田点点头。 “元直正好也有事找子玉。”关羽说完一招手,几个随从就将马匹牵来。 众人回到州牧府,徐庶和马良正在殿内饮凉汤,两人看见关羽、蓝田一前一后进来,纷纷站起身来拱手行礼。 “子玉,你在交州的手笔真不小啊。”徐庶哈哈笑道。 蓝田疑惑地问:“元直何出此言?” 徐庶从怀中掏出一张画纸,蓝田看到后马上就心领神会,那就是他让蒋琬弄的宣传海报‘广州印象’,最近已经定稿印制了几百份,还没想好通过什么方式传递出去。 蒋琬在拜访表兄潘濬时顺手送了他几张,没想到被徐庶反手牵牛顺走一份。 “这是何物?”关羽凑了上去。 只见画面上的广州城美轮美奂,旁边几句引语让人读后无限憧憬。 “听说广州城方圆十里,子玉你这新城池建得好快,可你甫到交州就如此大兴土木,会不会影响州郡的治理?”徐庶好奇地问。 蒋琬抢言答话:“府君他并未扰民,甚至在广州城建设期间,还给百姓创造了挣钱的机会,是有益州郡治理旳。” 关羽捋须赞叹:“大兴土木反而还能利民,这种事也只有子玉能办到,但为何会这样呢?” “呃,其实这其中的道理也很简单,把强征徭役与官府出资征募作比较,比较清楚就知道怎样更划算、怎样利国利民。”蓝田微微一笑。 “国家牧养百姓,百姓上缴租税,此乃是天经地义也,如果免去徭役用官府来出资征募,各地的府库岂不很快掏空了?咱们又拿什么去将养士兵?失去供养的士兵必然哗变的...”旁听的马良好奇询问。 蓝田摇头解释:“徭役抽丁会让百姓抵触,在农时抽丁还容易让土地荒芜,遇上天灾人祸交不上租税,百姓要么奔逃他乡要么落草为寇,循环往复早晚会祸害国家。” “徭役之苦自古有之,所以明主都不会轻易大兴土木,减少徭役才能与民修养生息,但有时候的确是无奈之举...”徐庶叹息。 “我在南海筑城期间,主要参与者是不用耕作的士兵,其余民夫也是有偿征募,看似府库中的钱粮都被消耗掉了,实际上钱粮会自己回来。”蓝田微微一笑。 “子玉请说明白一些。”关羽听到这里也来了兴趣。 蓝田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打比方,“这就相当于府库中的钱粮,本来是用来发给官员和士兵作俸禄所用,遇上丰年收上来的租税多则府库充盈,遇上灾年收不上租税则府库空虚。 若是在丰年将一部分钱粮投到民间,诸如修补城墙、疏浚河道、兴修水利等,民有余粮遇灾年也不慌更不会逃难,那时土地不会荒芜租税可继。 百姓富足后会买布制衣、买农具耕牛、买陶罐桌椅,匠人、牧民拿到会买米买菜,商人在其间运作周转会向官府缴税,最后这枚铜板依然能回到府库中,铜板流转的地方都得到了满足...” 关羽频频点头,“子玉此言,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马良拱手一鞠:“真发人深思,马良受教了...” “乱世无常难作为,待天下大定再行此法,必然让人民富足。”徐庶叹息道。 “正是如此。”蓝田附和。 几人说话的时候,关平让人准备了酒水瓜果,关羽随即让众人殿内落座。 “关某此次邀子玉来江陵,除了给仲景先生送行吊唁外,还有另外两件比较重要的事要商议。其一是上个月曹操在邺城僭越进爵魏王,元直认为长江报当就做些事才行;其二是鲁子敬多次派人来示好,建议孙刘两家恢复通商往来,估计是去年孙权在合肥大败,害怕曹操南下找江东报仇,所以想起了咱们这个盟友。”关羽捋髯解释。 蓝田望向徐庶:“元直以为长江报当如何?” 徐庶面色凝重:“高皇帝曾言‘非刘氏而王者,若无功,所不置而侯者,天下共诛之。’曹贼称王篡汉已成事实,现在长江报已经流通海内,需要持续撰文谴责此行径,号召天下英雄共诛国贼。” 关羽打断说道:“现在天下鼎足之势已成,我们和江东本来就和曹操敌对,光靠报纸谴责恐怕没什么用,我看元直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云长不要小看舆论的力量,我看元直不妨大张旗鼓去做,咱们连续刊文一两年,让各界名士都站出来指出曹贼叛国,到时候聚沙成塔、积水成渊,动荡魏地的民心也是好的。”蓝田点头肯定。 第四百四十章 蓝田的保证 马良拱手说道:“廖公渊就在巴郡,此前他的长江评言辞犀利,我看还可以请他评论几期。” “季常所言甚善,这两年都是荆州名士做评,风格还是过于委婉了。”徐庶肯定地点头。 蓝田皱起眉说道:“既然要长期谴责,咱们最好将眼光放开,荆州的名士可评、益州的名士也可评,甚至江东的名士也可评...” “江东名士?不行不行,当年曹操南下赤壁战前,江东谋臣张昭带头请降,他们早就无视天子、倾慕曹操,怎么肯在长江报上攻讦?”关羽听到这里不停摇头。 蓝田嘴角微微上扬,“江东群臣皆可降曹,唯孙仲谋不会降曹,鲁子敬不是想修好吗?曹操僭越称王他们不该声讨?” “既然子玉同意那就恢复通商,反正诸葛军师入蜀前,嘱咐我东和孙权、北拒曹操,回头我遣人回告鲁子敬。”关羽微微颔首。 蓝田提醒:“虽然恢复民间通商交流,但是也不能放松警惕。” 关羽冷冷一笑:“子玉大可放心,洞庭、公安有甘将军和苏将军把守,我还在沿江设有烽火台传讯,不会给江东鼠辈偷袭的机会。” 蓝田点点头:“总之小心点好。” “子玉在江陵要留几天?母亲要亲手下厨招待你。”徐庶笑脸问道。 蓝田摇头说道:“老夫人的美意留待下次,我明天就要启程返回交州,内子身怀六甲、行动不便,州内的政务也还颇多...” “那真是可喜可贺,这次就不多留你了。”徐庶微笑着回应。 关羽上下打量着蓝田赞叹:“子玉你还可以啊。” 蓝田听得一怔,心说什么叫我还可以?随后又对徐庶说道:“广州城面朝大海,冬天也有暖阳拂面,我在城中修了好几个小院,元直可以带老夫人去过冬。” 徐庶点点头,“若有闲暇一定去。” 蓝田转过身又对蒋琬吩咐:“公琰,我们明日就要返回交州,劳烦你和季常(马良)找人将《伤寒杂病论》誊抄出来。” “唯。”蒋琬点点头。 徐庶也对马良说道:“这一期的长江报语气激昂些,咱们要全力对曹贼口诛笔伐,三天之内要把初稿拿出来。” “唯。”马良躬身抬手。 蒋琬和马良离开后,蓝田与关羽、徐庶继续就地区局势讨论,自从孙权上次偷袭失败后,荆州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战事,特别是马超出任临沮督后,对襄阳、樊城的曹军有强大的震慑作用。 前些日子张飞在宕渠大破张郃,消息传到荆州后让关羽为他高兴许久。 “主公在汉中平白得了这么多人口,我想休养生息两年应该会图谋汉中吧?”徐庶根据局势分析道。 蓝田点头肯定:“姐夫收留汉中流民屯田种粮,对将来攻取汉中是一大臂助,我想这一天应该不会太久的,若是孙权能够在淮南牵制曹操,夏侯渊岂是姐夫他们的对手?” 关羽摇头捋髯:“孙权十万被张文远八百打得丢盔弃甲,我反正不对他抱什么期待感,这两年我会在荆州厉兵秣马,到时候大哥攻略汉中曹操率主力去援,荆州兵就可伺机而动收复襄樊直逼宛洛。” “我与云长见解相同,主公若能把曹操困在汉中,关将军再以荆州兵攻破襄樊,到时候断去曹操中原归路,则天下可定、汉室可兴也。”徐庶赞同附和。 蓝田微微点头回应,还没有发生旳事他不好预判,但是如果依照旧的历史轨迹,眼前这位关二爷会在高光时刻后陨落,他的任务就是不让这一切发生,为此只能吸引孙权的仇恨,强行抢过对线权。 “子玉为何皱眉?莫非你有什么顾虑?到时候关某北伐中原,钱粮兵甲我都倚仗你了...”关羽正色说道。 蓝田笑呵呵保证:“云长不必担忧,兵马钱粮都是我分内之事,到时候我再给你征募些军队。 另外我让李异在南海造船,但是海船与内河的船区别很大,你要不要派些荆州的造船匠南下?在泉陵或者苍梧附近打造战船,这样秘密造船可以麻痹曹仁和鲁子敬。” “元直,咱们有玄鸮先生坐镇,皆可高枕无忧矣。”关羽感叹。 三位长官在殿内聊得兴起,高顺则在门外百无聊赖,他十分担忧蓝霁在江陵不适应,多次叫住关平嘱咐多多照拂。 关羽偶然瞥见高顺神色凝重与关平说话,于是大声对着殿外呼喊:“平儿,高将军有什么事吗?” 不等关平回应,高顺进殿抱拳请示:“关将军、徐军师、先生,咱们明日就要启程回交州,要不要去看看霁儿适应得怎么样?” “那咱们就看看去?”蓝田问道。 关羽微笑着站起来,“那咱们就走吧,霁儿性格活泼爽利,和安国岁数相差不大,应该是玩得好的。” 蓝田、徐庶、高顺跟着关羽走入后宅,走在门外就听见里面一同叫好。 众人进门一看,原来是蓝霁在卖弄棍法,比他大四岁的关兴已经束发,八岁的小迷妹关银屏不停拍手。 蓝霁和关银屏都扎着两个羊角发结,关银屏看上去乖巧又可爱,蓝霁的造型看上去有些滑稽。 “安国、银屏快来叫人。”关羽刚走进庭院,孩子们头上就像出现了一团乌云。 “舅父、徐先生...”关兴、关银屏齐声行礼。 “父亲、姑丈、徐先生...”蓝霁跟着行礼。 关羽指着高顺说道:“这位是高将军,你们叫高伯父吧。” “姑丈,我叫的高伯伯...”蓝霁提醒。 关羽一怔心说这辈分怎么还高了?蓝田因为是吕布的女婿显得无奈,高顺这个辈分论起来实在尴尬。 “呃...那你们跟着霁儿叫吧。”关羽摇摇头。 “高伯伯...”关兴、关银屏拱手问好。 高顺只能点头尴尬回应,蓝田岔开话题问:“我记得二公子只有十三岁,为何已经开始束发?” “安国的个头长得很快,再梳孩童的发髻不雅观,所以我不但提前为他束发,还给他提前表字,不过关某看霁儿长得更快,子玉也早点替他束发吧。”关羽解释道。(注:古时15岁束发,20岁弱冠表字) 蓝田点点头,“那我回去先给辕儿束发,他的个头跟安国(关兴)差不多...” 第四百四十一章 血脉压制 关羽一听真是好家伙,那蓝辕只比蓝霁大两岁,居然已经有了关兴的身高,这体型长势以后还得了? “非常之人当以非常之法,既然子玉两个儿子如此拔萃,何必要恪守弱冠才表字呢?我看可以略略提前。”关羽建议道。 蓝田点点头:“两人的表字我早有准备,辕儿表字曰伯阳、霁儿表字曰仲陵。” “仲陵?以后你们都这样称呼霁儿,刚才他那一套棍法耍的虎虎生风,已经可以媲美一些士兵了,咱们怎么能再把他当作孩子呢?”关羽看着关平、关兴嘱咐。 “知道了,父亲。”关平带头说道。 “我不能叫霁哥哥了吗?”关银屏摇头晃脑地问。 关羽单手抚着摸她的额头,“银屏你现在还小不一样,以前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哇,太好啦。”关银屏拍手欢喜。 关羽扭头对蓝田问:“仲陵的棍棒使得不错,看得出底子特别的好,安国都没这么早学兵器,是高将军教的吗?” 高顺抱拳摇头:“公子武艺都是小姐所授。” 关羽若有所思地说:“原来是温侯的家传武艺,仲陵你今后可要用心跟我学。” “我省得了。”蓝霁点头回答。 关羽指着蓝霁又问:“仲陵他学过骑马没有?” 高顺:“去年我教过他们几次,兄弟两人很快就学会了,现在应该能骑普通的战马。” 古代初学骑马并不难,只要学会控制方向和停下就可以,但是骑术却是一门大学问,战场上因为有很多的突发情况,战马会因为受到惊吓将背上的人抛下来,战争中因坠马而亡的事情不胜枚举。 关羽听说蓝霁能骑战马很诧异,可能还想试试这孩子旳骑术底子,对周仓说道:“现在去准备几匹马,我们去后街上奔跑两圈,正好看看仲陵的骑术。” “唯。”周仓点头转身离去。 蓝田都不知道两兄弟已学会了骑马,他自己学骑马比蓝霁可大多了,而且还反复练了好几个月才勉强会,这两孩子怎么可能几次就学会了?于是靠在高顺的耳旁小声问:“霁儿真的会骑马?他们兄弟骑术如何?” “还是可以的,您一会就知道了。”高顺回答。 随后一行人来到州牧府后街,周仓已经牵着几匹马等在街边,其中就有关羽那匹赤兔马。(原名赤菟,意思是红色的老虎) “姑丈,我能不能骑这匹马跟你比赛?” 分发马匹的时候,蓝霁指着赤兔马兴奋不已。 关羽微微摇头:“仲陵倒是识货,但赤兔这般高大,我怕你上不去也控不住。” “父亲也有一匹高头大马,一身雪白非常好看,可惜他平常自己不骑,也不让别人骑。”蓝霁失望地说道。 “莫非是大哥的的卢?”关羽好奇地问。 蓝田点点头,“元直是知道的卢的,那马儿虽然神骏无比,但是非常人能够驾驭,当时姐夫入川我颇不放心,故而要走的卢马以绝不测,现在留在交州让庞令明做种,也算是物尽其才...” 徐庶附和:“古之伯乐曾言‘的卢,奴乘客死,主乘弃市,凶马也。’子玉的谨慎只有孔明可比。” 蓝霁依旧盯着赤兔,关羽见状摇头说道:“赤兔脾气很古怪,一般人没法驾驭,仲陵若能成功坐上马背,今日赛马就让你骑它如何?” “当真?”蓝霁大喜。 “哈哈哈,我岂有戏言?周仓,让仲陵试试。”关羽捋须大笑。 赤兔从蹄至项高八尺,蓝田不可思议地看着高顺,好像在说这孩子能行吗? 高顺两手一摊表示不知道,他只能全神贯注盯着蓝霁,若是上马的时候遇上什么危险,才好第一时间去救下来。 蓝霁走到赤兔马旁,他先伸手抚摸着马儿紧绷的肌肉,似乎没有感觉到对方抗拒,随后一手攥住缰绳,一手扶住马鞍纵身向上一跃,稳稳坐在了马背上面。 赤兔马摇晃着脖子,马尾很自然的左右扫了扫。 “驾。”蓝霁握住缰绳转向,赤兔马就如离弦的火箭,直直地向街边奔跑出去。 蓝田看得大惊失色,其余人也没料想这局面,关羽和高顺反应最快,他们各自找了一匹马,然后疯狂拍打马臀狂追,蓝田、徐庶、关平紧随其后。 蓝霁操纵赤兔跑出数十丈,然后勒住缰绳停在原地等候,他幼小的心灵不禁赞叹,这高头大马跑起来就是快。 几个大人随后纵马奔来,当看到蓝霁神色轻松地定在那里,高顺悬起的心落了下来,关羽忍不住发出异哉的感叹。 当初吕布殒命白门楼,赤兔马随即为曹操所获,但是曹营诸将皆不能驾驭,最后曹操为了拉拢,将其赠送与关羽,赤兔马才被关羽驯服。 看到赤兔马上幼小的身影,关羽不禁发出灵魂的拷问:难道这孩子有血脉压制? “我好像能骑这赤兔马,那么什么时候开始赛马呢?”蓝霁见人到齐后对众人问道。 关羽哈哈笑道:“今天不用比了,仲陵已经技压群雄。” 蓝霁挠头不解:“这么容易吗?” 高顺此时也在和蓝田交流眼神,心说蓝霁总算没有出什么事情,否则回到交州没法跟主公交待。 关羽突然郑重的对蓝田说道:“子玉,你明天放心离去,仲陵在这里我会待如亲子,而且关某必定倾囊相授。” “有劳云长费心,仲陵在家里比较顽劣,云长或打或骂皆可,不用顾忌我的感受。”蓝田嘱咐道。 关羽捋须笑道:“这样的好苗子,我自会悉心培养,你们但放宽心。” 经历了赛马小插曲,关羽与大家回到州牧府,他设宴款待蓝田、高顺以及蒋琬,除了叫来徐庶、马良作陪,还特别让关平、关兴、蓝霁列席。 就在蓝田表示不解的时候,关羽解释他既然是蓝霁之师,以后无论是巡营、治军、还是处理政务,蓝霁都会和关平一样跟随左右。 蓝田看得出关羽真的喜欢蓝霁,所以第二天一早便与高顺放心离去。 张机的《伤寒杂病论》已经抄录好,原版手稿委托徐庶送还给张家,并表示纸质版医术印好之后,会送百册给江陵医学堂,供张机的弟子们参详学习。 第四百四十二章 务必让我去 蓝田回交州期间,关羽也派遣使者去江夏见鲁肃,表示会陆续恢复民间通商,但是要求江东在长江报上表态,与刘备集团共同谴责曹操僭越称王。 六月下旬,蓝田前脚刚回到广州城,后脚就让高顺找来胡恪与宋谌,准备用曹操称王这事做些文章。 州牧府的后殿中门窗紧闭,只留下蓝田、高顺、胡恪、宋谌四人,蓝田不想计划泄露出去。 蓝田首先给宋谌安排,吩咐他乔装去魏地经商,除了夹带长江报和宣传海报‘广州印象’,还要暗中收罗广州书院需要的人才,掌握他们的信息并想办法弄回广州城。 宋谌接到任务后有些犯难,“这些名士虽然有才,但是大多胆小畏战,只怕很难把他们请出安逸地,毕竟交州对于中原来说太偏僻,而且还有不少虚妄的流言,说到了岭南容易水土不服而亡,加上边境上盘查人口极为严格,把报纸和‘广州印象’送出去容易,要把人带回来很难...” 蓝田语气和缓:“可以先通过报纸和海报,先改变中原人的固有印象,不用急于求成,所谓滴水石穿,只要持之以恒,十年八年后能带回也行。” “我省得了,先生还有什么交待?”宋谌又问。 蓝田皱眉想了想:“宋江那个代号不能用了,张鲁被曹操以上宾之礼相待,整个魏地除了曹操就是他为万户侯,此前在汉中救庞德被张鲁记恨,为了安全你要重新换个名字。” “请先生赐名。”宋谌抱拳询问。 “那就叫吴用吧,字学究。”蓝田随口说道。 “唯。”宋谌记下这个名字。 宋谌正要离开,蓝田突然叫住他,补充道:“高皇帝曾言‘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你到了魏地在各地散布流言,就说天子抱怨曹操都能称王,刘氏子孙有能者皆能王之...” “先生是在陷害天子?曹操闻言会不会弑君?”不待宋谌提问,高顺不解抢着发言。 蓝田摇头冷笑:“曹贼自诩汉臣,即便有冲天之怒,也会顾忌名声不会弑君。” “可是他可以假托他人之手啊?”高顺又问。 “曹贼进爵称王本就理亏,倘若因怒弑君杀害天子协,还得扶持刘氏子孙为君,我想他不会放弃用趁手的傀儡。”蓝田分析。 高顺额头皱成川字:“那先生究竟何意?单单给天子找不痛快?” 蓝田摇头叹息:“现在汉室倾颓天子失势,姐夫要进取中原匡扶汉室,单单一个左将军是不够的,只是封了庞令明为忠勇将军,蜀中那些士族将领就开始排挤中伤,实际上是锅里都没有的情况下,是没法往碗里舀的...” “先生的意思是要玄德称王?”高顺睁大了眼睛。 “大家出生入死为了什么?无非就是封侯拜相封妻荫子,用权利和爵位来激励大家,在任何时候都是个妙招,楚汉相争时高皇帝就是这样...”蓝田苦笑道。 “既然目的是让玄德称王,何必要散布流言多此一举?”高顺继续问。 蓝田解释:“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他现在虽然篡汉称王,但是却有法可依,咱们提前给姐夫造势,是为以后称王建立民意基础,总好过自立为王为人诟病吧?” 高顺听完一怔,蓝田这布局超前,竟把方方面面都想到了,于是长叹了一口气:“他日玄德若能问鼎天下,先生当居首功...” 蓝田微微一笑,然后冲着宋谌说:“你赶快去准备吧,多带些‘广州印象’上路。” “唯。”宋谌冲众人抱拳行礼,随后关上殿门独自走了出去。 “先生,我的任务是什么?”胡恪好奇的问,他本能的有一种预感,自己的任务难度很大。 蓝田调整了坐姿,望着胡恪沉思了片刻才问道:“我记得你是东平三年出生,今年应该到了而立之年吧?” 胡恪点点头,“先生竟然记得我的岁数,末将比您只小六岁,是上个月满的三十,是在新野期间加入陷阵军的...” “为何不娶妻呢?”蓝田好奇地问。 “我好不容易加入陷阵军,后来还被选拔进侦察营赚江陵,平定荆州后又去各地行商走船,最后还去了交趾当细作,因为四处奔波所以就忘了...”胡恪低头不好意思地回答。 蓝田皱眉对高顺埋怨:“这件事伯平也有责任,军中兄弟基本都娶妻生子,为何单单冷落了胡校尉?” “先生,这可真不能怪我,我与老徐、老鲁给他张罗了很多次,但这家伙每次都有理由拒绝...”高顺连忙摇头。 蓝田好奇地盯着胡恪,心说这家伙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古人在这方面可是很开放的。 胡恪被盯得心里发毛,连忙解释道:“仲景先生五十娶妻都不晚,末将现在不才三十而已,再说常年在外当细作,如果心有牵挂会容易出事,所以就没来得及...但逢场作戏的女人不少...” 胡恪最后的话好像在特意说明什么,蓝田不得不佩服这小子的确聪明,连自己心中所想都已经猜到了。 “才三十而已?仲景先生那是续弦,这能混为一谈吗?”蓝田苦笑一声回头问高顺:“军中还有像胡恪般机敏的人吗?我要换个人去执行这次任务,得赶快张罗给他娶妻生子...” 胡恪听后激动地说:“先生别呀,卑职本就孑然一身,当初因北方战乱逃亡,差点饿死在新野,要不是您屯田收拢流民,我哪里有机会吃上饱饭?更不可能加入陷阵军,所以我要用一生来报答先生。” 蓝田摇摇头,“谈何报答一生?你为我做了很多,也该为自己考虑...” “我喜欢冒险,心甘情愿给先生办事,以前在交趾当细作期间,我感觉到莫大的成就和喜悦,请您务必让我去执行任务,这次任务应该会很刺激吧?”胡恪情绪依旧激动。 蓝田与高顺相顾无言,随后轻轻点头:“此次我让宋谌去魏地,还需要一个人去江东,并且目的完全不太一样,我要你故意暴露细作的身份...” 高顺听完十分吃惊,胡恪则眼前一亮,喜道:“请务必让我去。” 第四百四十三章 我不懂本草 蓝田见胡恪不假思索地同意,然后满脸严肃的解释:“此番去江东非比去交趾,孙权虽然统军不敢恭维,但是比士燮手段高明许多,而且此人性格狡黠多疑,不故意露出点破绽实难取信。” “先生你就放心交给我,你只需告诉我任务是什么,到了江东我自会随机应变。”胡恪正色回答。 “此次待在江东的时间颇久,不行还是先娶妻留下子嗣再出发,否则我总是难以心安...”蓝田表情仍旧凝重。 胡恪笑着说:“大丈夫何患无妻?功成名就再娶不迟。” “先生,胡恪性子很犟,不如由他去吧...”高顺叹息道。 蓝田无奈地点点头,跟着详细道出全盘计划,旁边的高顺听得眉头紧锁,胡恪反而表现得非常兴奋。 胡恪领受任务以后,便火急火燎地去准备物资,期间他向士祗要了两个聋哑随从,第三日带着满船的货物前往江东。 临行前,胡恪写信派人秘密送往交趾,表示自己会想办法搭救士廞,让士燮想尽可能进行接应。 胡恪离开一个月音信全无,高顺多次找到蒋琬询问情报,结果岭南报是交州的州报,并没派斥候前往江东和中原,蒋琬也只能向马良索要外部情报。 七月盛夏,交州的天气分外炎热。 吕玲绮出身北方,在荆南期间也没经历如此酷暑,随着肚子变大她越来越难熬,每天早晚蓝田都陪她海边散步消暑。 此时吕玲绮已经怀孕半年,除了极不适应炎热的天气,她的胃口变得十分差,无论是肉菜都吃得相当少,水果基本成了她的主食。 蓝田担忧吕玲绮营养跟不上,他找来华佗想开几幅药调理一下,但华佗却劝说是药三分毒,让他尽量通过改良菜品作法,慢慢来适应吕玲绮的口味。 蓝田听从建议亲自下厨,把过往吕玲绮爱吃的食材做了个遍,结果却还是收效甚微,吕玲绮的口味变得清淡不爱吃肉。 一天上午,蓝田便服乔装与高原来到市集,他想通过食材来寻找菜品的灵感,毕竟后世太多名菜需要的调料、配料都不太齐,非常难还原后世那种美味佳肴,但食材无疑是绿色无污染的。 蓝田漫无目的走在喧闹的市集中,突然他在一个摊位前停住脚步,那货主面前是一筐待售的大豆。 买点回家发个豆芽?蓝田突然来了灵感。 回家后蓝田将豆子洗净泡水,次日一早原本是陪吕玲绮海边散步,他却孤身来到后院菜地挖坑。 吕玲绮在侍女搀扶下,十分好奇地来到后园菜地旁,蓝田挖了个长宽深都是两寸的坑,此时正拎起木桶往坑中浇水。 “夫君,你这是干什么?种菜不像种菜、种树不像种树的...”吕玲绮好奇地问。 蓝田微微一笑:“小君耐心等几日,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眼看着日头就要爬起来,夫君你就先别忙活了,等生完女儿妾身的胃口就能恢复。”吕玲绮听完更加疑惑,心说挖坑能做什么好吃的? “那怎么行?总得要试试看的,很快就好了。” 蓝田说话的时候手上并没闲着,浇完水他就端来那碗发好的豆子,然后均匀地撒在湿润的坑底,此时水已经浸进地表下面,坑底成了泥浆的状态。 撒完碗里的豆子,蓝田找来几个小树枝,横竖放在坑顶做骨架,然后用干枯的稻草盖在坑上控温防风避光。 “好啦,三天后咱们来收。”蓝田拍了拍手说道。 “夫君,你就行在做什么?”吕玲绮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蓝田神秘一笑。 吕玲绮挽着蓝田的手臂走回寝房,既然对方要故作高深,自己只能多等上几天。 第三天清晨,蓝田先去集市上买了猪肉、活鸡、猪大骨、猪手,回家后用大鼎架在屋外空地,然后加水在下面添柴烧热。 蓝田首先需要将猪肉去皮切块、猪大骨与猪手均剁成块状,在他处理前面食材的时候,侍女也已经将鸡宰杀并洗净,蓝田随后去下鸡胸肉,将剩余鸡肉也剁成鸡块。 鸡胸肉剁成肉泥后,蓝田把鸡肉泥放在猪皮上,然后用刀背不停地锻打。 吕玲绮看着蓝田忙来忙去,似乎真在做什么奇特的菜肴,于是忍不住叫来高原问:“夫君他究竟在做什么菜?这种做法以前从未见到过...” “先生也没说什么,俺这脑子怎么猜得到...”高原挠头表示不解。 “的确为难你了...”吕玲绮摇摇头。 当食材全部准备完毕后,蓝田把鸡肉泥用碗放好,上面盖布放在冷水中备用,然后把一应肉块全部倒入铜鼎内,并且加入了两碗米酒去腥。 蓝田让侍女手拿木勺,嘱咐及时舀出鼎中漂浮的血沫子。 高原这会算是看明白了,敢情蓝田搞了个类似福寿全的菜,他笑呵呵地询问道:“先生,您弄这么大个鼎来煮肉,需要多久才能吃上啊?俺中午不打算吃午餐了...” 蓝田摇头说:“我建议你最好吃一些,因为这鼎中肉汤需要熬制三个时辰。” 高原一听要三个时辰瞪大了眼睛,心说那不是得是吃晚饭的时辰?于是又咧着嘴:“嘿嘿,那俺中午少吃一点...” 蓝田炖上肉便拿着小筐去后院菜地揭盖,此时那坑中的豆芽已经一寸高,他扯起一把豆芽放在小筐里,洗去根部泥土便开始了掐头去尾的工作,最后将个头较大的根茎挑出来放在一旁。 蓝田在掐豆芽的时候,又喊来高原嘱咐道:“你速去医学堂,找他们要两根银针回来。” “呃...俺马上就去...” 高原得令后快速出府,他知道银针是针灸用的,不清楚蓝田要这东西干什么,心说莫非要给主公针灸所用? 为了吕玲绮的身体着想,高原不但飞快带回了银针,也带回了神医华佗。 华佗看到豆芽吃惊道:“此乃为《神农本草经》所载的中品,名为‘大豆黄卷’,主湿痹筋挛,膝痛不可屈伸。不想府君竟也懂本草,但此物用时需要熬制,您这样究竟为哪般?” “我哪里懂什么本草?不过是用它做食材而已,请借先生银针一用。”蓝田笑着回应。 第四百四十四章 凤穿银芽 华佗从药箱内取出针袋,先将银针用火消毒再洗净,蓝田又将提前准备的丝线拿出,选取一长截穿在银针的尾部。 此时蓝田身边站着吕玲绮高原等人,他们原以为蓝田借银针是来治病,没想到他却真的在穿针引线,难不成要做什么女红? “府君,您这是?”华佗心说我虽然用过针缝合伤口,但也不是用这么长的银针,这奇思妙想的蓝将军究竟要干什么? 蓝田没有回答华佗的问题,而是抬头对着高原说:“去把月儿她们都叫来,女子手巧才适合做这事情。” “对对对,女红哪是男儿干的...”高原点头离开。 “真不知你要做什么...”吕玲绮皱起秀眉。 “小君耐心等待就是。”蓝田微微一笑,然后去取来鸡胸肉泥。 高原将院里十几个手巧的侍女都叫了过来,她们齐刷刷站在吕玲绮的身边不知所谓。 蓝田望着围观的众侍女说:“你们大家看好了,我现在给你们演示一遍,待会穿线的活儿就交给你们了。” “唯。”侍女们齐声回答。 蓝田先把丝线裹满鸡肉泥,然后一手轻轻捏住豆芽杆,另一只手拿着银针从中间轻轻穿过,肉泥就跟随丝线进入豆芽内部。 穿针的手法就像针灸一般,食指与拇指来回拈动旋转,需要又稳又慢将肉泥徐徐带入,蓝田让华佗拿起筷子将肉泥往进口喂,这样保证鸡肉能填满豆芽杆的空心部分。 “府君为了蓝夫人真是煞费苦心。”演示完两根豆芽,华佗忍不住摇头叹息。 吕玲绮听完后盯了蓝田好久,她感觉到幸福感爆棚心中暖暖的。 豆芽穿线的道理很简单,只是需要耐住性子慢慢弄,蓝田教完后就把位置让给众侍女,让她们两人一组慢慢给豆芽杆灌鸡肉。 华佗见没什么事,就拱手向蓝田请辞:“我观蓝夫人气色很好,刚才搭脉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若没什么事我就告辞了。” “元化先生最近很忙吗?留下尝过我这道菜再走如何?”蓝田挽留道。 “蒋别驾(蒋琬)最近送来那些《伤寒杂病论》,已经分发给医药署的众弟子研读,仲景的遗作是咱们医界的瑰宝,相信能为天下医者所用也,我也要抓紧时间著写我的《青囊书》,书成之后再拜读仲景的大作。”华佗略微惭愧地说道。 《青囊书》被描述得玄之又玄,是很多小说中的金手指,可惜后来被狱卒妻子烧毁,不过到了这个位面不会发生,因为华佗还好好地活在眼前。 “先生为何不边看边著书?说不定还能有所启发呢?”蓝田好奇地问。 华佗摇头回答:“我和仲景的侧重点不一样,还是独立阐述自己的观点较好。” “先生的《青囊书》何时方能成书?”蓝田又问。 华佗点头说道:“总共有九卷,现在已经完成七卷,再过两年就应该可以了。” 蓝田微微一笑:“待先生书成之后,我再广州书院旁新建一个医学院,到时候就以《伤寒杂病论》、《青囊书》为主要教材,蒙学堂学子不但可以考书院、也可以选择考入医学院,把医道发扬光大。” “府君...真行吗?”华佗有些小激动。 广州学院学成的儒生,会很有希望出仕做官,这种消息已经在交州传开,蓝田此时把医学院与书院齐平,是不是意味着医者地位能提高? 蓝田肯定地点头:“只要是有益百姓的事,我会不遗余力地推行。” “天下百姓和医者,都会感谢您的善举。”华佗拱手行礼。 蓝田指着院中空地说:“最近事情繁杂,很久没有练习先生的五禽戏,趁今日得空我给你演练一番,晚些就留在这里尝尝新菜品?” 华佗捋须点头:“府君的作法新奇无比,华某也想见识见识,不知道此菜何名?” “凤穿银芽。”蓝田神秘一笑。 华佗恍然大悟,“府君以鸡为凤,好一个雅名凤穿银芽...” 蓝田脱去衣服在院中耍起五禽戏,火辣的阳光照射在古铜色的肌肤上,舞动的汗珠在空中肆意地挥洒,一旁的华佗看得频频点头。 申酉之交,小火慢炖的铜鼎之中,汤汁已经烧干三分之二,早上放入的肉已经烂透,用筷子轻轻一动就能脱骨,蓝田提前放了一些盐巴佐味。 此时太阳西斜,蓝田让人在院中摆好桌凳,主要食客吕玲绮、蓝辕和华佗已经就位。 蓝田叫来高原问:“伯平这几天怎么没来我们这里?” 高原解释:“他最近忧心胡校尉,总是往蒋别驾那里跑,估计要错过先生的凤穿银芽了。” “可惜啊,伯平他没口福。”蓝田微微一笑,吩咐众人落座。 穿好鸡肉泥的豆芽杆,被小碗分成了几十份,蓝田一手拿汤勺一手端碗,从鼎中舀起肉汤往碗里淋,然后又用勺子按住豆芽杆滤掉水,反复九次之后放到一旁。 众人看得神乎其技,蓝辕好奇地询问:“父亲,您这是什么作法?以前我从未见过...” “世间万物皆无定法,父亲用热汤浇淋豆芽根和鸡肉,这样反复九次就可以把食物烫熟,还可以祛除鸡肉和豆芽的生腥之气。”蓝田从江陵回来也给蓝辕束发,并起开始称呼他的表字。 “哦...孩儿知道了...”蓝辕点点头。 蓝田将其中一碗盛上汤汁,另一碗倒入一些凉拌的佐料,然后端到吕玲绮的面前说:“凤穿银芽,干汤两食,小君你尝尝看。” 吕玲绮在众目睽睽下,先品尝了干拌的凤穿银芽,咀嚼起来的感觉清爽脆嫩,除了豆芽、鸡肉和调味的碰撞,刺激着口腔中的味蕾,原汤的凤穿银芽则是鲜意十足。 “都特别好吃,不过我更喜欢凉拌这种。”吕玲绮给出了评语。 蓝田见吕玲绮打开了胃口,心说不枉自己花了几天功夫,他嘱咐侍女们依法炮制,很快凉拌和汤制的凤穿银芽摆满一桌,最后把鼎内的肉也用两个盆盛了出来。 众人都在享受凤穿银芽时,高原却一反常理埋头吃肉,蓝田问起缘由他笑着回答:“俺还是觉得肉好吃些...” 就在大家取笑的时候,高顺神色匆匆地闯进后院。 第四百四十五章 被捕入狱 高原的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高顺看着欢快的气氛拱手向蓝田行礼,“先生...” 蓝田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对方应该有重要的事,但他却丝毫不慌,笑着问:“伯平,吃过晚饭没?正好你赶上了,快坐下吃一点,有事咱们待会再说。” “是啊,将军,先生做这道菜花了几天时间。”高原连忙补充。 “哦好...”高顺靠在高原身边坐了下来,侍女给他端来一碗带汤的‘凤穿银芽’,高顺明显没见过这新东西,于是用筷子挑起来尝试,味道虽然很鲜美但并不震撼。 吕玲绮皱眉问:“不合胃口?” “味道挺特别的...”高顺尴尬地回答。 高原把装肉的盆拉近了些,“您尝尝这个肉,在鼎中差不多炖了一天...” 吃肉的感觉还是美,高顺连忙点头:“这个还挺不错的。” 高原嘿嘿一笑:“将军跟俺见解相同...” 华佗夹起豆芽根品评:“这凤穿银芽清爽淡雅,看来很对蓝夫人胃口,先生可以用食疗的方式来进补。” 蓝田笑着回应:“这豆芽营养丰富,多吃不但能抗疲劳,还对癫病有很好的效果...” 华佗听得一怔,还说你不懂药理?随即忍不住感叹:“府君两位公子都是济世之才,要是蓝夫人腹中仍旧是个儿子就好了...” “先生这是何意?”吕玲绮急忙询问。 “府君涉猎广泛,我看他对药理也有见解,若是蓝夫人能诞下男丁,说不定能培养个医者...”华佗笑着拱手。 吕玲绮不置可否,蓝田笑着回应:“谁说女子不能学医?到时候就请先生来教...” “这...”华佗不好回答,古代女子连陌生人都没机会接触,怎么有机会外出给人诊治呢? 蓝田解释:“先生莫非忘记女神医义妁?这世上总有男医不方便治疗的病,其实培养一批女郎中也很好嘛。” “呃...义妁我的确知道,府君的想法真是天马行空,不过我非常赞同你的观点,弟子们在翻阅仲景的《伤寒杂病论》时,里面的确记载了许多妇人方剂,寻常百姓男子倒不怎么忌讳,但是为王侯公卿家的女眷看病,的确女郎中要方便些...”华佗点头肯定。 蓝田抓住吕玲绮的手说:“小君,让我们女儿学医怎样?” “我本来想教她学武的,不过夫君既然开了金口,妾身自然应允...”吕玲绮轻轻点头。 蓝田满脸笑容:“学武和学医不冲突,完全可以同时学的。” “府君说得一点不差。”华佗跟着附和。 因为用餐的人数不少,凤穿银芽和配料肉汤很快就被全部吃光,华佗抹了抹嘴巴向蓝田请辞,高原拍着肚皮坐在凳子上打嗝。 侍女们已经在收拾清扫战场,吕玲绮因为吃热了需要回屋纳凉,蓝田就刚好把高顺带到回廊的角落。 “可有什么要事?”蓝田好奇地问。 高顺点头说:“最近广州城来了很多陌生人...” 蓝田不以为然,“应该是广州印象起了作用,外地商人闻到金钱的味道,自然是要亲自赶过来看一看。” “但我们还是要谨防细作混进来啊...”高顺提醒。 “军事区和工匠区戒备森严,城中政务区和文教区各衙署都有岗哨,实际上全面开放的只剩下贸易区,加上令明(庞德)统管的街道岗亭,我不相信细作能找回有用信息,细作真能发现的东西,就是我有意让他们发现的。”蓝田自信地说。 高顺点头肯定道:“我知道先生一向谨慎,只是我刚从庞将军那里得到消息,贸易区的岗哨发现了好几个奇怪的人,他们已经跟踪了士祗两天,您说这些人是不是冲着胡恪去的?” 蓝田听得一怔,他觉得高顺分析得很是道理,于是他当机立断对高顺吩咐:“这些人很可能是江东派来的,目的就是核实胡恪的身份,你晚上亲自走一趟去见士祗,让他故意泄露点‘秘密’出来。” “我天黑了就去办,这就说明胡恪还是安全的吧?”高顺反问。 蓝田点头回答:“绝对是安全的,而且成功的引起了孙权的关注。” 高顺一脸严肃,心说得帮他过关才是,当天晚上就秘密找到士祗叮嘱了一番。第二天士祗在贸易区遇到‘细作’借口矛盾套话,但是这一切都在蓝田的掌握中。 江东细作在广州盘桓了五六天,初步摸清了胡恪的底细,他们一部分人返回江东复命,另外几人则乘坐前往交趾的商船去龙编,为了查清楚原因他们非常谨慎。 先头细作八月回到建业,将胡恪的底细告诉了孙权,孙权打算亲自前往监牢审问,胡恪已经被关押近一个月。 孙权自从去年在合肥大败,他的心情一直处于极度郁闷的状态,战场上各部各自为战难以形成合力,让他一度成为千万人的笑柄,可知这十万人真正完全听自己命令的,就只有那两千车下虎士。 没有自己直接控制的军队,孙权担忧未来依旧不能打胜仗,于是派心腹胡综到各县征募兵卒,胡综不负所托经过半年时间征募六千人,孙权随即设立解烦卫两部亲握兵权,任命徐详为左部督,任命胡综为右部督。 合肥之战虽然正面战场死伤不多,回江东后因疫病身亡者多达两万众,短时间染疫士兵还造成了一些恐慌,江东士族甚至不让淮泗将领入城。 曹操夺取汉中的消息传到江东,孙权担忧曹操随时会报合肥之仇南下,所以在张昭的建议下让鲁肃向荆州关羽示好,并借口恢复通商来消灭两家的隔阂。 其实孙权极不情愿和荆州通商,因为一旦通商长江报就会流入江东,合肥之战这样的名场面对方不会不报道,于是借口盘查奸细搜查来往货船,并且增加了建业城的暗哨,其目的就是阻止长江报进建业。 胡恪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捕入狱的,但是他犯下的事跟长江报没有半点关系,因为他带到江东的货品中根本没这种东西,除了交州的特产就是宣传海报‘广州印象’,他打听和接近被贬为庶民、被软禁在建业城郊的士廞(xin),最终触碰到了孙权的雷区。 第四百四十六章 唇枪舌战 孙权在交州吃了大亏,前后有心腹步骘、卫旌身故,潘璋的部将马忠战死,不但耗费了不少钱粮兵马,最后被蓝田与士燮联手羞辱。 所以胡恪‘无辜’入狱后,很快就领受了一顿毒打,但他在陷阵军中底子打得劳,这点皮肉之苦完全能够接受。 胡恪虽然表面上叫苦连连,但是绝口不承认自己是细作。 孙权查明胡恪是士燮的人,找来张昭商议问道:“此前子布阻止我杀士廞(xin),现在余修(胡恪化名)的身份已经查明,总可以斩了此人送给士燮出气吧?” 张昭捋须分析:“卫子旗此前毒杀士武,他后来被士徽所杀应是因果循环...” “可是步子山也死于非命...”孙权争辩。 “那献药的越人首领不是也死了吗?老臣以为这余修只是个无足轻重之人,主公不要为了一时爽利而出气误事。”张昭劝谏道。 孙权听完皱起眉头,然后冷冷地问:“我不是三岁孩童,既然余修无足轻重,杀则杀尔有什么可顾忌的?” “我观余修容貌乃中原人士,他肯冒险替士燮卖命必定有价,只要主公出价高于士燮,那么就能把他策反为我所用...”张昭继续进言。 孙权听后眼前一亮,心说士燮让此人潜伏在蓝田身边,蓝田又派他到江东来宣传广州城,说不定真有什么过人之处? 如果将其成功策反,等到一把年纪的士燮死亡,就让士廞(xin)带回交趾夺位,到时候就可以背刺南海那位鸱鸮(蓝田)。 想到这里孙权的嘴角露出了微笑,所以他决定听从张昭的建议,亲自前往监牢见一见这位细作。 建业的牢房昏暗无光,胡恪因为身份特殊,所以被关在单独的牢房。 孙权阔步走到牢门前,然后屏退左右斜眼望着满身血污的胡恪,胡恪借着微弱的光亮看着碧眼紫髯,就知道是江东的正主到了。 他立刻上前抓住牢门叫喊:“你们快放我出去,我不过是普通的商人,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孙权听了他的自辨捋髯大笑:“好一个普通的商人,好一个行军主簿胡恪...” 胡恪故作慌张,“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我是京兆人士姓余名修,是从交州过来的商人...” 孙权靠近了两步,碧眼盯着胡恪冷笑:“京兆余修?哈哈哈,也许这是你的本名,但是在交州期间你叫胡恪,是交趾太守士燮(xie)的行军司马...” “你...你...你怎么...”胡恪继续扮演慌张。 孙权仰天自傲的大笑:“吾岂是士燮那庸主可比?车骑将军孙权正是在下...” 胡恪突然一改慌张作态,冷笑道:“原来是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孙权斜眼望着他:“尔乃阶下之囚,细作身份既已查明,等待你的就是身首异处,还不赶紧跪拜告饶,还在这里逞口舌之快,真是愚蠢之极。” “哼哼,‘生子当如孙仲谋,合肥十万送人头’,你真是好威风啊?要取我首级就尽快吧,皱一下眉头算我鼠辈。”胡恪大义凛然道。 孙权听后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对着胡恪怒目大喝:“你这厮死到临头,竟然还敢辱骂本将军,就等着明日凌迟而死吧。” “‘赞美’你这十四个字,交州已经妇孺皆知,你既然如此动怒,何不去屠了交州满地?”胡恪摇头走回自己的黑暗角落。 孙权本要离开,突然又转身靠近,他的声音低沉而阴鸷,“交州妇孺皆知,你这话究竟什么意思?” “原来孙将军不知道《岭南报》?首刊上面把合肥之战讲得很精彩,标题就是刚才那十四个字。”胡恪淡淡地说道。 盛怒的孙权听到这个解释,反而内心变得平静下来,他一直都在暗中观察长江报,奇怪的是长江报对合肥之战一笔带过,只是说江东在进攻合肥时失利,根本没有罗列双方兵力的具体数据,孙权还以为是关羽顾全大局,没想到又跳出个不知名的《岭南报》。 “《岭南报》为何物?”孙权皱眉问。 “好像只是在交州内部流通的报纸,报上的内容大多都是交州本地的事,这一点与长江报区别很大。”胡恪不耐烦地说道。 孙权终于明白过来,敢情是蓝田刻意恶心自己,他关起门来在交州大肆污蔑,想到这里他一拳砸在牢门上面。 “要杀就杀,不用拿牢门出气。”胡恪语言轻蔑。 孙权极力控制情绪,回想自己今日的真实目的,他望着黑暗的牢房低声说:“士燮让你留在南海当细作,应该是被鸱鸮发现了吧?否则怎么会派你来到江东,借我手中的刀来杀你?” “鸱鸮?那是什么东西?”胡恪露出惊讶的表情。 孙权冷笑:“那是蓝田的代号,这厮跟鸱鸮一样凶恶狡猾...” “交州人称蓝将军为玄鸮先生,据说是刘益州首次这样叫的,至于孙车骑说的借刀杀人,我就不得而知了,自问没有露出破绽...”胡恪淡然回答。 “玄鸮先生?刘玄德居然给这厮改了个雅号,果然对这个妻弟非常的照顾呢,不过以蓝田的狡猾程度来看,你怎么可能在交州会被信任?他如今派你到江东来当细作,就根本没打算让你回去。”孙权慢慢找到劝降的感觉,他捋着紫髯精准地分析着。 “孙车骑究竟什么意思?”胡恪皱起眉毛。 “汝主士燮派公去南海作耳目,现如今身陷江东之囹圄,随时都有性命为难之虞,亦如萝卜般无法自拔,此正是进退为难之时,不若就此报效我江东?士燮给你的荣华富贵,我必定比他更加有诚意。”孙权望着胡恪郑重地许诺。 “所谓烈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事二主,余某虽然出身寒微,但也不会轻易背弃旧主,孙车骑还是给我个痛快吧。”胡恪铿锵拒绝道。 孙权拍手点头,“我最敬佩忠义之士,不过士燮已是古稀的年岁,他又还能剩下几个春秋?现在既奉命来了江东,又岂能轻易放你离去?若士燮不久便离开人世,你又能效忠谁呢?” 胡恪佯装一怔,故作深沉不回答,他知道孙权应该快上钩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修辞立其诚 孙权性格多疑,要取信他不是件容易的事。 蓝田经过反复分析推导,最后让胡恪采取先扬后抑、尽显忠义、欲擒故纵等方式应对。 其实这中间风险很大,一旦孙权无端杀戮,后面的策略都用不上,幸好张昭在关键时候助攻。 张昭其实也非常无奈,淮泗派推动多次向外拓展,无论是荆州、交州还是合肥,全部以失败而告终,让他们和江东士族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寄人篱下的感觉是非常难受的,张昭无非是想留条后路下来。 孙权见胡恪不再反驳,以为对方已经被直接说服,想到这里他拈着紫须竟有些得意。 “我不管你是余修还是胡恪,只要愿意效忠江东定然不差,想要有所建树得有颗大树才行,士燮他毕竟已年迈,不可能庇护你后半生的。”孙权继续劝告。 胡恪犹豫很久,最后缓缓说道:“我要考虑一番...” “考虑考虑也好,此处四下无人正好思索,我过几天再来。”孙权说完便转身离开。 胡恪抱拳轻轻一鞠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刚才爽快答应就会出事,因为蓝田说这不符合孙权的‘人设’,太轻易得到的东西他会很有疑心。 孙权也暂时没解除对胡恪的怀疑,刚才在牢中的对话他每一句都在试探对方,这对于一个深谙政治的老手来说驾轻就熟,他还在等待另外两个去交趾的细作,要多方印证才会决定要不要留下胡恪。 毕竟能够被士燮重用,在蓝田手下还能坚强存活的细作,多少还是有些手段在的,孙权离开的时候吩咐牢头对胡恪暂时特别照顾,除了不再继续用刑还要注意饮食上能吃饱。 回到宫内张昭还在等候,他满怀期待地问孙权:“主公,那余修怎么说?” 孙权漫不经心地回答:“余修说要考虑考虑。” 张昭皱起眉头,“主公屈尊降贵,这厮竟然不知好歹?如此不识时务之人,就算收服也办不了大事...” “我与子布见解刚好相反,此人忠于旧主士燮不愿随意背叛,此等义士可作江东群臣表率也。”孙权意味深长地说道。 到了金秋九月,孙权派去交趾的细作辗转回到建业,终于摸清楚了胡恪的全部底细。 孙权听说胡恪还颇有谋略,深得士燮与士徽的器重与赏识,最后士燮担忧蓝田会吞并交趾,所以把胡恪派去南海监视,这让举动让士徽大为光火,所以孙权的细作才能找到切入点。 孙权再一次来到牢房劝降,在近一个月时间里双方都没音讯,仿佛之前从未有过约定一般,孙权对胡恪的举动相当满意。 再次在监牢中相遇,胡恪因为伙食变好的原因,精神头比上次见面好了很多,清洗过的脸庞也变得不那么厌恶。 “想好了吗?”孙权问道。 胡恪点点头说:“我可以为江东效力,但是必须满足我一个条件。” “说来听听看。” 孙权心说这临了还讲条件的,我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你真当自己是鲁子敬那么有才吗? 胡恪连忙说道:“威彦公对我有知遇之恩,如果我今天决定为江东效力,能不能放大公子返回交州?” 孙权玩味地反问:“你认为呢?我的得力部将卫子旗无辜被害,士廞他没被处死都算我仁义。” 胡恪听后吞了吞口水:“那我以后能不能照顾他?您看大公子已年近花甲,实在没多少时间能活了...” 士家人大都很长寿,孙权心说士廞这厮也不知道多能活,但是把他留在江东自己大有用处,于是微笑着回应:“知恩不忘其主,我自然会成全你。” 胡恪激动得单膝下拜,抱拳大喝道:“我余修终于遇得明主,今后愿为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孙权见胡恪归顺自己,随后叫狱卒打开牢房大门,然后又让人带胡恪去沐浴更衣。 胡恪这一趟去江东‘出差’,还没开启工作就一直坐牢,到现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他沐浴更衣后入宫去见孙权。 因为是职业军人出身,胡恪身形挺拔健硕,换掉囚服之后显得格外精神,不但双目囧囧有神,行走起来果敢有威仪。 “末将见过主公。”胡恪抱拳望着孙权行礼。 孙权见胡恪脱胎换骨很是欢喜,他笑着说道:“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张子布,乃是我江东军师...” “久仰军师大名。”胡恪虽然在拜张昭,但是把他与刘备那几个军师一对比,那还是真是高下立判。 张昭拱手回礼,支支吾吾地问:“不知怎么称呼...” 胡恪正要回答张昭,孙权连忙打断问道:“你在江东自称余修,在交州期间又是用胡恪,到底是...” “我原名余修,字则诚,京兆人士,当年李傕祸乱长安的时候,举家南逃至荆州族人死绝,我从此就改名为胡恪,后来曹操南下又辗转到了交州,为了生存下去开始行船走商,最后在交趾被威彦公赏识,一直沿用了胡恪这个名字,后面的事情主公都知道了...”胡恪解释道。 张昭听完点头说道:“修辞立其诚,则诚在京兆应该很有名?” “修乃微末之士,算起来应该是寒门...”胡恪低头抱拳,显得有些不自在。 孙权见状安慰:“则诚不要妄自菲薄,江东也有不少寒门子弟,只要用心做事必有出头之日。” “多谢主公。”胡恪抱拳。 “鸱鸮派则诚到江东意欲何为?”张昭好奇地问。 胡恪先是一愣,随后就解释道:“蓝将军在番禺旁新建一座广州城,城池的规模比长安还要大,但是人口却十分稀少,城中四处都是荒芜的空地,所以他便印制了宣传的‘广州印象’,用来吸引其它州郡的百姓前往...” 孙权冷哼道:“鸱鸮完全是痴人说梦,抢掠都不一定能带走百姓,靠这些下作的手段有什么用?我看他还是借我的手,想谋害则诚的性命。” “我现在想起来也后怕...”胡恪顺着孙权的话说。 孙权皱起眉毛,“则诚说的《岭南报》我已经看了,鸱鸮这厮最爱玩这种手段,对付我和曹操皆是如此,思来想去着实可恨,这人对我江东如此仇视,必须要想办法掌握交州的动向,不知则诚可有妙策教我?” “当然。”胡恪自信地回答。 第四百四十八章 来接应的熟人 蓝田此前一直躲在暗处,孙权几次吃亏都找不到着力点,除了个别人心里不痛快之外,蓝田还是不被江东群臣所重视。 因为交州和江东中间的陆地百越杂居,孙权有剿灭不完的山越叛乱,两者间没有直接兵力上的威胁,整个江东的关注点都在北方和荆州。 此时胡恪信心满满回答铿锵,张昭、孙权同时被激发出了兴趣。 “则诚快快道来。” 胡恪轻轻拱手,然后悠然说道:“我在来江东前曾致书威彦公,信上说要想办法搭救大公子,让他想办法派人进行接应,威彦公应该会收买交州的商队,这些商人将来定能为主公做事。” 张昭拈着胡须沉思,“商人重利想要收买不难,只是鸱鸮(蓝田)难保不会发现...” 胡恪摆手回答:“广州城新建正需人气,那玄...鸱鸮为了城市活跃,非常乐意推动往来贸易,盘查力度远不及咱们江东,我想买些寻常的消息并不难。” 孙权点点头,“玄德既然称那人为玄鸮,以后我们也统一用玄鸮相称,反正中间都有一个鸮字,则诚叫习惯了就不用改口,至于你刚才所言甚是有理,士燮的人如果真的来了,就立刻策反为我所用。” “唯。”胡恪抱拳回答。 孙权跟着询问交州的驻军与施政方针,胡恪捡着非核心的东西如实告知。 “交州的驻军倒是不多,但其中有一万是陷阵军,主公还是把精力放在合肥算了,那玄鸮似乎也没那么大的敌意,无非就是靠《岭南报》发泄发泄...” 张昭知道交州是孙权心中一根刺,但是轻重缓急要搞清楚,江东现在的敌人绝对不能是蓝田。 孙权轻轻点头,“子布之言甚是,那玄鸮居然敢在交州大肆办学,这作法简直就是与天下士族为敌,我看他早晚会死于非命,不过交州也是水道纵横,此人却在南海打造海船,莫非想从海路攻打吴会后方?” 胡恪解释道:“据说在广州城得到的消息,玄鸮造海船明面上是想打通海上贸易通道,彻底让广州城成为交州的商业大城,而且他非常鼓励商人出海探索,但我猜测此举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则诚是说...”张昭欲言又止。 胡恪知道张昭已经意会,随之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但是孙权一时间没有想明白,他好奇地询问:“二卿在说什么?” 张昭拱手回答:“玄鸮造海船名义上是推行海上贸易,实际上是想对付远在交趾的士燮,则诚你说是也不是?” “军师所言甚是。”胡恪肯定道。 孙权一下被点通,他捋了一把紫髯,然后自言自语道:“士燮此人老谋深算,当初只是名义上顺从我江东,现在也是名义上顺从玄鸮,身为交州牧自然要让域内郡县顺服...” 胡恪继续解释:“目前威彦公家族占据交趾、九真、合浦三郡,人口和土地都占去交州的一半,而且这三郡被山地丛林阻挡,也没有被郁水水系所覆盖,只能从海上进攻相对容易点...” 孙权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玄鸮如此凶险也不能尽得交州,看来我江东仍旧有机会拿回自己的东西。” “士家在交州经营数十年根基深厚,前后历经数任刺史都完好无损,玄鸮想轻松吃掉这三郡并非易事。”张昭附和。 胡恪补充:“海上风浪很大,战船与内河的船大不一样,想要打造一支海上船队,我想要耗费的时间不会太短。” 孙权喜道:“蓝士两家内斗对江东有利,士燮年事已高终有归天之日,那时候则诚带着士廞去交趾承继爵位,那三郡就会轻而易举成为江东属地,玄鸮经略多年最后反为我等做嫁,想想就兴奋啊...” “主公谋略长远,末...卑...在下佩服不已...”胡恪吞吞吐吐回答。 此时的胡恪还没有任何职务,所以他自称末将、卑职都不合时宜,孙权见状沉思了片刻说道:“则诚此前是士燮的行军主簿,我先委任你为秣陵都尉,负责...负责收集交州的情报,此事暂时要对外保密,表面上你还是交州来的商人,咱们还是要稳住那南海的玄鸮,谨防你的家人被戕害...” “呃...多谢主公委以重任,实际上卑职仍旧孑然一身...”胡恪尴尬抱拳回礼。 都尉是个较低的军职,但是秣陵已经改名为建业,孙权给这个官职是暂时应付胡恪,毕竟接触时间还不够长,孙权依旧保持着怀疑。 “我观则诚面貌,应该与我年龄相当,怎么还没成家立业?”孙权诧异道。 胡恪摇头叹息:“卑职飘零四方,一直没遇到淑人,时间一长就淡忘了...” 张昭与孙权相视一笑,什么叫没遇到淑人?分明就是你要求很高,不愿意找个黔首百姓,骨子里还保留着寒门的骄傲,两人都是老江湖,看了胡恪的表情就知其中门道。 孙权人艰不拆反而安慰道:“真是苦了则诚,江南女子婉约可人,我会替你择个良人,以后也能在江东安定下来。” “多谢主公,卑职万死不能报也...”胡恪立刻涕泪纵横单膝下拜。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身为人主自当替你们考虑。”孙权上前将胡恪扶起,心说自己这一波应该收买了人心。 孙权跟着就趁热打铁,立刻叫亲随去给胡恪安排住处,并陪同胡恪将封存的货物取出。 胡恪离开之后,张昭连忙谏言道:“余则诚此时孤身一人,若使用得当可成为一匹孤狼,主公不妨更大胆一些。” “我还要考察此人能力,若真是有才之人自当用之。”孙权点头肯定。 孙权比张昭想得更加深远,胡恪正好可以包装一番,与江东士族联姻,让自己人打入士族内部掌握话语权,到时候控制起来就会更加容易,但最关键的还是得看胡恪的能力如何,太蠢笨是玩不过那群江东士族的。 跟胡恪料想得差不多,几日之后一艘交州的货船停靠建业码头,船上下来的商队首领是他非常熟悉的越商乌斯黑。 第四百四十九章 保媒招婿 乌斯黑在胡恪的‘策反’下,最终答应成为江东的细作,将交州以及荆南的情报,以行船走商的方式传递。 因为胡恪秣陵都尉的身份不能公开,他在孙权的支持下在建业开设商行,摇身一变成为了建业城中的大商人。 广州城作坊众多,产出的物品本地消化不完,乌斯黑就把过剩的物品,源源不断地送到建业售卖,获得的利润与胡恪三七分账。 孙权热衷享乐,但将军府的开支有度,会经常因为短缺财物,而削减妻妾儿女的开支,自从胡恪的商行成立后,就有了可随时提款的钱包。 胡恪头脑灵活做事圆滑,在很短的时间就得到孙权的信任,让对方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孙权为了让胡恪死心塌地,在十月上旬的时候突然召胡恪入宫。 胡恪进屋后发现除了张昭,还有另外一个儒生打扮的年轻人,只见此人眉清目秀、容貌奇伟,正上下打量着自己。 孙权见到胡恪连忙指着年轻人介绍:“则诚,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此乃吴郡的青年俊才张惠恕(张温),你们要好好认识认识。” “久仰久仰。”胡恪抱拳行礼。 “幸会幸会。”张温拱手轻轻点头。 “主公唤我前来是...”胡恪与张温见礼结束,又一脸疑惑地望着孙权,心说最近也没什么‘情报’,难不成又要找我取款? 孙权没有理会胡恪,而是望着张温询问:“以惠恕观之,余则诚如何?” 张温微微点头,“倒是一表人才,只是他在建业开商行...” 旁边的张昭连忙补充:“则诚本来出身京兆寒门,因为战乱生机才走上经商这一途,主公对他却很是器重,现在刘备的安汉将军糜子仲,原来也是徐州东海的商贾,所以不要过分低看...” “主公,军师,你们这是?”胡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孙权笑着解释:“则诚年轻有为怎可无妻?惠恕(张温)有一妹温良贤淑,如今年芳二八待字闺中,我愿保媒让张家招你为婿,子布已经说通了惠恕的父亲,今天他说特地来看你的。” “啊这...”胡恪目瞪口呆。 张温见状平淡地说:“我就是替三妹把把关,父亲和主公都已经同意,就按照正常流程成婚即可。” “呃...多谢主公...多谢军师...”胡恪向孙权、张昭拱手称谢,又向未来大舅哥张温致意。 张昭看到眼前的局面,不由得有点羡慕胡恪,因为江东大族之间相互联姻,常年保持这些家族在地区上的影响力,他作为淮泗派非常难融入进去,自己的长子也是娶的诸葛瑾的女儿。 孙权捋着紫须点头笑道:“你们快去准备,到时候我会亲自到场祝贺。” “多谢主公。”张温(胡恪)同时抱拳行礼。 接下来的时间,胡恪从纳采、问名、纳吉、纳征等礼节准备,在整个建业城中搞得比较热闹,包括孙权在内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中。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孙权突然收到北方的消息,曹操又在这个冬天起兵,正大张旗鼓从邺城出发,要南下来找江东报仇。 孙权感觉眼皮直跳,遂往调集兵马往濡须口防守。 原本曹操从汉中回邺城进爵称王,紧接着南匈奴单于呼厨泉入魏国朝见,曹操将他留在邺城以高官厚禄,并选派汉人官员助右贤王监匈奴诸部,分而治之使匈奴边患从此平定。 此时曹操真有一种君临天下、四夷来朝的感觉,他身居高位看待周围一切都那么和谐,直到那些《长江报》如雨后春笋般的出现。 先是荆襄名士在长江报上陆续开喷,后来江东有少部分人也跟着开喷,最离谱的还有孙权的声音。 曹操曾是生子当如孙仲谋,孙权则反呛曹操是阉宦之后,因为阉人没祖所以才行数典忘祖之事。 曹操看过长江报气得暴跳如雷,随后又将长江报撕碎砸在地上,疼痛病让他左右摇晃不得安宁。 谋士程昱见状好奇地问:“那《长江报》包藏祸心,我早就劝魏王不要理会,我记得当初袁绍使陈琳作檄文,魏王当时正值头疼病发作,为何当时可以忍受,但现在却这般模样?” 曹操捂住头摆手解释:“孔璋(陈琳)有锦绣文章,操读美文如饮甘露头岂痛哉?《长江报》廖立等辈皆是疯犬,所言所语粗俗不堪比粪还臭...” “这些狂生早晚如祢正平(祢衡)般死于非命,魏王何必为这些无能儒生搅乱心神?还请保重身体...”程昱继续劝告。 “哼,无能儒生还自罢了,孙仲谋这厮居然也下场辱骂,真是丢进了孙文台的脸面...”曹操气愤道。 “不可能吧?孙权毕竟是江东之主,怎会不顾身份学小儿在报上作骂?”程昱满脸疑惑。 曹操冷笑:“仲德想不明白,孤更加想不明白,此子既然如此不识时务,孤准备起兵三十万踏平江东。” 程昱急忙劝谏:“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三十万大军的粮草需要时间调度,加上这些年连连征战,兵士也非常疲惫...” “玄武池水军操练许久,正好拉到濡须口与孙权战一场。”曹操眼神坚定。 “粮草调度该当如何?文若离世之后这件事一直难办...”程昱面露苦色。 曹操征汉中时粮草短缺,就让后方辅佐曹丕的程昱筹粮,但程昱在颍川士族当家的地方,根本就筹措不到一粒粮食,最后无奈只能向家乡兖州强征,结果还没能把强征的粮食装车,曹操就已经得胜回归邺城。 “仲德放心,粮草调度我已有安排,你就与我随军去征讨孙权。”曹操吩咐道。 “唯。”程昱低头拱手。 建安二十一年八月,曹操提升廷尉(大理)钟繇为魏国丞相,总览魏国政务负责调拨粮草,这是他对躺平的颍川士族的妥协。 十月,曹操率兵三十万出邺城南攻孙权,大军一路上浩浩荡荡旌旗蔽空,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飞往天下。 十二月底,蜀郡太守法正持情报求见刘备,他觉得攻取汉中的时机似乎到了。 第四百五十章 青出于蓝 刘备看了情报急召诸葛亮、庞统同来商议。 法正欣喜建议:“曹操初称王起兵伐江东立威,只待曹军主力被孙权困在江淮,正是天赐主公取汉中的良机。” 庞统摇头说道:“孙权十万之众被张辽八百所败,或许曹贼能摧枯拉朽攻取江东,孙权若是失败则荆州危矣...” 诸葛亮分析道:“孙仲谋虽攻而无力,但守却有险要的地利,加上曹操不擅水战未必能胜,我只是担心孙曹之战太快结束,我军进攻汉中未克就麻烦了,毕竟邓士载在梓潼屯田只有一年多,仓内的积谷估计不足支撑这场战争。” “诸位之言皆有道理,蜀道艰难运输不便,若是没有必胜取汉中,这两年休养生息将功亏一篑...”刘备皱起了眉头。 法正据理力争:“曹操定汉中降张鲁,但不敢称势图巴蜀,急忙退回邺城并非力不足,而是后方有患相逼迫,如今曹操称王征孙权,正是天赐主公之机; 汉中守将夏侯渊、张郃等非将帅之才,以益州精锐征讨必能克之,况且汉中乃益州咽喉,是为生死存亡之地也,以此为基上可图长安进取中原,中可蚕食雍凉广拓境土,下可固守要害以为持久。请主公审慎查之不可失机...” 刘备听法正之言频频点头,“孝直之言甚善,那就请诸位...” “主公请稍等。”诸葛亮打断后继续说:“现在孙曹战争不明,不如派斥候多方打探,我们现在可先行准备粮草辎重,待战事明朗之后再发兵不迟。” “还是孔明谨慎,你们各自去准备吧。”刘备吩咐道。 诸葛亮与法正随即开始统筹粮草、甲胄、兵器,特别是装甲兵器不够需加紧打造,庞统被派往梓潼与邓艾清点屯田的存粮,整个益州在冬天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蜀中的粮草、兵甲俱不足备,特别是梓潼涌入二十余万流民安置,以及张飞在宕渠迎战张郃时的消耗,至少要在明年秋收后才有足够兵力出征。 刘备现在不做无准备的仗,所以将攻取汉中的计划向后推延,但是各地兵卒已经开始密集训练,为来日出征练好本领。 同年冬天,蓝田的女儿在广州城出生,刘备得到消息后派伊籍前往祝贺。 伊籍从成都出发时寒风刺骨,可是到了广州城却热得出汗,他似乎明白了蓝田为何对交州的执着,这里的冬天实在是太舒服。 恰逢年关将近又是暖冬,各级官员、友人不请自来,蓝田的州牧府每日人来人往,招待的筵席没停过。 伊籍到时已是十二月中旬,刚走进庭院就遇见了副军师徐庶。 “机伯,好久不见啊。”徐庶笑着点头。 伊籍拱手行礼:“徐军师有礼,您怎么会在此?” 徐庶解释:“听说广州城冬天温暖,我特地带老母来此过冬...” “广州城的确暖和,根本没有冬天的样子,我都想留在此地过冬,待益州春暖花开再回成都去。”伊籍笑着回应。 “盘桓太久恐主公担忧,机伯是来给子玉祝贺的吧?我带你去后宅与他相见,自从蓝夫人给他添了个女儿,听说有二十天没来过前庭...”徐庶苦笑。 伊籍点头赞叹,“蓝将军真性情中人也...” 徐庶与伊籍并肩来到后宅,和煦的阳光照在小院里,桌上摆满了可以哄嘴巴的瓜果。 一群人满脸微笑聚在蓝田周围,他怀里抱的那个粉雕玉琢的婴孩,就是吕玲绮上个月诞下的女儿蓝青,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寓意。 “子玉,你快看谁来了?”徐庶挥手大喊。 蓝田抬头一看原来是伊籍,他立刻抱起蓝青迎了上去:“机伯先生远道而来,恕我没能出府相迎...” “我奉主公之命特来祝贺将军弄瓦之喜...”伊籍跟在献上刘备和甘倩的礼物。 蓝田微笑着说:“机伯这次得多住几天,我让人多准备些鲍鱼、海参等海产,也好让益州的同僚们人人有份。” “翼德将军专门写信嘱咐了主公,让将军务必多准备些好东西送去,另外去年诸葛军师给很多人打了欠条,今年要拿东西去赎欠条呢。”伊籍打趣道。 “哈哈哈,少谁也少不了翼德。”蓝田哈哈大笑。 说话间高顺走过来问道:“先生,您的手臂酸不酸?要是酸了我替您一会...” “酸?青儿这才多重?我可是没抱够的。”蓝田拒绝道。 高顺低头小声提醒:“先生你得稍微顾忌少爷们的感受,仲陵(蓝霁)跟元直回广州城已经十多天,您还没有好好陪陪他呢...” 蓝田疑惑地问:“仲陵都已经这么大了,况且还有伯阳陪他玩耍,他们小的时候我也没怎么陪的。” “那时候可不一样,毕竟当时孩子们的年龄都差不多,现在您对青儿关爱有些过头,所以疏忽了那两个孩子的感受。”高顺解释。 蓝田在原来世界是独生子女,体会不到父母偏心的感觉,蓝辕、蓝霁小时候有矛盾,他采取的作法是两不相帮,但是现在得了女儿蓝青,他的确投入时间比两个男孩多。 高顺苦口婆心的提醒完,蓝田此时怀抱婴孩终于醒悟,他快步走向寝房顺手把蓝青递给徐母,然后与高顺又急匆匆赶往蓝辕的房间。 徐母在广州城期间无所事事,正好遇见吕玲绮产后坐月子,她很热心主动跑来帮忙,虽然年龄大干不了什么重活,但是可以陪吕玲绮说说话,防止因为无聊出门受凉。 蓝田与高顺刚走到窗外,就听见房间里兄弟俩人的对话。 蓝霁率先发问:“大兄,父亲是不是特喜欢女儿,这几天他都没拿正眼看我...” 蓝辕反问:“父亲喜悦那是好事,你该不会在嫉妒吧?” “姑丈说我的身高也许比他还高,而小妹将来最多跟母亲差不多,我又什么可嫉妒的?”蓝霁哼了哼。 蓝辕:“这几天忘了问你,你都跟姑丈学了什么?听说他的刀法天下无双。” “姑丈只教了我发力和打拳,至于兵器则让我将来学习吕家戟法,大兄你这段时间该不会偷学了吧?”蓝霁话中夹带着疑惑。 蓝辕浅浅回答:“母亲说等你回来了一起学,为兄这半年把《论语》给背了下来。” 第四百五十一章 我有一个朋友 蓝田在门外听见两兄弟其乐融融,并没抱怨自己对于女儿的偏爱,他与高顺相视一笑就准备离开。 这时又传来蓝霁的问题:“也不知道小妹的性格如何...” 蓝辕反问:“应该和自己母亲差不多吧?青妹必定和母亲一样是女中豪杰。” “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银屏妹妹十分活泼,我看不随母也不随父...”蓝霁反驳道。 蓝辕:“银屏妹妹?” 蓝霁:“呃...就是姑丈的女儿关银屏,她虽然只我小一岁,但是个头却矮了不少,整天像个尾巴似的跟在我身后。” 蓝辕恍然大悟,“原来是关将军的女儿,你远去是客可不要欺负人家...” “我哪里敢?关将军可严厉了,再过两年青妹能下地跑,大兄你可得看住了,别让她跟在别人身后叫哥哥...”蓝霁嘱咐道。 “那你可想多了,咱们家里这么多人,哪有外人能进得来?”蓝辕不以为然。 “的确也是。”蓝霁回答。 蓝田在窗外皱起眉头,心说两孩子这才多大,这么小就开始讨论女孩话题?难道古代的孩子都早熟? “伯平你也听到了,两个孩子其实挺懂事,我以后注意就是了。”蓝田把高顺拉到一旁说道。 高顺点点头,“我也就是提醒先生,主公的儿女要一视同仁,至少在小的时候要这样...” “这我省得的,咱们还是去找机伯说话,他不远万里从成都而来,绝非单纯祝贺这么简单。”蓝田拍了拍高顺的肩膀,心说我接受过新时代的教育,敢说三国没人能比他更懂的男女平等。 “唯。”高顺抱拳回应。 后宅的院中仿佛在开茶话会,徐庶、夏侯綦、袁綝、蒋琬、伊籍几个旧相识聊得不亦乐乎,蓝田大步流星走来问道:“你们都在聊些什么?感觉都挺轻松的样子。” 徐庶笑着说:“我在给他们宣传广州城呢,子玉给我老母安排的别院很舒适,真是开门就能远观大海,你们得尽早向子玉要个宅子,等老了来到广州隐居真是不错...” “咳咳,夏侯太守、袁太守倒是离得近,人家机伯远在成都,那可是天府之国...”蓝田玩笑道。 伊籍摆手苦笑:“天府之国该冷还是冷...” 蓝田突然话锋一转,“机伯此次来交州,除了道贺还有别的事吗?” 伊籍点点头:“几位军师本想趁曹操攻打江东之机,北进阳平关图取汉中,然而在筹备粮草军械时,发现尚不是北伐的好时机...” “汉中有要道险关为凭,要想短时间攻克绝非易事,加上梓潼涌入二十万流民,要妥善安顿他们也不容易,士载(邓艾)年初从临武新邓庄借走三千屯田人入川,我想汉中的粮草应该缺口不小。”蓝田分析。 “诸葛军师和法军师点算过,至少要等梓潼秋收后粮草才勉强够,从其他郡县运粮到阳平关前线要辗转两千里路途,除了运输过程中的粮草消耗,民夫征调荒废土地也是个大问题,一旦长时间不可能攻克,则益州数年的休养会化为乌有...”伊籍回答。 “诸葛军师素来谨慎,应该不会同意如此冒险之事,刚才机伯似乎还提到军械?”蓝田又问。 伊籍颔首肯定:“益州现在可动用兵马约八万,但是目前至少短缺三万将士的冬衣、甲胄还有兵器,诸葛军师已经派人去督造,但是成都的开采、冶炼、铸造不太齐备,希望玄鸮先生能够给予支持。” 蓝田望着蒋琬吩咐:“根据孔明的隆中对,主公必定要拿下汉中,目前战事短缺的物资我们承担多半,公琰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督促相关军工作坊全力赶制,必须要在明年秋收前完成。” “唯。”蒋琬拱手领命。 蒋琬不得不佩服蓝田的全流程长远布局,从创办泉陵学堂培养农学、工匠人才开始,到各地建立储备官仓存放粮食,以及军工作坊在广州城大面积铺开,一有战事需求可以随时取用,寻常年份则转而制造民间用品,然后放到贸易区对外销售。 伊籍心中大石落地,他感觉似乎到了蓝田这里,好像就没有办不到的事,随后又继续与徐庶等人叙旧。 蓝田让人在小院中准备酒宴,他要在这里为伊籍接风洗尘。 众人闲聊逐渐将话题转向了江淮战场,根据最新消息曹操三十万大军已至寿春,应该来年就要跟江东的孙权开战,大家都不太看好在合肥惨败的孙权,唯独徐庶的观点略有不同。 徐庶言道:“曹军虽然看上去势大,但孙权扼守濡须水口,突破不了就无法进入长江,再者江东水战天下无双,曹操三十万众未必能讨到便宜。” “徐军师分析得是有道理,可是孙权上次败得实在诡异,若是这次又如上次合肥之战,如之奈何?”苍梧太守夏侯綦问道。 徐庶摇摇头,“的确世事无绝对,子玉的大局意识一向很强,不如问问他的意见?” 徐庶说话的时候,高顺正在蓝田耳边小声地说着什么。 蓝田见众人望着自己,他好奇地问:“怎么了?” “徐军师让您推算此次孙曹之战的结局。”袁綝提醒。 蓝田不以为然地回答:“从上次甘兴霸支援濡须的经验来看,留给曹操进攻的时间只有两三个月,战事拖到巢湖涨水则必不能胜江东,我料此番与上回的结果大致相当,双方浅尝即止会以平局收场。” 徐庶点头肯定:“子玉深入浅出、鞭辟入里,果然善于从全局来看问题,如此一来这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主公也幸好没有急于攻打汉中,否则曹操回师驰援汉中与他相持,那局面就会变得麻烦起来,双方在山中消耗粮食人马,最终会以两败俱伤收场。” 蓝田听完不停摇头,徐庶好奇地追问:“莫非我说得不对?” “虽然是两败俱伤,但是主公只有三州之地,而曹操拥有整个北方,咱们会伤得更重一些。”蓝田解释。 徐庶苦笑着问:“子玉看问题好刁钻,我也就不再夸你了,刚才你和高将军交头接耳说什么秘密呢?” “我有一个而立之年的朋友,最近终于要娶妻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故事汇 蓝田的朋友就是胡恪,上个月吕玲绮临盆之前,乌斯黑的商船返回广州城,将胡恪要娶妻的消息带了回来。 因为是敌对势力的女人,所以胡恪很谨慎地请示,这举动让蓝田哭笑不得,当得知女方是江东大族张家,蓝田表示出了极大的支持。 江东士族愈发的强势,深谙平衡之道的孙权,打算利用胡恪融入进去,即便不能瓦解士族联盟,也能在关键时刻替自己说话。 蓝田的关注点和孙权不一样,胡恪能够借助张家女婿的身份做很多事,比如搜罗江东的军事、政治、经济情报,在关键时刻用士族的力量掣肘孙权,也是对将来收取扬州打下基础。 没想到蓝田投石问路的棋子,经过孙权的‘开光’变得举重若轻起来。 蓝田以士燮的名义让乌斯黑准备贺礼,除了在广州城收购珍玩器物,又在作坊订制了些‘时髦’的家具、女性服饰等。 以胡恪的聪明才智,有了这些东西很快就能在张家博得好感,甚至以后还能在江东刮起奢靡之风,蓝田可以效仿管仲来一场经济战争。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刘备实力更强,能够逆转天下大势的时候才能启动,否则孙权一但摆烂就容易让荆州陷于被动。 蓝田的小院里热闹非凡,到了下午晚饭结束客人们渐渐离去,最后只剩下徐庶与老母两人。 徐母陪吕玲绮说了一天的话,这时来到院里看蓝辕和蓝霁玩耍,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艳羡之情。 白天家中客人很多,顽皮的蓝霁都耐住性子与蓝辕在房中看书,直到黄昏才出来打拳练武。 “云长还真有办法,仲陵(蓝霁)才送去不到半年,比以前可稳重太多。”蓝田望着儿子感叹。 徐庶笑着说:“关将军把仲陵视如己出,平时走到哪里都是带在身边的,听说赤兔马配出的几个马驹,最好的那匹都给这孩子备上了。” 蓝田听得目瞪口呆,“云长他不至于吧?为何不给坦之(关平)?” “坦之跟父习武多年,但是关将军一眼就相中了仲陵,说明他非常看好这孩子。”徐庶解释。 “仲陵留在我身边,容易被伯平溺爱,所以才送到云长处,这孩子过分张扬,又天不怕地不怕,我真担心他刚而易折,但到底还是遇上了克星。”蓝田摇头苦笑。 徐庶捋着腮边胡须,认真分析道:“仲陵(蓝霁)性格爽利很像蓝夫人,反而伯阳(蓝辕)沉稳内敛跟先生如出一辙,将来必定可托付以大事,子玉教养子女真是有一手啊。” “万般皆有定法,但教育儿女却千差万别。”蓝田叹息完又小声询问:“元直娶妻多年无有子嗣,可有找郎中诊治过?” 徐庶打马虎眼道:“州务繁忙哪有时间?这些年仲景先生闭门谢客,我就没去上门叨扰,再说庶自己就颇通医理,应该是缘分未到所致。” “工作忙不是借口,仲景先生生前没能给你诊治,元化先生可就在广州城呢,明日我把他唤来可好?”蓝田着急地问。 徐庶连忙摆手:“我知道交州医药署十分繁忙,怎么好去打扰元化先生济世呢?” “呃...”蓝田见徐庶极力拒绝,最后话到嘴边也就没有说出来。 “母亲,天色已晚,我们回您的别院吧?”徐庶回头向徐母请示。 徐母慈祥地对着蓝田微笑,“那我们就先回了,先生真是好福气啊...” 蓝田笑着目送两人走出院门,这时房内传来蓝青清脆的哭声,蓝田就像条件反射一样,一个箭步就冲向了北面的正房中。 进屋闻到一缕臭臭的味道,原来是蓝青睡醒后拉了一裤裆,侍女月儿正在替她换尿布、擦屁股,那业务熟练得让人心疼。 吕玲绮伸了个懒腰,“夫君你忙完啦?外面天色似乎暗下来了,一天又这么过去了吗?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这个月子怎么感觉特别久...” “今天腊月初七,离你出月子还有十三天。” 实际上已经腊月十九,他希望吕玲绮多休息几天,这样有益于产后的恢复。 吕玲绮皱起眉头,嘟嘴问道:“怎么还有十三天?这日子也太难熬了,我今天就想出门走一走。” “小君你应该是睡迷糊了,但是一定要坚持下去,广州城虽然比泉陵暖和,但是因为靠近海边早晚都有海风...”蓝田摇头说道。 “可是好无趣啊...”吕玲绮转动脖子咔咔作响。 “我把仲陵叫来陪你玩斗兽棋?”蓝田试探性提问。 吕玲绮摇头说:“斗兽棋不好玩,我要你给我讲故事,就像《射雕英雄传》那种。” 蓝田仰头沉思啥故事女人爱听,红楼莺莺燕燕似乎不合吕玲绮的性子,封神、西游神话光怪陆离难接受,最终他还是选了短篇故事越女剑。 越女剑的故事不长,又经过蓝田作简略处理,不到半个时辰就讲了个大概。 故事多用历史真实人物,所以吕玲绮听得格外认真,故事结尾她意犹未尽,“这个故事是真的吗?春秋、范蠡、越王、西施...” “当然是假的了...”蓝田摇摇头。 “越女剑不如射雕英雄传完美,阿青也不如黄蓉那般幸运,武艺再好又有什么用?就如我父亲那样...”吕玲绮显得有些黯然。 蓝田搂着她的肩膀安慰:“天生我材必有用,小君要是没有这身武艺,说不定我们永远也不会相见...” 吕玲绮将头靠在蓝田身上,“夫君说得也是,可女子终是男人的附庸,便如故事中的西施一般,美貌对于普通人未必有益。” “也不尽然,好皮囊还是有天然的优势,史上是有不少倾国倾城的绝色...” 蓝田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他不知道这个位面是否有貂蝉,说到貂蝉就不得不提到吕布、董卓,所以他选择终止这个危险的话题。 “什么绝色?我知道以前有个放火的褒姒。”吕玲绮根本没往貂蝉哪儿联想。 蓝田哈哈大笑:“那叫烽火戏诸侯...” 第四百五十三章 航海王的男人 “对对对,就是烽火戏诸侯,以前我好像听谁说起过,有人说她用美色蛊惑君王,难道不是周幽王昏庸吗?又不是褒姒点的烽火...”吕玲绮皱起眉头。 蓝田望着吕玲绮多看了两眼,确认对方不是在刻意打拳,应该是对女性起了同情心才这样说。 “美色的确有杀伤力的,想不想再听个故事?”蓝田提议。 “好呀,夫君最会讲故事了。”吕玲绮欢喜地拍手。 蓝田正色说道:“故事的主人公为夏姬,是春秋时期郑国的公主,其人生得国色天香、旷古绝伦...” 夏姬的故事更加简短,蓝田几下就科普完毕,吕玲绮听完惊呆了。 “杀三夫一君一子,亡一国两卿。很难相信夏姬究竟能有多美,这故事该不是你杜撰的吧?”吕玲绮好奇地问。 蓝田连忙摇头:“这可不是杜撰,故事是出自《左传》。” “此人没有妇德,就算盖世容颜,我一点也不稀罕,夫君不会嫌弃妾身貌丑吧?”吕玲绮扭头问道。 蓝田听得一怔,随后悠然笑道:“春秋时期荒唐事多,现在基本很难出现了,小君要是以貌丑自谦?天下女子还有敢见人的吗?再说你相夫教子,岂是夏姬能比?不要胡思乱想了。” “哦...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徐军师成婚已有十年,可至今还没有子嗣,他母亲虽然没有提起,但是看得出来有些失望,你与他相交莫逆,何不去问问原因?”吕玲绮提醒。 “刚才我还给他说起,可惜元直似乎刻意回避这问题,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蓝田想来想去也觉得奇怪,诸葛亮和徐庶都是智谋超群,就连久婚未育也都同病相怜,不知道问题出在男方身上还是女方,外人实在不好多问。 “我都知道病不讳医,徐军师这样可不行啊,据说徐母因为此事和元直之妻不睦,这次来广州城过冬都没带来...”吕玲绮叹息道。 蓝田皱起眉头,心说得帮徐庶解决这个问题,这家伙很容易被家务事掣肘,必须解决他的后顾之忧才行,无论男女谁有问题都要医生看过才知道。 徐庶之妻是荆州向家人,因为颇有势力徐母也不敢造次,但是如果真的因女方影响传宗接代,蓝田打算让诸葛亮或庞统出面,让他们做主给徐庶纳一房妾室。 “小君勿忧,此事我来想办法。”蓝田眼睛一转计上心头。 次日早上,徐庶与徐母再次上门,蓝田出人意料地没抱着蓝青。 “终于舍得撒手了?”徐庶哈哈打趣。 蓝田摇摇头:“青儿睡着了还没醒,我也好放松放松手臂,元直你来的正好,咱们到街上去转一转,你得给广州城的规划掌掌眼。” “子玉是想让我班门弄斧?”徐庶一脸疑惑。 蓝田微笑回应:“走吧,三人行必有吾师...” 徐庶刚进门就被蓝田拉回了大街上,两人就在中央政务区里转悠,集中的行政办公区既方便百姓便捷办事,又让衙署的沟通交流变得容易。 “有件事我要问你,广州城东西南北四条主道,东西南三条都有命名,单单北面那条主道没有命名,这是为何?”徐庶非常疑惑。 “我当然不想留白,可惜没有合适的名字。”蓝田摇摇头。 东面主道名为卧龙大街,南面主道名为凤雏大街,西面主道名为玄鸮大街,唯独北面的主道缺个道号。 徐庶笑着说:“子玉何必囿于道号?难道取其它名称不行?我看玄德大道、云长大道、翼德大道皆可...” “那叫元直大道?”蓝田顺着对方的话问道。 徐庶直摇头,“那可不行。” 蓝田边走边思考,突然他灵机一动说道:“元直你认为桃园大道如何?主公三兄弟在桃园结义,我觉得很有意义。” “呃...的确如此,子玉你提起主公,咱们不如去文教区别院附近走一走?这广州城会给他们留位置吧?”徐庶问道。 “元直你都看到了,整个内城的空地还很多,我怎能短了他们?” 蓝田摇头叹息的时候,发现他们走到了医药署的门口,难怪徐庶要借口离开,这家伙未雨绸缪的功夫了得。 两人转身向东而行,路过州牧府时发现有人在门外观望,高原阔步上前准备驱赶,却发现是个熟人,是番禺商行的掌柜王示。 王示看见高原大喜,顺着他的方向找到了蓝田,他拎着小碎步上前行礼:“末民见过府君...” “原来是王掌柜,你缘何在此啊?”蓝田好奇地问。 “府君不是鼓励海上贸易么?我这两年花了些心思买船训练水手,奈何海上的风浪实在是大,只能沿着海岸线往合浦、交趾、九真等地行走,实在去不了太远的地方,我...”王示欲言又止。 蓝田问:“莫非王掌柜搞海上贸易亏了?” 王示摇头说道:“海上贸易有造船及船工成本,所以不及广州城中的商号赚得多,不过勉强能够温饱而已...” 蓝田很警惕地皱起眉,“广州城贸易规模不小,这只是眼前的商业繁荣,除了交州的物产丰富外,最根本是广州的作坊能批量产出,为了让城中的贸易区更加规范,从明年起就要开始征收交易税。” “不免税了?”王示有点不相信。 蓝田摇头说:“贸易的繁荣提高了城市管理难度,我想其余州郡都会征税吧?免税只是权宜之计,不过海上贸易仍旧会免税。” 王示听得一喜,他连忙解释:“末民没打算放弃海上贸易,只是我找人造的海船扛不住风浪,听说李将军在东部湾建造海船,我能不能出钱买两艘?那样就能航行得更远了。” “当然,我对海上贸易会长期支持,这件事我会给李异将军交待,明天你去一趟东部湾见他。”蓝田心说你原来想买船,自然是搂草打兔子增加财政收入。 “多谢府君,末民就不打扰了。”王示拱手行礼欲退。 蓝田伸手叫住:“有了新海船就大胆点,九真南部还有些小国,方便的话给我捎带点粮食?听说那边的稻米味道不错。” “末民记下来。” 看着王示离开的背影,蓝田心说王掌柜你努努力,你是要成为航海王的男人,占城稻还在等着你。 第四百五十四章 值得冒险 给王示鼓劲画饼后,蓝田与徐庶继续向东而行。 路上徐庶好奇地问:“自古以来贤主皆重农抑商,因为重商则伤民、有损天下根本,子玉在广州城大开贸易原本我还担心,但是刚才提到要对贸易课以重税,这才是思虑周全的玄鸮先生,但为何会厚此薄彼?” “海上风浪很大船运比较危险,只有重利才会引人去冒险。”蓝田解释道。 徐庶皱起眉头:“方今天下鼎足之势已成,当固守州郡屯田养民,待天下有变收复中原才是,子玉为何反向海外求索?此非南辕北辙?” 蓝田驻足继续解释:“交州虽然远离中原但气候温和,气温越暖和粮食作物的产量就越高,但是域内的粮种还无法全面发挥优势,所以我才会鼓励海上贸易向外求索新粮种。” “你不是一直在改良粮种吗?从荆南这些年的情况来看,无论是亩产还是租税收益都远超从前,只要坚持下去待人口增长起来就行。”徐庶仍然不解。 “粟米种子通过十年培育改良,目前已经是个相对成熟的粮种,产量、耐旱、耐寒、抗病虫都表现不错,但是南方河流多、降雨也多主粮是稻米,虽然我也做了好些年的尝试,但是还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蓝田摇摇头。 野生的雄性不育稻那需要机缘,而且他的杂交水稻方法太消耗人力,可以在实验田进行小面积种植做研究,根本没法在民间大幅度推广,现阶段最方便的就是弄回占城稻,但现在的海船技术并不是很成熟,不然他可以派一支偏师去林邑国抢(原日南郡)。 日南郡位于交州的最南面,因为当地位于北回归线以南,约在北纬16度附近,一年中有近两个月的时间太阳从北面照射,日影在南面故称‘日南’,是汉武帝时期设立。 因为地处热带地区,日南郡主要族人为黑皮肤的占人,因为语言不通、肤色不同时常反叛,东汉末年日南郡南部的象林县发生叛乱,象林功曹之子、占族人区连杀汉朝县令自称林邑国王。 林邑建国后慢慢向北方蚕食,日南郡的治所也被迫向北迁移,士燮的父亲士赐曾任日南太守,但是并没能帮汉朝收回故土,待到士燮兄弟制止割据南交州时,一直与林邑国保持着不往来、不兴兵的外交政策。 徐庶听完解释又问:“子玉让那贩夫去九真以南,莫非是去日南郡反贼建立的林邑行商?你看上了那里的粮种?” 蓝田点点头,“林邑的占族人种植一种稻米,它不但高产、早熟、耐旱,还可以不用择地而生,而且自种至收仅五十余日,一年最多可以做到三熟。” “五十日?三熟?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以子玉的种植手段辅之,不出两三年就能积谷满仓。”徐庶相当吃惊。 “传闻如此,还需验证。”蓝田也不敢把话说满。 徐庶肯定:“传闻林邑的男女深目高鼻、发拳色黑,男女皆赤身不以为羞,而且十分敌视汉人,没想如此物种竟身在蛮荒之地,难怪如此少的人口还能经常反叛,现在去那边贸易比较凶险,但是想想收益也值得冒险...” “肯否冒险与收益相当,只要有适当的收益,人们就会进行贸易;如果有一成的收益,贸易中就会出现商贾;有两成的收益,商贾们就活跃起来;有五成的收益,商贾们就铤而走险;有十成的收益,商贾们就敢践踏一切律法;有三十成的收益,商贾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着斩首的危险。”蓝田直接搬出了资本论的论点。 徐庶大受震撼,“子玉说得太对了,所以商人特别是奸商比较可恨,放纵妄为容易动摇国之根本...” 蓝田轻轻点头:“但若是没有商人行走,北方的马、南方的米、西蜀的锦、东海的鱼,又怎么会出现在同一地方呢?刀剑可以屠杀也可以止戈,同样的药可以治病也可以杀人,所以没有什么绝对的事。 只要把握尺度引其向善,就如百川归长江而入大海,使其不肆意发洪水涝家园,且能灌溉两岸之良田。” “难怪你要用自己人成为巨贾,原来为了方便控制他们,胡恪、宋谌的确在推广长江报、刺探情报上起了大用,子玉不担心他们被权才诱惑,最终成为他人手中的利刃吗?”徐庶担忧地问。 蓝田微微一笑:“主公帐下多为忠义之士,再说我挑选的人都是贫苦出身,这些年应该找到了心中的归属,财富岂能动其心?爵禄也不能改其志,这就是所谓的道吧。” 徐庶望着远方叹息:“看看眼前的广州城就知道了,真是乱世中的一抹温柔乡,他日主公若能匡扶汉室,我会建议以此为范...” “走吧元直,未来的事未来说。”蓝田拍了怕徐庶的后背。 两人走到政务区边缘,本来该转道向北离别院更近,蓝田却执意往东边的卧龙大街而去,徐庶心说反正只要不去医药署就行。 路过文教区医馆时,徐庶的眼睛还跳了两下,可蓝田却大摇大摆向前走。 文教区最大的建筑为广州书院,经过两年时间的筹备和学员选拔,年后就要正式‘开张营业’进行五年制的传道受业解惑。 徐庶以为蓝田要带他参观书院,结果依旧是瞟了一眼擦肩而过,前方除了一个在建的工地,剩下就是长满杂草广袤的原野。 “子玉,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徐庶好奇地问。 “咱们进这里瞧瞧去。”蓝田指着旁边的工地抢先走了进去。 徐庶紧随其后走进围墙,发现工人们正在忙碌,墙内已有几间盖好的房舍,蓝田正径直往房间里走。 房内除了蓝田外还有几个人在,正中间有个沙盘大小的桌子,上面摆放着许多建设用的图纸,徐庶看出那是当前院落的布局图。 “子玉,这里的布局跟广州书院好像,难道你还要建一所书院?”徐庶去过广州书院,对建筑的布局比较熟悉。 第四百五十五章 讳医老徐 蓝田看着图纸点头没有回答,房间里鹤发童颜的老者跟着端来一杯水。 “府君请用。”老者把水递给蓝田。 蓝田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然后轻轻放在面前的大桌上,老者转身又去给徐庶倒水。 徐庶看得奇怪,看这老者岁数只怕不小,为何会在工地上伺候人?看来还跟蓝田很熟的样子。 老者端水复来快靠近徐庶的时候,他突然脚底打滑、身体向前倾,看样子就要摔倒。 “小心。” 徐庶见状急忙上前挡扶,结果碰撞间杯中水泼在徐庶的左袖上,但幸运的是对方借力单脚站住,并没有摔在地上。 老者站直身体拱手告罪:“老汉无礼...老汉无礼...” 蓝田眉头紧蹙,言语间似在为老者开脱,“怎么如此不小心?快快拿布擦拭干净?” “唯。” “不必...”徐庶正要拒绝,却发现老者似有准备,跟着就从袖中取出干布。 “请见谅...”老者作揖行礼后,先是右手抓住徐庶手腕,左手拿着补在袍袖处擦拭。 徐庶见老者的动作缓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虽然时令为冬季但广州天气温暖,咱们去外面晾晒一番就能干,老人家还是忙自己的事吧。” 老者望了蓝田一眼,蓝田点头同意道:“那我们这就走吧,趁现在还早去别院转转,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徐庶向老者点头致意,随后跟着蓝田走出了工地。 “广州书院学生满员了吗?为何子玉又建一所学堂?”徐庶好奇地问。 “成国先生(刘熙)甄选不过百余人,以广州书院的规模容纳两千轻而易举。”蓝田有些自傲。 “那你为何...”徐庶更是疑惑。 蓝田解释:“现在造纸术、印刷术已经非常成熟,著书传世教学都不会有障碍,广州书院主要教授经义文史,但是泉陵学堂的工匠类科目、农学科目、医学科目,都可以用独立建院成学。” 徐庶捋须说道:“难怪你给这片区域取名文教区,看来子玉是下定了决心办学,交州没有世家阻挠的确很合适,刚才的工地是哪一科?” “那是医学院的在建工地,仲景先生的《伤寒杂病论》,以及华佗先生即将问世的《青囊书》都需要正向的途经传播出去。”蓝田回答。 徐庶听到医学院一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雕版印刷术的确方便快捷,但是也有比较明显的缺点,稍有更改就得整个版面更换,印制书籍倒是能够反复利用,对于每月换版的长江报就特别麻烦...”徐庶岔开话题。 蓝田微微一笑:“把版上的死字改成活字就行,具体方法我已经教给蒋公琰,等到这边工坊完成活字改进,到时就送一份活字模板到江陵去。” “活字?就是能反复利用?子玉思维之快庶不及也,如果真的能做出活字模板,马季常则能省去不少雕工与木材。”徐庶欣慰地说道。 蓝田尴尬地点头,无论是雕版还是活字,他都是占了历史经验的便宜。 “先生。”高原小步奔跑跟了上来。 徐庶刚注意到高原离队,他望着后方工地好奇问道:“高将军干什么去了?” “呃...早上吃得太饱,腹内有些不适,所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高原摸着胸口回答。 徐庶屏住呼吸满脸疑惑,心说你腹内不适捂胸口干嘛? 后来在参观别院的时候,高原将一张纸条递给了蓝田,小声问道:“徐军师如此讳医,只怕这药他未必肯吃,可惜先生准备一场。” “元直至孝,后面的事情交给徐母即可,成与不成全看天意。”蓝田微微摇头。 徐庶虽然曾经去过泉陵,但与华佗一直没有机会见面,刚才在工地两人都不互相识,徐庶误以为华佗就是个普通老汉,华佗也只知道来者是蓝田讳医的朋友。 华佗常年练习五禽戏,即便真的失去重心也能以金鸡独立站稳,他与徐庶身体接触完全是为了摸脉、观气。 徐庶预判到蓝田会带他去见华佗,但是没想到蓝田预判了他的预判,最终把局设在了工地中防不胜防。 建安二十二年二月初,蓝田的花园里桃树花开正盛,徐庶母子准备启程返回江陵,他们在广州城居住两个月,也是时候返回江陵处理军政。 临行前,徐庶对蓝霁问:“仲陵,要不要跟我同返江陵?” 蓝霁摇头回答:“母亲最近在教我和大兄戟法,等几个月学会了再去江陵。” “还道可以顺路呢。” 高顺抱拳解释:“仲陵半年江陵半年交州,再等几月我亲自送他去。” 徐庶点点头,“沿途是需要有人护送,曹操与孙权正在濡须开战,万一有匪船流入长江作乱就麻烦了。” “果真如此我就找甘兴霸算账,长江上都有匪人出现就是他渎职。”高顺笑着回应。 蓝田连忙打断:“伯平说得严重了,别说这事不可能发生,就算兴霸真渎职,也该关将军去问责。” “呃...我都忘了他现在隶属关将军...”高顺挠头苦笑。 蓝田拉着徐庶的手说道:“我去码头送送你,鲍鱼海鲜给江陵也准备了一份,回去好好分发别学孔明打白条。” “上个伊机伯离开,子玉就准备了两船海鲜,现在居然还有多的送江陵?”徐庶非常好奇。 “元直别小看了这片大海,其中蕴含的宝贝可太多了,只要咱们不过分采集就取之不尽。”蓝田相信以现在的技术水平,根本没有能力进行过渡捕捞。 “真应了那句话,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徐庶轻叹。 徐庶母子因为属于纯度假,所以根本没带什么行李,马车顺着凤雏大街一路向南,就是广州城中最热闹的工匠区与贸易区。 右手边的工匠区冒着青烟,左边的贸易区喧嚣而忙碌,街上的岗亭维持着井然的秩序,庞德的骑兵队在游走巡查,好一副烟火人间的美好画卷。 徐母放下车帘,郑重其事地说道:“子玉先生真济世之才,等元直有儿女以后,老身跟着就搬来这里定居,将来孙儿们读蒙学堂、读广州书院,真好...” 徐庶眼眶湿润,哽咽道:“儿不孝...” 第四百五十六章 奇怪的回礼 “我儿不必哀伤,缘分会到来的。”徐母单手抚着徐庶的额头,另一只手却按在了心口上,衣服里面存放着华佗的方子。 徐母偷偷请来郎中给儿媳诊脉,结果发现不是人家向氏的原因,徐庶面对隐疾选择了逃避,所以只能找到蓝田求援。 归程中徐母心情很好,徐庶曾好奇地问:“母亲近来心情不错,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喜事?” 徐母慈祥地微笑:“吕姑娘是我看着出嫁的,虽说吕布名声不怎么好,但这个女儿真是活得值当,现在儿女双全岂不是喜事?” “呃...的确。” 徐老母亲说什么都能绕到传宗接代上来,这就让大龄青年徐某压力山大,还好差不多岁数的诸葛亮现在也没子嗣,苦难有人分担就不觉得那么难受。 蓝田与高顺将两人送上船欲离去,高顺突然虚起眼睛对着西边观望。 高顺指着不远处一艘船说道:“先生,那好像是乌斯黑的商船,咱们要不要等一会?也许会有胡恪的消息。” “码头上人来人往,说不定有江东或者士燮的耳目,乌斯兄弟因此暴露反而不美,咱们还是回去等消息吧。”蓝田提醒道。 高顺听得一怔,然后蹙眉抱拳:“是我太过关切,所以考虑不周...” “先回去吧。”蓝田轻轻一挥衣袖,朝着来时的马车走去。 看码头上水波激荡,大小不一的船舶频繁出入港口,乌斯黑商船走出两个伙计,他们把大木匣抬上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上。 乌斯黑运到建业的多是玩物、器具,售卖的财物就换成了米粮、肉类运回交州,蓝田不放过任何机会储存食物,除了广州城本身消耗很大以外,他已经在为关羽北伐囤积军粮。 天黑以后,乌斯黑敲开了州牧府的大门,门岗似乎知道他会来一样,把他直接带到了蓝田所在的后殿。 蓝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高顺在旁边的沙盘推演正在发生的濡须水战。 推门的一瞬间,高顺望着门口招呼:“你来了...” 蓝田听到声响睁开眼睛,乌斯黑抱拳对两人行军礼,“先生,高将军...” “胡恪上月娶亲,没留你多住一些日子?那些礼物好使吗?”蓝田好奇地问。 乌斯黑点头回答:“胡校尉口齿伶俐、机敏果然,张氏新妇对他言听计从,张家人从最开始的平淡,现在也变得热情了些。” “提醒他不要吝惜财物,要花同等心思在张家身上,用利益把张家好好栓牢,这样胡恪的地位才会稳固。”蓝田叮嘱道。 乌斯黑回答:“胡校尉省得的,下次见面我再提醒一番。” “江东最近可有特殊事发生?”蓝田问道。 “江东的将军们都去了濡须口前线,孙权嘱咐张昭为胡校尉主持礼仪,胡校尉他...”乌斯黑欲言又止。 “胡恪怎么了?”高顺着急询问。 乌斯黑低着头,“胡校尉给先生回了一件礼物...” 高顺松了口气,随后皱起眉说道:“你以后别一惊一乍的,回了件礼物有什么打紧?拿出来吧。” “那是一个人,我把他暂时安置在商行。”乌斯黑说道。 “他怎么不跟你一起来?”蓝田一脸的疑惑。 胡恪与宋谌的任务之一,就是替广州书院网罗学术性人才,没想到北方还没什么动静,倒是江东这边先开了张。 “那人是给绑来的...”乌斯黑吞了吞口水。 “不是说好以德服人的吗?咱们这里又不是梁山,干嘛要学那吴用使诈?”蓝田听得有些着急,突然间就说漏了嘴。 高顺率先反应过来,“先生您说什么梁山?这跟宋谌有什么关系吗?” “呃...我气糊涂了...”蓝田打着马虎眼。 “胡校尉说那人有大才,兴许是广州书院需要的人,但是要以德服人只怕不易...”乌斯黑继续解释。 “能把一个大活人带回来,也算你的本领高强,以孙权如此多疑的性格,建业出港不会没人盘查吧?”蓝田想不明白。 乌斯黑:“有胡校尉的余氏商行帮着掩护,孙权与一众将领都去了濡须坞,只要略施财物送上船还是很方便。” “那人路上不会闹吗?”高顺也满脸存疑。 “咱们提前把他灌醉,然后装在大木箱中送上船,沿途停靠休息期间都给他灌酒,所以一路上倒还很平静。”乌斯黑回答道。 “你们掳来的人为谁?” “胡校尉称他赵先生,据说是在参加婚礼上瞧见的,是建业城一家商行的帐房先生,但是具体姓名末将也不得而知...” 江东的赵姓名人蓝田想不到,只见他眉头紧蹙感觉骑虎难下,毕竟掳人是颇为下作的手段,这个时代的士人比较注重气节,需得想个办法消除彼此的隔阂,否则就成了‘身在汉营心在吴’。 蓝田还在想如何亡羊补牢,他头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电视剧中‘英雄救美’的常用剧情,或许可以拿来一用。 “委屈你先回商行...”蓝田轻声叙述策略。 乌斯黑很认真的倾听,蓝田要让他当个‘求才’的越商,在江东蛇头的推荐下把人掳回广州。 看着乌斯黑消失夜色中,高顺疑惑地询问:“乌斯黑远不及阿布圆滑,他会不会把这件事给办砸了?” “他们兄弟经商这么些年,多少学到些皮毛功夫,否则也不会被士燮‘收买’,有时候长着一张诚实的脸也是优势,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晚一点你与我亲自过去。”蓝田双手一摊表示无奈。 广州城,贸易区,水越商行。 商行中烛火摇曳,映衬着几个长长的黑影。 门口两个越族汉子抄起手,双目紧盯着堂中端坐的落魄中年儒生,只见他手里拿着账本,百无聊赖的翻阅,边翻边忍不住摇头。 到底是越族的蛮夷,账本记录得乱七八糟。 半个时辰前他酒完全醒了,在水上这些日子他已经知道被人绑架,恐惧、惊慌的心情早已经经历完毕,还以为自己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卖掉,结果却是一个装潢不错的商行,商行中柜面上的账本首先映入眼帘。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纸张可以这么轻易获取?被商人暴殄天物真是可恨。 “赵先生受惊了。” 疑惑间乌斯黑从后堂走出,非常恭敬地给他行礼。 第四百五十七章 帐房先生 中年儒者站起身,拱手小心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本贫家子没什么财物,身体也并不强壮...” 乌斯黑油亮的脸上透着尴尬,“呃...这里是广州城,先生已经看见了,我们越人都是粗人目不识丁,找人做出的账目如同乱麻,前些日子在建业返货听起先生大才,故而将你请了回来做个帐房...” 交州的广州城?离建业何止千里? 中年儒者听后哭笑不得,你们越族就是这样请人的?连妻儿招呼都没打就到了这里。 想起家中妻儿和老母,没有自己外出做工,她们以后如何生存?中年儒者突然悲从心来,他壮起胆子大声呵斥:“你们这些蟊贼,光天化日掳走良民,就不怕我向官府告发?” “可是先生所在的官府在江东,而这里是千里之外的交州,您现在还没入籍呢...”乌斯黑一脸无辜的问 乌斯黑的意思很明白,你的户籍入在孙权的建业,而这里是蓝老板的广州城,一个黑户去告状谁能信? 中年儒生听后放声大哭,紧跟着盘坐在地上捶胸顿足,他不停向乌斯黑哀求道:“掌柜您就送我回江东去吧,我的妻儿老母还在建业挨饿呢。” 乌斯黑听得一怔,当初随从做事不密,为什么不把这厮的家人一同掳来?但那样目标太大不好藏。 “赵先生,你快别哭闹了,这么晚恐把邻居吵醒,反正在建业也是做帐房,我给你三倍的工钱怎样?”乌斯黑劝道。 “三倍?”中年儒生瞪大了眼睛。 “不够嘛?那就五倍。”乌斯黑非常豪气。 中年儒生吞了吞口水,他不知道这越人是不是人傻钱多,但是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因为这一刻自己有些心动,但是想起家中妻儿老母,最终没有痛快答应下来。 “呃...我考虑考虑,但我的妻儿老母...” 咚咚咚 水越商行的门板被人拍打发出响声,吓得‘远道而来’的赵先生一个哆嗦。 乌斯黑知道蓝田已经到了,他望着大门佯装很惊慌,跟着急匆匆叮嘱:“应该是这里久不熄灯,引来了附近岗亭的巡逻兵卒,你一会千万不要说话,否则会被当作奸细抓走。” “哦...”赵先生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般。 乌斯黑示意随从打开大门,圆脸魁梧西凉汉子庞德抢先走了进来,接着就是个子较矮的蓝田,高顺则跟在蓝田的身后走进商行,他雄壮挺拔的个头看得外人生畏。 两个越族随从在庞德、高顺面前黯然失色,中年儒生一看见这阵势就知道来人不简单。 乌斯黑陪着笑脸拱手上前,“几位将军有何贵干?” 庞德扫视厅堂,然后严肃地说:“本将军接到附近岗亭报告,说是贸易区下午收市以后,这几间商行周围出现了生人,为防奸细作祟特地趁夜来查探。” “我们水越商行奉公守法,绝对不会窝藏无关人等。”乌斯黑说话的同时,从怀中掏出一锭银递了过去。 庞德怒目呵斥:“你干什么?想贿赂本将?” 乌斯黑听得一怔,“不...不是这意思,将军夜来巡查辛劳,是慰劳大家吃酒的...” “我们有俸禄吃酒。”庞德冷哼完突然盯着中年儒生,他向前迈了两步抬头问:“这人看着很是眼生,而且根本一点也不像越人,他会是水越商行的人?” “他是我们新请的汉人帐房,咱们越人哪里看得懂账册...”乌斯黑拱手跟过去解释。 庞德指着中年儒生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姓赵...” “我问你话了吗?” 乌斯黑抢话还没说完,就被庞德大喝一声阻断。 中年儒生看着庞德生畏,此刻他还非常纠结要不要‘出卖’乌斯黑,因为即便这越人掌柜暴露也不一定受到多大惩罚,而自己可能因为细作要被逮捕入狱,所以他最后选择了帮着隐瞒。 “草民赵爽。” “哪里人氏?” “呃...交州本地人...” 庞德问完话转身看着蓝田,蓝田挥了挥手开口说道:“令明,你带他们先出去,我要单独和这赵先生聊一聊。” “唯。”庞德抱拳领命。 在庞德的注视之下,乌斯黑与两个随从不甘地离开商行,临行前乌斯黑还点头望了望赵爽,意思是千万不要露馅了。 几人离开之后,高顺关闭了水越商行的大门,然后给蓝田端来板凳坐下。 “说说吧,你到底是谁?究竟来自哪里?到广州城意欲何为?” 蓝田掀起下摆翘起二郎腿,连珠炮的发问让赵爽惊呆了,心说这人到底是谁啊?这么快就看出自己在说谎? “草民赵爽,字君卿,交州...交州南海人士,我真是这商行的帐房...”赵爽低头回到。 蓝田见此人衣着朴素,既有表字就不可能是真黔首,至少也是个落魄的寒门子弟,他双手抱在胸口意味深长地笑道:“你可知我是谁?” “草民不敢猜,也猜不出...” 赵爽早看出蓝田不简单,那两个身材魁梧的军汉都听命与他。 蓝田低头看着赵爽,悠悠地说道:“能够表字的岂能称草民?这交州的士族、寒门我如数家珍,偏偏就没有一个姓赵的,真不愿意讲实话吗?” “如数家珍?”赵爽露出不相信的表情。 “因为我是交州牧蓝田,蓝子玉。” “你...你是鸱...” 原本躬身回答的赵爽吓得后退了两步,鸱鸮这个词可不是什么夸人的好词,蓝田这个名字在江东经常被人提起,但基本都是负面评价。 蓝田一点也没动怒,他和颜悦色继续说:“你想说鸱鸮是吧?我知道是孙权开的头,他在我手中吃了不少的亏,有点那么点怨气也是应该的,不过怎么说也不及张辽出名吧?” “呃...是的...”赵爽低头附和,毕竟张辽能止啼。 “好好说说吧,我恕你无罪。” 蓝田现在还不知道这人有什么能耐,要是胡恪大老远给自己弄个帐房先生回来,也不可能去开个财务提升班,那样步子可迈得太大了。 赵爽知道瞒不住了,然后拱手回答:“草民...我本江东秣陵人,原是建业朱氏的帐房,年后有天我向掌柜告假在家研习《周髀算经》...” 第四百五十八章 新数 “你刚才说什么?《周髀算经》?”蓝田突然坐正了身子。 “是…是的,怎么了?有何不妥?”赵爽挠了挠头。 “君卿先生懂数术?”蓝田追问的时候语气突变。 按理说胡恪不会胡乱绑人,蓝田原来时空的大学前三门主课,数学是非常重要的基础学科,他从泉陵学堂开始就在物色数术人才,可惜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发现,所以无论是蒙学堂还是现在的广州书院,一直都不具备设立数算科的条件。 古代数术教材有现成的《九章算术》、《周髀算经》等,但是没有注释非常不好理解,蓝田虽然是农学研究生,但由于时间太久数学知识记得不多,想凭记忆弄出一套数学教材,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赵爽微微点头,道出一个深奥的词:“略懂...” 略懂分两种解释,一种就是真的懂个皮毛,另一种是谦虚表达说明很强,蓝田凭直觉认为赵爽属于后者,能够研习《周髀算经》还能叫懂个皮毛? 蓝田猛然间瞥到桌上的账本,于是走过去拿着手中翻阅,乌斯黑记的账目实在没什么条例,他翻了两页就觉得头大。 “君卿先生既然是帐房,能否帮我整理水越商行上个月的账目?”蓝田指着账本问。 赵爽不明白蓝田是什么意思,怎么审着审着让自己整理账目?但是他位卑言轻不敢拂逆,于是拿起账册着手整理。 蓝田让高顺找乌斯黑拿来新账本,赵爽列出几个名目之后就开始心算,然后往账册上不停填写数字。 水越商行主要定位是与建业的胡恪接头,所以把交趾和南海的产出售往江东,采购米肉等基础物资回广州售卖,规模和体量远非普通商行可比,一个月的账目数量多达上千条。 赵爽不慌不忙逐页分类整理,不到半个时辰就把上月的账目整理完,交给蓝田的时候他觉得非常疑惑,水越商行的货物进出不可谓不大,但是全月算下来利润却不到两成。 他感叹越人到底是实诚,做买卖就懂得薄利多销,换成汉人商贾绝对不会这样,毕竟长距离船运的风险挺大。 蓝田拿起新旧账本对比,发现赵爽果然是个帐房熟手,如此短的时间没用辅助工具,能够把乱如麻的账册整理归类,其心算能力可见一斑。 看着账本上那些数字,蓝田突然皱起了眉头,想着用大写记录虽然准确,但是书写演算起来就很复杂。 赵爽见蓝田表情凝重,他自问自己算得没差,于是拱手小心询问:“敢问府君,草民是否算得有误?” 蓝田摇摇头,“君卿先生果然精于数术,只不过用这数字演算记录不太便捷。” “自古历来如此,莫非府君有他法?”赵爽诧异道。 蓝田拿起笔在账册上先写下零到九十个字符,随后在字符下面用阿拉伯数字标注,最后指着那一排阿拉伯数字说道:“咱们不妨用简单的符号替代。” “这有什么意义?”赵爽更加纳闷。 蓝田微微一笑,“我们举个例子演算一下你就明白了。” 蓝田撕下两张纸,先在一张上面用大写数字写下:十四万五千三百九十七、八万六千七百三十三,再用阿拉伯数字写在另一张纸上。 “先生与我比比心算?”蓝田将大写数字的纸递给赵爽。 赵爽心算做官我不如你,搞计算那可是我的专业,他拿到题单马上就开始计算,几个呼吸之间他就开始提笔写答案。 蓝田几乎是同时跟他动笔,但是阿拉伯数字毕竟便捷,所以当他将232130写完时,赵爽的答案还没写完一半。 “啊这...”赵爽停下笔来看蓝田答案,果然跟他心中的答案一丝不差,他随即拱手行礼,“府君心算竟如此厉害,爽自愧不如也...” 蓝田笑呵呵回答:“并非我数术比你强,实则是这套符号便与演算,不信咱们再试几次?” “呃...恭敬不如从命...” 面对计算乐趣的诱惑,赵爽竟然忘了自己的处境,几番演算下来他发现新数字的神奇。 赵爽回神后心中居然对乌斯黑有感激,要不是对方把自己强行绑来广州,可能这辈子都接触不到这个知识。 “府君大才让我茅塞顿开,不知这套符号可有名称?”赵爽对蓝田十分敬佩。 “呃...就叫新数吧...” 蓝田记得阿拉伯数字是印度创造,最后由阿拉伯人传播出去,具体作者他实在没有考究过,这时候只能厚颜模棱两可地承认,因为等到数术普及后他还打算掏出珠算。 雕版印刷术、活字印刷术都给征用了,再加上一个算盘也就不痛不痒了,蓝田认为反正都是造福全人类,这早点晚点又有什么打紧,相对于其他小说男主狂抄诗文,自己应该算比较克制的了。 “好一个新数,必将推动数术进步。”赵爽显得很激动。 蓝田见铺垫得差不太多,于是意味深长地说:“水越商行私绑良民,我一定会从重处罚。” 赵爽连忙求情:“水越商行诚信经营,从账目上看也没有与民争利,乌斯掌柜只是求才若渴方法不对,一路上他对我也很照顾,我已经决定出任这里的帐房,就请府君不要...” “君卿真是仁慈啊,我看先生乃数术大才,当区区一个帐房实在可惜,不准备返回江东去了?”蓝田笑着问。 “因我家道中落,有老母妻儿要奉养,不得已才做了帐房,乌斯掌柜承诺给我五倍工钱...” 赵爽说完低下了头,按说读书人气节应在,可面对生活的压力,他也只能为了五斗米折腰,对方给得实在太高了。 “可你妻儿老母怎么办?”蓝田又问。 赵爽哽咽道:“只能求乌斯掌柜帮我接过来,一应费用从工钱里扣除...” 蓝田摇摇头,“牛嚼牡丹太可惜,我用同等工钱聘你到广州书院可好?只需负责给《周髀算经》、《九章算术》等数术经典作注,为年轻学子教授数术知识。” “广州书院?” 赵爽听过这个名字,江东世家鄙夷的存在,但是对方如此高的工钱,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那种喜悦感瞬间充盈。 “你可愿意?”蓝田又问。 第四百五十九章 千金买骨 赵爽吞了吞口水,反问:“会不会给得太多了?” 蓝田哈哈大笑:“不多不多,只要能惠泽人民,重金养之又何妨?” “那我的家眷...”赵爽欲言又止。 蓝田对高顺眼神示意,对方开门出去把乌斯黑带进房间。 “府君饶命...”乌斯黑跪在地上,低头表现出惊恐状。 蓝田厉声说道:“肆意掳掠百姓罪过不小,念在君卿先生替你说情,这件事就不入刑追究,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多谢府君,多谢先生...”乌斯黑来回行礼。 “虽然已经取得苦主原谅,但是致使他母子妻儿分离,汝等从速去建业搬取先生家眷,如果没有差错或可免于处罚。”蓝田继续说道。 “末民会全力去办...”乌斯黑头如捣蒜。 蓝田点头让乌斯黑起身,他发现这家伙虽然演技拙劣,但好在用老实的面孔征服了赵爽,以至于没有被对方怀疑。 “令明,现在天色已晚,你将君卿先生(赵爽)带去驿馆歇息,明天一早直接送往广州书院,到时候我会亲自去安排。”蓝田唤来庞德吩咐。 “唯。”庞德抱拳。 赵爽这几个时辰的感觉,就像从深渊到云端来回起伏,他在跟庞德出门的时候还猛掐自己,心说这该不会是梦境吧?怎么觉得那么不真实呢? 庞德护送赵爽离开后,蓝田拍着乌斯黑的肩膀鼓励:“配合得还算不错,此番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奖赏?” 乌斯黑挠头憨憨地回答:“能为先生效力是我的荣幸,现在家乡的日子越过越好,已经没什么渴求了。” 这时高顺补充道:“乌斯兄弟当年以陷阵军预备兵的身份配合阿布,应该耿耿于怀现在还没录上军籍的问题吧?先生不如开金口给他解决了?” 陷阵军作战强悍、名气高、待遇好,唯一缺点就是只有一万的编制,而且因为装备精良战损极低,寻常补充兵源的机会少之又少,能列为陷阵军招募名单的,必须家中父兄有陷阵军的军籍身份,这样才有机会后入编入陷阵军。 “想加入陷阵军正式军籍?”蓝田意味深长地问。 “呃...可以吗?” 乌斯黑点点头,表现得非常激动。 蓝田眼神坚定:“伯平这件事交你去办,顺便给他兄长乌斯丁一并办了。” “唯。”高顺点头抱拳。 次日清晨蓝田叫上蒋琬,早早来到广州学院给赵爽站台。 博士祭酒刘熙见蓝田亲至,马上猜出了赵爽此人不简单,众人在书院中寒暄相互了解,蓝田让刘熙给赵爽准备教学房舍以及家人住所,并表示要在书院增设一门数术的科目。 广州书院占地面积大,除了正常的教学研究用房,还准备了教员和学员的住房,书院里面种植的小树也在慢慢生长,相信不用几年就能绿树成荫,年轻学子们在婆娑的树影下诵读经典,好一副青春校园的景象。 安顿完新来的数术大家赵爽,蓝田与蒋琬并肩走出书院。 “我知道府君求才若渴,但给赵君卿如此优渥的条件,若后人都以此标准来效仿,书院以后的负担太重...”蒋琬担忧地问。 蓝田笑着问:“只要有真才实学,还怕我不能人尽其才?公琰知道千金买骨的故事吗?” 蒋琬恍然大悟,“府君的意思是...那我安排《岭南报》...” 蓝田摆摆手,“《岭南报》的力度还不够,要让江陵的《长江报》也宣传报道,但是得等到君卿的家眷到了才行。” “我省得了。”蒋琬点点头。 “公琰那边消息灵通,孙曹的濡须战争如何了?”蓝田转头问道。 蒋琬正色回答:“战斗的过程与府君推断一样,开展以来双方只有小规模作战,并没有下定决心殊死一搏的想法。” 蓝田虚起眼睛,“三足鼎立的局面早已形成,曹操、孙权又怎么可能殊死一搏?不过现在这样也很好,主公已不是昔日那样无立锥之地,只要再多蓄积一段力量就能争霸中原。” “曹操虎踞北方,兵马钱粮都非孙刘可比,如果没有大的变故,只能稳扎稳打逐步蚕食...”蒋琬提醒。 蓝田冷哼:“曹操今年六十有二了吧?这乱世有多少人能活到花甲之年?一会汉中一会邺城一会又是合肥,长此以往岂能久乎?” 蒋琬点头附和,“府君所言极是,花甲年能健步如飞如元化先生者,世上人屈指可数矣...” 蓝田见蒋琬提起华佗,心说这回可没人给曹老板开颅,不知道最终能有几多寿岁,总之不可能有士燮那般能活。 二月的广州城温暖惬意,但是江淮大地仍旧沐浴在寒风中。 在濡须水口对峙的孙曹两军,就像在演四年前同样的剧本一样,只是这次孙权没敢玩草船借箭,曹操也没有孤身带兵出击。 眼看天气越来越转暖,巢湖的水位估计没几个月就要大涨,曹操预料到孙权那时候又要来说,真没想到这厮攻打合肥时不堪一击,到了濡须防御战却搞得如此的坚强。 军帐中曹操感觉自己冲动了,拉着几十万大军到江淮战场来消耗粮草,这碧眼儿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或许合肥之战只是一个意外? “孟德,后方有密报。”夏侯惇急匆匆闯进大帐,将一个布袋递给曹操。 夏侯惇常年守在后方屯田,颍川士族摆烂之后又被曹操带去征战汉中,没想到这独眼将军竟然是一员福将,让曹操意外地夺取了阳平关,所以这次征讨孙权也带在身边。 曹操心说刚封了钟繇为相国,后方能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拆开布袋抽出折好的信纸,上面写着许都周围流言四起,言天子记恨曹操僭越称王,并抱怨刘氏子孙有能者皆可为王。 “碧眼儿很喜欢玩花样,总是这么上不得台面,他怎么不说非刘氏子孙也能为王?这样他说不定能称吴王。”曹操把书信递给夏侯惇冷笑。 夏侯惇快速看完很是疑惑,“魏王为何笃定是孙权在散布流言?就不能是西川的刘备吗?” 第四百六十章 大魏吴王 曹操急忙摆手,“刘玄德织席贩履之辈,能为一方诸侯应该知足,称王?想都不要想。现在我们正在和孙权开战,此必是江东鼠辈的计谋,无非是想孤心中生乱进而退军。” “魏王英明,但流言若不制止,等到众口铄金,早晚遍传天下...”夏侯惇提醒。 “孤进爵封王忌恨者颇多,除了刘备、孙权还有他人暗中推波助澜,正好借这波妖风详查后方‘奸细’...”曹操说话间眼神变得阴鸷。 “那孙权这里...”夏侯惇问道。 曹操冷笑:“孙权没有寸功给汉廷,他如果想过一把大王瘾,除非...” “除非当大魏的吴王?”夏侯惇试言道。 曹操听完大笑:“哈哈哈,元让乃戏言尔,孤极人臣于愿足矣,岂能再有篡汉之心?” “孟德太谦虚了。”夏侯惇恭维。 曹操突然脸色一变:“几天后我自引军回邺城,顺便查一查许都的流言,元让你就留在这里,切记可陆战不可水战。” “要是巢湖涨水的话...”夏侯惇欲言又止。 “孙权急于退兵不会相持太久,如果真的涨水将兵马退回合肥、寿春即可,孤料定他必定会虚以委蛇遣人来求和,到时候你再顺水推舟答应下来。”曹操非常肯定。 夏侯惇点点头,“孟德安心回去,这里一切有我。” “张文远智勇双全,若用兵不决可向他问谋,碧眼儿闻其名就败了三分。”曹操嘱咐。 “唯。”夏侯惇抱拳领命。 几天过后,曹操引军离开淮南战场,留伏波将军夏侯惇为帅屯驻居巢,都督张辽等二十六军近十万人马。 江东兵马听说曹操引主力退走,帐下徐盛、宋谦等将蠢蠢欲动,吕蒙、潘璋等人则建议固守濡须坞。 孙权眉头紧蹙迟疑进退之际,偶然瞥见护送军粮而来的张昭在闭目养神,孙权眼睛轱辘一转计上心头。 “子布素来多智,如今曹操引主力退走,众将战退意见相左,不知可有计教我?”孙权客气地问。 张昭老眼微张,他环视众人后拱手说:“昭日前在建业主持余则诚婚事耽搁,对淮南的战局了解得不如诸位将军,我还是不便发言...” 孙权连忙催促:“子布乃我之军师,大兄托孤之重臣,岂可有谋而不教?” 张昭被孙权这么一激,明白碧眼儿是想让自己得罪人,他缓缓站起来倚老卖老地问:“战场交锋岂可凭血气之勇?诸位将军难道忘了此前合肥之战?” 因为张昭有意无意间瞟向孙权,这让忐忑的孙老板心里十分难受,你说归说跑来看我是什么意思?生怕我想不起来往事? 合肥之战是江东兵将心中一根刺,孙权听完心情郁闷、宋谦听了羞愧低下了头,张昭见徐盛仍然不忿,就跟着补充:“文向,你的手已经好完全没?兵器还拿得稳吗?” 张昭的毒舌在徐盛伤口上撒盐,心说大家都是出自淮泗派的人,要不要揭短揭成这样? “不劳子布先生挂怀,盛几日前面对那么大的风,也不曾被吹走武器。”徐盛不服气回应,但是整个气势上就弱了下来。 几日前魏军大举进攻横江,徐盛奉命率部前往迎战,不料当时河面突发大风,将他们的蒙冲战船吹到魏军岸边。 随行诸将心中恐惧不敢出战,当时徐盛单独率领士兵上岸杀敌,防守的魏军慑于徐盛的拼命退走,随后徐盛在风停后带回士兵,还受到了孙权的嘉奖。 孙权见张昭铺垫得差不多,然后伸手制止争吵,“众将有冲锋陷阵之心我很欣慰,然则曹操用兵虚虚实实诡计多端,说不定他留下夏侯惇这十万精兵在居巢,趁我军进攻的时候他却率主力来夺濡须坞,濡须一旦有失则江东危矣...” “主公所虑不无道理,我看还是坚守为宜。”吕蒙再次建议。 孙权亲自下场定下调子,屋内众将听完皆不再言。 散帐后孙权留下张昭继说道:“子布刚才言辞激烈,恐为众将所恶...” “无妨,能为主公霸业尽力,张昭个人荣辱何足挂齿...” 张昭说完心中冷哼,自从赤壁主张投降之后,江东众将谁又真正尊重過自己?但是这些武夫哪里懂政治? “数年前与曹操在此处交戰,当时也是依子布之计退敌,现在情况相似当以何计退之?”孙权靠过来诚心请教。 张昭捋须蹙眉,“曹操如今已进爵魏王志得意满,虽然匆匆退兵但留下大将夏侯惇,若只是好言说之未必能动其心...” “如此只能等待春水上涨,以江东水军往而击之,不重挫魏军难让曹操长记性。”孙权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张昭连忙摆手:“夏侯惇虽然少一只眼,但是并没有全瞎,主公若等涨水进击,他只要向北面高处撤走即可,只要魏军不撤走始终能威胁到江淮,扬州一地的粮草怎么耗得过曹操?” “子布所言是也...”孙权拍了拍胸口,自己很难被张昭说得这么服气。 张昭:“我有一计,可退魏军。” “子布快讲。”孙权催促道。 “主公可派亲近之人去曹营...请降...”张昭皱眉说道。 孙权还以为张昭有什么妙计,说来说去还是熟悉的配方,“子布要让我投降曹贼?那这江东...” 张昭连忙解释:“主公不要误会,此投降非彼投降,只是口頭上的约定,让曹操得个安慰即可,主公仍然是江东之主。” “虽然投降但不是完全投降?”孙权虚起眼睛。 张昭点头说:“正是如此,让曹操得其名,主公得其实也。” “若是被刘玄德知晓,岂不会骂我与国贼同流合污?”孙权很是犹豫。 “主公即便如此奋力抗曹,《岭南报》不是一样在骂您么?其实政治就是这样虚伪,骂归骂同盟还是要同盟。”张昭苦笑。 孙权思索一番点头同意,“我这就亲自修书,让徐子明(徐详)去见夏侯惇。” “徐子明行事机敏,必然不负主公所望。”张昭肯定道。 建安二十二年三月,孙权遣解烦卫左部督徐详入曹营請降,夏侯惇代曹操同意后去书邺城,并缓慢向合肥、寿春方向撤军。 第四百六十一章 鲁肃遗书 徐详出使曹营‘请降’致夏侯惇撤军,曹操得到消息为了瓦解孙刘联盟,他遣使者至江东提出两家宗室联姻。 孙权担忧夏侯惇重新南下,同意把已故宗亲孙瑜的女儿嫁入魏国。 孙曹战争潦草收场,夏侯惇向北撤军的时候,江东战船也准备撤回建业。 临行前,孙权任平虏将军周泰为濡须督,徐盛、朱然为副将镇守濡须坞,随后楼船、艨艟顺着濡须水走长江。 船队行至牛渚附近,追上前方被白布包裹的一队战船。 孙权在甲板上眺望,疑惑地问身旁的吕蒙:“战死将士的尸体不是早运走了吗?为何过了十几天才到牛渚?” 吕蒙也是一脸茫然,只见他摇头说:“末将也不知道,按说不会这么慢的...” “会不会是商船?”潘璋为吕蒙解围猜测道。 孙权皱起眉头:“文珪你怎么了?看不出来那是战船?” 潘璋脸上写满尴尬:“呃...我看走眼了...” “大家何必猜测?靠过去问问就知道了。”老将韩当摇头说道。 韩当走到楼船的桅杆下,先命人给前方战船打旗语,又吩咐楼船的船工靠过去。 白布包裹的艨艟在楼船面前就像个孩子,韩当确认完毕脸色铁青地走到孙权面前。 孙权看见韩当脸色不对,遂蹙眉询问:“韩老将军可问出了什么?” 韩当略带悲伤地回答:“大都督两日前在江夏病逝,这个船队就是护送他的遗体回建业...”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孙权突然感到头晕目眩,最后眼前一黑倒在甲板上。 “主公...” 几个将领惊呼着将孙权扶进船舱休息,经过军医诊治发现没有什么大碍,刚才只是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孙权醒来时已经黄昏,身旁只有老臣张昭陪在身边。 “主公,你感觉怎么样?”张昭关切问道。 “到什么地方了?”做起身子望着暗淡的窗外。 张昭回答:“已经到了建业水域,估计不到半个时辰就能靠岸。” 孙权点点头,然后又问:“子明他们去哪里了?” “大都督突然病故全军皆哀,要不是跟随江夏的丧船慢慢走,咱们早就应该抵达建业的。”张昭叹息道。 孙权从榻上翻身下地,张昭见状连忙阻止:“主公您先休息别着急下榻,待靠岸了再下来不迟。” “子敬就在前方的船上吧?我要到船头靠他近一些...”孙权披上披风走出船舱。 “主...” 张昭本想劝对方别受凉,但是刚才孙权坚定的眼神,自己必然阻止不了的,而且他也没有跟出去。 鲁肃对于孙权的意义很特别,他相当于曹操的荀彧、刘备的诸葛亮,痛失一臂的孙权此时无限惆怅,他知道江东再没人会维护孙刘联盟了,当年榻上那个儒生到底离开了自己。 孙权的船舱在楼船的顶层,他走出平台站在船头倚在栏杆上,长江上的晚风吹来刺骨的凉意,不远处已能看到建业城的闪烁烛光。 就在孙权感到惆怅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下方有人在窃窃私语,风声、浪声掩盖了人声,隐约间有‘大都督’、“众望所归”的词语。 不是说全军皆哀吗?我怎么没有感受到呢?孙权蹙眉缓慢往下一层走去。 刚走到楼梯转角处,听见几个军官在小声议论。 “大都督才四十六岁,这算不算英年早逝?” “这要看跟谁比,要是跟周都督相比,那应该就不算...” “说得也是,周都督去世时才三十五岁...” “咱们的大都督好像都不长寿,也不知道下一任大都督会是谁,希望能够活得久一些...” “你怎么这么笨呢?吕将军必定是下任大都督。” “何以如此笃定?”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潘将军、张将军、丁将军都在提前道贺了...” “不能吧?鲁都督尸骨未寒,主公那边也还没任命,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众望所归不懂吗?主公对吕将军是何等倚重?” ...... 孙权越听脸色越难看,竟然已经有人在替自己做主?他很不喜欢这种被操控的感觉,即便吕蒙是自己亲自培养起来的将领。 将领之间有自己的小团体,这是孙权完全不能接受的,他盘算着得想个办法敲打一下。 孙权不作声色的回到自己舱室,仿佛刚才那些话他都没听到一样。 船队停靠建业码头,孙权命令张昭多备素缟,连夜赶到鲁肃家中为其举丧。 鲁肃这些年没有收获子嗣,其妻陆口随军期间意外怀上,提前回到建业养胎待产,可惜婴儿还没出生就失去了父亲。 孙权到时已经布好灵堂,鲁肃的生前好友得到消息赶来吊唁,鲁宅之内已经嚎啕哭成一片,吕蒙、潘璋、丁奉等将也赶来守灵。 鲁肃之妻虽然心中悲伤,但是对丈夫的离世也有心理准備,因为两年前就出现莫名疼痛的症状。 孙权言语安慰一番之后,鲁妻将鲁肃的遗書交给孙权,并说事涉机密阅后即焚。 周瑜死前留了遗书,鲁肃去世居然也留下遗书,孙权随即辞别丧主,走到灵堂前看了众将一眼。 “主公节哀,此间有我等守着,您先回去休息吧。”吕蒙上前说道。 吕蒙虽然言辞恳切,但孙权听在耳里总觉得不顺,他轻轻点了点頭转身离去。 快步回到自己的寝房,孙权让步练师点燃烛火,他借着亮光拆开鲁肃的遗信。 鲁肃在信上首先感谢了孙权的知遇之恩,其次说当今天下局势风云突变,刘备占据益州后坐拥三州之地,渐渐有了可以对抗北方曹操的资本,建议孙权励精图治、亲贤臣远小人,并嘱咐世上没有永恒的敌人,若曹强则连盟刘备抗之、若刘强则加以制衡,否則江东弱小会最先被吞并。 鲁肃对于制衡刘备,建议离间刘备与关羽、蓝田的关系,刘备与这两人相交莫逆,但他们手握兵权孤悬外地,寻常流言刘备可能不会中计,他建议用更隐晦的方式来处理,比如绕过刘备与两人联姻,若结亲能成刘备必然生疑。 遗信的结尾按惯例推荐吕蒙接任大都督,毕竟遍观诸将只有他最适合。 孙权看完把遗信放在烛火上点着,然后苦笑着自言自语:“子敬真可敬也,临死还在为我建言献策,欠下的情谊只能回报给你后人...” ------题外话------ 今天大封推有加更,下午两点发后面三章。 第四百六十二章 明月照沟渠 鲁肃的离世让江东变得静谧,丧礼期间孙权多次前往吊唁,还给其家眷厚赐田宅财物,表现出了浓厚的主仆情谊。 乱世中的人死亡如风常伴,鲁肃的职位是镇守西边的江夏,会直接面对荆州的关羽和襄樊的曹仁。 江夏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是长江中游的关键所在,不能因为一人的离世,而不顾江东西大门的防御,所以在鲁肃丧礼期间,不停有人催促孙权任命新的大都督。 孙权因为楼船的听闻心中不悦,这些催促的人中并没有吕蒙,但他不想被人胁迫着下令。 孙权以鲁肃丧礼期间悲痛,借口等下葬之后再作安排,实则是为了拖延时间。 在这期间,孙权不停考察备用人选,但现任将领中实在难有人比得上吕蒙。 虽然有几个很有培养价值,却是出身于江东士族。 江东士族的人已经布满孙权的大小衙署,孙权不可能再把兵权交给本地人。 想来想去孙权脑海中浮现出张昭的儿子张承,此人已经四十有三成熟稳重,而且在淮泗派中名气很大。 因为张昭身居要职,所以一直没对张承付以重任,现在孙权打算提前启用,于是找来其父商议。 张昭在夜里被孙权召见,他还以为有什么机密的事情,结果孙权一改白天的悲痛表情,亲自执盏为他斟酒。 孙权言辞恳切地说:“大兄病逝前曾托孤先生,如今子敬又离我而去,危难时刻子布当助我...” 张昭双手接住酒碗,有些激动地回答:“主公勿要悲痛,子敬虽然英年早逝,但是江东俊杰尚多,主公宜早定大都督之位,以安三军之心。” 孙权单手捋紫髯肯定:“我夤夜唤子布来见,就是为了商议大都督之事。” “吕子明是由主公亲自培养,他接任大都督的呼声很高,莫非主公有别的考虑?”张昭凭直觉猜出了问题所在。 孙权皱起眉满脸严肃,“子明虽然很合适,但毕竟太年轻不够稳重,我担心他不能尽职...” 张昭被孙权的解释搞懵了,当初周瑜死的时候也没吕蒙这岁数吧?什么时候年龄成了就任的硬性指标?亦或者主公有什么新的想法? “主公的意思是?”张昭好奇地反问,他知道孙权这么说,心中必然有了其它答案。 孙权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岔开话题问:“仲嗣(张承)最近在忙什么?” “呃...前段时间同我一起给余则诚主持婚礼,现在经常去余氏商行学习商贸。” 张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因为孙权不会莫名问起这些,但是想到余则诚是孙权的暗棋,跟他多结交应该没什么坏事。 张昭的话说得天衣无缝,但是听到孙权耳朵里就变了味道,难道张承打算通过余则诚交好江东张家? 我种好的桃树,你儿子去摘桃子?那可怎么行。 “仲嗣成熟稳重颇能识人,我欲让他接替子敬出任大都督,子布以为如何?”孙权开门见山说出了想法。 张昭脑袋嗡嗡的,张承的秉性当父亲的自然清楚,虽然能力性格都不错,但从来没带过兵,幸福来得太突然一时间接受不了。 看着孙权期待的眼神,张昭不由得往深层次里想。 自己在朝臣中地位无比尊崇,若是张承再接替了大都督之位,那他张家就成了淮泗派、江东派的众矢之的,即便能够风光一时又岂能长久? “多谢主公抬爱,但仲嗣他未经历练,恐军中将领不服反误大事,还请主公另择贤明...” 老练的张昭是不可能同意的,因为相处这么多年他早就看透了孙权。 张家掌握太大权力无疑是灭顶之灾,孙权很可能在试探自己的忠诚,所以张昭表情夸张,并且极力推辞绝不上当。 “有我在后面支持,何愁众将不服?子布还是再想一想。”孙权继续争取。 张昭果断摇头,“昔日赵国以赵括代替廉颇遭致惨败,请主公以史为鉴三思而行,无论是谁出任大都督,昭与子都将竭力支持。” “既如此...那我再斟酌一番...” 孙权见张昭如此坚持,最后只能无奈让这老狐狸回去。 因为事出突然,孙权真没其它想法,无奈老张想得太多。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眼看鲁肃下葬的时间越来越近,孙权因没有选出合适的人选,所以晚上彻夜难眠。 见完张昭的第二天,孫权换上便服秘密出现在餘氏商行外,他觉得有必要敲打下自己的暗棋,不要傻乎乎给张承牵线搭桥。 胡恪见到孙权亲至,惊讶的同时不忘关门闭店,然后将孙权引入后堂说话。 趁着城中给鲁肃办丧礼很混乱,胡恪配合乌斯黑送走了赵爽的家眷,他自问是办得天衣無缝,但也害怕孙权还有其它眼线,要是自己暴露必须立刻想个说辞。 孙权来到后堂坐定,一双碧眼上下打量着胡恪。 胡恪虽然心里很紧张,但是脸上神色没有什么异常,他想了想抱拳行礼,主动开口说:“主公便服来此,莫非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最近交州没什么紧要的事...” 孙权正色问:“交州事持续关注就行,听说你最近和张仲嗣过从甚密?” “呃...他与子布先生为我筹备婚礼,所以我就送了些交趾来的玩物,其实交往并不算深入...” 胡恪一听是张承的事,心中的大石也算落了地。 孙权轻轻点头,“此张家非彼张家,保持寻常来往即可,否则你外舅族人必会不悦。” “末将记下了。”胡恪抱拳回应。 孙权嘱咐一番,看胡恪的脸色变得柔和起来。 孙权欣慰地说道:“听说则诚与新妇琴瑟和鸣,而且因为很会办事深得张家喜爱,这一点你做得很好,以后要继续保持。” “末将领命,我定會全力以赴,争取让张家为主公所用。”胡恪言语铿锵。 “非常好,要是我多些则诚这样的忠诚之士,何愁江东不能安宁、天下不能平定也...”孙权深深叹了一口气。 胡恪听出孙权意有所指,连忙进言询问:“主公莫非有什么烦恼?不如说出来让我为你解忧?” 第四百六十三章 小丑吕蒙 孙权意味深长地看着胡恪,眼前这个烦恼解烦卫都解不了,这个初来乍到的张家新婿有办法? “我府中有个小侍卫,悉心培养多年本来很听话,他跟其余侍卫也比较融洽,可是最近侍卫长因病去职。 我本就打算提拔他为侍卫长,现在还没有宣布任命,底下人就已经把他当作统领,所以现在很犹豫要不要提拔。”孙权打着比方。 胡恪是何等聪明之人,他马上就明白孙权说的是吕蒙,毕竟鲁肃的丧礼搞得很大,但是他必须让孙权觉得自己没有猜到。 “主公说得是您的车下虎士吧?本来我不习惯在别人背后语人是非,但是主公之事还是想说说看法...”胡恪回答道。 孙权见胡恪似乎真有办法,于是来了一些兴趣:“则诚有什么好办法么?” “听主公刚才的叙述,我认为您对这侍卫还是信任的,由他出任侍卫长是最佳选择,只是担忧他会居功自傲因而结党?”胡恪试探性反问。 孙权点点头,“正是如此。” “其实很好办,再扶持一人就能让他认清自己,也会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主公赐给的。”胡恪建议。 孙权捋髯摇头:“金口一开极难更改,新扶持的人若办事不利,岂不反而误事?” 胡恪笑着说:“主公可选一个武艺差、人缘好的臣子,他明知不可为必然极力拒绝,在拒绝期间就能达到敲打目的,最后还是原来那人出任侍卫长,这么处理主公的威望就上来了。” 孙权听得眼前一亮,兴奋地夸赞:“则诚不愧是商人出身,你这头脑的确非常灵活,难怪能在张家能够游刃有余...” 胡恪挠头苦笑:“商场上人心叵测尔虞我诈,行差踏错就会血本无归,还是跟着主公做事自在。” “则诚你好好干,我对你多有倚仗,今后封侯赐爵也未可知。”孙权给出肯定的表情。 “多谢主公,余修愿意赴汤蹈火,以报您的知遇之恩。”胡恪双手抱拳、单膝跪地,说得十分感人。 “则诚今后不必如此,君之忠心我已尽知。”孙权双手将他扶起,自以为收复了眼前人。 孙权余氏商行得到答案心情大好,回去后他思来想去最终锁定了人选。 将鲁肃风光大葬以后,孙权在建业召集群臣议事,大家都知道是宣布大都督人选,江东的文武都猜出了是吕蒙。 大殿内群臣眼神各有不同,有艳羡的、有鄙夷的、有祝福的、也有期待的。 开场顾雍、诸葛瑾等议论了内部军政,有后方山越作乱、域内出现洪灾等。 随后讨论的话题逐渐转向外部,谈到江夏和濡须口的防御问题。 老将韩当提出尽快任命大都督,否则江夏和陆口的军心不稳。 “卿等以为何人可接替鲁子敬?”孙权环视众人,最后把目光定在了吕蒙脸上。 大殿内只有张昭知道孙权心思,所以想他看看谁会率先跳出来出丑。 等了好一会鸦雀无声,偏将军潘璋出班谏言:“子明将军很有韬略,又常跟在主公左右作战,末将以为他乃不二人选。” 潘璋这一带头,丁奉、宋谦等将都抱拳附和,孙权则意味深长地看着吕蒙。 吕蒙见状礼貌地回答:“末将资历尚浅,恐难担此大任...” “子明(吕蒙)虽然自谦,但也与子敬遗言不谋而合,再历练几年方可托付重任。”孙权这个时候抬出了鲁肃,用上一任领导的评语压制吕蒙。 吕蒙本来就是客气客气,没想到孙权这句话直接像往他头顶浇了冰水。 五味杂陈的感觉配合殿内那些火辣辣的眼神,让吕蒙瞬间在心中发出了灵魂三问:我是谁?我在哪?要去哪里? 顾雍见吕蒙落选很是意外,难不成主公要启用本地将领?于是出班拱手提问:“周公瑾离世荐鲁子敬,子敬若留遗言必有举荐,不知此人究竟为谁?” 孙权捋着紫髯悠然说道:“子敬所荐者,严曼才也。” 严畯此时为从事中郎,是江东标準的文人书生,当初還是张昭举荐给孙的,此言一出殿内安静得如同出奇,但几乎没人质疑鲁肃的遗言,毕竟死者为大。 “子敬有识人之明,他推荐曼才必然有道理,老臣附议。” 严畯本人还在一片茫然中,张昭最先跳出来附和孙权,他不配合害怕老板会直接点将张承,那时候真的就骑虎难下了。 “臣也附议。”诸葛瑾与严畯交好,又同属淮泗派阵营,见‘带头大哥’都定下调子,他緊跟着就站了出来。 “臣附议。”江东士族代表顾雍也表示赞同,虽然孙权最终没选择本地将领,但是严畯此人跟与江东士族走得相对近些,总好过那些淮泗派的武人当权。 “臣附议。” ...... 随着顾雍的加入,江东士族们纷纷站出来支持,这让殿内那几个淮泗将领直接懵圈。 “曼才,看来你是众望所归啊,那就由你来接任大都督,即刻去往江夏统领兵马,西防关羽北抗曹仁,这幅担子可不太轻啊。”孙权拍板定案。 “主公,我...”严畯根本想不到会这样,怎么突然所有人都在支持自己。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大家先散了吧。”孙权挥一挥衣袖,转身往后堂走去。 殿内众人瞬间围到严畯的身旁,大家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嚷嚷着严畯要摆酒庆贺一番,吕蒙就像一个小丑一样站在角落。 大都督觉得我不如严曼才?吕蒙好半天都没从失落中走出来。 孙权在离开时转身瞟了一眼,那种掌控全局的感觉从脚底爽到头顶,他觉得余则诚说得一点都没有错,威望这種东西树立起来真不得了。 什么大都督、小都督?没有我这个主公赋予权力,你们什么都不是。 严畯从来没有带过兵,也不知道鲁肃怎么会看中自己,就算自己是属于淮泗派的人,可明明就是一个文官别说跟吕蒙比,就算是那好华服的吕范也比不上啊。 百思不得其解后,严畯沉下心来给孙权上奏疏,表示自己根本不通军事,强烈建议孙权另择贤明。 第四百六十四章 遗计间关羽 孙权最开始非常坚持,而且不时搬出鲁肃的遗言,让严畯不要妄自菲薄,要勇于承担起大都督的重任。 严畯清楚自己的斤两,自己真当了那所谓的大都督,估计不知道闹出什么笑话来,而且不一定能得什么善终,于是反复上奏疏推辞。 连续上了五六次奏疏,孙权那边都给与了驳回,严畯无奈只能找到张昭一同去求情,谁料张昭这段时间竟然‘病了’,他又找来诸葛瑾给自己说情。 最后在孙权面前说得涕泪纵横,孙权才勉强同意收回成命,然后又召集群臣商议大都督任选。 这一次再没有人站出来受辱,孙权看着殿内众人的表现很满意,最后悠然说道:“曼才力辞大都督之职,虽然辜负了鲁子敬的美意,但是我不能强求。 上次文珪(潘璋)举荐子明(吕蒙),我后来经过反复思量,还是决定给子明一个机会,从今天开始虎威将军吕蒙,就是我江东第三任大都督。” “快谢谢主公。”潘璋听后连忙用手捅了捅提醒吕蒙。 “多谢主公信任...”吕蒙抱拳躬身称谢。 虽然吕蒙最终如愿以偿,但总觉得是孙权施舍来的,已经远远没有了最初的期待感。 孙权意味深长地说:“江夏陆口已经缺帅数月,子明要尽快赶去赴任,要守好江东的西大门啊。” “末将定不辱命。”吕蒙点点头。 孙权大手一挥:“今日事已毕,子布、子瑜暂且留下,其余人都散了吧。” “唯。”群臣陆续离开大殿。 张昭现在对孙权的政治手腕愈加佩服,所以当被点名留下的时候他不停思考,主公又有什么算计不成? “主公,还有何要事?” 张昭见大殿内已经空荡荡,于是硬着头皮拱手询问。 孙权把身子向后一靠,左手敲打着面前的案几,若有所思地说:“大都督虽然已经定下,但我对子明仍然不放心,因为现在不但曹操兵强马壮,就连刘备也已经成了气候,江夏那边的压力非常大。” “主公您是要...” 张昭皱起眉头,他知道孙权这么说,必然没有憋什么好屁。 “幸好子敬给我留了遗计,留下你们就是为了商议如何实施。”孙权微微颔首。 “子敬真是国士无双...” 诸葛瑾忍不住叹息,张昭却面露狐疑之色,推出严畯就是借口遗言,现在你又来玩这一套?把我们当猴儿耍呢? 孙权没有注意道张昭的表情,他徐徐说道:“之前按子明的建议偷袭荆南不成,结果反被关羽、蓝田联手击败,要不是有鲁子敬斡旋,孙刘两家早就打成一片。 现在子明出任大都督,这两人必会因旧恨生歹心,关键是二人都是刘备心腹,他们现在拥兵自重,得想办法让刘备生出嫌隙,否则荆州、交州越强江东越危险。” 张昭眼珠一转,心说这倒不像是假的,他捋着白胡须分析:“主公,关羽与刘备有桃园之盟,蓝田是刘禅之舅、刘备妻弟,要离间这两人恐比登天还难...” “大都督可有妙策留下?”诸葛瑾问。 孙权点点头:“子敬建议我绕过刘备与此二人结亲,一旦有人同意则刘备必然生疑,逼急了说不定还会反叛,那时我江东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妙哉,私自与主公结亲,无异于反叛刘备,但是咱们从谁开始?”张昭好奇地问。 诸葛瑾分析道:“关将军有两子一女,长子关平已经成年娶亲,次子关兴倒了十五六岁,小女儿关银屏今年才九岁,至于那玄鸮我就了解不多...” “蓝田也是两儿一女,长子蓝辕今年十二岁,次子蓝霁今年十岁,至于女儿去年才出生。”孙权淡淡地介绍。 有余氏商行这个情报站在,交州的基本信息孙权能轻松掌握。 张昭蹙眉摇头:“登公子与关家女年龄相仿,主公爱女现在不过六岁,真要结亲也只能是定亲...” 孙权冷哼:“关羽傲慢无比,蓝田阴险狡诈,我会真心与他二人结亲?只不过做给刘备看而已。” “关羽勇略文武双,蓝田智略超群,若真与两人结亲未必是坏事,主公最好做两手打算。”诸葛瑾分析道。 “蓝田的儿子小了些,他又如此阴险狡猾,我看还是先从关羽入手,只是这个说媒之人必须得有分量,子敬之谋还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所以得辛苦你们两人...”孫权说话的时候看着张昭。 张昭被孫权看得欲哭无泪,心说我已经这么大把年纪,就不要派我到处跑了吧? 鲁肃这么年轻就英年早逝,会不会跟年轻时东奔西走有关? “我觉得...” “子瑜跟诸葛孔明乃是亲兄弟,由他出面这分量自然是足够的,也能够体现主公求亲之诚意,再说他现在还年富力强,辩才比我这老头子强多了。” 诸葛瑾话刚出口就被张昭堵了回去,最后倚老卖老的话让对方还没反驳。 孙权本就屬意诸葛瑾,见张昭在旁边助攻,他立刻跟进:“子布所言甚是,子瑜此去荆州必受礼待,若关羽那边替登儿求亲不得,可转入交州再去见蓝田,便宜他家那个蓝辕了。” “呃...毕竟孩子们年龄都不大,万一两边都拒绝如之奈何?”诸葛瑾吞吞吐吐问道。 孙权满脸严肃,“只要子瑜尽心竭力,一次不成咱们可以多去几次,刘备一次起疑多次还不起疑?” “妙啊,此计就算是诸葛孔明也无解,主公是以子之盾攻彼之矛也...” 张昭拍手欢欣叫好,旁边的诸葛瑾却是一脸难色,这东奔西走的活儿那么好干吗? “子布、子瑜,你们先去准备吧,结亲可不能空手去...”孙权嘱咐道。 “唯。”张昭(诸葛瑾)齐声回答。 建安二十二年八月,诸葛瑾顶着烈日出使荆州。 因为是诸葛亮的兄長,诸葛瑾被侍卫迎进了州牧府,关羽已经准备好了消暑的瓜果、酒水。 诸葛瑾刚刚走进大殿,抬眼看见关羽身边站着两个少年,其中一个白脸的是长子关平,另一个古铜色矮个头的为蓝霁。 “子瑜请坐。”关羽指着下首席位说道。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世界观塌了 诸葛瑾坐定之后笑脸行礼,关羽捋着长须微微点头,依旧不改以往高冷的作风。 “军师远在成都,子瑜何事至此?”关羽凤眼虚张。 诸葛瑾双手搭在腿上,笑着说道:“我今日此来原因有二,其一是子敬都督日前在江夏病故...” “子敬病故了?什么时候的事?” 关羽听后相当吃惊,鲁肃算江东他唯一看得上的人,突然的离世让他有些震撼。 因为几年前孙权突袭江夏,孙刘两家产生了不可修复的裂痕,所以双方的联系并不多,死讯也就来得迟了些。 去年鲁肃遣使与关羽示好,让两家重新恢复通商贸易、促进民间交流,没想到这么快就阴阳两隔。 鲁肃死前担忧曹仁或关羽偷袭江夏,下令陆口和江夏的守军巡逻如初秘不发丧,而且是在夜里秘密运送尸体出江夏返建业,所以关羽对鲁肃的死讯完全不知。 “已经有两个月了...” 诸葛瑾打着马虎眼,其实鲁肃已经去世四五个月。 关羽听到这里突然皱起卧蚕眉,心说江东人做事倒是很隐秘,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鲁子敬坦荡豪爽,可惜天嫉英才,不知你主选何人接替他?”关羽叹了口气问道。 “虎威将军吕子明。” 诸葛瑾说完就密切注视关羽的表情,只见对方听得吕蒙之名面露不屑之色。 “此人比周公瑾、鲁子敬差远了,也算是为难孙车骑了。”关羽摇摇头。 诸葛瑾明知关羽轻慢,但不敢轻易动怒反驳,毕竟关羽傲慢已是人所共知。 “其一是通报子敬丧讯,其二是有一桩喜事送给君侯。”诸葛瑾强颜笑容。 “是何喜事?” 关羽眉头紧锁、满脸疑惑。 诸葛瑾笑道:“听闻君侯有一爱女今年九岁,吾主嫡子正好与她年龄相仿,孙刘两家已是抗曹的盟友,君侯的荆州和江东又是近邻,我来做媒为两家结秦晋之好,前有玄德公娶孙家夫人,后有君侯之女嫁孙家世子,此亲若成岂非千古美谈?” “子瑜是不是太心急了些?孩子们都还太小了。”关羽既没同意也没拒绝,因为他本能地觉得孙权求亲不怀好意。 “双方只要定下来名分就行,孩子们长起来还是很快的,你看关二公子都这么高了。”诸葛瑾指着蓝霁满脸微笑,他错把蓝霁当成了关兴。 关羽除了武艺过人,政治上也磨砺得很老练,仔细一想就搞清楚孙权的用意,想用儿女关系来离间自己和大哥?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子瑜你认错人了,此并非是吾子关兴,乃是蓝子玉的公子。”关羽面沉如水轻轻摇头。 诸葛瑾听后非常吃惊,他听说蓝田的长子蓝辕才十二岁,现在怎么就有这样的个头?交州人不都是身材短小之辈吗?这孩子怎么长得如此夸张? 诸葛瑾又仔细打量了一眼,他发现蓝田儿子长得一表人才,将来定然不是池中之物,所以对蓝霁非常有好感。 “那两家结亲之事?”诸葛瑾继续询问。 关羽不打算给孙权钻空子的机会,于是摆手说道:“子瑜来的可不凑巧,小女银屏已经许给了他人,所以吾女不能嫁权子...” 关羽话刚落音关平和蓝霁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寻思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关银屏可才这么丁点大呢。 “君侯该不是与我说笑否?谁家公子能配得上将军之女?应该不及我主世子吧?”因为关羽前后逻辑并不严谨,所以诸葛瑾觉得对方在敷衍自己,所以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关羽捋须缓缓说:“关某认为郎才女貌,他就是交州牧蓝子玉的二公子。” 蓝霁和关平同时瞪大了眼睛,心里都在寻思他不是在打趣敷衍对方吧? “呃...我听说那蓝二公子不过十岁,现在怎么可能就看得出他怎么样呢?按道理蓝将军今后会封侯拜爵,但那蓝霁未必能够袭得爵位,怎么也比不上我家世子吧?君侯不妨再多考虑考虑?”诸葛瑾继续争取。 “哈哈哈,蓝霁这女婿我认定了,你主就算以江山为聘也不行。”关羽冷笑道。 诸葛瑾见关羽说得如此坚决,所以孙登娶关银屏这条路行不通,他沉思片刻晃眼看见稚嫩的蓝霁,突然心中又燃起了希望,把眼前这少年招到孙家为婿似乎也不错。 本来诸葛瑾应该向关羽告辞,但是他想起对方刚才的傲慢,心中思得一计打算找回点场面。 “主公不能与君侯成为儿女亲家实在遗憾,瑾这便告辞启程南下去一趟交州,蓝子玉将军应该会同意结亲吧?” 诸葛瑾故意在关羽面前这样说,这样做除了对刚才冷遇的回擊,更打算间接挑唆关羽跟蓝田的关系。 关羽现在与蓝田平級,所以不能替蓝田做这个主,无论蓝田最终答不答应,关羽出于对刘备的忠诚,一定會把情况反馈到成都,那时候关羽、刘备、蓝田之间隔阂就产生了。 诸葛瑾想到此处觉得自己太聪明,这完全是个一石数鸟之计,长期被诸葛亮光环笼罩,终于可以扬眉吐氣一会。 “子瑜要向子玉去求亲?”关羽这么严肃的脸都表情夸张,心说江东是不出女人还是怎么,连人家刚出生的女儿都不放过? “怎么?不行吗?”诸葛瑾略显得意。 “子玉的女儿去年才出生,子瑜会不会太急功近利了些?” “哈哈哈,关将军您误会了,我并非替世子求娶蓝将军女儿,实则是主公子女孙鲁班乖巧可爱,我看正好嫁给蓝将军的公子,您总不能替蓝将军做主吧?”诸葛瑾指着蓝霁笑道。 诸葛瑾把关羽逗乐了,“哈哈哈,子瑜话别说这么满,这件事我还真能替子玉做主。” “关将军未免太过霸道,你就不怕蓝将军知道不悦吗?”诸葛瑾皱起眉头。 “关某刚才不是说了吗?小女银屏要嫁蓝家二公子,我说的就是他蓝仲陵啊。”关羽指着蓝霁解释。 诸葛瑾目瞪口呆,他指着蓝霁吞吞吐吐地问:“他...他是蓝家二公子?不是只有十岁吗?” “仲陵,你来说。”关羽回头吩咐。 蓝霁躬身抱拳:“小子蓝霁见过子瑜先生,我今年的确只有十岁。” 诸葛瑾的世界观瞬间就崩塌了,因为十岁的蓝霁已经比他矮不了多少,蓝家孩子究竟是吃啥长大的? 第四百六十六章 吾女不嫁权子 “你是蓝二公子,那你兄长现在...”诸葛瑾觉得不可思议。 蓝霁学着大人的模样,抱拳铿锵回答:“回先生,家兄他在广州城。” 诸葛瑾上下打量了蓝霁一番,又看了看坐着的关羽,心说这下手可够早的,好苗子还没长成就给掐走了。 “蓝公子长得可真够高的,令兄的个头比你如何?”诸葛瑾又问。 “大兄比我高三寸。”蓝霁回答。 诸葛瑾心说捅到高个的窝了,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眼前这蓝霁被关羽给端走了,广州城那个蓝辕听上去更合适,想到这里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关羽见到诸葛瑾神情来回变化,忍不住询问道:“子瑜好像对子玉的子女很上心啊?” “呵呵,这种好苗子谁看着都喜欢,关将军下手可真够早的啊。”诸葛瑾捋须笑得很慈祥。 关羽想起之前在江夏与蓝霁的见面,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仲陵与我关家有缘,这可能就是天意吧。” 诸葛瑾拱手道贺:“恭喜君侯喜得佳婿,既然蓝二公子要娶关家姑娘,那蓝家大公子您没女儿嫁了吧?” “子瑜你这是打上蓝伯阳(蓝辕)的主意了?”关羽皱起眉头。 “哈哈哈,主公长女配蓝家长子,也算是天作之合啊。”诸葛瑾脸上突然露出胜利者的表情,心说你即便下手如此之快,但是却挑走了蓝家二公子。 在那个嫡长子继承制的年代,哪怕先出生一秒都是先天的优势,以后可以得到全家的资源倾斜,所以诸葛瑾认为关羽虽然下手快,但是眼光还是差了不少。 关羽听到这里突然捋髯发笑,弄得诸葛瑾看了感觉一阵懵。 “君侯何故发笑?”诸葛瑾好奇地问。 “我劝子瑜还是不要白跑一趟...”关羽摇摇头。 “为何?”诸葛瑾满脸疑惑。 关羽起身徐徐说道:“我大哥有三个女儿呢?怎么会有机会留给孙车骑?蓝伯阳在刚出生不久,就与大哥和甘夫人的女儿定下婚约,子玉和甘夫人是结义姐弟,这样做可是亲上加亲呢。” “啊这...” 诸葛瑾听后感觉不可思议,他终于知道关羽为什么选蓝二,原来是蓝大早就被刘备端走了。 关羽举起案上酒杯说道:“子瑜顶着烈日远道而来,还是多喝水酒解解渴,结亲这件事实在太不巧了...” “呃...确实不凑巧...”诸葛瑾尴尬地拿起酒杯,自己连蓝田的面都没见到,鲁肃的遗计这么快就被破了,怎么样才能挽回局面呢?突然间他灵机一动问道:“君侯的二公子总不会也定亲了吧?” 关羽听完都惊呆了,江东的女人没人要吗?需要上杆子往外面送?还是说孙权的女儿没人要? “子瑜何必如此执着?江东难道就没有年轻才俊了?此事若是被江东百姓知道,岂不笑话孙车骑的女儿没人要?关某再重复一句:吾女不嫁权子,吾子也不娶权女...”关羽摇摇头。 诸葛瑾听得一怔,以长江报的宣传力,今日事只怕又要传出去,那主公不得恨死了自己?他连忙拱手说:“瑾今天就是来通传子敬死讯,以及吕子明接任大都督之事的,其余好像并没有说什么?望君侯忘了刚才的胡言乱语,我这便告辞回江东。” 关羽微微颔首,然后虚着眼睛说:“关某才不会那么无聊,子瑜回去嘱咐你主守土保疆、好好练兵,那曹贼其实并不可怕,另外让吕蒙守住自己本分,不要再像上次一样自取其辱。” “一定,一定。”诸葛瑾起身就要离去。 关羽指着案几上的酒杯说:“天气炎热,子瑜饮完再走也不迟。” “瑾不渴,关将军事务繁忙不敢久扰,就此告辞。”诸葛瑾拱手行礼,然后转身退了出去。 天上太阳晒在诸葛瑾脸上火辣辣的,也不知是刚才窘迫的局面让自己蒙羞,还是因为气温高的正常生理反应,与关羽这种傲慢的人交流很不容易,对方仿佛是一座压在头顶的高山,让自己时刻会保持高度紧张的状态,那种无形的压力会让人喘不过气来。 看着诸葛瑾狼狈离去,关羽自言自语道:“不想鲁子敬竟然病逝了,江东鼠辈中还有谁能比肩?” 关平见关羽杯中酒已尽,就上前给他倒满并且恭维道:“诸葛子瑜刚才的表情真精彩,孙车骑为何舍近求远找咱们求親?江东难道没有青年才俊了吗?” 关羽冷哼:“平儿你现在還年轻,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凶险,诸葛子瑜没有那么简单,如果我和子玉答应求亲,汝伯父该会怎么想?也不知道是何人献计,儿戏的如同当年周郎。” “还好父亲略施小计,用仲陵當借口把这事给挡了。”关平望着蓝霁点点头。 关羽把蓝霁叫到跟前,一本正经地说问:“我刚才并没有胡说,等仲陵和银屏成年就给你们完婚,可有什么不愿意?” 蓝霁还是个懵懂少年,他根本不懂得男女间的情爱,于是挠头回答道:“我...我倒是愿意,但婚姻大事得请示父母...” “放心,我会亲自给你父亲说,子玉他绝对会同意的,否则怎么舍得把你送来江陵?”关羽轻轻拍打蓝霁的肩膀。 “哦好...” 蓝霁突然感到有些脸红,关银屏还是个小姑娘,也不知道两人成婚后,会不会和自己父母那样和谐。 关平听完非常欢喜,他拍了拍蓝霁的后背,“以后咱们关系就更近了,父亲对你非常看重,可要好好跟他学本领。” 蓝霁站直身体大声说道:“我一定好好学,争取早日冲锋陷阵。” 关羽像老父亲一样抚着蓝霁的额头,“仲陵不必着急,只要循序渐进即可,你的家传戟法可要好好练,武艺说不定能追上你大父,除了武艺我还会教你排兵布阵、练兵御将、兵法韬略,今后就过年回去待三个月吧。” “唯。”蓝霁态度端正、铿锵有力地回答。 “孺子可教,平儿你也不能懈怠,仲陵他有家传的戟法,我這刀法你和安国也要传下去。”关羽教育完蓝霁也不忘旁边的关平。 “唯。”关平点头抱拳。 第四百六十七章 偏师奇兵 诸葛瑾怀着失望离开江陵,关羽在与徐庶的详细商议后,派人从水路送信去往成都,鲁肃病逝、吕蒙接任大都督,随着每个人的做事风格不同,相处起来也会略有不同,刘备和剩下几名军师或许有什么新的部署。 江东大都督刚刚更换,许都附近被宋谌的流言搞得人心惶惶,曹操从淮南撤军后还亲往许都调查,离开时留长史王必掌军都督许都。 荆州周边的局势变得愈发微妙,关羽为了占据战争的主动权,他开始在长沙、武陵征募士兵,为将来北伐收服襄樊、攻入中原做准备。 八月底,荆州的消息传入益州,刘备、诸葛亮得知鲁肃去世大为震惊,诸葛亮敬佩鲁肃品性高洁,亲自在成都为这个对手举哀。 经过大半年的准备,蓝田将蜀中所需军械、物资全部备齐,现在就等梓潼郡秋粮收割后攻打汉中。 刘备这段时间心情有一些烦闷,主要是蜀中文武现在都蠢蠢欲动,特别是许都传来天子那句传言:刘氏子孙有能者皆可为王。 曹操外姓人都已经称魏王,有汉室血脉的刘备自然也能称王,他们以讨逆将军吴懿、左将军府长史许靖牵头恭请刘备进爵称王。 刘备牢记蓝田‘缓称王’那三个字遂搬出了一套大道理堵塞,但是那些希望他称王的人不会放弃,因为刘备称王必然要分封功臣,大家就能水涨船高各自升官发财,所以蜀中这股暗流一直没消停过。 鲁肃的消息传到成都,刘备担忧荆州的外交会有变化,于是召诸葛亮、庞统、法正入府商议。 刘备看着众人先是叹息:“当年若无鲁子敬牵线搭桥,备也未必有今时今日之局面,这人不能忘本啊,如今子敬病逝在江夏、由吕蒙代其职,我担心荆州或许不会太平...” “主公但放宽心,吕蒙绝非关将军对手,何况还有蓝子玉从旁辅助,攻打汉中的军需若不是交州驰援,光凭益州可能要多筹备几年,所以荆州应该会完好无损。”庞统分析。 “孔明怎么看?”刘备扭头问诸葛亮。 诸葛亮剑眉舒展,轻轻地摇动羽扇,“鲁子敬一代儒将,江东如今能媲美者亮想不到,关将军只要继续坚持东和孙权、北拒曹操,待主公取得汉中就可以将战线连成一片。” 法正补充道:“现在益州兵马振奋、装备充足,就是粮草还不够充分,如果能速战速决拿下汉中还行,一旦与曹军相持在山中,咱们必定是耗不过的,要取汉中须得采用奇谋。” 诸葛亮摇摇头,“由益州到汉中只有金牛道、米仓道,米仓山那条小道蜿蜒曲折、山上更是悬崖峭壁、栈道经年失修,夏侯渊只需派少量兵力就能守住,金牛道的尽头有雄关阳平,曹操十万大军都被张鲁阻在其外,如果对方死守我们更耗不过。” “主公,你在想什么?”法正见刘备有些出神好奇地问。 刘备点头回答:“几位军师说得很有道理,现在蜀中粮草存得不多,若没有必胜的把握不宜正面硬拼,但是子远(吴懿)前些日子献计,他说金牛道左侧有条险要的山道通往武都,若遣一偏师走小道攻占武都,则必然会分散汉中的守军,那时再正面攻打阳平关更有利。” 诸葛亮皱起眉头:“近来因为那个传言,各营的将领都变得不安分,看来他们都想多挣军功,待主公称王时好受封...” “这走小道取武都虽奇但险,只是一旦兵败被堵截归路,众皆不能还矣...”庞统也显出了担忧。 刘备苦笑道:“孔明是最清楚我的,备有何德何能敢僭越称王?蓝子玉有‘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九字真言,我也不会贪图虚名。” 诸葛亮摇扇笑道:“主公不慕虚名不代表其他人没有追求,如果时机成熟也未必不能进爵称王,我看大可以攻下汉中为目标。” “可是子玉他嘱咐...”刘备非常犹豫。 “主公认为天子的流言是怎么来的?就是子玉派人去许都散布的,他应该料到会有进爵称王的那一天,所以是提前借天子之口帮您造势,到时候再用长江报、蜀报、岭南报传达民意,主公进位王爵就成了众望所归。”诸葛亮分析道。 庞统附和道:“好一个玄鸮先生,他什么事都想到前面了,难怪干什么都游刃有余。” 刘备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子玉认为现在时机成熟了?难道他真的能掐会算?” 诸葛亮摇摇頭,“并非子玉能掐会算,应该是他有超前的推断能力,主公此前将庞将軍安顿到交州,子玉应该就明白了您的难处,左将军府可装不下那些骄兵悍将的野心,吴子远(吴懿)所代表的也并非本人。” 刘备现在头乱如麻,他神色凝重地问:“武都这一步棋走还是不走?请几位军师商量拿出个主意来,否则就等粮草齐备再北上。” “那一带是羌胡氐人杂居,即便能够成功通过也会失去补给线,如果吴将军没有必胜把握,亮不建议行此险招。”诸葛亮语气坚定。 刘备解释道:“子远手下有个名雷铜的部曲,就是出自那边的氐族雷氏,雷将军有信心说通雷氏七部万余人归顺,所以兵粮补给也许能够保证。” 庞统点头肯定,“如果有氐族将领引路,此一路奇兵未必不能用,正好趁梓潼郡还没有秋收,主公遣一支偏师走山路绕道武都,主公待粮草齐备后在挥师北上,然后两路夹击必获大胜。” “吴将军未經大战不能担此重任,主公当选一稳妥将领为主将才是。”法正连忙提醒,他知道吴懿是被手下人裹挟,没有办法才强出头挣軍功,但是指挥作战却儿戏不得。 刘备点头说:“我欲以翼德为主将,子远(吴懿)为副将,领兵两万由小路偷袭武都,只是翼德虽勇但性如烈火,需有人从旁规劝方可无忧,本来公衡(黄权)是最佳人选,但他需要留守阆中要地...” “主公,我愿与翼德同往。”庞统主动请缨。 第四百六十八章 驱虎惊狼 “据说此小道险峻非常、荆棘丛生,备岂能让军师随军劳顿?”刘备连忙摇头。 “主公实在太谨慎,当初入蜀就不让我们上前线,您到底在担忧什么?”庞统不解地问。 刘备解释:“军师是运筹帷幄之人,不需要在前线亲冒矢石,这也是入川时蓝子玉千万叮嘱,让备一定要保护好你们,人言‘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我自然要小心珍惜。” “主公,这...”庞统听完十分感动。 诸葛亮连忙补充:“主公说得也不无道理,蜀中主力最迟明年初就要出兵,士元和孝直还要随军参谋,主公对翼德也要有点信心,从数次独立带兵作战看来,三将军粗中有细颇能用谋,未必不能独当一面,传闻孙权曾戏称吴下阿蒙,现在吕蒙已经是江东大都督,翼德也不是那个徐州的丢城将军了...” “军师之言是也...”刘备颇为感慨,当初桃园盟誓的关羽和张飞,他们都已成长为擎天之柱,不能再以过往眼光视之。 诸葛亮:“为了以防万一,亮建议这偏师再增一员副将。” “军师推荐何人?子龙还是汉升?且得留几员大将随主力出征。”刘备猜测。 诸葛亮捋须微笑:“荆州兵马如今气势正盛,我料短时间没有什么战事,不如把马孟起调回益州,随翼德抄小路偷袭武都。” “这...合适吗?” 刘备显得非常犹豫,马超毕竟曾是一方诸侯,在军中的职位比关羽还高,如果调入蜀中与张飞协同作战,最后身为主将的张飞比较难办。 诸葛亮解释:“由翼德统军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马将军在羌氐族人中威望甚高,此偏师有他随军胜算也会增加。” 刘备连连摇头,“军师有所不知,翼德听说孟起(马超)英勇,曾多次要求与他比武厮杀,否则我怎么会把他们调在两地?在荆州期间要不是有子玉居中调停,二弟说不定也要同他分个高下。” “马将军既有子玉开导,我想他应该会服从命令的。”诸葛亮沉思。 刘备面泛难色:“翼德只是征虏将军,而孟起已是平西将军,低军阶统帅高军阶能服众?” “能不能服众全看主公赋予兵权,这跟具体官职其实没有多大的关系,况且翼德的武艺您还信不过吗?”诸葛亮反问。 “我赞成孔明所言,马孟起这个名字就值数万雄兵,主公难道忘了刘季玉是如何投降的?”庞统点头附和。 刘备皱起眉头,“既然两位军师意见相同,那我就即刻写信给云长,让他调马孟起临沮本部兵马入川,令翼德率军一万出阆中,子远(吴懿)率军一万出成都,三路大军十一月前到白水关汇合。” 诸葛亮肯定道:“到时候我陪主公同去送行,顺便检查邓士载屯田储粮的情况。” “就依军师。”刘备点点头。 主副将三人吴懿实战经验最少、名气最弱,吴夫人为了兄长能够全身而退,没有少给刘备吹耳旁风。 刘备为了照顾这位大舅哥,除了给他调拨一万精兵,还额外让他挑选两员战将随军。 益州将领能力参差不齐、整体偏弱,略微出彩的严颜在阆中张飞帐下、兴业将军李严现任犍为太守,吴懿现在只能从矮子中选高个,除了氐族出身的武将雷铜,就只挑选了武艺相对出众的同族武将吴兰。 十一月初,刘备与诸葛亮携带酒肉到白水关劳军。 三队人马共计两万五千人,已经在十数天之前完成集结,其中因为阆中离得最近到得最早,最远从荆州赶来的马超第二个到达,反而由成都出发的吴懿所部最晚抵达。 刘备到后聚将打算定主帅,张飞、马超、吴懿三人分列帐前,诸葛亮见人已到齐急忙向刘备使眼色。 刘备会意点头:“此次偷袭武都意在吸引汉中曹军,配合益州主力明年攻占汉中,下面请军师给大家分配任务。” 诸葛亮环顾众人说道:“此番要由羌氐小道入武都,因为沿途都是荒僻险要没有粮道,所以此战是没有后勤补给的,你们此去要自给自足以战养战做好牵制,尽可能为主公夺汉中赢得时间,如果抵挡不住则由原路返回,都听明白了吗?” “唯。”张飞等人大声回应。 “下面要挑选一名主将两名副将,主公的意思是以斗将比武来定主将,你们三人以为如何?”诸葛亮意味深长地问。 刘备听得目瞪口呆,诸葛亮他做想干什么?大战之前万一有什么损伤,岂不是出师不利?但是现在号令已出,刘备自己也没法更改,于是只能皱起眉头看着三人。 “俺早正觉白水关天冷,过过招正好暖暖身子,你们敢不敢啊?”张飞变得非常兴奋。 “求之不得。”马超言简意赅。 “呃...主公、军师,末将自知不敌,甘愿为副将。”吴懿红着脸抱拳。 刘备连忙点头,“这样也好,主将就从翼德和孟起两人之间产生。” 张飞、马超各自回营准备斗将,劉备却略带责备地问:“军師为何如此安排?他二人皆是顶梁之柱,无论谁受了损伤,备都不能心安...” 诸葛亮缓步走来靠在刘备身边,他双手握住对方的手安慰道:“主公尽管放心,二位将军必定会点到为止。” “刀枪无眼,岂能算尽...”刘备直摇头。 诸葛亮继续解释:“翼德和孟起皆是万人之敌,若是不正大光明的比斗一场,就算主公直接任命主副将,彼此之间也定会不服,而且云长、子龙等也没法了解孟起的实力,只有比过一场才可见分晓。 另外主公平定益州以来,只有翼德长期在对外作战,与孟起、子远这两支兵马从来没有协作,通过阵前斗将可讓大家相互熟悉,不但能树立几位将军的威望,还能凝聚三军官兵的士气,真可谓一箭三雕也。” “真的不会出事吗?”刘备皱起眉。 “主公你就放心观战吧,子远将军认为怎么样?”诸葛亮朝吴懿点头示意。 吴懿此时非常郁闷,他觉得自己应该在待在家裡,而不应该出现在大帐里,而且刚才就应该和张飞、马超离开,诸葛亮和刘备的谈话完全没避开自己,大概是想让自己认清差距。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主副将之争 “军师...军师说得对...”吴懿抱拳。 刘备轻轻挥手:“子远你也去准备准备,把你营中将校全叫到关下助战,大家也好相互认识一下。” “唯。”吴懿回答得铿锵有力。 看到吴懿如风一般离开,刘备指着诸葛亮抱怨:“军师要让翼德和孟起比就比,为何还要给子远难堪呢?” “主公平定益州,赏赐的都是入川的官兵,蜀中将官都还憋着怨气呢,虽然这些人也立功心切,但与翼德、孟起他们相比实力差太多,主公现在不好好给个下马威,以后您会更加难做的,这就叫驱虎惊狼。”诸葛亮解释。 刘备苦笑:“好一个驱虎惊狼...” 两人说笑间移步走到白水关城楼上,城门前张飞和马超坐在马上手执兵器,数千士兵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个大圆圈。 豹头环眼的张飞已年过五旬,但是仍旧威风八面有傲视群雄之姿,持矛立马宛如一尊黑煞修罗,他对面的马超狮盔银铠蛮兽带,颇有当年温侯吕布的气势。 咚咚咚,双方阵中擂动战鼓助威。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如流星般碰撞在一起,城楼上的刘备不敢眨一下眼睛,张飞虽勇但已经过了盛年,而马超现在正处在最巅峰的状态。 所谓拳怕少壮棍怕老郎,刘备很担心张飞有失,但又不想主将移位,因为张飞的脾气马超控制不住,整个阵营中能让他服从调遣的都很少。 “主公勿忧,翼德的气势还是很足的。”诸葛亮指着下方说道。 刘备担忧地说:“锦马超堪比吕布,这场龙争虎斗伤了谁,我都不能心安...” 诸葛亮悠然笑道:“高手过招点到即止,三将军连真吕布都不怕,主公又何必担心孟起呢?” 城楼下张飞舞动丈八蛇矛,他的特点就是力量大速度快,因为是军前比武斗将,所以穿刺的角度也很刁钻,他们要保证尽量不要伤到对方。 马超没想到张飞如此年龄,其力量比当初渭水边的曹将许褚还强,最开始他牢记蓝田的嘱咐有心相让,结果刚一对上招就发现必须全力以赴,强者之间放水是很容易落入下风。 丈八蛇矛如同擎天巨蟒,裹挟着天地之力似要吞灭对手,虎头湛金枪则像龙舞黄沙,以飘逸潇洒之姿卷起漫天烟尘。 十一月的白水关寒气已下,张飞、马超越战越勇满头是汗,他从清晨一直拼斗至正午十分,擂鼓的士兵已经换了好几个人,但城下两人依旧没有罢手的意思。 刘备这个观众站的腿都麻了,他抬头看了看天就对诸葛亮说:“军师,翼德和孟起已斗百余合,真要用武艺拼出个胜负来?” 诸葛亮笑着说:“我看两位将军还没尽兴,不如暂且鸣金收兵,让他们吃些东西略作休整,待到下午再战吧?” “还战?那好吧。”刘备搓了搓手。 当当当当当 马超率先挑开了张飞的丈八蛇矛,笑着说:“主公和军师鸣金收兵,看来是要让我们略作休整,张将军先与我罢手可好?” “马将军难道累了?待分出胜负休息不迟。”张飞虽然口头这样说,但心中仍旧对马超佩服不已,他跟着刘备南征北战面对敌人大多数能碾压,像马超这般势均力敌的对手少之又少。 马超陪着笑脸说:“其实我对主将没有想法,张将军还想斗我作陪便是,只是主公和军师的将令...” “主将不主将的没有关系,俺多少年都没这样好好打一场了,你且等一等让我跟大哥说一说。”张飞说完调转马头跑到城楼下。 “大哥,军师,现在我们胜负未分,俺要和马将军再战三百回合,大家打累了再收兵。”张飞朝着城楼上呼喊完毕,又转身返回属于自己的战场。 刘备听后感觉有些懵,痴痴地看着城楼下战火重燃,只是两个身影在他眼前越来越模糊。 诸葛亮见状连忙安慰:“现在是比武斗将并非作战,所以不能说他们不听命令,翼德很明显还没战斗过瘾,主公索性再让他们比一会...” “翼德刚才说什么?”刘备皱眉问另一边的陈到。 陈到耳力极好,他抱拳回答:“三将军说还要再战三百回合,等他们打累了再收兵。” 刘备睁大了眼睛,“这不得打到明天早上去了?翼德这劲儿上来了很难制止,把这精神头用到行军上不好吗?” 诸葛亮指着缠斗的两将说道:“翼德和孟起虽然打得凶猛,但是行招用器极有分寸,断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激烈打斗身体燥热,停下来后容易寒气入体,一旦沾染风寒哪还得了?”刘备反问。 “呃...主公说得也有道理。”诸葛亮点点头。 刘备转身陈到吩咐:“叔至,让人去给我准备马匹。” “主公您想干什么?”诸葛亮吃惊地問。 刘备握紧腰间佩剑,眼神坚定地说:“我不願意任何一人损伤,所以现在要下去拦下他们。” 诸葛亮知道刘备武艺不弱,所以并没有出言阻拦。 白水关前的张飞、马超,正叮叮当当打得有来有回,张飞通过此战认可了马超,马超也通过这一战见识到了万人敌。 突然间围观的人群,从城门位置开了个口子,只见一将手持双剑叫喊着冲了过来,那些士兵见到刘备亲自下场,报以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张飞和马超战至酣处,双方和正各自攥住对方的兵器角力,刘备马到眼前发现这一幕似曾相识。 “大哥,你也想来热热身子吗?”张飞憋氣用力的时候瞟见了刘备。 “主公,刀枪无情,请到城楼上观战。”马超也面目狰狞地提醒。 刘备劝告道:“两位何必如此拼命?倘有损伤备岂能心安?” “大哥放心,俺心中有数,不会伤了马将军。”张飞回答。 马超嘴上也不示弱,“主公勿忧,我也一直没尽全力。” “俺就尽了全力吗?”张飞怒目圆睁。 张飞、马超就像两头发怒的狮子,刘备见这两人没有罢手的意思,他扔掉手中的雌雄双股劍,然后驱马靠了上去。 第四百七十章 知足常乐 “大哥你干什么?”张飞眼神中透着惊讶。 “主公,您离远一些。”马超此时脸涨得通红。 刘备表情很平静地看着两人,他一手握住张飞的丈八蛇矛,另一只手握住马超的虎头湛金枪,手臂上的力量犹如长江大河连绵不绝,硬生生分开了眼前角力的两员虎将。 张飞突然想起当年在涿郡的相遇,马超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主公,心说关羽、张飞万人敌也就罢了,玄德公竟然也如此强悍? “翼德,孟起就此回营,把力气用到敌人身上去,至于这次出征的主将...” 马超翻身下马单膝下拜,大声喝道:“主公,末将愿听翼德将军调遣。” “也好,你们打得实在难解难分,那此番就由翼德为主将,我们一起回城饮宴,我要为你们壮行。”刘备见马超心服口服,遂霸气外露宣布了主将任命。 周围观战的士兵随着刘备的入场变得安静,当看到他徒手拉开两头角力的‘猛虎’,瞬间爆发出潮水般的呼喊声。 城楼上诸葛亮很动容,他好奇地询问陈到:“叔至,亮很少见到主公显露武艺,没想到力量竟然如此强劲,莫非是翼德和孟起两人配合?” 陈到回答:“角力时一方如果力量骤减恐会受伤,刚才那应该是主公的真实力量,听闻主公以前也徒手拉开关将军和三将军,所以后来才有了桃园三结义...” 诸葛亮点点头,心说真是人不可貌相,随后叹息道:“本想让翼德和孟起在军前显露武艺,没想到最后竟让主公大出风头,虽然在意料之外但对收取汉中大有裨益。” 经过白水关前一战,那些对马超有成见的将领逐渐心服,更加震撼于黑脸张飞的强大气势,容易让这支联合部队产生合力。 马超从临沮带来的人数最少,但是凭借强大的武力成了张飞真正的副手,他在从荆州出发的时候收到蓝田的一封信,信中只有简简单单的八个字: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马超一路上都在寻思这八个字的深意,当他和张飞酣战百余合又让刘备拉开后,最终找到了心中那个答案。 他入蜀的初衷是想找个依靠,有机会的话还想为死去的妻儿、族人报仇,而刘备、张飞这些人便是值得信任的靠山。 至于这次主将相争,被磨炼出来的政治小白,马超打从心里没有想过,鲜衣怒马爱出风头那是年轻人干的事,作为降将他在刘备阵营没有任何底蕴,要不是有交州蓝田的看好,说不定自己连上前线的机会都没有。 能够作为副将打回凉州,马超已经觉得非常知足,再没有任何的奢望。 刘备在白水关摆酒犒劳出征将士,张飞和马超两人喘着粗气、满头大汗,两人都给对方报以钦佩的眼神。 诸葛亮将羽扇一挥,帐外侍者如鱼儿般来回穿梭,从成都带来的酒肉陆续被摆上了桌。 “只管多取酒来,我要和马将军不醉无归。”张飞粗鲁地叫嚷道。 刘备眉头微微皱起,“出征在即不可烂饮,此去武都道路险阻,翼德更要约束自己。” 张飞嘟囔着说:“正因为武都无酒无肉,现在趁着没出发才要喝够,今日和马将军斗得酣畅,若是没有酒水助兴,俺总觉得欠了点什么。” “冬天山路行军缓慢,也不差这三两天的功夫,三将军实在要喝就喝吧,待你们到了武都境内,孟起(马超)和子远(吴懿)要加以督促。”诸葛亮轻轻点头。 “唯。”马超(吴懿)抱拳回答。 刘备神色凝重地吩咐:“此番你们作为偏师牵制曹军,要尽可能地避开曹军主力,主要目的是拖延时间而不是斩将杀敌,若是力有不逮要尽快由原路撤回。” 吴懿和马超听得比较认真,张飞此时注意力全在酒上,看得主位上的刘备不停摇头。 诸葛亮笑着安慰:“就让翼德他们自由发挥,夏侯渊未必会分走汉中守军,曹操也许会调关中兵马来救援武都。” “若是果真如此,此番冒险得不偿失啊。”刘备皱起眉头。 “主公若是摆开阵势攻打汉中,曹操闻讯必定亲自引兵来救,他的兵力本来就远超益州,再加上有险关要塞阻挡,咱们要正面夺取汉中很难,所以翼德他们这一路还是很有必要。”诸葛亮分析。 “武都离阳平关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也不知道曹操会不会重视起来。”刘备心里没有底。 诸葛亮:“曹操如果重视这支偏师,就达到了分走其守军的目的,若是对方不重视武都的位置,他们后方的粮道就是翼德的补给线...” “对对对,俺们没有后方补给,就去抢曹操的粮食。”张飞突然插话。 “抢曹操的粮草倒没问题,此去武都需要严格约束部下,注意不要伤及当地的百姓,我们拿下汉中还要攻略凉州,民心不可废也...”刘备提醒。 “我...” 马超正要说自己可以在羌人部落、氐人部落筹粮,这时候张飞突然端着酒将手一挥。 “马将军,你很不错,但是别光吃肉,跟俺多喝点酒。”张飞憨憨地说道。 “呃...我敬张将军。”马超慌忙回敬。 大帐内就张飞的嗓门最大,他拉着马超不住的劝酒,而吴懿等将领只好尴尬作陪,一旁的刘备见状十分无语。 “军师,你多少给他们讲讲如何作战,否则遇到突发情况怎么办?”刘备担忧地说。 诸葛亮笑道:“眼下将军们正在兴头上,待明日酒醒了再好好说一说,关于如何下寨、如何行军退军。” 刘备点点头:“说得也有道理。” 张飞和马超因为打斗大半天,晚上在营中鼾声如雷、睡得深沉,诸葛亮则让人连夜布置武都的沙盘。 次日清晨,诸葛亮召集主副将三人部署战法。 诸葛亮表情严肃,他指着沙盘上一个点说:“武都郡在秦岭西部腹地,外形像个两头有口的水囊,你们此次由南边氐族小道进入凉州,切记要留一支兵马守住小道路口,否则一旦被曹军截断归路,所去人马就不能成功返回益州。” 第四百七十一章 迷路与引路 张飞、马超、吴懿都听得明白,做事留后路是诸葛亮常规操作。 “因为此番是奇袭,所以武都方面必然防守松懈,你们可出其不意夺取下辩,武都的存粮应该尽在此处,站住城池就可以围绕城池作战,守城战可比攻城战容易。”诸葛亮看着张飞吩咐。 张飞黑头点了点,“俺知道了,第一步先占据辩取城池。” 诸葛亮又道:“一旦武都告急曹操必派兵来救,无论是汉中的驻军还是长安的曹兵,应该主要从东北部的陈仓道进入,但是西北位置的祁山道也不得不妨,饶是曹操以大军绕后形成合围,那下辩城将会危如累卵,所以要多派斥候到各处打探。” “这个俺知道,子玉在讲武堂说起过,情报是战争第一优先。”张飞赞同说道。 诸葛亮点点头,“看来翼德渐渐能用谋,跟讲武堂的关系很大,下面我说一说野外遭遇下寨择地之法...” 刘备怕诸葛亮说得太多,眼前这几个将军根本记不住,于是打断道:“军师还是让三弟他们随机应变吧,所谓水无常形兵无常势,只要像宕渠对付张郃那样,应该不会吃太大亏的。” “主公说得也对,那就即刻启程。”诸葛亮点了点头。 建安二十二年十一月,张飞、马超、吴懿合兵两万五千出白水关,顺着金牛道向北行了数十里再转道左侧大山之中。 山中寒风呼啸,雨水冰冷刺骨。 张飞的士兵穿梭在群山之间,在天空中俯瞰犹如蝼蚁。 雷铜作为大军的开路向导,他拿着一份羊皮地图走在最前面,因为自己没有亲自走过这条路,所以带着大军走了半个月,但始终在几座大山附近绕行。 张飞当机立断叫来吴懿询问:“雷将军不是氐人吗?连回家的路都不认识了?” 吴懿喘着粗气脸上写满不好意思,“大山中常有山洪、泥石降下,昔日的小路地图上记录得不太准确,所以...” 张飞听后十分鄙夷,心说自己都没搞清楚,就急匆匆地来请功,当真以为跟着俺就轻松拿军功?他从后军找来马超说道:“孟起,俺记得你当初从汉中入蜀,也是从氐族的小道过来的,不如由你来给全军引路?” “那我勉力一试。”马超点头同意了下来。 出发的时候张飞安排他断后,让讨逆将军吴懿来开路,但张飞不允许这么耗下去,因为携带的粮草本来就不多,要是在山中耽搁的时间太久,就会因为缺粮而引起恐慌。 马超的方向感和判断力明显强于雷铜,他带着几万大军在山中绕行几天后,居然神奇地进入陈仓道沮道段。 大军在河边休整的时候,张飞突发奇想问:“此间离阳平关比武都还近,不如咱们出其不意去把阳平关给夺了?大哥也就能长驱直入进兵汉中。” “将军不可,阳平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曹贼当初十万大军都被拦在外面数月,还是奔袭下辩占领城池为宜。” 马超熟悉汉中防务,现在这支孤军完全没有补给,去攻打阳平关无异于找死。 “呃...还是进攻下辩吧?粮草已所剩无几...”吴懿提醒。 张飞皱起眉头,“俺也知道阳平关打不得,这不是想考考你们吗?之前在山中多走了半个月,否则咱们早在下辩吃肉喝酒了。” 吴懿一脸的无语,虽然张飞给他留足了面子,但总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大军简单休整补给后继续北上,他们绕过沮县直扑武都郡的治所下辩。 武都郡位于渭水以南,古道水以西、西汉水以东的秦岭群山间,辖下十个县多依托高山河谷而建,治所下辩则位于武都郡的中心,也就是徽成平原的核心区域。 徽成平原上卷起尘土的时候,下辩的守军这才知道有敌人进犯,太守杨阜听到消息登上城楼眺望,只见黄沙漫天、人马不计其数。 “究竟是哪里来的兵马?看行军方向似乎从阳平关而来,莫非陇右又有叛乱?妙才将军要带兵去平叛?”杨阜皱起眉头猜测。 城防中郎将白奇说道:“我已遣裨将秦黯带兵前去打探,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传回。” 片刻过后斥候来报,“秦将军还未来得及通报姓名,就被来将一矛刺下马去,对方旗帜上好像是张字...” 杨阜皱眉追问:“汉中的张姓武将都有谁?” “会不会是张郃?”白奇犹豫地反问。 “不应该吧?张将军是魏王爱将,岂会无故来攻打下辩?”杨阜摇摇头。 “可看清敌将相貌?”白奇又向斥候询问。 斥候回答:“那人豹头环眼,黑面虬髯煞是狰狞可怖...” 白奇挠头自言自语:“这个外貌怎么有些熟悉呢?” 此时张飞率军已逼近南城门,他用丈八蛇矛顶着秦黯的头盔大喝:“城里的人听着,赶快献城投降,否则少顷城破玉石俱焚。” “你看看是不是那人。”杨阜指着张飞问道。 “对对对,就是他...”斥候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般。 白奇对着张飞大喝:“何方鼠辈敢来犯境?不待通名就动手,未免有些不讲武德。” 张飞冷笑道:“就那点武艺也能为将?他不配知道俺的名字。” “黑厮,你休要狂妄,待我下去斩你狗头。”白奇大怒。 “那就赶快下来,俺刚才正好没过瘾。”张飞对着白奇嘲讽。 白奇转身阔步向城楼下阔步走去,刚到女墙边就和一将迎面撞上,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副将贺肃。 “你慌什么?”白奇捂住鼻子怒斥。 贺肃抱拳赔礼道:“白将军,下辩东门遭到敌人攻击...” 白奇立刻皱起眉头,心说东边也有敌人?他抓住贺肃的手腕激动地问:“东边是哪里来的敌人?领军将领又是谁? “似乎是益州刘备的兵马,指挥攻城的将领名叫吴懿...”贺肃吞了吞口水回答。 白奇不可思议地问:“吴懿?益州的兵?他们是从天上来的吗?” 贺肃猛地摇摇头,这时候城下斥候飞马来报:“西凉马超出现在北门,请两位将军速发援军。” 白奇和贺肃同时睁大了眼睛,马超这个名字可是太熟悉了,他们快步向太守杨阜的方向走去。 第四百七十二章 我头在否? “你们说谁来了?”杨阜听到马超的名字头皮发麻。 “马...马超...”白奇吞了吞口水。 “马超这畜生命真大,但是刘备的心更大,他就不怕这厮造反吗?遭了...”杨阜咬牙切齿说完脸色大变。 “太守您怎么了?”贺肃关切地询问。 杨阜拍着胸口徐徐说道:“既然北门来的是马超,东门来的是益州吴懿,那我们眼前这南门应该是张...” “张飞?”白奇表情十分夸张。 杨阜点头苦笑,“燕颔虎须,豹头环眼,丈八蛇矛,不是张飞又是谁?” “太守与马超有旧恨新仇,眼下又多了个万人敌的张飞,咱们这下辩城还守得住吗?”贺肃颤颤巍巍地问道。 “喂,刚才那鼠辈是跑了吗?怎么这么久都没出城来?俺老张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张飞在城楼下大叫。 杨阜靠近城瞥了张飞一眼,冷冷地说道:“你这黑厮无端犯境,就不怕有来无回?” 张飞把蛇矛扛在肩上,玩味地说道:“俺说过要回去吗?走了这么远的路,总得在下辩住个够。” “太守,你想办法吸引张飞上前说话,我用冷箭射杀这黑厮。”白奇不知什么时候已把弓箭捏在手中。 “会不会不讲武德?”副将贺肃问道。 白奇冷哼:“秦黯连名字都没报就死了,是那黑厮不讲武德在先。” 杨阜轻轻点了点头,如果能够射杀张飞,即便丢了下辩城也是大功一件,他把手放在额头做瞭望的姿势。 他口中大声喊:“我乃武都太守杨阜,久闻张将军的威名著于四海,能否近前些让儿郎们瞻仰瞻仰?” “俺有什么可瞻仰的?”张飞皱起眉头。 “此乃守城将士的愿望,我这就打开城门迎您入城。”杨阜拱手行礼。 张飞捏了捏胡子,心说我没有二哥那样的美髯,凉州的审美难道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将军,小心有诈。”亲卫武二提醒。 张飞微微点头表示了解,随后催马向前昂首而行,但是已经有了提防之心。 “张将军仪表天人,真不愧为世之虎将也。”杨阜捋须恭维,从言语上吸引张飞的注意力。 张飞没什么虚荣心,他知道自己长相颇为粗鲁,跟刘备、关羽的外貌没法比,所以杨阜的吹捧反而起了反作用。 嗖的一声,城墙上一支冷箭降下。 弓箭能考验一个武将的实力,手臂上的力量越大开弓就越大,射出的箭不但快而且穿透力强,张飞看着飞来的冷箭如同儿戏。 就这力道也能偷袭俺老张?张飞熊腰转动身体微倾,只见他大手向天空中一挥,稳稳地抓住了飞来的箭矢。 张飞紧接着从腰间取出雕弓,把徒手接住的箭矢按在自己的弦上,然后瞄准城墙上的人影拉满了弦。 这一来一回行云流水,看得城墙上几人呆若木鸡。 当张飞用弓箭反击的时候,白奇把杨阜往下一拉,羽箭直接从杨阜的头顶飞过,束起的发髻被被箭散,头发瞬间散落如野人状。 杨阜吓得缩在墙下,蓬着头惊惶地问:“我头在否?” “哈哈哈,这点力量也配偷袭?看来这下辩没有什么乐子了。”张飞嘲笑完立刻吩咐后军展开进攻。 下辩南门鼓声震天,远道而来的士兵呐喊着进城喝酒吃肉,仿佛要把整个天空掀翻。 “太守,怎么办?”白奇着急地问。 杨阜惊魂未定之际被人叫醒,发现城墙上的士兵竟然都学自己蹲了下来,于是慌忙说道:“白将军此时不组织守城,要等张飞进城后血战吗?” 白奇点头正要安排士兵御敌,城墙最后端的副将贺肃突然大喝:“北门守将惧怕马超,已经打开城门迎贼军进城,杨太守、白将军请速做决断。” “撤吧,下辩守不住了。”杨阜此时已无抵抗之心。 白奇扶着杨阜小心往后方退去,边走边问:“眼下东南北三面都有贼人,是不是都往西门撤走?” 杨阜想了想回答:“北面马超南门张飞皆不可敌,西门他们围而不攻必有埋伏,东门的吴懿没什么名气,我建议往东门突围。” “呃...我听太守的。”白奇有些吃惊,但是没有说出来。 几人走到楼梯口,杨阜催促白奇道:“张飞乃世之虎将,将军现在需去南门安排布防,我和贺将军先去整备人马,大家一会在东门集合。” “唯。” 白奇口头上答应,心里完全不是这么想,你们都去跑了还让我断后?世上哪有这般便宜的事? “打起精神防守,不能放张飞一兵一卒进城。” 白奇一边大喊一边观察杨阜、贺肃远去,当发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城下后,他根本没理会那些士兵会不会用心防守,随即召来自己心腹百人全副武装往西门而去。 中郎将白奇前脚刚刚离开,后脚守城的士兵就各自逃命,张飞很轻易就夺取了城门。 攻下辩明面的战法是围三缺一,实际上张飞在四面都布置有兵马。 临行前刘备嘱咐张飞多给吴懿机会,所以在攻城的时候故意让吴懿负责两个城门,任务多机会才多,特别是这种碾压捡漏的战役。 吴懿让部将吴兰冒充自己在东门佯攻,自己则率部将雷铜、任夔在西门外布置了伏兵,就等着城中那些大鱼往自己陷阱里钻。 张飞破门之后,武都太守杨阜与部将贺肃,两人在东门集结了数千精兵准备突围。 眼看着呐喊声越来越近,杨阜当机立断吩咐:“贺将军,从速打开东门,我们现在开始突围。” “不等白将军了吗?”贺肃满脸疑惑。 “没办法再等,张飞和马超的人已经进城,再继续拖延下去咱们都走不了。”杨阜摇摇头。 “呃...末将领命。” 吴兰在东门的佯攻多是鼓噪呐喊,其余士兵都在后方以逸待劳,完全没防备有人会从这里突围。 下辩突围的士兵像洪水开闸一般,拼了命向东边的河池县奔逃而去,吴兰组织人马拦截掩杀斩首上千级。 贺肃护着太守杨阜从乱军中杀出,最后逃至河池县时只剩下五百人。 第四百七十三章 军中无戏言 吴懿的一万人马只给吴兰留了四千,所以面对杨阜同等人数的士兵根本拦不住,但是在气势上占优也杀敌较多。 正在犹豫要不要追击时,城中张飞传来将令让吴兰引军入城。 在西门等大鱼的吴懿没等到,结果等来白奇那百人部队的小鱼,刚刚逃出城门不久就遭到雷铜、任夔的左右夹击。 白奇仓惶逃命穷途末路时遭遇吴懿,他一脸狼狈丢下武器正准备下马投降,吴懿提着大刀迎面送来一阵凉风,大好的头颅就滚落在黄土上。 雷铜、任夔这时候都围过来道喜,任夔抱拳说道:“看此人穿着不俗,应该不是无名之辈,恭祝将军旗开得胜。” “这厮刚才似乎想投降,但是我跑马太快没收住手...”吴懿摇了摇头。 任夔继续进言:“这等酒囊饭袋死则死尔,留下来还要耗费咱们的粮食...” 吴懿也不纠结,他勒住缰绳见远方城门在更换旗帜,十分好奇地问:“这下辩如此轻易就破了?” 雷铜抱拳补充:“据末将擒获的俘虏招供,这支残军逃出下辩的时候,南北两个城门都已经被攻破...” 吴懿轻轻颔首,心道张、马二将果然厉害,自己摆出这么大阵仗抓大鱼,结果只进来了几只小鱼小虾,不过跟着大佬混军功还是非常轻松的。 西门已再无残兵逃出,吴懿只得整兵入城向张飞复命。 张飞成功攻占下辩,各营陆续清点人数统计军功,因为张飞、马超威慑太强,他们攻入城池部下的杀敌数量,反而不如东门的吴兰部斩首多。 吴懿知道后恨不得猛抽自己脸,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自己把军功拱手让给了吴兰。 进驻下辩城以后,张飞让吴懿派人出榜安民,然后负责下辩的城防。 由于携带的军粮已经耗尽,张飞打开下辩府库、粮仓然后分发奖赏,并大排筵席庆贺旗开得胜。 庆功宴会上,吴懿举起酒杯小心说道:“翼德将军,武都太守杨阜已逃往河池,那里与下辩相距不足百里,咱们不如趁胜追击顺便扩充粮草?这里的粮草只出不进,早晚都会坐吃山空。” “子远说得有道理,但是士卒们远行劳顿,还是先吃饱喝足再休整两天,到时候俺亲自去攻打那小人。” 张飞说完发现吴懿端着酒杯定在原地,于是皱起眉头好奇地问:“喝酒啊,这凉州的酒不好喝吗?” “呃...张将军和马将军神勇,区区河池怎劳您大驾?不如我领军代将军前去?”吴懿低头试探。 张飞此时还没喝醉,听到这里他明白了吴懿的心意,原来想带着那些益州将领去立功。 “可以啊,现在先喝酒。”张飞举着酒杯示意。 “好...不过主公和军师走前有交待,嘱咐翼德将军不能烂饮...”吴懿小声提醒。 张飞眉头紧蹙,“想去打河池就陪俺好好喝一场,在宕渠迎战张郃时俺也没少喝,懂不懂什么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呃...喝...喝...”吴懿无奈只好与张飞对饮。 次日众将酣睡未醒,吴懿傍晚醒来去见张飞,却发现他又在帐中饮酒。 吴懿在帐外踌蹴半天没敢进,害怕张飞又拉着自己喝到半夜,他悻悻回到自己的营中唉声叹气。 部将吴兰见状着急询问:“将军可请得军令?” 吴懿摇摇头:“张将军还在营中饮宴...” “如此贪杯岂不误了大事?将军不如引本部人马自去?等拿下河池再给张将军禀报。”任夔捶胸顿足。 “不可,张将军才是主将,咱们不能先斩后奏,再者来咱们主要是牵制,张将军可能有自己考虑,还是等一等好了。”吴懿叹息道。 占领下辩三天后,张飞终于停止群体饮宴,再这么吃下去府库坚持不住。 军帐中张飞精神抖擞,他望着马超和吴懿下达指令:“大家休整得差不多了,眼下东有河池、西有上禄待取,俺要围绕下辩跟曹军周旋,你们都想去打哪里?” “河池。”马超、吴懿异口同声道。 吴懿见状抱拳解释:“马将军,三日前翼德答应过我的...” “吴将军见谅,超以为那是张将军酒后之言,况且我与他杨阜有血海深仇,现在正好报仇雪恨。”马超也不想失去报仇机会。 “军中无戏言,翼德将军都答应我了,现在怎好更改?”吴懿据理力争。 吴懿和刘备的关系摆在那里,身后又有益州士族作靠山,虽然不敢得罪张飞,但是面对孤身入蜀的马超,他内心很有优越感。 张飞拍了拍脑袋,憨憨地说道:“好像俺真的说过,孟起你还是先去取上禄,那杨阜差点被我一箭射杀,现在恐怕都跑到中原去了,也不一定会守在河池等死,来日方长咱们还有机会。” “唯。” 马超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应了下来,因为马超在凉州有凶名,上禄县略作抵抗就献城投降,而吴懿进攻河池却遇到阻力。 河池县地处陈仓道中断,因为地处交通要道人口稠密,城池依山傍水很坚固,但现在的河池县却如风中残烛。曹操几年前西征张鲁,在河池遭到氐王窦茂激烈抵抗,窦茂战败后被曹军屠杀殆尽,曹操担忧氐人再恃险作乱,主动派人破坏了河池的城防。 杨阜此时退守河池,曹操曾经种下的因他来吃苦果,除了立刻向关中、汉中告急,还调来东北方向故道的守军。 杨阜知道河池现在的情况,根本就守不住的张飞、马超的进攻,所以必经之路上大面积设陷,用来减缓敌军向东推进的速度,张飞休整也让布置陷阱有了时间。 吴懿不知道杨阜提前布置了陷阱,再加上几个益州的部将贪功冒进遇到伏兵,导致前锋折损两千余人,在士气受损的状态下发起进攻,最终两天都没拿下残破不堪的河池。 夜里吴懿犹豫要不要向张飞求援,部将任夔极力阻止道:“攻城略地怎会没有死伤,若将军要想张将军求援,以后很难有机会打主攻了。” “可眼下...”吴懿皱眉犯难。 部将吴兰进言:“我们虽然进攻受挫,但河池守军毕竟人少,再有两日也可以拿下了。” 吴懿叹息:“伤亡太大,打下河池也没意义。” 这时斥候突然来报:“几位将军,河池以北发现耀眼火光,应该是杨阜率军出逃,咱们现在是否追击?” 第四百七十四章 参军代帅 “还是等天明吧,传令各营加强守备。”吴懿吩咐。 “唯。”斥候抱拳回答。 成徽盆地因为两边都有高山,所以到了冬季天空都是厚厚的云层,夜里连借月光的机会都没有。 吴懿因为中陷阱和伏兵吃了亏,这会他说什么也不会派人在夜里追击,只要对方不增兵平推也就行了。 次日天明斥候又到吴懿营外报告,河池的守军确实在昨夜往关中撤走,他们面前只留下了一座空城。 吴懿随即率军进入河池,县中的官员已随杨阜连夜撤走,城中到处是散落的物品,以及恐慌奔走的百姓。 河池在曹操屠城的时候粮草取尽,几年过去仓中仍然是颗粒不存,吴懿看后气得一剑刺在门板上,他损兵折将非但没留下杨阜,而且连一粒粮食都带不回去,已经不知道回去如何面对张飞。 部将吴兰进言问:“河池被曹操屠城后本无余粮,将军赶走杨阜也是大功一件,咱们还要守在这里吗?” 吴懿摇头说:“张将军让我们取河池,等到城中粮草耗尽才回,如今仓中颗粒不存,留在这里咱们吃什么?” “可是就此回去...”任夔心说回去会被奚落。 吴懿皱眉望着雷铜说问:“休整半日就启程回下辩,河池现在已没有余粮,只能靠雷将军回部族筹措,你有没有问题?” “末将尽力而为。”雷铜没有把话说死。 吴懿满脸严肃,“尽力而为可不够,我向主公献计攻打武都,主要就是雷氏部落会归顺,若是筹措不来粮草,我们还有脸回益州吗?” “筹不到粮草提头来见。”雷铜心中也燃起一丝雄壮。 “我就要这样。”吴懿点点头。 河池城池破损不利防守,加上城中不但没有粮草还有难民,吴懿只得回军下辩向张飞请罪。 吴懿回到下辩后,懿听说马超在上禄获得粮食,他恨自己真是运气太差,早知道做个顺水人情给马超,也不至于现在这样丢人现眼。 张飞听到战争结果并没生气,反而安慰道:“河池县本身无粮,俺岂能责怪子远?你不要有什么负担,安心守城就是了...” “早知道河池无粮,我也不必兴师动众,为此还折损了不少兵马,即便翼德不怪罪,我也会向主公请罪...”吴懿惭愧低下了头。 张飞笑道:“子远何必自责?咱们来武都的目的,就是吸引曹贼的注意,要是你不去河池走一遭,曹操怎么会重视俺?” “还可以这样理解?”吴懿挠了挠头。 “怎么不能?看来你也得去讲武堂听几次课,子玉说这叫多角度看问题...”张飞摇摇头。 蓝田这两个字,吴懿听得耳朵快起茧,他除了不怎么注重士族,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人。 吴懿知道自己比不上蓝田,自己虽然不会主动去对比,但架不住闲人把他与糜芳、蓝田作比较,总之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有这么一座大山压在头顶,吴懿对自己未来不抱太大期望,此番要不是应了益州那些人,绝对不会带兵出来作战,他苟在成都已经属于很惬意了。 张飞偷袭武都的消息飞马传到邺城,曹操此时正在关注许都叛乱,短暂错愕后就召来贾诩、刘晔、司马懿等人商议对策。 此前宋谌扮成商人在许都散布流言,曹操为从淮南战场提前往回撤,路过许都的时候有过短暂震慑,但是他离开回邺城后又死灰复燃。 时值关羽在荆州招兵买马、训练将士,他为配合刘备出征汉中把声势弄得很大,企图混淆曹操的注意力让他不敢去救汉中。 关羽的‘装腔作势’让许都天子的近臣会错意,耿纪、韦晃、吉本、吉邈等人欲挟天子攻魏,并假传诏书让关羽引兵勤王。 建安二十三年正月,就在张飞偷袭武都的同时,吉邈等人纠集党羽千余人突袭都督王必,但因叛乱的力量太弱被王必引兵击溃,曹操随即下令在许都大肆搜捕,诛杀叛乱者党羽及家眷数千人,许都顿时陷入白色恐怖之中。 曹操将许都、武都两地情报置于人前,他不停敲打着案几自言自语:“许都叛乱和张飞出现在武都时间上如此巧合,这大耳贼究竟想干什么?” “张飞绕过阳平关孤军深入,摆明是想引魏王前去,或许刘备在给关羽做饵?”刘晔猜测。 曹操微微颔首,“传闻那些反贼曾矫诏让关羽起兵,看来东西两路在时间上没沟通好,若是等孤去围剿张飞时再行叛乱,许都兴许要受到威胁。” “敌意不明,魏王不可轻断,许都反叛或许是关羽煽动,用来策应刘备在西边的进攻,他要出益州必然会攻占汉中,张飞也有引走汉中守军的嫌疑。”贾诩分析道。 “文和之言也颇为透彻,无论刘备的目的是许都还是汉中,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被他牵制,卿等可有应对之策?”曹操问道。 司马懿出班进言:“东西两路战线很长,魏王需待敌意明朗再进军,可遣一员大将往武都征讨张飞,并嘱咐妙才将军不可轻动,许都城的细作也要抓紧清理,相信刘备很快就会显露目的。” “仲达之言很稳妥,那孤就派一员大将...”曹操说到一半发现自己竟无将可派,能够拿得出手的宗亲心腹,夏侯惇在东边防备孙权,曹仁在襄樊对抗关羽,夏侯渊在西路镇守汉中。 “子廉将军就在长安...”刘晔提醒道。 宗族四将中曹洪能力最弱,他为人放荡不羁、目无法度、还贪婪敛财,曹操经常把他带在身边,不给他独立领兵的机会。 “子廉嘛...”曹操有些犹豫。 “子丹将军在洛阳...”贾诩提醒道。 “就让子廉、子丹去会一会张飞。”曹操吩咐完突然想起曹休就在邺城,于是立刻叫人唤来曹休,并对几位谋臣笑道:“孤险些忘了曹家千里驹也。” 群臣尴尬回应,因为曹操笑起来可能很危险。 曹操随即任命曹休为参军,立刻赶赴长安与曹洪汇合,临行前嘱咐曰:尔虽参军,其实帅也。 曹休出邺城时,曹操又调拨了三千虎豹骑与之同行,对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从这一刻开始,曹操开始启用二代统帅。 ------题外话------ 加班几天的存稿一滴不剩,明天继续恢复三更。另外提前知会读者老爷,作者君五一期间要带家人出行,到时候会降成两更,假期除了陪陪儿子,顺便整理下思路。 第四百七十五章 不给机会 曹休是曹操族子、曹洪亲侄,曹操起兵讨董时,十几岁的他不远千里,从吴地返回中原投靠。 后来曹操让曹休跟曹丕同吃同住待如亲子,从军后长期在最精锐的虎豹骑中历练,曹操一直将他作为预备统帅在培养。 虎豹骑统帅曹纯病死后,养护昂贵的虎豹骑归由曹操直属,遇到紧急任务由曹休指挥,使他历练成了合格的将军,也是实际意义上的第二任虎豹骑统帅。 曹休以骑都尉、参军的身份出征,虽然他才是实际意义上的主帅,但由于常年在虎豹骑任职缺乏资历。 曹操把都护将军曹洪推到前台,还有同为参军的议郎辛毗、偏将军曹真、以及雍州刺史张既等曹魏名将到长安汇合,配合曹休击退入侵武都的张飞。 建安二十三年二月初,各路支援武都的军队集结长安,人数总计超过了五万人,兵力是张飞这支偏师的两倍,与此同时雍凉各地的粮草也根据兵力抽调,陆续随军往前线运输。 二月中旬,在武都太守杨阜的带领下,曹洪的大军到达吴懿抛弃的河池县。 曹洪抵达河池没有着急进攻,而是一边等待后方的粮草,一边带曹休熟悉军中大小事务,俨然有种移交工作的意思,这让张既、杨阜等外臣看得啧啧称奇。 “义山(杨阜)与张飞教过手,不是说这黑厮作战十分凶狠吗?为何我们已经来河池两三天了,他居然还守在下辩纹丝不动?” 相持两天关中军粮运达,曹洪马上召集将领商议对付下辩的张飞。 杨阜拱手回答:“那黑厮虽然鲁莽但也不傻,咱们的兵力两倍于他们,想来也是以防守为主。” 曹洪皱眉冷哼:“这厮不辞辛劳翻山越岭,就占据这个守不住的下辩?那卧龙凤雏不是号称足智多谋吗?为何做出如此蠢笨的决定?” 辛毗谏言曰:“朝中几个军师曾给魏王分析,张飞此举可能是为了吸引汉中守军,为了给刘备夺取汉中打开局面。” “兵多将广才是王道,这等鬼蜮伎俩算不得数,张飞想要坚守城池当乌龟,我明日便引兵开赴下辩,也不知这黑厮年老力衰没有。”曹洪有些不屑。 杨阜听完连忙进言:“张飞武艺不减当年,加上身边还有个骁勇的马超,将军若攻城切不可阵前斗将...” “义山(杨阜)何必长他人威风?无论从兵力、装备、训练上来讲,我们的军队都强过刘备之兵,这次定要让张飞、马超有来无回。”曹洪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曹洪话刚落音,雍州刺史张既搭话道:“武都郡被群山环抱沟壑密布,只要守住眼前的河池县,再调一支偏师绕行祁山道下寨,这样两头堵截保管张飞插翅难逃。” “德容(张既)之计甚妙,但冒然分兵易被张飞找到破绽,不妥不妥...”曹洪摇摇头。 张既看了一眼曹休继续说道:“魏王调给文烈(曹休)将军三千虎豹骑,整个成徽盆地就这么大点地方,由他带队分兵正好合适。” “不合适...”曹洪皱起眉头。 “怎么会不合适?虎豹骑装备精良来去如风,即便兵力少挡不住张飞进攻,还可以灵活地顺着祁山道撤走,但是下辩城一旦敢分兵,咱们则可轻松夺回城池。”张既又是一通分析。 “文烈你怎么看?”曹洪乍一听特别有道理,但是哪有派主帅去当诱饵的?于是望着曹休询问应对。 曹休想了想回答:“张飞军虚实不明,等战过一场再做决断,他们孤军深入岂能持久?” “文烈说得在理,大家先回营休息,明日就去找张飞寻战。”曹洪见其他人还有意见,但是他无条件支持曹休,所以毫不留情终止了这场战前会议。 次日清晨,曹洪留张既、辛毗守卫河池大营,引兵四万直接往西边的下辩而去。 下辩与河池相距仅百里,曹休让曹洪压住阵脚控制速度,在第三日正午抵达预定位置下寨。 成徽盆地上树木矮小、野草凋零,这个地方的春天来得相对较晚,从地形上也没给张飞设伏的机会,加上曹休日行三十里的缓慢速度,让张飞以逸待劳也成为空谈。 看到远方曹洪不紧不慢的下寨,张飞站在城楼上气得直跺脚。 “曹洪这厮真够卑劣的,完全不给俺老张占便宜的机会,你们可有什么妙计退敌?”张飞来回踱步。 “不如趁其立足未稳劫营?”马超提议。 张飞摇头表示不妥,这辈子劫营成功的案例不多,所以他并不准备冒险,张飞依稀记得讲武堂的课堂要旨:情况不明,宁愿躺平,不要莽撞,不要冲动。 “翼德将军,我看曹营中有高人,反正城中还有不少粮草,咱们索性就固守不出。”吴懿建议。 “虽然不符合俺的风格,但是就先这样吧,反正咱们拖延时间就行。”张飞摇摇头。 就在这个时候身旁护卫提醒,曹洪率着一队人马来前方刺探城防,他故意冲着城楼上的人大喊道:“张飞匹夫可在?城门紧闭是怕了我曹洪吗?” 张飞回头瞥了一眼没有理睬,而是嘱咐吴懿说道:“子远,下辩的城防还是由你负责,我和孟起负责机动策应,一旦曹洪露出了破绽,我们还能第一时间冲出去。” “唯。”吴懿点头抱拳。 曹洪瞥见城楼上似有将领在,他扬起马鞭再度大喝:“喂,涿郡屠夫在上面吗?怎么不敢露面来见?” “张飞怎么这么能忍?”杨阜自言自语表示不解。 曹休一直在旁观察下辩城防,只见各处布置得井井有条,寻思如果强攻可能会战损很高。 曹洪见张飞不理自己,于是唤来随军的贺肃说道:“你给我甩开嗓子骂,这黑厮居然无视我的存在。” “唯。”贺肃抱拳应下。 贺肃清了清嗓子,然后吊起嗓门从问候张飞颜值开始口吐芬芳。 张飞哪里受过这等气?提起丈八蛇矛就准备下楼,吴懿急忙上前劝道:“曹洪分明想激怒将军,若是冒险出城迎战,恐中了对方的诡计。” “他们过了嘴瘾,俺也得过过瘾。” 张飞没理会吴懿劝告,满脸怒气地走下城楼,马超不放心跟着追了上去。 第四百七十六章 我就知道你要来 贺肃铆足劲在城下辱骂,曹洪、曹休则观察地形地貌、商议如何攻打下辩城。 突然间不远处的城门大开,全副武装的张飞被数十亲卫骑兵簇拥着冲了出来,原本还在疯狂输出的贺肃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办?”曹洪下意识地问曹休。 曹洪来了解张飞的虚实只带了五百骑兵,但那五百人是曹军最精锐的虎豹骑,所以并没有一丝的担忧,直到贺肃把张飞‘骂’出了城。 曹休从未和张飞交过手,只是听程昱等人讲起过他的事迹,他盘算着张飞已经年过五旬,现在只率几十骑出战,有很大希望可以留下对方。 “张飞这般岁数还托大轻出,待我上前试试他的斤两?”曹休试探性问道。 “此人骁勇不减当年,不如以虎豹骑绕后断其归路...”杨阜连忙进言。 曹洪也附和说道:“义山(杨阜)说得没错,文烈你身为参军岂可轻动?咱们人多不和张飞硬拼。” 曹休皱起眉头:“张飞现在离城门很近,虎豹骑穿插迂回没有空间,可将其引诱出来方可合围。” “我去。”曹真抱拳请缨。 曹洪先是点点头,然后扫视周围一圈,指着贺肃说道:“贺将军熟悉下辩地形,你与子丹(曹真)同去。” “唯。” 贺肃心中没底但将令不得不服从,他看着太守杨阜眉头紧锁,依稀记得张飞射中对方的发髻,这等级别的对手也是他小小校尉能应付的? 张飞抓着乌骓的缰绳缓缓向前,只见对方突然停止了骂声开始交头接耳,他暗暗骂了一句怂包又向前走了两丈,然后停在原地叫嚷着:“刚才是谁在叫骂?不是要俺的黑头吗?你们还在等什么?” 张飞话刚落音,曹真从阵中策马而出,横刀立马怒视着对方。 被点将的贺肃还在犹豫的时候,曹洪扬起鞭长啪的一声抽打到马臀上,贺肃就像离弦之箭般往张飞疾驰而去。 贺肃吓得魂不附体,他用尽力气拉拽马缰,最终在曹真的身边停了下来。 “想二对一吗?这就有点意思了,曹贼果然不改无耻作派。”张飞不怒反喜露出微笑,强烈的战意从大脑散发,无穷的力量迅速往双臂凝聚。 “记得刚才讨论的战术,咱们轮番给这黑厮车轮战。”曹真在贺肃耳边交待完便拍马而出,他边跑边大声叫嚣:“张飞,别说我曹真欺负你。” “这才有点血性。”张飞提起蛇矛纵马奔去。 锵的一声刺耳脆响,丈八蛇矛与大刀剧烈撞击。 张飞喜悦轻松的神情夺目而出,初次交手他已经探到了曹真的实力,有些武艺但比马超弱得不是一星半点。 曹真这时候手臂已被震麻,他心中早就翻起了滔天巨浪,拳怕少壮这句话也不是对谁都准,至少眼前这黑面神依旧力大无穷,回马的时候他已经暗暗有了计较。 两人一合过后回马再冲,曹真面不改色再度靠近的时候,他突然控制马匹拉开方向,随后挥动大刀一招虚晃,连和张飞的蛇矛都没碰到就擦身而过。 张飞皱起眉头,心说就这骑术也能为将? 两人催马回头再战,曹真使出浑身解数挡了张飞两招,然后就俯在马颈上往后奔跑。 “匹夫别跑,就这么点本领?”张飞叫嚷着往前追,几招下来都还没热身,实在是打得无趣。 曹真路过贺肃身旁还不忘提醒:“像我一样把张飞往后引。” “哦好...”贺肃慌忙向张飞而去。 张飞盯着曹真的背心让乌骓马奋力奔跑,贺肃的突然出现挡住了张飞的视线。 “张飞,我来战你。”贺肃壮着胆迎面而去。 张飞见此人披挂就知道是无名之辈,他皱起眉头握紧丈八蛇矛如白虹贯日,张飞边奔跑边大喝:“滚开。” 张飞挺着蛇矛转瞬即至,就在贺肃还在思索从哪个方向格挡时,强大的冲击力已经贯穿了他的胸口,然后剧烈的痛感从胸口爬上头部。 张飞如叉稻草般挑起贺肃往旁边扔去,这位下辩曾经的城防副将一回合都没坚持住。 曹军阵前几人吞了吞口水,心说这就是万人敌的真正实力? 就在张飞杀敌、曹洪震撼的同时,参军曹休已调动虎豹骑往左右开始迂回。 “将军小心。”张飞背后亲卫奔跑着提醒。 张飞这时候也发现了移动的虎豹骑,他往地上吐了一团口水骂道:“无耻匹夫。” “冲上去困住张飞,谁能杀了张飞谁记首功。”曹洪拔剑指着张飞大喝,单挑打不过用虎豹骑群殴机会千载难逢。 张飞转身回马的时候,已经有一队虎豹骑飞速接近,虎豹骑在曹休的指挥下,牵制与迂回配合严密,虎豹骑组成是骑兵轻重混编,张飞先被轻骑兵追上牵制纠缠,具装重骑兵跟着就围了上来。 好在张飞的亲卫骑兵跟随多年,他们除了战斗经验丰富意外,在气势上一点也不弱于虎豹骑,但由于骑兵装备和人数之间的差距,很快就陷入了苦战之中。 城楼上的吴懿看得心惊,也不知道马超去了哪里,此时曹洪的后军似乎感知前方交战,正旌旗蔽空浩荡往下辩而来。 “传令各城门加强防守,增调两千守军来东面城墙,要多备箭矢、滚木、石块。”吴懿紧急对吴兰吩咐,又转身对部将任夔下令:“马将军也不知去了哪里,你速引本部兵马去接应翼德将军回城。” “唯。”吴兰(任夔)齐声回答。 张飞被围反而越战越勇,因为他擅长以力破局,越是困顿越能爆发出极限的力量,他左冲右刺连挑十几名重骑。 虎豹骑造价昂贵死伤一骑都心痛,因为围困张飞的骑兵数量达不到绝对压制,曹休随即下令围而不攻远离张飞,待全部虎豹骑集结再拼掉这几十骑困兽。 危急时刻西南方向一角突然被杀穿,为首一将银甲长枪正是西凉锦马超,他挑开一名虎豹骑大喝道:“张将军,马超来也。” “哈哈,我就知道你要来。”张飞大笑着与亲卫向西南移动。 第四百七十七章 劫营遇虎豹 曹休一直在关注下辩东门,结果马超的两千兵却是从南门而出,直接打了曹军一个措手不及。 马超的援军数量超过了虎豹骑,虽然在装备上有不小的差距,但是可以在人数上进行弥补,再加上锦马超的威名远播,从心理上也给了虎豹骑不小压力,局面从遭遇突围战打成了反攻战。 “是马儿...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曹洪看得都惊呆了,武都太守杨阜更是引马回撤,面对这个仇人他的压力比谁都大。 眼看张飞和马超屠戮虎豹骑,曹休当机立断下令向后撤军,负责断后的两百余骑只得放弃。 “回城吧,曹洪的后军来了。”马超指着远方说道。 张飞看着一里外旌旗蔽空,有些感慨地说道:“这姓曹怎么都如此阴险?今日要不是孟起相救,俺可能不好脱身。” “吴将军打开了城门,咱们赶快入城吧。” 马超虽然嘴上在催促,但是心里却道张飞变狡猾了,明明在东门内布置好了接应兵马,这时候还在自己面前装无辜。 “走吧。” 张飞回头又看了一眼,这个时候他脸色很凝重,因为曹洪的兵力实在够多。 两人快速退入下辩东门,内城的街道站满了全副武装、蓄势待发的兵。 张飞挠着头解释:“好像是俺的兵,啥时候跑这里来了?孟起咱们上城楼去...” 马超见状没有质问,只是微微一笑报以回应,两人随即登上城墙与吴懿汇合,此时东门外已经杀声震天,原来曹洪已经紧随其后发动了攻击。 下辩城上箭如蝗雨,由于没有携带攻城器械,曹洪强攻不到半个时辰,就在曹休的建议下收兵回营。 两军首次交锋都没占到便宜,至于被张飞刺死的贺肃对曹洪不值一提。 “张将军,这几万兵是曹洪从关中带来的,似乎没有达到主公、军师分汉中兵的意图,咱们这趟不是白来了?”吴懿疑惑地问。 张飞望着吴懿憨憨笑道:“子远你还真是实诚,不管他是汉中兵还是关中兵,总之都是曹瞒的兵就对了,大哥如果攻打汉中曹操势必增援,咱们这里吸引走一部分此消彼长啊。” 吴懿听得一怔,对张飞瞬间刮目相看,心说这头脑还是别人口中的莽夫? “还是翼德将军想得长远,我不及也...”吴懿真心实意地恭维。 “哈哈,这就叫作大局观。” 张飞这回没有搬出讲武堂,因为吴懿这句‘我不及也’实在上头,之前能得到这种赞美的只有诸葛亮、庞统、蓝田这些用脑的,张飞默默寻思自己是不是武将中第一人? “大局观?张将军果然不凡,曹洪此次携带了虎豹骑,人数是我们的两倍之多,被动固守应该不能持久,得想个办法破敌才是。”马超皱起眉头。 张飞看了看四周,然后对着吴懿、马超神秘说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处,咱们回城再做商议。” 吴懿留下任夔巡城,自己与张飞回到下辩的太守府,由于随军人员不会搭设沙盘,几人只能用地图来布置战法。 张飞指着曹洪下寨位置说道:“曹洪立足未稳,刚才我们又在城外交锋,他一定想不到咱们会去劫营。” “劫营?”吴懿满脸疑惑。 张飞点头肯定道:“眼下很快就要黄昏,曹洪匹夫刚才攻城耽搁了时辰,营寨搭设应该还没有完成,俺打算挑选精兵三千勇士去偷袭,若能斩掉帅旗必能挫其锐气。” “翼德将军不可轻视,主将若有失后果不堪设想。”吴懿谏言。 张飞皱眉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俺若不去,震慑力度也不够...” “将军还是坐镇下辩,我与曹军多次交手,比较熟悉他们的战法,不如由我去伺机劫营?”马超抱拳请缨。 “甚好,这些姓曹的都奸猾,孟起切记要审慎行事。”张飞嘱咐。 “将军放心。”马超点点头。 当年马超在潼关、渭水与曹操交战,后来又在陇右被曹操的部将四方追击,马超在曹军手下吃过的亏敢说第二,只怕天下没有人敢说第一。 成徽盆地此时多阴天,几乎看不到太阳余晖就暗了下来,马超率军偷偷从下辩南门而出,借着夜幕的掩盖往曹营摸去。 出门不足两里,前方哨探便回来禀告,说曹营西南面发现不少巡逻,马超心想这些区域与下辩相邻,以曹营将领的经验自然会安排布防,于是他带队绕行成徽盆地南部,贴着高山底部打算迂回到曹营后方。 绕行两个时辰,马超的军队在曹营外处被斥候发现,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降下,预警的声音一起,无数的火把便举了起来。 “苦也。” 完全没想到曹营布防如此严密,马超骂完果断向正西方向奔逃,黑夜里他们又不敢点燃火把暴露行踪,但是曹军可以举着火把奋起直追。 黑暗的恐慌、背后的喊啥声、那些如星的火光,给人以无穷的压力,三千益州兵如走兽般溃散。 成徽盆地起伏不平,那些溃逃的士兵慌不择路,有被人追上斩杀,有人马失前蹄摔死,也有人跌入深坑... 虎豹骑训练有素最擅追击,沿路斩杀惊恐的溃兵无数。 杀戮的气息在夜幕下肆意蔓延,霎时间荒野上惨叫声此起彼伏,山中野兽听到这些悲凉都吓得不敢出洞,马超逃回下辩带出的兵将不足三百。 狼狈的马超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入武都太守府,张飞已经提前知道消息快步迎了出来,今天晚上他也出人意料地没有饮酒,而是密切关注着劫营的消息。 “张将军,我...”马超惭愧地低下头。 张飞攥住马超的手安慰道:“俺都说了姓曹的狡猾,此次失利是俺调遣有误,不赖孟起没有尽力。” 马超解释道:“曹军的虎豹骑无比精锐,那曹洪跟随曹操作战多年,应该学到了不少安营扎寨的本领,劫营实在是不可取...” 张飞见马超面容憔悴,立刻叫来随从替马超卸去甲胄,然后大大咧咧把手搭在对方的肩上:“胜败乃兵家常事,俺陪你喝点酒压压惊,吃饱喝足再来想想破曹之策。” “呃...好...”马超不好意思拒绝张飞的热情。 ps:月底了,还没投月票的走一走,好像现在还是双倍,过期就浪费啦。 第四百七十八章 又黑又厚 男人之间的友谊有时候真是打出来的,张飞原来对马超没什么好感,但是白水关一战后渐渐熟络起来,这还没喝醉就开始勾肩搭背了。 除了马超本身实力超群外,张飞还因为蓝田替马超站过台,爱屋及乌想着照顾下这个落魄武将。 两人坐下连喝了三大碗,张飞皱起眉头:“曹洪这厮来者不善,幸好提前囤积了粮食,省着点吃三五个月不成问题,就是这酒可不好补充...” 副将吴懿谏言:“今日末将在城墙上指挥,看见敌阵中有人一直在发号施令,那些虎豹骑就是他调遣的。” 张飞神色凝重地点头:“明日暂且不出战,子远押几个武都降官去认人,我倒要看看究竟来了何方神圣。”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言深谙兵法,我这就布置下去。”吴懿肯定地点头。 下辩城众将愁眉苦脸的时候,曹营内正摆下庆功宴祝贺旗开得胜,大家开怀畅饮似乎忘了下午曲死的贺肃,众人纷纷给予参军曹休高度评价。 统帅的才能很容易自主释放出来,如果曹休再有几次成功的指挥经验,没有曹操的命令他都可以架空曹洪。 第二天清晨,曹洪率主力攻打下辩东门,又让偏将军曹真攻打南门,想试一试张飞这支军队的防守能力。 吴懿此时负责下辩城防,他让部将吴兰坐镇南面对线曹真,自己亲自在东门指挥军队防守,并让武都的降将指认曹军将领,曹休这个名字也首次被张飞知晓。 “曹休?你们都认识吗?俺以前怎么从未听闻?可不能败后辈手里...”张飞皱起眉头。 马超抱拳解释:“此人是曹贼族子,我曾经在渭水跟曹操作战,这厮就是虎豹骑的统领,应该有些本领的。” 望着那些架云梯如蚂蚁的士兵,张飞的黑脸露出了一口白牙,“哼哼,他们连攻城器械都没准备,就这徒手架云梯、爬城墙,看谁能耗得过谁?” “翼德将军说得在理,咱们城中有粮根本不用慌,那河池的官仓中颗粒不存,他们的兵粮还要从关中调运来,只要耗到对方缺粮而疲敝,出兵击之一战可定。”吴懿心说进攻我不擅长,据城防守那是驾轻就熟。 张飞下定决心据城死守,让急于求胜的曹洪一拳仿佛打到棉花上,苦无办法只好问计曹休商议对策。 曹洪问:“那黑厮闭门坚守,咱们没有攻城器械伤亡很大,得想个办法引兵出城才是,文烈你有什么看法没有?” 曹休思索一番后说道:“张飞性格暴躁又鲁莽好酒,当初也是贺将军把他骂出城来,明日不妨派人继续叫骂,张飞忍不住必然出城来战。” “那黑厮万人敌,另外那个马超也不得了,骂出来谁去对付他们?”曹洪皱起眉头。 曹休平淡地说:“到时候小侄去应对。” “文烈不可大意,子丹(曹真)尚且坚持不住两三合,咱们没必要跟莽夫硬拼。”曹洪摇头表示不认可。 曹休抹了一把胡子笑着回答:“谁会跟张飞、马超逞强斗狠?只要他们忍不住出城来交战,我就秘调虎豹骑断其归路,再不会给他们留下任何机会。” “听上去很不错。”曹洪欣慰地点头,心说张飞应该忍不住吧?毕竟这黑厮脾气那么暴躁。 强攻两日后曹军攻势减弱,调整成全面紧闭、围而不攻的战法,并且派出嗓门大的士兵到城下叫骂,一场攻城战就演变为单方面骂街。 “将军不如回去休息,我守在这里没有问题。”吴懿建议道。 这几日曹军的伤亡与守军差不多,但是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作战,无论兵源和粮草都可以源源不断的补充,张飞这边则伤亡一个少一个,吃一斤粮食少一斤粮食。 吴懿担心张飞忍不住出城交战,即便马超能再次把人救回来,一定会损失相当数量的守军,现在双方交战不到十天,益州带来的两万五千兵人,他们的伤亡已接近六七千人。 张飞不以为意地回答:“俺回去就要喝酒,现在喝一坛少一坛,还不如在城楼上吹吹风。” “呃...好吧...”吴懿也不敢多劝。 吴懿很担忧,结局很意外。 张飞听见城墙下曹兵口吐芬芳,他就像没事人一样来回巡逻,嘱咐防守士兵全神贯注不要分心,仿佛那个‘胆小如鼠’、‘罪大恶极’的人不叫张飞。 吴懿见状都惊呆了,张将军这城府简直无敌,心说那曹洪不得气死? 城墙下曹兵骂了一上午毫无动静,辱骂的曹兵口干舌燥换了几波人,曹洪和曹休见张飞如此能忍也很无奈,完全没想到这厮的脸又黑又厚。 曹洪骑虎难下的时候,张飞的亲随扛着筐来到城楼上,吴懿、马超好奇地凑过来观看,只见筐里装着许多个腥臭的球状物,头部像气球口一样用麻绳系得很紧,里面装填着黄白色粘稠的物体。 “张将军,这是什么东西?”马超捏着鼻子问。 张飞单手拿起一个球状物在手里掂了掂,“此物名为猪尿包,里面装满了尿液,城墙下这群家伙嗓子都喊哑了,俺扔几个出去给他们解渴,孟起要不要也来试试?” “呃...不必了...”马超摇摇头。 吴懿、马超出身官宦不认识猪尿包,张飞原来的职业让他想起这东西。 猪尿包洗净后可以作为孩童玩耍之物,而张飞准备用它来戏耍曹洪。 城墙下叫骂的曹兵站得很近,因为他们全身铠甲不惧冷箭,所以这些叫骂者有恃无恐。 张飞走上城头,他对着下方叫骂的曹兵喊:“还在这么卖力呢?叫曹洪、曹休上前答话,俺有话要讲。” 叫骂士兵见张飞搭腔略有迟疑,转身跑回曹洪的身边禀告:“张飞请两位将军上前答话...” “这黑厮想干什么呢?”曹洪皱起眉头。 “两位将军请小心,张飞箭法极准,说不定有什么歹心。”杨阜现身说法,他因为发髻被张飞射炸,许多头发的根部受损掉落,为了遮丑只好戴上了帽子。 曹休摇头说:“张飞乃天下名将,断不会行此下作事,上前听听他怎么说也无妨。” 第四百七十九章 俺开悟了 曹休名为参军实为统帅,杨阜见曹洪犹豫片刻就点头同意,自己也只好偷偷跟在后面。 杨阜故意与两人拉开几个身为,因为他的铠甲不及两位曹氏宗亲坚固。 “张飞匹夫,胆小畏战,还有何话讲?”曹洪望着城墙上不屑地叫嚣。 张飞佯装听不见,遂摆手皱眉大喊:“离那么远干什么?害怕俺放冷箭吗?谁胆小畏战不是高下立判?” 曹洪转身向曹休问计,曹休皱起眉小声说:“再近一些也无妨,也不知这莽夫想干什么?” “二位将军当心,即便张飞不放冷箭,谁能管得住他的部将?”杨阜再次提醒。 “杨太守就留在此地,我和子廉将军上前看张飞耍什么花样。”曹休露出腰间的小盾牌,那是虎豹骑将士的标配,意思是就冷箭他也能防住。 曹洪点点头和曹休催马又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对着张飞的大黑脸大喊:“黑厮,还想玩什么花样?早早献城投降或有生路。” “你们知道足球吗?”张飞问道。 曹洪一脸懵逼地望着曹休,心说足球是个什么玩意儿?曹休也没听过这新鲜的词儿,将双手一摊然后微微摇头。 “什么足球?你想说什么?”曹洪皱眉问道。 张飞慵懒地捏着下巴,然后玩味地说问:“你旁边那个后生就是曹休么?果然跟曹瞒有着同样的奸邪模样。” “张飞,你究竟想干什么?前言不搭后语的,难不成想消遣我们?”曹洪怒道。 张飞哈哈大笑:“今天你们只围不攻,让这些游犬狺狺狂吠,俺就想知道是谁的主意?这可是俺用烂了的招数。” 曹洪脸色铁青,冷眼回道:“我们的确低估了你的脸皮,你当年战吕布的勇气哪里去了?” 张飞没有正面回答曹洪,而是弯腰在筐中抓起一个猪尿包,他指着楼下两人问:“要不要玩个叫足球的游戏?当真很好玩的。” “这厮是不是疯了?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曹洪侧身询问曹休。 曹休皱起眉头,根本听不懂张飞再说什么,突然听到身后的杨阜大喊:“将军小心,张飞使诈。” 曹休、曹洪回头的瞬间,张飞抓起猪尿包用力往下扔去,因为力量够大所以速度很快。 “那是什么东西?是石头吗?”曹洪一脸惊讶。 “不太可能,石头不可能扔这么远。”曹休冷静地分析。 说归说手上动作并没停止,他本能地举起盾牌去抵挡。 只听见砰的一声响,猪尿包不偏不倚撞击在盾牌上炸开,牲畜的尿液溅了曹洪一脸。 “这是...”曹洪怒不可遏。 “这黑厮可恶。”曹休身上也沾了不少。 就在两人愤恨转身欲走的瞬间,张飞抓起筐里的猪尿包逐个扔下,投掷的速度就像用投篮机疯狂投篮一般。 曹洪、曹休中招后转身催马退走,但是那如炮弹般的尿包应声落下,高得离谱的命中率让两人两马成了落汤鸡,他们就这样带着一身恶臭,黑着脸回到自己的营地。 城墙上的守军笑弯了腰,那狼狈的模样比放冷箭还解恨。 马超好奇地询问:“我知道张将军箭法不错,但是扔这个猪...” “是猪尿包。”张飞提醒。 马超点点头:“扔猪尿包为何这般准?是不是有什么诀窍?” 张飞笑着提醒:“俺这是跟子龙学的,他跟阿斗常常玩足球游戏,对了阿斗的位置是门将,大力抛球是守门员的必备技能。” 马超听完张飞解释更头痛,心说张将军说话颠三倒四谁能听懂? 张飞问吴懿:“子远和阿斗玩足球没?你来给孟起解释解释。” “呃...末将听过足球这游戏,但是具体怎么玩的确不知...”吴懿无奈摇头。 吴苋给刘备生了两个儿子,即便甘倩和阿斗不怎么在意,吴懿为了避嫌也不敢过多接近阿斗,一方面吴懿亲外甥跟刘禅有潜在竞争,另一方面世子阿斗在成都支持者话太多,自己稍有不慎就会陷入政治漩涡。 阿斗的支持者除了诸葛亮、庞统、张飞、赵云等元从,还有如赖恭、马岱、庞柔等新归附之人,这些人要么跟蓝田关系亲密,要么受了蓝田的恩惠被动支持世子,其中最上心的莫过于镇远将军赖恭。 赖恭对阿斗上心程度胜过诸葛亮,究其原因是阿斗与蓝田的甥舅关系,而他自己则是蓝田的超级铁粉。 张飞不懂吴懿的顾虑,当他感到疑惑的时候马超又问:“既然名为足球,为何张将军要用手来抛?还以为跟蹴鞠一样用脚踢,但这装满尿液的东西抛来抛去不臭吗?” “足球中间不装尿,装得是干枯的草,其实玩法跟蹴鞠差不多,门将是唯一能用手玩的,但好像也不太对,似乎有什么禁区...”张飞想到什么就说,结果思路还是很混乱。 马超听了个大概,他自言自语地说:“原来不是尿包是草包...” “曹洪今日被羞辱,我料明日他必来报复,到时候看看有没有破绽,说不定有机会打败他们。”吴懿兴奋地说道。 张飞感觉自己就像开悟一样,心中那些奇思妙想的计谋说来就来,他用猪尿包激怒曹洪让其失去判断,想想都觉得了不起。 “反正如果是俺,那肯定是忍不了的,武都这边的水源可不好找,曹洪、曹休两人要找个地方洗干净只怕不容易,总之咱们先等着看看吧,该来的都会来的。” “我现在对击败曹洪充满信心。”吴懿忍不住恭维。 曹洪被泼尿后怒不可遏,但被沉着冷静的曹休阻止,他打算以不变应万变与张飞比耐力,谁先忍耐不住就会露出破绽出差错。 张飞满心期待曹洪来强攻,结果第二天曹军还是原有的配方,他们围而不攻、继续让人城下辱骂,只是为了防备‘尿液攻击’离得远了些。 这样稳如老狗的作派让张飞生疑,他寻思要破曹洪靠下辩的守军不够,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氐族将领雷铜的身上。 张飞命令雷铜去联络氐族雷氏,只要兵力与曹洪持平就可以正面决战。 第四百八十章 虎豹骑劫粮 曹洪虽然消极怠战,在后方准备攻城器械,但派出的斥候哨探并不少,雷铜的异动没有瞒过虎豹骑的眼睛。 雷铜只带着百余骑去联络氐族部落,曹休担忧这是张飞的诱敌之计,所以即便发现也没有分兵去拦截。 数日后,雷铜与氐族首领雷定联系上,他们携万人氐族勇士去下辩助战。 万人氐勇行走在成徽盆地,轻而易举就被虎豹骑所察觉,曹洪得到消息紧急召众将议事,打算借氐族做一做下辩的文章。 武都太守杨阜率先发言:“根据斥候们打探到的旗号,这些氐人是武都道聚居的雷氏,他们熟悉地形擅于翻山越岭,可趁其没到下辩前而击之,否则张飞得此臂助与我们不利。” 河池督运粮草而来的参军辛毗跟着谏言:“义山(杨阜)所言甚是,下辩城池坚固本不好攻,咱们不能给张飞补充兵源的机会,文烈(曹休)将军的虎豹骑来去如风,不如引让他引军去截这些氐人,张飞若是分兵救援,咱们可趁机攻城。” “张飞如果失去城池,这支孤军就成了丧家之犬。”杨阜补充道。 曹洪觉得很有道理,但还是下意识去问曹休:“文烈你有什么意见?” 曹休皱眉摇头:“我觉得还是按兵不动,先放这些氐人入城去。” “却是为何?” 不但曹洪满脸疑惑,杨阜、辛毗等人也都不解。 曹休解释:“张飞兵少困守孤城,他那点存粮耗得过我们吗?多放点人进城吃粮未必有害...” “文烈将军原来有此打算,可是张飞能从氐人部落募集士兵,应该也能从外部筹集到粮食,我担心时间一久,他们反而能在武都落地生根。”杨阜满脸担忧。 曹休冷笑道:“我可以放氐人进城吃粮,绝不任由张飞补充粮草。” “妙啊。”辛毗点头肯定。 “就依文烈所言。”曹洪脸色阴翳。 下辩城得到增援后信心更足,张飞把雷定所部编入自己麾下,作为预备部队协助吴懿守城,曹洪每日依旧围而不战,张飞见牵制效果已成所以乐得自在。 几日后吴懿私下找到张飞禀告:“曹洪围城的范围越来越多,最开始只有东边区域,现在已经往北边连成一线,下辩要是被对方完成合围,咱们就真的困守孤城了,将军不得不防啊。” “四面合围?曹洪的兵力不够。我看定是他们诱敌之计,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张飞不以为意。 吴懿点点头,离开时又提醒:“雷定带来的氐人轻装简从,粮草只携带了数日所用,下辩的粮仓若是还要计划氐人口粮,那咱们就算节省也坚持不了三个月,请将军早做打算...” 张飞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受蓝田的影响尤其重视补给,每每作战最先考虑就算粮食问题,听到吴懿的提醒他皱眉说道:“若是曹洪迟迟不来攻城,咱们岂不是每天多一万张嘴?” “然也。”吴懿肯定道。 “让雷定明日带些人回部落筹粮去,他们每天这样白吃白喝怎么行?但是记得必须秘密行事,免得被虎豹骑发现多生事端。”张飞吩咐。 “唯。”吴懿抱拳退了出去。 雷定带着两千氐人在黎明出城,张飞不放心又让任夔与上千益州兵同行,出城的途中顺风顺水没有阻碍。 雷定从几个部落筹集了五千斛粮,省一点能够下辩的氐人坚持两个月,从武都道部落运往下辩的途中一切都很顺利,直到距下辩二十里突然遭到虎豹骑的袭击。 张飞得知消息打算亲自去救,下辩东、北两路的曹军突然大举进攻。 “翼德将军,曹洪、曹真同时攻打东北两路,此次曹军的攻势相当凶猛,将军还是坐镇下辩为好。”吴懿劝道。 “俺怎么闻到一股阴谋的味道?现在只能辛苦孟起去救援,曹休的虎豹骑只有三千人,我与你五千精兵务必救回他们。”张飞吩咐道。 “唯。”马超抱拳领命。 吴懿现在要去东门督战,张飞走出太守府准备去北门,想看看曹军玩什么花样。 马超引援兵出下辩西门去救,刚走出十余里就遇到雷定与溃散的氐人,他们看到援兵就像看到亲人一样泪如泉涌。 “任将军何在?”马超大声喝问。 雷定披头散发哭丧着脸回答:“任将军为了掩护我等逃走,被曹贼的骑兵缠住了..” 马超听得暗暗吃惊,立刻引军往西边疾驰,快到交战地点的时候,看见天空中冒出阵阵浓烟,追过去发现战斗已经结束,地上到处都是益州兵和氐人尸首,得胜的虎豹骑正在焚烧氐人粮车。 “奸贼休走。”马超持枪纵马赶去。 曹休见马超有备而来并不硬拼,而是下令虎豹骑往南迂回且战且走。 因为虎豹骑训练有素行军速度快,马超与曹休遭遇纠缠不到半个时辰,虎豹骑就脱离了马超的追击扬长而去。 马超知道虎豹骑也不好惹,如果要强行拦截,自己这五千人不知能剩多少。 马超只得回身清扫战场、处理尸骸,将领任夔已经被枭去首级,除了随雷定逃回下辩的数百氐人,其余出来筹粮的兵卒全部阵亡,大费周章运来的粮食被焚烧殆尽。 虎豹骑的任务主要是劫粮,斩杀任夔和士兵只是顺带的事,他们撤回到安全位置以后,曹洪、曹真跟着就放弃了攻城。 “匹夫。” 张飞知道中计勃然大怒,他胸中火焰无处释放,只得黑着脸在房中来回踱步。 马超、吴懿分列左右不敢搭话,毕竟他们这次吃的亏比较大,这时候随从将陀螺递给张飞解气。 张飞在房内疯狂地抽打陀螺,啪啪的声音伴着粗鲁的骂声,听得马超和吴懿啧啧称奇。 两人都听说张飞爱鞭挞士卒,没想到真正被鞭挞的却是个玩具,马超和吴懿在门外叫住武二问道:“翼德将军抽打的是什么?” 武二抱拳回答:“此物名为陀螺,是蓝将军送给张将军解闷的。” “这东西...似乎...像个玩物...”吴懿满脸疑惑。 “的确是蓝将军做给孩子们的玩具,后来就送给张将军替代鞭挞士卒,总之是个善举...”武二解释完抱拳向两人告辞。 马超听完自言自语:“蓝将军真奇人也...” 第四百八十一章 苦肉计 雷氏氐族的粮食被焚以后,张飞好几次试探性出城筹粮,曹休的虎豹骑每次都伺机而动,而且曹洪跟着就会全面发起进攻。 张飞不动曹军不动,张飞一动曹军跟着动,曹洪似乎找到了致胜之法。 几次过后张飞不再试探,他们毕竟远离益州孤军作战,派出的兵少容易被虎豹骑吃掉,分兵太多则下辩的城池难保。 城中存粮消耗令人着急,张飞抽打陀螺的次数也变得更多。 四月中旬,双方在下辩已经相持月余。 张飞把陀螺拿到城墙上抽打,并安排士兵发出凄惨的叫声,鞭子的抽打声和士兵的嚎叫声传得悠远。 这种举动一共持续了三天,让城外围而不攻的曹军感到奇怪。 第三天夜里,巡逻的虎豹骑抓到一名下辩的逃兵,他身上被鞭子抽打皮开肉绽,沾满血污的衣服很多都嵌进了肉中。 被送到曹洪大营内,一盆冰水浇在逃兵的头上,这个昏迷的人睁开了眼睛,只见曹洪坐在上首,曹真、曹休、杨阜、辛毗等分列左右。 “这...这是哪里...”逃兵艰难地问。 “这里是曹营,你叫什么名字?身上这伤...”曹洪阴冷地问。 逃兵听到曹营两个字,眼睛里露出惊恐的表情,然后低下头并不敢回答。 曹洪望了望杨阜,示意对方来问话。 杨阜蹲下身子盯着逃兵惊恐的脸,然后居高临下地说:“观尔装束就知是张飞的兵,怎么会满身是血地跑出下辩?该不会是被张飞打的吧?” “是...是的...”逃兵犹豫了半天终于开了口。 杨阜冷笑道:“老实回答曹将军的问题,若有欺瞒你的项上人头就没了。” “俺...俺叫武二,这伤是张将军打的...”逃兵说完又低下了头。 杨阜听完点头对众人解释:“素闻张飞酷爱酒后鞭挞士卒取乐,这几日围城的将士也听到了鞭打声和哀嚎,看来这武二是触了那黑厮的霉头。” “张飞因何事鞭你?你又因何而至此?该不会是奸细吧?”曹休追问道。 “俺...俺不是奸细...张将军喝醉了还好...现在城中无酒他心中烦闷,不少弟兄都挨了鞭子...”武二话回答道。 曹洪听完冷笑道:“我道张飞怎么突然鞭挞士卒,原来是因为下辩的酒给喝光了?看来坊间的传闻多少有点假。” 曹休见武二避重就轻,随即厉声大喝:“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张飞因何事鞭你?你又因何而至此?” 武二身体一哆嗦,惊慌地回答:“张将军让我们去城中寻酒,有人找到有人没有找到,俺受了一顿鞭明天还要去寻,若再带不回就会被打死,同袍不忍把俺送出下辩,俺没想过要来曹营的...” “为何有人能寻到,而你就找不到呢?”曹休继续追问。 武二吞了吞口水:“因为...因为俺不想滥杀无辜...” 曹休听完没有再问,武二受了这么重的伤,回答的问题前后也不矛盾,所以打消了对其身份的怀疑。 杨阜点头分析道:“看来下辩府库已很紧张,张飞这厮已经暗中叫人去抢,咱们应该很快就能收复失地了。” “下辩还没出现大规模逃亡的情况,等到城中真乱起来咱们再坐收渔利。”曹休提醒。 曹洪想了想对着武二吓唬:“本将军见你伤得很重,若不得到及时医治,应该会死在荒郊野地,如果你有什么有用的情报,或许我可安排随军郎中替你治疗。” “呃...没有...”武二低下头去。 “哈哈,担忧益州家眷受牵连不敢说?你现在就算不告诉我们,张飞也没有机会活着回去,还是留下性命说不定能与家人团聚。”曹洪摇头冷笑。 “呃...城中的余粮好像只剩十天,张将军似乎想去南边山中驻扎,然后表面上虚张声势,实则要绕路出去筹粮...”武二红着脸回答。 曹洪虚起眼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想不到这黑厮还能用谋?” “张飞有点小聪明,就像那日扔尿...” 杨阜话到一半发现曹洪、曹休脸色不对立刻住口,刚才完全是脱口而出忘了苦主就在眼前。 武二拱手试探性问:“俺知道的都说了,能不能给顿饱饭?” 曹洪大手一挥说道:“跟着咱们不会挨饿,本将军不但会给你饱饭,还会为你治疗鞭伤,带下去吧。” “多谢将军...”武二把头嗑得叮咚响。 武二被带离大帐后,曹洪对辛毗吩咐道:“佐治(辛毗)明日要回河池督粮,就把刚才的武二一同带回去吧,留在咱们这里也不是个事。” “唯。”辛毗拱手回答。 “佐治来回督粮数次,不如让我去走一遭?” 杨阜见状起身请缨,刚才他不小心说错了话,打算去河池县暂避风头等待曹洪、曹休消气。 “也好。”曹洪点点头。 曹洪见曹休一脸沉思状,散帐之后就单独把他留了下来。 “张飞已是强弩之末,文烈还在担心什么?”曹洪好奇地问。 曹休回答:“张飞被我们这种打法拖得很惨,对方粮草消耗也在预料之中,只是想不明白他为何要虚张声势,偷偷出城筹粮难道不行吗?” 曹洪笑道:“文烈是跟魏王待久了吧?下辩周围全是虎豹骑的眼线,张飞的一举一动都被我们监视,他不耍点花样怎么瞒得过咱们?” “南边群山环绕,张飞会往哪边去呢?”曹休看着地图自言自语。 “我看必定是西面,下辩以西没有兵马阻拦,他总不会从山中强渡左溪水(现青泥河),然后绕到咱们大营后面吧?马超可是吃过大亏的。”曹洪不以为然地说道。 左溪水(现青泥河)在下辩以东,由北向南横穿成徽盆地走入群山中,最后蜿蜒流淌汇入嘉陵江。 曹休点点头,“绕道偷袭我军大营极有可能,只要张飞调走足够多的兵力,不过这样一来下辩城就空虚了,这黑厮应该想跟我们赌一把。” “赌一把?”曹洪满脸问号。 曹休冷笑:“赌我们还没攻破下辩,而他绕后能破了咱们的大营,张飞这一招相当险,只要我们能夺取下辩,即便大营失守也无所谓。” “对对对,换营地咱们不吃亏。”曹洪听了个明白。 第四百八十二章 太守别来无恙 曹洪得到武二的消息,明面上减弱围城力度,暗中让虎豹骑加强哨探。 两日后的清晨,张飞、马超、雷定率万人偷偷出下辩西门,走出两里急转向南进入群山之中,然后翻山越岭渡过左溪水往固山扎营。 张飞的真实目的就是劫营,为了调虎离巢他不惜用苦肉计让武二卧底,但是很可惜被曹休识破意图。 下辩的粮食逐渐变少,张飞没有继续坚守下去的理由,他留下半汉半氐一万兵让吴懿守城,自己带着另一半精锐绕路去偷袭。 由于要翻山越岭还要涉险渡水,张飞所部花了两天时间还没抵达固山,但他们出城进山的时候就被虎豹骑发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张飞这边展开行动的时候,曹洪、曹休立刻率军不计伤亡猛攻城池。 此前的攻城战都打打停停,但这次曹军不但有了攻城器械,而且士兵们更加不畏生死,吴懿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进攻,东南北三个方向都相继告急。 城中百姓原本就是曹魏治下,只是迫于张飞的兵威而暂时偃旗息鼓,张飞不在城中让那些大族蠢蠢欲动。 最终在内忧外患之下,吴懿顽强坚守三天的下辩告破,部将吴兰替吴懿断后被曹洪斩杀,突袭占领的下辩不久再次易主。 吴懿在雷铜的掩护下逃出下辩,他本想去南边山中与张飞汇合,但虎豹骑穷追猛赶只得逃入氐族领地,几百残兵在山中兜兜转转数月,最终队伍里有雷氏氐人识路,辗转逃回了益州梓潼的山区。 张飞在固山下寨后就派出斥候去探路,结果斥候发现山下四处都是巡逻的曹兵。 斥候回来禀报时张飞大吃一惊,他寻思自己的计谋天衣无缝,怎么跟预想的全然不一样了呢? 张飞不动声色派出十几个精锐,最后成功掳回一名巡视的曹兵,得知下辩失守吴懿现在不知所踪,而他们打主意的曹军大营,现在正布下天罗地网等张飞去钻。 “中计矣。”张飞气得一拳打在石头上。 马超连忙安慰:“幸好将军抓了个俘虏,否则真去攻曹营将万劫不复,好在固山临近左溪水,只要顺河往下就能回到沮道,大不了按原路返回益州去。” “咱们才出来不到半年,以武都牵制的目的应该没达到,俺不想这么狼狈地回去见大哥。”张飞黑着脸表情严肃。 “武都已落入曹贼之手,咱们在敌后步步惊心,不如从原路返回益州去,顺便还可以在沮县进行补给。”马超谏言。 “俺就是不服气。”张飞眉头紧锁。 “将军该不会想千里奔袭,还打算去袭扰曹操的后方吧?”马超吃惊地问。 张飞瞪着眼睛又往石上砸了一拳,然后豪气地说道:“既然都要去找补给,咱们不如胆子放大些,翻山绕道去打河池怎样?那里可是曹洪的粮食中转点,子远说那个县城早就残破不堪,怎么都比沮县好打一些。” “也...也不是不可以...” 马超吃惊张飞的大胆,这样的进攻路线匪夷所思,谁能想到一支被困山中缺粮的军队,居然敢转过身去打河池县,便是统帅杰出的曹休也想不到。 张飞想到就做,立刻拔营起寨,由熟悉地形的雷定率部族在前方引路,士兵们顺着左溪水河谷往东南向而行,在嘉陵江的交汇处向北方转道,通过狭长的小道再次踏入成徽盆地,而河池县就在谷口的东北方向。 益州兵马出现在河池的时候,留守此地的武都太守杨阜脑袋嗡嗡的,张飞不是被困在下辩以南的山中吗?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杨阜一面派人向下辩曹洪求援,另一面积极组织河池防御战,场面像极了当初张飞攻打下辩的时候。 可惜的是河池的城防聊胜于无,没有坚固的城墙、也没有能够挡住张飞、马超的大将,杨阜心中慌得一刻都没法平静。 战鼓一响,益州兵如潮水般涌去,张飞、马超全副武装身先士卒,如秋风扫落叶般冲击河池的防线。 张飞军携带的口粮已耗尽,打下这残破的城池就能饱餐,所以士兵们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河池哪里挡得住张飞和马超,杨阜当机立断再次收拾行囊准备撤退,刚走出大门就遇上了武二。 经过十多天治疗,武二的伤势恢复了七八成,因为城中大乱守卫已各自逃命,被限制人身自由的武二被动解放。 “你怎么在这里?”杨阜皱眉问。 “太守这几天都有照拂,现在城中乱成一团,俺想着过来帮帮忙。”武二朴实地说道。 杨阜含糊其辞把行囊递过去,“贼寇来犯河池守不住了,我们现在要赶去下辩找曹将军。” 武二点头伸手来接行囊,就在两人靠近的那个瞬间,武二像猛兽般向前单手扣住杨阜的手腕。 “你干什么?”杨阜大惊。 武二右手如铁耙般抓住杨阜的手腕,左臂带动碗大的拳头直逼对方的面门。 杨阜被迎面一拳打得口吐鲜血,随后眼冒金星摇摇欲坠,武二将右手用力一拉,对方原地赚转了两个圈,没来得及站稳双手就被反缚在后背。 杨阜被绑住双手,带血的嘴里嘟囔着告饶的话,武二见这人如此怂包,又抬起腿将对方踢倒在地。 “你...你究竟是谁?小卒哪有这等武艺?”杨阜倒在地上惊恐地问。 武二俯下身子冷冷地说:“俺的确是个军中小卒,只不过是张将军的亲卫,原名俺自己都忘了,因在燕云十八骑中排第二,所以他们都唤俺为武二。” “张飞?亲卫?”杨阜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当杨阜再度醒来的时候,河池城已经停止了躁动,张飞已经完全接管了城池,士兵们开仓取粮生火造饭。 “下辩那样坚固都守不住,占了这河池城一样守不住,你们始终逃不出败亡的命运。”杨阜知道自己落入贼手凶多吉少,所以鼓起勇气说起了狠话。 “谁说俺要待在河池?介绍个好朋友给你认识。”张飞指了指后方。 “杨太守别来无恙?”马超玩味地打着招呼。 ------题外话------ 今天五一劳动节,劳动人民好好休息一下,今天开始每天两更,节后恢复三更,作者君抱拳啦。 第四百八十三章 脑子不好使 张飞率军突袭河池,以死伤三千的代价斩杀守军七千人。 战争结束以后,整个城市一片萧然,士兵饱餐结束开始搬粮食。 因为河池地处陈仓要道,又加上城墙破败不堪,所以不具备防守的条件,张飞进攻河池的目的就是为了抢粮。 曹洪此番进军收复武都,关中调集的补给全部运到河池进行中转,张飞占据河池后下令士兵尽可能多拿,因为下一次补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曹洪与张飞对峙期间不停拉扯,张既等人错误估计了战斗耗费时间,筹措到的粮食可供五万大军半年所用。 “将军,河池的存粮太多,我们实在拿不动了,您看怎么办才好?”氐族首领雷定跑来请示。 张飞望着马超微微一笑,“实在拿不动就不拿啊,这点事也用得着来问俺?” “就这么白白留给曹贼吗?”雷定挠头显得疑惑。 “糊涂,你筹来的粮食最后怎样了?”张飞皱眉问。 雷定眼睛睁得浑圆:“将军您是说烧了?也太可惜了吧?” “又不是咱们的,雷首领可惜什么?”张飞一脸无语。 “我省得了。”雷定点点头。 张飞的军队吃饱喝足,在河池进行了两个时辰的简单休整,最后带着抢来的粮食往南边山谷而去。 带不走的粮草被一把火烧光,走出河池的时候马超抬头回望,仇人杨阜的首级还悬在城门之上,两只乌鸦在天城楼上盘旋啼鸣。 马超与杨阜仇深似海,原以为会用很残忍的方式复仇,真正到了那一步却选择给对方痛快。 张飞抓住缰绳靠上去安慰道:“仇人一个一个解决,这杨阜只是开始,咱们还是快些走吧,曹洪的追兵应该快来了。” “张将军,我马超欠你个人情。” “有啥人情?杨阜那厮俺也看不顺眼。” 马超听得哑然失笑,与张飞齐头并马前行,走了几步他又忍不住问道:“吴将军音讯全无,咱们接下来怎么走?由原路返回益州去吗?” 张飞最近也在思考,他实在不甘心灰溜溜回益州去,就在烧毁河池粮草那一刻,他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孟起不是要还我人情吗?咱们就留在武都和曹洪周旋如何?”张飞驻马提出想法。 “继续留在武都?总得要个落脚处吧?城池小了还守不住...”马超有些犯难。 张飞笑着说:“河池遇袭曹洪必然派人来救,咱们可以原路绕回去攻打下辩,如果打不过就再做计较。” 马超心说这是什么战法?眼下存活的士兵已不足万人,怎么可能攻破下辩城池?他最初以为张飞在跟自己开玩笑,当他看见对方眼神无比坚定,才知道张飞在玩真的。 张飞见马超不回答,于是又玩味地问:“孟起不会是怕了吧?要还人情就现在还好了。” “张将军都不怕,我有什么怕的?”马超言语铿锵。 “这样才对嘛。”张飞哈哈笑道。 因为张飞的军队没有在河池停留太久,曹休带着虎豹骑来支援的时已经没了人影,留给他们的只有河池的数千冤魂,以及那如山丘般烧成灰的粮食。 曹休和曹洪看到杨阜被杀黯然神伤,曹洪咬牙切齿地大骂:“张飞匹夫,马超小儿,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张飞、马超现在如同匪寇,阳平关有夏侯将军在驻防,张飞应该会去攻打沮县,然后在翻山越岭往益州逃亡。”曹休分析。 “绝不能让那黑厮得逞,咱们要从速赶往沮县支援。”曹洪催促道。 “唯。”曹休点点头。 曹洪、曹休率虎豹骑、常规骑兵先行,他们没有选择跟着张飞的路线进山,而是向东南方向走到嘉陵江河谷,顺着河谷的陈仓道大路往沮县急行军。 两人率军昼夜不停赶到沮县,可是根本没有见到他们想见的人,这时候张飞则顺着左溪水的河谷朔江而上。 曹休等了两日感觉有些不对,因为即便张飞大部分是步兵,也应该已经到了虎豹骑斥候监视范围,可无论陈仓大道还是山中小路,完全没有张飞军队的影子。 “张飞这厮该不是去了其它地方吧?”曹休皱起眉。 “张飞应该还在山中兜兜转转,文烈你就不要疑神疑鬼的嘛,咱们安心在沮县等几天再说。”曹洪摇摇头。 “你说他会不会返回去夺下辩?”曹休假设性问。 曹洪皱眉苦笑:“傻子也干不出这种事吧?下辩现在还有两万的驻军,子丹(曹真)再不济也能轻松守住,而张飞带来的人越打越少,他越往武都里面走就越逃不掉。” “希望如此。”曹休点点头。 张飞沿着左溪水(青泥河)向北走,行军十多天后突然出现在下辩城外。 张飞让人把河池收缴来的曹兵衣服、旗帜都换上,这些人扮着败兵去叫城开门,几个‘老演员’在城下声泪俱下:“快快打开城门,曹将军中了张飞的埋伏,现在危在旦夕...” 城防曹将得知此消息大惊失色,他一面派人去向曹真汇报,一面亲自去打开城门迎‘败军’进城。 乔装的士兵要抢夺城门控制权,他们是第一次干这赚城的勾当,心理素质差的士兵表现得急躁,在开城的瞬间不少露出破绽,很快就在城门楼下展开激战,埋伏远处的张飞、马超见势不对立刻带兵追了过去。 城门下的位置相对狭小,可展开的攻击面也不大,两边的士兵拥挤在一起,场面显得十分的胶着。 张飞眼见赚城的计划失败,随即号令前军从城门下撤回,曹真收到情报第一时间率军赶来。 张飞与马超引军且战且走,曹真追了一段距离害怕有伏兵,果断率军退回了下辩城中。 遭遇战后清点人数,张飞发现又折了两千人懊恼不已。 马超跟过来安慰:“其实没能入城也不是坏事,曹洪留在下辩的兵马比想象中要多,真要完全控制下辩不知要折损多少人,那时候就算占据了下辩也守不住。” “孟起说得没错,俺这脑子还是没有军师他们好使。”张飞满脸苦笑。 马超不置可否,继续问:“眼下偷袭下辩没成功,咱们接下来去什么地方?再进山只怕会饿死...” 第四百八十四章 消失的张飞 张飞寻思马超说得没错,身边剩下的士兵越来越少,从大路返回益州必被围追堵截,若是全部翻山越岭走小路,不知道最后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至于千里奔袭凉州腹地、关中,就完全是天方夜谭的想法,张飞看着队伍里疲惫的氐人突然灵机一动。 “武都郡西部是羌人和氐人部落,因为大多都隐藏在崇山峻岭间,曹贼的势力没有完全渗透进去,咱们不如想办法整合一番,到时候再伺机反攻下辩,曹洪、曹休绝对想不到...” “这...似乎也可以...” 马超心想凭借自己在胡羌中的影响力,即便不能招募到异族勇士也能生存下去,再加上张飞还有数千留存到现在的精兵,逃到羌氐人聚居的地方或许真是条出路。 张飞和马超商量完毕,便整肃兵马往下辩以西挺进,进入雷定氐族所在的武都道休整。 曹洪在沮县等了几天不见人影,后来收到下辩遇袭的战报才知道被张飞耍了。 主力大军回撤至下辩城,曹休派出斥候往各地打探张飞的行踪,最终在上禄附近得知有军往西北方向而去。 张飞的行军方向给了曹军错误信号,曹洪看完情报后不禁感叹:“张飞这厮脑子不正常,他只剩下数千残兵,不想着怎么逃出武都郡,竟然往反方向跑...” 参军辛毗分析道:“从武都数次交战来看,张飞用兵从心所欲,根本不遵循常理而行,此番西行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他能有什么阴谋?不过几千兵而已,跟昔日的马超有什么区别?”曹洪一脸的不屑。 “马超在西凉威望不小,他会不会带着张飞杀进陇右?”曹休提出了假象。 辛毗惊呼:“不能吧?西凉的反贼已被全部诛除,若真敢顺着祁山道北去陇右,早晚会疲于奔命死在凉州地界。” 曹休皱起眉头,“困兽犹斗不可小觑,马超的身上背负血海深仇,此前他们有机会也不离开,而是翻山越岭去攻打河池,说不定就是为了找杨太守报仇...” “文烈这么一说,似乎就解释得通了,可即便为了马超的私仇,没必要把张飞坑在武都吧?”辛毗依旧不解。 曹洪这时候嚷嚷:“刘备手下有几个正常人?都是一群自以为是的疯子,当初在许都真该劝魏王杀了他们...” 曹休严肃地说道:“前事已不可挽回,咱们不能让张飞喘息,应果断派兵前去围剿,留他在此如芒刺在背也...” 曹洪面沉如水拍打案几说道:“就由佐治(辛毗)留守下辩,我与文烈、子丹各自引兵一万追击张飞,看他能够逃到哪里去?” “可先派人去陇右预警,让凉州守军从祁山道南下,两面夹击保管张飞插翅难飞。”曹休提醒。 “善。”曹洪点点头。 张飞在武都道氐人部落休整期间,曹洪三路大军不动声色向西而去,幸好张飞这边十分重视情报打探,在曹军抵达前夕向更西的羌道转移,最终进入参狼羌人的地域。 因为参狼羌地域多高山峡谷、地势险要,从什么地方追击都不得而知,曹洪、曹休不敢轻易往大山中进军。 曹军在张飞军消失的谷口守了两个月,每日谷中除了野兽的嚎叫再无人声,曹洪坚持不住最终选择返回下辩。 因为有张飞的隐患和威胁存在,曹洪、曹休只能驻扎下辩不敢撤离,张飞这支偏师间接起到了牵制作用。 张飞还在武都与曹洪纠缠,因为消息闭塞刘备完全不知道情况。 建安二十三年四月,刘备由白水关出发开始攻略汉中。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是蜀道艰难,在蜀道运粮难上加难。 负责后勤总调度的诸葛亮,将金牛道第二段(梓潼郡到阳平关营地)运粮任务,交给了梓潼太守霍峻以及典农都尉邓艾。 这两年益州筹备的粮草、军需,陆续从各地运抵梓潼郡统一调配,刘备之所以选择四月后出兵,根本原因是邓艾想等到春耕后释放民力。 当初汉中逃难过来的二十万流民,理所当然成了收服家园的运粮人,邓艾将这些屯田人分作数十队,在兼顾耕种的同时分批分时去前线运输。 战争期间征调民夫,会造成劳动力缺失、土地无人耕种,进而影响粮食收成大减等,所以刘备、诸葛亮很审慎地准备这场战争。 战争能够获胜,诸葛亮可用免赋、免徭役等政策恢复民生,一旦战争耗时久最后还战败,其结果就是百姓因为饥饿而逃亡、骚乱、造反,让州内的正常秩序受到严重影响,曹操就可借此内外合谋夺取益州。 五月,刘备抵达阳平关外下寨。 夏侯渊闻讯与张郃、徐晃、郭淮等将往阳平关抵御,并且飞马往邺城报与魏王曹操知晓。 刘备安营扎寨后欲试探夏侯渊实力,于是派遣大将赵云到关下搦战。 赵云银盔白马英武不凡,他横枪立马指着关上叫嚣:“常山赵子龙在此,何人敢下关来战?” 夏侯渊左右观望后问道:“刘备此番来者不善,如果能在关下斩杀赵云,必能挫其锐气,何人敢出战?” 张郃、徐晃等将闻言皆不应答,赵云虽然不及关羽、张飞出名,但昔日曹操败走华容道返回江陵途中,曾经遭到赵云和徐庶的围追堵截,死在赵云枪下的将官有数十名,凑巧是夏侯渊身边这些将领当时都随军。 “无人敢往?儁乂你怎么样?跟张飞都能打得有来有回,区区赵云不在话下吧?”夏侯渊皱起眉再次询问。 张郃见夏侯渊点将自己,连忙抱拳回答:“赵云跟随公孙瓒时末将就认得,此人武艺出众、颇有手段,我不建议与之硬拼,所谓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咱们有阳平天险何必理会?” “话虽如此,但却堕了魏军的威风。”夏侯渊有些犹豫。 张郃靠上前,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夏侯渊先是点头肯定,然后缓步走到城墙边缘,指着关下的赵云冷笑道:“赵子龙是吧?你还是回营去吧,常山现在统属魏国,本将不和本国人氏决斗。” 赵云听得目瞪口呆,夏侯渊用这种理由来拒绝,是他军旅生涯第一次听到。 ps:这几天有双倍月票,作者君厚颜在一号求个票。 第四百八十五章 阳平关魏延斩将 赵云回阵把夏侯渊的理由告知,刘备与庞统、法正等人苦笑不得。 庞统见赵云垂头丧气,便安慰道:“夏侯渊分明是畏惧子龙将军,这厮居然能想到这种避战理由,怕是玷污了征西将军这名号。” 法正补充道:“曹操最初的愿望就是征西将军,不过夏侯渊曾经虎步关右,到底不是等闲之辈,曹操把此人当成另一个自己了...” “征西将军曹侯?”刘备先是冷哼,跟着就对身边的将领许诺:“谁能斩杀夏侯渊,就是备的征西将军。” 刘备话刚落音众将皆露出兴奋之色,征西将军那可是高级军官重号将军,整个刘备军中除了他自己另一个就是马超,这吸引力不可谓不小。 庞统和法正则是相视一笑,庞德提拔太快引起不满还记忆犹新,主公怎么又忘乎所以了?封赏也是一门大学问的。 “夏侯渊不敢迎战子龙,他身边张郃、徐晃都不是等闲之辈,谁愿继续上前搦战?”刘备见自己许诺后没人响应,所以环视众人主动闻讯。 魏延见状抱拳请缨:“主公,末将请战。” “主公,还是让我去吧。”黄忠跟着近前邀战。 有人投石问路之后,严颜、吴班、傅肜、张南、陈式、高翔等将都跃跃欲试,刘备一时间竟不知让谁出战好。 庞统见状把刘备叫到一旁,小声提醒:“阳平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能阵前斗将斩杀几个大将,对攻取汉中有莫大的好处,主公不如用计引诱之?” “军师有何妙计?”刘备好奇地问。 庞统小声回答:“想钓大鱼就必须要舍得下饵,夏侯渊想出那样的理由拒战,是因为敌不过子龙将军,主公不妨先派两员武艺平凡的...” 刘备还没听完就止住庞统,“备知道军师擅用奇谋,昔日在涪城与刘璋相会,军师就应该知道备有自己的原则,无论武艺好坏都是我的人,何必故意派人去送死为饵?” “那主公就派黄老将军出战,说不定夏侯渊会大意欺老。”庞统继续献计。 刘备有些犹豫,“本打算给文长(魏延)机会,而且他刚才也最先请战...” 庞统笑道:“让魏将军先出战也可以,黄老将军可以排在他后面,反正城中的曹将挺多的,能斩一个是一个。” 刘备点头走回原来位置,对着魏延吩咐:“文长你接替子龙去搦战,夏侯渊等人勇不可当,若有不妥要及时回撤。” “唯。”魏延领命。 魏延在赤壁之战时期率部投靠,十年过去还没有机会显山露水,趁着现在刘备攻打汉中的机会,他准备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 策马提刀来到关下,魏延抓住缰绳对着城墙上大喊:“南阳魏延在此,那里总不会是魏国封地吧?夏侯渊还不速速下关受死?” “魏延是谁?”夏侯渊皱起眉头。 “名字没怎么听过,但这外形好像有点熟悉。”张郃虚着眼观望,当时在宕渠与张飞大战,只是跟魏延有过简单交手,因为有张飞珠玉在前,所以印象不是很深刻。 徐晃捋须表情凝重,“此人外形跟关羽很相似,不知道实力比关羽如何...” “我也觉得脸熟,原来这厮在模仿关羽,定然是个无能之辈,谁愿出城斩了这个假货?”夏侯渊问道。 张郃、徐晃、郭淮等都不屑一战,夏侯渊见状皱起眉:“刘备的人已经来了两次,若不迎战还以为我怕了他,派你们手下部将也行。” “父亲,儿愿下城一战。”随军的夏侯渊三子夏侯称抱拳请缨。 “小将军少能射虎,或可斩杀那假货魏延。”张郃恭维。 夏侯渊知道假货通常实力不强,但是魏延的外形很有压迫感,他不愿意让自己儿子冒险。 “你强出什么头?公明将军也有晚辈在场,要学会谦让懂吗?”夏侯渊责道。 “孩儿明白了。”夏侯称抱拳退到一旁。 夏侯渊口中的晚辈名徐綝,是大将徐晃在北方收的义子,此刻正站在几个年轻将领中间不知措施。 “汝敢去迎战吗?”徐晃扭头问道。 “儿敢去。”徐綝眼神坚定。 夏侯渊欣慰说道:“徐将军快去快回,斩了这个假货的头颅,我在魏王面前替你请功。” “唯。”徐綝心中燃起热血。 徐綝提枪下关飘然而去,义父徐晃表情相当凝重。 夏侯渊安慰:“公明何必面带愁容?徐小将军弓马娴熟,几年前在铜雀台演武曾战平典满,此等武艺杀个假货不成问题吧?” “典韦将军的儿子自然不差,但我观魏延此人仪表不俗...”徐晃摇摇头。 “雏鸟迟早要飞上天,别这样畏首畏尾的。”夏侯渊叹了口气。 此时关下马蹄声响起,徐綝用枪指着魏延大喝:“假冒关羽的魏延匹夫,徐綝来收你的狗命。” 魏延听后一脸问号,虽然经常有人说自己与关羽相似,但是被说成假货还是头一次,只见他捋着长髯将刀一扬,冷冷地说道:“无名小卒,杀你用两刀,算我没本事。” “狂妄。” 徐綝怒气冲冲纵马狂奔,魏延眼光一凛如暴风般呼啸而过。 这时城头上张郃突然想起什么,他拉着徐晃的手臂激动地说:“快让小将军回来,这厮根本不是假货...” “你说这是关云长?”徐晃睁大了眼睛。 “不...我看错了...只是觉得这魏延不简单...” 张郃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当初兵败宕渠他没汇报太清楚,毕竟丢脸的事情不好大肆宣传。 徐晃不知道张郃在说什么,他转头的时候感觉呐喊声停止,夏侯渊、郭淮等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等武艺也能为将?” 魏延单手提着徐綝的头颅对着城上嘲讽,他真的只用一刀就结束了这年轻人的生命。 “魏延杀我爱子,今朝只要你死。”徐晃暴怒得像头狮子。 魏延扬起徐綝的头颅冷笑:“那下来啊,我让你们父子团聚。” 徐晃怒气冲冲转身阔步而去,夏侯渊本想劝阻又觉得不近人情,于是皱眉对鼓手大喝:“你们看什么?给我擂鼓助威。” 咚咚咚 随着城墙上鼓声雷动,徐晃手持大斧直奔魏延而去。 第四百八十六章 老戏骨黄忠 徐晃的武器为大斧,要力量强悍才能挥洒自如,是间于钝器和锐器的武器,他在盛怒的情况下手上动作并不乱。 劈、砍、剁、抹、砸、搂,该有的技巧与狠招,裹挟着丧子的怒火轮番向魏延轰去。 魏延到底不是等闲之辈,他擎起风嘴刀与徐晃斗得难解难分,徐晃在很多时候都把他看成了关羽。 两人在阳平关前斗了二十回合不分胜负,徐晃被怒火胀得难受的脑袋越打越清醒。 这个时候徐晃已经怒气全消,毕竟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常有的事,以徐綝那样稚嫩的武艺怎么敌得过魏延? 魏延的武艺虽然不及关羽,但是那娴熟的刀法已经足以名扬天下。 两人接着又斗了十回合,城上的夏侯渊害怕徐晃有失鸣金收兵,分别时魏延将徐綝还给了徐晃,其尸身也被城中掩护的士兵趁势抢回。 魏延阵前一刀斩杀小将徐綝,又和曹魏名将徐晃打得难解难分,回营后同僚们都相继来庆贺。 刘备勉励一番让人登记功劳,表示在战后还会好好嘉奖。 “多谢主公,魏延肝脑涂地不能报也,待明日我再为主公摘回几个首级。”魏延激动地说。 黄忠见状连忙打断:“文长今日劳累,明日也该轮到我去了。” “老将军,我不累。”魏延争辩。 “你真的累了...”黄忠苦口婆心,不停给魏延打眼色。 帐内众人见两人争功不觉发笑,这时庞统站出来笑道:“文长今日已然出彩,我料明日夏侯渊即便敢应战,怕也会找个理由不跟你打,黄老将军外表可迷惑对方,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你们都听听,军师早就洞悉一些,都别跟我争了。”黄忠连忙恭维,跟个老顽童似的。 刘备和法正相视一笑,然后对魏延、黄忠说道:“明日还是文长先出战,待夏侯渊找借口之后,黄老将军再出马不迟。” “可是庞军师刚刚...”黄忠欲言又止。 “老将军勿忧,明日让你得偿所愿。”法正点头捋须十分笃定。 “法军师不会骗我吧?”黄忠追问。 法正摇摇头,“绝无虚言。” “那好吧。”黄忠将信将疑。 刘备和夏侯渊首战拿到开门红,相对金牛道上刘营内的欢声笑语,阳平关将士的情绪就低沉很多。 徐晃折了义子脸色很差,为了不让自己战斗中分心,他连夜把徐綝安葬在汉水之畔,夏侯渊、张郃等人都陪同送行。 众人回阳平关的路上,夏侯渊有些自责地说:“公明请节哀,今日乃我之过也...” 徐晃轻轻摇头,“将军何错之有?此乃我轻敌也,綝儿他技不如人,该有此劫...” 张郃走在郭淮后面,他有些担忧徐晃找自己问东问西,毕竟白天在城墙上评论魏延,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 徐晃公私分明,他强忍悲痛说道:“魏延武艺不在我之下,咱们都被他的外形给蒙骗了,今后与他作战要小心谨慎,若是明日他再来搦战,我再和他比拼高下。” 夏侯渊摆手回应,“到了明天再说,一会我给你送些美酒消愁。” “多谢将军。”徐晃抱拳。 夜里夏侯渊真送去足量美酒,并让郭淮陪他对饮直至深夜,两人因为酒醉都错过了第二天的战斗。 次日清晨,魏延再到关前挑战。 “徐晃,还敢一战否?”魏延大喊。 夏侯渊探出头:“徐将军丧子宿醉未醒,昨日两人战得筋疲力尽,你也快回营换将来战,我夏侯渊不占你的便宜...” “哼...”魏延冷哼一声,心说军师猜得可真够准的。 魏延转身走时,夏侯渊还不忘提醒:“那个常山赵子龙就算了...” 魏延很无语夏侯渊的挑三拣四,回阵的时候黄忠早就跃跃欲试。 得到刘备眼神示意,黄忠双腿一夹马腹冲了出去,由于过于兴奋用力过猛,身下马匹栽倒在关前,幸好黄忠用缰绳控制了下来。 黄忠差点马失前蹄,这举动直接吓坏了刘备。 “黄老将军的马有没有问题?要不要把他叫阵换一匹马?”刘备担忧地问。 副军师法正谏言:“应该只是个意外,老将军现在已经上阵,若是冒然换下恐被夏侯耻笑,不如看看再说?” “这...”刘备知道黄忠武艺高强,但马有问题也非常危险,他有些不理解法正的话。 法正小声解释:“夏侯渊畏首畏尾,此乃老将军骄兵之计,他看上了那征西将军...” “太儿戏了吧?”刘备目瞪口呆。 “是夏侯渊先儿戏的,主公且看好戏就是。”法正微微一笑。 刘备将信将疑叫来赵云、魏延吩咐:“黄老将军战马恐有碍,你们一会要密切注意,一旦有失要尽力去救。” “唯。”赵云、魏延抱拳齐声回答。 黄忠‘表演’完骑术于关前搦战,他指名道姓地骂道:“夏侯渊快来送死,南阳黄忠给你准备了断头快刀。” “老家伙,连马都骑不稳,你这是在找死。”夏侯渊怒目圆睁蠢蠢欲动。 黄忠轻蔑地回答:“别废话,快来受死,你的征西将军归我了。” 夏侯渊咬牙齿且,“这老匹夫辱我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大言不惭意会魏王,待我下去斩了此人。” 张郃急忙相劝:“夏侯将军当心有诈,老家伙刚才差点马失前蹄,他现在明显在引诱您发怒,将军重任在肩不可亲身涉险,不如我替您出战吧?” “也好。”夏侯渊冷静地点头。 张郃正要转身之间,夏侯渊的亲随来报,“禀告将军,少将军已经取走兵器,下楼去迎战黄忠去了。” “称儿太鲁莽了。” 夏侯渊皱起眉头,但并没把黄忠放在眼里。 “夏侯将军,那我...”张郃欲言又止。 “留在城楼上观战吧,我看黄忠老儿已没几天活头,能死在称儿手里算他的造化。”夏侯渊非常轻蔑。 阳平关外的战斗算是夏侯渊倒霉,张郃之前虽然与魏延交过手,但他最开始竟然没认出来,最后认出来为时已晚也不敢说,现在出战的黄忠跟徐晃交过手,可惜徐晃此时却躺在房中酒醉未醒。 命运的天平再次向刘备倾斜,夏侯渊即将面临徐晃同样的遭遇。 第四百八十七章 大义灭亲夏侯渊 夏侯称在夏侯渊八子中排行第三,个人武勇、行军作战为诸子最,常被夏侯渊带在身边历练授以本领。 夏侯称见父亲被黄忠侮辱,未经允许便提刀纵马闯出阳平关。 黄忠见此人金盔金甲,乘坐的马匹也是大宛良驹,心说没有等到正主夏侯渊,反而出来个富家公子。 夏侯称本就胸中藏火,当看见黄忠不屑的表情时,那团火焰更加燃得旺盛。 “老匹夫,你这年岁就该在家等死,偏偏还口出狂言,我让你死无全尸。”夏侯称表情阴鸷。 黄忠心中豁达脸上冷笑:“小子你如此动怒,夏侯匹夫是你父还是你叔?战场是很危险的地方,我看你还是回家吃奶去吧。” 夏侯称大怒:“老匹夫住口,竟敢狂言辱我父亲,今日我定将你这老贼生擒,然后押到父亲面前千刀万剐。” 黄忠听得心中大动,虽然老的没有引出来,但却意外来了个小的,若是能生擒岂不是大功一件? 夏侯称策马奔腾转眼就到,黄忠不慌不忙拍马迎了上去,夏侯称举刀从斜上方奋力挥斩。 黄忠精通弓箭目光如炬,他从对方挥斩的力道和速度,很快就判断出夏侯称的武力程度,虽然比昨天的徐綝要强几分,但是终究不过是二流水平。 黄忠他用刀背迎着刀锋降落的方向轻松挑去,虽然挑开的力量不大但角度很奇妙,刚好就卸去了夏侯称大部分劲力。 夏侯称惊得满头是汗,心道这老家伙真不简单,不得不重视起眼前的敌人来。 城墙上夏侯渊也瞪大了眼睛,刚才黄忠那轻描淡写的刀挑,必是刀法精湛之辈才能使用,他不禁对自己儿子开始担心起来。 观战的张郃也发现不对,黄忠表现出的实力比昨天魏延还强,他很难相信刘备军中全是这种猛人。 “那黄忠似不好对付,将军箭法精妙,何不暗中相助少将军?”张郃建议道。 夏侯渊摇头回答:“我乃三军主将,若暗箭射杀那老匹夫,军中将士会怎么看我?” “将军此时只是父亲,将士们会体谅您的苦衷。”张郃安慰。 夏侯渊经过短暂的犹豫,最后还是拿定了主意。 “取我弓箭来。” 城下黄忠和夏侯称已经交手五回合,若是斩将杀敌黄忠早已经能收刀,但是要生擒对方需要花点功夫才行,经过几回合的观察他看出夏侯称的破绽。 夏侯称连续劈斩均被黄忠招架,他心浮气躁扬刀再次冲了过去,迎面而来的黄忠拿刀的姿势诡异。 夏侯称的大刀凌空斩来,那气势就像巨浪扑面一般,黄忠单手扶住马脖向旁边闪躲,趁势用刀柄反向顶向对方的腰间。 夏侯称的明光铠虽然坚固,但以当时的生产工艺和水平,只有前胸后背区域有整块铁板防护要害,黄忠用刀柄捅的腰部位置相对防御较弱,加上黄忠附着的力量强劲,夏侯称中招痛得眼睛泛白。 夏侯称因年轻腰部少膘,内脏的抗击打能力不及中年武将。 当夏侯称肾部被冲击,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斜,黄忠如灵活的顽童,他舒展猿臂抓对方后背盔甲。 夏侯称惊恐失重脱离马背,整个人如羊羔被黄忠抓住后背拎走。 就在黄忠春风得意生擒成功之时,夏侯渊的冷箭以流星赶月之势飞来。 夏侯渊之所以这样肆无忌惮,除了自身有百步穿杨的箭法外,也倚仗曹操赏赐给夏侯称的明光铠。 黄忠也是猿臂善射之人,对于弓箭的敏感程度远胜常人。 电光火石间,黄忠把失重的夏侯称提起挡箭。 不知是夏侯渊箭法实在精妙,还是儿子夏侯称运气特别倒霉,狼牙箭不偏不倚正中夏侯称的咽喉。 夏侯称就像反胃般一口心血从嘴里喷涌而出,黄忠觉察到手中那紧绷的身体突然松弛,夏侯称就这样被他父亲一箭封喉。 “称儿。” 夏侯渊激动得差点从城墙上翻下去,张郃与几个亲随奋力将他拉住。 黄忠将夏侯称的尸体扔在马上,然后对着夏侯渊嘲讽:“夏侯将军箭法不错,但是不顾面皮放冷箭够无耻,幸好你儿子替我挡箭,这尸体你还要不要?不要我就丢到山上喂野兽了。” “黄忠匹夫,我誓杀汝。” 丧子的夏侯渊双眼血红、声嘶力竭,他此刻终于体会到昨天徐晃的心情,面对黄忠的嘲讽他像愤怒的公牛要失去控制。 “将军,汉中大局为重,不要上黄忠的当。”张郃用力将他按住。 “想报仇就下来啊,老夫的大刀很久没饮血了。”黄忠继续激怒夏侯渊。 张郃探出头来,怒喝:“黄忠老儿,休要使激将法,有本领就来攻城,少逞口舌之利。” 黄忠见有人阻拦,摊手说道:“不敢来取就算了,早晚送你们父子团聚。” 众人见黄忠斩将胜利回营,都纷纷拱手向他道贺,口里重复着‘老当益壮’、‘不减当年’等夸奖的词语。 黄忠将夏侯称尸体扔在刘备面前,略带惋惜地说:“要不是那夏侯渊‘大义灭亲’,我就能生擒他儿子来献主公,如今只剩一个尸身...” 刘备笑着勉励:“得胜归来就行,有没有俘虏都无所谓的。” “主公,用夏侯称尸体要挟,夏侯渊会不会拿阳平关来换?”魏延好奇地问。 刘备还没答话庞统先笑了,“文长想得太简单,就是夏侯渊生父在世,他也未必会用阳平关来换,何况是个死了的夏侯称?” “那该怎么处理?丢在山里喂狼?”魏延试探性问。 众人此时都看向刘备,刘备轻轻摇头说道:“我与曹贼光明正大地决战,现在虽然与夏侯渊是敌对关系,但是没必要侮辱他儿子的尸体,就把他埋在营地西南的山下,此处青山环绕常常伴有鸟鸣,也算个不错的埋骨地。” “主公仁慈。”众人齐声喝道。 夏侯渊与徐晃接连遭遇丧子之痛,无论刘备派谁到阳平关搦战都无济于事,负责防守的郭淮根本不理会叫骂声,摆出一副城池就在眼前,你们要攻就攻的意思。 刘备派遣黄忠、魏延等将数次强攻阳平关,无奈阳平关坚固难攻,刘备根据庞统、法正的建议,于派遣斥候到附近去查勘地形,希望能找到别的路线绕开阳平关。 第四百八十八章 法正的谋划 建安二十三年六月,斥候在翻越西北方向的走马岭发现马鸣阁道,似乎沿着马鸣阁道可以绕开阳平关。 就在刘备挑选精兵悍将准备抢占马鸣阁道时,远赴武都郡作战的吴懿狼狈来到营中。 这支偏师已离蜀半年杳无音信,刘备眼见只有吴懿一人,便惊讶地如连珠炮发问:“子远何以在此?武都郡现在的情况如何?翼德和孟起怎么样了?” 吴懿单膝跪地抱拳请罪:“本来末将跟随翼德将军攻破河池、下辩,但是关中曹洪援兵势大兼用虎豹骑袭扰补给,我们只得退守下辩据城防守,后来翼德将军分兵去劫营夺粮,他前脚刚走不久曹洪就大举进攻,兵力悬殊因此不敌...” “看来曹操是从关中调的援军,难怪夏侯渊这边防守还是这般稳固。”庞统点头肯定。 “就是武都复为曹贼所得,翼德和孟起现在哪里?”刘备顾不得眼前敌人,着急追问张飞和马超的情况。 吴懿摇摇头:“我兵败后本欲去和翼德将军汇合,但是曹军的虎豹骑实在太厉害,最后无奈只能逃入了西边的氐人部落,幸得部将雷铜拼死掩护才从大山中转了出来,至于翼德将军和马将军的情况我属实不知...” 刘备怔了半天也不没有说话,庞统继续向吴懿询问张飞的行军路线。 法正安慰道:“主公但放宽心,现在虽没有两人的消息,但未必有什么危险,我记得当年主公与关将军、张将军在小沛离散,他也曾独自流落在外数月...” “此一时彼一时也,小沛四面皆是平原村庄,想要隐介藏形找口吃的不难,可武都周边全是高山茂林,即便翼德生存能力很强,但他从哪里寻粮草补给?”刘备担忧地摇头。 法正与庞统仔细研究过武都地形,山多就注定了人口居住不集中,大一些的城镇一定会有曹军把守,想要补充万人的兵粮很不容易。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中的人户虽不及平原多,但是野兽众多、植物茂密,翼德将军定会安全回归益州。”法正接着安慰。 刘备眉头紧蹙自言自语:“这几日在阳平关鏖战,夏侯渊那边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没消息反而是好事,说明两位将军仍旧安全。”法正附和道。 庞统问完吴懿也靠了过来,他一脸严肃地说道:“根据吴将军提供的信息,翼德将军应该有退路返回益州,可能是因为山中路不好走耽搁了,就怕翼德有别的想法不愿撤回来...” “三弟能有什么别的想法?”刘备不解。 庞统微微笑道:“我看三将军现在颇能用谋,马将军又被羌胡称‘神威天将军’,他们可能会借助羌氐人继续牵制,主公攻打阳平关势头不可谓不小,但至今没看到武都的曹军来援...” 法正点头肯定:“士元所言甚是,咱们不如先攻下阳平关,到时候陈仓道通了自然有武都的消息。” 刘备严肃的点头:“我马上选派兵将去夺马鸣阁道,但是也要做好两手准备,如果能抓几个曹军俘虏回来就好了。” “寻常俘虏怎会知道武都的事?夏侯渊军中高级将领或许知道一二,但是黄老将军与魏将军在关前表现神勇,估计没机会引敌将出关斗将了。”法正摇头。 “派遣细作?” 刘备异想天开地提议,但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阳平关扼守大军的前方,现在连一只老鼠都溜不进去。 法正继续解释:“派遣细作也不是不可能,只要可绕行阆中走米仓山小道,但是此小道太过险峻,传闻行人在途中夜间止宿,必须要用藤蔓捆住腰系在树上,否则会掉进深沟之下粉身碎骨...” “可选营中矫健之士...”刘备又燃起希望。 法正摇头苦笑:“翻过米仓山易,在汉中探回消息难,非机敏练达之人不能为也...” 刘备皱起眉头敲打案几,他通过马超突然联想到庞德,然后灵机一动朗声说道:“子玉手下的宋谌曾去汉中营救令明(庞德),而且常年在北方城市间行商打探情报,此人或可担此重任?” 法正皱眉点头:“宋校尉机敏聪慧的确合适,只不过山高路远、天大地大,咱们从哪里去把他找来?” 庞统谏言曰:“主公可派人去交州,子玉定然知道宋校尉在哪里,他如此谨慎定有备用人选,也必能解主公之忧。” “士元所言极是,备差点忘了蓝子玉。” 刘备闻言大喜,马上叫来前部司马费公举(费诗),让其立刻前往交州去见蓝田。 费诗离营快马兼程赶赴交州,他手持刘备将令路上换马换船,沿途的官员必须要全力配合。 因为受了张飞、马超失踪的影响,刘备在挑选兵将时拒绝了赵云、黄忠、魏延等人的请战。 刘备以荆州籍二线将领张南、傅肜、向宠等偷袭马鸣阁道,可惜在途中遭遇名将张郃的顽强抵抗。 夏侯渊虽然在阳平关坚守不出,但是对于刘备军的消息却时刻关注,当得知有益州兵去攀登翻阅走马岭,他马上派张郃屯驻马鸣阁道以北的广石关。 马鸣阁道路狭窄难行,双方无法排开阵势对冲,刘备布置的兵力多余张郃,但始终无法攻破张郃的防线。 双方在马鸣阁道拉扯数十日分不出胜负,刘备军往马阁鸣道运粮反而成了负担,庞统和法正实地分析地形后感觉这计谋有缺陷。 两人从走马岭下山回营,庞统郑重向刘备建议:“往马鸣阁道运送补给相当困难,即便占领此要道也还要翻山才能绕过阳平关,一旦夏侯渊派重兵从中截断,到时候就会首尾不能两顾也,咱们还要想个稳妥之法。” 刘备皱眉问道:“两位军师如此郑重,必然已经谋得良策?” 法正指着在沙盘示意:“既然左侧走马鸣阁道要翻越两次高山,不如南渡沔水在米仓山上寻觅小道,于阳平关后方选险要之地扎营,则可避开阳平关进入汉中腹地。” “米仓山?不是特别难走吗?”刘备吃惊。 法正严肃说道:“再难走也要逢山开路,否则咱们拿这阳平关没办法。” “那马鸣阁道就...”刘备欲言又止。 法正面沉如水:“他们暂时不能撤回来,必要时主公还得增兵,否则图谋被夏侯渊识破,咱们又功亏一篑。” 刘备点头肯定,“声东击西?” 第四百八十九章 岳父的指点 高妙的计谋能让人引起共鸣,庞统和法正实地查勘走马岭地形后,最终定下南渡沔水翻米仓山闯小道的策略,可执行性要比强占马鸣阁道更强。 刘备被法正说动之后,庞统的脸上依旧沉重,他指着沙盘继续面露忧色:“翻阅米仓山小道,需要派出大量人员去探路,若真能绕过阳平关抵达定军山区域,留下的隐患也非常大...” “是何困难?士元快讲。”刘备催促道。 庞统比划当前营地与定军山的距离,然后解释道:“如果翻山越岭抵达定军山,这一段的运输难度增大不说,整个粮道的路线也被拉长不少,咱们还要留足够的兵力守住营地,那样不但运粮的消耗增大,当前的兵力可能也不够。” “军师之意是要增兵增粮?”刘备皱眉问。 庞统点点头,“的确会如此,但正如孝直所言,汉中地理位置重要,多付出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刘备虚起眼肯定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曹操亲至我也必取汉川,我即刻修书回成都让孔明来处理,早知道晚点让公举(费诗)去交州,应该找子玉再要点粮食的。” 法正听完直摇头:“交州距此实在太远,即便可以走很长的水路,但是运输消耗和风险也很大,还不如留给关将军所用,再说蓝将军一直大刀阔斧改革,他那里的存粮未必有多丰...” “是备过分依赖子玉了,如果没他弟子在梓潼屯田,只怕要攻汉中还需时日,邓士载下次再督运粮食来此,记得带他来见我。”刘备叹息。 “唯。”法正拱手回应。 为了迷惑阳平关的夏侯渊,刘备一边与其在关前对峙,一边持续向马阁鸣道施加压力,还暗中派人渡沔水去米仓山探路,把增兵和筹集粮草的问题,让成都大后方的诸葛亮去解决。 到了七月入夏,张飞和马超依旧音讯全无,这时候真是家书抵万金,刘备常在营外望着东南方向发呆。 现在阳平关还迟迟没攻下,唯一的希望就剩下去交州的费诗,希望能够从蓝田那里带回宋谌,感叹好的细作真是太难得了。 费诗接下任务跑马走船,日夜兼程沿嘉陵江顺流而下汇入长江,在江州换船后再跟着长江进入荆州地界。 时值入夏,江河水均暴涨,船儿在风浪里颠簸飘摇。 费诗这辈子都没坐过这么久的船,他走了一路,晕船呕吐了一路。 六月底,费诗在公安港泊船休整,他快二十天没碰过陆地,从船舱里走出来直接躺在了码头上。 费诗的奇葩行为引起巡逻兵的注意,盘问后士兵得知他益州前部司马的身份,巡逻兵很难碰到这么大的官,所以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从公安到广州城还有几天水程?”费诗躺在地上望着巡逻兵问道。 巡逻兵抱拳回答:“根据来往商船的经验,大概需要半个月水程。” “这么久?我将死矣...”费诗听到还要晕半个月的船感觉快疯了。 巡逻兵尴尬地回答:“因为每隔百里就有码头休息,要是中途不休息或许十天能到...” 费诗摇摇头,“可还是太久了,为什么乘船要晕呢?” 巡逻兵疑惑问道:“费司马没听说止晕丸吗?服用一丸可保一日不晕船。” “止晕丸?公安城有售吗?”费诗直接站了起来。 巡逻兵摇头说道:“止晕丸是已故神医张仲景研制,现在只有江陵城中仲景堂有售,虽然这个药丸不太好买,但是费司马应该没问题...” “药效当真?”费诗皱眉问。 “应该很管用吧?昨天去江陵的蓝府君,听说他的夫人就很推崇...”巡逻兵害怕费诗不相信,还推出了止晕丸的代言人。 “你说什么蓝府君?”费诗追问。 “就是交州牧蓝将军啊,您去交州该不会去是...”巡逻兵挠挠头。 费诗抓住巡逻兵的手腕,激动道:“蓝将军真的去了江陵?” “绝无虚言。”巡逻兵点点头。 费诗欣喜若狂,心说这样就能少坐几天船,他辞别巡逻兵登船掉头,逆流而上直向江陵而去。 催促船工赶到江陵城,费诗亮出身份打听蓝田去处,当得知对方正在关羽的州牧府,他顾不上去仲景堂买止晕丸,策马扬鞭直接奔向关羽的府邸。 费诗被门卒带着穿过庭院,来到州牧府正殿后的小广场,他眼前围站着一圈呐喊助威的将领,人群里不时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 “这是...”费诗指着前方好奇询问。 门卒满脸微笑,“应该是关将军和他女婿在过招。” “关将军...的女婿?是谁家的俊彦?” 费诗露出非常夸张的表情,心说关家那女儿才多大啊? “蓝家二公子,他们只是订亲了。”门卒解释。 费诗点头走了过去,门卒把他引到关平身边不敢打扰,中央空地上一老一少正打得有来有回,关羽挥动青龙偃月刀给蓝霁喂招。 蓝霁双手擎起方天画戟挑、拿、锁、截、刺、勾又延展成折、闪、推、晃、格、扫、打...好似无穷无尽。 关羽疾步向前、脚踏青砖,双手将身后的青龙偃月刀往前拖动,鹦鹉战袍摆动的同时腰间寒光掠过,大刀从斜后方斩来残影如月。 蓝霁双目炯炯有神,他在关羽刀锋破空的瞬间,用单手把画戟往后拉拽,然后顶在石板上再借力纵身跃起,凭借敏捷力向反方向闪跳。 蓝霁双脚落地的时候,青龙刀落在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正当关羽起身抬手收刀的瞬间,蓝霁突然再度高高跃起,他双手握住方天画戟长柄的末端,势大力沉往‘老岳父’的方向压过去。 ‘倒打金钟’ ‘犀牛望月’ 关羽年过半百虽然不及蓝霁敏捷,但是力量和准度完全不在一个量级,只见那青龙刀迎着方天画戟抬手撩去。 锵的一声脆响,画戟被青龙刀的背部挑开。 蓝霁被强大的冲击力震得连退几步,手中的兵器险些就要脱手。 关羽将刀往身前一收,点头评价道:“戟法华丽而精准,但力量比你大父差不少,把本领都使出来,我们再来过。” 第四百九十章 桃代李僵 方天画戟使用难度极高,耍得好的后来都是顶级武将,用得差的基本就成了仪仗兵,把方天画戟当作礼器使用。 方天画戟攻防兼备、功能全面,但是需要充沛的力量加持,力量越高发挥的威力就越大。 蓝霁的身高力量远超同龄人,但在严苛的关羽眼中觉得还不够,翁婿两人在场中斗得眼花缭乱,观战的将校亲卫不停地喝彩。 观战的蓝田感觉身边高顺情绪不对,转头的瞬间发现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眼眶中竟然泛起了泪花来。 “伯平,你怎么了?”蓝田小声问道。 高顺发现失态连连摇头,“没...没有...只是看到仲陵这么熟练的使画戟,让我想起了吕将军...” 蓝田抚着高顺后背安慰:“逝者已矣,外舅如果泉下有知,应该会很欣慰的。” “先生说得没错,普天之下能有几人让关将军喂招?仲陵(蓝霁)比伯阳(蓝辕)还要幸运呢。”高顺笑着摇头。 蓝田微微笑道:“伯阳有你喂招也足够了,无论是习武还是读书都得靠自己,外力的影响不会那么大,但仲陵的表现还是让我吃惊,他毕竟比伯阳还小了两岁,使起方天画戟居然有模有样的。” “应该就是天分吧。”高顺猜测道。 十三岁的蓝辕已经和蓝田一样高,吕玲绮觉得这孩子已经可以用真武器,就让高顺在广州的军工作坊为其订制兵器。 高顺跟随吕布在长安期间,因为要打造佩剑遇到个老铁匠,老铁匠告诉他掺杂铜铁以外的金属,有可能让兵器的韧性与刚性更好,所以自律极强的高顺有收集矿石的爱好。 几十年间,高顺或买或缴获战利品,得到的矿石共有数十块,其中有两块非常珍贵黑石,有传闻是天外陨下的坚石。 高顺对蓝辕、蓝霁视如己出,在为他们打造兵器的时候果断拿了出来,并且守着金工匠人冶炼锻造。 金工匠人按方天画戟造型锻造,最后两柄画戟成型的样子震惊了匠人。 其中一柄双月位置为玄红色,无论怎么打磨都无济于事;另一柄银白发亮与寻常画戟无二,但挥舞中矛锋处泛着淡青色光芒。 高顺心道那老铁匠诚不欺我,他交给博学的蓝田来命名,让吕玲绮给两个孩子分配武器。 蓝田根据两把画戟的特点,参考星宿名、斗数主星名,两把武器分别命名为朱雀玄月戟、苍龙破军戟。 吕玲绮思考后将朱雀玄月戟给了蓝辕,留下苍龙破军戟给远在江陵的蓝霁。 借着徐庶邀请蓝田去江陵议事的机会,吕玲绮让高顺把苍龙破军戟提前给蓝霁带去。 蓝霁得到武器之后爱不释手,最终就是眼前关羽指点未来女婿的场面。 关羽跟蓝霁比斗兵器过了上百招,大致了解蓝霁的短板在什么地方,关羽最后把青龙刀往人群中随手一扔,周仓稳稳地接了过去扛在肩上。 关羽拉着蓝霁的手走到蓝田面前,“仲陵可能是初用此戟,虽然戟法熟练但使用不流畅,力量方面也还需加强锻炼,以后我会针对性训练他,子玉你该不会心疼吧?” 蓝田微微一笑:“云长你说哪里话?仲陵现在也是你儿子。” “你们两人强强联合,完全不给外人机会...”徐庶佯装抱怨。 关羽捋须挑眉道:“元直你可怪不得咱们,谁叫你早些年不多努努力?徐夫人怀男怀女可知道?” “尚未可知也...”徐庶脸颊微热。 徐母在蓝田那里得到药方后,每天监督自己儿子吃药进补,最后竟然真的有神奇效果,她儿媳的肚子很快就有了动静。 “诊脉问男女子玉有经验,听说你的儿女都诊对了的?”关羽好奇地问。 蓝田点头回答:“我还真有个非常神奇的经验,仲景先生摸出的脉象都是儿子,元化先生摸出的脉象是女儿...” 关羽听后连忙摇头:“还是传宗接代要紧,元直这第一胎就别去交州了,你的妻家也比较看重男丁,但真是女儿不可学孙权...” 徐庶严肃地说道:“我不打算找人诊脉,上天会给我最好的安排,真是女儿我也会好好爱护,才不会学孙权那样到处结亲。” “那件事最后还有消息吗?”蓝田好奇地问。 徐庶苦笑:“本来荆州这边都没有声张,是诸葛子瑜的随从不小心传了出去,江东内部应该有心怀叵测之人,他们把关将军那句‘吾女不嫁权子’桃代李僵说成‘虎女不嫁犬子’,让孙权在江东丢尽了颜面,诸葛子瑜因此还被贬谪,逢人就解释原话是什么...”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百姓生活困顿说几句抱怨调侃的话怎么了?孙仲谋此举未免小题大做,” 蓝田心说这诸葛瑾不会变成祥林嫂吧?以孙权的小心眼必然给关羽记仇,这二爷怎么还是拉到了仇恨。 “子玉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带来,等会找个地方给掌掌眼?”徐庶拍拍胸脯问。 蓝田点点头,“也好。” 关羽见状挥手让众人散去,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偏殿坐下来慢慢聊。” 这时关平带着费诗走上前,抱拳向蓝田行礼道:“将军,这位是益州来的费司马,他奉伯父之命来见你。” 费诗拱手向众人行礼:“关将军、蓝将军、徐军师,我乃犍为费诗。” “费司马可有要事?”蓝田好奇地问。 费诗点头说道:“奉主公之命,向蓝将借一个人。” “何人?” “宋谌。” 蓝田看不懂刘备的操作,但依旧招手说道:“费司马跟我们同去偏殿,我也正好有事要麻烦你。” “唯。”费诗拱手应答。 由于要商议的事情比较隐秘,偏殿内最终只留下关羽、蓝田、徐庶、费诗四人,关平则缠着蓝霁比武去了。 费诗讲完张飞出兵武都始末,殿内众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关羽抢先发言道:“三弟虽然脾气暴躁,但几乎没人能降服他,大哥他太多心了吧?” 徐庶摇头替刘备解释:“主公他是关心则乱,不过好在宋校尉目前就在江陵,公举(费诗)你的运道还真不错。” “当真?那太好了。”费诗满脸惊喜。 第四百九十一章 封王诏书 蓝田听完费诗的话后迟迟没开口,在他记忆中张飞应该从武都退回益州,为什么汉中之战打响后,张飞和马超就像消失了一样?难道是因为蝴蝶效应出了事? 蓝田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蝴蝶效应可以改变小事件,但无法左右历史大势的推进。 张飞在三国是个关键的存在,蝴蝶效应不会让他莫名其妙死亡,何况与他同行的还有另外一个重要人物马超,张飞若死刘备也许会起‘倾国之兵’报复曹操,而天下的格局将会变得更奇怪。 莫非张飞有什么超越常人的想法?讲武堂的课他拢共没听几堂,他如此多的短板很难补上去。 蓝田自顾自的想,完全没注意到旁边人的眼神。 “子玉?你在想什么?”徐庶见他不答话好奇地问。 蓝田回过神,信心满满地说:“公举(费诗)回去告诉主公,翼德应该会逢凶化吉的,至于宋谌完全可以跟你入蜀听用。” “那可真是太好了,不知宋校尉现在何处?我需要马上返回阳平关,主公那边还等着呢。”费诗问。 “宋谌随时可以入蜀,不过公举你稍等片刻。”蓝田回答完又望向徐庶,示意对方把东西给他看看。 徐庶会意从怀里掏出绢帛递了出去,绢帛上用隶书密密麻麻写了数十个字,蓝田捧起绢帛在心中默念上面的内容,那是汉天子刘协给刘备封王的诏书,左下角还有皇帝的玺印。 蓝田看后满意地点头,然后递给费诗说道:“此物来自许都,我和元直鉴别不出真伪,传闻诸葛军师擅辨真假,你就顺路带回去交给他。” 费诗怀着疑惑接过诏书,刚瞟了两眼突然脸色大变,惊道:“这...这真是天子诏?” 蓝田皱眉说道:“此诏书是少府耿纪,秘密派遣人送至江陵,年初耿纪、韦晃、吉本、吉邈等人挟天子反曹操,可惜后来兵败被诛于许都,是否矫诏现在死无对证...” “天子封主公汉中王,按道理不可能这般儿戏,但又不能完全不相信,不过矫诏的可能性很大...”费诗见蓝田不置可否,跟着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其实这件事不算死无对证,耿纪虽然被诛杀但是天子仍在,只不过没办法求证而已,蓝田在此时推出这个东西,只是想让刘备封王合法一些。 如果刘备拿下汉中不进王爵,那些出生入死的将领没有升迁机会,会极大地打击他们的战争积极性,所以蓝田主动帮刘备推动这件事。 费诗为人耿直、敢吐真言,但这样低情商容易得罪人。 蓝田记得群臣推刘备称帝,费诗因为直言上疏劝阻,最终遭贬官郁郁不得志。 “公举说得有道理,那耿纪毕竟是天子近臣,虽然他现在死无对证,更没有机会向天子求证,但还有一法可知真假。”蓝田徐徐说道。 “让诸葛军师来鉴别?可这样还是有些儿戏...”费诗摇摇头。 蓝田笑着回答:“昔日天子赐血诏让主公诛杀国贼,那份血诏就在成都诸葛军师的手中,让他把两封诏书的笔迹进行比对,很快就可以验出真伪了。” “血诏是用手指书写,但这份诏书上似乎不是...”费诗提出不同观点。 蓝田继续解释:“人在书写时起笔落笔方向、运笔轻重都有自己的特色,成都尚有不少书法大家,应该能够看出是不是同一人所书。” “这到是个好办法,只是我着急回阳平关找主公复命,这份诏书可否直接交到主公手中?”费诗提议。 蓝田摆手说:“主公在阳平关对战正酣,不宜把真假不明的诏书送过去,公举(费诗)不如与宋校尉分兵两路入蜀?你就手持诏书去成都见诸葛军师,我让他直接去阳平关找主公报到。” 费诗想了想,再点头说道:“这样也好,我本不习惯乘船,宋校尉如果与我同乘,或许会抵达得晚些...” 蓝田掏出个小陶瓶递给费诗,“此物名曰止晕丸,公举拿到路上用吧,记得乘船之前服一丸即可。” 费诗拜谢道:“我知止晕丸之名,多谢将军厚赐。” “这诏书现在真假未知,公举此番入蜀要妥善保管,一定要亲手交到孔明手中。”徐庶提醒道。 费诗点点头,“卑职会视若生命、随身携带。” 这时关羽叫来门外候命的主簿廖化,然后指着房间内的费诗吩咐:“公举一路上辛苦劳顿,听说呕吐了数十次,元俭(廖化)你先替我接待,我与子玉、元直谈完事,再为他接风洗尘。” “唯。”廖化抱拳领命,随后将费诗带了出去。 廖化离开后再次将偏殿大门关闭,关羽看了一眼大门好奇地问:“这么大的事为何让费公举去办?他对此似乎持怀疑态度。” 蓝田笑着解释:“姐夫若能攻取汉中,进爵汉中王实至名归,无论荆州还是益州的臣僚,他们中间的大多数,其实都是希望姐夫封王的,像费公举这种态度的不在少数,咱们就是要拿出证据堵住这些人的嘴。” “元直的仿书真能以假乱真?”关羽又问。 蓝田淡然说道:“无论真与假,只要有人愿意相信,那么假也是真,孔明智谋超群,定知深意。” 徐庶略显担心地说:“孔明那里应该没问题,只是担心别有用心之人拿矫诏说事,败坏我徐庶的名声倒无所谓,就怕主公积累多年的人望...” “即便有人执意说矫诏,那也是少府耿纪、司直韦晃等人所为,怎么可能联系到元直或主公身上?元直但放宽心,这件事我觉得只好不差。”蓝田眼神坚定。 蓝田说到这里,关羽觉得刘备称王板上钉钉,他有些感叹地说道:“大哥攻打汉中必会引走曹操主力,到时候我会进攻襄阳、樊城配合。 只是那襄阳城无比坚固,周瑜围城一年都没能取胜,子玉和军师有没什么妙计助我?” 蓝田微微一笑:“这两年雨水颇丰,汉水必定大幅上涨,只等水涨船高时,云长引兵击之必能攻克。” “子玉与元直意见相同,那关某就静等上苍降大雨吧。”关羽点点头。 襄樊之战也要开始了吗?蓝田突然身体一哆嗦,他随即问了句不着边际的话。 “江东的大都督吕蒙怎样?他屯驻在陆口是否老实?” 第四百九十二章 拾起旧山河 关羽闻言冷笑:“吕蒙这厮比鲁子敬差太远,自他上任大都督以来,常常送礼物示好,孙仲谋以此为帅江东无人矣。” “云长不可大意,别忘了当年的程普暗中侵入长沙,传闻就是此人设谋数路出兵。”蓝田提醒。 “子玉如何得知?长江报的探子都不知晓...”徐庶表现得十分好奇。 上次孙刘反目长沙之战,孙权担忧程普的死会引起骚动,于是严令各营主将守住秘密,对内号称孙权成功收服江夏,刘备为了保持联盟让关羽乞和。 蓝田神秘一笑:“元直不必相疑,我早在江东布下了眼线。” 对于在敌后搞情报的手段,徐庶对蓝田早就心服口服,无论是汉中救援庞德、还是许都造谣引发天子近臣反叛,蓝田派出的细作都技高一筹。 蓝田原来的时代已经开始信息化作战,他深知情报对于一场战斗的重要性,再加上被无数谍战剧的套路加持,他所训练出来的胡恪、宋谌等人,在这个时代当细作完全是降维打击。 关羽见徐庶肯定地点头,他捋着长髯轻蔑回答:“吕蒙前倨后恭,思之令人发笑,且此人有豺狼之相,甘兴霸现在把守在洞庭水域,一有异动公安、江陵的水军会及时补上,我料陆口那万余江东士卒不值一提。” “云长做了防备就好。”蓝田轻声附和。 关羽不能顶着谏要捧着劝,当初蓝田写信提醒傅士仁在江夏行事太软,建议要在这样重要的位置安排更稳妥的人。 关羽碍于傅士仁早年就投靠了刘备,所以并没有重视蓝田的话,最后被吕蒙钻了空子丢了江夏。 现在荆州的格局与历史上相差很大,不但长沙、零陵、桂阳三郡仍在刘备手中,而且还有可以信任的大将甘宁镇守在长沙,吕蒙如果还要进行背刺难度要大得多。 关羽又问:“今年的雨水比较大,子玉认为秋天水涨可攻襄阳否?” 蓝田严肃地摇头:“用兵讲究天时地利与人和,此时荆州兵马还不齐备,将军在郁水打造的战船还未完成,北方曹操的主力还停在中原,我认为今年不是什么好时机...” “子玉的意思是?”关羽虚着眼睛问。 “其一汉水的水位要够高,减弱襄阳、樊城城池的防御;其二将军北攻的兵马要训练准备充分,最起码要等到交州的战船造好;其三是姐夫对汉中势在必得,曹贼必然会引中原的主力去救汉中,那时候面临曹仁的孤军胜算最高。”蓝田分析。 “那还得等多久?”关羽皱起眉头。 蓝田坚定地回答:“无论是我们进攻汉中,还是曹操要救援汉中,粮草的运输消耗都无法估量,应该在今明年就能分出胜负;另外训练士卒和打造战船,我想不出半年就可以完成;所以只要明年有大雨就是北上的契机。” 关羽点点头,“关某在荆州观察数年,每年夏末秋初江河皆涨水,现在就以明年秋天开战为限做准备,我早就想好好教训曹仁匹夫,至于有没有大雨水都无所谓。” “云长说得没错,只要出现了战机就要把握,万事俱备可是不常有的。”徐庶附和道。 “到时候我会全力支持,云长你就等着威震华夏吧。”蓝田会心一笑。 关羽红色的脸上肌肉放松,他扬起嘴角说:“若是真有那一天,子玉和元直当同享功劳。” 三人交谈中都心生豪迈,关羽有自己的抱负和理想,徐庶有自己的政治诉求,蓝田则因为能够见证或改变历史而兴奋。 次日清晨费诗、宋谌动身赴蜀,蓝田因为与高顺要返回交州,所以几人同时来到码头。 登船前,蓝田将宋谌叫到长江边嘱咐:“传闻那米仓道险要无比,若不做准备冒然前往恐凶多吉少,此前有汉中流民途径此道进入益州,出发前可找士载(邓艾)要几名向导,以此行事必事半功倍。” “多谢先生挂怀。”宋谌抱拳。 双方在码头挥手依依作别,数艘快船东西分道扬镳。 长江北岸高耸的芦苇后,有两人骑红马追着蓝田的船跑出两里远,那是没到码头送行的关羽和蓝霁两人。 蓝田的船顺流而下,很快消失在浩瀚的长江上。 “我是不喜欢十里相送那种感觉,但仲陵既然依依不舍,为何不当面去送你父亲?”关羽好奇问道。 蓝霁稚嫩的脸上没有半分犹豫:“我的好恶当与外舅看齐,父亲曾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只有学好本领才能纵横天下,我要珍惜在江陵的每一刻,现在没能在他们面前绕膝,只能等到将来功成名就,再回报父母养育之恩。” 关羽微微一笑:“你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或许并不会期望回报什么,不知仲陵的志向是什么?如果有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以梦为马,不负韶华。愿学冠军临瀚海,功成回谒建章宫。”蓝霁语气坚定。 关羽听得有些吃惊,在这国家倾颓、山河破碎的时代,蓝霁竟然有封狼居胥的豪情,这志向在乱世中显得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是想到他那神秘莫测的父亲,关羽突然露出了微笑。 “仲陵的志向非常远大,那就好好跟我学习本领,咱们就从拾起这片旧山河开始怎样?”关羽鼓舞道。 “唯。”蓝霁给关羽行了个军礼。 关羽欣慰地点点头,他看着滚滚东去的长江,感慨自己的荆州暂时无虞,蓝田和徐庶已经准备好‘封王诏书’,现在连汉中王都已经准备好了,大哥应该会顺利拿下汉中吧? 关羽还担心失去消息的张飞,当初他从小沛失散不但完好无损,而且最后在还意外捡了个夫人,现在蓝田派宋谌去相助,希望会有好消息带回来。 宋谌与费诗逆流而上,两人本来计划在江州分道扬镳,由费诗带‘诏书’去找诸葛亮鉴别真伪,宋谌独自去阳平关前线找刘备报道。 费诗在江州遇到了司马庞羲,刘备让诸葛亮在益州各郡增调兵马、钱粮,庞羲奉诸葛亮之命来江州抽调兵马上前线。 庞羲抽兵后要先还成都,费诗把‘诏书’让庞羲带回成都,他还是牢记刘备给自己的任务,要与宋谌赶赴阳平关复命。 第四百九十三章 费诗荐邓艾 建安二十三年七月中旬,费诗历时近五十天返回阳平关。 费诗如此快来回阳平关与交州,心情烦闷的刘备心中仿佛迎来一阵凉风,这段时间派去米仓山探路的没有一丝好消息。 米仓山草木茂密、山势陡峭,加上山中还不时有猛兽出没,刘备派出的人不但没探索出合适的通道,而且因迷路消失不见、失足跌落悬崖、被野兽袭击而亡的就达数百人之多。 阳平关与马鸣阁道还在保持佯攻,每天都在消耗着诸葛亮辛苦筹集的军需。 “公举为何空手而还?莫非宋谌还在北方未归?”刘备看见费诗孤身一人,原本绝好的心情就像被浇了一盆凉水,巨大的失落感让他语气有些生硬。 费诗见刘备微微动怒,连忙拱手回答:“回禀主公,宋校尉跟我一同入蜀,现在应该已经踏上了米仓山的小道,要不是在葭萌关盘桓了两日,我还会早些回来复命。” 刘备身边庞统好奇地问:“阳平关离交州几千里水程,公举竟然能如此快地赶回来,而且宋校尉也已进了米仓山小道,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回庞军师,可能是托了主公洪福,卑职停船在江陵休整的时候,意外发现蓝将军和宋校尉也在那里,要不是回城时在葭萌盘桓两日,我还会早两天回到主公身边。”费诗如实回答。 “公举的运气还真不错...”刘备恍然大悟,先是自言自语,然后又继续问:“子玉可有话托你带回?” 费诗回答:“蓝将军让主公但放宽心,翼德将军必然还隐藏在武都,只要主公在汉中给到曹军压力,张将军那边自然会现身...” “子玉与两位军师见解相同,只是现在米仓山的探路异常迟缓,真能开辟一条通往汉中腹地的通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达成...”刘备摇头叹息。 费诗突然灵关一闪进言说道:“梓潼郡葭萌一带多是汉中迁过来的流民,不少人对米仓山的地形有些了解,宋校尉去米仓道找邓士载(邓艾)借了向导,主公何不让他带着汉中流民去探路?” “备竟然忘了这件事,一直把邓士载当作屯田将军看待,或许真能像公举所...”刘备话到当头突然停住。 军师法正满脸疑惑追问:“汉中流民来了二十万,那中间说不定有米仓山的人户,适才公举所言极有道理,主公传令邓艾来见才是。” 刘备摇摇头:“米仓山探路危险重重,邓士载乃邓老庄主嫡孙,他更是子玉唯一的弟子,要是有什么闪失如何是好?况且他在梓潼、葭萌组织屯民运粮,也是为攻取汉中贡献力量。” “玄鸮先生办学、兴农、理政、用兵样样精通,他的弟子必然不是等闲之辈,开战数月来运粮来的民夫纪律严明,完全可以媲美一只二流的军队,足以见得邓士载本领不凡,主公不要瞻前顾后当知人善用。”法正劝谏。 庞统点头附和:“邓士载不但屯田得了子玉精髓,而且将汉中那二十万流民安顿得妥当,统来梓潼数次发现他在屯民中威望甚高,主公的确要重视这支力量,我料子玉也不想他弟子埋没与阡陌间。” “二位军师所言极是,此前宋校尉去葭萌借向导,邓士载已得知米仓山探路不顺,他目前正犹豫要不要来此请缨,但已在屯民中选拔敢死之士,我估计只要主公轻轻点头,他一定欣然来见。”费诗回答道。 “子玉真乃备之萧何也,邓士载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沉稳练达颇有其师之风,子玉不能陪在我身边,也就只能辛苦他的弟子了,公举烦劳你再走一趟。”刘备由衷的感叹。 “唯。”费诗拱手应答。 刘备成为益州之主后,成都关于提及蓝田最多的话题,是每年冬天从交州运来的海产,蜀中百姓不知道的还以为蓝田是个海产商人。 因为蓝田在交州大肆兴学,任命官员上并没有对士族额外对待,让荆州以及益州的世家子弟对他很有意见,但因为其人位高权重不敢妄言,所以集体回避关于蓝田的话题。 镇远将军赖恭不遗余力的宣传,才让蓝田在益州保持着轻微的存在感。 邓艾作为蓝田的弟子被殃及池鱼,他在梓潼安顿汉中流民、开荒屯田有大功,太守霍峻数次谏言请功最后都石沉大海。 帐内众人见刘备用萧何来比喻,他们知道无论蓝田被人怎样排挤,但在刘备心中仍然是擎天柱的存在。 两日后,邓艾果然来到刘备沔水北岸的大营,他在陈到的带领下进入了刘备的大帐。 几年时间没见,邓艾从稚嫩的青年,蜕变成目光坚定的成人,他常年在田间地头指导种植、带着屯民新修水利与灌溉,皮肤也和蓝田一样被晒成了古铜色,腮边也开始慢慢蓄起长须。 邓艾今年才二十一岁,正是大好的青春年华,被他自己这么一通折腾,表面年龄直接上升了七八岁。 嘴边没毛办事不牢,刘备看着邓艾满意地点头:“你这些年的变化真不小,一直在梓潼屯田很辛苦吧?” 邓艾升迁被阻拦的事刘备清楚,无奈蜀中初定亟待稳定人心,再加上他目前的官职只是汉朝的左将军,想要妥善安顿元从派、荆州派、东州派、益州派的人很不容易,明显就是僧多粥少的局面,所以只能暂时委屈这个年轻人。 “亲自实践才知不易,真应了先生那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这几年我学以致用收获良多,所以并没有体会到辛苦,反而有些许成就感。”邓艾如实回答。 “子玉真是教了个好弟子,他让士载在梓潼屯田种粮,就是为了攻取汉中补给所用,此等布局恐怕孔明也未必能及,现在又要辛苦你翻越米仓山,不知道有没有信心?”刘备皱眉问。 邓艾拍着胸口铿锵回答:“我挑选了三千敢死之士,他们中间有不少米仓山的猎户,此行应该能蹚出一条通道来,为军队通行、兵粮运输提供保障。” 刘备拍了拍邓艾的肩膀,无比慈祥地说道:“也不知为什么,你师徒总能让备安心,有士载进山探索道路,这汉川之地我取定了。” ------题外话------ 假期结束,收心恢复三更,感谢夜央逆行、我为离歌、彭城刺史、手机四十八、败欲、世界之汗、螃蟹大宗师、心在流浪i、北辰冥司、小聪明点读机、凰炎九幽、yu水冷、排骨盖饭--熊的打赏,感谢投票的俊男靓女。 第四百九十四章 有如神助 邓艾在刘备为其壮行后,就带着三千敢死之士渡过沔水,一头扎进米仓山之中。 此时正值夏季,为了保证不在群山中迷路,邓艾以夜空的星象为引,缓慢向东北方向推进。 这条道路不但是进军路线,还是今后前线大军的重要粮道,邓艾避开了高耸山峰的直路,而是尽量选择走峡谷沟壑,遇到荆棘阻道的时还要清障。 山涧中多有山泉小溪,能充分保证行军运粮的水源,加上有猎户引路探路非常顺利。 邓艾打小喜欢军事,是讲武堂从未缺席过的学员,特别在蓝田把沙盘弄出来以后,邓艾常在高顺面前请教勘察山川,什么地方可以安营扎寨、什么地方可以引兵设伏,他都学得分外用心。 在米仓山中探索期间,邓艾除了让人开路搭桥,还在沿途留下标记,为今后行军运粮扎营休整所用。 冥冥中仿佛有神助一般,邓艾的探路异常顺利,三千敢死士在米仓山摸索一个多月,在九月初走出了群山之中,最终在汉水南岸的定军山停了下来。 邓艾见定军山地势险要,周围水源充足又居高临下,非常适合刘备的大军扎营,他留下千人藏在定军山南麓砍伐树木,等待刘备主力过来后再上山立寨。 定军山与刘备的沔北大营,直线距离其实只有不到二十里路,但是在群山之间绕出了两百里,邓艾回程途中又留人整修道路,为刘备下一步移师定军山做准备。 九月中旬邓艾回到沔北大营,刘备立刻召集将领谋臣准备开进米仓山。 刘备望着众将官欣然说道:“邓士载已经成功归来,诸位将军即刻回营准备,咱们克日启程进山。” “唯。”帐内将领齐声抱拳。 “主公,阳平关对咱们的哨探没有停过,如果主公携主力离开沔水大营,恐夏侯渊察觉分兵去堵截,一旦有什么变故则没有回旋余地。”法正拱手谏言。 “军师是什么意思?”刘备问。 法正看了眼邓艾,然后说道:“士载选的定军山位置非常好,是个打败夏侯渊的好地方,可派遣一支先锋部队先行,等定军山安营扎寨完毕,主公再携主力穿越米仓山。” 刘备微微点头,“孝直之言非常稳妥,现在既然决定移师定军山,马鸣阁道那边要不要先撤回来?这几个月的佯攻,兵力和粮草消耗着实不小。” 庞统连忙拱手劝谏曰:“非但不能撤,我认为应给陈将军等人增兵,给夏侯渊显示我们夺取马鸣阁道的决心。” 刘备马上明白了庞统的用意,这是要转移夏侯渊的注意力,给定军山安营扎寨争取时间。 “孔明新抽调的两万兵已到,我看可以调拨五千人去马鸣阁。”庞统见刘备犹豫继续提醒。 刘备点点头,然后吩咐道:“两位军师言之有理,马鸣阁增兵就由士元去安排,定军山前线需要有人出谋划策,就辛苦孝直引军先走,可在帐中挑一员大将同行。” “军师,末将愿往。”魏延率先出列抱拳。 魏延在阳平关前尝到了甜头,早点过去可以早点立功劳,他这时候完全忘了赵云和黄忠的存在,但是话刚落音身边就多了个白发老者。 “军师,还是我跟你去吧?文长留在主公身边,万一夏侯渊主动邀战,你到时候还能大显身手,安营扎寨可是个苦差事。”黄忠胡搅蛮缠道。 “我不怕苦...” 魏延虽然是刘备的心腹,但在军中地位不及黄忠,所以争辩的力度显得不那么强。 黄忠继续胡搅蛮缠道:“你和徐晃反正没分出胜负,说不定他还会找你决斗,文长留在沔水大营更能迷惑曹军。” 魏延听得满脸尴尬,心说我虽然斩杀了徐晃义子,但您可是杀了夏侯渊的爱子,谁吸引仇恨不是吸引? 赵云见两人争功笑而不语,等到了定军山地势开阔还愁没仗可打?怎么也会好过金牛道这狭窄的通道,在这里两军阵势根本就摆不开,所以注定不可能有大规模作战。 庞统见魏延欲言又止,于是笑呵呵说道:“黄老将军说得也不无道理,文长可率五千兵翻过走马岭去助战,我想夏侯渊说不定会派徐晃去援张郃,毕竟你斩了他的义子...” “呃...愿听军师调遣,我斩杀了徐晃的义子不假,但黄老将军杀了夏侯称,由他去马鸣阁助战不更有用?”魏延接受命令后仍疑惑不解。 庞统笑着解释:“夏侯渊虽然丧子,但是他毕竟要着眼大局,不可能放着咱们的主力不管,而分兵去援助张郃的,所以文长才是最佳人选。” “我省得了。”魏延点点头。 “切记声势一定要大,无论马鸣阁道的胜负如何,只要吸引夏侯渊注意力即可。”庞统提醒。 “唯。”魏延抱拳。 刘备随即分给法正一万精兵,让老将黄忠与他同行去定军山扎营,待站稳了脚跟再将主力转移过去,等夏侯渊醒悟过来表情会很精彩。 散帐前刘备特意留下了邓艾,拍着他的肩膀勉励一番后说道:“你这一个多月风餐露宿实在辛苦,本来应该让你先稍微休整一番,但战争没有给我们留下休息时间。 眼下暑热已尽、天凉入秋,孝直在定军山安营扎寨后,粮草、衣被等军需补给要供应上,士载你得尽快返回葭萌,组织号召屯民继续运输,因为运输强度大要注意安抚,谨防在途中发生变故。” 邓艾抱拳回答:“先生在信中早已言明,汉中迁过来的流民将来是运粮主力,叮嘱我安顿他们的房舍不能搭建太好,要时刻谨记自己家园仍然在汉中,这样他们对收复汉中才有认同感,这两年流民跟着我屯田颇有成效,能吃饱的情况下绝对不会发生变故,主公大可放心。” “备有你师徒两人相助,何愁大事不能定也。”刘备点头叹息。 邓艾跟着提出建议:“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等到主公收复汉川以后,最好赐还他们曾经的田宅,这样干起活来会更有动力。” 刘备微微一笑:“汉水两岸土地肥美,自然需要这些百姓去耕种,等事成之后我会论功行赏,赐还流民的田宅不在话下,士载你们师徒的付出备也不会忘却。” “多谢主公。”邓艾抱拳行礼。 第四百九十五章 徐晃的疑惑 法正与黄忠向定军山挺进期间,刘备令赵云每日到阳平关下搦战,然后派遣魏延带兵翻越走马岭,大举向马鸣阁道进行增援。 驻守在广石关的张郃发现军情,立刻派亲兵前往阳平关向夏侯渊求援。 夏侯渊在儿子夏侯称死后,心情一直处于压抑的状态,面对城下赵云的挑战充耳不闻,只吩咐徐晃、郭淮坚守不出,他想凭借魏国强大的国力耗死刘备。 刘备突然在马鸣阁搞动作,对张郃把守的右翼造成巨大威胁,徐晃闻其增援主将就是魏延,他匆忙闯入夏侯渊的主帐请战。 “将军,刘备增兵马鸣阁,儁乂将军遣人来求援,末将请战去击退魏延。”徐晃抱拳请缨。 他的丧子之痛已有所好转,特别是看到死了亲儿子的夏侯渊,心中那悲伤的情绪瞬间被分走了一半。 征西将军(夏侯渊)的司马郭淮见徐晃表情迫切,担忧他在盛怒之下会出昏招,于是试探性问道:“魏延出现在马鸣阁道,公明不要着急去寻仇,还是留在这里助将军守卫阳平关,不如由我带兵去支援儁乂将军?” “伯济(郭淮)信不过我?我徐晃深受魏王大恩,于公于私拎得清楚。”徐晃见郭淮针对自己,马上争锋相对反问。 夏侯渊见徐晃动怒,安慰道:“公明何必如此?伯济也是一片好意,所谓善战者不怒,我亲儿子战死尸骨无存,尚且能耐住性子与刘备对峙,你也暂且收起悲愤,随我留在阳平关即可。” 徐晃拍着胸口回答:“将军,我真不是要为子报仇,实则是那刘备见强攻阳平关不过,只好把精力放在右翼的马鸣阁道上,若是让其得逞则我们就两面受敌,若是将军信不过徐晃,我愿立军令状。” 夏侯渊听完皱起眉头,徐晃的为人他也大致清楚,在外姓将领中不如张辽讨喜,也不如于禁那般讨人厌,更没有张郃那样世故圆滑,算是魏国将领中少有光明磊落之辈。 想到徐晃的人品,夏侯渊轻轻点头:“军令状就算了,公明此去务必当心,那魏延虽然是无名之辈,但阳平关前斗将足见其勇,只需守住马鸣阁道消耗刘备即可。” “末将领命。”徐晃言语铿锵。 “妙才将军...” 郭淮想出言劝阻被夏侯渊止住,不可能因为徐晃死了义子就不派他出战,这于公于私都是不合理的。 刘备这架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曹操担忧夏侯渊不是刘备的对手,当收到夏侯渊与曹洪的战报,就准备赶赴汉中迎击当年的煮酒客,可惜后方代郡、上谷等地的乌桓部族造反,他只能为曹彰筹备钱粮兵马平叛。 曹操刚安顿完国内的一切,就马不停蹄赶赴长安坐镇,曹洪、曹休、曹真此时还屯驻在武都,夏侯渊与刘备主力在阳平关对峙,曹操在长安期间除了在各地征调钱粮,还密切关注汉中与武都的战局进展。 此时曹操坐镇长安按兵不动,不但能节省行军途中的粮草消耗,还可以有选择性的支援武都或汉中,如果张飞在武都死灰复燃,曹操就西出大散关助曹洪,如果夏侯渊顶不住刘备的压力,曹操就兵进褒斜道救汉中。 徐晃带本部兵马赶到马鸣阁道,交手后才发现魏延、陈式的军队在装腔作势,心中对张郃又生出了鄙夷,别看刘备攻打侧翼的人数很多,但这种战斗力根本起不到威胁。 说句好听的是张郃谨慎过了头,说难听点就是此人胆小惜命。 徐晃试探出魏延的实力后,很担忧马鸣阁是刘备的计谋,于是他不顾广石张郃固守的建议,亲自率兵猛攻道上的刘备军。 刘备军在马鸣阁只是佯攻,士兵们演了几个月身体精神双重疲乏,面对徐晃猛烈的攻势根本吃不消,魏延见曹军如此玩命非常意外,又感觉拖延时间的目的已经达到,就命令部队徐徐往走马岭以南撤走。 负责断后的陈式所部抵挡不住徐晃,士兵在急速回撤中造成栈道堵塞,许多人因为慌乱失足坠落悬崖,徐晃出兵用时不到十天,就赶走了盘踞此处数月的刘备军。 得胜之后张郃又亲自赶来恭维:“公明勇猛善战我不及也,此番大胜打退了侧翼的进攻,夏侯将军定会向魏王与你请功,真是可喜可贺啊。” 徐晃都忘了鄙夷苟且的张郃,而是皱起眉头说:“张将军难道没发现不对劲?刘备花如此大的精力进攻我军右翼,但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却如此不堪,会不会是庞统、法正的诡计?” 张郃听后连忙争辩:“公明此番胜归胜,但不可贬低对方抬高自己,之前刘备那些二流将领异常凶猛,要不是我实在顶不住,怎么可能派兵向夏侯将军求援?” “那为何兵卒前后不一致呢?”徐晃虚着眼问。 张郃冷笑:“刘备的兵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累的,没有将士们在此地坚守,相信公明将军没这么顺利...” “我记得魏延是最后才来的,为何他也表现得不尽如人意?”徐晃还是不能理解。 张郃轻哼回答:“那就不得而知了,可能是魏延惧怕徐将军虎威,他刚刚成名有些惜命...” 徐晃摇头自言自语:“我看魏延那厮没这么肤浅,刘备在马鸣阁的举动实在诡异,我必须立刻返回阳平关提醒将军。” “将军请回。” 张郃面无表情地点头,他对徐晃沉不住气邀功很看不起,不就是打败了名不见经传的陈式,还要这么火急火燎赶回去轻功? 徐晃和魏延几乎同时往回撤,在这期间法正与黄忠已经秘密走出定军山,与邓艾的人汇合后带兵上定军山选位置安营,又派兵把守在上山的险要之处。 徐晃回到阳平关请功的同时,提醒夏侯渊要防范刘备在耍诡计,他既然可以翻越走马岭进攻魏军右翼,为什么不可能翻越米仓山包抄左翼? 米仓山的险要为世人称道,沔水的南岸河谷也非常险峻,因此金牛道也避开了这些险要,选地势稍平缓的沔水北岸。 夏侯渊听完徐晃的提醒不以为意,他只是经常派人往沔水北岸刘备大营打探,刘备此时既不退回成都,又不继续派人进攻阳平关。 第四百九十六章 优势在我 一个月后,夏侯渊的斥候在沔水北岸大营,带回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刘备的主力竟然完全消失了,沔北大营只留下了数千兵马,守将也换成了梓潼太守霍峻。 霍峻曾经以八百兵据险而守,成功挡住刘璋万人进攻长达一年,此时刘备拨给他五千兵,足见他对沔北大营的重视。 沔北大营在金牛道属咽喉所在,一旦失守通往定军山的粮道就会被切断,那些翻过米仓山进入汉中腹地的益州士兵,就会跟去武都的张飞一样成为孤军,所以刘备才调经验丰富的霍峻去镇守。 曹军中没人知道霍峻的厉害,也不知道刘备突然消失是否是庞统、法正的谋略,他只能谨慎地派出郭淮去试探。 夏侯渊此前虎步关右,他的对手无论是马超、韩遂还是不入流的宋建,都跟眼前的刘备不能同日而语,这局面也是他独当一面后,从未遇到的严峻考验。 由于害怕辜负曹操的信任,夏侯渊用兵的时候谨小慎微,他担忧刘备使了诡计诈术,遂让郭淮领五千兵去沔北大营试探,霍峻则依靠狭窄的地理环境层层设防。 郭淮带着疑惑指挥全军进击,他与霍峻在金牛道攻防十数日不分胜负,因为狭窄的地理环境限制,双方每天只能进行小规模战斗。 霍峻的防守固若金汤,郭淮在进退两难之际,突然接到回军阳平关的命令。 原来刘备主力已经绕过米仓山,目前已经在定军山安营扎寨,并派出黄忠、魏延等将在沔水南岸截杀夏侯渊的粮队。 刘备不可思议的举动让夏侯渊大吃一惊,他完全没有料到刘备会出现在自己的后方,也从侧面印证了徐晃的担忧是正确的,马鸣阁道完全就是庞统、法正的疑兵。 夏侯渊在郭淮的口中得知沔北大营易守难攻,要想从金牛道切断刘备军的粮道非常困难,因为在那之前刘备会切断沔水的粮道。 阳平关的补给原本是通过沔水运输,现在被刘备横亘在定军山区域,由水路便捷运输的优势立刻就丢失了,只能通过沔水北岸陆路缓慢运输。 陆路运输让汉中疲弱的民力不堪重负,因为汉中的百姓几年前被谣言惊吓,已经扶老携幼逃进了益州地界,现在就凸显出迁民的副作用。 当前的局面已不是夏侯渊能够独立面对的,他最正确的作法就是应该放下自尊,留下一员将领继续守卫阳平关,派人向武都郡索求阳平关的补给,自己则率主力返回南郑等待曹操支援。 现在刘备携益州之众‘倾巢而出’,夏侯渊即便选择暂避锋芒与刘备拼消耗,曹操绝对会理解并原谅他,但是虎步关右的征西将军有自己的骄傲。 夏侯渊在陇右连战连捷,这种持续的胜利是一把双刃剑,战争的胜利给了他无比的自信,又让夏侯渊失去敬畏之心。 在面对能和曹操煮酒的刘备时,夏侯渊盲目自信和骄傲是致命的,他不会也不愿意采取如此保守的策略。 定军山是米仓山支脉,由十二座山峰组成,诸峰一字排开,延绵二十余里,因此也称为“十二连珠”,其中最高的第三座山峰就是定军山,北部是有独特的地质构造,那里没有丘陵是一片广袤的平原,再继续向北就直抵沔水南岸。 夏侯渊虽然向武都曹洪、长安曹操两边求援,但失去理智的他陆续使出昏招。 可能是因为被徐晃言中,夏侯渊调徐晃回南郑督粮,又留下郭淮镇守阳平关,自己与张郃等将率主力南渡沔水,屯驻在定军山北侧的平原上,他不允许刘备占领如此的要害所在。 张郃看了地形之后大感不妙,即便如此苟的性格他也忍不住谏言:“妙才将军,刘备居高临下占据地利,兵法云‘敌据险形不可攻’,咱们可先在周围构造工事防守,等待魏王援军来后再与刘备决战。” “什么叫敌据险形不可攻?我在哪里,哪里就是险隘,总之优势在我,刘备派人杀我爱子在前,耍诈偷偷占领定军山在后,魏王将汉中交托我手,岂容这厮在定军山兴风作浪?”夏侯渊怒目圆瞪。 张郃听得一怔,昔日他参加官渡之战,袁绍说话的狂妄口吻,跟现在的夏侯渊如出一辙。 “将军三思...”张郃硬着头皮抱拳再劝。 这时夏侯渊冷静了几分,他冷冷地嘱咐道:“是攻是守本将军自有计较,定军山北面我会亲自设防对付刘备,张将军去定军山东边设围,确保我军沔水粮道的安危,也防止刘备沿着定军山东下山去偷袭南郑。” “唯。”张郃长舒了一口气。 夏侯渊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仍旧愿意听从张郃谏言,主动在定军山北面大面积设围,减缓益州兵居高临下的气势。 眼见天气逐渐转凉,夏侯渊在定军山下与刘备对峙,企图用便捷的补给与刘备拼消耗。 曹洪在接到夏侯渊求援后,立刻派遣曹休携带粮草前往阳平关支援,曹操在长安得到消息后又任命曹真为征蜀护军,带兵一万直接前往阳平关接替指挥权。 武都曹洪的驻军突然调走,上禄、河池等县跟着陆续被汉羌游骑袭扰,曹洪引兵去救却不幸被张飞击败,最后只能龟缩在下辩不敢出来。 原本出兵援助阳平关曹真无奈返回武都,已经运粮抵达阳平关的曹休放下粮食,因为不放心曹洪也只能启程回下辩,临行前他嘱咐郭淮从南郑要粮。 曹真、曹休回师武都之后,张飞、马超又隐藏在大山之中,如此反复让武都的曹兵恨得牙痒痒。 他们在参狼羌半年时间内,凭借马超神威天将军的名声,以及张飞夸张的武力值,直接征服了附近的羌、氐部落,收编羌、氐异族勇士数千人。 张飞的消息被锤粮的士兵带到南郑,被乔装成运粮民夫的宋谌获取,他借向张郃营寨运送粮草的机会,趁着夜色偷偷翻越围栏上了定军山。 刘备得知张飞的消息欣喜若狂,他兴奋之余设宴与众将士共享喜悦,宋谌作为打探情报的功臣也被邀请进入大帐饮酒。 当时正逢邓艾的屯民送来御寒冬衣,正在为大帐中赴宴的文臣武将逐一发放。 宋谌刚坐定不久,突然一个屯民激动地冲了过来。 那消瘦的脸上充满愤怒,他不顾刘备在场指着宋谌厉声呵斥:“三年,你知道这三年我怎么过的吗?” 第五百章 定军山黄忠斩将 “果然有埋伏,将军我们快些撤回去。” 此时夏侯渊已经追出了两三里,主将中箭、黄忠出现,赵颙吞了吞口水连忙提醒。 夏侯渊单手捂着额头很纠结,族兄夏侯惇当年被射中眼睛,最后是拔出来吞进了腹中,并且还忍痛斩杀了吕布一员将领。 此时夏侯渊犹豫要不要效仿,如果他自己也生啖睛目,将来魏国就有两位盲夏侯,以自己在军中的威望应该没人敢嘲笑吧? 面对赵颙的提醒夏侯渊无动于衷,赵颙现在进退失据也不知道怎么办。 不远处的刘封虽然马匹中箭,但是因为夏侯渊的变故,没有人朝他的方向追赶,他在随从的帮助下控制住了马匹。 法正让黄忠暗箭射杀夏侯渊,但黄忠有自己武人的骄傲,他要凭真实的武力斩杀对手,所以刚才故意射中夏侯渊的左眼,以此来证明自己的箭法不弱夏侯渊。 如果夏侯渊不敢应战,黄忠会毫不犹豫再射对方的咽喉。 黄忠见夏侯渊不答话,有些猜出了对方的心思,随后故意揶揄道:“是不是怕疼不敢拔?老夫怕是对你期望过高。” “老匹夫,杀子夺目之仇,我夏侯渊必报。” 夏侯渊带着怒气一声狂啸,他抓住箭身用力往外拖拽,硕大的眼球被拔出了眼眶,血淋淋的样子看得十分吓人,但他没学夏侯惇吞噬眼珠,而是丢在了旁边的草地上。 剧烈的疼痛让夏侯渊不停晃动头颅,这举动直接惊到了身旁的赵颙与兵卒,自家将军真如拔萝卜一样拔出了眼珠。 黄忠听说过夏侯惇干了这事,没想到他这个族弟也这么勇,不过夏侯渊的疼痛很快就会消失,因为自己会亲手了结。 “准备好了吗?老夫的刀已经恭候多时。”黄忠皱眉冷哼。 “黄忠老儿,你给我去死。” 夏侯渊一声大喝,提刀纵马直奔黄忠而去,身旁的赵颙拉都拉不住。 电光火石间,黄忠和夏侯渊碰撞在一起。 视力受损的夏侯用尽全身力量,朝着并不清晰的方向挥斩,黄忠并没有占对方的便宜,迎着落下的刀锋奋力挑斩。 巨大的冲击力反噬回去,让夏侯渊差点没坐稳,这时候他才知道黄忠很猛,所以他顾不得面皮转身就要跑。 交战不到一合就败下阵来,赵颙心里居然没有一丝的责怪,毕竟自家将军刚刚那豪情已经震撼了他,于是拍马冲上去接应夏侯渊。 黄忠见夏侯渊要走哪里肯舍,他扬起大刀从夏侯渊的左侧猛追。 奔跑中夏侯渊失去眼球的眼眶,迎着扑面而来的寒风疼得几欲坠马,突然身后又传来黄忠那犹如丧钟般的呐喊。 “夏侯小儿,纳命来。” 黄忠骑着战马奔腾而过,手中的大刀如泰山压顶从夏侯渊头顶落下。 夏侯渊听见头顶的剧烈风声,他向左边扭头根本还没看到什么,自己的身躯已经被黄忠连肩挥作两段。 ‘为将当有怯弱时,不可但恃勇也。将当以勇为本,行之以智计;但知任勇,一匹夫敌耳。’ 曹操警示的话言犹在耳,但夏侯渊至死也没有记在心上,言者谆谆听者藐藐,最终一语成谶陨落在定军山下。 赵颙刚刚纵马跑到夏侯渊面前,就看见黄忠带血飞扬的大刀,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腰部以下短暂失去了知觉。 黄忠见赵颙自动上前来送,那自己就却之不恭催马上前。 “啊...” 赵颙惊慌错愕的时候,本能地抓住马缰转身欲逃,但黄忠战马奔腾起来,根本没留给他机会。 烈马卷起尘土,长刀破空横扫,红色披风飞扬,赵颙的头颅滚落。 夏侯渊和赵颙的突然阵亡,让训练有素的曹军突然失去了约束,原本在陇右战无不胜的兵将,在面对主将陨落的时候犹如无头苍蝇。 黄忠斩杀二将立刻挥动红旗向法正呼应,随后带着本部兵马跟在溃逃的曹兵后方掩杀。 法正看见山下黄忠红旗摇动,他激动得用右拳砸在左手掌心,随后欢喜的对刘备报喜:“老将军成矣,现在夏侯渊已死,那些曹兵如待宰羔羊。” “全赖军师妙计,老将军果然能斩夏侯渊。”刘备也激动起来。 “现在可以全军出击,配合子龙将军聚歼张郃残军。”法正非常兴奋。 刘备附和:“军师速发军令。” 法正点头的同时,立刻让随从竖起五面红旗,这时候埋伏在山下的魏延、吴懿、傅肜、陈式等将与刘封悉数杀出,他们趁着魏兵溃逃穷追不舍。 下午的沔水南岸天气昏暗,风声、马蹄声、厮杀声、哭泣声、叫喊声,把那片天地搅乱成了喧闹的集市一般。 张郃原本在东围抵御赵云,有了驸马都尉杜袭率万余兵马来援,超过两万总兵力已经成功挡住赵云的攻势,突然张郃望向西南方向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杜袭见张郃脸色有异好奇地询问。 张郃摇摇头:“今天心神不宁,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南围那边防御坚固,兵力也与我们这边旗鼓相当,以夏侯将军虎步陇右的能力,应该可以挡得住刘备吧?”杜袭追问。 “刘备乃世之枭雄,身边有庞统、法正为羽翼,魏王若是迟迟不来,我担心早晚要出大问题。”张郃皱起眉头。 杜袭回答道:“张飞、马超在武都作乱,相比驻守在下辩的子廉将军,魏王也许更加信任妙才将军,咱们要对妙才将军多点信心。” “我知道了。”张郃点头肯定。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张郃后军突然传来骚动,哨兵慌张跑过来通报军情:“夏侯将军、赵刺史已经被黄忠斩杀,南围已经被刘备军攻破,屯驻在南围的兵卒损伤过半,剩余败兵正向东围逃过来。” 杜袭听到战报后差点没从战马跌落,张郃一把抓住哨兵的衣领确认问:“所言属实?” 哨兵颤颤巍巍回答:“句句属实,黄忠、魏延已经出现在后方...” “如之奈何?”杜袭慌张问道。 张郃一脸严肃,“刘备兵力本就胜过我们,夏侯都督战死后军心大乱,我们守在这里已经失去意义,现在必须马上撤走。” 第五百零一章 遇抉择法正献策 杜袭问:“儁乂久历战阵,应该分析得不差,只是我们该往哪里撤?” 张郃抬头看了看天,估摸着不久就快黄昏,他表情严肃地回答:“咱们得抓紧时间强渡沔水,此时天色已晚去南郑来不及了,不如返回阳平关与郭将军汇合?” “善。”杜袭点点头。 张郃与杜袭带着人边战边往沔水撤退,定军山的益州兵如同猛虎下山、乘胜追击,战斗从午后一直持续到深夜,直到曹军狼狈渡过沔水才停歇。 次日清点战场,目前斩杀曹军超过七千人,加上被驱赶至沔水中淹死的兵卒,夏侯渊带出的四万兵在定军山战役损伤过半。 刘备看着夏侯渊的尸首,对功臣黄忠勉励道:“备说话算话,黄老将军斩杀夏侯渊,你就是新的征西将军,待收取汉中再制官印袍服,当然还有财帛田产等赏赐。” “多谢主公,末将万死不能报也。”黄忠非常激动。 黄忠现在已有七十高龄,能在暮年斩将升重号将军,不但光宗耀祖还在古今名将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刘备又对其余人说道:“诸位当同心勠力,待收复汉川之地,备都会论功行赏。” “唯。”众将抱拳应和。 黄忠升任征西将军,在军中的职位直接超过关羽、张飞位列马超之下,刘备之所以先口头定下职位,是打算汉中之战结束后与诸葛亮等人商议。 封赏官爵也是个技术活,上次刘备凭个人喜好提升庞德,立刻就遭到益州将领们的不满,吃过亏的刘备不会再上当,此时他把征西将军抛出是投石问路,除了激励其余人奋勇作战以外,还有引出各派系矛盾的想法。 刘备鼓舞人心的话结束后,众将等都围在黄忠身边祝贺,黄忠以如此高龄阵斩夏侯渊这样的强者,那些心中妒忌的也不敢表现在脸上。 此时已经年终岁末,刘备望着缓缓流淌的沔水,向庞统、法正问道:“夏侯渊兵败身死,张郃率残部逃往阳平关,两位军师以为接下来该向何处进兵?” “夏侯渊在阳平关给郭淮留了万余守军,加上张郃的败兵应该还有三万,根据宋校尉从南郑带回的情报,徐晃那边只有万余兵马。”法正分析。 刘备点点头,“定军山现在还有六万兵,曹军新败兵无战心,我们是集中攻打阳平关或南郑一处,还是分兵同时攻击两端?” 庞统直摇头:“南郑与阳平关城池均坚固难攻,曹军现在处于颓势轻易不会出战,咱们若是强攻短时间难下,但是分兵绝对是不智之举。 另外夏侯渊战死在定军山,我料曹操必定出长安亲来汉中,咱们得做好打硬仗的准备,阳平关或南郑我建议先佯攻。” 刘备皱起眉头眼神坚定,他拔出佩剑指着前方的沔水说道:“汉川之地我势在必得,就算曹操亲至也不能改我心,现在已不是昔日徐州的局面,他有出谋划策之臣、能征惯战之将,备亦有之,而且你们更强。” 庞统、法正听刘备当面夸自己,他们心中顿时觉得暖暖的,感叹有这样的主公实在不易,纷纷躬身向刘备行礼。 “主公,士元说得一点不差,现在汉中的残军皆为哀兵,即便强攻也要付出巨大代价,我也建议先佯攻阳平关,待曹操的主力进入汉中支援,然后击之必能获胜。”法正拱手建议。 刘备一脸不解:“不打南郑我能理解,毕竟咱们的粮道再向东延伸,不但容易遭到曹军的袭扰,运输的耗损也要增大,可是为什么要等曹操增兵?不应该趁其主力未到抢下阳平关吗?” 法正伸出三个手指比划道:“原因有三,其一虽然现在冬季路难行,褒斜道随时有风霜雨雪的危险,但曹操月余时间必能抵达,这段时间咱们未必能拿下阳平关;其二武都曹洪虽然被张、马两位将军牵制,但不排除他们会不顾一切来救;其三是即便能在这期间拿下阳平关,那时候曹操退守南郑图反而对我军不利。” 前面两点刘备听明白了,但是第三点却是云里雾里,怎么拿了阳平关还不利了? “孝直说再详细些,为何拿下阳平关还于军不利?”刘备拱手请教。 法正用佩剑在沙地上作画,将阳平关、定军山,南郑的位置大概标出来,他指着阳平关的位置解释:“曹操若是增兵来取阳平,身后的定军山必然要放弃,我们与曹操正面能胜,对方则退守南郑相持,我们若不能胜则只能固守阳平,筹备多年仅仅拿下一座关隘,岂能甘心?” “说下去。”刘备皱起眉头。 “曹操若是兵败阳平,主公定会继续进攻南郑,可我们的补给线被延长,阳平关到南郑的沔水区域,就成了曹军袭扰劫粮的危险点。”法正眉头紧锁。 刘备望着眼前的沔水似乎有些明白,他继续追问:“若阳平胜不了曹贼,那时又当如何?” 法正摇头苦笑:“金牛道全长一千五百里,咱们若在阳平关与曹操对峙,又怎么能够耗得过他们呢?那时只能期待中原爆发叛乱,曹操要回军肃清中原反贼,否则很难有机会攻下汉中...” “听孝直这么讲,收取汉中还要等机会?”刘备突然感觉希望渺茫。 庞统这时搭话进言说道:“我与孝直仔细商议过,想要在汉中战胜曹操,必须仍以定军山为营,把鸡肋阳平关让给曹操,这样他在沔水的补给线,就成了我们的攻击点,曹军总兵力必然胜过我们,所以粮道一旦被袭后果更危险。” “军师讲的是曹操从关中褒水运粮,然后汇入沔水向西抵达阳平关,可是他完全可以走西边更宽的陈仓道,那时候将如之奈何?”刘备紧蹙着眉头。 庞统微微笑道:“陈仓道虽然不在我军攻击范围,但是主公别忘了藏在武都的翼德,而且走陈仓道距离会远数百里,粮草的损耗比走褒斜道要大得多,相信曹操必不会舍近求远。” 第五百零二章 救汉中曹操发兵 刘备哑然一笑:“显得忘了翼德和孟起,他们这支偏师可够曹贼头疼的,就请两位军师调兵遣将,把压力尽快给到阳平关,张郃顶不住必定向曹操求援。” “翼德已得讲武堂精髓,曹贼头疼那都是应该的,初战告捷让全军休整两日,后天准时去佯攻阳平关,那曹贼着急了就必定生乱。”庞统气定神闲。 “对了,宋谌去哪里了?” 刘备与庞统提起张飞,突然想起传消息的宋谌,他原本是跟着中军听用的,但从昨天开始就没见过人影。 庞统解释:“昨日张郃兵败回撤,我让他混在其中,跟着败兵一起走了。” “什么?这也太危险了。”刘备有些吃惊。 “这是宋校尉主动请缨,因为那几个随从仍在南郑,他要回去把他们带回来。”庞统两手一摊表示无奈。 “果然是义气之士也。”刘备感叹。 “那几个随从也出身陷阵军,与宋校尉有同袍之谊,所以我只能成全他,说不定对主公击败曹操有帮助。”庞统安慰道。 刘备点点头,“宋谌此人机敏过人,应该能够全身而退,不过可惜他要去南郑,要是跟张郃到阳平关岂不妙哉?” “主公真是...”庞统和法正相视一笑。 由于是佯攻逼迫曹操赶来,刘备令法正、吴懿、黄权镇守定军山大营,自己则亲自领兵由走马谷向西北方向的阳平关挺进。 张郃、杜袭率残军退回阳平关后,得知夏侯渊战死定军山众将惊骇不已,群龙无首不知如何应对之际,刘备率军浩荡而来的消息传回。 郭淮与杜袭商议后,共同推举荡寇将军张郃代理都督,让其统领阳平关的曹军抵御刘备。 张郃虽然吃了不少的败仗,但个性谨慎每次都能全身而退,与夏侯渊激进的性格形成鲜明对比。夏侯渊兵败身死反而衬托出张郃。 张郃硬着头皮接下这烫手山芋,他抱拳对关内将领说道:“承蒙大家的信任,我就暂代都督之职,待魏王到后再做计较,眼下刘备乘胜而来,我军现在又兵无战心,众将可有退敌之策?” 张郃话刚落音,军中诸将窃窃私语,都认为刘备势大,寡不敌众不如固守。 驸马都尉杜袭满脸忧色:“固守阳平关虽然稳妥,但南郑方向的粮道从此断绝,若是武都不能给我们输送粮草,关内粮断就此成为死地,听说张飞、马超仍在作乱,子廉将军未必有余力...” 张郃皱起眉头:“刘备不从他处渡河,偏偏要临近阳平才渡,可能也是担忧提前渡河,会被徐公明(徐晃)从后截击粮道,不如陈兵北岸阻击?” 众将听后皆不言,此时郭淮谏言曰:“刘备仓促而来无船无舟,必定是临时伐木造船,若我军陈兵在北是示弱也,倒不如远水为陈,引诱刘备骄兵渡沔水,然后半渡而击之,彼可破也。” 杜袭也肯定道:“这样公明(徐晃)就能从沔水以北运粮,从而保证了阳平关的补给问题,即便不能直接战胜刘备,只要拖到魏王到来也是胜利。” “伯济之言甚善。”张郃频频点头。 刘备兵至沔水南岸,因没有提前准备船只渡河,他便着人进山砍伐树木,然后在江边制作舟筏。 张郃闻言派郭淮率兵乘小舟去引诱,可惜郭淮的计谋早被庞统、法正看穿,刘备军实际就是在南岸装装样子而已。 郭淮几番引诱不奏效,便回营向张郃禀报情况,言刘备一心造船并不上当。 张郃听完眉头紧蹙:“刘备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渡河作战而已,没必要建造大型战船吧?他把沔水当作长江了?” “刘备帐下庞统、法正多谋,或许已经看穿伯济(郭淮)半渡而击,大概是想造好战船一起登陆?”杜袭猜测道。 “不用理会刘备有看没看穿,只要他不渡河就对我军有利,说不定魏王现在已经收到消息发兵,咱们只要能拖到援兵到来,随便什么庞统、法正都不值一提。”郭淮冷哼。 张郃看不懂刘备的意图,只能向郭淮吩咐道:“辛苦伯济在沔水上监视,刘备军一旦准备渡河,立刻以令旗通知北岸,一定不能让他轻松登陆。” “唯。”郭淮点点头。 刘备军整日伐木造船,虽然声势排场搞得很大,但实际造船的进展非常缓慢,张郃误以为刘备在搞什么阴谋,所以让郭淮日夜不停的监视,诡异的举动让阳平的曹军精神压力巨大。 建安二十三年十二月末,夏侯渊阵亡的消息传到长安,在温柔乡中取暖的曹操闻讯翻身下榻,并且破口大骂夏侯渊‘白地将军’。 司马懿留邺城辅佐王太子曹丕,中大夫贾诩因疾在后方将养,跟随曹操到长安的只有行军长史刘晔。 曹操唤来刘晔吩咐:“妙才战死定军山,现在刘备攻打阳平关甚急,我必须立刻出兵增援,子扬(刘晔)尽快去作准备,咱们克日启程。” 刘晔面泛难色曰:“此时天寒地冻,褒斜道湿滑难行,后方粮草调配也没到位,已有地方苦徭役而造反,此时仓促进兵恐不利...” 曹操皱起眉头沉声说道:“我又何尝不知时机不对?奈何再不增援汉中就要为刘备所得,孤岂能让这织席贩履之辈得逞?南阳侯音造反自有子孝(曹仁)去平。” “呃...汉中军粮不足,若大军与粮队同走褒斜道,可能会延缓行军速度...”刘晔担忧地说。 曹操锤了锤额头,然后虚着眼说:“那就把褒斜道让给粮队,我们率大军绕行陈仓道,一会我会写信给元常(钟繇),让他把军需物资全部备齐,你要留人在长安接应。” “唯。”刘晔点头回应。 钟繇能不能凑齐粮草军需,刘晔心中依旧没有底气,毕竟荀彧、荀攸离世之后,曹军各战区的补给线一直在吃紧。 “另外传令子廉(曹洪)、子丹(曹真),让他们先发武都之兵速去阳平,张郃与郭淮在信中如此急切,想来阳平关已经朝不保夕。”曹操接着吩咐。 “张飞、马超常在武都作乱,如果武都驻军离开的话...” “怕什么?子廉他们前脚刚走,我们后脚就能抵达武都,张飞、马超真敢来犯,孤就把他们永远留在武都。”曹操冷冷回答。 第五百零三章 败曹休张飞显能 刘晔奉命后立刻去准备,曹操罩上披风走出殿外,冬天的长安城寒意凛冽,他望着汉中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数年前,曹操凭夏侯惇的运气打败张鲁,虽然当时非常轻松的拿下汉中,可惜三分之二的人口因为自己屠城的谣言逃入益州。 富饶的汉川大地因为缺少人口,很快就陷入全面萧条的状态,因为当时逃走的全是青壮年,留在汉中的绝大部分都是老人。 曹操本来想让杜袭迁走剩余百姓,最后在夏侯渊的恳求下没有执行,毕竟汉中的百姓要是全走光,留在汉中的军队将没人供养。 此时的汉中人少粮薄,曹操增援军队的给养需要自行携带,后续的粮草也需要持续由中原运入,所以曹操对于汉中这土地又爱又恨。 曹操为了在汉中彻底打败刘备,带走了各地聚集到长安的五万兵,在他出兵的同时曹洪也率三万余兵驰援阳平关。 曹洪的军队刚行进到沮相附近,张飞与马超又出现在下辩城外,因为他们招募的羌人、氐人擅射,直接在城下与曹休的守军拼弓箭,导致下辩守军的伤亡非常大。 曹洪知道曹休有勇有谋,手中还有三千精锐的虎豹骑,所以就留给他三千普通兵守城,毕竟只要坚持几天曹操就来了,以曹休的能力能够守住城池。 虎豹骑是曹军中的骁锐,是从百余将中选拔而来,哪怕培养一个都非常不容易,而且他们的装备非常昂贵,所以曹休舍不得让虎豹骑守城。 曹休除了虎豹骑只剩三千守城卒,面对张飞、马超万余羌胡兵袭扰,再有本事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眼看三千守城卒越打越少,张飞、马超则在城下搦战叫骂,曹休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最终选择保存虎豹骑战力放弃下辩。 曹休在黄昏率虎豹骑突围而去,张飞命马超率队穷追猛赶,嘱咐其发现不对立刻返回。 虎豹骑为轻重混骑,重骑兵的移动速度明显缓慢,眼看马超在后方咬住不放,曹休最后只能选择断尾求生,严命五百重甲骑兵断后,自己与剩下的虎豹骑往河池遁逃。 五百虎豹骑自知必死,顽强抵挡了半个时辰,最后剩下两百余骑降了马超,战死的重甲骑兵身上都是好东西,马超见好就收没有继续追赶。 马超让人安葬完那些骑兵,然后带着他们的‘遗物’返回下辩与张飞汇合。 建安二十四年正月,张飞流浪在外近一年,重新占据了武都的治所下辩。 张飞从虎豹骑降兵的口中,得知曹操率兵会经陈仓道去救阳平关,于是与马超商议道:“孟起,曹贼比曹洪、曹休可是厉害不少,咱们这万余羌汉兵还是不够看的。” 马超不以为意地说道:“曹贼兵多又如何?这几个月曹洪、曹休被您耍得团团转,大不了咱们继续跟他玩游击,让他没有精力去支援汉中。” “曹贼想去便去,咱们留在武都劫他的粮道。”黑脸的张飞露出一口白齿。 马超听得一怔,心说三将军现在也喜欢攻人软肋,但是感叹讲武堂的游击战术很妙。 “翼德有什么妙计?”马超询问。 张飞点点头:“新得的虎豹骑可是宝贝,可不能留在这里等他们叛回,可以先把下辩城的粮草全部搬到参狼羌山中去,再让雷定选几十个羌氐人的小队,在下辩南北的山中迷惑曹贼,咱们两人则负责居中策应。” “妙啊,能够戏耍曹贼,比杀了他还解恨。”马超眼前一亮。 “那立即着手安排,曹操不日就会抵达武都。”张飞催促道。 “唯。”马超抱拳应答。 张飞占据下辩后没来得及享受,马上就安排人员转移物资,挑选人员、好马,准备跟曹操玩猫鼠游戏。 曹休逃到河池略作休整,又急忙领着虎豹骑向大散关转移,对于酷爱耍小花样的张飞,这位曹家的千里驹表示看不懂。 之前被曹操给予厚望的曹休,他感觉自己的智力至少在张飞之上,但经过这近一年时间的拉扯,他发现这黑厮竟然越来越狡猾,那肮脏的战法让自己跟不上,因为这野路子兵书上根本没有。 曹休兵至大散关外遇见曹操,他红着脸垂头出现在曹操面前,将张飞复夺下辩的遭遇如实交待。 曹操听完立刻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文烈你的对手真是那黑脸的张飞?” “呃...因为吴懿被打退,留在武都的只有张飞,要么就是副将马超...”曹休满脸愧色。 “马儿?绝不可能。其父马腾都没这脑子,何况羌女生的庶子?马儿不可能有这能耐,昔日在渭水不是被孤玩于股掌之间吗?”曹操冷哼。 “张飞曾经在南郡击败儁乂(张郃),后来又在宕渠再败儁乂将军,看来我们以前都小看了黑厮...”刘晔摇头叹息。 曹操皱起眉头:“当年南郡有庞统献计,宕渠也是因为坐拥地利,总之也是张郃无能,不过这黑厮昔日被吕布玩耍,如今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刘备已经拥有天下无敌的关羽,要是张飞也成长为智勇双全之将,实在是孤的心腹大患。” “魏王,您是打算...”刘晔欲言又止。 曹操冷笑道:“既然张飞已经送到眼前,孤自然要折断刘玄德的羽翼,什么虚伪的桃园三结义?孤给他把桃树都烧了。” “那阳平关?”刘晔又问。 “子廉和子丹已经去了,阳平关也没有新的军情传来,我想那大耳贼也未必能得逞,咱们先处理完武都的张飞、马超,顺便等一等后方筹集粮草。”曹操打定了主意。 一众随军的将官皆不说话,曹操对着曹休说道:“张飞的雕虫小技不值一提,在绝对力量面前一切鬼蜮伎俩都没用,孤再调拨两千虎豹骑给你前方引路,遇到张飞、马超不可轻易出战。” “唯。”曹休铿锵抱拳。 有了曹操一番激励,曹休瞬间就有了动力,心说张飞看你往哪儿逃? 曹休兵至河池没有张飞的行踪,他又小心谨慎引虎豹骑来到下辩,只见下辩城门紧闭、城墙上空无一人。 曹休直接看懵了,心说张飞这又是什么花样?这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第五百零四章 畏伏兵曹军裹足 曹休在张飞手上吃过亏,此时不敢轻视黑脸莽夫,他令虎豹骑退后两里警戒,等曹操来后再行定夺。 几个时辰后,曹操在河池留下三万兵,自己率剩余两万向下辩而来。 曹操除了要节省军队体力,也有些轻视张飞的缘故在内。 张飞只有万余胡汉杂兵,若兴大兵去剿殊不对位。 虎豹骑整齐而立,曹休主动向曹操迎了上前。 “文烈何以在此?张飞在下辩如何设防?” 曹操见曹休按兵不动,以为张飞布置了严密的防守,曹休保全虎豹骑的作法,曹操打心里觉得他有统帅之才。 “下辩城门紧闭,城墙上空无一人,我怀疑张飞有诡计,故而不敢近前涉险...”曹休低头抱拳,昔日被猪尿包丢在身上,那记忆实在是深刻。 曹操也是多疑之人,他催马望着远处下辩的残影,心中不停计较张飞玩什么花样。 寻常将领用计可循兵法,所以对阵时也遵兵法对应化解,像张飞这种纯莽夫出身的武将,耍起花样来没有章法,完全是从心所欲随喜而定。 “德容(张既),你对雍凉颇为熟络,就引一军去前引路。”曹操望着雍州刺史张既吩咐。 “唯。” 张既听得一怔,随即仍旧抱拳应下,他曾助夏侯渊虎步关右定雍凉,去年又跟随曹洪武都讨张飞,的确对这一带比较熟悉,但还从未当过开路先锋。 猪尿包的事发生时,张既当初就在曹洪的营中,他极力克制自己忍着没笑,没想到天道好轮回自己成了引路人。 张既受命引路,催兵马往城下而去,但始终保持安全距离。 上级的情绪能感染他人,引路士兵受张既影响,都变得谨小慎微行动迟缓。 城下叫门无人应答,城墙上也没有出现防御者。 寒风穿过城门的缝隙,发出无比的起疑的声响,配合周边静悄悄的环境给人阴森之感。 “先退出去。”张既大喝一声,前方士兵纷纷后撤。 城门洞口被回声笼罩,士兵如听鬼哭神嚎拔腿就走,好似残兵败将往后军奔去,张既阻拦不住只有硬着头皮往后走。 前路兵马突然狼狈奔跑,许褚担心曹操有失,遂引虎卫列在阵前。 曹操远远望去并无追兵赶来,为何这些士兵会惊恐成这样?他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张既策马疾奔来见,曰:“文烈将军所言不差,下辩城门紧闭、城上并无守军,臣恐张飞有什么阴谋,所以回报魏王定夺。” “德容(张既)真是谨慎,就没试着撞开城门?”曹操听后满脸无语,前面曹休已经说过一遍,我难道只是派你去核实他话的真假? “呃...张飞诡计多端,我...” “哼哼,什么时候张飞也让尔等惧怕?此人若真有周瑜、诸葛亮的智谋,刘备前半生至于在天下漂流?” 曹操冷哼一声亲引大军向前进,张既、曹休满脸愧色跟在他的后面。 行至城门下,冬日寂静的城池,营造出诡异的气氛。 曹操让许褚引虎卫再探,许褚无惧无畏走在最前方,虎卫也是个个眼神锐利,在气势上已经胜张既一筹。 许褚把耳朵贴在城门上拍打,感觉里面毫无回应的时候,他叫上两个虎卫与自己用力往内推。 木门轴咬着轴圈吱呀作响,门开的时候寒风吹动尘土扑面,迎头的几个虎卫瞬间吃土。 下辩街上空无一人,曹休在马上左右观望,最后小声对曹操谏言:“魏王,如此诡异之像,莫非是张飞留了伏兵?” 曹操眉头紧蹙,他想起当日濮阳和吕布作战,那时候自己差点被生擒,思索半晌后持鞭指前方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张飞即便有埋伏,量他那些乌合之众,能够翻起多大浪花?咱们先占据城门居高临下,而后选敢死之士入城探看,我就不信会输给那黑厮。” “唯。”刘晔、曹休等皆抱拳。 曹军在下辩折腾了两个时辰,最终发现连张飞伏兵的影子都没,城中百姓之所以不敢出门,是因为张飞运粮弄得鸡飞狗跳,他们担心自己财物被劫掠,所以个个关门闭户不敢上街。 曹洪在入驻下辩后旧病复发,他给城中十几个富户冠通敌罪名,收走了对方的家财与美婢供己享受,可惜最后被张飞一锅端走,下辩府库如今比曹操的脸还干净。 张飞把劫来的物资、美婢赏赐给部下,让那些士兵心甘情愿跟他打游击,并且保持着相当高的战斗力。 曹操被张飞‘戏耍’大怒,正当他要找张飞剥皮抽筋时,斥候在下辩南部发现张飞的身影,初步确定只有几百人。 “这黑厮如此狂妄,何人愿意替孤去灭了他?” 曹操拍案而起,指着堂下众将发问,因张飞早就凶名在外,随军将领竟无人请缨,大家纷纷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仲康,可敢战张飞否?” 曹操心忖万人敌张飞的确不是等闲之辈,自己身边怕只有虎侯许褚可以一战,于是不顾场面尴尬直接点将。 “末将愿斩张飞头颅,回来献与魏王。”许褚面无惧色,说话铿锵有力。 曹操欣慰地点头,“张飞这厮似有精进,文烈,孤与你一万兵马随仲康(许褚)同去,希望你们能带回好消息。” “唯。” 曹休眼见有许褚随军,至少有人正面刚张飞,取胜的信心又多了几分。 许褚和曹休去找张飞寻战,张飞骂了几句就遁入南边山中,曹军欺张飞带出的兵少穷追不舍。 张飞一直与曹军保持一定距离,曹休与许褚绕过两三个山谷,左右山坡上突然有人丢石头。 “张飞果然在此设伏,咱们还是速度退出谷去。”曹休见状就要退兵。 许褚一把抓住曹休马缰说:“参军且听我一言,我观坡上落石寥寥,必然是张飞在装神弄鬼,就此离去恐被魏王斥责,您别忘了咱们下辩的虚惊。” 曹休听得一怔,莫非许褚旁观者清? “许将军言之有理,传令全军继续谨慎向前,但也要派人向魏王禀报,毕竟张飞的兵力并不少,若真有大规模伏击不堪设想。”曹休捋须分析。 第五百零五章 出损招张既迁民 曹操收到曹休战报后面露疑色,入城后他已经核实出张飞总兵力,他只有不到一万两千的胡汉混杂兵,其中益州带来的汉人的精兵仅剩五千人。 曹休、许褚带去的都是中原精锐,但仍遣冠军将军杨秋率兵五千去接应。 降将杨秋率兵出城不久,斥候发现马超带着两百骑兵,在下辩北部区域肆意游荡,仿佛在嘲讽曹军无能一般。 曹操觉察到一丝阴谋的气息,他先派人暗中监视并没着急派兵征剿,因为城中只剩五千虎豹骑,这支部队不可能交给外人统领,而且下辩城也需要军队守卫。 当前留在下辩的曹营将领,只剩路招与西凉的降将程银,曹操不知马超真实兵力多寡,更不知他和张飞谁在佯攻、谁是主攻,于是把屯驻在河池的三万兵全数调来。 曹操留下张既在下辩防守,亲引两万兵马去征剿那‘不知死活’的马超。 面对曾经的手下败将,曹操心中根本没多少压力,但真实接触后他发现马超也有进步。 马超跟张飞同样在群山间东躲西藏,行踪始终处在曹军斥候的‘监视’范围之内,偶尔出现的落石、滚木、绊马索如同儿戏。曹军进山后一直看得见摸不着,若即若离的感觉恋人之间的拉扯。 随马超和张飞进山的兵将很少,每人只带着数百山地的精锐,主力则跟在雷定等人遁入了参狼羌藏匿。 因为人少好躲藏、船小好调头,南北两路的曹军被引诱在大山中绕路。 曹操在山中转了几天就发现不对,但自己不肯承认被莽夫马超戏耍,所以只好硬着头皮追下去。 十几天后,行军长史刘晔进言曰:“魏王,山中行军粮草辎重运输困难,马超似乎无心与我们交战,何必要跟他继续这猫鼠游戏?” “子扬之言有理,现在马儿变成钻山鼠,孤也没心思跟他玩下去,先收兵回下辩去,也不知文烈与仲康如何了。” 曹操就坡下驴命令后队改前队,然后带着大军徐徐退出北面山谷。 兵归下辩,曹休、许褚并未归来,曹操急忙派人斥候去寻。 结果南边的情况与北边相似,张飞比马超的小伎俩还多一些,经常亲自作诱饵引许褚去追,偶尔还驱赶野兽袭击曹军,让曹休追得十分难受。 南边的曹军也撤回下辩,在二十天的追击时间里,南边两路基本没人员损伤,但因疲于奔命搞得兵士身心俱疲,长安带出的军粮也被消耗大半。 曹操端坐在太守府脸色铁青,堂下一众文武各自喝着闷酒,此时大家再也不嘲笑曹洪、曹休、曹真。 不是他们无能,而是对方无赖。 “可惜贾文和不在此间,他应该有办法收拾张飞、马超的。”曹操望着下首群臣默然不语,自己不禁感叹起来。 刘晔老脸一红,自己也是曹营主要谋士,不能替主公排忧解难,那么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出班拱手建言曰:“张飞、马超兵力稀少,故而不敢与我们正面决战,若在跟在他们后面寻战于军不利。” “子扬可有计助我?”曹操充满期待。 刘晔躬身回答:“主公不如留在武都留下一军,还是先率主力往阳平关迎战刘备,待破了刘备再回师征剿他们不迟。” 曹操神情凝重没有说话,刘晔的建议已在心中打过腹稿,但最终被自己给否掉了,因为随军将领没有谁能挑得起大梁,原本寄予厚望的曹休看来还是历练不够。 “子扬之言虽善,然则谁可留在此地?” 曹操没想到好办法,只好把刘晔的方案摆出来,试探殿内的将军们谁会接招,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雍州刺史张既起身走出席位。 “魏王,张飞、马超故意滋扰、实为牵制,他们依托多山地避而不战,粮草补给除从羌、氐部落中获取,就是在武都各城池间掠夺,虽然围捕狡猾的猛虎的确不容易,但依旧有办法令其无法伤人。” 曹操将双腿盘起,俯着的身体向后坐直靠了靠,张既这一通分析似乎话里有话。 “德容似乎有办法捕虎?速速道出为孤解惑。” 张既躬身再拜,曰:“张飞、马超此时如同山匪,靠打家劫舍以战养战之法存活,若是魏王愿意在武都坚壁清野,他们没地方劫掠会怎么活下去呢?” “德容的意思...” 刘晔欲言又止,坚壁清野是两败俱伤的烂招,他不知曹操会不会采纳。 “武都在籍百姓六万余户,算上不在籍的怕有二十万人不止,魏王何不尽迁其民往天水、京兆等地?正好可以补足三辅这些年迁走的人口。”张既解释。 刘晔一听心说好家伙,原来张既想把武都百姓迁去雍凉,来弥补京兆地区因战争缺失的人口,他这个雍州刺史还真尽职尽责,也是他建议迁走汉中的数万百姓,可惜被夏侯渊将百姓留了下来。 见曹操听得有些意动,刘晔急忙劝谏:“迁移这么大规模的人口,德容知道需要征多少徭役?雍凉两州怕没这个实力支撑吧?” 兴师十万,辎重三之一。 此时武都的百姓有二十余万,曹操在武都以及阳平关超十万兵,超过三十万人的后勤,需要征调近百万人服徭役,雍凉现在根本征不到这么多民夫。 “魏王坐拥北方九州,即便雍凉没有这实力,中原尚数百万民夫可用,这可能是目前最稳的办法。”张既眼神坚定。 “国内这些年多发叛乱,宛城侯音就是引征徭役而反,若不慎重恐引得天下震动,魏王务必三思。”刘晔继续劝谏。 曹操一听两边皆有道理,他皱起眉头不知道如何下定决心。 张既摇头苦笑:“所谓兵贵神速,只要能尽快击败汉中刘备,短暂的徭役未必能动摇国本,但大军被张飞长期耗在武都,此次汉中争夺的结局就...” “德容所言甚是,继续在此蹉跎岁月,反而落入那黑厮的彀中,孤意已决即刻迁民。”曹操拍案最终定下计策。 武都至天水要走祁山道,往京兆要走东边的陈仓道,因为道路狭窄不好走,迁移的时间跨度会很长,所以需要留下兵马护送,否则张飞和马超必然会来找事。 曹操留给曹休两万兵,让其配合雍州张既迁民,自己则率主力赶赴阳平找刘备决战。 第五百零六章 设陷阱曹操开送 建安二十四年二月,曹操时隔数年复至阳平关。 曹操到后发现阳平虽数万兵马,但从未与刘备有过什么大战,其中除了有刘备消极避战的原因,也跟阳平关的将领混乱有关。 夏侯渊战死定军山,郭淮、杜袭共同推举张郃代行都督事,曹操在长安收到消息后,更是给张郃假节督汉中诸军事,张郃便以郭淮为司马。 张郃持曹操节在手中,南郑的徐晃也遵其将令,保证粮草沿沔水北岸运抵阳平。 汉中曹军在张郃的调配下,保证阳平关与南郑之间的粮道通畅,在监视南岸刘备军造船方面也做得很好,问题就出现在曹洪抵达阳平关后。 曹洪与曹真携三万大军抵达阳平关,阳平关的守军数量瞬间变成了五万多,加上南郑的徐晃所部总兵力已跟刘备军持平。 此时刘备仍在南岸不紧不慢的造船,根本没有渡过沔水强攻阳平关的打算,还时不时派人在下游袭扰曹军粮道。 张郃在兵力相当、战船齐备的条件下,没有选择主动渡河与刘备交战,并不是因为此时他还想苟下去,主要是他指挥不动宗室大将曹洪、曹真。 曹洪因为能力问题,此时官职为都护将军,职责是监察军中其余将领,虽然这是个没实权的虚职,但他为人资历太老,位列曹军宗室四将之一,是张郃惹不起也不敢惹的存在。 曹真资历不及张郃,但他却是曹操喜爱的养子,受封征蜀将军前为曹军第三任中领军,这个职务是统率亲卫与禁军,不是曹操亲信则没机会担任,前两任分别为曹操的心腹史涣,以及战死在定军山的夏侯渊。 张郃不敢指挥曹洪、曹真,两位宗室也因为张郃持节,所以不敢夺过张郃的指挥权,几个人就这么得过且过,直到等来魏王曹操。 曹操到后指挥权问题迎刃而解,他考虑到徭役问题必须要速战速决。 望着汉中东西走向的地图,曹操皱眉冷哼:“大耳贼想跟咱们拼消耗,孤怎么可能随他心意?看来必须要给他挖个陷阱。” 刘晔见曹操目光落在南郑附近,于是试着猜测:“刘备偶尔会派兵渡过沔水袭扰我军粮道,莫非魏王打算以粮为饵?” 曹操摇摇头,“袭扰粮道引不来刘备主力,大耳贼不是想要汉中吗?给孤把徐公明召回阳平关,咱们把南郑拱手让给刘备。” “魏王,您这是何意?”曹洪着急问道。 大帐内曹真、张郃、郭淮等将大为不解,心说哪有还没开打就开送城池? “照孤说的去办就行。”曹操故弄玄虚。 “唯。”刘晔拱手回应,他似乎明白了曹操用意。 数日后,徐晃按曹操军令要求,大张旗鼓沿沔水北岸向阳平关进发,生怕南岸的刘备军斥候发现不了。 徐晃抵达阳平关的同时,曹操放出去的斥候在沔水旁来回哨探,他们密切注意着南岸益州兵的动向。 可惜经过两日的观察,以及南郑留守兵马的传信,得知刘备面对‘天上掉下的馅饼’无动于衷。 曹操站在沔水旁叹息:“大耳贼身边有高人啊,居然能看出孤的计谋,这厮现在不好对付了啊。” “主公打算反客为主,放弃南郑引诱刘备前往,然后再以重兵断其粮道,把他们困死在汉中?”刘晔继续猜测。 曹操尴尬得一笑,原来自以为高明的计策,刘晔也是看了出来的,必然瞒不过号称凤雏的庞统。 “大耳贼避战是为怯也,他不来找孤敢交战,孤便渡河去寻战,妙才在什么丢失荣耀,孤就在什么地方替他找回。”曹操虚眼冷哼。 刘晔点点头,“魏王若是由此渡河往南岸下寨,咱们还能缩短粮草漕运的距离,减少粮草被刘备袭击的风险,不过刘备主力就在对岸造船,由此渡河恐遭对方半渡而击,不如引兵向东再渡?这样还能迂回包抄其后。” 曹操听得直摇头:“刘备新制的简陋船筏,怎么能挡住我们的战船?由此渡河那大耳贼必然抵挡不住,再者向东找无人的地方渡河,我军侧翼容易遭到刘备兵马的伏击,张飞现在都学得那样精明,那大耳贼有庞统、法正相助,他们肚子里的坏水儿,怕是比眼前的沔水还多...” “呃...魏王英明。”刘晔连忙恭维。 曹操转身将手负后背,悠然说道:“走吧,现在回营去部署。” “唯。” 曹操回到阳平关聚将说道:“所谓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刘备想在沔水与我军相持,孤决定主动出击,子扬(刘晔)、子廉(曹洪)尽快准备船只,子绪(杜袭)负责调拨关中粮草,其余将领立刻整备兵马,两日后清晨登船进击南岸。” “唯。”帐内文武齐声应答。 徐晃附和后欲言不言,曹操察觉到他似有话说,于是伸手止住和声问:“公明想说什么?” “我军的粮草补给从褒水向南转入沔水,在汉中境内有长达数十上百里的路程,刘备爱派人在沔水沿途袭扰,现在南郑的守军稀少不足千人,无法有效地策应东段粮道,末将请缨带兵去护卫粮道安全。”徐晃铿锵说道。 “公明思虑周全,魏王当应允所请。”刘晔站出来为徐晃说话。 曹操寻思徐晃勇猛善战,派他去护粮不能并尽展其才,这时曹操猛然看到表情冷峻的张郃,于是望着对方说道:“公明我还有他用,儁乂素来持重谨慎,给你一万兵马去护粮如何?” “末将领命。”张郃果断应了下来。 “魏王,那末将...” 徐晃见张郃摘了自己桃子,便忍不住询问自己的任务。 “大耳贼恣意妄为,他能袭扰我军粮道,孤就不能断了他的粮道?只要攻破刘备金牛道的据点,我看他在定军山吃什么?”曹操冷笑。 郭淮跟着进言:“魏王,末将奉妙才都督将令,曾经攻打过刘备的沔北大营,但那里地势狭窄利守不利攻...” 曹操走到帐内悬起的地图前,指着阳平关外一处说道:“刘备能派人翻越走马岭,然后进攻马鸣阁道,咱们为什么不用大耳贼的路线?” 郭淮听得一怔,心说魏王果然棋高一着。 第五百零七章 论英雄一语成谶 曹操见郭淮神色有异,他自傲地下令:“子丹(曹真),待孤率大军开始渡河后,汝率本部将士出阳平关,全力攻打刘备的沔北大营。” “唯。”曹真出班抱拳。 “公明。” “末将在。” 曹操望着徐晃肃然道:“汝引一军出马鸣阁,暗中翻越走马岭袭其后,与子丹前后夹击拔掉刘备据点,只要你们断了他的粮道,大耳贼还有何底气与我争锋?” “末将领命。”徐晃铿锵回应。 曹操刚来阳平关没几天,就找到击败刘备的办法,几轮部署都有很高的战术水平,帐内诸将纷纷觉得胜利在望。 “尔等速去准备。”曹操大手一挥宣布散帐。 阳平关的曹军迅速动了起来,沔水北岸陈列的战船一字排开。 大战在即,徐晃从南郑征来的民夫,在曹兵注视下拍着长队往船上般米粮、箭矢等物资。 沔水南岸的刘备探得情况后,立刻拔营起寨返回定军山,把曾经夏侯渊扎寨的走马谷让给曹操,打算继续居高临下在定军山打败曹操。 南岸的异动,引起江中巡逻船的注意,曹军斥候很快把军情送达曹操。 曹操闻讯出阳平来到沔水前,依稀可以看到对岸忙碌的人影。 刘备未战先撤,奇怪的举动引起刘晔的怀疑。 “魏王,刘备究竟在干什么?他先是在南岸装腔作势,目的似乎想引您来增援阳平关,但现在一次还没交战,居然又率先选择撤军,这些行为真是匪夷所思...” 曹操望着对岸冷笑:“刘玄德织席贩履起家,能达到现在这局面殊为不易,可惜想与孤抗衡还力有不逮,子扬认为他不想半渡而击吗?” “那却为何...” “伐木造船消耗甚巨,刘备底子薄本就耗不起,所以才在对岸装腔作势,只是张儁乂、郭伯济看不明白而已,不过究其原因还是妙才战死、三军震动所致...”曹操叹了口气继续解释:“刘备这两个月造的舟筏如此简陋,若真敢效兵法行‘半渡而击’,在咱们战船面前就是自寻死路。” 刘晔看着面前的大船,寻思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拱手称赞:“魏王算无遗策,看来对擒获刘备胸有成竹了。” “当日孤与刘备煮酒,英雄之论言犹在耳,不想孤真的一语成谶,现如今群雄凋零枯萎,只有他与操剩到最后,成了气候的刘备不可小觑。”曹操言语时面色凝重,他知道刘备羽翼已经丰满,自己再不能像往日那般拿捏。 “刘备虽有大志,但天不与其时,魏王已得天下三分之二,无论从人口、兵力、产出来讲,那些边地都与中原相去甚远,刘玄德岂能与您抗衡哉?”刘晔宽言安慰。 曹操微微点头,指着对岸解释:“就是因为刘备底子薄,所以行事才会这般谨慎,他此举必是退回定军山,打算借地势与我对阵。” “如果战争时间被拉长,要当心百姓苦徭役,可能引起国家动荡...”刘晔担忧地提醒。 “哼哼,刘备想用劫粮的手段,跟孤来拼消耗殊为不智,想我曹操一生南征北战,很多时候都是断人粮道获胜,效仿我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不过汉中之战能不能速胜,得看子丹与公明能不能克敌。”曹操一脸严肃地分析着战局。 “我们这边的正面战场是...” 刘晔没说话完,曹操接过话去,“能正面击溃刘备最好,若然不能也可以很好的牵制,除非有人识破我的计谋,否则刘备必会英雄末路。” “反正我是猜不透的,定军山与金牛道间隔着米仓山,庞统和法正也应该猜不到,刘备自恃那霍峻擅长防守,必然也是掉以轻心,除非...” 刘晔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他突然想起一种可能。 “除非什么?子扬因何眉宇不展?” “魏王,您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刘备往阳平关安插了细作?徐公明偷袭走马岭要是暴露,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曹操听后仰天大笑,“子扬多虑了,帐中诸将皆跟我出生入死值得信赖,徐公明往马鸣阁名义上是去布防,即便阳平关内真有刘备的细作,他们没有机会把消息传递出去,看看这些民夫就知道了...” 阳平关内外把守严密,即便干活的民夫在曹兵监视之下。 拱手刘晔点头认同曹操,虽然各地间常有细作散布流言,但是战场中有无数双眼睛,机密情报不会那么容易丢失。 黄昏时分,曹洪来到沔水北岸巡查。 他看见民夫像牲口般来回陆地和战船之间间,此时物资搬运进入了尾声,所有人都累得疲惫不堪。 明天早上曹操就要出征,他们要在天黑前把物资准备齐,所以曹军根本没把这些百姓当人,但凡走得慢了点,鞭子就抽打在身上。 几年前,汉中人口大量逃往益州,所以徐晃在南郑只征到五千人,其中多数还都年龄偏大。 五千民夫为近十万曹兵做后勤,他们的工作强度之大可想而知,不少人撑不到战争结束就累死了。 突然间,一艘船边传来扑通一声巨响,似乎是落水之声。 曹洪寻声赶了过去,几个扛米袋的民夫在甲板边瑟瑟发抖,负责监工的曹兵已经扬鞭在手。 “什么事?”曹洪厉声喝问。 火头监工回答:“将军,都是这几人走路不长眼,把那厮挤到船边坠进了江中,可惜了那几十斤好米...” “将...将军饶命,我们太累了,真的没注意...” 站在最前的民夫说完作揖叩头,剩下几个人跟着把甲板撞得梆梆作响。 “还不派人去捞?”曹洪对着火头示意。 火头尴尬回答:“俺们多不会水...” 曹洪皱起眉头,“算了,我叫人去打捞,抓紧时间把剩下的搬完,这顿鞭子暂且记下。” “唯。” “多谢将军...” 曹洪让护卫选了两人下河的去找,但此时的河水仍旧冰冷刺骨,下水的曹兵上下忙活了几次,最终只打捞到那袋米,坠河的民夫则没有踪迹。 此时暮色渐渐降下,江水中已经看不太清,曹洪当机立断放弃寻找,毕竟民夫在他眼里算不得人。 第五百零八章 赠披风小卒传讯 曹操在准备进军的时候,刘备已经全部撤回定军山。 夜里,刘备在帐中与法正、庞统讨论着,研究如何正面和自己的宿敌作战。 刘备指着沙盘面露忧色:“曹操果然不是夏侯渊可比,他派张郃在北岸守护粮道,明天他渡河后会在走马谷扎营,势必把防线延展至整个定军山北,我们再想依托沔水袭扰,似乎很难...” 庞统笑着回答:“主公还记得子玉的长处否?” “子玉当然是擅屯田种粮,但这跟眼前局面有什么关系?”刘备满脸问号。 庞统摇摇头,“非也,难道子玉长处就一个?” “是会教徒弟?还是会用兵?” 刘备还没想好如何封赏杨松,所以让邓艾跟着运粮队来定军山一见,顺便了解杨松在屯田期间的作为。 此时邓艾刚好在定军山大营,所以刘备会说蓝田会教徒弟。 “还有更厉害的长处。”庞统神秘一笑。 见庞统也学诸葛亮打哑谜,而且那不耐看的脸上露着奇怪的表情。 刘备举起异于常人的手臂,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然后陷入了沉思之中。 军师口中那所谓的长处,该不会是什么生理特征吧?但蓝田这方面平平无奇,实在算不得出类拔萃。 “我有三个儿子。” 刘备莫名其妙的话,让旁边的法正有些惊讶。 “主公你在说什么?” “呃...士元在讲什么?” 刘备感觉自己会错了意,马上出言打断法正,岔开这危险的话题。 庞统捋须笑道:“蓝子玉最厉害的长处,还是孔明告诉告诉我的,是他对大局的观察以及推演能力,孔明夸他普天之下无出其右,难道这不比会屯田、会用兵更厉害?”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蓝将军这句名言的确让人震撼。”法正先是点头附和庞统,然后又向刘备发问:“主公刚才说三个儿子,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刘备想不到法正又把话题绕了回来,他支支吾吾说道:“三个儿子?我为什么要提儿子?咱们还是说回战场,子玉的谋全局,跟眼前有什么关系?” 庞统没有纠结儿子话题,他顺着刘备的话往下说:“蓝子玉的谋全局,是以点带面把视野拉开,并不单单着眼于眼前的战场,比如翼德在武都牵制能影响汉中,也比如孔明在成都筹粮都会影响全局。” “呃...士元你还是说结果吧。”刘备着急地问。 庞统指着定军山以东一处河道分析:“此处河道弯曲狭窄,很适合派兵去袭扰,距离我们现在大营约二十余里。 主公可遣两员稳重的将领在这附近扎营,只要他们交替配合、相互策应,必能牵制张郃截取曹军粮道。” “士元此计甚妙,只要能成功截获一两次,曹操就不能全心全意作战,待其心神不宁、身心倦怠之时,咱们找准机会出击,便可一战而定。”法正补充道。 刘备点点头,“就依两位军师,不过士元所言稳重的将领是...” “黄老将军曾阵斩夏侯渊,曹军将士闻其名多有胆寒,我推荐老将军去对阵张郃。”法正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士元说需要两员将领相互策应,我就让子龙与黄老将军同去,子龙跟随我转战南北,还从未出过差错,你们以为如何?”刘备询问。 庞统点头肯定:“子龙将军在阳平关搦战,当时曹营无一人敢出城与敌,主公是完全不给张郃机会啊。” “张郃运气不好,也能怪备乎?”刘备突然的打趣,让庞统、法正皆开怀大笑。 “曹操明日就会渡江,主公当尽快作出部署,可让两位将军从山后绕行,早点抵达预定地点为妙。”法正提醒。 “兵贵神速,备这就让人把子龙与黄老将军唤来。” 此时营外空地里有架着取暖的篝火,陈到与几个侍卫站在火堆旁,他们盯着一个反抱双臂、全身湿透、冷得发抖的陌生人。 “叔至,这是...”刘备走上前好奇地询问。 “主公,他自称是宋校尉的随从,天黑以后从沔水北岸而来,说有重要的军情向您汇报,适才主公和两位军师在谈事,所以我就先让他在火堆旁取暖。”陈到抱拳回答。 “是宋谌的人?也是出身陷阵军?你叫什么名字?”刘备皱眉问道。 那人虽然冷得牙关打颤,却抬起头很自豪地回答:“卑职名叫张顺,原为陷阵军侦察营的侦察兵,后来跟随宋将军行船走商、打探情报,目前军籍仍保留在陷阵军。” 刘备对于陷阵军有过些了解,他知道陷阵军是高顺练出的精锐兵团,而侦察营又是陷阵军中的精锐。 “如此冷的天气强渡沔水,应该是有很紧要的情报,你跟我进帐说话。”刘备对张顺说完,又扭头嘱咐陈到:“叔至你去把子龙、黄老将军请来,顺便给张顺准备一套干爽的冬衣。” “唯。”陈到应答。 张顺没有迟疑跟着走入主帐,刘备解下自己的披风递给张顺,庞统、法正见刘备如此厚待感到好奇。 张顺感觉自己就是一小卒,哪里有福分敢穿刘备的披风,于是站在原地不敢接受。 “衣服谁穿都一样,趁冬衣还没送到,先用我这披风御寒,顺便把情报说军师们听。” 刘备近乎于命令的口吻,让纪律严明的张顺再不敢拒绝,他把披风紧紧裹在身上,感觉体内马上有暖流袭来。 张顺徐徐说道:“昨日曹操召集众将议事,今天大一早阳平关就忙碌起来,宋校尉在关内发现有些奇怪的事,所以让我借往船上搬米袋的机会,佯装落水来定军山禀告,由于曹军监视得比较严密,我是等到黄昏才找到机会的。” “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法正追问。 “曹军除了让我们把粮食、物资往船上搬,还有少部分部分是在关内装车,听说是要运送阳平西面的广石关去,原本驻守在广石关的张郃早就撤走,宋校尉觉得这件事太不寻常。”张顺回答。 法正与庞统眼神凝重的对视,两人同时移步到帐中的沙盘处。 “两位军师,是否有什么不妥?”刘备好奇地问。 庞统指着沙盘轻哼:“曹贼果然诡计多端,他是打算从马鸣阁绕行,翻越走马岭去袭击沔北大营。” 第五百零九章 争主将命也运也 刘备听得后背发凉,也跟着来到沙盘面前观察,看着庞统手指的咽喉位置,那里就是梓潼太守霍峻把守的沔北大营,丢了此地后果不堪设想。 “仲邈(霍峻)擅长防守,我留了五千兵给他,就算曹操派人偷袭,也未必能攻克那里。”刘备自我安慰。 法正皱眉摇头:“如果我所料不差,曹操不可能只出一路兵,他定然会派人出阳平吸引注意力,让翻越走马岭的曹军能有机可乘,若是让两路曹兵前后形成合击,霍太守未必守得住...” “粮道若被切断,定军山则危矣,如之奈何?”刘备语气急促。 庞统连忙安慰:“幸好有宋校尉的情报,否则金牛道很可能让我们陷入被动,阳平关绕道马鸣阁与走马岭要近些,为今之计要派人连夜返回报信,让霍仲邈分出兵力去防守走马岭,若是曹军在那边投入兵力多,主公还得抽调兵力回援。” “曹军兵力胜过我们不少,还是等明日曹操大军到后再说,即便我们坐拥定军山地利,兵力过分悬殊是挡不住的。”法正提醒。 “曹操果然厉害,轻而易举让我首尾不能两顾。”刘备眉头紧蹙。 “主公勿忧,有了宋校尉的情报,曹操的图谋就算失败一半。”庞统出言安慰。 “备取汉川之心坚若磐石,岂会因些许计谋动摇心神?”刘备肃然说完又问张顺:“你们在阳平关还有几人?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张顺抱拳回答:“连宋校尉在内共五人,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做事,我们已经有好几次经验,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甚好。”刘备点点头。 帐外响起沉重的脚步声,赵云、黄忠以及拿冬衣的陈到走了进来。 “主公,军师。”赵云、黄忠抱拳行礼。 陈到把冬衣递给张顺正欲离去,庞统突然叫住他说道:“烦劳叔至将军再走一趟,主公还有些事要找邓都尉(邓艾)。” 庞统说完刘备马上会意,此时正好迎上陈到确认的眼神。 刘备点头吩咐:“按军师说的去办,顺便给张顺找个地方安顿。” “唯。”陈到抱拳回应。 张顺识时务地把披风留下,然后跟着陈到走出了大帐。 “军师,有什么重要军务?我和子龙将军还不够吗?”黄忠走到庞统身前询问。 黄忠阵斩杀夏侯渊正是春风得意时,他对庞统、法正两位军师非常尊敬,要知道没有法正的谋略相助,他很难取得这逆天功劳。 庞统将赵云、黄忠叫到沙盘前,指着与法正商量好的位置吩咐:“两位将军今夜整肃兵马,明日清晨绕后山而下,秘密到此寻合适位置扎寨安营,待曹军粮草过境则出兵以击之。” 任务简单明了,赵云、黄忠均点头称是。 法正走到两人身边补充:“曹操已派张郃在沿途护粮,你二人可一明一暗相互策应,务必以劫粮为主,退败张郃次之。” “军师放心,黄忠最听话了。” “末将恭听主公、军师将令。” 赵云、黄忠纷纷表态,刘备此时心思在金牛道,所以心不在焉地说:“汝二人牢记军师之言谨慎小心,你们记得每日通传消息确保无虞。” “唯。”赵云、黄忠齐声回答。 刘备扬了扬手,“此时天色已晚,你们早些回营准备吧。” 两人作别刘备联袂离开大帐,他们路过法正身旁的时候,黄忠突然停下脚步小声询问:“主公派人去叫邓士载,我们不用等他么?” 法正摆手回答:“我们对邓都尉别有安排,二位将军牵制住粮道就是大功,赶快回去吧。” “我省得了。”黄忠意犹未尽迈步离开。 黄忠、赵云刚刚走出军帐十余步,就看见陈到带着邓艾往这边走来。 邓艾小时候在讲武堂旁,就已经认识赵云与黄忠,他不顾陈到在旁连忙抱拳迎上去行礼。 “子龙将军、黄老将军。” 黄忠与赵云相视一笑,忍不住感叹:“士载年轻有为,赶快进去吧,主公和军师还在等你。” 邓艾躬身作揖:“那我回头再去拜会。” 几人分道扬镳后继续向前,黄忠行进间看到自己颔下白须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赵云同时停住。 黄忠摇摇头,“想我黄忠六十才遇明主,眼看着光阴蹉跎不停,而邓士载才冠礼不久,已经被主公如此器重...” 赵云豁达微笑:“很少见老将军这般感叹,但人各有命岂能艳羡他人?士载是遇上了个好先生,否则不会如此年轻就鹤立鸡群,此时也命也运也...” 黄忠点头赞同:“子龙说得没错,命运已经很厚待我了,有幸被蓝先生赏识举荐给主公,否则怎么能建立诸多功勋,这已经是好多人无法企及的了。” “定军斩夏侯,老将军必定青史留名。”赵云清澈的眼神中没有丝毫嫉妒。 黄忠笑呵呵安慰:“子龙你还如此年轻,等到了老夫这般年龄,也必定流芳天下。” “走吧,咱们还要回营整备。”赵云微微点头。 黄忠右拳砸在左手掌心,十分惋惜地说:“咱们刚才走得太匆忙,都忘了多问一句。” “多问什么?”赵云一脸疑惑。 “主公和军师忘了定主将,到了地方谁听谁的呢?”黄忠显得有些为难。 “军师让我们相互策应,应该没有什么主副之分吧?”赵云看黄忠的架势,似乎有争当主将的意思。 黄忠连忙摆手,“所谓蛇无头不行,必定要有个主将的,要不咱们折回去问个清楚?” 赵云皱眉回答:“主公和军师与士载在谈事,咱们领了军令再返只怕不妥...” “那老夫就当仁不让了,子龙此去就以我为主。” “主公、军师没定,老将军这样好么?” 黄忠再一次停住脚步郑重地说:“有什么不好?主公开金口要封我征西将军,无论从年龄还是官职上来看,老夫都当得了这主将吧?” “呃...也罢,就依老将军为主。” 赵云显得十分无奈,他的资历和官职太不匹配,可能真是时也命也运也。 第五百一十章 斥曹操针锋相对 军帐内,庞统把邓艾叫到沙盘前,道出曹操偷袭沔水大营。 邓艾悟性很高,马上就明白庞统的意思,他抱拳说道:“沔北大营乃我军咽喉所在,军师是让我赶回去传递消息?” 庞统还未搭话,刘备上前补充:“如今军情十万火急,需连夜返回仲邈(霍峻)处通报,我见士载翻山越岭颇擅长,你能否为备分忧?” “末将愿效犬马。”邓艾铿锵回答。 刘备欣慰点头,“事不宜迟,士载从速出发。” “主公,是否给邓都尉拨些兵马?我担心曹操用在金牛道的兵力不少。”法正提醒。 刘备表情迟疑,“若率大队而行,必会减缓进行速度,要不让士载今夜先行,明晨我让选派将领带兵去增援?” 庞统点头附和:“主公这样安排很稳妥,但是不宜分兵太多,否则定军山应对曹操,会显得捉襟见肘。” “主公,军师,定军山主战场不必分兵,那些屯民大多受过简单训练,若霍太守那边确实有压力,我就动员些屯民去辅助防御,金牛道地势狭窄应该能守住。”邓艾抱拳进言。 庞统、法正听后同时对刘备眼神示意,刘备微微点头:“这样最好,你师徒二人做事,很让人放心。” 邓艾接到命令连夜出发,米仓山粮道是他带头走出来的,什么路段缓、什么路段险、什么地方有水源,已经在邓艾脑海中形成了地图,刘备派他去传信的确知人善用。 次日清晨,曹操携大军出阳平渡沔水,最后在走马谷临近沔水边下寨,与南面的定军山南北相望。 曹操背水扎营,让战船陈列江边,军需粮草让各营士兵卸下,把阳平关仅剩的几千民夫,全部调拨给了徐晃使用。 刘备与法正、庞统在半山观察曹军虚实,他们从营房数量来分析,推断出对方总兵力有七万,反推留在阳平关的兵力超过两万,霍峻与邓艾面临的压力很大。 “曹军虚实已现,是否分兵去支援仲邈(霍峻)?”刘备眉心出现川字。 “曹操兵力多过我们,咱们最好先不分兵,主公要相信霍太守他们。”法正率先发言。 趁刘备没有回答,庞统指着山下空地说道:“曹操现在背水扎营,在走马谷留出空地,吸取了夏侯渊的教训,离定军山太近他们会被动,主公把注意力留在此处,若是能正面击溃他们,即便金牛道有失也不怕。” “背水扎营除了留出缓冲区,让我们不能随时发动突袭,也间接保护了这区域沔水粮道,胜负的关键还在赵、黄两位将军身上。”法正表情凝重。 刘备深以为然,忍不住问道:“二位军师说得有理,我们现在该如何?” 庞统想了想,回答:“既然敌我双方都在打粮道的主意,在正面战场我们自然先保存实力,可在山北侧的山腰往上阶梯布防,曹军若敢来抢山则乱箭与之,若敌军不来选择与我们对峙更好,咱们居高临下看穿一切,求战不得急的是曹操。” “善。”刘备点头肯定。 曹操安营扎寨后外出探看地形,暗忖定军山的确是个好地方,真要强攻损伤会很大。 “刘备曾派人在阳平关前搦战,孤明日也要遣将去山前邀战,可不能堕了魏国大将的威风。”曹操的话意味深长。 陪同曹操出行的心腹,驸马都尉杜袭听完劝谏曰:“刘备占据定军山地利,未必愿意派人下山斗将,再者赵云、黄忠、魏延皆熊虎之将,非悍勇之辈不能敌也...” “昔日尔等坐守阳平关也有地利,为何还要出关与黄忠、魏延厮杀?现在攻守相易、地利相易,大耳贼占过便宜未必够忍得住...”曹操苦笑着摇头。 杜袭看了身边郭淮一眼无语反驳,当时在阳平前斗将都是几个莽夫被激,最后夏侯渊、徐晃各自派出儿子去送死,最终成全了无名的黄忠与魏延。 “魏王,赵云、黄忠、魏延皆不可小觑,现在公明(徐晃)与儁乂(张郃)都不在营中,其余将佐恐难敌也...”郭淮也对斗将表示悲观。 曹操阴冷地看了郭淮一眼,皱眉不屑道:“未战先怯,怎能取胜?徐綝、夏侯称应该是学艺不精,若是换来我黄须儿,必不会有阳平之辱,连赵云、黄忠、魏延都应付不了,那遇上关羽、张飞该怎么办?” “呃...” 郭淮一脸尴尬闭口不言,斗将实在打不过有什么办法?魏国兵多将广,可群而攻之、以量取胜。 “仲康,汝曾在渭水与马超酣战,明日可敢去山前挑战?”曹操望着许褚询问。 “末将早就想斩了黄忠,为夏侯将军出气。”许褚声音雄浑有力。 曹操欣慰的点头,“马儿有不减当年吕布之勇,汝与他都打得难解难分,明日可别让我失望。” “末将现在就可去战。”许褚怒目圆睁。 “孙子云‘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现在天色已晚,不能急于一时。”曹操抬头望了望天,见日已西斜便轻轻摇头。 “唯。”许褚抱拳。 次日清晨,红日落在江上泛起金光。 早饭后,万余曹军向南边定军山推进,刘备已与庞统等人半山附近严阵以待。 曹操行至山前,见刘备帅旗竖在半山腰,随即使人近前往山上喊话。 刘备居高临下站在山边显露王者风范,曹操走出麾盖扬鞭指着他大骂:“刘备,你这个忘恩负义之辈,要不是孤昔日善意收留,你早就成了孤魂野鬼。 现在得势也敢兴兵犯境,本王携天兵前来征剿,你也该到此为止了,若肯幡然悔悟下山投降,随孤回许都向天子请罪,或许还有生路。” “备乃汉室宗亲,奉天子血诏讨贼,尔窃国罪人,篡汉匹夫,也敢在我面前狺狺狂吠?备见你苍颜白发、时日无多,若肯军前引颈就戮,或许能留你全尸。”刘备针锋相对毫无惧色。 曹操大怒:“织席贩履的匹夫,孤现在拥兵百万,必将踏平尔等蝼蚁。” “管你有多少乌合之众,这汉川之地我取定了,何必再口舌之争?有胆就来攻山。”刘备说完拂袖没入深草中。 第五百一十一章 意难平定军激战 刘备的‘狂傲’让曹操极不适应,依稀记得当年在许都相府煮酒时,那个畏雷惊筷的大耳男,今日见面哪里还有半分谦卑? “走。” 曹操将鞭子一扬转身回马,并眼神示意许褚上前搦战。 许褚会意提刀上前,莽声大喊:“我乃谯郡许褚,有人敢来一战否?” 刘备刚走回帅旗旁,就听见山下许褚叫阵,此时大将赵云、黄忠均不在营,能拿得出手的只剩魏延。 本来魏延跃跃欲试,但庞统、法正都不发一言,他虽然在阳平关前立功,可惜在军中资历尚轻,只能默默站在一旁听用。 “还以为曹操会因怒攻山,可他吃瘪后反而使人斗将,实在出乎我之所料。”庞统皱眉望着山下感慨。 刘备眼神冷峻:“曹孟德真的老了,已不复当年的光景,备很有信心击败他。” “孔明在隆中曾言,曹操占天时,孙权占地利,主公占人和,可惜现在天不假年曹操,攻守之势相易,主公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庞统捋须说道。 “许褚身如虎豹,曾与马孟起在渭水大战,此时他在山下邀战,我们当如何应对。”刘备反问。 “主公不用急,就让他叫唤去。”庞统冷笑毫不在意。 刘备听后微微点头,许褚叫阵后见无应答,便使人在山下破口大骂,声音越发的刺耳和难听,但定军山上依旧静悄悄,连山中飞鸟走兽都没惊出几只。 将领们没反应,是因为没信心应付许褚,但有实力的魏延忍得憋屈。 见身旁诸将始终置若罔闻,魏延一番天人交战后来到刘备面前。 “主公,军师,我下山去斩了他?” 刘备对魏延印象很好,但两个军师都没有说话,他拿不定主意望着庞统、法正。 庞统平静地回答:“要想取胜就要占据主动,就像现在山下许褚这种情况,他越想求战,咱们偏偏不回应,等对方气急败坏,就会丢失主动权。” “若我们都不迎战,会不会影响三军士气?”魏延追问。 “许褚又没有指名道姓,他能影响谁的士气?文长不必理会,还在等候一旁,有你出战的时候。”庞统安慰。 “唯。”魏延抱拳点头。 见山下叫骂了一会没效果,许褚便改变策略开始点名骂。 “赵云何在?快下山受死。” “常山赵子龙,是没胆吗?怕了我许褚是吧?” “赵云不敢出战,黄忠老儿也在不在?” “黄忠老儿是拿不动刀了吗?” “还有那个姓魏的,你们都已经死绝了吗?” ...... 魏延听到许褚开始点名,心想提到自己便去请战,结果许褚连自己名字都说不全,我魏延不配拥有全称? 许褚的叫喊让魏延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看见其余将领努力克制不笑,魏延内心那点小骄傲马上化作怒火,再一次来到庞统面前请战。 “军师,我...” “文长稍安勿躁,许褚连你名字都记不全,何必要下山回应他?” “可是我...” “你能被许褚记住姓,已经算很不错了,咱们都要要学学主公,懂得安分守时,将来自有你出彩的时候。” 魏延的请战再一次被庞统压了回去,刘备见状也出言安慰:“文长听候军师调度,恃勇斗狠不是大将所为,多想想死在山下的夏侯渊。” “我省得了。” 魏延见刘备把自己与夏侯渊比较,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壮烈涌上心头。 这时候任凭许褚怎么叫骂,同袍们在私底下如何嘲笑,他都觉得豪无所谓。 许褚与随从骂得口干舌燥,定军山上的人就如石头一般,连一句回骂的声音都没有,他单方面的作为,显得特别没意思。 三月的暖阳升至正中,定军山北面和山下终于迎来温暖照耀。 许褚沐浴在暖阳下,愈发觉得自己在跟空气山川较劲,于是回马来到曹操的麾盖下请罪。 “魏王,末将无能,山上并无一人下来...”许褚低着头。 曹操轻轻摆手,“卿有何罪?孤刚才在这里看得清楚,是那刘备变得卑鄙无耻,不过他不应战也无所谓,本来决定胜负就不再此处。” “那我...” “传令三军,鸣金收兵,你明日再来。” 曹操莫名的举动让众将疑惑,许褚只要跟在曹操旁边随军回营。 行军长史刘晔催马靠了过来,只见他拱手向曹操询问:“今日都没开始交战,魏王何故就要退兵?” 曹操淡然回答:“非孤不愿出战,实则是刘备怯战,今日大家已经乏了,明日仲康再去搦战。” “魏王在等阳平关外的消息?正面战场若不全力以赴,刘备那边若是生疑,回援金牛道反而不妙。 庞统、法正都是智谋深长之士,声东击西未必不能被他们看出。”刘晔劝谏。 曹操勒住马缰停下,他仔细回味刘晔的话,觉得非常有道理。 “若不是子扬提醒,孤险些要误了大事,从明天开始全力攻打定军山,再不能让刘备这样安逸。” “唯。”曹操身边诸将齐声回应。 次日清晨,山下的曹军呼啸着大举进攻。 定军山的守军按庞统、法正部署,他们各自依托地势,在魏延、吴懿等将的指挥下,开展阶梯式的阻击和防御。 山下曹兵如潮水往上仰攻,定军山上万箭齐发、矢箭如雨。 曹军连续数天往定军山发起猛攻,因为地势限制进攻一方的伤亡很大,但守军的箭矢消耗也非常快。 曹操估计刘备的羽箭快耗尽时,山上的滚木、落石接踵而来,鬼哭狼嚎的声音响彻定军山。 定军山激烈的攻防战持续十几天,直到曹操和刘备都金牛道上传回消息。 曹真虽然击败高翔占据沔北大营,但霍峻在沔南通往米仓山的要道筑起堡垒,纵使曹真如何强攻再不能前进一步。 徐晃率数千精兵过马鸣阁道、翻越走马岭,意外遭遇邓艾的陷阱埋伏。 邓艾凭借霍峻调拨的五百兵士,又集结了近万屯民参与防守,徐晃在折损半数士兵后含恨逃走。 关于刘备的粮道之争,最终以曹真、徐晃的失败收场。 金牛道的消息传到走马谷大营,曹操气得连续摔了七八个个杯子,口中不停地大骂废物,随军诸将皆不敢去触霉头。 曹操正想找人发飙的时候,都护将军曹洪闯将了营帐。 “有事?”曹操忍住没有发火。 “张郃在漾水之畔遭遇黄忠,刘备派他袭扰我军的粮道。”曹洪小声禀报。 “遭遇便遭遇?他又待怎样?”曹操语气冰冷。 “张将军想求援...”曹洪声音渐小。 曹操怒意更甚:“废物。” 第五百一十二章 主将出门遇张郃 张郃不在现场,曹洪成了无辜的受骂者,暗骂这厮还有什么用?转念一想黄忠曾斩杀夏侯渊,说不定真有不下关羽之勇。 曹洪在揣度曹操会派谁去支援,曹操却异常冷静地说:“我军粮道不容有失,子廉你就辛苦一趟去往救援,为将者要学会审时度势,不可学妙才(夏侯渊)那般好勇斗狠。” “呃...是...”曹洪抱拳领命。 断刘备的粮道没成功,自家的粮道反而出了问题,曹操果断停止进攻转入守势。 沔水的粮道与金牛道大不相同,因为路线长又没有险要地形,长达百余里的防守难度巨大,曹操在走马谷扎营之后,张郃那支护粮军也转移到南岸。 黄忠、赵云在战前奉命东进,他们两人渡过漾水抵达庞统、法正的预定地点,他们登上旁边的北山发现沔水河道尽收眼底,此处正处于河道湍急弯曲之处,极容易骚扰曹军漕运的货船。 他们在北山隐蔽处筑垒建营,并画好地形派人送到定军山报备,然后伺机出兵劫掠袭扰曹军运输队。 定军山战斗打响后,黄忠与赵云小规模谨慎的袭扰,所以张郃都没发现北山大营所在,但这样对曹营造成的影响也很有限。 三月中旬,斥候来到北山传递消息,言东边驶来数百条货船,承载的米粮不计其数。 黄忠听后眼睛放光,他兴奋地找到赵云商议:“子龙,咱们两人来此十余日,前面都只有几条船而已,这次竟然有数百条货船,必是曹贼关中筹来的米粮,若是能成功拦截或破坏,说不定真能改变战争走向。” 赵云点头肯定:“张郃长期在河边巡逻,应该会带重兵来守护粮道,老将军这些时日辛苦了,这件事就交给赵云去办,你坐镇营中掌控大局好了。” “这种场面怎么能少了我?还是子龙留守大营。”黄忠说罢起身就要离去。 赵云急忙拉住对方,“张郃乃是魏之名将,云在河北时就常闻其名,此番还是我去为宜。” “夏侯渊也是名将吧?老夫斩的就是名将,子龙不必多言,别忘了我才是主将。”黄忠祭出了大招。 赵云瞬间语塞,随即苦笑曰:“老将军要去就多带兵马,若是遇上张郃能战则战,以袭扰粮道为主、斩将杀敌为辅。” “我省得了。”黄忠点点头。 两人合计结束,黄忠拗不过赵云,最终带走营中大半兵马,因为他不仅要袭扰粮船,还要对付来护粮的张郃。 黄忠分出半数士兵们扛着扎好的竹筏,带上事先准备的桐油等引火之物,来到江边等候曹军粮船的到来,自己则带着三千兵马向西而行,他选择主动去引开张郃。 两只军队在支流漾水附近相遇,黄忠身先士卒让士兵们深受鼓舞、个个以一当十。 黄忠作战强悍从气势上就占据优势,这让兵力超出黄忠的张郃大为震惊,他一面派人到走马谷向曹操求援,一面催促自己分散在四处的军队向漾水聚拢。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郃的部队越来越多,黄忠担忧对方会分兵去护粮,于是往南边山谷且战且走。 张郃出于谨慎带着主力进山去追黄忠,也分出千余人往北山的方向策应粮船。 两个时辰后,曹洪率部抵达漾水,他发现四处都是战斗留下的痕迹。 曹洪正准备顺着马蹄印往山谷追赶,张郃另外去策应的千人遭到袭击,正扛着破烂的旗帜、丢盔卸甲往漾水方向逃来。 上前拦下溃兵询问,才知道自家粮船在前方遇袭,五十多艘货船在弯曲狭窄的河道,或被抢或被焚或被凿沉,余下粮船只能转舵前往南郑。 曹洪听后大惊失色,此时他顾不得求援的张郃,直接往败兵所指的方向而去。 曹军沿着河岸前进五里,遭遇正在转移米粮的将领张著。 张著看见如此多的曹兵也很吃惊,但此时黄忠交给他们的任务已完成,缴获的少许粮米准备搬回北山大营加餐。 曹洪带来的兵马近万,张著见状果断让人丢弃粮米,往北山营地方向逃遁。 自从去年出长安支援武都开始,曹洪根本没打过几场爽利的战争,加上刚才在营中被曹操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此时正值心情郁结不顺。 眼前这两千益州兵,就好像命运馈赠的礼物,曹洪寻思终于能扬眉吐气一回,于是命令大军全力追赶。 张著率部且战且走,无奈双方兵力实在悬殊,不到半个时辰身边同袍越来越少,转眼之间自己也被围在垓心。 “天亡我也。”张著捶胸顿足。 曹洪面露狰狞之色,端着狮子搏兔的姿态,打算生擒张著献给曹操。 千钧一发之际,南边突然出现骚动,数十骑呼啸着奔腾而来,为首那将银甲白马煞是醒目,正是留守营寨的赵云。 赵云见黄忠出营数个时辰未归,他放心不下留下部将张翼守营,只引数十亲随下山去寻找,结果刚下山不久,就听到西边喊声震天。 数十骑兵寻声追去,发现曹军已完成对张著的合围。 赵云挥舞长枪进击如银龙闹海,曹洪手下那些兵将抵挡不住,赵云从铁桶般的人群撕开一个口子,最后成功来到张著的面前。 “速速回营,我来断后。”赵云望着张著吩咐。 张著忍住伤口疼痛,感激地对赵云说:“多谢将军相救,否则...” “休要多言,还不快走。”赵云催促。 “唯。” 张著引兵逃出重围,赵云带着骑兵来回冲杀,很快就击毙了曹兵百余人,其中将校就有八九人。 曹洪离得远没认出赵云,他见其英雄众将皆不敢近身,寻思赵云应该是个人物,便着人上前喊话。 “来将可留姓名。” “我乃常山赵子龙也...” 赵云的声音穿透云霄,听到的曹兵闻之颤抖,心说原来是阳平关前不敢惹的猛男。 曹军犹豫的时候,赵云掩护张著撤回,曹洪的副将连忙询问:“将军,接下来怎么办?” “哼,赵云又如何?他就这么几个兵,又能翻起什么风浪?就算真是天神下凡,也挡不住我上万精兵,给我全力追上去,赵子龙的脑袋归我了。”曹洪冷冷地回答。 第五百一十三章 赵云空营退曹洪 曹洪稳定住局面,将冲散的曹军重新聚集,并且尾随赵云上了北山。 北山与定军山一样隶属大巴山,它靠近沔水(汉水)山宽大但不高,因草木较为茂盛,赵云、黄忠在此扎营一直没被发现。 张著的残军先一步退回北山大营,留营的张翼因收到前方遇袭的消息,正慌忙地准备闭寨门开战防守。 赵云到后让张翼大开营门,并带着其余将士偃旗息鼓,带着强弓劲弩躲避起来,他手持长枪独自一人一马立在辕门。 因为黄忠此时不在营中,张翼只能奉赵云之命行事。 少顷,曹洪兵至。 当看见赵云孤身一人,营中四下空空静得出奇,曹洪远远就抬手止住前行。 “将军,赵云兵少,敌营空虚,真天赐良机。”随军裨将向曹洪报喜。 曹洪皱起眉头,寻思赵云如此勇猛,刚才逃走的兵卒就有数百,现在营中空空必有埋伏,就在此时山风过境,掠过周围草木时发出簌簌声响。 “赵云并非鲁莽之辈,他在营寨四周必然设有伏兵,传令全军后队改前队,我们马上退下山去。”曹洪调转马头准备回撤。 “唯。”裨将回应。 曹洪军队刚刚一转身,赵云掏出怀中的哨子急促吹奏,将张翼那仅剩的三千兵唤了出来。 “追上去,活着曹洪。” 赵云手持长枪指着撤退的曹军大喝,那些伏兵手持弓弩叫嚷着追了出去。 曹洪扭头一看果然有伏兵,遂留下两营兵马负责断后,自己则催马往前方奔逃,赵云已经点了自己的名,他可不想步夏侯渊的后尘。 下山的道路环而不陡,赵云的后军居高临下,如蝗的箭雨一轮接一轮。 断后的曹军起初还全力以赴,他们手持盾牌抵御飞来的箭矢,很快也丢盔卸甲往前方拥挤,因为赵云与他几十亲卫骑兵转眼就到。 马蹄声犹如催命符,加上风吹草木发出的异响,好似北山上有千军万马一般。 断后的曹兵此时也忘了任务,求生的欲望催促他们不停往山下拥挤,在逃命的过程中有人意外摔倒,紧跟着就是人踏马践死伤无数。 曹军狼狈退到山下时,因为道路拥塞人数众多,有大量的兵马落入沔水,赵云引军掩杀追出两三里才收兵回营。 曹洪向西奔逃至漾水旁,见地势开阔赵云也没再追来,他立刻让人清点剩余人马,结果发现折损了一半。 此时天空飘来乌云,曹洪的脸比云还难看。 “将军,你快看。”裨将指着南面大呼。 曹洪看后吃了一惊,只见顺着漾水往南的山谷中,有一彪人马正朝这边走来。 “全军列阵戒备。”曹洪大喝。 片刻过后,双方的哨探在漾水边碰头,才知道那是张郃的护粮部队。 张郃轻骑飞马来见曹洪,红光满面看上去气色不错。 “将军是来救援的吗?末将已经击败黄忠老儿。”张郃的喜悦藏不住。 “黄忠首级何在?”曹洪皱眉提问的同时,还上下打量着兴奋的张郃,心说就你也能打败黄忠? 张郃尴尬一笑:“那老东西跟几百残兵逃入山中,末将见那山上草木茂盛,担心埋伏故没深追,不过斩首有两千余级。” 曹洪冷冷一笑:“张将军有打败黄忠的实力,为何还要向主公求援?是不是有些多此一举啊?” “呃...末将不知黄忠就这么点兵力,因为担心粮道有失故而求援...”张郃从曹洪的揶揄声中,听出了对方的不愉快。 虽然张郃以多欺少,但结果令人满意就行了,那可是斩杀夏侯渊的男人。 曹洪见张郃还颇为得意,便继续追问:“张将军击败黄忠可喜可贺,但是你的粮道守住了吗?” “莫非...”张郃欲言又止。 “哼哼,张将军只知去追黄忠,可知赵云在袭扰粮船?”曹洪继续挖苦。 “末将也派了...”张郃话到一半失去底气,寻思如果曹洪刚才的话属实,自己派出那点兵就是羊入虎口。 想到这里张郃额头上冷汗不停往外冒,能够击败黄忠虽然可喜可贺,但粮道出了大问题功过不一定能相抵。 趁着曹洪没有说话,张郃小心地追问:“沔水的粮船最后...” 曹洪眼睛轱辘一转寻思怎样才两全其美,他把围攻张著时得到的信息整合在一起,最后皱着眉严肃地回答:“本将军到时已经晚了,有几十艘粮船被赵云毁坏,其余粮船已经退回南郑。” “那赵云...” “黄忠只带出了三千兵,你说赵云还有多少人?本将军算是跟他打成平手,不过能阻止他继续破坏运粮船,也算是不枉此行。” 张郃长舒了一口气,这批米粮是曹军两月所用,若真出了问题便要影响战局,他见曹洪表情严肃,一副不甘心的样子,跟着进言道:“黄忠既然只带了三千兵出来做饵,赵云剩下的兵力也应该不会太多,我与将军现在合兵有上万之众,不如回师东进夺了他们的营寨据点?” 曹洪猛然摇头,“他们的营寨我刚才见过,又是立在山上易守难攻,定有其它道路与定军山相连,现在必须马上返回向魏王禀告。” “那今天这边的战斗...”张郃有些担心。 “子丹与公明在金牛道失利,魏王现在心情极度低落,回营后就由我向他禀告,本将军自会替你说好话,总之少不了你的功劳...”曹洪平淡地说道。 “多谢将军...”张郃算是吃了个定心丸。 两人带着军队回归走马谷大营,看见郭淮、杜袭、刘晔等人又站在帐外。 “子扬,魏王他...”曹洪低声询问。 刘晔小声回答:“今日我们停止了进攻,刘备反让假子着夏侯称盔甲来营前搦战,魏王本要派许褚去斩了那厮,最后被伯济(郭淮)与子绪(杜袭)拦住。” “却是为何?”曹洪好奇地问。 这时曹洪身后的张郃补充,“当初也是这刘封阵前搦战,夏侯都督因为愤怒出营去追,最后却被那黄忠...” 曹洪听得一怔,他终于知道郭淮、杜袭为什么要拦了。 “何人在外喧哗?”帐内传来曹操呵斥声。 第五百一十三章 退斜谷张飞夺关 曹洪在众目睽睽下走进大帐,原本背着手的曹操转过身来,他皱眉看着曹洪问道:“东边的事情解决完了?张郃没有败得很难看吧?” “回禀魏王,张将军虽然未能斩将,但却击败了黄忠所部,并斩首两千余级。”曹洪先把功劳搬出来。 曹操听得大喜,他手舞足蹈的说:“这才说的过去,与颜良文丑齐名之将,不该这样碌碌无为才是。” “不过...”曹洪欲言又止。 曹操听到这两个字就头皮发麻,转折词放在好事情后面就是坏消息,他连忙催促问道:“不过什么?” 曹洪吞了吞口水将粮船遇袭,自己与赵云在沔水南岸激战道了出来,战争的经过不堪所以轻描淡写,他重点说出了大部分米粮还在,只不过暂时运去了南郑停靠。 曹操听完皱起眉敲打案几,黄忠、赵云陈兵在东边想干什么?除了袭扰粮道还有什么图谋?他随即将帐外众人全部叫了进来。 “刘备分兵北山,子扬你怎么看?”曹操直接点将。 刘晔望着地图计算着距离,北山与定军山直线距离二十里,来回呼应其实非常容易,最后皱眉回答:“沔水流经北山区域是弯道,除了河面狭窄外还水流湍急,我军粮船逆水西行很容易被袭扰,若想保证粮道通畅必须拔除,魏王应先派人往北岸护粮,然后再分兵去北山征剿赵云、黄忠。” 曹操捋了捋胡须,皱眉说道:“子廉,立刻派人向阳平关传令,让徐晃回师南郑护粮,他轻车熟路应该能办好。” “唯。”曹洪抱拳出帐传令。 “至于分兵北山,总觉哪里不太对...”曹操把头轻晃,然后自顾自分析:“这些时日强攻定军山,导致我军伤亡巨大,反而刘备龟缩山上折损不多,孤分兵太少很难攻占出北山,但是分兵太多刘备必下山反攻,真是两难...” 刘晔颔首回应,“魏王的顾虑也有理,但若不派人去征剿北山,咱们粮道不但失去了保障,我军侧翼也要受到威胁,那样就太被动了。” 曹操、刘晔作为当前的智谋担当,这两人都感到为难的时候,其余人更不知道说什么。 “魏王刚刚叫人去请子文公子(曹彰),但汉中离邺城来回耗时太久,也不知文烈(曹休)将军迁民结束否,其实可以将他调来助战。”郭淮说出了自己想法。 曹操摇摇头叹息:“武都要徙民数十万众,文烈能够做好已然不易,至于现在的汉中战场,与兵力多寡意义不大,再说张飞还在武都作乱...” 徐晃、曹真袭击金牛道失败,曹操想要打败刘备就变得机会渺茫,现在曹军粮道又出了问题,再往汉中增兵会加重后勤压力。 没有讨论出对策,众人悻悻然离开大帐,曹操在最后单独留下杜袭。 “魏王,您有事嘱托?”杜袭小声询问。 曹操望着那些离去的背影,有些感伤地说道:“他们不复当年之勇,孤也已经垂垂老矣,但刘备的爪牙黄忠,年过七十还能作战,这汉川之地只怕留不住了...” “魏王何必妄自菲薄?其实军中勇烈之将不可胜数,子文公子(曹彰)也是当世雄杰,只需等待公子至此,刘封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杜袭安慰。 “汉川本来是富饶之地,可惜被那杨松以谣言带走人民,孤留着这片没人的沃土反而为难,在此驻军不能自给自足,继续这么下去会拖垮中原,宛城侯音叛乱虽被子孝(曹仁)平定,但是侯音不会是独例...”曹操表情凝重。 “您的意思是...”杜袭见曹操似有退意,但又不敢主动提出来。 曹操眼神逐渐坚定,“子绪你尽快赶去南郑准备,既然武都已经迁走了人民,汉中的百姓也不能让给刘备,到时候经褒斜道驱赶至关中。” “汉中现在的百姓多老弱,并不一定能活着走到关中...”杜袭有些为难。 “百姓就算死在半道,也不能便宜了刘备,此人羽翼已经丰满,再不用些雷霆手段,未来不堪设想。”曹操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唯。” 杜袭点头抱拳离开,曹操虽然真的老了,狠辣的性格仍在。 曹操已萌生退意,就没分兵去征剿北山,而是加强了营地周围防御,沔水里长期停靠的战船,就是曹军提前留好的归路。 曹洪从北山大营败走后,赵云收拢人马要继续去寻黄忠,黄忠在整备期间从山后小路归来。 因为败在张郃的手里,黄忠有些不好意思面对赵云,特别是知道赵云仅带了数十骑,还救回了他的部将张著。 赵云见状安慰:“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说张郃兵力比你多两倍不止,老将军何必如此介怀?要不是你引走张郃主力,我们又岂能成功夺船烧粮?” “听说只沉了五十艘粮船,大部分都逃回南郑去了,没能全歼太可惜。”黄忠表情仍旧凝重。 赵云继续说道:“老将军别管沉了多少粮船,只要这批粮食没运到曹营就是行,不管怎么说都是立功了。” 黄忠点头捋着颔下白须,面容看上去非常和蔼慈祥,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子龙这么说来,老夫心里总算好受些,我现在年龄七十有一,不知还能上战场几次,都已经这么老了,就想狂放几回,别怪老夫跟你争主将...” “将军言重了,廉颇八十还能战,何必妄自菲薄。”赵云笑着说道。 黄忠听完苦笑着摇头,“子龙你呀,就是太过正直,不过老夫喜欢。” “咱们不要相互吹捧,曹操的粮船被破坏,后来曹洪又被我击败,要尽快向主公、军师禀报才是。”赵云提醒。 “对对对,得主公、军师把控全局。”黄忠附和。 刘备收到赵云的战报后,与法正亲自到北山大营嘉奖,最后不但向北山方向增兵,还继续派遣刘封下山搦战。 建安二十四年四月,曹操在走马谷留下众多空营,大军偷偷撤往沔水以北,打算经过褒斜道回长安。 为了防止刘备从后追击,曹操令曹真继续坚守阳平关,等到刘备大军进犯守不住,再经陈仓道返回关中。 数万大军前脚刚进斜谷,后方就传来曹真也向斜谷退兵的消息。 曹操知道消息后大为震惊,感叹刘备的进军速度也太夸张,他下令张郃守住斜谷口,自己仓惶往前逃窜。 当曹真进入斜谷后真相浮出水面:阳平关被内应打开了城门,盘踞在武都的张飞、马超趁机占据城池,益州的后勤补给可以直接由阳平进入汉中。 第五百一十四章 屯田破坚壁清野 曹操果断的退兵让刘备大为吃惊,看着走马谷那空荡荡的营寨,他忍不住叹息:“没想到曹孟德也有这一天。” “主公大势已成,即便是曹操也不能阻挡。”庞统语气坚定。 刘备心生豪迈:“二位军师,汉川已在我们脚下,接下来该往何处进兵?” “事不宜迟,我们当从速攻占阳平,曹操必会留兵牵制,只有等到粮道通畅,才能没后顾之忧取南郑。”法正分析。 “我这就让子龙与黄老将军前来汇合。”刘备点头回应。 刘备这次渡河再没装腔作势,他们迅速扎好木筏横渡沔水,随后浩浩荡荡行军至阳平关下。 阳平关上静悄悄的,庞统不知曹操留下谁在镇守,于是派出魏延去关前搦战,这时城墙上探出个银盔玉面的头颅来。 “魏将军。”马超抱拳行礼。 魏延见到马超十分吃惊,他吞吞吐吐道:“马...马将军...” 两人正在寒暄的时候,张飞打开城门跨着乌骓冲出来。 “哈哈哈,文长没想到吧?” “三将军...” 刘备在阵前见来人似曾相识,魏延居然不为所动站在原地,他不顾庞统、法正的劝阻,快马扬鞭冲了上去。 “主公...” 赵云与陈到异口同声惊呼,然后跟在刘备身后追了过去,就快靠近的时候发现那人真是张飞。 “大哥...” “三弟...” 两位桃园兄弟下马相拥,他们太长时间没见,灼热的兄弟情更加真挚。 赵云、陈到也都翻身下马,此时庞统等人也跟了上来,张飞出现当真令人欣喜。 “三弟在武都搅弄风云,怎么突然出现在阳平关?”刘备握住他的黑手久久没放开。 张飞看了看周围的笑脸,扭头对刘备说道:“大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入关慢慢说。” “三弟说得在理。”刘备攥着张飞的大手,两人阔步走在最前方。 众人进入阳平关,张飞已经叫人设下了欢聚的筵席,然后把主位让给刘备来主持。 随军将校数十人悉数在列,张飞指着角落里的宋谌说道:“要不是宋校尉趁乱打开城门,俺与孟起攻下这阳平关,可能需要点时间。” “宋校尉功劳不小,待汉中彻底平定后,备一定会论功行赏。”刘备望着宋谌慈祥地微笑。 宋谌抱拳回答:“末将并没有浴血奋战,只不过是配合做些情报工作,主公还是多多奖赏前线的战士。” 刘备摇头说道:“子玉在讲武堂曾经说过,情报要列在战争的首位,宋校尉不必谦虚。” “大哥说得在理,讲武堂教那些东西太有用,俺和孟起能够在武都立足,全靠子玉那些战略战术,论功行赏得算上他。”张飞一本正经地说道。 刘备哈哈大笑:“三弟不说我也清楚,你与孟起今番立下大功,要不要让子玉给你送点牡蛎?” “这个时节还有吗?”张飞疑惑地问。 “我听士载(邓艾)说起过,子玉去年冬天送了不少海产去成都,以孔明的聪明才智,必然会妥善保存。”刘备肯定地回答。 张飞大喜:“那得找人去成都报捷。” 刘备与庞统相视一笑,而后欣然说道:“士元已遣人往成都报信,相信孔明很快就能得到消息,幸好我们在汉中打退了曹操,也没枉费益州这些年的付出。” “已经派人走了?有没有交待清楚?要不要俺再...” 张飞话到一半被刘备打断:“三弟若真是不放心,不如自己去一趟交州,子玉应该会好好尽地主之谊。” “那怎么行?轻重缓急俺拎得清楚,曹操来援汉中前就在武都迁民,现在放弃汉中就等同放弃武都,等到大哥收取汉中之地,俺还要与孟起夺回武都呢。”张飞正色说道。 庞统赞同回答:“失去汉中武都本就守不住,曹操先迁其民是未战先怯也,三将军与马将军在武都转战一年,想要拿回‘故地’易如反掌,不过将军也不用太着急。” “为何?”张飞一脸求知状。 庞统解释:“武都的百姓被迁走无数,留下那块空地就等同曹操治下的汉中,驻军越多越需要后方提供补给,保不齐曹操是想用武都来消耗咱们。” “曹贼这么阴险?”张飞挠挠头。 “呵呵,三将军不是第一天知道曹贼吧?不过曹操的坚壁清野对主公不起作用,只要把蓝将军或邓士载派到前线屯田,人口慢慢就能恢复起来,没几年就可以自给自足。”庞统悠然说道。 张飞听得眼前一亮:“子玉能来那可太好了,不过他在交州镇守边疆,还要策应荆州的二哥,还是叫邓士载来屯田得了。” 刘备微微颔首:“我打算让邓士载先在汉中屯田,等汉川恢复民生再扩散至武都。” “主公所言甚是。”庞统赞同道。 法正跟着进言:“咱们在阳平关略作休整,明日就要开始向东推进,曹操那么喜欢掳掠人民,晚了汉中剩下的几万老幼,只怕也要被遣入关中去。” 刘备摇头苦笑:“曹贼退兵退得那么从容,怕是早就在迁徙汉中百姓了...” 庞统见状安慰曰:“主公也不要失望,此时谷雨已过,降雨会大幅度增加,曹操那几万败兵和几万汉中百姓,还有数量不少的运粮徭役,他们全部拥进斜谷那狭窄的栈道上,其结果可想而知也...” “这岂不是曹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刘备很是惊喜。 “反正没什么好结果。”庞统微笑着回应。 “嘿嘿,活该。”张飞往嘴里灌了口酒。 张飞嫉恶如仇的性格大家都明了,他此时骂曹操引得堂内一阵哄笑,刘备跟着问道:“翼德与孟起,这一年的经历该很精彩,不如趁此机会给大家讲一讲?” “精彩是精彩。”张飞挠头笑了笑,然后望着马超说道:“马将军,要不你来说?” 马超连忙推辞:“还是张将军来说。” “呃...那俺来说。”张飞抬起头整理思路。 武都这一年战斗规模都不大,但这些经历总结起来,就是张飞在讲武堂学的十六个字: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第五百一十五章 请进爵孔明送诏 益州大军在阳平关短暂休整,刘备留下马超镇守关隘,亲引大军往东直奔全面收复汉中。 昔日在张鲁治下能比肩益州的汉中,因为前后两次人口大迁徙,导致这里十室九空、满目萧然,益州缓慢推进时,沿途村庄鸡鸣犬吠声不闻,好似进入了未开化的蛮荒地一般。 几天后益州的军队进驻南郑,空荡的城池给人毫无生机之感。 没有人烟的地方,空置的土地、房屋皆无主,士兵们再也不用露宿荒野,人人都可以找到地方遮风挡雨,但没人觉得它们是财富,因为没有人就没有财。 终于夺取了汉中,刘备总感觉缺点什么,他长时间站在府门口,望着空荡的长街发呆。 法正走过来说道:“主公不用感伤,汉中之民多在梓潼,到时候再迁回来一部分,几年过后就能恢复往日光景。” “我担心的并非汉中,翼德马不停蹄去取武都,那边的情况也应该差不多吧?”刘备怆然说道。 “张既、曹休行事仓促,应该只迁走了在籍人口,至于参狼羌、氐族等山中部族,说不定能够保留下不少,三将军正好能让他们下山生活。”法正分析。 两人说话的时候,北方斥候传回来消息,赵云率军入褒斜道打探消息,谷中情况跟庞统分析的一样,有大量迁徙的百姓倒毙在途,还有不少因伤病被弃的曹营羸卒,其中有一支两千人的曹军哗变向赵云投降。 刘备先是一惊,然后摇头叹息:“果然不出士元所料,这大好机会不能乘胜追击,总觉得有些可惜。” 法正安慰道:“战争最终比拼的是国力,主公以一州对抗强大的曹操,能够取得这样的结果实属不易,现如今接手汉中、武都皆荒芜疲敝,益州的钱粮差不多已经掏空,必须得经营几年才能北取雍凉...” “军师所言备已心知,即便曹操在褒斜道自相践踏,我们也没有充足的兵粮北伐,得尽快让邓士载迁民过来才是。”刘备表情凝重。 “屯田迁民需要时间,主公可趁曹操撤军无暇顾及,出兵取汉中东部的西城、上庸、房陵三郡,那边可是现成的人口和土地。”法正提出建议。 “要不要再等一等?将士们征战日久太疲乏,也没有多余的粮草支持进兵...”刘备显得有些犹豫。 法正微微一笑:“东三郡本就是名义上归附,战斗力远非曹军可以比拟,主公可挑选能战之兵由西进攻,再遣一将从东路直接攻打房陵,最后两路兵马可会师于上庸。” 刘备听得眼前一亮:“孝直所言甚善,备可以修书给云长,让他出兵襄樊牵制住曹仁,这样东三郡就是囊中之物。” “主公若得东三郡,把整个汉水连成一线,那时候也能策应关将军取襄樊。”法正点头附和。 “好好好,备这就去点兵,南郑的将领虽然不少,派谁从东路出兵呢?”刘备好奇地询问。 法正想了想,最后还是坚定地回答:“子度(孟达)现为宜都太守,他那里北上房陵正合适,主公可列为备选...” 刘备笑道:“孝直不用这般谨慎,子度当初与你迎我入川,他的本领我很清楚。” 法正尴尬一笑:“我这是受了他们的影响...” 定下攻东三郡的计划后,刘备立刻派人前往荆州传信,一面让关羽向襄樊施加压力,一面令孟达率兵北上攻打房陵。 此时张飞与马超回军占武都,汉中之战中出彩的黄忠、赵云、魏延全在南郑,营中诸将都以为刘备会在他们中选人取西城、上庸,结果刘备却意外让刘封为帅。 刘封在定军山被法正安排当诱饵,或许是刘备心中有愧要补偿这个义子,也或许是见曹操用义子曹真用得顺手,所以把唾手可得的功劳送了出去。 建安二十四年五月,张飞、马超重新夺取下辩,他们给羌、氐等部族百姓分发房舍田宅,引导他们下山到城镇附近生活,并派人去邓艾哪里借人教授耕种。 邓艾此时正在组织号召百姓返迁汉中,这些人在汉中之战中转运粮草、物资,是刘备军后勤线上的主要运力。 虽然能够重返家园,但不少人在梓潼已落地生根,不愿意在折腾返回汉中。 邓艾经过很长时间动员,最终也只有当初半数的人愿意回归,期间他曾写信去向蓝田问计,得到的答案是:大战结束,军民疲敝,遵从自愿,不可强求。 金牛道再次热闹起来,车水马龙的道上,百姓们走得非常悠闲,其中有一辆马车显得急促,车辆前后还有士兵护卫,路人都猜测车上是什么大人物。 几天后,马车在南郑太守府前停下。 刘备趁刘封攻打东三郡的间隙,经常与谋臣武将在南郑开筵席庆祝,如何封赏功臣最近反复思量,毕竟包括杨松在内的有功人员太多,若是赏罚不明会给以后埋下隐患。 不患贫而患不均,有了庞德的前车之鉴,刘备这一次变谨慎了许多,他每日抱着功劳簿研究。 因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刘备始终拿不出一个太好的方案。 “这里好热闹啊。”诸葛亮羽扇纶巾,笑呵呵过大殿门槛。 “军师?” “孔明?” ...... 殿内群臣无不露出惊喜之色,唯独费诗的表情有些奇怪,心说难道是为那件事而来? 庞统、法正善奇谋、会统军,但是处理政务比诸葛亮略有欠缺,刘备见到诸葛亮喜出望外,心说封赏功臣的事多了个参谋。 刘备起身迎了上去,攥住诸葛亮的手回到主位,让人在他旁边设下席位。 “汉中已成定局,军师不在成都坐镇,大老远的来此作甚?”刘备好奇地问。 诸葛亮神秘一笑:“因成都有大事不决,故而亲自来见主公。” “成都有大事不决?军师举荐杨季休(杨洪),接替孝直担任蜀郡太守,此人应该很有才干,还有你们俩人决断不了的事?”刘备满脸疑惑。 诸葛亮点点头,然后恭敬地站立在刘备面前,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份卷轴,他双手举过头顶向前一推。 “下臣诸葛亮,恭请主公进汉中王位,此乃天子诏书。” 第五百一十六章 回交州野猴捅天 诸葛亮的话铿锵有力如春雷落地,殿内群臣听后全部屏住呼吸、让整个场面变得严肃起来。 刘备见状先是一怔,随后笑着接下诏书,并对诸葛亮‘解围’曰:“军师素来严谨,什么时候也学会开玩笑了...” 殿内群臣皆不发一言,也只有费诗知道个中内情。 诸葛亮望着他看了看,心说你可真能保守秘密,这么久都没给主公透露。 “军师,你这是...” 刘备看完诏书脸色大变,完全不知道诸葛亮玩哪一出,虽然现在有了一些本钱,但此前蓝田那句‘缓称王’他还牢记在心。 诸葛亮拱手一摆,回答道:“此诏乃是去年庞司马(庞羲)在江州时,由费公举让他转交给亮核实笔迹,臣与文休(许靖)、幼宰(董和)等人经数月比对,确认与天子血诏的字迹相同,故立刻来此呈送主公。” “公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刘备扬起诏书问道。 费诗出班躬身回答:“卑职去年到荆州接宋校尉入川,在江陵的时候由徐军师转交,说是天子传诏关将军北上勤王,并加封主公为汉中...汉中王,因为不知韦晃等人是否矫诏,所以徐军师让我带回成都,交给诸葛军师用血诏比对...” “诏书出自天子近臣,又经孔明等人详细比对,应该是真的才对,主公已取得汉川,正好名正言顺奉诏进汉中王。”庞统拱手拜道。 “请主公奉诏,进位汉中王。”有庞统带头劝进,其余人都站出来附和,刘备进位汉中王,他们都能水涨船高,所以几乎没人会反对。 刘备虽然心中狂喜,但是仍旧面不改色,他挥了挥手示意群臣归为,然后严肃地说道:“备虽立志攘除奸邪、匡扶汉室,然多年征战寥有寸功,再加上曹贼未灭、天下未定,这诏书来源又...备实在不敢行僭越之举。” “此乃天子明诏,主公谈何僭越?曹贼才是僭越为王,主公乃帝家贵胄、正统宗亲,奉诏才能顺应天意。”诸葛亮再拜。 “请主公进汉中王。”群臣同时劝进。 刘备见状朗声说:“诸位先不着急,天子既封备汉中王,现在汉东三郡尚未收取,咱们还是先从长计议。” “主公...” 诸葛亮还想劝谏,刘备打断他说道:“几位军师,公举跟我到后殿来。” 刘备说完先一步走入后殿,诸葛亮、庞统、法正、费诗紧跟其后,几个大佬离开,原本安静的大殿瞬间像炸开了锅。 “孔明,还记得子玉那句话么?会不会太急了些?士元、孝直,你们以为呢?”在后殿的相对狭的小房间内,刘备拉着几个人开起了小会。 “这...”庞统不知怎么回答,他个性比诸葛亮相对要激进,别说现在是劝刘备称王,就是让刘备称帝也双手赞成,法正出于同样的考虑也不发言。 诸葛亮回答:“此一时彼一时,现在鼎足之势已成,即便主公坚持不进王爵,曹操难道会放过咱们?再说元直拿出诏书时,子玉当时就在现场,若是真有什么顾虑,也不会送回成都让我比对。” “公举,是这样?”刘备望着费诗证实。 费诗拱手回答:“蓝将军的确在现场,就是他让卑职带回成都,请军师参照血诏比对真伪...” 刘备听完点点头,既然蓝田在促成此事,那就说明没什么风险,跟着欣然说道:“既然军师与文休(许靖)已经详细比对,备只能奉天子诏命行事,而今天子被软禁在许都,相关册封的礼仪就...” “主公勿忧,亮一定会办妥。”诸葛亮会心一笑。 “不好...”刘备猛地用右拳砸在左手心。 “主公,怎么了?”诸葛亮等人皆露出关切神色。 刘备摇头苦笑:“备这些日子苦思如何封赏功臣,本来已经准备好了一份底稿,可这封王诏书一来,似乎又要重新考虑,封赏的日子必须要延后了。” “哈哈,这是好事,将士们也乐意。”诸葛亮带头笑了起来。 刘备微笑着点头,“说起封赏功臣,有个人我真不知该如何赏赐...” “主公是说化名柳竹的杨松?”诸葛亮好奇地问。 刘备摇摇头,“你也听过他的事迹?此人的赏赐我已有腹稿,备想说的是那校尉宋谌,此次夺取汉中他功不可没,本想封个将军让他留在我身边,可他仍旧不愿脱离陷阵军军籍,情愿继续深入北方当细作...” “陷阵军,可能跟百姓眷念故土差不多。”庞统叹息道。 “宋校尉再去北方不合适,此前他在阳平关内潜伏很久,应该与曹营中许多人有过接触,再去到曹操的后方恐有危险。”法正也表示不妥。 “我也是这个意思,如此功劳若客死他乡,岂不可惜?”刘备附和。 诸葛亮笑着回应,“陷阵军的事主公何必烦恼?您大可以交给子玉去解决,相信他也不会让功臣冒险的。” “妙啊,明天就让宋谌带着我的书信回交州,有困难,找子玉。”刘备说完开怀大笑。 得知刘备即将进位称王,整个汉中都沉浸在欢快之中,庞统、黄权配合邓艾往汉中迁民安顿,法正则配合诸葛亮准备劝进表等封王事宜。 宋谌走出欢乐的海洋,带着随从则踏上了回交州的路,路过的葭萌见到了忙碌的邓艾。 看见邓艾气色不好,还以为是迁移百姓不顺利,询问后才知道与邓艾协同作战的霍峻,最近突然身染恶疾,郎中医官全部都束手无策,霍峻交待不能向刘备汇报,担心对方徒增烦恼。 霍峻是汉中之战大功臣,宋谌向邓艾详细询问了病情症状,表示回交州后向神医华佗请教。 春水生,河水上涨。 宋谌乘快船顺江而下,路上顺风顺水风光极佳,当他进入湘水流域后,发现南边有不少战船北上。 建安二十四年六月初,宋谌抵达阔别已久的广州城,刚踏入州牧府就发现气氛不对,这种气氛他之前从未遇见过。 在后殿外遇见侍卫统领高原,宋谌打了个招呼然后非常疑惑,“先生在里面吗?发生什么事了吗?” 高原苦笑着说:“野猴子把天捅破了,将军们在向先生请战呢,我带你进去听听就知道了。” 野猴子?捅天?宋谌挠头不解。 宋谌跟高原走进正堂后殿,看见久违的蓝田坐在主位,高顺、沙摩柯、庞德、李异几个数得上号的将军全在。 将军们个个神色凝重,蓝田的表情也不轻松,宋谌越来越好奇发生了什么。 蓝田发现宋谌后,起身露出微笑:“你们快看看,是谁回广州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卧榻侧他人酣睡? 宋谌的年龄与胡恪相当,虽然他才过而立之年不久,那张原本清秀俊俏的脸,却因长时间在外面奔走而变得苍老,黢黑的面容跟沙摩柯差不多。 高顺见宋谌风尘未落,轻轻点头致意道:“你的事迹我们听说了,左将军应该会好好奖赏你。” “末将永远是陷阵军的兵,这是左将军给先生的书信。”宋谌说话的同时,掏出怀中的书信递了过去。 蓝田当作高顺的面拆开,刘备字里行间都在对宋谌称赞。 “主公让我来提,这还真是让人为难,如此功绩得个将军封号也不为过,但是现在这里除了令明(庞德),其余人都还只是中郎将,这实在是...”蓝田表示太为难。 “先生,末将在汉中时就已表态,只想留在陷阵军当个小卒,我当不了什么将军的,还是派我去北方当细作吧...”宋谌连忙表态。 蓝田苦笑道:“正因你有如此心意,主公才把麻烦丢给了我,不过去北方是不可能了,主公严令你不能再去当细作。” “这是为何?”宋谌大为不解。 “主公这是为你好,你在许都、汉中都闹了不小动静,很有可能已经暴露了身份,再去北方当细作很可能回不来。”蓝田摇摇头。 “啊?那我?”宋谌追问。 蓝田轻轻颔首:“暂时留在广州待命,实在不行继续回陷阵军吧,你也该学学胡恪成家立业了,不过我暂时还没有世家大族之女介绍给你。” “能回陷阵军可太好了,至于成家立业咱不急呢。”宋谌大喜。 “高原,你先带宋谌下去休息,其余人也都先回去吧,晚上我在州牧府设宴,为功臣接风洗尘。”蓝田吩咐。 “唯。”高原抱拳。 “先生,那日南的事...”沙摩柯着急追问,庞德、李异都是期待之色。 蓝田摆摆手,“我还要想一想,你们先回去等消息。” “唯。”众人齐声抱拳离开。 几个人跟在宋谌身后询问汉中战场,偏殿内只剩下蓝田与高顺。 “陷阵军现在还有合适的位置吗?”蓝田扭头问道。 高顺皱眉说道:“先生您是知道的,陷阵军规模本就有限,军官的职务更是稀缺,宋谌出身在最精锐的侦察营,实在不行只有让他做褚青的副手,但会打破陷阵军现有制度。” “制度立起来不容易,宋谌这次立下的功劳不小,就是担任侦察营司马,感觉也是委屈了他。” 蓝田深知制度管理的重要性,他不能为某一人打破规则,否则口子开了一个后面还会开。 “话也不能这么说,要不是先生悉心培养、运筹帷幄,宋谌也不会有这份功劳。”高顺争辩道。 蓝田轻轻摇头:“我就算有通天本领,也不能把所有功劳给占完,还是要他们多提供晋升机会,只不过关于这支陷阵军,姐夫他也不好安排。” “不会因为我是小姐家将,刘玄德就信不过陷阵军吧?”高顺突然好想明白点什么。 “正是因为你这个陷阵军统帅不肯受封,军中其余将士就更不能受封,所以姐夫对于宋谌封赏才为难。”蓝田解释。 高顺没想到核心矛盾竟在自己身上,于是着急地问:“陷阵军的将士受不受赏无所谓,关键不能让先生因此遭受猜忌,要不然您给我求个军职?” 蓝田微笑着回答:“姐夫的心胸,伯平这么多年没看明白?我明天就给姐夫写信,他进位汉中王要封赏百官,刚好给你求个职位在身,等以后见了兴霸(甘宁)、令明(庞德),你们才好平起平坐。” “也不知玄德公称王后,会给先生封个什么职位,这个王位若是没有您,怕不会这么轻易得到。”高顺一脸严肃。 “不要高估自己,你看太阳会因为谁,而不再升起了吗?姐夫他志向高远、心若磐石,即便没有我辅佐,最终也会成就大功的。”蓝田摇头叹息。 高顺心中并不赞叹,他沉吟片刻后突然问道:“日南郡发生的事,您准备怎么处理?若是全然不予理会,不但会打击商人们的积极性,海上贸易计划可能要受阻,士燮那边说不定也有其他看法。” “日南郡这件事虽然十分恶劣,但是我们暂时不能出兵,先让士祗写信给其士燮,九真郡与日南郡相邻,出兵兴师问罪也更容易,广州这些兵今年一个也不能动。”蓝田非常严肃。 “为何?” 蓝田走到沙盘前,指着荆州北部说道:“关将军从去年开始,就在向北方缓缓推进,光在汉水就与文聘交战多次,如今主公击败曹操攻取汉中,又命刘封、孟达去取东三郡,所以今年就是收服襄阳、樊城的好时机,只要把整个汉水连成一线,荆州和汉中就能相互策应。” “难怪关将军调郁水船坞的战船北上,原来是要准备攻打襄阳和樊城,只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已经提供了军械、钱粮,先生莫非还要出兵去相助?曹仁哪里会是关将军的对手?”高顺好奇地问。 蓝田冷笑:“曹仁我自然不担心,只不过荆州的敌人,又岂会只有一个曹仁?东边那碧眼儿能看着我们坐大?” 高顺有些吃惊地问:“前几天胡恪传回消息,说孙权趁曹操在汉中失败,北方各地因徭役繁重民心不稳,孙权准备去攻打合肥么?先生为什么总对他不放心?” 蓝田微微摇头:“抛却过去的恩怨不谈,关将军若真能够打下襄阳,让益州、汉中与荆州水路完全连通,倒是既能出兵北伐收复中原,为何不能顺江而下攻占江东?荆州的水军可比曹操在玄武池练出来的强多了。” “先生说得对,光甘兴霸的水军,就够江东鼠辈难受了,但我们现在不是盟友吗?”高顺吞了吞口水。 蓝田郑重回答:“世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孙权能与我们联盟抗曹,为什么不能与曹操结盟对付我们?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高顺觉得好有道理,旧主吕布若是能活到现在,只怕会被这些政客玩得团团转吧?但是转念一想,吕布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曹操、刘备、孙权,哪一个不是人中翘楚? 第五百一十八章 引舆论暗流涌动 高顺离开正堂后殿,出门后发现庞德、沙摩柯等人都守在外面。 “伯平将军,先生最后怎么说?什么时候发兵日南?”庞德期待地问。 高顺回答:“事有轻重缓急,曹操败走汉中、天下震荡,关将军正趁势北上攻略襄、樊,先生的关注点目前在荆州,所以日南郡的事得缓一缓。” “打曹操也行啊,这两年交州太平,俺闲得厉害。”沙摩柯挠头傻笑。 “广州的外城墙,不是还差点没建完吗?沙将军你这就觉得闲了?”高顺反问。 沙摩柯嘿嘿一笑:“就是活快干完了,再说建城哪有攻城爽利...” 高顺摇头说道:“我看你是好日子过久了,如果平时觉得太闲,就多练兵、多实战演练。” 庞德突然搭话问:“伯平将军,我那支骑兵缺乏对手,能不能跟你的陷阵军演练几次?” 高顺听得一怔,然后连拒绝带提醒:“令明在开什么玩笑?搞来这批战马那么不容易,演练中若有什么损伤不是事与愿违?陷阵军可是重装步兵。” 在蓝田的大力支持下,庞德经过自己培育饲养,又托商队去北方走私购买马匹,好不容易凑起一支三千人的骑兵。 庞德解释道:“也不是真的用骑兵跟陷阵军对冲,就是想拼一下马下作战的能力,我听说您麾下褚司马的侦察营全配战马,但马战、步战、侦察、刺探样样精通...” “你知道那侦察营为何才几百人吗?就是因为培养的难度实在太大,你还是专心练你擅长的骑兵吧,若是能训练成西凉骑兵的水准,已经足够驰骋天下了。”高顺劝道。 庞德叹息:“练兵是没有问题的,只是骑兵缺乏实战很危险,虽然他们在马下作战,不能练得像陷阵军那般精锐,但是要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伯平将军善于练兵应该有体会,培养一个好兵比培养一匹好马更难。” 高顺听后有些吃惊,庞德这五大三粗的西凉汉子,竟然对自己的士兵如此关爱,他想了想说道:“直接与陷阵军演练还是不妥,我让鲁铁派人给你的骑兵喂招吧,反正讲武堂现在也是配合负责广州的治安。” “那就多谢将军。”庞德抱拳感谢。 鲁铁的讲武堂是新兵训练机构,那些教习全是陷阵军退伍的老兵,庞德自己招的骑兵不好意思让高顺帮他训练,现在有讲武堂喂招能弥补自己的不足,所以庞德满是感激之色。 “先生有事要找蒋别驾(蒋琬),高原你派人替我走一趟吧,日南郡的事先生自有安排,野猴子们翻不起大浪,你们都先散了吧。” 高顺交待完任务,走到宋谌身边说:“我带你去军事区安顿,路上给我讲一讲汉中的战事?” “唯。”宋谌抱拳回应。 高顺等人口中的野猴子,就是日南郡的占族人,商人王示就在日南出了事。 自从用上李异督造的大海船后,王示贸易的除了近海的合浦、朱崖岛、交趾等地,他慢慢向九真郡、日南郡等地慢慢延伸。 日南郡脱离汉朝,独立成为林邑国,因其地理位置非常优越,是向南洋探索的中转之地,所以王示也打算花大力气在这里。 王示带着交州购买的中原货物,通过以物易物的方式在林邑开展贸易,林邑国地处南部偏僻荒蛮、物资匮乏,当地百姓对中原的货物特别喜欢,纷纷拿出当地的产出与王示贸易,其中就有蓝田心心念念的占城稻。 眼见林邑国民风淳朴,王示在这里贸易非常顺利,心想应该很快就能站稳脚跟,但面对他的却是无妄之灾。 本性的贪婪让人生恶,负责码头安全的将军占族人摩罗,看着海船上琳琅满目的货物生了歹心,他向林邑国王区进诬陷王示为汉朝的奸细。 区进的父亲区连,是通过在象林聚众叛乱,最后杀死汉朝县令立国,其行为属于是得国不正。 区家人担心汉朝会秋后算账,所以长期在训练军队为战争作准备,并且主动断绝了和北方九真郡的往来。 士燮家族治理岭南期间,并没有替汉朝收复失地的意思,这才让剑拔弩张的林邑国松了口气,集中精力往象林县以南开疆拓土,但是对于汉朝的警惕一刻也没放松。 林邑国王区进选择宁枉勿纵,命令摩罗将军将五艘大海船扣押,处死了随行水手船工百余人,船主人王示被打上奸细的罪名,被关押在象林城的监狱之中。 消息通过其它商队传回广州城,讨伐日南野猴子的呼声甚嚣尘上,最后连高顺、庞德等将领也忍不住要请战。 建安二十四年是三国的大转折年份,蓝田不敢把精力和兵马分散到其它地方,他要紧盯着荆州大后方不出乱子,所以强行压制了广州城的舆论浪潮。 高顺等人离开不久,高原推开门把蒋琬带了进来。 “府君。” 蒋琬气喘吁吁来得很急,但依旧没忘记礼数躬身一鞠。 “公琰快坐下说话,我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蓝田指着旁边的座椅说道。 蒋琬扶着长袍下摆做好,一脸严肃地回答:“果然不出府君所料,鼓吹出兵日南郡这件事,真的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应该都是江东那边的细作,只要加强广州四城门的核查,咱们再来个关门打狗,这些搞事情的人便可一网成擒。” 蓝田虚着眼睛摇头,“广州城能如此短时间变这样繁荣,主要就是给出了极大的自由度,那些远方的商人才会来这里做买卖,如果搞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广州城很快就会人去楼空的。” “若是不加以控制,卑职担心他们会裹挟民意,更甚者会影响府君的威望,进而影响交州治理。”蒋琬一脸忧色。 蓝田冷笑道:“咱们能够派细作去江东,孙权自然也能派细作来交州,不过公琰大可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你要把岭南报的作用发挥起来,只要将民众的关注引到汉中、引到襄阳去,日南的野猴子自然就没吸引力了。” “您不是说岭南报只报道交州事...”蒋琬追问。 “天天吃素,偶尔吃顿肉,难道不可以么?”蓝田神秘一笑。 第五百一十九章 烂桃园果实成熟 一经蓝田点拨,蒋琬马上会意。以蒋琬的聪明才智,他并非想不到,只是重要决策得一把手点头。 广州城看似广纳八方客,实则采取的是泉陵的老规矩。 蓝田很喜欢用外松内紧防御政策,因为这样不但能锻炼管理者的能力,还可以让百姓所处的环境变得轻松些。 孙权派到广州城的细作,其实一直处在蓝田的监控下。 蓝田这边的机密情报他们碰不到,偶尔透露出那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也是让胡恪派回来的人交差。 蓝田在广州大肆兴商、兴学、不兴兵,但孙权一直没有对他掉以轻心,暗中派人想在交州煽动叛乱,想以此消耗高顺的陷阵军。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两年交州没有大的天灾,蓝田的种植技术和新粮种,已经在各县广泛推广开,百姓有吃有穿没人会叛乱。 林邑国强收海船、扣押商人王示,这件事传回广州城之后,潜伏的细作得江东孙权的授意。 他们大肆鼓吹林邑国蛮横,把这种行为渲染成对交州宣战。裹挟若州府不应战就是惧怕蛮夷,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论调也拿了出来。 孙权目的是借刀杀人,蓝田若出兵讨伐日南郡,他的军队不但要过士燮的防区,而且越洋作战有极大的风险。 若处理不好这些不确定的因素,很容易就会削弱交州的实力,而那就是孙权想看到的。 王示被扣是个好借口,蓝田出兵不但能收服汉朝失地,还能得到他梦寐以求的占城稻,但这一切都要以荆州万无一失为前提。 蓝田见蒋琬已听明白,然后又交待:“日南郡的事我会处理,但要等到荆州北部的局势更明朗,不过现在也不能不管不顾,我估计王示暂时没有性命之虞。 回头你给郁林郡袁太守写封信,让他好言安慰陈图及王示的家人,既然是响应我的提议去出海,出了问题我自会负责到底,如果王掌柜真有什么不测,他妻子我自养之。” “这...府君不必如此吧?王掌柜出海主要也是为了利益。”蒋琬解释。 蓝田微微摇头,“态度还是要有的,公琰明天再去趟贸易区,让士祗说动其父向林邑要人。” “士威彦的为人...”蒋琬显得有些为难,因为士家人长寿的秘密就是苟,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商人去出头?绝对会找借口拒绝的。 “咱们话还是要传到,到时候他没能力处理林邑,我才好借道出兵。”蓝田微微一笑。 蒋琬听完忍不住直点头,蓝田这种环环相扣的手段实在让人佩服。 到时候蓝田出兵讨伐林邑国,士燮不但会心甘情愿借道,说不定还能提供粮草补给。 两人说完林邑国的事,蓝田话锋一转问起江东,“最近有江东的消息没?特别是吕蒙还有陆逊等人的消息?” “目前只有胡恪传回的消息,孙权在各州郡调集兵马钱粮,应该是想继续攻打合肥,驻守在江夏的吕蒙似乎没什么存在感,至于那个陆逊很厉害么?先生为何单独提起他?此人身份有些特殊,孙权应该不会怎么信任。”蒋琬皱眉回答。 蓝田表情严肃,“公琰不要小看任何人,陆家以前险些被孙策灭门,陆伯言以弱冠的年龄撑起大宗族,还让陆家占据着江东大族一席,怎么可能是个庸才?应该非常有手段才是。” “卑职受教。”蒋琬起身拱手行礼。 蓝田也跟着站了起来:“总之密切注意江东的动向,特别要知道吕蒙、陆逊两人的消息。” “唯。” “宋谌从汉中归来,伯平带他回陷阵军驻地叙旧,今天晚上应该会在军事区设宴,咱们一起过去为他接风洗尘?” 蒋琬急忙推辞:“卑职要去给岭南报选稿,还要去找士公子谈日南郡的事,就不打扰先生的雅兴,回头我单独请宋校尉喝酒。” “如此也好。” 蓝田见状也不强求,因为这个邀请的确唐突,纪律森严的陷阵军名声在外,没有统帅高顺的允许,陷阵军不会接待任何人,就连沙摩柯、庞德想参观都不行。 将蒋琬送出正堂后殿,蓝田扭动脖子伸了伸懒腰,因为日南郡的突发事件,让他一天内见了太多的人,一不小心日已西斜。 蓝田走到殿外,高原小跑着迎了上来。 “先生,将军在营房为宋谌接风洗尘,请您忙完之后就直接过去,老鲁他们也都过去了。”高原抱拳禀告。 蓝田点点头,“我当然会到场,只是这个时辰夫人在干什么?她才是陷阵军的主人,也应该去看看宋谌才是。” “现在日头下去了,主公应该带着小姐后宅玩耍。”高原猜测道。 “你先去准备马车,我叫上夫人一起去。”蓝田吩咐道。 “唯。”高原点点头。 蓝田阔步走向后宅,花园中现在已是桃树成林,树上挂着的桃子色泽鲜艳,再过上一些日子就完全成熟。 每年三月吕玲绮心情都会很好,因为那时候满园的桃花已关不住,反而果实采摘不及时,就会自动开始脱落。 第一年桃子成熟的期间,蓝田去到龙川、揭阳等地视察。 因为吕玲绮采摘不及时,外加夏天的倾盆暴雨,鲜红的桃子掉落园中摔烂无数,蓝田因此给这里命名为烂桃园。 有了第一次烂桃的经历,吕玲绮便向蓝田问好时间,在桃子完全成熟的前几天,便让侍女们全摘下,除了留下一小部分自家食用,其余都让高顺带到陷阵军去分发。 蓝田穿过烂桃园走入后院,远远就看见吕玲绮与女儿坐在廊下,两人正津津有味看蓝辕舞戟。 两岁半的蓝青已能走能跑,相对于那两个小时候顽皮的哥哥,安静的蓝青是典型的淑女,她静悄悄地坐在母亲旁边,时不时还给蓝辕拍手称好。 后宅经常有这样温馨的画面,蓝田倚在门柱上,微笑着提醒:“小君,那园里的桃子,再有十来天就能摘了。” “父亲。” “夫君...” 吕玲绮原本慵懒的坐着,听到蓝田的声音立马站了起来。 蓝辕快速收回朱雀玄月戟,站在后院中间一动不动。 小蓝青甩开胖嘟嘟的小腿,摇摇晃晃地向蓝田奔跑过去。 蓝田张开双臂蹲下身子,当蓝青扑进怀里的一瞬间,蓝田趁势搂住女儿在原地旋转两周,他知道女儿最喜欢起飞的感觉。 第五百二十章 接风洗尘挖美酒 蓝田抱着女儿往吕玲绮身边走去,蓝青就像小懒猫一样靠在他耳边。 “高原说府君今天会很忙,妾身还没让她们准备晚饭呢。”吕玲绮面露愧色,说完就朝一边喊道:“月儿,可以准备晚饭了。” “是...”侍女远远的回应。 蓝田脸上挂着微笑:“伯平在陷阵军营房已经准备好,咱们晚上去他那里吃大户去,伯阳,你也跟着一起去。” “好的,父亲。” 蓝辕回答声音洪亮,他虽然只有十四岁,但已经身高八尺,完全超越了吕玲绮和蓝田,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人模样了。 “没事跑军营去干什么?陷阵军素来不搞这些的。”吕玲绮秀眉微皱。 蓝田笑着回答:“宋谌在汉中立的功劳不小,今天他回到广州城,伯平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原来是这样,但这是你们男人的事,我一妇道人家就不去了。”吕玲绮摇摇头。 “小君哪里是简单妇人?你可是咱们的女中豪杰,更是陷阵军真正的主人,不想去见见老部下么?”蓝田继续邀请。 吕玲绮眉眼弯如月牙,“我的不就是夫君的吗?再说陷阵军没有夫君,也不能有现在的气象,妾身已经通知伯平,让他们以后别再叫我主公,夫君现在是玄德的交州牧,这种事传出去也不太好。” 蓝田说道:“姐夫的人品,小君还信不过吗?他不会疑我们的。” “他的人品自然没的说,只不过夫君性格有些离群,若是被小人用这事攻讦,刘将军他也徒增烦恼不是?”吕玲绮分析。 蓝田吃惊吕玲绮说出这样的话,于是凝视着对方,意味深长地说:“小君现在很厉害,看问题都这样深刻了。” 吕玲绮嫣然一笑:“整天跟着夫君耳濡目染,妾身总该有些长进的,再说伯阳都已这般大了。” “伯阳的确长得快,将来或许有外舅的身高。”蓝田点点头。 吕玲绮见持戟的蓝辕一表人才,忍不住向蓝田提议:“夫君,听说仲陵在江陵都学会阵战了,可是伯阳却还是留在我身边,会不会耽误了他?你看他这身材外貌,以后也不像个坐堂的文官...” 蓝田听后先是一怔,然后笑着回答:“小君怎么也以貌取人?你是不是忘了诸葛孔明?伯阳现在可不及他挺拔威武,孔明他同样高大威猛也没有上阵厮杀呢。” 吕玲绮想了想,嘟囔道:“也差不了太多,诸葛军师的祖上,又没伯阳大父那样的猛将...” “呃...为夫竟无言以对,不过伯阳跟仲陵的情况可不一样,我上哪儿再找个关将军那样的老师给他?伯阳未来的外舅可没时间教这些...”蓝田苦笑着摇头。 蓝辕耳力不错,父母的对话他听了个八分,于是走上前朗声说道:“儿能够陪在你们身边,其实并不羡慕霁弟,虽然关将军的武艺天下无双,但是父亲的韬略智慧更世间少有,母亲可以教孩儿武艺,高伯伯能教我练兵、用兵,这么算来二弟还吃亏了。” 这句话与那谚语有异曲同工之妙,即‘三个臭裨将胜过一个诸葛亮’。 蓝辕沉着稳重、不漏锋芒、性格温和,蓝田也是因为这原因对他很器重,也特意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培养。 若让蓝辕拜师诸葛亮或徐庶,不但家里的吕玲绮不会同意,就是高顺那一关也不太好过,因为他明里暗里把蓝辕当成了小吕布。 蓝辕虽然个头窜得很快,但实际年龄等于后世的初中生,蓝田让吕玲绮寻常在家教导武艺,偶尔高顺会带他去陷阵军的营房转转,自己则抽空教他广州书院的课程,以蓝田后世农学研究生的水平,无论是经学、数术等科目都不在话下。 “夫君,我看伯阳已经长大,给他安排个去处历练历练?” 吕玲绮的提议不是心血来潮,她经常与蓝霁往来通信了解情况,当蓝辕听说蓝霁常伴关羽左右,今天学了阵法、明天关羽给他喂招,蓝辕虽然表现得非常平淡,但心中那份羡慕是藏不住的。 蓝田听完吕玲绮的建议,突然也动起了心思,很多孩子这岁数已能独挡一面,自己没必要培养得无懈可击再用。 后世所谓的大器晚成,在这个时代的帛书上却是大器免成。 蓝田沉吟片刻,然后对蓝辕郑重地说:“伯阳,我让高原把你编入侍卫队,以后我在哪里你到哪里。” “唯。”蓝辕大喜。 “现在就跟我走吧,去陷阵军的营房,你高伯伯还在等。”蓝田满脸慈祥。 蓝辕转身问:“母亲也一起去吗?” 吕玲绮从蓝田怀里把蓝青抱走,轻轻摇晃动着她的身子说道:“营房始终是男人的天地,我与青儿还是留在家中,你父亲虽不如关将军闻名,但也是能纵横捭阖的豪杰,今后要跟在他身边好好学,未来成就不会比仲陵低的。” “孩儿省得。”蓝辕点点头。 “小君实在不去也行,反正伯平那边没有酒,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蓝田随即作别妻女,与蓝辕并肩走出州牧府,高原准备好的马车备用,三人骑着马跑出已散值的中央政务区。 不多时,蓝田停马于军事区的陷阵军营房前,高顺与徐双已在门口等待多时。 蓝辕跟随高顺曾多次来过这里,但今天的感觉特别不一样,他身穿轻便的铠甲、腰悬宝剑,眼神威风凛凛。 “先生,公子也来了?”徐双笑着招呼。 高顺则看出了蓝辕不一般,他靠在蓝田身边小声问:“先生,伯阳这是...” “伯阳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护卫了。”蓝田回答。 “好事,大好事啊。”高顺喜不自己。 高顺跟着就把众人引进营房,军营中刀枪剑戟、气氛森然,特有的男子气息,弥漫在营房上方的空气中,宋谌、鲁铁、褚青等人早已落座,他们见到蓝田到来纷纷起身行礼。 蓝田没有客气,直接坐在主位上,蓝辕与高原站立左右。 “这里没有外人,你们都快坐吧,可惜伯平你这里没酒。”蓝田打趣道。 高顺笑着拍了拍手:“先生要酒怎么会没有呢?把营中的好酒给我挖二十坛来。” 蓝田听得一脸纳闷,高顺让人去挖酒? 第五百二十一章 喜庆功高顺三敬 “伯平,怎么你这营房地里还长酒?”蓝田向左右打趣地调侃,他感觉高顺今天有点反常。 高顺严于利己,数十年坚持不饮酒,渐渐在军中形成规矩,他在军中用餐的时候,营房中是不会出现酒的,可今天他却自己破了戒。 徐双笑着解释:“当初我们刚搬入军事区不久,将军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个偏方,让人把酒坛封存埋在地底下,说以后遇到喜事再挖出来,那时酒的味道会更醇厚。” 蓝田听得一怔,徐双说这理由怎么感觉好熟悉? “宋谌,你小子的面子可不小啊。”徐双拍拍宋谌的肩膀。 “这...这合适吗?”宋谌一副受宠若惊。 高顺皱眉从门口走来,嘟囔道:“老徐你胡说什么?我这可不是什么偏方,那是先生教我的藏酒方法。” 众人齐刷刷地盯着蓝田,蓝田露出疑惑的表情,“我有给你说过?” 高顺在蓝田下首空位坐下,一本正经地回答:“先生可能因为事繁给忘了,伯阳刚出生的时候,李扬拿着自酿的美酒来祝贺,你对大家说若是将来生个女儿,就会在家里园中埋上几十坛好酒,等将来女儿出嫁时再挖出来喝,好像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不过我现在也搞忘了。” “我不过随口一说,你居然记了这么多年,那酒的名字为女儿红,不过伯平你家不也是两个儿子吗?干嘛要埋这个女儿红?”蓝田听高顺追忆往事,不知不觉十几年就这么过去了。 高顺面露微笑、脸带慈祥,“我家里是没女儿,但青儿是广州落成前后出生的,所以就私自做主替您埋了几百坛。” “伯平有心啦。”蓝田微笑回应,转念一想发现那里不对,随即追问曰:“青儿她才两岁,你今天这酒到底是...” 高顺尴尬看着蓝田,望着他身后的蓝辕说道:“我今天主要是高兴,伯阳他虽未弱冠,但先生今天愿意启用,就说明在您心中已成年,我想敬他人生第一杯酒。” 蓝田听完心说好家伙,高伯平你玩起煽情还有点厉害。 “伯阳,你的面子可真够大的,高伯伯要为你破戒了。”蓝田扭头望着自己儿子。 蓝辕对着高顺抱拳行礼:“高伯伯秉性高洁,辕愿引为终生的榜样,我现在是父亲的侍卫,所以不敢受您的敬酒,您也不必为我破戒。” 高顺苦笑着说:“人与人是不一样的,伯阳你继承了先生的沉稳,将来又是玄德公的女婿,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怎么能学我武夫、兵头的做派?你还是可以适量喝点酒的。”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择其不善者而改之。’父亲让我兼收并蓄、择善从流,高伯伯的好习惯我自然要学。”蓝辕再次躬身行礼。 “呃...”高顺突然不知怎么回答。 蓝田见状皱眉说:“你和高原都找个位置入席,在陷阵军的营房还要什么护卫?高伯伯一片苦心不要辜负,任何事情只要控制度就行,饮酒只要不烂醉也是可以的。” “唯。”蓝辕见父亲开口,立刻抱拳应下来。 高原行了个礼,带着蓝辕往下方走去,军营中的座次很有讲究,要严格按职位资历落座,这种在任何场合讲究尊卑的制度,可以让将军们很好地树立自己的权威。 坐在左首徐双旁边的鲁铁,立刻让自己下首的将领,主动把位置让给了高原。 高原理所当然地走过去,并转身蓝辕说道:“公子,你一会就坐我旁边吧。” 蓝辕经常被高顺带到营房,陷阵军的将校都对他很熟悉,再加上他又是蓝田的长子,所以即便高原帮他加塞,其余人都没有意见。 “呃...我...”蓝辕了解过其中门道,他望着高顺和蓝田拿不定主意。 “给蓝辕在末座增设一席,无功的新兵要从最基础做起,能够在这里有个席位坐,都算是沾了伯平的光。” 蓝田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徐双,他担心高顺会因为溺爱而破坏规矩,这对纪律至上的陷阵军是不合适的。 “啊这...”徐双吞了吞口,用眼神向高顺请示。 虽然徐双是陷阵军的副官,但一把手高顺才是绝对权威。 高顺对蓝辕、蓝霁胜过自己的亲儿子,但关键时刻依旧保持严格,他郑重回答道:“先生说得没错,年轻人就是要脚踏实地,我也是从大头兵做起的,给伯阳在末位设个席位。” “那好。”徐双点头回应。 高原与蓝辕坐定后,原本闹哄哄的房间,突然变得安静起来,大家不约而同望着蓝田。 “你们都看我干什么?今天是给宋谌接风洗尘,伯平,这是陷阵军的地盘,需得你来主持大局。”蓝田笑呵呵说道。 高顺点头肃然起身,对营房诸将吩咐:“陷阵军死而复生,且辉煌更甚从前,此皆先生多年苦心孤诣,今日他难得莅临驻地,大家当先敬先生一碗。” “敬先生。” 有主将高顺带头做示范,其余众将跟着齐刷刷起身附和,由于都是征战沙场的男儿,那气势有如冲天大树、拔地而起。 蓝田笑着饮下碗中酒,然后摆手示意众人坐下,“女儿红埋的时间还不够,不过已经比寻常的酒多了些风味,陷阵军有今日殊荣未我之功,实则是你们自己挣回来的,我们坐下来继续听高将军发号施令。” “唯。”众将又是一和。 “第二碗酒敬宋谌,汉中之战你厥功甚伟,不愧是我高顺带出来的兵,不愧是陷阵军侦察营的精锐,帐中诸将与我同贺之。”高顺端起酒碗向众人示意。 “贺。”众将再附和。 众人连喝两碗酒,高顺这次端起酒碗没有起身,他望着末席的蓝辕说道:“伯阳,最后一碗高伯伯敬你,终于守到雏鸟展翅,你跟在先生身旁要好好学,我在这里预祝公子‘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定然不辜负将军厚望。” 蓝辕听得热血澎湃,他端起酒碗铿锵有力地回应。 第五百二十二章 闻噩耗蓝田寻计 因为酒水度数低,蓝辕人生首次品尝,就感觉如饮果酿,寻思这东西喝多也会醉? 高顺见蓝辕应答得体,捋须点头赞赏的同时,挥手便让他坐下去。 “伯平,你这碗里清澈无比,与咱们喝女儿红不一样吧?”蓝田瞅着高顺的桌案打趣。 高顺尴尬抱拳:“我碗里的确是清水,已经养成习惯改不过来,实在抱歉。” 蓝田笑着说:“倒也无妨,我看大家都不介怀,只是可惜你埋下的好酒,到头来自己却没喝上。” “看着你们喝,我心里也开心,如果酒的味道还不错,回头我便让人多埋些,到时候青儿出嫁,先生就到我这里来挖。”高顺又有了主意。 蓝田微微摇头:“女儿红还是我自己来埋,咱们今天欢聚在此主要是宋谌庆功,所以伯平你这酒不能叫女儿红。” “先生学富五车,不如给这酒起个名字?”徐双提议。 蓝田抬头想了想,“不如就叫庆功酒?” “甚好,言简意赅,众将今日尽可开怀,以后营中但凡有喜事,我都会挖些出来庆贺。”高顺望着大家承诺道。 随着开场的几碗酒下肚,营房内的气氛瞬间升了起来,紧接着士兵们将热菜陆续端进来,陷阵军中供应的菜品,经过蓝田与高顺刻意甄选,它们有制作简单、热量高、食材易储存等特点,虽然品种看上去不是很多,但口感与压饿是首屈一指的。 陷阵军庆功宴期间,各营将校除了向蓝田敬酒,大部分是向宋谌道贺,他们回忆当年共同作战的日子,慢慢忘记了蓝田的存在,也放开了原来那些拘束的感觉,开始三三两两的来回走动。 酒过三巡,高顺把蓝辕叫到身边,把他逐一与场内的每个人介绍,似乎有一种传承的意味。 此时蓝田在和宋谌商量以后的去向,也就没有注意到高顺这个举动。 陷阵军现在职位紧缺,宋谌回来只是担任褚青的副手,这样的结果很难向刘备交差,于是主动申请再去北方行商潜伏。 “先生如此重视办学,那北方中原人才众多,即便不为刺探军情,君卿先生(赵爽)那样的大才,值得长期投入人手去运作的。”宋谌极力争取。 蓝田摇头回答:“北方当然我会派人去潜伏,但主公千叮万嘱不让你去冒险,所以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那真是太可惜了,这一身经验用不上...”宋谌感叹。 蓝田低头轻轻敲着自己额头,听宋谌提到经验这两个字,他突然想到一个好去处。 “你的去处我已经想好,先在广州城中休息几天,等办妥之后通知你去入职。”蓝田郑重地说道。 “先生让我干什么?”宋谌追问。 “这次不让你当狐狸,咱们当猎人怎么样?”蓝田表情神秘。 “猎人?狐狸?”宋谌的脸上堆满问号。 蓝田靠在宋谌耳边小声说道:“刚才你说经验提醒了我,就算回到陷阵军也浪费了,所以我打算成立一个州级的卫署衙门,专门负责发现、监督、抓捕、审查内外部的细作,到时候你来任这个主事。” “以卑职的经验,如果身份太亮眼,极其容易被细作警觉,所以先生这新衙门,到底是怎么运作的?”宋谌问道。 蓝田肯定道:“你道出了其中的关键,新衙门需要用别的身份伪装,现在广州城有大量外来商人聚集,贸易区就是细作最容易出现的地方,我要你创立官方身份的交州商会,为天南地北的商人排忧解难。” “我大概明白了。”宋谌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蓝田继续解释:“商会听起来虽然容易,但是选人一定要慎重,他们的俸禄只能暗中发放,明面上可以是大商人、小贩、农夫、工匠、甚至是官吏,总之越像普通百姓越好,这样才能让人没有防备。” “我真的懂了。” 宋谌他对新任命很满意,不但自己能够继续演下去,还要培养足够多的‘演员’。 两人跟着对交州商会展开讨论,宋谌以自己的经验与蓝田的记忆展开碰撞,结果就出现了不少的奇思妙想,蓝田的情报安全部门就此建立。 聊完交州商会的架构,蓝田又问邓艾在汉中之战的表现,宋谌忍不住对着邓艾一阵猛夸,可突然间他的脸色大变。 “你怎么了?”蓝田关切地问。 “我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想起霍太守对士载不错,可惜了...”宋谌直摇头。 蓝田露出震惊的神色,宋谌这个表情好像是说霍峻要凉,此人在刘备帐下名声不怎么高,可真实的实力一点也不差,以八百兵防守刘璋一万兵进攻,他不但成功守住关隘还斩将杀敌,因为过世太早才名声不显。 在这个位面汉中之战中,霍峻扼守在金牛道守卫粮道,成功防住郭淮、曹真、徐晃的进攻,功劳在蓝田心中仅次黄忠而已。 “霍仲邈怎么了?” 看到宋谌痛心疾首的表情,蓝田心中大感不妙。 “末将回交州时经过梓潼,士载带我拜谒了霍太守,当时他突发急症卧床不起,随军郎中皆束手无策,只能用些镇痛的药物缓解痛苦,昨天我找到元化先生(华佗),他通过症状也说药石无灵,生死就在旦夕之间...”宋谌感叹。 蓝田听得一怔,华佗这话与判死刑没有区别,霍峻到底没有被蝴蝶效应加持,依旧会这么年轻就逝去吗? “霍仲邈是什么症状?”蓝田追问。 宋谌回答:“霍太守面色蜡黄,常伴剧烈腹痛。” 剧烈腹痛说明脏腑出了问题,而且很可能是到了什么疾病晚期才这么痛苦,这个时候蓝田突然想起了法正,心说这位大佬似乎也活得不长,是不是应该提醒下刘备呢? 蓝田记得法正在汉中之战不久离世,他的死亡原因虽然无法查证,但不可能与郭嘉那般自己作死,可能是因为染上什么疾病才英年早逝。 刘备麾下的猛将质量高,但是谋臣一直处于稀缺的状态,蓝田通过自己这些年的运作,成功挽留住了徐庶,又改写了庞统的命运。 自己要怎么帮法孝直呢?传授他延年益寿的五禽戏?还是请华佗给他来个全身检查? 第五百二十三章 贤内助原地起飞 广州医学院在正常教学,华佗除了管着医药署的事,大部分时间都在医学院教学。 张机的《伤寒杂病论》与华佗的《青囊书》,是广州医学院的两大瑰宝和办学基础,内外科第一次在这里进行了专业分离,也就是学员可以选择一门精修。 华佗现在已经七十四岁高龄,蓝田不可能让他长途跋涉远赴益州,所以要挽救法正,得把他请到交州来。 宋谌见蓝田眉头紧锁,还以为他跟霍峻交情很好,于是安慰道:“元化先生都这么讲,可能真的旦夕不保,天命如此先生看开些...” 蓝田收拾心情点头回答:“嗯,我只是觉得可惜。” 因为有酒作为调和剂,营房内的气氛一直都不错,蓝田因为心情沉重多喝了几杯,最后离开时竟然有些上头。 九天之上星光璀璨,时而有流星划过夜空,蓝辕把蓝田搀扶着走出营区。 “先生你没事吧?”高顺关切地问。 “我有什么事?我没醉...”蓝田嘟囔着说,感觉全身提不起力量。 “先生酒醉不能骑马,我这就去准备马车。”高原说完就先行离开。 蓝辕见父亲醉的厉害,感叹地对高顺说道:“父亲叮嘱我凡事不要过量,他自己反而喝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母亲会不会生气。” 高顺轻轻摇头,“过不过量得看场合,先生今天是为宋谌庆功,可能因为高兴喝得多了些,平时先生也是严于律己,即便喝酒也能控制住量的,要怪就怪我埋藏那庆功酒,应该味道是真不错,伯阳你觉得如何?” “我今天第一次喝酒,也不知道其它酒味道如何,反正这庆功酒还挺好喝的。”蓝辕回答道。 高顺一怔笑了,“这确实不该问你,一会我问问其它人去,他们痛饮庆功酒的样子,我觉得应该还是不错的,回头我再多埋一些在这里,等你每次立功我都挖些出来。” “呃...高伯伯有心了...”蓝辕点点头。 这时候,蓝田突然挣脱蓝辕定在原地,张开双手摆出了奇怪的姿势。 “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蓝田用京剧的唱腔,把《智取威虎山》的名段给唱了出来。 蓝田那奇怪的腔调,简单明快又有士气的词句,听得高顺和蓝辕一脸懵逼。 那带有穿透力的嗓音,除了惊停正在鸣叫的夏虫,也引得不少陷阵军将士探出来观望。 “先生竟然还会作歌,且曲调的韵味很独特,伯阳你在家中听过吗?”高顺好奇地问。 蓝辕摇摇头,“从未听父亲唱过,等我明天问问母亲就知道了。” 高顺点头肯定:“先生才华横溢,会作歌也不稀奇,刚才那几句我很喜欢,你负责找先生学会,回头教给陷阵军的将士们,为以后庆功宴多个乐子。” “我省得了。”蓝辕接下任务。 蓝田在蓝辕和高原的搀扶下回到家,吕玲绮不但没有生气还准备了热水,仔细地为自己男人擦拭身体。 有酒好眠,一夜无梦。 蓝田在半睡半醒之间,感觉自己的脸上痒痒的,他睁开眼睛就看见蓝青坐枕边,正拿着一根羽毛在挠自己的脸。 “母亲,父亲…”蓝青扭头给吕玲绮邀功。 蓝田轻轻捏了捏蓝青的粉鼻头,“小冤家,您就不能让我多睡会?” “青儿...醒了,父亲...你懒...”蓝青水汪汪的大眼睛,埋怨的话儿柔柔的,听得蓝田感觉酥酥的。 蓝田因为政务繁忙,每天早上都陪会蓝青玩一会,他睡的时间越久,父女玩耍的时间就越少。 “青儿最勤快了。”蓝田翻身坐了起来。 吕玲绮与侍女月儿,正把菜粥与小菜端进房间,看见父女两人在玩闹,吕玲绮连忙对月儿吩咐:“月儿,你去打盆清水来,让先生洗个脸好吃饭。” “诺。”月儿应声出门。 “小君,现在什么时辰了?”蓝田问道。 吕玲绮拿来蓝田的外衣,皱起秀眉说道:“先别管什么时辰,吃完早饭再去处理政务,我已经让伯阳去通报了。” 蓝田在吕玲绮的服侍下穿好衣服,月儿的洗脸水也已经打了回来,他简单洗漱完就坐在桌前开始喝粥。 蓝田充分发挥了‘男儿吃饭如虎’,他喝菜粥发出了较大的声响,三两下就把那一小碗粥喝了个干净。 吕玲绮与蓝青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都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自己。 “怎么了?”蓝田好奇地问。 “夫君原来会作歌呢?”吕玲绮意味深长地说道。 “什么?”蓝田一脸茫然。 “今日痛饮,庆功酒...”吕玲绮学着蓝辕的口吻唱着。 蓝田听的一愣,想起昨夜酒醉放歌的事,法正的烦恼也再次浮现,他笑着回答:“昨夜有感而发,小君不说我都忘了,伯阳告诉你的吗?” “伯平让他找你学会,回头去陷阵军教给将士们,夫君该不会全忘了吧?”吕玲绮微笑着问。 “那还是记得的...” 蓝田微微点头,心说老高还要军歌?回头给你挑个朗朗上口的。 吕玲绮与蓝田生活多年,对他的很多表情都能观察入微,见自家男人眉宇间似有愁色,于是好奇地询问:“夫君可有什么烦恼?” “其实也没什么,我想请个人来作客,但我跟他不是很熟,所以不知怎么开口。”蓝田如实回答道。 吕玲绮不解地说道:“这有何难?找个人引荐不就得了?当初找诸葛孔明出山,不是也让徐军师写信引荐的么?” “呃...他的朋友,其实我也不熟。”蓝田摇摇头。 法正在刘璋手下时朋友稀少,唯一的好友还是同乡孟达,但是蓝田连他的面都没见过,这几年法正有没有新朋友,蓝田更是不得而知。 “朋友不熟也无所谓,夫君不但跟玄德是姻亲,跟关将军、张将军、诸葛军师等人皆关系不凡,如果此人与你同在玄德麾下,难道他们不能帮你引荐?”吕玲绮又问。 “妙啊,小君真乃我贤内助也。” 蓝田兴奋得嘴都没擦,抱起吕玲绮就在原地打转,蓝青呆呆看着母亲面露笑容。 第五百二十四章 所谓良医治未病 蓝田与妻女短暂聚首便出门去,走到前方庭院就看见蓝辕迎了上来。 “父亲,您昨夜酒醉得厉害,母亲想让您多休息会,让我帮您把政务推到了下午,现在我再去改下时间?”蓝辕询问。 蓝田摇头回答:“那正好偷得半日闲,我们去文化区看看。” “唯。”蓝辕领命去准备马匹。 广州城现在人员庞杂,为了蓝田的人身安全,出行时的护卫分明暗两卫,蓝辕担任明面上的护卫后,高原转为暗卫着便衣保护。 父子两人骑马来到文化区,区域内最核心的广州书院,因为有蓝田、蒋琬、刘熙等人的心血投入,现在已经渐渐成了气候,从教材的选取、师资培养、学员选拔等方面,已形成了一套独有的流程,等到以后学员学成、考核任用,就可以反哺整个交州社会。 蓝田顶着大多数人的不理解,执意实行这种长时间的规划,他相信这种未来科学的模式,必定能够对打破固有阶级,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 两人在广州书院门前停顿,蓝辕准备上前去通传的时候,蓝田摆手说道:“走吧,广州书院已经上了正轨,我们去广州医学院看看。” 广州医学院为医学专科学院,所以规模上比广州书院小很多,但按照教授的内容不同被划分为东西两院,分别以张机和华佗的著作为教学基础。 东院聘请张机的弟子为师,全面推广教授张机《伤寒杂病论》,东院正堂放着一尊张机的铜造像,是蓝田让金工匠人特意打造,目的就是让张仲景受医者敬仰,并表示这种行为也会在其它地方推广。 蓝田‘造神’的行为有正面的作用,除了张机的弟子家人倍感荣誉外,让包括广州书院在内的师者尽心竭力,争取在离世后也能拥有自己的铜像。 蓝田走进西院后不久,在一间教室找到了正在代弟子讲解剖的华佗,七十多岁的高龄仍旧精神矍铄,鹤发童颜的样子仿佛仙人。 见到蓝田站在窗外,华佗连忙把课堂交给弟子,洗净手上的污秽走了出来。 “先生不是名誉祭酒么?怎么还会亲自下场讲解?”蓝田疑惑地问。 华佗笑着回答:“咱们医学讲究悟性,我现在弟子虽然也不少,真正有悟性的屈指可数,所以偶尔要出面点拨,若是不管不顾任其施为,把新来的孩子教成庸医,那不是误人子弟吗?” “先生教学严谨,此乃医者之福,百姓之福也...”蓝田感叹。 华佗连忙摇头,“这一切都得益于府君,否则我一黔首贱医,哪有机会登堂入室,成为千百人之师也?是您给了我们医者机会,给了黔首改命的机会。” “岂能所有功劳都归于我?还是先生自己精心专研,才有了可以传世的医书,世间一切的美好都是自己创造出来的,我只不过帮忙穿针引线而已。”蓝田回答。 “府君妙语连珠,我闻之如饮甘泉,不知今日来可有要事?”华佗满脸好奇。 巳时的天气烈日正当空,六月的广州城酷热难耐,医学院虽然种下不少苗木,但因为时间太短还不能遮阳。 蓝田与华佗顺着回廊边走边聊,不注意已经来到学院里的湖心小亭,两人步入亭中在石桌前坐下。 “昨日宋谌来拜访过先生吧?”蓝田问道。 华佗点头回答:“宋校尉来求教一个病症,从他诉说的情况来看很不妙,粗略估计是肝胆引发的大问题...” “先生医术通达,能化腐朽为神奇么?”在蓝田看的小说中,很多中医都能用银针治百姓,比较离谱的连癌症晚期都可以,华佗的名声非常大,蓝田希望他能创造奇迹。 “首先我没看过病人,给出的结论只不过是推断而已,那人脸色蜡黄、食欲不振、腹部肿胀,最关键还伴有剧痛,我猜跟肝胆有莫大的关系,如果发病频繁恐时日无多,府君若与那人有交情,不妨送到广州让我把把脉。”华佗表情严肃。 “病人远在益州梓潼,山高水长的...”蓝田苦笑。 “我年事已高,不便抛却妻儿远赴蜀地,肝胆的疾病如果太严重,发病之时非常折磨人,且治愈的可能性也很小,病人大多数都是疼死的...”华佗叹了一口气。 “据说就是发病很频繁,现在郎中用汤药在为其镇痛,但效果并不是特别显著,先生有没有好办法缓解痛苦?”听到华佗如此坚定的描述,蓝田对神秘的中医有了新认识,那是一门治病救人的学科,但绝非小说上吹嘘的仙法。 “府君特意来一趟,那病人看来也不是寻常人,我可以将麻沸散调整剂量,让病人每日定量服用缓解痛苦,但也只是麻痹痛楚而已,对治疗脏腑恶疾完全无益。”华佗拈着白须回答。 “知天命尽人事而已,还请先生尽快开方抓药,先准备两个月的剂量,有效果后期就在蜀地准备。”蓝田催促道。 华佗点点头,“那两日内我派人送到府上去,您今日还有其他事情吗?” “我的朋友比较多,先生医术夺天地之造化,今后可能会多有麻烦。”蓝田起身拱手行礼。 华佗慌忙回礼道:“府君切莫如此,我不过是医民之小病,您医的是国家大病也。” “都一样,分工不同而已。” 蓝田与华佗在亭中聊了会病情,随后便在医学院内随意走动参观。 正午十分,医学院的学员们走出教室,他们在午休前的最后一项任务,是到各自负责的药圃给草药浇水。 药为医道的根本,草药批量、专业化种植,是蓝田特意加的学习内容,种植教习则来自新邓庄的农夫。 回州牧府的路上,蓝辕见父亲面沉如水,忍不住问道:“父亲今日来找元化先生,应该不单单为霍将军求药吧?不知是谁让您这么劳神?” 蓝田听得一愣,但并没打算瞒自己儿子,他叹了口气回答道:“法孝直这几年屡出奇谋,姐夫现在对此人非常倚重,但几年前我曾见他满脸菜色,也恐有疾病缠身而不自知,如果拖到霍仲邈这种程度,那就说什么都晚了,所以为父想把他请来交州,让元化先生当面看看,所谓良医治未病嘛。” 第五百二十五章 登高台受封为王 “父亲与法军师相交不厚,冒然去请会不会太唐突?毕竟益州离交州有几千里路。”蓝辕不解地问。 “为父自有妙计。”蓝田微微一笑。 法正此时还在汉中,为刘备准备封王的事宜,蓝田需要派人再去一趟汉中,最合适的就是刚刚归来的宋谌。 交州商会定位安全情报部门,为了掩人耳目和行事方便,在城中需要修建多个情报点,暗室、监牢等也要一并修建,所以建设时间比寻常房舍要长。 宋谌正好趁上任前空窗期再跑一趟,华佗准备特质麻沸散的时间,就算是他在广州城的短期休假。 父子两人回府仓促用过午饭,夏日炎炎本来都要午休的,但蓝田上午出去视察文化区,积压了不少公务需要处理。 趁着州府官员没来,蓝田让蓝辕拿来纸墨笔砚,他要写两封书信让宋谌带去汉中。 第一封为举荐信,宋谌向刘备奏请封赏高顺、徐双,两人是蓝田以交州牧委任的中郎将,只有陷阵军两位职位先提升,再封赏陷阵军出身的宋谌水到渠成。 第二封信是写给张飞的,蓝田以他在武都期间受了苦为由,请他到广州城来走走看看、吃吃特色美食、顺便指导蓝辕的戟法。 蓝辕在帮蓝田研墨时,意外发现自己的名字,就顺带瞟了一眼书信内容,蓝田要手把手培养蓝辕,所以在他面前没有遮遮掩掩。 “父亲,三将军与仲陵比较合得来,您干嘛要让他来指导我?母亲教得不是挺好的么?”蓝辕好奇地问。 蓝田望着儿子意味深长地回答:“这是为父给翼德准备的由头,姐夫不出意外会让他镇守武都,武都来往交州要耗时两三个月,总要有些靠谱的理由吧?关将军寻常在指导仲陵,他来指导你不是很合理吗?” “呃...可二弟与关将军是翁婿关系...我和翼德将军哪能一样呢?”蓝辕与刘婉订了娃娃亲,成年后两人就会完婚,所以他跟张飞只能是姑侄关系,不能像关羽、蓝霁那般亲密。 蓝田听完哈哈笑道:“不是翁婿就不能指导武艺了?你母亲的戟法是来源你们的大父,天下英雄就翼德和他斗阵次数最多,再说指导武艺本就是个由头,伯阳你要时刻牢记变通二字。” “呃...”蓝辕沉吟片刻,然后恍然大悟曰:“您该是想请法军师来交州,所以用三将军打掩护吧?” 蓝田欣慰地点头,“孺子可教也,这就叫‘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妙啊。”蓝辕似有领悟。 夏天白昼很长,蓝田处理完积压的政务天色尚早,便让蓝辕找来宋谌嘱咐再度赴汉中之事。 宋谌将两封信贴身收藏,并且好奇地问:“先生以增设《蜀科》律法科目为由,要请法军师来广州书院答疑解惑,但为什么让我去请诸葛军师?却让三将军晚一些举荐法军师,要是左将军真派诸葛军师过来,岂不是和您的初衷相悖?” “主公应该不会拒绝我的请求,但他很快要建国进位汉中王,有诸多事情要倚仗孔明去办,你和翼德提出不同人选,主公到时候定会退而求其次,派遣法孝直与翼德同行来交州,如果真的派孔明前来也无所谓,你照我说的去办就行了...” 蓝田这里没有把话说全,徐庶解决生育问题后,就诸葛亮还没有子嗣,让华佗给调理调理也算行善积德。 “我按先生说的去办,没想到您让我在许都散布的流言,竟然与左将军进爵的事关联如此大,先生运筹帷幄的能力当真天下无双。”宋谌抱拳感叹。 蓝田突然皱起眉头,然后沉声嘱咐曰:“从现在开始忘记那些流言,让你那些随从也全部烂到肚子里,我以后不想听到丝毫风声。” “先生放心。”宋谌郑重抱拳,他们这些优秀的细作,最可贵的就是能守秘密。 宋谌在广州休息了两日,等华佗准备好麻沸散就要上路。 临行前,有使者来到州牧府见蓝田,原来是诸葛亮派来取劝进表的公差,劝进表是刘备进爵称王的关键步骤,蓝田的地位崇高,他的劝进奏疏很重要。 刘备进王爵与历史上略有不同,蓝田先是让宋谌在许都散布流言,通过曹操称王事件进行舆论造势,借天子之口表达对曹操称王的不满,言刘氏子孙有能者皆可称公、称王;其次用韦晃等人矫诏关羽勤王的诏书,让徐庶多准备一份封王诏书;最后再让诸葛亮核实诏书的真实性,最终让进位汉中王取得法理性。 法理性在封建社会尤为重要,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难成。 蓝田当着使者的面写下劝进奏疏,让宋谌与使者一起回汉中复命。 诸葛亮精通天文星象,已提前为刘备定好七月庚子成礼,所以他向荆州、交州、益州派出了几十个使者,毕竟留出准备的时间并不是很充分。 宋谌与使者上船后,将摇橹的水手换成三班,昼夜不停赶往汉中复命。 六月底,宋谌在梓潼先行下船与使者分道扬镳,他把麻沸散交给了霍峻的家人。 虽然只有旬月时间没见,霍峻原本魁梧的身躯已经瘦了一圈,看来被疾病折磨得特别难受,宋谌盘算着如果麻沸散效果好,回程的时候就说动其家人,把霍峻带回交州给华佗当面诊治。 宋谌随后换马赶赴南郑,在七月初把蓝田的信分别交给刘备与张飞。 此时刘封、孟达已收服东三郡,汉中各地已经洋溢在刘备进爵的喜悦中。 建安二十四年秋七月庚子,刘备在群臣陪同下,登上沔阳设立的坛场,周围旌旗仪仗庄严肃穆,台下三军整齐列队。 诸葛亮先当着众人宣读天子诏书,随后又拿出以马超、许靖、庞羲、射援、诸葛亮、关羽、张飞、蓝田、赖恭、庞统、徐庶、法正、黄忠等一百二十二人的劝进表诵读。 言罢,刘备朝许都方向邀谢天子,然后戴上王冠成为汉中王,领益州牧、大司马,治所设在成都。 礼成之后回师南郑,刘备大宴群臣、封赏百官。 封许靖为太傅,诸葛亮为相国,法正为尚书令,庞统为大理,徐庶为御史大夫,赖恭为太常... 封关羽为前将军,假节钺; 封张飞为右将军,假节; 封马超为左将军,假节; 封蓝田为后将军,假节; 封霍峻为征东将军; 封黄忠为征西将军; 封魏延为镇远将军; 封赵云为虎威将军; 封高顺为忠节将军; 封徐双为偏将军; 封宋谌为裨将军; ...... 更名为柳竹的杨松,被刘备任命为典农都尉、封爵关内侯,辅助新任命的典农功曹邓艾,在汉中地区为军队屯田种粮。 ------题外话------ 起点app这两天有个抽奖活动,搜索本书书名,500粉丝值能抽一次,快去薅羊毛。限时5.16-5.18期间。 第五百二十六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 刘备进位汉中王,大小官员皆受封赏。 上表劝进那一百二十二人,人人有份。 酒宴结束后,太常赖恭单独求见刘备曰:“主公今日受封汉中王,当早定王后、王太子,否则一兔走衢,万人逐之...” “我早就定下阿斗为世子,自然是以他晋为王太子,至于王后...德顺(赖恭)你既为太常,不知有何高见?”刘备想到这里突然犹豫起来。 因为孙尚香是嫡妻正室,按理说该她晋升王后,但是刘备心里有自己的想法。 首先孙家豺狼之心已显,刘备不愿意让孙权之妹为王后;其次孙尚香只有一个女儿刘怡,刘禅、刘永、刘理生母都在,甘、吴两个夫人的母家都有靠山,不可能将子嗣过继给孙尚香;最后刘禅舅父蓝田镇守交州,是刘备必须要拉拢的对象。 介于上述原因,刘备打算将王后位置永久空悬,这样可以把各方面情绪照顾到,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赖恭,希望这个太常能够懂自己。 太常位列九卿之首,是掌宗庙礼仪之官、地位崇高。 赖恭眼神清澈,似乎早就想好了回应语言,只见他坚定地说道:“臣以为王太子是大王继承人,为了今后承继王位合理合法,最好以满足他的身份标准来处理,甘夫人的身份虽然只是妾室,但是贤良淑德颇有大家的风范,臣以为可立甘氏为王后。” “德顺的心意备已明了,但扶妾为妻与礼法不合,再加上也没有什么先例,备岂能违背礼法制度?此事还是容后再议。” 刘备摇摇头,心说你跟蓝田关系好我知道,但这种过分的要求实在不好办。 赖恭继续争取说道:“扶妾为妻并非没有先例,曹操就以妾室卞氏为正妻,而且还是歌舞伎出身...” “曹操国贼也,他行事疯癫违背伦常,备不屑与之准,况且他的原配丁氏,也是在丧子出妻后,才以卞氏为正妻,王后之事不必再言,可先立阿斗为王太子。”刘备皱眉说道。 “可...”赖恭被刘备顶得不知如何回答。 “你先下去吧,孤要休息了。”刘备扶着额头表示自己醉了。 “唯。”赖恭拱手退走。 两日后,刘备欲班师回成都,召集诸葛亮、庞统、法正三位军师,以及马超、黄忠、魏延、赵云等将,商议安排汉中、武都的驻军守将。 武都、汉中都因为曹操的迁民,导致现在人烟稀少、民生疲敝,幸好邓艾带回十万百姓屯田,让汉中的生机得到极大恢复。 汉中有险关、高山阻隔,是益州北方的门户之地,也是邓艾屯田养民的地方,根据武都、汉中两地的重要程度,大家都以为会让持节的张飞镇守汉中,让另一个持节的马超镇守武都,结果刘备开口就叫住了魏延。 “文长,孤任命你为汉中太守,汉中乃益州门户关系重大,卿若居此位当如何处之?” 刘备意味深长的话,让堂内众文武大吃一惊,魏延最近虽然风头很劲,但是在军中的资历尚浅,不说张飞、马超,离黄忠、霍峻、赵云的差距也很远。 魏延面对刘备的重视丝毫不胆怯,他出列抱拳铿锵回应:“若曹操举天下之众而来,延请为大王拒之;若曹操遣将领十万众至,延请为大王吞之。” “善。”刘备很是欣慰。 “壮哉,男儿合当如此。” 张飞望着魏延点头,给出了自己肯定的眼神,其余将领见状遂抱拳相贺。 “翼德,武都太守交给你,不会有任何问题吧?记得不可烂饮。”刘备皱眉嘱咐。 “武都现在就是一片荒地,俺就是想喝酒也没地方产出,但去交州期间俺得好好醉几场。”原本黑着脸嘟囔的张飞,说道去交州突然就挠头笑了起来。 “怎么翼德要去交州?”摇着白羽扇的诸葛亮都吃惊了。 刘备摇头苦笑:“翼德在武都吃了不少苦,子玉邀请他去广州城小住,等到年末就会回来吧?” “当然要回来,俺给你和军师多带点好东西。”张飞笑呵呵回答。 “武都刚刚遭逢浩劫,现在迁下山的百姓所剩无几,翼德身为武都太守不在下辩坐镇,万一曹操兴兵来犯,何人当之?”诸葛亮始终觉得儿戏,怎么能任由张飞的性子来?蓝田为何也犯了糊涂? 刘备继续说道:“孟起,我任命你为阳平督,负责策应武都与汉中两郡,翼德离开这几个月,武都的安危你要多关注。” “大王请放心。”马超抱拳领命。 “军师你别板着脸,曹贼都被俺玩够了,哪里还敢来找不痛快?况且我留着雷铜、雷定在武都,真有曹操的大军来犯,他们还可以进山嘛。”张飞不以为意。 “那兵法是子玉教你的?”诸葛亮疑惑地问。 张飞憨憨回答:“苦是苦了点,但蛮有意思的,要不你跟我去趟交州?子玉藏了不少好兵法,咱们让他都吐出来。” “亮可没你这么悠闲。”诸葛亮不停摆手。 刘备借着张飞的话,向诸葛亮问道:“子玉最近在广州书院增设了《蜀科》律法科目,打算培养一批精通律法的人才,由于他那边没有从事律法的人,所以想请军师也去一趟交州,给书院的学子们答疑解惑。” 诸葛亮一听好家伙,蓝子玉是要放飞自我了吗?自己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去办,哪有时间去教什么学生? “大王,下臣离开成都已多日,已经积压下不少的公务,的确没有闲暇去交州解惑,士元既然被任命为大理,不如就让他去走一遭?” 庞统大眼睛盯着诸葛亮,怎么这都可以联系到我身上? 正当庞统要反驳的时候,法正替他发声说道:“士元现在虽为大理,但没有参与制定蜀科,诸葛军师主持《蜀科》编撰,或许蓝将军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请的你?” “诸葛军师有政务积压,法军师刚担任尚书令,应该没什么政务积压吧?你也参与了《蜀科》的制定,不如跟俺去一趟交州?”张飞见缝插针地提议。 “翼德说得有理,臣附议。”诸葛亮连忙向刘备表态。 “臣也附议。”庞统拱手附和。 法正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环顾众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五百二十七章 奇门遁甲窥天机 益州的律法《蜀科》,由诸葛亮牵头,与法正、伊籍、刘巴、李严研究制定。 五人中学问以诸葛亮、法正、刘巴为最,诸葛亮已经表态事繁不便离蜀,刘巴又曾经因拒绝张飞的示好,两人结伴上路可能不怎么和谐,加上刘巴曾经流落交州,那段经历也不怎么美妙,所以剩下的只有法正。 刘备经过一番思索,然后对法正说道:“既然群臣极力举荐,就有劳孝直去一趟交州,岭南百姓荒蛮不尊王化,子玉培养刑律人才想得周全。” “呃...天下局势波诡云谲,臣当留在大王身边谋划才是...”法正一时找不到好的理由推却。 “论推演天下大势,子玉可谓无出其右,孝直此去正好请教,孔明的隆中对已呈现八分,剩下如何进取中原,孤也想知道他的想法。”刘备没给法正拒绝的机会,直接连带把任务都安排了。 “呃...唯...”瞅见木已成舟,法正只能应下来。 见法正回应勉强,刘备出言安慰道:“这段时间卿为我出谋划策劳心费神,正好趁这机会好好休息休息,反正冬天就能返回成都,总之绝对会不虚此行。” “大哥说得没错,天下能让俺佩服的人没几个,蓝子玉绝对是最特别的一个,要是现在天下太平,俺真愿跟他在村里种田,以前大哥屯驻在新野期间,俺经常去子玉的村庄帮忙,这个时节正是夏收繁忙的时候,出力干活也不觉得累。”张飞眉飞色舞说得唾沫横飞。 法正见张飞滔滔不绝越说越兴奋,他完全没想到万人敌张飞竟然喜欢干农活。 殿内除了刘备之外,只有诸葛亮和赵云知道张飞的底细,赵云听到张飞的言语只是暗自好笑,但是面上的表情依旧如故。 诸葛亮和刘备听完张飞发言,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张飞见状立刻反问:“大哥,军师,你们笑俺作甚?哪次收粮俺没去帮过忙?你们也没这么积极好吧?” “三弟...自然最积极...”刘备面带苦笑。 诸葛亮握住摇动的白羽扇,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孝直你别误会,亮可以为翼德作证,无论夏收秋收他都最积极,但为什么都是办丰收宴才去呢?” “呃...帮忙嘛,啥忙不都是帮?子龙你说是也不是?”见自己吹嘘被拆穿,张飞一点也没有动怒,反而憨憨地向赵云求证。 赵云一脸尴尬:“呃...翼德说得对...” 群臣都不是等闲之辈,三言两语中就知道张飞在吹牛,但是对他的豁达表现无一不钦佩,让整个殿内的气氛变得无比欢快。 在刘备与群臣开怀之时,殿外的陈到突然走了进来,他满脸凝重地禀告:“大王,梓潼郡刚刚遣人传回消息,霍太守因病在数日前离世,征东将军都没来及受封...” 刘备听完脸色大变,“消息确凿?” “来人说汉中战后便已病倒,可能在守卫金牛道时就已发病,但依旧强撑着击退了曹真、徐晃,霍太守因担忧病情会让大王分心,故一直秘而不发...”陈到说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惋惜。 “仲邈他正值壮年,什么病如此快?数月内便致人亡?”刘备眉头紧蹙表示不解。 诸葛亮连忙安慰:“病来如山崩,非良医不能救也,再加上仲邈有意隐瞒,所以...大王不要太过悲伤...” “来人还说...”陈到欲言又止。 “说什么?叔至不必遮遮掩掩。”刘备听陈到支支吾吾,心说难道还有隐情? 陈到:“霍太守的家人,非常感谢蓝将军送去的药,让霍将军最后的日子没有那么痛苦...” 刘备听得很震惊,自言自语道:“子玉远在交州,居然都知道仲邈患病,而我近在汉中却...” “听见了吧?蓝子玉不仅仅会种地,应该有些鬼神之能。”张飞戳了戳法正。 诸葛亮见刘备黯然神伤,劝谏曰:“子玉知情应该与宋将军有关,大王不如把他请过来问问情况?” “军师所言甚善,叔至你去安排吧。” “唯。” 刘备对霍峻的评价极高,听到他不幸离世的消息,大殿内立刻就被阴霾笼罩。 在等待宋谌的过程中,刘备沉声挥手说道:“明日孤就要班师,经过梓潼顺便把仲邈带回成都安葬,霍仲邈与备有立国之功,可惜不幸夭亡,孤要亲自扶灵柩送葬、凭吊,你们都下去准备吧,孔明留下与我等宋谌。” “唯。”众将齐声拜别。 宋谌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与张飞同路,顺便把霍峻带回交州,当听说霍峻病故后不禁怆然。 接到陈到的传令,宋谌快步赶到刘备面前。 当着诸葛亮的面,宋谌把华佗的病情分析说了出来,以及蓝田送麻沸散镇痛的原委。 刘备和诸葛亮听得不是滋味,霍峻与其被疾病折磨活活痛死,现在这样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宋谌离开之后,刘备显得特别低落。 诸葛亮安慰道:“所谓生死有命,大王要保重身体,若您念及霍仲邈的功劳,不妨厚待其后人,这也算是一种补偿。” 刘备坐正身体点点头,他回头看诸葛亮的时候,突然想到蓝田不会做无用功,他请张飞、法正去交州难道有什么深意?而法正顶替的是诸葛亮的位置。 想到这里刘备惊出冷汗,他担忧地与诸葛亮商议:“军师当真忙不过来?要不还是你与翼德去交州吧。” 诸葛亮听得一怔,皱眉问道:“大王何出此言?亮现在哪有时间去交州玩耍?数年战争掏空了益州的钱粮,正要大刀阔斧与民休养,我打算接受子玉的建议,在成都批量开设蜀锦工坊,通过向外销售蜀锦弥补国家府库。” “子玉出人意表的事,往往都饱含深意,孤实在担心军师安危。”刘备语重心长地说道。 诸葛亮马上明白了刘备的担忧,他摆手说解释:“大王不必为下臣担忧,亮今年不过三十八岁,再活三十八应该没有问题,我还要辅佐大王剿灭曹贼、匡扶汉室呢。” “军师不是在诓我吧?”刘备满脸狐疑。 诸葛亮微微一笑:“你们都说子玉或有鬼神之能,可知亮也懂得奇门遁甲术、窥测宇宙天机之术?” 第五百二十八章 谁在幕后巧布局 刘备见诸葛亮如此坚持,便不再继续相劝,但又开始担忧张飞。“既然军师如此,还是让翼德与孝直同去,也不知翼德到底怎么了...” “三将军身体健壮如牛,子玉可能是单纯想见见他,大王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诸葛亮说道。 “好吧,应该是孤多虑了。”刘备言不由衷地点点头。 诸葛亮见刘备神色恢复正常,然后一本正经地提醒:“明天我们班师回成都,要带走汉中的大部分兵马,得嘱咐文长用心防守关隘要道,邓士载的屯田方法切记不能被曹贼偷学走。” “军师提醒得是,通过这次汉中之战,发现好的细作能够点石成金,咱们这方面不如子玉用得好,不如让文长彻底封锁汉中?”刘备试着问。 “当务之急就是休养生息,将来征伐雍凉全靠汉中的粮食,封锁道路正好可以埋头屯田。”诸葛亮肯定回答。 刘备深以为然,怆然嘱咐:“文长那里就由军师去交待,仲邈夭亡让我有些神伤...” “嗯,亮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诸葛亮欲言又止。 “军师但讲无妨。” 诸葛亮向来坦荡,这般拘谨还是第一次,所以刘备有些好奇。 “闻云长已经击败文聘,彻底占据了汉水的通道,现在正调拨兵马北上攻略襄阳、樊城,公子与孟子度(孟达)取了东三郡,大王是不是提前知会一下,让他们注意策应关将军的进攻,最好再遣一大将去坐镇,如此一来曹仁、吕常就是瓮中之鳖。”诸葛亮略作犹豫,仍旧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军师举荐何人?”刘备皱眉又问。 “子龙用兵颇为谨慎,曾以空营计退曹洪,不若派他去相助公子?”诸葛亮小心问道。 “子龙征战辛苦,也需要回成都休整,上庸暂时先这样吧,云长那边有子玉相助应无问题,再者上庸的申耽、申仪初附,封儿与子度未必有暇去助。孤乏了,军师先去找文长吧。”刘备佯装打了个呵欠。 “唯。”诸葛亮躬身离去。 刘备不是不愿用赵云,而是他所处的位置需平衡。 诸葛亮的姐夫蒯祺,在房陵被孟达的乱兵所杀,刘备一直担心两人之间会产生隔阂。 孟达是法正举荐收服东三郡,如果他的兵权被赵云拿走,会让孟达身后的东州派不满。 当初刘备占领益州想大肆封赏,赵云冒被所有人憎恨劝谏阻止,因为这个举动成了百官眼中的孤臣,不过好在刘备心如明镜,使用起来非常小心。 本来赵云这次可以凭借军功,与黄忠、霍峻一样升重号将军,但最后刘备权衡再三,最终还是选择暂时委屈。 虽然刘备已经是汉中王,但现在的时机依旧不对,除非打下益州和荆州之外的地方,否则还需要继续藏着赵云,因为刘备需要益州、荆州的大族提供兵马钱粮。 蓝田所在的交州虽然不被士族控制,但毕竟山高路远、土地荒芜贫瘠,不是进取天下的大州,只能算一个补充。 正因为如此,蓝田的大刀阔斧的改革,才会被那些士族视而不见,有一种掩耳盗铃的感觉。 刘备带大军班师返回成都,魏延根据诸葛亮的吩咐,在汉中北部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都设置了哨所关卡,除了防止关中的细作进入汉中,也防止本地的百姓携带新技术、新粮种逃入魏境。 至于汉中西面的陈仓道,有阳平督马超、与武都太守张飞两位大将镇守,已经超出了魏延的防区。 刘备受封汉中王不久,在长安休整的曹操得到消息,气得马上就要再次出兵汉中,让刘备的汉中王有名无实。 刘晔吓得连忙劝谏:“魏王不可,刘备现在已经成了气候,即便您有冲天之怒也应该暂时忍耐,加上国内因徭役致使民怨沸腾,出褒斜道时士兵踩踏伤亡无数,无论如何也不该负气。” 曹操从汉中撤离时二十余万兵、民全部拥挤在褒斜谷中,当时恰逢夏季山涧常有暴雨山洪,夏侯渊修好的褒斜谷栈道,因为经受不住负荷至多处垮塌。 几万汉中迁徙的百姓活到关中不足一成,曹军也有三成因伤病等原因死在路途中,因为张飞用兵比较不讲道理,曹操给曹真留下数万人于陈仓,让他与张郃负责把守长安西大门,顺便策应整个凉州的安全。 曹操在长安休整两个月,他身边的可用之兵只剩下三万余人,根本没有能力反攻汉中,现在只是发发牢骚而已。 “这织席贩履的小人,竟敢自立为汉中王,孤尚且有天子加封,刘玄德脸都不要了。”曹操原地踱步大骂。 “魏王,传闻刘备也是奉天子诏...”驸马都尉杜袭提醒。 “不可能,天子即便真敢封王,诏书也绝对出不了许都,定是大耳贼矫诏。”曹操喋喋不休。 杜袭尴尬地回答:“魏王还记得去年正月,少府耿纪、司直韦晃、太医令吉本等人挟天子谋反吗?” “子绪是说...” “耿纪等人矫诏关羽北上勤王,据说刘备的封王诏书也是他们发出去的,这已经很明显是假的了,但这些逆贼已经被诛杀、死无对证,只能说刘备误信反贼的矫诏,但刘备此前还有衣带诏在手...” 曹操拍打着案几大喝:“你们信吗?刘备如此奸诈,他怎么可能误信?诸葛亮、庞统等人又不是瞎子,就是这些奸贼矫诏,立刻让天子下诏告知天下,公示刘备自立造反之罪。” 刘晔劝谏:“现在鼎足之势已成,刘备和孙权已经结盟,前些日子张将军不是传来消息,孙权又去攻打合肥了么?此时让天子下诏已经失去意义,魏王记不记得建安二十二年的事情?” “什么事?”曹操满脸好奇。 “那年魏王从合肥撤军,不就是因为许都传出的流言么?如果真是出自天子之意还好,若是刘备派人去散布的流言,那布局这一切的人就太恐怖了。”刘晔吞了吞口水。 曹操瞪大了眼睛,喃喃地说道:“刘协哪里有这样的胆量?究竟是谁替大耳贼筹谋?孤怎么觉得比诸葛村夫还可怕?” 第五百二十九章 见利忘义谁去说 “刘备现有诸葛亮、庞统、徐庶、法正四大谋士,诸葛亮的名声最为响亮,但是他现在主要负责内政,谋主庞统、法正常随其征战,唯独留下徐庶在荆州辅助关羽,卑职认为徐庶的嫌疑最大。”刘晔分析道。 曹操抹了一把胡子,骂道:“孤记得大耳贼在徐州时,只有糜竺、孙乾、简雍这等白面书生相伴,想不到现在有如此多的智谋之士追随,仲德(程昱)曾说徐元直胜他十倍,此人真有这么大能耐?” 曹操在怀疑徐庶能力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早年的老伙计程昱,自己在汉中之战中连个像样的谋主都没有,连刘备的配置都比不上,这是魏王曹操所不能忍的,他下定决心要重新启用程昱。 程昱在早期加入曹操麾下,因为作战勇敢屡献奇谋,当时与荀彧、荀攸、郭嘉并称四大谋主,特别为曹操所器重。 后来兖州士族不满曹操只重用颍川士族,于是暗中勾结迎来逃出长安的吕布,曹操的兖州根据地当时差点就没了。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兖州士族彻底被曹操弃用,同为兖州士族出身的程昱,在官渡之战结束后被卸去兵权,到中枢担任毫无实权的虚职,后期也很少跟着曹操参赞军务。 建安十八年,曹操称公建立魏国,程昱因功被封卫尉,但后来因与太常邢贞争威仪,遭到罢免弃用至今。 最初的四大谋主已亡其三,现在程昱已经七十八高龄,曹操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感叹时光如风般流逝。 就在曹操惆怅之时,殿外侍卫急匆匆闯了进来,言关羽水陆并进朔汉水而上,现在兴兵三万进攻襄阳与樊城,曹仁与吕常紧急求援。 曹操听得一个激灵,连忙对殿内将领询问:“关云长骁勇无敌,襄阳、樊城驻军仅有万余,子孝(曹仁)恐难与抗衡,谁愿带兵去救樊城?” 此时曹真、张郃屯驻陈仓,在长安的大将有曹洪、曹休、曹彰、郭淮、徐晃等人。 曹彰正要跃跃欲试,徐晃抢先一步抱拳请缨:“魏王,末将愿去救樊城。” 曹操先是瞪了曹彰一眼,心说幸好徐晃替你小子解围,你是什么风头都敢出?夏侯渊与徐晃的儿子在阳平关前怎么死的?好歹也想一想对手是谁再说,那关羽是黄忠、魏延可比的吗?我唤你来是对阵刘封的。 “关云长武艺超群,公明此去务必要小心,孤与你一万兵马先行,如果仍旧力有不逮,孤当率军亲至。”曹操说道。 “徐晃领命。” 徐晃转身离去走出宫殿,曹操继续吩咐:“子扬,你也速去整肃人马,即便公明(徐晃)提兵去救,关云长的兵力仍然处于优势,加上汉水已经被荆州兵控制,钱粮兵马会源源不断送到前线,咱们必须紧随其后赶去救援,否则襄阳、樊城危矣。” 刘晔摇头劝谏曰:“汉中归来的士兵多疲敝,魏王若用这些兵马去救恐不利,不如直接从许都抽调兵马去援。 另外襄阳、樊城城池高大坚固,昔日周瑜围攻襄阳一年尚不能取胜,关羽即便再勇猛也不能速下,子孝将军身边还有满伯宁辅助,短时间可保无恙。” “子扬此言甚善,传令于禁以许都之兵去救,孤则带汉中兵马回驻许都。”曹操皱眉吩咐。 “唯。”刘晔抱拳。 襄阳、樊城事态紧急,曹操部署完就很快动了起来,他留曹洪、杜袭、郭淮镇守长安,自己率部向东往许都进发。 此时中原各地因徭役人心浮躁,很多地方都有要暴动的迹象,曹丕派太子中庶子司马懿到河南安抚人心,最后正好与曹操在许都相遇。 曹操在与司马懿相处中,不但看出他‘有雄豪志’,还发现司马懿有‘狼顾之相’,因此使用起来很谨慎,但王太子曹丕因他有‘大谋奇策’,所以顶着压力依旧重视与维护。 考虑自己年事已高,将来曹丕继位需要有人辅佐,曹操只能被动接受与重用司马懿,但也会选派旁人进行敲打。 曹操带兵进入许都时,司马懿出城来迎,考虑到现在局势紧张,司马懿又多有奇策,于是转他为丞相军司马。 出于制衡司马懿的目的,曹操派人从城中将闲居的程昱找来,委任为军师祭酒参赞军务。 看着刘晔、程昱、司马懿三人,曹操想起因病在邺城的贾诩,暗忖自己又能凑齐四大谋主,这份底蕴并非织席贩履的刘备能比。 “于文则督七军去救樊城,加上长安过去的徐晃所部,整个襄、樊的兵力已经超过关羽,卿等以为关羽可破否?”曹操向三人问计。 三人中以程昱资历最老,但因为中途被罢官,现在反而成了职位最低的人,此时他如枯木般站在原地,并不受刘晔与司马懿的目光影响。 “嗯?”曹操见他们不说话,于是加重了语气。 “魏王,兵不在多而在精,关羽实在非等闲之辈可比,再加上秋来汉水上涨,荆州的水军仅次江东,襄、樊的胜负依旧难料也。”刘晔据实分析。 “总不能每次都要孤亲临吧?仲达此前多有奇谋,而今可有妙计教我?”曹操皱眉发问,心说你们不主动,孤就挨个点名。 司马懿拱手回答:“刘备攻取汉中、僭越称王,其声势不可同日而语,魏王何不在孙刘联盟中作作文章?” “仲达有谋尽可明言。”曹操催促。 “此时江东大军在合肥,魏王何不派遣舌辩之士去游说,我想孙权也不会坐视关羽坐大。”司马懿微微一笑。 曹操点点头,又扭头问程昱曰:“仲德以为如何?” 程昱轻声回答:“孙权见利忘义,几年前就跟刘备内讧,大王可许以厉害好处,其必能为我所用,只要能牵制荆州后方,则关羽不难破也。” “公言甚善,仲德以为何人能出使?”曹操再问。 程昱摇头说道:“下臣久不在庙堂,实在不知有哪些俊杰,若此人目前就在合肥最好。” “魏王,蒋子通(蒋济)韬略不俗,而且现在也在合肥相助张将军,何不派他去游说孙权?”刘晔顺利接下程昱的话。 第五百三十章 进退两难有曙光 曹操见三位谋臣意见统一,便亲自写书信派人送给合肥蒋济,着令其游说孙权攻打关羽后方,并给出了便宜行事的权利。 “孤书信虽然已写,但碧眼儿能不能用力尚未可知,若关云长与我们拼消耗,后续粮草供应跟的上吗?”曹操放下毛笔望着司马懿问。 自从曹操称公、荀彧、荀攸相继死去,颍川士族在后勤补给上明显不用心,曹操碰壁几次吸取经验教训,通过重用陈群、钟繇等人向颍川士族示好,但现在依旧没有恢复到往日的默契,汉中之战暴露的徭役问题,是曹操现在苦恼的根源。 司马懿出身河内郡,其祖父司马儁为颍川太守,父亲司马防为京兆尹,司马家与颍川士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在荀氏淡出在魏国的视野后,司马懿渐渐成了河南士族的代言人之一。 曹操一生都在制衡士族,司马懿的底蕴他早已看清楚,此时询问就是明确要河南士族的态度。 司马懿聪慧过人,他连忙搪塞道:“这两年因为徭役繁重,中原大地有不少荒地无人耕种,所以粮食减产十分严重,元让(夏侯惇)将军在东线防御,臣以为必须继续实行屯田,这样才能保持粮草充足。” 曹操见司马懿顾左右而言他,皱起眉加重了语气:“孤会调元让回来屯田,但是现在往樊城战场的粮草供应可有问题?” “呃...没有问题,就是百姓徭役烦苦,最好有人沿途督运...”司马懿见曹操穷追猛打,连忙把实底交了出来。 曹操在没有发迹之前,督运粮草除了外姓李典外,大部分都是心腹夏侯渊护送,此时粮道都在势力范围内,不用太担心关羽或孙权袭扰。 见司马懿提出建议,曹操顺水推舟对刘晔吩咐:“仲达所言甚善,传令子建为南中郎将,行征虏将军,让他从速来前线督运粮草。” “临淄侯(曹植)从没有统兵经验,魏王何不派鄢陵侯(曹彰)前往?”司马懿望着大殿内的曹彰提出建议,心说主公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站在一旁的曹彰并不答话,因为无论那两个兄弟怎么争嗣位,自己一介武夫是没有机会的,对司马懿拉自己下水很反感。 曹操皱起眉宇,沉声问道:“没经验才要练,子文(曹彰)的功勋不也是练出来的?子建、子文都是孤的子嗣,当然都要给他们机会,仲达还想说什么?” “微臣不敢。”司马懿连忙拱手行礼,曹操的家务事他不敢参与。 司马懿心中盘算着要写信提醒曹丕,曹操在立嗣的时曾纠结曹丕、曹植,他担心曹操会在晚年干出换储的糊涂事。 曹丕现在已经木已成舟,曹操不可能犯换储那等弱智的事,此时任用曹植无非是想敲打一番,让以颍川士族为代表的河南士族别上头,意思是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曹植身后的弘农杨氏也是士族中的庞然大物。 曹操满意地点头,他轻轻敲打着案几继续问:“那就这么定了,关于樊城那边的战况,仲达还有什么想说的没?” “呃...荆州刺史胡修性格粗暴、南乡太守傅方行为骄奢,臣以为他们都不应驻守边关,一旦南乡郡有变,不但会影响樊城防御,就连宛、洛也要受到威胁。”司马懿很认真地回答。 荆州在刘表时期分为:南阳郡、南郡、江夏郡、零陵郡、桂阳郡、武陵郡、长沙郡七个郡,赤壁之战结束后荆州南部为关羽控制,荆州北部则被曹操占领。 曹操将南郡以北控制区域改为襄阳郡,又将原属南阳郡的南乡、筑阳、阴县、顺阳、析县、武当、酂县划为南乡郡,荆州七郡就变成了荆襄九郡。 南乡郡处在刘备控制的汉中东三郡以东,曹操控制的襄阳郡以北、南阳郡以西、司隶州以南,汉水的上游就是从这里经过。 司马懿此时真的是出于公心,但曹操认为他别有所图,不耐烦地回答:“临阵换将乃兵家之大忌,仲达你不用过分操心,好好替孤筹措粮草吧。” “唯。”司马懿再次低下了头。 “子扬,速把孤的书信,飞马送到合肥。”曹操将手一扬,把书信推到案前。 “唯。”刘晔应声上前接下书信。 散值离开大殿的时候,司马懿快步追上前面的程昱,拱手行礼问道:“仲德先生,从前在魏王面前屡屡献计,今日为何甚少发表意见?以公之智应能看出我一片赤诚。” 程昱微微一笑,露出了满脸的褶皱:“我一暮年老叟,能有一口气喘着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什么意见?我观仲达之智冠绝群臣,正是猛虎出山扬名立万之时也...” “先生谬赞,您跟随大王日久,可有计教我?”司马懿行礼再问。 “我一罢官复用之人,哪有什么能教你的?不过我这几年赋闲在家,感觉平时少说话少争执,反而让身体更加通泰,告辞了...”程昱说完转身便背着手往庭院外走去。 司马懿望着九尺身高的程昱陷入了沉思,心说我正值壮年你让我不说话? 程昱被罢官后复盘自己人生,竟然发现最能苟的贾诩活得最通透,所以重新被曹操启用后,他选择尽量不站队、少说话,毕竟已经这么大岁数了。 曹操的书信送到合肥,蒋济跟着便遣人送书孙权,约定在施水西岸相见, 孙权此时屯兵巢湖未下船,他趁曹操、刘备争夺汉中胶着时,在淮泗派的怂恿下调集兵马出兵濡须,希望等到曹操调走淮南的驻军,然后一举拿下合肥、寿春等扬州故地。 因为张辽驻军在合肥,夏侯惇驻军在寿春,孙权还没等到曹操抽兵离场,就得到刘备已经占领汉中的消息,盟友用力过猛没给自己争取机会。 孙权现在进退两难如坐针毡,自己好不容易把人马调集在濡须,现在上岸硬拼没有取胜的把握,直接退兵更是会颜面扫地,所以收到蒋济的信反而有些轻松,他决定赴约见一见对方。 第五百三十一章 蔣一封阵前送礼 七月下旬,淮南烈日当空。 蒋济按信中的约定,来到施水以西的平地等候,张辽担忧他有失,引兵三千与他同行。 上午辰时,孙权战船出巢湖驶入施水末端,远远看见西方有数千兵马驻扎,曹军按约定留下了充足登陆上岸的位置。 “主公,那蒋济阴险狡诈,何必要与之相见?”濡须守军徐盛不解地问。 孙权听到后瞬间脸黑,当年趁着周瑜在围攻襄阳,孙权则带着江东剩下的精锐,第一次出兵合肥。 当时合肥被围城待救,曹操也抽不出多余兵力,就让部将张喜率兵一千去救,时任扬州别驾巧用疑兵之计,故意派出三路使者携书信到合肥传消息,伪报张喜率领四万大军已经赶到雩娄,曹操后续主力会陆续到达,其中两路使者的伪书被江东兵马截获。 孙权初次统兵不知是计,根本没有辨别虚假就仓惶退军,让西线的周瑜孤军深入襄阳作战,也使得江东在赤壁之战后或利最少,刘备送出的战利品新野也没守住。 “此一时,彼一时。此乃蒋济亲书,见一见有什么打紧的?”孙权皱起眉头。 随军大将濡须督周泰,见徐盛哪壶不开提哪壶,连忙岔开话题说道:“主公,蒋济虽然按约定留下了登陆位置,但难说对方不会发动突袭,末将建议先派人去探探虚实,然后我们再作计较。” “幼平说得在理,谁愿下船去探?”孙权在甲板上环视众将。 周泰见状猛给自己的下属徐盛使眼色,意思是你点的火还不自己去浇灭? 徐盛会意抱拳请缨:“主公,末将愿往。” “去吧。”孙权淡淡地回答。 徐盛带着亲随十数人,状着胆子着向蒋济的方向去探查,但他们走到一半突然向施水方向奔跑,这奇怪的一幕让蒋济和张辽很是纳闷。 “张将军,江东兵这是何意?”蒋济一脸茫然。 张辽摇头表示不解:“某也不知道,江东鼠辈做事出人意表,先生还是静观其变吧。” 徐盛的人突然奔跑,曹军方面纹丝不动,战船上的江东诸将都满脸问号。 周泰来到船舷边,冲着岸边大声呼喊:“文向(徐盛),何事惊慌?” 徐盛站在原地吞了吞口水,然后喘着气回答:“张...张辽的旗帜...谨防有诈...” “主公,你看?”周泰转过身请示。 因为上一次合肥成名之战,张辽的名字目前在江东有止啼的效果,八百人就有击溃十万人的实力,现在不远处那三千人还得了? 这个时候没人劝孙权,丢脸的时候大家都一起丢过,但是最终背锅的还是主公,所以压力依旧来到孙权的身上。 孙权现在进退失据,此次来带的总兵力不足十万,根本没有信心击败张辽,但又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去。 正在孙权犹豫的时候,解烦卫右部督胡综进言曰:“蒋济不过曹操的下臣,您乃是江东之主,岂可委身亲至?蒋济既然致书求见,自当与我们为主,何不令其来见?” “伟则(胡综)说得有理,但若对方不来,如之奈何?”孙权追问。 “彼若怯懦不来爽约在先,我们大可不理会、扬长而去,来日在引兵交战即可。”胡综回答。 孙权捋动碧髯肯定道:“就依伟则之言,幼平你听见了?” 周泰点点头,然后对岸边的徐盛嘱咐:“文向,你再去一趟,让蒋济到施水旁相见。” 徐盛瞪大了眼睛,心说谁会这么傻跑来送死,他忍不住问:“对...对方只怕不会来吧?” “这是主公将令,执行命令吧。”周泰提高了音量。 “唯。”徐盛只能硬着头皮再向前。 徐盛与随从们再次折返,他们快走到曹军阵前的时候,就遇上张辽派出迎接的斥候,孙权的意思也就这么传了回去。 张辽听后苦笑:“我知道江东皆鼠辈,没想到还如此下作,他是想引先生上前,或杀或擒为鱼肉尔,咱们才不中他的计。” 蒋济皱眉凝重地说道:“孙权的胆量是小了些,但他身为江东之主,还不至于行此卑劣的事,此人是慑于将军虎威不敢下船,魏王将大事嘱托给我,只身前去相见又何妨?” “先生不可如此,难道我们还怕他不成?直接全军开过去也能谈。”张辽阻止道。 “那样可能会惊走孙权,我们现在不单单是退江东兵,魏王现在很需要这一路援军,我意已决,文远不要再劝。”蒋济斩钉截铁。 蒋济有便宜行事之权,张辽见状也不能再劝,只能派了几个亲卫跟随,就这么走到了施水的岸边。 江东战船上将领们眼神灼热,全副武装拈弓搭箭的士兵聚精会神,他们都没想到蒋济这么大胆量,现在双方如此近的距离,张辽那几个持盾的亲卫,根本挡不住船上的暗算。 “请子通先生上船答话。”周泰在船边大喝。 蒋济大笑道:“孙车骑就这么怕我?本来我很有诚意来送礼,可惜你们竟不敢接受...” “先生来送何礼?”碧眼紫髯的孙权应声出现在船边。 蒋济沉声回答:“事涉机密,还请将军下船说话,我身后一览无遗,随行也就几个小卒,难道诚意还不够足?” “好。”孙权满口答应下来,跟着就点将周泰、蒋钦,与二十虎士下船登岸。 双方相隔不足一丈位置对立,孙权打量着蒋济率先发问:“先生在信上说有大事、好事相商,不知究竟是什么事?” “我冒昧地问一句,将军可知你原来的盟友,也就是妹夫刘备现在如何了?”蒋济意味深长地问。 孙权皱起眉头,“玄德在汉中击败你主,我还没来得及遣使去祝贺,先生又何必自取其辱?” “哈哈哈,魏王撤出汉中的确是真的,但刘备现在已经僭越称汉中王,只怕他的眼里不光是中原大地,扬州说不定也视作囊中物,将军真的认为可喜可贺吗?”蒋济大笑。 刘备受封汉中王不足一月,孙权根本不知道他那便宜妹夫,在朝廷的官职已经超越了自己。 “先生究竟是何意?”孙权眉头紧蹙,直接挤出了一个川字。 蒋济郑重地问:“把荆州送给将军怎样?” 第五百三十二章 柴桑他乡遇故知 “先生说什么胡话?魏王要把襄阳、南阳送给我江东?”孙权冷笑。 蒋济平静地解释:“实不相瞒,襄阳如今正在被关羽攻打,即便魏王有心相送,将军也未必能够得到吧?” 江夏目前有吕蒙坐镇,关羽在汉水的大动作,并没有瞒过江东的眼睛,前不久孙权才收到消息,关羽在汉水连续挫败文聘,拔去了曹军在汉水上的数处据点,原来关羽打的是襄阳的注意。 “魏王是派先生来求和的?”孙权突然底气足了起来。 蒋济拈着胡须笑道:“张将军的兵马就在两里之外,孙将军认为有必要与江东求和吗?魏王只是想与江东联手取荆州,若真让关羽得了襄阳贯通汉水,对你我都没有好处吧?” “关将军与江东睦邻友好,魏王恐怕没有赤壁的威风了。”孙权也不是善茬,他不见兔子不撒鹰,蒋济没说出真正的实惠前,他是不会轻易退兵的。 蒋济仰首笑了两声,然后意味深长地问:“睦邻友好?跟传言有些不一样呢?听说将军曾向关羽求亲,却被侮辱为‘虎女不嫁犬子’,孙将军好气量啊。” 孙权脸色瞬间大变,也不知是谁在乱传,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居然还被蒋济拿出来摩擦一顿,他连忙解释道:“先生误听传言,关羽原话是‘吾女不嫁权子’,用这样的话来离间,会不会太儿戏了些?” “是吗?关羽性格傲慢,与这样的人为邻,恐怕也不那么愉快,将军昔日偷袭江夏,就不怕他得了襄阳之后,转身回来攻打江夏么?毕竟刘备封他为荆州牧呢。”蒋济继续提醒。 烈日当空,岸边没有麾盖遮挡,孙权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先生虽然巧舌如簧,然则国家大事岂能用只言片语改变?若先生没什么要事,我们不如各自回营整顿兵马,来日厮杀就行。” 孙权的语气变得生硬,意思是没有真材实料,他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 蒋济见状郑重地说道:“现在关羽正大举进攻襄阳、樊城,南郡后方必然无比空虚,魏王已经派徐晃、于禁去援,襄阳、樊城的城池皆高大坚固,关羽短时间是攻不下来的,孙将军何不引江东军攻其后,两面夹击可擒杀关羽也。” “魏王想得可真不错,然而我们孙刘既是姻亲又是盟友,太小看我孙权了吧?” “将军和魏王一样是姻亲,另外这天下哪有真正的盟友?魏王答应事成之后让将军永镇荆州和江东。” 曹操给了蒋济便宜行事,这时候他拿出‘空头支票’开始填数字,只要诱惑足够大,不怕孙权不动心。 “魏王会这么好心?事成之后荆州他一郡不取?”孙权表示怀疑。 “将军应该非常清楚,刘备自徐州背叛开始,一直反叛朝廷与魏王作对,这二十年从来没有改变过,所以曹刘之间永远无法和解。刘备僭越称王,这件事让我主意难平,再加上他现在年事已高,对于开疆拓土有心无力,只要能打压卖履小人,付出点代价也是值得的。”蒋济给出了非常合理的解释。 “子通之言虽然有理有据,但是毕竟是口说无凭,我若真替魏王击败关羽,你们反悔又待如何?”孙权虚起眼睛追问。 “江东袭击荆州后方,不会占据城池、控制百姓吗?城池土地已在君侯手中,还怕我们会反悔么?”蒋济微笑中带着狡黠。 孙权听得一怔,心中已经疯狂打起了主意,所谓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现在曹操给出的筹码已经非常诱人,虽然背刺盟友这种事说出去不雅,但在巨大收益面前是值得的。 “我可以考虑考虑,但还是口说无凭,江东战船暂时可退回濡须,不过魏王需要拿出些诚意。”孙权以退为进,又把问题抛给了蒋济。 蒋济微微点头,“此去许都不算远,将军可先往濡须退兵,慢慢着手部署攻略荆州,请留下几艘战船在巢湖等候,相信很快就能带回魏王的诚意。” “那我就静候佳音。”孙权拱手回礼。 双方上船的上船、走马的走马,孙权留下徐盛在巢湖等消息,带着江东撤出施水往巢湖濡须坞挺进。 周泰、蒋钦因为全程陪同,所以了解孙权此时的想法,但是其他人不知道、也不敢问。 行船回濡须的途中,平南将军吕范单独面见孙权问道:“主公劳师动众,现在无功而返究竟为何?蒋济到底给您说了什么?幼平(周泰)与公奕(蒋钦)也不愿意说。” “为将者,守住秘密是应该的,关羽正在攻打襄阳、樊城,现在荆州后方相当空虚,正是我江东报仇的好时机。”孙权在心腹面前坦露出心思。 “主公是要...可是您忘了上次...”吕范欲言又止。 孙权眼神阴翳:“此一时,彼一时。黄公覆、凌公绩他们的仇我焉能不报?刘玄德现在都称汉中王了,若是还让关羽拿下襄阳、樊城,他们还会把我江东放在眼内?此次与上次不同的是,曹操牵制的力度更大,只怕很难再有这种机会了。” “的确如此,主公可秘遣大都督回来商议,别忘了交州还有蓝田在呢。”吕范点头附和,并且道出了另一个威胁。 “曹操那边还没回音,这件事你先秘密去办。”孙权嘱咐。 “唯。”吕范点头回应。 江东战船退至濡须坞休整,吕范便遣人以快船去江夏请吕蒙。 江夏北连汉水、西连长江,关羽在争夺汉水的时候,根据蓝田的提醒一直留着心眼,密切监视着吕蒙的动向。 吕蒙接到孙权的召唤,对外宣称要回建业养病迷惑关羽。 战船途经柴桑停靠码头过夜时,意外遇见平定完鄱阳山越的陆逊,他也准备回建业向孙权复命。 吕蒙出身淮泗派武将,是孙权亲手培养出来的心腹将领,陆逊则是江东士族陆家的话事人,孙权一直很谨慎地控制他的兵权。 原本两个对立派系的人,暗中却有着不寻常的交情,两人在他乡意外的相逢,吕蒙大方地邀陆逊登船饮酒。 第五百三十三章 以彼道还施彼身 吕蒙接任大都督一波三折,因为孙权的缘故没有得到足够威望,当时就想做点惊天动地的事来扬名。 鲁肃以前的防区在江夏郡,负责维护与荆州关羽之间的关系,顺带关注襄阳、樊城曹军的动向,主要是为孙权的主力做牵制。 吕蒙想要在江夏干大事,除了效仿当年周瑜,击败曹仁、吕常攻取襄阳,另外就是打败关羽为江东夺取荆州。 当年上任时也是在柴桑,同样遇到去鄱阳平山越的陆逊。 吕蒙知道陆逊很不简单,所以摒弃派系对立的前嫌,向陆逊请教破关羽之策。 陆逊遂献骄兵之计,让吕蒙故意向关羽示弱,待荆州有变方能趁虚而入。 再次在柴桑相遇,陆逊登上吕蒙的船,率先开口道:“我观大都督气色,似乎很着急赶路,您不镇守江夏,莫非荆州有什么大事?” “荆州的确有大事,关羽不久前击败文聘的水军,现在已经彻底占据了汉水,正引兵北上攻打襄阳、樊城,本来我还在等候机会,主公突然派人唤我秘密去濡须坞,难不成合肥那边出了事?”吕蒙百思不得其解。 陆逊皱眉捋须:“以我对主公的了解,就算合肥的战事不利,也不可能把都督召过去,说不定会与荆州有关...” “怎么会?”吕蒙反问。 陆逊微微一笑:“我也就是猜测而已,具体什么事得去了才知道。” “伯言现欲何往?”吕蒙岔开话题。 “鄱阳山越已全部平定,两万山越部众也已经驯服,我准备回建业休整一番,顺便向主公复命。”陆续回答。 “主公现在濡须坞,伯言不如跟我同去?”吕蒙建议。 “主公并未相召,冒然前往不合适吧?”陆逊有些犹豫。 吕蒙笑着说:“左右都是复命,去濡须坞也是一样,说不定遇上什么大事,我还能找你参谋参谋。” “呃...好吧。”陆逊最终同意。 两人在柴桑码头休整一夜,次日清晨结伴往濡须坞而去。 吕蒙、陆逊抵达濡须坞,居然发现攻打合肥的战船、士兵全部在坞内集结。 “主公不是出兵很久了吗?怎么跟没开战一样?”吕蒙皱起眉头。 陆逊摇头猜测:“或许合肥有什么新情况...” 两人带着疑惑顺着跳板往岸边走去,吕范通过斥候已经知道吕蒙到来,所以在岸边已经等了一会。 “子衡将军。”陆逊抱拳向吕范行礼。 吕范看着陆逊只是轻轻点头,然后攥住吕蒙的手就往坞内走去,“子明怎么来得这么慢?主公这几天都等着急了?” “究竟何事?”吕蒙一脸懵。 “见了主公,大都督自然清楚。” 因为孙权没授意公开,所以吕范此时还在保守秘密。 吕蒙挣脱吕范提醒:“陆将军也要向主公复命...” “陆将军先找个地方休息,主公空下来自然会召你。”吕范回头嘱咐。 “呃...知道了。”陆逊点点头。 吕蒙见吕范如此郑重,便知道孙权找他谈的事情不小,他快步来到孙权的房间,终于知道孙权召见自己的目的,那是他梦寐以求想干的事。 孙权简单介绍后,吕蒙拍着胸口说道:“蒋济的话没有错,这次真是我们收取荆州的绝佳时机,关羽留在江陵的驻军并不多,主要目的应该是在防备末将,就算强攻机会也非常的大,即便曹操不给确切的好处,咱们也不应该放弃机遇。” “子明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咱们江东主要是以水军为主,现在长沙有甘宁在镇守,公安有苏飞在防御,想要突袭江陵可不容易,更别忘了交州那位玄鸮先生。”吕范提醒。 吕蒙激动地争辩:“原本天下三分,曹操强、江东次之、刘备最弱,但现在刘备自立为王,我们反而成了最弱一方,若再让关羽攻取襄樊,江夏岂不是关羽的眼中钉?到时荆州水军顺江而下,整个江东怕难以抵挡,真不如先下手为强。” “我也担心发展成这样,若是要攻打荆州,子明能有多少把握?”孙权问。 吕蒙想了想,然后回答道:“刘备刚刚经历汉中大战,如果我们出兵能够迅速一些,益州兵马仓促之间不能支援,我们要面对的不过少量守军,以及蓝田远在交州的军队。” 看到吕蒙停顿,孙权抬手示意:“继续说下去。” 吕蒙指着墙上悬挂的地图分析:“要想一战而定需要全力以赴,第一路用水军在汉水阻断关羽粮道;第二路要水军混带步骑往洞庭口屯驻,挡住整个荆南以及交州方面的援军;第三路步骑兵马从当年的乌林登陆,顺着华容道向北先攻占当阳,然后再根据情况南下围江陵,或者北上堵截关羽的残军;第四路顺着长江西进攻占夷陵,拦截益州方向可能的援军,然后回师合围江陵孤城。” “子明你要动用江东多少人?”孙权皱起眉头。 “八到十万人。”吕蒙点头说道。 孙权倒吸一口凉气,心说你还真敢开口,要我把江东大部分家底都押上? 吕范仔细回味,问道:“公安有苏飞的水军驻扎,大都督怎么顺利通过他的防区?长沙太守悍匪甘宁先不用说,交州蓝田的陷阵军谁去挡?” “苏飞的水军不多,可以破坏江边的烽火台,一旦失去则不足为惧,另外那陷阵军虽然强,但也只有万人配置,只要我们牢牢占据着水道,蓝田总不能穿着盔甲游过长江吧?” 吕蒙这几年表面上低声下气,心中却把取荆州的方案推演了许多次,若以任凭吕范提什么问题,他基本都有应对的话术。 孙权见吕蒙说得眉飞色舞,心中也多了几分信心,他随即附和说道:“关于陷阵军,子明说得的确没差,这几年蓝田在大肆兴学、疯狂鼓励民间贸易,也没怎么征募训练新的兵卒,交州的驻军大概就两万多人。” “蓝田这厮很会隐藏,主公怎么对他的底细这么清楚?”吕蒙有些诧异。 “交州并不是铁桶一块,玄鸮再狡猾也有看不到的地方。” 孙权露出老奸巨猾的笑容,除了胡恪的商队时常会提供消息,孙权这几年陆续往广州城派出数百细作,细作们打着经商贸易、慕名买地建房定居等幌子,在广州城及旧城番禺定居下来。 孙权内心独白:敢阴我?我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第五百三十四章 大都督非你莫属 吕范听到蓝田大搞贸易,瞬间想起自己曾经被他坑过,于是表情鄙夷地补充:“蓝田这厮贪婪成性,大搞贸易无非就是敛财而已,他现在镇守一方肯定想着封妻荫子,哪里还有心思为刘备出力?” “话也不能这样说,蓝田在交州建造了不少粮仓,可能只是打算给荆州供粮。”孙权打断吕范,经历了这么多次失败,他的骄傲多少有些收敛。 “管他供粮、供兵,只要能够扼守住洞庭水口,蓝田囤积的那些粮草,就是给咱们准备的。”吕蒙露出狡黠的眼神。 孙权捋须点头,“子明这番谋划很周详,但洞庭水口这第一路兵马,非等闲之辈不能挡也,长沙的甘宁骁勇擅水战,陷阵军统帅高顺原就与张辽齐名,我观遍营中诸将皆没这个能力...” “实在不行我去?” 蓝田‘索贿’在前,将他赶出交州在后,吕范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所以才主动请缨。 孙权看了看吕范,然后摇头说道:“此次偷袭荆州等同与刘备决裂,我要亲自去江夏坐镇调度诸路兵马,子衡你得回建业替我稳住后方,不能让那些士族给前线掣肘。” “韩老将军怎样?”吕范又把韩当推了出来。 “韩老将军忠勇可嘉,但是统帅大军独挡一面,比程公(程普)还是略显不足,其实子明守住洞庭应该没问题,但是取江陵也需要善谋之将...”孙权思来想去,依旧感到无人可用。 吕蒙想了想,硬着头皮躬身进言:“末将举一人可堪大任。” “哦?卿举何人?”孙权瞬间来了兴趣,吕范也露出期待的眼神。 “主公帐下右部督、偏将军陆伯言。”吕蒙语气坚定,清澈的眼神直视孙权,似乎在告诉对方,我这样完全是出于公心。 “伯言确有大才,不过他目前在鄱阳平叛山越...” “主公,陆伯言已经平叛结束,并且收编了两万山越叛军,他与我在柴桑码头相遇,目前就在濡须坞等待向您复命。” 吕蒙见孙权话中有犹豫,于是不顾礼仪打断了对方。 孙权听完吃了一惊,都忘了吕蒙失礼的行为,他扭头向吕范眼神求证。 吕范点头回答:“陆将军确与大都督同时抵达,目前在坞内休整等待主公召见。” 孙权凝视着吕蒙,心说你们怎么混到一起了?他紧蹙的眉头仍然在纠结。 这些年淮泗武将与江东士族,孙权自问平衡得非常不错,要是你们勾连在一起,把我摆在什么位置? 就在孙权犹豫的时候,亲信胡综突然推门走了进来,原来是蒋济让驿兵昼夜不停,现在已从许都返回送来天子诏书,曹操上表朝廷任命孙权为骠骑将军、假节兼领荆州牧,封南昌侯。 天子的封赏诏书就是曹操的诚意,孙权坚定了与刘备翻脸夺荆州的决心,他把诏书卷在一起,沉声对吕范吩咐“子衡,让伯言来见我。” “唯。”吕范抱拳退了出去。 “伟则(胡综),你代我向蒋济传信,就说江东愿意帮忙,但是要让他们注意保密,别让关羽闻到风声逃走。”孙权又道。 “唯。”胡综回答完转身离去。 片刻过后,吕范领着陆逊来见孙权。 双方问礼寒暄,孙权直入主题,让吕蒙讲出计划,让陆逊谈谈看法,目的就是现场考教。 陆逊在墙壁地图前沉思良久,然后缓缓说道:“大都督的计划整体上没问题,只要稍许完善就能便能稳操胜券,这一次的确是我们的好机会。” “伯言既出此言,必然有完善之法,请试言之。”孙权追问。 陆逊点点头,“交州的蓝田很有韬略,处理不好容易出大问题,上次长沙之战就是忽略了他的存在,所以第二路兵马责任重大,必须想办法分散他的注意力。” “如何分散?” 这次轮到吕蒙着急,虽然嘴上说着不怕陷阵军,实际上他一点底气都没有,就好像那种摸不着的敌人,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 陆逊指着地图一处,那是交州、扬州接壤的区域。 “扬州南部与交州一样荒僻无人,其一主公可让吕定公(吕岱)出兵庐陵,然后让人假扮成山越匪人,伺机侵入交州的龙川县作乱,蓝田得知后必然派兵去征剿,蓝田如果出兵少则直接吃掉,兵多则借助那边山地优势避而不战;其二可提前派人扮着商人混入广州城,待蓝田出兵去援荆州后,立刻在城中作乱...”陆逊微笑着道出自己的计谋。 “妙啊,又是让吕定公疑兵牵制,又是在广州城中作乱掣肘,蓝田即便都能够一一应对,但决对会错过救援荆州的时机。”吕蒙大喜。 孙权和吕范听后也啧啧称奇,陆逊这家伙真的不同凡响。 就在几人欣喜的时候,陆逊继续抛出自己的想法:“江陵虽然是荆州治所,但是经过赤壁之战,那里的人口已经大不如前,关羽的兵源、钱粮大多来自长沙郡,所以最好想办法把长沙守军调离,咱们直接拿下长沙比守住洞庭更稳。” 吕蒙皱眉摇头:“虽然我一直在示弱,但关羽仍旧让甘宁防备,想要把长沙的守军调走谈何容易?” “那是因为关羽还有戒心,如果彻底消除对方戒心,别说甘宁的长沙守军,就是江陵剩下的驻军,说不定也会抽调走。”陆逊微微一笑。 “子明如此谦卑都不管用,伯言真有办法‘调虎离山’?”孙权坐不住了,他与吕范、吕蒙都围到了地图前。 陆逊拈着胡须回答:“大都督虽然一直都在示弱,但是我个人认为还不够,大都督现在不是称病回建业么?主公何不直接假意替换之?再选一名关羽会轻视的人继任,到时候只需要几封吹捧的书信,性格傲慢的关羽必然中计不疑。” “妙啊,伯言这瞒天过海、移花接木之计,关羽定然难招架,主公可以采纳。”吕范赞同着说道。 “是继任者需要机敏些才行,主公需要谨慎选将。”陆逊提醒。 孙权与吕蒙对视了一眼,然后郑重地说道:“伯言成竹在胸,这大都督自然非你莫属。” 第五百三十五章 偷师学艺太晚了 陆逊很清楚孙权的性格,以为对方是在试探自己,连忙抱拳回答:“末将资历浅薄,实在不能担此重任,请主公另择贤明...” “伯言有惊世之才,我们可都看在眼里,这份重任你岂能退却,再说子明也举荐你为第二路军的统帅。”孙权边说边审视陆逊的表情。 吕蒙拍了拍陆逊的肩膀劝道:“主公都这样说了还不领命?男人就该建功立业、马革裹尸。” “呃...感谢主公、大都督信任,我必定尽心竭力。”陆逊抱拳。 孙权捋着胡须,对陆逊的应对很满意,“卿现在就以大都督身份回江夏驻守,一定要好好麻痹关羽,我这边马上准备兵马钱粮,部署庐陵与广州城作乱的事,待时机成熟就进取荆州。” “唯。”陆逊抱拳受命。 几个人密谋完毕,孙权留下周泰、徐盛守卫濡须坞,命令吕范回师镇守建业,自己率领江东主力往柴桑集结部署。 陆逊与吕蒙简单交接后,便以新任大都督的名义进驻江夏,他到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信送给关羽示好。 时值八月,秋水泛涨。 关羽击溃文聘的水军挥师北上,原本刘备给他的任务是在东线牵制,策应刘备打败曹操收取汉中,直到刘备受封汉中王前后,他才拔除曹军设在汉水上的据点。 刘备在汉中之战取得胜利后,关羽继续北上攻打襄阳、樊城,因为他觉得北伐的机会已经成熟。 襄阳、樊城位于南阳盆地南端,一个在汉水之南,一个在汉水之北,成掎角之势。 西有武当山,东有大洪山、桐柏山等作为屏障,两座要塞控扼着汉水,是北上中原,南下江汉平原的必经之路,重要的战略通道,兵家必争之地。 关羽带着三万水陆精兵溯江而上,面对城高池阔、易守难攻的两座城,关羽放弃了之前周瑜死磕襄阳的策略,他让都督赵累率少量兵马监视襄阳,自己把主要精力对准了北面的樊城,因为荆州的统帅曹仁就在那里,关羽打算擒贼先擒王。 关羽又让荆州战船横在汉水上,阻隔襄阳与樊城之间的联系,让襄阳困在汉水以南成为孤城。 正面强攻夺城在冷兵器时代很难,特别是遇到城池坚固、粮草充足的大城,关羽考虑到自身兵力优势不大,即便像周瑜那般没命的强攻,最终的结局难以预料。 荆州军表面上声势浩大,但实际的进攻强度却很有限,关羽想瓦解曹仁的意志,让其主动放弃樊城撤走。 文聘在汉水兵败回樊城请罪,他强调关羽战船齐备、兵甲军械充足,似乎为了攻取襄樊准备了很久。 樊城被围不久,徐晃率军万人来救。 徐晃身先士卒与围城兵马交战,在折损三成兵马后撕开了一道口子,最终成功入城与曹仁汇合。 关平知道是关羽有意放人,所以不解地问:“父亲,我们兵力是徐晃三倍之多,完全有能力把他阻隔在外,为何您要把他们放进城去?” 关羽捋髯冷笑:“徐公明不是无名之辈,真要那么拼我们的损失也不小,所以放他们入城相聚又何妨呢?” “樊城本来就坚固,增加守军后更难打,您究竟是什么打算?”关平仍疑惑不解。 “平儿你只看到樊城多了守军,就没想到曹仁平白添了几千张嘴吗?现在我们将他们团团包围,城中人多反而有害。”关羽意味深长地说道。 关平似懂非懂,心说父亲要耗到对方断粮?这花去的时间可不少,但他没想到强攻不但也耗时,攻方的减员还会远远高于守方。 徐晃入城不久,于禁督率七军来援,关羽让关平用疑兵计,排开阵势继续对樊城压制,自己亲率主力把于禁挡在外围。 于禁用兵谨慎不敢与关羽硬拼,更不敢出阵与关羽阵前斗将。 关羽分兵之后兵力已不如于禁,经过几天的拉扯行进,熟悉地形的关羽把于禁引到樊城以西,临近汉水不远处安营扎寨。 于禁长期在北方作战,对荆州的地理环境不熟,扎营下寨没有考虑周全,最终选择在地势低洼的罾口川扎营。 关羽在观看于禁营寨后大喜,对身旁的主簿廖化说道:“此番于禁必然被我生擒。” “将军为何如此笃定?”廖化不解地问。 “最近连降大雨、江河泛涨,于禁驻扎在如此低洼的地势,我只需派水军往上方围堰,然后放水淹之,则曹军皆为鱼虾也。”关羽捋须自傲地说道。 “将军果然妙计,但如果调走襄阳以北的战船,襄阳城中的曹军必然会察觉异常,赵都督那边兵少恐无法抵挡,如此一来可能还会影响少将军。”廖化先扬后抑,把其中的矛盾点说了出来。 关羽自言自语,“这么说还得从后方调兵才是...” 两人回到中军大营,守卫通传江东新任大都督遣使来见。 关羽听后一脸疑惑,吕蒙前脚称病回建业,现在孙权就新换了大都督,吕蒙这厮不会也离奇死了吧?他感叹江东大都督这职位,可不是一个什么吉祥的职位。 关羽带着疑惑进入大帐,江东使者非常谦卑地送上陆逊的书信。 陆逊在信中先对关羽歌功颂德一阵吹捧,后又谦虚说自己只是一介儒生忝居其位,希望得到关羽的照拂,让双方在荆州和睦相处,自己的前程全系在关羽身上。 陆逊和吕蒙都对关羽‘谦卑’,但他的高明之处就在于谦卑的同时,不忘对关羽进行吹捧麻痹。 关羽看完信后心情大好,他问使者道:“你们的陆都督有何功绩?以前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大都督原为县令,因为征讨山越有功,才得以在主公身边侍候,谁知吕都督病得突然,主公看他为人谦和,所以才让陆都督接任...”使者小声回答。 关羽捋着胡须点头,“陆伯言的确谦和,你且回去让他安心,只要他能够记住自己承诺,关某从来不欺凌弱者。” “唯。”使者抱拳行礼后,又补充道:“大都督知道将军对襄阳、樊城势在必得,他表示自己愿说动主公出兵相助...” “随便吧。”关羽挥手送客。 关羽对孙权相助毫不稀罕,同样都是曹操的军事重镇,想在我这里来偷师学艺?未免太晚了点吧? 第五百三十六章 秋雨绵甘宁围堰 使者离开大帐不久,关羽便吩咐廖化道:“元俭,立刻派人持我军令去长沙,着甘宁携所部战船、兵马来樊城助战。” 廖化听得一怔,不解地问:“将军不是说江东需要提防,现在抽走长沙全部驻军,一旦有变岂不是...” “此一时,彼一时。吕蒙有豺狼心,当然要留心防范,陆逊倒很识时务,江夏之兵暂时无忧也。”关羽捋须解释。 “要不要稍微留点人?”廖化再次劝谏。 关羽皱眉说道:“于禁已是瓮中之鳖、网中之鱼,必须全力以赴要一战而定,灭了这支援军樊城必然震动,到时候收取襄、樊就容易多了,所以长沙的水军必须全部赶到。 至于你担心江东来犯,只要江陵在我们手中,丢了长沙也没关系,别忘了徐军师还在江陵,公安还有三千的水军,沿江还有烽火台传讯,再说子玉也不会袖手旁观。” “原来将军已有筹谋,是末将想得浅薄了,我这便去安排。”廖化抱拳说道。 “去吧。”关羽点头回应,跟着就开始布置后续作战。 甘宁接到关羽调令没有犹豫,带走了包括锦帆营在内的一万长沙水军,路过公安时他嘱咐苏飞照应洞庭水域。 长沙水军的大动作,没有瞒住长江水域的江东斥候。 监军吴祺向陆逊进言曰:“伯言真是神机妙算,甘宁几乎带走了长沙全部守军,我们是不是可以给表兄传讯,然后可以出兵攻荆州了?” “还得再等一等,樊城打得越胶着,关羽才越脱不开身回防,我们堵截洞庭水口虽容易,但是江陵留下的守军不少,强攻的难度依旧不算小,等一段时间,说不定关羽还会抽兵。”陆逊皱眉回答。 吴祺跟着问道:“虽然伯言是代大都督,可荆州现在的情况,我依旧会向表兄汇报,您不会介意吧?” 陆逊拱手回答:“监军请便。” 由于陆逊的身份很敏感,孙权为了对他进行掌控,在陆逊代理大都督期间,派自己的表弟吴祺出任监军,吴祺是孙权舅父吴景的次子。 吴祺的能力较为平庸,陆逊对孙权的平衡术已习惯,所以应对起来也算游刃有余。 从甘宁水军北上开始,荆襄大地上陆续开始降雨,他抵达樊城大营还没来得及歇息,就被关羽安排到上游进行围堰。 甘宁投靠刘备不久,就分配到蓝田麾下,他在荆南期间多次围堰,主要是为了疏浚河道,让各地之间行船畅通。 关羽安排的围堰任务,与甘宁的专业直接对口。 秋雨连绵十余日,甘宁按计划在上游完成围堰,就等着关羽下令开闸放水,这期间关平的围城部队也收兵回营,让樊城内惶恐的军民得到喘息。 关羽增兵的消息没有瞒过于禁,因为汉水上战船多了一两百艘,趁着大雨期间关平防守松懈,派人把书信送进樊城之内。 曹仁看完书信放在案上,对众人冷哼道:“看来关羽很重视于文则,否则不会这么快就增兵,不过这厮居然来指挥我,让我们雨停之后内外合击,哼哼...” “于将军毕竟持有魏王假节钺...”部将牛金在一旁拱火。 “哼哼,他的假节钺能斩我么?笑话。”曹仁眼神一凛。 “呃...” 满宠本来想让曹仁提醒于禁,就说秋水泛涨不要驻军在地势低洼处,但是见到曹仁生气不敢多言,徐晃、赵俨等人对于禁也没什么好感,所以都默不作声。 于禁御下极为严厉,甚至还有些苛待,曹操发现了他这个特质,经常委任他为都护,负责监督其它军队的不法行为,于禁都干得有声有色。 曹操在宛城征讨张绣时遇险,落荒逃跑的时候各营官兵都很混乱,原黄巾贼出身的青州兵趁机打家劫舍,于禁在没有请示曹操的情况下,直接命令手下的部队抓捕犯罪的青州兵,事后不但没有获罪反被嘉奖。 内部执法部门容易吸引仇恨,随着于禁的官职越来越高,他在军中得罪了的人也越来越多,逐渐变成曹操喜欢而其余人讨厌的孤臣。 于禁是曹营中唯一持假节钺的武将,连夏侯惇、夏侯渊、曹仁这些宗室大将都没有,之所以曹仁不把于禁放在眼里,那是因为于禁的假节钺根本无法斩自己。 节,为符节,象征君王(诸侯王)的权利。 假节,是把节借给臣子执行临时任务,起到用以威慑一方的作用,也是想关于一个权利的补充,当两人官职一样的情况下,话语权就在持节一方的手中,臣子在临时任务完成后,这个节将会被收回。 钺为斧钺,是一种刑具,专属于君王。 假节钺除了能代替君王出征,所属权利在假节的基础上,增加战时状态不用请示、汇报,可以斩杀军中的将士的权利,假节钺持有者也可以斩杀持节的将领。 (例:蓝田身为交州牧,因为要管属于荆州的零陵、桂阳,所以手中的节就起了加持作用,但是关羽要强行插手,蓝田也要服从关羽的命令。) 曹仁之所以不怕于禁的假节钺,那是因为曹操独特的宗室统帅制度,夏侯渊是西部战区统帅,夏侯惇是东部战区统帅,而曹仁是南部战区统帅,统帅以外的所有武将只能是将。 张辽在逍遥津击败孙权后,曹操加封他为征东将军,后来夏侯惇以伏波将军的军职,统领着淮南地区包括张辽在内的二十六军。 夏侯惇因为长期留守许都,军中的官职一直为伏波将军,但是行政官职为河南尹(首都市长),建安二十二年他出任东部战区统帅,许都没有了有威慑力的人物镇守,曹操选择了他最喜爱的孤臣于禁。 于禁没有行政官职,军事官职仅为左将军,无法压制许都那些权贵,曹操要让他在许都有绝对权威,所以给了最高待遇假节钺,但他的假节钺离开许都就没用了。 樊城诸将没人站出来替于禁说话,导致于禁也失去了搬离罾口川的机会。 八月底,十几天的大雨转小,汉水已经暴涨溢向岸边。 关羽见时机成熟,遂遣甘宁在上游掘堰放水。 刹那间,带着泥沙的河水,如野兽般不受控制,犹如无数脱缰野马奔腾在原野上。 第五百三十七章 淹七军徐晃请战 大雨过后不但河水猛涨,山上的洪水也要向低洼处宣泄。 于禁七军营地所在的罾口川,与附近的鏖战岗、余家岗、团山铺等区域地势较低,当初选这里为营地主要是害怕关羽偷袭。 在两军实力相当的情况下,营地选址要考虑临近水源、地势开阔等因素,否则极容易被偷袭、火攻、落石等骚扰,于禁在营地防守上很有心得,面对关羽时他更是谨小慎微,最终选择了罾口川。 河水与山洪同时发力,罾口川、鏖战岗、余家岗、团山铺等区域四面八方都是大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往这些地方猛灌。 不到半日时间,这些低洼处水深达到五六丈,于禁督领的七军营地全被大水淹没,军中那些北方士兵瞬间成了鱼虾,慌乱中喝饱淹死的不计其数。 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时候无论谁发号施令都没用,士兵们各自哭喊着往高处逃命。 待到风停雨驻,于禁狼狈的与诸将登高望水,只见目之所及一片汪洋,身体湿透的士兵几十上百人挤在不同的高地避水。 “将军,四下已无立锥之地,如之奈何?”身旁裨将哭诉问道。 于禁仰天叹了口气,然后苦笑道:“子孝将军误我,我等皆是北方汉子,哪知道这里水势奇特?他们不说提前准备战船,好歹也提醒提醒我们,枉我还主动写信去提醒。” “呃...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裨将无语叹息。 于禁突然眼神变得狠辣,“若能活着回去,本将定要向魏王告发,此番失败跟樊城那些人脱不了干系。” “将军,慎言...”见诸将面面相觑,那裨将忍不住提醒,于禁埋怨别人无所谓,但曹仁是宗室大将,以后穿起小鞋受不了。 于禁冷笑:“有什么不能的?大雨期间关羽没攻城,他们只知道困守穷城...” “船...好多船...将军你快看...”裨将指着远方惊呼。 于禁先是有些激动,恍惚间以为是曹仁的援军,襄阳、樊城的战船已被文聘败光,曹仁和吕常彻底失去制水权,所以战船编队根本不会是曹仁的。 浩荡的战船并排而行,在水中如履平地整齐推进,当于禁看见为首船上悬挂‘关’字旗号时,心中唯一的希望破灭,随后沮丧地瘫坐在地上。 关羽与甘宁带着船队左右包夹,在高处避难的曹兵几乎没有铠甲,也没有岩体可以遮挡,几轮箭雨过后陆续有人投降。 眼见包围圈越来越小,存活下来的将领们都慌了神,因为于禁治军异常严厉,在这个时候他们也不敢开口提投降。 于禁环视惊恐的众人,心中绷起那根弦突然松懈,他仰天叹息:“大势已去,继续反抗下去没有意义,还是投降吧...” 那些将领见到于禁开口,纷纷面带喜悦丢下武器,高声挥手呼喊投降,那场面就像在迎接远方的亲人一般。 部分不愿意投降,或担心于禁食言的将校,他们见状脱去外衣跳入水中逃命,寄希望于败兵很多能够浑水摸鱼溜掉。 关羽靠岸后接受了于禁的投降,那些跳水想着逃跑的曹兵,最终都被甘宁的水兵擒获。 关羽成功水淹七军,俘获的曹军官兵数以万计,关羽把监视襄阳的战船也调去搬运,最后经过清点发现于禁的降军剩下两万。 虽然大获全胜是好事,但是俘虏多了处理起来也很麻烦,因为这些曹军的家眷都在北方,不可能真心帮助关羽攻打樊城。 于禁的军队来自许都,是曹操留在后方的精锐,相比徐晃从汉中带来的疲军,其实还更有战斗力,留在身边不但有很大隐患,光是那两万人的口粮就是个大问题。 主簿廖化清查完俘虏向关羽请示:“关将军,这些俘虏该如何处置?留在樊城不但要分兵去看管,粮草补给也相当吃紧...” 古代战争面临这样的抉择,大部分武将会选择杀降(如:白起),少部分会逼迫进行奴隶攻城(如:铁木真),还有一部分会转为奴隶、苦役等。 转奴隶、苦役需要慢慢消化,关羽现在攻打樊城根本抽不出时间,所以杀降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关羽性格傲上而不辱下,他有自己追求的武将之道,不会做出杀降这样不义的行为。 “把他们全部押回江陵,然后交给徐军师去处理,荆州的粮草如果吃紧,还可以找蓝将军支援。”关羽虚着眼回答。 “这...若是这样,咱们的战船都要用上,还需派兵马沿途押送...”廖化的话外音是会延误战机。 关羽没有理会廖化,而是对旁边甘宁说道:“兴霸大部分都是水军,这件事教给你去办如何?” 甘宁点点头,“我让梁副将亲自押送,反正江陵来回不过数日,此时大水未退正是时机,就不知将军有其他交待没?” 关羽皱眉想了想,回答道:“让元直再提供些攻城器械,大水漫灌会影响城池坚固度,曹仁如果还要坚守,我就正面开始强攻。” “唯,末将这就去安排。”甘宁抱拳离去。 樊城被大水漫灌,城中许多设施因腐朽倒塌,城中兵将都惶恐不安,这个时候关羽遣人去城边招降,并通报于禁战败投降的事。 曹仁得到消息后大惊失色,他召来众人商议道:“想不到关羽竟如此厉害,现在的局面已不是我们能应付的了,不如趁其还未全面攻城,我们乘轻舟撤走?” “将军不可,樊城的舟船有限,根本无法把守军全部带走,再者关羽的战船齐备,若是被发现不就跟于禁同样下场?”满宠马上劝阻。 “可眼下情况危急...”曹仁还在犹豫。 “山洪来去都很快,为今之计要全力加固城防,等待魏王的后续援军到来,一旦樊城落入关羽之手,他就可以长驱直入威胁许都、洛阳。”满宠继续劝谏。 曹仁点点头,“伯宁(满宠)说得有道理,但关羽水淹七军、威震天下,城中守军的士气低落,即便我想守怕也守不住...” 徐晃抱拳站了出来,建议曰:“将军,关羽为人倨傲狂放,但毕竟已经五十有八,武艺应该大不如前,待水退后可主动邀战斗将,若能在阵前斩此人,樊城之围可力解。” “徐将军说得轻松,都知道他今五十有八,但毕竟没人领教过他的武艺,您前些日子进城时不也是混战么?谁有胆量出城与之交战?”牛金摇头问道。 “如果没有合适人选,徐晃愿出城替魏王尽忠。”徐晃回答时目光坚定,说话铿锵有力。 “徐将军,不可鲁莽,莫非你忘了当年的颜良?”议郎赵俨连忙提醒。 徐晃虚起眼睛,眉宇中透露着无畏,“当年我亲眼所见,但为国效力,虽死何憾?” 第五百三十八章 牛金使诈伤关羽 曹仁见徐晃大义凛然,最终同意了他的请求。 等待洪水退去的时间里,徐晃手持大斧在水中挥舞,他在为几天后的大战做准备。 当时曹仁明显有退却之意,徐晃若是不提出与关羽斗将,很可能现在主将们已经弃城逃走,他觉得这样没脸去见曹操,也因为自恃比关羽年轻,所以请战时也带了些侥幸心理。 曹仁听说徐晃在临阵磨枪,于是很好奇与牛金赶过去观看。 “徐公明果然勇气可嘉,不过现在练习还来得及吗?”曹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牛金摇头笑道:“徐将军想名震天下,只可惜关羽并非等闲...” 曹仁捋须自言自语道:“徐晃若能胜便好,若是不能胜岂不士气更低?” “将军,末将有一计可杀关羽...”牛金突然说道。 曹仁见牛金说得一本正经,遂连忙催促:“哦?快快道来。” “将军记得当年守襄阳吗?怎么对付周瑜就怎么对付关羽。”牛金露出狡黠的笑容。 “你是说...”曹仁似乎想到什么。 “就是那样。”牛金肯定地点头。 曹仁皱眉摇头,“徐晃与关羽是同乡,只怕不会去当饵...” 牛金拍着胸口回答:“末将去当饵便是。” “很好。” 曹仁将右拳砸在左手心,原本荒芜的寂静的内心,又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 几天后大水慢慢退却,关羽水淹七军的消息,像病毒一样往四方传播,靠近樊城的南乡郡最先受到影响,荆州刺史胡修、南乡太守傅方向关羽投降。 九月初,关羽指挥大军对樊城围三缺一,只留下樊城北面不攻。 攻城战开始之前,关羽再次派人到城下劝降,这一次城上居然有人主动邀战,而且指名道姓要找关羽斗将。 关羽听后都懵了,心说这年头还有送死的? 片刻过后,樊城南门徐徐打开。 徐晃手提大斧,跨着黄骠马缓缓走了出来,牛金带着一队人马在后面压阵。 “时光荏苒,近二十年不见,君侯似乎老了,当年曾聆听教诲,让晃此生受益匪浅...”徐晃走马上前,抱拳与关羽叙起旧来。 关羽发现寻死的竟是老熟人徐晃,他捋了一把长髯向前走了几步,原本浓烈的杀气也减弱不少,本着老朋友见面答话,他抱拳回礼说道:“公明也不再年轻,现在曹操大势已去,于禁七军皆成俘虏,汝乃羽之河东同乡,何不就此弃暗投明,一起辅佐汉中王匡扶汉室,也不失国家的忠臣。” 徐晃听到这里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刘备矫诏自立乃反贼也,汝追随此人如同叛国,我见汝已垂垂老矣,若能自缚阵前可免一死,否则就让尔身首异处。” “匹夫,安敢如此。” 关羽勃然大怒,手提青龙刀,纵坐下马,直抢过来。 徐晃也纵马迎来,擎起大斧来斗关羽。 大斧和大刀,都是介于钝器和锐器之间的兵器,对武将本身的力量要求较高,徐晃本想以自己盛年的力量,压制住关羽老年的力量。 然而刚一接招就知道上当了,关羽那澎湃而来强悍的力量,打压得徐晃喘不过起气来,他仿佛看见了二十年前的关羽。 青龙偃月刀每次落下,都有山崩地裂般的巨大压力,每次劈砍、格挡都需全力以赴。 两人斗了五回合,徐晃已是汗流浃背,关羽在交手中发现自己的确老了,虽然力量跟以前差距不大,但灵活的程度毕竟不如从前。 十回合后,徐晃已经险象环生。 危急时刻,牛金在阵后大喊:“徐将军速退,我替你斩杀关羽匹夫。” 说话间,牛金提着大刀已经冲了上来,徐晃自知武艺还有不小的差距,也不清楚牛金为何如此英勇,他只能就坡下驴,弹开关羽的刀柄向后撤走。 关羽不忍斩杀同乡,遂把一腔怒火洒在牛金身上。 见牛金突然出阵,甘宁和关平全都催马上前,当看见关羽兴奋地迎了上去,两人又停在原地没有继续。 “匹夫,受死。”牛金大喊着对准关羽一刀劈了过去。 “好胆。”关羽凤眼虚张,单手持刀阻挡牛金刀势。 锵的一声脆响。 牛金的长刀差点轰脱手,心道关羽的力量恐怖如斯,震惊之余勒马转身就跑。 转身的时候,牛金还不忘大骂:“红脸老贼,早晚宰了你。” “匹夫,给我留下来。” 关羽听到这里哪里肯忍?心说你可能忘了我的宝马名赤兔,他猛拍马臀疯狂地往前走,不打算让牛金活着回城。 赤兔虽是好马神驹,但与关羽同在暮年,牛金骑乘的是曹仁坐骑大宛马,虽然比不上赤兔,但也是马中翘楚。 牛金边跑边回头,始终与关羽保持安全距离。 “可能有诈。”甘宁提醒关平的同时,也拍马追上了上去。 关平听后大惊失色,因为他看见城楼上出现许多弓箭手,连忙驾马大喊:“父亲,小心冷箭。” 城楼上曹仁看见关羽在靠近,随后对弓箭手厉色喝道:“准备,乱箭齐发。” 听到警示关羽冷静下来,他连忙勒住马缰转身欲走,但密集的弓箭已经向关羽飞来。 关羽全身有铠甲保护,不用担心要害被射中,但是在挥舞青龙刀挡箭的时候,一只羽箭正中他的右臂。 “啊...” 关羽中毒箭摇摇欲坠,但他凭借顽强的意志,用左手死死抓住了缰绳,整个身体却已经倒悬在空中,赤兔马似乎很有灵性,它就这样带着关羽往回走。 见计谋得逞,牛金大喜,他回马叫住徐晃:“徐将军,此时不诛杀关羽,更待何时?” 牛金狂笑着往前奔,徐晃怔了一下也跟了上去,没想到老朋友竟然被阴了。 赤兔马拖行关羽的速度不快,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快,牛金那狰狞的面容也越来越靠近。 在大宛马与赤兔马靠近那一刻,上前救援的甘宁也及时赶到,他反手一刀直接迎上了斩落的牛金。 砰! 狂暴的力量回弹,牛金差点被震下马去,他惊得心中大骇:关羽阵中还有这号猛人? 甘宁可不会手下留情,一刀震退敌人,第二刀接踵而来。 第五百三十九章 你手稳你来主刀 甘宁第二刀势如山崩,力未到,杀气先至。 牛金刚刚差点被震下马,胆怯时已经手忙脚乱,眼看着就要身首异处。 电光火石间,一柄宣花大斧挡在牛金身前,斧身的寒光映照刀光,激荡出刺眼的光芒。 砰的一声,刀斧相交,金铁轰鸣。 “来将通名。”徐晃稳稳接下甘宁的攻击。 甘宁顺势把刀往后一收,冷冷回应:“甘宁,甘兴霸。” “很好,你的对手是我,徐晃,徐公明。”徐晃怒目而视。 甘宁冷眼相加,故意揶揄:“我刚才在阵后看了,不是关将军的对手。” 此时关平保护着关羽回阵,牛金连续被震撼,内心生怯,现在也退到了远处观战,他知道甘宁绝对是个狠角色。 “天下能是关将军对手的又有几人?”徐晃表现得很豁达。 甘宁指着牛金问:“此人是谁?竟如此下作。” “此乃牛金将军,大家现在各为其主,技不如人弄些手段很正常,不服气就冲我来。”徐晃虽然不齿曹仁、牛金暗箭伤人,但依旧要维护己方的颜面。 “徐公明,我敬你光明磊落,但是能不能活,得看你有没有真本领。”甘宁言罢,拍马舞刀直奔徐晃。 徐晃横担大斧纵马上前,两人两马如转灯般厮杀,近距离拼斗力量和耐力,随后又分开来回走马冲杀,斗了十余回合不分胜负。 甘宁这些年行太守事务,又因没强者过招有些生疏,但是几回合下来就越战越勇,徐晃那边则是越斗越心惊,他寻思刘备麾下究竟多少猛将? 除了交过手的关羽、马超、黄忠、魏延,没交过手的张飞、赵云,数得上号的都有六人,怎么又冒出一个如此强的甘宁? 两人在早期其实有过交集,当时蓝田打着刘琦的招牌偷袭江陵,负责去夷陵打探的徐晃遭遇黄忠,两人激战后又被甘宁的锦帆贼伏击,但当时两人并未真正对位。 当当当当当 双方同时鸣金收兵,甘宁与徐晃随即停止攻势,两人同时转马回营。 曹仁担心徐晃有失,因为他已经看出徐晃处于劣势,如果再继续打下去,这唯一能打的都要交待在城下。 关平因为关羽中箭昏迷失了分寸,这个时候再没心思继续与曹军作战,故而鸣金。 关羽被兵士抬回大营,右上臂位置已肿胀发黑,甘宁检查之后皱眉说:“箭头涂抹了粪毒,必须要及时处理伤口,否则今后只怕难拿动武器,最好能到交州请来元化先生(华佗),毕竟他的医术最精湛。” 甘宁早年为锦帆贼为祸乡里,对于在弓箭上涂毒非常熟悉,他根据关羽伤口的情况,立刻推断出曹仁涂的什么毒。 “我父亲千金之躯,必须要找最好的郎中,廖主簿,劳你马上派人去广州。”关平焦急地说。 “唯。” “先...先等一等...” 廖化抱拳正要离去时,关羽突然睁开眼睛阻止,本来还在昏迷之中,但听到甘宁说不马上治疗手要废,本能就苏醒过来。 “关将军...” “父亲...” 关平把关羽搀扶着坐了起来,他没有关心自己箭伤,而是先问斗将的事:“刚才阵前胜负如何?我隐约间看到兴霸上去了。” 一旁的周仓回答道:“牛金那小人险些被甘将军斩首,不过让徐晃奋力给救了出去,虽然甘将军与徐晃没有分出胜负,但徐晃的败迹已慢慢显露。” “甚好,有兴霸在,樊城咱们还要攻。”关羽先对甘宁肯定地点点头,然后对着关平吩咐:“樊城来回交州至少八九日,我这个胳膊可等不起啊,平儿你去叫随军郎中来治理。” 关平有些为难,“父亲,随军郎中治疗普通箭创尚可,您的手臂只怕要切开伤口祛毒,他们没这个能力...” 甘宁搭话说:“我营中有两名郎中,是元化先生(华佗)的弟子,他们会刀切皮肉处理创伤,然后再用针线缝合。” 关羽连忙说道:“既是神医弟子,还不快快请来?” “末将这就去办。”甘宁拱手退了出去。 在军队中规模配置医疗队,是蓝田长期以来所坚持的,但因为培养一个郎中耗时很久,高质量的郎中一直都不成建制。 华佗和张机两人的医学堂,这些年培养的亲传弟子有数百人,但对于军队的需求是远远不够的,学成的弟子们还要在地方上行医,真正加入行伍间的神医弟子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把原有随军郎中,送进两处学堂进行短暂培训学习。 甘宁因为和华佗关系不错,他在出任长沙太守的前夕,软磨硬泡要走两个亲传弟子,分别是零陵人齐石、桂阳人恵笙。 两人在甘宁的带领下来到关羽面前,齐石看完后说道:“矢镞有毒,且毒已入骨,当切开皮肉,只要刮骨去毒,手臂即可恢复如初,若只用药物敷于外,每当阴雨天,骨必疼痛复发。” 关羽听说可痊愈,心中大石瞬间落地,“先生既有法可医,可速速切肉刮骨。” 齐石与恵笙对视了一眼,然后比划着说道:“请君侯先制两个铜环,然后绑在一根坚固的木头上,或者多等几天也可以。” “却是为何?”甘宁好奇地问。 齐石解释:“我们的麻沸散都存放在战船上,战船又被梁将军押送俘虏去江陵,如果现在动刀就需要固定住关将军手臂,要么就等战船从江陵归来。” 关羽皱起眉头,问:“为何要固定手臂?刮骨疗毒应该越快越好吧?” “君侯说得不错,宜早不宜迟,因为割肉刮骨非常疼痛,手臂抖动反伤他处,所以要...” “哈哈哈,些许疼痛何足道哉?两位先生尽管施为,关羽绝对不皱一下眉毛。” 关羽打断齐石,跟着将伤臂全部坦露在外,然后吩咐关平去准备酒肉,他要与营中诸将饮宴。 担心怕痛?我关羽不要面子的吗? “啊这...”齐石不知所措。 “按关将军说的去做。”甘宁沉声说道。 齐石吞了吞口水,对旁边的恵笙说:“恵师弟,你手稳来主刀,师兄给你帮忙。” 第五百四十章 关羽抽兵骂吴使 华佗的外科手术,本来是独立完成,但他在广泛收弟子之后,蓝田建议多人合作,由一人主刀其余人辅助。 手臂上的小手术不复杂,有一个助手已经够了,若医治脏腑内的复杂情况,就需要多人在旁相助。 恵笙用小刀切开关羽肿胀、发黑的臂肉,乌黑的血液往下滴落,师兄齐石端着盘子承接,不多时就积了一小盘。 只见关羽面不改色,与营中诸将饮酒吃肉,盛赞甘宁武艺高强。 切开皮肉疼痛只是一部分,但用小刀刮骨的痛感是另外一个量级,恵笙见关羽如此沉稳,便轻轻下刀刮走毒汁。 大帐内当时变得安静,只听见沙沙刮骨的声音。 关羽突然说:“你们都不要停杯,军前饮宴的机会可不多,来日要用心杀敌才是。” “唯。”众将齐声回答。 切肤之痛谁能不知?帐中诸将对关羽倍加钦佩。 关羽继续说:“曹仁见我中毒箭,必然会更坚定的守城,等梁将军把器械带回后,我们就全面开始进攻,樊城被水泡过,防御应该大不如前,兴霸负责攻打东门...” 关羽割炙饮酒、部署攻城作战,他谈笑自若似乎忘记刮骨疗毒的事。 半个时辰之内,恵笙刮骨疗毒,上药用针线缝合,全过程关羽纹丝不动,那条手臂就好像不是他的一样。 虽然齐石在手术过程中,很勤地帮恵笙擦拭汗水,但是恵笙的后背早就湿透。 “将军真乃神人也。”恵笙手术结束后拱手下拜。 齐石也补充道:“我师兄弟治过不少病患,从未有人如将军这般威武...” 关羽这才转过头来,他轻轻动了动手臂,大笑着说:“果然不痛了,华先生高足的确不一般,兴霸你替我好好奖赏。” “唯。”甘宁抱拳。 “君侯不必如此,能够为您疗伤,是我们的荣幸。”恵笙拱手辞谢。 齐石跟着收捡器具药箱,与恵笙向众人行礼后退出大帐。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关羽若有所思地说:“要是真如子玉说得那样,把医生纳入战斗建制,战斗伤亡率要降低很多啊。” “士卒训练两个月就能上战场,但一个好郎中至少要培养几年,要组建有水准的医疗营不容易,但是先生创办了医学院,与广州书院地位相当,这个理想以后应该能实现。”甘宁回答。 关羽点点头,“等仲陵长大以后,或许就有专属的医疗队了。” 几日后梁泰带着攻城器械归来,关羽立刻从三面向樊城发起总攻,曹仁立刻调集守军爬上城头防御,双方互不相让、战斗场面非常惨烈。 曹仁在城头上气呼呼地呐喊:“关羽不是中毒箭了吗?他为什么还不死?” 徐晃听得非常无语,牛金则尴尬地说道:“主要是没射中要害...可以尝试辱骂周瑜那般,引起关羽血气上涌,让其怒而让伤口崩裂...” “那就派人去骂。”曹仁气呼呼说完,又转头望着其它人询问:“东边那甘宁究竟是谁?东边的伤亡和压力,居然与关羽坐镇的南边差不多。” 满宠拈着胡须说:“此人好像是个贼寇,杀了不少江东的将领,现在是长沙太守...” “这群江东鼠辈,究竟何时发兵?”曹仁破口大骂。 听到江东曹仁就来火,就在于禁七军被淹投降后,曹仁派出斥候向曹操求援,这两天斥候归来带了命令,让他们在樊城坚守待援,因为孙权已经承诺攻打荆州。 只要曹仁在樊城牵制住,孙权成功偷袭荆州后方,关羽这支北伐的孤军就腹背受敌,曹操又派遣殷署、朱盖两万兵马去救,如果还挡不住关羽,曹操会亲自领兵南下。 “呃...以我对孙权的了解,咱们不和关羽打得头破血流,他必然不会出兵。”满宠回答。 曹仁咬牙切齿,“碧眼儿真是无胆。” “最关键的是粮草问题,襄阳那边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樊城储备的粮食因为遭遇大水,剩下的只能坚持两月了...”满宠担忧地说。 曹仁惊道:“怎么如此少?我记得樊城粮食,够之前的守军吃两年。” “徐将军到来后,咱们的守军人数增加了,主要是这几天的洪水,漫灌了不少的粮仓,我已经把战斗减员提前算上了...”满宠摇摇头。 曹仁皱起眉头,“我差点忘了公明的兵,都是子建饮酒误事,耽误后方粮草督运,现在他派杨德祖(杨修)去许都请罪,又有什么用?” “呃...”满宠心说曹植醉酒误事,必然跟邺城那位太子脱不了干系,所以没敢把话题继续下去。 关羽攻城几日,见曹仁守得十分顽强,进攻的荆州军伤亡很大。 樊城被水泡得松动,随时都有破城的可能,关羽不想放弃这次机会,但考虑到曹操还会发援兵,于是当机立断叫来主簿廖化。 “元俭,汝速派人去江陵传我将令,再调一万兵马来樊城参战。” 廖化听得大惊,“江陵守军仅有万余,若再抽走一万如何防守?何况刚刚送回两万俘虏,一旦有变后果不堪设想?” 关羽捋须说道:“咱们要相信徐军师,再者荆州后方太平无事,不会有什么变故的。” “甘将军带走了长沙的九成兵马,长江上只剩苏都督的三千水军,关将军您再抽空江陵的守军,万一陆逊生出什么歹心...”廖化十分担忧。 关羽皱眉说:“按我将令去办,我把甘兴霸调到樊城已久,也没见到陆伯言生歹心,何况有元直、子玉在南方,根本没什么可担忧的。” “唯。”廖化只得受命。 徐庶接到命令立刻发兵,跟着派来接人的战船北上樊城。 此时的江陵城,城防以及后勤补给压力巨大,两万俘虏短期根本没法消化完,他将于禁等将校武官囚禁在牢狱中,又留下五千俘虏在让城防军看管,其余则转押至武陵、长沙分批安置。 樊城前线的粮草主要来自长沙郡,甘宁离开之后剩余官员办事不利落,徐庶趁着押解俘虏的机会去往长沙督粮。 江陵的一举一动都在江东的监视下,当得知关羽真抽走大量守军去樊城,吴祺大喜眉飞色舞找到陆逊。 “大都督,时机来临了。” “可以让主公从柴桑出发了,我还需要最后确认一遍。”陆逊肯定回答。 “陆将军,真是谨慎呢。”吴祺说完就去安排。 三日后,樊城关羽大营,江东的使者又来了。 关羽百忙中接见孙权使者,但对方居然又是开的空头支票。 孙权再次承诺出兵相助,但是光打雷不下雨,离上次承诺出兵已过去一个月,感觉就像说着玩一样。 关羽攻城不克,本就心情不悦,他感觉自己被孙权戏耍,遂勃然大怒曰:“狢子敢尔!如使樊城拔,吾不能灭汝邪!” ------题外话------ 那什么,张飞、法正已在读条,明天就出现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 孙权沙场秋点兵 使者吓得屁滚尿流,仓惶乘船逃回江夏。 那荆州诸将眼中怯懦的使者,实则是陆逊派到樊城的探子,他打着孙权要出兵援助的幌子,观察荆州军在前线的情况。 关羽当时在气头上未及多想,直到半个月后军中粮草紧张,后续军粮迟迟没有运抵,外加曹军有意提醒才知中计,那时候关羽把甘宁撤出攻城队伍,让他指挥水军战船夺回汉水的粮道。 九月下旬,使者回江夏向陆逊复命。 此时江夏码头战船云集,江东的名将来了大半,孙权已经和吕蒙、陆逊完成密谋,就差最后的调兵谴将。 孙权在江夏校场点兵聚将,他站在高台上慷慨陈词,“我等屯兵江夏操练兵马,本欲助关羽对抗曹操,奈何此贼口出狂言,不但藐视我江东群臣,还扬言打下樊城要灭我江东,你们觉得这盟友还有必要吗?” “没必要。”台下众人齐声高呼。 就在这时有人喊道:“杀了关羽匹夫。” 随后将士们全员附和,仿佛要把校场的天空掀翻,实际上起哄者就是吕蒙提前安排。 孙权见众将群情激奋,立刻伸手示意大家止声,然后虚眼皱眉说:“刘备借我江东赤壁得胜之威占据荆州,现在又夺益州、取汉中、染指雍凉,且背叛国家僭越自立为王,那关羽不思报恩感激,反要与我江东为敌,此等忘恩负义的盟友不要也罢,今我奉天子诏书讨伐逆贼,尔等当同心勠力、为国效力。” “我等愿听主公调遣。”吕蒙带头回应,校场内的将士皆跟着附和。 “公奕。”孙权拿着一把令牌开始点将。 “末将在。”蒋钦出列抱拳回应。 孙权将攥在右手的令牌抽出一枚放在左手,语气郑重:“关羽在樊城水军有万余,我给你拨一万五千水军、战船五百,在鄀县、竟陵区间水域设防,堵截樊城与江陵来往的船只,切断荆州军的粮道,不可冒然上岸交战。” “末将领命。”蒋钦走上前取走令牌。 “文珪(潘璋)、义封(朱然),你二人带本部五千人马,就从对岸夏口登陆,走当年曹操赤壁北归的老路,经过华容道、当阳,由陆路往襄阳方向断去关羽的退路。”孙权继续吩咐。 “唯。”潘璋、朱然同时走上前取令牌。 “伯言,我拨你一万水军,加上在鄱阳收编的两万山越,共计三万人马夺取洞庭湖水口,汝伺机攻打临湘、夺取长沙,你这边可能会遭遇交州增援,切记守住就是胜利,实在不行就放弃长沙。”孙权表情非常凝重。 “主公放心,我必不负所托。”陆逊点头接下军令。 剩下最后一路,也是偷袭荆州的关键所在。 孙权看着吕蒙沉吟良久,他先以商量的口吻问:“子明,此战江东主力精锐尽出,关羽虽然抽走了大部分兵力,但剩下的守军不可小觑,但是必须要拿下江陵才能瓦解关羽,我欲让叔朗(孙皎)与你为左、右部大都督,也给你们三万兵马可好?” 吕蒙听得一怔,心说主公你还防我干什么? 他没有选择逆来顺受,而是抱拳直视孙权,铿锵回答:“主公如果认为叔朗可用,就应该用他;如果认为我吕蒙能行,就应该用我。 昔日周都督、程公为左、右部都督决战赤壁,虽说大事都由周都督决断,但程公自恃老将且为都督,所以两人之间不太和睦,主公应该引以为戒。” 孙权被吕蒙直接怼醒悟,然后陪着笑脸致歉曰:“子明所言甚是,此乃我考虑不周详,此战还是以你为主帅,叔朗(孙皎)负责接应。” “唯。”吕蒙点头抱拳。 “韩老将军,你战阵经验丰富,此番就与子明做个先锋大将,务必要夺取江陵。”孙权继续安排。 “唯。”韩当抱拳出列。 孙权随后又把吴祺、谢旌安排至陆逊军团,整个偷袭荆州的部署就算全部完成。 听着校场上那一声声‘遵命’、‘唯’、‘末将领命’等喊话,孙权心中生出特别爽利的感觉。 睥睨天下、发号施令的感觉很美好,所以这些人都想当大都督。 就在孙权准备解散的时候,两个穿着将领的人走到前方请战,众人一看原来是程咨与黄柄,也就是程普与黄盖的儿子,他们的父亲直接或间接死于长沙之战,所以主动要求加入陆逊的军团。 “伯言,你看...” 孙权这时候考虑起陆逊的感受,却忘记把吴祺丢在他身边当眼睛。 “为父报仇,此乃尽孝,我自当应允。”陆逊有心缓和与淮泗派的关系,所以当着众将答应了下来,也在将官中收获了一波好感。 孙权一口气派出八万兵马,濡须口带来的就只剩不到两万人,留着来策应蒋钦、吕蒙或陆逊兵团。 江夏码头瞬间忙碌起来,陆逊在散场后提醒吕蒙,“关羽在沿江设有烽火台,公安方向还有水军巡逻,我有一计可以除去烽火台示警,不知大都督愿意听否?” “愿听赐教。”吕蒙诚恳地说道。 “大都督可先遣人暗伏在船舱底部,让船工水手着白衣扮作商人,此时双方还在通商期间必不相疑,待把烽火台逐个拔除,那时候再令战船西进,必然神不知鬼不觉。”陆逊献计说。 吕蒙大喜:“伯言真智囊也,饶是苏飞警觉也必不察,本来我也留了后着取公安,这样一来后着可留待江陵再用。” “哦?是何后着?”陆逊好奇地问。 吕蒙笑着回答:“伯言难道忘了,江夏城中有刘备的降将么?” “大都督是说傅士仁?”陆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吕蒙点点头,“傅士仁虽然投降了我们,但是在荆州仍有不少老朋友,我已借其名让细作去渗透,到时打开城门能兵不血刃。” 陆逊心说你也颇能用谋,然后又追问:“傅士仁虽然投降,但还愿意卖刘备一次?” “哼哼,那就由不得他了,他家眷十余口已被控制,不服从就玉石俱焚。”吕蒙眼中透着狠辣。 陆逊吞了吞口水,想起自己族人被孙策杀害的往事,心说战争真要打成这样?他有点可怜起傅士仁来。 第五百四十二章 我和二弟都扛揍 关羽水淹七军的高光时刻,张飞和法正终于抵达广州。 这段旅途全程在水上,因为距离实在够长,两个北方人走得比较缓慢。 相对群山之间、金牛道上的凉爽气候,八月底的交州显得异常的灼热,张飞经常赤着上身在船头吹风消暑。 法正多次提醒张飞穿上衣服,并说交州荒僻多烟瘴、蚊虫,被咬容易患上严重的疾病。 张飞自恃皮糙肉厚,又觉得自己在蓝田的地盘上,所以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路下来居然没有蚊虫光临。 张飞的运气好,是因为法正放心不下,经常守在身边驱赶蚊虫。 进入洞庭水域之后,荆南的面貌就让法正啧啧称奇,生机勃勃成规模的稻田,脸上挂着笑容的农夫,以及几个时辰就有的泊船小码头。 到了零陵、苍梧地界,不但自然风光美好,人员往来也更加密集,江上来回穿梭的船只比牛马还多。 民间密集通畅的交通,侧面反应当地的经济状况。 交州的井然有序、民生康泰,不像传说中那样瘴气满地,这让法正对蓝田更加敬佩。 走到郁水尽头就是南海,船队转舵进入番禺港停靠,飘来海风带着咸咸的味道。 蓝田带着蒋琬、高顺、庞德等,亲自来到番禺码头迎接贵客。 张飞兴奋地跑下船,直接给蓝田来了一个热情的熊抱。 “子玉,终于又相见了。”张飞拍了拍蓝田的后背。 蓝田尴尬地推开,笑着说:“翼德还是老样子啊。” 两人笑着寒暄的时候,蒋琬、高顺、庞德、蓝辕等都走上前,与张飞、法正拱手行礼问好。 张飞与众人点头示意,然后指着蓝辕惊讶地说:“子玉,伯阳都长这么高了?你们夫妇都给他吃的什么?这都差不多快跟俺同样高了,回头我给绍儿也补一补。” 长子张苞去年弱冠成年,次子张绍目前还年幼。 在张飞出征武都前夕,在糜竺与刘备的撮合下,张苞娶了糜贞唯一的女儿刘舒。 “呃...”蓝田面对张飞的话语塞,心说这年头哪有什么特效药,不是全靠遗传基因么?你这块头这么大还怕儿子长不高? “个头长得挺快,就是这脸白了些,与你过招都怕弄伤了,还是蓝霁跟俺像一点。”张飞笑着打趣。 蓝田听后满脸苦笑,心说蓝霁五官长相随吕玲绮,偏偏古铜色的皮肤随自己,老三你凑什么热闹? “姑丈不用怕,我和二弟一样结实,扛揍。”蓝辕拍着自己胸口保证。 蓝辕的外形条件正好与蓝霁相反,虽然五官长相遗传了蓝田,偏偏肤色遗传吕玲绮,看上去有点小白脸的意味。 “哈哈哈,放心好了,俺一视同仁。”张飞拍了拍蓝辕的肩膀。 张飞听到蓝辕说二弟,心里当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平常都是刘备叫关羽二弟,自己永远都是被喊三弟,心说还是当老大占便宜啊。 法正与张飞共来了五艘船,其中三艘船上坐满了人,另外两艘只有水手船工,张飞已经做好吃大户的准备。 两人的随从只有不到百人,被张飞的老部下庞德派人迎下船安顿。 “我和军师沿途看到不少运粮船,听说二哥正在襄阳打得热闹?子玉怎么不去帮帮场子?”张飞通过蓝辕的话,突然就联想到关羽。 蓝田笑着回答:“云长用兵已经很厉害了,就用不着我再去添乱了,帮他搞好后勤也算是帮忙,其实交州长期在往长沙中转运送粮食,翼德你在汉中还没打够?我把你送到襄阳战场去?” “俺跟你打趣呢,此次来交州兵器都没带,就是要好好休息,我二哥天下无敌,俺也不去添乱。”张飞乐呵呵回答。 众人听完忍住没有笑出声,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忍住。 “大家都别站在码头,此去广州城还有两里路,有话我们边走边聊。”蓝田指着东北方向说。 “啊对对对,军师你快点跟上,不是早就想看广州城吗?”张飞冲着法正提醒。 法正此时正与蒋琬寒暄,听到张飞这么‘胡言乱语’,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心说我什么时候说过? 庞德的骑兵开道,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广州城走而去,沿途百姓见这架势不小,纷纷猜测是不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张飞从来没见过大海,他与蓝田两人两马走在前方,嘴里的问题一直都没停过。 蓝辕跟在两人后面自言自语:“三将军还是这般豁达,这么多年几乎没有变化。” 高顺靠上来小声提醒:“先生想得还真是周到,仲陵有关将军教导武艺,他这就给你请来了张将军,完全没有厚此薄彼,当真考虑周全。” “呃...其实有母亲和您指导都够了。”蓝辕微笑着回答。 高顺摇头说:“只有经常和强者过招才能恒强,你要学先生滴水不漏的做事风格。” “我省得了。”蓝辕若有所思。 其实蓝田根本没想那么多,张飞来交州的主要目的是带法正看病,他充其量算是个药引子,蓝辕算是意外收获。 广州城迎来两个贵客,高规格的海鲜大餐少不了,张飞每日大快朵颐非常尽兴。 法正受邀目的是对《蜀科》答疑解惑,蓝田为此真在书院开设了律法学科,而蒋琬就是法正的专职接待员。 法正对广州城的布局很感兴趣,蒋琬在每日答疑后便带着他四处参观,文教区就是最先参观的区域,而广州医学院也在行程之内。 蓝田不知道法正会不会讳医,他依旧采取华佗给徐庶诊脉用的方法。 法正与蒋琬离开之后,蓝田让蓝辕关上房门,对华佗问:“先生,法军师的情况如何?” 华佗一来二去明白了蓝田的苦衷,他不禁赞叹:“府君真乃神人也,法军师的确有些问题,他脸色苍白少血色,唇鼻手指等处呈青紫色,且脉搏如万马奔腾状。” “万马奔腾不好么?”蓝田皱起眉头。 “脉与心相连,心脏跳动过快,并非什么好事。”华佗摇头。 蓝田恍然大悟,“他比霍太守如何?还可以治愈吗?” 华佗神情凝重:“今日切脉时间太短,最好能让我问问病因,这样才能对症下药。” “先生勿忧,我亲自给他说。”蓝田下定决定,他很愧疚没能保住霍峻,法正说什么也要救下来。 第五百四十三章 以德服人沙摩柯 法正到广州的这几日兜兜转转,因为他与徐庶情况不一样,与蓝田的交情没有那么深,所以对所见所闻皆表示怀疑态度。 参观医学院时,被老者意外泼水,让法正回到驿馆反复推敲,心说莫非有什么大事不成?或许蓝田请张飞的目的是自己? 第二日早上,蓝田要单独见法正。 在蒋琬接他去州府的路上,法正忍不住问道:“蓝将军见我可有要事?难道请张将军在交州休整,真实原因是我?” “法令君不必多想,府君他与人为善,从来没什么恶意的,您放心去见就是。”蒋琬面带微笑。 “那究竟是...”法正继续问。 蒋琬拱手回答:“府君用意,我实在猜测不到,不过一会就知道了。” 法正见蒋琬不愿说,遂不再勉强追问。 不多时,蒋琬把法正带到后殿,高原把两人请了进去。 殿内除了蓝田再无他人,原本的近身侍卫蓝辕,这几天有张飞的喂招,被高顺拉到校场演武。 “军师这几日可住的习惯?”蓝田起身迎了上去。 法正拱手回礼:“公琰安排得妥帖,我住得还比较习惯,就是气候有些湿热。” 蓝田指着旁边椅子示意两人坐下,然后继续说道:“广州书院的律法科刚办,我这边的确也没有特别通晓律法之人,所以辛苦军师大老远的跑一趟。” “将军何必客气,咱们都是给汉中王做事,谈不上什么辛苦的,不过您今日请我来,是不是有什么要事?我猜将军本意就是要我来交州,而不是诸葛军师吧?”法正意味深长地说。 蓝田微微一笑,“军师真是厉害,昨天跟公琰在广州医学院,意外把水泼到你身上那个人,其实是医学院的祭酒华佗。” “神医华佗?”法正听得一怔,他曾经怀疑过那老者,没想到居然是传说中的神医,现在想想那外貌果然不俗。 “将军你的意思...”法正欲言又止。 蓝田突然皱眉说道:“霍太守的离世让人扼腕,前些日子与元化先生闲谈,我突然想起与军师见面场景,鄙人粗通医理、当时就知道你面色不好,因为担心军师有碍,故而用计把你请来交州,昨日元化先生说...” “华神医怎么说?”法正着急地问。 蓝田指着对方胸口,“先生说军师心脏有碍,具体病况还需详细检查,不知军师方不方便?” “方便啊,当然方便。” 法正听后大受震撼,心说华佗果然名不虚传,他长期有胸闷、憋气、呼吸困难等毛病,这些年用过不少药,但随着年龄增大越来越难受,经常伴有莫名的心痛。 “那我就放心了。”蓝田随即对蒋琬吩咐,“公琰,这件事注意保密,军师在广州期间就交给你了。” “唯。”蒋琬应答。 “大恩不言谢。”法正由衷感激。 官场上相互倾轧常有的事,法正以前在刘璋那里就这样,所以才一直郁郁不得志,他自问跟蓝田接触不多,甚至也没在东州派中间说过好话,但蓝田居然这么无私帮助自己。 法正在感激蓝田的同时,也庆幸自己遇上了明主,只有刘备才能把这些人聚集在一起,而且相互之间是那么的和谐。 经过华佗详细问诊、检查,最终查出法正是先天心脏有问题,现在没有彻底治愈的可能,需要长年累月用药缓解,并需要坚持锻炼华佗的五禽戏。 得到华佗的药方,法正有了一件保命符,他也是继甘宁之后,因为缓解疾病才练五禽戏的人。 处理好法正的事,蓝田心中大石落地。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飞每天给蓝辕喂招,法正除了为《蜀科》答疑,其余都跟在华佗身边,蓝田几乎天天设宴款待。 九月初,水淹七军的消息传到广州,城中百姓突然大肆吹捧关羽,不少商户张灯结彩就像过年一样。 蓝田应官员们的提议,在州牧府前殿大排筵席,城中郡以上的官员都被邀请。 北伐出成绩,在蓝田意料之中,只不过盛极必衰,原本的三国历史就从这里转折。 历史上东吴十一月偷袭,关羽在十二月败走麦城,次年正月父子被害。 为了防止历史悲剧重演,蓝田前后做了不少准备,他除了把徐庶留在江陵,长沙、桂阳、零陵三郡也成功保住,更是举荐甘宁镇守长沙,加上苏飞镇守在公安,整个长江防线固若金汤。 上个月关羽调甘宁去前线,蓝田知道情况后吃了一惊,他随后亡羊补牢让习珍调桂阳的守军向北驻扎,重点巡逻攸县、茶陵等区域,防止陆逊按程普的线路入侵,顺便密切关注长沙方向的消息,如果江东旧病复发、又来背刺,蓝田便可水陆并进北上支援。 几年前的长沙大战,蓝田在荆南让孙权损兵折将,他拿不准吕蒙、陆逊还有没有胆量背刺,但高顺手下那些健儿却时刻准备着。 筵席中途,高原突然从殿外闯入,走到蓝田耳边小声叙述。 高顺见蓝田皱起眉头,便问:“先生,可有什么事吗?” 蓝田仍旧眉头蹙起:“潭定周派人来汇报,说近日龙川河上游,突然出现数量很多的越人,他们劫掠村庄、焚毁庄稼,请我出兵去平定。” “龙川县人口本不多,当地百姓民风彪悍不好管,但也不至于惹到外郡越人吧?会不会是潭都督做了事,刺激到庐陵方向的越人?”蒋琬分析。 潭定周的任务,殿内只有蓝田清楚,他把这位派到那边当都督,就是拉拢扬州最南端的越人,难道是这家伙用力过猛,所以被庐陵的越人反噬了? “具体情况容后再查,还是先派兵去稳定龙川县治安。”蓝田凝重地说。 “俺...” 听到似乎有仗打,张飞醉醺醺站了起来,结果发现周围很陌生,才注意到说话的是蓝田,他跟着又坐了下去。 “先生,让陷阵军去吧?”高顺抱拳。 蓝田摇头显得犹豫,因为陷阵军是留给江东的,而且陷阵军去平叛大材小用。 这时沙摩柯抱拳请缨:“将军,杀鸡焉用牛刀?也该俺们五溪蛮露露脸了?儿郎们老搬砖都不会用刀了...” “也好,切记以德服人。”蓝田点头提醒。 沙摩柯挥了挥碗大的黑拳头,“俺从来都是以德服人。” 小插曲结束,宴会继续进行。 蓝田心中有事没胃口,于是独自走到后殿沉思,高顺也紧随其后跟了进来。 “先生,您没事吧?仅仅越人作乱而已。”高顺关切地问。 蓝田眉头紧锁,“我只是没有胃口,胡恪最近有消息传回没?让宋谌晚点来见我。” “唯。”高顺点头回应。 第五百四十四章 夜观天象有妙计 交州商会创办,刚好与城中商户有往来,胡恪的联络工作,也移交给宋谌一并处理。 上一次胡恪来信是二十天之前,信中提到建业的粮船去往濡须口,通过这样判断孙权主力的位置。 孙权最终决定偷袭荆州,整个江东知情者只有孙权、吕范、吕蒙、陆逊四人,其他将领全部都被瞒着。 江东主力从濡须口撤到柴桑,驻扎期间全琮曾劝孙权偷袭荆州,可孙权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演得大义凛然一般。 胡恪虽然打入了江东内部,但毕竟也是孙权用来监视士族的棋子,掌握不到核心的军事机密,只能从多方面去分析。 “您还在担心江东?孙权根本不懂兵法,其实根本不值一提。” 高顺感到十分的好奇,他不清楚蓝田为何对江东如此警觉,因为对曹操都没有对孙权这么上心。 蓝田摇头苦笑:“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让你秘密在桂阳、零陵、苍梧三郡训练的预备兵,现在什么情况了?” 因为广州城有外部细作,他为了麻痹孙权故意不扩张兵力,而是秘密让高顺到桂阳、零陵、苍梧三郡训练预备兵,这些预备兵中有些是农民,有些是郡里的匠人、杂役,他们农闲时参与预备兵训练,没有战争就各自干自己的事。 “因为挑选比较严格,目前只有万余预备兵。”高顺回答。 “继续保持,随时准备征召。”蓝田点点头。 “唯。”高顺抱拳。 蓝田正打算与高顺,讨论预备兵装备的问题,蒋琬突然带着法正也来到后殿。 “先生不会在躲酒吧?”法正好奇地问。 “我已经差不多了,伯平他本来就不喝酒。”蓝田笑着回应。 “龙川的越人很麻烦么?需不需要我出出力?”法正所谓的出力,就是帮忙出出主意,他受了蓝田的恩惠,这个时候想投桃报李。 蓝田轻轻摇头,“沙将军是员沙场老将,处理这简单的越人暴动,应该没有问题。” “那您和高将军在这里...”法正欲言又止,若有所思地看着高顺。 高顺军事素质过硬,迎着法正的眼神对视,不但没有一丝闪烁,脸上也面无表情。 蓝田见两人状态,连忙岔开话题:“我和伯平在谈襄阳战局,盘算着除了支持粮草以外,如何能助关将军一臂之力。” “关将军水淹七军,曹军闻之必然胆寒,但襄阳、樊城互为犄角,必须要分兵攻打才能取胜,不过好在现在有水路优势,就看曹操会不会亲自去救,若不救则关将军必能成就大功。”法正捋须分析。 “若是曹操去救呢?”蓝田追问。 法正回答:“曹操若真去救,关将军也得有援军,否则只能围点打援,消耗曹军的有生力量...” 蓝田望着法正计从心来,“子度(孟达)将军就在上庸,军师何不修书给他出兵相助?届时功劳簿上也有孟将军。” “这...关将军不喜少将军(刘封),子度若举兵去援恐为云长所恶...”法正有些为难,因为关羽的确不好相处,如果让孟达上杆子去救,或许会起到反作用。 蓝田提醒:“关将军并非不明事理,只要与国有利何必畏首畏尾?再说把子度与公子揉在一起,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法正听得一怔,当初刘备安排取东三郡时,他就为好友孟达捏了一把汗,刘封血气方刚很有抱负,可惜刘禅出生后身份尴尬,孟达无论与刘封深交还是共事,都对未来前程没有好处。 “将军提醒得是,我这便修书送去上庸,让子度即刻出兵去樊城。”法正拱手说。 “且慢。”蓝田突然叫住法正。 “将军还有吩咐?”法正满脸疑惑。 蓝田意味深长说道:“军师既要送信,何不给子度带去两条破敌妙计?” “呃...我对樊城战况一无所知,哪里有计策相赠?莫非...” 蓝田点点头,“我的确思得一计,关将军水淹七军让曹军胆寒,南乡太守傅方、荆州刺史胡修必会投降,军师何不在这两人手上做文章?让子度打着他们的旗号浑水摸鱼,说不定能拿下襄阳或樊城...” “这...傅方、胡修叛曹?”法正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将军为何如此笃定?” “昨日我夜观天象,星象所示就是这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孔明也深谙星象八卦,军国大事我岂能胡言乱语,军师不必相疑。”蓝田郑重地回答。 蓝田把虚无缥缈的依据全推给星象,而且还把代言人诸葛亮拿出来佐证,让蓝田的观点变得非常‘可靠’。 历史上的刘封、孟达就拒绝出兵,现在多了法正的书信也许会大不一样。 法正闻言大喜,如果蓝田所谓的天象看得准,等于白白送给孟达一份大功劳,于是连忙拱手致谢:“如果星象预示准确,真的可以用傅方、胡修大做文章,现如今荆州水军封锁了襄阳,外界的消息几乎全部中断,只要能取信太守吕常,或许真能赚取襄阳。” “军师分析得丝毫不差,但此计谋必须严格保密,如若泄露就不灵了。”蓝田提醒。 “我马上去给子度修书,并且制作一个破城锦囊,请将军找个牢靠之人送信。”法正点头肯定。 汉中之战,宋谌打探情报、打开阳平关,给法正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他认为蓝田手下的兵,应该比益州带来的随从强。 蓝田听完也不推辞,他拍着胸口回答:“军师放心,广州城牢靠的人可不少。” 为了让宋谌身份不曝光,蓝田想等天黑之后再召他来见,但法正的信在州牧府很快就写好了。 孟达出兵这事宜早不宜迟,蓝田在庆祝筵席结束之后,就让高顺秘密去把宋谌找来。 宋谌经过一段时间运作,他以交州商会为中心点,从广州城向周边不断扩散,形成了非常完善的情报网络。 接到蓝田的召见命令,宋谌乔装打扮了一番,最后担着两筐蔬菜,穿街走巷出现在州府后门。 蓝田看到宋谌的装束,捂住嘴差点没笑出猪叫,如果那筐里换成炊饼的话,完全就是清河县的卖饼人。 第五百四十五章 泰山崩前色不变 “你现在很会乔装嘛。”蓝田忍不住夸奖。 宋谌挠头笑了笑,“都是这些年的经验,办起事来会便捷许多。” “不错,核心人员都要会乔装。”蓝田先是点头肯定,然后追问:“胡恪有没有新消息传回?” 宋谌摇头回答:“暂时还没有,我已经派人调查过,建业因运粮船频繁出港,挤占了商船出入的位置,应该过一段时间就有了。” 蓝田问:“粮船运往濡须?” 宋谌轻轻颔首:“是的。” 蓝田听完神情凝重,继续问:“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另外交州商会最近如何?城内那些老鼠有没有新动静?” “老鼠们最近很活跃,但能够触碰到的东西,都是我们想给他们看的,但是有两点新情况正想给您汇报。”宋谌顺着蓝田的话回答。 “什么情况?” “他们最近放弃购买家具、水果等物产,转而囤积了不少的米粮想运走,但我已经知会番禺令姚歧,以那些船舶有故障为由,暂时把粮船困在了番禺港内,那些老鼠正在四处活动,如果没有特殊的理由,只怕姚县令顶不了太久。”宋谌如实回答。 蓝田对宋谌的行为很满意,他随即给出理由说:“特殊的理由还不好找?建业港口不是限制了商船进出?咱们完全可以借用过来嘛,交州也要运粮支持关将军打樊城,什么时候战争胜利什么时候放行。 另外通知各地商号,禁止大宗粮食交易买卖,这是武器差不多的战略物资,江东找我们买玛瑙、象牙、水果、桌椅板凳都可以,唯独武器、粮食、矿石不行。” “我明白了,凡是涉及战争资源一律不卖,只是这些老鼠给出的收购价太高,商号掌柜们很难抵挡诱惑,干脆把这些老鼠都抓了...”宋谌显得很无奈。 蓝田冷笑:“老鼠们高价收购的粮食,最后一律收缴充公仓就是,不过现在还不是收网抓老鼠的时候,你还有什么问题没?” “依旧跟这些老鼠相关,这段时间除了收购粮食,他们还下到田野乡间,以高价聘随从的幌子,招揽了一些乡间懒汉,您看要不要插手管一管?”宋谌继续说。 “再等一等吧,他们毕竟还没违法,但不能放松警惕,有情况立即上报。”蓝田一听心说好家伙,这不就是后世蛇头干的买卖么?江东的细作还真有些脑子。 “唯。”宋谌抱拳。 “除了交州内部的事务,要抽出精干人员来往荆州,特别要关注公安、江陵的情况。”蓝田继续吩咐。 宋谌点点头,“我省得了,关将军出兵樊城,先生是不放心江东呢。” 蓝田冷哼:“别看表面上风平浪静,但那些老鼠代表着真实的江东,背地里没憋什么好屁。” 宋谌这些年走南闯北,身在惊涛骇浪之中,见惯了那些尔虞我诈,世间没有纯粹的朋友,只有算不尽的利益,能跟在刘备这样高品格君主,跟着蓝田这样思维超前的上司做事,已经是乱世中的幸运。 沙摩柯受命前往龙川平叛,大家都以为过程不但顺利,而且耗费的时间不会太久,但十几天过去却没有捷报。 蓝田不放心派斥候去探寻,原来那些闯入龙川的越人很狡猾,根本不和沙摩柯的蛮兵刚正面,官兵一到越人就往山中四散逃跑,官兵一撤他们又跟鬣狗似的冒出来。 沙摩柯被挑衅几次后,准备带兵进入山区征剿,最后被潭定周的劝谏停下,将五溪蛮兵驻扎在龙川河畔,被动和越人对峙起来。 龙川的消息传回广州,不但蓝田、蒋琬等人很震惊,连客人张飞都忍不住取笑:“子玉,你那讲武堂的兵法,该不是从越人那里学的吧?” “绝不可能,先生的智慧,岂是那些山越人可比?”高顺连忙怼了回去。 蓝田皱起眉头:“每个人都有独特的智慧,山越人中应该也有聪明绝顶之人,只不过这些越人的动作透着不寻常,幸好沙将军没有进山去纠缠。” 地方发生叛乱,在那个时代不是大事,身为客人的法正本不该插手,但蓝田对他有活命的大恩,所以出言提醒:“蓝将军,翼德在武都颇有心得,不行让他辛苦走一趟?” “呃...也不是不可以。”张飞心说我可是客人,屁股还没坐热就又去山里干活? “先不急吧,把事情了解清楚再说。”蓝田轻轻摆手。 蓝田毕竟是交州牧、后将军,法正见他这样说便不再多劝,就在殿内众人窃窃私语之际,蓝辕满脸焦急地闯了进来。 “父亲,桂阳...” 蓝辕走路说话显得很急躁,蓝田连忙喝住他说道:“为将者遇事要冷静,只有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才能担当起重任来,如此急切成何体统?有事情你慢慢说。” “习太守遣人来请示,盘踞在桂阳、浈阳两县的贼寇王金聚众作乱,因为贼寇人数有三四千人,他想将攸县、茶陵的驻军调回平叛,不知父亲是何意思。”蓝辕回答。 蓝田还没回答,张飞先自言自语起来:“这两个地方又有贼寇吗?大哥屯驻在郴县期间,俺就和诸葛军师征剿过一次,没想到时隔多年竟死灰复燃。” “先生,大事不好...” 蓝田还在考虑的时候,另一个冒失鬼高原也闯了进来。 “又有何事?”蓝田眉头紧蹙。 高原一脸懵地看着周围人,他捞着头回答:“零陵有传言刘璋勾结曹操意图谋反,郝太守遣人来请示是否抓捕审问。” 张飞听到刘璋谋反,直接拍案而起,嚷嚷道:“我大哥对他不薄,这厮焉敢反叛?子玉,我替你去收拾他。” 此时已是二十四节气的霜降,交州天空的太阳再没那么毒辣,蓝田召集众人相聚本是品桂花酿,两个消息如同石头丢入水塘,直接搅散了秋日的宁静。 习珍和郝普的消息仿佛约好一般,刘璋谋反和王金作乱两个不相关的事扎堆在一起,联系龙川县越人的事情,蓝田本能地感觉到有阴谋。 “子玉,想不到你治下也这么乱啊。”张飞见蓝田不搭理自己,于是笑呵呵与众人打趣。 “诸位,桂花酿晚些再喝,请移步作战大厅。”蓝田说完站了起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第五百四十六章 张飞着急爆粗口 张飞见蓝田脸色不对,他偷偷扯了扯法正的衣襟,问:“军师,俺是不是说错话了?” “呃...那应该不会,或许蓝将军有什么烦恼。”法正小声安慰。 张飞、法正带着疑惑,跟蓝田先经走廊穿越后殿,再绕过中间的庭院,来到一个没有窗户、没有牌匾的建筑前,那就是蓝田口中的作战室。 看着作战室外有精兵把守,张飞走到庞德身边好奇寻问:“令明,子玉在这里藏了什么宝贝吗?搞得神神秘秘的。” 庞德摇头回答:“说来惭愧,末将到交州这么久,还没有机会进入作战室,只有高将军经常出入这里。” 张飞听完好奇心更强了,其实除了高顺之外,还有宋谌、蒋琬等少数人进去过。 因为作战室没有窗户,四面墙顶部留有几个通风口,所以大家在门口等了会,卫兵进屋点亮灯烛引众人入内。 作战室北面悬挂汉朝全域地图,东西两面则是曹操与孙权的势力地图,而房屋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沙盘,沙盘上是缩略的荆州地图,里面河流、道路、村落、城镇应有尽有,全部是按真实地貌花了两年时间完成。 中间荆州大沙盘,是蓝田根据历史记忆,以及现在曹刘孙三家的局势,根据自己理解推演出的战争走向。 “藏得这么严实,不过是沙盘而已...”张飞瘪嘴嘟囔。 “三将军,你仔细看看呢。”法正指着沙盘提醒。 张飞再度审视沙盘,发现襄阳、樊城的位置,已经用模型代替军队,将北方曹操可能发援兵的地方全部标记,而且重点标注了各处重要粮道。 除此之外中部江陵、公安、洞庭、江夏,依托长江线也放置了许多模型,最南边则以庐陵为中心,将标记辐射至攸县、茶陵、曲江、龙川等县。 “这里不是合肥吗?那里的守军也会去救樊城?他们不用防备江东进攻么?”张飞好奇地问。 蓝田语气显得很平淡,“以孙权的为人,有什么干不出来的?再说战争推演,就要考虑到一切可能。” “啊对对对,以前在讲武堂听你说过,俺差点忘了。”张飞挠头回答。 “蓝将军,你今天这是...”法正好奇地问。 蓝田正准备回答,作战室大门突然打开,大家都很意外是谁,原来是着‘卖饼装’的宋谌,他是除高顺之外,另一个作战室的常客。 “有事?”蓝田皱眉询问。 “急事。”宋谌言简意赅、脸色凝重。 话越短事越大,蓝田主动走了过去。 宋谌先抱拳给众人行礼,然后附在耳边小声汇报:“江东的消息已经传回,建业的补给船突然改道柴桑,所以推断江东主力已从濡须转移,但是由于建业的码头限制商船出入,这个消息延迟了至少二十天,现在他们在哪里不知道。” 张飞、法正扭头对视,心说宋谌装扮可够奇怪的,应该在说什么情报吧。 张飞正准备问些什么,就看见蓝田挥手制止,然后继续问宋谌:“应该还有其它消息吧?” “番禺港很多天没进江东商船,于是我派人去江夏方向打探,结果刚入洞庭不久就被江东巡逻船赶回,他们登陆上岸换骑马去查看,结果发现陆口水域有数千艘战船...”宋谌吞了吞口水。 “碧眼儿在陆口放这么多战船作甚?他想重新演练一次赤壁之战?”张飞冷笑。 蓝田心说孙权果然贼心不死,他连忙对身旁的蓝辕吩咐:“立刻召集中郎将以上的武官来作战室,我有重要作战任务安排。” “唯。”蓝辕抱拳转身离去。 “现如今荆州空虚,孙权在陆口集结重兵,他该不是又要背盟吧?虽然这种嫌疑巨大,但也不排除是去助关将军打樊城,蓝将军你要三思啊。” 关羽在樊城的兵力不少,法正根本不知道孙权背刺的力度,所以担心蓝田出兵会刺激对方,容易给江东落下口实,毕竟以刘备现在的实力,不能同时面对孙曹两家。 “军师大可放心,出了任何问题我负责,这绝对是江东背盟偷袭。”蓝田霸气说完又接着解释:“龙川的山越、桂阳的盗匪作乱,以及传言零陵刘璋反叛,很明显是有人故意煽动,就是想让交州兵裹足不前,让我们无法及时支援荆州。” “那还等什么?子玉赶快发兵,否则二哥腹背受敌。”张飞催促着。 蓝田拿起沙盘边的长杆,分别指着汉水和洞庭湖分析:“如果我是孙权,想钳制关将军偷袭荆州,必然先切断汉水的粮道,再者就是占据洞庭水口,让荆南以及交州的物资不能送抵前线,只要卡住这两道关卡,前线就可能出现断炊之虞。” “汉水是顾不上了,江东水军乃天下精锐,若真让他们堵住洞庭水口、封锁整个长江,那长江以北岂不危矣?”法正看着沙盘,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 “军师也别太担心,甘兴霸就在云长身边,孙权想彻底切断汉水,我看也不是那么容易,当下先处理洞庭来犯之敌,游也要游过长江对岸去。”蓝田握紧了拳头。 “先生,下命令吧。”高顺提醒。 蓝田点点头,然后对高顺吩咐:“其余人就先不等了,伯平你速去集结军队,等李异将军一会过来,我会让他安排足够的运输船,陷阵军集结完毕马上出发,另外先派人赶赴桂阳、零陵,把两边的预备兵全部带走。” “要不要召回沙将军?他的五溪蛮战力强的多,桂阳、零陵两地的新兵都没上过战场。”高顺建议。 蓝田摇头说:“让陷阵军带着打,很快他们就是老兵了,再说这些兵是给关将军准备的,沙将军处理完龙川的事再说,桂阳的预备兵让徐双去接手,最后到长沙再汇合。” “唯。”高顺点点头。 “令明。”蓝田望着庞德安排。 “末将在。”庞德抱拳走到前方。 “你率本部的三千骑兵,与褚青的侦察营走洭浦关,由陆路走桂阳去长沙,要日夜兼程确保临湘不失。”蓝田继续吩咐。 “唯。”庞德点头领命。 布置完两部兵马,蓝田又与蒋琬交待:“公琰,后勤补给就交给你调度,务必保证不出问题,我不在广州的期间,也由你代理政务。” “府君放心,蒋琬定不辱命。”蒋琬拱手回答。 蓝田点点头,继续吩咐:“宋会长,城中那些老鼠...” 眼看着蓝田已在交待细枝末节,张飞有些着急地问:“子玉,打仗别忘了带上俺老张啊。” “翼德,你是远来客人,好好留在城中做客,我让伯阳留下来陪你,海鲜大餐管够。”蓝田笑着回应。 张飞一听急了:“狗屁的客人,狗屁的海鲜大餐,俺要与你同去。” 第五百四十七章 无中生有更巧妙 因为张飞资历老,又和蓝田关系好,换作马超绝对不敢这样说话。 两人同为持节的四方将军,蓝田在交州拥有绝对话语权,就像假节钺的左将军于禁,管不到持节的征南将军曹仁一般。 见蓝田满脸严肃,张飞感觉他是在玩真的,突然话锋一转笑呵呵的说:“俺来交州连蛇矛都没带,就是想跟着去看看学点战术,军师你也说说话别傻站着,天天玩五禽戏有什么意思,咱们一块去嘛...” “子玉将军,其实带上翼德也挺好的...”法正听得无语,我练五禽戏是为了保命,根本不是为了玩。 蓝田严肃的脸突然柔和,“其实我没权利调动你们,不过情况紧急事且从权,翼德你就跟着令明的骑兵走陆路,军师你跟我走水路如何?咱们到了长沙再合兵一处。” “甚好,甚好。”张飞笑得跟孩子一样,法正则微笑着点头。 “府君,桂阳和零陵的事怎么处理?”蒋琬见缝插针追问。 蓝田微笑着回答:“刘季玉根本没有争雄之心,我在零陵期间他就很规矩,加上其子还在成都供职,绝对不可能与外部勾结反叛,让郝太守不要疑神疑鬼的,全力配合调运粮草、补给。至于桂阳的山贼王金,让习珍自己想办法处理,如果实在处理不了,就等沙摩柯空出手再去。” “唯。”蒋琬躬身回答。 蓝田吩咐完又给大伙讲解沙盘,把战争演进的所有可能都推了一遍,他要让将领们习惯多方面看待问题,在没有自己指挥的局部战场,也可以做出最有利于的选择。 安排完一切已经是午后,李异的运输船除了运兵,还要准备军队十几天的粮食,蓝田把水路发兵定在次日清晨。 陆路的骑兵携带了五天干粮,当天下午就急匆匆从广州城出发,至于高顺派去桂阳、零陵两地的典军校尉,在蓝田宣布命令后各自赶赴目的地。 张飞本想带着蓝辕一起上路,经过这十多二十天的相处,张飞发现蓝辕只是个性有些闷,耍起戟来还是有模有样,已经能稳稳跟自己过三十多招。 蓝田以蓝辕有其他安排为由,很直接就拒绝了张飞的建议,导致蓝辕心情有些低落。 因为出征在即,吕玲绮在后院准备了一桌菜,她要好好陪蓝田吃顿晚饭。 高顺晚上去了军事区,这顿饭就成了蓝田的家宴。 桌上一壶酒,两只酒杯,数碟小菜,虽然简单但是温馨。 吕玲绮举起酒杯,向蓝辕使了个眼色,然后对蓝田说:“夫君早去早回,妾身和辕儿在家等你得胜归来。” 蓝辕的失落写在脸上,蓝田轻声说道:“伯阳已经大了,也给他添个酒杯,一起喝两杯吧。” “哦...我去拿...”蓝辕喜得往厨房跑去。 “夫君,怎么不带辕儿去历练一番?跟着三将军应该没问题吧?”吕玲绮小声问。 蓝田微微一笑:“小君认为我故意不带他?因为江东危机来得太急太突然,我留他在交州一样有大用。” “我就说嘛,夫君不会厚此薄彼,可能辕儿有些羡慕霁儿,关将军给准女婿任命了别部司马,他前些日子还写信来炫耀呢。”吕玲绮眼睛笑成了月牙状。 “几百个毛孩子,亏云长想得出来,辕儿将来是姐夫的女婿,还愁以后官职小么?”蓝田摇头苦笑。 关羽想培养蓝霁的统兵能力,他从荆州那些将校的儿子中,挑选了五百个十几岁的少年,让蓝霁出任别部司马,他可能是三国时代最年轻的司马。 夫妻两人闲聊的时候,蓝辕拿着酒杯兴奋地回到桌前,蓝田愿意和他同桌喝酒,就说明是把自己当成年人看,父亲的每一分肯定,都对孩子有莫名的鼓励作用。 “辕儿,多跟你父亲喝几杯,他刚才还在给我说,留你在广州有大用呢。”吕玲绮给蓝辕的酒杯斟满。 “真的吗?”蓝辕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球里是藏不住的欣喜。 蓝田拿起酒杯与蓝辕碰了碰,皱起眉头解释:“为父虽然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很久,但是临了临了还是仓促了些,你留在广州城主要有两件事。 其一是城中有很多江东的细作,我本来想等他们露出獠牙再动手,但现在时间来不及了,城中驻军离开后他们必定作乱,你要用最短的时间处理好,具体情况可以找宋谌去了解,如果人手不够可以找鲁铁帮忙。 第二是龙川那些作乱的越人,我怀疑跟庐陵的江东驻军有关系,你如果有能力就想办法去解决,沙摩柯那八千蛮兵困在那边有些可惜,但是切记要小心谨慎、不可冒然进入扬州地界,庐陵太守吕岱并非等闲之辈。 总之你最重要的目的,是保证大后方的繁荣稳定,这样我才能够安心在前线作战,当然也要替我守护好你母亲,若有大事不能决则去找蒋公琰。” “要是我这次能够做好,父亲是不是能重用我了?”蓝辕壮起胆问。 “你还如此年轻,怎么能急于求成呢?厚积薄发绝对比少年扬名好?你知道为父为何能辅佐你姑丈纵横捭阖吗?”蓝田反问。 “那是因为父亲才华横溢,不但精通农事还精通军政。”蓝辕很肯定地回答。 蓝田摇摇头,“人要耐得住寂寞,在暗处蓄积力量提升自己,外人不知道我的厉害自然轻敌,等那时候亮出自己本领,你就是想输都很难。” 蓝辕恍然大悟,“难怪姑丈称您‘玄鸮先生’,果然是很厉害的门道呢。” “你父亲不慕功名、不贪恋美色财物,这一点你也要记清楚,那些身外之物都不重要,只有自己强大才是王道。”吕玲绮帮腔提醒。 “我省得了。”蓝辕先是点点头,然后又向蓝田请教,“父亲,江东细作不暴动怎么办?咱们一直防着太耗费精力,孩儿也没时间处理龙川的事。” 蓝田捋着胡须回答:“此次跟江东彻底决裂,自然不用顾忌那么多,但仍旧要讲方式方法,你完全可以引蛇出洞。” “逼细作们暴动?”蓝辕追问。 蓝田微微一笑:“其实可以更巧妙点,比如你可以无中生有,在扣押的粮船中放些特别的东西。” “妙啊,父亲您真厉害。” 蓝辕心说可得跟父亲好好学,奇谋妙计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第五百四十八章 我在江陵有后手 次日天未亮,高顺已率陷阵军去番禺码头登船,蓝田与法正等人晚一些出发。 船队驶出港口的时候,红日才慢慢在海平面露头,整个出兵的过程迅速且隐秘,广州、番禺两地的百姓都还在梦中。 中郎将李异驾驶数艘艨艟前方开路,指挥途中的民船、官船靠岸让出河道,数百战船浩瀚而行、畅通无阻,强悍的组织力让法正颇为震撼。 因为交州各地水道纵横,主要的交通方式就是水运,蓝田从入驻开始就重视河道疏浚,并给各郡县划分责任河道,会派出督邮定期稽核检查。 蓝田治下一直没征徭役,但百姓在农闲的时候,会被官府抽调去治理河道。 “南船北马,果然如此。” 法正看见郁水泛起金光,数百战船就像士兵一样整齐行进,他望着水面忍不住发出感叹。 “军师药材带够否?此次出征归期未定,途中村镇恐不齐全。”蓝田关切询问。 法正感激回答:“有一个月的量,多谢将军挂怀,我想战争持续不了多久,实在不够只能麻烦公琰(蒋琬)再备些,到时候跟粮船送到前线。” “这样也好,药方留下没?”蓝田追问。 “呃...”法正一拍脑门心说坏了,华佗开给他的药方还在怀中。 蓝田笑着安慰:“军师不必担忧,不行就找元化先生拿药,他应该还记得方子的。” 法正点头又问:“咱们路过泉陵会不会停船?刘季玉反叛的流言,可能让城中人心惶惶。” “为官者要各司其职,这事让子太(郝普)自己去处理,我不会管得这么细致,若事无巨细其能久乎?”蓝田摇摇头。 “很多人都喜欢把权利握在手中,我在交州期间见将军颇能放权,天下少有您这种心胸者。”法正表示出了赞赏。 “主公更能放权,他就是我们的榜样,其实做官、做人都一样,只有多经历才能熟练,所以我愿意给下面人试错的机会,另外军师在海边见过沙滩吧?沙子握紧了反而抓不住...”蓝田意味深长地回到。 “受教。”法正拱手行礼。 交州百姓、官员经常面带笑容,很大程度来自于蓝田的做事风格,这样上行下效让整个社会变得和谐,每个人的生活中都有希望存在。 法正治病小住期间深受感染,他偶尔都在反思自己的个性,是否还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前半生郁郁不得志。 从最开始的谨言慎行,到战船上的频繁交流,法正的心态潜移默化在改变。 水路航行中途停靠休息,但不会上岸去做其他事,只是在泉陵码头停靠期间,高顺派遣几个裨将下船,他们的任务是带预备兵上前线。 李异带着船队乘风破浪,走了八天抵达临湘水域,前方岸边停靠着十几艘粮船。 蓝田站在甲板上快接近的时候,发现有人从粮船上往岸边扛米,他隐约看见一个穿长袍、腰悬宝剑的儒者。 “这身形...”蓝田惊得说不出话。 “先生,您怎么了?”高顺关切地问。 “伯平,你看那像不像徐军师?”蓝田指着那儒生问。 高顺把手放在额头眺望,喃喃地说:“身形很像呢...” “将军,您不是推断江东偷袭荆州吗?徐军师不在江陵,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法正感到很吃惊。 “让船快一点。”蓝田顿时有些慌了,元直你怎么能擅离职守呢? “唯。” 高顺知道蓝田所思所想,马上就去催水手快些摇橹。 少顷,船队靠岸登陆,徐庶已经迎了上来。 “子玉,我就知道你会来,情况可能有些不妙。”徐庶皱起眉头来不及叙旧,见面就谈起了当前的危局。 “元直,我提醒你警惕江东,特别是云长外出作战时,可你怎么跑到长沙来了?”蓝田语气中有责备,也有痛心疾首与无奈,心说你不会坏事吧? “子玉别急,虽然局面有些糟糕,但江陵未必会有事,咱们到旁边慢慢细说。”徐庶无比镇定的表情,让蓝田略略心安。 “徐军师。”法正紧随跟着走下船,下意识拱手点头打招呼。 “孝直也在?甚好甚好,听说你陪翼德去广州休养,但为何三将军没跟你们一起?”徐庶满脸好奇。 “翼德他们带的骑兵,从桂阳方向赶过来可能会慢些。”蓝田解释。 “哦,原来是这样,咱们到旁边说话。” 徐庶说完便带着蓝田、法正向旁边空地走去,高顺因为要整肃陷阵军所以没跟过去,但却皱起眉头自言自语:“不应该啊,陆路的距离近不少,再说庞德的骑兵没到,褚青的侦察营也该到了,真是奇哉怪也...” “陆逊的船队突然出现,封锁夺取了我们的洞庭水口,并且在往巴陵持续增兵,要不是我到长沙来催粮遇上了,长沙就危险了。”徐庶皱眉介绍。 “荆州的政治中心是江陵,长沙即便丢了也能打回来,云长军中的将校家眷多在江陵,一旦有失前线会军心大乱,元直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离开,是不是欠缺考虑?”蓝田言语中依旧带着责备。 “子玉放心,我妻儿老母也在江陵,又怎么会大意忘记你的叮咛?庶在离开前已经留有后手,再者我来长沙也是迫不得已。”徐庶严肃地回答。 蓝田听到有后手,紧绷的心情顿时放松不少。 法正猜测:“可是前线军粮吃紧,元直来长沙督催粮食?” 长沙是荆南第一大郡,长期承担着江陵的给养,也是关羽最重要的兵源地。甘宁担任太守后学蓝田组建运输船队,交州运往江陵、武陵或者益州各地的货物,都是在长沙进行接力中转,运往樊城方向的军粮,也是在这里交换船只。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云长水淹七军擒于禁,俘虏了两万曹军士兵,全部留在江陵不但给养跟不上,留在那里也有大隐患,现在江陵城防军只有两千。”徐庶解释。 法正点头附和:“元直说得有理,别樊城没打下来,反因俘虏作乱占了江陵...” “正是有这个考虑,我在江陵留下五千俘虏,又把五千已经送到公安,让子方(糜芳)去安置处理,剩下万人全部带来长沙,但没想到陆逊来的这么不凑巧,当然极大可能是故意的。”徐庶的眉毛挤成了川字。 第五百四十九章 枕筒听声辩军情 “元直的顾虑我清楚,你告诉我江陵的后手是什么?若是有人攻打江陵怎么办?”蓝田直指问题关键。 “江陵城池坚固,有三五千人就能守,孙权除非举全江东之力,否则一年半载都打不下来,再者我离开武陵的时候,提醒过苏都督加强长江巡查,一旦有情况会立刻预警,城防校尉向巡出身荆州向氏,应该会全心全意守城。”徐庶回答。 “你的后手就这个?那向巡的官职低微,若是孙权策反了荆州高官,他还有这个魄力守住江陵?再说城中还有五千降卒,元直你是不是太大意了?”蓝田眉头紧锁。 蓝田心中虽然疑窦丛生,但也不相信徐庶会让妻儿老母冒险,但历史上就是因为糜芳、傅士仁反叛,直接导致关羽败走麦城。 徐庶突然笑着回应:“怎么会?我的后手就是你儿子。” “什么?”蓝田一脸懵。 徐庶重申:“就是云长的准女婿,子玉你家的蓝二公子,我走前给了他特殊权利,但凡有人对江陵不利,仲陵可以先斩后奏。” “元直你太儿戏了,仲陵他虽然个头不低,但毕竟只有十二岁,跟那些少年兵玩玩尚可,你怎么能把如此重任,托付给一个孩子?”蓝田脸色愈发难看,语气也变得生硬,他认为徐庶是在冒险。 徐庶见蓝田动怒没有介怀,而是继续笑着解释:“子玉很久没见过仲陵了吧?关将军拨给他那五百少年兵可不简单,这些孩子全部出身将校家庭,大部分都是从小就习武,战斗力一点都不弱的,于禁的五千降卒就是由他们看管。” “徐军师,我来说句公道话,这事你办得的确欠妥,五百个孩子再强也是孩子,怎么看得住十倍的虎狼曹兵?出了问题悔之晚矣...”蓝田听完脸色铁青,法正见状连忙把话题接过来。 “哈哈哈,你们见了真人就明白了,五千降卒被分作二十组关押,仲陵每日带着少年兵,挑选降卒来实战对练,降卒打赢才才给饱饭吃,如果输了就只能饿肚子,我离开江陵的时候,已有上千降卒被折磨,总之仲陵这孩子颠覆我的认知。”徐庶摇头苦笑。 蓝田听到徐庶解释清楚,凝重的表情终于有些缓和,想到蓝霁用战俘来实战对练,他忍不住追问:“这臭小子竟敢如此胡来,究竟是谁教他这样练的?” 徐庶笑而不语,目光却瞟了下不远处的高顺,答案就这么清楚明了。 “咳咳,听元直这样说,我想江陵暂时无虞,不过要尽快击败陆逊,而且要迅速处理掉这些鼠辈,否则时间拖得太久的话,樊城前线必然断炊。”蓝田岔开话题。 “子玉不如在临湘休整一夜,等到翼德的骑兵到后再北上,反正现在着急也没有用。”徐庶建议。 庞德的骑兵到不到无所谓,关键是侦察营必须快速到位,他在战争中比较仪仗情报,少了眼睛和耳朵不方便部署策略。 蓝田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那些搬运工身上,“那就在城外原地休息等待,既然水道已经被陆逊关闭,到时候陆路运输粮草物资,这些降卒正好能派上用场。” “嗯,也算歪打正着,你看到那十几艘粮船,也是我发现不对及时追回,否则到了洞庭湖就资贼了。”徐庶点点头。 高顺整肃完陷阵军过来请示,听到法正与徐庶在谈论蓝霁,听到这孩子用俘虏练兵的事迹,他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在岸边休整的时候,蓝田与徐庶、法正谈论军情,得知陆逊虽然占据洞庭,却并没让水军战船继续南下,只派出十几艘船在湘水中巡逻,大有打持久战的架势。 两个时辰后,一名负责警戒陷阵兵跑到高顺身边,他怀里还抱着牛皮制的箭筒。 士兵抱拳禀告:“将军,褚校尉的侦察营,离我们应该只有数里远。” 高顺摆了摆手,吩咐道:“传令各营准备出发。” “唯。” “高将军,我没看到你派出斥候,为何如此笃定骑兵将至?”法正大感疑惑。 高顺见蓝田没阻止,便解释道:“军师注意到刚才的牛皮箭筒没?枕在旷野上睡觉能听到几里外的马蹄声,战马越多声音越清晰。” 法正见高顺说得一本正经,随即开始揣摩其中的原理,感觉这种方法有一定可信度,随即便赞许:“高将军真将才也,难怪主公对你赞不绝口。” 高顺摇头解释,“我才想不到这等妙招,箭筒听声其实是先生教的。” 蓝田微微一笑没有推脱,这方法他是在《梦溪笔谈》上看来的,经过高顺验证果然有用,于是陷阵军休息时,总有几个人躺在地上警戒。 法正对蓝田的佩服又加深了几分,心说此人能文能武真乃全才也。 片刻过后,南边旷野上尘土飞扬,奔腾的骑兵已经肉眼可见。 奔跑的战马越来越近,蓝田远远看见张飞策马最前方,他看见蓝田等人扬起马鞭欢呼。 张飞下马发现徐庶在,他与蓝田打完招呼,张开双手向徐庶扑过去,那是他传统的熊抱。 “路上莫非有阻碍?这次骑兵来得可不快。”蓝田撇开张飞,对着庞德和褚青询问。 褚青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庞德表现得有些遮遮掩掩:“呃...其实还好...” “子玉,你别怪他们,都是俺老张延误了军机。”张飞笑呵呵走了过来。 骑兵部队刚跨过洭浦关不久,侦察营前方探马就发现有山匪劫道,哨探拖住山匪等来后方援军,直接端了这个剪径的据点,并在活口那里审问出匪徒的身份,竟然就是习珍口中作乱浈阳的王金所部。 这时候军队中有了不同意见,褚青、庞德想尽快去临湘汇合,张飞则想趁机端了这伙人,他总觉得是自己当年剿匪的余孽。 张飞在将领中官职最高,庞德又曾经是其下属,所以既没拒绝也不敢同意。 褚青的五百侦察兵不听外人号令,但一路同行有陷阵军的副统帅徐双,他的任务是在桂阳集合三地预备兵,到时候由他率领去前线汇合。 因为徐双性格比高顺豁达开明,考虑到匪徒王金的情况已被掌握,只需半日时间就能平定,于是他做主让侦察营配合,与庞德的骑兵部队先剿匪再去汇合。 在侦察营强悍的单兵能力加持下,匪徒等到山寨被围了才后知后觉,两千山贼绝大部分当场伏诛,少数投降贼寇被押送到了浈阳县,匪首王金逃跑时被张飞生擒,整个骑兵部队在浈阳耽搁了接近一天。 蓝田了解完详情没有责怪,虽然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有独特想法、懂得变通的军官,蓝田觉得更有培养价值,只是没想到贼寇王金这么弱,比起那龙川的越人相去甚远。 步骑兵汇合之后,蓝田命令褚青的侦察营立刻分批出动,从陆路往巴陵方向去哨探,高顺带着陷阵军也要立即开拔。 徐庶本来建议蓝田依旧走水路,这样可以更快速地到达洞庭湖战场,但蓝田却有自己的想法。 第五百五十章 ‘美食’不可辜负 李异的战船虽然不错,但他那三千水军没经历过实战,不太可能是江东水军的对手。 湘水上那些巡逻船如果是诱饵,他让陷阵军走水路可能会遇到麻烦,所以最终决定从临湘开始走陆路,只是粮草辎重仍旧放在船上,与陆上部队始终保持十余里的距离,等到晚上扎营休息时再靠岸汇合。 陷阵军沿着湘水东岸轻装前行,这样不但会提高行军的速度,还能让士兵保持体力,应付遭遇战。 “军师,陆路行军十分辛苦,你现在身体尚未痊愈,不如跟李将军坐船走水路?反正每天晚上都能汇合。”蓝田向法正建议。 法正点点头,“那就让将军费心了,不过真正交战时候,我还是在阵前参谋比较好。” “我省得的,此次对付江东鼠辈,离不开军师出谋划策。” 见蓝田与法正有说有笑,张飞望着庞德一脸疑惑,“令明,子玉怎么不安排你?会不会真的生气了?” “呃...末将不知...”庞德尴尬地回答。 张飞看着庞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一阵小跑来到蓝田的面前。 “子玉,我们呢?” “你们这几天舟车劳顿,必须要在临湘休整一天,休息好了再与大队汇合,侦察营会随时与你们保持联系。”蓝田解释。 “俺不累啊。”张飞挠头继续争取。 蓝田摇头苦笑:“你们虽然不累,但战马需要休息。” “褚司马他们不也是骑兵...” 张飞话还没说完,就被蓝田无情打断:“侦察兵是每人双马,翼德你就安心在这里休息,反正骑兵追起来也很快...” “俺真的不用休息,还是让令明独自己追,俺要跟你同大部队先走,正好有侦察营的问题向你请教。” 张飞满脸笑呵呵,他盘算跟庞德后走,说不定会错过战斗,所以时刻要与蓝田保持一致,这小心思没有瞒过其他人,但他那表情让蓝田无法决绝。 “令明,那你们就留在临湘休整,有什么需要就找徐军师,休整完毕直接巴陵来汇合。”蓝田对着庞德嘱咐。 “唯。”庞德抱拳行礼。 临湘与巴陵相距三百余里,正常步兵急行军需六、七天,但陷阵军的单兵素质强,加上没有负重轻装前行,所以能保持日行六十余里。 陷阵军走了两日,庞德率领骑兵追上了大部队。 因为这两天没有遭遇江东兵,跟着蓝田先行的张飞有些不得劲。 步兵、骑兵、水军齐头并进,每日以六十里的速度向北挺进。 当蓝田的军队渡过汨水,停靠在罗县西北部休整的时候,褚青的侦察营终于有了消息。 正北方向三十里外,有一支五千规模的兵马,他们正旌旗招展往罗县赶来。 张飞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正躺在地上百无聊赖,看着天空烟霏云敛发神,当听说有敌人出现,直接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五千人?子玉,陆逊送上来的菜,咱们可不能辜负啊。” “要不要等法军师来了再问问?”高顺建议。 法正目前还在李异的战船上,要等到快天黑时才会与大军汇合。 蓝田摇头说:“翼德说得很对,美食在前不可辜负,战机稍纵即逝,要是等军师来到来再问计,可能为时已晚。” “啊对对对,子玉快快发兵。”张飞精神头特别好。 蓝田皱眉分析:“这些兵马南下百余里,看来陆逊也坐不住了,不过有侦察营掌握行踪,我们可以让骑兵迂回两翼,伯平再以陷阵军正面迎击,说不定有机会全歼敌军,正好给陆逊一个下马威。” “将军你就下命令吧。”庞德也围了过来。 蓝田望着日已向西,皱起眉头说道:“应该只有不到两个时辰天就黑了,陆逊这路兵马今夜应该是野外驻扎,暮色沉沉正是彼军懈怠之时,咱们搞不好还要进行夜战,伯平,令明。” “末将在。”高顺、庞德齐声回答。 “伯平,你马上整备队伍,我们立刻就要出发。” “唯。”高顺抱拳转身离去。 吩咐完陷阵军,蓝田语重心长的对庞德说道:“令明,你训练骑兵时间不短,也该向世人露露脸了。” “江东鼠辈哪懂西凉战法,末将定然会打出声威。”庞德显得很自信。 蓝田专门征询张飞的意见:“翼德,你是跟伯平从正面迎击,还是与令明去侧翼迂回?” 张飞捏着下巴想了想:“俺那几十个随从全是骑兵,自然是跟着令明去侧翼包抄,来去自如才爽利。” 蓝田点头嘱咐:“此战打得就是出其不意,翼德切记不得擅自行动,我让令明分你一千骑兵,等我们先吸引对方注意力,你们再从左右两翼同时攻击。” “子玉真够意思,俺替你打怕陆逊小儿。”张飞拍了拍蓝田的肩膀。 蓝田下达作战命令后,各营兵马立刻就动了起来,其中以褚青的侦察营最忙碌,他们不但要随时掌握敌军动向,还起着与部间衔接、传达命令的重任。 黄昏时刻,那支江东兵马准备扎营休息,准备明天早上进攻罗县,试探徐庶在长沙的兵力部署。 陆逊带到洞庭的步兵,全部都是在鄱阳收编的山越,他们弓马娴熟武艺精湛,非常适合在山地中作战,这五千人的主将为吴祺,副将则是已故大将黄盖的儿子黄柄。 孙权拨给陆逊的水军只有一万,陆逊担心太过单薄防守有些难度,于是在突袭占据洞庭水口后,在靠近巴陵的岸边筑营搭寨,把水寨和旱寨连接在一起,而他那两万山越兵就是自己的倚仗。 陆逊水陆营寨搭设完成,本来准备向南推进占领长沙,结果和徐庶的斥候军遭遇。 徐庶的名气在荆州很大,陆逊得知他突然出现在长沙很意外,陆逊误以为偷袭荆州的计划暴露,所以屯兵在洞庭大寨纹丝不动,他在等待徐庶的下一步动作,谁知徐庶在简单试探后,默认了陆逊在洞庭湖的存在。 此时江东各路兵马同时开花,陆逊洞庭湖这一路显得太保守,这让吴祺、黄柄等人不能理解,他们不但积极请战,还拿出孙权的命令,建议陆逊攻打长沙。 陆逊见将士们皆有战意,于是顺水推舟让吴祺、黄柄南下攻打罗县,除了有试探徐庶底线的意思,也想在南方布置一个预警据点。 第五百五十一章 遭遇战黄柄殒命 五千山越兵走了一天的路,他们停下来纷纷脱下衣甲。 山越兵多是山中猎户出身,他们的身体虽然很强壮,但是带甲行军一天也很疲劳,这个时候就想休息等饭吃。 黄柄指挥众人扎营、埋锅造饭、并安排卫队在营地周边警戒。 因为仅休整一夜,明天就要去攻打罗县,所以搭建的营地也十分简易,拒马、鹿角等物也没准备。 营中米饭将熟未熟之际,南边的斥候慌张来大帐禀报,有大队甲士已经向营地靠近。 主将吴祺躺在胡床上,本来闭目养神等开饭,听到军情直接跳了起来。 “谁的部队?有多少人?离我们多远?”吴祺连珠炮般发问。 斥候回答:“因为天色昏暗,具体多少人、谁的部队看不清,距此只有一里多路...” “什么?何不早报?赶快集合人马防御。”吴祺登时大惊,心说这都突脸上了,你们这些斥候真是渎职。 斥候见主将动怒,连忙陪着小心解释:“主要是天色不好...另外黄将军已在集结部队,应该是来得及的...” “哼...” 吴祺穿戴好披挂,怒气冲冲跑到营前。 黄柄已紧急组织士兵列阵,但是因为时间太赶,很多山越人还未着甲,但高顺的陷阵军已到眼前。 黄柄横刀立马,独纵马向前,大喝呵斥:“何方鼠辈,胆敢犯境劫营?” 高顺脸上没有表情,只见他冷冷地问:“鼠辈,你似乎忘了这么什么地方?要不要我提醒你?” 黄柄听得一怔,自知刚才失言,连忙转移话题:“此乃大汉疆域...” “全军出击。” 高顺没等黄柄把话说完,直接右手举起令旗往前一挥,陷阵军各营整齐划一向前挺进,冲锋途中铠甲抖动发出金属的响声,给人以强大的压迫感。 “不讲武德的畜生...”黄柄骂了一句便调转马头回阵。 吴祺皱起眉:“陆伯言把山越兵说得神乎其神,今日咱们正好见识一番。” 此时江东军营的晚饭已熟,大米的香味被风带到士兵的鼻腔,但陷阵军可没给他们开饭的时间。 双方激烈地碰撞在一起,山越士兵虽然有武艺、有力量,但很多人刚才因为慌乱没穿甲,加上双方护具兵器上有巨大差距,陆逊引以为傲的山越兵根本挡不住,刚刚交锋就被铁甲洪流碾压,只能不停往后边战边退。 “怎会如此?”吴祺见一触即溃,刹那间大惊失色。 “要不是山越兵弱,要不就是对面的军队太强,似乎人数上也比咱们多。”黄柄低着头仔细观察着战场。 “怎么办?单兵比不上,人数不如对方多,咱们这是遭埋伏了吧?”吴祺虽然是吴景的儿子,但没有多少军事才能,他说时抓紧马缰准备随时开溜。 “这天马上就要黑了,不如...” 黄柄本想建议撤军,但话到一半左右两翼突然骚动,原本还有阵型的军队瞬间大乱。 “吴将军,左右两翼有骑兵冲阵,他们数量众多,请速做决断。” 吴祺、黄柄正在吃惊之时,一个裨将飞马来到中军禀告战况。 “那还等什么?咱们中计了,快撤啊...” 吴祺最后就留下这么句话,然后催动战马向北方疾走,这个时候可顾不上那些山越人。 “呃...好...”黄柄紧随其后。 两个主将带头跑路,其余将校争相效仿,最后山越兵完全没有指挥,被驱赶得四散逃走。 陷阵军身披重甲不擅长追击,这个时候就轮到庞德的骑兵,以及褚青那几百侦察兵出风头了。 骑兵不停穿插敌阵,将溃散的山越兵再次切割打散,原本还有模有样、各自列阵,最终变成单方面的屠杀。 喊杀声、哭喊声、风声、水声,在那片天空下奏着交响曲。 吴祺、黄柄与四百骑兵逃出重围,但后方仍有骑兵在穷追不舍,此时西方地平线已无半点光芒,灰色的天空瞬息间就会被黑夜笼罩。 “混账,他们太嚣张了吧?几十个人还敢追?今日吃了大亏不好交待,要不在他们身上找回点颜面?”黄柄奔跑中不时扭头观望,发现追兵居然打起了火把,他能轻易算出追兵不超过五十人。 “我也是这样想的。”吴祺点头同意。 两个主将一拍即合,命令骑兵调转马头变为雁行阵,打算吞了这几十追兵。 想着骑兵和骑兵之间差距不大,现在江东兵力几乎是追兵的十倍,吴祺、黄柄根本不会怀疑打不过。 双方刚刚一交战,江东骑兵不停坠马,吴祺的卫兵惊恐地禀报:“为首那个黑脸汉子太强了,我们根本挡不住他...” “能领头的不是善茬,得先解决掉此人。”吴祺皱起眉头。 “我这就去斩了他,否则耗时太久,其余追兵又该来了。”黄柄眼神一凛,跨马往混战人群中冲去。 “黄将军当心。”吴祺提醒。 “吴将军但放宽心,不过是杂鱼而已。”黄柄扭头一笑。 远远看见那黑脸汉子左右搏杀,黄柄提刀纵马插入人群,只见他满脸虬髯手里攥着一柄矛,跟魁梧的体型很不协调。 “黑厮,受死。” 黄柄催动战马往张飞背后冲去,擎起手中的大刀奋力往前方斩去。 张飞正用长矛刺落一名骑兵,突然感觉背后有人大喊还风声阵阵,他转身就看见大刀从天空中落下,张飞本能地用双手握紧矛柄去挡。 咔嚓一声,张飞用力过猛,黄柄大刀斩落的瞬间,长矛的柄竟被折断。 黄柄见状狂喜,以为自己能轻松斩将,岂料张飞敏捷向旁边一闪,并趁着身体倾斜的惯性,把左手的断柄向上挑中刀头。 黄柄的力量全在大刀上,他完全想不到对方在闪避的时候还带反击,力量的反噬让他向后一扬差点就要坠马。 当黄柄拼命抓住缰绳,借力坐正身体的瞬间,一只黑手挥动断矛已近胸前。 噗通一声,断矛透过铠甲贯穿黄柄的胸膛,他眼睛睁得巨大、死不瞑目,然后身体一僵坠下马背。 黄柄死前相当震惊,他知道这黑厮绝对不是无名之辈,可惜出手太急忘了通报姓名。 第五百五十二章 大都督守株待兔 张飞断矛击杀黄柄,剩下的江东骑兵哪里还敢战,他们再次没命往北方逃窜,而主将吴祺溜得更快。 “将军威武,咱们还追吗?”亲卫武二恭维后,又抱拳询问。 “天已经黑了,子玉交待不可深追,万一中埋伏反而不美,哎...”张飞突然长吁短叹起来。 武二好奇地问:“您刚才断矛击杀那人,看装束应该是个将军,为何如此啊?” “可惜俺的丈八蛇矛没带来,这一路上都撇断两根枪矛了,真是晦气啊...”张飞路过浈阳讨山贼时曾撇断了一杆枪,后来便找庞德要了一柄长矛,两把武器的下场最终一模一样。 武二点头笑道:“我看蓝辕公子那朱雀玄月戟很不错,咱们离开广州时应该借来用一用的。” “高伯平给他打造的专属武器岂能外借?下次出远门你记得提醒我带上蛇矛。”张飞叮嘱。 “唯。” 其实并非蓝辕不愿借戟,实在是这种兵器对力量和技巧都要求高,不经过长期操练根本用不出精髓,张飞曾经耍过几次感觉甚不称手。 遭遇战从黄昏打到天黑,五千山越兵死的死、降的降,只有主将吴祺率百余残骑逃走。 洞庭湖,巴陵大营。 吴祺跪在大帐中瑟瑟发抖,那个书生一样的男人居然要斩他立威,幸好有程咨与谢旌在旁劝谏,否则难平陆逊雷霆之怒。 陆逊在鄱阳经略数年,很不容易拉出这么一支队伍,可惜刚出场就被吴祺败掉五千,所以他不顾吴祺与孙权的关系,当着众人就要以军法处置。 “陷阵军来的好快,吕太守的牵制没起作用吗?”陆逊陷入了沉思。 程咨想起黄柄没有回来,于是俯下身子追问:“黄将军何在?” 吴祺吞了吞口水,“我们本有四百余骑逃出重围,黄将军见追兵只有数十骑,他执意要回去交战,结果被对方一黑面将刺死...” “怎么会?你可知那黑厮姓名?”程咨非常震惊。 “交战急切,未及通名。”吴祺直摇头。 陆逊示意吴祺站起来,然后接过话题询问:“那人是不是黑面虬髯,体态十分魁梧健壮?” “将军怎么知道?”吴祺感到诧异。 陆逊轻轻点头,然后向众人介绍:“那人应该是沙摩柯,原是五溪蛮族的首领,现在蓝田手下任中郎将,子明(吕蒙)大都督、子衡(吕范)将军都吃过他的亏,这黑厮年过五十竟勇力不减。” “我曾听说主公说起,五溪蛮归顺蓝田之后,就被赶去修建广州城,沙摩柯这厮应该把族人卖了...”吴祺想起孙权的话,也出言继续补充。 “黄将军乃将门之后,其武勇能媲美公覆老将军,他会被年过半百的蛮王击败?”谢旌一脸的不解。 “呃...可能因为当时天色昏暗,黄将军在混战中不慎被刺到,绝对是这样...”吴祺为黄柄找到了借口。 程咨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又摇头叹息:“这么说才合理,可惜黄将军还未建功业,却被这蛮人偷袭致死...” “哼,来日相见,我必阵斩沙摩柯。”谢旌冷哼。 谢旌是陆逊军队第一猛将,他说这话的底气非常充足,程咨见状立刻推他上马,“蓝田的兵马必来洞庭,谢将军既是江东有名的猛将,何不阵前邀战沙摩柯,也好替黄将军报仇。” “呃...这得看陆将军的安排。”谢旌说完就看着陆逊。 陆逊一脸严肃,“蓝田号称玄鸮,为人阴狠擅用兵,他手下除了蛮王沙摩柯,还有陷阵军统帅高顺,以及西凉猛将庞德,来日对阵万不可轻举妄动。” “将军,这三人中谁最厉害?”谢旌追问。 “论个人勇武来说,自然是那庞德最厉害,此人原来是马超的部将,连曹操也要惧三分的,高顺几乎不跟人阵前斗将,沙摩柯应是三人中最弱的,但是都不能大意。”陆逊捏着下巴分析。 程咨、谢旌都点头表示明白,意思是庞德出战就回避,等沙摩柯露头还可以打一打。 吴祺残兵逃回巴陵大营不久,蓝田根据降兵的指引按图索骥,在一天后抵达并且收服了巴陵县城。 巴陵县城墙低矮,是长沙郡北部的小城,陆逊根本没想过占据县城,而是在靠近洞庭湖的边下寨。 陷阵军现在名声在外,陆逊可不敢困守孤城,如果与洞庭的水军隔得太远,反而容易被蓝田各个击破。 陆逊营寨的选址极为讲究,它位于洞庭、湘水、长江交界处,这样可以依托江东水军的优势,完全保障了长江粮道的通常,要是山越兵不敌陷阵军,还可以全部撤回船上。 只要守住洞庭的水口,交州的兵马就无法去到长江以北。 此时李异的战船停在洞庭南边的入口待命,蓝田知道他们不是江东水军的对手,所以不敢让李异冒险进入洞庭。 陷阵军停在江东的旱寨前,只见营外拒马、鹿角,营内箭楼数座,看上前就是打持久战的样子。 蓝田捋着胡须说:“陆逊既然龟缩不出,咱们就要亮出身份,让这些江东鼠辈好好看看,令明,上前请陆伯言出营答话。” “唯。”庞德抱拳领命。 陆逊的营寨内外严阵以待,庞德单人单马走到数丈外,对着前方大声呼喊:“陆逊,我家蓝将军请你出营说话。” 庞德连续喊了两声,对面营内虽然闹哄哄,但却没有其它的反应,于是他准备再喊一次,没回应就转身离去。 “你是谁啊?在此大呼小叫的,我家都督大名,也是你这厮能叫的?” 谢旌全身铠甲闪光,手里拿着将长枪横在身前,此时正骑马站立于营前,满脸不屑地看着庞德。 庞德皱眉冷哼:“怎么?你想试试我刀快不快?西凉庞德听过吗?” “庞将军且退,我家都督马上出来。”谢旌听到庞德的名字,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熄灭。 庞德不解地向后退了数丈,就看见高顺陪同蓝田骑马跟了归来,而陆逊也在千呼万唤中骑马出营。 蓝田与陆逊年龄相仿,两人对视了好一阵子,陆逊才拱手行礼说道:“玄鸮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让逊大慰平生,不知您来此何干?” 蓝田可不吃对方恭维那一套,冷声回答:“大都督贵人多忘事,你不知长沙是谁的辖区?陈兵筑营在此想干什么?” “呃...前些日子,有几艘江东战船误入湘水,因担心关将军知道了误会,没敢继续进入湘水寻找,所以我在这里守株待兔...”陆逊临时想了个理由。 蓝田大笑:“大都督的理由真特别,关键你自己的信吗?” 第五百五十三章 俺的辱骂有经验 陆逊面不改色:“有什么信不信,这本来就是事实。” 蓝田见陆逊还在装傻充愣,便皱眉挖苦道:“我看不是江东丢了船,是江东和你主孙权丢了节操。” “蓝子玉,你屡次对盟友揶揄,莫非当我江东真的好惹?”陆逊的脸色突然大变。 蓝田仰天大笑:“你们趁关将军北伐,樊城鏖战的时候偷袭荆州,孙权不止派出你这一路人马吧?” “你什么意思?”陆逊故作镇定。 蓝田捋着胡须分析:“让我想一想,大都督屯守在洞庭水口,应该就是防我支援吧?阻断荆南和交州的援兵,顺势切断关将军的粮道,汉水和江陵应该也去人了,不知这是你的主意,还是吕蒙的主意呢?” 陆逊听得心中大骇,吕蒙提议的四路兵马,居然被蓝田猜中三路,但他依旧面不改色,佯装不知情的样子。 “蓝将军胡言乱语意欲何为?莫非你真想破坏孙刘联盟?”陆逊皱起眉头。 “大都督不用装了,那些降卒全部都交待了,即便你们拿下南郡又如何?益州和荆南同时出兵,这么长的战线守得住?东边的合肥尚且没攻下,不要太高估自己了。”蓝田冷笑。 蓝田口中的后果,陆逊曾经和吕蒙详细探讨过,成功占据南郡想要防住刘备反扑,只有抽调江东水军在长江设防,让益州、荆南以及交州的军队过不来,陆路上命令大将守住险隘就行。 如果能消灭关羽的荆州主力,曹操再从雍凉给汉中施加压力,孙权这个荆州牧就算坐稳了。 “哼,多说无益。”陆逊说不过就准备离开。 蓝田及时叫住他,“大都督好好考虑一下,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我给你一天时间撤出这里,否则那些山越就是你们的下场。” “不知所谓,总之我要继续等下去,想破坏孙刘联盟就来夺营吧。”陆逊说完转身就走。 “别再执迷不悟下去了,吕蒙他们未必能成功...” 蓝田高声说完,陆逊心中一颤,感叹这玄鸮太厉害,几句话就乱了自己心神,江东如此巧妙的部署,怎么可能会失败? 陆逊回营后即刻宣布全面戒备,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营交战。 蓝田明白眼前的硬骨头不好啃,他让高顺在东边两里外扎下营寨,然后召集众人商量如何破敌。 张飞嘟囔着说:“子玉你刚才说那么多干嘛?高伯平的陷阵军这么厉害,就该黑压压冲过去夺了陆逊的营地。” 法正听得直摇头,“我刚才在阵后观察,陆逊的营寨布局非常周密,若让陷阵军去强攻损伤太大,而且他的旱寨与水寨相连,实在守不住还能退入洞庭湖去,咱们依旧没法渡江。” “那怎么办?你和子玉脑子灵光,得赶快想个办法破解。”张飞催促。 “军师你怎么看?”蓝田询问。 法正拈动胡须,皱眉回答:“据山越降卒的交待,陆逊有水陆兵马近三万,咱们加上李异将军的水军也不足两万,必须要把他们引出来才行。” “那就派人去辱骂,俺以前就是这样对付的。”张飞建议。 蓝田心说被你激过的对手,可能没法与眼前的陆逊相比,但在没有好办法之前,他依旧对庞德吩咐:“令明,从明日开始,你早晚都去搦战,即便对方不出兵,能阵斩几个将领也是好的。” “唯。”庞德起身抱拳。 庞德搦战的结局,就跟蓝田之前预料那般,江东的营寨中如死亡般沉寂,士兵们虽然严阵以待,但根本没人理会营外的叫骂,除了陆逊严令不准出战外,也没有武将敢去找庞德交手。 连续叫骂两天丝毫不起作用,蓝田和法正商议后决定引蛇出洞,让人故意赶粮车从南边路过,主动把弱点暴露在陆逊的眼前,但对方仿佛没看见依旧不为所动。 两军对峙四天,张飞有些不耐烦,他气鼓鼓地说:“我看令明叫骂不管用,子玉你要不让俺去试试?” “你?令明他们都不敢出战,知道你名字他们更不敢。”蓝田一脸苦笑。 就在张飞要反驳的时候,高顺走入大帐对蓝田禀告:“先生,老徐那万人新兵到了。” “甚好,先让他们安顿下来,不行咱们只能强攻。”蓝田皱眉回答。 法正突然来了灵感,他起身进言曰:“陷阵军威名在外,而且全歼过五千山越,所以陆逊不会轻易出战,如果把新兵陈列阵前,对方或许还会出营试探,咱们能消灭多少是多少。” “军师说得对,这次交给俺去骂阵,俺比令明有经验。”张飞再次请缨。 蓝田点点头,转身对高顺说:“让徐将军配合翼德邀战。” “唯。”高顺抱拳。 “令明,你即刻整备骑兵,准备随时接应翼德。”蓝田继续吩咐。 “唯。”庞德铿锵应答。 徐双接到命令后,将大部分士兵安顿在营区,按张飞的要求派两千老弱叫阵。 陆逊虽然营中坚守,依旧会派出斥候打探情报,对面的消息让他脸色沉重,心说蓝田果然有势在必得的决心。 “将军,那黑厮在营外搦战,身后还跟着一群老弱病残,我都忍不住想出营迎战。”吴祺急匆匆跑来禀报。 “真想去?”陆逊反问。 “呃...将军还是派个猛将,那沙摩柯很有些蛮力,我担心敌他不过...”吴祺低下头瞬间认怂。 “让末将去试试吧,也好替黄将军报仇雪恨。”谢旌抱拳请缨。 “待我出帐看看再说。”陆逊不置可否。 几位将领跟着陆逊来到辕门,只见张飞与他的随从还在破口大骂,身后就是那两千‘老弱病残’的新兵。 “营外这些兵与陷阵军天上地下,一看他们就没经历过战争,蓝田派这些新兵来邀战,实在是欺我太甚,我得让他长点记性才是。”陆逊眉头紧蹙。 “将军,会不会是蓝田使诈?”程咨疑惑地问。 陆逊摇头摆手,“双方营寨相距不过两里,对方有没有埋伏一目了然,一会谢将军你先出营交战,趁他与沙摩柯交战的时候,程将军调三千精锐暗伏在此处,一旦谢将军得胜便趁势杀出去,蓝田派兵来救就要及时退还,总之能杀多少是多少,你们都记下了吗?” “唯。”程咨、谢旌齐声回答。 第五百五十四章 拿来吧你亮银枪 谢旌穿上披挂,挺枪纵马走到辕门。 “沙摩柯虽不及庞德,但是仍旧不可小觑,一旦发现不对要立刻回营。”陆逊拦下再次确认。 交州将领的情况,来源于孙权秘密的情报系统,胡恪实在没情报上报的时候,就把公开的信息汇总统计,改一个方式拿去交差。 比如把交州的武将强弱排名,胡恪原以为孙权会认为自己在糊弄,但孙权对这种榜单特别感兴趣,自己无聊的时候也把江东那些武将,按照自己理解进行强弱排序。 谢旌点头抱拳:“将军请放心,要是敌不过沙摩柯,末将立刻回营。” “甚好。”陆逊点点头,他对这个谢旌还是放心。 昔日会稽有山贼大帅潘临,因盘踞地方造反多年、当地官府无法平定,时任海昌屯田都尉的陆逊招兵征剿,谢旌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他发现,后来到鄱阳平山越也一直带在身边。 谢旌攥住缰绳缓缓走出,张飞见自己辱骂有了效果瞬间开怀,但又想起法正让他故意诈败,好引出陆逊更多的兵马。 诈败?俺老张盛名之下,恐怕有些困难。 “匹夫,俺不杀无名之辈,赶快报上名来。”张飞指着谢旌大喝,他今天兵器换成了长戟,之前的枪矛都不怎么结实,庞德靠不住后就找到高顺求助。 陷阵军的兵器五花八门,但都是选用好材料锻造而成,其中重步兵用的长枪柄部较短,高顺权衡再三在大戟士营给张飞弄了把长戟。 大戟士营的长戟比蓝辕的简单,张飞试过之后感觉勉强能用,至少不会轻易被自己折断。 谢旌看见张飞的武器一愣,沙摩柯不是用的铁蒺藜骨朵么?怎么是这种简单的长戟?难道五溪蛮人把这东西叫铁蒺藜骨朵?真是傻傻分不清楚。 “沙摩柯,你这黑厮杀我同伴,会稽谢旌今日来取你狗命。”谢旌眼睛瞪得浑圆,银枪在眼光照耀下分外夺目。 张飞露出夸张的表情,心说这莽夫被武器闪瞎了吗?要是抢过来可以临时用一用,于是莫名其妙地回了句:“你那亮银枪不错。” “蛮人始终蛮人,死到临头还不自知。”谢旌拍坐下马,挺手中枪,便奔张飞。 兵士们擂鼓助威,张飞提戟纵马去战谢旌,奔跑中他就看出对方弱点,快靠近时想起法正刚才的嘱咐,遂挥动长戟冲着斜里打去,那挥戟的动作虽力道不俗,但技巧显得生涩没有准度。 谢旌迎着长戟用亮银枪一挑,非常轻松就化解了张飞的攻击,暗忖这黑厮武艺也不过如此,看来黄柄之死真是个意外。 双方回马再战,谢旌举起亮银枪急速冲去,那气势和速度犹如白虹贯日,可在张飞眼里那动作还是慢了,实力不允许低调演得太痛苦。 等到千钧一发之际,张飞才‘惊慌’抵挡,此时两人刚刚斗了一回合,双方又回到各自起点位置。 “你还有点厉害,我去换庞德来。”张飞佯装敌不过,拨回马便向后方奔,手中长戟倒拽在地。 张飞欲走那些新卒显得慌乱,谢旌见到如此良机哪里肯舍,随后挥动亮银枪向前一指,示意程咨那些伏兵可以出来了。 “换什么庞德,留下来吧,沙摩柯。”谢旌叫嚣着骤马向前,营中埋伏的士兵如潮水涌出,这几日面对避战庞德降了些士气,正好趁此机会找补些回来。 陆逊登上箭楼瞭望,看见张飞身后那些兵毫无章法,瞬间觉得或许真的有门,谢旌率军追了半里路,眼看就要追上那些奔命的新兵,突然蓝田的营寨雷霆阵阵。 “不好,快鸣金。”陆逊冲阵箭楼下呼喊,这几日蓝田没亮出骑兵,但不代表那并不存在,两条腿的兵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马? 谢旌听见鸣金之声紧急勒马,正当他要指挥兵马向后撤的时候,张飞突然转身冲了过来,只见他兴奋的大喊:“谢旌,现在换俺来追你。” 就在谢旌迟疑的瞬间,张飞的快马转眼就到眼前,那粗犷的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 “沙摩柯,要走也要先斩了你。”谢旌擎起亮银枪,迎着张飞的方向冲刺。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谢旌的亮银枪又是占据先机,率先化作一道白虹掠过,但很快就停在了半空中。 原来张飞根本就打算用戟,而是瞅准谢旌出枪的路径,快准狠一把擎住了对方枪柄。 “黑厮,你到底想干什么?”见张飞居然选择角力,且以如此精妙的姿势出现,谢旌感觉到羞辱登时大怒。 “俺说了这枪不错,拿来吧你。” 张飞用力往身后一拽,那拖动的速度又快又狠,谢旌的双手掌心瞬间鲜血淋漓,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与‘沙摩柯’不是一个量级。 谢旌勒马转身欲退,但张飞哪里肯给他机会,新武器用旧主人的身躯开张,亮银枪直接扎穿了谢旌的背心,当场口喷血坠下马去。 此时庞德的骑兵分作两路赶来,参与追击的山越兵瞬间变身份,直接从攻击者变成了亡命徒,但跑出半里路的步兵,怎么可能是骑兵的对手。 陆逊瘫坐在地上,他刚才看了个清清楚楚,蓝田怎么可能给自己机会,他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可明知那些新兵是诱饵,自己还派出了追兵想占便宜,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折了自己的部将谢旌。 至于那个壮汉沙摩柯,刚刚表现出了强大的战斗力,如果那庞德真比他还要厉害,那江东武将没人能制衡他们。 蓝田果然不愧是玄鸮,不但步兵、骑兵都厉害无比,手下的将领都是逆天存在,要不是还有水军可以倚仗,陆逊都觉得自己可以回江东了。 陆逊经过这次挫败,他变得跟惊弓之鸟一样,任凭蓝田那边如何‘勾引’,绝不让士兵走出旱寨一步。 江东旱寨各门日夜戒备,根本不给蓝田留下一丝破绽,此时陆逊只想守到吕蒙夺取江陵,但蓝田不会给他和平发育的机会。 徐庶得知攻击受阻,也跟着运送补给的部队,从临湘来到蓝田的大营。 第五百五十五章 我给陆逊出难题 徐庶听完张飞的抱怨,立刻对蓝田建议:“虽说我不担心江陵安危,但子玉长期被陆逊挡在荆南,樊城前线的粮草必然短缺,若不破局前线军心会乱。” “粮草问题倒还有法解决,我曾写信让子度(孟达)从上庸发兵,荆州的粮草若短期提供不了,或许能从东三郡暂时调拨,但是按蓝将军之前的推测,汉水上也有孙权的水军,很担心江陵与樊城的联系中断,军中将校的家眷可都在江陵,倘若流言四起恐会哗变...”法正皱起眉头。 两位军师发言结束,庞德、高顺都没有说话,这时候得等着蓝田来总结陈词。 蓝田环视众人,严肃地问:“你们都建议强攻?” “对对对,俺最烦这些缩头乌龟。”张飞叫嚷着。 “子玉,我明白陷阵军培养不易,强攻可能会让他们有大损伤,但事已至此没有更好的方法,除非有人能把陆逊的水军调走,否则此事绝对没办法善终,孙权这次是铁了心要偷袭,还是先打破这个僵局再说。”徐庶继续提议。 陷阵军与蓝田有特殊关系,外来的法正以及部将庞德都不便提议,陷阵军主将高顺与徐双更不会主动提建议,唯独徐庶与蓝田交情匪浅,还因为他自身没有什么派系羁绊,比张飞还能无拘无束地提出建议。 蓝田听到这里突然有了灵感,谁说决定战争走向的一定是在战场上? “伯平,山越降卒说孙权就在江夏督战?”蓝田没有接徐庶的话,而是岔开话题转身来问高顺。 高顺点点头,“是的,这次偷袭荆州他们主力尽出,孙权也不放心全交给吕蒙、陆逊,江夏目前还剩两万多兵马。” 蓝田听完猛的一拍案几,“很好,此乃天助我也,咱们就来个围魏救赵,借孙权之手让陆逊主动撤离。” 围魏救赵?大帐内所有人,包括高顺、徐双在内,全部都露出不解的表情。 “子玉,如何围魏救赵?”徐庶追问。 蓝田解释:“我想分一支兵马去奔袭江夏,孙权绝对想不到后方还能被袭击,自然会遣人让离得最近的陆逊回援,陆逊若是全部撤回,咱们就兵不血刃,若是只撤走一部分,我就吞了他剩余兵马。” 徐庶连忙劝阻:“此计虽好但不可行,江夏城池坚固还有守军两万,子玉这里总兵力也才两万多,又没有携带攻城器械,分多少兵马过去都起不到牵制效果,不如我把那一万降卒全调来,以他们为前驱强攻陆逊,或许能够减少陷阵军的损失。” 蓝田听得咋舌,驱赶奴隶为前部进攻,那可是铁木真的惯用战法,徐军师这思想真够超前的。 “兵战为下,心战为上。孙权为人猜忌多疑,此时江东主力全在外,若派人去江夏散布流言,就说吕蒙、陆逊被主公策反,此番是故意带走江东的兵马,目的却是要替换那位碧眼儿。”蓝田微笑着解释。 法正先是点头附和,跟着又提出自己的疑问:“蓝将军之计甚妙,不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算孙权起疑让陆逊回援,那陆逊就真的会言听计从吗?” “吕蒙可能会不遵将令,但是陆逊的话绝对会回去的,别忘了幸存的陆氏族人还在江东,他要是敢不回去救,你猜孙权会不会学孙策呢?”蓝田悠然一笑。 “我看可行。”法正看着徐庶说。 徐庶拈着胡须点头,“关于人性和大势推演我不如子玉,既然你如此笃定计谋会成功,那我就替你守在这里牵制陆逊,子玉尽快出兵赶赴江夏吧。” 蓝田摇头回答:“此去江夏有三四百里路,陷阵军身披重甲不宜长途奔袭,我打算让骑兵先行,然后徐将军再领新兵去策应,至于长沙那一万降卒,正好可以给他们运送补给。” “骑兵?这回有我吧?”张飞生怕少了自己。 “翼德、令明和骑兵先行,就以你为先锋大将。”蓝田郑重地说。 幸福来得太突然,张飞激动得跳了起来,“好好好,俺就喜欢跟子玉打仗,真的是爽利又畅快。” 蓝田转头又对法正说:“辛苦军师跟徐将军的后队出发,如果遇到特殊情况也好有你参谋。” “为主公,为荆州,义不容辞。”法正站起身拱手行礼。 “令明,你速去准备,然后立刻出发,侦察营的人会先行一步,散布流言还得靠他们。”蓝田继续吩咐。 “唯。”庞德抱拳。 蓝田部署完一切,张飞、庞德、法正、徐双纷纷出帐准备,徐庶也向他请辞回临湘,同时供应两路兵马的后勤,他必须回去重新交待。 此时蓝田身边只剩高顺,以及他那一万陷阵军。 “先生,其实你不必如此麻烦,如果陷阵军不计损失进攻,一定可以攻占陆逊的旱寨。”高顺站在蓝田身后语出感激,他比较担心外人说他的陷阵军特殊。 蓝田转过身笑着回应:“并非我不愿强攻,你就是占据旱寨又怎么样?处理不了陆逊的水军,咱们的主力始终无法渡江,总不能像褚青的侦察兵那样,真的游到对岸去吧?” 初到洞庭与陆逊遭遇,蓝田就知道眼前人不好对付,不是说他计谋多么厉害,用兵怎么出神入化,只是因为对方非常谨慎,这样有心防御的人就很难速胜。 洞庭水口被堵住,蓝田没有因此而放弃,他让褚青挑了数十名侦察兵,趁夜横渡湘水与长江,让这些带着自己的信物,分别绕路赶赴公安与江陵,这些侦察兵可征用百姓骡马,所以渡江后便各显神通。 “那你为何笃定陆逊会走?他如果知道先生分兵江夏,说不定还会直接出兵反攻,到时候陷阵军就能大展身手。”高顺把拳头捏得嘣嘣响。 蓝田微微一笑:“伯平,你一会派人通知陆逊,就说咱们马上要分兵江夏。” “什么?哪有主动暴露动机的?奇袭的效果就达不到了。”高顺惊讶地问。 蓝田严肃地回答:“你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不是问我为何笃定?那是因为我能掐会算。” “啊?”别人不知道蓝田,高顺那是相当清楚的,他一次都没见过蓝田占卜。 “哈哈哈,放心去办吧,此乃阳谋也,是我出给陆逊的难题。”蓝田哈哈大笑。 第五百五十六章 要以吾张破彼张 因为早年家族变故,陆逊以刚刚弱冠的年龄,扛起陆氏一门的兴衰重任,为此他在孙权的猜忌下练就了隐忍的本领,有的放矢地展现自己能力,顾全大局被刻在他命脉里。 陆逊的能力越突出,孙权对他的戒备就越强,奈何大都督鲁肃病故后,江东的内忧外患愈加严峻。 孙权为了平衡淮泗派与江东士族,渐渐给陆逊增加兵权平叛山越,做主把孙策的女儿嫁他为妻,但那都是政治上的需要。 蓝田是站在上帝视角看问题,高顺虽然不理解他的想法,但是执行起命令来毫不含糊,半数兵马的调动不可谓不大,陆逊那边的斥候不停将消息报送。 就在陆逊以为对方耍新花样时,高顺却派人来主动通知,蓝田要分兵去攻打江夏。 陆逊听完消息后久久没说话,一旁的程咨皱起眉自言自语:“那玄鸮诡计多端,该不会又是骗我们出营交战吧?” “对对对,千万不能上当。”吴祺补充。 陆逊转身追问斥候:“蓝田调动的什么兵马?” 斥候答:“只有骑兵与后续增援的新兵。” 陆逊点点头,然后对着帐下诸将下令:“传令各营严防死守,蓝田的陷阵军不动,咱们也不能轻动,违令者斩。” “唯。”众人齐声应答。 几天后,江夏城。 江东的四路兵马已出发二十天,除了陆逊遣人禀报已与蓝田遭遇,其余吕蒙、潘璋、蒋钦三路没有消息传回。 孙权在江夏待得无聊,有些怀念游猎射虎的日子。 趁着空闲,孙权让人从城中找来几名工匠,打算改良之前的射虎车。 工匠按照孙权的意思,加固了车厢外壁和结构,也增加了车厢的空间,乘车人数提高到五六人,这样除去驾车的御者之外,孙权还可带上心腹近臣共同涉猎。 射虎车车厢增大,让原本的单马驱动,变成了现在的双马驱动,江东稀缺的马匹只有孙权这种权贵能拿去游玩。 在验收射虎车期间,孙权意外看见街头百姓窃窃私语,命人去查却让他大吃一惊,百姓在议论吕蒙、陆逊反叛江东替代孙氏,把这次入侵荆州说成是褫夺兵权。 孙权接收到谣言的时候,身边有诸葛瑾、虞翻两人陪同。 吕蒙代表淮泗派,陆逊代表江东士族,这个谣言直接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诸葛瑾见孙权沉默不语,连忙上前解释:“大都督全心为江东,岂能叛国投敌哉?此语必然是谣言,主公可派人详细调查,或许城中有细作。” “满条街的百姓都在讨论,子瑜让我再屠一次江夏城?”孙权皱眉反问。 “我愿以身家性命为大都督作保。”诸葛瑾眼神清澈,他口里的大都督是吕蒙,是现在江东真正意义上的大都督,至于代表士族的陆逊,不在他力保的范围之内。 虞翻见诸葛瑾表态,也连忙拱手进言:“伯言近年屡有战功,再说他与主公还是姻亲,断不会反叛江东的,我也赞同子瑜刚才的推断,应该是刘备细作散布的流言,子瑜之弟孔明先生号称卧龙,据说奇谋妙计层出不穷...” 诸葛瑾怒道:“虞仲翔,你什么意思?我二弟远在成都,怎么可能是他设谋?真的是莫名其妙。” 虞翻夹带私货自知理亏,于是悻悻回答:“我就是猜测而已,子瑜何必如此动怒,就好像真是孔明一样...” “你...”诸葛瑾气得说不出话。 孙权见状连忙制止,曰:“二卿何必争执?谅此小谋怎能让我中计,子明与伯言应该很顺利,关羽、蓝田怕是黔驴技穷了。” 两人见孙权出来打圆场,诸葛瑾和虞翻不再口舌争执, 孙权对新制作的射虎车很满意,笑着邀请两人以后与他同乘车射虎,诸葛瑾和虞翻笑了笑没有回应,他们可没有田猎这嗜好。 小插曲结束,孙权准备回去休息,突然街道上变得紧张,一队队士兵向城南奔去。 孙权见状大感疑惑,他准备派遣身旁虎士去打探。 就在这个时候,偏将军全琮策马找了过来。 “主公,大事不妙,荆州骑兵出现在南门外。”全琮气喘吁吁禀报。 孙权大为吃惊:“有多少人?他们究竟从哪里来的?” “末将刚收到情报,正要赶去城南了解虚实,现在顺路来向主公禀报。”全琮抱拳回答。 孙权皱起眉头,“现在左右无事,咱们一起去看看,我很想知道究竟是谁?有多少兵马,竟敢来攻打城池坚固的江夏。” 虎士立刻牵来马匹,几人跟着全琮奔向城南,然后登上城楼向下眺望,却发现城下这支骑兵就三千人。 孙权皱起了眉头,三千骑兵攻坚城?这是来恶心我的? 偏将军全琮也是一脸无语,心说守军真是大惊小怪的,就这点人马我至于把主公也叫来? “碧眼小儿,快快出城投降,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孙权匹夫,快来受死。” ...... 庞德与几个随从纵马城下,他们在安全距离外大声叫嚣,张飞则远远躲在后方看戏,他觉得被误认为沙摩柯挺好的,这样自己还能多挑几个敌将。 三千骑兵包围,两万守军的城池?全琮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 孙权望着城下那张字大旗,皱眉自言自语:“又是姓张的武将,关羽、蓝田以为我没调查过?三千骑兵就这么嚣张?子璜,即刻出兵给我灭了他们。” 全琮还没回答,诸葛瑾紧急打断:“主公,对方如此肆无忌惮,必定还有后手在,请三思而行。” “子瑜先生说得有理。”全琮点头附和。 “反正荆州没有什么张姓猛将,子璜...” “末将在。” “传令张梁将军出城交战,他身为裨将军应该能击败这无名之辈,我要以吾张破彼张。”孙权脸色阴翳。 “呃...末将这就去请张将军。”全琮大感意外,阵前斗将还这么讲究?早知道自己请缨出战了。 孙权环抱双手城上观战,只见张梁手握长枪从南门走出,身后跟着一队扛旗助威的随从。 “我乃江东大将张梁,念及尔为张氏本家,可留下全名而死。”张梁满脸傲气。 第五百五十七章 对线张飞生疑心 孙权性格没有陆逊能忍,后方张飞见敌将出城,已经和庞德在城下对峙,突然觉得大好的机会没了,但转念一想蓝田的交待,他们并不是来交战的,而是来给城中人心理压力。 什么兵战为下心战为上,反正到了张飞这里先骂了再说,总之庞德捡到个便宜。 “你长得倒是粗壮,但为何不敢说话?大丈夫马革裹尸死有何惧?不要给张姓丢脸。”张梁抓住缰绳又往前走了两步,根本没把庞德放在眼里。 庞德提刀不退反进,冷冷地吐出四个字:“我不姓张。” 张梁捋了捋胡须,脸上显得十分轻松:“原来你不是主将,刚才骂得可够嚣张的,那留不留名都随意了。” 张梁纵马挺枪直取庞德,两马临近时奋力向前方刺去,庞德轻轻用刀把枪头弹开,惊得张梁瞬间全身冷汗。 庞德狮子搏兔,让了张梁半个回合,目的也是给城楼上的孙权压力。 “你不可能是无名之辈,究竟姓甚名谁?”张梁惊恐地问。 庞德的表情麻木森然,城楼下回荡着令人震撼的名字:“西凉庞德。” 孙权那个排行榜并没全员公布,张梁只知道这个圆脸大汉非常强,半个回合后自己处在庞德阵前,只能硬着头皮冲了上去,他想着这一击再探不到深浅,立刻拍马逃回城中。 庞德拍马迎着张梁而去,只看见两马擦肩寒光一闪,庞德手起刀落将对方斩落马下,庞德的骑兵见状疯狂呐喊,张梁那几十个随从丢盔卸甲逃入城去。 竟然是庞德,真是交州蓝田的将,孙权心中五味杂陈,他联想到刚才城中的流言,总觉得有个阴谋笼罩在自己头上。 孙权发呆的时候,庞德趁着斩将之威往前走了几步,冲着城楼上大喊:“碧眼小儿,西凉庞德在此,不出城投降更待何时?” 城墙之上守军不少,但听到庞德的叫喊皆肃然,一时间竟没人敢回应,偏将军全琮庆幸自己没冲动请战,否则城下那具尸体就是自己的。 庞德骂了几句没有回音,这时候张飞催马来到他身边,用他那粗犷的嗓音叫骂:“孙权小儿,不要在城内躲躲藏藏,缩头乌龟一样要死。” 孙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根据对方外貌误以为是沙摩柯,心说蓝田的人都敢这么嚣张吗?回头定要诛杀对方全族。 孙权正咬牙切齿的时候,意外发现身边一个守城卒瑟瑟发抖。 “你在抖什么?两个匹夫而已,庞德和沙摩柯又不能上天。”孙权厉声喝道。 那守城卒颤颤巍巍回答:“那...那黑脸...黑脸将军...就是...是张飞...” 张飞?刘备另一个万人敌兄弟?他不是应该在益州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孙权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子瑜,那是张飞么?”孙权吞了吞口水问。 诸葛瑾哭丧着脸,摇头回答:“臣虽出使过几次荆州,但只见过关将军...” “主公,他真的是...”守城卒补充。 “黑厮,你真是张飞?” 全琮见诸葛瑾吓傻了,孙权又不相信这一切,于是壮起胆朝城下大喊。 张飞抬头的瞬间,那独特又醒目的外形,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怎么?你想找俺试一试?”张飞投足,声若巨雷,势如奔马。 孙权见他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不是万人敌张飞还能是谁?他毕竟是一方雄主,快速平复心情沉声说道:“张翼德,我与刘玄德以湘水划界,为何你突然来犯我境。” 张飞本要辱骂,突然想起蓝田的说辞:“哼哼,江夏原本就是俺大哥的,皆因傅士仁那小人叛变,否则怎么会被江东夺走?此番我们是和陆...我呸,凭什么给你说?早早献出城池可免一死,迟了玉石俱焚。” 张飞半隐半出、欲言又止,让本就敏感的孙权更加起疑,难道陆逊真的和刘备暗通款曲? “休逞匹夫之言,就凭你这三千骑兵,也想攻下江夏城?痴人说梦。”孙权强压心中疑惑,继续回怼张飞。 “那你就等着吧?过几日法军师的援兵就到,再晚些俺们还有艨艟斗舰无数,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要不是孙夫人给大哥生了个女儿,俺会提醒你知晓?”张飞冷笑。 “这黑厮口中的法军师是...”孙权虽然已经猜到,但他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 诸葛瑾拱手回答:“应该是法正,法孝直,他曾助刘备夺取西川,今年刘备攻取汉中期间,此人也在旁多有献计,传闻夏侯渊就死在他计谋下...” 孙权倒吸一口凉气,能让夏侯渊与曹操都吃亏的人,岂能是什么善茬? “主公。”全琮提醒。 孙权转身惊问:“怎么了?” 全琮指着城下说:“张飞和庞德撤走了,不过看样子要扎营在南门外,说不定真在等法正。” 孙权脸色铁青,看着两人的背影,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骑都尉虞翻见状大胆进言:“张飞的话真假未知,主公何不趁他们兵少,现在又立足未稳,调大军以击之?” “调大军以击之?谁可为将?张飞那种莽夫装得出来吗?”孙权皱眉反问。 “呃...”虞翻望着旁边的全琮看了又看,最终没敢把这位深受孙权喜爱的偏将军推出来。 “子璜,你就守在南门,密切注意张飞举动,对方骑兵来去如风,切不可冒然出击、损兵折将,我要回城与众将商议退敌之策。”孙权交待。 “主公尽管放心,末将一定坚守不出。”全琮抱拳铿锵回答。 孙权扭头看了看虞翻,心说能不能出击我不比你懂?随后冷眼说道:“仲翔也一起回去,你的占卜术不是很厉害吗?何不就当前危局起一卦?” “呃...卑职回城就起卦。”虞翻拱手应下。 孙权回城途中心情复杂,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指向了陆逊,虽然不愿意相信陆逊会背叛自己,但又没有其它合理的解释,他突然想到张飞之前的一句话:俺们还有艨艟斗舰无数。 难道陆逊会率舰船断去自己归路?迟迟不来或许在帮助刘备消灭吕蒙?想到这里孙权再也不能淡定。 第五百五十八章 虞翻起卦问吉凶 江夏的郡守府被压抑的气氛笼罩,压抑的来源就是主位上的孙权,他的头顶仿佛有乌云压顶一般。 城中的流言,张飞的出现,让他变得不淡定。 现在城外只有三千骑兵,不足以对江夏形成压制,但后续会怎么样谁知道? 张飞的话把陆逊推到风口浪尖,殿内众人都了解孙权的脾气,所以没有人站出来给陆逊说话,反而最后代表淮泗的诸葛瑾走到中央,仗义执言说道:“主公,开弓没有回头箭,您应该相信江东的将军们。” “我当然相信,只是在想如何退张飞而已...”孙权单手托腮,有气无力地回答。 “陆将军与蓝田在洞庭对峙,主公何不遣使走水路去询问?他精通韬略或能给出建议。”诸葛瑾提醒。 “子瑜言之有理。”孙权坐正身子点头肯定,然后吩咐心腹胡综:“伟则,你立刻派人去洞庭湖问计,另外多派出哨探监视张飞。” “唯。”胡综抱拳应命。 孙权心情略有缓解,他捋着紫髯自言自语:“不知子明拿下江陵没有,这种等待的感觉可真不好...” 就在这个时候,孙权瞥见虞翻正襟危坐,案上似乎放着占卜工具,想起此前在城楼上的话。 孙权叫住虞翻示意:“仲翔,既然带来工具,可速速作卦问吉凶。” “唯。” 虞翻先站起身拱手应答,然后闭上眼睛来了个深呼吸,仿佛有什么占卜仪式一般,最后双手捧起筷子篓般的工具,按照特有的规律摇晃出六根竹签。 孙权站起身,有些期待地问:“是何卦象?” 虞翻面泛难色,“此乃山地剥卦...” “吉凶如何?”孙权追问。 “呃...吉凶参半...”虞翻低下了头。 孙权皱起眉头,音量增高了几分,“说得明白一些,你不是颇有辩才么?” “啊...我...”虞翻依旧吞吞吐吐。 “子瑜,听闻你也懂《易经》,可否为我解山地剥卦?”孙权见虞翻不说话,转身又把目标对准诸葛瑾,心说天下会易经者多矣,如此故作高深真不爽利。 诸葛瑾为人忠厚,见孙权点将他不敢推辞,先是谦卑地说道:“卑职只粗知经文,不如仲翔那样精心专研,说得可能不对请主公见谅。” “子瑜大胆解惑即可,再精心专研说不出来也是枉然。”孙权不屑地瞥了虞翻一眼,那份不悦已经明显地写在脸上。 诸葛瑾捋着胡须,将卦象慢慢道出:“剥卦者,主卦为坤,是为大地,客卦为艮,是为高山,整体呈现山在地上的卦象。” 孙权听到这里不禁冷哼,心说哪座高山不是立在大地上?这明明就是个好卦,虞仲翔偏偏说成吉凶参半。 诸葛瑾继续补充:“卦曰:不利有攸往。 初六,剥床以足,蔑;贞凶。 六二,剥床以辨,蔑;贞凶。 六三,剥之,无咎。 六四,剥床以肤,凶。 六五,贯鱼以宫人宠,无不利。 上九,硕果不食,君子得舆,小人剥庐。” 孙权直接听懵了,六爻中有一半都是凶,虞翻那个吉凶参半还真说得没错,于是催促道:“请子瑜继续解之...” “愚以为虽然山在地上,但此山应为假山或根基不稳,根基不稳则地动山摇,可能寓意我们目前在荆州的形势...”诸葛瑾解释。 “还有呢?”孙权心说这不是我想听的,我只关心战争最后能不能胜利。 “呃...第三爻有明示,不稳的山剥之无咎,那些表面依附的人离开,或许也没什么大碍,至于最后两爻还是请仲翔解惑,瑾所学有限、力有不逮。” 诸葛瑾说完便看向虞翻,心说我在替你解围,你不要躲在那里一声不吭,孙权也顺着诸葛瑾的目光追过去。 虞翻干咳了两声,然后回答:“子瑜的解答其实很有道理,但这个根基不仅限于疆土,也可以代表荆州和江东的民心。 第五爻为阴,表明客卦此时处境不利,也间接说明我军正处于优势上,大都督和陆将军或许按既定计划在推进。 第六爻为阳,这一爻表示客卦突然变强,我们要是不积极应对的话,荆州这硕果可能会吃不到...” 孙权眉头紧蹙,心说这个卦象根本就是凶,哪里有一丝吉祥可言?孙权虽然不太懂易经,但也听人提起过,每个卦象最后一爻能预示最终结局。 “君子得舆,小人剥庐。何解?”孙权追问。 “呃...字面意思是,君子得到车驾,小人的房屋被剥夺,但对应当下局势,卑职也解不出来...”虞翻说完埋头收捡竹签,根本不去回应孙权的眼神。 孙权原本心情略有好转,听到虞翻解卦又是一片阴霾,诸葛瑾见状安慰:“主公无需忧虑,仲翔刚才也说了,只要能做出妥善应对就行,咱们现在去向伯言问计,不就是在积极回应么?” 见孙权脸色略有好转,诸葛瑾继续补充:“舆指代地位也,庐指代下方土地,说明主公能成功占据荆州,地位再度向上进阶。” 虞翻听了直呼逻辑鬼才,孙权立刻由愁转喜:“诸葛家真能人辈出,我看子瑜未必比孔明差,如果真如君所言,拿下荆州必有重赏。” “卑职见识浅薄,解卦还得是仲翔...”诸葛瑾谦虚地回答。 孙权的喜悦并没持续太久,几个时辰后胡综派人来报,他从解烦卫派出的几路哨探,都被张飞和庞德的骑兵截杀,目前江夏东西南三座大门外,都处在对方游骑的攻击范围,只有北门靠近江夏码头,有江东的战船停靠在岸边。 江夏码头与城墙间的距离很近,骑兵要是进入这片区域,容易遭受两面弓箭的射击,所以江夏北门成了唯一的安全区。 孙权听到战报后大怒,指派胡综带解烦卫去清理游骑,但城中的骑兵数量太少,只能以步兵团去处理,但那结局可想而知。 张飞精通了游击战术,解烦卫虽然吃了一肚子灰,可惜连马屁股都没看清,最后还折损了几百名掉队者。 孙权拍桌子也无济于事,最后又派出使者去找陆逊催问。 次日清晨,孙权还躺在被窝里,门外胡综把门拍得当当响。 “主公,大事不妙。”胡综在门外边敲边喊。 “混账。”孙权骂了一句慌忙穿上衣服,开门就看见胡综满脸的汗水,“何事如此惊慌?” “主公,刚刚码头来报,汉水方向回来十几艘战船,那一路的水军几乎全军覆没,公奕(蒋钦)将军也战死了...”胡综艰难地回答。 “你说什么?蒋公奕那一万五千水军,乃是江东最精锐的存在,难道关羽已经放弃樊城全军回撤?曹贼这不是卖我们吗?”孙权大惊。 胡综摇头解释:“关羽仍然在樊城,他派遣大将甘宁携荆州水军南下,不计代价与公奕将军争夺汉水,他们的损失也相当大...” 番外篇二:莽战神召集令 (ps:本番外为作者扯淡,与主线剧情毫不相干,而且题材为玄幻向,慎入,慎入,慎入!!!) 东汉末年,冀州地界。 张角登上九层高台,按照仪式持剑作法,看着下方匍匐的万千信众,他喊出了那句流传千年的口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霎时间,飞沙走石,风云变色。 周遭山岳如雷霆震动,大地轰鸣似万马奔腾。 头裹黄巾的信徒,见天公将军显露神通,他们纷纷跪拜叩首,虔诚得像天真的孩童。 台上的张角反而慌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没这样的本事。 张角还在犹豫的时候,黑暗的天空突然坠落十三道霞光。 霞光四散分野,最终没入大汉疆域内,分别为:洛阳、蓟城、邺城、晋阳、临淄、濮阳、许昌、郯城、天水、襄阳、成都、秣陵、广信,这十三个城市分别对应汉朝十三州。 徐州,郯城。 蓝田出现在空荡的大街上,他不知道自己是再次穿越,还是身处在梦境之中,虽然脑海中有很多奇特的记忆,但身体却是十七八岁的样子。 身体如提线木偶,不由自主走到一座官寺院前。 蓝田推门而入,白色的眩光瞬间填满眼睛,他暂时被夺去视力。 当眼睛看见外界的时候,蓝田发现自己处在熟悉又陌生的环境里。 正前方的上空,悬着一个巨大的屏幕,如此现代化的设施,出现在不属于它们的时代。 屏幕上几个名字熟悉又陌生:曹豹、张闿、裴玄、桓威,名字后面还标有扑克牌中草花、方块的图案。 蓝田瞬间觉得脑子不够用,心说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之中?他下意识的掐了掐自己,疼痛感非常的真实。 我在穿越中再次穿越?小说也不敢这么写吧? 就在蓝田出神的时候,头顶混沌昏暗的穹顶,突然投下一道五彩光芒,彩光位置是一个完美无瑕的古装美人。 蓝田一眼就发现她不是人,应该是比未来‘全息投影’更高级的技术,因为身段和脸蛋完美得不像真人。 “你是何人?这又是哪里?”蓝田好奇地询问。 古装美人梨涡浅笑,像三国妇人般躬身行礼:“蓝田你好,我是您的战斗助手淡竹,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我会引导您激活三国名人神将选拔,辅助您参与每一场选拔比赛,直到淘汰或被收录进战神榜,我们所在的地方为徐州神斗场。” 三国名人?神将选拔?战神榜? 俺就是个种地的,小姐姐你搞错没有? “不是...这到底是哪里?不是三国世界吗?”蓝田一脸的懵。 淡竹始终保持着微笑,她用甜美的声音回答:“准确来说不是,这个世界在您认知以外,但被选中参加神将选拔的名人,都是您所处三国时代的人物。” “呃...可我准确来说...并不是三国时代的人...” 面对人生第二次‘穿越’,蓝田的接受速度明显快了不少,但他依旧道出了自己的疑惑,因为自己的‘归属地’应该是未来世界。 淡竹眨了眨水灵的大眼睛,突然盯着蓝田闪烁着紫光,仿佛把他看穿一般。 片刻过后,淡竹优雅甜美的声音再次传来:“您的经历并不特殊,只是幸运程度较高,在主人筛选的三国时代数据中,你所在这个位面的数据最优,所以算您沾了强者的光。” “呃...我不强吗?”蓝田反问。 “请把手递给我。”淡竹微笑着伸出洁白的藕臂。 蓝田略作犹豫,也谨慎地把右手伸了出去。 两人的手掌掌心相对,奇特的电流贯穿蓝田全身,随后一张透明的卡片躺在他手心。 “这是什么?”蓝田感到吃惊,他原来的世界也没这样的科技。 “您的身份铭牌,上面分析列出了您的相关数据,用双手拇指同时按压就可激活,您强不强自己看看数据吧,单项数值上限为一百。”淡竹微笑着解释。 蓝田拿着铭牌举到眼前,原本洁白如玉的卡片上,果然出现了类似游戏的面板信息。 姓名:蓝田 阵营:红桃(图形) 统率:93(防御值) 武力:30(攻击值) 智力:95(影响战斗经验提升速度,影响战斗能量蓄积速度) 洞察:98(影响辅助技能抵抗几率,影响技能领悟上限) 等级:0 技能:无 蓝田看完不禁有些得意,这类似三国志系列游戏的四维数据,只是把政治换成了所谓的洞察,自己的武力值虽然有些拉胯,但其余三条属性完全是优秀。 “好像还不错啊,居然有三项数据超过90。”蓝田显得很得意。 淡竹瘪着嘴摇头:“现在三国名人神将选拔赛,并不是低级的策略类游戏,四条数据中武力值权重为1,统率权重0.5,剩下智力和洞察,也许最终决赛才用得上。 徐州赛区的虽然整体实力偏弱,但您这30的武力值明显不及格,想要通过预选赛都很有难度...” “呃...既然是来当炮灰,那我还不如别参加了,反正上了那什么榜也没用。”蓝田皱眉不屑地说道。 淡竹依旧笑容甜美:“那您只需在预选赛被淘汰就行了,但如果有幸被战神榜收录进去,就有机会见到其他时代的名人,更有可能跟主人去到大银河系。” 蓝田的嘴惊成了o字形状,怎么这个‘全息投影’越说越玄?大银河系又是什么东东? 在蓝田震惊的时候,显示屏上突然跳出个熟悉名字:甘倩(红桃)。 蓝田眉头紧蹙,喃喃道:“阿姐?这里不是三国神将选拔么?她一介女流怎么也来了?” “可能因为徐州赛区参赛者少,她是被抽进来凑数的吧。”淡竹回答。 蓝田再次震惊,你们都这么高维度,有凑数这么不严谨的吗? “徐州赛区共有多少人?选来凑数总得有个标准吧?我姐她真是手无缚鸡之力...”蓝田满脸愁容。 “数据筛选依据出生地和名气,徐州赛区总共有十五名幸运儿,最后有三或四个人晋级。”淡竹解释。 “不对吧?阿姐她是小沛的人,那里不是属于豫州吗?”蓝田面带疑问。 淡竹如客服般耐心解答,“您和甘倩出现在这里,那么出生地一定在徐州境内,请不要怀疑主人的能力,他是太阳系的高维智者。” 在蓝田孜孜不倦的询问下,终于得知那位高维智者的目的,他定时在各时代平行宇宙抽数据,通过比赛收录制作英雄卡牌,高维智者间通过各自英雄卡牌决斗,胜利者可去银河系参加究极赛,获胜者会去更高维度。 分赛区分为个人循环赛、双人淘汰赛、个人决赛共计三轮,徐州赛区有三个晋级名额去跨区赛,决赛前三名如果是同阵营人物,则会按同花色顺位增加一个名额。 在蓝田理解赛制的时候,屏幕上的名字逐渐递增,最终十五人大名单全部出炉,从上到下分别为:徐盛(方块)、吕岱(方块)、曹豹(草花)、张闿(草花)、陈登(草花)、糜芳(红桃)、蓝田(红桃)、诸葛亮(红桃)、糜竺(红桃)、桓威(方块)、裴玄(方块)、陈珪(草花)、甘倩(红桃)、张昭(方块)、严畯(方块)。 扑克牌四花色,十五人中蜀汉阵营(红桃)五人,东吴阵营(方块)六人,其它阵营(草花)四人,独独缺少了代表曹魏阵营的黑桃,三方的人数还比较平均。 蓝田看到诸葛亮心说稳了,有丞相在起码能抓住一个名额,他如小学生般继续提问:“现在这个名次排序有讲究没?” 淡竹微笑回应:“系统按照数据测算,按实力由高到低排序,准确来说是按武力值排序...” 蓝田一听心说好家伙,小舅子糜芳成了蜀汉的扛把子,但武力也仅仅拍到了第六位,看样子要出现机会非常渺茫,有些惊喜的是甘倩既然没有垫底。 想着循环赛中能见到甘倩,蓝田觉得去当个炮灰也值得。 第一轮循环赛共八场,每场七组同时进行比赛,剩下单独一个人轮空,每一场比赛都由系统随机匹配。 蓝田第一场匹配到桓威,比赛准备期间系统将双方数据明牌公示,各自战斗助理再次讲解战斗。 淡竹甜美地介绍:“人物等级上限为20级,每五级领悟一个战斗技能,洞察力会影响技能数量上限,胜利者提升1级,失败者提升半级,其中循坏赛8场、双人淘汰赛1场、个人决赛4场,分赛区总共有13场比赛,也就是第一名最多13个胜场。” “也就是分赛区第一可以提升至13级,领悟两个战斗技能?”蓝田接着问。 淡竹摇头回答:“个人等级跟智力有关,技能多少与洞察有关,如果您能取得第一名,以您的智力可以满级。” 蓝田睁大了眼睛,心说智力不是挺有用的嘛,怎么这姑娘看不上眼呢? “双方数据出来了,您第一场的运气很不错,因为大家都还没有等级,所以全部只能靠普攻。您攻防数据都占优,加油!”淡竹给蓝田打气。 比赛规则比较简单,每场战斗开始的时候,参赛者各有初始耐力值100点,普通攻击伤害计算为:攻方武力值*100%—守方防御值*50%=每次耐力损失值。 赛场准备区的公示屏上,已经把双方的基础数据作明牌。 0级蓝田:93/30/95/98 0级桓威:18/20/80/72 蓝田一看好家伙,按照比赛的伤害计算规则,桓威‘可怕’的统率和武力,必然自己刀刀攻击到肉,看来大赛系统对自己非常‘友好’。 一道光芒罩下,蓝田和桓威同时被传送至比赛场地,那竞赛场地类似演武校场,而双方的形象有较大差异。 只见那桓威白袍锦衣,生得是器宇不凡、玉树临风,手中拿着一支闪闪发光的毛笔,而蓝田自己确是农夫装扮,肩上扛着一把黑色的锄头。 好家伙,说好大家都是最优秀的状态和年龄,对方的外形就跟充钱买了皮肤一样,而自己反而是农夫的打扮? “蓝先生,久闻大名,请赐教。”桓威执笔抱拳行礼。 蓝田听得一愣,他对这个‘vip玩家’不熟,于是草草回礼:“失敬,失敬,那我们就玩一玩。” 两人向着校场中央奔跑,新手遭遇战一般都是这样莽上去。 蓝田在奔跑中,收听到淡竹那甜美的提示音:“系统检测到您有初始隐藏技能,技能数据正往您的意识中传输,传输完毕...” 隐藏技能【玄鸮夜伏】,技能描述:使用后立刻进入隐形状态,对洞察高于己方的对手无效,洞察低于自己的对手,受洞察高低影响察觉距离,持续时间30秒。 蓝田登时大喜,到底还是给自己开了挂,他在奔跑中直接开启【玄鸮夜伏】,当技能持续10秒左右时,意识中的能量条就已经蓄满,也就是这个隐藏技能可以全程覆盖。 谁说智力和洞察没有用的?我怎么感觉跟这技能特别搭配呢? 桓威奔跑中发现蓝田突然消失,震惊之余感觉脑门后面有风。 一柄黑色的锄头若影若现,因为桓威的洞察有72,近距离是可以看见残影的。 因为事出太突然,桓威实打实吃了蓝田一记锄头普攻,他的耐力值立刻就损失了21点。 桓威还没反应过来,蓝田连续挥舞锄头疯狂普攻,借着【玄鸮夜伏】的隐身,五发黑锄带走了对方。 第一场战斗结束,蓝田的等级直接飙升至2级,看来是受到智力加成的影响。 第二场蓝田匹配到陈珪,陈珪的数值更加惨淡,四维只有30/4/82/77。 蓝田见对方攻击如此弱,连隐藏技【玄鸮夜伏】都没用,想试试自己的防御怎么样。 陈珪的攻击实在太低,木剑攻到蓝田的身上都无法破防。 按照计算公式,陈珪需要普通攻击10多次,蓝田才会损失1点耐力,但蓝田只需要7锄头就能带走对方。 轻松击败陈珪,蓝田的等级提升至4级,只要再胜一场就能领悟第一个技能。 蓝田非常期待下一个对手,希望系统识相给他匹配个弱对手。 根据墨菲定律,蓝田第三场遇到了硬茬,初始排名第四的张闿。 看到张闿33/66/8/1的数据,蓝田不禁吃了一惊,这厮的武力居然有66,自己高统率也挺不住几刀,但看到那只有1的洞察,蓝田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小子,遇上我就没这么好运了。”张闿手持弯刀桀桀的笑着。 蓝田轻蔑地反问:“是么?” 【玄鸮夜伏】,蓝田话刚落音就开启隐身,就张闿那几乎垫底的洞察,在蓝田的面前就等同于瞎子的存在。 由于张闿吃了技能的亏,最后含恨被蓝田爆冷,被8发锄头轰了出去。 战斗结束蓝田等级提升至6级,他领悟到第一个技能【粮食增产】,技能描述:临时提升己方耐力值上限,持续时间3秒,技能效果优先承担伤害。 蓝田看后忍不住苦笑,【粮食增产】明显是个辅助技能,可以用来抵挡伤害使用,蓝田需要10秒时间蓄能,所以没办法像【玄鸮夜伏】那样全程覆盖。 循环赛第四场,蓝田终于遇上个真正的名人,东吴大谋士张昭,基础属性33/3/84/97。 看到张昭那可怜的武力,蓝田知道这又是一场碾压局,只不过几乎接近自己的洞察,就让【玄鸮夜伏】失去了意义。 张昭的运气相当逆天,第一场轮空、第二场战胜垫底的严畯,第三场战平差不多属性的陈珪,提升到比较重要的5级。 张昭一张老脸笑呵呵:“玄鸮先生,久仰,久仰。” “子布先生,幸会,幸会。”蓝田笑着回礼。 寒暄过后,校场对战开始。 张昭开场丢出技能【法式防御术】,技能描述:技能又名‘投降输一半’,技能释放后,降低受到伤害50%,持续时间30秒。 蓝田一看好家伙,法国谋士果然有牌面,以对方高达84的智力,这技能应该能全程覆盖,可惜统率和武力太低,最终被蓝田抡起锄头砸出校场。 蓝田被传送出校场的瞬间,短暂在穿梭时空隧道,光怪陆离的的影像如跑马灯掠过。 他隐约看见羽扇纶巾的白袍男子,跟另外一个长枪男激烈战斗着,仿佛有剧烈的龙吟声... 未完待续(如有)。 ------题外话------ 今天作者君生日,所以放飞自我来了篇玄幻番外,原本只是心中一个想法,想写类似卡牌召唤类的,但实在对短篇驾驭不好,未尽人意之处请见谅,如果实在反响不好,后续番外不会续写。 作者君虽然是个新人,但真实年龄其实已经不小,看着那些初高中生的同行,我留下了悔恨的泪水(以前干嘛去了?),入行晚还能够得到大家的支持,在这里给大家作揖了。 因为手残确实更新不快,但胜在能够坚持下去,开书以来从未断更或请假,以后请继续监督,以后作者君会用心创作。 提前祝书友们端午安康。 第五百五十九章 法正巡视遭暗箭 “又是甘宁这老匹夫...”孙权话到一半,突然想起张飞的话,连忙对胡综吩咐:“你马上派人去洞庭,传我命令让陆逊派水军回援江夏。” “啊?撤走了水军,陆将军怎么挡得住陷阵军?”胡综不大为不解。 “不然怎么样?等着甘宁来断我们后路?”孙权大喝。 “据说荆州水军也损失惨重,甘宁他应该没有余力过来吧?再说他也应该回援江陵才是。”胡综继续提出疑问。 孙权怒道:“传令去吧,你怎么知道真实的情况?现在我只知道蒋公奕战死汉水,他带去的水军几乎全军覆没,那甘宁却活得好好的。” “唯。”胡综不敢再犟嘴。 胡综匆匆离开以后,孙权低头发现衣服没穿周正,跟着唤来侍者回屋重新更衣。 整理好衣衫,侍者跟着送来早餐,孙权吃饱后来到郡守府,准备召蒋钦的败兵问情况。 码头的败兵还没回来,负责守城的偏将军全琮,意外地闯进了大殿,他快步上前抱拳禀报:“主公,有紧急军情。” 孙权右眼不停跳动,看上去有些不耐烦,“子璜(全琮)要说汉水的事?伟则(胡综)早上已经告诉我了。” 全琮摇头回答:“回禀主公,西南方向出现大批军队,很有可能是张飞说的援军...” “什么?带我去看看。”孙权此时屁股还没捂热,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 殿内众人听得俱是一惊,纷纷开始怀疑张飞此前的话,荆州方面持续向江夏增兵,如果不是有预谋,就有极大可能想擒贼先擒王。 全琮引着孙权等人再次来到江夏南城楼,只见两三里外旌旗招展,整齐划一的行军队伍正缓缓靠近,从城楼上向远方眺望,可以大概看出对方的规模。 “这支军队人数应该有近两万人...”全琮根据自己经验上报,虽然他统计的人数并没有错,但他不知道有一半是负责运物资的降卒。 孙权倒吸一口凉气,此时城内外的总兵力已没差距,除去北门码头的那几千水军,江夏的守军在人数上已处于劣势,这让孙权心中疑团不断扩大。 难道陆逊真的投了? “主公,你看。”诸葛瑾指着不远处。 孙权顺着诸葛瑾手指的方向,看到那军阵中迎风招展的旗帜,然后咬牙切齿地说:“法正果然来了荆州,也不知刘玄德谋划了多久...” “法正最善奇谋,加上猛将张飞、庞德,刘玄德所谋者甚大...”诸葛瑾面色凝重。 张飞、法正不救江陵反而来打江夏,蒋钦的水军在汉水被甘宁歼灭,加上虞翻的卦象又如此之差,孙权本就多疑的性格让他完全失去判断。 “子璜。” “末将在。” “即刻派人去前线传令,让潘璋、朱然尽快撤回江夏防守,着吕蒙带兵去洞庭收编陆逊所部,如果遇到反抗格杀勿论。”孙权满脸严肃。 “啊?”全琮惊呆了,他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不马上去办?没看出来是阴谋吗?咱们江东出了内奸,想要让我们万劫不复。”孙权言语间怒意明显。 “主公请三思,陆伯言一心为公,岂能因几句流言而相疑?所谓君疑臣则臣必死,若撤回诸路兵马,不是前功尽弃吗?说不定现在大都督已攻取江陵,潘将军正是斩将立功时,一旦中计悔之晚矣。”虞翻连忙跪地苦谏。 “咱们既然已出兵夺荆州,便与刘备彻底撕破了面皮,若是现在撤走,留给关羽喘息的机会,此人来日必兴兵犯江东,不如耐心等些日子?”全琮也跟着替陆逊说好话。 孙权看着城外越来越靠近的军队,冷眼对虞翻说道:“既然仲翔力保,那我就暂且不退兵,但刘玄德持续增兵江夏不得不防,你立刻趁快船赶赴洞庭大营,传令陆伯言弃洞庭回江夏。” “啊?主公现在撤走洞庭的兵马,荆南和交州的援军就能进长江,大都督那边岂非腹背受敌?”虞翻仍在辩驳。 “哼,长沙的驻军已被关羽抽空,零陵、桂阳驻军也非常少,而交州只有两万多的驻军,其中半数被定公(吕岱)牵制在龙川一带,蓝田可以抽调的兵马最多两万余,你告诉我江夏城外现在有多少兵?”孙权冷冷的问。 “两万多...”虞翻老实的回答。 “蓝田的所有兵马都来了江夏,陆伯言还在洞庭防守谁?湘水里那些鱼虾吗?”孙权越说越来气。 “可蓝田并没有出现,咱们只看到张飞、庞德和法正...”虞翻还在辩解。 诸葛瑾实在看不下去,意味深长在旁边劝告:“仲翔,你就别跟主公争了,蓝田号玄鸮,性格狡诈善隐藏,说不定他此时就在城外,咱们和伯言都被他骗了...” 虞翻听得一怔,连忙拱手说道:“主公放心,卑职马上就去洞庭,一定会把陆将军带回来。” “记得走北门,其余三面有张飞的游骑,我怕你没命去送信。”孙权皱眉提醒。 “我省得了,多谢主公提醒。”虞翻点头哈腰,提起下摆一阵小跑,渐渐消失在城楼。 孙权表情凝重对全琮吩咐:“子璜,现在城外的兵力已经越来越多,要特别注意各个城门的防守,我会让解烦卫来协助守城。” “主公放心,有末将在,江夏固若金汤。”全琮抱起双拳,铿锵有力地回答。 孙权拍了拍全琮肩膀表示肯定,他走下城楼发现胡综等在那里,于是好奇的问:“有事吗?” 胡综抱拳行礼:“末将已按主公要求,派人去洞庭湖索要援军,另外带回两名公奕将军的部曲,目前就安置在解烦卫军营中,您要不要去问问情况?” “我正有此意,不过在此之前,劳你再去一趟港口,提前准备好战船备用,如果江夏有变我们还有退路。”孙权严肃地说道。 “那主公请自先去,徐将军在解烦卫坐镇,末将去港口部署妥当,再回营向您复命。” 江夏城内紧锣密鼓的部署,城外徐双指挥新兵扎营下寨,法正在张飞、庞德的带领下绕城巡逻,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破城的机会。 百余骑护着几员主将,从江夏城东往南绕着慢慢走马,当他们走到西城门附近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看不清。 突然嗖的一声,城墙上一支冷箭袭来。 “军师小心。” 张飞耳朵听到风声,只见他眼疾手快,用亮银枪挑开了暗箭。 第五百六十章 江夏城西遇故人 “江东鼠辈,也就会放放冷箭。”张飞骂完往地上吐了一团口水。 之前在东南两边巡查时,大家离城墙的距离处在射程外,江夏的守军看城下众人走马,仿佛在巡视自家的领地一般,但是连一句狠话都不敢放,因为张飞和庞德的压制力太强。 到了西门附近,夕阳已经没入地平线以下,眼看天色暗淡视野不明,法正就提议靠近一些,没想到差点还中招了。 法正惊魂未定之际,庞德翻身下马去拾箭矢。 “三将军,军师,箭身缠着一个布条。”庞德边说边拆,然后又惊讶地说:“这布条上好像有字。” “难道是褚司马的细作传信?咱们回营再仔细看看。”法正说道。 张飞摇头不相信地说:“应该不太可能吧?本来入城的细作就不多,陆逊的谣言传出去后,他们就全部藏起来了,想要侦察兵配合我们破城,可能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得等孙权松懈了才行。” 法正调转马头肯定道:“翼德说得有理,孙权他不是初掌江夏,大敌当前断不会那么疏忽,想要学蓝将军当年夺江陵,时间上的确仓促了些,现在先回营去好好商议,咱们的目的不是夺江夏,而是给孙权足够压力,逼迫让他让陆逊撤军。” 众人回到城外大营,法正借着光亮展开布条,上面歪歪扭扭印着九个字:夜子时,西门开,城易主。 大家看完后面面相觑,心说江东的带头大哥远在建业,江夏城中难道有他的传人?只是这投得是不是快了些? “军师,会不会是阴谋?”庞德疑惑地问。 法正摇头猜测:“阴谋的可能性很大,但孙权有如此胆量?即便能阴掉我们一些兵力,但也是冒着丢失城门的风险...” “你们在聊什么呢?”徐双整顿好新兵,最后一个走进主帐。 法正把布条推到徐双眼前,“徐将军先看看这个,能凭字迹和布料判断是侦察兵吗?” 徐双看完皱眉回答:“字迹应该不是,侦察兵传递消息会用暗语,即便被识破也有存活的希望,像这样直白的描述几乎没有,另外这布条像低级军官的衣袖...” “看来是孙权的计谋无疑了...”法正摇头叹息。 “那我们不用理会吗?”庞德追问。 法正点头说:“本来我们的目的也不是破城,不过可以效法书箭传信,记得当初随主公攻打雒城,就是用的这种方法。” “军师,既然孙权送上门来,为什么不将计就计?破城擒了那碧眼儿,荆州危机马上就解除了,你们不去俺亲自带兵去。”张飞在一旁嘟囔。 “翼德不可孤身涉险,一旦有什么变故,我没法向汉中王交待...”法正连忙劝阻。 张飞笑呵呵回答:“别忘了俺是右将军,不用军师给大哥交待,子玉也说这里俺说了算,俺冥冥中觉得今夜能够破城。” “呃...这...将军三思,如果实在要去,可以派人前去,您绝对不能身先士卒。”法正面对张飞以权相压,根本没有办法能够限制。 “军师大可放心,俺虽然生得黑但可不傻,一会调给我五百降卒,让他们进城开道不就得了?”张飞不以为意地说道。 法正心说好家伙,张飞从武都归来以后,这脑瓜子变得十分灵活,那些降卒没有在洞庭当炮灰,到了江夏城依旧没逃脱命运。 张飞决定冒险入城,法正立刻部署各营配合,为此他让庞德绕道东门,等到子时在江夏东边鼓噪呐喊,吸引城中守军的注意力,又让徐双在西门外接应,一旦城门有变,就立刻掩护前军退出来。 亥时三刻,张飞带着益州的数十亲随,押着五百曹军降卒为前驱,蹑手蹑脚来到江夏西门外。 十月的长江已经疲惫,夜里滔滔的江水流淌,江夏各城门守军正是疲惫之际。 子时是守军换值松懈的间隙,张飞催促降卒往前城门走去,为了防止降卒们大喊大叫暴露,他们嘴里被塞满了破布,每个人手中的武器就是小木棍。 降卒们之所以要顶上前,除了后方有尖刀钢枪胁迫,张飞也给了他们较大的承诺,除了能解除奴籍,斩将杀敌还有奖励。 曹军斩杀江东士兵没有负罪感,大家心一横都纷纷向前。 亥子相交之际,降卒们缓缓向城门摸过去。 子时一到,吱呀一声城门大开,降卒们抡起木棍冲了进去,心说张飞口中的内应是真的。 张飞站在远处观望了一会,便对身边的武二说嘱咐:“看来军师多心了,我先带大家冲进去,你一会负责通知徐将军。” “还是我...” 武二的话还没说完,张飞已经策马扬鞭,先一步跃马往城中冲去。 张飞刚进城门,就看见那些降卒正在与守军交战,他们挥舞着木棍去夺对方的武器,单而西城门的守军已完全肃清。 “将军,终于把你盼来了。”黑暗中一个军官跑了过来。 武二正要拿刀护卫,却发现那人非常的眼熟。 “原来是你小子,不是回家乡养病了吗?怎么会在此处?”张飞大感意外。 “末将家乡就在江夏...”那人热泪盈眶。 张飞连忙催促武二:“快去通知徐将军,就是内应真是自己人,让他速速带兵进城,俺要活捉碧眼儿。” “唯。”武二应声而去。 降卒的单兵能力很强,短时间就往大街上冲了进去,而张飞的随从正往城楼上攻去。 张飞眼见一片大好,便对那人说许诺:“此番你立功不小,好好把守住城门,回头俺让大哥好好赏你。” “多谢将军栽培。” 献城开门者正是张达,因为消极作战为张飞不惜,当初在攻打雒城时负伤后,就被遣送回家乡养伤,养伤期间遇到傅士仁叛变、孙权背刺荆州。 湘水划盟,江夏归孙权所有。 张达伤愈后为了生计,就参军从守门正卒做起,几年时间才晋升为队头,管着五十个大头兵,但因为自己是江夏籍出身,后面已经没有再向上的空间。 当张飞出现在江夏城下时,张达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上天始终没有放弃他。 第五百六十一章 小人剥庐卦象应 三国时代晚上娱乐活动稀少,江夏外有张飞和法正的威胁,城内在夜间实行了宵禁,无论百姓官员入夜后都睡得早。 子时正好梦,江夏城东喊声震天,吸引了城中守卫的大部分注意。 几乎在同一时间,张达趁着换值间歇,他带着部下杀守军夺门,然后打开江夏西门,迎故主张飞进城。 睡梦中的孙权,再次被拍门的声音惊醒。 “混账,何人如此无礼?”孙权大怒而起。 刚才他正梦见已夺取荆州,兵败被缚的关羽跪在他面前,生杀予夺就在自己一念之间,张昭则向他进言自立为王,毕竟曹操和刘备都已经称王,三足鼎立的格局下自己不能落后,就在孙权要下令斩关羽的时候,门外突然锣鼓喧天,然后自己就这么醒了。 “主公,请速速更衣,贼军已攻入江夏,现在城中一片混乱。”胡综不顾礼仪直接踹开了房门,然后疾步走到孙权的榻边。 孙权表情变化极快,他吃惊的问:“江夏城池无比坚固,张飞、法正是飞进来的?全琮他是干什么吃的?” “先是庞德在东门鼓噪,全将军才还没赶路到一半,西城门却突然被内应打开,现在来不及解释了,咱们边走边说。” 胡综抓住孙权的手一把拉起来,又从衣架上取来衣服,给孙权胡乱套在身上。 两人慌乱走出孙权的小院,发现城中街道到处都有火光,惊恐的士兵百姓奔走乱成一团,江东的随行文武一时间都聚集过来。 孙权强迫自己镇定,年少时这种情况他经历得不少,众人眼巴巴等待孙权抉择,这时候全琮策马撞开人群,急匆匆奔到众人面前。 “主公,江夏城西大门已为张飞所得,荆州兵马现在正鱼贯而入,徐详将军率解烦卫在拼命抵挡,但双方兵力相差不大,没有城池做屏障不一定能够守住,请主公速速从北门回到船避难,一旦江夏失守还能全身而退。”全琮下马抱拳。 “主公千金之躯,要马上离开这险地。”胡综跟着劝谏。 “也好,张飞勇猛非常,你们尽力而为即可。” 孙权说完接过虎士递来的缰绳,随后翻身上马跟着虎士离开,诸葛瑾等人紧随其后往北门而出。 众人惊慌着跑出江夏北门,登上江中的战船才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城内依旧喊杀声震天。 见孙权愁眉紧锁,忠义校尉是仪近前安慰:“我们在江夏的守军很充足,张飞想要轻易占领城池没那么容易,只要能坚持一两日的巷战,陆将军回援必可破敌。” 是仪不提陆逊还罢,提起这事孙权心中一阵后怕,陆逊若真是叛徒他在船上也不安全,于是连忙追问:“张飞的内应为何人?江夏四门的守军是经过严格甄选的,谁能告诉我为什么?” 船上一众文武皆不回答,孙权纠结了很久最后打算保存实力,江夏城中的解烦卫是直属自己的武装,是孙权好不容易攒下的私兵。 “子羽(是仪),你立刻返回江夏城中,通知胡综、徐详、全琮等人,让他们且战且走不要硬拼,想办法撤回到船上来,我们即刻返回柴桑去。”孙权吩咐。 是仪惊得说不出话,诸葛瑾慌忙进言问:“主公您要放弃江夏?若被张飞成功夺取此地,攻入荆州的将士都不能还也,请您务必三思。” “不放弃能怎样?现在城门已失守,即便陆逊带兵归来,谁去抵挡张飞、庞德?”孙权反问。 “呃...张飞、法正只有步骑,即便主公要暂时要放弃江夏,也该移师北岸屯在小城夏口,待陆将军回援再做计较,否则子明(吕蒙)、文珪(潘璋)两部就被困在荆州了。”诸葛瑾继续劝谏。 孙权皱起眉头:“张飞、法正虽没战船过江,但你不要忘了汉水的甘宁,他要是带着关羽杀来夏口,到时还想全身而退?” “呃...”诸葛瑾顿时语塞。 “末将立刻去办。”是仪立刻下船返回江夏。 张飞从子时攻入江夏城,两军交战一夜直到天亮方歇,江东以损失数千兵的代价完全撤出。 意外占领江夏后,徐双一面派人往洞庭送信,一面与法正稳住城内秩序,张飞与庞德则趁势出城夺取港口码头,然而孙权的船队已经起航。 张飞与庞德策马至江边,让骑兵沿江追赶辱骂五六里才回。 主船上气氛沉重,坐在船舱内的孙权脸色铁青,一众文武不敢触霉头,都站在甲板上喝风。 内应张达领着张飞在城中砍杀,在作战中被解烦卫左部督徐详所发现,右部督胡综详查其身份后于刚才向孙权作了汇报。 张达是吕蒙担任驻守江夏期间,从城门正卒提拔的基层军官。 “吕子明想干什么?埋怨封你大都督不痛快,故意让张达来恶心我?你这厮不会真叛了吧?”孙权拍打着案几自言自语,此刻无论陆逊还是吕蒙,他都不敢再相信。 孙权在船舱坐了会,听到窗外已经没了骂声,他准备到甲板上透透气,刚走出船舱看见将领们在窃窃私语。 孙权身影出现在甲板那一刻,船上诸将立刻终止了话题,他们左顾右盼不去回应孙权的眼神。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孙权皱眉询问。 众人都闭嘴不肯回答,孙权的疑虑更加大了,他指着全琮点将曰:“子璜,你来说。” “呃...大家刚才在说虞都尉...”全琮眼神闪躲。 “虞仲翔?说他什么?”孙权追问。 “说他占卜...占卜得准...”全琮吞吞吐吐低下了头。 孙权目光森然,随之冷哼:“占卜得准?如何准法?” 全琮埋头不敢作答,其余诸如胡综、徐详等将也如霜打茄子,都不敢回应孙权的问题。 “子璜?” “呃...剥卦第三爻‘剥之,无咎。’子瑜先生解为‘表面依附的人脱离’,或许应了那反叛的队头张达,此人虽私放张飞入城,但若将歹心用作它途,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所以‘无咎’也能呼应。”全琮吞了吞口水。 “那也是子瑜解的准确...”孙权点头肯定,突然他想起虞翻那最后一爻,原本和缓的脸又垮了。 ------题外话------ 感谢夜央逆行、爆烟子小猛、书友20170623160644448、彭城刺史、208024.q、皇帝內经、明亮的你、火影我最爱、小龙殿下、书友、202204270121033518、世界之汗、17485147、书友20210301106510312170的打赏,感谢投月票、推荐票的俊男靓女。 第五百六十二章 出洞庭陆逊留书 硕果不食,君子得舆,小人剥庐。 事态发展波诡云谲,荆州这颗硕果怕是难吞下,谁会得舆尚未可知,江东却实打实丢了江夏。 ‘小人剥庐。’ 孙权越想这四个字脸色越难看,虞翻前次讽刺自己在江东不得民心,原来还用小人隐喻我呢?他这么会占卜为什么不早点算? “虞仲翔固然比不上宓羲氏,但也比得上东方朔了。”孙权留给众人一句话,转身又走入了船舱内。 孙权动怒的时候,虞翻刚刚抵达陆逊的营地,算上孙权之前派的几次使者,他是三天内抵达洞庭的第五人。 “仲翔何以至此?”陆逊好奇地问。 虞翻吃惊地问:“陆将军怎会如此淡定?胡都督(胡综)没遣人来求援?” “自然来过,此乃蓝田之计,我已派人往江夏向主公解释。”陆逊回答。 虞翻大声提醒:“将军聪明过人,即便真是蓝田之计,你也要立刻返回江夏,张飞、庞德、法正已经围城,回援太慢都难向主公交待。” “可现在调走水军,蓝田的必然回援江陵,大都督岂不功亏一篑?”陆逊仍在犹豫。 “不是让伯言带水军回援,山越步骑也一并要回江夏复命,这是主公给你下的严命,将军要好自为之啊。”虞翻苦口婆心地劝说。 陆逊直接拔出了腰间佩剑,吓得虞翻差点没有瘫在地上。 咔嚓一声,陆逊执剑斩去案几一角,然后狠狠地将佩剑插在地上。 “唉,我还是低估了蓝田,玄鸮果然不是等闲之辈,有此人作关羽的后盾,咱们还图谋什么荆州?能守住江东就算不错了。”陆逊丧气地回答。 虞翻喜道:“将军准备回援了?” 陆逊点头表示肯定,随后让人叫来吴祺、程咨等随军将领,郑重的吩咐:“传令各营将士,秘密收拾行囊,一个时辰后全员乘船。” “将军,我们去哪里?” 程咨与吴祺面面相觑,陆逊为了军心不受影响,孙权前几次的传令,他瞒着没让他人知晓。 陆逊眼神坚定,冷冷地回答:“主公让虞都尉送来新命令,上了船本将军自然会交待。” “那我们的营寨...”程咨追问。 “为了避免蓝田趁火打劫,帐篷等物全部留在原地,大家只带轻便之物上船,但有走漏风声者,立斩不赦。”陆逊露出了霸气的一面。 “唯。”程咨等将领命而去。 “不慌不忙,当机立断,将军果有大将之风。”虞翻赞叹。 陆逊苦笑:“可惜遇上玄鸮尽枉然,若大都督那边也不能取胜,刘备再以荆州、益州、交州之众顺江而下,江东则危矣...” “此事非同小可,伯言可有后着?”虞翻惊呼。 “北方有曹操虎视,这种可能性极小,刘备不一定会冒险,我虽然可以看清楚关羽,但对蓝田没有信心...”陆逊直摇头。 “难道没办法了?” 虞翻心说实在顶不住,回江东后尽快举家逃离,虞家比不上顾陆朱张根深,船小方便调头。 正当虞翻考虑退路的时候,陆逊突然说:“我想到一个办法,可勉力一试...” 从蓝田分兵和陆逊玩阳谋开始,双方大营每日间隔两三里,只是不断派出斥候监视对方。 蓝田为了给陆逊增加心理压力,他每日都在营前练习五禽戏,虽然表现得胸有成竹,但孙权会不会中计很难预料。 张飞、庞德已经出兵六七日,按理说陆逊的大营多少有些消息,但是对面每日安静得跟墓园一般,蓝田心道孙权比赵构还是强不少。 一日下午,蓝田练完五禽戏回帐房休息,高顺突然急匆匆跟了进来。 “先生,对面突然变得古怪,陆逊的旱寨比早上还安静,而且寨门和箭楼上的哨兵也没了。”高顺抱拳禀报。 蓝田听得一个激灵,他下意识觉得围魏救赵起了作用,陆逊该不会是跑了吧? “伯平,马上派斥候近些打探,再集合各营将士准备夺营。”蓝田催促。 “要强攻吗?”高顺不解地问。 “我怀疑孙权已经中计,陆逊已经被迫撤离,但依旧要小心埋伏,赶快去布置吧。”蓝田吩咐道。 “唯。” 半个时辰后,陷阵军突入陆逊的旱寨,进去后发现大营内空无一人,不少粮草辎重都被丢弃。 蓝田与高顺在营中搜寻时,斥候报告洞庭水寨的战船扬帆起航,于是两人快马往长江边奔去。 战马到江边停下,蓝田望着离开的战船叹息:“能够在陷阵军面前全身而退,陆伯言果然有些本领...” 就在蓝田和高顺观望的时候,靠近临江边战船的甲板上走出一将,那儒雅的打扮正是陆逊。 “蓝将军的阳谋果然厉害,陆逊此战败得心服口服,不过我们之间还没结束,也许你的援军到达南郡已经晚了,后会有期。”陆逊拱手行礼。 “那好,来日我们江东再见。”蓝田抬手回礼。 陆逊听得一怔,随后拂袖走进船舱。 “接下来怎么办?”高顺问。 “即刻传令李将军来洞庭水寨汇合,再派侦查兵快马召回江夏的全部兵马,现在江东的水军依旧占着优势,只能趁陆逊返回江夏的空隙,把兵马运往到长江以北。”蓝田皱眉回答。 “我记得先生在沙盘上推演过,洞庭以北的区域沼泽密布,是古时的云梦泽所在,由这个方向登陆会不会出问题?”高顺追问。 蓝田直摇头,“云梦泽是绝对不能上岸的,所以咱们现在还不能着急,需要让李将军派出巡逻船去探查,了解入侵公安、江陵的水军现在何处,要选一处安全的位置登陆,我们回营去研究作战地图,应该会有合适的登陆点。” “嗯。”高顺点头附和。 两人策马向南,走到江东旱寨的大门位置,搜索的士兵交上来一封信,说是在陆逊主帐的案几上发现的。 蓝田大感意外,他把信拿到受中一看,封面上竟是‘蓝将军亲启’五个字。 “陆逊给我留了信?伯平你猜会是什么?” “战书?” 蓝田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当着高顺的面拆封。 第五百六十三章 交州水军的时机 高手过招激将法没用,蓝田不相信陆逊那么低端。 信上写道:蓝将军,孙刘交恶,有旧因,有新由。彼此各为其主,当以大局为重,不论荆州今后属谁?都应牢记曹操还虎踞中原。孙刘两家其一不存,另一家要独挡曹操,三足缺一则鼎不稳也,惟望将军慎重,陆逊敬上。 “陆逊顾虑如此周全,此人应该能与鲁子敬媲美。”高顺看完信感叹道。 蓝田微微一笑:“子敬才是江东第一人,可惜上苍不假其年,陆伯言虽然也不错,但不过是维护家族利益,岂不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此人虽是书生,但用兵比吕蒙厉害。”高顺皱眉点头。 “其实都无所谓,任他足智多谋又如何?战争最终拼的是国力,只要我们不贪功冒进,一边发展一边缓慢向外部扩张,就凭孙权江东那一州之地,此战结束再难翻起大浪。”蓝田眼神坚定。 高顺附和道:“什么足智多谋,与先生相比还不是土鸡瓦犬?何况胡恪那小子还在江东当内应,等击败吕蒙等人以后,咱们还会趁势进取江东么?” 土鸡瓦犬,那可是二爷的专属。 蓝田听完苦笑着回答:“江东的情况很复杂,处理完荆州的入侵者,我们得想办法拿回江夏,然后就不能再继续东进,否则容易被江东士族拽入泥潭,曹操必然不会袖手。” “兵法上不是讲究乘胜追击么?”高顺又问。 “伯平你不明白,江东人对外作战不出力,但是保卫自己家园很上心。”蓝田微笑着回应。 高顺似懂非懂,他挠头笑道:“先生表情如此轻松,应该有自己的打算,总之跟您作对的都没好下场。” 傍晚时分,李异率领船队驶入洞庭水寨,陷阵军也在陆逊的旱寨驻防,水陆士兵属于是拎包入住。 派去公安、江陵方向的侦察兵,到目前为止还没消息传回,派往江夏的斥候才出发半日,等消息传回也是三四天之后,习惯把情报放在第一位的蓝田根本待不住。 李异在水寨安顿结束已经天黑,蓝田把他召到旱寨吩咐:“陆逊的水军返回江夏,公安江陵方向情况不明,通过侦察营打探情报已经合适,你的水军要挑起重担来。” “将军,您吩咐就是。”李异胸中泛起热情。 由于长期在交州监造船只,加上蓝田刻意控制军队规模要求精兵,李异几年时间只训练出三千水兵。 这次好不容易拉出来检验水军实力,却因兵力悬殊被陆逊挡在洞庭南,成了专职给陆路军队搞运输的存在,现在蓝田突然给李异加担子,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蓝田指着大帐内的作战地图说道:“你现在有两个任务,其一要派快船在这片水域巡逻,我担心陆逊回到江夏后会复来,洞庭水口如果被完全封锁,不但是关将军的军粮运不出去,咱们这些军队的后续补给也要中断; 其二要连夜驾船逆流而上往西去,公安港现在的情况我要知道,另外要找到北上江陵的登陆点,吕蒙不会对武陵兴趣多浓厚,他主要目的应该在江陵,我们被陆逊困在荆南实在太久,很担心江陵已经顶不住。” 因为李异统领的是交州水军,战前他已经在蓝田作战室仔细研究,把长江、湘水各段河道了解得比较透彻,此时心中已经大致有数。 “将军放心,我立刻去传达,尽快把前方的情报带回来。”李异抱拳回答。 蓝田嘱咐道:“去吧,夜里行船要注意安全。” “唯。” 夜里,蓝田枕着洞庭的涛声而眠。 他睡梦中数次惊坐而起,脑中老是浮现关羽败走麦城的画面。 “先生,你没事吧?” 高顺与蓝田同睡一个帐篷,他多年作战养成了警觉的军事素质,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够感知。 蓝田坐起来喃喃说道:“按说我应该相信元直与仲陵,但毕竟江陵城的守军实在太少,也不知道吕蒙有没有偷袭成功...” 高顺安慰:“仲陵深得关将军的喜爱,其锋芒甚至盖过了其子关平,关将军把他留在江陵城后方,估计也有震慑宵小的意思,我还是对他充满信心的。” “希望李异能给我带回点好消息,明日伯平还要安排陷阵军把物资搬上船,你早点睡吧。”蓝田说完又躺了下去。 “我很容易入睡的,先生也早点休息,咱们还要靠你扭转乾坤,孩子们其实都已经长大了。”高顺话音刚落,帐篷内就响起了鼾声。 次日陷阵军全天都在往船上搬物资,蓝田在营中坐立不安,一会练习五禽戏,一会又走到江边观看江水东流。 黄昏左右,东北方向突然响起马蹄声。 侦察营军司马褚青随后出现在蓝田的主帐,他带回了张飞攻占江夏、孙权撤回柴桑的大好消息。 高顺闻言大喜,兴奋地说:“三将军果然厉害,如此坚固的城池数日告破。” 褚青紧跟着解释了张飞破城的辛秘,随后向蓝田请示:“先生,张将军派人来问,他们现在该怎么办?” 蓝田敲打着案几沉思没作答,高顺在旁自言自语:“孙权就这么撤回柴桑,荆州的兵马他放弃了?如此轻易撤出江夏,真是匪夷所思啊。” “看来那些谣言影响了孙权。”蓝田说完转身对褚青吩咐:“你立刻遣人去江夏送信,让翼德他们暂时在江夏驻防,陆逊回到柴桑解释完一切,孙权说不定还会来争江夏,荆州的东大门夺回来就别再丢了,这样防守起来也更容易些。” “唯。”褚青抱拳转身离去。 蓝田再次来到地图前,眼下荆州已经形成关门打狗的状态,只要逐个清理那些入侵者就行,不过江东经此一役估计元气大伤。 好消息让蓝田睡了个好觉,次日清晨李异又带回了公安的消息。 孙皎率数百战船把苏飞的困在公安港内,并且封锁了长江的东西通道,是洞庭水口外的第二层封锁线,但李异的侦察船很幸运,发现了一处适合的登陆点。 “孙皎具体有多少船?”蓝田追问。 李异抱拳回答:“大小战船有三四百艘。” 蓝田皱眉点头:“看来孙皎的水军跟陆逊差不多,围而不攻或许是吕蒙的策略,这些船上应该携带着入侵军队的补给,所以才不愿意和苏都督拼命,李将军,你们出手的时机出现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蓝霁校场呛于禁 蓝田让李异连夜去临湘请徐庶,让徐庶赶赴洞庭水寨驻防和居中策应,防止江东战船去而复还。 当天夜里,蓝田与高顺、李异部署作战计划,打算以交州水军吸引孙皎的注意力,掩护陷阵军顺利登陆长江北岸。 长江水道宽阔,秋天大雨水结束,江中的水流平缓,战船逆流阻力不大。 洞庭与公安间有大半日水程,李异的船队清晨出发,西进到中途的时候,随行的陷阵军司马褚青,在长江南岸发现了侦察兵专属信号旗。 船队紧急停船靠岸,终于与之前派出的侦查兵联系上。 侦察兵详细报告了公安港的情况,都督苏飞目前与孙皎在江边持续对峙,但由于兵力悬殊被围困在港口内;武陵太守糜芳亲率守军到江边布防,沿江的箭楼及地势低洼的登陆点,都派出了郡内的士兵去驻守;虽然公安港口现在剑拔弩张,但整个武陵郡还处于安稳的状态。 蓝田得知消息后有些吃惊,这个位面的糜芳比历史上要争气得多,也有可能是蓝田的出现削弱了糜芳的权利,让他没有机会出现在关键位置。 蓝田分析情报后调整方案,让侦察兵由陆路返回公安,与苏飞约定内外合击,想办法击溃孙皎的水军。 申时二刻,船队抵达预定水域。 李异按照作战计划,让百余艘战船横向排开,船只无论大小都打满五色牙旗,这样做除了吸引孙皎的注意力,也是在提醒公安港内的苏飞,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掩护运输船,把陷阵军顺利送到登陆点就算成功。 孙皎对交州水军出现相当意外,按说自公安开始到东流入海,长江这一线水域,已经被江东完全控制,所以他对后方水域没有设防。 李异的船队锣鼓齐鸣,战船齐整地往前方推进,交州水军数量虽然不多,但是操控船只的技术格外的强,他们在海洋中锻炼出的操船能力,其实已经超越了江东水军。 苏飞在公安港内看见船来,立刻指挥荆州战船出港作战,孙皎见状顿时就有些慌了,心说这跟之前的计划怎么不一样? 双方水军在公安水域展开激战,但是结局令人非常意外,孙皎这万人水军的战斗力,远没有传说中的厉害,甚至在交战中显出劣势。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昏暗,孙皎在战船数量占优的情况下,竟然主动往西北的江陵方向撤退,苏飞和李异渐渐发现了问题。 孙皎围困公安的船队虚张声势,虽然港外这些战船的数量,远远超过了万人水军的规模,但很多船都没有足够的士兵。 当李异船队挺进的时候,孙皎紧急地变换战船阵型,把靠后的船只穿插至中间位置。 孙皎此时暗暗叫苦,自己原本有可能出任都督的,结果因为吕蒙的强势沦为后军策应。 眼看着形势与计划出入这么大,孙皎不知道整个荆州战场变成什么样子,只希望吕蒙已经拿下江陵城,否则自己这支空壳的船队,就要被荆州水军反围堵了。 想起在江夏启航的时刻,孙皎脑海里的画面还无比清晰。 当日孙权亲赴江夏码头,为即将出征的四路大军祝酒壮行。 蒋钦与陆逊船队最先出发,他们的目的是切断荆州的粮道; 潘璋紧跟蒋钦船队之后渡江登陆北岸,由陆路缓慢绕行江陵以北,切断关羽陆上的归路; 孙皎最后与吕蒙压轴出发,跟在陆逊船队后面并不着急,因为他们这一路是夺取荆州的关键。 陆逊出其不意夺取洞庭湖的据点,吕蒙在洞庭附近短暂休整,他根据之前商议好的计策,让二十条船做伪装,把精锐士卒埋伏在船舱中,甲板上摇橹、扬帆的船工尽着白衣,打扮成来往贸易的商船。 白衣商船往公安方向进发,沿途的烽火台都未引起警觉。 商船每过一处烽火台岗哨,便让人携酒肉上岸劳军,最后出其不意擒获塔内的哨兵。 商人们为了走船顺利,沿途打点疏通都是人情世故,让吕蒙抓住漏洞如法炮制,成功拔除洞庭与公安间的所有烽火台。 吕蒙的计谋只能瞒过烽火台的哨兵,但苏飞船队是他没法忽略的存在。 吕蒙本想学习陆逊出其不意袭击公安,但苏飞有甘宁、徐庶前后多次提醒,所以他负责的水域每日都在巡逻。 江东水军出现在公安东面水域时,苏飞除了积极组织迎战还派人往江陵报信。 当发现江东的战船有接近千艘,十倍的兵力还迎着头皮上就是不智,苏飞果断退回公安港内,依托岸边的防御设施抵挡。 公安港原为油江口,因为地处长江重要位置,蓝田担任荆南都督期间,指派大将甘宁督造港口。 刘备考虑到公安的区位优势,便将武陵的治所迁移过去,并在公安港原基础上继续扩建,苏飞担任都督后更是强化了防御工事。 吕蒙发现公安的防御堪比当年的江夏,当时他陪孙权攻江夏杀黄祖、擒苏飞,可惜苏飞最后被甘宁百骑劫营救走,苏飞现在又成了自己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吕蒙指挥舰船水战两日毫无进展,第三日便带着主力往江陵而去,他此行的目的是夺取江陵擒关羽,所以不想在公安浪费时间和兵力。 两日战斗虽然拿苏飞没办法,但吕蒙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虚实,于是留下一万水军给孙皎,他的任务就是把苏飞困住公安港内。 后来吕蒙进攻江陵受阻,陆续从孙皎这里抽走兵将,让孙皎的三百多艘战船成为空壳。 苏飞虽然被困在公安,但是他的消息成功送达了江陵。 消息刚到江陵不久,城中就变得紧张起来,城防校尉向巡立刻下令关闭四门,并向各城门调运物资增派守军。 城西的一个普通军营,校场中天天都有激烈的打斗声。 十二岁的蓝霁坐在看台上,看着他手下儿郎与曹军俘虏对练。 “于将军,你的兵也不怎么样嘛,连我们这群孩童都比不过。”蓝霁扭头对囚车中的于禁微笑。 于禁像这样被呛已经数十次,此刻他根本不愿意再开口。 他被蓝霁弄来‘观战’月余,心里那份屈辱不知向谁倾诉,心说我的兵饿着肚子跟你们打,谁能保证打得过? 再说这些家伙能叫孩童?每个人不但个头不矮还灵活有力量,拉到前线就能当精兵用。 就在蓝霁看得无趣的时候,关兴突然出现在校场边,他边跑边喊:“仲陵,咱们的机会来了。” 第五百六十五章 早晚都是一家人 关兴虽然比蓝霁大四岁,但因为小时候体弱多病,他十六岁的个头跟蓝霁同样七尺,两人看上去就跟同岁一般。 因为关羽的家教非常严,关兴很少有机会独自外出,这种情况持续到蓝霁到江陵常住,两人经常一起玩耍练武,偶尔就会有机会出府玩耍。 蓝霁自从担任军司马后,绝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州牧府,关兴就常常以找他做幌子,溜到蓝霁的少年军营玩耍。 “安国兄,发生了什么事?” 蓝霁见关兴又来串门,双手一拍座椅扶手一跃而起,夸张的弹跳力直接看傻了于禁。 关兴表情凝重地说道:“江陵四门就在刚刚关闭,向校尉正在往各门调拨...” “先带于将军回牢休息。”蓝霁立刻打断了关兴,看着手下人将囚车推远,才继续小声询问:“莫非江陵城有变故?” 关兴点点头,“听说苏都督派人来传信,江东上千战船出现在公安水域,看上去来者不善的样子,他提醒江陵驻军加强防守,现在徐军师不在城中坐镇,向校尉就把这重担挑了起来。” “江陵驻军被多次抽调,现在只有不到三千人,向将军现在的压力应该不小,我这个少年营也要帮帮场子。”蓝霁眼神坚定。 “我够意思吧?如果有机会上战场,你可得把我带上。”关兴在蓝霁肩上轻轻挥了一拳。 蓝霁听得一怔,然后直摇头,“那怎么可以?没有外舅允许,谁敢带你去作战?再说我这都是少年兵,向将军还不定同意守城呢。” “仲陵你少来骗我,徐军师离开之前,不是给了临断之权么?向将军还能管得了你?”关兴直接拆穿了蓝霁。 蓝霁憨憨地回应:“战场上刀剑无眼的,万一安国有什么损伤,我如何给外舅交待?” “真不够意思,枉我经常在小妹面前讲你好话。”关兴哀怨地看着他。 蓝霁挠头表示无语,虽然自己和关银屏定下了婚事,但两人的年纪都还不大,离真正成亲还需要好几年。 他这个岁数很多事都已看明白,母亲那么厉害都被父亲管得服服帖帖,关银屏的武艺都是蓝霁教的,将来更管不住自己,这二舅哥想干什么? “别忘了我帮你找徐军师说情,否则于禁怎么可能成为你的私囚?”关兴见蓝霁不答话,跟着继续补充。 蓝霁听得满脸无语,以父亲和徐军师的交情,他自己去要人也应该没问题,只是当时已经去要了俘虏,不好意思开口再去要俘虏主将,这才让关兴代为跑了个腿,没想到他居然还邀功。 “安国兄,并非我不愿带,实则是你没受过训,上了战场不听号令,是很容易出问题的。” 蓝霁苦口婆心解释,他手下这些少年兵是根据高顺的方法训练,除了日常刻苦训练单兵作战能力,最重要的就是令行禁止。 关兴急忙争辩:“我好歹也是将门之后,虽然在武艺上没法跟你比,难道还不如他们么?大不了给你当随从,父亲向来都很重视你,就算有点逾矩行为,也必然不会惩罚你,替我掩护掩护怎么了?大家早晚都是一家人,还是不是好兄弟啊?” “呃...好吧...”蓝霁挨不住关兴软磨硬泡。 两人随后来到江陵南门,看见守城将士各自在忙碌着,士兵们往城墙上搬运箭矢、石块、滚木等防守物品。 登上城楼,向巡正在布置设防,见到两人不敢怠慢,快步迎了上去。 “两位公子缘何至此?”向巡拱手行礼。 “向将军,据说将有战事?”蓝霁与关兴回礼抱拳。 向巡微微一笑,指着楼下搪塞道:“没有的事,江陵固若金汤,我只是让守城将士演练演练,两位公子还是回少年营玩耍。” “向将军何故隐瞒,苏都督的斥候就在驿站,刚才在街上差点与我撞上。”关兴皱起眉头。 向巡听得一惊,连忙嘱咐:“公子不要声张,现在徐军师不在江陵,要是被细作恶意传播,很有可能引起恐慌,城防军没精力去维护治安。” “我们是来帮忙的,我那里还有五百人,向将军你看能不能帮得上忙?”蓝霁问。 向巡说道:“我知道蓝公子有临断权,你若是真想为防守江陵出力,可以帮着维护城中的秩序,我担心江东军队一旦来攻,江陵城会短时间陷入慌乱之中。” “江东军什么时候会来?”蓝霁追问。 向巡摇头回答:“具体什么时候不知,但按照苏都督的推断,应该会很快抵达江陵,江东兵临城下那两天,城中绝对会有短暂的骚乱,蓝公子可用临断权处置,只要坚持几天就没问题,城中粮草坚持数月没问题。” “那好办,我马上回去安排。”蓝霁说完突然想起什么,便跟着补充道:“看刚才见到城防兵在搬物资,要不要我调些俘虏给你?那些不愿意挨打的羸兵,应该很愿意跟您干活。” “如此甚好,有几百人就行。” 蓝霁组建少年营的事,向巡早就已经听说了,谁能想到十二岁的孩子,能够想到利用俘虏训练,但这样真实的搏杀,远比击打木桩管用。 “安国兄,我们走。” “哦好。” 蓝霁回营挑了五百个俘虏交给向巡,这些人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中屡战屡败,每天清汤寡水一顿饭当陪练都不称职,去给城防军运物资能吃上饱饭,他们好多人都感动得哭了。 俘虏原本看不上这群孩子,特别那些武艺不俗的军官,可跟蓝霁过招后都成了小趴菜,心说这家伙哪里是在闹着玩?分明是在挑选虎豹骑。 三日后,吕蒙两万大军抵达江陵城外,看着城墙上旌旗招展,他就知道城中已经有了准备。 韩当护着吕蒙走到城下,然后对着城楼上大喝:“我主奉天子诏收取荆州,而今江东天兵已至,还不速速打开城门。” 向巡探出头来,轻蔑地说道:“你主就是孙权小儿么?他与父兄寇乱江东多年,天子怎么会给贼寇下诏?真笑煞人也。” “匹夫,安敢无理?”吕蒙大怒。 第五百六十六章 越打越多的守军 向巡冷笑:“哟?你还急了?” 吕蒙强忍心中怒火,然后从怀中拿出诏书,厉声喝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此乃天子封赏诏书,我主现为骠骑将军、荆州牧、南昌侯,并奉命征讨自立为王的逆贼刘备,以及盘踞荆州的爪牙关羽,尔等见诏还不速降?” “我主也奉天子诏进汉中王,关将军也收到过诏书北上勤王,尔等矫诏也敢拿出来献丑?”向巡虚着眼睛。 “刘备矫诏僭越称王,尔等从贼黑白不分,当真是混账该死。”吕蒙咬牙切齿。 “城下匹夫为谁?口气如此之大,莫非刚刚如厕归来?”向巡继续揶揄。 韩当听到这里都忍不住了,他用雄浑的声音怒喝:“此乃我江东大都督吕蒙将军,岂是你等无名小卒能认识的?” “吕蒙?就是在关将军面前谄媚的鼠辈?果然生得尖嘴猴腮、面目可憎,这等拙劣嘴脸本将军不看也罢。”向巡冷笑。 吕蒙差点气炸,韩当跟着呵斥:“江陵城中守军不过两三千,我们现在兵力十倍于你们,如果不识时务负隅顽抗,城破之后就是玉石俱焚,刘备自诩汉室宗亲、仁义无双,将军何不当着天子诏书开城投降?那样也不会让百姓受苦。” “哈哈哈,你们还知道我主是汉室宗亲呢?天子会给宗亲下诏书,还是会给寇乱江东的反贼下诏书?这不是高下立判么?”向巡开怀大笑。 “混账,汝姓甚名谁,敢通报姓名否?屡次藐视污蔑我主,破城后定要剐了你。”吕蒙满脸怒色。 向巡对着吕蒙指指点点,“此等气量也配为大都督?本将军乃是南郡向巡,虽然只是小小校尉,但想剐我还得拿出真本事。 不过孙氏为贼寇岂有谬哉?昔日孙坚强抢吴氏为妻,其子孙策强纳大乔为妾,孙权又强纳袁术之女为妾,他们父子对待女人尚且如此,何况那不属于他们的江东?” “大都督,多说无益,强攻吧。”连韩当也忍不住了。 “向巡,我记下你了,等待我的怒火吧。” 吕蒙说完被护送回阵,很快江东兵马就对江陵发起进攻,但江陵城池高大且坚固,而且向巡已经做足了准备,几轮攻势下来江东一方损失惨重,反而向巡显得游刃有余。 江东一方从午后打到傍晚,最终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城外扎营休息,原以为对方守军少会闻风而降,结果遇上向巡这么个硬骨头。 夜里用过晚饭,吕蒙躺在帐中小憩,韩当突然带甲走了进来。 听到响动吕蒙坐了起来,“老将军辛苦,刘备手下这些人诡计多端,说不定会在夜间劫营,咱们小心一些总没坏处。” “大都督思虑周全。” 韩当表面上点头附和,心中却不相信向巡敢出城劫营,毕竟对方只有两三千的守军,吕蒙现在这么谨慎,完全是因为当年在交州的耻辱经历,他被甘宁和沙摩柯在夜里教育过,这个时候就成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韩老将军睡前去布置一下,明日把我们的军队分成三份,到时候从东西南三面同时进攻,只要动静闹得足够大,城中那些细作就能趁势作乱,我就不信那向巡用这点人能守住。”吕蒙露出阴翳的表情。 “大都督早点休息,末将这就去办。”韩当抱拳退出了出去。 次日,吕蒙把江东军分成三部分,共九组人轮番从三面同时进攻,目的是用车轮战耗费守军体力,待到守军过于疲惫就有破城的机会。 向巡因为守军人数有限,不得不来往各城门之间督战,他发现江东士兵嘴里喊得厉害,但在密集的弓箭、落石、滚木招待下,能够通过云梯爬上城墙的少之又少。 吕蒙的车轮战持续了一天,守城士兵瘫坐在原地就睡了,对方几乎一刻都没停止过,所以防守的强度非常大,向巡还要安排士兵夜间值守,也不知道这种日子要持续多久,但好在城中军用物资囤得够多,食物储备也很十分丰富,只要能够坚持十几天,他相信江东的攻势就会减弱,毕竟守城方有巨大优势。 当天夜里,蓝霁与关兴在城中巡逻时,逮捕了违反宵禁上街的数十人,两人来不及审问是否细作,全部下狱关押打算战后再处理。 吕蒙提前送来的内应,大多数都在这天夜里被抓捕,他们误以为城防军忙不过来,所以打算放火作乱,有意让江陵百姓恐慌,这样就可以趁火打劫抢占城门,可惜最后被那五百少年兵收拾了。 接下来两天,城外的攻势不减,城墙上的守军非常疲惫。 向巡为了给部下争取休息时间,又找蓝霁要了些曹军俘虏辅助守城,这一次他们除了搬运军需物资,还得站上城墙向下扔落石、滚木。 因为担忧俘虏们趁机作乱,蓝霁给每面城墙派出百名少年监军,他们磨刀霍霍站在俘虏们的身后,一旦发现对方有哗变的迹象,就可以当场进行诛杀。 俘虏们被蓝霁折磨了一个多月,原本的棱角和傲气已经全部消失,在这些‘恶魔’少年面前,他们只能被动选择服从,走上城墙扔石头总比挨打强,守了两天城反而还填饱了肚子。 夜里,蓝霁又让少年兵们上街巡逻,完全堵死了那些漏网之鱼的路,向巡那边的压力直接降低大半。 这一刻,向巡终于明白关羽和徐庶的用意,原本徐庶留下的五千俘虏,也间接成了蓝霁用来守城的工具。 向巡觉得蓝霁完全就是为战而生,调兵遣将比他这个校尉还熟练,但向巡不知道蓝霁从小就耳濡目染,有些东西早就已经写在了血脉中。 攻守双方,此消彼长,江陵城越守的轻松,城外的吕蒙就越苦恼。 五天过后,江东军的折损已达三成,负责车轮战的九个组,其规模越来越小,吕蒙见状不得不减弱进攻,然后派人到孙皎处继续抽兵。 吕蒙望着江陵城眉头紧蹙,究竟是以前的情报有误,还是那向巡的组织力太强?怎么守军好像越来越多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 箭书传谣乱军心 面对江陵的顽强防守,吕蒙也并非没有后招。 趁着晚上兵将休整的时机,吕蒙把傅士仁叫来询问:“傅将军曾是刘备的旧臣,对于江陵的情况应该了如指掌,如今向巡不识好歹奋起反抗,汝可有计助我破城?” 傅士仁当初无奈降敌,孙权为了给降将们作出表率,对这种卖主求荣者官加江夏都督。 都督是军中高级官职,但傅士仁几乎没有实权,在吕蒙帐下只能算个光杆将军,就连他那些随从卫兵都是吕蒙指派的人,除此之外他的家眷更是被接到了建业,美其名曰后方既安全又条件好,让将士们可以全心全意为国效力。 傅士仁在江夏期间遭受了不少白眼,但是大错已经铸成便无法反悔,眼见孙权和吕蒙并不信任自己,他跟着出征荆州也是人浮于事,整日就这么混日子得过且过。 “呃...末将离开江陵多年,好多事情都忘了...”傅士仁搪塞道。 吕蒙望着他意味深长地问:“傅将军记忆这么不好?还是应该好好回忆回忆,不在战争中多立点功劳,你妻儿脸上也无光不是?建业那些将军家眷可是很攀比的。” “末将实在是...”傅士仁像老油条般继续闪躲。 “不过你尽管放心,傅将军是我的部下,建业城中那些纨绔子弟,应该会卖我大都督的面子,但如果你不愿意助我破敌,我吕蒙也就没法照看那么全面...” 吕蒙虽然说得隐晦,但言语中的威胁已显露无疑。 傅士仁知道自己躲不过,于是硬着头皮回答:“末将一定尽力回忆,不知道大都督具体想问什么?” “我就想知道向巡的弱点,怎么才能让他放弃抵抗?或者说江陵还有什么隐患?”吕蒙皱起眉头。 “咳咳,这几年情况我不清楚,但关羽此人相当傲慢,与荆州士族大多处的不愉快,刘将军占领益州迁移时,很多人都选择迁移入蜀,就是不想整日看关羽的脸色...”傅士仁小声回答。 吕蒙轻轻点头,“看来傅将军也受过关羽的气,如今转投江东该意气风发才是,请继续说下去。” “江陵守军少,大都督何不派细散布流言?但是现在城门紧闭,实在不行只能箭书传信...”傅士仁低头说道。 吕蒙心说本都督早就派了细作,奈何这段时间闹下的动静不小,可惜城中根本没有任何响动,傅士仁所说的箭书传谣言倒可以一试。 “傅将军与那向巡熟悉吗?”吕蒙又问。 傅士仁捋着胡须皱眉回答:“咳咳,此人出身荆州大族向氏,因为不是向家主脉,所以不能与向朗、向宠那样跟着入蜀,听说现在也仅仅是个校尉...” “其人武艺如何?” “尚...尚可吧...” 吕蒙听后点点头,心说傅士仁口中的尚可,那不就是弱得不行么?随后挥手让他回去休息,跟着又唤来老将韩当商议。 “韩老将军,这几日你在前方指挥,对双方的情况了了如指掌,你认为还能继续强攻下去么?”吕蒙将韩当请到身旁坐下。 韩当皱起眉头,“江陵城池坚固,攻防的损伤本来就大,大都督的车轮战很有效,能够快速消磨守军的气力,但那向巡也不是无能之辈,这两日补充了些无甲的兵,或许是临时在城中征召的新兵,他们主要负责仍石块、丢火把等,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打啊。” 吕蒙轻轻拍打额头找原因,突然他好像想起点什么。 “会不会是关羽从樊城带回的俘虏?于禁被擒的曹兵可有数万。”吕蒙想到这一点十分吃惊。 韩当听得目瞪口呆,他怔了一会才喃喃地说:“向巡这厮也太胆大了,一旦俘虏哗变还得了?但大都督的推断应该没错,那些无甲兵感觉并不是普通百姓,咱们要好好利用起来。” 吕蒙起身冷笑:“老将军明日多备弓箭手,另外把投石车集中起来,我要给向巡匹夫准备大礼。” “唯。”韩当抱拳。 接下来几天时间,吕蒙放弃了蚂蚁式的爬城进攻,而是用弓箭手、投石车,密集向江陵城内投掷谣言、煽动的信息。 飞出城中的谣言花样百出,有关羽已经战死樊城,有荆州已经尽归江东,有徐庶已经暗中投敌,也有向朗、向宠被刘备诛杀... 吕蒙派人胡编乱造,有的没的一股脑投了进去,就像蓝田之前所在的时代,网络上那些可笑又无耻的公知言论。 谣言的对象是江陵守军,是城中的官员和百姓,而那些煽动的信息,则瞄准了城中的俘虏,承诺诛杀反抗守军一名,赏赐荆州的良田一亩、五百钱;诛杀江陵军官一名,赏赐荆州的良田十亩、五千钱;诛杀恶首向巡者,赏赐荆州的良田百亩、百金;能开城献降者除了赏良田、金银,更能封侯。 吕蒙此时随意承诺,反正口说无凭的事,即便事成之后他大可不认。 城外数日密集的发射,让江陵城中谣言满天飞,给向巡带来了莫大的困扰,守城士兵看俘虏们的眼神都变了,生怕这些人会突然偷袭,带着自己的头颅去领赏。 向巡眼见情况在变糟糕,只好请蓝霁把曹军俘虏带回少年营。 在城墙上吃了几天饱饭,加上吕蒙外部谣言的刺激,让这些俘虏的心态都变得浮躁起来,回到校场后眼神都变了,以前在曹营中那份桀骜,又回到了他们的身上。 囚车里的于禁发出了冷笑,心说这才是我练出来的兵,吃饱后的精气神立马显得不一样,虽然他们仍然被少年兵控制,但在几个军官的带领下,已经敢直视蓝霁的眼睛。 “仲陵,现在怎么办?少年营要是一直看着他们,就没法抽身去助向将军,城中现在情况十分不妙。”关兴在蓝霁耳边小声提醒。 “取我戟来。” 蓝霁望着校场内列队的俘虏一声大喝,随后两个少年兵去大帐中扛来苍龙破军戟。 关平以及囚车中的于禁听得一怔,不知道蓝霁又想耍什么花样。 蓝霁手执苍龙破军戟睥睨众人,无比狂妄地说道:“天晴了,雨停了,你们觉得又行了?你们自己选十个出来和我打,但凡能够伤得了我半分,我就做主放你们出城去。” 见无人应答,蓝霁又朗声补充:“把兵器架给我抬来,我让你们人人都有武器,可别说我欺负你们。” “是一对一吗?” 俘虏中有个官长壮起胆问道,蓝霁强大的实力早就呈现,寻常两三人都没法近他的身,一对一根本不可能有机会。 “一对一还有必要吗?等会十个一起上吧,但凡有一人能伤我半分,我就放你们十人离开,若是你们能杀了我,那么这里所有人都自由了,包括你们的主将于将军。”蓝霁露出微笑。 “那要是我们败了呢?”那官长追问。 蓝霁盯着戟的寒光,嘴中冷冷地吐出四个字:“把命留下。” 第五百六十八章 拳头大就是铁律 “仲陵,是不是...”关兴见蓝霁如此霸气,心说你不该这么狂,没有战马相助的步战,群殴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关兴正准备出言阻挡,蓝霁将手一扬示意他不用说下去,一股威武的气势非常有压迫感,关兴突然觉得蓝霁有点像自己父亲。 于禁坐在囚车中冷笑,心说少年郎你装什么装?昔日典韦那是何等的强悍,还不是寡不敌众被人杀了?你有什么资格这样狂,真以为自己就是关羽吗? “没人吗?不敢就给我严守规矩,到了我的营地就得服管,是龙也得给我盘着,是虎也得给我卧着,不然就拿出本领来挑战。” 蓝霁见没人回应,环视众人继续叫嚣着,这些日子他很少下场出手,俘虏们都是从其他人那里知道蓝霁的厉害 希望是最幸福的事,希望也是最危险的事,因为一旦有了希望,人就容易失去判断力。 俘虏们见蓝霁不是在说笑,人群中就陆续开始躁动起来,于禁不停给刚才问话的官长牛遵使眼色,因为希望之火也在他心中燃起。 “我愿意试一试。”官长牛遵率先站了出来。 蓝霁见状微微颔首,心说你想试试就试试,输了把命留下就是了,然后陆续有人站了出来。 囚车中的于禁微微点头,他也认为这十个兵将能力不俗,说不定有机会斩杀蓝霁救自己出去,关羽让如此少年统领军队,还是太过儿戏了一些。 蓝霁走到校场一边,示意那十个人去挑选兵器:“这些武器都是我的兵在用,你们可要好好挑选,因为这可能是你们最后一战。” 十名俘虏没有还口,他们各自在兵器架上挑选武器,从重量上来看就没做手脚,拿上兵器后心里踏实了许多。 虽然营地四周箭楼上弓箭手众多,但他们寻思只要斩杀了蓝霁,这些少年兵必然就会溃散,那时候逃出城或者杀几个守军领赏,即便回不了家乡也能好好过下半辈子。 俘虏们各自挑选刀枪剑戟,他们持械跟在牛遵的身后,缓缓向蓝霁靠了过去,并摆出攻击的架势。 关兴将手按在剑鞘上,打算随时入阵支援蓝霁。 “还磨蹭什么?一起上吧。”蓝霁大喝。 “给我杀。”牛遵呐喊着扛着大刀带头冲了上去,其余俘虏清一色选的都是长兵,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面对蓝霁手中的长戟,他们不敢冒险选用短兵器。 “来得好。” 蓝霁右脚向后一蹬,借助大地的回弹力向前一跃,双手擎住苍龙破军戟,向对方攻来的方向挥去。 当的一戟,劈天盖下。 牛遵瞪大双眼举刀柄去挡,那澎湃的力量仿佛山崩,顷刻间从刀柄来到手臂,牛遵抵挡不住被压得半跪在地上。 后方跟来的俘虏登时大惊,他们见蓝霁如此勇猛,纷纷绕到他侧面和身后,各自都打起了小算盘,攻正面那不等于找死么? 牛遵跪地把力量卸在大地,但他的膝盖和手臂的关节,被蓝霁刚才一击震得发麻,刚刚回过神晃晃起身的瞬间,蓝霁的第二击又排山倒海而来。 蓝霁一击得势,落地的瞬间又借力腾起,身体在空中旋转一周,苍龙破军戟的月牙向下,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光。 两招之间根本没有一丝停顿,这需要强悍的力量做支撑。 咔嚓一声,鲜血喷涌。 苍龙破军戟二次降下,牛遵直接被削去半个脑袋,他脸上剩下那只眼睛,已经没法将看到的信息传回大脑。 蓝霁没有时间理会牛遵的痛苦,因为他耳边听到奔跑带起的细微风声,他运用步法闪转腾挪,立刻让自己处在对手的正前方。 身体快速移动的同时,蓝霁手中的苍龙破军戟也没停,闪转腾挪的瞬间戟随身动。 长戟破空而去,标准的横扫千军,这一击直接掀翻两人,震掉了三人手中的枪矛。 蓝霁今天有如此倚仗,全靠小时候吕玲绮给他基础打得牢,如此敏捷稳健的步伐,让他步战比马战更强。 苍龙破军戟或刺或扫、或压或挑,它就像长在蓝霁手中一般,几招下来就让俘虏就死伤半数,关兴渐渐松开了按住剑柄的手,他看着蓝霁说不出的羡慕和敬佩,到底是能与父亲交手的家伙,岂能被这些杂鱼挡路? 囚车中的于禁更是目瞪口呆,这一刻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温侯吕奉先又回来了吗?眼前这孩子直逼魏国顶流,眼看着关羽、张飞都要慢慢老去,可刘备这边又出现如此强者,魏国的年轻一代谁能抵挡? 盏茶的功夫,蓝霁已经击杀了六人。 这时候,剩下四人扔掉武器,匍匐在地上求饶。 十个人都打不过,何况现在只有四个人? 蓝霁见状冷笑:“这么快就放弃了?我之前就说过输了要把命留下,岂不是军中无戏言?” “将军...饶命啊...” “我等有眼无珠...” “我们再也不敢了...” ......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一个可以活下去的机会,我给你换个人试一试。”蓝霁轻蔑地说完示意关兴过去,然后小声问:“安国,你可曾斩将杀敌过?” “没有。”关兴摇摇头。 “现在给你个机会,敢对战这四人否?”蓝霁问。 “土鸡瓦犬,有何不可?”关兴激发出心中傲气,他走到兵器架上取来大刀,凛然地看着匍匐的四个俘虏。 关兴从小耳濡目染,刚才见到血光也不惧,蓝霁跟着高顺练过胆,更在关羽的示意下,亲手处决过罪犯,所以现在相当有胆色。 四个俘虏见蓝霁语气坚定,也知道军营中令出如山,即便战死那也是自找的,只希望关兴没蓝霁那么恐怖。 关兴的步战能力的确不及蓝霁,但也不是几个杂鱼能撼动的存在,再加这些人要么已经负伤,要么此时力量也消耗得差不多,很快就成了关兴的刀下亡魂。 十具俘虏的尸体,让整个浮躁的校场彻底安静下来,蓝霁和关兴没有殴打饿卒羸兵,而是凭自身实力碾压了对手。 俘虏们战战兢兢不敢说话,蓝霁给他们点燃的希望又亲自掐灭。 想要完美掌控营中的话语权,只能靠自己的拳头打出来,这是高顺传给蓝霁练兵的铁律。 第五百六十九章 傅士仁劝降受辱 五百少年兵都是将门子弟,有些人曾经也见过血,但大多数都是今天才见到,是主将蓝霁亲手给他们展示斩将杀敌。 狂放霸气的攻击,干净利落的击杀,给这五百少年烙下深深印记,热血在他们心中翻涌激荡,现在对蓝霁更加心服口服。 蓝霁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便让人把十个俘虏带去安葬,然后登上校场的点兵台。 “从你们被俘那一刻起,就应该知道自己今后的命运,没有杀降已是仁至义尽,现在我打算给你们一次脱离奴籍的机会,那就是跟着我保卫江陵城,战后仍然可以收编为军籍,而且不会让你们北上对付曹操。”蓝霁铿锵说道。 古代处理俘虏的方式,大致可以分为:屠杀、纳降、收编为奴、遣返家乡。 其中纳降分战斗前、战斗中、以及战败投降,前两者可以转为降军被收编入伍,战败投降要么被屠杀祭旗,要么被收编为奴充作壮丁,在后方从事建筑、运输等体力劳动直至死亡。 蓝霁见众人不说话,他跟着补充:“我乃交州牧、后将军蓝田之子,荆州牧、前将军关羽之婿,此战江东鼠辈必败无疑,战后可调尔等征讨江东,或者安排至交州务农,本将军言出必行、一诺千金。” “我等愿听将军调遣。” “我等愿听将军调遣。” ...... 俘虏中有一人带头,随后所有人都齐声高呼,语气中有希望更有敬畏。 蓝霁注意到这些人的眼神转变过程,从收到箭书时的疑惑与不安,回到校场内露出的桀骜与贪婪,再到十个官长战败身亡的惊恐与震撼,最后完全停留在敬畏和服从之上。 心情就像过山车般起伏不停,于禁在囚车中见蓝霁年纪轻轻,治军练兵竟然如此老辣,他最后忍不住询问:“小将军果然厉害,我有一问不知能否解惑?” “哦?于将军请说。”蓝霁和关兴都疑惑地看着他。 于禁问:“将军治军练兵很有手段,不知是师从蓝将军还是关将军?” 蓝霁摇头回答:“高顺,高伯平,于将军认识吗?” 于禁吞了吞口水:“莫非是吕布帐下的中郎将,陷阵营的统帅高顺将军?” “对啊。” “难怪当初下邳没寻到尸首,他居然还活着...” 蓝霁看见于禁失神的表情,心说父亲和高伯伯这些年太低调了,能让曹操的大将如此激动。 “高将军现在何处?陷阵营还存在吗?”于禁继续追问。 当初曹军攻破下邳,八百陷阵兵只有十八人跟高顺金蝉脱壳,其余人就随徐双编入张辽所部,失去了高顺的陷阵营,就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蓝霁笑着回应:“陷阵营已经扩张为万人的陷阵军,高将军自然跟我父亲在一起,现在应该在断吕蒙的退路吧?所以江东鼠辈怎么可能赢?” 于禁听后倒吸一口凉气,八百陷阵营已经够恐怖,万人的陷阵军那还得了?他突然想起高顺忠义无双,但为何会归顺声名不显的蓝田? “小将军与温侯吕布可有关系?”于禁想到了一个可能,因为下邳战后吕玲绮也失踪了,曹操只在她闺房中搜到一盒书简。 “他是我大父。”蓝霁不以为意地回答,吕布虽然武艺天下无双,但是名声始终差了些,他平时都很少挂在嘴边。 “难怪...难怪...”于禁悻悻然。 解开谜团之后,一切都变得无比合理,眼前这孩子是吕布的外孙,难怪一身武艺那般惊人,于禁再也不敢小瞧蓝霁。 将曹军俘虏彻底驯服后,蓝霁与关兴找到了向巡,两人想负责江陵西门的城防,因为少年营就驻扎在城西,调兵遣将也比较方便。 向巡刚开始有些犹豫,因为担心把少年兵推上城墙,于禁那几千俘虏就没人约束,最后关兴将校场立威讲了出来,少年营就接管了江陵西城门。 箭书谣言飞入江陵,城墙上的俘虏被撤下,一切都在吕蒙的掌握之中,眼看着事情向好的地方发展,他终于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韩老将军,箭书似乎起了效果,向巡这两日频繁调动守军,咱们攻破江陵指日可待,公安的兵力调回来多少?”吕蒙问道。 韩当抱拳回答:“孙将军按照大都督要求,抽调了七千将士来江陵助战,我们攻城的兵力已经足够,但公安那边就外强中干了...” 吕蒙自傲地说:“公安现在兵少船寡,看到孙将军那数百战船,应该会裹足不前的,即便苏飞出港交战,也突破不了我们的封锁,只要能夺取江陵擒杀关羽,武陵便可传檄而定。” “末将正在调整编队、补充云梯等器械,两日后又可以用车轮战攻城,没有曹军俘虏帮忙守城,向巡那些许守军不可能挡得住。”韩当接着汇报。 吕蒙点点头,“如此甚好,但现在我们也不要闲着,我听说傅将军与向巡有旧,可趁双方罢兵期间去劝降,或许凭将军三寸不烂之舌,能让我们兵不血刃呢?” “呃...末将已离开多年,只怕向巡未必肯听啊。”傅士仁推辞道。 “试一试也无所谓的。” 吕蒙不由分说,带着身边几员将领,便往江陵南门而去,傅士仁无奈被裹挟其中。 见江东兵马去而复来,向巡让城上守军拈弓搭箭、严阵以待。 傅士仁硬着头皮催马上前,然后对向巡抱拳行礼:“向将军别来无恙,想当初...” “住口,背主求荣的老贼,有何颜面与我叙旧?我要是你就自刎城下。” “我...” “快滚,我不想见到你。” 傅士仁语塞不能还嘴,自己也算刘备的元老大将,没想到被迫归降江东后,反被庶出的向巡所奚落,这厮当初郁郁不得志,还是自己给关羽递了话,但此时却翻脸不认人。 傅士仁红着老脸回到吕蒙面前,面带惭愧地说道:“末将无能,那向巡如今生得利口,恐不能劝降也...” “人不思报恩与禽兽何异?向巡曾经欠下将军人情,此时不讨还更待何时?”吕蒙语气加重。 “可我实在...” “为将者要宠辱不惊,前些日子我亦挨此人辱骂,你看我有没有放在心上?傅将军要用心去劝降,否则城破之后百姓遭殃,向氏一族想要保全必须投降,否则城破后我下令十日不封刀,那时候可就晚了。” 第五百七十章 韩当狂言激小辈 见傅士仁扭扭捏捏,吕蒙突然变得严肃,他直接挑明威胁:“将军若是不愿为江东效力,你的妻儿可能就得不到保全,战争结束后我会建议主公,把他们流放到扬州南部去。” 扬州南部地广人稀,现在大多是荒蛮山越人的部落,吕蒙这个时候图穷匕见,一定要让傅士仁出力。 “大都督,你...” 傅士仁怒火中烧,要不是被这厮下套,自己不会落得这般下场,但是木已成舟也无可奈何。 “磨磨嘴皮就能得功劳,傅将军你要往好的方面想。”韩当也从旁劝说。 就在傅士仁准备再去劝降时,一名斥候从西边策马赶来。 “大都督,江陵西门突然更换守军,向巡把原有的士兵和将领都撤了,现在城上全是之前的俘虏兵。” 吕蒙听得一怔,心说这向巡抽什么风? “大都督,西门说不定是个机会,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韩当连忙提醒。 吕蒙点点头,然后沉声对傅士仁吩咐:“我与老将军去西门看看,傅将军留在此地用心劝降,若不用心就要牵连家眷。” “唯。”傅士仁抱拳咬牙低头,默默把吕蒙骂了一万遍。 吕蒙与韩当交待完即刻离开,他的几名亲随立刻围在傅士仁身边,阴阳怪气地催促:“傅将军,你也不想家眷受委屈吧?请继续努力劝降,别让我们难做。” 傅士仁脸色铁青,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当他重新走到城下时,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请向将军上前答话。”傅士仁对守城士兵呼喊。 片刻过后,向巡站立在城头,轻蔑地看着城下冷哼:“你不但不忠不义,还极度厚颜无耻,有什么脸存活于世?” 傅士仁想到家人,一改此前的‘腼腆’,他不顾对方的侮辱,转而冷静地说:“向将军好威风啊,似乎忘了当年自己的身份,那个落魄的向家庶子。” 向巡听出了傅士仁的弦外之音,但他始终神色不改,朗声回应:“国家大事面前,一切私情都要抛开,我看你投敌叛国,也得过并不风光吧?” “为将者,要学会审时度势,如今江陵危如累卵,向兄若继续负隅顽抗,不但祸及城中百姓,还会连累向氏一门,此大不智也。 向兄若能顺应天意,大都督承诺不加害百姓,向氏的利益也会得到保障,如今庞、马、向、习等大族主家均已入蜀,你身后的旁支有可能成为荆州豪族,这种机会百年难遇,希望将军三思而行。”傅士仁恩威并施,不停对向巡进行施压。 “呸,我岂能学你卖国求荣?孙权匹夫能与汉中王相比?我见你从贼之后反不如初,不如诛杀吕蒙将功折罪,这样我还能凭往日情谊,在汉中王面前给你美言求情。”向巡反给傅士仁玩起了煽动。 傅士仁吃惊地左右观望,向巡刚才的话也被吕蒙随从听了去,他连忙提高音量,企图掩盖刚才的声音。 “向将军当真执迷不悟?要知道城破之后玉石俱焚。” “除死方休,再敢来劝,乱箭伺候。” 向巡回答得铿锵有力,城墙上士兵整齐地举起弓箭,傅士仁眼见已经没法说下去,遂引马向本阵退去,他回马途中面向随从作摊手状,意思是我确实已经尽力了。 吕蒙的亲随把傅士仁护送回营,劝降的用心程度他们感受到了,但是向巡的策反,也让他们记在心里,打算一会详细向吕蒙禀告。 吕蒙与韩当移师江陵西门,远远看见城墙上的守军,像模像样地来回巡逻,似乎没有被之前箭书谣言所影响。 “真是奇怪,向巡怎么敢让俘虏独立守城?就不怕他们哗变么?”吕蒙皱起眉头。 “事出突然必有妖,还是先上前看看情况再说。”韩当抱拳进言。 两人遂引马向前行至城下,吕蒙执马鞭指着城上的年轻将领,戏谑道:“尔等被关羽所败,如今奈何从贼啊?我主与魏王结盟,共同讨逆贼刘备、关羽,何不就此打开城门,也好将功折罪、荣归故里。” “原来孙权与曹贼狼狈为奸,你为此等背盟偷袭的小人卖命,应该也有个响亮的名字吧?”城上小将怒目而视。 吕蒙被小将揶揄正要动怒,身旁的韩当指着他介绍:“此乃江东大都督,虎威将军吕蒙,吕子明是也,识相的就献城投降。” “哦?原来是鼠威将军?果然生得獐头鼠目,快滚回江东鼠窝去吧。”年轻小将大笑。 吕蒙这辈子挨骂虽然不少,但还从未被一少年欺辱,他听完之后勃然大怒,“混账小贼,汝是向巡的兵,还是于禁的将?要知道祸从口出,那关羽够狂妄吧?我就是来收他命的。” “就你这鼠辈?也想收我父亲的命?”关兴虚起眼睛、语气森然。 吕蒙听得脑袋里一团浆糊,这少年郎竟然自称关羽之子,他那从军的儿子关平不是在樊城么?于是惊问道:“汝究竟何人?” “小爷关兴,关家次子,你们洗净脖子等死吧。”关兴眼神冰冷。 “大都督,此子虽然年轻,但跟其父一样,似乎太过桀骜。”韩当靠过来小声说道。 吕蒙听得不怒反喜,傲慢的年轻人容易冲动,若是能把关兴激出城擒住,那江陵城不是唾手可得? 想到这里,吕蒙附在韩当耳边小声交待着。 韩当听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这合适吗?对方不过是个孩子...” “老将军不必内疚,要怪就怪他是关羽的儿子。”吕蒙眼神坚定又狡黠。 韩当吞了吞口水,跨马向前走了两步,指着城上的关兴大喝:“原来是名不副实关羽的儿子,当年皆因本将军不在场,什么温酒斩华雄、什么三英战吕布,哪里轮得到关羽出彩?颜良要是换了我,早就斩了关羽的狗头,你在老夫面前嚣张什么?” “老匹夫,焉敢犬吠?” 还从来没有人质疑关羽的武艺,关兴见韩当如此诬蔑,一团怒火直接冲到头顶。 韩当也是迫于无奈,吕蒙要他故意贬低关羽,从而激出年轻易怒的关兴。 “老夫说我斩关羽如同杀犬,至于你这犬子我单手便能杀之,敢不敢出城来试试?”韩当扬刀挑衅。 “老匹夫,你给我等着。” 关兴转头便往城下走去,却在楼梯转角与人撞了个满怀。 “安国,你不在城上值守,如此慌乱要去哪里?”蓝霁面带疑惑。 关兴切齿回答:“城外有个老贼侮辱我父,这就要出城斩了他。” “会不会有诈?”蓝霁追问。 关兴指摇头:“城外就只有一小队人马,可能是前来打探虚实的。” “你还是到城上去盯防,我出城给外舅出气。”蓝霁一把拉住了对方。 “可是...”关兴犹豫。 “没有什么可是,别忘了我是军司马,你现在还没任何军职,服从命令就好了,再说我的马也快些。”蓝霁眼神坚定。 “好吧。”关兴叹了口气转身上楼。 第五百七十一章 蓝霁阵斩韩义公 吕蒙见关兴离开城头心中窃喜,心说欺负不了老的还不能擒个小的?但没过多久关兴又再次出现。 “这小畜生不中计?韩老将军要不再去激一激?”吕蒙的脸垮了下来。 “呃...末将遵命。”韩当再度引马向前,指着城上关兴冷笑:“原本以为小将军有几分血性,看来比关羽那匹夫还差得多,听到我韩当的大名吓破胆了么?” “韩当老匹夫,不必在城下叫嚣,想要跟小爷我斗?先胜过我弟再说。”关兴这会也冷静下来,大概看清了对方是在激自己。 韩当一脸疑惑回到吕蒙身边,“这孩子不过十六七岁,他让我与他兄弟先比,那我也太以大欺小了吧?” “据我得到的消息,关羽只有两子一女,关兴之弟莫不是关羽收养的?”吕蒙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个时候,吕蒙的随从指着城门口惊呼:“大都督你看,有军队杀出来了。” “应该是关兴口中的兄弟,传令众兵将排开阵势,为韩老将军壮声势。”吕蒙急忙下令。 “唯。”随从抱拳立刻去指挥。 韩当略略不悦,心说打个孩子至于这样?他看见远方旗帜上的蓝字,随即发出了疑问:“蓝?这个姓可不常见。” 吕蒙惊呼:“莫非是那蓝田?” “此人必然与他有关,黄公覆就折在蓝田手里,程公也因此郁郁而终,遇上他的亲眷,真是仇人相见。”韩当把手中的刀握得更紧了。 当那城内小队人马走得近时,韩当、吕蒙看到对方的装扮英武不凡。 顺眼望去黝黑的皮肤,盖不住俊朗的五官,只见他头顶喷银紫金冠,束住一头乌黑的头发,冠上一颗红绒杨梅毯;身穿一领白银细鳞连环铠,里面衬着白缎子战袍,腰间一条束甲狮蛮带,脚踏鹿皮卷云战靴;胯下的红色战马似火,手里提着苍龙破军戟,左边腰下悬有宝剑、囊袋,袋中放着一张雕弓,右边挂着一壶白翎箭,端的让众人暗暗喝彩。 “吕布?”韩当看得痴了,忍不住喃喃自语。 “谁?”吕蒙追问。 韩当连忙摇头,当年跟随孙坚讨董卓,见过吕布风采的将领,只剩下他孤独一人,就算现在说出来,吕蒙也无法体会温侯的压迫感。 “哪个贼子刚才在满口喷粪?”旌旗影里蓝霁持戟大喝。 蓝霁的装束像个富家子弟,惹得这群江东人羡慕嫉妒恨,听到这厮还如此狂妄,心说那一身好东西,一会不知道花落谁家。 韩当横刀纵马而出,上下打量着询问:“看来是个富家出身,在老夫面前都敢这般狂,那旗上既然是个蓝字,你与那蓝田是何关系?” 虽然蓝霁的装束十分抢眼,但毕竟年龄只有十二岁,此时他的身高只有七尺余,说话的声音也略显稚嫩,坐下那匹赤兔配的马驹体型上也不如成年赤兔那般雄壮,但跟蓝霁配合起来相得益彰。 韩当虽然和程普同为幽州人,但是他的身高也只有七尺余,只是横向比蓝霁要宽的多,胳膊大腿都是蓝霁两倍粗壮。 “既然认识家父,现在投降还来得及。”蓝霁玩味地说。 韩当听得一惊,他原以为眼前少年是蓝田的亲戚,没想到竟然是他的亲儿子。 “你是蓝辕还是蓝霁?”韩当身后吕蒙抢言问道。 根据孙权那里得到的情报,蓝辕今年十四岁、蓝霁更是只有十二岁,这就要来战场送死了? “竖起耳朵听好了,我乃蓝霁,江东鼠辈都这么不懂礼数么?”蓝霁皱眉轻哼,暗讽吕蒙抢言搭话。 “这厮只有十二岁。”吕蒙连忙提醒。 韩当扭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心说与孩子战斗是不是太掉价了? “你们哪个刚才在喷粪?还不给我滚出来受死?磨磨蹭蹭是躲不过去的。”蓝霁厉声催促。 “韩老将军,这小儿如此猖狂,不用手下留情。”吕蒙沉声说道。 韩当怒火中烧,他也不知道是在恨蓝霁,还是在埋怨吕蒙,他单手抓住缰绳、另一只手按住刀柄。 “你这厮奶牙未退,浆水儿还不长足,便到这里来讨死么?不过你既然是蓝田的儿子,十二岁的头颅老夫也收了,他昔日杀我同伴黄公覆,今日我就杀他儿子祭旗。” 韩当骂完拍马舞刀向前,蓝霁骤马挺戟直冲过来,口中满是不屑:“想为黄盖报仇?那得看你有没有这斤两。” 蓝霁坐下红马速度奇快,双方对冲的时候韩当举刀劈斩,但没想到蓝霁来得竟然如此快,他只能将刀提到一半距离就草草落下。 当的一声兵器碰撞。 苍龙破军戟轻轻一挑,韩当的刀就被蓝霁拨到一边,半回合结束韩当背心满是汗水,他很难相信十二岁的少年如此厉害。 一定是那匹马有古怪,韩当不停这样说服自己,他勒住马缰准备回冲时故意慢了一拍,这次他打算后发制人。 蓝霁挥舞长戟奔跑中,武器在头顶一个旋转,然后跟着劲力向着对方斩去,韩当后发制人看得清楚,他举起刀柄奋力去挡,然后被月牙咬得一颤。 韩当经过一回合试探,发现蓝霁戟法用得熟练,而且他的力量已经远超同龄人,待到成年或者壮年之后,可能真会是吕布那样的强者。 来不及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蓝霁再次与韩当激斗在一起,大刀和长戟在空中搏杀,看得双方将士都忘记了喝彩。 十个回合上下,蓝霁已经摸清韩当的全部招式。 最后一次奔跑中,苍龙破军戟被倒拽马后,尖锋位置藏在沙土中拖出白光,跟着战马奔腾如同地行术一样。 两马临近的瞬间,蓝霁单手握住苍龙破军戟,向着前方超过一百八十度盖下。 韩当在这澎湃的力量压制下,握住刀柄格挡的双手被震裂了虎口,正当他想感叹自己老了的时候,一点寒芒突然出现在胸前铠甲的反光里。 砰的一声。 苍龙破军戟势大力沉,如独角兽般刺穿韩当坚固的铠甲,蓝霁借力用戟挑起韩当往斜前方一抛。 一记爆裂的挑斩,结果了孙坚时代最后一位老将。 韩当的尸体坠落溅起黄沙,六十四岁的老将魂断江陵,周边围观的将士尽皆哗然。 第五百七十二章 百姓拆家守江陵 韩当在十五回合被十二岁少年击杀,围观的江东将士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唯独吕蒙看后吞了吞口水,迅速调转马头:“驾!驾!驾!” 此时吕蒙身边的兵力也只有几十,最能打的韩当都这么快战死,他马上就作出了开溜的决定。 风向一变,如同山崩。 反应比较慢的士兵,已被蓝霁的长戟挑落,剩下的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手里的鞭子疯狂朝马臀上抽打。 蓝霁引着少年兵冲杀一阵,并没有追多远便与众人返回江陵,要说此前蓝霁斩杀俘虏兵,给这些少年留下深刻印象,刚才击杀江东大将更加印象深刻,威望和信任在少年心中生根发芽。 江陵西城门刚刚关闭,关兴就走下城头亲自来祝贺。 “仲陵,你可真是好样的,刚才怎么不追远些?”关兴拍打蓝霁的肩膀问。 蓝霁摇头回答:“城外江东兵数万,我担心追远了会发生变故,再加上前次箭书上那些谣言,城中百姓现在人心浮动,必须要有足够的兵马镇在城内,斗将得胜也不能轻易出城。” “江东匹夫说得天花乱坠,可惜这些年长江报大家看多了,都知道孙权是什么嘴脸,怎么可能有人会相信鼠辈的话?不过能宰了那老匹夫也不错。”关兴欢喜说道。 “老匹夫狂犬吠日,其实没有多少本领,要不是我想积累些战阵经验,十回合内就能斩了他。”蓝霁表情有些自傲。 关兴笑道:“知道你了不起,不过排行老二都不错,就比如我父亲,仲陵你,还有本人...” “可真有你的。”蓝霁摇头苦笑。 “仲陵刚刚斩杀敌方大将,你说江东鼠辈会不会报复?”关兴问。 “我想应该会的,这几天咱们辛苦点守城,把那些俘虏还得看紧些,否则真的哗变就万劫不复。”蓝霁提醒。 关兴点点头,“不说我也会注意的,无论哪个地方都崇尚武力,刚刚仲陵的表现,足以镇住他们,我这就派人去找向将军报捷,要不要给安排个庆功宴?” “不要胡闹,打退吕蒙再说。”蓝霁皱起眉头。 “哈哈哈,我跟你打趣呢。”关兴笑着离开。 吕蒙逃回大营后,心情久久不能平息,想起当初在江夏的豪言,他脸上觉得火辣辣的,其余几路应该很顺利吧?为何我这一路打得这么艰难?江陵还没告破就折了韩当。 只要能打下江陵,再配合潘璋、朱然擒杀关羽,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吕蒙站起身眼前又变得坚定起来,想着自己兵力占绝对优势,用计巧不成还是继续强攻。 周瑜当年攻不下襄阳,我吕蒙难道还打不下江陵?现在才过去十几天,我一定可以逆天改命。 吕蒙就像销售在镜前自我催眠一般,他不停给自己找理由激励和鼓劲,最后患得患失的心情被坚定所占据。 “等外面彻底黑暗以后,找人把韩老将军的尸首扛回来。”吕蒙叫来亲随吩咐,下午他从西门逃回来后,严令活下来的人,不得透露刚才的遭遇,并借口韩当被他派去夺宜都去了。 “老将军的尸身可不好藏,留在营地早晚会被发现,不如派船送回建业安葬?”亲随建议。 吕蒙皱眉摇头,“晚一点就在营地附近葬了吧,送回江东会徒增主公的伤感...” “唯。”亲随抱拳应答,但没有马上离去。 吕蒙见他似乎有话要讲,随即疑惑地问:“还有事?” “呃...是傅将军劝降的事...”亲随欲言又止。 “到底是无能之辈,刚刚已经听说了,我已决定从明日开始继续攻城,待我破城之后自然会把向巡、蓝霁剥皮抽筋。”吕蒙露出阴翳的表情。 “向巡曾给傅将军建议...” “建议什么?” “暗杀将军,将功折罪...” 吕蒙冷哼:“就他?他没有这胆量,我吃定了此人。” 韩当的尸首被秘密扛回大营,吕蒙图方便就把他埋在营地西南角,他们行动虽然十分隐秘,但已然被有心人知道了行踪,心事重重彻夜没睡的傅士仁,掀起帐篷的一角往外望,发现了吕蒙那些鬼鬼祟祟的随从。 夜里不睡觉,吕蒙在搞什么花样?傅士仁不敢跟上去,打算抽空再去查个明白。 下定决心强攻,接下来的时间里,江东兵马前仆后继猛烈攻城,吕蒙为了尽快夺取城池,督促军队不计代价,像疯狗般撕咬敌人。 吕蒙突然间改变打法,让守将向巡应对得十分痛苦,战争中的减员也持续多了起来,为了巩固来之不易的局面,向巡又向蓝霁要来俘虏协助守城。 江陵城守军表现得很顽强,虽然不停打退江东的进攻,但代价就是军需物资的快速消耗。 城外第二轮猛攻持续了七八天,那时城中储备的羽箭已经用光,因为城门封锁原材料进不来,城内闲置的军工作坊被动停止制造,能搬运的石块、滚木也在这期间耗尽,士兵们光靠白刃退敌,就失去了居高临下的优势。 吕蒙不计损失的强攻,付出的代价就是士兵的生命,他们疯狂地往城墙上堆人,万余江东子弟丧命城墙下,激烈的战斗让他们变成卑微的尘埃。 被砸得血肉模糊的尸体,时不时城头还有金汁浇灌,点燃的火把、木材也成了退敌的武器,这些战死的无名之辈,连个独立的埋骨地都没有。 江陵城内外都到了关键时刻,向巡代表留守荆州向氏一族,与长江报主事马良代表的马氏一族达成共识。 两个荆州大族主动带头拆掉房屋,然后在房屋的废墟中取走砖石、木材用作军需,百姓们见状深受感染,大家纷纷捐物、出力抵御外敌。 吕蒙的持续强攻,本来已经看到破城希望,突然反弹让他怀疑人生。 一天午夜,营中的将士因为疲惫已经熟睡,吕蒙却因为有心事直勾勾盯着帐篷门帘,突然他看到帘外有个黑影在月光下跑过。 有刺客?吕蒙伸手把佩剑抓在手中,然后偷偷地跟了出去。 第五百七十三章 黑夜掘墓起内讧 月黑风高,人影鬼祟。 傅士仁蹑手蹑脚,扛着耒耜来到营地一角,他想挖开吕蒙埋藏的秘密,向巡的话并没让他动心,因为妻儿全在建业安置。 如果傅士仁真的暗杀吕蒙,那自己就跟马超没有分别,很快就会领到全家被斩的大礼包。 傅士仁现在已经年近半百,就算重新回到刘备的帐下,下半生孤家寡人也没什么好活头,所以他想找到吕蒙的把柄。 有了把柄就能和吕蒙谈条件,这是傅士仁想到可以改变现状,唯一的办法。 这几日攻城无比疲劳,傅士仁每日在阵前混日子,到了夜里精神比常人好,他在休息的间歇找到了那埋藏秘密的位置,终于在这个晚上等到了机会。 吕蒙私葬韩当其实一心为公,他不想在攻城途中影响军心。 毕竟韩当技不如人被阵斩,即便到了孙权那里也跟吕蒙没关系,但傅士仁却会错了意。 因为当夜埋尸的时间紧,所以韩当的墓地挖得比较浅。 傅士仁挥动耒耜掘了一会,便露出他熟悉的盔甲。 竟然是将军的盔甲?而且特别的眼熟,傅士仁蹲下去用手拔土,很快就看到韩当苍白的脸。 “吕蒙这厮竟如此大胆。”傅士仁惊得瘫坐在地上,额头上的汗水不停地冒出。 “是谁?” 背后传来那声音,对于傅士仁来水宛如地狱魔音,因为是大都督吕蒙发出。 锵的一声。 傅士仁转身拔出佩剑,他强压心中慌乱,厉声呵斥:“吕蒙,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杀害韩老将军藏尸在此。” 此时月亮正好藏到乌云背面,吕蒙在黑暗中听出了傅士仁的声音。 吕蒙冷笑:“傅士仁,你失心疯了吧?韩老将军是战死的,大半夜不睡觉你想干什么?” 吕蒙仗着在自家大营,发现那人背影不像是刺客,所以巡营连亲卫都没带。 “战死?干嘛要偷偷摸摸的埋?这件事我可以帮你隐藏,甚至还可以替你掩护,但你必须把我家人接到江夏,否则这件事我就公布出去。” 傅士仁说完越发的镇定,心说这个秘密不可谓不大,韩当在军中威望高、旧部很多,他想吕蒙必定会投鼠忌器。 “把你家眷接到建业是谁的授意,莫非你心里真没有一点数?还莫名其妙打算威胁我?难道你真的被向巡那厮策反了?” 吕蒙连续追问,最后还给傅士仁扣上一顶帽子。 月光重新洒向大地,吕蒙站在原地表情不屑,根本没把傅士仁放在眼里。 “吕蒙,休要信口雌黄,我不管那谁的授意,就问你能不替我办?” 傅士仁把剑柄握紧紧的,刚才剑出鞘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了退路,就算错也得将错就错。 吕蒙冷哼:“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居然敢拿剑指着上官?是不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忘了你还有的妻儿吧。” “混账,我忍你很久了,现在我就替主公诛杀逆贼。” 傅士仁听到吕蒙再次拿家人威胁,突然恶向胆边,愤怒地举剑冲了过去。 “废物安敢。”吕蒙连忙拔剑去挡。 锵锵锵,金铁碰撞发出鸣叫。 两人你来我往,像仇人般相互劈砍。 傅士仁怒火中烧剑剑用力,吕蒙也是越战越生气,心说这匹夫居然如此放肆。 两人激斗的声音越来越大,打破夜晚的宁静。 营中熟睡的将士以为有敌劫营,他们纷纷套上衣服冲出帐篷,走出来却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江夏都督正在与他们的大都督在拼命,很快两人周围就站满了士兵,大家一时居然忘了劝架。 “吕蒙杀了韩老将军,诸位快快随我诛杀逆贼。”傅士仁边打边喊。 吕蒙用力向前一档,把傅士仁手中剑格开,然后狂笑:“你这匹夫真是天真,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你这是在找死。” “大都督当心。”旁边一个亲随惊呼。 吕蒙大笑的时候有些忘乎所以,但对方的攻击不会就此停止。 仗着周围都是自己的人,吕蒙大笑走神却的短暂瞬间,傅士仁再次挥剑砍来。 吕蒙鬼使神差用左手去挡,利刃快速掠过手掌。 寒光一闪,鲜血喷溅。 吕蒙左手掌心瞬间被斩去一半,只有食指与大拇指与手臂相连,剩下的半个手掌也没被完全切掉,手背上那层薄薄的皮拽着断裂的手掌。 “啊...” 吕蒙一声惨叫收回左臂,剧烈的疼痛感瞬间填满大脑,他奋力用右手把剑横在胸前,防止傅士仁下一次致命攻击。 睡得迷迷糊糊的士兵,此时已经被血腥味熏得精神抖擞,他们纷纷拔剑拦住傅士仁去路。 这位为妻儿战斗的‘勇士’,很快就被士兵们缴械控制,然后被缚住双手按在地上。 “大都督,怎么处理?”监军谷利错愕地问。 “以下犯上,就地处斩。” 吕蒙手掌的伤口血流如注,此时的脸色已经非常差。 “我不服...谷监军,吕蒙他杀害韩老将军,我这是为主公锄奸。” 傅士仁被两个壮汉按跪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申辩。 “这...”谷利一时不知如何处之。 吕蒙用右手握紧左手手腕,防止血液不停外持续渗出,然后望着谷利艰难地说:“傅士仁杀害韩老将军,刚刚正在掩埋尸体,凑巧被我看见还想反咬一口,你难道还不信我?” 谷利是孙权亲信,他相信吕蒙自然是超过傅士仁。 “不...不是...吕蒙他颠倒黑白...”傅士仁万分惊恐。 “那你上的泥土作何解释?袭击上官也是死罪。”谷利指着傅士仁,沾满泥的双手厉声呵斥。 “这是...我不是...真的不是...”傅士仁感觉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 谷利抱拳向吕蒙行礼:“大都督,您看怎么处置?” “乱刀分尸。” 吕蒙说完就失血过多晕厥过去,因为孙权没给他持节,所以没有临阵斩将的权利,处置权掌握在谷利手中。 “谷监军,您要相信...相信我啊...”傅士仁一脸的惊恐。 “刀斧手,按大都督要求,即刻行刑。”谷利绝情的话宣布了傅士仁生命终结。 几名吕蒙的亲随闻声而动,如砍瓜切菜般往傅士仁身上招呼,这位江夏都督很快就成为几团烂肉。 吕蒙因为受伤失血过多,经过随军郎中包扎用药,睡到次日中午才醒转过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今日有没有安排攻城?”吕蒙躺在帐内大喊。 监军谷利见吕蒙苏醒差点高兴得跳起来,他连忙回答:“现在已是未时三刻,因为大都督受伤,就没有继续攻城。” 吕蒙左手断章没法接,被切除后被包成了大饼状,他用右手一把扯掉额头上降温的白布,然后坐起来着急地说:“与我速速安排攻城,江陵已经快守不住了,咱们不能给向巡喘息的机会,岂能因我的小疾而废国家大事?” “呃...”谷利心说我只是监军,调兵遣将的事您别跟我说啊。 “大都督,大事不好。”帐外的卫兵闯了进来,惊慌和不安写满整张脸。 第五百七十四章 甘宁的渣舔战术 “何事惊慌?”吕蒙怒面斥责。 卫兵抱拳回答:“回禀大都督,斥候刚刚来报,杨水出现上百艘战船,距此只有三十里水程。” 吕蒙转身望向谷利:“莫非是公奕的援军?” “公奕的任务是堵截汉水,那关羽的水军数量并不少,他还有余力来助大都督?”谷利皱起眉头。 “可知是谁的援军?”吕蒙追问。 卫兵低头回答:“呃...船上悬有甘字旗号...” “甘宁?”吕蒙和谷利同时一惊。 吕蒙忍住疼痛的左掌,直接翻身站了起来:“传令全军将士立刻集结,准备在杨水迎战甘宁。” “那这江陵眼看就要拿下...”谷利欲言又止。 “让向巡喘息几天,甘宁只有百艘战船,如此少的兵力我们先吞了,否则让此人上岸反而不妥。”吕蒙对甘宁百骑劫营心有余悸,然后对着卫兵继续吩咐:“多派探马掌握甘宁行踪,不间断把消息给我带回来。” “唯。”卫兵抱拳离去。 吕蒙并非因为疼痛影响了判断,实在是江东打攻城战不如水战,而且是兵力和战船占优的情况下。 吕蒙不知道蒋钦为何会把甘宁放进杨水,他猜测是因为汉水大战甘宁战败,现在是带着残兵往江陵方向逃命,这种捡漏的机会他自然要把握。 甘宁的陆上实力很强,吕蒙没有胆量把他放进江陵汇合。 杨水是一条人工开凿的渠河,它西起江陵东至竟陵东南的扬口,这条渠道成功连接了长江和汉水,是襄阳与江陵之间主要的水上通道。 杨水渠的开凿,缩短了襄阳与江陵之间水上距离,避免从东南方向的江夏进行转道,可以节约几天的运输时间。 吕蒙留下谷利与三千兵马守江陵大营,自己亲率江东主力登上舰船迎击甘宁。 在吕蒙昏迷期间,谷利暗中调查了韩当的死因,最终发现傅士仁咎由自取,让吕蒙的威望没受影响。 两个时辰后,吕蒙带上了江陵的全部主力、共万余将士,在杨水上与甘宁的船队遭遇。 甘宁以极大的代价战胜蒋钦,荆州万余水军只剩下不到四千人,他留下千人与运输队在前线装腔作势,自己带着残存的水军驰援江陵,他明白江陵一旦有失,那前线必定会军心溃散。 此时的甘宁已没有战蒋钦那么慌,因为他整军进入杨水不久,竟然遇上了高顺的侦察兵,得知蓝田已经兵至洞庭,胸中的大石瞬间就落下来,他想只要先生能够击败陆逊,剩下这些江东鼠辈估计就完了。 “想不到锦帆贼已入穷途,本都督念你武艺不俗,不如就此转投我江东,之前的恩恩怨怨,我愿一并帮你担下来。” 吕蒙傲然立于船头,回想起那些‘难忘’的回忆,他此刻竟然有些暗爽,心说锦帆贼也有今天? 甘宁瞥见吕蒙左手包着白布,意味深长地问:“大都督的手伤了?江陵的城头不好爬吧?谁走入穷途还很难说呢。” 吕蒙听得老脸一红,偷偷把左手背在身后,冷冷地问:“贼子,死到临头还如此嚣张,荆州兵将都似你这等嘴硬,却全都不识时务,关羽匹夫还没死吧?” “关将军天神一般的人物,自然会好好的活着,吕手残,还是多想想自己处境。”甘宁大声揶揄。 甘宁锦帆贼出身,比较擅长给人起诨号,以身体残缺为号有侮辱之意,吕蒙听后果真勃然大怒,他歇斯底里地大骂:“腌臜匹夫,本都督好意劝降,你却一味找死,杨水就是你的葬身地。” “我好怕。”甘宁面无表情的揶揄。 “畜生,给我乱箭齐发。”吕蒙怒而发令。 “起盾牌。”甘宁不慌不忙地回应。 水战与陆战不同,不能很快就拳拳到肉,需要先用远程武器压制,最后再抢登敌船斩将夺旗。 江东战船的数量、兵力是甘宁的四倍,但因为杨水是人工开凿宽度有限,只能并排展开二十艘战船,所以攻击面相对也是狭窄的,船多、兵多的优势就变得没那么明显。 吕蒙战船上箭矢储量丰富,他们从江夏出发没经过历水战,攻城战中仰射也占不到便宜,江东兵终于可以肆意射击。 箭雨如蝗从西往东飞,相对于富裕的江东兵,甘宁的箭矢捉襟见肘,无奈之下只能被动防御,只能让操船水手保持船距,实在不行只能且战且走,他现在的目的不是打败吕蒙,而是尽可能为蓝田争取时间。 吕蒙眼见甘宁被箭雨压制,便令斗舰打头向前挺进,他想快速解决掉这支尾巴,得迅速回到江陵战场继续攻城。 甘宁早有准备且战且走,吕蒙引领战船咬住对方,双方在杨水上胶着的拉扯,时而停船弓箭对射,时而又你追我赶。 甘宁的行为就像‘绿茶’般欲拒还迎,还总表现得若即若离让吕蒙抓耳挠心。 双方拉扯了半天时间,眼看着天色渐渐阴沉,吕蒙便有退兵回江陵之意,他刚刚命令船队调转船头,甘宁又像‘舔狗’般追了回来,所以继续拉扯直至夜幕降下。 夜里天上多云有雾,大地水中一片黑暗,双方船队留出了安全距离休整,但是监视的巡逻船彻夜不眠,次日清晨两支船队继续交战,他们就这么走走停停、断断续续拉扯交战,在两百多里的杨水上走了三天。 甘宁为了拖住吕蒙,不停断尾求生以战船为饵,三天时间他的战船折损近半,但越是接近交汇汉水的扬口,吕蒙就越觉得情况好像不对,为何到了这个位置蒋钦还不来? 吕蒙刚才擒获一名受伤的战俘,便叫亲随去拷问甘宁的意图,俘虏在严刑拷打下顶不住,最终把知道的消息和盘托出,吕蒙听完之后差点惊掉下巴。 原来蒋钦所部已被甘宁击败,那狡猾的蓝田应该会出洞庭断自己后路,吕蒙听完后全身不停渗出汗水,左手掌伤口被汗渍侵入,疼得吕蒙把牙关咬得紧紧的。 江东四路大军就这么破了一路,吕蒙怀疑陆逊不一定挡得住蓝田,他感觉自己不能被甘宁牵着鼻子走。 那战俘将死之人,应该不会说谎话,吕蒙当机立断连夜西行,甘宁得到消息还想去纠缠,却被对方留下的断后船队阻隔。 第五百七十五章 我们还没上船呢 吕蒙留下二十条船断后,命令战船日夜不停往西行,次日黄昏抵达江陵以东二十里处。 想起这一个月来的经历,吕蒙感觉自己被无形大手操控,自己天衣无缝的计谋为什么不管用?此时他管不了蒋钦为何会战败。 吕蒙打算回到江陵大营即刻攻城,只需要留下少量水军牵制住甘宁,待到破城之后再转过头来对付他。 多线操控军队进行作战,前两任大都督都没这本事吧? 夕阳斜照在吕蒙油光的脸上,想到自己这么‘优秀’露出了骄傲的微笑。 突然前方有骑兵飞奔而来,吕蒙猜测江陵出了什么新情况,于是让主船往岸边移动过去。 斥候驻马岸边,向着江心大声呼喊:“大都督,大事不好,孙将军败退江陵,公安的战船追过来了。” 吕蒙听得脑袋一晃,差点没栽下船去,他强忍惊慌追问:“你说清楚一些,孙皎将军为何会败?” “据说苏飞与援军内外夹攻,孙将军抵挡不住只能撤退,谷监军请大都督速引战船回援。”斥候喘着气回答。 吕蒙惊得半晌没说话,孙皎在公安被人前后夹击,长江水道已经被人打通,而陆逊镇守的洞庭水口大概率失守,荆南以及交州的援军才能出现。 究竟是蓝田太强,还是给自己出主意的陆逊太弱?吕蒙此时正疯狂思考退路。 “大都督,怎么办?”身旁裨将慌张地问。 吕蒙眉头紧蹙,厉声说道:“传令各船全速前进,先与孙将军、谷监军汇合再说。” “唯。”裨将立刻去传令。 吕蒙发号施令结束,让斥候速度回营通知谷利,准备好随时拔营起寨,自己则走回船舱对着荆州地图来分析。 天色灰蒙蒙,就快完全黑暗之际,吕蒙的船队抵达江陵东南,谷利与几个将官已在码头等候。 “大都督归来就好,现在真是千钧一发也。”谷利望着战船感叹。 吕蒙疑惑地问:“孙将军不是败退江陵么?怎么没看到他的船队?长江如此宽广辽阔,苏飞不可能全部都拦住了吧?” “孙将军刚刚逆长江西去,也不知道他为何不在江陵停船,或许他自己有什么打算...”谷利说完叹了一口,心说人家是主公的堂弟,我这个监军怎么命令得了? “混...” 吕蒙刚要发怒,突然看到南方出现一条‘火龙’,很明显是军队打着火把在夜行,从火光看有不计其数的士兵。 “传令各船立刻转舵向西入长江,咱们追上孙皎将军的船队去。”吕蒙说罢转身不再看向谷利。 谷利直接都懵了,心说大都督这是干什么?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数百战船已经离他渐行渐远。 “我还没上船,大都督,我们还没上船呢。”谷利沿着江边边跑边喊,但船上的人就好像集体失聪一般,吕蒙甚至躲进了船舱之中。 “怎么会这样?”谷利跑了一会瘫坐在地上。 “谷监军,您快看那边。”随行侍卫指着河对岸提醒。 刚才被船队阻隔遮挡了视线,谷利站起了身发现无数的火把,他终于明白吕蒙为什么要跑了。 “自私的废物,难道他们要入川?”谷利一脚踏在泥土上。 “现在怎么办?”侍卫惊慌地问。 吕蒙留给谷利只有三千人,可能连江陵城的守军都挡不住,他仔细想了想说道:“我们立刻回营,主帅都已经逃了,这个仗还怎么打下去?我们得想办法撤回江夏去。” “夜里行军?”侍卫追问。 “贼军估计很快就能渡河,咱们只能冒险连夜出发,切记不准用火把暴露,一会大家抓着绳子慢慢走,总之现在要快。”谷利催促道。 “唯。”侍卫抱拳点头。 江陵城夜里静悄悄的,这几日没遭到江东军的攻城,守城将士反而有些不适应,向巡依旧安排了士兵夜间值守。 守城将士阵亡数量持续增加,军需物资也无比短缺,已经到了拆房取石的境地,城中不少富裕的百姓和官员,这几天偷偷收拾好金银细软,想等防守松懈的时候逃出城。 蓝霁和关兴正趁这个空隙,带着少年营在城中各处巡逻,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宵小,他从小受蓝田思想的影响,不认为必须要死守一城一地,遇到绝境可先放弃眼前重头再来,但江陵的情况还没那么糟糕。 蓝霁巡逻结束回到西城楼,向巡突然派人前来通报军情,说是江陵南门外火光燎天,应该是孙权给吕蒙又增兵了,让他提高警觉不要懈怠。 不多时关兴也赶了过来,“仲陵,你听说了没有?吕蒙那厮又多了增援,说不定还要夜战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先到旁边睡一会,后半夜我顶不住了,你再来替我如何?”蓝霁提议。 关兴靠在旁边柱子坐下,然后笑着回道:“你是军司马,我只能从命,不过一会你别不睡。” “我省得了。”蓝霁摇摇头。 关兴闭上眼很快就睡着,突然听到耳边窸窸窣窣,他睁开眼就发现蓝霁在穿戴盔甲。 “发生了什么事?”关兴立马站了起来。 蓝霁表情十分严峻,跟着皱眉回答:“刚才南城门急报,向将军之前通报那部队入城了。” “什么?向巡居然没守住?”关兴大吃一惊。 蓝霁一脸严肃:“安国你立刻赶回家去,组织家人从北门逃走,我带着少年兵、和俘虏兵去挡一阵子。” “那怎么行?”关兴眼睛睁得像铜铃。 “安国,服从命令。”蓝霁语气坚定,不容关兴拒绝。 关兴点点头,“好吧,仲陵你千万小心,如果挡不住千万别勉强。” “你就放心吧,我有快马相助。”蓝霁拍打着关兴肩膀。 关兴下城纵马直奔州牧府,蓝霁则用最短时间集结了近两千人,随后穿街过巷,浩浩荡荡往城南的方向狂奔,奇怪的是街上关门闭户,根本没有百姓慌乱的逃跑。 江陵城南的天空亮如白昼,一队士兵簇拥着几位主将前行。 “恶贼,纳命来。”蓝霁纵马挺戟,直奔对方主将而去。 “先生,小心。”来人用力挑开蓝霁的长戟,然后嘴巴惊成了o字型:“仲陵,你小子能耐了?” “高伯伯?”蓝霁此时也看清了来人,高顺旁边的就是他父亲蓝田,蓝霁慌忙下马抱拳请罪:“父亲,您来了?” 蓝田上下打量着蓝霁,点头肯定:“这身行头还不错,你的表现我听向校尉说了,咱们前往府衙说话。” “哦好,孩儿来给您引路。”蓝霁见到父亲喜出望外,心说江东鼠辈你们完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 少年自有少年狂 蓝霁的武器是高顺送的,一身的披挂和坐骑是关羽送的,蓝田看到儿子光鲜亮丽,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失职。 “先生,仲陵十余回合能斩韩当,已是很了不起的存在。”高顺欢喜地与蓝田交流。 蓝田轻轻颔首,“韩当年事已高,所谓拳怕少壮,也算他得了便宜,就怕这孩子不知天高地厚。” “少年自有少年狂,没有闯劲叫什么年轻人。”高顺笑着安慰。 蓝田苦笑着叹息:“孩子们这么快就长大了,很快我可能就管不住了...” “怎么会?伯阳和仲陵很懂事的,也不知伯阳在广州怎么样,咱们离开都有一个多月了。”高顺皱起眉头。 蓝田微微一笑:“伯阳我很放心,这孩子武力造诣可能不及仲陵,但是沉稳方面还比较随我,将来可以托付大事。” 高顺点点头,“先生看人自然是极准的,广州城不过剩些宵小商贩,伯阳有鲁铁、宋谌等人相助,应该会让局面平稳,可惜沙将军被困在龙川,这次很好的机会不能立功。” “可不能这样说,你不知道洞庭和江夏,都有沙摩柯的传说么?”蓝田微微一笑。 “那不是翼德...先生思维真如脱缰野马...”高顺先是一怔,然后很快就露出笑容。 陷阵军大部分驻守江陵城外,只有千余人跟随蓝田入城维持治安。 因为关羽此时不在城中,蓝田不能鸠占鹊巢入驻州牧府,最后他来到江陵太守府升堂议事。 江陵太守由潘濬兼任,他在历史上因为投靠孙权被人诟病,但其人饱读诗书,与表亲蒋琬能力不相上下。 蓝田本来想建议刘备带其入蜀,但此人眷恋荆州的故土,并托蒋琬的关系向蓝田求情,最终刘备入蜀留其为治中从事,辅助关羽、徐庶处理荆州事务。 考虑到潘濬历史上有‘前科’,蓝田委婉让徐庶对其进行防范,严令禁止潘濬掌握兵权。 蓝田入驻太守府,潘濬立刻把府衙正殿让了出来,并且恭顺站在一旁听候吩咐,面对能够呼风唤雨的人物,潘濬表现出了应有的恭敬。 “吕蒙偷袭荆州,承明这些日子辛苦了。”蓝田率先安慰。 潘濬拱手回答:“蓝将军谬赞,此事说来挺惭愧,此时能够守住江陵,向将军厥功甚伟,我们这些文官,其实没帮什么忙。” “大家分工不同,各司其职而已,安抚百姓也功劳不小,承明若真想领兵,不妨与公琰(蒋琬)去交州任职?”蓝田故意说道。 潘濬不知蓝田为何对自己有成见,他在荆州与关羽相处虽然谨小慎微,但是对方鲜明的性格也容易应付,真到了交州不知被搞成什么样子,再说那蛮荒之地他也看不上。 “多谢将军抬爱,濬在荆州任职已力不从心,还是不去给交州添麻烦了。”潘濬连忙推辞。 蓝田虽然表现得盛意拳拳,但只是流于口头的客套话,见潘濬推辞他话锋一转,跟着吩咐:“云长和元直都不在,我只好僭越代他们发号施令,江东的偷袭之举已被识破,辛苦承明把江陵各衙门主事都叫来,得尽快让百姓恢复生产生活。” 潘濬恭维道:“将军时刻不忘民生,真是令人无比钦佩,江东此次来势汹汹,幸好您从交州赶来支援,有陷阵军驻守江陵,想那吕蒙也不敢捋虎须。” 蓝田连忙摇头,“江东的老鼠还没清理干净,陷阵军只会在这里短暂休整,但江陵城的危机应该解除了,向将军在守城战中表现出众,你要继续把城防重担挑起来,我会在云长那里为你请功。” “多谢将军提携。”向巡很激动的抱拳。 “那卑职先去办事。”潘濬拱手退出大殿,按照蓝田的要求去召集官员。 吕蒙携战船逆长江西行,蓝田跟着让高顺拿出地图,为了给孙权一个深刻的教训,他打算把这些江东兵全部留下。 蓝田与高顺讨论了会作战地图,潘濬就带着一众荆州官员前来拜会,蓝田对着这些人来了一通热情洋溢的演讲,其目的就是稳定战区官民,表示担惊受怕的日子已经过去,后面的事就等徐庶回来慢慢处理。 众人跟着潘濬频频点头,离开府衙时大家都满怀信心,其中有部分人已经收拾好行囊,回家后又把金银、地契妥善存放,不用抛家舍业、离开故土,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事。 安抚完荆州官员已是深夜,蓝田拒绝了潘濬在太守府安排的住宿,他选择与高顺回到城外陷阵军营地休息,江陵城的守军终于能安稳睡上一觉。 次日清晨,蓝田与高顺都起得很早,他们都在等侦察营的消息。 昨夜到的时候天色已晚,只听说吕蒙与船队逃往长江,这谜之操作让两人都没看懂,如果吕蒙真想逃回江东,应该调转船头从杨水转汉水,以吕蒙现有的兵力和战船数量,甘宁即便想挡也挡不住。 蓝田在打五禽戏的时候,高顺笑呵呵从营外走了过来。 “伯平,褚青有消息回来了?”蓝田隔着帐篷高声问道。 高顺朗声回答:“是仲陵来了。” 蓝田停下手中的动作,看见蓝霁带一个年轻人出现,正是关羽的次子关兴。 “父亲。” “舅父。” 蓝霁昨夜让关兴先回家,安排家眷收拾完行囊正要出走,结果被告知是蓝田带援兵到了,本想在昨夜就去拜会,但蓝田一直在和官员们说话,后来又匆匆出城休息。 “原来是安国来了,听说你在守城战中表现不俗,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蓝田满脸慈祥。 关兴挠头回答:“我都不算什么,还是仲陵更厉害些。” “父亲,安国他刀法很好的。”蓝霁连忙补充。 蓝田微微一笑:“你们不用相互吹捧,有一个词你们记住了,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我省得了。”关兴点点头。 两个孩子藏不住事,细微的表情被蓝田察觉,于是跟着道:“你们可还有什么事?” 关兴闪烁其词不回答,蓝霁硬着头皮笑呵呵问:“父亲,您昨晚和高伯伯研究地图,是不是要追击吕蒙啊?也让我们随军好不好?” 蓝田还没来得回答,辕门外褚青边跑边喊:“先生,我们发现吕蒙舰船的行踪了。” 第五百七十七章 三巨头齐聚江陵 “进帐在地图上指出来。”蓝田引着众人回主帐。 昨夜听说吕蒙的舰船进入长江西行,蓝田当时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江陵以西是荆州的重镇夷陵,再往西就过三峡进入益州地界,吕蒙是去攻打夷陵还是入川? 历史上出益州往长江中下游进攻的案例不少,但是从荆州水路攻入益州完全没有,因为三峡的地势相当险要,其中瞿塘峡(夔门)与剑门关齐名,有‘剑门天下险,夔门天下雄’的美称。 只要有点军事常识的人,绝对不会傻到从水路攻川,吕蒙的性格更不会入蜀投降,而且江东兵马折损严重,根本无力再去攻一座坚城。 蓝田因为不理解吕蒙的意图,所以连夜派出了侦察兵去追踪。 褚青指着江陵城西方,五六十里外的一处河流说:“我的人早上发现吕蒙的船队离开长江,从这条河向北而行去了,先生您看...” “沮漳河?这不是一条死路吗?吕蒙有什么想不开的?”高顺在旁边惊呼。 沮水和漳水发源新城郡境内(汉中东三郡之一,治所房陵),由北向南到枝江县境内合流为沮漳河,最终汇入荆州段的长江之中。 蓝田皱起眉头,“有些不对,吕蒙难道想利用战船机动优势,在沮水或漳水上游登陆,然后借道襄阳境内逃回江东?亦或者他已经到了这般田地,还一门心思想去偷袭关将军?” “舅父,您得想办法帮帮我父亲,他已经和我们断了一个月的联系,也不知道江陵被围,军心受不受影响。”关兴满脸担忧。 蓝田颔首安慰:“安国放宽心,这都是我分内的事。” “先生,您看怎么应对?据我得到的消息,吕蒙的随军监军谷利,昨夜带着数千残兵,也突然消失在江陵城北,江东人的用兵我真看不懂。”高顺追问。 蓝田轻轻敲打桌面,表情凝重地回答:“既然吕蒙的动机不明,我们只能抽丝剥茧逐一破解,褚司马立刻把侦察兵全放出去,要重点监视沮漳河的船队,我要清楚他们究竟在什么地方登陆。” “唯。”褚青抱拳领命而去。 听到蓝田发号施令,蓝霁和关兴都跃跃欲试,但蓝田根本没有回应。 就在高顺等待接收指令的时候,侍卫长高原把两人带进了大帐,蓝田抬头发现竟然是苏飞与李异,他马上就知道公安的危险已经解除。 “蓝将军。”苏飞、李异抱拳行礼。 蓝田微笑着点头回应:“二位将军来得正好,我记得孙皎有万人水军,难道被你们全歼在公安?” “孙皎虽然战船众多,但李将军和我前后夹攻,这厮很快就露了怯,昨晚他快速败退西逃,我们追到天黑担心有诈,所以就没继续往上游追赶。”苏飞回答。 “苏都督是说孙皎逃往江陵方向?”蓝田满脸吃惊。 苏飞点点头,“对啊,听李将军说吕蒙主力在江陵,孙皎应该是投奔他而去了。” 高顺皱眉自言自语:“我们到的时候吕蒙刚刚逃走,孙皎那厮莫非在他之前先西行?但为何不在江陵靠岸与主力汇合呢?” “这末将就不太清楚了,或许是担心被我们水陆夹攻?毕竟他们远离江东作战,在荆州没有根基。”苏飞摇摇头。 “先生,您看?”高顺示意蓝田表态。 蓝田回答:“吕蒙和孙皎举止异常,我暂时也看不出他们的意图,只能灵活处置见招拆招,你们即刻驾战船进入沮漳河,先断了他们水上的退路再说。” “末将遵命。”苏飞、李异抱拳领命。 两人转身离开时,蓝田突然叫住了李异,然后从怀里抽出两封书信递了过去,“马上派人星夜兼程送到洞庭和江夏,一封交给徐军师让他来江陵坐镇,另一封交给庞令明让他带着骑兵渡江。” “唯。”李异收下信转身离去。 “先生调走庞令明,三将军必然会跟随,要是法军师也离开,那江夏不是无人守卫?陆逊与孙权一旦汇合,说不定很快就去而复返,江夏岂不是又要易主?再者江夏北部沼泽纵横,他们此行有什么意义?”高顺不解地问。 蓝田神态自若,笑着说道:“我在信中建议法军师留守,孙权要消除疑心可没那么快,就算去而复返能有什么作为?现在荆州各地都做好了准备,江东那几万人能打下什么地方?最多跟水贼般劫掠小城镇而已。等我们扫清吕蒙的主力回师,孙权很可能就回不去了,所以他不一定还敢来。 另外从夏口沿着汉水以西向北进军,这一路应该可以把江东的漏网之鱼抓完,到时候北上支援关将军破曹,正是庞德骑兵的用武之地。” “呃...”高顺听完仔细回味。 “先生...先生...” 帐外传来欢喜的呼声,蓝田和高顺听得俱是一怔,心说这声音也太熟悉了吧? 帐篷门帘掀起,一阵风灌了进来,甘宁与苏飞、李异同时出现,蓝田看到三人心说好家伙,水军三巨头居然凑齐了。 “兴霸应该有好消息。”蓝田笑着点头。 甘宁抱拳给蓝田、高顺行礼,然后按时间线叙述道:“前些日子樊城鏖战,水路的补给突然中断,关将军命我派战船南下查看,结果发现江东...” 甘宁把蒋钦截断粮道、汉水大战、遇上侦察兵、杨水与吕蒙拉扯等事详细道出,蓝田把所有的信息揉在一起,一条清晰的脉络展现眼前。 “你要马上回樊城前线,把江陵现在的情况告诉将士们,让关将军顶住压力不要慌乱,援军和粮食我正在安排,很快就会北上助他夺取襄樊,这个时候家书抵万金,兴霸你要迅速一些。”蓝田意味深长地回答。 甘宁抱拳回答:“我已安排伯平的侦察兵乘船北上,现在我日夜兼程回到关将军的身边,我们襄阳再见。” “襄阳再见。”蓝田点点头。 “我们也马上出发。”苏飞与李异起身回答。 高顺见蓝田成竹在胸,追问:“先生,我们怎么办?” “咱们也拔营起寨、即刻出兵,我怀疑吕蒙的船队会转入漳水,有可能会在当阳附近登陆,然后北上襄阳。”蓝田皱起眉头。 高顺点点头:“我马上去整军。” 第五百七十八章 高明将帅的品质 高顺离开营帐,蓝霁、关兴一脸期待的望着蓝田,两人都有请战的想法。 两个年轻人的心思写在脸上,蓝田一眼就看了个清楚明白,他知道年轻人都冲动爱表现,所以故意不去回应,把注意力继续放在地图上。 在蓝霁的撺掇下,关兴小心翼翼地问:“舅父,您才刚刚来江陵,马上又要出发了么?” 蓝田视线仍在地图上,他点头回答:“是啊,早点肃清江东的败兵,我也好北上助你父亲。” “能不能带上我啊?”关兴试探性问。 “不能。”蓝田望着他目光坚定。 “为什么?这些时日保卫江陵城,向将军和仲陵都看到我的表现,不会给舅父丢脸的。”关兴争辩。 蓝霁跟着补充:“是啊,父亲,安国他很不错的。” 蓝田转过身,一脸严肃地回答:“首先你是云长的儿子,他并没有批准你上战场,你跟仲陵守城违规毕竟情有可原,这一点我会给云长说情,吕蒙、孙皎虽然从水路逃走,但谷利那几千人去向不明,江陵城仍需要加强戒备,安国还是留下来守护家人,以后什么时候能上战场,还得你父亲来做主。” “哦好...” 关兴明显有些失望,但蓝田抬出关羽来压制,关兴根本找不到理由反驳。 “父亲,那我呢?”蓝霁笑呵呵凑了过去。 “你也不行。”蓝田看着蓝霁期待的眼神,当即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蓝霁一脸的不可思议,连忙追问:“为什么?安国他的确没入伍,孩儿已经是少年营的别部司马,无论是驯服曹军俘虏、坚守城池,还是在江陵城下斩杀敌将韩当,我已经是合格的军人。” 蓝田满脸严肃,“你勉强算个不错的兵,别忘了你还管着五百少年,为将为帅你还差得远。” “呃...孩儿认为还不错。”蓝霁低下头小声嘟囔,没敢把不服气的表情展现给蓝田。 “治军练兵并非朝夕,伯平既然教了你方法,自己好好去打磨领会,切记不能急于求成,根基不稳的高台,很容易垮掉的。”蓝田语重心长地教育。 “孩儿省得了...”蓝霁语气中带着无奈。 蓝田见状虚眼继续问:“我见你斩将后颇为骄傲,能告诉我一个好的将领,最重要的品质应该是什么?” 蓝霁站直身子,铿锵说道:“自然是勇武过人,陷阵斩将、先登夺旗,为国家赢下每一次战争。” “此大谬也...”蓝田听得直摇头。 蓝霁和关兴见状都很惊讶,蓝霁知道父亲见识过人,随即抱拳行礼:“请父亲教我...” 蓝田慈祥地看着蓝霁,又扭头望了望旁边的关兴,然后意味深长地说:“将者,卒之长也。每个兵身后都有一个家,战争的时候大家都想建功立业,但家中父母只希望儿子平安归来,高明的将帅不但能够打胜仗,还能把他手下的士兵活着带回家,这才是最重要的品质。” 蓝霁和关兴沉默不语,两人在慢慢消化的时候,蓝田继续补充道:“从昨夜你莽撞的行为来看,是根本没有考虑过后果的,万一真是江东大军攻入城怎么办?” “自然是要奋力抵挡,然后掩护家眷们撤离。”蓝霁回答。 蓝田微微点头,“想法虽然不错,但临危应变还差了些,应该先派人打探虚实,先掌握敌军具体情况,再做出更妥善的判断,即便想要牵制拖延时间,也是利用己方对地形的熟悉,而不是莽撞地去硬碰硬,一旦被对方紧紧咬住,你那五百少年兵还能剩几人?” 蓝霁红着脸不好意思回答,关兴连忙出言解围:“舅父真知灼见,但是战争总会有伤亡,仲陵昨夜的表现已经很不错,毕竟他现在才十二岁呢。” 蓝田捋了一把胡须,“知道才十二岁就好,年少成名最容易骄傲自满,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那五百少年兵都是将门子弟,是国家军队未来的中流砥柱,但这么小就全部送上战场,其损失将无法估量,如果少年兵大批量阵亡,想想关将军会面临什么局面?他手下那些骄兵悍将会不会哗变?” 蓝霁和关兴额头瞬间冒出汗水,蓝田的解答是他们这个层面想不到的。 “父亲,孩儿明白了,我会留下来继续练兵。”蓝霁抱拳给蓝田行了个军礼。 “十年磨一剑,你还如此年轻,将来驰骋的机会多的是,不必急于一时,这点要学学你大兄,他的心性就稳得多,伯平的练兵方法不能流于表面,另外多跟关将军、徐军师请教,你需要学的知识还很多。”蓝田语重心长地嘱咐。 蓝霁听得频频点头:“孩儿受教,我与安国这就回城去,父亲行军途中辛苦,请保重身体。” 蓝田轻轻挥手:“快回去吧,送你们四个字,厚积薄发。” 蓝霁、关兴辞别蓝田走出营地,虽然两人没有得偿所愿,但被蓝田说得心悦诚服。 “仲陵,我感觉舅父真的好厉害,难怪父亲都对他这般尊重,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本领,真不是人人都学得来的,要不是他及时出兵救援,荆州现在的局面简直不堪设想。”关兴在回城途中发出叹息。 蓝霁还在消化蓝田的话,听到关兴夸奖他忍不住附和:“也怪吕蒙他们不长眼,吃了一次亏还敢来惹,这就叫做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对了,伯阳真的很了不起吗?”关兴追问。 蓝霁点点头,“大兄个性谦虚稳重,这方面的确要向他学习,不过也跟常伴父亲左右有关系,多少也学了点本领去。” “那仲陵你不是亏了?我大兄也常年跟随父亲,每天都可以聆听教诲,咱们不是长子更要努力。”关兴挠了挠头。 蓝霁悠然一笑:“你怎么会有吃亏这想法呢?每个人的命运各不相同,我的确不如大兄那般沉得下来,还是跟着外舅出入行伍简单点,我好歹已经是别部司马,大兄他现在还是个侍卫...” “舅父真严格啊。”关平一脸惊讶。 两人离开不久,陷阵军绕道江陵向北而行,城上的守卫静静的行着注目礼。 第五百七十九章 收网猎杀的时刻 因为要长途奔袭,高顺命令陷阵军卸去笨重的甲胄,有了侦察兵在附近打探情报,士兵们都可以轻装上阵节省体力,让每日行军的速度得到提升。 高顺与蓝田乘马走在前方,行进间闲聊偶然提起蓝霁,“先生,您对仲陵是否过于严苛?其实好多成年将领已不如他。” “仲陵治军比你如何?”蓝田反问。 “治军练兵需要经验积累,仲陵年幼自然还差很多。”高顺如实回答。 蓝田微微一笑:“答案不是很清楚了吗?” “仲陵的确斩了韩当,先生应该多多鼓励才是,我看得出他很渴望您的赞美。”高顺提醒。 蓝田皱起眉头:“其实我也很欣慰,但教儿子跟练兵一样,狠不下心将来容易误事,他现在的确还年幼了些,再打磨几年再说吧。” “伯阳一直陪在先生和小姐身边,您要严厉一些也无可厚非,但仲陵长时间跟着关将军历练,您要是见面还这么严厉,就不怕这孩子跟你不亲吗?适当夸一夸还是有必要的。”高顺摇头苦笑。 “我承认仲陵的天赋很好,很有他大父当年的风范,但这孩子从小就性子强,不压着他的话将来收不住,此次他斩了韩当立下战功,但到了樊城我会向云长叮嘱,不能给仲陵再升官职。”蓝田一脸严肃。 “立功不奖,恐难服众...”高顺满脸苦涩。 蓝田意味深长地回答:“怎么能说不奖呢?他那个军司马就是白来到,此次军功正好抵消掉。” 高顺一听心说好家伙,谁能想到蓝田对儿子这么严?不过以他的智慧必然大有深意。 “江陵距当阳一百七十里,就算是疾行军也要走三天,咱们不可能追上吕蒙的舰船,先生为何笃定他们会在当阳登陆?”高顺岔开话题不解地问。 “吕蒙狗急跳墙遁入沮漳河,应该是分析出江东已失去长江控制,强行走长江逃回江东已经不可能,所以选择走沮漳河水路与我们拉开距离,然后再选择合适的陆地北上襄、樊,或者帮助曹仁击关将军后背,或是借道曹操的地盘再返回江东,这样避免和我们主力遭遇。”蓝田解释。 高顺仍心存疑虑,“吕蒙完全可以到漳水上游再上岸,这样就能与我们拉开更远的距离。” 蓝田随即伸出两个手指:“原因有二,其一当阳往北有较直的官道,北上襄阳的距离是最近的,其二是漳河上游被荆山地势限制,河流狭窄且水深不太够,数百条船同时前进极易搁浅。” “先生真是考虑得周详,把一切因素都考虑进去了,吕蒙败在您手中真一点不委屈。”高顺豁然开朗。 蓝田皱眉摇头:“其实吕蒙还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在分道的时候走沮水,沮水上游的河道相对宽阔,只是陆路去襄阳得走山涧小道,往西还可以翻山绕回夷陵去。” “绕夷陵?那绝对不可能,苏、李两位将军已率船队驶入沮漳河,水上后路已经断绝,他们唯有走襄阳一条生路。”高顺很肯定的推测。 “现在多说无益,咱们还是先行赶路,一切以侦察营的消息为准。” “唯。” 陷阵军疾行军两日,按计划前进了一百二十里路。 扎营休息的时候,褚青把最新的消息向蓝田、高顺汇报:“先生,将军,苏、李两位将军半日前抵达沮漳河分叉口,因为吕蒙的船队一分为二,分别进入沮水和漳水,所以他们两人也分兵去追。” “居然跟先生猜测的一样,江东鼠辈居然真去了沮水,当阳方向有现在有什么消息?”高顺追问。 褚青抱拳回答:“同样在半日之前,大概有三千人的队伍在当阳登陆,其主将应该是原来围公安的孙皎。” “这么说吕蒙的主力去了沮水?”蓝田虚眼拈着胡须。 “情况应该是这样,我的士兵已借李异将军的船,西渡漳水沿着沮水东岸去追,保证时刻掌握吕蒙主力的行踪。”褚青点头回答。 高顺低头分析:“孙皎所部比我们快一天半,即便我们奋起直追,也要到襄阳附近才能追上,可吕蒙的主力却去了沮水,先生您看怎么办?” 蓝田当机立断,吩咐道:“褚司马,派人连夜去传令李异将军,让其收缴驾驶孙皎留下的空船,从水路送我们去追吕蒙。” “唯。” 褚青回答完正要出营帐,高顺拦住他向蓝田提问:“孙皎咱们就不管了吗?咱们跟在吕蒙屁股后面追也不是办法。” 蓝田解释:“吕蒙主力还有万余,鱼死网破苏都督顶不住,咱们只能像赶牛羊般,把江东兵不停往前赶,甘兴霸轻舟从汉水返回樊城很快,待到他们疲惫抵达襄阳附近,关将军以逸待劳必然破之,我们此去只是抱着鱼不漏网也。” “呃...孙皎不是漏了吗?说不定他们绕道南下,根本不会北上襄阳。”高顺反问。 “孙皎和吕蒙一虚一实,我猜他必然先奔襄阳,如果会真的半路折返南下,我也有后手等着收拾他,等会你派人去江陵送信,让元直(徐庶)稳定好江陵后,抽些兵马来当阳守株待兔,如果江陵的兵来得迟,别忘了还有庞令明的骑兵。”蓝田微微一笑。 高顺听得目瞪口呆,喃喃恭维:“先生如此用兵,真没有一步多余的,高顺实在佩服...” “呵呵,别忘了谷利那些人马,我不会让令明白跑一趟的。”蓝田补充道。 高顺暗暗点头,心说什么叫大局观?先生这就是大局观,简直把江东鼠辈玩弄于股掌。 李异得令后连夜驾船赶到汇合点,次日清晨陷阵军赶赴江边登船,随后由漳水转入沮水北上。 蓝田看着地图上的临沮,心说关将军曾经被斩之地,不会冥冥中有什么安排吧。 李异的船队溯沮水北上,刚刚抵达临沮县水域时,侦察兵乘坐荆州的快船赶来报信,吕蒙的主力翻越荆山时突然返回,他们遗弃的战船被荆州水军控制,吕蒙现在陆路有追兵,水路被苏飞的船队袭扰,现在正被迫往临沮方向撤离。 蓝田听完汇报,立刻吩咐李异停船靠岸,随后又对高顺下令:“伯平,让士兵们穿戴衣甲、拿好武器,收网猎杀的时刻终于到了。” 第五百八十章 两个苦主倒苦水 江东四路兵马偷袭荆州,吕蒙一度自以为天衣无缝,但从甘宁暴力击破蒋钦开始,不好的消息接二连三的传来。 当时孙皎在公安战败撤回江陵,之所以丝毫没犹豫向西转入沮漳河,除了因为夜里慌不择路的关系,也跟水战中的谣言有莫大关系。 李异因为战船数量不足,担忧冲不破孙皎在公安的防线,故意虚虚实实给对方制造压力,他扬言陆逊败走、江夏也已失守,现在蓝田主力已登陆江陵,汉水也已经被全线贯通。 虽然四件事情都属实,但汉水甘宁的情报还未被蓝田掌握,这属于李异故意夹带私货,放出的‘假消息’。 孙皎所部被吕蒙不停抽调,他的船队现在已经外强中干,看到李异船队从后面赶来就慌了,那几个‘谣言’让他顿失分寸。 孙皎在夜间逃亡的途中,意外发现陷阵军火把长龙,眼看距离已经很接近江陵,所以并不敢登陆与吕蒙汇合,而是选择入沮漳河然后北上,寻找潘璋、朱然那一路兵马汇合。 江东数路的溃败,让孙皎对吕蒙丧失了信心,他与朱然两人关系不错,所以才出现了迷之操作,最后在沮漳河与吕蒙相遇时,也不看好从沮水北上的绕路行为,最后带着自己那三千人在当阳登陆。 战争进行到这个阶段,吕蒙的威信已大不如前,孙皎这样的宗室子弟,不大愿意听其指挥。 孙皎提出独立见解要走漳水,吕蒙寻思对方可做疑兵,所以满口答应下来。 吕蒙逃跑路线非常迂回且狡猾,虽然恨身后那甩不掉的尾巴,但最要命是翻越荆山时的遭遇,他们在那里遇上了潘璋的军队。 潘璋与吕蒙是老交情了,在交州的时候就产生了友谊,吕蒙在荆山相遇根本没有好事,因为潘璋身后只有几百残兵,荆山以东关羽率着主力来追。 吕蒙听说关羽两腿差点软了,逃难路上他曾经还有过幻想,就是在樊城与曹仁合击关羽,如果能杀了这个傲慢的宿敌,即便自己在江陵的任务失败,也有脸回江东去见孙权,但关羽出现在这里,分明就是早有准备。 此时吕蒙脑袋中嗡嗡的,心说到底是谁在针对我?总感觉自己活在谁的阴影里。 关羽的追兵来得快,潘璋根本来不及解释,裹挟着吕蒙的军队逃窜。 西边沮水有苏飞的舰船,东边有巍峨高耸的荆山,北边有关羽悍勇的追兵,江东兵只能惊慌地往南边奔命,然而陷阵军已在临沮严阵以待。 夕阳西下,余晖落在大地上闪耀着金光。 吕蒙正觉得不可思议时,就看到那熟悉又整齐的队列、看到全副武装、身穿重甲的陷阵军。 “大都督,关羽穷追不舍,咱们岂能停...”潘璋话到一半也被金光晃了眼睛,当看清楚是陷阵军后短暂错愕,然后整个脸完全垮塌:“穷途末路,咱们完了...” “蓝田,你是阴魂吗?我走到哪里,你就追到哪里?”吕蒙拔出佩剑,准备与江东子弟,向陷阵军发动冲锋。 两人并马而立,潘璋一把去拉吕蒙,却不小心抓住对方的伤手,痛得吕蒙差点坠下马来。 因为手掌已经被完全切开,以当时的医疗水平无法接续,谷利在随军郎中的建议下,直接把连着手背皮的断掌切除,吕蒙的左手就剩下两根手指。 “大都督恕罪,这蓝田好像在针对你,就像关羽针对我一样...”潘璋百思不得其解。 吕蒙与孙皎在沮漳河兵分两路,蓝田毫不犹豫放弃孙皎追吕蒙,潘璋那边情况也比较相似,他先是在岘山被关羽击溃,后与朱然也兵分两路各自逃命,谁知关羽与关平主力翻越荆山,让主簿廖化带兵顺着大路去追朱然。 两个苦主各倒苦水,待分享苦果结束后,吕蒙对潘璋问道:“如今后有追兵、前有强敌,我们已经走入了绝路,文珪可有什么打算?” 潘璋冷哼:“能作何打算?主公待我不薄,如果战败有死而已,绝对不会屈身投敌,大都督你为何这般问?莫非你...” 吕蒙大喝一声打断:“文珪慎言,我吕蒙岂是贪生怕死之徒?只是咱们与关羽、蓝田仇恨非轻,若是失手被擒必被侮辱,我在想要不要自刎殉国...” “自刎?这是不是太迂腐了?不如多杀几个将领保本?我打算回马与关羽决一死战,即便要死也不能死在无名小卒手里,大都督不如和我同去?”潘璋建议。 “文珪要去自去,我准备与蓝田决一死战。”吕蒙听完直摇头,心说回去找关羽寻战必死无疑,眼看天色渐渐暗淡下去,正面与前方的陷阵军作战,说不定还有逃生的可能。 “大都督告辞,你我黄泉再会。”潘璋抱拳行礼,然后纵马向北而去。 吕蒙因为左手有伤,用手腕缠着缰绳不便回礼,只能点头向潘璋致意,心说你要去找死也别咒我,万一本都督能逃出生天呢?这个时候希望比黄金还要珍贵。 两军在荆山合兵后,被动与关羽的追兵战斗了两次,战斗中折损了两千余人,此时潘璋带着自己所部两百余骑向北折返,正好遭遇了关平的先头部队。 潘璋与残军作困兽之斗,忘却生死让他们的战斗力飙升,面对荆州军强悍的陆上能力,他们用一换一的方式疯狂搏杀。 所谓杀一个够本,能杀两个就是赚,战死的江东骑兵死得安详,潘璋也爆发出惊人本领,他左右冲入关平阵中,连续斩杀校尉将官三四人。 交战的期间狂风大作,布满晚霞的天空瞬间被乌云笼罩,紧跟着就是大片的雪花,密密麻麻从天空云层中降下。 潘璋在风雪中恣意狂笑:“好雪,好雪啊。” “前方都我给让开,我来会会这江东鼠辈。” 只听见人群中一声大喝,一位年轻将领横刀跃马而出,他正是关羽的长子关平,他目光如炬直奔潘璋而去。 “黄口孺子,也敢来追我?关羽不敢出面吗?”潘璋顶着风雪叫嚣。 “想与我父亲交手,你这匹夫根本不够格。” 关平叫喊着舞刀挥去,潘璋发现对方速度快过自己,瞪大眼睛慌忙举起刀柄格挡,兵器相交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第五百八十一章 周仓沮水擒吕蒙 潘璋奋力把关平大刀架开,单凭这一击就知道遇上了硬茬,惊骇的瞬间勒马回身再战,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性斗命扑。 因为关羽性格刚烈难相处,统兵多年身边没有较为得力的副手,关平当时跟蓝霁现在的年龄差不多,就跟着父亲南征北战在营中尽孝,多年来养成了坚韧不拔的品质,也默默练习本领从来不显山露水。 关平此时武艺已有关羽八分,但他在父亲的光环下没有机会证明自己,这次攻打樊城关羽手臂受伤的情况下,关平才代父出战渐渐崭露头角。 “匹夫,你也不过尔尔。”关平勒马冷笑。 潘璋勃然怒起,纵马举刀直斫关平,关平不慌不忙用刀背迎上,只见刀背仿佛粘着刀刃,往斜前方摆动,力量就在缠绕中巧妙被化解,潘璋头盔上雪花开始堆积,但背心的汗水已经浸湿内衫。 关平引马又朝潘璋而去,只见他手中长刀光芒挥霍,宛如巨浪席卷连绵不绝,潘璋越战心情越惊悚不安,他以前只道关羽天下无敌,甚至还想在此战中杀羽而夺其名,却没想到声名不显的关平如此厉害。 两人交战三回合,潘璋从头到尾没有半分优势,关平犹如关羽附体刀意凛冽,一直压制着对手无法反抗。 第五回合,关平故意卖了破绽,潘璋果真上当劈斩落空,身体倾斜回转的瞬间,潘璋感觉脖颈处凉风阵阵,跟着眼前喷溅出一抹鲜红,随后视线天旋地转、头颅顷刻离体。 关平五回合轻松斩杀潘璋,随行的将士忍不住摇旗呐喊,大家携斩将余威掩杀潘璋随从,如砍瓜切菜般再无任何难度。 此时后方冈上列成阵势,但见旌旗暄赫、戈甲盛明,关羽和周仓引着荆州主力赶了过来,两人正好看到了关平斩将的瞬间。 周仓忍不住赞叹道:“少将军神勇威武,已有将军八分神韵。” 关羽捋须肯定:“平儿刀法已然纯熟,但气势上还略有不足,潘璋这厮不过二流武将,死在吾儿之手也算他的造化。” “父亲,孩儿不负众望。”关平提着潘璋首级拍马赶来。 “此次若非子玉相助,我父子恐会堕入万劫不复,前方高伯平的陷阵军堵住去路,速速引军前后合击擒了吕蒙,为父有很多话要与子玉讲。”关羽吩咐。 “孩儿这就去助战。” 看着关平策马离去的背影,关羽突然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样子,当初在村里杀豪强恶霸逃命,哪里会想到有今天? “周仓,传令后军从两翼合围,不能让江东杂碎走脱一人。”关羽皱起眉头,心说这就是背刺的代价。 “唯。”周仓抱拳离去。 吕蒙的兵力已不足一万,在人数上与陷阵军相差无几,但他仍没有放弃逃命的希望。 因为沮水与荆山间的区域是河滩与山地,身披重甲的陷阵军不可能挡得严丝合缝,吕蒙命令各营排成横向的一字阵往前冲。 陷阵军原以营为方阵单位列队,高顺见到吕蒙的阵型跟着变阵去抵挡,但轻步兵在重甲步兵面前几乎无还手之力。 “杀吧,就是一万头猪,你想杀完也要时间。”吕蒙骑在马上缓慢挪动,他想找机会突破重围逃走,心说我可是江东的大都督,怎么会学潘璋那莽夫战死沙场。 周瑜和鲁肃虽然都病故早亡,但是他们好歹死得比较体面,自己不能也不可能在这里结束,我还要杀关羽、还要杀蓝田、还要杀刘备曹操... 江东子弟一排排倒下,吕蒙的心冰冷得跟石头一般,他没有投降这些私兵也不敢投降,突然他发现靠沮水旁的土地松软,身穿重甲的陷阵兵有意在回避河滩。 本都督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吕蒙用残手收紧马缰、双腿在马腹位置重重一靠,只见战马驮着他往河滩松软的沙地奔跑。 马蹄在沙土中陷入数寸,然后奋起高高向前方一跃,吕蒙突然有一种飞翔的感觉,但是在战马前蹄落地的瞬间,两柄大戟突然靠了过来。 大戟挥舞,战马受惊,吕蒙直接被掀下马背。 吕蒙在地上翻滚的时候,另外几名大戟士也赶到现场,只见数名大戟士往沙地上连续猛戳,完整封住吕蒙的前后退路。 高顺在中军调度时,早就发现了吕蒙的诡异动作,也识破了对方想从河滩逃走的意图,暗中调配大戟士营往沮水一侧补位。 吕蒙手持配剑警戒地左右摆动,突然间他奋起一跃跳入了沮水之中,心说你们这些穿重甲的想拦住我?忘了我们江东水军的厉害了吗?他憋了一口气往水下深潜,这个时候双手在冰冷的河水中发力,直接迸裂了左手刚刚结痂的伤口。 吕蒙忍着抽筋的痛苦,单手不停在河下面刨水,当他露头到对面换气的时候,正对面一个虬髯的黑脸大汉盯着他。 “怎么?憋不住了?”周仓冷笑道。 就在吕蒙目瞪口呆之时,苏飞的战船也慢慢靠了过来,船上的水军纷纷开始脱去外衣,如下饺般往冰冷的沮水中跳下去。 吕蒙深吸一口气,再度一头扎进了水中。 咚咚咚 战船上越来越多的士兵跳入沮水,入水时四处溅起的巨大水花,让岸边的蓝田看得迷离,觉得自己置身在水世界乐园。 河水中越来越变得浑浊,吕蒙第二次打算抬头换气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紧紧抓在他的脚踝上,吓得魂不附体的吕蒙拼命挣扎、踢踹,结果另一只脚也被死死地控制住。 嗯嗯嗯...呜呜呜...咕噜咕噜... 吕蒙被周仓擒上岸的时候,已经喝了一肚子的冷水而昏迷,谁能想到精通水性的大都督,被一个北方汉子在水里捕获。 大都督带头跳水逃跑,江东兵在死伤三成的情况下,要么跟着效仿吕蒙跳水逃命,要么丢掉武器选择摆烂投降,数万规模的战争在半个时辰内结束。 陷阵军战斗结束即刻整队,他们把打扫战场收缴战利品的机会让给荆州兵。 “子玉...子玉...”关羽纵马直奔蓝田而去,只见他高举马鞭挥舞呐喊。 荆州兵停止了当前的动作,因为关羽红色的脸上挂满了微笑,这种‘失态’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 第五百八十二章 自己人和好消息 蓝田快马迎了上去,可能是因为战争过分耗费心力,关羽的双鬓及髯上多夹雪丝。 岁月最是无情甚,在人头上种秋霜,关羽比上次见又老了几分。 关羽掌撑马鞍飒爽落地,他那两只似铁的双手,紧紧攥住蓝田的手摇晃,虽然两人没有桃园之盟,但心中那份情谊依旧浑厚。 刘备让关羽镇守荆州、让蓝田牧守交州,千钧重担外人根本体会不到,只有两个重臣才知肩上扛的是什么。 这次江东四路兵马偷袭荆州,关羽知道单凭自己很难破局,即便甘宁在汉水中击败了蒋钦,但他也是由蓝田培养举荐,更别说破其余三路都有蓝田的布局。 两人握手相顾无言,最后还是蓝田打开僵局,“云长别来无恙。” “子玉,你还是没怎么变。”关羽松手轻轻拍打蓝田的肩膀,就好像多年不见亲密战友一般。 蓝田露齿而笑:“呵呵,这可比不上云长。” 关羽说得是蓝田颔下胡须,蓄须后常年保持着单手握住的长度,古时以粗犷为美、毛发浓密象征男性的力量,所以三国时评判一个人的容貌,是否美髯是一个较大的加分项。 常言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蓝田为了给外人树立稳重的形象,故意留了些胡须为‘工作所用’,但有每日修剪、控制长度的习惯。 关羽与蓝田寒暄了几句,后在关平的引领下走到河边,看见周仓正押着被缚的吕蒙走来。 十一月的沮水冰寒刺骨,吕蒙在河中泡了很长的时间,被周仓擒获后全身湿透打颤,凌乱的头发半盖在脸上,给人罪犯押赴刑场的感觉。 “匹夫,你也有今天?”关羽望着吕蒙冷笑。 吕蒙在水中被擒那一刻起,他的眼睛就完全失去了神采,面对关羽的嘲讽他面无表情,不屑也无力再去反驳,更没有想过屈膝求饶。 “子玉,听说此人是偷袭荆州主谋,你认为该如何处置?”关羽见吕蒙没有反应,遂扭过头来问蓝田。 蓝田皱起眉头:“不诛首恶,难震宵小。” “子玉之言,甚合我心。”关羽赞叹的点头,随后又嘱咐周仓:“先将此人收押,等几天我还有大用,你要亲自看管。” “唯。”周仓抱拳。 关羽吩咐完拉着蓝田向前,此时夜幕已经快要江夏,几路兵马要歇在临沮县休整。 蓝田从吕蒙眼前走过去的瞬间,那原本已经没有光彩的瞳孔突然发亮,吕蒙就像发疯一样扯着嗓子呐喊:“蓝田,你这个卑劣的奸贼,为什么要针对我?为什么要针对江东?” 吕蒙在被擒后大脑放空,虽然外表看上去变得痴痴傻傻,但实际上是封闭自己的思想,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复盘这些年的经历。 就在刚才那一瞬,吕蒙把一切想了个明白,蓝田从赤壁之后开始,所作所为都在对付江东,自己参与的有交州争夺战、长沙偷袭战、以及这次偷袭江陵,每一次都坏事在蓝田手里,吕蒙认为这一切绝不是偶然。 蓝田诧异驻足,然后淡淡的回答:“大家各为其主,你不觉得问得多余吗?” “可为什么每次都是你赢?我这么努力的读书,我好不服...”吕蒙咬牙切齿。 蓝田摇摇头没有回话,心说你又不是那南蛮孟获,不服我也不可能放你回去,关羽见状忍不住怒斥:“你才读了几本书?子玉那经世的才学,也是你这匹夫能比的?懂不懂什么叫不自量力?” “既生蒙,何生田...”吕蒙根本不理会关羽,自顾自地仰天叹息。 关羽听得目瞪口呆,心说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匹夫莫不是疯了? “子玉,咱们还是走吧,吕蒙匹夫已经疯癫。” “呃...好吧...” 蓝田感到非常无语,心说我又不是孔明,你也不是周公瑾,没必要把这个剧本搬出来吧? “既生蒙,何生田...”蓝田走过去的时候,吕蒙仍跟复读机一样循环。 咦?这厮被缚在背后的左手,怎么就剩两根手指了? “子玉?”关羽见蓝田突然停住,不是带着疑惑地提醒。 蓝田转身的瞬间,给吕蒙留下了一句话:“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 吕蒙听完身体突然僵硬,蓝田刚才简单的两句话,道出了他每战必胜的原因,想起自己看了几本书后,还曾经在鲁肃面前炫耀。 想起和蓝田之间有如鸿沟的差距,自己与他对线实在太勉强了。 大军清扫战场结束开赴临沮休整,临沮县令带着县中官员出城,把关羽、蓝田等将迎入县府安顿,并在仓促间准备了简单的庆功宴。 关羽当仁不让居主位而坐,蓝田的席位则次之,后面依次是高顺、关平、周仓、褚青等随军将领。 “子玉,关某要好好敬你。”关羽举杯示意。 蓝田笑着回应:“刚获大胜值得庆贺,我自会陪云长好好尽兴,只是刚才在河滩匆忙,没有详细询问如何攻占襄阳,不如趁此机会好好讲一讲?” 关羽左手揽住胡须,仰首把杯中酒送入喉中,然后以为深长地问:“不是子玉设的谋吗?怎么现在反过来问我?” 蓝田挠了挠头,心说我啥时候设谋了? “子玉还是这样故作高深,我证据在手不信你不承认。”关羽见状蓝田一脸茫然,随即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了过去,然后又对关平吩咐:“平儿,把咱们计夺襄阳的经过,好好给你舅父说说。” “是,父亲。”关平抱拳应答后,又对蓝田行礼,“舅父,当时樊城战况激烈,父亲见曹仁守得顽强,后来汉水方面的粮道被堵,所以就派人到各地调兵、征粮...” 关羽派出使者到各地调兵,其中一路就是前往上庸找刘封、孟达,但关羽的信使还没有出发,孟达率领的八千士兵经赶到樊城,并且献上了此时蓝田手中的书信。 那信是法正以蓝田名义所写,信中建议关羽用叛将胡修、傅方以送粮的名义,帮助孟达赚开襄阳夺取城池。 汉水上布满了荆州战船,襄阳城被都督赵累围城数月,彻底断绝了与北方的消息,后来蒋钦堵截后方粮道,甘宁则带走九成战船南下,襄樊之间汉水上终于能窥见全貌。 就在这个时候,赵累的荆州军被不明军队击败,随后荆州刺史胡修、南乡太守傅方出现在襄阳城下,他们奉曹操之命运粮来助战,并且带来了孙权正在偷袭江陵,樊城关羽的军心已乱的消息。 襄阳太守吕常见到‘自己人’和‘好消息’不疑有他,跟着就命人打开了襄阳的城门。 第五百八十三章 天意昭昭不可负 蓝田拿着信纸悠然笑道:“此乃法孝直之谋也,我当时只提出了设想,具体怎么定计皆出于他,云长不可把功劳记我头上。” 法正虽然深得刘备的喜爱,但还并没有入关羽的法眼。 关羽捋着美髯仔细一想,很快就明白了法正的想法,用蓝田的名义献上计谋,可以让孟达快速取信,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子玉不要谦虚,没有你先种下树,法军师也不能如此快拿到果实,不过既然你们都有功劳,关某也会如实向大哥请功。”关羽意味深长地回答。 “那现在樊城什么情况了?”蓝田追问。 关羽严肃说道:“此前后方坏消息不断,军心跟着受了些影响,因为许都离樊城距离不远,曹操不断派兵救援樊城,甚至听说曹操把淮南之兵也调来过来,我就判断碧眼儿偷袭江陵为真,也幸得子玉运筹帷幄,我才不至于手足无措...” “孙权派蒋钦在汉水设防堵截,看来一开始的计划就是针对云长,那这段时间前线的粮草是如何...”蓝田追问。 “天意昭昭不可负,先是胡修与傅方倒戈,从南乡郡运来了不少粮食,后来孟子度(孟达)又写信在上庸调了些,这才稳住了前线的将士没有哗变。” 蓝田在关羽紧皱的眉间,就知道当时樊城的情况有多么危及,他庆幸自己为了给法正‘续命’,孟达出兵相助成了点睛之笔。 “如此说孙权此次共发兵三路,第一路由蒋钦断汉水粮道,第二路由陆逊洞庭阻拦我,第三路是让吕蒙偷袭公安荆州...”蓝田自言自语。 关羽听得直摆手,“其实碧眼儿还安排了一路兵马,潘璋、朱然率军驻扎襄阳旁边的岘山,他们派使者以‘盟友’的身份,到襄阳找太守吕常打探消息,想断我军陆路回江陵的归路。” 关平补充道:“当时父亲将计就计,先派胡刺史佯装去接洽,接着秘密把主力撤到汉水南岸,最后在岘山大败潘璋、朱然,所以才一路追到了临沮。” 蓝田意味深长地感叹:“难怪我们会在这里相遇,临沮这地方真的有些奇妙,潘璋、朱然都擒住了么?” “岘山战后潘璋走小路翻越荆山,朱然则独自往南边大路逃窜,我冥冥中觉得应该追潘璋,所以让廖元俭走大路去追朱然,刚刚潘璋作困兽之斗被平儿斩杀,就是不知道朱然会不会逃脱。”关羽皱起眉毛。 蓝田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感觉世间的巧合真是奇妙,朱然和北上的孙皎应该会遇上,不知廖化能不能把握机会。 “襄阳与樊城隔汉水相望、互为犄角,如今让关将军占据襄阳这战略要地,坐镇许都的曹贼岂会善罢甘休?云长抽调主力来追击潘璋、朱然,子度(孟达)将军他守得住吗?”蓝田面露忧色。 关羽摇头表现得不以为然,“子玉大可放心,襄樊的水军早被我击溃,曹仁想找几条像样的船都困难,更别说渡过汉水来复夺襄阳了,别忘了甘兴霸还在汉水巡逻呢,他之前虽与蒋钦拼得过于惨烈了,但总比什么都不剩的文聘强得多,如今在沮水又缴获了许多战船,正好可送到襄阳去投入战斗。” “关将军说的是。”苏飞与李异频频点头附和。 苏飞、李异本想趁着全面胜利,凭借荆州与交州的水军立些功劳,可惜无论是孙皎还是吕蒙都选择了跑路,兜兜转转一大圈就缴获了几百条船。 殿内诸将都依着关羽的话叫好,唯独蓝田单手拈着胡须陷入了沉思。 “子玉,你还有其他想法?”关羽见状追问。 蓝田点头回答:“在荆州水军有限的情况下,我认为应该安排到最合适的位置,襄樊战场最终也不会以水战为主,反而那江东孙权不可不防...” “碧眼儿遭此惨败,他还敢来捋虎须?”关羽眉间皱成川字。 “孙权分兵四路取荆州,差不多有三路都全军覆没,但陆逊那一支却几乎保全了下来,再加上江夏撤走的兵力,其实他们真有能力由水路入侵,如果江夏附近没有水军镇守,江东的战船仍旧可以自由出入,光袭扰水路粮道就够我们受的了。”蓝田详细解释。 关羽倒吸一口凉气,感慨地问:“还是子玉想得最周全,你现在是什么意见?” 蓝田让人取来作战地图,指着江夏位置说道:“现在荆州水军差不多能凑出万人,加上缴获的战船应该可以守住江夏,但是想攻入江东就力有不逮,所以我建议将水军尽快调至江夏,以胜利的姿态与孙权谈判,只有稳住孙权才能全力对付曹操,现在我们还没能力同时对抗两家。” “跟孙权小儿有什么可谈的?经此一役大家除死方休...”关羽凤眼虚张,透露出浓烈的杀意。 蓝田抱拳劝谏:“政治博弈就是这样,不能以个人喜好为目的,此时两面作战只会越陷越深,我们三州之地根本消耗不起。” “子玉的判断定然不会错,你说说看江夏该如何设防?” 关羽对蓝田很信任,即便此时对孙权不爽到极点,仍然愿听蓝田的意见。 “苏都督对夏口周边再熟悉不过,明天一早你就可赶赴江夏驻防,法军师现在留守在彼,凡事多向他请教必然没差。”蓝田对着苏飞说完,目光又望向角落中的李异,“等李将军完成运兵任务,我也会派他前去相助。” 陷阵军全员携带重甲,陆路行军不但耗费体力,补给的运输也非常麻烦,蓝田现在宁愿从沮水绕道长江、杨水、汉水,多走数百里路也不愿翻山越岭赶赴襄阳。 “呃...”苏飞受关羽节制,当蓝田提出建议后,便不由自主地看向关羽。 关羽郑重地点头,“即刻按子玉的要求去办。” “唯。”苏飞站起身抱拳,言语铿锵有力。 蓝田继续嘱咐:“江东部署偷袭的兵马不少,孙权回过神后必会从水路去接应,苏都督到江夏后可主动派人通报战况,让孙权准备好财帛粮草来赎人。” “赎人?子玉你要放了吕蒙?”关羽听得一惊。 第五百八十四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蓝田打趣地问:“关将军非杀吕蒙不可吗?” “我最恨这等小人,本想着北上攻打樊城时,把他和吕常在阵前祭旗,但子玉如果另有安排,关某只好...” “哈哈哈,此人恨我们已经入骨,真留下自然会有祸患,关将军可从心所欲如何处置。”蓝田不由莞尔。 “我还以为子玉要留此人一命,但你为何又让孙权赎换俘虏?”关羽一脸不解。 “俘虏自然包括将军、士兵,苏都督到时说得模棱两可些,要求也可以尽量提得过分些,到时换还什么回去,自然也是我们来做主,此计不过是拖延时间,稳住孙权不要狗急跳墙,好让我们能安心进攻樊城。”蓝田补充道。 “末将明白了。”苏飞似懂非懂地点头。 关羽指着蓝田开怀大笑:“狗急跳墙,子玉你怎么能想到如此生动词语?真是太形象了,那碧眼儿到时候换不到想要的俘虏,应该会记恨死你的...” “随他怎样记恨去,反正也不是头一回,我有何惧哉?此前还叫我鸱鸮,这都是无能的狂怒。”蓝田摇头自嘲。 “无能狂怒,子玉说得好,咱们为碧眼儿无能狂怒喝一杯。”关羽举起了酒杯。 “喝。”众将跟着举杯。 “刚才说起吕蒙,此人左手为何只剩两指?”蓝田放下酒杯好奇地问。 关平立刻解释:“我刚才问过俘虏士兵,他们说仲陵之前阵斩韩当,吕蒙为了不影响军心,就私自把韩当埋在营地,结果叛将傅士仁好奇去掘坟,误以为是吕蒙杀人埋尸,两人发生冲突的时候傅士仁砍断了吕蒙的手掌,自己最后也被乱刀分尸...” 蓝田听后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自言自语道:“傅士仁这二五仔砍得真准,竟然把吕蒙也变成‘二五仔’(左手两根手指,右手五根手指)。” “子玉你刚才说什么?”关羽大声问。 蓝田听得一怔,一条计谋脱口而出:“我是说这件事可以做做文章,让吕蒙和韩当的后人反目成仇...” 关羽听得眼前一亮,心说还是你们玩智谋的厉害,“今天好消息很多啊,咱们再为叛徒傅士仁被诛喝一杯,这种投敌叛国的小人就不配活着。” 当夜临沮县衙欢宴至深夜,结束后县令请关羽、蓝田去他腾出的寝房休息,结果被关羽一把拒绝。 “我与蓝将军许久未见,今夜还有很多军务要谈,着人把大殿收拾一下,晚上我们就在这里休息。” “唯。” 临沮县地处荆州西北部,因为与曹操控制的襄阳接壤,县城的条件远不如江陵优渥,甚是还因为人口少有些简陋。 县城最好的房间,就是县衙中县令的寝房,他为了接待两位重量级大佬,将妻子和小妾赶去了驿馆住,又挑了两个俊俏的丫鬟伺候,结果关羽并没接他的招。 临沮令离开之后,便把家中的好被子,让丫鬟们全扛到正殿来,寻思两位大佬不睡床,也要让被子沾染些英雄气。 丫鬟们把被子送到殿外,然后就被负责宿卫的关平、高原接了过去,丫鬟们连关羽、蓝田的脸都没机会见到,但那些被子应该不会再洗了。 关平与高原推门而入,蓝田和关羽还在对着地图小声说话,两人将地铺快速打好就退了出去,因为里面谈的是军事机密。 “子玉刚才的意思,还想一直留着孙权?可这厮总是不安分,老是这么掣肘也不是办法,不如等我站稳襄樊后,咱们顺江而下灭了江东鼠辈,那时候大哥再和曹操争天下。”关羽提议。 蓝田指着地图比划道:“云长你仔细看看这战线长度,即便我们真能够攻下江东,需要投入多少兵力去防守?再加上扬州南方山越经常反叛,又会分走我们多少的精力?几位军师也不会赞成先取江东。” “碧眼儿与曹贼暗通款曲,关某这口气实在难咽下去...”关羽想起吕蒙装病、陆逊装谦卑,自己居然被耍得团团转,那口气就不打一处来。 “江东士族与孙权都很短视,此时他们虽然与曹操暗中勾结,但我们真的击败曹操兵指中原,他们绝对会对淮南采取动作,咱们只要守住江夏便可高枕无忧。”蓝田自信地回答。 关羽盯着地图若有所思,“子玉要我先占稳襄樊,然后再挥兵北上取宛、洛,斩断中原与虎牢关以西的联系,大哥那时再出兵取雍凉,最后再合兵东出夺中原?” 蓝田点头附和:“只有如此部署,各地才能有效联动,但目前汉中、武都初定,需要几年时间休养生息,正是关将军威震天下的机会。” 关羽听得热血澎湃,他抓住蓝田的手摇晃着,“大哥夸你推断大势举世无双,咱们携手一起威震天下可好?” “云长请放宽心,此乃我分内的事。”蓝田点头回应。 关羽嘴角上扬:“明日我由原路返回襄阳,子玉走水路也要尽快赶来,据说曹操又聚集了十万乌合之众,幸好上个月陆浑的孙狼造反,以及许都以南梁县、郏县的百姓响应,我立刻给他们发了印绶,否则没精力来追击潘璋、朱然。” “这就是所谓的大局思维,孙狼等人造反是因为苦于徭役,而百姓徭役繁重是因为汉中之战,曹操只想到迁走汉中、武都的百姓,却不知他要为迁徙付出什么代价,此次被义军绊住手脚是咎由自取,这就叫做‘牵一发而动全身’。” 蓝田的分析让关羽豁然开朗,心说原来还可以这样解读战争,难怪大哥喜欢找子玉说话,跟高人交流是可以拓宽见识的。 关羽信心满满地说:“此次我与子玉联手,很有信心击败曹操,子玉你藏了这么多年,也该让曹操见识你的存在,大哥他可不止四位谋主呢。” 蓝田微微一笑:“虚名与我如浮云,只要能帮上姐夫就是了,目前江陵刚刚遭受兵祸,我走水路正好安排调运荆南、交州的物资,确保荆州的水道恢复往日的运输,云长在襄阳等我几日便可,说不定还会带给你惊喜?” “什么惊喜?”关羽一脸纳闷。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出来会少了期待感,云长早点休息,明日还要赶路。”蓝田说完便拉开被子钻了进去。 十一月的荆州寒风呼啸,虽然殿内地板垫了很厚的被子,但脸上依旧会感受到寒冷,此时蓝田心中犹如似火的骄阳,能够成功为关羽逆天改命,不枉自己布局了这么多年。 关羽现在已经活了下来,那么与之相关的张飞、刘备、黄忠都能续命,想起这些晚上的梦都是甜的。 第五百八十五章 鱼虾上岸一网尽 次日清晨,蓝田与关羽用过早饭在岸边分别,两人睡过的被褥则被临沮县令及时取走,丫鬟们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大概是要找个地方好好珍藏起来。 昨夜北风刮了一夜,临沮城外白茫茫一片。 周仓的右手扛着青龙刀,左手牵着绳子昂首阔步走在人群中,绳子的另一端则连接着双手被绑的吕蒙。 大片的雪花从天上落下,吕蒙的胡须、头发变斑的驳了许多,他猜不到自己的命运会如何,只是奇怪投降的部曲为何上了船。 阴沉的天气让人压抑,但甲板上蓝田却心情愉悦,有点忍不住又要哼唱起来:今日痛饮庆功酒... 当船队驶入枝江县水域的时候,阴暗的天空又逐渐变得明亮起来,蓝田猜测那场雪只覆盖在荆山周边,越靠近江陵天气就变得越好。 第二天下午,李异的船队抵达江陵城南,远远看见城外有许多麻木移动的人。 因为要押数千俘虏下船,蓝田趁机下船略作休整,他的脚刚刚落到码头的泥土上,就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分别是徐庶、张飞、庞德、蓝霁。 “子玉...” “将军...” “父亲...” 蓝田快步迎了上去,十分好奇地问:“你们怎会在此?难不成是苏都督告知的?” “军师你看看?俺就说子玉脑子好使,天底下还有他不知道的事?”张飞对着徐庶露出一排大白牙。 蓝田笑着回应:“翼德、令明,你们来得很快啊,路上有没有收获?” “你猜...算了不用你猜...码头上那么多俘虏,有点脑子都猜得出来,俺们路上发了不少财...”张飞挠头憨笑。 蓝田想起北逃的孙皎,还有廖化从襄阳追击的朱然,心说过了这么多天没消息,会不会与庞德的骑兵擦肩而过? “我不是让你们北上樊城么?为何会折返来到江陵停留?。”蓝田突然皱眉。 “只能怪庞令明的骑兵太少了,俺们在麦城(位于当阳东南方向)打完最后一场仗,抓到的俘虏已经超过三千人,不送到江陵交给军师处理,就只能就地坑杀了...”张飞嘟囔道。 “你们是从麦城折返的?”蓝田惊呼。 张飞疑惑地问:“有什么不妥么?就是在麦城抓的俘虏太多,那几千江东兵追得慌不择路,径直就冲到我和令明面前,子玉你了解俺的习惯,送到嘴边的俺不会客气。” “你们见到廖主簿了?”蓝田又问。 “是啊,纯骑兵就是这点好处,等廖元俭追到麦城的时候,俺和令明都结束战斗了,不过他着急赶赴襄阳复命,也就没一起来江陵。”张飞解释。 蓝田心说好家伙,人家廖化大老远从襄阳追到麦城,到头来被你们摘了桃子,可惜大好的军功没有混上,败走麦城也换了新剧本。 “有斩杀或擒获什么大将否?” 蓝田寻思要敲江东竹竿,那些名不见经传的江东将领,完全可以拿起换粮食金银。 “阵斩敌将算什么本领?俺和令明约定尽量生擒,不过他的运气比较好一些,俺拢共才遇上八个将校,不小心杀了三个擒了五个,其中有个主将叫朱然...”张飞瘪了瘪嘴。 蓝田望着庞德示意:“令明你呢?” “末将斩杀五员裨将,生擒江东的将领有七人,其中有主将孙皎、监军谷利...”庞德抱拳回答。 蓝田给出肯定的眼神,你们这一网下去鱼虾都抓完了。 “此次孙权下了狠心,想起来真的有些后怕,关将军回襄阳前线了么?”徐庶搭话询问。 蓝田点头回答:“襄阳被关将军用计夺取,曹操恼羞成怒必然南下寻战,关将军从临沮陆路返回襄阳坐镇,我这边移交完江东俘虏,也要带着陷阵军由水路去助战,元直你安顿好俘虏得尽快调度钱粮,荆南和交州蒋公琰会配合你。” “子玉尽管放心,我会马上着手安排,翼德与庞将军也要北上吧?” “那是自然,骑兵在北方大有用武之地,令明你休整完毕可即时出发。” 庞德站直抱拳:“末将马上去整军准备出发,三将军还要与我同行否?” 张飞扭头盯着蓝田问:“后面还有江东兵可以厮杀么?” “后面应该没有了,真有廖主簿也会顺手处理。”蓝田微微摇头。 “既然后面不能厮杀,那俺跟着子玉坐船走,令明你就不用管我了。”张飞朝庞德挥挥手。 “那末将先行告辞。”庞德微微点头,然后缓缓退出众人视野。 蓝田见徐庶似乎有话不方便讲,便让高顺把张飞带上船安排酒肉伺候,随后小声问:“元直还有事?” “子玉,请借一步说话。”徐庶指着旁边僻静位置示意。 两人并将走到一个凉棚下,徐庶望着排队下船的俘虏感叹,“孙权偷袭不成反而元气大伤,这与孔明的隆中对相悖,子玉为此也耗费了不少心力,若是全部用在攻略樊城上,受伤的应该是曹贼才对。” “只怪江东对荆州有怨念,而那孙权也目光短浅,政治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盟友...”蓝田摇摇头。 “现在你对江东什么态度?”徐庶追问。 “略作惩罚,保持现状,主要敌人还是曹操。”蓝田见徐庶不完全明白,跟着就把那晚与关羽的交流,大致又复述了一遍。 徐庶听得频频点头,跟着夸奖曰:“子玉见解与我相同,此间情况庶已派人送往成都,最后还是留给主公来定夺吧?相信孔明也会是同样想法。” 蓝田肯定地说:“使者一来一回耗时月余,希望到时候已经击退了曹操,咱们好好跟孙权算账。” 假节钺的关羽可以独自处理江东问题,但徐庶担心他刚愎的性格会坏事,所以才曲线救国传信刘备决断,这时候又找蓝田替他打掩护。 “襄阳、樊城本身互为犄角,但是襄阳的地势更加险要,只要关将军能够依靠地势不急躁,曹操退兵就是早晚的事。”徐庶轻轻摇头。 “元直真知灼见,要不是江陵需要坐镇,真想带你一起去襄阳。”蓝田感叹。 徐庶连忙摆手:“云长有子玉相助足矣...” 船队在码头移交俘虏,一个时辰后再次扬帆起航,蓝田冲着岸边的蓝霁挥手作别时,高顺神神秘秘递来一封信。 蓝田打开一看嘴角忍不住上扬,张飞见状憨憨凑了过来问:“有什么高兴的事么?” “伯阳这孩子,在广州干得不错。”蓝田露出慈父的微笑。 第五百八十六章 乃父之风蓝伯阳 蓝田把信纸展在手中,丝毫没有回避张飞的意思,张飞大大咧咧靠在一旁,却发现信中描述的内容他看不懂。 张飞挠着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蓝田,信上讲的是动物们在稻田里抓捕害虫的故事,蓝子玉竟然可以看得眉飞色舞? 这封信是交州商会宋谌所写,为了防止情报传递过程中泄露,所以经过了简单的加密处理,蓝辕、鲁铁、沙摩柯等人用野兽为代号,广州城里的细作用老鼠为代号,入侵龙川的山越以毒蛇为代号。 在江东细作准备作乱的前夕,所有动向已被交州商会完全掌握,蓝田离开前把这件事交给蓝辕处理,并且让宋谌与鲁铁从旁协助。 蓝辕在了解全部情况后,并没有直接对细作进行抓捕,先让交州商会以吸纳会员的由头,把涉及作乱的十三家商队掌柜都请了去,并让鲁铁带队突袭检查番禺港口,重点排查之前扣押的粮船。 蒋琬也配合蓝辕下达政令,他以完善人口户籍登记为由,同时在广州大规模开展核查外来人员,城中的江东细作、以及在本地招募的死士,在商队首领都不在的情况下,只能被动配合郡中官员查验。 一套组合拳打下来,江东细作及喽啰们措手不及。 货船上查获的禁运粮种、贸易区民房中收缴的刀剑兵器、没来得及销毁的江东书信等,当它们出现在交州商会,出现在那十三家掌柜的面前时,他们终于知道中计了。 十三家掌柜都有武艺在身,他们在反抗中有三人当场被诛,其余人则被带进了商会的牢狱,广州城多个衙门一起联动,只用了半天时间就肃清了城中五百细作。 次日贸易区贴出告示,有十三家商行因瞒报经营收入、偷漏税款、不当竞争等,被商贸署处以重罚后驱逐出城,紧跟着岭南报刊登文章,就不诚信经营进行了谴责。 广州城一切如常,江东细作想趁驻军离开广州期间,有预谋组织作乱暴动的计划被轻松瓦解。 蓝辕在这期间表现出的谦逊、果断,给蒋琬、宋谌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纷纷赞扬他有乃父之风。 解决完广州城的暗流不久,习珍派人把浈阳的匪首王金押了过来,经过交州商会一番缜密的审讯,得知王金受了南野县令的唆摆,资助其不少的钱粮和武器。 南野县位于扬州西南,与桂阳郡的曲江县接壤,上属于江东新划分的庐陵郡。 蓝辕代入蓝田的全局思维观,最终发现浈阳王金叛乱、龙川山越入侵、广州城细作暴动,完全在针对牵制交州守军,其目的估计也是荆州战场。 蓝辕与蒋琬、宋谌等人商议,决定用王金的名义将计就计,以围魏救赵的方法解放沙摩柯蛮兵的双手。 蓝田把信中的内容,简单翻译讲给张飞听后,对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伯阳怎么搞这么麻烦?既然查出来是江东细作,就该直接杀他个人头滚滚,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使坏。”张飞一脸的不解。 蓝田扭头反问:“翼德在广州住了一段时间,你认为广州与其他城市有何不同?” 张飞挠头想了想,然后试着回答道:“就是城池大些、人多热闹些,特别是那贸易区,新物件和吃食也多些。” 蓝田点点头,“这就是广州的特殊之处了,广州对商人的宽松政策天下少有,所以才在短时间聚集天南海北的人和物,但如果官府随意抓捕杀戮商人,即便广州遍地黄金也留不住,商人逐利但更在乎安全。” “那些人不是反贼、细作吗?怎么能叫随意抓捕杀戮?咱们有理有据还不行?要是谁敢胡乱传谣,俺们就继续杀。”张飞握紧了拳头。 蓝田苦笑着轻轻摇头,心说杀戮不可能解决一切争端,你不知道资本的能量有多大,而且一個城市的名片是很难树立的。 “法家那一套用来打天下可以,治天下就会出现各种问题,交州本来就地处大汉的边陲,能把商人吸引过去已不容易,宁愿施政麻烦点也要想法留住人。” “可现在不就是在争天下吗?” “可交州几乎没有大的战争,它与姐夫所在的益州的地理位置相似,可以作为争夺天下的后勤粮仓。” 张飞似懂非懂地点头,“以益州的钱粮北取雍凉,以交州、荆南的钱粮北取宛、洛,东御孙权,子玉这么讲俺似乎明白了些,但交州毕竟人少还经常有海啸灾害...” 蓝田捋须笑道:“哈哈哈,任何事都要从全面来看,别看交州现在的户籍人口不多,但等把合浦、交趾、九真三郡收服,那时的交州恐怕比益州人口还多,另外交州虽然毗邻大海多自然灾害,但别忘了海洋中丰富的物产,咱们给士兵配发有鱼肉干作干粮,这是曹操和孙权可比的?” “嘿嘿,子玉不说俺都忘了,除了那些好吃的贝类和海鱼,另外那扁扁的海带也很不错,晒干之后轻便容易携带,泡开煮熟就会变回原来模样,而且行军作战连盐都省了,子玉也应该把此物列为禁运品,不知道这东西产量高不高,要是产出少咱们就自己留存。”张飞笑着提出建议。 蓝田轻轻摇头,心说就现在这点人口,光野生海带的产出都够了,但他仍然给张飞科普道:“野生海带如果不够吃,我可以教渔民在海里人工养殖,翼德想吃多少都可以。” “这东西还能人工养出来?”张飞先露出惊讶的表情,但马上又释然说道:“我忘了子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领,你能在烂木头上种出蘑菇来,所以在大海中养出海带应该不意外,不过俺很好奇养海带要用什么工具?” “绳子。”蓝田言简意赅。 “用绳子?好吧。俺真想跟你学学。”张飞听完心服口服,然后督促道:“既然子玉可以人工养殖海带,不妨鼓励渔民都养一些,到时候也别光提供给二哥的军队,给俺武都的兵也准备些。” “翼德有要求,我照办就是了,等襄樊战事结束,我回广州就教海带养殖。”蓝田悠然一笑。

第五百八十八章 俺真能为所欲为 三个重号将军排好座次,剩下轮到甘宁、高顺、庞德、孟达四位杂号将军,杂号将军无法直接分出高地,只能加上行政官职作为补充。 行政官职甘宁居首、孟达次之应该坐第二排,高顺、庞德因为没领行政官职应该坐第三排,但是高顺已经跟随蓝田二十年,所有人都把他当作蓝田的副官。 甘宁、孟达感念蓝田的提携之恩,心甘情愿把第三席让给了高顺,甘宁坐在张飞的旁边正好喝酒,孟达与庞德最后坐到了第三排。 后面是关平、周仓、廖化、赵累等随军将领,以及胡修、傅方等投降的将军。 关羽见众人坐定,他举起酒杯庄严肃穆,“汉中王昔日封我襄阳太守,后来又加封羽为荆州牧,他的用意不言而喻,而今咱们能端坐襄阳城,除了有孟将军、胡将军、傅将军的功劳,也离不开子玉与法军师的谋略,更离不开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离不开那些为国捐躯的勇士,所以第一杯酒当敬他们。” 关羽拿起酒杯在胸前一扫,杯中酒被均匀洒在了桌案前,众将学着他的样子把酒洒在地上,以此来缅怀战争中失去的将士。 “这第二杯酒,我建议大家集体敬蓝将军,此次全赖他运筹帷幄,不但打退江东数路大军,还收服了重镇江夏,让我们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北伐,众将以为如何?”关羽端起酒杯凤眼虚张,说完就观察众将表现。 关平率先起身执酒杯抱拳,铿锵地回应:“蓝将军当受此酒。” 关羽见状欣慰地点头,后面甘宁、孟达、廖化等人渐次起身附和:“蓝将军当受此酒...” 蓝田慌忙起身回礼:“此皆将士用心,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再说江夏是翼德拿回来的...” “不是你频用妙计,把那陆逊、孙权玩得团团转,俺凭啥能夺回江夏啊?快喝快喝。”张飞催促道。 “看来不喝说不过去,我与众将将军同饮。”蓝田举杯转了一圈,然后仰首一饮而尽。 第二杯喝完关羽再度起身,他的眼神由柔和又变得坚定,“我们虽然已经占据襄阳,但是曹操不会放弃这个军事重镇,探马来报魏军的主力已经移师宛城,其先头部队已经到了邓县,大家喝了这第三杯酒,而后破曹还要仰仗诸位同心勠力。” 关羽主持完筵席开场,便示意众将入席食用涮锅,冬天里有酒有肉甚是畅快,殿内众人大多都很熟悉,很快就拎起酒壶各自为战。 孟达本想第一个去找蓝田示好,结果被左前方的甘宁抢了先。 甘宁坐在蓝田案前,想起以前在泉陵的日子,很多美食都是出自蓝田,自从他出任长沙太守后,他很长时间没这么轻松的饮酒了。 蓝田见甘宁有些放飞自我,便一把拉住他制止曰:“煮酒易醉,不可如此牛饮。” “能与先生同席,我太高兴了...”甘宁笑着又往嘴里灌。 蓝田极擅察言观色,他发觉今天的甘宁有些不对劲,便皱眉询问:“兴霸可有不快?不如向我诉说?” 甘宁听后突然长叹:“我等在此煮酒,可惜梁泰他再没机会了...” 蓝田听得瞬间一怔,他没在殿内看到甘宁的副将梁泰,还以为此人留守在水寨中。 “梁将军他...”蓝田欲言又止。 “汉水大战中,他率部抢登蒋钦的主船,最后身中八刀而亡...”甘宁摇头苦笑。 蓝田嘱咐道:“的确有些可惜,不过事已至此,要好好抚慰其家人...” “此战后我很可能会调离长沙,可惜梁泰的儿子今年才十岁,跟着我东奔西走不太合适,我这粗人也不知怎么办好...”甘宁叹息。 蓝田皱起了眉头,对旁边的高顺说道:“十岁...已经过了开蒙的年龄,要是兴霸那边确实不方便安顿,不如把那孩子送到广州城去?可以先安排到蒙学堂读书识字,年龄大点再考广州书院或医学院。” “没问题,这件事我来安排。”高顺拍着胸口回答。 “呃...梁泰跟我出生入死几十年,他其实希望自己的儿子也从军...”甘宁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知道蓝田是给百姓读书的机会,但梁泰骨子里认为自己出身低,也不想让儿子将来通过读书去混迹官场。 高顺看出了甘宁的隐忧,然后安慰道:“不管是从政还是从军,读书识字都是很重要的,既然梁将军想让儿子从军,也完全可以交给我来安排,还是先送到蒙学堂开蒙,然后就与高岭那样进讲武堂。” “这个好,伯平就麻烦你了。”甘宁大喜。 “我和梁将军也有交情,为他做点事也是应该的。”高顺轻轻点头。 蓝田见两人交流,心说这些将领的孩子,或许该安排个子弟学校,待回到广州要好好计划。 殿外鹅毛大雪,殿内热气沸腾。 将士们喝多了胡话连篇,张飞摇了摇头发现蓝田不在席上,拉着关羽嘟囔道:“蓝子玉去哪里了?都没跟俺喝几杯...嗯...” “高伯平带他回去休息去了,不日就要迎战曹操的主力,他可能是回屋推演战局,咱们还要仰仗他的计谋破城。”关羽解释。 “好吧...二哥你知道吗?有计谋真的能为所欲为,俺在武都的时候...”张飞话没说完,一头醉倒在案上。 蓝田裹着被子一夜好梦,他第二天大早推开窗户,发现院里已经白茫茫一片,飞扬的雪花如柳絮般散落,虽然降雪强度已经减弱,但是天空仍旧彤云密布,也不知道这场雪要下多久。 降雪后天气持续转凉,如今前线数万将士衣服单薄,此时只能在房间和帐篷中御寒,想要拉出去野外战斗不现实,蓝田估计曹操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 蓝田随即叫来高顺吩咐:“伯平,立刻去取纸笔来,我要给蒋公琰写信,得调运些冬衣过来,否则这仗没法打下去,另外再准备几个空白书本。” “唯。”高顺应答后立刻去办。 过了一会高顺送来纸笔、以及做记录用的空白书本,蓝田伏在案前写完书信,递给高顺强调:“让李异将军派运输队配合,要以最快速度把冬衣运抵襄阳前线。” “唯。” 高顺抱拳正欲离去,却看见蓝田翻开空白书本,在扉页上写下了四个大字‘神雕侠侣’,他一看这带侠的名字,本能跟射雕英雄传联系起来。 莫非先生见雪大没法作战,便抽空准备创作新故事?要是小姐知道了不得欣喜若狂? “先生...神雕侠侣是...”高顺欲言又止。 “是我用来破曹的。” 蓝田不假思索地回答,当初破下邳得了吕玲绮的书简,那曹操也算是自己的读者,来日见面总得备上点‘见面礼’。 “啊?”高顺听得一惊,故事还能退敌的? 第五百八十九章 未雨绸缪我无忧 高顺怀揣着疑惑离开,蓝田独自端坐桌前压纸提笔,望着窗外飞扬的雪花,思绪被拉进神雕的世界中。 长篇文字要简略的描述,蓝田闭着眼回忆起剧情,过了好一会才沾墨落笔。 刚才浓缩了一章的内容,门外就响起高原的声音:“先生,你现在有空吗?关将军请你到偏殿议事。” “我这就去。”蓝田大声回应。 关羽应该是商议退敌之策,几大军师现在都不在前线,蓝田作为候补选手这个时候自然要跟上,至于文抄公什么时候都可以。 与高原来到太守府偏殿,关羽、张飞、甘宁等人已经到齐。 “子玉快来。”关羽站在殿内沙盘旁向蓝田招手。 追击潘璋解决后顾之忧,关羽的心思都转移到破曹上来,这段时间让人布置一座樊城地区的沙盘,沙盘上面摆放了代表兵力的蓝绿木块。 放眼望去沙盘上整个南阳、南乡区域的地势,相对益州、荆南就太平坦了,以此向北的中原就是曹操的主场,意味着以后中原大战要比拼硬实力,像定军山那种可利用的地势不多。 蓝田缓步走到沙盘前,关平、甘宁、孟达都抱拳行礼。 “曹操如此大的阵势,看来守护樊城的决心不小。”蓝田望着沙盘感叹。 关羽对关平吩咐道:“平儿,把我们现在掌握的军情,详细说给你舅父听听,估计雪停后就要开战。” “唯。”关平点头抱拳,然后指着沙盘上的樊城说道:“我们撤回汉水南岸时,曹操派遣殷署、朱盖率援军抵达樊城,加上樊城曹仁、徐晃所部已有兵力,樊城现在总兵力有三万左右,徐商、吕建的后续万余兵马驻扎邓县,从淮南战场过来张辽所部两万众,已经从原来驻扎的郏县推进至新野,曹操在平定许都南部诸县叛乱后,集合五万之众屯驻在宛城。” “合起来十万众,的确不可小觑。”蓝田皱起眉头。 “我跟两边交手的次数比较多,曹操的十万兵可比孙权的十万兵厉害多了...”甘宁补充道。 张飞搭话叫嚷着:“管他十万八万的,人少了还厮杀得不过瘾呢,曹操这次十万人够俺过瘾了。” 关羽瞥了张飞一眼,心说多大岁数了还这么不稳重,他皱眉接下话茬子。 “荆州能抽的兵力都已经在前线,才给了江东全面偷袭的机会,现在加上子玉、子度(孟达)的两路援军,以及胡修、傅方的数千降兵,现在咱们的总兵力合计五万,与曹操的兵力还是有很大悬殊。 当初幸得汝南有几个县叛乱牵制,以及汉水阻挡了曹军的脚步,否则我都不能分兵去追潘璋、擒吕蒙,估计大雪结束曹操就会南下,子玉可有什么看法?” 在平原上进行决战,看的是单兵的素质、装备的精良、统帅们的指挥调度能力,现在双方兵力相差有两倍,蓝田也没有什么必胜的把握,除非有赤壁时的瘟疫相助,但是守住坚固的襄阳很轻松。 “襄樊之战从夏天打到冬天,双方持续增兵加上汉水阻路,我反而认为短时间开战不大可能,因为雪融之后天气会急速转冷,在冬衣都不齐备的前提下大规模作战,不知道多少士兵会冻死荒野?”蓝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张飞听得一惊,连忙附和道:“啊对对对,别的先不说,庞令明的部队轻装简行,根本就没准备冬天的衣物,主要是交州一点也不冷...” “这么说曹操也在准备御寒冬衣?今年的气候是比往年冷得早了些...”关羽眉头紧皱。 “宛城离许都、洛阳都很近,曹军筹调物资比咱们快,子玉,你得让广州那些作坊加紧赶制才行。”张飞非常焦急。 蓝田表情轻松,悠然一笑:“广州城工匠区的仓库里,储备着数万套战备冬衣,我早上已着李将军去调运,相信旬月就能运抵襄阳。” 张飞听完拍了拍蓝田的肩膀,脸上又泛起憨憨的笑容:“好你个蓝子玉,在广州那么热的地方储备冬衣,真亏你想得出来,不过错有错着...” “三弟岂可胡言?子玉分明就是未雨绸缪,如此谨慎我无忧矣。”关羽捋髯夸赞。 “俺不过打趣而已,二哥你未免太严肃了...”张飞又拍了拍关羽的肩膀,这种亲昵的行为怕只有刘备、张飞可以。 蓝田继续分析:“今天降雪已减弱,我料来日必然转晴,趁物资运输期间多做准备,磨砺刀剑矛戈、修补战船、战车以待开战,宛城虽然离洛阳、许都很近,但军需物资也要中原大族提供,荀彧死后河南大族与曹操生出嫌隙,不知此次还会不会全力资助,所以未必有我们准备得快。” 关羽点头肯定:“果真如此就再好不过,正好打曹操一个措手不及。” 蓝田微微笑道:“其实成功拿下襄阳后,战争的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上,樊城与襄阳隔河相望,如果没有水军战船压阵,就是放任曹军过河来攻城,他们的后勤粮道就保不住,什么时候进攻是咱们说了算。” “难怪我们撤回南岸时,曹仁、徐晃居然没追击...”关平自言自语。 关羽回答:“满宠、赵俨皆智谋之士,怎么可能随意冒险?再说我们退兵渡过汉水,曹仁正好得到了喘息。” “现在要不把作战部署定下来?正好趁空闲时间操练一番,各营的士兵们也好暖和暖和。”张飞提议。 蓝田皱眉摇头,“练兵取暖没有问题,但是战局瞬息万变,过早定下作战部署没用,开战前结合情报再说吧。” “哦...”张飞回应。 蓝田转身对关羽嘱咐:“苏都督虽然去了江夏驻防,但我们与江东水军的差距仍大,应该多派船只来往夏口、襄阳,一旦发现孙权异动及时回报,否则将士们难以安心抗曹。” 关羽先是点头肯定,然后当着蓝田的面对甘宁吩咐:“兴霸你都听到了,即刻按子玉说的去办,多多派遣巡逻船来往各地,咱们水上粮道再不能被人掐断了。” “唯。”甘宁抱拳站得笔直。 第五百九十章 孟德宽衣赠鸡汤 两日后彤云散去,天上清澈一碧如洗,暖阳高悬在中天上,积雪在太阳下慢慢消融。 常言下雪不冷化雪冷,襄阳的驻军轮流拉出野外训练取暖,蓝田则在自己的房中写神雕。 曹仁得知关羽在襄阳的野外练兵,误以为对岸很快就会发起进攻,他一边命令徐晃、牛金也动起来,另一边则快马向宛城的曹操报信。 关羽水淹七军擒于禁、许都以南诸县贼寇群起响应,一时间弄得天下震动。 群寇作乱皆苦徭役,很大程度因为河南士族的苛责,老百姓但凡活得下去都不会犯险造反,曹操见状非但没动怒,反而以迁都避祸的名义,来试探那些河南士族的反应,意思是你们真要选择摆烂,我就会直接放弃你们。 曹操在河北的魏郡建国称公,本质上已在与河南士族解绑,若是把汉朝的帝都也迁往河北,河南士族就真的会被抛弃,那时候他们在朝廷即没了话语权,又和曹操的魏国完全脱钩关系,利益就会随着权利的离去而离去。 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司马懿拉拢蒋济苦劝曹操,并表示会说动各士族全力对抗关羽,曹操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后,才着发兵郏县、梁县等地平定叛乱。 当时曹操在摩陂驻扎十余万兵马,平叛结束后只率五万兵马挺进宛城,经过汉中之战和徭役激起的民变,曹操明白兵多未必是什么好事,后勤要是跟不上反而是灾难。 得知襄阳城已经被关羽夺取,曹操的心情就跟在定军山一模一样,樊城与襄阳仅有一水之隔,关羽现在占据城池可急可缓,反而让樊城的曹仁变得坐立难安。 之前关羽同时围攻樊城、襄阳,只要全力防守待对方粮尽、天寒就会退去,但现在关羽有着同样的战略优势,而且甘宁的水军还虎视眈眈。 曹操玄武池的水军和战船都在淮南,准备进攻江东孙权时候启用,樊城文聘的水军自从被关羽全歼后,现在连条像样的战船都没剩下,更别说冒险渡河去夺回襄阳。 进又不能进,主动撤出樊城,又担心影响士气。 融雪天气,屋外非常寒冷。 曹操蜷在被窝中看书,侍者端来一碗鸡汤御寒,他把半碗鸡汤灌进喉咙,碗底露出两块带骨的肉。 曹操拿起鸡肉看了看,便没了下嘴的意思,而是意味深长地自语:“鸡肋...鸡肋...” “大王,大事不好...” 曹操在思考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正眼一看原来是主簿杨修。 “德祖,何故惊慌?”曹操皱眉坐了起来。 “雪停之后,关羽就开始集结军队,征南将军(曹仁)急报求援。”杨修拱手回答。 曹操虚眼皱眉,冷哼曰:“关云长才得襄阳,马上就要打樊城?德祖速替孤更衣。” “唯。” 杨修快步走上前,在衣架上取来裘袍给曹操套上,当初曹植奉命监军督运粮草,可惜中了曹丕之计大醉不能起,杨修担忧其受到重罚,亲自赶赴许都解释请罪,所以就暂时留在了曹操身边。 曹操穿上衣袍将欲出门,瞥见碗中鸡肋尚未食用,便递给杨修说道:“有劳德祖替孤宽衣,就以这半碗鸡汤相赠,可趁热食用,别嫌礼轻。” “呃...卑职谢大王恩赏。”杨修连忙拱手行礼。 为了曹植重获曹操喜欢,恃才傲物的杨修变得十分恭顺。 曹操说完便走出寝房,杨修拿起碗中肉块一端详,发现竟是两块鸡肋,他快速丢入口中咀嚼,跟着阔步追赶曹操而去。 杨修小跑两步突然停下,他吐出嘴中肉块置于掌心,苦笑道:“鸡肋,食之无肉,弃之可惜...” 见四下无人,杨修把鸡肋扔在墙角,用手抹了一把嘴角,然后自言自语道:“鸡肋...鸡肋...大王莫非在隐喻樊城?” 当杨修来到前厅的时候,发现司马懿、程昱、董昭、蒋济、桓阶等,随军的几位智囊全部已经到位。 “孤还以为关羽已经发兵,原来是在襄阳城北练兵,子孝紧张得有些过头了,但是高度重视也没有错,仲达(司马懿),将士们的冬衣筹备得如何了?”曹操看完战报说了两句废话,便把问题抛给了司马懿。 司马懿拱手回答:“臣已去信钟相国,部分被服已经在路上,但是因为数量太多,满足十万兵所需,估计需要一些时间。” “孤明白筹调物资有难处,但关云长会不会等我们呢?”曹操反问。 “大王,今年的雪降得仓促,虽然我们的士兵缺冬衣,那关羽的军队必然也缺,臣估计关羽定是虚张声势,或许会等到来年春天再出兵。”侍中桓阶进言。 司马懿连忙摆手:“兵无常势,也无定法,伯绪(桓阶)武断了些,万一关羽不遵常理,岂不是手足无措?还是早做准备稳妥些。” 桓阶争辩:“关羽虽然狂妄,但他夏秋之际便已出兵,总不会为了夺取樊城,不顾荆州士卒的死活吧?再说襄阳没什么智谋之士,想胜过大王十万大军,我认为绝无可能。” “利用胡修、傅方赚开襄阳城门,这诡诈的手段不是关羽的风格,要说对方没有高人我是不信的,另外传言孙权在荆州全面溃败,荆州这位高人还不是一般的强。”蒋济皱起眉头。 桓阶似有所悟,连忙追问:“子通莫非说的徐庶?此人是刘备四大军师之一,你说他献计夺襄阳我相信,坐镇后方凭借一点点守军,能够挫败孙权数路大军?这是不是太强了一些?” “这就不得而知了。”蒋济悻悻然。 站在一旁的程昱突然发言:“别人我不太清楚,但是徐元直的事迹我听过,此人没那么厉害的手段...” “仲德还知道什么?”曹操追问。 程昱无奈地摇摇头,随后闭上眼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曹操见状大怒,他猛拍案几叫嚷道:“把探子全都给孤派出去查,到了这个时候竟然不知道对手是谁。” “唯。”群臣连忙躬身行礼。 “子通(蒋济),立刻写信给合肥的温曼基(温恢,扬州刺史),让他从江东的方面打探消息,如果孙权在荆州吃了大亏,定然知道其中的细节,碧眼儿太让孤失望了。”曹操满脸郁闷。 “臣领命。”蒋济拱手回答。 第五百九十一章 奈何云长不等你 曹操拍打桌案大发雷霆,下面的人立即开始行动。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各地打探到的消息陆续向宛城集中,蓝田的名字不停出现在曹操耳边,特别是温恢从淮南送来的详细情报,那是由‘友军’江东一方提供。 合肥大战时被张辽正面击溃,孙权都没有现在这样痛恨过,因为单独从损兵折将来看,张辽给江东造成的损失远没有几次与蓝田交手损失大。 孙权把蓝田当作切齿仇人,他亲自动笔手书蓝田的信息,最后洋洋洒洒写了几页纸,授意濡须督周泰转交给温恢。 曹操看了孙权书信都惊呆了,因为行文走笔是可以看出写字人心情的,他知道孙权当时的心情一定糟糕。 “魏王,是否真是那蓝田?”杨修试探性发问。 曹操冷哼:“好一个忠厚长者刘玄德,好一个潜藏在暗处的玄鸮蓝子玉,谁说刘备帐下只有四大主谋?此人在刘备心中地位犹在诸葛亮之上,其阴险程度也胜过诸葛亮。” 司马懿听完十分动容,他震惊地问:“关于蓝田的情报,许都曾经有过流传,传闻他乃小沛的隐士,因当时徐州战乱避祸至荆州,因缘际会成为刘琦门客,刘琦去世后举荆南四郡改投刘备,所以深受刘备的信任,现在被刘备表为交州牧、后将军,没听说此人有什么谋略...” “坊间消息岂能尽信?你们看看孙仲谋的亲笔信吧,此人远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曹操将手一扬掷出信纸。 蓝田升任交州牧后,会走个形式上表给天子,所以他的个人信息被宋谌包装,已经在许都的街市上小范围宣传过,包装后的信息才是蓝田愿意让大家知道的。 司马懿小碎步上前接过书信,除了好像睡着的老臣程昱,其余蒋济、董昭、桓阶、杨修全都围了上去,谁又能抵挡一个秘密被揭开呢? “蓝田居然是刘备的妻弟...” “赤壁战后偷袭江陵的竟然也是他...” “下邳失踪的吕玲绮,居然跑到荆州嫁给了蓝田,还为其生下两男一女...” “高顺竟然还活着....陷阵营扩充为万人...” “孙权两次偷袭荆州,全部都在此人手中折戟...” “张飞、法正也在荆州...” ...... “大王...”司马懿与众人激动地看完,又把信纸叠好递还给脸色沉重的曹操。 曹操虚着眼睥睨众人:“碧眼儿的信看完可有感触?” 司马懿吞了吞口水,“若是信上说的全部属实,那这位玄鸮先生的确很厉害,至少丢襄阳跟他有直接关系。” “何以见得?”曹操皱眉追问。 “因为和当初丢江陵如出一辙,另外信中提到高顺和万人陷阵军,此人原就是吕布手下悍将,大王您不可不防啊。”司马懿提醒。 曹操轻轻点头,“孤还以为是法正或徐庶之谋,仲达这么一提醒让孤豁然开朗,不过陷阵营已经成为过去,碧眼儿敌不过那是因为他们弱,而我们的士兵战阵经验丰富,至于那高顺我都差不多遗忘了,孤现在也有大将张文远,同样都曾是吕布的猛将,又何必惧怕他那陷阵营?” “大王,不知那蓝田是否在襄阳,关羽有此人相助如虎添翼,子孝将军那边恐怕危险...”蒋济吞吞吐吐。 “所谓兵贵神速,如果我是蓝田,是固守襄阳还是主动进攻呢?”曹操皱眉敲打着案几自言自语,然后突然对司马懿吩咐:“仲达,速速催促后方赶制被服,虽然关羽不太可能在冬日进攻,但是多了个蓝田不好说。” “唯。”司马懿拱手退到一旁。 曹操随后对着信逐字详读,殿内众人两人一组低声讨论,蓝田在他们胸中种出一朵乌云,久久都不能消散。 快晌午的时候,曹彰急匆匆带甲进殿,抱拳禀报:“父王,关羽昨天出兵包围了邓县,徐商不幸被关平阵斩,吕建将军现在还在据城固守,但估计坚持不了多久。” 众人听得一惊,曹操更是拍案而起,指着曹彰厉声大喝:“你说什么?关羽包围邓县?子孝他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向我报告?” 曹彰解释:“关羽有运兵的战船,他们在晚上行船绕道丹水,所以能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邓县...” “德祖,快取地图来。”曹操催促道。 “唯。”杨修小跑着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曹操召众人在案前分析战况,没人知道关羽的真实意图,因为邓县相距樊城只有数十里,他为何回绕过曹仁的防区呢?就不怕前后夹击吗? “大王,您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关羽是故意绕后攻打邓县,目的想引出子孝将军去救,因为樊城水、陆都被封锁,现在的樊城成了之前的襄阳...”司马懿提出了一种假设。 曹操睁大了眼睛,不停敲打着地图,半天才说道:“仲达之言有理,关羽倚仗荆州的水军优势,即便绕后也不担心没有退路,传令三军即刻发兵救援邓县。” “大王,冬衣尚未备齐,仓促发兵于军不利也...”司马懿劝谏。 曹操冷哼:“孤也不想仓促发兵,奈何关云长根本不等你,子文(曹彰),还不去传令?” “唯。”曹彰抱拳。 这段时间,从后方运来了两万件冬衣,但对于十万曹军,缺口还是很大,与主将亲近的官兵才有机会领到,其余士兵只能靠单衣御寒。 城中驻扎有墙遮风、还可以在营中生火取暖,但野外的寒风如刀割肉,曹兵在行军途中多有冻伤。 因为荆州水军是个麻烦,曹操的粮草补给不敢走水路,他让曹彰从陆路督运粮草,又命令张辽率军从新野渡河往西,想办法去解邓县被困之危。 建安二十四年十二月下旬,李异的船队从广州把冬衣运抵襄阳,数万大军乘船连夜绕道丹水向北挺进,包围邓县的途中关平所部遭遇徐商,交战只一合就将其斩落马下。 第二天上午,数十来历不明的骑兵抵达樊城北门,他们在城下扬言是给曹仁送礼的,随后扔下三个木匣扬长而去。 等到那些骑兵走远后,守城官兵把木匣带入城中。 曹仁看见木匣顿感不妙,打开后竟是三颗血淋淋的首级。 这三个冤大头,除了有被关平阵斩的魏将徐商,还有被用来祭旗的吕蒙与吕常。 第五百九十二章 问理由俺也一样 曹仁看到三人首级惊得半天说不出话,吕常丢了襄阳丧命在情理之中,但吕蒙和徐商就大大出乎众人所料。 “将军,徐将军不是应该在邓县吗?怎么会...”牛金欲言又止。 徐晃见后也满脸疑云:“此前我们以大王之计,大肆宣扬孙权会偷袭荆州,让荆州兵士气大受影响,以至于对方减弱了攻势,可这才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关将军不但夺取了襄阳,连吕蒙也被擒获斩杀...” “这段时间襄阳陆续在汉水旁操练,我还以为这是关羽虚张声势之计,原来他竟真的解决了后顾之忧,现在没有江东在其后牵制,要正面破敌须得大王亲临...”议郎赵俨提出了自己观点。 关羽撤回汉水南岸,樊城之围暂时解除,留守的官员进行了调动,其中汝南太守满宠,也在这期间撤回平舆,因为许都南部太多山贼响应关羽,曹操命他回去稳住汝南局势。 樊城中除了满宠智谋不俗外,剩下就是熟读经史的赵俨颇有见识,他的分析让众人精神紧绷,殷署、朱盖等将听后原地踱步,不安的气氛弥漫在整个房间。 “伯然(赵俨)所言甚是,得尽快把战况送与魏王知晓,但徐商既然已经授首,邓县说不定也已失守,加上甘宁在水路压制,不知道消息还能否送出去...”曹仁皱起眉头。 赵俨进言曰:“斥候没有发现荆州兵渡汉水,关羽必是从水路绕道偷袭邓县,说不定已有消息送到宛城,但不排除关羽围城速度快,让求援的消息没能够送出去,所以我们必须尽到自己的职责,一个斥候送不出去就派十个,十个不行就派百个、千个,樊城以北如此广袤的土地,关羽即便想拦也不容易。” 曹仁猛拍案几站起身,对着他的亲信牛金说道:“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就依伯然的意思去办,你多派人马去邓县方向哨探,另外再派二十路斥候去宛城送信。” “末将领命。” 曹仁跟着对众将吩咐:“你们马上去整肃兵马,只要等到魏王主力南下,咱们立刻出兵合击关羽。” “唯。”众将齐声回答。 战时状态,全城戒备。 曹仁不但在樊城实行宵禁,而且要求各营将士和衣而睡,全天到各营巡查备战的情况,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压力太大。 经过将军们的鼓劲打气,各营的官兵显得斗志昂扬,毕竟这次他们不是孤军奋战,等曹操的主力汇合之后再不会狼狈,但徐晃、殷署、朱盖等部来援助时准备仓促,他们很多营部都面临冬衣短缺的情况。 第二天傍晚,曹仁收到斥候报回的消息,二十路哨探被全部截杀于半路,由于关羽布置的警戒卫兵很密集,前往邓县打探消息的斥候无功而返。 “我还是太保守了..”曹仁喃喃道。 牛金急忙补充:“半个月前斥候发现对岸多了不少马匹,我猜关羽应该补充了一定数量的骑兵,拦截的范围可能增大了,不如就按之前赵议郎的建议,咱们再派几百上千人出城如何?” “既然关羽有心阻拦,光派斥候去送信就行不通了,应该再用兵马去佯攻策应,这样才能万无一失。”赵俨继续献计。 曹仁点点头,又对牛金吩咐:“速去遴选头脑精明的斥候,让突围送信可往西边跑远一些,即便关羽有骑兵截杀,也不可能追往山都方向去吧?”(山都位于汉水以西,樊城的西北方向) “末将这就去办。”牛金转身走了出去。 “殷将军、朱将军,你们的部曲来的最晚,各营的建制也是樊城最齐备的,此次出城佯攻就由你们担任如何?”曹仁试探性问。 “呃...” 殷署、朱盖听得面面相觑,不肯点头也不敢拒绝曹仁,只能以沉默表达自己的意见。 “有问题?”曹仁加重了语气。 殷署低头抱拳:“回禀将军,我部虽然建制满员,将士们也都有心杀敌,奈何来时匆忙未备足冬衣,此时大雪过后天寒地冻,仓皇出击恐于军不利...” “你呢?”曹仁又望向朱盖。 “俺也一样。”朱盖一脸无辜的抱拳回应。 两人心说守樊城没问题,但是衣衫单薄到野外跟关羽拼命,说什么也不愿意当这出头鸟。 见曹仁脸色阴暗,赵俨担心他做出什么冲动的决定,连忙站出来替二人说话。 “其实佯攻并非一定要建制齐备,适当派几千兵马能进退自如就行,咱们的目的是把消息传递出去,再说关羽已经名震华夏,寻常将领恐难是其对手,若是有损伤反而不美...” 赵俨原为都督护军,殷署、朱盖也曾为其节制,此时说这话既点出了事实,又敲打了殷、朱两人刚才的应答,本意是维护樊城将帅间的和谐。 曹仁知道曹操很器重赵俨,所以对他的建议比较重视,但仍不齿两人怯战,于是坐下冷哼:“关羽中毒箭伤势未愈,即便他有惊人的武艺,咱们也不必如此紧张吧?” “将军,末将愿去佯攻。”徐晃也站出来解围。 曹仁脸色稍稍缓和,然后将手一挥说道:“还是公明值得信赖,你们都散了去准备吧。” “唯。” 殷署、朱盖跟着徐晃身后抱拳退了出去,他们对徐晃的仗义是服气的,因为徐晃营中的官兵被服也不足。 虽然做完了部署,但是曹仁脸上愁云难散,自从与关羽正面对位后,无形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这是他出兵以来非常真实的感受。 曹仁还记得以前随曹操征徐州,那时候的关羽替刘备守卫下邳,自己作为先锋还能压着关羽打,但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反转了过来。 这二十年自己变弱了?还是关羽变强了?比斩颜良的时候更让人生畏。 恍然回首,曹仁发现议郎赵俨还未离去。 “伯然你还有事?”曹仁疑惑地问。 赵俨颔首回答:“其实殷、朱二人说的都是实话,让官兵们穿着单衣作战,战斗力会受到很大的限制。” 曹仁将手一摊,“我们在南阳有超过十万兵,如此庞大的物资岂是短期能备齐的?之前后方运过来的冬衣就两万件,魏王还是给樊城调拨了三千件,只能给他们先发一部分...” 第五百九十三章 遇硬茬牛金中箭 赵俨苦笑着摇头:“被服紧张我岂能不知,不过公明的部曲本就新兵居多,此前樊城保卫战中已经折损不少,此次单独让他去佯攻,恐怕会让其它将士寒心...” 曹仁想了想,随后皱眉说道:“徐公明一片赤诚,岂会让他孤军作战,我会让牛金出兵与他同行,只不过关羽选择这个时节开战,咱们不可能等到冬衣齐备,更加等不到春暖花开,倘若全面开战依旧衣衫单薄,伯然(赵俨)可有妙计助我?” 赵俨拈起胡须思考,从表情看似有所得,但最后却摇头不愿言语。 曹仁察言观色,追问:“已是千钧一发,伯然纵然为难,也应说给我听。” 赵俨表情凝重:“这个时节赶制作战用的冬衣,又是如此庞大的数量本就不易,我估计全面备齐得等到明年三四月,但那个时候基本就用不到了,目前仅有一法可取...” “可取何法?”曹仁焦急地问。 “樊城之中还有不少人户,但是万不得已我不建议...”赵俨欲言又止。 曹仁瞬间听了个明白,实在没有可以在百姓身上抢,但后果自然是大失民心,除非在放弃樊城的情况下,否则这种损招就不能用。 “暂时算个下策吧...”曹仁轻轻点头。 其实曹仁并没有什么负罪感,因为普通百姓在他眼中如同牛羊,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说抢就抢,想起曹操的冬衣也不够,他会不会在宛城劫掠百姓呢? 断然不会,曹仁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他在年初平叛侯音后,已经把宛城屠了个精光,那城中但凡值钱的物件,早被手下那些骄兵给搜罗完了,曹操就是想薅羊毛也没有羊。 为了防止被各个击破,曹仁让牛金与徐晃共出兵五千,北上邓县方向吸引对方注意,挑选的士兵都是有冬衣的精兵。 寒冬腊月,草木凋零,大地一片萧瑟。 雪后的荒野泥泞难行,徐晃与牛金缓慢向北行进,至樊城北部五十里处,忽报东北方向声如响雷、杀气冲天,数千骑兵黑压压从小丘冲下。 徐晃与牛金立刻压住阵脚,对面骑兵旌旗严肃、部伍整齐,如虎如黑,两人看得暗暗心惊。 中军队内的百余亲卫,捧出阵中两员大将,左边那将脸型方正,容貌俊毅,赤袍金盔,正是猛将甘宁;右边那将体态魁梧,圆脸雄壮,骑着一匹高头白马,倒提着冷艳的大刀,他就是这支骑兵的统帅庞德。 徐晃与甘宁曾在樊城下大战,当时因为各怀心事没有分出胜负,再次相遇战场可谓冤家路窄。 “甘宁这厮不是操船玩水的吗?怎么老跑到陆地上来作战?等会就有劳公明与他捉对厮杀,我来对付右边那个姓庞的圆脸大汉。”牛金压住嗓子小声说道。 “就依牛将军。”徐晃先是一怔,随后点头同意,心说任你怎么挑选,这两人可都是硬茬。 徐晃跟随曹操在渭水大战马超,虽然没有直接交手但他知道庞德勇毅,牛金作为曹仁副将多在襄阳、淮南来回调动,所以根本不知道他挑了个什么对手。 徐晃与牛金的五千士兵,由四千余轻步兵与数百轻骑混杂而成,在对方盔甲明亮、马匹雄壮的纯骑兵前不占优势。 “甘将军很久不见了,怎么不在船上待着?偷袭邓县未及是好谋,可知魏王大军转瞬即至?到时与樊城大军前后夹击,尔等皆死无葬身之地也,我劝你还是赶回战船上策应。”徐晃勒马向前,抱拳向甘宁挑衅。 甘宁冷笑回应:“你们不是与孙权沆瀣一气?难道他没告诉你本将军百骑劫营?是前后夹击还是前后送命,得等打过以后才知道,至于战船之事更无须担心,荆州有的是操船好手,文聘要来送死我随时奉陪,另外你关心的邓县说不定都破了。” 文聘在月前被曹操调往宛城监造战船,徐晃都不知道他会不会随大军南下,此时面对甘宁的揶揄他只好转移话题,“上回在樊城没有分出胜负,今番敢再试试我手中大斧否?” “我的大刀刚刚磨完,正好用你试试是否锋利。” 甘宁说罢拍马来战,徐晃提大斧迎面而去,刀斧来回碰撞斗得煞是激烈,两人在寒风中厮杀越战越勇,十余合仍旧不分胜负。 庞德见甘宁徐晃打得火热,也把缰绳一提往前走了两步,他本来打算向对面阵的牛金邀战,结果被牛金误以为他想偷袭。 “贼将休要偷袭,且看我牛金刀法。”牛金说罢纵马疾奔。 庞德先是一怔,跟着催马上前挥刀迎击,刚一交手就探得对方深浅,牛金吃力应对暗暗叫苦,心说关羽阵中怎么如此多的怪物? 四将四马,分作两处,双方将士鼓噪呐喊,为各自主将助威。 徐晃与甘宁斗至十六七回合,明显感觉对方的刀法更加精湛,己方这两回合已经趋于守势,再有十余合估计就再难支撑,遂有了回阵以兵厮杀的想法。 旁边的牛金才三五回合,已经被庞德的力量和气势压倒,他顾不得颜面把对方刀锋格开,趁着双方回马调整的空隙,立刻拍马往本阵奔去。 庞德见之愕然,但牛金已快归阵,现在追已经来不及,于是他取出腰间弓箭,就在马上瞄准牛金的后背。 “庞德休放冷箭。”徐晃大喊提醒。 “你的对手是我。”甘宁怒喊着一记重刀落下。 徐晃因为刚才分神差点武器脱手,此时他已经满头大汗背心发凉,因为担心牛金的安危已经无心再战,遂奋力一挡拍马往回疾走。 徐晃前脚刚刚败走,身后发出山呼海啸的呐喊,如鞭子重重抽打在他的后背,庞德与甘宁指挥骑兵携斗将之威,开始向曹军发起了进攻。 牛金刚刚得到徐晃提醒,身体不由自主向旁边倾斜,庞德的穿甲箭正好避开了要害,但也被射中了右手的腋窝。 因为庞德的力量很大,那枚穿甲箭入肉透骨,牛金奔跑中痛得失去知觉,两眼一黑直接从马上栽了下去,几名亲卫慌忙上前把他抢了回去。 第五百九十四章 张辽疑是遇故人 庞德的骑兵联排冲阵,其威如同山崩城摧,其势如黄河决堤。 曹军主将双双战败,正是士气衰败之际,加上没有重甲防护,转瞬间阵型就被冲散,徐晃顾不得牛金死活,他慌乱中收拢士兵想回撤。 庞德骑兵的数量到底少了些,在第一次冲阵之后威势减弱,只能分割曹军中较弱的部分,想要把眼前的五千步骑全歼难度大,最后追出五六里斩首千余级往还邓县。 前将军关羽率主力围攻邓州东门,右将军张飞督孟达的上庸兵攻打西门,后将军蓝田督胡修、傅方的降兵,与高顺的陷阵军合攻南门,以庞德的骑兵在樊城以北巡逻,配合褚青的侦察营截杀樊城信使。 甘宁本在战船上负责策应,但又想上陆地上参战,最终在蓝田的协调下,暂时加入庞德的骑兵部队,负责拦截樊城派出的援军。 此时刘备的疆域横跨荆、益、交三州,得到襄阳后长江和汉水连成一片,无论是对曹操还是孙权,都形成了较完整的战略格局。 因为刘备的重兵必然会放在边境,将来无论汉中、襄阳还是江夏发生较大战事,都可以通过汉水和长江进行快速支援,但此时北方的曹操仍旧优势巨大,以荆州现在的兵力根本无力攻入中原,加上江东孙权不稳定因素还没彻底解决,所以此次作战目的只想拿下樊城。 樊城相当于襄阳的外城,汉水就好比襄阳内城墙,形成掎角之势可有效抵御北方之敌,而且关羽同时拿下襄樊防守会更轻松,因为曹操的玄武池水军敌不过荆州水军。 蓝田故意在邓县形成紧张局势,先是用吕蒙、吕常、徐商的首级,让曹仁知道关羽北上的决心,其次以侦察兵、骑兵、水军形成封锁网,把南边的樊城孤立起来,最后以邓县为据点挡住,或者打退曹操的援军,樊城军民的心理防线必然崩溃。 庞德与甘宁得胜北归的时候,邓州守将吕建守了两天不得已弃城逃跑,他不知道自己运气为何这般背,能同时遭受关羽、张飞这万人敌的打击。 徐晃收拾残军败回樊城,曹仁等人闻言均大惊失色,怎么也想不到关羽攻打邓县的时候,居然还有余力阻挡樊城的援军。 曹仁部下将牛金腋窝中的箭已经取出,幸亏庞德的透甲箭上无毒,要不然就会危机性命,牛金现在虽然性命无忧,但因当时头先坠地伤了脑,半天过去依旧躺在榻上未苏醒。 “关羽这老匹夫,简直欺人太甚,速速点齐兵马救邓县,我要给牛将军报仇。”曹仁与牛金情谊深厚,见老友重伤昏迷大发雷霆。 “不可,关羽这次有备而来,可能觉得樊城不好打,故意攻邓县引我们分兵,将军不可怒而中计。”赵俨极力劝阻。 徐晃抱拳劝谏:“赵议郎说得没错,关羽派遣甘宁、庞德用骑兵拦截,说明攻打邓县还有强将在指挥,邓县此时还能否保住尚未可知,除了屯驻在宛城的主力部队,新野还有张文远将军两万兵,相信也能第一时间驰援邓县,子孝将军不如像之前那样坚守待援。” 曹仁点点头,“我亦知当前局势未必那么差,只是觉得关羽咄咄逼人,刚才因怒而言做不得数,公明征战辛苦,先回去休息吧...” “唯。”徐晃抱拳退了出去。 徐晃前脚刚刚离开,曹仁的脸色再次转阴,赵俨见状好言安慰:“将军既然心中有数,又何必庸人自扰?不如好好备战加固城防,魏王援兵一来危局自解。” 曹仁俯下身子,低声对赵俨诉苦:“伯然休要安慰我,眼下局势哪有这般简单?徐、牛兵败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各营,樊城的将士们本来就缺衣少粮,就怕还没等到关羽杀来就会哗变。” “不是有几路信使已经绕出去了吗?相信一定会把将军急切的心情带给魏王,只待大军南下便能必能击退关羽,别忘了张文远以八百众,击退了江东孙权十万大军,现在他那两万人应该能建奇功,将军只需要约束好将士们,实在不行就找百姓‘借’吧。”赵俨回答。 曹仁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心说早借晚借都要借,就是不知道还能顶多久,至于赵俨口中的征东将军张辽,能破江东之兵未必是关羽的对手。 张辽得到曹操命令从新野出发,他渡河涉川疾行军先到朝阳休整,随后派遣斥候往南边邓县打探消息,探马在途中正好撞见逃命的吕建。 斥候把吕建带入张辽大营,吕建见面就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好像受了特别大的委屈一样。 “吕将军快快请起,魏王已经从宛城发兵,相信不日就能抵达,快把邓州军情与我说说,我要率本部人马去会一会。”张辽双手把吕建扶起。 吕建知道张辽带来了两万兵,连忙摇头相劝:“将军切不可大意,关羽的兵力恐有四五万,况且他那边的将军凶猛异常,不如等魏王到后再去...” “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勇而在谋,本将军曾以八百大胜孙权十万,再说我与关将军多年未见,此次正好与他叙叙旧,你就把你知道情报的说给我听,关将军手下都有哪些人?”张辽不以为意地问。 “有张飞...”吕建脱口而出。 “什么?张飞在荆州?”张辽一脸的不可思议,心说他哪里是关羽的部将?那分明是刘备另一个“爪牙”好么? 吕建点点头,“那黑厮真的在,关羽指挥主力进攻邓县的东门,张飞指挥孟达进攻邓县的西门,那孟达好像是从上庸过来的...” “吕将军不用说孟达,其余南北两门的主将又是谁?”张辽皱起眉头。 “他们采取的是围三缺一,北门外只有廖化少许兵马伏击,除了东门的攻势猛烈外,剩下一路就是南门攻得最厉害,那主将的名字好像叫做蓝田,但此人都没在阵前指挥。”吕建解释。 “蓝田...这名字有点熟...”张辽先是自言自语,然后又继续追问:“蓝田不在阵前指挥,那是何人在指挥攻城?” 吕建略作思索,回答道:“是叛将胡修与傅方,另外还有一人似乎姓高。” 张辽捋着胡须:“高什么?连名字都没有吗?” “只是看到他身后的旗帜有‘高’字,但他不像其他将军那样自报姓名,所以末将没有打探到他的全名,不过他那些士兵全部身穿重甲顶在最前面,不知浪费了我们守军多少弓箭...”吕建无奈地回答。 姓高,士兵全身重甲,张辽心中那个答案呼之欲出,但他仍然不敢相信,因为这么多年杳无音信,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刘备阵营?再说此人的性格愚忠,按说不可能转投刘备的。 张辽听完心情浮躁,他叫来亲卫吩咐:“速速点齐兵马,我要去邓县会会那位高将军。” 第五百九十五章 真正原因谁能知 吕建与徐商原在邓县有驻军万余,最后逃至朝阳县的时候已不足千人,战备物资短缺加上统帅间的差距,让这支曹军几乎全军覆没。 张辽点齐兵马开赴邓县,吕建再没心思跟他去受苦,遂与残部留在朝阳等着向曹操请罪。 两万大军向南徐徐推进,行至一半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到了侦察兵的警戒区域,张辽军队的左右两翼以及正前方,经常会遇到骑兵在奔跑移动,派遣巡逻部队去追却追不上,走失落单的斥候也就再也没能回营报道。 张辽这才知道吕建没有说谎,关羽的确有一支善于奔袭刺探的骑兵,自己行军的动向被对方掌握得一清二楚。 如此恐怖的侦察以及灵活作战的能力,就是曹操的虎豹骑也未必能比得上,他不知道高顺的侦察兵也是优中选优,数量也仅仅控制在五百人,因为培养出一个太不容易。 在被侦察兵监视的情况下,张辽下令全军整齐划一不分散,而且要求日行夜停始终保持戒备,不给对方偷袭和劫营的机会。 经过萧瑟斑驳的荒野,张辽的部队一路畅通抵达邓县北部,只见一座军营当道下寨挡住去路,他见这扎营布局特别熟悉,对高顺的猜测又加深了几分。 因为邓县城池规模太小的缘故,数万大军不可能全部驻扎城内,关羽便让高顺的陷阵军屯北门外,孟达所部扎营在城西是为左翼,修、傅方所部驻扎在城东为右翼,主力驻扎在城内负责策应各部,庞德的骑兵仍然在南边监视曹仁动向,以邓县为中心摆出了一个锋矢阵。 张辽大军缓缓向南推进,这时候高顺的大营中旌旗跟着士兵游动,不一会几个军阵就整齐立在辕门外。 有侦察兵传递消息的缘故,陷阵军已经以逸待劳很长时间,但是张辽行军途中十分谨慎,没有露出半分破绽,高顺只好摆开阵势正面迎击。 两军列阵,敌我肃然而立,呼啸而过的北风,吹动旌旗在上空飘扬。 张辽止住后军,他不顾军中将领的反对,单人单马走入两军之间,望着对面高声呼喊:“对面莫非伯平乎?” 高顺在蓝田的示意下纵马上前,抱拳行礼曰:“张将军别来无恙,这些年常听见你的大名,将军虽然官运亨通,但看上去也老了不少...” 因为个人严于律己的良好习惯,高顺与二十年前的变化并不大,张辽在曹操帐下精于人情,耗费了不少的精力用作他处,虽然岁数比高顺小一些,但外貌上却沧桑了许多。 张辽没有因为高顺的揶揄而动怒,他十分坦然地回答:“原来伯平真的活着,午夜梦回经常想起你我同袍的岁月,不想今番竟是这般相见。” “张将军何必谈同袍?汝投降杀主仇人曹操,一路扶摇直上可有半分内疚?”高顺皱眉问。 “吕将军志大才疏非明主也,况且他与我并没有主仆情谊,下邳兵败难道也要我为他死节?魏续与他有姻亲尚且投了魏王,何况张辽一个外人?” 张辽想起往事一阵酸楚,不少人背地里骂他是背主求荣之人,但是真正的原因又有谁能知? 张辽是雁门马邑人与吕布并州同乡,早年吕布为刺史丁原的主簿,而张辽被征辟为丁原的从事,两人都是并州刺史的属吏。后来张辽被丁原派到洛阳参军,成为了大将军何进的部下,因为表现出众被外派至河北募兵。 张辽去河北募兵期间,何进遭遇‘十常侍之乱’而亡,之后旧上司丁原在与董卓争权中,为旧同僚吕布所杀。董卓拥立控制汉献帝,成为了东汉朝廷的话事人,何进的旧部则被他全部收编,张辽此时募兵归来也没能幸免,于是又和吕布成为了同僚,董卓把他编入吕布的军中。 董卓死后张辽跟着吕布四处征讨,其实两人从来都是同僚关系,与高顺那种主仆关系大相径庭。张辽一直都是跟着东汉朝廷做事,最后归顺曹操或许也有归顺天子的意思,毕竟那个时候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 高顺听完张辽的反驳一怔,把对方和自己拿来比确实牵强了些,于是神色变得缓和,他拔出佩剑拉开衣角说道:“人各有志不好勉强,张将军追随的明主,高顺心里不敢苟同,今日相见该当割袍断义。” “慢来。”张辽伸手阻止,跟着提出自己的疑问:“伯平素来忠义不离口,刚才所言也有为吕将军死节之意,可为何你此时却转投了刘备?岂不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伯平该明白吕将军走到穷途与刘备也有关,可为何你单单对魏王如此记恨?魏王他纵横环宇、吞吐八荒,很快就能平定天下结束这乱世,此等雄才难道不能叫明主?” 高顺一脸平静:“我不懂什么雄才大略,但是忠义为立身之本,高顺从来都没认他人为主,之所以没为吕将军死节,主要是因为他的遗孤尚在人间。” 张辽吃惊地问:“莫非是玲绮小姐?她难道嫁给刘备的部将?” “张将军猜得没错,小姐嫁给了汉中王的妻弟,现在是交州牧蓝田,蓝子玉。”高顺解释。 “蓝田,蓝子玉...这名字好熟悉...”张辽自言自语,开动脑筋不停思考,突然抓住马鞍惊呼:“莫非是当年给你和小姐讲故事那农家子?” “张将军果然好记性,我家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并非你那所谓的明主可比,以我观之,他之才胜过曹贼十倍,念我们曾经同袍一场,不如就此归顺,免得万劫不复。”高顺破天荒开始劝降。 张辽一脸惊愕,他冷笑着摇头摆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蓝子玉籍籍无名,怎么可能与魏王比肩...” 高顺、张辽在前面叙旧,阵后张飞戳了戳蓝田的腰,他在城中听说张辽率部来攻,就主动跑来陷阵军给蓝田压阵。 “看不出高伯平还真能说,俺老张从来没见他说这么多话。” “昔日旧同僚,话多些也正常。”蓝田微笑一笑。 这时阵后士兵突然让路,只见一将赤面长髯、青巾绿袍,手提青龙刀,身坐赤兔马,正是在城中坐镇的关羽。 “二哥?你怎么来了?”张飞不解地挠头。 第五百九十六章 你动嘴我跑断腿 关羽捋髯回答:“到底是旧相识,高将军都在帮忙劝降,我也想去试试,当初困在许都期间,张文远曾多有照拂...” “就怕那张辽不识趣。”张飞嘟囔着嘴。 “尽人事,听天命。”关羽摇头骤马上前。 张飞把缰绳一拉,然后挥手呼喊:“二哥,你等等我...” 见对面忽然冲出两个大汉,张辽阵中人马躁动不安,数十亲卫害怕主将有失,纷纷催马上前去护卫。 蓝田误以为张辽搞突然袭击,正准备提醒高顺等人退回来,就看见张辽回首大喝:“马上都给我退回去,不要打扰我与故人叙旧。” “可是...”跑到最前的护卫欲言又止。 “没有什么可是,这都是什么人物?断然不会偷袭我。”张辽怒目而视再次呵斥。 关羽因为装束十分醒目,让张辽老远就认了出来,可惜没想到他旁边那个拿枪的,竟然是连吕布都不怕的张飞。 张辽喝退卫兵的时候,关羽、张飞正好停在高顺身边。 “云长,张将军,别来无恙乎?”张辽抱拳向两人行礼。 此时张辽心里有道不出的滋味,昔日在吕布帐下为高顺副将,两人在小沛就击败过关羽、张飞,可万没想到现在时过境迁,人还是那四个人没有变,但是阵营就变得大不相同,自己竟然成了孤零零的一方。 张飞微微点头算作回应,关羽抬手抱拳回礼,而且明知故问道:“文远不在合肥抵御孙权,来此间何干?” “呃...云长水淹七军、威震华夏,有进图染指中原的意图,我奉魏王之命前来抵挡将军虎威。” “昔日多承文远照拂,然而今朝为国作战,关某必定不会留情,高将军也在汉中王帐下,你何不早日弃暗投明?” 张辽知道关羽会劝降,行军路上就准备了腹稿,这时候相见直接和盘托出,“云长以忠义让世人称道,今日反劝我背主投敌,若传扬出去对将军名声可不好,你莫不是老糊涂了?” “你这厮好生无礼?我二哥好言相劝,你反倒如此揶揄,信不信俺透你几个窟窿?”张飞闻言大怒。 “三弟,不可无礼。”关羽一把拽住身旁的张飞,然后又转身对张辽说道:“文远既然心如铁石,关某也就不再勉强,念在咱们往日的交情,没有对你发起突袭,今天过后就不客气了。” 张辽的反驳让关羽无言以对,但关羽很快就用自己的方式反击,张辽听后也是青一块紫一块,他知道对方没有吓唬自己,因为行军途中遇到如鬼魅的哨探,就表明关羽是有能力组织突袭的。 “云长不必放狠话,即便你真的发动突袭,胜负还尚未可知也,再说魏王大军已在路上,张辽即便先败了,也不会影响最终结果,我劝云长还是审时度势,就凭这几万人是站不住的,别忘了这里不是汉中战场。” 张辽话中的意思很明白,汉中战场刘备可以拼地势、拼补给运输,但是南阳郡毗邻中原腹地,想要取胜真的需要硬实力才行。 “不劳文远挂怀,胜败总要交手后才见分晓,希望曹操这次比赤壁时强一些,你快快回去整备,明日我可就要进攻了。”关羽表情淡然。 张辽正准备告辞,突然想起高顺口中的蓝田还没见到,于是抱拳问道:“听闻蓝子玉将军也在军中,云长可否请出来一见?” 关羽警惕地虚眼反问:“文远你想干什么?” “张辽别无他意,伯平说玲绮小姐嫁他为妻,今日适逢其会想见一见。” 关羽见张辽没有恶意,便准备转身去唤蓝田,结果被旁边的张飞抢先一步,“子玉你快来,张辽想见见吕布的女婿。” 蓝田原本在阵后观望,听到张飞呼喊便催马上前,最后驻马在高顺与关羽中间。 “张将军有礼。” 张辽见蓝田举止淡雅,身上也没有寻常武将的杀气,便猜出此人不擅战阵,温侯之女怎甘心嫁给一个讲故事的庸才。 虽然心中存疑,情商超高的张辽,依旧笑呵呵回礼曰:“蓝将军果然一表人才,真想不到昔日农家少年,竟然成了玄德公帐下一方要员,早知道你会娶走玲绮小姐,吕将军当初就该听陈宫之言,把你绑回去为他效力,或许今日之域中,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张辽表面上在夸蓝田,但是言语中夹枪带棒,一直在质疑其学识的真假,间接抨击了刘备以庸才当州牧,话中话瞒不过政治敏锐的蓝田和关羽,高顺听完还在揣摩其用意,唯独张飞却没有怎么多想。 “吕布何德何能?当得起子玉为他辅佐?”张飞口无遮拦发泄完,突然觉得贬低吕布可能对蓝田不敬,连忙俯下身子隔着关羽笑呵呵地赔礼:“子玉你别往心里去,俺也不是故意说你外舅,所谓德不配位嘛,对,德不配位...” 蓝田轻轻一笑没有计较,天下骂吕布的人多了去了,他也没必要维护已经离世的外舅,这一幕在张辽眼里大感不可思议,心说那黑厮骂吕布都是家常便饭,为何对这个农家少年这般恭敬?一旁的高伯平居然毫无反应。 “哦?这么说蓝将军乃世之大才?”张辽准备试他一试。 “哼,那是你肉眼凡胎,子玉可是百年难遇...”张飞冷哼。 关羽见张飞中了张辽的激将法,遂皱眉向右边喝阻:“三弟...慎言...” 张飞听得一惊,慌忙捂住嘴左顾右盼,心说俺说错什么话了? “云长,无妨。”蓝田示意关羽不要计较,然后挺起胸膛面向张辽,一双眼睛变得深邃而神秘,“世之大才蓝某不敢当,但是献几个小谋是没问题的,比如张将军今日与老友叙旧,这件事就能做做文章,当年曹操与韩遂好像也这样...” 曹操当初用韩遂离间马超,最终导致关西十部被打散,之前张飞武都作战期间,马超曾把这件事说给他听过,所以张飞听到蓝田这么说,忍不住拍手叫好:“妙啊...” “魏王胸怀岂是马超可比,蓝将军只怕不会成功...”张辽听得瞬间头皮发麻,心说你这边动动嘴,到时候本将军跑断腿。 第五百九十七章 钢铁洪流败张辽 曹操胸怀的确不是马超能比,但是他多疑的性格也比马超更甚,张辽经过试探发现蓝田比贾诩还阴。 蓝田见张辽故作镇静,微微笑道:“此等不足挂齿,张将军不用害怕,我们未必会离间曹操。” “先生大才,张辽拜服,既然话不投机,咱们就此告辞,明日再来讨教,诸位请了。”张辽说完便勒马转身。 关羽等人也行礼返回,张飞边走马边问蓝田:“子玉,刚才那离间计不错,咱们要不要真派人去散布流言?曹操生性多疑必定裹足不前,正好拖到我们打下樊城为止。” 蓝田微微一笑:“干嘛要我们自己散布流言?刚才张辽阵后那些兵没有嘴吗?” “子玉你真...真是好计谋...”张飞目瞪口呆,本想夸他真阴险,但是那的确不是好词。 考虑到方便补给线,关羽根据蓝田的建议绕道邓县,对北面的援军采取守势,对南面的樊城采取心理战,经过截杀信使、封锁消息、打退进攻等方式,让恐惧的情绪在樊城蔓延,对最终的破城大有裨益。 如果按众将原来的打算,从襄阳以北渡汉水围樊城,北方的援兵会持续向南开赴,荆州兵不能速胜就算不能拔城,因为曹仁有过多次保卫樊城的经验,相信坚守待援就能获得胜利。 蓝田反其道而行之,先攻邓县留出足够的战略纵深,那样补给线也不会太长,如此一来可攻可守可进可退,樊城守军有吕常的前车之鉴,这个时候自然人人自危。 虽然关羽承诺明天再交战,张辽依旧谨慎地选择退后五里安营,夜间营内营外分成六队人马彻夜巡逻警戒。 战争玩的就是尔虞我诈,张辽可不相信什么诺言,他安顿完一切合衣睡下,脑海中全是白天阵前的画面,关羽、张飞再厉害毕竟是个人能力,但几个人的勇猛无法改变大战结局,因为吕布就是最好的例子。 画面最终定格在蓝田身上,他如此轻描淡写的话,让张辽产生了沉重的压力,一直担心这件事会不会传到曹操那里,自己需不需要去解释一切? 心中另一个自己,像祥林嫂一样自证清白,张辽整个晚上脑袋都是嗡嗡的,直到黎明前才浅浅睡下。 卯时两刻,张辽突然坐了起来,他掀开帐篷门帘,只见天已微亮。 以张辽对高顺的了解,知道对方很喜欢天亮后发起进攻,理由是朝间阳气有利耳清目明,将士吸收后作战更能超常发挥。 想到这里张辽眉头紧蹙,果断让卫兵叫醒各营将士,立刻埋锅造饭准备迎接战斗。 号令一起,营寨里瞬间沸腾起来,张辽望着东方的天空,盘算高顺的习惯变了没有。 卯辰相交之际,各营将士吃过早饭正在休息,突然营外斥候飞奔而来,口里还慌张地喊道:“敌袭,敌袭,关羽杀来了。” 张辽跨上战马持刀大喝:“传令各营迅速集结,击败关羽就在今朝。” 少顷,两军排开阵势、鼓角齐鸣,数万人在宽阔的平原上开始对冲。 原本兵力劣势一方会阵前邀战斗将,但此时张辽哪里敢去捋关羽、张飞的虎须,只好硬着头皮试探荆州兵的虚实。 虽然北军的兵力暂时不及南军,但是因为地域优势骑兵数量较多,即便在战争中出现劣势局面,张辽依旧可以从容退去,不会变成地裂山崩般的败局。 关羽一方主要以步兵为主,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却没有足量的骑兵去穿插、迂回,只能排出前军先锋、左右两翼的阵型对冲,张辽则与关羽同样坐镇后方中军,以步骑兵列出相同的军阵回应。 战马嘶鸣、将士呐喊,仿佛要把那片天空掀翻。 交战伊始,张辽就注意到关羽的前军先锋,那些旭日照耀下闪光的盔甲,他再次看到了当年那支陷阵营,只是人数上比之前多了何止十倍。 高伯平,谁给你养的这支军队?要给万人列装如此精良的铠甲,那花费不得比五万人还贵? 两军甫一交手,高顺统领的‘钢铁洪流’,便让张辽见识到了什么叫兵威。 不一会,中军的骑探不断回报前线战况,张辽的前军根本挡不住那支陷阵军,现在正在节节往后败退,如果不及时调整的话,现有阵型就会被冲散掀翻。 从空中俯瞰这场战争,双方起初就像两条线碰撞在一起,随着时间的往后推移,关羽那方中间开始慢慢向北凸起,而张辽一方则是向北方凹变。 如果高顺的陷阵军能够冲出阻碍,就能彻底把张辽的左右两翼切割开,那时候就能直面后方张辽的中军。 张辽一直在暗中观察,中间那万人超出他的预料,就连自家重金打造的虎豹骑,都不能放在正面战场当主力,但高顺的陷阵军却可以这么干,若是刘备多几支这样的军队,天下还有谁能够挡得住? “给我撤。”张辽扬鞭大喝。 张辽命令各营即刻脱战,保持阵型向北方且战且走,此次作为试探性交锋,他没打算跟关羽死磕。 经过刚才的战斗,他既发现了关羽军的长处,也看出了对方的弱点,那就是以步兵为主,就没法进行大规模移动作战,特别是高顺那些重甲步兵。 只要己方的兵力足够多,再以骑兵冲散对方的阵型,最后切割战场进行小规模围堵,张辽有信心在曹操主力到后击败关羽。 张辽指挥全军回撤,关羽则趁势掩杀追击,最后踏碎曹军营寨便停止追击。 北军向北撤出二十里,张辽命人开始清点各营人数,发现这次试探折损了两千余人,要是战斗这么继续下去,付出的代价便可想而知。 撤军时辎重来不及运走,连同营寨被关羽各路兵马损毁,张辽只能一路回撤至朝阳县。 击败张辽并不是目的,关羽还没来得及开庆功宴,去北边打探的侦察兵传来情报,言曹操的主力已经抵达穰县。 关羽听后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地对蓝田提问:“子玉,穰县离邓县不足两百里,约么三四日就能抵达,你那压迫战法如果不灵,咱们岂不是白白筹备这么久?不如趁张辽退兵北去,我们全力攻樊城,或许还有破城的可能。” “云长别着急,情绪酝酿需要时间,既然现在时间紧迫,我就只能再加加码,另外曹军仓促远来战力不足,咱们没什么可担心的,到时我自有妙计让曹操退兵。”蓝田望着高顺神秘一笑。 高顺吞了吞口水,先生之前在襄阳奋笔疾书,原来不是给我开玩笑? 第五百九十八章 巧用谋曹仁弃城 蓝田的本领不用质疑,关羽见其言之凿凿,便把心放在了肚子里,战场上陷阵军表现强劲,也是他的信心来源。 关羽散帐之后,蓝田把庞德、褚青叫来小声交待,两人听完都睁大了眼睛,心说还可以这么作战的? 樊城与外界失去联络已近十日,期间曹仁向外部放出了数百斥候,大部分被庞德和褚青的骑兵半路截杀,少量绕路逃到北方的也再无音讯。 城中收到的除了斥候们的尸体,还有城外射来无数真真假假的箭书。 有邓县已经被攻破的消息; 有张辽被击败的消息; 有孙权再次进攻合肥,曹操调兵去淮南的消息; 有邺城造反曹丕遇刺身亡的消息; 有曹操头风发作病逝的消息; ...... 因为箭书多被守城将士看到,曹仁担忧士气受损严令官兵偷看,但是樊城的城防长期由牛金负责,牛金负伤后曹仁对基层官兵的控制减弱,所以这道命令拦不住将士们的好奇心。 这些日子积累的情绪已经止不住,失去外界消息的日子,哪怕是谣言也想看看,说不定某一则消息,就跟自己息息相关呢? 突然有一天,樊城外送来大量尸体,起初只有几十上百具,后来就变成数百上千、乃至数千尸首。 这些尸首很明显是曹军的遗体,置于荒野很容易遭到野兽啃食,守城将领不忍同袍死后受辱,便偷偷把这些尸体搬回城中烧毁。 樊城中除了曹仁的襄樊驻军,还有前来支援的徐晃、殷署、朱盖等部,各个部队之间相互也有认识的同乡,所以在为同袍送行的时候,发现死者除了有徐商、吕建的士兵,也有不少是张辽的部曲。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各营的将士变得不安起来,都寻思之前的箭书难道是真的? 魏王已因病去世,魏太子曹丕遇刺,这两个消息就足够震撼,如果是这样中原都应该乱了,谁还会派兵来救樊城?加上孙权在进攻合肥,那也是淮南的重镇要塞,夏侯惇可不一定守得住。 猜疑的情绪快速弥漫,曹仁严令各营主将约束部下,别在这关键的时刻搞得哗变,但他自己心中也在打鼓,因为那些谣言编得有模有样。 曹操头风病由来已久,加上年事已高随时可能离世,另外今年九月邺城爆发‘魏讽案’,曹丕以雷霆手段镇压,并处死了随魏讽造反的张泉、刘伟、王粲、宋忠等人,曹丕遭遇仇杀可能性极大。 若是两件事全部都是真的,那曹仁也没必要留在樊城,后方没有掌军权的重臣坐镇,继位之争将打得头破血流。 曹仁暂时镇住了营中将士,随后心怀忧愁找来赵俨问计:“伯然,你对那些‘流言’怎么看?” 赵俨摇头回答:“应该真真假假兼而有之,但那些尸体确实做不了假...” “如今军心浮躁,再这么下去要出大事,有没有好办法助我?”曹仁满脸焦急。 赵俨显得很为难,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关羽虽然没围城,但却拦住了水陆要道,想要破局只能等魏王...” “我也想等魏王,但是时不我待...”曹仁的话还未说完,殿外侍卫神色慌张闯了进来。 侍卫先是抱拳行礼,随后站在原地不停的喘着气,“将军...大事不妙...” 曹仁厉声呵斥:“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何事不妙?” 侍卫吞了吞口水回答:“百姓不知听信了什么谣言,说咱们因为缺少御寒冬衣,要闯入民宅劫掠他们的财物,而且说...” “说什么?” “说将军在宛城就是这么干的,还屠戮了全城无辜的百姓...” “混账,本将军屠宛城是因为侯音造反,就是要告诫那些无端匹夫,从贼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是哪个奸贼在污蔑我?”曹仁猛地怒拍案几,随后目光逐锁定在赵俨身上,因为抢百姓的提议就是他首倡,到目前为止曹仁还没告诉其他人。 赵俨被看得头皮发麻,连忙摆手解释:“此事跟我绝对无关,也许是谣言箭书被百姓拾到...” 曹仁见赵俨目光清澈,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再说污蔑自己本没好处,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沉声向侍卫吩咐:“赵议郎的猜测有理,速速带人去城中调查,一有结果立刻回来禀报。” “唯。”侍卫抱拳离去。 赵俨见曹仁呼自己官名,与刚才称表字的亲密大打折扣,就知道他的疑虑并没解除,于是思前想后拱手进言曰:“此时营中将士浮躁,城中百姓又十分恐慌,樊城看来是待不下去了,将军不如先放弃城池,咱们想办法与大王汇合,然后再从关羽手中夺回来。” “关羽勇烈谁人不知?咱们背靠城池尚且能坚守,冒然出城容易遭受对方伏击,那时候再想回来可就难了,再加上将士们现在多是单衣...”曹仁想起病榻上的牛金,对逃出樊城的信心不充足。 赵俨连忙献计:“百姓不是说咱们劫掠财物吗?咱们樊城都不要了,何必还在乎这些黔首的感受?抢了他们的御寒冬衣,正好可以像牛羊般驱赶到邓县,用百姓绊住荆州兵的手脚,咱们也好顺利撤出包围圈。” 曹仁眼前一亮,夸道:“妙啊。” “如果魏王仍然健在,见面时可说收到消息,言大王病危、太子遇刺,您不得已才放弃樊城...”赵俨补充道。 “嘶...也只好如此...”曹仁点点头。 曹仁与赵俨合谋完毕,立刻召集各营主将开始执行,军汉们听到这命令热情高涨,无论是劫掠财物还是逃命,在目前来说都是好消息,比龟缩在樊城坐以待毙好太多。 曹仁将樊城的兵马分作两路,其中一路由殷署、朱盖带队驱赶百姓走邓县,另外的人则向西绕行北上与曹操汇合。 经历半天鸡飞狗跳的追逐,樊城成了一座没有烟火的空城,除了走不动的老弱病残,九成的军民全部离开了这座城市。 樊城附近有褚青的侦察兵,一举一动都处于蓝田的监视之中,曹仁的主力刚刚出城不久,甘宁的水军便南下登岸。 第五百九十九章 好了伤疤忘了痛 曹仁分成两路从樊城撤离,庞德的骑兵被安排去截击殷署、朱盖所部,关羽把荆州各营的骑兵合成一军,交给精通‘游击战术’的张飞统领。 关羽让张飞、庞德以袭扰为主,让他们在保存实力的情况下,尽可能多留下樊城的溃军,简而言之就是不求全歼,但必须要‘雁过拔毛’。 殷署、朱盖所部的任务是驱赶流民逃往邓县,但他们知道这个任务的危险程度极高,所以在距离邓县二十里开外,两人就放弃百姓往西北方向逃去。 张飞与庞德在邓县以西的广袤大地,对樊城的逃兵展开了长达两天的追击,两部合计斩杀曹军四千余级,殷署、朱盖所部因为行动滞后,军队的建制在追击中被打散,曹仁与徐晃两部也受到较大的损失。 清扫完野外战场,张飞、庞德联袂回到邓县报捷,众人对蓝田的谋略十分服气,特别是用心理战术逼走曹仁。 关羽忍不住夸赞:“兵者,诡道也。孙子云‘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子玉果然胸藏韬略,此等计策关某闻所未闻,不知你是在哪本兵法上看到的?” 蓝田微微一笑:“呃...云长应该知道项羽被围垓下,韩信除了十面埋伏还有四面楚歌?” “四面楚歌俺知道,可子玉没让人去樊城唱中原的歌曲,曹仁这厮最后还是落荒而逃。”张飞挠头表示不解。 关羽皱眉说:“兵法运用在于变通,韩信用楚歌与子玉用谣言,其中的道理都是一样的,只是我不太明白,为何你不早些用箭书。” 蓝田见众人‘求知若渴’,于是解释道:“此计旨在破除心防,其过程就如同酿酒,要经过配料、蒸煮糊化、入窖发酵、蒸酒等多个环节,不是把粮食丢进酒窖池就行,其中每一个步骤都是不可或缺的。” 张飞摇摇头,“俺不懂酿酒,还是直接喝爽利。” “那后面送尸体的目的是...”关羽继续请教。 “我们投入城中的箭书有真有假,如果没有佐证就全部是谣言,但把真实的凭据送进去一些,那些谣言也变得可信了...”蓝田继续解释。 关羽捋着长髯点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子玉这么讲我就明白了...” “二哥你费那劲干什么?以后遇上麻烦让列位军师或者子玉献策,咱们跟着他们的计谋办就行了,问这么多又学不会...”张飞在旁边提醒。 关羽轻轻摇头,“即便学不会也要知道,他日遇到敌人用计也好甄别,翼德你不是把讲武堂的战术,已经运用得很灵活了吗?多学点总归没错的。” “那个战术是不难...”张飞挠头呵呵的笑。 众人见张飞憨态可掬,跟着嘴角上扬露出了牙齿,高顺见缝插针对蓝田说道:“先生,刚刚前方探马来报,曹操的主力已过了朝阳,再有一天就能抵达邓县,你那个退敌妙计什么时候用?” “不急不急。”蓝田微微摇头。 “啥妙计啊?”张飞望着高顺示意,见对方似乎不打算告诉自己,所以又盯着蓝田一脸期待。 蓝田微微一笑:“妙计自然得保密,说出来就不...” “樊城急报。” 门外高亢的声音打断蓝田的回答,紧跟着一个斥候进屋将一封信递给关羽。 关羽快速拆开信封阅读,卧蚕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张飞急忙追问:“二哥,樊城可有什么急事?” “兴霸收到苏都督急件,那碧眼儿居然还不老实。”关羽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张飞气鼓鼓地附和:“这厮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咱们反正已经成功拿下樊城,不如全力赶赴江夏灭了他们。” 蓝田从关羽手中接过书信,原来孙权集结了三万兵,这次以周泰为大将,战船出了柴桑屯驻在鄂县,想以武力向江夏守军施压讨要俘虏,孙权扬言法正、苏飞、李异都不够格,要关羽或蓝田去江夏跟江东谈条件。 “吕蒙等人兵败荆州两月余,原以为孙权要休整至春天,没想到刚到正月就重新振作,但不知道为何不以陆逊为帅?”蓝田皱眉不解。 “还不是你的离间计太厉害,陆逊那厮真是受了无妄之灾。”张飞嘟囔着。 关羽虚眼捋髯,“苏、李二将的确镇不住场面,加上现在荆州水军人少船多,咱们又即将与曹操开战,孙权趁火打劫的毛病又犯了。” 蓝田点点头,“云长分析得在理,我也怀疑孙权与曹操暗通款曲,否则这个消息不会来的如此凑巧,为今之计可将襄樊的水军全数调走,让甘兴霸先去江夏稳住他们,待我们退了曹操再去谈俘虏的事。” 关羽追问:“加上襄樊甘将军所部,荆州的水军也不过万余,如故孙权要鱼死网破,那江夏岂不会是得而复失?” “这些水军估计是江东的全部家当,甘将军与苏都督熟悉江夏地形,加上还有法军师设谋相助,他们全力防守即便丢了城池,那孙权最后只会落得个惨胜,那样江东就再没有什么倚仗,他绝对不会冒这个险,此次无非是配合曹操而已,也不知道得了什么好处...”蓝田分析。 “既然如此,我即刻让甘将军南下,原本还想调他来破曹的...”关羽摇摇头。 蓝田肯定地点头:“云长尽管放心,咱们和曹操打不久,待会我写封信带给甘将军,让他到了江夏依计行事,拖延孙权几天时间没有问题。” “如此最好。”关羽一脸欣慰,然后对着关平吩咐:“平儿,让人速取纸笔来。” “唯。”关平抱拳。 在蓝田给甘宁写信的时候,曹操在朝阳南的曹军大营发飙了,辗转奔逃的曹仁终于与他汇合,而关羽的三个木匣也被带到了这里。 把曹仁、徐晃、赵俨等人臭骂了一顿,曹操又对着吕常的首级黯然神伤,他是曹操在荆州收获的能臣,镇守在襄阳十余年政绩卓著,可惜就这么被关羽砍了脑袋。 “看来是中了玄鸮之计,孙权说此人堪比卧龙、凤雏,以此观之果有真材实料,孤就不治你们弃城之罪了,反正马上就能够拿回来。”曹操冷言说道。 “多谢大王。”众人齐声回答。 “仲达(司马懿),即刻派人将吕常、徐商的首级送回许都厚葬,孤乏了,你们先退下吧。”曹操左手捂头,右手朝大家摆手。 第六百章 赔本买卖俺不做 司马懿指着吕蒙的首级问:“大王,吕蒙的首级如何处理?” “既然是碧眼儿的人,就换个好木匣送回江东去。”曹操头痛欲裂,敷衍了几句就不愿再说话。 众人见曹操的确不适,在许褚的驱赶下离开了主帐。 离开时,曹仁在帐外叫住司马懿,“仲达且慢。” “子孝将军可有要事?”司马懿好奇地问。 曹仁:“仲达打算何时送首级回许都?” “既是大王交办,下臣不敢迟延,我欲明晨派人出发,子孝将军也有书信等物带回?”司马懿猜到了曹仁用意。 曹仁点头回答:“非是书信物件,我部将牛金坠马伤了脑子,现在痴痴傻傻如同三岁孩童,也打算把他送回许都医治,但我现在要随魏王讨关羽,所以请仲达代我送还许都安顿,战后回许必有重谢。” 司马懿出身官宦大族,现在又是河南士族力捧的人物,所以他在许都的能量相当大,曹仁找上他也有这个考虑。 “子孝将军请放宽心,我一定妥善安置牛将军,能为将军分忧岂敢承谢...”司马懿拱手显得很谦卑,在曹仁这样宗室重臣面前,他认得清自己所处的位置。 “如此,那就战后再说。”曹仁并不纠结。 休整一夜,曹军再度拔营向南。 在朝阳汇合张辽、曹仁等部,此时的曹操又有接近十万军众。 时隔十二年再度下荆州,可能是被头风病困扰难受,也有可能是英雄迟暮,曹操再没有昔日威武挥鞭的豪情。 主帅的情绪会影响整个队伍的情绪,行军途中大家闭口不言显得很沉闷,曹操睡了一夜头疼的症状略有好转。 曹操见气氛不妙,遂主动挑起话题,谓张辽曰:“孤纵横天下数十载,从未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如此谨慎,也算给足了云长的面子,他那哨探当真那般厉害?这一路行来也不见得吧?” “末将特意观察过,关将军的斥候多在三十里内,再有两个时辰您就知道了,其迅捷和单兵能力真的可堪虎豹骑。”张辽抱拳回答。 曹操捋着斑驳的胡须沉思,不能接受比虎豹骑还厉害的存在,这可是他压箱底的手段。 刚才听完张辽夸赞对方的斥候,边上的徐晃、赵俨小声交流樊城的遭遇,曹仁因为没有出城交战,所以在归队时汇报得比较笼统,曹操只知道弃樊城是冬衣短缺、谣言飞扬。 曹操皱起眉:“伯然,公明,你们在说什么?” “呃...末将认为张将军所言不差,此前樊城虽然没直接被围,但外部暗处有太多的斥候,导致我们的消息送不出去,外面的消息也传不进来,所以才导致城中军心浮动、恐慌加剧。”徐晃抱拳回答。 曹操虚眼拈须,自言自语:“这么说云长也养了一支精骑,我倒要用虎豹骑与他比个高下。” “关羽的斥候只能覆盖三十里,说明这支精骑总人数比较少,我估计也就几百人而已,也只能作为哨探、护卫所用,大王不必放在心上。”司马懿安慰。 “仲达说得有理,因为关羽多步而少骑,人数又远远少于我们,文远建议用骑兵优势分割战场,然后以大兵团逐个合围击破,稳一点就用车轮战对冲疲敌,你认为用哪一条破敌比较好?”曹操面带微笑,认为自己稳操胜券。 司马懿皱眉回答:“朝阳与邓县之间为大平原,非常适合骑兵割裂战场,因为十数万军队作战面积够大,骑兵移动作战很容易找出弱点,关键看各级将军控场的能力。” 曹操环顾左右笑道:“对面关羽、张飞、高顺皆世之名将,咱们这边同样将星云集,即便到时候战损大一些,最后得胜是没有问题的。” “咳咳...别忘了高顺,还有那陷阵营...”干瘦的程昱咳嗽提醒,可能是因为年纪太大,在马上颠簸得摇摇欲坠。 曹操听得一凛,陷阵军和蓝田让他不快,张辽察言观色连忙递言:“大王,高伯平治军能力不俗,他的陷阵营现在扩充至近万人,战斗力的确不可小觑,不过重步兵作战相当耗费体力,到时候可以用骑兵牵制,就像钓鱼那样疲敌。” “文远的想法很妙,到时候就让你去遛鱼,你与高顺总该分个高下。”曹操眉宇舒展点头赞同,想起被关羽擒获的于禁觉得可惜,此人在治军上也是一把好手。 “呃...张辽遵命。” “大王,需要提防关羽据邓县坚守...”吕建在曹操身后提醒。 曹操冷哼一声没搭话,议郎赵俨靠过去小声提醒:“在绝对兵力差距面前,困守穷城等于自绝退路,关羽不可能不懂这道理,吕将军不也没守住邓县吗?” “呃...赵议郎的话让我茅塞顿开...”吕建明知故言,实际是给自己找理由开脱,他在曹操面前没吃到好脸色。 赵俨与吕建有旧,看穿了对方的想法,所以配合他把戏演完,最后还不忘补了一句,“据邓县防守虽然不可能,但坚守樊城的可能性极大。” 曹操身边都是明白人,听见两人演完双簧都没回应,话题就在这里戛然而止。 大军向南继续开进,刚刚进入邓县北三十里范围,张辽口中的斥候果然出现,曹操有一较高下的意思,遂派遣曹休以虎豹骑去追。 曹休追了十余里下来,狡猾的侦察兵全部脱了身,反而虎豹骑被射杀了五六人,曹操了解情况后脸色铁青,暗地里把曹休骂了一顿。 由于行踪一直被监视,最后三十里的行军速度明显减慢,抵达扎营下寨地点已经黄昏。 关羽途中并没有派兵袭扰,让曹军将士心中产生一个观点:我们现在兵多,关羽不敢冒险来偷袭。 在听到扎营休整的命令后,曹营大部分将士立刻放松。 可就在曹军搭建营寨的时候,营外马蹄声震如同奔雷。 昏暗的天空下,数不清的骑兵嘶喊着从四面八方涌来。 “劫营,关羽来劫营了。” “敌人在哪里?” “在西边...不...东边也有...” “给我镇静,不要慌乱。” ...... 虽然没人哭爹喊娘,但局部已经乱作一团。 十万兵连营数百座,敌袭的消息就如点燃的爆竹,顺着引线四散炸裂开来。 松懈的将军们再次紧绷神经,各自约束营中士卒准备迎战。 借着昏暗的天光,两个的主将纵马走到一起,随后在营区外围交头接耳。 “令明,咱们这次比比谁杀敌多?” “三将军,咱就今天不比了吧?先生让我们不以杀敌为主,只是给曹操一个下马威...” “来都来了,不见杀个爽快合适?我记得子玉有句话说得好,‘赔本的买卖俺不做’。” “您别忘了咱们就这些骑兵,要是折损太多,可能会影响战争结果...” “别忘了俺在武都跟曹贼玩过,赔本的买卖是我能干的?” “呃...那回头比比我们的战损谁低?” “比就比。” 张飞和庞德商量好袭扰路线,各自带领一支精兵冲入未搭建好的营中,之前那些鼓噪呐喊的骑兵,只不过是用于迷惑的疑兵。 第六百零一章 遍观诸将少一人 张飞、庞德各率千余精兵冲进曹营,这些精兵全部装备精良、马匹矫健,他们入营后趁着慌乱边奔边砍,且一路向前根本不做停留,目的只是引起营中的骚乱。 因为曹军此时集结了十万兵,加上行军一天的疲惫和懈怠,遇上大骚乱马上令行禁止很不容易,因为这十万人是由三十多个军队组合而成,张辽、徐晃这种大将每人只负责几个军。 每个军有士兵三千二百人,但负责指挥的各级军官有数百人,其中将军一名、裨将两名、校尉四名、军司马八名、曲侯十六名、官长三十二名、队头六十四名、火头(十人长)三百二十名。 士兵们在战争过程中,通过战鼓、钟磬、号角、令旗等来执行军令,根据主帅的意志做到令行禁止,但在视线较差且突发混乱的时候,各种号令短时间无法起到作用,只能通过各级军官通过呵斥等方式约束自己的人。 十万军兵的军官有万余人,一旦动乱同时都在呐喊,营地上空瞬间形成了混音,将士们本来就心慌这时候更听不清号令,心理素质差的士兵已开始逃命,然后影响到旁边营地整备队伍,营地的混乱随着张飞、庞德的深入而持续加剧。 负责营地戒备的军队,被混乱恐慌的人群拦住去路,加上各军之间慌乱中各自为战,无法对来犯之敌进行有效合围,马蹄踩踏在土灶上火星四溅,以至于附近的帐篷跟着遭殃,集中栓放的战马不知怎的脱了缰,它们被火光惊吓的在营地狂奔。 人奔、马踏、刀劈、火溅处处是画面,哭喊声、厮杀声、呵斥声音效环绕。 半个时辰后,张飞和庞德冲出曹营,两个到了预定位置碰头。 “真痛快,俺这一趟少说斩了五六十人,加上其他人总共杀敌应有上千人,刚才清点人数就折损了三十余骑,你那边怎么样?”张飞乐呵呵地问。 庞德按住缰绳摇头,“我们只是在营中纵马,倒没有统计斩将杀敌多少,不过我带入营地的千骑只折了五骑。” “战损率居然这么低?即便你们没有杀敌多少,曹兵相互倾轧、踩踏也不会少,总之这笔买卖不会亏的。”张飞点头安慰。 庞德跟着补充:“三将军说的是,我们意外找到了曹营的马厩,所以驱赶放出了数千匹战马,它们在黑夜里横冲直撞,我想怕是损失不小。” 张飞听得大吃一惊,心说我还在你面前卖弄,最后小丑竟是我自己? “妙啊,令明,你是怎么想到的?”张飞追问。 “出发之前,先生提醒的我...”庞德如实回答。 张飞听了皱眉不悦,抱怨道:“子玉真不够意思,这等妙计都不教我...” “呃...可能是因为我比较熟悉马匹,了解它们安营扎寨时栓放的区域,先生才有意提醒的吧。”庞德回答。 张飞嘟囔道:“定然是这样,子玉脑中到底装了多少主意?俺晚上要和他抵足而眠,不多给我教点不让他睡。” 庞德听了一脸无语,心说蓝田跟高顺同营而宿不同榻,怎么会跟你抵足而眠?他突然想起蜀中刘巴的传闻,身体不经意间打了个寒颤。 曹操的主帐附近有虎豹骑豹营,以及许褚的虎卫守护丝毫没受影响。 “哈欠...”曹操望着帐外打了个喷嚏,经过两个多时辰的哄闹,整个曹营终于平静下来,文臣武将此时都聚到主帐之中。 为了防止张飞、庞德去而复还,各军都安排了夜间戒备、巡逻的士兵,原本在入夜前就能安稳下寨,结果被莫名折腾到了现在,经各营清点直接阵亡了千余士卒,各军之间相互冲撞、踩踏,以及战马在营中狂奔,共计间接造成三千伤亡,而且部分马匹现在都没追回。 “魏王请穿上裘袍,正月里北风刺骨、谨防寒气入肤。”杨修从架上取来裘袍给曹操穿上。 曹操脸色阴冷坐了下来,望着大帐内的文臣武将,他皱眉沉声说道:“关云长果然非等闲之辈,我军立足未稳便敢来劫营...” “大王,以张辽揣度,适才骑兵意在生乱,并非是为了夺旗劫营,他们之所以能顺利脱身,与白天的斥候有莫大关联。”张辽抱拳说道。 “文远是说那些阴魂不散的斥候,把我营地如何搭建、如何布局告知关羽,他们才能让袭扰的骑兵入营捣乱,最后还能找出防备虚弱处全身而退?”曹操反问。 “然也。”张辽点点头。 曹操虚起眼睛:“关云长有这么厉害?” “大王,别忘了那玄鸮蓝子玉,孙权说他有神鬼莫测之能...”杨修连忙提醒。 赵俨跟着附和:“无论是那鬼魅般的斥候,还是那些奇思妙想的计策,此前与关羽交手全然没有,杨主簿之言甚有道理。” 曹操听完后转头看向曹仁、徐晃等,见到他们都纷纷点头附和赵俨,于是知道那蓝田是个难缠的对手。 想到这里,曹操眉头紧蹙,心说刘备有谋士,孤难道没有吗?最厉害的谋主荀攸虽然病故,但贾诩、程昱、刘晔等人都是可以倚仗的,便是帐内后起之秀司马懿也智谋超群。 此时贾诩、刘晔在邺城辅佐曹丕,程昱、司马懿、蒋济、杨修随军参赞军务,曹操沉吟期间左顾右盼似乎缺点什么。 “仲德呢?”曹操终于发现少了程昱。 蒋济起身拱手说道:“仲德年事已高,刚才营中混乱或许受了些惊吓,臣这便去看看。” 曹操寻思程昱胆气贲育,怎么可能遇到这点小骚乱就惊吓?虽然重新启用后有些力不从心,但想起他以前的功劳仍然感念。 “子通说得对,仲德年近八旬,可能的确是老了,你把我营里郎中一并带去,若有什么问题也好医治。” “唯。” 蒋济离开众人继续讨论作战部署,可是没一会蒋济便哭丧着脸归来。 “怎么就你一人?”曹操满脸疑惑。 “仲德刚才听到劫营,跑出帐约束周围惊慌的士兵,不幸被惊马冲撞倒地踏破脏腑,已当场吐血而卒...”蒋济哭诉。 第六百零二章 朝气锐敌我共有 曹操拍案而起:“你说什么?此等大事,之前为何没人报?” 蒋济连忙解释:“因为天黑看不清,仲德最开始被当作普通阵亡士卒抬走,刚刚各营清点完人数才知道多了一人...” “仲德...仲德...孤又少一谋主...”曹操自言自语悻悻坐下。 此刻他开始埋怨起命运来,为何自己的谋士一个个离去,荀彧、荀攸、郭嘉、戏志才、程昱,但刘备的四大谋士却活得好好的,而且现在还多了个蓝田。 难道与孤的命运相克?江东的大都督也接二连三的死去,但那织席贩履的刘备克什么? “德祖。” “臣在。” “厚葬仲德,另外追封他为安乡侯,并追赠安东将军。” “唯。” 曹操交待杨修处理程昱后事,跟着便挥手散帐让群臣离去,因为他相伴已久的头风又来了。 被该死的头疼折磨了一夜,次日天明就被许褚叫醒。 曹操锤了锤额头,沉声问:“这么早关羽就杀来了吗?故人相见直接不宣而战?” “前方并无战事,是众位将军帐外求见。”许褚抱拳回答。 难道又要跟孤讨论战法?好歹也等大家吃完早饭吧?曹操心说主公是需要休息的,但是他顶着熊猫眼依旧召诸将进帐,没什么比军务更重要了。 曹仁、张辽、徐晃、赵俨、司马懿等一众文武,他们好像约好了一样鱼贯而入,其中曹休手里捧着一个黑色木匣,匣上贴着一张‘曹操亲启’的封条。 曹操看着案几上的木匣满脸问号,曹休跟着解释道:“此物乃是早上巡营时,虎豹骑在辕门外数丈外发现的...” “辕门外有人你们竟全然不知?还想遭遇昨夜那样的情况?” 曹操骂了两句就要伸手去拆封条,曹仁连忙提醒:“大王小心,臣在樊城也收到这样三个木匣,可里面存放的是...” 曹仁话没有说完大家也全明白了,吕常、徐商、吕蒙的首级才送走没几天,现在又送来另一个木匣。 包括曹操在内的所有人都先入为主,纷纷猜测这又会是谁的首级呢? 大家左顾右盼反复揣度,最后把思维都停留在于禁的名字上,毕竟除了襄阳那些被擒的小鱼小虾,被俘获最大的将领就是于禁,难不成关羽又斩了个大将祭旗? “德祖,你来打开。”曹操指着案几说。 “啊?”杨修‘受宠若惊’。 “你替孤先掌掌眼。”曹操重复道。 “唯。” 杨修在外人同情的注视下,轻轻撕开封条揭开盖子,可木匣内并没有腥臭的味道,里面赫然是一封信压着本纸装订的书。 “是何人首级啊?”曹操皱眉问。 “是一封信和一本书...”杨修木匣取出呈了上去。 曹操捋了捋胡须,自言自语道:“难道是云长给孤的绝交信?” 拆开书信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十字:曹书友,见字如面,闻君通宵达旦读射雕,中原五绝曾记否?所谓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西毒、北丐、中神通,尘归尘、土归土,欲知西狂、北侠、中顽童,尽在神雕侠侣中。小沛蓝田。 曹操读完一怔,射雕英雄传还有续?书名与蓝田联系在一起,他更是眼如铜铃虎躯一震。 记得当年曹操在与刘备分享故事,曾经问过他认不认得小沛蓝田,这大耳匹夫当时居然矢口否认,要是自己足够重视,这等贤才怎么落到他的麾下? 刘备的妻弟?孤若当时留下甘夫人,蓝田不就是我曹某人妻弟? “大耳贼可恶。” 见到曹操突然骂刘备,杨修小声询问:“大王,木匣莫非刘备所送?” 曹操把信贴身收好,然后又小心翼翼捧起那本书,然后不耐烦地回答:“刘备?他哪有这般能耐?不过无耻匹夫耳。” 众人见曹操嘴上骂刘备,但对那书信和纸做的书封为珍宝,心说魏王是不是魔怔了? 翻开靛蓝色封面,扉页上仍是‘老金著’三个大字,曹操心中冷笑:到现在还给我装神弄鬼,传闻那老金不是死了吗?死人还能继续写故事? ‘...嘉兴南湖,节近中秋,荷叶渐残,莲肉饱实...’ 曹操翻开第一页就被吸引,他发现这续集竟比竹简上的射雕遣词更好,因为蓝田用语比较精炼,须臾间就看到第一回结束,李莫愁在陆家留下血手印,而陆无双还不知危险,结尾有‘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云云。 “妙妙妙。”曹操不知不觉盘腿坐在了床上,那些欣喜、紧张的情绪写在脸上,让大帐内诸将满脸问号。 “大王。”眼跟前的杨修忍不住提醒。 “哈...”曹操尴尬地一笑,恍然发现自己在中军帐中,而帐内那些文臣武将,正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曹操微笑着把书在手里一扬,用笑声掩饰:“用纸做书甚好,不但记载详实,携带也很便利,哈哈哈...” “大王,眼下各营正在弄早饭,加上今日天色应该不错,不知什么时辰出兵为宜?”徐晃出列抱拳。 “出兵?关羽那边可有动静。”曹操把书攥在手中问。 张辽接管所有的骑兵,哨探的任务便落在他头上,他站到帐中抱拳回答:“除了早上送来木匣外,邓县方向现在偃旗息鼓,连巡逻斥候比昨天都少了很多。” 曹操皱眉自言自语:“竟然如此诡异?咱们不能中了关羽的计,将士们昨夜没有休息好,传令各营再就地休整半日,营寨四周注意加强戒备,文远、文烈继续哨探,孤倒要看看关羽耍什么花样。”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蒋济连忙提醒:“大王容禀,孙子云‘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此时正是朝气蓬勃,何故要裹足不前?再者关羽兵力比我们少,补给也可以全部走水路,相持下去对我们百害而无一利也。” “子通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军远行而来疲敝不已,关羽此时正是以逸待劳,让将士们休息好何害之有?再者‘朝气锐’敌我共有之,尔等不必再言,先行散去吧...”曹操挥手示意众人离去。 第六百零三章 十二谶语迷孟德 众将一脸无语地走出大帐,徐晃在帘外拦住曹仁进言:“大王他从不延误军机,便是见了美人也不止于此,末将担忧早上那木匣似有古怪,会不会是关羽施了妖法?” “不至于吧?我看大王考虑得也很对,我军行路这么久是很疲惫,多休整一下完全没有问题。”曹仁心说你不是忘了宛城之战吧?魏王他为了邹氏牺牲可大发了。 这时蒋济靠了过来,他满脸愁容地说:“关羽光明磊落,倒不至于施什么妖法,但那蓝田就不好说了,孙权信中称他有神鬼之能,刚才那个木匣...” “那怎么得了?得找术士来驱鬼?”曹仁听得有些后怕。 “先别急,我看大王尚且正常,等会德祖出来看看怎么说,他毕竟触碰过木匣。”蒋济皱眉说道。 “也只好如此。”众人附和。 过了一会杨修走出中军帐,发现刚才那些人全站在外面,而且全部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 “大王已经散帐,诸公留在此处何干?”杨修一脸好奇地问。 曹仁是群臣之首,他望着杨修问:“德祖见识过人,可知刚才那匣中是何物?” “啊?书信和纸做的书本啊,将军何意如此问?”杨修挠头表示不解。 “大王看信之后如此反常,我们都担心他中了什么妖法,毕竟那蓝田有神鬼之能,咱们不得不防,德祖你再好好回忆回忆,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比如拿书信的手...”曹仁语重心长。 杨修把双手摊在众人眼前,白白净净的根本没有异常,他想了想回答道:“自古雄烈之主阳气充足,子孝将军所谓的秽物不可能近身,以吾观之那信和书皆寻常之物,那蓝子玉都已经官至交州牧,按说不会行此等下作的巫蛊事。” 曹仁听完杨修的描述,也觉得徐晃、赵俨有些大题小做,于是对众人说道:“就请德祖多留意大王,我们先各自散去整军备战,随时等候大王命令发兵。” “唯。”众人齐声回答。 曹操把众人‘赶出’中军,独自斜躺在胡床上享受小说,并且命令许褚把守帐外,特意交待非紧急情况不要打扰。 让将士们多休息半天,的确是曹操真实目的,毕竟昨夜刚刚被‘劫营’,仓促进攻未必有益,轻重缓急他拎得清楚,至于休息期间自己看会小说,属于是见缝插针娱乐自身。 蓝田的文字相当简练,差不多两页就是一回,曹操眼看那本书并不厚,看快些半天时间就足够了。 案几上的粥饭早已凉透,曹操手不释卷早饭都忘记吃,半个多时辰就看到第七回‘重阳遗刻’。 ‘...小龙女无法动弹,只得任其所为,不由得又是惊喜,又是害羞。欧阳锋见杨过甚是聪明,自己传授口诀,他虽不能尽数领会...’ 正看得关键且紧要处,文末即出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来世分解。’十二个熟悉的字。 曹操此时沉溺在刚才剧情中,并没有注意末尾那十二个字起了变化,他急忙翻页却发现第八回只剩下标题‘白衣少女’,继续往后面翻页,每页都只有标题,根本没有正文内容,直到第四十回‘华山之巅’。 结尾处只留下‘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再往后翻了两页都是白纸。 曹操此时的心情,就像看蓝田原时代的‘教育片’,裤子脱完才发现后面节目没解锁。 曹操心道小龙女花信般的年纪,不比陆无双、郭芙那些小丫头有趣多了?真便宜了杨过这油滑的少年,身材短小的曹操无法把自己代入剧情,因为英俊帅气的杨过跟自己相去甚远,所以对小龙女的遭遇感到惋惜。 等等,杨过不是跟欧阳锋学功夫去了吗?那与小龙女成就好事的会是谁? 曹操仔细回想剧情,杨过、小龙女隐居在终南山附近,但是那终南山可是全真教所在,莫非是山上的某位道士得了好处? 曹操捋着胡须分析剧情,想到小龙女与他人云雨,狂赞这剧情符合曹某人心意,等回了许都得问问张天师,也许对方知道全真教的端倪。 想到道士偷采花朵,曹操忍不住拍案叫绝:“妙哉,妙哉啊...” 爽朗的笑声让帐外许褚听得意动,心说魏王多久没有这样开怀笑过了?即便那本书真的‘不干净’也应该对主子大有裨益。 美妙的感觉一闪过,曹操对空白的剧情更感兴趣,他甚至现在就想发动战争,打败关羽把蓝田抓回邺城写书去。 曹操没有书看百无聊赖,他见那本书后面空白页很多,于是无聊继续往后翻看,他翻了大概二十页左右,突然又有文字出现了。 只见顶部上书‘谶语’二字,下面共有十二个句子,开篇第一句即‘传遗命奸雄数终’,曹操看得后背凉凉,联系后文他知道奸雄代指自己。 后面的每一句谶语,都让曹操头皮发麻,依次为:兄逼弟曹植赋诗、曹丕废帝篡炎刘、孙权降魏受九赐、破曹丕徐盛用火攻、周坊断发赚曹休、武侯斗阵辱仲达、司马懿诈病赚曹爽、魏主政归司马氏、废曹芳魏家果报、曹髦驱车死南阙、降孙皓三分归一。 谶语是一种预言,曹操看完这十二句,完全忘却了神雕的剧情,自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掌权者希望权利永在,曹操想起蓝田有鬼神之能,这些谶语究竟是迷惑我,还是以后真实会发生的?从结果看曹氏被司马取代,不知最终统一三国是刘备还是司马。 曹操在中军枯坐至正午,仆人端来午饭他没有胃口,没一会许褚带着曹仁走了进来。 “不是早告诉你了,没有过分紧急的事,不准进来打扰孤。”曹操怒斥许褚。 许褚站在一旁不说话,曹仁看了案上那靛蓝的书皮一眼,然后抱拳着急地回答:“大王,关羽率大军已出邓县,诸位将军来请示,是否要迎战...” “当然要,马上传我将令,迅速整备出营。”曹操拍打桌案站了起来。 “末将马上去办。”曹仁心说杨修说得没错,大王身上到底阳气十足,怎么可能被那些秽物影响?重要关头魏王还是靠得住。 曹仁眉头舒展转身的瞬间,意外发现曹操把那本书揣入怀中,曹仁见状心里突然一沉,看来也不能太过乐观。 第六百零四章 关云长割袍断义 曹营将士等了一上午有些懈怠,但收到开战命令后快速集结,各主将挑选精兵列阵向前,在迎战关羽的路上,曹操把张辽叫到身边。 “文远,你对蓝子玉了解多少?”曹操开口就问与战争无关的事。 张辽原以为是询问破敌之策,他把准备好的战术打了腹稿,走到跟前居然是问蓝田的情况,他短暂思索后回答:“此人原为小沛城外农家子,会种植各种蔬菜瓜果,会讲故事、擅庖厨,与高将军、吕小姐相熟...” “他有别的特长没?比如说擅长卜筮?” 农夫会种瓜果、擅庖厨不新鲜,蓝田会编故事曹操也已经了解,只想知道他是否会推演未来,毕竟曹操现在最放心不下的,是他辛苦建立的魏国能否绵长。 战争中输给对手叫技不如人,可被人从内部抢了胜利果实,是曹操最不能接受的,十二道谶言基本都在说曹家和司马,鹰视狼顾相的司马懿真会背刺自己? 目前有两个点让曹操不得不疑,也是他纠结谶言真假的核心原因。 其一是当年濡须之战被‘三马食槽’的梦惊醒,曹操认为如此奇怪的梦境必有所指;其二是‘司马懿诈病赚曹爽’,曹爽是曹真的长子、曹操养孙,与曹操亲孙曹叡常一起玩耍,问题是曹爽目前只是垂髫孩童,将来会和司马懿成对手? 曹操对宗族子弟管理严格,少年时除了学习诗书礼仪,基本很少跟外面的人接触,许多外姓将领、官员都不知道曹爽的名字,很难相信远在交州的蓝田知道,这就与常理相违背了。 谶言中的曹芳、曹髦,曹操记忆中没有印象,他打算回邺城后仔细查证,但司马懿的事曹操想早点搞清楚,他与河南士族合作斗争多年,荀彧、荀攸死后士族们持续摆烂,好不容易用司马懿达到短期平衡,曹操不想再陷入死循环。 张辽见曹操问得郑重,知道老板的问题得用心答,于是抱拳说道:“末将在徐州期间,其实和那蓝田并不相识,只在高将军、吕小姐口中偶尔提及,最近把相关情报做了甄别,好像此人极擅天文星象,卜筮却没有哪则情报提及。” 曹操听完脸色愈加沉重,“医卜星象乃是一家,那蓝子玉既然擅测星象,会卜筮也就不意外了...” “大王,这与作战有关吗?”张辽小心问。 曹操摇摇头没有回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往前走马,旁边曹仁、徐晃等将皆面面相觑,‘妖法’两个字又从他们脑海冒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两军在邓县北三里外遭遇。 曹操与关羽是老朋友、旧相识,出于礼貌两人约定在阵前叙旧。 关羽此前在许都曾受曹操厚待,抱拳行礼言辞并没有太激烈,关羽表示曹操昔日恩情,在斩颜良解白马之围已经奉还,自己现在是汉中王麾下前将军,奉天子明诏以及刘备的命令北伐勤王,并拿出曹操所赠鹦鹉战袍撕毁,当作曹刘主将与曹操割袍断义。 反观曹操见此情形并未动怒,也不像汉中对阵刘备那样切齿,一改往日雄烈之风言语柔和,让在场诸将大感诧异。 话到结尾处,曹操长叹一声:“孤虽不愿与云长作战,却不想让刘玄德的图谋得逞,今天就再见识一番云长风采。” “曹将军想阵前斗将?关羽今天绝对奉陪。”关羽大手向后一指,后面张飞、庞德、关平等人磨刀霍霍,这种扬名立万的好事,谁都不愿意错过。 关羽‘割袍断义’前依旧称呼曹操为丞相,他现在不想过分贬低对方,更不愿意以魏王尊称,所以用曹将军代之。 曹操是精通政治好手,自然对关羽的称呼理解透彻,他忍不住暗暗点头,心说关云长秉性高洁如玉,真乃大丈夫也。 曹操轻轻摇头:“我们现在都已迟暮,何必再好勇斗狠?既然两军交战,自当以交兵为主。” “我们既然叙旧完毕,那边回阵安排厮杀去...”关羽心说斗将斗兵皆可,反正最后战争的结果都一样,有子玉相助绝对不可能输。 关羽正要转身,曹操突然唤住:“云长,且慢...” “曹将军还有事?”关羽眉头微皱。 “孤听闻蓝子玉有大才,可否在开战前请来一见?”曹操微笑着问。 关羽听得一个激灵,曹贼诡计多端想干什么呢?此时两家大战在即,子玉万一有个闪失怎么行?想到这里他严词拒绝:“子玉乃汉中王的擎天之柱,岂可轻易到涉险战场?曹将军休要耍花样,咱们战场上见真章。” “孤没有...” 曹操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对面关羽就已调转赤兔头也不回,他只能在许褚护卫下悻悻回阵去。 少顷,两方战鼓轰鸣,两军列阵进攻。 荆州军斗志昂扬步调一致,对方曹军的阵型稍逊一筹,除了午后开战‘昼气惰’的原因,也因为曹营兵卒的冬衣补不足,在正月的寒风里身体如被刀割,列阵行走便没那么整齐划一。 双方交兵,武器嘶鸣,杀声震天。 曹操因为谶语一直心神不宁,刚才没有见到蓝田更是意难平,所以注意力根本没放在战场上,全靠各军主将指挥官兵厮杀,但这样的结果就是各自为战,无法形成统一且有效的进攻。 “大王,天上云层变厚,不多时可能会下雨,我方将士衣着单薄...”张辽快马来到曹操的麾盖下。 曹操抬头望天,果然云层在上空聚集,正月里的雨水不大,绵延起来实在持久,十分影响行军作战。 “文远,你怎么在这里?”曹操诧异地问。 “今日陷阵军没有出现,末将所领的骑兵还在后方待命...”张辽牢记自己使命,他的骑兵是用来牵制高顺的,所谓敌不动他绝对不动。 曹操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关云长也给我玩起了战术,居然把高顺的陷阵营藏了起来,难不成有什么别的计谋?” 突然原野上一阵疾风吹过,曹操头顶的麾盖差点被掀翻,北方另一股势力加入战场,曹军显然是最吃亏的那一方。 第六百零五章 魏王近来不正常 影响战争的因素很多,自然的力量常常相伴。 北风无情的挞伐,让战场形势突然转变,原本就有些劣势的曹军,不自然地往后收缩战线。 双方初次交战有试探之意,动用的兵力有两三万之多,各部都慢慢往中军告急,因为不及时做出调整,这次首战可能就要败了。 “大王,北风突起,将士们有些挨不住...”赵俨从前线赶回满脸焦急。 “哦...那传令鸣金收兵,着后军掩护撤回大营。”曹操慵懒地回答。 “唯。”赵俨立刻转身去传令,他总感觉今天的曹操不对劲,虽然撤退部署得没有问题,但与往日豪雄的作派相去甚远,回营后打算找几位将军商议下。 曹军鸣金开始后撤,关羽指挥荆州兵趁势掩杀,但追击不到一里也选择退回,面对如此数量的敌人,想要一战打退甚至全歼,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就是杀十万头牛羊,也需要有计划慢慢屠宰。 此战荆州兵杀敌五千,自身也有近两千的伤亡,虽然只是一场小胜利,但对于提升士气很有帮助。 徐庶从江陵送来几船酒水劳军,关羽随即设宴犒赏今日参战部队,顺便为在前线出谋划策蓝田践行。 虽然舍不得蓝田离去,但由于是刘备下的命令,关羽无奈只好奉命执行。 吕蒙偷袭荆州封锁长江水道,让江陵和成都之间长时间断了联系,后来徐庶从洞庭回归江陵,把荆州的战况详细呈报送入益州。 岂料刘备收到书信后雷霆震怒,欲起倾国之兵讨伐江东孙权,最后诸葛亮、庞统、黄权、赵云等人,以荆州危难已解、益州疲敝等理由劝说下作罢。 诸葛亮见刘备整日愁眉苦脸,自己也担忧关羽与江东继续交恶,致使最后孙曹结盟影响北伐,便建议马谡回江陵省亲,顺便把稳住江东的想法,让马谡传达给关羽、蓝田。 权衡利弊后,刘备留下丞相诸葛亮主理益州政务,自己以劳军的名义带着酒水去江陵,打算顺道把张飞和法正带回去。 刘备在年末岁初抵达江陵,此时恰逢孙权兵进鄂县索要俘虏,并指明要关羽或蓝田过去谈判,所以他让徐庶北上樊城替下蓝田,自己要和蓝田赶赴江夏与孙权谈判。 蓝田连番用计挫败曹军,军中上下对他无不拜服,宴上关羽举杯敬酒,曰:“北伐以来,连战连捷,全赖子玉,现在大哥相召,就尽快起身,反正你对付孙权有经验。” “曹操的乌合之众虽多,但天时地利与人和他都不占,云长只要谨慎用兵、徐徐推进,不说全歼十万曹兵,也绝对不会败给他。”蓝田说完饮下关羽敬酒。 关羽看了徐庶一眼,说:“子玉但放宽心,关某有信心击败曹操,如果遇到不决之事,也会找元直商量,但你得把高伯平和庞令明借给我。” “对对对,二哥这里兵力本就不多,对付孙权你就多动动脑子...”张飞帮腔。 蓝田悠然一笑:“翼德说哪里话,这时候我岂会抽兵?像你说的对付孙权用脑就行,另外我看今日北风呼呼、乌云敛聚,可能近一段时间会降雨,曹军大部分都是衣衫单薄,只要耗几场雨下来,哪里还有得胜的可能?” “子玉说得对,连老天都在帮忙。”徐庶笑着附和。 因为第二天还要战斗,关羽一个时辰就结束了酒宴,帐内诸位将军各自回营休息。 蓝田夜里睡不着,披上衣服独自出来观星,却发现星星被云层遮挡,四野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下午的风虽然大,可惜到现在都没下雨。”高顺追了出来。 蓝田点头回答:“冬季的雨水本来就少,加上前些日子下了大雪,天气整日都是这般阴沉,可能这场雨还要凝聚几天,不过刮风就已经帮我们在助力,击退曹操应该没有问题。” “您不会就此把我留下吧?”高顺有些担忧地问,虽然他接受了刘备的封赏,但心中依然把自己当作吕玲绮的家臣。 蓝田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你想哪里去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广州。” “那我就放心了。”高顺点点头。 “此战干系重大,伯平务必让大家努力杀敌,虽然各方面对我们有利,但毕竟曹操有十万兵,加上此地毗邻关中和中原,也不知道有没有变数...”蓝田皱起眉毛。 高顺铿锵抱拳:“先生放心,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蓝田点头肯定:“咱们进屋休息吧,看这天气明早还有战斗,到时我与高原从水路离开,你听从关将军的调遣即可。” 次日清晨,天色果然阴沉无雨,荒野里的北方更加凛冽。 高原护送蓝田早早登船离开,回首北方满目尽是腾起的烟尘。 经历昨日首败,曹军总结经验卷土重来,这次曹操把更多的兵卒投入战场,关羽则祭出了蓝田的王牌陷阵军。 徐庶在后方高台眺望,看见北方有大队的骑兵,正朝着陷阵军的方向移动,于是他马上让关羽变换阵型,让前军第一序列高顺的陷阵军,与前军第二序列关平的荆州兵,这两个军团相互调换位置。 陷阵军转换穿插、迅捷果敢,即便他们穿了一身重甲,但在移动过程中不输轻步兵,全赖高顺长久以来的训练。 张辽的骑兵军团失去目标,只能选择退出第一轮攻击,因为陷阵军躲在了后面,他的骑兵兵团就失去了冲击优势,借不了势的骑兵容易被长枪、矛戈拽下来,即便能够抽身也可能伤了宝贵的战马。 第二天上午的战斗打到中午结束,躺在荒原上的尸体大部分出自曹军,曹操以万人阵亡的巨大损失鸣金收兵。 连续两次战败,给曹营上下蒙上阴霾。 曹操为了给将士们鼓舞士气,把刘邦和项羽的故事拿出来举例,但是两者之间其实关联度并不高。 曹仁、张辽、徐晃这些表面信服,但心里都打了大大的问号,因为他们宁愿相信自己的猜想,那就是魏王这几天不太正常。 第六百零七章 为守秘密焚书信 张辽、杨修去出找曹操做任务,曹休的豹营侍卫也在中军帐附近。 当曹仁知道杨修中途溜走,并没回到他这里办交接,于是皱眉自言自语:“杨德祖什么意思?成与不成都应该回来说一声。” 司马懿寻思杨修可能已得手,遂对曹仁安慰:“将军不必多想,杨主簿已经进去很久,此时离开应该已得手,现在或许是处理那秽物去了。” “杨德祖胆量还不小。”曹仁虚眉冷眼,然后对曹休吩咐:“文烈,让豹营的人,小心跟过去看看,有什么情况即刻来报。” “唯。”曹休抱拳离去。 “德祖若沾染秽物如何是好?”赵俨突然提出了疑问。 众人听完皆不作答,没人愿意为杨修舍身成仁,蒋济突然皱眉分析:“德祖曾言阳气充足,不会惧怕邪祟上身,或许他有法化解呢?” 蒋济的话再次冷场,曹操那样雄烈之主都承受不住,杨修一介酸儒怎能抵挡? 没一会曹休带回来消息,杨修回营后烛火不灭,里面翻书的影子印在了帐篷上,帐内众人听后大惊失色,都没想到杨修的胆儿如此肥。 “杨德祖自不量力,如之奈何?”曹仁追问。 司马懿说道:“我等不如暂且观望,明日看看大王情况再说?” “只好如此,文烈,派人守住杨修营帐,别让他离开半步,其余人都散了吧。”曹仁见夜已深沉,实在不宜把众人留在这里。 “唯。”众人陆续离开。 杨修经历了曹操同样的痛苦,不同的是,曹操把自己代入那无良道人,而杨修把自己代入成了主角,因为他和杨过不但姓氏一样,还都有较为相似的经历。(杨修出身名门,长期在相府聆听教诲,杨过的父亲当过小王爷,长期在桃花岛聆听教诲) 杨修看得比曹操仔细,他意外发现前六回的末尾,与第七回断章末尾有两字不同,前六回的‘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被替换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来世分解。’ 下回和来世天壤之别,蓝田究竟是何用意?杨修不但私自看了书,连那封信他也没有放过,他终于知道曹操为何话题不离蓝田,原来是想了解剧情发展。 杨修继续往后翻页寻找蛛丝马迹,最后也找到了这本书真正的问题所在,那十二条困扰曹操的谶语。 传遗命奸雄数终、兄逼弟曹植赋诗、曹丕废帝篡炎刘... 前三条就让杨修背心冰冷,大王真的传位给了曹丕,曹丕也越过他父亲的障碍废帝篡汉,但是‘兄逼弟曹植赋诗’,实在是影射曹丕手足相残? 杨修被谶语扰乱心神彻夜不眠,第二天早上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他顶着两个熊猫眼准备走出帐篷,结果被豹营守卫拦回。 “敢禁我的足?给谁你的胆子?。”杨修厉声呵问。 豹营守卫面无表情:“奉曹将军严令,彻夜把守在此处,烦劳先生等候,相信一会就有消息。” 杨修眼睛睁得大大的,突然想起自己还没给曹仁汇报,但那书上的内容匪夷所思,而且提到了曹丕、曹休、司马懿等人,这秘密一旦流传出去,大王还不活剥了自己? 怎么办?杨修快速开动脑筋。 此时一阵寒风吹来,冷得杨修打了个哆嗦,他搓了搓手计上心头,“我在此等候就是,我身体羸弱不扛冻,能否给我备个炭盆?” “炭盆?没有问题,我这就叫人去准备。”守卫点头同意。 今日雨寒风冷,将士们因为衣衫单薄,多在营帐中烧柴取暖。 杨修提出要求无可厚非,但他要炭盆可不是为了烤火,而是打算直接焚毁那书和信,那十二条谶语已全部记下,秘密也就不可能再传出去。 不一会守卫端来炭盆,杨修不假思索取出书信焚烧,他干这件事已不是头一回,当初就烧过孟德新书和射雕英雄传,当年曹操就没有为难他。 曹操昨夜酒醉,睡得十分安稳,醒来时已经大亮。 “是文远吗?”曹操坐起身,见案旁倒着一个人。 “啊?大王?我为何在此?”张辽其实早与曹操醒来,他故意装作被对方唤醒,主要想表达自己昨夜醉得很厉害。 “看来文远喝得不少,竟然连昨夜的事都忘了。”曹操微微笑道。 张辽敲了敲额头,略带尴尬地回答:“末将记起来了,实在是不胜酒力...” “孤记得你酒量向来不错,为何会喝得如此失态?”曹操好奇地问。 “末将驻守合肥事烦,平时没有经常饮用,这酒量大抵是荒废了...”张辽摇头解释。 “文远戍边辛苦。”曹操欣慰地点点头,突然听到帘外淅沥雨声,然后猛拍大腿道:“今天在下雨?那孤怎么擒蓝田?” 张辽起身快步到门口,看见天上灰蒙蒙的,虽然在下雨但是并不大,曹仁、徐晃、司马懿等人正在对面帐中等消息,张辽连忙给众人点头使眼色。 “外面的雨并不大,以末将在淮南观云的经验,这雨应该午后就能停,大王下午发兵不迟。”张辽抱拳回答。 曹操要点头肯定,曹仁、徐晃等人鱼贯而入,他们见曹操精神上佳,都觉得昨夜的事做得好。 “大王。”众人齐声行礼。 曹操轻轻挥手:“自己找地方坐,文远推断这雨午后要停,正好把下午作战部署一下。” 他回来了,那个杀伐果断的主公回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说那件事真就立竿见影? 曹操根据这两天关羽的阵法,针对性布置如何去破解压制,可刚说了两句肚子突然咕咕叫。 醒来还没用早饭,曹操的脏腑在喊饿,他笑着摸了摸肚子,说道:“你们吃过早饭没有?孤几天没有好好吃了,还是先吃些东西压一压,然后再和卿等商议...” “吃过了...”众人笑脸回答,心说大王的秽物一去,连胃口都恢复了。 曹操拍打腹部突然脸色一变,他发现袍服夹层的书好像不见了,曹操连续往胸膛位置拍打,根本没有异物的感觉,把手伸进内衬也没掏到。 “大王,您在找什么?”曹仁明知故问。 第六百零九章 群臣请杨修赴死 杨修见那炭盆眼熟,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帐中的,许褚为何把它抬了过来,莫非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绝对不可能,早上清理得很干净,我只要够镇定就没事,杨修目光坚定无惧。 “嗯?仲康,你这是何意?”曹操疑惑地问。 许褚抱拳:“回禀大王,末将按张将军、杨主簿的意思去搜查,经过询问周围的巡逻的卫兵,结果发现杨主簿烧了书信...” “大王定是有奸人诬陷,请您一定要相信我。”杨修着急争辩。 “是哪一营的卫兵?”曹操皱起眉头。 许褚瞥了曹休一眼,低头小声道:“豹营...” 寻常卫兵杨修倒也不惧,但是虎豹骑是曹操心腹,事情突然变得棘手了,杨修瞪大了双眼,心说我为你们办事,到头来居然要卖我?他连忙开动脑筋想对策,最后依旧选择死鸭子嘴硬。 “常言‘捉贼拿赃、捉奸拿双’,文烈将军,你的人究竟与我何仇?居然当作大王诬陷我?不给我一个合理的交待,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杨修先把火烧到曹休身上。 曹休也很无奈,刚才走得急忘了嘱咐豹营守卫,不知许褚这莽夫如何套出话来,他见杨修咄咄逼人,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说不定是误会?要不我亲自再去问问?” 曹休刚准备离开,就听见砰的一声响,曹操单手拍在桌案上,只见他厉声喝道:“还需要问什么?仲康持我的令牌调查,豹营的卫兵敢不说实话?” “呃...末将省得了...”曹休灰溜溜退回原位。 这时候曹操直勾勾盯着杨修,阴险中阴翳带着杀气,“说说吧,为何烧毁孤的书信?” “我...我没有...”杨修下意识地回答。 “伯然,私盗军机如同叛国,汝熟知军中律法,该以何罪论处?”曹操没有纠结杨修的答案,而是直接让赵俨定罪。 在曹操眼中杨修已是死人,因为那书上的秘密已经泄露,‘兄逼弟曹植赋诗’、‘曹丕废帝篡炎刘’,两句谶语都与曹植息息相关,若杨修联合那些世家大族争位,曹丕未必能够顺利继承魏王。 弘农杨氏乃是汉朝望族,曹操平定北方消灭袁绍之后,没落的士族聚集在他们背后,与他们联手对抗河南士族,并在储位之争中站队曹植。 曹植文章盖世、恃才放旷,从小到大深得曹操的喜爱,但政治修为上远不及曹丕。 曹操担心选他继承,容易被杨氏为首的士族架空,所以为了魏国的国祚绵延,曹操最终选择了稳重的曹丕,这样一来打压弘农杨氏,是给曹丕继位剪除祸患。 杨修的存在就是威胁,除掉他不但能让曹丕更稳,也能避免手足相残,所以遇上这么好的机会,曹操自然要借题发挥。 赵俨见曹操满脸严肃,就知道此事可能闹大了,他吞吞吐吐地回答:“按律...当诛...不过德祖或许有苦衷...” “苦衷?苦衷就不用遵律法了?”曹操冷笑。 曹仁双眼圆睁表示不解,这个时候提什么苦衷?他见曹操已经露出了杀意,便抢在杨修自辨时进言:“大王,臣有罪容禀...” 曹操惊愕道:“子孝?你又有什么事?” “这两日大王精神萎靡,导致战场上指挥受限,臣担心您受那书信影响,便让德祖从旁劝谏,没想到他竟这般极端...”曹仁低头请罪。 “嗯?”曹操眉头紧蹙。 “大王,子孝将军一片苦心,大敌当前请您不要责罚,大家都怀疑那书信‘不干净’,所以才...” 曹休帮腔的话没说完,直接被曹操抓住了把柄,脸上的怒色没有丝毫减弱:“大家?还有谁?” 司马懿暗骂曹休蠢货,哪有你这样卖大家的,他敢紧站出来解释:“前日大王散帐,我们因为担心,就守在帐外等候,虽然都在拜托德祖,真没想到他要焚毁,今日帐内同僚当时都在,许将军应该看到了...” “仲康?” “末将的确可以作证,他们就在门口商议,说那书信是‘秽物’,杨主簿说您阳气足,不会受影响的...” 司马懿机敏果决,他快速偷换概念,直接把结党搪塞过去,这样一来就要放弃自己,杨修直接目瞪口呆。 “杨修,你有何话讲?”曹操语气加重。 “大王...其实我没看...”杨修的话刚出口,恨不得抽自己嘴巴,慌乱间等于不打自招,曹操怎么可能留下自己。 “孤治军全靠法令森严,德祖现在犯了大罪,便是孤也保你不得,卿等以为如何?”曹操把选择题再次抛给众人,他想试试有没有杨修同党。 此时帐内众人都不发一言,杨修看见这些白眼狼的表现,突然放荡大笑起来:“哈哈哈,杨修啊杨修,你做人何其失败也...” “大王,杨德祖虽罪不可赦,但也仅是个人所为...”司马懿拱手提醒。 司马懿明面上说了句废话,因为弘农杨氏底蕴深厚,没有那么容易连根拔起,他这话是赞同曹操处死政敌杨修。 杨修想起谶语中数句提及司马懿,跟着冷笑:“司马仲达,你不错,你很不错...哈哈哈...” 司马懿听得满头大汗,我不错需要你来提醒么?这厮不是想要拉我下水吧? “杨主簿精神失常,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大王您看...”曹休抱拳提醒。 “曹休?还有你...哈哈哈...”杨修继续大笑。 “够了,马上给我拖下去,按律行刑。”曹操从杨修的冷笑中,证实对方已经看过谶语,为了不让他继续胡言乱语,曹操主动呵斥制止。 言罢,许褚叫来两名虎卫左右架住杨修。 杨修挣扎两下,根本无法脱身,他望着曹操满脸悲愤:“请大王善待临淄侯,杨修虽死亦无恨。” “孤自有计较,还不叉出去?”曹操目光阴冷。 “唯。”许褚将杨修轻轻一拽,就把杨修踉跄地往帐外推出去。 杨修知道自己必死,于是克服恐惧昂首挺胸向前走,经过曹仁等人身边时满脸不屑,心说你们这群废物集体请我赴死,将来你们的结局又能好到哪里? 司马懿和曹休面面相觑,心说你已经被‘秽物’污染,大家全部让你赴死,也是不想牵连到其他人,为何你单单关注我俩? 杨修在小雨中被诛,许褚回到中军复命时,曹操皱眉追问:“德祖可曾留下遗言?” 许褚想了想回答:“杨主簿留言‘鸡肋者,食之无肉,弃之有味’...” 曹操皱眉未散,心说这厮不看好这场战争?遂悻然说道:“莫名其妙。” 初听不达词中意,再言已是词中人,曹操立曹丕为世子后,杨修的境遇何尝不是鸡肋? 第六百一十章 做生意漫天要价 那场雨仿佛是为杨修哭泣,不多时浓云散去、暖阳重现,曹操一改往日颓势巡营备战。 午后,曹操调集数万兵马,顶着寒风向南去邓县寻战,关羽那边早就严阵以待。 蓝田因为格局眼光,在战略上有莫大的优势,但是在实际临阵很生涩,他所有参与的战斗都是高顺指挥,所以徐庶替换他以后,和关羽配合得天衣无缝。 因为时而有降雨烦扰,曹操与关羽基本打一天、休整一天,曹军虽然人数上占优,但在单兵素质、战法、阵法等方面,都被关羽一方所压制。 几场苦战后,双方的损伤都不小,但胜利的天平逐渐向关羽倾斜,擒回蓝田问谶言渐渐成为奢望。 此时曹操记起杨修临死之言,他发现眼前的局势就如同鸡肋,食之无肉,弃之有味,于是暗遣曹休将宛城以南,邓县以北朝阳、新野、穰县等大县百姓北迁,用以来填补曹仁屠宛城的萧条,又命司马懿负责配合迁民补给。 曹操采取与淮南同样的方式,当最终不得已要撤军的时候,留下大量空城和土地坚壁清野,再以宛城为据点协防关羽,这是最无奈的折中之法。 至于蓝田谶语上的司马懿,曹操自信能够镇住没兵权的文官,到时候回到后方再详作安排。 建安二十五年正月初,关羽还在与曹操在邓县峙作,蓝田则在高原的陪同下,乘船回到江陵面见刘备。 杨水中的运输船来回穿梭,经过打听才知道是擒获的江东俘虏,他们的目的地是江夏,看来刘备正在为谈判作准备。 两人刚刚走下船,发现码头上骑红马的小将甚是惹眼,走近发现果然是蓝霁。 “父亲,您到了?”蓝霁开心地从小赤兔上飒爽翻落,那苍龙破军戟被杵在地上,发出一清脆的声响。 “你不在营中练兵,全身甲胄在码头何干?”蓝田疑惑地问。 蓝霁笑着回答:“这两天姑丈在往江夏转移俘虏,他听说我应付俘虏有些手段,所以让孩儿在码头震慑,让转移上船的俘虏不敢造次。” “倒是有些能耐,记住不得骄傲自满,那你现在好好履职,我先进城去。”蓝田点头嘱咐,此时高原已从码头牵来马匹。 “孩儿给父亲引路,这是今天最后一批了。”蓝霁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行吧。”蓝田挥了挥手。 江陵在徐庶归来后,很快就恢复了往日景象,只是加强巡逻和戒备,百姓们为了安全已习以为常,刘备此次‘衣锦还乡’在城中引起巨大反响。 原本刘备在州府与城中官员座谈,突然听到蓝田抵达江陵的消息,他连忙结束了谈话亲到府门外迎接,这份‘厚待’让潘濬等人羡慕得牙疼。 “子玉。”刘备笑脸招手。 蓝田在数丈外就翻身下马,然后迎着刘备的方向一阵小跑,高原、蓝霁紧随其后下马步行。 行至府门外,蓝田拱手见礼:“大王身份尊崇,下臣怎敢劳您门前相迎,实在是...” 刘备笑着攥住蓝田的左手,言道:“子玉乃我兄弟,兄迎弟遑论身份哉?” “啊这...”蓝田见旁人一脸诧异,也不知道用什么言语回应。 “咱们入府吧,子玉一路辛苦,备先安排些酒水解乏。”刘备拉着蓝田就往里走,那些荆州官员各怀心事尾随其后。 潘濬知情识趣,把上首位置让给蓝田,刘备看到众人坐定,便慈祥地询问:“樊城的战事如何了?我用元直换下你,不会误了大事吧?” 蓝田摇摇头,“本来就是云长在指挥,当前天时地利与人和皆占,我估计过些时日就能击退曹操,元直擅长调兵布阵,他更与关将军相得益彰。” 刘备肯定道:“子玉之才和元直、孝直都不同,他们非常精通战术运用,而子玉则以战略大局见长,调你回来主要应付江夏事,备遍观诸将只有子玉最合适。” “下臣义不容辞。”蓝田拱手应答。 “孙权反复小人,多次意图谋我荆州,孤本欲起倾国之兵伐之,奈何蜀中群臣皆反对,而今孔明的隆中对到了关键时刻,今后如何应对江东,备很想听听你的意见。”刘备期待地问。 蓝田没有直接回答,他反问道:“诸葛军师作何打算?” “孔明依旧坚持联孙抗曹,孤刚才与承明(潘濬)他们交流过,大家都认为该与江东继续结盟抗曹,毕竟曹操的实力依然不可小觑,只不过双方现在势成水火,同盟也是同床异梦,要想和好只怕要在俘虏上让步...”刘备眉头紧蹙。 “在俘虏上让步?是潘治中的高见么?”蓝田扭头好奇地问。 潘濬微微颔首:“此次孙权在荆州惨败,被俘虏战将十数人、兵卒上万,想要化解两家仇恨,唯有我方做出较大让步,否则两家可能不死不休,倘若孙曹联合来攻,荆州将永无宁日也...” 刘备听完点头肯定,“承明之忧也是备之忧,子玉的见地素来高屋建瓴,可有什么高明之法?” 蓝田冷笑道:“春秋五霸,战国七雄,政治上哪有永恒的朋友?我既不建议与孙曹同时开战,也不建议舍去自身利益向孙权求和,别忘了我们才是胜利一方。” “可蓝将军的要求实在是...如果孙权想赎回全部俘虏,需要江东不吃不喝五年的产出,这...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潘濬直摇头。 “谈判就是做生意,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如果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为何还要谈判呢?咱们可以略作让步,我没有让他们割地,赔些战争损失总是要的,一年拿不出来可以两年,两年拿不出来可以十年,但那些俘虏也要按比例归还...”蓝田微微一笑。 潘濬听得目瞪口呆,按蓝田现在的意思,似乎让步只是让时间,该给的赔款似乎不会怎么降,心说这是不是太狠了。 “会不会逼得太紧?万一孙权跟我们鱼死网破,岂非得不偿失?”潘濬追问。 蓝田冷哼:“鱼死网破?关将军在樊城鏖战,他们不也没有动手吗?不过虚张声势而已,现在江夏被我们控制,只要扼守住长江水口,孙权还想轻易西进就是笑话,若是从建昌、庐陵等地入侵,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第六百一十一章 强封侯刘备有理 潘濬听了个尴尬,蓝田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他暗自给荆州捏一把汗,有这位强势人物在,跟孙权和睦如初是不行了。 “蓝将军豪气,卑职万分佩服,但荆州数年存下的家底,这次与江东、曹操前后开战,最后胜利也要元气大伤,如果持续战乱下去,这来之不易的局面...”潘濬欲言又止。 潘濬为荆州治中兼任江陵太守,对州内的钱粮仓储了然于胸,荆州钱粮税收主要来自长沙,为了这次北伐襄樊的战斗,关羽还在长沙大肆募兵,只有蓝田统属的零陵、桂阳两郡有结余,但也在此次战斗中全力支援。 交州各郡在大刀阔斧改革,建城、兴学、造船、养兵、军械、水利等,每一样都需要足够的钱粮去支撑,即便蓝田施政水平十分高,目前也仅能保证交州自给自足,潘濬担心战争长期持续下去,荆州各郡的财政会入不敷出。 蓝田看出了潘濬的隐忧,笑着安慰:“承明要把视野展开,此次我们拿下襄阳与江夏,整个汉水流域与荆州融为一体,江汉平原上那些优渥的土地,从此就不能再荒废弃耕,多了这么多人口和土地,你还怕荆州会入不敷出?” “呃...卑职一时没想起来...”潘濬表情尴尬。 刘备见状笑着解围:“孤也都还没完全适应,如今的南郡才算完整,等到云长那边战争结束,得去襄阳祭拜刘景升,子玉对大局的判断,真是无人能及也。” “大王谬赞了...”蓝田谦虚点头。 刘备向众人招手道:“先不说那些,子玉归来须得庆贺,叔至,叫人去安排酒宴,孤要给子玉接风洗尘。” “唯。”陈到抱拳走出大殿。 刘备此次回荆州轻车简从,益州的文臣武将他一个都没有,只有陈到及千余白毦兵相随。 因为受邀的官员多,宴会的时间反而不长,刘备宴上要应付各级官员敬酒、表忠心、汇报工作等,席间与蓝田说话的机会不多。 次日清晨,刘备与蓝田就登船赶赴江夏,两人在船上有了独处的机会。 早上的暖阳映在水面上泛着金光,刘备与蓝田站在甲板护栏边,看着身下的舰船乘风破浪。 “记得几天前是除夕,姐夫也应该是在船上过的年吧?何不在成都陪阿斗过完年才来?荆州有云长、元直和我在,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蓝田好奇地问。 刘备满脸欣慰:“阿斗也慢慢长大了,伯阳、仲陵两兄弟又离得远,便让霍峻之子霍弋跟他玩耍,现在阿斗言行举止、功课倒颇为得体,幸得你这个舅父幼时提点,阿斗他将会受益终身。 备现在已经进位汉中王,已经没有纯粹意义上的家人,域内的百姓都是我的子民,所以在哪里过年都一样,子玉不是一样没和家人过年么?” “君臣不一样嘛。”蓝田微笑着回应。 “备以为都一样。”刘备说完脸色变得严肃,“我在成都与孔明、士元推演过,此次若非子玉运筹帷幄,二弟和荆州皆危矣,就是从益州出兵都来不及救援,想起来真是险啊,所以备要好好奖赏,上回你不同意那件事,这次我就一并补上。” “姐夫,真不用给我封侯,太多爵位会增加国家负担,我不受封也可以做表率,靠俸禄已经够了...”蓝田听到刘备旧事重提连忙拒绝。 封建王朝从建立到兴盛再到衰败,主要原因是权贵阶级由小变大、由少变多,在通过与世家、官员通婚,不停侵蚀国家产出的资源与民争利,最终导致民无田、仓无粟,老百姓只能拿着耕地的锄头造反。 蓝田没有好办法改变客观规律,只能通过自己的微薄努力延缓规律进程,他这么做不是因为自己多高尚,主要是自己掌握的知识传给子孙,已经足够他们很好地生活下去。 刘备笑着说:“这个侯爵你还真得收下,否则我怎么奖赏其余有功将士?其余人可没有你这么高尚,子龙曾经因劝谏被攻讦你忘了吗?这片天空之下大多都是俗人,他们肯为我刘备都想着封妻荫子,要是子玉断了他们的念想,汉室还如何匡扶?” 蓝田听得一怔,在揣摩掌握人心方面,刘备果然还是老辣得多,这点和高祖刘邦很相似,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现在刘备的地盘变得大了,也有底气多封几个侯出来。 “好吧,我听姐夫的。”蓝田转念一想,与其自己担心蛋糕不够分,不如先把蛋糕做大些,要是汉朝十三州都不够分,可以把目光放到更远处。 刘备拍着蓝田的肩膀说:“这样才对嘛,庞令明很早就是都亭侯,他现在可是受你的节制,有个爵位也是彰显身份,底下人才更有奔头呢,其实光给你封侯我都觉得不够。” “够了吧?”蓝田满脸狐疑。 “对了,仲陵在保卫江陵时有卓越表现,另外还阵斩江东大将韩当,很有昔日霍嫖姚的风采,让他当个中郎将怎样?你可是生了一对好儿子啊。”刘备提出建议。 蓝田严肃地拒绝:“仲陵还没满十三岁,实在是年纪太小了,少年成名不是什么好事,刀磨得太快容易断,霍嫖姚虽然值得称道,但最后却...” “嘶...知子莫若父...我的确想得浅了,只是仲陵他立功不奖,恐惹他人非议...”刘备皱起眉。 “这件事我和云长商议过,仲陵此次立下的功劳,正好用来抵那军司马之职,多磨炼几年心性,再放他上战场。”蓝田拈着胡须回答。 刘备微微颔首:“你们两个亲家都商量好了,我这个当姑丈的自然不多劝,不过伯阳那孩子我可要过问的,他毕竟是婉儿将来的丈夫。” “伯阳素来稳重,我对这孩子放心。”蓝田点头附和。 刘备轻轻拍打栏杆:“我记得伯阳今年十五岁,等行了冠礼就给他们成婚。” 蓝田拱手回答:“全凭大王做主。” 刘备按下蓝田的手,轻轻拍打着,“你我亲如兄弟,过几年就是儿女亲家,四下无人时不要拘谨,还是叫我姐夫亲切些。” “好的,姐夫。”蓝田马上就坡下驴。 第六百一十二章 庐陵传来坏消息 从江陵到江夏水上有两条路,取道杨水、汉水比走长江近,正月里枯水期风浪不大,刘备和蓝田也是选择近路。 战船进入汉水河面变宽,刘备望着微风吹拂的江面感叹:“去年汉水大战,应该就是这附近最激烈,多亏甘兴霸击溃了蒋钦,否则云长在前线将会何其慌乱?追根溯源还是子玉的功劳...” 蓝田一脸疑惑地望着刘备,蒋钦与甘宁汉水大战,以及潘璋、朱然陆路截断关羽后路,这两个战场他根本没帮上忙。 刘备见蓝田一脸茫然,遂笑着解释:“我是说甘兴霸因子玉来投,要是他当初投了孙权,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姐夫原来说的这件事,兴霸与那凌统有杀父之仇,去了江东未必有现在得志,如果汉水大战兴霸战败,关将军也未必会有事,只不过襄、樊不一定能拿回来,能有如此局面也有些运气成分。”蓝田点头分析。 “子玉跟我说时也命也运也,看样子上苍在眷顾我们。”刘备脸上凝重。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蓝田看到刘备就想起这对联,情不自禁望着汉水脱口而出。 “知我者,子玉也...”刘备听完深有感触,他拍了拍蓝田的后背,突然非常郑重地说:“子玉,我刚刚下了一个决定。” 蓝田侧过身满脸问号,刘备看着他语气严肃,“你姐跟我飘零二十载,现在虽然过上了好日子,但始终欠她一个名分,如今太子虽立但后位空悬,等我回成都便册封她为王后。” “这...恐怕于礼不合...姐夫没册立孙夫人就...” “孙权狼子野心,我岂能让其妹为后?再者也能为阿斗正名,至于以前那些礼法,该变通就得变通。” 蓝田见刘备言辞恳切心情大好,自己的义姐在生前能让刘备来正名,自然好过死后由诸葛亮提请追封,但是帝王诸侯的家事不再是家事,他担心刘备可能承受各方面的压力,于是小声提醒:“姐夫真要册立我姐为后,应该提前让人放出消息试探群臣反应,否则到时候有人阻止反而弄得场面尴尬。” 刘备点点头,“子玉你大可放心,赖德顺(赖恭)以前就建议过,我会让他去处理这件事,另外有件事你可能不清楚。” “何事?” “我因为孙权的缘故,这些年故意冷落孙夫人,本来以为她会拉拢吴夫人,结果她却向你姐频频示好,而且多次请我册立甘夫人为后,看得出来她是很真诚的,虽然实在不理解她的想法,但正好能减少阻力。” 孙坚和吴夫人的女儿,眼光自然不会比甘倩差,她应是看清了自身的处境,所以才会选择明哲保身,说起来也是个苦命的女人。 蓝田想到这里,叹息道:“孙夫人受其兄牵连,如今身在成都远离故土、无依无靠,交好我姐可能是为了她女儿,毕竟我这个后将军比吴将军(吴懿)强点...” 刘备语重心长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子玉你现在正值壮年,而备却已年近六旬、垂垂老矣,将来阿斗还得靠你辅佐,那时候孙夫人和怡儿,请子玉一并照拂了。” 蓝田听得一怔,连忙说抢言曰:“华先生年近八旬曾不称老,交趾士燮已是八十高龄还都精神矍铄,姐夫说这些话太早了。” “未雨绸缪,子玉不是最爱说这四个字?将来可托大事者唯有子玉...”刘备拿出蓝田的论点反驳。 “呃...诸葛丞相人品才干举世无双,我认为他才是最佳人选...”蓝田心说你都还没称帝呢,即便将来要托孤你也按剧本来啊,自己早就背上了薄待士族的名声,帮刘禅辅政可能阻力重重。 刘备肯定地点头,“孔明出山以来尽心竭力,备当然是看在眼里的,不过子玉毕竟是阿斗亲舅,将来托付后事肯定有你一席...” “现在说这些太早了,如姐夫麾下人才济济,只要守住边关、休兵养甲,待天下有变就出兵中原,大家还等着你匡扶汉室呢。”蓝田岔开话题鼓励。 刘备背过身去望着前方,他拍打着栏杆沉声说道:“匡扶汉室备岂能忘?到了江夏就看子玉你了。” “姐夫放心,对付孙权我有经验。”蓝田胸有成竹。 孙权此时忐忑不已,连番受挫让他信心全无,这次曹操遣使以永镇江东为饵,让他再次出兵牵制荆州军,但现在没有江夏这个屏障,想要顺利进入荆州实在太难。 并不是因为曹操的条件诱人,也不是因为那使者辩才出众,实则是孙权想起鲁肃临终留言,曹强则联刘抗曹,刘强则联曹抗刘。 孙权不愿意再去荆州消耗,但也不愿意看到刘备继续坐大,之所以敢以要俘虏的名义,派遣战船逼近鄂县谈判,是相信曹操强大的军事实力,心说江东只要出兵就算牵制,总会分走关羽、蓝田部分兵力,那样曹操在襄樊的胜算就更大。 去年十月,熟睡中的孙权被张飞撵出江夏,他退回柴桑没几天陆逊也奉命归来。 陆逊授意虞翻道出蓝田阳谋,孙权听完脸直接垮了下来,陆逊本建议立刻回兵荆州,因为吕蒙、潘璋、朱然等人生死未卜,他担心这些人不是蓝田和关羽的对手,即便偷袭失败也要掩护他们撤回江东。 通过与程咨、吴祺等人了解情况,孙权渐渐解除对陆逊的怀疑,就在他准备发兵的时候,留守建业的吕范致书来问安,也带来了后方的重要情报。 吴郡、会稽等地流言四起,言江东军队在荆州被重挫,吕蒙、蒋钦等人要么战死、要么被擒,江东大后方现在人心不稳;黟、歙等地的山越趁机作乱,安东将军贺齐平叛的兵力不足,作乱的山越有向陵阳、于潜等地扩散的趋势。 后院起火让孙权方寸大乱,看着帐下那屈指可数的将领,最终选择有平山越经验的陆逊,让他领兵五千赶赴丹阳,又令吕范用雷霆手段抓捕细作,并调濡须都周泰到柴桑听用。 安排部署好一切,孙权没睡两天安稳觉,庐陵太守吕岱即送来坏消息。 第六百一十三章 卜筮无用少议论 孙权根据陆逊的建议,密令吕岱派军队冒充山越,然后越境到交州龙川县,目的是吸引蓝田的注意力,呼应桂阳王金以及广州细作叛乱,延缓蓝田对荆州展开救援,让吕蒙、蒋钦、潘璋等不受影响。 那些假冒的山越人,是吕岱在庐陵各县抽调,全都是纳饷吃粮的正规军,所以沙摩柯短时间没法破局。 然而那王金率领桂阳山贼,突然出现在庐陵南边的南野、赣县,向两县官员索要钱财、粮食,不给就对官府进行打砸,理由是他们在浈阳作乱失败、损失惨重。 两县负责治安的军队已经抽空,王金不到千人的山贼在两县为所欲为,南野县令因给不出钱粮被王金所杀,县中的官员吓得四散逃跑,南野则变成了无官府的状态,隔壁赣县官吏听闻已收拾好行李,打算随时往庐陵方向撤退。 孙权看完汇报后勃然大怒,他把桌案拍打啪啪作响:“这群无能废物,几个山贼就把他们难住了?谁愿带兵替我平之?” 此时陆逊被派去丹阳,周泰正在来柴桑的路上,吕蒙、潘璋等辈杳无音信,孙权身边武将只剩下偏将军全琮、解烦卫左右都督胡综、徐详、以及校尉丁奉、是仪数人;文臣则是诸葛瑾、虞翻两人随军。 南野、赣县一带多山,南下平叛并不是一件美差,孙权发话后众人皆面面相觑,唯独出身较差的丁奉有期待之色,但因在军中职位低不敢请战。 孙权见无人回应,只有丁奉跃跃欲试,于是说道:“承渊可为我分忧否?” “末将领命。”丁奉抱拳出列。 诸葛瑾跟着谏言:“南野县官员逃散,需要重新选人去赴任,让当地百姓重新归于王道,否则山越人争相效仿,附近的郡县恐再无宁日也。” “子瑜说的是...”孙权锤着额头思考人选,突然发现人群中的虞翻,看到这人孙权就想起那卦象,而且此人性情疏直,多次犯颜谏争,让孙权感到厌恶。 孙权虚眼问:“南野令得选调干吏才行,仲翔曾任富春县令且擅卜筮,你为我去治上一任如何?” “卑职遵命...”虞翻虽然面如止水,但心中却巨浪翻滚,孙权好像在给自己降级使用,他应下后又补充道:“南野现在被贼寇占据,主公可否容卑职先回家辞别?反正丁将军平叛也要时间。” “承渊(丁奉)第一次单独领军,最好需要有人从旁提点,仲翔(虞翻)腹有韬略还擅卜筮,正好可助他一臂之力,你的家人会派人送到南野,也免得你们夫妻分别、骨肉离散,待任期满后再做调动。” 孙权说完在心中补了一句:老实留在荒僻小县戍边,这辈子就别想回建业添堵,我已经忍了你这厮很久了。 “呃...多谢主公体恤...”虞翻表面拱手称谢,心中却是问候孙权家人的话,虞家虽不及顾陆朱张,但好歹是吴郡、会稽一带的望族,你有必要这样对待我? “主公,这平叛的兵马...”丁奉欲言又止。 孙权淡然回答:“我会修书给定公(吕岱),让他把派去龙川的人撤回来,到时候分一些给你平叛。” “唯。”丁奉抱拳点头。 虞翻与陆逊单独待过几天,对陆逊在各地的部署很赞赏,当听到孙权要抽龙川的兵走,他忘记了刚才的问候,躬身行礼劝谏:“主公,如果撤回龙川兵马平叛,交州驻军就失去了牵制...” “失去牵制又怎样?蓝田的兵都打到江夏、打到洞庭了,他们牵制住了吗?仲翔的占卜如此精确,遇事不决可问神明...”孙权冷笑道。 “卑职...”虞翻一时语塞,孙权还是耿耿于怀。 孙权见状摇头摆手,对众人说道:“没事就都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殿内众人见孙权心情很差,纷纷逃离眼前这个是非地,留下孙权一个人在空荡的房间。 孙权用手指沾酒,然后俯身在桌上写字:硕果不食,君子得舆,小人剥庐。 偷袭荆州失败,有人得到名利,有人失去土地城池,好像这卦象已经解完了,这么说我孙权是小人,阴险的玄鸮获得名望成了君子? 砰的一声,孙权一脚踹翻桌案,望着屋顶怒喝:“苍天何其不公耶?为何薄待于我?应该是小人得舆,君子剥庐才是。” 抱怨的话刚落音,屋外天空突然轰隆一声巨响,一道炸雷震得孙权耳朵嗡嗡的。 孙权连忙捂嘴收声,然后走到门边观望,发现天上根本没有乌云,心说这初冬时节哪来的响雷?莫非我刚才说错话了? 虞翻、丁奉离开后,柴桑陷入了短期的平静,孙权每日派斥候到各地打探,他嘴上不说但心中依旧挂念吕蒙、潘璋,挂念那些深入荆州的士兵,但因为江夏被张飞所据,巡逻船根本不敢越过夏口。 随着苏飞带水军入驻,江夏水路被完全封闭,荆州方面的消息彻底断绝,孙权进退失据、百无聊赖,兵败后他暂时没脸回建业,因为不想看江东士族的脸色。 十月下旬,吕岱再次送来庐陵南的消息,丁奉率领龙川退回的三千县兵,与王金的山贼在赣县旁边激战数次,已将对方完全驱赶出赣县区域,目前正在向南野方面推进,旬月之内有望肃清贼寇,还南野县一个朗朗乾坤。 孙权看完战报不禁冷笑:“承渊(丁奉)是怎么回事?王金那厮只有不到千余喽啰山贼,这么长时间都没平定...” 堂内周泰、全琮诸将皆没答话,反而文官诸葛瑾拱手解释:“赣县、南野多山川,想要快速剿灭山贼的确不容易,丁将军初次领兵也属正常。” “那虞仲翔不是会占卜么?对付几个喽啰岂不手到擒来?”孙权皱眉追问。 校尉是仪抱拳回答:“主公,作战考验的是将士奋力,以及主帅调兵遣将的本领,卜筮术怎可左右战争走向...” 孙权听完抬头环视众人,敲打着案几意味深长地说:“既然卜筮无法左右战争,那你们就好好约束自己的部曲,不要整天讨论虞仲翔的占卜。” “唯。”全琮等人面面相觑,连忙低头回应孙权。 第六百一十四章 太极推手法与徐 虞翻在江夏时占的山地剥卦,不知为何流传到了各大军营,孙权巡营时经常听到议论,他每次听到‘小人剥庐’四个字,总觉得在打自己的脸,于是他故意借机说事,以此来堵住悠悠之口。 十一月,吕蒙、潘璋全军覆没的消息,被苏飞有意传到柴桑,并且按照蓝田的意思,让江东以钱粮、牛羊等方式进行赎买。 (三国时期有人口交易,例如:《三国志·陈泰传》载:京邑贵人多寄宝货,因泰市奴婢,泰皆挂之于壁,不发其封,及徵为尚书,悉以还之。) 因为江东实行的私兵制,部曲是主家的私人财产,可以继承、赠送甚至交易,蓝田提出这种模式无可厚非,他给普通士兵定价每人五万钱,普通将领五百万钱,中级将领五千万钱,高级将领两亿钱。 (俘虏物价参考某度:《任嘏别传》中杨俊与人合买一名奴婢用十六匹布,后来奴婢家人用六十匹布赎回,汉末布价为250-600钱,取中间值约450钱/匹,买进价约7200钱,赎换价约27000钱) 苏飞给出的清单上,普通士兵两万人,小计十亿钱;普通将领六十人,小计三亿钱;中级将领三人,小计一亿五千万钱;高级将领一人,小计两亿钱;全部赎回需要十六亿五千万钱。 “苏飞匹夫,安敢如此。”孙权看了信当场大怒,拔剑斩去案几的一角。 苏飞的漫天要价虽然无礼,但证明吕蒙等将都失败了,阴霾的情绪落在殿内众人头上,他们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眼下正面打不过,赎与不赎是个问题,想赎钱从何而来更是问题,因为连连交战军费很重,各地府库结余的钱粮入不敷出,孙权很多时候都要倚仗大族支持。 孙权平时吃穿用度也比较奢侈,手头紧的时候还曾向吕范借钱,后来有了胡恪的商行,这才有了自己的钱袋子。 “主公,赎买战俘这么大的事,我看并非苏飞能做主,应该是关羽或者蓝田授意...”诸葛瑾提醒道。 孙权咬牙切齿:“关羽没这么无耻,必是蓝田出的主意。” 诸葛瑾神情凝重,皱起眉头继续说道:“如今将士们兵败被俘,主公光发怒也是枉然,不如一边派人回建业筹钱,一边派人去荆州和谈,被俘的将军们乃江东基石,再高的价格也要先赎回来,咱们想办法讲讲价吧。” 孙权寻思那两亿钱的必是吕蒙,这个心腹再差也比陆逊省心,是得想办法把他先赎回来,于是点头附和:“子瑜说得有理,你与孔明乃亲兄弟,出使荆州必不被加害,有劳子玉去一趟江夏,看看能不能讲讲价,先把子明赎回来。” “臣愿效犬马。”诸葛瑾拱转身离去。 “子羽,我马上修书两封交给你,然后你即刻返回建业,交给子衡(吕范)和元叹(顾雍),尽可能地筹措资金吧...”孙权继续吩咐。 “末将遵命。”是仪抱拳。 诸葛瑾奉命出使江夏,苏飞言自己没法做主,把他直接带到了法正处,提出以一亿钱先赎回吕蒙,法正表示俘虏都关押在江陵,如何交割俘虏要找徐庶询问,让诸葛瑾在江夏等候回信。 十数天后徐庶回信,表示自己无权处理这批俘虏,决定权在关羽和蓝田那里,也需要派人到襄阳请示。 诸葛瑾在江夏前后等了一个月,终于等到徐庶最终的消息,关羽、蓝田表示不能直接赎走将领,那些部曲也要搭配着一起赎,而且价格上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孝直先生,我们的共同敌人应该是曹操,此次主公是受了奸人唆摆,回到柴桑后已经幡然悔悟,但关将军和蓝将军如此强势,孙刘两家真的无法挽回了吗?”诸葛瑾绝望地问。 法正显得很为难:“子瑜应该知道关将军的脾气,天下间唯有汉中王能劝得动他,蓝将军那里倒可以想想办法,你主偷袭真的是无理太甚,荆州此次多地遭受涂炭,要些赔偿也是理所应当,你应该理解才是...” “我当然能够理解,其实你们占据江夏,夺得襄阳也不亏的...”诸葛瑾低头嘟囔。 法正虚着眼说道:“一寸山河一寸血,这些城池都是用将士们性命换来的,但是孙刘两家可是盟友,你们都是第二次背盟了...” 诸葛瑾马上岔开话题,叹息道:“哎,木已成舟,现在说什么都枉然,赔偿损失是很合理,但这价格也太...” “我看不如这样,子瑜先回柴桑说明情况,尽可能的多筹钱粮、牛马,我在蜀中多受令弟照拂,只能拉下脸找蓝将军说情,看看能不能给你们争取一下,成与不成可不敢保证。”法正一本正经地回答。 “还是孝直明事理。”诸葛瑾躬身拜谢。、 法正连忙扶起他,宽慰道:“诸葛丞相一直致力联孙抗曹,孙刘两家本位姻亲之好,也应该向除国贼为宜,我也不过顺水推舟而已...” “是也,是也...”诸葛瑾连连点头。 诸葛瑾回到柴桑的时候,日子已到了十二月初,正是关羽从襄阳出兵,由水路奇袭邓县那段时间。 诸葛瑾见到孙权,酒杯被扔在地上,猜想自家主公刚刚发完火,他坐下后转述了徐庶、法正的意见。 孙权听后愤懑道:“子瑜真是太老实,你在江夏枯守一月,任何好消息都没争取到,该不是徐庶、法正联合诓骗你吧?” 诸葛瑾连忙摆手:“有识之士都知道曹强而孙刘弱,我们两家交恶得益的都是曹操,法孝直他骗我没有任何意义...” “可他们完全是趁火打劫,江东若真筹齐这十六亿钱,不知道要激起多少民变...”孙权眉头紧锁,给自己花钱他很舍得,这时候往外掏确实拿不出,又不能低三下四去求那些大族。 诸葛瑾见状闭口不言,心说当时你就是太笃信吕蒙,如今光赎他就要花两亿钱,这些钱用来养兵造船不好吗? “子瑜,你在江夏待了一个月,可知那里的驻军有多少?”孙权突然拍着大腿问。 诸葛瑾一愣,答道:“呃...应该挺多的,步兵就有万余人,由陷阵营副将徐双统领。” 题外话:文中关于江东的货币存量仅为推断,推测来源《三国志吕蒙传》‘以蒙为南郡太守,封孱陵侯,赐钱一亿,黄金五百斤。’汉末1斤黄金=10000钱,总计105000000钱,孙权一口气赏赐这么多,加上还要赏赐其他将士,东吴应该还颇为富裕。 这里的亿理解为现代数量单位的亿(郑玄给易经作注言‘十万曰亿’,如果这里亿通十万钱,则与五百斤黄金不匹配),由于东吴财政收入没史料可考(可能是作者君没查到),若有夸大不妥之处,敬请谅解。 第六百一十五章 子玉三斧挡子瑜 孙权坐正拉了拉褶皱的袍服,低声追问:“不用管江夏的步骑,咱们江东以水军见长,我只想知道江夏的水军多寡。” “呃...法孝直待我虽热情,但不至于把军情实言以托,不过中途李异率船队来报到,再加上江夏码头战船林立,应该水军数量不会少...”诸葛瑾回答。 “李异就是负责交州水军那个中郎将?” “应该就是他。” 孙权捋须猜测,“交州的水军不过数千尔,蓝田把他都派到江夏来了,应该是防范我们卷土重来?” “呃...卑职实在不知,但是蓝田诡计多端,咱们以往的情报未必都是真的...”诸葛瑾分析道。 孙权倒吸一口凉气,诸葛瑾无心之语让他感觉后怕,或许原本就是收到错误情报,这才让蓝田吃得死死的,于是感叹道:“子瑜所言甚是,只不过连法正、徐庶都做不了主,要回俘虏不知何年何月...” “或许得等襄樊战事结束...”诸葛瑾无奈苦笑。 孙权轻轻摆手,示意诸葛瑾离开:“子瑜一路辛苦,先回去休息吧...” “唯。”诸葛瑾起身行礼,他向后退的时候,意外踩到孙权扔的酒杯,差点一个踉跄摔倒,最后俯身把杯子捡起来,轻轻放在旁边的桌案上。 “事已至此,只能好好应对,不易过分动怒...”诸葛瑾再鞠躬行礼。 “哎,还不是庐陵的烦心事...”孙权叹了口气。 诸葛瑾正要离开,听到这里又站在原地,“山贼王金还没剿灭吗?丁将军他不至于吧?” “哼,丁奉资历还是差点,在南野被那王金耍得团团转,那些山贼虽然退回去了桂阳,但虞仲翔全家都被绑作人质,并且开口要五千万钱赎金,否则就要撕票,这些真山贼比玄鸮还狠...”孙权说完就把吕岱的信交给了诸葛瑾。 信上说丁奉出赣县后连战连捷,把王金追至豫章水上游的台领山围困,虞翻紧随其后带着家眷入驻南野县。台领山植被茂密,多蛇虫鼠蚁等物,丁奉担心埋伏不敢进山围剿,就守在山下要道处数日,结果留守南野的驻军来报,他们在县城的粮草被人烧毁,县令虞翻全家十余口全被掳走。 丁奉闻讯大惊率军回救南野,结果绕后的山贼反方向劫掠赣县、雩都两县,他们不抢百姓只袭击官府衙门,导致几个县陷入瘫痪状态,山贼们以战养战在赣水来回横跳,搞得丁奉在后方疲于奔命,山贼首领王金率部在后袭扰,上演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丁奉在这期间跟丢了虞翻及家眷。 双发拉扯转战十余天,两股山贼合兵顺豫章水逃往桂阳郡,丁奉因怒追入了桂阳郡境内,可惜在曲江遭遇桂阳的驻军,丁奉与那使画戟的年轻小将大战二十合不能胜,最终因为对方增兵退回庐陵境内。到后来就是王金派人秘密潜入南野,射箭书到丁奉营地索要赎金。 诸葛瑾看完书信懵了,心说这还是我记忆中的丁奉?虽然出身寒门但战斗经验丰富,也不至于被人如此戏弄吧? 实际上王金带去庐陵的千人山贼,只有他这个首领是真正的山贼,‘小喽啰’是蓝辕赶赴龙川向沙摩柯借的蛮兵,军中‘头领’是鲁铁讲武堂的教习老兵,以及宋谌身边那几个侦察营老兵。 吕岱从龙川撤回假扮山越的军队,沙摩柯根据蓝辕之前的示意,暗中抽调半数蛮兵赶赴桂阳,最终在曲江与丁奉遭遇。 蓝田临行前只嘱咐蓝辕保证交州的稳定,并没给他下达攻打庐陵的命令,所以他见好就收带上战利品(虞翻)返回广州,蓝辕在广州书院与赵爽交流时,大概了解江东学识渊博的俊杰,当听说虞翻居然在南野县,于是才上演山贼绑票的戏码,属于是搂草打兔子。 “这不像是山贼所为,而且以丁将军的武艺,怎么可能被无名小将拦下?桂阳什么时候出了这号人物?”诸葛瑾纳闷地问。 孙权摇摇头,“哼,天知道...当初费尽心机打探蓝田身边的武将,谁成想桂阳又冒出个年轻小将?至于山贼的真假就不得而知了,这么厉害都敌不过习珍的兵,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诸葛瑾同情丁奉的遭遇,战功很多却因出身寒门升迁极慢,此次又在庐陵碰了一鼻子灰,只怕想升至将军都得熬上很多年。 四路进攻荆州的军队,陆逊所部损伤最小退回柴桑,蒋钦所部损伤最大几乎被全歼,剩下被俘主要是吕蒙、潘璋等将的部曲,江东士族有钱也不愿意给淮泗将领赎人,这种损己利人的交易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孙权这段时间反复派人交涉,他最终选择作出一些让步,先是答应将赎回来的部曲,分一些给士族将领,其次愿意提拔一批士族武将,让江东士族在武官集团有话语权。 十二月中旬,孙权受到曹操亲笔信,守邀攻打江夏策应襄樊之战,并向他详细打听蓝田的消息。 孙权向曹操大倒苦水的同时,以周泰为将集结三万水军推进至鄂县,打算趁火打劫向荆州方面施压索还战俘。 建安二十五年正月十二,蓝田的船队抵达约定的江心岛停靠,即江夏与鄂县中间位置、长江向南转弯的位置(今黄冈市团凤县附近) 孙权等待这次谈判已经很久,他指着北边大船上的人,转身对诸葛瑾说道:“原来那个市井痞人,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一方州牧,子瑜你先代我与他谈谈,要是谈不拢我再出面。” “唯。”诸葛瑾躬身应答。 双方依约靠岸下船,各带十名护卫上岸,选了个平整地方商谈。 诸葛瑾身边跟着周泰,蓝田身边跟着甘宁,两人刚见面就眼神对视,锐利的凶光仿佛要把对方吃掉一般。 “蓝将军,有礼。”诸葛瑾拱手行礼,因为他与蓝田官职悬殊,又是代表苦主一方,所以率先放下了身段。 蓝田抬手回礼:“子瑜先生有礼,今天是你跟我谈?” “我主偶染风寒,现在大船上歇息,咱们试着先谈谈可好?”诸葛瑾问道。 “当然没问题,反正是做生意,谈好价格就行。”蓝田微微一笑。 “呃...将军开价实在太高,能不能酌量减少一些?江东常年被山越袭扰,加上扬州各地灾害频发,府库中余财不多...” “非我开价高,实在是生命无价,孙将军若是不背盟,现在岂有这般局面?再说我们要些补偿,主要是抚恤战死将士,子瑜先生开口就嫌贵...今天这谈判就...” 诸葛瑾还没诉完苦,就被蓝田三板斧打蒙,他连忙摆手说:“不是嫌贵,不是嫌贵,将军能否看在孔明的面上,稍微做出一些让步,好让我在主公那里交差...” 第六百一十六章 真是妙人蓝子玉 蓝田犹豫道:“子瑜先生是孔明兄长,我与丞相关系也不错,若真让先生无法交差,的确不太合适...” “啊对对对...看在二弟的面上...”诸葛瑾马上附和。 蓝田捋着胡须沉思:“先生真会给我出难题,可丞相的情面也得照顾,可是我这定价真的不高,我有个提议你考虑一下。” “请将军试言之...”诸葛瑾满怀期待。 蓝田伸出两根手指,“看在子瑜先生的情面上,我给出‘单次降价’、‘多次暗赎’两个方法任你挑选。 单次降价即首次我降价两成交易,多次暗赎则是统一按原价的八成交易,不过仅限于军官、将军一级,普通士兵维持原价。” “单次降价这个我能理解,您这多次暗赎是什么意思?瑾学疏才浅,请将军明示。”诸葛瑾一脸懵。 蓝田解释:“暗赎类似撵阄,将俘虏用黑布罩头,然后随机交割给你们,比方说中级将领有朱然等三人,但你们只筹够两人,或者只愿意赎走两人,那么我方会任挑两人进行交割,但最后不一定会赎到朱然,不知我这么讲,子瑜明白否?” 诸葛瑾似有所悟,便追问:“如果选择暗赎,所有将领都是原价八成?需不需要搭配普通部曲呢?” “您说呢?光赎将军怎么行?”蓝田微微一笑,然后又补充道:“不过看在先生情面,这第一笔开张生意,可以不搭配士兵,子瑜觉得够意思吗?” “那...那太感谢了...我们先赎...”诸葛瑾面露喜色。 蓝田粗鲁地打断诸葛瑾,并笑着嘱咐:“兹事体大,子瑜最好问过孙将军,你现在自作主张,孙将军未必高兴。” “是也,多谢将军提点,请在此稍后片刻,瑾回船请示便回。”诸葛瑾拱手拜谢。 蓝田挥手示意:“子瑜速去速回。” 看着诸葛瑾和周泰驾小船离去,身旁的甘宁好奇询问:“先生开口便让大利,当心江东鼠辈得寸进尺。” 蓝田悠然一笑:“兴霸大可放心,我怎么会做赔本买卖?不给对方尝点甜头,这个生意怎么开张呢?” 甘宁默然不语,心说难怪先生在广州鼓励贸易,原来对经商也如此通达。 诸葛瑾回去得很快,孙权走出船舱满脸好奇:“子瑜怎会这般快?莫非那蓝田蛮横无理?” “非也,蓝子玉顾念我二弟的情面,当场给出一些让利,卑职拿不定主意,特意回来向主公请示。”诸葛瑾回答。 旁边的周泰点头附和,确认了诸葛瑾回答的真实性,孙权遂把两人带进船舱。 了解完蓝田的‘单次降价’和‘多次暗赎’,孙权皱眉喃喃:“暗赎看上去的确不错,可我总觉得蓝田没安好心,咱们的人都在他的手上,给谁不是从心所欲?这厮必定把名将留在后面,故意让我们全部赎买。” 此时张昭、顾雍已从建业来到前线,这笔买卖孙权需要后方金主点头。 张昭代表的是淮泗集团、顾雍则代表江东士族,关键时刻双方都需要掏口袋。 “蓝田看似在让利,其实却非常狡猾,战俘中普通部曲最多,赎买所需十亿分文不让,那些将军总共六亿五千万,暗赎只能节省一亿三千万千,请恕下臣直言,江东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顾雍皱起了眉头。 张昭捋着斑驳的胡须,虚着眼分析:“此人既为玄鸮,若不狡猾反而不正常,我看不如先捡重要的赎,其余慢慢赎慢慢谈,耗得倦了总会让步的。” 孙权听得直点头:“子布说得不错,饭总得一口口吃,那我们该先赎谁?” “自然是大都督。”周泰慌忙抢话。 “蓝田要暗赎才肯让利,他岂肯轻易把子明送还?必然会等到最后的...”孙权满脸凝重。 张昭继续分析:“大都督必在中级将领和高级将领这四人之中,我猜大都督必是那个高级将军,三个中级将则是韩老将军、文珪(潘璋)、义封(朱然), 其余人都归在普通将领中,蓝田同意首次交易可不附带士兵,咱们不如先把大都督赎出来,一亿六千万也很合算。” “我建议还是投石问路,不如先赎买一个中级将领,即便蓝田有诡计也损失小些...” 首冲的优惠力度大,顾雍也不想放弃机会,经过刚才张昭的一通分析,顾雍认为先放出朱然的可能最大,毕竟他在三将中名气差些,关键朱然是江东本地人。 “不妥,不妥,中级将领只能省一千万,赎大都督可以省下四千万,主公切莫错失良机。”张昭连忙劝谏。 顾雍摇头反驳:“早赎晚赎都一样...” “岂能一样?首次交易是不附加部曲的,平均一个将军要附带三百多人,但以赎买价格上来看,中级将领和高级将四倍价差...” “子布竟如此精于计算...”顾雍冷哼。 孙权虽然喜欢玩弄平衡,但这时候不想看到争执,他连忙拍板定案,“我看就依子布之言,把子明赎回来再说,但这赎金...” 张昭面露难色:“卑职与子衡筹措月余,把将军们家里都快搬空了,也只筹到一亿三千万钱,剩下的...” 孙权一听好家伙,淮泗将领们竟有不少油水,他点头肯定:“剩下三千万我来出,元叹你来安排一下...” “呃...好...”顾雍看了张昭一眼,心说这三千万不会白花。 “子瑜你再去走一趟,与蓝田约定两日后在这里交割,其余战俘赎一回谈一回,先拖住他就行。”孙权吩咐。 “唯。”诸葛瑾躬身退出,周泰见状紧随其后。 首次谈判皆大欢喜,孙权带众人回柴桑准备赎金,蓝田则回到大船上向刘备复命。 了解完谈判细节,法正捋须赞叹:“没想到蓝将军如此会谈判,一环接一环地逼迫对方,让孙权一开始就赎了最贵的,真是令人佩服...” “江东鼠辈倒也不蠢,知道核算利益最大化,但不知道子玉定谁为高级将领?”刘备好奇地问。 蓝田莞尔一笑,低头轻声在刘备耳边吐出两个字。 “这可行吗?”刘备瞪大了双眼。 “此人还当不得高级将领?”蓝田反问。 “自然算得上,孙权的表情应该很精彩,子玉,你真是个妙人...”刘备指着蓝田会心一笑。 第六百一十七章 货离柜概不退换 两天后,老地方,阳光正好。 孙刘双方按约定抵达,除了参与谈判的人员,附近有还停着两条船,略大那艘存放在着赎金,而另一艘则是带棚的小渔船。 诸葛瑾春光满面,拱手行礼曰:“一亿六千万钱尽在此船上,蓝将军可派人上去验看。” 蓝田通过吃水量,就知船上货物不轻,他大手一挥,豪言道:“区区一两亿何足道哉?我信得过子瑜的人品,再者我们是首次交易,自然要以诚信为主,就不必再查验了吧?” “呃...将军真是豪气干云...”诸葛瑾提出验货,目的也想验验是不是吕蒙,但见蓝田都这么大度,他便不好意思再提及。 “我看天色不早,大家不如换船回去,尽快商议后续交易如何?”蓝田提议。 “甚好。”诸葛瑾点头同意。 甘宁掏出哨子一吹,那操船的水手便摇橹把渔船驶来,周泰这边用令旗示意,装钱币的货船也缓缓往北。 诸葛瑾踮起脚翘首以盼,他隐约看到渔船棚下坐着一人,果然用黑布罩着上半身,心说你都几乎明牌了,还装神弄鬼作什么无用功? “子瑜先生,咱们一起出发,各登各船如何?”蓝田伸手示意。 “感谢将军照拂...”诸葛瑾拱手行礼。 两边随从保持一仗距离,齐头并进往江边走去,船上摇橹的水手也更换船只,当一切准备就绪双方同时登船。 “速速起锚开船。”蓝田登船立刻下令,甘宁跟着指挥水手摇橹。 另一边,渔船因为船身小,被长江上冲得前后荡,周泰一把拉住船头绳索固定,让随从把诸葛瑾扶上船。 “大都督?”诸葛瑾上船后轻声呼唤,只看见那人身体微微一动,但是并没有回应自己。 这时候周泰也登上船,他见诸葛瑾傻傻怔在原地,便大步流星走上去,直接向上一掀摘掉黑布,原来俘虏不止被绑住手脚,连嘴里也塞了布团不能说话。 “大都督我来帮你。”周泰拿掉对方嘴里塞的布团,拨开前额坠下凌乱的头发,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 周泰惊得往后一退,撞得那渔船左右摇晃,他指着俘虏大呼:“他不是大都督,子瑜先生,我们上当了,赶快给我追上蓝田。” 水手们闻令而动,可是船上只有四把桨,想快也快不起来。 诸葛瑾惊慌失措跑到棚下,他发现那人既不是吕蒙,也不是潘璋、韩当、朱然等人,突然间脑袋中就嗡嗡作响,是蓝田骗了自己? 不会的,一方州牧没这般下作,诸葛瑾自我催眠。 “你是谁?” 周泰抓起俘虏衣领恶狠狠地问,但对方眼中无神,根本不愿意回答。 诸葛瑾有些慌了,他摇晃着跑到船头,朝着不远处扯起嗓子大喊:“蓝将军,请停船,我有事要讲,错了... 蓝田果然命人停下,并且走到船尾笑着抱拳:“子瑜先生还有何事?” 诸葛瑾见他气定神闲,心中更是大感疑惑,他连忙追问:“蓝将军弄错了,这战俘根本就不是大都督,您快把他重新送来。” “我什么时候说这俘虏是吕蒙了?”蓝田反问。 “您说的是高级将领,不是吕蒙大都督还能是谁?若是想恶意诓骗我主,可知后果多么严重?”诸葛瑾见蓝田耍赖,心中隐隐感到不妙。 蓝田严肃地回答:“本将军做事童叟无欺,又岂会干那些不诚信的事?高级将领就代表吕蒙吗?他的军职不过虎威将军而已。” “您别管子明的军职高低,他是我们江东的大都督就对了,再说这个人我都不认识,您总不能随意找个人充数吧?”诸葛瑾争辩。 蓝田皱眉说:“你船上那人叫于禁,是曹贼麾下的左将军,这军职不比那吕蒙强?高级将领名副其实吧?” 诸葛瑾和身后的周泰都懵了,江东花一亿六千万换来个曹营大将? “可我们赎的是江东将领,就是曹操本人我们也没兴趣,蓝将军快给我们换一换。”诸葛瑾赶紧作揖求情。 “赎金货物已经交割,怎么随意要求换货呢?要是不满意就想换,那事情不就乱套了吗?我有多少时间陪你们玩耍?再说这就是暗赎的规矩,既然享受了低价就得承担风险,是你们自己贪心,现在便是赎错,也与人无尤。”蓝田言之凿凿。 “可...可我交不了差...”诸葛瑾急得都快哭了。 蓝田皱眉捋须,“子瑜可去那些商行问问,所谓货物离柜概不退换,这件事的确是你们理亏在先,不过花了些许钱财也无所谓的,于禁在曹操心中地位斐然,你们完全可以转卖给他嘛。” “啊这...”诸葛瑾不知所措。 蓝田摆了摆手:“子瑜还是先带于禁回去复命,不行我的船队在此等些时间,说不定你主还想买些中级将领呢?” “我...”诸葛瑾有苦难言。 周泰来到他身后谏言,“此人是故意给我们设圈套,这渔船是追不上蓝田的,还是先回去向主公复命,大不了以水军跟他们拼了。” “只好如此。”诸葛瑾如霜打的黄瓜,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 两人带着于禁登上大船,船上众人见到不是吕蒙都懵了,孙权当众发怒把诸葛瑾、周泰臭骂一顿,便派人把于禁带下船舱安置。 狂风暴雨结束后,孙权又让船上文武各抒己见,哑巴亏已经吃了,那些俘虏总不能不要。 顾雍低声埋怨:“我就说先赎买中级将领,以防蓝田有诈损失小些,现在白花一亿六千万赎回于禁...”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孙权猛然一记怒喝,惊得顾雍身躯一震。 孙权见场面被控制,便继续虚着眼问:“玄鸮那厮本就是市井无赖,我第一次见他就很没好感,这种花样总不能一直耍,他还留下什么话没有?” “蓝将军给我们的消息,其余赎买交易还没谈妥...”诸葛瑾低头回答。 孙权猛拍栏杆,“好大的胆量,幼平,传令战船进入战备状态,我要亲自去会会他。” “唯。”周泰点头抱拳。 “那卑职...”诸葛瑾自知办砸了差事,这个时候无言面对孙权。 孙权冷哼:“辛苦子瑜把于禁带去濡须囚禁,蓝田那混账的话也没有错,我们帮曹操牵制付出这么大代价,花十亿赎回他的大将,这应该合理吧?” 第六百一十八章 刘备长江会孙权 江东水军突然调动,甘宁收到蓝田提醒早有准备,并且马上调动战船排开阵势。 荆州方阵型齐整,前方斗舰、艨艟犬牙交错,拱卫着中间的大楼船,荆州水军造船以务实为主,这艘楼船是苏飞缴获,所以拿出来与孙权对峙,也算是狠狠的打脸。 孙权站在楼船云飞上方,双方在数丈外停下剑拔弩张,周泰根据孙权的意思,朝着对面楼船大喊:“请蓝田出来答话。” 周泰喊了几声过后,蓝田阔步走到甲板前端,甘宁、高原左右站立。 “孙将军,多年不见,风采依旧。”蓝田抱拳行礼。 孙权轻轻点头表示回应,冷冷回答道:“昔日柴桑相见,我就知先生非等闲之辈,不想多年过后,你竟然是一方重臣,了不起啊。” 蓝田不理会孙权的揶揄,朗声回答:“我其实没什么学识,全靠官吏用心、百姓体恤,还有就是对手衬托,孙将军不要误会,我说的对手是曹贼...” 孙权听完脸色铁青,心说你强调什么对手衬托?谁会相信曹操给你衬托?心说过几天的长江报,准要引用你这句话。 “江东军战败无话可说,但双方刚才换俘的时候,你竟然用诡诈手段骗取财物,当年在子衡(吕范)那里就没少勒索,骗得这么多不义之财,先生心何安耶?倘能幡然悔悟,把子明(吕蒙)送还给江东,此事还自罢了,若不还,哼哼...”孙权言语中带着威胁。 蓝田摇头大笑:“别说我想把吕蒙送还,可惜他为云长的部将周仓所擒,好像带到樊城前线送给曹贼了...” “把子明送给曹操?却为何意?”孙权大惊。 蓝田两手一摊:“关将军用意田岂能知?不过应该与我的目的差不多,要么换些钱粮、要么换些城池,否则白养个吃闲饭的没意义。” 万没想到吕蒙去了曹操处,孙权眉头紧锁接连追问:“既然高级将领是于禁,那中级将领和普通将领都是谁?不会全是曹操的兵将吧?” “名字太多我记不住,不过我保证剩下的将领,都是孙将军麾下勇士。”蓝田抱拳回答。 孙权听到勇士二字特别刺耳,但也忍住愤怒继续问:“那三名中级将领为谁?你即便要暗赎也应该说明,否则谁知道是不是充数之人。” 蓝田显得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坦荡说道:“孙将军说得有理,中级将领分别为朱然、孙皎、谷利...” “潘璋呢?韩当呢?他们在普通将领中?”孙权满脸疑惑。 蓝田微微一笑:“潘韩两人活的是没有了,孙将军如果索要尸身,等战俘全部成交后,我可以附赠送还,死的就不要赎金了...” 孙权眼前一黑差点晕倒,他咬牙紧紧抓住扶手,战场送命不是他能左右的,但看见蓝田的笑容太可憎。 “先生受累,可否告知他们是为谁而杀?”孙权目光冰冷。 蓝田捏了捏下巴做沉思状:“潘璋在交战中被云长长子关平斩杀,至于韩当离世的时间要早一些,好像是死于自己人内讧...” “韩老将军为人宽厚,怎么会和他人结怨?”孙权沉声争辩。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听战俘们交待,杀死韩当那人好像就是吕蒙...”蓝田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飞云甲板上众人大惊,张昭来回踱步,嘴里振振有词:“不可能,不可能,他们不可能内讧。” “蓝子玉,你休想离间我们。”孙权双眼血红,望着蓝田大声呵斥。 蓝田一脸无辜,拱手抱拳曰:“我离间这两人有何好处?想要水落石出还不容易么?你江东的将士大多知道内情,孙将军完全可以赎回去慢慢询问嘛,孙将军今日屈身相见,不会就是跟我叙旧吧?如果是这样就恕不奉陪,交州还有不少俗务要处理。” 孙权目光凛冽,盯着蓝田说道:“此前被你骗走那一亿六千万,明着赎回朱然三人都够了,多余的一千五算我送你的。” “孙将军糊涂了,咱们的交易一笔一笔算,您要赎回朱然、孙皎、谷利,还得搭配五千士兵,总计三亿钱。”蓝田针锋相对。 “先生如此贪婪,不怕我写信告知刘玄德?即便他不惩治你的贪腐问题,也会治与江东挑起战争之罪,倘若关羽在樊城战败,你们可就腹背受敌了。”孙权直接明着威胁。 “哈哈哈,孙将军好健忘,哪一次背盟不是您挑头的?再说关将军那边万一胜了呢?曹操都已经自顾不暇了,还会陪你玩命么?”蓝田仰首大笑。 孙权厉声大喝:“蓝田,你真当我在开玩笑?就你现在这嚣张态度,孙刘两家还能讲和吗?你就是我们两家的罪人,刘玄德早晚不会留你。” “给我住口。”对面雄浑的声音响起,孙权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孙权吃惊地问:“玄德何以在此?” “仲谋不要枉做小人,子玉乃备的左膀右臂,在此地他可代我做主,要不是群臣谏阻,我早就发兵江东,哪里会跟你谈赎买战俘,所以要战要谈刘备都奉陪。”刘备替蓝田站完台,然后又拂袖走入船舱中。 孙权揉了揉眼睛回身问:“我刚才没看错吧?刘备居然在江夏?” “主公,刘备此时到了江夏,说不定真有取江东之意,不如尽快答应蓝田要求,能赎多少先赎多少吧...”张昭躬身相劝。 顾雍见孙权看向自己,马上拱手进言:“赎是可以赎一些的,但是金额还是太大,全部赎还很有难度...” 孙权转身回望蓝田,言语中带着无奈:“既然玄德亲至,那就按先生说的办,只不过如此大的数目,短期之内无法筹齐。” “其实这都无所谓,有多少财物交割多少战俘,一个月不行就两个月,一年、两年、五年都行,但是这些俘虏的口粮,孙将军要累加折算给我们,毕竟每天张嘴都是开销...”蓝田笑呵呵回答。 孙权听得咬牙切齿,心说那口粮不知算成多高的价格,还是要砸锅卖铁尽量赎回,实在力有不逮就放弃一些。 “银钱不够可以用实物抵么?”孙权追问。 蓝田猛点头:“这没有问题,钱粮、牛羊、布匹,包括城池都可以...” ------题外话------ 下午两点后有加更,明天也有加更。 第六百一十九章 张昭献策弃鄂县 孙权得一个激灵,马上警惕地追问:“城池?蓝将军好大的口气,你这是要让我割地乎?” 蓝田摆手解释:“非也,蓝某岂能那般无礼,我并非要你扬州的城池,只是被你们占据的鄂县乃是江夏土地,拿回来也无可厚非吧?” “哼哼,蓝将军胃口不小,不知鄂县值多少呢?”孙权反问。 蓝田轻声试探:“鄂县多湖多山,而且百姓不多,权作三亿钱若何?” “三亿你就想换走一个县?那里离柴桑也就三百多里,蓝将军你究竟想干什么?”孙权表情更冷了。 鄂县原本在江夏治下,从孙权打败黄祖后,该地一直为江东控制,是柴桑入荆州的前站,但是因为孤悬一隅,孙权也不太重视此地,当蓝田提出要求时,孙权本能觉得他别有所图。 蓝田面不改色,微微笑道:“孙将军不必多想,我把鄂县提出来当筹码,不过想让江夏完整而已,你不同意大可算了,其实那的地方太偏僻不值三亿,说不定还要拖累江夏郡...” 孙权疑虑稍解,继续追问:“粮食、牛羊、布匹,先生又以什么价算?” 蓝田想了想,皱眉回答:“谷220钱/石,耕牛6000钱/头,羊400钱/只,麻布450钱/匹...” 孙权见蓝田报价合理,没有再狮子大开口,垮掉的脸终于有所缓和。 “先生与汉中王请回,我回去与臣僚们议一议,两天后碰头再做计较。” “好,孙将军请便。” 原本剑拔弩张的场面,随着孙刘双方战船的离场,拥塞的江面重归平静。 孙权的船队傍晚停靠鄂县,因为县城小、条件差、加上接待力不足,所以孙权就在船上过夜。 夜里,孙权把一众文武召至楼船飞云,他要与大家讨论赎买战俘的事。 荆州的战俘主要来源吕蒙、韩当、潘璋、朱然等部,所以即便已经说动江东士族,但替他人做嫁的事都显得为难。 中午蓝田的话又给了他们希望,因为韩当、潘璋两位大将已经阵亡,他们的部曲虽然能为儿孙继承,但现在却要花钱去赎买,高昂的价格他们未必能拿出来,加上韩综、潘平皆很平庸,未必有争部曲之心。 得到孙权默许后,顾雍表现得特别积极,在船舱中频频发言,表示江东大族要竭尽所能,与孙权共克时难。 以顾雍为代表的江东士族,认领了筹措半数以上赎金的任务,压力又来到张昭等人身上,他冥思苦想把主意还是打到了鄂县。 “主公,鄂县荒僻人少,反正也是从属江夏,蓝田如果真想要,其实也未尝不可...”张昭挺着老脸站了出来。 “割地、赔款,就差质子了,子布要让我成为天下笑柄?”孙权眉头紧蹙。 以周泰为首的淮泗将领皆不语,因为张昭是在给他们争取利益,顾雍、全琮等江东士族代表又不好反驳,除了鄂县不是他们的势力范围,买回来的部曲也多出自淮泗派。 两不相帮的情况下,就剩下孙权和张昭对线。 张昭语重心长地说:“方今乱世,保境安民,靠的是军队,现在找蓝田赎买虽贵了些,但是老部曲用着称手,我们留下鄂县还得派兵驻防,一来二去两面亏空,岂不是入不敷出?老臣以为用鄂县换六千兵很值,主公何必在乎那些虚名?” 环视场内文武,孙权虚起眼问道:“众卿还有其他意见没?” 孙权的询问就像小石头落水塘,叮咚一声响过后连个泡都没有冒,他此时的心情仿佛坠入了冰窖,那种感觉就像当年赤壁之战一样。 同样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带头‘逼宫’的人都没变。 “主公,成大事者要当机立断,昔日伯符(孙策)将军,用传国玉玺换袁术三千兵马,这才打下了江东六郡八十一州,国宝尚且能够割舍,何况一个边疆小县?”张昭继续用道理‘逼迫’。 孙权脸上慢慢变得僵硬,百姓、官员、敌对势力骂自己什么都好,但他最反感用自己与孙策相比。 孙权承认在征伐上不如其兄,但自己比那位小霸王却多活了十几年,难道这不需要本领吗? 全琮见场面比较尴尬,于是出班抱拳小声说:“主公,您是不是担心让出鄂县,蓝田会继续向南推进蚕食扬州?” 孙权暗忖终于出了个人解围,于是点头附和:“诚如子璜(全琮)所言,蓝田这厮实在太狡猾,你白天在飞云上也瞧见了,刘玄德亲临江夏许是来报仇的,总之不得不防啊...” “其实大可不必担忧,鄂县地形远不及江夏险要,如果刘备真有进取江东之意,鄂县最多算长江边的驿站,反而方便柴桑的战船监视,所以放弃鄂县未必有害。”全琮解释。 “子璜也赞成放弃鄂县...”孙权自言自语。 “伯符将军离世前托孤老臣,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为江东,主公不用在犹豫了...”张昭再次搬出了孙策。 孙权被弄得不厌其烦,拂袖转身说道:“诸位既然都不反对,那就这么决定了,来日就去与蓝田交割,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乏了...” “唯。”众人拱手陆续退出孙权的房间。 “一群废物。”孙权冷哼着一转身,竟发现张昭仍然待在原地,此刻他就像作弊被逮到,那种忐忑的心情不能言喻。 “子布还不休息么?”孙权故作镇定地问。 张昭笑着回答:“老臣年纪大了,晚上睡觉的时间短,我就是想告诉主公,千万不要误会老臣逼宫,这样其实对江东最好,既保存了实力、挽回了损失,又间接与刘备修好,此乃两全其美也。” “子布苦心我明白,不过我现在乏了,你先回自己的舱房吧。”孙权心说好样的,我该谢谢你的妙计,但现在不要在这碍眼。 张昭拱手行礼,刚迈开腿又补充道:“其实我们可以在交割前,把鄂县的百姓全部迁走,用船迁移可比走路容易多了,让蓝田占座空城无伤大雅。” 孙权眼前一亮,心里暗夸老匹夫可以啊,用蓝田的招术对付蓝田。 第六百二十章 赎战俘各凭手段 整个正月里,吴郡、会稽、建业等地的码头繁忙不已,把筹集到的金银财物源源不断的送往柴桑。 孙权迁走鄂县百姓后,作价三亿先与蓝田换取俘虏,双方的交易地点便换至空城鄂县,蓝田并没有因为孙权耍小聪明而计较,而是按计划每天进行换俘交易。 周泰接收俘虏时,发现竟有很多士兵,根本就不是吕蒙他们的部曲,经过审问才知道是曹兵,是关羽在水淹七军时降服的。 所有俘虏的状态都较差,大概是蓝田故意挑出的羸兵。 周泰见‘货不对版’,立刻找到孙权汇报:“主公,蓝田以曹兵冒充江东士卒,咱们是不是得找他换?” 孙权想了想,摆手说道:“哼,于禁他都不换,别说这些普通士卒,我看还是算了,只要是青壮就行,曹操的兵也不差的...” “曹军步骑兵是不差,但我们主要是水军...”周泰继续解释。 孙权皱起眉头没有回答,张昭突然接过话来,“幼平,你何必纠结于此,管他步骑还是水军,曹操的降兵你用来打合肥吗?左右各地山越经常反叛,调他们去平叛山越最合适。” “呃...”周泰不知如何反驳。 孙权点头肯定:“子布说得没错,调去平山越是个好办法,先把江东兵、曹兵分出来,到时候再重新整编。” “唯。”周泰抱拳离去。 “主公,咱们把鄂县百姓搬空,蓝田便在俘虏中掺假,你看后面的交易是不是...”张昭欲言又止。 孙权沉声回答:“义封(朱然)还未赎回,这次的赎金怎么来的你该清楚,再怎么也要把计划中的将领全部赎回,至于那些基层军官和士兵,实在不行就算了吧...” “老臣也是这个意思...” “主公,韩综求见。” 张昭话没说完,殿外虎士走来通传。 孙权皱起眉头,心说他为什么来了?不是应该在建业等消息么? “传他进来。” “唯。” 虎士出门把韩综领进门,韩综看到孙权声泪俱下,连滚带爬地奔到跟前,哭诉道:“主公,家父惨死,请你为综做主啊。” 孙权双手把韩综扶起,宽慰道:“老将军为国捐躯,我亦悲痛万分,然则敌人现在势大,只能缓图之,你且回建业等候,待我处理完此间事,一定回去给你个交待...” “我父追随孙老将军、伯符将军,现在又为主公效力,他虽然位卑权低,但功劳不比吕蒙小吧?我听主公之意,是打算包庇这奸人?”韩综听得一怔,留下两条泪槽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韩综的话如平地惊雷,孙权直接震惊得说不出话,一旁的张昭拉着他严肃地问:“你刚才说什么?怎可直呼大都督之名?” “吕蒙是我杀父仇人,难道我还要对他守礼不成?”韩综双眼血红。 “这...这从何说起?”孙权被韩综说懵了。 “义公(韩当)在攻江陵时阵亡,你为何要说是被大都督所害?”张昭反问。 韩综见张昭这么说更是惊讶,“子布先生也要包庇吕蒙?此事建业大街小巷已经传遍,吕琮(吕蒙长子)见了我都心虚躲着走,难道还有假?” 孙权猛拍桌案,怒斥:“子衡(吕范)在搞什么?前面的谣言才平息,才过了多久就传了这么一出?” “这段时间货船来回建业、柴桑频繁,可能是那些艄公、水手胡乱嚼舌根,建业现在的情况很复杂,子衡其实很尽心在做事。”张昭站出来替吕范说好话。 孙权看着韩综郑重回答:“老将军的确是战死,你不要受了谣言影响,很多随军将士亲眼目睹,我这便给你找几个证人对峙。”孙权非常严肃地说完,便走到门外召一众文武来见。 随着赎买俘虏的交易接近尾声,除朱然外的大部分将领都已回到柴桑。 这段时间,战俘们因为没脸见人,被孙权安排在别院中休息,待完成所有交易之后,再召集大家统一鼓舞和激励,但因为韩综的意外来到,孙权只能把这个计划提前。 半个时辰后,柴桑太守府的前厅,黑压压站了三四十人。 “谷监军,韩将军之死传得沸沸扬扬,你当时就在大都督军中,把你知道的当众人的面好好说,今天之后我不想再听见别的声音。”孙权盯着韩综看了一眼,意思是今天拍板定案后,你小子不要再闹事。 谷利因为战败被俘,有些难为情地走出人群,他拱手向孙权行礼,然后面对回答说道:“老将军战死时,卑职虽然没有亲自见到,但我找营中多人查证,事实就是被蓝霁阵斩。” “既然你查清楚了原因,为何还有此等荒谬谣言传出?”孙权皱眉追问。 谷利吞了吞口水:“当时江陵破城在即,大都督担忧老将军战死会扰乱军心,于是便将他安葬在军营之中,结果傅士仁不知得了什么疯病,造谣说老将军是为大都督误杀,并拔剑袭击大都督,大都督也因此事负伤。” “竟是他从中作梗,傅士仁他人呢?”孙权脸色阴暗。 “已被大都督护卫所杀...”谷利回答。 周泰小声嘟囔:“卑鄙小人,死得好。” 孙权点点头,转身对韩综说:“你都听清楚了?此事始作俑者,乃是那降将傅士仁,我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但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胡乱猜测...” “主公,谷监军,那蓝霁是什么人?我父勇冠三军,怎么会被无名小卒阵斩?”韩综提出疑问。 孙权捋起紫须,自言自语道:“他怎么跟玄鸮次子同名?” 谷利抱拳回答:“经过与在场将士核实,蓝霁的确自称蓝田之子,胯红马持画戟威武不凡。” “蓝霁那孩子只有十二岁,怎么可能阵斩韩老将军?”孙权也提出了疑问。 “士兵们曾听韩老将军阵前呼过‘吕布’,蓝霁这孩子既是吕布的外孙,有可能继承了大父的武勇...”谷利猜测道。 韩综抱拳追问:“谷监军,当时同行的将士还在吗?我要向他们当面请教...” 眼见谷利面泛难色,孙权皱眉询问:“有什么不妥吗?” “听说目睹者有十几人,但目前一个也没有赎回...”谷利低头回答。 第六百二十一章 孙仲谋无能狂怒 “无凭无据,即便是吕布的外孙,谁相信十二岁能阵斩我父?现在人证也不在,主公,这件事...”韩综把矛盾又丢给孙权。 韩综的话刚落音,殿内诸将窃窃私语,对谷利的话产生了怀疑,毕竟韩当的武艺再差,也不可能被十二岁的孩子阵斩,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孙权见状,虚着眼问谷利,“你看怎么办?” “末将以性命担保,刚才所言句句所实。”谷利铿锵抱拳。 “那些士兵不能说谎吗?他们必定是吕蒙的亲随,自然要替那奸人隐瞒。”韩综冷哼。 谷利面对韩综质疑,仓惶应答道:“韩老将军的亲随也在场,我既被主公授监军之职,做事定然会公允公正。” “我父的亲随回来了吗?”韩综又问。 “这...我刚才已经说过,到目前为止还没赎回,只有把所有战俘都赎回后,那样就能水落石出了。”谷利回答。 “要全部赎回太困难,江东现在没这能力,我们听谷监军的就行了。”张昭站出来解围。 韩综冷哼:“我只相信真凭实据...” “你这是在侮辱我。”谷利气得直跳脚。 “谷监军慎言,我岂敢侮辱你,但我父亲死得不明不白,想知道真相也不行?”韩综不依不饶。 “够了,此事暂且押下,把那些亲随的名字写下来,再找蓝田去单独赎回来,到时候对峙就能水落石出。”孙权厉声控制住局面,然后冷眼对谷利说:“你跟随大都督监军不利,我要褫夺你的都亭侯,可心服?” “末将心服...”谷利低头抱拳。 韩综见孙权发怒,便规矩地站在一旁,其实他来柴桑寻真相只是表象,想要回韩当的部曲才是真的,但要花钱去赎买他又拿不出来,只能以苦主身份借机说事。 孙权见众人情绪冷静下来,便对孙皎、谷利等归来的战俘吩咐:“荆州之战虽然败了,但我们都不知道细节,你们把各自经历详细说说,大家分析分析也好知道输在哪里。” “唯。”众战俘低头抱拳。 以孙皎、谷利为主,从长江、江陵两个战场的视角出发,从当时江夏出兵时一一道来,殿内顿时安静得如同墓园。 正当孙皎说到与吕蒙在沮漳河分道登陆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虎士的叫喊声。 “徐盛将军殿外求见。” 孙皎的讲话戛然而止,周泰皱眉低语:“这厮不在濡须驻守,竟敢私自跑到柴桑来,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孙权和周泰同样的心情,但他毕竟是一方之主,城府比周泰要深得多,心说才破格代理濡须督几天,这就变得如此不听话了? “传他进来。” “唯。” 徐盛怀抱木匣,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后方聚集的那些军官,纷纷让出中间道路,让这厮出尽了风头。 “文向(徐盛),太无礼了。”周泰厉声呵斥,他怀疑这个下属疯了,因为行为举止,摆出的谱非常大。 徐盛没有理会周泰,他先是向孙权鞠躬,然后说道:“主公,盛把大都督带回来了...” “你说什么?”孙权皱眉左右摇摆,并没有发现徐盛身后有吕蒙跟来,随后把目光集中在那木匣上,然后突然心里一紧,强烈且不好的预感占据大脑,指着那木匣惊问:“文向,你是说...” “大都督首级在此。”徐盛说完殿内一阵躁动。 孙权瞠目结舌,挥手招徐盛继续向前,自己提起袍服下摆快步走过去,两人往殿中双向奔赴,旁边周泰、张昭、全琮等人也围了上去。 周泰替孙权揭开木匣,里面果然是吕蒙的头颅,孙权见状直接瘫坐在地,殿内将士的哀嚎声四起,唯独韩综生出大仇得报的感觉,心说你这匹夫也有今天。 吕蒙是孙权手把手培养起来的,虽然在出任大都督前有点膨胀,但孙权以自己的方式进行敲打,吕蒙的军事能力比周瑜差些,战略眼光上又不及鲁肃,但孙权用的非常顺手,所以面对吕蒙的离世,对孙权的打击很大。 “怎么回事?为何会如此?”孙权失声咆哮。 徐盛低头回答:“曹操遣人将大都督首级送到濡须口,因为襄樊地区正在战争,中途在宛城、许都、寿春等地停留,路上辗转用了近一个月时间。” “曹贼,他想侮辱我是么?”孙权咬牙切齿。 徐盛补充道:“使者说大都督的首级,是关羽派人送到曹操阵前,曹操因为感谢主公出兵牵制,便把大都督的首级送还...” 孙权双眼血红,无能狂怒地大喝:“关羽,我誓杀汝...” 殿内将士见孙权情绪失控,全部受到感染、群情激奋,周泰趁机进言问:“主公,那蓝田借大都督迷惑,让我们白白花了一亿六千万,大都督遇害跟他有没有关系?” 孙权看着周泰龇牙咧嘴,露出了阴鸷的表情,“幼平所言,不是没有可能,蓝田此贼最是阴险,速速去点齐兵马,我要亲赴鄂县问罪。” “唯。”周泰抱拳就准备离去。 张昭闻言大惊,一把拉住周泰的手臂:“幼平且慢,盛怒之下易做错误决定,眼下我们与刘备赎战俘,两家才刚刚有所好转,若是此刻兴兵伐罪,孙刘岂不无休止争斗下去,请主公三思...” “主公,子布所言不无道理,我们这段时间花费如此巨大,一旦孙刘交恶哪里还有军费?我怀疑这是曹操之谋...”顾雍跟着劝谏。 孙权听完两人劝谏,把冲天之怒强行压下,“明天就是近期最后一笔交易,我要亲临鄂县问问那蓝田,子明不能这样无缘无故地死去。” 张昭、顾雍等人遂不再劝,孙权着人在柴桑为吕蒙、韩当、潘璋等阵亡将士布置灵堂,既然现在已经人死不能复生,孙权打算借办丧来凝聚人心。 殿内众人陆续离开,孙权坐在主位上黯然神伤,这一战下来江东元气大伤,可用的人员也凋零了不少。 “主公...” 孙权抬头一看,发现韩综还没走,于是好奇地问:“老将军的事,我刚才已经交待了,再说子明也已经阵亡,你还想干什么?我乏了...” 韩综见孙权动怒,便陪着笑脸问:“卑职只想问问,家父那些部曲...” 第六百二十二章 忽忽悠悠就瘸了 韩综委婉道出自己的意图,他希望孙权看在韩当功劳的份上,将他父亲的部曲赐给自己,但现在的情况是部曲可能有,但出钱一方却是江东士族。 孙权以韩当部曲阵亡、被蓝田扣留等原因搪塞,表示等俘虏交割完成后,会根据韩当的功劳厚待他的后人。 打发掉苦主韩综,孙权把张昭重新召来,虽然此人缺了些骨气,但论见识比周泰、徐盛等武将都要强太多。 “主公,您深夜找我何事?”张昭一边整理袍服,一边拱手给孙权行礼。 孙权上下打量,好奇地问:“子布,你是刚从榻上下来?” “嗯,灵堂有那些将军在布置,老臣左右无事便先休息了...”张昭笑着解释。 “我记得子布说年老少眠...” “对对对,只不过正月里柴桑寒冷,加上又毗邻长江,老臣便在榻上取暖,主公找我何事?”张昭尴尬地岔开话题。 孙权皱眉说道:“韩老将军的事,我是相信谷利的,子明根本没有理由杀他,但现在就是苦于没人证,韩综抓住这一点,想要回他父亲的部曲. 子布你是了解其中缘由的,咱们赎回的部曲只有万人,而且半数都是于禁的兵,真正属于老将军的部曲不到五百,但赎金也是元叹(顾雍)他们出的...” 张昭想了想,捏着下巴回答:“义公(韩当)为国捐躯,韩综这样做其情可悯,但此次部曲不能分配好,江东怕是要出大乱子,主公往蓝田身上推是对的。” “可我们短期无法赎回,蓝田那厮还要收口粮钱,我决定等到明日完成交割,后面的战俘就都不要了。”孙权满脸严肃。 “长痛不如短痛,主公这样没有问题。”张昭附和。 “可不继续赎俘虏,就永远找不来人证...”孙权左右为难。 张昭跟着献计曰:“没有人证咱们就找旁证,老将军乃是我江东名将,如果真是被蓝田的儿子阵斩,这么大的军功刘备必然封赏,真相自然就水落石出。” “妙啊。”孙权捋紫须肯定。 “不过在为阵亡将士办丧礼期间,需派得力之人看着韩综别再生事,否则主公的威望会受影响。”张昭补充道。 “子布说得有理,你认为派谁合适?”孙权追问。 张昭意味深长地说:“程公长子程咨。” “子布荐得妥当。”孙权点头赞同,然后又继续问:“有没有子瑜的消息?曹操愿不愿意花十亿赎回于禁?” 张昭摇头苦笑:“子瑜来过两次信,因为魏王远在南阳作战,驻守寿春的主将夏侯惇,大骂于禁厚颜背主,赎金的事根本没能开口,只有等关羽和曹操交战结束,这么大的事夏侯惇也没法做主。” “也只好这样了,希望能用于禁挽回损失。”孙权叹息。 次日,孙刘两家在鄂县交割作最后交易,孙权接收张昭、顾雍的建议,没有摆出气势逼人架势,而是跟着护卫战船同行。 战船停泊鄂县岸边,孙权派人请蓝田近前答话,没想到刘备也跟随来到鄂县。 当看到刘备、蓝田身边,只有甘宁、陈到以及十数名随从,孙权见状不敢托大,带着周泰、徐盛下船相见。 “玄德,蓝将军。”孙权主动打起了招呼。 “仲谋。”刘备轻轻抬手,他看上去今天心情不错。 蓝田则笑着说:“孙将军竟然亲自来了,难道后续还要继续交易么?我这就让人把剩余战俘调来鄂县。” “蓝将军且慢,筹措钱粮需要时间,后续交易等我们准备好了再说。”孙权苦笑着回答。 刘备点点头,“听说朱将军与仲谋相交甚笃,此番莫非是来接他归去的?现在朱将军应该已经登船了,子玉做事还是很有诚信的。” “诚信?未必吧?”孙权心说蓝田诚信?那不是最大的笑话吗? “仲谋何意这样说?”刘备眉头微皱,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 “蓝将军用于禁冒充吕蒙,骗我江东一亿六千万,还说什么吕蒙卖给了曹操,让我用于禁找曹操换赎金,如今曹操送来子明的首级,而且分文未取,将军真是好手段...”孙权目露凶光,顶着刘备揶揄蓝田。 刘备刚要解释,蓝田抢先回答:“我要再次声明,用暗赎低价买走于禁,不是我骗了诸葛子瑜,而是你们贪心的缘故,另外曹操如何处置吕蒙与我们无关,他愿意送给将军活人和首级,那是他的自由,找不找将军要赎金,也是他的自由,您不能什么都赖到我头上。” “蓝将军的意思,子明送给曹操的时候还活着?”孙权见蓝田言辞恳切,而且还当着刘备的面,应该不可能说谎。 “你以为呢?吕蒙兵败被擒,关将军如果想泄愤,当初在临沮直接就斩了,至于要等这么久么?孙将军可以去问归去的士兵,他们当时应该见到的。”蓝田继续忽悠。 孙权通过对战俘的问话,确定所有俘虏都送到江陵,但吕蒙被关羽带到了襄阳,听到蓝田这么说,他心中又打起鼓来,难道是曹贼在骗我? “曹操为何要骗我?” “真实目的我不知道,但许劭称呼其为奸雄,奸一点很正常吧?再说挑拨我们的仇恨开战,受益的不就是他么?” 孙权被蓝田说得一愣一愣的,这时候又将信将疑地追问:“将军说把子明卖给曹操,我不相信他会花高价来买,这一点又作何解释?” 蓝田微微一笑:“孙将军还不知道么?曹操几天前已经撤回宛城,现在樊城已完全被关将军掌控,之所以能这么快占据樊城,主要是吕蒙将军功劳不小。” “怎讲?” “樊城坚固难攻,曹仁若没有曹操授意,会那么快撤走吗?实际就是用吕蒙换来的,曹操打算稳住关将军谈判,拖延时间等后方大军合围,可惜曹仁没能领会曹操意思,最终让我们先占据了樊城,曹操打不下来坚城,自然只能撤退宛城去。” 孙权似有所悟,他突然想起什么,指着蓝田发出灵魂拷问:“不对,这不对,吕蒙是江东大都督,曹操他为何这么看重?” 第六百二十三章 英雄所见竟相同 “哈哈哈,孙将军以为我们用吕蒙的名字?”蓝田大笑。 “不然呢?”孙权懵懂地追问。 蓝田继续回答:“此前我们夺取襄阳,太守吕常被关将军俘虏,此人可是曹操的爱将,用他换曹操一座小城不过分。” “吕蒙跟吕常有什么关系?”孙权如听天书。 “您这么快就不记得暗赎了?”蓝田神秘一笑。 孙权恍然大悟,“你是说...用吕蒙替换掉了吕常?” “吕常之前抵御顽强,怎么能把他还给曹操呢?所以曹操用樊城‘赎走’了吕蒙...”蓝田解释。 孙权心中骂了一句无耻,天下只怕没人比你更阴了,给关羽出主意的必是你无疑。“对了,那吕常呢?” 蓝田满不在乎地说:“被关将军斩了祭旗,后来把首级送到曹军阵前,我记得当天关将军打了个胜仗。” 关羽阵前斩杀吕常,必然会引得曹操愤怒,导致指挥失当以致大败,孙权心道这红脸汉子精通兵法,有他坐镇在荆州一天,江东可能再也无法全据长江。 把吕蒙的事讲清楚后,江边的交割已经接近尾声,朱然与众将士也已经全部到位,张昭赶过来催促孙权登船。 “前番是我中了曹贼奸计,错误对荆州发动了战争,也让孙刘两家两败俱伤,如今大错已然铸就,江东也付出了巨大代价,希望汉中王不计前嫌,让我们两家重归于好,共同讨伐国贼曹操。”孙权对着刘备拱手行礼。 刘备见状抬手回礼:“仲谋,你要好自为之,便是你真的拿下了荆州,但要同时面对南阳、淮南的进攻,那未必是什么好事,备是在替你分摊压力,大家休养生息,共同抗曹就对了。” “孙权受教,就此告辞。” 孙权说完便转身登船,刘备与蓝田也向鄂县走去。 刚才蓝田的话,已经把周泰脑袋绕晕,上船后他忍不住问:“那蓝田所言,应该都是假的吧?曹仁、曹操怎么会哪样蠢?” 孙权轻轻摇头,“真假未知,反正不好说。” 张昭跟着搭话:“老臣反倒认为是真的,也只有蓝田喜欢玩这些小手段,连主公与子瑜都被骗了,那曹仁、曹操更会上当。” 战船满载最后一批俘虏往柴桑驶去,孙权被张昭巧妙的恭维弄得暗爽,他站在甲板上叹息:“玄鸮小伎俩特别多、很难对付,原本我还担心子明占据荆州,就同时要面对北边曹操,西面益州刘备、南交州蓝田的三面夹击,需要大量的兵力去屯驻防守,还要大量的钱粮去养兵,现在...唉...” 张昭连忙安慰:“诚如主公所言,占据荆州未必有益,刘备的话也有一定道理,我们只需守住柴桑和濡须,与民休养生息、肃清山越叛乱、练兵制甲,等曹操和刘备打得头破血流时,再以江东兵击之,必能扩大江东领土,别说全据长江,就是进去中原也未可知。” “好...”孙权兴奋地点头,然后看着周泰吩咐:“待柴桑的丧礼结束,幼平还是去督濡须。” “唯。”周泰抱拳。 “至于柴桑守将...”孙权环视众人,感觉没有谁合适。 “陆伯言有勇有谋,征荆州也能全身而退,臣以为新任大都督,舍他其谁?”顾雍提出建议。 江东士族从来没争过兵权,孙权当政后一直守着这条红线,船上的淮泗武将面面相觑,心说顾雍这厮是疯了吧?此举难道不怕主公猜忌?陆逊可是与主公有大仇的。 众人都以为孙权会拒绝,结果他面对顾雍微微一笑,并且和蔼地回答:“元叹的提议,我回去会慎重考虑,最迟丧礼结束就有定论。” “主公英明。” 顾雍拱手向孙权行礼,又看着众将痴傻的表情,暗嘲这些看不懂内因,江东士族出了钱,应该受到这样的重视。 看着江东战船顺长江而下,刘备满脸疑惑,皱起眉询问蓝田:“子玉,鄂县地势并不险要,而且离夏口还有较远距离,为何你要从孙权手里夺过来?如今空空荡荡、荒芜一片,还会时刻遭受柴桑的威胁...” 蓝田望着远方回答:“夏口的位置之所以重要,主要因为连接着汉水与长江,孙曹两家有机会勾连在一起,对荆州形成合围的危险,现在云长夺取了襄阳和樊城,长江、汉水已经成为咱们的内河,自然要把江夏的防线往前推,设立鄂县、夏口两道防线,彻底断了孙权西进的心思,他只能去淮南死磕合肥。” 刘备点头肯定,“子玉真是高见,这不就是另类的掎角之势?鄂县跟江夏的关系,有点像襄阳与樊城的关系呢。” “就是这个意思。”蓝田微微一笑。 “鄂县的县城、码头都太小,要想成为军事重镇,必须要扩建才可以,只是又要劳民伤财...”刘备满脸凝重之色。 “姐夫不用担忧,元直带去长沙那万余俘虏,正好拉过来建设城池,剩下的江东俘虏,则送长沙去屯田。”蓝田给出建议。 刘备听得大喜:“还是子玉脑瓜子灵光,那我便改鄂县为武昌,参照江夏的标准扩建,你有建广州城的经验,武昌城交给你督建怎样?还能够防止江东鼠辈犯病。” “交州各郡的改革还没完成,交趾、合浦、九真三郡也没彻底收服,日南郡反王抓了我的商人,我还是得回去稳住发展,如果能给我三十年时间,我会把交州变成富裕的乐土。”蓝田郑重的回答。 刘备微微颔首,“好吧,子玉对交州的谋划由来已久,既然你对自己的改革胸有成竹,备会尽最大可能给你自由,但是荆州这边不能不管。” “多谢姐夫信任,荆州这边尽管放心,交州会持续把粮食、军备运到襄阳,让关将军没有后顾之忧北伐。”蓝田拍着胸脯保证。 “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另外子玉认为谁能督建武昌城?”刘备追问。 蓝田指挥后方与陈到寒暄的甘宁道:“甘兴霸乃主公悍将,有他率水军镇守在武昌,孙权必定不敢觊觎荆州。” 刘备点头肯定:“英雄所见略同。” 第六百二十四章 天生我材必有用 建安二十五年二月初,长达一个月的赎俘交易结束,刘备与蓝田马不停蹄赶赴襄阳。 此时樊城之战已经结束,关羽的主力全部屯驻襄阳休整,刘备除了要去与关羽相会,还要去抚恤奖赏将士们。 战船逆水西进,长江上的风依旧刺骨,只有正午太阳直射船头,刘备和蓝田才走到甲板,在暖阳下取暖。 “子玉,虽然兵法云‘兵者,诡道。’但这段时间跟江东谈判时,为何继续向诸葛子瑜、孙仲谋使诈?” 刘备没有插手蓝田的谈判,但当时蓝田描述吕蒙问题的时候,自己可是站在他身边,孙权可能误会自己在作证,正大光明承认斩杀吕蒙本无可厚非,蓝田故意栽赃给曹操,这行为是刘备最不能理解的。 蓝田看旁边长江两岸,植被小树已有绿芽冒出,他望着刘备严肃的回答:“兵字的学问可不止于此,兵者有可见之兵,有不可见之兵,可见之兵者荷馑执戈,肉身之士;不可见之兵,日月星辰,风云水火,山川之灵气,如此万物万象均可为兵,正所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虽然蓝田答非所问,刘备依旧赞赏地点头,重复道:“好一个‘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可惜子玉志不在统御千军万马,否则加以历练必可为传世名将也。” 蓝田微微一笑:“其实我对‘兵’的理解不止于此,外交、政治、经济、文化等等,每一样都可以为兵,姐夫以为长江报可为兵呼?” “长江报与己可惩善扬恶,对外可以起到谣言影响、煽动百姓等作用,可谓以字杀人而不见血,当然可为兵...”刘备点头肯定。 “姐夫境内国泰民安、百姓富足,而孙权现在钱财、货物大量外流,江东短时间必会陷入少钱、少物的贫穷期,如果长江报的流言是无形之力,经济伤害对士绅百姓就是真实打击,要稳定社会不动乱,孙权还有余力谋荆州么?”蓝田继续解释。 原本刘备想留下俘虏充徭役,还担心战俘被孙权赎回又会生事,但蓝田执意要用战俘换赎金,刘备还是给予了充分信任,现在听完解释恍然大悟。 “子玉,谋略之深,令人生畏...” “文化或者说学识战,因为耗费的时间太久,并非朝夕就能完成渗透,所以我就不展开讲,古时就有合纵连横的外交手段,最后依旧会用战争手段终止,我故意把吕蒙之死归结曹操,并不是让孙权尽心伐曹,只不过增加孙曹两家之间的矛盾,只要孙权不在东南添乱,姐夫彻底打败曹操只是时间问题。” 刘备听完拍打着护栏,仔细消化蓝田刚才的话,最后意味深长地说:“我这一生见过许多高明之士,子玉对‘兵’的理解远超他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刘备何其幸运也。” “斩将夺旗、攻城略地、逐鹿天下,这种‘兵’最简单有效且快速,高皇帝与项羽相争不过四年,大汉现已经历时三百多年,所谓打天下易治天下难,我刚才说的政治、经济等‘兵’,主要在治天下用,或者是对抗强大的外族使用,如长城以北的匈奴、鲜卑等...”蓝田继续补充。 “打天下易,治天下难。子玉既出此言,必有经纶济世之策,等到将来天下大定...我无忧矣...”刘备开怀大笑。 刘备就‘兵’的运用,继续向蓝田请教、交流看法,不知不觉间战船已行至江夏。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无法转入汉水向北前行,刘备与蓝田打算在江夏休整一夜,明天要带着法正一同去襄阳。 码头上的场景,让刘备看得咋舌。 那些满载钱粮财物的船只,全都停靠在江夏的码头旁。 孙权除了用鄂县抵了三亿,剩下那七亿赎金只有三成是钱币、黄金,其余多是绢帛、毛皮、金属器具、谷豆等物。 几百艘船煞是惹眼,法正担心赎金有失,便着李异的交州水军看守,每日清点数量确保无误。 如此庞大的财富,谁看了都会眼红心如猫爪,至于最后这赎金怎么分配,需要刘备和蓝田来拍板。 法正与刘备见面寒暄后,便就赎金如何处理提出疑问:“大王,您刚才在码头也见到了,那些财物您看如何处理?存放码头太久必然生乱,李将军的水军也不好抽身...” “七亿财物数目的确不小,只怕贪婪之辈铤而走险”刘备敲打案几喃喃说完,又转头看向蓝田提出建议:“此次击退孙权的偷袭,子玉你是厥功甚伟,反正钱也是你谈判弄回来的,不如让李将军全运回交州,正好交州发展也需要资金。” 蓝田听得直摆手:“交州虽不富裕,但自给自足够了,我建议取一亿钱以及粮食归荆州公仓,把剩下的财货分作三份,一份用来建设武昌城,一份用来赏赐荆州保卫战、襄樊之战的将士,最后一份用来抚恤两次战争中阵亡的将士。” “蓝将军分配得有理有据,臣附议。”法正拱手请命。 刘备微微点头:“的确很合理,那就按子玉说的办,本来我想带孝直去襄阳,如今只能辛苦你留下分割赎金,到时候回成都再一起同路。” “臣遵命。”法正点点头。 夜里,君臣三人小菜、小酒,在江夏聊战争、聊谈判、聊蓝田对‘兵’的见解。 法正借着酒意,举杯对蓝田恭维:“我自诩名门之后,但比起蓝将军的学识,犹如驽马比麒麟,寒鸦...” 刘备听得一怔,心说法正这句话很熟啊。 蓝田满脸尴尬,连忙打断道:“孝直此言差矣,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我们两人的长处不同,只要能助大王匡扶汉室,什么驽马麒麟都是一样...” “呃...将军真谦虚...”法正面带微笑。 这时候,刘备岔开话题打趣道:“子玉可是害苦了诸葛子瑜,不知孔明知道后会不会为兄鸣不平,我可听说孙权派子瑜去找曹操交涉,想用十亿的价格将于禁卖出去...咳咳...” 法正瞪大了眼睛,心说孙权这么天真? 第六百二十五章 心思细腻张翼德 次日清晨,刘备与蓝田乘船出港往襄阳进发。 想到很快能与关羽、张飞相聚,江面上寒风不时吹过船头,但刘备春风得意马蹄疾,满面容光等待兄弟重逢。 冬天河流缓慢,走船行舟十分平稳,经过几日水程才抵达襄阳。 刘备记得上次到这里,还是刘表主政荆州的时候,现在想来竟恍如隔世。 关羽携一众文武在码头迎接,刘备刚下船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张飞拉着关羽兴奋地奔跑而来。 “大哥...” “二弟、三弟...” 关羽拉着张飞给刘备单膝下拜,此刻他们忘记了眼前人已是汉中王,仿佛仍置身在那片桃园中。 刘备半蹲着把两人扶起,灼热的兄弟情义让众将难解,站在后面的蓝田抬头望着他,没人注意到他眼角有些湿润。 桃园三杰握住手,就这么对视了一会,虽然过程中没说一句话,但又好像说了很多话,因为关羽和刘备的脸上,表情从欣喜转到欣慰。 “子玉,我们进城去。”刘备与两兄弟叙旧结束,没有忘了站在他身后的蓝田。 “好。”蓝田迈步走来。 张飞依旧露着大白牙,走过来攥住蓝田的手:“子玉,俺来给你引路...” “三弟,子玉上回跟你一起来的襄阳。”关羽皱眉提醒。 “是吗?俺都忘了...”张飞又把手松开,挠头做出懵懂状。 刘备见兄弟和谐很是欣慰,笑着给张飞解围:“大家一起走吧,我十多年没来襄阳了,明天还得去祭拜景升兄...” 刘备把蓝田叫到身边,关羽、张飞一左一右,四人并排往前走,孟达、庞德、高顺、关平等二十多名主要将领,整齐地站在路旁等候。 “大王...” “蓝将军...” “先生...” ...... 蓝田跟着刘备身后,不停抱拳、点头向众人回礼,随后换马疾驰入襄阳。 刘备曾经在襄阳逗留数月,城中百姓清楚他仁德之名,汉中王亲临襄阳的消息不胫而走,百姓扶老携幼夹道欢迎新主。 关平率军在前方开路,白毦兵护卫刘备穿街过巷,最后艰难抵达了太守府。 刘备进殿面南而坐,右首关羽、张飞,左首蓝田、徐庶,其余众将严格按照官职大小依次落座。 在与众人寒暄之期间,徐庶将整理的情报向刘备作汇报,曹操带十万大军乘兴而来,与关羽交战十数次且胜少败多,最后在总兵力损失过半的情况下,只能无奈地选择撤回宛城,而樊城与邓县完全被关羽掌控。 刘备点头肯定,“我在江夏陪子玉谈判期间,就知道二弟击败了曹操,只是没想到他们损伤如此大,曹操留下谁来守南阳?” “屯驻在宛城诸路兵马,暂由征东将军张辽节制,征南将军曹仁陪同曹操回邺城,好像曹操这些日子受了风寒...”徐庶回答。 “曹孟德比我大六岁,今年六十有五了吧?这个年纪受了风寒,只怕需要长时间养病。”刘备皱起眉头。 蓝田心想按历史来讲,曹老板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变化,他叹了口气说道:“曹操戎马一生甚是操劳,每有战事更要亲力亲为,如此辛劳岂能久乎?” “子玉想说什么?”刘备好奇地问。 “呃...昨夜不寐,我到船上观星,曹操的命星暗淡,可能没多少日子了...”蓝田假借星象说道。 对面的张飞直接跳了起来,“那还等什么?曹贼就要没命了,二哥,咱们直接发兵把许都给拿了。” 关羽摇头回答:“荆州兵马刚刚经历大战,将士们皆疲惫不堪,再者我们现在兵力也不够,许都已经是中原腹地、城池密集,战线若延长就必须速胜,否则粮草补给难以为继。” “荆州现在的粮食就所剩不多。”徐庶提醒。 “啊?这么说曹贼白死了?”张飞露出失望的表情。 “咳咳,张文远也不是等闲之辈,总之现在不是出兵的时候。”关羽肯定地回答。 刘备见状皱起眉头:“子玉的预测向来准确,若是曹操身故还真是个机会,魏国内部会不会因继位而动乱?” 蓝田摇头回答:“既然曹操定下曹丕,魏国内乱的可能性不大,曹操把曹仁都调回邺城,应该是回去控制局面的,但新老交替必定产生机遇,或许魏国会对雍凉的控制有所减弱,所以翼德驻防的武都应该有机会。” “哈哈,那我发达啦。”张飞狂喜。 “武都在汉中战后被曹操强制迁民,那边驻军的补给都是汉中运过去的,进取雍凉补给是个大问题,邓士载目前已在汉中屯田,孔明建议最少休养生息三年...”刘备面露难色。 “哎,白高兴一场。”张飞一屁股坐下。 蓝田面带微笑:“对雍凉大规模用兵的确不现实,但翼德可以趁着魏国的政权交替,在凉州附近做些文章,张郃以前怎么翻山到巴东抢人,翼德就怎么经过祁山道去凉州抢人,游击战法你不是很熟了么?” 张飞猛的一拍大腿,指着蓝田对刘备夸道:“大哥你看看,俺最佩服子玉就在这里,总是能想办法抓住机会。” “翼德切记扰官不扰民,袭扰的目的是抢回武都百姓,削弱凉州的整体实力,大王最终还是要入主凉州的。”蓝田提醒道。 张飞点点头,向右边扭头说:“省得了,二哥,明天给我准备几条船,俺直接走水路去汉中,这样赶赴武都要快些。” “呃...”关羽一脸诧异。 刘备连忙追问:“三弟,你不跟我先回趟成都?” “不回了,国事为重。”张飞拍着胸口回答。 蓝田突然想起张飞装海鲜的船还在番禺港,于是忍不住打趣:“翼德,你的船还停在广州,那些海鲜可就来不及装了。” 张飞连忙摆手:“现在汉水已经贯通,子玉你把东西准备好,到时候直接运到汉中去,魏文长不会贪墨俺的东西。” 张飞看似粗犷,实则心思细腻,他才不会亏待自己,所以话刚落音,就引得众人哄笑。 刘备随后让徐庶准备酒宴,他要在襄阳给将士们庆功。 因为襄阳方面早有准备,庆功宴很快就布置起来,殿内众人几乎没挪动位置,美酒佳肴陆续送了进来。 宴会开始不久,徐庶便捧出绢帛宣读,那是刘备与蓝田在船上拟好的。 关羽官位升无可升,又因汉寿亭侯是献帝所封,故刘备暂时不能僭越加封,于是下令改葭萌县为汉寿县,成为关羽的封地,增食邑两千户; 加封蓝田为邓乡侯;加封张飞为都乡侯,迁任凉州刺史;徐庶迁任南郡太守、加封关内侯;法正加封关内侯; 甘宁迁征东将军、江夏太守;孟达迁征南将军、南乡太守;庞德迁征北将军; 升关平为荡寇将军;升周仓为折冲将军;升苏飞为横江将军,迁江夏都督; 升向巡、廖化为偏将军;升李异为裨将军; 糜芳迁任长沙太守;降将胡修任武陵太守; 追封战死的南乡太守傅方为关内侯... 第六百二十六章 一招鲜能吃遍天 刘备本要定蓝田为首功,关羽那边绝对会心悦诚服,但最终被蓝田拒绝。 蓝田本身不慕虚名,加上关羽的性格高傲,不能因自己扭转乾坤,就把功劳凌驾在关羽之上,那样对浴血奋战的将士不公平,也会有损关羽的威望。 刘备的汉中王国没有县侯,蓝田和张飞的乡侯,是目前唯二的存在,但两个乡侯的食邑均没过千。 邓乡位于桂阳郡临武县,即是新野移居来的新邓庄,庄主李扬与蓝田同为小沛人,现在是临武县最富庶的乡,刘备将蓝田封在此地有特殊意义。 殿内诸将皆有升迁,而且还有不菲的钱财赏赐,等法正分割完就能发放,所以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关羽在席上沉吟许久,他瞅准机会走到蓝田身边,低头小声道:“今日大家能欢聚在此,皆赖子玉在暗中谋划,刚才已经喝了不少酒,现在关某有一请求,不知子玉能否答应?” “云长请讲。”蓝田连忙站起身,关羽这样郑重真不多见。 关羽红着沧桑的脸,附在蓝田耳边小声说:“出襄阳北伐中原已成定局,但是我帐下得力之人太少,不知子玉能否借我一将?” 蓝田听得一惊,心说你该不会借高顺吧? “二哥,你跟子玉神神秘秘说什么?”张飞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关羽蚕眉微动:“三弟,你不是在跟令明比酒吗?” 刘备见状也从席上走下来,笑呵呵地解释:“翼德蠢蠢欲动久矣,我看你们都想找子玉说事,干嘛都神神秘秘的?” “呃...云长既然先来,那翼德你就先等会,云长不妨当着主公明言,想要借谁过去啊?”蓝田佯装镇静。 关羽捋着长髯,凤目先看了看张飞,又看了看刘备,最后皱眉说:“我们越进入中原,骑兵就显得越重要,荆州尚缺一得力骑将,此次樊城与曹操作战中,庞令明的骑兵非常出色,不知能否把他借给我?” 蓝田和刘备听完相视一笑,张飞却鼓嘴嘟囔:“二哥,原来要借令明,俺也觉得他不错,你要晚点开口,俺就借他到武都当副将去,打凉州也要个熟手不是?” “三弟,你就别跟二哥抢了,先看看大哥和子玉怎么说。”关羽连忙打断张飞。 刘备哈哈大笑:“二弟忘了令明的新官职?那就是我跟子玉商量的结果。” “征北将军?大哥您是说...”关羽好像明白了。 蓝田知道不是高顺,把心放到了肚子里,他在刘备示意下解释道:“南方骑兵作用有限,庞将军在交州算是屈才了,我在路上就建议把他放到北边,至于归属云长还是翼德,就看姐夫怎么考虑。” 关羽和张飞听完,都齐刷刷地看向刘备。 刘备慈祥地微笑:“我认为还是放在荆州,翼德那边有马孟起在,他对凉州一样熟悉,到时候全力攻略雍凉,我也会带益州将士出秦川。” “俺是小弟,自然不能跟二哥争,你们和子玉说完没有?俺有私事要单独请教...”张飞一双眼睛盯着刘备和关羽。 “呃...”刘备听得一怔。 见张飞一本正经,刘备便拉着关羽往主位走去,“二弟,我们到旁边说话。” “好。”关羽回头看着张飞,露出狐疑的红脸。 张飞见两个兄长走开,立刻盘腿坐到蓝田席案前,“子玉,快坐下说话。” 蓝田一脸懵地坐了下来,对旁边的徐庶尴尬一笑。 “三将军,需要我回避吗?”徐庶好奇地问。 张飞猛摇头:“军师不用,上次俺与令明赌赛战损输了,主要就是子玉教他在营中驱赶马匹,这样的妙计多教点给俺,军师你也别吝惜。” 蓝田心说好家伙,三爷的好胜心这么强么?他对着徐庶露出苦涩的笑容,“元直,你给翼德教两手?” “咳咳,临阵对敌岂有定法?当结合实际情况、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做出对策,三将军让我提前告诉你,还不如把《孙子兵法》背熟?”徐庶摇摇头。 张飞抓住蓝田的手不松,“子玉,你可不能厚此薄彼,若是惹急了俺,就去交州跟你为将,顺带着吃垮你...” 蓝田见张飞孩童心性不觉好笑,连忙安慰:“其实讲武堂的游击战术很实用,伯平运用此法多次实战演练,翼德更是运用到真正的实战,你何不精益求精?” “精益求精?此话怎讲?” “任何战术都不可能永远是秘密,但只要保证核心思想不变,不停改变战法、推陈出新,就可以用这招不停挫败对手,至于如何推陈出新要自己去实战,翼德不如就用凉州来练手?正所谓一招鲜吃遍天。” “一招鲜,能吃遍天?你不会骗俺吧?”张飞挠头皱眉。 “我只会骗敌人,不会骗自己人。”蓝田严肃地回答。 张飞点头端起酒碗与蓝田碰撞,“姑且再信你一回,咱们再来一碗。” 蓝田无奈只能接招,幸好果酒的度数非常低,就跟喝糖水饮料一般,可他才刚刚喝完,张飞又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记得子玉说过法不传六耳,你就像这样偷偷告诉俺也行。” “嗯?” 蓝田把头向后一摇,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子玉让俺去凉州袭扰,总得送点实际的建议吧?”张飞作出不得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 蓝田被纠缠得无法脱身,心说如何袭扰凉州,我之前不是提醒了吗?他捏着下把仔细思考,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有了。 “附耳过来。”蓝田故作高深。 “嘿嘿,这才对嘛。”张飞乐呵呵把大黑脸贴了过去。 蓝田轻声说:“我前些日子夜观天象,在冀县上空发现一闪耀将星,经过推算发现此人名姜维,翼德你去袭扰凉州时,可以想办法把这人拐回去,他必定能助你攻占雍凉。” “姜维?俺没听说过呢。”张飞皱起眉头。 “此人还未及冠,翼德没听过很正常。”蓝田解释。 “乳臭未干,他行不行啊?能比得上庞令明吗?”张飞表示出了怀疑。 “有才不看年高,此人智勇双全,若真要与他人相比,可能与士载(邓艾)不分伯仲。” 蓝田微微一笑,心说庞德可不是单纯武夫,当年马超反曹起兵,也是庞德献计,最后才轻松夺了长安。 “邓士载这孩子不错,那俺去把姜维给逮回来。”张飞握紧了拳头。 第六百二十七章 没有先例我来开 张飞刚刚转过身,蓝田轻轻叫住他,追着嘱咐:“此人至孝,翼德不可轻慢。” “好好好,俺先派人去打探一番,要是冀城没这个人,就得把邓士载赔给俺。”张飞说完头也不回地走掉。 “哈哈哈...”徐庶自斟自饮,捋着胡须满脸笑意。 “元直听见了?”蓝田好奇满脸。 徐庶微微点头,“庶少时好游侠,至今耳聪目明,翼德声音雄浑,不得不听尔...” 蓝田苦笑:“翼德豁达豪爽,虽然争雄好强,也懂能屈能伸,真是不能小看...” “翼德的确有很多小聪明,荆州有子玉给关将军作后盾,他居然打起了邓士载的主意,你师徒二人搞屯田,试问谁人能敌?”徐庶感叹。 “我竟没想到这一点...”蓝田愕然。 “子玉真能从星象看出这么多东西?不但准确知道名字和年龄,就连姜维至孝都算出来了?难道真的通晓鬼神之术?”徐庶更是惊讶。 徐庶游历荆州期间,与诸葛亮成为为秘友,两人常在一起学习讨论,诸葛亮也经常展示观星术,却没有蓝田这般神乎其技。 蓝田摇头笑道:“这世上哪有鬼神术,我要是真会异术妙法,岂不是能撒豆成兵、飞天遁地?” “可我知道的天文星象,不能推算这般精确的信息...”徐庶剑眉皱起。 蓝田向右扭头靠过去,小声说:“其实我根本没看星象,但提前掌握了姜维的信息。” 徐庶追问:“你是怎么...” “元直还记得派往北方的商队吗?”蓝田反问。 “自是记得,特别是那宋谌,让我记忆尤深。”徐庶点点头,当初要不是宋谌,庞德也不会出现在此,汉中王也不会那样有法理,想到这里他突然张大了嘴,继续追问:“他们连凉州也踏足了?” 蓝田微微颔首,“商人自然要四处奔走,其实姜维并不是无名之辈,他父姜冏为天水郡功曹,在建安十九年抵御羌、戎叛乱时殉职。” “原来是这样。”徐庶终于知道蓝田为何言之凿凿,心说三将军的小伎俩,最终敌不过子玉的大聪明。 庆功宴上,刘备下令酒肉不限量,将士们皆开怀畅饮,蓝田案前常有人敬酒,就跟后世的酒吧一般。 果酒虽然不容易醉,但是喝多了免不得如厕,蓝田迈步跨过殿门槛,猛然发现廊下立着一将,黑暗中显得高大威猛,近前一看原来是熟悉的高顺。 “伯平?殿内有炭盆取暖,你怎么跑外面来了?”蓝田满脸好奇。 高顺严于律己不饮酒,所以他很快就吃饱了,他受不了殿内嘈杂的气氛,于是跑到殿外来吹风冷静,当他看到蓝田双脚并立,立刻知道对方内急要出恭,于是指着不远处说:“先生要如厕吧?我带您过去。” “呃...被酒填饱了...”蓝田笑着拍打肚腩。 开闸放水,酣畅淋漓。 蓝田整理好袍服,大步流星走到廊下。 “因为伯平不喝酒,所以少了许多乐趣。”蓝田说话间察言观色,发现高顺的脸上不太对,于是追着问道:“看你今天兴致不高,不知是何因由?” 高顺轻轻摇头,“先生不必管我,我的个性恬淡,不太喜欢嘈杂环境,您应该清楚的。” “不对,不对...”蓝田虚起眼睛,脑袋左右晃动,试着猜测:“难道是封赏的原因?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不愿意再往上升迁,怕辜负姐夫的期望,所以你的名字被我抹去了,本来要封你为平北将军的。” “先生抹得对,高顺是您和小姐的家将,实在当不起如此要职,我心不在彼、受之有愧。” 蓝田见高顺目光清澈,知道对方没有骗自己,所以更加纳闷,他郑重抱拳询问:“我以伯平为知己,还请实言告之。” 高顺叹了一口,“此番邓县与曹操大战,最后虽然取得胜利,但各军都有较大损伤,就连陷阵军也不例外。” “曹军自然比江东兵强,陷阵军有多少伤亡?”蓝田边安慰边询问。 “阵亡一千二百人,受伤两千一百人。”高顺如实回答。 蓝田听得一惊,连陷阵军都超过三成伤亡,后面的战争居然如此惨烈,他现在终于知道症结所在,原来是高顺心痛那些将士。 “我在孙权那里赚回不少钱,你把伤亡名单、功劳簿交给徐军师,此次的抚恤金、奖赏比较丰厚,既然逝者已逝,就不必伤感了。” 高顺眉头紧锁,“我练得还是不够,可能是广州期间懈怠了,没有战争也该实战演练,当然也与我指挥失当有关...” “伯平如此自责,莫非败给张辽了?”蓝田皱起眉头。 “张辽的骑兵根本不足为惧,他妄图用骑兵的机动性,来冲击割裂我的阵型,但连续三次都被我击溃。”高顺轻哼。 “那是为何?”蓝田不解。 “就是因为败了张辽三次,第四次我因轻敌指挥失当,被重装虎豹骑抓住机会,那一战就阵亡了三百弟兄,幸有大戟士营及时策应,才击退了曹休的部队。”高顺苦笑。 蓝田拍打着高顺的肩膀安慰:“虎豹骑是曹操最精锐的部队,伯平能同时击败张辽和曹休,恐怕也让他们大吃一惊吧?所以你根本无需自责,云长刚才向我要人的时候,真担心他开口把你要走...” “关将军他不会的...”高顺先是微微摇头,随后轻声叹息道:“经过这场战争,我看出了军中很多问题,许多将士因伤病、年龄问题,已经不再适合留在军营,我想是时候在各营进行大换血。 只是换下来的人用惯了刀枪,他们跟我打了一辈子仗,再去拿锄头种地可能不适应,讲武堂也容不下那么多的老兵,真不知道如何安置...” 蓝田莞尔一笑:“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他们的确不能作战一生,以后的去向问题我早有考虑。交州地广人稀、越人部落众多,原有地方官和学堂出身的小吏,都少了些能镇住场面的匪气;正需要在战场历练过的人,到各县县尉、法曹、兵曹、狱曹、市掾、亭长等衙门任职。” “他们还能做官?似乎没有这种先例...” “没有先例,我来开,别忘了谁是交州牧。” 第六百二十八章 我在交州种希望 蓝田于二月初抵达襄阳,北方的战斗已结束十余日,陷阵军将士家眷多在荆南、交州,即便得胜也人心思归。 在襄阳停留两日,蓝田便找到刘备、关羽辞行。 “备本打算多聚几日,不想子玉竟归心似箭...”刘备有些不舍。 蓝田抱拳解释:“我们出来已有数月,交州有许多要事未定,只能暂别大王、诸位将军。” “也好,毕竟国事为重。”刘备点点头。 张飞问:“子玉今天就走?二哥,给我安排船只,俺也要赶赴武都。” “三弟也这般着急?”关羽皱起眉头。 “国事为重,俺以子玉为榜样。”张飞拍打胸脯说道。 刘备看了看张飞,又看了看关羽,小声说道:“既然子玉、翼德都要走,我也先到江陵与孝直汇合,辛苦二弟镇守襄阳。” “大哥放心,有关某在此,可保樊城、襄阳不失。”关羽铿锵抱拳。 “好,好,好,不知我们兄弟三人,下次相见是何年...”刘备拍着关羽的肩膀,脸上表现得有些黯然,毕竟成都与襄阳实在太远。 张飞见刘备和关羽皆感伤,他便冲蓝田说道:“子玉不是会算吗?你说俺们兄弟何时再聚首?最好还有你蓝子玉在场。” “呃...只要各地休养生息、蓄积力量,待几年之后国富民强、兵粮充足,大王与翼德兵出秦川破雍凉,云长则提荆州之众进宛洛,大家在旧都相会可好?”蓝田提出建议。 “甚好...”刘备和关羽互相攥住双手,看着蓝田异口同声地回答。 “嗯?这不是就是孔明的隆中对么?子玉你也太狡猾了吧?到时候记得一起来,还有别忘了俺的海带...”张飞提醒。 海带?众人听完皆一头雾水,张飞的口味怎么变了? 蓝田笑着点头,“孔明的隆中对,是最适合大王的,依计而行、天下可定,到时候洛阳再聚首,我一定会到场的。” “俺说不过你,总之记得跟俺的约定...”张飞言外之意是说姜维,蓝田立刻会意点头。 “云长,我让伯平给你募了一万兵,目前在江夏看管那些江东战俘,孙权应该没钱再赎回了,可以把战俘安排到各郡充徭役,这样那一万兵就能解除束缚。”蓝田提醒。 关羽捋髯点头,“还是子玉想得周到,等会我就和元直商量。” “要密切注意北方的动静,曹操应该没有多少寿岁了,如果魏国因此而大乱,说不定有机会提前北上。”蓝田又对徐庶嘱咐,他此时的目光坚定,似乎在告诉对方,曹操的星象是真的。 因为蓝田给曹操谶言剧透,不知道他会不会提前把司马诛杀,曹丕也就不一定能顺利继位,魏国说不准会发生乱局,那时候关羽就能捞到些好处。 徐庶点头回答:“这半年荆州战争不断,无论是江东、中原还是关中,我们的情报都已暂时中断,不过我一旦收到情报,会最快时间送到成都和广州。” “甚好。”蓝田点点头。 两个时辰后,襄阳汉水码头。 关羽与襄阳诸将江边送行,看到陷阵军将士整齐登船,他不禁向刘备感慨:“陷阵军有陷阵志陷阵能,此战他们的功劳甚高,高伯平将他们埋没在交州,实在是令人惋惜。” “人各有志,岂能强求?再者岭南民风彪悍,子玉需要他们来震慑。”刘备替蓝田解释。 两人说话的时候,陈到过来抱拳请示:“大王,我们与翼德将军人少,现已全部完成登船,您看...” “再等一等,反正和子玉同路,等会我们一同出发。”刘备回复。 “唯。”陈到转身离去。 在码头停留了半个时辰,陷阵军也已全部登船,汉水上数百艘船同时扬帆,唯一不同的是张飞那几艘船,因为逆行向西,所以没起帆。 蓝田提前让人传令江夏,命李异的水军在洞庭湖等候,他与高顺则由汉水取道杨水,最后再进入长江往东行,这样可以节省两百里水程。 因为要中转江陵,刘备索性登上了蓝田的船。 随着领地越来越大,两人的爵位也越来越高,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想起之前在小沛的岁月,刘备经常到蓝田家中做客,不禁感慨万分。 那个时候刘备虽然很落魄,但是将少兵少没有那么多烦心事,进位汉中王后他需要平衡各派系的力量,此次擢升孟达为征南将军,除了有奚落曹仁的意思,也有对东州派重视的原因。 经过这次襄阳的封赏,元从派、荆州派、东州派,在内政、军事上达到平衡,所以越往高处走,刘备就越觉得孤独。 蓝田这么多年保持初心,他不贪恋权利、金钱、美色,有着自己崇高的理想和执着,即便表现出高超的谋略和见识,也能让刘备有暖阳的感觉,因此跟蓝田交谈不用顾虑太多。 刘备在船上与蓝田聊交州、聊交州那些改革,他总感觉蓝田有些过于理想化,毕竟自己都在与那些士族合作,将来天下大定交州不就成了异类? 现在蓝田可以在交州镇住场面,但这样的大才刘备不可能让他困在边地。 刘备担忧地问:“我不能说子玉的改革不对,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交州各方面的发展不错,兴学、兴匠、兴商等举措给了黔首机会,但这些举措不就是内政、文化之兵?你说过要大量时间来沉淀,谁能保证可以永远延续?子玉是经纶济世之才,备不可能只让你做州牧...” “姐夫究竟想说什么?”蓝田反问。 “我担心子玉苦心孤诣,到头来依旧是一场空,一个交州挡不住天下大势,你我百年之后谁能继之?”刘备苦笑道。 蓝田严肃地回答:“如果天下只有一种声音,那么就等于没有声音,贫者会继续贫、富者会更加富,士家豪族也会越来越坐大,倘若遇上桓灵那样的平庸之主,士族则可能危及皇权、再次祸乱天下。 交州的新规则就如同种子,是不同的声音、也是希望,早晚有一天会生根发芽,大多数普通人会自己做出选择,至于如何延续不被士族吞没,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愿听赐教。”刘备来了兴趣。 第六百二十九章 身外之物皆可夺 蓝田微微一笑:“可以让两种制度长期并存,交州的政策只在交州执行就可以,只要保证交州的庶民出身官吏,不外流到其他州掌握权力就行,士家豪族们皆眷恋故乡土地,汉朝十三州谁会在乎荒僻的岭南?” “这样倒是没有问题,可是子玉穷其一生,只想在岭南建立一方乐土?”刘备还是不解。 “官吏虽互不流通,百姓也很少迁徙,但是商人会到处走,所以现在交州的政策,总有一天会流传到天下。 就像房屋有很多扇窗户,只要打破其中一扇,凉风就能吹进房内,其余窗户什么时候打开,就是时间问题。”蓝田自信满满。 刘备点头赞同:“妙哉,如此我便放心了,子玉可真有办法。” “姐夫休夸,能不能行得通,还需要时间来验证。” “我对子玉充满信心。” 看着刘备一脸欣慰的表情,蓝田心说成功那是一定的,只不过现在生产力实在太低,后世的先进制度不能全部照搬,该经历的历史阶段总会经历。 交州目前等同与一片白地,唯一的士族也被压制在交趾,蓝田拿出那个老人家的谋略,再加上破窗效应必能成功,毕竟一国两制乃千古奇谋。 “对了,我和云长、元直商议过,为何方便对抗曹操,准备把荆州治所由迁往襄阳,另外江夏的郡治所也打算迁移武昌,子玉认为如何?”刘备又问。 蓝田点点头,“合该如此,把州郡的重心迁往前线,让荆州腹地的江汉平原保护在内,那些肥沃土地可以好好利用,这样可攻收守是个良策。” “我就知道子玉会赞同,但如果把治所从江陵迁往襄阳,云长和元直对荆南不好兼顾,到时候得子玉辛苦一下。”刘备满脸慈祥。 蓝田飞快开动脑筋,他最开始就觉得糜芳的调动奇怪,原以为是给降将胡修腾位置,毕竟跟着苏飞抵抗孙皎只是装了装样子,如今听到刘备让自己兼顾荆南,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姐夫是让我关照子方?”蓝田把话挑明。 刘备笑着点头,“和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糜夫人早丧,留下的舒儿也是你姐带大,子玉算是她半个舅父,糜家兄弟曾对我雪中送炭,如今备腾达起势理应照拂,但我观子方不堪大用,此番调至长沙任郡守,还得你从旁提点...” “也就是除了零陵、桂阳,再加上一个长沙郡?”蓝田确认。 “正是如此,胡修慑于云长的威名,所以武陵、江夏让云长总揽较好,但子玉对付江东有经验,甘兴霸有事也会向你汇报。”刘备解释。 “姐夫要操心的事还真不少。”蓝田笑呵呵。 刘备无奈地摇头:“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蓝田常跟刘熙等人聊经学,他明白《大学》中的齐家可不简单,并不是字面上管好一家几口人就行。 这里的家是指家族(宗族),少则几十人多则数百上千,能当好一个宗族之长(比如陆逊),当官治国就不在话下。 数百船队浩荡向南,中途在江陵与刘备依依惜别,最后在洞庭与李异的水军汇合,于二月下旬回到广州城。 这段时间有长江报、岭南报的宣传,蓝田与陷阵军将士声名大噪,百姓箪食壶浆聚集在番禺码头迎候。 蓝田与高顺立在船头,看见码头上人头攒动,人群中持戟的蓝辕很是抢眼,他和沙摩柯率领的蛮兵,在岸边维持着秩序。 “先生,是不是也该给伯阳制一身披挂?关将军给仲陵打那套银甲可真威风。”高顺从旁打趣。 蓝田回应:“伯阳他也有外舅,我们白花那些钱干啥?” “呃...先生对他们真严厉,其实孩子们都长大了...”高顺摇头苦笑。 “父母眼里没有长大的孩子,高岭比伯阳年龄还要大,伯平觉得他已经成年了吗?”蓝田反问。 “呵呵,还行...”高顺尴尬一笑。 蓝田突然变得严肃,然后指着自己太阳穴:“一切身外之物皆可被褫夺,唯有卓尔不群的思想、悲悯众生的觉悟、以及超越他人的智慧,这些才是最宝贵的财富,我不会为孩子们留下田宅,但会教会他们做人,教他们如何活下去。” 高顺听得频频点头,“先生总是语出惊人,却又让我无从辩驳,您永远那么平易近人,但又永远那么高深莫测...” “别感慨了,咱们到了。”蓝田说话间船已缓缓靠岸。 蓝田刚刚踏足陆地,蓝辕、沙摩柯便围了上来。 “父亲、高伯伯...” “先生、高将军...” 蓝辕已经比蓝田还高,父亲拍了拍儿子肩膀,鼓舞道:“你的事情我听宋会长说了,声东击西干得不错啊。” “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主要是宋会长的情报,老鲁叔的那些老兵,以及沙将军的蛮兵...”蓝辕不忘给他人请功。 “不骄不躁,甚好。”蓝田点头肯定,见沙摩柯有些失落,于是追问:“沙将军怎么了?怎么愁眉苦脸的?” 沙摩柯抱拳回答:“俺被那些越人给戏弄了,他们像是庐陵兵假冒的,害我白白在龙川耗了那么久,早知道就跟少将军杀去南野,结果大家都立了功劳,俺这一趟什么都没捞到...” “机遇有的是,要我推荐你去关将军那里,像庞令明那般杀敌立功?”蓝田追问。 沙摩柯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俺跟着别人不习惯,还是跟着先生好,谁能像你这般厚待蛮族?嘿嘿,俺把族人迁了些到交州来,到时候娃娃们还能读书、学手艺...” “沙将军的家乡在武陵郡,我这个交州牧不方便在那办学,不过接来交州也挺不错,你也方便照拂他们,他们安顿在广州么?”蓝田追问。 “广州的百姓脑瓜子太活,俺怕他们在这里不适应,俺在龙川跟潭都督处得很好,他将我的族人安顿在揭阳,那边临海能打渔,也能种庄稼,对我的族人来说非常适合。”沙摩柯解释。 “潭定周?揭阳?”蓝田自言自语说完几个字,突然对沙摩柯微微一笑:“从武陵的辰阳迁徙到交州的揭阳不容易,我传他们一个谋生的手艺好了。” 第六百三十章 老鲁叔的新座驾? “谋生的手艺?”沙摩柯听得一激灵,连忙欢喜地问:“难不难啊?俺那些族人可不太聪明。” 蓝田莞尔一笑:“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在海边用绳子种海带,种出来的海带我会收为军用,所以不担心没有销路。” “不是...海带俺吃过,挺贵的吧?那东西也能自己种?”沙摩柯一脸懵逼。 高顺拍着他肩膀,面带轻松:“先生的话能有假?我见先生种过粟米、稻谷、蘑菇等物,唯独就没种过那海带,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五溪蛮算是撞大运了。” 沙摩柯纳头就拜,“多谢先生恩赐...” “沙将军不必如此,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蓝田连忙把沙摩柯扶起。 众人在寒暄的时候,副将徐双已经让陷阵军列阵,等候高顺的命令返回广州。 “先生,您如果还要聊一会,我就带将士们先回驻地安顿?”高顺请示。 “到齐了就一起...”蓝田话还没有说完,后方突然传来吆喝的号子。 蓝田回头一看,发现李异的几个水兵,正抬着两架车下船。 “父亲,这是什么车?给老鲁叔新做的?”蓝辕满脸好奇。 蓝田皱眉凝视,根本不知道李异搞什么,“走,我们看看去。” 蓝辕年轻脚步快,先一步抵达两台车的旁边,忍不住打量鲁铁的新座驾。 只见那方形车厢有半人高,四个木轮,上无顶盖,周围用金属铁皮包裹。 “车厢里坐三四人都够了,老鲁叔一个人也坐不过来。”蓝辕忍不住怀疑。 “李将军,这是何物啊?”蓝田一脸茫然。 李异挠头回答,“是徐将军让我装上船的,具体什么作用末将也不清楚。” 徐双闻讯赶来,笑着给众人解释:“这是当初攻破江夏,张将军缴获的战利品,据说为孙权制作的射虎车,他让我给你拉回来当礼物...” “翼德把射虎车送我?我可没孙权那种游猎的嗜好,难不成要我办个博物馆供人参观?”蓝田自言自语极不理解。 徐双回答道:“张将军当初审问俘虏,听说孙权曾让虞翻占卜战事,其中一爻卦辞为‘君子得舆,小人剥庐。’三将军可能认为您是君子,而丢城的孙权是个小人...” “这么直白的么...君子得车驾,就真给我送两台车?但这东西我留在没用啊。”蓝田摇头苦笑。 “父亲,能不能送给孩儿?”蓝辕露出欣喜的表情。 蓝田很警惕地看着蓝辕,沉声道:“老子云‘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耽于游猎玩乐会消磨斗志,伯阳要着射虎车是自己用,还是想送给鲁铁?” 蓝辕听得一怔,连忙解释:“此射虎车的车厢太大,而且要套两匹马才能使用,我感觉没有老鲁叔现在的木车有用。 孩儿是觉得这车以铁皮包裹,是不是可以改进作为战车?数量多了还可作为临时工事,既可以防止骑兵冲阵,还能抵挡流矢、弓箭的射击。” 蓝田和高顺对视了一眼,心说蓝辕的想法说不定可行。 战车只能在平原宽阔地使用,所以慢慢被机动的骑兵替代,但战车的作战模式并没有完全消失。 三国时期还有轻车、戎车、辎车等,明代的戚继光也制了偏厢车作战。 “伯阳的想法很好,回头你把射虎车送去工匠区,先和匠人们讨论出图纸画出初稿,到时候我为你来把关。” 蓝田心说实在不行,就把偏厢车图纸鼓捣出来,以后北伐或有大用。 “唯。”蓝辕大喜。 蓝田跟着下令回城,各营将士依次排队向前。 沙摩柯带着蛮兵开路,蓝田与高顺的陷阵军紧随其后,最后面的是李异的水军。 这种组合像极了当年来援救番禺,那时候也是蛮兵开路,陷阵军居其后,给了士家极大的压力。 去年离开的时候,小蓝青差一个月满三岁,几个月不见她的变化很大,现在成了吕玲绮的小跟班。 蓝田刚刚走进院门,蓝青口里甜甜的叫着父亲,然后跳到了蓝田的怀里。 相对于蓝辕、蓝霁两个儿子,蓝田对这个女儿颇为宠爱。 “青儿,你还不下来,你父亲远行劳顿,要抱让我来抱。”吕玲绮沉声提醒。 “嗯...不好,父亲是大将军,抱青儿没问题...”小蓝青嘟起粉嘴拒绝,她说完就用小手去抓蓝田的胡须。 蓝田见吕玲绮秀眉微皱,笑着轻轻摇头:“一路都是走船,有什么可累的?都几个月没抱女儿了,今天一次性把她抱个够。” “你以前告诉我要少抱,伯阳、仲陵很早就下地玩了,哪有三岁多还要父母抱的?夫君你可是口不称心呀。”吕玲绮佯装抱怨。 “女儿嘛...不打紧...小君要是吃味,晚上我也抱抱你...”蓝田笑着打趣。 吕玲绮俏脸一红,旁边几个侍女早就躲了起来,她白了蓝田一眼,嗔道:“都说男子年长更稳重,夫君怎么说话口不遮拦,幸好伯阳没有跟你回来...” “夫妻之间,有什么打紧的,小青儿又不懂。”蓝田眼珠往下转动,发现蓝青揪着自己的胡须,玩起来还特别带劲,根本没理会两人嬉闹。 “伯阳去哪里了?”吕玲绮岔开话题。 “陷阵军此次伤亡不小,光阵亡的都达到了上千人,伯平今天要给阵亡将士抚恤安置,我让伯阳跟过去帮忙了...”蓝田严肃回答。 吕玲绮轻轻颔首,“曹贼果然不能小觑,我记得夫君此前与江东交战,每次战损都没有超过百人,伯平待他们两兄弟如同子侄,去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江东鼠辈怎么与曹军相比?孙仲谋连扬州的山越都没能肃清,怎么可能是陷阵军的对手?高伯平还打算培养一些新兵,所以除了伤亡的三千余人,有近两千将士需要卸甲。”蓝田继续说道。 “有这么多人?夫君打算如何安置?”吕玲绮脸色变得凝重。 “各郡各县就需要大量人手,这些人身上染过血,所以能很好地推动政令、替我管理地方,另外我还有个想法,不过还得找姐夫商量商量。”蓝田郑重地说。 “什么想法?” “我想在讲武堂的基础上,创办一个的军事学院,从孩子开始培养军事人才。” 第六百三十一章 一枚钱难倒英雄 吕玲绮听完恍然大悟,难怪蓝田如此审慎,军事学院不同于其它学堂,以蓝田的能力可批量培养将领,如果不得到刘备的首肯,此举跟造反没有区别。 “对了,我听说仲陵守城有功,而且还斩杀了大将韩当,你强行把他的功劳给抹了?”吕玲绮似乎在为儿子鸣不平。 “仲陵那边还需要磨练,不能让他这么早成名,我只是拿此次功劳,冲抵之前军司马的官职。”蓝田解释。 吕玲绮点点头,“夫君的考虑必然周全,但也不能厚此薄彼,伯阳此次立功不小,是不是得论功行赏?他现在还是侍卫呢...” 蓝田怀抱女儿,露出慈父般的微笑,“小君的话跟伯平好像,我有那么不好说话么?” “呃...妾身一直觉得夫君很严厉,至少对两个儿子是这样。”吕玲绮嘟囔道。 蓝田想起自己的家庭,不由得心生感慨:“我幼年丧父,是母亲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她从小对我就这般严厉。 我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母亲的鞭策,初为人父没有什么经验,只能用母亲的方法来教育他们,可惜母亲过早离世...” “君姑能教出夫君,必是一位奇女子,可我母亲她...” 吕玲绮想起亲人黯然神伤,当日下邳城破,吕布被缢杀,妻妾女眷被曹操分配给将士,她母亲严氏被接到许都曹操的别院,只过了月余便心力憔悴而亡,这消息还是后来宋谌打探到的。 蓝田左手怀抱女儿,右手抚着吕玲绮的额头,轻声安慰:“逝者已逝,小君不要过分悲伤,命运由天定,半点不由人,多珍惜现在罢。” 吕玲绮性格坚毅,她用手绢沾了沾眼睛,很快就恢复如初,她岔开话题问:“夫君知道用君姑的方法教育儿子,为什么到了青儿这里就不一样了?” “青儿听话呀。”小蓝青扭着小脑袋,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给吕玲绮嘟嘴。 蓝田微微一笑:“因为我是家中独子,并没有兄弟姐妹,所以不知道怎么教女儿,我怎么对你就怎么对她,小君认为很凶吗...” “夫君...”吕玲绮又嗔又喜,轻轻拍打蓝田的手背,心说儿子女儿都得靠我教,这可能就是相夫教子吧。 夜幕降临,蓝辕没赶回家吃晚饭,玩了一天的蓝青眼皮打架,喝了点稀粥就被侍女哄去睡觉。 吕玲绮随后亲自下厨,给蓝田做了几个拿手小菜,夫妻两人在房中的小桌前斟饮,幸福和温馨顿时充满房间。 次日清晨,蓝田很早就醒来,吕玲绮伺候他下穿戴好衣冠,精神抖擞地打开房门,这种待遇也只会在家中有。 外出征战期间,蓝田多是和高顺住一个帐房,两个大男人生活上都是自理。 此时蓝辕已经在院中等候,久出归来,次日必会召见官员,是蓝田常年形成的习惯。 蓝田站在门口问:“昨夜什么时辰回家的?” 蓝辕站得笔直,抱拳回答:“因为昨天来人特别多,高伯伯每人都坚持要见,忙到子时才结束。” “这也是治军之术,你要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孩儿明白。” 蓝田就要去前殿忙公务,吕玲绮让侍女们端来早饭置于桌上,招呼道:“大早上就在教儿子...你们父子快来吃早饭,今天应该会很繁忙。” “伯阳,洗手吃饭。” “唯。” 一家三口围坐在石桌前喝粥,中间只有几盘腌制的小菜,节俭得根本不像州牧家庭,吕玲绮担心蓝青来打扰,已经叫侍女抱到一旁去玩耍。 看着父子二人狼吞虎咽,吕玲绮忍不住笑出声,“幸好粥已经凉了好一阵,否则一定会烫到嘴,你们可以慢点,又没人敢催...” “男儿吃饭当如虎,这样洒脱爽利些...”蓝田大道理一堆,吕玲绮根本说不过他。 辰时三刻,蓝田准时来到前殿,州、郡官员悉数到场。 蒋琬、夏侯綦、袁綝、习珍、郝普把南海、苍梧、郁林、桂阳、零陵五郡,近几个月的情况简略作了汇报,跟着医药署、书报署、官学署等州级衙门主事也各自诉说。 蓝田离开这几个月是秋冬季节,除了秋收和入冬前渔民捕捞作业,百姓们在农闲时被有偿征去修水利、疏通河道,整个交州大地表现得相当热闹。 为了支援樊城前线的战争,零陵、桂阳两地的储备官仓几乎被清空,蓝田跟着下达新一轮储备粮计划。 蓝田听完一轮汇报,对蒋琬提醒道:“下次州内举行大合议,公琰记得提前通知糜太守,现在长沙郡也归交州代管。” “唯。”蒋琬点头。 “还有什么重要事么?”蓝田追问。 蒋琬拱手回答:“虞仲翔年前被带回广州,目前安顿在文教区的‘望海别院’区,此人虽为孙权所恶,被贬谪南野任县令,但是举过茂才、学识惊人,我曾去拜访请他出仕,但被他以“忠臣不事二主为”由所拒...” “一介酸儒,自不量力,伯阳你看到没有,这就是一厢情愿,你好意把他带回来,人家可没领你的情。”蓝田借机继续教育儿子。 蓝辕红着脸回答:“父亲重视书院的建设,孩儿听君卿先生(赵爽)推崇其才学,所以才想着把他请到书院,没想到他还忠于孙权...” 蓝田不以为意道:“就孙权那德行,也值得别人尽忠?我看虞翻是忘不了会稽虞氏,忘不了江东士族的身份。 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你们先不要那么热情,可以暂时冷一冷,等他想通了,自然就会找上门来。” “请府君说得明白些...”蒋琬不解。 “‘望海别院’那十几个院子,可不是为外面闲人准备的,除了徐军师住过的小院外,翼德、云长、包括大王都准备。 虞仲翔暂居那里也不是不行,但住房总是要交些租子吧?公琰你派人按市价去收。”蓝田刚刚与孙权做完生意,正是头脑清醒的时刻。 蒋琬听得一怔,虞翻全家是被蓝辕掳回来的,只怕走时匆忙没带财物,他拿什么去交租子? “据卑职观察,虞翻此来并没带财物,但他毕竟是江东名士,府君以这种手段去逼迫,也许会授人以话柄...”蒋琬担心地问。 蓝田冷哼:“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江东名士也不能耍无赖,我们能给他家人一口吃的,已是仁至义尽了。” “呃...”蒋琬无言以对。 蓝田见状又补充:“另外让广州书院、岭南报,尽快张贴告示招募书吏一名...” “府君您要招书吏?”蒋琬话刚出口,突然睁大眼睛追问:“您的意思是...” “一枚钱就能难倒英雄,我说过要让他自己找上门的。”蓝田微微点头。 殿内众人都听了个明白,心说虞翻你那么高傲干什么?孙权都在蓝将军面前栽了跟头,还不从速小跑来自荐出仕? 第六百三十二章 于公于私收日南 蓝田在广州鼓励贸易,经过这几年的行政推动,各种制度、准则慢慢随着市场规律出台,城中的商行、游商、小贩也找到了平衡。 贸易区的蛋糕被做大后,商业税收也跟着实施,渐渐成为广州财政的重要来源,蓝田也根据行业、规模不同,根据利润实行阶梯税收,保证了所有生意人的利益。 荆州同时与江东、曹操作战,长江、汉水等通道短时间关闭,但并没有影响商人们做生意,他们除了来往桂阳、零陵等地,在交州人口占大比重的交趾郡,成为了商人们的新目标。 海上贸易没有因王示的扣押而减弱,反而因为中原的战争不断更加繁荣,李异才离开不到半年,他负责的船坞订单已经排到了明年去。 广州的贸易繁荣,有长江报、岭南报的宣传,有各地商队口口相传,也与贸易时间自由度高有关,每天只有子丑寅卯四个时辰歇业,给商人和百姓留下了充足的交易时间,但这样也给市场管理带来难度。 蓝田设立广州商贸司,专门负责贸易区商户管理、税收稽核等工作,此衙门隶属南海太守府管辖,其主事就是兢兢业业的士祗。 蒋琬知道蓝田重视商业贸易,所以在合议时特意带上了下属士祗,他站在角落看蓝田与郡守们交流治理经验,愈发觉得自己的事业很有意义。 虞翻的事算个小插曲,蓝田把各州郡的要事都处理完,目光落到了士祗的身上。 “士主事也来了,我离开期间贸易区比较稳定,税收也较去年上半年有增加,这跟你的付出分不开的。” “府君谬赞,让卑职汗颜不已,这段时间有稳定局面,离不开少将军及时处理歹人。” 蓝田见士祗年近六旬,依旧有如此大的干劲,心说原来在交趾不知多压抑,他扭头对蒋琬嘱咐:“商贸司是个新衙门,郡内功曹或不知他们是否履职尽责,公琰你要多多关注,要做到一视同仁、赏罚分明,士主事恪尽职守,我认为就该奖赏。” “卑职记下了。”蒋琬点头应答。 “多谢府君。”士祗躬身行礼。 蓝田微微点头,岔开话题问:“你父亲已是耄耋高龄,最近有没有通书信?身体是否康泰安宁?我主要是太忙了,一直想去交趾相见,可惜始终没能成行。” 士祗听完蓝田的话脸色略显尴尬,士家虽然名义上归顺了刘备,也承认蓝田这个交州牧,但是合浦、交趾、九真三郡,仍旧没有纳入州牧府管辖,蓝田如今说要去交趾,让身为人子的士祗不得不多想。 “呃...隔两月就有通信,家父现在身体还算硬朗,不过确实年事已高不能来拜会府君,府君身系匡扶天下的大任,不用挂念他老人家...”士祗心说你真要带陷阵军去,父亲的龙编守卫哪里挡得住? 想到这里士祗心中一凛,难道府君他有吞灭交趾的意思?于是连忙发动士家的被动技能,向蓝田说好话、表忠心:“家对汉中王甚为仰慕,但是因为年迈不能去成都进贡,府君离开期间他送了几船礼物来,本想托翼德将军带回成都,如今听说他已经回武都,只能请府君代为收下...” 蓝田看出了士祗之意,他暂时也没有取交趾之意,于是笑着说:“威彦公的心意我代汉中王收下,现在长江水道已经贯通,明天就让人送到成都去,你回信替我感谢你父亲,并嘱他保重身体...” “卑职遵命。” “另外番禺商行的王掌柜,被林邑反王扣押很久了,威彦公有没有派人去交涉?” 士祗就知道蓝田要问这事,他用衣袖边擦拭额头边回答:“林邑的占族人对汉朝敌视已久,林邑王区进有不少骄兵悍将,我父虽然极力在想办法,却还没能救出王掌柜,不过我父亲送了不少财物过去,王掌柜性命暂且无虞。” 蓝田听完就知道士燮只会送礼,林邑国那么巴掌大的地方,能有多少的骄兵悍将?敢情那区进是把士燮当提款机呢。 “威彦公有心了,现在荆州之危已解,我很快会派人去要回王示,现在海上战船没能形成规模,到时候可能要从合浦、交趾、九真借道,士主事提前帮我通通气。”蓝田说道。 “唯。”士祗听得心里打鼓,怕蓝田假道伐虢,但又不得不同意。 蓝田处理完州内政务,留下几位将军来到后殿,大家都以为要对林邑国用兵,所以积极性非常高,特别是前几个月没捞到战功的沙摩柯。 “先生,陷阵军作战辛苦,日南郡那偏僻地方,就让俺的蛮兵去吧?让高将军挂帅就行。”沙摩柯毛遂自荐。 蓝田望着高顺问:“伯平怎么看?” “先生用兵素来注重情报,我以为还是先打探清楚再做计较,这段时间陷阵军要募新兵,我短期内没办法抽身...”高顺摇头。 “俺打仗倒是不怕,但这得算灭国战了吧?先生最好派个大将压阵,毕竟打完还要善后的。”沙摩柯低着头。 蓝田又向旁边的宋谌问:“现在海上走船贸易的商队多了,你的商会收集到林邑的情报没?” 宋谌抱拳回答:“有王示的前车之鉴,这些后来者到交趾就停船了,不过林邑的情报一直有掌握,先生把这件事教给士燮处理后,他便派乌斯丁去林邑接洽,通过给对方的官员送钱建立关系,所以王示现在活得挺好。 林邑的驻军情况也被打探清楚,那个小国的总兵力还不到两万,而且武器装备十分匮乏,我估计三千陷阵军就能灭其国。” “林邑这么弱啊?那士燮也太废物了吧?”沙摩柯挠头表示无语。 蓝田皱起眉头,“士家人能在交州发迹,可不是因为他们厉害,完全是因为中原战火烧不到,士家占了地理上的优势,不过日南郡本是大汉疆域,于公于私我都要收回来。” “先生,这种机会难得,我建议伯阳挂帅。”高顺提出建议。 第六百三十三章 微服私访有韵味 蓝辕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我只是个侍卫,岂能担此重任?父亲定有安排...” “伯阳此次坐镇后方,无论是处理城中细作,还是带兵潜入庐陵,他的表现都可圈可点,收复日南郡机会不错,岂可轻易错过?”高顺提醒。 “全赖父亲临行前留下计策,加上宋会长、老鲁叔的相助,否则我也应该会手忙脚乱...”蓝辕虽然谦虚的低下头,但也在偷偷看蓝田的脸色。 “好了,你们不必一唱一和,沙将军也先别着急,日南郡我自有计较。”蓝田挥手示意。 “唯。”高顺、沙摩柯、蓝辕齐声回答。 “伯平,陷阵军要补充半数人,你准备到什么地方招兵?”蓝田继续问。 高顺回答:“先生在桂阳、零陵威望甚高,这些年休养生息募兵很容易,特别是您主政过的临武、泉陵,我准备主要去这些地方。” “伯阳,你也跟着一起吧。”蓝田冲蓝辕招了招手。 蓝辕和高顺都疑惑地看着蓝田,不知道他此举有什么用意。 “为父向来赏罚分明,你不是羡慕仲陵的军司马么?就让伯平也给你安排个司马试试,要是不能称职,就继续回来给我当侍卫。”蓝田心不在焉地补充。 高顺听后大喜过望,这分明是准备培养蓝辕,于是用手戳了戳蓝辕的腰,兴奋地说道:“还不快谢谢。” “多谢父亲,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蓝辕把拳头握得紧紧的。 蓝田轻轻摇头,“到了军中非比家里,要好好听伯平的话,我要是继续压制你,你母亲不在我耳边唠叨,大王那边都要有意见了...” “孩儿知道了。”蓝辕点头回应。 蓝田紧接着伸出左手,对高顺、蓝辕说道:“我给你们半年时间,今年秋收之后征讨日南,到时候把陷阵军的新兵全部带上...” “先生,那俺的蛮兵呢?”高顺与蓝辕还没回答,沙摩柯率先坐不住了。 “蛮兵到时候也出一半。”蓝田回答。 沙摩柯突然由忧转喜,挠头笑呵呵说道:“那俺就放心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蓝田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唯。” 众将抱拳刚刚转身,蓝田突然叫住沙摩柯,“沙将军。” “先生,您还有什么吩咐?”沙摩柯纳闷地问。 蓝田缓缓说道:“你下午准备准备,明日我们启程揭阳。” “去揭阳干什么?”沙摩柯挠头不解。 蓝田微微一笑:“你的族人不种海带了么?” “啊种种种...”沙摩柯头如小鸡啄米。 蓝田随众人走出后殿时,温暖的太阳已快升至正空,殿中的将领各自回营去忙,蓝田意兴阑珊地走下台阶。 二月北方正寒,广州的春天却悄然到来。 蓝田站在庭中享受阳光,倾听树上鸟儿喳喳细语。 “先生,马上要到午时了,要我送你回后宅吗?”高原问道。 蓝田轻轻摇头,“早上我给夫人说过,今天中午不回去吃饭,省得现在回去还要准备,跟我去趟文教区和工匠区,明天去揭阳还得带些人同行。” “那我去备马。”高原转身离去。 野生海带生长水温是1c-13c,属于水温较低的环境,主要生长在青州、辽东的肥沃海区,交州的海岸线虽长,但自然生长的海带数量较少。 海带在广州贸易区很常见,但因为售卖的价格太贵,很少能送上普通百姓的餐桌。 蓝田搞人工养殖,除了用于军事目的,也是想给百姓增加食材,只要将来产量得到保证,价格自然能打下去。 人工养殖海带跟培育蘑菇类似,除了选苗育种外还要准备养殖筏,养殖筏分单式筏和双式筏两种,单式筏每台都是独立设筏,具有较强的扛风浪能力,是沿海地区主要的养殖筏型。 蓝田有后世经验,自然会一步到位选择单式筏,单式筏由浮绠、橛缆、橛子、浮子、吊绳、苗绳等构成。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单式筏无法采用后世的配件,蓝田必须要和匠人们沟通,他提出需求让匠人们去解答,以现有的替代品完成组阀。 养殖筏是海带养殖教简单的,最基础最重要的跟其余农作物类似,即育苗。 海带养殖从建育苗场、选苗、育苗、分苗、出苗、入海等多个步骤,光是建育苗场就极其讲究,要设计排污、取海水、光照等多种要求,在没有工业设备的加持下,一切程序都需要人工进行完成,所以沙摩柯的蛮族人没法独立完成。 蓝田在临武期间,亲自带了五十名农科学员,后来在泉陵开设学堂设立农学专科,学成的学员们有些当了教员,有些回原籍县乡当了农官,也有数十人依旧从事农学研究。 蓝田一直没放弃传播专业知识,无论是在泉陵还是广州,蓝田都为农研员准备了土地,让其专心开展粮种、蔬菜种、果树培育工作。 此次到揭阳搞海带养殖,蓝田打算把这些农研员全带上,新的知识需要记录和传播,而这些人就是农学技术的传播者。 蓝田与高原城中转了一大圈,确定好去揭阳的匠人以及农研员,并让这些人收拾衣物、行囊,此次可能会在揭阳住很久。 申时,蓝田与高原路过贸易区,看见街巷之中人头攒动,果然是哪里有钱哪里就有人,哪里有人钱就往哪里去。 “你不是说这里食肆众多,我发明的那些手艺都传出去了,现在正是腹内饥饿之时,要不要找个地方试试?”蓝田提议。 高原一怔,有些为难地说:“贸易区鱼龙混杂,先生今日便服出行,若遇上危险怎么办?不如让我通知商贸司,让士主事给你腾条街出来?” “微服私访,别有一番韵味,伯阳已经肃清宵小,加上有巡逻士兵站岗,不会有什么问题,走吧。” “呃...好吧。” 蓝田把马匹寄存在街边,便与高原两人步入了贸易区,这里东西朝向的路宽为街,南北朝向的路窄称巷,商行、集市主要集中在横街上,而卖吃食的小馆则多集中在竖巷中。 两人缓步走着,突然被一个食肆吸引,牌匾上书严记涮锅。 “有意思,咱们进去看看。”蓝田轻轻一扇衣袖,阔步跨进店门。 第六百三十四章 真是出门遇贵人 蓝田刚刚跨进门槛,一个肩搭抹布的小厮就迎了上来。 “客人一位吗?”店小二笑脸问。 话为落音,高原下意识一个箭步,嗖的一下挡在两人中间,把那跑堂小二吓了一跳。 高原伸出手粗声道:“伙计,给我们来个雅座...” 店小二一怔,略带惊讶的问:“你...你们一起的啊...那你挤什么...” “伙计勿怪,雅座还有吗?”蓝田陪着笑脸问。 “今日楼上客满,两位贵客只能坐大堂了。”店小二虚手向里面指去,大堂内的八张桌已坐了六桌,客人们正热气腾腾吃着涮锅。 “先生,要不要换一家?”高原问 “这间食肆几乎满座,我猜应该味道不错,就这里吧。”蓝田摇头说完,独自走到一个空桌前坐下。 因为桌椅板凳大量问世,加上官府衙门的无形推广,现在蓝田治下的那些城市,都摒弃了原来跪坐的习惯,跟着流行用上了高脚的板凳,这样双腿垂地不会因为久跪而不适。 食客们虽然围坐在同一张桌前,依旧是每人一个小碳炉,每人一个小涮锅单独食用,蓝田望着眼前的景象不禁感慨,未来世界那些文化不自信的国人,吹嘘西方的分餐制、干净、卫生,认为那样是何等的高级,何等的优雅,岂不知老祖宗从开始也分餐制。 早在上古时期,当时因为不会种植谷物,只能以打猎、采集为生,如果不采用分餐制的形式,部落中那些体弱的妇孺,就会抢不到食物而饿死。 店小二把整洁的桌面又擦了一遍,笑着自夸:“我们严记涮锅远近闻名,上个月天寒随时都满员的。” “全天都是满员?不是饭点也这样?”高原有些不相信。 “客人你自己看呢?现在申时空座也很少,贸易区都是做买卖的,什么时候饿了都正常,特别是天气冷的时候,许多商户在店里谈买卖。”店小二满面红光。 蓝田听后不禁苦笑,看来饭桌上谈生意自古有之,他们随机点了两个涮锅,几盘肉、海产以及蔬菜。 “伙计,我看这里海产挺丰富,怎么没有海带呢?我记得市场里有卖啊?”高原好奇地问。 “客人,市场中是有海带售卖,可惜售价太贵不划算,谁愿意花大价钱吃菜?大家还是更喜欢吃鱼、吃肉...”店小二见高原长得魁梧,心说大概是平时吃肉吃腻了? “你去准备吧。”蓝田扬了扬手。 “稍等。”店小二点头离去。 高原看着蓝田一脸神秘表情,“先生,以您如此才学,就连海带也能自己种,要是你没和小姐来荆州,即便不出仕为官,应该在别的地方当富家翁吧?” 蓝田微微摇头,“此言差矣,所谓有国才有家,没有稳定的地方,到处兵荒马乱的,哪有百姓自由的生活?遑论外出在食肆用餐...” “呃...是也,若是没有先生建造,咱们脚下还是一片荒芜...”高原感叹。 “所以恃才傲物要看天时,就像那刚到广州的虞翻,他虽然才学过人,可即便在江东,也未必受到重视,到了这里反而能人尽其才。”蓝田莞尔一笑。 “孙权?匹夫尔...”高原直摇头。 高原话到一半,店小二便把碳炉和菜端了过来,示意两人边吃边聊。 涮锅的原理很简单,味道好不好除了食材处理,主要看如何调制蘸料,严记的蘸料是提前配好。 “这味道好熟悉,有点像先生您...”高原有些惊讶。 蓝田点点头,“我在新邓庄曾经教过不少人,看来这家食肆还颇不简单。” 最后的两张空桌,很快也来了客人,蓝田见状十分感叹,在他刻板的印象中,在那个群雄割据的乱世,不会出现这样的闹市,分明就是烟火中的世外桃源。 还是脱离群众太久了,城市发展成这样蓝田全然不知。 “听说了吗?关将军大败曹贼夺了樊城,孙权也割地向汉中王乞和,咱们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谁说不是呢?江东鼠辈被陷阵军横扫,听说孙权损兵折将极多,从江夏逃跑时候连射虎车都没带走,最后给拉到咱们广州当柴烧了,看来孙家的气数已尽...” “我可听说孙权曾想染指交州,最后让蓝将军给赶了出去...” “幸好他没有成功,否则交州也没现在局面,即便孙权占了交州,最后还得让蓝将军赶一次...” “蓝将军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有他老人家坐镇在交州,大家活得都要轻松些。” “老人家?听说蓝将军正值壮年,生得眉清目秀、雄姿挺拔,他才不老呢...” “这么说你见过?” “蓝将军那样的大人物,我怎么可能见到?不过他发明的涮锅,咱们不是经常来吃吗?听说这蘸碟的配料,也是他亲自调制...” “这么厉害?” “可不?隔壁巷子还有个福寿全呢,也是蓝将军发明的吃法,改天我们去尝尝?” ...... 食客们围坐在一起八卦聊天,让蓝田仿佛置身在未来世界的茶楼,只不过自己居然是人家话题中的主角。 正当他思索眼前食肆掌柜身份时,一个商人模样的人突然在桌前坐下。 高原十分警惕地看着对方,单手按在腰间剑鞘,怒眉轻喝:“没看到这里有人吗?还不与我速速离去。” 那人穿宽大灰布长袍,布满褶皱的脸上胡须零乱,看上去像个落魄的书生,面对高原的呵斥他不怯不怒,反而拱手抱拳,陪着笑脸道:“小可吴用,字学究,因流落广州没了盘缠,能借口酒解渴否?” “吴用?你不是...”高原听得一个激灵,心说那不是宋谌的代号么? 蓝田一把按住高原的手,声音和宋谌丝毫不差,他立刻猜出对方乔装出行,遂指着旁边的板凳道:“学究先生请坐,酒肉亦请自取。” “真是出门遇贵人。”宋谌拱手称谢。 蓝田轻轻起身,把头往前靠了靠,小声道:“你玩什么花样?” 宋谌掩袖小声说:“这些食肆人来人往,我的人常流连左右,刚刚先生进门,就有人发现你了,所以我特地来见。” “这模样还真看不出来,装扮的技艺愈加高了,我知你办事利落,今日到此应该有事?”蓝田皱眉询问。 宋谌点头回答:“嗯,是关于曹贼的。” 第六百三十五章 形成规矩定方圆 蓝田警惕地左右观望,发现没人关注他们,于是压低声音问:“出了什么事?” “曹贼正月兵败南阳,本该撤回许都或者回封地邺城,但他却一路北上去了洛阳,真是奇怪...”宋谌满脸不解。 蓝田听完虎躯一震,因为关羽已经逆天改命,还以为曹操的寿命也有变数,没想到还是去了他生命的终点洛阳。 “有详细的消息吗?”蓝田追问。 宋谌轻轻摇头:“樊城刚刚经历大战,这么快能够有消息传回,已经是很不容易...” “说得也对,我都才回来两天。”蓝田释然。 店小二在自己一亩三分地眼观四路,发现蓝田的桌旁多了一人,立刻就过来招呼询问:“你们有新客人?要加份涮锅吗?” “按同样的来一份。”蓝田指着涮锅点点头。 “好咧。”店小二吆喝着,把手腕上的抹布,向肩上一甩飘然而去。 高原咀嚼着裹酱的鱼肉,脸上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喃喃道:“这蘸料和先生调制的差不多,味道口感简直一模一样,也不知道这家食肆什么来头...” 宋谌捋着假胡须小声说:“我暗中查过掌柜的身份,是长沙之战从陷阵军下来的重伤员,他离开军营因为身体残疾,不能去鲁铁的讲武堂做教习,于是用抚恤金开了这间食肆糊口,我们发现后经常来光顾,所以才能这么巧遇上先生...” “原来是这样,他的头脑还挺不错的,知道用先生的手艺去赚钱。”高原微微笑道。 蓝田听完却表情凝重,他忙嘱咐两人道:“咱们少说话,快些吃完去商会看看。” “唯...好...” 高原差点条件反射抱拳,但在蓝田的注视下咽了回去。 于是三人都不说话专心用餐,只听见咀嚼食物和喝汤的声音,与堂内热闹的场面形成对比。 用餐结束,走出严记涮锅,高原回头记下牌匾,信誓旦旦地说:“我回去给老鲁他们说说,有余钱了就来这里多捧捧场。” “正该如此。”宋谌点头附和。 蓝田听后没有搭话,面无表情跟着宋谌穿街过巷,很快就来到交州商会的驻地,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跟普通商行没有区别,但进去之后豁然开朗。 宋谌打开两道暗门,把蓝田引到一间小书房,随后快速回房卸去乔装,再以真面目端来茶汤、酒水。 “交州商会完全建成后,先生还是第一次过来。”宋谌站在一旁显得很拘束。 蓝田挥手示意对方坐下,“看来你领悟了我的话,把商会里的人散落到民间,犄角旮旯里藏着生活百态,能了解各阶层的想法,特别能察觉那些外来细作,你做得很不错,要继续保持。” “嗯,其实这座城市,除了江东、北方的细作,还有荆州、益州等地的士族子弟,他们也在关注先生的改革,也不知道这些是敌是友,所以末将这段时间想到个办法。”宋谌抱拳回答。 “有想法值得鼓励,说出来我听听。”蓝田坐正了身躯。 “先生建的城池太大了,您为了广州贸易的繁荣,给予百姓相当高的自由,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外地人进入,细作可以藏身的地方也越来越多,商会的人手捉襟见肘...” 宋谌停顿了一下,他想知道蓝田的反应,因为交州商会拥有的权限大,商会的支出在各衙门中的占比也较高,蒋琬就此屡次向他提出了质疑,现又想增加人手,担心蓝田会不理解。 让宋谌意外的事,蓝田听完非常淡定,并且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末将认为或许可在各行各业招募人员,可以是小贩、书院教习、菜农、匠人、甚至官吏等等,他们越普通就越有隐蔽性,也能了解到更多有用的信息,让那些不轨之人无处可藏。”宋谌郑重的回答。 蓝田还没答话的时候,高原跟着提出质疑:“小贩、菜农这些倒没什么,书院教习、官吏都有俸禄的,让他们跟着商会白干,还是多领一份俸禄呢?” “呃...这我还没想明白,要看先生是什么想法...”宋谌大眼睛盯着蓝田。 蓝田皱眉说:“领双份俸禄是应该的,毕竟他们是州府的眼睛,你这个想法很不错,这样既能精准掌握歹人、细作动向,又能监察官吏、了解民生、了解百姓需求,不但要办还得好好办下去。” “商会的开支就...蒋别驾那里....” “公琰那里我亲自去说,勤俭持家虽然没错,但有些钱是没法省的,与其抠抠搜搜的过日子,不如我们好好施政,让地方安全、政治清明、官员廉洁、百姓富裕,那样地里有、锅里有、碗里有、仓里也有,不是更好么?” 宋谌拜服曰:“还是先生想得远,我本意是监察细作...” “其实监察细作和了解民声并不冲突,完全可以把交州商会分作两个部分,一部分主要是监察细作、去报州郡安全,另一部分专门来了解民声。”蓝田点点头。 “先生,是不是太小心翼翼了?以您的经纶济世才学,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是早晚的,再说还有长江报、岭南报引人向善,没必要为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烦心吧?您要替汉中王匡扶汉室,也说过不能事事躬亲的...”高原好意提醒。 蓝田轻轻摇头:“有些东西先要形成规矩,有规矩自然可以定方圆,那些士族出身的官员们,从小都是衣食无忧饭来张口,他天天坐在衙门忙公务,哪里会知民间疾苦? 若是碰上得力的属下,还能面前倾听民声,若是遇到下面人庸碌、贪赃枉法、阿谀奉承,嘴上说的都是盛世,兜里装的全是脏钱,积累久了就是下次黄巾之乱。” “会有这么严重?先生在苍梧、南海、郁林三郡,不是用了不少黔首子弟为吏么?他们出身贫苦应该知道感恩的吧?”高原追问。 蓝田继续说:“一代黔首、两代吏、三代官,总有聪明人能够脱颖而出,加上权利这东西容易让人腐化,黔首子弟出身的官员,未必不会被腐蚀而贪赃枉法,所以只能不断完善规矩,让规矩把卑劣的人性困住。” “末将受教...”高原似懂非懂,但依旧很震撼。 第六百三十六章 蝴蝶般辉煌灿烂 出了交州商会,天边的夕阳已经西下,转眼又到了黄昏。 一天时间就这么仓促过去,一个人在做自己有兴趣的事,时间流逝的速度感觉很快,在做讨厌的事时,时间就在被无限拉长。 蓝田忙了一天,感觉也没做几件事,他与高原取了马,踏着余晖向北而行,吕玲绮应该在准备晚饭,小青儿还等着他回去抱。 “先生,您不是要安置退下来的陷阵兵么?交州商会就能安置下一些,您不妨考虑一下。”高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宋谌好歹是出身陷阵军的校尉,应该会厚待这些退下来的兵。 蓝田微微点头:“交州商会我会安置一些,但大多数人还得到各级衙门去,这事我已经跟蒋公琰谈过,不过还得看个人意愿,也可以多发一些财物,让他们像严记涮锅那样,选择另一种方式过余生,其实也还不错的。” “看来我得找先生学点手艺,等将来您不要我当侍卫了,也去开个食肆谋生...”高原憨憨笑道。 蓝田轻轻摇头,“你就别胡思乱想了,伯平带出下邳那十八个人,我早就把你们看作夫人的家人,也就是我蓝田的家人,你们的子女也一样,虽然不能保证升官发财,但衣食无忧没问题,至于你们的孙辈,就看伯阳、仲陵的造化了。” “先生...还说您不会法术?不然我挨刀流血都没流泪,现在怎么会莫名其妙流泪...”高原嗓音柔弱,一不小心被感动到了。 “呃...”蓝田闻声转过头,发现高原用衣袖在眼前一扫。 “我刚才说笑的...”高原眨了眨眼睛。 两人回到州牧府,天色微微暗了下去,吕玲绮已着人准备好晚饭,蓝田留高原一同用餐,但对方却摇头婉拒,很快就退出了后院。 蓝辕跟着高顺去了桂阳,后宅里显得相对冷清些,蓝田望着吕玲绮问:“青儿呢?该不会这么早就睡了吧?” “她在房中抹眼泪儿,我让月儿在哄她...”吕玲绮轻轻摇头。 蓝田才刚刚坐下,听到吕玲绮的话立刻站了起来,着急地问:“她怎么了?受委屈了?” “青儿乖巧可人,谁会让她受委屈?月儿下午帮她抓了只蝴蝶,说是要跟夫君一起玩耍,结果没两个时辰就死掉了,小姑娘有些感伤罢了,叫她出来吃饭也不肯。”吕玲绮双手一摊,表示已经尽力了。 “左右还不饿,我进屋看看去。”蓝田转身往蓝青的房间走去。 刚进屋就听见月儿在安慰,表示自己明天再替她抓,春天马上就要到来了,美丽的蝴蝶会越来越多的。 蓝青将头枕在桌前背对门口,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怎么样,她趴在桌上没有回应。 蓝田蹑手蹑脚走上前作嘘声状,侍女月儿见状缓缓起身,小声对蓝青道:“青儿,我先出去了哟...” “哦...”蓝青有气无力地回答。 蓝田与月儿交换身形,直接如一座山般坐在蓝青面前,小姑娘还一个劲拨弄蝴蝶翅膀,看到蓝田她显然吃了一惊。 她坐正身子,慵懒地说:“父亲回来了...” “我们家青儿怎么了?”蓝田抚着女儿额头。 “本来想跟父亲玩蝴蝶的,可惜它一会儿就死了...”蓝青先是摇晃着小脑袋,突然看到蓝田又很激动,跟着用小粉手抓住蓝田的胳膊,“父亲,您快帮帮青儿,能不能把蝴蝶救活呀?它这么好看,怎么就死了...” 蓝田一把将蓝青抱在怀里,用手指着蝴蝶说:“世间万物,生死皆有定数,像蝴蝶这种小昆虫,寿命短的只有几天,寿命长一点的就几个月。” “才几天,怎么这么短呀?青儿都已经三岁了呢。”蓝青扭着小脑袋问。 蓝田微微一笑,“这就是自然定数,有虫名曰蜉蝣,它们的寿命只有一天,早上出生而晚上就死去...” 有了蜉蝣的对比,蓝青渐渐没那么难过,又问:“人的寿命也有长短吗?” 蓝田笑着回答:“那是当然,有些孩童在母亲肚子里就死了,也有些则能活几十上百岁呢。” 蓝青小眼睛转了转,突然问了句‘忤逆’的话:“父亲,你什么时候死呀?” 这时候,吕玲绮进来正好听到,蓝田见她一脸怒色,忙笑着摆手解释:“童言无忌...” “母亲?”蓝青眨着大眼睛。 “青儿为什么这样问呢?”蓝田刮了刮她软软的鼻梁。 蓝青嘟嘴道:“既然人的寿命有长有短,青儿想让父亲活很久,母亲也要和父亲一样。” 吕玲绮已经怒意全无,她提起板凳坐到旁边,摇头叹息:“生老病死,哪能随你意?活长活短全看天意...” “小君也莫悲观,虽然寿都有定数,但医术越来越高明,人的寿命就会被拉长,或许有一天人人都能百岁...”蓝田安慰道。 “真有可能吗?”吕玲绮一脸不信,因为这时代的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多。 “只要人能吃饱饭,医术越来越强大,人活百岁必然可能,青儿长大后想学医吗?”蓝田说完捏了捏蓝青的小脸。 蓝青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嗯,青儿长大了就学医,今后给父亲、母亲看病...” “让女儿学医?抛头露面不好吧...”吕玲绮皱起秀眉。 “没什么不好的,等青儿长大了自己选,但前提是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吃饱睡足才能快快长大。”蓝田拍了拍蓝青的后背。 蓝青听得一个激灵,挣脱蓝田的怀抱跳到地上,“我现在就去吃饭...” 看着小姑娘摇摇晃晃地离开,吕玲绮站到蓝田身边夸道:“夫君,哄孩子真有一套...” “能不好么?都有经验了...”蓝田笑着说。 吕玲绮微微点头,然后拈起蝴蝶尸体,心生感慨:“人生就像蝴蝶,有些人早早枉死,有些人却能苟延残喘,真不知道是什么定数...” 蓝田听到吕玲绮说的枉死,应该指代这个时代因战争丧命,于是安慰道:“蝴蝶是由虫变的,它们起初由虫卵变成幼虫,幼虫长成后就要结成茧,很多蝴蝶在破茧成蝶前,就被鸟兽当虫给吃了,根本没有机会展现华丽。” “夫君你想说什么?”吕玲绮追问。 “外舅虽然很早离世,但他像蝴蝶般辉煌灿烂过,其实比大多没破茧的人强多了...”蓝田摇摇头。 吕玲绮争辩:“可曹贼还在苟活着,他屠了那么多无辜,难道不该死吗?” 蓝田先是尴尬一笑,然后意味深长地说:“曹操的人生终点也应该到了,至于他这辈子屠杀的无辜,因为他自己都毫不在乎,我们这些外人即便骂两句,他也感受不到...” 第六百三十七章 此强敌建议攻心 “曹操的人生终点?夫君你什么意思?”吕玲绮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 蓝田又拿出星象来搪塞:“我近日夜观星象,发现曹操的命星暗淡微弱,应该很快就会离世,小君心中还装着仇恨吗?” 吕玲绮轻轻摇头,“父亲刚死那两年我满怀仇恨,甚至想潜入许都暗杀此贼,可惜就凭高顺那十八人也不现实,后来听你的劝告去荆州,为了活下去却在汝南落草,那时我才发现别说报仇,在这乱世活下去都不易。” “一切都过去了。”蓝田搂住吕玲绮的肩膀安慰。 “嫁你为妻,生儿育女,仇恨已经很淡了,刚才你说曹操将死,我既不高兴也不难过,只是把他当作陌生人,枭雄又如何?魏王又如何?最终也要死...”吕玲绮此时仿佛一个哲人。 蓝田笑着打趣:“文教区的道观、佛寺去年已经开建,我见小君思想如此通透,该不会去归道归佛吧?” 吕玲绮拍打着蓝田胸膛,“有儿有女,夫君又如此有趣,这样的红尘我可舍不得,干嘛要去出家?” “呵呵,说的也是,走吧,我们去吃饭。”蓝田搂着吕玲绮往外走。 此时外面已经漆黑,夜空中已经星星点点,吕玲绮从小习武视力极好,她刚跨过门槛,便指着天空惊呼:“夫君你看,有贼星(流星)。” “呃...好像是有一颗。”蓝田回应。 吕玲绮拉着蓝田走到小院,如求知少女般抓着对方手臂问:“夫君,曹贼的命星是哪颗?你指给我看看呢。” 蓝田瞬间坐蜡,本来自己就是胡诌,听到吕玲绮问话,他胡乱往北方天空一指,“就在那个地方,但是现在不容易看到,都说了暗淡无光的...” “哦?那就是曹操或许死了?” “也许吧...” 两夫妻在广州‘研究’星象的时候,曹操还躺在洛阳的病榻上等人,历史上他应该在正月里去世,但因为蓝田的影响,曹操的寿命似乎有所拉长,但此时已算是弥留之际。 正月里,曹操、关羽在邓县大战,曹操穷极此生的用兵手段,或奇袭、或阵法、或战术,却因将士衣被不足,非但没能击败关羽和徐庶,反而弄得损兵折将、士气低迷。 慑于荆州水军的缘故,后方的粮草、补给全部由陆路运输,为此又强征了许多徭役,曹操权衡利弊只能选择撤军。 回军的路上曹操头疼欲裂,整个身体给他发出强烈暗示,像是在说你的终点快到了。 曹操估计没法走到邺城,反观周边只有洛阳最近,他强撑着自己那口气,率领大军向洛阳进发,并连续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受到蓝田谶语影响,曹操对身边的司马懿再难信任,撤军时他吩咐司马懿赶赴许都,协助曹彰稳住许都附近局势,因为不久前郏县、梁县等地还因苦徭役而叛乱。 曹操在路上急召寿春夏侯惇、长安曹洪、邺城贾诩来洛阳,托付大事的时候他信不过外人,贾诩则是询问孙刘对策,并派遣亲信前往许都、邺城、淮南等地,打探徐盛、周舫、武侯、曹芳、曹髦、孙皓的消息,这些人名都是谶语上出现的人物。 曹丕要在邺城封地坐镇,所以他没有召他来洛阳,而是遣从弟曹仁带兵返回邺城,让他暂时接管魏郡防务。 二月中旬,夏侯惇、曹洪、贾诩皆赶赴洛阳觐见,他们看到曹操躺在病榻上,面容憔悴、身如枯槁皆嚎啕大哭,不多时谏议大夫贾逵等,带着洛阳臣僚皆来听命。 许褚见人已到齐,便走到榻边扶起曹操小声耳语,随后将他扶坐在榻上。 曹操虚眼望着面前众人,缓慢说道:“孤纵横天下三十余年,群雄皆灭,只有江东孙权,西蜀刘备未曾剿除。孤今病危,不能再与众卿相叙大事,特以家事相托...唯长子曹丕,笃厚恭谨,可继我业。众卿宜辅佐之,孤死之后...勿令后人知我葬于何处...” “唯...”群臣悲鸣。 “元让(夏侯惇)、子廉(曹洪)乃我兄弟,文和(贾诩)、长文(陈群)追随我多年,魏国的军政你们要多费心,其余众人借国家栋梁,请尽心竭力辅佐子桓(曹丕),他日泉下相会,孤感激不尽。”曹操继续说。 “唯。” 群臣这下听了个明白,曹操留夏侯惇、曹洪、贾诩、陈群四人辅政,明眼人发现其中政治信号强烈,因为夏侯惇、曹洪皆为宗族,贾诩又是深得曹操、曹丕信任的谋臣,偏偏士族代表只有陈群一个,为何士族新贵司马懿没出现在其中? 河东大族出身的贾逵,也觉得曹操的安排耐人寻味,此时托孤为求交替稳定,托孤大臣应该是宗族、士族各站一半,即便要加上一个没根基的贾诩,也应该再上加一个河南士族领袖。 原河南士族领袖,魏国国相钟繇因魏讽案被罢官,除了现在大名单中的陈群,剩下的只剩司马懿莫属,司马懿虽然也是出身河内郡,但他祖父司马儁为颍川太守,父亲司马防历任洛阳令、京兆尹,其兄司马朗为兖州刺史,与河南大族之间相交莫逆。 贾逵望着病榻上的曹操,心说魏王该不是病糊涂了吧?杀杨修不就是给曹丕扫清道路,为何现在不用司马懿? 曹操停顿片刻,将曹洪叫到身前,然后掏出一封书信递过去,“孤命不久矣,子廉回邺城见到子桓,将此《遗信》交给他,嘱其依令行事...” “唯。”曹洪接下信止不住哭泣。 曹操说完挥手示意群臣离去,众人纷纷起身向殿外走,贾诩在动身时被许褚暗中留下。 群臣陆续离开后,曹操将贾诩唤至身前坐下,许褚则识时务地去门外把手。 贾诩诚惶诚恐坐了下去,曹操看着他缓缓开口道:“这十余年征战不利,回想往昔悔不听文和之言,没有那年的赤壁大败,天下也不会演变成如此模样,别说江东那碧眼小儿,就是大耳刘备也未必能有今日...” “关羽现在兵虽强、但力已竭,当今天下的形势不及赤壁前,但大势仍在北方、在魏国,只要能坚守疆土、休养生息不贪功轻进,刘备未必能扭转乾坤,孙权就更不用说了,鼠辈尔...”贾诩安慰道。 曹操摇头叹息,“以前孤也这样认为,但刘备这厮非常狡猾,他藏了一个高人二十年,能不能扭转乾坤尚未可知...” “大王是说那玄鸮蓝田?我到洛阳听过些他的传说,此人当真那么厉害?”贾诩皱起眉头。 “文和未可轻视,此人允文允武,非同小可...”曹操连忙提醒。 贾诩微微点头:“要是刘备继续藏还很难说,但是他既然不准备藏了,未必就没有办法应对,对付此等强敌,建议攻心...” 第六百三十八章 贾文和对症下药 曹操听到贾诩的话,孱弱的身体为之一振,那声音仿佛干涸沙漠中的一场及时雨,让他的灵魂都觉得通泰舒爽。 “卿有良策?请速速道来。”曹操犹如回光返照,整个气色突然好转。 贾诩拈着颔下胡须站起身,他看着曹操期待的眼神,缓缓说道:“这些年我也在苦思,为何刘备会在夹缝中生长,已至现在能与大王匹敌,表面看来无非将士舍死、谋士献策尔,实则有高人在其后布局,蓝田应该就是布局人之一,弄清楚了病情才能对症下药。” “当以何药攻之?”曹操焦急地追问。 贾诩皱眉说:“刘备有关羽、张飞、马超等人之勇,更兼诸葛亮、庞统、法正、徐庶善谋,此时正是西蜀刘备盛时也,臣建议暂时止戈停战,与民休养生息,平定内乱、训练将士以待天时...” “刘备那厮狼子野心,文和想要暂时休战,恐怕是一厢情愿...”曹操不停摇头。 贾诩在原地来回踱步,皱眉分析道:“连年征伐百姓疲苦,刘备也需要时间喘息,所以关羽才没乘胜追击,汉中、武都更是因为大王迁民,若是想出兵秦川取雍凉,从成都运粮过去能剩几成?再加上孙权此次吃了大亏,江东就算不能立刻反攻荆州,刘备也会留下重兵防守,所以短时间他没能力大举北伐。” 曹操微微点头,“诚如所言,子桓不至于手忙脚乱,但孤不愿意刘备如此安稳...” “这就回到我最初的答案‘攻心为上’,刘备自黄巾起兵,发迹于徐州,流浪在河北,兵败于汝南,蜕变在荆州,得势于益州,蜀中的文臣武将来自天下各地,他们彼此之间利益不同,危难时可能会报团取暖,安稳时绝对会明争暗斗,大王需多派细作煽风点火,大火一旦燃烧将势不可挡。”贾诩抛出了自己的策略。 “细作?这可能不管用吧?刘备非无能之辈,像关羽、张飞、蓝田这些人,寻常手段根本不可能管用...”曹操忧色不减。 贾诩微微一笑:“这些名动天下的人物,自然不会为小小细作所撼动,但我们的目的是阻挠刘备内部稳定,可以从郡县小吏开始接触,挑选有利益冲突的各大士族,尽可能地煽动让他们对立,这样刘备的心思、诸葛亮等人的智慧,就会被消磨在无尽的矛盾中。” “以鸡毛蒜皮小事使其裹足?文和会不会太小看这些人了?”曹操追问。 贾诩摇头回答:“呵呵,魏王要面对的麻烦,刘备他一样会面对,就拿汉中王立嗣来讲,那刘封本是刘备收作储嗣,但后来生下刘禅便闭口不谈,难说他心中没有怨言,刘封本家罗侯寇氏也非小族,刘备占荆州少不了寇家支持,如今刘封被外放在上庸,离权力中心的成都较远,大王何不利用之?” “拿养子说事?子丹他不也...”曹操欲言又止。 贾诩补充:“子丹将军(曹真)与刘封不同,大王子嗣众多,子丹没有继承权,但若是没有刘禅的出现,刘封可能就是汉中王太子了...” “是也...”曹操点点他。 “除此之外,刘禅生母甘氏为妾,他却被立为世子,正妻孙氏无子出,也没被立为王后,另一位妾室吴氏,又为刘备生养两子,她们之间可以大作文章...”贾诩继续献计。 曹操听到这里眉头紧锁,“刘禅和甘氏的地位,来源那位玄鸮先生,只要蓝田不倒,他们地位必定稳固,这条计谋未必有用。” 贾诩笑着解释:“有没有用无所谓,即便刘禅之位固若金汤也不怕,但是必须把这几位夫人当矛盾推出来,目的是让他们身后的人,去斗、去抢、去争、去解释,让刘备的精力全部耗费掉,他还有什么心思出川?加上立嗣本是君王忌惮的话题,处理不当虽不至王国分裂,但是让将士离心、官员离德没有问题,只要西蜀君臣不能形成合力,那他们败亡就是时间问题。” 曹操猛拍床沿,喜道:“妙哉,妙哉,文和之言甚和我心,孤正说蓝田远在交州,没有机会对付这个贱人,你这三虎竞食非常妙,孙夫人母家为江东孙氏,加上她没能给刘备生儿子,所以利用起来没什么意思,但那吴夫人家传渊源深厚,其叔父吴匡是何进的属官,在益州的影响力极大,只要挑起吴懿和蓝田的争斗,也不知刘备如何收场...” “听闻蓝田轻慢士族,故尔在刘备帐下声名不显,这种人只要稍加煽动,响应者应该非常多,至于那孙夫人也不要放过,明媒正娶却不能册立为后,虽然这中间孙权的原因很大,但如果江东大肆宣传,也会让江东群臣与刘备更对立。”贾诩继续补充。 “好好好...”曹操频频点头。 “其实内部煽动的着力点很多,除了刚才的储位问题易成功,荆州士族与益州士族在利益上绝对有矛盾,刘备他不可能一碗水端平,还有那看似无解的《长江报》,其实也可以为我所用,只需派人渗透进去,借用他们的工具煽动百姓、官员情绪...” 贾诩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奇思妙想的计谋一个接一个,听得曹操的心情就如过山车,起起伏伏、如在云端。 “文和真乃奇才也,孤悔当初不多听卿之良言,以至于落到现在的局面,以后你要尽力辅佐子桓,孤对这个孩子虽然放心,但孤还是忧心刘关张、忧心卧龙凤雏玄鸮...” 贾诩安慰道:“刘备、关羽、张飞都快接近六旬,斩杀夏侯将军的老将黄忠,更是到了古稀耄耋之年,相信过不了几年都将陆续死去,像蓝田这种薄待士族的重臣,到时候没了刘备替他顶住压力,即便不乱也不能再成事,所以一定要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曹操点头肯定:“心战之事,孤就嘱托给卿全权处理,现在替孤取来纸笔,孤要给子桓就此事叮嘱一番。” “唯。”贾诩拱手退了出去。 第六百三十九章 你们怎么全来了? 不少人到了生命尽头,虚弱的身体突然好转,被人称作回光返照,曹操召见完群臣,交待完遗令并未离世,他吊着胸中那口气,仿佛在等什么一样。 来洛阳谒见的臣子不敢离去,每日都到曹操的房前问安。 数日之后,曹操在撤退路上派出的亲信,已经从各地陆续向洛阳聚拢,带回了曹操想要知道的消息。 曹操受蓝田谶语的影响很大,不安排妥当他这口气难咽下去,谶语上重要的名字只有徐盛、周鲂的消息被打探到,其余武侯、曹芳、曹髦、孙皓皆查无此人。 曹操跟着把曹休召至病榻前,对着这位曹家千里驹端详良久,然后缓缓嘱咐道:“文烈,前几日我已托群臣后世,今尚有机密之事着你交办。” “大王请讲。”曹休蹲在曹操榻前,像个孩子般注视着对方。 曹操慵懒地说道:“虎豹骑本是天下骁锐,但上次遇上高顺的陷阵营,最后却没占到多少便宜,孤死之后你先返回邺城,与子孝一起稳定住魏国局势,而后即刻带兵南下回洛阳驻防,协助元让抵挡关羽北上。” “夏侯将军不镇守淮南了?”曹休追问。 曹操摇头回答:“碧眼儿根本过不了合肥,淮南战场让子孝去守,他年轻时对淮泗地区很熟,守住江东断然没有问题。 孤会让元让(夏侯惇)回许都镇守,你们以许都、宛城、洛阳形成战略集群,只要确保现有城池不丢即可,不用着急收回襄阳、樊城,切记,切记。” “末将领命。”曹休点点头。 曹操抓住曹休的手低声嘱咐:“孙权手下有一将名徐盛,目前是濡须督周泰的副将,文烈到邺城记得转告子孝(曹仁),他在淮南若遇此人,须得尽力杀之...” 曹休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点头应了下来,他记得徐盛在逍遥津时,差点为张辽在乱军中所杀,也不知道曹操为何如此。 “孙权手下还有一人,名周鲂,字子鱼,虽然现在只是丹阳郡的小小都尉,但你此后遇到万万不可疏忽,你最好别去淮南战场...”曹操也编不出好理由。 “呃...大王今天的话好奇怪...”曹休一脸懵。 “此乃天机,汝不需明白,答应孤就行了。”曹操加重语气,表示不容质疑。 “唯...”曹休抱拳应下。 曹操很满意地点头,然后继续补充:“回到邺城替孤转告子桓,让他暗中寻访一贤士,其名曰武侯或字武侯,此人与魏国兴衰息息相关,若能找到可破格重用之,另外还要嘱咐曹家宗族,不可以芳、髦、皓为名...” “呃...末将记下了...”曹休越听越糊涂,但曹操遗言不得不听。 “记下就好,好自为之罢,去把元让给孤叫来。”曹操摆手吩咐。 “唯。”曹休起身退了出去。 不多时,夏侯惇闻讯匆匆而来,他看见曹操气色急转直下,心中突然生出一丝哀伤,破天荒地叫出了之前的称呼。 “孟德...” “元让...” 曹操看着眼前戴眼罩的男人,从讨黄巾开始就跟着自己四处奔波,比起陈留起兵时候的意气风华,以前那些战场上的岁月,只存在他们两人的记忆中。 夏侯惇作为曹操的裨将,当时为曹操挡过刀受过箭,见证了曹操从屡败屡战,再到后来的屡战屡胜,可以说最艰难的日子,就是夏侯惇陪曹操渡过,两人的情谊超过了主仆,曹操对夏侯惇有着绝对信任。 “孤很快就不行了,但是还有件绝密之事,只能交给你去办才放心...”曹操把夏侯惇的手握得紧紧的。 “孟德你说...”夏侯惇独眼中含着泪。 “孤当年征讨濡须,夜里梦见‘三马食槽’,这个梦的寓意非常差,当时以为西凉马腾家要代曹,所以孤故意迫反马超,诛杀马腾全族数百口,最近才知道三马非马也...”曹操摇头叹息。 夏侯惇知道曹操笃信鬼神,但刚才的话让他摸不着头脑。 “孟德您说得清楚一些。” “前些日子我得了几句谶语,元让你帮我参详一二。传遗命奸雄数终、兄逼弟曹植赋诗、曹丕废帝篡炎刘、孙权降魏受九锡、司马懿诈病赚曹爽、魏主政归司马氏、废曹芳魏家果报...”书本虽然已经被烧,但是那十二条谶语,已经完全被曹操印在脑中,他捡了几条重要的说了出来。 夏侯惇单目瞪得浑圆,他吞了吞口水说:“这谶语从何而来?如果是真的的话,当诛司马全家...” 曹操点了点自己,“第一条就是讲孤自己,估计很快就能应验,如子桓继位后真的逼迫子建,诛杀司马懿全家势在必行,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咳咳...我自会为孟德分忧...咳咳...”夏侯惇突然血气翻涌,捂住胸口连续咳嗽听不下来。 曹操虚着眼关切地问:“元让身体不适?” “今夜北风大作,我可能受了些风寒...”夏侯惇解释。 “北风大作?”曹操心里莫名有些预感,他不放心继续交待:“孤多年来与士族们争斗,前有荀彧、荀攸后有钟繇、陈群,可到现在也没解决这麻烦,司马懿与子桓相交莫逆,中庶子司马孚又是太子近臣,所以诛司马不能明目张胆,最好找可靠的人折中去办,否则会给夏侯家惹来祸患...” 夏侯惇有些感动,这时候曹操还想得那么周全,他拍着胸膛说:“孟德放心,末将一定办好。” “元让要记牢,此事绝密...” 曹操话还没说完,突然啪的一声响,强风吹开了紧闭的窗户,一阵寒气向着屋内灌进来,许褚慌忙带着虎卫进来堵窗户。 “大王勿惊,今夜妖风甚急,末将已着人来固定窗户。”许褚抱拳解释。 曹操看到许褚好似找到答案,连忙追嘱咐:“仲康,孤有重要遗令给你,时机到了元让会转告你,记下来?” 许褚看着曹操满脸严肃,又看了看旁边的夏侯惇,铿锵回答道:“末将遵命。” 夏侯惇立刻心领神会,心说孟德也想得太周全了,就是对许褚有些残忍。 曹操吩咐完,突然间急剧瞳孔放大,脸上显露出的惊骇之状,并且失声大叫:“你...你们...不要过来...” 许褚拔出佩剑左右摇摆,心说自己的领地哪里会有刺客? 夏侯惇见曹操往墙边退走,立刻冲上去把他扶住,轻声安抚:“孟德,谁来了?” “别...别过来...你们怎么全来了?好些不全是孤杀的...啊...”曹操一口气上不来,倒在了夏侯惇的怀里。 第六百四十章 这都是曹彰误我 建安二十五年二月底,曹操病重受惊吓而亡,享年六十五岁。 很多人死前会看到亲人来迎,但曹操却看见仇敌陈宫、吕布、马腾,自己人粮官王垕、师勖、以及面带笑意的杨修,还有那些数不清的百姓... 曹操病逝,群臣皆哀。 时值洛阳的军民苦服劳役,但慑于曹操的威望不敢爆发,此时听说曹操病亡便骚动起来。 夏侯惇作为副统帅,面对这种局面显得有些慌乱,因为他奉诏令赶路很急,自己的部曲现在还屯驻在寿春,而洛阳除了曹休的少量虎豹骑,剩下都是直属曹操的兵马,而且大部分以青州兵为主。 夏侯惇一面让曹休稳住局势,特别是不怎么听指挥的青州兵,一面召集洛阳群臣商议对策。 群臣诸将担忧局势混乱,大多建议秘不发丧、稳住洛阳军民情绪,并根据曹操遗令,让曹洪护送灵柩返邺城。 谏议大夫贾逵力争曰:“魏王临终托孤四位重臣,如今元让将军、子廉将军、贾大夫三人皆在,大王虽薨,不可秘也,应让使者立刻去各郡县发丧,让内外官员都来吊丧。” 贾诩听完制止:“虽然可以派使者发丧,但不用都来吊丧,如今关羽虎视南阳,雍凉、淮南皆蠢蠢欲动,各路将军应严守防区,待大王下葬后再分批去祭拜,此乃最稳妥之法。” “文和之言甚善。”夏侯惇点点头,然后转身对贾逵吩咐:“梁道(贾逵),使者的事就交你去办,各处文官可赶赴洛阳吊丧,但是武将都需留守防区。” “唯。”贾逵拱手点头。 贾逵刚刚布置派出使者,曹操病逝的消息瞬间传遍洛阳,青州兵听说曹操病故,便敲着鼓一批批准备返回家乡。 青州兵散漫的行径并非首次,昔日曹操徐州讨伐陶谦时,因为缺粮就大肆劫掠屠戮百姓,后来在宛城征张绣时,听说曹操可能在混乱中身亡,还是于禁用雷霆手段加以制止。 当时就有人提出学于禁,制止青州兵无视军纪的行为,不服从的就要治罪。 贾逵见状劝说夏侯惇曰:“魏王已殡,新王未立,宜安而不宜战。” “梁道(贾逵)之言甚善,青州兵骄纵只服魏王,若是强行镇压恐引兵变,处理不好会让刘备、孙权趁机来攻,应作长檄公文,让其归家途中有粮食供给...”贾诩附和。 曹洪望向夏侯惇,让他来作最后定夺,夏侯惇微微点头,同意了贾逵、贾诩的意见,最后青州兵全部散尽,但骚乱和兵变没有发生。 此时最好还是对动乱进行安抚。于是说服了众大臣,并发给青州兵长檄公文,让他们凭着公文可以在回家的路上得到当地官员提供的粮食关照。如此一来,一场骚动才被平息下去。 只有夏侯惇知道其中原因,知道青州兵与曹操的特殊关系,因为现在魏国任何一个人,都已经无法再指挥他们。 青州兵的前身是黄巾贼,准确来说是太平道的信徒,这些农民出身贼寇,就是要推翻汉朝的统治,后来张角发动起义失败,黄巾军失去了精神领袖。 曹操当初任济南相时,曾把汉朝诸王滥建的祠堂拆毁,所以青州的黄巾余党,把他当作另一个反汉朝的精神领袖。他在青州剿黄巾期间,青州黄巾送曹操檄书曰:昔在济南,毁坏神坛,其道乃与中黄太乙同。似若知道,今更迷惑。汉行已尽,黄家当立,天之大运,非君才力所能存也。 这群朴素的‘信徒’从青州开始,陪同曹操征陶谦、伐吕布、讨张绣、灭袁绍,虽然不是特别恪守军纪,但对曹操的忠心不遑多让。 曹操病逝洛阳后,青州兵的精神支柱倒塌,所以纷纷归乡务农,最后走得不剩下一人。 送走青州兵期间,各地奔丧的官员纷至沓来,其中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便是与司马懿留守许都的鄢陵侯曹彰。 曹操病逝在司马懿意料之中,但得知自己不是托孤之臣倍感意外,因为这几年曹操对自己倍加亲近,自己也与太子曹丕的关系深厚,他身后还站着河南士族,是没理由不入选的。 司马懿收到命令即刻启程,鄢陵侯曹彰得知消息与他同行。 两人来到灵堂外,谏议大夫贾逵迎了下来,曹彰虽然是驻外的武将,但说到底还是曹操之子。 曹彰赶来吊丧本无可厚非,但他开口一句话震惊了贾逵,同时也让司马懿听得一惊。 “先王玺绶何在?” 贾逵听得一怔,正色对曰:“国有储副,先王玺绶,非君侯所宜问也。” 曹彰黄须迎风飘动,眉目间的杀气随眼神而去,贾逵不卑不亢凛然对视。 剑拔弩张间,夏侯惇与曹休阔步走了出来,沉声道:“子文节哀,咱们进去吧。” “呃...唯...”曹彰抱拳行礼,他没想到夏侯惇竟在洛阳,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收敛。 夏侯惇转身的时候看了看司马懿,刚才贾逵雄浑的声音引出了自己,也大概猜出曹彰说了什么,心说该不是司马懿从中搞鬼吧? “都进去吧。”夏侯惇大喝一声,带着走入往灵堂走去。 司马懿快步进前叫住贾逵,并故意与夏侯惇、曹彰、曹休三人拉开距离,小声解释:“梁道(贾逵),我本想独自来奔丧,但鄢陵侯毕竟大王之子,他要来我拦不住啊...” “仲达何须跟我解释?”贾逵苦笑。 “我看夏侯将军神色有异...”司马懿小声补充。 贾逵双手一摊:“夏侯将军怎么想不清楚,但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先王虽没让你托孤辅政,却也别自暴自弃与鄢陵侯走得太近,他现在的身份可不妥当...” “呃...不是...我是太子的人啊...”司马懿百口莫辩,心说这都是曹彰误我。 “那到邺城好好解释吧。”贾逵摇摇头。 在洛阳吊丧十数日,夏侯惇让曹洪、曹休护送曹操灵柩返回邺城,自己则依照曹操的遗令赶赴许都坐镇。 司马懿私下给夏侯惇解释缘由,但因夏侯惇受了曹操的遗令,此刻对司马懿非常的警惕,所以表现得并不是很亲密。 顾不得夏侯惇信不信,司马懿果断跟着大队前往邺城,辅政大臣的位置虽没捞到,但是拥立之功可别再跑了。 夏侯惇望着远去白色的队伍,伤心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 第六百四十二章 颠覆大魏果如是? 丁仪出身沛国丁氏,丁氏与曹家世代联姻,曹操的原配就是丁氏,因曹昂意外去世而和离。 建安初年,曹操欲效仿父辈,将清河公主嫁给才貌双全的丁仪,于是找到曹丕商量,但曹丕并不喜欢丁仪,以其眼睛小为由谏阻。 曹丕非但不看好丁仪,而且建议曹操把清河公主,嫁给夏侯惇次子夏侯楙。 后来曹操任命丁仪为相府西曹掾,在交谈中发现丁仪才能出众,出于欣赏叹息:“丁仪的确是难得的俊才,就算双目失明,也该把女儿嫁他,何况只是眼睛有点小,都是子桓误我。” 丁仪知道这件事后,对曹丕怀恨在心,在曹丕、曹植争夺储位时,坚定与杨修站到一起,成为曹植的支持者。 杨修被杀,曹操离世,丁家兄弟没了庇护者,整日郁郁寡欢。 曹植到邺城后,他们数次上门对饮,有人分担痛苦,痛苦就好像被减弱一样。 曹植虽然好酒,但喜欢有人作陪,今天自斟自饮,让丁家兄弟觉得奇怪。 “子建何故如此悲痛?先王虽然已逝,但人生还得继续...”丁仪在曹植旁边坐下,丁廙很识趣地在两人中间把盏。 “是正礼(丁仪)、敬礼(丁廙)来了?你们正好陪我一醉方休。”曹植瘫坐在地。 丁仪安慰曰:“先王被痛疼折磨,现在也算得了解脱,子建白天守陵已过分悲伤,到了夜里须得振作,先王他若在世,必不愿看到你这个样子...” “先王在世?他若在世,必然宰了那罔顾人伦的畜生。”曹植怒道。 “罔顾人伦的...畜生?”丁仪自言自语,然后跟着追问:“子建所言者为谁?” 曹植酒意上头,早把卞夫人的话抛诸脑后,他疯癫地说道:“曹丕秽乱宫廷,明目张胆把先王姬妾纳入后宫,这等作为与禽兽何异?” 丁廙瞪大了双眼,他见曹植的声音比较大,连忙捂住其嘴说道:“空穴来风未可尽信,此污蔑大王之语,子建不可胡言。” 曹植挣脱开来,摇摇晃晃地大笑:“胡言?何来胡言?曹丕荒淫无耻,几日前被太后察觉,还骂他‘狗鼠不食汝余,死故应尔。’” 丁廙连忙把曹植扶回席位,对曹植的表现感到担忧,他向丁仪说道:“大兄,临淄侯因悲而醉,说出这等离奇之言,长此下去恐不利也,我们得劝他少饮,毕竟这里是邺城。” 丁仪摇头冷哼:“子建酒品甚好,即便烂醉也不会胡言,曹丕本有乃父之风,我看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啊这...”丁廙先是一惊,然后又叹息:“先王在时,也颇喜女色,如今曹丕即位魏王,便是悖逆人伦,你我也无可奈何...” 丁仪虚眼说道:“我看未必,先王传位给他,必不知其行如猪狗,我们可联络朝中大臣,将其行径诉诸众人,再想办法废掉曹丕,最后扶子建上位。” “此事非同小可,若不成将有灭顶之祸。”丁廙吞了吞口水。 “我近日听到有人议论,鄢陵侯在洛阳吊丧时,曾向贾逵索要先王玺绶,若说动他为外援,想法拉拢卫将军(曹洪),最后再请太后出面,则曹丕必黯然逊位。”丁仪虚起眼睛。 “子廉将军乃托孤重臣,要拉拢他可能不太容易...”丁廙轻轻摇头。 丁仪冷笑:“子廉将军贪财吝啬,听说和曹丕早年有隙,可找一舌辩之士说之,再让子建以重酬许诺,此人必能为子建所用。” 丁廙听兄长分析的头头是道,自己也觉得有奔头,跟着补充:“只要能控制内外兵权,逼迫曹丕逊位可能颇大,但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兄弟二人难以成事,还得多找些外力才是。” “这我省得,咱们今日先陪子建痛饮,待明日清醒再好好谋划。”丁仪点点头。 “甚好。”丁廙附和。 曹丕成为魏王后,完全掌控了邺城,一直派人监视曹植举动,今日三人的风言风语,一字不落地传入了曹丕的耳中。 曹丕被卞太后闹得后宫大乱,本就心情已经落到了低谷,听到曹植、丁仪、丁廙的酒后狂言他怒不可遏,随即召来许褚,面沉如水地吩咐:“许将军,曹植、丁仪、丁廙欲图大事,替孤把他们连夜请来,孤要看他们能翻起什么浪,此时都在临淄侯的别院。” “唯。”许褚抱拳应下,带着十多名虎卫直奔曹植的别院。 许褚与部曲,明火执仗闯入曹植别院,因为军汉们行事粗鲁、走路的响动比较大,惊醒了躺在曹植房中的丁仪、丁廙。 “临淄侯别院,哪个不长眼的,竟敢深夜来搅扰?”丁仪穿上衣袍破口大骂。 砰的一声响,房门被人踹开。 丁仪原本还怒气冲冲,看见全服武装的许褚瞬间蔫了,很礼貌地问:“许将军?何故夤夜至此?” “大王有请,其中原因你们该清楚。”许褚面无表情地回答。 丁氏兄弟瞪大了双眼,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两个虎士控制住。 “请归请,但你们好生无礼...”丁仪挣扎中大喊。 “带走。”许褚厉声喝道。 此时曹植被许褚喝声吵醒,他慌忙从榻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好奇地问:“许将军?” “临淄侯请吧,大王要见你。”许褚对曹植比丁氏兄弟客气。 “嗯?现在?”曹植满脸疑惑。 许褚伸手示意,一副不可拒绝的样子,催促道:“临淄侯请。” 曹植本想唤侍从来替自己更衣,但是许褚根本没给他机会,胡乱把衣袍给曹植套在身上,便与虎卫押着他们赶赴魏王宫。 邺城的魏王宫大殿,夜里过了子时依旧灯火辉煌,曹丕让人在殿中置一口大鼎,鼎下柴薪烧得青铜底微微发红。 三人被押至殿上,丁仪、丁廙心中有鬼,看到大鼎吓得魂飞魄散,不知道曹丕打什么主意,而曹植昂首挺胸全然不惧。 曹丕敲打着桌案,意味深长地冷哼:“尔等深夜别院合谋,意图颠覆我大魏,果如是乎?” “我们只是见临淄侯哀伤,陪他喝了一会酒而已,不知大王此话何意?”丁仪矢口否认。 “子建,你有何辩解?”曹丕皱起眉头。 第六百四十三章 新魏王雷霆立威 曹植想起母亲的话,对台上的曹丕一脸不屑,不卑不亢地回答:“大王,臣也是先王之子,岂会颠覆自家王国?大王欲屈加臣弟罪耶?” “不承认,没有关系...”曹丕冷笑说完,又突然看向丁廙,“丁黄门(黄门侍郎),你又怎么说?” 丁廙自知理亏,闪烁其词道:“我们今日与临淄侯同醉,怎么会图谋颠覆魏国?大王是不是听到奸人谗言?” 曹丕跟着站起身来,指着殿内大鼎说:“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承认就自己投入鼎中,孤不会祸及家人,若是死不悔改,哼哼...” 丁仪与曹丕有旧怨,自恃丁家与曹家世代姻亲,加上没在别院看见外人,于是语气坚定地回答:“大王欲加之罪,何必要丁仪自辨?今天若是被烹杀,自有史官会落笔...哼哼...” “大王才初即位,就要行此酷刑?岂不令群臣齿寒?”丁廙跟上兄长的步调。 “兄长已是魏王,单凭臆想就能定罪,何必让我等辩解?”曹植冷冷地看着曹丕。 曹丕拍着手微微笑道:“不见棺材不掉泪,我让你们看看什么叫证据,孤又是不是在臆想,把他给我带进来。” 曹丕话刚落音,一个老者被带进大殿,他是个又隆又哑的门房,丁仪、丁廙还都认识,三人都不知道他出现的意义。 老者朝曹丕躬身行礼,然后竟开口说话:“回禀大王,这两位是戌时三刻到的别院,因为他们在临淄侯房间中声音很大,老奴不小心听到了几句...” 老者年近六旬,但是口齿清晰、记忆力超群,将丁仪、丁廙的话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两人听完面如猪肝色。 曹植在邺城期间谨小慎微,特别对别院的护卫、女婢不敢轻信,唯独对着‘又聋又哑’的门房没有芥蒂,自己与他相处一段时间后,曹植还见其可怜赏赐了财物,可他原来竟是曹丕的人,想到这里曹植觉得后背发凉。 “你...你血口喷人...”丁仪这时候已经慌了。 “此人胡言乱语,大王不可单方面相信门房老叟...”丁廙提醒。 曹丕冷笑:“你们要的证据,孤已经拿出来了,既然你兄弟不承认,也不愿意下鼎受刑,那么就全家陪你们殉葬,许将军,立刻逮捕丁仪、丁廙两家男丁,然后全部押赴至邺城问斩。” “唯。”许褚抱拳领命。 “许将军,请等一等,卑职愿意招认,卑职愿意下鼎,请大王开恩...”丁廙听到牵连全族,吓得连忙跪了下来,直接在殿上头如捣蒜,额头上鲜血横流。 “哼,晚了,马上给孤叉出去,过几天家人同时问斩。”曹丕大手一挥,尽显王者风范。 曹丕说完丁廙瘫坐在地,几个武士随即进殿架起两人,丁仪见大势已去破口大骂:“曹丕,先王他尸骨未寒,你就纳先王姬妾银乱后宫,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早晚不得好死...” 曹丕气得眉峰抖动,怒道:“此贼已然疯癫,给孤割掉他的舌头,拖下去...” 丁仪、丁廙刚被带出殿门,就听见外面一声惨叫传来,大概是丁仪已经被割舌,曹植此时的酒意已经全醒,而且惊得满头大汗。 “兄长要杀弟乎?”曹植直勾勾看着曹丕。 曹丕轻哼:“子建现在还不死心?先王若想传位给你,孤岂能有今天的局面,居然还想勾连子文(曹彰)作乱,此行真是其心可诛,兄知你才华横溢,素为父亲所喜爱,此乃孤之不能及也,现丁氏兄弟已然招供,你还有何话说?” “哈哈哈,兄长要杀便杀,何必拉丁氏兄弟下水?不就是烹杀么?弟这就去见先王。”曹植说完大义凛然,向着沸腾的大鼎走去。 “且慢。”曹丕喊住曹植。 “大王还有话说?”曹植全无惧色。 “丁家兄弟虽死不足惜,但子建毕竟是我胞弟,怎忍看你死在这魏王殿?孤知你诗词文章盖世,若能在一炷香内,作出一首上佳之诗,孤便赦免你同谋之罪,若是浪得虚名做不出来,就别怪兄长无情了...”曹丕冷笑着提出建议。 “臣弟勉力一试。”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曹植的人生还没享受够,他其实也不愿意这样狼狈死去。 侍者随即端来一鼎香炉,香头的火星缓缓向下吞噬。 曹植根本没去理会那燃烧的熏香,而是拍拍衣服在殿中来回踱步思考,当他落下第七步的时候,突然注意到铜鼎旁引火的豆秆。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曹丕亦文采不俗,当他听完曹植的七步诗,突然浑身一凛、大受触动,跟着摆手说:“子建之才我不及也,先回别院去休息去吧...” “那正礼(丁仪)、敬礼(丁廙)及家人...” 曹植求情的话还没说完,立刻被台上曹丕粗暴打断,“丁家不臣久矣,孤没诛杀丁氏全族已是留情,子建先管好自己...” 曹植听得愕然,在武士的监督下回到别院,还有两个时辰才天亮,但他注定此夜不能成眠。 次日清晨,丁氏被捕待斩、曹植被逼七步成诗,这两件事很快传遍邺城。 群臣得此消息尽皆哗然,都知道曹丕在秋后算账,所以很少有人站出来说情,唯有散骑常侍、中领军夏侯尚劝谏求情。 曹丕可能对丁氏兄弟恨之入骨,也可能想用一场屠杀给自己立威,还可能是想掩盖后宫的丑事,转移那些知情者的注意力,所以并没有因夏侯尚的私交而松口。 四月中旬,丁仪、丁廙两家男丁数十口,全部押到邺城闹市斩首,曹丕用雷霆手段树立了威严。 卞夫人担心曹植遭受迫害,请求曹丕让他回到封地,曹丕贬封曹植为安乡侯,食邑八百户,从原来的万户侯,降至乡级的百户侯。 四月下旬,夏侯充至邺城报丧,其父夏侯惇病逝许都。 曹丕感念其功劳,亲自穿上素服、领着百官,到邺城东城门为其发丧,赐夏侯惇谥号为忠侯,并厚赐夏侯惇家人。 一天夜里,夏侯充乔装来到许褚家。 许褚将夏侯充迎入府时,眼中闪过一丝轻松之色,他知道曹操最后的命令来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 耳濡目染不知兵 许褚为人忠义、行事低调,他不结交宗族以及内外臣子,深得曹操的喜爱。 但与新主曹丕相交日浅,没有独立担任警卫的职责,而是与虎豹骑豹营交替宿卫。 有人分摊了手头工作,许褚多了些闲暇时间,回家的时候也多了起来。 许褚孤臣的名声在外,家里门庭冷落、常年无人造访。 夏侯充的到来,打破了许宅的宁静。 向来行事洒脱的许褚,屏退下人、关上了房门。 感知到屋外已没人,许褚才抱拳行礼:“两个月前,我还与大将军在洛阳相见,如今却天人两隔,思之令人唏嘘,子满公子(夏侯充)请节哀...” 夏侯充取下罩帽,拱手回礼:“人固有一死,先父旧疾发作,追随先王而去,此天命也...” “子满公子来邺报丧,但不知夤夜至此,可有要紧之事?”许褚不善寒暄,很快就开门见山、引入正题。 “子林(夏侯楙)与大王相交莫逆,许将军可知为何是我来邺城?”夏侯充反问。 许褚隐隐觉得是夏侯惇安排,但是却轻轻摇头:“不知也...” “是因为先父临终遗言...”夏侯充左右观望,见窗外没有人影,才小声诉说:“先父要将军诛杀司马懿满门。” 许褚听后吃了一惊,司马懿虽不是托孤大臣,但与曹丕的关系亲密,夏侯惇他到底想干嘛?这真是先王的意思?可为何现在才传讯? 无数的问号挂满许褚的脸,他连忙问:“司马家乃河内望族,确定要诛杀其全族?子满公子不会在跟我打趣吧?” 夏侯充面带坚毅地摇头,“并非戏言,许将军应该记得先王临终嘱托,先父只不过代为传话而已...” “可...可为何不早不晚...偏偏是大将军离世之后?”许褚继续追问。 夏侯充回答:“因为时机正好凑巧在一起,先王诛杀司马氏有个前提,那就是大王会逼临淄侯做诗,若非七步诗传到河南,来报丧的就是舍弟子林(夏侯楙)了。” “这...却为何故?”许褚露出难解之色。 “先父临终前亲口诉说,先王曾经得到几句谶语,有司马氏代魏的预言,先王为了魏国千秋万代,所以得提前斩灭这些危险。”夏侯充解释。 “可...可这与七步诗有什么关系?”许褚再问。 夏侯充继续道:“先王知道司马氏底蕴深厚,冒然灭族恐引来大族恐慌,所以对那些谶语暂时存疑,当有两条谶语都能应验,就可以诛杀司马全家,其中一条就是‘兄逼弟曹植赋诗’。” “还有一条呢?”许褚吞了吞口水。 夏侯充回答:“另一条最先应验,为‘传遗命奸雄数终’,第二条就是‘兄逼弟曹植赋诗’...” “那第三条...” 许褚再想问,却被夏侯充制止,“后面的先父没告诉我,可能先王也没有告诉他,其实知道太多秘密不是好事,除了徒增烦恼外,可能还会遭受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许褚突然想起杨修,他偷曹操的书信又烧掉,莫非是看了什么秘密? 等等,杨修死前嘲笑过司马懿以及曹休,想到这里许褚后背冰凉,夏侯充口中的神秘谶语,或许就出自那书信之中? “许将军要奉命否?”夏侯充看着许褚满脸疑惑。 诛杀司马全族会得罪河南士族,曹操让许褚去办就是不想夏侯家受牵连。 许褚虽然忠心但不傻,他不会向司马家告密,但绝对能够预见到后果。 许褚会不会执行遗令,是夏侯惇控制不了的,所以他还留了后手。 如果许褚推诿不奉遗命,夏侯家只能在外豢养死士,秘密对司马家进行暗杀。 许褚想了想,抱拳回答:“先王遗令自当遵从,司马家势力遍布邺城、许都,要想彻底根除要仔细谋划准备,所以我要花些时间。” 夏侯充欣慰地点头:“先父盛赞‘虎侯’值得信赖,如今观之果然名不虚传,大王与司马兄弟交情甚笃,现在只能是先斩后奏,司马在邺城的族人交给将军,许都的事夏侯家来办。 此事若成必遭群臣攻讦、大王降罪,我会在事后秘密向大王言明一切,许将军行事可以隐蔽些,免得牵连子孙后代...” 许褚点点头,“我这边定好日子,会提前送去许都...” “那就有劳了。”夏侯充站直后,满怀敬意鞠了一躬。 两人交谈完毕,夏侯充秘密离开许宅。 那一夜许褚彻夜未眠,以后几日冥思苦想,都没有想到万全之策。 性格豁达的‘虎痴’突然变得愁眉苦脸,最终让其兄许定发现端倪。 汉末黄巾猖獗,许定与许褚的家乡也有匪寇,两兄弟聚集壮丁和宗族数千,修建防御工事抵御贼兵入侵。 后来许褚兄弟连同宗族,全部效力曹操,许定武力不及许褚,而被其掩盖光芒,但也凭借军功升至振威将军。 许定趁着散值到他家中拜访,他想找出许褚奇怪表现的原因,难道是因为曹丕没曹操信任的缘故? 危险的秘密,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险。 许褚拗不过亲兄弟,因为许定一直安慰他,想要曹丕跟曹操一样对待,得需要时间的沉淀。 许褚见许定会错意,又想早点完成曹操的遗命,所以把夏侯充的话和盘托出。 许定听完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最后悻悻道:“司马家树大根深,而且与大王非常亲密,仲康如今接下这任务,恐怕会连累许家,会不会是大将军故意...” “兄长不要妄加猜度,先王生前最后的军令,就是让我听大将军安排,所以此事得我必须办...”许褚下定决心。 许定捋了捋胡须,“我看只能用夏侯子满的方法,找我们那些心腹剑客扮成刺客,只有暗杀才能让许家免灾...” 许褚点点头,“只能这样,我这两天便挑选人手,定下日子后还要通知夏侯家,兄长近期要派人把侄儿、仪儿他们送回家乡省亲,万一这件事最后控制不住,许家也不至于就此断了后,夏侯子满承诺会庇护许家。” “仲康说得是,我看到了动手前夕,你就早早称病在家,多少也算避嫌吧...”许定提出建议。 许褚一怔:“让我诈病赚司马?” 许定微微一笑:“仲康不错啊,讲得跟兵法似的,都可以去当领军大将了。” “我哪懂什么兵法,可能在先王身边耳濡目染,记得几个词而已...”许褚微微摇头。 第六百四十五章 头上长角百马 为了隐藏身份不给许家惹祸,禁军的衣甲、兵器都不能用。 许家兄弟定下计划便暗中准备,司马家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全然不知。 曹丕即位后一边稳定政局,一边暗中把权力往回收,对外的防御上,尽可能参照曹操的遗命部署。 大将军夏侯惇薨后,曹丕拜曹休为镇南将军,假节,都督荆州诸军事,表荆州刺史,封东阳亭侯,负责抵御关羽;车骑将军曹仁,都督扬州诸军事,表扬州牧,进封陈侯,负责对抗孙权;拜曹真为镇西将军,都督雍凉诸军事,负责镇守西北边境,进封东乡侯。 曹魏内部势力盘根错节,除了曹氏宗族势力以外,曹丕能够即位主要倚仗河南士族,这个时候自然需要论功行赏,但其余士族也不想放弃利益,曹丕便根据这些内部矛盾,笼络和扶植自己人到要害位置,同时慢慢开始打击排除异己。 因为频繁使用左右亲近之人,中庶子司马孚担忧步子迈得太大,可能会引起受损士族的不满,于是劝谏曹丕让出一些职位。 因为曹操在北方威望甚高,曹丕即魏王的消息传到四夷,濊貊单于、扶馀单于、焉耆王、于阗王等异族皆遣使进贡相贺。 曹丕见到四夷来朝、豪情纵生,魏王之位已无法满足他的野心,君临天下几个字在他耳边回响。 曹丕没有曹操不愿代汉的负担,相国华歆等心腹领悟其意,开始暗中筹备献帝禅让。 夏侯惇死后,长子夏侯充袭爵高安乡侯,成为夏侯惇这一脉新的家主,次子夏侯楙娶了清河公主后,常年只任了个闲差度日。 六月初,曹丕召夏侯楙到邺城相见,最近安顿完身边的近臣,他没忘记自己的老朋友,夏侯充借口给曹操祭拜也同行。 许褚已经准备好动手,曾派人送信给夏侯充通知约定,许褚这几天很巧地病卧在家。 夏侯充掩人耳目来到许宅,许褚见到很是惊讶:“动手在即,子满公子不在许都行事,跑来邺城何干?莫非秘信没收到?” “许将军放心,许都那边已安排妥当,绝对会按约定时间行事。”夏侯充轻轻点头。 “那你为何...”许褚欲言又止。 夏侯充回答:“我与子林(夏侯楙)同来邺城,就是想再跟你确认一下,到时候除了夜行衣、刀剑等物,你还做了什么掩饰?” “嗯?还要怎么掩饰?杀人灭口就行了。”许褚满脸问号。 夏侯充摇头说:“司马并非寻常人家,将军得给他们准备点东西,否则大王将来碍于情面,也一定会将此事追查到底,那时候难保不露出马脚。” 许褚挠头回答:“我一介武夫,只懂得奉命杀人,哪会准备什么东西...” 夏侯充从怀中掏出一沓书信,“孙权派人多次向先父送信,言江东兵在荆州救出了于禁,想让魏王以十亿钱的价格赎回去,我便叫人仿孙权、诸葛瑾的笔迹,写了几封给司马懿,除此之外还有冒充关羽的信,以及前年在许都作乱,吉邈等人的信...” 许褚听得目瞪口呆,忙抱拳行礼感谢:“子满不愧是将门之后,真是智计百出...” 夏侯充摇摇头,苦笑道:“哪里来智计百出?不过是略通政治而已,像司马这样的大家族,不给他罗织投敌叛国的罪名,无法堵住朝中悠悠众人口,大王即便有意袒护也不好说。” “我省得了。”许褚拿起一封信点点头。 “将军把这些信放在司马懿书房中即可,另外我记得子廉将军与司马懿有隙,这么大的事必然会派重臣去查,非托孤重臣卫将军莫属,到时或能不了了之。”夏侯充继续补充。 “妙啊,环环相扣,到底不是我等武夫能想到的。”许褚满脸敬佩色。 “将军谬赞...我见惯了官员们的倾轧,不过依猫画虎尔...”夏侯充满脸谦虚,计谋虽然是阴险了些,但他们都是替曹操办事,总不能到头来殃及自身。 夏侯楙与曹丕相谈甚欢,被曹丕留在邺城小住,夏侯充借口家中有事返回许都。 六月下旬,邺城迎来夏天。 白天树上的蝉慵懒地叫唤,到了夜里,草中的虫子,就像你追我赶赛歌一般,它们嘶鸣到半夜才停。 司马懿躺在榻上陷入梦乡,他梦到曹操端坐殿上,赐给他一幅画卷,言曰:“卿这些年劳苦功高,替大魏剿灭西蜀刘备、擒杀江东孙权,孤就以这百马图相赠。” 梦中的司马懿懵懵懂懂,心说已经平定了天下吗?他口中称谢双手接下赏赐。 然后当着曹操的面展开画卷,那上面果然是大小不一、百匹骏马在健蹄飞奔。 司马懿欣赏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因为那些马的额头上都长了尖角。 “大王,这些马儿虽画得传神,但为何头上都长了角?”司马懿大为不解。 曹操突然皱眉怒斥:“又不是孤画的,你让孤如何作答?尔恃宠而骄,莫非责怪孤不成?” 司马懿吓得一惊,连忙下跪解释:“大王恕罪,臣别无他意,只是不明马头长角是何意...” “大胆,居然还在这信口雌黄,根本没把孤放在眼里,许褚,给我拿下。” 曹操一声怒喝之后,许褚跟着出现在司马懿眼前,两个虎卫一左一右把他架了起来。 “臣无罪...”司马懿开疯狂挣扎,居然把魁梧的虎卫挣开。 我什么时候这么厉害的?司马懿不相信地看着自己双手,突然一张大手迎面而来,结实地扇在自己的脸上。 啪的一声响,司马懿惊恐的看着许褚,虎侯他定然是打不过。 司马懿在梦里不停摇头,突然猛地睁开了眼睛,借着窗外的皓荡的月光,发现张春华正在拍他的脸。 “贱人,你居然敢打我?”司马懿挣扎着坐了起来,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这女人趁着自己睡着,竟敢疯狂掌掴自己? “夫君,你醒了?刚才吓死妾身了,还以为你魔怔了...”张春华被怒斥反而面带笑意。 司马懿指着张春华大骂:“恶妇,竟敢谋害与我...” 张春华见司马懿要动手,吓得往后一缩退到阴影里。 “啊...” “贱人,我还没打呢,你鬼叫什么?”司马懿怒喝。 “不是我...”张春华声音中都带着委屈。 第六百四十六章 许褚诈病赚司马 “啊...” “砰...” 司马懿听得一个激灵,奇怪的声音的确来自屋外,他冥冥中感觉出了大事,于是纵身一跃跳下床榻,跟着一个箭步冲到门口。 “夫君?”张春华满脸疑惑。 “嘘...”司马懿回身把手指放在嘴边。 司马懿轻轻把房门开了一个缝,只见一群黑衣人提着剑见人就砍,他们每打开一个房间,就听见几声惨叫。 此时正是夜半三更,府上的人都在熟睡,所以才没引起巨大恐慌。 司马懿看得出这群人训练有素,应该不是什么跳梁的贼人,他都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硬茬。 司马懿立刻把门轻轻合上,看着张春华强自镇定:“外面来了很多刺客,前院的路已经断了,想要活命只能从后门走,赶快穿上衣服去找师儿、昭儿...” 张春华听得手足无措、失了方寸,她颤颤巍巍地问:“那你呢?” “我跟着就来。”司马懿自恃有三分武艺,他打算出门唤醒周边的人,制造骚乱好让家人能脱身。 夏天夜里本来穿得就不多,张春华罩上一件薄衫奔向了屋后的窗户。 司马懿则在房中找到自己的佩剑,然后持剑推门而出。 “来人啊,抓刺客。”司马懿在院中大喊。 那些黑衣人听得一怔,跟着就往他的方向追来。 司马懿府上的人渐渐都被吵醒,然后见到黑衣刺客就闹哄哄地乱窜。 通往前院的要道有人把守,恐慌的人们只能往后面逃,因为宅院的最后面有座矮门,实在不济还能翻墙出去,总好过在宅中等死。 司马懿在逃跑中与人对了一剑,反弹回来的力量震得虎口发麻。 这一刻司马懿惊得后背全是汗水,如此强悍的武艺、如此紧密的配合,哪里会是普通人? 到底是谁要针对司马家?司马懿边逃难边思考。 当跑到后门边的时候,发现张春华已经倒在血泊中,原来后门也有黑衣人把守,只是司马昭和司马师不见踪影。 “谁要置我司马家死地?”司马懿捶胸顿足、悲从心来。 黑衣人一刀一个,杀人的手法十分精湛,司马府上数十口很快被杀光。 绝望的司马懿被人拿住,府上数十黑衣人慢慢向后门靠拢。 不多时,黑衣人簇拥着一个壮汉走了过来。 小头目们陆续向他汇报着战况,司马懿听的心惊胆裂,因为他们说的鸡犬不留... “首领,就剩司马懿,直接处死吗?”控制司马懿那黑衣人问。 壮汉盯着司马懿轻轻点头,司马懿咬牙切齿狰狞地呐喊:“阁下究竟是谁?竟如此狠毒杀我全家,能否让我死个明白?” 黑衣人见首领没说话,抓住绑司马懿双手的绳索,暂时停止动手处决。 司马懿见壮汉体态熟悉,又想起刚才那奇怪的梦,突然瞪大双眼惊呼:“许褚?莫非是你?” 许褚一怔,随后拉下黑色面罩,望着对方冷冷地说:“司马长史真厉害,可惜也就到此为止了...” “还真是...你不是病了吗?你为何杀我全家,我司马懿有何罪?”司马懿撕心裂肺地哭诉,突然他似乎想起点什么,然后绝望的追问:“莫非是魏王要杀我...” “我是因你而病,不得不说司马长史很聪明,可惜聪明人活不长,我现在要纠正一下,不是杀你全家,是诛司马全族...” 许褚心说让司马懿死的明白,对方失声痛哭身体往前倾。 在如此悲痛的情况下,司马懿竟抬脚往后一记勾踢,踹中了那黑衣人的下体。 黑衣人吃痛捂裆的瞬间,司马懿如脱兔般往前一跃。 因为司马懿发现了一条可以逃生的路,十几步外的后门守卫已经聚了过来。 由于事发突然,许褚身边的剑客皆措手不及。 许褚眼见煮熟的鸭子要飞,抓起脚边一块石头丢了过去,那石头如同小西瓜大小,重量约有二十多斤。 “啊...” 司马懿刚刚跑到矮门边,那飞石就像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击中了他的背心。 巨大的冲击力如同炮弹,司马懿的脊柱好像被砸得断裂,脏腑受到剧烈震荡。 无法言说的痛苦升到头部,司马懿口喷鲜血倒在门边。 被踢裆的剑客跟上去补了一剑,然后抱拳对许褚汇报:“已经死透了。” 许褚点点头,跟着对众人吩咐:“你们要忘了今夜的事,回去将衣物连夜焚毁、不要留下痕迹,过些时间等邺城稍微平静些,我会安排你们卸甲回乡...” 这天夜里,司马懿、司马孚、司马馗、司马通、司马敏,五兄弟百余口在邺城被暗杀,同一天司马恂、司马进在许都被害,司马八达从此烟消云散。 次日正午,邺城司马家灭门案惊动朝野,与曹丕亲近的士族子弟人人自危。 曹丕遭遇即位以来最大危机,他一方面命人加强王宫守备,另一方面派曹洪封锁邺城,出动城防军搜捕作案凶手,重新启用被罢免的钟繇为大理,全力调查司马家灭门惨案的原因。 刚刚过去半天,曹洪就来到王宫向曹丕复命。 此时魏王宫灯火通明,曹丕根本没心思休息。 见到曹洪归来,曹丕皱眉询问:“子廉叔来的如此快,莫非已经抓到了凶手?” “回禀大王,凶手虽然还没能捕获,但臣在司马府的米缸中,发现司马仲达的两个儿子。”曹洪抱拳回答。 曹丕连忙追问:“他们可见到凶手模样?” 曹洪摇头说:“司马师、司马昭因为年幼,被其母藏在厨房躲过一劫,所以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们人呢?” “大王您先看看这些东西。”曹洪从怀里把一摞书信送到曹丕桌上,那是他认为的‘有力物证’。 曹丕满脸疑惑,拆开书信一封封验看。 曹丕越看越觉得心惊,然后吞了吞口水,吩咐道:“有劳子廉叔替我殿外传令,召文武官员连夜来见。” “唯。”曹洪抱拳退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贾诩、华歆、陈群、王朗、钟繇等重臣悉数到来。 曹丕把曹洪获得的书信摊在桌上,让堂下臣子去鉴别真伪。 “司马懿勾结关羽,陷害吕太守?难怪襄阳会如此轻易被破...” “司马懿劝阻先王不成,唆使胡修、傅方投敌...” “司马懿勾连吉邈等人在许都作乱,打算引关羽北上抢夺天子...” “司马懿与孙权暗通款曲,收受巨额贿赂不办事?” “孙权收买不成,要派刺客杀他全族...” ...... 大理钟繇因腿有疾,被曹丕赐坐原地,他还没来得及去看信,但是听到众人讨论,心说我还没有上场,这案子就破了? 第六百四十七章 将作大匠的声音 荀彧、荀攸去世后,钟繇接着成为河南士族领袖,被曹操先后提拔为大理、相国,因去年魏讽案牵连被免职,现在又被曹丕重新启用为大理。 钟繇在河南士族中地位崇高,司马懿全族被人灭口他必须要表态,见众人在殿上讨论书信真伪,他没有顾忌自己官复原职的尴尬,‘倚老卖老’开口说道:“可否把书信给老夫看看?我不相信仲达(司马懿)会叛国,再者叔达(司马孚)等人也曲死,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曹丕见钟繇气场很足,华歆、陈群果断把书信递了过去,他也想看看对方有什么看法。 桌上的书信有十几封,但是内容言简意赅,钟繇快速浏览后,将书信分成两摞。 “这些所谓的证据都是来信,没有一封是仲达手书通敌的证据,左边这些书信上说他勾结吉邈、耿纪、韦晃、关羽、胡修等,绝对是有心之人的构陷;另外陷害杨修、致使襄阳丢失、吕常被斩、甚至先王南征失败,全部都是无稽之谈,仲达虽然是相府军司马,但是根本没有机会掌兵,他能在先王眼皮底下作祟?” 钟繇说了一大堆,通篇都是自己主观臆断,但最后一句抬出曹操,让他的论点瞬间站住了脚,很快引来殿内许多人的附和。 见众人还在回味,钟繇指着右边那摞信说道:“这几封都似乎来自孙权,其中真假暂时不好推断,表面上是说仲达受贿不办事,所以孙权要派刺客过来,但其中几个疑点我这里提出来; 一是于禁将军的问题,他败在关羽手中应该被囚荆州,连吕蒙都被关羽给斩了,谁还能把他救到江东去? 二是孙权承诺给仲达两亿回扣,让大王以十亿钱把于将军赎回魏国,且不说这个金额是否太夸张,以孙权信上的语气,像是已经给仲达付过钱了,否则怎么会持续写信来催?我从没见过先付钱后办事的买卖; 三是刺客的问题,江东的战力大家都知道,张将军以八百可破十万,孙权的刺客却能悄无声息混入邺城,而且灭了司马全族,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来找大王?” 钟繇把问题展开一分析,信上的内容的确漏洞百出,殿内众人窃窃私语深以为然,纷纷猜测是不是别的仇家所杀。 曹丕听到最后一句有些动容,现在曹洪还没有抓到凶手,自己这魏王宫也就不安全,这时候他想起了生病的许褚,打算明天派出太医去问安,如果恢复得差不多,得立刻让他来负责宿卫。 “众卿还有要补充的吗?”曹丕打断哄闹继续问。 “大王,司马长史全家冤死,可不能听信谗言,落井下石了...” “大王,臣以为这是刘备或者孙权的离间计,这些刺客说不定就是他们派的。” “钟大理刚刚才说了,孙权的兵没这个实力,必然是荆州来的刺客...” “对对对,关羽趁着先王薨,故意暗杀魏国重臣...” ...... “还有吗?”曹丕发现这些人都在为司马懿开脱,而且全部都是代表河南士族的官员,除此之外就在推论凶手,有猜测荆州的、有猜测扬州的、还有人猜测是胡人。 曹丕发现太尉贾诩稳如老狗,感觉对方一定有什么高见,所以又诚恳的问了一句。 “大王,臣有不同看法。” 贾诩还没有开口,殿中靠后位置突冒出洪亮的声音,众人寻声望去居然是董昭。 董昭起初担任袁绍参军,他在袁绍帐下尽心竭力,但其弟董访在张邈军中,而张邈与袁绍有矛盾,所以袁绍听信谗言欲治其罪,董昭借觐见献帝的名义逃脱,强行成了张杨的幕僚。 在曹操谋划迎献帝去许都期间,董昭左右横跳帮助曹操成事,经此一役成为曹操绝对心腹,先后被任命为河南尹、冀州牧、徐州牧等要职,并且首倡曹操称公建国。 因为首倡曹操称公建国,董昭彻底得罪了河南士族,在政治上进行排挤和打压,曹操为了平衡与士族的矛盾,对董昭的维护并不是很充足。 曹丕即位魏王后,支持他的河南士族皆得好处,而身为元勋的董昭,仅被曹丕任命为将作大匠。 将作大匠职掌宫室、宗庙、陵寝及其它土木营建,秩二千石,在盛世算得上待遇不错的衙门。 虽然将作大匠俸禄与郡守是同等级别(类似住建厅长与市长),但拥有的权力和地位天差地别,对于功劳不小的开国元勋算是薄待。 董昭走到殿前,分别向曹丕、钟繇拱手行礼,然后才徐徐说道:“我对钟大理的推测,有其它不同看法。” “愿闻其详。”钟繇皱眉微微点头。 董昭回答道:“左侧的书信暂且不谈,我也认为司马仲达不至于叛国,毕竟投靠刘备没有任何好处,但右边关于江东的书信值得商榷。” 钟繇见董昭故意停顿,他便挥手示意对方继续。 董昭轻轻点头回应:“其实于禁在荆州还是江东,这个问题根本不用去猜,大王派人去查一查就知道了;第二点关于那个回扣和买卖的问题,我也建议去查一查再说;不如重点说说最后那个一点,就是江东有没有那么厉害的刺客,大理是根据合肥的战争作推演,臣认为战争和刺杀根本就是两回事。” “战争和刺杀虽然有区别,但也能算成推论的依据,公仁(董昭)提出不同意见,也应该拿出依据才是,该不会也要派人去调查吧?”钟繇冷冷一笑。 曹丕坐山观虎斗,突然得到奇怪的爽感,君主看到臣子一片和睦,就很有可能被臣子架空,像现在这种场面就非常好,大概孙权经常会有这样的体验吧? 董昭不慌不忙,微笑着回应:“依据自然是有的,大理还记得孙伯符,他是怎么死的么?” 钟繇听得一怔,心说董昭这厮好厉害,他明知答案却不说,只能尴尬回答:“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那时老夫在关中牵制马腾与袁绍,实在无暇顾及江东的事。” “武艺高强的小霸王孙策,据说他在先动手的情况下,还是被那三个刺客重伤,不久便因伤发作而早亡,不知道这个依据充分吗?”董昭没顾及钟繇的颜面,直接把事实抛了出来。 第六百四十八章 一鲸落下万物生 “原来孙伯符是被重伤...跟孙文台下场倒相似...”钟繇毕竟官场斗争经验丰富,他见董昭口中的事实争辩不过,连忙把孙坚抬出来岔开话题。 董昭也不是等闲之辈,根本没被钟繇带偏话题,继续丢出证据道:“孙坚三子孙翊有乃父之风,最后也是死于刺客之手,所以江东非但不是没刺客,而是那边的刺客相当有名。” “呃...孙氏一本还真是...也不知道孙权会怎样...”钟繇继续顾左右而言他。 曹丕见钟繇陷入窘境,考虑到他年事已高,遂挥手制止曰:“就到这里吧,这件事孤听明白了,看起来江东的确出刺客,不过也不能说明太多问题,太尉乃先王倚仗的智谋之士,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贾诩转过身拱手行礼,答曰:“司马长史深受魏王大恩,若说他图谋叛国难以让人信服,大理的分析不无道理,但将作大匠的看法也很独特,臣也建议先去核查,省得大家猜疑不下。” “各执一词,的确难断,那就依事实说话。”曹丕点头自言自语。 见老狐狸贾诩不表态,两边都不得罪真是稳如老狗,曹丕又点将侍中温恢道:“曼基,卿曾任扬州刺史多年,孙权赎人真假就交你查证。” “唯。”温恢拱手应答。 “夜已深,那就先散了吧...”曹丕疲懒的挥挥手。 “唯。”群臣齐声回答。 “呃...”陈群本想问司马懿遗孤,但想到曹丕和他关系亲密,一定会妥善安置司马师、司马昭,只能回头私下里询问。 群臣渐次退了出去,曹丕望着空荡的大殿有些惆怅,自己还没好好赏赐司马懿呢。 天才儿童曹冲夭亡,曹丕与曹植储位之争拉开序幕,这场腥风血雨、暗流涌动的斗争持续了十年,直到建安二十二年,曹丕被立为魏太子才基本结束。 曹操打心底里是希望曹植即位,因为他身后的支持者结构复杂,不像曹丕身后河南士族那般强大,结构复杂容易被君王掌控,相反河南士族这样的统一大势力,遇上羸弱之主就能够轻易架空。 由于曹丕长子的有利身份,得到了不少边缘臣子的支持,精通政治斗争的曹操,通过自己资源倾斜,杨修、丁仪等人苦心经营,曹植的赢面逐渐的增大。 中尉崔琰、尚书毛玠受到牵连而死,尚书令徐奕被逐出权力中枢,这些支持曹丕的重臣陆续出事,河南士族表现得很低调,只能在后勤补给上敷衍,把战争的压力传给曹操。 曹丕在争夺储位中胜出,他四位密友中司马懿的功劳最大,他待在相府以及曹操身边,除了和杨修的表现一样,把曹操的动向及时向曹丕汇报,还暗中献了很多阴招、损招。 因为一直为曹操所忌惮,司马懿在明在暗都隐藏得极好,杨修在这方面属于完败。 “大王...今晚要哪位夫人侍寝?”曹丕在沉思的时候,近侍宦官走过来请示。 曹丕一怔:“孤今天没心情...” “要不要找人去铜雀台...”宦官继续试探。 “呃...再过些日子...孤今夜不要侍寝...待许褚回来了再说...”曹丕轻轻摆手。 原本曹操那些姬妾,被卞太后撵走一些,大部分因为无有生计,只能回到铜雀台居住,但后来又出了七步诗,卞太后为了曹植的安危,便没有揪着这事不放。 曹丕现在也不敢明目张胆,要么偷偷派宦官去铜雀台取来,要么自己借祭拜曹操去铜雀台享用,他身边这近侍早就轻车熟路。 曹丕担忧城中刺客,根本没有心情召人侍寝,非但如此他还增加了王宫宿卫。 接下来几日,曹洪在城中拉网式查找凶手,许褚也因病愈被召回宫中,那夜参与的剑客也分批回到虎卫营中。 一日没有抓到凶手,曹丕不安的心一日不能落下。 由于许褚挑选在后半夜,而且都是身手极高的剑客,所以几乎没留下作案痕迹,曹洪与司马懿有旧怨,所以查找线索的时候比较敷衍,大理钟繇那边迟迟不能破案。 有道是一鲸落万物生,司马家乃是河南名门望族,身后涉及的利益非常大,司马家被灭门后留下巨大权力空缺,冷静下来之后各方势力争相进入。 那夜董昭开头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置疑司马家,因为不是河南士族的想分一杯羹,没法捧只能踩。 灭门剩下两个幼崽,被送到曹洪军中保护了起来,许褚数次想要潜入斩草除根,最后被其兄许定给制止,因为一旦暴露许家必被牵连,建议写信找夏侯充商议。 许褚的信还没送到,许都方面也传来消息,就在司马懿被杀的当天,身在许都的司马恂、司马进全家被诛。 消息传到邺城,魏国朝堂震动。 各士族纷纷开始私养部曲自保,整个北方跟着陷入莫名的恐慌中,曹丕紧急命令各地驻军排查细作刺客,又任命夏侯楙为侍中,赶赴许都明面上查案司马被诛案,实际上是担心献帝被刺客截走。 七月下旬,各地仍没有刺客消息,反而司马懿通敌情况逐渐明朗, 这段时间,各路消息向邺城汇集,有温恢收集到的情报、有曹仁奏报的情况、也有夏侯充送来的夏侯惇遗物(诸葛瑾书信)。 这些情报都表明于禁的确在江东,也印证了孙权想让魏国以十亿赎回的想法,至于司马懿是否收回扣已经不重要,因为即便这件事是假的,但有心人也愿意相信是真的,而且在舆论上给曹丕和河南士族压力。 钟繇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只能给司马懿定下受贿渎职之罪,强行按下了政敌给他罗织的通敌罪名,因为这样才能保护那两个幼崽,为此受到了非河南士族的攻讦。 曹丕为了朝局的稳定,只能牺牲司马懿的名望,但是刺客的问题依旧存在,所以整日愁眉苦脸,没有刚即位魏王时的意气风发。 听了群臣一天的争吵,曹丕精神紧张、全身疲惫。 散值之后,夏侯充秘密求见。 第六百四十九章 江东刺客案告破 曹丕与夏侯楙年龄相仿,所以两人的交情甚笃,但夏侯充比他们大七八岁,曹丕对这个夏侯惇的长子非常敬重和客气。 给夏侯充赐坐之后,曹丕提醒道:“孙权的刺客猖獗,除了邺城许都也有他的人,子满在许都可得万分小心,家中要多安排护卫。” 夏侯充点头致谢,严肃地回答:“请大王屏退旁人,臣有机密之事汇报。” 殿内除了几名服侍的宫女,只剩下曹丕的亲信宦官高瞄。 “小高,带着她们先出去,另外让虎卫守住殿门,未经通传不准他人进殿。”曹丕见夏侯充满脸郑重,心想必然有要事。 “唯。”高瞄尖声回答。 “子满现在可以说了,是不是天子那边有什么...”曹丕猜测。 曹丕已经在谋划代汉,心说刘协该不会还想反抗吧?要是司马懿真的勾连了关羽,那自己身边还有多少的细作? 夏侯充摇头回答:“大王尽管放心,许都一切如常...” “那子满想说...” “司马家灭门事闹得人心惶惶,大王要尽快平息朝中纷争,至于刺客不需要担心...” 曹丕听得一怔,心说夏侯充为何这般说?难道他知道什么内幕? “子满你...”曹丕欲言又止。 “司马家灭门非外力所谓,是先王临终前就布置了下来。”夏侯充说道。 曹丕吞了吞口水,吃惊地追问:“先王遗令?莫非此事是子满所为?” 夏侯充摇头道:“臣只知道是先王布置下来,具体是谁动手处理不清楚,先父临终曾经嘱托我,若是司马家真被灭门,让臣来告知大王安心。” “这么说是自己人...为何要灭司马满门?就因为先王认为仲达鹰视狼顾?”曹丕心中波浪翻滚,曹操到底没有放过司马懿,他临终前到底留下多少后手? “先父临终曾经告诉臣,先王曾经得到过几句谶语,预言司马氏要取代魏国...”夏侯充回答。 “谶语?先王他太多疑了,梦到三马食槽就逼反马超,最后杀了马腾全族,现在又轮到仲达一家?这让孤如何处之...”曹丕满脸的无奈。 夏侯充没理会曹丕的抱怨,继续说道:“您知道为何先王不杀,而要等到现在才诛司马全族么?” “大概是担心士族们惊恐,怕孤无法顺利即位吧...”曹丕猜测。 夏侯充微微一笑:“可能有这种考虑,但真正原因是先王也不知谶语真假,所以需要时间和事件来印证。” “如何印证?”曹丕反问。 夏侯充神秘地说:“据说谶语前两句为‘传遗命奸雄寿终’、‘兄逼弟曹植赋诗’...” 曹丕两眼瞪得浑圆,喃喃道:“这么说...” “关于司马的谶语也是真的,先王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魏国。”夏侯充补充。 “如果真是这样,仲达一家死得不冤,子满可知后面谶语内容?”曹丕追问。 夏侯充摇头:“先父也只得了这两句,您应该知道先王的性格。” 曹丕听得心中一凛,曹操多疑是由内而外的,即便夏侯惇这样的亲信,也不可能把谶语全部道出。 突然曹丕想起曹休转达的话,曹操要他重用名叫武侯或字武侯的人,莫非也是来之那些谶语? “子满,你说先王会安排谁出手?”曹丕继续试探。 “当初在洛阳的人都有可能,因为邺城和许都同时动手,或许还是不同的人在办。”夏侯充故意定出范围,而且放出信息误导曹丕。 曹丕听完信以为真,这种事觉得会交给最的亲密人,而当时在洛阳的宗族大将只有夏侯惇、曹洪、曹休、夏侯尚。 夏侯惇、夏侯充都是忠厚之人,夏侯楙也没给他透漏半点信息,所以他把目标锁定在曹洪、曹休两人身上。 曹洪与司马懿素来不对付,曹休那边又掌握着最精锐的虎豹骑,加上洛阳离许都如此之近,除此自外曹丕想不到他人。 曹丕刚刚完成推论,突然额头上冒出冷汗,如果真是曹洪在邺城动手,为何还留下两个幸存者?难道是为了洗脱嫌疑,故意这样做掩人耳目? “大王,夜已深,微臣就不打扰了,此事注意要保密,先王这么做用心良苦。”夏侯充起身告辞。 曹丕微微点头,“也好...对了,既然刺客是假的,这件事怎么收尾?” 夏侯充捋须想了想道:“大王可以让子林(夏侯楙),在许都附近诛杀一批‘江东刺客’,邺城这边就得大王想办法,至于如何安抚朝臣,不妨请教太尉等人谋臣...” “子满做事滴水不漏,不如与子林都来辅佐孤?”曹丕提出了邀请。 夏侯充摇头拒接,“臣有多少斤两自己清楚,夏侯宗族的事务已经够繁琐,臣还是回封地算了,大王还是重用子林吧。” “也好。”曹丕并没有争取。 夏侯充前脚刚刚离开,许褚就被曹丕召进殿中。 “大王,您找我?”许褚抱拳询问。 曹丕微微点头,“刺客之事弄得人心惶惶,孤不能再继续等卫将军搜下去,许将军抽调可信虎卫即刻出城,孤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两天之内给带回百颗首级。” “大王,您的意思是...”许褚听得震惊,心说夏侯充给他说了什么? “卫将军他力有不逮,孤让你辅助追捕‘江东刺客’,若是能找到些武器最好,听明白没?”曹丕意味深长地说。 “末将省得了,只是夜里的宿卫...”许褚又问。 “孤有其它安排,卿放心去办事就行。”曹丕心说刺客是假的,那我何必这般担心? “唯。”许褚抱拳离去。 曹丕心中半块大石落地,郁结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夏天夜里燥热难耐,曹丕在殿中来回踱步,思虑再三还是叫来高瞄,“小高,今夜孤兴致颇浓,汝尽快去铜雀台,给孤带回两车果子消暑...” “唯。”高瞄心领神会,拱手退了出去。 第三天下午,许褚带着虎卫来到大理寺,将百余颗首级、作案凶器数十把,一并交给了大理钟繇,邺城的江东刺客案告破,许褚因公被升为武卫将军。 十余日后,夏侯楙在许都东南的新汲县附近,诛杀‘江东刺客’一百六十人,许都的江东刺客案也告破,夏侯楙因功被封安西将军,持节镇守长安。 第六百五十章 宼可往我亦可往 江东刺客案被雷霆告破,北方各地果然又趋于安稳,但司马家留下的利益还有空缺,各方势力在争取的过程中,对于司马懿的拉踩还在继续。 司马懿好友陈群见势不妙,担忧司马师、司马昭遭到迫害,便找到曹丕诉苦:“大王,仲达全族尸骨未寒,如今还有人给他泼脏水,这件事应该到此为止了,单凭仲达过往的功劳,也不至于被如此对待...” “长文(陈群)且回,孤来想办法,放心...” 曹丕把陈群打发离开,立刻把老狐狸贾诩召进宫。 这段时间魏国的紧张局势,贾诩看在眼里却从未进言,因为他冥冥中感觉和曹氏宗族有关,再者牵扯到各大士族的争斗,所以不愿意趟这浑水。 “大王,您找我?”贾诩佯装不知。 曹丕走下座位,热情地来到贾诩身边,抓着他的手说:“太尉素有奇谋,如今政局波诡云谲,长此以往对魏国不利,何不给孤献上一计?” “呃...容老臣想一想...”贾诩原本以为是曹丕卸磨杀驴,观察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发觉应该另有其人,思来想去可能是其余重臣,毕竟曹操对司马懿素来不喜,灭族的作风也很符合旧老板的习惯。 “现在不是仲达的问题,有人借这件事来搞朝臣对立,这不是太尉对付刘备的方法么?怎么会出现在魏国朝堂上?”曹丕政治修为也已提高,他明知不是贾诩在其中参与,故意这样说就是怕他搪塞过去。 贾诩听得一怔,连忙拱手表衷心:“此事跟老臣无关,派去荆州、益州的细作,皆是大王亲自遴选,他们绝对不可能煽动朝臣的...” “孤也知道不可能,适才与太尉相戏尔,但是如何破局须得教我...”曹丕皱起眉头。 贾诩点头心说好家伙,眼前这个大王已非昔日,看来要好好正视才行,他捻着胡须分析道:“臣听说草原上羊死掉了,血腥会立刻引来狼群分食,当然也少不了蛇虫鼠蚁,要想草原重新回复宁静,只能等那只羊被啃食完毕。” “可孤没想好让谁来吃肉,孤不喜欢被人逼迫下决定。”曹丕皱起眉头。 贾诩回答道:“大王可以暂时平均分配,等以后想好了再重新分配,如果您不喜欢其中某位,不如把羊全赏赐给他,他不一定能够吃得下去的,但矛盾就从您这里转移出去了...” “妙啊,太尉果真谋长。”曹丕拍案叫绝。 贾诩虽然献计脱身,但曹丕的举动让他感到不妙,本以为他会通过这事削弱士族,结果却把司马家大半权力空缺,分配到了与卫将军曹洪的亲近臣子。 曹洪是曹操托孤大臣之一,夏侯惇死后更是剩下三人中唯一的军事重臣,曹丕这一手直接堵住了那些有想法的士族子弟。 司马家灭门的事终于平息,但是曹丕明显感觉朝臣的凝聚力不高,于是唤来刘晔问计:“子扬,卿从先王时多有奇谋,有什么办法助孤一振魏国颓势?” 刘晔不假思索道:“大王即位以来,朝堂多有波折,朝臣有些颓废也正常,若想改变这局面,不妨试着发动对外战争?不但能够助大王树立威望,还能转移百姓官员的视线。” 曹丕少时好弓马,青年时就常跟随曹操出征,所以并不畏惧战争,甚至还有一统天下的野心,此时被刘晔勾起欲望,他瞬间就来了兴趣。 “先王嘱咐我稳住边疆、休养生息,冒然开战,恐与先王的意思相悖,再者国内刚刚安定下来,大兴刀兵会不会出问题?”曹丕追问。 刘晔劝谏曰:“非是大王要主动出击,实则孙权派刺客来挑衅,若不回击恐引天下人耻笑,再者您即位魏王,孙权也没派人来道贺,是时候给他点颜色看看。” “卿让我讨伐江东?可玄武池的水军...”曹丕想说水军打不过江东。 “去年孙权在荆州大败,战船水军折损无数,割让了鄂县刘备才肯罢休,如今正是江东虚弱时,天赐大王出兵立威之机,宼可往,我亦可往...”刘晔拱手回答。 “好一个‘宼可往,我亦可往’。”曹丕兴奋地拍打桌案,激动过后又醒悟过来,“呃...兵少不能对孙权形成压制,但若从雍凉、关中、南阳调兵,孤担心刘备趁虚而入...” 刘晔点点头:“如果全力灭江东,刘备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大王只调动淮南和徐州的驻军,刘备则未必敢出兵牵制,中原地区的徭役繁重,此次尽量用水路运输,让百姓们得以休养生息,此次能灭孙权则灭之,若不能灭立威也可...” “子扬之言甚善,孤本来想召张文远随军,如今看来还是让他在南阳防关羽,传令车骑将军(曹仁)、镇东将军(臧霸)在寿春集结,孤要亲征淮南会会那孙权。”曹丕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曹丕寻思代汉称帝在即,正好在孙权身上找点存在感,所以当他宣布要出兵的时候,朝臣中竟然没有一人反对。 延康元年八月,曹丕留卫将军曹洪镇守邺城,拜夏侯尚为散骑常侍,迁中领军,带着贾诩、刘晔等谋臣轻装上路,大张旗鼓直奔寿春而去。 曹丕出兵的消息传到江东,孙权紧急召群臣商议对策。 因为赔偿了大量的钱财,被薅羊毛的江东各地民怨沸腾,孙权收到情报十分无语,心说被关羽、刘备欺负也就算了,曹丕小儿刚即位就来找麻烦? 少时,江东众文武,分左右立堂下,每人脸上都显凝重。 见众人都不说话,孙权开口说道:“国难当前,诸位为何一言不发?” 顾雍破天荒第一个出班回答:“主公,非是臣等不语,江东现在兵少将寡、钱粮短缺,实在是无力一战...” “哪能怎么办?等着被灭吗?”孙权怒拍桌案。 顾雍低着头,没有及时站起身,而是瞟了眼旁边的西曹掾阚泽。 阚泽会意挺直身板走到殿中,拱手说道:“主公,大都督之位久久未定,江东将士军心难安,有将自有人献策破敌...” 孙权皱眉碧眼一收,心说你们在这等我呢? 第六百五十一章 阚泽保荐陆伯言 偷袭荆州战败,江东赔款割地。 事后孙权屯兵柴桑,召来心腹吕范暂摄水军,之后带着一班文武返回建业。 江东士族在善后时出钱出物,作为回报也提拔了若干士族子弟,虽然受封将军的不少,但大部分都是虚职没实权,分配到的战俘也多是于禁的羸兵,孙权的作法显然让江东士族不满足。 至于陆逊在平叛山越结束,孙权安排他继续屯驻丹阳南部,防止歙、黟、陵阳等地的山越复起。 当时情况危及,江东有覆灭之险,孙权对顾雍等人只能又哄又骗,事成之后就耍起了小心眼,所以江东士族非但不惧怕战争,反而非常期待曹刘两家的入侵,这样他们才能获得应有利益。 “德润之言甚是,我也早有此意。”孙权坐正身体,对着阚泽挥了挥手,说完又扭头问张昭:“军师,公乃兄长托孤重臣,这么多年来见解尤为独到,你认为何人可授大都督?” 张昭原本坐在旁边闭目养神,听到孙权这句话不由一怔,心说每任大都督不都是你选的?分明是拉我出来挡刀。 “呃...这....我...”张昭先是吞吞吐吐,然后望着殿内扫视一圈,然后才说:“听到曹丕犯境,老臣昨晚彻夜难眠,现在脑子还嗡嗡的,谁能担当重任还真不好说...” 狡猾的老家伙,孙权暗中骂了一句,心说你不是晚上睡得少么?关键时刻太靠不住,你随便推个人出来不行? 张昭当然知道孙权的意思,但现在的淮泗武将集团人员凋零,确实找不出像周瑜、鲁肃那样的人物,便是差一点像吕蒙那样的,也已经不存在了,所以张昭既不愿得罪孙权,又不愿得罪以顾雍为首的江东士族。 “不好说也要说一个,此乃江东存亡之时。”孙权皱起眉头,完全没给张昭闪避的机会。 “呃...”张昭左顾右盼、满脸犹豫。 “今年各地山越叛乱,仲嗣(张承)他似乎做得不错,收降了万余山越精兵,看上去是大将之材,等他回来我得好好奖赏。”孙权继续补充。 张昭听得一惊,主公这是出杀招了?上次在吕蒙继任孙权提过,但当时已经严词拒绝,见孙权咄咄近逼,他只能抖擞精神,用一双老眼在殿上寻找目标。 目光扫到严畯身上时,对方眼神中流露出惊恐,心说您别点我的将了,大都督那种职位是我能胜任的吗?最后落到顾雍的脸上,看到对方眉毛皱了起来。 张昭身为淮泗代表,又被孙权点出来提意见,自然不可能推举士族之人,他想来想去突然老眼一闪,转身拱手拜曰:“主公,老臣刚才遍观大殿内,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但我记得公瑾的长子已成年,听说颇有大都督遗风,主公不如一试...” 孙权和顾雍等人听得俱是一惊,完全没想到张昭把周瑜儿子给推出来,因为张昭口中的周循才刚刚及冠,别说让他去统御兵马作战,就是当官现在都不会。 周瑜死后兵权被收回,孙权因为担心外人说闲话,厚待了周瑜遗下的妻儿,尽量在物质上对周家人照顾,就像吉祥物一般供了起来。 “呃...子布果然见解独到,倒是可以考察一二...”孙权捋着紫髯轻声附和。 “国难当前岂可以试?我江东尚有擎天之柱,主公何不用之?”阚泽大义凛然又站了出来,顾雍等见状露出了慈母般的微笑。 “卿言何人?”孙权明知故问。 阚泽朗声答道:“陆逊,陆伯言,此前子明大都督图谋荆州,主公曾假托伯言为大都督,他在军中已经积累不少威望,上次四路大军取荆州,也只有伯言那路损失最小,由此可看出其为将才也,请主公三思。” “我险些忘了伯言...”孙权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跟着便向众人询问:“诸位以为阚德润所荐若何?” 孙权话刚落音,张昭、严畯等人好似约好一般,纷纷低下了高贵的头颅,顾雍等江东士族为了避嫌也不说话。 阚泽见状拍着胸口说:“臣用全家老小性命为伯言担保,他绝对能够胜任大都督一职。” “德润不必如此,伯言之才我也知晓,尽快传令他回到建业,孤到时候再隆重拜将,只是此刻曹丕来得急,可能等不到伯言归来。”孙权皱起眉头。 偏将军全琮出班抱拳曰:“曹丕声势浩大,濡须坞的兵力不足,主公可调柴桑之兵支援...” “不可,我们刚刚与刘备大战,若是抽走柴桑的驻军,关羽趁虚而入怎么办?论水军来说荆州的威胁大于魏国,鄂县又离柴桑这般近...”顾雍说完有意无意地看着张昭。 顾雍对张昭刚才的表现甚为不满,故意提出鄂县就是为了恶心对方,好像在说那可是你提议割让出去的。 张昭也不是无能之辈,他连忙接话说道:“子敬在世时,多年致力孙刘联盟,因为我们孙刘两家唇齿相依,荆州之战我们虽然失败,但关羽付出的损失亦不小,老臣料定刘备不会趁虚而入,若是派人去说与厉害,说不定关羽还能出兵襄阳,让曹丕首尾不能相顾,淮南之危自解。” “子布太想当然了,孙刘两家表面上和解,但私底下已经是仇人,怎么可能出兵帮我们?”顾雍不停摇头。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张昭摇头捋须。 “派谁去试?军师你去么?”顾雍反问。 “呃...老臣年事已高,或许可派子瑜去...”张昭艰难地回答,打嘴炮没有问题,真要自己去冒险,那绝对不可能。 “诸葛子瑜?我看还是算了吧,听说就是他不停写信,想用十亿赎金卖出于禁,曹丕不厌其烦才发兵的。”顾雍听得直摇头。 张昭和诸葛瑾为姻亲,听到顾雍这么说,他马上站了起来,怒道:“顾元叹,咱们说事归说事,可不能信口雌黄、污蔑造谣。” “建业城中多有人提及,怎么能说我污蔑造谣?”顾雍针锋相对。 “出卖战俘于禁,乃是主公授意,若非如此,子瑜能在濡须待半年不归?”张昭冷笑。 长史孙邵见双方争执,而且都牵连到孙权了,他连忙制止曰:“大家不要争吵,还是想办法退敌。” 第六百五十二章 余则诚为我分忧 孙权脸色铁青,站起身平静地说:“争论也罢,谣言也好,说什么都可以,但今天必须讨论出结果,否则就都别回家了...” “唯。”激烈的气氛被压了下来,群臣拱手齐声回应。 见孙权离席要走,孙邵连忙追问:“主公,您要去哪里?” 孙权轻声说道:“殿内闷热难耐,我要出去消消暑,希望等会回来时,你们已有良策,长绪(孙邵),这里交给你来主持。” “呃...唯...”孙邵拱手行礼。 孙权说完便由殿后离开,回宫换上便衣上了建业的街市,几名虎士带着他穿街走巷,最后在一个阔气的商行前停下。 “客人里面...”门前小厮见来人容貌不俗,欢迎辞还没说完就让到一边。 掌柜余修(胡恪)拿着算盘在台前拨弄,抬头间竟发现孙权亲至,连忙拍了拍袍服迎了上去。 “掌柜...他们...”小厮吞吞吐吐,被那几个虎士的气势镇住,连话都说不清楚。, “去门口候着,此贵客我亲自接待...”余修对小厮吩咐完,微笑着躬身向孙权行礼,“贵客里面请,我还有些私藏好货...” 孙权见状微微点头,跟着余修向厅堂后方走,穿过两个走廊来到熟悉的密室外,负责护卫的虎士像往常那样守在门前。 关上房门,余修口呼主公、纳头就拜。 孙权忙把余修扶起:“则诚不必多礼。” 余修引孙权坐下,小心询问:“传闻曹丕大兵压境,主公应该朝堂与大臣商议才对,为何这个时候到了商行...” “群臣争论不休,我听得实在心烦,所以出来随便走走,一不小心就到你这里。” 处在孙权这样的位置,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虽然口上说的随便走走,实际上目标非常明白,他就是来找余修的。 余修微微点头,小声解释:“自上次与荆州开战以来,末将的货船再也没能出过扬州,所以最近没有荆州和交州的消息...” “这件事我很清楚,目前的情况相当于断交,你掌握不到新情报很正常,上次赎买战俘的时候,张家可是出力不小,我知道则诚做了不少事。”孙权微微点头。 余修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能为主公分忧就好。” “只可惜张家出了不少钱,最后却没分到什么部曲,我记得则诚在士燮那里,不是当过参军么?想办法让张家把你推出来,这样我也方便给你赏赐部曲。”孙权提议。 余修抱拳回答:“惠恕有兄弟三人,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外婿,再加上末将与主公的关系,其实瞒不过其它大族的...” 胡恪行事谨慎圆滑,在张家受到同辈、长辈的喜欢,如果他真的想争取统兵,是有能力让张家扶他上台的,但胡恪担忧被派去荆州作战,他除了不想自相残杀以外,与自己来江东潜伏的意图也相悖。 蓝田让胡恪潜伏江东,不是让他暗杀某个官员、将领,也不是让他做多大的官,主要目的是瓦解江东的利益集团,尽量在江东士族中掌握话语权,为将来夺取扬州、稳定民心做准备。 孙刘在荆州交战、谈判期间,胡恪利用自己的情报手段,故意在后方制造谣言,让淮泗派与江东士族更加对立,又煽动各地山越叛乱让孙权掣肘。 这一切之所以很顺利,那是因为胡恪商人的身份,也因为孙权在给他当保护伞,胡恪在为孙权收集情报的同时,可以把谣言合理地散布出去。 如果胡恪成了带兵的士族将领,淮泗派的人立刻就会关注他,那时再好的掩饰也容易出问题,江东的内斗可是出了名的厉害,所以胡恪认为当商人很好,最起码淮泗派、江东士族,都看不起这样的贱行业。 不被关注,才潜伏得稳。 “嗯,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你替孤赚钱也行,上次赎人没用商行的钱吧?”孙权追问。 余修摇头说道:“主公放心,您的钱全都没动,要用的时候说一声就行...” “有则诚替我张罗,我用钱的机会也少,要什么你都买回来了。”孙权欣慰地点点头,随后就长叹了一口气。 “主公似有不快?”余修问。 “曹丕大兵压境,安能舒展愁眉?经历上次荆州大败,现在江东水军实力大减,我想柴桑的驻军去濡须,总是担心甘宁会趁机进犯,到时顾此失彼,江东危矣...”孙权摇头皱眉。 余修想了想,肯定地说:“其实主公大可放心,荆州兵必不会趁势来犯,您安心把柴桑水军调至淮南即可。” “何以见得?”孙权追问。 “如果对面那两家商行因利互斗,我绝对不会下场拉偏架帮一方的。”余修借生意的角度在回答。 “却为何故?”孙权来了兴趣。 余修笑着说:“两家争利互斗,或降价、或倾销,无非是想吞并对方独占魁首,我只要坐山观虎斗,好好地准备囤积货品,等他们两败俱伤再下场,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也。” 孙权轻轻敲打桌案,“关羽、蓝田同时跟两家开战,最后即便获得了胜利,自身的损失也不小,确实应该休养生息...” 余修补充道:“据柴桑传回来的消息,甘宁在鄂县扩充城池、修筑工事,完全可以说明他们无力东进。” “鄂县的百姓都给我迁光了,甘宁此时在那里筑城建工事,说明他也在防范我们反扑?”孙权自言自语。 “主公英明。”余修抱拳恭维。 孙权捋着紫髯百思不得其解,“看来蓝田从江东骗走到财物,多半是要用在鄂县那座空城了,就更不会用来招兵买马,刘备怎么会这样蠢呢?” “主公可知我为何会用小型货船?”余修反问。 “为何?” “因为遇上狭窄的河流,大货船不方便调头,如果还把战线延到江东来,他们的补给线就太长了,稍有不慎就要出大问题...” “有道理...那我立刻就从柴桑抽调,只是一来二回又要准备钱粮,我实在不想看顾元叹的脸色...”孙权再度皱眉。 余修微微笑道:“主公尽快发兵,钱粮的事我去给张家商量,应该可以解决一部分。” 孙权拍打着余修的肩膀,感叹道:“哎,朝中那些臣子,若都能像则诚这般,替我分忧就好了...” ------题外话------ 因后续剧情需要,还有几天支线的铺垫,请读者老爷们谅解,主线剧情正在加载中... 第六百五十五章 许褚请江东背锅 见曹丕这么说,诸葛瑾早有准备,直视对方双眼反问:“魏王这是何意?祝贺送礼得分早晚吗?这样岂不让天下亲魏者心寒?” “哦?亲魏者再晚来,孤都不会拒绝,只是你主不识时务,若不是我亲提大兵而来,孙仲谋别说时隔半年,可能两年也不会来祝贺吧?”曹丕冷笑。 “呃...实是因为江东此前配合魏国合击荆州,失败以后主公有诸多事情要处理,而且大王即位的消息才传过去不久...”诸葛瑾故意搬出了结盟的事,意思是江东为策应曹操损兵折将,你就别怪我来道贺得晚了。 曹丕敲打着案几冷冷地问:“孙仲谋诸事繁琐?所以是在准备刺客,诛杀司马全族是么?” 此次讨伐孙权,曹丕除了带着贾诩,还有熟悉淮南的温恢、蒋济等人,蒋济与司马懿都在相府任职,因为没有太多利益冲突,两人的交情还算不错,他比较怀疑司马家的死因,至少不该是江东派出的刺客。 大帐内十几双眼睛盯着诸葛瑾,都想听听对方会如何作答。 “魏王何出此言?我主与司马家素无来往,怎么可能派出刺客去暗杀,这其中定然有误会存在。”诸葛瑾连忙否认,他就是想搞清楚这件事。 “以前是没有来往,但最近你们过从甚密,不是想把于禁卖给魏国吗?十亿钱可不是个小数目...”曹丕冷哼。 诸葛瑾顿时语塞,高价卖于禁不是什么好招,此刻从曹丕嘴里说出来,似乎有调侃之意,他正想说自己只联系了夏侯惇、曹仁,却又担心孙权私底下也在联系,所以一时间没能反驳。 曹丕见诸葛瑾‘默认’,接着数落:“你们找仲达疏通关系很正确,仲达与孤的关系的确亲密,可惜行贿不成就派人暗杀,手段实在是下作...” “绝对不可能,其中定有误会,魏王您别轻信谗言。”诸葛瑾极力否认。 曹丕见状没有说话,而是对着贾诩使了个眼色,贾诩跟着上前拿出几封信,然后递给诸葛瑾说道:“子瑜先生,你先看看这个...” 诸葛瑾略带疑惑的接下,看着信上熟悉的字迹,那些离奇又荒诞的理由,不可思议地说道:“离间计...离间计...魏王,绝对是离间计,信上的字迹虽与微臣相似,但绝对不是我写的,你要明查啊。” 有了夏侯充的提醒,曹丕当然知道信是仿照的,他现在故意栽赃给江东,无非是做给陈群、钟繇后背的士族看,所以预见了诸葛瑾的表现。 曹丕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结,跟着挥手制止说道:“世事无绝对,这件事还是问问你主,现在争论下去也没意义,既然特地来给本王送礼,不知道是什么礼物?常言江南多产美人,孙仲谋不会给孤使美人计吧?” “非也,我主要把于禁将军还给魏王,昨天已遣人去建业搬取,相信不日就能送达淮南。”诸葛瑾也耍了个心眼。 “孙仲谋这么大方?出手就是十亿钱,可不简单啊...” 曹丕嘲讽的意味很浓,账内众文武皆大笑不已,诸葛瑾尴尬地补充:“江东与魏国虽有嫌隙,但合作盟好的时候也很多,方今天下鼎足之势已成,孙曹刘没有必胜的一方,孙曹交恶受益者可是他人,请魏王以天下苍生为念,休兵止戈、和平共处...” “孤亲提大兵来征讨,孙仲谋用于禁来换和平,先生不觉得太儿戏了吗?当真以为他值十亿钱呢?你还是回建业问问他,孤是不是看上去很好说话?”曹丕脸上挂满轻蔑之色,好像在说‘这点钱很难给你办事。’ “呃...魏王不要误会,江东和谈的诚意很足,况且主公已至濡须,微臣马上回去请示,一定会带回满意答案。”诸葛瑾打包票回答。 “也好,先王当年夸你主‘生子当如孙仲谋’,孤很想知道他的诚意是什么。”曹丕神色有所缓和,对着诸葛瑾微微点头,然后把许褚唤进帐中嘱咐:“送诸葛先生出营,免得迷路在营中乱走,若是看到军事机密,孤就得当细作杀掉...” “唯。”许褚抱拳。 “微臣...微臣紧跟着许将军...”诸葛瑾没想到曹丕末了还来恐吓,刚才听到时真的吓得魂飞魄散。 “快走吧,听许将军的话。”曹丕挥手示意。 诸葛瑾躬身行礼,跟着许褚退出了中军大帐,许褚的移动速度很快,诸葛瑾增大了小腿摆动频率,生怕掉队看到不该看的,他可不想被当做细作处死。 穿过海量的帐篷群,两人终于走出了曹营,诸葛瑾长舒了一口气。 “先生,早去早回。”许褚提醒。 诸葛瑾点头回答:“会的...会的...我一定给魏王带回满意的答案...” “等一等。”诸葛瑾转身的瞬间,突然又被许褚叫住。 诸葛瑾疑惑地立在原地,心说曹丕不会临时反悔吧?许褚两步跟来给他巨大的压迫感。 “许将军有何指教?”诸葛瑾吞了吞口水。 “司马家被江东刺客灭门,这件事在魏国已经结案了,大王他不想听到其它的答案...”许褚说完在诸葛瑾肩上拍了拍,然后转身向曹营走去。 虽然许褚已极度控制力量,但诸葛瑾依旧感受到巨大冲击,他怔在原地一动不动,因为许褚的话实在耐人回味,什么叫曹丕不想听到其它答案? 诸葛瑾记起刚才离开中军,曹丕曾特意嘱咐让自己听许褚的话,想到这里诸葛瑾全身冒汗,然后悻悻地离开了舒县曹营。 许褚和诸葛瑾离开后,曹丕的主帐内气氛非常诡异,随军的官员好些都欲言又止,沉默了好半天,陈群才站出来,“大王,诸葛瑾矢口否认,仲达一家或许还有隐情?” “这件事罪名不小,就算是江东人做的,诸葛瑾也不可能一开始就承认,反正现在孤大军压境,灭了江东、擒了孙权不就能水落石出?”曹丕义愤填膺的表现,是在打消士族们的疑心,毕竟这件事曹家有点理亏。 贾诩适时地站出来劝谏曰:“大王请三思,此番出兵意在扬威,现在南有关羽虎视中原,西有张飞窥测雍凉,断不可被孙权拖入战争泥潭,臣以为见好就收...” 第六百五十六章 哪有千日去防贼 “太尉说得也对,看看孙权怎么说吧...”曹丕摆手让众人退下。 曹丕当然知道局势严峻,况且自己马上登基称帝在即,怎么可能与孙权耗在淮南,他这么说只是打算给士族们一个交待。 司马家灭门惨案发生后,曹丕察觉到一件有趣的事,就是各大士族并非铁桶一块,他们可以为了利益相互诋毁,原本与司马家交好的士族,不少也为了夺取遗留的权利,而偷偷站到了污蔑一方去。 事情发酵到现在为止,士族们已对真相不那么看重,享受了司马家的遗留的权利也没心理负担,但是却担忧自己家族成为下个司马。 他们从最终获利开始分析,竟发现卫将军曹洪的嫌疑最大,但对方现在手握兵权镇守邺城,士族们战战兢兢不敢言说,只能通过疏远曹洪的方式去处理。 再恶的人也有几个好友,士族中也不全是吃人血馒头的,曹丕四友中的陈群,就与司马懿交情深厚。 司马家发生惨剧后,陈群想把司马师、司马昭接过去,当成自己的儿子养起来,但曹丕以营中更安全为由,依旧让曹洪放在军营中。 此次东征孙权,陈群随军主要目的,就是要回司马兄弟,经过长时间的观察,他发现蒋济对司马案也很关注。 散帐后,陈群邀蒋济到自己帐中饮酒。 两人饮过几觞酒,陈群便打开了话匣子,他伏案叹息:“可怜仲达一生谨慎,不想还未奋起就全族蒙难,人生真是无常啊...” “此次暗杀计划周密,还同时在邺城、许都两地进行,事后竟然没留下蛛丝马迹,虽然现在两边都已结案,但我仍旧担忧凶手在外...”蒋济放下酒杯,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子通还看出什么?”陈群捋须追问。 蒋济左右扫了一眼,见帐篷周边没人窃听,才小说说道:“大王刚即位,就遇到这么大的事,大王为了稳住局面,采取些凌厉的措施的确可行,但我怀疑许都、邺城斩杀的刺客,未必都是真实的刺客,毕竟夏侯驸马与许将军都是...” “子通的意思,大王仓促结案,目的是安抚朝中臣子?但我和大王相识多年,从未见他有采取如此狠辣的手段,这作风倒像是仲达...”陈群欲言又止。 蒋济摇头苦笑:“我可什么都没说,刚刚是喝醉了胡言乱语...” “子通好不爽利,大家都是仲达的朋友,何必相疑哉?”陈群跟着把一杯酒灌进喉咙。 蒋济寻思陈群没理由试探自己,而且即便他的话传出去还可矢口否认,于是意味深长自说自话:“当大王自然需要仁慈,更不需要自己去思索奇谋,贾太尉早年跟随董卓,后来又依附李傕、郭汜、张绣,最后才追随了先王,他的谋略非寻常之辈可比也,此番孙权必不是对手...” 陈群恍然大悟,曹丕没那么狠毒,不代表贾诩没有毒计,当年他唆使李傕、郭汜反攻长安,最终让长安经历了一场浩劫,整个关中百姓都没能幸免,现在杀些无辜来充当刺客、稳定朝局,觉对是贾诩干得出来的。 想到这里,陈群不忧反喜,他拉着蒋济的手说:“太尉之谋堪称奇诡,子通能否代我向他求一计?” 蒋济满脸问号,表情奇怪地问:“长文与太尉同属托孤重臣,你不如直接找太尉问计?” 陈群摆手说:“太尉深居简出,甚少与人来往,我身后家族甚大,他更是避之不及,子通好歹与他有些交情,麻烦替我走一遭。” “究竟何事?”蒋济追问。 “诚如刚才子通所言,凶手可能仍然逍遥法外,我想把仲达遗孤接回陈家抚养,大王却认为卫将军的军营更安全,我实在没有理由说服大王,所以想请太尉帮忙用计...”陈群满脸诚恳,站起来给蒋济鞠了一躬。 蒋济听得一怔,曹洪与司马懿早年有隙,难道陈群怕卫将军虐待司马兄弟? 想到这里,蒋济起身拱手答曰:“长文且安坐独饮,我现在就去找太尉,定然不负所托。” “我在此静候佳音。”陈群弯腰下拜,给蒋济回了个重礼。 蒋济出去后直奔贾诩营帐,陈群则忐忑地继续喝酒等待。 约一个时辰左右,蒋济满脸兴奋地掀开门帘。 “成了?”陈群看见蒋济十分欣喜,近乎小跑般把对方迎进帐中。 蒋济点头坐下,喝了一杯酒解渴,然后拍打胸口舒缓情绪,“太尉果然非常人也,我愿称其为神鬼奇谋。” “说来听听。”陈群见蒋济卖关子更是心急。 蒋济故作神秘道:“长文想把司马兄弟带回陈家养,但灭门那些刺客如此厉害,如果知道两兄弟依旧存活,你说他们会不会想办法斩草除根呢?陈家说不定也要受牵连...” 嘶...陈群倒吸一口凉气,这一点自己还真没想到,他作为朋友就是想帮衬一下,但是要拿家人生命为代价,确实有些打退堂鼓。 “陈家可以多多蓄养甲士,我就不信那些刺客无法无天。”陈群吞了吞口水回答。 “刺客们武艺高强,几乎都是一刀毙命,长文要养多少甲士才行?如果陈家带头蓄养甲士,其余大家会不会争而效仿,刘备、孙权若是行个离间计,你说大王到时候会不会生疑?到时候浑身是嘴都解释不清。”蒋济摇头否定。 “那怎么办?总不能不管不顾吧?”陈群顿时没了主意。 蒋济继续补充:“再者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这么说无解了?”陈群双手一摊满脸酸楚,这通分析定然是贾诩的,只不过他只管挖坑不管埋,眼光依旧是这样毒辣。 蒋济伸出右手晃了晃,意味深长地回答:“当前只有一法可用,或许能让司马家的血脉延续下去。” “哦?快说,快说。”陈群催促道。 “我们要说动大王,把司马师、司马昭,送给孙权带回江东去。”蒋济满脸严肃。 “什么?”陈群表情夸张,心说这就是你口中的神鬼奇谋? 第六百五十七章 法国谋士再劝降 “子通你在打趣吧?”陈群追问。 蒋济摇头回答:“非也,这正是太尉想出的妙招。” “有何奇妙?我怎么看不出来?”陈群满脸问号。 蒋济笑道:“要是每个人都能想出来,不是人人都能当太尉了么?” “愿闻其详。”陈群收拾心情,他想知道秒在何处。 蒋济正襟危坐,小声解释道:“首先司马家是河内望族,没人愿把这么大罪名揽到身上,即便行刺者真是江东人。 司马兄弟到了江东非但不会被迫害,还可能被孙权奉为上宾养着,况且凶手极有可能就在魏国,刘备与我们是死敌,放眼天下就江东最安全。” “嘶...果然神鬼奇谋,我反正想不出来,但是怎么才能让主公送走,毕竟他跟仲达很亲密,另外孙权又为何才会收呢?”陈群追问。 蒋济继续回答:“这件事得长文去努力,说动那些支持司马家的官员,让他们反咬仲达受贿、卖国,鼓动大王驱逐司马师、司马昭兄弟,到时候我再说动大王,让他把两兄弟送给孙权。” “这还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过我们这边怎么做都行,孙权他怎么可能乖乖听话?”陈群又提出质疑。 “孙权若是不敢接收,那就说明他很心虚,而且大王现在重兵压境,孙权为了求和,收下两个落魄的孩子,应该是问题不大的。”蒋济轻轻摇头。 陈群叹了口气:“贾太尉真是算无遗策,只是好好的河内望族,从此该没落成为寒门了...” “这种局面下,能延续血脉已经不错了,再者孙权就算在江东士族前装样子,也会对司马兄弟很好...”蒋济拍着陈群肩膀安慰。 “那我尽快去联络。”陈群轻轻点头,心说正好试试曹洪的反应,对方要是坚持不肯放人,司马灭门就得翻案。 曹营在接来下的时间里暗流涌动,司马懿受贿、卖国的话题甚嚣尘上。 曹丕最终顶不住压力,派出亲信往邺城去接出司马兄弟,而曹洪很爽快就放了人。 诸葛瑾回到濡须坞,把曹丕的话转述给孙权。 孙权见曹丕狮子大开口,一时也想不起拿什么当贺礼,至于灭司马家满门的事,更不愿把这罪名揽到身上,自己要能派刺客去中原‘犁地’,那群不听话的江东士族,还不是砧板上的肉? 众人陷入沉思的时候,濡须督周泰提出建议:“主公,我们在皖县、居巢、临湖、襄安屯田种稻,现在离秋收只剩一个月,反正我已把屯田民撤回江东,不如便宜了他们?” “呃...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不过曹丕未必满足...”孙权点点头。 张昭跟着补充:“所谓谈判嘛,自然是要来回多谈,曹丕十万人空手而来,每人带回两捆稻子也不错,子瑜多跑几趟路,为江东节省钱粮才是王道,再与蓝田那么谈判可受不了。” 孙权拍板定案,对诸葛瑾鼓励道:“军师说得在理,曹丕他不是要诚意吗?我就先把于禁给回去,再让他们割走稻米也不落俗套,子瑜休辞辛劳再去舒县,这回看他怎么说。” “那刺客的事?”诸葛瑾提醒。 “先不要主动提及,若是曹丕追着不放,就说我已经派人在查。”孙权打算用拖延战术。 “唯。”诸葛瑾再次踏上了使者之路。 曹丕远道而来,可不是为了点稻子,他代汉称帝在即,要的是名望、是法理。 诸葛瑾把于禁送去舒县,在贾诩等人的点拨下,再次返回濡须坞复命。 离开曹营的时候,许褚则旧事重提,再次给了诸葛瑾莫大的压力。 谈判期间,徐盛率江东战船往巢湖侦察,曹丕的水军龟缩巢湖水寨不出,似乎就是给魏国步骑作牵制用,陆逊率一万步卒从丹阳出发,紧急赶到濡须坞来支援。 诸葛瑾回到濡须坞,江东群臣聚首商议对策,张昭率先开口:“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打下了北方九州,许都那天子早就成了傀儡,汉祚早在董卓乱政时就名存实亡,如今曹丕要代汉称帝也是大势所趋,主公若不从则江东涂炭矣...” “伯言,群臣举荐你为大都督,我此前已经同意,待回建业后正式拜将,现在你也谈谈看法。”孙权把难题丢给陆逊。 陆逊抱拳言道:“军师所言不无道理,曹丕此次十万大军威慑淮南,根本没有一战的意思,目的就是拿我们江东立威,为他登基称帝造势...” “哼,曹丕这厮欺软怕硬,他怎么不去荆州找关羽立威?”孙权气得吹胡子瞪眼。 陆逊见状继续说道:“主公若有心与曹丕一战,臣愿立军令状坚守在濡须,绝不让曹丕再前进一步。” “能不能击败曹丕,然后趁势拿下合肥?”孙权追问。 “呃...毕竟敌我兵力悬殊,别说反攻拿下坚城合肥,就是想打败曹仁也不容易...”陆逊尴尬地摇头,心说大伙都举荐我,但我也是个普通人。 “那就只能跟曹丕拼消耗了...”孙权自言自语。 张温听到这里,进言补充:“主公,后续粮草不好筹集,一旦与曹军进行持久战,咱们未必能占便宜...” 张昭见大伙愁眉苦脸,他缓步走到房间中央,大声呼吁:“老臣建议暂时向魏国称臣,曹丕要颜面和威望,咱们给他不就好了吗?江东现在要的是休养生息,不要在乎那些虚妄的东西,主公依旧是江东之主,所以让曹丕得名也无所谓,你们说是也不是?” 陆逊、周泰、徐盛等人都低下头,诸葛瑾则一个劲用袖子擦额头的汗水,心道也就是子布才敢这么大胆。 孙权眼皮不停跳动,这时候又记起当年赤壁前夕的场景。 鲁肃那些话言犹在耳:众人皆可降曹,惟将军不可降曹... “主公,您不要再犹豫了,以江东现在的国力,咱们还能跟曹丕耗多久?而且只是名义上降曹,实际上什么变化都没有,若您不方便写降书,昭可以代笔,其实脸皮最没有用...”张昭轻轻拍打自己皱褶的脸颊。 “军师看着办吧。”孙权思考良久只能妥协。 刚刚经历荆州大战,江东确实没有国力和曹丕拼,至于张昭口中的脸皮,孙权已经麻木了。 是非对错,只能留待后人评说。 第六百五十八章 司马家族的造化 张昭拟好降书交孙权审阅,满篇都是对曹魏的颂歌。 张昭书中以退为进,表明孙氏会以魏国马首是瞻,并请曹丕早登大位。 书中的孙权用下臣谦卑自居,遣词用语很好把握了君臣之礼,虽然孙权看后觉得很屈辱,但降书中没提实际的东西,只不过是口头上的顺从。 孙权看了两遍没发现不妥之处,便交给诸葛瑾第三次出使舒县曹营。 孙曹双方对峙拉扯数十天,时令来到了十月中旬。 此时淮南的原野上,到处都是金灿灿的颜色,当秋风吹拂稻田,空中弥漫着谷米的味道。 诸葛瑾经过的地方,都是曾经江东的屯田区,曹魏的士兵已在各地驻防,似乎有下田割稻的意思。 看了孙权的降书,曹丕相当满意。 “仲谋果然是识时务的俊杰,他的心意孤已经感受到,若孤真是天命所归,少不了江东的好处。” “魏王既知我主诚意,那您的这些骄兵悍将...”诸葛瑾最关心的还是何时撤军,毕竟十万曹军逼近长江边,江东群臣是根本睡不着的。 “江东送还于禁,又赠我军以稻谷,如今又遣先生献降表,仲谋如此有诚意,孤岂能不投桃报李?明日就会班师回朝,其余将士割完稻子,也会马上撤回合肥以北。”曹丕微笑着回答。 诸葛瑾将信将疑,然后拱手行礼:“瑾的任务已完成,止戈的消息还得送回濡须,微臣就此告辞...” 曹丕伸手唤住诸葛瑾,说道:“子瑜先等一等,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仲谋送我价值十亿的大将,孤也有两个人相送。” 诸葛瑾满脸问号,他仔细分析曹丕的话,心说潘璋等将难道没死?被蓝田也用奸计卖给曹操了?亦或者又是两颗头颅? “不知这两个人是死是活?”诸葛瑾好奇地问。 曹丕皱起眉头,纳闷地问:“子瑜此话何意?难不成孤送两具尸体给你主?当真莫名其妙...” 诸葛瑾见曹丕微微动怒,连忙摆手解释:“大王不要误会,此前我们的吕蒙大都督,送到江东的时候就只剩个头颅...” “混账,那吕蒙送到魏国就是个首级,江东还要我们还活的?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夏侯尚怒斥。 诸葛瑾望着上首的曹仁,吞着口水继续解释:“夏侯将军息怒,当初我们和蓝田战后谈判,他曾说用活着的大都督,赚开了曹将军把守的樊城...” 蓝田当时用心理压迫战术,让曹仁主动放弃了樊城,这件事一直让他引以为耻,现在被诸葛瑾旧事重提,他虚着眼睛似有怒意,冷冷地回答:“本将在樊城没见到吕蒙。” “你们谁见到活吕蒙了?”曹丕环顾帐内众人询问。 夏侯尚等人全都摇头,曹丕此次用的淮南、徐州军团。 除了夏侯尚以外,其余将领一直驻守淮南和徐州,根本没经历过樊城、邓县的战斗。 帐内诸将只有曹仁当时在南阳战场,可惜他从樊城撤走与曹操汇合期间,吕蒙的首级早被人送走,所以淮南诸将都一口咬定,辗转送到寿春的只有吕蒙首级。 曹操当时的随军谋士司马懿、杨修已死,跟曹丕来淮南的贾诩、陈群等人此前都在邺城,都不是在场的见证者。 贾诩连忙补充:“臣记得蒋子通(蒋济)当时在先王身边,只不过前几日,他被大王撵回寿春去了...” 陈群与蒋济谋划救出司马兄弟,求教贾诩后定下经曹丕之手送到江东,于是陈群唆使河南士族,共同发力给司马懿‘泼脏水’。 由于司马家灭门的事热度持续,当舆论发酵得越来越大,曹丕不得不把这件事拿出讨论。 蒋济以司马懿好友身份,孤身与群臣争辩,最终曹丕在贾诩的建议下拍板定案,蒋济则被曹丕撵回寿春督粮。 曹丕点头不以为意地道:“吕蒙死活这件事,魏国根本没必要作假,孙仲谋要是不放心,孤就在舒县多待些日子,马上传蒋子通来对峙,若你们信不过他,孤还可以传张文远、徐公明等人来见,他们当时都是先王的随军大将。” 诸葛瑾一听还要迁延日月,连忙摆手推辞:“大王不必劳师动众,您国内之事情那尚繁,此等小事将来查清楚了,知会江东一声就可以,反正子明大都督都不能复生...” “也好,听说那蓝田十分狡猾,你们就没仔细想过,他或许说谎吗?”曹丕反问。 “呃...也有想过...”诸葛瑾低下头,心说蓝田当时的话,也非常有说服力,总之没有证据,两边都可疑。 曹丕见江东君臣被蓝田玩得团团转,不禁露出了可耻的笑容。 片刻后,曹丕转头对夏侯尚吩咐:“伯仁,你带子瑜先生去接司马兄弟,就顺便送出大营去。” “唯。”夏侯尚抱拳。 “司马兄弟?”诸葛瑾脑袋嗡嗡的,心说不该是潘璋吗? 曹丕严肃解释道:“司马家被人灭族,剩下司马师、司马昭两兄弟,孙仲谋不是还在查么?孤就把这两个苦主送到江东监督,倒要看看你们多久能破案。” 诸葛瑾一脸苦闷,心说这罪名还不是你栽赃的?可现在江东已经骑虎难下,他只能尴尬地点点头,然后跟着夏侯尚走出了大帐。 司马师今年十二岁,司马昭今年九岁,两个孩子个头都比较正常,但没有蓝辕、蓝霁那么夸张。 虽然出生在世家大族,现在却没了少爷、公子的神采,两个孩子双目无神、任人摆布,这段时间属实吓坏了。 诸葛瑾走到帐外的时候,许褚又对他进行了眼神‘威胁’,看得诸葛瑾直发毛。 司马家有漏网之鱼,许褚本想找机会除掉,但在曹洪军中难下手,后来夏侯充让他收手,许褚这才收了杀心,否则在两个孩子送淮南的途中,就能安排虎卫暗中处理。 前脚送走诸葛瑾,曹丕后脚就对陈群等人抱怨:“仲达的骨血,孤已经按你们要求送去江东,要是那孙权做贼心虚,暗中杀害司马兄弟,司马家可就绝后了...” 陈群叹了一口,“若真是那样,也是司马家的造化...” “主公勿忧,臣知您与司马长史交情深厚,不愿相信他会通敌、卖国,但司马兄弟到了江东,反而能核实灭门案的凶手。”贾诩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