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殿主解战袍》 第1章 轮回路翻车了? 波光诡谲的落霞山。 万丈悬崖最底部,一根树枝艰难的挂着一个女人。 女人摇摇欲坠,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的,树枝穿透她的胸口,腹部被迫高高鼓起。 白婳是被疼醒的! 身子倒挂着,仿佛五脏六腑都要从胸腔里掉出来了。 她费力的睁开一双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只隐约看得见天上惨白的月亮。 白婳脑子一懵,特喵的,她不是入了轮回路此刻正在轮回的路上么?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脑袋后仰,脖颈一阵酸痛,口鼻眼里全是倒灌进去的血水。 与此同时,脑海之中也不断的开始涌来那些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 她穿越了! 白婳,一个和她有着同样姓名的可怜虫,大端朝皇帝亲封的惠安郡主。 其父乃赫赫有名的战神将军,却英年早逝战死沙场。 母亲贵为长公主,在生下她后的没几年便抑郁而终,只留下年幼的原主在大冬天的得了场风寒,成了个痴傻儿。 好在皇帝疼爱,原主刚及笄没多久便赐婚给了她心心念的男人——镇北大将军周易安为妻。 她自小爱慕周易安的英勇无双,一片痴心全都落在了周易安身上,痴傻的她以为周易安也是爱着她的。 可谁知周易安不过是在利用她的痴心,救出他的新梅竹马罢了。 他所有的真心,都不过是在为救完颜长歌做铺垫,是他央着她去求了明德帝,还完颜长歌自由。 那完颜长歌本是罪臣之女,更是周易安的青梅竹马,当年完颜一族犯下重罪,被明德帝满门抄斩,皇帝念她年幼,便将她关至掖庭自生自灭。 她在明德殿前跪了三天三夜才求来的释放,她以为这样就能让周易安开心。 却没想到他却在第二日就纳了完颜长歌进府做平妻,瞧着她是个傻的,便时常换着法儿折磨她,羞辱她。 甚至在她怀胎九月,眼看着孩子要降生的时候,怂恿她出门祈福,然后提前在路上安排了马匪,好让她直接一尸两命,死的干净,再坐上正妻的位置。 那时候她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周易安的,是他在新婚夜随便找的一个男人将她玷污,他就连碰都一下都觉得恶心! 从娶她开始,这一切都不过是场算计罢了,就连周易安对她的好,都是装的,直到完颜长歌进府后她才知道自己成为了别人的棋子。 可她依旧死心塌地的相信着周易安,一心一意的爱着他,到死是才彻底明白,自己对他的爱有多可笑可悲。 如此才有了她的可乘之机,让她的灵魂直接到了白婳的身体里,白婳直呼好家伙,地府里的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还来不及消化脑海中这些乱七八糟的记忆,腹部之间忽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她这才想起这具身体已经怀胎九月了,白婳连忙去摸自己的肚子,果真高高隆起! 那疼痛便是即将要分娩的征兆,剧烈的宫缩已经让她疼的面色扭曲抽搐,伴随着树枝咔擦一声脆响,她下意识的护着肚子掉在了地上。 好痛! 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一阵剧痛过后,婴儿清脆的啼哭声顿时传遍整个幽深阴冷的森林。 白婳松了口气,看来胎儿很健康。 想她身为地府鬼狱殿主,好不容易给地府打五百年的工才换来的转生机会,却直接重生到了这么个傻子身上。 一定是地府那些个糟老头子干的好事儿。 眼下只有将就这具身体,先给她报个仇,为自己积点儿功德重修灵体,再回地府。 在心里盘算好,白婳牙齿打着颤将胸口的树枝拔了出来,她甚至听到了树枝从肉里剥离出来的粘腻声,那上面还挂着她的血肉。 喘息片刻,她立马抱着孩子到了山脚下,虽然没了灵体,却也足够让她支配这具身体,好在不远处有一间猎人留下来的木屋。 带着孩子进去,处理好伤口之后才来得及细细去看一旁的孩子。 皱巴巴红通通的一团,丑的不忍直视,唯有孩子眼角那一颗鲜红的泪痣格外的引人注目。 白婳一愣,这泪痣……怎么这么熟悉? 怎么那么像某个人? “臭婆娘,哼哼,阴沟里翻船了吧!” 忽然,身后一道阴森森声音响起。 白婳眯眼,一掌打向一旁黑暗角落里,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刺耳挠心。 一只身披五彩,却有三足的肥鸟从角落里走出来不甘心的说着:“白婳,老子都被你欺负几百年了,好不容易等到你转生轮回,还要连累本大爷一起!” 它堂堂上古神鸟赤乌,被这个女人奴役了上百年,唯有等她轮回转生它方可获得自由身,却没想到花了几百年才等来的轮回路居然翻车了! 还连累了它也一并来到了这人间界,循着她的气息才找到了此处,现在想要恢复自由身也是没可能了,只能继续被这个臭女人奴役。 五百年前,有人欠了她一条命,他便用了这赤乌神鸟当做补偿,与她生生世世捆绑在一起,而他们之间的契约一旦成立,也就意味着她和那个男人的纠葛,永远都没有结束的时候。 唯有她重新投胎轮回转世,方能摆脱这该死的契约,彻底自由。 “哼,除了那几个老家伙,没人敢动我白婳的轮回道,他们既然不想让我好过,那他们也别想好过!” 白婳危险的眯眼,天知道她为了五百年一次的轮回,被那惨无人道的地府欺负的有多惨。 敢动她的轮回道,活腻了! 赤乌跳上桌子,一双血红色的双眼盯着那睡的正香的孩子。 阴恻恻道:“这新生婴儿的灵魂最美味了,你要是嫌他碍事,就给我吧!” 赤乌映照在墙上的黑影逐渐变大,尖利的爪牙显现出来。 白婳一巴掌扇飞下去:“老娘的儿子也是你能动的?” 好歹这娃也是她亲自接生的,现在她又被迫寄生在这具身体里,怎么说也得为原主报仇雪恨吧! 她有预感,真正的白婳会回来找她的。 她摸了摸婴儿的脸:“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鬼狱殿主白婳的儿子了,有你老娘在,万鬼勿近,保你一生平安!” 第2章 夫君,你不高兴吗? 将军府是么?很快,她就要回去了! …… 京城里。 大街小巷都在传闻一件消息: 将军府夫人出门为胎儿祈福,却不慎在途中遭遇马匪袭击,生死不明。 陛下震怒,几乎将整个落霞山都翻了个底朝天。 此时,将军府灵堂前。 “郡主她素来善良,却不知那些贼人怎的那般心狠手辣,竟然残忍的将她杀害……” 一身柔弱的完颜长歌依偎在周易安哭的泣不成声,眼里却又有几分恨意。 她好不容易等到白婳死了,陛下却要周易安为白婳守灵三年! 这三年时间,将军府里不能有任何红事发生,连她也依旧只能是将军府的二夫人! “长歌,莫要伤怀了,婳婳在天之灵,也会心疼的。”身着白色长袍的男人轻轻将她揽在怀里安慰着。 这边是大端朝大将军周易安了,几日时间,英俊的脸上满是憔悴模样,短时间内丧妻丧子,他自然要装出这幅模样来。 “是啊,二夫人还请节哀啊!”他们不由得感叹,这二夫人和郡主的感情真好,虽共侍一夫,却从不争风吃醋。 门外们匆忙赶来的侍从附在周易安耳边小声说着:“将军,郡主的尸体没有找到,但是在山脚下却发现一些破碎的衣服布料!” 周易安脸色一变,没有找到尸体,那她到底是死了,还是被人救了? 要是白婳没死,那长歌和将军府就都要跟着一起完蛋! “易安哥哥,怎么了?”察觉到他脸上的神情不对劲,长歌连忙问着,柔嫩的脸上满是担忧和急切。 忽然间,灵堂刮起了一阵阴风,吹得火盆里的纸钱漫天蹿,白绸如同鬼影子一般飘荡着,完颜长歌心里没由的一慌。 “这风刮的可真奇怪啊,刚刚都还好好地……”纸钱的烟灰呛进了他们的鼻腔里,众人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着。 却忽然看见将军府大门口多了一道清瘦的人影。 那人头上戴着黑色的帷帽,整个身子都笼罩在黑袍之下,怀里还抱着个什么东西,肩膀上立着一只五彩肥啾。 他们发誓,他们从来都没见过这么胖的鸟! “你是谁,为何擅闯我将军府!”周易安眯着眼睛盯着她,她却径直往灵堂走。 这一身黑衣,看着着实诡异阴森,那人无视门前的阻碍,伸出素白细嫩的手,门前一众奴仆便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弹开。 周易安脸色一变,瞬间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三日不见,夫君怎的连我都忘了?”她漫不经心的取下头上帷帽,露出那张素净又透着几分妖邪之气的脸蛋儿来。 刹那间,周围安静的落针可闻。 这……这不是惠安郡主白婳么? “我还没死,夫君便迫不及待的为我挂白绸设灵堂了。”她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走到周易安面前,又变得煞气十足。 白婳眸光一转,盯着完颜长歌和周易安的目光犹如厉鬼,似笑似哭。 她上前低声哭着,将孩子抱过去给周易安看:“夫君你瞧瞧,这是我们的儿子啊,呜呜……” 哭声凄惨犹如怨鬼,令人毛骨悚然。 “我掉下悬崖,惨遭野狼分食,可我不甘心就这样死了,所以我带着儿子回来找你了,夫君,你不高兴吗?” 她一双黑眸盯着周易安那巨变的脸色,细细的欣赏着。 而完颜长歌在看见她这张脸的时候,已经彻底懵了! 这不可能! 她明明亲手将她推下去的,又在她身上刺了两剑,白婳怎么可能还活着,还将孩子生了下来! “你、你不是白婳!” 周易安不信鬼神,更不信白婳还活着,长歌刺向她那两剑,一剑在心脏,一剑在腹部,那一剑贯穿了她整个腹部,莫说是她了,便是那个孩子也不可能活着降生的! 但周易安又哪里知道,白婳生来与人不同,普通人的心都在左边,可她的心脏却是在右边! “夫君瞧我活着,是不开心吗?” 她低头抹泪,嘴角却勾起一抹邪恶阴险的笑容来,灵堂的风未停,她活像是回来索命的恶鬼一样。 完颜长歌壮着胆子握住她的手,死死的抓着,却装模作样的说:“郡主没死,将军自然是高兴的!” “来人啊,快将这些东西都拆了,莫要让郡主瞧见了晦气!” 她的手是冰凉的,但却有脉搏,所以她现在是活人,完颜长歌心里立马就有了计较。 但她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身中两剑,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了下去,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活不下来的吧! 完颜长歌很害怕白婳会将一切事情都说出来,所以赶在她还没有开口的时候,便要将这里的人打发走。 “今日之事实在是闹了个误会,劳烦各位大人走这一遭了!”这已经是下了逐客令,来的人又怎能听不懂,于是便都纷纷离开了。 “郡主你没死真的是太好了,外面天冷,我们快些进去吧!” 完颜长歌连忙给婢女使眼色,几个身强体壮的丫头赶紧过来,企图一左一右的架着她,伸手就要去抢她怀里的孩子! 只要有孩子在,她就不愁白婳不听话! 左右不过是个傻子,侥幸活下来了又能怎样,还不照样得乖乖让她拿捏着! 她们的手还没碰到白婳,灵堂的风就像是发了狂一样,掀得人东倒西歪,根本就摸不到白婳,却见白婳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周易安,去给我找个奶水多的奶娘来,我儿子饿了。” 周易安脸色铁青,她这是在命令他吗? 明明是个傻子,可为什么刚刚看他的眼神,却充满了讥讽和蔑视,甚至还有几分让他都感到胆寒恐惧的冷意,仿佛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样! 她到底是白婳,还是另外一个人? 周易安生性多疑,不信一个人可以这么命大能够活下来,所以眼前这个女人,很有可能不是白婳! 她不着急,留着这对狗男女慢慢玩儿才有趣,尤其是周易安他娘,那老娘们儿一肚子坏水,当年明德帝给她的那些个嫁妆,尽数落入了她的腰包里。 “那女人功德坏的很,你干嘛不让小爷一口吃了她!” 赤乌从她肩膀上跳下来说着。 第3章 掌阴阳,管生死 她径直走向以前的房间,屋子里有早就备好的摇篮,孩子放进去轻轻摇晃着,说:“老娘既然来一趟人间界,总得要好好玩玩才尽兴,那么早弄死干嘛?” 白婳手掌一翻,淡淡的金光显现,一本古朴的卷轴悬浮在她面前自动翻开,上头出现了周易安和完颜长歌的名字。 “什么?这俩货居然能活到八十岁?天理不公啊!”白婳一阵唾弃。 这是掌握人世间生死的阴阳卷,上面刻着世间所有凡人的寿数命理,而她便是这阴阳卷的主人,掌阴阳,管生死,凡人寿命,皆要过了她的手才行。 看着阴阳卷的显示,那俩不仅能活到八十岁,还儿孙满堂,幸福美满,白婳狠狠的唾弃了一把,尔后阴狠的笑了起来:“嘿嘿,可惜了,此白婳非彼白婳,想活到八十岁,那得先从我手里活下去才行!” 肥啾狠狠的打了个冷颤,五百年前,它就是被这个女人这样恐吓的…… 奶娘很快就来了,还是完颜长歌去找的,但孩子怎么都不肯吃,一直哭闹着。 白婳厌烦的拧眉:“他怎么哭个没完没了?” 难道人间界的孩子都是这么爱哭的? “郡主,小少爷应该是病了。”奶娘担忧的说着。 “病了?” “是啊,还是快些请大夫吧!”奶娘摇了摇头,白婳哪里带过孩子,她只带过鬼…… 手下驭鬼无数,却唯独没带过孩子。 “她去请大夫了?”房间里,完颜长歌听着手下的丫鬟来报,眼睛眯了眯嘴。 既然她活着回来了,且变得不同寻常了,不管她是人是鬼,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她白婳厉害,还是她完颜长歌厉害! 儿子是么? 能不能安然无恙的在这个将军府里活下来,得由她说了算! 嘴角缓缓泛起一抹冷笑道:“那就让人去请最好的大夫来!” 大夫来得很快,开了些伤寒的药给孩子煎服,但到了第二天早上,那孩子便啼哭不止,连脸色也发青了。 “完了完了,这只怕是活不过满月了!”肥啾用翅膀捂着自己的脸,又偷偷去看白婳的脸色。 她摸了摸孩子的脉象,很乱,的确是风寒的模样。 “昨日的大夫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她虽不懂医,但对症下药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别费心了,那大夫来的时候去了一趟完颜长歌的屋里,昨儿连夜就出城了,你找不到的。”赤乌一早就打听好了,它就等着那孩子死呢,然后好一口吃掉他的灵魂。 白婳素白的手指落在孩子的额头上,分出自己的一缕精血护住孩子的心脉,然后抱起孩子就直奔西院完颜长歌的房里。 砰的一声踹开门,他们二人还未起床盥洗,她便一把将人从床上拖了出来,那力道大的吓人。 “说,你让大夫给我儿子开的什么药!” 白婳一双眸子紧盯着完颜长歌的脸,怒意在眸子里绽放酝酿。 这孩子气虚弱的很,眼看着就要断气了,她不信这女人没有动手脚! “白婳,你又要做什么,放开长歌!”周易安冲着白婳吼。 “那就要问问你的好长歌了!”她懒得废话,一把掐住了完颜长歌的脖子,她也是个习武的,但此刻竟然挣脱不了白婳的手! “郡主,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她还是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 “听不懂没关系,我先杀了你为我儿子偿命,再去宫里找大夫,一验便知!”她白婳的东西,还从来没有谁可以随意乱动。 赤乌:哦豁,这女人要发飙了! “白婳,放开她!”周易安的眼里浸着森森寒意。 白婳冷笑:“来人,速去宫里请太医来!” 完颜长歌瞬间就慌了,她以为白婳是个傻的,昨日让大夫开的药里,刻意开了相反的药,好让她儿子一命呜呼。 可将军府里没有人敢去,应该是没有人会听白婳的话。 白婳冷笑一声,那双冷静的可怕的眸子冰冷异常。 手中力道加重,完颜长歌脸色发青,眼看着就要呼吸不过来断气了,外头便响起了太监尖细的嗓音。 “陛下有旨,宣惠安郡主和大将军觐见!” 马车也已经备好了,奢靡华丽,宫女太监,一应俱全。 她松了手,居高临下的俯视完颜长歌,诡笑道:“别忙着高兴,我回来了,你的好日子也就快到头了。” 她抱着孩子往外头走,公公瞧见活着的惠安郡主,激动地老泪都出来了。 “您可担心死陛下了,陛下都好些日子不曾吃喝了,您可得好好劝劝。”他又看向白婳怀里的孩子,却冷不丁瞧见孩子眼角那一颗血红的泪痣。 顿时浑身僵硬。 那……那是…… 他揉了揉眼睛,定是他看花了眼吧! 正气威严的皇宫,让她身体产生了不适,到底只是借尸还魂,并非真正的转世轮回,阴间之气和人间界的浩然正气又正好相冲。 要不是她有几百年的修为和功德加持,恐怕根本就撑不到宫门。 那些寻常小鬼,更是进不得宫门半步,除非是怨气极重的冤魂大鬼。 还未到达明渊殿,马车后便响起了太监尖细且惊慌的嗓音。 “太傅大人的轿撵来了,快些避让!” 太监们连忙疏通一旁的宫女们,华贵的轿撵随同白婳所乘马车一起停在了明渊殿长阶之下。 整个西魏皇宫,除了惠安郡主可以乘坐轿撵到达明渊殿外,就只有这位萧太傅了。 “太傅大人,明渊殿到了。” 侍从掀开轿撵帘子,一直骨节分明的手从里头伸了出来,长靴踩在地上,颀长的身子透在她眼里,一袭藏蓝绣着蛟龙的长袍,纤细清瘦的腰间挂着金镶玉扣带,清俊惯了的容颜带着一丝肃杀和妖异。 那人长身玉立,似乎察觉到有人正在看他。 明渊殿广场上的微风卷起他的袍摆,清俊儒雅,又透着一丝死寂肃杀,像是长街无人的古巷,又像是燃尽过后的死灰,这种感觉,让白婳很不舒服。 那人微微侧身,深邃的凤眸扫了一眼那正抱着孩子瞧他的白婳。 只一眼,白婳便浑身僵硬立在原地,半步也不能动弹了。 第4章 犹如野狼的萧太傅 卧槽卧槽卧槽!!! 澹台策! 那个上天入地,折磨了她整整五百年的狗男人! 身为掌管世间一切阴阳的鬼狱主宰,却因在一百年前损了阴德,没能渡过天劫而魂飞魄散,那时候白婳只想大笑三声,终于摆脱这狗男人了。 然而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说,眼前的这个男人只是和那个狗男人长得一样而已。 方才要是没看错的话,他左边眼角的位置,应该是没有泪痣的吧。 “郡主,郡主?咱们该进去了。” 太监提醒着她,白婳这才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什么,脑子也反应了过来,那个男人不叫澹台策,叫萧君策,自小便是太子伴读。 十岁是科举夺魁,成为太子伴读,现在更是成为了独揽大权的太傅,短短二十几年,他的人生简直可以用开挂来形容了。 如今更是明德帝身边红人儿,为其出谋划策,手握利刃,斩杀奸佞贼子,所有见不得光的事情,都是从他手里过的。 如此重的杀伐之气,白婳光是靠近一点,都觉得煞气逼人。 踏入明渊殿便闻见一股浓郁的药味儿,明德帝卧在龙榻上,瞧得白婳进来,激动的从榻上起来。 “婳儿,孤的婳儿总算是回来了,孤就知道,婳儿是不会死的……” 老皇帝一激动,又咳嗽了起来。 “大人,陛下牵挂惠安郡主,一时间伤了龙体,请过太医了,说是好生调养便可。”宫人们自是惧怕这位太傅大人的,陛下什么都听萧太傅的。 朝中早有传闻,说是萧太傅架空了陛下,手里握了实权。 可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的。 “惠安郡主?” 他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清冷的目光落在那瘦小的白婳身上,而她怀里孩子的气息越发的弱。 白婳赶忙道:“陛下,我儿子病了,得治!” “快请太医!” 明德帝顾不得什么孩子,只顾白婳。 “你如何看顾的婳儿,她被马贼掳去,独自一人生了孩子,你不好生体贴着,孤要你的命!” 周易安连忙低头:“是微臣的错,日后微臣必定细看照看着。” 白婳盯着那老皇帝,旁人看不出,但她却能看得清楚,明德帝额头上的一团黑雾,代表着他即将嗝屁了。 记忆中,明德帝是个明君,深受白婳她娘的教导,勤政爱民,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皇帝。 既是有如此功德的人,就不该早早死去。 “郡主一人,是如何从马匪手中回来的?又是如何诞下的小公子?” 萧君策坐在一旁,手里把玩着那白玉杯子,眸子落在她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冷光。 这个问题,白婳的确是没想过的。 瞧着那和澹台策一般无二的脸,白婳真想一脚踹过去。 她挑眉:“本郡主怎么生的孩子需要向你一一汇报?那要不要本郡主再给你说说我这孩子的播种过程?” 殿内宫人们憋着笑,白婳避重就轻,很是不屑,敢和萧太傅这般说话的,郡主还是头一个。 但奇怪的是萧太傅并未生气,而是意味深长的盯着惠安郡主。 “好了好了,只要婳儿还活着就很好了,太傅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明德帝激动的老眼泪汪汪的。 太医已经诊断过了,脸色凝重的说:“小公子是因为食用大量菊花导致的风寒加重,小公子是风寒,可吃的药物却是风热的,得亏郡主送来的早,否则这孩子定然是撑不过今天晚上的。” 白婳松了口气,但却目光逼人的周易安说道:“着人去请的大夫在来为我儿子看病之前去了一趟完颜长歌的房里,既是大夫,便不可能犯下如此错误,连风寒风热都分不清楚!” “定是那庸医诊断错误,长歌素来心地善良,传太傅过去,大概也是因为担心郡主的身体!”周易安哪儿能不知道完颜长歌的心思。 但眼下是在陛下面前,陛下本就不喜长歌嫁入将军府,若是让陛下察觉,长歌定然小命不保。 “是吗?”白婳似笑非笑的盯着周易安,目光狠辣:“那你就祈祷你的好长歌不要被本郡主抓到什么把柄,否则……” 她手一伸,抓过萧君策手中的白玉杯子,上好的白玉杯在她手中应声而碎,直接化作齑粉。 “婳儿,可是那完颜一族的孽障害的?”明德帝不傻,虽然他没能听清楚白婳同周易安讲的什么,但也能猜的七七八八。 “哼,当初就该对完颜一族斩草除根!” “皇帝舅舅误会了,和完颜长歌没关系,婳儿的事情,婳儿自己能解决。”白婳冲着明德帝眨了眨眼睛,瞧的白婳能思路清晰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明德帝顿时激动的涕泪横流。 他的婳儿自小痴傻,如今遭了难,反而还变聪明了起来,都知道安慰他了。 周易安也很是诧异的看向她,这个白婳,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明明完全可以说出来让陛下为其做主,却偏要藏着掖着。 萧君策瞧着自己空了的手,脸上深情变幻莫测。 夜里在宫里用膳,萧太傅忙得很,但一到了饭点就准时到了明德殿。 桌上的吃食都很简朴清淡,明德帝崇尚勤俭节约,从不铺张浪费,就连他后宫的那些妃子们,头上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然而白婳当年出嫁,却是十里红妆,黄金白银为媒,良田铺子更是不在话下,玉器翡翠看得让人眼花缭乱。 “皇帝舅舅这段时间要是觉得累的话,便让萧太傅监国,您千万要顾好身子才是。” 黑气越浓,就代表着他的寿数越短。 明德帝上了年纪,只怕是撑不过今年过冬了。 明德帝又激动了,“好好好,婳儿知道关心舅舅了,婳儿说什么,舅舅都听。” 周易安:“……” 眼下朝中局势大半都是萧君策的人,他站在太子一派,若是让萧君策监国,那厮狼子野心,权势滔天,改朝换代也只是点点头的事情罢了。 却见那正主萧君策却皱着眉头,盯着白婳的眼神犹如野狼般。 第5章 怨气难消 用了膳便要离宫,白婳早早的就察觉到了异样,借着出去走走消食儿的借口,抱着儿子随着那道阴气一路跟到了冷宫。 片刻后,脚步微停,眸光冷冽。 “你怨气难消,心愿未了,如不了轮回,便是缠在我身边也无用。” 清冷的声音落下,她面前缓缓凝聚出一个人影,正是那早就已经死去的正主白婳。 她凄惨哀怨,披头散发,身上隐约有红光显现,如今还是她刚死的模样,胸口一个大洞,双眼猩红,身上浓郁的怨气险些就要有化煞的征兆了。 若是化成了厉煞,那可就难办了。 “帮我……帮我……”她口齿不清,鬼气在她身上缠绕着。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死了,她看向白婳怀里的孩子,猩红的眸子又多了分柔意。 她试图去抚摸孩子,白婳却避开了,只听见她冷漠的说:“你现在是鬼,他肉体凡胎碰不得,你会吸走他的阳气,害他生病。” 白婳脸上顿时出现了受伤和痛苦的神色,声音忽然就凄厉刺耳了起来。 “大人,我求求你,杀了他,杀了那狗男女……”她已然成鬼,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和能耐,唯有央求她,才能为自己报仇雪恨! “好,把你的灵魂献祭给我,我就帮你。”白婳勾唇一笑,如此积阴德的机会,她可是不会放过的。 她没有犹豫,身上的红光越来越浓,嘴里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来。 “我白婳愿意将灵魂奉献给您,只求您帮我杀了那贱人,为我报仇雪恨,让我儿子得以平安长大!” “我要她完颜长歌和周易安不得好死,生生世世堕入无间炼狱,报仇折磨!!” 一缕青烟伴随着她尖利的嘶吼声,收入她的掌心中,感受着自己体内充沛的灵力,白婳满意一笑,果然,这怨气重的鬼最是滋补了。 但很快,她的手臂上也出现了一跳血红色的暗纹,那是厉鬼许下心愿之后留在她身上的诅咒,若是未能帮她完成心愿,她非但拿不到功德,还会被反噬,损失修为。 白婳,既然收了你的灵魂和心愿,那我自然会帮你报仇雪恨! 一只怨鬼的灵魂,可以为她积攒三千点阴德,而重塑灵体,却要十万点阴德才行,这重活一世后,以前积的阴德全都没了。 正要抱着儿子走,忽然感觉背后冷飕飕的,一转身,便瞧见那位萧太傅正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澹台策!!” 操! 这狗男人怎么会在这里? 不!他不是澹台策,他是萧君策,浓郁的夜色之下,萧君策盯着她怀里的孩子,阴沉沉的开口:“郡主独自一人到这冷宫里来,所为何事?” 白婳翻了个白眼,这狗男人还真是多管闲事。 “本郡主出来放个屁你也要问?” 那厮眼神太过于锐利,长居高位的气势压得人呼吸困难,但不可否认,他身上有一股让很舒服的气息,格外的降火去燥。 他说:“惠安郡主以前最是惧怕冷宫,又体弱多病,郡主在落霞山失踪,独自诞下麟儿,如今这活蹦乱跳的,着实让本王好奇。” 白婳扬唇:“好奇心太重,通常都活不太久,太傅大人要是不嫌命长的话,大可以自己去查。” 反正她已经住进这具身体里了,那她现在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除非真正的白婳出来,指认她这个冒牌货。 否则,那她就是白婳本婳了。 “本郡主累了,要回去休息了,太傅大人就请自便吧。”白婳抱着儿子转身就走,萧君策目光晦暗不明的盯着她的背影。 马车就在宫门口等着,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完颜长歌的琼芳苑还亮着灯,周易安未曾看白婳一眼,直奔西院去了。 “臭女人!快把本大爷放出来!” 回到屋子里,赤乌在鸟笼里愤怒的扑打着翅膀,想它好歹也是一神兽,有朝一日居然会沦落到被关鸟笼的地步。 将儿子放在摇篮里,小肥鸟重获自由后跳到摇篮上,盯着篮子里的婴儿说:“你就不打算给他取个名字?” 名字? 她哪儿会取什么名字,以前手里鬼太多,都是用编号来辨认的。 “凡人不都是讲究个团团圆圆么,就叫你团团吧。” 肥啾鸟眼一抽,这算什么名字,难不成以后还得生个女儿叫圆圆? 虽说白婳在这府里不受宠,但手里还是有个贴心丫鬟的,但祈福那日完颜长歌却特意让人支开了那丫头,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丫头的下落。 “本神兽早就打听清楚了,你的那位贴心奴婢,被关在西厢院的马厩里,如今半死不活的,死了正好吃了她!” 白婳一拳下去,砸的肥啾晕头转向的:“吃吃吃!就知道吃!这么多年咋就没吃死你丫的呢!” 趁着刚好天亮,奶娘过来奶孩子,经过太医的诊治,孩子状态已经好许多了。 西厢院的马厩外边儿,一群仆人杂役拦着白婳不让进。 “夫人,您就别为难小的们了,二夫人说了,谁也不许靠近马厩。” 这郡主也不知道抽什么疯,一大早就来马厩了。 “不让?”白婳挑眉,几个杂役摇头,坚决不让,开玩笑,郡主的贴身丫头整被关在里头呢,一身马粪,要死不活的。 二夫人说了,就是要让她在里头活活饿死,病死! 白婳双眸危险一眯,飞起一脚踹在杂役肚子上,那人被踹飞出去老远。 “本郡主才是这府里的大夫人,她一个万年老二,有什么资格不让本郡主进!” 瞧这情况,剩下的几个杂役也不敢阻拦了,白婳推开门进去,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扑面而来,马群之中,杂草堆放的到处都是,角落里,正蜷缩着一名身材瘦小的少女,满身伤痕和马粪,奄奄一息,像是马上就要断气了。 她艰难的睁开双眼,瞧见门口的白婳,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郡主……郡主您是来接奴婢了么?奴婢就知道,郡主您一定不会抛下奴婢的!” 他们说郡主死了,所以郡主现在一定是来接她走的。 第6章 宠妾灭妻 白婳一把将人从马粪堆里拉出来,也不嫌她身上脏臭,活了几百年了,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只可惜这么多年,她也就赤乌那一只死肥鸟追随着她。 当然,赤乌可不这么认为,毕竟它是被迫的,还经常被这个女人欺负威胁,早就恨不得摆脱她了。 “傻丫头,本郡主还好好的活着,有我在,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这丫头衷心的很,从小就跟着她,却因为白婳一心为了周易安什么都愿意做,多次劝阻之后,惹了白婳不快,发脾气打骂了好几次。 渐渐地有些心灰意冷了,完颜长歌为了能够顺利让她死在外头,更是几次三番挑拨离间两人的主仆关系,万幸现在这一切都还来得及。 “姐姐这是做什么?一个将死之人将她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已经是恩德了,要是带她出去将晦气带给将军怎么办?” 闻讯而来的完颜长歌带着一些人拦在门口,看了一眼还没死透的丫鬟,眉心里闪过一丝冷意,这贱婢还真是和她那主子一样命贱,这样都没死! 白婳眯了眯眼:“本夫人带走自己的婢女,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平妻也是妾,怎么,想骑到我头上来拉屎了?” “大夫人哪里的话,二夫人这也是为了您着想,您的婢子染了疟疾,可是随时都随一命呜呼的。” 完颜长歌身边的婢女鄙夷的说道。 然而话音刚落,那脸上就忽然一疼,他们甚至都没看到白婳是怎么出手的,那巴掌就落在玉扇脸上了。 “贱婢!”白婳沉下眉目来:“主人没说话,狗倒先叫了起了,怎的你主子没把骨头给你吃够让你这般伶牙俐齿了?” 府里的人都看呆了,以往的惠安郡主可是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怎的这死了一回之后反倒变了个人似得。 “让开!” 眉宇间充斥着几分杀意,完颜长歌一愣,这傻子…… 但她就是挡在门口,半步不让,她就不信,白婳还能打她不成! 这里可是将军府,不是她郡主府! “不让?”白婳似笑非笑的盯着完颜长歌。 “她有疟疾,我便不能让她出去祸害旁人!”完颜长歌抖了抖脸皮子,心下恨得牙痒痒,却还说的义正言辞。 白婳转身,随手拿起一旁劈柴的斧子操在手心里。 “你、你要做什么?”完颜长歌惊恐后退,却不慎崴了脚,随着一声尖叫跌倒在地上。 “长歌!” 周易安赶来的及时,一把将人揽在怀里,完颜长歌脸色骤然白了下去,抓着周易安的衣襟慌张道:“将军别生气,是我自己受了惊吓不慎跌倒的,和郡主没有任何关系!” 她怯怯诺诺,像是受惊的小鹿,满是温良无害的小模样。 周易安脸色非常难看,他当然知道是她自己摔倒的,但现在白婳却无视了他这个将军的存在,直直的将那丫鬟带了出去。 “站住!”周易安怒不可遏:“给长歌道歉!” 这个傻子,一回来就不安分,这次是她命大尚且活着,下一次她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白婳牛头看他,目光讥讽而又蔑视,“本郡主是陛下亲封的惠安郡主,若想要本郡主道歉,便去和陛下说道说道,卸了我这郡主的头衔,莫不说她尚且不是我推的,她一个小妾上位的平妻,本郡主便是乱棍打死扔出去,也没人敢说什么。” “倒是将军你,想要宠妾灭妻不成!” 周易安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白婳手里说出来的,这般条例清晰口齿伶俐,哪里还有半分当初痴傻的模样。 那妾之一字更是深深的刺痛了完颜长歌的心,即便是周易安费尽心思将她抬为平妻,也离不开妾这个字眼。 完颜长歌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眼里更是蓄满了泪水,在这将军府里,周易安从不允许任何一个下人提起这个字,为的就是不想刺痛长歌的自尊心。 当初完颜一族还没被灭族的时候,她尚且是高高在上的嫡女,如今却沦为了妾。 “我早就说过,将军府里分立两院,你为东院她为西院,我从未纳妾,何来妾室一说!” 白婳嗤笑一声,目光落向完颜长歌:“便是连平妻这个身份,也是我向陛下求来的,你得好生护着你的好长歌,否则只要本郡主一个不乐意了,她就是贱民妾室一个。” 完颜长歌咬牙,抓着周易安的手摇了摇头:“将军,莫要再吵了,能嫁给将军已经是长歌的福气了,妾室与否都不重要的。” 她倒是显得一副忍气吞声的模样,仿佛为妾与她而言,便是奇耻大辱。 却又不知,若不是白婳,她早就饿死在掖庭里了。 “让是不让?”白婳挑眉,已经十分不耐烦了。 周易安冷眼看着她,对她厌恶极了:“一个下贱的婢子罢了,你若想带走,那便快滚!” 滚? 白婳冷笑,五百年了,除了那狗男人,还从来没人敢对她说滚这个字! 语气凉凉道:“滚这个字,我只会从你嘴巴里听到这最后一次,再有下次可别怪我这个将军夫人要撕烂夫君你的嘴巴了!” 猖狂! 她这就是明目张胆的猖狂,周易安自从军以来便战功赫赫,如今更是太子身边的红人,谁见了他不都得是毕恭毕敬的? 她竟然说要撕烂他的嘴巴,简直不可忍! “郡主,你为了奴婢得罪了二夫人和将军,他们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这婢女是她从国公府里带出来的,自小就跟着她,名唤东篱。 完颜长歌原本想趁着白婳彻底死干净后,再让东篱悄无声息的死在将军府里,最后抛尸荒野,没成想白婳没死,如今还把东篱给带出去了。 “谁让谁不好过还不一定呢,就那两个渣渣,本郡主要是想让他们死,那他们就一定活不成。” 东篱气若游丝,闻言只得苦笑声,郡主本就痴傻,如今死里逃生一回,怎么反而变得更傻了。 以往在府里的时候,都是靠着她偷偷去厨房里偷一些新鲜的吃食,才能面前让郡主填饱肚子。 第7章 这鸟倒挺有意思的 将人带回东厢院,检查了她身上的伤口,基本上都是打出来的,伤了心肺,要是再过几天,就直接嗝屁了。 白婳一手搭在她的脑门子上,一阵清润的力量便源源不断的传进她脑子里,心肺迅速愈合,连体表的外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郡主!” 东篱大惊失色,这是什么? 但很快她就察觉到自己身子好转了起来,也不疼了,白婳喘了口粗气,脸色也白了几个度。 这凡人身躯果真太羸弱,她失去了灵力,又用凡人身躯产子,最是损耗血气元神了,如今动用灵力,便能让她感到一阵胸闷气短,虚弱不已。 但东篱看她脸色不好,迅速起身将她扶着坐下。 “郡主,您……” 白婳揉了揉额头:“怎么,怕了?” 凡人哪儿见过这些玩意儿,就连鬼神,都只存在于他们的幻想之中。 东篱连忙摇头说道:“没有、奴婢没有,奴婢只是觉得……郡主好似变了一个人,不像是郡主了。” 联想到刚刚郡主威风的样子,东篱就觉得郡主好帅啊! “那日二夫人让您出门祈福,奴婢不让您去您便生气了,您走后二夫人便将奴婢关起来,奴婢便知道您凶多吉少了,后来他们说郡主您死了,奴婢便万念俱灰,也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东篱一字一句的说着。 白婳知道她想问什么,便说:“本郡主大难不死,被世外高人所救,高人传授术法,好让本郡主回来收拾那一对狗男女,明白吗?” 这小丫头单纯的很,随随便便编个谎话也就糊弄过去了。 东篱果真满眼崇拜的点了点头。 郡主现在不傻了,还学了一身的好本事,真是太好了! “夫人,萧太傅派人送了东西过来。”门外头响起了管事嬷嬷的声音,府里的人都觉得奇怪,萧太傅从不曾和将军有什么交情。 两人又是政敌,怎么这次竟然破天荒的送了东西过来? 萧君策? 只要一想到萧君策和那个狗男人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她就倒胃口,整整五百年她都避之不及的男人,哪怕是来了趟人间界,他那张脸都阴魂不散。 而外头完颜长歌看了眼那满院子的东西,眼里尽是羡慕,但还是说:“替本夫人谢过萧太傅,将军府无功不受禄,受不得这些好东西。” 萧太傅出手,那绝对是精品中的精品。 只可惜,他和将军是政敌,将军乃皇后太子一党,萧太傅虽还未站派,太子也几次三番明里暗里拉拢过,但萧太傅为人清高,从不曾表态过。 这一来二去的,也就明白萧太傅的心了。 如今若是收了萧太傅的东西,怕是要让太子以为,将军府是站在萧太傅这边的。 萧太傅狼子野心,手中军权在握,只要他想反,京城里也就只有将军才能与之抗衡了。 前来送礼的是萧太傅的心腹,名唤南桑,她看了眼完颜长歌,笑着说:“二夫人误会了,这些东西,是太傅大人送给将军府夫人的。” 言外之意,你一个妾竟然还敢出来替府中嫡夫人做主了,看来这将军府宠妾灭妻定是实锤了。 只是不知道太傅大人为何要忽然送礼。 “太傅大人的好心,长歌替大夫人心领了,只是郡主尚且体弱,受不得这些大补之物,还望南桑姑娘送回。” 完颜长歌假意听不出来南桑话里的意思,依旧笑意盈盈的说着。 “谁说本夫人不收了?” 白婳抱着团团,那慵懒中含着几分凉意的声音在她身后幽幽响起。 “南桑见过郡主殿下,这些薄礼,都是太傅大人特让南桑送来的,还有一些小孩子的衣物,还望郡主能够收下。” 南桑望向她怀里的孩子,意味深长的看着。 白婳原本是不想收的,但一听到完颜长歌的话,就觉得这礼是非收不可了。 “那便多谢萧太傅了,回头本郡主定会亲自登门拜谢。” 南桑望向她肩头上的彩色小鸟,笑道:“这鸟倒是挺有意思的。” 正在梳毛的赤乌冷哼了声:“你才是鸟!你全家都是鸟!” 奈何南桑听到的却是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 “这鸟能听懂人话?” 白婳挑眉:“一只小畜生罢了,跟在我身边久了,渐渐的是能听懂一些的。” 赤乌瞪大双眼,恨不能在她脸上啄出个洞来。 “夫人,太傅这礼太重了,我们将军府收不得的!”完颜长歌摆出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劝说道:“将军和太傅本就是同朝为官的,这贸然收礼,只怕是要遭人诟病的。” 她话已经说的这么明显了,完颜长歌不信她听不懂。 南桑却说:“将军喜获麟儿,这礼便是太傅大人送给孩子的满月礼,又如何收不得了?还是二夫人以为,太傅大人这礼太轻了些,比不得你将军府的东西?” 这又是哪儿的话,这么大的罪过,完颜长歌可不敢担着,只希望自己方才那一番话白婳是听懂了的,自己就拒绝了。 “夫人……”她眼巴巴的看向白婳。 但…… “啪——” 一声轻响,完颜长歌不可置信的瞪着白婳,眼里迅速划过一抹恨意。 “这宅子到底是你在当家做主还是本夫人?身为妾室,却敢公然顶撞反驳主母,周易安舍不得教你,本夫人来亲自教!” 这一巴掌,直直的把完颜长歌给打懵了。 以前那个柔弱好欺负的白婳去哪儿了,怎的如今变化却是这般的大,好似变了个人似得。 “白婳,你又在做什么?!” 身后传来周易安勃然大怒的声音,他的火气来得快,瞧他过来,完颜长歌适时的红了眸子,又是委屈,又是深明大义的说着:“将军,是长歌僭越了,不敢自作主张将太傅的礼退回去,郡主要收,便让她收着吧,好歹也是太傅大人的一片心意。” 收礼? 周易安扫了一眼,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尤其是看到那礼品单子中还有小孩子的衣物,脸色就更为难看了。 那孩子压根儿就不是他的,萧君策送这些东西来,就像是一把掌狠狠扇在他脸上一样。 第8章 郡主威武!郡主好厉害! 但萧君策那人心思深沉,不会平白无故送礼,他送的东西也更没有拿回去的道理。 他微微敛了火气,对白婳说道:“你要收便收着,何故对长歌动手!” “将军?”完颜长歌惊愕的看着他。 她楚楚可怜,眼泪更是像断线的珠子似得往下掉,我见犹怜的。 “你的好长歌不懂事,企图顶替了我这个将军夫人自作主张,难道不该打?” 白婳勾了勾嘴角,这周易安还算是个明事理的,不像完颜长歌,目光短浅,胸大无脑。 南桑见将军府后院儿起火了,也不多留。 只说道:“礼已送到,将军摆满月酒时,定要知会一声,我家大人定会到场。” 满月酒? 呵,那压根儿就是不可能的。 “所以,夫君打算什么时候摆满月酒?” 说起来,按照人间界的风俗,她应该还在月子里。 周易安眸光冷冽,声音更是冷的令人害怕:“你应该清楚,这个孽种根本就不是我的!” “呀!将军慎言呐!” 白婳惊诧的捂着小嘴儿,眼里却满含笑意,转瞬间又装满了冰霜:“若是让外人知晓,新婚夜将军随便安排了一个人与自己的结发妻子欢好,你说……陛下是会杀你,还是杀我?” 周易安应该比谁都清楚皇帝对她的宠爱,就是她要天上的月亮,皇帝也会想办法夺来。 “你!”周易安脸色铁青,咬着牙从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来:“不知廉耻!” 白婳非但不气,反而笑的张狂:“这不知廉耻,可是将军您亲自加在我身上的,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呢。” 真当她还是那个傻子白婳? 白婳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转身就走:“这些东西,都是送给本郡主和儿子的,还烦请将军着人送到东院里来。” 儿子! 这两个字就像是一道耻辱一样,狠狠的烙印在周易安的心上。 可这个耻辱,却是他自己加上去的。 “易安哥哥,怎么办,郡主好像不是以前那个郡主了,万一……” 完颜长歌咬了咬唇,万一她有一天将事情抖了出去,陛下一定会杀了他们的。 “无妨,反正她现在活着,那就只是一件没有证据的事情罢了。” 现在的周易安,反而不慌不忙了起来,只要她白婳人还在将军府,总有一天,就还能将她操控在心里,任他摆布! 刚把儿子抱回去奶娘就过来了,现在天气越发冷了起来,凡人的身体,最是畏寒怕热。 东篱将她的衣裳都翻找了出来,竟然全都是一些早些年的老旧款式,且连上头的绣花都骨质疏松了,布料也都是极差的。 唯一一件好的,还是那日进宫面圣的时候穿的,大抵是周易安怕老皇帝看她过得不好,所以才勉强给了她一件不错的衣裳。 “就没有一件能看的过眼的么?” 白婳瞥了一眼,眼里满是嫌弃,更是鄙夷原主以前过的那窝囊日子了。 东篱叹了口气:“郡主,实在是没有好的了,眼看着要过冬了,布料都去了老太太手里,再则便是西院了。” 东院日子冷清,奴才们都不愿意过来伺候,捞不到油水儿,一个个跑西院巴结,更是隔三差五的过来找麻烦。 “方才萧太傅是不是送了一些料子过来?”她忽然想起来似得问。 东篱神色更加耷拉着了,说道:“除了小少爷的衣裳,别的东西也去了太太的院子里。” 白婳挑眉,那老东西的手脚那么快? 萧君策才刚送来她就迫不及待的把东西拿走了。 白婳起身,拢了拢衣裳:“走,去老太太屋里走一遭!” 东篱傻眼了,以前郡主可是从不敢去老太太屋里的,老太太凶悍蛮横不讲理,郡主怕的要死,现如今果真是性情大变了。 周易安他娘住在北院,那里最是宽敞明亮,奴才们刚把东西拿过去,后脚就来人了。 还没等老太太身边儿的嬷嬷说话,便听见了白婳那傲慢的声音:“听说老太太收了萧太傅送来的礼,本夫人特意来瞧瞧,您是有命收还是没命穿?” “啧啧,这老东西屋子里的煞气很重啊,看来平日里没少干坏事!”赤乌阴测测的说着,一双鸟眼环顾屋内,看见内堂竟然还供着佛像。 那种东西,白婳这臭女人最讨厌了。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敢对老太太说这种话的!”嬷嬷一声怒喝,恶狠狠的瞪着白婳。 芸香堂里,萧君策送来的东西都整齐划一摆放在老太太面前,老太太一身墨绿色织金长袄,手腕上还带着一串佛珠,头上带着碧玉簪子,一身珠光宝气,好不华贵。 此刻她手里还拿着萧君策送来的人参鹿茸,眼里的贪婪一览无余。 “哟,小蹄子胆儿肥了,来我芸香堂也不行礼,果真是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哪儿有长歌半分贴心懂事,嬷嬷,轰出去!” 徐兰芝摆了摆手,跟在她身边的李嬷嬷立马熟练的挽起袖子,看这架势,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郡主!”东篱惊呼一声,下意识的就要挡在白婳面前。 谁曾向那白嫩的小手一伸,轻而易举的捏住了嬷嬷挥过来的手,白婳面无表情的盯着她:“本郡主的脸金贵的很,可不是你这种下贱胚子说动就能动的。” 李嬷嬷惊了,这傻子什么时候敢怎么说话了,又是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 她是疯了吗?! 以前看见她可都是害怕的瑟瑟发抖。躲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的。 “你这双手,以前可没少在本郡主脸上指点江山,东篱,拿刀来!” “啊,郡主,您说什么?”东篱傻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婳却不耐烦的看向她:“本郡主让你拿刀来!” “小贱蹄子,翻天了不成!”李嬷嬷大怒,顿时抬起另外一只手来,白婳抬脚猛地踹在她肚子上。 那么大一个人,直接就被踹飞出去砸在墙上,身后的墙更是出现了蛛网般的皲裂。 东篱两眼放光,郡主威武,郡主好厉害! 第9章 本夫人先拿你祭天! “动作快点,不要让本夫人等久了!”白婳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紧不慢的说着。 东篱立马就去了。 “啧啧,臭女人发飙,就是不一样啊,难怪当初没人要你!” 赤乌一阵感叹,以前在阎罗殿,它就是这么被踹的,要不是它身子骨硬朗,早就被她给踹死了。 白婳瞥了它一眼,带着凶光:“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东篱很快就去厨房拿了菜刀来,徐兰芝眼看着情况不对,顿时脸色大变:“白婳,你要干什么?这里是将军府,由不得你胡来!” 白婳一把将地上的李妈妈扯起来,双手摁在桌上,嘴角是邪气的笑容。 “我一个郡主,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贱婢来动手动脚了?倒不如先拿你这双手开刀,再拿回本夫人的东西!” 说时迟那时快,白婳果真就一菜刀剁下去。 血光飞溅,惨叫刺耳,一根小手指头掉在了地上,还企图挣扎两下,徐兰芝顿时吓得脸色都青了。 “翻天了!翻天了!” 这小蹄子一定是疯了! 疯了! “来人!快来人啊,白婳疯了,她要杀了大将军亲娘啊!” 徐兰芝一阵哀嚎大喊,屋子里的人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剁人手指,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再嚎一声,本夫人就先拿你祭天!” 菜刀横在老太太面前,那上头还带着血迹,她踉踉跄跄的后退,周易安听见动静赶过来,在门外就闻到了那股血腥气,一瞧她手里拿着刀,那李嬷嬷已经疼的晕死了过去,地上还有一根手指头。 “白婳!” 暴怒的声音响起,白婳眉心一蹙,真烦,剁个手指头玩玩儿罢了,没剁了她整只手算是好的。 “你竟敢持刀行凶!”周易安对着她怒吼,好一阵咬牙切齿。 白婳不耐烦的丢了刀:“本郡主不过是想来讨回自己的东西,这贱婢竟敢对本郡主动手,她又没死,本郡主行的哪门子凶?” “儿子,她疯了!她一定是疯了,你快把她赶出去,娘受不了了!” 徐兰芝立马躲到儿子身后,指着白婳惊恐的说着。 但周易安一扫屋子里的情况,脸色就无比难堪了起来,不用想也知道是完颜长歌自作主张将东西送到了老太太这里来讨欢心了。 明明拿东西是萧太傅送给白婳的,如今的白婳,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她怎的还做出如此没有脑子的事情来! 周易安目光沉了下去:“这些东西,都是萧太傅送来的,母亲不该收,今日的事情便权当做是一个教训,把那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 徐兰芝一听,顿时就不得了了,那嬷嬷是一直跟着她的心腹,要是没了,她就没个得力的左膀右臂了。 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着:“我的天爷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竟然娶了这么个凶悍的媳妇,往后我这日子该怎么办啊!” 徐兰芝最会来这一套了,周易安早年丧父,是徐兰芝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好在周易安争气,十五岁便考取了武状元,后又参军,立下赫赫战功。 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徐兰芝也从一介落魄民妇一跃成为将军府老夫人,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至于那李嬷嬷,便是周家还没没落的时候就一直在的。 “母亲,你可知那萧太傅是何人!”周易安咬牙说着,眉心隐约跳动着。 他说:“那萧太傅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人,儿子尚且得罪不起他,若是让萧太傅知晓你动了郡主的东西,连儿子的情面也不会给,再告到陛下面前去,母亲想让儿子难做吗?” 如今能够掣肘他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白婳便是其中一个。 “是长歌送来孝敬为娘的,为娘怎么知道这东西是萧太傅送来的……” 徐兰芝顿时没了声音,她是听说过萧君策那厮的,真真儿就是个手起刀落的狠角色。 如今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傅大人,就更是利害了。 “将这些东西都送到东院里去,往后没有本将军的许可,谁也不许动东院的任何东西!” 周易安是个聪明人,虽然不明白那萧君策的用意是什么,但小心提防着,总归是好的。 “还是夫君懂我,夫君今晚若是有空,不妨来我东院坐坐。” 那白嫩的小手轻轻放在周易安的胸膛上,白婳笑的好不妩媚张狂,刚剁了人手指头,这会儿又能笑的这般明媚。 这个女人,她到底是谁! 她就算是白婳,一个人的性格可不能有这么大的变化,但她如果不是白婳,那她又是谁?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光连长相一样,就连声音也都一样的人。 “哼,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我去临幸你了?”周易安厌恶的推开她的手。 冷声说道:“我不管你是谁,在这将军府里,带着你的儿子最好老实点儿!” 这是警告,也是威胁。 望着周易安大步离开的背影,白婳脸上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来。 既然你晚上不肯来,那只好劳烦她亲自去走一遭了。 白婳回头看着徐兰芝,不疾不徐的说:“今天只是个开胃菜,本夫人当初的嫁妆可是在你这儿放了两年,别着急,我会拿回来的。” 她那眼神犹如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般,凶光毕露,煞气十足。 要是她猜的没错的话,白婳当年的嫁妆,早就被她花的差不多了,自从自己儿子受封成了将军,她就四处炫耀,常常约几个贵妇一起吃茶吃酒。 身上的袄子更是极其昂贵,且不说她还穿金戴银的。 过的是比别的那些一品命妇还要舒适有排面。 周易安带着满身的怒气去了西院儿,完颜长歌正满心欣喜的等着北院老太太的夸奖,却等来了周易安。 “易安哥哥,你怎么来了?”她连忙丢下手里的绣帕。 周易安却绕过了她伸来的手,说:“以后白婳的东西,你少往北院里头送。” 完颜长歌脸色一变,咬了咬唇说:“将军是觉得我多管闲事了么?长歌只是想着母亲早年一人将你拉扯大,颇有些辛苦,如今将军也成家了,身为母亲的儿媳,自当是要多加孝顺母亲的。” “便是要孝顺,也不该拿白婳的东西去借花献佛。” 周易安一直压着怒气,他今日见白婳剁了人的手指头,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 第10章 吃,还是不吃? 他早年出去当兵的时候,杀人尚且手抖呕吐,她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周易安从未这般对她说过话,如今这语气,明显是有些怒意的,完颜长歌低着头,乖巧温顺:“是,长歌知道了。” 周易安又于心不忍,他的长歌本就同他青梅竹马,却不料他先娶了郡主,委屈她做了妾,如今还要这般低声下气,就更是心疼了。 将人抱在怀里安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白婳已经不是当初的白婳了,她的来历尚且可疑,你轻易招惹不得,等我先调查了她的来历,你再动手也不迟。” 周易安这是要她稍安勿躁,这些日子要和白婳好好相处。 可完颜长歌怎会是那般听话的人,她认了许久,这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却没了,如今还要她忍,她到底要忍多久! “将军怀疑她的来历,那她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她很是担忧,那个孩子不是将军亲生的,往后若是长大了,那长相旁人自会分出端倪来。 届时可就难办了。 周易安轻声安抚道:“你莫要担心,我会处理好,那个孩子活不长的。” 他眼里迸射出一抹冷冽狠辣来,到底手起刀落的人,片刻间心里就有了计较,一个婴儿罢了,便是偷偷掐死了,对外宣称病死了,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哦?他想杀了本郡主的儿子?” 白婳正拿起萧君策送来的小衣服,上头绣着虎纹脑袋,可爱的紧,听见赤乌的话,顿时勾唇笑了起来。 以往白婳总是素面朝天的,如今这浓妆艳抹,鲜红的唇角,那笑意带着几分邪魅和妖娆,笑起来更是要迷乱了眼。 “那可不!本啾听的很清楚,人间界的这些阴谋诡计,最是难防,你可要小心了。” 小肥鸟虽然很垂涎那奶娃娃的灵魂,不过那是白婳的儿子,它可不想英年早逝。 “郡主,小少爷穿这衣裳可真好看,萧太傅真有眼光!”东篱由衷的夸赞着,大小也正好合适。 白婳一巴掌拍过去,高高抬起,却轻轻落下:“他眼光好?分明就是本郡主的儿子长得好看!” “你不觉得那萧君策长得很像一个人吗?” 她忽然问,眼眸里迸射出一道光芒来,赤乌便是澹台策给她的,她不信赤乌能认不出澹台策来。 赤乌理了理自己的羽毛,说道:“他都死了一百年了,魂归于大地,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茫茫大千世界,有一辆给很相似的人也很正常。” 赤乌不以为意的说着,白婳也就只能暂时这么安慰自己了。 眼下白婳剁了人手指头的事情已经是穿的满府皆知了。 东篱更是暗自心惊,但观察了一番,又觉得自家郡主很正常。 夜里奴仆送来了晚膳,竟然只有清粥咸菜,且不说她一个郡主,但是她如今还在月子里,便吃这种没有营养的东西,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郡主,她们素来如此,瞧咱们东院不受宠,平日里能有一口清粥喝就不错了。”东篱缓缓说着。 以往郡主还觉得一碗清粥都是不错的食物,那一碗粥里的米,十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白婳勾了勾嘴角,既然都占据这具身子了,怎能还受这种委屈? “西院儿吃的什么?”她问东篱。 东篱说:“二夫人身子弱,素来都是吃的乌鸡参汤,鹿茸燕窝一类的。” “东篱,把饭菜都端着,往里面赏口唾沫星子,我们去西院吃。” “啊?”东篱一脸懵逼。 “啊什么啊?赶紧的!” “是,是!” 鉴于今天的前车之鉴,且婢子们不敢阻拦,生怕自己的手指头也没了。 西院厢房燃着烛火,隐约可见两个人影,时不时还传来盈盈笑声。 “哟,吃着呢?” 白婳一脚跨进屋子里,扫了一眼桌上的吃食,果真如东篱所说那般,尽是些好东西。 “你来做什么?”周易安啪的一声将筷子按在了桌上,目光透露着几分不悦和厌恶。 “本夫人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有什么地方是不可以来的吗?” 东篱将东西一并放在桌上,白婳大大方方的坐下,笑着说:“送饭来的丫头说这些吃食是二夫人交代的,让本夫人吃些清淡的,好长歌,你是不是命不久矣了,需要吃这些好东西来续命?” 一个妾,不仅安排了主母的吃食,还比主母吃的要好。 这要是说出去,谁能信呐。 她夹了块儿炖的稀烂的鸡肉放进嘴里咀嚼,味道果然不错,瞧着完颜长歌那满面红光的模样,哪儿还有半分虚弱短命的模样? “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长歌只是想着郡主刚刚生产,月子里忌重口,故而这才……” “如此好意,本夫人心领了。”白婳打断她的话,眼里藏着几分冷意:“营养过剩,容易影响脑子发育,如此养身体的好东西,本夫人怎好吃独食,不如就赏给你如何?” 她将那碗清粥推到完颜长歌面前,长歌却看向了周易安。 “你闹够了没有,长歌身子不好,所以才需要吃这些东西……” “她身子不好便可以吃,本夫人刚给你生了儿子就只能吃清粥咸菜了,我的好将军,做人可不是你这样做的!” 白婳言笑晏晏,眸光里却没有丝毫温度。 “吃,还是不吃?” 她目光逼人的厉害,周易安也自知理亏,还没等他阻止,白婳忽然掐着完颜长歌的下巴,端起那碗粥直接往她嘴里倒灌下去。 她力道大的吓人,完颜长歌一个练家子竟然都无法挣脱,只能呜呜的叫着。 “住手!”周易安飞快冲过去,想要拉开白婳,却被她身上一股无形的气流直接弹开。 袖袍灌风似得吹的很股,他隐约察觉到白婳身上那股阴寒之气,竟让人心里一阵发颤恐惧! 她动作又快又狠,周易安几乎都没看见她是怎么出手的,那一双眼睛里的邪恶似有猩红流窜。 完颜长歌迫不得已咕噜咕噜的吞咽着,清粥顺着她的嘴角滑落到衣服上,那一刻,她似乎在她身后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张牙舞爪,一双猩红可怕的双眼,仿佛能将她吞噬。 第11章 吃了东篱的口水 她松了手,瓷碗掉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好长歌,味道如何?”白婳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摊倒在地上马满身狼狈的完颜长歌。 赤乌用翅膀遮着眼睛,啧啧,这女人,太凶残了! “郡主为何要这般对我……” 她还在装可怜,眼泪珠子断线似得往下掉。 周易安将人扶起来,眼里隐忍着怒气。 “本夫人如何对你了?不过是将你给本夫人的粥给你喝了而已,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白婳妖娆的笑了起来,轻声说道:“忘了告诉你,这碗粥里,本夫人还特意加了料。” “东篱的金津玉液,如何,味道很不错吧?” 白婳嚣张的大笑了起来,然而完颜长歌却脸色突变,捂着嘴在一旁疯狂的干呕,甚至将手伸进了嘴巴里,疯狂的抠着自己的喉咙,企图将刚刚灌下去的白粥都吐出来。 “白婳,你简直欺人太甚!”周易安忍无可忍,扬手就要一巴掌下去。 白婳抬腿,飞快一脚踹在他的小腿肚子上,周易安竟然噗通一声,扶着完颜长歌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 “呀,若是二夫人喜欢,下回让东篱再贡献些涎液也就罢了,哪里就能受了将军如此大礼呢?” 白婳捂着小嘴儿,咯咯笑的花枝乱颤。 周易安脸色铁青,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被一个女人这般羞辱! 她果真不是白婳,以前的白婳,柔弱不能自理,何时有过这般大的力道,那一脚,就差没把他腿骨给踢碎了。 他疼的要命! “本夫人喜欢吃荤的,好长歌,下回可别弄错了哦。” 白婳眉眼含笑,带着东篱潇洒离开了西院。 东篱满脸菜色,一想到二夫人喝了自己的涎液,她就觉得自己脖子凉飕飕的。 “怕什么?有本郡主给你撑腰,便是你放的屁她也得闻着!” 哼,果真是些欺软怕硬的家伙,如今这番收拾,估计将军府是要清闲些日子的。 等再调养些时间,说不定她的灵力就能恢复一大半了,等到彻底恢复,她看这将军府里还有人能耐她何! “你可太损了些,竟然让人家吃口水。” 赤乌不得不感叹这女人的手段,同样都是女人,女人何必难为女人呢。 “哼,这手段她以前可没少对白婳用,如今也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本郡主善良的很。” 小肥鸟翻了个白眼,你丫要是善良,这天底下就没有坏人了! “郡主,您在和谁说话呢?”东篱好奇的看向四周,除了她和郡主肩膀上的那只小肥鸟,就没有别人了呀。 郡主该不会是能看见一些脏东西吧! “本郡主要是说和鬼说话,你信吗?” 她凑近东篱,看见那丫头眼里一闪而过的恐惧,却还在故作勇敢的说:“不怕!只要郡主还活着,奴婢就什么都不怕!” 呵,还真是个忠心的小丫头。 “本郡主历经生死回来,什么魑魅魍魉没见过,一个完颜长歌罢了,还能翻了天不成?” 白婳嘴角微挑,意味深长的看向西院儿的方向。 东篱满脸崇拜,小鸡啄米似得点头,眼里更是泛起了泪花。 太好了! 呜呜呜,她家傻郡主终于想通了,但凡郡主以前能有这觉悟,也不至于被人欺负的这么惨啊。 从徐兰芝那里拿回了萧太傅送的东西,有几身不错的衣裳,都是按照郡主规格来制衣的,不论是花纹还是样式,都是只有皇室中人才能穿的。 “看来这萧君策,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 “郡主,南桑姑娘又来了。”外头,东篱兴冲冲的跑过来说着,一大早就看见了太傅府上的人,这心情说不上是忐忑还是别的什么。 她刻意换上了萧君策送来的衣裳,领口处还贴了一圈珍珠,墨绿色的长衫,用金线勾勒点缀,雍容华贵,妖艳猩红的口脂涂抹在唇上,一双水眸潋滟生波。 周易安站在门口处,正在同南桑交谈着什么,脸上还带着几分刻意的笑容。 瞧她过来,顿时拧起了眉头,她何时……穿过这般贵气逼人的衣服了? 就连那妆容都变得格外精致美丽了起来,他眼里迅速闪过一丝惊艳,他一直都知道白婳生的漂亮,可以前却穿的清汤寡水,除了那张脸,着实没点儿看头。 “南桑见过郡主殿下。”南桑是太傅身边的人,便是行礼也是按照皇室的规章制度来的。 但她称呼的却不是将军夫人,而是郡主殿下。 “太傅大人一直挂念郡主身子,郡主刚诞下麟儿,必定是伤了元气,这才让南桑送了吃食过来。”南桑后头跟着好几个人,手里头都端着热腾腾的食物。 “我将军府自会照顾好郡主,何必劳烦太傅大人这般周折!”周易安已经忍无可忍了。 萧君策这是在向他挑衅么? 就算白婳不受待见,如今也是他的妻子,他这般做法,若是落在旁人眼里,还以为他周易安如何苛责了惠安郡主,遭人诟病。 “将军若是能照顾,也不会让郡主还在月子中就喝稀粥,连口肉都舍不得。”南桑微微一笑,四两拨千斤的反驳了回去。 周易安脸色铁青,萧君策有事如何得知的? 况且他和白婳素无渊源,怎的这次却格外的殷勤了起来? 周易安不由得多加揣测了起来。 “将军舍不得,我家太傅大人舍得,往后一日三餐,南桑都会送过来,还请郡主务必调理好身子才是。”南桑是萧君策的心腹,她的话就代表了萧君策的话。 似乎将军府里发生了什么,萧君策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难道说萧君策在他府里安插的眼线? 目光看向白婳的那一刻,白婳丝毫不怀疑他已经将疑虑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眸光一沉,这个萧君策,好一个借力打力。 明面儿上送东西,实则却要让周易安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她还未站派,老皇帝又格外宠爱她。 若她站在萧太傅一派,自是和太子为敌。 如此一来,周易安便有理由怀疑自己是萧君策的人。 第12章 勾栏女人的做派 “那就谢过南桑姑娘了。”白婳并不在意这些,她只需要完成原主的遗愿,要这对狗男女生不如死就行,家国大事,哪儿能是她这个小女子能够左右的。 等到南桑一走,周易安就彻底原形毕露了。 一把掐住她的手腕,目光狰狞。 “你和萧君策到底什么关系!”周易安一阵咬牙切齿,那目光像是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几个血窟窿来似得。 “本郡主和他什么关系,将军好似也管不着,与其有空在这里争风吃醋,还不如管管你的好长歌,别让她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以后死的时候,也能好受些。” 白婳眉眼一挑,那属于鬼狱殿主的气场一开,竟然逼得周易安松了手。 争风吃醋? 他周易安吃她的醋? 开什么玩笑! 一只破鞋罢了,还不配! 原本东院里是还有别的丫鬟婆子的,但都被徐兰芝喊去了北院做活儿,剩下的也就只有东篱一个。 有一说一,萧君策那狗男人送来的东西着实不赖,全是些大补的东西,东篱看的眼睛都直了。 “郡主,萧太傅对咱们也太好了吧,这鹿肉片,黄芪汤……尽是些补气血养身子的好物,萧太傅出手太阔绰了!” 白婳捏着筷子的手一顿,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对他评价很高啊?” 东篱打了个冷颤,连连摇头。 “没有没有,只是不明白萧太傅为何这般做?” “还能为何,为了引起周易安和太子之间的矛盾罢了。”白婳冷哼一声。 说起她那太子表哥,可真真儿是个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的好人物,一眼望去,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绝不可能将心机深沉这几个字按在他的身上。 白婳笑容骇人的很,东篱没见过这样的郡主,吓得口吞唾沫,连连点头。 经此一时,将军府里的人自然是消停了些,南桑一日三餐都送了过来,萧太傅却总是不露面。 奶娘的乳汁养人的很,一个月到头,那孩子生的白白胖胖,肥美的很。 适时出了太阳,白婳抱着儿子在庭院里晒太阳,赤乌打理着自己的羽毛。 “夫人,这都大晌午了,您还不去给老夫人请安么?别家的媳妇,每日的晨昏定省就没少过,哪怕您是郡主,可这嫁做人妇便是这府里头的人了,总得拿出点儿媳妇的样子来。” 院门口的老嬷嬷叫骂着,一双倒三角形的眼睛往里头看。 却见院子里的人压根儿没动静,悠闲的躺在秋千架上,裙摆微扬,露出一抹白皙光滑的脚踝来,在阳光下白的发光,透着一抹玉石的温润。 老嬷嬷淬了一口恶气,依旧叫骂:“哼,人模狗样的东西,尽是学些勾栏女人的做派,伤风败俗!” “你再怎么样,将军的心也不会放在你身上,收起你那些下作的手段吧!” 嬷嬷眼珠子一瞪,就差没冲进去掀开她的裙子瞧瞧里头是什么玩意儿了。 白婳气定神闲的摆弄着孩子,孩子伸出肥肥嫩嫩的手,一把抓住她的手指头,竟然笑了起来。 这一笑,险些晃瞎白婳的眼睛,这笑容怎么这么熟悉? “说够了?”白婳懒洋洋的抬眸,好不容易出来晒个太阳,可真是扰人清幽呢。 地府那地方,常年不见阳光,阴冷的可怕。 这人间界的太阳就是舒服啊。 北院的老太太上会被白婳摆了一道,忍了一个月,这才打发人过来找点事情做。 大概是以前受惯了白婳的卑躬屈膝,加之完颜长歌总在耳边撺掇着,觉得自己这个婆母当的不尽人意。 嬷嬷胆子大了些,走进院子里,横眉冷对。 “郡主是铁了心要做这个恶媳妇吗?”没成想她身后还跟了好几个身材壮实的丫头,一看就是干粗活的。 东篱连忙护在白婳面前,瞪着眼道:“你们又要做什么?” “老太太想念孙少爷,想要带过去瞧瞧,你一个丫头也敢拦着?” 上回是被白婳搞懵了,没有摸清楚状况,这一会她们可是做足了准备来的。 嬷嬷一把推开东篱,那力道大得很,一只手朝着孩子抓过去,然而还没等她的手碰到孩子,冷不防手腕一凉。 见那正主正笑眯眯的盯着她:“嬷嬷停下来做什么?要抱孩子就抱啊。” 她一只手将孩子往前松了松,嬷嬷鬓角冷汗直流,那明晃晃的菜刀都不知道搁哪儿掏出来的。 她十分相信,只要自己动一下,那手就没了。 上一个人就是这样没的手指头。 她慌忙的缩回了手,咬牙切齿,厉喝道:“都给我上去,一定要把那孩子抢过来!” 左右将军和老夫人都不在意这个孩子,死了也无所谓的! 嬷嬷心满意足的站在一旁等待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婢女手里拿着麻绳,一左一右夹了过去。 东篱心急如焚,冲上去推开她们,恶狠狠道:“放肆!谁敢对郡主无礼!” 那嬷嬷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斗大的巴掌印在东篱脸上,鼻血横流,脑瓜子嗡嗡的响,眼前还出现了星星。 “贱婢!”嬷嬷朝她吐了口唾沫星子。 一脚踩在东篱肚子上狠狠搓了搓。 “郡主算什么东西,嫁进了将军府,便是死也只能是将军府的鬼!” 鬼之一字落下,嬷嬷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对着自己脖子吹了口凉气。 她连忙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 白婳仍旧气定神闲的样子,瞥了一眼地上的东篱,说:“怕什么,她打你,你就起来打她,总是被人欺负,别人就以为你是个软柿子好拿捏,也不要总想着有人替你出头。” “你是本郡主从国公府带出来的大丫鬟,害怕了一个恶婆子不成?” 这丫头哪儿哪儿都好,唯独不敢还手,害怕惹事了些。 这样的性子,她可不喜欢,想要跟在她身边,那就得骂还口,打还手,该杀杀,该砍砍,不能怂,越怂越容易被人欺负。 一席话落下,东篱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忽然一把抱住嬷嬷的腿翻身一圈,一记左勾拳砸在嬷嬷下巴上。 第13章 除非,她不是人! 牙齿脱落,口水横飞,东篱犹如神助般,揪着嬷嬷的头发左右开弓,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神力,她又哪儿能看到自己的背后贴了个小黄人儿,小黄人儿什么动作,她就什么动作。 打的那嬷嬷口水和血水混在一起,一阵哇哇乱叫。 白婳这才抱着孩子悠闲的起来,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女王一般扫过那手里拿着麻绳的婢女。 她们也不知道怎么的,面对这眼神忽然就软了腿,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个个脖子凉飕飕,再睁眼一看,那嬷嬷已经被打的恼羞成怒了。 “嬷嬷刚刚说,这府里有鬼?”白婳凑到嬷嬷耳边,轻声说着。 那声音犹如鬼魅般,轻轻的,不疾不徐。 就如同刚刚在她脖子上吹的那一口凉气。 她压根儿没说过这话,但施施然的就看见了白婳眸底一闪而过的猩红,脑海里顿时出现了尸山血海和嶙峋白骨。 嬷嬷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倒在地上痛哭大喊。 “别过来……别过来!” 她将孩子交给东篱,蹲下来说:“前些年一个婢子得了将军一件上次,完颜长歌便让你乱棍打死了。” “去年一个婢子偷穿了她的一件外衫,被你砍断了手脚扔在雪地里冻死里。” “今年有个婢子不小心打翻了她的补汤,你便将人扔进了水井里淹死了,尸体都泡的发胀了,死的时候还睁着眼睛,很是死不瞑目呢。” 白婳一字一句的说着,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子一样狠狠戳进了嬷嬷的心里。 这些事情,她素来做的隐秘,根本就没有几个人知道,白婳又是如何知晓的? 就连那婢女的死状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像是知道了她心里的想法般,白婳继续说:“她们夜里来找我了,说雪地里冷,水井里潮,想要个人下去作伴,嬷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她捏起嬷嬷的下巴,这老东西可真不是个好货色,这将军府里有多少条人命从她手里过过,她们的心,都是个顶个的狠辣。 “哦对了,我记得还有一个,好似是将军喝醉了酒临幸的丫头,怀了身孕,你也悄悄让人打死了,听说那孩子从都成型了,是个男孩儿,将军还不知道吧。” 她犹如魔鬼般,将她所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院子里的婢女们都惊呆了,因为这些事情,她们根本就不知道。 “不、不是的!” “不是我……不是我,是夫人,是二夫人让我这么做的!” “我没有想害死她们,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 白婳冷漠起身,看见缠绕在她身边的那几条黑影,那都是曾经被她还死过的人。 红唇轻启,笑容妖娆。 “你们想要什么,尽管拿去,怨气一消,便转世投胎去吧,下辈子记得投身个好点儿的人家。” 婢女们瞧着她对空气说话,都是好一阵惊恐。 疯了! 她一定是疯了! 她竟然对着空气说话,这东院实在是太恐怖了! 她们一个个都感受到了这院子里的冷气,像是阴魂缠绕般,阴嗖嗖的让人心生冷意。 几个婢女架着嬷嬷离开后,西院儿那头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她对着空气说话?”完颜长歌手里捧着手捂,那上头绣着精致的牡丹,脖颈间还披了条狐狸毛做的围脖。 看上去华贵的很。 她身边的婢子玉珠啐道:“真是晦气的很,奴婢站在院子外头远远的瞧了一眼,只觉得那东院阴气森森的,总觉得大夫人行为怪异。” “老夫人派去的人都灰溜溜的走了,二夫人,您说……她明明都掉下去了,怎么可能还会好端端的活着回来?” 玉珠一细想,便觉得后背一阵生寒发凉。 完颜长歌慵懒的躺在太师椅上,眉宇间缠绕着淡淡的雍容贵气,却不是与生俱来的。 “你是说,她不是白婳?”如果不是白婳,又怎么可能对将军府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就连她带回来的那个孩子…… 除非,她不是人! 玉珠低眉顺眼的过去,眼里闪过精光,俯在她耳边小声的说:“二夫人,听说玉清观有个老道士,修为高深的很,咱们不如……” 被东院打出去的人,灰溜溜的回到了北院,那老嬷嬷回去后一直胡言乱语,下午些病了。 连着西院那位娇滴滴的主儿也跟着一起病了,这病来的蹊跷,高烧不断,嘴里不停说着胡话。 刚去了太子府还没坐热屁股的周易安,闻言便火急火燎的回来了。 “二夫人怎么了?” 推开门进去,看见床上的人满头虚汗,嘴唇发白,双眼紧闭,浑身颤抖。 玉珠欲言又止,眼里蓄满了泪水,要哭不哭的说:“将军,也不知道怎的,今日二夫人听说了东院发生的事情,就受了惊吓,晌午些吃饭的时候人就不对了,吃的东西都吐了,现在又昏迷不醒的。” “二夫人原先就在掖庭受过苦,掖庭那是什么地方,天天都在死人……”玉珠刻意挑了重要部分说着,想要引起周易安对完颜长歌的心疼。 他本就一直自责让她在掖庭关了那么多年,如今见人病了,就更是心疼愧疚了。 上前紧握着长歌的手,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意:“东院又怎么了?!” 他冷了声音问,玉珠这才道:“早上老夫人派了嬷嬷想要抱孙少爷去看看,大夫人不肯,让东篱那丫头打了人。” “说来也怪,那嬷嬷从东院回去后也病了,症状和二夫人的一样,将军……会不会是咱们将军府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呀!” 玉珠越说越害怕,竟然小声啜泣了起来。 周易安是上过战场的人,手上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压根儿不信什么鬼神。 “住口!”周易安厉喝一声,阴沉了脸色道:“如此荒谬言论,我不想再听见第二次。” 周易安揉了揉眉心道:“我会请大夫过来。” 话虽如此,但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里种下,就会疯狂的滋生蔓延。 第14章 绝不可能活着离开将军府! 西院和北院的人病的蹊跷,东篱在院门口望了望,确认没人之后才松了口气。 说:“好端端的,怎么说病就病了。” 东篱推开门进去,白婳抱着刚睡醒的儿子,脸上洋溢着一抹笑容,虽说当地府当差五百年,从没接触过这种神奇的小生物。 但好歹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那种奇妙的血缘联系还是让她心里产生了一丝丝母性的光辉,这段日子东篱看到的都是虎虎生风的郡主,还没见过这么温柔的郡主呢。 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眉眼含笑合,唇若渥丹,芳华一点而绛。 东篱看的发愣,直到察觉到身后一股冷气,那阴嗖嗖的声音仿佛来自于阴间。 “毒妇,你又对长歌做了什么?!” 周易安难得到了东院里来,东篱吓了一跳,连忙闪身到一旁去了。 赤乌立在摇篮旁,一双鸟眼斜着看他。 但他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白婳那张脸上,姣好精致的脸上尽是云淡风轻,似乎对于他的到来,一点儿都不意外,也没有惊喜。 他心里忽然产生了不适,以前哪怕他只是经过东院,她都会欣喜若狂好半天,如今却这般冷淡。 她送了儿子胖乎乎的小手,淡淡道:“你的好长歌又怎么了?要死就去给她准备后事,夫君跑到我这里来兴师问罪的,不怕回去也大病一场命不久矣?” 周易安呼吸一滞,他发现这个女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三言两语就诅咒他和长歌死。 她就那么巴不得自己死吗,明明以前都是屁颠屁颠的跟在自己身后的。 明明方才还看见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转眼间对他却是这幅面孔,难道一个人的变化真的可以这么大吗? “长歌病了,难道和你没关系吗?母亲的人来你这里一趟,好心想要抱孩子过去,你却让一个贱婢打了她,白婳,你究竟想干什么?” 周易安大声的质问着。 白婳眉眼染笑,笑的潋滟生姿,看了眼东篱还肿着的脸道:“夫君怎么不问问东篱的脸是怎么肿的?又怎么不问问老太太为什么要让人拿着麻绳来捆我。”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周易安心口一窒,总觉得这样的笑容不该出现在她脸上。 她应该是单纯的,天真的,而不是这种富有心机却又格外妖娆惹人眼球的笑。 他看了一眼东篱,她的脸的确是肿了,当下便明白玉珠和自己说的有所出入,但现在长歌和北院的人的确病着,也和东院的人脱不了干系。 他沉了沉声道:“最近将军府不太平,你和……” 他又扫了一眼,继续说:“你和孩子刚回来,避免染了病气,明日会有玉清观的道士上门来祈福做法,你最好准备一下。” 周易安原本是不打算这样做的,但他忽然就很想看看白婳是什么表情。 “好啊,正好可以让那道士为我儿子求个平安符。” 白婳勾唇一笑,道士? 那是什么东西,几百年前她就玩儿烂了的东西,还敢用来吓唬她? 这年头留下来的道士,无非都是些旁门左道,真正有修为的早就避世去了。 周易安拂袖,压着怒火道:“你最好祈祷长歌没事,否则……” “否则如何,将军要休妻吗?”白婳眨了眨眼睛。 休妻? 亏她还说得出来这两个字,以前一提到休妻的事情,白婳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现在她居然主动提出休妻一事。 “夫君若想休妻给你的长歌腾位置,也不是不行,休妻的前提是要有七出之条,但凡夫君能列出一条来,本夫人心服口服。” 白婳言笑晏晏,靠近周易安,一双小手放在他的胸膛前画着圈圈。 对着他好一阵吐气如兰:“夫君是不是觉得我这些年对你和长歌的忍让,是给脸不要脸了?” 她身上有一股奇特的女子香,这般一靠近,便闻得清清楚楚。 周易安心头一阵晃荡。 “你的母亲来我这院子里捆人,你还好意思来找本夫人兴师问罪,名义上他还是你的儿子,如果他死在将军府,我定要你整个将军府为他陪葬,明白吗?” 周易安驰骋沙场多年,还从未被一个女人这般威胁过。 他一把擒住白婳细小的手腕,几乎都要捏碎她的骨头了。 “白婳,你别不识抬举!那个孽种绝不可能活着离开将军府!”不管是为了长歌还是整个将军府,他都不能活! “你试试?” 白婳不怒反笑,两人瞬间剑拔弩张了起来,东篱在一旁看得干着急,孩子适时哭了起来,奶娘急忙进来。 感受到这屋子里的冷意,便生出一股胆寒来。 “夫人,小公子吓到了,这孩子还在月子里,经不起吓的,将军您就让让大夫人吧,都说这母子连心,母亲受惊,孩子也会跟着一起受惊的。” 让? 他还要怎么让,分明就是这个女人挑起的时段,还不知好歹! 周易安松了手,脸色依旧阴沉的可怕:“白婳,只要你在这将军府的一天,我就不会让你好过的!” 白婳拂了拂衣角,眉眼上挑:“放心,本夫人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想要好过,除非下地狱去吧! 等到周易安一走,奶娘才松了口气,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大夫人这是何必呢,眼下将军疼爱二夫人,对您和小公子不闻不问,若是叫二夫人怀了孩子,只怕您和小公子就更没有立身之地了。” 奶娘虽是新来的,却也能看清楚这府里的局势。 都说虎毒不食子,怎么这将军对自己的亲儿子就这般的不管不问。 这府门里的妾过得比正室夫人还要风光,将军宠妾灭妻,连带着孩子也受苦。 “你是要本郡主去和那个女人争宠?”白婳挑了挑眉角,稍显几分邪气肆虐。 当初那狗男人身边各种美艳女鬼环绕的时候,她连瞧都没瞧一眼,又怎屑用这种手段。 况且那周易安还不配呢。 “夫人,奴只是觉得您和小公子太可怜了。” 可怜? 不不不,从她成为白婳的那一刻起,该可怜的便是这整个将军府里的人了! 第15章 太傅金屋藏娇? “你好生奶孩子就成,只要本郡主的儿子白白胖胖的,好处就自然少不了你的,但你若敢有半点儿旁的心思……” 白婳眸光一转,忽地冷了下来。 “本郡主便要你生不如死!” 这府里除了东篱就没有一个掏心窝子的人,他们若是想要动手,必定要通过奶娘,若是奶娘心智不坚定,坏了她的事儿。 那十八层地狱,油锅烹饪,刀山跳舞,无间炼狱,她都要让她一一尝个遍! 奶娘心里一惊,连忙低头说道:“是,奴知道了!” 来的时候就听说过了,这将军府里的大夫人过得不如意,性格软弱,是个没出息的,可如今瞧着,哪儿是没出息,那分明就是要比恶鬼还要可怕恐怖! 孩子大口吞咽乳汁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白婳带着那只肥鸟出门去了,玉清观在京城里名气不错,每日的香客也十分充沛。 一人一鸟站在玉清观门前,光是远远地看着,就能感受到那道观里传来的热气,熏得她十分不舒服。 赤乌更是一阵晕头转向,从她肩膀上掉落了下来。 白婳将它捧在手里:“没个出息,好歹是只神鸟,竟然还惧怕这等东西。” 赤乌躺在她掌心里,露出圆滚滚肥嘟嘟的肚子说:“臭婆娘,要不是被你奴隶了,本啾的神力也不至于这么弱!” 好好的神鸟,居然成为了这个臭女人的奴隶,真是丢它们赤乌一族的脸啊。 “这玉清观香火鼎盛,门口的神荼郁垒也受香火供奉,你要是扛得住,就和我一起进去,扛不住就滚回去,以后别说是我白婳的鸟,我嫌丢人!” 白婳微微眯眼,扫了一眼挂在道观门口的神像,不知道这道观里,供奉的是哪位正主。 赤乌一听,立马说道:“进!本啾扛得住!” 它要是不进,它非常有理由相信,这个女人会扒光它身上所有的毛! 踏入玉清观的瞬间,便让白婳浑身都不舒服了起来,她在地府那鬼地方呆了五百年,受尽了五百年的阴气滋养,和道观里的玉清正气相生相克。 若非修为夯实,只怕是连门口都撑不到的。 白婳眉眼微微一沉:“这道观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赤乌翻着白眼,嘟囔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连神荼郁垒都来给他们看门了,能不有两把刷子么?” 进入玉清观正殿,那上头供奉的神像似乎也有些年头了,风蚀的痕迹十分明显,却能见那神像手持长剑,身后还有神鸟飞天,气势恢宏。 “咦?这鸟……”赤乌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抖擞着自己的一双鸟眼。 白婳弹了弹它的脑袋瓜子:“别看了,看也不可能是你,就算是,也只能是你同族中的兄弟姐妹罢了。” 她冷哼一声,带着赤乌往里头走,那神鸟振翅翱翔,头顶烈阳,翱翔九天,护驾与那神像身后,只可惜,神像被风蚀了,根本就看不清面容,只能隐约瞧出那是个男人。 道观里来往的人很多,都会在门口处求取一支卦象,白婳随手拿了一支。 “竟是离卦火象,难道说我最近和火犯冲?”白婳随手就丢了回去,卦象什么的,她自己会看。 所有人都在跪拜神像,唯有白婳端正姿态站在那里,一脸若有所思,傲然而立,仿佛眼前这神像压根儿就不配让她下跪般。 须臾间,白婳余光一瞥,骤然瞧见神像后方一片衣角飞快掠过。 那气息竟然还有些熟悉,她连忙追了过去,却追到了一处清幽的院落,山竹错落,绿意盎然,亭台楼阁一样不缺。 “将军府之事,你已然了解,如今……” 竹帘之下,她隐约瞧得一人下巴,清瘦削薄。 微微往下,便是轻微滚动的喉结,下巴带着少女的胡茬。 她心里咯噔一声,旋即从竹帘里飞射出一道残影来,白婳眼疾手快一把接住,竟是有些滚烫的茶杯。 “何人在此!” 当白婳看见那从竹帘后出来的人时,便恨不得立马拔腿就跑。 真是茶壶不开提哪壶,怎的就在这里碰见了这个狗男人,管他是不是澹台策,只要他盯着澹台策那张脸一天,就足够让她多恨一天。 “惠安郡主?” 那人嗓音不轻不重的落下,眉宇间的肃杀也稍缓了几分。 那竹帘后方的另一人,似乎受到了惊动,闪身迅速消失在她面前,连个模样都没能看见,这两人偷偷摸摸的在玉清观里,不会是在幽会吧? 地府里的话本子里,那些女鬼最爱看的就是什么龙阳之癖,对于男欢女爱,反而没了兴致。 “倒是本郡主唐突了,竟然打扰了萧太傅的雅兴,惹了萧太傅的老相好跑路了。”白婳嘴角一勾,有一搭没一搭的给赤乌顺毛。 他今日一身黑衣,一头墨发用发带松松垮垮的捆着,几缕发丝稍稍凌乱至胸前,却显得他格外肃杀俊美。 一双黑眸里没有波澜,幽暗深邃,外头的日光仿佛都齐聚在他身上,长身玉立,地上啐碎了他的身形,拉的狭长。 他眉眼稍沉,盯着白婳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凶光毕露。 “郡主不在将军府里养身子,跑来玉清观做什么?”身后之人已走,他也松了口气。 白婳反唇相讥:“太傅不在朝中忧心国家大事,你也跑来这里做什么?莫不是方才那藏着的小公子是个无双的人儿,太傅金屋藏娇了?” 萧君策扫了一眼她今日的穿着打扮,剑眉星目,薄唇无情:“郡主今日穿的很好看。” 这一句话莫名其妙,院落里的风带着点儿绿竹的清雅味道,萧君策似乎不大愿意和她多说话。 扬了扬手道:“马车就在外面,郡主请自便。” 所以……这厮是让她坐他的马车回将军府? 说的好听请自便,但这厮的语气完全就是命令式的啊。 不过…… 白婳转身,朝着和他相同的方向直接走了,开玩笑,她白婳是谁,连澹台策都管不住她,又何况区区一个萧君策。 第16章 本郡主倒立喝水! 她堂堂鬼狱殿主,素来叱咤风云惯了,便是以前没成为鬼狱殿主之前,那也是四海八荒里一号响当当的人物。 若不是当初险些神魂俱灭,受困于地府,也不至于受这种窝囊气整整五百年。 她来玉清观一趟,只是想瞧瞧这里面到底有没有修为高超的道士,但进来逛了一圈,竟然没瞧见一个。 她现在失去了灵体,若是这人间界有能够制衡自己能力的,还得更加小心仔细些才是。 萧君策抿唇,站在院落门口盯着白婳大摇大摆离去的身影。 “她可是走了?”拱门外头的翠竹旁,一青衣公子探出半个脑袋来,头顶带着玉冠,看样子便是个非富即贵的。 “走了。” 青衣公子松了口气,道:“我小时候最是怕她,她但凡摔着磕着,父皇总归要将错处都归在我和其他皇子身上。” “若非她不是长公主生的,又是个女儿身,父皇怕是要将皇位都给她的。” 白无烬一边说一边苦笑,白婳虽自小只是个郡主,却过得比公主还要奢华,明德帝对她的宠爱,几乎可以用无法无天来形容。 大概是因为她年幼丧父丧母,无人庇佑,又生了一场大病坏了脑子,明德帝心疼,才对她千般宠,万般爱。 说完,白无烬有拱手作揖,恢复了正经的做派。 对萧君策说:“今日太傅与我之秘言,切不能让第三人知晓,我瞧婳婳心智正常了许多,若她方才听了一部分去……” 白无烬目光一沉,便对着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萧君策没有言语,但身上的气度却冷了些。 “殿下多虑了,惠安郡主不过一个妇道人家,如今遭逢生死劫难回来,应当更惜命才是。”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白无烬适时点头:“太傅说的是,是我多虑了。” 他是皇帝庶子,比不得嫡子尊贵,暗地里和太傅见面,都要尽量避着耳目,这玉清观便是他们平常用来议事的地方,但今日白婳不知为何闯入此地。 想来这地方已经是不安全的了。 白婳适时才走出玉清观,便在道观门前又遇见那人,太傅府的马车就在他面前,那人长身玉立,一只手掀开了马车帘子。 眉目低沉:“郡主请。” 赤乌险些瞎了自己的鸟眼,嘟囔道:“他是飞过来的吗?居然在这里堵你!” 萧君策又扫了它一眼,赤乌连忙闭嘴。 跳到白婳肩膀上去小声嘀咕:“本啾怎么觉得,他好像能够听得懂本啾说话?” 白婳施施然挑眉:“他要是能听懂你的鸟语,本郡主倒立喝水!” 只见白净妖娆的脸蛋儿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言笑晏晏的说:“太傅大人这是瞧上本郡主了?竟然都追到这里来了。” 这光天化日的,也就只有白婳能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来。 萧君策不卑不亢,端的是一副正人郡主的模样,且端正从容,眉目深沉。 “郡主多心了,太傅府和将军府顺路罢了。” 那厮就连语气都是不冷不淡的。 白婳伸出手来,那手原本该是白嫩的,但在将军府的时候,曾被徐兰芝那恶婆子责令浣衣劈柴挑水,导致一双手起了茧子,上头还生了些许冻疮皲裂,看上去哪儿是个娇滴滴的郡主的手。 萧君策收回目光,掸了掸自己的衣袖,让她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端着郡主的架子,这才施施然上了马车。 赤乌大写的无语,什么时候了,这臭婆娘还端着自己阴司鬼狱殿主的架子。 马车里头还算宽敞,一点沉香的味道在空间里缓缓氤氲开来,第一次做人间界的马车,感觉还不错! “太傅既说不喜欢本郡主,又何故给本郡主送吃食衣物?”白婳眨了眨眼睛,忽然就凑到萧君策面前,那厮不悲不喜,眸子里都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白婳盯着他的眼睛,不错过他眼里的一点儿情绪。 “陛下疼爱郡主,若是知晓郡主吃了半点苦,只怕那风中残烛般的身子便支撑不了多久了。” 萧君策淡淡的说着,说的与公与私都和自己没有半分干系,撇的也是干干净净的。 原来他也知道明德帝命不久矣了。 忽然间,萧君策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猛力扯向自己的方向,她的脸措不及防就撞到了萧君策的胸膛上,那胸膛硬的跟冰块儿似得,险些将她脸都撞毁了。 一支黑色的箭羽贴着萧君策的耳畔过去了,死死的钉在外头商贩摊子的木桩上,箭羽微微颤抖着,发出嗡嗡的声音。 “要死了要死了!这青天白日的,竟然有人当街行凶啊!” 赤乌顿时吓得哇哇大叫。 白婳伸手,一把掐住它的脖子:“给老娘闭嘴!吵死了!” 无数密密麻麻的箭矢铺天盖地而来,隐藏在角落里的刺客似乎早就料定了萧君策的马车会在这里经过,提早就埋伏好了。 他们一拥而上,少说也有十人之多。 他脸上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这些人还真是如蛆跗骨,看来今日,定然是有人故意引白婳去道观后院的。 此番一来,不管是白婳活着还是死了,这罪责都要落在他头上来。 “你若是害怕,便……” 萧君策话还未说完,便见她徒手抓住几支飞射传出来的箭矢,朝着马车外头奋力一掷。 噗!噗!噗! 几声轻响,血雾升腾的瞬间,每一支飞射出去的箭矢都精准无误的刺中了他们的喉咙。 白婳若无其事的问道:“太傅大人刚才说的什么,本郡主没能听的清楚。” 萧君策:“……” 但刺客竟然不止这一波,马车里的人武功高强,他们自然也不敢松懈半分。 街道上乱成了一团,商贩和行人都四处躲避,白婳也没想到出来竟然能够遇见传说中的刺客,那玩意儿不应该早就绝种了吗? 毕竟活了那么久,还是头一回见,新鲜爱嘛! 马车已经被射成了筛子,萧君策抓着她的腰破车而出,木屑飞溅的到处都是。 “太傅大人还说不喜欢本郡主,都刻意和本郡主制造肢体接触了,啧啧……” 萧君策脸色铁青,额头上更是青筋直跳。 第17章 你在教本郡主做事? 黑衣刺客来了两拨,直接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见他带了个女人,行动肯定受限,黑衣刺客一阵眼神交流,大半的攻击竟然都朝着白婳去了。 白婳狠狠拧眉:“老娘什么时候招惹这些货色了?怎么一个个的都朝着我来了!” 她现在修为还不如之前的一般,方才已经使用了她大半灵力,这会儿要真对付起来,恐怕是有些吃力的。 原主留给她的怨念,还不足够让她去挥霍的。 萧君策长袖灌风,寒芒出鞘,刀光剑影,空中尽是飞溅的血色,点点洒落在她脸上,感受到血液的温热,她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嗜血。 她抓着赤乌,俯身躲避攻击,刺客们这才发现白婳竟然是个练家子。 那动作灵敏的如同狸猫般,竟然让他们摸不到分毫。 但萧君策动作很快,长剑一挑,见血封喉,那动作又快又狠,身上却不沾半点血沫子。 大街上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京畿处,京畿处如今在周易安手里有一半的权力,另一半在白无烬手里捏着没放。 “将军,萧太傅和夫人在街上遇刺了!”书房里头的周易安还在处理事务,京畿处来人通报的很快。 周易安猛地抬头:“哪个夫人?” 京畿处的人嘴角一抽:“自然是将军府的夫人!” 话音刚落,周易安一把拿起挂在墙上的长剑,直接夺门而出。 白婳不是好生生的在府里么,怎么出去了,还和萧君策在一起? 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西院里,玉珠将刚得来的消息告知了卧病在床的完颜长歌,她心头瞬间更了一口气,抓着玉珠的手,那指甲险些都嵌入她肉里去了。 “将军他当真跑去救那贱人了?” 玉珠点点头,忍着痛说:“若是将她死在外面多好,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让她与太傅同时遇到了刺客,将军她……” 完颜长歌死死咬牙,牙龈都咬出血来了。 “她儿子呢?”她眼里一阵发狠:“把那孽种给我抱来!” “这……”这下玉珠却不敢去了,现在谁都知道东院的人不好惹,东篱那丫头寸步不离的守着那小孽种。 她几次三番从奶娘那里旁敲侧击都一直不得法子,若是那东院当真不干净,像那嬷嬷一般病倒了,说不定就没命了。 见她犹豫不决不敢上前,完颜长歌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 “贱婢!本夫人让你去你就去,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得知周易安去救白婳时,她心里便发狂的想要弄死她的孽种! 要是她活着回来,见到自己死了的儿子,一定会悲痛欲绝的吧,如果她没有活着回来,那个孽种就更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玉珠捂着脸,眼里闪过一丝惧意。 “是……奴婢这就去!” 完颜长歌目光发狠的盯着玉珠的背影,一双手死死地抓着身下的丝帛床单,一张好看的脸几乎都扭曲狰狞了。 大街上的打斗还没结束,那人快准狠,总能将白婳护在最安全的位置。 等到周易安带人过来时,刺客也死的七七八八了。 “留个活口!” 话音刚落,周易安的剑便刺穿了最后一个刺客的喉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鲜血如注! 周易安面无表情的收回剑,目光落在依旧安然淡定的白婳身上,脸色顿时铁青。 “是本将军疏忽了,竟然让太傅大人在大街上遭遇了刺客,回头本将军定会亲自前往太傅府请罪!” 周易安收了剑,目光看见街头角落里一个人影消失,目光暗了暗。 萧太傅却不疾不徐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周将军来的及时,将这些刺客一一击杀,导致本太傅唯一留下的活口都死在了将军手里,真是可惜呢。” 话虽如此,这人语气却轻飘飘的。 似乎他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周易安拱手道:“是本将军一时心急,忧心太傅和郡主安危,这才下手快了些,但太傅大人在街上遇刺,京畿处难辞其咎,三日……只需要三日,本将军便会给太傅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官方回答,最为致命。 太傅权倾朝野,却当街遇刺,他这个京畿处的官职当的确实不妥当,不如趁早揽下罪责,最后再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今日这事便也算了了。 这种手段最是常见了,却又让人挑不出错处来,周易安有几分小聪明,不然也不会得了太子赏识,如今这才能顺风顺水的。 “那就劳烦周将军了,今日惠安郡主出行,身边却无一人护着,郡主身娇体弱,若是出了点儿意外,怕是你我都担不起这个责……” 萧君策不咸不淡的说着,目光却也不忘白婳那头看。 也不知道这话他说出来的时候,心里臊得慌不。 这臭婆娘随手一巴掌就能拍死人,还身娇体弱,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就萧太傅最是炉火纯青了。 瞧萧君策对白婳多次关怀,就算不喜欢白婳,但凡他还是个男人,心里头都会有点儿不舒服。 “本将军的妻子,本将军自会操心,不劳萧太傅挂念!” 这话说的火药味浓郁的很,白婳摸了摸鼻子,这就是传说中的争风吃醋吗? 她的关注点和别人的好像永远都不一样,别人关心刺客,她关心男人之间的争风吃醋。 当然,不可能是真的争风吃醋。 “那便是我多嘴了,三日后,将军记得给本太傅一个完美的答复。” 萧君策掸了掸衣袖,转身朝着太傅府的方向去。 白婳眨了眨眼睛,太傅府不是和将军府顺路么?怎么这厮却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瞧她一直盯着萧君策的背影,周易安再也绷不住脸上的怒意,咬牙切齿道:“不知廉耻之妇!还不快滚回去,莫要在大街上给本将军丢人现眼!” 周易安压了一天的怒火全都发泄在她身上,白婳皱眉,不悦的看向他。 “你在教本郡主做事?” 周易安忍着暴走的冲动,咬牙低声道:“光天化日之下和萧君策搂搂抱抱,郡主这些年学的礼义廉耻都丢了吗?” 第18章 郡主身娇体弱 不错,他刚刚赶来的时候,所看见的的确就是她和萧君策搂搂抱抱的模样。 不过却是萧君策拉着她躲避攻击罢了,但落在这厮眼里,那就是不三不四了。 白婳扬唇,猩红妖艳的唇角带着一抹讥笑:“夫君哪里的话,本郡主连儿子都给你生了,哪儿还能瞧得上别的男人,将军这般伟岸……” 那作乱的小手在他胸膛上一路往下,这大街上的人瞧着,纷纷红了脸,这位惠安郡主…… 好开放! 周易安脸色铁青的抓住她的手,咬牙切齿道:“住口!你这般不知羞耻……” “哎呀!” 话音未落,却听见白婳一声惊呼,那娇娇肉肉的惠安郡主竟然跌倒在他脚下,眼里泛着泪光,我见犹怜。 她咬了咬唇,泫然欲泣:“夫君,人家刚刚被吓怕了,如今软了腿,是连路也走不了了呢……” 话虽如此,眼里却装满了明媚的笑意。 她不信周易安敢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弃自己的结发妻子不顾,转身潇洒离开。 若真如此,那便是她高看周易安了。 “你又想做什么?”周易安已经被她层出不穷的小手段弄得身心疲乏了。 自从白婳死里逃生回来后,便性情大变,连做事风格也变了许多。 白婳朝他伸出自己软弱无骨的小手,梨花带雨的说:“夫君方才也瞧见了,街上死了那么多人,人家一个弱女子,害怕也是正常,夫君不如抱人家回去吧?” “听说将军府的二夫人素来得宠,这位大夫人是个性子软的,还是大夫人让二夫人进府的,这般贤惠的妻子,周将军要是不管,那心未免太狠了些吧!” “就是,再怎么说,郡主也是正妻,如今只闻二夫人风光,却极少见到大夫人,莫不是这将军府还有什么猫腻?” 百姓们最是津津乐道这种事情了。 更何况将军府的下人们嘴巴严实的很,很少透露出将军府的事情,若是这次叫人看出了端倪来,知道周易安对白婳不待见。 再传到陛下耳朵里,他少不了是要吃一顿削的。 最后,周易安还是弯腰,将白婳从地上抱了起来,惹得大街上许多清闺女子一阵脸红心跳。 那般伟岸的男子,再配上郡主那般娇弱的人儿,妥妥的就是完美爱情故事啊。 这世上又有哪个少女不怀春。 但大街上盯着他们的可不止百姓,还有别的人。 譬如周易安才刚抱着白婳入了将军府大门,还没来得及将她放下来,就迎面撞上了羸弱而来的完颜长歌。 当她看见周易安怀里的白婳时,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又白了一个度。 “将军……” 她像是备受打击般,捂着胸口,身子摇摇欲坠,险些就要晕倒过去。 “长歌!” 周易安来不及多想,一把扔下怀里的白婳,继而奔向完颜长歌。 完颜长歌却躲开了他的手,咬咬唇说:“将军还是关心关心郡主吧,听说街上发生了刺激,郡主肯定吓坏了。” 她自以为自己这番懂事,定然能引来周易安的怜惜疼爱。 周易安也的确如此。 他这会儿才明白白婳的目的是什么,回头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转身打横抱起完颜长歌便往西院里走。 “呵,还真是恩爱呢。” 白婳看的饶有趣味,这么恩爱,怪不得这两货色都烂到这种程度了,还能儿孙满堂,福寿绵长。 果然,上天是不拆散有情人的,但她白婳,就偏偏喜欢去做这个恶人! “郡主,二夫人让玉珠把小少爷抱走了!”东篱急忙赶来,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以为白婳会着急,却见她不慌不忙的往东院走。 “郡主?” 东篱不明所以。 白婳顺着赤乌的鸟毛,红唇明艳:“不急,不出明日,他们就会把孩子主动抱过来。” “啊?”东篱还是不明白,咬了咬唇说:“郡主,二夫人不是好惹的,她素来瞧咱们不顺眼,小少爷还那么小,要是饿着了,冷着了了,可是要命的!” “本郡主的儿子,哪儿有那么脆弱。”推开东院的门,才发现这院子里乱糟糟的。 看来是他们抢孩子的时候,免不了动了手的。 东篱脸上也挂了彩,眼泪汪汪的。 白婳转身:“哭什么,若是从小就对他过度保护,以后长大了怎么办。” 这话东篱不理解,但赤乌却很理解。 这臭婆娘分了自己一缕精血在那孩子体内,旁人想要害他,几乎不可能。 不过有趣的是,她鬼狱殿主的精血,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的,本就包含了百年煞气,那西院正主身子弱,此番抱去,怕是免不了一场病痛之灾的。 “说得对,反正以后那孩子还要在你的摧残下长大,现在趁早被摧残,说不定以后还能好受些。” 赤乌很赞同她的话。 看她这个当娘的都不担心,东篱也就只好收起了的担忧,将凌乱的院子都打扫一番。 西院那头正热闹着,周易安将人带回去后,完颜长歌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半躺在床上流眼泪。 “长歌,你莫要哭了,今日是我的错,但众目睽睽之下,我总不能将她丢下不管,这样反而落人口实……” 周易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总觉得过多的解释在长歌面前都是苍白的。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自己不论做什么,她都能理解。 完颜长歌哭的周易安心都碎了。 “长歌知道的,长歌自从进府做妾之后,能够日日服侍在易安哥哥身边就已经很知足了,长歌不敢奢求别的东西。” 一声易安哥哥,更是让周易安心疼的厉害。 他握紧了完颜长歌的手,发誓说:“长歌你放心,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我找了最好的大夫来给你看病,明日玉清观的道长会上门来。”周易安款围着她说。 玉珠抱着孩子过来,脸上有被东篱打的痕迹,头发也乱七八糟的,进屋看见屋子里的你侬我侬,顿时就很识趣的要退出去。 但周易安已经看见了。 “将这孽种抱过来做什么?!” 第19章 东院有鬼! 他心里十分不喜欢白婳,连带着这个孩子也不喜欢,况且这孩子本就不是他亲生的,如今还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原本是要这个孩子和白婳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如今母子二人都活得好好的。 这个孩子的存在,就是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周易安曾经做过的蠢事。 让一个外人毁了自己新婚妻子的清白。 他想,如果那晚他没有那么做,日后也无法忍心对白婳下手,唯有如此,才能让他时时刻刻想起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 下手的时候才能毫不犹豫。 不得不说,周易安的心已经狠辣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可他对完颜长歌,却又是说不出来的温柔缱绻。 “易安哥哥,是我让玉珠将孩子抱过来的。” 完颜长歌咬了咬唇,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来,似乎刚刚的事情已经成为了过去,不再被提起。 周易安以为她要对孩子下手,便连忙说:“长歌,且稍安勿躁些,如今她和萧太傅关系非同一般,若她儿子出事,势必要牵扯到萧太傅,届时再一细查……” 那他和长歌之间做的事情就都瞒不住的。 完颜长歌脸上闪过一抹受伤的表情,她抓紧了周易安的手,带着几分委屈说:“易安哥哥觉得长歌是那么狠心的人吗?” “虽说这孩子的确是个绊脚石,但好歹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我让玉珠将他抱来,不过是想利用这孩子掣肘白婳,这样一来,白婳安分听话,易安哥哥也能专心做事了。” 听她这样一番温柔话语,周易安才知道自己错怪了完颜长歌。 心疼的将人抱在怀里安慰:“是我错了,我的长歌这般善良,以后可如何是好?” 善良? 完颜长歌从来就不知道善良这两个字怎么写罢了。 若是开始,她的确是想弄死这孩子,可今天却有人告诉她,周易安在大街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说白婳是他的妻子。 这一句话,就像是一根尖刺般,狠狠刺进她的心里。 哪怕周易安这句话只是无心而言,但任何阻碍她和周易安的人,都要被她一一铲除! 现在她要表现的大度,善良,将所有一切不好的名声都推到白婳身上。 总有一天,将军会亲手杀了那个女人,哪怕是给她一封休书也好。 是夜,东西两院儿还算过的祥和,白婳竟然没有过来西院找儿子,这一点反而让完颜长歌不安了起来。 白婳越是安分,她就越发心慌。 “玉珠,去打听打听,东院怎么还没来人?”她现在就等着白婳过来。 将军每天晚上都会来西院,再让将军亲眼看看那个女人泼辣的样子,届时就算白婳使出浑身解数勾引将军,也只能失败! 玉珠连忙就去了,夜里打着灯笼往东院地界儿走。 不知道是不是冬季的缘故,总觉得那凉气一股股的往自己脖子里钻。 夜里有路过的夜猫,忽的一声尖锐叫声,吓得玉珠丢弃了手中灯笼,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惶恐不安。 她慌忙爬起来,飞快朝着东院走,越是靠近东院,那股寒冷的感觉就越是明显。 她频频回头,却感觉有人跟着自己。 “真是见了鬼了……” 玉珠给自己打气,走到东院门口,正欲抬脚踹开东院儿的门,忽地脚脖子一凉。 一双苍白的手搭在她脚上。 “啊!!” 她吓得惊声尖叫,拔腿就跑,身后扑朔的声音越发明显,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追她,玉珠不要命的往前跑,也被不知道跑去哪儿了。 东篱正在屋子里缝小衣服,听见外头的动静,起身就要去开门查看。 “郡主,方才外头好像有人?” 白婳慵懒的躺在床榻上,盆子里的炭火烧的正旺,噼里啪啦的炸裂着。 但这炭火都是其他院子烧了剩下来的,到了后半夜,几乎就无法支撑屋子里的温度了。 “是你听错了,能有什么人。” 白婳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东篱觉得手冷的离开,端着凳子靠近炭盆。 嘟囔道:“西院儿烧的是精炭,到了咱们这儿就,也就剩下些木炭沫沫了。” 没办法,谁让自家郡主不受宠了,郡主还无所畏惧的样子。 窗口传来一阵细微的动响,那只肥鸟外出觅食回来了,此刻正心满意足的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吃饱了?”白婳招了招手,赤乌跳到她手上来。 “瘦不拉几,没甚好吃的,倒是刚刚门口那个丫头……你什么时候把她给我?” 都来到人间界这么长一段时间了,好歹开个荤。 白婳眯了眯眼,一脸的神机妙算:“不出三日,你就能如愿了。” 三日? 那敢情好! 东篱不明所以,郡主总是会自言自语的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不过没关系,只要郡主不再被欺负就好了。 玉珠一路仓皇跑出了东院,但身后的东西一直对她穷追不舍。 “你在这里做什么?” 忽然间,头顶上传来一道沉闷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酒气。 玉珠吓得脸色苍白,黑暗中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觉得撞上去的胸膛又宽又温暖。 “东院……东院有鬼!” 玉珠结结巴巴的说着,慌乱不已,周易安脸色一沉,一把抓住她的手:“你看清楚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撞上去的人竟然是周易安,慌慌张张的退到一旁:“将军,奴婢……奴婢没能看清楚,但……” 但感觉就是有鬼啊! 他晚上似乎喝了酒,可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在西院儿陪着二夫人的。 玉珠忽然不知怎么的,双腿一软,直接朝着周易安扑了过去。 “啊,将军……” 她一声惊呼,那声音又娇又软,连她自己听见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怎么可以在将军面前发出这么不知羞耻的声音! 但周易安一把扶住了他,眼里隐约有火光,那手扶着的位置就开始不对劲了,掌心灼热,身上带着酒气,玉珠一颗心顿时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她不受控制的朝着周易安靠了过去,咬咬唇,眉眼含羞。 第20章 求将军疼爱…… “将军,奴婢走不动了。” 周易安没有说话,而是目光灼热的盯着玉珠。 “你在故意勾引本将军?” 周易安声音沉沉的开口道,玉珠连忙摇头,但神色却越来越妩媚多情了,身体也开始有了异样的变化。 就连她的手都出现了别样的变化。 譬如,她竟然把手伸进了将军的衣襟里…… 不! 她不想! “将军,奴婢一直仰慕将军,奴婢求将军疼爱……” 天! 她在干什么! 她都说了些什么! 为什么她的嘴巴不受自己控制了? 玉珠惊恐的发现不仅是自己的嘴巴,就连身体都不受控制了起来,她竟然主动送上了自己的红唇。 周易安显然是喝了酒的,玉珠是常年伺候在完颜长歌身边的,对完颜长歌很是了解,她知道,若是让二夫人看到自己和将军现在这个样子,二夫人一定会很生气的! 心里想着拒绝,但身体却很诚实。 “放肆!” 周易安刚一把推开了她,玉珠就立马凑了上去,甚至主动扯开了自己的衣襟,活像是勾栏院儿里出来的姑娘,不停的撩拨着。 西院那头,等了许久都没将玉珠等回来的完颜长歌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的。 抱回来的孩子放在另外一间房,更是哭个不停。 她不耐烦的吼了声:“那小孽种一直哭,再哭就将他扔出去!” 奶娘抱着孩子苦不堪言,在东院好好地,非要把小少爷抱过来,还一口一个小孽种,怎么说也是将军府的孩子,二夫人这般心性…… 哎。 奶娘叹了口气,也只能继续耐着性子哄孩子。 “小少爷莫哭了,再哭二夫人就该将你扔出去了。” 但话音刚落,房门被外头的风吹开,阴嗖嗖的,吹得炭盆里的火星子到处跑。 她尖叫了声,连烛火也灭了。 外头伺候着的婢女连忙进来点灯:“二夫人,这风来的奇怪,您还是莫要开窗了!” 西院里光是伺候在完颜长歌身边的丫头就有两个,粗使丫头四个婆子一个,排场算得上大的,这进来的婢女和玉珠一样,是她的随行婢女。 “明香,带上灯,我们去寻将军!” 虽说屋子里的烛火亮了起来,但她还是觉得阴嗖嗖的,总觉得这院子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她心里一阵发毛,想着这个时候周易安都该来西院儿了,可这个时候,却迟迟不见人过来。 明香迅速拿了灯,外头风刮得大,她又披了一件大氅在身上。 那风号号的吹着,外头的枝桠吹得如同张牙舞爪的厉鬼般,两人心里都泛起了突突,好端端的天气,怎么就变得这么恐怖了。 “二夫人,那不是……” 还没等两人走几步,就听见前方凉亭转角处传来的动静。 完颜长歌身为过来人,自然知道那声音是什么。 明香红了脸,说:“许是府里哪个丫头和仆人好上了吧,这大晚上的,也不知道找个好点儿的地方……” 明香话音刚落,那头就传来了玉珠妩媚妖娆的声音:“将军,就是这样……” 细小的嘤咛在这寂静的夜里挺得格外清晰,完颜长歌心口猛地一滞。 “将军?!”明香脸色猛变,打着灯朝着那边看,光亮吸引了二人的目光,玉珠一声尖叫。 终于清醒过来,慌忙推开周易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二夫人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 周易安一身的酒气,这冷风一吹,头脑才渐渐清醒了些,然而低头看见跪在地上的玉珠,还有站在面前却白了脸色的完颜长歌。 他便顿时明了,揉了揉肿胀疼痛的额头,厉喝道:“贱婢敢尔!” 他一巴掌扇在玉珠脸上,习武之人的力道大,那一巴掌,竟然直接将人扇晕了过去。 完颜长歌的手一直在颤抖着,她似乎不敢相信,素来只说爱她一人的周易安,竟然在夜里和她的婢女不三不四! 他方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忽然就被迷了心智,这会儿清醒过来,便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长歌,我……” 完颜长歌后退一步,脸上尽是受伤的表情。 她咬了咬牙,声音里带着哭腔:“将军什么都不需要说,玉珠是你买回来的婢女,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东西都是将军您的,将军想要怎么处置,那都是将军的权利。” “长歌只是一个妾,不该管的!” 她俨然是已经伤透了心,今日他抱着白婳回来,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可她却没想到周易安会和自己的婢女搞上! 她早就该知道的,男人都有一种劣根性。 别的男人三妻四妾,她素来羡慕自己,将军只爱自己一个,从不沾花惹草,可如今看来是她想错了。 “长歌,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想碰她,是她不知廉耻凑上来的。” 周易安着急的想要解释,染完颜长歌却绝然的转身,直奔西院儿,一句话也没听。 周易安追上去,西院却关了门。 “将军请回东院吧,到底郡主才是正妻,将军也不应该为了我,而冷落了郡主……”西院里传来完颜长歌柔柔弱弱的声音。 周易安的心都快要碎了。 这些说的都是气话,可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的完颜长歌却彻底崩溃了,让他走还真就走了! 她回到屋子里打开衣柜,将所有的衣服翻找出来,用剪刀恶狠狠的将它们都剪碎。 “贱人!贱人!” 完颜长歌脸色扭曲,目光近乎发狠。 明香站在一旁,压根儿就不敢上前阻拦,只能惊恐的吞着唾沫星子。 二夫人好可怕! 她一向都是温婉示人的,这般模样,简直见所未见! “二夫人……您别这样,当心伤了自己!” 明香抖着胆子劝说着。 “滚开!” 哪只完颜长歌握着剪刀一把挥开,那锋利的剪刀堪堪从她脸上划了过去,腥红的鲜血瞬间渗透出来,几乎染红了明香的半张脸。 明香惨叫着,完颜长歌却丝毫不介意,一把抓起她的衣襟,目露凶光的瞪着她:“你是不是也想背叛我?是不是也想去勾引将军!” 第21章 真是让人莫名兴奋啊 疯了! 简直疯了! 她就像个疯子一样,嫉妒和怨恨在心里疯狂生长。 明香捂着脸,拼命的摇头否认:“没有,奴婢不敢,二夫人……奴婢从没想过勾引将军!” 她的脸……她的脸只怕是毁了! “滚!都给我滚出去!” 这一晚上,西院儿闹腾的很,那动静闹得不大不小,却也正好让整个将军府都知道。 东篱打探完消息回来,脸上竟然跳动着兴奋。 “郡主,今夜西院儿热闹着呢,二夫人身边的婢女玉珠,竟然和将军在私会!” 她一脸的小八卦,肇事者却眼眸微合,在东篱看不见的角度下,丝丝缕缕的黑气缠绕在她指尖。 那是来自于完颜长歌身边的怨念,她的贪婪、怨恨、嫉妒,都可以成为她的养分。 “你还听到些什么了?”白婳一手撑着下巴,身上盖着条薄毯子取暖,纤长卷翘的睫毛下有一道浅浅的阴影。 没办法,来人间找不到好吃的,唯有拿完颜长歌打打牙祭,没想到这个女人的怨念居然这么深,真是让人莫名兴奋啊。 东篱摇了摇头:“别的也没有了,但今晚二夫人没让将军去西院,他该不会来咱们东院吧?” 话音刚落,白婳眼睛猛地睁开,吓了她一跳。 “胡说什么!” 这丫头的嘴,可千万别是开了光的。 但周易安这点儿情商还是有的,放在心尖儿上的人还在生气,他又怎么可能往东院跑,去给西院雪上加霜呢。 东篱连忙闭嘴,吐了吐舌头说:“是奴婢说错话了,不过要是因为如此让二夫人失了宠,那是不是就代表咱们东院儿就有机会了?” 在东篱的世界观里,女子嫁了丈夫,那就是要从一而终的,郡主到底是要和将军过一辈子的人,而且连孩子都有了,这两人的关系要是能有所缓和的话,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而且她认为,郡主和将军的感情不好,便是因为有个二夫人夹在了中间。 白婳才懒得和她说那么多,打发了人去睡觉,推开窗柩,眯眼看向西院的方向。 一缕青烟在窗口缓缓凝聚成一抹人形,白婳冷哼道:“真是没用,这大好的机会给你,都白白浪费掉了。” 那身形渐渐成为一个女子的模样,竟然就是先前死在这将军府里的丫鬟,从前也是伺候在完颜长歌身边的,死前本来马上就要成亲了,结果却被淹死在水井里,成了淹死鬼。 如今没办法投胎轮回,皆是因为生前怨念过重,水属阴,唯有阴阳调和,她才能前往轮回路。 那女鬼呜呜的哭了起来:“大人,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下次……下次我一定会成功的!” 她今日附身在玉珠身上,便是想要和周易安发生关系,达成阴阳调和,好让自己轮回,是以玉珠才会做出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来。 奈何这女鬼道行浅,就她那两下子,根本迷糊不了周易安。 白婳揉了揉眉心:“等着吧,等下次机会。” 虽说今晚她没能成功,不过自己的目的却达到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女鬼一阵感激涕零,只要白婳不一巴掌将她打的魂飞魄散就好。 生前没作恶的人,死后都是可以直接入轮回的,若是作了恶,那就免不了要去十八层地狱走一遭,这将军府的冤魂可不止她一个。 要是闹腾起来,那才有的热闹。 “明儿有道士要来将军府,你自个儿找个凉快的地方躲起来,要是被打的魂飞魄散,本郡主可保不住你。”白婳瞅着这女鬼的模样,浑身水淋淋的,被活活淹死的感觉可不好受。 她这人一向心软,最是见不得别人受苦了,若是帮着女鬼达成了心愿,便可累积两千点阴德,何乐而不为。 女鬼顿时一阵小鸡啄米似得点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赤乌一阵阴阳怪气道:“果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一只女鬼才两千点阴德,放在以前,你看都不看一眼的好吗?” 它身上的羽毛好看的紧,流光溢彩的,白婳扫了它一眼,那眼神凉飕飕的。 “老娘能有今天,你心里没点儿数吗?” 等她重塑灵体回到地府,她定要打得那群老东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一晚上周易安都没去过西院儿,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第二天才刚蒙蒙亮,天空还是灰蓝色,远处的雾霾由远及近,凉意刺骨,院落里跪着的人冻得牙齿发抖,脸色铁青。 起来洒扫的粗使丫头们看她跪在青石板上,身上结了寒霜,都有些于心不忍。 “玉珠姐姐,这会儿二夫人还没起呢,你还是先起来吧。” 言外之意,你这么早跪着也没用,昨晚的事情都人尽皆知了,这府里谁都敢想,唯独不敢去想将军,玉珠胆子也忒大了些,还叫二夫人抓了个正着。 这不明摆着自己往刀尖儿上撞么? 玉珠脸色惨白,似乎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可她还是很不甘心。 咬着牙大声说:“不!是我做错了事情,就理应在这里跪着,二夫人体弱,若是气出个好歹来,便是杀了我也无法赔罪的!” 她努力的表明自己的忠心,可昨天晚上的事情着实荒唐蹊跷,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稀里糊涂做了那些事情。 玉珠果真在院子里一直跪到了天亮。 早晨雾气大得很,明香端着热水进去,脸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她只看了一眼跪在外头的玉珠,什么也没说就进去了。 完颜长歌知道她跪在外头。 不多时便听见从屋子里传来的巴掌声,还有水盆打翻的声音。 “贱婢,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我要你来做什么?!” 玉珠身子一抖,忽然就狠狠磕在石板上,脑瓜子磕的很响:“二夫人,奴婢知道错了,还请二夫人听奴婢解释,奴婢昨晚真的没有和将军发生什么!” 她急忙的想要解释,不过就是想要活下去罢了。 二夫人的手段有多狠,她是知道,这府里死了多少丫鬟她也是清楚的。 第22章 就抬你做个妾 一整晚完颜长歌都没睡,隔壁的孩子整宿整宿的哭,天不亮的时候,就把奶娘和孩子打包送去了东院。 但好景不长,一晚上的时间,完颜长歌就像是被吸干了身上的精气似得,一点儿精气神没有。 明香进来后,看见她那惨白如死人的脸色,都吓了一跳,这才有了巴掌声。 “哟,这一大清早的,挺热闹啊。” 门口处的声音似乎还嫌热闹不够大,揣着手捂慢条斯理的进来,这西院儿就是比东院气派雅致。 明香扶着完颜长歌出来,她眼睑泛着青灰色,想来是昨晚没少被噩梦折腾,加上孩子哭闹,她就更是心力交瘁了。 “你来做什么?” “看热闹啊。”白婳眨了眨眼睛,一派的天真无邪。 路过玉珠身旁的时候,细细打量了一下,摇摇头说:“啧,这小模样,生的乖巧漂亮,可惜了是个奴才。” 那一句乖巧漂亮,更像是点燃了完颜长歌心里的火气,贝齿紧咬,眼神喷火。 这个女人就是过来看她笑话的! “跪着做什么,起来。”白婳凝视着她,明明就是那么平淡的眼神,却能让人生出一股压迫来。 那傲然而立的身子,带着清绝矜贵。 玉珠不敢起来,更不敢说话,完颜长歌走上前,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热闹你也看了,郡主是不是应该回到自己的东院儿了!” “回去?”白婳扬唇娇笑:“本夫人可是过来给你撑腰的。” 她伸手摸了一把完颜长歌的小脸儿,不得不说,她这张脸生的是真不错呀。 撑腰? 她哪里需要白婳给她撑腰了,简直笑话! “听说这丫头昨儿和将军一夜春风,本夫人作为这将军府的主母,当然有权管一管。” 白婳把玩着手里的肥鸟,那肚子下头软绵绵的,最是暖和了。 “玉珠是么?你在这府里也有些年头了,既然都和将军一夜春风了,不如……就抬你做个妾,如何?” 那魅惑的嗓音落下,玉珠陡然瞪大了双眼,却浑身颤抖惊恐了起来。 她连忙磕头,不要命的磕。 “奴婢不敢!奴婢只想伺候在二夫人身旁,奴婢哪儿也不去!” 她知道了,大夫人过来,就是想要在她身上再狠狠的刺上一刀! 完颜长歌身子一晃,看样子是快要晕倒了。 “二夫人,奴婢不要做什么妾,奴婢只想伺候您,求求您不要赶奴婢走!奴婢宁死也不做妾!” 做了妾只会让她生不如死! “啧,真是个忠心的小丫头,好长歌,你觉得呢?” 她将问题抛给完颜长歌。 她自是不肯的,但她很聪明,将军府的事情瞒不住,若是传到别人耳朵里,便要以为是她苛责了婢子。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她不想落得个善妒的名声。 她咬了咬牙,只得忍气吞声:“一切听郡主吩咐!” 白婳满意的笑了笑,她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一点儿都不费力。 “我不同意!”门口处,周易安阴沉着一张脸进来,咬牙切齿的盯着白婳:“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似是早就料到他会过来,白婳施施然转身,媚眼如丝。 “瞧夫君这话说的,若是夫君觉得人家没这个资格,那不如告诉陛下,让陛下做了主如何?”她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柔柔弱弱的不输给完颜长歌。 完颜长歌的脸色就更白了下去,东篱暗暗的吸了口冷气,郡主果然是在乎将军的,不然也不会在二夫人面前表现的这么柔弱。 周易安不动声色的推开她,厌恶的看着她,这个女人又想搞什么小把戏! “我才是这府里的一家之主,玉珠以下犯上,藐视家规,即可逐出将军府,永不复用!”周易安一句话就已经定了玉珠的死刑。 完颜长歌眼里闪过一抹欣喜,果然,将军最在乎的人还是她。 白婳却笑的更加明媚了起来,掩藏在衣袖下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将军,奴婢知道错了,求您不要赶奴婢出去!”玉珠顿时面如死灰,被赶出去的下场,会比现在还要生不如死。 奴才们的卖身契,都在主子手里捏着,被赶出去也就意味着犯了大错,如此一来,更是没人愿意要她。 她拼命的求饶,忽然明白过来,唯有求白婳才是唯一的出炉。 “大夫人,奴婢求求您,不要赶奴婢出去,您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愿意!” 她知道,二夫人容不下她,将军为了讨好二夫人会赶她出去,唯有大夫人才是她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白婳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红唇妖娆明艳:“当真什么都愿意?” 玉珠咬唇,狠狠点头。 “既如此,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明日我便为你筹备婚礼,纳你进府,让你风风光光的成为这府里的三夫人。” “白婳!” 周易安脸色铁青,一个婢女,便是做个通房丫头也就罢了,怎能做妾! 这白婳分明就是当着他的面儿打长歌的脸。 但完颜长歌却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隐忍着几分委屈说:“将军莫要生气了,玉珠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如今辱没了名声,她又伺候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易安哥哥就收了她吧。” 看着她这般善良大度的样子,周易安的心都疼的抽了起来。 又说:“我嫁给将军两年有余,一直未能有子嗣,纳了玉珠也能为将军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天知道完颜长歌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 那拧着绣帕的手都在掌心里掐出了血痕来。 “长歌,我说过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便是收了妾,我也不会碰她分毫!” 他急忙表明自己的心意,完颜长歌却是依偎在他怀里,会心一笑。 “郡主,您干嘛要把玉珠硬塞给将军,白白的让二夫人落了个善良大度的名声,反而让将军更加讨厌您了。”出了西院后,东篱很是不理解郡主的行为。 白婳捧着赤乌,身后的大氅拖在青石板地上,清瘦纤弱的身子,却生出几分凉意畏惧来。 第23章 玉清观道士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往往都很脆弱,唯有打破这种脆弱,才能收获更多的养分。” 东篱不理解,什么养分不养分的,现在重要的是,府里又要添一位夫人了,光是一个二夫人就足够让人头疼的了。 赤乌却明白的很,这臭婆娘的手段不过才刚开始而已。 她喜欢看戏,尤其喜欢话本子里的戏,数百年的时间闲来无事,便喜欢研究话本子,什么男欢女爱,早就看了个遍。 玉珠身为完颜长歌身边的丫头,知道她不少事情,如今成为了府里的三夫人,长歌还得维护着将军府的尊严,加之一直没有子嗣,坐胎药喝了一碗又一碗。 回到东院不久,东院门口就出现了不速之客。 东篱拿着扫帚往外头瞅了一眼,看见来人后,便横眉冷对:“你来做什么?” 玉珠扑通一声跪下来,对着东院里头的人说:“奴婢玉珠,特来感谢大夫人今日搭救之恩!” 她知道,今日若是没有白婳,她就只有被赶出去的份儿。 即便是被赶出去了,说不定二夫人心内生恨,暗地里找人把她弄死了也不一定。 “进来吧。” 里头传来白婳慵懒的声音,她躺在有些破旧的太师椅上,看着手指上的冻疮和皲裂,这双手可真是难看得紧。 屋子里的设施一切都很旧,就连床上的两床被子,也是东篱缝了又补的。 玉珠以前可没少跟着完颜长歌欺负她,如今大夫人肯出手相救,玉珠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多愚蠢。 她知道,吃水不忘挖井人,大夫人已非从前的大夫人了。 “都要是这府里的三夫人了,别动不动就跪来跪去的,本夫人不喜欢。” “是。” 白婳起身,翻找着自己梳妆盒里的东西,面前拿出一支成色还不出的碧玉镯子塞进她手里说:“你好歹是这府里的丫头,虽是外头买回来的,可既是嫁人也得有个嫁妆,这镯子便送给你当做嫁妆了。” “大夫人,这……” 玉珠顿时心绪复杂了起来,她以前那般对待大夫人,没想到大夫人非但不怨恨,还这般帮她。 “给你便收着,你在长歌身边伺候了那么些年,到头来她却连个妾都不愿意让你做,奴才到底只是个奴才罢了,只有自己翻身做主子才能活得漂亮不是?” 她摸着玉珠那张小脸儿,笑着说:“其实你长得一点儿也不比长歌差,她能得到将军宠爱,你也能。” 是啊,为什么二夫人就能得到将军宠爱,她就不能呢? 尤其是想到今日将军说的话,便是纳了妾也不会碰她分毫,她也是个女人,她也有自尊心的。 况且在这府里,将军伟岸英勇,哪个婢女的心里没敢偷想? “你别怕,我会帮你的。” 白婳言笑晏晏的看向她,但目光所及,却是东院之外的地方。 “那丫头去了东院?” 明香端着茶水跪在地上,姿态谦卑恭顺,低眉顺眼。 “是,奴婢亲眼瞧见的,大夫人还送了她一只镯子。” 砰! 一声轻响,她手中的茶杯赫然打翻在地。 “贱婢!”完颜长歌贝齿紧咬:“这才刚答应让她进府做妾,就迫不及待的攀上新主子了!” “到底是养不熟的狼,一个个狼心狗肺的贱东西!” 明香忍着惧意跪在地上,那滚烫的茶水泼在她身上,也没敢叫唤声。 “玉清观的道长可来了?”她又忽然问,明显点点头:“将军着人去请了,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老太太那边设了法坛,一会儿都要一并过去的。” 完颜长歌眯了眯眼睛,她倒要看看,那白婳到底是人是鬼! 她今日刻意没有上妆,便是为了能让自己看上去更加虚弱些,玉清观有个很出名的道士,听说他出生的时候便天降祥云,五彩霞光漫天。 幼年时便参悟人生万象,五岁入道观进修,如今也不过才二十一二的年纪罢了,却生的清秀俊逸,玉骨生肌。 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物,这京城里仰慕他的女子多了去,奈何他一心向道,不曾有片刻凡心。 北院来人请她过去,姿态傲慢,脖子高扬,比鼻息示人,好似这东院就是什么腌臜地儿。 她们是连来都懒得来的,能来唤她,都是白婳的福气。 东篱虽然气不过,也只能忍着,老太太还特意嘱咐了,要让奶娘把孩子抱着,府里做法事,自然是要家门紧闭,不得让外人知晓,免得落了闲话。 “都紧着些,莫要让老太太和道长等久了,磨磨蹭蹭,真当自己是什么金枝玉叶了。” 这些婢女都是仗势欺人的主儿,主人腰背子硬,那狗蛋儿自然也就肥了起来。 “郡主本就是金枝玉叶,嫁到将军府来,都是你们高攀了!”东篱小声嘀咕着,但奈何前头走的婢女耳朵尖,一下子就听到了。 回头恶狠狠的瞪着她:“有本事你就大声说出来,在背后嘀嘀咕咕的作甚?若是叫老太太听了去,定要扒了你的皮!” 老太太院儿的,都是不好惹的,一个个飞扬跋扈的仿佛自己才是这府里头的主子。 东篱噤了声,小心翼翼的看向白婳,才发现自家郡主面无表情,仅仅一个侧脸,在微醺的阳光下,透着几分朦胧神秘。 她一时看呆了眼,她怎么觉得郡主好像变了? 明明还是那张脸,却又仿佛是另外一个人的脸。 终于到了北院,还未进北院的大门,便已经感受到了那股浓烈的道观气息。 “真是晦气,跟着你这臭婆娘准没好事儿,想来那道士也是有几分道行的。” 赤乌抖了抖自己的翅膀,飞上墙檐,一双鸟眼四处警惕的看着。 法坛设在北院儿的正中间,可对着的方位却是东院。 铜鼎香炉上刻着麒麟瑞兽,古朴的花纹绕了一圈又一圈,袅袅青烟上扬,风吹动法坛上的符纸,瞬间铺天盖地的飞向白婳。 方才还算明媚的太阳,不知怎的就夹杂了一丝冷意来。 白婳伸手,那勉强算得上白嫩的指尖夹起一张符篆,认真的看了看,红唇上扬,讥笑莫名。 第24章 妖孽!妖孽啊!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以为她会有什么反应,却听见她轻飘飘的说:“小道士修为不够啊,这符篆画错了一步,想来定是小道士你画的时候不专心了。” 那笑意盈盈的嗓音,听的众人心头一阵发麻。 一身青衣道袍,细白修长的手腕上挂着一圈念珠,手持浮尘,发丝高束,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来。 正庭清润,剑眉星目,浩然正气在眉宇间晕染开,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物。 那风吹得他身上的道袍空荡荡的,就显得这倒是更加清廋羸弱了起来。 柳淮需一双清润的眸子落在她身上的刹那间,便愣住了。 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在她额头上猛点一道符咒,将军府的人都被他的骚操作给整懵了,心想莫不是这道士看出了什么来,要对大夫人动手了? 周易安在一旁冷眼看着,面无表情。 白婳猛地后退,脸色白了下去,身子隐约才颤抖抽搐,就在众人心猛揪刹那间,难道大夫人身上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下一秒,那双白的过分的手一把扯下脸上的符咒,那脸色冷的吓人。 “闹够了?” 那符纸在她手里被撕了个稀碎,洋洋洒洒的落在那道士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小道士,道行不够,就不要出来坑蒙拐骗了。”就算他真的有点儿道行,在她白婳面前,那都是孙子。 那小道士脸色一变,脚步连连后退,目光更是惊惧不已。 怎么可能! 他分明在那大夫人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丝阴气,怎么可能对他的符咒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还是徐兰芝老道,慢悠悠的说道:“今儿淮需道长来,就是为了给咱们将军府祈福驱邪的,听说你东院儿不甚太平,待会儿道长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白婳瞥了一眼,没有答话,而是自顾自的走到一旁坐了下来,法坛上摆了许多道家法器,那淮需道长正在做法,流畅的手法瞧得院儿里头的婢女们两眼冒星星。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儿,居然是个道士,不过道士可以还俗,还俗之后也可以正常结婚生子。 颀长干净的手指捻起一块儿糕点送进嘴里细细品着,那道士嘴里念念有词,忽然看向白婳。 “还请大夫人上前。” 他声线干净,也是几位好听的。 白婳慢悠悠的上前,道士拿出银针刺破她的手指,血珠子渗透出来,滴入白玉杯中,只见他一顿操作猛如虎,又着人杀了公鸡,取了血混在一起,直接一碗泼在她身上。 白婳:“……” “怎会如此?”柳淮需看着依旧没有丝毫反应的白婳,眉心拧在了一块儿。 白婳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那目光带着丝丝幽光,犹如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般。 “小道士,你究竟想从本郡主身上看到什么?”白婳凑上去,身上沾了血,黏糊糊的,让她感觉十分的不舒服。 她现在的情绪很不好,再有下次,她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些什么来。 “你非阳间人,怎会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他不会看错的,她身上那股阴气,便是靠近半分,都会察觉得到。 那冷气嗖嗖的往头顶上蹿,便足以说明这惠安郡主不是阳间之人。 “小道士,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哦,说错了话,当心是要挨板子的,这青天白日的,本郡主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被你说成了死人。” 可真是有亿点儿让人不开心呢! “这将军府倒是热闹的紧,难怪今日去玉清观请淮需道长上香都找不到,竟然是在将军府做客。” 北院那一道颀长的人影忽然空间,日头正盛,现如今过了寒露,那阳光还是有几分暖意的,萧太傅一身蟒袍,头顶上的紫金冠霸气威严,一双狭长的凤眸扫过院子里的法坛。 周易安陡然变了脸色,那话几乎都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 “萧太傅对我这将军府,还真是来去自如!” 萧太傅不可置否:“将军府大门无人看守,本太傅忧心有贼人闯入,便进来查探一二,好心告知,不成想原来这仆人都聚在北院儿看热闹。” 若论脸皮子厚,萧君策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那冠冕堂皇的话语下,更是杀机暗藏。 不远处,白婳眉梢一挑,这狗男人怎么又来了? 他施施然走进来,南桑跟在他后头,瞧见她裙子上的血渍,眼角一抽:“将军府这是在驱邪?” 周易安脸色沉了下去。 完颜长歌适时说:“南桑姑娘误会了,是郡主身子不大好,淮需道长是来给郡主祈福的。” 驱邪这名头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将军是要遭骂的,皇家最是忌讳此事,更何况还是陛下最疼爱的惠安郡主。 “是啊,这是在祈福呢。”白婳冷不丁笑了两声,拉过长歌,热络亲切的说:“好长歌,你昨儿不是病了,请道士来,便是要给你瞧瞧的。” 她拿了银针,飞快在她手上扎了一下,完颜长歌吃痛,连忙缩回自己的手。 “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祈福啊!”白婳把玩着手里的杯子,对东篱说:“去取公鸡来。” 她又看向小道士,说:“方才的步骤,不需要本郡主教你吧!怎么为本郡主祈的福,便怎么为她祈福,本郡主喜欢一视同仁,将军你说呢?” 柳淮需只是来驱邪做法的,不曾想卷入这宅院争斗中。 但奈何萧太傅是个惹不起的。 萧君策一双凤眸泛着冷意,扬了扬手,公鸡血便好了,完颜长歌虽脸色不好,但却也不慌,左右不过脏了一条裙子罢了,还能有什么反应不成。 柳淮需又是一顿操作,那血猛地泼在完颜长歌裙子上。 下一秒—— “啊——!” 凄厉的尖叫声那叫一个惨绝人寰,血触碰在她身上的刹那间便冒起了浓浓黑烟,完颜长歌痛苦的倒在地上,身子弓成虾球,蜷缩在了一起。 这一幕,着实是将院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徐兰芝更是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完颜长歌就大喊:“妖孽!妖孽啊!” 第25章 早晚有一天弄死她! 白婳的嘴角隐约可见的上扬,那一抹得逞的奸诈笑容,正好落入萧君策眸中,拇指上的青玉大扳指轻轻转动两圈。 柳淮需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接过,顿时慌忙的后退了好几步。 连道士都害怕的后退了,其余人更是不敢上前,只敢远远的看着。 周易安脸色巨变,扑上去三下五除二脱了自己的外衣裹在她身上,眼看着就要抱着人离开了,白婳拦在门口。 扬眉看他:“夫君这是干什么?法事还没做完呢。” “既然是祈福,那上头的法器是不是都要一一用到的?” 她指着法坛上的铜钱墨线问道。 柳淮需犹豫片刻,点了点头,但那些东西原本都是计划要用在白婳身上的。 但正主没有反应,反而是那位二夫人产生了反应。 “你到底想怎样!”周易安看她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把她身上的肉都给咬下来似得。 白婳则无辜的看向他说:“祈福呀,将军不是最心疼长歌的吗?既然我俩都是这府里的夫人,那不论做什么都要一视同仁的,夫君可不能厚此薄彼了。” 呵! 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想来肯定是极为不错的了。 又何况这完颜长歌本就身子弱,自己故意说了要请道士来,总得让她体验一下这玉清观的一条龙服务才行。 “你!” 周易安气的牙痒痒,他心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祈福,而是驱邪,可偏偏萧君策也来凑热闹。 若他否认这是祈福,他必定会去陛下面前参他一本,且眼下不管怎样,他都不能让萧君策看出破绽来。 “婳婳,长歌身子不好,祈福的事儿就放在日后再说,你……” 他软了语气,似乎是在哀求白婳今日放过完颜长歌,不得不说,周易安对完颜长歌痴情是真,对她白婳恶毒也是真。 凭什么为了长歌,就得让她伏低做小,她白婳偏生就不是这种性子。 “那怎么行,今儿太傅大人也在此,总不能让太傅大人白跑一趟吧。”白婳眨巴眨巴眼睛,说的煞有其事的样子。 周易安几乎咬碎了一口牙齿,眼角更是冷不丁的抽搐了下。 完颜长歌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紧紧的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将军,不要……” “长歌不要祈福了,长歌好痛……” 切! 痛? 当初那两剑戳在原主身上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也会痛? 戳在她肚子上险些戳中腹中孩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孩子也会痛! 这不过才刚开始而已,就觉得痛了? 好长歌,真正痛的还在后面呢! 白婳眸光一暗,一把将人从怀里拽下来,完颜长歌尖叫着,企图去拉周易安的手。 却又被白婳扯开,抓着她的头发拖到柳淮需面前,神色冷冽如冰:“小道士,你给本郡主的二夫人好好祈福,做得好的话,明年一整年的香火,本郡主都给你包了。” “但你若敢偷懒,本郡主便拆了你的玉清观!” 霸气威胁的话音落下,青年道士变了脸色,这院子里没有一个好惹的,尤其是这惠安郡主! 完颜长歌尖叫着挣扎,奈何白婳手劲儿大,她越是挣扎,头皮就拉扯的越紧,周易安拳手紧握成拳,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根根暴起。 适时萧君策不咸不淡的出口道:“都说这将军府二夫人性情温顺,如今瞧来却是这番模样,淮需道长的确是应该要好好给二夫人折腾一番了。” 这一席话落下,周易安心里便是有再大的怒气也只能忍着。 萧太傅权倾朝野,他不过一个镇北将军,这些年靠着一些军功才能在京城里站稳脚跟,萧太傅这样的角色,他还得罪不起! “长歌,你且忍忍,很快就会过去的。”周易安到底是不忍心她这般痛苦,尤其是白婳还揪着她的头发。 这该死的女人! 早晚有一天弄死她! “淮需道长,开始吧!”她一把将人推了过去,完颜长歌挣扎的厉害,白婳一脚踹在她的小腿肚子上,她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一手按着她的脑袋,天真无邪的说:“二夫人挣扎的厉害,想来是身子不大舒服,本郡主帮道长摁着些可好?” 柳淮需:“……” 他敢说不好吗?他敢摇头吗? 不! 他不敢! “白婳!你个贱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完颜长歌已经彻底崩溃了,身上的衣服又脏又乱,那血泼在她身上,不知为何就疼的厉害。 像是滚烫的沸水般! “哎呀呀,二夫人都失心疯神志不清了!”白婳笑眯眯的说着,掐着她的下巴道:“本郡主来帮你清醒清醒!” 说时迟那时快,白婳捏着她的脸左后开弓两巴掌下去后,完颜长歌凄厉的惨叫着,隔得老远都能听见她的叫声。 “长歌!” 周易安红了眼睛,一个箭步冲上去! 不做了! 便是萧太傅在此他也不做了! 他的长歌那么柔弱,怎么遭得住白婳那般折磨! 那白婳分明就是在刻意报复! 但还没等他靠近,那人影就堪堪出现在他面前了,萧太傅淡淡道:“淮需道长道行深,郡主一人帮衬即可,不劳烦将军费心。” 周易安双目猩红,狠狠一把揪住萧太傅衣领:“我不要她祈什么福,将军府的家事也不劳烦太傅大人插手!” 萧君策推开他的手:“周将军想和我打一架吗?” 一句话,便如同冷水一样浇了下来,他瞬间清醒,眼睁睁的看着完颜长歌身上缠了墨线铜钱,随着柳淮需的动作,完颜长歌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 她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周易安却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 他只能不断祈祷快点再快点,完颜长歌被捆在地上,披头散发犹如女鬼般,院子里的人吓得大气不敢出,好端端的,怎么就二夫人遭了秧,大夫人却在一旁看热闹。 太傅大人和将军更是如同两军对垒般。 但很显然,他们将军打不过太傅大人。 一场法事结束,周易安什么也没说,抱着人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北院。 第26章 太傅大人眼神有些不对啊 “道长修为深厚,本郡主实在是佩服!”完事之后不忘吹彩虹皮,柳淮需却脸色发白,后退一步,作揖行礼。 “郡主谬赞了,这是在下该做的。” “既如此,不如给我们老太太也瞧瞧吧,好歹上了年纪,万一哪天死了,就又要怪我东院儿不干净了。” 白婳不咸不淡的说着,却被徐兰芝吓得够呛。 北院儿都心知肚明,这不是祈福是驱邪,二夫人半条命都快没了,老太太还能遭得住? 不过说来也怪,为何大夫人没反应,反而是二夫人惨叫连连? 莫不是二夫人才是那招惹了不干净的人? 如此一来,都细思极恐了起来。 徐兰芝慌忙退到很远的地方说:“老身身子硬朗的很,不劳郡主挂念,道长今日耽搁多时,快些送道长回观!” 她打发了好些赏钱让婢子送去,柳淮需自是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收拾好东西便飞速离开了。 老太太嘴角抽搐两下,对太傅恭恭敬敬的说:“太傅大人,老身这将军府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神,便不留您吃饭了,白婳,松松太傅,松松太傅……” 她一边说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只想着赶紧将这些瘟神都送走,她还想多活几年! 白婳似笑非笑的盯着萧太傅:“太傅大人,请吧!” 那嫌弃的眼神就是在告诉太傅大人,您瞧,连老太太都瞧不上你这路货色,识趣的就自己麻溜点儿滚。 但自古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这瘟神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这厮非但不走,反而朝着她东院的方向去了,他对将军府似乎很熟,白婳冷不丁的说:“看来太傅大人没少往将军府走动。” 萧君策和周易安关系不好,两人几乎没什么往来,更别说上门做客。 所以,这厮就没少干那梁上君子的事情,不然能摸的这么熟? “同朝为官,若是不走动,要遭人闲话。”萧太傅盯着她的背影幽幽的说道。 白婳却翻了个白眼,这话鬼都不信。 奶娘抱着孩子走在他们后头,不知是饿了还是冷了,孩子哭闹了起来,奶娘一路哄着。 一双漂亮好看的手忽然伸到她面前来,头顶是那低沉磁性的好听嗓音。 “我来吧。” 奶娘还没反应过来,孩子就已经落到了萧太傅的手里。 白婳看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要说她对这个孩子有什么多深刻的母子情分是不可能的,她这人最讨厌小孩子了。 只能竭尽所能的照顾好这个孩子,让他平安长大。 “取名了吗?”说来也怪,刚刚还哭闹的孩子,这会儿到了萧太傅怀里,竟然乖的不像话。 那小手指捏着他的大手指,月子里的孩子,还不会笑呢。 却眉眼弯弯,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认真的看着萧太傅。 “团团。” “太敷衍了些。”萧太傅轻声说。 瞧见孩子左眼下的泪痣,有片刻的愣神:“这泪痣……当真是生的奇特。” 是啊,这孩子眼角长了泪痣,明明将军眼角下是没有痣的,而且哪儿有孩子生来就有痣的? 东篱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到了东院,太傅瞧见了这东院的冷清,唯一的秋千架被风一吹,发出一阵吱呀的声音来,南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堂堂将军府主母,竟然住在这般冷清的地方。 “太傅跟了本郡主一路,有话说话,有屁放屁。” 她现在很累,需要休息。 那小道士颇有几分道行,方才那些符纸并不是完全没用的,灼伤了她的灵魂,正疼着。 “晌午了,郡主赏个脸,留我在东院吃顿膳食吧。” 萧太傅抱着孩子走进正堂屋子里坐下,屋子收拾的还算干净,但床上的被褥却不堪入目了…… “这男人莫不是瞧上你了?”赤乌盯着他说。 白婳恶狠狠的瞪了它一眼:“闭上你的乌鸦嘴!” 那张和澹台策一模一样的脸,她是永远都不会忘记了,那个狗男人当初是怎么折磨她的,让她生不如死,让她被困地府。 要不是他当年神魂俱灭,她一定会亲手掐灭他的所有生路! 让他也尝尝她那些年吃过的苦头。 白婳道:“我这东院破旧,养不起太傅大人这娇弱的胃,太傅请回……” 回字还没说出口,外头就又来人了。 太傅府的人对将军府还真是来去自如,将军府的人压根儿就拦不住的。 南桑着人将东西摆了满满一桌。 她瞪大了眼睛。 “我饿了,郡主,请。” 他倒是彬彬有礼,亲自给她舀了一碗饭推过去,又夹了一块儿鹿肉片在她碗里。 说:“这鹿肉最是补血,切莫贪嘴,会上火。” 他又分出来一些,叫南桑拿去给奶娘说:“往后都要辛苦奶娘,南桑,往后也将吃食给奶娘一并送去。” 东篱惊掉了下巴,瞪大了眼睛。 这…… 这还是传闻中那个冷血无情的太傅大人吗? 那个杀伐果决,手起刀落杀人不眨眼的太傅大人,什么时候对她家郡主这般事无巨细了,连奶娘都照顾到了。 郡主以前和他可是一点儿交集都没有的呀! 她吃的嘴唇油滋滋的,白婳是肉食动物,对肉从来都是来者不拒的。 但太傅却没有从吃多少,只看着白婳吃,东篱觉得太傅大人眼神有些不对,盯着自家郡主的眼神如狼似虎般,像是恨不得将人给吞进肚子里去。 “莫吃多了,晚膳我再让南桑送来,这生产完后的妇人最是容易发福,少喝汤,多吃肉,长胖了不好看。” 太傅语气很正经,却难得有这么多话。 白婳塞了一口肉,那腮帮子鼓鼓的,一句话也没说。 听到这话陡然抬起头,眉心紧拧:“本郡主已经嫁做人妇,太傅不会是想穿别人穿过的鞋子吧?” 萧太傅正在喝汤,闻言呛了一口。 放下碗,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郡主多心了,二手鞋,本太傅不感兴趣。” 二手鞋?! 白婳挑眉,这狗男人竟敢说她是二手鞋! 她险些就要一巴掌轮过去了,赤乌赶紧说:“喜怒喜怒,你打不过他的,他身上煞气重的很嘞!” 第27章 不要脸的程度又一次刷新了 好女不和恶男斗! 更何况还是萧君策这种超级大瘟神。 吃完后,萧太傅逗弄了一下孩子,问白婳:“周将军没有亲自给孩子取名?” “他不配!”白婳冷冷的说。 “也是。”萧君策很是认同,离开之后的没多久,太傅府又送来了崭新的被褥棉絮,看着院子里的那些东西,东篱再一次惊掉了下巴。 看向自家眉心紧锁的郡主问道:“郡主,您说太傅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又送吃又送穿,如今还送被褥棉絮来,莫不是要挖将军墙角?” 白婳一巴掌拍向她脑门儿:“挖什么墙角,本郡主貌美如花,他萧君策垂涎本郡主美貌,故而才这般殷勤,懂伐?!” 赤乌:“……” 这女人不要脸的程度又一次刷新了。 东篱摸着自己的脑袋点了点头。 郡主说的有道理,郡主说的都对! “东篱,去找些香灰来。”将被褥都换上后,白婳这才吩咐着,东篱立马就去了。 白婳坐在梳妆镜前,掀开右手手臂上的衣袖,只见那原本白皙的手臂上竟然像是被灼伤般,一阵皮开肉绽,触目惊心。 赤乌跳下来说:“那道士竟然真的伤了你!士可忍,鸟不可忍!让本啾去吃了他罢!” 白婳一把揪住它的翅膀将他揪回来,咬牙说:“他是有福之人,轻易伤不得。” “你别一天都只想着吃,不过是皮肉伤罢了。” 到底不是自己的本体,这具身体若是没有自己灵魂的加持,早就是具冰冷的尸体了,如今算起来,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能够在阳光下行走,那都是天赐。 赤乌不开心的转过身去,哼,臭女人只能被它欺负,谁都别想欺负她! 东篱很快就找了香灰来。 “郡主要这香灰做什么?”她心里纳闷儿的想着,但也没有多问,送进去后就出来了。 赤乌说:“这丫头倒十分懂事。” “嗯哼?!” 她抓了一把香灰摁在手臂上,顿时一阵兹兹黑烟冒了起来,白婳脸色陡然白了下去,额头出现了冷汗,像是在忍受着某种剧烈的疼痛般。 赤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臭女人从来只有打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别人能让她受伤过了? 定是那公鸡血泼在她身上产生的反应。 它跳上她的肩膀,用自己的脸蹭着她的,轻声说:“下一次,看见道士就离远点儿。” “嗯。” 几把香灰摁下去,手臂上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看着恢复如初的手臂,白婳脸色这才好了点儿。 赤乌松了口气,只要这臭婆娘还活着就行。 但有了这次的教训,白婳定然会长个心眼儿,东院的事儿刚传到西院耳朵里去,完颜长歌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一双手紧握着周易安的,她哭着说:“易安哥哥,你放我走!” “我不要待在将军府了,郡主分明就是恶意报复,府里的人都看见了,以为我才是那鬼魅之人,这让长歌以后还怎么活人?” 她面白如纸,身子单薄的像是随时都要断气似得。 周易安将人一把抱在怀里,红了眼眶说:“我不许!” “我不许你离开我身边!长歌,对不起,今日是我不好,是我没能保护好你,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长歌摇头,企图将他用力推搡开,但她越是挣扎,周易安就抱的越紧。 “可郡主容不下我,她是你的妻子,我只是一个妾,妾又怎能骑到妻的头上去……”完颜长歌无比痛苦的说着。 周易安也很痛苦。 他也没办法,原以为可以很轻松的就解决掉那个傻女人,没想到她非但没死,还变得聪明了,如今更是棘手,连萧君策也听着将军府。 他腹背受敌,左右夹击,也万分难受,如今看完颜长歌这幅样子,便是恨不得从未娶过白婳。 可若是不娶,如何利用那傻子将长歌放出来。 他抱着长歌,轻声安慰着:“长歌莫怕,再等些日子,等时机成熟,我便休了她,此后我周易安便只有你一个妻子了,好不好?” 长歌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易安哥哥,你说的都是真的么?”完颜长歌双眼满含泪水的看着他问。 “可……可你们是陛下赐婚,若是休了郡主,易安哥哥你的前途……”她忧心的说着。 周易安却说道:“没关系的,陛下的身子一天比一天不行了,今日宫里的御医刚传来的消息,陛下身子油尽灯枯,只怕是撑不到今年过年了。”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就周易安能够说得出来。 他现在就等着陛下驾崩的那一天,陛下老了,那皇位迟早得有一个年轻的人坐上去。 除了太子,谁也没资格。 “易安哥哥……” 完颜长歌感动的依偎在他怀里,也终于不闹腾了。 皇宫里,明德殿是陛下亲政的地方,如今却坐上了萧太傅,手中的折子一直没有断过,外头的太监急匆匆的过来。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说:“太傅大人,陛下……陛下又昏过去了!” 他手里的狼毫一顿,揉了揉额头问道:“太子呢?” “消息都封锁了,至于太子那边,应该暂时还没得到消息。” 陛下身子什么情况,他们都清楚,若一旦传出去,这宫里怕是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的。 萧太傅狠狠拧眉,脑海里不知怎的就想起白婳那张小脸儿来。 那嚣张的姿态,以前不曾见过,若是明德帝驾崩,她没了靠山,岂不得让将军府任意搓扁揉圆? “陛下明日恐怕是不能上朝了,如此一来,朝堂上的人定然会揣测其中端倪,这件事情只怕是瞒不了多久的。” 太监说着。 萧君策头疼的厉害,从将军府回来后,他就直奔皇宫批折子,尽是些无关痛痒的屁事。 文武百官,没一个拿的出手的,太子笼络人心,已经是一边倒的形式了。 “责令下去,陛下忧心劳累,太子监国,整顿朝纲!” 什么? 太子监国? 第28章 嫁给狗都不嫁给他! 让太子监国,不久明摆着是要把权力都让给太子吗? 眼下朝中局势不大明朗,太子和二皇子之争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太子曾几次三番的拉拢太傅,太傅一直未表明站派,明德帝这一病,暗地里的争权夺利就会变得更加凶猛了。 这自古以来,帝王座下,哪个不是白骨累累,血流千里的。 便是明德帝以前,也是靠拼杀出来的,这其中功劳,白婳之母,当年的长公主便占了一大半的功劳。 深宫危机重重,明德帝当年不过一个羸弱小儿,皆是靠着长公主一人费心抚养,替他挡去诸多凶险磨难,教习帝王业,谋人心,得天下,才有了如今的明德帝。 “太子是未来储君,贤德端庄,信守孝悌,受陛下看重,监国之大任,为太子方能胜任!” 萧君策一语,朝堂人尽皆知,无人敢不信服,至于太子白战野,自然而然的就接受了这监国之重任。 要说萧君策,先前明德帝曾下嫁一公主给他,但没过多久,那公主便莫名暴毙太傅府,说起那位暴毙的公主,白婳还是认识的。 京城里的贵女们津津乐道,都说萧太傅人中龙凤,寻常女子是驾驭不住的,故而暴毙这事儿也就这般搪塞了过去。 “所以,那位公主便是被他给克死的?”白婳拈了一支细长的笔,轻轻的描绘着自己的指甲,那指甲又长又尖,涂抹上鲜红的蔻丹,便是活脱脱的女鬼了。 只可惜,没有应景的衣服。 她最爱各种妖艳夺目的颜色了,譬如什么大红大紫。 赤乌点点头:“是啊,以后见了他,都要绕着走,这京城里的女子一个个都肖想着自己就是那个天命之女,能嫁给萧君策呢。” 白婳撇撇嘴,嫁给他? 嫁给狗都不嫁给他! 虽说白婳点头许了玉珠做周易安的妾,但还没到日子,她此刻还得在完颜长歌跟前伺候着。 那日完颜长歌遭了罪,府里的人都怕她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离得远远儿的。 明香从厨房里端来了刚熬好的参汤,一把塞给玉珠说:“你给二夫人送去。” “可……可二夫人唤的是你呀!” 明香脸色一冷,她脸上被完颜长歌划了一道口子,这会子结了痂,看上去狰狞蛮横的紧。 “怎么,想着自己是马上要当三夫人了,就忘了自己先前做婢子的本分了?这还没嫁给将军呢,反倒是先把夫人架子端起来了!” 明香声音尖锐刻薄,还刻意放大了音量,惹得周遭的奴仆都看过来,对玉珠一阵指指点点。 “明知道将军心里只有二夫人,还不要脸的贴上去!” “就是,估计是早就和大夫人串通一气了,就等着大夫人点头提她当个妾呢,二夫人也是可怜,伺候一场,送碗汤都不乐意!” “呸!下作的贱东西!” 这府里人的嘴巴,骂人可是疼的很。 玉珠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手脚更是发凉的厉害。 明香冷笑着说:“还愣着干什么,快送去啊,未来的三夫人!” 玉珠咬牙,转身端着汤飞快离开了,明香却眼神阴暗的盯着玉珠离开的方向,凭什么她就能成为三夫人,而自己却……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恨意又升起来了。 “明香姐姐在妈?” 外头,东篱探出半个脑袋来,笑意盈盈的扫过院子里的人,最后将目光留在明香脸上,明香语气不善:“你找我作甚?” 东篱走进去,塞给她一只白瓷瓶。 笑着说:“我家郡主让我来给你送东西的,昨儿瞧见你脸上的伤,郡主便让我拿了先前宫里娘娘赏赐的玉肌膏,说是能淡化疤痕的。” 玉肌膏? 明香都要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玉肌膏那种东西,可是宫里娘娘们用的,她这等卑贱的仆人,瞧都没瞧过呢。 但…… 明香塞了回去,说:“大夫人好意我心领了,我一个婢子,用不得这珍贵的东西。” 她又不傻,天上没有馅饼可掉,只有陷阱。 东篱一脸失望:“那好吧,郡主原本只是想大家都和和乐乐的,既然明香姐姐不收,那就只能我用了,毕竟郡主说,送出去的东西,是不能收回去的……” 说着就要往自己怀里揣。 明香眼睁睁的瞧着,忽然一把抢了过来,赶紧塞进袖口里去。 “多谢大夫人美意,但我是二夫人的人,不论如何,我都只会效忠二夫人!绝不背叛!” 她又不傻,东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送东西,东西两院儿不和,若是落到二夫人耳朵里去,指不定要怎么想她。 但东篱却笑嘻嘻的说:“明香姐姐多虑了,郡主只是身为女子,知道女为悦己者容,咱们虽是奴仆,却都还未嫁人,这张脸可矜贵着呢。” 这话说到明香心坎儿里去了,打发了人,便喜滋滋的回去研究玉肌膏了。 而玉珠推开琼芳苑的门,这琼芳苑是将军特意为二夫人造的,不论是景色还是方位都是极好的。 她还卧病在床,但周易安没在将军府,过了今晚,她就是将军的人了。 玉珠深吸一口气,上前道:“二夫人,奴婢端了参汤来,您起来喝点儿吧,这是将军特意吩咐厨房熬制的。” 玉珠小心翼翼的说着,这话都是她在路上揣摩了好久的。 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一个字,便要惹了她不快。 完颜长歌身上盖着厚褥子,屋子里的炭火烧的旺,噼里啪啦的炸裂着,听的人心慌。 她头发散了下来,透着苍白,却又很漂亮美丽,透着一股秀气。 瞧见她来,完颜长歌冷哼声:“往后都是要与我姐妹相称的人了,还这么卑微作甚?” 玉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咬牙道:“奴婢不论何时都是二夫人的奴婢,绝不敢有半点僭越!” “别跪了,要是让外人见了,还以为我苛责你了。”她轻咳了声,指了指自己的衣柜说。 “去里头挑两件儿你喜欢的,还有那些首饰,看上哪样就拿哪样,便算作是我给你的嫁妆了,也不至于东院儿都给了,我西院就不给的道理。” 玉珠身子一抖,屋子里的火丝毫暖不了她的身子,依旧冷的可怕。 第29章 春风一度 她企图遮挡住手腕上的碧玉镯子,但完颜长歌早就看到了。 玉珠牙齿都在打架,上前挑了些完颜长歌不怎么穿戴的东西。 “二夫人,奴婢……奴婢挑好了……” 她心脏都在尖叫,恨不能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比起大夫人来,二夫人这点儿恐怖都算不得什么的。 只是二夫人知道自己收了大夫人的东西,怎会这般轻易放过自己。 “你且过来些。”完颜长歌招招手:“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小心翼翼的上前,正半蹲着要跪下,却陡然被完颜长歌掐住了下巴,一时间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半蹲着。 先前那温柔的目光荡然无存,只留下一道道阴狠在眼里。 “别忘了,你是我养的一条狗,永远都别想着爬到我的头上来,今天晚上你就要成为将军的人了,不要让我教你应该怎么去做,明白吗?” 玉珠满眼惊恐的看着她,连连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你若是老实点儿,我还能让你在这府里过的痛快,但你若敢生了别的心思,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完颜长歌目光阴狠的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着。 没有人可以从她身边抢走将军,就算是一个低贱的奴婢也不行! “滚!” 玉珠如获大赦般,连忙抱着东西连滚带爬的离开了琼芳苑。 纳妾进门,排面虽比不上娶正妻,但也应当是要有点儿喜庆之色的,府里上上下下贴了喜字,新嫁娘穿上了嫁衣,妾室入门是不能穿正红的。 夜里周易安回来,看见到处贴的喜字,英俊的脸上顿时染上了一层阴霾。 “谁贴的?都撕了扔出去!” 他今日忙了一天,被萧太傅留在宫里训斥了许久,那日大街上行凶的刺客他找了替身去。 却不料被萧君策当场拆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顿呵斥,令他颜面全失,此番回来,看见府里的这些东西,便更是烦闷的紧。 “是大夫人让贴的,今儿是玉珠进门的日子,将军您……” 说话的是明香,她涂抹了玉肌膏,那玉肌膏上自有一股香气,许是怕别的婢子勾引了周易安,完颜长歌才特意让明香来的。 明香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周易安,烛光下他的脸显得很是棱角分明,剑眉星目,多得是帅气英俊。 “长歌如何了?” “二夫人今儿身子不大爽利,送了玉珠好些东西,但二夫人说,今儿是您大喜的日子,就莫要去西院儿了,怎么着也得去玉珠那儿瞧瞧的。” 大抵是为了彰显自己大度的一面,这话还真就是完颜长歌说出来的。 她就是在赌,赌周易安绝对不会碰那贱蹄子一下。 如此一来,就算他纳了玉珠,自己也是唯一的赢家。 任凭东院那边使什么下作手段都是没用的,但手段哪儿需要东院去使,有些事情,歪打正着的就有了。 周易安哪里听得进去,他火急火燎的往西院儿去,但西院闭了门,里头只隐约传来一阵珠光,和完颜长歌的咳嗽声。 “长歌,是我,你且让我进来!” 周易安心头紧的厉害,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见完颜长歌。 鼻尖是若有若无的香气。 完颜长歌在屋子里听的心头大动,恨不能将人立马放进来。 却说:“将军去玉珠那儿吧,若是不去,反倒叫人看了玉珠笑话,长歌一切都好,将军莫要担心。” 周易安心急如焚,却迟迟不妨他进去。 她端着自高自傲的姿态,就是要验证一番周易安爱她的心。 “长歌,我不会去的!” 他倒是个痴情的,原先就答应了这辈子要爱她一个,她如今不好,他又怎能去别的女人院子里。 明香眸子一闪,也劝说着:“将军,二夫人身子本就不好,你若不去,她一着急上火,这病就更难好起来了。” 周易安一听,顿时沉默了下去。 没过多久便迈开了步子朝着玉珠那里去了,完颜长歌刻意给她分了一处离这里比较近的小院落,如此一来,那头有什么动静,自己也能听得清楚。 等到周易安一走,明香就赶紧进去了。 “二夫人这招,定然能叫将军的心都放在你身上了,玉珠那死丫头,能成为将军的妾已然是恩赐了,就别想着和将军圆房了。” 明香万般谄媚讨好的说着。 完颜长歌美滋滋的等着周易安半夜进来。 还特意让她松了院门里的木栓子。 但左等右等,迟迟没有等到周易安过来,她想,但隔壁院子也没什么动静。 那头周易安进了院子,还没等到他掀了玉珠的盖头,原是想掀了盖头就走的,却忽然被一只温软的小手拉住了。 “将军……” 盖头底下传来玉珠柔弱的嗓音,他本就心火大燥,听见这声音,便觉得有什么弦在脑子里断了。 不知为何,他狂躁的紧,心火更是旺盛,屋子里的幽香和他刚刚闻见的一模一样。 “你既已如意,往后就是这府里的三夫人,且安分守己便少不了你一口吃的……” 周易安话音刚落便被堵住了嘴,适时蜡烛又被风吹灭,屋子里一阵漆黑。 “该死!” 他咒骂一声,想要推开玉珠,但玉珠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抱住他的腰。 周易安双眼渐红,低吼一声,一把就按到了玉珠压了上去。 那头等了许久都没动静的完颜长歌,忽的就听见隔壁传来的声音,她脸色一白,急忙从床上去来。 “明香,明香!”她大喊着,嘴唇颤抖着,指着隔壁说:“你快些去看看,看看发生了什么?!” 那声音不对! 她是过来人,能够听懂的! 明香也反应过来了,去到隔壁后,那声音越发的大了起来,她脑子一热返回去,脸色发白。 “二夫人,将军……将军他……” 不用她继续往下说了,完颜长歌就已经彻底明白了。 她面如死灰般,一下跌坐在床上,眼泪顺着流淌下来,冰凉沁骨,那声音一直持续了很久,男子的低吼十分明显。 第30章 本郡主向来心善 起了个大早的白婳一睁眼,就看见了自己面前那一张惨白的脸。 眉心顿时一拧,一巴掌过去,那脸歪歪扭扭的扭曲了几下。 “要死啊,大清早的吓人!” 她翻身起来,那女鬼就跟在她身边。 “大人,我要走了。” 白婳穿好衣服,烦躁的挥挥手说:“要滚就快些滚,别在这里碍眼!” 一大早看见这渗人的玩意儿,着实坏了她的好心情。 不过这女鬼达成了自己的心愿,怨气也消了,阴德归于她身上,也算是美事一桩。 她知道周易安深爱白婳,不会轻易碰别的女人,所以昨天在送去的玉肌膏里加了别的东西,算准了完颜长歌的心思会让明香去。 她那样的人,越是在乎什么,便越是害怕失去什么。 那女鬼跪下来,感激涕零的说:“多谢大人成全,我当年被杀,并不完全因为得罪了二夫人,而是因为知道了二夫人的秘密。” 哦,秘密? 白婳这人最喜欢听各种小秘密了。 “说。” 她坐下来,修长的双腿一翘,那属于她白婳的气场就完全散开了来。 “我当时是伺候在二夫人身边的,那日夜里,宫里闹了刺客,太傅带人四处搜查,便查到了二夫人的院子里,我便在二夫人的床底下,发现了带血的衣裳,以及……以及一名陌生男子……” 女鬼犹豫片刻说着。 这是刚发生不久的事情,明德帝遇刺,险些要了他的一条老命。 “后来,二夫人屋子里便时常多添了一些饭菜,而后我便被拖到水井里活活淹死了。” 二夫人随意找了个借口将她淹死,将军根本就不会说什么,将军也不知道二夫人房里藏了人的事情,唯一的知情者就是她,所以才会被杀人灭口的。 可惜她死了,没有机会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如今说给白婳,便是希望白婳有一天能够揭穿二夫人的真面目。 白婳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我知道了。” “你走吧。”她站起身推开窗户,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进来,落在女鬼身上。 她口中一阵念念有词,女鬼身上便幻出点点星光,最终消散在这屋子里,赤乌扑腾着翅膀,眯着眼睛说:“你居然亲自为她超度。” 白婳转身,妖娆的眉宇间说不出的雅致矜贵,双眸间更是挡不住的绝色风华。 她挑了件红色的大氅披在身上,就连这衣裳也是萧君策送来的。 涂上最鲜艳的口脂,陪着昨儿刚涂抹的猩红蔻丹,淡淡道:“看她可怜罢了,本郡主向来心善。” 赤乌:“……” 你要是心善,老子也不至于被你奴役五百年! 不过这娘们儿是真好看,虽然这张脸比起她之前那张差了点儿,不过属于她白婳特有的妖艳气质还是一点儿不差的。 想当年,鬼狱里追她的男鬼都可以排满整个阎罗殿了。 不过可惜,这老娘们儿眼高于顶,一个也没看上。 她手冷的厉害,东篱刚进来伺候,看见这一身装扮的白婳,眼睛都看直了。 “好看吗?”白婳转了个圈,东篱小鸡啄米似得点头:“好看好看,郡主最好看了!” 天哪! 虽然一直知道郡主很好看,却没想素来俗气艳丽的红色能在郡主身上传出这种效果来。 东篱又加了句:“太傅大人眼光真好,挑来的款式都是最好看的。” 白婳脸一黑,兴致顿时没了。 皮笑肉不笑得道:“以后你要是再在本郡主面前提起萧君策,本郡主便把你送给萧君策!” 东篱脸色一白:“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但太傅大人的审美是真的很好嘛,也不知道为何,郡主每次看见太傅大人,就跟看见仇人似得,恨不得咬掉她身上一块儿肉。 今日正好是第三天,赤乌精神头足的很。 府里有喜事发生,但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西院那头就直接灯火通明了,大夫来了一波又一波,一直忙活到天亮才彻底消停下来。 周易安望着还在昏睡中的完颜长歌,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昨儿夜里他也不知为何,就和玉珠那贱婢睡在了一起,若不是夜里明香忽然大喊二夫人不行了,他怕是要睡到天亮的。 夜里完颜长歌忽然呕血,气若游丝,命悬一线,城里大夫他几乎请了个遍,才吊住了她的命。 “长歌,你怎么这么傻,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握着完颜长歌的手,床上之人脸色白的很,只见气出,不见气进。 明香在一旁抹眼泪说:“二夫人这身子实在是太差了,她一心爱着您,却又责怪自己一直没有子嗣,这才让您纳了三夫人,可二夫人却自己郁结在心,不愿表现出来,怕您难过,二夫人怎么就这般心善……” 明香也是跟了她许久的人了,完颜长歌什么心思,她也清楚。 “既然心善,又怎会把自己气的吐血,这心善之人不应该最是宽宏大度么?”门口幽幽传来那人慵懒嘲笑的嗓音。 她一身艳丽大氅走进来,和这屋子里的病气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周易安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厌恶的盯着她说:“长歌这般模样,你便如愿了是吗?” 玉珠是她让纳的,长歌无法反驳。 白婳无辜的眨了眨双眼,说道:“夫君错了,本郡主得亲眼看见她死了才算如愿呢。” 毕竟真正的白婳早就死了,如今换了芯子,才让外人以为白婳还好生生的活着,这杀人偿命,本就天经地义。 “毒妇!”周易安怒骂一声,指着她的鼻子道:“滚出去!往后没有我的许可,不许你东院的人踏入西院半步!” 一大早咒人死这话,也就只有白婳才说得出口。 “脚长在本郡主身上,夫君有本事就砍了,否则本郡主想去哪儿,夫君还真就拦不住,你要真是心疼长歌,不如搬出去,这样就眼不见心不烦了不是?” 白婳眉眼一挑,大言不惭的说着。 一个出嫁女子,竟然让夫君带着自己的妾搬出去住,简直荒唐! 第31章 装,怎么不继续装呢? 东篱吸了口冷气,小心翼翼的扯了扯郡主的衣袖。 白婳就跟没发现似得,任凭周易安气的脸色铁青,一把推开他缓缓上前,低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完颜长歌。 摇了摇头说:“啧,看这模样,能活着就不错了。” 她在床边坐下来,朝她伸出手,周易安及时抓住:“你又要做什么?” 依着这女人的脾性,他甚至有理想相信,她会当着自己的面儿掐死长歌! 白婳抽回手,嗤笑道:“替你的好长歌看病啊,她不是呕血了么?还昏迷不醒的,我有一秘方,能让她醒来,夫君可信?” 周易安要是信了才有个鬼,白婳叹气道:“你都在这儿看着了,我要是想杀她,也打不过你呀!” 打不过?! 周易安可没忘记她现在那一脚踹在自己身上有多痛,现在想起来,似乎都还在隐隐作痛。 但她说的也没错,那么多大夫都没能让长歌醒来,便是让她试试也无妨,但她若敢做出一点儿对长歌不好的事,他绝不会饶了她! 只见白婳将手放在她胸口上,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丝丝邪恶渗透其中。 然而还没等白婳发力,长歌就幽幽睁开了眸子醒了过来。 “长歌!”周易安扑上去:“你终于醒了,你快吓死我了。” 白婳撇撇嘴,装,怎么不继续装呢? 她那点儿小手段,也就骗骗周易安这种智障罢了。 “将军?郡主,我……” “今日新妇敬茶,长歌你得打起精神来,说不定过段日子,府里就有好消息了。”白婳言笑晏晏的说着。 玉珠荣升为府里的三夫人,这话她又不是听不懂,一夜春风过后,说不定就在肚子里留了种。 她一直没有身孕,便是最忌讳这些事情了。 “让她不必敬茶,一个贱婢罢了,长歌看了心烦,以后更是让她不要出现在长歌面前!” 周易安处处维护着长歌,不得不说,这种偏爱,是个女孩子都喜欢的吧。 只可惜,这偏爱只是对完颜长歌的,她白婳才懒得稀罕。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周易安不悦的看向她。 白婳冷不丁的说:“看她会不会死。” “你!” 周易安起身,拽住她的手就往院子外头大步走去,她今日穿的艳丽,他瞧见这身艳丽就刺眼的很。 温暖的阳光落在她身上,照的那张白净的脸蛋儿上透着一抹醉人的酡红。 不知怎的,他心就跟着荡漾了起来。 白婳凑上去,渣渣眼睛说:“夫君这是爱上我了?因为不想被长歌看见,所以才拉我出来?” 周易安甩开了她的手,骂了声:“贱人!” “勾引萧君策不够,还妄图勾引本将军,你便是打扮的再好看,也比不上长歌万分之一!” 白婳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笑着说:“那夫君是承认本郡主好看了?” “你!” 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她的指尖若有若无的划过他的胸膛,笑的明艳生花:“夫君不用这般藏着掖着,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谁能保证这辈子都只能爱一个人呢?” 她看见周易安的目光闪烁了下,嘴角的嘲讽之味越发浓厚了起来。 “夫君这般英勇,更应该受到女子亲睐才是,本郡主也不例外呢。” 这女人,又开始搞事情了! 赤乌在她肩头上抖擞着翅膀,但周易安却打开了她的手,捏着她的下巴说:“白婳,收起你的这些下作手段,萧君策能看得上你,未必我就能!” “像你这种女人,连给长歌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周易安恶狠狠的说着,白婳眼神微冷。 只见她肩上的肥鸟忽然扑腾着翅膀,直接就朝周易安的脸扑了过去,周易安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只觉得是黑乎乎的一团,脸上一痛。 那尖利的爪子便落在了他脸上。 它虽胖,却身形矫健敏捷,飞上飞下。 “臭不要脸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就你家长歌那破烂玩意儿,白给本啾都不要!” “竟然敢说本啾的主人不配给她提鞋!啊啊啊,真是气死本啾了!” 白婳:“……” 周易安素来在战场上威风凛凛,还从来没有被一只鸟给欺负过! “你这该死的鸟!”周易安勃然大怒,胡乱的朝着赤乌抓去,却怎么也抓不到。 白婳见状,吹了口哨,赤乌立马回到她肩膀上,怒气冲冲的瞪着他,当然,一只鸟能有什么表情。 他还想伸手过去,白婳却陡然抓住他的手,轻飘飘的道:“夫君,好男不和恶鸟斗,一只鸟罢了,怎的还让夫君这般气急败坏了?” 明明是个女子,那捏住他手的力道却大的厉害,周易安已经在暴走的边缘的,一旁的婢女们都看到了他脸上被抓出来的血痕,一道道的,看上去有些惨不忍睹。 头顶乱糟糟的,上头还有一坨鸟屎。 婢女们忍着笑,不敢多看一眼。 “白婳,管好你身边的畜生!否则,下一次它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周易安怒不可遏,他堂堂镇北将军,居然叫一只鸟给啄了,还拉了鸟屎,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夫君放心,下一次本郡主让它下手狠点儿,要是能抓瞎你那只狗眼,就最好不过了。”白婳笑眯眯的说着。 目光毫不畏惧的迎上周易安眸子里的怒火。 “干得不错。”白婳捧着赤乌,猩红的嘴唇吧唧一口亲了下去。 赤乌嫌弃的抖抖脑袋:“别!有口臭!” 白婳:“……” “东篱,中午让厨房的人熬一碗滋补鸟汤来!” “臭女人,你敢!”赤乌气的一阵乱叫,东篱还处于茫然的状态,闻言点点头,果真就去了。 白婳好笑的弹了弹它的脑袋:“再有下次,本郡主把你给吃了!” 竟然敢嫌弃她有口臭,她哪里有口臭了? 转身离开的时候,隔壁的院门儿正好打开,白婳眸子一眯,邪恶的光芒在眼底流窜。 春风一夜,昔日的奴婢摇身一变竟然成为了这府里的三夫人。 但额间那一团浓郁的黑气,便已经预示了她的命运。 第32章 扭曲的爱 “奴婢玉珠,见过大夫人。”玉珠连忙行礼,她站在阳光下,那样好的阳光,格外偏爱的落在她身上,姣好的容颜透着无双的风华。 玉珠便是多看一眼,都觉得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奴婢?你现在可不是奴婢?”她忘了一眼西院儿,笑眯眯的说:“去给你的旧主子敬茶吧,毕竟过了今天,就再也没机会了。” 玉珠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但赤乌却听得懂,只有一天的夫人命,当然得好好享受享受了。 玉珠望了一眼西院儿,有些恐惧。 白婳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笑着安抚:“怕什么,你也算得上是将军明媒正娶的,如今又和将军有了夫妻之实,说不定这肚子争气就有了呢。” 她凑在玉珠耳边,轻声说着:“母凭子贵呢,好玉珠,去吧,别怕,有本郡主在,没人敢欺负你的。” 母凭子贵? 玉珠不知为何,忽然就听进去了这句话。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二夫人那么久都没有动作,万一她要是有了呢? 将军不喜欢郡主,是因为一直以来,他们就在利用郡主,可自己不一样,昨天晚上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和将军稀里糊涂的发生了关系。 虽然没有意识,但男人的伟岸和雄壮,她还是记得的。 将军肯碰她,这就说明了,男人不能永远都只有一个男人,二夫人总是那般勾着将军,但这世上又有哪个男人不偷腥呢? 说不定自己就是那个让将军破例的人。 这样一想,玉珠的胆子就大了起来,盈盈行礼后:“玉珠多谢大夫人提点,玉珠一定不会让大夫人失望的。” 白婳满意的勾唇,挑起她的下巴,笑的邪魅捐狂。 “这才是本郡主的好玉珠。” “你这女人,蛊惑人心还真是有一套,只可惜这么多年还是单身狗一只!” 赤乌不屑的说着。 白婳:“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想追老娘的人多了去了。” 她抓过赤乌捧在手里,这该死的天儿,真是冷的厉害,这一双爪子,都快冻麻了。 玉珠今日穿的都是府里妾室的规制,头上也戴上了步摇,就连身边也跟了两个随行丫头伺候着。 进去后还没行礼敬茶,便听见完颜长歌那虚弱的声音不阴不阳的响了起来。 “明香,快去拿凳子,莫要让我们的三夫人受累了,毕竟伺候了将军一晚上。” 玉珠愣住,若是换做以前,她肯定是要唯唯诺诺一番的,可想起白婳刚刚对自己说的话,心里不由得就硬气了起来。 果真就坐下,连茶也不敬。 完颜长歌脸色微变,这贱蹄子果真不一样了! “玉珠多谢二夫人体贴,将军也真是的,缠着人家要了一晚上,如今这是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了,这敬茶不如就免了吧!” 玉珠挑衅般的看向完颜长歌,又道:“昨晚还要多谢二夫人呢,不然将军也不会来玉珠的院子里了。” 昨天晚上她和将军说的话,自己可是听的清清楚楚的。 长歌一听,立马就要从床上起来打她。 却被玉珠一把抓住了手,说:“二夫人莫要动怒,免得气坏了身子无法伺候将军,便就只好是玉珠受累了。” “贱人!” 她还是一巴掌下去了,那尖利的指甲划在她脸上,火辣辣了的疼。 玉珠眼里闪过一丝怒气,不论什么时候,她都很喜欢将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她现在已经不是卑贱的奴婢了,而是这府里的三夫人! 她毫不客气的一把推了过去,似乎多年的怨气都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和发泄,看着完颜长歌的脸色,就有那么一瞬间的扬眉吐气。 “你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什么时候轮得到你骑到我的头上来了?将军不过是看你可怜罢了,你竟敢这般嚣张!” 长歌气的浑身发抖,昨天晚上的事情已经够让她后悔的了,这该死的贱人还来她面前炫耀。 这分明就是在打她的脸。 她气的胸膛起伏,眼里迸射出一道阴寒的光芒来。 “是,玉珠是您养的狗,可您连您养的狗都比不上,这不明摆着您连狗都不如么?” 玉珠也是胆儿肥了,竟敢说出这种话来。 “你!” “这些话都是白婳教你的对不对?你早就投靠了白婳那贱人了吧,哼,我就知道,你和她根本就是一路货色,养不熟的白眼狼儿!” 她是气的狠了,什么话都骂的出来。 长歌恶狠狠地盯着玉珠道:“你想要爬到我这个位置上来,除非我死了!” “做了妾又怎样,将军爱的人只会是我!” 她总是将这句话挂在嘴边,似乎这世上的女人都要和自己抢周易安般。 玉珠听得多了,看够了她这跋扈阴狠的样子,起身就说:“我累了,二夫人身子不好,这茶就不必敬了,反正您也只是个妾。” 她咬重了最后一句话,再一次戳到了她的痛处。 不等完颜长歌发话,她就起身扭着自己的腰肢消失在她的视线中了,明香也没想到玉珠居然会变得这般嚣张。 一个白婳就够让她们头疼的了,现在又来了个玉珠。 这死丫头果真是不可貌相,平日里瞧着那般恭顺,没想到竟然是个暗藏反骨的。 “二夫人,您别气了,若真如她所说那般,气坏了身子,可是要便宜了那贱蹄子了。”明香眼神一暗,她当然更加希望这两人能够闹起来。 她又想到了自己的脸,心里恨意翻涌。 “是不是连你也要背叛我去勾引将军?”完颜长歌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狠狠扯到了自己面前。 明香头皮顿时一阵发麻吃痛,她连忙跪下来,以此缓轻自己头皮的疼痛。 “二夫人,奴婢没有……奴婢从不曾这般想过,奴婢只想伺候在夫人身边,万不敢有外心的!” 她眼里蓄满了泪水,好痛! “你撒谎!你分明就和那贱人一样,都想从我身边把将军抢走!”她大喊着,眼里出现了病态的光芒。 甚至是扭曲狰狞。 第33章 哟,原来是您这只狗啊 明香心里害怕极了,她只能不停地求饶:“二夫人,求您饶了奴婢,奴婢真的没有……” 都怪那该死的玉珠,凭什么她惹了二夫人,遭殃的却是自己。 “夫人。” 门口处,一道人影鬼鬼祟祟的出现,看穿着,竟然不是将军府的人。 一见来人,她脸色就变了变,连忙松了手,又整理好自己的头发。 “进来。” 那年轻小童递上来一封信,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笑,很快就走了,是明香亲自送出去的,一路上丢在提防着有没有别的人。 看样子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不是说了不要贸然进府的么?”明显忍着狼狈对那小童说。 小童在她身上摸了两把说:“不进来怎么看到明香姐姐你呢,明香姐姐你的脸怎么了?” 明香眼神幽暗:“不该问的别问,快些离开,莫要将旁人看见了,否则二夫人一定不会饶过你的。” 那厮连忙点头:“是是是,不过……” 他飞快在明香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迅速离开,明香脸色一变,恶狠狠的擦拭着自己的脸,企图将上头的口水擦拭干净。 “什么玩意儿,敢占本姑娘的便宜!” 哼,等她…… “你在做什么?” 身后冷不丁响起一道慵懒的嗓音,明香顿时吓得三魂七魄都快飞了。 “大、大夫人……” 看见白婳的目光朝着后门的方向看去,她顿时一阵心跳如雷。 “他是谁?”面对白婳冰冷逼问的目光,明香赶紧道:“他、他是奴婢的相好……” “哦?”白婳眉峰上挑,精致的眉眼染上了几分盎然趣味。 “哪家的小童?亦或是哪家的公子?告诉本夫人,本夫人替你做主如何?” 明香连忙摆手:“不、不劳烦大夫人了,奴婢、奴婢还没做到准备。” 怎么回事? 曾经那个她欺负了无数遍的女人,如今她却不敢去看她的眼神,总觉得她的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能够将她瞬间击穿。 看她走了,明香这才松了口气,快速回到了西院琼芳苑。 “送走了?”她正将那封信扔进火盆里烧毁,明显结结巴巴的说:“送、送走了。” “没人看见吧。”完颜长歌盯着她。 明香后背尽是一层冷汗,想到大夫人的眼神,她连忙摇头:“二夫人放心,没人看见的。” 明香做事比玉珠稳重,完颜长歌一向都很信任的。 收到信后,她明显开心了不少,喃喃自语的说:“真好,马上……马上那小贱人就要死了。” 一轮西月高悬于天际,外头的枝桠横陈在外头,衬着如墨的夜色,竟然显得有些狰狞。 “什么时辰了?” “子时了二夫人。”明香也不明白,二夫人为何一直盯着外头的月亮,又时不时看向隔壁院子的方向。 今天刚好来了一封信,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便说:“二夫人先歇下吧,有什么动静,奴婢会告知您的。” 她的确是等很久了,一直没什么动静,点点头便去安置了。 隔壁的玉珠还在等周易安今天晚上会不会过来,夜色深沉的很,外头时不时传来一两声鸟叫。 细微的动响在院子里响起,她心里一喜,连忙起身开门。 “二夫人!” 明香推了推完颜长歌,她知道,时机到了。 她连忙起来,连披风都没带就赶往隔壁自里去。 然而下一秒,冲天的火光笼罩了整个院子,巨大的火舌拔地而起,院子里传来玉珠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人影在火光里挣扎窜动。 那惨叫声听的人头皮一阵发麻,她冲出门来,浑身是火,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完颜长歌和明香,绝望的双眸之中顿时迸射出一道希望的光来。 “二夫人,二夫人救我!” “啊!我不想死,救我!救我!二夫人救我!” 但紧接着,她便被什么东西拖了进去,恍惚间,她们似乎看到了一抹巨大的虚影,以及那一双火红的双眼! 完颜长歌吓得瘫坐在地上,浑身冰凉。 “走水了!三夫人的院子走水了!” 将军府里的仆人们顿时忙碌了起来,赶紧去接水救火。 黑暗中,一声清脆细小的口哨声丝毫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月光落在那只素白干净的手上,一只身披五彩的小鸟儿堪堪停在她的手背上。 “满足了?”红唇轻扬,赤乌满足的打了个嗝,盯着前方火光通明的院子。 嘿嘿笑道:“不错不错,那丫头的灵魂,可比那些瘦不拉几的要好吃多了,一看平日里就没少作恶。” 白婳捧着它往前走,月光落在她那颀长清瘦的身姿上,将她身后的影子拉的格外狭长诡异,那影子似乎分裂出另外一道模样来。 那火的烧的大,险些就烧到了西院儿去,说来也怪,平日里又不是没有灭过火,但今日的火不知怎的,怎么都无法熄灭,且温度高的吓人。 大冬天的,救火的人竟然被烘烤的浑身是汗,就连那火的颜色也不大对,红彤彤的,像是灌注了鲜血在里头似得。 “你呀,可不能贪嘴了,吃多了消化不良,老娘还得替你擦屁股。”白婳一边捧着它走,一边给它揉摁着圆滚滚的肚子。 赤乌很是享受,在她手里滚了好几个圈儿。 透着月光,看见自己手臂上的诅咒痕迹淡化了些下去,淡淡道:“没想到这玉珠一死,她的心愿就算是完成大半了,看来她对那丫头的怨恨,绝不比对长歌的轻。” “那可不,丫鬟都是狗仗人势的,却又想骑到主子头上去拉屎,嘿嘿嘿,让本啾一口吃了她,也是她的福气。” 正说着,迎面便撞上来一个人。 好死不死,她一头撞了上去,鼻子撞得发疼。 “哪只狗走路不长眼睛,竟然敢撞本郡主?” 她揉了揉自己的婢子,抬头对上周易安那双阴沉可怕的眸子,表情顿时变得有趣生动了起来。 “哟,原来是您这只狗啊,本郡主素来不挡狗道,您请!” 白婳侧过身子,将路让给他。 周易安呼吸一滞,就差没一把将她给掐死了。 第34章 后院起火 “偏院儿起火,你不好生在东院呆着,跑来这里作甚?” 周易安忍着怒火,月光下的女子面容精致,透着几分妖娆邪魅,双眸捐狂高傲,下巴微抬,贵气逼人。 看见她手里的肥鸟,他的脸就疼了起来。 白婳艳红的嘴角一勾:“过来看热闹啊。” “不过夫君您可能要伤心了,您的小妾,应该被活活烧死在里头了,真是可惜,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放了这么大一把火,啧啧,活活烧死的滋味儿可不好受呢。” 白婳有意无意的说着,周易安是聪明人,她相信他能听懂的。 嫉妒玉珠的,除了是那位,还能有谁。 不过,火是她放的,人嘛,既不是她杀的,也不是完颜长歌杀的。 但人估计已经烧成了灰,身上就算是有伤,也验不出来了。 被谁杀的,大概也就只有玉珠自己知道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周易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本郡主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巧刚成了婚就死了人晦气的紧,不过今儿正好撞见了明香的相好来府里,不如借这个机会,冲冲喜,将这府里的晦气洗一洗也是极好的,夫君觉得呢。” 白婳眨巴眨巴眼睛,笑里藏刀的说着。 明香的相好? 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明香有相好? 白婳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将赤乌放在肩头上就走。 只给他留下一道美丽的背影。 说来也奇怪,这火怎么烧都烧不到隔壁去,仿佛就在那里独自美丽,将玉珠所在的院子烧了个精光后便又自己熄灭了。 等到周易安过去时,地上只有一句烧焦的尸体残骸,就连身上的衣裳都是完好的。 众人吓坏了,完颜长歌更是想到了她被什么东西拖进去的场景,吓的浑身发抖,躲进了周易安怀里。 “易安哥哥,怎么会这样……”她泫然欲泣,牙齿发抖:“明明早上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这人被烧死了,为何身上的衣服却还是好端端的?” 周围的人都不大敢上去,老太太院子里派人过来看。 瞧着情景,也是吓得不轻。 “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起火了?” 那嬷嬷声音尖利的问,眸光也不由得落在了长歌身上,那日道长给她做法,二夫人什么反应,大家伙儿可都是看得清楚。 如今这人就在她隔壁出的事儿,又是她曾经的婢女,怎么着都得和她有点儿关系。 这话虽是在问周易安,却明摆着是在逼问长歌。 “夜里风大,吹倒了烛台燃了床幔,是她自个儿不小心,还能怪罪旁人?”周易安眼神一冷,四两拨千斤的回了这句话。 但老太太院子里的人都是人精,冷哼道:“人死了,衣裳却是好的,这等怪事还是头一回见。” “莫不是有什么妖孽作祟?” 闻言,一众奴仆的目光都放在了长歌身上,感受到这种逼人的目光,完颜长歌委屈的咬了咬唇。 说:“这世上哪儿有什么妖孽,嬷嬷,你回头告诉母亲,让她莫要忧心,我和将军自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这府里的事情,外人是不可轻易拿出去说的,尤其是发生了这种诡异妖邪的事情。 嬷嬷剜了她一眼,淬了句小骚蹄子,便气焰嚣张的走了。 长歌松了口气,不敢去看地上的尸体一眼,总觉得玉珠那眼神还落在自己身上。 她想自己要是拉她一把的话,玉珠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可她心里是盼望着玉珠死的,却不是这么个死法,这样死了,还不如不死。 “将尸体抬下去,买一幅上好的棺材,再请玉清观的道士去超度一番,将她好生安葬!”周易安冷冷下了命令,底下的人就算害怕,也只能去照做。 但他们心里却有了个谱。 他们向来得宠的二夫人,只怕是个妖孽! 只要有了这个想法,众人往后看她的眼神自然就会变了,这不过是白婳的小心机而已,要的便是让完颜长歌也感受一番她曾经遭遇过的一切。 这府里日子不太平,直到第二天早上,隔壁院子的残局才算是彻底了了。 一大早,完颜长歌就让明香准备了许多好东西前往北院老太太的住处。 但嬷嬷拦在门口,趾高气昂的说:“老夫人说了,以后的晨昏定省,二夫人都可以免了,她老人家身子不好,怕冲。” 完颜长歌脸色一白,让明香将东西端上来。 笑着塞给默默一粒金瓜子。 说:“嬷嬷这话见外了,当媳妇的,怎能不给婆婆晨昏定省。” “长歌特意拿了玉翠珊瑚珠,鹿茸血参过来孝敬母亲,这些都是先前陛下御赐的好物,长歌不敢一人享用,便拿来孝敬母亲了。” 徐兰芝最是稀罕这些东西的。 “进来吧。”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屋子里就传来老太太的声音了,嬷嬷也不拦着,得了金瓜子便乐呵的放人进去。 刚进去便听见从里头传来的一阵轻笑声。 “夫人真是好生风趣,将军仪表堂堂,是大端朝的顶梁柱,更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儿,阿玉一个庶女,哪里配得上将将军呀!” “又什么配不上的,完颜家那破落女,不也嫁给我儿子了?你长得不比她差,文采好,家世好,庶女也比那落魄嫡女好!” 听见这声音的时候,她脚下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明香及时扶了一把。 “母亲!”她走进去,看见坐在屋子里的鹅黄长衫的姑娘,身上罩了一件紫色的毛绒大氅,头上珠翠微微晃动着,白皙美丽的手腕上带着硕大的金镯子。 一身的珠光宝气。 她脸色微微发白,听出老太太是想给周易安纳妾,心顿时就急切了起来,这一大早的,便有别家的姑娘上门来。 “哼,东西放下,走吧。”昨儿的事情一发生,徐兰芝就不大待见她了。 这肚子又总是没个反应的,白婳那院子里虽然有个带把儿的,但她又不傻,那孩子是不是自己儿子的都还是个问题呢。 “这位姑娘是……”她看向那少女。 少女眸子瞥向她,一旁跟随过来的婆子趾高气昂的说:“此乃尚书府二姑娘,顾夭夭。” 第35章 这小娘皮是谁 名头一出,顾夭夭脖颈高昂,笑意盈盈的说:“原来你就是长歌姐姐,听说当年完颜一族被灭时,我父亲还呈上了罪证。” “铁证如山,你完颜一族意图谋逆,多亏了我父亲掌握了罪证,才能一举拿下完颜一族,祝陛下铲除异类,保住了这大端王朝的江山。” 顾夭夭下巴抬的高,目光不轻不重,带着嘲讽。 完颜长歌藏在袖口下的手骤然收紧,当年完颜一族惨遭灭门,顾家便参与其中! 那是她还年幼,曾见过顾夭夭。 她脸色白的厉害,老太太瞥了一眼:“还待在这里不走作甚?” 老太太对她向来是宽容的,两家以前也有些交情,但现在老太太态度变了不少,这让长歌心里难受的很。 “母亲,家里来了客人,身为儿媳,自然是要招待一番的。” 长歌上前,轻轻握住顾夭夭的手,温柔的笑着说:“顾二姑娘生的这样标志,可许了人家?将军日日在外头,认识不少青年才俊,我倒可以让将军引荐一二,顾二姑娘觉得呢?” 她皮笑肉不笑,那冷意直逼顾夭夭眼里。 顾夭夭又不是个傻的,抽出自己的手说:“姐姐哪里的话,这京城里的青年才俊,若说除了萧太傅,也就只有周将军了。” 贱蹄子! 又一个来和她抢将军的! 她心头一阵暗恨,依旧笑的亲热温柔。 “将军人中龙凤这是自然,寻常女子爱慕最是正常,今儿日头好,顾二姑娘不妨陪我出去走走?这府里也许久不曾来过人了,正巧今日将军也在府里,便一并出去瞧瞧吧。” 顾夭夭原是不想去的,听到最后一句话,便顿时笑着点头:“好呀。” 两人手挽着手离开了北院,嬷嬷说:“这二夫人定然是不想让顾家姑娘进门的。” 老太太手上把玩着顾家送来的金银首饰,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进不进门不重要,送礼才重要,她进来了也是个妾,除非她能先干倒白婳那贱蹄子。” 二人一路往后花园的方向走,长歌说:“将军李平日里无事,便喜欢在后院舞剑练功。” “当真?” 顾夭夭双眼一亮,美滋滋的跟着她走。 完颜长歌笑着点头,眼角的余光看见一抹红色的身影,顿时一阵恶向胆边生。 “那边的人是谁?”顾夭夭也看见了那道人影,红的落在人心坎儿里,一下子就记住了。 长歌目光一闪,说:“是惠安郡主,说起来,顾姑娘和她应当是认识的。” 认识,怎么能不认识。 就算是白婳化成了灰,顾夭夭也认识。 小时候没少欺负那傻子,偏偏宫里的人都护着她,一不小心去陛下面前告状,她还得挨一顿板子。 “她真是命大,怎么活下来的?” 长歌说:“许是老天看她可怜,自小没父母,一片痴心放在将军身上,将军即便不喜,也只能娶她,谁让她是郡主呢。” 顾夭夭更是厌恶了,竟然直直的走上去,似乎是想要和她打个照面。 那人坐在茶亭里,她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洋辣子,撬开了壳,将里头黄嫩嫩,肥嘟嘟的虫子挑出来。 “吃吧,这玩意儿我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 除了人的灵魂,赤乌最好这一口了。 这婆娘虽然脾气不好,却也从来没亏待过它的口粮,一口吃下去,糯叽叽软绵绵的,它舒服的眯上了鸟眼,发出一阵满足的感叹声。 “咦,有人来了!” 赤乌刷的睁开双眼,那人影来的快,就在她的手还没碰到白婳时,她背后就跟长了眼睛似得。 一把抓住来人的手。 “好长歌,你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话音未落,转身时却是另外一张陌生的脸,脸上还带了些许怒意。 “咦?这小娘皮是谁?”她挑眉,好奇的盯着这鹅黄长衫的姑娘瞧。 顾夭夭气急败坏的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抽不回来。 “白婳,你果真是傻了,连我都不识得了!” 她原本是想从身后将她推下茶亭的,毕竟当年白婳生的那场大病,她就是这么干的。 将人推下冬水池塘里,不深不浅,却在里头泡了小半个时辰,救上来的人时候人就已经不行了,虽还活着,却烧傻了脑子。 她也因此挨了一顿板子,打的半死不活。 她爹爹好生求着陛下才留了她一命,对此,她对白婳恨的厉害。 一个没爹娘的可怜虫,要不是陛下疼爱,早死了八百回了。 “顾家那个庶女?”白婳妖娆一笑:“我说呢,陛下当年怎么没打死你,竟然还活着,命真大。” 她收回了手,赤乌跳到她肩膀上说:“你仇家倒是不少。” 顾夭夭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完颜长歌不动声色地笑着。 附在顾夭夭耳边轻声说:“顾姑娘,郡主刚生产完,身子还很虚弱,您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免得气坏了郡主的身子。”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顾夭夭就来气。 孩子? 有了孩子又怎样,反正也不受将军待见。 “哼,刚生完就穿的这般花枝招展出来,莫不是想要招蜂引蝶?” 顾夭夭眼睛一眯,反手拽住白婳的手用力一拉,竟然将她逼到了茶亭栏杆处,纤细的腰肢瞬间抵了上去, 似要将人推下去般。 完颜长歌一声惊呼,连忙去拉顾夭夭的手,却一脚踹在顾夭夭小腿肚子上。 “阔郡主,您怎么能踹顾姑娘呢,顾姑娘小心!” 拉扯间,三个人搅在了一起。 什么?! 那傻子竟然敢踹自己? 顾夭夭吃痛时,又不免一阵怒火中烧,当下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想要将人推下去。 白婳拧眉,这两个小骚货是想闹哪样? “郡主,你快些放手,顾姑娘要掉下去了!”完颜长歌大喊着, 在后面又是一脚狠踹外顾夭夭屁股上,将人噗通一声直接踹下冬水池里。 她假意去拉顾夭夭的手,却拽着顾夭夭一起跌落下去。 池子里的水溅起来,白婳嫌弃的躲开掸了掸衣衫,瞅着水池里蹦哒的两货,问:“现在流行冬泳了?” 第36章 一天不作恶她就心里不舒服 “不好了,二夫人和顾姑娘落水了!”拱门处,似乎刚赶过来的明香冲着外面惊恐的大喊。 “救命……咕噜噜…救命啊!” 水池里两人在疯狂的挣扎着,顾夭夭拼命才抓住了一颗还没死透的莲花梗子,刚想要爬上去,一只绣花鞋便升了过来。 一脚便将她踹了下去。 她又被迫灌了一大口冷水,浑身冻得发抖,岸边人影脸上的笑容,更是如同恶魔一样恐怖冰冷。 却听见那人笑眯眯的说:“这冬泳最是强身健体了,大端朝崇武,你哥哥又是武将,顾二姑娘可不能拖了你哥哥的后腿,好生在这里锻炼锻炼身体吧!” 周易安闻声赶来的时候,便正好瞧见白婳那作死一脚。 “白婳,你又在做什么!” 周易安只觉得浑身冰凉,这个可恶的女人,一天不作恶她心里不舒服是不是! 白婳笑眯眯的弯腰,盯着水池里蹦哒的顾夭夭和完颜长歌,笑着说:“二位喜欢强身强体,本郡主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院子里的仆人早就被完颜长歌提前遣散了,明香哭着大喊:“快来人救二夫人啊,大夫人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二夫人和顾姑娘不过是想过来和您说说话,您就怀恨在心推了她们下去!” “这么冷的天,要是冻出什么好歹来可怎么办呀!” 她一边急促的说着,周易安已经跳下去救人了。 “将军救我!” “易安哥哥救我!” 两个人同时大喊,白婳笑眯眯的看着,冷不丁的说:“怎么就这么合适,连个家丁都没有,好将军,是先救你的长歌呢,还是救顾家庶女呢?” 她撑着下巴,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丝毫不慌不忙。 “怎么办,尚书府可是太子一派,虽是庶女却也得宠,说不定日后就是东宫的人了呢……” 白婳幽幽的叹了口气,原本游向完颜长歌的周易安顿时游向了顾夭夭,率先将人捞了起来。 这个时候后院的奴仆才姗姗来迟,纷纷跳下去将完颜长歌救了起来,浑身都在瑟瑟发抖,脸色苍白。 看见周易安怀抱着顾夭夭,她险些就要晕厥了过去。 “将军……”趁着完颜长歌还没开口,顾夭夭瑟缩在他怀里。 “夭夭好冷,夭夭想回家……” “二夫人,您怎么样了,快请大夫,快去请大夫啊,二夫人您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大夫人的心也忒狠了,怎能这般对你。” 明香呜呜的哭了起来。 白婳漫不经心的上前,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外衣,涂抹的鲜红的手指轻轻挑起明香的下巴。 “本郡主怎么她了?明香,你可得想清楚了说哦。” 那轻飘飘的语气,她顿时觉得自己脖颈凉飕飕的。 她有些害怕的缩回自己的脖子,目光惊惧,总觉得白婳的目光带着一股杀人的劲儿。 “将郡主关起来,没有本将军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周易安已经怒不可遏了,这个恶毒的女人,总是趁他不在的时候搞些小动作。 今儿是尚书府的庶女,明儿还不知道是谁家的嫡女要遭了她的毒手。 白婳表情委屈:“夫君要关我?” 他还抱着顾夭夭,明香拿了厚披风裹着完颜长歌,一副快要晕厥过去的样子。 周易安目光阴冷:“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 谁知白婳却阴嗖嗖的笑了起来,竟然也没有反驳,周易安将人带走后,便让人将东院围了起来,东篱忧心忡忡的看向外面。 说道:“好端端的,将军怎么就将您关起来了?陛下尚且舍不得关您,将军怎么敢的呀!” 白婳漫不经心的摆弄着儿子的小手,一个月快过去了,孩子长得快,原先皱巴巴的,这会子张开了,眉宇间竟然透着几分贵气。 “大抵是因为朝堂局势不稳,他周易安的胆儿就肥了起来。” 东篱不懂什么局势,更不懂什么朝廷。 “东篱,你说这孩子长得像谁?”她唤来了东篱,东篱看了一眼,说:“自然是长得像将军了,虽说将军不喜小少爷,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孩子,虎毒不食子呢。” 白婳无语,这丫头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厉害。 这孩子眉宇间和周易安哪里有半分相似,虽说新婚夜原主也没什么印象,稀里糊涂就被人破了身子。 但她隐约觉得白婳应当是错过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信息,尤其是这孩子眼角下的泪痣,看得她心慌。 尚书府的庶女在将军府受辱落水,遭逢周易安亲自从水里捞出来,两人紧搂着,衣服贴在一起,这名头传出去,家家户户都在笑话这庶女是不是就要嫁进将军府了。 完颜长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种蠢事,她也不是头一回做。 原是想陷害白婳,顺便让顾夭夭看清楚,在周易安心里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没想到周易安却是救了顾夭夭,将自己晾在冰水里。 还亲自将人送回了尚书府才回来。 周易安匆忙赶回来,屋子里的病气在院外就能感受到了。 他带了宫里的御医来,脸上尽是忧心。 “长歌!” 他冲进屋子里,完颜长歌正躺在太师椅上,面色惨白如纸。 “将军可是将顾姑娘送回去了?”不等周易安开口,完颜长歌就率先说道:“都是我不好,害的她落水,早知道,我就不应该带她去后院的,谁知道郡主也在……” 她泫然欲泣,尽是担忧顾夭夭的模样,周易安心里一疼,抱着她说:“送回去了,你别担心,我今日救她,只是不想尚书府来找麻烦。” “长歌,我知道你怨我,但我也是为了将军府着想……” “将军你别说了。”完颜长歌忍着心里的不痛快,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压在他的唇上。 温柔道:“不论将军做什么,长歌都是支持的。” 眼里的一抹妒忌和恨意划过,快的让人根本就来不及捕捉。 “将军,今日分明就是郡主推的二夫人和顾家姑娘,这事儿便是闹到了陛下面前,也是说不过去的,总不能因为陛下偏颇,让尚书府和将军府结怨。” 第37章 沦为下堂妇 “不是的,和郡主无关,将军也别怪郡主了,郡主现在一人带着孩子,够可怜的了……”长歌摇了摇头。 颇有几分宽宏大度。 她心知顾夭夭想嫁进来,她就算是个庶女,也不可能做妾,但想要骑到她头上来,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只能先让顾夭夭和白婳结怨,让将军体谅到白婳一分的好这就足够了。 只要不让顾夭夭那贱蹄子嫁进来,一个白婳又算得了什么。 她心里是算准了周易安不会爱上白婳,但会不会爱上别人她却算不准。 “你还为她说话作甚?她今日害你落水,来日就能将刀子架在你脖子上,长歌,你这般善良,迟早要被她所害!” 周易安轻轻安抚着她,压低了声音说:“长歌,我已经得到了消息,陛下病重,只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往后你我二人再也不用小心翼翼的避讳着白婳那贱人了,只要太子继位,我便立马将她休弃,让她沦为下堂妇,日日伺候你,你想怎么折腾她便怎么折腾她,如何?” 他只要心尖尖儿上的人高兴,哪儿管别人痛不痛苦。 完颜长歌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如此一来,便是最好不过了。” 那狗皇帝终于要死了! 狗皇帝一死,她完颜一族的大仇就得报了! 他们二人还在憧憬着日后的美好生活,御医过来瞧了,除了身子寒重,也没别的什么毛病,毕竟自小习武,身体素质比别家姑娘还是要强些的。 宫里这几日忙的不可开交,后宫嫔妃们更是日日朝着要面见圣上。 萧君策稳坐朝堂,太子虽监国,在批阅奏章的事情却依旧是萧太傅一手把持着,太子也就只是个表面功夫罢了。 “那萧君策果真是个狼子野心的,说得好听是让太子您监国,却将朝政把持在自己手上,如今便是连见陛下一面都需得他亲自同意!” 太子府里,奢华的殿宇里升起袅袅白眼,铜铸四角瑞兽炉鼎里燃着上好的沉香木。 玉冠高束,紫金蟒袍加身,脚踩蛟龙短靴,一身贵气逼人,此人除了那当今太子白战野,还能有谁有这般风姿相貌? 白战野垂眼看了一眼周易安。 轻缓道:“你将军府近日来热闹的紧,先顾好家事,莫要分心。” 那嗓音泠泠淙淙,煞是好听。 周易安愤然不平,他揉摁着额头说:“说起来,惠安郡主当真棘手,自落霞山遇难回来后,便性情大变,臣下府中更是怪事连连。” “她好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做事莫要过分了些。” 白战野推了一杯茶过去,二人私下里相交甚密,这已经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上次的刺客,有人看见郡主身手不凡,臣下怀疑,此郡主非彼郡主,如今又和太傅走的近,莫不是那个时候,萧太傅便将人换了个彻底?” 周易安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猜测,那日大街上遇到的刺客,正是太子派出去的。 好死不死试探出了白婳会功夫的事情,她自小痴傻,哪会儿什么功夫,更别说用箭刺死人了,便是踩死一只蚂蚁都要哭上好半天的。 若真是如此,那便是萧太傅安插了眼线在他将军府里。 倘若她真的不是惠安郡主,那么如今在将军府里所发生的一切,便全都是萧君策一手策划的。 周易安觉得细思极恐,连眼神也变得惊惧了起来。 白战野眼神微暗,清俊的眉宇间带着一丝丝阴鸷。 他面相生的好看,却颇有几分男生女相的韵味,隐约还有几分阴柔。 “所以,落霞山的马匪是你策划的?” 白战野目光不轻不重的落在他身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周易安连忙惶恐不安的说道:“殿下,臣下与长歌青梅竹马,若非如此如何能保得长歌安全?” “荒唐!”白战野怒喝一声,说道:“婳婳是父皇最疼爱的人,你如何对她我尚且不管,莫要拖累太子府。” “是。” 周易安低头诚惶诚恐的应着。 他想杀白婳的心,白战野依然了解,虽是个女流之辈,但如今却和萧太傅走的近。 白战野双眸微眯,眼里迸射出一道暗芒来。 是夜。 宫里灯火通明,后宫嫔妃们已经许久不曾见到圣上一面了。 宫装繁复,头上步摇珠翠相继碰撞在一起,流畅的水仙袖隐隐透着几分暗香。 她塞了一点儿碎银子在太监手里,殷红的唇上扬。 “便要劳烦诸位了,本宫特带了参汤来看望太傅,便行个方便吧。” 姣好的容颜在烛光辉煌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明艳动人,太监们面面相觑,太傅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探望陛下,却没说不可以探望他。 明知里头坐的是一位活阎王还要上赶着去,偏生这位郦妃娘娘他们还轻易阻拦不得。 毕竟这位郦妃娘娘,可是太傅大人当初亲自送给陛下的,一时惊为天人,冠宠后宫,但这后宫之中哪有什么长久的宠爱,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宫人推开朱红色的宫门让她进去,她亲自端着参汤,明德殿灯火长明,案几上的奏折堆的有小半人高。 盈盈美眸流转,柔美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软糯。 “子时了,太傅忙了一天该歇歇了,这是本宫亲自为太傅熬制的汤,尝尝吧。” 她亲自把汤端到了萧太傅面前,萧太傅眼皮子也没抬一下,似乎连话都懒得回。 殿内冷气能冻死人,郦妃咬唇,颇有几分委屈。 “你如今是连看本宫一眼都不愿意了么?” 她颤着音儿,试问又有几个男人能够抵挡得住。 萧太傅拧眉,手中狼毫未松,眉宇间却是沉了下去,显得阴冷可怖。 “郦妃深夜来此,是要和本太傅春风一度?” 他不开口便是沉着冷静,一开口就能将人身上最后那一层皮和剥得精光,到最后一点儿羞耻心也没剩下。 郦妃颤抖着唇上前,柔荑软若无骨的落在他手上,柔柔说:“都说陛下快不行了,太傅您把持朝政,本宫知你隐忍多年,如今快要功成名就……” 第38章 口蜜腹剑萧太傅 “啊!”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人一把扇了出去,郦妃跌倒在地上,外头的宫人听见这声音,顿时心尖儿一颤。 这萧太傅还真是迫不及待,陛下还没断气,就开始拿陛下的女人把玩了。 真是可怜了后宫这些佳丽,恐怕是一个也逃不了萧太傅毒手的。 宫人们一边儿心疼美若天仙的郦妃娘娘,一边暗恨太傅的歹毒, 她瘫软在地上,瞧着那昔日少年郎如今却冷血无情的残忍模样,她心如刀割。 从地上起来,剥落自己的衣衫,这殿里的香很是醉人,她闻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了。 怎的那厮却毫无反应,但她等不及了,身上冒着薄汗扑上去抓住太傅的手。 急切的说道:“本宫一心只想着为太傅宽心解愁,如今宫中人人自危,太傅就当可怜本宫一片痴心又能如何?” 他们年少时便认识了,郦妃不信萧太傅当真能有那么狠毒的心。 但还未曾靠近,一双冰冷的手落在她那修长美丽的脖颈上,美丽的天鹅颈高扬,弧度惊人的优雅,却将死亡渗透其中。 萧太傅盯着她冷声说道:“你不在自己的寝宫里待着,却来找我的乐子,谁教的你这种龌蹉法子!” 他一手操起桌上早就冷掉的茶水泼向香炉里,香炉里的烟滋的一声瞬间熄灭。 她又被摔倒在地上,萧太傅毫不留情的掐着她胆子,狭长的凤眸里透着丝丝冷意说:“是不是待会儿便会有人进来,送本太傅一个调戏后宫嫔妃,妄图将陛下取而代之的罪名?” 他冷笑不减,寒意森森,犹如毒蛇。 郦妃吓得身若筛糠,拼命摇头,就在这时,殿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还没等来人靠近,萧太傅先发制人:“来人!” 他大喝一声,外头的带刀侍卫冲进来严阵以待。 萧太傅脸色阴沉,盯着地上的郦妃沉声道:“郦妃品行不端,妄图谋害本太傅,拖下去,非令不得出,一切等陛下亲自定夺!” 外头赶来的,正是白战野和周易安。 “太傅,可是有什么误会?” 白战野看了一眼地上脸色酡红明显不对劲的郦妃,又看到了那被熄灭的香炉,眸色暗沉下去。 这般低级的法子就想扳倒萧君策,未免太天真了些。 萧君策如今在朝堂上的威望早就超过了他,明明是差不多的年岁,但萧君策那人的心思却无人能看穿。 口蜜腹剑的伪君子,大差不差说的就是他这种人咯。 “误会都在那香炉里,太子若想知道,大可自己去查。” 萧太傅没那么好的心情,撇了一眼瘫软在地上的郦妃冷漠道:“身为陛下的女人,当洁身自好,郦妃此举,败坏女德,太子以为当如何处置?” 他竟然将问题抛给了白战野,白战野轻笑道:“一切听太傅处置。” 郦妃被拖下去,那凄厉的求饶声不绝于耳,喊的都是她曾经和萧太傅相知相识的破事。 宫里人知道二人熟识,但也没想到郦妃竟然自荐枕席到了萧太傅头上。 那本就是个不好女色的,否则当初好端端的公主也不会暴毙在太傅府里了。 白战野收回目光,问:“今日父皇身体如何了?” “一切大好,太子不必忧心。” 白战野点头:“有劳太傅亲自照料了。” 二人寒暄几句便匆忙离开,等到他们一走,南桑自暗处走来,一身黑色紧身衣贴着她的身子,宛如灵蛇一般柔软纤细。 “大人。” 他接过南桑手中的袖帕捂在口鼻处深吸一口,随后扔在地上。 脸色有些异常。 “今日顾家庶女去了将军府,郡主被关了起来,送去的吃食皆被退了回来,郡主恐怕此刻还未用膳。” 大殿里的香味南桑很熟悉,她是用毒高手,但明德殿一直有人把守,又是谁能在太傅眼皮子底下塞了药在香炉里。 南桑话音刚落,明德殿便没有了他的身影。 夜里京城星火如豆,今日周易安断了东院一切吃食,连炭火也不给,这么冷的天,外头寒风号号的往屋子里灌。 东篱睡在外头偏房里,冷的打哆嗦,好在有萧君策送来的被子,白婳也不至于冷的睡不着。 但风吹来了窗杦,吱哑的响声很细微。 屋子里多了道黑影,鼻尖隐约嗅到了一点儿沉闷古旧的香味。 旁边摇篮里的孩子更是睡的香甜,她猛然睁开双眼。 “谁?” 白婳很警觉,眸子睁开的刹那间,是萧君策那张阴魂不散的脸。 他张口就要喊,萧太傅手里捏着那只肥鸟。 幽幽的说:“郡主如果不想吃烤鸟肉,就安静些。” 他语气似有些急促,身上更是有几分浅薄的寒意,似乎刚从外头赶进来。 赤乌被他捏在手里,一双鸟眼凸出,它觉得自己都快要断气了! 白婳冷冷扫了它一眼:“废物!” 让人闯进来了都不知道,白给它吃那么多好东西了,还不如喂狗。 “他一只鸟,你和它计较什么。” 赤乌忙不迭的点头,就是就是,它就是一只鸟而已! “太傅这是暗恋本郡主不成,改为夜里偷花了?” 白婳坐起来,屋子里没点灯,有些暗沉,趁着外头的月色才能看清楚他的脸色。 这么大晚上,这狗男人来这里找她可不仅仅只是为了贪图她的美貌吧? 虽说她天生丽质难自弃,但萧太傅也绝不是好女色的人。 “你起来,吃点儿东西再睡。” 萧太傅起身挑了挑烛芯,将其点燃,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来。 热腾腾的冒着些白烟,香气一下子窜进她鼻子里。 竟然是一只烧鸡,这大晚上的过来,就是为了送一只烧鸡? 他剥开外头的草纸,将鸡肉分离,那双白皙好看的手染上了些油脂,却骨节分明,手腕苍劲有力。 她越发怀疑起这厮的动机来,冷不丁的说:“莫不是我那皇帝舅舅命不久矣,太傅大人赶来送鸡投毒,好让本郡主一并归天驾鹤西去?” 萧太傅面不改色:“要杀你何须投毒,还要白白浪费一只鸡。” 白婳脸色一黑,一阵咬牙切齿,但肚子的确是饿的厉害,坐下来眼巴巴的望着。 第39章 篡改生死 他将鸡肉分离出来,骨头是骨头,极其有耐心,鸡皮酥脆他率先吃了一口,大抵是要向她证明无毒。 赤乌叼起一块儿鸡肉,狼吞虎咽,遭到白婳暴击一拳下去。 “鸡乃你同族,你也下得去口?” 唔,真香! 至少她在阎罗殿是吃不到这等好东西的。 赤乌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吃肉的鸟都不是好鸟!” 适时团团醒了过来,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瞅着面前的陌生男人,他净了手,细细逗弄着刚睡醒的孩子。 问:“他夜里可吵闹啼哭?” 白婳吃着烧鸡,满嘴是油,此刻也顾不得有毒无毒了,只想吃饱肚子。 含糊不清的说:“本郡主的儿子乖得很,不劳太傅操心。” 萧君策暗了眸色,孩子的手热乎乎的,捏住了他的大手指头。 说:“郡主的儿子,似乎格外喜欢在下。” “你想喜当爹?”白婳摇摇头:“那不行,好女不嫁二夫,况且他有爹。” 她满足的眯了眯眼睛,这烧鸡的味道实在是太好了! 一只烧鸡吃的差不多了,骨架子也啃的很干净,这京城里大概也就只有萧君策这厮可以在别人家里来去自如了。 “你为何来给我送吃的?”吃饱喝足才想起来问。 萧君策盯着那满嘴是油的女子,坐下来伸出手,竟然细细擦了个干净。 她惊恐的后退,一巴掌打掉他的手。 “太傅大人僭越了,竟然调戏有夫之妇,真是罪大恶极!” 白婳怒目以示,她起身也就批了件厚衣裳在身上,显得身子娇小玲珑。 生产过的女子,身上自有另外一股说不出的风韵味道,三千青丝下,她卸了白日妖娆的妆容,倒多了几分清丽脱俗,水中芙蕖的清婉味道。 “郡主在将军府过的不如意,陛下知晓忧心忡忡。” 萧太傅人模人样的叹了口气继续说:“他身体不好,唯一牵挂的便是郡主。” 所以他来,是奉了陛下旨意? 但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说不上来。 萧君策话不多,看她吃饱后就离开了。 赤乌跳上窗台,看着如墨的夜色,感叹说:“本啾总觉得,这厮对你不怀好意!” 扭头时,阴阳卷浮现在白婳面前,金光映照着她那张脸格外威严肃穆,就连一向不正经的赤乌也开始收敛了神色。 “两月后薨逝殡天……”白婳指尖一颤:“这么短暂么?” 阴阳卷上已经显示了明德帝的命运,最多最多也就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赤乌道:“凡人寿数不过短短数十载,他便是一代帝王也不能幸免,只是和普通人不同,若是一代明君,陨落时自有英灵车将他接走,算是给足他帝王尊严。” 英灵车,那是凡人死亡时前往阎罗殿的最高待遇,可不是谁都能有这个资格的。 赤乌话音刚落,就见白婳伸手,手中一柄金色狼毫出现,她咬破手指。 让笔锋吸饱自己的血,赤乌瞪大双眼,立马飞扑上去试图阻止。 “臭婆娘,你疯了!篡改凡人寿数,你是要损阴德的!你如今才多少阴德,根本就不够改的呀!” 然而赤乌才刚扑上去,就被一阵强烈的金光弹飞,啪叽一声砸在墙上,眼冒金星。 金光大盛,逼得她险些睁不开双眼,握着笔生生在明德帝名字后面添了两笔,十! 她竟然为他添了十年寿命! 与此同时,她那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点儿阴德瞬间清空成为负数。 竟然直接负五万! 她嘴角一抽,阴阳卷消失,赤乌噔噔噔的过来,羽毛拍打在她脸上。 “你不要命了!你才多少点儿阴德,重塑灵体需要十万,你如今负五万便要十五万!” 赤乌气的跳脚,大喊道:“且不说够不够扣,便是扣了也不一定能续命成功,你和阎王老子抢人,谁给你的勇气!” 白婳脸色苍白,笑了笑说:“反正他都魂飞魄散了,没人管我,就这一次,你逼逼叨叨烦不烦?” 她累了,需要注意。 阴德值一下子亏太多,是会要命的。 就算她修为深厚,也架不住负数值,至于那老皇帝能不能起死回生,还得看他造化,她不过顺水推舟一把罢了。 若是中途有人想要杀他,一刀子下去,再强的命也就没了。 “臭婆娘,死了就死了,死了本啾就自由了,反正你也不是个好东西,你是死是活关本啾屁事!” 赤乌气的跳脚,它絮絮叨叨不停的抱怨着:“以前就喜欢欺负本啾,本啾好歹是神兽,没脸没皮的被你欺负了五百年……” 说着说着,忽然察觉到空气中异常的安静,赤乌回头,才看见床上的白婳。 一头美丽的长发披散着,脸色异常苍白,她似乎累极了,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如同一把扑闪的小扇子,好看极了。 赤乌还没见过这么温顺的白婳,似乎没有了以往的尖利獠牙,看上去都顺眼了许多。 它忽然觉得这婆娘其实也怪可怜的,好好的轮回路没了,如今还要被迫和一个白莲花打擂台,天天勾心斗角积攒阴德。 赤乌跳到床上去,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脸,可怜巴巴的说:“要是他还活着,肯定不会让你这么憋屈。” 它挥动自己爪子,将被子往上提了提。 然后蜷缩在她胸口,身体一点一点的发出红色余光,慢慢流淌进她的身体了。 “到头来,还得让本啾给你恢复灵力,你可得快些好起来,去给本啾找好吃的。” 不然……不然它就抛弃她,重新去找个管吃管喝的主人好了。 东篱一大早是被冻醒的,原本是想去看看白婳的,但天色还早,奶娘过来静悄悄的抱了孩子去喂奶,竟然没有惊醒白婳。 想来是睡得沉,东篱就更不忍心吵醒她了。 走到门口,看见依旧围在院子外头的奴仆们说:“各位大哥行行好,我们东院昨儿夜里一晚上都没有火,若是冻伤了郡主和小少爷,怕也是不好交代的吧。” 她搓着手,使劲儿哈了口气,白雾团子就从口里飘了出来,这天儿越发的冷了,就跟将军的心一样冷。 第40章 伤了他可就不好了 “东篱姑娘,这话你自个儿去找将军说,将军只吩咐咱们在这里守着,许进不许出。” 守门的人也是实心的,任凭东篱说什么都不肯让。 东篱咬咬牙,肚子饿的很,郡主和奶娘都没吃东西,奶娘不吃,又哪里来的乳汁去喂养孩子。 “那你让我出去总行了吧。” “不行!将军吩咐了,你们东院的一个也不许出去!” 守门的人铁了心不放人出去。 他们若是再不放人东篱就要冲出去了,但这时候西院的人却过来了。 一身华贵装扮,哪里看得出来是个妾室的完颜长歌带着明香过来,挥了挥手秋季:“让她出去。” 这下东篱反而不敢出去了,戒备的挡在门口问:“二夫人来这里做甚?” “本夫人来看看郡主,还需得向你一个婢子说明么?” 完颜长歌眉毛一挑,明香推开她,几人往院子里走。 她身边又添了别的丫鬟,看着面生,也不大开口说话,但身形体格看上去却格外的魁梧。 东篱顿时一阵心急,跑过去大喊着:“郡主还没起,二夫人不若再等等吧!” 看样子,二夫人似是在寻麻烦的,虽然郡主现在变得很厉害了。 但二夫人身后有将军撑腰,轻易还是得罪不得。 昨儿二夫人和顾家姑娘双双落水,都说是郡主害的,如今外头还在传顾家姑娘要嫁进来的疯话,将军府就没个安宁日子过。 东篱只希望自己的嗓音能把郡主唤醒,白婳的确是醒着了,却浑身乏力的厉害,又没个炭火,顿时手脚冰凉。 这身子本就不是自己的,一冻起来,身上清淤就像是糟了一顿毒打似的。 “叫唤什么?我们家夫人好心过来瞧瞧,未免还能吃了你家郡主不成?” 明香挑眉,趾高气昂的说着。 她也没进正屋,反而是踹开了其他屋子的门,奶娘刚喂完奶哄孩子睡觉,措不及防的踹门声吓得怀里小儿一抖,竟然哇哇大哭了起来。 奶娘连忙哄着:“小少爷莫哭莫哭……” 孩子哭的一张脸通红,奶娘知道这府里的人都不大待见郡主和这个孩子,要是哭起来惹了那二夫人不高兴,拿出去摔死都是有可能的。 赤乌跳上窗口,目光阴冷的盯着院子里头的女人看。 “她还真是阴魂不散!要不是她身上有你想要的东西,本啾一口吃了她岂不乐哉?” 东篱顾不上孩子,连忙进去伺候白婳更衣。 “郡主脸色怎的这般差?是夜里没有睡好吗?” 她哪里是没有睡好,是根本就没办法睡。 灵力损耗过多,人都是半梦半醒的。 “哭什么哭,你那晦气娘亲还活着呢就给你娘哭丧,怕是连你也巴不得让你娘赶紧死了吧,毕竟谁摊上她这么个娘,也是晦气!” 明香伸手,粗鲁的一把将奶娘怀里的孩子抢过来,竟然就在孩子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 孩子的哭声顿时就变得尖利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呀?他还不过是个孩子,你以后也会当娘,怎么狠心对孩子下这种毒手!” 奶娘顿时扑过去,却被完颜长歌身边新来的丫头直接一脚踹翻在地上。 完颜长歌满意的看着,冷不丁对上一双冰冷骇人的黑色眼眸。 那眸子像是无底洞一样,瞬间就将人给吸了进去。 就连明香看见那眼神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还未绾发,一头青丝披散着。 “这小贱种一大早哭的我头疼欲裂,明香不过小小的惩罚了一下,郡主不会生气吧!” 完颜长歌轻声笑着,听见那孩子哭的凄厉,她心里就莫名感到一阵爽快。 她白婳越是在意什么,她就越是想要毁掉什么! “给你一次机会,把儿子还给我。” 她站在门口未动,身上的气场却很强大。 完颜长歌果真是恨急了她现在这种高高在上的模样,即将就要沦为下堂妇了,还有什么值得她骄傲的! 等到将军将她休弃,她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她白婳不检点,在婚前被男人玷污了身子,还怀了孩子。 将军怜惜她才一直隐忍,如此一来,将军名声保住了,不至于落得个宠妾灭妻的名头,而她白婳,却要遭受万人唾骂! “这孩子可爱的紧,本夫人看看也不行么?”完颜长歌伸手去摸孩子娇嫩的脸颊。 那尖利的长指甲有意无意的划过孩子的脸,大概是感受到这种冰冷,团团哭的很凶。 找死! 刹那间,院子里刮起了一阵阵儿的阴风。 没有人看见白婳眼里一闪而过的猩红血光,也没有人看见他是如何出现在明香面前的。 “看,是要付出代价的!” 但与此同时,她身边的另一个丫头出手快如闪电,竟然和她过起了招来。 且功夫不俗,出招又快又狠。 赤乌暗道一声不好,这婆娘昨晚损了根本,如今和人打架是要吃亏的! 它连忙扑腾着翅膀,朝着太傅府的方向去了,赤乌速度快,眨眼的功夫就落在窗台上。 太傅府的人瞧着这院子里忽然出现的鸟,都十分惊奇。 “这是什么鸟儿?竟然有三只脚呢!” 仆人们议论着,赤乌飞快寻找着萧太傅的气息。 明香抱着孩子,一脚踹开那企图上来抢孩子的奶娘,不顾孩子大幅度的摇晃着。 白婳目光狠辣,手中小纸人贴在那丫鬟身上,丫鬟顿觉自己身体犹如千金重,竟然迈不开步子。 瞧白婳三两下便制服了那丫鬟,明香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紧抱着孩子威胁:“郡主最好识趣些,这孩子在奴婢手里,奴婢没个轻重,伤了他可就不好了!” 她又是得意又是嚣张,郡主又怎样,不得宠照样只能被人欺负。 也怪玉珠是个短命的,早早的就死了,竟然看不见这等好戏。 完颜长歌更是丝毫不慌,反正只要有孩子在,不愁白婳不听话。 但寒光一闪,险些亮瞎了明香的狗眼,她手里什么时候握着一把铮亮的菜刀都不知道。 她朝明香伸手,神色近乎残忍冷漠。 “机会给过你了,你不珍惜。” 第41章 太傅来了! 紧接着,她手像是不受控制一样松开了,那刀子在她面前晃动着。 完颜长歌适时大喊:“你要做什么?!明香是本夫人的人,你岂敢动她!” 怎么回事? 为什么都感觉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 白婳一步步上前,轻柔的接过她怀里的孩子,一到了她的怀里,团团立马不哭了,而是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眸子委屈的盯着她,眼里算是泪水。 她将刀子塞进长歌手里,抱着孩子站在一旁。 “好长歌,你的丫鬟伤了我的儿子,总要受罚的不是?本郡主刚才要是没看错的话,她是用右手拧的。” 她语气轻飘飘的,但诡异的是,她们的身体都无法动弹,且对白婳的嗓音有些致命的信服力,仿佛她说什么,自己就要跟着做什么。 “你素来明白事理,什么花结什么果,她是你的婢女,你亲自动手最好不过了。” 白婳幽幽的说着,明香这才反应过来,她想跑,脚却迈不开步子。 完颜长歌拼命摇头,这是什么妖术! “好长歌,你去把她的手给我砍下来,好不好?” 冰凉的手指落在完颜长歌的脸上,冷的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明香终于能动了,她惊恐的后退:“不要……不要……” 完颜长歌死死咬牙,控制着自己的手,但白婳脸上的笑容很灿烂,明香想要跑出院子,却被白婳一把拽了过来,一脚踢在腿肚子上,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头上是那把明晃晃的菜刀。 院子外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见从里头传来的惨叫声。 一条血淋淋的手臂躺在地上,手指还在痉挛抽搐着。 完颜长歌险些晕厥过去,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砍了明香的手。 “真听话。”她嘴角一勾,赞许的看向完颜长歌。 说道:“这贱婢企图破坏你我姐妹二人的关系,还是长歌你好,亲自砍了她的手,为我儿子报仇。” “不!不是这样的!”完颜长歌疯狂的大叫,忽然目光一狠。 她身后,那婢女缓了过来后,竟然操起一根木棍砰的一声狠狠砸向白婳的头。 木棍应声而断,白婳却面无表情的转身,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发出一阵嘎吱的声响来。 与此同时,东院的门被人推开,她抱着孩子倒在地上,面色苍白。 南桑冲过去,踹飞了那手臂木棍的婢女。 “郡主!” 沉稳的气息扑面而至,她只是有些体力不支倒在地上,院子里涌进来一大批人,周易安也在。 “长歌,这是……” 他看见地上的血迹,还有那条断臂,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萧君策阴冷的声音落下。 “进宫,面见陛下!” 他什么也没说,抱着人飞快离开,直接进宫,南桑抱着孩子,说了句:“好自为之!” 她这才松手丢了刀,抱头尖叫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明香晕死过去,被人拖进了宫里,东院所有人都进了宫。 萧君策一直不让外人看陛下,但今天却直接带着白婳进去了,周易安还没来得及安抚惊恐之下的完颜长歌,人就已经跪在了明德殿前。 谁都没有说话,御医正在为白婳和团团查伤,萧君策看见孩子白嫩的手臂上被掐出了清淤来,目光沉的仿佛能杀人。 白婳后脑挨了一棍子,现在还是浑浑噩噩的,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宫里。 “将军,怎么办……”殿里,她还跪在地上,眼里蓄满了泪水。 她对皇宫这个地方早就充满了恐惧,她有预感,她好像把事情闹大了。 周易安虽面色不好,却还在极力安抚她。 “没关系,别怕,陛下病重,他萧君策根本就不可能请出陛下来。” 况且,太子也在赶来的路上了,如果没有完全的准备,他是不会这般镇定自若的。 周易安素来喜欢将一切事情都率先安排妥当,这样行动起来才会没有顾虑。 听到他说陛下不会出面,完颜长歌这才放松了些,只要陛下不出面,他萧君策就算再怎么有能耐,也不至于治了他们的罪。 但就在这时,明德殿外面响起了太监尖利的嗓音,伴随着一道明黄色进来。 “陛下驾到!!” 那明黄色出现时,周易安和完颜长歌的脸色都迅速白了下去。 跟在明德帝身后的,还有脸色晦暗莫名的白战野。 就连他似乎也想不通,明明昨天还气息奄奄的陛下,今儿怎么就生龙活虎了起来。 “婳婳呢?孤的婳婳呢?!” 震惊之余,还没抬头去看,周易安就听见了明德帝那震耳发聩的声音。 听这声音中气十足,哪里像是一个将死之人的模样。 “陛下,郡主无碍,就是头部遭受重击,一时间还有些不清醒,且身体亏空的厉害,气血不足,倒是小公子……” 御医欲言又止。 “说!”明德帝心疼的要死,又不敢去抱她,生怕把她哪儿给磕碰到了。 “小公子还这般小,也不知道是谁心狠手辣,拧伤小公子的手,小孩子本就娇嫩,这……” 御医一边说,一边连连叹气。 明德帝脸色阴沉,冲出去一脚飞踹在完颜长歌身上。 成年男人一脚,足以将她踹飞,更何况明德帝自小习武,身体体格自然彪悍。 如今又起死回生,用老当益壮最适合不过。 “长歌!”周易安扑上去,连忙将人抱在怀里。 “陛下恕罪,此事另有隐情,长歌心性善良,又与郡主情同姐妹,断不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完颜长歌被这奋力一脚踹的险些晕死过去,胸口的疼痛让她无法呼吸,竟然吐出一口血沫子来。 “定是那贱婢对郡主怀恨在心,才伤害了郡主和孩子,长歌已经亲手砍下那贱婢之手,还望陛下明查!” 他急得满头大汗,方才完颜长歌已经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他又不傻,自然能听出些门道来。 反正完颜长歌砍她手臂是那么多人都看见了的,为了活命,只能一口咬死。 “这完颜一族的余孽孤当初早该杀死,你以为你护着她,孤就拿她没法子了吗?” 第42章 贱婢敢尔! 萧君策只是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并不言语。 他带白婳进宫,一是为了白婳,二是为了让周易安和太子看清楚,陛下身强体壮,想要篡位,绝无可能! “陛下冤枉!长歌真的没有伤害郡主和孩子,都是那贱婢害的!长歌已经砍了她的手臂当做惩罚,那贱婢是死是活,一切听陛下处置!”她跪在地上,急切的说着。 晕死过去刚醒过来的明香听见这话,顿时吓得浑身发抖,她一个婢女,何时见过天子容颜,这一见竟然就是要自己死。 分明就是二夫人要她这么做的,如今事情闹大了,就将一切罪责都怪在自己身上。 一瞬间,明香身上挤压的怨恨通通爆发。 “不是的陛下,是二夫人让奴婢这么做的,奴婢也不想伤害小少爷,是二夫人说……” “贱婢敢尔!” 她话还没说完,脸上就遭到完颜长歌狠狠一巴掌。 她瞪大双眼,透着威胁和狠意。 “妄我对你这么好,你竟敢在陛下面前构陷于我!” 完颜长歌怒不可遏,一双眼睛死瞪着她。 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知道你怨恨我将玉珠纳给将军做妾,你却依旧只是个丫鬟,你心里妒忌,便要这般害我!” 完颜长歌脑瓜子转的快,一下子就找到了个完美的借口。 这府里丫鬟们争风吃醋乃是常事,更何况同是身为丫鬟,一个做了妾,一个却还要做丫头,就更是容易遭到妒忌了。 闻言,周易安眼神变了好几遍,抿着唇没有说话。 那一巴掌打的狠了,直直的将人嘴角打破,猩红的血丝渗透出来。 明香简直不可置信。 “将军!将军,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 完颜长歌一把扯开她,咬牙道:“你先前便妄图勾引将军,几次三番偷穿我的衣服我都忍了,如今你要害我,我是如何也不能忍的!” “陛下,长歌是郡主求放出来的,长歌心里一直都很感激郡主,从未想过要谋害郡主,还望陛下明查!” 她一张嘴能说会道,黑的都说成了白的。 白婳揉了揉脖子,没有吭声,她倒想要看看,这个时候,完颜长歌会怎么自保。 “明香,你别忘了,你的阿娘还在等你!” 她抓着明香的手,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恶狠狠的说着,那声音里充斥着冷意。 明香身子狠狠一抖,她这才明白过来,完颜长歌要她死,就算陛下信以为真,但将军是太子的人,太子会保他自然也会保二夫人。 而她一个卑贱的婢子,这条命本就不值钱。 她现在若是和二夫人对着干,即便侥幸活了下来,那她以后的日子也绝不会好过的! 她还有阿娘,还有一个弟弟,凭着二夫人的手段,又怎会放过他们。 只一瞬间,明香就已经想明白了,她面如死灰的瘫坐在地上,身若筛糠。 “婳婳,她说的可都是真的?”明德帝将目光看向白婳。 她自千里江山屏风图后走过来,垂眸看着地上的完颜长歌,看见她眸子里的哀求和卑微。 心里嗤笑一声,现在知道求她了? 她脑袋还疼的厉害呢。 “却是那婢女伤的我儿子……” 薄唇上扬,妖邪魅惑,眉宇间风情流转:“不过……” 她又看向完颜长歌,话锋陡转。 “二夫人束下无方,放任丫鬟肆意张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明香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 周易安双拳紧握:“郡主,长歌对你一向亲如姐妹,她身子不好,还望郡主能够看在我的份儿上,饶了长歌这一次!” 即便是这样,他也要护着完颜长歌,不舍得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却没有想过,如果不是这具身体早就换了芯子,如今白婳还不知道要被他的好长歌折磨成什么样子。 就连那孩子也是活不下去的。 她眉宇间充斥着冷意,却言笑晏晏:“夫君说的极是,本郡主和长歌情如姐妹,又怎会舍得让她吃了苦头呢。” “该如何处置,一切还得听皇帝舅舅的。” 她一个郡主哪儿来的那么大权利,明德帝不怒自威,沉声说道:“既然这贱婢不再否认谋害郡主一事,便拖下去乱棍打死。” “至于你……”明德帝冷哼一声。 “杖责五十,周易安罚俸禄半年。” 杖五十?! 周易安瞳孔一缩:“陛下,长歌身子娇弱,怕是无法承受这五十杖责,臣恳请陛下从轻处罚!” 杖五十已经是明德帝最大的让步了,周易安竟然还想得寸进尺。 “混账东西!她身子娇弱,孤的婳婳就是铁打的身体吗?” 明德帝就差没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了。 完颜长歌跪在地上磕头:“陛下圣恩,长歌甘愿领罚!” 没关系的! 不过是杖责五十而已,她自幼习武,身子硬朗,只是平日里装的柔弱,皆是为了博得周易安的怜惜罢了。 “只要这五十杖责能让郡主释怀,长歌便无论如何都受的住!” “长歌!”周易安咬牙,这一刻他只痛恨自己无比软弱,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 明明自小就给她许下的诺言,要护她一生无忧,可自从嫁给她后,她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不是被白婳压在头上,就是被白婳各种羞辱,这种日子,周易安已经过够了。 “婳婳没事就好,这家事闹到朝堂上来,易安你未免太纵容这妾室了些。” 白战野目光闪烁,淡淡的说着。 他方才瞧着陛下生龙活虎的样子,心里已经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如今更是要做出一副孝顺的面孔来。 说道:“父皇您身子刚大好,不宜动怒,莫要为这些小事再次伤了身子,儿臣陪您回去歇歇。” 他上前搀扶着明德帝,明德帝一双犀利的老眼没有错过白战野眼里的光和野心。 当即冷哼一声:“孤身子大好,你应该很失望。” 白战野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却保持着笑容:“父皇说笑了,做儿子的,自然是希望自己父亲身体康健,福寿绵长。” 第43章 长歌好痛 萧君策转动着手指头上的白玉扳指,沉声道:“陛下宽心,臣会亲自护送郡主回府。” “还是你最懂孤。” 明德帝赞许的点了点头。 明香被拖出去,嘴里塞了厚布条,五花大绑在长椅上,每一棍子下去都能听见皮肉绽开的声音。 她发不出惨叫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完颜长歌,血水渗透口里的布条一直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摊触目惊心的痕迹。 光是看一眼,完颜长歌都觉得浑身发凉。 “别急,她死了,下一个就该是你了。” 那轻飘飘犹如恶鬼一样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完颜长歌死死的咬着唇,眼里的恐惧在狠狠的绽放。 血色酝酿在地上,如同绽开的一朵绝美的血色之花,她眼里映着那抹腥红,邪恶的光被一点一点的晕染。 御医给孩子涂了活血化瘀的药膏在手臂上,大抵是很清凉止痛,孩子舒坦了,心情自然也就好了。 在萧君策怀里咯咯的笑着。 很快明香断了气,身上皮开肉绽,没有一处好的地方,他们将明香拖走,断气的时候她还睁着眼睛,盯着完颜长歌的方向。 白婳嘴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笑得人后脊发凉,总觉得这种笑容太过于残忍诡异。 “二夫人,请吧。” 负责施以杖刑的人面无表情,那长凳子刚刚才躺了明香,地下还有一滩血水。 她的内心在恐惧尖叫,迟迟没有上前。 “二夫人这是要抗旨?”萧君策那厮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施邢的人过来直接抓住她的双手将人拖过去。 “不,不要……” 她还试图反抗,被压上去的时候,她甚至清楚的感受到了明香就在凳子上的余温。 想到明香死去时的眼神,她就一阵恐惧想吐。 几棍子下去,尖叫声惨绝人寰,白婳坐在殿宇里的矮榻上,细细享受着完颜长歌的惨叫。 “易安哥哥,易安哥哥救我!” “长歌好痛……” 外头是完颜长歌不停痛呼求饶的声音,宫里的人下手都是很有技巧的,既不能将人给打死了,又能让人感到撕心裂肺的痛。 况且惠安郡主和萧太傅就在殿里等着,哪怕对方是将军,他们也丝毫不敢手下留情,只有卯足了劲儿去打。 她身上裹了一层厚棉被,打在身上不会像明香那样皮开肉绽,却会让人直接感受到那种钻心的痛。 周易安脸色铁青,他别过脸,不忍心去看,更不忍心去听。 “周易安,本郡主命令你,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瞧着,你要是敢闭上眼睛,本郡主要她的命!” 不忍心? 呵? 以后不忍心的地方多了去了,他可得提前适应一番,否则日后真正生不如死的时候,他只怕是会崩溃的吧。 想要一个人彻底崩溃,就得从她在乎的东西下手。 越是在乎什么,就越是要毁掉什么。 只有让人跌下痛苦的深渊,才能向往以前的光明生活。 周易安听着完颜长歌的求饶声,忽然大喊。 “够了!够了!” 他扑通一声跪在白婳面前,脸色隐忍。 “郡主,我求求你,放了长歌!”再打下去,长歌会没命的! “哦,求我?”白婳很是惊讶,萧君策默不作声的喝茶,又时不时的逗弄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孩子是他的。 毕竟这位冷面阎王都是笑里藏刀的,但如今抱着那小家伙,脸上也难得露出几分真笑容来。 看的让人觉得不真实。 冰凉的手指挑起周易安的下巴,她笑得明艳生花。 “你想怎么求我?”她撇撇嘴。 “我愿替长歌受罚,哪怕双倍!” 他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完颜长歌被打的没了声儿,晕死过去后又被宫人一盆冷水下去浇醒。 这种折磨,他尚且难以承受,又何况是长歌。 “啧,你是本郡主的丈夫,本郡主哪里舍得让夫君受罚呀。” 她的手总是在有意无意的撩拨着,萧君策的目光落在她那双柔荑上,眼神沉了沉。 “现在三十棍了,还剩下二十棍,打完的话,她命差不多也就没了。” 这可是冬天,这样打下去是会要人命的,白婳当然清楚。 “郡主想要如何?”他周易安能伸能屈,只要能保住长歌,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本郡主要你接下来的时间都只能待在东院,没有本郡主的许可,不许踏入西院半步,你要在东院履行属于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职责。” 白婳眉眼含笑的说着。 捏着茶杯喝茶的萧太傅闻言,那茶杯瞬间化成了齑粉,一旁的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这位活阎王又怎么了! “你应是不应?” 她知道,让周易安和自己待在一起,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要是完颜长歌知道了,那就更难受了。 她白婳就是喜欢让别人难受,自己开心。 “我应!” 话音落下,她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外头的杖责也停了下来。 完颜长歌就如同一条死狗一样瘫在那里一动不动,周易安第一时间冲过去。 白婳却道:“我们之间的条件,是从这一刻就开始履行的,你若想要她继续受罚,大可直接过去。” 周易安的身子生生僵硬在原地,他几番挣扎,才回到了白婳身边。 “你要记住,本郡主才是你的结发妻子,而她……一个低贱的妾室而已,没有本郡主,她啥也不是!” 周易安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宫人动作粗鲁的将完颜长歌抬走送出宫门。 萧君策高大的身子压了过来,那阴影造成的威压让人心里一阵发慌。 “郡主今日好生威风。”那厮冷言冷语,一点儿好脸色都没有。 白婳眨眨眼:“哪里哪里,和萧太傅您比起来,还是差太远了。” 但太监觉得,这俩就是一路货色,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郡主,没想到收拾人的本事还是很有一把刷子的。 她靠近周易安,个头比他矮了一个脑袋,却仰着头,眼里含着嘲讽。 指腹细细摩挲他的下巴,嘴角是明艳的笑容:“你对本郡主可有不满?” 她面带笑容,对着周易安一阵吐气如兰,萧太傅如狼的目光盯着她,似能将人活剥了般。 第44章 憋屈就对了 今日周易安今日已经够憋屈的了,他一心只想着完颜长歌,被这女人碰一下,他都觉得恶心。 扭过头,咬牙切齿,忍气吞声:“不敢!” 有萧太傅在这里,再不满他也只能忍着,萧君策就是老皇帝养的一条狗,这条疯狗,随时都会扑起来咬人,可恨的是,他根本就不是这条疯狗的对手。 “郡主,小团子想娘亲了,为人母,应当多抱抱孩子,才能与孩子建立起亲密的母子关系。” 萧太傅忽然将怀里的孩子一股脑塞给了白婳,挤在二人中间,面不改色的说道:“时间不早了,周将军是要随本太傅一同出宫么?” 和他待在一起,那便是如坐针毡。 白婳抱着孩子上了马车,萧太傅很自然的坐了进去,马车就一辆,他方才进来的仓促,将军府的马车还在路上。 周易安站在外面,七尺男儿脸上尽是憋屈,一时间不知道是进还是不进。 直到里头传来白婳的声音:“还愣着做什么,进来。” 于是乎,两个大男人和一个娇弱女人挤在一辆马车上,马车似乎有些不堪重负,原本两个人还算宽敞,这又加了一个人,顿时就有些拥挤了起来。 能坐的位置只有两边的长椅子,马车内部空间豪华的很,周易安上来的第一时间,萧君策便坐去了白婳那头。 和白婳说着有关于孩子的一些事情:“郡主可否想过这孩子的名字,他是个男孩子,总是叫团团,多少有些女气。” 周易安抬眼去看白婳,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连那个孩子叫什么都不知道。 “等长大些再取也不迟。”反正她也不知道这孩子的生父是谁。 萧太傅眼神微闪,垂眸看向她,带着几分莫测的光芒。 “这孩子生的白净,倒是一点儿都不像周将军。”萧君策幽幽的说着。 白婳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他的儿子不像他难道像你不成?” 萧君策:“细看之下,这孩子倒还真和本太傅有几分相似。” 周易安脸色铁青,就算他再怎么不喜欢白婳,白婳如今也是他的结发妻子,萧君策却这般当着他的面儿调戏自己的妻子,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真是不要脸! “太傅说笑了,本将军的儿子自然是像我多一些,太傅若是想要儿子,多娶几房姬妾就有了!” 哼,那白婳果真是个招蜂引蝶的主,自己明明就在马车里,都不忘勾引萧君策! “比不得周将军身强体壮,听说刚娶的那位三夫人,被烧死了,我府里有新来的丫头,送去给周将军冲冲喜总归是不错的。” 萧太傅姿态慵懒,眸光却犀利的很。 将军府失火烧死一个妾室的事情捂得很严实,知道的人没几个,他萧君策似乎对将军府的事情了如指掌。 他又不得不目光落在白婳身上,这个白婳到底是不是真的,又到底是不是萧君策安排的细作? 若不是,这世上又怎会有如此相似之人,除了行为脾性别的都一模一样。 他身上自有几分成年男性的气息,沉重犀利,和他靠的近,白婳也觉得清凉降噪,格外舒坦,这人身上煞气中,手上也不知道沾了多少条人命。 按理说,周易安才应该是煞气重的那个,毕竟他上过战场。 “承蒙太傅厚爱,易安心领了。” 他心里着急着回去见他的长歌,但南桑行得慢,到将军府时已经是下午些时候了。 萧君策盯着那一前一后进入将军府的两人,阴鸷的眸光里不知道掺杂了什么情绪在里头。 “大人也觉得郡主不同以往了么?”南桑调转马车问着,太傅府在另一个方向。 萧君策长发随意挽在脑后,一身深色的袍子越发衬的他脸庞俊美冷冽。 “郡主性情大变,能保护好自己,自然是好事。” 南桑赞许地点点头,毕竟以前的郡主实在是太懦弱了。 “那万一她不是真正的郡主呢。”南桑突发奇想地问,但却一直没有等到萧太傅的回头。 扭头去看他时,发现太傅那吃人的眼神,顿时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进府之后,周易安急匆匆的就要往西院儿赶,他心急火燎的,一颗心似乎都要燃起来了。 “本郡主说的话,你全然当了放屁,你若敢踏入西院半步,本郡主立马要了她的命。” 白婳那轻飘飘的声音响起,周易安后背陡然一僵。 分明他才是这府里的主人,是个男人,可如今却被白婳拿捏得死死的。 只见她抱着孩子,言笑晏晏地走到他面前说:“本郡主饿了,夫君陪我去东院儿用膳,如何?” 虽是询问的语气,目光里却带着不容置疑,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他的好长歌就保不住了。 白婳就是喜欢这般去折磨人,直叫人生不如死。 “白婳,长歌遭逢此难,已然是九死一生,她只有我了,我若不去看她,她必然伤心欲绝,你又何苦做的这么绝!” 周易安双手紧握,他从来都没感觉如此憋屈过。 白婳却笑道:“当初我嫁给你时,和完颜长歌一同入门,你随意找了个陌生男子辱我清白,害我怀子,你怎么不想想我也会伤心欲绝?” “新婚之夜,你同长歌恩爱有加,我却以为那男子是你,欣喜若狂,周易安,你做的就不绝么?” 她目光似锋芒般逼人犀利,周易安心头大震,这还是长歌亲口告诉她的。 傻白婳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怀的孩子不是周易安的,她又该多绝望,多痛苦。 “周易安,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对你的心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凉下来的,嫁给你时,冬日里你让我浣衣劈柴,吃冷饭嗖饭,放任她的婢女在我的饭菜中吐口水,她会痛,我就不会痛么?” “不过一报还一报罢了,你急什么,好玩儿的还在后头呢。” 她阴测测的笑着,白婳要的就是周易安这种想要弄死她却又弄不死她的感觉。 憋屈吧,憋屈就对了。 周易安震惊的盯着她,似乎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种话来。 第45章 郡主是狐媚子? 印象中,那个一向傻兮兮又十分柔弱的惠安郡主,不论自己说什么她都会无条件的相信。 不论何时,她都喜欢跟在自己身后。 他还清楚地记得,当初为了接近她,去讨好她,所有人都嫌弃她是个傻子,只有周易安不嫌弃,所以傻白婳才会把一颗心都放在他身上。 觉得周易安就是这世上除了皇帝舅舅之外,最好最好的男人了。 他一直以为白婳是傻且温顺的,从来都不会这般咄咄逼人,眼神里也不会出现这种犀利的光芒。 “所以你现在是在报复我吗?”周易安盯着她。 “报复?”白婳笑了笑,紧接着摇头说:“你算哪根葱,本郡主不过是觉得好玩儿罢了,以前我傻的时候,整颗心都在你身上,现在我不傻了,难得清醒了过来,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也不一门心思的扑在你身上了,只要你的好长歌不来找我的麻烦,她就能活得久些。” “若她下次再敢生了想要动我儿子的心思,可就不是挨几棍子的事情了。” 她的儿子,就算是随便和一个男人生的,那也是她的宝,谁也动不得。 周易安神色复杂,他知道是完颜长歌去找的她麻烦,不然也不会引起这么多的事情。 以前嫌她傻,总是暗地里嘲笑她,可如今她人间清醒,他却又觉得十分不适应。 大概是过够了被白婳围着抓的日子,现在竟有些不适应了。 “你与其在这里与本郡主废话这么多,还不如想着怎么哄我开心,我一开心说不定就心软放你去看她了。” 白婳抱着儿子朝着东院走,东院的一地狼藉都还没人收拾,奶娘左盼右盼,总算是盼到白婳带着小家伙回来了。 一回来奶娘就去喂奶了,她如今也很喜欢这孩子,一奶之恩,那种感觉,为人母都能体会得到。 “郡主,将军怎么也来了?” 东篱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走近东院的男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将军素来不喜欢东院,今儿这是转性了? “他乐意来自然就来,不乐意来,有人要遭殃。”白婳声音不大,却也足够让他听得清楚。 手里得了空闲,她找出小锦盒,里头装着赤乌最爱吃的洋辣子。 “你今儿跑的倒是够快,招了个活阎王来。”修长的手指拨弄着赤乌身上的羽毛,十分顺滑美丽。 赤乌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那不然呢,你灵力受损,要和她们硬刚吗?” 哼,要不是它,今儿这臭婆娘肯定是要遭罪的。 她弹了一下它脑袋,冷哼道:“把你给能的!” 周易安神色晦暗莫名的盯着在窗口喂鸟的白婳,她又在那里自言自语些什么? 还有那只鸟,是在和它说话吗? 和一只鸟说话,脸上的神情都能放松且自在,和他说话却百般咄咄逼人,难道他周易安在她心里连一只鸟都不如? “这只鸟是什么品种?”他忽然问,白婳停下手中的动作。 淡淡道:“说了你也不认识。” 赤乌一族的神鸟,这货怕是听都没听说过,虽说听上去名头大,但赤乌除了吃就是吃。 这些年养的肥肥胖胖的,还要老烦她四处去给它找口粮。 “哼哼,本啾可是堂堂神兽,可不是你一个小小凡人能比的。”赤乌一阵抬头挺胸,但周易安听见的,就是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罢了。 厨房的人和南桑同时送来了饭菜,见周易安在此,南桑加了句:“这些吃食,都是按照产妇生产完去做的,只适用于产妇。” 周易安脸色一黑,太傅府送来的东西,他还不屑吃。 南桑微微一笑便离开了,太傅府还真是每日用心做饭送餐,一点儿都不含糊,且全都是按照白婳喜好的口味来做的,十分尽心。 虽然不知道萧君策的具体目的到底是什么,但白婳很受用。 很明显,太傅府送来的饭菜只有白婳和奶娘的,都是十分滋阴的东西,他一个大男人的确不适用,但厨房送来的,却都是一些剩菜残羹。 因平日里太傅府会送,东篱会选择直接将这些饭菜扔回厨房,时不时得来厨房一两句叫骂她也懒得听。 什么:“都快是个下堂妇了,还想吃香的喝辣的,见鬼去吧!” “嫁做人妇还在外头勾三搭四,和萧太傅不清不楚,活该不受宠。”诸如此类的话语。 “唔,你不吃?” 她特意将饭菜都推送到周易安面前,他盯着那些剩饭残羹,想着白婳之前说的,下人们会往她的饭菜里吐口水,他就感到一阵恶心。 “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人吃的!” 白婳眉眼含笑:“怎么就不是了,本郡主吃了两年呢。” 一句话便将他给堵了回去。 “来人!”周易安黑着一张脸,让人去厨房传话:“从今往后,东院的吃食和西院一样,谁也不许苛待!” 后院之事,他向来管的少,只想着长歌怎么开心怎么来。 但也没想过会这么恶劣,即便想过也不在乎,但如今他要在东院待上一段时间,总不能也跟着吃这些东西。 东篱却颇为意外的看着,以为今天的事情会让将军更加讨厌郡主,却没想到将军就跟换了个人似得,竟然还换了东院吃食。 难道将军也开始意识到郡主的好了么? “炭火也须得和西院一般无二!”周易安环顾了一周,屋子里的炭盆早就灭了,里头都是一些劣炭。 白婳自己吃自己的,并未说话。 今儿二夫人受罚的事情,将军府都知道了,老太太那头闭门不出,出去打探消息的婆子回来说:“将军刚在东院用了膳,怕是不会过来了。” 徐兰芝望着那一桌子的丰盛菜肴,平日里周易安去过西院都一定会来她的院子里,或者和长歌一起过来用膳,从不去东院。 但今天却很反常。 “易安怎会去东院的?”徐兰芝气的牙痒痒。 冷哼说道:“那狐媚子勾引萧太傅不说,如今又想将我儿子一并勾了去,西院也是个没本事的,这么久都不下半个蛋来,如今更是险些丢了半条命!” 第46章 下不了蛋的母鸡 她原先是喜欢长歌的,长歌也会哄人,哄得老太太开心的很。 但自从白婳回来后,不知怎的,长歌做事就越来越不让她称心如意了。 “上次顾家二姑娘不是来过了么,她家有意要和咱们交好,那顾二姑娘生的文雅,咱们将军有能力有才华,配她一个庶女也是绰绰有余了。” 她身边的婆子一个比一个会审度时势,净是挑了好的说,这不好的都憋在心里,打死不说。 老太太一听,心里果真就舒坦了。 说道:“过几日咱亲自去尚书府瞧瞧,这门亲事若能谈下,那就最好不过了。” 到时候他们将军府就又是郡主又是尚书府女儿的,试问整个上京城,还有找出哪家比他们更富贵的? 到时候她在那些贵太太们面前,也能更加硬气了。 “去西院儿瞧瞧吧,好歹她曾经也是完颜家的嫡女。” 老太太起身,也没了吃饭的心思,想着那长歌平日里好歹也用心哄着她,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第一时间送到北院来的。 如今挨了班子,她这个当婆婆的要是不去看一眼,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再去库房里挑些参,一并送过去吧。”她想了想又说。 “老太太心善,总是惦记着旁人,这二夫人也真是好福气呢。”婆子拍着马屁。 她上次断了一根手指,对东院恨得明白。 等逮着了机会,看她怎么收拾东院那群小贱人。 还没走进西院儿呢,就听见从里头传来的哀嚎声,徐兰芝眉头一皱。 婆子赶紧说:“这人挨了板子,又泼了冷水,送回来的时候半死不活,这会子清醒了,肯定是疼的。” “滚开!都滚开!我要见将军,我要见将军!”长歌一遍又一遍的哀嚎着。 “将军为什么还不来,你们这群蠢货,赶紧去给我请将军过来!” 她是疼的厉害了,什么温良贤淑的形象也不要了,疼的嗷嗷叫。 明明看上去身上也没血迹什么的,就疼,火辣辣的疼,钻心的疼。 “嚎什么嚎,易安就在东院,你也不比派人去请了,他要是想过来,自己个儿就过来了。” 婆子扶着徐兰芝走进去,坐下来漫不经心的说着。 不说还好,这一说,她就又险些晕厥了过去。 “母亲,将军怎会在东院的?” 她脸色苍白,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上,浑身疼的都是冷汗,她觉得自己疼的快要死去了,还不如晕着。 徐兰芝凉凉的说:“谁知道东院那位使了什么手段,留了易安在东院用膳。” “哼,说到底是你自己本事,两年了都生不出个蛋来,这公鸡都能下蛋了,东院再不讨喜,人家肚子里能揣货,你能吗?” 徐兰芝这哪儿是过来安慰的,分明就是过来说风凉话的。 长歌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眼泪更是哗哗的往下流,大夫上了药,可根本不止疼,她这会子又是心疼又是肉疼,哪儿都疼。 “母亲,长歌也不想的。” 她眼里噙着泪水,咬牙说道:“母亲,你要想个法子,断然不能让白婳那贱人将将军勾了去。” “我一个老婆子能有什么法子。”徐兰芝甩开她的手说:“你自个儿养好身子,你要和那白婳斗我管不着,上次你让顾家二姑娘落水一事,还未曾登门道歉。” “她你也见过了,是个不错的姑娘,易安会喜欢的。” 一席话落下,完颜长歌如遭雷劈。 她慌忙说道:“母亲要让她嫁给将军?” 徐兰芝脸色多了几分恶意,冷冷道:“你是个不下蛋的,难不成要我儿子一辈子守着你?他一门心思扑在你身上也就罢了,总得要有人给周家传宗接代的。” 她一句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子一样刺在完颜长歌心里头,身为一个女人,未能怀孕对她来说已然是耻辱,徐兰芝还要这般出口伤人。 她恨自己平日里将徐兰芝当成亲娘一般来看待,这个时候她却对自己冷嘲热讽,一颗心全是凉了个彻底。 “好了,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你且好好养伤。”徐兰芝让人将东西放下之后就走了。 完颜长歌气的痛哭,院子里的仆人在外头听着,也不敢靠近。 唯有那新来的丫头,皱着眉蹲下来,心疼的握着她的头,轻柔喊道:“小姐,别哭了,当心自己的身子。” 她唤的是小姐,而非夫人。 “阿银,你帮我去找将军好不好?她们都死了,我只有你了!” 阿银是府里新买来的婢女,武功高强,是周易安买来保护她的,别人不知,但她心里却很清楚,阿银不是买来的,而是那个人给她的。 “好,小姐莫要哭了,阿银这就去找将军。” 东院那头,由于只有一个人的饭量,别的饭菜周易安吃不下去,便只有饿着肚子了。 到了东院的时候,正好遇见东篱将碗筷都撤了下去。 “是你?” 看阿银过来,东篱脸色瞬间戒备了起来,就是这个婢女,白日里和郡主打了起来,好像还很厉害的样子。 阿银皱着眉,一副不好惹的模样说道:“将军可在里头。” 东篱立马就明白是二夫人让她来的,眉毛一挑说:“是啊,将军和夫人在里头逗弄小少爷呢,有事吗?” 她也学着明香玉珠以前趾高气昂的样子说话。 “麻烦通禀一声,我家夫人身子不好,要见将军。”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将军今晚没空!”东篱凶横的说着。 将军好不容易来一趟,凭什么就要回去了。 阿银眉宇间闪过一丝杀气,迅速对东篱出手,但还没碰到东篱,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连忙缩回手,掌心里竟然一片血迹,赤乌飞到东篱肩头上,浑身羽毛炸起,两只鸟眼泛着一点诡异的红光。 阿银被吓了一跳,她竟然被一只鸟给啄了! “还不快滚!”阿银听见一阵凶猛的鸟叫声,心里没由来的一慌,不甘的看了一眼院子里亮起来的烛火,窗柩上映着两个人的身影。 第47章 本郡主缺男人? 然后迅速离开了这里。 “咦,你这只小鸟怎么飞出来了。” 东篱转身将它放回了屋子,说:“你要是饿了,待会儿我去厨房抓把米来给你吃。” 鸟应该都是喜欢吃这些的吧。 赤乌翻着白眼,懒得和一个小丫头计较。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周易安听到了阿银说长歌不好,一颗心便如同猫抓般难受,白婳淡然的坐在藤椅上,抱着儿子轻轻拍哄着。 昏黄的烛火落在她的脸上,白皙的仿佛如同一块儿温润的美玉般,细腻的几乎能够看见她脸上细小柔软的绒毛。 纤长卷翘的睫毛轻轻扑闪着,秀气的鼻梁下是艳红的薄唇。 都说薄唇之人大多凉薄寡性。 “东院有住的地方,东篱,去腾一间屋子出,好让将军住下。” 东篱愣了下,将军不和郡主一起睡?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东篱很快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但只有薄被可盖,还是她缝补了好几次的,没有炭火,夜里会冷的厉害。 正逢外头又飘起了鹅毛雪,凉风股股的往里头钻。 东篱抱着衾被进去铺好,又端了热水进去伺候白婳洗脚,那白如玉的脚踝没入水中,荡开层层涟漪来。 “你留我在此,可是对我还有情?”不知怎的,周易安就问出了这话来。 白婳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留你在此,才能让长歌更加痛苦,你为了护她,不得不在此,二者之间总得选一个。” 这世上从来没有鱼和熊掌都可兼得的好事。 周易安脸色发青,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往她的脚看去,很圆润匀称,鲜少有女子的足生的那般好看,小巧秀气。 喉结不由得上下滚动,一直以来,他都没有细看白婳的美。 红唇艳丽,又美得惊心动魄,只一眼便能记在心里头,抱着孩子时,她脸上还有几分温情,并不会显得那般咄咄逼人,锋芒尽显。 “将军,奴婢伺候您洗脚。”东篱给她擦干净脚,她缩着脚就躺在藤椅上,裙摆随之散落在地上。 “你是本郡主从国公府带出来的丫鬟,什么时候轮到你去伺候别的男人了?” 白婳眉毛一挑,东篱无辜的看向白婳,她目光逼人,透着几分凉意。 “东篱,本将军要洗脚!” 周易安坐下来,脸色阴沉的命令着。 白婳拧眉:“你将军府是死绝了么,一个洗脚丫头都没有?” 周易安:“……” 他就知道,只要这女人一开口,嘴巴里就没什么好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吃住都在将军府,拿着将军府给的银钱,就要为本将军做事!”周易安丝毫不退让,目光锋利。 东篱左右为难,郡主说得对,将军说的也对,一时间她还真不知道该听谁的。 谁知白婳却冷笑道:“外人皆知你将军府家大业大,又怎知本郡主当年的嫁妆,尽数被你母亲捏在手里,用来买了不少的良田铺子,仆人家丁。” “自古以来,嫁妆便归为女子所有,还从未听说过男人要用女子嫁妆充当家业,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会如此,夫君你说呢?” 周易安又被堵的无话可说,原先也只是为了一个丫鬟伺候洗脚的事情罢了,最后竟然上升到了这个层次。 他深知自己不能同白婳继续说下去,便草草结束了这个话题。 “出嫁从夫,这些年你学的女德都尽数忘了干净,我累了,要休息!” 言下之意,那嫁妆他母亲吞了也就吞了,她白婳一个女人,即便是要那么多钱也是没有用处的,还不如拿来贴补夫家。 白婳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眼里尽是嘲讽。 能把吃软饭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他周易安应该还是第一个。 当周易安看到那厢房的布置时,眉心顿时拧成了小山峰,桌椅都破旧磕碜的不行,薄被更是有许多补丁,冬日里屋子里没有炭火,冷的像是冰窖一样。 他脸色漆黑,已经在极力隐忍了。 东篱也有些窘迫,说:“将军,这已经是咱们东院最好的被子了,您就将就些吧,郡主其实心很软的,只要将军对郡主好些,郡主就不会这般了。” 到底是传统女子的观念,不知道白婳换了芯子,一心只想着将军和自家郡主能够好生过日子。 东篱又说道:“郡主只是生气将军对她过于冷漠无情了些,奴婢觉得,郡主的心里还是有将军您的。” 周易安下意识的看向白婳的方向,院子四四方方,他这里正好可以看清楚白婳的窗柩,窗柩映照出来的身影纤细清瘦,正抱着孩子哄睡。 “将军您好生歇息,奴婢告退。” 东篱也不敢多说别的,周易安拧眉,白婳以前对他的痴迷程度他当然知道,只是性情大变之后,她眼里便再也没有了自己的半分身影。 每次见他,说话都是夹枪带棍的。 但东篱方才所说……难道是白婳所暗示的吗? 结合白婳非要让他在东院待着不许去西院的情况下,周易安很容易就理解成是女人间争风吃醋的小手段罢了。 一来是为了报复长歌,二来是为了留住自己,所以她才这么做的么? 周易安眼神微闪,心里竟然还有些窃喜。 看来白婳那个女人,果真对自己没有死心。 “你同他讲了什么?”白婳正捏着自己儿子的小手,那肥嫩嫩的,触感极佳。 东篱一边铺着床褥被子,一边说:“将军今日肯在这里留下,奴婢自是希望郡主能和将军好好过日子的。” “要是没有二夫人的话,郡主和将军应该会很幸福的吧。”毕竟将军一表人才,又肯上进,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就是……就是不爱郡主。 要是郡主肯向二夫人那般,对将军撒撒娇,学着二夫人的模样,说不定将军也就回心转意了呢? “东篱,本郡主生的好看吗?” 东篱呆了下,猛地点头:“好、好看!” 郡主当然好看了,长公主当年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呢! “那你觉得,本郡主缺男人?” 第48章 狗都不喝 啊? 东篱眨了眨眼睛,听见白婳说:“你信不信本郡主只要勾勾手指头,就有大把的男人送上门来,那萧君策不是自诩不近女色么,还不是对本郡主好一番谄媚。” 东篱赶紧上前拉着郡主摇头,说:“郡主,这话可说不得呀!” 要是叫外人听了去,郡主怕是要落得个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名声。 “那萧太傅……萧太傅分明是狼子野心,贪图郡主美色,又不怀好意,还、还无事献殷勤!” 东篱觉得郡主不正常,都成了婚生了孩子,怎的还想着别的男人。 “本太傅素来也只对郡主献殷勤罢了。” 东篱一个激灵,后背陡然就凉飕飕的,回头看见萧太傅那张瘟神一样的脸,吓得险些尖叫出声。 她捂着自己的嘴巴,看着那如同鬼魅一样出现在外头的萧君策,一手撑着窗柩,身子利落的翻了进来。 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色淡然,似乎翻墙进入一个已婚妇人屋子里这种事情,他已经做了无数遍了,熟练的很。 他一身清风徐徐,狭长的凤眸看向东篱:“我和你家郡主有话要说,你且退下。” 他命令起白婳的丫鬟来更是得心应手。 东篱望了望周易安所在的房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要是将军一会儿发现了,夜里郡主房里多了个男人,这天怕是都要被掀了吧。 试问这世上哪个男人能够忍受? “放心,他睡得死,醒不过来。”似乎是看出东篱的担心,萧君策施施然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后,就拧紧了眉心。 “那东西,狗都不喝,放那儿辟邪的。”白婳瞥了一眼,凉凉的说道。 萧君策:“……” 东篱出去关好了房门,做贼似得走到院门口观望着,门早就上了栓,那围墙那么高…… 将军府还有那么多家丁奴仆,竟无一人发现萧太傅进了将军府后院。 萧君策放下茶杯,喉结滚动,将那口茶咽了下去。 似是察觉到萧君策过来,团团高兴的很,咿咿呀呀的伸出小手在空中比划着。 萧君策伸手抱过来,烛光映照在他那张深邃犀利的侧颜上,双眼黑色向星子。 “小家伙倒是挺高兴。” 白婳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不咸不淡的说道:“太傅深夜来此,是想与本郡主幽会?” 萧君策更是波澜不惊,云淡风轻,他那双眼眸,便死秋霜寒露似得冷,偏生夹杂着几许幽光,叫人看不真切。 晃神间,她总是很容易把他当成澹台策,一点儿好脸色都不会给。 “今日团团受了惊,我过来看看。” “我儿子受惊,太傅这般关心作甚?”白婳幽幽道。 萧太傅逗玩了会儿,便将孩子放在小床上,他忽然捏住了白婳的手,他手有些许温凉,掌心更是有一层茧子,略显粗糙。 还未等人挣扎,萧君策将人摁着坐下,宽大的掌心撩开她脖颈后的发丝,只见后颈处一片淤青。 “今日那棍子敲得很,你脑袋便是铁打的,也受不住。”连着后脑往上,头皮里都是青色的。 他手指穿插进去,那柔顺的发丝如同绵密细腻的沙子般从他指缝间划走。 白婳不悦,一掌劈向身后,萧君策擒住她的手,略带几分笑意的嗓音在身后响起:“跟野猫儿似得,凶得很。”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咬牙切齿道:“萧太傅是想让本郡主背上不守妇道的罪名?” 东篱说得对,这厮就是不怀好意。 萧太傅眼眸沉了沉,像是要将人吸进他那双眸子里似得。 沉声道:“那本太傅便也只好委曲求全做你的姘头了。” “姘你二大爷!” 他手上涂抹了药膏,她这才察觉有些清凉,头皮上的疼痛得到缓解,索性也不反抗了。 那手指很修长,骨节分明,抠出一些药膏来在掌心用余温将其化开,再将整个掌心都覆盖在她的后颈上。 后颈白皙秀气,温顺的掌心轻轻托起她的头。 说:“郡主出自高门,言谈举止当斯文矜持。” 白婳翻了个白眼,他这是在鄙夷自己爆粗口了? 哼,对于这张和澹台策一模一样的脸,她实在是爱不起来,如果能换一张脸的话,看在对她这么好的份儿上,说不定她还有点儿别的心思。 “除了陛下,没人能管得住我。” 萧君策揉摁她脖颈的手微微一顿,幽暗的眸光在微微闪动着。 “陛下也不能管你一辈子。”萧君策幽幽的说。 “嗯……用力,太轻了不舒服……嘶,疼!”她吸了口冷气,秀气的眉峰拧成了一团。 她嗓音本就清丽,又因嗔怪带了几分软糯在里头,丝丝缕缕的香气钻进鼻子里头,萧太傅手下力道又缓和了几分。 她舒服的发出一声嘤咛,脖颈抻直了去享受,半眯着眸子,脸上尽是舒坦之色。 “唔……就是这样……舒服啊~” 东篱路过紧闭的门口,顿时面如菜色,双拳紧握,早就听说那萧太傅不是什么好货色,如今是连郡主也不肯放过了! 可怜她家郡主刚生完孩子没多久,便糟了太傅毒手,萧太傅面冷心梗冷,她家郡主那般柔弱,又如何是太傅对手! 东篱恨得牙痒,将萧太傅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却又不敢进去。 他搓着白婳的手指,那手上着实没什么肉,且多得是皲裂冻疮留下来的痕迹。 “这膏药都是极好的,女子用来护肤最好不过了。” 她瞥向那白玉罐子里装的东西,眼睛眯了眯,这狗男人过来就是为了给她上药的? 宫里太医开的药大多是吃的,且白婳不喜欢吃药,她堂堂鬼狱殿主,哪里需要吃那种东西。 月色透过窗棂和窗纱,细密的落在她身上,她未曾穿了鞋袜,皎皎月色衬得那双足越发的通透白皙,他忽然握住了她的脚,她受了惊似得缩了回去。 眼里带着几分探究和深邃,萧太傅拿过罐子,起身道:“你若不喜,我便不碰,身为女子,当好生爱护自己。” 他今晚的话似乎格外的多,起身走到孩子身边时,眼里有瞬间闪过的温柔细腻。 第49章 我对你负责便是 “太傅打算要在本郡主这里过夜吗?” 太傅收回触摸孩子的手,淡淡道:“也未尝不可。”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白婳翻身上床,往里头挤了挤,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一手撑着下巴。 好整以暇的盯着他,媚眼如丝,吐气如兰。 “太傅,请上塌。” “……” 萧君策思虑片刻,一撩深色长袍,和衣躺下。 白婳如受惊的猫儿似得炸起,睁大了双眼瞪着他:“你、你还真不客气啊!” 擦! 说躺就躺下了?男女有别不知道么! 她以为这厮会嫌弃的直接走人,没想到还真的躺了下来,这床榻原本还算宽敞的。 他躺下之后,便显得有几分拥挤狭小了,鼻息间尽是他身上的男性气息,带着一丝冰凉的煞气。 萧太傅微微偏过头,眸光幽幽沉沉的望着她:“郡主让我躺,我便躺。” 他双眸里是少见的平和之色,萧太傅素来在朝堂上争权夺利,见惯了钩心斗角和阴谋诡计,这院子里倒是少有的安宁祥和。 他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想了想说:“郡主不必担心别人会看见,大不了……我对你负责便是。” 白婳忍无可忍,抬起脚踹向萧君策,他反应快,一手撑在床榻,迅速翻身起来。 连头发丝都没有乱一根。 “滚!” 萧太傅玉树临风,端的是天人之姿的好相貌,好身姿。 “给你的东西,郡主记得擦。”外头夜色沉沉,萧君策看了眼母子二人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南桑等候多时,身后是一处牢狱入口,那是萧君策平日里用来审问犯人用的。 她一身紧致黑衣,衬得那身材越发曼妙窈窕。 “大人,人都已经找到了,周易安原是想借郡主外出祈福的机会将其杀害,但那些人却不是周易安的,而是……” “完颜一族的余孽。”南桑惊讶的看向他,夜色中的男人,那张脸越发的沉寂肃杀。 他朝着里头进去,烛光被风吹得忽明忽暗,从里头传来的惨叫声令人头皮发麻,长靴踩过积着脏水的坑洼,地上偶有老鼠发臭的尸体。 那人被压在麻袋上,指棍夹着十指,一根一根的往指甲里头打钢针进去,每塞一根进去,哀嚎便深了几分下去。 他扬了扬手,狱卒退到一把,修长的手捏着那人沾满了血的脸,抬起来被迫与他对视。 “他在哪里?” “呸!狗皇帝的走狗!你迟早有一天不得好死!”那人满身血污,双眼发狠,充满了恨意。 萧君策面无表情,摁着他指甲盖儿里的钢针猛地压了下去,钢针完全没入肉和指甲间,只听见那人的凄厉的惨叫声,身若筛糠。 咔嚓一声卸掉了他的下巴,防止他咬舌自尽,他道:“我迟早会找到他,你说与不说倒也不大重要,但他想杀郡主,我不能忍,你要当他的替死鬼,那就去死。” 他嘴上怎么说的,实际行动就会是怎么去做的。 狱卒递了到了过来,那刀子又细又薄,他说:“但我不会让你死的太快,一刀刀下去,片掉你身上的肉,直到你死为止。” 那人惊恐的瞪大双眼,十指所带来的疼痛已经足以让他发疯了,萧君策根本就是个疯子! “先从大腿开始,那里的肉最多,最容易让人感觉到疼痛,又最不容易死。”狱卒扒了他身上的衣裳,冷冽的空气瞬间贴了上去。 他的防线被击溃,浑身发抖:“我说,我说!” “洗耳恭听。” 砰——! 一声巨响,外头响起了爆炸声,无数流弹被投放进来,冒着浓烟,南桑第一时间抓住了那人,但在滚滚浓烟中,破空声骤然响起。 扑哧一声,鲜血溅了南桑一脸。 外头是密集的脚步声,萧君策已经不在里头了,凌乱的马蹄声交织着弓箭的声音,浓烟散去,方才受刑之人已然断气。 南桑丝毫不意外,今晚会有人来灭口,是早就料定好了的事情,他们要等的,就是那来灭口之人的出现。 …… 夜里寒风萧瑟,周易安被冻的醒了过来,只觉得脑袋昏沉的厉害。 月上中天,院子里只有一地清冷的月色,他推开门,没有惊动任何人,纵身一跃翻上墙头,朝着西院的方向赶去。 长歌白天挨了板子,正是疼的厉害的时候,夜离昏昏沉沉的睡着,便察觉自己脸上有几分凉意。 她瞬间警惕的睁开了眼睛,手里也握紧了枕头下藏着的刀子, “长歌,是我。”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完颜长歌这才放松了警惕。 “将军……”夜里屋子里只有月光,她看不清周易安的脸,却委屈地哭了起来。 “长歌以为,将军不要长歌了……” 周易安握着她的手:“长歌,我对不住你。” 他心疼的亲了亲长歌的额头,心里对她是无尽的愧疚和歉意。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让人去动了她的孩子,你可知这次陛下知晓,已经对我起了杀心。”周易安说着,只想着让长歌最近收敛些,不要动不动就去找白婳的麻烦。 但完颜长歌却更咽道:“将军这是在责怪长歌么?长歌明白了,将军放心,长歌以后不会了。” 周易安心口一滞,他这不是在责怪,而是提醒,但眼下她明显是听不进去了。 一时间又不好解释,似乎说再多,长歌也都只觉得是在辩解,不知怎的,他竟然觉得有些心累,最后也只宽慰安抚了几句,便匆忙离开了这里,并没有多做停留。 长歌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眼里又蓄满了恨意。 昨儿将军是交代过的,所以第二天早上送来的膳食都好了许多,她吃惯了太傅府送来的吃食,一时间还真有些吃不惯将军府的东西。 但南桑一直没来,东篱嘟囔着说:“许是今儿有事耽搁了。” 周易安早上假装从未离开这院子,在白婳起来的时候,什么也没说便上朝去了,白婳若有所思,外头停了一夜的雪,银装素裹的,格外好看。 东篱还在想昨天晚上的事情,自悄咪咪的问:“郡主昨夜和太傅……” 第50章 双生子 白婳懒洋洋的,身子侧躺着,一手逗弄着孩子,一手撑着白皙如玉的下巴。 勾唇道:“你这脑子里成天都想的什么?” 东篱脸色红了一下,说道:“郡主毕竟是女子,和太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少都有些不合适的,且将军还在,郡主怎么也得为自己的名声考虑一番的。” 不合适? 白婳想了想,点点头说:“你说的也对。” 东篱松了口气,她家郡主终于知道开窍了。 “那下次就趁周易安不在的时候,再让萧君策进来。” 东篱:“!!” “郡主,您到底有没有明白奴婢说的什么。” 东篱一阵无语,怎么郡主就抓不住重点呢。 “看见赤乌了么?”白婳看向那空荡荡的鸟架子,那死肥鸟一大早又跑哪儿去了,难道是嫌她给的吃的太少了,出去觅食了? 东篱摇了摇头:“不曾看见,郡主,那鸟是什么品种?为何生有三足?” “路边捡来的杂鸟罢了,许是上辈子作孽,所以这辈子多了一只脚。”白婳慵懒的说着,奶娘进来奶孩子,这孩子晚上听话的很。 偶尔觉得饿,就啜啜手指头,眼巴巴的望着,大抵是不想吵到自家娘亲休息,所以都不哭不闹的。 被白婳抱着时就会格外开心,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 “郡主,小少爷也满月了,偶尔是可以抱出去走走的,让孩子见见外头也好。”奶娘笑着说。 白婳没这个心思,她没带孩子的经验。 昨夜下了雪,大雪纷飞,掩盖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痕迹。 大夫还没过来,阿银要伺候她梳洗,西院暂时还没有别的婢女过来,除了一些洒扫的小丫头,也就只剩下阿银和长歌了。 “小姐放心,少主已经安排好一切了,再耐心等待些日子,东院那位好日子不会太长的。” 阿银心疼的给她擦洗着身子,外头寒风凛冽,门窗都被吹开了来,阿银起身去关窗,屋子里忽然就多了一抹血腥味儿。 阿银飞快的警惕转身,短刀子就握在了手里。 却见那人一身血淋淋的出现,惊得长歌从床上挣扎着要起来,那人脸上带着银色面色,发出一声闷哼就倒在地上,打翻了一旁的铁盆。 “二夫人,您没事儿吧!” 外头的婢女听到动静,连忙问着。 “没、没事,里面有阿银伺候着,你们不必进来!”长歌慌忙的喊着,阿银反应快,连忙将人扶到一旁的软塌上。 “小姐,是少主人!” “我知道!” 长歌咬牙,手都在发抖,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二夫人,大夫过来给您换药了。”门外的丫鬟又喊着,长歌和阿银迅速交换了个眼神。 “进来吧。”长歌忍着身上的痛喊着,阿银打开门,大夫进来时,注意到地上的一滩血迹,还有软摊上的黑衣人,顿时察觉到不妙。 但脖颈上一凉,阿银将刀子架在他脖子上,神色冰冷。 “你什么也没看到,你只是在将军府给二夫人看病换药而已。” 郎中也是个聪明的,哆哆嗦嗦的点头:“是,是,小民什么都没看到!” 郎中将要换的药配好之后,长歌咳嗽了两声,阿银拽着郎中到那人面前,说:“你给他也看看!” 那人一身血色,气息也很弱,一看就是亡命之徒。 但这样的人,竟然出现在将军府二夫人的房里,郎中哆嗦着把完脉,道:“这位……这位少侠受了很重的内伤,肺腑受损的厉害,怕是要养一阵子的。” 阿银看向长歌,长歌脸色白了几分下去。 却颜色缓和道:“你给好好治,银钱不会少你的。” 郎中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别的也不敢多说多问,完颜洪身上尽是刀伤,小腿肚子上还有一支断了的箭矢。 郎中将其罢了出来,阿银拿过去给她瞧,那箭矢上头赫然刻着萧字。 她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双拳紧握:“竟然是萧君策那狗贼!他还真是一条忠心的走狗,阿洪这次无事还好,若阿洪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他萧君策不得好死!” 她眼里迸射出一道可怕的恨意来,世人只知道完颜一族有个嫡女,却不知道她母亲当年诞下双生子,她弟弟完颜洪自出生自便被雪藏,为了掩人耳目,为了不被皇帝发现。 因为从一开始,皇帝就已经把他们完颜一族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完颜一族当年功高盖主,剩下完颜洪后,父亲将其雪藏,授帝王业,一心要将他培养成大周朝的下一代帝王。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完颜一族到底是失败了。 那狗皇帝的命真大,几次三番都未能死成,如今她完颜一族能否翻身,这希望全都在完颜洪身上了。 郎中处理好了他身上的伤口,外头的婢女都很好奇,怎么今日换个药却要这么长的时间? “夫人,药方子小民已经开药了,切记每日三服,不出半个月,便能好个大半了。” 郎中也知道,高门大院儿里,什么腌臜事情都有,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只能努力将自己嘴巴捂紧才能保住一条命。 “阿银。”长歌轻唤了声,阿银从一旁的匣子里拿出一片金叶子塞进郎中手里。 郎中看着那金灿灿的东西,眼睛都直了,哆嗦着手说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长歌勉强一笑:“你当要如何做,倘若叫我听见了半个字,我要你的命。” “是,是,小民知道了!” 郎中知道该如何夹着尾巴做人,这一片金叶子就是他的封口费,他都不知道自己要行医多久才能挣够这一片金叶子。 “阿银,送送大夫。” 她这是在担心郎中会被人半路截胡,毕竟萧太傅已经有所察觉了,难不保就会盯上将军府进出的每一个人。 完颜长歌心思缜密,阿银亲自送了大夫出去,确定将军府门口没有可疑之人后才离开。 但阿银刚回来没多久,太傅府的人就已经来势汹汹的。 大批的黑骑军把将军府围得个水泄不通,犹如铁桶般难以进出。 第51章 一日不得安宁 黑骑军分列两侧,将军府所有人噤若寒蝉。 他出现在寒风里,高头大马上,萧瑟的风穿透了衣裳,周易安在别处绊住了脚回不来。 徐兰芝在婆子的搀扶下出现在门口。 萧君策的双眼像是锐利的鹰,盯得人头皮发麻,他翻身下马,手中的鞭绳扔给一旁的南桑。 “太傅大人,您这是……”徐兰芝再怎么嚣张,在萧君策面前都得恭顺谦卑。 对于这个捏住了整个朝廷命脉的男人来说,他的话比圣旨还管用。 萧君策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不动声色的说:“我太傅府闯了小贼,偷了我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有人看见那贼逃进了将军府,为了确保将军府的安全,务必要将那贼找出来。” 他寻了那个人那么久,忍了他那么久,一直在暗地里动作。 杀他的人,截他的道儿。 他要是不抓住了,剥了他一层皮,他就不是萧君策。 “怎么会!”徐兰芝哪儿懂朝堂上的事情,还真就以为有贼了。 “太傅大人,您莫不是看错了,要是有小贼逃进来,一定会被发现的!” 徐兰芝害怕那黑压压的黑骑军,黑骑军高于京城里一切城防军,京畿处也管不着。 是萧君策一手建立起来的,隶属于他直接管辖。 大臣们纷纷递折子,明里暗里提醒陛下该管管萧君策,否则这般下去,有朝一日他若叛变,京城里那点儿羽林卫还不够萧君策塞牙缝的。 但陛下不知是老糊涂了还是假糊涂,递上去的折子都扔了个干净。 萧君策盯着徐兰芝的眼神就犹如盯着猎物的猛兽一样让人害怕。 不自觉的心如擂鼓,老太太哆哆嗦嗦的让了路,大批黑骑军闯入进去,外头百姓们看热闹,纷纷指指点点。 阿银得到消息时,黑骑军正朝这边过来。 “小姐,萧君策带人过来了!” 完颜长歌脸色一变,心顿时慌了起来。 “将军呢,快派人去寻将军!”只要将军回来了,萧君策那厮就进不来的! 阿银说:“黑骑军包围了整个将军府,出不去的。” “萧君策心狠手辣,若是叫他发现少主人在这里,定会杀了你!” 但眼下能将人藏到什么地方去呢? 完颜长歌也心慌的厉害,谁都得罪不起萧君策的。 阿银又说:“要么阿银拦在门口,小姐带着少主人走,打不了鱼死网破,这破地方不待也罢!” “不行!”完颜长歌咬唇。 忽然抓住阿银的手说:“你带他上床,他若敢动我,便是要和将军以及太子撕破脸!” 话虽如此,可她的手却抖的厉害。 萧君策是个什么样的人,太子在他眼里,顶多就是个工具罢了。 白战野虽贵为太子,却也只能对萧君策唯命是从。 阿银忽然想起来,眼里闪射着精光,她穿着婢女一样的衣裳,却显得和将军府的婢女格格不入。 她快速说道:“奴婢有法子了,只愿小姐拖住那狗贼片刻时间,奴婢便能将少主人藏好!” “什么法子?” 阿银道:“东院!” 完颜长歌瞪大了眼睛,但阿银扛着人就从西院的后门走,现在人都在前头正庭里候着,正是人少的时候,且东院和太傅府关系匪浅。 萧太傅分明就是冲着西院儿来的,知道少主人和小姐的关系。 那么东院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阿银前脚刚走,后脚西院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大把的冷空气充斥了进来,完颜长歌大喝一声:“何人这般无礼,敢擅闯我西院……” 话音落下,就对上那双阴鸷且肃杀的眸子。 她忍着身上的痛,看着萧君策堂而皇之的走进了她的厢房,目光不曾停在别处,而是淡淡的落在她身上。 尔后慢条斯理的坐下来,敏锐的嗅到了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血腥味儿。 黑骑军在屋子里翻找着,他们的动作着实不算温柔,名贵的瓷瓶掉落在地上,应声而碎,击打得她的心也跟着抖了两下。 整个西院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完颜长歌双手撑着从床上起来,头发散落至身前,苍白的脸带着几分怒意。 “太傅大人便是这般闯入一个夫人的厢房的吗?若是将军回来……” “那便等他回来再说。”萧君策没有闲心和她废话那么多。 “大人,未曾找到那小贼。” 手底下的人来报,完颜长歌眼神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破绽,她深知萧君策疑心甚重,哪怕是一个眼神也能叫他看出端倪来。 徐兰芝就在院子外头,抻长了脖子往里头瞧,也不敢进去,生怕惹了那瘟神晦气。 他忽然起身走到一旁的软塌处,俯身在上头擦出了一点儿血迹在指尖轻嗅。 完颜长歌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方才情况太急,还未来得及处理软塌上的血。 “二夫人可否给萧某解释解释,这血是从何而来。” 她心里一慌,不由得抓紧了身下的被褥。 却故作镇定的道:“自然是我身上的!” 她眼神里装着恨意说:“我挨了板子,流血不是很正常的事儿么,太傅以为我这屋子里藏了人?” “哼,笑话,我一个弱女子,哪里来的胆子藏人,还请太傅莫要坏了我的名声!” 她语气强硬的很,但心却颤抖的厉害。 萧君策却盯着她,犹如虎狼般:“你身上裹了棉被,莫若五十棍子,便是一百棍子下去,也不见得会皮开肉绽。” “故而又怎会流血,这上头尚且还有余温,你知道萧某在找谁,萧某一日找不到他,你完颜一家便一日不得安宁。” 她感觉到一丝前所未有的威压和恐惧。 她肝胆欲裂,心里焦灼不已,恨不得让周易安立马飞回来。 “二夫人,私藏朝廷钦犯可是死罪,你要连累整个将军府么?”他有意无意的转动着扳指,眼里的野心没有丝毫掩饰。 徐兰芝在外头急的跺脚,道:“这哪儿是找什么小贼,分明就是在审讯犯人啊!” 他依旧凝视着长歌,长歌煞白着一张脸,脸上多了抹难堪:“我不过是来了葵水,脏了软塌,还未来得及换下。” 她目光无所畏惧的看向萧君策道:“难道太傅大人要亲自检查一番,我是否来了葵水么?” “也未尝不可。” 第52章 你的靠山会倒,我不会 萧君策凶猛的目光没有一点儿避讳,他是个坏人,所以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她看着萧君策上前,似要掀开她的被子一探究竟。 长歌死死的抓着被子,浑身都在发抖。 “二夫人让萧某查,怎的又自己做贼心虚了起来?” “我是女子,身子素来只有夫君才砰的,若叫你看了去,往后我又该如何做人!” 长歌死死咬牙,没曾想这萧君策是真的会查。 他眼里闪过探究的光。 “萧君策!!”一道凌厉的剑气伴随着周易安的暴喝声落下。 他都不曾动分毫,只是微微偏过头,伸手夹住他刺过来的剑,轻飘飘的,看上去没什么力道,却让周易安动弹不得。 萧君策一掌打过去,两人在屋子里迅速交手。 但周易安不是他的对手,那拳风犀利刁钻,一拳砸在他眼睛上,他人撞在了门上,发出哐当的声响来。 徐兰芝在外头听得心惊肉跳,本想冲进去,却被南桑拦在外头。 “萧君策,你到底想要我怎样,如今是连长歌一个弱女子也不肯放过了!”周易安捂着胸口从地上站起来。 他自知自己不是萧君策对手,和他打也只能是自己吃亏。 但他刚刚进来,瞧见萧君策似要掀开长歌的被子,身为一个男人,这根本就不能忍! 萧君策却道:“软塌上的血是否是女子来葵水时的血,你比我清楚,周将军,昨夜诏狱里死了人,你不该不清楚。” 诏狱是什么地方。 那是萧君策用来审讯犯人的地方。 他说:“我抓的那几个,正巧是在落霞山谋害郡主的马匪,陛下要我彻查此事,总得给陛下一个交代。” 刹那间,长歌的心就咯噔了一声。 她不知道萧君策抓了那些人,那些人都是阿洪的,他抓那些人,就是为了引阿洪出现吗? 许是阿洪怕他们供出她来,所以情急之下才会去诏狱灭口,中了萧君策的圈套,满身是伤的逃到了她这里来。 一想到是萧君策伤的阿洪,她就满心的恨意。 萧君策就和那狗皇帝一样,都巴不得他们完颜一族的人死个干净! 可她偏生就是不死,还要活的比他们任何人都要快活恣意。 “那又如何,郡主如今好端端的在将军府里,孩子也平安的生了下来,你便是抓住了他们,也没有任何意义。” 周易安一点儿都不惧怕,反正那些人都死了,死无对证的事情他不会认。 萧君策残忍的笑了起来,说:“周将军对郡主孤儿寡母还真是冷血无情。” 他笑的薄凉瘆人,周易安却说:“我是冷血无情,何时却要劳烦太傅大人对郡主驱寒送暖,雪中送炭了,太傅既然这般关心,当年怎么不求陛下赐婚,也好成全了太傅一片心意。” 话音刚落,他脸上就又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能把自己妻子说成这般的,周易安是第一个。 萧君策不能忍,一点儿都不能忍,他心里装满了怒气,那一拳只觉得太轻,等他抬起头来,就又是一拳过去。 完颜长歌顿时一阵眼红,冲着萧君策大喊:“你不能打他!求你不要伤害将军!” 萧君策看了过去,她吓得噤了声,到底还是害怕萧君策这疯子一样的人物,她只能忍着心痛泪流满面。 “当初陛下赐婚,我的确应该阻止,郡主一片痴心,为你的好长歌跪了三天三夜才求来的她的自由,你却将她当做可利用的棋子,无用之时便将她抛弃,羞辱,伤害,她曾以为自己嫁了个良人,不曾想竟然嫁了个畜生!” 今日是找不到完颜洪了。 他把将军府翻了个底朝天,唯独没有去找过东院。 阿银很聪明,料定了他不会去东院。 周易安听完,心颤了颤。 曾经白婳的确满心满眼的都只有他,但没人会喜欢一个傻子,可如今白婳不傻,满眼都是她以前不曾有过的睿智和冷静。 甚至还有丝丝霸气杀意藏在里头。 “我非郡主良人那又如何,太傅若心生欢喜,大可去求陛下要了她,但我一日不休她,她白婳便一日都是我的妻!”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溢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来。 精于算计的萧太傅,有朝一日竟然也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大动肝火。 这个女人还是他现在的妻子白婳,真是可笑! “你便是想要得到,也须得我周易安点头,她就是死在这将军府,那也是将军府的鬼,你这辈子都别想!” 萧君策从未对哪个女人这般上心过,周易安不傻,他越是想要得到,自己就越是千方百计的阻挠。 砰! 他身子猛地倒飞出去,重重的砸在外面的墙上。 “将军!” 长歌吓得尖叫,整个人都泪流不止。 徐兰芝更是心脏一抖,不敢去看。 长靴踩在他脸上,狠狠摩擦着,萧君策眼里带着戾气,侵略性的目光如同刀子一样将周易安凌迟,疼痛开始在四肢百骸蔓延。 “那你可以试试,是你先死,还是我萧君策先死!” 他那双眼太过于可怕,阴沉森寒,盯得人浑身都如坠冰窖,他的脸火辣辣的疼,被人踩在地上摩擦,当着众人的面。 那种从未有过的屈辱感席卷而来。 外头是白皑皑的雪,他松了脚,又踹在他的胸口上,捏着他的下巴,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周易安,你要清楚,我萧君策想弄死你,不过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你以为你靠着太子,就是找到了无坚不摧的靠山吗?你的靠山会倒,我不会。” 他松了手,目光扫过院子里的人。 冷气从他嘴里出来,形成一团白雾。 他这话是在暗示什么,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都能听明白,他手握大权,太子顶多就是个傀儡罢了。 但陛下不管,依旧把他当成左膀右臂,朝堂上多少人被他明里暗里铲除,再换成自己的人,太子憋屈,却又动弹不得。 稍有不慎动了萧君策的人,便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便是说他在大周朝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第53章 长个记性 但周易安却反讽道:“我便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垫背!” “你的女人藏了我要找的人。”他掏出刀子,在他身上比划着。 “血口喷人,长歌素来柔弱,怎会藏人!”似乎不论何时,周易安都会下意识的维护长歌,哪怕她真的藏了人。 长歌看他掏了刀子,顿时就慌乱了起来。 难道他要杀了将军吗? 他怎么敢! 噗嗤一声,刀子没入皮肉的声音十分刺耳,他一刀子扎进周易安大腿里,周易安闷哼一声,愣是没有叫出声来。 “二夫人,你要是再不说实话,下一刀,萧某就要往他心脏捅去了。” 完颜长歌大声惊呼:“你不要伤害他!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小贼,更没有藏人,萧太傅,我求你不要伤害将军!” 她哭着哀求,心里却在挣扎,因为她知道萧君策素来都是说到做到的,可完颜洪是她弟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父亲母亲当年死都要保住他,自己怎能轻易就将他供了出去。 可周易安又是她最爱的人,不论是哪一个,长歌都不希望他们受到伤害。 “看来你还是不肯说。” 他有些遗憾,手里握着匕首,一点儿都没有心慈手软,眼神比那刀子还要锋利冰冷。 他又是一刀子刺了下去,两条腿被他扎的鲜血直流,院门口的徐兰芝看的哀嚎一声,直接就晕了过去。 “不要!!”完颜长歌痛苦的大喊着,她企图从床上爬起来,却不小心直接摔了下来。 她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还没等跑到周易安身边,便被南桑的剑拦在了原地。 “二夫人,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萧君策面冷心也冷,周易安这辈子都没受到过这种侮辱,让自己的女人哭的心碎,他却还无力反抗。 刀子一直没入到他腿里,碰到了骨头,萧君策握着刀柄轻轻一拧。 周易安脸色迅速白了下去,那刀子绞着肉,疼的几乎都快要失去知觉了。 她跪下来,拼命的去求萧君策:“萧太傅,我求求你不要伤害他,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放过他,我求你放过他!” 萧君策挑了挑眉,抽出刀子,一点点往上,一直停在了他心脏的地方,长歌吓得尖叫,整个人更是直接瘫痪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啧,这鬼哭狼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西院死了人哭丧呢。” 阴影笼罩下来,一身大红长裙,罩着黑色大氅的白婳漫不经心却又恰到好处的出现在西院这奢侈的地方。 头上的珠钗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周易安疼的抽冷气,却依稀可见白婳脸上的嘲讽和讥笑。 这个女人是来看他笑话的么? 明明感觉不是很难堪,可白婳一出现,他便觉得自己难堪极了,白婳的身后,还跟着太子白战野。 他似乎刚来,看见这满院子的血腥,略显阴柔的眉宇间出现了不悦的神色。 “不好好在东院待着,来这里作甚?” 他快速收了刀子,站在白婳面前,似有意不让她看见地上的腌臜血腥。 “听见了惨叫声,以为杀猪呢,过来看热闹太傅也不肯?”白婳妩媚扬眉,好家伙,这才一会儿的功夫,萧君策就把人折腾成这样子了。 半死不活的。 要是被他弄死了,自己不就亏大发了。 周易安一口血更在喉头,听见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不是被萧君策给算计死的,就是被白婳给气死的。 “郡主喜欢看热闹,外头市集要比将军府热闹许多,郡主得空可以出去走走。” 萧君策这会子说话又缓和了不少,一点儿戾气都没有,院儿里的仆人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白战野拧眉说:“太傅,做的有些过了。” 萧太傅不以为然:“奉命行事罢了,将军府藏污纳垢,为陛下排忧解难是我的职责。” 他倒是说的冠冕堂皇,明知周易安是他的人,还这般作为,这分明就是在打他的脸罢了。 白战野叹了口气,说道:“找不到便换个地方找,周将军也大周栋梁,战功赫赫,太傅这般行事,多少会让臣子们寒了心。” 萧君策:“忠心之人,便是国破家亡也会跟随君主,不忠之人,刀山火海也会推你下去垫背。” 但他已经收了刀子,南桑放她过去,长歌一下子扑在周易安身上,嚎啕大哭,心里更是将萧君策咒骂了个遍。 “二夫人,今日之事只是给你长个记性,他一日不死,萧某的心便一日难安。” 白战野目光沉了沉,厉声道:“快去寻个大夫来给周将军瞧瞧,莫是伤到了筋骨。” “快去,快去呀,还愣着做什么!”完颜长歌大喊着,府里的人也不敢耽搁。 “婳婳。” 白战野轻唤了声。 白婳扭头,语气不善:“有事?” 白战野略显尴尬,笑呵呵的说:“你以前最喜欢跟在我身后,一口一个太子哥哥的喊着,如今嫁作人妇,也与我生疏了许多。” 他眼里藏着幽深的光,盯着白婳的脸没有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白婳扬唇,勾起一抹讥笑,淡淡的说道:“是啊,本郡主还记得,太子哥哥当初和顾家幺女一起扇我巴掌,往我嘴里塞泥巴的事情呢,本郡主以为太子哥哥已经忘了呢,没想到还记得。” 一瞬间,院子里的人都脸色各异的看向白战野。 他轻咳一声来缓解尴尬:“年少不懂事,婳婳莫怪。” “本郡主记得,你比我大五岁。” 白婳踱步到他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一表人才,气宇轩昂,却唯独生的有几分阴柔。 “太子哥哥还想问什么,婳婳定然知无不言。”白婳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想要试探她,道行还差了些。 “这是哪里的话,得空的话,去太子府走走,太子妃也许久未曾见过你了。” 白战野笑呵呵的说着,心里却沉了下去。 她是如假包换的白婳没错,但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傻兮兮的白婳了。 她的眼里是少有的睿智沉着和冷静,泛着点点幽光,叫人无法看透。 第54章 早死晚死都会死 “好啊。”白婳盯着他,轻飘飘的说道:“本郡主看太子印堂发黑,这几天怕是梦里惊恐,多有噩梦缠身。” “那梦里之人,可是太子故人?” 白战野脸上的神情一收,探究的看着她。 “婳婳是如何得知?” 她怎会知道自己这几日噩梦缠身,诸事不顺,且心烦意乱,肝火甚重。 白婳又道:“太子可否觉得肩颈酸痛?” “却是如此。” 白婳拿出一锦囊,说:“放在身上不出三日,此症可消。” “这……”白战野看着手中锦囊,有些不明所以。 白婳却看向他的肩头,那上头是一个残留下来的手掌印,她在等,等她的猎物自己送上门来。 “先前去玉清观求来的,放在身边驱邪用的,太子若是嫌弃就还给我罢。” 白战野将锦囊捏在手里。 “多谢婳婳。” “周将军,这段时间你便好生调养身子,朝会一事,我自会向陛下禀明。” 周易安勉强从地上站起来,脸色苍白的说:“多谢殿下。” 人没找到,萧君策自会离开,府里请了大夫来瞧。 “你会算命看相?” 萧君策逼近她,高大的身影压了下来,遮挡住了头上的阳光。 她微微眯眼:“怎么,太傅也要算命?” 他这种煞气重的人不用看都知道,天克的命,奸臣的相,还会活的比谁都长,你说气不气。 太傅伸手,拢了拢她身上的大氅:“生死由天,早死晚死都会死,算命就不必了。” 白婳扬眉,他怎么不问问自己是道听途说还是真有其事? 毕竟换了芯子,行事作风和真的白婳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就连白战野都知道试探她呢,他却一点儿都不好奇。 白婳潇洒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逐客令:“没什么事情,太傅还是少往将军府走,东篱,送客。” 东篱哪儿敢送客,那黑压压的黑骑军她光是看着就觉得心慌害怕。 “太、太傅大人,这、这边请。” 瑟瑟发抖,低着头压根儿就不敢去看萧太傅。 路上,萧太傅问:“你家郡主夜里睡得可好?” 东篱脸色猛地一变,怎么办,她该怎么回答,难道萧太傅晚上又要来找郡主吗?! 她白着一张脸,鼓起勇气说:“将军这几日都会在东院儿陪着郡主,郡主自然会睡得好,奴婢替郡主谢过太傅大人关心!” 说完之后,东篱的一颗心都狠狠地揪了起来。 怎么办,太傅大人会不会因此生气,然后把她给…… 萧君策:“……” 他深吸一口气,淡淡道:“郡主睡得好便好,夜里让奶娘带着孩子一起睡,免得吵到了郡主。” 东篱愣住,太傅这是什么意思? “是,奴婢记住了。” 太傅大人这是在关心郡主吗? 东篱也不敢多问,送了人就立马往东院赶去。 “臭婆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赤乌扑腾着翅膀落在她的肩膀上,不怀好意的说:“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白婳冷哼道:“除了吃的还能是什么?” “嘿嘿,这次不是。” 赤乌飞在她面前引路,一路朝着东院最偏僻的角落里,那里有一间杂物间,平日里用来堆放杂物。 不过东院人少,东西也少,所以那杂物间几乎都不曾打开用过,故而就连门上的铁锁都已经生了锈。 赤乌的爪子停留在铁锁上,三两下那铁锁就碎成了渣渣。 里头到处都是蛛网,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杦斑驳的落在地上,银色的面具折射出来的光微微刺眼。 一身黑色劲装,身上的伤口裂开,渗透出来的血迹流淌在地上。 赤乌跳到他身上,得意洋洋的看着白婳说:“怎么样,这个惊喜不错吧。” 它似乎在等待白婳的夸奖,白婳一脚将它踹开,走到那人面前,蹲下来细细端详着。 若有所思的说:“难道萧君策要找的人就是他?竟然躲到我东院儿来了。” 她看向那边被打开的窗户,估计就是从外头来的。 “是她身边那个丫鬟把他藏在这里的,她喊他少主人,想来身份不简单呢。” 少主人?! 还戴着面具,把身份弄得这么神秘,不看一下都可惜了。 白婳伸手,一把取下他脸上的面具。 入眼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俊美而妖异,苍白的脸上唯有那殷红的唇晓得十分妖冶。 “唔,生的还怪好看的。” 她是个颜狗,只要长的好看,管他是不是反派。 “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白婳勾唇一笑:“看上他?虽然是长得不错,不过比萧君策那狗男人还差了些。” 他那张脸可是和阎罗殿那位长的一模一样的,想澹台策当年,也是三界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一个冷酷的眼神就能让女人们为之疯狂痴迷。 “是差了些。”赤乌附议。 “萧君策既然直接带人去了西院,那就证明这人和西院关系匪浅,且萧君策是知晓的,所以……” “你想干什么?”赤乌瞪大了眼睛,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这臭婆娘不会又想干什么坏事吧。 短时间内她无法使用阴阳卷,所以无法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 白婳随手捏了个小纸人贴在他身上,笑到:“自然是让西院好生热闹热闹。” 然而她的手才刚伸过去,一只冰凉的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下一秒就对上了那双冰冷阴寒的双眼。 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一脚踹了过去,那人闷哼一声。 “靠!想吓死人啊!” 完颜洪捂着胸口,喉咙里一阵血气翻滚。 “是你?!” 他脸色巨变,袖口里迅速划出一把匕首来,动作迅疾的刺向白婳。 白婳拧眉,神色冷了下去。 “你信不信只要我大喊一声,萧君策的黑骑军就会立马将这里包围,哪怕你杀了我,你也插翅难飞!” 白婳后退一步,迅速说着。 完颜洪动作一顿,刀子堪堪停在她额心处。 他惊疑未定的盯着白婳,这个女人……竟然不傻了。 怪不得歌儿几次三番的给自己写信一定要杀了她。 如今她非凡不傻了,还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虽说他和歌儿一母同胞,却生的并不一样,旁人根本就看不出来。 第55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他自小就被雪藏,授以帝王业,父亲更是将他当成未来储君培养,从不曾松懈片刻。 完颜一家被灭族时,他十四岁。 他日夜潜伏在暗处,只为有朝一日杀了那狗皇帝,推翻他的王朝,为完颜一族报仇雪恨,隐忍多年,无人知晓他的存在。 却不知为何,被萧君策那疯狗盯上,几次三番坏他计划,否则那狗皇帝早就死了。 “你和萧君策到底什么关系?”完颜宏沉声道,虽停了动作,但刀子却一直对着白婳。 到底? 白婳眸光一闪,这人认得她? 但白婳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出现。 “你要搞清楚,这里是本郡主的地盘,只有本郡主盘问你的份儿,明白吗?”白婳找了个勉强还能做的木凳子,瘸了一条腿。 好在她轻,也能够撑得住。 修长的双腿恣意慵懒的叠加在一起,吊儿郎当的晃动着,一双眸子带着风情,慵懒中夹杂着一股冷傲凌厉,腰肢纤细,樱唇微扬。 “所以,你想好要怎么介绍自己了吗?” 裙摆拖曳在地上,浑身自带一股强势的气场,完颜洪狠狠皱眉,什么时候这个傻子身上竟然也有这种傲视凌人的感觉了? 在面对一个陌生男人拿着刀子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做到毫不怯场。 完颜洪冷哼一声,这傻女人是脑子坏掉了吗? 要不是他现在身受重伤,一定会直接杀了她,好扫清歌儿的障碍,让她在将军府彻底站稳脚跟,要不是这个蠢女人,歌儿这些年也不会受这么多苦,她是完颜家的长女,却在这里给人当平妻! 且她说黑骑军就在外头,他素来小心谨慎,哪怕这个女人是骗他的,完颜洪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猜,你和长歌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吧。”白婳轻笑道:“今日萧太傅逼近,她宁愿让周易安受伤,让萧太傅在他身上连捅几刀都没有出卖你,啧啧,真是感人呢,你莫不是她的姘头?” “她不是自诩最爱周易安么,没想到竟然在外头偷摸勾搭了男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呢,要是周易安知道了,估计会气的个半死吧。” 白婳抬眸,看到他眼里充斥着的杀意和狰狞。 “闭嘴!我不许你这么说歌儿!” 完颜洪几乎下一秒就要扑上去了,但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白婳似笑非笑:“你这么在乎她,还喊得这般亲昵,不是她的姘头是什么?一脚踏两船,这种女人啊,就该天打雷劈浸猪笼点天灯才是。” “臭女人,你找死,歌儿是我……” 不对! 完颜洪猛地反应了过来,这女人是想套她的话,想知道自己和歌儿的关系! 差点儿就被这傻女人给绕进去了。 白婳眼神一暗,啧,可惜了,竟然反应过来了。 “你想套我的话,哼,休想!”完颜洪目光阴鸷,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白婳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这个女人还真是命大,落霞山那般都没能死。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东篱回来了。 完颜洪脸色一变,还没等白婳反应,就直接跳出窗外,消失在东院里。 “你就这样放他走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和完颜长歌的关系,绝不是那么简单,我的目标是长歌,等拿到了她的灵魂,她这样的恶人,在鬼狱应该是要下油锅烹炸的。” 白婳漫不经心的说着,东篱刚回来,就看见自家郡主从杂物间出来。 连忙上去说道:“郡主去那里面做什么,又脏又乱的。” “发现了一只耗子,过去瞧瞧。” 东篱惊奇的发现地上铁锁的碎块儿:“这锁怎么碎了?” 白婳摸了摸鼻子,这丫头的问题还真多。 “许是太久不曾打开过,风化了吧。” 是吗? 东篱半信半疑,但也找不到更合适的理由了,总不能是郡主捏碎的吧,那就离了大谱了! 黑骑军已经走得干净了,完颜洪躲在暗处,一直到了下午的时候才悄悄潜入了长歌的房间里,她吓了一跳,看见那张银色面具。 “阿洪,阿银说她没找到你,我还以为你被黑骑军抓走了,萧君策那狗贼,他把将军给……” 她泫然欲泣,眼里蓄满了泪水,又是恨意又是疯狂,恨不得将萧君策碎尸万段般。 完颜洪拧了拧眉,西院门窗紧闭,除了阿银,谁都不能靠近。 “我都知道了。” 完颜洪坐下来,取下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俊美却阴柔的脸来。 “东院的白婳,看到了我的脸。” “什么?”长歌瞬间停止了哭声,她扑上去,抓着完颜洪的手:“她有没有伤害你?她发现你了,一定会告诉萧君策的!” 长歌咬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把她杀了,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阿银不是说将阿洪藏得很好么,又怎会被白婳给发现了。 “歌儿,你不必紧张,她还不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但她已经看到了我的样子,我会找机会杀了她的。” 有完颜洪这句话,她就放心许多了。 却依旧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完颜一家才应该登上帝王路,要不是萧君策那狗贼,你早就杀了狗皇帝,改朝换代,让我完颜一族彻底一雪前耻!” 即便是如今这个时候,他们依旧没有放弃帝王梦。 似乎在她眼里,只有自己的弟弟才配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他咳嗽了声,脸色更加苍白了下去,长歌连忙扶着他坐下,眼泪横流:“你别说话了,短时间内萧君策应该不会到将军府来了,你就安心留在这里养伤,至于白婳,我会想法子应付她的。” 白婳现在应该以为阿洪已经离开了将军府,所以他暂时是安全的。 “歌儿,辛苦你了。” 完颜洪眼里满是心疼,因为从他记事开始,完颜长歌就在努力的做好一个嫡女,他则藏在暗处,不被世人所知,直到完颜家被灭族的那一刻,她被关进掖庭数年,吃尽苦头。 “只要你能坐上那个位置,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长歌摇了摇头,温柔的笑着。 第56章 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将军如今是太子的得力帮手,但他还不知道你的存在,阿洪,若你有朝一日登上帝王路,你一定不要伤害将军,明白吗?” 完颜长歌忧心忡忡的说着,似乎在她的眼里,完颜洪就是当今太子。 他眼神一闪:“这是自然,他是你最爱的男人,我又怎会伤了他。” 两人相视而笑,似乎已经看到了将来荣登大宝的风光模样,这世上最是无情帝王心,完颜长歌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直到了晚上用过晚膳,完颜长歌才去了书房看望周易安,平日里她像是恨不得长在周易安身上一样,今天周易安受了伤,她这个时候才来。 “儿子,你别犯傻了,长歌不能生,你总得为我老周家传宗接代吧,你总守着那个女人能怎么办,为娘看那顾家幺女就不错,屁股大,铁定能生儿子,她今天害得你受伤,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 她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见从里面传来的声音。 长歌脸色一白,身子更是跟着晃了晃。 母亲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为将军纳妾了么? 可当初她进府的时候,母亲却热络的拉着自己的手保证说:“长歌,只要你嫁进来,我保证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是你完颜家的嫡女,除了你,谁都配不上我儿子,更不会让他纳妾,让他这辈子都只宠爱你一个!” 昔日的话还在耳边响起,如今却都纷纷变了卦。 她心里一阵难过寒心,却还是咬咬牙,继续偷听。 “母亲,眼下不是纳妾的时候,且那顾家幺女儿子并不喜欢,以后莫要再说此事了。” 听到周易安的话,她心又稍稍宽了些下去。 但徐兰芝却恨铁不成钢的说:“顾家幺女你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上次你将她从水里救出来,所有人都看到了你们二人湿漉漉的抱在一起。” “她一个清白的女孩子家,和一个男人搂抱在一起,这名声早就坏了,她也只能嫁给你。” 周易安咬牙:“所以是母亲将这件事情传出去的吗?” 徐兰芝要不是看他正在受伤,真想给他一巴掌。 “真不知道长歌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要是她还能生,母亲自然不会给你纳妾,母亲也只是想让你给周家留个后,东院那女人的儿子,铁定不是你的,不然你的心不可能这么硬,你是我的儿子,你心里想的什么,为娘都清楚!” 徐兰芝又不是傻得,这世上能有几个父母对自己的亲生孩子狠下心的,如果有,除非那不是自己亲生的。 “母亲,莫要再说了……” 周易安疼的脸都皱在了一起。 “将军,是我,长歌。” 适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徐兰芝收敛了神色。 “进来。” 长歌进来,率先看向徐兰芝,盈盈行了一礼:“母亲。” 她手里端着参汤,脸上带着笑容,徐兰芝退到一旁,阴阳怪气的说:“将军府素来不养闲人,你日日参汤鹿茸的吃着,便是再大的家业,也会被你吃垮!” “母亲,我……” 长歌咬了咬唇,有些难堪:“这是给将军熬的。” “是是是,是给我儿子熬的,我儿子吃多少,你吃多少,东院那位好歹有靠山,人家吃啥都有送上门来。” “母亲!”周易安厉喝一声,从床上撑起半个身子来,轻咳一声说:“时候也不早了,母亲快些回去休息吧。” “是啊,这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娘,为娘算是白养你了!” 徐兰芝气呼呼的离开了书房,书房平日里他都是用来处理公务的,里面也有隔断间,放了床,累了的时候好休息。 完颜长歌满腹委屈的坐下,没有说话,只是兀自抹着眼泪,周易安心疼极了。 “长歌莫哭,母亲的话你就当从未听见过,你放心,我承诺过这辈子只爱你一个,就绝不会再娶别的女人。” 周易安握着她的手,但长歌却说:“将军不必安抚长歌了,长歌一直未能生育,已经让母亲心生不满了。” “若是在阻止将军纳妾,只怕是要坐实了七出之罪,届时母亲便是去官府告我,逼着将军休了长歌,长歌因为无法反驳。” 七出之罪,善妒,无孕,她便是占了两条。 她现在只能指望阿洪能够早点成功,这样一来,她的地位水涨船高,母亲自然也就不敢说什么了。 “不会的,你莫要胡思乱想。”周易安心里也很烦躁,一方面是朝堂上的事情,一方面是家里的事情。 不论是哪一方面,都不能让他省心,他现在只感觉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总觉得这样的日子不是他想过的。 “将军,我家郡主让奴婢来请您去东院。” 门口,东篱毕恭毕敬的说着。 完颜长歌脸色更白。 “将军,不要去!” 她抓着周易安的手摇了摇头,周易安想起白婳的警告,咬着牙从床上起来,不得不去。 长歌想要把人留住,怕他去了白婳会告诉她看见阿洪的事情。 “别担心,我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到去碰她那样的女人。” “那将军为何要去!”长歌咬唇,心有不甘。 “我……”周易安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回去告诉你家郡主,我稍后就来。”他冲着门口的东篱,东篱领命,立马就回去了。 周易安深吸一口气,说:“长歌,许多事情,不是我想说明白就能说明白的,我想保护你,让你不再受到伤害,但近日萧君策不会无缘无故找到你的院子里来,他那人做事素有章法……” 他便开始怀疑,是否是白婳对萧君策说了什么,才会让萧君策针对长歌。 如此一来,他就更是担心长歌安危了。 她心里一慌,难道将军已经开始怀疑她了吗? 周易安抿唇,思衬片刻才说:“他今日能伤我,明日就能伤你,长歌,你信我,我只爱你一个。” 长歌含泪点头,依偎在他怀里,泣不成声:“长歌信你,不论什么时候,长歌都会信将军的!” 第57章 你到底要我怎样 最后她也只能忍痛看着周易安离开书房,前往东院。 完颜长歌发誓,有朝一日,她一定会让白婳生不如死,好让她也体验一番自己今日的处境! 东篱站在东院门口翘首期盼,终于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连忙跑进去激动的喊道:“郡主,将军来了,将军真的来了!” 东篱兴奋的跳脚,似乎在她看来,周易安能来东院,那都是天大的喜事,哪怕两人并没有睡在一起,可日久生情,将军早晚都会爱上郡主的! 白婳叹了口气,这傻丫头,看来她得找个机会好好的给她洗洗脑子了。 奶娘在屋子里喂奶,南桑今日又照常送了吃食来,每天都是变着花样不重复的,萧太傅这心,也忒细了些。 孩子吃饱后,奶娘便会把团团给白婳抱一会儿,好增进一下母子感情,她躺在藤椅上,头发如同丝绸一般披散在身后,浓密如水藻。 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子,怀里抱着孩子。 她细细逗弄着孩子的小鼻子小眼睛,注意到他眼角下的那颗泪痣,便总觉得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心虚什么。 “我们团团长大了,以后肯定是个魅惑众生的美男子,为娘到时候给你娶上一房老婆,可不能学你那个便宜爹,有了老婆还要娶小妾,弄得家宅不宁,后院起火,身为男人,就该从一而终明白不?” 走到门口的周易安正巧听到这话,脸刷的一下就黑了下来。 要不是他刚过来,他都要怀疑白婳这是不是在指桑骂槐了。 东篱有些尴尬,却连忙端了热茶和点心来,说:“将军快些请进,郡主一直在等您呢。” 白婳:“……” 周易安抿唇,白婳一直在等他吗? 明明她对自己永远都是一副牙尖嘴利的样子,从来都没有一句好话,她会等自己? 但白婳看他进来,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更别说和他说话了,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奶娘和东篱无奈的对视一眼。 还是奶娘比较老道,说:“将军,小少爷如今也满月了,还取个正式的名字了,这名字自然还是得父亲取比较好。” 父亲? 周易安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儿了起来,如果当初,白婳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是不是也有这么大了? 不知不觉,他的思想已经有些抛锚了。 “他不配,叫团团不好听吗?团团圆圆,寓意多好。”白婳冷哼了声,不屑的说着。 周易安脸色更加难堪了,二人都心知肚明,却又都心照不宣,互不点破,对于周易安来说,这就是一件丑事,还是掉脑袋的丑事,他自然会捂得严严实实的。 但对于白婳来说,根本就不在意这孩子的爹是谁。 “这……”奶娘尴尬不已,又笑呵呵的说着:“小少爷最近食量大了些,都说男孩子力气大,这吃奶的劲儿也大,将军还没抱过孩子吧?” 奶娘也想凑合着增近两人的关系,毕竟是夫妻,这日子好歹都是要过下去的,总不能一直这样僵持着吧。 周易安看向白婳,他的确是从来都没有抱过。 白婳盯着他:“你想抱?” 那眼神似乎是在告诉他,想抱自己生去! 周易安清了清嗓子,响起之前东篱的话,忍下怒意,伸出双手来:“本将军的儿子,怎就抱不得了?” 他还真就将孩子从白婳手里抱了过去,那异样的触感,孩子绵软奶香的身子,都让他心肝儿都为之一颤。 周易安不由得心乱如麻,他也成婚多年,一直没有子嗣,他虽不曾言语,却一直都是个心病。 如今这孩子抱在怀里,心里就更不是个滋味儿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此刻外面,正有一双阴鸷的眸子盯着屋子里看似其乐融融的一幕。 许是被陌生人抱了过去,团团很是不舒服,竟然放声大哭了起来,那哭声嘹亮的很,中气十足,白婳一把抱过儿子。 讥讽道:“瞧吧,连孩子都不喜欢你,你得是有多不讨喜!” “你!” 周易安一阵气结,但凡这女人嘴巴里有一句好话,他都不至于对她这般冷冰冰的。 他每次想和白婳缓和关系,都能被她一句话气的半死。 “儿子乖,你那便宜爹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为娘给你找个好爹,你以后可千万别跟他学!” 白婳抱着儿子温柔的说着,东篱和奶娘的脸色都很怪异。 怎么这夫妻俩之间的相处关系这么诡异奇葩? 周易安深吸一口气,想到东篱昨天晚上说的,便缓和了脸色,坐下来说:“以后你和长歌好好相处,我会对你好的。” 这句话周易安想了许久才说出口的。 白婳犹如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抱着孩子,嘴角上扬:“本郡主不稀罕!” 周易安深吸一口气,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我知道你怨我当年对你不好,但现在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该计较那么多,婳婳,我们重新开始不好吗?” 白婳扬眉,他吃错药了? 门外有婢女送了崭新的被褥进来,正在床上铺着。 周易安尝试着和她好好相处,说:“今晚我会在这里歇下。” “滚出去!” 她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屋子里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东篱和奶娘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白婳这突变的脸色给搞懵了。 周易安额头青筋直跳,他揉了揉额头,将怒火压了下去,他现在觉得,白婳就是一块儿贱骨头,又硬又难啃! “婳婳,那你到底要我怎样,你非要闹得整个将军府鸡飞狗跳吗?” 他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了。 “你留我在此,难道不就是为了让我和你亲近吗?以前你傻便用这种手段,如今还是没变!” 一样的贱,一样的不讨人喜欢! 白婳冷笑的看着他:“说够了?” “想要本郡主和你的好长歌和睦相处,那你就让她跪在我面前,捅自己的心脏和肚子,周易安,我是命大才活了下来,却并不代表她无罪!” 第58章 你竟敢打我! 周易安沉默了许久,目光阴冷的盯着白婳。 “你既然还好端端的活着,孩子也生了下来,就不该计较这么多,长歌如今也只想和你好好相处,你为何非要这般咄咄逼人不可?!” 白婳一阵冷笑,她当然不会告诉他真正的白婳早就死了,现在的白婳不过是借尸还魂罢了。 她扯开胸前的衣裳,露出胸口那一道狰狞的伤疤。 “周易安,你好生看看,这就是你口中那个善良的女人一剑刺向我的,我的肚子上还有一剑,尚且不说我将她从掖庭救出来就该心怀感恩,我已临近生产。” “你们却心狠手辣要置我孤儿寡母于死地,如今你却来劝我善良,和你的白月光好好相处,周易安,你的脸呢?!” 奶娘脸上出现了震惊的神色,她万万没想到,这两人之间竟然还有这等可怕的事情发生。 怪不得夫人一直不待见将军,换作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接受的吧。 东篱更是自责内疚了起来,是啊,将军明明是想要郡主死的,她怎么可以蠢到以为郡主还爱着将军。 蠢到天真的想让将人重归于好。 她真的是太蠢了。 周易安看着她胸前狰狞的伤疤,久久无言。 曾几何时,那个傻兮兮的小女孩儿总是喜欢偷偷看他,眼里满是崇拜信仰。 如今却只剩下冰冷了。 但周易安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是想给长歌一个安稳的生存环境罢了。 而白婳却是这条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我不杀你,是因为你对我还有用,让你在这里只是为了让长歌更痛苦,你算哪根葱,竟然会以为我还爱你,猪狗不如的东西,不知感恩,还妄图让本郡主容下长歌,除非我死,否则绝无可能!” 这一刻周易安明白了,白婳就是回来复仇的。 曾经他们加之在白婳身上的一切,她都要通通还回来。 “东篱,将他的东西都扔出去!” 东篱不再犹豫,抱起婢女刚刚送来的被褥直接扔了出去。 并对周易安说:“将军,请吧!” 周易安抿唇看向白婳,一双眼睛里酝酿着巨大的风暴。 “我已经对你这般低声下气了,你竟然毫不领情。” 周易安咬牙,愤愤说道:“是不是在你心里,他萧君策才是你最理想的男人!” “他对你那么好,你只怕是没少对着他谄媚巴结吧,白婳你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我周易安的妻,你却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你就这么饥渴吗?!” 周易安狠狠握拳,来的时候他就想过要和白婳好好谈谈,谁知道这个女人根本就听不进去,他们之间连最基本的交流都不可能有! 他甚至怀疑这个女人从山上掉下去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摔没了,明明她以前那么爱慕自己。 白婳不怒反笑,嘴角讥讽一笑:“可不是嘛,至少萧君策那厮身强力壮比你好,又位高权重只手遮天,哪个女人不爱?” “你周易安就不一样了,为了个小妾,杀妻灭子,有悖人伦,你连萧君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本郡主当年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么个人渣。” 白婳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也不管周易安气的要发疯的模样。 “你们两个给我出去!”周易安怒不可遏的命令道。 东篱和奶娘对视一眼,不明所以,不过想来也是,夫妻间吵架,外人在场难免发挥失常。 况且,还是杀妻灭子这种可怕的事情,自然就不想让更多人出现了。 但东篱很是担心,白婳冲她挥了挥手。 东篱和奶娘就抱着团团出去了。 “真没想到,将军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外面,奶娘一阵叹气,为郡主感到不值,更是心疼可怜这个生下来就爹不疼的孩子。 “奶娘,你先抱着小少爷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呢。” 东篱守在门口,怕里面会发生些什么事情,自己也好第一时间冲出去,奶娘应了声就走了。 屋子里,白婳皱眉看着他上前关了门,还插了门栓。 “怎么,吵不过本郡主就想动手了吗?身上的伤不疼了,看来萧君策是下手太轻了,没能弄死你……”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周易安竟然开始脱衣服了。 卧槽,这什么操作? 他身上的伤都不足以致命,且用的都是上好的金疮药,止疼效果绝佳,日常行动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你要做什么?!”白婳挑眉,双手抱胸,一点儿都不慌。 赤乌扑腾着翅膀:“这货该不会是想……” 它还没说完,周易安就一把攥紧了她的手,咬牙切齿地说:“你说这些不就是激将法么,无非是想让我要你,好,我今日就成全你!” 周易安已经忍耐到极限了,没有几个男人可以忍受自己和另外一个男人做比较,还明里暗里的嘲讽他不行! “今日我就要让你看看,到底是我厉害,还是他萧君策厉害!” 白婳拧眉,扬手,对准他的脸,快准狠的一巴掌下去。 啪的一声,那响亮的耳光声听得屋子外面的东篱身子一抖。 她连忙拍打着门大喊:“郡主,您没事儿吧!” 该不会是将军动手打了郡主吧! 东篱使劲儿的拍打着门,企图冲进去。 “白婳!”周易安一声怒吼:“你竟敢打我!” 他一把将白婳扔在床上,面红耳赤的扑上去,就要将白婳压在身上强行来硬的。 就在东篱还在为白婳着急的时候,砰的一声巨响,一道黑影顿时从自己面前飞了出去。 木门碎裂,碎屑乱飞,那人砸在地上,发出一阵厚实的闷哼声。 外头的风顿时吹灭了屋内的蜡烛,一道巨大的虚影在屋内显现出来,恍惚中,东篱好像看到了那巨大的身影手中握着的一把巨剑。 无端地压得人心脏发慌,喘不过气来。 她自黑暗中走出来,惨白的月色落在清冷的院子里,她眸如琉璃,寒冷肃杀,傲世凌人。 东篱惊恐的后退,才发现那从屋子里飞出来的人竟然是周易安。 巨大的力量将他弹飞出去,与此同时,太傅府内,正在审批案子的萧君策没由来的一阵心悸。 第59章 将人捆在院子里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叫嚣着要冲出他体内,太傅白了脸色,打翻了砚台,噼啦啪啦的声音引起了南桑的注意。 “大人,您怎么了?”南桑冲进来,发现他脸色难看的厉害,整个人像是脱了一层皮一样。 “无碍……” “快去请大夫!” 他身子向来硬朗,从不曾出现过什么问题,这还是头一遭。 东院。 白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神色复杂,眼里恨意翻滚,却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赤乌都被吓坏了,刚刚那一闪而过的气息,真是像极了他。 可他早就魂飞魄散了,连转生的机会都没有…… “想睡我?你还没这个资格!” 被弹飞出去的周易安直接就晕了过去,白婳对东篱说道:“去找根绳子来,将他捆在院子里。” “啊?”东篱傻了眼,说道:“郡主,这不好吧,这么冷的天,是会冻死人的。” 白婳却冷笑道:“你家郡主我都险些死在他手里了,你还在担心他的死活?况且他习武之人身子最是硬朗,若是这一晚上都扛不住,他这个将军便是浪得虚名!” 东篱一听,有些愧疚,当下也不多想,立马就找了麻绳来,将人结结实实的捆在院子角落的一颗老柳树上。 东篱重新点了烛火,看向那损坏的门,欲言又止,但看一眼自家郡主躺在床上发呆,双眼无神的样子,她又觉得心疼极了。 刚才将军一定是对郡主做了很不好的事情,郡主才会这样的。 她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到底要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东篱真怕自家郡主扛不住,那可就不好了。 “郡主,您别多想了,以前都是奴婢不好,想着再怎么样您和将军都是夫妻,这日子总归是要过下去的,但今天奴婢明白了,将军只爱二夫人。” “所以呢?”白婳就连语气都是有气无力的。她就更加心疼了。 “所以以后,奴婢一定会好好保护您的,不会再让将军伤害您了,他那样的人,根本就配不上您。” 东篱信誓旦旦的说着。 她现在心乱如麻,东篱的话起了一点儿安抚的作用 “郡主,您好好休息,奴婢先走了,这门,明儿奴婢找人来修。” 东篱最后担忧的看了一眼。 白婳身处手来,细细的看着。 就在刚刚,周易安扑上来的那一瞬间,她的身上竟然瞬间爆发出了一道强悍的力量来。 如同昙花一现般,消失的飞快。 那力量太过于熟悉了,像是刻在了她骨子里一样。 她一直以为,澹台策魂飞魄散了,自己就自由了,可她就连澹台策什么时候在她身上留下的力量她都不知道。 关键时刻,他残余的力量竟然会出现在她身边保护她。 她白婳就算再怎么狼狈,也不需要澹台策的施舍和怜悯! 大抵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赤乌跳上来窝在她胸口。 说:“臭婆娘,你别想多了,他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不过是一道力量而已,你计较那么多干嘛,他还是我前主人呢,你……” “滚!”白婳抬手,一巴掌把它给扇飞了出去。 赤乌捂脸,呜呜呜,这臭婆娘太凶残了! 不过它就喜欢白婳这股凶残劲儿,只有这样才能证明那臭婆娘现在是正常的。 澹台策就是她心里的一根刺,谁也触碰不得,谁碰和谁翻脸! 一整晚白婳都难以入眠,所以她成功的失眠了。 太傅府里,大夫来看过了,并没有什么问题。 南桑心里松了口气,将昨天晚上发生在东院儿的事情告诉了他。 萧君策揉了揉眉心,眼眸里顿时覆盖上了一层森冷寒意。 “看来是刀子捅的不够。” 南桑叹了口气:“是啊,带伤都想对郡主用强,真不是个东西,说来也怪,周将军就算带伤,也应该打的过郡主,怎会反被郡主打了出来?” 南桑派出去的人是这般说的。 萧君策道:“别小看了她,她很厉害。” 是吗? “大人很了解郡主?” 萧君策摇摇头:“不了解。” 正是因为不了解,所以才会说她厉害,她的厉害之处,便是让人看不透她, 南桑心里也有很多疑问,比如郡主怎么就性情大变了。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只要郡主和她儿子都好好的就行了。 临近早上的时候,天空蒙蒙亮,白婳才勉强睡着了。 好不容易有了睡意,便被院子里的尖叫声给吵醒了。 “将军!你怎么会被人绑在这里!是哪个天杀的做的!” “来人,快来人给将军松绑啊!” 完颜长歌大叫着,心都揪在了一起。 “大早上的,哭丧呢,你家将军不还好好的活着呢么?”白婳懒洋洋的打着哈欠出来,天刚亮就被吵醒的感觉,可真是太让人生气了。 周易安也昏昏沉沉的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被剥光了上衣困在院子里,昏迷的时候不觉得冷,这会子醒了,便觉得寒意浸骨。 “你这个毒妇,怎么可以这么对将军,要是将军有个好歹,我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她大声的叫嚣着,白婳慢悠悠的踱步上前,说:“是你自个儿要咒他死的,和本郡主有什么关系?” 周易安冻得嗓子嘶哑发痒,脸色也白的厉害。 “白婳,快放我下来!” 奇耻大辱!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被一个女人绑在树上整整一个晚上,现在将军府的人都过来看热闹,看见他们那尊贵又帅气的将军被人捆着。 还光溜溜的,身上也就留了一条底裤遮羞,简直不要太刺激。 “昨晚不是还挺能耐的么?叫嚣着要和本郡主同床共枕,体验一番夫妻情怀,将军啊,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冻一晚上,你这脑子可清醒了。” 她上前拍了拍他的脸说着,完颜长歌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下去。 什么? 将军竟然想砰白婳那个贱人? 他不是承诺过不会碰白婳的吗?眼下看着白婳不傻了,也比以前漂亮了,将军的心就开始动摇了吗? 周易安动了动眉,怒气正在酝酿。 第60章 以牙还牙 他盯着白婳,好一阵咬牙切齿,似乎恨不得将她身上的肉都一块儿一块儿的咬下来似得,目光更是淬了毒意在里头。 长歌忍着心头的痛,扑在他身上,企图用自己的衣服给他遮挡一些寒意。 阿银反应最快,去找来了刀子,割开他身上的麻绳。 消息传到了北院老太太的耳朵里,慌忙赶来,昨儿她吓得昏死过去,人还没缓过来,就有听说周易安被人捆在院子里晾了一晚上。 到底是个心疼儿子的,还未走进院子,就听见那哭天喊地的哀嚎声。 “易安我儿啊,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偏生娶了这么个毒妇,她迟早一天是要害死你的啊!” 徐兰芝冲进来就哭,看见自己儿子带伤被冻得身体发僵,跟个死人似得,她顿时就悲痛了起来。 “母亲,儿子没事,你别担心。” 周易安皱眉安抚着,一个个的只晓得哭,哭的他心甚是烦躁。 他冻的狠了,说话也不利索,徐兰芝扑上去就要抓白婳的头发和衣服,东篱挡在前头,那指甲猝不及防抓在东篱脸上,竟然留下了条条血痕来。 “老夫人,是将军昨儿夜里企图伤害郡主,郡主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罢了,再说,将军不也还好好的活着呢么!” 这小丫头头一遭又这么大的勇气,昨儿一夜她想明白了。 将军不是郡主的两人,那就不要强求,郡主身份尊贵,就算是和离后,一定也能找到比将军更优秀更厉害的男子的! 她家郡主不是非他不可的! 东篱放在说的那话,正是昨晚周易安刚说过的,如今一并还给了周易安,他竟然找不到话来。 徐兰芝护子心切,指着白婳的鼻子大骂:“你个毒妇,你不得好死!” 白婳漫不经心的揉捏着赤乌的小肚子,软软的,热热的,还挺舒服,赤乌也享受的很。 “本郡主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死不死的,往后谁要是再敢在我东院撒野,我白婳一律翻脸不认人,要是从我这东院儿出去,缺胳膊短腿儿的,那实属活该。” “你应该庆幸,周易安他还是好端端的,要是再有下次,本郡主可就不能保证了。” 她这话把人吓得不轻,明明是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可那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让人心悸害怕。 她们越是激动的大骂,白婳就越是兴奋,仿佛是在给她助兴一般。 “母亲,莫要同那毒妇理论了,她已经疯了,连自己的夫君都能下得了毒手!” 长歌扶着周易安起来,又是心疼又是心寒的说:“将军,长歌带你回去,阿银,快去请大夫来给将军瞧瞧。” 徐兰芝泼妇附体般,要不是东篱拦在前头,她一定要撕烂白婳那张恶心的嘴脸。 一群人乌泱泱来的,又乌泱泱的离开。 他们自是没看见,白婳肃杀冷意,宛若修罗阎王般,让人遍体生寒。 “郡主,您没事儿吧。”东篱还在担心她的安危,内疚的说:“都怪东篱没用,什么都不会,二夫人身边的丫头,好歹都是会功夫的。” 她也恨自己除了干活就什么都不会了。 白婳伸手,摸了摸她受伤的脸,笑着说:“傻丫头,本郡主的人不需要你去打打杀杀的,安安心心待在本郡主身边就行了。” “瞧你,这么好看的脸蛋儿都花了,以后可不许这么做了,本郡主还没弱到需要一个小丫头去保护的程度。” 她脸上被抓到的地方正火辣辣的疼着,东篱愣愣的看着白婳,明明她们年岁都是差不多的,但郡主说话却明显十分沉稳老练。 她都要怀疑自家郡主是不是被换了一个人。 赤乌翻滚着肚皮说:“她可算是开窍了,以后你就又多了小跟班。” 白婳拿了萧太傅给的药膏往她脸上涂,淡淡的说:“女孩子便要格外珍惜自己的脸,无关美丑,要是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 东篱坐着不敢动,却也知道那东西珍贵,连忙说:“郡主,奴婢用不着这么好的东西,您还是自己用吧。” 郡主的手上多得是伤疤冻疮,以前没少在将军府干活,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再多说一句,本郡主将你扔出去!” 东篱瞬间闭了嘴,一声不吭的。 那药膏涂上去,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 “郡主,您说今天的事情,将军会不会怀恨在心,对你更差了?”东篱担忧的问道。“你觉得他对本郡主好吗?” 东篱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怕什么呢,他从未对我好多,所以根本不需要害怕。” 但东篱的担忧总归是有道理的,似乎在这个将军府里,所有人都把郡主当成了敌人,若不是他们现在忌惮着郡主和太傅走的紧,恐怕是早就按捺不住了吧。 “以后跟着本郡主,可不能这般唯唯诺诺,畏手畏脚的了,谁要是打你,你就打回去,以牙还牙,有本郡主撑着,你什么都不需要害怕。” 东篱怔怔的望着白婳,沉默了许久才点头。 “你今日做得很好。” 这将军府里就没有一个是消停的,她看了看手臂上的咒纹,似乎又淡了一点,似乎只要她多折磨周易安和长歌多一点,这咒纹就能消散一些。 “不仅如此,就连你的功德簿上位负数的功德值,也正在一点一点儿的恢复,这两货以前肯定是把她折磨的狠了,才会有这么深的怨气。” 赤乌梳理这自己的羽毛,慢悠悠的说着。 “这应该算得上是她留给我的惊喜,她一旦奉献出自己的灵魂,就再也无法转世轮回了。”白婳淡淡的说着。 东篱听不懂,似乎郡主经常这般自说自话。 “放心,我的功德值,很快就会回来的。”她自信的扬唇,太子府的那位,也不简单呢。 将军府来了不速之客,正是长歌最不愿意见到的那位,她携着宫里的太医来,比外头找的那些郎中靠谱多了。 顾夭夭提着裙摆,踩着软靴,神色焦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奔丧。 第61章 还嫌害得我儿不够惨吗 “让开,我是你们家老太太请来的,这可是宫里来的太医,你们别不识好歹!” 门口的人正要拦着,顾夭夭秀眉一横,双眼一瞪,家丁们自然就不敢拦,直接将人给放了进去。 她倒是轻车熟路,直接就去了西院,人躺在西院的床上,徐兰芝还在骂骂咧咧的。 身边婆子附在耳边轻声说了句,徐兰芝就立马敛了神色。 长歌还在疑惑,门口的人就进来了。 “老夫人,周将军怎么样了?可急死我了!” 一听这声音,长歌就僵了身子,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来,徐兰芝更是悲伤的说:“都是东院那天杀的贱人干的好事,我儿昨日刚被萧太傅所伤,便又在夜里冻了一晚上,就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抗住啊!” 她一边说一边抹眼泪,似是恨不得让顾夭夭赶紧贴到他身上去。 “郡主怎能如此对待周将军,老夫人莫要担心,这是宫里来的御医,定能将周将军治好的。” 老太太动作快,来的路上就派人去给顾夭夭传话了,为了能给周易安博个好感,她直接花重金请了太医过来。 如今听见是白婳动的手,她心里更是窃喜不已,一个女人,敢对自己夫君做这种事情,就等着被休弃吧。 周易安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太医让他们在屏风外头等候,老太太也没有了刚刚的焦急,反而是满心欢喜的握着顾夭夭的手。 欣慰的说:“还是幺幺你好,这太医哪儿能跟外头的大夫比,不似有些人,只晓得哭哭啼啼的,一点儿实际行动都拿不出来。” 完颜长歌在一旁焦急的等候着,闻言便如鲠在喉,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顾夭夭却笑道:“老夫人哪里的话,周将军和我兄长素来要好,这出了事,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要帮着兄长一点,只是想不到郡主看似柔弱,却有这般残忍的心肠,若是长此以往,只怕家宅不宁啊。” 她佯装出担忧的样子,便就是要得了老太太的话,让周易安休了白婳。 如此一来,她若嫁进将军府,就能成为正妻了。 至于完颜长歌的平妻身份,有她在,就别想抬为正妻。 “要不是看她贵为郡主,我早让易安休了她!” 顾夭夭又道:“听说萧太傅和郡主走得近,有些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不当讲的。”老太太洗耳恭听呢。 “现在外头的人都说,太傅是郡主的姘头,将军一生清白,这名声只怕是要被郡主给毁了呀!” “岂有此理!”老太太气的胸膛一阵起伏,险些就要穿不过来气儿了。 “顾二姑娘,此话慎言!” 完颜长歌捏紧了手中绣帕,目光如炬般的盯着她说:“郡主和将军乃是陛下赐婚,如今郡主一心照看着小少爷,如何得空去寻姘头?” “你这般以讹传讹道听途说,若是落到了陛下和萧太傅耳中,你们尚书府只怕难逃其责!” 顾夭夭脸色一变,咬了咬唇,秀美的脸蛋儿也白了下去。 她只顾着说,却忘了这一茬。 再怎么着陛下都是十分疼爱惠安郡主的,且不说萧君策那厮阴晴不定难以琢磨,谁若是传了惠安郡主的谣言,那是要杀头的。 她这话也不是道听途说,压根儿就是胡乱编造出来的。 “长歌姐姐提醒的是,只是,幺幺也是为了将军好,长歌姐姐就不担心么?” 她在暗示长歌,只要除了白婳,一切就都好说了。 长歌不吃她这一套,冷笑着说:“顾二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三番两头往将军府好,这名声传了出去,只怕也是不好吧。” “老夫人,我……我也是担心周将军,一时情急,这才……” 她委屈的看向老太太,徐兰芝瞪了长歌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长歌,幺幺和将军府亲近,对易安在朝堂上也好。” “总不至于娶两个女人在府里,一个只晓得吃闲饭,一个只晓得作妖,总得要有个实际用处。” 她又在讽刺长歌了。 长歌心中一阵暗恨,早知道,当初她就不应该对老太太这般好。 她索性就挑明了说:“顾二姑娘这是想入府为妾?” 她又冷笑:“虽郡主不管事,但到底是府中主母,这纳妾一事,还需得经过主母同意过了文书才算的应该,而不是如顾二姑娘这般,往一个男人身上倒贴,自坏名声,赶上着要嫁,这顾家教,我看也就如此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顾夭夭气的不轻,再是如此,女子也应当注重自己的名声和矜持的。 她被长歌撕破了脸皮,自然恼羞成怒。 “好了!”老太太怒喝一声,握着顾夭夭的手安抚着说:“这府里还轮不到她来做主,你放心,纳妾一事有我这个老太婆在,谁也动不了!” “改日我便让易安上门提亲,纳你进府!” 顾夭夭心里又是不甘又是惊喜的,她是想让周易安把白婳休了的,自己好做正妻。 但这年头,一个庶女想要做正妻,除非是嫁给穷苦人家平民百姓,在高门大院儿里,也就只有做妾的份儿了。 “母亲!” “够了!你还嫌害得我儿不够惨吗?要不是你,萧太傅能戳我儿两刀?” 徐兰芝是彻底没了好脸色,顾夭夭得了老太太口头承诺,比谁都要高兴,等到太医看完,开了药房子也就离开了将军府。 她近前去看周易安,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周易安动了动唇,说:“你放心,我不会娶她的。” 长歌知道他不想娶,但拗不过徐兰芝一门心思地想要攀亲事。 她摇了摇头,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但她再怎么哭,到了夜里,周易安还是得去东院,他这会儿血聪明了,让人拿了好些厚实的被褥去,夜里还燃了炭火,也算不上冷了。 但他夜夜都在东院,长歌的心就如同猫抓似的煎熬难受。 他也不和白婳硬碰硬了,即便是见着了,看也不看就走了,东篱撇撇嘴:“活该!” 第62章 滚到后面儿去 白婳慵懒的抬了眸子:“孺子可教也。” “听说那顾家庶女要嫁进来做个贵妾,唔……”她微微思索了番,说道:“不如我去求了皇帝舅舅,让他把顾夭夭嫁进来,如此这后院多了个姐妹,我也不闲得无聊了。” 白婳自顾自的说着,那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进了路过的周易安耳朵里。 东篱拍着手一脸兴奋:“是啊是啊,听说那顾夭夭能歌善舞的,明儿是尚书府老太爷七十寿诞,郡主怕是要过去贺礼。” “那就好生准备一番……” 周易安脸色铁青的走进来,身上还没好的全,但那压迫力还在。 “不许去!” 这女人,待在将军府都不得安宁,去了外头那还得了。 白婳漫不经心的看向他:“赐婚时,陛下有言,将军府不得以任何理由限制本郡主出行,将军莫不是想要抗旨?” “将军啊,抗旨可是会被流放杀头的大罪呢,将军可得想清楚了。”她完全就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那尚书府,她还真就去得了。 放眼整个京城,就没有她白婳去不了的地方。 “那你便随我一同前去!” 他原是在养伤的,但白婳一人去了,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幺蛾子来。 第二日一大早,将军府的马车就在外头候着了,老太太一身华贵穿搭,但凡是值钱的物件儿,几乎都穿戴在身上了。 毕竟今儿个去的贵太太们,可不在少数。 南桑送了衣裙来,是金线绣着凌霄花的长裙,外头罩了一件狐狸毛的大氅,流云软靴,八宝金累丝的汤婆子,还有一定镶嵌了红宝石的毛绒抹额。 南桑说:“郡主诞下麟儿,妇人体内元气受损,血气不足,这抹额最是能防风防寒,大人交代,务必要让郡主收下的。” 那抹额小巧精致,东篱见自家郡主点了点头,高兴的手下,给她戴上,说:“太傅大人真是有心了,我家郡主最是体弱了。” 南桑轻笑道:“今日尚书府多得是贵女公子,我家大人公务缠身,便不能一同前往了,郡主若是有需要,可唤南桑一起。” “倒是难为太傅了,哪里就冷死我了呢。” 白婳秀眉一挑,这厮总是对她这般,真的是让白婳不得不怀疑他的用意。 这世上从来没有人对自己无缘无故的好,若是有,那也是别有所图罢了。 南桑尴尬的笑着,郡主这阴阳怪气的劲儿,和大人还真是不相上下呢。 “如此就不劳烦姑娘跟着了。” 南桑点点头,随后就告了辞,将军府的人都知道太傅送来了东西,个个脸色怪异,怎的太傅大人对别人家的妻子这般上心? “你且留在这里看家,谁要是敢动我儿子,你就啄谁,听见没?”白婳点了点赤乌的头,它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东篱怕它冷,特意用许多棉花给它封了个小窝,上头还绣着图样,她最是手巧,赤乌没事,整日就睡在那小窝里,乐不思蜀呢。 闻言,那鸟眼抬了抬:“知道了知道了。” 白婳这才漫不经心的往门口去,周易安等的有些烦躁,老太太更是不悦的说:“你这哪儿去取了个媳妇回来,分明就是娶了个祖宗,叫我们这么多人等她一个!” 这天寒地冻的,在外头多站一会儿便觉得寒意刺骨了。 话音刚落,东篱就扶着白婳出来了。 那一身凌霄花长裙,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长裙曳地生姿,螓首蛾眉,云发丰艳,目细而傲气逼人,眼眸黑白分明。 杨柳细腰,一双黑眸顾盼生辉。 “将军,该上车了。”长歌柔柔的出声,心里却十分的妒忌不甘,将军的目光一直放在白婳身上,却从不曾这般看过自己。 她咬了咬唇,不得不承认,如今的白婳,便是放眼整个京城,也很难找到与她容貌相匹配的女子了。 她自认为自己长得不错,但在白婳面前,却还是自惭形秽了起来。 “想必这些衣裳,都是太傅大人送的吧,郡主真是好福气呢。”长歌笑着说道。 白婳瞥了她一眼:“今日寿诞宴席,唯有正妻方可出席,你一个妾去作甚?” 她脸色一变,顿时委屈了起来:“我原是不去的,但将军非要我去,说是不能辜负了这身衣裳。” 长歌一袭雪狐镶边缂丝长裙,手腕上戴着红珊瑚的手钏,头戴紫玉绿金簪子,贵不可言,便是宫里的娘娘,也没她穿的贵气了。 白婳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目光带着幽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这府里的正妻呢。” “长歌不是妾,是平妻!”周易安抓着她的手,真真儿是给足了长歌安全感。 白婳才懒得去计较这些,径直上了前头第一辆马车。 “还愣着作甚?需要本郡主请你上来吗?身为妾就要有做妾的觉悟,什么身份匹配什么样的东西,滚到后面去!” 马车里传来白婳冷冷的声音,后头那辆马车是老太太的,原她是想和周易安共乘一车的,但现在也只能咬咬牙去后头了。 “忍忍罢。”周易安轻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终是到了尚书府门口,外头停着许多马车,下了车周易安就第一时间奔着后头去了,白婳站在原地,不动声色的道:“你若想让旁人知道你宠妾灭妻,大可去找你的好长歌,别忘了,她的命还捏在我的手里头。” 周易安身子一僵,脸色铁青的走到她面前,咬牙低声道:“我暂且忍你一时,白婳,别太过分了。” 他伸手就去抓她的手,白婳身子一侧,往里头走去,竟让他的手生生停在了半空中,旁人看着,尴尬不已。 “惠安郡主到!” 随着尚书府内仆人的一声高呼,庭院里顿时噤了声,各样的目光纷纷朝着门口的人看了去。 清冷,惊艳,傲气凌人,皆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尚书府假山园林,亭台楼阁,无一不精致奢华,便是在寒冷的冬季,也花木染醉,绿意盎然。 她前脚刚踏入庭院,也不知是哪家不长眼的姑娘,那滚烫的茶水就泼在了她身上。 “哎呀——” 第63章 恨他薄情寡义 一声尖叫,那身穿粉衣袄裙的少女脸色惊慌,眸子里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真是抱歉呢,没看见是惠安郡主,还以为是哪家的婢子,这衣裳很贵吧,可惜脏了。” 庭院里的人都看着,惠安郡主以前可是出了名的傻子,现在打扮的这般好看,依旧是个傻子。 白婳嘴角一勾,看着裙摆上的大片水渍,凌霄花被茶水晕染开来,更显妖艳夺目。 “这衣裳的确是贵,真是可惜了太傅大人的一片好心了,回头只能告诉萧太傅,送来的衣裙被人弄脏了呢。” 粉衣少女脸色顿时白了下去,众人都目瞪口呆,惠安郡主何时这般伶牙俐齿了? 以往说一句话都要结结巴巴好半晌,眼神永远都是小心翼翼的。 如今那双眼里,除了睿智,便也只剩下冰冷了,哪里还有当初的半分傻气。 “你别在这里骗人了,太傅、太傅怎会送你衣裳!”粉衣少女明显害怕了起来,得罪谁也不敢得罪萧太傅啊,若那衣裳真是萧太傅送的,她便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赔。 “不仅是这衣裳,便是这抹额,汤婆子,皆是太傅送的,小姑娘,需要本郡主替你去太傅府传个话求证一番吗?” 她靠近那姑娘,少女惊恐的后退,连忙摇头。 “你这傻子,岂敢吓我,你知不知道,我、我可是英国公府的!” “东篱,去太傅府告诉南桑姑娘,便说英国公府的小姐弄脏了太傅送来的衣裳,劳烦南桑姑娘再送一身过来。” 白婳笑了笑,眼底一片嘲讽。 这些小姑娘啊,最是喜欢玩儿这些把戏了。 众人都不信她一个傻女能得了萧太傅青睐,更何况她已经嫁做人妇了。 东篱果真就去了,众人一阵嘲笑声。 “这傻子,莫不是脑子越发坏了,这种疯话都说得出来!” “你别害怕,那傻子定是唬你的,她若能请来南桑姑娘,我便……”一旁还有别的女子在安抚那少女。 白婳一眼看过去,打断她的话:“你便如何?不如脱光了衣裳去游街?” “你!”那姑娘顿时愤怒不已,怒道:“粗鄙不堪,周将军怎会娶了你这样的女人!” 周易安皱眉看着,徐兰芝脸上也露出不悦的神色来,刚来尚书府,就闹了幺蛾子,这女人就没有一天省心的时候。 长歌上前,柔弱翩然,对众贵女道:“诸位莫要说了,郡主早就已经恢复了神志,若是让陛下知晓你们如此对待郡主,怕是要动怒的。” 看似是在为白婳说话,却是在告诉所有人,白婳就是个仗着陛下宠爱,为所欲为的人。 “哼,要不是陛下,她一个孤女,能嫁给周将军?” 贵女们都不以为然,长歌眼底精光闪烁。 南桑来得快,她是萧太傅的心腹,旁人是拦不住的,她亲自拿了新的衣裳来,进门便看见一群贵女围着白婳,裙摆处还有一处污渍。 “萧太傅还真是心疼郡主,这么快就让南桑姑娘来了。”长歌微笑的说着,众人听了也不觉得有什么。 “这身衣裳,是大人亲自为郡主挑选的,何人这般不长眼,这么宽敞的地儿,偏生就往郡主身上泼了茶水。” 南桑皱着眉,一脸怒气,那英国公府的小姐顿时脸色苍白,躲在人群后不敢出来,方才还为她说话的姑娘,更是离她远远儿的。 “南桑姑娘,是她泼的,还说我家郡主是婢子,非但不行礼也就罢了,还以下犯上!”东篱是一点儿都不客气,指着那姑娘就大声的说着。 “来人,上茶来!” 南桑当下喊了人端了茶水过来,那滚烫的一壶茶水尽数泼在她身上。 “啊——!好烫好烫!” 那姑娘大喊着,南桑面无表情的说:“惠安郡主乃正一品长郡主,尔等见了,皆是要行礼的,大人交代过了,谁若敢对郡主不敬,那便是与太傅大人为敌!” 南桑一席话落下,众贵女都变了脸色,太傅的话,比圣旨还管用。 今儿萧太傅给足了白婳面子,那些心怀鬼胎的贵女们多少也会收敛些下去了。 “郡主,且随奴婢来将衣裳换了吧。”尚书府的婢女在前头引路,东篱捧着衣裳跟在后面。 白婳走的时候,眼眸若有若无的扫过那英国公府的小姐,也不知为何,她瞧见了,刹那间便觉得脑子里一阵血气翻涌,胸闷气短,仿佛见了鬼般,脸色煞白。 “这位姐姐,衣裳就给我吧,你且在外头等着。”尚书府的婢女拿过东篱手中的衣裳,东篱愣了下,正要开口。 抬头看见白婳的眼色,便闭了嘴。 “郡主,这边请。” 婢女引着她往后面的厢房走,婢女一边给她更衣,一边向外头观望着什么。 “郡主且在这里换着,奴婢将您的脏衣拿去浣洗烘干。” “好。” 白婳点了点头,婢子出去后,迅速将房门上了锁,白婳扬唇,索性就坐在屋子里,指尖轻轻一点。 一缕黑烟自地下钻出来,形成了一个黑团。 白婳摇了摇头:“啧啧,被折磨的都不成人性了,两个虚影都幻不出来,真是可怜呢。” 她轻轻抚摸着那团黑影,黑影竟然发出一阵呜咽哭声来,格外的瘆人恐怖。 白婳一巴掌过去,将那黑团打的在空中翻了个转。 “哭什么,没出息的东西。” “大人……大人救我……”那黑影竟然是个女人的声音,白婳双腿叠加,慵懒的靠在椅子上。 “那香囊应该让你吸够了阴气,你怎的反而连人形都聚不拢了?”白婳问。 那黑影说:“是那太子……是他用了咒法镇住了我,我恨……恨他心狠手辣,恨他薄情寡义!” “大人,我求求您救救我!” 那声音越发的凄厉怨恨了起来,自那日瞧见洛玄音额头上的黑气,还有肩膀上的女人手印,她便知道,那太子府定有高人坐镇。 只是……太子府里,究竟藏着什么呢? 就在这时,外头想起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伴随着一群男人嘻嘻哈哈的声音。 第64章 还嫌我家郡主不够可怜么 “哥儿几个都累了吧,听说这尚书府有个好地方,咱进去小憩一番再去入席也不迟啊!” 说罢,那脚步声便朝着这边过来了。 白婳眉毛一挑,将那黑影收入袖中,门自外头被砰的一声踹开,那锁也掉在了地上。 为首的男人冲进来后,愣在了原地。 人呢? 不是说那傻子就在这里头换衣服吗?只要他带着人进来,瞧见那傻子换衣服,那傻子的名声可就算是毁了。 怎的却连人影都没见着。 “这地方还真是不错呢,玉炉生烟,都说尚书府奢华,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那些公子哥儿还不明所以,只当这是个好地方。 一群人进来后便这里摸摸,那里瞧瞧。 白婳觉得有些憋屈的紧,动了动身子想要更加舒适些,头顶上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郡主若是再乱动,我可不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 幽幽的血腥气钻进她的鼻腔里,白婳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她这辈子造了什么孽,被人算计的同时,还能遇到萧君策这狗男人。 她原本是有法子走的,但忽然被一双手拉进了这衣柜里躲着。 他好似受了伤,一身玄袍,看不大出来伤口在何处。 “梁上君子你都做得,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出来的?”白婳说。 萧君策轻笑道:“郡主说的是。” 这衣柜里有一条缝可以看见外面的情况,为首的男人似乎很不解,正到处找着,他亲眼看见人进去的,这里门窗都封死了,不可能不在里头。 “李兄在找什么?” 随行的人都很不解,李漾随口答道:“没什么,四处看看罢了。” “他好像在找郡主,怎么办,若是叫他人瞧见郡主与萧某这般,怕是不妥。”话虽如此,他却面带笑意。 衣柜狭小,同时容下两个人有些吃力,她抵在门扉处不敢动,不然那门就要发出声响来,必然会被人发现。 “不如本郡主给你变个戏法如何?”白婳扬眉。 “什么戏法?” “你且伸头过来。”萧太傅将脖子伸过去,白婳扬手,啪的一下用力劈在萧太傅脖颈上,伴随着一阵剧痛,萧太傅瞪着她。 “你……” 然而下一秒,萧太傅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那身子顿时压在白婳身上,她伸手接住,手肘碰到了衣柜内壁,发出声响来。 李漾立马发现异样,盯着那衣柜快步走了过去,她竟然藏在这里。 啪的一下打开衣柜,里面却空空如也,除了衣服,什么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 再次出现时,便是尚书府的假山处,白婳寻了个地方,将他塞进角落里,忍不住在他身上踹了一脚。 “但凡你丫换一张脸,本郡主也不会赏你这一脚,看在你送我衣服的份儿上,就勉为其难帮帮你好了。” 她手摁在萧君策胸膛上,才发现他受了内伤,心肺有些受损,手臂和后背也有多处刀伤,他堂堂太傅大人竟然潜伏在尚书府里。 难道这尚书府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吗? 精纯的力量涌入他体内,身上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片刻后,她有些吃力,额头上渗出了细小的汗珠。 “果然还是不行呢,这具身体太差了。”她叹了口气,然后离开这里。 却没看到在她走后,身后那双寒芒暗藏的锐利双眸。 “怎么样,白婳那贱人上当没有?”庭院里,那捧着白婳脏衣服的婢女更伺候在顾夭夭面前。 闻言说:“小姐放心,奴婢都按照您说的去做了,估摸着这会儿,李公子他们已经看到了,皆是大家知道白婳衣不蔽体的出现在众公子面前,便是太傅大人有心要保也是没有法子的。” 这是她的贴身婢女,名唤绿荷。 “你说什么法子?太傅要保谁?”一旁,白婳掏了掏耳朵,凑上前去玩味的问着。 两人皆是被这忽然出现的白婳吓了一跳,顾夭夭更是吓得浑身惊悚,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就要摔倒在地上了。 白婳拉住她的手,眨了眨眼睛,满是纯良无害。 “顾小姐,你方才说谁衣不蔽体呢?你吗?” 话音刚落,顾夭夭便觉得自己腰间一松,一股凉意顿时窜上头顶。 紧接着裙子滑落,像是见了鬼一样,连着上袄的系带也自己松开了。 “放手!你快放手!” 她身子倾斜着,着急的想要去拉自己的衣服,白婳微微一笑:“好。” 她手一松,顾夭夭尖叫一声,顿时摔倒在地上,她又气又急又羞愤,绿荷连忙上去将裙子给她绑好。 “郡主怎能这般欺辱我家姑娘,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扒了我家姑娘的衣服,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两人动静小,原本是没有惊动到别人的,绿荷这一嗓子,倒叫那些男男女女女都看了过来,顾夭夭脸色一白,一巴掌扇了过去。 “贱婢!” 绿荷还不明所以,白婳捂着嘴轻笑:“啧,你是生怕你家姑娘没被人看光呢。” 绿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去追自家小姐了。 “你闹够了没?”她忽然被人抓住了双手,周易安眉心紧锁,隐约藏着怒气。 “今日老太爷寿诞,你最好安分点,莫要闹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来,否则我饶不了你!”周易安低声警告着。 白婳眼神一弱,竟开始哭哭啼啼了起来,害怕的躲在一旁,浑身发抖:“夫君说的是,婳婳知道了,夫君莫要打婳婳,婳婳什么都听你的!” “你!”周易安气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啊!夫君不要打我!” 白婳尖叫一声,那脚一崴,顺势就倒在地上,眼泪更是说来就来。 东篱冲上来,护着自家郡主,愤怒的说:“将军还嫌我家郡主不够可怜么?冬日里不给吃食不给炭火也就罢了,让我家郡主浣衣劈柴,如今还要打她!” “枉费我家郡主对将军您痴心一片,您怎能这般狠心!” 东篱是真的愤怒,说的这些也不曾掺假。 周遭的人听了,只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 第65章 奇耻大辱 东篱护着自家郡主,红了眼眶说:“郡主莫怕,奴婢会保护你的!” 刹那间,那些贵公子们都会这主仆连心的一幕给感动了。 “早就听说周将军宠妾灭妻,一直以为只是个传闻,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可怜郡主自小痴傻,以为嫁进将军府就有人能照顾她了,瞧郡主这般模样,周将军平日里只怕是没少打骂郡主。” 周易安脸色铁青,冲着他们怒吼:“都闭嘴!” 瞧,有人恼羞成怒了。 白婳嘴角上扬,可不得让他自戳痛处么。 “郡主,地上寒凉,且快些起来。”长歌顶着那些人的目光,亲自上前将她扶起来。 谁知白婳却像是受了惊一般,慌忙收回自己的手:“疼!” 只见那白皙的手臂上,尽是条条伤痕青淤。 “郡主,你……”长歌也没想到白婳竟然会来这一茬,倒叫她无法接招,整个人都变得十分被动了起来。 她咬咬牙,连忙说:“郡主身上的伤不是将军造成的,长歌也不知道郡主怎么会这样!” 原本还没人说是周易安打的,长歌这般一说,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东篱扶她起来,白婳畏畏缩缩的躲在一旁,有看不下去的贵女上前。 为她打抱不平:“你一个妾室,穿的比正室还要贵气,此等宴席,唯有嫡女正室方可出席,周将军却带了你来,恐怕私底下,你们没少殴打欺辱郡主吧!” 但嘲讽白婳的人也大有人在,不过那些贵公子们,最是见不得美人受罪。 况且,她今日穿的好,戴着抹额,显得那张瓜子脸格外娇小精致,又是一副受惊害怕的神色,最是能激起男人们的保护欲了。 “想郡主当年也是国公府的嫡女,周将军不过平民出身,如此都是高攀了,竟还不知好歹,宠妾灭妻,简直岂有此理!” 大多数贵公子们开始谴责起周易安来,纷纷不耻他的为人。 周易安脸色铁青,嘴里像是吃了黄连一样苦。 他瞪着白婳,咬牙道:“如此,你便开心了?” 原来她竟然在这里等着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要他难看,落得个宠妾灭妻的名声。 “夫君在说什么,婳婳听不懂。” 周易安一把将她拽过来,手放在她腰上,忍着众人愤怒的目光,直接将人拉走。 “将军!”长歌跟在后面大喊了声,但周易安头也没回的就走了。 长歌咬了咬唇,颇有几分怨恨和不甘。 “戏你也演完了,你到底还想怎样!”周易安将她带到了人少的地方,看见她那张笑意盎然的脸,便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今日这些事情,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他免不了要受到一顿责骂的。 如今陛下已经在悄悄收了他的兵权,剩下的也就只有京畿处一半的权利了。 “你跪下来求本郡主,我就告诉你。” 白婳依着栏杆坐下,轻轻的晃动着自己的小腿,阳光落在抹额红宝石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来。 周易安胸膛一阵起伏,深吸一口气,摁着她的肩膀说:“我错了,我只求你今日能够安分些,等回到了府里,你想怎么闹腾都可以,但今天不行!” 他已经被白婳折磨的没有办法了,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白婳不慌不忙:“我说了,你跪下来求我。” “你!”周易安双拳紧握,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多余的人,而后像是做了很久的心理防设一般,忽然就朝着白婳跪了下来。 “我求你……” 但他刚跪下来,白婳就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肩膀上,逼迫的感觉扑面而来,那软靴上绣着雌兔和雄兔,栩栩如生。 “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求本郡主?” 刹那间,周易安脸上的神情就变得格外精彩了起来,白婳微微俯身,手指捏着他的下巴,如同女王般俯视着他。 “周易安,你先前欺我辱我,害我险些葬身落霞山,更是三番两次纵容长歌害我,你的膝盖一文不值!” 金色的光芒落在她脸上,白皙如玉,一双眸子冰冷残忍,却又风华潋滟。 那一刻,周易安忽然明白了,不论他怎么做,白婳都不可能放过他和长歌。 “白婳!”周易安怒喝一声,想从地上起来,却没想到她那只脚踩在他肩膀上,犹如千斤重,他压根儿就起不来。 “贱人,你敢耍我!”他长这么大,还从未受到过这种羞辱,被一个女人踩在脚下威胁! “啪——” 白婳反手一巴掌甩了出去,那脸上顿时出现了手指印,他的头被打的偏向了一边。 “本郡主乃皇帝亲封一品长郡主,敢对本郡主出言不逊,这一巴掌算轻的,明白吗?” 冰冷的声音落下,周易安浑身一震,已然暴怒。 “白婳,我要杀了你!”身为一个男人,是绝对容不下这种奇耻大辱的,他已经被白婳逼疯了,压根儿就顾不得什么利益朝堂。 只想杀之而后快。 “周易安!”就在他即将暴走的时候,白战野即使出现,他像是瞬间清醒了般。 “太子殿下……” 白战野皱眉:“婳婳这是在作甚?” 白婳妩媚一笑:“夫妻间的小秘密,太子哥哥想知道回去和太子妃尝试一番吗?” 白战野顿时尴尬的轻咳了声,笑道:“还是不必了。” “我找周将军有些事情,婳婳你……” 白婳松了脚,笑道:“请便。” 说罢便潇洒的扬长而去,白战野皱眉看向他:“我若不来,你岂不是要对她下杀手?混账东西,平日里的睿智都去了何处,着了别人的道都不知道!” 白战野一阵恨铁不成钢,他当初看上周易安,便是看中了他的冷静沉着,如今这冷静却尽数被白婳破了个干净。 周易安还怒气难消,咬牙道:“殿下不知,那白婳是何等嚣张跋扈,易安七尺男儿,叫她捆在院中,踩在脚下,更是扇了巴掌!” 这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奇耻大辱。 白战野叹了口气,无奈道:“你既知道她不好惹,非要去招惹她作甚?她如今心性大不同以往,大业未成,她尚且有用,切不可轻举妄动!” 第66章 寿诞美人 这才是最让周易安痛恨的地方,杀不得,骂不过也斗不过。 如今的白婳,就好比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根本拿她没法子。 “殿下是要我忍?”他现在是一刻也忍不了的,原先他还想和白婳好好相处,谁知道那个女人却根本不领情。 白战野说:“你不忍又能如何?她深受父皇疼爱,他日传位大统,白婳便是最关键的一步。” 他胸有成竹,最大的障碍便是萧君策。 但那厮诡计多端,他几次三番刺杀都未能成功,萧君策一死,大端朝便再也没有能阻止他的人了。 周易安只得暂时忍下心中怒意,说:“中州郡粮草囤积已过大半,那里距离京城五百里,粮草一旦集结完毕,便只等殿下一声令下。” “京城兵马大权,如今尽数握在萧太傅手中,我手中还有一只虎符,也仅可召集五万兵马罢了,另一枚虎符,则在尚书大人手里……” 且太子有意拉拢顾尚书,身为兵部尚书,锻造兵器,又卫戍京师兵法,且掌管枢密院兵权。 若是能拉拢,他手中便多了一道能制衡萧君策的王牌。 见有人来此,二人便佯装交谈别的事情,太子也生的俊美,自然有别的女子多瞧两眼,到了即将要开席之时,各家纷纷献礼。 长歌离她不远,几个贵太太凑在一起,夸赞着徐兰芝身上的珠宝首饰。 “想来这些东西都十分珍贵吧,瞧这样式花纹,好似是宫里才有的。” “徐老夫人是周将军母亲,周将军又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偶尔得了陛下的赏赐孝敬给自己的母亲也不妨事。” 几个贵妇人说着,眼里皆是羡慕,然而心里却大多不屑鄙夷,一个落魄家族里出来的罢了,要不是靠着自己儿子,能穿的这般风光? 被人夸了,徐兰芝自是高兴的。 还未等到她开口,便听见身旁有人说道:“这样式,是须得了爵位封赏的贵人才能佩戴的。” “尤其是这青金石和东珠,乃是朝贡,寻常人根本没有资格佩戴,还有那八宝平水纹的料子,应当是陛下当初许给惠安郡主的嫁妆,如今怎的却穿到了徐老夫人的身上了?” 说话的那小姐,一袭水蓝长衫罩着纱裙,绣着水仙,外戴翠冠,清透间带着华贵。 旁人不懂这些门道,但杨凌雪却懂。 她是当今皇后的侄女,身份贵重,又清冷高贵,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清冷美人儿。 此话一出,那些贵妇人看她的眼神就变了。 长歌在一旁打圆场说:“这些东西都是郡主嫁进来的时候孝敬给母亲的,母亲心想若是不穿戴,必然是会让郡主寒了心。” “原来如此。” 徐兰芝缓和了神色,也笑着点头,一旁的白婳却没有出声。 “东篱,把本郡主给老太爷准备的礼物拿上去,咱们准备去贺礼了。” 白婳起身,朝着正堂里走去,今日尚书府热闹的很,大摆流水席,山珍海味更是不在少数。 东篱领命去马车里拿东西,长歌眼神一闪,阿银立马了然,也跟着一起去了。 “劳烦诸位今日跑这一遭,今日都莫要客气,大家尽情的在尚书府赏玩作诗。” 顾尚书今日满脸喜色的为自己父亲祝寿,转头有人在他耳边轻语,脸色顿时就变得异样了起来,匆匆交代几句便离开了。 大家纷纷开始送礼,无非都是一些古玩字画,人参鹿茸,玉石珠宝一类的。 “杨氏长女送玉珊瑚珠一对,祝老太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对着礼品单子高呼,那一对血红的玉珊瑚顿时赚足了人们的眼球,如此大的玉珊瑚,只怕是有市无价吧,杨家还真是财大气粗。 “老夫多谢杨姑娘。”老太爷笑呵呵的说着,杨凌雪只是抬起下巴轻轻点了点头便入座地,显得傲慢。 却也无人敢说什么。 “惠安郡主、将军府完颜长歌送金丝线手绣百福图一幅!” 完颜长歌脸上展露出自信且完美的笑容来,她侧目看向一旁的白婳,却发现她脸上根本就没有别的表情,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般。 她拧了拧眉,白婳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儿反。 “咦?竟然送了一样的礼物?将军府这么穷的吗?” 有人发出了疑问。 但下一秒,顾老太爷就变了脸色,怒拍桌面:“放肆,真是岂有此理!” 长歌脸色一松,无妨,只要能让白婳出丑,她有没有反应都一样。 “周将军,我尚书府素来和你无冤无仇,你何故要这般羞辱老夫!” 顾老太爷气的不轻,周易安不解,上前一番查看,脸色也十分难看。 “将军,怎么了?” 周易安脸上隐忍着怒意,一把抓住长歌的手:“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将军?”长歌一脸茫然,上前一看,发现自己的那幅百福图竟然变成了美人图! 且图上美女姿态各异,衣衫不整,神色暧昧,似正在行鱼水之欢,而下方落款,正是完颜长歌! “这怎么可能,我的百福图明明是从……” 她猛然闭了嘴,脸色煞白,那百福图明明已经和白婳的掉了包,且调包的那份百福图她已经让阿银换成了超度亡魂的经文,又怎会变成美人图的! 这大庭广众之下,一幅活色生香的美人图倒是叫他们看了个惊奇新鲜,没想到这完颜长歌生性竟然这般浪荡。 东篱偷偷的给自家郡主点了个赞,小声说:“郡主果真厉害,买通了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告诉二夫人,说顾家老太爷喜欢百福图,特让萧太傅送来了一副,啧,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长歌知道,萧太傅送来的东西都是精品,所以在东篱去拿的路上就已经让阿银偷换了经文。 却没想到到底还是白婳技高一筹。 “实在抱歉,贱妾不懂事,拿错了礼品,回头易安定会向老太爷亲自赔罪。” 白婳轻笑着说:“她若没有坏心思,也不会让人看了笑话。” 但太子想要拉拢尚书府这事,只怕是要被周易安给搅黄了。 第67章 你这格局不行啊 “滚!带着你的妾赶紧滚!”老太爷生平第一次受到了这种羞辱,一张老脸气的通红。 徐兰芝更是恨铁不成钢,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笑话着。 “老太爷莫气,到底是个妾,不懂事都是我这个正室没有调教好,不如这样吧,长歌以往可是完颜家的嫡女,最是能歌善舞了,一身舞技无人能比,便让长歌给太爷舞一曲,权当是消消气儿了如何?” 白婳慵懒的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甲,东篱给她修剪得很漂亮。 一见是惠安郡主发话,老太爷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不可!”周易安连忙拒绝:“长歌身体娇弱,已多年不舞,这舞技只怕是要让大家看了笑话。” 长歌更是脸色难堪,要她当着众人的面儿献舞,她又不是舞姬,白婳这分明就是在羞辱她! “若是身娇体弱,那就放在府里好生养这,拉出来丢人现眼算什么?”杨凌雪瞥了一眼长歌,冷不丁的说着。 东篱暗戳戳的给杨凌雪点赞,这杨家姑娘简直就是一针见血啊。 “难道夫君是想气死老太爷么?这美人图如此露骨,不堪入目,下流肮脏,不过舞一曲让老太爷消气儿都不肯,夫君,你这格局不行啊。” 白婳感叹着摇了摇头,白战野坐在贵宾席上,一直没有发话,却脸色沉郁,捏着杯子的手青筋凸起,骨节分明。 “是啊,跳个舞而已,又不会要了你的命,你如此羞辱老太爷,没把你打出去都算好的。” 顾夭夭嚣张的说着。 长歌咬了咬唇:“将军莫要为长歌说话了,是长歌不好,拿错了礼品,只要老太爷能消气,长歌舞一曲也无妨。” 她倒是说得委屈,还带着几分哭腔,泪眼盈盈的,惹得周易安顿时好一阵心软。 “长歌,你若不愿意便不必强求!”他说过会保护好长歌的,如今却要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难堪出丑,他真是太没用了。 “没关系的将军,郡主让长歌跳,长歌跳就是了。”长歌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来。 说的好似是白婳逼着她跳一样。 白婳白婳,又是白婳! 周易安心里对白婳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快去给二夫人准备一身得体的舞衣来!”顾夭夭已经很兴奋了,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着她难堪的样子。 待她换好衣服出来,所有人都吸了口凉气,这大冷的冬天,她身上竟然只穿了一身薄薄的纱衣,脚踝带着金铃,移步间叮当作响。 身上衣服的不了也勉强只能遮住那最隐秘的几个地方罢了,周易安双手紧握,恨不得一把将人拉走,尤其是看着那些男人直勾勾的眼神,他气的一阵牙痒痒。 徐兰芝更是觉得丢人现眼,羞得脸色发烫不敢去看。 “啧,这不是咱们京城青楼里花魁姑娘们的舞衣么,瞧着二夫人的身段,不比那花魁差呀!” “就是就是,秀色可餐,秀色可餐啊,周将军好福气,有了郡主这样的大美人儿,还有二夫人这样的小白花儿,真是羡煞旁人啊!” 旁边男人们的取笑声落在他耳里,尤为刺耳。 乐声响起,长歌忍着天寒地冻,赤足起舞,美若仙子。 “二夫人这身段妙啊,本小姐来个彩头,你要是跳得好,这珍珠手串就是你的了!”顾夭夭大为兴起,取下手腕上的手串便扔在她脚下。 其余贵女公子们尽皆效仿,纷纷扔出了彩头。 长歌越是往下跳,周易安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终于跳完了,顾夭夭吩咐仆人说:“将这些彩头都捡起来,嘱咐二夫人务必收下,可别辜负了大家的一番心意!” 顾夭夭此举,简直就是在杀人诛心。 比白婳的手段还过之而无不及。 “唔,是个好苗子,就是可惜了……”白婳摇了摇头,周易安拉着她去换衣服,宴席未曾结束,他们也不能贸然离开。 否则便是无礼。 “将军,都是长歌不好,长歌让您丢脸了!”一到了厢房里,长歌就再也绷不住了,一下子哭倒在周易安怀里。 她也没想到白婳竟然会在这里等着自己,思来想去便明白了那消息定然是白婳故意透露给自己的,好让自己出丑。 她千算万算,竟然还是算不到白婳的手段。 “长歌,那百福图究竟是怎么回事?”周易安问她,可长歌在意的是他的关系,眼下他非但不曾关心自己,反而问起这个来。 她支支吾吾了好半晌,将事情始末都说了出来。 周易安胸膛一阵起伏:“糊涂!太傅府送来的东西,你怎能轻易调换,况且那白婳早就今非昔比,你我皆斗不过她,你今日此举,便是害的殿下失去了拉拢尚书府的绝佳时机!” 他只觉得自己怒火攻心,眼前一阵发黑。 明明他的长歌素来聪慧,今日怎会犯了这种低等的错误。 长歌泣不成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不停的示弱。 “对不起将军,长歌知道错了,长歌……长歌对不起你。” 她哭的眼睛都红了,周易安说:“你莫要哭了。” 他现在也没心情去安抚了,顾夭夭那头却高兴的不行,今儿让长歌出了大丑,估计都没脸见人了。 “姑娘,还是您厉害,将那二夫人治得服服帖帖的,往后您要是嫁进了将军府,那小蹄子还不是任由您去拿捏着?” 顾夭夭眉毛一挑,傲气地说:“那是当然!” “还有那个白婳,一个孤女,又是傻子,凭什么当正妻?”顾夭夭阴狠的笑着。 冷哼道:“李漾那个废物,让他带着一群公子哥,去看白婳出丑,结果什么也没捞着,你不是说已经将房门锁紧了吗?为何她没在房间里?” 不仅如此,这贱婢今日还让自己险些在众人面前看光了。 绿荷也是满脸的委屈:“奴婢是真的将她关了进去,但奴婢也不知为何她会出来。” “罢了罢了,眼下和你计较这些也是没用的,哥哥在前院招呼客人,姨娘都安排好了吗?” 绿荷点了点头:“一切都准备好了,姑娘放心。” 顾夭夭冷笑一声:“白婳,今日我定叫你有去无回!” 第68章 简直爽歪歪 她想要做正妻,就必须先除掉白婳。 宴席过后,大家都去了后院赏花,尚书府主母最爱各种名贵的花,故而那后院之中便种满了各种各样的珍稀花草。 “这是尚书府特制的热茶,一口下去芳香醇厚,最是暖心,各位公子小姐可以来尝尝。” 顾家长公子顾明玉领着一众仆人端着热茶过来,那茶香四溢,众人一下便被勾了过去。 顾明玉生的仪表堂堂,气宇轩昂,一双含笑的眼眸更是琉璃生辉。 “殿下尝尝这茶如何?” 顾明玉亲自倒了一杯茶,送至白战野面前,眉眼含笑,太子身边围着大多数的贵公子们都是前来巴结讨好的。 “好,本太子便尝尝你家的茶如何。”白战野素来温润谦恭,在朝堂上也是一片称赞之声。 都说太子贤良温厚,明德孝顺,陛下却一直不怎么待见他。 若非他是嫡子,估计这个太子之位都悬。 “看上他了?”白婳慵懒的撑着下巴,看着自家丫头那一脸花痴盯着顾明玉的模样,好笑的说着。 东篱连忙摇了摇头,满是羞涩的说:“郡主莫要取笑奴婢了,顾公子那样的人,奴婢身份低贱,是万万不敢妄想的。” “有什么不敢想的,把人抢过来,不就是你的了?” “郡主!”东篱跺了跺脚,说:“身为女子怎可说出这种话来,郡主你不知羞!” 白婳当然不知羞,反而是东篱羞了。 这满园子的花倒是挺好看的,就是阴气嗖嗖的,纵然阳光明媚,却也让人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她懒洋洋的坐在凉亭里,涂抹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轻轻拂过一片牡丹花瓣。 “诸位都来尝尝这茶吧。”顾明玉笑着招呼大家,太子都喝了,他们断然没有不喝的道理。 婢女上前提了银壶过来给白婳斟茶,手掌不着痕迹的在银壶底部轻轻旋转。 “郡主请。”接着她又给别的贵女斟茶,茶杯放置在她面前,那婢女是盯着她喝下去的。 不多时白婳便打起了哈欠:“好端端的,怎么犯起困了。” 她一手撑着下巴,脸颊浮现出一抹红晕来。 “郡主这是乏了吧,都说这生完孩子的妇人最是体虚了,还不快扶你家郡主去休息?” 一旁的几个贵女都说着,好在这里有专门让客人休息的地方,东篱扶着浑身软绵绵的白婳跟在尚书府婢女身后走着。 等到东篱将人扶进去后,后头一道身影闪过,猛地一棍子就敲在了东篱脑袋上,东篱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顾夭夭瞧着床上和地上都没了动静的两人,丢了手中木棍,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姨娘安排的人可来了?” 那婢女是她姨娘身边的人,连忙说道:“奴婢出去瞧瞧,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别人办事她不放心,非得要自己来,不然的话早上那会儿就应该成功了。 “郡主又怎样,今儿我就让你身败名裂,彻底沦为下堂妇!这将军府女主人的位置,只能是我的!” 顾夭夭得意忘形的自说自话,看着白婳那张精致妖艳的小脸儿,都恨不得给她划烂了。 后院赏花里的人压根儿就没注意到白婳已经消失了,周易安只顾着安抚长歌,徐兰芝则是拉着顾夭夭的母亲。 拍着胸脯保证说:“二夫人,只要幺幺嫁到了我们将军府,老身一定将她当做亲闺女一样对待,绝不会亏待她的!” 顾夭夭母亲名唤柳云霜,哪怕是年过四十了,也依旧美艳逼人,也怪不得顾夭夭能受宠。 “徐老夫人哪里的话……” 柳云霜扫了一眼后院的这些公子小姐们,她没有儿子,只有顾夭夭这么一个女儿,却又因为是庶出,不能高嫁,放眼整个京城,也就只有周易安最合适了。 况且今日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要事情成功,她女儿嫁过去那就是正妻。 与其嫁给那些王孙子弟当个妾,还不如嫁给周易安当正妻。 屋子里香烟袅袅,奇异的熏香幽幽钻进鼻腔里,婢女引着那猥琐男人推开了房门,小心翼翼的嘱咐说:“可得将动静闹大些,那位可是出了名的绝色美人儿,你不会亏的,事成之后,我们夫人定有重伤。” 尖嘴猴腮的男人连连点头,进了房间之后,纱幔重重,层层叠叠的起伏,隐约可见少女身姿卓越,窈窕玲珑。 “美人儿,我来了!” 猥琐男人兴奋的戳了戳手,白得一美人儿,还能有钱拿,简直爽歪歪啊! 男人瞬间扑了上去,粗糙的双手不由分说的开始乱动了起来,床上的人正睡得迷糊,忽觉有重物压在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顾夭夭也睁开眼睛,就见一猥琐男人扑在自己身上,那满口黄牙散发着恶臭味道的嘴就朝自己来了。 她慌忙尖叫出声。 “啊!滚开!不要碰我!” “美人儿,别怕,哥哥这就来疼你!” 顾夭夭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惊恐的推开男人,打开房门就要冲出去,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躺在这里? 躺在这里的不应该是白婳吗? 那男人一把扯住她的衣裳,刺啦一声,衣料破碎,凉意刺骨,顾夭夭瞎蒙了,被男人一把拽了回去。 “来人,快来人啊!” 她惊慌的大喊着,呼喊声顿时吸引了后院不少看热闹的人。 二夫人柳云霜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这事儿是成了? 但紧接着,就从东厢房那端跑出来一鹅黄衣衫的少女,只见她发丝凌乱,衣不蔽体,后头还跟着一个男人穷追不舍,男人将其扑倒。 顾夭夭吓疯了,从地上爬起来一头扎进人群里。 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是周易安,忽然间,她眼神一变,神色有些痛苦,双手攀上周易安,立马就送上自己的双唇。 周易安征战沙场数年,还从没见过这种场面。 不远处的角落里,白婳操控着手中的小纸人儿,随着手中纸人儿的动作,顾夭夭也跟着做出一样的动作来。 她竟然开始疯狂的脱自己的衣服,也紧接着去扒拉周易安的。 “疯了疯了!这是谁家的姑娘!” 一群人围上去,柳云霜也快步过去,就等着看热闹了。 第69章 真是太不要脸了 她还没走进去,便冲着人群中大喊:“惠安郡主真是好不知羞,这大庭广众之下竟然白日宣淫,快将那男人拿下!” 她心里是难掩的得意,虽然不知为何她跑了出来,不过也没关系,现在她这名声基本上算是毁了。 “惠安郡主?” “她怎么可能是惠安郡主?二夫人,你可别搞错了!” 一群少男少女们都脸色怪异。 柳云霜却十分自信的说:“方才我的贴身婢女便告诉我,惠安郡主在东厢房同一个男人在一起,我只当她是看错了,向来郡主已嫁作人妇,岂能做出这等让周将军蒙羞的事情来,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可、可是二夫人,那人并不是惠安郡主,而是顾二姑娘啊!” 什么? 柳云霜脸色一变,顿时如同被人当头棒喝般。 “啧啧,还真是顾二姑娘,真是太不要脸了,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 “但二夫人却一口咬定顾二姑娘是惠安郡主,莫不是这母女二人在玩儿什么阴谋诡计?” 在场的诸位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周易安也恼怒不已,一把推开顾夭夭,那顾夭夭却如同疯魔了般,脸上带着红晕。 一个劲儿的往周易安身上扑。 角落里,白婳把玩着手中的小纸人儿,纸人跳动了两下,顾夭夭也跟着跳,竟然直接将周易安扑到了。 周易安脸色铁青。 “放肆!”他一阵恼羞成怒,险些一巴掌劈了下去。 “天呐!没想到这顾二姑娘竟然是这般的性,顾家老太爷估计得被气死吧!” 柳姨娘拨开人群冲了进去,一看到自己那衣不蔽体的女儿时,立马大叫了声就扑上去,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女儿开始大声哭嚎。 “我可怜的女儿,是哪个天杀的害得你啊!” 顾尚书听到这里的动静,立马就赶了过来,一起来的,还有顾家大夫人,顾明玉的生母。 “娼妇!” 顾尚书气的两眼发昏,一巴掌就甩在了顾夭夭脸上。 周易安忍着怒气站在一旁:“顾尚书,这就是你教养的好女儿!” 真是个疯女人! 竟然一个劲儿的朝他身上扑。 手中纸人儿随同着顾夭夭身上的纸人儿直接化成了齑粉,白婳撇了撇嘴:“真是没意思,陷害人的手段就不能新奇点儿么?” “老爷,不是这样的,夭夭一定是被陷害的,她素来乖巧懂事,又怎会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柳姨娘慌忙的说着。 她女儿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但她根本就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柳姨娘方才不是还说那人是惠安郡主吗?怎么变成自己的女儿就是别人栽赃陷害了呢,说不定就是你们自个儿自导自演,让她自毁名声,好顺理成章的嫁给周将军。” 杨凌雪捧着手捂过来,冷冷的说着。 “就是,早就听说顾夭夭想嫁给周将军了,她一个庶女,莫不是想要陷害惠安郡主,好让自己嫁进去做正妻?”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柳姨娘脸色煞白,哭都哭不出来,这本就是陷害惠安郡主而准备的,她现在就是有苦也说不出啊。 纸人儿消失的瞬间,顾夭夭也恢复了神志,当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一切的时候,整个人都崩溃的大喊大叫。 顾尚书只得遣散家中贵客,逐一道歉。 只留了将军府和太子的人在这里。 “父亲,父亲您要相信女儿,是白婳那贱人陷害的女儿,女儿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堂里,老太爷和顾尚书都坐在高堂上,顾夭夭跪在地上哭着,那个男人则是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原本柳姨娘是想留着那个男人好只认白婳的,却没想到这会儿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顾尚书已经怒火中烧了。 白婳把玩着汤婆子上的穗子,勾唇笑道:“本郡主和你无冤无仇,陷害你作甚?若真是陷害,还请顾二姑娘拿出证据来才是。” 没有证据的陷害,那统统都是耍流氓。 “你!你明明才应该躺在那间屋子里,为什么……”柳姨娘慌忙顾瑶瑶的嘴。 要是让人知道他们陷害惠安郡主,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老太爷和顾尚书都瞬间明白了过来,一个个脸色铁青。 “我顾家怎会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老太爷果真气的不轻,指着顾夭夭怒骂:“干脆就将你乱棍打死丢出去,以正家风,旁人也只会说我顾家家风严谨,断然容不得你这等不知羞耻之人!” 顾夭夭被柳姨娘捂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声的哭泣着。 “求老太爷开恩,这一切都是个误会,定是这个男人,不知何时闯入的我顾家,毁我女儿名声!” 柳姨娘指着那男人厉声说着,眼神更像是恶鬼一样。 白婳嘴角是趣味盎然的笑容,这母女二人的戏码,还真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精彩呢,知道自己没能出事,第一时间就把那男人拉出来垫背。 那男人没睡到女人,这会儿还有可能面临被打死的风险,惊恐的摇头,嘴里塞着布条,一阵吱哇乱叫。 “二夫人急什么,让他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不就得了?”白婳扬眉,懒洋洋的说着。 瞧她那般慵懒闲适的模样,柳姨娘想要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这一屋子浓浓的怨气,她最喜欢了。 太子的眼神在她脸上扫视了一圈,才发现竟无人能看透她的神色。 “罢了,想来二夫人说的是,尚书府看管不周闯了贼人进来,险些玷污了顾二姑娘的清白,便拖出去,直接乱棍打死便是。” 白战野开了金口,旁人自是没有再敢说话的道理。 那男人惊恐的瞪大双眼,下一刻就被拖出去,直接装进麻袋里一通乱棍敲打,鲜血渗透出麻袋,很快就没了气息。 家丁将他拖出去,路过的大夫人过来,朝家丁使了个眼色,家丁立马了然,将尸体拖去了后院。 白婳不动声色的将大夫人的神情尽数收入眸中,随后意味深长的勾起了嘴角。 第70章 穿了别人都不要的破鞋 “老爷,今日这事都叫客人们看了个笑话,如今这府里断然是留不得她了。” 柳姨娘以为大夫人是要处死自己的女儿,立马就哭嚎着:“大夫人开恩,求看在妾身多年伺候的份儿上,就给夭夭一条活路吧!” 大夫人也没说要顾夭夭死,她自个儿倒是哭嚎了起来。 一阵鬼哭狼嚎的,听得顾尚书脑仁儿炸裂,他真是做了孽才会宠了这蠢货这么多年。 “不如这样吧,若是周将军和尚书大人不介意,便容本太子想个折中的法子。”白战野淡淡的说着。 既然有法子能解了眼下的问题,顾尚书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连忙说:“臣都听殿下的。” “顾二姑娘秀外慧中,又素来爱慕周将军,周将军一表人才,二人倒也相配。” 此话一出,正堂里变了脸色的人可不少。 顾夭夭心中却是一阵狂喜,太子金口玉言,他说的话定然做不得假! 柳姨娘也高兴极了,虽然没能陷害成白婳,能够让夭夭成功嫁给周易安也是极为不错的。 “殿下不可!”周易安拧眉,他怎可能娶这么一个名声败坏的女人。 “怎么,你是嫌弃顾二姑娘名声不好么?”白战野眼里有了一抹威严,他说:“顾二姑娘也是遭人陷害,清白仍在,干干净净的一个姑娘家嫁给你,还亏了你不成?” 眼下本就要拉拢尚书府,若是靠着这个机会,让顾尚书心生好感,如此一来,拉拢顾尚书的事儿基本上也就稳了。 “殿下,微臣家中已有妻妾,且微臣只心系朝堂国家,实在无心纳妾!” 周易安险些咬碎一口牙齿,他岂能不明白殿下心思,但如此一来,他便是娶了一个名声败坏的女子,与他,更像是在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是啊太子殿下,我儿易安公务繁忙,若是再纳一切,恐怕……” 这会子徐兰芝也学聪明了,这种女人,周家是万万要不得的。 她宁愿再去寻别家的庶女都使得,但这顾夭夭是娶不得了。 柳姨娘不可置信的瞪着徐兰芝,明明方才还拉着自己的手信誓旦旦的保证着,这立马就变了脸。 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夫君这是哪里的话,顾二姑娘蕙质兰心,若是纳入府中,伺候婆母,婆母有人陪着,夫君也能少操些心不是?” 白婳简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再来火上添了一壶油。 徐兰芝听了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落入柳姨娘耳中,便是要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去伺候徐兰芝那老不要脸的东西,但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如此,这事儿便算是定下了,依本太子看,明儿便是个极好的日子,择日不如撞日,有本太子亲自给你证婚,你可有怨?” 白战野望着周易安,他便是不同意也得同意,如此好的机会,白战野可不想错过。 周易安咬牙:“微臣不敢,多谢太子殿下!” 这事儿便算是定下来了,柳姨娘转悲为喜,抱着自己女儿说:“夭夭,皇天不负有心人,你终于能嫁进去了,姨娘一定会给你准备一笔厚实的嫁妆,徐兰芝那老东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进了府里,你可得小心些。” 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毕竟要嫁人了,多少还是有些不舍的。 “徐兰芝固然不是什么好货色,柳姨娘您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身后响起凉凉的声音,白婳还没走。 柳姨娘扭头,目光里充满了恨意:“我知道是你害的夭夭,惠安郡主真是好手段!” 她微微俯身,嫩白的手指捏着柳姨娘的下巴,凤眸微眯:“啧,再好的手段也比不上柳姨娘您啊,阴阳壶那种东西,你还在娘胎里的时候老娘就玩儿腻了,还敢在本郡主面前耍把戏?” 柳姨娘变了脸色,她果真是知道阴阳壶的。 那银色茶壶虽看似只有一个,里头却大有文章,只要在底部轻轻一拧,便能将下了东西的茶水倒入杯中。 “还有你,我们很快就有再见面了,尚书府后院儿里的花开得很美。” 白婳丢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离开了。 徐兰芝还在一旁哭天喊地:“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一个恶毒媳妇只晓得仗着身份欺负婆母,还有一个是占着茅坑不下蛋的母鸡,如今还要娶一个道德败坏的女人!” “儿他爹啊,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周家列祖列宗啊!” 她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着。 顾尚书和顾家太爷都走了,剩下大夫人和二夫人在这里,二夫人指着徐兰芝鼻子怒骂:“你个好不要脸的老太婆,方才说什么我夭夭嫁过去,都是你儿子高攀了,如今你又在这里哭天喊地的不要我家夭夭,这是什么道理!” 她气的发疯,恨不得冲上去撕破这老太婆恶心的嘴脸。 被人指着鼻子骂,徐兰芝哪里忍得过去,当下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叉腰,卯足了劲儿演绎了一个市井泼妇的模样。 “我呸!你女儿自个儿做出什么事情不知道吗?”她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又道:“光天化日之下衣衫不整和一个男人不清不楚,又挂在我儿身上,坏我儿名声,害的太子不得不指婚给我儿易安,你顾家好歹毒的心肠啊!” “你、你!”柳姨娘两眼发昏,她素来娇养,哪里骂得过徐兰芝,她早些年就和一些妇人争这争那的,故而练就了一身骂人的好本事。 “哼,你女儿如今这清白在不在身上都还不知道,要是嫁给我儿,我儿岂不是穿了别人都不要的破鞋?” 好歹是周家的女儿,竟然被骂破鞋,放谁也忍不了啊。 柳姨娘当即脑子充血,一股脑冲过去,揪住她的头发就扭打在一起。 大夫人冷眼看着,厉声喝道:“还不快将她们拉开,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仆人们上前拉扯,不免也有负伤的,好在也拉开了,扭送着把人送出了府门去,这才消停了下来。 第71章 关门打狗 柳姨娘转头就去求了大夫人,跪在地上,扯着她的裙子,抬起头,目露泪光,柔弱可怜。 “夫人,妾身求求您,夭夭明日就出嫁了,求夫人看在妾身多年伺候的份儿上,给夭夭一份嫁妆吧!” 柳姨娘今儿算是看明白了,徐兰芝那老东西就是个不要脸的,她女儿是个庶出的,如今还坏了名声,若是没点儿嫁妆傍身,嫁过去必然是要受那婆子欺辱的。 大夫人低头冷眼看着,艳红的唇轻轻上扬。 想当年,她就是用这一副柔弱可怜的狐媚样子,让老爷逼着她纳了这贱人进府。 进府时,她便身怀六甲了。 整整十八年时间,她过了十八年独守空闺的日子,这数万万个日夜,她都是在憎恨和空寂中度过的。 “你女儿做出此等败坏门风之事,你还奢望我会给她嫁妆?如今能有人要她已是恩赐,柳氏,你莫要太得寸进尺了。” 这世上,没有哪一个正妻过的比她还可怜。 更没有哪一个妾,能有她这般受宠,以至于自己的夫君日夜宿眠在她住处,哪怕夫君偶尔要来她的住处,都被那狐媚子不是以生病便是各种理由借口将人拉走。 她多年的宅心仁厚,都已经被这贱人逼得铁石心肠了。 “大夫人是不肯给了?”柳氏一抹脸上泪水,也没了刚刚的柔弱,反而愈发的凶狠了起来。 更是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你不过就是嫉妒我得夫君宠爱想报复我罢了,哪家庶女出嫁主母不会给嫁妆的?妒妇,你就是个妒妇!” “姨娘!姨娘你别说了,女儿什么都不要,女儿什么都不要了!”顾夭夭连忙抱着自己母亲大哭着。 柳姨娘却还没玩,指着大夫人的鼻子骂道:“你以为你这些年做过的事情就当真无人知晓吗?你那后院儿里的花,开得可真美啊!” 她这话,竟然和白婳所说无异。 大夫人脸色一变,一巴掌扇在她脸上:“贱妇!你再敢多说一句!” 她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痛,只擦了擦嘴角被打破溢出来的血渍,盘的精美的发丝也散乱了,珠钗更是掉落了一地。 “大夫人若是想要贱妾闭嘴,就拿出一笔厚实的嫁妆呢,我的女儿出嫁,排场绝不能比别的嫡女差,更不能叫那周家的贱皮子看轻了去!” 柳姨娘厉声威胁着,顾夭夭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大夫人竟然没有犹豫,当即应了下来:“好,我会给她置办一笔丰厚的嫁妆,但你……若敢说漏了一个字,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柳姨娘得意的笑了起来,抱着自己的女儿说:“夭夭,你听见没,你有嫁妆了,便是出嫁了,也不会寒酸了。” 她原是想用这个来威胁大夫人主母位置的,如今用在这里,倒也不算差了。 左右都是她赚了。 大夫人冷哼一声便走了,顾家闹了笑话,太子派人封了口实,传出去的也都是一些零星散碎的说法罢了,没点儿真凭实据,人们也信不得,只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罢了。 风头一过,便也就算了。 如此一来,顾尚书便又算得上是欠了他一个人情。 白战野人精儿一样的角色,焉不能将这些事情都精打细算了。 夜里尚书府安静的很,宴席过去之后,府里便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值守的家丁们偶尔路过满是繁华的后院,便觉得一股难言的凉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了头顶,头皮都炸裂了起来。 不多时便没人来这里了,惨白月色下,那些娇艳欲滴的红牡丹便是要滴血般,瘆人的厉害。 “虎符丢了,眼下是要瞒着陛下和太傅,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啊。” 书房里,老太爷绝望而又无奈的杵着拐杖,他顾家是造了什么孽,先是出了不孝女败坏门风,如今又被告知丢了虎符。 顾尚书也愁眉不展,贼人闯入,尚书府里竟无一人发现,府中高手却偷偷死了好几个。 那贼人却连一点儿线索都没留下,走的潇洒极了,今日那么多宾客,一时间压根儿不知道到底是闯入了贼人,还是就藏于那宾客之中。 “父亲莫要忧心,今日太子有意拉拢,儿子只能暂且投靠太子,让太子帮忙找虎符。”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虎符毕竟不是太子偷得,若是他今天也就不必这般帮衬顾家了。 老太爷也只能先这么着了 今天周顾两家都精彩的很,两个女人回去后,都是又哭又闹的,周易安安抚了这个,又要去安抚那个,忙得不可开交,头都大了。 今晚月色好,白婳让东篱搬了椅子到院子外头,火盆也一并端了出来。 她抱着团团躺在椅子上,慵懒的享受着月光。 轻盈细腻的光华洒落在她身上,她肌肤白的似乎透明般,安静祥和,月为阴,吸收阴气,是她最喜欢干的事情。 东篱痴痴的望着,她家郡主真的好美啊,月神般神秘朦胧。 那天上月宫的仙女,也不过如此吧。 周易安心烦意乱,安抚好了长歌,鬼使神差的便走到了东院,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祥和的一幕,那烦躁的心似乎也跟着静了下来。 肩膀上,那小憩的肥鸟嘟囔着说:“门外来了条狗。” 白婳慵懒的嗯了声。 冷风吹动她的裙摆,像层层叠叠的涟漪起伏着。 她轻轻晃着怀里的孩子,东篱还痴痴的望着,忽然听见她家郡主开了玉口:“再看一眼,当心本郡主把你的狗眼挖下来当鸟食!” 赤乌瞪着眼跳脚:“本啾才不要他的狗眼,恶心巴拉的!” 门口的周易安顿时有种被人发现偷窥的窘迫感,但仔细一想,这是将军府,是他的地盘儿,算不上偷窥。 倒是这个女人,嘴里每一句话人话。 白婳慵懒的睁开眼眸,漆黑的瞳孔里有瞬间绽放的月华,明亮极了。 一人一鸟加一狗,就那么隔着一个院子在空中六目相对。 她懒洋洋的起身,抱着孩子往里头走:“东篱,他要是敢进来,就关门打狗!” “是,郡主!” 东篱上前,瞪着周易安说:“今儿将军不必来这里歇着了,请吧!” 东篱砰的一声关了院门儿,他碰了一鼻子灰,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也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第72章 拿回嫁妆 他又带着一肚子怒气走了,但脑海里却总是浮现出白婳方才抱着孩子在庭院中享受月光的样子。 那朦胧的神秘感,好似来自于幽深之境,叫人捉摸不透。 第二日一大早,尚书府就开始忙活起顾夭夭的婚事来,虽说是妾,却也给她穿了一身正红色,嫁妆丰厚,抬了好几大箱子。 至于聘礼,徐兰芝是不愿意给的,故而也没有,但柳姨娘不在乎这些,想着自己女儿名声反正都毁了,只要能嫁出去就就行。 顾尚书和大夫人两人黑着脸将人送出门,回头看见柳姨娘站在院子里抹眼泪。 气得顾尚书一脚就踹了过去:“好端端的女儿让你给糟蹋成这个样子,你还有脸在这里哭?” 他岂能不明白柳姨娘昨天是想陷害白婳不成,反而害了自己的女儿。 “你这般哭哭啼啼的是做给谁看,她左右是嫁出去了,以后是死是活都给我顾家没有分毫关系,以后你就老实待在你的院子里,无令不得出!” 这等丢人的事儿,他们也就只能打碎了牙齿混着血往肚子里吞了。 “老爷,老爷不要啊,妾身不能离开你,你这样让妾身怎么活啊!”柳姨娘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失宠了。 她还以为只要自己好好哄一哄,老爷就依旧对她宠爱有加。 但顾尚书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走了,剩下大夫人在那里,眼里是恶毒的光。 “失宠的滋味儿如何?”大夫人笑着说:“后院儿的花开的再美,也不及你的狐媚模样半分!” 送亲的队伍绕着皇城走了一大半才往将军府的方向走,虽是纳妾,但也给足了顾夭夭面子,周家也象征性的请了几桌宾客。 关键是还有太子在周家证婚,宾客们自然就会去了。 周易安却无心去迎亲,反而是坐在书房里喝闷酒,长歌端了醒酒汤来。 说:“将军,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莫要再喝了,不然要让客人们看了笑话。” 她看着周易安那一身喜服,就刺眼的厉害,周易安喝得多了,眼神迷离,一把拽过长歌的手,将人拉至怀中。 酒气扑面而来,长歌心里一阵狂跳,她已经许久都不曾和将军亲热了。 “将军,别这样,宾客在外面都等着呢。” 但她半推半就,衣衫半解的,男人们似乎都很吃欲擒故纵这一套。 “长歌,我不想娶她的。” “长歌知道。” 她轻轻的附和着说:“将军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痛苦只是短暂的。 “这里有醒酒汤,将军喝点儿吧。”她虽然现在很想,但却不行,太子也在外面。 周易安摁住她的手,嘶哑着嗓子说:“一会儿再喝,长歌你陪陪我。” 他觉得自己病了,明明是抱着长歌的,却满脑子都是白婳的脸,他晃了晃脑袋,企图将她的脸甩出自己脑海。 “将军……” 长歌不忍心看这样,便主动迎了上去,不多时书房里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交颈旖旎。 “郡主……郡主……” 周易安一遍又一遍忘我的喊着,长歌的身子顿时就僵了下来,心也凉了半截。 他竟然在她身上喊那个贱人! 送亲的队伍即将抵达将军府,但忽然从前后两个方向涌出一大批黑衣人来,急促的马蹄声瞬间将花轿里的人吓得失了脸色。 “出了什么事情,花轿怎么停下了!”顾夭夭慌乱的问着,花轿一阵动荡。 一路随行的丫鬟绿荷说:“小姐,有刺客,有刺客,啊——” 一声惨叫过去,鲜血喷洒在花轿上,渗透进了布料里,顾夭夭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外头是刀剑相碰以及他们惨叫的声音。 “我等奉惠安郡主之命,前来取顾夭夭狗命!”外头是一个人穷凶恶极的声音。 一把寒光凛冽的长剑刺穿花轿,顾夭夭从花轿里滚落出来,盖头早就掉了,她提起裙摆,胡乱的跑。 惠安郡主? 白婳要杀她?!! “快追!务必要杀了她,否则谁也不好像郡主交代!” 顾夭夭害怕的发疯,但她一个弱女子,根本就跑不过这些武功高强的刺客,京畿处的兵马更是没有这么快的时间赶来。 街道上乱成了一团,一支长剑猛地射穿她的胸膛,几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立马消失在街道上。 风吹过凌乱的街道,顾夭夭睁着双眼,死不瞑目,胸口渗透出一大片腥红的血渍。 顾周两家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等他们赶到时,也就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了,送亲的队伍还有没死透的,抓着顾尚书的袍摆就说:“是……是惠安郡主……是她要杀二姑娘!” 说罢,又是一支长箭,直接让他咽了气。 顾明玉看着长箭射出来的方向,眉心微皱。 “父亲,我去追!”顾明玉生的三庭五眼,额头饱满,那一身功夫更是厉害,轻功飞檐走壁,片刻就消失在他们眼前了。 周易安喝了醒酒汤过来的,看见死了的顾夭夭,一点儿表情变化都没有,倒是府里的徐兰芝高兴的直拍大腿。 “死得好,死得好啊!”她长叹一口气:“就是可惜了她那些嫁妆,肯定值不少银子吧。” “当然值不少的银子,听说顾家大夫人还给添了不少嫁妆呢。” 一身红衣的白婳走进来,那裙摆摇曳生姿的,浑身都慵懒妖媚,像是勾人的妖精似得,老太太一看她过来,脸色就不好了起来。 “你又来做什么?” 白婳笑着说:“当然是来看望您的。” “本郡主的东西放在你那儿两年了,如今也该拿回来了。” 她可还没忘记自己的嫁妆在她手里捏着,光着外头那些铺子每个月的流水收成,少说也有一两百两银子入账,自个儿却过得寒酸了起来。 知道白婳不好惹,老太太也聪明,眯着精光闪烁的眼睛说:“你想要什么?” 白婳伸出白嫩的掌心来,笑而不语。 “作甚?” “库房的钥匙给我,本郡主自会去取。” 那库房就是徐兰芝的命根子,钥匙更是谁也拿不走的。 第73章 你想死吗? 她需得快些收拾了这周家的一众老小,拿到阴德值才能尽快的为自己重塑灵体,越是在这人间界待得久了,那心思就越发的飘了。 “休想!”徐兰芝唰的一下站起来,说:“你一个妇道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是拿了库房的要是出去勾搭男人,将我周家财产都骗去了怎么办!” 那恶毒的话,她是张口就来。 “真不给?”白婳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那眼神凉飕飕的,看得人心里发毛。 “不给!你若想要钱,我倒可以给你。” “老东西,本郡主现在和你好声好气的说是给你面子,可别给脸不要脸。” 她烦躁的紧,不喜欢在这些事情上浪费口舌。 “东篱,拿东西来。” 徐兰芝以为白婳是又要让人去拿刀了砍人了,当下就大喊:“快把那贱丫头给我拦住,别让她出去!” 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拦住了东篱的去路,东篱看向自家郡主,白婳勾唇一笑:“莫慌。” 她坐了下来,修长的双腿叠加,掌心托着一把寒光铮亮的刀子说:“本郡主的嫁妆在你这儿放了两年,怎么就成了你的东西了?” “你胡说些什么,你的嫁妆我何时拿过了!” 徐兰芝看着她手里的刀子,惊恐的吞了口唾沫,但还是不肯承认,皇帝给的东西,那都是极品,她享受惯了哪里还舍得拿出去。 白婳闲来无聊,团团又长得好,她想着自己以后若是离开了,不给团团造一个可观的家业,他一个孩子怎么在这世上活下去。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娶了个媳妇回来,天天给我脸色看,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徐兰芝又大哭了起来,外头的婆子纷纷进来劝。 “老夫人你莫哭了,将军看见了又该心疼了。” 白婳无聊的翻了个白眼,又是这种把戏,就不能换换吗? 她佯装就要去撞墙,门外周易安快步走了进来,一把拦住了要撞墙的徐兰芝说:“母亲,你莫要冲动!” “将军,老夫人的命实在是太苦了,郡主好生威风,逼得老夫人撞墙,硬说老夫人吞了她的嫁妆,要库房的钥匙,还说……还说要是不给就在这儿耗死老夫人!” 白婳:“……” 婆子们是越说越离谱。 “将军府不曾少你吃喝,你要库房的钥匙也无用,中馈素来是母亲掌管着的,你忽然来要是为何?” “要?”白婳笑了起来,道:“原本就是本郡主的东西,我不过是拿回来罢了。” 周易安也知道库房里都是她的嫁妆,但没人不爱钱,更没人舍得将那么肥的东西吐出去。 他说:“你今日莫闹这些,你可知顾夭夭之死,那刺客已被顾明玉抓住,他们一口咬定是你杀的人,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要这些身外之物?” 周易安拧眉说着。 孰轻孰重,她应该能够分得清楚,但白婳一点儿不慌。 “随随便便抓来一个刺客就说人是本郡主杀的,你当大端律法是个摆设吗?” 她理了理裙摆,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一派的云淡风轻,从容镇定,顾夭夭死了就死了,关她什么事儿。 周易安气的险些发癫:“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严重,你想死吗?” “那你信人是本郡主杀的吗?” 白婳盯着他的眼睛问,四目相对,彼此无声。 周易安移开目光,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像是漩涡般,很容易就被吸进去了。 “我信与不信都不重要,但现在顾家的人相信刺客是你派出去的……” “瞧,你都不信本郡主还在这里装什么好人。”她起身看着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压迫感。 她说道:“刺客身份没查明,随随便便一句话就把我定罪了,这么明显的陷害,你是没长脑子吗?” “你简直不可理喻!”周易安拽着她的手说:“中馈一事往后再说,你先离开北院,这些天莫要离开将军府,好生在东院待着,顾家若是有人来,你便称病不见……” 顾周两家不能交恶,但是谁陷害的白婳他心里隐约有些察觉了,这么低端的方式,是瞒不过萧太傅的眼睛了。 最好能够化干戈为玉帛,才能避免这场祸事。 白婳撇了撇嘴说:“你知道陷害本郡主的人是谁,对吧?” 周易安身子一僵,说道:“我若知道,就不会同你在这里讲道理。” “嘁!谁最想让我死,难道你心里没点儿数?你也在嫌疑之中呢,不把自己撇清怎么可能呢。” 陷害她的那个人还真是没脑子,稍有不慎就会把周家牵扯进去。 “自作聪明!”他觉得和白婳说话,就很容易把自己气死。 所以闭嘴是最好的方式。 “顾家庶女死了?”太傅府,南桑站在帘子外,听着屏风那头传来的声音。 说:“行刺的刺客皆指认郡主是幕后凶手,顾家已递了折子上去,但他们丢了虎符一事还未曾声张。” 医者正在给她伤口换药,明明受了内伤,但却奇迹般的好了,一点儿痕迹都没有,就剩下一些皮外伤了。 萧君策光着膀子,那背后上尽是条条狰狞的伤疤,最长的一条,从肩膀一直蔓延到了尾椎骨。 “莫折腾了,进宫去!” 萧君策起身,直接穿上衣裳,那年轻的大夫一身灰扑扑的衣裳,说:“倒是头一次见你对一个女人这般上心,还是别人家的妻子,大人这癖好倒是不同寻常啊。” 萧君策一个杀人的眼神过去,他立马闭了嘴。 “陛下,昨日宴席上,惠安郡主便几次三番针对夭夭,夭夭此番惨死街头,刺客已然供出幕后凶手就是郡主,还望陛下制裁!” 顾尚书跪在地上,额头都磕红了。 “顾尚书想要什么制裁?那刺客身份查清了吗?谁干坏事之前还会说出自己是谁?” 那颀长的身子进入明德殿,殿内无端的就多了一股压迫感,玄色的官服,嚣张的绣着金蟒,头顶的紫金冠更是彰显了他的尊贵和冷肃。 第74章 一声萧郎 那冰冷的声音就跟地狱里钻出来的阿修罗似得,阴嗖嗖的让人背脊一阵发凉,周身的气势凌厉,谁也不敢上前招惹。 顾尚书还跪在地上,明德帝坐在上头,看了萧君策一眼。 “臣萧君策见过陛下。” 明德帝抬了抬头,免了他这些虚礼。 周易安奉旨带白婳入宫,此刻正在路上,萧君策盯着地上跪着的人,顾夭夭的尸体就摆在外头,似有意要逼着陛下处决了惠安郡主。 他说:“既然说郡主是杀人凶手,尚书大人可有什么证据?” “那刺客在街上大喊,是奉惠安郡主之命杀的我儿,抓住的那个刺客,严刑拷打之下也招供了!” 顾尚书咬牙说着,他虽然很不想得罪萧君策,但顾夭夭他也疼宠了好些年,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悲痛,常人又岂能理解。 “嘁!” 他轻笑一声,紫金冠束其黑发,越发显得他丰神俊朗,煞气未消。 “本太傅府里前些日子丢了东西,那小贼说是奉尚书大人之命前来偷盗的,尚书大人你可认?” 萧君策不慌不忙的说着,顾尚书变了脸色,怒道:“太傅大人休要血口喷人,小贼之言岂能相信!” “为何信不得,那小贼都自己扬言说是奉尚书大人之命来的,那必然就是尚书大人了。” 他学着顾尚书的口气说着。 “你!你简直就是胡言乱语!”顾尚书气的头眼发晕。 外头周易安和白婳已经到了,二人行过礼,萧君策的目光在她身上行了一遍,那淡淡的,不带任何情绪的目光。 却莫名的霸道炙热,烈烈而展。 “那尚书大人又何尝不是在胡言乱语?”黑袍落下,袖摆绣着流云,长袍曳地,指尖转动着白玉扳指。 他说:“旁人愚笨也就罢了,连尚书大人的脑子也离家出走了么?” 白婳闻言,不客气的轻笑一声。 萧君策回头,瞳孔里映着她这刹那一笑的神情,漆黑的眸子波澜不惊。 顾尚书岂能不明白他说的什么,但自己的女儿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总得要有人顶罪,且那刺客也都招了。 “你自己都说了,那刺客是被你们严刑逼供方才招的,陛下,臣以为是尚书大人有意陷害郡主,望陛下明察。” 明德帝坐在上头,苍老的双眼里精光闪烁。 “萧君策,你胡说!”顾尚书气的面红耳赤。 周易安也道:“陛下,太傅大人的推测难免果断了些,尚书大人也是一时情急罢了。” 白婳幽幽的看向周易安,慵懒道:“一时情急便能让本郡主背上杀人的罪名?他不第一时间去查明刺客身份,反而进宫逼着陛下将本郡主定罪,尚书大人好生威风呐。” “陛下,臣听闻尚书府丢了虎符,莫不是想借着此事,将虎符丢失一事压下去?” 萧君策淡淡的说着,那一身玄衣更是衬得他脸色妖冶冰冷,此言一出,大殿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顾尚书脸色白的吓人,嘴唇也颤抖了起来。 萧君策怎会知道他丢了虎符? “什么?虎符丢了?!”明德帝果然瞬间勃然大怒,白婳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好家伙,萧君策这厮是把自己当成了个跳板啊。 “陛下,陛下息怒!”顾尚书心跳如雷,扛不住帝王怒火,忙不迭说道:“寿诞当日,尚书府确是闯入了贼人将虎符偷走……” “既如此,尚书大人为何不上报?”萧君策淡淡的问。 顾尚书狠狠咬牙,他当然不敢上报,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他原还想瞒天过海,却不料被萧君策直接捅破,他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孤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若是找不到虎符,提头来见,至于顾夭夭之死,便交给周易安去查!” “臣遵旨!” 二人皆是应下。 “都给孤滚出去,婳婳过来,陪孤说说话。”老皇帝一脸疲惫的样子,朝着白婳招了招手。 她倒是乖巧的很,抬眸看了萧君策一眼,二人目光在空气中相碰,又飞快的分开了。 “萧太傅真是好心机,为保郡主,竟将这等大事全盘托出,让顾尚书应接不暇。”二人朝着殿外走,天色尚且明朗。 路过的宫女们都悄悄往萧君策身上瞧,那人生的宛如天神下凡,神祇降临般,空寂之气寥寥而生。 “郡主身为周将军的妻子,本太傅也是为了周将军着想。”他倒是说的轻描淡写。 周易安冷哼一声:“原来太傅还晓得她是我的妻子!” 这话他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他盯着萧太傅说:“那便烦请萧太傅以后离她远些,不要妄图染指别人的妻子!” “郡主不曾孕育过你的孩子,她在你将军府受过诸多磨难,更是险些丢了性命,这妻子二字,周将军当真是问心无愧么?” 萧君策轻笑一声,眸子里却聚拢了寒意。 周易安心头一跳,一股凉意顿时窜上头顶,但萧君策已经走远,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几番来回,目光骤然毒辣。 他怎会知道白婳的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 周易安不信会是白婳告诉他的,这等丑事,她身为一个女人,断然不能对一个外人说出口。 除非…… 在明德殿陪着老皇帝说完了话,白婳便要离开了,此时已是下午,金色的霞光铺满了整个皇宫,琉璃瓦闪烁着,仿佛淬上了一层鎏金。 “萧郎,求你不要这般狠心,我已经知道错了,我进宫多年,也是为了萧郎你着想啊!” 女子的声音显得格外柔弱可怜,她原是没有兴趣去听墙角的,但这一声萧郎,却让白婳不由自主的朝着那小小的拱门靠近了去。 那人一身繁复的宫装,头上插着精美的不要,竟生生扑在那男子身上哀怨的诉说着。 萧太傅脸色阴沉,一把拉开了扑在自己身上的人。 “为本太傅着想?”萧太傅恶劣扬唇,掐着她的下巴说:“你承欢龙榻时,也是为了本太傅着想?” 他骤然松手,将人摔了出去,郦妃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上,随即一道光影笼罩下来,入眼的是一双精美的绣花翘头鞋。 第75章 萧太傅的旧情人 那上头绣着木槿花,更是镶嵌了颗颗明亮的珍珠,华贵异常,再往上,便是那红色的裙摆,以及那张耀眼美丽又矜贵的脸。 “抱歉,看来是本郡主打扰了你们的好事,我这就走,这就走……” 白婳悻悻的缩了缩脖子,这人摔得好有技术,好巧不巧就正好摔倒她面前来了。 坏了她听墙角的心思。 但萧太傅那如狼似虎的目光已经盯上了白婳,语气沉沉道:“来都来了,不看个尽心郡主岂非是要失望了?” 啧! 果然,懂她也就非萧太傅也,连她的这点儿小心思都琢磨透了。 “太傅大人这点儿破事,本郡主还没兴趣看,不过是碰巧走到这儿了,又不忍心打扰罢了。” 白婳淡淡的说着,郦妃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容,依旧保持着贵气优雅的模样。 说:“原来是惠安郡主。” 她早就听说萧太傅对惠安郡主很不一样,上次遭萧太傅关了禁闭,这段时间才放出来,郦妃就又不安分了起来。 早些年她觉得自己和萧君策还有些情分在,难免有些为所欲为。 陛下年老,这宫里多的是女人垂涎太傅眉毛,似乎这后宫里的女人都默认了,以后大端朝的江山是要捏在萧太傅手里的。 所以提前讨好萧太傅就很有必要了。 白婳摸了摸鼻子说:“别介意,本郡主只是一个路过的。” 萧君策脸色阴沉的很,捏着郦妃的手凉凉道:“看来是上次的教训还不够,让郦妃娘娘您又忘了疼!” 郦妃猛的变了脸色,委屈的望着他,先是怨妇般说道:“萧郎当真对我无情了么?难道是因为惠安郡主?” 白婳:“……” 和她有什么关系?! 这里不是后宫,而是萧太傅往常进入明德殿的必经之路,郦妃知晓他进来,便在这里堵他,他时常去明德殿处理公务,亦或是和陛下对弈,宫里的人都是知晓的。 这一带的宫人又少,郦妃上次未能得逞,这次便想要装个可怜博同情了。 “放肆!” 那美丽白皙的脖颈落在萧太傅手中,柔弱的仿佛一掐就断。 “你当真以为,本太傅会念着以往的旧情饶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狭长的凤眸微眯,眼角一点浅红若有若无。 白婳浑身一震,她只当自己是看花了眼,再次看去时,那眼角下却干干净净,只余一片霞光在他身上明明灭灭。 他邪气的很,明显是动了怒意,郦妃便是再大的胆子,此刻也不敢上前去挑衅。 但她心里却怨恨了起来,她和萧君策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人,当年萧君策中了状元,在朝堂上平步青云,她千里迢迢赶来。 以为自己和他算得上青梅竹马,谁曾想他压根儿就不记得自己是谁,她原想嫁给他做给贵夫人,最后无奈,也就央求着他带自己入宫做了妃嫔。 但她依旧心心念想着那清冷禁欲的萧太傅,每每夜里,更是情难自禁了。 “萧郎……”郦妃眉眼含泪,欲语还休。 萧太傅掐着郦妃的脖子愈发用力,她一阵胸闷气短,脸色发青。 “白日行凶,萧太傅好威风啊。”这朝堂上下,也就萧太傅敢有这般胆量了。 “郦妃是要自己滚,还是要本太傅着人将你抬回去?” 萧君策着实失了好耐心,手一松,郦妃连着后退了好几步才惊恐的几离开。 临走时又颇为不甘的看了他好几眼。 “撞见了这等好事,太傅大人是不是要杀人灭口了?” 白婳生的好,那张脸充满风情,眉眼间又总是带着几分勾人的魅惑,天生媚骨,也不过如此了。 萧太傅理了理衣衫,说:“说来惭愧,让郡主看了个笑话。” 他脸上又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和他刚刚那一副活阎王模样又差得远了。 白婳往外头走,说:“劳烦太傅以后把本郡主当做棋子的时候打声招呼,这种被人利用的感觉可不算太好。” “嗯,下次提前告诉郡主,让郡主好有个心理准备。” 萧太傅点点头,一点儿也没有否认。 那秀美妖娆的人出声问:“你去尚书府,便是为了偷那虎符的?” “郡主真是冰雪聪明。”萧君策笑道。 呵,都这么明显了,她要是都猜不出来,要这脑子有何用? “说起来……我这腰倒是疼的厉害。”他伸手揉了揉自己左边的腰。 白婳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说道:“许是你自己通尚书府的高手打斗时留下的。” 她绝不会承认是她踹的! “是吗?” 萧太傅的眼神犹如虎狼般,带着极强的侵略性和攻击性。 白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那是自然,不过尚书府和你无冤无仇,你这般做法,却将尚书府推到了风尖浪口上。” “中州流寇横行,私盐劣币更是猖狂,区区尚书郎,却府兵过百,家财万贯,比起东宫过之无不及。” 萧君策同她静静的讲着,中州是大端朝的三不管地带,不是不管,而是无法去管。 那里商户扎堆,更是各种商队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极为富庶之时,又乱到出奇。 中州郡守早年被流寇所杀,如今上任的,是顾尚书侄儿。 “本郡主一个女流之辈可听不懂这些,我乏了,你送我回去。” “嗯,产后妇人,的确是容易困乏,倒是辛苦郡主了。” 白婳回头看着他:“你这般关心本郡主,莫不是喜欢我?” 萧君策凝视她半晌,他像是站在霞光里,语气平静道:“郡主冰雪聪明,又温柔善良,若是我心生欢喜,也乃人之常情。” 白婳挑眉,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说:“本郡主瞧那郦妃可不也对萧太傅您一往情深么,一口一个萧郎的喊着。” 萧君策思虑片刻:“郡主吃醋了?!” 吃你个大头醋! 光是看见这厮那张同澹台策一模一样的脸就够让她心塞的了,还吃醋! “本郡主不爱吃酸的,更不爱吃醋。” 萧太傅道:“那本太傅以后便同别的女子离远些,免得惹了郡主不开心。” 第76章 你家郡主秀色可餐 白婳恶狠狠的瞪向他,冷哼道:“你与谁亲近和本郡主无关,太傅不必费尽心思这般接近,你我皆非善类,面具戴久了,渐渐的就会长在脸上。” 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必要的关系。 已经走到宫门口了,宫人们看着他跟在郡主身后,霞光笼罩着他们,太傅脸上的神情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隐约中好像带着几分温柔。 温柔? 那一定是他们眼花了,太傅脸上绝不可能出现这种表情! 等她说完,萧太傅才说:“郡主说的我,既然你我皆非善类,才能同性相吸。” 他倒是有几分笑意盎然,前方那一道清瘦纤弱的身姿映在霞光里,地上的身影被拉得斜长。 “你没有吸引本郡主的地方,除了你那张脸。”白婳走在前头冷冷的说着。 萧君策似乎有些错愕,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郡主喜欢我这张脸?” “不,是讨厌。” 那声音消散在风里,但萧君策却听得清楚。 她的确是讨厌极了这张将她困了几百年的脸,讨厌到了骨子里。 走到了宫门处,周易安压根儿就没有等她,南桑站在马车前头。 “南桑见过郡主。” 白婳上了马车,整个人都倦怠极了,呆在角落里眯着眼睛小憩。 南桑往里头看了一眼,问:“郡主今天不开心?” 萧太傅若无其事的嗯了声,说:“她大概是不喜欢我这张脸。” 额…… 太傅这张脸有什么问题吗?没问题啊。 “也许是郡主觉得,大人这张脸过分好看了些,难免就招蜂引蝶了,女子都是极其缺乏安全感的。” 南桑淡淡的说着。 她睡得很快,在尚书府里操控纸人,已经让她有些疲乏了,人间界的桎梏太多,根本就不能随意的使用术法。 尤其是这龙气浩荡的皇城,更是格外让她难受。 她睡得很,纤长卷翘的睫毛轻颤着。 萧君策取了薄毯子盖在她身上,天色渐沉,马车行的慢,摇摇晃晃的朝着将军府去了。 到达将军府时,府门已经关闭,只剩下两盏灯笼在朱红门前孤零零的飘荡着。 “大人,需要南桑上前敲门吗?”南桑问。 “不必了。” 马车里传来他淡淡的声音。 “这么早就关了府门,他这是要刻意要给郡主难堪呢。” 南桑幽幽的叹了口气。 马车里点了灯,昏暗的光落在他官袍上,微微露出来的一节手腕苍劲有力。 温柔的拨开她额间散落下来的碎发,眸光深邃:“醒着的时候牙尖嘴利,睡着的时候倒有几分乖巧。” 夜幕降临,东院响起了敲门声,东篱连忙去开门,那高大伟岸的身影瞬间笼罩下来,东篱心头一慌。 “太、太傅大人?” 萧君策抱着熟睡的白婳,迈着长腿进了院子,东篱连忙关了门,连忙跟在他身后。 “太傅大人,我家郡主怎么了?” 怎么会是太傅抱着郡主回来的?这要是让将军府里的其他人见了,那还了得。 天边的霞光已经彻底没入地平线,漆黑的天边一点儿颜色也没有。 “她只是累了,睡一觉便好了。”屋子里的烛光被晕染开来,东篱连忙去端了炭盆来,驱散了屋子里的冷气。 “团团可睡了?”他问。 东篱显得有几分局促不安,摇摇头说:“还没呢,他越发长大了,连瞌睡也少了,偶尔黏着郡主,撒手就哭。” 孩子都这样,越大越粘人,虽然白婳平日里不大理会小少爷。 “让奶娘把团团抱过来。” 东篱犹豫了片刻:“是,奴婢这就去。” 烛光落在他眼里,映照出来的却是白婳安静恬美的模样。 她其实瞌睡不太沉,但今日也不知为何,却睡的格外安心沉稳。 萧君策看着她如画的容颜淡淡道:“怎的和以前的变化这般大,偶尔都要让我以为你不是你了,南桑说,以前有一种借尸还魂的说法,我希望你不是,又希望你是。” 玄袍在昏黄的烛光下略显陈旧柔和,不似白日里那般张扬放肆。 东篱抱着团团过来,说:“小少爷刚吃饱了,太傅大人要抱抱看吗?” 她总觉得,太傅让她把孩子抱过来总不至于只是看一眼这么简单吧。 况且,这是郡主和将军的孩子,太傅大人这般上心,未免显得有些不正常。 “嗯。”他淡淡应了声,东篱把孩子给他,他抱孩子的动作很温柔娴熟,像是提前练了许久。 “倒是长的白白胖胖,就是苦了你娘亲,要同这府里的人斗智斗勇,还要照看你。” 赤乌睡在东篱给它绣的鸟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就那没心没肺的臭婆娘,平日里孩子都是扔给奶娘和东篱带的,她要是想起来了,也就抱来玩玩儿,若是没兴趣,就扔的远远儿的。 毕竟她以前也没带过孩子,这种人类幼崽,脆弱的很,她身上阴气重,有太阳的时候就晒太阳补阳气,没太阳就补月光,唯有阴阳调和,才能更好的和这具身体融合在一起。 “太傅大人好似很关心我家郡主?东篱斗胆,可否问下缘由?” 东篱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问着,虽然问的时候,心肝儿都在颤抖。 太傅大人的目光浅淡,这小院宁静,唯有只有冷风的声音。 他依旧看着白婳的脸:“你家郡主秀色可餐。” “啊?” 东篱不解,这算是什么缘由。 “好生照顾她,得了空我便过来瞧她和孩子。”他这话说的顺理成章,东篱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就更加浓郁了。 孩子? 说的好似这孩子是他的一样。 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拂过孩子眼角下的泪痣,团团咧嘴一笑,萧太傅也跟着轻笑道:“晚上莫要闹你娘亲,不然她会生气。” 东篱:“……” 太傅大人好生了解郡主,夜里小少爷哭闹时,郡主总能生气的恨不得拿头去撞墙,好似在埋怨小少爷吵到她睡觉了。 对于郡主来说,干啥都不能吵到她睡觉。 他把孩子还给东篱,微微俯身,薄凉的唇落在白婳额头上,东篱瞪大了眼睛,浑身惊悚。 第77章 快给老娘暖暖 “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东篱一瞬间抱着孩子挡在自家郡主面前,面红耳赤的瞪着他,郡主是将军府的大夫人,太傅大人怎能做出这等轻薄之事! 她明知道得罪了萧君策,就算自己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的,但还是下意识的挡在白婳面前,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郡主。 “倒是个忠心的丫头。”指腹擦过唇瓣,那上头似乎还有她残留的香气和余温。 东篱一个未经人事的姑娘,根本看不得这些。 只结结巴巴的说:“太傅大人就算钟意我家郡主,至少……至少也得等到郡主与将军和离之后吧,如今做出此等僭越之事,岂非轻薄低俗!” 天! 她说了什么! 她竟然骂太傅大人低俗,不要命了吗? 但太傅大人瞧着似乎没有要生气的样子,只是看了郡主一眼便消失在漫漫黑夜中了。 东篱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说:“吓死我了,还以为太傅大人要生气呢。” 还好还好,看来太傅大人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凶狠无情嘛,至少对她家郡主挺好的。 团团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一样,咧开只有牙床的嘴巴笑了起来,东篱也跟着一起笑,点了点他的小鼻子说:“你也很喜欢太傅大人吗?他那么凶,以前有人传闻,太傅大人凶神恶煞到能治小儿夜啼,你竟然不怕他。” 团团打了个哈欠,似乎是累了,掀了掀眼皮子,嘴里吐起了泡泡。 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是犯了困,东篱笑着抱他出去说:“你今天就别和郡主睡了,郡主很累,还是和奶娘嬷嬷一起睡吧,郡主虽然很少抱你,但她还是很爱你的。” 团团耷拉着眼皮子,似乎是在表示他已经知道了,东篱笑他是个机灵鬼,瞧白婳睡得香就走了。 不过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郡主以往的睡眠都很浅,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就醒了,今天却很反常。 夜里冷的厉害,外头一点儿亮光都没有,一点黑气缠绕在她白皙的指尖,渐渐攀附上她的手臂。 她忽然五指成爪,一把抓住她的脖颈,漆黑幽深的眸子刹那间绽放出冰冷的光芒。 “活腻了?” 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声响来,红血丝爬上那女鬼的脸,正是那从太子府逃出来的女鬼。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她浑身瑟瑟发抖,那属于鬼狱殿主的气息散开,整个屋子里的温度降至冰点,就连炭盆里的火都瞬间熄灭,最后一点光亮也彻底消失。 这女鬼看白婳身上气息弱,竟然动了歪心思想要吸食她身上的煞气壮大自身,却没想到白婳睡了一晚上,身体稍稍恢复了些。 她的这点儿小心思,立马就被白婳给发现了。 白婳临空一巴掌,将那女鬼打的险些魂飞魄散:“我就算阴气不足,也不是你这个小小女鬼就能作祟的。” 赤乌出现在她肩头,猩红的眼睛射出红光,巨大的黑影在她身后显现,神威笼罩,似乎整个屋子都快承受不足这浓郁的煞气。 “奴知错,求打扰饶了奴这一回!” 那女鬼流下血泪,哭声凄惨。 “你可知,只要本殿一声令下,你的魂魄便会立马沦为它的腹中食,它饿了许久,你又吸足了阴气,最是美味不过了。” 白婳冷冷的笑着,完美白皙的脚踩在她不成形的脸上将其狠狠碾压,从来没有谁可以动她白婳的心思! 女鬼浑身发抖,感受到那来自地狱的恐怖气息,她颤抖着说:“奴甘愿奉献灵魂,只求大人能帮奴报仇雪恨!” 她松了脚,冷得很,连忙缩回了被窝里。 “早说嘛,本殿也不至于亲自下床,冷死了!” 她缩了缩脚,这该死的鬼天,这时候要是来个人给自己暖脚多好,她一把扯下赤乌扔进被子里。 “快给老娘暖暖!” 赤乌:“……” 臭女人你没有心! 它乃神兽,浑身是宝,身怀炽热神火,有朝一日却沦为这臭婆娘的暖脚婢,呜呜呜,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感受到脚下传来的热度,她这才舒展了眉心。 “你且过来。” 她朝那女鬼勾了勾手指头,她跪在白婳床前,白皙的指尖点在她的额头,一缕银丝被勾了出来。 “唔,原来你竟然是太子的通房丫鬟,还怀了身孕,被葬于老槐树下化为厉鬼,吸取极阴极煞之气,好为他保驾护航。” 白婳轻笑一声,这太子果真是有高人帮衬,不然这种有损阴德的法子,他又怎会知晓。 “都说这世间人心薄凉,不止周易安一个,他白战野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下得了毒手,果真是蛇鼠一窝呢。” 白婳轻声感叹着,却也从她的记忆中知晓,太子府死的通房丫头可不止她一个。 “你叫赵芙蕖?倒是个很好听的名字。”白婳看着她问:“本殿乃鬼狱殿主,掌管这世间万鬼,敢在本殿眼皮子底下使阴招,活得不耐烦了。” 就算她现在算得上是个凡人,但她的本质依旧是鬼狱殿主,白战野这般行径,这已经算得上是违背天道了,她当然得管,况且还能为自己增加阴德值,何乐而不为呢。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赵芙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这段时间你且待在我身边,一旦被太子身边的高人发现,只怕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外头的天色渐渐明朗,赵芙蕖又是激动又是感动的留下了血泪,白婳厌恶的皱了皱眉道:“别哭了,一大早的看见你这般模样,渗人的厉害!” “大人,奴之遗腹子,被太子取出之时已是死胎,被封于翁内,太子修炼邪术,求大人帮它解脱!” 她自己受苦受难无所谓,但那孩子实在是可怜,足七月被迫取出。 “那太子要死胎作甚?”赤乌从被子里钻出来,白婳一把将它塞了进去。 她阴测测的笑着说:“放心,我会满足你的愿望。” 只要她能心甘情愿的贡献出自己的灵魂,这点儿小事,自然手到擒来。 第78章 让我儿子休了你! 赤乌被强行塞进去当暖脚婢,此刻正在怀疑人生中,等到外头天色明亮起来,东篱在外头烧水,火光映照在窗柩上。 今日天气不大好,零星的飘着鹅毛小雪,越是接近年关,就越是冷的厉害了。 东篱端着热水进来,说:“郡主今日醒得早,现在才卯时,方才奴婢听见有声音,是有谁来了吗?” 她以为又是萧太傅。 白婳坐在铜镜前梳弄着自己的发丝:“一个可怜人罢了。” “东篱,原先陛下陪嫁的铺子房契都是在老太太手里吗?” 东篱点点头:“是啊,别说是房契了,地契都在老太太手里,原来咱们国公府还是有几座宅子的,被老太太卖了几个,还剩下一座,住了人进去,是将军的远房亲戚。” 这些事情,傻郡主先前是不知道的,东篱知道,就算是知道了,傻白婳也只会毫无条件的相信周易安罢了。 这一家子的吸血鬼,似是恨不得将她身上的最后一滴血都给吸干净似得。 “那几处院子的房契呢?”她问东篱。 东篱说:“原是和郡主的嫁妆在一起的,如今也一并在老太太手里。” 她颇有几分愤怒和不甘心,说道:“占用女子嫁妆,这般不要脸的行径,也就只有他们才做得出来了。” 郡主手中没有一点自己的资产,就算陛下疼爱郡主,可到底是嫁出来的姑娘。 加之又是臣子家事,朝堂事务繁忙,家国大事缠身,陛下总不能时时刻刻的管着。 早上奶娘将孩子喂完之后,便抱过来让郡主玩弄了一会儿,好增进母子感情。 这天气冷,大家都起来的晚,徐兰芝才刚刚起来,就被外面一阵打砸的声音能惊吓到了。 “怎么这般吵闹?” 听着好像是从库房那边儿传来的动静,婆子往外头看了一眼,丫鬟就急匆匆过来说:“老夫人,不好了,郡主闯进了库房,非要库房的钥匙,奴婢们拿不出来,郡主便要砸了库房!” “什么?她要翻了天不成!” 徐兰芝气的还没来得及戴上一旁的碧玉镯子,连忙就赶了过去,外头院子里仆人们还举着火把,一个个都不敢上前。 地上还躺着好些不停哀嚎的人,一地凌乱。 白婳手里举着寒光铮亮的斧头,猛地一下劈砍在库房的铜锁上。 “住手!你给我住手!” 徐兰芝在婆子的搀扶下赶了过来,啪的一声,铜锁落在地上。 她回头,冲着徐兰芝勾出一抹邪恶阴险的笑容:“早知你来,本郡主就不必这么煞费心思的劈开这锁了。” “你敢砸了库房的钥匙,你们这些废物,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她发疯了吗,赶紧把她抓起来,抓起来啊!” 那库房里都是她的宝贝,她平日里压根儿就舍不得动。 一屋子的金银玉器,四三层外三层的封锁了起来,更是每日都有人把守着,她在钱庄里也存了好些银钱金子。 便是死,她也要守着这些东西! 仆人们望着地上倒着的人,哪里还敢上前,纷纷面面相觑,说道:“老夫人,奴才们打不过郡主!” “一群没用的东西,快去请将军来!” 东篱给她搬了椅子在库房门前,又摆了火盆汤婆子让她烤火暖手。 她悠闲的靠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晃动着二郎腿说:“唤了他来又有何用,你要是实在不愿意给,咱们就去告官,按照大周律法,婆家擅用女子嫁妆,是为不耻,霸占不肯归还,便是犯了重罪,莫说你是周易安他娘,便是天王老子,本郡主也照打不误!” 她一把将斧头扔在地上,锋利的斧子猛地砸在地上,铮的一声落在徐兰芝面前,与她的脚也就半个拳头的距离罢了。 徐兰芝吓得够呛,那斧子差一点就劈中她的脚了! “你、你敢!”徐兰芝惊恐的瞪大双眼:“我是你婆母,你岂敢对我不敬!你一个嫁进来的女子,自当一切都该是婆家的,今儿就算是陛下在这里,这道理也是这般!” 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不信陛下还会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她不慌不忙的把玩着手里的长鞭,眼眸慵懒的抬着,指了指院子里的仆人。 “你、你,还有你,立马进去将库房里的所有一切东西都搬去东院,一个不剩!” 被指到的仆人都不敢出来,更不敢说话。 “怎么,他们的下场你们是imei有看到吗?” 长鞭骤然落在地上,清脆的声响令人头皮发麻,他们立马就过去搬了。 “你们敢!谁要是敢动库房里的东西,我立马让易安将你们逐出府去,永不录用!” 她慌忙上前阻止,这些宝贝都是她的,是她的! 谁也别想拿走! 长鞭如同灵蛇一般凌空而起,缠在徐兰芝腿上狠狠一拉,她立马栽倒在地上,发出一声痛呼。 “哎哟!你这贱蹄子竟敢打我!我要让我儿子休了你,休了你!” “都给本郡主听好了,我才是这府里的大夫人,从今天开始,府里上下所有一切都需得听本郡主调遣,西院北院仆人银钱减半,西北两院婆子丫鬟不得超过两名,杂役等另。” 她声音清淡,却带着威严,让人有一股信服的力量,东篱站在她身边,似乎找回了昔日大丫鬟的风光,抬首挺胸,十分威风。 周易安在赶来的路上,瞧见仆人们搬了好多东西出去,眉心紧蹙,脚步加快,长歌也跟着一起。 到了院子里,就瞧见那好不威风的白婳。 “都给我放下,谁也不许搬!” 他刚跨进院子里,就一声厉喝。 “搬!”白婳挑眉,声音比他的更冷。 仆人们望着两人,不知道搬还是不搬。 “母亲!”长歌上前赶忙将徐兰芝给扶起来,皱着眉头说:“便是再有什么不快的事情,郡主也不能殴打婆母,如此不孝之事,若是穿了出去那还了得!” 白婳眉宇间是浓浓的戾色,说话间,长鞭席卷而来,带着破空之声,她越发狂躁不安了起来。 周易安冲上去,徒手接住了她朝长歌甩出来的鞭子,长鞭在空中绷成了一条直线。 第79章 决一死战 他目光阴鸷的盯着白婳道:“我已经对你分外宽容,如今你还想干什么!” “宽容?”白婳冷笑了声,扭头看向身后:“这就是你对本郡主的宽容?霸占本郡主的财产,欺辱本郡主愚笨,周易安,你对本郡主从来都不是宽容,而是欺骗和利用!” 也许原先的白婳对他还有几分残留的情谊,但她没有。 她不是那个傻白婳,她是统御万鬼的鬼狱殿主! 她力道大得很,手臂微微一抖,长鞭自他掌心脱落,周易安忍无可忍,成掌朝她攻击过去。 他终于忍不住要对她动手了! 长歌眉心闪过一抹喜色,扶着徐兰芝走到一旁躲避战火。 “郡主小心!” 东篱还是有些心惊肉跳,怎么说将军也是驰骋沙场的人,郡主就算再厉害,也打不过杀人无数的将军吧。 砰的一声,掌心中的长鞭赫然如同飞射而出,以极其刁钻的角度落在了周易安的脸上,血痕瞬间出现,火辣辣的疼痛让周易安顿时失去理智。 “将军!”长歌更是惊呼一声,这该死的贱人,什么时候竟然变的这么厉害了。 “白婳,你太狂了,都给我上,今日非给你一个教训不可!”周易安已经忍无可忍了,一把抽出别在腰间的软剑就朝白婳劈了过去。 白婳眼睛都不曾抬一下,四周围观的人都吸了口冷气,郡主这下要遭殃了,将军功夫了得,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打得过将军! “我平日里对你百般忍让,如今你却仗着我对你的宽容对母亲下毒手,你该死!” 周易安软剑轻晃,招式毒辣刁钻,素白的手掌一翻,两指夹住剑尖,长剑翻转,力大无穷,周易安身体凌空而起,快如闪电。 冰冷的双眸刹那间乍现出嗜血的神色,那是他从未在白婳身上见到过的。 那些倒在地上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奴才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的说着:“这郡主打人真疼,将军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长歌看了他们一眼,冷冷说道:“将军身手了得,岂是你们能比的。” “二夫人说的是,奴才们哪里比得上将军神威!”他们都开始谄媚起完颜长歌来。 杀气闪现,黑发无风自动,长鞭犹如银蛇狂舞而动,破空之声又快又恨,银光闪烁间,她还坐在椅子上未曾移动过半分。 奴仆们也只能看见长剑和银鞭迅疾的残影,东篱更是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郡主……郡主好厉害! 竟然能和将军不相上下。 长歌也狠狠的皱起了眉头,她是练家子,自然能够看出白婳功底深厚,那一招一式进退有序,且还未曾对周易安使出真正的杀招。 她眉心一拧,若是再这样打下去,将军是讨不到好处的。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白婳的确很强! 她看到地上一颗细小的石子,脚尖轻点,细小的石子夹杂着她的内功瞬间从侧面朝着白婳飞射了过去。 “臭婆娘,有人偷袭!” 赤乌连忙提醒,那肥滚滚的身子正要飞过去替她当下那颗石子,那石子却直接击中白婳膝盖,她眉心微微一皱,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旁人看不到,长歌却能看的清楚。 她心里吃了一惊,知道那颗石子的力道绝对能够让她的膝盖骨碎裂,她竟然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怎么会这样! 但紧接着,只听见砰的一声闷响,银色的光芒在她眼前闪过,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她瞬间晕厥了过去。 “啊!好疼!”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倒在地上,捂着脸不停抽搐。 “长歌!” 周易安瞬间分了心,长鞭在她手中出神入化,再次卷来,一鞭落在他背上。 “这一鞭,是打你背信弃义!” 一鞭落在他腿上。 “这一鞭,是打你罔顾人伦,羞辱结发妻子。” 第三遍缠在他脖颈上,人被躲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后背狠狠的砸了下去。 “这一鞭,是打你薄情寡义,宠妾灭妻,更是打你险些一尸两命!” 又一鞭落下,是打在他的手腕,红痕瞬间出现,他痛的手臂颤抖,瞬间握不住剑,单膝跪在地上,嘴角渗出出了血渍。 “周易安,本郡主不杀你,你便以为本郡主是对你留有余情了么?”她冷冷一笑:“不,你错了,本郡主是要你切身感受痛失所爱的滋味儿,要你生不如死,要你万念俱灰,更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冰冷的声音落下,院子里的人无一不吸了口冷气。 周易安尚且还能够撑得住,但长歌脸上的伤口却深可见骨,鲜血几乎染红了她半张脸。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怕极了,怕那位像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惠安郡主,诡异如斯,冰冷骇人! 那傲气凌人的也安神更是让人心惊胆战! “我的脸,我的脸……”长歌颤抖着看着手上猩红的血,阿银扶着她,杀气在眼里涌现。 但在白婳面前,她就如同蝼蚁般,根本不敢上前。 “小姐……”阿银声音颤抖着。 完颜长歌像是忽然发疯了般,抽出阿银藏在袖口里的短剑就朝白婳扑了过去。 “贱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她的脸毁了! 她的脸怎么可以毁了! 她好恨,恨不得将这贱人立马碎尸万段! 白婳冷冷的看着,长鞭飞射而出,缠在周易安的脖颈上:“你如果想让他死,那就过来,和本郡主决一死战。” 长鞭绷成了直条,周易安怔怔的望着犹如女王的他,眼里一片失神。 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酝酿着,也许是憎恨,也许是懊悔,也许是愧疚,亦或是自惭形秽。 短刀掉落在了地上,她怔怔的后退了好几步。 喃喃的自言自语:“你不是她,你不可能是她……” 白婳冷笑:“本郡主的确不是她,真正的白婳早就死在了落霞山,现在的白婳,是从地狱归来的白婳!” 她身上浓郁的煞气犹如鬼影,双眸蔑视,那是来自于王的蔑视! 冰冷,弑杀,且目空一切! 第80章 她没有脉搏 徐兰芝已经吓傻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长歌颤抖着,走到周易安面前,低低的笑着说:“将军,你听见了吗?她不是白婳,真正的白婳早就死了,早就死了啊!” 白婳懒得多看一眼,对一众仆人说道:“搬,继续搬,一个物件儿都不许留下,谁若敢动了歪心思,他们就是下场!” 她眼眸扫过那些受伤的奴才,以及长歌和周易安,眸光冰冷傲视。 奴仆们哪里还敢有半点懈怠,赶紧马不停蹄的搬东西,徐兰芝也不敢阻拦了,只凄楚的哭着周家变了天,要被一个女人给毁了。 白婳不想听这些,绷直了后背走出库房。 东篱跟在她后面,开心的说:“郡主今天实在是太厉害了!东篱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郡主!东篱愿意一辈子跟着这样的郡主!” 赤乌却飞到她面前,担忧的问道:“臭婆娘,你没事儿吗?” 她摇了摇手,嘴唇抿成了冷硬的线条,面无表情,双眼之中充满煞气。 完了完了,这臭婆娘一定是有事儿! 否则不可能是这种恐怖的表情! 怎么办怎么办,自己可是它的契约神兽啊,她一般越是这样,就越是生气的厉害。 “郡主,待会儿南桑姑娘送吃食来,奴婢一定好好给南桑姑娘讲,我家郡主才不是什么娇小姐呢,比起上阵杀敌的那些将军将士,也毫不落下呢。” 东篱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的说着,满脸兴奋。 “闭嘴,别说了!” 白婳忽然低沉出声,嗓音里是压抑着的怒气。 东篱愣了片刻,呆呆的望着白婳径直向前的背影。 “郡主……” 她有些受伤,郡主从未用这般语气对待过她,她是做错了什么吗? 赤乌回头看了她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可惜那丫头听不懂鸟语。 还没走到东院,白婳整个人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就朝前头栽倒了下去,东篱吓坏了,立马飞奔上去。 “郡主!” 她脑袋磕在了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哼来。 东篱把人带回了东院,一路扶一路哭,路上有看见的婢女,却无一人上前。 奶娘看她带着昏迷不醒的白婳回来,连忙放下手中的孩子上去扶人。 “夫人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昏迷了?” 东篱哭的稀里哗啦的,她说:“郡主和将军打了一架,将军输了,但郡主她……” “那还哭什么呀,赶紧叫大夫去!” 东篱连连点头,擦干眼泪就往外头跑,去叫大夫,守门的奴才不放她出去,嚣张的说:“府里只有采买的丫头才能随意进出,你是东院的丫头,没有老太太和二夫人许可,照例是不许出去的!” 东篱咬牙,哭着道:“求求你,我家郡主病了,需要看大夫,你就通融通融让我出去吧!” 郡主好端端的忽然晕倒,东篱也没见她有受伤,且她一直都是占据上风的。 “不行……” 还未说完,一道冷风扑来,东篱被人一把抓住:“你家郡主病了?” 那幽冷森寒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东篱抬头,赫然瞧见那张惊为天人的脸。 “太、太傅大人,我家郡主她……” 不等她继续说下去,萧太傅便用了最快的速度到达东院。 守门的人哪里敢拦那位活阎王,也就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冷冽的风吹开东院的门,奶娘正焦急的等候着,就连太傅大人脸色阴沉的进来,他一刻也不敢耽搁的进了屋子。 就连里头的人昏睡着,海藻般的发丝铺洒在床上,昏暗的光镀在她衣袍上。 他掀开被子,检查她身上的伤,最后将裤腿挽上去,看到了膝盖处那青得吓人的痕迹,整只膝盖都肿了起来。 萧君策伸手捏了捏,软绵绵的,想来是骨头碎了。 膝盖骨碎了,她还能撑着走那一段路,东篱哪里晓得,回来时身后跟了个青衣公子。 “许卿,你快过来替她瞧瞧!” 萧君策头也没回的起身,许卿用手按了按她的腿,舒了口气说:“许是被利器击中的,她应该是被人偷袭了。” “偷袭?那一定是二夫人了!”东篱咬牙,眼里含着泪说:“郡主和将军打了起来,院子里会功夫的,除了二夫人就是她的那个婢女,不过她那个婢女没那么厉害的。” 许卿给她把脉,却忽然变了脸色,整个人惊跳了起来。 俊逸的脸上是惊骇的神色。 “怎会如此?” “如何?” 许卿回头看了他一眼,皱眉说:“你们且先带着孩子出去。” 有太傅在这里,东篱还是比较放心的,带着奶娘就出去了。 许卿摇了摇头,指着床上的人:“你素来关注的人,便是她?” “何意?”萧太傅不解,但眼下人昏迷着,他心情也不好。 “她根本就是个死人!”许卿咬牙道:“你怎能让我医治一个死人!”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少许的怒意。 “放肆!”萧太傅抓着他的衣襟,又冷又狠的说道:“你说她死了?许卿,你给我治!” “她没有脉搏,不是死人是甚?你若不信,在自己去摸!” 许卿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南桑急匆匆让他赶来,可不是让他来治一个死人的。 萧君策神色晦暗莫名,并没有上前,赤乌跳到他肩膀上,无奈的摇了摇头。 “愚蠢的人类,她不过就是累了!” “许卿,她不过就是累了,你且再去把脉一次!” 赤乌惊讶的看着他,握草,这人能听懂它的话不成? 许卿看了他两眼,不信邪的上前去摸,但这一次,脉搏虽弱,却有了跳动的征兆,他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他自幼跟随祖上行医,从未号错过脉,死人和活人的脉象他都摸过,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低级的错误! 许卿医术不错,膝盖里的碎骨头都被他正好且上了夹板,等忙完时,天已经黑了。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提着药箱子说:“我不可能摸错,你是知道的。” 萧君策不言语,只是抿紧了唇,赤乌飞下去,蹲在她胸口的地方,一股暖流缓缓淌进她身体里。 她最怕冷了。 第81章 不然您就先滚吧 虽然阎罗殿那个地方,常年阴冷,所以她时常抱着自己取暖,偶尔也让它喷火助兴。 “今日辛苦你了,你先回去。” 许卿望着床上的人,提醒萧君策说:“你和她靠太近,小心些为好。” 他心有余悸,多在这里停留一刻,都有一种浑身发毛的感觉,总觉得这地方不大吉利,阴嗖嗖的。 东篱点了灯,烛光跳跃了起来,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眸,黑亮的眼睛映着萧君策此刻的模样。 她企图动动自己的膝盖,萧君策按着她说:“被人偷袭了还不知道,膝盖骨碎了,且养些日子再说。” 赤乌看她醒了,又跳到她肩膀上去。 “是有些疼。”她皱眉:“要是变成瘸子就不好了。” “不会。”萧君策道:“你和人打架,也该注意些周身的人,一个个心怀鬼胎,还敢这般大意。” 白婳今天太耗神,睡了一觉起来才觉得好些,半躺在床上。 “那没办法,不给他们一点儿教训,就以为我好欺负,早晚都是要啊离开这鬼地方的,总得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不是?” 他来的时候就看见了院子里的东西。 “这些东西你想如何处理?” 白婳认真的想了想说:“全部折现,存进钱庄,以后给团团当老婆本,不然他长大了,连娘子都娶不到。” 萧君策:“……” 他很穷吗? “正好,我名下有一处钱庄,你将这些都存进去。”存别家他不放心。 “有利息吗?” 萧君策盯着她:“你想要多少利息?” 白婳摇摇头:“不多,你看着给就行,反正你不缺钱。” 萧君策:“……” 团团还没长大,就想着给他存老婆本,果真是个好母亲呢。 临走时,许卿给了药,东篱正熬了过来,那一股子草药的清苦味道,闻得她眉心狠狠拧了起来。 “太苦了,我不吃。” 她活了几百年,从没吃过药这种东西,东篱愁眉苦脸的说:“您要是不吃,何时才能好的起来,若是让西院儿知道了,指不定就要过来找麻烦的。” 萧君策在袖口里摩挲着,拿出一些糖衣裹着的糖果来,说:“喝一口吃一颗,便不会觉得苦。” “你哪里来的糖?”一个大男人身上,随时带着糖? 萧太傅说:“前两天在街上看到的,想买来给团团吃,才惊觉他还没长牙,吃不得。” “……” 她怎么就那么怀疑呢? 他用内力将糖都碾碎了放在一旁,端着碗亲自喂,只一口,白婳脸就苦成了菜色,萧太傅捻了糖块儿送过去。 白婳想也没想就吃了,沾着药汁的唇碰到了他的指腹,湿气残留在上头,二人皆是一愣。 白婳端过碗:“我自己来!” 她忽然生气,眼里都是怒意,端着碗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喝完,也不吃萧太傅给的糖,趴在床边干呕,呕得苦胆汁都快出来了。 烛光映照在萧太傅黑色的眼眸里,晕染出一片浅浅淡淡的光泽来。 东篱看了心疼说:“郡主,吃块儿糖吧!” “本郡主又不是小孩儿,吃什么糖!” 她傲气的很,想到澹台策那狗男人以前也是用这种法子哄骗自己的,她就恨得厉害,尤其是,他们还长得那般相似! 东篱怕萧君策生气,连忙局促的说:“大人,我家郡主今日心情不好,不然您……” 不然您就先滚吧。 萧君策站起身来,深邃的目光看了她许久才说:“有事便让南桑唤我。” 他转身走出厢房,屋子里匀出去的烛光恰好落在他身上,无端的寂寥落寞,东篱也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场景诡异的很。 “郡主,太傅大人走了。” 但糖还在。 白婳爬起来,看到了一旁的糖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拿来。” 东篱连忙剥了一块儿糖送过去,她含在嘴里这才好受了许多。 赤乌冷哼道:“死要面子活受罪,他又不是真的澹台策,只是长得相似而已。” “没让你说话就闭嘴。” 她双手撑在床边,一把扯掉膝盖上的夹板,东篱吓了一跳,连忙惊呼道:“郡主这是做什么?这可是许大夫好不容易给您固定好的,您骨头都碎了!” 东篱说着,那眼泪就跟不要钱似得啪嗒啪嗒往下掉,她更是恨不得郡主身上所受的伤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别哭了,哭哭唧唧的,烦死了!”白婳烦躁的挥了挥手道:“你想看本郡主一瘸一拐的被人笑话吗?” 赤乌明白,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决不允许自己这么出丑,完颜长歌那小娘皮,功夫不俗啊,竟然让她受伤了,不过她那张脸,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西院那头正传来了杀猪般的惨叫声,完颜长歌躺在床上,大夫小心翼翼的处理着她脸上的伤口。 完颜长歌一巴掌挥了过去,尖利的指甲在大夫脸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她捂着自己的脸,满是恨意的怒吼:“混账东西!你想痛死我吗!” 大夫连忙跪下,瑟瑟发抖道:“二夫人,您的伤口实在是太深了,小民恐怕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什么叫做无能为力!”她失声尖叫起来,双眼染上了疯狂之色。 阿银看的心疼,问那大夫:“你的意思是二夫人的脸不能恢复了吗?” 大夫也是满脸的惊恐,说道:“恕小民无能,恐是治不好二夫人的脸,不过倒是有人可以治好二夫人脸上的伤,且不会留疤!” 他生怕完颜长歌还会迁怒自己,继续说:“正是太医院之首,许卿先生!” “这许卿……便是只有陛下和太傅才能请得动的。”周易安在一旁沉声说道,阿银送走了大夫。 回来时长歌哭倒在周易安怀里,梨花带雨,那眼泪渗透进了伤口里,更是疼的厉害。 “将军,长歌不想毁容,您若疼爱长歌,便去替长歌求了许先生来,长歌求您了!” 她几乎快要跪下来了,周易安抱着她,双眸陷入了沉思中。 他今日着实见识到了白婳的厉害,明明以前那么柔弱的人,连握剑都不会,可为何却有那么一身厉害的功夫? 第82章 敲碎她的膝盖,丢到将军府去 他可以承认白婳一夜之间转了性子,但她从未习武,就算习武,也断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但今天却叫他没了还手的力气。 周易安不肯承认白婳很强,自己很弱这一点。 抱着长歌,眼神闪烁说:“长歌放心,我会去求许先生来的。” 但他心里也没数,因为那许卿着实是个脾气古怪的,看诊从来都是看心情,世代居住在皇城里,只为皇室看病。 刚刚仆人过来告知,许卿去替白婳瞧了腿。 她受伤了,可自己根本没有攻击过她的腿,那她的腿伤又是从何而来的? 周易安不由得看向怀里哭个不停的长歌,心情莫名烦躁,问道:“长歌,我与郡主交手时,你是否出手了?” 细想起来,白婳不会无缘无故的打了长歌,还下了那么狠的手,唯一的可能就是长歌对她出手了,且是偷袭! 长歌一愣,瞬间停止了哭声。 “将军,我……” “白婳虽生性凶狠,却不会无缘无故打人,长歌,我要你说实话!” 他语气瞬间就冷了下来,那冷漠的感觉让长歌的心也如坠冰窖,她脸上又疼,颤抖着唇说:“我不过是看她打了将军,将军是长歌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长歌又怎能忍心看将军受伤。” “将军是觉得长歌这脸上的伤是自找的对么?”她摸上自己的脸,眼泪汹涌而出。 周易安心里立马愧疚了起来,抱着她安慰:“长歌,你以后莫要与她纠缠,连我尚且都不是她的对手,你又如何斗得过她?” 长歌不甘心! 不甘心将军就这样示弱了,明明从一开始被欺负的就是白婳,为什么现在就变成了他们? 她微微颤抖了起来,指甲死抠着掌心,生生掐出了血来,胸腔里的恨意更是在不停翻滚。 如今的将军府已然是一团乱麻,今日搬空了库房,留下的也就老太太身上的那些物件儿还能值些钱了。 白婳的凶猛,他们都有目共睹。 婆子掀开被褥,露出床板来,上面有一条四四方方的缝隙,将其抠出来,里头藏了一个小木盒子。 “老夫人,东西还在呢。” 徐兰芝一把抢过来,宝贝似得抱在怀里,一边哭一边说:“白婳那挨千刀的,害得我周家不得安静,她这是要我周家鸡犬不宁啊!” “可咱们能怎么办,将军在京城里唯一的靠山就是太子殿下,太子又和郡主隔了一层亲,如今又这般厉害,左右是收拾不下来的。” 所以他们现在只能忍,这府里以前几乎每个人都欺负过白婳,有些人一辈子都不曾当过高贵的玫瑰,所以当玫瑰跌落到了尘埃里,就只能被他们践踏。 “不行!得想个法子弄死那小蹄子,周家还轮不到她猖狂!”老太太心里起了杀心,眼下接近年关,京城里四处都热闹的很。 她一个乡下来的妇人压根儿就没什么本事,倒是那嬷嬷想了个法子。 低声说:“可还记得那玉清观的道士?老奴有一法子……” 第二日一大早周易安就出了门,大抵是进宫去找许卿的,骤然一道急促的破空声响起,窗柩外飞射进来一支短箭,稳稳当当的射入了墙面。 短箭尾端还在微微发颤,阿银吃了一惊,连忙关门,将短箭取了下来。 “小姐,是少主人的字迹!” 一听是完颜洪的,她立马翻身从床上起来,看完之后,将纸条扔进炭盆里烧了干净。 “阿银,快帮我梳洗一番!” 完颜长歌换了身衣裳,身上罩了件斗篷,将自己遮盖的严严实实,随后这才从后门离开了将军府。 还特意让阿银不要跟着,随着纸条上留的地址,她很快就来到一处破旧的院落前,推开门,里面全是蛛网。 “阿洪!”她小心翼翼的喊了声,四周空荡荡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宅子外面,一身黑色紧身衣的南桑持剑过来,发出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完颜长歌还没意识到不对劲,一张大网便从天而降,将她笼罩其中。 “动手!” 几个黑衣人从墙头一跃而下,对着网里的人一阵拳打脚踢,幽深的巷子里只有长歌惨叫的声音,连反抗都来不及。 等到将人打的晕死过去,南桑转头看向停在巷子外头的马车,问道:“大人,人已经晕了,要如何处理?” “敲碎她的膝盖,丢到将军府去。”马车里是萧太傅冷淡的嗓音。 “是。” “看来这完颜洪和她平日里联络就不曾断过。”南桑幽幽的叹了口气,不过是用完颜洪的笔迹微微试探了一番,她就上当了。 这般脑子,还想完颜一族死而复生? “他藏在暗处,若是不将这颗毒瘤拔除,大端江山便没有一日安宁。”马车渐行渐远。 如今正是冷得厉害的时候,将军府门前围了一堆的人,似乎正在看什么热闹事儿。 “啧,这可是将军府受尽宠爱的二夫人,怎的被人揍的鼻青脸肿扔在这里了?” “嗨,说不定就是风头太盛得罪了贵人,她一个罪臣之女,没死就算是造化了,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脸上居然毁了容,造孽啊!” 人群一阵感叹,要说这萧太傅有多损,如今瞧瞧长歌的下场就能明白了。 照例敲碎了她两只膝盖骨,没要了她的命就是格外留情了。 “听说这二夫人可不得了,当初惠安郡主掉下落霞山就是她一手操控的,那马匪也是她的人呢。” 闻言,众人皆是一阵唏嘘感叹,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 那厢还在太医院等人的周易安,听到长歌被打的消息,又马不停蹄的往回赶,便看到府门前围满了人。 霎时脸色难看。 “都滚开!” 一声暴喝,吓走了看热闹的百姓们,当他看到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长歌时,周身都裹上了一层可怕的凉意。 “长歌,长歌!” 他冲上去将人抱起来,发了疯似得往府里走,人们对着他一阵指指点点,消息传到了东院去,阿蓠绘声绘色的讲了长歌被打成了猪头的样子,一双眼睛里跳动着兴奋。 “听说二夫人的膝盖骨都被人敲碎了呢!” 白婳心头顿时一跳。 第83章 弱鸡中的弱鸡! 眼睛更是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膝盖。 “也不知道是哪位江湖少侠干的好事儿,真是太解气了。” 赤乌也听得兴奋,扇动着翅膀说:“该不会是萧君策吧?不然这世上哪儿有那么瞧的事情,正好就被人敲碎了膝盖骨。” 它意有所指,白婳一掌扇了过去,却轻轻落下,捏着它肥滚滚的身子说:“你再为他说两句话,今儿就喝鸟汤!” 闻言,赤乌觉得自己浑身皮毛一紧,扑着翅膀就想要逃离她的掌心。 她站起来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脚,有些疼,东篱赶忙扶着说:“许大夫说得养些日子,不能乱动,不然骨头就要错位了。” 这才休养的第一天,郡主就这般按捺不住了,看来也就只有萧太傅才能镇得住郡主了。 白婳眼里满是嫌弃的说道:“本郡主何时这般窝囊过了,不就碎了几块儿骨头么,你不用扶着我!” 她推开东篱,尝试着自己走,想去外头看看那些东西。 谁料才刚迈出一步,那膝盖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整条腿更是一点儿力气都用不上来。 她失去了重心,身子朝着前头地面砰的一声栽倒了下去,额头磕在地面的声音尤为响亮。 “啊!” 赤乌赶紧捂眼,它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郡主!”东篱都急疯了,甫一上去,就看到了那明晃晃的金线,在天色映衬下尤为刺眼夺目。 “太、太傅大人?!”东篱浑身瑟瑟发抖,完了完了,郡主这副糗样竟然被太傅大人看到了,太傅肯定会以为是自己没有照顾好郡主! 白婳扶着额头抬起头来,正好就对上萧君策那双充满探究和疑惑的眼睛。 “便是知道我来了,郡主也不必如此激动前来迎接。” 他弯腰,手臂穿过她的腋窝,轻而易举的将人抱了起来,白婳满脸黑脸,谁激动了! 她只是想试试这个身体的承受力度罢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弱,简直就是个弱鸡中的弱鸡! “太傅三天两头的往本郡主这院子里跑,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傅是本郡主养在外头的情夫呢!”白婳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敢对萧太傅说这种话的,大概也就只有白婳了。 萧太傅将人放在床上,盖上了被子,又将炭盆往里头移动了些,搓了搓手,将整个手掌都覆盖在她额头上。 外头的天光落在他衣角处,像是被镀了一层光晕,犹如美玉一样的手在她额头轻轻揉摁着。 “郡主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他倒也不气恼,东篱见此情形,揣着赤乌悄悄出去,顺便还关上了门。 它很不服气的在她手里挣扎着,它还没看够呢,干啥给它揣出去! “嘘,郡主和太傅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咱最好躲得远远儿的,小命要紧呐知不知道?”现在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太傅对郡主有心思了。 虽说好些人都说太傅是个奸臣,可也没见他真正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也就长得冷酷了些,但每次在郡主面前,又温柔绵绵的。 “这将军府,你也是越发的如鱼得水了。”白婳冷笑,被磕到的额头,这会子也不疼了,反而暖烘烘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府是他家呢。 “因为水在这里,鱼自然要来,若鱼离开了水,怕是不能活。” 萧君策眼帘微抬,瞳孔有光影掠过,嘴角噙着几分笑意。 白婳心头一跳,她觉得这话好像有问题,细想却又想不出什么问题来,只得咬牙道:“你要实在缺女人,便去娶一个,那郦妃就不错!” 她就是喜欢戳萧君策的痛处,但她失算了,郦妃算哪号人物,压根儿就不能引起他的波澜。 外头的天色带着点点微蓝,他说:“我怕郡主吃醋。” “你!” 她真的是棋逢对手,被他噎的无话可说。 白婳又冷笑道:“听闻二夫人被人敲碎了膝盖骨,太傅大人可知?” 他满脸惊讶:“是吗?那真是可怜呢,脸毁了,膝盖也碎了。” “你怎知她脸毁了?”白婳眸光犀利的盯着他。 “听说的。” 他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又把内力集中在掌心,覆盖在她膝盖上,她先是疼的吸了口气冷气,脸色微微发白。 “疼?那我轻些,许卿说你体质异于常人,要帮你多揉摁伤口,活血化瘀,才能好的快些,你的心脏更是在右边。” 随后他眯眼看向白婳。 “太傅确定不是在占本郡主的便宜?” 她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继续躺着,不得不说,他手法很好,轻重有序,掌心温暖,白婳竟然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郡主若是觉得吃亏,可以摸回来,我不介意的。”萧君策淡淡的说着,随后又叹了口气:“你如此锋芒毕露,早晚会让人动了杀心。” 白婳丝毫不介意:“他们想杀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也一次都没成功过么。 “来人了。” 她还未反应,萧君策那厮就跟鬼影子似得,瞬间消失在屋子里,东篱没有拦住人,周易安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过来,捣乱了外头好些东西。 吓得赤乌一个劲儿的扑腾,连忙飞到了白婳身边。 “将军,郡主受了伤,且不能下床走动的……” 她赶忙拦在周易安面前,周易安猛地一脚踹在她身上,将东篱踹飞了出去。 东篱又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咬着牙跑进屋子里,挡在白婳面前。 “哦豁,你要完犊子了!” 白婳眼睛一眯,捏住它的脖子:“再多说一句,老娘把你炖了!” “毒妇!” 长剑落在她白皙如玉的脖颈上,周易安双眸里跳动着怒火,外头全是他带进来的府兵,将整个东院都围的水泄不通。 白婳伸手弹了弹他的剑,笑眯眯的说:“将军这是还没长记性,又跑来挨打了?” 她全然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哪怕是天塌下来了,她依旧不慌不忙。 “你害得长歌毁容也就罢了,如今更是让人敲碎了她的膝盖,你如此歹毒心肠,就不怕报应吗?” 【作者有话说】 白婳:狗男人想占我便宜?太傅大人:郡主也可以占我的,八块腹肌哟~ 第84章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周易安双眼喷着怒火,似乎恨不得将白婳立马扒皮抽筋似得。 白婳惊讶的看着他:“呀!好端端的怎么被人敲碎了骨头呢?” “事到如今,你还在装,除了你还能有谁!” 白婳不怒反笑,说道:“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本郡主受了伤,一整天都待在这东院,何时出去过了?” 周易安呼吸一滞,依旧那剑指着她,说:“你没出去过,不代表你不会找人动她!” “啧啧啧,本郡主都怀疑,你这脑子是如何当上将军的,本郡主便是要找人,也得是将她从将军府里掳去给暴打一顿的,将军怎么不问问你的好长歌,既然脸都受了伤,还跑出去作甚?出门被人打,还要怪在本郡主头上,这是什么道理?” 白婳幽幽的说着,推开他的剑,眼里的冷意在酝酿着。 “你!” 周易安是怒极了才会一气之下跑到东院来找她算账的,却不料闻言才发现这其中细枝末节的端倪,但长歌还在昏迷着,他又无法去询问。 “谁知道你是用了什么阴谋诡计让长歌出去的,但她受伤,和你脱不了干系!” “所以呢?将军是打算杀妻为妾报仇雪恨吗?”白婳冷冷一笑。 “眼下这将军府已经容不下你了。”周易安思忖片刻,咬牙道:“我会予你一封休书。” “休妻?”白婳摇了摇头:“那不行,我乃长郡主,你不过一介平民,你娶本郡主已经算得上是高攀,你将军府多年来用本郡主嫁妆,造就如此家业,如今一封休书就想将所有事情一笔勾销了?” “便是要休妻,也得有七出之罪,敢问将军,本郡主犯了哪一条?且你没有休妻的资格,只有和离,懂吗?” 白婳慵懒的躺在床上,即便是躺着的,那周身压迫的气度依旧没有减少丝毫,仿佛是那高贵的女王,傲然绝世。 周易安又不傻,当然知道她说的这些都是在理的,无故休妻是不可能的。 他说:“你欺辱婆母,善妒谋害妾室,这难道不算七出之罪吗?” “这也才两条呢,你脑子是被狗吃了吗?” 这七出之罪,无后为大,偏生她白婳就有一个儿子,他周易安是休不得的,明知这儿子不是自己的,却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还有,本郡主不喜欢被人用剑指着!” 她神色骤然一愣,赤乌像是有所感应般,飞跳到周易安的手上,一股明火瞬间从他握剑的手散发出去,长剑被烧的通红,剑柄更是在刹那间融化! 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周易安连忙甩掉手中的剑,掌心却已经被烫得发红。 他面色惊恐的看向白婳,方才……方才那是什么妖术! 好端端的怎会起火! 且那火的模样,和玉珠被烧死那一晚一模一样! 周易安心里惊恐不已,屋子被一片浓郁的煞气包裹,她双眼阴沉,巨大的黑影将屋子笼罩,胸口像是压了巨石般,窒息压抑! 他感受到了那种来自于灵魂的恐惧和颤抖,是绝对的膜拜和臣服! 她幽幽的声音响起:“周易安,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加之在我身上的一切,我都会加倍奉还,在周家没有家破人亡之前,谁也赶不走本郡主!” 幽暗的瞳孔里有丝丝血气缠绕,赤乌站在她的肩头,那眸子竟然和她一模一样,一人一鸟犹如从地狱里钻出来的煞神般。 冰冷骇然! 当周易安走出东院的时候,他还是浑浑噩噩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来的,更不知道刚才明明什么也没发生,自己却那般的害怕和恐惧。 那是一种死亡的胁迫! 当死神降临的时候,才能体会到的那种感觉。 东篱更是如梦初醒般,双眼恢复了清明,浑身却被冷汗湿透。 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何她的心跳的那么快? “东篱,去端一盆土进来。” 白婳靠在床头,动都懒得动一下,反正她现在受伤了,没有十天半个月估计也是恢复不好的。 东篱连忙就搬了花盆进来,上头的植物早就枯死了。 “郡主这是要做什么?”东篱好奇的看着,只见她把掌心放在泥土上面,白皙且骨骼分明的手掌挨着脏兮兮的泥土,显得格格不入。 在东篱看不见的角度,一缕黑气缓缓没入泥土之中,枯死的植物瞬间容光焕发,出现了绿芽。 东篱瞪大双眼,简直不可置信,这是枯木逢春吗? “你且暂时依附在这枯枝中,待本郡主好了,就去为你寻仇。” 郡主又在自言自语了,东篱总觉得郡主是不是能看见一些他们看不见的东西,自从郡主回来后,身边就多了一只怪鸟,更是比以前厉害了不少,这种种迹象东篱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偶尔看她自言自语,还是有些害怕的。 枯枝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摇摆了两下,东篱更不可置信了。 “将它搬去阴凉的地方,莫要让阳光直射,每天按时浇水。” “是,奴婢这就去!” 东篱也不敢多问什么,转身就照做了。 日头过得快,转眼团团就满了两个月了,这两个月大的孩子,肉嘟嘟粉嫩嫩的,一双眼睛黑溜溜的,更是一身的奶香味儿,东篱最是喜欢抱着他嗅了。 闲来无事的时候,东篱就会搬一张椅子去庭院,白婳则会抱着孩子在太阳底下晒太阳。 今天是许卿过来看诊的日子,她腿脚恢复得差不多了,今天最后一针施完,她就能恢复走动了,许卿提着药箱子进来,就看见那沐浴在阳光下的白婳。 轻轻晃动着怀里的孩子,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嘴角微微上扬。 “郡主。” “郡主,许大夫来了。” 白婳懒洋洋的睁开眼眸,睁开的刹那间,眼底似有浅淡的光华流转,许卿愣了片刻,自那日没有摸到白婳脉象后,他后头又来摸了几次,但都和常人无异。 这让许卿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医术出了问题。 “唔,小公子的身子倒是长得壮实。”他方向药箱,看向她怀里的孩子,来了几次,还未曾正眼看过,毕竟是周易安的种,他可没兴趣。 但只是这一眼,许卿就愣住了。 第85章 要是没脸活着,那就去死啊 阳光下,孩子皮肤白嫩,吹弹可破,那眼角下的一颗鲜红泪痣,格外的引人注目。 察觉到他脸色异样,东篱还以为是孩子出了什么问题,连忙紧张的问:“许大夫,小少爷是有什么问题吗?” 许卿连忙回神,摇摇头说:“倒不是,只是瞧这孩子生得漂亮,忍不住多看两眼罢了。” 他依旧忍不住朝着孩子脸上的泪痣看过去,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泪痣…… 怎会那般巧合? 这孩子不是白花和周易安所生吗,又怎会出现泪痣? 他蹲下来,开始揉捏她的膝盖和小腿的位置。 “看来恢复的很好。”许卿说。 他卷起白婳的裤腿,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皮肤很白很细腻,那小腿一只手便能完全握住,白婳只逗弄着孩子。 孩子咯咯的笑着,倒也和谐温馨。 许卿蹲在她面前,今日阳光正好,那熹微的光影恰到好处的晕染在她身上,白如美玉的手指轻轻抚弄着孩子细嫩的脸蛋儿。 许卿说:“周将军一表人才,郡主有生的秀美,便是这生出来的孩子,也格外的好看。” 似是无意间的一句话,许卿抬头,盯着她脸上的表情,一丝也没有错过。 白婳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说道:“这是本郡主的儿子,和他周易安有什么关系?” 许卿尴尬的笑了笑,却没能从她的话语中获取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施完针他便起身,腿脚蹲的都有些麻了,他说:“却是如此,不过这孩子看着,倒和周将军一点儿都不像呢。” 白婳幽幽的看向他:“许大夫觉得本郡主的儿子长的像谁?” “这……” 他倒没想过白婳会把这个话题抛给自己,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了,这个话题太过于敏感,若是不小心说错了话,这小命怕是难保。 周易安听闻许卿来了东院,当下就立马赶了过来,正好听到二人的对话。 黑着脸过来说:“他是将军府的孩子,自然是像本将军了!” 当着白婳的面儿承认那个孩子是自己的种,周易安总有一种老脸很疼的感觉,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打脸。 许卿拱手作揖,云淡风轻,温和儒雅:“许卿见过周将军,不过一时兴起的话,还望周将军莫要介意,不过周将军家族遗传的胎记,便是那眼角的泪痣吗?” 他看似温和,话语却是一针见血,直逼周易安命门。 “一颗痣罢了,谈得上什么胎记不胎记的。” 他身上倒是有痣,却并非是红痣,更不是泪痣。 随着孩子长大,这个孩子是越发的和他不像了,旁人一眼看去,便知道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若是后头宫宴,白婳带着孩子进宫。 这个孩子势必是要沦为众人讨论的对象,若是让人发现了端倪,陛下揣测,他的仕途就算是彻底完蛋了。 “想来也是,只是在下听说,周将军素来不喜欢这个孩子,都说虎毒不食子,怎的不见周将军对这孩子有半分怜爱?” 许卿听说的事情多了去了。 周易安脸色阴沉道:“既然都是听说的,又如何能够当真?” 赤乌掏了掏耳朵,眯着眼睛说:“看来他开始怀疑这个孩子的身份了,上次摸出你没有脉搏,就已经起疑了,几次三番的试探。” 白婳漫不经心的给它顺毛,赤乌最喜欢她用手抚摸它耳朵附近了。 “怀疑又如何,没有证据那就是在耍流氓,况且这孩子本来就不是周易安的。”白婳淡淡的说着。 至于这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白婳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反正她现在瞧着这奶娃娃好玩儿的紧,索性就自己养着玩儿吧,并不一定非得要有个父亲。 许卿笑了笑,并没有接着往下说,只是掸了掸自己的衣衫便要离开,外头的人拦住了他的去路,许卿回头,诧异的看着他。 “周将军这是何意?” “还劳烦许先生去西院走一遭。” “你要我去治那个妾室?”许卿笑意盎然的问,妾室二字不光是长歌不爱听,周易安更不爱听,但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脸色黑了一下,又瞬间恢复周易安就是逮着许卿过来的机会,将人堵在这里。 说:“治伤扶弱,不应该是医者所做之事么?周某并非不给诊金。” 许卿无奈的摇了摇头说:“我许家素来只治皇亲,从不曾救治过低等的妾室,周将军真是折辱在下了。” 他就是不想救,有本事周易安自己去找到医术比他更好的大夫去。 许家世代为医,受皇恩庇护,才得以在皇城里风生水起,便是宫里的妃子,想要他去看诊,那都得看他心情。 周易安忍着胸腔里的怒意,眉目阴沉道:“原来在许先生眼里,病人也分高低贵贱!” “这是自然,在这将军府里,郡主为尊她为卑,若是郡主愿意,在下自然前往。” 许卿聪明的很,嫁给这个烫手的山芋直接踢给了白婳。 白婳漫不尽心的抚摸着它的羽毛,阳光下,那羽毛五彩粼粼,像是传说中的五彩神鸟,好看极了。 二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她身上,最终深吸一口气,勾唇道:“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救一条狗就没必要了。” 还是一条不知感恩的狗,狗都比她善良。 前半句周易安还以为她要劝说许卿去救治长歌,心里多了几分暖意,后半句却直接让周易安怒发冲冠了。 “白婳!你毁了长歌的脸,你让她一个女子往后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 果真最毒妇人心,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变得如此冷血无情,残忍狠毒。 白婳懒洋洋的说:“要是没脸活着,那就去死啊,没有人求她活着。” 真是的,她要死要活的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你到底要让长歌怎样,她那般柔弱,你非要逼死她不可吗?”周易安双拳紧握,自知自己现在打不过白婳,一腔怒火只能忍着。 打不得,杀不得,休不得,他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 第86章 茅厕炸了 他现在还得将白婳当成祖宗一般供着,这京城里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 “这样啊……”许卿若有所思,轻笑道:“如此一来,还请周将军放行,这救一条狗的事情,着实不是在下能够干的。” 他又不是兽医。 “站住!”周易安脸色铁青,他也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 一双犀利的眼睛盯着许卿说:“许先生若是不去,周某只好得罪了!” “你要动粗?”许卿叹了口气:“周将军,咱们都是斯文人,不可动粗……” 那府丁们都围了上来,许卿嘴角抽了抽,脸色也跟着变了,这厮当真要对他动手? “你就不怕我去陛下面前参你一本么?” 周易安冷笑:“我又不曾伤害先生,只是拜托先生医治一番罢了,不曾触犯大端律法,先生何以能在陛下面前弹劾本将军?” 他这会子脑子倒是无比灵光了起来。 许卿站在那里,颀长的身子如同青松般未曾动摇半分,反而是闭上眼睛,一副即将要英勇就义的表情说:“那周将军杀了在下吧,与其让在下去救治一条狗,还不如杀了在下来的痛快!” “噗呲!” 东篱没忍住笑出了声来,这许大夫好生有趣,竟然将二夫人一口一个狗的喊着,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要去救一条狗呢。 但在白婳眼里,完颜长歌连条狗都不如。 “啧,都说许大夫性情刚烈,从来没人可以逼迫他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情,要是逼死了许大夫,将军这罪名可就大了呀。” 白婳不嫌事儿大,勾唇轻笑了起来。 但凡只要是她一句话的事情,许卿就立马过去了,她偏偏不让,周易安的心肺都快要气的爆炸了。 他一身青袍烈烈而展,倒真有几分烈性君子的风骨模样。 “来人,将许大夫请到西院儿去!”周易安管不了那么多了,长歌身上的伤拖不得,放眼整个京城,只有许卿的医术才是最好的。 府丁上前来,手里拿了麻绳,似要将人直接给捆到西院儿去。 白婳勾唇,淡淡道:“许大夫,莫不然你就从了吧,这一道早的动粗怪不合适的。” 明明被一群人围着,许卿脸上非但没有慌乱,反而云淡风轻,闻言更是一笑,叹了口气说:“郡主说的是。” 他提着药箱:“让开!” 府丁们看了周易安一眼,直到他点了点头这才让开。 他挺直了腰杆,走出了东院,东篱好奇的问:“他真的会治好二夫人吗?” 二夫人毁容,这简直就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啊,要是治好了多可惜啊。 白婳抱着孩子进入,接近正午了,这太阳虽暖,但正午的阳光阳气最盛,她很不喜欢。 说:“谁知道呢,肉白骨活死人,便是他许卿是也。” 能否治好,也全凭许卿开心罢了,她腿脚都恢复好了,舒展了身子骨,便要准备大干一场了。 还有半个月便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备年货,以往这些事情都是长歌一手操持着的,如今却躺在床上日夜嚎哭。 “小姐,许大夫来了。”阿银站在门口观望着,便连忙对着里头说。 长歌浑身瘫软在床上动弹不得,那日被揍的鼻青脸肿,好不容易才消了下去,脸上被白婳打的伤口却溃烂了起来,还奇痒无比。 她忍不住去抓,导致那半张脸都溃烂流脓,散发着一股恶臭,西院的仆人们都不大愿意靠近她。 往日里周易安过来,更是站在离她几步远的距离,长歌心冷如坠冰窖,这会子听阿银说许卿过来,心里更是难掩的欣喜。 想着将军到底是把许卿给她请过来了,如此一来,将军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她脸上恶臭难挡,许卿一进来就皱紧了眉头,问:“是这院子的茅厕炸了么,这么臭。” 他捏紧鼻子走进去,就看见长歌那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只要他肯过来,周易安定然以礼相待。 说:“说来惭愧,长歌伤口溃烂,才有如此味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逼着先生过来,只求先生救她一命。” 她脸上已经不是单纯的伤了,先前有别的大夫来过来,是中毒的迹象,那鞭子上约莫是淬了毒液的。 他又气又恨,却无能为力。 “许先生……”她本就生的娇小玲珑,如今有这般凄楚哀怨,委屈可怜,哪怕是烂了半张脸,也是有些风情在的。 “我既然过来了,就断然能够治好你的脸,若非郡主,我便是看都懒得看你一眼的。”许卿冷哼一声。 长歌心里难堪,却也不好说什么。 屋子里的人出去了,只剩下他和长歌在里头,窗户都打开通风,那火星子噼里啪啦的炸裂着。 不多时便听见长歌杀猪般的惨叫声从屋子里传出来,一浪高过一浪,连东院都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东篱伸长的脖子朝西院看去,笑嘻嘻的说:“这许大夫还真是有一手,哪怕是治好了,这种痛也够二夫人记一辈子的吧!” 他医术确实了得,那脸上烂肉尽数被他挖掉,到了药粉上去,一点儿都没有心慈手软。 “若二夫人受不得这般疼痛,在下可以立马住手。” 长歌躺在床上,脸上流出来的脓水恶臭无比,她忍着脸上钻心的疼,嘴角一阵抽搐,胸腔里窜动着恨意。 都是白婳那贱人害得她遭受如此罪过! 这种剜肉之痛,有朝一日,她必定加倍奉还在白婳身上! “许先生可有麻沸散?”外头周易安听得揪心无比,大声的问着,麻沸散可止疼,倒也不至于让她叫的这样凄惨。 “麻沸散何其珍贵,给郡主治腿时便用完了,没有多余的可以给二夫人用。”许卿淡淡的回答着,白皙的手握着那薄如蝉翼的刀子在她脸上操作着。 光影重重,他动作快得很,将她整张脸都包了起来。 那双腿更是如法炮制开始正骨,他指尖捏了捏,捏到里头的碎骨头,长歌疼的险些晕死过去,却又清醒的很,想晕都难。 第87章 权当是给那小蹄子消灾了 那惨叫声堪比妇人产子。 阿银和周易安在外头急得团团转,却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等到许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霞光染红了湛蓝的天,冬日里鲜少有这般好看的美景。 “这段日子需要静养,给二夫人用的药,都是我太医院最好的东西,她的脸不出半月就能恢复的七七八八了,周将军,这诊金……” 许卿提着药箱出来,脸上有很明显的疲惫倦怠。 周易安闻言,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女为悦己者容,谁又能不在乎自己那张脸呢,只要能治好,诊金都是个小问题。 “许大夫放心,诊金本将军自然不会少。” “那就好。” 许卿说:“光是她脸上用的药,便是万两一钱的绝品灵芝粉,统共用了五钱。” 他伸出五根手指头在周易安面前晃了晃。 周易安眉头狠狠跳了跳,五万两他还是拿的出来的。 “两条腿的费用各五万两,周将军不会觉得贵吧?!” 所以,这一次他的诊金是十五万两! 周易安脸皮抽搐了两下,这分明就是在抢钱! “许大夫,你可知十五万两,是许多百姓这一辈子都挣不到的数目!”他咬着牙说。 周易安一整年下来的俸禄都不过才五千两,不过是看个病,却要他十五万两,这不是狮子大开口是什么? 许卿诧异挑眉:“难道周将军觉得自己心爱之人不值这十五万两么?且不说在下从来只为皇亲诊治,便是这十五万两已经是良心价了,周将军难道给不起?” 他大声说着,正好可以让屋子里的长歌听得清楚。 周易安一阵咬牙,险些就要咬碎自己的牙齿了,那话几乎都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 他说:“自然给得起!” “那就给啊,在下还有事情,耽搁不得。”许卿笑意盎然的朝他伸出手来。 周易安深吸一口气说:“三日过后,本将军会亲自将这十五万两送到许先生手里!” “也好,那在下就告辞了。” 许卿潇洒的离开了将军府,周易安一阵捶胸顿足,十五万两! 这许卿分明就是故意的! 可却是他自己让强迫许卿过来的,周易安嘴里一阵苦涩,却也无可奈何。 走进屋子里看到被包裹的像个粽子似得长歌,心里更是一阵心烦气躁了。 “长歌,这些年你手上可还有些闲钱?”他厚着脸皮问,男人问女人要钱,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线了。 长歌自然也明白,将军是为了她的身子才会被许卿要了这十五万两的天价诊金的。 她目光闪烁,柔柔弱弱的说道:“对不起将军,都是长歌不好,将军平日里给长歌的银钱,长歌都拿去孝顺母亲了,如今手里便没有多余的闲钱了。” 周易安对她不错,总会给她很多银钱,可那些钱她一部分拿去讨好徐兰芝,一部分却给了完颜洪,让他招兵买马。 虽不多,但日积月累下来,也有不少了。 长歌不敢说,心里更是痛恨起白婳来。 “你每个月至少可拿五十两,当初郡主那些嫁妆,你也从中取了一些,怎会没有?” “将军,我……” 长歌好一阵委屈,偌大的将军府,却拿不出十五万两银钱来,说出去怕是要丢人的。 “将军,外头不是还有好些铺子每日都有进账么,只是账本在母亲手里管着,还有好些良田的收成,加起来也是一笔不菲的钱财了。” 长歌连忙说着,周易安眼睛一亮,是啊,他怎么就忘了这茬? 外头铺子的生意都是极好的,约莫有七八间铺子,生意好的时候,一天可进账数万两,便是不好的时候,也有好几千的银钱。 “长歌,你果真是我的福星!” 他心里顿时一阵轻快,抱着她亲了亲额头,长歌心里更是甜蜜无比。 “晚些时候,我便去找母亲要了账本来。”他宽慰着长歌,想着这些年账本都在母亲手里,自己更是从未过问过,母亲手里应该有好些钱才是。 夜里晚膳他便去了北院,起初老太太还很开心,但一定说他是来要账本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凄楚的哭着说:“是不是东院那狐狸精让你来要账本的,库房的东西她已经搬了干净,如今她连账本都想拿走,是非要逼死我这老婆子不可吗?” 徐兰芝宝贝的紧,七八间铺子每个月的收成都十分可观,一部分银钱存进了钱庄了,一部分被她捏在手里用来吃穿用度。 她习惯了掌管这些东西,现在要她拿出去,更是不可能的。 周易安颇为头疼,放下筷子说:“母亲若是实在不愿,那便给儿子十五万两的银钱。” “十五万两?你要那么多钱作甚?” 徐兰芝瞪大了眼睛,十五万两,那可是好几个月的收成了,周易安只能将今天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谁知徐兰芝瞬间像是受了刺激一样。 大喊大叫道:“什么病需要十五万两银子?她白吃白喝也就算了,如今还要花这么多钱,早知道还不如让她死在外头!” “母亲!”周易安厉喝了声,眉头紧皱。 徐兰芝冷哼道:“我还以为是东院让你来要账本的,原来是西院,她可真是好心机,霸占了你不说,还想要账本,难不成是想当家做主了?” “你回去告诉她,想要账本门儿都没有!” 周易安知道自己母亲的脾气,一点儿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 他无奈的握住徐兰芝的手说:“难道母亲要儿子去求东院那贱人吗?许大夫是儿子好不容易请去给长歌看病的,便当这十五万两是破财消灾了罢!” 破财消灾? 一听这话,徐兰芝就愣住了。 是啊,自从白婳回来之后,这将军府就没安宁过,想起嬷嬷出的注意,她一阵咬牙,进了屏风后去拿了账本。 说:“姑且便去账房里支取十五万两,权当是给那小蹄子消灾了!” 她一阵肉疼心疼,周易安自是大喜过望:“多谢母亲,母亲的恩情,儿子自当记得!” 他连忙拿着账本离开,隔日便要去账房支帐。 第88章 是来给你收尸的 将军府有专门的账房先生做账,每个月的收支和流出都是有明细记录的,唯有拿了账本去对账,才能将银钱支取出来。 做账的账房先生是个读书人,还是徐兰芝的远房表亲,以前是村里的秀才,前些年当投奔过来的,徐兰芝瞧他读过书,又会算数,便留了他在府里做账房先生,如今更是这府里的大管家,最是能拍马屁了。 名叫张德业,快三十了还没成家,整日的在将军府勾三搭四,就连东篱以前也没少受到过他的骚扰。 若是有反抗的,他便暗地里克扣了银两,叫人有苦说不出。 夜里万籁俱静,除了值守的婢女,大多都已经睡下了,一道人影鬼鬼祟祟的出现在暗处,打了声嘹亮的口哨。 便又另外一道人影出来,一身布衣的张德业瞧着那窈窕婀娜的人影,顿时搓了搓手,朝着假山那头就过去了。 “小蹄子,这大冷天儿的,可是让爷一阵好等!” 张德业扑过去,猥琐的嘴脸瞬间原形毕露了。 “大管家小声些,莫叫人发现了!”女子柔弱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担惊受怕,眼里散发着惊恐和不安。 却又无法反抗,若是不顺从大管家的,暗地里扣了银钱,年底拿不到钱,她们过年回家的钱都没有,不仅如此,这张德业更是喜欢暗地里使坏,但凡有点儿姿色的婢女都被他死死的捏在手里。 她们都是和将军府欠了卖身契的,断不敢轻易离开,去年有个丫鬟不堪施压,去向老太太告状,反而被赶出去府去。 这一来二去的,更是没人敢反抗了。 惨白的月亮躲藏在漆黑的云团下,渗透出诡异的光来,婢女面色煞白,身体都在发抖。 张德业火急火燎的剥了衣衫,已然是色欲熏心了,婢女惊惧不已的看着,根本不敢反抗。 黑暗中,似乎有一双腥红的眸子正盯着他们,少女肌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打了个冷战,鸡皮疙瘩仿佛都在跳舞。 她用力的掐着张德业的胳膊,似乎掐的疼了,张德业一巴掌扇了过去。 “贱人,你敢掐我!” 说罢还要一脚踹过去。 “大、大管家!”婢女捂着胸口的衣服,颤抖着手指着他的身后。 霎时间,一股凉意窜上天灵盖儿,月亮彻底没了踪迹,张德业回头的瞬间,便对上了赤乌那双血红诡异的眼睛。 浓郁的夜色中,那道人影缓缓出现,一身锦衣,眉眼含笑。 “大、大夫人?”张德业惊恐的吞了口唾沫星子,前些天他可是刚见识过大夫人的厉害的。 连将军都不是她的对手! 但一想到这傻子他以前也没少欺负,心里也就多了几分底气来。 更甚者搓了搓手,满脸猥琐的说:“大夫人深夜来此,莫不是想同她一道?” 他指着地上的丫鬟,白婳微微扬唇,艳丽妖娆的眉目间充满风情,可不是那一个清秀的丫鬟能够比的,又一声的贵气。 张德业瞬间精虫上脑,哈喇子都快要流出来了。 “本郡主来此,是来给你收尸的。” “收尸?”他察觉到周围空气都是阴森森的,白婳那张脸美则美矣,却充满了煞气。 白婳含笑看着他,忽然间,身后一道巨大的黑影笼罩下来,她肩头的赤乌身形瞬间膨胀数百倍! 血红的眼睛和他在黑暗中看见的一模一样,邪气,诡异! 婢女惊恐的瞪大双眼,月色涌现出来,一声急促而短暂的惨叫声,便急忙结束了张德业这匆忙的一生。 “你若想和他一样,就尽管叫出来。”冰冷的声音落下,婢女到了喉头的尖叫声被立马吞进了肚子里去。 她惊恐的看着白婳,还有她身后那只巨大的五彩鸟! 刚刚她看见那只鸟竟然生吞了大管家! 赤乌吃饱喝足,又恢复成那一副小肥鸟的样子,立在她的肩头,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说:“这人忒不好吃了,皮肉又糙又粗,满身臭味。”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食。” 白婳蹲下来,捏着她的下巴逼迫与自己对视。 她问:“你方才看见了什么?” 婢女瞧着她的眼睛,像是有漩涡般,眼神也变得懵懂茫然了起来:“奴婢……奴婢什么也没看见!” “既然吃饱了,那就该去干活儿了。” 婢女从地上起来,先是没有看到白婳一样,木然的朝着自己休息的地方回去了。 白婳转身离去,她都已经在床上瘫痪拿了些日子里,也是时候该出去走走了。 赤乌餮食满足后道:“这张德业本该还有两年寿命,死去山贼马匪之手,但他作恶多年,去年刚逼死一个,在这将军府里逼迫婢女从欢,若是不从,轻则扣其银钱,重则扣上偷窃之名,将其乱棍打死,亦或交给官府,一个官官相护,这些年他都不知道捞了多少油水。” “是啊,所以本郡主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赤乌忙不迭的点头,果然讨好主子就有肥肉吃呢! 按照赵芙蕖所说,她被葬于太子府里的一棵老槐树下才化成了极阴极煞之物,她腹中胎儿更是不足月便被取出,藏于瓮中。 想必那瓮便是太子用来吸取煞气的媒介了。 刚靠近太子府,白婳就察觉到了里头一股浓郁的阴气,身为地府之人,她自然很喜欢这股气息,然而这阴气却极为不正常,凶煞狠辣,充满血腥之气。 白日里光鲜亮丽的太子府,在夜里便如同那阴曹地府般阴森可怕。 “嗯哼,进不去?”赤乌嘲讽的说着。 白婳瞄了它一眼,冷气唰唰的就往上蹭:“你在质疑本郡主?” 她一把将赤乌拽在手心里,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赤乌顿觉不妙,瞪大了一双鸟眼惊恐的大喊:“臭女人,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让你去探路咯!” 挺腰伸手,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瞬间产生,白婳直接将它给抛进了太子府,等了一会儿了后没有任何反应,这才纵身一跃,跳进了太子府里。 赤乌两脚朝天的砸在地上,眼冒金星,整只鸟都被砸得七荤八素的。 第89章 夜探太子府 白婳弯腰,动作优雅的将它从地上捡了起来,拍了拍它的脑子说:“别装晕,该醒醒了。” “臭女人!臭女人!你竟敢摔本大爷,你当本大爷是不要面子的吗?” 赤乌怒极,冲着白婳一阵咆哮,白婳瞥了它一眼,淡淡的说:“你那面子值几个钱?没有我,你就是个连饭都吃不上的废物,也不知道澹台策当年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让你这么个废物东西跟着我,除了吃,一无是处!” “你你你!你竟敢这么说本啾,本啾实在是太伤心了!” 它不干了,它要回地府,要逃离白婳这个臭婆娘! “别装了,你要是会伤心,也不至于沦落到给我当宠物的下场。” 白婳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五百年了,最大的用处就是吃,各种吃。 “本啾才不是宠物,本啾是神兽,神兽!!”赤乌气的大喊大叫。 白婳一把捏住它的鸟喙,眼神幽暗深沉:“你若是再大喊大叫,引来了这里的人,老娘定要扒光你身上的毛!” 那阴嗖嗖的语气,吓得赤乌立马就老实了起来。 赵芙蕖从她的衣袖里出来,一回到这个可怕的地方,赵芙蕖就十分的害怕,哪怕是早就化成了鬼,也依旧无法摆脱这种渗入灵魂的恐惧。 “这种阴邪的地方,他到底想做什么?”白婳危险的眯了眯眼睛,漆黑的眸底闪着一簇簇精光。 白战野在朝堂上名声不错,素来温润有礼,谦卑有度,当然,小时候也没少欺负她。 赤乌嘟嚷着说:“也许……是为了夺命。” “夺命?” “地府有载,若以血亲养蛊,放置极阴极煞之地润养,一可延年益寿,二可夺舍他人性命,不过这种法子早就成了禁术,能够传到人间界的,更是少之又少。” 虽少却也不能排除。 只是不知道白战野的情况到底是属于哪一种,赵芙蕖在前方引路,飘飘然的透明身躯在地上一点儿影子都没有。 “大人,这府里和奴一样怀有身孕的女子,她们都被关了起来,只等胎儿七月之时将其取出,奴虎毒不食子,可最后太子却以奴与他人私通的罪名将奴活活打死,腹中胎儿也未能幸免,若大人不肯帮忙,恐怕她们也是不能幸免的!” 她脸上多是凄楚哀怨的神色。 “为何这府里无人看守?”太奇怪了,走了一路都没有看到府兵,按理说太子府应该是戒备森严的。 她心里隐约有了几分不安之感。 白婳忽然停住了脚步,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赵芙蕖的背影,赵芙蕖转身,茫然的看着她问:“大人,怎么不走了?” “你说呢?”白婳似笑非笑的扬唇,忽然间,脚下便有一道浓郁的黑气窜了出来,四面八方,瞬间形成一个六芒星阵。 “啧啧,太子为了引你回去,真是煞费苦心呢。” 她幽幽的说着,六芒星阵内瞬间升起铁链,牢牢的捆住了赵芙蕖的四肢,她的面前也是一样的情况,但那铁链却迟迟不敢对她下手。 “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白婳扬唇,伸出素白的手,一把拽住赵芙蕖,那铁链就跟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飞快的后退。 与此同时,太子府的府兵从四面八方袭来,手里的火把瞬间照亮了这一方宽敞的院子,赵芙蕖惨叫出声,那铁链捆在她身上,在灵体上烙下一圈圈漆黑的印记,滋滋的冒着黑烟。 “好家伙,这东西到底是有多邪气!”赤乌一阵感叹,说道:“你别管她了,太子有备而来,约莫是想到赵芙蕖一定会回来,故而设下此阵,若你让太子发现身份,只怕往后会更加危险!” 赤乌也难得的一本正经了起来。 白婳拧眉,无数小纸人从她衣袖里飞出,在府兵赶来的千钧一发之际,刹那间包裹着赵芙蕖身上的铁链,纸人化作飞灰的同时,也使得那铁链从她身上脱落。 赵芙蕖立马化作一道黑气,钻进她的衣袖,待府兵赶来时,也就只剩下一地的铁链,所发之事不过转瞬之间罢了。 “殿下,她逃了!” 白战野脸色阴沉的从后院里走出来,暮色沉沉,映衬着他那张阴柔的脸更是格外的难看阴郁。 而白战野身后,一灰袍道人缓缓走来,风一吹,那右边的衣袖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太子殿下,若找不到赵氏,这阵法就无法完成,但眼下她已经找到了靠山,恐怕是难了。” 阴鸷道人幽幽的叹了口气,白战野捏紧了拳头,眼里迸发出野性的精光,再也没有了那个温润太子的雅正模样。 “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找回赵氏!” “是。” 灰袍道人淡淡应下,而太傅府自然是每天都有关注着太子府的一举一动。 虽说今晚没有闹出什么动静,但南桑依旧如实禀报了。 “大晚上的,她偏要跑去太子府。” 萧君策万般无奈的揉了揉额头,似乎颇为头疼,南桑也说:“郡主行事已和以往大有不同,时常对着空气说话更是诡异。” “太子府中养的那道人,专攻邪术,此前陛下忽然病重便必然和他脱不了干系,但却又忽然好转……”南桑拧眉,看向萧太傅说:“莫不是郡主?” 书房里亮着微弱的烛光,他微微眯着眼,身上都是骇人的冰霜冷意。 南桑不敢言语,想着郡主便是转了性子,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去和一个邪道较量。 昨晚无功而返,白婳气恼的紧,倒是她小看了白战野,府里竟然设了阵法,虽说她无大碍,但那阵法明显就是针对赵芙蕖的。 若她死了,自己收不到阴德值就要亏大发了,昨日里她收了张德业,倒也给她增加了些阴德值,想到这里,心里也就美滋滋了起来,更是比吃了蜜糖还甜。 东篱一大早端着热水进来,冒着热气,熏得她微微眯眼,白皙纤细的手撑着自己的腮帮子,姿态慵懒,东篱给她净脸洗手,那手上原先的冻疮皲裂都消失了,白白嫩嫩,如葱段般好看细腻。 第90章 裹个草席一扔就完事儿了 “太傅给的药果然好用,郡主这手又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了呢。” 东篱看着她的手,不由得感叹道,白婳举起手来,张开手指,微弱的天光透过指缝,细嫩纤长,果真是好看极了,就连上头的老茧也都已经脱落了。 “他身上藏着的好东西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些了。”正是刚刚天亮的样子,熹微的天空带着一丝雾霾蓝。 团团现在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能起来,奶娘乳汁养人,将孩子喂养的白白胖胖的,她倒也不用担心什么,倒是那太子府,暗着来明显是不行了。 得找个机会光明正大的去太子府瞧瞧才是。 “郡主,早上刚起的时候,听府里的丫鬟们说张大管家昨儿个夜里不见了,说来也奇怪,那么大个人,怎么不见的竟然无人瞧见。” 白婳刚睡醒,洗了脸都还有几分没睡醒的样子,睡眼朦胧,盯着一双慵懒的眸子打着哈欠,说:“不见了就不见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东篱说:“原是没什么奇怪的,但他们在假山那里发现了大管家的衣服……” “然后呢?” 白婳挑眉,那张德业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先前逼死一个,府里的丫鬟们都是对他敬而远之的,在此之前,东篱也没少受到过张德业的恐吓威胁。 甚至还将主意打在了郡主身上,若非东篱一直护着,恐怕傻白婳早就遭到张德业的毒手了。 “他们说……张大管家可能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东篱一脸的恐慌。 府里什么流言蜚语都有,又说东院是不干净的地方,还说郡主就是厉鬼附身,搞得将军府鸡犬不宁,毕竟大家以往都是知道她的,心智不全,连最基本的分辨能力都没有。 “小姑娘家家的,少去听那些道听途说的东西,晦气不吉利。” 白婳趁着儿子还没醒,用过早饭后便带着东篱出门去了。 张德业失踪的蹊跷,派人出去找,一直到了中午都没个音信,夜里将军府本就守得严,却愣是没有一个人看见张德业是从哪儿离开的。 无奈之下,周易安只得去了账房,打算去拿了银契去钱庄支取一部分钱出来,徐兰芝存在钱庄里的钱不是一笔小数目,区区十五万两还是能够支取出来的。 他自从当上将军后,就从来没有因为钱的事情如此糟心奔波过。 京城里最大的钱庄名为汇丰钱庄,到了钱庄上,他们自然是认得周易安的。 “掌柜的,我想过来支取十五万两的银钱。”周易安一来,直接开门见山,也没有废话,拿出银契票号就要兑钱。 掌柜的笑呵呵的说:“周将军来的不巧了,这票号上的钱已经都被支走了。” 周易安脸色一变:“这票号在我手里,怎么可能会被支走了?” 没有银契票号,根本就不可能支走钱庄里的钱。 钱庄的掌柜说:“一大早惠安郡主就过来了,将这些年存在钱庄里的钱尽数支走,如今是一分也没剩下了。” 掌柜依旧笑眯眯的说着。 “岂有此理!她没有票号,你怎能把钱给她!” “将军有所不知,当年徐老夫人来存钱,用的是郡主的名义,那银契上写的也是郡主的名字,郡主前来支钱,自然不需要银契票号了。” 开玩笑,汇丰钱庄是萧太傅暗地里开的。 只要萧太傅一句话,掌柜的哪里还敢不给钱。 “再说了,当年郡主下嫁,这京城里谁不知道将军府的钱都是郡主嫁妆里头给的,就连将军府里头的那些仆人丫鬟,都是用嫁妆买来的,那些铺子也是郡主的呢。” 周易安脸色铁青,胸腔里窜出一股无名火来。 他猛地就明白了,那日她和许卿分明就是在唱双簧,故意坑了他这么一笔天价诊金。 中午钱庄里的人很多,一个个的盯着周易安看。 “可真够不要脸的,用女子的嫁妆还能这么理直气壮,还身为将军呢,咱们男人的脸都要被他给丢尽了!” “就是就是!听说他为了那小妾花了十五万的诊金,却不肯在郡主生病时去为她寻大夫来,这样的男人,简直枉为人夫!” 周遭都是无数嘲讽和指责的声音,周易安此生受到过最大的侮辱都来自于白婳身上,都是拜她所赐! 他灰溜溜的离开了钱庄,既然钱庄里支取不到银钱,就只能去铺子里,将铺子里的收成收走一些,总能凑到一笔不菲的钱。 等到周易安一走,周围的人群就迅速散了去,钱庄老板见状,摇头笑了笑,看样子,这周家是要走到底咯,其实白婳压根儿就没从钱庄里把钱支走,反而存了好些珍宝金子进去。 掌柜如此,还得多亏了萧太傅呢。 走在街头上,东篱满脸兴奋的跟在自家郡主身边,身后还跟了好一群奴才小厮。 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队伍之壮观,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而身为正主的白婳,却一身华贵锦衣,头戴毛绒抹额,那红宝石熠熠生辉,精致妖娆的小脸儿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将军今天肯定要被气死了,不仅钱庄里的钱拿不出来,就连那些铺子也全都关了,往后断了铺子里进去的钱,老夫人肯定要被气死了!” 那些铺子是皇帝送的,以前她傻,不知道去利用,如今只要她一声令下,那些铺子不关也得关,周易安一家家的找过去,竟发现他们都没有开张。 一问之下才得知,是白婳提前给他们放了年假,要过了春节才会开张。 他气的当下胸口一闷,两眼发黑,喉间更是一股腥甜上涌,险些就晕死过去。 “白婳!我和你没完!” 手中银契票号被他揉成了碎片,眼里迸发着浓浓的恨意。 白婳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秀美的眉心微拧:“要是气死了,本郡主岂不是还得给她准备一副上好的棺木?” 东篱笑了起来:“那倒也不必,裹个草席一扔就完事儿了。” “唔,有悟性,有长进,不错不错!” 身后一众奴才小厮:“……” 郡主,您这样当街诅咒自己的婆母真的好么? 第91章 您该不会介意的吧? 这一群人浩浩荡荡,买了不少东西。 “郡主怎会知道将军一定会去钱庄支钱?还让他们提前关了铺子?”东篱嘟囔着说:“以往那些人都只听将军和老夫人的,若非太傅大人提前知会了声,怕也是不好办的。” 她这个郡主身份本就是个闲职,那些人根本不以为意,又怎会怕她? “谁说不是呢。”白婳勾唇,手中把玩着那一枚刻着萧字的漆黑令牌,这是一大早南桑就送到将军府来的,说是但凡白婳有所需求,便可拿出此令牌来。 哼。 这个萧君策,还真是派了人每天都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简直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自己想做什么,他都提前一步预料到了,故而将所有事情都打点好。 这样的男人,要不是他那张脸,白婳还真想上前去勾搭勾搭。 脑子足够清醒,目光足够长远,可不是周易安那个蠢货可以比拟的。 她时常想起自己在地府的那段日子,掌管地府所有大小鬼,澹台策闲来无事,便会把各种东西搬到她鬼狱里头来。 在那数百年的光阴里,他不曾娶妻生子,整日的待在她的住处,却没想到最后居然死在了天雷中,魂飞魄散。 她以为自己得了自由,终于摆脱澹台策了。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魂飞魄散,白婳都要以为萧君策就是澹台策的轮回转生了。 她正在走神之际,东篱一把拉过她的手,将人用力扯到一旁,一辆马车迅速从她面前迅疾而过,后头的仆人们躲避不及,被撞了个正着。 东西散落了一地,马车轮子碾压过那些东西,仆人们慌忙去捡。 “呀,真是抱歉,没瞧见是惠安郡主,冲撞了您,您不会介意的吧?”她还未开口,就听见从马车里传出来那欠揍的声音。 “他是谁?”白婳脑子有片刻的当机,怎的出来逛个街透个气,都能遇见上前来找茬的。 这街道上将马车行驶的那般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要赶去生孩子呢。 那马车里下来两名男子,身着锦衣貂裘,大冬天的手里却还摇着扇子,扇骨用白玉制成,一看就价值不菲。 “郡主,他们都是将军的好友,一个是杨凌雪的兄长杨显,一个是英国公府的长子林承文。”这两个白婳以前都没有见过,不认识也正常。 但杨凌雪她上次还是有点儿印象的,一身傲气,孤傲难挡,又生的精致,还是皇后之女,身份之贵重,虽算不得是上京顶尖贵女,却也无人可超越了。 说话的是林承文,生的面前还算可以,和他那泼白婳一身茶水的妹妹林静芸倒也有几分相似,小鼻子小眼的。 那东西里头,有白婳给团团买的新衣裳,刺绣都是格外精致,面料也是顶尖的。 却散落出来掉在地上,仆人去捡,林承文一脚踩在那绣着虎纹模样的小衣服上,嘴角扬起一抹邪笑来。 说道:“可惜了这么好看的衣服,怎么就弄脏了呢?郡主已嫁作人妻,怎的还出来招摇过市,莫不是想同那些青楼女子般,出来勾搭男人?” 林承文狠狠的踩在那衣服上,双手抱胸,一脸的你奈我何的表情。 上回在尚书府里,林静芸被白婳一通教训,回来委屈了好几天,他这个当哥哥的,自然是心疼的不得了。 今儿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他哪儿能放过白婳。 “林兄……”杨显微微拧眉,对他微微摇了摇头说:“你这样做,未免有些过分了。” 刚刚在马车上,林承文远远儿的就看见了白婳,这才驱使马夫驾车快些,直接就朝白婳冲了过去,好在东篱反应快,这才避免了一场祸事。 可现在林承文还不依不饶,这分明就是当街要给白婳难堪的。 街道上多的是人看热闹。 “过分?她白婳欺辱我妹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过分了呢!”说罢,林承文更是嚣张的踢飞了落在地上的好些东西。 东篱脸色难看,一直忍着怒气。 “白公子,那日也是你家妹妹先向我家郡主泼的茶,怎的就成郡主欺辱她了?” 林承文恶狠狠的一眼瞪了过去,大声说道:“你一个贱婢,主子都没发话,你在那儿吠叫什么?” “你!”东篱气红了双眼,恨不得一拳砸过去。 “林兄,何必惹事?”杨显扯了扯林承文的衣袖,示意他不要惹是生非,说道:“你可知她是惠安郡主,是连萧太傅都要护着的人。” 白婳静静的看着,那模样,仿佛就像是在看两只猴儿给自己表演似得。 “萧太傅护着又怎么了,还不是因为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这都成了亲生了孩子的人了,还不晓得遵守妇道,这样的女人,就应该点天灯浸猪笼!” 白婳扬唇一笑,漫不经心的说道:“是吗?看来英国公夫人这些年过的挺惨的,连门都不曾出过,不然就要被点天灯浸猪笼了。” 她不气不恼,反而十分的有闲情雅致,只是那目光触及到被林承文踩在脚底上的孩子衣服,便有些冷的可怕了。 “不过是两句玩笑话罢了,惠安郡主怎的都承受不起了?还要那我母亲做比较,在下一时兴起,郡主不会介意吧?” 林承文就是典型的斯文败类,仗着自己国公府长子的身份,什么腌臜事儿没干过。 白婳微微一笑:“当然不会介意——” 抬腿,对准他的膝盖,猛地一脚下去。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林承文杀猪般的惨叫声,他瞬间单膝跪在地上哀嚎不已。 东篱吸了口凉气,郡主好猛! “哎呀,怎的一不小心就踹到了林公子您了?您该不会介意的吧?” 白婳眨了眨眼睛,直接一个抬腿,前脚勾起他的下巴,林承文被迫临空飞起,一个后空翻,而后重重的砸在地上,溅起一地飞尘。 绣花翘头鞋上的珠子相碰,一阵叮咚作响,她踩在林承文的胸膛上,一阵巧笑嫣兮。 “哎,都怪本郡主这腿脚不听话,不知怎的就跑到林公子身上去了,林公子不介意吧?” 第92章 拿出奴才的样子来 “白婳,你这个贱……” 最后一字还未说出口,白婳又是一脚,直接踹在他脸上。 “林公子想说什么?本郡主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就不劳林公子夸赞了。” 她蹲下来,抓着林承文的头发,笑眯眯的说:“林公子您看,本郡主好端端的衣服让你给踩脏了,多可惜啊……” 白婳学着林承文刚刚的口吻说着,将他的脸摁在地上狠狠摩擦着。 大街上的人看得一阵脸疼,纷纷捂脸。 杨显嘴角更是抽搐了起来,连忙道:“郡主,林兄只是无心之失罢了,您……” 您老人家还是放过他吧,再这样蹂躏下去,这小子迟早没命。 他们也没想到白婳能有这般力气,那七尺男儿林承文在她手里,竟然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林承文就是个绣花枕头,除了长了个男人的模样,别的啥也不会。 “他是无心之失,那本郡主就是有意为之吗?杨公子,说话可得擦亮眼睛呐!” 杨显风中凌乱,略微汗颜道:“是是是,郡主也是无心之失。” 他干巴巴的说着,白婳一脚踹在他肚子上,问:“林公子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若是没有,便把这个东西给本郡主挨个儿捡起来,再买了一模一样的亲自送到将军府来。” 她要的东西,一个都不能少! 东篱满脸崇拜的看着自家郡主,郡主真的好厉害呀! “白婳,你休想!老子就是死也不会捡的!”林承文咬着牙,好一阵硬气。 白婳摩拳擦掌:“看来是刚刚打的还不够。” 眼看着白婳就又要动手了,杨显赶紧拉着林承文一起捡地上的东西,大多都是小孩子需要的,还有一些布料。 “林兄,咱们好男不吃眼前亏,你又何必和一个女人挣个高低,咽下这口气,来日方长啊!” 杨显万般无奈,英国公府,怎的就养出了这么个废物东西来。 早知道今日就不跟着他一起出来吃酒了,害的他也丢了面子。 “老子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窝囊气!”林承文越想越气,一呼吸,身上两边肋骨就隐隐作痛,让他险些就痛死过去。 杨显一直拉着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冲动,说:“这里众目睽睽,她是一品长郡主,你以下犯下已是重罪,林兄三思啊!” 这货的脑子怕不是出生的时候遭门夹了。 哪怕只是个郡主之位,但在京城这一群贵子贵女的面前也是地位最高的,除非他们都有官职,可偏偏又都没有,除了忍着,还能做什么? 等到二人将东西都捡起来时,白婳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想到白婳还命令自己去照着这些东西买,林承文心里就是一阵崩溃,攥紧了拳头咆哮:“白婳,老子和你没完!” 怒吼完,就又将这些东西狠狠摔在地上,踩了好几脚才肯罢休,结果膝盖一疼,当即哀嚎一声。 杨显扶额,无语道:“林兄,你且消停会儿吧。” 刚回到将军府,东篱就发现气息不对了,府里的仆人们全都聚集在正院儿里,老太太在高堂正襟危坐,一旁还有脸色铁青的周易安,难得没有看见长歌的身影。 白婳扫视了一圈,直接视而不见,朝着东院走了。 “站住!”老太太一声厉喝,白婳回头望着她:“有事儿?” “孽障!”这般态度,气的老太太怒拍桌面,指着她的鼻子怒骂:“你便是这般对待婆母的吗?不晨昏定省也就罢了,还如此目无尊长,想来你少时没了双亲,无人管教,竟让你如此跋扈嚣张!” 周易安在一旁没有说话,一口接着一口的喝茶。 “所以呢?”白婳挑眉,那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当真是能气死人的。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自己儿子一眼,就又说道:“你既如此不知尊卑,飞扬跋扈,我儿特意去宫里向皇后讨要了礼仪姑姑来,往后便由她来教你礼义廉耻!” 话音落下,便从一旁走出一名宫装妇人来,那宫装紧束腰身,发丝高攀,一身精干。 白婳冷眼看着,没有言语。 “你今日去钱庄支取那么多钱作甚,又为何要关了所有的铺子?”周易安发声问着,他们今日这是要三堂会审么? 让这么多人在这里候着,就等她回来了。 白婳腰身挺得直,那纤若杨柳的腰肢,似乎风一吹就倒。 “本郡主用自己的钱还需要向你汇报?至于那些铺子,春节将至,放个假而已,将军这么激动作甚?” 那些铺子先前落在老太太手里,逢年过节都不曾有半天假期,更不许他们私自请假,须得每日在铺子里做工,每个月给的银钱几番克扣,到手的就少得可怜了。 她今日去询问了一番,不仅放了假,还将他们的银钱都翻了好几番。 “郡主,向夫君回话,应当谦顺恭敬,而不是这般没有教养!”那宫里来的姑姑气质就是不一般,举手投足间都自带一股贵气威严。 钱庄里没了钱,自知他们是压不住白婳的,唯有请了宫里头的人来,才能压住。 这一法子也是长歌想的,就想给白婳一个下马威。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声落下,白婳慢条斯理的收回自己的手,眉宇凌厉冷魅。 “你一个小小正三品的凤仪女官见了正一品的长郡主,非但不弯腰行礼,反而敢质疑本郡主没有教养?本郡主自小在陛下身边养大,若说我没有教养,那便是在质疑陛下没有教养!” 她的的确确就是在皇帝身边长大的,奈何那是皇帝年轻,忙着政务,虽给了她诸多宠爱方便,却鲜少管过她,以至于被人欺辱得成了傻子。 那姑姑脸色猛地一变:“奴婢不敢!” “既知是奴,那就拿出奴才的样子来,莫要让人以为你才是个主子!” 姑姑一阵狠狠咬牙,原是想给她一个教训,却反而被白婳给教训了,如今白婳伶牙俐齿,又刁钻泼辣,她若不使出一点儿手段来,怕是制不住白婳的。 “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自然一言一行都得听皇后娘娘的!” 皇后? 拿皇后来压她,就以为她怕了么? 第93章 小贱蹄子要上天了! “既是皇后身边的人,就更应该懂得尊卑高下,若是连这些都不懂的,你这个三品凤仪,不做也罢!” 白婳冷冷的说着。 姑姑脸色不好,约莫是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小辈给教训了,可即便是个小辈,她的品衔也比自己高得多。 她正了正身子,依旧傲气凌然的给她行礼:“奴婢三品陈凤仪见过惠安郡主,奴婢受皇后娘娘所托,前来教导郡主礼仪,侍奉夫君,孝顺婆母,是女子应当要做的事情。” “原来是陈姑姑。”白婳手掌一抬:“不必多礼了,东篱,去给陈姑姑安排一间上好的厢房。” “是。” 东篱立马就去办了,以前这些事情都是二夫人身边的奴婢去办,这一下子就让东篱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当年大丫鬟的风光,脚步自然也就快了起来。 “陈姑姑既然是宫里来的人,就必然不能薄待了,眼下本郡主还有些家里事要处理,陈姑姑着实不宜在此。” 白婳气定神闲的走进正堂,在周易安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扫了一眼站在院子里头的仆人们,拿过桌上的茶杯,猛地就砸在了地上,眉宇间闪动着浓郁的煞气。 “怎么,一个个眼睛都瞎了么?看不见本郡主坐在此处,连斟茶倒水都不会了?!” 那茶杯里空空如也,半点儿茶水也无,倒是周易安,一口接着一口的喝,他倒要看看,是白婳厉害,还是宫里头的人厉害。 总不至于她连皇后身边的人都敢驳了回去,那一巴掌,也实属让他没有想到。 她一改先前慵懒,浑身威严的坐在那里,院子里的仆人们都面面相觑,似乎是在等着谁敢上前去给郡主倒茶。 “你,过来给本郡主倒茶!”白婳随手指了一个嬷嬷,正是伺候在老太太身边的人。 嬷嬷下意识的看向老太太。 徐兰芝冷哼一声:“反了天了不成,连我身边的人你都想使唤,莫不是要我这老婆子来亲自给你倒茶?” 白婳却慢悠悠的说:“到底只是个奴才罢了,用的也是我的钱买来的,如何就使唤不得了?” 这话旁人大抵是听不出什么门道来的,但常年在宫里混迹的陈姑姑却听得清楚明白,白婳这哪里是要人给她斟茶。 分明就是在警告她,就算是皇后身边的人,那也是个奴才罢了,皇宫天下再大,那都是白家的江山,而她姓白! 她的母亲,是陛下长姐,血肉至亲做不得假! 所以这一幕她分明就是做给自己看的,看来这白婳颇有几分门道,比起宫里那些钩心斗角的娘娘们也丝毫不差。 东篱收拾好了房间,就带着她下去了。 那嬷嬷上前来给她斟茶,白婳轻抿了一口,还未咽下去,就猛地一口喷在她脸上,连茶杯也一并用力砸在了那嬷嬷额头上。 砸的鲜血直流。 “混账!你想烫死本郡主吗,重新倒!”刚走出去的陈姑姑听此,目光一沉,忽然就有些后悔来这一遭了。 “嬷嬷莫要害怕,平日里我家郡主还是十分好相与的,只要旁人不给她为难。” 东篱轻笑着说。 那嬷嬷从没受辱过,家里的丫鬟们见了她都得是恭恭敬敬的,偏生却要栽在白婳手里。 老太太和周易安脸色都不好,她现在就如同那茅坑里的石头般,又臭又硬,油盐不进,根本就拿她没有办法。 嬷嬷只好重新倒了一杯,忍着额头上的痛意。 这一口,又是一茶杯砸了过去,好巧不巧正好砸在她另外一边额头上:“这大冷天的,你让本郡主喝冷茶?” “白婳,你不要太过分了!”咔嚓一声,周易安手里的茶杯应声而碎。 他实在是忍无可忍,白婳太嚣张太跋扈了! 白婳冷笑一声:“将军将这府里的仆人都叫过来,不就是让本郡主来给他们一个教训么?” “当年你受封将军,陛下赏赐你的银两不过万两,连着将军府都是陛下赏赐的,你哪儿来的钱置办这么多仆人物件儿?” 还不都是用的她嫁妆里的钱,这一桩桩一件件,白婳都记得清楚明白着呢。 她懒懒散散的靠着,说:“我如今支走了钱庄里的人也不过是名正言顺,你要是不服,大可去官府告我,看谁能赢,至于那些铺子,本郡主想开便开,想关便关,更是和将军无关,既然那账房先生已经连夜逃跑了,往后这账房里的活儿就都交给东篱来做。” “她是国公府出来的,自小随本郡主一起读书识字,算术也不比账房先生差,将军可有意见?” 白婳这一出,分明就是要将这管家之权牢牢的握在手心儿里。 “你休想!”周易安死死咬牙:“一个女人管账也就罢了,还是一个低贱的丫鬟奴才,简直荒唐!” 他从未听说过有女人做账房先生的先例,如此就更不可能了。 白婳却勾唇笑道:“这家到底是你说了算,还是本郡主说了算?成婚两年,我不曾用过一分一毫,吃食尽是你们吃剩下的腌臜东西,将军若是不愿,咱们只好去陛下面前说个理儿了,反正这一屋子的人都是看见过的。” 她现在就是破罐子破摔,就是要生生气死周易安这狗东西。 在街上让林承文轧烂了自己的东西,一肚子的火气没处撒,他还给自己来这么一遭。 “反了反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小贱蹄子要上天了!” 徐兰芝又开始了她的拿手好活儿,白婳漫不尽心的玩着自己的指甲,淡淡道:“来人,将老太太请回去,往后没有本郡主许可,不许老太太踏出北院半步,除非她死了!” “你、你敢!” 徐兰芝瞪大双眼,简直不可置信。 周易安怒喝道:“白婳,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她敢威胁自己! “轮不轮得到不是你说了算,我说了才算,懂吗?” 她轻轻拍了拍周易安的脸,妩媚笑道:“别忘了,你和长歌的命都捏在本郡主手里,弄死你们,也不过是看本郡主心情好坏罢了。” 第94章 郡主她风情万千 说罢,白婳伸展了自己的手脚,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就回了东院。 仆人们都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 周易安黑着一张脸说:“往后谁都不许去东院伺候,断了她的吃食,若是太傅府来人,一律打出去,便对外宣称说郡主病重,谁也不见!” 这…… “将军,若是萧太傅亲自来此呢?” 现在谁都知道,那萧太傅时常往将军府里跑,将军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周易安冷冽说道:“除非他想和太子撕破脸皮!” 他就不信,他把白婳关在府里,她还能作妖不成! 打不过她,还饿不死她么! 想掌管这个家,须得经过他的同意才行,到了晚上,北院依旧没有看守的人,徐兰芝出入也没人关着。 他们显然是没有把白婳的话听进去,全都当成了耳旁风。 东院晚上的吃食,竟然只有冷饭残羹,南桑被拦在外头进不来,便只好离开了。 “郡主,将军这是要故技重施了。” 东篱听说了白婳要让自己管账的事情,一方面感动不已,一方面又十分忧心。 “放心,他们坚持不了几日的。” 白婳悠闲的很,一点儿都不慌,把她关在这里,对周易安没有丝毫好处。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英国公府也不知怎的起了一场大火,这火也来的怪异,哪里都不烧,偏生就烧了林承文的屋子,险些就将林承文活活烧死在里头。 这事儿大家都津津乐道了起来。 到了第三日的时候,便是要给许卿诊金的日子了,他手里头不过五万两的银钱,还剩下十万压根儿就拿不出来。 好在去太子府借了十万,这才解了眼前的经济危机。 但接下来还有个更大的危机在等着他。 中午时,阿银去厨房端了饭菜来,长歌只吃了一口,便猛地吐了出来。 “这饭菜怎是嗖的?” 阿银脸色难看,说道:“小姐,奴婢也不知道,但今日奴婢去厨房,发现厨房已经没有了食材,账房里支不出银钱来,就连这炭火也就只够这一天的了。” 不仅如此,到了该发银钱的时候了,老太太捂着自己的钱不肯拿出去,周易安刚大出血,更是没有多余的闲钱了。 “怎么会这样……” 长歌实在是吃不下去这馊了的鸡汤,却忘了自己以前还给白婳吃过比这还要糟糕百倍的食物。 “郡主搬空了库房,账房先生又离奇失踪,钱庄里的钱都捏在郡主手里,将军府自然拿不出钱来。” “又是白婳!” 长歌狠狠咬牙,说道:“她就是想要将军去求她!阿银,你且去把我的那些首饰都当了换成银钱,买些老母鸡回来炖着!” 她被周易安娇养惯了,差一点儿的食物根本吃不下去。 不光是她,北院的东西也都是一样的。 到了夜里,冷得醒过来,瑟瑟发抖,老太太唤来了嬷嬷,气急败坏的说:“夜里这么冷,你是想冻死我吗?” 嬷嬷也是一脸的苦相,说道:“老夫人,不是奴婢不给添碳,实在是因为府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炭了。” “怎么可能一点儿都没有?是不是你们这些小蹄子偷偷藏了起来?”老太太横眉冷对,天儿越冷,炭就越贵。 以往年也有别的丫鬟奴仆偷偷藏了一些私炭拿出去卖钱,都被她撵出了府门。 老嬷嬷也冻得手脚发凉,尤其是这夜里还要起来伺候她,更是让人不想动弹了,她哈着冷气,点了蜡烛,屋子里多了丝光亮,却冷的像冰窖似得,一点儿热乎劲儿都没有。 嬷嬷说:“原先是还有一些炭的,但都拿出去了东院,如今东院儿大门紧闭,谁也进去不得,老夫人,大夫人这是明摆着要给咱们下马威的呀!”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手段,竟然让那小蹄子那般猖狂嚣张,徐兰芝一阵咬牙切齿,这天寒地冻的,总不至于要在这大半夜的跑去东院要来一点儿炭火。 故而也就只能先这般将就着了。 翌日天空还未彻底放亮,屋檐上都有一层厚厚的冰锥,门一推开,那冰锥砸下来,陈姑姑躲开了,站在门口吆喝:“郡主,时辰到了,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她特意起了个大早,便是要过来让白婳去给徐兰芝请安的。 屋子里一片静声,陈姑姑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又扯着嗓子喊道:“郡主,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滚!” 这回,屋子里终于传来了白婳的声音,慵懒中夹杂着一丝怒意。 陈姑姑就站在门口,也没有进去,脸上带着官方的笑容,不轻不重的说:“郡主为人媳妇,这晨昏定省是必然的不能少的,总不至于叫人看了笑话,觉得郡主连这些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奴婢既然来了,就必然会把郡主教导的知书达礼。” 她还没忘了昨天白婳给她的那一巴掌,在宫里除了皇后娘娘,还没人敢这么对过她。 来日方长,且让她慢慢和这个惠安郡主耗着! “你还没有资格教本郡主做事,既然要教,那就进来伺候着。” 她不知何时起的身,慵懒的半躺在床上,屋子里的炭火也刚好燃烬,陈姑姑进来,先是弯腰行了一礼,昨儿在白婳手里吃的亏,今天就不能再吃一次。 “愣着作甚?本郡主要洗漱,去打热水来,本郡主皮肤娇嫩,水不能太烫。” 她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中衣,那身子虽看着清瘦,却也凹凸有致,许是生过孩子的缘故,看着更是风情万千。 陈姑姑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说:“郡主怕是误会了,奴婢是来教导郡主的,不是来伺候郡主的。” 白婳抬头看着她,问:“你不是自称奴婢么?既然只是个奴才,那就是个伺候人的东西,怎么,这年头就连奴才也可以做人上人了?” 要论讽刺人,白婳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她好歹是从宫里来的,白婳却愣是一点儿面子不给。 “抱歉,奴婢素来只伺候皇后娘娘,不曾伺候过旁人。”陈姑姑昂首挺胸,似乎伺候皇后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件十分光宗耀祖的事情,而不是伺候她一个小小的郡主。 第95章 杀人诛心 白婳轻哼一声,说道:“说到底,便是本郡主不配让你来伺候了?” 陈姑姑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了,她实在是不知道这位郡主到底想干什么,原以为是个好对付的,没想到是个刺头儿。 “郡主哪里的话,奴婢这就去给郡主打水来。” 白婳是个油盐不进的,她须得小心些来,果真就去打了热水,守在东院门口的人一见是陈姑姑,自然也就不敢拦着了。 那热水刚端到了门口,忽然迎面飞来一个什么东西,伴随着尖利的叫声,陈姑姑眼前一黑,那东西直直的朝她撞了上去。 陈姑姑本能的就想去躲,谁曾想那冰锥掉落在地上化成了水,脚下一阵打滑,哐当一声巨响,瞬间就是人仰盆翻的场景。 那热水浇在陈姑姑身上,冒着呼呼的热气,赤乌扑腾着翅膀飞到白婳身边。 “切,这点儿定力都没有,还想伺候人?” 它倒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得了白婳的指令,将这姑姑吓得三魂不附体了。 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似乎还有些愣神没有反应过来。 “呀,陈姑姑这是怎么了?端个水都端不好,这要是传进了宫里,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白婳手里拿着木梳,轻轻梳弄着自己乌黑的发丝,嘴角勾着一抹笑意,正巧东篱走过来,捡起地上的铜盆说:“这宫里的奴才呀,都身娇体贵的,出来了外头,还以为自个儿是娘娘架子呢。” 东篱学了白婳的几分真本事,一句话能把人往死里怼。 陈姑姑哪里受过这种气,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热水浸透了去,风一吹,热乎劲儿过了,也就只剩下浑身凉意了。 “是奴婢让郡主看了个笑话,往后不会了。”到底是宫里头出来的人,一言一行包括自己的情绪都是能够压住的。 “陈姑姑还是先下去换身衣裳吧,免得叫人看了笑话。” “郡主真厉害,叫这位宫里头来的贵人姑姑吃了两回瘪,估计她心里都快要恨死了吧。”东篱兴奋的说着,便开始给白婳梳洗打扮了起来。 “她也不是简单的角色,接下来的日子,会更加的精彩呢。” 白婳笑眯眯的说着,想必经过昨天一晚上的发酵,西北两院都对她恨得入骨了吧。 “今天一大早厨房就没有足够的食材开锅了,只熬了一锅薄粥送去,但咱们东院,连一口薄粥都没有。”东篱满是哀怨。 将军的心实在是太狠了,不论郡主再怎样,好歹也是他儿子的娘。 将军非但从未看过小少爷,更是如此狠心对待郡主,若非他一开始就薄情寡义,也不至于让郡主如今这般冷心冷性。 人心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寒下来的,长此以往,再深的情意都会被磨灭掉的。 “你饿了?” 东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哀怨道:“自昨晚起便没吃任何东西了,郡主您难道不饿吗?” 她瞧着白婳压根儿就没有半点儿饿肚子的样子,不由得好奇了起来。 白婳说:“放心,一会儿就有得吃了。” 奴婢们去布早膳,一碗清粥,两碟咸菜,还有一盘粗面馒头,这是厨房能够找出来的所有食材了,恐怕今天中午就要直接揭不开锅了。 “怎么全是这些个东西?这也是人能吃的?” 老太太一瞧,立马就不乐意了起来,送饭菜的婢女说:“老夫人,厨房已经没有多余的食材了。” “可我刚刚还闻到了肉香,莫不是你们想要苛待我?” 厨房离这里不远,那肉香飘到这里来,老太太一早就闻见了,将军府没有屯食物的习惯,只因为老太太喜欢吃新鲜的东西。 所以每天那些吃食都是当天出去采买回来的。 她倒是忘了,自己以前吃糠咽菜的那些日子,有个馒头吃都不错了,如今还要挑三拣四的。 “回老夫人的话,那是二夫人用自己的首饰去当了,买的一只老母鸡炖着,炖了一晚上,刚送过去呢。” 婢女只得如实回答。 徐兰芝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好个完颜长歌,只顾着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全然不顾我这个老婆子了,明知将军府如今都捏在白婳手里,她还这般铺张浪费,一大早的就喝鸡汤!” 连半个蛋都下不出来的老母鸡,还有什么资格去喝鸡汤! 她再看看自己拿那一桌子的清汤寡水,心里就更是气愤了,直接就朝着西院儿过去了。 阿银端着熬好的鸡汤过去,长歌脸上拆了纱布,但还没有好全,还有些疤痕留在脸上,比起之前却也好了很多了。 先前是因为受伤的缘故,碰不得荤腥,如今闻见这鸡肉的香味,便馋了起来,阿银连忙舀了一碗过去,鸡汤肥美,上面还飘着油花。 “阿银,剩下的让厨房都热着,等将军回来时,给将军吃。”她心里美滋滋的,然而这鸡汤才刚刚送到了嘴边,一只手就袭了过来。 砰的一声打翻了她手里的碗,滚烫的鸡汤顿时洒落在她手背和衣裙上。 “小姐!”阿银大惊失色,却看到是徐兰芝后又忍着怒气,连忙拿帕子去擦拭她的手。 “好啊你,我儿子辛辛苦苦在外头打拼,如今家业都叫白婳捏住了,你非但不晓得节省,竟还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鸡汤!” 徐兰芝一来,果真瞧见这桌上的鸡汤,她连着吃了两天的清汤寡水,肚子里早就没有了一点儿荤腥了,闻见这香味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长歌脸色大变,眼里恨意深藏,咬牙说:“母亲误会了,这老母鸡是长歌用自己的首饰换来的,没有用将军的钱!” “首饰?”徐兰芝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你的那些首饰,还不是我儿子买给你的,可怜我这老婆子,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就这样毁在了一个女人手里,真是造孽啊!” 比起杀人诛心,徐兰芝是过之而有不及。 长歌的手被烫的发红,想着自己的鸡汤还一口没喝,肉一口没吃,心里就憋屈的厉害。 第96章 看不起鸟咋地? 她忽然就明白过来,咬咬牙说:“母亲说的是,长歌所受一切都来自将军,是长歌思虑不周,忘了母亲,阿银,去将厨房的那些鸡汤给母亲盛一份儿去,身为子女,孝顺母亲本就应当,还望母亲莫要责怪长歌了。” 长歌很聪明,知道徐兰芝不会无缘无故的过来找麻烦,自己没有孩子便已经是让她很不爽了。 如今东院得势,钱财都握在她的手里,而徐兰芝手里本就还有好些闲钱,却不肯拿出来解了将军府如今的问题。 她心知徐兰芝如今看不惯将军整日都腻在自己这西院,便要做出一副样子来。 徐兰芝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佯装关心的问:“刚刚没烫着吧?也是怪母亲心急,一时伤了你,到底是我周家的儿媳,既然有鸡汤,那便去给东院也送一份儿去吧。” 虽说是炖了一只老母鸡,可压根儿也就没有多少。 但眼下长歌也就只能忍痛点头,微笑着说:“多谢母亲关心,长歌的手没事,还是母亲思虑周到,长歌这就让人去给郡主送一些鸡汤过去。” “不必了,我亲自让人送过去。” 长歌脸色微微僵了会儿,心里更是愤恨了起来。 “是,长歌知道了。” 等到徐兰芝一走,阿银立马拿了药过来给她擦手。 “这老不死的还真当自己是什么贵夫人了,左右不过是个乡妇出身,当年攀上我们完颜一族,那巴结的嘴脸奴婢永远都不会忘记,如今瞧小姐您失了势,便开始欺压起来了。” 阿银心里不痛快的很,恨不得一刀子了结了那老婆子。 长歌眼神更是怨毒,冷声说:“她就是瞧着白婳拿捏了将军府钱财,便想用鸡汤去讨好,等阿洪大仇得报,荣登大宝那一日,我定要这老婆子不得好死!” 她狠声诅咒着,想着自己也是尊贵无比的嫡女,为妾还要遭人这般白眼嘲讽。 “˙这些年委屈小姐了,若不是那狗皇帝,小姐您也不会过的这般。” 完颜一族对于明德帝可谓是恨之入骨的,她手还疼的厉害,吸了口冷气说:“阿银,你快些去看看厨房里还剩下多少鸡汤。” “是,奴婢这就去。” 阿银连忙就去了,许是故意的,徐兰芝让人将厨房里的鸡汤全都拿走了,一半给了自己,一半送去了东院。 长歌却是什么也没捞着,白忙活一场,心里恨得在屋子里砸了好些东西。 北院的人来送鸡汤,守门的人也不拦着,东篱好奇的看着。 问:“郡主怎会知道他们会送吃的来?” 郡主真的是太神机妙算了,好像所有事情都拿捏在心里一样,一捏一个准。 白婳慵懒的躺着,一动也不想动,这该死的大冷天,她真想一辈子都缩被窝里头不出去了。 “因为它呀。”白婳抚摸着赤乌的羽毛,那飞鸟四脚朝天,露出圆滚滚的肚子让她摸。 “它?一只鸟?” 东篱满脸的不可置信。 赤乌眯了眯眼睛,看不起鸟咋地? “郡主,这鸡汤是老夫人特意让奴婢送来的,您趁热吃些吧,若是得了空,可以去北院走走。” 北院的丫鬟留下一句话就走了,东篱就跟见了鬼似得。 老夫人这是转性了不成? “哇,还有大鸡腿子呢,郡主快些来吃!”东篱一看见吃的,眼睛都亮了。 白婳身子骨软得很,一步也不想动,最近更是连孩子都懒得抱了。 当娘的能懒到她这个地步的,也是少有的了。 “郡主,女子要行的正坐得端,姿态轻盈,您这般整日的躺着,实在是不雅。” 那陈姑姑又来了,阴魂不散似得。 白婳懒洋洋的起来,身上的薄毯子滑落,她走至一旁,似是没有瞧见陈姑姑般,径直坐下。 “东篱,再添个碗来。” 东篱立马就去了,白婳亲自盛了一碗,将最大的鸡腿放在里头,敲了敲桌子:“坐下来,陪本郡主一起吃。” “啊,这……”东篱看了看她,又看向陈姑姑,她是婢女,哪有和主子同桌吃饭的道理。 “我的话你都不听了?”白婳眸光一扫,东篱顿时后背发凉,赶紧就坐了下来,瞅见碗里的大鸡腿,有些犹豫,但郡主没说话,她也不敢说。 正当东篱要拿起鸡腿啃时,忽然听见陈姑姑一声厉喝道:“放肆!你一个小小婢女怎能和郡主同坐?” “郡主,尊卑有别,莫要过分纵容奴婢,小心日后这奴才便要凌驾在您之上了!” 东篱连忙慌张的站起来,手足无措的低着头。 白婳神色骤然一冷:“坐下!” “尔敢!”陈姑姑也不是吃素的,治不了白婳她还治不了一个小丫鬟么? 东篱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郡主,奴婢……奴婢还是不坐了吧,反正奴婢也不饿……” 东篱声音越来越小,实在是没勇气去看郡主那充满杀气和威严的双眸。 “陈姑姑是来教导本郡主的,还是来教导本郡主的丫鬟的?”白婳半眯着眸子,威严在漆黑的眸子酝酿。 “郡主恕罪,奴婢自然是来教导郡主您的。” “东篱,快些吃,若是冷了就不好吃了,你若不吃,我便要生气了,你听她的,还是我的?” 她一只手按在东篱肩膀上,那眸子里淬了几分温柔,东篱心里顿时狠狠一暖。 吸了吸鼻子说:“奴婢自然听郡主的。” 她走到陈姑姑面前,笑道:“陈姑姑今日要教导本郡主什么?” 陈姑姑看她一改先前态度,就说:“女子廉耻尤为重要,更何况郡主已嫁作人妇,便要学习谦卑孝顺,今日要学的,便是煮茶斟茶,侍奉婆母。” “东篱,吃完了便来找我,不许剩下。” 跟着陈姑姑到了院子里,她拿了煮茶的工具来,站在一旁说:“先烧水再煮茶,煮至二沸时为宜,三沸则水过老,不宜饮用。” 下头是木炭,上头是铜炉,咕咕热气这沸腾着往上冒,忽然一戒尺下来,啪的一声打在白婳手背上。 “郡主,错了!” 第97章 心软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那一戒尺打的白婳手背顿时就红了起来,杀人一样的目光落在陈姑姑脸上,陈姑姑心里猛地一虚,却挺直了腰背说:“这煮茶乃是女子必学的,到了婆家若是连煮茶都不会,是要叫人笑话的。” 白婳往屋子里头看了一眼,东篱吃得快,生怕怠慢了,让自家郡主受了委屈。 她扬起唇角,继续撇着茶沫说:“姑姑教导的是。” 瞧她这般听话,陈姑姑心里好受了些,这大冬天的让人在院子里头煮茶,除了铜炉的热气,脚底下全是一片冰凉。 尤其是坐在那生了寒霜的石凳上,不得塌腰,不得佝背,更是叫人又冷又难受。 陈姑姑瞥见了她肩头上的鸟,生有三足,便多看了两眼。 正巧那双鸟眼对上来,陈姑姑猛地就打了个冷战,只一眼,她便察觉到一股尸山血海的气息,口鼻里全是血腥气。 那鸟的眼睛,竟然是血红的,诡异的很。 一股邪气顿时窜上脑门儿,陈姑姑手微微一抖,连忙就收回了目光,手里的戒尺又毫不犹豫的打了下去,也没管她做没做错。 “茶水老了,郡主需得重新煮!” 她就是故意的,赤乌歪着头,说:“这老不要脸的,故意给你难堪呢。” 白婳看着自己手上的两道红痕,陈姑姑下手不轻,冬天这板子打在手上尤为的疼。 东篱听见了板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放下碗就出来了,连嘴巴都没擦,油滋滋的。 “陈姑姑教导也就教导了,何故还要打郡主?原是先前在陛下身边的时候,陛下也舍不得动郡主一下的,更不会让郡主学这些没用的东西!” 她气红了眼睛,这皇后身边的人,果真是厉害的。 陈姑姑这般大胆,恐怕是受了什么人的授意吧。 “郡主还没说话,就没有你说话的份儿!”陈姑姑得意的挑了挑眉,看着白婳那副言听计从的样子,就说:“教导郡主,那都是为了郡主好。” 她扬起戒尺,大声道:“继续煮,直到你煮出一杯让我满意的茶为止!” 那戒尺还没落在白婳身上,就被一只素白的手抓住了。 “陈姑姑打的可爽了?”冷不丁对上那双好看的眼眸,妩媚多情,又冷意肃杀。 “你!”陈姑姑用力想要抽回戒尺,白婳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宫里那些不听话的公主,奴婢都是这般教导的,怎么到了郡主这里就不行了!” 她还有些得寸进尺,拿出公主说事儿了。 可惜,白婳不是那些娇生惯养的公主,她是踏过尸山血海,皑皑白骨的鬼狱殿主! 那一身逼人的煞气,直叫人胸口发闷窒息,白婳闻言,冷笑勾唇,目光冰冷。 “是吗?你就这么想打本郡主?” “奴婢不过是正常教导罢了,做错了事情自然要罚!”陈姑姑越是用力挣扎,她抓着的手就越是用力。 白婳瞥了一眼那铜炉里滚烫的水,她实在是和这老娘皮没耐心玩儿下去了。 手一松,改为抓着她的手臂,一把按进了铜炉里去。 “啊——”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苍穹,东篱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发白的厉害。 白婳丝毫没有反应,红唇轻挑:“那你听着,本郡主从没做错过任何事情,便是错的那也是对的,敢质疑本郡主的人,被挫骨扬灰都算是轻的,你打我两戒尺,我便废了你的手!” 那铜炉里的水烧的滚烫,下头的木炭更是通红。 陈姑姑那手被摁了进去,惨叫声引来了外头看守的人,一冲进来却看见这幅场景,一个个都不敢上前靠近,只能大眼瞪小眼。 她松了手,看着陈姑姑痛苦的倒在地上,螓首蛾眉,美眸之下尽是恶毒残忍。 “我是皇后身边的人,你竟敢这般对我!皇后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一定不会的!” 陈姑姑捂着手臂痛苦的蜷缩在地上,浑身发抖,她的手在瞬间就被煮的皮开肉绽,皱巴巴的一团,十分狰狞恐怖。 白婳言笑晏晏,一脚踩在她脸上,笑着说:“那就劳烦姑姑回去告诉皇后一声,日后若再胆敢将手伸到本郡主身边来,本郡主就断她左膀右臂!” 她从容不迫的收回了腿,东篱看傻了眼,从没见过这种阵仗,比起刚开始郡主剁人手指还要恐怖! 白婳就站在院子里,一身华贵的衣裳,哪怕是院子里的落魄场景,也无法掩盖她满身的矜贵和慵懒。 眉宇间的煞气更是阴鸷无比,赤乌在她肩头上,眼里是兴奋的神色,嘿嘿的笑着说:“白婳还是白婳,心狠手辣,五百年来从未变过。” 她从来不对任何人心软,除了那个人。 “你知道就好,所以你要讨好我,若惹了我不开心,我就把你炖了!” 赤乌抖了抖,这话她都说了五百年了,也没见她把自己给炖了。 将军府的人第一时间把陈姑姑送走了,白婳走到吓得面色惨白的东篱面前,问:“吃饱了么?” 东篱方才瞧见了姑姑的手,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 却还是点头说:“奴婢吃饱了。” “那就好好学着,你若不心狠,这世上便多得是比你更加心狠手辣的人,你的仁慈只会是别人变本加厉的跳板,心软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明白吗?” 早在很多年前,她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东篱浑身僵硬,眼前的这个郡主,实在是太陌生了,恐怖,冷漠而残忍。 “是,奴婢明白了。” 东篱眼里闪过一刹的兴奋,能跟在这样的郡主身边,真的是让人十分兴奋啊! “跟在我身边没有那么多规矩,做到自己不被人欺负便好,你若不坚强,没人替你软弱。”白婳走进屋子里,这个时候,团团也该醒了。 却不知奶娘早就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一阵心惊肉跳后,看白婳的眼神都充满了恐惧害怕。 “是,奴婢知道!” 她转身放眼望去,就看见奶娘抱着孩子站在门口,面露骇然之色,早时的冷气还在吞吐着,一如她眼里的薄雾寒霜。 【作者有话说】 咳,今天更新完了些,以后不出意外的话,都会在上午更新,一直木有小可爱留言,俺也不知道有木有人看,但作者菌还是爱你们的哟,天冷多加衣,祝安康~ 第98章 真是娘的好大儿 “郡、郡主!” 奶娘眼里的恐惧骗不了人,她没见过这么心狠手辣的人,不论是男人女人她都没有见过。 那个看似生的妖娆多情,妩媚柔美的女人,她的心竟然会这般残忍冷血,简直令人发指。 “怎么,怕了?” 白婳扬唇,奶娘来将军府的日子已经不算短了,多多少少都应该明白了些白婳的行事作风,但今天这一幕,还是不免将她给吓到了。 “没、没有。”奶娘目光闪躲,可要是说不怕,那绝对是假的。 “你要是怕就趁早离开这里,本郡主还能给你一笔丰厚的银钱。”白婳漫不经心的说着。 “郡主说笑了,我刚刚什么也没看见,这早上雾气中,啥也看不清楚。”奶娘干巴巴的笑着,都年底了,要是舍了这份活儿,又去哪儿找。 况且白婳给的银钱都是别家的两倍,她自然舍不得。 再说团团这孩子带着十分省心,鲜少有哭闹的时候,她带过不少孩子,还是头一回带到这么听话的孩子,她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心中自是更加喜欢了。 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招了招手:“本郡主困了,把团团抱过来跟我一起睡会儿吧。” 东篱:郡主这不刚睡醒么? 奶娘把孩子抱过去,太阳还没出来她就不想动,睡觉可以大幅度的恢复她的力气。 孩子一回到娘亲怀抱里,就笑的格外灿烂,那肥嘟嘟白嫩嫩的小脸儿就跟抹了蜜似得甜,东篱看的眼冒桃心。 说道:“小少爷剩的椰太好看了吧,这才几个月呀,往后若是长大了那还得了?” 她伸手点了点小家伙的鼻子,团团学着他娘亲打了个哈欠。 白婳挑眉:“真是娘的好大儿,你也困了吧,那就陪娘睡会儿。” 东篱:分明就是郡主您自个儿困了吧。 白婳抱着孩子睡了进去,手臂轻轻环着团团,轻轻拍打着,东篱将门窗都轻轻合上,避免冷风灌了进去。 团团安静的很,蠕动着小嘴,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自家娘亲,似乎是在好奇。 东篱不忍打扰屋子里的安静和温馨,正要关门出去将院子里的狼藉都收拾了时,一道天光倾泻下来,那藏蓝圆领袍的颀长身影出现。 彼时太阳从云层中拨开脸来,温润的霞光落在那厮身上,腰间金镶玉的扣带闪烁着光芒,发丝高束,那张脸端方雅正,天庭饱满,眉宇间充斥着威严冷气。 “太……” 东篱瞬间噤声,片刻后才小声说:“太傅大人,郡主困了,正带着小少爷睡回笼觉呢。” 她知道白婳平日里很懒,梳洗打扮从小到大都是东篱操心着的,她什么也不会。 萧太傅有些天没来了,东篱还以为消停了,这会子瞧见了,心里更是喜忧参半,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看明白将军真面目后,她就越发觉得太傅大人和郡主实在是太般配了。 这两人都是心狠手辣的主,一个个的,比那阎王爷还要可怕。 “我知道了,你且先下去。” 东篱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有说什么,只得让开,她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太傅大人怎的还要进去。 郡主很不喜欢别人在她睡觉的时候吵到她。 推开门,外头的光线瞬间倾泻了进去,外头的冷意在屋子里都被驱散的干净,越过屏风,便是那罗汉床。 她睡得很快,赤乌睡在窗柩处的小窝里,也只是懒懒的抬了一下眼皮子,便继续装睡了。 他坐下来,骨骼分明的手掌掖了掖被角,才看见她怀里的孩子压根儿就没睡着,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瞧着他。 孩子咧嘴一笑,萧太傅做了噤声的手势:“莫要吵到你娘亲了。” 这屋子里的大多数东西都是萧太傅送来的,他脸上素来没有多大的笑意,到了这一方小院儿里,脸上便都是些温和的神色。 团团伸出两只胳膊来,肉呼呼的小手似要抓着什么,他把手递过去,团团一把抓住,孩子的手热乎乎的,身上更有一股奶香味儿。 “你也知道抓我?”他微微扬眉:“力气倒是不小,再长大些就能握剑习武,保护你娘亲了。” 但这么小的孩子哪里能听得懂那些东西,咧开一口只有牙床的嘴巴无声的笑着。 他又看向白婳,睡得沉稳,屋子里的炭火烧的很旺,见她气息逐渐沉了下去,萧太傅眸色一暗,微微俯身,薄凉的唇落在她温热的额心上。 起身时,便又赫然对上了那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萧太傅脸皮子一抖,声音却和煦温柔:“郡主睡觉也不安稳,非得拉着本太傅的手。” 他嗓音清浅,白婳要是信了他的话那就有个鬼了。 她被吵到了睡眠,眼里有些惺忪的怒气,但她的手的确正抓着萧太傅的手。 白婳猛地松开:“太傅很喜欢趁人之危?” 萧君策眯眼,轻笑道:“郡主睡着了,怎算得上是趁人之危?” 且这里还有一双眼睛瞧着,故而他是光明正大的。 “你又来作甚?” “过来看看你,听说你殴打了英国公府的公子,又上了皇后身边的三品凤仪,我特来瞧瞧。” “有甚好巧的,太傅这耳朵快比上狗了,狗都没你跑得快。” 外头天光亮的很,她原本就困意甚浓,被他一吵闹,心里除了不爽就是怒气,怼人的话也是张口就来。 萧君策似乎早就习惯了,只捋了捋她散落下来的发丝说:“往后儿子长大了,便不能如此了,会教坏孩子。” “儿子?” 白婳语气骤然一冷:“我的儿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萧君策神色一暗:“我关心郡主,自当也关心郡主的孩子。” “谎话连篇!” 她一双眸子盯着萧君策,似能看穿他的内心,但他的眼神太能骗人,什么都看不到,他的内心又该是怎样的。 “郡主又何尝不是?”指腹在她下巴轻轻摩挲着,早起未上妆,双唇不点而绛,眉如远山青黛,面若月轮高悬。 “明日太子府有个宴会,这是请帖,你是京中贵女之首,自当前去。” 那宴会是太子妃所设,宴请的都是些女子。 第99章 女子为皇的先例 太子妃身出名门,乃是当朝翰林院阁老孙女,自小饱读诗书,尤爱古琴花草,此番宴会,便是请了一众贵女一起共论风雅的。 往年这些宴会,白婳去了都是闹笑话。 这请帖太子妃原是没有准备白婳的,但萧太傅手里有,且他有意让白婳去。 烫金的大红请帖贵气的很,白皙的手指轻按在上面,这正好就是个光明正大去太子府的机会,这请帖更是来得及时。 莫不是这狗男人是故意将这请帖给自己的? 不过他应该不知道自己去过太子府才对。 又怎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萧太傅眼里看着,对于太子府,他也好奇得很。 年年不轻男客,只请贵女,偏生又是太子妃设宴,看上去倒也正常,只是往往宴会结束,不是贵女身边的侍女离奇失踪,便是贵女离奇死亡。 旁人大概还想不到和太子府这件事情上去,但萧太傅素来心思缜密,又生性多疑,自然能联想到一起。 她将请帖扔在一旁:“太傅是特意来给本郡主送请帖的?” 眉毛一挑,脸上多的是风情,勾人妩媚,若是定力不强的人,怕是早早的就让她给勾了魂,大抵也就只有萧太傅才能抵挡她的魅惑。 却不知那胸膛里的心跳的正火热着。 他沉吟片刻,又从袖口里掏出一把精美的匕首来,约莫只有巴掌大小,上头刻着精美的图样花纹。 “这是前些年匈奴进贡来的,你素来柔弱,留着它用来防身最适合不过。” 窗柩处躺着晒太阳的某鸟闻言,懒懒的抬了抬眼皮子,她柔弱?你确定没搞错? “但要小心,这刀子削铁如泥,锋利的很,莫要伤了自己。” 萧太傅都事无巨细的说着,白婳拿着刀子把玩,白光在刀尖儿上流窜跳舞。 “的确是把好刀。” 他过来看得够了,也该离开了,来的悄无声息,走的更是不留痕迹。 白婳又哪里知道,萧太傅还要忙着去宫里处理她的事情,陈姑姑被煮烂了手送回宫里,皇后原本是个脾气温和的,见陈姑姑那般模样,吓得不轻,更是怒从心来。 在凤禧宫大发雷霆,她已然年过四十,却保养得当,脸上不见沟壑皱纹,反而平滑紧致,细腻白皙。 “好一个惠安郡主,连本宫身边的人都敢如此对待,陛下待她着实过分宠溺了些!” 太医还在给陈姑姑治伤,那手大概率是废了。 陈姑姑在屏风后头哭诉:“娘娘莫要气了,气坏身子便是奴婢的过错,惠安郡主刁蛮任性,娇纵跋扈,是谁也不放在眼里,连英国公府的公子也遭了她的毒手,那日杨显少爷更是险被牵连。” 杨显是皇后侄子,疼爱的紧。 闻言更是大怒。 听闻凤仪受伤,各宫妃子都过来看热闹,尤其是郦妃。 便添油加醋的说:“惠安郡主何止嚣张,更是目中无人,本就是有夫之妇,还要在外勾搭萧太傅,仗着萧太傅便有恃无恐了。” “依臣妾看呐,若非惠安郡主是个女儿身,恐怕陛下把皇位传给她都是有可能的,这世上又不是没有女子为皇的先例。” 这话便如同一剂猛药,猛地落在皇后心里,她儿子白战野如今是储君,但陛下却一直不大待见他,反而是对惠安郡主十分宠爱。 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要防范于未然。 “郦妃娘娘慎言,这传出去,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倒也有别的女子觉得这话不可信。 郦妃冷笑道:“如今谁不知道萧太傅权倾朝野,他说什么陛下就听什么,惠安郡主和太傅走的如此近,难道诸位心里就不惶恐吗?” 这一番话下来,多少都有些细思极恐了。 萧太傅手握重权,陛下又十分纵容惠安郡主,若有朝一日陛下驾崩归天,萧太傅扶持惠安郡主临朝称帝,他做幕后推手,这又如何不可能? 如此一来,萧太傅还要更加名正言顺些,毕竟白婳也是正统的皇室血脉,大端也并无女子不能为皇的规矩。 郦妃眼眸扫过众人,瞧见皇后脸上的神情,便起身说:“皇后娘娘今日也乏了,诸位姐妹便莫要在此让皇后娘娘烦心了。” 这些女人们自然都懂,一一告退后也就只剩下郦妃还在凤禧宫了。 “你还有何话可说?”皇后高坐主位,姿态威仪。 “若惠安郡主不除,恐皇后娘娘内心难安。” 皇后的手陡然一紧:“郦妃,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惠安郡主可是已故长公主之女!” 陛下曾给了她京城里所有贵女中最高的身份,谁都不可能超越她! 郦妃轻笑道:“只等太子殿下荣登大宝,一个长公主之女,便也算不得什么了,臣妾愚钝,只想为自己谋一个求生之路,若太傅掌权,这后宫之人,包括你我,恐无活路!” 萧君策那号人物,又有什么事情是干不出来的。 “春节过后便是春围。” 春围…… 皇后眼神几番变化,最后却厉喝郦妃:“放肆!这种昏话你也说得出口,此话本宫便当从未听过,滚出去!” 她还算理智,并未听了郦妃的挑唆之言。 皇帝有多宠爱白婳,人尽皆知,若是一个不小心没有处理干净,惹祸上身,只怕她养家满门都会累及。 但郦妃并不气馁,只要话送到了就行,行不行动就要看皇后娘娘的了。 反正……皇后也不是什么善茬,杨家就出了她这么一个皇后,她又诞下了嫡子,若白战野未能登基,他人称帝,杨家就只有等死的份儿。 自古以来,至尊之位从来都是白骨累累,饿殍万里,历代帝王,便再是仁慈宽厚,也容不下 故而郦妃坚信,皇后不肯放过任何一丝威胁到太子皇位的危险存在。 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郡主也不行。 “是臣妾唐突了,臣妾也只是想为自己谋求一条生路罢了,若皇后娘娘无此意,便恕了臣妾方才之言。” 郦妃盈盈一礼,这才离开了凤禧宫。 在她走后,那凤穿牡丹的屏风后,细碎的阳光落在那银色的面具上,点点银光闪烁。 第100章 荒岛私会 夜里厚雾来袭,重重宫门深深,朱红高墙耸立,寒梅出墙,细雪飘零。 那宽窄的小门打开一条缝隙,而后则是雾凇沆砀的明阳江。 明阳江位于皇宫最后方的位置,江上的最中央有一处荒岛,传闻那荒岛上曾经是个万人坑,到了夜里,便阴气森森,阳光照不进那里,更是无人敢进。 渐渐的,这处荒岛也就被人慢慢遗忘了。 一叶扁舟朝着江上的荒岛而去。 “贵人,到了。” 行舟的人佝偻着背,那嗓音尤为嘶哑,那人提起裙摆,朝着岛上而去,岛上的雾气比江上的还要厉害许多。 行舟人在前方掌灯,勉强能够照亮前行的路,这夜里的一点儿光亮被风吹得摇摆不定,终是到了目的地。 所谓荒岛,那里头却修建了一处精美的竹院,四周密林围困,从外头看不见里面分毫。 那人取下身上斗篷,一双美眸扫过,赫然便是那皇宫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贵人,公子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行舟人推开门,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轻车熟路的走了进去,身上的斗篷取下来,抖落了一地的雪,屋子里点了熏香,那是一股十分奇特的香味。 她先是贪婪的吸了一口,随后轻声道:“你还要让本宫等多久?” 屏风后,缓缓走出来一道颀长的人影,身姿挺拔清瘦,脸上罩着银色的面具,只留了那线条分明的下巴。 闻了那香,皇后脸上的表情明显不对了起来,从她见到留在屏风后的面具时,她就知道他来找她了,正好自己也有事情要找她。 他一出来,皇后就迎了上去,双手环顾着他的腰身。 说:“本宫要你去杀了白婳,不管用什么代价,都要杀了她!” 完颜洪眸色一暗,眼里更是有明显的厌恶,且挑起她的下巴,嘴角带着笑容:“要我去替你杀人,总得拿出点儿代价和诚意来。” 白婳…… 就是那个上次在将军府遇见的女人,她和以前看起来,果真不一样了呢。 皇后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却也开始一件件的脱落身上的衣裳,直到西沉月落,江上雾气散了许多,扁舟在江上飘荡着,那行舟人手上的船桨在江上荡开一圈圈的涟漪波纹。 船上的皇后,依旧一身黑色斗篷,从小门的那条缝隙迅速消失在昏暗的天光中。 白婳今日起得早,东篱兴冲冲的拿着衣服过来让她挑,说:“今儿是所有贵女的宴会,郡主是贵女之首,理当要艳压群芳的,郡主今日要穿哪件衣裳?” 这些衣裳都是萧太傅送来的,不论款式还是花样,都是当下最受贵女们欢迎的。 “那件吧。”素白的手随便一指,便是那件深红如血的衣裳,金线绣着梧桐花,头戴掐丝珐琅步摇。 她懒得很,一动也不想动。 那太傅给的小匕首就藏在腰间,巴掌大,一点儿也不占地方,他倒是个会送东西的。 临要出门时,周易安站在马车前,脸色阴沉,见她那一身深红的衣裳,眸子暗了暗,更是飞快的闪过一丝惊艳。 现在的白婳,还真是很容易就勾走所有人的目光,妆容精致,矜贵高雅。 “你就穿成这样前往太子妃?”他语气甚是冷冽,白婳目光向前,看见那一片深蓝的衣角,上头绣着青竹。 衣袂翩翩,肃杀冷冽。 “本郡主穿衣自由,你还没有资格管!” “你昨日伤了陈姑姑,今日去太子府,务必谨言慎行,东篱便不必去了,让阿银跟着去。”他一眼就直接安排好了一切。 长歌是不能去的,她一个妾室,那种场合上不得台面。 且上次在尚书府丢了面子,这次去,必然是要遭人嘲笑讽刺的。 阿银恭敬的走过来,掩下冷意说:“郡主,今日出行,便由奴婢伺候您。” “郡主,这……” 东篱咬了咬唇,有些委屈,她也想去太子府看一眼,听说那太子妃是少有的精致人物,多才多艺,更是未来的皇后呢。 “好啊,那就有劳阿银姑娘了。”白婳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东篱更加委屈了。 可怜巴巴的看向自家郡主:“你且在家看好团团,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白婳勾唇一笑,摸了摸她的脸,那气鼓鼓的腮帮子,多少都有些可爱。 周易安让阿银跟着她,大概也是长歌的意思吧,她消停了几日,又要开始作妖了,周易安也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爽快,让阿银跟着,便是怕她在外头胡乱说话。 女子宴会,男子照例是不能出现的。 等她再次瞥向那一抹衣角时,已经消失了。 到了太子府,各家马车都停在外墙的位置,阿银默不作声的跟在白婳身后,贵女宴会,她素来是无心参加的。 无非都是吟诗作对赢猜谜语赢彩头罢了,再来蹴鞠投壶娱乐,赏玩府里美景,太子妃自是准备了许多好东西款待着。 一进门便和杨凌雪碰了面,她今日一席素白衣裳,和白婳那刺眼夺目的红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 “凌雪见过郡主。”杨凌雪先是皱眉,紧接着再是行礼,看得出来,她很不喜欢白婳,却十分遵守礼仪。 白婳哈了口冷气,挑唇笑道:“杨姑娘不必多礼,这般好的模样,真是可惜了。” 似是听出什么来,杨凌雪神色一暗,便很快的进去了,她坐在太子妃身边,细细听着太子妃说着什么。 太子妃是个温和的人,穿的也素雅干净,和一众珠光宝气的贵女相比,她和杨凌雪就是清水芙蓉。 赏也赏了,玩儿也玩儿了。 太子妃一眼扫到角落里的白婳,笑着说:“府中有阁楼,名为芙蓉阁,多珍宝奇物,更有西域幻术,出神入化,诸位若是不嫌弃,便一同前往吧。” 前来的贵女不多,约莫二十多个,听闻有西域幻术,便兴高采烈的前往,唯有白婳不动。 太子妃问:“郡主因何不去?” 她懒洋洋的靠在一旁的木栏上晒着太阳:“幻术都是些骗人的东西,有何好看的?” 贵女们兴高采烈的去,只怕是连命怎么没的都不知道吧。 第101章 西岐幻术师 “既是骗人的东西,也只是大家看个热闹罢了,你若不去,太子便要怪我了,他时常将你这个妹妹挂在嘴边,挂念得紧呢。” 太子妃说话间,便堵了她后头的退路,芙蓉阁乃是太子专门为太子妃修建的,一时情深,感动了京中无数少女,皆赞叹太子情深不悔。 白婳抬头看她,眯着眼睛,阳光照进这太子府,没有暖意,凉的厉害,在旁人眼里,太子妃面色红润,可在她眼里,却一片死灰。 鬼气缠绕,不曾有丝毫活气。 那唇上,更是半点血色都没有,女子本就为阴,空气是府里的煞气早就吸干了她身体里的精气却还不自知吧。 “太子妃一直未曾有孕,这坐胎药更是一碗接着一碗的喝,如今身子亏空,这般宴会,太子妃还有精力么?” 白婳嘴角噙着几分冷淡的笑意,不轻不重的说着。 阿银在一旁小心的提醒她:“大夫人,这里是太子府,慎言!” 谁知太子妃却陡然变了脸色,这些事情素来只有太子府的人知道,他们口风严实,白婳又是如何得知的? “也罢,那就去太子妃的芙蓉阁瞧一瞧那幻术究竟有多厉害了。” 她忽然就来了兴致,多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多看她,只留下太子妃和她身边的人在原地惊疑不定。 芙蓉阁在后院,她一路往前走,企图找到那棵埋着赵芙蕖尸骸的老槐树,却在芙蓉阁前看见了。 冬季本该是万物凋零枯萎的时节,那老槐树却枝繁叶茂,底下主干约莫有两个成人围抱起来那么粗。 这就是埋着赵芙蕖尸骸的地方么? 光是靠近这颗老槐树,她都能察觉到那嗖嗖的冷气直往上冒,到了这芙蓉阁,贵女们只觉得十分的冷,还以为是天气的缘故,哪里还能想到这些。 “这棵老槐树倒是长得极好,只是不知道太子妃可曾听闻,在家中种树名为困,若种了槐树,更是指意将不祥之物困在家中,万物凋零,唯有这老槐树生长的茂盛,可真是稀奇的很呢。” 她看似只是无心一说,却让太子妃神色略微紧张了起来。 太子妃笑着说:“你倒是懂得不少,这树是从西岐运来的,不同于别的槐树,寓意自然不同,一年四季常青不败,太子乃大周储君,种它便是想要大周如同这颗树一样,能屹立不倒,常青不衰。” 不愧是饱读诗书的人,三言两语就解释的清楚而又合理了。 “一起进去吧。”侍女扶着太子府往芙蓉阁走,那阳光照射下来,脚踩着的土地平坦紧实,想来赵芙蕖被埋在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 “你先四处看看,本郡主跟她进去,看看这太子府到底还有什么幺蛾子。” 赤乌振翅一飞,就飞上了那老槐树上去,停留在一根枝干面前说:“你放心,她的尸骸你就交给本啾就好!” 它虽然现在只是一只鸟,但这点儿小事还是能够做到的。 这府里白日里几乎看不见什么守卫府兵,只有一些侍女奴才在忙碌着。 芙蓉阁宽敞的足以容纳下上百人,精美的壁雕,美轮美奂的阁楼最顶端镶嵌了一颗夜明珠,将这里照的金碧辉煌,别有一番滋味。 这些壁雕所刻,都不是大端所有,而是来自于西域西岐。 幻术师登台,各家贵女都好奇的睁大了眼睛,就连阿银也不免沉浸其中,幻术师脸上戴着鬼畜面具,宛若鬼神。 他们手中执鼓,那鼓上帮着铜铃,一举一动间铃声叮咚,手掌击打在鼓面上的声音更为雄浑。 “此乃西岐手鼓,由两人共舞,鼓声起,幻术便也开始了。”太子妃笑着向众人解释着。 忽然,巨大的舞台中央盛放出无数艳丽的牡丹花来,幻术师临空而起,身上衣袂飞舞,夜明珠照射而下,犹如神祗。 贵女们沉浸其中,唯有白婳,眉心紧锁。 花开花落,美轮美奂,幻术师身姿敏捷,跳跃间竟化身飞龙火凤,于高空相缠! 猛地迸射出无数星火,一簇簇犹如火树银花不夜天。 越是往下看,那幻术就越是精妙深邃,火星飞溅,璀璨的光亮将这里的奢华体现的淋漓尽致。 白婳一手撑着下巴,看着空中的幻术师在那儿卖力的表演,那手鼓震响的频率越发急促了起来。 像催命似得。 她起身时竟无一人注意到她,赤乌飞进来落在她肩头上说:“尸骸已经处理好了,但那藏有孩子尸骸的瓮本啾找不到!” “咦?这是什么?”赤乌看着空中的幻术师,眯了眯眼。 “不就是你所看到的那样么,人皮鼓。” “就算装饰的再怎么华美精致,也难以掩饰那鼓上传来的尸臭味儿。”白婳冷笑一声,这太子府还真是卧虎藏龙呢。 人皮制成的鼓最能致幻,这芙蓉阁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便是那位太子妃也无法分辨真假。 “你瞧那位太子妃,还能活多久?” 白婳眯着眼睛问,赤乌飞到她面前,太子妃似是看不见面前的这只肥鸟一样,嘴角噙着温柔的笑容,依旧看着幻术表演。 “最多不过半年。” “多了,三个月。”白婳扬唇:“你看他们,一个个如老僧入定般,早就被人皮鼓摄去了心神还不自知,贵女宴会,就是个笑话罢了。” 鼓声停,所有贵女们都倒了一片,包括太子妃。 就连白婳也跟着一起倒了下去,肥啾无语:“你这个时候才装晕,会不会太假了点儿?” “慌什么,反正他们的目标又不是我。” 依着赵芙蕖所说,他们要的应该是还是处子之身的闺中女子,确认她们都昏迷之后,两名幻术师上前,似乎是在挑选什么。 始终停在了杨凌雪面前。 其中一名幻术师则拿出一口漆黑的瓮来,刺破杨凌雪的手指,将手放入瓮内。 白婳眯着眼睛关着,那该不会就是藏有胎儿的瓮吧! 她忽然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一定就是它了! 凶猛的掌风从后背席卷而来,两名幻术师反应极快,一把将杨凌雪丢在地上,抱紧了黑瓮就要逃离。 第102章 知道的少,命才会长 “真是不巧了,想从本郡主手里逃走,那你还得早生五百年呢!” 两名幻术师大概没想到白婳是装的,那人皮鼓那般厉害,她为何没有中招? 与此同时,一并寒光凌冽的软剑朝着其中一名幻术师刺了过去,白婳连忙后退,诧异的看着那忽然出现的女子,身上穿着侍女的服侍,竟然是一直待在杨凌雪身边的婢子! 握草! 这么厉害的吗? 那剑法凌厉,招招致命,幻术师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一剑挑飞他手中黑瓮,那女子大喊:“郡主接住!” 白婳一阵干瞪眼,黑瓮稳稳当当的落于她手中。 手中长鞭顺势甩出,缠着幻术师的腰将其猛砸在地上,芙蓉阁这边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府中的士兵,察觉身后有人,正要回头时。 一道黑影落下,后颈一痛,白婳两眼一翻,落入一人怀中,昏迷之际,鼻尖是那人身上幽幽的暗香。 那人轻笑:“倒是一报还一报了,你也不亏。” 等到白婳醒来时,房间里光线昏暗,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吱呀……” 一道轻响,透亮的光从越发大的门缝在蜂拥进来,她微微眯眼,眸中警惕未曾减少半分。 那人身姿颀长,一身玄袍,袖口紧束,手中捏着一个不大不小的东西。 “醒了?”他来的正是时候,掐着点儿过来,约莫是算准了她会在这个时候醒。 她摸了摸自己酸痛不已的后颈,眼眸危险眯了起来:“是你打的本郡主?” 靠! 活了五百年,连澹台策那个狗男人都没打过自己,他又凭什么! “不是打,是救。”他走进来,顺势关了门,将外头大好的光线都挡住了。 白婳看着他手里的东西,竟然是赤乌。 身上的冷气顿时嗖嗖的往上窜:“混账东西,你敢叛变?” 它看起来竟然和那个男人相处的不错的样子,闻言,赤乌缩了缩脖子:“他这里的虫子十分美味。” 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抚弄着它耳旁的毛,顿时舒服的眯着眼睛,嘴里发出咕咕的声音来。 “对对对,就是这样,舒服啊……” 白婳:“……” 叛徒! 她在心里恶狠狠的淬了一口恶气。 “太子府今日宴会被人投毒,以至于太子妃和各家贵女皆中了招,又先后闯入贼人在府中行刺,亏的本太傅带着黑骑军镇压,活捉两名刺客。” 他坐下来淡淡的说着。 白婳冷笑一声:“这么巧太傅您的黑骑军就在外头,恐怕抓的那两名刺客就是太子府中的幻术师吧。” 萧太傅脸上笑意不减,像是那千年老狐狸似的,那笑里藏刀的模样才最是让人看不透的。 “郡主冰雪聪明,看来是什么事都瞒不住你呢。” 他眸光清浅,和她对视时,那双眼睛就比寒潭还要幽深,却又放的柔和没有冷意。 这里是太傅府,她一个成婚女子,却在另一个男人的府中,白婳自是不计较这些,可总有人喜欢去煽风点火。 白婳抬头去看他,那张清冷而禁欲的脸,任是哪个女人看了不得两眼发直? “你这太傅府本郡主不喜欢。”她掀开被子,脚踩了绣花鞋就要走。 萧太傅敲了敲桌子,淡淡的说:“郡主的东西不想要了?” 她这才注意到桌子上的黑瓮,上头贴着黄纸红字的封条。 萧太傅说:“那两个幻术师似乎十分看重这个东西。” 他没有多问,黑瓮旁还有用黑布包着的一包东西,那应当是赵芙蕖的骸骨。 她眯了眯眼睛:“你还知道什么?” 这个男人似乎知道的不少,却总是说的含糊不清。 萧君策说:“你想让我知道什么我便知道什么,萧某从不喜欢多问。” 但白婳的事情是个例外,他笑得越发像个狐狸,眼里是慵懒轻快的光,大抵只有在和白婳相处时,他才能放下那些心思算计。 “知道的越少才能活的更长,通常命短的人都是因为知道的太多。” “郡主说的很对,所以我什么也不知道。”萧君策笑着说,眼里的促狭很明显。 白婳觉得这个男人就是油盐不进又十分圆滑的,不论自己从哪个角度去讲,他都能轻松应对。 “这黑瓮看上去很邪门,郡主不怕吗?” “本郡主应该害怕吗?”她翻了个白眼,萧君策神色暗了暗,那里头装的,是死胎。 萧君策摇了摇头说:“郡主和别的女子不同,自是不怕。” “那你岂不是在问废话?!” “……”他有些无语。 转头看向外头的天色说:“快天黑了,饭菜快好了,你且留在府中吃过晚饭我再送你回去,周将军今日要处理太子府的事情,所以你不必担心。” 他总是能让白婳没有后顾之忧,便是周易安在她也不惧。 白婳也没拒绝,毕竟填饱肚子也很重要 她忽然问:“英国公府的那把火是你放的?” 萧君策不以为然的挑眉:“郡主说的是那把火?” 白婳咬牙:“你还放了几把?” “记不清了。” 她复又冷笑:“杀人放火,你倒在行。” “郡主谬赞了。” 他很自然的握着白婳的手,大概是将人第一次有这般直接的接触,那手软若无骨,白皙嫩滑。 白婳拧眉,正要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萧太傅手臂顺势用力,到了门栏处,甫一松手,她身子失去重心,重重的朝后面倒去。 赤乌瞪大了一双鸟眼,完了完了,这婆娘要是摔倒了,那怒火简直不敢想象啊! 见她朝后倒去,萧君策眼疾手快的抓着她的手往怀里一带,那充满力量的手臂结实有力的环顾着她的纤腰。 手掌在她后腰处一按,后颈上扬,红唇擦着男人薄凉的唇过去。 一点儿温软之感在他唇边绽开,他的嘴角几不可察的闪过一丝轻笑。 “放肆!” 白婳一掌将他推开,愤怒的瞪大了双眼,眉宇间的威严更是来势汹汹。 赤乌小心翼翼的从自己的鸟翼中缝隙里偷懒着。 天啦噜! 这男人不要命了,竟敢亲了这臭婆娘,虽然她现在失去了灵体,还不足以对他构成威胁,但它敢肯定的是,萧君策以后铁定没有好日子过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去看牙医了,抱歉更新晚了,让各位小可爱久等啦,实在抱歉! 第103章 这狗男人肯定是看上你了 那一声放肆,更是威仪万千,却在之后没了声音,南桑站在院子外头,瞪大了眼睛看着,萧君策淡淡的扫了一眼。 南桑连忙低头行礼:“南桑见过郡主,晚膳已好,请郡主移步正厅用膳。” 说罢,南桑几乎用了自己此生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鬼地方。 她刚刚什么也没看见,真的什么也没看见。 萧君策往前走,似是没有看见她愤怒的模样,气的那张小脸儿都红了起来,拳头紧握,恨不得一拳砸在他脸上。 “今晚南桑着人做了烧鸡,晚膳过后还有蜜饯银杏和翠玉豆糕。”萧太傅的声音在前头响着,赤乌顿时亮了眼睛。 说道:“烧鸡,有烧鸡诶!” 烧鸡是南桑送去将军府的菜品中,白婳吃的最多的,那蜜饯点心也是她尤为喜欢的。 以往在地府,大多不用吃东西,到了这人间界才觉得这美食万千,勾人味蕾,着实让人神往不已。 “废物东西,你除了吃还会什么!”白婳愤怒的一巴掌派过去,瞪着它说:“你主子我多被人轻薄了,你还想着吃?” 赤乌被打的晕头转向的,眼前冒着无数的星星。 它嘟囔着说:“那哪里算的什么轻薄不轻薄的,他模样又不差,大不了你亲回来,谁也不吃亏!” 白婳眼睛一亮:“对啊,本郡主怎么没想到,养你倒也还有几分用处!” “……” 它怀疑白婳脑子坏掉了! 那一桌的美食,荤素搭配,一旁还特意放了小碟子,萧君策将食物剪碎了放进去,赤乌也占了一席之地,开心的吃了起来。 用膳的正厅里暖意甚浓,他今日在家束着发髻,未曾戴冠,却也面如冠玉,是个冷心冷性的好人物,伺候在正厅的丫鬟婢女们皆是低头不敢去看。 偶尔瞥见一眼,便脸红心跳飞速离开。 白婳脸上尚带着几分愠色,知晓她心气儿还未曾消了气,萧太傅亲自夹了一片熏的肌理分明的肉放在她碗中。 说:“若郡主还未消气,不妨在我身上咬上一口。” 他放下筷子,真真儿就伸了手过去。 婢子们哪里见过萧太傅哄人的模样,这般有耐心还是头一遭呢,以往别家姑娘凑上来,亦或是在他面前假意摔倒,太傅大人都是着人直接扔出去,要么眼望青天,当什么也没瞧见。 白婳嗤笑道:“狗咬本郡主一口,本郡主还要咬回去不成?” 那婢女们吸了口凉气,敢这么和太傅说话的人,坟头草估计都很高了。 这惠安郡主莫不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在太傅大人面前这般肆无忌惮了? 若太傅大人发怒,她们可是承受不起的,就更别说这看似柔弱又娇蛮跋扈的郡主殿下了。 太傅大人非但不气恼,还亲自卸了一条鸡腿,将骨肉分离放在她碗里,这般细致就更是头一遭了。 那烧鸡十分入味,一口下去,肉香四溢,烛火下嘴唇泛着油光,萧太傅微微向前倾身,温热的指腹擦去她嘴角的油渍。 赤乌一边吃一边嘟囔着:“这狗男人肯定是看上你了,臭女人,你要完犊子了!” 砰! 一声轻响,赤乌还没看清楚眼前形势,就被砸在地上,鸟眼发昏。 他凤眼微挑,俯身将那肥鸟从地上捡起来扶好说:“你若有气,尽管撒向我便是,何苦连累了一只鸟儿?” “就是就是!” 赤乌不住的点头,他倒是像个老好人的模样,实际上那心早就黑成了墨。 她撇了一眼那叛徒,恶声恶气的说:“不过一只鸟罢了,杀也杀得。” “你你你!”赤乌愤怒地瞪大双眼:“你这个臭女人,你没有心!” “吃!” 萧太傅适时夹了一颗蜜枣塞进它嘴里,堵住了赤乌的嘴。 他又舀了一碗热腾腾的汤,自己没吃多少,倒全看着白婳吃去了,那双狭长的眸子落在白婳身上,就跟下不来似的。 萧太傅尽心尽力的伺候着,也没能得了惠安郡主一个好眼神。 倒是片刻才悠悠道:“你这般模样,将军府到底是少你吃穿了。” “托萧太傅的福,本郡主还能活到今日。” 眼下萧太傅没有别的心思,就那么静静看着,明明是平平无奇的眼神却叫那些丫鬟婢子们看出了情意绵绵的味道来,简直离了大谱! 许是那些花前月下的画本子看多了,这惠安郡主气质大好,雍容矜贵,细看之下和自家太傅倒也般配。 她胃口好,那烧鸡吃了大半,婢子们前来收拾,他自起身朝外头院子里走去。 说:“太傅府离将军府尚有一段距离。” 他双眸略含深意的盯着白婳,即便是大冬天的,他也穿得单薄,一身玄袍紧贴着肌肤,肌肉轮廓都完美的展现了出来。 精壮结实的身子下藏着无比迅猛的爆发力量,靠的近些,便又能闻见他身上的那股味道,沉寂幽深。 “所以呢。” “郡主若是不着急回去,可否随我一同出去走走消食儿?” 白婳眯眼,她素来懒得很,更是不喜欢多走一步路,正要拒绝,就听见那厮说:“我从来都是孤家寡人,便是权倾朝野,也无人敢亲近半分。” 这话多少有几分装可怜的味道了,但眼里的孤寂骗不了人。 他的眼神像极了一个人,一个熟悉到了骨子里的古人,她心不知怎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蛰了一下。 白婳抿唇:“代价呢?要本郡主陪你消遣时间,总得拿出点儿诚意来。” 萧君策眉眼舒展,轻笑道:“若郡主愿意,我倒可以勉为其难成为郡主榻上之客。” 她陡然瞪大了眼睛,就差没有一脚踹过去了。 又听见他说:“郡主莫要误会,想来你迟早是要离开将军府的,届时你我皆孤身一人,凑合凑合,倒也勉强能够过下去。” 所以,他这是在变相的向自己表白? 白婳眯眼:“你看上本郡主什么了?” 他依旧笑着:“什么都看上了。” 这京中多得是家世清白,肤白貌美的贵女,放着一个个黄花大闺女不要,偏生要她这个下堂妇,这多少都有些说不过去了。 第104章 你弄疼她了 “不好意思,本郡主没看上你。” 白婳拎着赤乌往外头走,没看见萧君策那脸色黑了一下,南桑就站在正厅门口,脸上憋着笑。 真好,她终于看见大人吃瘪了。 这般风姿卓绝的太傅大人,竟然被人嫌弃了! 南桑递了箬帽和斗篷来,萧君策跟上去,将箬帽穿过她的头顶,又在她身上加了斗篷,外头飘着零星细雪。 她挑眉看着胸前那双手,正有条不紊的给她栓着系带,外头的光影似乎都落在他身上,为他齐聚,盈盈之光不可摧折,微微弯腰俯身,神情专注仔细。 又细细理了理她身上衣衫,倒像是那寻常夫妻一般。 她心头一动,躲开他的手,在他惊愕的目光下冷声道:“太傅无需这般讨好本郡主,你我皆非同道中人。” “若郡主开心,倒也算不得是讨好了,顶多是为了哄佳人一笑罢了。” 萧君策负手跟在她身边,今日花好月圆,外头四处都挂着红灯笼,打算迎接新春了,这时商贩们的生意无疑是最好的。 明阳江一直环绕着皇城,到了前方便是护城河,一条明阳江贯穿整个皇城,前方热闹非凡,而后则阴气嗖嗖,无人涉足。 江上画舫灯火璀璨,映照着河面也波光粼粼,丝竹之声不断,穿过拥挤的人群,她鲜少去看这些热闹,箬帽被风微微掀起了一个角。 那柔软的发丝飞扬,带着一股幽香。 萧君策脚步微顿:“你看那是谁?” 前头处一道人影伟岸挺拔,身姿如松,手里紧牵柔荑,柔荑主人轻纱遮面,只露出一双剪剪秋瞳来,不用想也知道那女子是谁。 除了完颜长歌还能有谁,他倒是很有情调,晓得带完颜长歌出来散心,却全然忘记了还有个未曾归家的正妻。 倒也不是醋意大发,只是冷声问:“你不是说周易安在忙太子府的事儿?” 为何却出现在这里? “许是忙完了。” 这么快就忙完了? “你刻意留本郡主在府中用膳,又让本郡主出来消食儿,只怕是早就知晓他们二人在这外头了吧。” 白婳抬头,隔着箬帽去看他,那灯火璀璨,十里长街的光映照的天空都染上了绚丽的色彩。 那张脸好似一切都成为了他的背景,清风徐徐。 萧君策扬眉道:“郡主冤枉萧某了,我可没有这种未卜先知的本领。” 长歌的脸恢复的差不多了,今日周易安也难得带她出来,自是高兴的买了许多东西,身后也有仆人跟着。 许是注意到有目光朝这边看了过来,长歌一抬头,就看见了萧君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即便身处拥挤的人群,那张脸也依旧能被人一眼锁定。 “将军。”长歌轻轻扯了扯周易安的衣袖,朝着萧太傅的方向看了过去,周易安也发现了他,与此同时还有他身边的白婳。 即便带着箬帽,周易安也能一眼就认出她来,因为那身衣裳,除了白婳,没人能穿出那傲气凌人的模样。 “长歌见过太傅大人。” 长歌走至他面前,盈盈一礼。 “二夫人不必多礼。”萧太傅今日更是难得柔和,没有那阴鸷肃杀之气,长歌心里也舒了一口气,目光看向他身边的白婳。 “这位是……” 萧君策淡淡一语:“朋友。” 朋友? 他萧君策何时有过朋友了?且不说这京城里的女子大多仰慕他位高权重的地位,还有那张清绝的脸,单单他那性子,都无人敢靠近了。 就更不要说还有女性朋友在他身边了。 长歌眸光一闪,低笑道:“鲜少见太傅大人身边有女子,想必这位姑娘定然是十分得了大人喜爱才会带在身边的吧,真是好福气呢。” 白婳抿唇,眸光深意重重。 “二夫人错了,若是萧某能得了她的喜爱,才是最好的福气。” 长歌脸上笑容微僵,企图看穿那箬帽下的脸究竟是何方神圣。 但周易安的目光却跟要喷出火来似得,他还没死,且还没有写休书,他们二人如今还是正常夫妻的名分,她就这般耐不住寂寞了? 果真是个水性杨花的下贱胚子! 他脸色越发阴沉,长歌似是看不懂情况一样,继续笑着说:“那这位姑娘必定也是有自己的过人之处了,这上京里,能让太傅大人瞧上眼的女子,可是少之又少呢。” “说不定再过些日子,将军府便能收到大人您的喜帖了。” 话音刚落,周易安便一把擒住了长歌的手,咬牙切齿的说:“你还要和这个男人厮混到什么时候!” 长歌惊呼一声:“将军?” 她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暗芒,却又被萧君策捕捉的清楚。 “本郡主和谁厮混,与你何关?”白婳抽回自己的手,但他捏的紧,似恨不得将她骨头都捏碎般。 “你与本将军尚是夫妻之名,你便这般耐不住寂寞出去找男人了,全天下女子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你弄疼她了。” 他不着痕迹的拉过白婳,一根根的掰开他的手指,周易安的力度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呵,都宝贝到这个程度了?”周易安一阵冷笑:“太傅大人就这么喜欢勾搭别人的妻子吗?” 长歌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故意放大了音量,满是惊讶的说:“原来是郡主和太傅大人在一起,怪不得郡主要带箬帽出行呢。” 这一番话说下来,便是坐实了白婳勾搭外男给周易安戴绿帽子的罪名,不然何至于这般心虚戴上箬帽? “本郡主还没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小妾说了?” “郡主,我……”长歌委屈的咬了咬唇说:“是长歌不好,长歌自知身份卑微,比不得郡主娇贵,可郡主这般做法,置将军颜面于何地?” “哦?照你这说法,本郡主才是他的正妻,而我这个正妻却过得连你一个妾都不如,那他又置本郡主的颜面于何地?” 白婳微微扬唇,轻声嗤笑着。 颜面这种东西值几个钱? “无耻下作!这就是你背着我和别的男人勾搭的理由?”周易安怒不可遏的瞪着他。 白婳摇了摇头:“不,更无耻下作的事情,你还没看到呢。” 她一把取下头上箬帽,抓着萧太傅的衣领狠狠往下一扯,殷红的唇覆盖而上,刹那间,明阳江对岸烟花绚烂。 第105章 萧太傅的小心思 人们的欢呼声响彻苍穹,她踮起脚尖,给了萧君策莫大的震撼,时光似乎就此驻足不前。 拥挤的人群中,没有人会在意这两个人,随着烟花的绽放,她勾唇邪恶一笑,眼神戏谑的看向长歌。 说道:“这才叫无耻下作,明白了么,本郡主想要的男人,绝不会是周易安这种,所以你不必费尽心机的抹黑我,这个机会,是本郡主送你的。” 无人注意到她身后的萧君策,那一瞬的目光,复杂而晦暗不明。 周易安的愤怒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集中过,他忍着暴怒的冲动,眼睁睁的看着萧君策嫁给她带走。 明明那是他的妻子,如今她却在亲吻别的男人! “白婳,你该死!” 他怒不可遏,心底的怒气歇斯底里,双眼充满了红血丝,长歌被他这副模样吓到了。 轻轻握着他的手说:“将军,长歌会陪着你的,长歌会一直陪着你的。” “不管什么时候,长歌都会爱你。” 她想,也许只是因为将军无法忍受白婳和别的男人亲昵才会如此愤怒的吧。 拥挤的人群很快就会把白婳淹没,萧君策加快了脚步追上她,但她似乎怒气未消,阴沉着脸,天上的烟花五光十色的映照在她脸上。 魅惑,妖娆而邪恶。 她先是地狱里的阿修罗,一身红衣烈烈而动,忽然间,人群一阵涌动,绚烂的天空中,数十名黑衣人从天而降,手中弯刀齐刷刷朝白婳挥砍过去。 寒光铮亮的弯刀顿时吓坏了游玩的人们,纷纷四处逃窜的。 迎面撞上来的一人,险些将白婳撞倒在地。 “我的天!太疯狂了!”赤乌瞪大了眼睛,赶紧说道:“这人一害怕起来,就会横冲直撞,你得赶紧跑啊,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白婳眼眸一沉:“本郡主还没瞎!” 利落的一个抬腿,裙摆飞扬,黑衣人手中弯刀掉落飞速旋转。 细小的银针同时如同梨花暴雨般朝她飞射过去。 居然有暗器! 黑色衣袍在她面前一闪而过,那银针尽数落在他手中,这次的黑衣人,明显比上次的还要厉害许多。 宽大的掌心牵着她的手用力一甩,裙摆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 瞬间踢飞两个黑衣人。 萧君策挑眉:“身手不错,力道也很好。” 白婳冷笑:“谬赞了。”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惊动到了周易安那边,黑衣人选择在这个时候下手,明显就是看中了今晚人比较多,更容易制造混乱。 他们若是不想伤及无辜,就必定会被束缚手脚。 “将军,莫要去了,危险!” 长歌一把拉住周易安的手,那些刺客是针对白婳去的,不管是谁的人,只要是对白婳不利的,那就是对她有利的! 她决不允许将军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但那些黑衣人诡异的人,踹翻在地后那身子竟然直邦邦的挺了起来,乍一看宛如诈尸一般恐怖! 且脸上一个个都带着银色面具,只能看见一双眼睛罢了。 刺啦的火光夹杂着硝石的味道落在人们身上,混乱的场面瞬间产生了人踩人的悲剧,街头上妇人焦急的呼唤声,孩童恐惧的哭声一触即发。 周易安用力扯回自己的手,对长歌说:“你先回去,我如今掌管京畿处,天子脚下发生动乱,她若在此地发生意外,你我皆逃不过陛下怒火!” 他心里想得清楚明白,他和萧君策皆在此地,那些刺客却只冲着他们二人去。 若是被人参了一本,他的嫌疑就很大! 长歌不甘心的咬牙,看见那些黑衣人脸上的面具,顿时一阵肝胆欲裂。 那……那是…… 那是阿洪的死士!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刺杀白婳,这分明就是要拉将军下水啊! 周易安二话不说冲进了人群里,百姓们四处逃散,黑衣人力大无穷,速度又无比迅猛,刀子刺进他们的皮肉里,竟然都不流血! 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一样,他们还越发奋力了起来。 赤乌飞上高空观察,立马对白话说:“这些都是傀儡,杀不死的!” 白婳拧眉,这里竟然还有傀儡这种高级的东西? 这玩意儿不是早就被禁止了么? 周易安也飞身过来,加入打斗行列中,他力道凶猛,出招又快。 萧君策一把抓住她的腰,提气纵身一跃,脚尖点在商贩木棚上,那些黑衣人也迅速紧跟其上。 “这里是闹市,若是太血腥,恐怕会引起不适。” 所以需得将他们引去一个人少的地方,再将其一一斩杀。 他速度快得很,白婳只能听见风在耳边掠过的声音,寒风刮得她脸一阵生疼的厉害,后头的周易安也穷追不舍,终是到了一处荒野之地。 他将白婳稳稳当当的放置一旁,摁着她的肩膀说:“他们只认你的气息,所以跟紧我,不要让自己受伤。” 白婳心口微微一动,异样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本郡主还没弱到需要你来保护的地步!” 她一把挥开萧君策的手,从腰间拔出他给的匕首,眼睛都不曾眨一下,精准无误的刺进傀儡的胸膛。 两者力量相抵,黑色的血喷溅在她手上,灼痛之感立马传来,滋滋的冒着黑烟。 “嘶!” 靠! 居然连血都是有毒的! 赤乌拍着翅膀说:“他们都是被剧毒之物浸泡过的死尸,再加以蛊术炼制成的傀儡,浑身都是剧毒。” 要不是它现在不能展现真身,这些小喽啰它一把火就能烧个干净,没办法,这里是人间界,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规矩,轻易破坏不得。 她手瞬间便被毒液腐蚀得皮开肉绽,而且有扩大的迹象,但眼下还来不及处理,那方萧君策软剑出鞘,身形迅疾如风,寒光掠影间,凤眸凌厉阴寒。 他招招狠辣致命,残肢断臂落下,骤然间破空之声乍响,他耳廓微动,一个闪身,她猛地扑进萧君策怀里。 箭矢透过他的肩膀,稳稳当当钉在树上,羽尾狠狠发颤。 白婳心头一颤,听到他发出的闷哼声,带着隐忍,搂着她的腰一个转身,挑飞冲过来的傀儡。 眼角的余光瞥见她脸上的紧张,嘴角掠过一丝几不可见得逞轻笑。 第106章 苦肉计对本郡主无用 这些傀儡虽然很难杀死,但只要让他们丧失了最基本的行动能力,自然也就构不成威胁。 远处隐藏的人见一箭未能解决掉白婳,就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第一时间逃离了现场。 白婳一掌推开她,她不喜欢和别人这般亲近。 他捂着肩膀后退两步,长剑没入地面,白婳未曾多瞧他一眼,而是蹲下来,翻开那些傀儡的背面,在他们的后颈处找到了漆黑的钉子。 那钉子深入傀儡的后颈,正是他们的命门所在,匕首挖出钉子,这些傀儡才算是真正死亡了。 周易安神色晦暗莫名,看着白婳熟练的动作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她果真不是以前那个白婳,面对这些傀儡时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游刃有余的应对着,若是以前的她,恐怕早就吓得大哭了起来。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周易安站在她身后幽幽的问着,眼里跳动着别样的光。 “只要眼睛没瞎都能看出来。” 周易安擒住她的手腕,目光幽深犀利:“你怎会知道他们是什么?你是惠安郡主,自小痴傻,何曾接触过这些?” 又如何能知道他们后颈藏了铁钉? “不要用你的无知来否定别人的渊博,周易安,你以为你是谁,有资格在这里质问本郡主?京城三番两次出现刺客,要谋害本郡主,你身为京畿处的掌权人,难道就没有丝毫责任吗?” 她又是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萧君策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微微喘着气,目光落在周易安擒着她雪白手腕的大掌上,寒意幽凉。 “咳!” 一声轻咳,这才引起了两人的注意,这里是荒郊,京畿处的人没那么快赶来。 “郡主,过来。” 他靠在一旁,缓缓的深吸一口气,白婳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他,肩膀还在流血,一身玄袍,倒也看不见伤的重不重。 但他的身后不至于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苦肉计对本郡主无用。”她冷冷的说。 “郡主冤枉我了,那暗箭来势汹汹,冲着郡主而来,我也是一时情急,害怕郡主受伤才会如此。” 他有气无力的说着,脸色也越发苍白了起来。 白婳蹲下来,素白的手掌扯开他肩膀上的衣服布料,借着天上的清冷月色,才能勉强看清楚他的伤势,伤口已经发黑,连流出来的血都是有一股难言的恶臭味道。 萧君策摁住她的手,轻声道:“到底还是受伤了。” 他幽幽叹了口气,周易安搜寻完这些傀儡身上的东西,却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京畿处的人举着火把过来,将尸体全部收走。 周易安回头看着蹲在萧君策面前的白婳,火光在他眸子里跳跃着。 “萧太傅身负重伤,还是请速速回府治伤才是。” 他语气冰冷的很,但萧君策紧扣着白婳的手,忽然脑袋一栽,人就昏迷在她怀里了,她怀里多得是清香悠然,身子还软。 白婳拧眉,忍着要把他推开的冲动大喊:“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他给本郡主抬走!” 一夜混乱,听闻白婳受伤,明德帝又是一阵暴怒,将周易安骂了个狗血淋头,灰溜溜的回了府,太子府又相继出事,不知为何,原本新年将近,却都人心惶惶了起来。 这一切好似都是在预知着什么。 她次日睡得沉,以至于老太太带人在外头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来开,东篱不忍心自家郡主被吵到了睡眠,硬是等她睡到了自然醒。 屋子里光线昏暗,外头的天儿浮着一切冷气,东院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郡主,老夫人来了许久了,要请她们进来吗?一同来的,还有许卿先生。”东篱端着热水进来,看见了她手背上那触目惊心的伤,但她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并不在意。 “让他们进来吧。” 白婳懒洋洋的撑起半个身子,徐兰芝在外头等的久了,也失了耐心,但一进来的时候,脸上还是笑呵呵的。 “听说你昨晚遇到了刺客,我这心里不安分的紧,就想过来瞧瞧你。” 她一进来便坐下,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许卿,他很年轻俊雅,却如此没有章法随意出入女子厢房。 “郡主。”许卿轻唤了声,白婳将手伸出去,他拿出东西来,将她手背上的烂肉都剜去。 鲜红的血顺着她雪白的手背滴落在水盆里,瞬间将那一盆清水染红。 她微张着小嘴,吐出一团团雾气来,紧皱的眉心说明了此刻的同意。 “你也不必如此拐弯抹角了,有事便说。” 她手疼的厉害,这凡人的身体动不动就容易受伤,太脆弱了。 徐兰芝尴尬的搓着手,缓缓说:“易安说你收了那几间铺子的权,如今将军府几日未曾进账,眼看着马上过年了,吃穿都还是个问题……” 且那张德业失踪好些天一直没能找到,账房里的那些账本她哪里看得懂,又都对不上账,钱庄里的钱就更别想了。 没有郡主的命令,那钱谁也取不走,如今也就指望着周易安每个月的俸禄那是肯定不够的。 “你曾变卖了本郡主不少东西,这些年来你也应当存了不少钱,若是没钱,便去找你儿子,找我何用。” 徐兰芝看着有外人在,也没敢发作,只得小心翼翼的放低自己的姿态说:“都是一家人,郡主您何必分的那么清?” “母亲知道易安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往后母亲会好好教导他的,都怪长歌那贱蹄子勾引,才让我儿冷落了你,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她暗暗咬牙,先一时低头,哄得这小贱人拿出了钱再说。 一个女人再怎么强势,到底不还得期望着丈夫的疼爱么? “嘶,疼!” 她手一缩,那绵软的声音顿时让许卿心里一抖,歉意的说道:“抱歉,我再轻些。” “这毒倒是少见,好在郡主处理的及时,没有继续蔓延,否则这条手可能就保不住了。” 昨晚回来后她便逼出了一部分余毒,阻止了毒血的蔓延,否则到了早上,还不知道会烂成什么样子。 第107章 给将军府一条活路 等将那些烂肉都剜掉了这才开始上药,白色的药粉倒上去,会第一时间止血,药粉粘在皮肉上面,会很快形成一道保护膜。 她细腻的手搭在许卿的掌心中,轻轻托着,屋子里光影明灭。 “萧太傅如何了?”她这才想起来问。 许卿张嘴,正要回答,想着萧君策交代的话,眉头皱了起来,更是摇了摇头满脸愁容的说:“不是很好呢,那箭淬了毒,虽只是伤了肩膀,但毒性蔓延的很快。” 白婳懒得去听那些,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就行,毕竟凡人的身体都很脆弱,他们一生都伴随着生老病死。 阴阳卷上她能看到所有人的生死,唯独看不到萧君策的。 看不到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他早就身亡,二则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不处于阴阳卷上,更不归她管。 她掌管阴阳卷,观世间万万人生死,却唯独看不到萧君策的命格生死,着实有些奇怪。 徐兰芝在一旁笑的脸都快要僵了,白婳却依旧不理睬她,只是同许卿说这话。 她忽然跪下来,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哭嚎着说:“是老身不对!是老身以前苛责了郡主,只求郡主能够将军府一条活路,给我儿一条活路!” 东篱吃了一惊,连忙紧声道:“老夫人您这是作何?郡主一没逼迫您,二没虐待您,您这般做法,是要害郡主折寿的!” 就算这老太太令人讨厌,可如今好歹算得上是郡主的长辈。 自古以来,哪有长辈跪晚辈的道理? “东篱,且让她跪着,这一跪本郡主还受得起。” 论年龄,她不知道比这老太婆大了多少,论资历,那就更不用说了。 “可是郡主……”东篱还是有些小纠结,这老太太分明就是要给郡主难看的。 “她想跪就跪,又不是本郡主逼着她跪的。”许卿将她的伤口包扎好。 问道:“郡主可否要去太傅府走一遭?” “他还没死,本郡主是要去奔丧吗?” 许卿尴尬的咳嗽了声,郡主牙尖嘴利,也不知道萧君策那厮是如何受得了的。 他先前心里还有几分猜想,却也不敢去问那厮,万一不是他的…… 许卿神色一暗,叹了口气说:“那倒是可惜了,萧太傅从未如此专心对待过一个女子,还为她受了伤,他自小没有双亲,孤苦伶仃的长大,更是不曾亲近任何女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可惜,可惜啊。” 许卿连连摇头叹息,白婳眉毛一挑:“他不是成亲过么?” “是那女子非他不嫁的,嫁入府中还未与太傅行合房之礼便突然暴毙了。” 这信息量过于巨大,都说那公主是被他折磨死的,也有说是得病死的,具体是怎么死的,也无人知晓。 但昨晚那一箭的确是射向自己的,她虽然能躲开,但细想下来,的确算是欠了萧君策一个人情。 她揉了揉额心,有些头疼的说:“本郡主知道了,我会去看他的。” 许卿此行前来,治伤是一个目的,得了她这句话才是真正的目的,他顿时眉开眼笑:“郡主心善,在下佩服。” 这彩虹屁拍得好,留下了一些药方子便急匆匆离开了,说是还要去给萧君策稳定病情。 东篱说:“许大夫来得快走得也快,莫不是太傅大人真的病得很重?” 他们倒是忘了地上还有个正跪着的老妇人,白婳上前,凤眸微挑凝视着她:“你的这些招数在本郡主面前无用,若真想恢复到以前的荣光,也不是不行。” 老太太一听,眼睛就立马亮了起来,也不跪着了。 白婳伸手,任由东篱开始给她穿衣打扮。 “众所周知,一山不容二虎,这将军府里有一个完颜长歌就已经让本郡主很头疼了,怎么做就看你是舍得她那个贴心的好儿媳,还是舍得本郡主能带给你们周家的荣光了。” 她声音懒懒的,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老太太和自己身边的心腹对视一眼,她现在手里虽然有些闲钱,但比起之前还是差了许多。 白婳又说:“谁家女子为妾我都不管,唯独是她长歌不行。” 是啊,哪家女子不能为妾,凭什么就偏偏是她长歌? “上回顾夭夭死在街道上,是周易安处理的,他被收了兵权,如今虽然还是个将军,却是个闲职,这世上没有绝对长久的铁饭碗,想想你们周家离了本郡主,谁还会瞧得起?” 她慵懒的笑着,一头墨发披散下来,奶娘喂饱了团团就抱过来,继续增进他们的母子感情,他如今也大了些,抱着颇有些分量,只是这小孩子越张,她便越觉得团团像极了一个人。 徐兰芝还是能听清楚她的话的,脸上全是讨好的笑容。 现在白婳才是掌权人,她身后还有萧太傅撑腰,这大端朝两个最大的靠山都在她身后,谁敢动她,那便是不想活了。 徐兰芝这厢想通了,就赶紧笑呵呵的说:“郡主放心,老身心里有数了。” 贪婪的味道在屋子里蔓延,她越是痴心想要得到更多,那灵魂就越发的妙不可言。 “以后这将军府里,只有郡主一个女主人,您才是正儿八经的当家主母!” 白婳满意的笑了起来,说:“东篱,去给老夫人拿一万两银钱过来,对了,英国公府的人还没送东西来么?” 东篱摇了摇头说:“没呢,听说那世子烧伤了。” 她去取了银票过来,一看到钱,徐兰芝两眼发直,就什么也顾不得。 “以后账房的事儿归东篱管,你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什么意见不意见的,只要有钱就啥都好说了! 她想明白了,长歌和白婳比起来,还是钱财比较重要,只要有了钱,要啥没有啊。 况且先前那顾夭夭死的蹊跷,害的顾家和周家都不怎么来往了,至于那凶手如今还没个着落呢。 白婳笑意盎然的看着徐兰芝离开的背影,这周家一大家子人,都是贪婪到了骨子里的东西,越是渴望得到什么,他们灵魂能给自己带来的力量就会越发强盛。 第108章 一切阴阳皆归她手 她现在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他们的灵魂了。 不过不着急,再养养,养的肥些了,味道才会更好。 陪着团团玩儿了一会儿,萧太傅先前着人送了好些小玩意儿来,之前团团还小,但现在粉雕玉琢白白嫩嫩的,嘴里也时常咿咿呀呀的。 白婳捏着他的小脸蛋儿:“来,叫声娘来听听。” 赤乌没好气的说:“他才多大,能叫娘才有个鬼呢。” “以前不懂人间界的至深情意,如今瞧着这小东西一天天的在本郡主身边长大,倒也觉得暖心窝子,若他能唤一声娘亲,那必然是这世上最好听的声音。” 她脸上浮现的是母亲最光辉最柔和的温柔笑意。 赤乌都以为自己看错了眼,她这样冷心肠的女人也会有这种表情? 当初留着这个孩子还不是因为她用了这具身体罢了,没想到如今心性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还真是神奇呢, “凡人的感情最是复杂多样了,依本啾看,这孩子你已经无法割舍了,你迟早有一天是会回到地府的。” 她又不是凡人,就更不应该和凡人有过多的牵扯,一切事情都会有个了断的。 即便那个地方是她不想回去的,除非她还能再一次的转世投胎,但这一次的机会已经错过了,想要转生,只能等下一个五百年,她等不起的。 人间世历经无数轮回,她要找的人,沧海桑田无处觅。 白婳没有开口,只是将团团交给东篱抱去给奶娘,她则拿出那个黑瓮,以及萧君策派人送来的布包,将门窗紧闭,在窗柩处留了香炉。 随着香烟袅袅,她打开布包,里面赫然就是赵芙蕖的骸骨,香烟在空中凝聚出一个人的模样来,一身白衣的赵芙蕖,身子越发凝实了起来。 “芙蕖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她跪下来,身上的戾气慢慢消散,随之而来变得纯净柔和,再也没有了先前煞气逼人的样子。 一缕光亮透进屋子里,白婳看向桌上的黑瓮说:“你的孩子就在里面,你一旦接受了本郡主的恩赐,灵魂便会归我所有,再不可轮回转生了,明白吗?” 替她完成心愿,自己便会吸收了她的灵魂。 就如同原主的灵魂一样,为她所用。 赵芙蕖目光颤颤的看向那上着封条的黑瓮,满是伤痕的手指刚触碰上封条,便被狠狠灼烧,滋滋的冒着白烟,她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 “大人,奴……奴无法触碰。” 白婳手掌轻轻一挥,上面的封条无风自燃,烧了个干净。 “西岐邪术,果真是害人不浅的东西。” 只是西岐的东西怎会流传到大端朝来,西岐和大端隔了一条海,海的那一头便是西岐。 赵芙蕖颤抖着身子,上前轻轻抱住黑瓮,她企图看里面的孩儿一眼,可一眼望下去,里面全是蠕动的漆黑蛊虫,还散发着腥臭味儿。 他们以胎养蛊,吸取少女精血,那杨凌雪便是他们挑选的目标,只是这蛊尚未炼成便被白婳半路截获,白战野必定怀恨在心。 只是她不通蛊术,不知道他们豢养这种蛊虫的目的是什么。 想着先前明德帝忽然病重,即将陨命,若非她耗费自己的阴德值拉了他一把,只怕早就登上极乐世界了,莫非白战野养蛊,就是为了篡夺皇位? 这不应该啊,他本就是太子,只要没犯什么大错,大端的皇位迟早都会是他的。 所以这其中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白婳也不得而知。 “大人,奴心愿已了,奴多谢大人救奴和孩儿于苦海之中,奴这一生已经够苦了,不奢求还能转世为人,在历经一遍这人世疾苦。” 赵芙蕖轻颤着,清秀的面容带着诸多苦楚。 她小心翼翼的活了这一辈子,到头来还是未能有个好结局,还连累了自己的孩儿受苦。 恨只恨那白战野狠心绝情,害她这般。 她被生生剖开肚子,取出孩儿,还未来得及看自己的孩子一眼便死在他手里,带着满腔怨恨埋葬于槐树之下,以血肉之躯滋养槐树,形成那极阴极煞之地。 如今的太子府,就和一个阴曹地府没有两样。 “人世纵然再多疾苦,也总有值得出去留恋的地方,赵芙蕖,你时间到了。”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赵芙蕖的额头,一点灵白光芒注入其中,赵芙蕖缓缓闭上眼眸,身子在一点点变得透明苍白。 她抱着黑瓮,尽管马上要彻底消散在这个世界了,但她的嘴角却依旧是满足而幸福的微笑。 也许对于她来说,只要能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便是这世间最大的幸福了。 最终化作一道灵光没入她的掌心,刹那间,她眉宇间多了份灵秀,双眸里更是寒光乍现。 赤乌跳上她的肩头说:“此女带给你的阴德值,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她历经磨难,心怀怨恨,这种灵魂本该是充满怨气的。” 可最后她竟然放下了心中所有怨恨,甘愿成为白婳的养分。 “世间万物皆有法则,白战野无视天地法则,哼,真当老娘不存在了么?” 生死有序,一切阴阳皆归她手。 太子如何,九五之尊又如何,若是违背天地法则,她亦能将其斩杀! 赤乌嘿嘿的笑道:“你该不会是动了他的主意吧,他是太子,将来的九五之尊,一身真龙之气就够你折腾了,在你灵体尚未恢复之前,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况且那太子身边还有高人坐镇,这臭婆娘心高气傲,可别把自己给玩儿没了。 白婳慵懒的坐在一旁,修长的双腿叠加,一手撑着雪白的腮帮子,眼里闪着玩味的光芒。 “无需本郡主亲自动手,不是还有一个么?” 那萧君策替她送来请帖,想必是早就知道了太子府里的端倪,以她为饵罢了。 这男人精于算计,幸亏没有将她暴露,否则自己就危险了。 但昨晚的那些刺客,和西岐的完全不同,若不是太子的人,又会是谁呢? 双眸危险的眯了起来,精光乍现,寒芒毕露! 第109章 恨不得她去死 “你说什么,老夫人去东院求那贱人了?”西院里,传来长歌气急败坏的声音。 阿银点点头说:“是的小姐,大夫人还给了那老婆子好些钱,不知道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条件,但肯定是对小姐您不利的,她还真是命大,昨晚那样都没死!” 阿银声音里带着怨恨,不管怎样,自家小姐都是最好的。 长歌咬了咬牙,尖厉的指甲掐进掌心里都察觉不到疼:“哪里是她命大,分明就是将军放心不下她罢了!” 明明昨天将军完全可以坐视不管的,却没想到将军偏生要冲过去救她! 那该死的贱人,为什么就死不了! 阿洪都已经派出傀儡死士了,居然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而且她的身手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厉害许多。 明明从小到大就是个一无是处只会哭的废物,怎么会有那么厉害的身手。 如果她是真的白婳,难道她从小就是在装疯卖傻吗,那她那一身的功夫又是谁教的? 萧君策吗? 不应该啊! 萧君策十岁来的京城,十五岁才名扬大端,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认识白婳,更别说白婳有机会主动接近他了。 “那现在要怎么办,我的脸都已经这样了……”长歌怨恨的摸上自己的脸,虽然许卿过来给她看过了,可她还是很贪心的想要让自己的脸更快的恢复。 “皆是宫宴,我脸若是还没好,定然是不能去的。” 宫宴那么好的机会,她怎么甘心错过,却忘了宫宴根本就不是她一个妾能够参加的,只是前两年因着白婳痴傻的缘故,周易安才哄骗着她带长歌进去。 告诉外人说,白婳与长歌情同姐妹,非要她进宫陪同,这才如此罢了。 “小姐,你莫要担心,大不了……大不了让她的脸也毁了!”阿银眼里满是怨毒的光。 “你有法子?” “奴婢有的。”阿银点点头,晌午些时候,徐兰芝手里得了钱,自然让人去添了好些东西进府,反正这钱是白婳拿的,不花白不花。 于是让厨房做了好些吃食,让东西两院都一并去了北院用膳。 周易安自然知道这钱是白婳拿的,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她神态懒散的很,似乎那一身的骨头都是软的。 原本一双粗糙的小手早就恢复了白皙光泽,柔嫩的很,轻轻拂过白瓷碗边之时,便如同拂过他心间,柔软撩拨的不可思议。 明明只是一个再随意不过的动作罢了,却让他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无名邪火来,那燥火直冲那三寸之地,让他心痒难捱。 “将军,你每日在外边忙碌,多吃些肉才好。”长歌温柔的替他夹菜,自然也注意到了周易安的目光,但也只得压下心里的不痛快。 小手轻轻塞进他的大掌里,他以前最喜欢捏着她的手了,如今握在手里,竟然没有了办法感觉。 徐兰芝瞥了一眼,用筷子敲着桌面说:“我儿这么大人了,吃什么知道自己夹,光天化日之下,你还这般勾搭,不要脸的下贱胚子!” 长歌脸色一白,眼里浮上了委屈:“母亲,长歌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郡主尚且在主位,你一个小妾便擅自代替主位承欢讨好,不是下贱是什么?” “母亲!” 周易安厉喝了声,她以前不会这样对待长歌的,怎么近日来却变了这么多。 “见不得她手委屈?不过说两句罢了,郡主才是这将军府的当家主母,你莫要成日腻在西院,叫那小妖精勾了魂,好歹去东院看看郡主,看看你的儿子!” 徐兰芝终于做了回人,说了回人话。 白婳只是吃着桌上的饭菜,她鲜少吃将军府里的东西,这菜十分不合胃口,她的胃早就被萧君策那厮给养刁了起来,这些东西对于她来说,简直难以下咽。 “母亲,您到底怎么了,为何如此针对长歌,若是长歌做得不对,你可以和儿子说,如此又是何必!”周易安实在是头疼的厉害。 在外每日公务缠身,太子府一事尚未得到解决,每每回到家里便又是何种聒噪,实在是让他心烦。 “为何?哼,她自个儿明白。”徐兰芝冷哼一声:“但凡她能下个蛋出来,娘都能把她当成祖宗供着。” 偏生就是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 说罢,徐兰芝又去小心翼翼的观察白婳脸上的神色,淡淡的,不喜不悲,也看不出来她到底什么心思,叫人捉摸不透。 徐兰芝琢磨着是不是这力道还不够,便将碗推到一边,说:“给我盛碗热汤来。” 阿银伸手就要去端碗,徐兰芝眼疾手快的一筷子打在她手上,恶声恶气的说:“让你主子来,孝敬婆母,是她应做的!” “母亲说的是,长歌来就好了。”长歌脸上面前扯出一抹笑容来,心里却将这死老太婆诅咒了个遍。 恨不得她去死。 “母亲,请。” 长歌将汤碗递至她面前,徐兰芝伸手去接,手故意一松,那滚烫的汤汁立马就洒在了她腿上。 “啊呀!!” 徐兰芝惨叫一声,一巴掌呼了过去:“小贱人,你竟敢害我!” 那一巴掌呼的不轻,险些将她打倒在地。 “小姐!”阿银眼疾手快的扶着她的身子,长歌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太太。 徐兰芝烫到了大腿,痛的跳脚,而周易安则是第一时间走到徐兰芝面前。 “母亲,您没事儿吧!” 长歌的心陡然就寒了下去,关键时刻,他到底还是只关心自己的母亲罢了! “都是你娶的好媳妇,母亲不过说了她两句,她便要这般报复我,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跪着,没有我的命令就不许起来!” 徐兰芝指着她的鼻子大骂。 白婳勾了勾嘴角,笑的肆意张狂。 呵呵,精彩,真是精彩啊! 如此精彩的一幕,要是真正的白婳看见了,肯定会开心极了。 没关系,入籍我就用你的身子,替你看了这家子丑陋而又肮脏的面孔。 “母亲,长歌只是不小心,她身子弱,断然跪不得!” “混账东西,如今你是连母亲都不要了吗?不过是让她跪一会儿罢了,你都紧张成这般模样!” 第110章 破了她的幻术 徐兰芝原本也只是想给长歌一个教训,做给白婳一个样子看的,谁知道周易安竟然这般护着,连自己的话都不听了,顿时怒上心头。 开始又哭又闹了起来:“我辛辛苦苦将你拉扯大,娶个媳妇还要害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周易安额头青筋直跳。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滚出去给我跪着!跪着呀!” 长歌脸色煞白,柔弱无助的看向周易安,弱弱出声:“将军……” “别想用这一副狐媚样子勾引我儿子,儿啊,娘腿好疼好疼啊!” 徐兰芝开始装起可怜来,周易安两面为难,长歌深吸一口气,苦笑道:“将军莫要为难了,长歌这就去跪着。” 因为她知道,在自己和母亲之间,将军一定会选择木器的。 与其让她为难,还不如自己显得善良大度一点,如此还能让将军更加的疼惜自己。 他素不喜欢胡搅蛮缠的女人,自己断不能成为那样的女人。 长歌颤抖着身子走出去,在北院冰冷的地板上跪了下来。 阿银怨恨不已的说:“二夫人本就体弱,老夫人这般,分明就是想要了二夫人的命!” “住口!”周易安狠狠一眼扫了过去,还嫌事情不够乱么! 阿银不甘心的闭嘴,安安静静的站在长歌身边,白婳终于满意的笑了起来,等周易安哄好了徐兰芝,才让大夫过来给她看烫伤的腿。 其实冬天穿得厚,压根儿就没有烫着,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周易安看罢了。 “母亲,让长歌跪一会儿便行了,今日儿子早些回来陪你用晚膳可好?” 他终究还是见不得长歌受苦的,便小声的同徐兰芝说着。 徐兰芝自然也不能让自己儿子觉得为难,笑着说:“你放心,母亲不过是想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不会让她跪太久的,毕竟长歌这孩子我以前还是很喜欢的,你就放心出去忙你的事情吧,母亲有分寸的。” 周易安一听,这才放心了起来,临走的时候到了长歌面前,张了张嘴,原本想说什么,但转头看见白婳正盯着他。 所有的话都在瞬间被吞进了肚子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长歌抬头,无比委屈的看向他,希望他能为自己说话,哪怕是一句安慰也好。 “将军……”她眼含泪水,凄楚可怜,周易安于心不忍,只能加快脚步离开,想着赶紧将手里头的事情办完,再回来好生安抚他。 看着周易安快速离去,长歌的心顿时跌入了谷底。 但也随着周易安的离开,她脸上的柔弱一瞬间消失的干净。 “阿银,扶我起来。” 她咬咬牙,既然将军都不在了,自己凭什么还要做出这个样子给那老太婆看! 白婳悠闲的逗着鸟儿,脸上带着几分闲适的笑容,转头让东篱又取了一些银钱给徐兰芝,老太太自然也就开心了。 正将钱藏进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就瞧见长歌起来的样子,当下眼皮子一沉,脸色也耷拉下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长歌鼻子怒骂。 “好啊你,我没让你起来,谁给你的胆子起来的!” 长歌挺直了脊梁,下巴微抬,脸上带着傲气:“母亲,长歌自认为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方才是看在将军的面子上才跪,将军不在,长歌自然不会继续跪下去了。” “你你你!”徐兰芝气的双手发抖,说不出话来。 “郡主尚在这里,没让你起身你就只能跪着!” “郡主?”长歌嗤笑一声,颇为不屑:“一个只会依靠男人的废物罢了,离了男人,你什么也不是。” “咦,她这话不是说的自己吗?”赤乌歪着脑袋,有些不解。 “哦,是吗?”白婳微微一笑,起身上前,那裙摆轻轻拖曳在地上,她走至长歌面前,纤细瘦弱的身姿却压的让人喘不过气儿来。 一群仆人围了上来,长歌心里没由得一慌:“你要做什么?” 徐兰芝在一旁冷笑:“让你跪着便跪着,你竟还敢辱骂郡主!” 她如今是墙头草两边倒,实际上就是个酸萝卜,等得势后,便又是那趾高气扬的样子了。 一群仆人围上来就要将长歌按在地上跪着,阿银立马拔出刀子:“谁敢动小姐!” 铮! 一声刺耳声响,阿银手中的刀陡然就飞了出去,稳稳当当的钉在地面上,她手腕更是一阵剧烈疼痛,阿银不可置信的瞪着双眼。 这一幕,着实是把院子里的人都给吓坏了。 这刀子怎会自己飞出去呢? “你个贱婢,竟然在身上藏了刀子,你是不是还想杀了我!”徐兰芝抖着手往后退,开玩笑,刀子都拿出来了,万一那死丫头发狂扑人了怎么办。 一群仆人眼疾手快的用绳子缠住了阿银,后者一脚踹在长歌小腿肚子上,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小姐!”阿银失声大喊着,长歌还想要起来,白婳微微俯身弯腰。 捏着她精致的下巴仔细端详着:“你这张脸倒是恢复的不错,上回将军府里闯入了一个戴银色面具的男人,好长歌,你说昨晚的那些傀儡会是谁派来的呢?” 她勾了勾唇角,欣赏着长歌眼里的惊惧和慌乱。 看样子,她应当是知道那些傀儡的来路的。 “你告诉我,他们是谁派来的。” 她的声音好听极了,魅惑低沉,慵懒矜贵,四目相对,那漆黑的瞳孔如同幽深不见底的漩涡,长歌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呆滞了起来。 “阿……阿洪……” “小姐!”一声厉喝,顿时惊醒了长歌,她茫然的望着眼前的白婳,刚刚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得了。 阿银咬牙,恶狠狠的盯着白婳,而白婳则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眸子里的冷意疯狂凝聚。 这丫头竟然能打断她的幻术! 她起身抓着赤乌,抬手,啪的一声轻响:“本郡主和你的主子说话时,还轮不到你这条狗来狂吠!” 靠近阿银时,白婳在她身上陡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第111章 铁达尔蛮子 她如今灵体被毁,这幻术十分耗费心神,一天也只能用一次罢了,再多便是到达极限了。 那一巴掌掴在阿银脸上,嘴角被打破,脑子也晕乎乎的。 麻绳套在她身上,压根儿就动弹不得,她被破了幻术,心里烦躁的紧,厉声喝道:“既然你们主仆情深,那便一起跪着,等本郡主什么时候高兴了,你们才能起来!” “白婳!” 她转身便要离开,长歌死死的盯着她的背影,恶毒地说:“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阿洪已经对她起了杀心,她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怨毒的眼神越来越恐怖狰狞,走出西院时,她心里越发的心神不宁。 阿洪…… 就是上次出现在柴房的那个人么? 她总觉得上次出现的那个男人不简单,如果昨晚的傀儡是他派来的话,那他自身所修炼的邪术,必然远超她的想象。 且那些傀儡术和太子府人皮鼓幻术师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莫非这二者之间还有什么勾结不成? 越是这般细想下去,越是觉得混乱不堪,明明不过是想趁早解决了这一大家子人,拿到阴德值,如今看来,事情还麻烦得很。 从她擅自篡改了明德帝的寿命时,就已经违反了人间界的规则。 完颜长歌身边的那个婢女,绝对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冬日的阴冷也总是超乎想象的,英国公府的世子先是在街上被惠安郡主打断了两根肋骨,回头府里又烧了起来,虽说不是什么致命的伤,却也足够骇人了。 英国公思来想去,便觉得肯定是自己儿子得罪了白婳的缘故,打听清楚事情的原委后,便差人将那日毁坏的东西一一买好,带着那逆子亲自送上府门去。 林承文一瘸一拐的下了马车,据说是当日起火的时候烧断了房梁给砸的,好在恢复些日子也就正常了,最近京中多怪事,那惠安郡主又是个邪门儿的,英国公怕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惠安郡主就静静的站在府门里,不曾出去迎接客人,懒洋洋的,高门大院里的天也就四四方方的,但她好似那一定灼热烈阳,鲜红的衣裳能刺痛人的眼睛。 英国公站在将军府门口愣了片刻,似乎在白婳身上看到了当年长公主的几分身姿。 那年长公主扶持新帝上位,也是这般张狂傲气,一介女子,抚养幼弟,授帝王业,教习谋略,这样的女子,生出来的孩子,就应当如此。 “混账东西,还不赶紧上前去给郡主赔礼道歉?” 英国公一巴掌拍在林承文脑门儿上,林承文满是不甘愤恨,他堂堂七尺男儿,岂有向女子弯腰的道理! “她一介女子,怎配本世子弯腰赔礼!”林承文还颇有不甘,咬牙大声说着。 英国公上前,让仆人将东西都一一交给白婳,说:“犬子懵懂,冲撞郡主,还望恕罪,只望郡主日后莫要再同逆子计较便是。” 英国公是个通情达理的,只是那位英国公夫人却极其难缠泼辣。 还十分的刁蛮不讲理,两个孩子都让她溺爱的没了尊卑大小。 “劳烦国公爷亲自跑这一趟,赔礼道歉便不必了。” 英国公当年和她父亲同为大端两大国公,都是大端的顶梁柱,只可惜白婳父亲战死沙场,只留下一个孤女。 这些年更是过的哭泣,想想好友之女这般,自己还从未帮衬过,儿子还要欺辱她,更是羞愧难当。 便说道:“往后郡主说是有需求,便只管来国公府只会一声,我这把老骨头虽说上了年纪,但还能动弹。” “父亲,你向她低头哈腰作甚!”林承文气的跺脚,英国公狠瞪了他一眼。 “多谢。” “如此那我便先走了。”英国公笑呵呵的告了辞,也没有多做停留,林承文一路还在絮絮叨叨的表达自己的不满。 马车穿过闹市便要经过胡同小巷,七拐八转的才能抵达国公府,约莫是要走上小半个时辰的。 巷深人静,老国公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父亲,她就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您何必要如此对她客客气气的。”林承文满是不服气的说着。 老国公懒得搭理自己这个废物儿子,直到一声青瓦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啪嗒响起,老国公这才猛地一下睁开了苍老的双眸。 马车伴随着一阵趔趄抖动,晃得林承文险些滚下马车去。 “父亲,这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带着血刺了进来,赶车的马夫还没来得及惨叫就死在长刀之下。 “父亲,父亲!”林承文惊恐的大叫,老国公更是神色紧张,抓着林承文的脑袋往下狠狠一按,刹那间,一柄刀子贴着林承文的头皮过去了。 玄铁制成的铁锤轰的一声砸了下来,将马车顿时砸的四分五裂,老国公的脸色比那玄铁还要阴沉几分,京城本就风起云涌,却没想到白日里还有如此张狂的此刻。 昨日傀儡事情刚落,太子府也相继出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英国公府了! “混账东西,平日里叫你习武,你偏生懒惰,如今这种情况你连一招一式都吓不出来!” 他们还没看清楚来人模样,那铁锤抡过来,险些砸中他的腰,林承文快哭不出来,这是真刀实枪啊,一不小心命就没了,早知道他就不跟父亲出来了。 都是白婳那贱人害的! 要不是她,自己也犯不着遇上这些个杀人放火的东西! 老国公敏捷的从自己腰上摸到了一个铁扣用力往下一摁,一柄长剑立马从腰间弹射出来,眼前的赫大人影遮天蔽日般狂奔过来,身高足有两尺之多。 脚下踩着钢铁靴,如同一个巨型怪物般,林承文吓得浑身发抖:“父亲,这是什么东西!” 老国公眼里也出现了恐惧,一股尘封已久的记忆瞬间被打开,那埋藏在骨子里的恐惧也被激发出来。 “这是铁达尔的蛮子,杀人不眨眼,承文,你跑快些,去将军府,找惠安郡主!” 什么? 找惠安郡主做什么? 第112章 太阳神鸟 她一个女人又能做什么?! 要找也应该找周将军啊! 老国公来不及细说,一把将林承文推开数米远的距离,他跌倒在地上,脸部被狠狠摩擦掉了一层皮,顾不得那火辣辣的疼痛,他立马爬起来。 一声声的朝老国公大喊:“爹,爹!” “快滚!滚!” 老国公声如洪钟冲着他喊,林承文踉踉跄跄的跑,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遮天蔽日,庞大无比! 那巨人怒喝一声,手中抡着的铁球就朝老国公砸了下去,老国公不复当年雄风,被猛地砸中胸膛,哇的一口鲜血喷涌出来。 “爹!”林承文肝胆欲裂,那巨人扯开肚皮上的钢铁阀门竟然是一排排的气孔,黑黝黝地泛着幽光。 老国公怒目圆睁,又是这招!又是这招! “承文,跑快些,跑!” 那是铁达尔的杀招! 咻咻! 几声巨响,那声音几乎要将老国公耳膜震破。 老国公飞扑上去,抱住铁达尔粗壮的腿部,企图限制他的行动,却被铁达尔一手劈砍下去,掀飞出去几米远的距离。 林承文跌跌撞撞的朝将军府的方向跑,一路上有人奇怪的看向他。 “这不是国公府的世子吗?” 没有人注意到巷子里发生的一切,林承文耳朵里全是嘈杂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进去。 东篱刚将东西都拿进去放好,国公府送来的都是精挑细选的好东西,比白婳自己买的还好。 “郡主,您怎么了?”她发现自郡主从前厅回来后,便一直眉头紧锁。 白婳揉了揉额心,心慌的厉害,她方才见老国公时,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 啪! 一声巨响,惊的东篱跳了起来,浑身狼狈。 “你是谁!” 林承文猛地冲进来摔在地上。 “郡主,快去救我爹!求你……救救我爹!” “林世子?!”东篱惊讶的看着林承文,他不是才刚刚走出去么,怎么转眼的功夫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白婳的眉心跳得更加厉害了。 “他身上有很强的血腥气,只怕是他爹已经无力回天了。” 赤乌飞扑着翅膀在他身边旋转了一圈,随后立马追随着那血腥味儿飞了出去。 “郡主,以前是我不好,是我混账!我只求你,救救我父亲!” 林承文猛扇自己的巴掌,他知道自己混账,可父亲让他来找郡主,那必然是有原因的,他什么也顾不得,只能求着。 他是从将军府后门闯进来的,可以最快速度到达东院,他以前没少走后门进来欺负白婳,可等他抬起头时,面前哪里还有了白婳的身影,早就消失干净了。 赤乌用了最快的速度追踪到那一抹血气,巨大的人影,身穿钢铁,发出哐当之声,白婳跃上墙头,绣花鞋踩在青石瓦片上,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落着。 林承文来不及哭,他只能随着前面那道红色的身影用最快的速度去追,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会有这种事情的发生。 他只能乞求着白婳再快些! 当巨大的铁达尔出现时,白婳心头一震,这是什么鬼东西? 多了个人物,铁达尔迅速将一双眼睛锁定白婳,那双眼睛充斥着杀戮,三两步上前,那蛮子一拳抡过去,白婳身形敏捷躲得极快,拳头落在地面上,砸出一道道蛛网般的皲裂来。 心里陡然一惊,这蛮子好生强悍的力量! 那盔甲穿在身上本就笨重,但那蛮子却行动十分敏捷,等她赶来时,老国公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林承文满脸惊惧的扑上去。 白婳深吸一口气,侧过身躲开蛮子的拳头和长刀,那刀比她脸还宽,衬得她眼底有一抹腥红上涌。 铁达尔蛮子一直碰不到白婳,她如灵燕般敏捷迅猛,蛮子怒喝一声,极速的风声擦着她的脸颊过去了。 “砰!” 不远处一道红光冲天而起,那应该是某种信号弹,她一脚蹬在蛮子身上,他纹丝不动,又刀枪不入,拿他根本没有办法。 蛮子回头看了一眼天上的信号弹,拳风越发凌厉了起来,但这次他的目标是老国公,长刀劈砍下去,白婳一手托着一个往后一甩。 长刀落在地上溅起来的砂砾碎石打在她脸上,火辣辣的疼。 该死! 胸口的钢甲阀门又一次打开,无数漆黑的小孔对准了白婳,短箭迅猛急射,她凌空一跃,没入墙体之中,片刻间摧枯拉朽,樯橹灰飞烟灭! “臭婆娘,你这样和他打只会耗费你自己的体力的,这蛮子天生神力,你还是省省吧。” 赤乌飞在她前头说着,白婳伸手抓住它:“那就让你来!” “什么?!”它还没听清楚,便听见身后的白婳嘴中一阵念念有词,低低的咒语飞快输出。 刹那间,赤乌的身体在众目睽睽之下霎时膨胀数百倍! 五彩嶙峋的羽毛泛着美丽耀眼的光泽,似乎将这一方阴暗的天地都照亮了许多,伴随着一阵清脆霸道的鸟鸣声,巨大的身形遮天蔽日,它身后好似有一轮金色的太阳,刺眼灼热! 三足赤乌巨翅震动,掀起来的阵阵狂风足以将他们卷上高空。 轰—— 一声巨响,吞天火焰从它口中吐出,火舌狂舞,蛮子眼里终于出现了恐惧,他想跑,却比不过火舌的速度将他缠上。 不过顷刻间罢了,铁达尔蛮子就在惨叫声中沦为了一堆漆黑的齑粉。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林承文目瞪口呆的看着,比起铁达尔蛮子,眼前的巨鸟才更是让他恐怖震撼! 但赤乌很快恢复了那小小的身形,落在白婳的肩头,打了个饱嗝,然后继续梳理自己的羽毛。 “臭女人,下次记得提前给本大爷说一声,来人间界第一次展现真身,总得要拉风些!” “……” 天空越发阴沉,白婳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陷入呆滞的林承文。 “小子,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林承文心脏跳得很快,他刚刚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了从前痴傻无比的惠安郡主身手比他爹还厉害,看见了那只肥鸟变成了一只巨鸟,将那蛮子烧成一堆灰! 那鸟还会喷火! 第113章 一命抵一命 他惊恐的抱紧了自己那奄奄一息的老爹,嘴唇一阵发抖:“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她不是白婳! 她一定不是白婳! 白婳是傻的,怎么可能这么就厉害! “怪物?”白婳微微扬唇:“能救你父亲性命的怪物。” 这一条巷子鲜少有人过来,却是回国公府的必经之路,蛮子能在这里提前埋伏,那必然是早就打听好了的。 料定了这里就算发生了命案,也不会有人那么快发现。 林承文哆哆嗦嗦的不敢说话,唾沫星子一个劲儿的往下咽着。 老国公身重数箭,又被那蛮子重力摔砸,还能留有一口气也是奇迹,但撑不过多久的。 林承文跌跌撞撞的起来,扶着自己的老爹说:“我去找大夫,去找大夫救我爹!” 白婳勾唇一笑:“本郡主赌你走不出这个巷子,你爹就会断气。” 林承文的身子一僵,回头恶狠狠地瞪着白婳:“闭嘴!不要以为你很厉害,我就怕你!” “那你试试。” 白婳站在巷子里没有动,那一袭华贵的衣衫迎风而动,身后那阴沉的天空似乎都已经成为了她的背景,寒风萧瑟,万物凋零。 唯她一身红衣醒目异常。 “爹,爹……”林承文还在犹豫,他还在想白婳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 “整个大端,唯有本郡主才能救你爹的命,机会只有一次哦。” 白婳言笑晏晏的说着,赤乌翻了个白眼,这臭婆娘的老毛病又犯了,这么着急的想要拉业务。 她慵懒的站在那里,老国公被打的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且眼看着就要嗝屁断气了,林承文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郡主,求求您救救我爹!” 算了! 反正都已经求过一次了,再求一次也没关系,比起面子,还是他老爹的命比较重要。 只要白婳能救他爹,让他做什么他都认了。 “啧,你确定你要救你爹?” “你什么意思?”林承文瞪大了眼睛,不是她说的要救他爹吗? 白婳手掌轻轻一挥,掌心出现一抹金光,刹那间,浮现着金光的古朴阴阳卷便悬浮在她面前,阴阳卷自动锁定老国公的名字。 “林明远,猝于大端丙子年冬,享年六十八……” 丙子年冬…… 不就是今年么? 林承文瞳孔一缩,也顾不得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跪在地上上:“只要你肯救我爹,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当真?”白婳红唇一挑。 “当真!” “你爹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会死,你若愿意,便以命抵命,用你往后自由,换你爹晚年安详。” 自由 林承文脸色一阵阵的发白。 “你不愿意?” “我愿意!” 林承文虽然混账纨绔了些,可到底还算得上是个孝子,只要他爹活着,国公府就不会倒,他的好日子也不会就这样没了。 若是老国公死了,国公府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大概率的可能,他会沦为和以前的白婳一样。 不错,她还以为林承文是个贪生怕死的,混账归混账,但能有个人唯自己马首是瞻岂不是更好? 且他林承文若是死了,他的灵魂还能直接归自己所有,这笔买卖稳赚不赔呀! 白婳伸手,素白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额头,冰凉的触感传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脑子里就是一阵尖锐的疼痛。 紧接着阴阳卷上林承文的名字便彻底消失干净,不再出现于阴阳卷上,而明显快要断气的老国公更像是回光返照般。 突然从地上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仿佛一口气上不来似得。 白婳收回手,林承文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便立马抱着老国公喜极而泣。 他爹活了! 他爹又活了! “听着,以后你的命便是我白婳的,本郡主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不能反抗,明白吗?” 林承文呆呆的望着她,像是在盯着一个陌生人。 “你……究竟是谁?!” “你的主人。”白婳邪魅一笑,又道:“今日所见所闻,你若胆敢说出去一个字,小心你的命哦,契约已成不可逆,除非你死。” “当然,这世上死法千万种,嘴贱也是一种。” 白婳轻飘飘的说着。 “带着你爹回去,晚上就能活蹦乱跳的了。” 林承文还没接受白婳变成了自己主人的事情,今天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他需要回去好好消化消化。 看着父子俩离开的背影,赤乌这才说道:“你要他这么一个短命鬼有什么意思?” “正是因为他短命,本郡主才要收了他,他死之后,灵魂归我所有,岂不美哉。” “切,你这是在钻地府的漏洞!” 赤乌很不屑这个女人的手段,说道:“你又擅自改命,要是被那些人发现了,你就完犊子了!” 白婳带着它往巷子外头走:“用林承文的命去换他爹的命,一命换一命填补了空缺,谁来老娘都是对的!” “是是是,你是对的,你说什么都是对的!”赤乌一阵无语,歪理都要被她说成真理了。 反正对于阴阳卷来说,改了一个将死之人的命,要么用修为去抵,要么一命换一命,也就是说,现在的林承文已经和一个死人无异。 人一旦死去,便会从阴阳卷上除名。 但诡异的是,她在这阴阳卷上唯独找不到萧君策的名单。 在她走后,一抹颀长伟岸的人影渐渐出现在小巷里,眼神别有深意的盯着白婳离开的方向。 南桑蹲下来,手指轻轻捻起地上的黑灰放在鼻间一闻,顿时皱了皱眉头。 “大人,那蛮子一身重甲,若非温度达到了极致,否则是不可能在瞬间连人带甲就烧成齑粉的。” 方才那大鸟南桑也看见了,没想到那小小的一只,竟然这么厉害诡异。 萧君策淡淡道:“将这里清理干净,莫要留下一点儿痕迹。” 他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但铁达尔的蛮子却出现在了京城里,难道蛮子和傀儡都是同一个人派来的么? 白婳前脚才刚刚回了将军府,后脚周易安也跟着回来了,他脸色阴郁的厉害,像是有人刨了他祖坟似得。 第114章 做梦去吧你! “你去哪儿了?”他周身都充斥着冷气,空气仿佛都在瞬间凝滞了一秒。 白婳转身,那张精致的小脸儿扬着几分笑意,她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本郡主去哪儿要你管?” 周易安一阵无语,他就不该和这个女人搭话,只是在太子那里受了气,回来看见她那副慵懒闲散的模样,心里更是不痛快了。 “你是将军府的夫人,岂能随意在外头抛头露面,往后不论是谁,胆敢闯入将军府,一律当成刺客处理!” 他意有所指,现在只要一想到白婳主动亲了萧君策,他就气的发狂。 “哦。”白婳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然后朝着东院走了,周易安重拳出击,却打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一点儿力道都没有。 “你就一点儿都不关心我吗?”话音落下,周易安便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这是在作死吗,竟然向白婳问出这等白痴的问题。 见她停下了脚步,周易安连忙改口说:“我是说,将军府那日出事,多家贵女受到牵连,你也在其中,身为受害人,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吗?” 但白婳还是将他第一句话给听进去了。 她看过来的目光是那样的具有侵略性,嘲弄讥笑。 白婳上前来,和他的距离不过一拳罢了,不可否认的是白婳很美,美到让人一眼再也难以忘记,渐渐地,他甚至忘了以前的白婳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似乎这张脸,正在被另外一张脸缓缓代替。 她身上的淡淡香气幽幽的钻进他鼻子里,周易安呼吸一滞,喉结上下滚动着,胸膛里的那颗心更是因为紧张和不安而凌乱的跳动着。 他无法控制自己那热烈滚烫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无法移开。 “便是你周易安死在外头,遭人五马分尸,凌迟剔骨,挖眼掏心,对于本郡主来说,那都是极其痛快而快乐的一件事情,关心?做梦去吧你!” 明明刚刚还沉浸在她的美丽之中,下一秒,周易安便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怒气,低吼一声,猛地摁住她的肩膀。 目光更是紧锁着她,他低吼出声:“白婳,你为什么就是不能说一句好听的?!为什么偏要这般气我!” 为什么她就不能像别的女人那样,对自己的丈夫百依百顺,为什么她就不能学学长歌,温柔体贴,事事都以他为中心。 如果她愿意放下以前的仇恨,也许他们只见的关系还不至于闹到如今这般地步。 可他却忘了,以前的傻郡主对他何尝不是百依百顺,以至于让她失去了年轻的生命,如今他反而要求她温柔体贴了。 真是可笑至极! “因为她是白婳。” 愤怒之时,那一道熟悉的声音突兀的落下,朱红门口处,他脸色沉郁的走进来。 周易安立马怒吼:“来人!快来人把他给本将军赶出去!” 都是因为他! 都是因为萧君策才会让白婳性情大变的! 说不定在很早以前,他们俩就已经勾搭上了,而自己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一瞬间,十几名家丁便将萧君策团团围住,他们手上都拿着武器。 萧君策凤眸微扫:“周将军这是想要和本太傅为敌?” “那又如何!”周易安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大喊,抓着白婳的手不肯放松。 赤乌转动着鸟眼,嘿嘿的笑着:“精彩,真是精彩啊!年度两男抢一女的戏码竟然让本大爷给看见了,简直比话本子里写的那些还要精彩呢!” 白婳凉凉的瞥了它一眼,红唇轻启:“你是喜欢红烧还是爆炒?” 赤乌脖子一缩:“本大爷什么都不喜欢,本大爷喜欢你,本大爷最喜欢你了!” 白婳:“滚!” “这里是将军府,萧太傅三番两次的闯入,接近本将军的夫人,萧太傅究竟意欲何为!”周易安怒了,这还是他头一回和萧君策翻脸。 “本太傅做事,还轮不到周将军质问指点,若非要问,那便是本太傅与你的夫人情投意合,这个答案周将军可还满意?” 情投意合? 情投意合你个鬼哦! 白婳翻了个白眼,就差没一脚踹过去了。 萧太傅一步步上前,他越是往前走,那些家丁小厮就越是慌乱,到底是赶还是不赶啊,他们手上拿的家伙那都是为了吓人的,谁特么不要命了敢去打萧太傅啊。 “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没看见他都过来了吗?”周易安已经恼羞成怒了,眼看着萧太傅步步逼近,他便拽着白婳的手步步后退。 “将军!” 长歌从内院里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周易安牵着白婳的手。 心头狠狠一惊,提起裙摆,顾不得膝盖上的疼痛就跑了过去。 “萧太傅这是作何?我家将军不曾招惹你,您又何必苦苦相逼!” 长歌挡在周易安面前,她还以为这俩是要开打。 却不知道是为了争夺一个女人。 “那便要问问周将军,为何紧抓着郡主不放了。”萧君策周身温度骤然下降,那眼神更是冷的厉害。 白婳的手腕已经被捏的发红,她平时不是最牙尖嘴利么,怎么这个时候,却一声不吭了? 萧君策又哪里知晓白婳心里的小九九,事情还没发展到一触即发的地步。 她非局中人,真正的局中人只是这具身体罢了,而她不过是个看客。 “将军?”长歌委屈的眼神看向周易安,将军不是说,此生只会爱她一个吗? 难道现在将军已经对白婳动心了?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发红,忍着委屈说:“若是萧太傅和郡主当真情投意合,那将军便赐一封和离书,此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岂不美哉?” “休想!” 她只是试探性的问着,却得到了周易安想都不想的否认。 “她白婳这辈子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将军府!” 周易安恶狠狠的瞪着萧君策,那厮衣角浮动,危险的气息在身边跳跃张狂。 长歌脸上还保持着笑容,只是那颗心却再也热不起来了。 家仆们不敢动手,只能让开一条路来,压迫力扑面而至。 【作者有话说】 今天已经全部更新完啦,卑微作者君在线求个票票可以咩~ 第115章 喊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 “周将军弄疼郡主了。” 他伸手一根根掰开周易安捏着白婳手腕的手,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正是这种笑容,才会更加的让人感到惊恐发麻。 “郡主娇贵,万万受不住周将军这般粗暴的对待。” 他将白婳掌心轻轻托在手里,指腹拂过她被捏得发红的手腕,冷意在眸底酝酿。 “萧君策,你混账!” 周易安忍无可忍,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就朝萧君策劈砍了过去。 长歌大惊失色,连忙扑上去,握住他的手大喊:“将军不可!” 他可是萧君策啊,陛下最信任的人,若是在将军府受到了一点儿意外,陛下定会迁怒将军府的。 整个大端都是捏在他手里的,权倾朝野,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谁见了他不得恭恭敬敬的唤一声太傅大人。 “将军既然不爱郡主,心意不在彼此,又何必强求。”长歌痛苦的望着他,压低了声音说:“萧太傅手握重权,不是我们能够得罪的,将军,前程要紧啊!” 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一定不能就这样毁在白婳手里。 她恨只恨,阿洪的黄图霸业还未成功,一旦功成名就,萧君策算得了什么,白婳又算得了什么。 天下尽归阿洪之手,她完颜一族定会重振昔日雄风,还会惧怕区区一个萧君策? 届时,最先死的,一定会是萧君策那狗贼! “将军宽心,只要郡主还在将军府里,萧太傅就不可能为所欲为,也许……也许咱们还可以用郡主掣肘下萧太傅呢!” 她用了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周易安冷静下来。 只要郡主留在将军府,他们就是有胜算的,若是有朝一日阿洪策反,那么郡主就会是最有利的一张王牌。 周易安也并不是不懂,只是不甘心罢了。 他咬着牙,眼睁睁的看着萧太傅带走了白婳,他一把扔了手中的剑,低声怒吼咆哮着。 长歌上前抱着他,轻声安抚说:“将军,长歌会一直陪着您的,您也会一直陪着长歌对吗?” 他说过的,这辈子不论生死,他都会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可现在他却在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而感到痛苦,这是长歌最不愿意看见的。 她自私的想要完全霸占周易安,任何女人都别想抢走她的将军! “拿酒来!” 他内心备受煎熬,也许他可以不在乎以前的白婳,可现在的白婳,容光焕发,她身上的光芒已经耀眼到任何人都无法。 “将军……” 长歌无助的看向他,将军这是要借酒消愁吗? “拿酒来!” 他又厉喝一声,这还是周易安头一回对她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也是他头一回对长歌这么大声的说话。 长歌吓得身子一抖,忍着眼眶里的泪水,亲自去拿了酒来。 周易安二话不多,直接举着酒坛,仰头痛饮。 “将军,别这样,烈酒伤身,郡主她本就水性杨花,她已经不爱您了,她也不是以前那个白婳了,你又何必这般作践自己的身体呢!” 长歌忍着心口的钝痛劝说着。 这是长歌第一次看见周易安因为一个女人而感到十分痛苦的样子,偏生这个女人还不是自己。 长歌上前按着他的手,企图阻止他这般伤害自己的身体。 但却被周易安一把推到在地:“滚开!” 她如遭雷劈般,却咬咬牙从地上起来,她只当将军是在外头受了气,回来发泄情绪罢了。 长歌站在那里,忍痛流泪看着周易安大口大口的喝酒,那烈酒入喉,他又火气烧心,自然就醉的快。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白婳站在自己面前,乖巧,温顺。 好似以前那个不施粉黛的小姑娘一直喜欢跟在自己后头,一口一个易安哥哥的喊着,可他总是不耐烦的很。 可为了能够将长歌救出来,他不得不假意对她好,就在所有人都欺负她,嘲笑她是个傻子的时候,只有他挺身而出。 替她挨打,替她驱赶那些欺负辱骂她的人。 正因如此,他才会一点一点的走进那个傻子的心,不论他说什么,那傻子都会无条件的相信。 大概是傻子觉得,这个不顾一切保护她的男人,永远都不会像别人那样欺负她吧。 “白婳……” 他朝长歌伸出手来,低声低喃着,长歌听得不真切。 上前握住他滚烫灼热的手,喊道:“将军……” 然而下一秒,手中酒坛应声而碎,她被人狠狠抱在怀里:“婳婳,是我错了,我以前不该那样对你的,可我爱长歌……” “我不忍她在掖庭受苦,但现在我后悔了,你为什么要萧君策不要我呢,你以前不是最爱我的吗?” “婳婳,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他抱着长歌,一声声的喊着白婳的名字,一遍遍的道歉,那生生入骨愧疚。 却只不过是因为他见不得白婳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罢了。 这一切,都只是他的占有欲在作祟而已。 长歌身子陡然僵硬,神色痛苦,甚至不敢相信将军抱着她,却喊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 她泪流满面的说道:“我不是白婳,将军,我是长歌,我是你的长歌啊!” 可周易安完全没有给她任何机会,直接堵住了她的唇,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声声喊着白婳,一半带着恨意,一半带着愧疚痛苦。 长歌承受着他的热烈,却又万分痛苦。 她到底是个输家。 白婳才是真正的赢家,莫大的痛苦,便是自己最爱的男人,在醉酒的时候却把自己当成了另外一个女人,喊着那个女人的名字。 此时此刻,她不是完颜长歌,她只是白婳的替身罢了,更是周易安的一个发泄物品! 长歌想要反抗,最后却不得不抱紧了周易安,贪恋他身上的灼热温度。 东院哪知这边的凌乱,刚走到门口,白婳站在院子里,在里头望着院子外的他。 红唇轻佻,似笑非笑:“看来萧太傅身上的伤倒是好得很快,许卿这个庸医说你快死了呢,本郡主还想着等你死的时候去吊唁一番,也算是了了你我之间的情分不是?” 什么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就是!! 第116章 男子汉大丈夫,不怕疼 “咳咳!”萧君策一阵轻咳,脸色微微发白,连薄唇也没有几分血色。 白婳翻了个白眼,装,你就搁那儿装吧! “方才一时情急,只来得及顾着郡主,倒忘了身上还有伤。” 他捂着胸口,咳得更加厉害了。 东篱听见动静连忙过来,就连萧君策脸色苍白的站在外头,似乎是郡主不让他进来的样子,他却不好开口。 “太傅大人这是怎么了?” 萧太傅虚弱一笑,挥挥手道:“无碍,只是昨日替你家郡主挡了毒箭,毒性略猛,有些受不住罢了,既然你家郡主无恙,本太傅也就放心了。” 东篱一听,那还得了! 萧太傅都受伤了,郡主怎么还能不让人家进来呢,再说了,太傅大人可是为了郡主才受伤的。 咱做人不能这么忘恩负义的! “太傅大人莫要说话了,快些进来歇着吧,外头冷,进来烤烤火暖暖身子也好呀!” 东篱连忙上前搀扶着快要站不稳的萧太傅进了院子。 白婳:“……” 赤乌在她肩膀上笑的很大声:“看来你这丫头还需要调教啊,不过他是真的伤得挺重的吧!” 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去观察白婳的脸色。 她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 “关我屁事,老娘又没求着他给我挡箭。” “说的也是。” 话虽如此,白婳那目光还是忍不住的往萧君策身上瞧,东篱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把人带进了白婳的房间里,正好奶娘给孩子喂了奶抱过来放在摇篮里轻轻晃动着。 孩子吃饱喝足后便在自己的小床上吐着泡泡玩儿着,一点儿也不吵闹,省心的很。 “太傅大人,喝点儿热茶吧。” 东篱看他脸色白得很,端了热茶来,白婳走进屋子里,撇了他一眼,便开始逗弄起孩子来。 屋子里燃着炭火,门帘被外头的冷风吹的纠缠在一起,东篱在门口心满意足的看着。 总觉得眼前这一幕无比和谐温馨。 似乎普通人家的夫妻就是如此的,东篱现在也是越看萧君策越觉得和自家郡主般配了。 男人狭长的凤眸微眯,精光在眼底乍现,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东篱忽然惊呼一声,指着萧君策胸前的衣襟大声的说:“太傅大人,您……您的衣服怎么湿了?” 萧君策伸手一抹,掌心赫然就是鲜红的血渍。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白婳,轻描淡写的说:“许是方才太过于用力,导致伤口裂开了,只要死不了就不碍事。” 话虽如此,但他好似一副快要断气的样子。 东篱惊慌的说:“那奴婢去请个大夫来吧!” 她跑得快,又顺势关上了门,一时间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气氛有片刻的微妙。 萧太傅靠近白婳,很自然的握着她的手,将袖口微撩,露出那大红的手腕轻轻揉搓着。 “平日里那般厉害,在今日却不反抗。”平白的将自己手弄成这样子。 他清风明月般,眸子清朗没有戾气,仿佛在外的萧君策,只是一个假象。 她身上没什么肉,那手腕托在掌心里也只剩下骨头了。 白婳一手撑着白皙精致的下巴,红唇微挑,邪魅娟狂。 “劳烦萧太傅这般关心了,如今也算是坐实了你我偷情的罪名。” 她嗓音懒懒的,软糯的很,酥到人骨头里。 萧太傅轻轻的嗯了声,又是一声闷哼,似乎在极力隐忍着疼痛。 但白婳不动声色,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似乎下一秒他就算是死在自己面前,她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白婳缩回自己的手,忽然凑近他,一阵吐气如兰。 呵,男人,竟然还想用苦肉计让她上当! 可是怎么办,他用的是澹台策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她本该感到开心才是,但看到他这副虚弱要断气的样子,竟然一点儿都不开心。 白婳觉得,一定是因为这个男人还不够痛苦,所以她才会不开心的。 所以…… 布匹被撕破的声音骤然响起,他胸前衣襟瞬间四分五裂。 片刻后,白婳吸了口凉气,秀气的眉狠狠拧了起来。 “你竟然不是装的?” 她以为萧君策是装的,可胸前的绷带早就被血水浸透,周边的肌肉隐隐有发黑的模样。 萧君策一阵苦笑,道:“郡主以为萧某是装的?” 她没有搭话,而是一点点将他胸前的绷带拆开,原本箭头贯穿了他整个肩膀,正好穿过肩胛骨的位置,周边的肉已经腐烂。 带血的绷带扔在地上,东篱找大夫迟迟没有回来。 “许卿不是很厉害吗,连这点儿毒都治不好,废物一个!”她眉宇间冷了下去,白婳又哪里知道,是萧君策不让他治的。 今日又正好上来,否则,萧君策怎能如愿看见白婳这副嗔怒的表情呢。 她虽然掌管生死,却对凡人的大小病痛束手无策,光是干看着,又朝外张望了番,眉心紧蹙,似有些烦躁和不耐。 这大冬天的,她扒了人的衣裳。 萧太傅有几分喜上眉梢,觉得她多少都有几分开窍了,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他拢了拢身上的衣裳。 淡淡道:“倒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这箭上的毒来自西岐,许卿不曾见过西岐,解毒的药需要些时日才能研制出来。” “那你会死吗?”白婳扭头看向他问着。 萧君策莞尔,如青竹般,徐徐温柔淡如清风,眼眸凝视着她:“萧某命大,轻易死不得。” 他若死了,只怕这作天作地的惠安郡主没了靠山,那些个明里暗里的人便会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她铲除。 亦或是将她捏在手里,成为篡权夺位的筹码。 这世上人心诡谲莫测,唯有自身强大,才能护的一方安好。 白婳去了银簪来,放在炭火上炙烤发烫,对他说道:“你若怕疼,本郡主便收手。” “男子汉大丈夫,不怕疼。” 银簪入肉,白烟升腾,那烂肉一点点剜下来,她虽不懂,却也知道若任其发展,必定会烂到心肺,伤及性命。 以前都是澹台策折磨她,这辈子怎么着也该轮到她来折磨了,就算萧君策不是澹台策,但好歹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她低头仔细操作着,一手持着银簪,一手放在他结实精壮的胸膛。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今天又是看牙医的一天,耽搁久了,实在抱歉~ 第117章 婳婳,你真厉害 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炭火噼里啪啦的声音,若是隔得近了,还能听见萧君策的心跳声。 萧君策笑了笑道:“没想到原来你手还这么巧,婳婳,你真厉害。” 她挖烂肉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若是别的女子,早就被这血粼粼的一幕吓得魂不附体了。 白婳陡然抬头,险些撞到了他的下巴,他微微后仰躲过,那撑在他胸膛上借力的小手就忽然失去了支撑点,身子本就是在前倾的状态下,他突然这般后仰,白婳身子也就跟着前倾。 萧君策眼疾手快的扶着她的腰,那衣料贴在他身上,冰凉柔软。 他眼底蹿着一丝光亮,黑色的瞳孔显得幽深微凉。 二人身体碰撞在一起,一旁便是炭盆,若是倒下去,便不可避免的要碰到烧的滚烫的炭盆,他一手扶着白婳的腰,一手撑在冰凉的地上。 腰间用力一顶,给了她支撑才没让二人继续倒下去。 适时东篱回来推开门,瞧见二人这女上男下的姿势,在门口呆愣了片刻,脸上是吃惊的表情,下巴也难以合拢。 她身后还跟着从半路碰到就刚好带回来的许卿。 东篱眨巴眨巴眼睛,反应极快的道:“大夫还没找到,奴婢这就出去继续找!” 砰的一声关了门,东篱推着满脸无辜茫然的许卿往院子外头走,说道:“劳烦许大夫再等等,我家郡主还没起呢!” 许卿望了眼天色,说道:“这都快要晌午了,怎的还没起?” 且萧君策那厮明显就在屋子里,他是晓得的,莫不是这二人大白天的就已经睡在一起了? 不能啊! 那厮没让自己解毒,便是要在惠安郡主面前博个同情可怜,难不成他带着一身的伤…… 想到这里,许卿也就明白了过来,点点头说:“还是东篱姑娘想的周到,那在下就在院子里等等也无妨的。” 哎,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容易冲动,连自己的身体都顾不上也要图一时的欢愉,造孽啊! 屋子里,白婳连从他身上起来,她掌心全是他身上肌肤的温度,连那肌理的纹路都在掌心清晰可触。 那发丝垂下,肉感圆润的耳垂有一抹绯色悄然升起,她丢了手中银簪,萧太傅光着半个身子,若非屋子里有火气,只怕早就冻得不行了。 “东篱,把大夫带进来。” 东篱还在院子里想着郡主是怎样霸凌萧太傅的,欺得萧太傅堂堂七尺男儿伟岸身躯也只能被郡主扑倒,就忽然听见了白婳的声音。 心想着她刚刚是不是坏了郡主的好事儿。 自从看清楚周易安的真面目后,东篱的思想也就越发抛锚了,每天都想着太傅大人何时带着她家郡主脱离苦海才是。 许卿提着药箱子进去,今日一身白衣,绣着一些文竹,看上去倒是多了几分读书人的儒雅斯文,进来时瞧见萧太傅脸上淡淡的,眉梢却藏着喜色。 便晓得这男人大概是得偿所愿了。 他走至一旁将箱子放下,这常年都和草药打交道的人,身上都带着一股草药的清苦味道。 白婳脸色不好,秀眉紧蹙,心情更是差到了极点。 许卿先是装模作样的检查了一番萧君策的伤口,随后便说道:“你身上的毒性已经在开始向五脏六腑蔓延了,幸亏郡主处理的及时,否则你这条手臂就别想要了。” 他说的一幅煞有其事的样子,成功的唬住了东篱这小丫头。 “既然伤的这么深,就不要随便出门,免得死在外头,别人还要替你收尸。” 白婳总是语出惊人,达到不气死人便不罢休的目的。 许卿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咳嗽了声,尴尬道:“太傅大人,这也是因为担心郡主您才出门的。” “你知道他会出门?”白婳眯了眯眼睛说,目光更是怀疑的扫向两人。 “郡主误会了,在下也只是碰巧去太傅府找大人,又在路上遇见了东篱,这才知晓的。” 东篱也跟着点点头说:“奴婢的确是在半路遇见许大夫的。” 白婳扫了一眼过,这丫头没让她说话,她倒是说的快。 许卿开始处理伤口,倒也没什么可以处理的,伤口周边的烂肉都已经被挖掉了,他只是象征性的倒了一些药粉上去。 白婳等的很不耐烦,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她烦躁的问:“你的解药还有多久才能研制出来?又或者说他能撑多久?” 萧君策眉眼一动,嘴角几不可见的微微上扬。 许卿说:“这毒性十分复杂凶猛,好在太傅大人内力深厚,勉强能抵挡一些时日,还望郡主多给在下一些时间,定能调制出解药来。” “你不是太医院最厉害的大夫吗?” 白婳已经生气了,眸子里充斥着冷气和怒意,她很不喜欢这种欠人人情的感觉,仿佛那人就是个讨债鬼。 对于白婳来说,萧君策和一个讨债鬼没什么区别。 “实在是惭愧,在下医术不精,跟郡主担心了。” 许卿幽幽的叹了口气说着。 白婳冷笑道:“本郡主担心他?只是不想让他因我而死罢了,免得晦气!” 萧君策也只当她是死鸭子嘴硬,反正从白婳嘴里他从来都听不到什么好话。 许卿尴尬的笑了笑,收起药箱背在肩上,对她说:“在下还要去山上寻找能够解毒的草药,便告辞了。” 他腿脚麻利跑得快,要是在这里再多停留一会儿,萧君策那目光都能杀人了。 东篱也很识趣的去送他,这一送就送了许久,萧君策慢条斯理的穿上自己的衣服,但那衣服被她扯烂了。 他有些无辜的看向白婳,幽幽说道:“若是我就这般出去,外人定会以为我与婳婳发生了什么。” 婳婳? 她脸色陡然沉了下去:“谁许你这么叫本郡主的?” “我与郡主已经坦然相对过,如今却连一个称呼都不肯施舍给我,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又是一番苦笑连连,活像是被人抛弃的怨妇。 白婳嘴角一抽,才发现这人脸皮厚的很,不论自己说什么都油盐不进。 第118章 太傅夫人 “你是我皇帝舅舅的臣子,我是他亲封的郡主,按道理你我皆为臣子,你唤我乳名又是何故?” 她这人不近情面的很,连赤乌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捂脸叹息。 “五百年了,这臭婆娘还是如此的不开窍,难怪当初小策策会被她气个半死,唉!” 鸟生不幸,遇见了这么个智障主人。 怎么说这厮的脸在这大端朝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绝色男子,她竟然一点都不心动,造孽啊! 萧君策微微一笑:“我唤郡主乳名,礼尚往来,郡主也可唤萧某乳名。” “啧啧,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这女人不会还听不懂吧?” 赤乌盯着白婳看,谁曾想那女人语出惊人,冷不丁的说道:“太傅大人是还没断奶吗,竟然还有这么重的恋母情结,要本郡主唤你的乳名?” “咳!” 萧君策险些一口口水呛死自己,他错了,他不该这样和白婳说的。 这个女人的脑回路永远那么清奇,他永远都无法捕捉到她下一句会说出什么话。 她还平白无故占了萧君策一个便宜。 他叹息了声说:“我有些冷,可否劳烦婳婳将火盆移过来些。” 他坐在那里不曾动弹,嘴唇一阵发青,白婳用脚将火盆挪在他面前。 火光映衬着男人的脸色,苍白的没有半分血色,眉宇间竟然还有一层寒霜。 他似乎冷得厉害,放在膝盖上的手在微微发抖。 白婳皱起眉头来,问道:“怎的还冷?” 他有气无力般,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许是这毒太过于阴寒,许卿用的肉都是十分猛烈的药,阴阳交替冷热相碰,寻常温度自然难以抵挡。” 他越是这样往下说,白婳就越是觉得他是来讨债的。 她掀开被子,对他说:“你且躺进去,总比坐在这里好。” 萧君策眼神微闪,望着白婳说:“婳婳不介意么?” “你要是死在这里本郡主才介意呢。” 他果真就躺了上去,将自己盖的严实,只剩下一颗头。 白婳拎了赤乌过来,它惊恐的瞪大眼睛:“臭女人,你要干什么?!” 天! 这臭女人该不会是想把它塞进这个男人的被窝里吧! 夭寿啊,它可是一只公鸟啊喂! “勉为其难替本郡主偿还了它的恩情,你不愿意?!” 白婳眉毛一挑,那威胁的模样让赤乌浑身发抖。 却十分硬气的说:“本啾是神兽,神兽!他中的是邪毒,凡人之躯如何能承受神火,你想把他烤成人干儿吗?!” 靠! 这臭女人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白婳一愣,这才想起来萧君策乃是凡人之躯,和她不同,根本无法承受赤乌的神火。 他眉梢上的冰霜越发严重了起来,似乎连哈出来的气都要结成冰坨子了。 白婳盯着他许久没有动作,赤乌凉凉的说:“你要是再这样看下去,他不是被烤成人干就要被冻成冰坨子了。” 当然,它是瞎说的,毕竟这个女人好骗的很。 “会冻死?”白婳问。 “倒也不至于,但肯定会冻伤五脏六腑的。”人之脏器乃是根本,不论哪一个脏器受损,都会有所影响。 “不过……”赤乌语气一顿,歪着脑袋看向她继续说:“你所用凡人之躯温度最合适不过。” “你要本群主去为他取暖?”白婳危险的眯起眼睛,她现在要考虑一下鸟肉是红烧好还是清炖好。 赤乌飞到自己的窝里,说:“你要是不愿意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说起来,他也只是一个和你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说完,赤乌便将脑袋藏在翅膀里打起盹儿来了。 “哼,看在你如此痴迷本郡主份上,便帮你一把。” 素手芊芊,她宽衣解带,珠釵落下,三千青丝如浓密的海藻般披散而下。 身姿纤细清瘦,她微微俯身弯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一瞬间的寒冷侵袭让她打了个寒噤。 好冷! 娇小的身躯紧贴着男人伟岸壮实却十分冰冷的身体。 他身体又冷又硬,白婳靠近他,柔软的手臂轻轻放在他身上将男人环抱。 似是察觉到身旁的温软,男人转身,靠近那温暖的源泉,双臂似铁箍般将她娇小的身子桎梏在胸膛那一方狭小的空间里。 白婳瞪大了眼睛,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冷声道:“萧君策,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他眉心狠狠的拧了起来,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 “婳婳,你身上真暖。”那厮侧过身子,下巴抵在她的额头,嗓音低沉沙哑。 白婳忽然就后悔了,早知道让他冻死算了。 两人似乎早就忘了小床里的团团,那孩子省心的很,只要吃饱了,几乎都不会哭闹,专心得玩儿着自己的手指头。 “萧君策,你故意是吧?”白婳抬头,身子微微挣扎。 萧君策闷哼一声,神情痛苦。 “婳婳误会我了,谢谢婳婳这般为我取暖,还要害的婳婳没了清白。” 他一口一个婳婳的喊着十分顺口。 白婳强忍着心头的怒意,万分无奈的说:“自从本郡主遇见了你,清白二字早就抛诸脑后了,若非我现在还是将军府的大夫人,恐怕那外头的人都要唤我一声太傅夫人了?” 白婳耷拉着眼皮子,她觉得萧君策就是她的天克之敌,只要遇见他,心里肯定添堵。 萧君策淡淡的应了一声:“苦了你了,再耐心等些日子,我便迎你过门。” “你说什么?”白婳瞪着眼睛问。 许是冻的狠了,他话音有些含糊不清,白婳也没能听得清楚,男人闭着眼眸,眼睑下一圈青黑。 他这一觉睡得沉,被窝里许久才有了暖意,眉梢上的冰霜也淡了下去。 赤乌落在她脸颊边,轻轻蹭了蹭说:“虽然本啾不能给他取暖,但还是能给你取暖的。” 然后窝在她心口的位置,将体内神火的温度一点点的渡入她体内,暖意游走在四肢百骸,男人保持着拥她入怀的姿势一直没有变过。 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雾色沉沉的天边隐约有几缕霞光。 第119章 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完颜长歌浑身酸痛,鼻尖充斥着浓郁的酒气,她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回头望见身旁的男人,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苦笑来。 这是她这么久以来,头一遭尝到这般痛彻心扉的滋味,哪怕和他抵死缠绵,可到底是喊着别人的名字。 她踉跄起身,几次三番都险些摔倒在地。 动静惊醒了熟睡中的周易安,他睁开眼睛,看见脸色煞白的长歌。 “长歌!” 他惊慌失措地喊了声,听着他那熟悉的声音,长歌鼻尖一酸,眼泪险些猛地砸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胡乱的穿上衣服,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想要第一时间逃离这个让她心碎的地方。 “歌儿!” 周易安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一把掀开被子,猛地抓住她的手往怀里一带。 “放开!” 长歌厉声大喝,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般啪嗒往下掉。 “你这是做什么?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周易安只当是自己喝多了酒没有把握好力度,毕竟长歌身子娇弱,经不起他这般折腾。 长歌却在他怀里狠狠挣扎着,她咬着牙俨然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大声说着:“将军既然将我当成了郡主,又为何不去找郡主,如今瞧着郡主今非昔比,连太傅大人都为她倾倒,将军心动也在所难免。” 她咬着牙,浑身都在发抖,一字一句的说道:“只是将军抱着我,却口口声声喊着郡主的名字,如此羞辱又让长歌情何以堪?” 她哭的梨花带雨肝肠寸断,更是让周易安脑子一懵,随着脑海里的一阵疼痛感,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真是太混账了,怎么可以抱着长歌喊着白婳的名字。 长歌这么爱他,他这样的行为实在是罪该万死! 他紧紧的抱着长歌,愧疚无比的说:“长歌,是我错了,是我一时糊涂神志不清,见不得她那般嚣张的模样,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来,但你要信我,我是爱你的,且只会爱你一个!” 周易安对天发誓,信誓旦旦的说:“我周易安若对长歌有半句虚言,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长歌连忙捂住他的嘴巴,脸上还带着泪珠。 “我信!将军说什么长歌都信!只要将军别不要长歌就好。” 她现在什么都不奢求了,只求白婳那贱人能快点去死,这样将军的心就可以一直放在她身上了。 “傻瓜,我怎会不要你?长歌,别担心,我是爱你的。” 周易安抱着她一阵安抚,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醉酒之时,他的确是把长歌当成了白婳,那种食髓知味的感觉,直到大梦初醒方才有了几分理智。 属于男人的占有欲,即便是不爱,只要还是自己的东西,哪怕毁灭也不能让别的男人得到。 长歌依偎在他怀里,娇羞温柔的点头,却在低头的瞬间,眼里恶毒乍现,寒芒毕露! 她柔弱可怜,最是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声音柔柔的问道:“快要傍晚了,太傅大人还不曾离开东院,可否要留他在将军府用过晚膳?” 此话一出,周易安周身温度就冷了下来。 “贱妇!” 他一阵咬牙切齿,恶狠狠道:“如今还未和离休妻,她便这般迫不及待的和萧太傅白日宣淫了!” 却也忘了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拿了衣裳飞快的穿上,是要赶去东院,长歌拉住他的手说:“将军何必过去,郡主竟然心中无你,倒不如成全了她和萧太傅,如此将军也能省心些。” 长歌不嫌事大,火上浇油的说着,她似乎还没能看清楚眼前的形势。 周易安眼神闪烁,嫉妒的种子在心里疯狂的滋生蔓延。 “将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您和太子殿下想出法子来再对付他们也不迟。” 长歌依偎在他怀里,脸上满是幸福,要是换作以前周易安必然会觉得心满意足,可如今他却对长歌没了半分感。 甚至觉得烦躁。 长歌见状,立马就对着门外喊道:“阿银,你去嘱咐厨房今日多做一个人的饭菜,定要仔细些。” 她越是这般,就越是能够引起周易安对白婳的不满。 毕竟没有哪一个男人喜欢自己的女人和另外一个男人勾搭在一起,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阿银在门外应了一声便去了厨房。 周易安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长歌,你这般善良她也未必能够理解。” 长歌笑道:“只要能和将军在一起,长歌做什么都愿意的。” 她脸上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只留下一些淡淡的痕迹,过些时日也就消了。 周易安心里烦躁的很,想着这话若是能从白婳口里说出来该有多好,却依旧耐着性子回应她。 暮色渐沉,东篱去点了灯,奶娘过来朝厢房里看了一眼问:“郡主还没醒么?这个点儿小少爷该饿了。” 已经有好几个时辰没有给小少爷喂奶了,奶娘现在涨奶涨得厉害。 东篱脸上带着暧昧的消息说:“奶娘,既然小少爷没哭那就还不饿,太傅大人在里头呢,等郡主醒了自会唤咱们进去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进去打扰太傅大人和郡主了。 奶娘面色沉沉,拉着东篱的手小心翼翼的问:“郡主这样,真的好吗?” 毕竟是有夫之妇,在她们的思维里,女人是不可以这样勾三搭四的。 东篱说:“将军宠妾灭妻,几次三番想要置郡主于死地,郡主不过是看清人心罢了,凭什么将军可以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咱郡主就不能?” 奶娘怔住,这么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 奶娘成功的被东篱带偏了,外头送饭的人过来了,以往都是南桑从后门送来的,今日却是府里的人。 送饭的婢子说:“将军不许太傅府的人进来,东篱姑娘还愣着做什么,接着吧!” 那婢子态度不好,东篱看她手上拿的也是太傅府的饭篮子,也就不疑有他接了过来。 屋子里白婳睡得沉,原先是冷,后头渐渐暖和了起来,便越发放肆的往男人身上粘。 她睡相极差,左右翻滚不得劲,那手更是使劲儿往萧太傅腋下钻去。 第120章 郡主未免也太渣了吧 萧君策醒的早,天还未黑就醒了,借着外头升起来的月色,渐渐匀进来的光亮勉强可以看清楚她的模样。 唯有睡着时她才能收了自己买的张牙舞爪的小兽模样。 那小手越发不安分了起来,他一手伸过去,白婳就越发得寸进尺,往他怀里钻,又总是不停的动,似乎是在找一个舒服的姿势。 小脸贴着他的胸膛蹭,刹那间他眼里又是惊慌又是窃喜。 一动不敢动,生怕惊醒了这熟睡的人儿。 萧君策绷直了自己的身体,任由她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 外头缓缓有了光亮,细碎的光芒淬进了他眸子里,有稍纵即逝的流光和温情。 东篱在外头没敢敲门,只是将院子里的灯笼都挂了起来。 身上的死肥鸟早就掉下去滚回自己的小窝去了,白婳和他靠的近,她嘟囔出声:“你还打算抱本郡主到什么时候?” 她迷迷糊糊的还未彻底睡醒,几分朦胧睡意犹在。 她脑袋枕在他胳膊上,又主动钻进来的,却说这话,实在是冤枉。 但萧君策语气平和,道:“郡主又误会了,我的手不曾放在郡主身上片刻,倒是婳婳你,这般压着我,胳膊已经麻了。” 话音落下,白婳猛然睁开眸子,不可置信的瞪着他,瞧着两人那亲密的不能再亲密的姿势,她心里一阵排山倒海。 眼下他还十分淡定,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说:“我虽受了伤,但婳婳若是有需求,却也还能勉强承受的起。” “放肆!”白婳气红了脸,那耳根子更是红的厉害,数百年来,她还从未与男人这般亲近过。 便是澹台策,也只有打地铺的资格。 萧君策无辜的望着她:“婳婳生气了?” “叫我郡主殿下!” 白婳怒不可遏,用了最快的速度翻身起来,朝外大喊着东篱,那声音在努力掩饰着慌乱和无措。 男人的嘴角轻轻扬起一抹轻笑来。 “郡主。” 他在身后轻唤,东篱开门进来,瞧见自家郡主那气鼓鼓的模样,手忙脚乱的连身上的衣裳都穿错了。 东篱忍着笑上前给她穿衣,说:“正好南桑姑娘送了饭来,奴婢还寻思着一会儿该冷了。” “奶娘已经先吃上了。” 最下面的两层,是给东篱和奶娘准备的,将军府的饭菜他们偶尔才吃一次,奶娘要奶孩子,东院也没那么多规矩。 奶娘吃的快,不一会儿就进来抱孩子出去喂奶了,团团似乎也才刚睡醒,抻着懒腰,睁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四处张望着。 终于看到了自家娘亲,便是甜甜一笑,心都化了。 “小少爷可真乖,饿了都不哭一声。”奶娘由衷的感叹,这大概是她带过最好带的孩子了。 萧君策外衣被撕烂,倒也能将就着穿。 等到二人都穿着规整了,即是入夜,也懒得梳理发髻,随意的挽起来,佐以发带束缚,倒也清清爽爽可以入眼。 她转身,眼里满是烦躁。 “东篱,把他给本郡主赶出去!” “啊?”东篱懵了会儿,问:“郡主,这是为何?” 莫不是郡主将人家萧太傅利用干净了,就要把人一脚踹开了? 郡主未免也太渣了吧。 白婳身上带着煞气:“你是主子我是主子?若你不愿听话,那就跟他走!” 似乎就连空气中都潜藏着一种冷燥,东篱不敢言语,看向脸色晦暗莫名的萧太傅说:“太傅大人,奴婢送您出去。” 萧君策:“……” 这女人还真是阴晴不定。 “好,婳婳说什么,萧某便听什么,今日多谢婳婳舍身取暖,这份恩情,萧某铭记在心。” 他刻意加重了‘舍身取暖’几字。 东篱一副了然的模样,原来郡主是恼羞成怒了,想来也是,郡主那骄傲的性子,又素来对太傅大人冷言冷语的,实则却在暗暗关心。 临走之时,萧君策看了一眼放在木桌上的饭篮子。 东篱赶紧说:“这是南桑姑娘送来的,大人要一起吗?” “不用,他不饿!” 还没等萧君策开口,白婳就一口替他回绝了。 外头月色如钩,洒落了一地的银辉在院子里,清冷寂静。 他走的快,不一会儿就没了身影。 东篱在院儿门口张望了番说:“太傅大人已经从后门走了。” 东篱进来替她将饭菜都端出来,摆好碗筷,今日是以前没吃过的菜品,味道却大不如从前,她没吃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郡主怎么了?是今日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何止是不合胃口,这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东篱也吃出来了,皱着眉头道:“今日的味道怎么这般差……” 见她不吃,东篱匆忙收拾了碗筷,等着第二天收还给太傅府的人。 等回来时,屋子里早就没了白婳的身影,连那只肥鸟也不见了。 东篱早就见怪不怪了,反正郡主昼伏夜出的,只要能活着回来就行。 白婳站在杨府大门前,肩头上的那只肥鸟格外的引人注目。 “惠安郡主稍等,奴才们已经进去通报了。” 这杨府大红灯笼高挂,朱门红漆,门口伫立这两头巨大的麒麟镇宅兽。 他们也觉得奇怪,大晚上的惠安郡主来这里作甚,偏生阻拦不得,还得恭恭敬敬的伺候着。 毕竟谁得罪了这位主,那便是要和太傅大人作对的。 “想当年,麒麟那小子也只能沦为你的坐骑,在这人间界却是威猛的镇宅瑞兽。” 白婳翻了个白眼:“好汉不提当年勇不知道吗?” 杨府的人出来时,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一同出来的,还有杨显。 “奴才们不懂事,怠慢了郡主,还望郡主莫要怪罪。” 他亲自上前迎接,瞧得那人慵懒华贵,精致的眉宇间总是带着让人高不可攀的气质。 “小妹自太子府回来便一直卧病在床,许卿倒也来看过,郡主又是如何得知的?” 方才仆人来报,说是惠安郡主能治杨凌雪之症,她这病情来的怪异,知道的人更是没有几个。 白婳施施然走进杨府,像是走进了自家后花园般,白皙的脖颈微扬,贵不可言。 第121章 至阴之蛊 夜里的烛火柔和昏暗,杨显在前方带路,杨家两口子已经为她的病情好一番着急上火了。 “若是郡主真有法子治好舍妹的病,郡主有何需求尽管向杨某开口。” 杨显知道,白婳不会无缘无故来到杨府,更不会无缘无故的替凌雪治病。 白婳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并不在意他说的什么。 然而刚走近杨凌雪的闺房,便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顿时愣在原:“太子也在?” 杨显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冷意,惊愕了片刻,便说:“太子知晓凌雪病重,便带了好几波太医过来瞧,但都没有法子,听说太子识得一方神医,这才带过来试一试的。” 到底是女子的闺房,即便是太子也只能站在屏风外观望着。 她刚进去,太子带来的神医便从屏风的另一头走出来,两人迅速打了个照面。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留着胡须,穿着灰袍,一双眼睛闪烁着精光,像是随时随地都在算计着什么。 那人也察觉到了白婳的目光,等他看过去时,白婳已经走进屏风里了。 “如何?” 杨显很是焦急的问。 那男人摇了摇头说道:“杨小姐中的是邪毒,一般的法子恐怕是解不了的。” “邪毒?好端端的怎么会中邪毒?”杨显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白战野意味深长地盯着屏风的那一头,淡淡道:“惠安郡主来这里做甚?” 杨显是个聪明人,也能看清楚形势,便说:“郡主和凌雪交好,听闻她卧病在床,便过来瞧瞧。” 但很明显,白战野不信他的话。 毕竟杨凌雪的事只有他最清楚,且谁会探望病人是晚上的时候来? 白战野没有要走的意思,杨显也不好把人赶出去。 继而又说:“郡主见多识广,让郡主试一试,兴许能够解毒。” 这话未免太过于牵强了些,白战野与那男人对视一眼。 那人捋了捋胡须说道:“惠安郡主当真有如此本事?” 他没等杨显答话,就已经往里面走了。 杨显拦不住也不能拦,他是太子带来的人,若是拦了便是要给太子难堪的。 虽然两家有一定的血缘关系,但君是君臣是臣,这一层关系永远都不可逾越。 杨凌雪的状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面色发青,嘴唇呈现出一种绛紫色,明显是已经中了蛊毒,且深入五脏六腑的迹象。 这太子恐怕是想要将蛊虫转移到杨凌雪身上,趁她病死之际,将她作为下一个阴蛊的器皿。 但他们之间是表兄妹的关系,应该不至于这般阴毒,这才是让白婳最想不通的地方。 那男人便是太子府里的道人,右边一只断臂空荡荡的,阴鸷的双眼盯着白婳,似乎正在算计着什么。 “拿刀来。” 只听见白婳淡淡一语,杨显立马着人去拿了小刀子过来。 床边便放着火盆,她将刀子烤了烤,摊开杨凌雪的掌心,锋利的刀子在白皙的掌心里划出十字痕迹。 发黑的鲜血瞬间溢出。 杨显大吃一惊:“郡主这是做什么?” “你若想让你妹妹活着,就闭嘴,本郡主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白婳冷冷说着。 杨显只能忍着,漆黑的鲜血滴落在地上,那雪白的手臂下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着。 道人眉心拧的很紧,走出去在太子耳边附语。 白战野目光陡然下沉,看向杨显:“凌雪身中邪毒,你怎能还让婳婳这般伤害她?” 杨显无奈:“死马当活马医,万一有效呢?” “你!” 白战野简直无言以对,望向那道人时,道人便说:“郡主这般,恐怕只会加重杨小姐身体里的邪毒。” “怎会?” 杨显立马伸头朝里面望去,还没看见就又听见白婳说:“把火盆移过来些!” 他立马进去把火盆移到了白婳脚下,她紧接着杨凌雪的手臂,卡的死死地,脸上的神情很专注。 烛火在她身上摇曳着,睫毛在眼睑下形成一团阴影。 她割破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滴在她掌心里,两种血融合在一起,手臂里的蛊虫像是受到了刺激一样。 迅速扭动着身体,等到快要接近掌心伤口的位置时,白婳用刀尖一挑,一只黑色足足有手指头那般大的东西便被挑飞出来,精准无误的落入火盆之中。 滋滋的冒着黑烟的同时,那蛊虫竟然发出类似于婴孩儿的啼哭声,不出片刻就被烧成了飞灰。 纵使杨显一个男人,也不免被吓得脸色发白。 “这是何物?!” 他一阵惊惧后退,却无人察觉到太子难看的脸色。 “阴蛊。” 白婳起身,一双美眸扫过道人,冷笑道:“既是神医,却又为何分辨不出蛊虫来?这蛊虫来自西岐邪术,杨姑娘可否是自太子府回来后便卧床不起的?” 杨显答道:“的确如此。” 他已经隐约明白了几分,说道:“许是在回来的路上便惹上了这蛊虫的,如今蛊虫已去,想来也无大碍,时日不早,太子殿下今晚可否将就在杨府住下?” 白战野双手负在身后,心思暗藏。 依旧微笑道:“不了,改日本太子再过来探望凌雪。” 他带着道人匆匆离去,杨显松了口气。 “杨某多谢郡主救命之恩。”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也不是白救的,杨凌雪命不该绝。 白婳缓缓起身,看向他说:“连你也察觉到了太子的不对吗?” 杨显神色一凝,惊恐道:“郡主这话可万万说不得!” “几年时间下来,这京城里死去的贵女们少说也有七八个了,无一不是从太子府出来后便病重在床的,既是得病,便无人能够怀疑到太子府头上去。” 她知道杨显是个聪明人,能听懂她的话外之音。 这次遭难的是他的亲生胞妹,哪怕心里有怀疑,对方是太子也只能压在心里。 “郡主在说什么杨某听不懂,今日之事多谢郡主,这份恩情来日再报。” 白婳意味深长的盯着他,说道:“你以为太子就这样放弃了吗?杨凌雪命带贵气,一次不成便有第二次。” 他神色顿时紧张了起来:“郡主想要如何?” “挖坟!” 第122章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什么?”杨显脸色大变。 她淡淡的说:“你既然不信本郡主的话,那边只有让你亲自看看,虽说她体内蛊虫已除,但那蛊虫是否在她体内产卵还犹未可知?” “杨显,你可知那蛊虫的作用是什么?” 杨显摇了摇头,他当然不知道。 “女子为阴,那蛊虫又是至阴之毒,若是过了今晚还未解毒,她必死无疑,但她的尸体却大有作用。” 白婳缓缓道:“用她的尸体来培养极阴极煞的风水之地,可以为蛊主带来福泽,甚至夺舍他人寿命,这种法子便是汲取他人性命为自己造福,亦或是延年益寿,容颜永驻都有可能。” “怎会如此……”杨显喃喃道。 他望向床上的杨凌雪,气色明显已经好了许多,嘴唇也渐渐恢复了红润。 这种法子简直就是骇人听闻,杨显根本无法相信会是太子做出来的。 但事实已经摆在面前,容不得他不信。 白婳知道,短时间内要让他相信这一点是很难的。 “等你想通了便来找本郡主。” 时候不早,她该回去休息。 这一晚,杨显注定难以入眠,好在第二天杨凌雪就已经转醒了。 杨凌雪在床上躺了好几天,醒来时人还是浑浑噩噩的,进来伺候的婢女满是欢喜的说:“姑娘可算是醒了,老爷夫人这段日子天天烧香拜佛,便是指望着您能醒来呢,就连太子殿下也来了好几遭,好在那惠安郡主十分有法子,只来了一遭您就行了。” 杨凌雪整个人愣住,半躺在床上,目光看向了杨显。 “哥哥?” 杨显点了点头:“是惠安郡主救得你。” 杨凌雪神色复杂,她一向是不喜欢白婳的,虽然不喜欢,却也从来没有和别的贵女一样去欺辱她。 “以后若是无事,便不要总往太子府跑,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杨显想了一个晚上,最终决定还是选择详细白婳的话,她自己便是死里逃生死过一次的人,兴许是早就知道了什么秘密。 她先前遇袭也十分蹊跷,接二连三有人想要她死,说不定便是太子的人。 太子看似温和,实则心思缜密,他们压根儿就看不透太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二老皆是过来看望杨凌雪,杨显飞快的说:“为兄和你说的话,你要牢记在心,更莫要在他人面前说起,明白吗?” 杨凌雪还在云里雾里,二老就已经进来了,杨显只是打了声招呼人就走了。 杨家这边自然是喜乐融融,但东院的日子却不太平,白婳一早醒来便觉得胸闷气短,东篱进来伺候时,忽然一声尖叫,吓得手中端着的热水喷都打翻在地上。 “郡主……郡主你的脸?” 赤乌睁开眼睛一看:“握草!臭女人,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只见白婳的脸整个都浮肿了起来,更是有许多红疹子出现,远远看去,那简直就是一个大头娃娃,也难怪她觉得胸闷气短,脸部浮肿,已经影响到了呼吸道。 白婳看着镜中的自己,屋子里的温度嗖嗖的往下降。 “郡、郡主……”东篱惊恐的咽了口唾沫星子,现在的郡主好可怕,像是女罗刹似得。 对于赤乌拉来讲,生气后的白婳,简直比女罗刹还要恐怖! 曾经她一怒之下拔了它身上所有的羽毛,害得它被族人耻笑了许久,如今想起来,还觉得历历在目般。 “给老娘查!到底是哪个兔崽子敢毁了老娘的脸!” 白婳气的抓狂,压根儿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误。 而已经计谋得逞的阿银正兴高采烈的和长歌讲着:“小姐,奴婢是亲眼所见的,那贱人的脸竟然肿得像猪头一样!” “马上就是宫宴了,就算将军会带她出席,她那般模样,也一定会遭人耻笑的!” 长歌好心情的扬起嘴角,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她现在真想去看看白婳那出糗的丑陋样子,她不是向来都喜欢故作清高骄傲吗,顶着那样一张脸,她看白婳还怎么骄傲自大! “阿银,你做的不错,你放心,等阿洪功成名就,我定会让阿洪娶你为妻!” 阿银脸色一红,有些娇羞的说:“小姐说什么呢,奴婢一个低贱的丫头,哪里高攀得上少主?” “我说能就能!”长歌心情好极了。 阿银藏下心中的欣喜说:“那毒粉无色无味,便是许卿来了也查不出来的,就算要解毒也需要些时日,且……” 她俯身在长歌耳边轻声说着什么,长歌眉毛一挑:“当真?” “奴婢不敢欺瞒。” “若是那贱人的儿子也死了,那就太好了。”长歌心情十分愉悦的扬起唇角,只要一想到白婳现在的惨样,她就忍不住想要大笑两声。 正在两人高兴的时候,院子里却响起了东篱的声音。 “郡主吩咐,将军府所有仆人都到东院儿去,阿银姑娘,你还是快些去吧。” 阿银门也没开,就冲着外面大喊:“奴婢是二夫人的丫头,去东院作甚?” 东篱抬手挺胸说:“莫说是二夫人的丫鬟,便是连老太太身边伺候着的丫鬟婆子们都去了,莫不是阿银姑娘觉得自己在这府里高人一等了?还是想学着先前的玉扇那般,做个姨太太?” 话音落下,阿银就变了脸色,一把推开门,瞪着她:“告诉你家郡主,奴婢这就去!” 府里仆人少说也有三四十号,打杂的,盥洗的,厨房的,还有看家护院儿的。 白婳是一个都没有放过,她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修长的双腿叠加,仆人们都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不知道郡主这是怎么了,好端端一张脸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徐兰芝也在。 她眼睛一一扫过这些仆人的脸庞,不一会儿的时间,院子外头就响起了一个丫鬟哭喊的声音。 “东篱姑娘饶命,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今儿日头好,那金灿灿的光淬进她眼里,好看极了。 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明亮生辉。 “少废话,等到了郡主面前,自然就什么都晓得了!” 那婢女被东篱连拖带拽的扯进了院子里,一把扔在地上,阿银一瞧是她,脸色顿时一变。 第123章 杀鸡儆猴 白婳的目光自她脸上扫过,阿银低着头,默不作声。 “便是你昨夜把饭菜送过来的?” 白婳轻飘飘的嗓音响起,她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秀发,即便浮肿着一张脸,也依旧不慌不忙,但只有赤乌知道,这臭女人最在乎的就是她那张脸了。 以前阎罗殿那些小鬼想要报复她,企图让她脸上泼油,被她发现后,愣是将人家抽的魂飞魄散,自此之后,阎罗殿的人都知道,白婳那张脸谁都动不得。 且阎罗殿里好看的女鬼多了去了,但白婳这厮却每年都稳坐阎罗殿第一美女的称号,一直持续了五百年,从来就没有人超越过。 据说这臭婆娘在没来到阎罗殿之前,也曾是数一数二的绝色美人。 可越是美丽的人儿,那心肠就越是歹毒可怕,所谓蛇蝎美人儿,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郡主饶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本郡主还没问你,你便什么都不知道了?”白婳扬唇,走到她面前掐着她的下巴与其对视。 “小丫头,你瞧瞧本郡主这张脸,好看么?” 那丫鬟战战兢兢的点头,结巴道:“好、好看!” “放肆!”她一把甩开那丫鬟,眸色瞬间阴沉下来,院子里酝酿着低气压,就连徐兰芝也不敢吭声。 她知道白婳叫她过来的目的,就是想要自个儿看看她的手段,好来一个杀鸡儆猴。 “本郡主这张脸便是自己看了都觉得作呕,你竟然还觉得好看?我讨厌别人说谎骗我。” 目光再一次扫视过众人,如同死神降临般,让人心内生寒。 丫鬟摸不清白婳心里想的什么,只能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说罢,你在我昨晚吃的饭菜里下了什么?太傅府送来的饭菜到底在哪儿?”她认得太傅府的东西,饭篮子,碗筷都是太傅府的。 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拿了太傅府的饭菜,给她上了有毒的那一份。 也难怪昨日便吃出了饭菜里味道的不对劲,敢情那压根儿就不是太傅府里的东西。 那丫鬟目光闪躲,整个院子的人都在看着。 “贱婢,在郡主面前,你还敢藏着掖着不说实话!”徐拦住怒拍桌面,瞪大了眼睛说着。 那丫鬟吓得不轻,脸色惨白,颤抖着手指指向阿银的方向,哭着说:“是……是阿银姑娘让奴婢这么做的!” “阿银姑娘让奴婢调换了饭菜,没有下毒,那几种食材调制在一起,便可让人脸部浮肿,长满红疹,且奇痒无比,若单独拆开,是查不出来的。” 阿银很聪明,知道太傅府有个许卿作为帮手,下毒定然是能查出来的。 但若是将食材换一换,那效果也同样能达到下毒的目的。 “你胡说!”阿银立马慌乱了起来,袖口里的刀子瞬间滑落在掌心,就朝那婢子刺了过去。 但眼前飞快扑过来一个东西,伴随着眼睛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阿银捂着自己的眼睛哀嚎不已。 鲜血染红了她半张脸,如此凄厉恐怖的一幕顿时吓坏了所有人。 那鸟喙上还沾了血迹,它落在李洛央肩头,一双眼睛似血一般鲜红诡异。 “她的血可真脏。” 赤乌盯着她。 “想要在本郡主面前杀人灭口,你还嫩了点儿。”白婳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痛苦的样子,阿银是个练家子,她快,赤乌更快。 “来人,将她带下去,拖到西院,乱棍打死,告诉官府,这贱婢企图谋害本郡主,已就地正法。” 阿银的卖身契不在将军府,打死了人自然是要交代的,但若是给她扣上谋害皇亲的罪名,那就又不一样了。 明眼人都知道,阿银是二夫人的人,她敢有这般动作,那必然就是受了二夫人指使的。 徐兰芝以为她会直接牵扯到长歌身上,但白婳却只字不提。 对于白婳来说,断了她的左膀右臂,才是让她最为痛苦的事情,她身边的婢女,已经换了好几批了,皆是折在了她的手里。 “我是二夫人的人,你岂敢杀我!将军和二夫人不会放过你的!” 阿银被啄瞎了一只眼睛,一直在痛哭着嚎叫。 别的婢女仆人都不忍继续看下去。 白婳淡淡道:“都看清楚她的下场了,往后谁若是敢在本郡主面前耍小心思,下场会比她还惨。” 这话无疑是在警告他们,白婳这一出杀鸡儆猴实属大快人心。 那些原本还存了小心思的人顿时都收敛了起来。 想着原先那张德业离奇失踪,莫非也是郡主的手笔不成? 徐兰芝心里一阵计较,阿银被拖下去,眼睛里流淌下来的血滴了一路,从东院一路滴到了西院,看得人触目惊心。 长歌还不清楚东院发生了什么,直到西院门口闹哄哄的,她连忙出去看,却看见满脸是血的阿银被人拖进来。 她还有些功夫在身上,几个家丁奈何不了她。 “阿银,你这是怎么了?”她连忙上去推开那些家丁,将阿银护在身后。 家丁说:“大夫人吩咐了,要将她乱棍打死在西院,二夫人莫要拦着,免得误伤了您!” 他们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府里,郡主才是真正的主人,二夫人就算再得宠,那也是个妾。 “你们敢!”长歌怒瞪双眼,咬牙道:“她是将军给我的婢女,谁敢动她!” “小姐……奴婢就算是死,也要拉着那贱人垫背!”阿银忍痛说着。 “那就怪不得奴才们了!”仆人们纷纷冲过去,从四面八方包围起来。 “都滚开!” 周易安快步走进来,脸色阴沉。 “将军,是郡主,是郡主要杀了阿银!”长歌看见周易安回来,先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立马就扑了过去。 家丁们自然也不敢动了。 “长歌莫慌,我已经知道了。”周易安将她抱在怀里安抚着,白婳带着人过来,瞧见那俩货抱在一起。 扬唇一笑:“将军还真是及时雨,来的这么快,既然将军要拦着,那本郡主也就只好报官了,将她交给官府处置,一个婢子有权买通另一个丫鬟调换食材,谋害本郡主,这罪名可是要诛九族的。” 一面是长歌最信任的婢女,一面是皇亲一品长郡主。 第124章 冷漠、残忍、喋血如她 论品阶,长歌不知道要被碾压到哪儿去了。 周易安夹在中间,最是不好受。 “将军,阿银是被冤枉的,阿银没有!”长歌还在试图挣扎,论智商,她可是连自己身边的婢女都比不过的。 大概是周易安这些年把她宠的脑子都退化了。 她身后跟着一群乌泱泱的仆人,便是要他们看看,得罪了她的下场到底是什么,杀鸡儆猴,总得见点儿血光才是,这世上作恶多端的人多了去了。 论辈分,白婳是他们的老祖宗,敢对老祖宗动手脚,那不是作死是什么? “小姐,此事都是奴婢一人做的,是奴婢见不过郡主嚣张跋扈,几次三番为难小姐才会想要给她一个教训的,小姐莫要为奴婢开脱了!” 阿银咬咬牙,主动承担下了所有的责任。 因为她知道,一旦将白婳身后的人牵扯进来,萧太傅必定会彻查到底,若是查出小姐来,她万死也难辞其咎! 是她一开始就低估了白婳的手段,以为她能有今天,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和萧太傅的偏爱罢了。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白婳能这般雷厉风行,更是不按常理出牌,根本没给人反应的机会。 “阿银!” 长歌震惊地瞪着她,她这么快承认做什么,反正有将军在,这将军府还能让她翻了天不成! 只要将军想着她,白婳就不能为所欲为,黑的也能变成白的! 白婳一步步朝着阿银走过来,轻缓道:“练家子,身手倒是不错,身上更是随时都带着刀子,方才若不是本郡主养的那肥鸟反应快,只怕那人证都要被你灭口了,敢当着主子的面儿行凶,你胆子不小啊!” 阿银强忍着眼睛的疼痛,失去了一只眼睛,已经让她无比崩溃了,她从没想过,一只鸟会啄瞎了她的眼! 即便如此,她眼里也有狠色,那绝不是一个丫鬟能够拥有的眼神。 “郡主高高在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是你自己误食导致中毒,却偏生赖在阿银头上,你就是见不惯我得宠,才会故意如此!” 长歌仗着有周易安在,心里有了些底气,便大声的说着。 白婳惊讶的看着她,一阵啧啧称奇:“本郡主还没告诉你我这张脸是怎么变成这般模样的,好长歌,你是怎么知道的?” 长歌顿时瞪大双眼,这才惊觉自己竟然说漏了嘴,周易安的脸色更是前所未有的难看和阴沉,他每日在外头已经够忙的了。 次次回到府里,都能惹出一些是非来。 而每一次,长歌都不带脑子! 周易安便是有再好的耐心,也架不住完颜长歌这般折腾和作死。 “将军,你要相信我,阿银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长歌还在苦苦哀求,哪怕阿银已经承认了,但她相信,将军一定会向着她的! 她就是想要像白婳证明而已! 周易安脑门儿一阵突突,太阳穴更是疼的厉害。 “你不过是吃错了东西,何故要伤人性命,白婳,得饶人处且饶人。” 长歌心里一喜,她就知道将军会护着她的! “真是笑话,连她自己都承认了,你却还要颠倒黑白,周易安,可真是让本郡主大开眼界了。” 白婳意味深长的盯着周易安,在别人看不见的目光里,他身上的黑气已经越来越浓郁了,等黑的发红发紫的时候,便是他灵魂成熟的时候了,也是她真正开始收割的时候。 “东篱,立马去报官,便说本郡主遭人投毒,险些丢命!” 白婳语气一冷,丝毫没有给周易安丁点儿颜面,东篱当真就要去了。 “你当真要做的这么绝吗?”周易安冷冷的盯着她,试图从她眼里找到一点儿温情,但他失败了。 “本郡主只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报官,要么将她给我乱棍打死!” “将军不要……”长歌柔弱的看向周易安,眼泪珠子就跟不要钱似得往下掉。 周易安闭了闭眼眸,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嘴里发出一阵厉喝来:“来人,按着她,胆敢谋害郡主,犯上作乱,将其乱棍打死扔出去!” “将军!”长歌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怎么可以这么绝情冷漠! 但周易安压根儿就没有给她一个眼神,侧脸的冷峻让人感到害怕而绝望。 阿银却大笑了起来。 被人按在长木板上,抬头目光阴狠毒辣的瞪着白婳:“白婳,你这个贱人!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我就算是化作厉鬼,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她丝毫没有恐惧,反而越发嚣张放肆了起来,东篱拿了麻布塞进她嘴里,一棍接着一棍的打了下去。 长歌的腿都软了。 “将军,不要啊,求求你救救阿银,不要打死她,不要……” 她可以对任何婢女狠心,却无法对阿银狠下心来。 周易安却始终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她忽然冲到白婳面前,歇斯底里的怒吼着:“白婳,你为什么非要和我作对,为什么非要弄死我身边的人,你到底要怎样才满意!是不是我死了,你就开心了!” 她很愤怒,听着阿银闷在喉咙里的惨叫,她心如刀割。 前所未有的痛苦席卷她全身,连心脏都在抽搐着。 她再一次见识到了白婳,那血淋淋的自长木板上淌下来,一直蔓延到她脚底下,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外头的仆人们已经看不下去了,还没等阿银断气,他们倒先晕了过去。 白婳盯着她,目如寒霜。 她说:“好长歌,你要好好的活着,在没有我的允许之前,谁都不能让你死,我要你活着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这才痛快,明白吗?” 长歌遍体生寒,恐惧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的冷漠、残忍、喋血,长歌都在这一刻见证到了。 她浑身瘫软的倒在地上,转头看见阿银死瞪着她的方向,因为痛苦,那双眼睛暴出,充满了红血丝,骇人发麻。 口中的血水自麻布一直往下滴,没多时阿银就彻底断气了,那双眼睛,至死都在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 抱歉,昨天有事耽搁了为未能更新,已请假,望各位小仙女见谅,爱你们哟~ 第125章 你和长歌只能活一个 那一瞬间,长歌的身体都是冰凉的,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被僵凝了般,停止了流动。 仆人们再也受不了了,恐惧着颤抖,唯有那一抹高贵的人影站在院中,自始至终都不曾有过心软和仁慈。 她从来都不是个心软的人,仁慈在她面前,那就是个笑话。 不可否认,白婳也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过一个好人来看待。 暖阳也无法驱散她身边的阴霾和压抑,那种既高贵又阴冷的压抑感,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窒息发闷。 长歌低低的笑着,那话一字一句的从她牙齿缝里蹦出来:“白婳,你可真狠啊!” 狠到让所有人都恐惧她,臣服于她! 狠到连她都觉得害怕! 白婳视线落在她身上,薄凉如冰:“再狠,也没有长歌你狠,你在我身上刺的那几个窟窿,在我心脏上刺的那一剑,还有我腹中胎儿那一剑,一尸两命呢。” “好长歌,和你比起来,本郡主的这点儿狠又算得了什么?我以前也曾真心对待过你们,可你们却把我的真心喂了狗,如今本郡主不过是看透了,不再被你们欺骗利用了,你们反而觉得本郡主心狠了?” 她勾起那殷红美丽的唇角,犹如高高在上的女王,睥睨众生。 这世间之人大多如此,真心换不来爱,换来的只有欺骗和背叛,她不过是机缘巧合用了这具身体罢了,而真正的白婳早就含冤九泉了。 若非是她,便是连那腹中胎儿也要一并死去。 荒山野林,万丈悬崖,她心爱的丈夫却要联合妾室害她性命,更是在新婚之夜让旁人毁她清白! 这一切都不过是他为了向长歌证明自己的爱意罢了,也要将白婳推入地狱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她能感受到白婳的恨意和怨气,这一切仿佛都感同身受般。 周易安面无表情,哪怕是她说到这些,依旧不觉得愧疚,只恨自己当初不够果断,应该亲自去结果了她的性命。 以至于造成今日这个场面,可他的心里竟然还在隐约期待着什么。 期待白婳对他还残留着一丝丝爱意吗? 他弯腰从地上抱起长歌,厌恶而痛恨的看着她说:“把将军府闹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你满意了?” “长歌身边之人皆死在你算计之下,满意了?” 他质问着白婳,长歌如同一只受伤的猫儿一样,蜷缩在他怀里,那样的柔弱,是白婳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只要她还活着一天,本郡主就不满意。”白婳毫无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 周易安冷冽的看着她说:“是不是要让整个将军府给你陪葬你才满意?” “对。” 她抬起下巴,高贵恣意。 周易安浑身发凉,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白婳竟然是如此的令人恐怖胆寒。 阿银已经死了,周易安不敢报官,也不能报官,没有人可以担起谋害郡主的罪名,她是长公主之女,哪怕只是个孤女,那也是尊贵无比的。 周易安冷笑道:“白婳,那就拭目以待吧,往后这将军府里,你和长歌,只能活一个。” 话既然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就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还不如撕破脸皮来得痛快直白。 他知道白婳有手段,也知道萧太傅一直在给她撑腰,她这样的女人,就算是鱼死网破,也会拉着你一起垫背。 白婳眯着眼睛看着周易安抱走了完颜长歌,东篱小心翼翼的过来,指了指一旁断气的阿银,问道:“郡主,她怎么办?” “把尸体交给萧君策,他会有办法的。” 这具尸体还大有作用,杀鸡儆猴?不,那只是个引子而已。 她想要引出阿银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唯有如此,才能永绝后患,若是有朝一日她恢复灵体离开人间界,那么团团将会成为她唯一的软肋和牵挂。 在离开之前,她必须为他屏除一切致命的可能。 东篱立马就照做了,阿银的尸体还没凉透,白婳走过去,在她额间点了点,一缕幽光缓缓飘了出来,跟随着她回了东院。 幽光在她身后渐渐凝聚成一个人的模样,赫然就是已经死去的阿银。 那人慵懒的躺在藤椅上,奶娘把孩子抱过来给她便去忙活了。 阿银睁开眼睛,便看见白婳抱着孩子哄着,她低头看着自己透明的身体,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了,并且变成了鬼。 想到自己今日被白婳活活打死,那怨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身体冒着红光,直接朝着白婳冲了过去,但还未靠近白婳,那人长袖一挥,她便被打飞了出去。 “怎么?刚变成鬼便想在本郡主面前放肆了?”白婳抬起头来,眸子一点幽光闪烁,若隐若现的血气顿时让阿银一阵心惊肉跳。 “你……这怎么可能!”东篱走进来,正好穿过她的身体,显然东篱是看不见她的,那白婳为什么能看见? “郡主,尸体已经送过去了,奴婢去账房了。”东篱现在成了账房先生,每天都忙得很,白婳点了点头。 “你看得到我?”阿银不可置信的问着。 “你归她管,她自然能够看得见你。”阿银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能听得懂那只肥鸟在说什么。 白婳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你不是说即便是化成厉鬼也要来报复本郡主么,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 她把玩着孩子的小胳膊小腿儿,软乎乎的抱在怀里,奶香奶香的,舒服极了。 阿银眼神惊惧不已,现在她已经不是个人了,明显可以察觉到那来自白婳身上的威压。 “你不是惠安郡主,你究竟是谁?”阿银惊惧的后退,身上的红光很不稳定。 白婳半躺在藤椅上,脸上是肆意张扬的笑。 “我乃掌管世间阴阳生死的鬼狱殿主,白婳,而非你们口中那个人人可欺的傻郡主,明白了么?” 傲慢,狂妄,恣意嚣张! 阿银默了,她下意识的就想要逃跑,这才反应过来白婳现在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然而她才刚刚跑到窗柩前,身子就无端着了火,只是这火旁人却是看不见的。 第126章 太傅大人救我! “啊——” 阿银痛苦的惨叫着,一旁的赤乌赤红着一双瞳孔,目光将她死死的锁定。 来自灵魂深渊的恐惧让阿银浑身战栗。 白婳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急什么,你现在归本郡主管,是下阿鼻地狱遭受无间炼狱的磨难还是转世投胎再世为人,都得由本郡主说了算。” 这是曾经的阎罗王澹台策亲自许她的权力,谁都不能否认。 阿银眼中凶光大盛,恶声诅咒着白婳:“白婳,你不得好死,你会不得好死的!” 不得好死? 白婳脸上笑意加深,她本来就不是人,死不死什么的,对她来说都不甚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开心就行了。 “你放心吧,就算你死了又活,活了又死,那臭婆娘也还会活着,她会活的比任何人都长,你在她眼里,不过就是个渣渣,想弄死不过都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 赤乌幽幽的说着,它现在可是个专业的解说员。 那女人历经数百年,那一颗心早就如同钢铁一样坚硬了,否则澹台策也不会花数百年的时间都无法感化她的心了。 “还有你的主子,早晚都会沦为她的掌中玩,任其搓扁揉圆,全看她心情。” 阿银再也没有了声音,就那么漂浮在上空,神火将她烧的残破不堪,身上的凶光也被烧毁了,能够勉强维持现在的形态都是依靠着白婳身上的煞气罢了。 西院里,长歌几度哭到晕厥,先前身子本就受过打,又遭敲碎了膝盖,如今这大喜大悲的情绪双重夹击下,竟然一病不起了。 那大夫来了一茬又一茬。 周易安自然是百般忧心的,大夫开了药说:“二夫人这是急火攻心,若是长此以往下去,怕是有性命之忧的。” “性命之忧?”他立马就紧张了起来,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治好二夫人!” 大夫也只能点头称是了,倒也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只是长歌故意让她这般说的罢了。 等到大夫一走,那啜泣声从屏风后头传出来,周易安的心都揪紧了。 长歌面色苍白如纸,柔弱道:“将军,是不是从一开始,长歌就不应该嫁给你的?” “你胡说什么?”周易安道:“我许诺过你的事情从来不会变。” “可是……可是郡主已经容不下我了,若是有朝一日她将真相全盘托出,你我和这将军府都会遭殃,不若趁着现在,长歌离开将军府,还将军府一片清静之地,如此将军也能彻底将心都放在朝堂上了。” 她最是会扮柔弱了,知道如何去抓住男人的心。 周易安心里正烦躁着,闻言上前将她搂在怀里说:“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让你离开,要走也是她走!” 长歌依旧委屈可怜的说道:“可我只会给将军带来麻烦……” “好了长歌,以后不许再提此事,我会和太子尽快商议此事,至于阿银……我会再给你找个聪明利利的丫头来,以后无事,便不要去招惹她。” 前半句长歌还在暗自感动着,后半句却又不甘心了起来。 说到底,是连将军也开始忌惮了起来么,还是说,将军心里其实是在乎白婳的? 今儿事情闹得大,北院看着东西两院儿斗自然是高兴的,这两个徐兰芝是哪一个都不想留的。 尸体交给了萧君策后,那人倒是上道得很,将尸体悬挂在城楼上,惹来了不少人围观,城头上还贴了告示。 说是这婢子乃是罪臣完颜一族的余孽,意图谋害郡主,故而挂在城头示众,以告诫世人,莫要动了贼心贼胆儿。 白婳站在不远处的角楼里看着,笑了笑:“瞧见没,那就是你的尸体。” 阿银如今就剩下一缕残魂,生前便是被白婳乱棍打死的,这死后却依旧得不到安生,无法入土,灵魂更是得不到救赎,有白婳在,她是一天好日子都别想过。 她眼里充斥着凶光,恨不得扑上去将白婳活活咬死。 那尸体已经挂在城楼上两日了,脸上透着惨白,不远处黄沙滚滚,犹如万马奔腾的气势瞬间呼啸而来,城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们顿时被吓得纷乱逃散。 数十名黑衣人策马疾奔而来,为首的人戴着银色面具。 手中摔着带钩的长鞭抡至最圆。 “少主人……”阿银激动的身体颤抖,白婳勾了勾唇。 说:“看来你的身份很不一般呢,竟然会有人来劫尸。” 阿银咬牙:“你想看到的,不就是这样吗?” 飞尘溅起了砂砾,完颜洪带着一队人马过来,马匹嘶鸣,堪堪停在城楼下,城楼道路两旁便是护城河,长鞭缠住阿银失身,飞刃甩在麻绳上,那尸体瞬间飞到他手里,一把将其扛在身后。 城墙上,那一身玄色长袍的男人手中长弓拉至满月,一触即发。 箭矢朝着他的后背急速而出,身后跟着的黑衣人飞身上前,以肉体筑成一道墙。 黑骑军倾巢而出,铁骑踏破嘶鸣之声阵阵,与黑衣人迅速交战,或劈或砍,但黑衣人浑不觉痛。 眼看着黑骑军就要追上完颜洪,前方黄土地里掀起一张巨网,拦住了完颜洪的去路。 他反应够快,仰马止鞭,马儿脖颈高扬,蹄子急促不安的踢打着。 长鞭朝着慌乱中的人群一甩,一抹人影被他扼制住了脖颈。 “萧君策,你若想让她死,就尽管来抓我!” 嚣张阴冷的声音落下,白婳瞳孔一缩,怎会是她? 好端端的,完颜长歌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长歌面色惨白,嘴唇颤抖着,京郊里出现傀儡刺客,一如那日在城中出现的一模一样。 长鞭上的钩子抵在了长歌白皙修长的脖颈上,血珠子立马就渗透了出来。 城头上的萧君策面无表情。 “拿箭来!” 南桑有些犹豫:“大人,那可是将军府的二夫人!” “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你心里没数吗?” 男人神情冷的厉害,冷峻的眉峰透着杀气。 “大人……太傅大人救我!” 长歌脸色惨白,身子就那样飘荡着,仿佛随时都能断气一样。 第127章 一个贱妾而已 白婳神色冷的厉害,一双手放在角楼栏杆上,竟然生生将那栏杆掰断。 赤乌吓了一跳:“别气别气,气坏了身子可是自己的。” 萧君策似没有听见那求救声般,依旧对准了完颜洪。 “大人!”南桑当然知道长歌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众目睽睽之下,他若射杀了长歌,必然会引来臣子们的弹劾,这朝堂上,多得是不服萧君策的人。 他们之所以畏惧萧太傅,不过就是因为他雷厉风行的手段罢了,残忍无情,谁的面子都不给。 男人下颚线条冷硬利索,薄唇透着冷冽,一双狭长的凤眸染上了弑杀。 “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罢了,死了也就死了,你以为用她便能威胁到本太傅么?” 天真! 长箭毫无预兆飞射而出,却在电光火石间碰上一柄利剑,刺啦的火光迸射,有人策马奔腾而来,堪堪截下那支足以要了长歌命的箭。 他的整条手臂都在发麻颤抖着,险些握不住掌心中的箭。 “周将军这是要放了逆贼?” 男人放下手中的箭,冷气肆虐而来,周易安咬牙,骑在高头大马上执剑而对:“那萧太傅是要射杀本将军的女人吗?” 男人残忍扬唇:“一个贱妾而已,只要能杀了逆贼,护我大端江山稳固,杀了她又如何?” 那是白婳从未见过的萧君策,杀伐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甚至连一点儿温情都没有,并不会因为长歌是个女人就会因此心软。 但白婳又哪里知晓,长歌和那逆贼分明就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罢了。 这一幕,也不过就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便是要看看他萧君策到底有多么的残忍冷漠,两者都在赌,一个赌他不敢在天下人面前杀害无辜,一个在赌完颜洪不会放任自己的血亲因他而死。 可偏偏却跑出来一个周易安。 这才正中了那两人的下怀。 “今日有我在,你便休想伤害长歌!” 萧君策意味深长的盯着城墙下的周易安,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反而平静的可怕。 “好,本太傅便放她走,那么……”他顿了顿,幽深的目光残忍冷血。 “便要请周将军亲自去向圣上请罪,捉拿逆贼,乃是陛下亲自下的令,这罪名本太傅可担不起。” 周易安浑身一颤,竟然是陛下下的令…… 他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得到! “将军,将军不要管我!”长歌大喊着,违抗圣令,放走逆贼,那可是杀头的死罪啊。 就算是长歌再怎么愚蠢,此刻也明白了这一幕就是萧君策为周易安计划的。 不论他来或者不来,萧君策都是最终的赢家!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一步一步,将他们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 长歌知道马背上的是完颜洪,阿洪是不会伤害她的,只是若把周易安一并牵扯了进去,落得个私放逆贼的罪名,谁都逃不了好的。 “将军,你千万不要因为长歌得罪了太傅大人!” 长歌心里焦急万分,虽然知道周易安是关心她的,心里甚至还有些窃喜,但阿银的尸体,阿洪必须要带走。 她知道萧太傅设计就是为了引阿洪过来,所以早早的就藏在这里,和阿洪暗度陈仓。 “长歌,你别担心,我会带你回家的!有我在,谁都别想伤害你!”周易安咬着牙说。 长歌心里叫苦不迭,却没有任何办法。 “歌儿,看来这个男人当真是爱你爱到了骨子里呢。”面具下,完颜洪阴冷的说着。 角楼上,白婳冷漠的看着那两人,果然,这世上不论是谁,一旦得到了另一方的偏爱,都会成为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但凡周易安曾有一刻这样偏爱过白婳,她也不会这般死不瞑目,怨气横生。 如今用着她的身体借着她的身份,周易安还不知悔改,不懂得珍惜和弥补,那么他的下场注定就只有一个。 长歌浑身都在发抖,泪水自眼角滑落,她压低了嗓音说:“阿洪,今天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当阿银白死了吗?” 完颜洪咬牙道:“我想方设法才把她送去你身边,你却让我就这样算了?!” “休想!” “阿洪,就当我求求你了,好不好?”长歌哭着乞求,她越是这般模样,越是让周易安觉得她在害怕和恐惧。 也更加迫切了他想要救长歌的心。 “放了她,我让你走。” 这是周易安能够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让他的人退开十丈远的距离!”完颜洪手中的钩子又近了一分,没入长歌的皮肉里,鲜血顺着白皙的脖颈往下流。 “将军不要!”长歌泪流不止,阿洪是不会伤害她的,就算被掳走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歌儿,如果你想他好好的,就最好闭嘴!”完颜洪眼神阴鸷,威胁着长歌。 “长歌是我这辈子都不能舍弃的人,还望萧太傅能够网开一面,留她一命!” 他对着城墙上的男人大声说着,那些铁骑只会听从萧太傅一个人的命令,只有他才可以让这些人退开。 “周将军想清楚了?”男人眯眼盯着他,目光将其牢牢锁定。 周易安咬牙说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自不会连累萧太傅!” 萧君策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缓缓一笑:“好,放他走!” 所有铁骑纷纷后退,连那张网也一并撤下。 一声嘹亮的口哨落下,所有黑衣人立马翻身上马,他们的动作出奇的一致,像是粘贴复制般。 完颜洪挟持着长歌飞快离去,溅起的滚滚黄沙瞬间将他们淹没。 长歌脸色发白,颤抖着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他的!” 完颜洪却浑不在意的说:“一个男人而已,待我登上帝位,你想要多少男人我都给你!” 长歌谁都不要,她就要周易安! 他回头看黑骑军没有追过来,只有周易安一人在后头,完颜洪一手抓着她的腰用力一抛,完颜长歌便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周易安的怀里。 “将军?”长歌满脸泪痕,那柔弱不堪的身子在风中飘荡着,像是随风摇摆的柳絮般,弱不禁风。 第128章 何人能有这般贼胆 周易安脸色阴沉,却在接到她的一瞬间松了口气。 “你没事就好,好端端的不呆在将军府跑出来做甚?” 他眉宇间隐约有怒气闪动,却考虑到长歌的身子不好故而没有发作。 长歌白着一张脸说:“我只是想过来看看阿银,她也伺候了我好些日子,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曝尸,可我没想到她竟然会和逆贼有关系。” 她还比较聪明,晓得撇清自己的嫌疑。 周易安不疑有他,带着她飞快的往城里赶。 白婳冷眼看着,长袖一挥便离开了角楼。 路上遇见的顾明玉,那顾家长公子温和有礼,一袭白衣出尘,宛若翩翩公子。 “明玉见过惠安郡主。” 那人施施然行礼,腰背挺得很直,拱手作揖时也持有一身贵气傲然。 白婳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谁。 “顾家长公子顾明玉?” 顾明玉微微一笑:“劳烦郡主还记得。” 她心情不好,更是没什么耐心和他打交道。 “有事?” 顾明玉一愣,她看上去好像不是很好惹的样子,感觉自己要是说错了话,便要遭到她一阵嘲讽揣测了。 “群主那只鸟倒挺特别的。”顾明玉微微一笑,盯着他肩膀上的那只说着。 “哟,眼光还不错,知道本大爷长相帅气,威武逼人……” 白婳一记眼刀过去,赤乌瞬间闭嘴。 “古书有载,上有太阳神鸟,身披五彩,生三足,能口吐神火,于金乌同族。” 白婳忽然眯眼盯着她,这还是她用这具身体以来,头一遭有人能够认出赤乌来。 赤乌与白泽同为上古神兽,只是她手里这只不太聪明,大概率是跟着澹台策的那些年坏了脑子。 所以他才会把赤乌给自己,好摆脱这个只晓得吃的死肥鸟。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白婳幽幽一笑,这下她看顾明玉的眼神终于变了。 看来在这里遇见并非偶然,而是他的刻意为之。 顾明玉谦虚笑道:“我也不过是猜测罢了,毕竟世人都没见过神鸟,是否真实存在也还犹未可知呢。” 但他既然都说了出来,那么心里就必然已经有了答案。 “你很聪明。”白婳盯着他:“但本郡主素来不喜欢聪明过头的人,自以为什么都知晓,还企图掌控一切,顾明玉,收起你得那些小聪明吧。” 那阿银还跟在她身边,但身形飘忽不定,随时都有魂飞魄散的可能,她还企图让顾明玉看见她,瞧瞧白婳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但顾明玉是看不见的。 不仅看不见,反而还觉得身边空气冷的厉害。 顾明玉还想说话,街头马车轱辘声响起,他回头看去,是太傅府的。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里面伸出来,露出那张惊为天人的脸来。 “见过太傅大人。”那一身压迫人的气势,那厮没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都可惜了。 萧君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白婳面前,当成顾明玉和京城百姓们的面儿将其打横抱。 顾明玉惊讶的看着,路过的百姓们更是瞪大了双眼。 这惠安郡主当真是把周将军给绿了?? “明玉恭送太傅大人。” 萧太傅甚至都不屑和顾明玉说一句话,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但顾明玉并不在意,萧君策那人的性子,被他多看两眼便要反省反省自己是不是哪儿出了什么问题。 马车里,白婳面无表情地和他对坐,炉子里香烟袅袅,气氛却诡异的可怕。 “生气了?”萧君策凝视着她,眸子里的怒气早就被压下了。 此刻她脑袋上正盘旋着一团黑气,隐约有发怒的征兆,赤乌呆在她肩膀上被这股冷气冻的瑟瑟发抖,直接跳到了萧君策怀里去。 他愣了片刻,手掌托起它放在自己的肩头,摸摸它的羽毛说:“小家伙,吓坏了?” 那温柔的嗓音顿时就如同雨后暖阳般,赤乌沉浸在那温柔之中不可自拔,白婳眼刀子刀刀割人。 “谁才是你主子?滚回来!” 她那张脸上分明就写着你要是敢回来老娘就灭了你的表情。 赤乌抖擞着,磨蹭着自己的三条腿儿挪了过去。 “将军府大势已去,往后你想如何折腾都可以随意。”萧君策淡淡的说着,一双眸子紧盯着她。 白婳慵懒的掀起唇角:“但你今日看来,似乎并没有讨到好。” “表面上的确如此。” “那逆贼是谁?”白婳问。 那日在柴房里,还未细问那男人的身份,且留在他身上的小纸人儿莫名其妙的断了联系,这就不得不让白婳多了个心眼儿。 萧君策望着她,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问:“你在生周易安的气?” “他不配。”白婳神色骤冷,但胸腔里的确是有一股怒气在的。 她活像是深闺里的怨妇般,萧太傅眸色暗了暗,擒住她的皓腕轻轻一扯,修长的手指掐着她精致白皙的下巴。 “婳婳,你在本太傅面前为另一个男人生气,我很不开心。” 他目光幽幽,马车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白婳扫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红唇一勾:“萧太傅勾引别人的妻子,还如此理所当然,就不怕别人笑话?” 萧君策低低一笑:“只要婳婳在,萧某自是不怕的。” 那婳婳二字他现在也是唤得越发理所当然了。 四目相对,一个风情万种,火热妩媚,一个清冷端正,暗黑禁欲。 赤乌在角落里努力缩着自己的身子,只求这倆的战火千万不要烧到自己身上来。 “恐怕是要让萧太傅失望了,本郡主不仅是将军府的大夫人,就连那孩子的生父也不详,如周易安所说,本郡主就是个放浪形骸的女人。” 反正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萧君策那厮恐怕早有察觉。 萧君策淡淡的嗯了一声:“倒是便宜了那孩子的父亲,若是有机会,本太傅还真想去结识一番,何人能有这般贼胆,玷污了郡主清白。” 他倒是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 目光盯着那娇嫩的红唇,眸光略沉。 掌心用力,白婳跌至他怀里,一手撑着他胸膛,怒目相对。 “那日郡主坦诚相对,倒叫本太傅心中感动不已,作为答谢,自然不能让郡主吃亏的。” 话音刚落的下一刻,那红唇上俨然便多了一抹冰凉的东西。 第129章 谋杀亲夫 白婳美眸一瞪,简直不敢相信这小小凡人竟敢造次! 但她此刻在萧君策面前,也不过就是个娇嫩的小可人儿罢了,哪里晓得她是掌管生死的鬼狱殿主? “萧君策,你找死!”她迅速红了脸颊,连着耳根子也红了。 举起来的柔荑还未落下,就又被萧君策擒在掌心里,迅速将她双手反剪在身后动弹不得。 赤乌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天啦撸!他不要命了,竟敢强上白婳这臭婆娘! 这男人不但和澹台策长得一模一样,就连这狗胆儿也是一模一样的肥啊! 放眼整个冥府,敢这么对待白婳的,也就只有澹台策和眼前这个诡异莫测的男人了! 面对白婳那凶残愤恨的目光,萧某人笑的很是云淡风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更何况是郡主这般身娇体贵的可人儿,放眼整个京城,萧某再也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如婳婳这般的人物了。” 他说的大言不惭,倒也没有说错。 原先看着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每每来到东院也是十分的守规矩,不曾做出过僭越之事,怎的今日却兽性大发,暴露本性了? 白婳狠狠咬牙:“萧君策,你敢动老娘一下,老娘就废了你信不信!” 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厮竟然是条黑心大尾巴狼! 他手掌的力道很大,手臂更像是铁箍一样牢牢地将她桎梏在怀里,好在马车里的空间够大,还足够让两人尽情的去折腾。 萧君策依旧淡笑如风,他还能空出一只手来,挟持着她的下巴,精准无误的捕捉住了她的唇。 那攻势凶猛,他掌心带着薄茧,微微有些粗粝。 两唇相碰,他是蓄势待发的野兽,城池攻略,势要拿下怀里的小野猫,但那野猫有着锋利的爪牙,双手被桎梏,连小纸人儿都召唤不出来。 她一口咬下去,瞬间就是满口的血腥味儿乱窜。 她喉咙吞咽,美眸通红似血,野性在眸子里一点点的绽放,邪魅横生,马车乱颤,像是在叫嚣着喷发,非但不能驯服,反而让她野性大发。 那衣衫相贴,便如同隔靴搔痒。 赤乌内心此刻已经在烧香拜佛了,只祈求着这祖宗待会儿可千万别把怒火引到它身上去了。 它只是一只鸟,经不起吓的! 南桑在外头驾着马车,似乎察觉到里头的动静,择路时,便特意找了人少又绕的巷子里走。 车轱辘声在巷子里吱吱呀呀的响着,她终于挣扎着空出一只手来,毫不留情的抓在他脖颈上,脸上。 血痕渗透而出,她就地拔出上次萧君策送的小刀子朝他刺了过去。 这愤怒至极的一挥,在萧君策眼里,压根儿就没什么威力,无非就是炸了毛的小奶猫儿似得,除了脸上和脖子,哪儿都不疼。 他以臂作挡,眉眼含笑,笑的轻薄凉意潺潺。 “这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婳婳以后和周将军和离了,便只能嫁给本太傅了,如此行径,可谓是在谋杀亲夫呢。” 她抽回那刀子,小纸人儿夹在两指间猛地贴在他额头上。 萧君策脸色一黑,伸手取下,瞧着手里的纸人儿。 “这是婳婳给本太傅的定情信物吗?” 白婳美眸一瞪,那纸人为何对他无效? 她羞愤不已,恨不能将眼前的男人大卸八块儿,喝血啃肉方才罢休! “我定你大爷!” 白婳一拳砸过去,萧太傅歪头一躲,那拳头落在马车内壁,一股碎裂之声骤然响起。 “看够了吗?看够了就给本郡主烧死这狗男人!” 白婳愤怒的一脚把赤乌踹了过去,那肥滚滚的身子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十分圆润的落在了萧君策的怀里。 赤乌瞪大双眼:“本大爷前两天才刚刚现了真身,法力早就不够用了啊!” 不,够用! 但它就是不想! 难得见白婳如此憋屈,不看个够纳多吃亏,赤乌贱兮兮的想着。 去你大爷的! 没一个靠谱的! 那马车摇晃的厉害,两人直接在马车里大打出手,怒急之下白婳出招毫无章法,凌乱的很,只是那脆弱的马车压根儿就经不起这两人的这般折腾。 砰的一声直接就四分五裂了。 巷子里顿时一片寂静,南桑手里还拿着马鞭,眨了眨眼睛,抬头望天,今天天气真不错呢。 萧君策头上还盯着几块儿碎木屑,那脸色堪比锅底。 白婳死捏着赤乌,那一双眼睛都被捏的严重凸出,呼吸困难,心肺爆炸,要不是它灵体还在,只怕是当场就要被这臭女人给捏爆了。 “消气儿了?”萧太傅取下头顶上的木屑,优雅的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衫。 那脸上和脖子上都是被白婳那小爪子给抓出来的血痕,他摸了摸,火辣辣的疼,果真是个小野猫儿,这么凶残。 看来还需要好好调教才是。 “老娘今日暂且先放过你,萧君策,本郡主和你没完!” 萧君策微微一笑:“好。” 白婳也没好到哪儿去,那头发都乱了不少,发钗也掉了好些。 东篱从没见过郡主生这么大的气,回来的时候,东院的门几乎都要被摔碎了,奶娘和她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赤乌龟缩到了自己的小窝里,正准备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等她消气儿时。 身子忽然一阵腾空,它瞬间连鸟带窝的被扔了出去。 “滚!废物东西,让你放把火都放不出来,最好不要让老娘再看见你,否则老娘定要拔光你的鸟毛!”屋子里传来白婳愤怒至极的声音。 好死不死,连鸟带窝的正好就扔进了东篱怀里,东篱空手接鸟窝,接的那叫一个准。 一人一鸟顿时大眼瞪小眼。 “郡主这是怎么了?” 赤乌如丧考妣,耷拉着脑袋,瑟瑟发抖。 东篱觉得,自家郡主说的话她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赤乌想说什么,但想到东篱啥也听不懂,索性就算了,但东篱看着它这个小模样,怪可怜的,顿时一阵心软。 郡主今日真奇怪,一身火气的回来,那唇上还带着血,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吗? 第130章 开天眼 难道郡主又遭到刺客了? 身上受伤了? 如此一想,东篱立马就紧张了起来,带着赤乌上前去敲门小心翼翼的问:“郡主,奴婢能进来看看吗?” 话音刚落,白婳那河东狮吼就从里面传了出来:“带着那死肥鸟给本郡主有多远滚多远!” 东篱:“……” 完犊子了,郡主是真的生气了。 “你呀你,是不是惹郡主生气了?” 赤乌有苦难言,它不过就是想看看那臭女人出洋相嘛,以至于现在那臭女人都不要它了。 “算了,和你说也听不懂,以后乖乖的,莫要惹郡主生气,否则我就把你给炖了,再给郡主找一只更乖巧听话的鸟儿来!” 闻言,赤乌惊恐的瞪大双眼,扑腾的翅膀就要离开,却被东篱一把抓住摁了回去。 夭寿啊! 如今就连东篱都变得和那臭女人一样了,都想把它给炖了,它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屋子里,白婳气的一张脸都扭曲了,前两日刚被人下毒,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还长满了疹子,好在许卿的药不错,一晚上的时间就恢复了。 东篱打了热水小心翼翼的进去,说:“郡主,洗洗脸吧。” 她拧干了帕子,轻轻的擦洗着她脸上的灰尘,取下她头顶上的木屑,那一双纤纤玉手更是带着伤痕,尤其是那嘴唇,东篱都不敢去看了。 不知道郡主发生了什么才会有这么大的怒火。 赤乌脸色精彩的很,正要小心翼翼的挪回自己的鸟窝,便听见那女人阴嗖嗖的声音。 “老娘让你回来了吗?” 赤乌身子一僵,瑟瑟发抖的说道:“是他咬得你,又不是本啾!” “哼,你还有脸说,上回啄周易安不是很有能耐么?” “那还不是因为他身上煞气重,连你都打不过他,本大爷就更不敢……”越是往后说,赤乌的声音就越小。 白婳冷笑一声:“废物东西!” 东篱眨眨眼睛:“郡主在和谁说话?” 怎么郡主自落霞山回来后,就一直喜欢自言自语,有时候东篱觉得诡异的很,总感觉背地里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你想听吗?”白婳似笑非笑的看着东篱:“过来。” 她勾了勾手指,东篱乖乖的过去,那素白的手指轻轻点在东篱的额头,刹那间一股冰凉的感觉传入脑海中。 白婳红唇轻扬:“小丫头,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本郡主给你开了天眼,以后你看什么东西可就都不一样了。” 东篱还在云里雾里,但她相信郡主是不会骗她的。 于是便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一点灵光迅速窜入她的脑袋,东篱觉得自己眼睛一凉,下意识的闭上,等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吓出了一声怪叫来。 “啊!有鬼啊!” 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惊恐的看着白婳身后的阿飘,那不是被活活打死的阿银还能是谁? 此刻正双脚离地的悬浮在半空中,披头散发,空着一只黑漆漆的眼睛,恐怖至极。 白婳慢悠悠的上前,脸上带着笑意。 “这就害怕了?” “她是个凡人,鬼神也只存在于传说中,能不害怕么?”赤乌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东篱又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她到处看着,最后将目光定格在赤乌身上,赤乌飞到她身上,竟然发出了笑声。 “嘿嘿,小丫头,从今往后便又多了一个人能听懂本大爷说话了。” 它又开始得意忘形了,直接忽视了白婳那能杀人的眼神。 东篱脸色惨白,她一个凡人,自是没有接触过这些的。 “开了天眼就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慵懒的坐在藤椅上,修长的双腿叠加,头发微微散落下来,如海藻一般浓密顺滑的披散在身后,像是能勾人的妖精。 “郡主,有……有鬼!” 东篱惊恐的望着她的身后,阿银身上怨气重的很。 “你说她啊。”白婳幽幽一笑:“半路子出家的东西,连鬼都称不上,不如本郡主就给你这个练手的机会训鬼如何?” 训……训鬼? 东篱还处于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便看见自家郡主手中拿着一条长鞭扔在她脚下。 而她身后的阿飘却发出一声怒吼:“白婳,你敢!” “闭嘴!”白婳神色一冷,凌空一巴掌扇在她脸上,那透明的脸上顿时就缺了一块儿,然而阿银眼中凶光大盛。 “哦豁,看样子她是有化煞的征兆了。” “化煞?”白婳红唇一掀:“用鞭子抽她,抽到她服软为止。” 东篱颤抖着从地上捡起鞭子,心中好一阵颤动,郡主……郡主能看见鬼,她也能看见!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鬼! 那只鸟还会说话,这简直离了大谱。 “磨磨蹭蹭的做什么?”白婳脸上忽然就多了分戾气,直接解开了对阿银的桎梏,获得自由的阿银立马就朝着白婳冲了过去。 “郡主小心!”东篱下意识的就扬起手中长鞭,啪的一下抽在阿银身上。 那鞭子抽在她身上就犹如抽中了实体般,竟生生的将阿银抽落在地上。 “不许伤害郡主!” 阿银发出一阵惨叫,鞭子抽打在她身上,滋滋的冒着白烟,但伴随着她身上的红光越发强盛,屋子里的火盆瞬间熄灭,一阵阴风袭来,呼号着朝东篱卷去。 东篱没有害怕,反而是更加激动的一鞭子过去,被打中的阿银惨叫连连。 “白婳,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她声声凄厉的诅咒着白婳,血泪从眼眶中流出,怨毒的光芒迸射着。 长长的指甲伸了出来,还没扑过去,就遭到东篱的鞭打,阿银双目赤红,还没来得及化煞,那身上的红光就被东篱打散了。 “不错,勇气可嘉。”白婳满意的勾了勾唇,赤乌也看呆了。 果然,跟在这女人身边的人,最终都会变得和她一样恐怖冷血! 赤乌已经开始隐约担心起自己的未来了。 东篱大口的喘着粗气,瞪大眼睛看着地上奄奄一息魂魄残缺不全的阿银,一个哆嗦便丢了手中的鞭子,她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只晓得跟着身体的本能反应走。 第131章 不要迷恋本郡主 “郡主,奴婢……奴婢刚刚做了什么?”她低头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白婳却拍了拍她的肩膀,满意的笑着说:“很不错,以后你就是本郡主的亲信了,有本郡主罩着你,谁也别想动你。” “可是郡主……”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奴婢能看见鬼?” 这一切简直太扯了。 什么开天眼,什么鞭笞鬼魂,放佛做梦一样! “开了天眼自然就能看见鬼,不信你打开这房门往外头瞧一瞧就明白了。” 白婳幽幽的说着,心里的怒气早就消散了大半。 东篱将信将疑的打开房门,然而才刚刚打开,不到三秒钟就被她迅速关上,然后背靠着门,惊恐的瞪大双眼。 一张小脸儿煞白,双唇血色全无,更是颤抖着唇哆嗦道:“郡主,外面……外面都是鬼?” 那东院儿上空飘着的那些阿飘们,哪个不是保留着死时最惨的状态,一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缺胳膊短腿儿的,要命的是,她才刚一打开门,一只长发阿飘就从门帘上倒吊了下来。 险些吓没了东篱的半条命。 “你这胆量不行啊,就那些个小东西,赤乌都嫌塞牙缝,吃都懒得吃,跟着本郡主,万鬼臣服。” 她冷冷的勾唇,东篱心里的震惊简直无法言表,她家郡主果然厉害,大难不死得了老神仙相救,还学了一身的好本领! 等到东篱终于平复下来,再次推开门往外头走时,她就已经淡定许多了。 “奶娘今日怎么还没把团团抱过来?”她忽然觉得自己怀里好像少了个什么东西,一天不抱就心痒的厉害。 细想一下,才是自己那宝贝疙瘩儿子。 “奴婢这就去。” 东篱小心翼翼的在东院走着,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阿飘穿过自己的身体,时不时和自己来个亲密接触,除了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她竟然也没觉得有多害怕了。 凡人身上阳气重,寻常小鬼是不敢靠近的。 把团团抱过去后正巧太傅府也来了人,是南桑亲自过来的。 她站在东院里,恭恭敬敬的送上手中的东西,脸上还带着笑容。 “郡主,这是大人特意找许先生调制的药膏,涂抹在唇上可以使伤口快速愈合,大人还说,郡主若是这次还没咬够,下次可以去太傅府找大人进行更深入的交流。” 南桑脸上的笑意就快要憋不住了。 她素来只知道自家大人是个沉郁闷骚的性子,不成想竟然还这般腹黑坑人。 今日马车里发生的事情,心里就跟门儿清似得,大人一表人才,还是头一遭在这种事情遭到女子撕咬殴打,实属丢了面子里子。 故而送上这药膏,便是要告知白婳,下一次他决计不会这般轻易放过她了。 饶是东篱一个情窦未开的小丫头,也瞬间听明白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了。 敢情郡主唇上的伤是被萧太傅给咬出来的? 一瞬间,东篱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无比精彩了起来, 但屋子里扔出来一个茶杯,急急的朝着南桑砸了过去,南桑头一歪,堪堪躲过,那茶杯越过她竟然镶嵌在了墙体里,分毫未碎。 南桑额头瞬间滑下一滴冷汗。 郡主好彪悍! “滚!本郡主不需要他的施舍!你回去告诉姓萧的,再有下次,本郡主不介意和他做姐妹!” 南桑一阵汗颜,在风中凌乱了片刻。 “是。” 她将药膏塞进东篱手里,压低了嗓音说:“务必要给郡主涂抹,只有恢复的快,使得嘴唇娇嫩,大人才不舍得下重口伤了郡主。” 东篱一阵脸红心跳害臊无比,接过药膏就揣在怀里了。 “南桑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做到的。” 原来郡主和太傅大人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怪不得今天郡主这么生气,原来是害羞了。 刚送走南桑,东篱一回头就看见自家郡主似笑非笑的站在门口盯着她,顿时一阵头皮发麻,脖颈发凉。 “郡、郡主,既是太傅大人的好意,总不好拒绝的。” 东篱悻悻的将东西拿出来。 “进来吧。” 地上还躺着那被打的半死不活的阿银,她这会儿是被真的打怕了,那个看着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白婳,居然这般蛇蝎心肠,让人把她活活打死不说,就连她的魂儿竟然也不会放过! 东篱洗干净了手,将药膏轻轻涂抹在她唇上,那药膏涂抹上去,瞬间就变成透明的,使得她那双娇艳欲滴的红唇越发的水润了起来。 便是东篱一个女子瞧了,也不由得脸红心跳。 她家郡主真的是太好看了,像极了传说中那祸国殃民的妖女,妖孽勾人,摄人心魄。 “脸红作甚?”她慵懒的半躺着,抱着团团。 东篱红着脸低声说:“郡主……郡主真好看!” 白婳挑眉,纤纤玉指挑起她的下巴,迫其与自己对视,脸上的笑容更是风情万种,妩媚动人。 她半躺在藤椅上,而东篱却是半跪着,如同高高在上的女王在俯视自己的臣子般。 “小丫头,不要迷恋本郡主,不会有好结果的,本郡主只喜欢男人,对女人没兴趣。” 唰—— 东篱的脸在瞬间爆红,眸光颤了颤:“郡主,您说什么呢!” 她赶忙从地上起来说:“奴婢去把小少爷的衣服洗了,郡主好生休息番吧。” 说罢,东篱逃也似得离开了屋子。 白婳勾了勾唇,果然,不论是在冥府那鬼地方还是在人间界,她的魅力都是男女通吃,无人能挡的。 赤乌瞧着那女人迷之自恋的模样,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咦,这小家伙今儿怎么一直在睡?”赤乌好奇的看着她怀里的团团,以往即便是睡着了,脸色也很红润。 但今天孩子似乎很不舒服,一直皱着眉头,小嘴儿时不时的蠕动两下。 “最近越发天冷,连孩子也不大愿意动了。” 白婳捏了捏小家伙的脸,但平时这个时候,团团都会睁开眼睛和她玩一会儿的。 今天状态的确是有些不大好,莫不是病了? 她赶紧摸了摸孩子的额头,体温是正常的,孩子懒懒的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又十分疲惫的闭上了。 【作者有话说】 年底了,作者君不是在吃酒就是在坐席和补牙的路上,更新有些不稳定,还望诸位小可爱见谅,可以顺便求个票票咩,爱你们哟~ 第132章 代为受过 那小眼神儿似乎是在告诉白婳,本少爷累了,本少爷需要休息。 白婳一阵无语,在他脸上狠狠吧唧了一口说道:“小东西,竟敢给你娘翻白眼,等你长大了,看本郡主不打烂你的小屁屁!” 团团又睁开了眼睛,这回却是看了白婳好久。 她愣了愣,捏捏他的小脸儿说:“怎么,你娘长得可还好看?” 团团在她怀里不舒服的拱了拱,嘴里哼哼唧唧了半天,他还从未这般粘人过,今儿只要白婳一放手他就开始哭。 小东西哭声嘹亮的很,哭的一张小脸儿发红发紫,赤乌看着说:“要不找个大夫来瞧瞧?他往日里可没哭的这么凶的时候。” 都说母子连心,团团这一哭,白婳也手足无措了起来。 以为是孩子哪里不舒服了,就立马让东篱去找了大夫来,许卿大多数时候都是呆在宫里的,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太傅府等候待命。 东篱火急火燎的去请了大夫来,但团团依旧很嗜睡,大夫查看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只是说:“许是小孩子正在长身体的缘故,这白日里懒觉偏多也正常,往日里乳娘要注意清淡饮食,切莫吃了重油重盐的,以免影响乳汁分泌的质量。” 大夫说的很中肯,得知团团无事她这才放下心来,当了娘后,果真是见不得这孩子有丁点儿的闪失。 婴儿都脆弱的很,若是稍有不仔细的地方,就有可能危及性命。 刚送走大夫,宫里就来了圣旨,皇室轿撵就停在将军府门口,这大端朝能够让皇帝亲自下轿撵的,估计也就只有白婳和萧君策两人了。 轿撵威仪万千,奢华的紧。 东篱赶紧给她收拾了一番就带着团团进宫了,想也不用想这个时候进宫是为了什么。 今日将军府出奇的安静,西院更是没有闹腾。 刚走到明德殿就听见明德帝那暴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你倒是胆儿肥了,为了一个女人,放走逆贼,忤逆圣意,你是有几条命够杀?” 明德帝身子骨越发硬朗,白战野站在一旁没有出声。 她走进殿内,明德帝脸上怒气消了些。 周易安携着长歌跪在地上,一言不发,脸色沉郁。 她从两人身边越过,宫女搬了座椅来。 “皇帝舅舅何必生了这么大的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就不好了。”白婳微微一笑,在老皇帝面前她还知道收敛几分的。 只是那目光却压根儿就不落在萧君策身上,放佛这大殿里就没他这个人似得。 心思细的人都能发现太傅大人和惠安郡主唇上都有细小的伤痕,莫非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哼,你那好丈夫做的好事,为了一个妾室置家国于不顾。” 那逆贼一直都是明德帝心头的一根刺,总觉得逆贼在深宫中无处不在。 “陛下,将军都是因为贱妾才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来,还望陛下莫要迁怒于将军,要打要罚,贱妾都受的!” 完颜长歌的脸从来就没有这么白过,脖子上缠了纱布,使得她看起来分外柔弱。 她柔弱可怜,端的是委曲求全的狼狈模样。 周易安抬眼看向一旁的白婳,眼里带着一点光,他知道,只要白婳一句话,明德帝就能消气。 “孤早就听闻周将军宠妾灭妻,可怜婳婳下嫁给你,你却三番两头的顾着你的妾室,如今更是犯下滔天大错,孤看你这将军的位置也不要做了,京畿处的掌管权你一并都给了萧君策!” “父皇!”白战野心头一惊,他还在此处,却要将兵权都给了萧君策。 那厮狼子野心,父皇当真一点儿都不忌惮么? “周将军少时便立下汗马功劳,此番行径,也不过是见不得心爱之人受苦罢了……” 他妄图替周易安求情,长歌自诩聪明,自演自导了这么一出,却是将周易安逼到了死路。 若是真没了兵权,往后想要翻身,恐怕就难了。 萧太傅却打断太子的话:“因为一个女人,连大是大非都分不清了,太子殿下所谓的心善,未免愚蠢可笑。” 白战野眉心紧蹙。 皇帝叫白婳来,定然还是有缘由的。 “婳婳以为呢?” 果然,老皇帝把目光看向了白婳,一瞬间她就沦为了全场焦点,朝堂之事让她一个妇人来参与,容不得别人不去多想揣测。 周易安目光里带上了祈求,似乎是在祈求白婳能为他求情。 白婳唇角一勾,道:“此事皆因长歌而起,若非她擅自出府,也不会引得逆贼将她掳去。” 没有主母的许可,妾室不得擅自出门,只是长歌素来嚣张惯了,根本就没有把白婳放在眼里,前两年的时间更是以将军府夫人自居。 周易安深吸一口气,对白婳已经彻底绝望了。 “好,那就依婳婳所言,将那魅惑主君的妾室拖下去,杖毙!” 能留长歌一命,皆是因为当年白婳求情罢了。 杖毙二字落下,长歌顿时瘫软在地上,浑身颤抖。 “陛下,长歌乃微臣妾室,是微臣教导无方才会有此事发生,若是要罚,微臣甘愿代为受过!”周易安晓得,白婳不会轻易的放过他们。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白婳为何不将他们害死她的事情说出来,因为她要的就是自己如今这个进退两难的下场。 她步步为营,看着他深陷深渊沼泽无法翻身。 “代为受过?”白婳冷冷一笑:“若是不让她吃疼,如何能长了记性?” “陛下,既然是杖毙,又看在周将军一片赤诚之心的份儿上,倒不如留她一命,将这过责均分,恩威并施。” 她平静的很,要罚怎能只罚一人,既然他们这般相爱,那就一起受罚,岂不是更好? “好,那就依婳婳所言,拖出去各鞭笞五十!” 周易安想过,即便她不求情,也不会雪上加霜,可她此举,比那雪上加霜还要杀人诛心。 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竟然可以冷到这种地步? 明明以前爱他到了连性命都可以不要的地步,如今在这爱说不要就不要了。 第133章 鞭笞之刑 周易安缓缓闭上眼睛,咬牙道:“还望陛下看在微臣多年效忠朝廷的份儿上,免去长歌鞭笞之罚。” 从此以后,哪怕是做一个闲人也好。 “周将军!”白战野简直恨铁不成钢,陛下都已经松口了,他还要这般,一百鞭笞下来,他人恐怕都要没了。 如今兵权和京畿处更是全都落在了萧君策手里,他若不把周易安这颗棋子牢牢掌握在手心里,往后恐怕是要被萧君策给翻了天。 “父皇,周将军一片赤诚之心实在难得……” “够了!”皇帝愤怒的看向白战野:“你们一个个的求情,把孤当成是什么了?又把朝廷律法当成什么了?!” “拖出去,每人鞭笞五十,不得有误!” 周易安浑身一颤,他的手落在地面上,死死的抠着。 长歌此刻除了哭根本就做不了什么,是她错了,是她不该如此去算计萧君策,更是她低估了萧君策的城府。 那根本就不是她能够去想的。 周易安手掌发白,死死地捏着长歌的手腕,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嗓音问:“长歌,我只问你一句,今日你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去到那里的?” 长歌浑身一颤,将军在说什么? 是已经开始怀疑她了吗? 长歌咬咬牙,心痛的无法呼吸,她抽噎着说:“将军最相信长歌的,不是吗?” “长歌真的只是想去看看阿银,长歌什么都不知道……” 不,她不能说! 现在除了萧君策,还没有人知道阿洪的存在,他是一个从来都不存在的人,只有隐藏在暗处,才能保证阿洪的安全。 周易安失望的闭上双眼。 他虽然偏爱长歌,可却也不是傻的。 从第一次萧君策带着黑骑军去到将军府搜查长歌院子时,他就隐约有所察觉了。 而这一次她又恰好出现在城楼附近,看热闹的人那么多,为何逆贼却偏生就掳了她作要挟,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大多不过是早就谋划好了的。 他一颗心如坠冰窖般,浑身冰凉,血液凝固。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们就一起受罚。”周易安抚摸着完颜长歌的脸,无奈的叹息了声。 不管她是否算计过什么,周易安的心里依旧是爱着她的,哪怕这份爱早就变了味道,周易安也不会背叛她。 这就是所谓的偏爱。 白婳面无表情的看着,眼里的冷意越发的加深了下去。 呵,这个时候了还在这里秀恩爱,一会儿打起来的时候恐怕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郡主乏了,微臣先带着郡主去偏殿歇息,微臣告退。” 萧君策似没有了看热闹的兴致,上前微微行礼,便抓着白婳的手离开。 白战野盯着萧君策的目光犹如饿狼,他不知自己究竟要如何做,才能扳倒萧君策,明枪暗箭,对他似乎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既如此,那么唯一的突破口就有可能在白婳身上。 上回在杨府亲眼瞧见了白婳为杨凌雪逼出蛊虫,已经让白战野起了杀心,杨凌雪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宿主,赵芙蕖莫名失踪,连带着那培养出了蛊虫的黑翁也消失了。 他耗费了那么多心血才养出来的蛊就这样没了,这叫太子如何能够甘心。 更可气的是,眼看着老皇帝就要驾崩了,那蛊虫种在老皇帝身上,旁人看不出门道来,只当他是过于苍老,身子衰弱才会如此。 可诡异的是,老皇帝竟然在一夜之间就好了,那身上的蛊王也死了。 他这才不得不重新培养蛊虫。 奇道人说,是因为有人给老皇帝改了命才会如此。 可这世上,谁又有那么大的能耐做到逆天改命? 萧君策吗? 不,根本不可能是他! 萧君策不懂奇门之术,又如何能逆天改命,且他狼子野心,估摸着也巴不得让老皇帝死吧。 他倒是怀疑过白婳,落霞山侥幸活了下来,还性情大变,如同借尸还魂般,这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了。 白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嘱咐一旁的宫人说:“既然是鞭笞,那就用上好的蟒鞭,再沾了辣椒水,如此方能叫他们长了记性。” 不是喜欢秀恩爱么? 那就让他们秀个够,沾了辣椒水的鞭笞之刑,她倒要看看他周易安能否承受得住。 完颜长歌浑身发抖,恶狠狠的瞪着白婳的背影惨笑一声:“白婳,你好狠的心!” “彼此彼此罢了。”白婳勾唇一笑,更狠的还在后头呢。 这五十鞭子下去,恐怕长歌的半条命都没有了吧。 明德殿一直回荡着鞭子落在肉体上,以及长歌的惨叫声。 那惨叫声声入耳,如同最完美的旋律,偏殿的宫人们拿了暖炉和崭新的被褥进来,萧太傅扬手,那些宫人们就都出去了。 她懒懒的躺在贵妃椅上,团团从进宫来时,就一直在睡着。 目光落在那张白皙精致的脸上,微光若隐若现,烛火匀出来的光影淬进眼眸里,便有浅浅的金色光晕在眸底流转,美不胜收。 裙摆轻晃,露出那一双白皙圆润的脚踝,底下便是火盆,那绣花鞋摆放在一旁,珠帘轻晃,烛火摇曳,鬓影生香。 “看够了?” 美眸轻抬,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萧君策上前蹲下,大掌轻轻握住那莹莹玉足,很冰很凉,不像是个活人该有的温度。 便是火盆在这里,也丝毫不见暖和,萧太傅沉了眸色,黝黑的眼底带着几分幽冷。 这偌大的偏殿里就只有他们两人,以及那噼里啪啦燃烧着的火盆,萧君策缓缓叹了口气:“你想报复他到什么时候?” 他?周易安? 白婳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太傅大人怎的就这般关心本郡主的家事?” 萧君策难得正色严肃道:“萧某说过,若是往后郡主无可安身之处,太傅府便是郡主最好的归宿。” 她微微一怔,活了数百年,她早就潇洒单身惯了,这狗男人对她死缠烂打总是没个限度的。 “天下之大,岂能没有本郡主的安身之处。” “是么?”萧君策缓缓一笑,又道:“那郡主却又为何浑身冰凉,不似活人?” 第134章 还是这么不乖 白婳瞳孔一缩,慌乱之中,她连忙从他掌心中抽出自己的脚来,一双美眸警惕的盯着他。 “郡主不必惊慌,除了我,无人知晓此事。”萧君策在她身上坐下,为自己倒了杯热茶。 白婳挑眉:“你还知道什么?” 男人抿了口热茶,目光灼热炽烈,身上的官服衬得他越发的丰神俊朗。 她倒是如那警惕的猫儿般,马上就要伸出自己锋利的爪牙了。 萧君策在火盆前烤暖了手,掌心搓了搓,便又握住她的足轻轻揉搓着说:“许卿先前替你瞧病时,说你没有脉搏。” 但过后她的脉搏又恢复正常了,萧君策是个疑心重的人,一点儿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 白婳冷笑,殿中忽然阴风大作,所有东西都开始剧烈震动摇晃了起来,她眼里红光乍现,白婳面露凶光。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便也留你不得了!”刹那间煞气横生,屋子里的温度瞬间降到冰点。 萧君策眸光微沉,出手时快如闪电,白婳也不是傻的,已经有了今儿白天的教训,反应更是迅速,玉足蹬在他胸口,连人带椅的迅速往后撤,堪堪躲过了萧君策的手。 “还是这么不乖。”萧君策微微蹙眉,似有些无奈。 强大的煞气犹如实质,屋子里的东西东倒西歪,外头伺候着的宫人们听着里头的动静压根儿就不敢上前。 他既然都已经知晓自己并非活人,白婳也就懒得和他装什么小白兔了。 索性就火力全开,杀了他,收了他的魂,好增加自己的阴德值,像他这样的男人,灵魂一定很值钱! 妖艳的眉宇间带上几分喋血冷傲,二人在殿中迅速过招,都是高手,过招速度极快,指尖之气荡开萧君策朝她抓过来的手。 青丝飞扬,杀气四溢。 男人顺势抓住她的手腕,掌心掠过一道残影,下一秒,单手被他反剪在身后。 白婳眉眼一瞪,便立马用另一只手劈了出去,那力道又急又狠,男人侧过头,手掌落在那掐丝珐琅的花瓶上,顿时四分五裂。 他额头突突直跳,抓着她的手用力拉扯间,另一只手直接被他摁住手腕,瞬间掐住她的命门,屋子里也立马恢复了平静。 “如此大动干戈,倒是叫我好生费力。”他张手掐着白婳手腕,两人身体彼此紧贴着,那急促的气息落在他脸上,痒的人心荡漾。 “你若敢放肆,本郡主定剥了你的皮!”白婳气急败坏的低吼着。 萧君策轻笑道:“我并非有意冒犯,实在是郡主不听话。” 他封了白婳的穴道,睡在小床里的团团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自家娘亲的衣裳就被那无良太傅给剥了。 “萧君策!”白婳咬牙切齿的瞪着他,奈何自己动弹不得。 这厮明明不懂奇门玄术,却又为何控制住她的命门,让自己的术法完全施展不出来。 衣衫褪尽,香肩隐露。 他瞧见了那心脏处致命一剑所留下来的伤疤,还有肚子上的一剑,剑剑要命。 温热的指腹落在伤口处,那双深沉的眸子里藏着几分杀意。 “这便是你想要报复他们的理由么?” 她身形清瘦,却也玲珑有致,那伤疤留在身上,是不可被消除的。 手指顺着往下,最终停留在那肚子上的一剑,男人看了眼小床里安然睡着的团团,她那般瘦小的身体里,却孕育了一个鲜活的生命。 到底是有多么强大的意念,才支撑着她平安生下团团。 他缓缓蹲下来,细细的抚摸着那伤疤,即便她不是真正的白婳,可当她重生在这具身体里的时候,依旧感受到了那一腔恨意和满身的疼痛。 带着满身伤痕的身体回到将军府,只为复仇罢了。 忽然间,白婳身子一颤,一股电流迅速流窜过全身,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那平坦的没有一丝赘肉的肚子上,他轻轻落下一吻,吻在那丑陋的伤疤上。 “抱歉,这些年苦了你了。” 但白婳只觉得莫名其妙,那人眸光深邃,温柔的替她穿好衣裳,指腹在唇间摩挲着。 “可还疼?” 那嗓音温柔的出奇,是要将人融化成一滩春水般。 “你到底想要如何?” 白婳紧盯着他,难道他仅仅只是为了看她身上的伤疤么? “放心,我不会害你。”他将白婳抱起来放在贵妃椅上,依旧蹲在她面前,细细的看着她。 白婳心头忽然就跳得很厉害,刹那间的心慌意乱让她很是不安,望着眼前这个和他生的一般无二的男人,白婳压根儿就做不到心如止水。 他将白婳的手放在掌心里,柔软的不可思议,软若无骨。 那眸子里的光仿佛温柔的岁月,停驻了时光,让人心生痴迷,流连忘返。 烛光将那温柔染成了绯色,他微微俯身,细细凝视着她,嗓音低沉沙哑,好听极了。 “婳婳。” 她如梦初醒般,怔怔的望着他。 “便是每天能如此这般看着你,都是莫大的满足了。” 她心跳的更加厉害了。 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她唇上,柔软如羽毛拂过,他细细的拈着她的发丝,将温柔一点点渗入。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萧君策低笑了声,气息在她耳畔晕染。 “婳婳,你将眼睛瞪得这般大,倒是叫人无法下口了。” “不要脸!”白婳咬牙低吼了声。 “嗯,萧某在婳婳面前无需要脸。”他不以为然的说着,只细细的将那温柔过渡给她,眸光温柔而深邃。 她像是待宰的羔羊般,动弹不得,却又觉得这温柔沁人心脾,好似也没有那么令人反感和讨厌了,甚至还有几分……享受? 等回到将军府时,她简直不敢相信的拍了拍自己的脸。 白婳,你要坚持住,千万不能被那狗男人给勾走了魂儿! 可……可那厮和澹台策真的是太像太像了,纵观三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和他相比的人了。 “哦豁,看来有人开始思春了哦。”赤乌看她脸色不对,立马贱兮兮的说着。 白婳一记眼刀子过去。 第135章 除夕之夜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似乎那上头还残留着萧君策的温度。 细腻缱绻,不似白日里那般如狼似虎,凶猛似兽。 “说起来,我为何在阴阳卷上找不到他的名单?”白婳问。 赤乌闲闲的说:“找不到名单有两种可能,一是有可能他早就死了,和你一样,借尸还魂,而便是他既不归你管,也不归三界管,天命之人便是如此。” 天命之人? 不! 那狗男人怎么可能是天命之人,他如今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经独揽大权,又看穿她并非活人。 说不定他和自己一样,早就换了芯子。 唯有如此,才能说得通目前的情况。 夜色渐深,厨房从来了下奶的鲫鱼汤,以往是太傅府送,后头钱财都掌管在白婳手里时,厨房隔三岔五的就要熬下奶汤送来了。 但团团今日胃口不佳,懒洋洋的啜了两口之后倒头就睡了。 睡着月份增大,团团晚上也不怎么频繁夜奶了,故而大多时候都是放在白婳房里睡着的。 徐兰芝在大门口等了许久才等来了将军府的马车,白日里的事情都听说了,被宣召入宫后,她就一直心神不宁的。 果不其然,等见到了马车,长歌是被人搀扶着下来的,但周易安却是被人抬下来的。 见状,徐兰芝顿时扑上去就是一阵哭喊天地。 “易安我儿啊,好端端的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周易安原本还是受得住的,但那沾了辣椒水的蟒鞭长歌受不住,只是打了二十鞭,他便抱着长歌,强行护着她,将那鞭子都落在了自己身上才会如此。 “母亲,都是白婳那贱人害的!是她让陛下下令鞭笞将军……”长歌泪流满面的控诉着,即便是挨了打,却也依旧不长记性。 东篱适时过来,站在门口冷笑着说:“分明就是二夫人您自个儿擅自出府,得罪了太傅大人,使得逆贼逃脱,才会惹怒陛下,如今却还要将这屎盆子扣在郡主头上,真是好笑!” 这丫头约莫是得了白婳真传,那气人的本事也是学到了精髓,一针见血,字字珠玑。 “住口!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长歌忍着身上的痛大吼着。 “贱人!” 徐兰芝狠狠一巴掌扇过去,直接将长歌扇倒在地,又一把拽着她的头发,恶狠狠道:“你到底要把我儿害到什么程度你才甘心!” 头皮上传来的疼痛让她一阵尖叫,可惜周易安早就晕过去了,压根儿就不能为她做主。 长歌也不是吃素的,竟然一把推开那老婆子,愤恨道:“你这恶婆子实属心狠手辣,将军变成这般,我也不想,你却非要为难于我,眼下是要给将军找大夫来,而不是这里争论!” 好在这会儿是晚上,路上没什么行人,否则这看热闹的人一过来,明儿京城里就要传遍了将军府妾室和老夫人大打出手的劲爆消息了。 东篱看着她们跟一群猴儿似得出丑,冷笑了一声就离开了,将前院儿的事绘声绘色的说给白婳听。 夜里的红灯笼高挂在院门儿上,晃得这青石板铺就的路都是阴森森的。 周易安伤的重,一连昏睡了好些天,这一睡,竟然就直接睡到了除夕那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府里的丫鬟们都在放着花灯,许下对新年的愿望,花灯渐渐升空,漆黑的夜缓缓有了光亮,最后便是灯火通明,迎接新春的到来。 东篱在院子里仰头看着,说:“今年大概是过的最开心的年了呢。” 不过很可惜,别人家过年都是合家欢聚,郡主却是孤身一人。 东篱往屋子里看去,郡主抱着团团躺在藤椅上,一派的闲适舒心,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呢。 等到再次转身时,身后便多了一道人影。 那人今日换了身月牙白的袍子,上头绣着八宝杂纹,腰间扣着碧玉腰带,一身的矜贵娴雅。 一头如丝绸般顺滑的墨发仅用一根丝带束缚着,慵懒贵气。 “太傅大人?”东篱惊愕的看着,随后绽开了笑容说:“奴婢这就去烧壶热茶来!” 她就知道,哪怕是万家灯火通明,合家欢乐,太傅大人也不会丢下郡主一个人过除夕的。 除夕夜,将军府不同于别家那般热闹,北院备了一桌好酒好菜,倒是来请过白婳,但她不乐意去,只想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 人间过年,图的就是个热闹团圆,阖家欢乐罢了,她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去了也只是看着别人热闹罢了。 在地府倒是偶尔有个什么小节日的,白婳也从来不参加。 那颀长的人影走进屋子里,一团阴影自上而下的笼罩下来,那白袍矜贵娴雅,手中提着东西,都一一放在了桌上。 他侧目看着那躺在藤椅上的人儿,香肤柔软,一双美丽的眸子扫视在他身上。 “太傅大人不在家陪着自己的娇妾,往本郡主这里跑作甚?” 白婳一开口便是呛人的话。 萧太傅坐下来,他今日穿的闲适,身上少了分戾气,多了几分平和温润。 “婳婳何时在我太傅府见到过娇妾了?” “那宫里的郦妃倒是对太傅念念不忘,痴心不悔。” 这话原听着也没什么问题,可萧太傅一笑:“婳婳吃醋了?那往后我便同她疏远些,她身为皇帝的女人,几次三番勾引臣子,实在是可恶。” 白婳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早就听闻郦妃是他带进宫的,这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情仇,民间的话本子写的可精彩了。 耐不住饭桌上的香气,萧太傅接过她怀里的团团,桌上大多都是她爱吃的,还有一些女孩子吃的蜜饯零嘴儿。 太傅一手抱着孩子,倒也得心应手,一手给她添菜,屋子里炭盆放得多,又关了门,热气腾腾的,倒熏得她出了一身香汗。 鼻尖贴着薄汗,几缕发丝贴着脸颊,那娇艳的唇沾了些油水儿,便越发的娇艳欲滴了。 她本就生的美,即便素面朝天,那眼角眉梢的风情也能让人心痒。 萧太傅垂下目光,喉结滚动。 第136章 神明里的典型败类 “这屋子里热气重的厉害,不若褪去外衫,还能清凉些。”话音刚落,白婳那警惕的目光就过来了。 萧太傅安然失笑,说道:“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本太傅倒也还不至于如此耐不住性子,你早晚都是我的。” 言下之意便是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 她顿觉口中的肉没了胃口,味同嚼蜡般,白婳盯着萧太傅问:“你究竟是何等胃口,才容得下这洞房失贞又诞下不明孩子生父的女人?” 不明孩子生父? 萧太傅在心里幽幽的叹了口气,几欲张口,却又都咽了回去。 他吃了几筷子菜说:“今日除夕守岁,婳婳,我陪着你便好。” 许是知道她一个人孤独,无亲无友的,旁人又都是算计谋划,唯有自己对她尚且是真心。 他说:“你瞧我那太傅府里也清冷的厉害,往后年年我倒是希望婳婳能和我一起守岁,那便也此生无憾了。” 萧太傅说这些话时,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倒也看不出看玩笑的劲儿来,许是认真的。 白婳嘴角勾起冷笑来,道:“你的这招对别的女子或许有效,但在本郡主这里不管用,我困了,太傅大人请吧。” 吃饱喝足就要赶人走,还真是她的作风。 东篱进来收拾了碗筷,萧君策望着外头的天色,各类花灯在漆黑的夜空飘荡着。 他说:“我带了花灯来,许下新年愿望放飞它,心愿就能抵达神明所在之地。” 说罢,他当真就拿了两个花灯来,上头系着同心结。 白婳怔了片刻,神明? 切,她自己就是神明,哪里还需要神明来完成她的心愿。 况且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神明都是仁慈的,比如她,别的神明都还在忙着为自己积德造神格,她却忙着油炸小鬼,鞭笞恶鬼,怒斥冥王,殴打神兽,别的神仙都香火鼎盛,就她两个破庙都没有,简直就是神明里的典型败类。 “你信神?”白婳盯着他问。 “是啊,信奉神明并非一件坏事,至少你还在。” 白婳默了,我靠,这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构造,无时无刻都在撩拨她那颗弱小的心脏。 “油嘴滑舌之人,死后是要下阿鼻地狱拔舌掏心的。”白婳冷哼一声。 屋子里有现成的笔墨纸砚,萧太傅磨了墨说:“婳婳,你先写吧。” 白婳犹豫了会儿,想着不过是人间界的一种风俗罢了,偶尔参与一下,也未尝不可,只是她那一手字实在是难看的紧。 张牙舞爪,鬼面獠牙,状如鸡爪,实在是不堪入目。 便是神通广大萧君策,也未能看明白她写的甚。 他干咳一声,说:“婳婳这一手的字,倒是极为洒脱豪迈。” 昧着良心夸人的感觉,可不太好。 “是吗?”白婳挑眉,十分自豪的说:“本郡主也这么觉得,不过你是第一个夸本郡主字写的好的人。” “你写了什么?”白婳偏头去看,那纸上洋洋洒洒写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她默默收回了目光,恨不得自己刚刚什么也没看见。 到了院子里点了花灯,热气充斥在花灯里缓缓上升,这是人间的习俗,除夕那天都是要放花灯的,将这一整年的霉运带出去,许下美好的愿望,迎来崭新的一年。 萧君策抬头望着,平日里那杀伐果断的萧太傅如今在她面前,温顺的很。 他说:“明日还有宫宴,婳婳先去歇着,我守着你,便也算是一同守了岁。” 白婳也没想着要守岁,只是这人愿意在这里待着,她自然乐意。 宫里也热闹,唯有郦妃宫里,气急败坏的摔了好些东西,别的宫女太监都在外头放花灯了,他们却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以额抵地。 “她白婳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就要抢走本宫的萧郎!” 她气得狠了,一双美眸里蓄着泪水,又带着恶毒的恨意和妒忌,连着那张艳丽的脸蛋儿也变得扭曲狰狞。 一身繁复精美的宫装,以往每年,萧太傅都会托人带东西进宫来,或者除夕那日过来看她两眼,而今年,他竟然去了将军府看白婳! 萧太傅去看她,也只是念及原先几分邻乡情谊罢了,郦妃却当是萧太傅对她余情未了,她一面想入宫为妃,觉得以自己的姿色和头脑,必定能够大富大贵,一面又想吊着萧太傅,几次三番的作死。 萧君策若是对她有情,除非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娘娘喜怒,许是太傅大人在将军府绊住了脚,得了空就必然会来娘娘这儿的。” 宫女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郦妃性子跋扈恶毒,稍有不慎就会对宫女们毒打辱骂。 “哼,亏在那儿绊住了,她一个有夫之妇不知廉耻,若非贵为皇室宗亲,恐怕是早就将其沉塘点灯了!” 郦妃气的那胸膛一阵高低起伏,却也忘了自己也是有夫之妇,和她口中那不知廉耻之人并无多大区别。 她眯了眯眸子,恶毒的光在里头流转。 “白婳……” 她不会得意太久的! 女人一旦拥有的妒忌心,便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原本睡着了的白婳忽然打了个冷颤。 萧太傅坐在床头,替她掖了掖被子。 “若觉得冷,本太傅不介意把怀抱借给你。” 不是活人,却格外怕冷,许是这具身体分外阴冷的缘故,睡在被窝里良久都不见暖和。 白婳侧过身子,往里头挪了挪,瓮声瓮气的说:“你进来,替本郡主暖暖。” 这命令式的口吻,还真是傲娇到不行。 萧太傅和衣躺进去,躺下来的一瞬间,白婳手脚并用的黏在他身上,当真是一点儿都不见外。 太傅身子僵了片刻,便听见她说:“又不是第一次睡了,你还故作清高作甚?” 那手更是毫不客气的钻进他胸膛,如冰块儿似得,萧太傅吸了口凉气,她这样就不担心自己会被冻死吗? “你身上这般冷,亏得本太傅在你身边。” 冷归冷,那身子倒也柔软舒适,幽香钻进鼻尖里,萧太傅到底是个七尺男儿,如此娇香软玉在怀,若没半点想法,那必然不是正常男人了。 【作者有话说】 开车不允许,但拉小手手钻被窝还是允许滴~ 第137章 你儿子可比你乖多了 她嘴里嘟囔着:“让你暖被窝,那是本郡主抬举你,莫要不识好歹,更莫要动手动脚藏了别的心思。” 他身上实在是暖和的紧,虽然觉得这狗男人不咋地,但充当暖床的工具还是很不错的。 萧太傅这辈子还从没被人这般呵斥利用过,如今心甘情愿的躺在被窝里,如铁箍一般的双臂圈在她腰肢处,一手摁着她的腰窝将她身子往自己怀里拢了拢,也就贴的更紧了。 他说:“连团团都知道莫要打搅了他娘亲的睡眠,你儿子可比你乖多了。” 什么时候白婳不再这般张牙舞爪的,他心里也就顺畅的多了。 小野猫似得,一点儿都不好驯服。 大抵也因如此,才会让她越发的吸引人了。 他身子滚烫似火,又加了几层内力进去,不消片刻,她身上便起了薄汗,脸蛋儿娇艳。 太傅大人暗了神色,她倒是睡得舒坦,就是苦了萧太傅,一整夜未曾合眼,倍受烈火煎熬折磨,第二日清晨按理要去吃汤圆。 想着东院不会过来,北院就亲自送来了。 奶娘也有份儿,那汤圆儿裹着香甜红糖馅儿,一口下去,滋滋的爆浆,满口都是甜滋滋的味道。 她蘸了一点儿糖水给团团,许是尝到了新鲜的味道,团团卖力的啜着筷子,吧唧着小嘴儿,可爱极了。 白婳笑弯了眉眼。 “连你也晓得这东西好吃,那便快些长大,为娘带你吃更多好吃的。” 他如今也能吃得一些米糊类的流食了,厨房每日有精心背着,东篱都会十分小心用银针探过了才会给小少爷吃。 “小少爷可真是越大越好看了呢。”东篱感叹着,那肉嘟嘟的脸儿,黑溜溜的眸子,睫毛又长又翘,不知道像了谁去。 反正是一点儿都不像将军的。 她瞧着,反而觉得有几分像太傅大人,但这想法这要杀头的,也只能是藏在心里,万不敢说出去。 “西院儿如何了?”白婳也晓得分寸,甜的东西不能给他吃太多,尝个味儿就行了。 “二夫人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将军一直不大好,听说将军被罚了一整年的俸禄,老太太更是急火攻心呢,昨儿守岁时,又把二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东篱幸灾乐祸的说着,她现在是账房先生,没有郡主的允许,谁都不能支走账房里的钱。 原先只是罚了半年俸禄,但周易安非要护着长歌,索性就罚了一整年的俸禄。 徐兰芝是个爱财如命的,本就没了掌家权,如今连儿子俸禄也没了,还不是怪西院儿那个灾星。 一大早的连汤圆也没送去,就送了些冷饭冷菜过去。 “她如今是体会到郡主当年过的日子了,也不敢过来造次,听着老太太的意思,似要将军将她休弃逐出府们的。”东篱一边儿说着一边感叹。 这高门大院儿里的日子,向来就不是旁人所羡慕的那般,勾心斗角是家常便饭,稍有不慎,会连命都没了。 长歌此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阿银死后,伺候在身边的婢女都是从老太太院儿里拨过去的,一个叫灵玉,一个叫春雯。 “二夫人若是不吃,今儿恐怕是要饿肚子的,晌午些老夫人要去宗祠祭拜,妾室不入族谱,照例是不能去的。” 春雯将那冷饭冷菜都放在桌上,冷冷的说着。 一旁的灵玉打来了水伺候她盥洗,竟然全都是冷水,冻得她指尖泛红。 “贱婢!你竟敢拿冷水来伺候!”她一巴掌扇过去,打得灵玉嘴角起了血丝,两丫头不是好惹的,又奉了老太太的命。 春雯上前摁住她的手,狠声说:“二夫人好大的脾性,我们是老夫人身边的人,来伺候你一个妾室,那都是看得起你!” “灵玉,给二夫人洗脸!”春雯那丫头力气足,还是个练家子,长歌纵然会武,但背后有伤,动弹不得。 灵玉拧了那冰坨子似的帕子往她脸上糊去,冰凉刺骨,她力道还大,那娇嫩的脸儿压根遭受不住这般蹂躏,顿时一片通红了起来。 “放开!放开我!等将军醒来,定要了你们两个贱婢的命!”长歌嘶吼着,那声音凄惨得很。 春雯冷笑一声:“将军早就醒了,近两日都是歇在书房里的,老夫人夜里安排了灵玉过去伺候,若将军在乎您,早就飞过来了!” “你说什么?”长歌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死死地瞪着那默不作声的灵玉。 府里的丫头都是买来的,老太太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给他安排个通房丫头,自然不需要得到长歌许可。 灵玉给她洗好了脸,又拿来木梳给她梳头。 “贱婢,你竟敢勾引将军!”长歌怒目圆睁,用力的挣扎着,她越是挣扎,灵玉下手越狠,拽着她的头发往下扯。 竟生生扯下来一把头发。 “奴婢劝二夫人还是稍安勿躁的好,莫要伤了自己,不划算。” 怎么可以……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 怪不得这几日自己一直想见将军,都被老太太用各种理由打发了回去,她也只当将军伤势严重,却不曾想早就是温香软玉在怀了。 她心如刀绞,疼的脸色煞白,渐渐地不再挣扎,灵玉收了她的那些金银首饰步摇发簪,都揣进了自己兜里。 说:“老夫人说过了,将军府不养闲人,尤其是不能生养还指望着吃香喝辣的闲人,这些东西,往后二夫人也用不着了。” 灵玉嘲讽的笑着,春雯见她不反抗,也就松了手往外头走,灵玉也要走。 长歌盯着灵玉的背影,恶毒的恨意在眼里滋生酝酿,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勉强带着一抹笑容。 说:“你说得对,我是个闲人,你过来,我这里还有好些东西,你都一并拿走吧,反正我也用不着了。” 她脸上带着一抹凄然的笑,灵玉疑惑的看着她,就见长歌从衣柜里拿了个红木盒子。 灵玉眼睛一亮,回头望了一眼春雯就关上了门。 长歌低头将里头的东西都拿出来,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说:“这都是将军当年给我买的,上好的珍珠玛瑙……” 灵玉靠近低头一看,还没等长歌说完,手中的盒子就被灵玉一把抢了过去。 第138章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哼,你一个妾室也配拥有这么好的东西?”灵玉把盒子里的东西都抓出来放进自己兜里。 脸上尽是贪婪的笑容。 “不过,二夫人很聪明,您就放心吧,以后灵玉一定会好好伺候您的。”她只当长歌是在讨好她,毕竟是老太太亲自放的话,让她去伺候将军。 说不定以后鱼跃龙门,就当上了这府里的夫人了呢。 “那就辛苦你了,我这里还有好些衣裳,都是不曾穿过的,瞧你和我身形差不多,又长得漂亮,就都拿去吧,以后咱们共同伺候将军,你也能有两件儿好看的衣裳。” 长歌笑意盈盈的说着。 见她如此,那脸上被打的疼痛灵玉也忘记了。 更多的是贪婪和兴奋,她们这些做婢子奴才的,哪儿甘心一辈子都去伺候人,多少都是有点儿野心的。 那衣柜里一排排都是上好的衣料和款式,有些甚至是宫里娘娘们才能用得起的料子,周易安都一并给了她,还有当年白婳嫁进来时陪嫁的料子,更是奢华无比,千金难求。 她说:“你皮肤白,底子好,穿这些衣裳应当是比我好看的,你过来瞧瞧,喜欢哪件自己拿。” 灵玉被夸得没了理智,那些衣裳更是让她花了眼睛,等她上前去挑选时,长歌不动声色的打开妆奁盒子,拿出里面的银簪来,那银簪寒光凛冽,看上去格外锋利尖锐。 “怎么样,这些衣裳好看吗?”长歌嘴角笑容扩大,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灵玉已经目不暇接了,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回去。 “好看,好看!” “好看你就多看会儿,反正一会儿之后,你就再也没机会看了!” 话音落下,伴随着噗嗤一声轻响,手中银簪毫不犹豫刺入灵玉喉咙,刹那间鲜血如注,喷涌而出。 灵玉惊恐的瞪大眼睛。 “你……你……” 她艰难的转过身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面露狠色的长歌。 很快,鲜血就染红了她的衣裳。 “小小贱婢,还敢觊觎本夫人的东西!”长歌拔出银簪,鲜血更是不受控制的喷溅在她脸上,妖异美丽。 灵玉一头栽倒在地上,想说什么,嘴里却只能发出咕咕的声音来。 “既然你喜欢,那就等你死后,本夫人亲自烧给你!我的只能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她将灵玉踹在兜里的首饰全都掏出来,脸上是一片癫狂之色,灵玉惊恐的瞪大双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已经咽气了。 那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她。 长歌勾唇一笑,慢慢的在她身上擦拭着银簪上的血迹,笑着说:“不就是伺候了将军两晚上么,倒叫你嚣张至此,只可惜了这么一张好脸蛋儿,白白丢了一条性命。” 她漫不经心的将那银簪插在自己发髻里,摇曳生姿,好看极了。 然而当她起身看向窗外时,却看见那一抹妖娆的身姿正在外头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刹那间,一股寒气直窜头顶。 “手段不赖嘛,一招毙命。”那人就站在院子里,一双凤眸像是能看穿她内心似得,犀利的很。 长歌瞬间就慌了,却还在佯装之后镇定的说:“是这贱婢以下犯上,偷了本夫人的东西,本夫人才出手惩罚的,哪成想她自己命薄死在我这院子里了。” 对! 就是这样的! 反正高门大院儿里死个丫鬟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是么?”白婳笑意盈盈的走过来,推开门,屋子里全是血腥味儿。 一大早就瞧见西院儿黑气沉沉的,果不其然就发生命案了。 赤乌跳下去,眼珠子转动了番。 “还没死透呢,吊着一口气。”它说。 “这是老太太院儿里的,便是犯了错,也理当交由老太太处置,这伤口分明是被人刺的,身上没有半点伤痕,如此故意害人性命,可是要吃官司的。” 白婳言笑晏晏:“她如今想要将军休了你,你又杀了人,你觉得关键时刻,将军是要老子娘还是要你?” 这可是个世纪难题,譬如老子娘和媳妇儿同时掉水里,你先救哪个? 毫无疑问,周易安肯定是要选他老子娘的。 长歌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张小脸儿立马白了下来。 “你、你休想吓唬我,将军是爱我的,他说过这辈子都不会辜负我的!”长歌大声的反驳着。 “前有玉珠,后有灵玉,他若当真情深不倦,又怎会让别的女人近了他的身?” 白婳感叹一声,不得不说,长歌很可悲。 “这男人啊,骨子里就有一种劣根性,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懂?” 长歌脸上的神情变得惊慌无比,她忽然就朝着白婳跪了下来,朝着自己脸上扇了好几个巴掌,左右开弓都不带喘气儿的。 “郡主,纵然灵玉不对冒犯了您,可您也不应该伤她性命呀!” 她声泪俱下的控诉白婳,更是将头上银簪拔下扔在地上。 “你说什么?”白婳错愕的看着她。 但很快门口就传来了一道暴怒的声音:“白婳,你又做了什么!” 周易安在门口就已经闻到了那股子血气,一进来便看见长歌头发凌乱,脸颊红肿。 地上还躺着一具尸体。 只有白婳,高高在上地站在那儿,高傲如女王。 长歌先发制人,一把抱住周易安大腿,哭着喊道:“将军救我,郡主……郡主她忽然闯进来,说是灵玉偷了她院儿里的东西,便和灵玉发生了争执,长歌劝阻无效,郡主便打了长歌……” 白婳:“……” 好家伙,这是白的都能说成白的了。 “将军,长歌害怕……害怕还会变成和灵玉一样的下场……” 她懂得如何向一个男人示弱,也懂得如何将白婳推向风口浪尖儿上。 周易安身子尚未痊愈,行动多有不便,却还是忍着痛把长歌从地上抱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问:“郡主还有何想说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白婳嗤笑一声,不由得鼓起掌来。 “精彩,真是太精彩了。” 周易安皱紧了眉头,杀了人,还能这般镇定自若? “起来吧,你还打算在地上躺到什么时候?”那红唇一笑,便生死难料。 第139章 跪是不跪? 于是乎,下一秒,无比惊悚的一幕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了。 只见那原本已经倒地咽气的灵玉,手指忽然动了动,紧接着脖子嘎吱一扭,像是骨头错位的声音,她便那般直挺挺的四肢撑地硬邦邦的从地上起来了! “啊!!”长歌惊恐的看着眼前这诡异的画面,险些就晕死了过去。 饶是见多识广在战场上呼风唤雨的周易安,也没见过这种恐怖的场面! “切,瞧他们吓成那样,还敢和你斗。”赤乌不屑的嘲讽着。 “灵玉,你告诉将军,是谁杀的你呀?”白婳依旧笑的妩媚妖娆,美眸里哪里有半点害怕的模样。 原本已经死去的灵玉脖子上还在流血,尸体毕竟没有冷透,血液也还是暖和的,只见她僵硬的转身,一双木然空洞的眸子死死的等着长歌,让人头皮阵阵发麻! 她缓缓抬起手来,直直的指向躲在周易安身后的长歌。 随后张了张糊满鲜血的嘴,喉咙里发出一股难言的刺耳嗓音:“你……是你……是你杀了我!” 长歌惊恐的摇摇头:“不、不是我!” 死了的人,又怎么可以站起来! 对了! 一定是白婳,一定是她在搞鬼。 “将军,是她,是她在用妖法控制了灵玉,她是妖孽,她是妖孽啊!”长歌怒目圆睁,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陷害她的机会。 白婳嗤笑一声,慵懒道:“这人若是满含怨气而死,便会把所有的怨恨积攒在胸腔里,最后回光返照。” 当然,她是瞎说的。 回光返照什么的,不会出现在灵玉身上,不过是让赤乌给了她一口气罢了。 长歌身子一抖,浑身冰凉。 “你胡说!” 她拉着周易安的手,极尽狼狈和恐惧之态真是丑态百出。 “将军也在这里,可曾见过本郡主对灵玉做过什么?”就算是做了什么,那又能如何? 周易安心下一沉。 “长歌,你是不是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利,尽说些胡话出来。”他抓着长歌的手。 他眼神关切,似乎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长歌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那思绪快得连她自己都抓不住,就迫不及待的大吼:“如今就连将军也要护着这个贱人了吗?” 周易安眼神骤暗,按着她的肩膀说:“长歌,你只是累坏了,丫鬟死了就死了。” “不!”长歌忽然用力推开周易安,宛如疯魔般指着白婳,眼眶凸出的大喊:“她是妖女,是妖女啊,将军你为什么不问她,我没有累,是她操纵了灵玉!” “将军你快去请玉清观的道士来好不好?”她满含泪水,恐惧已经沾满了胸腔。 灵玉说完之后就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这会儿真成一具不会喘气的尸体了。 “本郡主若真是妖,就玉清观道士那点儿道行,还不够本郡主看的呢。”白婳不屑的嗤笑了声,她站在门口良久,意味深长的盯着长歌。 她说:“你诬蔑主母,又杀人行凶,倒也可以饶了你的死罪。” 她摔碎了一套茶具。 “跪下,这件事儿就算了了,如何?”那脸上的笑容逐渐邪恶玩味。 “本夫人没有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要跪!”对,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人也不是她杀的。 白婳就是个会妖术的妖女,她不是人! 周易安深吸一口气,身心解乏。 “郡主一定要如此吗?” 如今这将军府,早就是千疮百孔了,周易安内心苦涩不已,但也依旧在试图为长歌求情。 周易安很清楚,如果不这样,她那层出不穷的手段,迟早有一天会把长歌玩儿死,虽然不明白为何人能死而复生又死。 她心里忽然就一阵畅快,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痛快过。 报复的快感在心里油然而生,没有悲悯,只有嘲讽冷漠。 “本郡主记得当初在雪地里浣衣,身着单衣险些冻死,东篱去求情让你给我找大夫,你的冷漠绝情,一点儿不输给如今的我,那时你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她畅快的吸了口气,这就是白婳的愿望,她要看着这对狗男女痛不欲生。 周易安脸色苍白,显然是背后的伤让他分外痛苦,然而她的话,更是字字珠玑,像是一条条丑陋的伤疤,被她无情揭开,鲜血淋漓,羞愧懊悔。 “过往之事,你又何必深究,如今你不是好好的活着么,你又何必这样,放过长歌,也放过你自己吧。”他心乱如麻,一面是朝堂,一面是每每回来便闹个不停的将军府。 这家里俨然已经成为了他最不想回来的地方了。 白婳直接被气笑了,这是什么渣男语录,就因为她用了白婳的身体活着,所以她就要放过那些曾经伤害过、欺骗过、利用过她的人嘛? “抱歉啊,本郡主天生小气,眼里容不得沙子,跪是不跪?”她目光咄咄逼人,不达目的不罢休,想要一个人彻底崩溃,那就势必要摧毁她的所有意志。 毁掉她的希望和信仰。 “将军,不要,长歌不要……”长歌哭着摇头,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般往下掉。 她知道现在的白婳很强势,而她唯一的依靠就只有将军了。 “将军,宫里来人了。” 就在周易安犹豫不决的时候,院门外的奴婢匆忙来报,太监宫女一字排开的站在院子里,场面浩大,一眼望去,乌泱泱的都是人。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那字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跪!” “惠安郡主,奴才奉陛下之命,特来接郡主和小少爷进宫赴宴。”那公公权当是没有看见院子里的一遭,但那眼睛却是扫了过去,还有地上的尸体。 看来这将军府,远比外面说的还要精彩许多呢。 “那便有劳公公了。”她转头看向长歌,笑着说:“在本郡主没有回来之前,你若胆敢起来,本郡主便敲断你的双腿,记住了哦。” 长歌咬着牙,忍着心里的屈辱和委屈愣是跪在了那些破碎的瓷片上,一瞬间,鲜血自她裙摆下渗透出来。 周易安满眼心疼,长歌原本不必遭受这些的,可宫里的人一来,那一双双眼睛都精明的很。 第140章 太傅的手好生舒服 他们只备了一座轿撵,两人各坐一方,周易安全程面无表情,她怀里抱着孩子,这两天更是嗜睡的厉害了。 偶尔只有饿了才会醒来喝两口奶,便是连其他东西也不吃了。 大夫倒是开了一些药,看了几次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她带着团团进宫,还能找许卿看看团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婳婳。” 到底还是周易安先开了口,以往他骗她时,也是这般喊她的。 白婳抬眸,目光不悦厌烦。 那眼神落在周易安心里,像是如鲠在喉,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原来她已经厌恶自己到了这种程度。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以前不曾欺骗过你,更是不曾让你在新婚夜被别的男人玷污,如今你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对我了?” 他望着眼前的白婳,美丽,优雅,妖娆多情,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儿。 再想想长歌,除了一个劲儿没脑子的作死,她连白婳如今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但凡她带点儿脑子,都不至于过的这般惨,可即便如此都架不住周易安爱她。 白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诧异的看着他,眉梢轻抬。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那么多如果,做了就是做了,何必急着否认,就算有这个如果,你这样的货色,也只配给本郡主提鞋,懂?” 她脸上虽是带着笑,却是赤裸裸的讥讽和鄙夷。 这点儿嘲讽,险些击垮了周易安的心理防线,脸色更是飞快的沉了下去。 “你果真不是她!”他冷漠的盯着白婳:“我不管你用的什么法子知晓我和婳婳之间的事情,但总有一天我会揭开你的真面目!” 白婳红唇一勾,姿态慵懒闲散,却又总给人一股高高在上的凌驾感。 “好啊,本郡主拭目以待哦。” “郡主,到了。” 宫女掀开了帘子,一手搭在宫女手上,优雅的下了轿撵,一身长裙迤逦,那纤薄的背影艳丽极了。 像是天边摇曳生姿的红霞,恨不得尽数揽入怀中。 “宫宴还没开始,便要烦请郡主和将军在昭阳殿住下了,郡主若有需求,尽管唤奴婢们便是。”宫人们都大殿的周到。 以往白婳进宫,不是遭世家弟子戏弄,便是被这些太监宫女好生折辱欺压,她不懂的反抗,吃亏也是常事,这昭阳殿便是她以前居住的地方,皇帝念旧,便也留着她以前用过的东西。 若是偶尔想她了,便过来看看。 皇帝膝下儿女成群,最爱的却依旧是那傻郡主,今时不同往日,宫人们自然不敢再欺负她了。 周易安跟着走进来,里头的东西一应俱全,外头的光晕透进来,这偌大的昭阳殿连地板都是暖烘烘的,不多时便烘得人出了一身薄汗。 “太傅呢?”她问宫女。 “在明德殿和陛下议事呢,今日宫宴,铁达尔前来进贡,蛮子送了礼,太傅大人自是要去的。”宫女回答着。 又是那群蛮子? 企图杀英国公的那个蛮子? “铁达尔的蛮子,是什么来头?”她又问,但显然这已经涉及到宫女的知识盲区了,只能摇了摇头。 “罢了,你们下去吧,本郡主乏了,要睡会儿。” “是。” 一群人出去后,还贴心的关了殿门,毕竟外界传的再不好,人家也是两夫妻,需要单独相处的空间。 “你对铁达尔很感兴趣?”周易安盯着她,忽然就挺起胸膛,语气也足了起来说:“当年铁达尔进犯边疆十四州,蛮子铁骑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尸骸遍野,铁达尔生来强壮,他们擅机关制造之术,一身铁甲无人能破,陛下派我出征,三月时间,以十万大军歼灭铁达尔二十万蛮子。” 他语气淡淡的说着,言语中却无时无刻在透露出自己的骄傲和自豪。 也正因如此,才让周易安一战成名,受封将军,赏良田百亩,金银无数,一时间风光无限无人能敌。 他说完,静静的等待着白婳接下来的话,但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周易安顿时一阵胸闷郁结,尴尬的气氛一触即发。 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冷风从外头灌进来,白婳眯了眯眼,逆着阳光,也只能看见那人的大致轮廓罢了。 “萧君策?你来这里做什么?”周易安如杯弓蛇影般,瞬间站了起来,一双眼睛警惕的盯着他。 那人今日又是一身玄袍,安然的出现在殿门口,阳光渐渐勾勒出他的模样。 “婳婳。”他嗓音不温不火,磁性温柔,余音绕梁。 “萧君策,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冒犯郡主!”周易安对他恨得咬牙切齿,明明是他的妻子,他却如探囊取物般对他的妻子随意拿捏,在将军府更是来去自如。 质量上乘的袍子下是一双修长的腿,他跨步进来,看向周易安:“陛下有召,周将军请速去,莫要耽搁了。” “要去,那也得太傅大人和本将军一起去!” 他不是不知道萧太傅狼子野心,最爱人妻,若他在这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荒唐事儿来。 “周将军想要抗命?” 他嗓音不复温柔,反而越发的冰冷。 “你最好不要试图对婳婳做出什么事来,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周易安愤怒拂袖,摔门而出。 陛下这个时候找他,不是正好就给了萧君策可乘之机么。 “他如今倒是把你护得紧。” 他关了殿门,上前来看了眼团团,问:“儿子就这样一直睡着么?” “嗯,大夫说,许是因为天冷的缘故。” 大人都不想动弹,更别说孩子了。 白婳也没听出他那句话有什么问题。 “今日宴会,你作为长郡主免不了是要出场露面的,若是累了,歇会儿也好。”他很自然的握着她的玉足,白皙圆润,指甲也修剪的整齐。 他手中力道很是舒服,握着她的纤纤玉足,轻轻揉摁着这小人儿的脚掌,许是舒服了,红唇里溢出一丝细小的嘤咛来。 男人眸光渐暗,掌心触感细腻冰凉,在他的揉搓下才渐渐变得暖和了起来。 白婳眯着眼儿,显然是十分享受的。 “太傅的手好生舒服……” 第141章 是不是更喜欢了? 倒是那剑眉冷目的萧太傅,还从未替人这般揉捏过足,白婳是第一个,也会是唯一一个。 那玲珑般的玉人儿慵懒闲散的躺在贵妃椅里,一双玉足枕在萧太傅膝盖上,衬得他身上的玄袍黑白分明。 萧太傅拂了拂衣袖,掌心里夹杂了几许内力从脚掌送进去,女子体寒,最是能从脚上下手,她本就阴寒,身体里若是不多了几分阳气撑着,自会总是疲乏劳累。 都说萧太傅是个文官奸臣,手上人命都是权力所致,却不知他一身功夫也是相当了得。 “婳婳若是觉得舒畅,往后每日我便过来这般揉按一番,你身子也能舒畅些。” 白婳撑着自己的腮帮子,半眯着眼瞧他,那人矜贵的气质,实属不像是能做这种事情的人。 “本郡主发现你以前怎么没这么好?” 萧太傅笑了声,轻缓道:“婳婳如今发现了,是不是更喜欢我了?” 白婳别开眼,懒得回答这个问题。 “唔,轻些,有点儿疼了。”那玉人儿蹙了眉头,萧太傅身形高大清瘦,跪坐在地上也比那躺着的白婳要高出许多。 自然而然就生出了几分压迫感来。 “按到了穴位处肯定会疼,你且忍耐些,等按完了,自然就舒服了。”他嗓音轻轻的,仿若耳语。 她脸蛋儿不自觉燥热了起来,想缩回自己的脚却又被他捏的死死的。 他手法精准,都是从许卿那里讨要来的,许卿看他的目光也是逐渐变态了起来。 捏了足净了手,又从怀里掏出一包蜜枣来。 说:“离宫宴还有些时间,这蜜枣是南桑的拿手好活儿,婳婳尝尝。” 他亲自捻了一颗,那蜜枣被一层蜜儿裹的透亮晶莹,又去了核,他微微俯身送去她嘴边,那红唇堪比蜜枣。 入口时,白婳恶作剧上了心头,轻轻一口咬在了太傅手指上。 他愣了片刻,手上还残留着些蜜糖汁儿。 黏腻的很,萧太傅将手指上残留的蜜糖都舔舐得干净,那玄袍男子分明如高岭之花般,却又如此勾人心魄,摄人心魂,白婳脸瞬间爆红,瞪着他。 “可甜?”他问。 甜,当然甜,甜滋滋的,都快忘了酸是什么味道了。 “太傅有食人琼浆的癖好么?” 擦,撩人不成反被撩,偏生这厮生的禁欲高冷,方才那随意散漫的动作,真真儿是要人命了。 两人四目相对,萧太傅不轻不重道:“婳婳金枝玉叶,乃是天赐。” 这昭阳殿位置极好,披了无数霞光钻进来,原先有公主妃嫔瞧上了,央着陛下给也没个结果。 只因陛下说着昭阳殿原本就是长公主居住的地方,长公主没了,自然是她的孩子去继承她的东西,郡主在国公府尚且没有半个亲缘关系的人,唯有这宫里还有他这个舅舅依靠着,若是连昭阳殿都不留给她,岂非让人心寒不已。 老皇帝大概也只想自己在世时,能多留给白婳一些温情吧。 “如此口蜜腹剑,萧太傅真可怕。”白婳嗤笑一声。 萧太傅不可置否:“婳婳未曾尝过我的真心,如何得知我是口蜜腹剑?” “先前嫁入你府邸的那位公主,是被你折磨死的?”她问。 他是娶过妻室的,那便也是圆房过的。 萧太傅正襟危坐了起来。 说:“她本就罹患不治之症,若非如此我也无法坐实奸臣这个名头。” “圆房了?陛下可知?” 萧太傅看了她一眼,唇边亦是带着浅淡的笑意:“没有,知道。” 他言简意赅,却已经暴露了太多的信息了,至少并不是像外界所传的那样,是受尽折磨最后暴毙而亡的,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 很奇怪,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送气。 宴会要到傍晚些才会开始,周易安一直在明德殿,眼看着外头的太阳逐渐西沉,他心里也是越发的沉不住气了。 奈何皇帝不放人,便是再怎么着急上火也只能憋着。 “和亲一事,还有待商榷,今日宫宴,孤膝下几个皇子公主都会出席,还望王爷公主多加等待才是。” 铁达尔送来了一个公主和一个王爷,一个娶,一个嫁,皆是一桩交易,谁都不想吃亏。 那明德殿里坐着的,一身绣着杂文的民族服饰,脚踩战靴,剑眉星目,鼻正唇薄,浑身皆散发着一股阳刚威猛之气的赫然便是铁达尔王爷代惊棠。 而另一旁身着繁复服饰,无数发丝编成了辫子,上头系着银铃,那玉手纤纤,双眸顾盼生辉的,正是代惊棠之妹,代霓裳。 乃是铁达尔部最美丽动人的公主。 代惊棠嗓音洪亮,一口汉话腔正字圆:“霓裳乃我部最美丽的公主,既然送过来,那本王要求娶的,自然也是大端朝最美丽的公主!” 狂妄! 小小一个铁达尔部,早年就是他的手下败将,没想到如今还有这般语气来大端朝撒泼。 周易安在心中冷嗤。 “这是自然。”明德帝仁慈一笑,自从当年周易安大败铁达尔时,铁达尔就已经归顺了大端朝。 “周将军,今日宫宴你定要打起精神来,决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那代霓裳的目光一直落在周易安脸上。 “是,臣定不负圣望。” 他心里松了口气,便要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昭阳殿。 “周将军。”但刚走出明德殿不远处,身后便有一道小心翼翼的嗓音叫住了他。 周易安回头,是个清秀的宫女,她很小心谨慎的观察着四周。 “我家娘娘有请,还望将军能随奴婢走这一遭。” 今日白婳进宫,那都是众所皆知的事情,郦妃宫里也不例外。 “哼,真是好一对男盗女娼,这光天化日之下便呆在昭阳殿里不出来,是真怕别人瞧不出来什么吗?” 郦妃一双美丽的眼儿上挑的,那一身艳丽的宫装努力的将自己胸脯挤了又挤,这才有点儿轮廓来。 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波斯猫,一双金瞳尤为好看,郦妃姿态慵懒,那身材更是丰腴。 “到底是自小就没有爹娘教养的,郡主出身又如何,论教养,还比不得娘娘万分之一呢。”郦妃身边的丫头都是个顶个的嘴甜圆滑。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影影绰绰的光传来。 那伟岸的人影就已经出现在门口处了。 第142章 宴会惊变 许卿原是要过来看团团的,但半路上又不知道被哪宫娘娘给缠去绊住了脚,这一时半会儿的还有些走不开。 宫宴是十分热闹的,都是皇室宗亲以及那些位高权重的阁老大臣,这大端朝里,最是位高权重的也就只有萧太傅了,一手把持朝政,兵权朝堂两手握。 临近宫宴时,他便换了身行头,头上戴了冠,罩了外衫大氅,衬得那人越发丰神俊朗,眉眼冰凉。 等到萧太傅走后,团团许是饿了,便哭了起来,宫女带来了嬷嬷,说:“郡主,这是皇后娘娘给小少爷安排的奶娘,宫宴已经开始了,郡主请移步明渊殿。” 明德殿议事,明渊殿待客。 她扫了一眼那嬷嬷,说:“团团矜贵,千万小心,但凡他受到丝毫不妥,本郡主唯你是问!” 宴会吵闹,且今日召见的还有外邦使臣,不便带着孩子过去。 女眷尽归皇后管,这些事情皇后自然会处理好。 “郡主宽心,奴婢们定当会好生照顾小少爷的。” 但白婳这个人疑心重,便又把赤乌留在了这里,说:“好生看着,出了差错,炖了你!” 那死肥鸟从一进宫就是要死不活的状态,宫里龙气重,最是克它。 “放心,人在鸟在。”赤乌懒懒的抬了抬眼皮,这小娃娃又不会走路,还能丢了不成。 长歌今年没来的,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 “惠安郡主到!” 在太监尖细的嗓音下,明渊殿灯火辉光,烛光摇曳,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了门口。 刹那间,白婳有种回到地府万鬼臣服的骄傲感,那下巴不由得抬了起来,胸膛也挺了起来,后背打直,走路带风,姿势要拽,如此方能彰显她鬼狱殿主的风范和气派。 那些许多听说白婳是个傻子的人今日都大失所望,没有想象中生完孩子的邋遢模样。 身材纤瘦高挑,玲珑有致,一席高贵紫色长衫,下着蜀锦织金云鹿纹的裙子,听说那蜀锦每年往宫里进贡的也仅有五六匹。 便是皇后娘娘也只得一两匹罢了。 这惠安郡主当真好奢华,竟然都用来做裙子了,那织金的光泽在珠光下璀璨如烈阳刺目,她又哪知这料子的珍贵,身上所穿,皆是萧太傅一手送来的,请的也是最好的裁缝。 虽不知他是如何得知自己身材尺寸的,但白婳明显很受用。 坐在皇帝身边的皇后一席正红衣袍,从容镇定,双眸裹挟凌厉傲然之气,不容小觑。 那落在白婳身上的目光却带了几分深意,她如今这般模样,倒真真儿和长公主像极了。 不论容貌还是气度,皆乃上乘之色。 如耀眼明珠,进场的刹那间就已经夺走了所有光华,唯她一人熠熠生辉。 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等到白婳施施然落坐,大殿上依旧礼乐奏响,那铁达尔部的王爷代惊棠嗓音豪迈的说:“新春之际,铁达尔特献上厚礼进贡给大端朝陛下,共良驹三千匹,锦绣两百段,玉石珍宝百斛!” 伴随着代惊棠的嗓音落下,宫宴上之人无一不惊叹铁达尔的大手笔。 铁达尔部本就是个小部族,却盛产良驹玉石,资源丰产,是各国眼中的一块儿肥肉,谁都想去争一争。 “更有我部霓裳公主献一曲胡舞给皇帝陛下!” 铁达尔的胡舞乃闻名遐迩,更别提一部公主亲自献舞了,如此一来,他们和亲倒也是诚心的。 天下斗争,遭殃的都是那些小部族,没有过硬的实力便只能沦为战争的炮灰,故而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靠山,寻求庇护,方为上上之策。 “如此甚好,那便有劳霓裳公主了。”明德帝大手一挥,大殿乐师齐齐退下,大端朝的乐师不善胡曲,既然是有备而来,那必然就有自备的乐师。 殿中置巨鼓,鼓上有神女飞天,神鸟盘旋等图案,奢华的巨鼓辅以流珠宝石镶嵌,烛光下璀璨生辉。 一首胡曲旋律奏起,那身着水蓝半袖的霓裳公主似从天而降的神女般,轻纱舞动,莹莹玉足落于鼓面轻轻敲击,鼓声雄壮浑厚。 刹那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踩着胡琴的旋律,急促肃杀之中带着豪迈洒脱,那鼓上之人急急飞旋,当真如那神女飞天之姿,流珠轻纱拂面,一双俏丽双眸堪堪落在萧太傅身上。 他凤眸一扫,随后垂下眼睑,轻呷杯中美酒。 只当众人都还沉浸在霓裳公主的胡舞中时,白婳却盯着那巨鼓看,眉心微蹙,似有些疑惑。 胡琴旋律越发急促了起来,霓裳公主的动作更是刚柔并进,手腕上银铃轻晃,霎时间心头如同受到一阵激荡,宫女痴痴的望着。 那酒倒洒了也不曾变换动作。 她一眼望向高座上的老皇帝,时间和空气仿佛都被凝滞了般。 那胡舞旋转速度越快,众人脸上的痴迷也就越重,仿佛陷入了温柔乡中,体验那胡舞的盛世柔情和豪迈洒脱。 忽然。 咚…… 一声清脆的巨响,胡琴断裂,巨大的气流将乐师摊开,众人如梦初醒般,斟酒的宫女惊觉自己的失误,连忙跪下磕头求饶。 一排排青铜钟前,白婳手持两根铁榔头猛力击打,那令人震耳欲聋的声音简直让人痛苦不堪,却让他们直接在幻象中清醒了过来。 “霓裳公主好身段好舞姿,不过既然是来到我大端朝,何不用我大端朝的乐器,来跳你们的胡舞?” 所有人都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脑海中有短暂的空白,紧接着便是眼前这一幕。 面纱下,霓裳公主面色发白,唇角溢出一抹血丝来。 她看向代惊棠,那人只是朝她轻轻摇头。 “霓裳只会胡曲胡舞,大端朝的东西,等霓裳觅得如意郎君,自然会用心去学归朝的乐器。”代惊棠面带笑意,笑的狂野恣意。 胡琴已断,此局作废。 但此时众人看向白婳的目光已经各有不同了,他们便是再怎么愚笨,也从中尝出了点儿端倪来。 “婳婳,不得胡闹!”台下,白战野似有不悦。 白婳丢了手中榔头走下去,目光却似笑非笑的扫过白战野。 太子府的人皮鼓,明渊殿的胡舞巨鼓,看来这位太子还真是深藏不漏呢。 第143章 在外头养了一个孩子? “郡主不过是想给霓裳公主伴奏罢了,好彰显我朝风范,怎的在太子口中,便是胡闹了?” 萧太傅转动着手中酒杯,眸底带着诡谲的流光。 摄魂曲…… 哼,铁达尔部真是好手段呢。 “罢了,既然王爷不愿意,本郡主也不强人所难,看来你们铁达尔的人,也不过是坐井观天罢了。” 白婳嗤笑一声,瞥了一眼那极具异域风情的霓裳公主,发现她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是放在萧君策身上的。 眸光微沉,人群中,还有另外一道目光正小心翼翼的看向她的方向。 “逆子!”英国公一巴掌拍在自家儿子脑门儿上,还以为林承文是垂涎上了白婳的美貌,所以才会从一开始就盯着她瞧的。 林承文缩了缩脖子,尽量拉过一个宫女挡在自己面前,企图让自己不要被白婳给看见。 “父亲,儿子只是在看霓裳公主罢了!” “那也不是你能看的,她来是要嫁入皇室的!”林明远冷哼一声,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偏偏还是个不争气的。 都让他那娘给惯得没名堂了。 但当白婳那冷飕飕的目光扫过来时,林承文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霓裳公主的胡舞果真名不虚传,今日各家王孙贵族皆在此处,公主可有瞧上眼的?但凡是公主瞧上的,陛下定会极力成全。” 高座上,一身雍容华贵的皇后满脸笑意的说着。 只可惜,自己的儿子早就娶了太子妃,否则这铁达尔部的公主若能成为太子妃,那太子背后势必就会有整个铁达尔部作为支撑,对于皇位,就更是手到擒来了。 皇帝膝下统八位皇子,最为出色的也就只有白战野和白无烬了。 可惜皇后膝下仅有一子,这杨氏一族满门的希望都放在了白战野身上,他若不称帝,不论是谁荣登大宝,杨氏有朝一日都会面临灭顶之灾。 “霓裳多谢皇后。” 那宛若黄鹂的嗓音一出,便更是让人沉醉了。 只是不知道这位霓裳公主的面纱下,究竟是何等绝色容貌。 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眸一一扫过在座的诸多子弟,大冬天的,白无烬骚气的扇着折扇说:“我看,这位霓裳公主只怕是一位都没瞧上。” “能歌善舞,前凸后翘,声如黄鹂,极品啊,啧啧,就是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萧太傅以为呢?” 他作死的看向萧君策,那人只是一个薄凉的眼神扫过去,眼神下像是藏着刀刃,白无烬闭了嘴。 “得,你当我放屁就成!” 莲步轻移,暗香浮动,没人知道她最终会停留在何处,将那面纱留在哪位公子皇子的面前。 “大人可愿接下霓裳面纱?” 刹那间,整个明渊殿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滔天的风暴正在恐怖的酝酿着。 白婳没忍住,一口将口中茶水喷了出来。 “郡主。”宫女赶忙递来了手帕给她擦拭。 “她不知萧太傅身份?”好家伙,给谁不好,居然给了萧君策那个狗男人。 真是让人十分的不爽啊。 宫女说:“许是不知道的,外邦只晓得我朝有个萧太傅,并不知道太傅容貌如何。” 又何况是铁达尔部那种弹丸之地。 “那也难怪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者无罪论。 众人都在看着,到底是这位霓裳公主能打动萧太傅的心,还是萧太傅不怜人间芙蓉色,连这种绝色也一并厌弃了。 铁达尔部的女子皆是如此,他们民风开放,若是有喜欢的男子,便递上自己的面纱,若男子接下,便是应下了女子情谊。 “你觉得萧太傅会不会接?”她问身边的宫女,宫女小心翼翼的回答:“奴婢不知。” 殿内的气氛诡异的很,霓裳公主的手僵了,取下面纱的那一刻,那深邃的五官,极具风情,娇弱间又带着几许英气。 螓首蛾眉,艳若桃花,实在是好看极了。 “大人是觉得,霓裳配不上大人么?”美人儿脸上闪过一丝受伤落寞,可真真儿是让人心碎了一地啊。 那萧太傅是个不喜言语的。 抬眸看向那霓裳公主,一双凤眸犹如深渊似得将人给吸进去。 “霓裳公主可知,萧某是娶过妻室的人?” 霓裳公主精致的脸蛋儿陡然僵住,这众多贵族中,唯有他没有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过,一身清冷金贵,是那般的格格不入。 他慵懒的坐着,一头黑发披散在身后,眉眼中充斥着冷意。 “萧太傅早年丧偶,我这妹妹早就听闻太傅英勇无比,论姿色才艺,足矣!” 代惊棠倒是圆滑,一语便化解了代霓裳的尴尬。 “原来如此。”霓裳公主莞尔一笑,顿时百花失色,众人惊艳。 如此美艳的女子,哪怕是牡丹花下死,也心甘情愿了吧。 原来他就是萧君策,传闻那个把持了整个大端朝政权的男人,难怪她一眼看去便觉得他是那般的与众不同。 看来自己看人的目光还真是不错呢。 白婳眼眸眯了眯,觉得这新倒的茶水入口酸涩,难喝至极。 “怕是要辜负霓裳公主一片真心了,萧某早就有了心上人,且私定终身,并共同养育了一个孩子,若霓裳公主执意,只怕是只能委屈公主做个妾了。” 一语出,众人哗然。 让公主做妾,如此狂妄之言,恐怕也就只有萧君策这厮才能说得出口了。 前半句白婳还以为那厮说的是自己,后半句她就直接黑了脸。 啥玩意儿? 那狗男人还在外头养了一个孩子? 擦! 既然连孩子都有了,每天还来勾搭她作甚,那些甜言蜜语跟不要钱似得往她脑子里灌。 伺候在一旁的宫女感受到郡主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吓得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出。 众人已经脑补了许多画面,那素来不沾女色的萧太傅,不仅和惠安郡主有一腿,还在外头养了个孩子。 劲爆,实在是太劲爆了! 如此一来,霓裳公主和代王皆是没了好脸色,朝着萧太傅行了一礼,便神色暗淡的退到一旁:“既如此,霓裳便不再强人所难了,但既然只是养在外头还未成婚的,霓裳便是有机会的。” 她勉强一笑,似乎是在为自己这种不服输的精神而感动着。 第144章 釜底抽薪! 白婳翻了个白眼,你眼睛是有多瞎,看上谁不好,看上这么个人渣东西。 许是察觉到白婳的目光,萧太傅顺着看过去,看到她那比吃了苍蝇还要难看的脸色,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来。 而这抹笑容,又被郦妃不动声色的收入眼中。 双手不自觉的发力,掐痛了怀里猫儿的皮肉,惹得那猫儿一声惊叫,吃痛的跃出她怀中,在宫宴上乱窜着。 不知道是扑到了哪位公主身上,惹来一声尖叫,一时间乱成了一团。 郦妃脸色一白,连忙大喊:“咪咪,回来!” 然而受了惊的猫哪里还听得进去主人的召唤,惊慌失措的乱扑着,抓伤了不少的贵人,最后不知怎的,竟然匍匐在一人绣花鞋前,浑身炸毛,尾巴高挺跟铁棒子似得。 瞳孔放大,嘴里不停的发着呜呜之声,却一动也不敢动。 郦妃惊觉自己闯了祸,二话不说冲到殿门口拔了侍卫的刀就朝那闯祸的猫儿砍去,企图将它就地正法,如此自己便能免了圣上责罚。 一双纤纤玉手堪堪捏住那刀刃,所对上的,便是那双戏谑的双眸,和妖孽一般的脸。 “郦妃这是作甚?” 她身子一抖,吞咽了口唾沫星子说:“这小畜生不知发什么疯,竟然险些伤了郡主,还搅乱宫宴,实在该死!” 郦妃一脸深恶痛绝,似乎对于猫儿这般行径已经恨到了骨子里。 但她已经两股战战,险些站不稳了。 如此大场面,自己养的宠儿却招了祸事,她自然要被牵连的。 白婳松手蹲下来,伸手摸向那猫儿时,猫儿竟然恐惧的后退,一双漂亮的瞳孔呈放射状收缩着,即便是恐惧,也保持着攻击的姿态。 “郡主不要!” 似怕猫儿再次伤人,郦妃大喊一声,但已经晚了,白婳抓起猫儿的后颈拎起来放在怀里,弹了它的额头:“真是不听话,你主人弄疼你了咬回去便是,还无故抓伤了这么多人。” 什么? 众人皆是瞪眼,那猫儿似听懂人话般,又在白婳的安抚下逐渐平复了情绪。 白婳将猫儿还给郦妃,道:“猫属阴,极具灵气,养久了便会和主人产生某种联系,郦妃杀心如此之重,真是叫人害怕啊。” 说是害怕,却满脸笑意。 郦妃咬牙,抱过猫儿说:“陛下,臣妾身子不适,便先告退了。” 得了老皇帝准许,郦妃仓皇而逃,众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是火辣辣的,叫她脸疼得厉害。 霓裳公主未能觅得如意郎君,便也只剩下代王了。 反正有没有,霓裳公主都是要留在这里的,送出去的公主,断然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一场闹剧罢了,倒叫诸位打搅了雅兴。”明德帝大手一挥,场上的混乱很快就被收拾好了。 “陛下好风度,不愧是泱泱大国,陛下先前可是许本王一位美丽动人的公主,可本王瞧着这些公主,着实比不上本王妹妹万分之一。” 代王口气嚣张,将过来的公主们都讽刺了个遍。 “兄长!”霓裳轻轻扯了扯兄长的衣袖,面露不悦之色。 她今天已经够丢脸了,他还要比她更丢脸不成。 “哦?那依代王之见,今日这席上谁才是最美丽的女子?”明德帝能原谅小辈们的无礼,自然也能忽略他的狂妄。 “她!” 代惊棠嘴角一勾,直直的指向白婳所在的方向。 众人:“……” 这两兄妹脑子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一个点名要萧太傅做驸马也就罢了,另一个居然还要那个和萧太傅不清不楚还在外头勾三搭四又生过孩子的白婳当王妃! 场面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唯有那当事人漫不经心的吃着糕点,懒懒的抬了抬眼皮子。 嗤笑一声说:“代王好眼力,本郡主的容貌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不过……代王可能要失望了,本郡主和萧太傅一样,早就心有所属,不仅如此,连孩子都有了,周岁宴上,本郡主一定邀请代王前来参见!” 一旁的宫女抿着嘴偷笑了起来。 这话每个人所听到的意思都不一样,白婳先前痴心周易安,这有了孩子,感情再怎么不和睦,始终都是夫妻。 周易安却想着,她心之所属,除了萧君策还能是谁。 那话落在萧君策耳里,嘴角那笑意亦是扩大加深。 果不其然,只要随便听听这女人哄鬼的假话,都能让他开心至此。 “成婚了也没关系,可以和离,亦或是丧偶,郡主比较喜欢哪一个?” 众人:“……” 这两人绝对是绝配! 没一个好货色! 周易安轻咳一声,脸上煞气重的很:“本将军当年横扫你铁达尔部时,就注定是个命长的!” 丧偶?想都别想! 代惊棠自然是识得他的,但明显不想给他面子,话都不带接茬的。 “来日方长,周将军,咱们慢慢来。”代惊棠朝他举杯,分明满脸都是挑衅。 这一个王爷一个公主,仿佛都是来搞笑的。 昭阳殿的火足够暖和,炉鼎里燃着香,熏得人昏昏欲睡,外头人影攒动。 “可都安排好了?” 那人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外头寂静得很,只能听见风的声音。 “都安排妥当了。” 昏暗中,郦妃眼里的狠意宛如毒蛇,与其扬汤止沸,倒不如直接釜底抽薪! 宫宴持续的久,白婳百无聊赖,她心系团团,自然是想第一时间赶回昭阳殿的,但周易安一把拽住她。 沉着脸说:“宴会还未结束,你身为长郡主若贸然离开,便是失礼!” “你还没资格管本郡主!”白婳不悦的看向他,就算是受了伤,周易安手中也有力道。 碍于老皇帝的情面,她没发作,昭阳殿有赤乌看着,她倒也不比过分担心。 萧太傅的目光落在周易安手上,眸光沉了几分下去。 “这么着急离开,是想去私会你的哪位情郎了?”周易安冷笑一声,对她更是冷嘲热讽。 “本郡主私会谁,和你都没有关系,毕竟就连本郡主的儿子,都不是你亲生的!”白婳扬唇一笑,附在他耳边轻语着,落在外人眼里,那便是在你侬我侬了。 第145章 团团不见了! 萧太傅一口接着一口的酒往唇边送着,直至宴会尾声,众人离场,这觥筹交错的场景才逐渐冷淡了下去。 那话又一次戳到了周易安的痛处,将他那丑陋的伤疤给撕开的鲜血淋漓,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到底是有多么无情的人,才会在新婚夜,让别的男人玷污了自己的妻子。 哪怕白婳是个傻子,至少对他是真心的,这种事情,大概也就只有周易安才能够做得出来吧。 “你到底要揪着这件事情多久才肯放过我?”周易安几乎咬碎了一口牙齿,狠声问着。 白婳挣脱出自己的手,那手腕被捏得发红。 她盯着周易安问:“本郡主在你心上插一刀,再把你心爱的女人送进青楼,让她尝尽一条玉臂万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滋味,你会原谅我吗?” 周易安浑身一震,神情落魄的看着白婳离开的背影。 不,不会。 他做不到…… 做不到像白婳所说的那样。 他一直希望白婳能够放下以前的仇恨,这样的话,他们还能回到以前最初的时候,可惜,破镜重圆这种事情,本来就只是一种自我安慰的说法罢了。 且那身体里早就换了芯子。 他坐下来,又独自喝了好些闷酒,他知道,再过一会儿宫里就要热闹起来了。 周易安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错,也许这样,只会让白婳更加的憎恨他罢了。 他现在已经不想去争什么了,兵权都交了,自己所剩下的,也就只有将军这个头衔,就连太子近日都已经开始疏离自己了。 周易安不由得苦笑一声,烈酒入喉,烧心灼肺,让他心乱如麻,百感交集。 白婳用最快的速度朝着昭阳殿的方向去,前头引路掌灯的宫女越走越快,最后竟然停下脚步,浑身发抖了起来。 她颤抖着声音说:“郡主,咱们好像……好像是迷路了?” 昭阳殿旁边就有一个回廊荷塘,这个荷塘她已经走过一次了,怎么又走到了这里来? 夜里的风凉飕飕的,像是有人趴在她后颈上吹着阴风。 掌灯的手也在不断发抖。 白婳望了眼四周,月色惨淡,前头挂着的红灯笼像一颗颗血红的眼睛似得瞪着她。 她忽然一把手搭在了宫女肩膀上,宫女吓了个机灵,宫灯险些掉落在地上。 “走夜里时莫回头,这不是迷路,这是鬼打墙。” 那清冷又带着几分邪性的嗓音落下时,宫女两股战战,浑身发凉。 方才没注意,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走进了别人早就设好的圈套里,只是为什么偏偏就在她回昭阳殿的路上设了鬼打墙这种低级的术法? 倒是不会伤人,只是会把人一直困在原地出不去。 若是道行浅的人,怕是一辈子都会走不出去,彻底困死在这里。 但下一秒,白婳眸光猛地一沉,一把推开宫女,素白的手指间夹着一张纸人,纸人无风自燃,零星的火光飘出去很远的地方。 似在前方遇见了屏障,再也无法前行,白婳身上煞气加重,宫女只觉得这天寒地冻的,身子都要冻僵了。 她伸手隔空一抓,一道透明的屏障便在她面前被生生撕破。 “该死!” 她怎么就忘了,鬼打墙既然不能伤她,那必然就是用来困住她拖延时间的。 拖延时间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昭阳殿了! 宫女还没反应过来,白婳便像是一道风似得消失在她面前,宫女直接吓得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砰的一声,昭阳殿的宫门直接被一股阴风弹开,血气直冲脑门儿。 刹那间,许是身为母亲的本能,白婳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但她反应极快的冲向小床边,里边儿空空如也,只留下包裹团团的襁褓。 “赤乌!赤乌!” 但昭阳殿内没有反应,却在一旁闪烁着红光的铁笼子里发现了赤乌。 昭阳殿的奶娘和宫女无一例外都死了个干净,血水一直淌到了殿门口。 赤乌翻着白眼躺在铁笼里,白婳伸手抓向那铁笼,不曾想竟然被那铁笼烫伤了手掌,一条条黑色印记烙印在掌心里。 她双手用力,竟生生掰开了那铁笼,一把将赤乌抓了出来。 “团团在哪儿?!”那些人有意将她困住,还用了这种邪门儿的东西把赤乌困了起来,它是神兽,拥有灵体,寻常东西压根儿就困不住它的。 赤乌幽幽醒转过来,一见白婳就惊恐的说:“是那香融了尸油,使得本大爷昏了过去,一伙人冲了进来,抱走了团团!” 白婳眼疾手快的一杯凉茶迅速泼向香炉,香炉里的烟立马熄灭下去,但香气依旧残留在殿内。 郡主之子在宫里丢了,又见了血光,宫里立马就乱成了一团,白婳浑身散发着煞气,萧太傅带人冲进来,脸色阴沉。 “迅速关闭所有宫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一令下去,无人敢违。 白婳气得浑身发抖,多少年了,还从来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耍这种小把戏,先是用鬼打墙将她困住,然后又用尸油迷昏赤乌,再将孩子偷走! 这分明就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诡计,还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如此缜密的行动,若说宫里没有人接应,谁敢信? 周易安也随之进来,看见满地的尸体,他先是愣了片刻,随后冲到白婳面前。 “婳婳,孩子呢?” 白婳抬眸,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目露凶光:“你敢说你不知道孩子在哪儿?” 方才在明渊殿拉着她不让她走,莫非就已经在预谋这一切了么? 周易安咬牙,目光莫测:“你觉得我会害他?” “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事情吗?” “郡主莫要着急,陛下和太傅已经派人去找了,小孩子福泽深,不会有事的。”皇后也在安慰着。 显然,在后宫里出现了这种事情,她也是有责任的。 宫里禁卫军出动,外头的黑骑军更是第一时间将城门关闭,原本是热闹的时刻,但此刻街道上却全都是搜捕的黑骑军和京畿军! 闹得人心惶惶,热闹也是草草收场。 第146章 谁敢拦,便杀谁! “告诉我,团团在哪儿?!”她身上的煞气越来越重,瞳孔里隐约有红光闪现。 赤乌在一旁看着,糟了,这女人怕是要动怒了! 一旦在动怒的情况下暴露出自己的身份,在这个朝代里,只怕是要被人当成妖魔看待的! 赤乌比谁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婳婳!”一双手及时扯下了她掐着周易安脖子的手。 萧君策拉着她,压下眸子里的杀意和怒气。 “既然他们的目的是团团,那么团团暂时就是安全的,也许……他们也有他们想要达成的条件!” 孩子丢了,他比谁都着急,但眼下必须要安抚好白婳的情绪。 他隐约猜到了些什么,故而才要更加在人前保护好白婳。 话音刚落,窗外一只寒光凛冽的飞镖便朝着白婳飞射过来,萧太傅眼疾手快的抽出腰间软剑,一把劈落那飞镖。 飞镖上带着宣纸,上头白纸黑字的写着:“城外西郊来见,仅你一人,若有旁人,杀之!” 宣纸上头还有一丝血迹,以及带着团团身上戴着的璎珞珠子。 她对鲜血尤为敏感,指尖轻轻一碰便知道那是团团的血。 白婳浑身发抖,直接夺过萧君策手上的长剑,怒吼道:“牵马来,谁敢拦本郡主,本郡主便杀谁!” 她翻身上马,在夜色中朝着宫门疾驰而去,萧太傅一个冰冷的眼神过去,无人敢拦。 “立马着人将西郊方圆百里都封锁起来,任何可疑人员宁可错杀一百,也不可放过一个!” 那森寒冰冷的声音落下,乌泱泱的黑骑军犹如罗刹般迅猛出击,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咋舌。 让众人觉得奇怪的是,明明丢的是自己的孩子,周易安却不急不缓,反倒是那明显事不关己的萧太傅,那着急上火的程度不亚于惠安郡主。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萧太傅的孩子丢了。 宫门一扇扇打开,只为那策马疾驰而来的白婳打开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来。 今日不仅外头人心惶惶,就连宫里头也是一样,老皇帝一直望着白婳消失的方向,皇后在一旁安抚道:“陛下,有太傅跟着,郡主和孩子都一定会没事的,还是先安置吧。” 老皇帝却像是又苍老了许多年岁般,连那望着宫门城头的背影也佝偻了不少下去。 他说:“婳婳自幼命苦,好好的宫宴,却让人在孤的眼皮子底下把孩子偷走了,婳婳一定会怪孤的吧。” 殿内的人都默然无语,都晓得老皇帝疼爱郡主,却不曾想竟然已经疼宠到了这个地步,是比自己的亲女儿还要疼爱。 亲生的女儿尚能送出去和亲,当成政治联姻的筹码和棋子,若是换成白婳,老皇帝宁愿舍弃自己的命。 “陛下,夜深了……” 西郊就是一块儿荒凉的坟地,到处都是破烂不堪的坟冢,一眼望去,那荒草比人都高,偶尔脚下踩到了什么清脆发响的声音,不用问,那是人的骨头。 头顶是苍茫的月色,耳畔是呼啸的冷风。 山上没有一点儿光亮,仅靠着一点儿月色前行着,茫茫荒野,却要去寻一个孩子,不亚于大海捞针。 阴风一吹,便似那鬼哭狼嚎般,凄凄惨惨,哀怨哭泣声不断。 她手中握着长剑,刺骨的寒风吹动她身上的衣衫,一点红光晕染的眸子幽冷似怨鬼。 “他们切断了你和团团之间的联系,看来是个行家。” 乌云迅速笼罩了皎月,霎时间天地一片昏暗,这下是彻底连一点儿光亮都没有了。 “哼,敢在老娘眼皮子底下搞这种小动作,不自量力!” “你要做什么?!”赤乌吃了一惊,然而它还没来得及阻止,她掌心里便瞬间甩出无数个小纸人飞散在空气中。 一瞬间,周遭的一切都像是被缩小了数百倍般,轮廓山脉,山川河流,飞虫走兽……尽在掌中! “你灵体还没恢复就这般使用法术,不想活了吗?”赤乌飞在她面前,企图阻止她的举动。 但白婳冷眼看着它:“灵体没了可以再塑,团团若是没了……便是真的没了。” 他是个脆弱的凡人,经不起任何折腾,哪怕保他万鬼勿近,可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 赤乌愣愣的看着她,觉得她好似变了一个人,从前的白婳,从来不会在乎任何人的生死。 就连澹台策死在她面前,她都面无表情,甚至恨不得敲锣打鼓好生庆祝个三天三夜。 如今为了一个原本和她没什么关系的人族孩子,竟然动怒至此…… 她变了,是真的变了。 无数纸人如同漫天萤火般四处分散着,她攥紧了手中那带着团团血迹的纸条,若团团除了任何岔子,她白婳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荡平这西郊! 纸人能够迅速在这片广阔的地方寻找任何一丝团团可能残留下来的气息。 “主人,她来了。” 无数坟地最后面是一间破败的木屋子,那是以前看守这里的人留下来的,自从西郊闹鬼之后,便再也没人来这里了,西郊也就彻底成为了慌坟。 银色面具的少年瞥了一眼旁边正在作法的奇道人,目光阴鸷,为了偷一个孩子出来,他们还真是煞费苦心。 “她一个人?” “带着一只鸟,目前没有发现其他人。” 完颜洪勾唇冷笑:“胆子还真大。” 这种地方,换成别的女人,早就吓尿了,她居然还真的敢一个人过来。 难为歌儿在她面前伪装了那么久,让她欺辱至此,今日,新仇旧恨,他就一并算了! 还有阿银……不能就这样让阿银白死了。 他看向一旁昏睡中的孩子,脸色灿白,唯有额间一点金光将他笼罩着,似在保护他。 “都布置好了?” “天罗地网,任凭她是天王老子,今晚也逃不出这里!”完颜洪身边的人阴笑着说,为了这一天,他们已经筹谋很久了。 想杀白婳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对了,只要她死了,大家都可以相安无事。 突然间,窗外闪烁着细小的黄光,如萤火虫般微不足道的光芒,并不能引起他们的重视。 然而荒草坟冢里,白婳猛然睁开眼眸,嘴角划过一丝喋血笑意。 “找到了!” 第147章 执笔绘人间生死 “那是什么?” 终于,有人发现了窗外的端倪,越来越多的光点聚拢在破烂的木窗外,完颜洪身边的人立即过去,打算推开门去查看一番。 然而才刚推开门,一双猩红的眼睛便和他来了个亲密接触。 只见那密密麻麻的小纸人一个个红着一双细小的眼睛,下一秒,数不清的纸人便如跗骨之蛆般迅速吸附在了男人脸上。 “啊——”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漆黑的苍穹,男人的整个脑袋都被纸人包裹,身上的皮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苍老了起来。 好似身体里的水分都在被迅速吸干。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那人就已经彻底沦为了一具干尸,硬邦邦的倒在地上。 “少主人,这是什么东西!” 几人迅速后退,木屋外的纸人们嗅到了团团的气息,发了狂似得朝着屋子里涌了进来。 完颜洪眼里迸射过一道冷芒,看了眼依旧在作法的奇道人,他脚底下的黑金色阵法正在一点点的汇聚成型。 此刻正是阵法归拢的关键时刻,奇道人绝对不能受到丝毫干扰! 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性情大变,不仅是性子,连行为习惯都变了,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她本就不是白婳,只是占据了白婳的身子而已! 而奇道人的阵法,正好就能用来验证他的猜测是否真实。 完颜洪速度极快的掏出火折子抛向空中,一抹流光蹿过,火星子在瞬间点燃纸人,轰然一声,尽数化成灰烬飘散在空气中。 “还有多久!”完颜洪沉着脸问奇道人。 “快了!” 想要把白婳引出来,只有这么一个法子,若是这次失败了,想要有下次,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黑金色的古朴六芒星阵彻底完成,霎时间,一股冲天的阴气从小木屋子狂奔而出,如万马奔腾之势。 忽然间,原本陷入昏睡中的团团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猛的就放声大哭了起来,孩子哭声嘹亮,他手下的人立马慌了神。 这夜里安静,若白婳就在附近,肯定能听见的。 “把这小孽障的嘴巴给我捂着!” 手下听令,一手把孩子抱了起来,然后将孩子的嘴捂得严实,团团哭的眉眼泛红,却又无法得到新鲜空气,哭声逐渐急促喘息了起来,嗓子更是嘶哑的厉害。 但声音却已经传不出去了。 霎时间风吹草动,荒草萋萋,鬼哭狼嚎,白婳目光邪佞的看向小木屋的方向,那里很黑很黑。 脚底下的泥土还是抖动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缚灵阵?”赤乌惊讶的说道:“没想到居然有人会这种法子,西岐那地方的邪术还真多呢。” 不过没用的。 她不是人,缚灵阵对她没用。 “看来已经有人怀疑你的真实身份了,臭婆娘,你可得快些,要是团团……” 赤乌话还没说话,一具具尸骸便从泥土里钻了出来。 四面八方,源源不断! 有烂的,也有没烂的,还有半烂不烂,身上的肉都耷拉着的。 腥臭味道扑面而至,令人作呕,一双双绿油油的瞳孔锁定了白婳,她安静的站在那里。 声声低吼更是让人头皮发麻。 “臭婆娘,他们来了!” 赤乌飞向高空,从它这里看,那木屋不过就是个细小的黑点,密密麻麻的尸骸如潮水般涌来。 下方银光闪烁,刀锋凌厉,所过之处,残肢断臂飞扬,她速度极快,身体犹如灵蛇般游走在尸骸群中,手中的长剑宛若游龙。 空气中,一道道细小的黑色丝线瞬间缠上她的身体,狠狠的将她碾压,恨不得攥紧她的皮肤般。 细小的血痕在肌肤上显现,鲜美的血液味道更是让尸骸们疯狂痴迷。 白婳红唇一勾:“一群低级的东西,老娘的血也是你们能够肖想的!” 原本漆黑的瞳孔早已变得猩红一片,她冷冷的笑了起来,黑色丝线缠在她身上的刹那间,奇道人就已经感应到了。 只要再渗入一会儿,他就能感知到那具身体里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白婳了。 他脸上已经出现了得意的笑容,但胜利的喜悦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无数黑丝寸寸断裂,阵法光芒大作,屋外阴风嘶吼。 “怎么回事!” 完颜洪不安的盯着奇道人,只见奇道人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那空荡荡的袖口一直摇摆着,似喉咙被人扼制般,脸庞万分狰狞! 嘴里更是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来,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发不出。 呜咽声长鸣,外头的那些尸骸忽然停止了所有动作,呆愣愣的站着,尸潮如海,诡异夜色下,泥土夹杂着尸臭。 阴阳卷在手,执笔绘人间生死。 奇道人痛苦的跌跪在地上,浓郁的夜色企图掩盖一切,意识到不妙,完颜洪立马大喊:“带着孩子,快撤!” 是他失算了! 一个白婳,怎么可能这般厉害,她的背后,一定还有高人指点! “这就想跑了?” 可就在他们要跑的这时,木屋外头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样,这声音诡异,轻飘飘的,却能引起一阵凉飕飕的战栗。 木屋的门被一阵风吹开,刺骨的风钻进来,不要命似的缠在奇道人身上。 夜色下,那一抹身影执剑而立,披星戴月般,一头青丝飞扬。 一个人? 她果真只有一个人? 完颜洪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一个女人,如何能破得了奇道人的阵法! 眼看着奇道人就要凉了,那双阴鸷的眼睛布满寒霜。 “若想你儿子活,就在我面前砍断你自个儿的手!” 她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尸潮。 完颜洪不可能只有他们这几个人,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早就沦为了尸潮的腹中餐了。 空气中的血腥气是藏不住的。 目光落在他身后之人捂住团团口鼻的手上,眸子里的杀意在瞬间翻腾。 “赤乌!” 冰冷的嗓音夹杂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像是被解放了禁锢,身体里的某种因子正在急剧发酵着。 天空中,一道火光迸发。 冲天火舌摇曳直上,巨大的鸟鸣声震耳欲聋! 第148章 你刺我多少剑都可以 彩光粼粼,天空中掀起的巨大风浪瞬间将整个木屋都拔地而起。 巨鸟振翅,空气中浮动着灼热的气息。 与此同时,无数黑骑军从整片西郊都包围了起来,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 “少主人,咱们布下的人都死了!” 完颜洪身边的人惊恐的看着天上的巨鸟,那是什么东西? 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鸟! 怪物,这分明就是个怪物啊! “退,快退!” 完颜洪也已经意识到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恐怖上千百倍,不管眼前这个白婳到底是什么身份,眼下只有保命才是真的。 他们齐刷刷的后退,根本就不管地上奇道人的死活,奇道人惊恐的瞪大眼睛,朝着完颜洪的方向伸出自己的手,企图让他拉自己一把。 然而完颜洪怎么可能还顾得上他。 一道嘹亮的哨声落下,马蹄响起,几匹黑马迅速从荒草林里钻了出来。 他们还想要带着孩子逃,只要孩子在他们手里,就不愁没有法子收拾不了白婳! 眸子里红光闪烁,身后尸潮涌动,发了狂似得冲向他们。 神鸟振翅,口中喷出巨大的火龙来,气势滔天,荒冢间火雾弥漫,完颜洪策马疾驰,片刻不敢耽搁,更是不敢回头,身后那炽热的温度,直接将他后背烤掉了一层皮。 即便前方火光冲天,将这一周都烧了起来,那马身上披着盔甲,竟然能抵御赤乌的神火灼烧。 白婳的目光幽幽的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火舌蔓延的速度极快,赤乌更是在后头对他们穷追不舍,许是怕那两人对孩子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她亦是没有任何动作。 任由身边的尸潮涌动,脸上沾了些污泥,猩红的瞳孔里闪烁着冰冷幽光。 她站在比人还高的荒草群里,耳边是阵阵破空之声,一道利箭划破天际,兵刃相交的声音响起,她的视线中,缓缓出现了一抹人影。 青丝飞扬,火光在荒草中飞舞,几乎淬亮了半边漆黑的天。 长袍鼓动,带着摧枯拉朽的杀意,长剑杀气腾腾,一剑挑飞那人手臂,血色喷溅,惨叫骤起。 孩子稳稳当当落入他怀。 完颜洪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你果真如同疯狗般!” 不论何时何地,这个男人都不愿意放过他! 哪怕和他一起共谋天下,他也不愿! 两人迅速对招,招数刁钻致命,星火迸射,淬得那双眸子越发的幽深诡谲。 赤乌第一时间恢复身形,避免被太多人看到,落于她肩上的刹那间,尸潮退出,钻入泥土,像是一切都从未发生过般。 可有人看见了,且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居然也来了。”赤乌盯着火光里的人,那身形挺拔,冷峻的轮廓,怎么看怎么冰冷。 又如琢如磨。 她走到奇道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哪怕孩子不在怀中,这一刻,她也觉得无比安心,许是知道,孩子在他手里,比在她自己怀里还要安全的多。 “太子的走狗……是他让你偷走我的孩子的?”她低头冷眼看着。 奇道人痛苦的蜷缩在地上。 “呵呵……呸,妖女!” 死到临头了,奇道人还想护着自己背后的主子,还真是一条忠心耿耿的野狗! 白婳微微一笑:“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你死了之后,本郡主有的是法子折磨你。” 她高举手中长剑,刹那间,长剑贯穿胸膛,奇道人没想到她下手这般快准狠,一点儿余地都不留。 她拔出长剑,猩红的鲜血从刀锋上低落在地上。 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冷,张扬狂妄而邪佞。 抬眸间,他就站在自己面前,脸上沾了些血迹,黑骑军也终于打上来了,同完颜洪的那些余孽打在了一起,厮杀声不绝于耳,却都成为了他身后最美的背景。 她看见了。 看见了那双光华灼灼的眸子下,那颗鲜红的泪痣。 刹那间,她脑海里闪现出无数个可能,手中的长剑却毫不犹豫的对准了他的心脏。 “你在骗我!” 那声音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憎恨和愤怒。 她记得,一辈子都会记得他眼角的那颗泪痣,绝美妖艳,刺眼中带着几分诡异。 他如今这般模样,和澹台策并无区分。 就连赤乌都看傻了眼,它可以承认这世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却不能否认他眼角那特殊的泪痣。 萧君策望着她,没有言语。 “澹台策,你究竟还要耍我到什么时候,你把我困在地府五百年,整整五百年我不见天日,不得自由不得善终!连我这轮回路,你也要欺我骗我!” 他眼角的泪痣已经刺激的她彻底失去了理智。 白婳以为团团眼角的泪痣只是巧合,萧君策对她和团团好,也只是巧合,可现在看来,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扯蛋瘪犊子的巧合! 这分明是早有预谋的事情,孩子是他的,新婚之夜,破了白婳清白之身的也是他! 所以,他是一早就知道自己会寄宿在这个身体里,是吗? “臭婆娘,冷静!一定要冷静啊,他要真是小策策,你是打不过他的!” 白婳要是打得过,这五百年也就不用过得那么憋屈了。 在地府时,就天天想着如何弄死澹台策。 “婳婳,你魔怔了。”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还是那般的温润宽和,她一阵头晕目眩,恨不能一剑刺入他的胸膛。 天知道她有多恨澹台策,是他亲手拉她下了地狱,更是他亲手毁了她的一切,却还妄图把自己困在他的身边。 明明自己已经对他有丝毫的心动柔软,可那一颗痣,彻底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他不认识什么澹台策,不知道什么五百年。 他以为白婳口中的骗,是恨自己骗她这孩子是他亲生的。 “别过来!”她大喊着:“再靠近一步,我杀了你!” 她杀意翻滚沸腾,握着剑的手在颤抖,萧君策蹙眉,伸手握住她面前的剑往自己胸膛送了一分。 “若婳婳觉得我骗了你,你刺我多少剑都可以,但我不是澹台策,我不认识他。” 难道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么? 第149章 你知道我是谁吗? 眼角鲜红的痣正在一点一点的淡下去,最后在他脸上消失的干干净净。 “消失了?”赤乌惊讶的看着,它记得澹台策的痣是不会自己消失的,就连是剔除了,也会重新长出来。 他的目光很清浅,握剑的掌心被刀锋割破,鲜血如断线的珠子般往下掉落。 她睁大了双眼,如修罗般:“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 黑骑军已经斩杀了所有余孽,唯有完颜洪抛下自己的下属逃之夭夭了,不过却也身受重伤,元气受损。 短时间内,恐怕是不能出来作妖了。 “没有人可以骗我,你也不能!” 她的语气中,带着绝对的冰冷霸气,长剑往胸膛里送了一份,周易安赶到时,她却忽然松了手。 一双冰冷的眸子扫过他的脸。 可萧君策望着她的目光却满是疑惑,他理解为白婳是吃了太多苦头,自己有从未对她说过实话,她才如此。 “孩子……可还好?”周易安望着她,她还是安好的,他说不上来自己的心里是失望还是高兴。 “我没死,孩子也没死,你很失望?” 那冰冷的目光盯着他,当真是一点儿感情和温度都没有。 她心里的感动和柔软,在这一刻已经荡然无存了,她不信这世上能有人连身上的痣都能长得一模一样。 “婳婳。”他凝望着白婳离开的背影,轻声喊道:“孩子。” 白婳冷笑一声,并未回头:“带走吧,他不属于我。” “他是你儿子。”他说。 白婳回过头,目光苍凉,她刚刚明明只需要一用力就能杀死他的,他不会在白婳面前反抗,但白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杀他。 是因为心软吗? “我的?”白婳嗤笑一声:“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泥污,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 白婳说:“你早就在试探我了,又何必说儿子是我的?”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儿子是他的,只不过是借着她肚子生出来的种罢了,和她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她觉得,自己已经被卷入了一个又一个的漩涡里,她现在只想快点重塑灵体,离开人间界。 “萧君策,你不必在我面前装什么深情了,你原本对白婳就没有感情,所谓一见钟情都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爱这种东西本就一文不值,不过就是互相欺骗利用而已,少在本郡主面前摆出你那副深情的嘴脸!” 白婳现在只要一想到自己和澹台策生了个孩子,就恨不得自毁元神,被天雷劈死。 她翻身上马,不再等候他接下来的话,便飞快离开了这里。 火光中,两人的目光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从中抓到了什么有用的信息,却又无法聚拢。 却勾起唇角嘲讽道:“太傅大人千算万算,到底是漏算了。” 他最后才来,自然没听到这孩子是萧君策的这句话。 凤眸里的温度一点点降了下来,明明还是那般风轻云淡的目光,眸子里的光却像是能杀人一样。 火光一直蔓延着,许是怕一直烧到了有村落的地方,引发火灾可就不好了,于是黑骑军们开始灭火,只是这火不论怎么扑都扑不灭。 孩子丢了的消息早就传回将军府了,东篱和奶娘都急得不行。 出门时,长歌是跪着的,可现在却好端端的坐在北院儿里热甜酒,徐兰芝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说:“那下贱蹄子的孩子不见了,今儿她估计是没法活着回来了,倒也不亏你我这精心筹谋的一切。” 徐兰芝心里直呼痛快,恨不得多喝几杯快活快活。 长歌脸上更是没了先前那委屈可怜的模样,反而一身的盛气凌人。 “那也是母亲想得周到,只要除了白婳,这府里的一切哪样不是您的?她死在外头,将军就不算是休妻,那她的东西,也算得上是将军府的。” 对于那些财物,岂不是更加的手到擒来了? 反正长歌是没有听说过,哪家媳妇死了,娘家还要把财物索要回去的,就算是有,可陛下是天子,总不至于那惦记着这点儿东西。 一想到白婳和那个孽种已经死了,长歌就是抑制不住的扬起了唇角。 阿银,你没有白死。 那贱人已经下去和你作伴了,将军也重新属于她了。 这段时间,她和徐兰芝装的那般辛苦,不过就是为了迷惑她的视线罢了,有些时候,连长歌自己都分不清楚徐兰芝到底是不是在演戏。 “好了,将军也应该快要回来了,他身上的伤还没好,我就先回西院去等将军了。” 长歌起身,心情十分畅快的朝着西院走去。 等她走后,徐兰芝的脸色立马就阴沉了下来。 “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今儿白婳死了,有朝一日,这小娘们也得死! 她得给她儿子找个会生养好听话乖巧的。 “老夫人,您就没有想过,二夫人哪里来的手段,能买通宫里的人?”她身边的嬷嬷双眼精明的提醒道。 徐兰芝才不管那么多:“我给她钱,她自己去打点,出了事儿也和我没关系。” 她老神在在的说着,长歌没钱得从她这儿要,说是要钱去打点宫里的人,好偷走孩子,再去花钱找人买白婳的命。 可徐兰芝哪里知道,她没有买通别人,只是和郦妃达成了共识罢了。 郦妃容不得白婳,正巧她也容不得。 从此,这将军府少了个心腹大患,他们也就能轻松许多了。 “郡主回来了,郡主回来了!” 就在徐兰芝高兴得意之时,外头却响起了东篱的声音,她一直站在门口等着,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这会儿见到了白婳,一颗心才算是落地了。 她翻身下马,东篱立马迎了过去,那眼泪珠子更是说掉就掉。 “郡主您可算是回来了,东篱都快要担心死了。” 白婳一身煞气的回来,那张脸更是阴沉无比。 察觉到白婳身上有些许的脏污泥草,且是一个人回来的,东篱立马察觉到不妙。 “郡主,小、小少爷呢?” 小少爷该不会出事了吧! 第150章 你别动,让我抱会儿 “从今往后,团团不再是将军府的小少爷,他会住在太傅府,由萧太傅亲自抚养,和本郡主没有丝毫关系!” 白婳抬脚进门,正巧就和长歌的目光碰了个正着,徐兰芝也正巧从北院儿出来,看见活生生的白婳,两人都同时呆愣住了。 “什么?”东篱一脸的不可置信。 问道:“郡主是不要小少爷了么?” 怎么可以把小少爷放在太傅府,小少爷还那么小,如何能离得了母亲。 郡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变得如此怪异,连小少爷都不要了。 “你、你没死?!” 长歌吓得够呛,比起先前她在灵堂上活着回来时还要吓人些。 白婳勾唇冷笑:“是啊,活得好好的呢,倒是今晚那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只怕命不久矣了吧。” 她能猜想到那个男人和长歌有些关系,上次出现在柴房,这次还胆大妄为的偷走了她的孩子。 不,那是萧君策的亲儿子! 阿洪! 长歌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下去。 而徐兰芝更像是见了鬼一样,但她比长歌稍微聪明那么一丢丢。 “郡主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看来只是虚惊一场。” 她赶忙上前拉过长歌,这个蠢女人,差点儿就说漏嘴了,要是被白婳知道了,她可不会管长歌死活! 徐兰芝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又狠狠的剜了一眼长歌。 没用的东西,信誓旦旦的告诉她白婳必死无疑,结果人还是好端端的回来了。 眼下她又不得不和白婳虚以委蛇了。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叫人烧了热水,伺候郡主盥洗?”徐兰芝一眼瞪过去,长歌不甘心的咬了咬唇。 怎么会这样。 阿洪不是说,这次万无一失的吗? 为什么还是会让白婳活着回来了? 她心里又恨又急,却还是不得不吩咐下人去烧水。 “本郡主今日叫你跪着,你为何不跪?” 她那目光犀利的很,明明是能够看穿一切的眼神,却不戳破她。 长歌咬了咬唇,压下心中怨恨说:“郡主赎罪,实在是长歌身子柔弱受不住……” “既然今日受不住,明日晨起,便到本郡主院子里来跪着,谁敢阻拦,本郡主便砍了谁的手,将军也不例外!” 她冷哼一声,怒气冲天的回了东院。 长歌恨恨的跺了跺脚,贱人,贱人! 她牙龈恨得发痒,徐兰芝在一旁不冷不淡的嘲讽道:“我给你那么多钱,你就是这么办事儿的?” “既然她没死,你就-把那些钱都还给我,真是没用的东西!” 说罢,便也在嬷嬷的搀扶下回去了。 东篱连忙点了灯,打了热水来,替她换下身上脏污的衣服,擦洗身上被黑丝线勒出来的伤痕,一边擦一边哭。 奶娘在一旁看着,也是红了眼眶。 “哭什么,本郡主还没死呢就哭丧?” 她的心情真的是差到了极点,怎么都没想到团团会是萧太傅亲生的。 东篱擦了擦眼泪说:“以前团团还在的时候,咱们东院还能有几分温情,如今团团去了太傅府,郡主当真不会想念么?” 白婳沉默不语,脸色依旧很冷,东篱也不敢再问了。 奶娘在一旁,叹了口气说道:“郡主是小少爷的母亲怎能不想,也许是郡主觉得,小少爷在太傅大人身边要安全些吧。” 白婳依旧没有答话,东篱也暂时只能这么想了。 只是东院忽然少了一个人,怎么都会不习惯的。 奶娘也习惯了给团团喂奶,这一天都没喂奶的,涨奶涨的厉害,最后也只能挤出来都泼墙上倒掉了。 “郡主,您好生休息,奴婢先去账房了。” 得了空,东篱便要去账房算账,她以前在国公府跟着白婳学过一些算术的,也习得字。 东篱关了门,屋子里就只剩下她和赤乌,她躺在床上,双眼怔怔的看着头顶的纱幔,一把将赤乌抓过来摁在怀里。 喃喃自语的说:“你说,他为什么为何澹台策长得一样呢?” 她语气里染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哀伤和失落。 赤乌被她摁的呼吸困难,这一次却出奇的乖巧,都没有挣扎。 它说:“大千世界,林林总总,无所不有。” “他看起来不像是在骗你,他好像真的不知道澹台策是谁。”赤乌又说。 但白婳侧过身子,没有说话,身上没有盖被子,身形单薄的蜷缩在床上,似察觉不到夜里的寒凉。 她今天用了太多术法,已经很累很累了,身体一旦到了极限,她就会很嗜睡。 “臭婆娘,你别这样掐着本大爷,本大爷喘不过气儿了,你让我给你渡点儿神火恢复一下身子也好啊。” 这样掐着它,除了还能呼吸,啥也干不了了都。 白婳嘟囔着:“你别动,让我抱会儿。” 她的语气很累,很疲乏,也很脆弱。 呜呜呜,这臭婆娘好久都没有对它这么温柔的说过话了! 它好感动,感动到差点儿以为这女人是在伤心了,可这女人压根儿就没有心的。 它果真就不动了,喋喋不休的说:“好吧好吧,本大爷身子暖和,就勉强给你抱会儿了。” 但它其实也很享受,毕竟白婳平日里除了肩膀,其他地方都是不准它靠近的,除非是她主动要求。 今夜的将军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周易安回来后,便一直都是很颓废的状态,长歌一直在西院儿等,但他还是去了书房,连同她院儿里新拨来丫鬟春雯也去了书房伺候。 长歌端着热汤过去,却听见书房里传出来的娇喘声,她顿时心如刀割,险些连汤碗都没有端稳。 她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将军真坏,身上还有伤呢,奴婢可不敢太用力了。” 屋子里,春雯极其放浪形骸,那压抑的声音却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将军正在发生着些什么。 “你且使出手段来……” “可……可二夫人在西院呢,将军不过去么?”屋子里沉默了片刻,紧接着便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喘息声。 第151章 旧爱到底是比不上新欢 寒风刺骨,却怎么也比不上心头的疼痛和冷意,长歌愣愣的在书房外头站了许久。 细碎的雪花飘落在她的肩头和发上,直到手里那滚烫热腾的汤已经冷却,直到那屋子里云雨将歇。 门才吱呀一声被打开,春雯发丝凌乱的出来,还未穿好的衣服上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那肌肤上所暴露出来的痕迹,完美的展现了两人在屋子里的热浪和激烈。 春雯看见站在书房外头的长歌先是愣了会儿,随后眼里出现一抹笑意。 “二夫人。” 她浑身冻得冰凉僵硬,春雯脸上的笑意更是挑衅嚣张,深深的刺痛了长歌的眼。 长歌睫毛上冻出了一层冰霜来。 春雯望着她,忽然一把抓着她的手把她手里那冷掉的汤泼在自己面上,随后在她面前跪了下来,朝着自己脸上狠狠扇了几个巴掌,下手当真是一点儿都不留情的。 随后不停的磕头,红着眼眶大喊着:“二夫人饶命,奴婢不是有意要勾引将军的,奴婢知错了,求二夫人饶了奴婢这条贱命!” 长歌张了张嘴,瞪大了眼睛。 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原本被关上的门再次打开,她抬头,看见的是周易安那张疑惑不耐烦的脸。 “这是作甚?” 春雯会哭,比长歌还会哭。 跪着上前抓着周易安的腿裤,楚楚可怜的说:“将军,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千不该万不该勾引将军,惹了二夫人不快,奴婢挨点儿打没什么的,若是坏了您和二夫人的感情,奴婢死不足惜!”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快的长歌都来不及反应。 “长歌,是我让她进来伺候的。”周易安皱紧了眉头,他知道长歌善妒,见不得他和别的女人的好。 却没想到敢当着他的面前就打人,还泼了人一身汤汁。 就算是个奴婢,方才也是同他温存过的,长歌却一点儿情面都不给。 周易安是个男人,别的男人都三妻四妾,唯独他专宠长歌一个,多年来从未变过。 尊严上的事情,他已经让步了很多次了。 长歌怔怔的望着他,问:“将军信我还是信她?” “起来。”周易安将春雯拉起来,看着春雯脸上的几个巴掌印。 周易安盯着长歌说:“你是觉得她一个婢子,有胆量自己打自己来陷害主子么?” 那一刻,长歌的心刷的就凉了下去。 她惨笑一声,指着春雯道:“旧爱到底是比不上新欢,将军的心已经不在我这儿了。” 周易安眸光闪动:“长歌,我是个男人,她不过是我的通房丫头,我爱你从未变过。” 对别人只是生理上的需求罢了。 他说:“我顾念你的身体,可你总不能让我一直这般清心寡欲,你这般未免自私。” 他这就是在变相的告诉长歌,男人有所需求都是很正常的。 呵! 说得真好听,不就是压制不住自己最原始的冲动么,男人一旦背叛了自己的心,便会有无数的理由和借口。 长歌深吸一口气:“将军说的是,是长歌不知好歹了,这些年,长歌多谢将军怜爱。” 她不争了。 这府里多得是豺狼虎豹,一个白婳她都斗不过,先是来了一个玉珠,刚死了一个灵玉,又来一个春雯。 长歌知道,这一切都是老太太安排的。 也许将军对她们的确是没有爱意在的,但老太太想要借腹生子,可惜……都这么久了,她的肚子还没有动静。 “玉珠已经死在你手里头了,长歌,我希望春雯能好好活着。” 这是警告,也是劝诫。 他知道徐兰芝安排春雯过来,就是想要早点抱上孙子。 长歌凄惨一笑:“原来在将军眼里,长歌竟然是这般心狠手辣之人。” “既然春雯是将军护着的人,那长歌必然不会动他。” 长歌说完,踉跄着身子离开了这里,那背影透着几分凄凉,春雯眼泪汪汪的问:“将军,奴婢是不是不该来这里。” 周易安一把推开她,神情冷漠:“注意自个儿的身份,她是府里的二夫人,不论何时,只要你还是奴,她就是你的主子!” 然而也仅仅只是府里的二夫人罢了。 春雯看着关上的房门,非但没有恼怒,脸上反而多了几分笑意。 周易安同这些女人发生关系,不过就是生理需求罢了,随取随用,没了兴趣丢一边便是。 他心里已然没有了最初的热情,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是白婳那嚣张的不可一世的模样。 夜里寒星凋零,东西两院都各自陷入了沉寂中。 窗柩微微晃动着,一道颀长的人影自上而下的笼罩过来,赤乌瞪大了眼睛,还没出声就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把扔进了鸟窝。 那人褪去身上外衫,将衣衫上的雪抖落,在一旁散尽了身上的寒意,散开被褥轻柔地盖在她身上,将那娇小柔弱的身躯笼罩着。 “你真不是澹台策?”赤乌盯着那人,他动作轻缓,脚步也浅,似怕惊醒那梦中之人。 他没有反应,看来是听不懂自己的话。 “澹台策是谁?” 他忽然出声,把赤乌吓了个激灵。 它扫了一圈四周,确认萧君策是在和自己说话,最后才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你问本大爷?” “大爷?” 他身上的气度顿时嗖嗖的就凉了下来,那漆黑的眼眸更是披霜带雪,清艳无双。 “你果真能听得懂本啾说话,本啾是神兽,神兽!” “澹台策是谁?”他又问,坐在火盆烤手。 “他……他是、是那臭婆娘的冤家!”赤乌想了想,只有这个回答才是最合适的了。 “我知道了。” 赤乌还打算继续透露点儿什么信息,就见那男人起身,掀开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 它急的瞪眼说:“你和那个男人长得一样,她会恨死你的!” “嗯。” 他淡淡的嗯了声,躺进去的瞬间,那被窝里如同冰窖一样冷。 都这般了她还不盖被子,任凭自己在寒冬天儿里冷着冻着,那脸蛋儿一点儿血色都没有,苍白如纸。 许是内力作用的烘托下,暖和的很快,她也舒展了手脚,双手无意识地往他胸膛里钻,身子轻蹭着。 那冰凉柔软的唇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唇,一瞬间,眸子里迸射出太多太多的情绪来。 有惊慌,也有小心翼翼,还有一闪而过的局促青涩。 第152章 就这么想要男人? 他侧过身子,尽力让白婳更加舒适的贴着自己,她就跟冰棍儿似的。 但无意中碰到了萧君策那柔弱的唇,便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的事儿般,凌乱的摸索着,一口咬在他唇上。 甘冽回香,比她上次吃的蜜枣儿还要甜还要软绵。 “嘶……” 他微微吃痛,黑暗中,一双幽深的眸子盯着白婳那干净的眉眼,她越是肆意大胆,他那深邃的目光便恨不得将她卷了进去。 直到忍无可忍的那一刻,便毫不犹豫的反客为主了。 她在睡梦里尝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细小的嘤咛从唇间溢出,赤乌是个单纯的好孩子,埋头藏在鸟窝里,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终于是飻食满足了,他唇角带着清浅的满足笑意,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有些红肿的唇。 天光刚亮时,他便离开了将军府,人影消失的快,但那一道目光随着他的离去,更是杀意沸腾,冷意横生。 东篱起得早,刚端着热水过去,便看见长歌朝这边过来了。 “二夫人?” 她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前些日子刚挨了鞭子,把郡主恨到了骨子里,怎么还会上门来。 但长歌没有说话,而是直挺挺的在冰凉的青石板院子里跪下,正月里的天儿格外冷,屋檐下还有凝结成型的冰柱子i. “我家郡主还没起,二夫人就先跪着吧。” 她把热水端进去,白婳慵懒的靠在一旁,透过门帘,似笑非笑的盯着院子外头的长歌,她很少这般听话,看来昨夜睡得不好。 “东篱,出去掌嘴。” 东篱愣了下,说:“郡主,是不是有些过了?” 白婳扫向她,问:“你知道昨儿团团差点儿就没命了么,何人有这么大的本事,到宫里去偷孩子,还买通了逆贼。” 白婳一点明,东篱立马就明白了过来,这其中的幺蛾子,必定是少不了二夫人的参与的。 东篱走出去,白婳就在屋子里洗脸梳头,头也不抬,更不看外面。 “二夫人,得罪了。” 东篱说完,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扇了下去,长歌没有反抗,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 “郡主,十个够吗?”东篱问。 “够了。” 十个巴掌,东篱左右开弓,那力道大,打的手都红了。 白婳穿戴整齐出去,在门口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着说:“将军昨日没去西院,你倒是听话,一大早就过来了。” 因为长歌知道,反抗白婳的下场是什么。 长歌脸很快肿了起来,头上的朱钗更是凌乱不堪,嘴角渗透着血丝。 “本郡主且不算你串通逆贼谋害团团一事,单单就凭你杀了灵玉嫁祸于我,对你都是死罪,一些巴掌而已,可还受得住?” 白婳问她。 长歌有太多把柄捏在白婳手里了,她没死,就意味着长歌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郡主要罚,长歌自然受得住。” “果真聪明,在我这里挨了打,再去将军那里哭诉一番,本郡主就坐实了妒妇的罪名。” 白婳微微一笑,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说:“将军宠幸谁,那都是他的事情,你能杀一个灵玉,还有无数个灵玉在等着爬上将军的床。” “你以为你稀罕的是个什么玩意儿,不过就是个看见女人就想上的货色罢了,还真当这全天下的女人都稀罕他了?” 也就长歌傻不拉几的围着一个男人转罢了,白婳最是看不起把整颗心都放在男人身上的女人,到头来,却迷失了自己。 长歌浑身一震,咬着牙说:“你故意的!你什么都知道,你就是想要我痛苦!” “你想杀本郡主可以,但你想动团团,却是万万不能的,好长歌,任何时候都不要低估了一个母亲的潜能,你以为我抓不住你的把柄和证据就拿你没办法吗?” 她不过是还没有玩儿够罢了,现如今团团在萧君策手里,她就更加放心了。 长歌目光怨恨的盯着她,说:“郡主说什么,长歌都认。” 她从地上起来,脸上是火辣辣的疼,屈辱在心中翻腾,可是她没办法反抗,阿洪受了伤,连将军也不护着她了。 “长歌只求郡主,若真有那天,请留将军一命。”她认真的说着。 “好。”白婳应了下来,反正她这人从来都是说话不算话的。 春雯拿了周易安的衣裳去洗,那衣衫上还残留着男人身上雄浑的男性气息,令她好一番着迷。 在院子里把衣裳抱在怀里,一脸的痴迷。 长歌站在门口处目光冰冷的看着:“就这么想要男人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春雯一抖,怀里的衣服都散落了下去,她慌忙捡起来,脸色慌张。 “二夫人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哼,听不懂也没关系。”长歌笑了笑,递给了她一些银两说:“去外头药铺给本夫人买些止疼消肿的药膏回来。” 春雯疑惑不解的盯着她,那脸上的红肿倒是真的。 春雯脑海里警铃大作,说道:“奴婢去给二夫人请大夫来。” “这才刚爬上将军的床,本夫人就使唤不动你了?这还没成为将军的妾室呢,倒端起夫人的架子来了。”长歌冷笑一声。 春雯现在到底是长歌的奴婢,不敢不听话,反正只是去买个药,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吧。 “是,奴婢这就去。”春雯接过银两,飞快朝着府外去了。 春雯出了府门,朝着离将军府最近的药铺去了,若是远了,春雯担心会发生什么岔子,毕竟府里已经死了好几个丫头。 她确认周围没人跟着自己,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掌柜的,我要买止疼消肿的药膏。”春雯进了药铺去买药,并且将手中的银两递了过去。 药铺的掌柜瞧了瞧她:“好嘞,不过这药膏在后头库房里,还请姑娘随我来。” 掌柜笑呵呵的说着,倒是一副慈眉目善的模样,春雯不疑有他,果真跟着去了。 药铺里的几个伙计都使了个眼色,打发了铺子里的客人便关了门,一并在后头跟着,库房倒是离得很近。 掌柜的在里头翻找着,外头忽然进来了几个人。 第153章 血洒朱门 “掌柜的,还没找到么?”春雯有些着急了,心里更是慌的厉害。 身后的关门声把她吓得不轻,一回头便是两三个伙计,面露贪婪垂涎之色的盯着她。 “你、你们要做什么?” “嘿嘿,小娘皮,都来咱们这地方了,还不知道哥儿几个要做什么?” 几个男人开始迫不及待的宽衣解带,春雯立马就反应了过来,她看向一旁的掌柜。 掌柜看着手里的银子,冷哼一声:“敢拿假银子来咱这里买药,要是不给你这小娘皮一点儿教训那还得了!” 掌柜更是一脸的邪笑,春雯吓疯了,尖叫着大吼:“我是将军府的婢女,是周将军的丫头,你们不能对我怎样!” “嘿嘿,要的就是你将军府出来的小娘皮!” 这下,春雯算是彻底明白了,长歌就是故意让她出府的,什么买药膏,那分明就是让她出府的圈套! 她以为自己够小心翼翼的了,没想到还是长歌技高一筹! “不要过来……求求你们不要过来!” 春雯哭着哀求,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她越是哭,这里的男人就越是兴奋的厉害。 伴随着布匹撕裂的声音,以及那低低的呜咽声,没有人知道这里面在发生着什么。 白婳将阿银的魂种在了花盆里,东篱天天都会给花盆浇水,东篱自从开了天眼后,就什么都能看见了。 “郡主,咱们还留着她作甚?何不让其魂飞湮灭了?” 东篱扭头看向慵懒躺在一旁烤火的白婳,她觉得有些奇怪,这嘴唇怎么是肿的? 还有些麻麻的感觉。 “那多无趣,留着她鞭笞她的灵魂,让她痛不欲生才好玩儿。” 她摸向自己的唇,在看向那床,问:“昨晚可有人进来过?” 她觉得昨晚睡得甚好,好似抱着什么一团暖乎乎的东西。 赤乌翻了个白眼说:“还能有谁,你把本大爷抱了一晚上,不然早就冻死了。” 萧君策都是偷偷来偷偷走的,大概是不想让白婳知道的,所以这个黑锅也就只能让它来背了。 “那本郡主的唇……”这感觉不大对啊。 怎么酥酥麻麻的,微微一舔,似乎还有一股残留的其他气息。 赤乌更加心虚了,大言不惭的说道:“臭女人,你昨晚把本大爷当成鸡腿啃了,你嘴巴不肿才怪。” 是吗,那她怎么什么都不要记得了。 “东篱,奶娘怎么还没把团团抱过来?” 东篱正在浇水的手一僵,回头望着郡主,她正好也反应过来,神色有片刻的暗淡。 东篱说:“郡主要是想小少爷,何不去太傅府把小少爷抱回来。” “不必了。” 她声音骤然就冷了下来,许是这段时间都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个小东西,如今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郡主当真是不要小少爷了么?”东篱问:“都说母子连心,郡主怎么舍得,再说小少爷又不是太傅大人亲生的,如何能真心对待小少爷。” 都说孩子唯有自己亲生父母才能真心待他,这万一要是在太傅府受到了虐待,郡主也是不晓得的。 人心难测,太傅对郡主是好,可这世上有哪个男人会心甘情愿的去替一个女人养一个并不属于自己的孩子。 东篱光是想想,都觉得小少爷可怜极了。 白婳却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你怎么知道团团不是他亲生的?” “诶?什么?” 东篱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已经快要下午了,春雯还没有回来,正巧周易安从朝堂上回来,马车就停在外头,长歌焦急的往外头张望着。 她穿得单薄,还刻意露出了脸上的红肿,一双眸子更是楚楚可怜,手也冻得通红,便是这样的美人儿,谁见了心里不得迷糊。 “长歌?这么冷,你站在这里作甚?”周易安一下马车,就立马朝她奔了过来。 长歌见他过来,眼泪刷的一下往下掉,哭着说:“将军,早上时我让春雯去给我买点儿药膏,这都下午了还没回来,她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周易安身子一僵,看她的目光多了丝异样。 “将军,是我错了,我不该让春雯去买的,可长歌的脸真的好疼……” 她刻意扬起了脸儿来,现在身边只有春雯伺候的,别的奴仆她又使唤不动,不让春雯去还能让谁去。 周易安眸光沉了沉,把她揽在怀里安慰:“你别哭,我这就让人去找。” “长歌跟你一起去,她好歹是我身边的丫鬟,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心难安。” 这会儿周易安看她的目光就更是奇怪了。 瞧着长歌那忧心忡忡的模样,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然而就在他们要出门去找人的时候,将军府门前却踉踉跄跄的出现了春雯狼狈不堪的身形。 身上的衣服被撕得不成样子,大片的肌肤暴露出来,脸也被打肿了,身上还在淌血,这一路走来,地上到处都是血。 路过的行人们纷纷都好奇的看着。 “这是将军府的丫头?啧啧,只怕是被人糟蹋了!” “谁胆子这么大,竟敢糟蹋将军府的丫头,不要命了!” 春雯是被人丢出来的,嘴角带着血渍,浑身哆哆嗦嗦的往将军府走。 长歌瞳孔一缩,连忙扑过去,脱下自己的外衣裹在春雯身上。 “春雯,你这是怎么了?” “是我错了,是我不该让你出去买药膏的,对不起,对不起……” 她颤抖着把春雯抱在怀里,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一旁的人都指指点点的。 春雯木讷的抬头看她,颤抖着唇说:“是你……是你害我!” 可惜,她身上已经没剩下多少力气了,就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是,我知道你恨我,你放心,我会让将军给你报仇的,春雯,你告诉我,是谁糟蹋的你?” 长歌紧紧的抱着她,但春雯却挣扎的很厉害。 她大概是使出了全身所有的力量,一把将长歌推开,长歌重心不稳,狠狠一头栽向了门口一旁的石狮上。 额头顿时鲜血如注。 第154章 你……你要杀我? “长歌!”周易安立马紧张的去看长歌,春雯眼神怨恨的盯着长歌。 “二夫人好手段,奴婢自愧不如!”春雯冷笑着,就算她刚刚用了力气,也不足以将她给推到石狮旁,还撞的那么狠。 苦肉计这一招,已经让长歌玩儿的透透的了。 长歌痛苦的看着她:“春雯,你到底在说什么?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可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情。” “你告诉,是谁欺负的你好不好?” 长歌顾不得自己流血的额头,再次过去紧紧拉着她的手,眼神里却迸射出恶毒的光芒来。 与其让她就那么痛快地死了,还不如先让她身败名裂,让她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春雯狼狈的大笑了起来,笑的眼角都出现了泪水,她怨毒的盯着长歌,大喊道:“你已经毁了奴婢,却还要在奴婢面前装好人,完颜长歌,奴婢就算是化成鬼,下十八层地狱,也绝不会放过你的!” 她突然再一次大力的推开了长歌,朝着一旁的石狮子猛然就扑了过去。 众人都惊恐的捂上了眼睛,不敢去看着和血腥的一幕,周易安还想要阻止,奈何春雯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压根儿就来不及阻止。 砰地一声,血溅朱门,春雯倒在地上,一双怒目圆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长歌。 似死不瞑目那般。 长歌放声尖叫,惊恐万状的躲在了周易安身后。 “将军,春雯……春雯怎会如此想不开?” 周易安脸色铁青,在门口处死了人,这又才刚过了年,实在是晦气。 “长歌莫怕。”他安抚了番长歌,随后沉下脸来命令道:“立即去查,究竟是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此等恶毒的事来!” “郡主,这春雯怎么这么倒霉。” 正堂庭院里头,东篱伸长了脖子往外头看,虽然没有看到那血腥的场面,但头骨破碎的声音却还是听得清楚的。 “她可不是倒霉,她只是可怜罢了。”白婳红唇一勾,不多时,东篱便看到一缕魂儿幽幽的从春雯体内钻了出来。 “郡主快看!”东篱现在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她身上怎么冒着红光?”就连那指甲也在疯狂的生长,门口处看热闹的人只觉得一阵阴风阵阵,狂风掀得人群东倒西歪的。 长歌的心里更是慌得厉害,这场景像极了白婳当初刚回来的时候。 “带着怨气而死,通常都会化煞。” 白婳转身就走,东篱问:“咱们不管么?” “管她作甚?夜里才是最好玩儿的时候呢。” 夜里阴气最深,白日里的阳气还不足以让她化煞,这化煞的魂儿最是美味了。 尸体很快就被处理干净了,到了晚间时刻,长歌食不下咽,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着,似在自责自己间接性的害死了春雯。 春雯是在买药的路上被人玷污的,这证据根本就查不到长歌头上来。 “二夫人还是没吃?”周易安瞥了一眼丫鬟刚端走的食物问。 婢女行了一礼说:“郡主一直在自责自己不该让春雯去买药,已经哭了许久了,自是吃不下东西的。” “下去吧。”周易安幽幽的叹了口气,推门进去,就见长歌哭的眼睛都肿了起来。 “你莫要自责了,那间药铺的人已经跑了,许是知道自己闹了人命,跑得倒快。” 他搂着长歌,轻柔的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安慰着。 “是不是连将军的心里也在怪长歌,认为是长歌害死了春雯?” “没有,你别多想。”周易安心里始终都很怪异,这一切未免发生的太过于急促而巧合。 就算他知道长歌善妒,也不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害了春雯。 且这一切都合情合理,说得过去,长歌有动机,却没有这个本事。 “将军今晚不留在西院儿么?”她紧抓着周易安的手,目光带着祈求和哀怨。 不知为何,周易安现在脑子里全都是春雯死的样子,哪里还提得起儿女情长这些事情。 便安抚她说:“你我身子尚不大好,我还有些事情要去书房处理,你先歇着,晚些时候我再来找你。” 长歌心下黯然怨恨,却也不好说什么。 只能苦笑说:“是,长歌知道了。” 对于男人,千万不要做过多的纠缠,否则,只会让他们越发厌恶不耐。 夜里的细雪如同沙子一样轻轻击打在门扉上,更像是击打在她心里,长歌躺在床上,额头上全是薄汗。 漆黑的屋子里像是有一双哀怨的眸子,正冰冷骇然地盯着她。 她猛然睁开双眼,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长歌皱眉,轻喊了声:“谁?” “长歌,是我。” 外头是周易安的声音,想起周易安说过晚些时候会来找她,便立马起身去开门,打开门的刹那间。 一张鲜血淋漓的脸顿时出现在她面前,披头散发,眼眶凸起,半张脸都被染得血红,浑身散发着红光。 “啊——!” 她惊恐地尖叫一声,门外那哪里是什么周易安,分明就是白日里刚死的春雯! 春雯回来找她了,回来找她了!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她惊恐地后退,后背抵到了身后的桌上,她的手突然摸到了一把冰凉的水果刀。 长歌飞快地握在手里,大喊道:“我不管你是人是鬼,快滚开,不要过来!” 可门口的血色人影裂开一张黑漆漆的大嘴,嘶吼着朝她扑来。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长歌吓坏了,挥舞着手中的刀子,最后不知道刺中了什么东西,只听见一声闷哼。 她睁开眼睛,却看见周易安那张脸出现在自己面前,脸上闪着痛意,而她手里的那把刀子,正好就刺入了周易安的胸膛里。 “将、将军?” 她吓坏了,惊慌失措地松了手,踉跄着后退。 周易安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目光里满是失望和痛苦。 “你……你要杀我?” “不,不是这样的!我刚刚看见明明是春雯,是她回来找我了……” 可春雯又怎会忽然变成了将军? 第155章 去母留子 即便是在下着细雪,外头天空上的月亮也依旧惨白的吓人,照进屋子里,满屋的血腥味儿冲天。 周易安终是支撑不住的倒在了地上。 长歌吓坏了,在院子里大吼着,将军府瞬间灯火通明,长歌哭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直到看见门口那一道慵懒的身形。 她无助的看向白婳。 “郡主,求你,救救他……” 白婳勾唇,扬起一抹冷艳无比的笑容,院子里的仆人们都打着火把过来,看见屋子里的一幕,都吓得不轻。 “不去找大夫,却来求本郡主,我非医者,如何能救他?” 长歌出不去这将军府,身边无一可亲信之人,唯一能求之人,只有白婳! 她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长歌抱着周易安,眼泪直流。 “人是你杀的,谋杀亲夫,这可是死罪啊,好长歌,你嫌命太长了吗?” 她缓缓靠近,嘴角是不紧不慢的笑意,长歌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她跪在地上,卑微狼狈的朝着白婳磕头。 “求求你,救救将军,我不能失去将军!” “救他可以,条件呢?” 她这人不喜欢做亏本的买卖。 “你要什么?”长歌望着她,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最重要的东西也就只剩下将军了。 “你的魂。” “什么?”白婳摸了摸她的脸,说:“你可是万里挑一的极品,以后你会明白的。” 她傲然如女王吧,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此刻长歌就如同她脚下的蝼蚁。 许卿来得很快,院子里闹哄哄的也都被遣散看了,许卿过来看了,说:“还好没有伤到心脉,否则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谁下的这么狠的手?” 他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白婳什么。 白婳瞪了一眼:“瞧本郡主作甚?要是我杀他,还用得着叫你来?” 许卿干巴巴冷笑了声:“郡主说的是。” 长歌还在惊魂未定中没有回过神来,知道事情发生始末的徐兰芝,一路从北院杀到了西院,还好被人拦着了。 否则长歌今晚免不了要被一顿削。 一直闹腾到了后半夜才算是彻底消停了,周易安算是保全了一条命,但身子几番折腾下来,伤了根本,以后想要在战场上大发威风恐怕有些难了。 白婳这个人,还真是精于算计,只有先摧毁一个人的意志,才能让他彻底崩溃。 周易安引以为傲的,便是自己当年在战场上大杀四方。 “郡主未卜先知,早早的让许某过来,便是算好了周将军会受伤。” 许卿站在门口处笑着说。 “要是你来晚一步,他死了本郡主可就没什么好玩儿的了。” 许卿一阵无奈,同时又觉得后怕,先把人弄得半死不活,再救回来,这手段,以后谁要是得罪了她,恐怕每日午夜梦回都是白婳那张可怕的脸。 他像是忽然明白了为何萧太傅会如此痴迷她了,这两人骨子里原本都是一样的,腹黑,满肚子坏水儿。 偏偏一个个还长得那么好看,妖孽似的人儿,做出来的事儿,一个比一个恶毒可怕。 “团团如何?”白婳问。 许卿神色一顿,说:“不是太好。” 她心脏骤然收紧,藏在袖口里的手更是痉挛了番。 “他的食物里被人下了药,虽不足以致命,却会慢慢伤了他的元气根本,就算这个孩子能够平安长大,以后也会十分体虚,且这药单拆开来没什么问题,但混合在一起,就能让孩子十分嗜睡,食欲变差,想来是有人知道我会查出来,才会用了如此隐秘的法子。” 但许卿是谁,大端第一名医。 这世上就没有他查不出来的药。 “那东西极为罕见,大端朝是没有的,应该是来自西岐。” 西岐,又是西岐! 白婳唯一能联想到的便是长歌和太子,太子身边的道人,不正就是西岐的么? 如果不是长歌和太子勾结,那便是太子在府里安插了人,每日在团团的食物里下了这些东西。 “不过你放心,有我在,那孩子就不会有问题。” “多谢。” 许卿惊讶的挑眉,说:“倒是稀奇了,能得你一声谢字,真难得呢。” “滚!” 白婳一眼瞪过去,许卿摸了摸鼻子说:“得,我这就滚,圆润麻溜的滚!” 真是个冷漠的女人,人家大半夜的来,连一分诊金都拿不到。 太傅府里,许卿带着药箱子去,萧太傅还未睡,夜里孩子闹得厉害,可怜萧太傅一个七尺男儿,抱着孩子在屋子里哄着。 “如何?” “命大,活着呢。”许卿放下药箱。 “我是问她。” 许卿挑眉:“挺好的。” “将军府死了人,大半夜的闹鬼,往后这日子恐怕是难了,我就说这孩子和你长得像,没想到真是你的种。” 许卿盯着他,这消息太过于劲爆,那眼角下的痣尤为刺眼。 不过萧君策脸上的那颗痣,只有在盛怒之下才会出现,待情绪平复下来,就又会消失。 “看来陛下早就知道了。”许卿说,这老皇帝心思焉坏焉坏的,把他们所有人都蒙在了骨子里。 “不过……你是怎么让她怀上的?”这一点许卿很好奇。 还是一发入魂,这也太离谱了。 三年前他们成亲那晚上,黑灯瞎火,周易安诓骗白婳喝了合卺酒,却不知那酒里早就下了药。 她一个傻子,哪里晓得,把周易安安排来的人当成了他,正逢萧君策瞧见了长歌安排人进府破她身子。 那人被萧君策灭了口,不曾想连屋子里的香都是有料的。 连他也中了招,看来周易安是担心会有意外发生,所以才会筹谋的那么周密,严丝合缝一点儿可乘之机都不给人留。 “原来如此……”许卿这下算是明白了,苦笑着说:“误打误撞,白得一儿子,她不恨你才怪呢。” “倒是那周易安,真不是个东西,早知道今晚不去了,死了算球!” 他也难得爆了粗口,毕竟这事儿说出去实在荒唐,哪有人在新婚夜让别人玷污自己妻子的? 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也就周易安能做得出来。 只是那一晚后,萧君策就不曾关注过将军府,也不知道她身怀六甲被人蒙骗去山上祈福,至此丢了一条命。 他原先是想着,若白婳生下孩子,他便带走,去母留子。 第156章 上门送礼 可如今事情也是越发的不受控制了起来,连着那颗心也跟着一起迷失了。 故而去母留子这个想法,终究是不现实的。 劫后余生回来的白婳更是光彩夺目,原先也只是想着弥补她一些罢了,到底是可怜她在性命垂危之际生下孩儿,却始终得不到她半点好。 每每见他,便是一口一个狗男人的喊着,这也让萧太傅十分的困扰。 “他怎的总是哭?” 头一回带孩子,萧太傅没什么经验,许卿望着他苦恼的样子,不由得失笑,能让这权倾朝野的萧太傅这般模样的,除了惠安郡主,也就只有那小奶娃娃了。 “孩子都是认生的,他头一回离开了母亲身边,自会感到诸多不适应,你若实在忧心,不若去郡主门前三叩九拜,求得她心软如何?” 馊主意! 萧太傅瞪了他两眼,净说这些没有边际的话。 “她若心软,便不会把孩子丢给我了。” 许卿摸了摸鼻子说:“她知道孩子不是周易安的,还生了下来,可想而知在那府里承受了多大的屈辱磨难,你如今这点儿算得什么?” 不过才刚开始带孩子罢了,就开始抱怨了。 果然,不论什么时候的男人其实都是一个样子的。 “太傅宽心,郡主并非无心之人,母子连心,总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许卿宽慰他。 将军府自白婳回来后,就没有消停过,接二连三的死人,再加上没了一个张德业,至今还没找到,不知是活着还是死着。 昨晚那一刀子没捅死周易安,却也让他元气大伤。 第二早长歌刚醒,东篱就在院儿门外候着。 她腰背挺得笔直,虽是个丫鬟,但这些日子跟在白婳身上,骨气也硬朗了不少。 扯着嗓子吼:“奴婢奉郡主之命,前来赏赐二夫人巴掌,往后就由奴婢前来替郡主掌嘴,便免了二夫人跪地之刑。” 这一嗓门儿不可谓不大,满院子的人都听见了。 长歌一宿没睡,人精神头还不是很好,整夜的都陷入在了恐惧中,已经游走在崩溃边缘了。 又听见院子外头闹哄哄的,还没等开门,东篱便开门进来了,门也没关,外头的丫鬟奴仆们就趴在院儿门口看热闹。 长歌微微一笑:“二夫人,奴婢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说罢,手下更是不留情地朝长歌脸上招呼了去。 两个手左右开弓,长歌被打得发丝凌乱,嘴角鲜血溢出,昨儿才刚挨了打,今天又来,这脸已经肿得没法看了。 她忍着脸上那火辣辣的痛,将眼里的恨意藏下。 更是咬紧了牙,一声不吭,默默地将这巴掌给承受下来了。 “掌掴已完,二夫人可有什么想说的?” 长歌被打得摔倒在地上,东篱则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捂着自己的脸,眼神里恨意汹涌,却要装出一副乖巧温顺的样子来,咬牙说:“长歌不敢有怨言!” “那就好,二夫人可得好些养着身子,奴婢明儿个再来。” 外头的人一阵唏嘘,总觉得这天大概是要变了,以往都是二夫人欺负大夫人,那东篱忠心护主,几次三番被打得半死。 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一个丫鬟欺压到二夫人头上去了。 这二夫人说得好听是平妻,因是罪臣之女,便是连有司的文书也过不了,故而这平妻的名头也是自己安上去的罢了。 既是贱妾出身,那也只比大丫头高了一点儿罢了,左右斗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主儿,谁又比谁高贵呢。 一种奴仆瞧着东篱那趾高气扬的样子,更是不敢惹了。 东篱打完,手都是颤抖着的。 “都瞧什么,有什么好瞧的,一个个闲的没事儿做了么?待将军醒来,本夫人定要让将军将你们这些狗奴才都统统赶出去!” 长歌捂着脸,冲着外头的一众奴仆失心疯地大喊着。 她原本是高贵的嫡女,如今却连一个丫鬟都要欺到她头上来,在身心双重折磨下,这些人的目光更像是刀子一样割在她身上,疼得厉害。 奴仆们闹哄哄地走了,实则嘴里却在念叨着。 “估摸着就是二夫人自个儿生不出来,得了失心疯,夜里险些捅死主君,这等妾,谁敢要?” “就是啊,将军莫不是娶了个丧门星回来,郡主再傻,那也是身份尊贵的长郡主,哪是她一个孤女能比的?” “将军可怜,郡主也可怜……” 一群人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让长歌听得清楚,她在屋子里发狂地尖叫着,将能砸的东西几乎全都砸了,就把衣橱里的衣裳全都剪坏撕烂,如此才发泄了自己心中暴怒的情绪。 “疯了疯了,二夫人指定是要疯了。” 外头的人听到里边儿的声音,跑的比鬼还快,生怕那二夫人会发疯到他们身上来。 “这将军府倒是热闹,大白天的鬼哭狼嚎,也不嫌丢人?” 那一身华贵长裙的少女路过内厅正院时便听见了西院的动静,精致的脸上露出几许嘲讽来,仆人在前头引路,谄媚的笑着说:“杨姑娘有所不知,昨夜府里闹了鬼,二夫人吓得失心疯了呢。” 来人正是杨凌雪,带着一大堆杨家的奴仆浩浩荡荡的过来,手里上提着不少珍贵的好东西。 “小妹莫要胡说,这是在将军府。” 杨显朝她摇了摇头,出门在外,小心祸从口出。 那后头还跟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除了那林承文还能是谁? 到了外院池塘,他们便瞧见今日的正主能懒洋洋的倚靠在凉亭里。 “杨显失礼,未曾通报便带着舍妹来见郡主,还望郡主见谅。”杨显是个君子,朝她拱手弯腰行礼,他并无官职,自然是要行礼的,一身做派倒也通透。 那人侧过头,阳关似乎都格外偏爱她些,落在那张莹润白皙的脸上,晃得人心神荡漾。 林承文畏畏缩缩的躲在后头,似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般,不敢上前。 “哦?是来给本郡主送礼的?” 她这人喜欢收礼,毕竟这是女孩子的天性。 第157章 丢人,太丢人了! “凌雪见过郡主。”杨凌雪那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扶风弱柳似得,真真儿是个美人。 “客气了,请坐。” 杨显是来谢礼的,上回白婳替杨凌雪逼了蛊毒,后头他才晓得那蛊毒有多厉害,稍有不慎,会连命都丢了。 这厢的热闹进了徐兰芝的眼,瞧见那穿戴皆是不俗的杨凌雪。 便问道:“那是哪家的姑娘?这通身气派可真好,屁股大……怕是个能生儿子的。” 一旁的嬷嬷笑着说:“老夫人,那可是杨家的姑娘。” “杨家?哪个杨家?就是那个杨家?” “是的。” 老夫人顿时瞪大了双眼,那可是他们高攀不起的权贵呀,皇后娘家的人,多尊贵,她一个乡下出来的妇人,便是瞧一眼都觉得值了。 “呀,郡主也是,府里来了客人也不知会一声,倒显得咱们无礼了。” 徐兰芝在嬷嬷的搀扶下笑着走过去,脸上堆满了笑意,比菊花还要灿烂上几分。 “老夫人好。”杨显自是谦逊有礼的。 “杨姑娘是来送礼的,不是来做客的。”白婳懒洋洋的起身,映着外头的阳光都没她耀眼。 “来者是客,这待客之道郡主不懂也就罢了,杨姑娘今日不妨就留在府里用了午膳如何?” 她瞧着那杨凌雪身上的贵气竟是不输给白婳,且眉宇间的灵气更是逼人,腰细臀大,好货色啊! 这要是能给自己儿子做个媒,那周家往后的地位岂不是水涨船高了? 杨家姑娘比起那顾家姑娘可要矜贵的多。 杨凌雪十分不喜徐兰芝瞧自己的眼神,像是瞧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让人厌恶得紧。 “不了,我还有些事情,怕是要离开的……” 杨凌雪话音刚落,徐兰芝就上前拉着她的手,那手滑嫩无比,软若无骨,不愧是皇后娘家里头的人,肤若凝脂,星眸灵动,身段窈窕。 “杨姑娘客气什么,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行了。” “东篱,快些去让厨房备上好的吃食,今日将军府有贵客,可千万别怠慢了。” 杨凌雪满脸惊愕,白婳只是似笑非笑的盯着,东篱见郡主没有吭声,也就去厨房了。 “哟,小崽子跑什么跑?” 林承文正跟在杨显身后,打算悄悄溜之大吉的,身后忽然就响起白婳那阴嗖嗖的声音,顿时两股战战,浑身发抖了起来。 他浑身僵硬的回头,便见白婳那眼神跟修罗似的,冰凉地落在他身上。 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杨显:“……” 这货要闹哪样,上回挨了打,这回就直接下跪了? “郡、郡主……” “叫本郡主什么?” 林承文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 “主、主人……” 天哪,他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的腿,为什么要下跪,为什么要叫这个臭女人为主人! 他可是国公府的世子爷啊! 丢人,太丢人了! “林兄,你这是……”杨显一脸的吃惊。 而林承文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从那日在小巷子里亲眼瞧见白婳火烧了那铁达尔的蛮子时,他回到国公府,就总能瞧见一些奇怪的东西。 譬如夜里倒挂在他床头的女鬼,还有藏在床底下的红眼睛…… “杨公子别介意,他只是太激动了而已,起来吧。” 白婳勾了勾手指头,林承文连滚带爬地起来,不光是那日的事情,就连宫宴团团失踪,林承文也悄摸跟着去了。 他看见从土地里钻出来的尸潮,看见这个女人手刃奇道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蹲在草丛里,险些吓到失禁。 “你今日过来作甚?” 杨显已经去了正厅,林承文还不走,他是跟着杨显来的。 “我……我是想来告诉你,宫宴上,周将军曾去见过郦妃娘娘。” 林承文不敢去看她,总觉得她的目光能吃人。 白婳神情一顿:“他去见郦妃作甚?” 不对,能在昭阳殿里下了尸油香,迷惑赤乌,这法子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那么…… 她忽然想起来那日在街道上遇到的顾明玉,他一语道破赤乌神鸟之身,这法子莫不是他想出来的? 但他只是个人族,如何能晓得这种法子? 白婳越发觉得扑朔迷离了起来,难道团团失踪,不管是太子参与了,就连郦妃也参与进去了? “我不知道,不过你要小心,那郦妃可不是好惹的,且她和太傅大人……还有说不定道不明的关系呢。”林承文也只是好心提醒。 虽然晓得她和太傅走得近,但是人心叵测,谁肚子里没点儿花花肠子。 “不错嘛,倒是晓得关心主人了。”白婳红唇一勾,笑的风情万种。 像林承文这种常年混迹在女人堆里的,白婳这种妖艳绝色不是没见过,但能妖到了骨子里的,一身媚骨的女人,他还没见过。 但林承文定睛一看,忽然发现她身后飘着一道影子,那惨白的脚就悬挂在上头。 他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惊恐的盯着凉亭上方。 白婳打了个响指,那女鬼飘飘然下来。 “怕什么,昨儿刚死的新鬼,热乎着呢,春雯,那可是国公府的世子,长长眼,以后别认错人了。” 她风情万种,又魅惑无比,那涂抹着殷红蔻丹的指甲修剪的又长又尖,好看极了。 春雯煞气重,昨儿诱导长歌上了周易安,吸了他一部分阳气,这灵体状态倒是有份要凝实的趋势了。 “春……春雯?”林承文惊恐地咽着唾沫星子,这不就是昨儿大街小巷传遍的,自戕在将军府门前的丫鬟春雯吗? 原来……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鬼! 而眼前这个女人竟然还能操纵他们! 白日里有太阳,春雯会被灼伤,只能躲在白婳的袖子里头,阴凉时便出来透透风,她身上阴气重,最是受小鬼们喜欢了。 不过喜欢归喜欢,可是千万不敢随意冒犯的,否则长鞭一出,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我、我会死吗?”林承文问。 他觉得自己知晓太多事情了,难免就会被白婳灭口。 “死?你以为你现在是个活人?”白婳嗤笑一声。 “什么?” 第158章 怕是有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现在不是活人是什么? 林承文还打算继续追问下去,但白婳明显没了兴趣,反而是到了正午时刻,虽是冬天,却是阳气最盛的时候。 “郡主,不,主人……”林承文没了底气,跟在她后面一路小跑着。 他已经顾不得自己什么世子身份了,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才是真的。 她没去正厅,反而是去了厨房。 团团几日不在,辅食自然不用做了,但奶娘一直在,就怕团团万一回来了,没口奶吃的孩子最是可怜了。 “前些日子,负责给团团做辅食的厨娘是谁?” 她站在外头,不食烟火气儿似的问着,一张白净的过分的脸却涂抹着猩红的唇,眉眼上挑,盛气凌人。 “郡主,那厨娘昨儿告病回乡,已经走了。” 厨房的人回答着。 走了? 哼,跑得挺快。 “可还曾有谁经常来后厨?” 那威严如上位者的目光一一扫过厨房里的人,她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禀郡主,先前只有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和阿银姑娘会来……” 她们的越是往下说,那声音就越小。 阿银…… 白婳嘴角一勾。 “我知道了。” 看来有的人,即便是死了都不肯说实话,八成是以为自己万无一失呢。 今日厨房做的饭菜丰盛得很,老太太拉着杨凌雪的手一路有说有笑,杨凌雪压下眉眼中的厌恶,勉强赔笑。 “杨姑娘还未曾婚配吧,真好,身处高门大户,养的娇嫩。”她的目光让人不适,杨凌雪几次三番抽回自己的手,都被她又拉了回去。 那手粗糙的很,既是这些年努力保养,也依旧把杨凌雪的手硌得生疼。 “舍妹年幼,家中暂且不打算给她议亲。”杨显微微一笑,只假装没看出来她的心思,不着痕迹的将杨凌雪拉了过来。 徐兰芝笑呵呵的说:“杨姑娘家世好,不想某些人,戴罪之身,还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这说起来,我儿子还很年轻,何必在她身上烂死呢,杨姑娘你说呢?” 她眯着眼睛去打量杨凌雪,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很明显了。 杨凌雪压下心中厌恶和鄙夷。 “这是周将军的家事,外人如何好评论得?”杨凌雪勉强笑着。 老太太脸皮厚,自认为慈眉目善地笑着说:“杨姑娘这般见外作甚,既然是郡主的朋友,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又何必说两家话呢?” “杨姑娘也不必觉得不好意思,有什么话说出来就是了。” 这老东西有够不要脸的,先前对待顾夭夭也是这般,顾夭夭一死,现在又瞧上杨凌雪了。 但杨凌雪的身份可比顾夭夭高贵多了。 “你儿子还半死不活的躺着,杨姑娘便是要婚配,那也得嫁家世清白,且位高权重的。” 白婳走进来,嘴角带着一抹讥笑。 老太太的脸瞬间就垮了下去。 “凌雪多谢郡主上次的救命之恩。” 杨凌雪难得对她有了几分温柔的笑意,如阳春三月般,暖人心扉。 “你非池中物,本郡主救你,是在给自己积德。”白婳微微一笑,她在阴阳卷上看过,杨凌雪生来贵命,就那般死了,未免可惜。 她微微一愣,旁人夸得大多都是她的美貌和才情及家世,攀附谄媚之意更是不在少数,但如此夸她的,还是头一回见。 “多谢郡主。” 西院今日挨了打,不方便来,周易安更是在养伤,婢子们把吃食端了过去。 徐兰芝被白婳噎了一遭,也很识趣的没有搭腔。 这一桌子饭吃的诡异,杨林两家都是京中权贵,如今都到这周家来了,外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 等吃完了饭,老太太回房休息,一张脸就沉了下来。 “哼,瞧那贱蹄子得意的样子,估摸是想着杨姑娘比她身份尊贵,怕人抢了她的风头。” “老夫人宽心,咱们将军是人中龙凤,往后命中说不定还有贵人相助呢。”身边的嬷嬷也跟着一起说。 实则周易安现在就是个有名无实的将军罢了。 他手上的权利已经被架空干净,都落在了萧太傅手里,那厮步步为营,将一切都算计的恰到好处。 徐兰芝当自己儿子是个宝,认为这全天下优秀的女子都应当是喜欢她儿子的。 徐兰芝幽幽的叹了口气,眼神也暗淡了不少下来:“罢了罢了,我儿如今身子不大好,等养好了身子,凭着我儿的风姿,还俘获不了那姑娘的心?” 她冷笑一声,对于长歌,她是已经厌恶到了骨子里了。 老太太想着,等过些日子便再去玉清观瞧瞧,指不定周家这气运就上来了呢。 白婳在东院教东篱剪纸,一堆泡了水的黄符纸在太阳下晒干后便有一股别样的味道,那纸人在她指尖跳跃翻转,灵活的两个真人儿似的。 东篱看的十分新奇。 “好好剪,这玩意儿放在身上,可以辟邪呢。” 东篱眨了眨眼睛,心里想着,这东院最大的邪不就是郡主您么,不过她也不敢说,怕被削。 白婳好几天不见团团,南桑也不曾过来了,心里闷得紧。 玉清观一如既往的香火鼎盛,每日前来参拜上香的人更是络绎不绝了。 那一身白袍底下绣着青竹,衣袂飞舞,眉宇间带着几分寒光。 “顾少爷,我们道长有请。”门里的道童看他在外头站了许久都不曾进来,便邀他进去。 街道上的人熙熙攘攘,和后院的清雅别致倒是差得远。 “淮需道长。”顾明玉微微行礼。 柳淮需手持浮尘,手腕一串念珠通透。 “顾府近日可是不太平?”柳淮需虽年轻,但还是能一眼瞧出些端倪来。 “正如道长所言,顾家怕是有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顾明玉皱着眉头,似乎颇为烦心。 “好,贫道随你走一遭。”柳淮需是不好请的,需得要很多票子才请得动。 “敢问淮需道长……那玉清观里供奉着的,是哪位大神?” 顾明玉忽然问。 他看着既不像是道士祖师爷,更不像是九天神佛。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元旦快乐,今天更新晚了些,新的一年,希望所有小仙女都能心想事成呀~ 第159章 薄情寡义至极 “这个……”柳淮需微微一笑:“玉清观原先本不是道观,只是这神像由来已久,世人早就忘却了,只晓得那神像身后的神鸟,乃太阳神鸟。” “既是神鸟,必然能福泽一方,庇佑世人,故而这里供奉的是谁,便也就不重要了。” 他也是自小在玉清观长大的,但对于神像一事,却知之甚少。 况且那神像经过数百年风雨蹉跎侵蚀,只能瞧出大概轮廓,真实面貌早就不得而知了。 “原来如此……”顾明玉眼里多了一抹深意。 柳淮需是要跟着顾明玉去顾家的,但堂而皇之的去总是不好,高门大院,若是传出点儿什么,以为闹了妖邪,再传到朝堂上去,顾顾家更是不好了。 故而偷偷摸摸,走了后门进去。 白婳在马车里瞥了一眼,分明是无比晴朗的天,顾家宅子上空却是黑气笼罩。 似乎连阳光头无法渗透进去,她勾了勾唇角,看来顾家也有好事儿要发生了呢。 马车停留在太傅府门前,到底还是白婳做不出,几天见不到团团,心如猫抓似的。 “哼,分明就是自己想团团了,还非得说是要来找人家问清楚当年的事情。”赤乌也是毫不留情的戳破她的伪装。 她提着裙摆进去,太傅不在府中,只留了丫鬟嬷嬷和南桑在身边伺候着。 “郡主来了。”南桑自是高兴她过来,连忙把人往里头请。 白婳一言不发,见到孩子时,也不含糊的将其抱在怀里,许是太久没有看到娘亲了。 团团一见到那张熟悉的脸,粉嘟嘟的小嘴儿就立马委屈地瘪了起来,眼睛里更是有了泪珠子。 嘴里哼哼唧唧的,似要哭出来般,眉眼和鼻子都泛了红,瞧着他着急的伸出双手,想要抓住白婳。 饶是再怎么冷漠的人,心也会跟着软一下,况且这玩意儿还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 “想娘亲了?”她捏了捏孩子的脸蛋儿,小家伙想哭又不敢哭,眼泪珠子挂在脸上,委屈的像是没人要的可怜孩子。 南桑说:“郡主,小少爷夜里闹得厉害,大人已经好些晚上没有睡个好觉了。” “活该。” 白婳淡淡的吐出两个字,真以为孩子是那么好带的? 随随便便就能喜当爹,既然他知道那孩子是他的,为何原主死的时候他不去阻拦,也不曾施救。 若非是她寄生在这具身体里,只怕是连这个孩子都会死。 “告诉萧君策,孩子本郡主带走了,想要孩子,做梦去吧!” 她想通了,孩子是白婳拿命生下来的,凭什么就要这么白白给了萧君策。 不管当初白婳是怎么怀上他的种的,但萧君策对白婳不闻不问,漠不关心,已然是薄情寡义至极,那么这个孩子,也仅仅只是流着他血的一个附属品罢了。 “这……” 南桑有些为难。 她正要走,门口一道肃肃如风下松的身影就已经冲进来了。 他朝服未脱,身上带着几许寒气。 南桑目光看向他,心里也松了口气,只要大人回来了,一切就都好说了。 “要走?” 低沉的嗓音落下,像是在她耳畔轻语般,那耳根子更是软得厉害。 他明显是刚从朝堂赶回来的,听说白婳来了,便放下了那铁达尔的王爷急匆匆回府,惹得那外头一路跟着的马车好不痛快。 “本郡主的儿子,没理由跟着你,更没有理由叫你爹。” 她还是那般跋扈,敢和太傅大人叫嚣。 萧君策扫了一圈院子里的人,薄唇轻启:“都出去。” 那气氛低沉的厉害,整个太傅府似乎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南桑带着东篱出去,院子里的仆人也都走的干净。 “太傅大人这是恼羞成怒,想要杀人灭口了?”白婳冷笑一声,讥讽的盯着他说:“我没死成,还带着你的种回来了,你原本就是知道的,却把本郡主当成猴儿耍?” 她眉毛一挑,顿时煞气外露。 萧太傅一双剑眉紧蹙,幽深淬了光的眸子凝视着她,像是要将她卷入那深深的漩涡中。 “你生气是应该的。”萧君策上前一步,白婳就下意识的抱紧怀里的孩子,还以为他是要准备抢团团。 目光更是警惕无比。 “站在门口容易受风,团团小,不能受凉。”他只是上前伸手关了门,将门栓锁上。 外头看热闹的人一个个探出脑袋来,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大人该不会是想对郡主做些什么吗?” “放心吧,我家郡主很厉害的!”东篱满脸骄傲的说着,自从知道她家郡主非常人后,东篱便啥也不担心了。 关了门,屋子里的光线就暗淡了许多,太傅府比将军府还要大上几倍,听说以前是王爷的宅邸,后来就变成他的了。 她警惕地站在一角望着他,男人身上的朝服衬得他身形十分挺拔,如竹如玉。 凌厉深邃的眉眼更是如琢如磨。 “你又想做什么?” 萧君策坐下来,拨弄了番火盆里的炭,那烧的猩红的炭瞬间照亮了他的脸,连着如墨的眸子也一并淬地发亮。 眼底似是流窜着一层浅浅的鎏光,神秘莫测。 他这般默不作声的时候,便最是让人难以揣测琢磨。 他手中的动作顿了顿,说:“离我那么远作甚,过来坐,我不会吃人。” 萧君策拉开椅子,屋子里热烘烘的。 白婳一刻也没把孩子放下过,坐下来时,那人忽然凑过来,身上的寒气驱散了不少,宽大的掌心瞬间滑过她的脸颊来到她的后脑处。 一把深深的扣着,瞳孔收缩的刹那间,孩子便已经落在了他手里。 “你……” “你体寒,烤火暖暖身子。”他把孩子放在一旁的小床上,拿了拨浪鼓逗弄着,便只字不提白婳刚刚说的事儿。 唇上还残留着几分余温,他速度快,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眼里的光更是耐人寻味。 狭长的凤眸映着白婳此刻的模样。 他问:“除了我,婳婳还希望这个孩子是谁的?” “周易安?还是他安排的人?” 第160章 除了我,无人配你惠安郡主 萧君策动作娴熟地脱了她的鞋子,掌心烘烤得十分温暖,贴合在她脚底,略微有些痒,却十分舒服。 她是想要挣扎的,但奈何这个男人的手实在是舒服得很。 白婳看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说:“你不必拿这种法子来讨好本郡主……” 她原本想说自己软硬不吃的。 但萧君策轻笑道:“这大端朝,除了我,无人配你惠安郡主。” 她怔愣片刻,觉得这话狂妄的同时,却又十分的合理。 他双眸沉寂斐然,又带着星火的光,看得白婳心头狠狠一跳,有些慌乱地说:“此白婳非彼白婳,这世上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譬如你那只会说话的鸟?” 白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又譬如你在顾府将我一掌打晕,还在我身上狠狠踹了几脚?” 白婳:“……” “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知道的越少,命才会长么?”白婳眯着眼睛,目露凶光,像是一头会咬人的兽。 “呵。”他轻笑一声,手中的动作也越发轻柔到位了起来。 “萧某命硬,不怕。” 是啊,他命硬,硬到了连阴阳卷上都找不到他的名单。 这样的人,自然是不会轻易就死掉的。 “太傅大人就不打算给本郡主一个解释么?” 既然摆脱不了,那还不如好好的享受,反正能让权倾朝野的太傅大人给自己捏脚,这也算得上是全天下头一遭了。 当然,这是她赐予萧君策的荣幸。 毕竟论起辈分来,他估计还得叫自己一声祖奶奶呢。 “解释?”太傅大人垂下的眼眸里有一闪而过的光,如狼似虎般,凶猛迅疾。 “儿子都生了,自然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萧君策自认为做事万无一失,有朝一日竟然会栽在将军府,不过这样也好,他捷足先登,免得有人后来居上。 白婳没羞没躁,也不觉得这话臊得慌。 反而是挑起足尖,抵在他的胸膛,似笑非笑地问:“你就那么确定团团是你的种?都说我以前痴傻,什么人都能来欺负上一脚,说不定就连肚子里那孩子,都是在被人欺负的时候有的,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太傅大人能够一发入魂不是?” 她眉梢上带着勾人的风情,说的又尽是一些虎狼之词。 但凡是个脸皮子薄的,早就没羞没躁了。 “说完了?”太傅大人眉宇间多了分寒意,一把握住那抵在他胸膛作乱的脚丫子。 宽大的掌心,包裹着那如玉一般的小脚也是绰绰有余的。 屋子里暖意甚浓,但萧太傅是血海里拼杀出来的,更是自小就浸淫在权利的斗争中,那冷漠肃杀之气,稍稍抬眼,就能让人噤若寒蝉了。 可饶是如此,那宛如神祇的容颜,还是让不少的姑娘们芳心暗许,想着便是被这个男人活活折磨死,那也是一种恩赐了。 他望着小人儿脸上漫不经心的神情,忽然俯身,冰凉的唇落在她脚背上,引起阵阵战栗恐惧来。 她慌乱地一脚踹在他身上,缩回自己的足,蜷缩在那木椅上,活像是受惊的小鹿儿般,脚背上行的余温湿热,更是让她心跳如雷。 活了上百年,除了澹台策,还无人敢这般荒唐过。 “萧太傅是不想活了吗?敢这般冒犯本郡主!”她是难得的羞愤交加,一时间慌乱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太傅起身,修长如玉的手指拂过唇畔,清冷中透着几分浓郁的邪魅,衬得他那张神祇一样的脸,实在是太过于刺激眼球了。 “该冒犯的不该冒犯的,萧某都已经冒犯了。” 他像是已经暴露出自己真面目的大尾巴狼一样,此刻在白婳面前更是撕下了伪装。 凤眼微挑,狭长的双眸中透着些戏谑和调侃。 “你虽傻,周易安却怕事情败露,在你的合卺酒里下了药,他安排之人已被我斩杀,他随意从外找了个流浪乞丐,便妄图让他染指了大端朝最尊贵的郡主。” 他微微扬唇,讥笑嘲讽。 白婳浑身凉意浸透,便是想过周易安心肠歹毒,冷漠无情,也不至于找一个流浪汉来玷污自己的妻子。 她呼吸稍显凌乱,指甲嵌入了掌心里。 “又怕那流浪汉心生悔意,在香炉里也加了东西,待我来时,已然中招。” 无巧不成书。 这世上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好似都早有安排般,每个人的命运轨迹虽大不相同,却逃脱不了上天的掌控。 白婳道:“你我一夜纠缠,肚子里好歹是你的种,对于我的生死,你就那般漠不关心?” 萧君策微微点头,握着她的手微微哈气。 说“我事务繁忙,知晓你怀有身孕,想着是你郡主,怎的他也不会过多苛责你。” 谁又想过,为了能让长歌名正言顺成为正妻,便要害人性命,还是一尸两命。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世道苍凉,每个人都漠不关心地过着。 白婳心里有了芥蒂,纵然自己不是原主,可心依旧是拔凉拔凉的。 他幽幽地说:“我会尽量补偿你,你若不解气,那刀子捅我亦可,若是觉得自己吃了亏,也可让萧某为你宽衣解带,一雪前耻。” 他说罢,便低头认真去解自己的衣裳,似真的要随她同床共枕,一阵缠绵,好弥补当年的遗憾般。 白婳:“……” 她抓着萧君策的手,嘴角一勾:“别了,白日宣淫本郡主可没兴趣。” “但萧某对郡主有兴趣。” “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本郡主今日在这里和你睡了?”白婳挑眉。 “该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他伸手取下头顶上的冠子,刹那间,一头如海藻般浓密的发丝就倾泻下来。 微亮的光细洒在他的发丝上,犹如上好的绸缎一般,华丽而富有光泽。 嗓音低沉充满磁性,她瞬间觉得自己的耳根子都酥了。 “你、你离本郡主远些!”白婳拧眉,身子连忙后缩,却被那人一把抓住脚踝,跗骨之蛆般将她一点点地拽了过来。 第161章 往后郡主只能是萧某的 白婳脑子一阵混沌,活了五百年,如今竟然败在一个后辈手里,这要是传出去,那些老家伙的大牙还不得笑掉了? 他将白婳拽到了自己身边,宽厚的大掌将她那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捏在其中,犹如他的掌中物般。 萧太傅一字一句地说:“往后郡主只能是萧某的,不管是郡主的心,还是郡主的身子,皆是如此。” 一滴冷汗,悄然滑落她的额头,这厮身上的气场简直强大到令人心慌。 那浓墨重彩的眉眼五官,更是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他忽地将人揽入怀中,脸没入她的颈窝之中。 “婳婳。”他轻唤了声,白婳怔愣住住。 “嘶!” “你属狗的?”脖颈一疼,她方才还在心软他低沉的语气,可紧接着传来的疼痛顿时便让白婳生气了。 指腹轻轻摩挲着刚刚被咬的地方,他嘴角的笑意不明。 “以后郡主就是萧某的了。”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霓裳公主,没有大人的命令谁都不可以进去,你也不行!” “让开,我家公主到什么地方,尔等都得恭敬避让!” 砰! 刹那间,刺眼的光亮从外头疯涌进来,一只手掌挡在她眼睛上方,一头墨发披散着,分明方才还是温柔矜贵的模样,转眼间便是肃杀冷漠。 她下意识的挥开萧君策的手,外头的人见屋子里的情况都愣了片刻。 “惠安郡主?” 霓裳公主呼吸微微一乱,那一身华丽长裙,身上佩戴着的银铃还在叮当作响。 脸上轻纱拂面,一身异域风情的装扮更是让人眼前一亮,她是跟着萧君策一路出宫来的,但萧君策速度快,她没追上,然而这才刚刚到了太傅府,就看见如此令人血脉喷张的一幕。 那一双软若无骨的小手就抵在萧太傅胸膛上,脖颈上的红印记更是刺人眼球。 尤其是那白皙的玉如,正靠放在那满脸阴沉的萧太傅身上。 “你们这是……”霓裳公主眼里闪过一丝受伤和不可置信。 “哼,看来外头的传言都是真的,一个有夫之妇竟敢在外头随意勾搭男人,太傅大人是我家公主看上的驸马,但凡是有点儿脸皮子的,都不该这般不知廉耻的贴上来,身为女子,这张脸都要被惠安郡主给丢尽了,还是说,这大端朝的女子,都如郡主这般放浪形骸?” 代霓裳身边的侍女顿时面露嘲讽的说着,脸上尽是轻蔑讽刺之色,口中之言更是犀利无比。 “你住口,我家郡主和太傅大人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评说!” 东篱第一时间冲出来,郡主和太傅男才女貌,如何就配不得了? “劳烦郡主为萧某束发了。” 他手中拿着一根红丝带交到白婳手上,细嫩的指尖穿插在他的发丝和头皮之间,犹如指间沙,如何都握不住。 三千青丝尽数束于红丝带中,代霓裳看着二人,就如同寻常夫妻般,浅笑淡然,可他刚刚看自己的眼神,分明充斥着冷燥和不耐。 “惠安郡主,并非奴婢口出妄言,而是你如此这般勾搭我家公主的未来夫婿,着实让人气恼。” “哦?你家公主的未来夫婿?”白婳扬唇,原是不想搭理的,但这一句未来夫婿,倒让白婳来了兴致。 “没错,我家公主将来是要嫁给太傅大人的!” 侍女骄傲地抬起下巴,她们公主是铁达尔最美丽的女子,理当嫁给大端朝最厉害的男子。 一声嗤笑,打断了侍女美好的幻想。 她优雅慵懒地走到侍女面前,如同魅惑人心的妖精,风情万种。 “都说了是未来夫婿,还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呢,你家公主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往男人身上贴了?” 她轻笑一声,妖娆妩媚。 “若是你家公主缺男人,大可告诉本郡主,我大端朝无数好男儿,雄壮的,文弱的,实在不济,太傅大人军中的汉子个顶个的强壮威猛,想来定能满足你家公主。” “你!”那侍女和公主都气得脸色通红。 侍女冷哼一声道:“没想到惠安郡主勾引男人也就罢了,便是连这张嘴巴,也是臭得不行!” 许是在铁达尔嚣张惯了,又素来听说惠安郡主是个傻子,这京城里的男人,只要是她看上的,一个都不会放过! 但话音刚落,面前忽然多了一道黑影,一盏茶杯猝不及防迎面而来,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侍女的额头上,茶盏应声而碎,鲜血自额头上流淌下来。 那人慵懒地收回自己的手,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的,腰间玉带更是松散得不成样子,露出里头精壮的胸膛来。 侍女尖捂着额头尖叫着,血流不止,代霓裳脸色微变。 却依旧保持着自己的柔弱道:“太傅大人这又是何必?” 那茶盏他掌控了力道,否则那一下过去,那侍女的头骨都会当场碎裂,直接没命。 “公主应当教导好身边人,大端朝的长郡主,可不是随意能让人污蔑诟病的。” “可霓裳并不认为这是污蔑诟病,不是吗?” 代霓裳目光毫无畏惧地看向白婳说:“郡主早已成婚,身为妇人,如何能与外男如此亲密行事?便是不顾及自己,也要顾忌皇室尊严。” “我家郡主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邦公主来评论!说到底,铁达尔不过是我朝的附属物品罢了!” 东篱冷哼一声,小小弹丸之地,竟敢如此嚣张。 代霓裳深吸一口气,她今日在太傅府丢了脸,传出去可是要被人耻笑的。 原本就是过来嫁人的,却没有一个能入了法眼,唯一一个,还和有夫之妇不明不白,身为公主的尊严,是绝不容许挑衅的。 “放肆!” 代霓裳眉眼一冷,玉手狠狠落在东篱脸上,气场全开的说道:“我乃公主,岂容你一个婢子耀武扬威!” “这一巴掌,便是要让你明白,谁尊谁卑!” 往后到底是要嫁进太傅府的,若是这时不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往后这些人还真当自己是好欺负的了。 第162章 婳婳可千万别跟着她学坏了 到底是自小就娇生惯养长大的,一举一动透露着一股贵气。 那一巴掌打得不轻,鼻血顺着流了下来,东篱眼冒金星,就算再怎么护着白婳,她一个奴才,也不可能动手打公主之尊。 萧君策幽幽地看向代霓裳,抿唇带起一抹轻笑。 “公主好风范。”他淡然道:“既然公主这么想嫁给本太傅,那这太傅府的规矩,便烦请公主遵从了。” 代霓裳脸上一喜,方才的愤怒和跋扈也都收了起来。 反而柔情似水地看向萧君策,盈盈一笑:“好。” 她心里松了口气,看来萧君策并非没有接纳她,他这样位高权重的人,自然得是身份尊贵的女子来配。 而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女人都能站在他身边。 却不知,这世上有着她永远都无法企及的高度,那便是萧君策。 他忽然伸手,一把将那妙人儿揽入怀中,手指挑起她的下巴。 “既然早晚都会是本太傅的人,那倒不如趁着现在取悦本太傅,你也不是本太傅第一个娶的公主了,也算不得是最美的。” 代霓裳上一秒还沉浸在他惊为天人的容颜中,下一秒却脸色巨变,被人一把扯掉脸上面纱。 那人脸上的笑容桀骜不驯,年轻俊美的脸庞上带着戏谑玩味。 “公主口口声声说本太傅是你未来的夫婿,你还戴着这面纱作甚?放心,就凭着公主这般容貌,我大端男儿是瞧你不上的。” 东篱刚刚被打得火辣辣的脸,这会儿顿时觉得不疼了。 反倒是那被砸破了额头的侍女,立马跳脚,替自家公主委屈了起来。 “太傅大人这是何意?我家公主千里迢迢而来,可不是让你羞辱的!” “不疼了?” 那如刀子一样锋利的眼神落在侍女身上,侍女顿时噤声,身子哆嗦着,再不敢越雷池半步。 “脱。” “什么?”代霓裳满是惊愕地看着他。 “怎么,要本太傅亲自动手么?不是号称铁达尔第一美人儿么,若是连这点儿勇气都没有,还想取悦本太傅?” 他目光越发的深邃,面色稍暗。 这满院子的人都在看着,白婳优雅的靠在一旁,莹莹如玉的脸庞带着几分笑意,更是风情撩人。 代霓裳咬了咬唇,脸色白得厉害,外衫褪去的瞬间,院子里看热闹的奴仆们纷纷吸了口凉气,肌肤莹润如玉,在充斥着冷空气的刺激下,泛起了红。 “继续。” “公主!” 侍女咬牙,这哪儿是什么取悦,分明就是羞辱! “看来这铁达尔的公主,也不过如此。” 那人低低地笑着,笑声嘲讽。 代霓裳难堪地咬了咬唇,她又冷又羞,却见男人眼中没有分毫怜惜,有的也只是看待货物一般的眼神罢了。 她果真又脱了一件。 “虽长得不好,这身材倒也有些看头。”脱了半天,终于得到了萧太傅一句中肯的夸奖了。 但这夸奖,比一巴掌扇在她脸上还要疼。 萧太傅上前,伸手在郡主头上作乱地揉了揉,丝毫没看见她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 说:“都看到了,这就是荡妇的样子,为了取悦一个男人,连自己公主的尊严都不要了,婳婳可千万别跟着她学坏了,知道吗?” 萧太傅已经是把杀人诛心玩儿的炉火纯青了。 让公主脱衣,不是为了取悦他,而是为了他面前的那个人罢了。 白婳作势小鸟依人般依偎在他怀里,红唇上扬:“是啊,本郡主也算是长见识了。” “你、你们!”侍女气愤极了,上前捡起地上的衣服包着自家郡主,而明显感受到被戏耍了的代霓裳双眼蓄满了泪水。 委屈可怜地望着那冷漠无情的男人。 “好你个萧太傅,竟敢如此羞辱我家公主,亏得我家公主对萧太傅念念不忘,没成想竟是个烂人,到底是我家公主错付了!” 她护主心切,也顾不得额头上的痛,拉着自家公主就走。 “公主,我们走,这样的男人压根儿就不值得您去留恋!” 代霓裳一路走,泪水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到了马车上,方才还一脸愤怒的侍女立马就变了一副嘴脸。 在她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脸色凶狠残忍:“没用的东西,让你勾引一个男人都做不到,你若不能成功嫁给萧君策,那你这条命也就不必要了!” 代霓裳吃痛,却不敢反抗,反而是满脸恐惧,身子极力地往后缩。 侍女眯了眯眼睛说:“宫宴上的摄魂曲对他们无效,而今你唯一的法子便是要迷惑萧君策!” 铁达尔有野心,部族虽小,却兵强马壮,又擅长机关术。 “是,霓裳知道了。” 瞧她那副乖巧的样子,侍女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摸摸自己额头上的伤口,那个男人下手还真狠,茶盏中夹杂了内力,差点要了她的命。 大端朝这块儿肥肉,谁都想去咬一口,更别提铁达尔了。 谁也不愿意做谁的附属品。 他未曾束发,那发带将头发弄得松松垮垮的,几缕发丝松散下来,阳光下,竟多了几分暖意。 “你且先回去,团团过几日我再送去。” 今日霓裳在太傅府受辱,代王必然知晓,那日宫宴上选亲,代王分明就是故意为之罢了。 铁达尔本就无意和亲,恐怕就连那霓裳公主的身份也十分可疑。 白婳自然懂得,团团还要留在这里调养身子,将军府没找出来下毒的人。 “好。” 等她们再次路过顾府时,那上头的黑气越发浓郁了起来。 东篱好奇地问:“郡主在看什么?” 她虽然开了天眼,但修为不够,自然看不到这些。 “杀人了,杀人了!顾家杀人了!” 忽然间,顾家小巷子里头的狗洞里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来,正巧就在他们马车一旁,里头钻出一只脏兮兮的脑袋来。 东篱吓得心脏险些都跳出来了。 那人努力地向外爬着,但里头似乎有什么人正在用力地拽着她。 她突然抬起一张狰狞的脸来,恐怖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东篱。 嘴里发出一阵嘶哑的叫喊声来:“救我,救我……” 第163章 小道士,咱们又见面了哦 东篱着实被这骇人的一幕给吓得脸色发白,手脚发凉。 “郡主救我,郡主救我!” 那人终于认出了白婳来,她从马车上下去,看着她双手死死地扣在地面上,指甲盖儿被扒拉出了血。 里头的人似乎很害怕她出去,奋力地拉扯着。 白婳伸出一只脚,面露嫌弃。 但她却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双手抱着她的脚努力地往外爬。 终于…… 啪的一声,小巷子里的后门被人打开,陆续从里头出来好几个仆人婆子,看她都已经钻出半个身子来了,一脚踹在她身上。 “贱蹄子,都这般了还想跑,冲撞了贵人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领头的婆子带着几个小厮过来,一把将人从地上拽起来,又对着白婳一顿赔礼道歉说:“实在是抱歉,让她冲撞了郡主。” “她是谁?” 白婳扬眉,怎么觉得这人有些熟悉。 那人想说话,却被人捂住了口鼻,喉咙里只能发出一阵呜呜的声响来。 婆子面露难色,挡在那人面前,笑呵呵的说道:“是府里的一个疯妇,得了失心疯,时常在府里伤人,这不今儿又想法子钻狗洞出去,幸亏没伤着郡主。” 她一边说,一边示意让人把她给拖回去。 但那人好不容易有了出来的机会,哪里还肯放过,狠狠一口咬在小厮的手臂上,竟生生地咬出一块儿血肉下来。 小厮吃痛,一脚踹在她身上,她肩膀得了空,又大力出奇迹,一把撞开身边的人。 就扑到白婳身边,满脸的脏污和血迹都阻挡不了她眼里的恐惧和恨意。 “我是柳云霜,我是柳云霜!” “他们要杀我,他们要杀我!”她歇斯底里地大喊,婆子脸色一变,怒瞪后头的小厮。 呵斥道:“快把她拖走,别让她伤了郡主!” “等等。” 白婳忽然来了兴致,拨开面前的小厮走到柳云霜的面前说:“你就是顾夭夭的生母?” 她这才想起来柳云霜是谁,不就是那在她面前玩儿阴阳壶的女人么? 固然失了宠,好端端的又怎会变成这个样子,看来这豪门大院儿里的手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得多呢。 “是我,是我!郡主,求求您救救我,大夫人要杀了我!” “惠安郡主?” 柳云霜一听见这声音,身子就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那人一身白衣,如清风明月般,秀气斯文的五官中带着一丝诧异。 他高高绾着冠发,光影在他身上折射出淡淡的光晕来,好看极了,身后便跟着同样面色诧异的淮需道长。 屋檐上的光照射落在青石板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既然来了,不妨去里头吃杯茶再走?” 顾明玉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眼角的余光却带着威严,婆子唯唯诺诺地下去。 柳云霜惊恐得瞪大双眼。 “我不要,我不要回去!”那顾府像是什么吃人的虎狼窝一样,她以前是吃香喝辣惯了,如今却恨不得快些离开这个地方。 “二夫人,今日有贵客,淮需道长是来给您看病的。” “不,不是,他不是!”柳云霜歇斯底里地大喊着,她再一次冲到白婳面前。 怒目圆睁地瞪着白婳大喊着:“后花园……后花园……” “带下去!” 顾明玉脸色陡然阴沉下去。 白婳却饶有兴致地盯着柳云霜。 “郡主请。” “小道士,咱们又见面了哦。” 白婳朝他挑眉,柳淮需却有些心虚地低下头,站在顾明玉身后没有出声。 这顾府一进来,便是阴气沉沉的,一点儿暖意都没有。 而这后门便是离后花园最近的地方。 “这园子的牡丹倒是开得格外娇艳呢。” 冬日里的牡丹能开得这般好看,还是头一遭见到,姹紫嫣红,枝繁叶茂。 顾明玉轻笑道:“是啊,母亲尤爱牡丹,这品种奇特,一年四季都可绽放。” 一年四季都可绽放? 白婳嘴角笑意扩大,问柳淮需说:“淮需道长觉得这花如何?” 柳淮需一身道袍,看上去倒真儿是仙风道骨的模样,手中浮尘晃动,念珠碰撞间自由一阵清脆的声响来。 “自是极好。” “这么好看的花儿,自然是得需要上好的花肥,不知道大夫人用的是什么花肥?” 她笑得越发肆虐了起来,她不信柳淮需没看出点儿门道来。 越是往前走,就越是能看出顾府的不同寻常来,每间厢房外头都贴了黄纸符箓。 走了半晌都看不到一个丫鬟。 “这花有专人照料,至于用的什么花肥,我也不得而知呢。” 那翩若惊鸿的一张脸,配着那温润如玉的气质,倒也能吸引人的目光,此刻已经是下午了,斜阳西沉。 笼罩在顾府上空的黑气越来越浓,到了内院正厅,宅院连廊外头摆着法坛,而柳云霜则是被五花大绑在正中间。 她拼命地挣扎着,泪水忍不住地夺眶而出,嘴巴里塞了破布团。 当家主母就坐在正厅主座上,一身白蝶凤穿牡丹的藏蓝大氅,发髻高束,一身威严。 “母亲,郡主来访。”顾明玉微微一笑,引着白婳落座。 “见过尚书夫人。” “郡主无需多礼。”顾夫人缓和轻笑,比起先前,她这次脸色看上去似乎还要更加红润些。 “顾府是进了什么妖邪么,竟然请了淮需道长来?”她端了茶杯轻呷一口,满口茶香四溢。 “是啊,自府中庶女亡故后,顾府便频繁出事,已经接连死了好些人了,都是被掏了心肺,没了五官面皮。” “哦?” 白婳扬眉,只是诧异,而非惊恐,顾夫人盯着她的表情,心下微沉,她一个女人家,听见这些竟然还能面不改色。 “这京中乃是龙气聚集之地,按理不应该会有邪祟出现。” “夫人是怀疑乃顾夭夭冤魂作祟?”白婳盯着她问,那顾夭夭的魂儿早就散了,哪里还会作祟。 看来这大夫人为了将这母女二人彻底铲除干净,是什么借口都找得出来,旁人信了这胡话也就罢了,怎的连顾明玉也信了? 第164章 腚上跟着一疼 真是荒诞而可笑呢。 大夫人叹了口气说:“谁说不是呢,自从她女儿死后,柳氏便得了失心疯,嚷嚷着是本夫人害死了她女儿,上一次还险些拿刀子捅本夫人。” “都说玉清观的道士好,这便让淮需道长过来一展神通了,说不定就可以治好她的疯病。” 大夫人倒是面容慈祥,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白婳了然地点点头,顾明玉在一旁小声地说:“我母亲上了年纪,自然就信鬼神多些,还望郡主多多担待。” “你不信?” 顾明玉微微一笑:“举头三尺有神明,信与不信,心中坦然便可。” 他倒是说得模棱两可,柳淮需已经开始准备作法了,法坛上狂风大作,阴风呼号,正逢太阳西沉,院子里的光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胆小的婢女们早就躲在一旁不敢有动静了。 阴嗖嗖的冷气从四面八方钻进来,连廊处一抹身影晃动,转瞬间又消失得干净。 大夫人起身说:“明玉,好生照顾客人,莫要怠慢了。” 她似乎有些疲乏了,想要下去休息,顾明玉自然不会违背母命,作法一事本就严谨,需要有人看着,但身为这场法事的起始人却在这个时候离开。 上挑的眉峰渐渐多了抹韵味。 柳云霜像是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嘴里一直哭嚎着,眼睛更是流出血泪来,那恐怖的景象顿时让东篱心生不适。 “你若看不下去,便去其他地方转转,待会儿要走的时候,会有人来叫你的。” 鬼她是见过了,但这不人不鬼的东西,东篱是第一次见。 东篱也不是第一次来顾府了,知道顾府有专门让下人休息的地方,刚离开这里,背脊上那股凌然的寒意就消失了一大半。 白婳轻抿着茶水,目光不轻不重地打量着放佛在原地跳大神的柳淮需,两人的目光只在空气中相碰,柳淮需拿浮尘的手一抖,连着步子都跟着凌乱了不少。 霎时间,那法台就跟得了羊癫疯似地抖动着。 柳淮需面色大变,口中一阵念念有词,似想要压下那作乱的法台,但底下被捆着的柳云霜直接发狂,口中破布团被她生生吞进了肚子里。 然后冲上去,一口咬在了背对着她的柳淮需的腚上! “啊!” 淮需道长正在认真做法,哪成想腚上传来一阵剧痛,他顿时面目狰狞地惨叫着,那叫声似要冲破云霄般。 顾明玉莫名觉得自己腚上也跟着一疼。 “快来人去拉开她,莫要伤了道长!” 柳淮需是个斯文人,虽然会作法,但绝对不会动手打女人的,所以就算自己的腚再怎么疼,他也咬牙忍着,但法台已经东倒西歪,眼看着这门法事是做不成了。 那道袍渗出了些血迹,柳云霜狂笑着:“哈哈哈!走狗,都是一群走狗!” 院子里夕宿寒枝,黄昏遂被黑夜浸染,黑暗和寒冷笼罩在尚书府上空,寒鸦颤音悲鸣落下,叫人心底发寒。 她被人按着,脸部狠狠摩擦在地上,眼里迸发出几许恨意来。 她大喊着说:“顾明玉,你母亲要杀我就光明正大地杀,找来一个乳臭未干的道士作甚!” 柳云霜一身怪力,眼眶逐渐发狂。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母亲的那档子破事,她就是想要杀人灭口,你们想要我死,我偏不死!” 顾明玉眼里瞬时涌上一股凛冽来,一把掐住柳云霜的细长的脖颈。 眯着眼睛说:“柳氏,我母亲留你一命,是想治好你的疯病,你每日这般疯疯癫癫胡言乱语,便莫怪我不留情面!” 如今顾尚书已经完全忘了还有柳云霜这个人,大夫人也重获恩宠,似乎又回到了当家主母的荣光之中。 白婳静静地看着这一出戏,她知道,柳云霜没有说假话,至于顾明玉…… “情面?那是什么东西!你何不去你母亲的花院子里瞧瞧,瞧瞧那里头埋着的花肥都是些什么?” 柳云霜越来越疯癫了,她说:“那里头埋着的,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呐!” “疯妇!”顾明玉一把将她甩在地上,对柳淮需说:“道长,实在抱歉,这疯妇失心疯越发严重了起来,今日这场法事怕是要作罢了。” 柳淮需捂着腚,面如菜色,疼得嘴唇发抖。 却依旧礼貌地笑道:“不急,不急,贫道见她也疯得厉害,还是缓些日子吧。” 他的腚真疼啊! “顾明玉,你母亲就是个刽子手,刽子手啊!顾家迟早有一天会败在她手里的,一定会的!” 被强行拖下去的时候,柳云霜那双眸子里充斥着腥红的光,像是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 披头散发,笑声瘆人。 “让郡主见笑了,实在是因为她疯得厉害。” 顾明玉幽幽地叹了口气,看上去似乎颇为忧愁的模样。 白婳却盯着他的脸说:“万一她没疯呢?” “郡主何意?”他愣了片刻。 “这疯之一字,是从你们口里说出来的,她不过行为疯癫了些,顾少爷难道没想过,她说的都是真的?” “不可能!”顾明玉当即就否认了。 他说:“柳氏说这种胡话也不是第一次了,上回当着父亲的面儿就说过了,父亲便让人拆了所有花盆园土,里头并没有什么尸骸,什么埋人杀人,都是疯话罢了,难道郡主也信了柳氏的疯话?” 白婳愣住,心里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因为她知道柳氏没有说假话,那牡丹园子里,多得是死人煞气,以尸体作肥,自然能够肥沃生长。 “当真挖了所有的牡丹?” “尚书府的人都在看着,如何作假?” 顾明玉一口笃定没有,白婳却狠狠的拧起眉头来,她抬头看着上空的黑气,越来越浓了。 阴气如此深重,顾夫人让柳淮需来,绝对不是为了治好柳氏的疯病,而是为了压住府里的东西。 且她知道,丑事不能外露,只能找了这个借口来,可园土里没有尸骸,那尸骸又会被藏到什么地方呢? 她一个养在深院里的女人,手段居然这般厉害! 第165章 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呢 “郡主。”顾明玉的语气微微有些不善了起来,他说:“今日之事,原本就是家丑,还望郡主能够保守秘密。” “时间不早了,郡主若是不嫌弃,便留在尚书府用过晚膳再走如何?” 尚书府离将军府倒是不远,也就一盏茶的功夫罢了。 “不了。” 白婳语气更冷,像是淬了冰渣子一样,冷得刮骨。 “小道士,你今晚要留在这里吗?” 白婳看向柳淮需,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们年龄相仿,白婳却总是叫他小道士,这让柳淮需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小一样。 辈分很小的那种。 且他在白婳面前,总有一种被压着一头的感觉,分明不过是个女子罢了。 上回在她身上没有察觉到活人的气息,但如今却有了人气儿,便更是怪异离谱了。 就好似她已经和什么东西融为一体的感觉,但柳淮需不敢说,直觉告诉他,若白婳不是人,那道行至少比他高出十倍有余了。 但他又哪里知道,何止是高出十倍,百倍也是绰绰有余了。 年轻的道士脸上带着几许勉强的笑容说:“尚书府邪祟未除,柳氏疯病未治,贫道自然要留在这里。” 白婳言笑晏晏,越发的风情动人了。 却笑意冰冷地说道:“道行不够,还在这里显摆,若真想祛除邪祟,还是回你的道观再修个几十年吧。” 便是寻常人都会觉得那牡丹园过于阴冷,柳淮需怎么可能没有察觉,若是察觉到了却又故意装作不知,那只能证明这小道士心术不正。 “郡主教训的是,此事过后,贫道定然会潜心苦修。”柳淮需心里默默流泪,为什么他要被一个女人教训。 都说他是玉清观里最有天赋的道士,但在白婳面前却啥都不是。 “还烦请顾少爷帮本郡主唤一声东篱。” 看够了尚书府的戏码也是时候离开了,反正尚书府这几日会很热闹,改明儿再来看也不迟。 就顾府上头那一团黑气,都够让他们喝一壶的了。 “郡主请稍等。” 顾明玉立马就让婢子去下厢房唤东篱去了。 东篱自离开后,便去了下厢房,还没等进去休息,便听见什么窸窸窣窣的声响,那是一间偏僻的下等厢房,平时都是用来给小厮们休息用的。 秉持着好奇心害死猫的原则,东篱绝对不会过去看的,并且这还是在尚书府。 但就在东篱要走的时候,却听见从里头传来的熟悉声音。 “得需尽快将柳云霜那疯女人解决掉,上回她当着老爷的面儿说了那些疯话,老爷固然不信,可心里却已经起疑了。” 霎时间,东篱后背就起了一层冷汗。 她觉得这里不是什么久留之地,想要尽快离开,可那双脚就跟灌了铅似的沉重,如何也走动不得了。 “放心,那些尸骸都已经融成水了,任凭他们如何找也是找不到半点儿痕迹来的,既然那老东西不懂得怜香惜玉,还不如让奴才来呢!” 紧接着便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东篱惊恐地瞪大双眼。 走! 赶紧走! 她竟然撞见了这等丑事。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的野猫,忽然一下子就扑倒在了东篱身上,饶是东篱胆量再大,也不过是个女孩子家罢了。 那野猫抓心挠肺地叫喊着,东篱努力忍着恐惧没有叫出声来,然而野猫的声音却已经惊动了下厢房里的两人。 门忽然被打开,便出现了一张让东篱永生难忘的脸1 那人不是顾府主母还能是谁? 她的身后,正是顾府的大管家。 一瞬间,顾夫人眼底便窜上了一股寒意。 东篱惊慌失措地后退,顾不得脸上被野猫抓出来的条条血痕,惊恐地望着她说:“奴婢……奴婢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该死!” “竟然是惠安郡主身边的丫头!” 顾夫人脸色阴沉,身后的男人一把推开顾夫人,脸上杀意涌动。 “惠安郡主身边的丫头又怎样!” 既然都被看见了,那还留着她作甚? 东篱知道自己小命不保,还没来得及大叫出声,胸口赫然一凉。 “奇怪,东篱姑娘不是往下厢房去的么?”顾明玉派来寻东篱的婢子半天都没能找到东篱。 等她走到下厢房的连廊时,却忽然看见一团黑影在她面前迅速闪过,许是因为暮色渐沉的缘故,她并没能看清楚那黑影是什么东西。 脚下反而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顿时就摔倒在地上,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反而热乎乎,粘糊糊的。 等到那婢女定睛一看。 “啊——!” 刹那间,惊恐的尖叫声划破顾府上空。 “死人了!死人了!” 动静很快就把前厅的人吸引了过来,一并过来的还有柳淮需。 不过眨眼的功夫,院子里灯火通明,仆人们举着火把将院子照得通亮,而地上,正躺着一具怒目圆睁的尸体。 胸口破了一个大洞,口鼻里都是鲜血,双眼死死地瞪到了最大,脸上有被利爪抓出来的血痕,胸膛是空的,如此骇人的一幕,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顾夫人匆忙赶来,见此两眼一翻,更是鲜血晕死过去。 在丫鬟的搀扶着,颤抖着身子恐惧地说:“是她……是那邪祟回来杀人了!” 一群人乌泱泱的围着,谁都不敢靠近那尸体。 唯有那一双镶嵌着珍珠的绣花鞋在慢慢靠近,她瞳孔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聚散,一点点凝聚成猩红色。 她蹲下来,白皙的手落在东篱脸上,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 一声不吭,一言不发。 顾明玉见此状况,胸口堵得厉害,却也飞快做出了反应说:“立即搜查府中所有可疑人员,一个都不要放过!” 东篱一死,正好就证实了,府里有邪祟这一说。 “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呢。” 她的手抚上东篱的双眼,心脏没了,脸上也是血痕,这看上去的确不像是人为,反而是别的什么东西造成的。 但没有人可以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耍这种花招。 更没有人可以杀了她在意的任何人,哪怕是个丫鬟也不行! 【作者有话说】 莫方莫方,咱们的东篱小可爱不会那么快就下线的哦~ 第166章 你拿什么换我的东篱? “郡主,抱歉。”顾明玉张了张嘴,原本是想要安慰的,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人是在他尚书府死的,还死得这般惨烈,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来。 他知道白婳身边只有这么一个丫鬟,顾明玉捏紧了拳头说:“我会去替你寻一个,和她一般无二的丫鬟。” 她蹲在那里的背影是那般的清瘦弱小,柔弱得仿佛让人恨不得将她抱在怀里呵护珍惜。 但她不需要,白婳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但滚烫的泪是止不住的。 她曾想过凡人的寿数皆短暂,又爱生病,稍不注意就死了,不似她这般,活了几百年却华发依旧。 “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你拿什么去换我的东篱?” 心口的钝痛是无法骗人的,也许是原主身体带来的,也许是她本身就拥有的痛意。 像是有一双手,紧拽着她的心脏在狠狠地搅动着。 顾明玉攥紧双手:“对不起。” 顾夫人盯着白婳的背影,脸上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郡主莫要伤怀,实在是因为这邪祟太过于狂妄,导致她命丧于此。” “真的是邪祟么?” 白婳幽幽地打断她的话。 转头时,那闪烁着幽光的眸子盯着她,便像是被厉鬼锁定的猎物般。 顾夫人后背顿时一阵发凉。 她脸色大变,仿佛自己的心思都在瞬间被她看穿,好似自己所有的秘密在白婳那双犀利幽沉的眸子前,无所遁形。 她僵硬地扯着嘴角,颤抖着声音说:“若不是邪祟,谁还能有这般残忍恶毒的手段,害了她?” 白婳收回目光,用清瘦纤弱的身子将东篱抱起来,顾明玉想要上前帮忙。 却被顾夫人一把拽住了手。 “好东篱,本郡主带你回家。” 她脸上没有悲伤,只有出奇的平静,谁都知道,东篱是她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婢女。 便是养条狗都会有感情了,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 路过顾夫人身边时,她嘴角绽放出一抹邪恶的笑意说:“顾夫人,咱们……来日方长。” 如此骇人的一幕,让人心里都是拔凉拔凉的,尤其是白婳那阴嗖嗖的语气,更让人害怕惊恐了。 他们的目光都随着白婳的背影离开了尚书府,顾明玉心里窜上一股不安来,太傅府的马车就在外头候着,他似乎有所预料般,还是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 凤眸看着她身上被东篱鲜血染红的衣衫,精致妩媚的脸上冷若冰霜,暗沉的天色似为她而生,像是暗夜里的修罗。 “上车。” 他没有过多言语。 “找个安静的地方。” 萧君策淡淡地扫了一眼东篱的尸体,没有说话,亲自驾着马车往郊外的方向去了。 他果真寻了一块儿安静的地方,安静的只有夜风的声音。 还未开春,依旧冷得厉害,昏暗的天空飘着零星的雪花,落在她的肩头和发上。 她轻柔地将动力放在荒草地上,轻轻的整理着她的衣服和发丝。 “需要我做什么?” “找些枯草,再挖个坑。” 萧君策没有多问,转身就去找了许多枯草,但他没有带挖坑的工具。 身上佩戴的一柄软剑,轻轻一按,泛着银光的剑从腰间弹射出来,他握在手中,执剑而立。 肃肃如风,寒光夹杂着雄浑霸道的内力,瞬间便在草地上劈出了个深坑来。 他说:“枯草未免冷,为何不给她一副上好的棺木将其安葬了?” 就这般潦草地挖个坑,用枯草一卷埋了,这显然不符合白婳的风格。 她半跪在地上,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容说:“本郡主何时说过要把她安葬了?” 她将手里的枯草揉成团,从东篱身上掏出一张小纸人来放了上去,随后咬破自己的指尖,腥红的血珠子滴落在纸人上,瞬间便被纸人吸收得干净了。 萧君策淡淡的看着,眉宇间除了几许惊讶,并没有太多的反应。 她将枯草团塞进东篱空了的胸腔里,然后温柔地抚摸着东篱的脸说:“好东篱,乖乖睡上一觉,要记得回来找本郡主,否则……” 白婳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把目光看向萧君策。 他似乎了然,抱着东篱放进了土坑里,然后将坑填上。 夜风拂过二人的衣角裙摆,互相纠缠在一起,发丝微微凌乱,手上还沾着几许血迹。 她低头捋了捋发丝,这一刻,萧君策觉得她似变了一个人般,绝对的冷漠和沉寂。 “手都脏了。” 萧君策将她的手放在宽大的掌心,细细拂去上头的泥土。 “太傅大人就没什么想问的么?” “问什么?” 是啊,问什么呢,问她为何要给东篱塞枯草团,为何要把东篱给埋了? “萧某不懂郡主所做一切,但郡主不论做什么,都有萧某在。” 她怔愣地望着,第一次觉得好似这个男人还不错的样子。 “回去吧。” “东篱呢?” “她会回来找我的,她记得回家的路。” 上了马车,一切又都归于平静,马车上的油灯晃晃悠悠地前进着,寒风吹动着枯草,寒鸦掠过,枝桠在阴暗的天空划过狰狞的痕迹。 周易安醒了,在前厅等着白婳回来。 不出意外,她是和萧君策一起回将军府的。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眼底散发着煞气,脸色虽白,但身为将军的威严犹在。 “看来郡主的这颗心,是彻底放在太傅身上了,你就那么巴不得往他身上黏么?” 宽大的掌心死死地捏着桌角,竟生生地掰了一块儿下来。 眼底寒芒闪烁,那柔荑轻轻塞入萧太傅宽大的掌心中,挑衅地朝他扬眉。 “你若不服,那就给本郡主憋着!” 她今日心情不大好,最好不要来惹她,否则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就连赤乌今日都是出奇的安静,他们是契约的关系,最是能够直接感受到白婳此刻的心情变化。 这还是头一遭白婳主动牵了萧君策的手,不仅如此,她还当着周易安的面儿,带着人有恃无恐地进了东院。 东篱死在尚书府的消息将军府都知道了,所以白婳是一个人回来的。 第167章 头顶一片青青绿草原 将军府的人都议论纷纷。 有人说,是郡主太过于嚣张,得罪了尚书府,才会给东篱引来杀身之祸,也有人说,是顾府里进了邪祟,东篱连心脏都没了,肯定不是人能够赶出来的事儿。 奶娘端来热水让她净手擦洗身子,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白婳坐在铜镜前,妆发未卸。 “奶娘想说什么?” 奶娘眼眶一红,更咽着说:“东篱那丫头当真死了。” 白婳瞥了一眼过去:“在本郡主面前,没有死这个字。” 奶娘觉得她不同寻常,却又说不出来怪在什么地方,她擦了擦眼泪,勉强笑着说:“若是郡主觉得,老奴留在这里是多余的,其实可以遣散老奴的。” 小少爷如今又不在将军府,将军府总不能养她一个闲人。 “你走了,谁给团团喂奶?”白婳眨了眨眼睛:“下去吧,好生休息,后天记得留门,不然东篱找不到回家的路。” 奶娘愣了会儿,只当白婳是受了打击,才说了这种胡话来。 萧太傅亲自拧干了帕子,细细擦洗着她的手,那十指白嫩如葱段,细腻柔软,将血迹和泥土都擦洗干净,又亲自替她卸了妆发。 一头青丝披散下来,柔顺乖巧。 她今天懒,不想动弹,赤乌更是一句话都没说,乖乖地呆在东篱给它缝制的鸟窝里。 东篱安静得出奇,没有了东篱的叽叽喳喳,还怪不习惯的。 “今晚有些冷。”萧太傅抱着她上床,很是自然地将人揽在怀里说:“下雪了,我的胸膛可以借给你暖暖。” 白婳身子蜷缩进去,明显不想说话。 萧太傅:“……” 他有些哀怨,但大抵是想到了她心情不好,反而是凑过去,有力的臂膀又将她捞了过来说:“你给我抱抱,我怕冷。” 怕个锤子! 赤乌翻了个白眼,那一身雄浑的内力,一掌劈死一头牛都绰绰有余了,还怕冷,真是说话都不打草稿的,想抱人家就直说嘛。 哎,看来有时候不光是女人难搞,男人也一样难搞哦。 白婳又怎知,周易安就在东院外头站着,惨白的月光洒落在青石板上,衬的他手中长剑寒光闪烁,他目光死死的盯着那扇门,却迟迟没有动手。 长歌拿了大氅过来披在他身上,忍着心里的痛楚和酸涩说:“将军,夜深寒重,回去吧,郡主她……” “郡主她心里已经没有你了。” 对,白婳那样水性杨花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将军,只有她才会一心一意地对待将军的。 只有她才配站在将军身边,如今白婳当着将军的面儿和另外一个男人睡在一起,如此放浪形骸的行为,和一个荡妇有什么区别? 周易安的脸此刻比那月光还要惨白,然而头顶上还盯着一片青青绿草原,绿得让人心慌。 明明很早之前,他就自己绿了自己,如今却还来这里找虐。 他原本想要冲进去的,可是……他打不过萧君策,他甚至连白婳都打不过。 周易安一把钳住长歌的手,长歌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望着他。 “将军?” 柔弱的嗓音很能激起男人心中的保护欲。 周易安低吼一声,眼底泛着红,他低声质问长歌:“长歌,你到底爱我什么?” 长歌吓得身子一抖,咬着牙说:“将军是长歌这辈子豁出性命也要爱的男人,只要是将军,不论什么长歌都爱。” “那她为什么不爱我?她以前明明是爱我的!” 忽然间,长歌就愣住了。 那名为爱的刀子在她心口上一道道地划着,划得鲜血淋漓,让她痛不欲生。 “那将军……爱她吗?”长歌问。 “不爱!”周易安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他说:“但我不甘心,长歌,我不甘心,属于我的东西,就算我不要了,也不能被别人所占有!” “长歌明白了。”长歌轻轻点头,回抱着他说:“将军是想要得到她,是吗?” 她心里比谁都明白,男人的占有欲是很强的。 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便不爱,也决不能容忍她被别的男人觊觎。 她温柔的抚摸着周易安的脸颊,温柔地吻着他的唇说:“将军,长歌会帮你的,只要是将军想得到的东西,长歌都会帮你的。” 她柔情似水,又妩媚多情。 恍惚间,他好似在她身上看到了白婳的身影,一把将人打横抱起,也顾不得心口上的伤。 夜沉如水,阴风呼号的尚书府,所有人都在战战兢兢中。 值守的奴才们不停地搓着手,却依旧觉得浑身冰凉,今日又死了人,府里上下都贴着符纸,然而还是止不住恐惧颤抖的人心。 暗夜里,有人轻声细语。 “你应该早些融了她的尸骨,偏生叫惠安郡主把尸体带走了,若是查出她是被人谋害致死,你我都要完!” 昏暗的房间里,暗香浮动间,火盆里的火星子迸射落在地上,很快就熄灭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说:“已经来不及了,若是叫人看清楚我的脸,那才是真的完犊子了。” “不过也没关系,那丫头到底是死了,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即便如此,顾夫人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那惠安郡主不是好惹的,尤其是她身后的萧君策……” 她眯了眯眼睛,总觉得白婳好像知道点儿什么。 “夫人在担心什么?难不成这死了的人还能活过来?” 话音刚落,门外头就响起了敲门声,咚咚咚的声响,似一下子就落在了人心里似的,听到心里一阵发慌。 “谁?”男人立马翻身起来,警惕地盯着门外,外头似乎是个女人呢的身影,瘦小且矮。 他上前一把推开门,然而外头除了一地的风声和月光,便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男人心口骤然一紧,关门的刹那间,腹部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一把寒光铮亮的刀子正好就贯穿了他的腹部。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见的却是大夫人那张阴狠毒辣的脸庞。 “夫人,你……” 顾夫人狞笑起来:“你说得对,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第168章 大早上的说什么梦话 所以,你就去死吧! 他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顾夫人很谨慎,这么多年了,除了柳云霜那贱蹄子,便只有他了。 杀了他,剩下一个疯疯癫癫的柳云霜,拿捏她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么? 他转身死死地瞪着大夫人,外头的寒风依旧凛冽地厉害,顾夫人握着手里的刀子狠狠搅动着,脸上的狠意更是刻骨。 “你……你好狠的心!” 她竟然要杀他! 他们好了这么多年,这些年来,他替她寻各种样式的男人解闷儿,寻欢作乐,只因她一个女人,得不到丈夫的疼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妾上位,夺走夫君的宠爱。 他心生怜悯,每每在她寻欢之后,就替她处理了那些男人,融了他们的尸骨,埋于牡丹园,用作花肥,杀人灭口这种事情,他已经干了这么多年了。 可没想到有朝一日,报应却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顾夫人狞笑道:“我若不狠,便地位不保,你以为我能压着柳云霜那贱人,坐稳大夫人的位置都是凭什么?” 凭的是手段和能耐! 女人唯有心狠,才能让自己活得不那么狼狈为怯懦。 管家的手死死地拽着她的衣服,最终彻底了无生息。 第二日清晨,府里的奴才发现大管家还没起,便去了院子里叫,却发现大管家倒在血泊里,浑身都僵硬了。 “大管家死了,大管家死了!” 奴才惊恐的叫声,再一次打破了尚书府的寂静,身上还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眼睛瞪得大大,和东篱的死状一模一样。 柳淮需衣服都没穿好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这……”当看到死地僵硬的大管家时,他也愣住了,低头看着手中的罗盘,眉心狠狠地拧了起来。 “不应该啊!” “淮需道长,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估计当真是进了邪祟不成?” 顾尚书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顾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还得让人把口风管严实,接二连三死了这么多年,连惠安郡主的丫鬟都死在府里。 “不可能!”柳淮需一口否决了说:“那邪祟昨日绝不可能进了顾府。” “不是邪祟,难不成是人为?” 顾尚书觉得自己头都要炸掉了。 柳淮需道行不够,看不透这里面的门门道道,他沉默了片刻说:“还望尚书大人给贫道一些时日,贫道定会给大人一个交代的。” 既然收了钱,那就要把事情办好。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乃是天经地义。 “好,你若摆不平这件事,我看你那玉清观的名声也不必要了。” 顾尚书冷哼一声,便拂袖离开了。 柳淮需上前检查了一番大管家身上的伤口,脸上的血痕倒是的确和东篱脸上的一般无二,只是那胸口上的伤,却仿佛是后面刻意而为之的。 忽然间,柳淮需眼尖地瞥见了他的手里似乎死死的拽着什么东西。 柳淮需想要掰开他的手,但尸体已经僵硬了,想要掰开,又谈何容易。 好不容易掰开了,却发现他掌心里握着的居然是一块儿衣服布料,料子上乘,细腻柔软,想来只有贵人才能穿得起这般好的布料。 然而这府里,除了顾夫人,便是顾明玉了。 顾明玉昨夜和自己在一起,首先要排除的就是顾明玉了。 其次就只剩下顾夫人,可顾夫人乃一介女流,如何能做得出这种事情来。 且他看顾夫人慈眉目善…… “淮需道长可是有什么发现?”顾明玉走过来问。 柳淮需赶忙将手里的布条塞进怀里,起身摇了摇头说:“暂时没发现什么,还是先将尸体送去县衙,让仵作验一验吧。” 术业有专攻。 他只是一个道士,并不擅尸语。 这种事情,自然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好,我这就去办。” “对了,顾少爷,烦请这几日一定要派人看好柳云霜,她的吃食也要格外小心。” 柳淮需提醒道,顾明玉是个聪明人,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是,我会处理好的。” 接二连三的死人,如果不是邪祟,那必然就是人为,且接下来要死的人,肯定就是柳云霜了。 清晨的雾气还很大,白婳醒来时,萧君策早就离开了。 东篱不在,便只有奶娘伺候她的起居了。 衣料拂过细腻的肌肤,她懒洋洋的,眼皮子都不想抬一下。 外头,长歌站在院子里,一改先前嚣张无礼的模样,笑意盈盈地说:“郡主,将军特意让我过来,去前厅用膳,竟然将军身子已经大好了。” “哦?还没死呢?”白婳闻言,只是掀了掀眼皮子。 长歌走进来,接过奶娘手中的木梳,站在她身后说:“将军知道郡主失去了动力,心中未免难过,便是身子不好,身为夫君,也得给郡主一些宽慰,那奶娘是个糙人,如何能伺候得好郡主之尊?” 她动作倒也温柔,给她绾了个低垂髻,搭上珍珠掩鬓,晃动间风情万种,好看极了。 “小嘴儿抹蜜了?” 无事献殷勤,真是非奸即盗啊。 但长歌脸上划过一抹苦涩说:“郡主说笑了,昨日将军留宿在西院,与长歌缠绵,可却一声声喊着郡主的名字。” “所以呢?” 即便如此,她脸上都没有太大的表情波动,长歌眼里有不甘心,也有哀怨,却是故意露给白婳看的。 “你我二人闹得如今这般田地,皆是因我心胸狭隘,可我见不得将军受苦,所以甘愿把将军分出一半来给郡主,往后我们好好相处可好?” 白婳起身,一巴掌拍在她脑门儿上。 冷笑道:“大早上的说什么梦话,没睡醒么?” “好长歌,你的这点儿手段不比拿在我面前来比划。”向她抛橄榄枝,做梦呢! “郡主误会了,长歌是真心悔过的。” 她忽然跪下来,泪水夺眶而出说:“将军已经经不起折磨了,他没了兵权,身子也垮了,难道郡主忍心看着将军受苦受累吗?” “即便你不爱将军,也还请郡主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可怜可怜将军吧。” 可怜周易安? 那谁又来可怜她? 第169章 贱人命硬且臭 东篱死了,他们一个个眼睛好像都瞎了,竟然来她面前上演这种苦情戏。 不管长歌说的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她只会觉得恶心。 凭什么他抱着别的女人做运动,嘴里还要喊着她的名字,这简直就是对她的侮辱! “你的手真巧。”白婳轻笑着说。 长歌愣了一下,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重拳出击,她却云淡风轻。 压根儿就没有接了她的话茬。 她脸上勉强扬起一抹笑容来,说:“郡主谬赞了,以往都是长歌不懂事,为了聊表诚意,长歌特意给郡主准备了一份礼物。” 长歌笑了笑,手掌轻轻一拍,东院儿外头便走进来一个人。 看到她身形的刹那间,白婳瞳孔微缩,拈着珠花的手更是骤然收紧。 “奴婢阿狸,见过郡主,见过二夫人。”她唯唯诺诺,眼神里带着卑微和小心,那张酷似东篱的脸上长着点点雀斑。 枯黄的皮肤却十分水灵的双眼,倒是给她添了分别样的味道。 一身的乡土气息,却又格外的淳朴。 “你说你叫什么?” 刹那间,那阴寒的声音在少女耳边炸响,她一身粗布麻衣,像是被她这声音骤然吓了一跳般,身子狠狠一缩。 眼神里带着恐惧,颤抖着嗓音说:“奴婢……奴婢名唤阿狸……” 长歌扫了她一眼,说道:“这是长歌昨日托人找的,她身世可怜,葬身埋伏,又遭强盗欺凌,故而长歌便将她买了下来送给郡主,也算是补偿郡主对东篱的一种慰藉吧。” 她自认为自己很聪明,以为找了个和东篱长相酷似的奴婢就能逗得她欢心,殊不知,这种行为在白婳眼里,根本就是蠢的可怕。 “动作这么麻利,苦了你在这府里做个妾了,不如将这正妻的位置让给你?”白婳嘴角嘲弄地勾起。 “抬起头来,让本郡主瞧瞧。” 那少女闻言,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除了瘦弱些,的确是和东篱很像。 “郡主说笑了,妻是妻,妾是妾,长歌出身卑微,若非郡主求情,如何能有长歌的今日,妾又如何能做妻。” 她言笑晏晏,以往最是痛恨别人提起妾这个字眼,如今自己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起来。 这般怀柔政策,长歌怕是想着,白婳不吃硬,那便来软的。 “想来那周易安怜惜你,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白婳站起身来,那白蝶穿花的袄子穿在她身上,单看庸俗,然而在她身上穿着却又是那般的相得益彰,美不胜收。 今日饭桌上,一家人倒也整整齐齐的。 许是头一遭伺候郡主这等身份尊贵的人,那姑娘总是小心翼翼地,施展不开手脚。 原本是想要给白婳添菜,却不小心将汤汁洒在了白婳的裙子上。 赤乌两眼一闭,直接装死。 天知道这女人最讨厌别人弄脏自己的衣服了。 “郡主饶命,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 阿狸慌忙跪下来,那张像极了东篱的脸上带着怯懦卑微,白婳手中的筷子骤然断成两截。 “以后你不必在我身边添菜,你只需要……” “郡主是不要奴婢了么?奴婢知道自己笨手笨脚的,但还请郡主给奴婢几天时间,奴婢若是被赶出去,就会没有活路的,奴婢会死的!” 她跪在地上不停地乞求着,白婳终于明白了长歌的心思。 这哪儿是什么慰藉,分明就是来膈应人的。 她算准了自己只要身边人不烦什么事儿,她基本都不会动手。 周易安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她碗里,方才那筷子他用过,白婳眼神骤然沉了下来。 “她刚来将军府,还有诸多不适应,你且多担待着些。”周易安还很虚弱,接二连三的创伤,让他还活着就简直是个奇迹。 在白婳看来,那就是贱人命硬且臭。 “阿狸,去重新给本郡主添碗饭来。”白婳将面前的碗推到一旁说:“把这碗倒给狗吃,莫要浪费了。” 周易安脸色一僵,二人对视一眼,长歌只是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你若是不喜欢我给你夹菜,往后我不给你夹便是。”周易安似无奈般的叹了口气,眼神却十分幽冷阴鸷。 阿狸去换了副碗筷来,这顿早饭吃得并不是很愉快,白婳肯赏脸已经很不错了。 “将军莫要心急,郡主以前到底是爱你的,想要重新走进郡主的心里,自然也需要一定的时间。”长歌安抚着周易安。 现在帮着自己最爱的男人去讨好另外一个女人,这是以前的长歌打死都不愿意做的事情。 “长歌,你会帮我,你会帮我的对吗?”他握紧了长歌的手,眼里却出现了痛苦的神色,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才会那么发疯发狂地想要得到白婳。 才会那么妒忌她身边出现的每一个男人。 长歌温柔地笑道:“当然,长歌是最爱将军的,所以不论将军要什么,长歌都会给你,哪怕是长歌的命。” 可事实又当真如此么? 奶娘看到阿狸时的反应是和白婳一样的。 大概是在惊奇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人,可细看却又能看出一些差别来。 “郡主,这……” “她叫阿狸,往后就是这东院的丫鬟了。” 东篱,阿狸…… 就连名字都这么像。 阿狸这会儿已经能很熟练地做起院子里的事情了,洒扫浣衣,整理房间,将白婳的物品归类。 手脚麻利,身上倒也有几分东篱的影子。 赤乌懒洋洋地趴在窗柩前晒太阳,眯着一双鸟眼道:“短时间内,她是怎么找到和东篱丫头这么像的人的?” “谁知道呢。”白婳转动着手里的茶杯,盯着院子里忙碌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来。 “郡主,旁边厢房奴婢已经打扫出来了,奴婢瞧那些东西都没人用,便都抱出去烧了。” 阿狸满头大汗地回来,外头还燃着浓烟。 赤乌盯着那股浓烟,暗道一声不好。 心想她该不会是把东篱的东西都给烧了吧。 “你烧了谁的东西?”白婳眼睛危险一眯,身子一闪,便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看着一旁空荡荡的房间,里头反而还置办了好几样别的新东西,眉宇间顿时涌上一股杀气来。 第170章 烧毁遗物 “你把这房间里的东西都拿出去烧了?” 刹那间,白婳那冰冷的眼神似乎都要把阿狸射成筛子了。 她吓坏了,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情,忙不迭地跪下来拼命磕头。 “奴婢知错了,奴婢是听她们说,这屋子里以前住的人已经死了,死人的东西留在这里不吉利,奴婢怕会给郡主带来晦气,才会都拿去烧了。” “郡主若是生气,奴婢这就都去寻回来。” 她一边说,一边不停地流眼泪,更是直接从地上起来冲出去,朝着冒浓烟的地方跑了过去。 赤乌瞪大双眼道:“东西烧都烧了,还怎么去寻?” 话音刚落,面前就已经没有了白婳的人影。 那丫头看着瘦小,却跑得贼快,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火堆旁,哭着扑过去,也顾不得那燃烧的熊熊大火,就那般用一双血肉之手探进火堆里面翻找着。 一旁还在烧东西的人都吓坏了,连忙大喊着:“阿狸姑娘快些住手,这火可是要将你烧伤的!” 但她似乎什么都听不进去,一个劲儿地哭着说:“是阿狸不懂事,烧了这些东西,惹得郡主不快,这既然是对郡主十分重要的东西,阿狸便是死也要替郡主寻回来的!” 那火焰温度很高,连她脑袋上的头发丝都被烧了不少。 众人一听,便只当是白婳逼她这般做的。 然而下一秒,阿狸的身子就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白婳虽心冷,却也从来都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她一双美眸扫过阿狸,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阿狸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在地上说:“郡主饶命,奴婢会找回来的,一定会的!” 白婳脸色铁青,她看着还想要冲去火堆旁的阿狸说:“你要寻死觅活本郡主管不着,但别想着往本郡主头上扣屎盆子!” 阿狸不停地磕头,直到额头都出现了血迹才停下来。 哭着说:“郡主息怒,是奴婢无知冲撞了郡主,郡主肯给奴婢一条生路,奴婢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真可怜。” “听说是二夫人买回来送给大夫人的呢,就因为和东篱姑娘长得像,身世也可怜,原以为有了个好去处,没想到郡主居然这般心狠手辣,左右不过就是个死人的东西,烧了也就烧了,竟让人生生去里头找出来!” “这要是被活活烧死了,这样一条人命可就没了。” “是啊,大夫人的心真是太狠了。” 刹那间,众人看向白婳的目光都变得十分微妙了起来。 “不是这样的,是奴婢自己要找的,和郡主没有关系!” 阿狸连忙解释,一张布满雀斑的脸上全是泪痕,眼睛更是哭得红肿,身上还散发着一股焦臭味儿。 所谓越描越黑,大概就是阿狸这种。 她越是着急解释,就越是让人误以为这一切都是白婳逼着她做的。 “阿狸姑娘,你莫要再这般作践自己了,奴婢斗胆,哪怕郡主乃是千金之躯,但奴婢们的命也是命,容不得郡主这般糟践!” 那婢子义愤填膺地说着,想来是心里对白婳的不满早就积攒很久了。 白婳的行事作风,本就是她们所看不惯的,阿狸和她们又同为婢女,最能感同身受。 “就是!”其他的婢女们也都看不下去了,纷纷站出来为阿狸说话。 “郡主如此苛责一个婢子,未免极端狭隘!” “今日奴婢们斗胆,还望郡主能够放过阿狸姑娘!” 她们愤怒不已,身为奴才,最悲哀的就是身不由己,连命都是掌控在别人手里的。 稍有不慎,便是棍棒招呼,留得一条命早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白婳冷眼扫过那一张张愤怒的脸,空气一度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安静的落针可闻。 赤乌拍打着翅膀飞上墙头。 说:“看来她们对你的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好,很好,你们真是好得很呢。” 那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闪烁着冷光。 赤乌已经隐约察觉到这臭婆娘身上的怒意了,白婳一怒,生死难料啊。 “既然你们这般同仇敌忾,想要本郡主放过她,也不是不行。” 她嘴角微微一勾,妖艳明媚,摄人心魄。 “郡主但说无妨,哪怕是要奴婢们的命,也得保全阿狸姑娘!” 她们一个个似乎都很上头,忘了自己是奴才的身份,还以为仗着人多,就能骑到主子头上去拉屎了。 “好,那你们就替她,将东篱的这些东西都拿出来,若是拿不出来,便各自挨棍子去,如何?” 此话一出,一众婢女都跟着变了脸色。 那火眼看着就要烧完了,东篱那丫头最是喜欢捣鼓一些小花样,没事儿的时候喜欢缝制衣裳,都给团团缝了好几件了。 可惜…… 全被阿狸一把火给烧了。 “怎么?都不敢了?方才不还信誓旦旦地说着要保全她么?” 她嘲弄一笑,将人心捏在手掌里玩弄着。 “又或者,你们甘愿舍了半年的银钱替她赎罪,也不是不行哦。”她笑容越发肆意了起来,这个条件对比之前,已经宽松了许多。 至少不是让她们去火中取物,亦是挨棍子。 可将军府本就前景不好,将军也被罚了俸禄,收成又都在郡主手里捏着,连着她们每个月的工钱都少了许多,谁还舍得拿出自己半年的俸禄来。 “这……”她们面面相觑。 阿狸脸色也苍白了起来。 “奴才想起来浣衣房还有许多衣裳未晾,奴婢告退!” 其中已经有奴婢找了借口匆忙离开。 有人开头,自然就有人争先恐后。 “奴婢厨房里还熬着鸡汤,奴婢告退。” “奴婢……奴婢这就去修剪花枝……” 很快,这里的人就走得干干净净了,只剩下阿狸那纤弱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缩着。 她像是随时都能哭出来一样,眼神惊惧地望着白婳。 那恐惧的眼神骗不了人,更骗不了白婳。 “郡主,奴婢……” “敢在本郡主面前耍这种小把戏,嫌命太长?” 犀利的眉峰一挑,阿狸再次跪下来,嘴唇紧咬。 “奴婢不敢。” 低头的瞬间,眼里有一抹尖锐的毒光迅速掠过。 第171章 你……是人是鬼? “是谁让你把东篱的东西烧掉的?”白婳垂眸盯着她。 深渊一样的眼神,似要将人吞噬席卷。 阿狸摇了摇头说:“没有人指使奴婢,是奴婢太过于心急了,想要住进去……” “不肯说实话,那就在这里跪着,本郡主何时心情好了,你就何时起来。” “是。”阿狸不敢反驳,更不敢反抗,只有乖乖听话,温顺地跪在这里。 寒风中,她又穿得单薄。 赤乌站在白婳的肩头,扭头看向那跪在地上的丫头说:“本啾觉得,她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白婳冷笑一声:“活了这么多年,脑子活没了?” “试想一个刚被买进来的丫鬟,主人院儿里的东西,未经准许,如何能烧?” “又是谁在她耳边说这些东西不吉利,她装得一手柔弱怕死,却敢在火里取物,虽疼却面不改色……” 这样的人,又怎会只是个简单角色呢? 她这人眼光素来毒辣,所以绝对不会有错的。 “早晨故意将汤汁洒落在我身上,又故意寻了个人多的地儿烧东西,好让所有人都瞧个清楚明白。” “还刻意挑了几件儿团团的衣服放在最上头烧,啧……”她嘴角的趣味越来越浓了。 完颜长歌…… 越是听下去,赤乌也越是觉得那丫头不简单,许是察觉到了赤乌的模样,阿狸抬起头来,一人一鸟的视线在空气中碰撞。 刹那间,赤乌便觉得她的眼神带着一股子阴冷。 “臭婆娘,你说得没错,她不简单……” 非常不简单! 尽管隐藏得很好,但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眼神,最是能证明一个人的本性。 而西院那头,长歌正在往火盆里烧着什么东西,一张张黄纸上写满了字,仔细一看,竟然全都是白婳的生辰八字。 火光映照在她脸上,红彤彤的,分外渗人。 已经是第二天深夜了。 夜里寒露重,奶娘按照白婳的吩咐,没有将院门上栓,留了一条缝。 那日阿狸一直跪到了天黑才起来,那些为她出头的婢女们也都纷纷歇了菜,无人敢说什么。 只是在背地里嘟囔两句。 丑时的一声鸡鸣划破长夜,细细如砂砾的雪花落在打更人的脸上,有些疼。 人影窸窣,如游魂般游走在清冷无人的街道,身上带着些许泥土和杂草。 “鬼,鬼啊——” 打更人吓得丢了手中梆和锣便连滚带爬地跑了。 吱呀—— 一声漫长的细响,奶娘睡在屋子里,一股寒意侵上后背,吱呀的声音未停,似外头有风企图将门吹开,却怎么也吹不开。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奶娘脚趾顿时蜷缩在一起,牙齿打着颤儿,不敢起身去开门。 那声音越发急促了起来,吱呀之声更是急躁不耐,那门栓明明没上,可却又好好地落在了门梢上。 外头的影儿疯狂地推着门,但忽然一切都静了。 奶娘用被子蒙着头,察觉到门外有一团人影正站在外头,心里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 雾气凝聚在院子里头久久无法散去,奶娘不知道外头站着的是人是鬼,但郡主说过,今晚丑时,东篱会回来的。 她只当郡主是太过于思念东篱,才会说出这种胡话来的,这死掉的人,又怎会回来。 “奶娘,奶娘。” 但外头响起了声音来,虽然嘶哑,却也还能听得出她原本的声音。 奶娘双眼紧闭,祈祷着这只是自己的幻听,外头什么都没有,她什么都没听见。 可外头的声音越发急促了起来,似乎还带上了几分委屈和哀怨。 “奶娘,我是东篱,我好冷,奶娘开开门好不好?” 外头的人影似乎没有要离去的心思,明明声音很小,却像是魔咒一样钻进奶娘的耳朵里。 奶娘身子一抖…… 东篱…… 东篱果真回来了,可她不是死了么? “奶娘,我真的好冷,我鞋子掉了,你让我进去烤烤火好不好?” 奶娘哆嗦着牙齿,掀开被子的瞬间,阴冷的寒意让人后背发凉,她缓缓走到门前,盯着外头的人影,颤抖着问:“你真是东篱?” 那声音太可怜了,像是冻得快死了。 寒气嗖嗖地往上蹿。 “是我,奶娘。” 奶娘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来缓缓放在门栓上。 算了,死就死吧,万一她真是东篱呢,总不能就这样让她在门外面挨冻,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奶娘愣住了。 眼前站着的人,的的确确就是东篱没错,只是身上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的,没有鞋子,像是从泥坑里爬出来的泥人儿般。 “东、东篱?” “奶娘……” 她也是冻坏了,一张脸冻得发青,奶娘眼眶一红,也顾不得什么人啊鬼的了,连忙拉着东篱进来。 说:“可怜孩子,好端端的怎么就成这样了。” 她关了门,将炭火拨弄得更加旺盛些,东篱浑身脏污的坐在那里,奶娘原本想去给她找几件衣服来的,才想起她的东西都被新来的丫鬟给烧了。 “你在这里坐着,我去给你弄点儿热水来洗洗身子。”太脏了,一身的泥污,奶娘也是心酸,心里的恐惧也被压了下去。 奶娘端来了热水,找了些自己的衣裳来,东篱身子很僵硬,机械似的不好动弹,奶娘把她衣裳脱下来,却忽然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眼里全是震撼和恐惧。 东篱僵硬地低头,看着自己被塞了枯草的胸膛,木讷地说:“奶娘,别怕,我的心被人挖走了,郡主用枯草给我做心,过几天就好了。” 奶娘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惊悚且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个人没了心,却还能活着回来。 “你……你是人是鬼?” 东篱茫然地望着她,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呢。 但奶娘看着东篱乖巧的样子,想着她也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自己就当是做好事,行善积德了。 忍着害怕用热水将她身上的泥污洗干净,刻意避开她的胸口。 东篱说:“奶娘你擦吧,我不疼。” 这一句话,成功让奶娘破防了。 “好孩子,苦了你了,轮回有道,你若真死了就安心去吧……” 第172章 去给你讨公道 还没到头七呢,奶娘只当她是回光返照,回来看望她心里舍不得的那些人。 东篱没有说话,却忽然抬起头来,一双木讷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窗前的方向。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你到了下边儿要是冷,就给奶娘托梦,奶娘肯定给你烧好多衣裳过去……” 奶娘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看到她那填满枯草的胸口,更是悲从心来,也不知是谁有这般狠毒的心思,竟然生生挖了她的心。 但东篱像是没听见一样,眼睛死死地盯着窗户的方向。 “东篱,你在看什么?”奶娘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见,外头黑漆漆的一片,浓雾不断。 “这些都是我的衣裳,你要是不嫌弃就先穿着,过几日奶娘给你缝制几身好看的。” 奶娘给东篱穿好了衣裳,她身上的皮肤到处都是青一块儿的紫一块儿的。 东篱幽幽地问:“奶娘,郡主是不是已经有别的丫鬟伺候了?” 奶娘叹了口气说:“是啊,她叫阿狸,希望能伺候好郡主吧。” 东篱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奶娘。 “好孩子,去睡会儿吧。” 奶娘善意地微笑着,她想,等过了这一晚,东篱也许就走了。 第二天的日头很好。 熹微的光亮穿透薄雾,阿狸推开门,照例去伺候白婳梳洗,但屋子里的人影让她一愣。 东篱刚醒,四肢还不是很协调。 “郡、郡主?” 白婳早就起了,懒洋洋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她是东篱。” 赤乌伸展着自己的身体:“这丫头恢复得不错,但不能见光。” 现在的东篱可算不得是个活人,她用纸人和枯草掺和了自己的精血,替她塑造了一颗心脏,这种手法,要是被天道发现,可是会被五雷轰顶的。 上一回她就已经逆天改命过一次了,本就有损阴德,她辛辛苦苦积攒的那点儿阴德也都没了。 想要积攒阴德,那就得做好事。 “东、东篱?”阿狸神色一僵,手中的水盆也打翻在地上了。 她惊恐地大喊着:“她不是已经死了吗?郡主快离她远些,她不是东篱,她肯定是个妖物!” “聒噪!” 白婳打了个响指,阿狸瞪大双眼,发现自己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你想要呆在东院可以,少不了你一口吃的,但你最好安分守己些,否则……” 她危险地眯了眯双眼,阿狸惊恐地点了点头,唯唯诺诺地出去了。 早晨的第一缕光阳照射进来,东篱伸手去妆奁里拿了朱钗过来。 “滋!” 一声轻响,紧接着便是一股青烟冒了起来,东篱脸色痛苦地捂着手后退好几步。 “本啾就说吧,她见不了光的。” 白婳:“……” 那凉凉的眼神一扫,赤乌立马闭嘴装死。 “你已经死了,你现在就是个活死人,阳光是你最大的敌人,想要活着,你这辈子都只能生活在最阴暗的地方。” 白婳认真地说着。 东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木讷地说:“奴婢想活着。” “那就好。” 如果她不想,自己可以立马让她去死。 毕竟这样不人不鬼的存在,没有几个人能够接受了。 “东篱,你要想清楚了,你会一辈子都是这种状态,注定没办法成婚生子,也没办法和正常人一样。” 她还在给东篱最后一次机会。 只要她有一丝悔意,自己都会立马送东篱去轮回转生。 但东篱只是苦涩一笑,说:“奴婢只要能够陪在郡主身边就满足了,不奢求别的。” 她生来就是郡主的人,死了也是郡主的鬼。 且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见识到了死亡的阴冷,哪怕不能生活在阳光底下,就这样也挺好的。 “好东篱,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白婳摸了摸她的脑袋,她的身子很冷,冷的和自己一样,这一刻,她们好像是同类。 “带上它,跟我走。” 她指了指角落里的油纸伞。 东篱问:“去哪儿?” “去给你讨公道。” 一身锦衣貂裘,裙摆上的刺绣格外精致贵气,东篱撑着伞敲了敲门,大白天的,尚书府却府门紧闭。 “惠安郡主?”里头的小厮探出半个脑袋来,看见是将军府的马车,也没说什么。 东篱撑着伞,遮挡了半张脸,故而小厮并没能看清楚她是谁。 “郡主请,我家少爷说过了,只要是郡主来了便是贵客,不必通报的。” 许是出于对东篱死的愧疚,这是顾明玉亲自下达的命令。 走在尚书府大院儿里,仆人们都好奇的看着白婳身后的丫头,大白天的,又没下雨,居然撑着伞过来了。 且在主人家的院子里撑伞,也太没礼数了。 “明玉见过郡主。” 顾明玉赶来得快,眼圈下有一片青黑,显然是这两天睡得并不好。 “这位是……”顾明玉看向她身后的东篱,白婳并没有搭理他。 只是问:“府里又死了谁?” 顾明玉惊讶的看着她,这消息压得严实,她是怎么知道的? “一屋子的死气,眼不瞎都能看出来。” 顾明玉尴尬一笑,道:“是府里的大管家,和郡主身边的丫鬟死状一样,都两天了,连淮需道长也没找出那作乱的邪祟来。” 他头疼的很,柳云霜的疯病也越来越严重了,天天夜里嚎叫着。 闻言,白婳只是冷漠的勾起了唇角。 径直往牡丹园里走去,顾明玉心中疑惑,却也没问。 东篱撑伞低头也走得快。 “劳烦顾少爷将柳氏请出来。” “好。” 柳云霜带出来看见白婳时,便冲着她大喊:“死人,死人!” 闻言,东篱缓缓抬起头来,露出那张惨白的脸。 顾明玉吓得连忙后退,就连柳淮需都拧紧了眉头,符篆被第一时间捏在手中。 “小道士,本郡主劝你安分些。” 白婳冷眼扫了过去,顾明玉心中大骇。 “她……她不是死了么?” “是啊,死了,可谁说的死人就不能行动自如了?”死并不是终结,而只是生命另一种形式的开端而已。 “但死人的嘴不会骗人,她会告诉你们,杀她的究竟是邪祟,还是人。” 第173章 什么狗屁道士 白婳嘴角一勾,柳淮需默默地将符纸收了起来。 算了,就算打他可能也打不过,还不如识趣点儿,保留自己的修为比较好。 白婳带来的震骇实在是太大,谁都无法相信一个死的不能再死的人,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你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 白婳问柳云霜,她这会儿不疯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些花,还是和之前一样的话。 笑嘻嘻地说:“那土里头埋了好多人呐,都是男人,是和你娘春风一夜的男人呐!” “嘿嘿,你娘就是个娼妇,还是个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她越说越离谱了,大夫人没找到合适的理由杀了她,也没想到东篱死而复生。 “住口!” 顾明玉脸色阴沉,愤怒地瞪向柳云霜。 但柳氏却毫无惧意地说:“不然你以为你娘为什么要杀我,我没疯她却说我疯了,天天给我吃冷饭嗖饭,巴不得我死!” “说我厉鬼附身,是幺幺回来寻仇了,妖言惑众,妖言惑众啊!” 越是往下说,柳氏的情绪就越是激动。 “柳云霜!”一声厉喝传来,顾夫人在仆人的簇拥来走过来,抬起手,毫不客气地甩了她一个巴掌。 横眉冷对道:“这种把戏你究竟还要耍到什么时候?你就这么喜欢污蔑本夫人吗?” 柳氏的头被打的歪向了一旁,但她却丝毫不怕,反而笑得越发放肆了起来。 指着东篱说:“你看看那是谁?” 顾夫人顺着她的手看过去,一瞬间浑身冰凉,如当头棒喝般,身子瞬间站不稳。 这一系列的反应被顾明玉收入眼中,眉心紧蹙。 “鬼,鬼啊!” 顾夫人吓得尖叫了起来。 那日好些人都看见了东篱的死状,都那样子的人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顾夫人好像很激动。”白婳扬了扬唇。 对顾明玉说:“顾少爷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挖出这些土来,再去前厅挖一些土来。” 她没去看顾夫人骇然失色的模样,只是凝视着顾明玉。 “好。”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顾夫人尖叫了起来,冲到柳淮需面前。 怒目圆睁地说:“淮需道长,你看到了没,那里有鬼,有鬼啊,你快点儿施法把她打死!” “还有她,她就是个妖邪之物,顾府的不幸都是她带来的!” 她失心疯一样指着东篱和白婳,歇斯底里地大喊着。 从见到死而复生的东篱那一刻起,她多日来紧张的情绪和神经就彻底崩溃断裂了。 柳淮需强忍着笑意将她推开说:“贫道只驱作恶之物,那姑娘并未作恶,自然驱逐不得。” “你是道士,除魔卫道本就是你的职责!如今妖邪就在你面前,你却不管不顾,你还算什么狗屁道士,分明就是骗子!骗子!” 她浑身都在发抖,想着大管家的死,会不会也变成东篱那样回来找她。 东篱的目光幽幽地落在她身上,只听见她缓缓开口说:“就是你,是你害死的我。” “你和那个男人杀了我……” “你胡说!”顾夫人瞪大双眼,怒喝道:“明玉,快将他们都赶出去!他们要污蔑我,他们想要害我!” 但顾明玉只是盯着她,奴仆们已经将园土都挖出来了,那些盛放娇艳的牡丹被随意地放在地上。 “劳烦再去请仵作来。” 白婳没有管她,顾夫人立马就明白她要做什么了,抓着顾明玉的手嘶吼道:“不能去!你若敢去,我便当没你这个儿子!” 如此狠话都放出来了,更是让人疑心。 她越是激动地掩饰,就越是能够露出马脚来。 顾明玉握着她的手说:“母亲,唯有如此才能证明柳氏的疯病,才能让父亲彻底解决了她,母亲又何必慌张。” 大夫人的请求在他眼里微不足道。 仵作很快就被请来。 “劳烦先生验一验这两堆土的区别。” 仵作是县衙的人,也是昨日给大管家验尸的人,干这行干得久了,高门大院里的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小的这就来验。” 这精通尸语者,大多都能分辨出一些端倪来。 大夫人面如死灰,她企图阻止什么,但东篱一直盯着她,面无表情,脸色惨白如鬼。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砰砰直跳。 “这……” “如何?”顾明玉察觉到仵作脸上的表情变化。 先生捻起土嗅了嗅,脸色大变,又在土里拨弄着什么,忽然看见一块儿发白的东西。 顿时惊恐的后退了好几步。 “这……这土……这土里都是死人尸骨粉末!” 说这话时,仵作牙齿抖得厉害。 在场的人皆是变了脸色,顾家老太爷刚过来就听见这话,顿时吓得晕了过去。 “怎么可能!” “还请顾少爷瞧个清楚,这是人的后槽牙,怕是那溶尸水未能彻底将其溶解才留下来的。” 那发黄的牙齿在阳光的照射下烦着阴冷的光,仆人丫鬟们面露惊惧,纷纷后退,想着他们夜里还在院子里值守,竟是和死人为伍,更是浑身发毛。 “溶尸水?” 仵作道:“溶尸水能将人的血肉溶解,却无法溶解骨头,而这堆土里便掺杂了人的骨粉。” 将骨头磨成粉和溶尸水以及泥土搅拌在一起,自然很难让人联想到什么。 “这堆土里,至少融了十个人的尸体,顾少爷,小的今日什么也没看见,也未曾来过贵府,小人告辞!” 仵作明白自己知道了不得了的大事,连忙收拾好自己的工具都急匆匆的离开了,顾明玉也没有阻拦。 在京城里混的,都要带几分脑子。 唯有放聪明识趣些,这条命才能长。 “顾夫人,想来这些还不足以证明什么。”白婳微微一笑,顾夫人喘着粗气,顾明玉已经想到什么了。 “好一个惠安郡主,本夫人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郡主,竟让郡主如此煞费苦心的筹谋这一切来诬陷我一个柔弱的妇道人家!” “你若柔弱,便不会与大管家在下厢房苟合,更不会让他杀了我,还挖了我的心!” 东篱撑着伞步步紧逼,那泛白的瞳孔里迸射出浓烈的恨意来。 第174章 那女人咱打不过 “若非郡主用法子保住奴婢这一条贱命,恐怕就不能揭穿顾夫人的真面目了!” 东篱狞笑着,那张僵硬的脸上还不能很好地掌控自己的表情。 毕竟在土坑里埋了两天,吸够了土里的阴气,才能让她破土而出,重获新生。 “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顾夫人是亲眼看着她死的,心里的恐惧更是比谁都重。 “奴婢死得好惨,奴婢被埋在土里好冷好冷……”她身上像是散发着幽幽冷光般,那鬼气在她身上缠绕着。 柳淮需手腕上的念珠竟然开始不断抖动了起来,很是不安和狂躁。 他死死地按着自己手臂上的念珠,小声地喃喃自语:“可别冲动,那女人咱打不过,打不过的!” 估计是察觉到了东篱的异常,这念珠是以前老观主送给他的圣物,在玉清观里受香火供奉,自然有了些灵性,也最能察觉到那些混浊不堪的气息。 “来人,快来人啊!”顾夫人慌乱地大喊着,指着东篱愤怒地说:“快把这个骗子给本夫人轰出去!” “明玉,连你也不信母亲了吗?他们想要害母亲,你为何不阻止?”顾夫人抓紧了他的手,眼神失望寒凉。 顾夫人冷笑道:“如此煞费苦心说本夫人杀了人,却又拿不出人证物证来,简直荒谬!” 靠着一堆土就想把她拉下水? 这世上哪有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反正知情的人都已经死了,就算出现了一个死而复生的东篱,可蛇i又能相信她是不是真正的东篱? “母亲,儿子只问你,对于这些事情当真不知情么?”顾明玉望着她,他态度尊重,却也仅仅只是对一个长辈的尊重罢了。 而非一个母亲。 “本夫人应该知道什么?知道惠安郡主带着一个诡异的人来污蔑你母亲是杀人凶手,与人苟合么?” 到底是从大家族里出来的,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一双眼睛更是犀利恶毒,先前的仁善假面已经被抛之脑后了。 “报官吧。”白婳淡淡地说:“与其在这里争论,倒不如让官府来断个清白,如此也免了顾夫人心中疑虑,说本郡主污蔑你。” “还是顾夫人觉得,本郡主有伙同官府的能力,一并来污蔑你一个妇道人家?” 这尚书府的一滩浑水,她算是彻底踩了进来。 可是她必须要为东篱讨要一个说法,她的东篱不能就这样白白地死了。 这般蒙受冤屈,即便是送她去轮回转生,她心里也满含怨气,无法投生到好的人家。 想要转生好人家,必须心无杂念,抛却凡尘之事,六根清净。 “不能报官!”还没等顾夫人开口,顾明玉就已经拒绝了这个要求。 他现在心里很明白自己母亲做的事情都是真的,且如此荒谬之事,若是传出去,顾家这顶乌纱帽恐怕也是要不成了。 白婳嘴角微微一勾:“那顾少爷打算如何处理?本郡主的丫鬟就算只是个奴婢,那也是自小在国公府养大的,比起别的奴才更是要矜贵上百倍,就这般白白死在你顾家……” 她眼神一沉,冰冷如霜:“还是说,你顾府素来就很喜欢这般草菅人命?!” 她能看到那堆土里的怨念,尽是和顾夫人有染的男人,每个男人和她苟合之后,都会死。 怨念不除,顾府便永无宁日。 “郡主言重了,此事自然会给郡主一个交代,只是……”他看向东篱问:“她如今不是好好的活着么?” “活着?”白婳冷笑一声。 扯开东篱的衣裳,露出那被用枯草填充的胸膛,他瞪大了双眼,身形踉跄。 “劳烦顾少爷瞧个清楚,我家东篱的心是用什么做的,本郡主不过是用了傀儡之术将她死而复生,谈何活着?” 傀儡术? 柳淮需盯着那团枯草,疑惑不解。 什么样的傀儡术能这般厉害,可以直接操纵死人? 但先前京城里就已经出现过傀儡袭击人的事情,且那日是太傅过来接她的,说不定就是太傅找的法子将动力制成傀儡的。 如此一来,这件事情好像就能说得通了。 “顾少爷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她咄咄逼人,气焰凌厉,丝毫没有退让的样子。 顾明玉眉心再一次狠狠地拧了起来,东篱的这般模样,的确是他没有想到的。 “抱歉。” 顾明玉深吸一口气说:“还望郡主给我三天时间。” “那你要听清楚了,本郡主要的,是杀人偿命!” 白婳冷哼一声,一点儿生路都不留给顾夫人:“若是不能让本郡主满意,咱们朝堂见!” 整个京城都知道,皇帝爱她如命。 她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老皇帝也会摘下来送给她,更别提一个小小的尚书府了。 “看来此事已经有了定论,贫道未能做出什么,先前付的银钱,贫道都会退还给顾少爷,至于这些死者,贫道自会超度,送他们去往生路。” 顾明玉松了口气,对他道谢:“多谢淮需道长,银钱就不必退了,这是道长应得的。” 法台再一次被操办了起来,他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几番操持下,那土里冒着团团黑气,更是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道,像是腐烂了的肉。 这味道一直飘散在空中,恐怕要好几天才能散去。 赤乌眯着眼睛说:“臭婆娘,你的阴德值又增加了,这些人一旦被超度,阴德值是算在你头上的。” 虽然是柳淮需操持的法事,但若没有白婳的坚持,他们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被人发现。 “哼,天道还算有点儿人性。” 白婳冷哼一声,带着东篱离开了尚书府。 顾府已经没她什么事儿了,只要顾明玉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说法就成。 “可解气了?” 马车上,白婳问东篱,她收了伞,木然地望着白婳点了点头。 “好东篱,有我在,便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东篱低下头,眼眶有些热热的。 今日郡主这般,算是和顾家结了仇,没人希望自己的家丑被这样揭开,且顾夫人的娘家,在京城也算是有权有势的。 但她哭不出来,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 第175章 给本郡主跪下来磕个头 “以后你跟着我,不必唯唯诺诺,不必对人卑躬屈膝,我知道你尽心伺候我,我自会把你当成亲妹妹来看待。” 她这人本来就是不擅长说这些煽情的话。 但这次东篱的死,给她造成的影响太大了。 虽然知道人族脆弱,可自己身边亲近之人一死,才知道生命何其珍贵。 赤乌也是十分惊叹,觉得白婳终于有成为圣母的可能了,只好假以时日好好培养,说不定就能改掉她那没心没肺的坏毛病。 “嗯,奴婢以后会乖乖待在郡主身边的。” 东篱点了点头,胸膛里酸酸涩涩的,虽然无法表达自己的感情,没了心,却也依旧能感受到热度。 “车上可是惠安郡主?”马车外头不知是谁高喊了声,车轱辘骤然停下,白婳掀开帘子,那美人手白如玉。 在阳光下散发着莹润光泽,红唇艳丽,眸若桃花,灿若星河,惊鸿一瞥却叫人难以忘怀。 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他们只晓得当年长公主风范,不成想惠安郡主风姿,竟有超越长公主之势。 “何人吵闹?”那慵懒清贵的嗓音落下,犹如天籁。 挡在面前的,正是那代王代惊棠的马车。 “代惊棠见过郡主殿下。” 他从马车上下来,身上的银饰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洒脱豪迈的容貌装扮,在京城里是不常见的。 白婳扬眉:“怎么?代王有当街拦妇人马车的癖好?” 她刻意咬重了妇人一词,便是要他明白二人间身份有别,毕竟他在宫宴上,可是点名要她做代王妃的。 当然,白婳很明白,要她做代王妃仅仅只是一个幌子罢了。 铁达尔压根儿就没有想要和亲的心思,那么他们来大端朝的目的又是什么? 且还在宫宴上演奏了摄魂曲。 “郡主言重了,只是那日舍妹次冲撞了郡主,本王特地前来给郡主赔罪,还望郡主能够赏脸前往。” 邀她去官驿? 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邀请她一个妇人前去。 若是别的女子,恐怕也就信了他的鬼话。 “代王当真想要赔罪?” “自然。”代惊棠笑着回答。 “那好,那你就给本郡主跪下来磕个头,本郡主就原谅你了,好不好?” 噗! 外头看热闹的人都没见过这种骚操作,让人跪下来道歉,还是这般软糯的语气。 就连代惊棠身边的随从也都忍着笑,赤乌更是感叹这臭婆娘不要脸的程度又一次刷新了。 人家那明明就是客套话,单纯的只是为了把她约出去而已,没想到这臭婆娘竟然让人跪下来给她道歉。 对方可是堂堂王爷诶。 代惊棠眼皮子一抽,哂笑道:“郡主真会说笑……” “本郡主从不说笑,既然是来道歉的,总得拿出点儿诚意来不是?”白婳目光戏谑地看着他。 这女人从来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 代惊棠也是失算了。 他微微一笑,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郡主难道不想知道,宫宴上究竟是谁抱走孩子的么?” 果不其然,这一招对白婳很有用。 她脸上的笑容在瞬间凝固。 “你先回去,好生在屋子里待着,莫要四处乱走。” 白婳嘱咐了东篱之后便下了马车。 东篱担忧地看向她,但白婳只是冲她轻笑,代惊棠掀开马车帘子。 “郡主请。” 马车里很是奢华,上头镶嵌着明珠,就连帘子都是用金丝线织成的,散发着满满的土豪气息,里头摆放的茶具,更是上好的绿玉。 简直壕无人性。 “少爷,郡主果真随着代王去了。” 人群中,顾明玉盯着那远去的马车,嘴角弧度微微上扬。 “看来少爷猜测的没错,铁达尔的目标就是太傅大人,他们邀了郡主前去,必然也给太傅大人漏了口风,少爷就不担心郡主出事么?” 顾明玉身边的人说这,那人眼里爆发出浓烈的冷意来,和往日里那温润的模样大不相同。 “她死了,京城里才能掀起一场暴风雨来。” 她若不死,那便是命大了。 同一时间盯着那辆马车的,可不只是顾明玉。 官驿紧挨着皇城宫门口,前方则是练武场。 黑骑军就镇守在这里,以往周易安还会过来操练兵马,但他如今被收了兵权,顶多也就只能进来看看惹来了。 先前尚书府虎符丢失还没找回,找了个替死鬼,一样的手段,在老皇帝面前上演了两回。 官驿便是用来接待外国使臣们的地方。 自然有重兵把守着,黑压压的盔甲和鲜红的旌旗,形成最鲜明的对比。 “那里是萧太傅操练兵马的地方?” 白婳循声望去,高耸的城墙,一道道人影并排而立,威严森冷。 “大端重兵事,萧太傅虽是文官,却兵法之事却也十分熟悉了的。”这是代惊棠对于萧君策的评价。 正是因为那个男人,才会让铁达尔被大端压得喘不过气儿来。 “走吧。” “不是去官驿?”白婳眯着眼睛问。 “既然来都来了,不参观一下贵朝的练兵场,多少有些遗憾了。” 代惊棠缓缓一笑,对于附属国的王爷来参观自家练兵场,士兵们当然很高兴,自然地拿出百分百的气势来,压倒铁达尔的这些蛮子来。 偌大的练兵场是个正圆型,分东南西北四门,这里都只有汉子,空气中漂浮着汉子们的汗液味道,雄性的气息充斥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见到那娇柔美丽的女子,这些鲜少见到女子的男人们,一个个都兴奋了起来。 却也知道来人身份尊贵,不敢放肆。 “来时给贵朝准备了一份厚礼,今日一并呈上,想来太傅大人也在来的路上了。” 萧君策也要来? 正说着,远处马蹄声响起,他来得快,神色略微紧张,翻身下马的瞬间便已经来到了白婳面前。 “你来这里作甚?” 他抓住白婳手腕,掌心里有些许薄汗。 一双狭长的凤眸紧盯着白婳,如此紧张的模样倒是让白婳有些诧异了起来,她不过来了练兵场,他又为何这般紧张? 第176章 万年母胎单身狗 “是本王带郡主来的,恰巧在路上遇到了,郡主对这里也很感兴趣呢。” 代惊棠笑眯眯的说着,却是只字不提赔礼道歉的事情。 萧君策眼神幽暗了下去,脸部线条冷硬且肃杀。 “这里是你操练兵马的地方,本郡主想看看。”他紧张的情绪有些超乎她的意料。 但萧君策抿着唇,脸色很是严肃认真,掌心里的炽热温度,几乎要将她的皮肤给融化掉了。 他问白婳:你可知在练兵场里的都是些什么人?” “什么人?”白婳眨了眨眼睛,无非就是男人。 萧君策说:“……都是些许久不曾见过女人的饿狼,一个个如狼似虎,见了女人比见了肉还香。” 白婳眨了眨眼睛:“太傅大人这是在担心本郡主?” “你又何须明知故问?那代王也并非什么好货色。” 代惊棠脸色一黑:“萧太傅,本王还在这儿呢。” 当他是个透明人么,声音还说得这么大,是生怕他听不见? 萧君策转头看着代惊棠道:“代王要参观练兵场,本太傅自然欢迎,但你拉着我朝长郡主来,便其心可疑了。” 代惊棠撇了撇嘴,他和大端男子长得不一样,虽然都是两个眼睛一个嘴巴,但五官较为深邃,透露着游牧民族特有的豪迈洒脱。 “本王可是带了好礼来,既然是长郡主,自然也得见识见识铁达尔的诚意不是?” 代惊棠拍了拍手,偌大的圆形练兵场,东门一处,那偌大的马车压着那盖着黑布的铁笼缓缓上前,沉重的铁笼将练兵场的沙地都狠狠的压了一块儿凹陷之地去。 “本啾怎么嗅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 赤乌转动着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马车。 白婳冷笑道:“你鼻子什么时候灵过?” 那马车上场的瞬间,整个上空似乎都阴沉了些下来,士兵们仰着脖子望着那高高的铁笼,不知道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但压倒性的气势已经散发出来了。 代惊棠一把掀开笼罩在上面的黑布,露出那里头的真容来。 足足有九尺高的巨人笼罩在那一片黑盔甲之下,胸前机关嗬嗬发着声响,像是踏空而来的煞神一样,身上的盔甲还有褐色的血迹。 他们都被这巨人震慑到了。 “我的娘嘞!这是什么东西,怪吓人的!” “这应该是铁达尔的机关人,他们擅长机关术,铁达尔又多精钢铁矿,那一身重甲,估计都有两百多斤了。” 稍有年长的士兵见多识广,曾见识过铁达尔机关人的厉害之处。 他们刀枪不入,看似笨重,速度实则十分灵敏迅捷,一掌下去那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但这次的蛮子和白婳上次所见,又有些不同,上一回的在他面前,似乎就是个超级兵。 而这个才是真正的蛮子。 “死肥鸟,你怎么看?”白婳眯着眼睛打量那巨人。 赤乌说:“比你上次见的厉害多了,这场上,恐怕没有一个能是他的对手。” 那机关蛮子身上缠着铁链,远远的就能感受到一股杀气,赤乌微微眯眼,便能从他身上瞬间看到尸山血海。 那双手上所沾之鲜血,多得令人发指。 “机关人?” 萧太傅微微眯眼,身上的朝服衬得他身型挺拔颀长,干净利落的眉眼也染上了几分凝重。 “不错。”代惊棠脸上少有几分得意,说道:“这是我铁达尔最厉害的勇士,身上所穿之盔甲更是无坚不摧,乃是我铁达尔耗费两年才研制出来的宝贝。” “若是你大端朝有能驯服他者,他将会彻底归顺驯服者,莫说以一敌百,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也不在话下!” 如此狂妄自大之言并非没有道理,铁达尔男子本就大多体魄雄壮魁梧,非寻常男子能比,这能穿得上几百斤盔甲的人,更是天生神力。 可惜,便是这样的人,脑子里除了杀戮便再无其他了。 他们只认将其驯服之人,不管是谁,哪怕是个乞丐也认,野性难驯,杀心甚重,这样的宝贝要是放在战场上,那就是绝杀之器的存在! 但这样的宝贝,铁达尔居然甘心送给大端朝,无异于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呢。 “呵,代王殿下还真是舍得呢。”他脸上是耐人寻味的笑容,萧君策深知铁达尔的狼子野心,断然不会真的将这种东西送给大端。 代惊棠一身劲装,身上肌肉很是发达,体态壮阔,宽肩窄腰,凌厉的双眼如鹰隼般。 “对于贵朝,我铁达尔素来舍得。”他道:“大端的将士们自诩神勇无匹,若谁能降服这机关人,必然能得太傅大人重赏,敢问,谁敢上来一试?” “我来!” 话音刚落,就已经有人站出来了。 一身白战袍,发丝高束,眉眼犀利,手中长枪如风,迅疾而至。 他是这里的督军,更是周易安的至交好友,胡善泽,素有大端朝第二战神的美名,实力也仅次于周易安之下罢了。 两人在战场上配合的天衣无缝,可谓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能有如此傲气,自然敢于挑战,且他早就看白婳不爽,瞧不起女子仗着自己身份尊贵,便能高人一等,实则除了拿捏绣花针便什么都不会。 他瞧不起女子,更瞧不起身份尊贵的女子,故而一直都是个万年母胎单身狗。 “白衣战神胡善泽!” 代惊棠一声惊叹道:“战神不愧是战神,若胡督军能降服他,他便会认你为主,往后更是任凭差遣,唯你胡督军是从!” 若当真如他所说,那他胡善泽将会是第一个拥有机关人的人,往后不论走到哪儿都会引来无数羡慕的眼神和无上荣光。 这种尊荣,自然是人人都想要的。 ˙只是看有没有这个命去享受了。 铁笼打开,九尺高的巨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面前的蝼蚁,嘴里发出阵阵声响来,大端朝的将士们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口中高喊着。 “胡督军必胜!” 气势恢宏的高呼声更是给他增添了不少的傲气和信心,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旁的白婳,面露不屑。 第177章 一招必杀 他突然心生一计,看向白婳,面上是轻蔑而又高高在上的笑意。 道:“末将斗胆,想要向郡主讨个彩头。” “哦?什么彩头?”白婳扬眉,趣味盎然地盯着他。 “若是末将赢了,便想请郡主放过周将军,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他可是狂妄自大惯了,又得了战神称号,更是自视甚高。 “你要本郡主与他和离?” 一个督军罢了,却又这么大的口气,这胡善泽为了自己的好兄弟,是想连命都不要了么? “胡督军,本郡主与周易安乃是皇帝赐婚,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得本郡主的彩头?” 前一秒白婳还在言笑晏晏,下一刻,却直接变了脸色,冷冽如冰,傲如女王! “你当真以为自个儿是个战神,便能在本郡主头上拉屎了?这天下都是我白家的,你算哪根葱!” 霸气狂傲的语气,犹如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 “你!”胡善泽气得脸色发青,那人眼神冷不丁地扫过去。 “胡督军,请。”那人轻描淡写的眼神过去,不轻不重道:“你可是我朝除了周将军的第二战神,若你能驯服他,本太傅必然会在陛下面前替你美言。” 校场的人端来了椅子,萧太傅回过身,拉着白婳入座,道:“他功夫不俗,郡主可以开开眼。” 连太傅大人都这么说了,若是胡善泽驯服不了,那必然打脸。 胡善泽和周易安一样,都是太子麾下的人,周易安没了兵权,但胡善泽手里有,且他在练兵场军心甚好,比起周易安过之而无不及。 “来吧!就让本督军见识见识你们蛮子的厉害!” 他一身战意沸腾,双手紧握长枪。 人声鼎沸的高呼声中,胡善泽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阳光的刺眼,解开了束缚的机关人,赤手空拳,不曾带任何武器。 天上的日头正盛,胡善泽先发制人,长枪犹如雷霆万钧之势破空而去,一声轻响,红缨卷起横扫在机关人身上。 他却纹丝不动,他虎口一阵发麻,身子更是被弹飞出去几米远的距离。 刹那间,胡善泽心中大骇,立马明白了这机关人的厉害之处,他使出浑身解数,竟然无法撼动他分毫! 那风吹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机关人胸口发出呜的长鸣,紧接着一拳挥至面门,劲风擦过他的脸,生疼得厉害。 重甲一拳落在地上,震荡之气轰然炸裂。 宽大的袖袍挡在她面前,遮去了许多风沙。 “果真是力大无穷。” 机关人犹如苏醒的野兽,体内的野性被彻底激发,嶙峋阳光落在黑甲之上,隔得老远都能嗅到上面的血腥气。 胡善泽胸口一阵血气翻滚,他猛地将喉咙的血腥压了下去,长枪腾空跃起,一招回马枪帅气利落,杀意沸腾。 但下一刻,那夹杂着杀伐之气的一拳便重重落在了胡善泽身上。 那血肉之躯无法承受数百斤的重甲,砰的一声砸向圆墙,身后蛛网炸裂,血迹触目惊心地刻在墙上。 哇的一口鲜血吐出,双手颤抖着,那一拳,已经让她胸腔骨头碎裂。 但蛮子可不会只满足于将他打败,剑已出鞘,便是见血方收。 代惊棠得意地扬眉道:“看来贵朝的第二战神,也不过如此……” 机关人迅疾而至,那手臂重甲弹射出一支支短小精悍的袖箭来,以白虹贯日之势朝胡善泽袭取。 话音刚落,一声刺耳的声响,一点寒芒先到,手中软剑曲折,竟堪堪将数支袖箭玩弄于掌心。 代惊棠脸上那得意的笑容顿时僵住。 “胡督军败了?!” “胡督军居然败了!” 士兵纷纷感到不可置信,他们战无不胜的胡督军,居然一招就败了! 素手执剑,袖袍无风鼓动,刹那间,所有袖箭在他面前碎成粉末飘落而下。 胡善泽咳出几口鲜血来,震骇地盯着挡在他面前的背影,方才他们甚至没有看清楚太傅大人是怎么出剑的。 代惊棠也只是挑眉笑道:“看来这个彩头,太傅大人是想自己夺下了,虽是蛮子,今日若不死一个,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除非蛮子败在了萧君策手下。 白婳脸色凝重了起来,胡善泽在机关人手里一招都过不了,那萧君策呢? “你在担心他?” 白婳一指头弹了过去,脑袋都被弹得晕乎乎的。 “代惊棠带我来这里,可不只是让我看他们打架这么简单的。” 萧君策会出手,完全就是在白婳的意料之中,胡善泽那点儿花拳绣腿,在机关人面前压根儿就不够看的。 一时间,胡善泽苦心在将士们面前树立起来的不败战神瞬间土崩瓦解。 机关人纵身一跃,巨大的身形遮挡住了天上的太阳,阴云蔽日,黑甲双手横扫,似要遏制住他的咽喉。 萧君策漠然地扫了一眼速度极快的机关人,在重甲的保护下,想要伤他,几乎不可能。 可仅仅也只是不可能罢了,而非是决然不可能! 手中长剑飞快挽出数道凌厉的剑花,却也只能在机关人的黑甲上留下一道道痕迹罢了。 机关人见此更是兴奋,杀戮之气腾腾升起,一双铜铃般的双眼像是发了狂的畜生。 钢甲捶在地上,饶是她坐在很远的地方,身下的椅子也不由得振动了起来。 “这机关人很是凶猛,就算他有巧力,若是无法破了那钢甲,也是无可奈何的。” 赤乌企图看出重甲的破绽,但唯一的破绽唯有用神火去烧。 连着钢甲里头的人一并烧成了灰,如此钢甲可破。 他双脚离地腾空而起,和那机关人飞快过招,一招一式,干净利落,机关人忽然对着他一阵横冲直撞,完全就是靠着一身蛮力。 那比他头还大的拳头压下来,软剑被压得弯成了圆形。 他们隔得近,机关人胸口的重甲忽然裂开一道缝隙来,露出里头不断转动的齿轮。 咯吱咯吱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赤乌忽然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他身上藏了毒!” 不,代惊棠的目标不是要挫大端的锐气,而是萧君策! 第178章 老娘的人你也敢动? 白婳蓦地眯起双眼来,剧烈的浓烟从蛮子胸膛里喷射出去,对准了萧太傅的脸。 他掐着和萧君策的距离,浓烟一旦吸入鼻腔,便会瞬间进入肺腑,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撤退。 寒光凌冽间,冲天的火光拔地而起,她一脚勾起掉落在地上的长枪,凌空一跃,对准那破开了机关的胸膛,扑哧一声刺入。 又快又狠,巨大的力道将机关人冲击出去,五彩神鸟几乎覆盖了整个练兵场,熊熊烈火燃烧着,浓烟在神火的灼烧下,散发着刺鼻的焦臭味道。 火势凶猛,缠上机关人的瞬间便轰然倒塌,声响震耳欲聋,他脚下一空,被人拎着后颈衣裳扯着飞快后退。 烈火中,她一袭华贵衣衫翻飞,自烈火中走出来,精致的面孔冷若冰霜。 神鸟长啼,猩红的眼眸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机关人被烧的瞬间,惨叫声从重甲之下传来,被烧得通红的钢甲贴着人的皮肤,超乎想象的高温刹那间让人面目全无,血水被蒸发。 重甲发出被分解的声响,齿轮却还在继续转动。 一抹鎏金色从里面迸射而出,一道道一束束,隔得近的将士们无法避免这毒液,啥时间便没了声息,死伤无数! 火势凶猛,白婳紧抓着萧君策的手,士兵们还来不及思考那天上的三足赤乌神鸟,代惊棠的脖颈就已经落在那双素白的手中了。 “你想死,本郡主可以送你一程,老娘的人你也敢动?!” 她身材比起代惊棠来,要瘦小许多,却能轻而易举地将他举起来。 萧君策面色清浅,凝望着她的黑眸里却情绪翻涌。 方才那毒气若是被他吸入肺腑中,只怕这会儿命都没了,是他大意了,早该想到代惊棠会在机关人的身体里藏了毒。 即便被识破自己的阴谋诡计,代惊棠也依旧不慌不忙。 嘴角甚至噙着几分笑意说:“郡主觉得,自今日起,自己还能安然无恙地呆在大端朝么?” 他艰难地看向天上的神鸟,说:“这是你烧毁的第二个机关人,大端容不下你,我铁达尔的大门却虽随时都为郡主敞开!” 她心中有片刻的诧异,却也很快就被压了下来。 “郡主乃我朝天命之人,那神鸟便已经证明一切,我大端如何就容不得她了?” 神鸟? 那是神鸟? 不是妖孽?! 士兵们望着天上的鸟,但只是刹那间,赤乌便已经落在她的肩头,歪着脑袋看向萧君策。 这个男人…… 反应比它现象中的还要快。 只怕是代惊棠早就算准了它的身份,在危急时刻会显出本体来,还给那臭女人按上妖孽的名号。 “神鸟?呵呵!”代惊棠笑了起来说:“那哪儿是什么神鸟,分明就是能带来灾祸的妖物!” “你大端有此妖物,只怕离灭亡不远了。”他意味深长地说着。 可惜了。 看来这次他是带不走白婳和那只鸟了。 不过没关系,人心可畏,人言更是可畏。 “不劳代王费心,代王还是好生想想自己的处境吧。” 白婳手一松,他跌落在地上,脖子上赫然出现了一圈红痕,那是被白婳掐出来的。 她要是再稍稍用力,捏死代惊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呢。 但白婳要做好事赚阴德值,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杀人。 尤其是现在天道还未发现她寄宿在凡人身体里,趁着天道没发现之前,得把灵体塑好,如此便可万无一失了。 便是神明,也不能随意杀人。 那凶猛无匹的机关人已经烧成了粉末,连骨头渣渣都找不到。 代惊棠这一招失算了,不仅没能伤到萧君策,反而损失了一个宝贝,更是未能算计到白婳。 他想要一石二鸟,谈何容易。 当然,大端朝也不会对他怎样,毕竟铁达尔依附于大端,顶多也就增强赋税,征纳土地罢了。 “本啾已经在人间界现了三次真身了,若再有下次,肯定会被天道发现的,臭婆娘……天道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啊!” 他最喜欢的就是用雷劈人了。 它这一身毛要是被劈完了,以后连老婆都讨不到的。 “放心,我才是你的主人,天道又怎样,只要咱没干坏事,他奈何不了咱的。” 天道? 那是什么东西,在白婳眼里,就没有天道这回事儿。 反正她都脱离天道很久了,在那该死的地府生活了五百年,天道怎么就不把她给捞出来。 白婳在心里冷哼,那肥鸟嗷呜一声。 “婳婳威武,婳婳帅气!本啾这条命可就交代在你手里了。” 一定一定要保护好它的小命啊,谁让它是它们家族里最弱鸡的一个呢。 练武场惊现神鸟一事,在瞬间就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 “神鸟?”门窗紧闭的阁楼里,有人轻声冷哼。 “代惊棠还真是无能,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 “少爷,您是怎么知道郡主身边那鸟非同寻常的?”现如今街道上到处都在传那神鸟的画像。 也有眼尖的人认出来它和玉清观里供奉的神像身后的神鸟很像。 难道那真的是神鸟? 街头小巷的说书铺子里,那些说书先生更是传得神乎其呼。 “听说那惠安郡主在落霞山遇难,原本与腹中胎儿是要一尸两命的,却不想被那神鸟所救,至此性情大变,斗小妾,揍恶奴,乃神人也!” 说书先生一席话,更是让听众们一阵鼓掌叫好。 那阁楼上的人脸色沉如水,一双好看的手捏着瓷杯,碎成粉末。 这风言风语一传十,十传百,各种版本都相继而出。 皇宫里,太监将神鸟画像呈上,老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外头的光照进大殿。 落在那人的衣袍上,他拂了拂衣角。 说:“郡主身边神鸟一事,臣已经办妥i,街头小巷所传之言,信之者十之八九。” 老皇帝瞥了一眼那画像,放下手中奏折,捏了捏眉头,眼里精光迸射。 “辛苦你了。” “此乃臣之本分。” “那孩子……可还好?”老皇帝目光颤颤地望向萧君策。 第179章 面如美人心如蛇 “团团一切都好。” “那是你和婳婳的骨血,更是白家最后的血脉……你要护着他平安长大。” 大殿内光影迢迢,落在老皇帝那苍老的背影上,胡须发白,头上青丝早就不在。 他素来就知道那孩子是萧君策的,从见到那孩子的第一面起就知道了。 既然如此,也好过于是周易安的种。 就是苦了他的婳婳,以往遭受了那么多磨难。 “臣自然会护好他们母子二人。” “那就好。”老皇帝顿了顿,将那神鸟画像扔进火盆里烧了个干净。 萧君策眯着眼睛看着那燃起来的火光,和她身上的神火一样明亮。 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知之甚少,所看之事,不过冰山一角罢了。 “太子……太子呢。” “太子与代王走得甚近。” “哼。”老皇帝冷哼一声:“罢了,且留他一些时日。” 他当了一辈子皇帝,从还是个幼童开始,便学帝王业,察人心。 许多事情,明德帝也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大端朝明眼上是萧君策手握重权,可朝堂之事谁又能说得准,他若不权倾朝野,只怕隔日这白家江山就要旁落他人了。 “臣已查得,霓裳公主在铁达尔早已身亡,如今的代霓裳,只怕是个傀儡。” “嗯,孤知道了。” 老皇帝颓然而坐,望着面前的奏折,不免心生倦怠。 他还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这京城里掀起血雨腥风的时候。 马夫送东篱回了将军府,她的房间被阿狸住了,只能暂时住在奶娘的房间里,先前团团的吃食出了问题,如今白婳吃的,奶娘都会去厨房亲力亲为。 “奶娘在吗?” 外头有人敲了敲门,是阿狸的声音。 东篱木然地望向门口的方向,没有回答,奶娘将门窗都关得严实,避免太阳直射进来伤了东篱。 她虽年长了些,但对事情的接受程度还是很强的。 “奶娘不在吗,二夫人说方才有只野猫朝这边过来了,奴婢想着过来看看,以免藏在什么地方,伤了郡主。” 阿狸透过门缝,企图往外面看看,但院子里站着好些人,长歌就在其中,谁都没有出声。 东篱张了张嘴,还没等她开口说话,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刺眼的光亮照射进来,瞬间冲散了屋子里的阴冷,取而代之的是太阳带来的温暖。 若是以前,东篱很喜欢这种天气,冬日里的暖阳……她可以尽情地在阳光下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给郡主浣衣,给小少爷缝制小衣裳,虎头鞋,虎头帽…… “呀!东篱姐姐?” “你不是死了么?”阿狸走进来,将屋子里的窗户都打开,她就坐在床头。 阳光落在她身上的瞬间,东篱起身躲开,站在了木桌后方。 “东篱?” 长歌言笑晏晏地进来,笑着说:“原来你没死,藏在奶娘房里作甚,出来,本夫人有话同你讲。” 她朝东篱招了招手,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立马过去,将东篱团团围住。 长歌脸上的笑意更甚。 “郡主没回来,我不能出去,我只听郡主的,郡主让我出去,我就出去。” 东篱躲在阴影之后,避开外头的阳光,执拗地说着。 她行动不便,从土里爬起来都很费劲,走回来更是花了好些时辰。 “今儿日头好,出来晒晒太阳也好。”长歌走进去,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拉着她,脸色有微妙的变化。 东篱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脸色冷漠。 “不了,二夫人请回。” “给脸不要脸!”长歌表情骤变,怒喝道:“把她给本夫人拖出来!” 几个婆子立马围过去,东篱朝着阴暗的地方躲,她躲哪里,外头的人就打开哪里的窗,让她无所遁形,逃无可逃。 长歌冷笑道:“本夫人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别害怕。” 该害怕的人应该是他们,一个死人,居然好端端的出现在了将军府,这要是传出去,怕不是要让人以为将军府进了邪祟。 “拖出来!”她再次发号施令,那些婆子们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屋子门窗被捅得千疮百孔。 细碎的光影透过孔落在屋子里,她站在外头,美眸生辉,明明是个美人,却心如蛇蝎。 东篱身上忽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力道来,将那几个婆子都震开,发青的脸上藏着死气。 婆子们一个个都东倒西歪,哀嚎声一片。 “二夫人,这死丫头力气太大了,奴婢们压根儿就拉不住她!” 几个婆子,竟然奈何不了一个丫头。 “你们在做什么?”奶娘刚从厨房过来,手里还端着热汤,她是打算让东篱喝点儿的。 却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把门窗全都打开了,郡主说过,东篱不能照太阳的! 奶娘正要冲过去,却被人一把抓住了肩膀,她身子一阵踉跄,碗里的热汤打翻在地上。 长歌邪恶地笑了起来,说道:“奶娘来得正好,本夫人有话要同东篱讲,但她就是不愿意出来。” “你替本夫人好好好劝劝她,让她出来。” 她语气温柔极了,但手中的力道却十分生猛,捏的奶娘的肩胛骨仿佛都要碎了。 “放开她!” 东篱怒目圆睁,嘴里爆发出一阵怒喝来。 “你出来本夫人就放开她,你若不出来,一个奶娘,死了也就死了,反正……她现在也不用喂奶了。” 那小贱种都已经不在将军府了,白婳还留着这奶娘作甚,只是那孩子怎么就养在太傅府了。 莫不是那孩子和萧太傅有什么关系? 长歌摇了摇头,她究竟都在想些什么,那个女人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和太傅有关系? “东篱,你想要她好好活着那就出来。” 她是看准了时机才来东院的,一时半会儿,白婳不会那么快回来。 就算回来了,她也早有准备。 她力道越发大了起来,隐约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奶娘惨叫着,虽然疼,却还是对东篱说:“别出来!” “等郡主回来就什么都好了。” 二夫人惧怕郡主,也只敢趁着郡主不在才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第180章 替天行道 “老贱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长歌冷笑一声,一脚踹在她的小腿肚上,奶娘吃痛地跪下,后背又是一脚,踹得她整个人都趴在地上,面色瞳孔。 上好的绣花鞋踩在她的背上。 “东篱,本夫人的耐心可是有限的,是看着她因你而死,还是自己乖乖走出来?” 她倒要看看,这死而复生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既然白婳那么在意这个丫头,那她偏生就要毁掉白婳在乎的一切! 东篱牙关紧咬,看着天上的太阳,双拳狠狠地握在一起。 她一步步走出房门,任凭阳光落在她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在瞬间就遭到了阳光的侵蚀和灼伤。 脸上更是出现了尸斑,身上冒着黑烟,如此骇人的一幕将院子里的婆子们都吓得不轻。 “妖孽……她果真是妖孽!” “快去告诉老夫人,咱们将军府出妖孽了!” 胆小的婆子丫鬟们吓得连连后退,更是有人直奔北院去了。 “你满意了?可以放了奶娘了吗?”东篱忍着被阳光灼烧的疼痛,她知道她此时非阳间人,不能留存于世,才会被阳光灼痛。 “妖孽!滚出将军府!” 有丫鬟捡起地上一旁的碎石头,狠狠砸向东篱的额头,没有想象中的头破血流。 那丫鬟吓得慌忙后退。 “不用赶她出去,这妖孽见不得太阳,只需要让她在太阳底下晒上几个时辰,自然就魂飞魄散了。” 长歌得意地笑了起来,对,就是这样! 她要的就是这种看不惯她却又弄不死她的感觉。 “二夫人,她、她究竟是人是鬼?” 婆子惊恐地吞了口唾沫,她们生怕东篱下一秒就会变成什么吃人的怪物,把她们给一口吞了。 长歌自信地笑了起来,非但没有放了奶娘,脚下反而愈发用力了起来。 说道:“非人非鬼的东西罢了,这种东西留在将军府,只会给将军府带来祸事,你们几个,去找个绳子把她捆起来,绑在太阳最好的地方,不消半个时辰,她就灰飞烟灭了。” 她虽不懂玄学术法之事,却也时常听阿洪提起过。 “二夫人,求求您放了东篱吧,她不是什么怪物,更不是什么妖孽,她只是……只是……” 说到最后,连奶娘自己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毕竟事实就摆在眼前,东篱的确确是死了。 长歌勾起唇角,在她背上狠狠地踩了下去。 “那你倒是说说,她只是什么?她若不是妖孽,怎会畏惧阳光,她若不是妖孽,又怎会死而复生?说不定连你伺候的主子,都是妖孽变的,将军府一窝子的妖孽,也难怪将军的气运会这么差。” 她越说越离谱,将所有的错都归结在白婳身上。 自从她回来后,将军府哪有一天的安宁日子? 搅得这将军府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她们按着东篱,绳索套不到她身上去,长歌就踩着奶娘的脸在地上狠狠地摩擦着。 脸部被冰冷粗糙的地板摩擦得出了血,脸上是火辣辣的痛意。 “东篱,本夫人劝你最好老实点儿,她的命可没你那么硬!” 她眼神愈发狠毒了起来,那太阳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可落在东篱身上,却比毒液还要致命。 脸上已经出现了溃烂的痕迹,但即便是疼入骨髓,她也一声不吭。 只是用那冰冷的眼神看着她,宛如无声的诅咒。 “贱人!” 她把奶娘提起来,一巴掌甩在她脸上,眼睛却是盯着东篱的。 长歌不会去打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反而是打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奶娘,有时候正是这种无关紧要的人,才会让她们更加的痛苦。 “你的眼神让本夫人很不喜欢。” 她身上冒着浓烟,似乎很快就要飞灰湮灭了,长歌掐着奶娘的脖子,笑得恣意放肆。 说:“折磨你比折磨白婳来得还要痛快些,你但凡向本夫人乖乖服个软,我一高兴,也许就能把她给放了。” 东篱冷笑一声,讥讽道:“二夫人的本事就只有这些吗?欺凌下人,殴打奴婢……呵呵,二夫人也只敢趁着我家郡主不在才能如此放肆罢了。” “贱婢!”长歌被人戳到了痛处。 “你永远都比不过郡主的,就算是将军,那也是郡主爱过不要的男人才会施舍给你。” 东篱抬了抬下巴,神色痛苦,奶娘更是泪流满面,这偌大的将军府,他们也只能沦为欺负婢女的可怜虫罢了。 “住口!”她气急了,长歌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自己不论怎样都比不过白婳。 她掐着奶娘的脖颈越发用力了起来,胸腔里的空气在逐渐变少,奶娘的脸色也越发的难看,她快断气了。 长歌是练家子,这点儿力道还是有的。 “她白婳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被本夫人踩在脚底下的蝼蚁罢了,我能让她死一次,也能让她死第二次!今日,本夫人就先拿你们两个贱婢开刀!” 左右不过是两个婢女,就算她弄死了白婳又能把她如何? 她就不信,白婳刚当着将军的面儿把她给杀了! 手掌狠狠收紧,奶娘在苦苦挣扎着,东篱望着她,明明都已经没有心了,可还是心如刀绞,疼得厉害。 奶娘冲她摇了摇头,神色痛苦,就算是死,她们也决不能向这个毒妇低头! “看来你还真是嘴硬的厉害,这样都不肯低头,难道非要她死在你面前,你才甘心?” 这两个贱婢就和她们的主子一样,个顶个的贱骨头! 东篱冷冷的盯着她,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冷笑道:“你就不怕郡主回来后,会报复你么?” “报复?”长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玩笑一样,说道:“府中有妖孽,乃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本夫人不过是在替天行道罢了。” “你,过来。” 她随手指了一个婆子,盯着东篱,笑容逐渐邪恶变态了起来。 “按着她,本夫人要你们将她的手指头一根根地掰断,谁让这贱骨头不听话,偷了本夫人房中的东西呢。” 东篱和奶娘二人顿时瞪大双眼,她们想过长歌的恶毒,却不曾想,她竟然还能恶毒到这个程度! 第181章 一定要淡定,淡定啊! “二夫人,这……”婆子有些为难,她们可都是老夫人院儿里的人,虽然是被叫过来清理门户的。 但如此骇人的事情,她们可不敢做。 要是郡主回来,将怒火撒在北院,只怕老夫人也是要跟着一起遭殃的。 “怎么,连本夫人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觉得本夫人失了将军宠爱,便使唤不得你们了?” 她冷眼一扫,倒也还有几分威严的模样,几个婆子想着就算将军如今病着,可还是十分疼爱二夫人的,有什么好东西,几乎都是送到了二夫人的院子里去。 婆子们上前按着奶娘,任凭奶娘怎么挣扎都是没用的,原本温馨的院子早就变得乱糟糟的一团,东篱心中的怒火已经无法掩饰了。 她诅咒完颜长歌,厉声道:“奴婢就算是死,下地狱化成厉鬼,也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掰!” 一声令下,婆子们也不再心慈手软,反正是二夫人指示她们这么做的,就算郡主发怒,那也应该去找二夫人。 “住手!住手!”东篱大喊着,眼里充斥着恨意,逐渐变得发红。 落日的霞光将远处的天边染得绯红,她们一人按着奶娘,一人抓着奶娘的手,长歌倨傲地抬起下巴,等待着想象中的惨叫声。 骨裂和惨叫声如约而至,先前她在所有人面前所伪装出来的善良模样,早就分崩离析了。 恶毒如蛇蝎,也难怪郡主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报复她。 但没人敢违抗她的命令,因为送到二夫人身上的婢女,都死了,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与其说郡主是妖孽,还不如说二夫人才是! “奶娘!”东篱痛苦地大喊着,东院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长歌就如众星拱月般,高高在上。 因为疼痛,奶娘的整个身体都蜷缩了起来,十指连心的痛楚,无异于扒皮抽筋。 她们越是惨叫,长歌就越是兴奋和得意,收拾不了白婳,难道她还收拾不了这两个贱婢么? 只要一想到白婳会因为她们两个而感到痛苦,她就高兴极了。 她的阿银,不也照样是死在白婳手里的么? 咔擦! 又是一声脆响。 “啊——”奶娘几乎痛的晕厥过去,东篱双眼布满红血丝,皮肤在阳光下大块大块儿的脱落。 奶娘看着心痛极了,可都自身难保了,又如何能保得了东篱。 东院的门被人一脚踹飞,当赤乌看到院子里的一切时,顿时觉得这将军府立马就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了。 “臭婆娘,一定要淡定,淡定啊啊!!” 赤乌声音都变了调调,因为白婳那女人几乎是风一阵似的就冲进了院子里。 速度带起来的风把它身上的毛都吹了起来。 完了完了,臭婆娘要发飙了! 方才还是落霞满天的高空,此刻已经阴云密布了,浓烈的煞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赤乌抬头看天,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 “完犊子了呀!遮天蔽日这种秘法你都敢用,要是被发现了,咱俩都要跟着完蛋啊!” 赤乌躲在一旁瑟瑟发抖,此时此刻,它是无比的想念澹台策大大在的时候。 毕竟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算这个女人把天都给捅破了,那些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接装死。 但那位大佬都魂飞魄散一百年了,那些看不惯白婳行事作风的人,一旦揪住了她的小辫子,就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所有人都被白婳的到来吓得魂飞魄散,二夫人不是说郡主没有那么快回来的么? 那眼前这位杀气十足的人又是谁? 苍天啊,夭寿啦! 她的外衫落在东篱身上,刹那间给她带来一片阴凉,阴云密布的天衬得她那张精致绝美的脸像是女阎王似的。 “郡、郡主饶命!”婆媳丫鬟们乌泱泱地跪了一地。 她们纷纷惊恐地磕头,仿佛她就是什么杀人大魔头一样。 “都是二夫人……是二夫人让奴婢们这么做的!”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 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主,白婳回来得太快,快得长歌来不及反应。 她第一时间便是想要立马离开这里,然而刚到了门口,东院儿的门啪的一声便自动关上了。 她吓得呆若木鸡,后背发凉。 “打了本郡主的人就想跑?好长歌,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轻轻挥了挥手,阴沉沉的天透出几分刺骨的寒意来。 长歌吓得噤若寒蝉,身体僵硬地转过身,看着冷若冰霜的白婳,牙齿都在发抖。 “你、你想怎样!”她吓得几乎尖叫,可又不想让她看出自己的恐惧来。 她努力地挺直背脊,冷汗却顺着鬓角滴落! “动了我的人还想全身而退,你是当本郡主死了么!” 冰冷的声音落下,长歌忽然发现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掐住了一样,双脚更是腾空而起! “冷静冷静!”赤乌着急地大喊:“你要是现在就杀了她,阴德值就会少得可怜,原主想要她生不如死,不能让她死得这么痛快!” 这女人阴德值本就少得可怜,完颜长歌身上的怨气还未积满,就这么轻易死了,那可就太吃亏了! 女人邪恶一笑:“你说得对,本郡主怎么会让她死得这么痛快呢!” 她轻轻勾了勾手指,只见她的手掌不受控制地上翻起来,十指更是被迫张开。 长歌惊恐得瞪大双眼:“白婳,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 她声音冷冽无比,空气仿佛都要被冻成了冰碴子。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分明就是那贱婢偷了我的东西,我才会惩罚她的!” 长歌企图狡辩,恐惧在心中被无限放大,她知道白婳要做什么,她要断了她的手! “郡主,我……我没有……” 倒在地上的奶娘疼得脸色发白,却依旧在为自己辩解。 她和东篱什么都没有做,这一切都是二夫人凭空给她们安的罪名! 二夫人就是想要报复郡主,才会把怨气撒在她和东篱身上的。 “我知道。” 她知道这是长歌的惯用手段,这么久了,脑子还当真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第182章 你想怎么个死法? 在白婳手中,她就如同蝼蚁一般,卑微渺小,那强大的气场,根本就不是长歌可以承受得住的。 胸腔里那炸裂的感觉传来,她觉得自己都要魂归九天了。 院子里,被种在花盆放置于阴凉角落里的阿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小姐被白婳捏在手中随意把玩着。 却无能为力。 “白婳,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快放了我家小姐!”阿银双眼恶毒地瞪着白婳,一双眼睛像是要冒出火来似的。 白婳冷不丁回头朝她望去,那冷飕飕的眼神,直击灵魂深处。 阿银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这个女人的眼神实在是太恐怖了! “虽然现在杀了她很不划算,但是你可以折磨她,折磨得越狠,阴德值累积就会越多,譬如砍断她的手脚,把她做成人彘什么的。” 它细说着这些折磨人的手段,毕竟以前在地府的时候,白婳闲来无事,就喜欢把那些十恶不赦,打入阿鼻地狱的恶鬼们拎出来,挨个儿砍个遍。 砍完再扔进刀山火海滚一遍,最后也就不成个鬼样了。 “你说得对。” 白婳问长歌,说:“你想怎么个死法?断手要是断脚?” 她面无表情地说这些话,着实是把院子里的这些人都吓得不轻。 “郡主不要冲动,奴婢们的命不值一提,若是因为奴婢惹怒了将军,而怪罪于您,奴婢万死莫辞啊……” 奶娘虽然感动白婳赶来的及时,心里也很痛恨二夫人的所作所为,可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 主子又怎能因为奴才,而去得罪另外一个主子呢? 况且,二夫人还是将军最疼爱的人,眼下将军和郡主的关系本就不好,若再这般,岂不是雪上加霜? 她们做奴婢的,自然处处都要为了主子着想,自己受苦受累但也没什么。 “白婳,你若敢动我,将军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她拼命地呼吸着,企图为自己争来一点儿生存的机会。 白婳冷眼看着她,冷冷地说:“你和周易安都不过是本郡主手心儿里的猎物罢了。” “本郡主忍了你许久,你却趁着本郡主不在,跑到我东院来撒泼,真是好威风呢!” “东篱,京城最大的青楼是哪家?” 她歪头看向躲在阴影里面东篱,她裹着白婳的衣裳,浑身发抖。 闻言更是不知所措看向白婳,一双猩红的眸子带着茫然和疑惑。 “是……是千金坊。” 千金坊是京城里最大的青楼,更是无数达官贵胄的销金窟,里面的美人更是来自各国各地。 环肥燕瘦各个款式都有。 但今日不同,听说将军府的贵妾被卖到了千金坊,没有底价也没有上限。 且那位贵妾还是曾经完颜家族的嫡长女,身份尊贵可见一斑。 “贵妾又能如何,到底不是个黄花大闺女。”但也有人不屑一顾,不就是个别人家的妾室么,有什么好稀奇的。 “那可是周将军捧在手心儿里的贵妾,谁要是睡上一晚,那就是打了他周易安的脸,哈哈哈!” 有人狂笑了起来,都知道将军府有个贵妾,美貌无双,温柔贤良,怎的却被卖到了这千金坊来? 话说这千金坊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多年来四处搜罗各国美女,但凡不从地,若誓死不从地,便会生生打死。 “夫人,你可省省心吧,今儿来的客人都是冲着您来的,便是您来了葵水,只要有客人买了您一晚春宵,也得伺候着。” 千金坊的丫头可不像将军府的那般温顺听话,把她摁在滚烫的热水桶里泡着,手脚都捆着。 嘴里还塞了破布条,她屈辱地瞪着面前的丫鬟,瞧她不服气,侍女便将便她的脑袋摁进水里,任凭长歌怎么挣扎都是没用的。 水从鼻腔里疯狂涌入,窒息的感觉让她胸腔感觉都要炸裂一样难受。 完颜长歌怎么都没想到,白婳竟然会将自己卖到青楼里! 还公开让人叫价拍卖,她就算是个妾,那也是曾经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嫡女,怎能如此受辱! “二夫人,奴婢劝您还是听话些,莫要想着从这里头逃走。”这千金坊最是华丽漂亮,守在暗处的高手当然也不会少。 这种好地方,这背后又怎能没有靠山? “呜呜……”她想要说话,嘴里也只能发出一阵呜咽的声音罢了。 侍女粗暴地把她从木桶里拎出来,她浑身不着一物,身上所学功夫在这些婢女面前,根本就是花拳绣腿。 长歌此生所受屈辱,皆是拜白婳所赐。 若说她对白婳是物理攻击,那么白婳对她便是精神上的折磨和羞辱。 这比身体上所有的疼痛都还要来的痛苦崩溃。 婢女拿了一件黑色的裙衫过来,暴露的几乎也就只能遮住身上的重要部位罢了,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这是不被允许的。 但这却是白婳特意交代过的。 而楼下的叫卖声已经越发的高昂了,从一开始的无底价竞拍到了八百两的天价,这还是千金坊头一遭竞拍出这么高的价格来。 且还是个贵妾。 千金坊里多得是前朝余孽的公主妃嫔,还有被抄家的贵族小姐们,但都没有一个比得上完颜长歌的价格。 角落里,白婳一身男儿装扮,那白衣纤尘不染,脸上却带着精致的狐狸面具,天生风流多情的双眸更是邪魅不羁。 脖颈披着雪白的狐狸毛,衬得那张精致的下巴越发迷人了起来。 暗地里的一双鹰隼,将那张脸牢牢锁定。 叫价已经到了八百两,这已经是天价了,聪明的人自然不会为了一个贵妾再去倾家荡产。 且敢睡周易安的女人,脖子得硬。 “八百两,诸位客人若是无再能出价者,周夫人便归卢老爷所有!”席台上,那一身黑纱的女人被人捆绑双手带了出来。 只见那半透明的黑纱遮面,根本就不足以遮挡住她那张精致娇媚的脸蛋儿。 又刻意画得妩媚动人,穿得还是那般透心凉,玲珑有致的身材,一上场就让所有男人呼吸一紧,血脉喷张。 【作者有话说】 先磨其精神,将其意志摧毁,再折磨身体哟~ 第183章 郡主的花样可真多 长歌双眼耻辱地望着台下那一张张令人恶心的嘴脸,他们眼里的贪婪、戏谑和嘲讽,都成了刺向她心口的刀子,刀刀致命。 但她越是表现出那副羞辱的模样,便越是能激出那些男人们内心最原始的渴望和贪欲。 出八百两拍下长歌的,是个大腹便便的商户,名唤卢玉茂,头顶还秃了一片,油腻得很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皇商,皇室每年的供应都少不了。 长歌一看,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既然没有再出价的客人,那么……” “一千两。”就在千金坊的总管要将长歌的归属权敲定时,那清脆悦耳的嗓音落下。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朝着那狐狸面具的年轻男子看了过去。 她轻摇手中羽扇,秀美绝伦的下巴,莹润如玉的双手,修长的身材……无一不彰显着她也是个绝佳的妙人儿。 唯一可惜的是,她脸上带了面具,刹那间男女不辨,诡谲莫测。 光影落在她眼底,像是镀了一层鎏金色,好看极了。 “哪家跑出来的小子,敢和你卢大爷我抢女人?” 那皇商卢玉茂一听,顿时怒拍桌面,周围便是一群人将白婳给围了起来。 却见那人不慌不忙地从袖口里掏出一物件儿,轻轻晃了晃。 那腰牌上偌大的萧字便顿时让那大腹便便的男人噤了声。 “萧?” “哪个萧?萧君策的萧?” “嘘!小声些,他的名讳其实能随便喊出口的?”有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白婳,想着太傅府什么时候有个这么白净的公子哥儿了? 莫不是萧太傅养的面首? “可够份量?”白婳继续晃荡着手里的腰牌,不得不说,那狗男人腰牌的威慑力还真是强悍十足呢。 “够,自然是够的!”千金坊总管连忙赔着笑脸,半个皇城都是萧太傅的天下,区区一个皇商又能算得了什么? “那么……今晚她是本公子的?” “自然,自然!” 废话,谁出钱最多人就是谁的,且她手里还有太傅大人的腰牌,便是一分钱不花把人领走,也没人敢说什么的。 “那么……”那狐狸似的双眸落在长歌身上,嘴角渐渐勾起一抹邪笑。 “那她今晚是不是也任本公子怎么折腾处理?” 她将风流演绎得淋漓尽致,没有丝毫突兀。 长歌只能在心里不断地乞求着周易安能够快点出现,不然的话,过了今晚,她便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而将军府也会因此蒙羞。 如果今晚注定不可避免,比起刚刚那大腹便便的男人,眼前这带着狐狸面具的男人,似乎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今晚,这位夫人便是公子您的,任凭公子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总管的话落下,白婳勾唇一笑,手中羽扇轻收:“那就好。” 那殷红的唇微微上扬,迷得千金坊里那一群男人们的目光都跟着狠狠颤了颤,要不是她手里握着萧君策的腰牌,这些人只怕是会忍不住自己的咸猪手去掀了她的面具。 去看一看那面具下究竟是何等惊天容颜。 “进来吧。” 白婳轻轻拍了拍手,千金坊的门口顿时进来四五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这些都是白婳从附近破庙里搜寻来的乞丐。 一个个蓬头垢面,身上甚至还散发着酸臭味儿。 “瞧见那台上的美人儿没,那便是本公子今晚赏给你们的恩赐,将那美人儿给本公子伺候舒服了,本公子重重有赏!” 她笑得越发邪性了起来,在场的人都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如此美人儿,居然要赏给一群流浪汉? 而他们刚刚还为了这美人儿争得头破血流,恨不得倾家荡产。 台上的长歌更是瞬间面色惨白,身子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就跌倒在地上。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那群流浪汉哪里见过这等姿色的美人儿,便是幻想一下都是奢侈的。 一个个摩拳擦掌,显然是有些急不可耐了。 “公、公子,您确定没搞错?” “你在质疑本公子?”白婳邪气十足地挑眉,那面具下的一双眼睛,真真儿是能把人魂儿都给勾走了。 “不、不敢!”总管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白衣面具公子,还真是……口味独特啊! “把这个给她吃下,要一间宽敞且上好的厢房,她若敢跑,便给本公子打断她的双腿,怎么玩儿那是你们的事情,别把她给本公子弄死了就成!” 留着她的命还大有作用呢。 他们骇然失色,想不到这看上去干干净净的公子哥儿,竟然有这么狠辣的心肠。 今日千金坊来的人多,便是那英国公府的世子林承文也在,他本就是个浪荡公子哥儿,这等好事又怎么会甘心错过。 只是他越盯着那道白色的身影,便越是觉得眼熟。 “不……不要……”长歌惊恐地后退,在被送进来的时候,白婳就已经给她服了软筋散,想要反抗,几乎是不可能的。 眸中泪水赫然滑落,那我见犹怜的模样,哪个男人见了不曾心动? “大人,郡主的花样……还真多呢。” 二楼雅间里,南桑默默放下帘子,幽幽地叹了口气。 好歹是自己丈夫的小妾,就这样送进窑子里来,还找了几个流浪汉来,这种手段也就只有郡主才能做得出来了。 那人轻呷一口茶,眉心微皱。 “她想玩儿便让她玩儿着。” 但白婳这可不是在玩儿,而是在报复。 当年周易安又何尝不是找了个流浪汉,企图毁了她的清白,如今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周将军正在赶来的路上,怕是要到了。” “一个病秧子而已。” 低低的轻笑声落下,白婳赫然抬头看向二楼雅间的位置,从一开始她就发现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 那道目光尤为炽热强烈且熟悉。 他们不管长歌如何挣扎尖叫,将人拖上了二楼,凄厉的惨叫声让人浑身发毛,看向那年轻男子的目光更是显得畏惧可怕。 几个流浪汉连忙跟上,谁也不让着谁,生怕错过了这么好的一桩美事。 第184章 主人的话错的也是对的 “你们这群刁民,本夫人可是周易安周将军的女人,你们岂敢玷污,将军不会放过你们的,不会的!” 长歌歇斯底里的大喊,但大多数人都是看热闹的心态,就算再怎么样,她都是周将军的女人,除非他们的权势能够大过周易安。 白婳冷眼看着,没有怜悯,只有冷漠。 林承文盯着白婳脸上的狐狸面具,绞尽脑汁终于想起了她到底想谁。 除了将军府那位作天作地的郡主殿下还能有谁? 也就是说,将军府的大夫人把自己丈夫的小妾卖进了青楼里,还赏给了几个流浪汉? 林承文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趁着白婳还没发现自己,林承文朝着门口的方向靠近。 这女人实在是太恶毒了,自己得离她远点儿,说不定自己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尤其是他现在还知道白婳不少的秘密,万一她要杀人灭口呢? 林承文现在所能做的,便只有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才刚刚走到门口,那流云纹的长靴便赫然出现在他面前,顺着长靴往上,是月牙白的袍子。 腰间系着宫绦,穗子在微微颤动着,再往上便是那稍微有点儿凸起的胸,以及那精致白皙的下巴。 林承文的表情顿时就僵在了脸上,扯了扯嘴皮子。 “这、这位公子,劳烦您挪挪脚?” 完了完了,这女魔头难道是觉得自己发现了她贩卖小妾的秘密,所以这是要杀人灭口了吗? 林承文努力装作不认识白婳的样子,大冬天的,后背却是冷汗涔涔。 “看完本公子的手段,这就想走了,林世子,做人可不带您这样的。” 白婳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她越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林承文就越是害怕惶恐。 林承文干笑一声:“公子说什么,我可听不懂?” “听不懂?”白婳凑近他,她身上没有女人家该有的脂粉香,有的只是浅浅幽香。 散发着勾人心魄的味道,丝丝缕缕地钻进了林承文的鼻腔里,一颗万花丛中过的心顿时就躁动了起来。 连僵凝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着。 尤其是那双勾人的含情眼,又有几个男人能抵挡得住? 他慌忙后退,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二楼雅间里的男人眸光微沉,茶杯里的水轻轻荡起了涟漪。 “林世子好像认出郡主了,不过看上去林世子好像很惧怕郡主。”南桑也觉得有趣,那素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林世子,自从被郡主揍了一顿之后便消停多了。 以前仗着自己世子身份欺男霸女这种事情可没少干。 “这世间万物,皆有相生相克的道理。” 南桑觉得太傅大人说得很对,譬如郡主克大人。 “遇见了主人不打招呼,还想偷摸溜走,你爹就是这么教导你的?看来英国公府的家教不怎么样啊,不如让本公子亲自教教你如何?” 他们之间有契约在,只要隔得近,白婳就能察觉到他的存在,想要偷偷溜走那是不可能的。 林承文虽然纨绔了些,但却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只要好生调教,假以时日,也能成气候。 “你、你!”林承文羞愤不已地瞪着白婳,他一个男人,怎么可能认一个女人当主人? “不服气?” 那人邪气十足的扬唇,小手指白婳一勾,林承文的身子忽然就不受控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瞧瞧,这不是挺听话的么?” 林承文死死地瞪着白婳,想要说什么,然而一张嘴。 “主人,我知道错了!” 不! 这绝对不是他想说的话! 他分明就是想要怒骂这个女人歹毒的。 林承文内心一片绝望,白婳微微俯身,扇柄挑起他的下巴,活像是纨绔公子正在调戏良家妇女般,不过今日被调戏的,正是京城里出了名纨绔林世子。 “知道错了就好,告诉本公子,你刚刚看见什么了?” 这一幕,直接让在场的人都傻了眼了,谁能不认识英国公府的世子,骄纵任性,纨绔风流,此刻居然老老实实的跪在那白衣公子面前。 还一副乖乖受训的模样,那白衣男人究竟是何等身份,身上有太傅大人从不离身的腰牌不说,还能让堂堂世子下跪,简直就是闻所未闻的稀奇事儿啊。 林承文低下头,双拳紧握,自从和白婳达成了交易后,他的身体便时常不受自己控制了,还经常能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这些林承认都没敢对任何人说。 怕别人把他当成疯子怪物。 可眼前的这个女人,才是真正的怪物,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说:“我刚才什么也没看见。” “可你分明看见了。” 林承文咬牙,不明白白婳到底要做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说道:“主人希望我看到什么,我就看到了什么。” 白婳扬眉:“学聪明了,记住了,主人的话错的也是对的,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唯主人马首是瞻,否则……本公子随时都可以收回你老子爹的命。” 他瞪着眼,不敢说什么,只能点头。 “起来,滚吧。” 千金坊的万千烛火像是无数细碎的星辰点缀在她身上一样,林承文如获大赦,头也不回地跑了。 白婳轻笑一声,凡人还真是可爱,随随便便一吓,都能害怕成这样。 “公子,二楼雅间的贵人有请。” 林承文才刚走,千金坊总管就过来了。 白婳一点儿都不意外,总管在前方引路,一路都在试探性地问白婳:“公子和萧大人很熟吧,那腰牌萧大人以前可是从不离身的。” 白婳没有作答,总管有些尴尬,也就没有再问下去了。 “公子,到了。” 他将人引到房门口,他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人,只晓得是身份尊贵之人。 千金坊只认钱和有身份的人,别的一概不认。 白婳拂了拂衣角,伸手推开门,偌大的屋子里只染了一根蜡烛。 她走进去,门自动关上。 光影绰绰间,那人站在窗前,帘子紧闭,照得屋子里的纱幔生出几分靡靡之音的感觉来。 第185章 你斗不过她的 他身姿颀长,昏暗烛光下,清瘦的影子被拉得狭长,一身玄色的衣裳淬满了昏黄的光。 煦色韶光,他双眸如星霜寒江,黑白分明。 那人休休有容,如琢如磨,似从那上好的泼墨画中走出来般,时光就此凝住。 即便是早就知道他容颜冠绝天下,偶尔惊鸿一瞥,也能让人怦然心动。 “来了。”他微微抬头,狭长的凤眸凝视着她。 褪下一身朝服的他,少了几分算计,多了几分人情味儿,但这种人情味儿,也只会在有白婳的地方出现罢了。 她站在门口没有动,一双眸子安静地看着他,缓缓说:“你很喜欢躲藏在暗处偷窥别人?” 他一步步靠近白婳,烛光晕染在两人身上,似纠缠在一起。 萧太傅很是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朝前走,漆黑深邃的眼炽热的盯着白婳,他沉默了片刻,坐下来给她倒了杯热茶。 说:“我若不在此处盯着,婳婳今晚怕是不能如意。” “何解?” “完颜长歌背后有人,自然不会让她在千金坊受辱。” 白婳眯了眯眼睛,说:“你说的是那个叫做阿洪的男人么?” “嗯。” 他将茶杯推到白婳面前。 “所以你在这里守株待兔?”白婳冷笑一声,好家伙,这狗男人又算计了她一把。 “我没有算计你。”他淡淡地说。 “你抓不住他的。” 白婳意味深长的说着,那个男人手中的玄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几分。 “她是完颜长歌的什么人?” “一母同胞的双生子。” “双生子?”白婳狠狠拧眉,那她怎么没有在阴阳卷上看到长歌有个胞弟的相关信息? 难道这年头连阴阳卷也不靠谱了? 不仅查不到萧君策的任何信息,连那个男人的信息也没有。 “若我猜得没错,应当是双生子。”只是当年完颜一族传出来的,却只有完颜长歌一个嫡女,并没有别的兄弟姐妹。 满门抄斩的时候也没有找到那个人的存在,他像是被凭空抹灭了一样。 “若是双生子的话,他必然会来救长歌……”白婳微微一思索,觉得这里的人可能挡不住那个人。 “放心,有我在,你自然能心想事成。”他眯着眼微笑,比她脸上的狐狸面具看上去还要狡诈几分。 “况且他上次受了伤,没那么快恢复的。” “你倒是神机妙算。” “婳婳谬赞了。” 哼,明明就是只老狐狸,却偏偏还要装作这副谦虚的样子,给谁看呢! 长歌屋子里的响声这里能够听得到,二人沉默了下去,流浪汉们都是许久没有碰过女人的,对于这自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细皮嫩肉的,摸一把比吃到肉还香。 “她好像叫得很惨。”太傅大人抿了一口茶水,淡淡地说。 白婳望着他:“心软了?” “……萧某的心软不软,婳婳应当清楚。” 白婳见他这般模样,扯了扯嘴皮子道:“倒是没见过你这般‘心软’的人,即便是你为我解了毒,可我好歹怀了你的种,萧太傅竟然能做到不闻不问。” 他甫一闻言,幽幽地叹了口气,口中茶水也顿时索然无味。 他道:“以前是我冷漠成性,倒也并非未曾关心过,只是……” 萧君策眉眼微沉,有些话到了嘴边,却又不得不咽了下去。 “只是什么?” 白婳盯着他的双眼追问道。 “他来了。” 什么? 那人赫然起身,指腹摁在了剑柄上,似那寒光闪烁的剑随时都能脱离剑鞘,见血不可。 就连他身上的气势,也在瞬间发生了变化,陡然变得锋芒乍现。 四面八方涌来的黑衣人,顷刻间便将千金坊围了起来。 客人们见势不妙,逃得逃,躲得躲。 与此同时,大批的黑骑军从暗处涌来,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无边无际的黑夜里,一双阴沉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千金坊的方向,那里灯火璀璨,分明是奢靡华美的模样,却杀机暗藏。 “看来,你今晚是无望救下她了。” 有人在他身后轻语,他竟毫无察觉。 “谁!”他猛然回头,那人就站在他身后,脸上戴着和白婳一样的狐狸面具,一双充满算计的眸子盯着他。 “我只是来警告你,别企图和白婳斗,你斗不过她的。” 完颜洪紧握双拳,脸上的银色面具略显几分狰狞寒意。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斗不过一个女人?就因为她身后有萧君策撑腰?” “啧啧!”那人摇了摇头,说:“萧君策于她而言,不过就是个打辅助的,她呀……才是真正的人精呢。” “你瞧瞧那是什么?” 他目光看向前方,宽敞的街道,黑衣人和黑骑军打成了一片,一匹黑马从街道的另一头疾驰而来,如风一般。 “我赌你和他今日都带不走完颜长歌。” 他很自信地说着。 完颜洪一掌过去,神色阴沉:“你可以闭嘴了!” 周易安几乎是用了这辈子自认为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千金坊,等他得到消息是,拍卖已经结束了。 赶来时,两方人马正打得火热。 “让开!我是周易安,让开!” 他在马背上高喊着,企图让黑骑军让开一条道路来,他心肝儿都在颤抖着,不敢想象若是晚来一步,他的长歌便会遭受到怎样非人的折磨。 千金坊是什么地方? 是无数男人玩儿女人的地方,更是能将女人活活玩儿死的地狱! 被卖到千金坊的女人,从来没有一个可以活着离开这里,便是开出了天价赎金,千金坊也不会放任。 她们就算是死,也只能是千金坊的鬼! 当他听说长歌被赏给了几个流浪汉时,他恐惧、害怕! 一颗心都在飞快地缩紧,浑身血液仿佛都在倒流。 两拨人马,一波是萧君策的,另一波却不知是哪方势力,她只是个贵妾,如何能够惊动如此多的黑衣人前来营救。 这已经明摆着有人在下套,但周易安此时已经来不及去细想这些问题了。 他企图骑马冲进去,黑骑军拦在前方,声音冷冽。 “太傅大人有令,京都刺客出没,千金坊只许出不许进!” 第186章 命重要,还是女人重要 “让开!否则别怪本将军剑下不留情。”他紧握手中长剑,即便面色苍白,也依旧有着大将军的风范。 那些年在战场上厮杀的痕迹,也还在身上残留着。 “周将军这是要硬闯?”有人自二楼亭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 那眼神分明透露着戏谑和玩味,周易安愤怒地冲着他咆哮:“萧君策,若长歌今晚出了任何岔子,今后你我便是不死不休的下场!” 他没想到,一场青楼宴会而已,萧君策竟然会出动黑骑军。 像他这种从不曾出现在青楼的人,也会因此出现。 周易安更是不懂他为何非要和一个柔弱不堪的女人过不去,明明他想得到的已经得到了不是吗? “好,本太傅拭目以待。” 这种恐吓威胁,对于萧君策来说,比放屁还要放屁。 他步履从容,面带微笑道:“你的好夫人此刻正在同人巫山云雨,这一幕周将军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萧君策淡淡的说着。 周易安却浑身一颤,似曾相识…… 难道他…… 周易安猛地抬起头来,手掌一个借力打在马背上,整个人腾空飞起,似要直接飞上二楼,和萧君策打上一架。 然而才刚刚飞到了半空中,几个黑骑军直接抛出手中红缨枪,枪尖擦着他的臂膀过去,牢牢地钉在亭台上。 黑骑军身形矫健地一跃而上,一把拽住周易安的双脚,奋力往下一扯。 刹那间便被扯到了地面,红缨枪架着他的脖颈,让他动弹不得。 堂堂一代将军,竟然就这般被制服了。 萧君策的黑骑军从来都不是吃素的,日复一日的魔鬼式训练,对付一个周易安还是能够做到的。 “这实力……当年被封为将军,只怕是也有不少水分吧!” 那狐狸面具的男人轻轻摇了摇头,实在是有些无奈。 原本还想看看周易安到底有几分本领的,没想到就这? 真是令人大失所望呢。 “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萧君策现在就等着你出去,你一旦出去,就会被他瓮中捉鳖。” 那人轻声说着,完颜洪当然知道,但是他能怎么办,难道要他眼睁睁地看着歌儿在里面受辱吗? 早知道,他就不应该让歌儿嫁进将军府的,原以为她嫁入将军府能有个安稳日子,还能替她把握住周易安手里的兵权。 可如今他没了兵权,就连歌儿也饱受折磨。 这一切到底是从哪一步就错了? “你来找我,究竟为何?” 完颜洪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问他,难道这个人来找他,就只是为了说这些吗? “我?”那人笑了笑说:“你可别多想,在下只是来看热闹的而已,绝对没有要救人的心思哦。” 完颜洪:“……” 他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掐死眼前这个男人! 但不知是敌是友,他自然不会贸然动手。 其实倒也怪不得周易安能被人一招制服,主要是身上带伤,又元气受损,还怒急攻心。 情急之下难免技拙。 “萧君策,你放开我!”周易安愤怒地大喊,双目通红,等着那人的眼神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饮血啃肉。 “我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的!” 他目眦欲裂,额头上青筋暴起,是他没用,是他保护不了长歌! “你就在此好生听着,周将军,如今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他云淡风轻地说着,放佛这些事情在他看来,都太过于寻常。 一报还一报…… 周易安低低的笑出了声来,双目绝望而又痛苦地看着他说:“所以,她这是在报复我,对吗?” 他早该想到的,除了白婳,还有谁能做出这种恶毒的事情来。 曾几何时,他也这般对待过白婳,却不觉得自己恶毒,反而心安理得。 觉得她不过是个傻子,谁会去喜欢一个天天流着口水鼻涕的傻子呢? 里头的客人早就散了,只剩下千金坊的人在里头瑟瑟发抖。 她听到了周易安咆哮愤怒的声音,一双含泪的眸子里迸发出希冀的光芒来。 “将军,将军……” 她大喊着,凄厉的声音传到了周易安的耳朵里。 他奋起反抗,却被人一脚踹翻在地上。 长剑指着他的胸膛:“你若再前进一步,我便杀了你。” “你敢!” 他浑身都在发抖。 “你试试。” “周将军,命重要,还是女人重要。” 周易安蓦地愣住,无数长枪对准了他,只要他敢动一下,这些人就会瞬间把他刺成筛子,那些黑衣刺客根本就不是黑骑军的对手。 已经被杀得片甲不留,长歌的声音越发凄厉了起来。 天空忽然电闪雷鸣,似乎就要下雨了。 冰凉的雨点滴落在他脸上,两方人马都在对峙着,谁也不肯让步。 他死死地握住拳头,朝天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声。 豆大的雨点落下,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那人收了长剑,挥了挥手,黑骑军集结在一起陆续离开。 方才还很嘈杂的地方,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他淡淡地看着,眸光不急不缓。 “周将军,请。” 他笑眯眯地看着周易安,此刻,里头的哀嚎声已经停止,没有人会再阻拦他进去救他心爱的女人。 “诶,别冲动,他没等到你,还会有下一次。” 眼看着完颜洪似乎就要冲过去,狐狸面具的男人一把拽住他的手,那力道大得很。 完颜洪又是一拳过去,险些打掉了他脸上的面具。 “你到底是谁!” 他死死地瞪着那人,那人轻笑一声:“反正不是敌人。” 当然,也不会是朋友。 周易安踉踉跄跄地走进千金坊,他双腿无力发软,甚至险些走不上那楼梯。 当他颤抖着双手推开房门看见那一地的狼藉时,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长歌,长歌……” 屋子里艳俗的粉色纱幔层层起伏,地上是被撕破的凌乱衣衫,透过纱幔,他能隐约看见床上一丝不挂的人影。 血迹顺着床沿一直流淌到了他的脚底下。 刹那间,周易安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从地上飞快爬起,冲到了长歌面前。 第187章 想死也死不了 那白皙的手腕上,猩红的血痕触目惊心。 “长歌,长歌!” 他惊恐的大喊着,一把握住她流血不止的手腕,扯下身上布条死死的缠着她的手腕,用衣衫裹着她的身体,抱着她疯狂的冲出了千金坊。 她身上到处都是被凌虐的痕迹,脸也肿的很高。 嘴角被打破了,连头发也被扯掉了好几块儿。 “长歌……长歌你不能死……” 他冲出去,外头的街道上早就空无一人了,所有人都走得干干净净。 唯有他骑来的马还停留在原处等他。 外头下起了滂沱大雨,他抱着长歌策马疾驰,一颗心都在疯狂地颤抖收缩着。 “我这是做得太过了么?” 白婳望着周易安远去的背影,再看看自己手臂上的痕迹,明显已经淡化了不少。 看来是原主的仇恨值正在飞快地减少。 她心里对周易安和长歌的仇恨究竟是有多深。 “心软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你心若不狠,受罪的只会是你。” 油纸伞撑在她头顶,白婳慢慢取下脸上面具。 他说:“他本就是罪臣之女,当年完颜一族意图谋反篡位,她就算不被关在掖庭,也会落得个流放充当军妓的下场。” 萧君策这是在宽慰她,他以为白婳是个心冷且硬的,原来她也会心软。 但这不是心软,只是怜悯而已。 毕竟她不是真正的白婳,体会不到那刻骨铭心的恨意。 她能体会到的感情,只是白婳的冰山一角罢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一会儿雨该大了。” “她不能死。” “许卿会过去的,有他在,想死也死不了。” 死很容易,但白婳要她痛苦地活着,还没到死的时候,她的命就必须得留着。 将军府大门早就关闭,马车停在了后门口。 他撑着伞,雨滴落在一旁的青竹上,衬得他越发如竹如玉。 “郡主,快些进来。”奶娘连忙开了门,她望向萧君策,问:“郡主可否要请太傅大人进来喝杯热茶。” “不必了。” 这一次,是他先开口。 他说:“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团团身子大好,时常哭着找你,明日我会送来。” “好。” 送走了人,亲眼看着木门关上,他在门口站了许久才离去。 即便趁着伞,身上也沾染了几分水气。 她走进屋子里,将手烤得暖和,赤乌见她回来,就跟见着妈似地扑上去。 “臭女人,你可算是回来了,外头下了好大的雨,那个女人咋样了?” “活着,没死。” 赤乌松了口气,她脱了外衫,走向角落里,东篱自她离开后便一直躲在她的房间里,身上还披着她的衣裳。 “东篱。” 阴影自上而下地笼罩下来,东篱裹着衣裳,颤抖着抬起头来,她流不出泪水来,只有血水。 她伸手掀开东篱身上的衣裳,却被东篱躲开。 她颤颤巍巍地说:“郡主别过来,我……我丑。” “丑什么?” 白婳问。 她今日被太阳照射,能保住一条命都算是奇迹了,但身上大片大片的皮肤脱落,这让她看起来像个怪物。 自己都觉得丑陋,恶心,恐怖和狰狞。 又怎能让郡主看到。 “把衣服拿开!” 她语气有些冷,东篱低着头,血泪滴落在地上。 见她还没有动作,白婳生气了,伸手一把扯开她身上的衣服,仿佛一块儿遮羞布被人掀开了般,东篱浑身蜷缩成一团。 她蹲下来,将手放在她脑袋上,慢慢地揉着。 说:“比你更难看的我都见过,你忘了我说过什么了?” 郡主说过,会把她当成亲妹妹看待的。 是啊,这世上哪有姐姐嫌弃自己亲妹妹的呢? 再丑,在姐姐的眼里也是极为好看的。 她的手很温暖,也很柔软,微微有些凉意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皮肤上都是被灼烧的痕迹。 “起来。”她拉着东篱坐下。 “臭女人,你但凡对我有对她一半温柔就好了。” 哼,真是不公平,跟了她这么久,还比不上一个凡人丫头。 “你什么物种她什么物种?凡人寿命只有一次。”白婳言简意赅地说着,大致意思就是你丫皮糙肉厚随便蹂躏,能比得上这娇弱不堪,动动手指头命就没了的凡人? “哼,偏心!” 赤乌很不服气,她都用精血把东篱复活了,天知道这女人的精血有多珍贵,跟了她几百年也没能得到过她一滴精血。 但凡让它吸上一滴,它都能修为大涨,一举成为族中修为最厉害的鸟! 这可是它多年来的夙愿啊。 白婳亲自脱了她身上的衣衫,那衣服都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了,身上的皮肤更是肉眼可见的血肉狰狞。 但除了被阳光灼烧的疼痛外,东篱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白婳拿了刀子,一点点剜下她身上被烧烂了的肉,那烂肉掉在地上触目惊心。 东篱低头看着,血泪不争气地往下掉。 白婳说:“别低头,别哭,别看。” 她是个凡人,接受程度和她不一样,看见别人挖自己的肉,这种感觉肯定很恐怖。 “你本就是我用精血复活而来的,你没有眼泪,只有我的精血,哭一次,精血便少一分。” 东篱连忙抬头擦掉自己的眼泪。 “我不哭了。” 将她身上的烂肉都剔除了,白婳才拿了无数剪裁好的纸人,让赤乌用神火烧成灰填补在她身体空洞的地方。 她说:“你非人非鬼,身体受损,只有我才能给你修补好,你放心,恶人已经受到自己应有的惩罚,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白婳很难得这般去安慰人,赤乌嘟囔着说:“早知道我也做个人了,做鸟太憋屈了!” 不仅要被这个女人奴役,还时常面临着被炖成汤的风险。 哎,鸟生艰难啊! “可是……他们都知道郡主养了个妖孽。” “妖孽?”白婳勾唇邪笑:“真正的妖孽,他们还没见过呢。” 东篱是妖孽的话,那她算什么? 东篱心里很酸涩,她知道郡主这是在安慰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恐怕外头都传遍了。 她不想因为自己,害得郡主被世人诟病。 第188章 煽风点火 更不想让别人觉得,郡主也是妖孽。 她不人不鬼,见不得太阳,像是只能生活在阴暗之地的老鼠。 “后悔了?”白婳盯着她问。 东篱摇了摇头,脸上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奴婢永不后悔。” “不会笑就别笑了。”她脸很僵硬,笑起来也不好看。 她又说:“不是嫌你不好看,是你不笑比较好看。” 赤乌翻了个白眼:“你这安慰比不安慰还要扎人刀子。” 白婳瞪了她一眼,东篱摇摇头说:“没关系的郡主,奴婢能陪在郡主身边就很知足了。” “我会找到修复你的法子的,找到能让你尽情呆在阳光下的法子。” 白婳说着,这不是安慰,这只是她人生信条中的又一个信条罢了。 “好东篱,你乖乖的,有我在你就不会死,明白吗?” 她那素来就冷硬的心,不知何时悄悄地软了一个角。 这一夜的雨下得很疯狂,似恨不得将整个京城都淹没般,雨夹杂着冰雹从天而降,噼里啪啦地砸在屋顶上响个不停。 周易安想要救长歌,就只能找许卿。 京城里,只有许卿的医术最高,她不堪受辱,企图割腕自杀,却被许卿妙手回春,捡回了一条命。 周易安整晚都守护在她床边,许卿收拾好东西。 说:“这段时间好生修养,不宜大悲大喜,若伤及心脉,神仙难救,周将军,好自为之。” 他只是个医者,不参与他们之间的争斗,只管救人罢了,且还是萧君策让他来的,那自然的尽心尽力了。 婢女大半夜的将许卿送走,一夜之间,周易安像是苍老了十岁般。 鬓角居然有了白发。 婆子撑伞扶着老太太来到西院,在门口说:“左右不过一个女人,她已经脏了,那便将她撵出府门去,给她一切银钱,她后半生也不用愁了。” 彼时天光才亮了那么一点点,人脸看得不是很清楚,屋子里的烛火从夜里一直燃到天明。 徐兰芝得知消息,心里居然是高兴的。 故而这天一亮就过来给人补刀了,是生怕完颜长歌听不见似的。 她刚从昏迷中醒来就听见这话,眼泪顿时无声地从眼角滑落,周易安一夜未曾合眼,生怕自己一闭眼长歌就断气了。 “母亲!”他出声呵斥:“看见儿子难过,你很开心吗?非要在这个时候来说这些昏话!” 他没看见长歌醒了,对着门口的人影说道:“不管怎样,儿子都不会抛弃长歌的,母亲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长歌已经这样了,自己哪怕是养着她一辈子他都愿意! 徐兰芝瞧着自己儿子那没出息的样子,为了一个女人,折腾成这个样子,还彻底得罪了萧君策。 那个男人是周家能惹得起的吗? 连太子都要对他退避三舍,他怎么就不懂? “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变得如此不清醒!哼,我算是看清楚了,她就是个迷惑人心的妖精,自从你娶了她,什么都听她的,连郡主都敢害,要不是你们做出这档子混账事儿,周家能有今天?” 如今徐兰芝算是看得清楚了,也难得的人间清醒。 其实倒也不是,无非就是看着白婳现在不傻了,要靠山有靠山,要钱财有钱财,哪怕跋扈了些,守着这么个金主,周家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的。 “够了!” 周易安嗓音嘶哑,眼睛通红地看着她说:“这是儿子的私事,母亲无需多管!” “把老太太带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到西院来!” 周易安对自己母亲下了命令,当年他但凡能把对长歌的好分给白婳一丁半点,都不会让白婳有那么强烈的恨意和诅咒。 她就是要诅咒周易安和完颜长歌不得好死,要整个周家不得安宁。 徐兰芝被气得不轻,对他大骂道:“混账东西!早晚有一天你会被这个女人害死的!”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她在门口又是一阵嚎叫,诉说着自己这些年一个人带大孩子的辛酸,如今儿子是有了小妾忘了娘。 狼心狗肺云云云…… 她一贯喜欢用这些把戏来逼迫自己儿子心软,但这一切她失望了,周易安还是痴痴地守护在长歌的床前,似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 她当即跳起来,指着床上的人怒骂:“丧门星!自从我儿娶了你,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带走!” 周易安终于忍无可忍了,冲着门口一阵怒吼,家丁丫鬟们也不再犹豫。 “老夫人请吧,莫要让奴婢们为难。” 徐兰芝瞪大眼睛,骂骂咧咧地走了。 “老夫人,您就放心吧,出了这等丑事,其实倒也不劳烦您亲自去说这些的。” 她身边的婆子说着。 “东院那位主儿和二夫人素来不对付,咱们只需要去东院扇扇风点点火就行了。” 让她去东院煽风点火? 谁不知道东院出了个妖孽,现在奴仆们都不敢往东院那条路走,偏生还休弃不得,毕竟是皇帝亲自赐婚。 且她也没什么大的过错。 “哼,日子还长,咱们慢慢来。” 老太太冷哼一声,戴着一身珠宝走了。 厢房里冷冷清清,雨点滴落在屋檐上的声音十分清脆。 “长歌,你醒了吗?” 他看见了长歌眼角的泪水,心中立马欣喜了起来,他一直守着,就怕长歌醒不过来。 不管怎样,长歌都是他少时一直的幻想和理想型。 长歌宁愿自己死了,也不要被人救活,且一醒来便听见自己婆母说了这等恶毒的话。 她忍着心尖儿上的颤抖,转过身去,背对着周易安。 “将军走吧,长歌已经不干净了。” 昨天晚上那一幕,已经刻进了她的骨血里,让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和屈辱,让她恨不得现在就去死。 “长歌……”周易安嗓音嘶哑,愣愣地望着她。 “将军为什么要救我,就这样让我死了,将军府也不至于落得个这样的丑闻。” 她凄惨地说着,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样被毁了,被践踏到了泥土里的花,再也高贵不起来了。 第189章 一辈子的污点 她引以为傲的嫡女身份,引以为傲的偏爱…… 在一切根本都算不了什么。 “我不许你这么说!”周易安掰过她的身子,一双眼睛固执地盯着她。 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是完颜长歌,是完颜家的嫡女,是我周易安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你还是我的长歌!” 哪怕他心里对长歌的爱已经不纯粹了,但不管怎样,长歌都是他的白月光,朱砂痣。 是永远都无法被忘记的存在。 长歌痛苦地闭上眼睛,浑身发抖。 她说:“可我昨晚已经被人玷污了,还是几个流浪汉,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你会因我成为一个笑话,在朝堂上你会抬不起头来。” “所有人都会笑话你,这将成为你这辈子的污点!” 长歌大声的说着,她企图让周易安离她远些,她不想看见男人,谁也不想看见。 她不明白,明明阿洪可以来救她的,为什么却迟迟没有出现。 明明将军就在外面,他听着自己的惨叫声,为什么没有冲进来,是因为惧怕萧君策手中的权力吗,还是惧怕他的黑骑军? 她心中有成千上万个猜测和为什么,长歌甚至不敢去细想。 “我不在乎!”周易安大声的说着,他苦笑着说:“反正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下你了,长歌。” 兵权,名声。 他都没了。 就连将军这个头衔都只是个虚设罢了。 他深知萧君策是想把他架空,彻底变成一个傀儡,这样一来,太子失去了左膀右臂,朝堂上,就再也没有能够掣肘萧君策的人了。 但凡他想,随时都能让黑骑军将皇城杀得片甲不留。 “长歌,不要寻死了,好好活着吧。”周易安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轻柔地吻着她的额头。 长歌感受到他的柔情和温暖,先前心里所有的猜疑和妒忌,都在此刻化成了虚无。 两人痛哭着抱在一起,互诉衷肠。 却没有注意到门外的身影。 好在她割腕的伤口并不是很深,这几天一直悉心调养着,再加上周易安日夜陪伴着,这也让长歌的心情好了不少。 周易安更是让府里任何人都不许提起那天的事情。 这雨接连下了好些天,即便是没下雨的时候,天空也是阴沉沉的。 奶娘手指断了几根,许卿也都治好了。 团团许久没有见到娘亲,在萧君策将孩子抱过来时,孩子见到亲娘,粉嘟嘟的小嘴儿一瘪,眼里顿时就有了亮晶晶的水花。 鼻子和眉眼都红了起来。 白婳看着委屈的快要哭的团子,挑眉说:“有什么好哭的,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学娘们唧唧的哭,没出息!” “哇!” 憋不住了,团团直接放声大哭。 原本只是委屈,这下是委屈加可怜,一哭起来便越发的不可收拾。 白婳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也立马变得柔和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是为娘错了,为娘不凶你了好吧?” 越是哄,孩子就越是哭得大声。 白婳一阵干瞪眼,她什么时候干过哄孩子这种事情了。 萧君策望着院子里的母子俩,并没有进去,而是转身便走。 阴雨天是东篱所喜欢的。 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太傅府养得好,白白胖胖,粉雕玉琢,抱着也有些软手了,身上还奶香奶香的。 “郡主,这孩子许久没见你,自然是想念的厉害,小少爷虽小,却也懂得母亲怀抱才是最温暖的呢。” “是吗?”白婳扬眉。 忽然觉得养这么个小玩意儿还是挺好的,至少这小家伙目前心里眼里都是自己。 那黑不溜秋的大眼睛总是盯着自己看,牙齿也长了几颗出来。 只要放下,团团就开始瘪嘴,抱起来就立马眉开眼笑。 “倒真真儿是学了你父亲几分精髓,日后长大了可还得了?”白婳捏了捏小人儿的鼻尖,小家伙被逗得咯咯直笑。 “等开了春,褪去了一身厚重的袄子,小少爷就要开始蹒跚学步了。”奶娘满脸笑意地看着,似乎东院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温馨和热闹。 “东篱,过来抱抱他。”白婳转身,回头看着站在门口一直没有吱声,却脸带笑意的东篱说着。 东篱惊愕不已地看着白婳。 结结巴巴地说:“郡主,奴婢、奴婢身上脏。” “脏什么?又不是从茅坑里出来的,以前你不也喜欢抱他吗?”白婳将孩子塞进她手里。 孩子软乎乎的一团,东篱脸上没有活人的生气,即便是奶娘给她上了些许脂粉,也是一脸的死气,苍白泛着青灰色。 要是不经意看去,瘆人极了。 东篱浑身僵硬,抱着团团动都不敢动。 “本郡主累了,你抱着他玩会儿,不要来打扰我。” 东篱木讷的点点头:“是、是!”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团团,团团也正看着她,一大一小四目相对。 东篱说:“小少爷要是怕我的话就哭一声,好不好?” 她身上冰冰凉凉的,抱着孩子也不会暖和。 反而是孩子身上的阳气和阴气所交汇在一起,还能更好的滋养东篱。 只要她不被人杀死,东篱可以一直保持现在这个状态,不老不死,不生不灭。 奶娘笑着说:“郡主这是故意的呢,怕你会多想,她们都说郡主恶毒,其实恶毒的人分明就是她们啊。” 奶娘叹了口气,郡主以前在这府里就是如履薄冰的,如今日子好过了些,那些人就看不惯了。 东篱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心里也很暖烘烘的。 还是她现在不太会表达自己的表情,笑起来比鬼还难看,所以东篱每天都在努力的练习怎么微笑,至少不能让小少爷感到害怕。 将军府的丑闻已经掩盖了尚书府的丑闻。 尚书府的大夫人,多年来与人苟合,所有与她发生关系的男人都死了,无一例外成了花园里的花肥。 尚书府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水牢里,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外头的人恭恭敬敬地唤了声:“少爷。” 循着烛灯一眼望进去,里头全是水,没过了腰。 第190章 白泽神兽 看守水牢的人在一旁的石盘上转动了起来,那些水便像是瞬间被吸附进了海绵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那人走进去,身上的袍子干净漂亮。 听到有人来了,被关在水牢里的人,身上铁链一阵晃动。 “明玉……明玉……”大夫人双眼布满血丝。 希冀地看向自己的儿子,大喊着:“快放娘出去,娘快要受不了了,娘就要死了!” 她是被老爷亲自关到这里头来的,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自己的女人给自己带了十几年的绿帽子。 头顶一片绿油油的草原,绿得心里发慌。 她以为顾明玉是进来放她出去的,再怎么样,她都给顾家生了一个儿子,是给了顾家传宗接代的香火的。 “母亲。” 顾明玉站在他面前,清秀俊逸的容颜,风清月朗的双眸,干净澄澈。 大夫人这辈子最自豪的事情便是将自己的儿子教养得这般好,谦谦君子,温润有礼。 不论自己做什么,他都会支持。 所以即便是发生了这种事情,他都未曾责怪过自己半句。 她想,儿子一定是爱她的。 所以她唯一的希望就在顾明玉身上了,否则她一定会被老爷给活活折磨死的! 被关进来的这几天,老爷每天都会来鞭打她,铁链穿过她的肩胛骨,她快要痛死了。 “绾绾在哪儿?” 他问,嘴里说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却让大夫人脸色巨变。 “你说什么?” 绾绾?哪个绾绾? 是那个当年企图嫁给她儿子的那个落魄丫头? 顾明玉早就到了该婚娶的年龄,却一直没有娶妻,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如玉般干净。 “看来母亲还是想不起来。”温润的公子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冷漠邪恶的笑容来。 他缓缓拉动着一旁的把手,把手控制着齿轮,而齿轮控制着她身上的铁链,越是转动得快,那铁钩子就越是深入地扎进她血肉里。 鲜血顺着铁链滴落在地上。 “母亲,想起来了吗?” “明玉,我是你母亲,我是你亲生母亲啊!”大夫人绝望地大喊着。 为什么她的儿子忽然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明明他的儿子应该是温和谦卑的,脸上绝对不会露出这种可怕的表情来! “不,你不是明玉!你不是我的儿子顾明玉!你到底是谁!”大夫人愤怒地瞪着他,似乎恨不得将他身上的肉都给啃下来似的。 “母亲,您怕是老糊涂了,我怎么会不是您的儿子呢……”顾明玉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时间到了,也是时候给白婳一个交代了。 否则,那个女人要是动起怒来,自己可是招架不住的。 阴冷的感觉传来,水牢里刹那间黑烟弥散,墙壁上赫然映照出一个庞然大物的身形,只见那庞然大物张开深渊巨口,将那铁链上的人一口吞吃入腹! “少爷,您好了吗?” 外头的人催促着,老爷说过,不许任何人去探望大夫人,少爷不行。 他今天都是偷偷给少爷开门的,要是被老爷发现了,他可少不了一顿鞭子。 那人一身清雅地出来,依旧是那谦谦君子的模样说:“告诉父亲,母亲受不住水牢折磨,已经咬舌自尽了。” “什么,大夫人死了?!”守门的人大惊失色,正要进去看。 却被顾明玉一把抓住,说:“莫要进去,待会儿我会派人来处理。” “是、是……”守门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想想也是,要是老爷责怪自己没看好人那就惨了,还不如让少爷来处理呢。 只是……他怎么觉得今天的少爷怪怪的? 顾明玉像是飻食满足后的野兽般,没人察觉到他方才从里面出来的唇色格外的鲜艳。 在这人世间藏匿了许久,还是顾明玉的这身皮最让他喜欢了。 只是没想到,在人间界兜兜转转数百年,有朝一日竟然能遇见同类。 白婳…… 那位可不是好惹的主呢。 顾明玉的皮相极好,性格也是极好的,只是想不到这样一位翩翩公子,会殉情。 谁又会知道真正的顾明玉早就死了呢。 为一个女人而死,白泽最是不屑了。 女人哪有自己的命重要。 从见到白婳第一面起,他就知道白婳不是这人间界的人。 只可惜,这世上多得是眼拙之人。 尚书府长公子顾明玉,年少时便是翩翩君子,满腹经纶才华,是不可多得的温润公子。 这样的人,往后所娶之人,应当是才貌家世都能匹配得上的,偏偏却喜欢上了一个平民丫头,被大夫人所不容。 给了那姑娘一笔钱后逼她离开,又暗地里找人将人先奸后杀。 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无人知晓。 顾明玉心思细腻,如何能不知,于冬日里投湖自戕殉情。 “郡主,尚书府送来的信,还有一个盒子,不知里头装了什么,挺重的。” 奶娘将东西都拿进来,是尚书府的小童送来的,说是顾公子送的。 白婳拆开信,里头没有只言片语,只有一个画像的大致轮廓,画像的模样,乃龙首鹿角,四足为飞走状。 “这是何物?”奶娘没见过这种东西,那顾公子送来这等画像是为何? 赤乌却瞪大了眼睛。 “白泽?” 白婳眯了眯眼睛,这个顾明玉到底想要表明什么。 “拿出去,烧了。” 白婳随手将画像揉成一个团。 “为何?”奶娘不解。 “晦气!” 奶娘也不敢继续问,将东西拿出去烧了。 赤乌说:“白泽与本大爷乃同属神兽,他肯定知道本大爷就是赤乌神鸟,所以才会画这个来提醒你。” 白婳眯了眯眼睛,反正她现在拥有神鸟的事情也已经不是个秘密了,上次在练武场,大端朝的士兵们都看见了。 到现在街道上还广为流传神鸟的画像,不过那些人都只是惊鸿一瞥罢了,能够画出赤乌三分之一的精髓都不错了。 唯一没画错的,便是它生有三足。 “白泽……”慵懒的眼眸里出现了危险的信号,还真是个令人讨厌的名字呢。 白婳打开木盒,刹那间被里头的东西吓得小心肝儿一抖。 第191章 怕是要折寿的 “顾明玉!” 白婳砰的一声合上盒子,咬牙切齿地喊着他的名字。 “敢拿你老子娘的头来吓唬本郡主,不想活了!” 她原以为里头装的会是些金银财宝一类,再不济也应当是些值钱的小物件儿,毕竟东篱是死在他们家的,送点儿东西来赔礼道歉倒也没什么错。 没想到里头装的竟然是大夫人的脑袋瓜子,都被开了瓢,血糊糊的。 她不是没见过死人,啥样式的没见过,油炸小鬼她都见过,被炸的面目全非她都不觉得有什么,但偏偏是这被开了瓢的脑袋瓜子…… “呕!” 白婳没忍住,哇的一声就开始拼命干呕了起来。 好家伙,看来今天这一整天的食欲怕是要没了。 赤乌站在上头,努力的想要从嘴里喷出一团火焰来,奈何没有现出真身的它,也只能喷出一团烟雾罢了。 赤乌瞅了瞅白婳,白婳则无语扶额。 “罢了罢了,以后出去,莫说你是我白婳的神兽,我嫌丢人!” 赤乌不服,努力地憋气,然后气运丹田。 “滋!”又是一阵烟雾从它嘴里喷了出来。 它歪着脑袋无辜地看向白婳,企图从她那儿得到一丝安慰。 白婳翻了个白眼:“你是神兽,神兽!拿出你神兽的风姿来!” 轰的一声,一股耀眼的火焰顿时从赤乌的嘴里喷射出来,桌上的锦盒连同着那个脑袋一并烧成了灰烬。 东篱呆呆地望着。 “怎么样,本大爷帅吧!” 真够扬眉吐气啊,还以为又要在这臭女人面前丢面子了呢。 东篱点了点头:“帅。” 但她表情僵硬,那夸赞的样子就跟要哭出来似的。 “她好歹是顾明玉的生母,他怎会如此狠心,割下她的头颅来?”赤乌这才想起这个问题,疑惑地问着白婳。 “生母?”白婳冷笑一声:“谁敢当白泽的生母啊,怕是要折寿的,瞧瞧,这不连命都丢了么?” 白婳摊开手,阴阳卷在金光中浮现在她面前,她找到顾明玉的名录。 “嗯?”白婳定睛一看,顿时眉心紧缩。 只见顾明玉的名录上一团雾气,根本就看不清上头写的什么,看来是有人刻意将顾明玉的生死信息给隐藏了起来。 能有这等本事的,除了她就只有她的顶头上司澹台策,阴阳卷乃地府至宝,事关人间界所有人族生死,若有人随意隐藏生死卷,或篡改生死卷。 那么必然会影响到所有人的未来走向。 她已经铤而走险改了老皇帝的命数,往后会如何发展,她也不得而知。 “你莫非觉得是白泽占有了顾明玉的皮囊?”赤乌试探性地说着:“可白泽早就归隐了,数百年都觅不到踪迹,他好歹是个神兽,没必要寄生在凡人躯体里。” 白婳不一样,她是被迫寄生的。 “他若非不是白泽,如何能将白泽的画像给我,又如何能识破你的真身……”白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 眸子里迸射出一道冷芒来。 “宫宴上,你被尸油迷晕,凡人怎会知道如此秘法……” “你是说白泽?” 白婳一阵咬牙切齿,好你个白泽,竟敢算计她! 远在尚书府的顾明玉忽然打了个喷嚏,总觉得好像有人在诅咒自己。 “少爷,天凉了,您还是多穿点儿吧。” 凉亭里,一旁煮茶的婢女担忧地说着,随即便转身去屋子里打了厚披风来搭在他身上。 顾明玉很高,身姿颀长,他伸手拢了拢披风,手指不经意间和婢女的触碰到了一起。 婢女立马脸红的退到了一旁。 府里的人都知道,少爷以前有个心爱的女子,不过后来那女子因为钱离开少爷了,此后少爷便再也不和任何女子亲近了,这么多年来,上门说亲的也不少。 只是少爷不曾开口,老爷和夫人也没办法。 如今大夫人死了,二夫人还是那般疯疯癫癫的模样,府里大小事务都落在少爷身上。 这府里多地是爱慕顾明玉的,为人温和,对谁都是谦谦有礼的模样,官府世家,多少都会沾染些名利场,但顾明玉却一直洁身自好,惹得多少婢女芳心暗许。 但丫鬟就是丫鬟,即便只是意淫,也绝不敢僭越。 “你今年多大了?”顾明玉像是忽然来了兴趣一样,淡淡地问着。 婢女红着脸回答:“十八了。” 寻常女子,十五及笄便能许配人家了。 “倒是个不错的年纪。”他淡淡地说了声,婢女的心却忽然狂跳了起来。 一张白皙的脸蛋儿红若朝霞,难道少爷是动了什么心思吗? “府里有多少过了十八还未曾许配人家的丫头?” 婢女想了想,说:“约莫有六七个。” 顾明玉皱了皱眉,说:“都让她们去账房里多支三个月的工钱,打发出府许配人家,若是不愿意走的,自愿留在府里成婚的,便留下。” 婢女大惊失色,连忙跪了下来,只当是自己方才无意间触碰到了少爷,让少爷动怒了。 “少爷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求少爷不要赶奴婢出去!” 婢女慌忙求饶,眼泪更是说掉就掉。 顾明玉白皙干净的手指捏着茶杯,望着尚书府上空还未散去的鬼气,眉心紧缩。 先前府里死的,皆是未成婚的婢女,她们都还是处子之身,倒是白婳来的那两日府里安静了不少。 淮需道长给了些符篆,让府里的人都贴身带着,虽能保一时安宁,可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他是白泽。 是祥瑞之兽,最是能洞察人世百态,更是一种适合挂在门上辟邪的神兽。 “你怕死吗?”顾明玉淡淡地问,婢女打着胆子说:“只要能让奴婢伺候少爷,便是让奴婢去死,奴婢也心甘情愿!” “少爷,将军府着人送来了东西。” 婢女正说着,回廊出便有小厮端着东西过来。 同样是个木盒子,同样的沉重,顾明玉眼眸微沉,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 “打开看看吧。”白婳那女人,绝对没安什么好心思。 小厮跪坐下来,将木盒放在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 ’ 第192章 道门兵人 木盒子打开的一瞬间,便立马从里头窜出来几只硕大肥美的耗子来。 约莫有七八只耗子,咻的一下便蹿到了顾明玉的身上去,连一旁的婢女也未能幸免,吓地花容失色,尖叫连连。 顾明玉身上的白袍子立马就变得脏兮兮的。 他脸色铁青地起身,一旁的小厮们都反应过来,连忙打了扫帚将老鼠赶走。 “少、少爷,这盒子是郡主送的,奴才们也不知道啊!” 他们一脸苦相,生怕顾明玉会怪罪到自己身上来。 顾明玉拂了拂衣角,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沾染了一些暗黄的东西,更是散发着一股难言的恶臭味道。 熏得一旁的丫鬟奴才们都离他远远儿的。 “无妨,我知道了。” 他脸色阴沉似水,想都不用想那些东西是什么,除了茅坑里的那玩意儿,还能是什么。 “白婳!本少爷和你没完!”顾明玉死死地握着拳头,即便是寄生在这凡人躯壳里,读取了他的记忆,知晓了他的习惯。 白泽为了迎合人世间的一切,都是遵照顾明玉的行事作风来的。 不论何时,都是温文尔雅的模样,鲜少有这般怒气沉沉的样子。 “少爷还是先去换一身衣裳吧。” 顾明玉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奴才们打扫这一地的狼藉,这一幕,都被那疯疯癫癫的柳云霜看在眼里。 痴傻地笑着,哈喇子流了一地。 这顾府上下,又有几个是正常人? “你可真损,送了一盒在茅厕里泡过的耗子给他,嘿嘿,他要真是白泽,肯定会记仇的。” 到了晚上,白婳听着赤乌从顾府里看到的一切,嘴角轻轻勾起。 本就是生了一张妖艳至极魅惑人心的脸蛋儿,即便是这不经意的勾唇一笑,也能晃晕人的眼睛。 赤乌跟在她身边这么久,虽然不喜欢这婆娘的性格,但却很吃她的颜,毕竟它是个颜狗。 虽然她现在是白婳,但不知道是不是和这具身体接触太久的原因,原主的脸正在一点点地被她所同化。 让人看着她美丽妖艳,似大有不同,可仔细一看guf却依旧是白婳的模样。 皮相和骨相这种东西,本就是两种不同的东西,她是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妖艳,天生媚骨。 “哼,关公门前耍大刀,班门弄斧。” 白婳眉眼一挑,抱着团子慵懒地躺在藤椅上,有时候一躺就是一天。 团团比起别的孩子都要安静许多,除非白婳凶他才会委屈地哭个不停。 现如今不同小时候那般吃了睡睡了吃了,得要人陪着玩儿才行。 萧太傅送了许多小孩子的玩意儿来,最为精致的便是其中的木匕首,刻着花纹,精致小巧。 南桑说那是萧君策亲自做的,用的是桃花木。 说是能辟邪。 白婳看了一眼就扔进犄角旮旯里了,恰巧便扔在了种着阿银的花盆里,木剑插进泥土里,阿银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 白婳冷冷地说:“避什么邪,本郡主便是最大的邪!” 这玩意儿要是能镇住她,岂不是白活这些年头了? 也就能吓唬吓唬像阿银那种青沟子嫩鬼罢了。 “白婳,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花盆里冒出一团黑烟,黑烟发出的声音让她狠狠拧起了眉头,白婳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种了一个鬼在外头。 “哟,还活着呐。” 白婳半趴在窗前,一手撑着下巴,趣味盎然地看着她,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花盆里的桃木剑。 小孩子家家的,玩儿什么剑? 难不成那厮希望自己的儿子长大以后要上阵杀敌去? 阿银张牙舞爪地就要冲过来,白婳轻轻隔空一弹,她就像是撞到了一堵空气墙般,在空中翻了个跟头,随后稳稳当当的落在了花盆里。 “有本事你就放了我!你害了我家小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只要一动怒,她身上就隐约有红光闪现,白婳眯着眼睛,将那股煞气玩弄于指尖。 “这话你都说了八百遍了,你以为自个儿还活着呢?” 阿银愣住了,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已经是个鬼了,活着的时候不能把白婳怎么样,就连死了也要被白婳操控在手里。 “若是本郡主猜得没错,你应该是你主子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兵人,你虽身死,却未兵解,所以他才那般着急的想要寻回你的尸体。” 毕竟想要培养出一个兵人来可是很困难的,需得在娘胎里的时候就服用大量增强体质的药物,以保证婴儿生出来时便与常人不同。 完颜洪当然达不到那个程度,就连阿银这个兵人都是半路出家的,仅仅是个残次品而已。 完整的兵人是要比铁达尔的机关人还要厉害的存在。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 阿银不可置信的瞪着白婳,眼前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诡异了,她好像能掌握这世间的一切一样。 她所有的秘密在这个女人面前都无所遁形! “看来是猜对了。” 白婳伸了个懒腰,真是没意思,随随便便就猜中了,一点儿仪式感都没有。 若他真是和长歌一母双胎,那么之前的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只是为何双生子却长得一点儿都不一样? 白婳关了窗,任凭阿银在外头随便怎么折腾,养着她,激发出她的煞气为自己滋养身体,白婳可不是圣母,当然要物尽其用了。 就算她只是个残次品,也比别的小鬼煞气更为纯粹。 “道门兵人原本是玄门道宗为了培养弟子的一种方式,如今居然流传成邪术了。” 赤乌有些不可置信,它们很少来人间界,对这里的事情当然也是一知半解。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世间万物皆有变化的可能,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 白婳幽幽地说着,夜深了,是该睡觉的好时机了。 这一夜倒是没什么变数,只是到了翌日一大早,将军府门前就聚集了不少人。 就连后门也堵满了人,早上出去采买食材的人被堵在门口出不去,也是一阵着急上火。 第193章 让他们好好看看 也不知为何,昨日夜里接连死了好些人,都是如花似玉待嫁闺阁的姑娘家。 更不知是谁传出那神鸟乃妖祸之物,并非神物,加之将军府人人都说东院有妖孽,这一传出去,便让人将所有矛头都指向了白婳。 “让那妖女出来,什么神鸟,我呸!分明就是祸害人的妖物!” “郡主又如何,养了那种害人的东西,就该活活烧死!” “听说她身边死去的丫鬟也复活了,要不是她会妖术,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百姓们群情激愤,那唾沫星子几乎都能把将军府大门给淹了。 婢女奴才们被堵在门口出不去,便说:“这是哪里传来的谣言?将军府没什么妖孽,郡主是皇亲,如此谣言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若是谣言,便让你家夫人出来,把那婢女拉出来晒晒,让大伙儿瞧瞧不就都明白了吗?” 人群里有几个抖机灵的,脑子也转的格外快,他们都是听说了的,那妖孽见不得太阳。 这话还是从将军府传出来的,如何能作假? 婢女变了脸色,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就连周易安上早朝都出不去。 “怎么回事?”他沉着脸过来,扫了一眼门口的人。 “周将军,并非我们寻衅滋事,昨日夜里死了人,有人在凶案现场找到了一些羽毛。” 人群中的一个年轻男子,看上去十分斯文清秀,小心翼翼地打开手中的布包,露出里面的一根五彩羽毛来。 那羽毛竟和赤乌身上的一般无二。 周易安沉着脸说:“便是发生了命案,也理当交由官府处理。” 那年轻人咬牙道:“官府只当我们是在胡言乱语,郡主受陛下疼宠,他们岂敢在太岁爷上动土!” 那年轻人说话文邹邹的,是附近一带的秀才,颇有些口才。 “今日您若不把那妖女交出来,给百姓们一个交代,咱们就只好写了百家书,闹到朝堂上去!” 他已经开始威胁逼迫周易安了。 周易安狠狠拧眉,还未开口,便听见身后那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倒是挺热闹,听说都是来找本郡主和本郡主的丫鬟自己这只鸟的?” 那一张精致白皙的脸儿真是明媚极了,她漫不经心地走上前来,松散的发髻平添几分妩媚。 明亮的双眸妖里妖气,看着的确不像是个人,毕竟她真的太好看了。 见她出来,本就群情激愤的人顿时掏出了自己的家伙汁来,朝她身上砸去。 什么烂菜叶子,臭鸡蛋,还有拳头大的石头。 其中一个小孩子对她吐口水。 “呸!祸害京城的妖女,滚出京城!” 她早有准备,懒懒地掏出伞一挡,速度却是极快的。 她问:“可以打人吗?” 赤乌摇了摇头:“不可以,他们都是凡人,与你并无深仇大恨,更不是十恶不赦之人,你又何苦为了这些人浪费自己的阴德值?” 白婳很是烦躁。 周易安看着她在那儿淡定地自言自语,眉心沉了沉。 等到他们砸完了手里的东西,白婳才扔了伞。 恰逢此时天光大亮,接连的阴雨天终于过去了,难得见了阳光? “郡主既然不肯承认,那便让你身边的丫鬟出来,站在太阳底下暴晒,如此不就能解了大家心中的疑惑么?” 那斯文人又说着。 站在白婳身后的东篱眼里闪过一抹恐惧,被太阳灼烧的痛楚,她不想体验第二次。 且如果一旦暴露,那郡主…… 周易安眼里闪过一丝暗芒,面对百姓们的咄咄逼人,他只有冷眼旁观。 “好啊。” 白婳嘴角一勾,笑得摇曳生姿,明媚动人,险些晃瞎了他们的狗眼。 东篱一愣,错愕不已地望着她。 “郡主?” 天边的太阳已经升起,金色伴随着暖意落在京城里。 人们让开一条道路来,白婳看着她,说:“去吧,让他们好好看看。” 东篱咬了咬唇,没有犹豫,既然是郡主让她去的,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一定会去的。 她走到门口处,望着外头的阳光,深吸一口气,迈出石梯的瞬间,阳光照拂在她身上。 金灿灿暖洋洋的。 她闭上眼睛,等待着剧烈的灼烧感,但皮肤所触及到的,只有细腻的温暖。 东篱惊愕地睁开双眼。 这是…… “如何?看够了?” 白婳走出去,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路来,她扫了一眼周遭的人,目光最后落在那斯文人身上。 问道:“何人告诉你东篱见了光就会显出妖孽模样?如此蠢笨,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那年轻人脸上立马闪过一丝惊慌,却又很快压了下去。 他咬着牙说:“即便这不能证明什么,ba那这羽毛郡主又该如何解释?” “这五彩羽毛,只有郡主身边那只鸟才有,还恰巧出现在凶案现场,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什么吗?” 白婳好笑的摇了摇头,翻来覆去都是这些花样,难道凡人就只有这些手段了吗? “这当然可以证明,不过……又是谁告诉的你,这种五彩羽毛,只有它身上才有?” 白婳动作轻柔的抚摸着赤乌,它脖颈和腹部的毛尤为柔软蓬松,是白婳最喜欢撸的地方。 这死肥鸟一年到头都不见得能掉一根毛,更别说掉的还是它最珍惜的五彩尾羽了。 “将军,报官吧。”白婳回头看向周易安,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他脸上闪过一丝惊愕。 报官? 还是她主动提出来的? “不能报官!”斯文人咬牙道:“谁不知道你身后有太傅大人撑腰,即便是报了官,这京城里也没人敢抓你!” 他很愤怒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死了女儿。 义愤填膺,富有正义感,满腔热血,看上去倒是个不错的人。 白婳瞥了一眼,那眼神轻飘飘的,说:“不报官怎能保护好你呢?既然京城里都已经死人了,且你们还闹到了此处,按照你们的说法,接下来要死的人,就应当在你们之中挑选了。” 她这一番话落下,倒是将那些刁民唬得一愣一愣的。 第194章 非人非鬼 他们毕竟没有实际能拿得出手的证据,就凭着那些没有根据的谣言和一根羽毛,便能定了一个人的罪,这听上去多少都有些荒唐了。 人群里渐渐出现了不同的声音来。 “死的又不是咱们家的闺女,那些谣言万一要是假的,咱们这些一起来的人,岂不是要背负上构陷皇亲的罪名?” “就算是真的,惹了那妖女不痛快,万一寻衅复仇,遭殃的也依旧是咱们啊!” 这里头终于有一两个清醒的人了。 那斯文人明显就慌了,握着手中的羽毛咬牙说:“妖女就是妖女,如此妖言惑众,企图洗清自己,大家千万不要被她给骗了,就是因为她京城里才会死那么多人的!” 白婳笑眯眯的道:“看来你背后之人的手段也不过如此,既然是要诬陷本郡主,总得多拿出点儿证据来,这点儿东西可远远不够哦。” 这倒是让白婳好奇了起来,到底是谁这般费尽心思。 萧君策用神鸟一说才将赤乌一事给压了下去,没想到居然有人把这件事情给妖魔化了。 至于昨夜里死的那些人…… 这个世界每天都在不停地死人,她即便身为鬼狱殿主,又如何能将这世上所有人的生死都只晓得那般详细。 “妖女!” 那斯文人明显已经被逼得没有手段了。 浑身都在颤抖着,双眼冒着怒火。 “看来他已经没法子了。”藏在暗处的人偷偷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倒是有些让人意外了……”男人好整以暇地盯着白婳,以及她身边的丫鬟,白婳究竟用的是何种法子,才能让东篱站在阳光下这么久都没有被灼伤呢? 她非人非鬼,乃阴晦之物,最是不能见光。 “少爷,这戏……咱们还看么?”跟在身旁的小厮小心翼翼地问着。 “看,当然要看了。”这么精彩的戏,要是错过了,可就太可惜了,况且来看这出戏的,又不止他一个人,不看白不看嘛。 “可是少爷,他们看上去好像并不是郡主的对手,而且那个人……” 小厮顿了顿继续说:“依着郡主彪悍的作风,他说不定一会儿就没命了。” 顾明玉沉思片刻,说道:“你说得很对,所以……” 他挑唇一笑,极尽捉弄和戏谑。 还未出声,身边的小厮就已经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了。 “少爷,奴才这就去。” 人群吵吵闹闹,使得这将军府好不热闹的样子,官府不敢过来,也只得派人盯着,以免会有什么激进份子做出伤人的事情来。 斯文人骂了几声妖女后便渐渐没了声响,许是自知理亏。 仅凭着一根羽毛压根儿说明不了什么,反而暴露了自己是受人指使的,只是没想到那东篱对太阳毫无反应。 周易安沉着脸,吩咐道:“让这些人都散了,今日之事,本将军就当没发生过,往后莫要再来胡言乱语!” 他声音中气十足,和外界所传的元气大伤完全不一样。 白婳盯着他,企图从他眼神里看到一丝仇恨的影子,但她失算了。 不知道是周易安隐藏得太好还是对于长歌那件事情,并没有那天晚上所表演的那般痛彻心扉和绝望。 她以为此刻周易安盯着自己的眼神应该是恨之入骨的,可他淡淡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白婳还是头一回察觉到自己竟然无法看透这个男人的心思。 他越是表现的平静,便越是容易让人产生别的猜忌来。 譬如…… 这一切是他早就预料到的? 白婳摇了摇头,他只是一个凡人,如何能未卜先知? 便是她修行数百年,对于洞察天机一事都还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那么就只能说明,这个男人的心思,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沉许多。 越是深沉,就越是容易被他的表现所迷惑欺骗,也许周易安看起来并不像是她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慢着!” 就在将军府的家丁已经开始疏散门口拥挤的人群中,另外一道杂乱混着哭喊的声音直接逼近。 素衣白幡,铜鼓敲敲打打,唢呐震天,纸钱漫天飞舞,落在白婳脚底下。 “哦豁,看来这事儿还没完!” 赤乌完全就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欠扁模样,根本不在乎自己早就沦为了这场阴谋中的可怜炮灰。 仗着它是一只鸟不会说话,什么脏水都往它身上泼。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抬着三口黑色大棺木,砰地一声落在将军府门前。 老的老,少的少,每个人脸上都是如丧考妣的表情,哭丧的队伍很长,大清早的将棺材抬到别人家门前,这可是十分晦气的事情。 “就是她!就是那妖女手里的妖物害死了咱们的女儿,打死它,快打死它!” 那身穿丧衣的中年妇女,便是这死了女儿其中之一的母亲,见到她手里的鸟,怒吼一声便冲了过去。 其他人更是不甘落后,愤怒的朝白婳冲过去,伸手就要抓她手里的鸟。 赤乌怪叫一声,脑袋一扎直接钻进白婳怀里。 “婳婳救命,有刁民想害本神鸟,婳婳救命啊!” 白婳:“……” 哼,遇到危险的时候知道叫她婳婳了,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一口一个臭婆娘不也喊得很带劲儿? 白婳动作灵敏,面无表情地纵身一跃,便稳稳当当地落在家丁身后。 眼皮子慵懒一抬:“拦着,本郡主若伤到了分毫,当心你们的脑袋!” 这个身份的好处就是后台特硬。 硬到了让原主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的程度。 家丁们面面相觑,但面对着那一群冲上来的死者亲属,他们也只能无奈的拿出棍棒来阻挡。 “都退后,退后!这里是将军府,休得在此胡闹生事!” 家丁们不得不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前方是群情激奋的百姓,后方是随时都能要了他们脑袋的郡主殿下,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 “将军身为一家之主,这等事情,自然是交给将军处理比较好。” 她这时候想起来周易安是一家之主了,不过就是把周易安拎出来当靶子使罢了。 但周易安用力拽住她的手腕,眉目阴沉。 第195章 死也只能是将军府的鬼 “郡主自己造的孽,理当郡主自己解决,本将军很忙,没空处理你的烂摊子。” 他俨然就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 反正这件事情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不过就是想要看看白婳到底还有多少手段罢了。 “将军这是要把自己撇清?”白婳不慌不忙的说道:“这些人分明就是受人指使,想要本郡主认罪罢了,本郡主一个弱女子,若是招架不住,便只能供出将军了。” 她微微一笑,眸子里迸射出危险的光芒,她被这些人缠的心烦意乱,偏偏这些凡人还打不得,为了自己那点儿少得可怜的阴德值,自然是要物尽其用了。 “你还真是恶毒。”没想到周易安非但不慌,反而笑了起来。 只是那笑容阴冷得很,他说:“郡主怕不是忘了,这鸟只听你的话,本将军不过一个闲职,如何能让郡主听话,郡主还是自求多福吧。” 白婳了然,看来这男人心里早就有了打算。 赤乌说:“婳婳,我觉得这男人没安好心。” 白婳翻了个白眼,这还用得着你说? “他不会管你的,说不定这件事情还和他有关呢,他巴不得你去死,现在怎么办,咱们都被当成妖孽了!” 赤乌越想越憋屈,自个儿分明就是神兽,和那污秽不堪的妖物差了十万八千里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崽子敢这般污蔑它! 就算它修为不精,可好歹也是拥有神格的呀! “你个挨千刀的妖女,还我女儿命来,还我女儿命来!” 失了控的妇女情绪激动地冲上去,那九牛二虎之力竟然冲开了那些挡在台阶处的家庭,后面的人一看冲破了一个口子,也紧跟着上去。 “郡主小心!” 站在一旁的东篱忽然眼尖地看见那妇人袖口里藏着的刀子,想也没想便冲了过去,白婳眉心一沉。 反应也是极快的一把挡在面前的东篱推开,寒光铮亮的刀子精准无误地刺进了白婳的心窝子里。 “郡主!” “哦豁!你居然不躲!” 赤乌非但没有丝毫担心,反而还有些幸灾乐祸了起来。 “郡主遇刺了,郡主遇刺了!” 门口的人顿时乱成一团,那些人看着胸口血流不止的白婳都吓傻了。 白婳说:“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要装死?” 赤乌翻了个白眼:“不然呢?你现在是个凡人,哪个凡人被捅了一刀在心窝子上还能若无其事的?” 白婳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刀子,没入的很深,刀子也很凉,这具身体的血液并不能温暖这冰凉的刀子。 一旁的周易安依旧没有动作,唯有瞳孔在微微收缩着。 白婳两眼一闭,面色苍白的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头上的朱钗掉落在地上,发髻也凌乱了,耳边是各种嘈杂的声音,她还听见了东篱的哭声。 行凶的妇人很快就被制止了,按在地上,周围的人更是不敢上前,虽然她们心中依旧愤怒。 可……可谁又敢真的去杀一个皇亲呢? 那可是要被诛九族的呀! 马蹄声阵阵,她倒在地上,无人敢上前将她扶起。 “将军,将军!”东篱大喊着,一双眼睛充斥着绝望看着周易安,为什么将军可以冷漠到这个地步? 就连郡主倒在他面前,他都能做到无动于衷。 果然……郡主是对的。 这世上的男人就没有一个是能靠得住的。 黑骑军把将军府包围,所有闹事的人都被带了下去,那人翻身下马,衣袂带起一阵急促的风,一阵熟悉的气息幽幽钻进鼻尖。 为了‘死’的更真,她索性封闭了自己的五识,感知不到外界发生的一切。 自然也没有察觉到那人的急切和愤怒。 他一阵风似的来,把人带上了马车,许卿被人连拖带拽地拉了过来。 “萧太傅要把本将军的妻子带往何处!” 周易安站在门口处,面无表情的盯着萧君策的背影。 许卿用最快的速度给她止血,一刻也不敢耽搁。 但刀子没入得很深,血渗透马车木板,滴落在街道的青石板上,触目惊心。 黑骑军们森冷威严,他手上沾了白婳身上的血,是凉的,一点儿温度都没有,手背上青筋根根凸起。 那双眼睛里的冷意当然胆寒惊恐,背脊发凉,连他那唇色也泛着苍白。 “带她回家。” 他嗓音很淡,份量却很重,像是重重一拳砸在人的心上。 周易安双手负在身后,嘴唇紧抿。 “将军府就是她的家!只要本将军不同意休妻,她便是死也只能是将军府的鬼!” “是吗?”那森森寒意从地底窜起。 他的眼神从来都没有那么可怕过。 “一个处心积虑随时都想要杀死她的丈夫……她生在皇室,生来尊贵,少时便痴迷于你,一心扑在你身上,如今她要回家,周将军若要阻拦,那便去向陛下要人吧!” 他不仅要把白婳带进宫里,就连团团也要一并带走。 周易安拦不住萧君策,他没这个能力,只能看着他把人带走。 他用了最快的速度把人送进宫里,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来了,满满当当地出现在昭阳殿里。 许卿跪在床边,双手握住她胸口的匕首,掌握好力道,噗嗤一声便将其拔了出来。 不出意外便是鲜血四溅的结果,太医们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昭阳殿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赤乌站在那人的肩头,曾几何时,它也是这般站在澹台策的肩头上的,后来变成了白婳。 “如何了?”许卿身上的衣衫都染了不少的血。 他擦了擦手,望向萧君策,周遭的人都很识趣地退了下去,只留下满脸焦急的明德帝和萧君策。 “郡主实非常人,那一刀虽深,却未伤及心脉,旁人心脏乃在左边,而郡主的心脏却在右边。” 许卿还是头一遭遇到这种情况,且方才为她把脉时,又不曾摸到她的心脉。 不仅如此,她虽昏迷着,身体却比一个正常人还要健康,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明德帝松了口气,却对此毫不意外,更是有了几分欣慰。 第196章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陛下,周将军正在殿外跪着。” 殿门外的太监细声通禀着。 老皇帝冷哼一声:“他喜欢跪就让他跪着,孤好好的婳婳放在他身边才几年,便接二连三地遭逢险境,祸及生命,孤便是将他千刀万剐处以车裂之刑也不足解恨!” 老皇帝到底还是有自己的考量,他看向一旁抱着团团没有出声的萧君策,苍老的双目里渐渐出现了疲乏。 “太傅如何看?” 他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身材伟岸清瘦的男人,即便是抱着个奶娃娃,也丝毫不影响他身上的肃杀之气。 “臣只求陛下赐郡主一份休书,从此郡主与周将军,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那漆黑深邃的眸子里交织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休书?”老皇帝拧起了眉头,说:“孤的婳婳从不曾做错任何事情,便是要分开,也应当是和离!” 休书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耻辱,被丈夫休憩,是要遭人笑话的。 “是郡主休周将军,郡主千金之躯,周将军不过草莽出身,郡主下嫁已属周将军高攀,自古以来便是男休女,却又何尝不能女休男?” 他知道白婳生性骄傲,又如何能忍受自己被人休弃,故而只能是她休了周易安! “陛下,万万不可!” 跪在殿外的周易安忽然冲了进来,一撩袍摆跪下,目光坚毅咬牙道:“郡主与我情投意合,我们夫妻二人之事,岂容一个外人插手!” 不论是休妻还是休夫,周易安都绝不同意! 凭什么白婳把将军府闹得鸡飞狗跳,还能安然无恙地全身而退? 他还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白婳就必须留在将军府! 且现在将军府所有的开支都靠着白婳的嫁妆支撑着,一旦分开,偌大的将军府又拿什么去支撑? “既然是情投意合,为何今日郡主遇刺,周将军却冷眼旁观?周将军宠妾灭妻,这就是你口中的情投意合?” 萧太傅铁了心要让二人分开,他不管什么白氏江山,也不管他们皇室宗亲,今日白婳遇刺,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这种事情,他决不允许还有第二次发生的可能。 “哼,萧太傅还真是信口胡诌,你何时见到本将军冷眼旁观了?本将军分明又让人挡在郡主面前,奈何那泼妇不管不顾地冲上来,本将军还未来得及反应,郡主便已经遇险,紧接着萧太傅你就强行带走了郡主,如今还在陛下面前谄媚妄言让郡主休夫,这天底下何曾有过休夫一说?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即便是要休,也是休妻而非休夫! 若是休夫,往后他周易安的颜面往哪儿搁,他会沦为整个大端朝的笑柄,男人的尊严告诉他,决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他盯着萧君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说:“倒是萧太傅三番两次夜闯将军府,挑拨郡主和本将军之间的夫妻感情,究竟意欲何为?” 周易安变得聪明了不少,还知道举一反三了。 见他是铁了心不肯放白婳离开将军府,便是陛下再宠爱白婳,也得依照大端律法来。 且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二人之间是剪不乱理还乱。 “周将军既然执意,孤自然不会强迫,不过……”明德帝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说:“你府中的那位妾室,便再也留她不得了!” 周易安瞳孔一缩,陛下这是要他舍弃了长歌? 这怎么可能? 长歌遭逢大难,如今还在恢复中,若被他撵出府去,她一个弱女子,往后只怕是没有活路了,陛下这是要生生将她逼死啊! “陛下!长歌乃一介弱女子,离了微臣便活不下去了,微臣只求陛下给长歌一条活路,从此往后,微臣会和郡主夫妻和睦,白头偕老!”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出这些话来,手却紧握成拳。 眼神里的恨意翻滚,却又被藏得严实。 时至今日,他都依旧觉得完颜长歌柔弱得不能自理,却从未想过,很久以前,白婳也是如此。 “周易安,孤已经给了你选择的机会,孤的婳婳难道还比不过那个罪臣子女吗?” 龙颜震怒,昭阳殿的太监宫女们瑟瑟发抖地跪了一地,他们高呼着陛下喜怒,一时间噤若寒蝉,无人再敢讲话。 当年完颜一族意图谋反,留下来的叛军和逆贼依旧没有清理干净,而他却不顾一切娶了那个女人,便是公然要和老皇帝作对。 他深知自己已经完全不能被陛下所信任,如今更是沦为太子手中的一颗废棋。 倘若再这般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一无所有。 周易安痛苦地紧闭双眼,再次睁开时,眼里只剩下一片冷静。 他说:“微臣明白,从今往后,完颜长歌将不再是将军府的二夫人,她会沦为将军府最低等的婢女,只求陛下能恩准长歌留在将军府,留她一条性命在。” 他以额抵地卑微地乞求着。 周易安已经不能奢求更多了,让她成为最低等的奴,无疑是在践踏她的骄傲。 可周易安没有办法,如果将她赶出将军府,陛下和萧君策又如何能容许她活着。 他双手死死地扣在地面上,心却在止不住地痉挛抽搐着。 “看在你也曾也有过汗马功劳的份儿上,孤便准了你的请求,但你要记住,一日为奴,便终身是奴!” 终是周易安输给了萧君策。 奴隶的烙印一旦刻在她身上,便也在没有可能去除了。 “微臣谢陛下隆恩。” 即便心中怨恨愤懑,可他依旧要谢那高高在上的皇帝。 因为他是天子,是这大端朝给予生杀的真龙天子,他也从未有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落得这般处境。 夜幕降临,风冷中终于夹杂了一丝初春的暖意。 昭阳殿烛火通明,长信宫灯的影子均匀的洒在他衣角上,床上之人呼吸均匀,赤乌窝在她颈窝处。 说:“婳婳,你要是再不信,他们可就要当你是真的死了。” 许卿说过了,她很健康,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但就是一直不醒,太医们不甘离去,守在偏殿随时待命。 第197章 活脱脱的妖精 她很安静,像睡美人般,纤长卷翘的睫毛如精致的小扇子,流光细影落在上头,好看极了。 “她为何还不醒?”那人用两根手指头夹住赤乌的脖子将它拎起来问。 赤乌扑腾着翅膀,很是不服。 区区凡人,竟然敢这般对它! 要不是它是只鸟,铁定一口咬死他! “她封闭了五识,暂且感知不到外界,况且她本身就懒,想不想醒来全靠她心情。” 这女人是出了名的好吃懒做,连阎王爷手底下那几个大鬼们都派遣来给她按脚揉捏了。 “哦?封闭五识?”这对于他来说,是个很陌生的词汇。 虽然无法理解,但他抓住了重点,比如说她现在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 他随手拿了鸟笼过来,将赤乌关了进去。 “狗男人,你干什么!”赤乌瞪着他,连白婳都不会把它关在鸟笼里,他凭什么! “你太聒噪了。” 萧君策一点儿都不介意它喊自己狗男人,毕竟是她养的,多少都跟白婳沾染了一些不好的习惯。 他宰相肚里能撑船,自然不在乎了。 他伸手去看了她的伤口,没有血水渗透,肌肤细腻光滑,眼眸瞥到她那素白纤长的手,轻轻握在掌心,软若无骨。 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一点点的往上移,落在她那没有血色的唇上,温凉柔软。 “婳婳若是再不醒,本太傅可不是个君子。” 他非但不是个君子,还是个登徒子。 “今日瞧你受伤,倒叫人焦急愤怒,如今你安然无恙地躺着,又不愿意醒来,更是让人心急火燎了。”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白婳从未对他敞开过心扉,他也不知自己究竟何时才能走进这小人儿的心里。 瞧她依旧沉睡着,索性便褪去了衣衫,取下发冠,一头墨发乖巧柔顺地披散下来,这床上披了羔羊绒毛。 就在萧太傅顺势要将人抱在怀里的时候,身子忽然一僵,那去拉扯被子的手也停在了白空中。 男人垂眸,哑着嗓子低沉道:“这昭阳殿冷得厉害,唯有郡主这里方才暖和些。” 他说完便躺了下去,似是没有看到那忽然睁开的一双眸子藏着冷意盯着他。 白婳幽幽醒来,虽是封闭了五识,但胸口处的疼痛她还是能够感受到的。 “你若再不滚开,本郡主杀了你。” “杀了我,团团就没父亲了,郡主忍心团团自小就失去父爱吗?” 白婳皮笑肉不笑地道:“本郡主大可再找一个,反正……”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男人一把扯进怀里,手掌摁着她的后脑,让她的脸儿贴着他那灼热宽厚的胸膛。 雄浑的男性气息疯狂地涌进她鼻子里。 她身子软得好似发酵的面团儿似的,入手绵软,手感极佳。 萧太傅贴着那玉人儿的后颈说:“郡主再敢妄言,萧某便顾不得什么君子道义了,陛下知我在此,也算不得萧某冒犯。” 白婳:“……” 他是越发的厚颜无耻了,外头值守的宫女太监们也知道他在,他们也都只敢在心里揣测着,毕竟陛下都没有说什么。 “婳婳今天吓到我了,得负责。” “负什么责?”白婳扬眉,却只能看见他线条流畅的下颚和那微微滚动的喉结罢了。 他衣衫半敞着,露出里头结实的胸膛来,没有想象中的光滑,反而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一直从胸口延伸到了小腹的位置。 这是一条很致命的伤口。 “自然是吓到我的补偿。” 他低头,发现白婳一直盯着他胸膛的伤口,表情微微有些异样。 “年少时的伤,你不必介怀。” 她如此看着,必然是在想着他曾经遭受了什么,她表情虽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内心却十分火热。 但白婳却只是在想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罢了。 “郡主,大人,郦妃娘娘来了。” 宫女在外头轻声喊着。 “你的旧情人来找你了。” 萧君策眉心一皱,显然是十分的不悦,却不得不起来应付那个女人,正当他要起身的时候,白婳却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往下微微一下。 两人的鼻尖触碰到一起,她媚眼如丝,面若桃花。 魅惑笑道:“让她进来吧。” 那妩媚的声音故意传到了郦妃耳朵里,水汪汪的,若是个男人,必然把持不住。 一身宫装华贵的郦妃端着参汤,面带笑意地进来。 “听闻郡主受伤,本宫特意亲自去御膳房熬了这参汤……” 她瞳孔一缩,瞧着床上痴缠在一起的两人,险些打翻手里的汤。 “熬了这参汤,然后呢?” 白婳挑起萧太傅的下巴,他被迫双手撑在身后,柔软温凉的发丝落在他脸上,痒痒的。 她的唇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带起缕缕暗香浮动。 如此刺人眼球的一幕,却让郦妃亲眼瞧见了。 “郡主和太傅大人这是在做什么?”郦妃双眼瞪得很大,那声音和动静,似恨不得将附近的人都吸引过来般。 “在做什么郦妃娘娘难道看不懂么?自然是萧太傅难以消受美人恩呐……”她尾音拖得长长的,分明就是一活脱脱的妖精。 郦妃最是精通痴缠哭三术,当年便是那般央求着萧君策带她入宫,成为老皇帝的枕边人,如今享受够了荣华富贵,却又开始贪恋萧太傅的年轻俊美了。 “荒唐!” “郡主已嫁作人妇,怎能这般……” “本郡主这不是跟郦妃娘娘您学的么,您对萧太傅痴缠不已,怎的本郡主就不能了?” 她故作撩拔,暗送秋波,郦妃深吸一口气。 脸上勉强带着一抹笑容说:“郡主说笑了,快些喝了这参汤吧,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闹够了?”他擒住女人的皓腕,挨着她的耳垂,嗓音轻轻的。 白婳用同样的声音回答道:“这不是帮太傅大人解决麻烦么?” 别的妃子都没来,倒是这郦妃,比皇后还殷勤。 不就是知道萧君策在这里么,一颗芳心早就飞过来了。 他起身时,身上的衣衫彻底敞开,露出里头健硕的胸肌来,瞧得那郦妃心头一颤。 第198章 报应不爽 她跟在老皇帝身边多年,前些年老皇帝体力尚可,她还能承恩床榻,但如今老皇帝身体不行了,连着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们都跟着寂寞不已。 尤其是郦妃,日夜肖想着萧太傅年轻壮硕的身子。 她自个儿都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反而让白婳捡了个便宜。 一个生过孩子的妇人,年纪轻轻,以前还是个傻子,不知床笫之欢,如何能伺候好男人? 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趁着将参汤端过去的空档,脚下忽然一阵踉跄,那两人带汤的都一并朝萧君策扑了过去。 眼瞧着离萧太傅健硕充满野性的胸膛越发近了,萧太傅忽然转身拿起一旁的衣裳迅速穿在身上。 她身子失重,重重的跌倒在地上,参汤自半空洒落下来,洋洋洒洒的泼在她脸上,还浮着几粒翠绿的葱花。 大抵是怎么都没想到萧君策会躲开,郦妃怔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喉咙里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声,外头的宫女太监飞快进来。 “郦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白婳慵懒的半躺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狼狈不堪的郦妃。 满脸可惜眼神却充满笑意地说:“哎呀,真是可惜了郦妃娘娘的一片苦心呢,这么好的参汤居然都喝不成。” 与其说是在惋惜,还不如说她是在幸灾乐祸。 他迅速系好腰带,沉声道:“送郦妃娘娘回去!” 婢女们扶着她匆忙离开,太监则是打扰这里的狼藉,原本好生生的情调都被郦妃破坏了个干净,他转身看着床上笑得称心如意的女人。 说:“婳婳能吃醋,萧某很高兴。” 白婳瞬间就收了脸上的笑意,吃醋? 她像是能吃醋的人吗? 不过就是看不惯郦妃的痴缠哭罢了,身为皇帝的女人,就该安分守己,这世上哪有什么鱼和熊掌都能兼得的好事儿? 但他说话就走,也没给白婳解释的机会。 她今日就在宫里呆着,自然不知道将军府的热闹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周易安前脚刚到家,后脚就立马召来了所有的奴仆。 “可是将军回来了?”长歌呆在西院里,最近将军每日都会来西院,但也只是单纯地陪着她罢了,怕她害怕。 院门口的婢子回答说:“是将军回来了,召了奴婢们前去,二夫人可是要一同前去看看?” 长歌今日很高兴,因为她听说有人刺伤了白婳,还是正中心脏的,被萧君策带去了宫里治疗,她倒希望白婳能直接死了最好,省去了许多麻烦。 “你且等等,容我梳洗一番。” 她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想着今儿是个好日子,要将自己打扮得素雅些,将军看惯了庸脂俗粉,难免腻味儿。 且她已经遭人毁了身子,更是要装得柔弱可怜些,如此才能牢牢抓住将军的心。 “二夫人您这是?”婢女诧异地看着她换了身上锦缎衣裳,反而换了身素净得连一点儿绣花都没有的白衫子,头发也松散了下来,更是不戴朱钗首饰。 “将军府形势不比以前好,将军不喜欢我穿戴得太过于奢华。” 她微微一笑,便在婢女的搀扶下去了前院,以往伺候在她身边的人都死了,如今愿意来伺候她的人都少得可怜了。 婢女家丁们齐聚院子里。 他站在堂前,身姿伟岸,目光幽深。 “从今日起,完颜长歌便不再是将军府二夫人,而是将军府最低等的奴,但她依旧入住西院,任何人不得对她不敬!”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就在奴才们还在议论因何事将他们聚集在一起时,堂前的周易安便已经发话了。 而刚刚赶来的长歌便恰好听到了这话,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周易安,推开婢女飞快地冲了过去。 “将军,你说什么?” 她紧抓着周易安的手,想着是自己听错了,将军是绝不会对自己这般残忍的。 眼眶里的泪水像是决堤一般汹涌而出。 他不为所动,只是低头冷静的看着长歌。 还没等到周易安开口,有司就已经来了人。 “周将军可在?”为首的是个身穿蓝色官服的青年,手里拿着一册厚厚的名册,身后还跟着好些人。 众人的目光看向周易安,青年的目光也看了过去,他微微行礼,笑着说:“下官有司员外郎庄允礼见过周将军。” 有司专管户籍、婚嫁、奴隶等,圣上下了口令,他们自然不敢耽搁。 见到有司的人,长歌立马就慌了,她企图躲在周易安身后,但却被周易安死死的抓住了手。 庄允礼走到她面前,脸上带着笑容说:“二夫人,下官冒犯了。” 青年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几个壮汉就立马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她。 “你们要干什么,我是将军府二夫人,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她歇斯底里地大喊着,那晚上的恐惧再次如潮水般涌来,让她深感窒息。 “抱歉,过了今晚,入了贱籍,您便不再是二夫人了,而是最低等的奴。” 入贱籍? 她不要入什么贱籍! 哪怕是再次被关进掖庭,她都不要入贱籍! 这可是最低等的户籍啊,她的身上会被烙下贱奴的烙印,一辈子都无法摆脱! 便是将军府的这些奴才们,大多也都是从外头买来的良奴而非贱奴。 “将军,这不是真的!你救救长歌好不好?长歌不要当什么贱奴!” 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周易安望着她,话到了嘴边却又被死死的咽了下去,他该怎么说,难道要告诉长歌,唯有入了贱籍才能留住她一条性命吗? 陛下和萧君策已经容不下她了,自己也是被逼无奈。 “长歌,你乖乖听话,只是入了贱籍而已,往后你依旧可以住在将军府,依旧可以享受荣华富贵……” 他也依旧会疼爱她,只是再也没有了以前的尊贵身份而已,该有的东西,他一样不会少的给她。 “不要,我不要入贱籍,也不要成为贱奴……”长歌哭着哀求。 入了贱籍的人,即便是成婚,也只能嫁给最低等的奴,一辈子都不能翻身。 一旁火盆里的三角铁烙已经烧得通红发亮了。 第199章 惺惺作态 火星子噼里啪啦地炸裂着。 庄允礼礼貌地笑着说:“周将军,还请务必安抚一下二夫人的情绪,以免下烙印的时候会伤了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儿,虽然成为了贱籍,可二夫人这张脸却是极为好看的呢。” 若是放在平日,长歌只当这是夸奖她的话,还会因此感到开心。 可现在她只有无边无际的绝望和恐惧。 周易安无法抑制住自己剧烈的呼吸,他的胸口在微微喘息着。 “长歌,你忍一忍,很快就会过去了。” 他抓着长歌的手,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那手臂就如铁箍般将她牢牢地禁锢着,动弹不得。 周易安目光坚定道:“还请员外郎继续。” 庄允礼微微一笑:“那便得罪了。” 他拾起火盆里烧得发红的铁烙,对准长歌裸露出来的左肩狠狠地摁了下去。 刹那间,铁烙烫在肌肤上的声音混合着长歌凄厉的惨叫声,雪白的肌肤滋滋地冒着烟,剧烈的疼痛让长歌目眦欲裂,双目通红。 院子里的仆人们都不忍心继续看下去,纷纷转过了头。 太惨了。 曾几何时,风光无限的二夫人,竟然会落得个这般下场。 烙印结束得快,但那‘贱’之一字却清晰可见的烙印在她的肩头上,那大块儿肌肤都被烫得发红,血泡子密密麻麻的出现在肌肤上。 长歌忍受不了这种剧痛,直接晕死了过去。 “长歌!”周易安心头一慌,立马将人打横抱起来。 “多谢周将军配合,她已入贱籍,希望周将军不要让陛下失望才是,否则下一次,可就不是入贱籍这么简单轻松的事情了。” 庄允礼虽只是个员外郎,官职小,但背后却有整个有司做支撑,又是陛下嘱咐的。 院子里的人都小声议论着,贱籍已入,他们自然要离开了,周易安抱着长歌离开,仆人们才散了。 “她当真入了贱籍?” 徐兰芝听着身边婆子的话,激动地站了起来,那笑容都快咧到耳根子处去了。 “千真万确,将军把奴才们喊过去,都瞧见了,如今老夫人也能安心了。” 婆子也是满脸笑意,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 “有司的人也过来了,往后咱们这将军府里可就清净了呢。” “痛快,真是痛快啊!”徐兰芝脸上堆满了笑意,眼里的恶毒却不减分毫。 “但即便是入了贱籍,将军也依旧留着她,看样子将军是不会放弃那个女人的。”婆子隐约有些担心。 说道:“那杨家女高贵,断然不会做妾,郡主位份高,倒是能让她做个平妻,与郡主平起平坐,所以老夫人您还是得想法子把她赶出去才是。” 只有完颜长歌离开将军府,才能让杨家女嫁进来。 徐兰芝得意笑道:“我儿乃堂堂大将军,连郡主都下嫁了,配他一个贵女那是绰绰有余。” 似乎在她眼里,这京城里就没有配不上她儿子的女人。 一旁的婆子自然也是跟着说着巴结谄媚的话,以至于让徐兰芝的虚荣心膨胀到了极点。 周易安找来了上药涂抹在她的肩头上,被烙印烫的发红的肌肤看着触目惊心,长歌被疼着醒来,转头看着替她温柔上药的周易安。 委屈和难堪都在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她推开周易安。 咬牙说:“分明是将军将长歌推到这般境地,现在又为何这般惺惺作态?” 周易安的目光紧锁着她,道:“你要恨我也就罢了,但我只想保住你的命,若非如此,陛下不会让你活在京城里。” 她心头一惊,浑身冰凉:“是陛下的旨意?” 周易安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狗皇帝!”长歌眼里迸发出浓浓的恨意,似恨不得从老皇帝身上咬下一块儿血肉来。 周易安动作极快地捂住她的嘴说:“长歌,完颜家只剩下你一个了,为何陛下还会针对你?” 难道陛下会觉得一个弱女子,还能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不成? 且上回在千金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刺客去救长歌,他自始至终都想不明白。 他的眼神让长歌心慌,滚烫的眼泪滴落在他手背上。 “将军怀疑我?” 她眼神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分崩离析。 周易安叹了口气:“没有,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将军不留在西院?” 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底崩坏了。 “不了,我还要去书房处理一些事情,你先睡吧。” 他说完就走了,没有看见长歌那恐怖扭曲的眼神,她坐在铜镜前,看着肩膀上的烙印,这会是她一辈子的耻辱。 周易安是爱她,可却不是盲目的爱,他会怀疑,也会揣测,陛下没理由如此针对她,再加上先前萧君策前来将军府寻人,便将目标放在了长歌身上。 如此一来,便由不得他去多想。 第二日一大早白婳就回了将军府,东院只有奶娘,东篱和阿狸三人。 “郡主回来了。”阿狸最先跑过去,下意识地便要接过她怀里的团团。 笑着说:“郡主一夜未归,奴婢可担心了呢,东篱姐姐也很担心,是吧?” 她回头看向站在门口处的东篱,笑容灿烂,白婳避开她的手,眼神微冷,阿狸像是没有察觉一样。 东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她现在大多时候都是待在屋子里,阿狸很勤快,什么事情都做得很细致,所以东篱也没什么需要做的。 明明什么都没有改变,她还在郡主身边,但却又觉得什么都变了。 “东篱,把团团抱给奶娘,他饿了。” 东篱脸上绽放出一抹笑意来。 “是。” 她动作轻柔地接过团团,进了奶娘的屋子,奶娘闲来无事,喜欢缝制一些小衣裳,上回东篱缝的,被阿狸一把火烧了。 郡主没说什么,反而被阿狸泼了一身脏水。 “郡主肯定累坏了吧,先进屋歇歇,奴婢这就去让厨房做些好吃的给你端来。” “啪——” 她话音刚落,白婳反手便是一巴掌狠狠掴在了她的脸上,那力道扇得她撞到了一旁的木架子上,额头碰出了血。 第200章 谁又比谁高贵呢 她又闻到了血的味道,眼里渐渐充斥着阴冷的恶意。 “郡主?” 阿狸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脸,眼眶里全是泪水。 “奴婢可是做错了什么,又说错了什么话,惹得郡主不快了,还请郡主明示!” 事到如今,她还在装傻,又企图用自己的大嗓门让周围的人都过来瞧瞧郡主的歹毒心肠。 稍有不慎便对奴婢非打即骂。 白婳缓缓上前,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黝黑的眸子如同见不到底的深渊,让人胆寒惊惧。 “我容你三分,你便放肆七分。” “郡主再说什么,阿狸听不懂。”她蜷缩着身子,那张和东篱像极了的脸上露出惊恐畏缩的表情。 她和东篱,真的是太像太像了。 除了那脸上的雀斑,似乎是为了引起她的共情,她越是装得像东篱,就越是让白婳厌恶。 “东篱畏惧阳光一事,完颜长歌是如何知晓?又是谁将消息散播了出去,你告诉我,我可以既往不咎。” 她挪了挪身子,充满小雀斑的身子在瑟瑟发抖。 “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没有做,也许……也许是二夫人猜的!” “哦?猜得那么准?”这拙劣的演技和谎言,她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想去戳穿。 “她如今不是府里的二夫人了,你的靠山倒了,你要清楚,本郡主要想弄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白婳轻飘飘飘飘的说着,换作别的丫头,早就害怕地磕头求饶了。 可她只是怔怔地看着,像是吓傻了般。 “别问了,这丫头的嘴严实得很。” 赤乌在一旁说。 白婳微扬了眉,继续说:“想活着就老实点儿,你的演技不太行,眼里都是算计。” 她捏着阿狸的下巴,这骨相是极好的,就是这皮相…… 白婳一直盯着她的脸,那眼神凉飕飕的,像是要把她的皮给剥下来般,眼神如刀子似的锋利。 她松了手,阿狸心里便存了几分侥幸。 “好好想想吧,本郡主脾气好,耐心也很差。” “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她给做了吧?” 赤乌在一旁怂恿着说,它感觉自己很饿,很久没尝过灵魂的味道了。 罪孽越重,灵魂的味道就越是独特,只有作恶之人的灵魂才会成为它们的食物,而纯净的灵魂则会步入轮回,获得重新做人的机会。 白婳一指弹在它脑门儿上:“别成天只想着吃,多提升自己的修为,免得哪天真遇上了白泽,你要是打不过他,那可就太丢鸟了。” 赤乌焉了吧唧的,说道:“还不确定他是不是白泽呢,万一不是呢。” 同为神兽之源,它们都是天地间灵气的产物,不分高低贵贱,谁打不过谁还不一定呢。 “管他是不是,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是真正的顾明玉。” 真正的顾明玉乃是谦谦君子,温和有礼,就算自己母亲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罪恶之事,也决不至于亲手弑母。 但她要的交代顾明玉也的确是办到了,不过白婳却觉得,尚书府的事情应该没那么容易就解决了。 沦为贱奴的第二天,完颜长歌过得很惨。 从前吃的山珍海味变成了清粥咸菜冷馒头,奴才们趁着周易安不在府里,便又将她房里值钱的物件儿全搜刮一空。 就算她想花些钱去厨房为自己添菜添饭也是没有法子的。 长歌深知,若是没有老太太的授意,他们断然不敢有这般大的胆子。 “都已经是个贱奴了,却还端着二夫人的架子给谁看呢?真正的贵人可是东院那位,得宠又能如何,要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是啊是啊,被卖到了千金坊还有脸回来,也就咱们将军心善,留了这么个破鞋在。” 屋子外头的丫鬟们受了老太太的意,站在院子里头破口大骂,什么狠毒就骂什么。 丫鬟们大多欺软怕硬,也瞧明白了谁才是这府里正儿八经的主子。 “可别这么说,要不是将军真心爱着她,谁还会带她回来呢?” “爱?将军要是爱她,怎么日夜都睡在书房?可不就是嫌她脏么?听说是好几个流浪汉呢,一女驭多男,这福气一般人可还没命享受呢!” 那些婢子一个赛一个地尖酸刻薄,言语更是极尽恶毒羞辱。 长歌在屋子里气得浑身发抖,不用看都知道那群人的丑恶嘴脸,得宠时便谄媚巴结,现沦为贱奴,便是各种奚落嘲讽。 她苦笑一声,难道自己这辈子注定就要这般悲惨了吗? 等不到阿洪荣登大宝,恐怕她就要被白婳给活活折磨死了。 她推开门,目光薄凉地扫过院子里七嘴八舌的奴才们,身上依旧穿着锦缎真丝。 长歌挺直了背脊,下巴微抬,眸子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傲气来,说:“我便是沦为贱奴,出身也比你们高贵千万倍!” “大家都是奴才,谁又比谁高贵呢!” 那婢女嘟囔着出声,明显就是看不起长歌。 长歌走上前,目光犀利地盯着,端着自己以往身为嫡女的骄傲和架子,抬头便给了那丫头一巴掌。 那丫头吃了痛,瞪了她说:“同是为奴,你凭什么打我!” 长歌目光倨傲,道:“凭我曾是完颜府的嫡女,生来尊贵,而你不过是个平民丫头出身罢了!” 她还沉浸在完颜府当年的荣光里,那丫头以往压在心里对权贵的不公和愤懑瞬间就爆发了出来,凭什么有些人生来高贵,有些人却生来就要去伺候别人? 同样都是人,为何差距这般大! 心里一旦有了怒意,便有了动手的勇气,那丫头瞧着瘦小,却是个干粗活的,手里也有力气,一把拽住了长歌的头发,扯乱她头上的朱钗。 大喊道:“一个被男人穿烂了的破鞋,有什么资格说高贵!什么二夫人,什么嫡女,你以为你谁呢!” 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长歌虽说平时表现得身娇体弱,但好歹是个练家子,那丫头也只是蛮力,压根人打不过她。 “别打了别打了,郡主正找你过去了!” 前来几个丫鬟赶紧扯开了两人。 第201章 早晚都会被自己作死 都是大宅院里头的,哪家丫鬟能扭打成这样? 况且这打在一起的,还有位旧夫人,多少丢了里子面子。 “完颜长歌,郡主找你,赶紧去东院儿吧,要是耽搁惹了郡主不快,那你就是自讨苦吃了。” 那丫鬟语气不善,既然都已经是贱奴了,那就不必称呼她为二夫人了,长歌占了上风,但脸上也还是被那丫头抓出了几条血痕来。 至于那个丫头则是更惨,头皮都被扯了一块儿下来。 那血顺着头皮流下来,活像是乱葬岗里爬出来的女鬼。 “贱蹄子!你早晚都会被自己作死!你当你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二夫人呢,哼,我瞧着倒是连狗都不如的贱东西!” 那丫头是个嘴皮子厉害的,前来喊人的丫鬟瞪了她一眼。 呵斥道:“都少说两句,少不得以前是府里的夫人,你这般做派成何体统。” 那丫鬟倒是一派老成的样子,说完又扫了一眼长歌,态度算不得恭敬也算不得冷漠。 “请吧,莫要让郡主久等了。” 白婳这个时候找她自然是没安什么好心,以前她可以仗着周易安的宠爱,随意的给白婳甩脸子。 但现在不同了,她是个贱奴,而白婳是高高在上的长郡主。 她母亲是长公主,舅舅是天子……身份不知道比自己高贵了多少倍。 长歌眼里涌现出嫉妒来,她从来没这般妒忌过白婳,以前念她是个傻子,总觉得这身份落在她身上就是皇室的耻辱。 可现在她要什么有什么,那权倾朝野的萧太傅更是对她唯命是从,九五之尊对她宠爱至极。 可自己呢…… 什么都没有了,家破人亡,声名狼藉……成为了人人唾弃的破鞋贱奴。 恨意在胸腔里发酵,以至于她什么手来到东院的都不知道。 直到面前出现了那一双精致的绣花翘头鞋,上头镶嵌的珍珠几乎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抬起头,看见白婳那张精致如妖孽的脸,美得不像个人。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魔鬼,再软弱的人,心里都住了野兽。 白婳一眼便看穿了她心里的野兽是什么,红唇微扬,勾魂摄魄。 “沦为贱奴的滋味儿如何?” “你以为你赢了吗?”长歌死死地盯着她说:“即便沦为贱奴,将军的心也会一直在我身上。” 真是可悲。 到如今那颗心都还一直放在男人身上。 她说:“若你不一直和我作对,你会和周易安有一个美好的结局,也许你们还会有一双可爱的儿女。” 但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也许和如果,错了就是错了。 人生要是有那么多的回头路可走,那容错率可就太低太低了。 她目光微微一怔。 孩子? 抬眼间便看见奶娘在屋子里抱着团团,许是逗得开心了,幼儿清脆的笑声纯真好听,奶娘脸上的笑容更是温柔。 她做梦都想有个孩子。 白婳低头在她耳边轻语,说:“你想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没有怀上周易安的种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 长歌不会那么轻易地就听了她的话。 “告诉你也无妨,你是罪臣之身,北院虽是乡下民妇,却也晓得篡权夺位是诛九族的大罪,周易安冒死娶你已是陛下的心病,若再是有了罪臣的孩子,岂不是往陛下心上添了一把火?” 原先她是不知道的,不过有一次去北院,闻见了麝香的味道。 这麝香一来能催情,而来能让女子避孕。 她人老珠黄,想来这一二两个用法都用不到她身上去,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长歌能用得上了。 先前她一直怒骂长歌不下蛋,便是做足了这戏份。 “你胡说,她不可能这么做的,她做梦都想要个孙子,怎么可能……” 长歌惊恐地后退,嘴上说着不相信的话,可心却信了。 她心里的猛兽正在悄然苏醒,长歌惊愕地看着白婳,冷笑道:“这就是你的手段吗?你想借我的手去对付老太太,让将军彻底厌弃我,你好坐收渔翁之利,你想都别想!” 她到底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不全然是个胸大无脑的花瓶。 “信不信由你,若你不信,大可去查查自己那香炉里的香灰。” 香灰…… 她面如死灰,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唇,唇上没了一点儿血色。 阿银企图冲过来提醒自家小姐不要信了这女人的话,可惜她面前就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一样挡在她面前,怎么都过不去。 长歌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阿狸身上,脸是肿的,没有抬眼看她。 她踉踉跄跄地回了西园,掏出香炉里的香灰包起来,不顾所有人的目光跑了出去。 那药铺掌柜的一闻便说:“这的确是麝香没错,姑娘您是用它来点香的?这东西可伤身体呢……” 长歌已经听不进去掌柜的在说什么了,心哇凉哇凉的,眼泪更是瞬间汹涌而出,她盼了那么多年,没有孩子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这该死的麝香!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觉得自己对不起将军,故而才会对徐兰芝的辱骂不作任何回应。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眼前是一片昏暗,她恨不得马上去死。 一只手抓住了她,拽着她便往人群里跑,他速度快极了。 长歌只看清楚了他脸上的银色面具,眼里迸射出欣喜的光来。 “阿洪?!” 完颜洪将她拖进了小巷子里,一把将她摁在石墙上,面具下的一双眼睛带着疑惑不解。 “你想自杀?!”完颜洪咬牙切齿道:“为了一个男人堕落至此,歌儿,你真让我失望!” 他刚刚看见长歌走到拱桥上,对着那河水发呆,生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完颜洪这才带着她飞快离开,避开了那些眼线。 “是你让我嫁给他的,如今我沦落至此也是拜你所赐!” 长歌一把推开他,浑身发抖,她被关在掖庭时,也是他教她防身之术,告诉她只有想尽一切办法嫁给周易安,才能有重振完颜一族的可能! 这么多年,她费尽心思地讨好周易安,他看腻了柔情似水,她就尽可能地无理取闹,柔弱不堪。 一颗心都放在周易安身上,他却来告诉她对自己失望了? 第202章 郡主要休夫 这未免太过于可笑了! 完颜洪看着她说:“歌儿,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但你斗不过白婳的,真的白婳早就死了,她不过是寄生在白婳身体里的一缕残魂罢了。” 他少时便修习玄门之术,虽修的是邪术,但对这种借尸还魂的事情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翻阅古籍之后便更是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你说什么?” 她不是白婳?那她又能是谁? 就算不是白婳,她又是如何拥有白婳的那些记忆的? “歌儿,你若信我,便把这东西想法子弄在她身上,这东西对于普通人没有伤害,若她借尸还魂,就必定会现出真身来,届时……她身为妖孽一事便被坐实了。” “而你揭发妖孽有功,没有人会怪你,我会想办法让周易安继续爱你,明白吗?” 他的声音像是有某种巨大的魔力般,在深深地蛊惑着长歌。 完颜洪将那一包东西塞进长歌手里,目光紧紧地盯着她说:“这东西无色无味,她察觉不到的,歌儿,只要她一死,你和周易安的生活就能回到以前。” 真的能回到以前吗? 长歌茫然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回到将军府时,徐兰芝正在骂骂咧咧地。 见她回来,一破鞋底子便朝着她扔了过去。 “好啊你,没有主人家的准许,你倒学会往外头跑了,又是跑出去勾搭哪个野男人了?” 长歌身子一侧,躲过了那扔来的鞋底子,她想到了白婳对她说的,心里恨意翻涌,恨不得一刀子立马捅进这恶婆子的心窝子里。 “去吧,去捅吧,杀了她,喧泄你这些年的委屈。”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响着,长歌摇了摇头,将混乱的思绪抛之脑后。 长歌将那一包东西扔到她面前,冷冷地说:“我不过是出去找了一家药铺验了一番香炉里的东西罢了,没成想这结果还真是令人欣喜呢。” 她盯着徐兰芝的眼神像是要滴出血来似的。 徐兰芝眯起了眼睛,一点儿都不慌,提了提那脚底下的东西说:“你这贱胚子知道了又能如何,得亏你没生下我周家的种,一个贱奴,哪配得当我周家长孙的母亲?” 便是庶出的也绝无可能。 徐兰芝越发觉得自己以前的决定是对的,她未雨绸缪,怕的就是有朝一日,陛下会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将军府好生热闹,看来是咱们来的不是时候了。” 白婳搅乱了将军府以往平静的日子,这前来看热闹的也不嫌事大,顾明玉带着人进来,徐兰芝一眼就瞧出了代惊棠身份不凡,贵气逼人。 一旁的还有林家世子林承文以及一位白面老太监。 一瞧宫里来了人,她脸上堆满了笑容,一一打过照面后便问:“这位是……” 徐兰芝连忙迎了上去,眼睛飞快地扫了一圈他们身后,没有仆人跟着,也没带什么礼品,就这么上门拜访来了。 多少有些不尽人意了。 “他乃铁达尔的王爷,代惊棠。” 顾明玉做着介绍。 “原来是王爷,老妇我有眼无珠,认不出这等贵人来,诸位是来找郡主的么?” 她还算有几分聪明,同时周易安的同僚,又是年轻一辈中的贵公子们,自然是瞧不起她这个村妇的,能来找的只有白婳。 “老奴奉旨前来是带了皇帝陛下的口谕和信件来的。” 一听是皇帝陛下的口谕,她更是不敢耽搁,连忙就叫人去请白婳了。 正去着,白婳便过来了。 公公一瞧白婳,脸上便笑开了花儿,上前说:“老奴见过郡主殿下,奉陛下口谕,特来给郡主送休书一封。” 她施施然而来,脸上是精致的妆容,那几人显然都是知晓的。 徐兰芝闻言却脸色大变。 “休、休书?” “公公,您莫不是听错了?”她没听易安说要休了郡主啊。 他们现在全家都指望着郡主的嫁妆过活,难不成又是长歌那贱蹄子挑唆怂恿的? 公公沉了脸说:“老奴在陛下跟前伺候了几十年,还从未听岔过任何话,您若是不信,去陛下跟前儿问一问便知晓了。” 这宫里出来的人气度自然是不同,哪怕只是个老太监,也不是她能够得罪的。 “好你个贱蹄子,自个儿成了破鞋贱奴也就罢了,如今还撺掇着将军休了郡主,看来这将军府是留你不得了!” 徐兰芝心里顿时就来了气儿,当着众人的面儿在长歌手臂上狠狠拧了一把,一点儿颜面都不留给她。 长歌心里又是欣喜又是委屈,欣喜的是将军终于要休了白婳,委屈的是徐兰芝以为是她撺掇的。 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难道这是将军给她准备的惊喜吗? 这样一来,自己入了贱籍这事儿,她好像也就不是那么在乎了。 “周夫人多虑了,此事和她无关,乃是陛下觉得这桩婚事原就有些不妥,你周家草莽出身,配不上郡主千金之躯,故而便下旨,让郡主休了将军。” 一时间,众人脸上表情各异。 林世子他们都是知晓的,但徐兰芝瞪大了眼睛,犹如晴天霹雳当头棒喝。 她险些站不稳,紧接着就是一阵哭天喊地的声音:“我周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摊上一个破鞋不说,还要被一个女人休夫,荒唐,真是荒唐啊!” 休夫?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丑闻啊。 周家名声已经臭了,要是再来这么一出,往后周家只怕是没什么颜面待在京城里了。 她一把拽住白婳的手,哭着说道:“郡主,我周家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要这般羞辱我周家,羞辱我儿!” 白婳也有些诧异,老皇帝那般封建的人,又是一国之主,怎的就同意女子休夫这般荒唐的事儿了? 她当然不知道这背后少不了萧君策的推波助澜。 若非她被人刺伤,萧君策兴许还能忍一忍,可如今他是一天也忍不了了。 心有猛兽,却轻嗅蔷薇。 那朵盛放的妖艳之花,需得安然无恙才是。 “这是陛下的旨意,你若不愿,便去陛下面前哭一哭。” 想着要离开将军府,她是半点儿感情都没有的。 第203章 周家彻底完了 和周家周旋了这么久,早晚都是要离开的。 倒不如趁着团团还没长大,离开周家另开宅院住着。 “郡主何不等将军回来再说?也许……将军还不知道此事。” 长歌想了想说,她现在还不能离开。 阿洪交给她的东西还没弄到白婳身上去,若她离开将军府了,自己就更没有机会了。 她现在是贱奴身份,可以更好地接近白婳。 既然要休,那又何不等到揭开她真面目的时候再休? 如此一来,她坐实了妖孽身份,又离开了将军府,便是萧君策有心要护,恐怕也难抵众怒了。 “老奴已将陛下口谕和信封带到,如何处理,何时休夫,一切决定权都在郡主手里,老奴告退。” 公公是个精明人,他只是个跑腿的,能不掺合进来就不掺合进来,一双腿跑得是比兔子还快。 白婳瞧了瞧手里的休书,老皇帝亲自着人写的,周易安岂有不从的道理? 长歌看不透她脸上的神情,有些忐忑:“郡主,长歌希望您能够再考虑一下,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将军对您其实也是有感情的。” 为了能让白婳留下,她可真是什么不要脸的话都说得出口。 白婳忽然转头看向她,说道:“本郡主觉得你说得对,正好这几日留在府里好生清点清点本郡主的财产,到时候好一并带走。” 这话落在徐兰芝耳朵里,顿时就晕了过去。 完了完了,周家彻底完了! 失去了白婳这棵大树,往后要过上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了。 “你们三位……还有事?” 白婳挑眉看向院子里的三人,一眼望去,真是各有千秋呢,温润儒雅的,野性豪放的,还有……怂包拉垮的。 白婳摇了摇头,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本王是来下聘的。” 代惊棠拍了拍手,门外鱼贯而入一群人,带着木箱子,绑着大红花绸缎,无数的金银翡翠,玉石玛瑙,还有蚕丝布匹,看得人眼花缭乱。 还有那一对象征着忠贞爱情的鸿雁胸前也绑上了大红花。 “婳婳,那鸟儿不错!”赤乌激动地叫了起来。 “既然郡主即将休夫,那便再无什么可以阻挡本王求娶郡主的理由了。”代惊棠笑的恣意,有着铁达尔特有的豪放野性。 如狼一双锐利幽深的双眼紧盯着白婳,带着势在必得的光。 院子里的仆人们议论纷纷,这才来了休书便有人送来了聘礼,关于白婳的名声,京城里可没少人传,飞扬跋扈又手段恶毒。 还有妖孽的传言没有澄清呢。 她这样的女人,要不是有陛下和萧太傅护着,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你别只盯着那雌鸟看,这些东西能值不少钱吧?” 赤乌点点头:“那当然,够你挥霍好久了呢。” 这女人挥金如土,看上什么东西从来不问价格,买就对了。 “这求娶一事自然由陛下做主,好歹是两国联姻,铁达尔王必然不想他的儿媳妇是个二嫁,还带着个孩子。” 话虽如此,可那一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些聘礼。 上一回见到这么多钱时,还是在那老婆子的库房里见到的。 虽比不上她的嫁妆丰厚,可也不差了。 “郡主多虑了,其实我们铁达尔民风开放,且郡主身份尊贵,容貌上等,冰雪聪明又才华横溢温柔善良,我父亲自然不会介意。” 代惊棠凑近她认真的看着,她这副皮相当真是没得挑,而且还是老皇帝最疼爱的一位,要是弄到铁达尔去了,说不定还能成为掣肘老皇帝的一张王牌呢。 这夸的白婳都飘了,终于有一个识货的人了。 知晓她内心想法的赤乌满脸黑线,除了那一句容貌上等之外,哪一句她符合了?还温柔善良? 说她能手撕恶鬼脚踹神兽能信? “这婚嫁一事当然得从长计议,不过……代王这聘礼送都送来了……” 白婳目光灼灼,就差没如狼似虎地将那些东西都收进自己腰包了。 代惊棠微微一笑,本就生得豪放不羁,这一笑,简直能把姑娘的魂儿都给勾走了。 “既然送都送来了,那便没有退回去的道理,郡主若是喜欢便留下,若是不喜欢,打发了下人亦或是扔出去都可。” 他这话说的温柔,却正合白婳心意。 却也还晓得矜持,说道:“虽说是收了,但却并不代表本郡主同意了你的求聘。” “郡主说的是,这权当是本王送给郡主的一份心意罢了。” “婳婳,你不能这么贪财的呀,咱们又不是人,早晚要离开的,要这么多钱干啥?” 这么多人都盯着呢,收了合适么? “没关系,给团团攒娶娘子的本钱呢。”万一她哪天离开了,萧君策那狗男人不认团团了,团团好歹还能有一笔钱傍身不是? 收了东西,自然是要送上几分笑脸的,她赶忙便让人将东西存进了钱庄里,只留了那一对鸿雁在。 “你倒还真是来者不拒。” 顾明玉无奈地摇摇头,这么爱财,怎么不做土匪打劫去,当郡主委实有些屈才了。 白婳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顾少爷近日来睡得可好?” 她不说还好,一说顾明玉的脸顿时就绿了。 “毒妇!” 他暗戳戳的骂了句。 “彼此彼此,大家都是神兽,也就别装了。” 白婳拍了拍他的肩膀,顾明玉眼神一暗:“我不知道郡主在说什么。” 但白婳这几天的确是没安好心,自从上回顾明玉送了个人头过来,白婳是一天也没闲着,今天老鼠明天蛇,他怀疑白婳掏了那还在冬眠的蛇窝。 要么就是床上几个吊死鬼,每天一大清早准时出现,让他深刻见识到了女人的报复心到底有多强。 “听不懂也没关系,你早晚都会懂。” 东西送到钱庄的时候,钱庄的人搞清楚了这东西的来由,连忙就知会了萧太傅。 太傅得知是代惊棠的聘礼,丢下了手里的折子便朝着将军府的方向策马疾驰而来了。 “郡主,这对大雁怎么办?” 东西都送走了,只留下这对大雁,婢女自然是要过问一下。 白婳扫了一眼:“炖了。” 第204章 试一试便知道了 “不行!雄的炖了雌的留着!”赤乌急得大骂,它都多少年没见过雌鸟了。 族里的那些雌鸟一个比一个高傲,压根儿瞧不上它。 这雌鸟还未开灵智,就是普普通通的鸟儿,何不留着好生培养,说不定还能培养出个媳妇儿来。 白婳一副将它看穿的表情,眼神干瘪,打击道:“等它修炼出灵智来,起码都得几百年,何况这种鸟的寿命短,怕是还没等到灵智开启就死了。” 然后又给赤乌心上添了一把火,说:“这是铁达尔特有的鸿雁,一生只认一个伴侣,若伴侣死亡,另外一只鸟也绝不会独活。” 赤乌的心顿时被她的话给刺得千疮百孔,哇凉哇凉的。 它大哭着喊道:“白婳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没有心!” 一点儿幻想都不留给它,都跟了她五百年了,连给雌鸟都不给它找,真是太没人性了! “不过……”白婳顿了顿,挑眉看向它,说道:“人间多美女,你要是化成人形,说不定还能有桃花运呢。” “不要不要我不要!本大爷才不要化成人形!” 人形什么的,简直就是它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白婳勾唇一笑,欣赏着这小东西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样子,不就是个人形嘛,这般羞愤欲死作甚? 赤乌背对着白婳画圈圈,心里十分的愤懑不公。 “太傅大人来了!” 屋子外头响起了阿狸故作激动的声音,她快步走在萧君策面前,眼神有片刻的痴迷。 “大人,郡主正在屋子里休息,不如您先在这里稍坐片刻,奴婢去唤郡主起来?” “让开!” 他一把推开了阿狸,随后大步流星的直接进了屋子,又砰的一声关了门。 阿狸站在院子里望着,东篱抱着孩子站在屋檐下躲避着阳光。 冷冷地说:“太傅不喜欢聒噪的人,你也不要试图引起太傅的注意力,否则只会惹祸上身。” 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太傅风姿卓绝,能抵挡得住太傅风华的人只有少数。 似是被看穿了心思,她还有些恼怒,瞪着东篱说:“那也比你这个活死人好,连站在郡主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东篱没有说话,依旧冷漠地盯着她。 奶娘瞥了她一眼:“阿狸姑娘,嘴上留德吧。” 谁知阿狸却瞥向奶娘说:“等到小少爷长大了,你也就没用了,不过就是仗着小少爷如今还需要你的奶罢了,还真将自己当成了这院子里的一份子了。” 她气焰嚣张得很,比起之前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实在是差得太多了。 奶娘心口一紧,她当然知道小少爷所需要的不就是吃奶的那段日子么,孩子一长大了,自她。 郡主也不会平白养了一个闲人,她需得另找下家。 奶娘的日子并不好过,为了进大户人家奶孩子,她自个儿的孩子都没机会吃上一口奶,可这是她赖以生存的条件啊。 东篱一直冷冷地盯着她,阿狸自讨没趣,撇了撇嘴也就不说话了。 “奶娘,别太在意她的话。” 东篱反倒安慰起奶娘来,奶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屋子里,两人正在大眼瞪小眼。 终究还是萧君策沉不住气,先开了口。 “为何要收了代惊棠的聘礼?” 白婳眨了眨眼睛,莫名有些心虚,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个什么劲儿。 她风情万种地坐下来,身子慵懒的半躺在藤椅上,任由裙摆拖曳在地上,外头的阳光落在她身上,流光溢彩。 光影绰绰,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顺着赤乌腹部的软毛说:“本郡主收什么礼,与太傅大人何干?” “你难道不知代惊棠对你是存了什么心思?” 白婳笑意盎然地盯着他:“是和太傅大人一样的心思么?” “从你接近我开始,便是已经知晓本郡主身上有利用的地方,亦或是我白白给你生了个儿子,你喜当爹,怎么算都不亏。” 他眉心狠狠地拧了起来。 “除了这些,婳婳就没看到别的?”比如他这一腔的柔情蜜意,她当真是半点儿都没有看到么? 白婳眨了眨眼睛说:“太傅大人身材不错。” “……” “也许你还能看到另外一种层次的东西。”他又说。 萧太傅现在怀疑白婳的脑子压根儿就没开窍,收了聘礼便是同意了这门婚事,她怎能如此儿戏。 “你要脱了衣服给本郡主看嘛?”白婳摸了摸下巴说:“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这青天白日的,多少让人有些不好意思了。” 上回有幸看到过萧君策的身材,宽肩窄腰大长腿,完美的倒三角形,光是看一眼都能流哈喇子了。 萧太傅多少有些无语,随后低头认真地解着腰间的系带。 “你这是作甚?” “郡主想看,萧某义不容辞。” 他当真就褪去了衣衫,只露出里头一层薄薄的中衣,一头青丝垂下来,柔和了他那原本冷硬的脸部线条。 萧君策走近白婳,清瘦高大的身影笼罩而来,他双手撑在藤椅两侧,柔软冰凉的发丝落在了她的颈窝子里。 白婳懒洋洋的抬眸,玉足抵在他的胸膛,阻止了他下一步的动作,继而挑眉道:“本郡主尚未休夫,还算得上是有夫之妇,萧太傅这般……不太好吧。” “好不好郡主试一试便知道了。” 她越发的肆无忌惮了,连代惊棠的聘礼都敢收,想来定然是他平日里太过于纵容她了。 温凉有些粗糙的手顺势抓住了她的脚踝,往怀里轻轻一扯,那如玉的人儿赫然滑落藤椅,又被他一把捞起。 天旋地转间便已经躺在了那罗汉床上。 他的手很温凉,落在她那细小的脖颈上,如同拎着一只小猫儿似的。 “我都对婳婳几番表露心意,你倒是一点儿也不曾回应过我,若是换做旁人,早就放弃了。”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似乎还有些幽怨,活脱脱的怨妇情结。 那素来充满智谋的眼神里,更是闪烁着几许委屈。 谁又能扛得住这样的眼神,白婳的心毫不争气地软了下来。 第205章 你是第二个亲我的人 嘟囔着说:“算不得是聘礼,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那么多金银财宝岂有不收的道理?” “况且我还未与周易安,便是收了这聘礼也作不得数。” 她心里有自己的计较,还犯不着让这个男人来教自己做事。 “你很喜欢钱?”他盯着白婳问。 “对于亮晶晶而又值钱的东西,谁能抵挡得住?” “我送你的不够多?”萧君策闲来无事就喜欢往她东院塞各种东西,以前东院多清冷寒酸,如今就有多富丽堂皇,这里头哪一件东西不是他添置进来的。 白婳眼睛一亮,说道:“不如把你的钱庄送给我吧。” 萧君策沉默了片刻,嗓音沉闷道:“我的便是婳婳的,婳婳的还是婳婳的。” 这么爽快? 澹台策以前可是很抠搜的,她那鬼狱都寒酸成什么样了,也不见得他让人修缮一番,反而是在人间界累积了不少的信徒香火,可劲儿地给他造神像庙宇。 白婳就不懂了,他一个阴间的神明,怎么就有那么多信徒,信他还不如信自己呢。 他一不能保姻缘,二不能保家庭和睦国泰民安,三不能保人长命百岁,这般大肆修建庙宇,简直浪费。 可怜白婳辛辛苦苦掌管人间生死,在人间界却连个神像都没有,委实丢人。 “收了礼,按理说郡主是不是也应该有一些回礼?”他认真地盯着白婳,这男上女下的位置着实有些尴尬,但白婳早就习惯了。 澹台策以前不就仗着自己的身份然后也是这般么? 反正脸都是一样的,且他们又不是同一个人,她心里自然是没什么负担了。 “在本郡主这里只有进没有出,太傅大人家大业大,富可敌国,应该不在乎一个小小的庄子吧。” “嗯,原本是不在意的,现在有些在意。” 他点了点头。 “那你想要什么回报?” 白婳问。 他头更低了,鼻尖几乎都抵在了一起,隔着他身上那薄薄的衣料,可以让白婳很清晰地感受他身上的炙热温度和气息。 温凉的指尖落在她眉心,细细地描绘着她的模样。 流萤般的长睫轻颤,他没有答话,手指顺着鼻尖停留在她唇上,他真是恨不得将这世界上一切的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来。 可惜…… 她不信他的真心,原先是连他自己也不信的,后来一日不见便如隔三秋,那柔情更是像要溢出来那般。 “摸也摸了,看也看了,这回礼不差。” 男人面对女人的心思无非就是那些,虽说他从不曾做出过什么僭越之事,但谁又能保证他心里不曾想过? 况且,萧太傅洁身自好,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这样的男人要么就是自制力很强,要么就是那方面不行。 屋子里很安静,她能听见萧君策胸腔里的心跳声。 他的呼吸轻轻落在她耳畔,又痒又绵长。 “不够。” 白婳愣了愣,唇上便多了股温热霸道的感觉,二人呼吸交错纠缠,她鼻腔里尽是他身上炙热的气息。 很奇怪。 这一次白婳不想反抗,睁着眼睛看他。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将手覆盖在她眸子上,说:“你这般看着我,倒显得我是在欺压无辜。” “你是第二个亲我的人。” 他眼神沉了下来。 “第一个是谁?”他问。 会是周易安吗? 可周易安以前从不碰她,洞房花烛夜那晚的男人更是早就死在他手里了。 “死了。” 他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力道不算轻,疼得她轻哼一声。 白婳瞪着他:“你属狗的么?” “往后不会再有下一个,让你记着这疼,你会更加记忆犹新。”周易安声音有些嘶哑,白婳也察觉到了他身体的异变。 眼角流露出几分风情:“何苦这般压抑着自己,萧太傅作风雷厉风行,想要什么没有?” “还不是时候。” 这种事情还分个时候? 他干脆躺了下来,把人抱进了自己怀里。 “你所说的时候是什么时候?”白婳问他,似乎早就习惯了他这样的相处方式,反正反抗也没用,没必要的时候白婳是不想动用术法的。 况且现在她并不是很反感这个男人。 “困了。”他抱着人往里头挤了挤,她身子软得很,他半睁着狭长的凤眸看着她说:“等你愿意的时候,总不至于强迫你。” “那你以前呢?”白婳是指她还傻的时候。 萧君策说:“那是你主动的,将我当成周易安,吃干抹净。” 他淡淡的说着,白婳一阵无语,这么说来,他还挺委屈的了,原本想做个好人,最后还被一个女人给强了,连清白都没了。 萧君策耳根子有些红,搂着她,脸埋进她颈窝里,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现在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倒是在东院里一觉睡到了下午。 直到天边红霞似血,火烧云鳞次栉比的铺在天边,绯色纠缠,风中带着几许春意。 阿狸一直在门口观望着,她指尖沾了沾口水,捅破了门纸,猫着腰用一只眼睛偷看里面的情况。 东篱顺手捡起一旁的木棍子扔了过去,阿狸身形灵敏的躲过了。 眼神看向东篱的瞬间,又杀意一闪而过。 她手里还握着另外一根棍子。 “再看,我便戳瞎你的双眼。” 阿狸绝对是个练家子,方才那一躲太灵敏了,还是在毫无防备之下躲开的。 “东篱姐姐你说什么呢,只是将军回来了,我想叫郡主起来罢了。” “郡主想起就起,不起便不起,用不着你叫。” 东篱神色冷冷的,受白婳身上煞气滋养,她脸色也好了许多,至少看起来不是那么的阴气沉沉了。 “哟,东篱姐姐这是在嫉妒阿狸吗?”阿狸走到她面前,夺过她手里的棍子说:“以前是你伺候在郡主身边,现在是我,郡主什么都不要你做,那是因为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废物一样的人,要我是你,早就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死了,也省得给郡主带来这么多麻烦。” 东篱脸上没有生气,但她的瞳孔还有反应,微微一缩,胸腔里便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身后更是隐约有红光出现,屋子里的孩子忽然就莫名大哭了起来。 第206章 要么死,要么滚 阿狸见状,立马大喊着:“东篱姐姐你怎能这样,就算妒忌我在郡主身边伺候着,也不能吓唬小少爷,那小少爷出气呀!” “小少爷只是个孩子,他还什么都不懂,东篱姐姐有什么气冲着阿狸来就是了!” 她冲过去,急忙安抚着团团,谁知团团却哭得更凶了。 “小少爷别哭,是不是那个坏女人吓到了你了?没关系的,阿狸会保护小少爷的。” 这还是阿狸头一回接触到团团,平日里白婳根本就不会给她抱团团的机会。 “你做什么!” 在东篱看不见的角度,她连忙用力地在孩子手臂上摁了一下,一瞬间孩子便止住了哭泣,睁着水汪汪的眸子委屈地看着阿狸。 小嘴儿瘪着,似想哭却哭不出来的那般。 眼瞧着东篱要来抢孩子,阿狸后退一步,得意扬扬地抱着孩子说:“你瞧,小少爷都不哭了,他肯定是害了你才会这般。” 东篱死死地咬着牙,奶娘赶忙过来夺过孩子。 “郡主不许你抱小少爷,你便不许靠近小少爷!”这个阿狸她们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偏偏又说不上来什么地方不对。 明明是个乡下来的丫头,想着有几分粗鄙也是正常的。 可她三分粗鄙,七分狡诈,在郡主面前温顺恭敬,在她们面前却又是另外一副面孔。 阿狸正要回嘴,却忽然变了脸色,站在一旁双手紧张地绞动着自己的衣摆。 眼里更是泛起了泪光说:“阿狸不过是看东篱姐姐吓到了小少爷这才想要安抚小少爷一番,难道要任由小少爷哭么?” 说着,那豆大的泪珠就掉落了下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东篱和奶娘欺负她了呢。 东篱扭头便看见白婳站在院子外头,明媚的脸上带着几分讥笑。 “郡主,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身份卑贱碰不得小少爷,可奴婢也只是见不过东篱姐姐吓哭了小少爷而已……” 她连忙就走了出去,红着眼睛对白婳说着。 “带上你的东西,离开将军府。” 她嗓音清冷,眸子里虽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身上气度却让人不容置疑。 东篱望着她,耳边充斥着阿狸得意扬扬的话语:“听见没,郡主都让你滚出将军府了,你还有什么脸待在这里?” “本郡主说的是你!” 犀利的目光如同刀子一样落在她脸上,瞬间便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她反应极快,又跪了下来,眼泪掉个不停。 “郡主,是不是阿狸做错了什么?您要打要罚阿狸都不敢有丝毫怨言,只求郡主不要赶阿狸走!” “阿狸若是离开了将军府,便谋不到活路了,郡主这是要阿狸死啊!” 她生生凄楚断肠,回回都能将白婳演绎成一个穷凶恶极之人。 “你既为奴便应当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本郡主给你两条路,要么死要么滚。” 她可没那么好的耐心,长歌安排进来的人能有什么好心? “阿狸不曾做错过任何事情,阿狸不走!” 她倒是一副跟定了白婳的样子,如同一块儿狗皮膏药,怎么甩都甩不开? “你确定不走?”她俯身微笑着看阿狸,通常这个女人笑的时候,便代表着有坏事儿要发生了。 “奴婢生是郡主的人,死是郡主的鬼!” “好。”白婳起身,身姿修长,如清风朗月般,一瞬间连赤乌都以为她要变成个好人了。 毕竟这女人以往的行事作风,就从来没和好人沾边儿过。 “那你就去死吧。”清冷的嗓音落下,阿狸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她说:“你出卖主子,构造谣言诬陷本郡主是妖孽,更买通百姓来将军府闹事,使得本郡主受伤,便劳烦太傅大人亲自将这卖主的狗奴才送进诏狱,生死不论。” “那便依了郡主的话。” 他是个有求必应的,想来这丫头不能得了她欢心,况且白婳从来就不会无缘无故地去责骂一个人。 奶娘把她的东西都收拾打包好了,一并扔在院子里说:“郡主已经给了你一条活路,你别不知好歹非要走死路!” 自从东篱来了后,这东院就没太平过,她听墙角把消息透露给二夫人也就罢了,更是喜欢颠倒黑白。 这样的丫头留在身边,岂不是给自己添堵? 阿狸动作利索了从地上起来,擦干净了脸上眼泪,一改方才的委屈弱势。 冷笑着说:“也好歹是伺候过郡主几日的,郡主却丝毫不念旧情,既然如此,那郡主也就别怪阿狸了!” 她也懒得装了,拿了自己的东西大大方方的离开了东院,却也没往外头走,反而是去西院。 她原本就是长歌找来膈应白婳的,被白婳撵走,自然是要去找她的旧主。 她也知道诏狱是什么地方,进去的人就没有活着出来的。 原先主人身边的那些人,不都死在了诏狱么? “她果然是去找二夫人了。” 奶娘望着阿狸离开的方向说着。 “丢了的狗即便是在新主人那里吃得再好也不会忘记旧主人的好,懂?” 白婳扬眉看向东篱,示意她把孩子抱过来,然后掀开孩子手臂上的衣服。 便看见孩子手臂上被下了诅咒,红色的小点如同一颗不起眼的小痣那般。 稍不留神,便会疏忽了。 修长白嫩的指尖轻轻抚摸着孩子的手臂,团团睁着大眼睛望着自己的美人娘亲,笑得开心。 “团团手上不曾有过任何胎记。”萧君策眉心紧了紧。 “这不是胎记,是诅咒,一种以自身为介质的诅咒。” 诅咒? 奶娘变了脸色,连忙就紧张了起来。 “是她下的,何解?”他眉宇间染上了寒气,方才就不应该放那婢子走,但白婳没有要杀她的意思。 “关公门前耍大刀,班门弄斧。” 白婳冷冷一笑,只见她的手在孩子的手臂上轻轻一点,那红色的东西便迅速消失。 这种低级的术法也敢拿出来在她面前晃悠,虽说自己不曾孕育过这个孩子,但却是由自己生下来的,故而这孩子多少都吸收了一些她的能力。 第207章 舍不得我走? 对于这种低级的东西可以直接免疫。 那丫头心术不正,邪门儿得很,留着她这几日都没能看出她的心思,阿银若是和她比,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所以不如把她放回长歌身边再探一探。 方才那诅咒虽然不会立即伤害团团的性命,却是直接将团团和阿狸捆绑在了一起,一旦阿狸受到性命威胁,那么团团也必定会受到牵连。 “往后莫要再让她身边之人接触到团团,今日我还有事,便先离开了。” 他声音淡淡的,却极为好听,如溪水击石般,泠泠淙淙。 抬头时便撞进那一眸子的温柔中。 “本郡主的儿子还轮不到你来操心。”要操心早就在原主怀上的时候就操心了,孩子都生下了,现在又操的哪门子心? 萧君策叹了口气道:“正是因为你身上锋芒太盛我才会操心。” “你不是要走么,还待在这里作甚?”她又盛气凌人了起来,掌管鬼狱数百年,那身上的锋芒锐利都是被澹台策一手给操练起来的。 要她温柔大方,端庄成熟,还要她艳丽而风情? 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吧! “舍不得我走?”他看着白婳脸上不耐烦的表情,唇角微微勾起。 “东篱,送客!”白婳脸色一黑,抱着孩子便往屋子里走。 彼时太阳已经下山,东篱可以出来活动了。 萧君策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清丽人影便走了,东篱合上院门,院子里渐渐染上了温暖的烛火。 她抱在孩子又躺着了,团团很喜欢就这样呆在美人娘亲的怀里,那满眼都是娘亲的模样当真是要把白婳那颗万年不开花的铁树心都能融化了。 东篱倒了杯热茶,在藤椅旁蹲坐下来。 “郡主可否告诉东篱,那日奴婢为何可以站在阳光之下而没有被灼伤?” 她把玩着孩子肉嘟嘟的小手,低垂着眸子审视东篱的脸。 说:“我用精血将你复活,你便拥有了我身体的一部分,只要我想,让你在太阳底下撑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她做事全凭心意,鬼狱的那些小鬼大鬼们早就被她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事作风给折磨得不成鬼样了。 东篱抓着她衣角,试探性地将头枕在她的腿上。 赤乌瞪大了眼睛,等着白婳一脚将人踹开,她从来不喜欢被人亲近,哪怕是自己的贴身丫鬟。 但她眼神很平静,甚至伸出手放在她头上,感受到她冰凉的体温。 叹了口气说:“别担心,允诺过你的事情我会做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向来就生活在阳光底下的人,又怎么会喜欢阴暗的角落呢? 那天让她尝到了阳光的甜头,就再也忘不掉那种温暖的感觉了,所以她也只能从白婳身上来找。 可惜,白婳身上也是冷的。 两个冰冷的人,又如何能够温暖对方? 她就那样枕在白婳的腿上睡着了,今日夜里下了京城的最后一场雪,在之后便是开春了。 次日的早晨,阳光还未照射到东院里来,东篱站在一棵枯树底下,抬头呆呆地望着。 “看什么?”白婳依靠在门口,彼时一道光从院墙外头钻进来,懒洋洋地落在她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光般,连她的脸都在发光。 “郡主,发芽了。” 那枯树上悄然冒出一点儿绿芽,在这枯燥的环境中显得是那么的生机盎然。 “春天到了。”春天总是日夜兼程地赶来,驱散这一冰冷的寒冬。 “郡主,老夫人来了。” 东篱看向门口,徐兰芝一身素衣,脸色也比平日憔悴了不少下去,就连身边竟然都没有一个丫鬟跟着。 手上的翡翠玉石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白婳眯着眼睛看她,徐兰芝刻意绕过了东篱,便屈膝跪了下来,额头磕在冰冷的地板上,久久沉默着。 直到东篱上前,站在她面前,低头俯视着她说:“老夫人这是要折煞我们郡主么?无缘无故的,在这里跪着作甚?” “老妇是来求郡主不要休夫的。” 这短短的一句话,如同耻辱般狠狠烙印在她身上。 她引以为傲的儿子,没想到会被人休弃。 女休男……这是何等的荒唐耻辱啊。 “原因。” 她懒懒的靠在门槛处,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鸟,它比白婳还能睡。 大部分没事儿的时候它都是站在白婳肩头酣睡的。 徐兰芝身子微微一颤,抬起头来,厚着脸皮说:“我儿以前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郡主要打要骂,老妇我绝无半句怨言,只是我儿心系于你,已经和完颜家那贱妇断绝了关系,从今往后,易安只有郡主一位正妻,况且,我周家长孙又怎能流落在外?” 她只当白婳是心高气傲,以前可是白婳哭着求陛下将她许配给易安的。 徐兰芝咬咬牙,只得这般去说,唯有先哄着白婳,周家才能长久。 除非易安能够尽快娶了杨家女,周家便自然不愁吃穿了,届时还需要哄着这贱蹄子么? “哦?当真断绝了关系?” 白婳挑眉,周易安可是把长歌当成了宝,在千金坊那般了还带回来好生呵护着,这话她无论如何都是不信的。 徐兰芝说道:“若非如此,易安怎会放任她如贱籍成为贱奴?” 成为贱奴,乃是陛下的命令,但不管白婳信不信,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白婳走上前,言笑晏晏,看上去人畜无害。 “可没了长歌,还会有其他小妾。” “不会的!”徐兰芝大声道:“老妇在此以性命担保,易安往后只会一心一意对待郡主,绝不会有二心的!” 她开始立誓,态度真诚,眼神坚定。 白婳眼里划过一丝讥讽,凡人啊,总喜欢动不动就立誓,以为不过是口头誓言,只顾着糊弄眼前人,却不知再小的誓言,被神听到了,也依旧作数。 “当真?” “当真!”眼瞧着白婳口气是松了,她心里跟着一喜,想都没想就应下来了。 “你可知,立誓之后,这誓言便是不能随便违背的。” “当、当然!”她额头悄然滴落一滴冷汗。 第208章 人傻钱多好哄骗 徐兰芝当然不明白她这么问的道理是什么。 “那本郡主便考虑考虑。” 她连忙从地上起来就要走,却在门口处遇见了周易安,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老脸似乎还有几分挂不住。 她抓着儿子的手,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好好说,别和她起冲突,不管怎样,她都是高贵的郡主,是你的妻子,明白吗?” 周家需要白婳这个强有力的金主,人傻钱多好哄骗。 周易安不知道经历了什么,鬓角的几缕白发格外刺眼,眼神里也多了些沧桑和颓废。 他就站在门口没有进去,阴沉着脸说:“我们谈谈。” 白婳面色温沉:“没什么好谈的。” “那个孩子,是萧君策的吧。” 他开口问,白婳忽而就把那冰凉刺骨的眼神落在了他身上。 其实不用白婳回答,他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原先想着,若是他安排之人的孩子,自己也许还能弥补,只要白婳不继续恨他,不和他作对,一切就都可以重来。 可惜…… 那个孩子是萧君策的。 难怪萧君策隔三岔五就往将军府跑,难怪他会那么处心积虑地和将军府作对。 她是皇帝最疼爱的郡主,如今还有了萧君策的孩子,若是萧君策一旦想反,那么她手里的孩子便是萧君策最大的王牌筹码。 他一步步地朝着白婳走来,直到白婳后退,他才停下了脚步。 看了一眼奶娘怀里的孩子,他说:“你就那么甘愿沦为萧君策手里的棋子吗?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为何你会生下他的孩子,除非是他早就预谋的,否则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他在嫉妒,也在怨恨。 妒忌凭什么萧君策可以拥有白婳,怨恨白婳心狠手辣,残害长歌,坏她名声,更是让她成为贱奴! 他发狠地想着,是不是只要弄死这个本该不存在的孩子,白婳的心就会回来。 一定是因为那个孩子,白婳才会和萧君策好的。 他们又是什么时候就勾搭在一起的呢? 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并非良人有负于他,那她又何尝不是从一开始就给他戴了绿帽子? 自己都并非忠贞之人,又凭什么来要求他? “这孩子怎么来的,将军应该很清楚,你母亲方才来求我不要离开这将军府,还以性命担保会将长歌赶出将军府。” 白婳笑着上前,眼神凉薄,挑眉道:“不然那你先把她赶出去?” “或者杀了她,本郡主就可以不休夫,保留你的颜面。” 周易安怒声道:“你和我之间就只有这些可谈了吗?” “你还没明白吗,萧君策在利用你,也在利用你的孩子,他有野心有权力,整个大端他想要什么没有,凭什么就偏生只对你好,这天底下漂亮的女子多了去了,你当真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吗!” 一番话语之下,他将萧君策说成了十足十的小人,自己才是那真正的君子。 白婳拂了拂衣角,眉宇间没有任何的表情波动,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那将军你呢?算得上是君子吗?一面捧着长歌,一面践踏本郡主的真心。” 她真的是要被周易安给气笑了,这种奇葩言论是怎么说出来的。 “便是如此,那本郡主就算被萧君策利用又如何?反正放在你身上的真心也收不回来了,倒不如搏一把,看看你和他究竟鹿死谁手,谁又能笑到最后。” 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而非表面风光,她虽然不喜欢萧君策那张脸,但他的智谋和果断,也绝非是周易安能比的。 她就算看不透萧君策的命格,也会下意识地相信他才是赢家。 “白婳!”他怒极了,恨不得一巴掌打醒她,萧君策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这般痴迷。 “你是长郡主,是皇室子孙,你知不知道萧君策觊觎皇位野心勃勃,其心可诛?他蛊惑圣上,诱导于你,挑拨你我二人感情,你为何就看不明白!” 他怒了,他极了。 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毫无遮拦。 他能这般想也无可厚非,朝堂上多少人当他是奸臣,他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利刃,帮皇帝杀人的同时,也能把皇帝杀了。 周易安眼里染上了红意,他忽然就上前一把扣住了白婳的肩膀,低头看着女人的红唇,莫名的便觉得口干舌燥。 “放开!” 她盛怒的样子更是让他着迷,比起长歌的假意温顺,他似乎更喜欢白婳的飞扬跋扈。 分明恨到了骨子里,却又迫切地想要得到她,占有她。 “婳婳,本啾觉得这个男人不对劲!” “还用你说,你当老娘眼瞎吗?” 它除了能在这里说风凉话还能干什么,赤乌扑腾着翅膀躲得老远,生怕那女人一会儿发疯把她也给咔擦了。 “白婳,为什么你就要选择萧君策,我到底哪点不如萧君策了?明明我已经知道错了,明明我已经知道改正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给我一次机会!为什么!” 他大声地质问着白婳,不能接受白婳休夫的事情。 周易安知道是萧君策蓄谋已久的事情,他和白婳一旦不是夫妻,那个男人便会越发的猖狂。 他无法忍受白婳待在别的男人怀里,更无法忍受她在别人身下承欢恩爱! 就算终究留不住,那他也要让白婳彻底成为他的女人,哪怕……哪怕只是一次也好。 “周易安,你发什么疯?” 白婳狠狠拧眉,她简直不能理解这个男人的脑回路,他娘生他的时候是不是脑子在娘胎里没进化好? 周易安掌心发力,似要将她的肩胛骨都给捏碎般,随后低头便要去吻她。 带着发狠的力道,手掌紧紧掐着她的肩膀。 “放肆!” 威严的厉喝,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意扑面而至,强大的气流猛地将他震开,院子里的枯树被震得哗啦作响。 东篱睁大了眸子,随后转身进了屋子,却什么也没看见。 她一步步上前,身后像是酝酿着一团无形的煞气般,赤乌躲在小窝窝里瑟瑟发抖。 臭婆娘发怒了!她发怒了! 第209章 郡主,咱们要矜持 她站在周易安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看来是本郡主对你太过于宽容了,以至于你到现在还没有对自己有个清晰的定位。” 她身上那强大的气场压得人心脏都在收紧,呼吸困难,脸色发青。 “你……”周易安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冷艳至极的女人,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从白婳脸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然而那只是一个恍然间,他当那是自己慌乱之下的错觉。 紧接着,双手上传来一阵被割裂的疼痛,细小的血痕在他手背上出现,猩红的血丝渗透出来,在空中凝聚成血珠子。 “白婳,你对我做了什么!” 周易安惊恐地看着眼前这骇人的一幕,他试图撑着双手从地上起来,手掌却根本就使不上力道来,软绵绵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你的手把本郡主捏得很疼,所以它们没用了。” 她废了周易安的手! “婳婳干得漂亮,对于渣男就是要这样,不杀了他,却废了他引以为傲可以拿刀举枪的手!” 白婳向来就很擅长做这种杀人诛心的人事情,当她恨一个人时,不会让他立马就死,而是让他无比痛苦地活着。 死很简单,想要生不如死地活着却很困难。 “你太聒噪了。” 赤乌盯着那女人煞气十足的背影,猛地将自己脑袋埋进了窝窝里,它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说! “白婳!”他身上流露出强悍的杀气来,双肘撑在地上摇摇晃晃地起来了。 “你在本郡主手里吃了这么多的苦头都还没有学乖,自然要给你点儿真正的教训。” 论辈分,自己可是他老祖宗的老祖宗,竟敢冒犯她,嫌自己命太长么? 他手背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痕迹,可疼痛感还在,手背上的青筋十分明显,他想要握拳,却始终都握不住起来。 “白婳,你这个贱人!”他声音发着颤,目光凶狠,抽出腰间的佩剑就冲了过去。 失去了理智的他就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不顾一切都想咬死对方。 只是还没等到她靠近白婳,便又是一道气流将他弹开,这次是直接将他震出了院子外头。 门自动合上,里头传来白婳冷漠的嗓音。 “想要杀本郡主,再回娘胎修炼个几百年吧。” 说不定几百年都不够,需要花上几千年的时间吧。 周易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在狠狠的颤抖着,刚刚他已经明显的察觉到了,自己根本连这剑都握不住了,又凭什么能杀了白婳? 分明从一开始他就打不过白婳,不过那时候他自欺欺人,又被长歌安慰着是他心软,舍不得对白婳下手才会落了下风,一来二去,他便自信心膨胀,以为自己又行了。 “将军。”长歌以罪魁的速度赶来,她听说周易安来了东院,便生怕他会出事。 果不其然看见他一身狼狈,手里还握着剑,便连忙就上去搀扶着了,面色担忧。 赤乌一直都知道白婳很强,只是这女人习惯了欺负那些小鬼,并且乐不彼此,在鬼狱没什么事情做,很少和人打架。 然而一旦和人打架,那必定就是不死不休的。 她很强,强到让人会忘记她那张娇滴滴还风情万种的脸,没打架前以为她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打完后,这女人简直比男人还猛。 “精彩,真是精彩。”墙头上,代惊棠修仙的坐在上头,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 白婳抬头望他,阳光有些刺眼,晃得她看不清代惊棠的脸。 “你若想试试,本郡主倒也不介意。” 她右手微微抬起,代惊棠连忙从上头跳下来,嘴里叼着根枯草,倒也颇有几分游牧民族的洒脱不羁。 偏有生的俊美,还取了惊棠这个名字。 是惊动海棠花开的意思吗? 白婳有片刻的走神,回神时代惊棠便已经离她很近了,似乎在认真地打量着她,幽深漆黑的眉眼盯着她。 “郡主身上好像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刚刚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了眼里,这让代惊棠对白婳的兴趣更浓了,这样的女人,要是娶回铁达尔,一定很有趣。 “既然是秘密就不要轻易去探究,小心会死。” “没关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你看周易安他风流吗?”白婳盯着他问。 代惊棠脸色一僵,嘴角更是狠狠的抽搐了两下,想到周易安刚刚那个惨样,顿时后退了好几步。 连连摆手,干笑着说:“郡主说笑了,本王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毕竟有秘密的女人才是最迷人的。” 如从抽丝剥茧般,要一点点的剥开才会更让人兴奋。 “你那只胖鸟呢?”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的赤乌立马冲出来,对着代惊棠一阵叽叽喳喳。 “你才是胖鸟,你全家都是胖鸟!” 可惜代惊棠听不懂,还觉得赤乌挺喜欢他,伸手就把它抓过来。 然而刚碰到赤乌的身体,便被它身上超高的温度给烫伤了,手心里一片漆黑。 他连忙松手,白婳一把将那鸟拎回来放在肩膀上。 说道:“它不喜欢别人说它胖。” “它能听懂人话?”代惊棠将自己的手藏在身上,在屁股上擦了擦。 嘶,真他娘的疼! 白婳没回答他,代惊棠干笑着说:“不愧是神鸟。” “你喜欢?”白婳凑近他问:“送给你,要不要?” “不了不了,这是郡主的爱宠,本王怎好横刀夺爱。” “你知道便好,那还来本郡主这里打什么秋风?”白婳瞥了他一眼,代惊棠脸色立马就绿了。 竟然说他是打秋风的? 虽然他也的确是有这个意思,但好歹给他留点儿颜面吧,多少算个王爷不是? “本王只是恰好路过,顺便过来问问郡主,昨日送的礼物可喜欢。” 恰好路过? 官驿离这里隔了好几条街,怎么着都不顺路。 分明就是学了萧君策那厮,喜欢翻墙头偷窥罢了。 “若是再多送点儿,本郡主更喜欢。” 屋子里的东篱:郡主,咱们要矜持。 第210章 舔狗的架势 赤乌更是一阵汗颜,这女人什么时候这么爱财了? 白婳以前在鬼狱用不到钱,本身就没什么信徒,庙宇也没一个,算得上是地府里最穷的神了。 好在花钱的地方不多,时不时还能从澹台策手里抠点儿。 但人间界不同,人间不论到了什么地方都是需要用钱换物的,而阴间的钱则是可以用来购买阴德值。 这么久一直未能摆脱澹台策的原因还有一个,便是她的阴德值太低。 加之一直欺负小鬼,阴德值直接成为了负数。 所以赤乌想,她轮回路翻车,是不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毕竟五百年才有一次的轮回,她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代惊棠认真地想了想,笑着说:“我铁达尔地域虽比不上大端辽阔,却也算得上是十分富庶,且铁达尔多良驹,各国在我铁达尔培育购买的良驹数不胜数。” “若郡主跟我回了铁达尔,本王的钱都是你的。” 他笑着说,那眉眼弯弯的样子,当真还有几分少年鲜衣怒马的美好模样。 白婳眯眼看他:“你卖马养我?” “是啊。” 代惊棠点点头。 “可本郡主胃口很大,一个铁达尔可不够。” “那郡主想要什么?”一瞬间,代惊棠觉得自己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了。 莫非她想要天下? 他有野心,而她有实力,若是他们强强联手,这天下不早晚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么? “不如让舅舅派兵攻打铁达尔,这样整个铁达尔便都是本郡主的了!” 代惊棠刹那间如鲠在喉,脸色比吃了苍蝇还要难看。 “你……” 父王说得对,这天下唯有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他深吸一口气说:“我父王就我一个儿子,你嫁给我,成为我铁达尔的王妃,铁达尔也依旧是你的,又何必动刀枪呢,多伤和气。” 代惊棠完全相信白婳有这个能力,作为比公主还要受宠的郡主,她想要什么老皇帝没给过? 便是她要皇位,估计老皇帝也会二话不说就给她了。 对于白婳,老皇帝已经是宠到了骨子里,当年若是没有她娘,也就不会有老皇帝今日,更不会有大端朝如今的盛世太平。 关于长公主,曾一舞动四方,也曾一剑挑诸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也不过如此了。 但有关长公主的记载却是极少的,就连白婳的父亲,后人所提及的更是少得可怜。 “和气在大国面前从来就不值得一提,你铁达尔敢用蛮子杀我朝元老,怎么就不怕伤了和气?” 反而现在来和她谈什么和气,不觉得可笑? 大国二字可算是刺痛了代惊棠的心,他一个小部族里出来的王爷,的确没资格谈和气二字。 “郡主对本王是不是有些误会?”代惊棠笑着靠近她,袖中的手指却紧掐着掌心。 谁不想坐拥天下,谁又不想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大端内忧外患,尤其是那大端太子,更是野心勃勃,明明已经是储君,却不满足于此,一心钻研邪术。 原本那老皇帝早该丧命,如今却还好端端的活着,着实有些可惜了。 白婳拂袖后退,看他的眼神里尽是阴沉之色。 “在宫宴之前,英国公便遭人刺杀,正是你铁达尔的人,还是被本郡主亲手斩杀的,这一点你难道不知道?” 她虽不想管凡间之事,但那老皇帝她看着的确于心不忍。 虽说英国公老了,可若有需要,一声令下,他照样能骑马上阵杀敌,护大端安宁。 “郡主可真是误会本王了,我可从来没有刺杀过什么英国公,莫不是有人冒充本王的人,以此来挑拨你我二人的关系?”代惊棠若无其事地说着。 脸皮能厚到他这个程度,的确是不容易。 白婳要不是看他那张脸还不错,早一巴掌过去了。 她淡淡道:“你我在此之前并不相识,何来挑拨?就算相识,你我之间关系几何?旁人为何要挑拨?” “代惊棠,收起你的小心思,有本郡主在的一天,你便不要妄想大端,更不要将你的爪牙伸到你不该去的地方!” 不然他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代惊棠怔愣不已,分明是个娇美的女子,可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无端的令人信服。 仿佛她天生就拥有这种能力,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人心生恐惧。 好似这张面皮和她的灵魂是那般的不匹配。 “你想要天下吗?” 但他也只是惊愕片刻而已,随后脸上便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代惊棠眼里出现了浓厚的兴趣,他从来都没碰见过这般女子,分明是个女子,却能说出这般言语来。 这倒是让他又多了几分兴趣,总觉得要是不把她身上的秘密一层层地剥开,他死都不会甘心。 “只要你想,本王就把这天下打下来,送给你做聘礼如何?”铁达尔的机关术闻名天下,他们培育出来的马,更是天下一绝。 什么汗血宝马千里良驹,在铁达尔面前,那都是孙子。 白婳笑的风情万种,却傲然而立,抬手一巴掌飞快拍在他脑门儿上,代惊棠脑子一懵,有片刻的当机。 “小子,话本子看多了吧?”她冷笑道:“江山为聘,天下为媒这种剧情早就被先生们给写烂了,就不要拿来在本郡主面前显摆。” “况且,你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得到天下?本郡主若是想要,动动手指头也就有了。” 毕竟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虽说还没出现过女帝,但她也未尝不可开了这个先例。 不过她胸无大志,不想做什么女帝,只想每天躺尸坐收阴德值送上门来,然后好等下一个轮回路,忘却前尘旧事,摆脱澹台策。 这就是她最大的人生理想了。 “婳婳说得对,你要是想要天下,都不用自己动手的,我家婳婳肤白貌美大长腿,要什么不都是勾勾手指头就有人送上门来吗?” 赤乌连忙跟着拍彩虹皮。 以前但凡是她想要的,澹台策都会想方设法的拿回来送到她面前。 虽然这个女人会直接当成狗屎踩在地上,但依旧阻挡不了澹台策那舔狗的架势。 而且看样子,白婳似乎又要多一个舔狗了。 第211章 人间清醒 代惊棠对于她的话依旧是深信不疑,不过却以为她身后是有萧君策撑腰,才敢肆无忌惮的说出这种大话来。 却不知道天下对于白婳来说,根本就是囊中之物罢了,她只是没这个野心。 她当年但凡有那么一丁点儿的野心,都能干翻澹台策,自己坐上那阎罗殿当大王了。 “所以,还请代王从哪儿来滚哪儿去吧,本郡主对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子可不敢兴趣。” 她懒洋洋地挥了挥手,打了个哈欠,似乎是困极了,转身就要进屋子里。 身后代惊棠大喊着:“那郡主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说不定你喜欢的款,在我这里都能找到!” 听说现在的小姑娘不是喜欢温柔儒雅型的,便是喜欢狂野豪放型的,要么就是沉郁腹黑型的。 她分明年龄也不大,还管自己是乳臭未干的小子。 铁达尔女子虽豪放,却也没有像她这般有趣的,许是在皇室里长大的缘故,她天性便是骄纵的。 可惜代惊棠想错了,她生性懦弱,自幼遭人欺凌羞辱,随意践踏,早早地便没了自己的尊严。 皇室对于她,不过是另一层枷锁和耻辱而已。 “你当自己是什么?”白婳回头望着他,他真的很高,腰也很细,腰间别着狼牙短刃。 一身劲装,凸显得他十分威猛有力,衣衫底下的肌肉隐藏着可怕的爆发力量,似那狩猎的豹。 “走吧年轻人,本郡主可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白婳嗤笑一声。 堂堂代王再一次被白婳给鄙视了。 代惊棠觉得她说话怪怪的,却又觉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懵了片刻之后真的就走了。 赤乌飞到她手上说:“婳婳你真厉害,好像这里的人都很想得到你诶?” “得到我?”白婳冷艳勾唇:“不过就是看中你神鸟的身份,以及我背后的靠山罢了,毕竟漂亮的女人千篇一律,有权有势有靠山才是万里挑一,懂?” 赤乌一头雾水。 婳婳说的什么?婳婳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啊。 白婳是难得的人间清醒,这些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她还是知晓的,只是这么久了,她却还没看透萧君策的心思。 他只手遮天,不缺权势,若是相反,不需要以她要挟也就反了。 说他是奸臣,也没见过他滥杀无辜。 倒是性格乖张,千人千面,让她都不知道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萧君策。 郡主要休夫的事情,将军府早就传遍了,下人们总是在空闲的时候窃窃私语,偶尔看向周易安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同情。 更有人说将军府是走到末路了,连郡主都要放弃将军府了。 长歌关了房门,扶着他坐下说:“将军,你不要听那些人胡言乱语,在长歌心中,你从来都是英雄,他们什么都不懂,不懂你在战场上的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她蹲下来,紧握着周易安的双手,将脸枕在他的双腿上。 “长歌……”周易安嗓音嘶哑,他抽出自己的手,反复看着。 面色痛苦,惨然道:“他们说的没错,也许从今往后,我再也握不住剑了,也无法挑起长枪。” “是她对你做了什么吗?”长歌激动了起来,眼神迸射出恨意。 她激动地说道:“当初就应该早点杀了她的,不然也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长歌检查着他的身体,却没发现任何的伤口,哪怕一丁点的擦破都没有。 “将军,郡主到底对您做了什么?” 周易安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手使不上任何力道来,放佛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幻觉而已。 “长歌……”他低头看着长歌,声音嘶哑地喊着。 眼神极其痛苦,长歌似有所感,站起身来,微微弯腰捧着他的脸。 她跟在周易安身边多年,早就和他心意相通。 他想要什么,往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 “将军,别担心,长歌会帮你的。” 她握着周易安的手,和他十指相扣,然后缓缓俯身,在他冰凉苍白的唇上亲了亲,随后那吻便是一路向下。 周易安的呼吸逐渐急促了起来,连身上的温度都开始变得灼热而亢奋。 长歌很有手段,两人身上的衣衫渐渐滑落,每当周易安情绪低落,她都会用这种方式去讨他欢心。 哪个男人不喜欢女人对自己柔情似水,在床上尽情地伺候承欢。 “将军,今天就让长歌来伺候你吧……”长歌声音似乎能媚出水来,含情脉脉,媚眼如丝。 “长歌……”他声音越发嘶哑了起来,双手忍不住紧握在一起。 长歌两人即将要进行到下一步的时候,周易安脑子里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看到的情形。 糜烂奢华的千金坊,她一丝不挂,地上是凌乱的衣衫,美丽的胴体上到处都是伤痕清淤。 他胃里忽然就是一阵恶心反胃,猛地就推开了长歌,站起身来。 “将军?”已经动情的长歌惊愕不已地看着他。 被推倒在地的瞬间,掌心在地面被摩擦得很疼。 “长歌,你身子还没恢复好,暂且先忍忍!”但他分明已经是忍到了极限。 泪水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一颗心也瞬间凉了下去。 “将军是嫌长歌身子脏了么?”她紧捂着胸口,一瞬间,她内心的野兽在疯狂地叫嚣着要冲出来。 剧烈的痛苦如同车裂般将她狠狠折磨着。 周易安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有几分于心不忍,但他只能说:“没有,你不要多想,我只是不忍心伤害你的身体。” 他将人扶起来放在床上,依旧是温柔的模样说:“长歌,好好休息,晚上我再来找你,好么?” 那一晚的场景就如同梦魔般缠着她,若不是还有将军陪在她身边,长歌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这种事情,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坚持得下去的吧。 长歌紧闭双眼,任凭泪水滑落脸庞。 她低低地说:“将军走吧,长歌只是贱奴,往后将军都便不要来找长歌了,长歌身子脏,配不上将军。” 周易安想要安抚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最后缩了回去。 第212章 奴才不骗奴才 长歌没能等到他的安抚,等到她睁开双眸时,面前早就没了咒怨的身影,他离开了。 长歌痛苦地掩面而泣,虚掩的门外传来婢女小厮们的窃窃私语。 丫鬟甲:“都看见了么?将军刚刚的脸色好差!会不会是和那位吵架了?” 丫鬟乙:“怎么可能,将军和二夫人以前可恩爱得很呢,将军哪里舍得和她吵架?” 养马的奴才说:“你们这群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懂什么,只有男人才懂男人,将军方才那模样分明就是欲求不满又无处可宣泄的样子!” “可她不是在里面么?”丫鬟好奇地问道,声音很大,足以让长歌听得清楚。 “嘁!”奴才嗤笑一声继续说:“男人喜欢漂亮的女人是没错,可前提那也得是干净的呀,她都在千金坊被……你们懂的!将军留着她在府里,不过就是同情她,可怜她罢了,都这样子了,还想伺候将军?刚刚我过来的时候看见老夫人往将军书房里塞了一个丫头进去呢!” 那奴才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 丫鬟们都是一脸我懂了的样子,一个个眼神揶揄嘲讽。 “放肆!” 原本虚掩的门忽然被人从里面用力踹开,他们看见恼羞成怒的长歌站在门口,脸上还带着泪痕。 一双眼睛却充满怒气,眼珠子像是要凸出来般,死死地瞪着这群嚼舌根的狗奴才们。 “将军不会是这样的人,将军只是体恤我身子不好才会这般,你们这群狗奴才懂什么!” 是了! 她们就是在嫉妒自己能得了将军多年的盛宠才会这般的! 这些年将军府但凡有点儿姿色的丫鬟都想爬上将军的床,别以为她不知道。 丫鬟们窃窃私语地看着她,养马的奴才贪婪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了一圈,猥琐地笑着说:“你可别不信,大家都是奴才,奴才不骗奴才。” “你要是不信呐,就去将军的书房走一遭就知道了。” 自从沦为贱奴后,她在这府里的待遇是越来越差了,若是将军在,他们还能收敛些。 若将军不在,什么污言秽语都会砸向她。 刚才那奴才的目光她看见了,恶心! 一群丫鬟奴仆们一哄而散,都笑笑就走了,长歌气得浑身发抖。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书房的位置。 刚走到书房的位置她就已经听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亢奋之声,长歌刹那间面如死灰,心如刀割。 吼间一股腥甜上涌,让她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看到自己心爱之人背叛了你,感受如何?” 白婳的声音在她背后慵懒响起,她懒洋洋的,怀里抱着那只怪鸟。 “一切如你所愿,白婳,你成功了。” 长歌强行吞下那股腥甜,面如白纸。 白婳不会怜悯,不会同情,心里有报复的快感,那是原主残留下来的感觉。 她看向那紧闭的房门,听着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红唇一勾,妖娆妩媚。 “这不是你们当初加之在我身上的痛苦么,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这就受不了了?” 长歌已经身心皆疲,不想和她争论什么了。 她转身看向那间也曾美好过的屋子,眼里早就没有了光亮。 “我曾以为我才是那个赢家,现在看来,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输了,不仅是身份地位还是样貌,我都没有一样能够比得过你。” 长歌脸上尽是苦笑,她也羡慕白婳能有那么疼爱她的舅舅,和拥有高贵身份的母亲,以及那随随便便就能迷倒一群男人的脸蛋儿。 就连萧君策那样的男人都为之倾倒。 她是何其的幸运,又是何其的得天独厚。 “你能有这种自知之明我很欣慰。”真是难得,她竟然能有这种觉悟。 看来她身上的棱角和骄傲都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 长歌低低道:“我已经不想奢求什么了,能让我留在将军府,哪怕是做一个伺候将军的丫鬟,我也心甘情愿了。” 她惨笑着,似乎在向命运妥协。 白婳有些惊讶于她的转变,人性这种东西是很难琢磨透的,而人又正好是最擅长伪装的一种动物。 “比起一尸两命,你这算什么,好长歌……”白婳捏着她的下巴,欣赏着她通红的双眼,这般泫然欲泣的模样,真真儿是没几个男人能够抗拒得了的。 “你当真是要忏悔么?” “忏不忏悔对郡主来说很重要么?郡主想看的,无非就是如此罢了。” 白婳松了手,脸上的神情变得冷漠了起来。 “还不够。”白婳摇了摇头,无视她脸上屈辱的表情转身就走。 长歌没有说话,反而是跟在她身后。 “你跟着我作甚?” “郡主不是想要羞辱奴婢么,只有郡主尽兴了,才会放过将军不是吗?” 她脸上带起一点儿卑微的笑容,放佛是在害怕白婳会对周易安下手才会这样极尽自甘下贱。 “不需要,本郡主爱憎分明,不会因为你的刻意讨好就会因此放过谁。” 这样一来的话,她就想的太简单了,但长歌很固执。 进到院子里的时候东篱就站在屋檐下看着,她现在的话很少,也没有从前那般活泼好动了。 总是喜欢呆在阴冷的地方,一呆便一整天,故而有太阳的时候,东院大多数的活儿便都落在了奶娘身上。 “二夫人,您这是……” 奶娘下意识地还把她当成了这府里的二夫人,白婳一眼扫了过去。 “奶娘折煞奴婢了,奴婢现如今已经不是什么二夫人了,这是这府里最低等的奴而已。” 奶娘尴尬地笑了笑,转身便抱着白婳晒干的衣裳放进衣柜里挂起来。 “奴婢来吧,往后奴婢便是东院的奴了,这些力所能及的时候,奴婢也能做的。” 她倒是很快就适应了自己呃身份,也从悲伤里走了出来。 “郡主,这……”奶娘紧张不安地搓着手,她常年在各大院子里给人当奶娘,见惯了大宅院里头的手段。 将军府是她待得最久也最为舒心的地方,长歌的转变让她惶恐不安。 “让她去吧。” “可是郡主,她素来怨恨你,如今你又将她留在东院,这不是养虎为患么?” “她自己要跟来的。”白婳懒得解释。 第213章 你要我如何信你? 她的衣服大多华丽而款式复杂,布料也是极好的。 长歌想起了完颜洪塞给她的东西,眼睛小心翼翼地瞥向外头,白婳正朝着屋子里头走来。 手里拿着刚掏出来的药粉,见白婳进来,又慌忙塞了进去。 “你在做什么?”白婳注意到她手里的动作,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方才有些腰痛。” 长歌一颗心都狠狠提了起来,险些被白婳发现了,她知道白婳很警觉,这件事情急不得。 反正她现在已经有理由接近白婳了。 “东院没什么需要忙的,你若真要忙,便去将马厩打扫了,夜里过来伺候本郡主洗脚,明白么?” 白婳对团团看得紧,长歌忽然这般她心里肯定是有几分警惕的。 “是。” 打扫马厩那种重活本来就是粗实奴才们才干的活儿,她就算是贱奴,那也是个女人,且还是曾经被将军捧在手心里的女人。 郡主这般,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马厩外头都站了一群人在那里捂着鼻子看热闹,对着里头弯腰不停铲马粪的女人一阵指指点点。 “真是可怜,一夜之间就从吃香喝辣的二夫人变成一个扫马粪的,谁让她以前那般嚣张,连郡主都敢欺负。” “这就叫做天道好轮回,报应饶过谁。” 有人看笑话,有人看热闹,也有人看出这其中命运的跌宕起伏,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是荣华富贵一帆风顺的。 那马粪可是连那些养马小厮都嫌弃不已的,又脏又臭,里头的马儿有脾气不好的,还能时不时给她来一脚。 长歌心里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将把白婳的脸给摁进这堆马粪里狠狠地蹂躏摩擦。 该死的白婳! 竟敢让她来做这种低等肮脏又下贱的活儿,不过没关系,等她计谋得逞后,到时候该哭的人就是白婳了。 那马粪熏得她几乎呕吐,胃里更是一阵翻江倒海,好在长歌是个练家子,这活儿也算不得多累,只是脏了些。 眼看着她就要把马厩打扫干净了,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个身强力壮的丫鬟走进去说:“二夫人怎么能干这种肮脏的活儿呢,还是让奴婢们来帮你吧!” 说着便去帮长歌提一旁已经装满马粪的粪桶,长歌受宠若惊地看着她们说:“谢谢……” “二夫人别客气,毕竟咱们也不是真心想要帮你的。” 两个婢女脸上的笑容都变得邪恶了起来,手中的粪桶忽然就朝着长歌泼了过去,外头看热闹的人一阵惊呼。 长歌慌忙闪身躲过,然而地上马粪太多,脚下重重一滑,木桶掉落在地上瞬间被炸裂,马粪四处飞溅。 她重心不稳朝着地面就栽倒了下去,马粪溅落在她身上,铺天盖地地砸下来,恶臭味儿扑面而来,嘴里更是多了些别样的味道。 如此一幕,惹得看热闹的人一阵哄堂大笑。 “啊!贱人!”长歌崩溃地看着这一身的腌臜,惊叫出声,再看看那笑得前俯后仰的两个婢女,声音犹如野兽低吼咆哮! “瞧,那贱奴还恼羞成怒了,哈哈哈,笑死人了,真当自己还是风光无限的二夫人呢!” 两个丫鬟指着她身上的马粪大喊着:“大家都来看看啊,昔日的二夫人居然满身马粪,走过路过可千万不要错过啊!” 于是便引了更多的人前来观看。 长歌无法忍受这种羞辱,双拳紧紧地握在一起,下一刻,一道疾风忽然而至,丫鬟的笑声也瞬间戛然而止。 另外一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刚刚笑得最大声的那个丫鬟的脖子被她捏断了,口中温热的鲜血喷溅在她脸上。 长歌眼神狠毒地盯着她,手臂一个发力,便将那丫鬟狠狠地扔在了那堆恶臭的马粪里。 那丫鬟吓傻了,被她脸上那一抹血色吓得肝胆欲裂。 “很好笑吗?”长歌双眼通红,心里的野兽已经彻底苏醒,丫鬟面色煞白,双腿一软便直接跌倒在地上。 “二夫人,奴婢知道错了,求二夫人饶命啊……” 丫鬟哭着看向长歌,可自尊心一再被践踏的长歌已经失去理智了,心里的魔鬼在叫嚣着,让她杀了眼前这个该死的丫鬟! 是她们先欺负她的,是她们将她的尊严按在地上摩擦的! “咔擦!” 一声轻响,丫鬟的哭声也停了,外面看热闹的人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了。 惊恐地高喊着:“杀人了!贱奴杀人了!” 呼声终于让长歌有些清醒了,她低头看着地上那两具触目惊心的尸体,面色惨白身体不断后退。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她做了什么? 她都做了什么呀! “长歌!” 一声怒喝传来,长歌猛然回头,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是那般的惊愕震骇,同时还带着对她的失望。 “将军,我没有杀人,她们不是我杀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将军你相信我好不好?”长歌一步一步的走上前。 身上还带着臭味儿,她伸手就去抓周易安的手,可他躲开了。 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似哭似笑,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你没有杀人,难道她们是自己死的吗?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难道所有人都在撒谎吗?!” 周易安痛苦的看着长歌,他知道长歌从来都不是仁善之人,可却以为她的恶毒只是针对白婳,和旁人无关。 “现在是连将军都不相信长歌了吗?” 她双眼含泪的盯着周易安的脸,一字一句的问道。 “你要我如何信你?”周易安失望极了,为什么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明明以前的她就算心地不善良,也从来不会为难丫鬟,更不会动辄杀人。 但他看着长歌哭泣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周易安声音冷硬的道:“带她先下去沐浴,换身干净的衣裳。” 可周围的人都已经不敢再靠近长歌了,她实在是太可怕了,两条人命,就这样没有了。 “还愣着做什么!” 周易安一声呵斥,才有一两个丫鬟小心翼翼的上前搀扶着她,可她们的手都在发抖。 第214章 死死地缠着他 长歌也同样失望至极地看向周易安,再一次问道:“易安哥哥的心里,可还爱着长歌?” 这一次她没有唤他将军,而是如同以前那般喊的易安哥哥。 周易安伟岸的身躯一僵,望着她的眼神是那般的复杂隐晦,他说:“你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以后这些重活脏活都不需要你来做,谁都不可以。” 他以为现在的长歌还是以前那个长歌,随随便便一两句话就能将她哄骗得很开心。 以前她要是听到这些话就会很开心。 然而这种敷衍的话现在已经骗不了长歌了,她低头苦笑着,任由眼泪掉落。 “原来将军心里早就没有长歌的位置了,长歌知道了,长歌以后都不会再打扰将军了。”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已经什么都不计较了。 “长歌,你误会,我没有……” “今天伺候将军的那个婢女叫什么?”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笑着说:“有人能把将军伺候好长歌就放心了,至少……以后能有人陪在将军身边了。” 周易安沉默了下去,看着长歌的背影,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同时又感到了几分诡异,然而这种诡异的感觉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转头看向马厩里的两具尸体,脑海里不知为何胡瑞娜划过白婳当初在落霞山的情形,身中两剑。 又摔下了万丈悬崖…… 鲜血淋漓腹部高耸,眼睛里充斥着红血丝,口鼻里都是血水,黏腻腥红的血液滴落在地上。 分明没有见过那个场景,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个场景来,放佛身临其境那般真实,他胸腔里忽然一阵血气翻滚。 放佛面前就是一阵尸山血海,而面前所有的尸体都是白婳的脸,一双双怒目圆睁的眼睛,还有那连鲜血都染不红的惨白脸庞。 无数尸体堆积在一起,形成了他最原始的噩梦,死死地缠着他。 他痛苦地捂着胸口,忽然就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黑便彻底失去了意识和知觉。 “周将军这是阳气不足,气血双亏才导致的忽然晕眩,往后切莫再动刀枪,否则身子元气大伤,就再也难以养回来了。” 老太太听闻,顿觉两股战战身子也立不稳瘫软在座椅上。 他是个将军啊,怎么会出现气血双亏这种毛病? 周易安素来身强力壮,就算没了兵权,也时常操练兵马强身健体。 “大夫,你可一定要治好我儿啊,他是大端朝的将军,大端没他不行的,那个外贼会打进来的!” 徐兰芝颤抖着老脸急匆匆地说着,她还指望着自己儿子将来能在大端朝扬名立威,流芳百世呢。 要是往后连刀枪都拿不稳了,他还当什么将军,拿什么去扬名立威? 大夫脸色一变,随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周夫人,此话慎言呐,大端还有陛下和萧太傅在,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将军就能左右大局的。” “况且周将军这情况,没有一年半载的只怕是很难养好的。” 大夫开好了药方,似乎就打算离开了。 徐兰芝擦干了脸上眼泪,连忙往大夫手里塞了一把钱说:“还望大夫能够对今天的事情只字不提,易安是将军,他不能让人看不起的……” 她比谁都清楚,周易安一旦失势,周家会陷入怎样的境地,况且白婳那里还是个未知数,随时都会有变数。 大夫连忙把钱塞进袖口里笑着说:“周夫人放心,这一点我还是能做到的。” 不就是想要保全周将军的名声么,周家的名声都已经这样了,保不保全都没什么区别。 送走了大夫,徐兰芝这才恶声恶气地说:“都是完颜长歌那贱人害的,今儿杀了两个婢女,将军还要替她隐瞒,悄悄地把尸体给处理了。” “眼下是留她不得了。”身边的婆子叹息一声说:“将军可是咱们将军府的希望啊,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就这样废了。” 婆子的一番话更是引起了徐兰芝心里的不满,两人商量着该怎么把长歌给弄出府。 夜深人静,便又是熄灯歇息的时候了,东篱正要熄灯,赤乌从外头飞回来,不知道出去吃了什么,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你出去觅食吃了什么?肚子这般鼓囊。” 东篱摸了摸它圆滚滚的肚子说着。 “嘿嘿,你不懂,新鲜的,热乎的。” 白婳瞥了它一眼,却看见门口那道颀长的身影,一身玄袍,披星戴月而来。 “东篱,关门,本郡主乏了。” 东篱转身就要关门,一只修长的手伸进来,紧接着便是那修长的双腿。 “太、太傅大人?” 东篱结巴了下,睁着眼睛看向那人。 “婳婳要是累了,便先睡着,我只是过来看看你。” 他走进屋子来,原本宽敞的空间瞬间就显得逼仄了起来,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她身上的衣衫褪到了一半。 往往这个时候东篱都会很自觉地出去,并且把门关好。 刚出去就看见院门口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门口晃荡着,似乎是在偷窥着东院里头的情况。 “你在这里偷偷摸摸地作甚?”那人看着屋子里头出现的男人身影,还在揣摩着忽然听见耳边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浑身吓得一个激灵。 回头便看见东篱那张惨白的脸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灰青色。 那人吓得尖叫,屁滚尿流地跑了,她可是个妖孽啊! 虽然那天在太阳底下并没有显出原形来,但众人心里都有谱,东篱肯定有问题,不然那谣言是从哪儿来的? “东篱,何事吵闹?”屋子里传来白婳的声音,她关了门,回头道:“一只老鼠闯进来了,郡主无需担心。” 她拂袖坐下来,身上的衣衫也是松松垮垮的,夜里少了几分寒凉,反而多了些初春的暖意。 到了春天,她便总是懒洋洋的,一点儿都不爱动弹,衣服掉了都懒得拉一下的那种,反正赤乌是没眼看的。 “今夜没有膳食,太傅可能要饿肚子了。” 他在一旁抱着团团,企图让团团喊娘亲。 闻言便将目光转向她,看她微露的白皙香肩,肌肤泛着点点春色。 第215章 我替你暖暖 “美食便在眼前,便是看一眼便足以果腹。” 男人的眸光沉了沉,显得深邃犀利。 白婳冷不丁拉上衣服,把自己裹得严实,冷笑道:“油嘴滑舌的人死后可是要被拔舌的。” 并且拔舌这一程序,她喜欢亲自来。 前世撒谎太多,又从不曾履行诺言之人,死后都会如此,地狱也分好几种,每一个地方都分工明确,从不会冤枉任何一只鬼。 “团团也大了,过些日子,你得教他学走路了,你是他娘,孩子学步时得多加鼓励。”铁刹诶和说道,巧妙地避开了话题。 团团生的白白胖胖的,如今还没离乳,奶娘的奶水十分滋养孩子,抱着手软,身上的肉也长得紧实。 “人类学步是自然生长的一个过程,不需要过多干涉。” 况且白婳认为,老是人为主导的孩子,没有自己成长的空间,得让他们自己一步步地去摩挲。 萧君策叹了口气:“他还小……” “你行你来?”白婳挑眉:“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一不会生孩子,而不会奶孩子,如今孩子大了,作何要唤你一声爹?” “如今还来多管闲事,教本郡主做事。” 白婳堵得萧君策哑口无言,他深知白婳这是心里极其不平衡,自己也没有反驳的资格,捏着孩子的手。 放在白婳脸上,孩子那软乎乎的手暖暖的,还带着一股奶香味儿。 “你瞧你娘,亏得你没生成给女孩儿,否则将来定会和你娘亲一般凶横,男子倒也可以像为夫这般深明大义,体贴温柔……” 白婳吐了。 有史以来觉得凡人脸皮最厚的一次,比城墙道拐还厚。 “好了,你娘不喜听我唠叨这些。”他摸了摸团团秀气的鼻子,父子俩果真是长得像,一双纯真的眸子认真地看着。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就静静地看着萧太傅唠叨着。 倒如同寻常百姓夫妻般,丈夫忙碌一天外出归来,妻子在家等候归来的丈夫,还有个可爱的孩子,一家三口温馨甜蜜。 “这是我儿子,和你没关系。”冷冷的一句话,瞬间把萧太傅拉回了现实。 “来了这么久也不曾有口热茶,倒有几分口干舌燥了。” 他把团团放下来,巡视了一圈屋子里,然后理所应当地在床边坐了下来,似乎还有几分疲乏,但仿佛只有在这个地方才能让他彻底放松下来。 “若是想喝茶出门左转慢走不送。” 她拢了拢身上的衣衫,从骨子里便透出了她的妩媚和慵懒。 萧君策笑了笑道:“我来也不是为了喝茶的,上回你的伤口如何了?” 伤口? 白婳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他要是不说,她都要忘了自己还受了伤的事情,人类身体孱弱,这么点儿伤口都需要好长的时间才能恢复。 细长白嫩的手指拂过,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温凉的手指在她后颈游弋着,身后是他灼热的气息和那低沉的嗓音:“你身体异于常人,这些东西骗骗别人也就罢了。” 手指勾着胸前的绷带,东篱在洗浴房放好了热水。 “郡主,该洗浴了。” 白婳脸一黑,迅速拉上自己的衣服,冷着脸说:“本郡主要洗浴了。” 言外之意你可以滚了。 “无妨,我可以等。” 他手里握着从她身上接下来的绷带,掌心感受着她身上的体温,凉凉的,如同裹着尸体一样的温度。 萧君策眸光又深了几分,淡淡道:“东篱可以把你伺候得很好。” 白婳深深的看着他,没有说话,片刻之后隔壁房间里便传来哗啦的水声,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绷带,嘴角的线条很是冷硬。 奶娘过来抱走了团团,瞥见那一言不发的太傅大人,总觉得他深沉的可怕,身上像是笼罩着一团让人看不清的迷雾。 一眼过去,让人遍体生寒。 奶娘说:“天色不早了,夜里不安全,太傅大人今日可要在东院儿歇下?” 萧君策抬头看向奶娘,是个和蔼可亲的女人,他点了点头:“好。” 想来定然是婳婳的意思,她素来骄傲,不许人看穿她的心思,奶娘一个下人,最能传达她的话语。 “夜里便劳烦你照顾团团了。”他又加了句。 奶娘笑着说:“小少爷夜里从不闹腾,能照顾小少爷是奴婢的福气。” 她满含笑意地看着怀里的孩子,一身的母性光辉,不知为何,奶娘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看了看太傅,又看了看孩子。 “这……” “小少爷还真是和大人投缘,长得好生相似。” 萧太傅微微一笑:“亲生的,自然极像。” 奶娘抱孩子的手一抖:“奴婢告退!” 她久久不能平复心情,这孩子……果真是太傅大人的! 也难怪当初将军会对郡主这般冷漠绝情,但奶娘是个局外人,根本就看不懂这些。 她沐浴进来,身上带着香气,未曾穿衣,只是裹了件厚实的大氅。 “还没走?”她睥睨那还在原地没动的男人,眉宇间颇为不悦,似乎是在嫌弃他很碍眼。 “这床太冷,你刚洗完未免着凉,我替你暖暖。” “不必。”太傅大人的暖床要求遭到了白婳毫不犹豫的拒绝。 她进来便习惯脱了鞋子,光着脚丫子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虽然怕冷,但她更不喜欢脚丫子被束缚着。 地府里一年都是那么个气候,没有冷热一说,故而她光脚都是习惯了的。 屋子里被火盆烘得暖烘烘的,她头发也是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身后的大氅都已经湿了大半。 那一截光滑细腻的小腿就暴露在空气中,莹润如玉,白得仿佛在发光。 “不长记性,将军府少你鞋穿了?”他皱眉将人抱过来放在藤椅上,又将火盆推过来。 他站在白婳身后,手指穿插在她湿润的发丝间,窗外溢进来几丝月光,照得她那双腿越发莹润了起来。 他眸光沉沉,暗藏着几许幽光。 “夜里头发不干,往后容易头痛。”内力蕴含在掌心,暖烘烘的。 那双深邃的眸子漆黑幽暗,仿佛有着与生俱来的冷清,和外头皎洁的月光倒也相得益彰。 第216章 太傅大人还装什么纯情? “脆弱的凡人才会如此,本郡主可是……” “婳婳!”一声惊叫,白婳猛然睁开眸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险些说漏了嘴。 “郡主可是什么?”男人追问着。 白婳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本郡主可是天上的仙女,才不会如你们凡人这般。” 赤乌翻了个白眼,你这话就去糊弄贵鬼吧。 身后传来男人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本郡主长得这么漂亮,难道不是仙女?” “婳婳生得好看,我不曾见过天上的仙子,仙子却在我眼前。” 他嗓音很轻柔,眼底的光如同外头的月色那般明亮,内力烘烤着头发,整个头皮都是暖洋洋的,使得她人也很是放松舒适。 她眯着眼睛,又是享受又是冷哼地说:“虽然知道你嘴里没什么好话,但本郡主很受用。” 这女人对自己的美貌很是自信,所以她挑男人的目光也同样自信。 头皮被人轻轻按摩着,她心里竟然有一种难言的满足和愉悦,这种感觉是以前不曾有过的,嘴角轻轻勾起,脸上的妆容早已清洗干净。 放佛洗净铅华的清莲,绝美清秀,不似白日里的妩媚妖娆,多了份恬静美好。 他微微挑眉说:“婳婳若是喜欢,以后我可以每天都说给婳婳听。” 瞧,这狗男人又开始占她便宜了。 她发丝很细长,如同温暖的细沙握在掌心,又稍纵即逝。 “再下去些。”她将太傅当成揉捏使唤的下人了,人慵懒躺在长椅上,修长美丽的脖颈微微扬起一道优美的弧度。 他很是配合地捏住女人纤细白皙的脖子,几缕发丝落在上头,黑白分明。 “常年握剑难免粗糙,若是弄疼了,你可唤一声。” 他嘴角轻轻挑起,眼里的温柔像是花开的春水。 “虽然你人不好,但你技术不错。”白婳夸赞着。 这技术就算放在地府也找不出来第二个了。 要不哪天等她恢复灵体,把这狗男人也带回地府让他伺候着? 他淡淡嗯了声说:“我这手上功夫能得婳婳夸奖,那必然是不错的。” 白婳充耳未闻,完全想着自己如何能把他带下去,直接打死? 要是地府那群老东西瞧见这厮的脸,只怕是会直接把他当成澹台策了。 她心里忽然就烦躁了起来,一把挥开他的手,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一模一样的脸,一样的泪痣…… 这很难不让人把他给澹台策联想在一起。 方才还在夸他,这会子便翻脸不认人了。 “婳婳见过和我一样的人?”他敏锐的察觉到白婳情绪里的尖锐之处,似乎从一开始,白婳对他这张脸就颇为厌恶。 这让萧君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太丑才会让她那般反感。 “没有,他比你还讨厌。” 头发已经是半干了,垂顺地披散在她身后,长发没过了臀部。 “总有一天不会讨厌的,总不能一辈子都讨厌下去。” “一辈子?”白婳冷嗤一声说:“谁和你有一辈子?” 她低着眼帘,坐在床沿,烛光透进她眸子里,诡谲莫测。 萧君策淡淡道:“总会有的,这辈子不行那就下辈子。” 下辈子? 下辈子自己跟狗过去吧。 刹那间,白婳脑海里便捕捉到了一丝线索。 是啊,他当年经历天劫,没能挺过去便灰飞烟灭了,这是三界人尽皆知的事情。 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和大多数人一样轮回转生了? 也许……他会是澹台策的转生之人? 萧君策脱了衣衫,他随手将衣服挂在一旁的木架子上,眼里有一丝笑意,他微微俯身看着面前的人。 说:“难道一直以来,婳婳都是将我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白婳身子微微后仰,雪白的足尖轻轻抵在男人的胸膛,细细端详着他的脸。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和澹台策像极了。 他愣了下,垂眸看着她,许是离得近的缘故,就连彼此之间的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 “是不是,验证一下就知道了。” “婳婳想怎么验证?”他顺着白婳的脚掌,猛地握住她的小腿,光滑细腻,莹润丰腴。 她当然知道怎么验证,和他睡上一觉就知道了。 只是……这句身体是白婳的,目前和她灵魂的契合度不知道能够达到那种高度,若是没有完全融合,便和这男人发生了关系,岂不是亏大了? 澹台策曾在她身上下了禁制,生生世世,无尽轮回,她这辈子都只能被一个人睡,那就是澹台策! 也难怪白婳那么恨他,活了那么久,特么的连个男人都没碰过! 哼,当真是白瞎了她长了这么一张好看又绝美的脸,不拿出去勾搭男人简直就是在暴殄天物。 知晓她内心想法的赤乌说:“婳婳,你要慎重啊,如果他不是澹台策的转世,那么必然会遭到天打五雷轰的。” “那如果是呢?” 两人直接用神识对话,毕竟都不是非人类了,好歹也要用点儿非人类的技能。 “如果是的话……啊!” 脑海里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声,白婳微微皱眉,杀人眼神就朝它射过去了。 “如果是的话,那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他了!” 赤乌忽然想到这个很可悲的事情,这让白婳心里忽然就有了种想要把它大卸八块儿的冲动。 “该死!”白婳一声怒骂,用力抽回自己的脚,白皙的手臂忽然一伸,便缠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然我们来玩点儿刺激的?” “婳婳想玩儿什么?”他微微俯身,薄唇冷不防从她唇上擦了过去。 他这般擦边走火,白婳从来就没抗拒过,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缘故大抵也是因为身上禁制的缘故,想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 如今她心底更是有了个无比疯狂的想法。 手一松,那遮掩着她身子的大氅便松开了。 男人心头一跳,眼疾手快地扯过一旁的被子牢牢地裹在她身上,一手撑在她耳侧,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窝里。 “婳婳想玩儿这个?”他眼神暗了暗。 “亲都亲过了,孩子也生了,太傅大人还装什么纯情?” 第217章 践踏了他身为男人的尊严 她和凡人思想不一样,只要不是刻意的放浪形骸,一切事情都是随心而来。 这年头地府但凡有点儿姿色的男鬼都没能逃过她的狼爪,小鬼们苦不堪言,那澹台策也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哪怕她把地府给掀了,那人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反正地府没了,他也能立马再造一个出来。 “郡主僭越了。” 他迅速起身在床边坐好,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倒显得白婳是烟花之地里出来的女子般,而他却是怎么都不从的正人君子。 白婳脸色一黑,她堂堂郡主都主动送上门来了,这狗男人居然都直接拒绝了,这样君主的心里很是不爽,难道是自己的魅力不够? 不能啊? 就她那妖艳动人的模样,连周易安那渣男都把持不住,他就更没理由了! 不行! 白婳狠狠咬牙,从被子里伸出那白如藕臂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喉咙间溢出一丝闷哼来。 他背对着白婳,背影如松,不动如山。 “胸口好痛,喘不上气儿来了……我是不是要死了,好难受,太傅大人快帮本郡主揉揉好不好?” 她果真就是一副难受至极的样子,眉心紧蹙,鼻尖上尽是薄汗。 她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随后便是一双温暖的手掌覆盖在她胸膛上。 他看着白婳痛苦的模样,轻声道:“伤口疼还是心悸难受?” 那种伤口不会对白婳有丝毫影响,所以不会存在疼痛感一说,可若是这具身体和灵魂之间出现了某种问题,那就很难说了。 虽然他知道有很大的可能性是白婳在戏耍他,但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可能会存在疼痛感,他也会拿出百分百的温柔和细致去对待。 他低眸看她,明明是故意戏弄他的,但还是让白婳莫名有种心悸的感觉。 白婳心头一跳,撇开脸说:“哪哪儿都疼。” “哪哪儿都疼?”他在她胸口按了按说:“这里呢?” “疼。” 白婳眼睛都不眨一下,又说:“脖子上方更是疼得厉害,太傅大人不妨上来些替本郡主瞧瞧?” “当真?”他嗓音略略沉了下去,这小女子的心思多,稍有不慎便会被她套路进去了。 “本郡主从不诳人。”她眼里泛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似是真的疼得受不了的模样,一抽一抽的吸着气,眼里却藏着狡黠。 她躺着,太傅却坐着,身子往里头侧了侧,萧君策也跟着往里头侧,她脖颈莹润如玉,白皙的如同没有任何瑕疵的美玉般。 温凉的指腹在脖颈上划动着。 “哪儿疼?”他一边查看一边,白婳略一思索,道:“这里。” 她随意指了个位置,萧君策俯身去看,那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将他脖颈缠住,身子如同八爪鱼般挂在他身上。 被子从她身上滑落,昏黄的烛光落在她美丽的胴体上,刚洗浴过后的肌肤带着几分润气,如同刚剥壳的鸡蛋般。 “婳婳。”他声音更沉了几分下去,双手撑在她身侧说:“你又想做什么?” 白婳笑道:“自然是阴阳交合床笫之欢了。” 萧君策:“……” 女儿家家的,如何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来? 还没等萧太傅说话,薄唇便被人堵住了,虽说她活了数百年时间,但对于男女之事着实生涩。 外头月色正好,徒留院子里一地的清冷,月色交合,屋子里春色正浓。 白婳越发的觉得不对劲了起来,为啥她衣服都脱了,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怎的还没有触发身体里的禁制? 不应该啊? 男人双眼紧闭,虽说常年不近女色,可也是个正常男人,以往都是靠他强大的自制力方能做到,可如今,这不知死活的女人竟敢对他这般。 饶是镇定如萧太傅,脑子里的那根弦也瞬间崩坏了。 倒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别,什么皇室之尊了,身上衣衫早就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发丝纠缠,两道凌乱的气息简直搅乱了外头的皎皎月色。 萧太傅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欺负她,把她欺负哭! 他倒想要看看这高高在上的白婳是否会对人哭着求饶,征服欲冲上脑门儿,理智离家出走。 然而白婳头脑却无比清醒,她猛然清醒,意识到在这般下去恐怕真的就要失身了。 澹台策在自己身上下的禁制,也仅限于和男人拉拉小手亲亲小嘴儿罢了,一旦滚上了床单坦诚相对,那人会瞬间被轰成渣渣! 而现在却没有任何反应,便足以证明这人的确就是澹台策的转世没得跑了! 来不及细想一个魂飞魄散的人是如何转世为人的,白婳动作极快的屈膝抬腿,对准萧太傅的腹部,猛地将人踹了出去。 速度之快,力道之大,让人防不胜防,更是毫不留情。 她迅速裹好身上的被子,一双眸子清冷地盯着地上半是惊愕半是委屈的男人,冷冷道:“你倒是伪装得好,将本郡主骗来骗去很好玩儿吗?” 他居然转世为人了! 即便是转世为人,也依旧困了她一百年,这一百年的时间,的确是足够让他转世为人了。 地板上的冰冷瞬间浇灭了萧太傅的热情,墨发披散下来,显得凌乱却又透着几分阴暗,屋子里的气息骤降,宛如冰窟。 萧君策默不作声地起来,拿好一旁的衣衫穿上,发丝未束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完了完了!”赤乌一阵怪叫,飞到窗口看着他离开的身形说:“本啾觉得你惹到他了,你要完犊子了!” 白婳倒也愣了片刻,随后漫不经心的穿着衣服,那人毫不避讳地将自己身材展露出来,赤乌害羞地捂着自己的双眼。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然后偷偷裂开一条缝,只瞧见女人精致小巧的锁骨,再往上便是那布满寒霜的眸子。 “再看,便把你眼珠子挖下来煲汤!” 呜呜,婳婳好凶! 白婳若有所思的盯着门口的方向,喃喃道:“他是澹台策转世,那我这辈子就算不轮回,也无法摆脱他。” “眼下重要的他不是谁的转世,而是你丫竟然将他身为男人的尊严给狠狠地扔在地上碾压摩擦了!” 光是看着他刚刚离开的森寒背影,赤乌就觉得自己小命不保了呀!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完毕,抱歉最近都更新的很晚,也很感谢每位小可爱的点赞和好评,新的一年里,州洲希望诸位小仙女都能开开心心的,没有任何烦恼和忧愁,顺风顺水,钱包也能鼓鼓的,另外就是写文不开车,开车不写文,爱你们哟~ 第218章 是他自己要走的 “尊严很值钱吗?”白婳斜睨着它,浑身上下散发着莫惹老娘的气势。 赤乌的一颗心都在瑟瑟发抖,小声说道:“在你面前尊严当然不值钱了,但男人的尊严可是很值钱的,尤其是他!” 那位权倾朝野的萧太傅,虽然他一直以来都很纵容白婳,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就可以为所欲为。 而且分明就是白婳先勾引人家的,到了最后关键时刻居然把人给一脚踹开了。 这换做是谁都忍不下去的啊。 白婳怔愣片刻,想着男人刚刚气冲冲的样子,问道:“他刚刚难道是生气了吗?” 赤乌翻了个白眼:“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在生气?” 天呐!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构造啊! “可他是澹台策!” 她今晚已经得到验证了,萧君策就是澹台策,他们可是纠缠了几百年仇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那种。 “是又怎样!”赤乌不服气的说道:“他现在就是个普通的凡人,难道你要杀死一个凡人?” 白婳盯着它,冷不防地说:“他是你的前主人。” 赤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然后猛扑在她怀里,哭天喊地地说:“婳婳,本啾现在是你的神兽,是你值得信赖的宝啊,前任一去不复返,本啾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主人,绝无二心的呀!” 它知道,每当白婳开始说这种话的时候,就意味着她离发飙不远了。 白婳嫌弃的一把将它拉开放在肩上,将房门关上,坐下来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倘若他不是澹台策还好,但他是。” 如果不是,也许在占据这具身体的时间里,还能和这狗男人好生来一场风花雪月,虽然不可能得到她的心。 但人间沧海一粟,若是不及时行乐,岂不是在亏待自己? “但他没有以往的记忆,你依旧可以把他当成萧君策的呀,只要不恢复记忆,一切都好说。” 世人皆知,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前尘旧事一应忘却。 白婳是个感情白痴,喜欢就是喜欢,憎恨就是憎恨,她憎恨澹台策也有几百年时间了,哪有那么容易就不恨的。 “婳婳。”赤乌可怜巴巴的望着她说:“你是不是已经有点儿喜欢他了?” “你说什么?”那杀人的眼神犹如刀子,一刀刀的将它给凌迟了。 “没、没什么。”赤乌焉了吧唧地说:“但今天的事情的确是你做得不对了,婳婳,你现在要怎么办?他是团团的亲生父亲,又是澹台策的转世,而你是团团的母亲。” 这关系怎么就变得这么复杂了。 也不知道是哪条线出了错,竟然又在冥冥之中将这两人给缠在了一起。 这两人加起来,在以前可是能毁天灭地的呀。 赤乌以为自己这话肯定能惹怒白婳,但她只是沉默了下来,望着窗外的月色,姣好的面庞上出现了一抹惆怅。 “我这也不是为了验证他到底是不是澹台策嘛……”她还企图为自己辩解,虽然知道自己好像的确是有些过分了,有那么一丁点的心虚。 “算了,本啾估计这几天他都不会过来找你了,说不定连你主动找上门他都不会见你,不信你就等着看吧。” 这一点儿赤乌还是很有自信的。 男人的自尊心受挫,是需要一段时间恢复的,萧君策虽然是白婳的资深舔狗,可舔狗也有舔狗的自尊心的。 “哼,他爱来不来,本郡主又不缺男人。” 白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似乎并不怎么在意,然而这一晚她却成功地失眠了。 早上顶着两个黑眼圈起来,东篱都惊呆了。 嘟囔道:“太傅大人也忒不知道心疼人了,竟将郡主折腾成这般,往后若是离了这将军府,岂不是越发放肆了?” 虽说她觉得太傅大人和自家郡主很般配,可好歹也要懂得节制呀,郡主这般身娇体柔,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白婳莫名觉得心虚,但她自己贵不可言,淡淡道:“他昨晚就走了。” 说完后她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这不就是在变相地告诉别人自己魅力不够没能留住那个男人吗? 东篱惊讶地看着她:“离开了?奴婢怎么没察觉到?” 且看着郡主那焉了吧唧的样子,难不成昨晚两人发生了某种不愉快的事情? 不应该啊,太傅大人对郡主一向都很包容的。 东篱试探着问:“郡主,您昨天是不是惹怒太傅大人了?” “没有,是他自己要走的。”白婳矢口否认,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把人一脚给踹下床了。 她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却又不知道怪在哪里,毕竟这么多年她都是恃美扬威,错的也是对的。 “休书呢?”白婳忽然问,东篱去箱子里把休书翻出来。 这将军府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待下去的地方了,趁早离开才是重中之重。 这几日周易安没有上早朝,为了接近白婳,长歌很是勤快,一大早便端着厨房里的膳食过来了。 她看上去很憔悴,衣衫单薄,穿的也都是粗麻布衣。 许是为了刻意讨好她,一大早便炖了乌鸡汤过来,在以前,这是只有北院和西院才有的待遇。 如今就连这碗乌鸡汤都是北院典当了自己的耳饰才买了这一只肥美的乌鸡给白婳吃。 将军府没有自己的产业,只有当年老皇帝赐的一些良田,但周易安不管事,都交给长歌去管了,后那管理权又落在了徐兰芝手里。 但因管理不当,早就荒废了,便想着坐吃山空,有白婳那些嫁妆,吃几辈子都吃不完,况且还有原先国公府留下来的一部分产业,都被她捏得死死的。 就好比温水煮青蛙,现在白婳收了库房,再想去管理那些田业已经来不及了。 便隔三差五送好吃的过来,企图挽留白婳。 她有些恍惚,险些就没端稳手里的鸡汤,将鸡汤发给爱桌上,长歌看向她说:“郡主快趁热吃,这汤冷了就不好吃了。” 长歌很饿,已经有好几顿没吃了,那鸡汤油滋滋的香味儿勾着她的馋虫,双眼更是直勾勾地盯着。 第219章 早就自己找个地方死去了 白婳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淡淡道:“坐下来一起吃吧。” “奴婢不敢!”长歌假意惶恐地后退了几步,心中却在猜测白婳的意图,这个女人从来都没安什么好心。 “多谢郡主,奴婢还不饿。”东篱笑着过来给她布菜,又拿了些腌菜过来解腻,大早上的吃这么油腻,还真是为难她了。 长歌脸上划过一抹难堪,尤其是白婳那若有若无的眼神从她脸上扫过时,更让她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 “虽说腻了些,可是这乌鸡汤最是能补气血的,还有这参,也是极品呢,郡主可得多吃些。” 这乌鸡汤里头用料足,莲子红枣,薏米百合,还有一些中药混在一起,更是滋补了。 但她没什么胃口,匆匆吃了两口,夹了些腌萝卜在嘴里,酸甜脆辣,十分爽口,她没忍住多吃了几个,长歌站在一旁看着。 “都端下去倒了喂狗吧,本郡主吃不下了。” 白婳嫌弃地将鸡汤推到一旁,东篱没有动作,而是将目光看向了长歌,面露不悦地说:“郡主让你做事,你是没长耳朵么?” 长歌连忙恭敬地将鸡汤端过去了,临走之前看了一眼白婳的衣柜说:“今日太阳不错,上回你有些衣裳还是润的,今儿可以晒晒,免得回潮发霉了,倒也可惜了这些衣裳。” 东篱进去检查了番,果真是有些润。 “奴婢抱出去晒晒吧。”反正现在太阳还没晒到院子里头来,下午些等到太阳落山时再收衣裳也不迟。 她一边在外边晒衣服,一边说:“那乌鸡汤是顶好的,二夫人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您还故意把那鸡汤给她。” 白婳知道她饿了好几顿了,将军府里的人,大多都是恶肠子,大家当奴才当习惯了,有朝一日忽然把那高高在上吆五喝六的主子拉下了神坛。 谁又不想上去踩上一脚? “郡主这般慈悲心肠,她可不会对您心怀感恩。” 东篱很是不满,她那样的人,直接饿死好了,干嘛还要把那上好的鸡汤给她? 白婳却是讥讽一笑,慈悲心肠? 她又不是菩萨圣母,哪儿来的慈悲心肠? “东篱,你还是太单纯了,看不懂人心之间的算计。” 东篱还是没懂,索性也就不问了。 长歌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以前在掖庭再怎么苦都好歹能填饱肚子,她找了个平时没什么人来的杂物间,小心翼翼地将鸡汤放在上面,鸡腿肥美鲜嫩。 她饿狠了,丝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便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肉香混着皮肉油滋滋的味道,顿时让她食指大动。 “哟,我说这贱蹄子哪儿去了呢,原来是躲在这里吃好吃的去了。” 嘴里的肉还没吞入腹中,杂物房的门便被人一脚踹开,领头的婆子脸上凶肉横飞,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愤怒地瞪着正在啃鸡腿的长歌。 “一个贱奴,哪儿来这么好的吃食,这乌鸡汤可是老夫人专门炖给郡主吃的,怎么会你这里,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婆子身后领着几个粗实丫鬟,似有备而来。 长歌慌忙放下手中鸡腿,说:“我没有偷,这是郡主不吃赏赐给我的!” 虽然白婳说的是倒给狗吃,可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浪费了。 “郡主赏赐的?”婆子冷笑道:“那你倒去问问郡主,真假与否,如若不是,那你就是偷的,一个贱奴,敢在将军府偷东西,真是不知死活!” 婆子面目狰狞,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又身强力壮,还是个练家子。 几个婢子冲过去直接打翻了桌上的鸡汤,汤汁溅落在她身上,油腻腻的一片黏在裙子上,狼狈不已。 “可别忘了,你是个杀人犯,郡主没有对你报官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还会赏赐吃的给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你这样的人,留在将军府就是个祸害,要我是你,早就自己找个地方死去了!” “真可怜,以前吃的可都是山珍海味,现在却吃别人都不要的东西,还完颜家的嫡女呢,实际上却连条狗都不如吧!” 她们嘲笑的声音疯狂地钻进长歌的耳朵里,刹那间脑海里便多了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杀了她!杀了她们便不会有人对你这般冷嘲热讽了!” “你是高高在上的嫡女,将来还会是尊贵的长公主,你完颜一族都将在历史上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生来便是尊贵的,又岂能让这些卑贱的人踩在你的头上作乱,好长歌,杀了她们就没人敢对你这般了!” 无数嘈杂的声音交织在她脑海里,有辱骂声,嘲讽讥笑声,也有那蛊惑的声音。 双眼忽然失去了焦距,茫然而又无措,脸上却浮现了恨意,身上缠绕着几许诡异的黑气,一瞬间,屋子里的婆子婢女们都吓坏了。 东篱刚晒完衣服就发现将军府上空的黑气,她被开了天眼,自然能看到这些。 “郡主,那团黑气是什么?” 回头却发现白婳只是安静的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似乎并没有听到东篱的话,她蹑手蹑脚的上前,替她取了薄毯子盖在身上。 东篱不知道的是,有时候一个人的欲望和贪恋足以毁灭整个王朝。 再坚固的城墙也难以抵挡住人心的猖狂。 长歌再一次动了杀念,这一次的杀心比任何一次的都要重,身上的杀戮之气已经无法被人忽视了,同样发现的还有白泽。 如此强烈的怨念杀意,对于白婳来说,是绝对滋补的存在。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冤种竟然沦为了白婳摄取营养的器皿。 “她这是怎么了?”婢子们看着已经失去神志的长歌,后背一阵发凉,下意识的就想要走,身后的门却砰的一声关上了。 想到长歌昨儿杀人的景象,便是一阵肝胆欲裂,屋子里惨叫连连,周易安猛地一脚踹开房门,眼疾手快的夺下她手中的木筷子。 筷子的尖端正滴着血,他猛然对上长歌那双血红的眸子,顿觉遍体生寒。 “长歌,你清醒一点!” 地上的婆子身体蜷缩成了一团,即便是用尽全力捂着脖子,也无法阻挡向外喷溅的鲜血。 第220章 太老了,塞牙 瞳孔用力到了极致,在瞬间被放大,迅速的缺血和缺氧都让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来。 鲜血从指尖一出来,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来。 长歌猛地松手,看见地上还没彻底断气的婆子尖叫出声,然后捂着胸口疯狂呕吐了起来,但她什么东西都没吃,也只能吐出一些黄水罢了。 周易安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可刚刚的她实在是太骇人了,像是杀人机器一样,险些连他都认不得了。 他紧按着长歌的肩膀,目光锁着她问:“长歌,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你杀人了!你又杀人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让我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此时周易安的心态已经崩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他想尽一切办法才把长歌留在了将军府,可她怎么会忽然变成这个样子? 难道是因为入贱籍一事对她打击太大了吗? 长歌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可地上还没断气的婆子提醒着自己,她又杀人了! 她好像是用筷子刺进了她的脖颈里,看着婆子震惊而又痛苦绝望的眼神,自己竟然会莫名地产生愉悦和快感! 仿佛杀人对她来说,是一件十分享受的事情。 长歌浑身都在发抖,她面色惨白,哆嗦着说道:“易安哥哥,我没想杀她的,是她自己……是她自己凑上来的!” “这里太可怕了,易安哥哥你带我离开好不好?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在这样下去她会疯掉的! 她已经不想管周易安心里爱着谁了,她只想活下去,长歌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诡异之处,就算自己不够聪明,也绝不可能失去理智毫无意识的杀人,她甚至还在享受杀人的过程! 这个过程让她兴奋,让她变得极其嗜血弑杀! 她仿佛快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变成一只恐怖的魔鬼,杀人不眨眼。 周易安忍着胸腔里翻涌的血浪,沉声说:“我会处理好的,长歌,不管你经历了什么都要克制自己。” 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白婳,可他没有证据,休书也还在白婳手上,那个女人就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刺得他心痒难耐。 长歌苦苦哀求着让周易安带她离开,这鬼地方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周易安忍着心里的怒意和无奈道:“好,我会带你离开,长歌,别再杀人了。” 太阳出来了,东篱便不得不躲到屋子里去,她偶尔会小心翼翼地伸出半根手指头在阳光地下偷偷体验一番。 然而得到的下场都是会被烧伤,郡主会凉凉地瞥她一眼。 再之后东篱便是趴在门扉上,感受太阳的温度。 团团少了厚重的棉袄,偶尔会撑着屋子里的东西自己尝试着走路,大部分时间东篱都是在和团团玩儿。 白婳猛地睁开眼睛,诡异的血气在眸子里一闪而过。 赤乌跳下来,眼里是和她一样诡异的光。 “看来你失算了,她的心智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强大一些。” 她身上煞气缠绕,像是刚从尸山血海里回来的女修罗般,鲜红的衣衫衬得她皮肤越发白皙,如血般鲜艳。 白婳轻轻抚弄着赤乌的羽毛,低头道:“饿了就去吧,新鲜的灵魂对你来说才是最滋补的。” 赤乌扑腾着翅膀飞走了,东篱在一旁惊喜地大叫着说:“郡主,小少爷可以自己撑着东西站好一会儿了呢。” 白婳回过头,看着惊喜不已的东篱,毕竟是亲眼看着长大的,一点一滴的成长都会让她觉得很是欣喜。 但她内心总是很平静,没什么感觉。 数百年来,她都习惯了独来独往,最不喜欢身上有什么累赘束缚着自己,更别说这样的一个拖油瓶了。 但团团那胖乎乎的小手就撑在小木凳上,奶呼呼的奶团子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向白婳,嘴里一阵咿咿呀呀的。 一只小手伸向了白婳,嘴里咿咿呀呀的,男孩子长得快,头上戴着精美的虎头帽,两只小腿儿都在发颤,似有些站不稳了。 便着急地向白婳伸出了小手求抱抱。 “啊啊……”小孩子口齿不清,眉头拧在了一起,看白婳只懒懒地靠在那里,奶团子一下子就着急了。 小嘴儿瘪了起来,眼眶立马就红了。 孩子委屈极了,豆大的泪珠子掉下去,他还小,双腿根本就站不住,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儿憋得通红。 东篱着急得想要伸手,但又怕小少爷以后都不敢自己迈步,且连郡主都还没说话呢。 孩子着急了,索性就松了手,那软绵绵的身体没有支撑点,便迅速往地下栽了下去。 白婳眉毛一挑,一把将那小东西拎到自己面前,满脸嫌弃的说:“都快七个月了,还不会走路。” 东篱满脸黑线,说道:“七个月连骨头都还是软的呢,难道郡主见过七个月就走路的?” 白婳当然见过,虽然她早就忘了自己爹娘是何方人物了,但她自诞生起就拥有了灵识,会御风飞行,潜水疾跑。 像凡人这种生物,这些东西好像都是需要去后天学习的。 当然,她不能以自己的标准去看凡人。 “肤浅,这世上你没见过的东西多了去了。”什么上天遁地,下海捞月,她白婳啥混账事儿没干过? 团团似乎刚刚吓到了,这会儿紧抱着自家美人娘亲的脖子,怎么都放不下去。 东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赤乌餮食满足后回来便停在窗柩前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吃的如何了?”白婳淡淡的问道。 “不怎么好吃,太老了,塞牙,不过本啾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赤乌歪着脑袋看她。 说:“周易安遣散了许多奴仆,说是遣散,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伺候人罢了。” “你是说他把长歌转移地方了?” “肯定是了,两天死了三个人,相瞒是瞒不住的。” 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官府来了人,周易安正在想办法搪塞过去。 一边又派人偷偷摸摸的将长歌给送走了,白婳眸光一闪,瞬间恶向心生。 第221章 为什么非要逼死她! “想当着本郡主的面儿把人给转走,让她去另外一个地方过上舒舒服服的日子,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好不容易让长歌体验到身为底层人民的痛苦,又怎能轻易地让她回到以前的舒适日子? 周易安特意让长歌换了身锦衣华服,那身装扮看上去似乎和白婳没什么区别,将军府已经被围了起来,周遭都是来看热闹的人。 今年最大的话题热度当将军府莫属了。 “二夫人动作快些,将军正在前厅挡着那些人,若是被发现了,可就来不及了!” 他们都是周易安培养的心腹,眼下府里的人已经是靠不住的了,为了保证长歌能活命,他不得已用了自己的心腹。 完颜长歌头戴箬帽,目光却忧心忡忡地看向前厅,将军府眼线众多,一有点儿风吹草动就有人通风报信。 “将军会没事吗?” 长歌很后悔自己的冲动让周易安陷入了如今两难的境地,如果有可能,她恨不得自己能站在周易安身边。 “二夫人放心,将军会告诉他们已经将您乱棍打死了,现在出门的是大夫人,您的尸体也已经烧了,至于府里死的那些人,都是因为她们手脚不干净,偷了府里的东西畏罪自杀的。” 周易安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只要他们查不出来,长歌就是安全的。 大端律法严谨,虽说死几个丫鬟婢子在大宅院里都是常见的事情,可死得太频繁也会引起官府的注意。 即便是达官显贵,也不能随意践踏人命,除非是犯了错的。 而偷东家财物便是大罪,故而周易安才会找了这个罪名。 长歌不再犹豫,立马进了马车,如今唯有先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接近白婳,多的是机会。 周易安在别处还有宅子,也是老皇帝赏赐的。 那宅子虽然不必将军府大,但只有长歌一个人住也的确是够了。 “周将军,你我已经在这里耗费许多时间了,你这迟迟不让我进去,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猫腻?” 前厅里,周易安带着一群奴仆在那儿和人谈笑风生。 那人身着官服,是京城京兆尹苏夷光,他是京城里难得的青年才俊,祖上三代为官,世代清廉,到了他这一代,苏夷光更是年纪轻轻就考取了功名。 在他手里可是过了不少冤假错案,如今更是收到了有关于将军府的举报信,故而苏夷光才会带着人过来。 一旁的人对着周易安使了个眼色,他放下手中茶杯,脸上带着笑容说:“苏大人哪里的话,方才不是想让苏大人尝尝这茶么,苏大人既然要查,那就去查吧。” 苏夷光是个谨慎又清俊的人,良好的家教带来的气质可不是周易安这种半路出家的人就能比的。 尸体带了上来,刚死的,还热乎着,致命伤口就在脖子上。 “这婆子以往就手脚不干净,本将军就都忍了,但这次她偷的却是郡主的东西,那可是陛下御赐之物,本将军如何能忍。” 周易安面不改色地说着,似乎胸有成竹。 他看苏夷光没有反应,就又说:“苏大人若是不信,可随机问问他们。” 苏夷光一身清朗,风清月明一样的人儿,双手负在身后。 嗓音淡淡的说:“周将军还真是准备得齐全。” 这一切痕迹都已经被周易安给抹杀了,他还过来查什么。 周易安笑道:“苏大人说笑了,您能过来,本将军自然是要准备一番的,免得说本将军怠慢了。” 苏夷光来的时候周易安就一直不把尸体带出来,也不让人进去搜查,这会儿松了口气,那必然就是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 苏夷光笑道:“我来将军府走一遭收获颇丰,既然这奴才是畏罪自杀的,那便没什么可查的了。” “慢着!”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一身鲜红如血,似冬日里绽放的雪梅,透着几分冰霜刺骨,让人不敢靠近,却又暗香浮动,蛊惑人心。 这是苏夷光第一次见到白婳,比传闻中的还要明艳动人,摇曳生姿。 “京兆尹苏夷光见过郡主殿下。” 苏夷光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打量着,白婳也在打量她,但只是片刻她就收回了目光。 她说:“你说本郡主丢了东西,丢的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周易安目光一沉,说道:“郡主丢的,乃是陛下当年御赐的碧玺镯子一对,郡主难道忘了?” 他早就知道白婳会出来捣乱,所以一早就准备好了。 下人将丢失的镯子呈上来,的确是御赐之物。 白婳冷哼一声:“本郡主的镯子一直在手上,何时丢过?” 她挽起袖子,露出那一截如玉般的手腕,细腻温润。 只一眼,苏夷光便被狠狠地吸引住了。 那手臂上出现的同样是一堆碧玺镯子,还没等周易安说话。 白婳便接着说:“方才本郡主过来的时候,听说本郡主从后门搭马车出门去了,本郡主一直在府里,又何时离开过?” 苏夷光眉心狠狠一拧:“追!” 他手底下那些人一阵风起地冲了出去,周易安双拳紧握,可手臂着实用不上什么力道。 “她已经愿意离开将军府了,你为什么非要逼死她!” 周易安大声地质问她,这个女人已经把将军府害成这样了还不满意吗?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做白婳才会善罢甘休,难道非要他周家彻底家破人亡吗! 越是动怒,胸腔里的血气就翻涌得越是厉害。 “狗急跳墙了?”白婳冷嘲一笑道:“你蠢就蠢在拿本郡主当了幌子,以为从我那儿偷一堆镯子就能瞒天过海了?” 碧玺这种东西,她那儿多的是,随随便便都能拿出一堆,偷什么不好,偏偏要偷她最多的那一种。 “这是休书,你最好趁早签了,有司还等着本郡主回复。” 白婳冷冷地将休书扔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呵!你当真以为一封休书就能让本将军颜面扫地么?你想看的就是如此,那本将军就满足你!” 既然留她不得,那便让她离开将军府! 他就不信,将军府离了她白婳就不能活了 第222章 渐渐冷下去的光 “拿笔来!” 一旁的仆人都犹豫不决地,望了望两人,谁也不敢去拿笔。 “还愣着做什么,本将军才是这府里的主人,就算她是郡主,也不是将军府的郡主!” 周易安怒喝出声,他现在已经顾不得什么大局观了,更顾不上所谓的皇室威严。 反正这休书是陛下亲自写的,所有人都等着看他笑话,那就干脆让他们看个够就好了! 仆人拿了笔墨来,周易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在休书上签字画押,他一把将笔墨扔在地上,双手负在身后。 身姿伟岸,倒显得一副傲骨铮铮的好好模样,更不会为了五斗米而折腰。 东篱捡起地上的休书递给白婳,她扫了一眼,懒懒地挥了挥手说:“收着吧,送去有司。” 她语气淡淡的,似乎这种事情对她来说,不过喝茶吃饭一样稀疏平常。 周易安脸色铁青,心里有一瞬间的后悔,可一想到自己的尊严,他骨气就又硬了起来。 他是大端朝的将军,不是白婳的走狗,更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摆弄的玩物 他已经被白婳玩儿够了,还不如趁早分开的好。 周易安看着白婳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那口气就狠狠地堵在了胸口。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他盯着白婳那没有感情的模样,仿佛留在将军府这几年对她来说,只是一种折磨。 周易安却始终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他只是想要保护自己爱的人,想要履行曾经的诺言罢了。 他固执地认为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对的,错的都是别人,是白婳不知好歹,非要离开他的身边,也从不肯接受他的道歉和示好。 他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白婳依旧咄咄逼人,如此那就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你想让我说什么?感谢你当年的不杀之恩吗?” 白婳轻笑一声,目光嘲弄,似在感叹他的天真妄想。 “本郡主当初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么个东西,休书已签,你我之间夫妻情分已尽,往后你死我活各不相干。” 白婳一身红衣傲然,属于她鬼狱殿主的气场全开,霸气凌然,仿佛身上的束缚已经被解开。 “你果真绝情。” 周易安冷漠地望着她,眼底藏着阴狠。 “彼此彼此罢了。” 白婳冷然转身,没有丝毫留恋。 “东篱,收拾好东院里的东西,咱们该离开了。” 她步履从容地往外走,纤细清瘦的身姿如同寒风中摇曳的红梅。 明艳生花。 像是被狠狠烙印进了骨子里,明明只是个背影,却让人一眼万年。 东篱在院子里收拾东西,看到院子角落里的花盆,回头问白婳:“郡主,她要带走吗?” “带着吧。” 东篱和奶娘倒是没什么东西,就是一些衣服而已,倒是白婳,大包小包的,还有萧君策送来的那些小物件儿,但凡是值钱的,白婳都让人装走了。 足足拉了两大马车。 “郡主这是和将军分开了?” “何止是分开了,休书都签了,以后就是陌路人了。” 仆人们都在讨论着,将军府都是靠着白婳过活的,白婳这一走,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咱们怎么办,是跟着郡主走还是留在将军府?” 仆人们都面面相觑,一个个都很茫然。 “郡主,东西都装好了。” 府里的人跟着一起帮忙收拾东西,白婳衣服多,几乎是每天一件不重样。 “小心些,这可是郡主的衣服,料子贵得很,弄坏了咱们可是赔不起的。” 她们将东西都塞上车,白婳懒懒地靠在马车里,团团扒着车窗好奇地往外看。 白婳一把将孩子捞过来,慵懒地说:“没什么好看的,等你长大了,娘给你买一座更大更漂亮的宅子,让你想干嘛就干嘛。” 东篱上了车,闻言笑道:“其实咱们国公府的宅子比将军府大多了,郡主现在是自由身,自然可以回国公府住着。” 只是荒废了那么多年,必然是要好生打扫一番的。 原主有关国公府的记忆不多,最多的也是院子里那棵玉兰树,乃是她父亲在她出生那年亲手所植。 距今已有二十个年头了。 街道上的商贩闹闹哄哄的,京都的热闹远不是别的城市能比的。 “黑骑军来了!黑骑军来了!” “大家快让让!” 齐刷刷的马蹄声和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大家都闹哄哄地到处奔逃躲避。 将军府的马车在街道上足足有三辆,一时间还难以躲避,黑骑军是萧君策麾下的。 不知怎的,白婳掀开帘子,大好的天光从外头照射进来,落在她那张清丽的小脸儿上。 白的好似在发光,她微微眯眼,看着森严的军队迎面而来,那领头的人骑在高头大马上。 面无表情,英俊伟岸。 东篱兴奋的大喊:“郡主,是太傅大人!” “太傅大人看到你,应该会停下来的吧!” 东篱一脸的激动,太傅大人真的好帅! 一身玄袍,发丝高束,狭长的凤眸溢出几分冷寒。 “大人,是郡主,要停下吗?” 南桑在一旁飞快的问道。 男人没有回答,手中缰绳勒得紧,马鞭一扬,马蹄溅起一地的飞尘。 骏马鬃毛飞扬,在阳光下微微有些细闪的光芒,他从她身边疾驰掠过时,冰凉的袍子扫过她的手。 她心中微微一紧,紧接着便是无数的黑骑军从马车两旁飞快掠过,马车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他袍子带起来的风掀得她青丝飞扬,眸中飞快闪过一丝惊愕。 她愣愣的保持着掀帘子的动作,瞳孔在收缩。 他的目光不曾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仿佛他们之间不过是个陌路人般。 很快,街道上就又恢复了那一派热闹哄闹的景象。 “听说京城里一户员外的女儿死了,连太子妃也在昨日夜里薨了,死的不正常,太傅大人这才带兵前往太子府查案呢。” “真的假的?那太子妃可是顶好的一个人呢,这么年轻怎么就死了?” 周围都是百姓们热闹的声音,白婳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她慢慢放下帘子,脸被一点点遮挡,一如她眸子里渐渐冷下去的光。 第223章 昨晚谁来过? 最终变得冷漠无情,成了那鬼狱殿主的模样。 东篱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下来,大概是觉得有些尴尬,她不安地搅动着衣衫。 小心翼翼地说道:“也许是太傅大人忙着处理事情,所以没有注意到郡主您。” “本郡主需要他的注意?” 白婳沉下脸来,东篱尴尬地笑了两声,觉得马车里的气氛有些可怕,却又不敢说话。 总觉得太傅大人和郡主之间的关系好像有些诡异和微妙。 这一路上白婳都没有说话,气氛诡异的可怕,空气仿佛都要被冻成了冰渣子。 终于到了国公府,也难得结束了这种煎熬,仆人们陆续把东西搬进去,原以为这荒废了十多年没人住的国公府一定破烂不堪。 即便没有破烂,也必定脏乱得不成样子,却没想到国公府还是以前那个国公府,干净整洁。 两只石狮子伫立在门口,森严威武,偌大的国公府三个鎏金大字,仿佛从不曾破败过。 东篱感叹了声:“许是陛下知晓郡主会离开将军府,所以一早就让人收拾好了。” 不然除了陛下还会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国公府给打扫好了。 不仅如此,就连里头的东西都是重新置办的。 她以前未出阁的房间也十分干净整洁。 “这一切都还是郡主以前住过的样子,陛下果真细心。” 东篱会心一笑,虽然国公府现在只剩下白婳了,但这些东西都没有变过。 东篱半天没有得到白婳的回应,回头时发现白婳站在院子里抬头正望着那冒了绿芽的玉兰树。 “郡主?” 恍惚间,白婳好像在光影间看见了一张极其陌生的脸。 “把团团抱走,本郡主乏了,要睡会儿。” 白婳转身走进屋子里,东篱和奶娘相视一眼,皆是有些诧异。 平日里郡主午睡都是会和团团睡的,一睡就是一下午的时间,今儿怎么就不要团团了? “郡主晚些时候想吃什么,这会儿集市还有新鲜的菜,可以去买。” 东篱连忙抱走了团团问。 但关了的门里不会有任何声音赤乌依旧在窗户的位置安了个窝。 白婳躺在床上没有出声,它在窗口的位置说:“婳婳,你不开心的话要不要打我一顿?本啾皮糙肉厚,耐造!” 他们心神相通,白婳现在的心情已经糟糕到了极点,但凡能让她找到一个喧泄口,这女人都会立马暴走。 但赤乌知道,白婳越是安静,往往暴风雨就会来得更加猛烈。 “聒噪。” “好吧,本啾不吵你,你以前可不会这样。” 它小声嘟囔着,又去观察白婳的脸色,发现她已经睡着了,脸色差到了极点,眉心也是狠狠地拧了起来。 眼看到了下午白婳还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奶娘喂了团团便和东篱一起在厨房忙活着。 国公府很大,就连厨房也大得不可思议,进来的时候发现厨房里都有新鲜备好的蔬菜米肉等东西。 在外头还有个木圈,里头圈养了几只鸡鸭正活蹦乱跳着。 “陛下难道连这些都准备好了吗?”奶娘蹲在木圈外头好奇地看着。 东篱在里头切菜,米饭的香味儿从里头飘出来,荒废许久的国公府终于有了丝烟火气。 奶娘在里头和她一起打下手,炒了个小炒肉,一盘油焖排骨,一盘蒜蓉青菜,一盅冬瓜汤,上头浮着几粒葱花。 她们三人吃这些已经足够了,奶娘又给团团蒸了鸡蛋羹,滴了几滴香油,饭菜便齐全了。 东篱现在的肢体已经足够协调了,每天动得多,身体也就会更加柔软,渐渐地便会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郡主还没醒便不喜欢别人打扰,饭菜便先热着吧。” 东篱点了点头,抱着团团吃鸡蛋羹。 但白婳睡得久,一直睡到了晚上,东篱和奶娘简单地吃了点儿,便坐在门槛儿上看着天上的星星。 地上垫了垫子,团团就坐在上头,手里抓着当初太傅大人亲自刻的桃木剑把玩。 “奶娘,你不会怕我吗?”东篱歪着脑袋问奶娘,院子里昏暗的光衬得东篱这张脸格外瘆人。 眸子没有生气,唇上没有血色,表情也是木然的,像是个被做出来的木头人。 奶娘笑了笑,停下手中缝衣服的动作说:“有什么好可怕的,毕竟你也没有害人,再说了,这世上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心。” 她当奶娘那些年见过的腌臜事情多了去了,好几次都险些丢了性命,所以到了现在,奶娘反而看开了。 鬼又如何,妖孽又如何。 哪一个不比那些混乱复杂的人心要真的多? 她笑得和善,对东篱说道:“东篱丫头,好好跟着郡主吧,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东篱不可置否。 天空繁星点点,听说每一颗星子都带着一个人带着对另外一个人的思念。 夜凉如水,这种春寒料峭的寒夜最是让人缠绵。 赤乌睡得迷糊,忽然就察觉到一阵风吹来,它睁开眼睛,房里何时多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如鬼影般诡异莫测。 “你别说话,会吵到她。” 赤乌瞪着自己的眼睛,思考半晌,最终选择将脑袋埋进了窝窝里,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似乎忙了很久,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坐下来,就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目光深沉,背脊挺拔如松。一动不动。 床上的小人儿眉心微皱,似睡得很不安稳,她神识很强,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都能醒来,可她的神识对萧君策没用。 根本就捕捉不到他的任何气息。 萧君策不知道这样看了她多久,他停留在门口,拿了外袍,趁着天色还没明亮就又匆匆离开了国公府。 白婳睡得头昏脑涨,昨晚没吃饭,晨起时便越发饿得厉害。 赤乌在窗口梳理自己的羽毛,看她醒了便说:“你睡了好久,你以前不这样的。” 白婳凉了它一眼,赤乌闭了嘴。 “昨晚谁来过?”她问。 赤乌眨眨眼睛,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东篱来过,怕你冷,加了盆炭火。” 她看向一旁已经冷却的碳,神情若有所思。 第224章 做个高枕无忧的神 虽然没能醒过来,但她的确是察觉到了人,而且感觉他在房间里呆了很久。 赤乌虽说修为不精,也绝不会差到连有人进来了都不知道的地步。 所以……是她太过于敏感了吗? 东篱算好时间进来伺候她洗漱,即便睡了那么久,可还是有些怏怏的,似提不起精神来。 “郡主可听说了,太子妃薨了。” “我知道。”昨日在街上就听说了,况且这原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并不觉得有什么诧异的。 只是时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 “萧太傅派人围了太子府,没查出个什么,只听说是太子妃身子底子差,染了风寒疟疾,情况恶化,连许大夫都未能救回来。” 东篱觉得有些可惜,她见过那太子妃,的确是个很好的人,只是命太短,年纪轻轻就死了,也没能留下个一儿半女的。 “许卿去救的?”白婳有些惊讶,看来白战野准备得很齐全,找到的御医也许无法让人信服。 但许卿不一样,他是京城里的名医,年少时便声名大噪,更是老皇帝的御用医者,他都没有办法,旁人自然就更没有法子了。 如此一来也就不会有人对太子妃的死多加揣测怀疑。 “是啊,许大夫都救不回来,便是来了大罗神仙也没用了。” 东篱也十分感叹,好像这一条命说没就没了。 “只是现在太子妃位置空悬,恐怕这京城内又要掀起一阵狂潮了。” 以前太子妃便是京城里可望不可即的美人儿才女,常年稳居第一,从没败过,现在这第一美人儿没了,别家的贵女肯定会蠢蠢欲动的。 那可是太子妃啊,未来的大端朝皇后! 哪个女人不想一辈子都荣宠无限,亦或是不想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所以,翰林院阁老对太子已经没用了,他需得重新物色一个太子妃,就等着那些姑娘们主动送上门呢,越是位高权重家的女儿,就越是想要往上爬,谁爬得最靠前,谁就是下一个太子妃。” 白婳望着就镜子里人儿,东篱的手很巧,远山一样的眉下是一双充斥着冰霜的眸子。 东篱说:“郡主是觉得太子妃的死有蹊跷吗,可不是连许大夫都说了,是太子妃自己……” 东篱的声音就戛然而止,她忽然疯狂地反应过来,也许这一切就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的。 白婳微微勾唇:“看来你变聪明了不少。” 但东篱却觉得背脊一阵发凉,随后又觉得悲哀了起来。 她苦笑一声说:“郡主以前也痴情,最终却落得个被人欺骗利用的下场,那太子妃何尝不是个妙人儿,不也死了?” “所以奴婢觉得,女人大可不必将一颗心全都放在男人身上,即便情深不倦,却也要始终保持着对人心的警惕。”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 “那你呢?”白婳问东篱。 东篱手掌托着她的发丝细细地梳理着,她说:“奴婢直到现在的郡主肯定不是以前的郡主了,但至少活成了奴婢心中的郡主模样,奴婢这条命都是郡主的,哪怕郡主要奴婢去杀人放火,奴婢又怎会推拒呢?” 她以前是茫然懵懂了些,可后来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 什么掉下悬崖遇到了老神仙这种幌子,从来都是只有话本子里才有的故事。 白婳忽然阴测测地笑了起来,像是蛇蝎美人一般,阴险邪恶。 “你就不怕我是扒了你家郡主皮套在自己身上的妖魔鬼怪么?” 这大清早的她说这话,的确是有够吓人的。 但东篱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哪怕郡主现在是具骷髅,奴婢也不会畏惧半分。” 有些人的命是天定的,如果那时候郡主已经死了,那么现在眼前的这个郡主就一定是来复仇的。 郡主若泉下有知,也一定会很开心吧,她的灵魂也能得到安息。 “你可真是个傻丫头,本郡主可比那些骷髅头可怕多了。” 骷髅头是什么东西?那分明就是她以前闲来无事用来打水漂的小玩意儿。 冥川里的水常年无波,她偏生喜欢在冥川里掀起一阵狂风波澜。 世人喜欢把冥川叫做奈何桥、往生桥等,那冥川里所承载的,便是千万年来所有前往轮回往生之人的执念。 她也曾在冥川上徘徊了数百年的光阴,被扔进冥川之中遭受恶鬼啃噬,最终才练就了那钢铁一样冷硬的心。 “您昨晚每次吃东西,肯定饿坏了,郡主快些吃点儿东西吧。” 最近天气都很好,东篱是没办法出门的,即便出门带着油纸伞,也不能保证不会被阳光灼烧,况且路人也总会投来异样的目光。 短时间内,东篱还没办法承受那种目光。 她的确是饿坏了,但看到桌上端上来的食物却又没多大的胃口,最后也只匆匆吃了两口罢了。 东篱提议说:“咱们还是买些奴仆进来吧,奴婢平日里有太阳是不能出去做活的,奶娘又要照看着小少爷,郡主身边还是得要个体己人才行。” 若是郡主要出门,她不能陪着,东篱还是很不放心的。 “你看着办吧,我困乏得厉害,先去睡了。” 她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东篱说:“只怕今日郡主是不能偷懒了,太子妃薨逝,按理咱们都是要去吊唁祭拜的。” 一国太子妃薨逝,这是何等大事,虽比不上国丧,但太子乃储君,已与国丧无异了。 白婳皱眉,明显是倦怠得很不想去。 “不能推了。” 东篱站在门口望着外头的天光,闻言说:“不能,郡主,这是礼数,国公爷生前最重礼数了。” 听着东篱又要念叨许多,白婳匆忙摆了手:“你别说了,本郡主去总行了吧。” 只要白战野不作妖,她就能忍他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去管他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毕竟她不是圣母。 更不是掌管人间界正义善恶的神,她只管阴阳生死。 只要这世间阴阳平衡,她就能做个高枕无忧的神。 第225章 偏生就要他 虽然她很穷,但她很强,不用等着澹台策给自己发钱,底下都有一群小鬼变着法儿地给她送钱。 比如某地主家的傻儿子死后想要投生成一个皇子或者王爷的,又比如哪家傻姑娘不忍人间情郎黯然神伤想要贿赂她不要被洗去记忆一类的。 这些可不都得拿钱才能办到的么。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便是这个道理了,不过白婳素来铁面无私,天道法则面前,谁也不能违背。 她偶尔违背一两次,遭个天打雷劈什么的,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造,所以白婳才会那么肆无忌惮地给老皇帝改了命。 反正有本事就让天道一道雷劈死她好了,劈不死那就是她命大。 “时辰还早,郡主不妨随奴婢一起去市场挑些奴仆回来吧。”东篱看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便主动说道。 随后又说:“奴婢多穿些,再撑把伞,不妨事的。” 她平日里懒得出门,国公府人实在太少了,总得买一些府兵家丁什么的回来充实门面。 夜里也好提防小毛贼,收拾妥当便出了门,临走之前在国公府布下了结界,若有人闯入,她也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奶娘到底是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这京城里又多的是人心叵测之人,她也不敢拿团团的安危去开玩笑。 她们出了门,暗处里盯着的人便对国公府虎视眈眈的。 然而还没等他们进去便被人悉数杀了回来,血腥气很快就在人浪中被稀释干净,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京城最大的奴隶市场在西郊的永和街,那一条街全是出售各种奴隶的,各个种族的都有。 马车只能停在永和街牌匾外头,根本就进不去,还没走进去就闻见里头汗液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白婳嫌弃地挥了挥,东篱说:“郡主且忍忍,虽说这里脏乱,但这里的奴隶都很干净,不会买到差的,更不会买到别有用心的那种。” 所谓别有用心,白婳当然懂。 这里所有的奴隶都是从有司过了文书的,没过文书的奴隶市场出售奴隶,全都是不合法的。 这里到处可见大宅院里头的人出来买丫鬟奴仆,男女都混在一起卖,有的是抄家发配下来的,有的是一生颠沛流离走投无路的,还有的生来便是如此的。 各种混乱的命运都在这个狭小的地方交织着,能被买进大宅院里当个干净的奴才,倒也算是摆脱了,若是买回去折磨凌虐的,便是从一个深渊步入了另一个深渊。 有些人以为遇见了救赎,却不知那其实是地狱。 “这里的奴隶都是怎样算价钱的?” “当然是身世越清白的,身体越健康强壮的更值钱,谁也不想买个老弱病残回去养着。”。 东篱笑着说:“郡主在这里等着,奴婢去谈价格便好。” 郡主爱干净,能让郡主来这里一趟都很不容易了。 这样也是为了能让郡主的心情好点儿,不至于那样闷闷不乐的。 她打算买一些粗使丫鬟和手脚麻利的婆子回去。 白婳在这里等的无聊,她那张脸又着实太过于招摇过市,这里鱼龙混账,什么人都敢对着她吹口哨。 哪怕明知道她穿得非富即贵肯定是贵人,也不妨碍他们去好生意淫一番,这样的美人儿可不多的。 但碍于她那一身强大的气场,即便只是随意的站在那里,也能给人一种随随便便就能把人脑袋给拧下来的气势,也没人敢上前搭讪撩骚。 “夫人,买奴隶吗?这些奴隶都是刚运来的,身强力壮,买来看家护院最适合不过了。” 白婳随意地走到一处摊贩前,后头全是用铁笼子关起来的男奴隶,他们的手脚上都带着铁链,或蹲或坐地待在铁笼里。 白婳还是第一次接触到人间界的奴隶,觉得有几分新鲜。 “越强壮的越值钱?” 老板一听白婳问了这话,看她的目光立马就变得怪异暧昧了起来,这么年轻漂亮的女人,哪家郎君肯放她出来,莫不是年纪轻轻就是死了丈夫。 又继承了家产,穿得这般华贵,钱也不缺,那自然是缺男人的。 偏生她还要强壮的,莫不是买回去做那事儿的? 老板嘿嘿笑道:“那自然是越强壮的越好了,尤其是像夫人您这么年轻漂亮的,不得多买几个身材壮实又功夫好的回去?” 白婳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个道理,国公府那么大的宅子,值钱的物件儿虽然不多,可总得需要几个看家护院的。 “你说得对,那本……我便挑吧。”白婳买东西从来都是看眼缘凭心情,从不问价格。 没钱就赊账,记澹台策账上,当鬼狱殿主那些年,澹台策不知道给她擦了多少烂屁股帐。 但白婳挑了很久都没挑到合适的,却在最后一排看到了那个生锈的铁笼子,没有上锁,里头的人蜷缩着,身上衣衫破烂,在铁笼子里瑟瑟发抖。 白婳指了指问:“他要多少钱?” 老板以为她挑了个好货,没想到却指着最后一个烂货问价钱,那脸顿时就绿了。 “夫人,那个奴隶不值钱,我原本也是不打算卖的,他生了病,没人愿意要他,我养着也是需要本钱的,就放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了,您再挑别的?” 白婳走上前,那细嫩白皙的手指轻轻拉开生锈的铁门,细腻的手指上沾了些锈迹。 那里头的人蓬头垢面,白婳笑了笑:“我就要他了。” “夫人,这……” 老板一脸苦相,虽说卖出去是好,可他都快死了呀! “夫人,就算买回去您也救不活的,何必浪费这个钱当个菩萨呢,您要是真仁慈,何不把这里的奴隶都买了,也省得他们吃苦不是?” 老板自然是想做一笔好买卖,但他又哪里知道,白婳可不是什么菩萨心肠,她看人准,眼神老辣。 活了几百年,看个人的眼神还是不会错的。 “你还想强买强卖不成?本夫人偏生就要他,你卖是不卖?” 瞧白婳眉宇间多了几分冷意,到底是高贵的人儿,那气势瞬间就出来了。 第226章 轮得到你这个老匹夫来教? 老板叹了口气,无奈道:“不是我不卖,而是这奴隶性子野,先前卖出去过,他将人家府里的姑娘都给……哎!” 老板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继续说:“他是被人打成这样的,后来赶出来了,他没地方去,又回来了,这种情况也不是一两次了,夫人您确定要的话,咱们就签字画押了。” 反正这样劣迹斑斑的奴隶,别人是不会买的,买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夫人到底是年轻气盛,仗着家里有几个小钱儿就为所欲为了。 往后还有的她苦头吃呢。 她飞快写下自己的名字,签字画押,又交了钱,虽说那字丑得不堪入目,但老板还是看出了她的姓。 白! 放眼整个京城,敢姓白的,只有皇室。 此乃皇姓,寻常人等可不敢用这个字做姓,她又那般漂亮有钱,除了那刚休了周将军的惠安郡主还能有谁? 想到那惠安郡主往日种种事迹,如今又买了个要死不活的奴隶回去,这事儿也就能想得通了。 反正那郡主的脑子和他们不大一样,仗着有皇帝撑腰,连夫君都敢休。 男人们当然是不齿这种行为,甚至觉得愤怒,至于女人们,大多都是嘲讽她不遵守妇德,心里却又羡慕得要死。 毕竟是白婳开创了这个先河,男人们当然会觉得不爽,觉得自己身为男性的尊严被挑衅了。 所以现在有关白婳的讨伐声更是一浪高过了一浪。 “郡主怎么买了个病殃殃的?”东篱皱眉看着那地上蜷缩着甚至都不能自主站起来行走的奴隶,满眼都是嫌弃。 “本郡主人傻钱多。” 白婳勾唇一笑,心情极好地往前走,东篱买了四个丫鬟,两个婆子,本打算再买一些男奴隶回去的。 但白婳说:“有他就够了,何必浪费钱。” 东篱:“……” 郡主您才是在浪费钱好么? “都记住了,往后你们的东家便是国公府,把这个奴隶带回去。” 东篱安排着,虽然不理解,但也不会过多去问。 丫鬟婆子们都领命前往去了国公府等候安排,这一切奴仆总共花了东篱二两三十两银钱,至于那个病殃殃的。 三两碎银。 “请个大夫去府里好生瞧瞧,好生养着,别死了,不然本郡主要亏本。” “郡主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安排。”东篱很无奈,但只要郡主开心,怎么着都成。 国公府多了些仆人自然也就多了好些人等着吃饭,东篱自然得精打细算些才能将这日子给继续过下去。 出了永和街便没有那难闻的味道了,她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自己,回头时便是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头。 “快到正午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正午的阳光最是猛烈,东篱是承受不住那股热度的。 她现在看上去和常人无异,又用了脂粉去粉饰脸上的苍白。 奶娘在屋子里做好了饭菜,回去时她正一手抱着团团,一手给他喂着熬得稀烂的青菜粥。 “郡主回来了,快些吃饭吧。” 她脸上带着些喜气,今儿府里添了好些人,有人能搭把手,奶娘当然高兴。 白婳脸上难得有了笑意,许是脱离了将军府,有了个自由的地方,家里还有个可爱的奶团子等着,一室的温馨。 东篱将那买回来的少年奴隶安排在偏房里,大夫来看过了,摇着头说:“病入膏肓,已经没得救了,郡主还是趁早放弃的好,便是用上好的参吊着一口气,最多不过三日便要咽气了。” 最后大夫也只开了一些续命的药便急匆匆离开了。 东篱叹了口气:“郡主仁慈,奈何他没有这个命,咱们也不算是亏待他了。” 白婳往屋子里看了一眼,说道:“晚饭后你随我一道去太傅府请许先生过来。” 东篱惊讶地看着白婳,似乎很不解她为何要这般执着于一个要死的奴隶,身子还要让许大夫来救。 奴隶的命不值钱,又哪里值得让许大夫来? 但一想到自己,东篱就释然地笑了,郡主心善,又如何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呢? 东篱今日很忙,忙着给这些仆人们安排住所,以及往后各司其职这类事情。 白婳将那少年买回来后便放着了,反正有一口气吊着,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晌午吃过了饭便要往太子府走,前来吊唁的人有很多。 旁人都刻意穿得素雅,唯有白婳,风华张扬,华衣飒飒而动,眉梢风情流转,似妖精转世。 那来吊唁的人纷纷往门口看去,肩头上的五彩神鸟在阳光下泽泽生辉。 她傲然如女王,好似她不是来吊唁的,而是来登基的。 “惠安郡主到!” 伴随着门口小厮一声高呼,众人才回过神来,稍年长的臣子们都似乎记起了那一舞惊天下,一剑挑四方的长公主了。 一般无二的绝世风华,一样的妖孽容颜…… 记忆渐渐和现实中的那张脸重合。 白战野望着她,眸光暗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婳婳能来,为兄心里着实有些宽慰,太子妃生前便念叨着你,给她上柱香吧。” 白战野递了香来。 白婳瞥了一眼。 “上香?”她挑唇一笑:“这世上无人配本郡主给她上香。” 太子妃也不行。 她乃长者,乃掌管阴阳的神明,给她上香吊唁,只会乱了她原本的轮回道。 破了世间平衡法则。 众人只当惠安郡主狂妄无知,连太子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郡主既然觉得太子妃当不起你的吊唁,又何必来这太子府,难不成是故意给太子殿下难堪的吗?” 底下已经有人看不惯白婳的行事作风了,便大声地说着。 毕竟死者为大,郡主如何,天子如何! “本郡主做事,轮得到你这个老匹夫来教?” 白婳转身,冰寒沁骨的目光便落在那说话之人的身上,这里每一个人的底细她一眼便能看透了。 一句老匹夫,更是让人脸上无光。 她今天分明就是来砸场子的。 “你!” “嘘!”白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着说:“想活着离开太子府就闭嘴,小心吵到了棺材里的人,夜里回来找你索命。” 第227章 他好像无视你了 白婳轻飘飘一语,便吓得那臣子面色苍白,两股战战,身如筛糠! 嘁! 凡人啊,还真是禁不住吓,若是没做亏心事,又何惧半夜鬼敲门呢。 她走至那口上好的棺木前,白皙的手掌轻轻放在上面,不用掀开棺材盖儿她都能知道里头的人儿是何模样。 形如枯槁,身子也只剩下了皮包骨,气血全无,元气归一,眉心死气沉沉,口含煞气。 “你走得不安心,有何愿望,夜里来找我,本郡主素来有求必应。” 她声音很轻,但白战野却听得很清楚,他眉心狠狠一拧,袖口里的手更是在瞬间收紧。 他一把擒住白婳的手腕,阴沉着脸说:“为兄可以容忍你平日里的嚣张跋扈和不知礼数,但今日容不得你去胡闹,太子妃素来与你无仇怨,你又何苦在她的葬礼上大放厥词,让她连走都走的不安心!” 他目光冰冷,似要看透这具身体里藏着怎样的灵魂。 力道更是大得恨不得捏碎她的骨头,手腕渐渐泛了红。 “太子妃走得安不安心,太子哥哥应该比我要清楚,本郡主的确是来吊唁她的,不过……” 白婳微微一笑,说道:“太子哥哥真的就不怕因果报应吗?” 白战野瞳孔一缩,他自己做过什么,心里当然有数,逆天改命,为自己强加寿命…… 但这些就连萧君策都不知道,白婳又怎会知道。 下头的人都看着,都知道白婳口出狂言,想要死去的太子妃不得安生,太子能有此反应,也实属正常。 “婳婳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吗?”他脸色越发阴沉了起来。 白婳低笑一声,一阵呵气如兰,淡淡道:“用不着别人和本郡主,这天底下便没有本郡主不知道的事儿,比如……” “白婳!” 话音未落,门口便传来一声怒喝,周易安大步流星地过来,抓着她的肩膀一个用力的推搡,便将她和白战野扯开。 对上周易安那双不悦和愤怒的眸子,白婳扬声道:“哟,太子哥哥养的狗跑出来护主了,是担心本郡主把他给吃了?” 也不枉费白战野养了这么条衷心的狗,不过这条狗现在连獠牙都没了,估计也没多大的用了。 她肩膀有些疼,那一推明显是用了力的。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捣乱的吗?”他刚刚一进来就看见白婳和太子纠缠在一起,不知怎的,他竟然觉得有些刺眼。 “对死者不敬可是要遭报应的,郡主殿下,这里可不欢迎你!” 底下太子一派的人都说着。 “你要是识相,就最好赶紧离开太子府!” “请郡主离开太子府!” 他们都愤然了起来,他们可以容忍郡主不守妇道的作风,但绝不能容忍她对已故太子妃的大不敬。 “哦豁,看来你被当成众矢之的了。”赤乌幸灾乐祸地说着。 她脸上始终都带着一点儿笑容,眼底却是一片寒凉。 “太傅大人到!” “瞧,他来了!”赤乌眯眼看着门口处的人影,兴奋地说着。 刹那间,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那人身上,风清朗月般,漂亮英俊的眉眼藏着深邃幽暗,偌大的太子府忽然噤了声,安静的落针可闻。 即便早就知道他模样好看,眼神也很亮,但每次出现,都能让她心头狠狠一跳。 他这样的人,带来的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惊艳和千秋风华。 他和白婳擦肩而过,一旁的人递了香。 萧君策始终没有看白婳一眼,鞠躬作揖,将香插进香炉,他的手骨节分明,苍劲有力。 “太傅日理万机,劳烦您走这一遭,实在是她走得仓促,本太子也难以接受。” 白战野脸上尽是伤情和黯然,传闻他和太子妃素来恩爱,伉俪情深,这些年也没纳过妾室,实在是让人羡慕。 如今太子妃薨逝,太子心中伤情难过也实属正常。 “无妨,还请太子节哀。” 他脸上是隐藏不住的冷漠和厌烦,即便是面对太子,未来的储君,脸上的厌恶也毫不遮掩。 白战野目光阴暗,看上去像是很憔悴,苦笑道:“多谢太傅宽慰,只希望她能一路好走,来生莫入皇家门。” 两人随意客套了几句,底下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赤乌说:“他好像无视你了。” 白婳已经察觉到了,赤乌还要去添上一句,直接导致白婳脸色极差,眼神跟刀子似的落在它身上。 他似乎很忙,上了香就要走,南桑在门外等,他大步流星地离开,又一次路过白婳身边时,连短暂的停留都没有。 白战野惊讶于今天的萧君策不同于往日。 和白婳连最基本的眼神交流都没有。 按理说白婳恢复自由身,萧君策应该会更加乘胜追击才是,但凡眼睛没瞎的人都能看出来萧君策对白婳的冷淡和刻意疏离。 “臭婆娘,你不是要去找那个姓许的吗,你快跟上啊,只有他才能让姓许的过来给那小奴隶看病!” 赤乌看着人离开,立马着急地大喊了起来。 白婳沉默地看着,随后也跟着出去,出去时萧君策刚上了马车,南桑瞧见了她。 问:“郡主殿下是要找大人吗?” 白婳扫了一眼马车,没有任何动静,甚至没有探出头来往外头瞧一瞧。 她眉间一冷,煞气外溢。 冷漠生硬地说道:“不是。” 说完便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国公府的方向走,赤乌瞪大了眼睛说:“你刚刚在干嘛,那可是救小奴隶唯一的机会,你只要开了个口就行了!” 赤乌实在是不理解这女人的脑回路到底怎么回事。 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居然就这样给浪费了。 “你觉得本郡主需要对他低声下气的吗?”那话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她牙齿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赤乌愣住了,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白婳是骄傲的,这种骄纵傲慢的性子是被人惯出来的,从来就不喜欢对人低声下气。 更何况萧君策这些天对白婳的态度,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但赤乌又总不能说,其实那厮夜里偷偷来看过她,天要亮的时候才会离开。 第228章 你替我按按吧 赤乌很纠结,不知道自己该说还是不该说。 因为那男人明显是不想让白婳知道的,若是自己说了,他又是澹台策转世,想要弄死自己可算不得是个难事儿。 南桑似乎有些惋惜,对着马车里的人说了些什么,也听不大真切。 随后便是车轱辘响起的声音,马车从她身边经过时,风微微带起里头的帘子,恰好她抬眸,瞧见了那人冷漠精致的下巴以及那微微凸起的喉结。 也不过刹那间,便从她身边匆匆离去。 层层裙摆飞舞,似那一圈圈的涟漪,她冷漠转身,淡然道:“没有他,小奴隶也可以活。” 这世上从来都不是谁离了谁就不能活的。 她白婳孑然一身数百年,从不曾留恋过任何人。 “婳婳,别伤心了,他那样的男人的确不值得。”赤乌有些难过地安慰她,蹭了蹭她的脸颊轻声说着。 它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白婳的情绪。 “伤心?”白婳冷笑一声:“本郡主会为澹台策伤心?” 除非天道崩坏,法则不公,万物凋零,沧海又桑田。 她当然不会伤心,她是个无心之人,也许是用了凡人身体的缘故,总是容易受到影响。 “婳婳,不如咱们去吃好吃的吧,这人间界盛产美食,咱们以前吃的那些贡品便是凡人供奉的!”赤乌兴奋地说着。 一双鸟眼里都染上了光。 然而刚说完,脑袋就是一疼。 她和萧君策的方向背道而驰,朝着前方热闹的人群走去。 说:“除了吃你还能干什么,把那小奴隶养好,以后少不了你吃的。” “你为啥非要那个小奴隶?” “因为……”白婳认真地想了想:“他很强。” 强? 赤乌反正是没看出来的,白婳自己去药铺买了一些药,她不懂这些,只是大致形容了一下小奴隶的情况,便让里头的人开了最好的药去续命。 其他的,便交给天意吧。 原是打算去太傅府找许卿的,不过看萧君策那个样子,白婳绝不会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 “去把这些药熬了。” 东篱今天累了一天,回来时家里正好有人可以使唤,那小奴隶发着高烧,一身的恶臭味儿,身上还长了不少的褥疮,留着脓水。 连身下的床单都没染得发黄。 天色暗沉下来,太阳没入了地平线,东篱站着门口看了一眼,摇摇头说:“大概是活不成了,你若是个命大的,还能跟着郡主享福,可惜,你没这个福分。” “东篱。”白婳站在她身后,还未彻底散去的霞光尽数在她身上铺开。 东篱回头的刹那间,便被惊住了。 好……好美! 现在的郡主,真是美得越发不似个凡人了。 哪怕她们朝夕相处在一个屋檐下,东篱也难以抵挡住郡主的美貌。 “让人弄些热水,给他洗洗吧。”她说:“就算救不活,也让他能体面地走不是?” 她微微一笑,这会儿的白婳显得格外温柔。 东篱被这温柔糊了眼,忙不迭地点头。 “让其他人去洗吧,本郡主今日很累,你来伺候我。” “是。” 她当然是乐意待在白婳身边的,也许是融了她精血的缘故,只要挨着白婳,她便会觉得十分安心。 好似找到了归属。 她感到困乏时,便要想睡觉,到了夜里又能吸收阴气,东篱试了试水温正好。 轻轻拿下她头上朱钗,一头如墨青丝如海藻般浓密,乖巧地披散在她身后,衣衫尽退,那温润如白玉的肌肤在夜色下似乎都在发光。 身上的每一处肉都恰到好处。 东篱挽起袖子,看着她身子一点点没入水中,到了胸口的位置。 郡主……真的好美! 若自己是男子,也必定会为郡主而倾倒的吧。 热水的氤氲雾气使得她莹润美丽的脸庞多了几分神秘朦胧,她似乎累极了,靠在木桶边缘沉沉地睡了过去。 “东篱姑娘。”外头有人轻唤着。 “何事?” “那奴隶……您还是亲自过去瞧瞧吧。” 外头人的语气听着似乎有些着急,东篱看了一眼还在昏昏欲睡的白婳,便放下手中棉帕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她只出去一会儿,郡主还睡着,屋子里也有炭火,郡主不会着凉的。 而且,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夜凉如水,皎皎月色洒落窗柩,水珠从雪白的肌肤上滑落。 “东篱,水凉了。” 她不舒服地挪了个位置,那人双手有片刻的停顿,随后便是哗啦的水声,一瓢瓢热水往里头加着,她找个舒服的位置继续小憩。 “东篱,你替我按按吧,脖子酸痛得厉害。” 她连身子也是懒懒的,要不是靠在木桶边缘上,估摸着整个人都要化成水瘫软下去了。 那手落在她细腻如玉的脖颈上,修长美丽,顺着烛光往下,是波澜不惊的水和那深不见底的沟壑。 力道恰到好处,不轻不重,那手也是暖暖的,她舒服极了,一声细小的嘤咛溢了出来,那人的手又停顿了片刻。 “不要停,继续。” 热水泡得舒服,更是让人昏昏欲睡了。 恍惚中,白婳好似听见了一声低笑,她闻见了一股异香,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却不会觉得难受,反而恨不得想要陷入这种舒适的昏睡中。 一声叹息,那人拿了薄毯子裹在她身上,将她抱回了房间里。 等东篱回来时,浴房里早就没了白婳的身影,只留了地上的一些水渍。 她想着许是白婳自己回去了,倒也没有多想,收拾好便出去了。 出去时正好看见白婳屋子里的灯熄了,想着她睡了就更没有去打扰了。 她刚刚去看了小奴隶,醒是醒了,就是不知道明儿一早起来郡主看见他那般模样,会作何感想。 她身子裹在毯子里,屋子里的香缓缓升起一股白烟,澹台策又如昨夜那般,坐在床上,眸光细细地凝视着她。 那温柔似要溢出水来,赤乌今夜也格外的安静,待在鸟窝里没有出来。 他看见白婳手腕上的红印子,是今日白战野掐出来的。 周易安推搡她的那一瞬也尽数落在他眸子里。 第229章 是个瞎子? “婳婳……” 他叹息一声,喃喃道:“你到底在我身上试探什么?” 他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答案来,不知道白婳究竟把他当成了谁。 仇恨一样的眼神,如刀子般将他狠狠凌迟。 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被掐红的地方,她一定很疼,他将白婳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缓缓俯身,脸颊贴着她温软的手。 湿热的吻轻轻落在她手背上,蜻蜓点水般,她睡得沉,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任由那人将自己身子上的水渍擦得干净。 指腹穿插在她的发丝和头皮之间,热烘烘的,头发很快就被烘干了。 萧君策收敛情绪,手掌拂着她的脸颊,最后固定在她后脑,脖颈微微扬起,美好一览无余。 最近天气越发好了起来,外头奴婢和婆子们正在忙碌着,往院子里搬了些花花草草,东篱总是想着在院子里搭一个秋千架。 闲来无事的时候,小少爷和郡主还能在院子里荡秋千,也不至于将日子过得太过于烦闷枯燥。 “郡主在吗?”由于还没个看门的,许卿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往里头探了半个头进去张望着。 “许先生?”东篱惊讶地望着门口的人,喜出望外的道:“您怎么来了?” 一身白衣的许卿笑呵呵说道:“听说昨日郡主在永和街买了个要死不活的奴隶,在下心想郡主也许有能用得到我的地方,所以就不请自来了,便过来叨扰了。” 东篱喜出望外说道:“算不得叨扰,许先生请。” 许卿虽说年轻,但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的确厉害,便是称作是妙手回春也是当之无愧的了,故而京城的人都喜欢称他为先生。 那可是只有德高望重之人才能有的称呼。 东篱高兴地跑过去,在外头轻喊着:“郡主,许大夫过来了。” 白婳醒着,双眼盯着床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来做什么?” “是来给小奴隶看病的。” 白婳淡淡地哦了一声,也没多问,浑身无力地从床上起来,她怎么觉得这么累? 连嘴唇也是麻麻的,东篱进来伺候她洗漱穿衣,许是连着几日的倦怠,她连脂粉也懒得上了,便素着一张脸出去。 刚出了门,便听见一阵嘈杂暴怒的声音。 “滚!” “都给我滚出去!” 一阵阵的嘶吼根本不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能发出来的。 “郡主小心!” 木头碎屑砸在地上,上好的椅子就这样砸得粉碎,许卿身上有些许狼狈,无措地站在门口说:“这奴隶脾气还真是大。” “让许先生见笑了。”东篱尴尬得很。 人家是好心来治病的,这小奴隶昨日就闹了这么一处,还伤了一个婆子,故而丫鬟才会唤她过去瞧瞧,东篱倒是个果断的,直接一掌把人给打晕了。 这会儿醒来便又开始闹腾了。 “郡主,这小奴隶脾气暴,看来没人要也是有原因的。”东篱叹了口气,越发觉得不该买这个小奴隶。 脾气暴也就算了,关键是他还是个…… 哎! 东篱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白婳站在门口,往屋子里头看了一眼,里头但凡是能砸的东西他都砸了个干净。 昨儿刚洗的澡,今儿又弄得蓬头垢面,不过因为身子虚的缘故,闹了这么一出,这会儿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跌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地上还有一大滩血迹,看上去这劲头一过,他离断气也就不远了。 发黄的头发,干瘪的身材,以及那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手。 但这一切都不是让白婳感到吃惊的,而是…… 他竟然是个瞎子! 一瞬间,白婳觉得自己有些亏。 她抚了抚额,都怪自己昨日大意了,只看出他命格很硬,是个天克的命,倒也没想检查他身体上有什么残缺。 那双眼似乎是被人戳瞎的,上头结了很大一块儿痂,凸出来两块儿,看上去十分狰狞可怖。 瞎子看不到人,却也还能隐约看到一些光影浮动,还嗅到了一丝女人香气。 他没多少力气了,长气进短气出。 “瞎了?” “真可惜,生了一张这么好看的脸。”白婳蹲下来,掐着她的下巴,女人指腹很软,瞎子要死不活的,却还是执拗地别过了头。 “滚!” “劳烦许先生了。”白婳起身,示意东篱将人抬过去,这会儿他是没力气反抗的。 许卿嘴角噙着几分笑意说:“郡主放心,在下既然来了,他必然是死不了的,有我在,便是阎王爷在此,也无法从在下手中抢人。” 但凡是他想救的,谁来都不行。 白婳眉毛一挑:“有劳了。” 这儿虽然没有阎王爷,但她比阎王爷还能催命。 她要杀的人,谁来也没用。 “郡主,他是个瞎子。” 白婳点点头:“我知道。” “咱真要留他?奴婢去打听了,他是因调戏了员外的女儿被打出来的,又三番五次偷看人家闺阁女子沐浴才被戳瞎的。” “是吗?”白婳微微一笑,即便未施粉黛,也美得晃眼。 她脸上嘲讽甚浓,淡淡道:“世人之言,没有依据便是妄言,谈资笑料听听也就罢了,如何能当真?” 东篱一脸惊讶的说道:“难道都是假的?” “真真假假,他们才不在意,只在意如何去编排他人愉悦自己,逞一时口舌之快。” 这会儿东篱懂了,小奴隶的确病得很严重,长期的营养不良和殴打,以及体内患有疟疾,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许卿稳定了他的病情,开了一些药。 出来时便看见那人坐在院子里,沐浴在日光下,白得像是在发光,微微扬起的下巴,傲慢优雅。 “倒多亏郡主给他吊了一口气在。” “他眼睛可还有得救?” 许卿摇了摇头:“怕是难了。” 难而非不能。 “许先生若能治好他,想要什么但说无妨。” 许卿惊讶地看着她,问:“郡主何必这般执着一个奴隶?” 倒也不是执着,只是昨儿一眼看出他命格非凡,生来就克死了自己身边的人,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 白婳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是他让你来的?” 【作者有话说】 许先生内心哂笑:太傅大人你媳妇儿都自立门户要养别的男人了,你还在执拗! 第230章 本郡主才是你真正的救赎 “郡主在说谁?”许卿笑眯眯地问,假意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千金难请你许卿,你却主动前来,难不成你对本郡主有意。” 许卿一口茶猛地噎在喉咙,一张脸瞬间通红了起来。 “咳!”他轻咳一声,连忙说道:“郡主误会了,只是正巧昨日在下也在永和街,便听说了这件事情,郡主与太傅相识,帮你便是帮了太傅。” 他这解释倒也说得通,毕竟白婳名声那么响,一传十十传百也就人尽皆知了。 “这是今日的诊金,本郡主从不空手套白狼。” 白婳将一袋金叶子放在他面前,许卿笑眯眯的收下之后便告辞了,出了国公府的大门就悄悄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好险,差点就露馅了。 许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萧君策怎么想的,分明是在意人家的,这几日偏生要躲着人家。 更是一大早就让人把他送来了国公府给一个小奴隶看病。 还威胁他要是看不好,以后就绝交。 许卿心里苦啊,他是皇帝的御用太医,不是他的随身奴才啊喂! 不过…… 那个奴隶虽然是个瞎子,可那相貌实在是好看,难道他就不怕郡主养一个男人在府里会出什么幺蛾子吗? 白婳去看那小奴隶时,他还醒着,约莫不过才十八九岁的年龄,很瘦小,即便是瞎了双眼,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子野劲儿,是个难驯服的货色。 “你叫什么?” 白婳问。 瞎子看不见,别过头,不愿意回答。 白婳冷笑一声:“你的倔强在本郡主这里一文不值,让你活是因为你有价值,而非本郡主慈悲心肠,你要相信这世上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掉馅饼。” 瞎子又转过头来,虽然瞎了,但白婳能感受到他在看自己。 “你是惠安郡主?”他问。 没想到这小瞎子声音还很好听。 “你觉得京城里有几个郡主?” 瞎子生得白净,就是瘦小了些,加上眼睛被人戳瞎后留下来的疤痕也很可怕,不仔细看是看不出他样貌的。 瞎子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命是留住了,命硬的人,轻易死不得。 白婳说:“你生来克死双亲,自小颠沛流离,过着流浪乞讨的生活,也曾有人对你好过,可惜也因你而死,你自暴自弃,被人当作奴隶卖掉,所有真心对你好的人都惨遭横祸。” 她语气淡淡的,小瞎子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刺激般,身体都狠狠地颤抖了起来。 双拳紧握,满脸震惊。 白婳继续说道:“你上一任主人对你倒是不好,纵然你心有不甘,却也想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惜……他们配不上你的真心。”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重重敲在小瞎子心头上。 “你……你为何会知道这些!”小瞎子紧咬牙关,面色惨白。 “因为……”白婳顿了顿,小瞎子察觉到一双柔软的手放在他的头顶,暖洋洋的,她说:“本郡主才会是你真正的救赎。” “郡主就不怕会遭我牵连吗?”小瞎子问。 “嘁!”白婳不屑地冷笑了声:“你恶能有我之恶?” “命犯七煞,注定你这辈子不得善终,恰好本郡主也不是个什么好人,以暴制暴,岂不美哉?” 东篱在门口简直要被郡主这番话给惊呆了。 好吧好吧,虽然她知道郡主向来都不按常理出牌,但她也很好奇郡主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还说得那么准。 白婳算得准,若是自己不把这小瞎子给救下来,他要是死了,本就是七煞之身,死后所化厉鬼之煞气,那可是前所未有的。 京城风水养人,也养鬼。 “小子,以后跟着本郡主,少不了你吃香喝辣的,懂?” 小瞎子惊呆了,传闻这惠安郡主和常人不同,今日看来,果真是不一样的。 寻常女子,哪儿会买一个要死不活的奴隶回去,还费那么大的劲儿救活。 小瞎子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却又说不大上来。 “你不怕被我克死,那就随便。” 这小瞎子的脾气果真不好,郡主都对他这般了,他还对郡主说出这种晦气的话来。 要不是看他现在是躺在床上起不来的那种,东篱绝对要冲上去给他两脚。 她刚出去就看见几个木匠在院子里比比划划,白婳问:“这是在做什么?” 东篱笑着说:“奴婢打算做个秋千架,约莫今天就能做好,很快的。” 有些事情,东篱已经能自己拿捏主意了。 她知道白婳其实脾气不差,只要不是涉及她底线的事情,东篱都能自己做主了。 “也好。”白婳挑了挑眉,随便东篱怎么去折腾了。 东篱问:“郡主昨夜是睡得不好吗,嘴怎么肿了?” 白婳摸了摸自己的唇,好像是有些肿,还麻麻的,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好。 “不知道,许是被什么蚊子给咬了吧。” 东篱小声嘀咕着:“还没夏天呢,哪儿来的什么蚊子。” 不过她倒也没有多想。 白婳刚离开将军府没两天,将军府就彻底炸了锅。 将近一半的仆人都收拾好了东西离开了将军府,任凭徐兰芝怎么留都留不住。 “我呸!都是些养不熟的白眼狼,烂心肺的狗东西!我将军府是少你们吃还是少你们穿了,眼瞧着我将军府失势,竟然一个个跑得比狗还快!” 她叉着腰在门口叫骂着,外边儿都是一些来看热闹的人。 “母亲!”周易安脸色铁青,将军府已经这样了,徐兰芝还要在门口叫骂,这不是明摆着让人看笑话吗? “他们要走便走,我偌大将军府离了他们又不是要死了。” 周易安这辈子最大的屈辱和笑话都在白婳身上体验了个遍,什么叫做杀人诛心,什么叫做釜底抽薪,这就是! “哼,周将军,咱们好歹主仆一场,奴婢们说句不好听的,当年您怎么对待郡主的,咱们都是看在心里的,郡主宽宏大量只是写了休书,而非上报陛下降罪于您已经是大恩大德了。” “咱们本来就是郡主的嫁妆买来的,自然是郡主的财产,临走时郡主已经把卖身契都给我们了,以后咱们都各不相干了!” 白婳这一招釜底抽薪用得极好,是一点儿机会都不给周易安留。 第231章 原来将军也会哭 他脸色铁青,心里的愤怒值已经燃烧到了极点,却又无法发作,只得硬生生将这口气给憋了下去。 “瞧瞧,一个个都是那贱蹄子调教出来的,如今是树倒猢狲散,我儿子是失势了,可他是翱翔九天的鹰,总有一天会平步青云的!” “倒是你们这些贱奴,一个个地忘恩负义,尽攀着那惠安郡主去了!” 徐兰芝气得浑身颤抖,这些人一走,她身边也就留了几个上了年纪的婆子,那些婆子平日里也是使唤人惯了的。 一群奴才们没听进去,依旧执意要走。 拿了卖身契,他们便是东家也奈何不了他们的,是郡主要给她们一条生路,他们当然是要知好歹识时务的。 “易安,你快拦住他们呀!” 徐兰芝抓着儿子的手,着急地说着。 周易安却只是冷冷的看着,说道:“要走便走,我将军府从不强留任何人!” “你!”徐兰芝几乎气得吐血,先前就告诫他一定要把白婳给哄好。 暂时不要提休书的事情,没想到他却这般沉不住气,徐兰芝思来想去,都是那完颜长歌给害的。 她就是个灾星啊! “啧,这周家人还真是不要脸,听说先前郡主在府里就经常吃冷饭馊饭,现在好不容易脱离苦海了,那婆子还辱骂郡主!” “是啊,郡主再不济那也是郡主,身份可比他们高贵多了。” “周将军宠妾灭妻,这是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 周易安的目光扫过门前这些看热闹的人,是啊,他是罪有应得。 可他何罪之有,难道错就错在他以前不爱白婳吗? 还是说,从利用娶她开始这些就是错误的? 周易安低低地笑出了声,他年少成名,鲜衣怒马,是多少闺阁女子心目中的最佳夫君人选。 可他却忘不了儿时诺言,执拗地娶了罪臣之女。 他想,如果只是一开始没有固执地娶了长歌,而是选择和白婳安安稳稳的生活,现在的结局是否会有不同? “母亲,回吧。” 他声音是说不出的沧桑,徐兰芝还在骂骂咧咧的,这些声音充斥在他耳边,只让他觉得累极了。 也许是一开始的心浮气躁,以为自己往后会步步高升,将来还会有数不清的荣华富贵在等着自己,便眼高于顶,安于现状…… 将军府没了往日的热闹,清冷的厉害,身边几个婆子们都在窃窃私语,瞧见徐兰芝过来,眼神都有些闪躲。 她们也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离开将军府。 周易安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淡淡的说:“若你们想要离开,那便走吧,我不强留。” 她们的心思都已经写在脸上了,还用动脑子去想么? “离开?”徐兰芝冷笑道:“我儿是将军,将来是要在战场上厮杀立功的,你们要是离开了,往后可是再也伺候不到这么好的主儿了!” 她傲气十足的说着,却不知道他的手如今是连剑都握不住了,又谈何在战场上风云厮杀。 几个婆子哂笑着,倒也没说什么,也没拉下脸离开。 将军府这一派凄凉的景象倒是叫闻者伤心,看者落泪。 周易安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大口大口地喝着闷酒,一直喝到了天地黄昏,险些不省人事。 “将军?” 直到门口传来一道柔柔的嗓音,那道纤细俏丽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外头是万丈霞光。 黄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那个让他抓心挠肝儿的人。 “将军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喝酒伤身,莫要这般糟蹋自己身子了。” 她是唯一还留在府里的丫鬟,正是徐兰芝后头安排给他的通房丫头,所有人都离开了,她还留在这里。 一双灼热的手忽然就擒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将军?!”婢女惊叫出声,随后却被人压在身下,身上一凉,那衣料在他面前脆弱不堪。 没有任何防御作用。 “婳婳,你好狠的心,你非要看我落魄可怜你才甘心吗?” 他死死的掐着那婢女的脖子,婢女惊恐地瞪大双眸,四肢在疯狂地挣扎着。 “将军……咳咳……” 她不是白婳,她不是郡主啊! 他喝多了酒,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却记得清楚那张明媚生花的脸到底有多么的让人心痒难耐。 “你让我痛不欲生,让我生不如死,让我陷入这般两难的境地,这就是你要报复我的结果吗?” “我一次次向你示好,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我,为什么非要和我作对,为什么……为什么连那个孩子都是萧君策的,为什么!” 他大声宣泄着心里的愤怒,捏紧的拳头狠狠朝婢女砸了下去,最终却落在了地板上,手背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可肉体上的疼痛根本无法填补他内心的痛苦和空虚。 他好像什么都失去了。 曾经的爱人和诺言。 他还记得曾经白婳是那样的傻,身上也总是脏兮兮的,可即便如此,她也笨拙地跟在自己身后,一口一个易安哥哥地唤着。 声音甜甜的。 周易安原本是不嫌弃她傻的,身子还觉得她有几分可怜。 可后来他想利用她,便觉得这种傻令人厌恶,却又相得益彰。 婢女快要断气了,他却忽然松开了手,她来不及喘息,脸上便砸下大颗大颗滚烫的泪。 婢女惊愕地看着他。 将军……哭了? 原来将军也会哭。 “婳婳,你为什么不肯原谅我,为什么……”他抓着女人的肩膀,一下又一下猛烈地撞击着。 眼里带着浑浊的光。 婢女承受着这股撕心裂肺的痛,心里却又大为震撼。 原来郡主生下的那个孩子,是太傅大人的。 这其中细节,婢女想都不敢想,简直细思极恐。 她惊恐地看着身上的男人,任由他疯狂驰骋,听着他声声呼唤着郡主的名字,震惊不已。 将军不应该最爱二夫人吗,可为何这个时候偏生喊了郡主的名字? 郡主在将军心里,到底是怎样的位置? 这一切都太乱太乱了,远不是她一个婢女能够去承受的,直到周易安在她身上累得昏睡过去,婢女这才捡起自己破烂的衣裳慌乱的跑了出去。 第232章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恍惚中,周易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没有长歌,也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只有他和白婳,还有那个孩子,孩子的眼角下没有那颗鲜红的泪痣。 长得和他像极了。 他开心极了,以为这就是现实,抱着白婳在夕阳下享受着天伦之乐。 可惜…… 梦终归是梦。 白婳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所浮现的画面,一张脸简直比锅底还黑。 “啧啧,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可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赤乌看着眼前的画面,正是周易安梦里的画面,白婳手一挥,狠狠地将那梦境捏得粉碎,纤细的手背上条条青筋突起。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被狠狠地冒犯了。 哪怕只是个梦,她也不容玷污! 赤乌眨巴眨巴黑溜溜的眼眸,问:“要不要本大爷去替你教训教训他?” “不必!”白婳语气生硬,如果周易安现在在她面前,赤乌相信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拧下那个男人的脑袋瓜子当球踢。 曾经在地府的时候,也有小鬼肖想她的美貌,好几次为自己织梦和这臭婆娘春风一度。 结果被白婳发现后,直接扔进无间地狱饱受折磨,最后连渣渣都没剩便灰飞烟灭了。 毕竟这女人的脸,在三界里是数一数二的。 “他现在做这样的梦,难道是喜欢上你了?” 赤乌好奇地问道,毕竟那个男人对婳婳的态度实在是太恶劣了。 “不,他只是不甘心罢了,好歹这具身体是和他有过夫妻之名的,却和他最嫉妒的男人有了夫妻之实,还生了个儿子,凡人的贪恋无穷尽,他对我只是一种不甘的执着罢了。” 而这种执念,往往能生成一种更加强大的东西来。 “婳婳,你是不是也想把他弄成你的营养品?” “有何不可吗?”白婳挑了挑眉,捏着赤乌放在掌心里使劲儿挼着它腹部的羽毛,软乎乎暖烘烘的。 舒服极了。 “痒……哈哈哈!臭女人,本大爷是只公鸟……哈哈哈你这样让本大爷颜面何存啊!” 腹部是它赤乌一族只有配偶才能碰的地方,然而早就被白婳这女人给玷污了。 赤乌觉得自己不干净了,以后肯定找不到媳妇儿了。 它身上的痒痒肉被白婳挼浑身毛都炸了起来,两只翅膀企图抱住白婳的手阻止她的动作,然而白婳把它拎到面前。 笑容邪恶妖冶:“赤乌,你说你跟了本郡主这么多年,总共也没见过你几次人形,要不你现个人形出来让我瞧瞧?” 距离它上次现出人形,都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她这个人记性不太好,不大记得它长什么样子的。 “不要不要我不要!”赤乌疯狂地摇着脑袋,小小的脑袋里装着大大的拒绝。 “你要是敢不从,今儿本郡主就把你毛拔光了煲汤喝!” 赤乌:“……” 白婳直接伸出自己的爪子,就要拔它身上的毛。 赤乌惨叫一声,伴随着一阵青烟升起。 咕咚—— 一个圆形的肉团子就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白婳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十分懵逼地盯着地上的肉团子,伸手戳了戳。 唔。 手感真好。 “赤乌?”她嘴角是耐人寻味的笑容,只见地上那肉团子竟然是个软胖的小娃娃模样。 看上去也就只有五六岁小童的样子,肉呼呼白嫩嫩的,跟个瓷娃娃一样。 “哇!你这个坏女人,非要逼得人家现人形,本啾灵力不够,只能这样了!” 白婳嘴角一抽,怎么连声音也是小娃娃的样子,奶声奶气的。 她捏了捏赤乌的脸蛋儿,抓着他的脚将他拎起来,可怜的赤乌就这样被倒立在半空中使劲儿地扑腾着自己那短小的四肢。 “啊啊!!臭女人你要干什么!快放本大爷下来!”赤乌一阵吱哇乱喊,一张肉呼呼的小脸儿别得通红。 甚至还企图伸手去抓白婳的脸。 “嗯,怪可爱的嘛,我听说有种大妖最喜欢吃你这种软胖的小孩子了。” “你、你胡说,你不要吓本大爷,本大爷是神兽,才不是什么小孩子!”赤乌挣扎的那叫一个激烈。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白婳要吃人了。 东篱听见屋子里的动静就赶忙过来看了,结果却看见自家郡主手里居然拎着一个小孩子! 而且那孩子看上去好像还很痛苦的样子。 “哇!美丽动人温柔善良的东篱姐姐快来救宝宝!宝宝要被这坏女人给吃了啦!” 赤乌看见东篱就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 白婳:“……” 东篱赶忙接过他,赤乌手脚并用地挂在东篱脖子上,眼角居然还挂着晶莹剔透的眼泪珠子。 “郡主,这是……”东篱满脸问号,这孩子从哪儿来的? 而且他还认得自己。 白婳玩儿够了,懒洋洋地坐下来说:“它是赤乌。” “什么?” 东篱吃惊地看着身上的小孩子。 “灵力不够,只能以小孩子的样子出现。”白婳又说。 “你、你真的是赤乌?”东篱温柔地把他放下来,摸着他的小脑袋问。 赤乌一把挥开她的手大声说:“不要摸本大爷的头,会长不高的!” 瞧着语气,这说话的态度,是赤乌没错了。 “就你这德性,在修炼个几千年也只能是这样了。”白婳毫不留情地打击他的自尊心。 “真可爱!”东篱一点儿也不介意,反而拿了手帕轻轻擦拭着他脸上刚刚因为激动而调出来的两条大鼻涕。 白婳瞥了一眼,满脸嫌弃。 “埋汰!” 好歹也是活了几百年的神兽了,居然还流鼻涕。 “东篱姐姐,臭女人她凶宝宝!” 赤乌一下子抱住东篱大腿,委屈地控诉白婳。 东篱嘴角一抽,讪讪地说:“郡主,看在他还是个小孩子的份儿上,要不和他计较了?” “孩子?”白婳冷笑一声:“他活的年岁比你祖宗还长。” 居然还有脸自称宝宝,有活了几百年的巨无霸宝宝么? 东篱嘴角一抽,哂笑着说:“话虽如此,可他现在看上去就只是个孩子,郡主,咱不能欺负小孩子。” “对对对!东篱姐姐说得对!” 赤乌赶忙点头,那声音软乎乎的,一口一个东篱姐姐地喊着,东篱心都化了。 第233章 人家晚上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赤乌一抽一抽的,扒拉着东篱的腿不肯撒手,吸吸鼻子说:“人家现在就是个小宝宝,臭女人,你要对我好点儿!” 白婳眉头狠狠一跳,她觉得赤乌有点儿皮痒了。 “行了,你这副样子本郡主看着便倒胃口,赶紧变回去!” 分明就是个几百岁的老东西了,偏偏还要装嫩。 东篱好奇地问:“原来他还可以变回去呀,好神奇!” “神奇的事情多着呢,以后你跟着本郡主,上天入地三界神仙妖魔,你都能瞧见。” 白婳勾起唇角,少说是有几分得意的。 赤乌撇了撇嘴,然后浑身开始发力,紧接着一张肉嘟嘟的小脸儿憋得通红,宛如便秘。 白婳面无表情,垂眸看着他。 “我、我没力气了!” 忙活了一阵的赤乌师傅,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地上,一双黑溜溜的眸子可怜巴巴地看着白婳。 垂涎地说:“要不……婳婳你给我点儿精血?” 白婳:“……滚!” 方才是臭女人,这会儿又是婳婳了。 “变不回去就用这个形态给我呆着!” 缩小版小娃娃型赤乌委屈极了,两手指怼着,哀怨地说:“明明是你让人家变的,人家现在变不回去了,你又不负责了,你……你就是个负心汉!” 他憋了半天才把后半句话给憋了出来。 东篱一阵风中凌乱。 这……这是神兽? 想着街道上人们传的神乎其神的五彩神鸟,一副万夫莫开的无敌气势,再瞧瞧眼前这撒泼耍赖的小娃娃,东篱觉得这世界大概是玄幻了。 “怎么办嘛,人家现在都变不回去了,都是你这个臭女人害的!” 赤乌气的跳脚,就差没原地升天了。 白婳脸色一冷,一把拎起赤乌头上的小揪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胆儿肥了,敢对本郡主这般放肆了?” 这小东西莫不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居然敢对她吆五喝六的。 东篱连忙伸手去接着,生怕白婳手一松,那小肉团子就从她手上掉下来,那一身肉要是摔地上得有多疼啊。 “郡主,他还是个孩子……”东篱抽搐着嘴角,虽然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白婳冷哼一声,把他扔给东篱,自己则懒洋洋地躺在那里,美人风情外露。 “养着吧,养肥了好炖了吃。” 赤乌抱着东篱一阵瑟瑟发抖。 “放心,郡主只是吓唬你的,她要真吃你早就把你吃了。”东篱笑着安慰他,赤乌睁着一双泪眼,可怜巴巴地瞅着她。 说:“东篱姐姐,人家晚上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他一边说一边用恐惧的小眼神瞟向白婳,好似白婳就是那能吃人的洪水猛兽一样。 “可以呀,不过……”东篱顿了顿,她现在不是活人,感觉不到冷热,被窝是冰凉的,他一个小孩子真的受得住么? 她倒是忘了,眼前这个肉团子是赤乌神鸟,天生自带神火,神火之下,万鬼臣服,百魅显形,只是他现在这个样子,的确很难将他和神鸟联想在一起。 “没关系的东篱姐姐,只要给人家一个可以睡的地方就行了。” 赤乌吸了吸鼻涕奶声奶气地说着,白婳没眼看那装嫩的货,索性闭上双眼小憩去了。 还没入夜,刚用过晚膳赤乌就抱着自己的小窝可怜巴巴地站在东篱房门前,一言不发地。 那小小的身形看上去就像是没人要的小孩儿。 东篱连忙过去开了门,将他抱进去说:“你别害怕,其实郡主很善良的。” 赤乌脑袋埋在东篱胸前,虽然没有温度,但也是软软的。 他舒服地蹭了蹭,而东篱丝毫没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依旧只当他是个小孩子。 赤乌则是在心里冷笑,那女人心地善良? 拉倒吧,天底下就没有比她更恶毒的女人了,天天吵着嚷着要吃了他,天知道这几百年他是怎么过的,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摆脱那臭女人。 赤乌从东篱胸前抬起一张天真可爱的脸蛋儿来,他头发软软的,也短短的,上头盯着两根呆毛,看上去也是傻乎乎呆愣愣的。 “东篱姐姐,你身上好香哦,皮肤也好软哦。” 东篱老脸一红,没想到这个年纪还会有被小孩子夸的一天,她腼腆一笑,说:“我只是个奴婢,自小皮糙肉厚的,郡主拿我当亲姐妹,以前都不让我干粗活的。” 所以她皮肤才会比别的丫鬟好一些。 “郡主说你活了几百年,是真的吗?”她很好奇,这世上真的会有活了那么久的生命吗? 赤乌点点头:“不过她比我活的还长呢,她才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女人!” 他不服气得很。 “不许你这样说郡主。” “你和郡主……是这世上的神仙吗?”东篱严肃片刻后又问。 赤乌从她身上下来,搬了个小凳子坐下说:“她是掌管世间阴阳生死的神,而本啾是太阳神鸟金乌一族,不过……” 说到这里,赤乌的神色就暗淡了下来,他说:“我出身不太好,算是个杂毛神鸟,所以他们都看不起我。” 他吸了吸鼻子,似乎有几分落寞。 “好厉害!”东篱抱起他,在他脑袋上揉了揉,笑眯眯地说:“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可以和神鸟住在一起。” “你觉得我很厉害吗?”赤乌两眼放光的看着她。 “当然啦!”东篱笑着说:“出身什么的,又不是自己能定的,况且你是神鸟,神鸟诶!” 东篱一脸的激动崇拜,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神仙,而郡主好像还是很厉害的那种神仙! “哇唔!”赤乌忽然就朝东篱扑了过去,狠狠地在她胸前蹭了蹭,哼唧唧的说:“东篱姐姐你真的是太好了,你是第一个觉得我很厉害的人!” 他不仅蹭,那一双肉呼呼的小手也不老实,东篱依旧没有察觉那双在不停揩油的手…… 好不容易化成人形一次,不犒劳犒劳自己,岂不是有些亏了? “那你还会长大吗?”东篱好奇地问。 赤乌一脸自豪地说:“当然会啦,这又不是本啾的终极形态,本啾的成年人形可是为英俊帅气的,东篱姐姐你可千万别被本啾给迷倒了哟!” 第234章 我不欠你了 东篱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原来这世上也有这么平易近人的神,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多温暖又可爱的人。 她好笑地捏了捏赤乌秀气的鼻子说:“好啦好啦,知道你很英俊帅气,早点睡吧。” 东篱抱着他一阵温柔地擦脸洗手洗脚脚,便把赤乌放进了被窝里,那被窝冷得像是冰坨子。 赤乌眼神闪了闪,看还在忙碌的东篱,麻溜地钻进去,撅起自己的腚,双手合十用力的搓搓搓,一点金光在被窝里慢慢漾开。 等东篱将自己收拾好了,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躺进被窝时,顿时就愣住了。 好暖和! 赤乌手脚并用地挂在她胳膊上,笑嘻嘻地说:“东篱姐姐,暖和吧!” 东篱惊愕地看着身边的小娃娃,问:“你怎么办到的?” 她曾尝试过给自己屋子里添火,甚至用手去触碰炭火,都不会觉得疼,那零星一点儿的温度根本就无法满足她。 所以每每夜里,她都是拥抱着冰冷入睡的。 赤乌得意地说道:“本宝宝可是神鸟,天生就有神火,可不是人间界的火能比的!” 他短胖的小手指一扬,一簇明亮的火焰便出现在他指尖跳跃着。 东篱惊呼一声,果真是神仙呢! 可不像是变戏法那样糊弄人的。 “东篱姐姐,以后你要是怕冷的话,就尽管使唤本宝宝好了,虽然那臭女人一起嫌弃本啾修为不精没啥用,但是暖被窝还是很有用的!” 东篱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抱着赤乌说:“被窝是要给你以后的夫人暖的,可不能随便就给人暖被窝了。” 尤其是还长得这么可爱的小娃娃,她想要是小少爷长大之后,说不定也有这么可爱。 郡主和太傅大人都长得那么好看,他们两人的孩子更是不会差了。 夜里国公府烛灯未灭,袅袅青烟自香炉里升起,外头惨白的月色挂在黑丝绒一样的天上,风吹过阴云,遮挡了月光。 她隐约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按理说昨天晚上那太子妃的魂儿就应该来找她了,然而都第二天晚上了,她居然还没来。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太子妃的死和白战野没关系? 这不可能,先前初见太子妃的时候,就看出她神魂不稳,气血双亏,分明就是被人吸了精血元气的模样。 她原本还想捋清脑海里思绪,但架不住那熬人的困意,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便去睡了。 等到她彻底熟睡,原本紧闭的门慢慢裂开一条缝来。 那人身姿如皓月,行进间两袖轻舞。 他动作很轻地解了外袍放在一旁,身上抖落几许寒气。 悠然瞧见那张精致的小脸儿,眉梢间带着些温柔缱绻。 “睡着了倒是挺乖。”他轻笑一声,睡着时便是乖巧的猫咪,醒来时便是炸毛的刺猬。 谁都碰不得。 他上前掖了掖被角,正欲坐下,手腕上便多了抹温凉的感觉。 愕然间对上那双冷漠的黑眸,他怔愣片刻,随后淡然坐下,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般。 “何时察觉的?”他淡淡地问。 宛如正人君子般,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他今日换了身衣衫,月牙白的袍子,里头藏着八宝安稳,腰间宫绦上挂着月牙玉佩,流苏穗子随之飘荡摇摆。 白婳从床上坐起来,一头青丝散落至胸前,她眼神冷漠地盯着他。 随后又看向那香炉说:“你以为你悄悄在本郡主房里点了百日香,便能对本郡主随心所欲了吗?” 她又不是傻的,今日早上起来的时候,那嘴唇便隐约有些不对劲了。 虽然她很喜欢睡觉,倒也不至于到了有人进来了都不知道的地步,还把自己嘴都弄得肿了。 如此一来,便是有人在她房间里动了手脚。 萧君策飞快看了她一眼,反而笑道:“婳婳冰雪聪明,果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的。” 他伸手将她面前的头发撩至身后,不过是寻常动作,指腹有意无意划过她脖颈的时候便带起阵阵战栗。 那手指修长白皙,又骨节分明。 他眸色幽暗,似有魔力般。 喉咙间发出一声冷哼,她无情地挥开他的手,说:“太傅大人生性骄傲,却也能做出这等见不得光的事情来。” 萧君策不介意她这么说自己,反而趣味盎然地道:“为了婳婳,什么事情我都能做得出来。” 她心头猛地一跳,原本也觉得这话没什么。 只是他的手落在她脸上,那掌心的温度是灼热的。 她身上的里衣是松松垮垮的,露出那白雪的肌肤,安安静静的,像是温顺的兔子。 他眸光越来越沉,思绪也在胡乱地飞舞着,喉咙一紧,他收回了手,目光看向别处。 白婳目光紧跟着他,屋子里安静了下去,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白婳身子往里头挪了挪,指了指身旁。 语气冷淡道:“过来,我有些冷。” 萧太傅沉默片刻,起身坐了过去,然后脱掉长靴,身子放上去那一刻,床榻又瞬间的凹陷。 这女儿家的床也显得有几分拥挤。 他说:“明日我着人送一张大点儿的床进来。” 白婳:“……” “这府邸是你让人打扫的?” “是啊。”他轻轻叹了口气,女人身上的香气飘过来,他越发觉得口干舌燥,连嗓子也哑了些。 “还没来得及恭喜婳婳脱离苦海,改日再好生庆贺一番。” 他看上去的确是很开心的,毕竟白婳恢复了自由身,他倒也不用偷偷摸摸的。 虽然以前就没有偷偷摸摸过。 “本郡主有些渴。” “好。” 萧君策起身去倒了杯茶水过来,还是温热的,白婳仰头,美丽的脖颈优雅白皙,他正欲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杯子。 那杯子便在白婳掌心化成了飞灰烟雾消散,眼里飞速划过一抹惊愕。 下巴被人挑起,紧接着便是唇上温凉的感觉,口腔里是一股暖流。 萧君策看着面前那张放大的小脸儿,心忽然就乱了。 她嘴角带着水渍,晶莹剔透,使得那充满水光的唇也是风情万种,引人遐想。 白婳淡淡道:“我不欠你了。” 她说的那天晚上的事情,白婳想想,自己的确是有些过分的。 第235章 打我骂我都可以 男人在气头上,不想见她也正常。 她搞不懂男人的心思,觉得男人比女人还要麻烦,但男人想要的东西,不就是这些吗? 做完这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耳根子有些红,脸也是发烫的。 但她依旧强装镇定,觉得自己只是脸皮薄了些,其他一切都是正常现象。 “够了吗?”她快速看了男人一眼,一言不发的,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摸了摸自己的唇,动作莫名有些撩人。 白婳移开目光,皱起眉头来,她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搞得好像真的是自己对不起他似的。 萧君策缓缓笑了,轻声道:“不够。” “萧君策,你莫要得寸进尺!”白婳瞬间就炸了。 只是还没在炸一会儿,脖颈便被人擒住,唇上压力重重袭来,他力道大,灼热的气息互相纠缠着。 手掌压在她腰间,使得她身子紧贴着男人壮硕的胸膛,隔着那薄薄的衣料,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原本他是纠结且抓狂的,只想着夜里悄悄来看看她。 若她始终不愿意接纳自己,往后她想做什么,想养什么男人,他也不拦着了。 但她忽然献吻,萧君策那根紧绷着的弦就断了。 他想着这辈子就算没了命也得把白婳困在他身边,哪怕共赴黄泉。 是他的注定就只能是他的,谁也别想抢,别想碰,连想一下都是莫大的罪过。 这猛烈的攻势让白婳脑子有片刻的茫然和空白,等到她反应过来是,二人已经唇分气吁了。 微微有些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女人的下巴。 他说:“婳婳,这次是你先招惹我的,原本我都打算放手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但目光却如狼似虎,似盘算着何时才能将她吞吃入腹。 白婳脸色漆黑,当即一掌劈了过去。 “得寸进尺!” 他倒是不躲,只是擒住那双作乱的小手反剪在她身后。 萧君策又哪里知道,若是白婳不想人碰他,即便他是玉皇大帝也休想占到丝毫便宜。 “那香只是能让你安神定心,不会对你和孩子有任何副作用,你烦恼时,也能让你静下心来。” 萧君策眸色有神的看着她,眸子里的光似要将她笼罩包裹。 等到白婳冷静下来,他松了手,抬起手指,抚摸着她依旧红肿的唇说:“我没躲着你,只是这几日忙得厉害,再加上……” 他没继续说下去。 “我没生气,所以只不用刻意讨好。” 白婳什么心思,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惠安郡主,不用对谁低头,他也不行,保持她应有的骄傲,才是真正的白婳。 又或是才是另外一个人的真实模样。 “你想多了,本郡主只是不想欠人情。” “我的人情随便欠,最好能让你这辈子都还不清。” 这样她这辈子都会是他的。 说完又沉吟片刻,从怀里掏出个白瓷小罐子来,打开便是一室清香,夹杂着一点儿草药的清苦味道。 他指尖挑起一点晶莹的膏体,轻柔地敷在她唇上。 “抱歉。”他垂眸说:“昨晚一时没把控好,这是找许卿弄来的,明日一早便不会红肿了。” 白婳:“……” 禽兽! 偏偏还衣冠楚楚,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来,她就知道自己这唇有猫腻,没想到还真是他。 “你要是觉得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 他简直温柔得不像话,不像澹台策,霸道自私,占有欲极强。 白婳分不清这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那膏体敷在唇上冰冰凉凉的,还有股清甜的味道,她忍不住舔了舔,男人眸光扫过,又沉了几分,身子里热流涌动。 喉结一番滚动,他便躺下来,若无其事地说:“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当真是睡一觉起来,便什么都好了吗? 白婳沉默了下去,但看着身边已经躺下的萧君策,居然没有那么反感。 一夜过得很快,他总是离去得很匆忙,现在倒也不像是在将军府那样偷偷摸摸的,所以白婳觉得他可以等天亮了再离开。 摸摸身边的位置,已经凉透了。 她习惯了一个人,忽然有人插足进她的生活里,突兀的同时又不知不觉依恋上了这种感觉。 这是一种十分危险的信号。 白婳冷着脸起来,往后她要杜绝这种想法,决不能被萧君策牵着鼻子走了,心只有一颗,这辈子也只能为一人心动,但这个人决不能是萧君策。 “郡主今日要穿什么?”东篱进来打开衣柜,里头琳琅满目都是当下最新的款式和最好的料子。 刺绣也是京城里顶好的绣娘绣出来的。 一针一线,精致极了。 “今日是有什么日子吗?”白婳揉了揉额头,她早早地起来,想了许多事情,便觉得头昏脑涨,这人也不想动弹了。 东篱笑着说:“开春了倒也没什么日子,只是往年各家贵族子弟都要约上一些,一起吟诗作画去踏青,正好今儿日头不错,便收到了杨姑娘递来的帖子。” 杨凌雪送来的? 那帖子上写着想邀白婳一同出游,方便的话可以带上团团一起。 能得杨凌雪相邀,在京城里可是一件十分有排面的事情。 她是不喜欢这种女人扎堆的活动的,明枪暗箭,防不胜防,还不如逗弄小鬼来得痛快。 “去替本郡主回了她,便说本郡主春日困乏,懒得动弹,便不去了。” 东篱嘴角一抽。 郡主您可真够懒的,就算找理由,也得找个像样的吧。 “但今日太傅大人也会去。” “他去作甚?不是女人扎堆的地方吗?” “郡主误会了,今日去,便是太傅大人要挑选今年春围的人选,若能在今年春围中获胜,便能随陛下今年北巡。” 今年北巡是个好机会,能有机会随陛下一起到北方千年古寺中一起修行。 关键中,那古寺里出了个神佛,比起柳淮需,那便是真正的神了,据说那人已经修得真身,能纵观人之未来祸福。 “这般厉害?”白婳扬眉,这人间界还能有看穿旁人未来的高人? 连她都做不到,又何况凡人。 【作者有话说】 此处是个伏笔哟,太傅大人已经有所感了,那个……州洲想问下各位看书的小可爱能否点亮一下好评哇,让殿主这本书的评分上升,或者投个票票啥的,十分感谢~ 第236章 她是你什么人 “是啊,奴婢也觉得很神奇了,且北巡之地乃太傅大人故土,又是在古寺里出生的,大家都信奉得紧呢。” 大端朝多久没出过像太傅大人这种龙章凤姿的人了,想着都去沾沾佛气,哪怕不能像太傅大人那般平步青云,年少有为,也总能给自己一点儿慰藉。 若有幸一睹神佛真容,便更是厉害了。 “他怎会在古寺里出生?”白婳觉得有些奇怪,寺庙乃清净之地,女流之辈如何能在寺庙中生孩子。 “这就说来话长了……” “那就别说了,本郡主不想听!”东篱正要继续说下去,便被白婳给匆匆打断了。 听这些故事,就好比女人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况且,她对萧君策的事情不那么感兴趣。 东篱的确是有在一步步地引导她,最后问:“那郡主还去吗?” “去。” 东篱一喜,兴高采烈地去给她挑选衣裙了。 她的确是没什么兴趣,但是却对那古寺里的神佛感兴趣,若是真能看出什么的话,她倒想问问那神佛,萧君策究竟是何方人物。 也许……可以找到她轮回翻车的关键,若能破了这诅咒,再入轮回便更好不过了。 她也用不着如此辛苦地积攒阴德值。 “今日去的,都有哪家的姑娘?” 东篱想了想说:“除了杨姑娘,还有云昭三公主,听说今日无烬皇子也会去。” 白云昭和白无烬? 这两人白婳倒是没多大印象,那云昭三公主是个高傲的人,看人从来都是眼高于顶的,不屑于和任何人说话。 至于白无烬…… 那就更是个透明人了,老皇帝底下皇子不多,白无烬算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其他几位皇子驻守的驻守,封藩的封藩,都早早的就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了。 老皇帝上了年纪,却迟迟不肯退位,身边还有个萧君策虎视眈眈,白战野自然心慌意乱。 今儿太阳好,虽说已经不是寒冬凛冽的时候,但还是有些春寒料峭的,东篱给她找了身华丽的衣裳,白婳不喜欢穿得太素净,觉得像是在披麻戴孝。 亦或是故意穿得素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想在娇艳的百花中独树一帜争当清流呢。 况且,她从来都不喜欢当什么小白花,要当就当那花开时节动京城的牡丹,富贵迷人眼。 今日去的是个好地方,偌大的花圃,到了春日时节便百花齐放,争相斗艳,配上那一地簇拥在一起的各家贵女们,环肥燕瘦,更是让人眼花缭乱了。 湖上的冰早已融化,湖面上漂浮着淡淡的氤氲雾气,里头似藏了仙人。 “杨姑娘,你说那位会来吗?” 一旁的女子娇俏可爱,好奇地问着身边那一身水蓝长衫的女子。 杨凌雪神色淡然,倒是和早春的几分寒气相得益彰,妥妥的冰山美人。 花圃里藏着球场和凉亭,外头还有马场。 世家子女们喜欢聚在一起蹴鞠打马球,亦或是在这里赛马。 若是获胜,便能去春围,再从春围里挑选去北巡的人,名额稀少,只有两个。 且陛下微服私访,是好几年才有一次的,并不是年年都有。 “会来的。”杨凌雪淡淡的回答。 “惠安郡主到!” 伴随着一声高呼,那华丽的马车外头的帘子都是用金线织成的,车身外头镶嵌着掐丝珐琅,车顶是一颗成色绝佳的夜明珠,在阳光下刺眼夺目。 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便是连马车都是价值不菲的,那些自诩身份高贵的公子贵女们见此,都不由得面露惭愧。 “哼,她还真是喜欢虚张声势,都是个下堂妇了,还喜欢这般张扬,是恨不得这些男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么?” 凉亭里轻纱曼舞,那一身繁复宫装的妙龄女子美眸流转,脖颈高扬,贵不可言。 身上珠宝皆是皇室极品,寻常人等压根儿就没见过,便是杨凌雪也比不上的。 “公主哪里的话,郡主是国公府独女,当年国公爷给郡主留下的财产便足以富可敌国了,她喜欢高调张扬,也无可厚非。” 杨凌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即便她身为公主,杨凌雪也丝毫没有畏惧怯懦,反而不卑不亢。 “她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般去为她说话?”云昭冷笑道:“莫不是连你也看上了萧太傅龙章凤姿,故意接近?” 杨凌雪扬眉:“哦?那这么说来,公主这般诋毁郡主,是因为看上了太傅大人?” “你!” 白云昭气得恨不得一巴掌拂过去,但想到皇后是她姑姑,又忍耐了下来。 她就算是个公主,生母也不过是个嫔妃罢了,比不得那庶出的嫡子嫡女。 只是皇室人丁稀少,公主们出嫁的出嫁,和亲的和亲,她当时年幼,又卖得一手乖巧,讨得陛下欢心,日子这才好过了些。 众人目光看向那华贵非凡的马车,纤纤玉手圆润,莹白如玉,在阳光下发着光。 指尖一点儿粉嫩更是谎言,素手纤纤挑开帘子,入眼的便是那张和长公主像极了的脸。 螓首蛾眉,人面桃花,风情婉转两袖间,那一身张扬放肆的黑色长裙随风而动,眼含秋波,撩人心怀。 众人吸了口凉气,如此大好的日子,她居然穿了身黑衣! 即便如此,那广袖和裙摆用金线勾勒出的暗纹却彰显着她的华丽耀眼。 冰肌玉骨,潘鬓沈腰,肩若削成! 殷红的唇微微上挑,她一眼便看见了凉亭中的杨凌雪,冲她微微一笑。 那冰山美人的脸上也终于展露一丝笑容。 “郡主殿下来了,可是让人好等。”杨凌雪亲自迎了上去,白云昭扫了一眼。 “的确是好等,众人都到了,唯你姗姗来迟,你这架子可真够大的。” “大不大的都得由公主说了算。” “你识趣就好。” 各家贵人围在一起,偌大的球场下方是男女混合马球。 “郡主可有兴趣?” 白婳懒洋洋的坐在那里,身子也是软趴趴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着。 “本郡主懒得很,能躺着绝不坐着。” 杨凌雪一阵失笑,瞧着她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便说:“我备了好些吃的,想必郡主喜欢。” 杨凌雪拍了拍手,便有一众侍女们上前,端来了精致的银盘。 各种点心零嘴,以及肉菜鲜汤,冒着热气。 第237章 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开我 婢女们陆续上前,将东西放好。 “他们尽管打球去,万不能怠慢了郡主殿下。”这太阳落在人身上都是懒洋洋的,她今儿没带东篱来,怕出了什么岔子。 倒是将团团带来了。 奶娘抱着团团立在一旁,杨凌雪飞快扫了一眼:“既然是郡主身边的人,便一起坐下吧。” 奶娘有些局促,直到看到白婳点了点头才坐下来。 她是不曾见过这种大场面了,还有皇子公子,那可都是贵人中的贵人。 团团长的壮实,杨凌雪逗弄着孩子,他不认生,一双小手抓着杨凌雪的。 “倒是可爱得紧,就是生得一点儿都不像周将军。” 杨凌雪看着孩子的面容,觉得他熟悉极了,像谁倒也说不出来。 “自然不像周将军,都被周将军扫地出门了,这孩子是谁的种还说不定呢。”白云昭笑呵呵地说着,又故意将声音放得大。 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的,白婳只顾着吃东西,压根儿就不想理会她。 “三公主便是不喜欢郡主,倒也不必如此诋毁针对吧。” 杨凌雪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这里就只有她仨人身份最为尊贵,别的贵女那都是渣渣。 云昭笑了笑:“你急什么,说的又不是你。” “这的确不是周将军的孩子。” 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都纷纷望着那从马车上下来的男人,白婳眼睛微微一眯。 她现在严重怀疑萧君策那厮就是故意的,东篱正在找衣服的时候,便派人送了身这样的衣服来,而他身上穿的,也同样是黑金款式的衣衫。 丰神俊朗,仪表端庄,这般龙章凤姿,哪个少女心不得跟小鹿乱撞似的? 云昭笑了起来:“怪不得周将军会把你扫地出门,原来是你早早的就有了姘头,啧啧,咱们这女人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就是不知道这野孩子到底是谁的种。” “我的。” 话音刚落,那人便缓缓上前,颀长身子笼罩下来的阴影让白婳微微有些不适。 她抬起头来,盯着面前的男人。 他这是要做什么? 公开自己这个无良爹的身份? 众人屏气凝神,觉得今天可不只是出游踏春这般简单,只怕是萧太傅早有谋划的。 便是连打马球的人都停了下来。 云昭脸色一僵,望着眼前的男人说:“太傅大人可真会说笑,就算是喜欢白婳,也大可不必如此喜当爹,便是太傅大人以后真能和郡主走到一起,这孩子身体里流着下等人低贱的血,大人不觉得有辱门楣么?” 呵! 这白婳还真是好运气,不就是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儿么,身无长处,百无一用的花瓶罢了。 “他姓萧,身体里流着的是萧某的血,云昭公主若是不信,大可滴血验亲。” 云昭脸色猛变,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瞧着萧君策那副认真的样子,莫不是那孩子真是他的? 她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萧太傅的脸,二人隔得这般近,只要眼不瞎,都能看出来这二人的父子脸。 萧君策沉吟片刻:“云昭公主可看清楚了?” “这不可能!”云昭猛地后退,白婳怎么可能生下萧君策的儿子! 那不应该是个贱民的儿子吗? 她先前听了许多坊间的传闻,无一不说白婳先前便已经遭人玷污没了清白,所以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阳光下,他那比星空还要幽沉的眸子紧锁着她。 那一身般配的衣裳,不知情者,还以为他们二人才是那神仙眷侣。 这一幕不会到要气红了多少人的双眼。 杨凌雪笑着将团团递给萧君策说:“团团你爹爹来了,你娘是个懒惰的,便先随你娘亲歇着,待会儿出行,我再来唤你。” 这里是皇家花圃,外人进来不得,修建的更是清新雅致,亭台小桥,流水潺潺,花木染醉。 绿荫成排,请的是江南一带的名匠,耗费十年才将这地方打造了出来,外头紧挨着明阳江。 杨凌雪冲着白婳眨了眨眼睛,示意她赶紧走,不然一会儿这些人势必要把白婳的耳根子都吵炸了。 这会子知道了孩子是萧君策的,太傅也自己承认了,做不得假,那些人自然要巴结上来的。 萧君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自然地牵着白婳的手。 “有劳杨姑娘了。” “三公主可看尽兴了?”杨凌雪扬起唇角,眼里竟然有几分魅惑。 云昭冷哼一声:“是又如何,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注定要遭人诟病。” “三公主说的可是自己?毕竟这里除了你,没人敢说什么。” 这女人的妒忌心,还真是可怕。 一石激起千层浪,萧君策突然来这么一遭,便有好些人心怀鬼胎了。 “你便这般公布了团团的身世,可知是会给他招来祸端的。” 白婳甩开他的手,原本就这样的生活也挺好,他偏偏要打破这种宁静。 “我原先也是这般想的,可萧某见不得他们诋毁你。”外头满是王孙贵族,一个个心沉似水。 “婳婳,你可知今日周易安也在。” “嗯?” “他就在隔壁房间?” 他故意靠近了白婳,那灼热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白婳双手撑在身侧。 “你想说明什么?” 他顺势欺上,鼻尖挨着鼻尖。 他说:“婳婳,我们孩子都有了,春天一到,团团就能学走路了。” “然后呢……” 萧太傅一噎,为什么她就听不出来自己的话外之音。 “我的意思是,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开我?” 他问。 白婳嘴角一抽:“还需要公开吗,你今天都已经做得这么明显了,不需要刻意做给谁看别人都能明白。” 这就是萧君策的目的,让任何想要肖想她的男人都望而却步。 毕竟他很自信,整个大端除了他,没人比他更配得上白婳了。 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权势样貌,他自认为自己无可挑剔。 他忽然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不轻不重,但有些痛。 白婳痛呼一声,瞪着他:“你又放肆了!” “婳婳不喜欢我放肆,我也放肆多次了,这一次也没关系。” 这里房间不隔音,那一声痛呼,不轻不重地落在隔壁房间里。 第238章 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他双手架在她腋窝处,像是抱孩子似的将人提起来,放在了圆木桌上,整个人压了过去。 隔得近,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他手在她纤细的腰间轻轻一送,她的身子便不受控制了地贴上了他的。 “我一路赶来,口干舌燥,可劳烦婳婳为我解渴一杯?” 白婳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水壶就在旁边,自己动手……” 还真当她是什么端茶倒水的丫鬟了。 她还是没懂萧君策什么意思,只听见他轻笑一声,果真是为自己倒了水,却是递到了白婳嘴边。 “婳婳先来。” 白婳舔了舔嘴唇,既然是送上门来的,不喝白不喝。 只是那水刚到了嘴里,还未来得及咽下,他便以唇封唇,掐着她的下巴,微冷的唇将她的愤怒尽数吞下。 身子被束缚着,这一瞬间的激动让她忘了反抗,甚至渐渐地好似已经有些习惯这种场面了。 她细小的回应更是让萧君策窃喜欢愉,眼角的余光瞥见窗口那模糊的人影。 嘴角笑意扩大,他捧着女人的脸儿,越发加深了这个吻。 白婳伸手拉着他的衣襟猛地往下一扯,在他耳边轻语。 “男人,不要以为本郡主不知道你在玩儿什么把戏。” 不就是做给外面的人看么,这种戏码,她早就会了。 白嫩的指尖在肩上轻轻一划,衣衫脱落,香肩凝霜自成,她看着窗外那人脸色越发阴沉,反而越发风情了起来。 “婳婳知道就好,不过……假戏真做,才能更让人信服,不是吗?” “你试试?”白婳仰头,手臂勾着他的脖颈,危险的光芒在眸子里迸射着。 但凡他敢越雷池半步,她就立马让这个男人嗝屁! 他眼里有情动留下来的光,肌肤相贴,火热滚烫的不像话。 她越发放肆,双腿肆无忌惮地盘在男人腰上。 砰—— 一声巨响,夹杂着男人冷冽愤怒的嗓音落下。 “不知廉耻!” 他冲上前,狠狠一拳砸向萧君策,白婳嘴角一勾,男人背后像是长了眼睛般,准确无误地抓住周易安的手,反手一拧。 周易安手臂一软,剧痛袭来,使得他脸色扭曲不已。 但他依旧愤怒地盯着白婳,咬牙道:“白婳,才刚和本将军分开,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果然,这个女人生性放荡,在这种地方都毫不收敛! “是啊,本郡主就是这般急不可耐,周将军你能耐我何?”白婳挑眉,小鸟依人般依偎在萧君策怀里。 眼波流转,活脱脱的妖精。 周易安红了双眼,这本应该是他的女人,现在却在别的男人怀里。 那一声声细小的嘤咛,便如鲠在喉,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我和你说过,不要靠近萧君策,他只是在利用你,他野心勃勃,你难道不知道吗?”周易安大声的说着。 白婳却毫不在意地说:“没关系,本郡主心甘情愿,谁让太傅大人长得符合我胃口,床上功夫也不错,本郡主很满意。” 她挑起红唇,风情万种,萧君策挑了挑眉,这女人…… 还真是容易挑起人心里的火。 “你!”周易安简直气结,一把拽住她的手:“跟我走!” 他必须要把白婳带离这里,决不能让白婳和萧君策继续混在一起! 白婳盯着手腕上的那只手,轻描淡写地说:“周将军现在是本郡主什么人,有什么资格管本郡主的私事,休书已写,你我之间应当各不相干才是。” 周易安冷笑一声,说道:“的确如此,可凭什么萧君策能接近你,本将军就不能?” 这就有意思了。 “哟,周将军这是打算舍弃心中之爱,来投入本郡主的怀抱了吗?” “不过不好意思啊,你这种膈应人的玩意儿,狗都看不上。” 但周易安捏得紧,她用力挣扎,手腕便红了。 “大人,人家手疼……” 她委屈又可怜地看向萧君策,下一秒,寒光凛冽的剑便出现在周易安脖子上。 只需要轻轻一划,他这条狗命就没了。 “周将军,本太傅杀你,不需要任何理由和罪名。” 他想杀便杀了,连皇帝都管不了他,更何况是文武百官? 周易安不甘心地看向白婳,看着两人登对的样子,他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只当什么都看不见。 “呵呵。”他松了手,低笑道:“白婳,这世间恐怕再无你这般冷心绝情之人。” 白婳当初有多爱他,如今对他就有多冷漠。 他踉跄着出去,不再看他们一眼,只是那随即传来的亲密笑声,让他心内魔鬼膨胀。 白婳攀附在男人身上,笑眯眯地看着周易安身后的黑气越来越深,越来越浓。 房门关上的瞬间,白婳手一推,脸上便恢复了那派高贵冷漠的样子。 淡淡道:“你可以离开了。” “你还真是无情,利用完了就把我扔了。” 白婳嗤笑道:“不然你以为本郡主当真是看上你了?” “……” 他干脆坐下来,也不走,一言不发地喝着茶。 团团自己坐在那里玩儿得尽兴,根本就不需要人管,他沉默良久后才说:“你方才气他,可是因为心里还有他?” 所以才故意逢场作戏给周易安看。 他身上的气息还残留在她身上,似乎连肌肤上都还有他的温度。 “郡主殿下,该出游了,杨姑娘让奴婢过来知会您一声。” 外头是奴婢的声音,萧君策站起身来。 说:“女子和男子出游不在同列,你既前往,便多加小心。” 他也没等白婳的答案便出去了,似乎为了印证团团真是他的种,还刻意带走了团团。 比起她,团团在他身边还能安全些。 一出去,周遭的人就围了过来。 “这当真是太傅大人的儿子?” “瞧那鼻子眼睛,都像极了太傅,怕是不会有假的。” “啧啧,这京城里怕有一般的贵女都要黯然神伤了。” 原本孤身一人的萧太傅忽然有了个儿子,想起先前太傅在宫宴上所说,自己在外头养了个孩子。 那时候便有所暗示,只是没想到这孩子会是和惠安郡主所生。 白婳瞧着那被人簇拥着道的萧君策,抱着孩子时,倒真有几分慈父的模样。 第239章 臭婆娘有危险了 “看来太傅大人还是很喜欢小孩子的。”杨凌雪走过来,牵着她的手说:“郡主别担心,想来太傅大人一定能照顾好团团的。” 她当然不担心,只是那么多凡人盯着自己儿子瞧,分明是自己养大的,如今却一个个都阳奉阴违的说团团和萧太傅长得像。 没一个说像她的。 还真是让人不爽啊! 前来出游踏春的人,身边都会带有一两个丫鬟,云昭公主身边带的多,约莫有五六个。 排场大,又奢华,总能让人多瞧两眼。 她似乎很不喜欢白婳,眼神看过来时,带着敌意。 “郡主莫理会她便是,想来是到了少女怀春的时候,免不得有几分妒忌心。” 白婳笑了笑,在她眼里,这些都不过是小屁孩儿罢了。 “你兄长今日没来吗?” “倒是来了。”她忽然问起杨显,倒是让杨凌雪有些意外。 “不过他和林世子一起被姑娘们绊住了脚,暂时过不来。” “林承文也在?” “是啊,每年踏春他都来,这可是他接触姑娘们的大好时机,怎能放过。”杨凌雪轻笑着。 林承文就是个纨绔,这段时间白婳没有去找他,渐渐地就有些皮痒了,甚至快要忘了自己还有主人这事儿。 她随着杨凌雪一起走了,没看到身后盛况。 白无烬一脸惊奇的看着萧君策怀里的孩子,果真是像极了。 他把人拉到一旁,悄悄地问:“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难道真是和婳婳一起生的? 可之前他和白婳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偶尔看到白婳,也是尽可能的避而远之,怎么现在连孩子都生了。 “说来话长,你若想知道,可以去问问婳婳。” “婳婳?”白无烬笑道:“你叫得还真是亲热,她现在那性子,我要是去问,估计会被她打,不死也残啊!” 想想林承文先前被白婳打断了几根肋骨,导致林世子后头看到白婳就浑身发抖,留下了一辈子的心理阴影,白无烬就退缩了。 “无烬皇子今日很闲?你母妃可是嘱托过我,今日务必要为你物色一名皇子妃来的。” 白无烬脸色一变,连忙摆手:“别啊,我还不想成婚,男人大业未成,岂能被儿女情长所困扰,还有你,对婳婳保持距离,莫要忘了自己的本心。” 萧君策脸色一沉,眸子里的冷冽刷地刺向白无烬。 “你话太多了!” 白无烬猛地闭了嘴,苦哈哈地摇了摇扇子,逃也似的跑了。 出行的队伍壮观,一路跟着赏花,白婳几乎是内定春围的人,压根儿就不用去争,所以她也很乐意看别人去争夺这个名额。 到了半山腰处,下头台阶一览无余,就连明阳江的小岛也能看得清楚。 一众贵女们走得累了便坐下来歇息,婢女们开始摆上水果点心一类的。 “这些都是本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点心,你们许是没有吃过,拿一些过去吧,免得说本郡主不够亲民。” 云昭一脸傲慢地说着,五六个婢女陆续走过去。 其余贵女们一脸羡慕的表情,最后一名婢女端着银盘走到白婳面前时,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绊了脚,猛地就朝白婳扑了过去。 “郡主小心!” 杨凌雪大惊失色,白婳眉心一拧,一把抓住婢女的手,细微的粉末从婢女的指尖抖落,很快便融进她的衣裳里。 紧接着台阶最下方便是一阵嘈杂惊恐的叫声,血腥味弥散开来。 “大……大虫!竟然是大虫!” “快跑啊,大虫跑出来了!” 大虫? 婢女挣脱白婳的手,慌忙跑开,粉末融入衣裳的瞬间,一阵头晕目眩之感传来,眼前竟然开始出现了虚影。 “吼——” 一声恐怖的虎啸震耳欲聋,银盘点心洒落一地,放眼防区,人群纷乱,一支铁剑如长虹贯日般在高空中炸响。 银白色的光笼罩在上方,这是皇家别院出现危险的信号,皇城的人看到信号,会第一时间派来增援。 “大人,是郡主她们那边的方向!”南桑看着高空中还未散去的信号弹,神色就紧张地说着。 台阶下,那身形彪悍的两只猛虎刷地扑来,那婢女来不及挣扎惨叫,鲜血四溅,残肢断臂乱飞。 饶是杨凌雪,也不由得吓得两腿发软。 她回头飞快要抓白婳的手,却发现白婳脸色苍白,白皙的脖颈下条条血色暗纹密布在肌肤上。 “郡、郡主?” 头顶上是巨大的阴影,鲜血从虎口滴落在杨凌雪脸上。 她浑身发凉,却来不及多想,抓着白婳冰凉刺骨的手就要跑,但来不及了! 猛虎动作极快,头大的巴掌带着利爪就朝杨凌雪抓了过来,她认命的闭上双眼,似乎下一秒就要脑袋开花了。 “滚开!” 一声压抑的低喝,无数寒气从脚底下蹿了起来,眼底一点点血色上涌,方才那还杀红了眼的猛虎忽然匍匐在地。 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呜咽声,像是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般。 杨凌雪惊愕极了,这……这是…… 这大虫居然在害怕她? 白婳浑身发抖,喉咙里呕出一口黑血来,双眼彻底变得血红,一点儿金色光芒的法阵取代了他的瞳孔。 “郡主!” 杨凌雪咬咬牙,大喊道:“白婳!” 她这是怎么了?! 怎么忽然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远在国公府的赤乌忽然察觉到了不妙,猛地就从地上弹跳了起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 “完了!那臭婆娘有危险了!” 山脚下忽然蔓延出一条巨大的火龙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蹿到了半山腰处。 腿脚慢的人立马被熊熊火焰吞噬。 这里是皇家别院,这大虫便是圈养在里头的宠物,平日里有专人看守,也温顺得很,今日却忽然发了狂,还出现在人群堆里。 别院莫说是外人了,便是连一只蚊子都进不来,故而这一切只可能是里头的人做的! 这么多贵族,若是全军覆没,大端朝不知道要损失多少栋梁之才。 身体里的血液在涌动,狂躁的杀意在胸腔里沸腾,冰霜覆盖地面,刹那间长发飞舞,杀意沸腾! 第240章 你是白婳,我的心上人 该死! 她为何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白婳扭头,一双血红的眸子紧盯着杨凌雪,她心里猛地一突。 “郡主……” 她忽然就一把抓起杨凌雪的衣襟,直接将她扔到大虫面前,眼睛红得像是在滴血。 “带她离开这里!” 大虫呜咽一声,叼着杨凌雪的衣服就甩在了自己后背上,一个闪身便消失在这里。 混乱的人群中,一双阴沉的眸子盯着白婳的背影,藏在手臂里的袖箭悄无声息地对准了她的心脏! 那人素手轻抬,刹那间,短箭无声逼近她的心脏。 欣喜在眸子里还未来得及绽开,下一秒她便惊恐得瞪大双眸,只见那短小精悍的袖箭像是遇见了一堵空气墙般,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前进半步。 刹那间,短箭碎成粉末。 意识到不妙的她,立马转身就跑,而火势蔓延得太过于汹涌,转眼间就已经烧到了半山腰处。 被大虫带离火海的杨凌雪回头心惊胆战地发现那人处于火海中,窜天的火舌在她身边狂舞,似恨不得将她吞没。 她紧紧的抓着大虫皮毛,一颗心在剧烈的颤抖着。 杨凌雪也不知道为什么,再看见白婳变成那个样子的瞬间,心里除了恐惧,更多的则是臣服和膜拜。 还有那来自于骨子里的敬畏,好似泰山压顶。 压得她忍不住想要磕头跪拜! 而现在,她正骑在那可怕的大虫身上,生怕离了白婳,这大虫就要把她给一口吞了。 大虫的速度极快,渐渐的杨凌雪便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她肝胆欲裂,呼啸的风声在耳边掠过,紧接着便是一阵爆炸的声浪袭来。 铺天盖地的寒气席卷着整个别院,身下大虫感受到那股阴寒的气息,速度再一次飙升,只留下杨凌雪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声。 被放出来的总共有两只大虫,整个别院都已经陷入了火海中,想要冲上去救人,又谈何容易。 萧君策一把将孩子塞进白无烬怀里。 “你要做什么?你疯了,那么大的火,冲进去就没了!” 白无烬只觉得这怀里的孩子就是个烫手山芋,很明显萧君策是要去救人的。 大虫和火势是同一时间发生的,速度太快,等他们赶来女眷这里时,火舌便已经将这里吞没了,地上到处都是尸体。 还有大虫留下来的痕迹。 且不说那汹涌的火海,便是那大虫,也够萧君策喝一壶的。 “她在里面!” 他脸色铁青,身上的肌肉绷得很紧。 一把扯掉身上碍事的外衫,提着剑便直接冲进了火海里。 “萧君策!” 任凭白无烬在身后大喊也是无用的,他要去救的人,势必是要救回来的,阎王爷也休想和他争! 白无烬苦笑一声,看着怀里安睡的孩子,凉凉地说:“完了,很有可能从今天起,你就要变成个没爹没娘的孤儿了,你娘当初就是个孤儿,难道连你也……” “哎!” 最后他也只是重重的劲儿叹了口气,但增援来得也快,只是整片园林都烧了起来,他们一桶一桶地提水灭火,实在是杯水车薪。 她望着明阳江的方向,眼睛血红得不成样子,一条大虫正浑身是血地趴在她脚下。 白婳呼吸急促,盯着地上的大虫说:“命都要没了,还往我这里跑。” 是因为知道她这里是唯一的避风港吗? 她现在只是用灵力勉强撑起了一个结界,阻挡火势进攻。 但那粉末融进她身体里来势汹汹,瞬间便溶解了她的大部分灵力,体内热潮涌动,皮肤也跟着滚烫了起来。 大虫呜咽了两声,用硕大的脑袋轻轻蹭了蹭白婳的小腿。 要是让人看见那原本凶猛无比的大虫,在白婳面前却温顺得像只小猫咪的话,恐怕会禁掉下巴的吧。 即便是身受重伤,浑身是血,那也是百兽之王,威严不减。 大虫奄奄一息地盯着白婳,身上都是旁人在抵御它是砍下来的刀伤,即将命不久矣。 白婳身上剧痛难忍,结界也快要撑不住了。 这火里她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是完颜洪身上的。 风一吹,便星火燎原似的。 而那阵风,却是从明阳江的方向吹过来的。 浓烟顺着结界的缝隙渗透进来,呛得白婳呕出一大口血来。 就连这烟里就掺杂了东西。 “呵呵,你们还真是对我了如指掌啊……”白婳看着掌心的血迹,低低地笑出了声来。 这一招每一步,都是算好了的。 这世上能这么了解她的人,除了澹台策,便只有她了。 血红的眼里渗出一抹凶光,嘴角的笑容更是邪恶渗人。 结界已经被烧得发红,裂缝如同蛛网般密布,那大虫已经彻底断气了,浓烟盛满了整个结界。 刹那间,结界支离破碎,大量的烟尘吸入肺腑。 身体像是有无数蚂蚁在啃噬般,修为如同银丝一样疯狂地从她身体里倾泻而出。 果然是化灵散呢! 这种东西,人间界是不可能拥有的,能炼制出化灵散的,就只有他了。 “婳婳!” 浓烟中,她隐约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一双冰凉的手,猛地擒住了她的手腕,接触到那一抹冰凉的瞬间,瞳孔狠狠一缩。 嗜血,狂热,都在胸腔里狠狠跳动着。 她面目狰狞,却还在极力压制着,化灵散不仅可以散尽她的修为,还能逼她显形。 呵呵…… 还真是煞费苦心,故意挑了个人多的地方,可惜,这一场大火来得不是很好。 即便睁着眼睛,也看不到丝毫光明,但她能准确无误地抓着萧君策的衣襟,那手白得吓人,似乎都要变成了透明。 “萧君策!你可知眼前人是谁?” 她知道,她现在这个模样有多骇人,那些人想逼她显出真身来,却不知她真身岂是这些凡夫俗子能瞧的? 就算他是澹台策转世,现在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她可以理解是男人一瞬间的心动,但她如今模样,没有人见了会不害怕的。 “我知道。”他说:“你是白婳,惠安长公主,团团的母亲,我的心上人。” 第241章 你再抱紧些 耳边充斥着火焰烧毁东西的噼里啪啦之声。 还有他急促的嗓音。 白婳愣在原地,浓烟中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看见大致的轮廓,他将人抱在怀里,底下的人用水硬生生开了一条路来。 “太傅大人!” 他们在下面焦急地喊着,却根本没办法上前,火龙越烧越远,整个别院几乎都毁于一旦了。 他抱着白婳在丛林间跳跃,身形敏捷,速度极快,脚下便是疯狂蔓延的火舌。 似恨不得将这一切都吞没。 好在增援来得及时,大多数人都已经被救下来了。 只是在清点各家人数时,都纷纷变了脸色。 “怎么样,有没有太傅大人和郡主?” “公公,没有啊,就连那边那些躺着的,也没有郡主和大人的影子。” 公公像是瞬间苍老了数十岁般。 好端端的,这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灾祸,还是在天子眼皮下。 “这可如何是好啊……”公公悲催地叹了口气,人都出来了,唯独不见萧君策和白婳。 那么大的火,风一吹,估计连周遭那些村落都要遭殃的。 白无烬在一旁抱着孩子,脸色凝重地生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郡主和太傅找回来,方圆百里,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故分莫名就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的,如果对方的目标就是白婳和萧君策,就算他们现在侥幸活了下来。 恐怕也还是免不了会被人追杀。 这京城危机四伏,忌惮萧君策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白无烬必须要保住萧君策,才能保住大端皇室的最后一条命脉。 而如今……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即便是醒着也不哭不闹。 这个孩子,身体里也流着白家的血,父皇肯定一早就知道了,不然不会允许萧君策对婳婳那般放肆,如此一来,将来这个孩子的身份…… 想到这里,白无烬的心便跟着颤了颤。 火顺着明阳江一路往下烧,好在阻断得及时,到了村落后方的位置就没有继续烧下去了。 村子远离皇城,周遭都是大大小小的镇子村庄。 暮色西沉,照得那明阳江水死气缭绕,阴寒密布。 霞光将天烧得发红,滴血似的。 透过那窟窿似的大洞落在破败且陈旧的佛像上,他从外头找来了许多枯草,又将衣衫铺了上去,还是有些硌手。 “婳婳,你还能坚持吗,若是不能坚持的话……” 他回头看向坐在一旁的白婳,忽然就愣住了。 脸上烧起的红云已经将她的妩媚衬托得淋漓尽致。 尽管脖子上的血色暗纹已经爬到了脸上,半张脸都是那狰狞的鬼魅模样。 脖子上冷不防一凉,紧接着便对上了那双血色的双眸,星芒在瞳孔里运行,她速度极快,萧君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你不怕吗?”这一刻,就连她的声音都变了,陌生,骨子里却流露出一丝熟悉。 “婳婳觉得我应该怕什么?怕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是怕你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白婳?” 他总是很能轻描淡写地去说这些事情,仿佛一点儿都不在意,更不介意自己的小命此刻就在白婳手里。 她已经不太能控制好自己的身体了,若是一旦对他动了杀心,他就会立马没命。 他是澹台策转世,杀了他是她最好的选择。 “你知道的挺多。” 他轻笑了声,说:“关于你的事情,我的确是知根知底了。” 以前不曾了解,大概是因为那具身体里装着的不是现在眼前这个人。 笼统来说,他喜欢的不是这幅皮囊,而是皮囊里的人。 他摸了摸白婳的脸,滚烫得很。 “你别摸我。”白婳一把挥开他的手,在一旁喘着粗气说:“他们对我用了化灵散,我的身体正在排斥这股药力。” 但化灵散很凶猛,她本身就不是和这具身体太过于契合,化灵散对凡人没用,但她的精血融了一部分。 身体热得像是要炸掉一样。 “你很难受么?” 白婳瞪了他一眼,还用得着说么。 萧君策跪坐在地上,破庙里头有升起来的火,光线匀称地落在他身上,细碎的光晕在他身上铺开,眉眼深邃,五官英俊。 “婳婳,我能做些什么才能让你好受点?” 他知道白婳在强撑着,虽然不知道化灵散是什么东西,但就是那个东西,才会让白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白婳扫了他一眼:“过来,抱着我。” “好。” 她身上的温度太高了,只有挨着萧君策时才会好受点儿。 他走过去在她身后坐了下来,双手从身后环绕过来。 “婳婳,是这样吗?”他问,清浅的呼吸落在她耳边,非但没有降燥,反而让她体内的邪气烧的更凶了。 他眼眸颤了颤,白婳身体真的很烫,寻常人若是烫成这样,怕是早就没命了吧。 她哆嗦着,难受的很,也不想说话。 “你再抱紧些。” 他双手环着白婳,想着为她减轻一点痛苦,哪怕是这痛苦全都转移到他身上来都好。 但化灵散来势汹汹,她隐隐有失控的迹象,银丝缠绕倾泻。 “婳婳……”他看着那些银丝。 “萧君策,你别说话。” 他沉默片刻:“好,我不说。” 她身体在发抖,似乎在极力压制着,白婳哆嗦着,忽然掰开他的手,转身凶猛的吻住了。 好似烟花在空中炸开,绚烂而美丽。 她的手更是急不可耐的想要去寻找那清凉的源泉,绷不住了,理智已经在崩溃边缘。 “婳婳,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他抓着白婳的手沉声问。 她现在也许是没有理智的,所以做出这些事情都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 “知道。”白婳说:“你知道我不是白婳,我也不可能爱你,你对我好我理所应当的承受,我现在很难受,所以要把你当成缓解难受的工具和载体,你要是后悔,现在可以走。” 所以她现在是清醒的。 “婳婳。”他嗓音更沉了几分下去,胸膛里有火在燃烧。 似要将他身体里的血液都烤干。 【作者有话说】 澹台策:婳婳我爱你! 婳婳:你说什么? 萧君策:我大号作没了,被那狗天道一道雷劈得渣渣都不剩,所以我就开小号来找你了。 婳婳:滚!!! 第242章 只求郡主一人足矣 “你愿意亲近我,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是高兴的。” “你别后悔。” 最后一缕霞光消散在明阳江上,寺庙里的火光映照在那佛像脸上,佛像半垂着眸子,似悲悯众生,又似薄凉淡漠。 他被白婳压着,她的呼吸急促,身上衣衫凌乱,火光将二人纠缠的身影映照在墙上,缠绵悱恻。 指尖之下,乃寸寸温柔。 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战栗,如火一般煎熬着,哪怕这一天,他的确是想了有些日子的。 但如今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变得小心翼翼。 白婳彻底放纵了自己,不管他是澹台策还是萧君策,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放纵的工具,一个……盛体。 她似乎要把体内残余的速度通过这种方式引到萧君策体内,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没有想象中的急切,只有循序渐进的温柔和引导。 她再一次被温柔以待,和以前那般,沦陷在这种温柔陷阱里不可自拔。 一路的攻陷已经让她忘却前尘往事,低低的嘤咛溢出,最是情动扣人心弦。 等到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是在破庙里了,外头阳光正好,鸟鸣清脆,空气中都散发着一股青草香气。 她缓缓伸手挡住从木窗里照射进来的阳光,听见外头一阵细小的交谈声。 “夫人身体不好,呛了太多浓烟进去,我熬了些清粥,等夫人醒了,公子可喂给她喝,暖暖身子。” “多谢。” 吱呀—— 一声轻响,他推开门走进来,万丈晨光在他身后,绚烂耀眼。 “醒了?”他走进来,阴影在她面前笼罩下来,他身上穿着粗麻布衣,看白婳微微有些惊愕的表情。 他说:“你昨日用力太猛,衣服撕坏了,已经没法穿了,这是这家伯公他儿子的衣裳,他儿子参军去了,年纪和我相仿,便借与我穿了。” 用力太猛。 她脑子里忽然就想起来昨天发生什么事情。 “你初尝情事,身子经不起这般折腾,多躺会儿能好些。”他嗓音清淡地说着,话里话外又藏着一些温柔。 白婳脑子都炸了。 她揉了揉胀痛的脑袋,才想起来昨夜的疯狂和荒唐,她竟然放纵自己和他做了那种事情。 他没被天道劈,已经证实他是澹台策无疑了。 她居然把澹台策给睡了。 白婳无力扶额,萧君策只当她是昨夜操劳过度,身子太过于疲乏,但白婳是何许人也,非但一点儿疲劳的感觉都没有。 反而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来一发。 然而当这个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时候,就立马被她扼杀在摇篮中了。 昨天是迫不得已,不过是把他当成了化灵散的载体,因为化灵散对凡人无用,将化灵散过渡在他身体里之后,她就能解脱。 他看白婳沉默不言,也只当她是女儿家脸皮薄,在害羞。 便说:“你昨日问我会不会后悔,我现在的答案依旧是不后悔,甚至很高兴。” 白婳在心里冷笑,你当然会高兴了,几百年的夙愿终于达成,虽然他没有澹台策的记忆。 “昨晚的事情你不许再提,本郡主一时糊涂才着了你的道罢了。”白婳从床上坐起来,萧君策用枕头垫在她身后。 笑着说:“婳婳这是打算吃完就不认账了吗?毕竟昨晚是郡主主动的,萧某是被迫的。” 白婳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那你想要什么补偿?但凡本郡主能给的,都可以。” 萧君策的目光锁着她,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浅淡且认真地说:“萧某余生无所求,只求郡主一人足矣。” “那你有些贪心了。” 他笑笑,说:“的确是有些贪心了,所以还得慢慢来,急不得。” 她发现自己现在还真是拿这个男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论自己说什么,他都总是能很圆滑地圆过去。 “我知道婳婳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以前是我亏欠了你,让你失了清白,昨晚我也没了清白,算扯平了。” 扯平? 她喜欢这个词。 立马说:“好,既然两清了,往后便各不相干了。” 话音落下,屋子里又安静了下去。 他的目光就那样静静的,温柔地注视着白婳,她别开脸,躲避他的目光。 “婳婳。”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不过寻常两字,从他嘴里出来,却醉人心扉。 她看向他时,他忽然俯身,吻住了她。 还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口,笑着说:“现在我又欠你了,婳婳若是不想欠我,那就……” 他意有所指。 只要他想,他这辈子都可以赖着白婳。 “公子,粥好了。” 外头的人喊着。 “好。” 他起身说:“我去给你盛碗粥来。” 昨夜荒唐过后,他便带着白婳找到了这个村落,对他们说,他们夫妇二人原是商人,在路上遭遇劫匪放火烧山,这才落难至此。 村子里的人见他们虽然狼狈,却也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便留他们在此。 白婳身上还没穿什么衣服,里衣也是借的。 她平日里穿惯了好料子,粗布麻衣不习惯得紧,加之以前就是个奢华铺张的人,这屋子里很小,床也只有国公府的一般大。 昨日夜里他们就是挤在这一张床上的。 他端着粥,手里还拿了一些衣服过来。 说:“这是邻家姑娘送我的,料子虽不好,却是新的,婳婳,你试试。” 他把衣服递过去,又缩了回来,垂眸说:“你现在应该没多少力气,又素来被人伺候着,还是我来吧。” 白婳没有拒绝,她的确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就算是以前,这种事情也从来不需要自己去操心,萧君策动作很熟稔。 她身上到处都是昨夜留下来的痕迹,但萧君策很小心,脖子上没有,她低头一看,青红交错。 脸颊发烫的同时,瞪着他说:“你属狗的么,居然把本郡主啃成这样!” 萧君策动作极快地捂住她的嘴说:“你若不想被旁人听见,便小声些,我知道是我粗鲁了,往后补偿你。” 何止是粗鲁。 简直就是野蛮。 【作者有话说】 s:写文不开车,开车不写文,日常爱你们哟~ 第243章 是啊,有些热了 初始还能温柔些,后头便渐渐地不受控制了,越发沦陷在她的温香软玉之中。 “没有以后了。”白婳冷冷的说,说到底还是接受不了他是澹台策的事情,但脑子里又总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和画面。 比如他昨天冒着大火来找她,他肉体凡胎,哪里又承受得住? 她飞快地扫了一眼,问:“可有受伤?” 他手中动作一顿:“没有,婳婳不用担心。” 担心? 他哪只眼看见自己担心了,她不过是不想欠人情罢了,阴阳卷查不到他,若是死在那场大火中,死因就要算在她头上,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那点儿阴德值估计都要被扣完。 “你不要多想,本郡主从来不会担心别人。” “嗯,我知道。” 他知道白婳是刀子嘴豆腐心,表面嫌弃,内心火热,比如昨晚。 那衣裳款式简单,也没什么花样,白婳样貌好,即便是一身素衣穿在身上,也别有一番风情在身上。 他端来了粥,一口一口地喂着。 “你就不问问,我究竟是谁么?”白婳盯着他的眼睛问,不放过他眸子里的丝毫情绪。 “婳婳若是想说,我不问也会说。” 这人还真是圆滑,白婳如此想着,又冷笑道:“你就不怕我当真是妖孽?” 一碗清粥喝完了,他放下土碗,看着白婳,将她鬓角散落下来的发丝撩至耳后,指腹轻轻地摸索着她的耳垂。 漂亮精致,白皙小巧。 指腹的温度恰到好处,像极了昨夜在她身上…… 她又在想什么?! “若妖孽能如你这般,又有何妨?” 白婳又破防了。 她发现自己现在真是对这个男人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的。 他的每一步都无懈可击,让人挑不到错处。 “萧公子,那位小娘子身体如何了?” 外头是一些妇人的声音,毕竟这村子里已经许久没有来过外人了,这一来便来了一对神仙眷侣。 光是那样貌气度,便是数一数二无可挑剔的。 “出去见见吧,他们都很好。” 他牵着白婳的手,外头阳光真好,她一身浅紫色的衣衫,衬得脸蛋儿白皙柔嫩,头发就随意挽在身后,松松垮垮的,好看极了。 “哇!那个姐姐好漂亮啊!” 村里的小孩子指着白婳高兴地说着,一旁的妇人连忙拉过孩子说:“别乱指着人说话。” 虽然白婳的确很漂亮,但长期的上位者的身份给人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即便她已经刻意笑得很温柔,脸都笑僵了。 统驭万鬼的鬼狱殿主,天生就有的气势,谁也无法比拟复制。 “夫人的确好看,我家小童冒犯了。”那妇人尴尬地笑着说。 白婳蹲下来,摸了摸那孩子的头,约莫五六岁的样子,梳着两个朝天辫,白白嫩嫩的,可爱极了。 “你叫什么?” “漂亮姐姐,我叫丫丫!” “是个很有福气的孩子。”她笑着送上祝福,一旁的妇人却只是笑笑,表情之中似乎还带着一些忧愁。 “谢夫人夸奖。” 村里的人都很热情,他们住的是村长家里,这里离皇家别院不远,但别院的火没有烧到这里来。 当时的情况下,萧君策能找的村子,只有这一家最近了。 “敢问这位公子,是从哪一行的?” 一旁的几个姑娘红着脸问萧君策,毕竟他真的是太俊美了,气宇轩昂,端方雅正。 一身布衣也难掩龙章凤姿之色。 真真儿是个绝佳的。 “在下北方布商,萧氏一族。” 北方布商? 她倒是听东篱提到过,说萧君策是在大梵音寺出生的,他当真是布商出身? 白婳忽然就对萧君策的身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到底是怎样的人家,才能承受得住澹台策的灵魂转世,若不是有莫大的机缘,便是祖上积德,或者先辈飞升过。 这世间即便是轮回转生,也是讲究机缘的,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转世投胎。 一旁的妇人们和白婳渐渐熟络了起来,便拉着她到一旁说话,热情地问东问西,更有一群小孩子围着白婳转。 她不喜欢被太多人围着,可老百姓脸上淳朴的笑容却又让她无法拒绝。 至于萧君策则是和村里的大爷们在那儿下棋。 “是在下技艺不精,输了。”他微微一笑,将那群小姑娘给迷得七荤八素的。 “哪里哪里,分明就是萧公子刻意让着我们这些老人家。” “不知萧公子家中可还有姬妾?”棋下到了一半,也就到了该问正事的时候了。 萧君策微微一笑:“家中只有妻室一人,不曾纳妾。” 几个老人笑呵呵地说:“咱们村子里好些姑娘待嫁,萧公子您看……” 这可是个好人物,哪家女儿要是跟了他,往后便是吃香喝辣,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抱歉,萧某并无纳妾心思,这辈子只想有她一人足矣。” 他回眸看向白婳那边,嘴角勾勒起淡淡的笑容来,宠溺,温柔缱绻。 大爷们自然都懂,也就没有再问下去了,这富贵人家的事儿,他们也只是随口问问,若是人家没有那个心思就算了。 也证明他是个用情专一的人物。 有钱,有颜,身材更是伟岸,偏偏还专情,这下该轮到那些姑娘们伤心了,一个个眼眶微红地躲在一旁偷看着。 “夫人是觉得有些热么?现在开春,这太阳有时候晒人的厉害呢。”妇人们瞧她耳根子泛红,便关心地问着。 哪里晓得是白婳听见了萧君策的话,也感受到他看过来的目光,一颗心顿时就乱了。 明明从不会胡思乱想的她,此刻却有些自乱阵脚了,情况好像也有些不受控制。 “是啊,有些热了。” “哎,真羡慕你们,年轻就是好,还能出去闯闯,哪像我们,这辈子都要待在这里头。” 其中一个妇人拧起了眉头,很是忧心地说着。 “这里是皇城,若是想出去走走,随时都可以。”白婳说。 “话虽如此……” “嘘!别说了!”一名妇人赶紧打断了她的话,神色紧张而又害怕。 白婳敏锐地察觉到这里面的蹊跷,问:“怎么了?” 第244章 许进不许出 “姑娘有所不知,咱们这个村子,已经许久不曾有人来过了,这里只许进,不许出的。” 白婳挑眉,还有这等事? 她瞧了瞧四周,也没什么官兵土匪恶霸之类的驻守,分明就是个山清水秀风景好的村子。 怎么就只许进不许出了? “那也就是说,我们也出不去了。” 妇人们脸色一变。 用极小的声音说:“按理说是这样的……” 她们似生怕被什么东西给听见一样,一个个脸上神情紧张,就连一旁的小孩子都害怕地缩回了娘亲的怀抱。 “阿娘,我怕……” 这下白婳的眉头拧得更深了,难道这个村子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到了中午时候,村长一家准备了丰盛的午饭招待客人。 村长约莫五六十岁了,一旁的是他内人。 “夫人公子莫要嫌弃,咱们这里只有这些吃的,还请二位将就一些。” 村长有些局促和窘迫,毕竟对于眼前这两个富贵的人儿,吃惯了山珍海味,自然看不起他们这些野菜粗饼糙米饭。 “村长客气了,如今能有一口吃的,就很不错了。” 萧君策拿起筷子,给白婳夹了一点儿野菜,还有用梅菜烙的饼子。 饭桌上唯一的素菜便是不知道放了多久都舍不得吃的老腊肉,想来那也是老两口留着等参军的儿子回来吃的。 如今却给他们吃了。 老两口期待地盯着白婳,她尝了一口,脸上渐渐绽出一抹笑容来,说:“很香,很好吃。” “夫人不嫌弃就好。” 他们这小村子里的,哪里见过这等金枝玉叶的妙人儿,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 “在下可否问一句,这村子里为何有许进不许出的规矩?” 萧君策一边吃一边问,老两口脸色一变,身子也跟着哆嗦了起来。 颤巍巍地说:“公子还是莫问得好。” “二位放心,在下只是想了解一下,若是这规矩是假的,我们夫妻二人今日下午便要告辞离开了。” 听到他们说要离开,老两口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公子有所不知,约莫两年前,咱们村子就被下了诅咒,但凡想要出村的人,都会始终失踪不见。” 这么离谱? 白婳一边低头认真地吃,一边认真地听。 毕竟没有什么比干饭更重要了,虽然这些菜都不符她的胃口,但老人家的心意总不好被辜负的。 “有趣。” 她忽然放下筷子,脸上的笑容变得莫测且诡异了起来。 诅咒? 她就是这世间最大的诅咒,什么诅咒在她面前,那都是弟弟。 但凡被她诅咒的人,最后都不得善终,比如澹台策那老狗。 虽然他已经转世为人了。 “夫人,真是抱歉,让你们到了咱们这个被诅咒的村子,连一口好的饭菜都吃不上。” 村长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和那些妇人们一样,忧心忡忡的。 “洗耳恭听。”白婳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轻轻敲打着破旧的木制桌面,眼里满是趣味盎然。 其实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两年前,村子里忽然来了个一身是血的年轻人,被村民收留,在村子里养了半年的伤,而后村子遭遇马匪突袭。 是那年轻人救了村子。 这样看上去,一切似乎都还算正常,甚至会觉得那年轻人就是来拯救村子的大好人。 可事实并非如此。 两百多号的马匪,被那年轻人杀了个干净,所有人都死了,一个不留…… 便是如此,也觉寻常,只是那些人死状恐怖之极,皆是被那年轻人剜掉双目,用一把杀猪刀,生生将所有人削成了人彘。 做完这些,那年轻人却还笑得一派轻松自在,但村子里的人吓坏了。 他们在恐惧这个救了他们却又手段残忍的男人,临走前,那男人让村子里的人在山上挖了个大坑,将那两百多号人活埋,村民们害怕,却不得不照做。 而后便有村民害怕山后那个活人坑,怕那个恶魔一样的男人又回来,便成群结队地离开。 可离开的人,无一例外都死了。 即便没有找到尸体,却也能在附近找到他们逃跑留下的一些痕迹,这一两年的时间里,总有人想着逃跑,后来渐渐的就不跑了。 白婳挑了挑眉:“所以你们觉得是那个活人坑在索命,还是那个年轻人对你们下的诅咒?” 她饶有兴趣地问着:“村长可否带我去瞧瞧那活人坑?” 村长脸色一变,苍老的身子都险些站不稳了。 “夫人,万万不可,那地方去不得!” “无妨,你若害怕,告诉我大致方位,我自己去寻。” 村长有些犹豫,毕竟这两人看上去都不是寻常人物,万一要是死在这里了…… 说不定整个村子都会惹上麻烦的。 可他们饱受诅咒折磨已经有两年了,要是这两人能破了这诅咒,那就更好了。 不知为何,村长觉得面前这一身素衣的女人比起一旁的男人,还要厉害些。 “夫人既然执意,那便去寻吧,村口右方那个破庙背后,便是活人坑。” 破庙? 就是他们一夜春风的那个破庙? 心忽然就狂跳了起来,虽然后面意识不清,但也能感受到男人的狂野和灼热。 似心有所感,抬头的瞬间便撞入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 猛然间的心悸都让二人同时惊愕片刻,随后他脸上绽开一抹轻笑,白婳拧眉,一眼瞪了过去,在萧君策眼里,却是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嗔怪。 这天底下能这般觉得的,估计也就只有萧君策了吧。 破庙里的痕迹已经被萧君策清理干净了,只剩下一些枯草堆,白婳扫了一眼破庙里的佛像。 “你不觉得那佛像好似在看我么?”白婳盯着佛像问,已经陈旧了,破庙很小,约莫两间茅草屋合在一起的大小。 佛像眸子半合着,不论白婳走在哪一个角度,都觉得佛像好似在注视着自己。 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让她很不爽。 “嗯,好像是这样的。” “走吧。” 她想去看看那个活人坑,到底有什么猫腻。 若那活人坑是真实存在的,那么……这简直就是她大赚阴德值的大好时机啊! 第245章 堕入畜生道 她从来没有这般迫切过想要恢复灵体,离开人间界,至此之后,萧君策会有他自己的人生,他生来便注定不会平凡。 如果没有自己的出现或者干扰,他这辈子的气运应该会很好。 虽然她很憎恶澹台策,可他现在是萧君策,没有澹台策的记忆,所以他们之间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人。 若是白婳当真在意,早就把他杀了报仇雪恨,根本就不需要纠结到这个时候。 到达活人坑的时候,的确如同村长所说的那样,周遭鸟兽不生,连一根杂草都没有。 就好似一块儿稻田,唯独中间秃了一块儿,妥妥的谢顶症状。 等他们爬到这后山来就已经是下午了,别处已经是春意黯然,唯有这里枯草一堆,一阵风吹来,便是阴气嗖嗖,鬼气乱窜。 饶是萧君策不懂玄术,也能感受到这里的诡异和森冷。 她蹲下来,手掌轻轻贴合在地面。 刹那间,一股冰凉之感透过她的手臂迅速抵达大脑,浓郁的黑气从地面钻出来,天空立马阴云密布,狂风呼啸。 “轰隆——” 一声巨响,似要连这天地都给炸开。 “婳婳,可有大碍?”他很担心白婳,这种非常人能理解到的东西他没见过。 “你别说话,站远些,免得伤了你。” 白婳头也没抬,被活埋在这里的人,在此之前都遭受了非人的折磨,死后怨气横生,又被阵法镇压在此处滋养阴气。 巨雷阴云在天空密集,村子里的人抬头看向后山的方向,惊恐万状地说:“后山那里怎么了?” 他们都知道,后山里有个活人坑,埋了两百多号多尔多端的马匪。 “是那位公子带着夫人去了,祝他们好运吧。”村长重重地叹了口气,坐在院门口,望着后山的方向,表情凄楚。 “村长大人,您怎么可以让他们去那个地方?难道您忘了那些人的下场吗?”村里的人都激动了起来。 先前村里也有年轻人不信邪,想要去将那活人坑里的尸骨挖出来,但去了后山回来之后,身上的人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啃了。 血淋淋的小腿暴露出一截又一节的白骨。 人是又疯又癫的,没过两天人就死了,前一年的冬天,村子里下了很大的雪,总有人不死心,似乎想要打破这种诅咒,十多个人出发,半个月都未能回来,这大雪封路,村子里的人出不去,等到稍微缓和些,雪融化了,村民们才上去找人。 等找到他们的时候,十几个人互相蚕食,啃得面目全非,在大雪底下冻得发青。 如此瘆人的一幕着实吓坏了村民,此后便再也无人敢上去了。 “是啊,村长真是糊涂,怎么着他们二位都是无辜的,若是被牵连进去,这叫我们如何能心安?” 村长低头沉默着没有说话,他有自己的较量和思考,他在赌那两个人能否平安回来。 如果能,那村子的诅咒也就能破了。 山上的阴云越发密布了起来,分明还是下午,此刻却宛如夜幕来,无端的让人心慌恐惧。 无数倾泻而出的鬼气在白婳身边缠绕徘徊和试探,她抬头望着天空,亡魂形成的骷髅头冒着红光,对她虎视眈眈。 身上素衣飞舞,白婳微微勾唇:“怎么,还想对本郡主动手么,一群没眼力劲儿的东西。” 也不瞧瞧自己什么修为,被人困在这里灵魂不灭,生生世世不入轮回,终其一生都只能沦为别人滋阴养煞的棋子罢了。 一声声刺耳的嘶吼传来,白婳眉心一冷,周身不怒自威,周遭的冤魂呜咽一声,再不敢靠近半步。 “这地底下养着什么?” “旱魃?”白婳邪气一笑:“这可就有意思了,居然将旱魃养在皇城里,若是本郡主今日不来,再有个两三年,旱魃成型,将灾难带临大端,为祸一方。” “干旱、饥荒、蝗灾、瘟疫疟疾……” 将会接踵而来。 届时的大端,必将成为人间炼狱,一旦如此,周遭列国何尝不会虎视眈眈,专挑大端这块儿肥肉下口。 “想要被超度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们生前便是马匪,死后更是受人控制为祸一方,害人性命,便是脱离这是非之地去到往生,也只能进入畜生道。” “不想进入畜生道?”白婳眉间一冷,眸子里的煞气更是深重浓郁。 “你们还没资格和本郡主谈条件,这辈子作恶多端,下辈子还想再世为人,若是这世间都能如此,岂非乱套?” 她这是有几百年没来人间界了,现在的人野心都这么大的吗? 当了这么多年的鬼,难道还不清楚这些规则? 这是天道定下来的法则,谁也不能违背。 萧君策看着那一团黑气中自言自语的白婳,虽然不懂,却也知道她这是在和那些东西交流。 他目光平静,没有恐惧,反而还有了几分浅淡的笑意。 似乎看她如此暴露在自己面前,丝毫不加掩饰,对他来说便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情了。 他不知道白婳和他们交谈了什么,却忽然听见一阵刺耳的箫声骤起,尖锐之声灌入脑中,风起荒林,枯草哀啸! 原本对白婳退避三舍的亡魂们忽然像是发了疯一样,在箫声的引导下迅速集结成一团巨大的黑影。 “婳婳,当心!” 萧君策狠狠拧眉,长剑出鞘,寒光凛冽的瞬间,他便朝着箫声所在之地跃去。 二人皆以为那忽然发狂的亡魂是要去攻击白婳的,却不料他们居然是朝着萧君策而去的,危险伺机而动。 血腥气一股脑的涌来,好似那半边天都已经被染成了血色,亡魂暴走的嘶吼声瞬间高涨,声声凄厉,追着萧君策狂呼而去。 白婳脸色一变,他现在是个凡人,没有术法的支撑,就算再厉害,也不是这些亡魂的对手! 阴冷在瞬间爬上他的脚踝。 白婳大吼一声:“萧君策!” 他闻声回头,一道金色印记瞬间打入他的胸膛,将他推飞至百米开外的距离。 但还是晚了,鬼气缠上他的瞬间,肌肤皮开肉绽。 第246章 尸变旱魃 金色光罩包裹着他,鬼气无法侵蚀半分,然而鲜血的味道已经激起了亡魂们的嗜血和狂暴。 猩红的血珠子飘散在空气中,转眼间便被鬼气吸收,黑团也在吸收血液之后变得巨大无比,天空充斥着血红和极致的黑暗。 它们互相纠缠交织在一起,宛如末日降临。 山脚下的村民们已经察觉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阴寒和恐怖,纷纷躲进屋子里,门窗紧闭,大气也不敢出。 白婳脸色巨变,才骤然想起来他是澹台策转世,他的鲜血,应该比她的还要吸引这些恶鬼亡魂才对! 能得澹台策一滴鲜血,亡魂修为便能大增! 此刻这些暴走的亡魂应当是已经感受到了他鲜血的美味,发了疯似地扑向萧君策,一张张狰狞可怖的鬼脸出现在光罩外。 “滚开!” 一声怒喝夹杂着一阵广大的余波,无数亡魂在瞬间便被震得魂飞魄散。 金光大气磅礴,犹如天降神光,阻隔了亡魂和他的距离,她从黑雾红光中走来,血红的双眼里是金色星芒法阵。 她浑身裹挟怒气而来,脸上是冰冷且残忍的笑容。 “从来没有人可以藏在本郡主身后伤我的人,你也不行!”茂密的荒林中,那犹如鬼魅一般的声音幽幽地钻进了那人的耳朵里。 手中长箫赫然一顿,然而就是他停顿的这瞬息间,一支无形的利箭瞬间洞穿他的胸膛,那人惊恐地瞪大双眼,生命气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那一刻,萧君策只看见前方一阵血雾升腾,惊鸟四散。 光罩消散,他腿上的血渗透进了身下的土地里。 “婳婳,可有大碍?”他从未这般狼狈过,在面对这种非人的力量面前,萧君策无疑是脆弱的。 他被那双血红的眸子注视着,额间一点红色印记出现。 冰凉的手指细细描绘着。 “我真希望你不是他。”她摇摇头:“但很可惜,每一次的验证都说明你是他。” 她语气凉薄的厉害,亦如她冰凉的手指那般,让他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他是澹台策,是冥川之主,是三界主神之一。 真可惜。 他脑海里隐约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很快,很乱,也很多。 混乱的画面让萧君策无法把握住这些线索和证据。 他忽然一把抓着白婳的腰飞身后退,刹那间飞沙走石,土地崩裂,一股更为凶猛诡异的鬼气再次蹿了上来。 “婳婳,这些事往后再说,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你要告诉我,我需要做些什么。” 哪怕她独当一面的时候能够让他心里狠狠一跳,总觉得这些画面过于熟悉,似乎梦里已经出现过很多次。 脚下土地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来,周遭一切都在迅速往下凹陷,一个巨大的圆坑出现在二人面前。 那圆坑里,全是那些亡魂当年被活埋的尸骸,而所有尸骸的正中间,则摆放着一口血红的棺材,上头用铁链锁着,密密麻麻贴满了符纸。 只一眼,萧君策便觉得一股阴寒之气直冲脑门儿。 血红色的棺材,他还是头一回见。 “旱魃。” 白婳推开他,血色双眸锁定那口棺材,说:“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你只需要站在我身后,保护好你自己。” 萧君策点点头:“好,我绝不会给婳婳添麻烦,若有必要,我可以先去死,也决不能给婳婳拖后腿。” 白婳:“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我知道婳婳是在关心我。” 他笑着站在一旁,脸上一派轻松,一手却紧握剑柄。 “婳婳,棺材里是什么。” “旱魃。” “很厉害么?”萧君策问。 她说:“它能给人间带来灾难,有人以尸养尸,以血棺尸身滋养煞气,引起尸变为魃,若再变,即为犼。” 旱魃为虐,肆虐人间,届时将会死伤无数,饿殍千里,哀嚎不止,这种人间惨剧,白婳见得多了。 “这么厉害。”他低笑一声,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的,也就只有他了。 他说:“我相信婳婳会更厉害。” 白婳回头看他,目光隐晦:“有时候对别人盲目自信,也是一种很致命的方式。” 方才他的血渗透进土里,已经被旱魃吸收,阴气太浓,才会承受不住乃至塌方,好在那血量不多,这旱魃本身还没彻底尸变成功,所以还是有机会的。 “手给我。” 萧君策乖乖地把手递给白婳,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划,一条细小的血痕出现,血珠连成一排融入那金光中。 “婳婳!婳婳!”不远处忽然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出现。 那细小的黑点儿正义肉眼可见的速度圆滚地滚了过来,白婳眉心狠狠一皱,紧接着那圆滚滚的身影猛地就在圆坑边缘刹住了脚。 “妈耶!居然是旱魃!” 从白婳大肆使用术法开始,赤乌就已经锁定了她的方位,然后便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没想到这一过来,居然就看见旱魃。 他都多少年没见过这东西了。 “刺啦……” 细微的声响从棺材里传了出来,白婳耳廓微动。 “醒了。” 旱魃醒了。 萧君策拧眉,这胖娃娃又是从哪儿跑来的? “臭婆娘,怎么办,旱魃要醒了,咦……那是……” 赤乌忽然注意到白婳面前的血珠,眼睛一亮,那居然是澹台策的血! 是澹台策的血耶! 要是喝上那么一滴,他修为绝对能够猛增啊,然而这个想法才刚在脑子里出现,他就感觉自己脖子凉飕飕的,一抬头便对上白婳那双血红且冰冷的眸子。 铁链松动,血棺上的符纸无风自燃! 似乎下一秒那棺材里头的东西就要从里面出来了,白婳动作极快,血珠悬浮在血棺上空。 “赤乌!” “神火,起!” 赤乌憋红了脸,喉咙白烟直冒,白婳眼里划过一抹嫌弃。 “一滴血作为你的奖励!” 下一瞬,轰的一声巨响,他看见那刺眼夺目的红光便从那胖娃娃口中喷出,将那血棺包围,熊熊神火燃烧。 棺材里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像是有尖利的指甲在拼尽全力地抠着棺材板,想从里面出来。 第247章 本郡主对你的血不感兴趣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腐臭的味道,山脚下的村民们瑟瑟发抖。 他们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令人心悸的嘶吼着,似愤,似不甘,又似怨恨,怨气横生。 赤乌累瘫了。 他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累过了,一股脑的栽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似乎生怕白婳后悔,他赶忙就看向白婳的方向,讨好似地大喊:“婳婳,婳婳!” 指尖轻轻一弹,还剩下的一滴血漂浮到他面前,赤乌如获至宝般吸入口中,瞬间神清气爽,刚刚的疲劳也都消散不见了。 萧君策:“……” 他是赤乌。 那小娃娃喝了他的血。 当事人还在这里,婳婳就不需要问问他吗? 原来赤乌可以变成人,而且还是喝人血的,他好像抓到了什么线索,却又太过于笼统,想不大起来。 但天上的阴云红光已经消失了,只剩下零星一些霞光。 傍晚的风虽然还带着几分凉意,但已经不是那种阴冷的感觉了。 活人坑里的血棺连同那刚刚尸变的旱魃一起被烧成了灰烬,连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用了太多术法,她连站都站不稳,两腿一软,便跌入那人清冷的怀中。 “该下山了。” “婳婳,你为什么会和他出现在这个地方?旱魃这种邪门儿的东西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龙气浓郁的皇城中的。” 赤乌奋力地迈着自己的两条两短腿儿在他们身后追着,身后的活人坑还冒着滚滚浓烟。 映衬着天边的红霞,显得格外瑰丽妖艳。 她浑身疲软,萧君策抱着她往山下走,她说:“以尸养魅,又养在这般偏远之地,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死上那么几个人,以此来安抚那些被活埋在这里的冤魂,若非道行深,否则谁也发现不了这活人坑的猫腻。” 萧君策带着白婳去了那人尸体所在之地,尸体之上戴着银色面具,看到这令人熟悉的面具,二人立马就明白了过来。 这京城里同样戴有这种面具的,除了完颜洪还能有谁。 不过这面具下的那张脸却不是完颜洪的,说不定这个人就是完颜洪的人,站在这后山的方向,刚好可以看到整个明阳江的模样。 蜿蜒曲折,江上荒岛格外突兀。 “婳婳,本大爷今天不远万里跑过来救你了,你打算怎么奖励本大爷?” 赤乌得寸进尺地说着。 虽说是救,其实也就是为了他自己着想罢了,不过那小短腿年画般的胖娃娃,却一口一个本大爷的说着,着实有些违和。 “奖励?”白婳冷哼一声,眸光冰冷的落在他身上,跟刀子似的。 “有人对本郡主使用化灵散,一身修为险些散尽,那时你便已经察觉到了,又为何没来?” “怎么,好等着本郡主死,恢复你的自由身?” 白婳一语中的,目光讥讽。 赤乌那肉嘟嘟的小脸儿一抽,圆溜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心虚和老辣。 义正言辞地说:“本大爷还不是为了保护团团,本大爷要是走走,万一有人伤害团团怎么办?” “团团有我下的禁制,何人敢伤他性命?” “你、你这臭女人真是不知好歹,怎么说人家也是救了你的嘛,一点儿都不知道感激!”赤乌气急败坏地说着。 虽然白婳说得很对,但自己千万不要承认! 不然这臭女人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不过有时候想想,其实跟在白婳身边也挺好的,至少不会饿肚子。 今天还得了一滴澹台策的血,这要是放在以前,赤乌想都不敢想。 不过…… 这女人也是为了保护澹台策才这样的吧,她不是恨透了澹台策吗? 就今天这么好的机会,让旱魃出棺,他一介肉体凡胎,哪怕有气运加身,也绝对不会是旱魃的对手。 唯一能够说得通的,那便是这臭婆娘对他动心了! 对! 一定是这样的! 赤乌在心里暗戳戳地想着,然而对上白婳那深渊一样的眸光,脖子害怕地缩了缩。 “拖着他,再敢胡思乱想,脑袋给你拧下来。” 哼,动心? 她只是不想牵连无辜罢了,怎么说萧君策也是为了救她才会到这个地方来的,况且旱魃出棺,她虽能对付,却会耗费她不少的精力和修为。 如此一来,倒不如省事儿些。 “婳婳,他在想什么?”萧君策抱着她问,白婳很轻,他抱着一点儿重量都没有。 所以即便腿脚受了伤,他也能行动自如,一点儿压力都没有。 “想怎么喝干你身上的血。” “我没有!”赤乌憋红了一张可爱的脸蛋儿。 脑袋上的几撮呆毛瞬间炸了起来。 “我的血很营养吗?”萧君策问。 “是啊,你的血对他来说是大补之物。” “那你呢。”他问,既然对于赤乌来说都是大补的,那么对于白婳来说,也应该是一样的道理吧。 似知晓萧君策的心思,白婳面无表情地说:“本郡主对你的血不感兴趣。”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融进了风里,飘散得很远。 红霞烧着天际,夜幕在悄然降临。 他们又走到了破庙那里,白婳拉了拉他胸前的衣襟说:“等等。” 随后掌心一抬,一股强大的气流打向破庙里的佛像,伴随着一声剧烈的碎石声响,佛像应声而碎。 那被人盯着的感觉也终于消失,去的时候便觉得这佛像好像有些不对劲,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白婳就联想到了。 这佛像应该是用来监视这里的村民的行踪的,一旦有人要走,佛像就会第一时间发觉。 村民们站在村口望着,听见那声巨响,灰尘碎屑滚滚之下,那人抱着怀中女子款款而来,身后的风温柔地吹拂着。 “诸位久等了。” 村民们面面相觑,脸上带着恐惧,不敢靠近,也不敢说话。 “这群村民是傻子吗,你们救了他们耶,他们居然在害怕你们!” 赤乌一把将那尸体扔到众人面前,看到那被扔在地上的面具时,村民们的脸色就更加诡异了起来。 “公子,这……这是……” “当年你们所救之人,脸上是否也戴着这样的面具?” 第248章 婳婳,你今天真厉害 “公子说得没错,那年轻人脸上的确是戴了这样的面具,难道这个人……” “不是他。” 他摇摇头说:“这个人只是他用来操控后山亡灵的棋子罢了。” 村民们不敢说话,心里隐约有些期待,却又害怕自己的期待会落空。 “你们不用害怕,诅咒已破,往后你们便可以自由出入这里了。” 一瞬间,他们脸上的表情先是从不可置信,渐渐变成了怀疑,最后一片默然,他们饱受诅咒折磨已经有两年了 这两年来,村子里好多年轻人都死了,只剩下他们这些老弱病残,日子也是过的一天不如一天。 “若是不信,过两天便有玉清观的道士前来做法,为后山两百多亡魂超度。” 村民们的脸上终于渐渐有了点儿喜色,然后是欢呼雀跃。 “太好了,太好了!” “咱们村儿的诅咒终于破了,咱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村民们喜极而泣。 到了晚上,村民们在村子里举办了篝火晚宴款待他们,还特意杀了村子里唯一的一头猪端上了餐桌,难得的美味佳肴。 饶是冷心冷性如白婳,也不由得被村民们的笑容所感染。 她捧着碗和一群妇女围坐在篝火前,看着村子里那些仅剩的年轻人拉着萧君策一起载歌载舞。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开心过了。 “夫人,你的那位夫君可真是厉害,一来就替咱们村儿解决了这等大事,咱们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是啊夫人,咱们村子穷,没什么好招待的,夫人……真的是谢谢你们了。” 妇人们都红了眼眶说着。 白婳心头一暖,这就是他们所说的人间自有真情在么? 她不善表达感情,只能笑着点头,但能让她笑得这般温柔,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白婳看向萧君策的方向,火光在空气中迸溅炸裂。 她很想说萧君策不是自己的夫君,但大家都是这样认为的,索性也就懒得解释了。 他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冷清禁欲,严肃铁血,生杀大权在握,对谁都不会心慈手软。 但这一刻…… 被一群人围着,拉着载歌载舞,倒也是极为少见的一面。 “哇唔!好吃!太好吃了!呜呜,本大爷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赤乌吃得满嘴是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饿死鬼投胎,别看他人小,然而在饭桌上却像是狂风扫落叶似的,风卷残云,一点儿不剩! 村民们都愣住了,但想着他们二位非常人,那跟在身边之人必然也不是寻常人了,故而也就释然了。 最后抱着一罐子陈坛老酿在村头一棵老树下心满意足地喝得醉醺醺的,那小肚皮更是鼓囊囊的。 夜里大家都吃饱喝足后,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原先是打算解决了村子里的事情就走的,但村民们执意要留他们吃饭,盛情难却,便只好第二日离开。 村长夫妇又抱了床棉被进去,笑着说:“这夜里寒凉,今日瞧着小娘子脸色不好,怕受寒还是盖暖和点儿好。” “多谢,我家夫人的确身子不好,夜里更是畏寒的厉害。”萧君策接过被子说着,两老口很快就出去了。 他转身对上白婳那双若有所思的眸子。 白婳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轻轻敲着桌面,皮笑肉不笑地说:“一口一个夫人,你倒是叫得好生亲昵。” 萧君策想了想说:“村民们只当你我二人是夫妻,我若说不是,倒会辜负了他们一番好意。” 他在一旁有条不紊地铺着被子,她看着萧君策的动作。 说:“自己滚到地上打地铺去。” 这人表面老实,实际上就是个大尾巴狼,一肚子黑水,没点儿好的。 “婳婳,夜里冷,地上更是寒凉……” 白婳眼神一冷,萧君策上前抱走了被子和毯子铺在地上。 铺好之后,又想了想说:“婳婳,我其实可以暖床,这乡下的床尤为冷硬。” 白婳躺了进去,冷漠地说:“不需要。” “那好吧。” 他脱了外衫熄灯之后便躺了下去,不知是地上太冷还是怎么,细小的嘤咛和呻吟从他喉咙里溢出。 白婳眉心一拧,只觉得那声音让她骨头都酥了。 安静了片刻之后他又忽然说:“婳婳,你今天真厉害。” “我知道。” 萧君策:“……” 他真的只是想夸夸婳婳,没别的意思。 “婳婳,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比如那旱魃,又比如赤乌……” 黑暗中,他能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 “该你知道的,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不该你知道的,便是死了你也不会知道。” 白婳语气很是冷淡,似乎昨夜的温存和缠绵对她来说,不过寻常罢了。 “嗯,我觉得婳婳你说的很对,等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我自然也就知晓了。” 有些事情,急不得。 他能察觉到白婳现在的变化,至少没有以前那般排斥他了。 黑暗中渐渐互相沉默了下去,谁都没有说话,但白婳没有睡,她在想着今日萧君策额间出现的红色印记。 那印记,是冥川之主才有的。 他是万鬼之主,是地狱的王,可当面他分明已经魂飞魄散了,万没有转生投胎的可能。 那么……又是谁为他织魂,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送他去到往生地呢? 她觉得头疼得厉害,脑海里一片混乱,一点儿头绪都没有,总觉得这一切都还隐藏于迷雾之中,叫人看不真切。 又仿佛自己置身其中,令人惶恐不安。 “婳婳,我腿疼。” 良久之后,黑暗里传来男人的声音。 白婳拧眉:“忍着!” “原来你还没睡,我以为你睡着了。” 白婳 “……” “我现在睡着了,你要再敢说一句话,当心本郡主拔了你的舌头!” 说完之后,屋子里果真就安静了下来。 白婳想着是不是自己太凶了,他现在只是个凡人而已,不是澹台策那脸皮厚的老狗。 但高傲的鬼狱殿主从来不会向任何人低头,他也一样。 第249章 抱着我会好受些 忽然的安静反而让白婳有些不安和心虚,想着今日在后山那些鬼气缠上他的时候,他非但没有被迫展露出澹台策的能力。 反而被鬼气所伤。 按理说,他既然是澹台策的转世,就应该带着澹台策的气运,寻常小鬼什么都无法近身,即便是那些亡魂,也是无法伤害到他的。 有些事情,白婳想不明白。 “萧君策。” 她唤了声,但没有人回答。 “萧君策。”她又唤了声,他还是没有回答,白婳的心忽然就慌了起来。 一抬手,屋子里的烛光就亮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男人那张苍白如纸的脸,额头上是密密匝匝的冷汗,嘴唇还有些发青。 “萧君策!”她赶忙掀开被子下去,摸了摸他的手,才发现他浑身滚烫,像个火炉子似的。 “你怎么了?”她慌忙捧着萧君策的脸,男人双眼紧闭,眉心紧拧,表情痛苦。 “婳婳,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他像是在极力克制着痛苦,问白婳。 眸子睁开时,便是白婳那略带紧张和慌乱的表情,若是没有一点点心动和喜欢,又怎么会不在乎。 也就随便任由那些亡魂弄死他了。 “喜欢与否,有那么重要吗?” “嗯,很重要。”他深吸一口气,身子在发抖。 白婳掀开他的裤腿才发现小腿被鬼气缠绕的地方已经腐烂了,虽说他是澹台策转世,可体内的血脉并没有觉醒,就连记忆也还是封印状态。 亡魂已消,但鬼气仍在,且澹台策的血对于那些东西来说,便是绝顶美味的存在。 她拔下头上的簪子,在他的小腿处摸了摸说:“你忍着些,可能会有些疼。” “嗯。” 他闭上眼睛,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白婳会对他做什么。 手上没有刀,只能用簪子将小腿上的烂肉一点点地刮下来。 白婳问:“你小时候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 萧君策道:“没有,我睡眠很好,很少做梦。” 她当然知道,她只是想找一些话题聊,好给他转移注意力,毕竟刮肉剔骨这种痛苦,不是寻常人能承受得起了。 她最是怕疼了,更别说一介凡人。 “听说你以前是在大梵音寺出生的?” 萧君策眼神沉了沉:“嗯,婳婳对我的事情很感兴趣吗?” “不算吧,但你是团团他爹,我多少都了解一些,不然逢人问起来,我便一无所知了。” 银簪触碰到他小腿处烂肉的时候,就迅速变黑了,她握着银簪,一点点将那拳头大小的烂肉给刮下来,连着好肉,血一直淌。 染红了他身下被褥,触目惊心。 他喉咙里轻轻溢出一声痛苦的嘤咛,白婳的手便停顿了下来。 萧君策勉强挤出一点儿微笑说:“婳婳不用在意,这点儿苦头我还是能吃的,你刚刚还想问什么?” 白婳忽然觉得,其实有时候这个男人也不是那么讨厌。 至少现在就让她心里挺难受的。 他躺着,昏黄的烛光在他脸上形成了一团阴影,白婳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为什么会在寺庙里出生?” 白婳问。 他低笑一声,笑声里有他抽冷气的声音,想来还是疼的。 萧君策说:“因为我母亲出家了,不过她在我出生后就死了。” 对此萧君策并没有过多的言语,反而深深的看着白婳道:“婳婳若想要了解更多,等到了北巡的日子,我带你去大梵音寺瞧瞧。” 说完之后,他又沉默了片刻。 忽然问道:“你能去寺庙吗?” 白婳:“……” “你以为我是什么?地狱里钻出来的修罗小鬼?” 只是刚开始阴德值为负数,受不了玉清观门口的神荼郁垒罢了,虽说她为阴间之身,受不得那些佛光浓郁之地的照射,但她现在的修为,约莫恢复了有五成左右了,对抗那些,自然没有压力。 他笑了笑,黑曜石般的眸子像是淬了许多细碎的星子般,比起那些璀璨的烟火流光还要漂亮美丽。 “这世上要是有婳婳这么好看的鬼,常人又有何惧?” 白婳嗤笑一声,都这种时候了,他还不忘油嘴滑舌。 “这个时候村子里也找不到大夫,你且忍忍,明日一早离开这里,便找许卿给你治腿。” 白婳只是简单地给他包扎了下,许是疼得厉害的缘故,他淡淡地嗯了声,没有多说什么。 “还疼吗?”白婳沉吟了片刻问。 她目光在烛火下很亮。 他本来想说不疼的,但说出来便是另外一句话了。 “疼。” 他一个大男人,在女人面前喊疼,多少觉得有些丢面子。 白婳捏了捏他的腿,叹了口气说:“肉体凡胎,当然会觉得疼。” 她的手很软,萧君策在发发烧,这个时候找不到大夫,只能熬到明天早上了。 他吸了口凉气,脸色很苍白,冷汗湿透了他胸前的衣衫,薄薄地贴合在胸膛上,将他肌肤线条刻画得十分清晰。 “还能站起来吗?”白婳盯着他问。 萧君策闻言,双手撑在身侧,踉跄着站了起来,白婳将他扶到了床上去。 “婳婳,地上凉。”他以为白婳要和自己交换位置,但她收了地上被褥,随后在他身侧躺了下去。 双手环过他的腰身,头枕在他的臂弯里。 她说:“你在发烧,抱着我会好受些。” 他的呼吸和心跳声就在她耳边清晰可闻,萧君策只需要微微转头,嘴唇就可以贴着她的脸颊。 在她耳畔轻轻呵气,热乎乎的,痒痒的。 男人臂弯收紧,将白婳往怀里拢了拢,将她紧紧地抱入怀里。 他呼吸有些乱,胸膛里的心跳声也很快。 白婳半垂着眸子说:“你最好老实些,不要胡思乱想,别想着动手动脚。” “不会。” 额头抵着她的下巴,嗓音嘶哑至极,额头上的冷汗和手背上的青筋彰显了他此刻正在承受的痛苦。 “婳婳,不管你把我当成了谁,我都永远不会伤害你,也永远会是团团的父亲。” 他疼得睡不着,只能企图找一些话题来麻痹自己。 “如果疼得厉害,就不要说话,你现在很累,你需要休息。” 她的嗓音轻轻地落在男人耳边,轻缓舒服。 【作者有话说】 抱歉,这两天太忙了,更新有些晚,实在是抱歉抱歉 第250章 她不讨厌就好 他索性侧过身子来,将白婳完全包裹在自己怀里。 一冷一热的身子贴在一起,她鼻息间尽是萧君策身上的气息,男人没有说话,呼吸一深一浅,一旦陷入睡眠中,夜便走得很快。 日头来临时,他早早地就醒了,外头飘着饭香。 白婳揉了揉额头,昨晚被男人抱了一晚,那怀抱让人睡得舒适安心,以至于萧君策什么时候起来的都不知道。 初春的早晨还带着一股凉意,不远处的鸟鸣更是让人心旷神怡。 她推开门出去,篱笆院子里的男人正坐在竹椅上,听到动静时,便回过头来看她。 金灿灿的晨曦漏了许多在他身上,匀进了他的眸子里,衣角出,眼底带着浅浅的光。 晨风掀起他一处衣角,原本严肃冷清的他,此时脸上也多了许多笑意和温暖。 他看见白婳,缓缓笑道:“还早,若是没睡醒,便再去睡会儿。” “公子可真是宠着夫人。” 村子里头的人都赞叹着,院子里又多了个陌生人,是许卿。 她一愣,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吵到你了么?” 许卿拉下他的裤腿说:“伤你的东西有毒,还好及时刮了那些烂肉,不然等到今天早上,你这条腿怕是要废了。” 他的目光依旧紧锁着白婳,似一刻也不想移开。 许卿在二人之间来回看了看,最后只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你这目光,怕不是要黏在人家身上了。” 萧君策低笑一声:“她不讨厌就好。” 这么卑微? 就这要求? 这还是不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萧君策了? “收拾收拾赶紧走吧,来接你们的人就在外头等着。” 皇城的人还是很给力的,打听到了他们的所在地,想到是个村子,他们二人必然不会暴露身份,所以来时也就让马车都在外头候着。 村民们都来送行,看他们平安无恙地离开了村子,这才松了口气。 倒不是为别的,只是简单的证明了,这村子的诅咒是真的被破了,以后他们也就不必被困在这村子里头了。 马车宽敞得很,他单手撑着下巴,身上披着氅衣,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看够了吗?” 他嘴角轻勾,笑道:“看不够。” 白婳面无表情地说:“离开了这里,就各回各家,没事最好不要来找我,免得坏了本郡主名声。” 名声她倒是不在乎,只是觉得现在有些事情好像越发不受自己控制了。 “嗯,你不喜欢被人打扰,那我便少去。” 白婳:“……” 他是听不懂人话吗? 白婳懒得和他废话,将目光看向别处,但不论她找什么角度靠着,都无法躲避萧君策那灼热的目光。 “婳婳,那天晚上……” “闭嘴!”白婳回头,凶猛的眼神瞬间就落在他身上。 终于到了国公府,东篱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了,奶娘在一旁抱着团团,脸上是焦急的神色。 直到看到太傅府的马车出现,脸上才有了一抹笑容。 白婳挥开他的手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萧君策脸色不太好,南桑想要扶他下来,却被他拒绝了。 自己扶着马车下来,脚一扭,嘴里溢出一声闷哼来。 白婳前脚已经跨进了国公府,回头时便看见萧君策那苍白的脸色,他的目光就那般深深的注视着她,默默地看着,一言不发。 心忽然刺痛了下。 “进来坐坐吧。” “太傅大人请。”东篱觉得太傅大人和郡主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但又说不太上来。 距离别院失火,今天是第三天,这三天时间,东篱都过得很是煎熬,生怕白婳回不来,万幸的是郡主安然无恙。 “你和许卿先回去,不用等我。”南桑往里头看了一眼,国公府已经被收拾得很好了,隐约还有几分当年的光景。 许卿摇摇头说:“见色忘友,看来我等是入不了他的法眼了。” 不过就是小腿剜了一块儿肉罢了,还要装得这般柔弱,以前他什么样的伤没有受过,这点儿小伤对于他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不过似乎女人都很吃这一套,只要男人稍微表现得文弱一点,就能让她们心生怜悯。 看来太傅大人这是找到了拿捏郡主的好办法呢。 入了府里,许久不见娘亲的团团眼眶顿时就红了起来,但迟迟没有哭,只是瘪着小嘴儿诉说自己的委屈。 “我来吧。”萧太傅接过孩子,细心地哄着,不一会儿孩子就被逗笑了起来。 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这孩子是萧太傅的种,不是周易安的,也不知是谁将当年的事情传了出去,满城都是唾骂周易安的。 吃软饭也就罢了,还要欺凌人家痴傻,宠妾灭妻,还要杀人灭口,险些一尸两命。 种种罪名落在周易安头上,弄得将军府这几日连大门都不敢开。 “那小瞎子呢?”白婳问。 “还在屋子里躺着,他不大愿意出来,不过饭吃得挺多的,郡主一路劳累,还是先回屋歇着吧,但会儿奴婢将饭菜给您送过来。” 看样子,太傅大人是要黏着郡主的,他们这些人在这里,又太碍事了些。 他虽然进来了,但白婳和他的话很少,除了和孩子互动,几乎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他抱着孩子坐下来,屋子里陷入了沉默中。 萧君策说:“别院失火一事,想必你心中有数,你若不愿意出手,可告知于我,我代你去。”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不过就是想知道白婳心里是如何想的。 “本郡主的事情,自己会解决,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的腿吧。”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腿,许卿包扎得很好,除了一点儿疼,什么感觉也没有了,但他走路还是故意一瘸一拐的。 京城的一处宅子里,信鸽在天上盘旋,婢女伸出手臂,取下信筒,将里头的信件交给屋子里的人。 不多时,屋子里便传来一阵狰狞的尖叫声,伴随着砸东西的声音,这里的婢女们都已经习惯了。 反正她隔三岔五的就要发这么一回疯。 第251章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她为什么没死,她为什么还没死!她为什么又活着回来了,为什么!” 花瓶破碎的声音响起,阿狸推开门,看着屋子里的一片狼藉,斜靠在门口,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在屋子里发疯的完颜长歌。 讥笑着说:“没办法,人家天生命不好,有些人注定比不过。” 话音落下,阴冷狠毒的目光瞬间落在阿狸身上。 下一秒,她的脖子就被人狠狠掐住,完颜长歌面目狰狞地瞪着她怒吼:“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对我冷嘲热讽!” 只见那一脸雀斑的阿狸一改先前卑微懦弱的模样,捏着她的手腕轻松取下来说:“奴婢当然算不得什么,比不得你这嫡女身份尊贵。” “不过……您这么有本事,又怎么留不住一个男人的心,还接二连三地栽倒在同一个女人的手里?” 现在完颜长歌安排她去白婳身边,一是为了膈应她,而是为了让阿狸找机会解决掉团团。 不过东篱和奶娘从来都不给她这个机会,唯一的一次机会还对团团没用。 这只能说明,白婳的能力比少主人想象中的还要厉害许多。 阿狸这张脸就是完颜洪对着东篱复刻出来的,还刻意弄得不完美,想要在白婳面前打感情牌,勾起她的情怀。 不过可惜的是,他们都低估了白婳这个人的感情。 她素来冷漠,谁都不在意,况且她还用特殊手法复活了东篱,如此一来,阿狸这颗棋子就显得更多余了。 所以当白婳把她赶走的,阿狸也不多做挽留。 “放肆!” 长歌扬手,狠狠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恶狠狠地说:“你不过是阿洪养的一条狗罢了,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她就是恨! 恨白婳明明已经声名狼藉了,身边还有萧君策那样优秀的男人在身边守着。 更可气的是,她一直以为白婳的孩子就是当年那个糙汉的,如此一来,就算她是郡主,自己也比她高一等,可万万没想到那孩子居然是萧君策的! 名为妒忌的情绪在胸腔里狠狠发酵,让她恨不得立马就将白婳撕碎! 阿狸摸了摸自己被打的脸,很疼,火辣辣的疼,她的脸肯定已经红了。 就在长歌以为她肯定会收敛些的下一秒,阿狸扬手,以同样的方式还了她一个巴掌。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落下后便是一地的寂静。 院子里的奴婢们都在小声议论着,对着阿狸和长歌指指点点。 阿狸冷笑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少主人恋着你们之间的情分罢了,少主人把你安排在周易安身边这么多年,你非但没能为少主人获取一丁点有用的情报,反而还几次三番陷少主人于危险的境地!” “哼,就你这样的,还想要光复完颜氏族?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阿狸毫不客气地嘲讽着,然而这些话,比白婳还要来得更为杀人诛心。 但她依旧觉得不解气,继续在她心上插着刀子说:“要不是因为有你这么个拖油瓶,少主人早就完成光复大业了,就连少主人辛辛苦苦练出来的兵人送到你身边都死了,你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罢了,明白吗?” 阿狸步步紧逼,而长歌却惊恐地望着她,拼命地摇头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我不是废物!我不是!” 阿狸看着她崩溃疯癫的样子,终于满意地笑了笑。 “阿狸姐姐,将军过来了。” 院子外头的婢女轻声喊着,阿狸立马冲进去,抱着崩溃不已的长歌说:“二夫人,你不要这样!你要有什么不痛快的地方,朝阿狸出气就行了,千万不要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呀!” “滚开!贱人!你和白婳都是一样的,贱人,该死!” 她歇斯底里地吼着,一把将阿狸给推开,她的头不受控制地撞向了桌面,额头顿时被磕出血来。 但周易安没有去看她一眼,反而立马将长歌从地上抱起来。 长歌恶狠狠地瞪着阿狸,即便脸上布满了泪水,也丝毫无法收敛她的恶毒和阴狠。 “将军,郡主和太傅大人都回来了,二夫人她、她气不过,所以就伤害了自己……” 阿狸咬了咬唇说着。 谁知周易安一眼瞪过去,冷酷无情地说:“这些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奴婢来插嘴,既然让你来伺候她,又为何伺候不好?” 有时候,即便有人诚心陷害,但只要长歌是柔弱的,他的心都会不由自主地偏向长歌那边。 阿狸看了一眼蜷缩在周易安怀里的长歌,心生暗恨。 却依旧低头乖巧地说道:“奴婢知错了,求二夫人原谅奴婢。” 长歌不想看见她,将脸埋进了周易安怀里,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她现在变得很不好,只要周易安一天没有出现在这里。 她就会胡思乱想,想着是不是有别的女人把他勾走了,心里一旦产生这种想法,她就会不受控制地伤害自己,做出自残的事情来。 所以方才阿狸才会那般说。 “滚出去!” 周易安又不是傻的,阿狸本就是长歌安排在白婳身边的人,陛下三番两次要查什么逆贼,他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一些。 但现在没有证据,他也不能去胡乱猜想。 “你的计划失败了,她没死。” 他淡淡的说着,不仅没死,还生龙活虎地回来了。 长歌绝望地闭上眼睛,说:“难道你要我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她吗?我已经被她毁了,将军啊,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她用力的抓着周易安胸前的衣襟,悲凉而又凄惨地吼着。 现在每天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已经没有意思了,她知道周易安变心了,再也无法实现以前的诺言了。 但周易安抱着她,捧着她的脸,一点一点地吻着她脸上的泪,她就沦陷了。 就舍不得死了。 想着其实就这样陪在他身边也挺好的,但他只是吻,不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长歌心中一片悲凉,泪流不止。 他抱着长歌说:“会好起来的,长歌,好好活着。” 第252章 她把尚书府给堵了 “死是最没有骨气的做法,死亡并不能解决事情,你这样反而着了她的道。” 不,不是这样的。 长歌摇摇头。 她现在不论是活着还是死了,白婳都已经死了。 因为白婳要她生不如死,从一开始就说了,而她也成功地做到了。 “可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我怕有一天醒来,就再也见不到将军了,我在噩梦里徘徊,每回梦里都是她折磨我的样子……” 还有那几个男人折磨她的样子,在梦里来回纠缠,就是不肯放过她,哪怕是已经离开了将军府,她也依旧无法摆脱。 人都已经消瘦了一圈儿下去。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周易安从怀里拿出一张银色的面具来。 长歌见此,脸色忽然就变了。 她一把抢过周易安手里的面具,失声道:“你怎么会有它的……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语无伦次的说着,神色也是慌乱,越是坐实了周易安心里的猜想。 “陛下要找的那个逆贼,究竟是他吧。” 他淡淡的说着,随后又自嘲道:“怪不得萧君策一直针对我,在朝堂上也是几次三番的弹劾我,原来竟然是你完颜家还在外头养了一个。” 自己真是被骗得好苦啊。 “将军,不是这样的,长歌没有骗过你,是我执意要嫁你,阿洪他只是怕我受到委屈,所以才……” “阿洪?”周易安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长歌瘫痪在地上,随后低低地笑出了声。 笑得眼泪横流,她说:“我本该是完颜家高贵的嫡女,是那狗皇帝抄了我的家,杀了我的族人,我被关在掖庭生不如死你是知道的!” “若不是阿洪一直潜在宫里,我又如何能活到嫁给你的那一天?” “将军啊,他只是想要光复完颜氏族,只是想要斩了那狗皇帝,想要我幸福的和你在一起,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呢?” 为什么要怀疑她,又为什么要拿这个面具来问她? 其实有些时候这种事情藏在心里不是更好吗? 这样一来,他们还是可以彼此真心相对的,又何必非要将这一层纸给捅破呢? 周易安痛苦地闭了闭双眸,颓废的说:“难怪从你嫁给我开始,我便仕途不顺,屡屡遭人弹劾,亏我还一直觉得是陛下忌惮我功高震主,亦或是看我拥护太子,遭到萧君策谄媚构陷……” 原来竟然是从开始陛下就知道他身边养了一个逆贼。 而当年陛下之所以同意他娶长歌,也是因为如此吧。 所以从两年前开始,那就是陛下给他设的局罢了。 是他愚蠢,这么久了都未曾察觉。 他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如果他以前能和白婳好好生活,没有独宠长歌,现在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可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即便心中懊悔,时光也不会倒流。 长歌浑身都在发抖,明明她还在周易安怀里,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身子如坠冰窖,冻得她浑身麻木。 她抓着周易安的手,哭着说:“对不起,将军,长歌也不知道会给你带来这么多的困扰,千错万错,都是长歌的错……” 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了下来,周易安心里的怒气顿时就消了,甚至还会觉得心软无比。 他现在已经陷入了死胡同中,不知道是应该怪自己还是别人,到底是自己选错了,还是被人逼到了这般境地。 如今就连太子都不待见他了,他几番前往太子府都被人赶了出去。 京城里的人对他退避三舍,曾经三三两两的好友,更是对他视而不见。 “长歌,这怪不得你,怪只怪你是完颜家的女儿,怪只怪我们生不逢时罢了。”周易安痛苦的和尚双眸。 长歌不知道心里有多怕,怕周易安会从此一蹶不振。 她握着周易安的手说:“将军,别怕,还有长歌在呢,阿洪他……他会有办法治好你的手的。” 只要将军还能握起刀枪剑戟,就还是大端朝所向披靡的将军! 阿洪。 是那个逆贼吧。 长歌是要他和逆贼为伍吗? 原来这么多年了,完颜氏族还没有放弃,可当年错的分明就是完颜氏族啊! 窗外,阿狸靠在外面,神色阴冷的看着长歌依偎在周易安怀里。 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才耽搁了少主人那么完美的计划,如果没有她,少主人就彻底心无旁骛了。 别院的火烧了很久,当杨凌雪得知白婳还活着的时候,心里的大石也总算是落了下来。 杨显在外头说:“让你少和惠安郡主来往,你偏是不听,这会子又让人送礼去,你是生怕太子不知道你和她关系好吗?” 他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太子那人性子阴鸷,看上去寡言少语,待人也很和气,实则却是满肚子的心眼和算计。 他们是皇亲,姑母乃当今皇后,不说往后是要拥护太子的,哪怕是中立的态度也是极好的。 “兄长稍安勿躁,别院失火时,是她救我一命,不登门道谢也就罢了,怎的连礼也不让人送了,便是太子哥哥来了,我也是有理的。” 她坐在屏风后头,摆弄着手里的小玩意儿,旁人不可知,但她却很清楚,惠安郡主的身份怕是没那么简单的。 就算白无烬稳坐太子之位又何妨,说不定哪天白婳就成了皇太女。 众所周知,陛下对白婳的疼爱,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况且现在她生的那个孩子还是萧太傅的,只要立了皇太女,这大端江山还依旧是白家的,太子算什么,不过是陛下当年为了稳固朝纲才立的太子罢了。 杨显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奈道:“她是太傅一派的人,咱们是太子一派……” “公子,不好了,尚书府出事了!” 杨显的话还没说完,外头奴仆就匆忙跑进来说来,神色还带着几分怪异。 “何事慌张?” “是惠安郡主……” “惠安郡主怎么了?” 杨凌雪飞快的冲出来问着,奴才面色涨红,结结巴巴的说:“惠安郡主她、她让人把尚书府给堵了!” 什么? 把尚书府给堵了? 第253章 先拿你老子开刀 今儿京城里热闹得很。 百姓们纷纷围在尚书府门前看热闹,只见那尚书府被英国公府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那林世子正惴惴不安地站在一旁。 而一旁,那梨花木做成的椅子上头刻着精美的雕花,蜿蜒曲折的长鞭落在地上,而那长鞭的尽头坐着那神态慵懒又邪魅天成的惠安郡主,白婳! 白婳已经在尚书府门口堵了半个时辰了,顾尚书和顾家老太爷都在门口看着她,老太爷杵着拐杖颤巍巍的上前。 都七老八十的人了,却对着一个后生晚辈低头哈腰,模样讨好。 他说:“郡主,有什么事情咱们进府详谈,何必如此呢?” 白婳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子说:“你家长孙对本郡主避而不见,昨儿便递了请帖,本郡主若不在这儿守着,岂非要让他飞了?” 老太爷嘴角一抽,他也不知怎的,这惠安郡主一大早就来了。 更不知道顾明玉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她了,指名道姓要让顾明玉出来。 偏生顾明玉怂了,不敢出来。 只好让他们这些当长辈的出来和白婳谈谈,若她能撤了人走,那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肯…… 闹到了陛下那儿去,依着陛下宠白婳那尿性,遭殃的还是顾家。 所以他们现在得尽可能地哄着些白婳,切莫得罪了这小祖宗。 “惠安郡主,我顾家到底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以至于你要让我顾家这般难堪?”顾尚书脸色阴沉。 有关于这位惠安郡主的传闻,他可是听了不下于十个版本了。 就算如今周易安声名狼藉了,也依旧改变不了白婳嚣张跋扈的坏名声。 “哼,你不要以为有陛下给你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他现在还要赶着去上早朝,偏偏白婳就跟个拦路虎似的挡在这里。 还放话整个尚书府只许进不许出,倒也有府兵出来想要强行带走她,可无一例外的都竖着出来,横着进去了。 这惠安郡主手中的长鞭就跟长了眼睛似的,谁敢跑就抽谁。 “你尚书府当然没有得罪本郡主,得罪我的,是你好大儿,顾明玉!” “胡言乱语!”顾尚书气得不行,大声道:“我儿明玉品行端正,待人亲和,从不与谁为难,更何况是郡主您了!” 言外之意,你一个女流之辈,还不配被我儿子得罪,识相的话就干净滚。 “品行端正,待人亲和?”白婳冷笑一声,手腕一抖,掌中长鞭赫然落在地上,溅起飞尘无数,在地上留下一道煞白的痕迹。 她眼里杀气迸射,这世上能够调配出化灵散的,只有他白泽! “顾明玉,你若再不出来,本郡主就让人拆了这尚书府,或者先拿你老子开刀!” 既然敢算计她,就应该要做好她活着回来的打算! 门口处,那面容清秀的小婢女见此状况,吓得顿时往里头跑。 “少爷,少爷!”小婢女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着凉亭里还在悠然喝茶的少爷,气喘吁吁地说:“惠安郡主说,您要是再不出去,就要拿老爷开刀了!” 顾明玉一身白袍,墨发高束,手中茶杯尽碎,茶水淌了他一手,在月牙白的袍子上留下了许多污渍。 “少爷,怎么办,您还要出去吗?” 顾明玉拿过帕子漫不经心地擦拭着自己手上的水渍,淡淡道:“她不敢……” “啊——!!” 话音刚落,顾尚书那杀猪般的惨叫声就传进了他的耳朵里,顾明玉嘴角一抽。 白婳! 下一刻,顾明玉就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了尚书府门口,只见平日里那不说威风凛凛,少说也是官威十足的顾尚书此刻正跪在地上,扯开了嗓子可劲儿惨叫。 然而身上却完好无损,一点儿皮都没破。 只因白婳让林世子直接拿了把刀架在顾尚书脖子上,让他有多大嗓门儿就多大嗓门儿地叫,直到让顾明玉出来为止。 得知上当的顾明玉,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明玉,明玉啊,快救救爹,她要杀了你爹啊!”刚刚还十分刚气的顾尚书,此刻已经怂了。 毕竟架在他脖子上的刀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郡、郡主,我的手快握不住了!”林承文的手在不断地发抖,但是没办法啊,他抗拒不了白婳给他下的命令。 他们之间的契约就已经注定了自己必须完全无条件服从白婳的命令。 白婳瞥了他一眼说:“要是拿不住在他脖子上抹了一刀,你就可以正好顶替了他的位置,为英国公府争光。” 这话直接让两人身子一抖,白婳这个恶毒的女人,一条人命在她眼里就是这般的轻贱。 “郡主这是在做什么?我父亲可是做了什么得罪郡主的事情吗?” 白婳看向门口的男人,一身月牙白的袍子,看上去的确是有谦谦君子的模样,但不过就是个斯文败类罢了。 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见他出来,她脸上终于出现了那令人熟悉的笑容,邪恶,冷酷。 “不知顾少爷可还记得化灵散?”白婳轻飘飘地说着。 顾明玉一身正气,眉心微拧,看着外头那些看热闹的百姓,面无表情地说:“明玉不知郡主说的什么化灵散。” “哦,是吗?”白婳眸中邪光毕现,像是个能吃人的妖精。 手指轻抬,林承文手中的刀就不受控制地往里头进了一分,顾尚书的脖子上便多了一条血痕。 顾老太爷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当场就给吓晕了过去,直接被下人们给抬走了。 “你再说一句不知道,你老子的命就短一分。” 白泽需要这个身份,所以顾尚书不能死。 顾明玉终于绷不住脸上那谦和的表情了,他咬着牙说着:“郡主聪慧,果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郡主的眼睛呢。” 这夸奖来得太违心了,多少都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在里头。 他想不通,为何连化灵散都对付不了白婳。 白婳之所以那么肯定化灵散是白泽弄的,便是因为化灵散其中一味药材,便取自于白泽灵身龙角处。 第254章 她到底是个什么构造 她和白泽生来就是天敌,他是瑞兽,能驱除世间一切浑浊邪气,是世人所敬仰崇拜的存在。 可她不是。 “别院一场大火,险些害得本郡主命丧火海,你觉得,你应该拿什么来赔?” 别院的火? 和顾明玉有关吗? 林世子听得云里雾里,但他不敢问,也不敢说,他也经常和顾明玉打交道,觉得他是万万不可能做出放火杀人这种事情的。 “你想要什么?”顾明玉盯着她,还以为她是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 但他瞧着白婳脸上那阴测测的笑容,就后背发凉,虽说他们俩天生就是对立的关系,但顾明玉不是很确信自己到底能不能打得过白婳这个恶婆娘。 “当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 她邪气一笑道:“和本郡主打一架,若你能让本郡主离开这个椅子,这件事情咱们就一笔勾销。” “好!” 顾明玉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下来。 前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听说尚书府的公子要和惠安郡主打架过招,众人都兴奋了起来。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高喊了声:“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做错!” “押惠安郡主赢的,这边下注,押顾少爷赢的,这边下注,赢家五五分成,五五分成哟!” 众人回首,只见那五六岁的小娃娃抱着一个桌子过来,上头放了两个框。 高喊着:“下注上不封顶,多少钱都可以哟!” 看热闹的人立马围了过去,纷纷开始下注。 “我押顾少爷!” “我也押顾少爷!” “顾少爷那么英俊帅气,一定会是顾少爷赢!” 不管是男女老少,大部分人都是押顾明玉赢的,毕竟在他们看来,男女力量悬殊太大,白婳之所以那么嚣张,不过就是仗着自己贵女的身份罢了。 “看来你的呼声很高。”白婳盯着他。 而当事人则是嘴角抽搐,他又怎能看不出那小娃娃就是赤乌本乌? 这女人,居然在这里等着他! “我押,惠安郡主,白婳。” 当那双白净修长的手递过来一沓银票时,赤乌眼睛都亮了,那臭婆娘说了,今儿要是收获不错,就奖励他一只鸡吃。 然而当他抬头时,看见的却是萧君策那张严肃冷酷的脸,身边还跟着南桑。 “太、太傅大人?”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什么风把这位大神给吹来了? “我也押惠安郡主白婳。” 清冷的女音落下,是杨凌雪。 “原来太傅大人也在。”杨凌雪扫了一眼,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这两位可真儿是要在京城里掀起一阵风浪来呢。 “杨姑娘。”他只是轻轻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人们看萧君策和杨凌雪都押了白婳,心里也开始惊疑不定了起来,想着这两位可是大手笔,这会儿要是押顾明玉,顾公子赢了,他们可是要大赚一笔的啊! 于是就越来越多的人押了顾明玉,押白婳的人简直少得可怜。 “兄长要押谁?”杨凌雪看向杨显,而他明显已经在往押顾明玉的方向走了。 杨显回头,看着自家妹妹那冷得可怕的眼神,尴尬地挠了挠头说:“为兄自然是押惠安郡主了,呵呵……” 一阵干巴巴的笑声过后,那边就已经打了起来,顾家虽是文官,可顾明玉也自小习武,所以尚书府对于顾少爷会打架这种事情并不会觉得奇怪。 只是…… 这次打架的对象,是惠安郡主。 那可是个刺头,下手重了,要被陛下揍,下手轻了,要被郡主揍。 但他们都没想到的是,顾明玉一出招就狠辣无比,直冲白婳命门而去,但还不等他手中的剑靠近白婳。 那长鞭宛如灵蛇游动,残影掠过,铺天盖地的就朝顾明玉去了。 “太傅大人觉得,谁会赢。”杨凌雪站在一旁问。 “婳婳。” 婳婳? 她低笑了声:“郡主可真是荣幸呢,能得太傅大人这般青睐。” 他今日状态看上去比昨儿好多了,清浅的目光总是落在白婳身上,她出鞭的速度很快,力道也很强。 顾明玉一个躲闪,那长鞭落在一旁的石狮上,刹那间摧枯拉朽,石狮猛然四分五裂,碎石迸溅得到处都是。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吸了口凉气,想着这一鞭子要是落在人身上,岂不是连骨头都要散架了? “这惠安郡主下手可真狠,就算顾少爷得罪了她,也用不着下这么狠的手吧!” “是啊,也难怪她和周将军合不来,像她这样的悍妇,就活该没人要。” 周围的姑娘们最是见不得那风清月明一样的男人受苦受难了,顿时就将矛头都指向了白婳,却忘了从一开始就动用杀招的,是他顾明玉。 不过这只能说明,一个男人的颜值能有多重要。 那几个姑娘说着说着,忽然就觉得后颈一阵发凉,回头时瞧见萧太傅那冰冷似箭的目光,吓得险些惊叫出声,两股战战,身如筛糠了。 顾明玉微微喘着粗气,眉心沉了沉。 这女人的力量,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彪悍! 她到底是个什么构造,化灵散多少都散了些她的修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了? “怎么?这就没力气了?你想着怎么对付本郡主的时候,力气不是很足吗?” 她眼里充斥着邪光,别人看不见,可顾明玉却能够看得清楚,眸底的一片红,带着细微的鎏金色,是对他的压迫力。 林承文也看见了,他的手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他咬咬牙,站直了身体,背后的衣裳早就被汗水湿透了。 又是一鞭子过去了,长鞭在空中被绷成了一条直线,快得只剩下残影风声掠过,周围的人惊呼一声。 那鞭子落在了顾明玉身上,立马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白婳从来都讲究现世报,不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种路子,那不符合她的风格。 “啪!” 一鞭,两鞭,三鞭…… 她提前预判顾明玉的下一个动作,鞭子准确无误地落在他身上,所以从一开始,白婳就不过是在消耗他的体力罢了。 鞭子里注入了灵力,一鞭子抽过去,便能让他心肺动荡,血气翻涌。 第255章 惠安郡主这么猛的吗? 顾明玉狠狠咬牙,这该死的女人! 都几百年了,居然还能把他这般压着打,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些! 他身上那月牙白的袍子已经被白婳给抽破了,再打下去,这身皮囊就保不住了。 顾明玉一把抓住白婳甩过来的鞭子,咬牙问:“你打也打了,到底还想怎样!” 姑娘们瞧见那向来温雅的顾少爷已经在你气急败坏的边缘了,一张脸都快要扭曲了。 白婳冷笑:“不够!” 伴随着话音落下,顾明玉握在掌中的鞭子忽然卷着他的手臂,将其整个人都拽到了白婳面前。 一脚踹在顾明玉胸膛,撞烂了尚书府朱红色的大门,木屑飞溅。 “明玉!” 顾尚书肝胆欲裂地大喊,又连忙向白婳求饶道:“郡主,求您大发慈悲,饶了我儿一命吧!” 他不明白明玉到底是做了什么,惹得白婳这般盛怒,竟然对他下了死手。 “你儿想杀我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他会不会饶我一命?” 真可怜,真正的顾明玉死了这么久都没有人发现,反而被人李代桃僵了。 “咳咳!”顾明玉捂着胸膛刚从一片废墟中站起来,那长鞭便毫不客气地抽在他脸上,人再一次被掀飞了出去。 人群一阵惊呼。 天哪! 惠安郡主这么猛的吗? 这顾家少爷再这样被抽下去,迟早会没命的吧。 但没有人敢说什么,毕竟此时她的靠山正安静地站在她身后,周围的人都很自觉地避开那位杀神。 他站在白婳身后,仿若参天大树,给她带来一片平安祥和的天地,让任何有小心思的人都不敢靠近。 顾明玉已经被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那人收了手中长鞭,太阳的光总是偏爱她的,落在她身上,妖冶美丽,她踩在顾明玉的胸膛上,微微俯身。 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白泽,以前你就斗不过我,现在又凭什么觉得能斗得过我?凭只有你才会勾结凡人,炼制兵人?” 她嗓音轻轻的,脸上带着美丽的笑容。 顾明玉浑身痛得不行,偏偏这女人踩在他身上,犹如千斤重。 他头发也乱了,脸上到处都是污渍,衣服也破烂不堪,哪里还有先前的半分娴雅俊逸。 “白婳,凭空诬陷的本事,你倒是没变过。” “只要本郡主想揍你,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揍也揍了,你不服也得憋着,懂?” 白婳有多嚣张,可以把尚书家的儿子踩在脚底下凌虐,完全无视这个王朝的规则,只有自身强大,才能无视一些规则。 而弱小的人,注定只能服从规则。 顾明玉扯了扯嘴角,真特么疼! 他冷笑道:“你难道就不怕天道吗?” “天道?”女人红唇轻扬:“有本事他就下来揍我,下不来只知道用雷劈本郡主,只要劈不死,老娘就可以永远把你踩在脚底下!” 她又不是没被劈过,劈久了渐渐地也就习惯了,免疫了。 顾明玉心中一片冷然,这女人还真是个奇葩,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无视天道的规则,唯独她是个例外。 “萧君策就是澹台策的转世吧,你自以为摆脱了他,可到底还不是被他给缠上了,白婳,你这辈子都注定摆脱不了他的!可悲的是,你还生了他的孩子,当年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这辈子都绝不可能成为他的人么,呵呵……白婳,若是那人知道了,该会有多伤心? 哦,我忘了,他死了,他不可能知道的……” 他低低地笑出了声,能够激怒白婳的,只有这件事情。 “砰——!!” 一声巨响,所有人的心肝儿都随着那道声音狠狠地颤了颤。 她一拳狠狠砸在顾明玉脑袋上,巨大的风浪掀起无数飞沙,他身下赫然被砸出一个巨坑,顾明玉的脑袋狠狠嵌入其中。 有胆小的姑娘们已经吓得尖叫出声了。 “白泽,给你脸了?”眸子里的腥红绽开,当对上那双血色眸子,顾明玉心里的恐惧被无限放大。 白婳站起身来,眸子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清邪魅。 他是白泽,没有那么容易死,更何况他只是寄宿在这具身体里的,要是身体坏了,大不了他再换一个便是。 “婳婳,手可疼?”当那温暖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时,白婳愣在原地。 抬头看向那人在人前不苟言笑的脸,白泽的话犹如魔咒。 “你是不是很爱我?” 他愣怔地看着白婳,不明所以。 “那你杀了他,我就是你的人。” “……” 杀不了他,那就剥了他的皮囊,让他原形毕露。 他望着白婳离去的背影,形单影只,冷漠决然,又带着些许悲凉…… 是他的错觉么? 可白婳和顾明玉刚刚的对话,他听得很清楚。 她叫他……白泽。 他不是顾明玉,那白泽又是何人,澹台策又是何人? “太傅大人,求您为老臣做主啊,老臣就这么一个儿子,惠安郡主如此心狠手辣,害得我儿这般,您一定要为老臣做主啊!” 反应过来的顾尚书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萧君策,毕竟今天有这么多人看着,这个罪名白婳是赖不掉的。 就算陛下再怎么宠她,也不可能放任她白日行凶,如此一来,大端律法何在,百姓心中公道何在! 仆人们将坑里的顾明玉抬出来,半死不活的,被打得鼻青脸肿,他活着就算是万幸了。 “这是郡主和顾少爷之间的私事,本太傅不好插手。”他挥开顾尚书的手,拂了拂衣袖便要离开。 顾尚书猛地跪在地上,盯着他的背影大声说道:“难道就因为惠安郡主容貌倾城,太傅大人就要这般包庇惠安郡主了吗!” “果然是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他想要为自己儿子讨个公道,更想要为顾家讨个公道,今日顾家受辱,必定会沦为全城笑柄! “美色误人?”他缓缓转身,那一身的杀气犹如实质一样逼近顾尚书。 他垂眸看向顾尚书,明明前者还算是个长辈,气势却被他给压得死死的,顾尚书惊恐地吞了口唾沫。 身体在颤抖着后退:“你、你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我来啦~ 第256章 让她消消气儿,免得气坏了了身子 这男人……好可怕! 他压低了声音,冷漠地说:“你儿子勾结逆贼,放火烧了别院,致使京城贵族子女死伤无数,顾尚书,你说这个罪名一旦被放出去,你顾家会遭遇怎样的变数?” 莫说今日是白婳打了顾明玉,就是将他尚书府一众老小都给揍了,这罪名放出去,也没人敢说什么。 能够潜入别院放出猛虎的,只能是这里头的人,南桑早早的就拿到了证据,有些人还偏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不过这世上哪儿有什么不透风的墙啊,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什么?!” 顾尚书犹如被人当头棒喝,他的话直接让顾尚书万念俱灰瘫倒在地。 “不……不可能,我儿明玉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顾尚书,有些时候人老了就要懂得知进退,你在这个位置上,少说也有十年时间了吧。” 萧太傅高高在上,端的就是那副清冷禁欲又严肃绝杀的气质,仅是一个眼神,便能让人双腿发软,浑身战栗了。 顾尚书擦了擦额头是那个的冷汗说:“有……有十五年的光阴了。” 然而等他抬头的时候,面前早就没了萧君策的身影,他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竟然被一个后生晚辈给吓成了这样子。 说出去他都嫌丢人。 但放眼整个朝廷,又能有几人不怕他的? 太子伴读,陛下心腹,手握重兵,权倾朝野…… 这样的男人,一旦他想自立为王,谁又能拦得住他? 顾尚书给顾明玉请了大夫来,那身上被白婳打得皮开肉绽的,又被一拳砸在了脑袋上,居然都还坚挺地活着。 “你到底如何得罪的惠安郡主,别院一事,和你究竟有没有关系?”等大夫走后,顾尚书便在屋子里大声地质问着。 顾明玉浑身上下都包裹了起来,只剩下嘴巴眼睛鼻子在外头。 整个人直条条地躺在床上,动都动不得。 “父亲,此事你无需担心……” “无需担心?哼!”顾尚书冷哼一声道:“那萧君策都要卸了你父亲我的乌纱帽了!” 他虽然没有明说,可萧君策刚刚那一席话着实将他给吓得不轻。 顾明玉当然不用担心,他是白泽,又不是真正的顾明玉,就算顾家倒台了,对于他来说,好像也不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顾尚书重重地叹了口气说:“等你伤好以后,便好生去给惠安郡主赔礼道歉,她气消了,陛下的气自然也就消了。” 白婳能哄得陛下开心,陛下一开心,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儿子哪儿来的胆量敢去对白婳下手,更不知道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 没等顾明玉说话,顾尚书就已经出去了。 “少爷,惠安郡主下手可真狠,居然把您给打成了这个样子。” 顾明玉的贴身丫鬟很是不满地说着:“不管怎样,她这般私自对您动手都是不对的,也就仗着陛下和太傅大人的偏爱才敢这般有恃无恐罢了。” 这京城里羡慕妒忌白婳的人多了去了,小婢女也不例外。 顾明玉在心中冷笑,那女人可从来都不是仗着谁的偏爱就可以有恃无恐的。 以前天道想方设法把她困在地狱,让她没办法出来祸害人,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只是五百年契约时间一到,她就迫不及待想要轮回转身了,但很可惜,她的轮回路应该是被人动了手脚。 “她天生就是个有恃无恐的女人,没把你家少爷我往死里打,已经是格外开恩了。”顾明玉自嘲地笑笑。 丫鬟很是疑惑不解地说:“少爷您都这样了,还算不是往死里打吗?奴婢知道少爷善良,但也用不着为那样狠毒冷血的女人说话吧。” 为白婳说完? 他可不会。 “我累了,你先出去吧,不用在这儿伺候着了。” 丫鬟虽然还想在这里陪着顾明玉,可看着顾明玉已经闭上了眼睛,也只好出去了。 等到丫鬟一出去,就见那原本应该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顾少爷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漫不经心的拆掉自己身上的绷带。 露出那张完好无损的脸儿来,那一身壮硕的肌肉,完美的身材,哪里还有半分受伤的模样。 他捂着自己的胸膛,眼神有片刻的阴冷:“白婳你个恶毒的女人!” 真特么疼啊! 就算身上的伤能够瞬间恢复,不过那女人揍她的时候私自动用了术法,伤都在内里不在表面,大夫自然瞧不出来。 “不就是用了点儿化灵散么,本少爷要是再被你这般打下去,只怕是要被你打得现出真身了。”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斗了几百年他依旧斗不过白婳,还真是可悲。 惠安郡主怒揍尚书府公子一事,已经有人上表给了皇帝,内容尽是弹劾白婳和萧太傅的。 大概意思便是惠安郡主白日行凶,太傅大人助纣为虐等等…… 然后要求陛下严惩惠安郡主,以证公道。 “啪!” 老皇帝一把将折子扔到萧君策面前,苍老的面容上尽是怒意,吓得大殿里的宫女太监们纷纷下跪。 “陛下喜怒!” 一个个心肝儿颤抖得要命,想着这次萧太傅都惹了陛下如此大的怒意,惠安郡主肯定也完犊子了。 “瞧瞧你干的好事,你身为一个男人,身为我朝太傅,她打人的时候你就不能拦着点儿吗?那顾明玉皮糙肉厚的,万一婳婳要是再伤到了哪里怎么办?” 一众宫女太监:“……” “是臣下的错,臣未能拦住郡主,让郡主受累,实在是罪该万死。” “你的确是罪该万死!”老皇帝气得胡子都快翘上天了,他说:“你且备些东西去国公府替寡人好好瞧瞧她,让她消消气儿,免得气坏了身子。” 宫女太监:“……” 陛下,要不您亲自去看看尚书府的那位公子? 听说已经被揍得只剩下呼吸了,您却在这里担心肇事者会不会气坏了身子? “是。” 大殿外头的光将他的身影拉得狭长,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晦暗莫测。 第257章 我心里承受能力很强 大殿里有片刻的沉默,半晌之后,老皇帝才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别院的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婳婳受不得气,别家子女也受不得气,该怎么处置你便怎么处置吧。” 老皇帝人精一样的存在,活了几十年,难道还不比这些毛头小子愣头青精? 现在大部分国事,他都是交给萧君策去处理,而白战野只是处理一些闲杂小事罢了。 比如哪家失了窃,比如哪家死了人,又比如哪里出现了马匪土贼,亦或是,哪个臣子家里出了点儿小毛病…… 这太子当得,着实有些憋屈了。 “陛下放心,臣一定处理得当。” 这一顿人揍的,白婳非但没被罚,然而得了陛下许多赏赐,让萧君策把老皇帝赏来的东西都带进国公府时,那些人眼睛都看直了。 也有人立马就朝着将军府的方向去了。 “你是何人!”他刚走到门口,一柄寒光闪烁的剑便横在了他的胸前。 东篱见状,赶忙过来拉走他说:“小瞎子,不要随便拦人,他是萧太傅,是……” “萧狗贼?!”东篱的话还没说话,就被小瞎子一把推开,提着剑就又冲了过去。 “你认得我?”萧君策一身朝服,脸上带着几分薄凉的笑意,东篱让人给小瞎子做了身衣裳,虽然是瘦了些,这身材也有板有眼的。 穿上那衣裳也怪好看的。 就是眼睛瞎了,上头都是伤疤,看着吓人,东篱就用了黑布条给他挡了起来,在国公府里调养了几日,虽还没痊愈,却也行动自如了。 小瞎子冷哼一声:“你便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看来这小瞎子还和萧君策有什么仇怨,他刚恢复,体力不行,根本就碰不到萧君策,反而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的。 “再打下去,便给本郡主滚,我这院子不喜欢有人打打闹闹的!” 屋子里传来白婳的声音,东篱顺势夺走了他手上的剑。 说:“你别惹了郡主不高兴,否则打你一顿都算是轻的。” 郡主可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主儿。 小瞎子站在那里没动,萧君策走进去看了眼团团,他正扶着桌椅到处溜达,那小胳膊小腿儿的,倒也麻溜。 屋子里摆着都是圣上赐的东西,都是些值钱的物件儿,什么珠翠玉石,玛瑙珍珠,闪闪发光的,尽是些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 她手里把玩着那价值不菲的黄玉手钏,抬眼瞧见从外头走进来的人,门帘处,他似踏光而来。 “你如今倒是满意了,拔了顾尚书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好将自己的人顶上去。” 利用她将别院失火的事儿都算在尚书府头上,这原本是死罪,众所周知萧君策在圣上面前求情,才让陛下开恩饶了死罪,却也活罪难逃。 抄家流放,这是不可避免的。 “辛苦婳婳了,别院出游那日,有人鱼目混珠混了进去,你不也正想借这个机会,好生收拾一番顾明玉么?” 白婳轻笑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本郡主喜欢和你说话。” 奶娘进来抱走了孩子,顺势带上了门,将那大好的天光一并隔绝在外,院子里头的秋千架已经做好了。 东篱搬了许多藤萝过去,等到藤萝长枝儿的时候,便会缠上秋千架,开满许多美丽的藤萝花。 “你既是朝廷鹰犬,又为何不扶持太子,助他荣登帝位?”白婳问。 如今尚书府一家落了难,外头的人都说是糟了萧太傅构陷,和惠安郡主一起,公报私仇。 可怜了那顾家公子温润如玉,竟也没能逃得了惠安郡主的毒手,如今这两人就是狼狈为奸,天作之合。 更有谣言说,这大端迟早有一天会毁在这两人手里。 “太子表面贤德,实则内心阴暗,钻研邪术,又与逆贼勾结,如此之人,若成为大端君主,只怕才会是真正的为祸苍生。” 光是那日他们所瞧见的旱魃,便是完颜洪所养,而太子又和完颜洪走得近,在京城里养旱魃,这太子还能有什么心思。 她细细梳理着脑海中的思绪,总觉得自己牵扯到了这凡人的事情中来有些不妥,可偏生他是澹台策的转世,天生自带气运。 只要他的气运不被破坏,那么他就能安然无恙地度过这一生。 但顾明玉知道他的身份,必然会想方设法断了他的气运,如此一来,他这辈子就有可能没办法寿终正寝了。 倒也不是她关心萧君策能不能长命百岁的问题,只是凡人生死归她管,那么现在萧君策就是她的人,白泽想动她的人,就必须先得问问她同不同意了。 且白泽虽是瑞兽,却是个小心眼的人,万一他私自截了萧君策的气运转移到自己身上,飞升上神,到时候就更加麻烦了。 “婳婳,我昨日夜里翻阅典籍,你口中的白泽是上古神兽?” “嗯?”白婳惊讶地望着他:“你听到我们的对话了?” 他微微一笑,说:“是啊,我是习武之人,自小五识感官就异于常人,我也不是有意要听的。” 不是有意的还能笑得这般欠揍,他这分明就是在向自己炫耀自己的过人之处罢了。 “顾明玉已死,现在的顾明玉不过是寄生在他身体里的白泽神兽罢了。” “那……”他看向白婳,目光灼灼,眸子里的光亮让她觉得逼仄。 “婳婳有事什么?”他笑着说:“我是问,婳婳的本体是什么?” 白婳:“说出来怕吓死你。” “不怕,我心理承受能力很强。” 白婳当然知道他的承受能力非同一般,否则旁人早在看到她被化灵散逼得险些暴露的时候,就已经吓死了。 “你以后会知道的。” “真正的白婳也死了,对吗?” 空气中忽然就安静了下来,虽然他心里有谱,但从来没正式问过她。 “那你是爱以前的白婳,还是现在的?”白婳盯着他的脸,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现在的。”他回答道。 “为何?” “以前的你并不出彩,救你也是阴差阳错,同一个皮囊,不同的灵魂罢了。” “那万一真正的我长得很丑呢,又或者说,我其实是个面目狰狞的怪物?”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诡异的气氛。 第258章 不过是逢场作戏 “皮囊于我,便如同那些金玉钱财般,不值一提罢了,百年过后,不过一抔黄土,金粉骷髅而已。”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嘴角噙着几分清浅的笑意。 白婳听得心头一跳,还真是不能让这个男人说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无端地撩拨心弦,耳根子一阵发热。 “大千世界,林林总总,总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怪力鬼神魑魅魍魉……更是数不胜数,总之以后你离顾明玉远些……” “婳婳是在担心他会伤害我?” 白婳呼吸一滞,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神色也变得冷淡。 外头的风吹拂着院子里玉兰树的枝桠,再过些日子,这玉兰树就要开花了。 斑驳的光影落在地上,细碎灿烂。 她抿唇没有出声,只是看向院子外的玉兰树。 他随着白婳目光看去,问:“你们口中转世之人,澹台策,可是我?你心中所恨之人,也是我,对吗?” 这段时间,他脑子里时常会有一些黑团团乱糟糟的影像,想要看清,却什么也抓不住。 白婳伸手,指腹落在他的眉骨上,一路向下,细细描绘。 她指尖冰凉,像是怎么都捂不暖一样。 片刻手,她收回手转身背对着他说:“你是你,他是他。” “那……婳婳还恨我吗?” “不恨。” 她回答得干净利落,没有片刻犹豫。 一直以来都是她想太多了,以前澹台策所求,不就是生生世世都和她捆绑在一起吗,所以就可以不择手段,机关算尽。 她不应该把澹台策和萧君策混淆在一起,即便是同一个灵魂,也能拥有两个不同的人格和秉性。 若是自己将对澹台策的恨意带给了他,对于萧君策来说未免有些不公平,毕竟他现在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凡人。 对于这个回答,萧君策很愕然。 随后却是释然地笑了起来,他站在她身侧,映着窗外的景色,美好得像是一幅绝色画作般。 “谢谢你,婳婳。” “谢你没有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不论是爱还是恨,我都不希望我在你心里只是另外一个人,一个替身。” 他垂着那双墨色的眸子,光影下显得极其瑰丽,轻扬的笑容在旭日春风下徐徐而来,流入心间。 白婳眯了眯眼睛,她是不是对这个男人说太多了? 以至于他现在对自己的定位不是很清楚。 “即便如此,你也休想我会爱你。”爱这个词对她来说太过于奢侈。 不想,不沾,不动。 “你不恨我就好。”他像是狠狠地松了口气,就像是卸下了心里头的一块儿千斤重石那般。 “郡主,该用膳了。”东篱在院子外头喊着。 他们新买回来的几个婢子婆子都很不错,手脚麻利,厨艺也不错,做的饭菜都很符合白婳的胃口。 主要是这几个人在院子里头也清净,少了些原来在将军府时,那些人看白婳异样的目光。 这都得益于东篱的调教。 那小瞎子端着饭碗坐在门槛出,似乎察觉到里头有人出来,脸转了过来。 萧君策看过去,淡淡道:“这眼睛虽然瞎了,听觉倒也灵敏,若非自小练武,怕是没有这般反应。” “他是个天煞孤星,谁亲近克谁。”白婳瞥了一眼说道。 “那你还养着。” 白婳翻了个白眼:“本郡主百毒不侵。” “那倒也是。”他想着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够克制白婳的东西。 徒手灭二百鬼魂,还能火烧旱魃,如此之人岂会惧怕一个天煞孤星? “周、周将军您怎么来了?” 就在二人讨论小瞎子的时候,国公府门口就已经来了个不速之客。 二人回头,就见周易安正往里头走来。 东篱脸色不太好,说道:“如今我家郡主已经和周将军没了关系,您还来这里作甚?” 找抽的吗? 周易安的目光停留在白婳身上,直接无视了一旁的萧君策。 他淡淡地说:“便是签了休书也还可以做朋友,又并非是什么仇深似海的仇人,本将军幼时便十分仰慕国公爷,如今来看看国公爷的孤女又有何不可,难道郡主如今还不许客人来访了吗?” 客人? 白婳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有脸自称自己是客人的。 “东篱,去取一块儿木牌来,写上周易安与狗,不得入内,挂在府门外示众!” “是,奴婢这就去!”东篱对周易安可没什么好印象,以前就总是欺负郡主,如今也该轮到郡主以牙还牙了。 “婳婳,我当真只是来看看你的,看你过得舒心,我也就放心了。” 周易安微微一笑,倒是显得自己有几分凄凉。 活像白婳才是那负心人似的。 他看见这院子里做了个秋千架,还多了个瞎子,蒙上眼睛后的小瞎子,那张脸看起来其实并不太难看,反而还有几分清秀。 “离开你后,婳婳自然过得好,周将军看也看了,烦请自便。”他自然而然地拉着白婳的手往里头走去。 周易安紧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目光森然,离开他的这段时间,她应该经常和萧太傅在一起吧。 别院失火的那两天,她和萧君策在一起,会不会已经发生了某种不可描述的关系? 只要一想到白婳在他身下承欢,他就嫉妒地发狂。 哪怕是自己得不到,也迫切地想要毁掉! “已经晌午了,我既然来了,婳婳便留我在府里用一顿饭吧。”他看着白婳冷漠的脸色,苦涩笑道:“难道我连这个资格都没有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 “我与你夫妻一场不过是逢场作戏,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又何来恩情?”白婳皱眉厌恶无比的看着他。 她眸子里的厌烦嫌恶就好似那利箭以破空之势刺在他心头上,震颤之余,还痛不能自已。 “婳婳,我……”他满眼苦涩。 “既然周将军想要留下来吃顿饭,那便当是吃一顿散伙饭也好。”萧君策拂了拂衣角,笑着牵她手入内。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周将军如今回头了,看上去倒也有几分可怜。”他覆在白婳耳边轻语。 “他在府外养着长歌,又来本郡主这里装深情,太傅若是觉得他可怜,不如去开导开导他?” 二人那紧挨着小声私语的模样更是刺目。 第259章 那你的人格还真是不值钱 婢子们将饭菜都上齐了,国公府的饭食都很好,主子们吃什么,奴才们就吃什么。 白婳讲究一视同仁,人人平等的原则。 几人落座,周易安今日格外贴心,脸上也有许多笑容,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白婳碗里。 笑着说:“以前是我亏待了你,不曾对你好过……” “婳婳最不喜吃的便是这味菜,劳烦周将军贴心了。”萧君策笑着将白婳碗里的菜夹走。 放进自己嘴里细细咀嚼了起来。 他愣了愣,捏住筷子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瞧着萧君策替她夹了许多菜,又细心地擦拭着她嘴角的油渍。 明亮的光线下,俊男美女,自是养眼。 接下来的时间,几人都没有说话,不论周易安给白婳夹什么,都会被萧君策给夹走。 吃饱喝足后,萧太傅笑眯眯地看着周易安说:“今日周将军难得来一趟,以后不要来了。” 他指了指门口的木牌,真真儿就写着周易安与狗不得入内。 如此具有羞辱性的牌子放在外头,周易安这张脸都要丢尽了。 他沉默半晌,抿唇没有说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有事?” 白婳挑眉,他既然来这么一趟,必然不会只是为了看看她这般简单的。 “我母亲病了。” 白婳诧异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你母亲病了与本郡主何干?” 周易安面色沉郁,嗓音有些低落地说:“我知你不待见她,但你走后,母亲已经知晓自己的错处,如今卧病在床,夜里梦呓都是你的名字。” “大夫说是心病。” 他忽然跪了下来,大男儿眼眶有些发红地说:“婳婳,不求你原谅,只求你能去将军府瞧瞧我母亲,我自小便是她一人养大,还未来得及孝敬,若她就这般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说罢,便是有几分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模样。 白婳眉头瞬间就拧了起来。 这是要道德绑架她? 那徐老婆子如今就算横死在她面前,她都懒得去看一眼,更何况还让她去探望。 “她年岁大了,也是时候入土为安了,你若当真孝顺,就赶紧去买一副上好的棺木给她,好生准备后事,也好彰显你这个儿子的孝心。” 要说毒舌,白婳这人就有能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什么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能直接把人给气死。 周易安便是一口老血梗在了后头,脸色铁青。 却又不得不对白婳低头。 满心酸涩道:“算我周某人求你也不行吗?只求婳婳去看一眼,一眼便好,往后郡主要我做什么,周某便做什么!” 哦? 这么呢卑微? 莫不是那老婆子当真要死了? 不能啊,她走的时候徐兰芝还活蹦乱跳的,天天山珍海味地吃着,那身子骨比年轻小姑娘还能蹦跶,咋可能就这般轻易的病倒了? “当真是让你做什么都愿意?” 瞧她松了口气,周易安当即说道:“我周易安以人格做担保,绝无虚言!” 呵,那你的人格还真是不值钱。 “明日一早,本郡主会去将军府,你滚吧。” …… “当真要去?”好不容易脱离了那个虎狼窝,若是周易安又准备了什么计谋等着她,只怕是…… “且等着看吧。” 白婳并不着急,反而想要看看周易安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这是昨日百姓们下注的银两,我都给你兑成了银票,你出门带在身上也方便。”他将一沓银票掏出来说着。 “有多少?” “五百两。” 这么多? 没办法,那天现场太火爆了,大多都是押顾明玉的,没想到赢的却是白婳,下注的人可谓是赔得血本无归。 赤乌也终于实现了鸡腿自由。 府里钱财都是东篱在管,她能识文断字,也会算术,看得懂账本,对于这些白婳是个白痴。 没办法,谁让她太强了呢,上天总得给她一些短处不是? 抄家令一下,顾府上下,无一不人心惶惶。 他带着人宣读了圣旨,男的流放,女的发卖,为奴为娼全凭圣意。 黑骑军围了整个尚书府,顾尚书带着人跪在院子里,面前摆放的是他的朝服和官帽。 “顾大人,得罪了。” 他站在门口处,这样大好的阳光却驱散不了他身上森冷的杀意。 顾尚书抬头望着那年轻人,终究是老骥伏枥也比不上这后起之秀。 “罪臣谢过太傅大人恩情!”他以额抵得。 他知道,若是没有萧君策在陛下面前美言,顾府只怕是要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发卖流放,好歹是有一条命在的。 “顾大人客气了,这是在下应该做的。” 他依旧是那个铁血冷酷的萧君策,朝廷鹰犬,陛下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太傅大人此番,便又是替自己谋算了几分,只是这天下终究会是白家的天下,太傅大人再如何努力,也坐不上那万人之上的位置!” 顾尚书冷笑着,这府里的人都在,唯独不见顾明玉。 他心下明白,也不会去追问。 “顾大人,有些话慎言为好,免得丢了这条好不容易保下来的命。” 他笑了笑,黑骑军将顾家抄了个底朝天,女眷们哭哭啼啼地,茶杯玉盏碎落在地,碎屑飞溅得到处都是。 一朝之臣,便这般没落了。 “大人,尚书府共抄得白银三万两,黄金两千两!”南桑拿着册子进来。 “都拿去充公,将顾府的人带走,除了顾明玉,一个都不要落下!” 冰冷的声音落下,在被流放之前,所有人都会被关进诏狱那个能让人生不如死的地方。 当然,顾家可不单单只是别院放火这一个罪名,若是如此,倒也不必被关进诏狱。 人被抓走,外头看热闹的人也该散了。 顾府被抄家,最该担心的便是太子白战野了。 “殿下,顾府没了,顾少爷早早的就逃出了顾府,为何太傅大人就单单只是放过了顾少爷?” 角楼里,昏暗的包厢内,男人修长的手指捏着茶盏,几乎将其捏碎。 好一个萧君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又断了他一条手臂! 第260章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他应当是知道了顾明玉身上藏着的秘密,知道即便是下了通缉令也抓不到他。” 反正真正的顾明玉已经死了,抓不住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只要白婳还在,就总有一天会找到白泽。 那可是白泽,上古神兽! 他不行萧君策一个凡人还能斗得过神! “别院失火,藏在后山的旱魃已经被人一把火烧了,殿下,太子妃的尸身……” 男人阴鸷的目光射向小厮,小厮立马闭嘴,面露惊恐:“是奴才的多言了。” “哼!”一声冷哼落下,茶杯应声而碎。 一场大火,非但没能让白婳现出原形,哪怕是烧死她也好,还偏偏让他损失了一个旱魃! 他养了那么多年,眼看着旱魃即将出世,就这样被毁了。 他真的是气得吐血,却又没办法找人算账。 “杨家最近可有什么动静?”他问。 “杨少爷倒是一心只读圣贤书,鲜少外呼,只是杨姑娘似乎与惠安郡主走得很近,三番两次地送礼,那日别院失火,那人告诉奴才,杨姑娘应当是见到了惠安郡主的真面目的。” 至于杨姑娘为何没有声张,倒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别院那么好的机会都失去了,下次想对白婳出手可就难如登天了,她已经开始警惕了。 “凌雪……” 夜里宵禁过后,大街上便彻底没了人影,冷冷清清的不复白日里的繁华。 诏狱的位置较偏,周围的居民也很少,原先是有的,只因半夜里时常传来犯人们的惨叫和哀嚎声。 渐渐的人也就搬走了。 导致现在诏狱周边就像是荒郊野岭一样凄凉,昏黄光影绰绰,审完了犯人便要将他们提回牢房里关着。 “顾大人,您可是瞧见了的,若不仔细想清楚,只怕这顿皮肉之苦也是免不了的。” 南桑一身劲装,盯着里头的顾尚书说着。 顾尚书一身囚服坐在里头,冷哼道:“陛下是要流放我等,萧太傅却自作主张将我等关在诏狱里滥用私刑,想要屈打成招不成?” “屈打成招倒不至于,只是你自诩清流世家,为何从你府中却搜出那么多的金银财宝?顾公子又为何放火烧了别院,还放出别院猛虎?到底是受人指使还是什么?” 南桑逼近顾尚书问。 他忽然明白了过来,萧君策拿他,不单单只是因为顾明玉,现在府中兵符失窃,这事也是草草了之,原来他竟然在这里等着自己。 他冷哼道:“为何有那么多的金银财宝太傅大人心里应该清楚,你又何必在这里来问我。” 顾尚书做事向来小心翼翼,就算有心贪污受贿,也绝不敢将那么多钱财放在府里等着人来搜查抄家。 “没办法,陛下要查潜州买官卖官一案,只有你和太子去过潜州,潜州那个地方,百姓们苦不堪言,民不聊生,恶霸贼官勾结,这事总得要有个人来背。” 只要是太傅大人要给一个人治罪,还有什么罪名是想不出来的? 上至抄家灭门,下至流放充奴为娼。 朝廷现在需要更换一些新鲜的血液,就必须要将他们这些老东西一一拔除了。 “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太傅大人的意思?” 顾尚书颤抖着嘴唇问。 头发似乎都在一夜之间白了,面容也更加苍老了下去。 “陛下圣意不可揣度,大人也只是遵照圣意罢了,顾大人,流放在三天后,您还有时间思考。” 只要顾尚书肯指认买官和放火一案是谁在背后操控,那么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南桑走后,就只剩下一些狱卒在里头来回巡逻,萧君策对诏狱的看守很严,寻常人根本就不可能靠近这里。 等到夜深人寂静的时候,有人轻轻推了推顾尚书。 “大人,大人快醒醒!” 已经是半夜了,石墙上头的小窗正好可以看到外头的月亮。 “太子殿下命我等救大人出去,还望大人速与我来!” 顾尚书顿时一阵头脑清醒,忙不迭地从冰冷潮湿的地方爬起来,一眼望去,诏狱里的其他狱卒们都昏昏欲睡,空气中还漂浮着一股别的味道。 “是太子殿下让你来救我的?不可能,萧太傅那人心思缜密,怎会……” “大人放心,小人已经在诏狱里潜伏多年,等的便是能够抓住萧太傅的错处,将他扳倒!” 太子想要稳坐皇位,就必须要铲除萧君策。 这一点顾尚书倒是没有多想,只是这一路逃出去未免太过于顺遂。 “大人当真就这样放他走了?” 黑夜里的角落,那一身官袍的男人盯着远去的马车,幽深的眸子里迸射出无数冷光。 南桑多少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抓住了顾尚书的把柄,就这样把人给放走了。 “他得知是白战野救的他,逃出去后私底下必然会暗自联络白战野,那人心思极深,顾尚书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必然会全力保住他。” 皇城的布防图在顾尚书手里,他是兵部尚书,兵部大小事宜都是他在操盘,故而拉拢顾尚书,他势在必行。 太子急不可耐地想要登上帝位,谋害皇帝不成,还让皇帝对他产生了戒心,如今唯有谋反,才是白战野唯一的出路。 他手里还有完颜洪那张王牌,这两人目前是合作关系,可真到了争夺帝位的那一天,必然会争得头破血流。 顾尚书出逃了,能够从萧太傅的诏狱里逃出来,他是第一个。 “太傅大人不必为此感到忧心,本太子已经让京畿处的人封锁了城门,他想要逃出去,必然要经过城门。” 白战野倒是一点儿都不意外萧君策回来他这里。 毕竟顾尚书逃了,他第一个会怀疑的就是自己。 “太子动作之快,本太傅佩服,不过若殿下是顾尚书,脱离虎口后的第一时间,应该会往哪儿逃?” 他漫不经心地说着,一双深邃的眼眸却紧盯着他。 “又或者说,殿下会觉得什么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白战野目光一凝,轻笑道:“自然是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了。” “哦?”萧君策沉吟片刻,又问道:“那现在什么地方才是最危险的呢?” 第261章 灵堂倒塌 “太傅大人这话何解?”白战野放下手中杯盏,目光渐渐地有些不对劲了。 很明显,萧太傅就是来他这里试探他的。 “听闻殿下以前和顾尚书交好,如今他成了逃犯,想来殿下应当是了解他的,故而来找殿下问问他平常有什么经常去的地方。” 这经常去的地方还能有哪儿?当然是太子府了。 不过两人私底下却是摆着一副谁都不和谁熟的样子,所以外人不知道也正常,但现在萧君策却直接摆在明面儿上说了。 “太傅大人真是抬举本太子了,都是父皇的臣子,本太子自然对任何一个臣子都一视同仁,如何能做到单单对顾大人格外偏爱了解?” 他倒是回答得滴水不漏,将两人的私交说成一视同仁。 “太傅大人不妨去他的亲朋旧友那里查查,说不定会有一丝线索。” 他倒是晓得及时转移目标。 萧君策没有回答,轻呷了一口茶,淡淡道:“那日别院失火,本太傅与郡主双双流落至一个村庄,发现那村子后山处竟然养有邪物旱魃,万幸郡主身边神鸟,一把神火将其烧得灰飞烟灭,这才阻止了一场灾祸的发生。” 白战野手忽然一抖,杯子都险些拿不稳了。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他锐利的双眸盯着白战野问着。 “没什么,只是自太子妃薨逝后,便时常心悸挂念。”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似乎还没从太子妃的死中走出来。 都说他和太子妃恩爱,想来也不假。 只是这时候后院忽然传来一阵声响,像是有重物从高处坠落,还砸碎了许多东西。 “太子府这是进贼了不成?殿下莫要担心,本太傅这就去替你将贼人拿下!” 萧君策动作快,直奔后院而去,白战野脸色异常难看,也紧跟着就去了。 “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后院灵堂……” 小厮慌忙跑了过来,脸色煞白,似乎受到了什么恐怖的惊吓。 只是当小厮看到白战野那吃人般的眼神时,惊恐地吞了口唾沫星子。 “后院灵堂怎么了?” 小厮眼神闪烁,吞吐道:“是后院……后院进贼了!” 白战野斜了他一眼,等他们到达后院儿时,原先太子妃的灵堂还没撤走,听说是白战野思念亡妻,不让撤走。 为的就是等亡妻回魂能来看他一眼,如此深情,倒也的确令人动容。 但如今灵堂木柱断裂,致使整个灵堂都坍塌了下来,原本白绸也不知为何,忽然染上了血色,空气中弥漫着血的味道。 白战野脸色巨变,怒声呵斥:“你们便是这般看守灵堂的?究竟是何人敢在我太子府这般放肆,竟然将白绸染红!” 他眼里的惊惧被藏得很好,掩在袖子里的手却在微微颤抖着。 萧君策收回目光,手指拈了拈那诡异的红绸,放在鼻尖下轻嗅。 “是人血。” 人血的味道和动物血的味道不一样,诏狱里经常见血,他闻习惯了,是真是假,一闻便知。 “人血?居然是人血!” 灵堂的仆人们一听,顿时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想起太子府这几日夜里总是闹出别的动静来,尤其是到了月上中天的时候。 以往太子妃睡过的屋子里便会传来一阵阵砸门的声音。 他们上禀太子,太子却说是他们自个儿出现幻觉了,甚至还一直睡在太子妃的房里,并无异样。 他一眼扫过这些人异样的脸色,便察觉这其中可能有蹊跷之处。 白战野脸色不是很好,沉声道:“本太子不管是谁恶作剧恶意报复,但这种事情,往后不许再发生!” 恶作剧? 这事可不是恶作剧。 仆人们很快便开始收拾起倒塌的灵堂来,才发现坍塌的灵堂下头还有被压死的丫鬟奴才。 “殿、殿下!死人了!” 奴才们惊慌地吼着,约莫死了两个丫鬟,一个奴才,被倒下来的房梁压在身上,身体呈一种诡异而扭曲的姿势,双眼瞪得大大的,似乎还有几分死不瞑目,又或是带着些恐惧。 在恐惧从瞳孔里渗透出来,很难让人想象他们生前到底看到了什么。 看到废墟下的几具尸体,白战野的脸色终于绷不住了。 “殿下……她们……她们不应该是要去给太子妃守陵陪葬的吗?怎么会在这里……” “住口!”白战野脸色巨变,心胆颤栗,奴才们惊恐地退到了一旁,不敢言语。 “守陵陪葬?”萧君策敏锐地抓住了奴才话里的关键词。 “守陵陪葬的婢女为何会出现在太子府?此刻不应该是在陵园吗?” 太子妃忽然病逝,这两个婢女是太子妃生前的贴身侍女,死后甘愿守灵七日后便追随太子妃而去,有奴婢愿意自己主动陪葬,主家自然是愿意且高兴的。 太子道:“太傅有所不知,这两个婢女乃是太子妃的陪嫁丫鬟,昨日正好回府拿一些东西,却不料竟然发生这种祸事,白白送了性命,太傅瞧着白绸,是被这三个奴才的血染红的,并非什么诡异之事。” 他说得很有道理,那白绸正好就缠在了两个侍女身上,身下又是一滩腥红的血迹,顺着往上自然也就染红了。 “原来如此……” 白战野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又似十分哀怨那般说道:“也许是太子妃地下孤单,等不了七日之后她们的陪葬,所以才有了这等祸事发生,实在是……哎。” 他已经不忍再说下去了,眼眶也泛了红。 作为正常人,自然不会再问下去。 但萧君策不去。 “太子殿下应当知道,陛下最不信鬼神之事,殿下觉得自己这番言论,当真能在陛下面前蒙混过关吗?” 萧君策淡淡的说着,这种事情可以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他。 白战野骤然收紧双手,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硝烟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着。 “本太子从未骗过皇帝陛下!”在他要走时,白战野忽然说:“更从未骗过任何人!” 但萧君策没有停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太子府。 “殿下……” “滚!” 白战野大发雷霆,方才温和的目光也荡然无存。 第262章 下一个旱魃 死都死了,还想要回来闹腾! 哼,那他就看看,到底谁能斗得过谁! “把尸体都烧了,任何人不得靠近太子妃生前的房间。”白战野额头青筋直跳,今日之事绝不可能是巧合,更不可能是什么鬼祟作乱。 这太子府他早就找高人布局过,任何脏乱的东西都不可能靠近。 他去了太子妃生前的屋子里,下人们也早就都习惯了,太子和太子妃伉俪情深,太子妃红颜薄命,太子思念亡妻,日夜宿眠这里更是体现了他的痴情。 只是那阴暗的屋子门窗紧闭,里头贴着黄符纸,上面画着一些歪歪扭扭的符文,看上去邪气而诡异。 他在屋子里坐了半晌,身上缠绕着一股子阴冷。 而他面前,则是摆放着一副血红的棺材,棺材里头的声音,像是女人的指甲划过粗糙的墙面一样。 刺啦……刺啦…… 一声又一声,那声音越发的急促和焦躁了起来,似乎迫不及待地就想要从里面出来。 白战野起身,忽然伸手按在棺材上面。 “蓉儿,再忍忍,再过些日子,你就不必这般痛苦了。” 他眼里藏着隐忍和阴鸷,他唤的正是已故太子妃的乳名。 “没办法,原本只是想要你身上的阴气罢了,可谁让他们毁了我养了多年的旱魃,蓉儿,你是至阴之体,你会是下一个旱魃,会是我手里最锋利的刃。” 他轻轻抚摸着棺材,像是在抚摸着自己的旧情人一样,温柔细致。 白战野又说:“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你今日这般,是想让萧君策发现这屋子里藏着的秘密吧,你知道白婳能救你,但蓉儿,等我登上帝位,我会追封你为皇后。” 他低低地笑着,眼里的光逐渐疯狂了起来。 他知道老皇帝为什么一直不肯退位,不就是在忌惮当年的事儿么? 老皇帝怕他一旦当上了皇帝,整个白氏将会不复存在,可老皇帝只是心存疑虑,还没有证据,才会让萧君策一直把持朝政,好让他事事都压过自己一头。 老皇帝的心思,永远都那么深。 棺材里的声音终于安静了下去,似乎已经向命运低头了。 白战野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他安抚着里头的人说:“蓉儿,别害怕,这段时间我都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的,你一个人也不会觉得太孤单。” 这已经是他能够做到最大程度的宽容了。 哪怕今天她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外头的人都知道她已经出殡了,哪晓得她的尸体还在太子府里,被一口红棺材封着。 …… 昨日周易安低声下气地求了白婳去将军府看看徐兰芝,但她总是姗姗来迟的,直到快要日薄西山的时候才出现在将军府门口。 “郡主回来了!是郡主回来了!” 守门的门房小厮看见国公府的马车,顿时欣喜地大叫了起来,看见白婳,就好似看见亲娘了,激动无比。 “老太太,是郡主来了!” 就连老太太房里的婆子也不由得喜极而泣。 郡主还是挂念着他们的,至少愿意过来看看老太太! 而此刻的徐兰芝缠绵病榻,半个月不到的日子,就已经形如枯槁了,双眼更是深深的凹陷了下去,院子里还飘着一股清苦的中药味道。 白婳还没走进去就已经听见了徐兰芝的咳嗽声,那声音像是险些都要把肺都要咳出来一样。 “郡主,她装得还真像,以前为了陷害您,可没少装可怜,每次都总能成功惹怒周将军然后降罪于您。” 这会儿出门正好没多大的太阳,东篱也不用撑伞,惹得别人怀疑猜忌,这北院四面围墙也遮挡了夕阳,就更不足畏惧了。 白婳淡淡道:“不是她装得像,而是有人总想找个由头折磨我,好让自己痛快罢了。” 就徐兰芝那拙劣的演技,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一眼看穿。 刚进来的周易安听见这话,脸上不自觉地火辣了起来。 “郡主,您总算是来了,您快来瞧瞧老太太吧!”婆子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把白婳往里头请。 东篱搬了椅子过来,离床三步的距离隔开。 “这屋子里的味儿可真大,我们郡主可闻不得。”东篱将屋子里的窗都打开,外头的风对着床吹,床上的人更是咳得厉害了。 “东篱姑娘,可万万使不得,老太太吹不得风!”那婆子如今对东篱也是格外恭敬了起来,毕竟不是将军府的人了,人家住的,是国公府。 “怎么,你家老太太吹不得,我家郡主就闻得了?她一个乡下村妇,一出身低贱,二没诰命加身,这身子骨还比我家郡主高贵不成?如今我家郡主能来,按例她是要下跪行礼的,不过瞧在往日的情分,才免了这繁文缛节罢了。” 东篱眉毛一挑,一板一眼的说着,颇有些白婳的气势了,婆子被堵得没话说,双脸发烫的站咋一旁。 想当初,他们也曾这般对待讽刺过东篱和白婳,但现在风水轮流转,且是往死里转! 她慵懒的坐在木椅上,修长的双腿一翘,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慵懒的搭在膝盖上。 笑道:“老太太不是想要瞧本郡主么,那便好生瞧瞧,免得这一眼看过,以后便是再也没机会瞧了。” 她倒是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脸儿露出来,周易安说:“婳婳,你且近些,我母亲身子不好……” “你算个什么东西,本郡主能来,那是给你周家面子。”她气势咄咄逼人,哪怕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那气势也不输他半分。 周易安双拳紧握,更是深吸一口气,上前将老太太给扶了起来。 先前白婳以为她是装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病了,看那样子,歪嘴斜眼,应当是中风偏瘫半身不遂了。 原先屋子里那些值钱的物件儿也都被典当换钱买药去了,周易安被罚了俸禄,更是入不敷出,过得步履维艰。 周易安没有说话,她看着白婳上前,徐兰芝似乎很激动,她一上前,立马就奋力的摆动双臂,猛然抓住了白婳的手,双眼瞪得死死的,瞳孔拼命往上翻,露出大片大片的眼白来。 配着那张满是皱纹的脸,看上去十分惊悚恐怖。 第263章 你到底对我母亲做了什么! ~“放开!”白婳厌恶地想要挣脱,但徐兰芝这一刻的力气很大,抓着她的手死活不肯松开。 “啊……啊!” 她长大了嘴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周易安眼里飞快地划过一抹异色说:“母亲的药好了,我先去端过来。” 说罢便飞快的离开了屋子里,徐兰芝盯着周易安离开的背影,目光忽然就变得凶狠复杂了起来。 白婳狠狠拧眉,手腕已经被抓得发红了,徐兰芝仿佛整个人都恨不得挂在她身上,头发散乱,骨瘦如柴。 “你想对我说什么,是吗?” 徐兰芝呜咽出声,眼里忽然流出两行血泪来,似在控诉,又似在怨恨。 “郡主……”东篱忽然不安了起来,看着徐兰芝这个样子,心里犯怵的厉害。 这才没多长时间,她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郡主,要不咱们还是走吧!”东篱越发觉得这鬼地方待不得,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白……白婳……”她终于才从口里艰难地蹦出两个字了,像是要交代什么,继而咚的一声从床上栽了下来。 “老太太!老太太!”屋子里的婆子忽然大叫了起来,声音之大,似恨不得将外头的人都吸引进来。 白婳愣住,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浑身抽搐,一双被眼白占据了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她,嘴里发出呜呜之声来。 抽搐了没一会儿,她身子便直挺挺的,一动不动了。 “郡主,您真是好狠的心,若当真不愿意来看我们老太太,您不来也就罢了,为何要将老太太拽下床榻,可怜老太太还时常牵挂着您,如今……如今竟然殒命在你手上!” 那婆子二话不说就开始拼命地往白婳身上泼脏水。 真真儿让人猝不及防。 “啪!”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瓷碗打碎的声音,浓郁的药汁倾洒在地上,一股味道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母亲!”周易安冲上来推开了婆子,抱着已经断气的徐兰芝双眼通红。 “你到底对我母亲做了什么!” 白婳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不是她做的事情,她从来都懒得去解释。 “将军,是郡主……郡主她将老太太从床上拽了下来,她还说这个老不死的怎么还不去死,还妄想攀上她这个高枝,老太太真是命苦啊!” 婆子说着说着就开始哭了起来。 周易安浑身发抖,怒不可遏。 “来人,报官,报官!” 很快,顺天府就来了人,将院子里外都围了起来。 顺天府尹陈益民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一身官服,面无表情,刚正不阿。 “还烦请郡主殿下随下官去顺天府走一遭。”了解事情原委之后,陈益民表面还保持着客气。 “不是我们郡主做的!是她自己摔下来的,你不能抓我们郡主!”东篱急了,这么明显的陷害,顺天府尹难道看不出来吗? 而且为什么郡主都不解释,她只要肯说,这事情闹到了陛下那儿去,自然也就解决了。 “是非黑白,进了顺天府就知晓了,就算她贵为郡主,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个道理,郡主不会不明白吧。” 陈益民笑呵呵地说着,看上去谁也不偏向谁。 “这是自然,本郡主还等着陈大人还我一个清白。” “郡主……”东篱愣愣地看着,郡主这是干什么,怎么就要跟着陈大人走了? 顺天府的天牢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且顺天府专门看押犯了错的贵族,不论是谁,只要进去了,就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到时候就算是太傅大人去了,这陈大人也不见得会给他面子的。 “周将军,请节哀。” 白婳扫了一眼地上已经没有生气的徐兰芝,眸子微垂,在没人看得见的角度,嘴角轻轻扬起,感受着手心的黏腻。 “东篱,回去好生看着团团,还有小瞎子,莫要让他乱跑。” 她这话听上去倒是有几分在交代遗言的感觉,东篱一颗心都七上八下的,却也无奈只能看着白婳被人带走。 等到白婳离开,东篱回头看着周易安和徐兰芝,面无表情的说:“这就是你们让郡主来的真正目的吧?你以为用这种方法,就可以陷害我家郡主了吗?别忘了,郡主姓白。” 她的母亲,曾是名动天下的大端长公主。 周易安起身,脸上没了刚刚悲伤愤怒的样子,反而神色阴冷道:“你以为你家郡主还有翻身的机会吗?” “这顺天府尹……本来就是为了顺天行事,这一切不过都是上天的旨意罢了,便是陛下也抵挡不住百官的弹劾。” 他得意地笑了起来,弹劾白婳的折子从来就没有少过,只是大多数都被萧君策拦了下来。 他越是拦截,朝臣们就越是弹劾的起劲儿,尤其是白婳休夫那骚操作,不知道戳中了多少人的痛处。 成天不想着为国为民,反而去纠结一个小女子的所作所为。 东篱怔愣片刻后就立马反应了过来,冷笑道:“原来周将军一早就和陈大人串通好了,只等着我家郡主上钩。” “东篱姑娘,本将军劝你谨言慎行,陈大人可是京城里少见的文人清官,世代清流,你若这般诬陷,你这好不容易复活的身子,怕是也藏不住的。” 东篱死死的瞪着周易安,早知如此,她就应该拦着郡主,不论怎样,都不应该让郡主来将军府的。 只怕是他们早就知道徐兰芝命不久矣,才会那般急不可耐地让郡主过来背上这个罪名。 反正都是一死,死在郡主手里,还能落得个杀害前婆母的罪名。 这种罪名,在大端朝可是要被施以车裂之刑的。 牢门被上了锁,他们对白婳似乎早有地方,牢房与别的犯人也大不相同。 别人是木的,她是铁的,铁链锁了一层又一层,还在外头贴上了从玉清观淮需道长那里求来的符纸。 白婳挑眉看着他们的操作,讥笑道:“陈大人什么时候也开始信鬼神之事了?” 陈益民看着外头的符纸,这才觉得心安了些。 “郡主多想了,只是这天牢每天都在死人,下官也是害怕有什么脏东西惊扰了郡主,才会如此,这几日便委屈郡主了。” 说罢便离开了这里。 牢房很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里头的空间不算小,只有一张冰冷的石床可以坐,上头还有干涸斑驳的血迹。 她坐下来,慢慢摊开掌心,那掌心中是徐兰芝涌进最后一丝力气,用鲜血在她手里写下的两个大字。 【作者有话说】 s:郡主没有那么傻的哦~ 第264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长歌! 看来,徐兰芝她知道自己将死,才会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不过她也没料到,顺天府会直接抓了白婳。 她合上掌心,手中血迹被一点点蒸发消散。 顺天府即便是抓了她,也没有让她换上囚服,毕竟罪名还没有坐实,需得拿出一些证据。 南桑火急火燎地往太傅府赶,直奔萧君策所在的书房,连门都没敲就直接闯了进去。 “大人,郡主出事了!” 京城这一阵风刮得蹊跷,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将白婳生平事迹娓娓道来。 “又说那惠安郡主白婳,对其婆母早就怀恨在心,痛恨先前虐待羞辱,便趁着婆母中风瘫痪之际,怒将其扯下床榻,脑袋着地,砸出个血窟窿来,致使婆母殒命,实在是令人唏嘘啊!” 茶楼里围了不少的人,都听着这说书先生的说词。 虽说这坊间之言最不可信,可空穴不来风,若无其事,如何能叫人抓住了把柄,添油加醋地将其讲出? “虽说这婆母是可恨了些,贪恋郡主嫁妆,可那白婳千不该万不该害人性命!” “就是啊,且她已经休夫,做了违背女德之事,让夫家蒙羞,按理应当给夫家一些赔偿,没想到竟然还如此心狠手辣,害人性命,真是太可恨了!” “嗨!她还不是仗着自己母亲是皇帝长姐,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长公主之女又如何,杀人偿命自古有之,若圣上还这般偏袒就,以后这大端朝怕不是要被一个女子给掌控了!” 百姓们都七嘴八舌地说着,楼上带着箬帽的白衣女子伸出纤纤玉手,将一袋碎银子放在小厮手中。 轻声道:“拿去给那位先生打赏了,他说得很好。” 小厮接过碎银,屁颠屁颠地去了,说书先生是他们茶楼请来的,先生有打赏,他们自然也有一些分成到手里的。 “你别高兴得太早,这点儿小手段,在那个女人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阿狸还是一身丫鬟打扮,看向长歌的穆建光依旧不屑且讽刺。 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也就只能使些见不了光的手段罢了,也难怪那白婳能处处都压了她一头,毕竟那个女人,从来都不会在背后使阴招。 因为她想收拾谁,直接当面就收拾了。 上回那个顾明玉,她在一旁瞧见了,不打得半死不活,也着实可怜。 “阿洪派你来,不是让你给我找不痛快的,我怎么使手段那是我的事情,只要能让她白婳翻不了身,我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包括给徐兰芝下毒,害她中风。 将军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可她允了将军一个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的条件。 那老太婆迟早有一天都要死,还不如让她死得有价值些。 现在大街小巷都传遍了白婳杀人的事情,就算是假的,也要被传成真的了。 到了子时,便是一天之中阴气最重的时候,尤其是天牢这种地方,死过的人不计其数。 残留在其中的冤魂更是数都数不清。 外头的风鬼哭狼嚎似的,像是在哀怨地哭泣,声声幽怨,令人头皮发麻。 牢房里不知何时起了一阵黑雾,一个个虚幻的人影开始在牢房里徘徊,他们可以是无忌惮地穿过牢房,却始终无法离开天闹,越过那堵厚重冰冷的石墙。 所有人影都聚集在铁牢外头,一个个目光如狼似虎地盯着里面的白婳,她坐在石床是那个,背靠着墙。 眸子合着,苍白的月光透过小窗落在她身上,安静得仿佛像个睡美人。 身上更像是披了一层冰霜。 他们双眼通红,盯着白婳恨不得将她分食嚼碎。 白婳嘴角轻勾,完颜洪也就这点儿手段了,旱魃都奈何不了她,又何况这些犹如弱鸡一样的魂灵? 它们常年在这阴冷的地方汇集,灵魂稍弱的,一出来就会被它们给吃了。 现在正是它们饥饿难耐的时候,白婳身上阴气最重,寻常小鬼最是喜欢阴气浓郁的地方,自然而然地就会盯上她。 “怎么,你们还想以下犯上不成!” 就在这些小鬼即将靠近白婳的时候,那看似熟睡的人忽然睁开眸子,一点儿鎏金色从眼底迅速划过。 无形的威压自上而下压来,一众小鬼立马被压得身体扭曲,面露惊恐。 它们都还保留着死时最初的模样,要么头连着皮,要么两眼空空,要么断手断脚,要么前胸贴后背。 又或者是零星几块儿拼凑在一起的,才勉强凑成了一个魂灵的状态。 那属于鬼狱殿主的气场全开,更为浓郁的阴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如同藤蔓一样缠上它们,疯狂地冒着白烟。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等到这些低等的魂灵终于反应过来眼前之人的厉害时,已经晚了。 鬼气裹着它们,任凭它们如何求饶呼喊都无济于事。 魂灵最终融为鬼气,迅速钻进她的身体里。 牢房里安静了起来,只剩下贴在外头的符纸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柳淮需那点儿道行,连这等小鬼都拦不住,还想拦住她? 真是痴人说梦! 天牢里的鬼气被她吸收得一干二净,她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手,在月色下,白得几乎透明。 充实的力量在她体内膨胀着,虽然离她的巅峰状态还有一定的差别,不过这人间界应当无人是她对手。 只要不是从天上跑下来的,亦或是从地下蹿上来的,她又有何惧? 这一夜倒是相安无事的过去了。 睁开眼的时候,面前多了张人脸。 白婳被吓了一跳,飞快从石床上弹跳了起来。 杨凌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歉意道:“抱歉,方才我瞧郡主睡得香甜,便不忍心打扰,只等着郡主醒来,没成想竟然吓到郡主了。” 杨凌雪还是头一回见到能在天闹这种破地方睡得这么香的人。 白婳的确睡得很好,昨晚吞食了太多魂灵,她当然需要用睡眠来消化它们,所以一时间也没察觉到有人过来。 “杨姑娘,你来这里作甚?” 杨凌雪将提来的木篮子拿过来,说:“听闻你进了天牢,我很是担心,便带了些东西过来给郡主。” 她倒是贴心,还带了被褥毯子什么的。 白婳眨了眨眼睛,凑近她,她长得很好看。 问道:“杨姑娘,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265章 女子与女子之间怎能相互喜欢? 她的目光紧跟着杨凌雪,那一双正在布菜的手忽然僵在半空中。 白皙圆润的耳垂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 杨凌雪惊慌失措地后退了好几步,那白皙的小脸儿红得都快要滴血了。 “郡主,您这话从何说起?” 她忽然就有些不敢去看白婳的眼神,咄咄逼人,又孟浪凶险,好似要将她那点儿小心思都给看透彻。 白婳吊儿郎当地靠在一旁,双手抱胸说:“这顺天府的天牢可不是那么好进的,你花了不少心思吧,你带来的这些菜,都是本郡主喜欢的,若非不是喜欢本郡主,怎会对本郡主的口味如此了解?” 分明是个女子,说出这话时,却让她脸蛋儿燥热不已。 杨凌雪咬了咬唇,不敢看白婳,依旧将菜布好。 她说:“自然是太傅大人告诉我的。” 白婳紧盯着她,依旧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说:“是吗?那你又为何在看见我即将要现出灵体时,没有揭发本郡主?” “你要知道,是有人故意陷害本郡主,好让人看到我那恐怖的一面,好揭穿我的真实身份,让我不得翻身,你非但不揭发,如今还丝毫不害怕,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她又一次逼问杨凌雪,眸子里却藏着探究。 杨凌雪一颗心都七上八下的,她以前只觉得白婳是个可怜人,后来又从她身上看到了一股子坚韧,与别人不同。 那么顽强的生命里,不应该被埋没,是以她对白婳才同别人不一样。 她手抖了抖,别院那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白婳那个样子,的确是骇人急了,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她只要不是存了害人的心思,便是好人。 “因为郡主救了我,这救命之恩,当得起我这般对待郡主。” 白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就在光影处站着,哪怕是肮脏不堪的天牢也挡不住她身上的风华贵气。 她想,这世上怎会有这般女子。 不论何时何地,都处变不惊。 仿佛天塌下来了,有她在,都能一切顺遂。 “本郡主不过逗逗你罢了,你却吓成这样,手心里都是冷汗,紧张什么。” 杨凌雪悄悄地松了口气。 干笑道:“郡主可真会开玩笑,女子与女子之间,怎能相互喜欢,这种玩笑,往后可开不得了。” 虽是玩笑,但白婳的手心冰凉,握着她手时,正好缓解了她的紧张。 带来的饭菜都是极好的,还有乌鸡汤。 “女子与女子怎么就不能相互喜欢了?”白婳挑眉看向她。 “郡主?”杨凌雪惊愕地看着她。 “自古以来,只要是两情相悦,便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若是为爱使点儿名正言顺的小手段,也未尝不可,爱并不总是博大的,偶尔也会自私。” 这一点,她当年从澹台策身上体会得淋漓尽致,才有了如今的见解。 杨凌雪愣愣地听着,她一个养在深闺的贵族女子,所听所学,都是如何相夫教子,遵循女德,恪守夫纲。 又何时听过这等悖逆之言。 觉得难以置信的同时,心里竟然还隐约多了几分期待。 她说:“郡主之见识,的确是凌雪不曾触碰过的,郡主且吃,我替郡主将被褥铺好,牢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会好好照顾郡主的,至少不会让郡主吃苦。” 白婳一边吃,一边含糊地应了声。 好好照顾? 他们当然会好好照顾,且是往死里照顾了的那种。 就算是让她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再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了老皇帝,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毕竟她现在背了罪名,万民目光之下,老皇帝也不可能公然做出些什么。 就算他再怎么宠爱自己,有些时候也要为大局着想,这一点儿白婳比谁都清楚明白,一个明君,从来都不会只顾自己的私人感情。 而是将国之利益放在第一位。 但白婳也总有猜错的时候。 探视的时间不能太久,她还没吃完,狱卒便催促着杨凌雪走了。 “杨姑娘,时间到了,您该离开了,莫要让小的们为难才是。” “好。” 杨凌雪叹了口气,说:“郡主别担心,太傅大人一定会想办法还你清白的。” 白婳依旧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狂风扫落叶似的将带来的饭菜吃得一干二净,杨凌雪嘴角一抽,郡主这是饿死鬼投胎吗? 笑话,她从昨天被关进来的时候就没吃饭了。 当神仙的时候不用吃饭,可现在用的是凡人的身体,自然也会感到饥饿寒冷和疲乏。 想来定是这天牢的饭菜太差,郡主胃口娇弱,才会如此吧,下次,她一定多带一些好吃的过来。 杨凌雪如此想着,等到她一走,白婳才开始思考起昨天的事情来。 现在大街小巷都已经传遍了白婳的恶行,将军府也在为徐兰芝举行葬礼,大殿里的气氛很诡异,安静的落针可闻。 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折子奏章。 陈益民跪在地上,额头低低,身体在微微发抖。 “陛下消消气儿,切莫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郦妃伸出柔软的小手在一旁安抚着龙心。 陛下今日能发这么大的火,可都是因为那位惠安郡主。 她还真是个不得安宁的,别院的事情刚过去,就闹出了人命来。 “婳婳自幼吃了不少苦,本就身子孱弱,如今你不分青红皂白将她关进天牢,你可曾问过孤?” 这一声质问落下,陈益民的身子伏得更低了。 早在将白婳关进去时,他就已经料到现在这般场面了。 “陛下,人证物证俱在,是惠安郡主她仗着陛下的宠爱,有恃无恐,这才报复杀人,实非微臣为难,还望陛下明察!” 地上散落的折子,都是弹劾白婳的,先前被萧君策拦了下来,今日不知为何,全都呈了上去。 什么品行不端,不守妇道,恃宠而骄,欺上瞒下…… 所有能想的罪名,他们都替白婳想好了。 就等着这些罪名,哪天来一个大爆发,一定要让白婳没有翻身的余地! 第266章 舍弃她 这大端绝不能让一个刁蛮女人给毁了! 她但凡有长公主当年半点品行,他们也不至于如此针对她一个女人。 萧君策安静地立在一旁,下头跪地,还有其他弹劾白婳的臣子,都是以太子为首的人。 他们都跪着,唯有萧君策是站着的,这是皇帝给他的特权,他想跪便跪,不跪坐或站都随他的性子来。 郦妃扫了一眼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萧君策,嘴角勾起一个妩媚的笑容,她微微俯身。 那将露未露的酥白在老皇帝身上轻蹭道:“是啊陛下,虽说您最是疼爱郡主,可郡主实在是太过于跋扈,惹得京城好多百姓们心生不满,如今就连茶楼酒肆里的说书先生,都开始添油加醋地宣扬郡主所做之事。” “郡主当然可以仗着您的宠爱肆无忌惮,可到底坏的是圣上的英明,您是一代明君,自登基以来便受万民敬仰爱戴,陈大人又素来清正廉明,想来定不会冤枉了郡主,如今也只是希望您能给百姓们一个交代,给周将军一个交代罢了。” 郦妃巧舌如簧,成功地抓住了帝王的心思。 帝王所在乎的,无非权力和名声,他自小受长公主影响,势要做一代明君,若是因此毁了名声,岂非是辜负了长公主当年对他的教导? 郦妃能够想到的,老皇帝当然也能想当。 她相信,陛下一定会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而舍弃白婳,就算不舍弃,也总会给一些惩罚,不会让她就这样平安无事的度过。 就在郦妃沾沾自喜的时候,老皇帝忽然抓着她的手,将她扯到面前。 一双苍老的眼里迸射出寒芒威慑来。 “孤让你说话了吗?” 他一把将郦妃推倒在地:“给孤滚出去!” 郦妃惊愕地望着面前的帝王,身体如坠冰窖,头一回,她觉得自己看不透帝王心! “名声如何,天下如何,那是孤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女人家在此处嚼舌根,往后没有孤的许可,不许踏进殿门半步,滚!” 帝王的威严依旧不容挑衅。 郦妃到底是低估了帝王的心思,她浑身发凉,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经过萧君策身旁时,她微微停顿片刻。 此刻,她是多么希望萧君策能够看自己一眼,哪怕是一个怜悯的目光也好。 可没有,他宛如一尊完美的雕像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里融不进万物。 可她分明记得,有白婳在的地方,他眼里就总是有光且明亮璀璨的。 那璨若星河的眸子,似要将星光揉碎,将人心吞噬…… 明明是那么好看的一双眸子,却只容得下白婳一人。 皇帝的怒斥于她,就像是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难堪羞愤。 “陈益民,孤给你三天时间,和萧太傅一起彻查此事,若查不出真凶,这顺天府尹的位置,就换个人坐吧!” 这已经是老皇帝能够给出最大的让步了。 不管婳婳是不是杀人凶手,在他心里眼里,婳婳永远都是那个单纯的姑娘。 老皇帝很自私,就算她真的杀了徐兰芝,那也是她罪有应得,不要以为他在宫里对周易安以往所做之事一无所知。 恶人自有恶人磨罢了。 哪怕是找个替死鬼替婳婳去死,那都是理所应当,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白婳。 可他总有老去的一天,他一旦朽木将近,对准他的利刃,必定会转向白婳。 而今世上,能够护得婳婳周全的,只有萧君策。 他唯一能信得过的,也只有萧君策。 “臣遵旨。” 陈益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起身时老皇帝已经离开了。 他转身朝萧君策行了行礼说:“这三日时间,便要拜托太傅大人多多照顾了。” 他曾是太子伴读,如今又是权倾朝野的太傅,陛下跟前的红人儿,这朝廷里没人敢得罪他。 萧君策瞥了他一眼,始终都是面无表情高高在上的模样。 没有只言片语地便离开了这里。 只是刚离开不久,一个人影就冲了过来,满身的脂粉味儿,将他抱了个满怀。 “萧郎!” 一声萧郎让他眉心狠狠拧了起来。 这里空无一人,想来又是她的手段,对他的路线摸得很透彻。 他抓着郦妃的手,企图将她扯开,但郦妃将他环得死死的,小脸儿贴在他的胸膛,听着胸腔里那强有力的心跳声,一脸的满足。 她梨花带雨地说:“萧郎如今这般绝情了吗,连本宫一眼都不肯。” “郦妃,自重。” 他厌恶极了这个女人,以前追逐权势,如今追逐他。 “本宫只想你去我宫里坐坐,陪我说会儿话都不行吗?” 他低头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她住的宫殿离这里不远,屋子里的陈设都还不错,皇帝也时常过来。 她遣散了宫里的婢女太监,只有他们两人互相对坐一番。 “说,何事。” 她只有在自己有事相求的时候才会这般,这宫里年轻美貌的女人多了去,郦妃以前并不得宠,每回都是她央求着萧君策替她筹谋,才让陛下夜夜翻牌,有了如今的圣恩。 她倒了杯茶,褪去外衫,美人尖裸露在外,圆润白皙,风情万千,魅惑如妖。 “今日之事萧郎你也看到了,是扳倒白婳的大好时机,只要让她永无翻身之地,你就可以篡权夺位,登基称帝。” “萧郎,你筹谋多年,目的不就是如此吗?我可以帮你的!” 她急切地说着。 自以为很了解萧君策,自以为是萧君策的同乡,便可以肆无忌惮。 萧君策轻呷一口茶,没有说话,郦妃只当他是默认了,更加高兴地说:“只要你愿意,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屋子里的熏香袅袅。 她说:“圣上已经老了,却迟迟不肯退位,不就是还贪恋权势吗?太子算什么,他根本就比不上你,一朝改朝换代,一个白婳罢了,这世上多的是白婳,你只要舍弃了她,大好前程在等着你!” 郦妃想得很美好。 只要萧君策登基称帝,她就有手段能让自己当上皇后,届时名利和男人,她就都有了! 【作者有话说】 翻评论的时候才发现有个宝给俺打赏了,不知道是哪个可爱的宝,州洲在这里谢谢各位可爱的宝~ 第267章 她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这种两全其美的事情,她怎能放过。 与其在这深宫里和一群女人争风吃醋,还不如让自己做主,坐上那天下女人都羡慕的位置。 “——啪!” 脸上忽然传来一阵火辣的痛感,她惊愕地抬头,那阴影自上而下的笼罩下来。 郦妃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立马就红肿起来的脸颊,嘴角溢出了丝丝血迹。 “萧郎,你……” 他…… 他居然打了自己! 就算他以前再怎么厌恶自己,也从来不会向自己动手的! 他微微俯身,一把掐着她纤细美丽的脖子,直直地将她提了起来,目光和她对视。 冰冷无情,残忍冷漠。 她立马呼吸困难,双脚奋力地在空中蹬着,眼睛也睁得大大的。 他……他要杀了自己吗? “郦妃娘娘野心不小啊,竟然想要谋权篡位!” 不! 不是的! 她只是想要帮他登上那九五至尊的位置而已,可他竟然想要杀了自己! 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白婳吗? 明明在此之前,他的野心是那么大,恨不得将整个天下都尽收囊中,可如今他的野心去哪儿了? “没有人可以揣测本太傅的心思,更没有人可以替我筹谋,你还没有这个资格。”他阴冷地笑了起来。 哪怕知道他的性子从不是个好相与的,可这一刻,郦妃还是害怕极了。 她害怕这个男人会真的杀了自己,她只是一个嫔妃而已,比不过他在陛下心里的位置,这后宫佳丽三千,她死了也就死了。 “萧郎……我错了,求你……放了我!” 她卑微地乞求着,一张脸憋得通红,似乎马上就要断气了。 萧君策冷冷一笑:“你可知你今日之话若是被传了出去,你会是怎样的下场?五马分尸?还是凌迟处死?” 她恐惧得瞪大双眼,头一回体验到了死亡的窒息和痛苦,这种感觉,让她痛苦不堪。 萧君策一把将人扔在地上,头上的朱钗散落了一地,打翻了茶盘上的杯盏,七零八落的到处都是。 她拼命地咳嗽着,感受这劫后余生的滋味儿,但心里对他的恐惧依旧没有减少半分。 “郦妃,本太傅劝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留着你不过是念着以往的情分,若再有下次,我定不轻饶!” 郦妃瘫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脖子。 “是,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只有让她体验一次死亡的感觉,才会知道生命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好好当你的郦妃吧,本太傅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他离开宫殿时,外头的太阳将里面照射得无比狼狈,宫女们连忙进去,方才听见里面的动静,她们都是一阵心惊胆战的,却又不敢进去。 “娘娘,您没事儿吧!” 宫女上前将其扶起来,收拾着这里面的凌乱。 陈益民带着已经写好的供词去找白婳,铁牢里她安然而坐。 “郡主殿下。”陈益民走进去,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人。 当真是和长公主像极了。 “您瞧瞧若是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就签字画押吧。”狱卒将罪状供词呈了上来,就等着白婳认罪伏诛了。 “这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本郡主认罪了?周易安到底是给了你多少好处,才让你这般为他卖命。” 白婳扫了一眼,她都懒得去看,无非就是编排的一切莫须有的罪名罢了。 “本官清正廉明,除了皇帝陛下,从不听命于任何人,且本官刚从宫里出来,这是圣意。” 他必须要趁着萧君策插手之前,让白婳认罪。 只要认了罪,那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任凭他萧君策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翻案。 “陛下的意思?”白婳挑眉,似乎有些不解。 陈益民说:“现在大街小巷都是关于郡主您的事迹,此事关乎国祚和陛下名声,为了顾全大局,陛下只得舍弃您了。” 白婳笑了起来,拿过那罪状,纤纤玉手轻轻一撕,碎片飞扬在空中。 “若是本郡主不忍呢。” 陈益民脸色一变,阴沉道:“上刑具!” 外头的狱卒将早就备好的刑具摆了上来,穿骨锥,琵琶钩,铁烙,碎骨锤…… 十几样刑具摆放在她面前,森冷可怕。 “郡主殿下若是痛快认罪,倒也犯不着受这等皮肉之苦,您这细皮嫩肉的,可经不住折腾,郡主可要想好了。” 他已经给够了白婳面子,一个女人而已,还能翻了天不成。 可白婳非但不慌,反而笑得更加肆意了。 “就先来穿骨锥吧,好让本郡主体验一番你这人间界的刑具。” 比起那十八层炼狱来,谁更厉害。 “给脸不要脸!” 陈益民彻底没了好脸色,一旁的狱卒拿起穿骨锥,那是根玄铁所制成的细长锥子,看似小巧,顶端却布满了精密的倒钩。 狱卒会将锥子生生刺进她的骨关节里,再狠狠拔出来,带出里面的血肉,让人痛苦不堪。 她站在那里,淡笑如风,越是这般,就越是让人窝火。 扑哧! 锥子毫无预兆刺进她的膝盖,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陈益民得意地笑道:“这穿骨锥的滋味儿如何?这可是郡主您自己选的。” 白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像是没有痛觉到,依旧站着,哪怕鲜血染红了她的裙摆。 “一般般罢了。”她推开狱卒,自己将穿骨锥给拔了出来扔在地上,上头还带着她的血肉。 “你!” 陈益民大惊失色。 她是怎么做到这般轻松的? “琵琶钩呢?试试吧,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给她试!将这里的刑具,一一给她用上!” 陈益民不信邪,他就不信白婳能承受得住这所有的刑具! 直到狱卒累得满头大汗,将二十余种刑具都在她身上一一用过了,那人还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 可这下,他们不觉得奇怪了,而是恐惧! 那种深入灵魂和骨髓的恐惧! 刺骨的寒冷从脚底板直窜头顶。 “大、大人!她、她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这么多的刑具,莫说是个女人了,便是个铁骨铮铮的男人也受不了的啊! 第268章 她……这么强的吗? 可她竟然还能做到面不改色,哪怕手指关节被夹得稀碎,她却连一声痛呼都没有!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白婳慢悠悠的将拶具从自己的手指上取下来扔在地上。 指关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随后便恢复如初,身上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透,她像是从地狱浴血归来的魔鬼般。 令人胆寒。 “陈大人,看来你的刑具不行啊,还有其它的吗?” 她扭了扭脖子,发出一阵骨骼咯吱作响的声音来。 陈益民为官数十载,从未见过这等诡异之事,寻常凡人,根本就扛不住这些刑具,那拶刑更是让人痛苦不堪。 十指连心的痛楚,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你、你到底是谁?!你不是人!” 陈益民惊恐地后退,却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 白婳居高临下地瞧着他那副狼狈的模样,缓缓笑出了声,那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可落在他们耳朵里,宛如催命般。 “陈大人不是喜欢屈打成招吗,怎么这就要放弃了?” 白婳撇了撇嘴,瞧着他那副怂样,感叹着人间界的刑具实在是太落伍了,比起那十八层炼狱,根本就不值一提。 她一个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女人,会怕这些? “不过有一点陈大人说得很对,本郡主的确不是人,难道周易安在串通大人之前,没有告诉你吗?” 她像是很惋惜一样,叹了口气:“那可真是太让人失望了,大人这般相信他,周将军居然还在欺骗大人您。” 白婳扬起唇角的样子,那嘴角的血渍像是刚吃过人一样。 趁着那张白皙的脸儿,格外的瘆人恐怖。 “你、你别过来!” 陈益民大声喊着,随后慌忙从地上起来,带着自己的人连滚带爬地就跑了。 “哈哈哈!真是一群胆小鬼呢。” 白婳许久都没有这般开怀畅笑过了,以前喜欢捉弄小鬼,现在喜欢捉弄人,不过这捉弄凡人可比捉弄小鬼有趣多了。 外头人影攒动,柳淮需停留在铁牢前,白婳的笑声戛然而止。 “死道士?” 柳淮需只是瞥了她一眼就飞快的厉害了,好似白婳是什么瘟神。 “小道士,跑那么快干嘛,本郡主又不会吃人。” 会不会吃人柳淮需不知道,但刚刚白婳受刑的一幕,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这女人……简直就不是人! 比师父所说的洪水猛兽山精鬼怪还要吓人! “郡主既已在牢中,便安分守己些吧,往后莫要出来祸害人了!” 他只当白婳是什么修为了得的精怪,于是便好心提醒着。 “小道士,你且过来,本郡主给你看个东西。” 柳淮需本不想去的,但她一口一个小道士,还笑意盈盈的,柳淮需就去了。 两人隔着铁笼,白婳顺手扯下那上头的符纸,无视柳淮需瞪大的眼睛。 用身上的鲜血在符纸上写写画画,涂涂改改,然后塞进他手里。 说:“你的符篆画错了,非但不能将我困在这里,反而能让我阴气大增,引来无数小鬼供我吸食。” 柳淮需再次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盯着手中的符纸。 她知道这符纸是自己用来困住她的? “你来这里做法,是为了超度这里头的魂灵吧,不必如此了,他们都已经被我吸食了。” 白婳好像什么都知道,那双明媚的眸子,像是能看穿人心。 柳淮需仙风道骨,今日还穿了一身雪白的道袍,手持拂尘念珠,越发衬得他神姿玉骨般。 那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郡主既知我画错了,又为何要改?” 柳淮需不能理解,既然困不住她,以她的能力,随时都能离开。 “因为以你的修为,就算画上一百张这样的符篆,也困不住本郡主。” 柳淮需浑身一震,她……这么强的吗? “小道士,你可否告诉我,你们道观里供奉的到底是谁?” 她总觉得玉清观里的神像有些眼熟,背生神鸟,手持长剑。 按理说,道观供奉的不应该是这种神像,而是什么三清天尊无量仙尊啥的,那神像看上去既不是天尊,又不是神佛。 “这……”柳淮需有些犹豫。 他说:“年岁太久了,这神像已经存在数百年时间了,何人雕刻,何方神仙,道观众人皆不清楚。” 这就奇了怪了。 白婳还是头一回见到不知道自己供奉的是个啥的道观。 难免有些奇葩。 “劳烦小道士了。” 白婳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既然白婳已经将这里的魂灵都吞噬了,柳淮需也没有做法超度,而是随便倒腾了两下就收工了。 毕竟是收了钱的,总得做个样子给人看,免得说他这个道士不称职。 已经是第二天了,案情毫无进展,自从知道白婳对那些刑具免疫之后,陈益民就再也不敢去了,甚至去了玉清观找柳淮需做法,却被拒绝了。 柳淮需深知,白婳那种级别的,可不是自己能够收拾的。 虽说陛下是将这个差事交给了陈益民和萧君策,可萧君策似乎并不想管这件事情,疑惑的同时又不敢去打扰,只等三天期限一到,便直接给白婳定罪。 长歌也总算舒心了,这会她倒要看看,白婳还怎么去翻身。 到了最后一日的时候,全城的百姓们都在等着,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日复一日地讲着白婳的故事,恨不得能够传遍大江南北。 碍于白婳不肯认罪,陈益民只好绞尽脑汁伪造了罪状书。 但街头上忽然涌出了一批人,同时把将军府和顺天府给围了起来。 能有这般胆子的,只有萧君策的黑骑军。 陈益民刚将罪状书归了卷宗,就被涌进来的黑骑军直接按倒在地上。 他瞧着从外头走进来的人,明亮的天光中,长靴踏在地上的声音很清脆。 “太傅大人这是眼看着郡主认罪,便迫不及待的来胁迫下官了吗?” 他漫不经心的坐了下来,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 淡淡说道:“顺天府尹陈益民,勾结逆臣之女完颜长歌,杀害徐兰芝,陷害惠安郡主入狱,特奉陛下之命,将其捉拿。” 第269章 三堂会审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实在是让人猝不及防。 陈益民不怒反笑,讥讽道:“没想到太傅大人为了惠安郡主,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诬陷朝廷命官,郡主已经认罪画押,就算太傅大人怎么费心都无济于事!” 什么罪臣之女完颜长歌,他根本就不认识,如此给他安上这等罪名,简直荒谬。 那双长靴停留在他面前,目光顺着往上,便是他那张冷漠森冷的脸,偏偏那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当陈益民看到这抹笑意的时候,心顿时就不安了起来。 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不? 不可能! “陈大人,有什么话先进了我诏狱再说,此次案件非同小可,涉及皇亲,唯有三堂会审,请各方耆老三堂会审,方能还郡主一个清白。” 那笑意不达眼底,寒芒在内,如破万钧之势。 陈益民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线索,但那线索稍纵即逝,快得让他根本来不及抓住去细细思考。 “没有陛下圣旨,你便是我朝太傅,又岂能将我关进诏狱!” 诏狱是什么地方? 那是人进去后,便没有能活着出来的地方! 萧君策就是诏狱里的活阎王,在诏狱里的犯人,随便他怎么折腾,连陛下也管不着。 顺天府的人拦不住他带来的黑骑军,也不敢拦,那是一群真刀实枪上过战场浴血奋战过的人,每个人的手上都沾了血,比不得他们顺天府这群散沙。 微微一发怒便就软了双腿,惊恐的让了路。 他不仅派人围了顺天府和将军府,连同周易安找些年在外头买的宅子也一并围了起来。 南桑带头去抓人。 完颜长歌似乎有所察觉,在黑骑军抵达宅门的那一刻,便在府里放了一把火。 刹那间熊熊大火窜上半空,她则是和阿狸翻上墙头准备跑路。 然而…… “二夫人这是打算去哪儿?” 南桑就站在墙头下,笑意盈盈的看着墙头上的完颜长歌。 长歌快,她的速度更快。 大人交代过,此女性狡诈,且诡计多端,演技上盛,务必要堵死这宅子的所有出口,连狗洞都不能放过。 她倒是没有钻狗洞,反而选择了这种最危险的法子。 自作聪明的以为最危险的法子就是最安全的,谁知道南桑直接预判了她的预判,早早的就在这里等着她了。 完颜长歌骑在墙头上,一时间下也不是,上也不是。 “南桑姑娘,你我素来无仇,为何要派人围了我!” 南桑双手抱胸,望着墙头上的女人,当真是扶风弱柳,是个男人见了都喜欢的娇弱小白花。 连她都觉得好看。 “既然无仇,为何我一围了上来,二夫人就这般着急着要逃跑?” 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她这副心虚的模样,不就证实了自己心里有鬼吗? “来人,把二夫人小心的给我请下来,切莫伤了她。”南桑也不打算和她多说什么,她只需要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务。 长歌没有反抗,因为她那点儿功夫在南桑面前还不够看的。 至于阿狸…… 南桑瞥了一眼,她就慌忙摆手说:“姑娘,奴婢只是这府中的丫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且她在府中对奴婢向来非打即骂,还请姑娘快些将她抓走!” 说完后心里就是一阵暗恨,她就知道完颜长歌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这才刚开始呢,就被人找到藏身之处了。 自己要是还跟着她,只怕最后也难逃一死,还不如趁着现在赶紧明哲保身要紧。 南桑瞧着她一副卑微懦弱的样子,似乎有些动容。 她挥了挥手:“将这丫鬟一并抓起来,有没有问题,关进诏狱里好好审一审就知道了。” 变故发生的太快,陈益民和完颜长歌都在同一时间内被关进了诏狱里。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讲得更加起劲儿了。 “要说那当朝萧太傅,也是个痴情种,为救惠安郡主,竟然不惜抓了顺天府尹陈益民陈大人,还有那贱奴,前罪臣之女完颜长歌!” “且看这一场命案在萧太傅手里是否能找出真凶,亦或是包庇凶手,来一出冤假错案,混淆视听!” 按理说,旁人是断不敢这般宣扬的,这说书先生说的面红耳赤。 但萧太傅没空管他们,便任其发展了。 但白婳依旧在天牢里没有被放出来,萧君策似乎也没有要放任的心思,只是晚上的时候,劳杨凌雪送了晚膳过去。 “他抓了完颜长歌和陈益民?”白婳看上去似乎有些惊讶,不过片刻,便又低头开始吃东西了。 杨凌雪坐在一旁撑着下巴说:“是啊,而且还派人围了将军府,不许徐老太太下葬,也不知是何缘故。” “但明日三堂会审,周将军,陈大人和完颜长歌,都会一并审问,只要三堂会审一过,郡主您就安全了。” 白婳倒不在意自己安全不安全的,只是没想到他的动作那么快,她还没在这天牢待够呢,这里的阴气这么足,简直就是她滋养身体的大好地方啊。 诏狱的条件比起天牢还要惨些,连睡都只能睡在潮湿散发着臭味儿的地上。 被关在里面一晚,只怕是都要疯。 终于到了第二日三堂会审的时候了,请来的耆老都是皇室上了年纪且声望极高之人,虽无实权,但却有着很重的话语权。 三位耆老皆头发花白的坐在上头,他们来,就是代替圣上亲审的。 陈益民跪在地上,也没了先前的官威,但依旧背脊笔直,目光清正,眉宇间浩气长存。 在一旁陪审的还有白战野和周易安,这两人都是萧君策亲自请来的。 “陈大人,这是完颜长歌的罪状书,还请过目。” 萧君策始终都很客气,将那罪状书递了过去。 陈益民是个读书人,一眼扫过去,顿时浑身颤抖,背脊发凉。 哆嗦着嘴唇说:“不……这不可能!” “我不认识什么完颜长歌,更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圣上之事,荒谬!简直荒谬!” 谁都知道那完颜长歌的身份,一旦和她扯上叛国的关系,不是抄家流放也是诛灭九族了! 第270章 也要一并死掉了才好 “这罪状书根本就是你萧君策屈打成招得来的!你诏狱的手段人尽皆知,她一个弱女子自然承受不住,写下这罪状书也理所应当!” 陈益民慌乱狡辩着。 一旁的周易安眉心紧缩,目光一直不安的看向白战野。 可白战野就像是没看见一样,目不斜视,他的心顿时就凉了下去。 他将那罪状书捻在修长的指尖,递到三位耆老面前一一过目。 说道:“既然陈大人说本太傅是屈打成招的,那么……郡主的罪状书,又何尝不是陈大人屈打成招得来的?” “满口胡言!”陈益民涨红了脸。 口不择言地说:“那惠安郡主根本就不是人!她就是个怪物!我将天牢二十余种刑具都用在她身上,她都没有损伤分毫!” “诸位若是不信,大可去天牢亲自瞧一瞧,真正的惠安郡主也许早就死在那怪物的手里了!她是怪物,她是个怪物啊!” 陈益民想着白婳受刑的样子,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可怕的人,不……她已经不算是人了。 那种恐惧已经渗入他的灵魂,像他这种文人,是无法释怀的,最终只能将自己的恐惧全盘托出。 然而此话一出,却在大堂上掀起一阵惊涛骇浪来! 且不管白婳是不是人,他竟然敢对白婳用刑! 还将所有刑具都用在了白婳身上,陈益民是不想活了吗? 那个女人……连白战野都轻易动不得,他怎么敢的啊。 “陈大人真是好手段啊,竟然敢对郡主用刑!” 这话几乎是从那人的牙缝里蹦出来的,一字一句都带着冰冷的寒意,仿佛空气都要被冻成了冰碴子。 那冰冷的语气让陈益民立马恢复了理智,他惊恐地望着萧君策,又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了周易安。 然而周易安的脸色却难看之极,大概是连他也没有想到,陈益民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早知如此,他也不会找上陈益民。 “陈益民,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对郡主用刑,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白战野蹭的一声站起来,脸上浮着阴沉的怒气。 对白婳用刑,是白战野亲自交代的。 他知道白婳不好对付,但眼下陈益民已经保不住了,唯有把他踢出去才是最好的法子。 陈益民身如筛糠,双手死死地抠着地面,咬着牙说:“无人指使,是……是罪臣见不惯郡主嚣张跋扈,目无法纪,又白日行凶,才会对她用刑,此等恶劣女子,本就应该天诛地灭,永不超生!” 他很聪明,知道白战野要舍弃自己。 他现在将罪过揽在自己身上,说不定还能保全自己的家人。 然而头顶上却传来那人的轻笑声:“是否受人指使还有待商榷,传完颜氏及婢女上堂!” 阿狸和完颜长歌被同一时间押了上来,她一身的伤,头发也散乱了,唯有脸蛋儿还是好的。 一跪在堂上,阿狸就慌不择言地开口道:“大人,都是我家夫人胁迫奴婢的!” “徐老太太根本就不是中风偏瘫,更不是郡主拽下床榻摔死的,而是这个恶毒的女人在外头买了砒霜毒死的,大人若是不信,可是立马找仵作来开棺验尸!” “阿狸!” 周易安震惊地瞪着阿狸,就连长歌也傻了。 她率先与所有人开口,便是要将这一切都说出来。 左右她是个拖油瓶,每每都要靠着少主救她,少主人为她铺就的大好前程,如今也被她自己给作没了。 反正萧君策说过,只要她肯将实情说出,便会力保她性命。 若是负隅顽抗,他有的是手段让自己和长歌生不如死! 对于那个男人的话,从来没有人敢不信,她见过诏狱里那些人,几乎都没了人样。 她害怕,恐惧,但也有自己的私心。 “阿狸,你在胡说些什么?”长歌简直不敢置信,就算阿狸不喜欢自己,也犯不着要置自己于死地啊! 阿狸咬了咬唇,一脸的羞愧难当,说:“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替您去买砒霜,更不该亲自将那砒霜加在老太太的药里……” “可如今奴婢看着惠安郡主蒙冤入狱,实在是愧疚不安,奴婢不求夫人原谅,但求夫人不要再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阿狸声情并茂地说着,如果这一切只是演的,长歌也只是惊诧而已,可她说的,句句属实啊! 一颗颗眼泪砸下,她抓着完颜长歌的手说:“夫人,您认罪吧,也许……也许太傅大人会看在将军的面儿上,向陛下美言,饶您一命的,只要还活着,就什么都会好的!” 可她心里却巴不得完颜长歌赶紧去死,就连那周易安,也要一并死掉了才好! 这样就再也没有人会妨碍少主人了。 “贱婢!”长歌一巴掌将她掌掴在地,目光凶狠绝望:“你竟敢害我,你竟敢害我!” 这一刻,长歌似乎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不用阿狸说,萧君策便已经让仵作去验尸了,并且将阿狸去买砒霜的店家也都找了过来。 如此人证物证齐全,周易安也救不了她了。 堂上的三位耆老说:“区区一个罪臣之女,如何能有这般大的胆子敢杀人害命,陷害皇亲,莫不是背后还有人指使?” 那些耆老都不是吃素的,虽然看不起白婳一个女流之辈,好歹是皇家血脉,容不得旁人践踏。 她缓缓看向周易安,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 这一刻,她出奇地平静。 她说:“既然太傅大人将这一切都查明了,长歌再无辩驳。” 只是她不甘心,好像她不管怎么费尽心思,白婳都有一道不可打破的护身符。 ——萧君策! 至于那道罪状书,根本就是假的,不过是为了让陈益民慌乱地露出马脚罢了,在如此慌乱的情况下,他根本就不可能保持镇定。 三堂会审结束的这天,京城的风向就变了。 白婳望着墙上那个小小的窗口,这是天牢唯一可以透进光亮的地方。 “郡主在看什么?”杨凌雪看着她,即便是一身血污,也难以抵挡她的矜贵美丽。 她说:“这世间女子,大多如同在天牢里的我,只能透过这小小的窗观望整个世界。” 她知道,萧君策那边要结束了,而她的任务也快要完成了。 第271章 这场戏演得很好 “何以见得?”杨凌雪不解其意。 白婳回头,微笑地看着她问:“杨姑娘的梦想是什么?”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 “按照家族的培养,知晓熟读女德诗经,让自己才华横溢,美丽谦顺,而后嫁作人妻,对男人唯命是从,最后相夫教子?” 好像这世界便是这么个循环,若是有女子不走这条路,大概就是个异类。 “难道不是吗?”女子皆是如此,终究都是要为人妻,为人母的,终其一生,都是为了别人而活,尤其是她们贵族人家,哪里又有半点自由呢? “杨姑娘不想看看这小窗外面的世界吗?打破这层桎梏,去追求自己想过的生活。” 她慵懒地靠在墙上,一双眸子如盛世烟火。 杨凌雪怔愣片刻,随后却笑道:“女子素来循规蹈矩,命运从不是自己握在手里的。” “不,命运从来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不服输,不低头,不妥协。” 她轻笑着,似早就看透了杨凌雪的命格。 只是她还需要一把火,卿非池中物,若遇风云便化龙。 “杨姑娘,试试吧,不去尝试怎会知道不会成功,只有掌握了自己的命运,才能尝尽这命运的千百般滋味儿,而不是一成不变的妥协,被人牵着命运走。” 这是她能给杨凌雪最后的提示了。 天机之所以是天机,因为那是天道定下的法则,天生就带有气运的人,生来便会不同凡响。 那一刻,杨凌雪心中闪过了很多种复杂的滋味儿。 她总觉得白婳好似知道些什么,她是在提醒自己吗? 直到外头传来脚步声,那些狱卒们一个个面带笑容,点头哈腰地过来给她开了锁。 “郡主殿下受苦了,太傅大人来接您出狱了。” 狱卒的话她没听进去多少,只是问杨凌雪说:“若是我从一开始就接受了周易安宠妾灭妻的事情,杨姑娘觉得我如今的命运该是如何?” 落霞山下那一尸两命? 被野狼分尸? 天牢外的阳光很好,洗去了她身上的血气和霉味儿。 当天牢的大门被打开的时候,她被那一阵强烈且刺眼的光逼得睁不开眸子。 外头什么嘈杂的声音都有,也有百姓们围着过来看热闹的。 身后的天牢大门,像是深渊巨口,吃人不吐骨头。 她一身血污的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明明衣衫破烂脏污,却一派地从容,仿佛这种光景,是她早就想到了的。 即便知道她不会轻易受伤,可看到她那个样子时,心还是会忍不住颤抖。 “婳婳。” 他大步流星的过去,握着她的手腕,将人拉在怀里抱着,那力道似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白婳微微惊愕,但没有回应他的拥抱。 一起来的周易安和白战野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对于他们来说,白婳的存在,便如鲠在喉,如锋芒在后! “我知你不会受伤,可他们对你用刑时,你分明是有手段可以避开的……” “太傅大人。”他的话被打断。 白婳抬头凝望着他,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那胸膛也很有力量,是属于凡人的体温和心跳节奏。 她说:“这场戏演得很好,也结束了,所以这个时候就不需要在人前表演了。” 该结束的时候就要结束,莫要贪恋。 人之不幸,来源于贪之一字。 “你当我是在演戏?” 白婳言笑晏晏地道:“难道不是吗?本郡主这次可又是帮着你拔除了一个眼中钉肉中刺,这顺天府尹的位置,你心里也早就有了人选,如今只需要你在陛下面前举荐,这个位置不就唾手可得了吗?” 萧君策现在要做的,无非就是要将太子的左膀右臂一一拔除,全都换成自己的人。 这朝廷大多数的官员已经老了,他们不愿告老还乡,甚至想要拥立新皇。 那么……身为陛下手里的刀刀,便要为朝廷换一批新鲜的血液。 他们之间的声音,只有彼此才能听到。 落在外人眼里,便是两人深情款款,这模样分明就是两情相悦。 况且郡主如今已经休夫,她愿意另选夫郎那都是她的事情,就算那些人再怎么不服,也不至于要去管一个女子的私事。 “嗯,劳烦郡主配合本太傅演这么一出戏,在天牢里受了不少苦吧。” 微微有些粗粝的掌心轻抚着女人柔嫩的脸颊,不过几日不见,便已经这般消瘦了。 “罪臣陈益民勾结逆贼陷害惠安郡主,本太傅一时不察,竟让郡主受到这般虐待,实在是愧疚难当。” 他忽然弯腰,一手扣在她纤细的腰肢上,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如此,便让我亲自送你回家。” 白婳拧眉,这男人还真是不走寻常路,他这只怕是恨不得告诉所有人,她早就是萧君策的人了吧。 哼,男人?! 竟然还在她面前耍这种小心思。 “婳婳,可有大碍?要不要为兄去宫里替你请个御医来瞧瞧?”白战野一脸担忧地凑上来。 萧君策抱着人上了马车,道:“谢过太子好意,郡主金尊玉贵,臣已经请了许大夫过来。” 许卿的医术当然没得说,太子那点儿小把戏在他面前还不够看的。 想在他面前玩儿心机,他还太嫩了些。 无非就是想要找个御医来给白婳验明正身,到时候再放出消息说白婳身上的伤能自愈,岂非就坐实了妖女之名。 从案子结束时,周易安便没有说过一句话。 哪怕要将长歌定罪,他也没有开口求饶。 他知道,他越是开口,就越会将自己也牵扯其中,这一次萧君策很明显就是针对太子和陈益民的。 一旦被萧君策抓到一点儿错处,他就再也没了翻身之地了。 “都散了吧。” 周易安默默转身,朝着将军府走了过去。 现在的将军府,不过是有名无实罢了,一个没有兵权的将军,连小兵都不如。 人群渐渐散了,现在那些恶毒咒骂白婳的人,也都纷纷闭了嘴。 国公府里炊烟袅袅,婆子们开始做晚饭了,小瞎子抱着一把木剑坐在门口,耳廓微动,忽然就站了起来。 马车从霞光中缓缓而来。 第272章 在郡主面前,我的自制力不值一提 “郡主?是郡主回来了!” 婢子探出半个脑袋,瞧见从马车上下来的人,立马高兴地大喊。 东篱连忙从屋子里跑出来,却止步于院子里头璀璨绚烂的霞光。 她看着萧君策抱着白婳进来,眼眶就红了,她嘴角裂开一抹笑意说:“郡主回来了,奴婢这就去准备热水,郡主好生洗洗!” 说着她就慌忙跑开了。 东篱手脚麻利,力气也比以前大了很多,一次性提个两桶水还是毫无压力的。 整个过程白婳都是被人抱着的,东篱说:“小少爷这会儿还在酣睡未醒,等郡主洗好了,小少爷也就该醒了。” “嗯,辛苦了。”白婳不想动,只简单地应了声。 东篱笑着说:“不辛苦,只要能看着郡主平安回来……” 就比什么都好。 “小瞎子。”萧君策抱着人进了盥洗室,东篱转头看向站在门口沉默的小瞎子。 说:“你也别站着了,郡主没让你守门,进来坐吧。” 小瞎子喜欢坐在门口,那双眼睛明明看不见,却能知道眉间路过国公府门口有多少人。 听力很是了得呢。 小瞎子没说话,只是看向了盥洗室的方向。 东篱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郡主和大人的事儿你少管,这国公府里有你一口吃的就行了,饿不死的。” 这小瞎子每次吃饭就跟饿狼扑食似的,向来也是以前饿坏了才会如此。 盥洗室里水汽氤氲,白雾袅袅。 他将人轻柔地放在木椅上,蹲下来脱去她的绣花鞋,玉足纤纤,尽在掌心。 “郡主介意?”他抬头问,目光干净透彻。 白婳扬唇:“你心之所想罢了,为何要来问我?” 她没有拒绝,只是给了他一个含糊其辞的答案。 修长干净的手指落在她腰带处,衣服上的血迹即便干了,看上去也是触目惊心的。 “对于郡主来说,天牢里的刑具如何?” “不痛不痒。” “又为何会流血。” “凡人之躯罢了。”这身子又不是她的,她要流血,自己也拦不住。 “即便这身子不是你的,也应当爱惜。”即便不是,也会感受到疼的吧? “太傅大人这是心疼了?想来也是,与你各种关系的,包括生下团团,都是这具身子,算起来和我倒也没多大关系。” 白婳身子懒懒地靠着,任由他一点点解下自己的衣衫。 “郡主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太傅大人是什么意思?还请明示。” 他的手停留在她肩膀的位置,那里是被铁钩穿过的,血肉外翻,看着触目惊心。 “你会疼,血肉之躯,怎么会不疼,世间万物,有生命之物,都会感受到疼。” 就连魑魅魍魉都会疼,她又如何能不疼呢。 白婳垂眸看着面前那颗黑漆漆的脑袋,她有时候还真是搞不懂这凡人心里在想什么。 还有穿骨锥留下来的痕迹,拶具夹在指关节的位置,越是用力拉扯,那十指连心的痛,便会让人生不如死。 那原本纤细美丽的手指,都红肿得不成样子了。 白婳默默抽回被他轻握在掌心的手,漫不经心地说:“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死了,我现在只是这具身体的掌控者,并不会感到疼,这些伤口留着,也只是为了堵悠悠之口。” 疼当然会疼。 只是那种程度的疼对于她来说,太轻松了。 所以并不怎么在意。 当身上最后一件衣裳被剥落的时候,她的身体千疮百孔,除了那张脸还是好的,身体其余部分都已经被刑具留下了各种极端且可怕的痕迹。 他将人轻轻放在温水中,用棉布温柔擦拭着她的身子,她总是慵懒的,享受着他的指尖穿插在头皮和发丝间的感觉。 灼热,滚烫,温柔。 白婳迪欧诺个了迪欧诺个嘴角,嗓音带着一股子慵懒的劲儿。 淡淡道:“照你这般洗法,天亮了都未必能洗干净。” 比个女人家还要磨蹭。 但他总得小心翼翼避开她的伤口,但也无法避开一些尴尬的事情。 比如……如何正面洗干净她的身子? 天牢那种地方那么脏,她是个爱干净的,能忍受天牢已经是极限了。 他走至白婳面前,牵着她雪白的手臂说:“一块儿绝世好玉摆放在我面前,我能坐怀不乱,已经是极限了。” 白婳勾唇:“这点儿自制力都没有?” “在郡主面前,我的自制力不值一提。” 白婳撇了撇嘴,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能将自己的孟浪心思说的这么清醒脱俗的。 “那你现在在想什么?”隔着氤氲的雾气,他的脸庞在面前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外头昏黄的光透过薄薄的纱窗落在水面上,水光粼粼,涟漪层层浮动,像是少女的裙摆。 许是热水的缘故,熏得她脸颊红扑扑的,连那唇瓣也很红润。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白婳的唇,说:“想着何时才能名正言顺的将郡主据为己有,哪怕现在你已休夫,但周易安看郡主的眼神依旧狂热。” 他顺着女人的唇停留在她美丽白皙的天鹅颈上。 勾唇笑道:“他的眼神我很不喜欢,总有一天,他的眼睛里再也不会出现这种目光。” “眼睛长在别人身上,你如何能管?”白婳扬眉,她忽然觉得这男人的小心思,好像有点儿……可爱? “挖了。” 白婳轻笑出声,倒也没有管他越来越放肆的手,在她腰间收紧,忽然就将人勾至面前,额头抵着额头。 热气在两人之间冒着。 那肌肤柔软的触感,似乎软到了心坎儿里。 “他的目光太放肆了,总是不怀好意。” 另一只手轻抚她的脸颊,白婳被迫仰着脖子,彼此间的呼吸相互交融着。 “婳婳。”他温声喊她的名字,问道:“我可以……” 白婳伸手,扯着男人的衣襟狠狠往下一拉,温软的气息荡开,萧君策呼吸一滞,那吻来的措不及防,好似他的心思在白婳眼里都无处遁行。 浓烈滚烫,急促隐晦。 她很凶,带着一股子狂野的劲儿,狠得让他心口发悸。 第273章 那是你爹 “萧君策,你所思所想,不就是如此么,我听见你的心声了,我当你是在向我许愿,那便满足你!” 作为一个不怎么合格的神,满足信徒的愿望,她还是能做到的。 许是彼此间都察觉到了那个炽热浓烈的心,相互地纠缠,一步步侵占攻掠,双眼迷离朦胧,最后气喘吁吁,气息绯靡。 他没入水中,衣衫湿透,紧紧地将她禁锢在那一方天地中,东篱听着屋子里的水声,嘴角微微一笑,然后放心地离开了这里。 她双手撑在男人的胸膛,鼻息和口腔中尽是他掠夺霸道的气息,让人喘不过气儿来。 那红唇饱满水润,她说:“你的愿望我已经满足了,你该适可而止了。” 适可而止? 他不过浅尝辄止罢了,她却要他适可而止。 若是如此,就不应当让他尝试这销魂蚀骨的味道,现在又如何能止步不前? “好。” 终究是理智战胜了欲望,等到他们出来的时候漫天霞光已经散去多半,只余留在那地平线上难舍难分。 “郡主,小少爷醒了。”一点橙黄的光铺洒在青石板地面上,院子里的玉兰树在随风摇曳着,风起簌簌而动。 几日不见,团团似乎又长大了不少。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曾开口喊人,东篱时常说,大概是因为他还小的缘故,白婳抱过他,那软绵绵小小的一只抱在怀里的感觉满足极了。 好似抱着这孩子,就拥有了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这种情绪渐渐在她胸腔里蔓延开来,是她活了数百年都不曾体验过的感觉。 小东西嘴里一阵咿咿呀呀的,两只软乎乎的手抱着自家美人娘亲的脸。 忽然—— 啵儿! 那响亮的声音落下,院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咯咯……”大概是觉得美人娘亲那呆愣的表情有些好笑,团团竟然咯吱笑了起来,那笑声纯真清脆。 他又抱着白婳的脖子,在她的脸上蹭啊蹭。 白婳的确是有几分愣住了,虽然这孩子从小就很省心,也很喜欢粘着自己,但却从来没有做过亲密的举动,这还是第一次。 也许是孩子渐渐地长大了,懂得一些事情,又是几天不曾见到过母亲,这种亲密的母子关系,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被割舍的。 “你亲我?” 白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上头还沾着团团那黏糊糊的口水,小家伙笑得可开心了,一双黑溜溜的眸子弯成了月牙儿。 越大便越和萧君策想死了,这小东西长大了,指不定就又会是一个祸国殃民的绝色,眉宇间还带了几分白婳的精致秀气。 白婳捏捏小团子的脸儿,胖乎乎白嫩嫩地说:“再亲一次?” 小家伙歪着脑袋,似乎在思考,白婳脸色一黑,道:“你要是不愿意亲就算了。” 小家伙这下听懂了,抱着白婳的脸又是吧唧吧唧地亲了几口,最后索性是抱着白婳的脸不撒手了。 那一双胖乎乎的手在白婳脸上肆无忌惮地揉搓着,脸上全都是他留下来的口水,白婳脸上也难得绽开了柔和的笑容,带着母性的光辉。 萧君策在一旁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许是从不曾见过她脸上会有这般轻松温馨的笑容,那股子柔情几乎填满了他整个胸膛。 “太傅大人,这边请。”小瞎子依旧端着碗坐在国公府门槛处,以前当奴才习惯了,不习惯上桌吃饭。 那时候有口吃的就不错了,东篱喊了他几次都不过来,小瞎子很固执,话也很少。 饭桌上,萧君策抱着孩子,团团能抓碗了,总是扒拉着萧君策碗里的白米饭,他一边抱着闹腾的孩子,一边压着他的小手说:“若是想吃饭,那就给爹爹也亲个?” 一屋子还在上菜的人都愣住了。 太傅大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有人情味儿了。 团团不高兴了,小嘴儿立马就委屈了起来,求救般地看向美人娘亲。 白婳瞥了一眼,淡淡道:“那是你爹。” 瞧着美人娘亲也不帮自己了,团团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就是不愿意亲萧君策。 那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小团子脸上的肉肉,语气带着几分威胁说:“你阿娘是我的,男女授受不亲,以后不可以随便亲。” 屋子里的婢女婆子们都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团团抬头望着眼前的男人,似乎在努力思考着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道理。 忽然低头,猛地一口就咬在了萧君策的手上。 那刚长的乳牙有力气得很,咬人也疼,萧君策吸了口凉气,将小家伙给提了起来,东篱一颗心都给提了起来。 萧太傅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小少爷胆子也忒大了,居然敢咬太傅大人,万一大人将怒气给撒在小少爷身上…… 不过到底是东篱想多了,怎么着都是他的亲骨肉,他将小家伙摁在怀里,不顾团团地挣扎,那小胳膊小腿儿的,也够不到萧君策的脸。 “哼,你倒是挺凶,小小年纪便学了几分你娘亲的秉性,往后长大了可还得了?” 虽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眼里却透着几分慈爱温暖,这小肉团子谁能不爱呢。 团团到时越发嫌弃起他来,两只小手十分抗拒地撑在他的脸上,阻止他的靠近。 他将孩子兜在怀里,有意无意地说:“你如今虽是住在国公府,可人丁稀薄,未免显得冷清,往后团团再大些,连个玩伴都没有,难免孤单。” “眼下团团也大了,婳婳,你就没有别的考虑和打算吗?” 男人目光炯炯有神,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的,都能听出来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东篱也静静的听着,如果郡主觉得可以的话,那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太傅大人喜欢热闹?”白婳挑眉,那戏谑的目光好似在鄙夷他。 “郡主以为如何?” “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萧君策眉梢明显有了几分喜气,想着自己也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白婳放下筷子,一手撑着下巴,歪头看着萧君策,浅笑道:“明日本郡主便进宫面圣,求陛下赐婚。” 第274章 郡主她是真的没有心啊 赐婚? 东篱呆了呆,郡主这是想通了吗? 也不枉费太傅大人一直以来的献殷勤,起初还以为郡主是个没心的人,现在看来,其实郡主一直都念着太傅大人的好呢。 看来这国公府再过一段时间后,就有天大的喜事要发生了。 “婳婳要亲自去和陛下讲?”他目光紧逼白婳,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白婳笑着说:“当然,太傅大人这话都摆在本郡主面前了,想来必定是你脸皮子薄不好意思,所以本郡主只好勉为其难的代劳了。” “听闻那霓裳公主还在官驿里没走,既如此我便去求一道圣旨来,让霓裳公主和太傅大人这日完婚,我本郡主瞧那霓裳公主腿长腰细屁股圆,是个能生儿子的,到时候一定能让太傅大人三年抱两,四年抱三。” 她唇角的笑意越发明艳动人了起来。 不等两人说话,她又道:“若是实在不行,本郡主也可以替你做张罗几个妾室,保证能在你入土为安之前儿孙绕膝,让那太傅府热热闹闹的。” 萧君策:“……” “东篱,将你团团抱走。” 东篱人还是懵的,郡主这是说的哪儿跟哪儿啊?! 太傅大人压根儿就不是这个意思好伐! 好了,东篱现在明白了,郡主她是真的没有心啊! 接过萧君策怀里的孩子,男人一把抓着她的皓腕,拽着人便出去了,直奔白婳厢房所在的位置去了。 奶娘一阵汗颜,无语道:“郡主这是真傻还是假傻?” 东篱翻了个白眼:“郡主那是在装傻。” “那……那郡主对太傅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奶娘觉得自己大概是老了,竟然搞不懂这些小年轻的心思。 东篱也搞不懂,她抱着团团坐下来说:“郡主是骄傲的,但她若真的不喜欢太傅大人,也就不会容忍大人对她屡屡放肆僭越了。” 所以郡主是喜欢太傅大人的吗? 奶娘也猜不透,但这两人看上去实在是太般配了,郎才女貌,一个比一个强,能配得上郡主的,也就只有权倾朝野的太傅大人了吧。 东篱还算是看得透彻的。 东篱和奶娘听见一阵关门的巨响,仿佛那木门都要塌下来似的,两人面面相觑。 最后无奈地耸了耸肩,轻点团团秀气的小鼻子说:“你娘亲和你爹爹说不定就在屋子里计划着给你生个弟弟妹妹,小少爷可要乖一些哦。” 团团吸了吸鼻子,可爱地打了个喷嚏。 屋子里尚未点灯,外头柔和的光匀了些许进来,他的手撑在木门上,将人禁锢在他那狭窄却温暖的怀抱里。 修长的身躯压下来,给人一股压迫的感觉。 白婳抬眸,似笑非笑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他的轮廓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很冷硬。 幽深的黑眸里洒了细碎的光。 “你发什么疯?” “婳婳以为呢?”萧君策舔了舔嘴角,他烦躁地扯了扯衣领,凸出的喉结上下翻滚。 “你以为我和你说,只是为了想娶别的女人,或者是多纳几房姬妾?” 他嗓音沉沉的,这还是白婳头一回见到他这般咬牙切齿的样子,就差没露出自己那口森森的獠牙来了。 还挺凶。 白婳背靠在木门上,这男人身高太欺负人,她脖子都酸了。 “你不是说自己喜欢热闹么?本郡主这只是在满足你的愿望而已。” 她把萧君策当成自己的信徒,反正这世上除了澹台策,还没人对她这般痴迷执着过,当然,白泽除外。 “郡主有能满足别人愿望的本事?” 他目光灼灼,像是在盯着自己的信仰,白婳一颗心立马就沸腾了起来,脖子高昂,骄傲地说:“当然。” 他牵着白婳的手摁在自己的胸膛上,微微俯身,温热的唇从她脸颊擦过,最后停留在她耳旁,吐气如兰。 “那郡主不妨再满足我一个愿望,郡主想听听吗?” “什么?”白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问他。 男人扬唇,在她耳边细细轻语,刹那间,白婳瞳孔微缩。 “你……” 终究是没有等到白婳开口说话,他便已经发动了那猛烈的攻势,他将人抵在门上,一步步的进攻侵占着。 “婳婳,你当我是你的信徒,可现在你的信徒向你许愿了,你需要满足你的信徒,不是吗?” 只一眼,他便洞穿了她的心思。 口腔里是和他相互纠缠的味道,让人窒息,连心脏也狂跳如雷。 他一步步地攻破白婳的心理防线,让她无处可逃,那红唇娇艳,她勾了勾唇,没有反抗。 堂堂冥川之主向她许愿,她当然会满足,不仅会满足,还会得到数额不少的阴德值。 雪白的双臂缠上男人的脖颈,耳鬓厮磨间,连那身影也越发纠缠了起来。 可惜,她身高不够,那手放在她柔软的腰间,忍不住将她往上提了提,双手撑在他的胸膛,隔着那上好的衣料,掌心间都是他胸膛那滚烫灼热的温度,似要将人都狠狠融化掉才肯罢休。 细碎的轻喃溢出,那是极其动情才会有的声音。 柔嫩的肌肤晕开一层醉人的光泽,等到月色悄然钻进屋子里时,只剩下那一地凌乱纠缠的衣衫。 月光孤影在院中摇曳,屋子里却是一片暖意盎然。 小瞎子听力很好,即便刻意坐在很远的地方,也能听得清楚。 翌日时,小瞎子坐在院子里头抱着那把木剑打瞌睡,婢女们三三两两从他身边经过。 “小瞎子,你昨晚就在这院子里坐了一晚上吗?” 小瞎子点了点头。 婢女问:“为何不去睡?” 小瞎子说:“太吵了。” 太吵了? 婢女们都很不解,昨晚没什么事情发生啊,哪里有声音了。 小瞎子很苦恼,抓了抓头发嘟囔着说:“是郡主的房间,那声音响了许久都没有消停下来……” 这会儿婢女们算是听懂了,那哪儿是什么声音啊,分明就是太傅大人和郡主殿下在那啥罢了。 不过她们这些当奴才的,可不好多问主子的事情,更不要妄议,不然这命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恰逢房门推开,一束光照射进屋子里。 第275章 那个坏女人她要吃我! 婢女们慌忙地走了,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小瞎子抿着唇转过身去。 这段时间将他拾掇出来,也有个人样了。 白婳靠在门栏上,一头青丝披散着,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衫,长裙曳地,赤脚站在地上。 “你还听见了些什么?” 小瞎子认真地思考了会儿,便说:“婳婳,你只能是我的,婳婳,我会轻点,不会弄疼你的,婳婳……” “小瞎子!” 东篱大惊失色,连忙吼住了小瞎子,小瞎子不明所以地转向东篱所在的方向。 “你、你过来!”东篱不会脸红,却从眼神里透出几分羞赧来。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听见这些便觉得害臊极了,这小瞎子看上去年纪也不小了,怎的还不通男女之事? 竟然还这般说了出来,这是何等羞人的事情啊! “东篱姐姐?”小瞎子很不解地说道:“是郡主让我说的。” “郡主让你去吃屎你也去?” 东篱气疯了,这瞎子脑袋是傻的吧,很明显郡主这是在试探他,也难怪一直没人肯要他,根本就是活该! 要说他不通男女之事,可那奴隶贩子却说,他以前手脚不干净,还总是偷看人家千金小姐焚香沐浴,这才会落得个这般下场。 所以东篱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懂还是不懂了。 小瞎子一脸的茫然且认真地说:“如果非去不可的话,我会去的。” 东篱:“……” 她简直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说他单纯却又因偷看女子洗澡被挖掉了双眼,说他孟浪吧,又表现得这般不谙世事。 “东篱,赤乌呢?” 不过小瞎子还是很听话地去了东篱那边,乖乖地站着。 “估摸着还在睡吧。”自从赤乌变成人形后,他就越发体会到了人形的快乐,比如,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东篱或者其他婢女身上蹭啊蹭。 仗着自己长了一张可爱的小脸儿,且人畜无害的样子,这国公府的婢女们一见他,便母性大发。 “算了,让他睡吧。”白婳幽幽地叹了口气,上次火烧旱魃,他得了一滴萧君策的精血,估计还够他消化一阵子的。 “郡主,小瞎子他……”东篱有些局促地看向白婳,郡主该不会生小瞎子的气吧。 “逗逗他罢了,还挺好玩儿。” “那郡主觉得,他以前真的是个品行不端的人吗?”似乎这小瞎子从未说起过自己以前的事情。 所以就算外人对他怎样指指点点,他都会闭口不言,然后在门口坐上一整天的时间。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怎么说那是他的事情,而信不信则是你的事情了,况且这世上的事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又何必那般在乎?” 白婳倚在门槛上,轻声说着,对于她来说,这世上所有的流言蜚语,都不及自己开心来得重要。 “小东篱,有些时候不需要把有些事情看得太重,至少你现在看见的小瞎子,并不像是别人口中所说的那般,不是吗?” 她眼眸含笑地看着东篱,她还小,有些事情还未能理解。 东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国公府后院里,两三个面容清秀的小丫鬟正围着地上的奶娃娃一阵好哄。 “赤乌小少爷,地上凉,早上露气重,您还是赶紧起来吧。” 从早上起来,赤乌就在院子里的地上躺着,说什么也不肯起来,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 “我不我不!那臭女人不给本宝宝吃鸡腿了,本宝宝就不起来!” 那肉呼呼的脸上满是委屈,一双黑溜溜的眸子里似乎还有一点儿水汽,这粉雕玉琢的胖娃娃,谁瞧了心里不会生出几分母爱来。 几个婢女顿时一阵母爱泛滥,蹲下来,耐心地哄着:“赤乌少爷,您已经连续吃了好几天的鸡腿了,郡主这也是为了您好,太胖的话,对您身体不好的。” “是啊是啊,郡主要真是不让您吃,就不会嘱咐奴婢们给您买了。” 这小少爷什么都好,就是那食量大得惊人,不仅如此,还是个肉食动物,除了肉,啥都不爱。 这才两三天的时间,就已经干掉将近二十只鸡了,养在圈里的老母猪都没他能吃。 那小肚子都已经吃得圆滚滚的了,今儿一早起来,便又吵着要吃鸡腿,但郡主下了令,不许他再吃了,故而这才闹腾了起来。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吃鸡腿!!” 赤乌努力地扑腾着自己的手脚,颇有一副你们不给我吃的我就不起来的劲儿。 婢女们很无奈,将他抱起来,微笑着哄道:“赤乌少爷,虽然郡主说不许您再吃鸡肉了,可国公府里还有别的肉可以吃啊,不如咱们去吃一些别的吧。” “鱼肉猪肉牛肉也很好吃呢。” “是啊是啊,赤乌少爷别闹了。” 要不是看在这小子长得可爱的份儿上,估计早就被暴揍一顿了,以前白婳就总不给他肉吃。 “我不要!我就要吃鸡肉!你们不给我吃鸡肉,我就哭给你们看!” 他脾气上来了,使劲儿闹腾着,一边闹腾,一边儿壮着胆儿在婢女胸前蹭着。 婢女抱着赤乌转身,便在回廊转角处看见了一旁似笑非笑的白婳。 “郡、郡主!” 婢女们慌忙跪下来,磕磕巴巴地说:“赤乌少爷实在是太闹腾了,奴婢们怎么也哄不好。” “哄不好?”白婳挑眉,那冷冰冰的目光跟刀子似的落在赤乌身上。 漫不经心道:“哄不好那就一锅炖了。” “什、什么?!”婢女们瞪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赤乌两只胖乎乎的小手紧抓着婢女胸前的衣服,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鼻尖儿也开始泛红了。 “姐姐,她要吃我,那个坏女人她要吃我!” “宝宝害怕,宝宝不要被吃!” 那委屈巴巴又充满恐惧的声音实在是让人心生怜爱,婢女们也为难的看向郡主,就算只是为了吓吓赤乌少爷,这话未免太狠了些。 赤乌一个小孩子,只是想要一口吃的而已,那幼小的心灵该有多害怕啊。 第276章 白婳是个奇葩例外 “郡主,赤乌少爷还小,要不……要不咱们再去给他买几只鸡回来吧?” 婢女试探着问,那啜泣声想哭又不敢哭大声的样子,实在是忒可怜了。 小? 他哪里小了? 也就这群小婢女们这般纵容着赤乌,要是落到东篱手里,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神鸟又如何,到底免不了一顿鸡毛掸子。 “滚过来。” “不,宝宝不要!”赤乌挥动着自己的胳膊肘,努力地挂在婢女脖子上,死活不肯下去。 白婳的好脾气已经在崩溃边缘了。 她似笑非笑地盯着赤乌:“你确定不过来?” “我……” 那眼神似要将他就地解决,赤乌身子在瑟瑟发抖,越发的往婢女怀里钻了。 “一、二……” 三字还未落下,面前便多了个矮小的娃娃。 婢女们眨了眨眼,赤乌少爷是怎么从她怀里出去,又是怎么瞬间到郡主面前的? 方才抱着赤乌的婢女懵逼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跟我走。”赤乌乖乖地跟在白婳身后,走时还不忘朝着几个婢女投出自己那可怜委屈的眼神。 婢女们的心都快要化了。 “郡主该不会惩罚赤乌少爷吧!” “赤乌少爷可是郡主带回来的,应该不会吧,若是不喜欢赤乌少爷,也不会给他买那么多好吃的了。” “……” 谁知道呢,她们都不知道赤乌的身份,只当是白婳从外头捡回来的孩子。 而且这国公府里不允许擅自议论主子间的事情,要是被东篱姐姐听见了,可是要受惩罚的。 房间里,东篱正在给白婳梳洗绾发,瞧着那玉颈和肩膀上的痕迹,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子去了。 “笑什么?”白婳通过铜镜看见了她的表情。 东篱还有几分难为情,腼腆地笑着说:“奴婢只是没想到,太傅大人看上去那么严肃正经的人,原来也会这般孟浪热辣。” 白婳:“……” 她觉得,东篱可能是需要对男女之事多一些了解了。 赤乌站在门口,小小的身子就站在那儿,白婳不让他进,他就只能站着,胖胖的两只小手背在身后,鼻子还抽抽搭搭地吸着气,看着活像是那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有些人不能只看外表。” “那……郡主喜欢太傅大人吗?”要是不喜欢,肯定不会让太傅大人这么放肆的。 白婳扬眉,喜欢? “太傅大人派人送了玉肌膏来,说是昨夜郡主受累了,涂上这玉肌膏不仅能去腐生肌,若是涂抹在另一处,还能……” 说到这里,东篱神色越发羞窘了起来。 “还能什么?” “大人说,昨夜情不能自已,难免没能控制好力道,所以这玉肌膏……” 由不得东篱再继续说下去,白婳便已经明白这玉肌膏的主要功效是什么了,一张精致的脸儿黑得不能再黑了。 东篱给她涂抹在身上清淤处,剩下的地方,她怕是不便了。 “东篱,去让厨房炖一锅八宝鹿茸汤来,晌午些让赤乌送去太傅府!” 死男人,竟敢内涵她! 赤乌惊恐得瞪大眼睛,下意识的喊道:“我不要,我不去,我才不要去那个男人那里!” 呜呜呜,还要给他送什么八宝鹿茸汤! 这女人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过,所以那汤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赤乌这会儿倒是挺聪明,脑袋瓜转得可快了。 “东篱,鸟肉怎么做好吃?” 东篱认真地想了想,说:“若是幼鸟,肉嫩,用来清蒸最合适不过,若是成年的鸟,以干辣椒爆炒最合适,但若是老鸟,那就只有炖了,将汤汁煨进肉里,熬上几个时辰,便是最入味儿的了。” 东篱笑眯眯地看向赤乌,说道:“赤乌小少爷,您喜欢哪种吃法?” 赤乌瞧着东篱脸上那灿烂的笑容,顿时整个鸟都不好了,呜呜呜,人间太可怕了,他要回地府! 他要找澹台策! 明明以前的东篱姐姐是那么的善良可爱,怎么现在就变得和那臭婆娘一模一样了。 全都是心狠手辣的主,他一只鸟活到现在容易么! 白婳红唇微挑,支了东篱出去,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说:“让你去太傅府是为了让你吸收他身上的气运。” “他是澹台策转世,你得了他一滴精血,再吸收一些他的气运,修为便能大涨,这点儿都还不明白么,小蠢货。” 白婳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年头,一只鸟还真是难伺候,也可怜她为了他的修为这般费心了。 修炼数百年都未能飞升,也难怪会遭到族人们的嫌弃和驱赶。 赤乌顿时双眼一亮,哇唔一下扑过去,狠狠地抱着白婳的大腿可劲儿地蹭。 “呜呜呜,我就知道,婳婳你对我最好了,以后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有用得到我赤乌的地方,就尽管让我去好了!” 赤乌激动无比地说着,天呐,这就是他亲娘啊! 然而白婳哪儿能不知道他的尿性,冷笑道:“只要你别在关键时刻给老娘掉链子或者投机倒把,以后的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不会不会,一定不会的!”赤乌连连摇头,有这么一个大金主在,他哪儿还会去投靠别人呀! “我让你来,是想让你抽空的时候去皇城周边寻找一番还没有别的旱魃,大多数傀儡都是天地自然阴气而生,而我们上次遇见的旱魃,却是人为养尸形成的,现在皇城里就有少女无端失踪或者被杀的事情发生。” 所以她推断,这皇城附近的旱魃绝对不止一只。 且若是她那日发现的旱魃是还未养成熟的,那么其它的旱魃她自然也就保证不了。 旱魃一旦出世,祸及天下千千万人,她虽不是个心地善良的,却也见不得人世疾苦。 “你身为神鸟,天生就拥有占卜祸事的本领,这么多年了,我希望你的本领还没有全部忘掉。” 赤乌明白了,这女人让他去吸收萧君策的气运,一方面是为了提升他的修为,一方面是为了探查有没有其他旱魃,而占卜祸事,是一件十分损耗修为的事情。 因为这世间的所有事情,都不能被提前之前,当然,白婳是个奇葩例外。 第277章 太傅大人不行? 她的存在,简直就是三界里奇葩中的极品。 不但可以无视天道的雷劈火烧,还能随意篡改凡人生死,似乎对她来说,这些事情只要她想,就没有她不敢去做的。 白婳的人生信条就是,只要劈不死,她就往死里作,往死里挑战三界主宰的底线。 “你放心,只要是婳婳交代的事情,本宝宝一定会努力完成任务的,一定不会让婳婳失望!” 赤乌大声的保证着,到了中午的时候,那八宝鹿茸汤已经熬好了,院子里飘着一股肉香气,婢女们光是闻着这味道,便一个个面红耳赤的。 可想而知,这肉汤的后劲儿有多大。 “记住了,一定要看着他喝完,一滴也不许剩下,否则便让他以后莫要再来国公府了!” 出门前,白婳还对赤乌千叮咛万嘱咐的。 她这个人讲究有仇当场就报,绝不会留在后面慢慢算账。 赤乌抱着汤盅乐颠乐颠儿地出去了,等到了国公府的时候,对着那守门的小厮一声大喊:“我乃赤乌,我家郡主给你家大人送了八宝鹿茸汤来,还请让你们大人速速出来!” 小孩子声音奶奶的,还脆生生的,那嗓门儿大,引得院子里的丫鬟奴仆们都看了过来。 八宝鹿茸汤? 那不是…… 婢女们红了脸,那汤可是能媲美十全大补汤的好东西啊! 当然,只针对男人。 听说,只要喝下这八宝鹿茸汤,别说一夜梅开三度了,就连十度都开得出来! 而京城里只有一位郡主,那便是惠安长郡主。 所以这八宝鹿茸汤是惠安郡主送来的? 惠安郡主给他家大人送大补汤这是什么操作? 难道……是他家大人不行? “你?”南桑从里头出来,瞧见一个可爱的奶娃娃站在外头,有些吃惊。 国公府什么时候有个这么可爱的娃娃了? “哼,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要见的是你家大人!”南桑倒也不用怀疑他的身份,毕竟敢来给大人送吃的,也就只有郡主了。 “何事?”直到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赤乌就跟看见金子似的扑了过去。 那屁股后面就差没有一条狗尾巴摇来摇去的了。 “大人,这是我家郡主亲自给你熬的八宝鹿茸汤,让本宝宝一定要盯着你都喝完哦,这可是婳婳的心意,你是不能浪费的!” 哇唔! 他身上的气运也太香了吧,简直比那肥美的鸡腿还要香啊! 此时此刻的萧君策在他眼里,就是散发着金光的绝世美味大鸡腿,南桑满脸黑线,瞧着这小孩儿一脸痴迷的对着自家大人,看上去多少都有些寒碜。 谁知还没靠近萧君策,就被一双手给提了起来,南桑面无表情的拿过他手里的汤盅。 冷漠地说:“汤送到就好,你可以走了。” “你!”赤乌撇了撇嘴:“你怎么可以对本宝宝这么凶!” 南桑觉得,虽然这孩子长得很可爱,白胖胖的,但能跟在郡主身边的,都绝对不是什么正常人,说不定眼前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胖小子,实际上早就是个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了。 南桑想的没错,但他不是什么七老八十的,而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古董。 “太傅大人……”赤乌可怜巴巴地看向萧君策,就让他再靠近萧君策一点吧,这样他就能吸收到更多的气运了。 只有融了他的精血,才能吸食他的气运。 当然,他不能贪心,一次性吸得太多,反而会消化不良,所以他还是很会知足哒! “南桑,他是赤乌,放他下来吧。” 什么?! 他是赤乌? 南桑一吃惊,手也就松了,赤乌一屁墩儿摔在地上,连忙爬起来,抱着萧君策的大腿,谄媚无比地说:“还是你最好了,这汤大人还是趁热喝了吧!” 呜呜,好香好香! 就是这样使劲儿蹭! 男人揭开汤盅的盖子,只瞥了一眼,嘴角便抽搐了起来。 所谓八宝鹿茸汤,便是加了八种动物的鞭,牛鞭、羊鞭、鹿鞭等等…… “全都要喝完哦,一滴都不能剩,否则你以后就再也别想去国公府了。” 萧君策:“……” 男人拿起调羹,就在府门口脸色阴沉地吃了起来,想来许是那玉肌膏让她心生恨意了,才会这般肆意报复。 呵! 心眼儿可真小。 “大人?” 南桑脸有些红,这种汤这般耻辱,大人当真要喝完? 男人吃完最后一口,将汤盅倒扣下来。 “可还满意?” 赤乌连连点头,对他说:“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萧大人好气魄!” “这都是你家郡主教给你的!” 赤乌连连点头:“当然,我家婳婳对你这么好,你就可劲儿感激涕零吧!” “好,好,好得很呢!” 男人的语气多少有些咬牙切齿,一把将汤盅塞回赤乌手里。 “回去告诉你家郡主,本太傅如她所言喝了这八宝鹿茸汤,晚膳希望郡主能够将本太傅的也准备好!” 赤乌眨巴眨巴眼睛,算是应下了,他怎么觉得这男人的眼里闪动着火气,那火气就差没把这房子给点燃了。 “大人该不会真的有那方面的问题吧?” “要是没有,惠安郡主怎么会送这种汤过来,说不定就是大人不行,惠安郡主欲求不满,所以才从了这汤过来的。” 婢女觉得自己推断得很有道理。 一群丫鬟奴仆围在一起讨论这个问题,不一会儿太傅府就传出太傅大人不行的消息来。 并且还说得有理有据,于是人们便拿出了太傅大人从不进青楼的事情来说。 难怪他从不进青楼,原来是那方面有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太傅大人不行,那么孩子又是怎么怀上的呢? 就太傅大人不行这个问题,瞬间在京城里掀起了一股议论热潮,人们津津乐道了起来。 不过现在风向不同了,有人觉得郡主和太傅大人郎才女貌,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哼,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儿,那惠安郡主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得上太傅大人?” 豪华的马车里,代霓裳缓缓放下车帘子,一旁的侍女却满脸不屑。 第278章 长歌,已经来不及了 “云姑姑,她如今已不是有夫之妇了,和太傅大人的关系也越发亲密了起来,兄长临走之时交代我,务必要进入太傅府,只是……” 代霓裳面露难色,只是有这惠安郡主挡在前面,她又如何能进入太傅府。 那瞧着十分年轻的侍女冷冷地剜了她一眼,说道:“你现在是铁达尔最美丽的公主,铁达尔骁勇善战,便是女子也绝不输给这中原女子半分,这中原女子大多柔弱不堪,娇花儿总有腻味的时候,而你不一样。” 她自小被调教,能文能武,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精,这样的女子,才应当是世间少有的。 代霓裳低着头,轻轻地咬着红唇,面露绯色。 还在铁达尔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只是那时候听说萧君策是个杀伐果决的人,手段残忍,又凶狠至极。 女子若是嫁给这样的男人为夫君,心中定然是有几分害怕恐惧的。 然而宫宴上一眼惊鸿,她以为那萧君策定是个看上去凶神恶煞之人,却不成想,竟然是个年轻公子。 容貌姿色均为上乘,他安静地坐在那里,狭长的凤眸里流转着魅惑的光华,但他的目光总是看向那人之处。 那时候代霓裳就知道,萧君策已经心有所属了。 既然如此,她想要嫁给萧君策就更难了。 “云姑姑,哥哥只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您还有别的法子吗?” 别的法子? 看来她是想要速成了,能有这份心也是不错的。 云姑姑思量片刻,便说:“过些日子便是大端的春围会,你是铁达尔的公主,按理也会受邀,届时我会安排好一切,你且随机应变,放聪明些才行。” 代霓裳心中一喜,连忙道:“是,霓裳知道了,多谢云姑姑。” 代惊棠将云姑姑留在她身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虽然云姑姑很凶,平日里若是有什么做得让云姑姑不爽的地方,便会遭到云姑姑一顿打。 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 只当她一国公主,自然是养尊处优的。 将军府先前的命案已经破了,城墙上贴了告示,顺天府尹与逆贼勾结,直接抄家灭门,至于完颜长歌。 陛下念及她曾是周将军贵妾,便免了死罪,流放至边疆军营,充当军妓。 周易安在外头的宅子尽数没收充公,那些婢女们也难逃一难,但凡是在那宅子里伺候她的,都一同被流放至军营,一个都不放过。 陛下这雷霆手段来得太快,也彰显了陛下对惠安郡主的宠爱程度,以后谁要是再想对她下手,便要好生思量几分了。 “周将军,大人只给了你一炷香的时间,莫要耽搁了。” 南桑打开了诏狱的牢门,长歌就蜷缩在里头,身上穿着单薄的囚服,在这初春的天,身子仿佛要冻成了冰。 “多谢。” 他走进去,垂眸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长歌,似有不忍和无奈。 “长歌……” 他艰难地喊出她的名字,那声音都嘶哑得不成样子了。 当听见那抹熟悉的声音时,长歌动作缓慢地抬起头,确认眼前之人就是周易安后,双眼中爆发出巨大的光亮来。 “将军!” 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她激动无比地抓着周易安的手说:“我没有给她下砒霜,我也没有出去买砒霜!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她不要去当军妓! 成为了军妓的女人,都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军营的,那里面的男人一个个如饥似渴,如狼似虎,她会死在里面的! 这诏狱守卫重重,阿洪的人根本就进不来。 萧君策早就察觉到自己和阿洪之间的关系了,他这般针对自己,就是因为阿洪。 周易安震惊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长歌哭着摇头说:“我给老太太吃的,只是一种能让她暂时瘫痪和假死的药,根本就不是什么砒霜,她是你的母亲,我怎么可能会害她!” “将军,你是知道的,我真的没有害她……” 长歌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从一开始就和将军商量好了,一切按照她的计划来,她不会伤害老太太的性命。 可谁知最后她真的死了。 她想着既然死都死了,那干脆就顺水推舟,反正最后想要达到的效果都是一样的,所以她也就无所谓了。 将军那里,她顶多撒撒娇装个可怜就好了。 可惜啊,这一切她都算错了。 可是…… 三堂会审上,当长歌看见周易安那默不作声的态度,她就已经明白了,将军是不会救她的。 他在心里责怪怨恨自己害死了他的母亲,在他心里,自己一定是个很恶毒的女人吧,还谎话连篇。 她也不知道了为什么,假死要会忽然变成砒霜,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阿狸。 “将军,一定是阿狸,一定是那贱婢将假死药换成了砒霜,就连那卖药的掌柜都已经指认是她出去买的药,一定是她!” 她无比急切的说着,阿狸一向不喜欢自己,所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 那日她不敢说出来,也不敢否认,因为一旦否认,便坐实了她和周易安勾结陷害白婳一事,这样一来,她反而会连累到将军。 为了保全将军,她只得承认。 周易安眼神复杂的看着她,紧抓着她的肩膀说:“晚了……长歌,已经来不及了。” 他苦笑这2. “什么叫来不及了?”长歌瞪大了眸子,早就没了先前的美丽,她激动的质问周易安:“难道将军不打算救我了吗?将军要舍弃我?” 周易安痛苦的将她抱在怀里,紧紧的抱着说:“从你没有否认砒霜时,你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是吗?” “长歌,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长歌顿时心如刀绞。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哪儿了,竟然会落得这般下场。 报应,真是报应啊! 她推开周易安,绝望无助的说道:“将军不用对长歌说对不起,这一切都是长歌自己选择的,怨不得将军冷漠。” 她优雅的擦拭着脸上的眼泪,不论何时,她都是完颜家的嫡女,理当尊贵优雅。 第279章 又有谁能比得上将军的心狠手辣呢? “将军,你走吧,莫要再来看长歌了,等将军离开后,便是低贱如泥的军妓了。” 她心已经死了。 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真是让人生不如死,也许……当初的白婳就是这种感觉吧。 长歌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白婳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杀死她直接报仇雪恨,因为她要的,就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长歌,你别这样……”他说:“我也很想救你,可我现在没了兵权,连长枪都握不住了,对不起,我……” 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 长歌转过身不再看他,她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忍不住心软。 她明白,这个男人的心其实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变了。 所以现在又何必装出这个样子给她看呢。 果然,男人啊,都是这世上最可恨的东西,她自认为付出了一颗真心,可到底输得一塌糊涂。 “我是害死你母亲的人,将军应当恨我,完颜长歌从今日起,就已经和周将军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要死了。 以前的种种不甘和怨恨,都已经被磨平了。 她也总算明白了,白婳到底有多可怕。 一步一步,将人心算计得那么好。 从一开始,她和将军就已经落入白婳设好的陷阱里了,只是他们都太自以为是了,觉得她无非就是仗着萧君策和皇帝陛下罢了。 但其实若是没有他们,白婳照样能让她生不如死。 “长歌,我会想办法救你的,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成为军妓的!” 周易安真诚地保证着。 他知道这是皇帝给他的警告,身为从犯的陈益民被抄家灭门,而主犯的长歌只是被流放充当军妓,这就是陛下在他脸上狠狠打下的巴掌。 就是要让他心里明白,和皇家作对的下场。 等到长歌转身时,诏狱里已经没有了周易安的身影。 将军会救她吗? 长歌也不知道,但将军说了,那就一定会救的吧,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期待还是担忧,若是失败,那将军的下场会是什么,长歌想都不敢想。 除了诏狱大门,南桑就在外头候着。 见他出来,南桑笑着说:“遵照约定,完颜氏入狱,她的婢女便会无罪释放。” 狱卒们将阿狸带出来,她身上也照样没好到哪儿去。 “周将军!”阿狸一看见周易安,就立马扑了过去,身子在忍不住的颤抖。 南桑眼里闪过一丝讥讽鄙夷,这种男人,普天之下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吧。 马车上,阿狸似乎吓得不轻,一直蜷缩在周易安怀里瑟瑟发抖,周易安神色阴沉,始终一声不吭。 阿狸说:“周将军别担心,小姐她不会知道我还活着的。” 那砒霜的确是阿狸去买的,然而却是周易安让她去的。 哪怕心里对长歌还有丁点儿的不舍,可只要一想到解决了长歌,拔除了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那么往后他做事就不需要再畏手畏脚的了。 他冷漠地将阿狸推开,冷笑道:“你有胆陷害你的主子,谁能保证以后你不会陷害我?” 阿狸愣住,随后却一改刚刚柔弱可怜的样子,靠在马车上,轻笑道:“是啊,比起周将军来,阿狸这都是轻的了,毕竟一个是自己的生身母亲,一个是自己当初许下诺言的女人,这两个曾经对将军最重要的女人,都死在了将军手里。” “放眼整个大周,又有谁比得上将军的心狠手辣呢?” 恐怕长歌到死都不会知道,周易安会害死自己的母亲吧,还一同将她给送进了诏狱里。 到底是所有人都小看了周易安,这般深沉的心机,又狠辣无比,怎会是个泛泛之辈。 阿狸话音刚落,脖子上便骤然一紧,而后对上他那双被寒霜侵蚀了的双眼。 他阴鸷地对阿狸说:“不要以为你抓住了我的把柄,我就拿你没办法,你现在还是戴罪之身,把你放出来,是我去向萧君策谈的条件!” “一旦我想杀你,你便无处可逃!” 阿狸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等他一松手,阿狸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这个男人……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恐怖! “郡主您瞧,阿狸就在那辆马车里。” 街道上,东篱撑着伞,目光不屑地看着他们的马车前往将军府的方向。 白婳冷哼一声道:“他以为自己这点儿手段能瞒天过海?” 从他来国公府求着自己去将军府的时候,白婳就早有察觉了。 不过顺水推舟罢了,现在的周易安,大概还以为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赢家吧。 “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东篱问她。 “且等着吧,接下来不会太平的。”长歌要被流放,光是完颜洪那边萧君策就防不胜防了,要是再来一个周易安,只怕他会应接不暇的。 徐兰芝已经凉透了,虽说生前她的确是没做过啥好事,还对原主非打即骂。 所以白婳决定把她给赤乌吃了。 赤乌还嫌弃她太老塞牙不好消化。 “瞧,就是那个女人,可狠了!” “咱们周边的伙伴都被她吃得差不多了,以后瞧见她,可要躲得远远儿的,千万别被她给看见了!” 正逢周易安的马车从她面前经过,帘子微微掀开一个角。 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殷红的唇角勾起一抹轻笑,嘴唇轻动,不知道说了什么,声音很小,东篱没听得真切。 然而马车里的人却立马脸色阴沉,双拳紧握。 “都议论够了?” 白婳回头,瞧见那躲在阴凉处的几个小鬼。 “咦?那个女人怎么朝这边看过来了?她该不会是听见咱们说话了吧!” “怎么可能,她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咱们这儿离她还远着哩……” 头顶上笼罩下来一块儿巨大的阴影,小鬼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小鬼抬头,瞧见那张精致堪比女罗刹的脸,爆发出一阵惊恐刺耳的尖叫声。 “啊!鬼啊——” 白婳:“……” 东篱望了望四周:“鬼?那里有鬼呢,鬼在哪里?” 白婳伸脚踢了踢,只见那几只小鬼可怜兮兮的缩在一起,身体是透明的气团,软不拉几的。 第280章 呜呜呜,好可怕! “哼,能在这京城里活着,你们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在京城里这么久了,还是头一回看见这种灵体状态的小鬼,还能在白日里出没,不过它们只能躲在阴凉处,和东篱一样,妥妥的见光死。 透明的团体也就只有眼睛鼻子嘴巴,连手脚都没有。 “你……你别过来!” 几只小鬼瑟瑟发抖地蜷缩在一起,一双双大眼睛惊恐地瞪着白婳,似乎她再靠近一步,它们就要扑上去咬人了。 东篱蹲下来,伸手摸了摸,一阵惊奇地说道:“郡主,奴婢能摸到它们诶,好软!” 软软的,像奶团子似的。 东篱先前还以为,这世上的鬼都是面目狰狞,青面獠牙的,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存在。 “你、你这臭女人,不要摸我!” 白婳瞥了一眼,并不觉得惊奇,只是说:“你和它们都是一样的存在,不过存在的形式方法不同而已,自然能摸到。” “也是哦。”东篱这才想起来自己也不是活人,她现在的状态除了不能晒太阳,其他都和活人一样,所以时常忘记了也正常。 “郡主,要把它们抓回去吗?”东篱瞧着这小东西着实可爱。 白婳嫌弃地瞥了一眼说:“还不够本郡主塞牙缝,抓回去作甚?” “对对对,我们都还小,抓回去没用的,大人大恩大德,赶紧放了我们吧!” 它们虽然不知道白婳什么身份,但那天生就有的压迫感它们就知道,白婳肯定是那种大能级别的存在! 所以它们还是识趣些得好,不然被这女人一巴掌拍得魂飞魄散那就完犊子了。 白婳正欲转身,却又忽然停下脚步来,几只小鬼的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它们亲眼看着这女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它们的恐惧也就越深。 “东篱,抓起来,绑走!” 她忽然想起来,其实这小东西的作用还不少。 东篱连忙应下,从怀里掏出一把小纸人儿来。 “啊啊!大人不要啊!我们真的啥坏事儿都没干过啊!” 几只小鬼欲哭无泪,东篱笑着说:“别担心,我家郡主人很好的。” 好个屁啊好! 听说她院子里还种了一只鬼,那鬼被她种在花盆里,天天忍受风吹雨打太阳暴晒,能活到现在都还没魂飞魄散便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几张小纸人儿飞出去,自动拧成一股绳,飞快地捆在它们身上,一串一串儿地飞进了东篱的衣袖里。 她现在跟着白婳,倒也学了不少的本事,比如学着操控小纸人,不然倒白瞎了她现在这种状态。 这种小鬼,大概是横死在外头的孤魂野鬼,然而大多的孤魂野鬼都还未来得及靠近皇城,便已经被一些东西给收了。 要么被更厉害的大鬼给吃了。 而它们有的则是夹缝求生,吸收阴气,吞噬同类,主导灵体,渐渐地就会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团子,最后壮大自身。 若是没干什么缺德事儿,再修炼个几百年,说不定还能修出实体来。 而且它们能够拥有现在这种状态,起码也得花上一百年的时间才能形成。 “那依郡主所言,它们的年龄比奴婢的还大了?”东篱更是好奇了,郡主既然要绑回来,那肯定是有它们的作用的。 小瞎子依旧坐在大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叫花子要饭要到国公府门口了。 白婳还没走近,小瞎子就已经嗅到了她的气息,蹭的一声站起来。 “你身上带了别的东西!”小瞎子拦在东篱面前,不让她进去。 东篱好笑地说:“你眼睛看不见,鼻子倒跟狗似的,这东西又不是什么坏东西,你且让开!” 小瞎子没答话,就挡在她面前。 “小瞎子。”直到白婳的嗓音落下,小瞎子这才慢慢挪开了脚步。 “呜呜呜,好可怕!” “那个女人把我们绑回来不会是要吃了我们吧!” “不会的不会的,咱们几个瘦不拉几的,身上还臭烘烘的,肯定不是她喜欢的那种口味。” “那……那她绑我们回来干啥!” 这几只小鬼想死的心都有了,早知道就不哔哔了。 这下好了,被她绑回来了,肯定是没好日子过的。 “不过,大哥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很眼熟?” “好像是诶?”它们统共就三只小鬼,平日里没事就喜欢聚集在一起,跟长舌妇似的,这家讨论了就讨论那家,以此来混日子。 若是有比较弱的孤魂野鬼,它们就去找小鬼吃。 这日子过得倒也凑合,直到遇上了白婳…… “国公府?他们管这里叫国公府!” “哪个国公府?” 京城有两个国公府,一个英国公府,一个安国公府。 “咦?奶娃娃?” 等到这三只再次睁眼的时候,就看见面前那个可爱的奶团子,正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它们。 “他是个凡人诶,凡人孩子怎么可能看得见我们?” 其中一个笑哈哈的说着,话音刚落,身体上就传来一阵热乎乎的感觉,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它的身体,轻松地拽到自己面前。 团团好奇极了,咧开那只有几颗牙齿的牙床,笑得咯吱作响,捏着那软乎乎的灵体一阵揉搓。 “啊啊啊!” “大哥!你没事儿吧?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们和你拼了!”剩下两只小鬼听着老大那痛苦的惨叫声,瞬间就扑了过去。 “啊哈哈,就是这样!好舒服!” 两只小鬼顿时一个急刹车愣在半空中,只见团团从小床上爬起来,抱着灵体,张开大嘴,嗷呜一口就咬了下去。 然而他的牙还不足以对灵体造成伤害,粘糊糊的口水粘了灵体一身。 东篱和其余两只小鬼都看呆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为啥老大不反抗? 那个可恶的凡人在咬它诶? “从今往后,你们的任务就是陪它玩儿,但凡让他哭一下……” 白婳伸手,一簇神火在指尖跳跃,两只小鬼惊恐地抱在一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呜呜呜,真是耻辱啊! 它们好不容易才有了灵体,如今居然沦落到一个奶娃娃的陪玩物品了! 第281章 嘿嘿,活该! 不过这奶娃娃身上散发着一股子奶香味儿,要是一口吃掉他,也应该很美味吧。 然而这个想法才刚刚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它们就明显地感受到了那冰冷刺骨的眼神,两小只机械般地转过身子,果然看见了白婳那要吃鬼一样的恐怖眼神。 顿时浑身汗毛倒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白婳未曾言语,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三小只便不受控制地朝着白婳飞去。 团团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先是愣了愣,随后乖乖地坐在小床上,看着自家美人娘亲接下来的操作。 门窗自动关闭,三小只瑟瑟发抖地蜷缩在一起,牙齿颤抖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你、你要干嘛!” “大哥,这女人该不会要吃掉我们了吧!” “应该不会吧!”最弱小的那只想要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然而一道金光笼罩下来,无数个小纸人把它们围在中间疯狂转圈。 它们胡乱的惊叫着,甚至疯狂地想要逃出去,然而那金光就像是一堵墙一样,无论它们怎么疯狂地撞墙都于事无补。 紧接着脑袋瓜子一热,那热乎乎的感觉让它们瞬间如沐春风般温暖。 “咦?”最小的那只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自己还是完好的。 “大哥,俺没死呀!” “东篱,你喜欢哪只?”白婳问她,东篱指着最小的那只说:“它挺可爱的。” “那以后它就是你的守护灵了。” 守护灵? 那是什么? “以你的生命作为契约,它会服从你,保护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啊?!”东篱眨了眨眼睛,这就是守护灵,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白婳叹了口气,无奈道:“你选的那个是它们当中最弱的。” 东篱抓过那过分软乎乎的东西,这手感简直不要太好,真的是太好挼了! 堪比那刚出锅的嫩豆腐。 “至于你们两个……” 白婳微微思考一番,指着床上那眨巴着大眼睛的小团子说:“那就是你们的主人,若是再敢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来,小心你们的命。” 她可不是说说而已,眼看马上就要春围了,且到时候需要北巡,路途遥远,说不定还有危险潜藏,她自然是不可能带着团团去的。 这两只灵体虽然弱,但却能在关键时刻保护团团免受伤害,且灵体游离于三界之外,不入轮回,不走往生。 它们身体里还隐藏着一些未知的潜能,若是能将它们的潜能激发出来,那就更好不过了。 这三只大概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不过是小声议论了两句,就被这女人抓回来当苦力了。 白婳抱起团团,蹭了蹭他柔软的小脸儿问:“喜欢吗?” 啊呜—— 团团一口咬在自家美人娘亲的脸上,哈喇子直流。 白婳脸色一黑,迅速将这熊孩子给扒拉下来,然而正在长牙,牙床发痒的团团哪儿肯罢休,挥舞着两只小手就要去抓她的脸过来磨牙。 白婳眼疾手快地抓过其中的老大塞进团团怀里。 黑着脸说:“要磨牙咬它就行了。” 咬娘亲算个什么事儿。 白婳狠狠擦了擦脸上的口水,那口水还带着一股刚喝完奶那种酸不拉几的味道。 东篱好笑地看着白婳,她觉得现在郡主身上真是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 想来刚刚定是在路上想起了太傅大人说小少爷长大以后孤单,才会把它们抓回来给小少爷当玩伴的吧。 老大欲哭无泪,它无处可逃,只能任由那熊孩子在自己身上狗啃似地一通乱咬。 而此时此刻还被种在花盆里的阿银,则是怨气横生地盯着屋子里的一幕。 如果有可能,她估计都恨不得从土里钻出来,将白婳给千刀万剐了。 正在她心生怨恨的时候,一股热流顿时从头顶涌了下来,还伴随着一股臊气。 阿银定睛一看,竟然是赤乌。 赤乌心满意足地提起裤子,贱兮兮地说:“从太傅府一路回来,可真是憋死本宝宝了。” 他蹲下来,打量着花盆里的枯枝说:“本大爷劝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哦,你心里的想法,那个女人可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呢。” 不然白婳养着她作甚? 好歹是完颜洪炼制出来的兵人,虽然不完美,但也足够滋补了。 “你这魂儿可真是越养越滋润了。” 赤乌嘲讽起人来,那是丝毫不输给白婳的。 “你!” 阿银都快要气疯了,灵魂状态的她,什么都干不了。 赤乌笑眯眯地看着她说:“本大爷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只关于你家小姐的,她马上就要被流放去军营里当军妓了,这也算得上是重操旧业了不是?” 这家伙难得有这般正经的时候。 “你说什么?!” “嘿嘿,活该!” 赤乌朝她做了个鬼脸,就飞快的跑了,独留阿银一个人在那儿气得发疯。 可她能怎么办呢,除了每日在这里饱受白婳的折磨和摧残,她什么都做不了。 除非…… 除非她能在白婳吸收她的同时,她也能悄悄地从白婳身上吸食一些,这样一来,此消彼长,说不定她还有能从这里逃出去的机会。 这样一想,阿银瞬间就来了动力。 然而刚一抬头,她就对上了白婳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刹那间,自己刚刚的那点儿小心思就已经被她洞悉了。 她心里狠狠一惊,这个女人……真的好可怕! 傍晚萧君策来国公府的时候,便看见白婳抱着团团坐在秋千架上,而团团怀里则是抱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玩儿着,院子里满是幼儿纯真可爱的笑声。 东篱搬来的绿藤正好已经往上攀爬了,郁郁葱葱的一片,透过那细碎的光影落在地上,形成一片斑驳。 团团仰头,努力向后看抱着自己的美人娘亲,咧开粉嫩嫩的牙床,母子二人在夕阳下,绿萝浮动,微光将她的脸庞刻画得十分柔和。 脸上更是少有的母性温柔,没了平日里张牙舞爪又咄咄逼人的气势,温婉贤淑。 她身上泛着一层暖黄的光晕,润透了她此刻的模样。 第282章 太傅大人好贴心 “太傅大人?” 一声轻呼,顿时将他从痴迷状态中拉了回来。 他脸上恢复了一如既往的严肃和冷漠,白婳似乎也才注意到门口的人,秋千架停止了晃动。 东篱站在院子的那一头,恭敬地说:“太傅大人来了多久了?怎的也不知会一声?” 萧君策轻咳一声,淡淡道:“刚来,晌午时同赤乌说过了,晚膳过来国公府这边用。” 他倒是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现在天气渐暖,除了早晨和晚上冷些,中午时候都十分暖和,所以到了晚上的时候,团团身上便穿了一件奶娘亲自缝制的小马甲。 带着虎头帽,哪怕是满嘴的哈喇子,也挡不住他那可爱的模样。 小脸儿上的肉颤颤的,一见萧君策过来,便伸着手咿咿呀呀地让抱,男人微微俯身,凑过去说:“唤爹爹。” 白婳将儿子抱离开来,赤着脚往屋子里走,淡漠道:“你要来自然不会有人拦着,正好中午熬的八宝鹿茸汤还剩了些,既然来了,那就一并都喝完了吧,免得喂狗浪费了。” 院子里的婢女们都听得清楚,此番做法,郡主可谓是杀人诛心啊。 她还未走进屋子里,就听见身后的男人说:“是昨晚未能让郡主尽兴么?故而才特意熬了这汤来,定是我技艺不精,让郡主心生不满了。” 一群丫鬟们听得面红耳赤,什么心生不满,瞧这样子,郡主分明就是欲求不满嘛! 太傅大人好贴心,为了能够满足郡主,当真就喝下了那屈辱的八宝鹿茸汤,这样的男人,简直是天上地下都难寻的呀! 白婳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他那张嘴还真是毒。 “虽说现在是春天,你不穿鞋,凉气入体,如何能受得?” 他大步上前,修长的手臂环过女人的腰肢,轻而易举地便将人抱了起来,团团一瞧他一手抱着两人,开心极了。 咿咿呀呀地叫着。 她脚底冰凉,现在也用不上火盆了,掌心里汇聚了一些内力,在她脚底下暖烘烘的。 屋子里铺了毛毯,平日里便是将团团放在地上,让他自己折腾。 他一手拎起那流着哈喇子的娃,细致的擦了擦他下巴处的口水,这长牙的孩子,都很喜欢流口水,白婳时常抱着,就会蹭得身上到处都是。 “明日完颜长歌会被流放,郡主有什么打算吗?” 他过来是想问问白婳的意思,依着完颜长歌的心思,她必然不会这般安分守己地等着被流放,而且徐兰芝的死大家都心知肚明。 到底是不是完颜长歌害死的,还有待商榷。 “完颜洪还躲在暗处,你觉得他会让长歌被流放?” 光是前往被流放的路上,就很难以保证了,完颜洪手中有死尸炼制的傀儡,寻常人力不可能打得过。 “你要一同去?” 白婳看向他,目光里掺杂的情绪很隐晦。 “嗯。” 他淡淡应了声。 “不行。”白婳想都不想便对他说:“你斗不过完颜洪的。” 不光完颜洪,还有一个太子对他虎视眈眈,他若离开京城,便失去了对他最有利的保护,太子下手自然也就更轻松简单了些。 京城里有黑骑军,押送流犯自然有专人负责。 “婳婳,你是在担心我吗?”他缓缓凑上去,半个身子压在她面前,两手撑在藤椅上,压下来的身子几乎遮挡住了她面前所有的光。 “除非你想让你儿子长大了以后喊别人爹爹。” 他俊脸一黑,这女人还真是从来都不会好好说话,句句带刺。 那灼热的气息就落在她的脸上,冰凉的发丝自上而下地落在她颈窝里,有些痒痒的。 “放心,我有分寸。” 他知道白婳一直都很想让长歌生不如死,她现在这个下场,应该是如愿了。 只是他不知道,白婳要的并不是这般。 这件事情还没有完,白婳也并没有想要这般放过长歌,徐兰芝的死不过是个引子罢了,为的便是将长歌定罪。 “团团手里抱着的是什么?”他终于起身,那落在她身上的阴影也终于消失了。 “游离于三界之外的灵体,在这皇城里,靠吸食阴气而活的精怪。” 他能看见,白婳一点儿都不意外。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能听懂赤乌讲话,只是那时候他伪装得太好,白婳居然都没有察觉。 如今想来,这男人的心思还不是一般的深沉。 “倒是个不错的玩伴。”他轻声说着,灵体见光死,但若是有了白婳的庇护,倒也可以自由地在阳光下出现。 所以这灵体三兄弟现在倒也没有那么多的怨言了,好歹是寻了个铁饭碗,往后也不必到处东躲西藏,天天还要提心吊胆躲着那些修为高的大鬼了。 白婳默了默,随后道:“必要时候,还能保证团团的生命安全。” 她知道萧君策在暗地里也安插了一些人保护团团,不过小心点终归是好的。 男人温润的掌心牵着她的手,奶娘进来抱孩子去喂饭。 “方才来的时候就闻见满院子飘香了,正好我饿了。” 国公府的饭菜虽比不上太傅府的丰盛,却也别有一番滋味,此番来,萧君策给她讲解了很多关于春围会的事情。 各家公子姑娘都会在春围会上大展身手,白婳原是一开始就内定的,不过因为往年痴傻,随行的就变成了长歌。 但今年应该没有了周易安的名额,白婳自然就在其中了。 “例行北巡,可不单单只是关上风景那般简单,北方那里旱灾不断,北下的唯一路线只有顺着明阳江走水路。” 而水路大多比陆路多了几分不稳定因素,若是遇上暴风雨天气,很容易翻船。 “明阳江?” 上回别院起火,她在后山处正好1瞧见过明阳江。 “你可知明阳江上那座岛?” “那是个万人坑,大端还未开国之前便有了,常年雾霾笼罩,岛上一年四季都冰冷如冬,鲜少有人去过。” 便是去了,也未曾有人回来过。 要说别院的火很蹊跷,那风就更是蹊跷了,明阳江环绕着整个皇城,化灵散是藏在风里吹来的 且站在后山的角度看,那座岛的位置正好在龙脉的中心点。 第283章 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那座岛可不简单,往年咱兄弟几个不小心飘到了那里去,无意间瞧见里头好些灵体都被吸进了岛里,我们兄弟三人拼尽全力才逃了出来呢。” “那岛上好似有个阵法风口,但凡离得近了些,那些孤魂野鬼肯定就扛不住的,但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那风口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呢。” 反正它们兄弟三人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白婳蹙眉,若有所思了起来,如果按照它们的说法来想的话,那岛应该是由高人设计过的。 不过又为什么刚好堵在了皇城的龙脉上呢? 她虽活了许久,见多识广,也精通玄术,但对于风水地形之术,还是一知半解的状态。 “回头我会让宫里的人查一查有关于那座岛的事情。” 既然白婳觉得那岛有问题,那肯定就是有问题的,晚膳过后白婳便没了踪影。 自己扛着锄头不知道哪儿去了。 夜色沉沉,院子里的玉兰树在微风下摇曳生姿。 “太傅大人,郡主在后院儿呢,把小少爷给奴婢吧。” 格外肥美的团团似乎很喜欢赖在他身上,被东篱抱去还有几分不乐意,眼里写满了委屈。 国公府虽大,却不比别处奢华,反而处处都透露着雅致,按照原主脑中的记忆,这府里的每一处都是她母亲自己布置的。 就包括埋在后院儿里的女儿红,原是想要在白婳及笄时便拿出来喝的,只可惜,长公主和安国公永远都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千钟美酒,也不及这一坛女儿红来的醇香浓厚。” 白婳抱着从泥土里挖出来的酒坛子,转身眯眼看着站在身后的男人,万顷月光洒下来,他好看得像是天生的仙人般。 轻盈朦胧,玉骨生姿。 腰间水蓝宫绦在轻轻晃动着。 “要喝一杯吗?”白婳举着酒坛子问,脚下还放着锄头,白皙的手上全是湿润的泥巴,脸上也沾了些。 他微微愣住,眸子里总是一片波澜不惊,温润的手托起她的掌心,细致地将她手上的泥土都拂去,指腹落在她脸上。 唇边漾开一抹浅笑:“为了一坛美酒,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这酒窖藏了那么多年,味道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白婳以前喝的,都是人间进贡来的酒,地府那群老东西哪里会酿什么酒。 “走,陪本郡主喝两杯!” 白婳拂开他的手,大步朝着屋子走去。 “好。” 他微微一笑,便跟在她的身后。 天上的万顷月光倾洒而下,屋子里轻纱漫舞,香炉白烟袅袅,那小木桌上,她倒了三杯酒。 端起其中一杯均匀地洒在地上。 轻声说:“这第一杯,自然是给你的。” 只是可惜了她父母埋下的这坛女儿红,若是能在地下相遇该有多好。 不过很可惜,白婳已自身灵魂的代价下的诅咒,心愿完成的那一日,便是她真正魂飞魄散的时候,连轮回道都入不了。 若不是满怀恨意,又何须如此极端,连一条生路都不留给自己。 “敬你红颜薄命,敬你儿子却要唤我一声娘。”她虽然不懂人间情之一字,但大的道理还是懂的。 原先对那小屁孩儿倒是没什么感情,如今却是越发的不能割舍了。 “坐吧,她泉下有知,也应当会欣慰的。” 白婳轻抿了一口,入口浓香醇厚,却也十分灼喉。 “这陈年老酒的味道就是不一样。”白婳以前喝不到,现在自己正好可以替她喝了,反正她绝不承认是因为是嘴馋了。 与其让它烂在土里,还不如让她喝一顿来得痛快。 想着若是白婳没傻,安国公没有战死沙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就必不会有如今这么多的事端了。 而她,惠安长郡主,必然会是这整个大端朝最开心幸福的姑娘。 她脸上的神情懒洋洋的,身子软得好像没有骨头似的,连身上的衣裳也是松松垮垮的,衣领滑到了肩膀处,莹润得好似一块儿会发光的美玉。 黑发红唇,明眸皓齿,妖媚却又清丽脱俗,如此矛盾的两种相貌出现在她身上,又是那般的相得益彰。 她都有美酒喝,赤乌当然也少不了,抱着一小坛子就身体软趴趴的瘫在门口,肉嘟嘟的小脸喝得红扑扑的。 正逢婢女过来找他,萧君策一把将人送地上拎起来,塞进婢女的怀里说:“带他下去安歇。” “是。” “小小年纪,却喜欢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赤乌少爷还真是不一般呢……” 婢女当然很乐意照顾这个小肉团子。 他关了门,只留了一扇窗,屋子里香气氤氲,他宽了衣袍头冠放置一旁,他席地而坐,看着她一杯一杯地往肚子里灌酒,脸上满是陶醉的表情。 “虽是饮酒作乐,却也不是你这般大口大口地喝,如此这般,怎能尝到其中香醇?” 按照她这般喝法,简直就是在暴飻天物。 外头是浓厚的夜,连清冷的月色都无法贯穿,他干净的手掌拿过她手中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嘴角残留了一丝酒液的晶莹。 整个人忽然俯身上前,洁白的手指擒着她的下巴,殷红的唇微张,下一秒,温热的酒液入喉。 白婳呛了声,猛地推开他,怒目而视。 萧君策擦了擦嘴角,笑着说:“面对如此美色,郡主不心动吗?有人服侍郡主喝,也总好过一个人喝闷酒。” 指腹略过唇角的动作,充满撩拨和魅惑。 白婳一张脸烧了起来,这该死的萧君策,以前怎么不觉得他这么能撩人。 还是转世后,他的性格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一双眸子顿时变得暗潮汹涌,深邃隐晦,那口腔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几缕气息,更是让她气急败坏了。 “郡主今日亲自炖的八宝鹿茸汤很是好喝。”他忽然气定神闲地说了句。 亲自熬的? 她什么时候说过是她亲自熬的了? 这个男人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她要是会熬汤,整个冥川怕是都要沸腾了。 熬汤? 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郡主不打算亲自体验一番这八宝鹿茸汤的功效吗?” 他又一次靠近了白婳,然而这一次,他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 第284章 简直不能忍 美男的诱惑总是令人难以抵抗的,尤其是在白婳深刻领教过他的功夫后。 只是他还未靠近,一只玉足便抵在了他的胸口处,阻止了他的下一步动作,她身上带着一些酒气。 双手撑着自己的身子,那衣衫松松垮垮的,似恨不得立马从她身上脱离下来。 她忽然一把抓着萧君策的衣领,往自己面前狠狠一扯,惊愕间,他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从背后迅速滑过。 刹那间,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狰狞的黑气。 烛火变得发青,诡异的燃烧着,窗帘外树木枝桠作响,疯狂地拍打着,巨大的鬼影几乎笼罩了整个国公府。 死一般的寂静压了下来,刹那间,尖锐刺耳的嘶吼声带着强大的风波席卷而至。 白婳眼疾手快的抓着萧君策往后退,他整个人都处于被动的状态,屋子里的巨大鬼影终于形成了实体。 白婳冷哼一声:“竟敢作乱到本郡主头上来了!” 这国公府本就有结界保护,寻常小鬼进来不得,能够进来的,这修为至少都有好几百年了,京城里少有这般修为的大鬼。 能够到国公府里来,那必然是有什么东西吸引它来的。 地上渗透出无数血水来,所到之处,所有东西都被腐蚀成了灰烬,黑气形成一张黑网,四面八方地朝她扑去。 她身上带着浓厚的煞气,黑网扑来时,竟在她面前寸寸断裂。 鬼影似乎察觉到了面前之人的强大,转身就想跑,然而…… 纤纤玉手一伸。 它回头看见那女人脸上狰狞可怕的笑容,一股寒意顿时就袭上心头。 “坏了老娘喝酒的兴致也就罢了,还打破了老娘的酒!” 白婳怒不可遏,她好不容易有兴致喝酒,竟然叫这么个狗东西给破坏了,简直不能忍! 然后在那鬼影惊恐的尖叫声中,徒手将其撕成了一片又一片的碎渣…… 萧君策:“……” 他站在白婳身后,依旧保持着自己太傅大人应有的风度和素养。 屋子里恢复了清明,烛光也变得正常了,只是屋子里那些被腐蚀掉的东西已经不能复原了,酒水也撒得到处都是,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酒香。 “婳婳好厉害。” 他脸上扬起一片温和的笑容,及时拍马屁也是一种好的素养。 “郡主,您没事儿吧?” 屋外传来东篱的声音,白婳推开门,抱着她那只灵体,满脸紧张的站在外面,她现在也隐约能感知到一些什么。 刚刚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中,唯有她还是清醒的,担心郡主出事,这才过来看看,果不其然就看见那满屋子的狼狈。 白婳微微扶额,叹气道:“没什么,就是可惜了国公爷窖藏的女儿红了。” 东篱松了一口,微微笑道:“这酒其实在地窖里还有很多的,当年长公主很是喜欢饮酒,国公爷便收罗了许多。” 只是国公府没落太久,也时常有小贼进来光顾,将里面的东西都偷得差不多了,好在他们不识货,唯独没有偷了那从各地收罗来的美酒。 白婳揉了揉额头往屋子里走,说:“你下去吧,明日一早再来让人收拾。” 她累了,需要休息。 “是。” “你方才就不问问那个东西是什么来历?” 他刚刚可是亲眼看见白婳是何等残暴地将那只大鬼给撕得魂飞魄散连渣渣都不剩的。 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还真是一点儿都不隐藏啊。 更是不会矜持,不过这样也好,比起那些故作矜持的女人来,他更喜欢这样真性情的白婳。 “没什么好问的。” 她指向太子府的方向,语气淡淡地说:“看见那里了吗?鬼气缭绕,乃是至阴至煞的征兆,那里是太子府,理当是龙气浩荡之地,陛下许久不退位,是因为太子修炼邪术一事吗?” 这京城里的人都察觉到了,陛下一把年纪,早就到了该退位享受天伦的时候,却一直把持着朝政不松手。 这换做是谁心里都会不舒服了,所以白战野难免就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来。 “他在修炼邪术?” 萧君策似乎很惊讶。 “你不知道?”白婳眉心再次狠狠拧了眉心,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只知道他在府里豢养术士,并不曾知晓他以自身修炼邪术一事。” 他说的都是实话,太子本就善于隐藏,朝堂一半是他的人,一半是太子的人,分歧很大。 每每关于白战野递上来的折子,都是压在他那里的,也有不怕死的,要让陛下禅位,但都已经被他暗地里处决了。 太子府的阴气越发浓郁了起来,周围自然潜藏了一些觊觎阴气的各方小鬼,今日来的,想必是嗅到了灵体的香气,才一路跟过来的。 再加上灵体和她缔结了契约,如今就跟那香饽饽似的,走到哪儿都想被人啃上一口。 虽然不缔结契约亦是如此。 “既然陛下不愿传位给他,为何不废黜他的太子之位?” 与其这样一直给人希望,还不如趁早将这希望的苗头给掐掉,也省得白战野对那皇位虎视眈眈的。 “皇室纷争远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婳婳,我希望你这辈子都不要涉及朝堂。”萧君策目光晦暗莫名的说着。 “陛下自有陛下的道理,但你要相信,不论何时,陛下都是爱你的。” 这一点白婳比任何人都要明白,不然又何至于给老皇帝改了命。 “太子妃葬在何处?” “京郊皇陵。” 她莫不是想要去挖坟? 不然问这个干什么,但上回他在太子府发现的异常并没有告诉白婳,顾尚书这条诱饵还不够肥美。 “我总觉得,她好像没死。”白婳若有所思地看向太子府的方向,但太子妃出殡,是整个京城的人都看到的,要说她没死,未免荒唐。 而此刻的太子府里已经乱成了一团,血红的棺椁里不断的传来那焦躁不安的声响。 那苍白的手用力地摁在棺材板儿上,脸也因为极度用力而青筋暴起。 听着里面不断传来的声音,白战野狠狠一拳砸在棺材板上,手腕上的伤口在不断流血,随后飞快渗透进了棺材里。 第285章 割腕喂血 “蓉儿,我都这般了,你还要我怎样!” 割腕喂血,难道还不够满足吗? 时间还没到,就非要从里面出来,那白婳岂是好惹的,现在出去,一旦被白婳发现,他的心血就又都全白费了! 然而他的愤怒非但没能平息棺材里的声音风,反而越发激烈了起来。 “这可是你自己要养的,她现在这般,也是你一手造成的。” 一阵阴冷的风吹过后,窗棱处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抹身影,白战野眼眸微眯。 “是你?白泽大人。” 消失了一段时间的白泽还穿着顾明玉的皮囊,毕竟他对于这幅皮囊,实在是喜欢得紧,样貌温润,是他喜欢的类型。 “你养的旱魃,可都是至阴之物,她现在每天的胃口也越来越大了,你的那点儿血根本就喂不饱她,一旦她脱离你的掌控,你可就麻烦了。” “不会的!” 白战野怒声说着:“蓉儿最是爱我,不论我做什么,她都会支持我的!” “即便你将她害死,制成旱魃吗?” 白泽不屑地嗤笑了声,他虽然知道白战野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却从来没有参与过,白战野将他奉若神明,白泽很是受用。 人间信仰的力量有时候往往会强大到超出自己的意料。 白战野瞳孔一缩,白泽却紧接着继续说道:“从你求娶她开始,就注定会是今天这个下场,旱魃一旦制成,她便不再拥有自己的思想和灵智,只会是个杀人狂魔。” 届时,人间发难,多的是难民向天上的神明祈祷。 他身为瑞兽,最是喜欢这种信仰之力了。 “殿下,您没事儿吧,奴婢们方才听见了声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屋子外头传来了婢女的声音,白泽眉心狠狠拧了起来。 真是糟糕透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白战野嘴角掀起一抹疯狂的笑容,轻柔地安抚着棺材里的人,温柔说:“蓉儿别急,马上就有吃的了。” “白战野,你敢!” 白泽还未发怒,门就已经从里面被推开了,他连忙从屋子里消失。 白战野神情憔悴地站在门口,只侧过半个身子,露出屋子里狼狈的一幕来,对婢女说:“屋子里的东西打翻了一些,正巧你们过来了,便收拾一下吧。” 两个婢女面面相觑,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真的是用情至深啊,都这么久了还未能走出来,日日呆在这房间里。 然而等到她们进去,看见屋子里正中央摆放着的血红棺材时都吓傻了。 尖叫声卡在了喉咙处,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 因为面前那个刚刚还一脸憔悴深情的男人,此刻却一脸阴鸷地掐着她们的脖子。 咔嚓一声轻响,脖子应声而断,两个婢女就这般双双殒命在此。 他将人拖到了棺材面前,趁着刚死,血液还是流动的,飞快割破她们的手腕,鲜血流进棺材里。 细听之下,隐约还能听见棺材里发出的一阵吮吸吞咽之声,竟是飻食满足后的样子。 “蓉儿,她们的血可还新鲜?你若喜欢,往后我每天都给你送新鲜的血来。” 这样一来,就不必用他的鲜血来喂养了。 “你还真是丧心病狂。” 白泽又出现在窗棱旁,不过这一次,他脸上多了些杀气。 白战野嗤笑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心慈手软又悲悯世人的神吗?你若当真心善,就应该杀了我,终结这一切。” 但白泽有不能杀他的必要条件,正是这一点,被白战野拿捏得死死的。 白泽扫了一眼地上已经被吸干血的尸体,冷冷地说:“你最好祈祷你自己现在所做的这一切,有一天不会报复在你的身上。” “世人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本太子就是要活上这千年的祸害!” 凭什么凡人的命数那么短,而神却要高高在上,与天同寿? 说得好听众生皆平等,可事实上这一点儿都不公平。 白泽冷漠地看着他,冷冷道:“你这样的人,即便活得长久,也不会有半点功德。” 没有功德的人,最后的下场都会很惨,真不知道凡人为什么就这般执着于长寿。 “功德?”白战野的眼神极尽疯狂,他走向白泽,面目狰狞的说道:“功德是什么?能让我登上权力的巅峰吗?” “我是皇室的耻辱,可为了将这个耻辱掩盖,父皇将我立为储君,却又不传位给我,难道他能守着那皇位一辈子吗?” 老皇帝还真是天真,以为这样就可以永远保守这个秘密了。 说不定他还在私底下和萧君策谋划着怎么除掉自己吧,若不是有母后在宫里撑着,估计他早就死在老皇帝手里了。 “你真是不可理喻,狸猫换太子,本就荒谬,你非但不知感恩,还想着谋权篡位!” 是的。 白泽没有说错。 白战野就是狸猫换太子。 当年皇后所生的是个公主,可是为了稳固杨家在朝堂上的位置,她只能用手段为自己偷来一个太子,而真正的公主,早就被皇后一把掐死了。 中宫所出的嫡子又是何其的尊贵,这个秘密藏了许多年,他和皇后一直以为老皇帝不知道,可从狸猫换太子的那一刻开始,皇帝就知道了。 这些年老皇帝隐藏的很深,所有的政务都是交给萧君策处理的,他一个太子,却只是空有其名罢了。 这朝堂上看他笑话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哈哈哈,你懂什么,只要能达到目的,本太子什么都可以做!” 他要让这整个白家皇室都陷入噩梦之中,要让老皇帝这辈子都生不如死! 随后他又温柔的抚摸着棺材,连神情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他喃喃自语的道:“蓉儿,你且等我登上帝位,我一定会封你为皇后的!” “我许诺过你的,就一定会兑现。” 白泽望着他,只觉得眼前这人大概是没救了。 “白战野,希望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伤及无辜,否则别怪我不顾及你我之间的约定,杀了你!” 一道强光过后,屋子里便恢复了宁静,白泽带着那两具尸体走了。 身而为神,他很自责。 第286章 对准了她心脏的位置! 但白战野说得很对,这世上的神并不全都是心软的,他们反而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第二日的子午门格外热闹,因为陈益民要被斩首了。 正午的太阳正好,囚车一辆辆地往城门口送着,路过子午门时,囚车里的女眷纷纷眼含热泪看着断头台上的爷们儿们。 那都是陈家的所有男眷,不及弱冠之年的,不给予斩首,只是流放边疆,至于女眷,则是和完颜长歌一个下场。 这便是一人犯错,殃及全家的最佳案例。 台上的人还在念着陈益民的桩桩罪行,贪污受贿,暗抢民女,贩卖私盐。 他一个人都没有逃过,只是这些年,人们都被他清廉的外表给骗了,抄家时,和顾尚书一样,从陈家搜刮出了许多银两黄金,还连同抄了他在外头置办的好几处宅子。 竟然还养了好些外室在里头,连儿子都生了好几个。 而那些钱财,都是从外省私自交上来的,胆敢在天子脚下这般猖狂敛财,其背后的主人,恐怕才是大头。 “你明明可以利用陈益民逼他说出幕后主人是谁,却偏偏要用这么绝的方式。” 角楼里,东篱正在给他们道岔,萧君策缓缓道:“陈益民能隐藏这么多年,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逼问出来的。” “他连自己的妻室孩子都能舍弃,想必那人定是允了他无法拒绝的条件,况且就算逼问出来了,有些事情,陛下也不会承认。” “是关于白战野的吗?” 白婳撑着下巴把玩着手中的杯子,这角楼里的茶还真是别有一番味道。 当得知陈益民并非清官,而是个大贪官时,人们心中对他的美好幻想瞬间就破灭了,在此之前还以为是萧太傅公报私仇。 如今证据确凿,罪证如山,民众们提着菜篮子,将臭鸡蛋烂叶子往他身上砸去,就连陈家那些女眷也未能幸免。 虽说家室无辜,可陈益民在外地搜刮的那些民脂民膏,她们哪一样没用过? 且陈益民和当地的山匪马贼勾结,还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萧君策已经盯上他很久了,但他做事缜密,根本抓不到错处,若非借着白婳的手,也无法将他定罪。 山匪有多残忍,屠村都是开胃菜罢了。 越是偏远的地方,王法就越是管不到,可他们偏偏就挑偏远的地方下手。 “太子是大端储君,不可妄议,郡主是在可怜这些女眷孩子?”他盯着白婳的双眸,及时的转移了话题。 可即便是他不说,白婳也能察觉一些出来的。 只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白战野竟然不是皇室血脉。 “可怜?”白婳嗤笑一声:“当她们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的时候,谁又不可怜呢?” 到底是萧君策小看白婳了,她的目光不会那么短浅。 流放还是他向老皇帝求来的恩情,否则陈家所有女人孩子都要被砍头,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 “我该走了。” 他放下手中茶杯,深深地望向白婳,大概是在期待能从白婳嘴里听到什么好听的话。 但她的目光只是落在街道上的马车上,饶有趣味地看着囚车里的长歌,身上挂满了烂菜叶子,可依旧保持着自己的优雅和尊贵。 放佛遗世独立般。 她闭着双眸,不去看世人那一张张憎恶愤恨的脸,不听那一道道不堪入耳的辱骂声。 “希望你的优雅能够一直这般坚持下去。” 她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印记,越来越淡了,这就证明长歌离死越来越近了。 囚车车队终于出了城,站在城墙上,看着车队溅起来的层层黄沙。 “郡主,他们打起来了!太傅大人不会有事儿吧?” 东篱急忙从外头回来,伞都没来得及收,便慌忙说着。 白婳嘴角一勾,看来他还真是心机,这才离城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忙着去亲自给长歌送行了。 “他不会有事的,该有事的是周易安。” “咦?周将军?可是今天周将军没有来啊。” 东篱满脸疑惑,还没有弄懂白婳的意思,最后恍然大悟了起来,大声说道:“周将军去劫囚车了?” 肯定是这样的,周将军那么在乎二夫人,哪儿会同意她会被流放进运营被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给糟蹋了。 白婳但笑不语,这丫头看人的目光还是太过于单纯了。 离皇城七八十里地的位置,正好四面环山,周遭全是小土坡,最适合埋伏和突袭敌人。 一群黑衣人手持弓箭,身手敏捷。 萧君策从容应对,手中的长剑寒光闪烁,马车里那昔日的贵妇小姐们都在惊恐地尖叫着。 长歌忽然睁开眸子,双手死死地抓着囚车,看着那混乱的人群。 是将军吗? 是将军来救她了吗? 哪怕是在混乱的人群中,长歌也能一眼就认出周易安来,即便他的手已经握不住刀枪了,可他的身手依旧敏捷迅猛。 黑骑军也不是吃素的。 此刻长歌是多么想要大声呐喊,可她忍住了,一定不能让萧君策那狗贼知道是将军来救她了。 长歌的一颗心都在怦砰乱跳了,似乎又重新燃起来对周易安的希望和爱意。 这些黑衣人中,大多都是傀儡,不论黑骑军对他们怎么劈砍都无济于事,唯有拔掉他们后脑的铁钉才能终止他们的行动。 萧君策虽然在全力迎敌,但还是能明显看出几分敷衍来。 惨叫声此起彼伏,南桑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道:“大人,情况有些不对,他们好像不是来劫囚车的,反而……反而像是来灭口的!” 因为他们没劈开一辆囚车,便捅死一个人,就连那些箭好像也是冲着囚车里的人去了。 萧君策一剑劈开射过来的箭,冷冷地说:“本太傅从来没说过会有人来劫囚车!” 什么?! 大人知道他们是来灭口的? 可是这些女眷对他们根本就造不成威胁,陈益民也已经死了,杀不杀这些女眷根本就不重要。 既然如此,为何大人还如此敷衍? 南桑搞不懂萧君策的心思,但很明显,长歌也看出了情况的。 她看见人群中,有人将长弓拉至满月,对准了她心脏的位置! 第287章 被乱箭射死 从前充满温柔的目光,此刻只有冰冷的杀意和阴狠。 “将军……” 刹那间,长歌脸上血色全无,苍白如纸,抓着囚车的手也骤然松开。 “扑哧!” 一声轻响,利箭穿透她的胸膛,溅起的血液在她白色的囚服上瞬间蔓延渗透。 像是一朵盛放的死亡之花,凄惨美丽。 似乎害怕一箭不够要了她的命,又一箭将其眉心贯穿。 她倒在囚车里,意识还是清醒的。 混乱的厮杀声中,风的声音她听得很清楚。 “长歌,看清楚了吗?要杀你的人是谁?” 耳边传来那人熟悉的嗓音,慵懒,魅惑,但她陷入了一片黑暗中,身下的血液淌了一地,还是温热的。 白婳自黑暗中款款而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是你。” 生命最终的弥留之际,她竟然还能看见这个女人。 白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温柔道:“你真可怜,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竟然会亲手杀了你,他所谓的救你,不过是将你推向死亡的深渊罢了,长歌啊,你心里可有恨意?” 长歌清楚的看见这个女人眼底的金色光芒,深邃神秘,她高高在上,深不可测。 像是慵懒的神,又像是地狱的鬼。 她口里冒出许多血泡子,含糊了她的声音。 “还不够恨吗?”白婳怜悯地摇了摇头,真是愚蠢,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为周易安着想。 还单纯地以为她心爱的将军只不过不忍心让她去军营里受苦,被别的男人糟蹋才会这般。 白婳说:“你以为调换了砒霜和假死药的会是阿狸吗?她一个奴仆,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你以为萧君策为何会单单放了阿狸,仅仅只是因为她指证了你?” “不,那是因为她怀孕了,怀的是周易安的孩子。” 那一刻,长歌怒目圆睁,在她的面前浮现出了一幅幅香艳无比的画面,净是周易安和阿狸厮混缠绵时的模样。 “周易安原本是有机会保下你的,但他选择了怀有身孕的阿狸。” “长歌,我从不骗人。” 是的,她只骗鬼,有些鬼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不过她今天所说,句句属实。 阿狸怀孕,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不……这不可能……”血泪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滑。 “将军会这么对我的,他说过会爱我一辈子的……” 白婳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道:“从他知道你还有个双生弟弟的时候,他对你就只有厌恶和憎恨了,觉得是你耽误了他的前程和仕途,她将你养在外面,不过是顾着以前的情分罢了。” 恨意开始在胸腔里汇聚发酵。 为什么,为什么将军要这么对她! 明明自己为了他,什么都失去了,她爱了这么久的男人,有朝一日竟然会亲手杀了自己! 这种痛彻心扉的绝望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白婳看着她憎恨的眼神,满意的笑了起来,对她说:“长歌,恨就对了,恨的话,就把你的灵魂给我,我让他下来陪你一起好不好?这样你们就可以生生世世在一起了,谁也不能把你们分开。” 她的声音带着极致的蛊惑,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一步步让她沦陷其中。 长歌的生命快消失了,她的灵魂被自己滋养了这么久,越是穷凶恶极的灵魂,对她来说,就越是美味营养。 “生生世世在一起……”长歌喃喃着,眼神也越发的迷离了起来,脑海中全是关于自己和周易安过往美好的回忆。 “是啊,生生世世在一起。” “好,我愿以灵魂为代价,要他下来陪我,要他生生世世都和我在一起!” 话音落下的瞬间,无数银丝从她身体里倾泻而出,尽数钻进了白婳的掌心里。 她贪婪地吸食着她的灵魂,享受着这极致的美味。 她不甘心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最终会背叛自己,这种背叛,无异于挖心掏肺,让她痛不欲生! “大人,她死了。” 南桑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已经断气了,眼睛瞪得大大的,饱含怨恨和不甘。 囚车里的人都死了个干净,黑衣人达到目的之后也就以最快的速度撤离了。 “回去禀报圣上,囚车在半路上遭遇刺客袭击,陈家二十余口女眷和孩子无一幸免,罪臣完颜氏,也已陨命。” “可是……” 南桑看了一眼那些被黑骑军藏在身后的孩童,两三个孩子,斗不过五六岁的年纪,眼里还残留着对死亡的惊恐。 “一群稚子罢了,你还担心他们会复仇不成?” “可是这些孩子留着,终究是个祸患。” 南桑知道大人做事的原则,便是从不祸及幼童孕妇,可是陈家本就罪恶滔天,方才要杀他们的,也不是大人。 “南桑,找个安全的地方,将他们送走吧。” 他翻身上马,没有看这一地的狼藉和厮杀,驰马而去。 南桑幽幽地叹了口气,都说大人心狠手辣,可他们又怎会知道,大人其实最心软不过呢。 若是让陛下知道了,估计也免不了一顿责罚吧。 南桑看着囚车里的完颜长歌,很凄美也很可怜,她大概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会被周易安一箭贯穿心脏,一箭贯穿眉心吧。 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对待曾经相识相恋的爱人,周将军还真是天下绝无仅有的心狠手辣呢。 比起他,大人的心狠手辣又算得了什么。 “都将尸体收集好,直接就地焚烧!”南桑立马下令,这些犯人是不能拥有坟冢的,尤其是长歌本身就是罪臣贱奴之身。 “臭婆娘,你身上的气息好像又强大了些诶!” 赤乌凑上去,眼巴巴地盯着白婳,那人睁开眸子,眼底迅速蹿过一抹鎏金色,稍纵即逝。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手臂上还剩下最后一道痕迹,那是留给周易安的。 白婳一巴掌扇在赤乌脑袋上,冷哼道:“一口一个臭婆娘,本郡主给你脸了?” 有肉吃就是亲爱的婳婳,没肉吃就是臭婆娘! “郡主,郡主!”东篱得到了最新的消息,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进来说:“完颜长歌死了,在一群刺客中,被乱箭射死的。” 白婳揉了揉有些疼的额头,说:“我知道了,以后别这么咋咋呼呼的。” 东篱连连点头,郡主好像一点儿都不意外诶! 【作者有话说】 长歌下线,周将军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哦,紧接着就该是萧太傅的转世之谜和婳婳过往的纠缠了,其中会有一些权谋利益的产生,最近天气变暖,暖得人心里也是暖烘烘的,州洲希望,所有看书的小伙伴们,都能如这春日的暖阳般~ 第288章 谁输了谁孙子 难道是一早就知道了她会死吗? 不过周将军不是已经去劫囚车了吗,她怎么还会死,还是被刺客给乱箭射死的。 “赤乌,我现在的功德值有多少了?” 赤乌揉了揉被扇疼的脑袋瓜子,掰着自己短小胖的手指头认真地数着。 然后惊喜地说道:“已经有五万了诶,再有五万,你就能重塑灵体,回到巅峰状态了!” “嗯。” 这么久才五万,实在是太慢了。 “还有什么可以尽快提升阴德值的方法吗?”她想要再快一点,趁早摆脱萧君策。 这样一来,他的世界没有了自己的干扰,就能回归正常的生活状态,等他过完这一世,不知道还会不会进入轮回呢。 按理说,她自己不能过多干扰转世之人的生活的,这会打破他身上原本平衡的气运,从而遭遇到一些不该有的危险。 在不知不觉中,白婳已经对他会产生一种担忧的情绪了,可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赤乌摇了摇头说:“没有,唯一的方法还是和以前一样,做好事!不要命地做好事!” “算了,就这样吧。” 做好事什么的,不符合她的性格和人设,要是能做好事,她在地府的时候阴德值就修满了。 可惜,她在人间没有信仰之力,也没有香火,一道枷锁,便将她锁在地府五百年。 赤乌想了想,又说:“如果你能想办法看到萧君策这辈子转世的命运走向的话,帮他提前达成,也许能收获颇丰。” 不过很可惜,有关于萧君策的一切信息都已经被隐藏了。 要么是天道,要么是他自己转生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一切。 “婳婳,要不咱们还是做好事吧,多做好事,也能早点儿摆脱这个鬼地方呀!” 赤乌怂恿着说,但其实他还是挺喜欢人间界的,甚至恨不得一辈子都呆在这里,只是这里的人好像都很喜欢算来算去的。 不像地府,要是看不惯谁,直接约架,谁赢了谁做主了,谁输了谁孙子,当然,这婆娘就从来没输过。 要知道,她可是个武神,虽然被困在地府,那战斗力也是相当彪悍的。 可惜人间没有这样的规则。 天道要保护人间,所以对人间的束缚也格外的多。 白婳四仰八叉地摊在地上,是一点儿形象都没有了,团团顺着地毯爬到了她身上来。 热乎乎的小手捧着她的脸蛋儿。 吧唧~ 又糊了她一脸酸臭的口水,白婳一把举起他,黑着脸说:“要不是因为你,老娘早就跑路了!” 可看着孩子那可爱纯粹的眼神,白婳还是败下阵来了。 她没办法不对这个孩子心软,好歹也养了这么久了,感情总归是有的。 “婳婳,其实这人间还是有很多优点的,比如,人间的鸡格外肥美,酒也格外的香醇,就连人间的姑娘……” “也格外的漂亮,酥胸大长腿是不是?” 白婳翻了个白眼,赤乌连连点头说:“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 白婳一拳砸在他的脑袋上,冷冷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的那点儿小心思,本郡主买的婢女回来是做事的,不是让你占便宜的!” 哼,成天仗着自己那短小的身板儿到处揩油,真没想到,活了这么多年,赤乌居然是个老色胚。 赤乌被砸的脑袋上瞬间就鼓起了一个大包,两眼满含泪水地说:“还不是因为你,本大爷现在恢复不了真身,这是迫不得已嘛!” 迫不得已? 白婳笑了,吸收了萧君策一滴精血,早就足够他恢复真身了,还在这里装模作样,不过白婳也懒得和他计较这些。 “明日春围会,本郡主不管你愿不愿意,必须恢复真身和我一同前往!” 春围是每年都会举行的,一来是挑选出前往北巡的人选,而来是为了检验各家贵族子女的各方面素养。 一个王朝想要强大,久盛不衰,就必须时刻保持警惕,老皇帝能一直深受百姓们的爱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赤乌摸着自己头顶上的包,满是不情愿地说:“我知道了。” 她有预感,明日的春围会,绝对是白战野和完颜洪动手的最佳时机,春围的地点定在了离皇城不远的皇家围场里。 半山腰的位置好似整座山被人拦腰折断了般,黑骑军会将整座山都封锁起来,除了投放一些固定的猎物,固定的人员进出,其余人等,便不能随意进出了。 只要老皇帝一死,白战野就能顺理成章地继位。 但是她能想到的,老皇帝和萧君策同样能想到,所以这次的春围会,白战野想要动手,就必须从内部下手。 但萧君策已经拔除了他大部分的左膀右臂,除非…… 春围会那日,萧君策一大早就送了衣裳来,今日穿的都是劲装,白婳平日里都是喜欢怎么奢华怎么来。 那一身雍容华贵,丝毫不比那宫里的娘娘们来得尊贵华丽,但今日这身红装,英姿飒爽,衬得那小腰跟一捏就断似的。 东篱将发丝全都束了起来,戴上萧君策送来的玉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俊俏小哥。 “我家郡主就是生得俊俏,若是个男儿身,还不知道要迷到这京城里多少姑娘家呢!” 东篱由衷地赞叹着,她家郡主这样貌,还真是男女通吃呢。 说起来,还得感谢周将军的鱼目混珠,才能让郡主能有今日这般光彩照人。 闻言,白婳嘴角一勾,身子微微前倾,压向东篱,捏着她的下巴,邪笑着问:“那我家小东篱有没有被迷倒呢?” 东篱一颗心顿时怦怦乱跳,嗔憨地嘟囔道:“郡主您说什么呢,不正经。” 白婳撇了撇嘴,眼角的余光瞧见赤乌正停在外头的玉兰树上。 哟,速度还挺快,是生怕被府里的丫头们瞧见自己变身,所以就偷偷摸摸的变回本体了? 白婳召来灵体三兄弟,交代说:“本郡主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照顾好小家伙,但凡让我发现他少了一根汗毛,你们……” 那阴森森的目光落在三兄弟身上,三小只立马惊恐地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身如筛糠。 马车已经在外头等候多时了,那纤纤玉手掀开帘子,顾盼生辉的眸子里落入了那人一袭红色劲装的模样。 第289章 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比较好 那红衣黑发,螓首蛾眉,面若桃花,一双眸子装满了慵懒和风流。 惊艳在黑眸里荡开,眼看着白婳就要上萧君策的马车,杨凌雪赶紧招手呼喊道:“惠安郡主!” 那人回头,惊愕地看着后头的杨凌雪,她灿烂地笑着说:“郡主若不嫌弃,可愿与凌雪同乘?” 白婳望了望前方,萧君策同样在等。 白婳本不想去的,但她在对她笑,还满眼期待,还真是让人无法拒绝呢。 “好!” 她转身朝着杨凌雪的马车过去了,萧君策放下帘子,脸色臭烘烘的。 南桑干咳一声,说道:“您和郡主现在名不正言不顺的,与您同行,恐会给郡主招来流言蜚语。” 言下之意,郡主是为了自己的名声才和杨姑娘同行的,绝不是因为讨厌您。 当然,这也只是南桑自己的内心活动罢了。 “京城人尽皆知,谁还敢妄议?” 南桑无奈地说道:“那您也得为郡主想想,这世上有哪个女儿家不会在乎自己名声的?” 且这世上最可怕的,便是人们那一张张的嘴。 虽不是什么锋利的刀刃,却也总能杀人于无形中,人言可畏便是这个道理。 马车朝着围场过去,早晨半山腰上的雾气还未消散,一列列军队排开,百官陈列,号角齐响。 “今日围猎,会以抽签的形式,每两人一组,凌雪希望能和郡主一组。” 杨凌雪有些期待的说着,过程和形式总归是要有的,但白婳懒得去参与,直接进入到了抽签环节。 “这种听天由命的事情,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比较好。” “郡主是不希望和凌雪一组吗?”杨凌雪神色一暗,似乎还有几分落寞和自嘲。 缓缓说道:“想来也是,郡主身手了得,自然不希望带着个拖油瓶,听说这次围猎的第一名,不仅可以伴驾难寻,还能得到陛下的封赏呢,而进入前十的,也有机会。” 以往每年都是萧君策的魁首,今年不出意外的话,不是萧君策就是白婳了,这两人实在是有些强得离谱。 要是组合在一起,那这个春围会就没有举行下去的必要了。 前面的人都抽到搭档了,白婳耸了耸肩,说:“杨姑娘,到你了。” 杨凌雪有些紧张,害怕自己抽到别人,她一个常年养在深闺中的女子,这种围猎感觉会要了她的半条命。 但每年都会举行,除非嫁人或者抱病,否则谁都不能拒绝。 “要不还是郡主先去吧!” 她实在是有些害怕,白婳淡笑道:“你不上去试试,怎能知道会不会抽到我呢?万一运气不错如愿了呢,你若不去,便是被别家姑娘抢先了。” 杨凌雪觉得她言之有理,便上前去了,她今日穿的一身蓝色衣裳,倒也干净利落。 今日是年轻公子姑娘们的较量,如果有想要参加的百官也是可以允许的。 那抽签箱子里,一张小纸人儿正费劲扒拉地在里面寻找着写着白婳名字的纸条,然后看着杨凌雪伸进来的手,立马就递了过去。 她有些不敢看。 白婳一把拿过去,打开纸条看了一眼,丝毫不惊讶,而是笑着说道:“恭喜,你如愿了。” 杨凌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运气真的有这么好吗? 她脸上绽开一抹笑容,挽着白婳的手臂说:“我能这般幸运,都是托了郡主的福呢。” 白婳不可置否。 不过就是舍不得看这么漂亮的美人儿失望罢了,况且这围场里随时都会有突发情况,她跟在自己身边,多少还安全些。 “凌雪怎会抽到和白婳一组?” 另一边,白战野却狠狠皱起了眉头,一旁负责抽签的太监说:“奴才也不知道,但奴才的确按照殿下的指使,在杨姑娘过来时,便将纸条都调换成您的名字……” 那箱子有暗格,可以随机操控,但不论太监怎么操控,只要纸人提前找到了白婳的名字,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的。 白战野脸色阴沉得可怕,却在有人看过来时,恢复一派春风和煦的样子。 至于萧君策,则是抽到了和代霓裳一组。 “太傅大人,咱们俩是一组呢,真幸运!” 她松了口气,挑衅般地朝白婳那头看了过去,却发现白婳压根儿就没有关注她这边。 不由得有些失望了起来。 “那就请霓裳公主继续保持现在的幸运。” 代霓裳微微一笑:“我铁达尔生来就在马背上,太傅大人可千万莫要小看了我。” 萧君策从来都不会小看任何人,尤其是女人。 猎物已经被投放进森林里了,各队开始出发,老皇帝首当其冲,为了保持公平性,他身边除了两个贴身护卫,便没有多余的人了。 白婳眯眼看着老皇帝的身影没入林子中,他年轻时,也曾骁勇善战过,如今有铁达尔的公主在,老皇帝更要彰显出自己的天子之威。 如此才不会让其他藩国诸侯生了小觑的心思。 “走吧,去晚了好的猎物可就没有了。” 围场虽然是在半山腰,可这上头的林子却十分的茂密,郁郁葱葱的一片,晨光很难照射进来,通常围猎开始的前三天,都会有人提前清场,排除一切可能存在的危险。 一进入林子,除了自己的队友,便什么都见不到了,周围安静的落针可闻。 杨凌雪虽然来过好几次,但还是有些害怕,骑在马背上,紧紧地抱着长弓。 “郡主,您说这林子里该不会有野狼猛虎什么的吧!” 那种凶兽级别的,别说是让她去射杀了,光是看一眼她就能吓破胆了。 白婳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眼里是深邃隐晦的光。 她总觉得,白婳的目光和萧君策的像极了,一样让人惴惴不安和惶恐。 “林子大了,什么样的稀奇动物都有,你要是害怕,可以现在就弃权。” 白婳毫不留情地说着。 杨凌雪脸色一红,小声道:“我不会弃权的,我代表的是皇后,若是弃权了,就是打了皇后的脸。” 白婳拉住缰绳,回头望着她,目光有刹那间的冷凝。 第290章 一个公主而已,杀了也就杀了 “你是你,皇后是皇后,你只能代表你自己,永远代表不了谁,更不是为了谁而活,为了谁而去争取荣耀。” “杨凌雪,每个人都应该活出自己的风格,而不是永远活在别人的阴影下,懂吗?” 杨凌雪愣愣地望着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她,白婳所说的一切都是与她所学所看相悖逆的。 但当她看见白婳恣意洒脱的样子,却又忍不住羡慕。 她这样的人,谁会不羡慕呢。 突然间,白婳朝杨凌雪伸手,一把拽过她的衣领用力往下一拉,险些将她拽下马背。 紧接着便是一支利箭擦着杨凌雪的头皮过去。 稳稳地钉在树干上,箭羽嗡嗡地发出一阵震颤之声。 杨凌雪的脸瞬间就白了,唇上血色全无,要不是白婳反应快,只怕她刚刚就被那箭直接开了瓢。 “真是抱歉,方才看见一只兔子朝这边跑了过来,不曾想竟是郡主和杨姑娘,还险些伤了杨姑娘,杨姑娘您不会介意的吧?” 代霓裳扬了扬手中的长弓,马背上的袋子还带滴血,彰显着她现在已经捕获了不少猎物。 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弓箭手。 杨凌雪半天说不出话来,似乎是被吓傻了,见状,代霓裳更加嘲讽了起来。 对她说:“这就是贵朝的千金儿女吗,一支箭而已,竟然被吓成了这般模样。” 话音刚落,她的脸上便是一阵火辣的痛感。 她慌忙朝自己脸上抹去,竟是一片粘糊糊的血迹。 那人漫不经心地放下手中弓箭,弦还在微微颤动着,白婳轻扬嘴角。 学着她刚刚的语气说:“真是抱歉,方才见到了一只聒噪的蚊子,没想到竟然险些伤了公主殿下您,公主您不会介意吧?!” 杨凌雪方才还有些恐惧的心,顿时便被白婳这举动给逗笑了。 她还真是有仇报仇,一点儿都不耽搁。 代霓裳气急,愤恨地瞪着白婳怒喝道:“这不过刚刚春季,哪里来的蚊子!” 这该死的白婳,竟敢伤了她素来引以为傲的脸! “是啊,我们这么大两个人公主都能看成兔子,本郡主又如何不能将公主看成蚊子呢?” “你!” 代霓裳直接气急败坏,她竟敢将自己比作低贱的蚊子! “霓裳公主,围场内禁止伤人,即便贵为公主,也不能坏了我大端的规矩。” 身后丛林里,高头大马上,萧君策手握长弓,手腕被腕带束了起来。 劲装贴着臂膀上的肌肉,显得格外壮硕有力量。 他今日的行头和白婳的是一个色系,皆为红色,一眼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要成亲了。 “分明是白婳伤的我,到太傅大人眼里,如何就成了我伤别人?难道这就是你大端的规矩吗?” 代霓裳直接颠倒黑白,反正现在手上的是她,谁弱谁有理。 然而下一秒,白婳手中的弓箭便直接对准了她的眉心。 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对那胸大无脑的公主说:“霓裳公主,本郡主脾气不太好,你再敢聒噪一句,本郡主便杀了你,再让陛下发兵铁达尔,想试试吗?” 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不过是在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然而却能让代霓裳浑身发凉。 不知为何,这种狂妄之言从白婳嘴里说出来,是那般的让人信服恐惧。 “不过一个弹丸之地的公主,也岂敢同日月争辉,不自量力!” 她是日月,便无人敢同她争辉! 那骄傲自负的模样,不得不让人臣服。 萧君策收回目光,淡淡地说:“公主若还想在这里逗留,那便恕萧某不奉陪了。” 眼看着萧君策要将自己扔下,霓裳公主只能恶狠狠地剜了白婳一眼,便急匆匆地跟在了萧君策的身后。 杨凌雪狠狠地松了口气,拍着胸脯说:“还是郡主厉害,这般一吓唬,想必她也不敢再放肆了。” 白婳漫不经心地将箭放回箭筒里,淡淡地说:“本郡主从不吓唬人。” 她是个喜欢说到做到的人。 杨凌雪吓得不轻,瞪大了眼睛说:“难道郡主刚刚是真的想杀了她?” “一个公主而已,杀了也就杀了。” 有何杀不得。 之所以不杀,是因为神曾和天道签过协议,在人间界的神,不能轻易猎杀凡人,尤其不是穷凶恶极的凡人,凡人是天道的保护对象,她今天可不想被雷劈。 但不想和能是两回事。 那轻狂不羁的语气再次把她给吓到了,这般胆量,还真不是嚣张跋扈就能有的。 “杨姑娘,你素来都这般胆小怕事吗?” 杨凌雪苦笑一声,说道:“只是不想给家族惹来麻烦罢了。” 说到底,还是未能摆脱家族的阴影。 她说:“我不似郡主那般,能有人撑腰,谁都不怕。” “靠山山倒,靠墙墙摧,唯有自身强大,才是你嚣张的资本。” 杨凌雪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希望有朝一日,她能让自己刮目相看吧。 而白婳绝对想不到,这刮目相看的那一天,会直接将她下巴都给惊掉。 “多谢郡主教诲。” 这一路上,白婳几乎是一射一个准,不一会儿马儿身上的麻袋就已经装满了猎物了,她好似知道那些动物藏在哪儿,几乎都不用思考,直接盲射。 这操作,属实是把杨凌雪给看呆了,好似这春围对她而言,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简单且无聊。 甚至在马背上打起了哈欠。 看得杨凌雪嘴角一阵抽搐,问道:“郡主此次可是有信心夺得魁首?” 白婳懒散地说:“夺不夺魁首,本郡主都是内定的伴驾人选,至于赏赐什么的,本君就更不在乎了。” 毕竟整个皇室里,就连那些公主,都比不得她在老皇帝心里的位置。 杨凌雪实属被她在这种狂傲又散漫的样子给惊呆了,这种与生俱来的傲慢,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的视线一直盯着前方,杨凌雪连忙问:“怎么了?” “你没听见什么声音吗?” 杨凌雪摇了摇头,这片林子大得很,除了她们彼此间的交谈声,便是连鸟鸣声都听不见。 突然间,白婳勒紧手中缰绳,调转马头,立马朝着方才萧君策离开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291章 狼袭 不明的所以杨凌雪生怕有什么突发情况,也连忙跟上了。 “郡主,到底是什么声音,又为何这般急促?!” 杨凌雪焦急地问着,看着白婳那紧蹙的眉心,她心里也隐约升起了几分不安来。 马儿疾驰,身边两侧的风景在不停地倒退溜走。 此时已经接近晌午了,正午的光透过密林落在枯叶上,一股腐烂的味道在慢慢发酵。 当那道尖锐刺耳的箫声响起时,胯下黑马顿时高扬马蹄,狂躁不安,杨凌雪大惊失色,险些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白婳眼疾手快地抓着缰绳,用力往下一扯,原本狂躁的马儿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那是什么声音?” 杨凌雪脸色煞白,手也在发抖,白婳神情阴沉至极,又是这种箫声,同上次火烧旱魃时所遇见的声音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次的节奏要更加急促尖锐且凶猛些。 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儿已经十分敏感地传入她鼻腔里,密密麻麻的脚步声犹如万钧之势,她听力非同寻常,即便隔得很远也能听到。 这也就是为什么杨凌雪没有听到的元婴。 “你现在往回走还来得及,不要跟着我!” 杨凌雪小脸儿白眼,却死死地握着缰绳说:“我不能看着郡主一人陷入危险中,我们是伙伴,理当在一起!” 她语气很是坚定,但白婳很不喜欢这种分不清局势的人。 不过…… “好,那你就跟着,但我不会管你,希望你能自保。” 她既然想跟着,自己就不会过多劝阻,也正好让她看看,血腥之下隐藏的残忍。 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森林上空升腾起一股密密麻麻的血雾来,围场外还在载歌载舞,期待着他们带着猎物凯旋。 “陛下,这山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狼群!” 明明之前太傅大人已经亲自清场过了,肯定就不可能会出现如此凶猛彪悍的野兽! 箫声越发急促了起来,数百只狼在森林里横行,它们的目标只有老皇帝。 一双双绿油油的兽眼狂躁不安地盯着被侍卫护在中间的老皇帝,只等着伺机而发,一击致命! “这次是太傅大人亲自清场的,就算没有清干净,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狼群,除非……” 其中一个侍卫捂着受伤的手臂惊恐地说着,却欲言又止。 即便他不说,老皇帝心里也和明镜一样,每年的场地都是萧君策在负责,出了事自然是要算在萧君策头上的。 箫声忽然一个拔高,所有狼群立马如同发了狂一样一拥而上,这两个侍卫肯定就抵抗不住,不消片刻两个侍卫就已经没入狼群,被分食得一干二净。 老皇帝身上只带了一把短刀,虽说上了年纪,但动作还算灵敏,但胯下骏马面对这么多狼群,无论如何都迈不开步子挪动半分了。 “老伙计,你要是实在害怕,就跑吧!” 老皇帝翻身下来,用力一掌打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立马就跑开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短刀,身上的衣裳也破烂了,还有许多伤口。 “孤这一生上过战场,却还从未与群狼战过,孤是天子,天子眼里,没有恐惧也没有退缩!” “来吧!” 狼群感受到他的气息,一个个红了眼扑过去,老皇帝一身沙发,浴血而战,但也明显体力不支。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就被一匹狼咬中了大腿的位置,獠牙嵌入血肉,老皇帝咬着牙,愣是一声不吭。 “咻!” 两道破空声,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刹那间血浆迸裂,老皇帝一脚踹开那死了的狼,惊愕地看着出现在狼群外围的白婳。 下一瞬就立马惊恐地喊道:“婳婳快走!别过来!” 她一个女孩子,来这里做什么,这些狼如此凶残,就她那点儿三脚猫功夫,不一会儿就被这狼群吃得连渣滓都不剩的。 而老皇帝的背后,则是闻讯而来的萧君策,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到达了这里。 其它的狼群则是负责引开其余贵族,它们分工明确,一定要确保周围的人不会那么快到达救援,却忽视了还有白婳和萧君策这两个反人类的存在。 “陛下无须担心,郡主很强。” 萧君策飞身进入狼群,立马将老皇帝捞出来,老皇帝气喘吁吁地说:“强什么强,她是孤看着长大的,从小到大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 伴随着狼群此起彼伏的惨叫哀嚎声,老皇帝扭头看去。 只见数只狼冲着白婳狂奔而去,但下一秒,一个黑虎掏心,直接嗝屁。 她手中的箭就跟长了眼睛似的,一射一个准。 那手劲儿更是大得离谱,那爪子比她脑袋还大的狼在她面前就跟切菜一样简单,那纤纤玉手轻轻一扭。 咔嚓一声,脖颈断裂,呜咽之声长鸣。 萧君策幽幽地叹了口气,看着老皇帝那不可置信的神色,淡淡的说道:“现在的郡主可不像以前的郡主了,她长大了,再也不是陛下眼中那个柔弱的谁都可以欺负的小女孩儿了。” 如此残暴凶猛的一幕,他看了都心有余悸,老皇帝向来便觉得郡主柔弱不能自理,又如何能接受如此暴力凶猛的白婳。 于是便安抚道:“陛下莫要担忧,郡主她……” “好,好!孤的婳婳终于长大了,孤终于不再担心了!” 萧君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老皇帝眼含热泪,激动无比地说着。 “……” 是他错了。 真不愧是亲舅舅,这性子,还真是如出一辙,不能以常人的目光去看待。 即便白婳杀得再猛,但群狼的目标都是老皇帝,箫声越发尖锐急促了起来,撩拨着人心也跟着一起慌乱不安。 狼群绿油油的目光刹那间变得猩红发狂,一个个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萧君策和老皇帝就扑了过去。 白婳狠狠蹙眉,这些狼…… 不惧怕她。 偏偏老皇帝在这里,她还不能动用术法,不然一定会引起老皇帝的疑心。 “赤乌!” 那该死的肥鸟又跑哪儿去了,从一进林子就没了影。 第292章 别人会说我吃软饭 杨凌雪这回是真真切切的见识到了白婳的厉害,比起暴揍顾明玉那日,实在是温柔太多太多了。 现在的白婳,一掌一头狼,都不带眨眼睛的那种。 即便是躲在她的身后,也依旧免不了被溅得一身是血的下场,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神愣愣的,似乎有些呆滞。 “愣着干什么,不是有箭吗?对准它们的脑袋或者腰腹。” “什么?” 杨凌雪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但白婳不会给她第二次重复的机会,等到狼群冲过来时,即便是放声惊恐尖叫,白婳也不会再看一眼。 “噗嗤!” 杨凌雪颤抖着看着自己握弓的手,嘴唇都在发抖,那狼倒在她面前,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似乎还有些死不瞑目地瞪着她。 这里的狼都是受人操控的,寻常哪里有这么大的狼,比起普通狼的身型大了一倍不止。 她拔了隐藏在靴子里的短刃跃入狼群中。 “郡主殿下!” 杨凌雪看得心惊肉跳,萧君策护着老皇帝一路后退,眼睛却不曾离开过白婳那边。 若真如那些臣子所说,他萧君策是个奸臣,想要谋权篡位,现在就是最佳时机,老皇帝一死,大端朝将直接被彻底洗牌,改朝换代。 她只身陷入狼群中,这些狼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多,死了一批又冲上来一批,背后操控之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箫声凌乱,刹那间狼群失控,开始朝着四面八方狂涌而出。 “糟了!” 杨凌雪暗暗咬牙,森林外头都是一些臣子妃嫔贵妇人,除了武官侍卫,其余人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 一旦被狼群攻陷,那场面杨凌雪压根儿就不敢想。 但狼群的主要攻击点还是在老皇帝身上,若非如此,她早就直接找到那操控之人,将其击杀。 许是有了上一次的惊艳,这次的人隐藏得很好,气息一点儿都寻不到。 看来完颜洪学聪明了。 但白婳哪里知道,不是完颜洪学聪明了,而是白战野对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 什么点可以藏人,什么点可以设置陷阱。 又譬如,哪个方位能够破出一个豁口,使得狼群可以自由进入。 萧君策和老皇帝已经走远了,远远地看去,只有白婳身陷狼群,孤军奋战。 “杨姑娘!”他大喊一声,一把将老皇帝送上马背,用力抽打在马身上。 对杨凌雪说:“请带着陛下务必朝北边一直跑,不要回头,那里会有人接应你们!” 狼群沸腾,杨凌雪没听得清楚明白,但她看了一眼前头的老皇帝立马就明白了。 咬了咬牙道:“好,我一定会的!” 萧君策留下来为他们断后,狼群分两边包抄,企图拦下老皇帝和杨凌雪的马。 但随着利箭落下,一匹匹狼应声倒下,三支箭搭在了弦上,修长有力的手指紧绷长弓,利箭带着万钧之势狂奔呼啸而出。 他的动作又快又准,杨凌雪听着身后凌厉的风声,根本不敢回头,一只手也悄然握紧了长弓。 眼看着杨凌雪和老皇帝越走越远,萧君策这才折返去了白婳那边。 她一身是血,不知道是狼群的还是自己的。 直到两人背靠彼此,她呼吸凌乱,头上的玉冠也掉了,头发披散下来,混着黏糊糊的血液粘在脸上。 眼里是一片沸腾的杀意。 他的心忽然就滚烫了下。 “你回来作甚?本郡主还没弱到需要你救的地步。” 他知道她很强,从来就知道。 这人一边挥刀砍狼,一边轻笑着说:“这种时候,身为男人,自然是要在郡主面前英雄一番,否则往后别人会说我吃软饭。” 白婳脸一黑。 “这狼是杀不尽的,林子里应该有阵眼,而这些狼是被阵眼传送到这个地方的。” “阵眼?” 白婳不耐烦地说:“你不懂,玄门之术。” 偏偏还是她最不精通的一种,阵法复杂晦涩难懂,她这人喜欢简单粗暴的,那种复杂的东西,学都懒得学。 看来有人是抓住了她的短处。 萧太傅又一次被人鄙视了,但他很虚心地不耻下问:“那婳婳可有法子。” 当然有。 老皇帝都走了,她还藏着掖着做什么。 素白的手掌张开,纤纤玉指又在刹那间收紧,眨眼间,黑金色的法阵在她脚下迅速蔓延。 不过一息间罢了,法阵便蔓延至整个森林。 与此同时,林子里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外场里的人的注意,无数参与春围狩猎的贵族子弟们都以最快的速度逃出这片林子。 “怎么回事?” 百官们焦躁不安地看着远处的林子,一阵马蹄响起。 “快跑——” 率先逃出来的人不知道是谁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紧接着便突然窜出无数匹狼来。 贵族们扬长了脖子望去,眼里爆发出惊恐。 “狼,是狼群!”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惊恐的声音,变故来得太突然,但还不等他们仓皇逃窜,一声清脆的鸟鸣声响彻上空,神火如长虹贯日淹没了半边天。 摧枯拉朽间,无数细密的黑线从地面升起,风吹丛林,血雾在神火的焚烧下迅速阵法消散,巨大的神鸟盘旋在森林上空。 他们亲眼看见那些凶狠暴戾的狼是如何爆成一团团血雾的。 那震骇的一幕,终身难忘。 刹那间风停声歇,鼓动的衣袍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人们还在惊魂未定中。 眸子里的金光敛去,血雾消散,同一时间,林子里的隐秘角落里,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口吐鲜血,脚下的阵法支离破碎,化作点点白光消散。 白婳! 又是你! 看来只要有白婳在,他想要对老皇帝下手根本就不可能。 她实在是太强了,纵观完颜洪自小修炼西岐邪术这么多年,还从未遇见过这么强悍的对手,暗地里的几次交锋,他都是以失败告终。 他的歌儿也因白婳而死,他们简直的仇,不共戴天! 眼神里的狠辣和阴鸷还没有维持太久,完颜洪就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里,白婳能够毁了他的阵眼,那必然能找到他的位置。 第293章 一个窝心踹 所有人都从林子里出来了,就连杨凌雪和老皇帝都出来了,在一队黑骑军的护送下平安归来。 杨显冲过去,接过马背上的杨凌雪,那一身的血迹看得他心惊肉跳。 “凌雪,你没事吧?好端端的,怎会有这么多狼?” 杨凌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父皇。” 白战野捂着手臂,脸色微微发白,那手上的伤似乎是被狼咬的,白无烬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 “父皇没事就好,否则儿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白战野似乎很担忧,老皇帝只是伤了一条腿,连一点儿致命伤都没有。 哼,命还真是大,这样都没死。 “哼,孤没死,你很失望?” 白战野心里一惊,连忙跪了下来,惶恐地说道:“儿子不敢!只是春围的清场事宜每年都是太傅大人负责,今年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让父皇身陷险境,儿子只是担心父皇安危罢了!” 白战野声音勾搭,那些原本就站在他这边的臣子们都连忙附和:“是啊陛下,忽然间涌出这么多野狼,定然是有人提早安排的!” 众所周知,有能力且能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做这等事的,只有萧君策。 “混账东西!”老皇帝怒不可遏,一个窝心踹落在他身上。 将白战野踹飞出去,紧接着便传来老皇帝愤怒的声音:“今日若非萧君策拼死护着孤,你们以为孤现在还活着吗?” “他一心为国为民,怎么到了你们嘴里,便成了谄媚奸臣?” 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也没人敢上前去把白战野扶起来。 唯有白无烬过来,扶着起来同他一起跪下,说:“父皇,皇兄绝无此意,想来只是皇兄忧心过甚罢了,你说对吧,皇兄?” 那一脚踹在他心窝子处,疼得厉害。 白战野咽下喉咙涌上来的血气,低头咬牙道:“是儿臣的错,不该揣度父皇心思,更不该质疑太傅大人。” 老皇帝的心思,众人都看不懂。 既然立他为太子,却又对太子十分不待见。 他这个太子,早就名存实亡了。 在众人目光之下,公然被踹,即便是身为太子,也会觉得颜面无存。 那窃窃私语声,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他的脸上,让他无地自容。 现在老皇帝对他的不耐烦,已经到了不需要伪装的地步了,难道他想废黜自己吗?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白战野的心里就像是烧起了一把火一样,恨不得立刻马上就登基称帝,帝位的诱惑,自古以来就没人能抵挡得住。 “知道错了就好,起来吧。” 老皇帝只是想给他一个威慑,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自己的这位太子存了什么心思。 只可惜皇室人丁凋零,早些年他身边的那些皇子,都已经被割了封地,封了诸侯藩王,只剩下白战野和白无烬在他身边。 但白无烬没有大才,难以担任帝王之尊。 “陛下,您受伤了,还是先让太医来瞧瞧吧。” 身边伺候的老公公看着他腿上的伤便是一阵触目惊心,那狼口多锋利呀,一口下去,重则就伤筋动骨了。 “瞧什么瞧,婳婳还在里头没出来,孤哪里还有心思!” 老皇帝冷哼一声,带着受伤的腿盯着林子边缘,苍老的目光里满是期待和希冀。 对于白婳今日的表现,他好像一点儿都不意外。 皇帝都站着等,旁人自然不敢坐,好在白婳和萧君策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马背上,那人一头黑发散乱,薄唇紧抿,精致的脸蛋儿上散发着一股慑人的冷意,眸子无意间扫过白战野,嘴角掀起一抹冷笑。 “婳婳!” 老皇帝立马激动地跑过去,那腿儿一瘸一拐的,一双老眼含泪,生怕再也见不到白婳似的。 “陛下,陛下您慢些,您腿上还有伤呢陛下!” 老公公也连忙跟在身后追,看她下来,老皇帝激动得手足无措,全然没有了刚刚的帝王之威。 “婳婳,你没事儿吧,有没有哪儿受伤了,疼不疼啊?孤马上让太医给你瞧瞧吧!” 瞧着老皇帝对着白婳那一副驱寒问暖的样子,白战野就恨得牙痒痒。 就算他不是老皇帝亲生的,可养在身边这么多年,便是一条狗,也应当是有感情的。 “陛下,我没事,别担心。” 白婳叹了口气,对着这个小了不知道有多少岁的老皇帝,她还真是没法子,却又不得不扮演着后生晚辈的角色。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走,赶紧回宫,以后都不参加春围了,孤当年就不该设立春围的,差点儿让孤的婳婳受惊了。” 众人:陛下,您觉着郡主那一派气定神闲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像是受惊了? 受惊的明明是他们好吧!! “那个……陛下当真是要废除春围会?” 老公公在身后胆战心惊地问了句。 要知道,以往年陛下可是比谁都要在乎和看重这春围会的,今年怎么说废除就废除了? “不废除还留着做什么?留着给人谋害婳婳和孤的机会吗?” 老皇帝不怒自威了,老公公脸皮子狠狠一抖,不敢接话。 随后扭头慈祥温和的问白婳:“婳婳以为如何?” 白婳挑唇,微微一笑:“陛下决定的,自然就是极好的,不过废除了春围会,就必然要建立另外一个,不如往后每年,都固定选出一些人,去边塞北疆历练如何?比起春围会,这能更加磨砺人的潜能和心性。” 老皇帝眼睛一亮,一拍手掌:“好,就这么定了!” 众人:“……” 好了,他们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老皇帝决定的事情,除了萧君策和白婳,谁都拉不回来,更何况这还是白婳亲自建议的,就更没这个可能了。 那些刚从狼口逃生的贵族们,现在一个个恨不得将白婳给生吞活剥了。 但白婳心里岂能不明白,老皇帝把这个问题抛给她,明显就是为难那些贵族子弟,她何不就顺着台阶下。 又正好合了老皇帝的心思。 都是人精一样的人了,就不要在她面前装什么白莲花了。 第294章 你只需要保护好你自己 只不过老皇帝是借着她的手,趁机废除春围会罢了。 现在京中贵族子弟大多都会被直接安排在皇城做官,他们会渗透在各个司制里,本就是一些绣花枕头,大多都是些庸人。 且子承父业者居多,如此一来,朝廷只会日复一日地腐败下去。 虽说春围会能够筛选一些出来,但暗地里动手脚的更多,老皇帝便借此机会来个大清洗,即便是上了年纪,城府也一样的深。 真不愧是长公主培养出来的人呢。 不过让白婳感到疑惑的是,长公主既然曾名动天下过,又为何会像寻常女子那般郁郁寡欢,最后郁结而死? 按理说,她的内心应该很强大,不会被儿女情事所困扰才是,更不会因此没了性命。 她自然是有几分疑惑。 春围会就这样草草结束了,林子出现狼群的事情也早早的就传入了宫里,宫人们又将神鸟的事情传得神乎其神的。 不多时,便有画师将今日神鸟现身救众人于危难之中的图画了出来,瞬间就传遍了整个皇城。 从围场一路回到皇宫,已是下午。 火烧云似要将天空烧出个洞来,红彤彤的一片。 “娘娘,这世上哪儿有什么神鸟,估摸着就是太傅大人故意捏造出来的,就是为了提高惠安郡主的声望而已。” 神鸟的事情之前就传过,郦妃没见过,自然不信,但这些却是文武百官都在场的,陛下也亲眼见过了,做不得假。 她眯了眯美丽的眸子,问:“今日郡主可一同进宫了?” “是呢,此刻已经在昭阳殿住下了。” 宫女倒是满脸不屑,毕竟没有亲眼见过,都是从外人那儿来听说的,有这种心思倒也正常。 “萧太傅呢?” 郦妃不关心白婳,她只关心萧君策。 “这……” 宫女吞吞吐吐的,眼睛更是小心翼翼地看向郦妃,道:“同郡主殿下一同在昭阳殿,且遣散了殿里殿外的所有人,只有他们两人独处。” “贱人!” 宫女才刚说完,耳边就传来郦妃那尖锐刺耳的声音。 那锋利的指甲迅速划过她的脸,带着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宫女连忙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郦妃脸色扭曲阴沉,咬着牙道:“还真是不知羞耻,这才刚出了休夫的事儿,就这般迫不及待地和别的男人白日宣淫了!荡妇,荡妇!” 她放肆辱骂着,可这并不能喧泄她心中的怒火。 一旁的猫儿似乎都受到了惊吓,正欲逃窜,却被郦妃一把擒着后颈给拎了回来。 “怎么,连你也想跑?是不是觉得本宫人老珠黄没人爱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小畜生罢了!” “喵!” 猫儿受了惊,猛地就把郦妃手背抓出一条口子来,女人吃痛,趁着这个空档,猫儿从她怀里逃窜出来。 郦妃大怒,飞起一脚就踹在了猫儿腰背处。 猫儿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声。 “小畜生,竟敢伤了本宫!” 郦妃一脚狠狠跺在猫儿身上,猫儿瞳孔放大,鼻子和嘴角溢出了血丝,宫女低头看见猫儿的惨状和哀嚎,却不敢动弹半分。 不一会儿,那猫儿就没了声音。 郦妃似乎这才解了恨,恶狠狠地说道:“把这小畜生给本宫扔出去,再去找一些伤药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 宫女连忙抱起猫儿就出去了,眼看着那猫儿是活不成了,这波斯猫名贵得很。 郦妃以前也很是喜欢,只是一有气就喜欢撒在猫儿身上,即便如此,猫儿每次也都会和郦妃亲近撒娇,她心情好时,才会对猫儿格外喜爱。 不好时,猫儿就是个撒气桶。 宫女找了个较为僻静的地方,将猫儿放了进去,似乎有些不忍地说:“别怪娘娘心狠,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下辈子找个好主人吧。” 她也没办法,奴才的命都低贱如草芥,又何况猫啊狗的,就更不值一提了。 明明还是下午,一阵风吹来,宫女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也就没再看那猫儿一眼,急匆匆的就走了。 猫的求生欲很强,在宫女走后,那奄奄一息的猫儿摇摇晃晃地从草丛里站起来,地上还有一大滩血迹。 暮色降临,昭阳殿的大门紧闭,周遭的宫女太监都只能躲得远远儿。 昏黄的烛光将大殿映照得昏昏沉沉,不大真切。 他拿了药膏,那纤弱白皙的后背在他面前展露无遗。 “你倒是硬气,一声不吭。” 发丝撩至胸前,就算白婳是神,那么多发了狂的狼,她身上也不可能一点儿伤都没有。 偏偏那狼还不是普通的狼,给她造成的伤口竟然无法自动愈合,就连疼痛感也是那么的清晰。 仿佛痛到了每一根神经上。 “一点儿小伤罢了。” 那药膏在掌心推开,重重地压在白婳背上。 “嘶!” 她吸了口凉气,萧君策淡淡道:“不是小伤么,怎么也会疼?” “……” 他放轻了动作,冰凉的衣料贴着她的肌肤,男人的鼻息落在后背上,带起阵阵战栗之感,她咬着牙,不知不觉间,呼吸竟然有些急促紊乱。 “有时候太坚强,并不会引起别人的心疼,只有适当的柔弱才会如此。” 坚强得如同刺猬一般,浑身是刺,萧君策都不记得自己被她刺伤过多少回了。 “本郡主不需要别人的心疼。” 他低笑道:“那烦请郡主心疼心疼我,我是个男人,本想在郡主面前表现一番,让郡主芳心萌动,可每每皆是郡主保护我,这让我情何以堪。” 试问哪个男人不想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表现一番,萧君策也不例外。 换作以前,澹台策亦是如此。 两人的影子被灯光拉得斜长,晃晃悠悠明明灭灭。 她说:“你只需要保护好你自己。” 他的气运有多香自己还不知道,每一次的转世投胎,也许都带着他的既定命运。 “婳婳既然都这么厉害了,索性萧某的命,以后就交给婳婳了。” 他笑着说。 白婳脸一黑:“滚!” “别想把你的命和本郡主的纠缠在一起,别人稀罕你的命,我不稀罕!” 但萧君策早就摸透了她那嘴硬心软的性子了。 第295章 你与旁人不同 她越是这般,萧君策就越发的厚颜无耻了往白婳身上黏。 那整片后背都是伤痕,掌心裹着药膏覆盖在上面。 “还没好?” “嗯,许卿说动作要轻柔些,不然会留疤。” 屋子里的光线不大好,却能看见她背后的大片春光。 白婳冷哼一声:“这具身体不是我的,留疤与否,都不重要。” 他手指一顿,知道她这些话都是意有所指的。 她每每都想这般与自己撇清关系,萧君策放下手中药膏,动作轻柔地将衣服给她穿好。 道:“你其实不必如此排斥我,若我以前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情,你如今可以报仇。” 他将一把精美的匕首放在白婳面前。 但他其实是个很惜命的人,也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完成,所以从不会轻易地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里。 白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在试探我?” 他笑了笑,温和地说道:“其实萧某很怕死,但如果郡主真的要杀,我除了忍着,别无他法。” 从先前在宫宴上,团团失踪,火海里,她眼里迸射出来的憎恨和杀意,那时候萧君策就明白了。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不管自己长得像谁,亦或是如她所说,是谁的转世。 带着另外一个人的身份而活,总归还是有几分不安的。 她是个爱憎分明的人,有仇报仇,所以她恨自己,那肯定是因为他以前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吧。 白婳拿起那刀子在掌心把玩着,刀尖轻轻挑着他的下巴,与其被迫对视。 那人面容姣好,线条凌厉分明的脸庞,透露着唯独对她才有的柔情蜜意。 “你想知道你以前做过什么?”白婳漫不经心地问。 那一双言笑晏晏的眸子,却透着冷意,有些事不堪回首,他现在只是个凡人而已,和萧君策不同。 所以自己才不会去计较那么多。 “洗耳恭听。” “喵……” 白婳正欲开口,窗棱处忽然就传来一阵细微的猫叫声。 那声音很微弱,似乎随时都能断气。 出于对死亡的敏感度,她嗅到了一丝别的味道。 她迅速起身走到了窗旁,在那浓郁的夜色下,那原本美丽高贵的波斯猫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嘴角是一片发黑的血渍。 在猫儿的身边还围着几只面目狰狞的怪物。 “那是什么?” 他能看见,白婳一点儿都不奇怪。 她淡淡地挥了挥手,那几只透明的怪物立马就化作飞灰,俯身将猫儿抱了起来。 说:“等待吸食它灵魂的阴间小鬼罢了,猫本身就具有灵性,一旦濒临死亡,它们的灵魂就会被别的一些东西争先恐后地吸食。” 她觉得这只猫儿有些眼熟。 猫属阴,是她喜欢的物种。 “这是郦妃的猫。” 这只波斯猫当年就进贡了这么一只,还是当年郦妃央求着他,他才想法子把这猫儿给她的,那时还惹来了不少嫔妃们的争风吃醋。 故而他对这只猫儿记得清楚。 “她打的?” 她盘腿坐下来,将猫儿放在自己的双腿上,温柔地抚摸着猫儿柔顺的毛发。 也许是出于对生的渴望,猫儿才会撑着最后一口气来找白婳。 它倒是个聪明的。 猫儿没力气了,白婳薄唇紧抿,身上散发着怒气。 冷笑道:“太傅大人的那位老相好可真是个心狠手辣的,连自己亲手养的猫儿都不放过。” 萧君策微微有些头疼,道:“她以前不是这般性子,只是如今看我与你亲近,便心生妒意。” “这也不是她将猫儿打死的理由。” 白婳的语气越来越冷。 萧君策察觉到自己的说辞不对,更是耐心细致。 “原是我错了,识人不清。” 白婳脸色更差了。 认错认得这么快,一看就没什么诚意。 “你是权倾朝野的萧太傅,想捧谁想踩谁,都不过是凭你的心境罢了。” 不过一个小小的郦妃而已,他若想要处置,早就处置了。 到底是念着几分情谊罢了。 他瞧着白婳脸上的神情,多有不悦愠怒,眼眸微垂,问:“它来找你,你可有法子?” “什么时候心狠手辣的萧太傅也会在乎起一个小畜生的命了?” 白婳对他又是一阵冷嘲热讽,无非就是将他和郦妃当成了一类人。 “万物有灵,她如此这般,必然会遭到报应。” 白婳嗓音轻轻的,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猫儿的手,忽然一把扼住萧君策的手腕,锋利的匕首刺向他的瞬间,男人不躲不闪。 指尖血珠渗出,没入猫儿眉心。 顷刻间银丝千万缕,美轮美奂,却是一个生命消亡又代替的残忍过程罢了。 待银光散去,萧君策记得,上回火烧旱魃时,白婳也取了他的血。 他认真地问:“婳婳,是我的血作用大,还是每个人的血皆是如此?” 女人白了他一眼,瞧着他那一副期待的样子,没好气地说:“你与旁人不同。” 他微微一笑,原来他在婳婳心中是不同的。 怪不得舍不得伤他,就连取血都只取了那么一点,如此一来,他的血的确是有很大作用的。 她将猫儿又放在了窗外,对它说:“去吧,从什么地方来,就回什么地方去,如果心怀怨恨,就有仇报仇。” 猫儿从窗棱上跳了下去,睁着一双墨绿的瞳孔盯着白婳。 方才那还气息奄奄的猫儿,此刻已经生龙活虎了。 猫儿转身消失在夜色中,也不知是跑去哪儿了。 “猫很记仇,希望你的那位老相好今晚可以平安无事。” 不过看白婳这个样子,倒不像是希望她能平安的样子,那脸上的笑容,简直不要太灿烂。 “大人,郦妃娘娘着奴婢送来了晚膳。” 那些跪在殿外的宫女听见殿门打开,目光瞧见长袍曳地,夜色倾泻下来一地冷清暧昧。 小宫女往里头瞥了一眼,那人慵懒地躺在贵妃椅里,裙摆微微浮动着,透露出里头那醉人的春光。 “你在看什么?” 直到头顶传来男人冷凝的嗓音,她才惊恐地收回了目光,头也垂得更低了。 第296章 找到顾明玉,杀了他 宫女心如雷鼓,不敢接话。 “将饭菜放进去便走吧。” 她们依次进去,然而这次却不敢往里头再多看一眼。 等到殿门再次关上,那些前来送饭的宫女才如释重负般狠狠地松了口气,不过是来送个饭罢了,竟然让她们像是上了刑场一样恐惧难受。 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的命就丢了。 “你的老相好送来的,她倒是勤快得很。” 白婳看了看他,若无其事地起身,皇后都还没她这么高调呢。 倒也不担心她会对饭菜动手脚,毕竟她还没蠢到那个地步,她一旦出事,只怕她还没来得及高兴,老皇帝就提着刀砍人去了。 送来的无非都是一些山珍海味,以及熏制好的鹿肉。 他夹了一块儿,送进女人的嘴里,那油光染得女人嘴唇也格外的娇艳欲滴。 萧君策道:“你若不喜欢,往后不见她便是了。” “大人,周将军求见。” 他手中的筷子一顿:“不见。” 话音刚落,昭阳殿被人推开,周易安站在门口,微微喘着粗气。 白婳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这么晚了,周将军怎么还在宫里?” 萧君策问他,女人身上的衣衫松垮,烛光映照在她娇艳的脸庞上,柔美魅惑。 他视线紧盯着白婳说:“我过来看看你。” “长歌刚死,你不去哀思,反而跑来看我?”白婳笑了笑:“难道周将军是要来告诉我,其实你已经爱上本郡主了,现在长歌死了,我们就可以没有任何阻碍地在一起了?” 黑夜里,周易安的目光亮得吓人。 天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就跑过来找她,那眼神像是恨不得把她吞吃如腹般。 萧君策不着痕迹地挡在白婳面前,阻拦了他的目光。 他走进来,很是相熟地坐下来,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说:“我知道你未必就肯接受我,但你又何必非要和他在一起?” 他脑子进水了,白婳鉴定完毕。 “哦?本郡主就是非他不可,周将军难道想要横刀夺爱?” 她顺势依进男人怀里,那衣衫半解的模样当真是在狠狠地刺激着周易安的眼球。 “你非他不可?” 他紧盯着白婳问,呼吸也越来越乱了。 “嗯,非他不可。” 名字不过是用来气周易安的话,但萧君策依旧很配合。 “能得郡主宠幸,是我萧某三生修来的福分,周将军,你曾经也有非爱不可的人,婳婳自然也能有。” “婳婳,你能不能不要和她在一起,你和谁在一起都可以,唯独他不行!” 他急了,指着萧君策的鼻子大声说着,活像他是插足白婳和自己感情的第三者般。 周易安急切地抓着白婳的臂膀,似乎想要将她拉扯离开他的怀抱。 目光中带着几许央求清苦。 他说:“我不介意你有孩子的,孩子既然是萧君策的,那就让他自己养,那是他的儿子,他不会不管的,婳婳,我们重新开始吧,好不好?” 刹那间,两人的脸色都变了。 变得诡异,甚至是惊诧。 萧君策不动声色地将白婳拉回来,紧紧的护在怀里。 “来人,请周将军出去!” 门口顿时涌来一批人,周易安的目光忽然变得怨恨了起来,狠狠地收回自己的手。 冷声道:“白婳,你会后悔的!” 说罢便离开了昭阳殿。 男人一把将怀里的女人抱起来,步伐稳健却急促。 他将人放在床上,急切地问:“他身上带了化灵散,是吗?” 白婳脸色很不好,脸上出现了红血丝,眉心拧紧,萧君策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紧张地问:“婳婳,你上回是怎么解毒的,这次就怎么解好不好?只要你别难受,我都可以。” 他一边说,一边急切地去接外套,许是太过于着急了,以至于越来越乱。 这般慌乱的模样,还是那个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男人吗? 白婳微微眯眼,觉得他这个样子,和别人眼里的萧君策实在是大相径庭。 上回的情况萧君策是见识过的,那个叫做化灵散的东西对婳婳的危害很大,但对于他这种普通人却好像并没有什么作用。 所以那次婳婳才会…… “他手上全是化灵散,还加了别的东西,比上次来的还要凶猛。” 他手中动作未停,恨不能现在就冲出去将周易安碎尸万段。 “找到顾明玉,杀了他!” 除了萧君策,白泽绝对是她第二个恨之入骨的人,上次念及他是祥瑞之兽,又同她一样拥有神格,便已经对他格外开恩。 她果然不能对人心软,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要了自己的命。 “好,我会杀了他。” 还有周易安。 伤害婳婳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别脱了,太慢了。” 等他脱完,她人该没了。 白婳拽过人,一阵天旋地转,男人就已经被她压在身下了,萧君策有些慌。 问:“婳婳,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他是男人,第一次这样,难免有些紧张。 “废话真多。” 月色嵌入屏风里,映照着那互相交缠的身影,声音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听得殿外的宫女红了脸。 北巡在即,明阳江开闸放道。 天才刚蒙蒙亮,萧君策就得去码头巡查,又赶着上完了早朝。 朝会结束时,他正欲急忙离开,却忽然停下脚步,深邃的眸光注视着周易安。 冷不丁说道:“周将军昨晚可是失望了?” 周易安一身朝服,看上去倒也人模人样的。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萧君策,神情也更加的阴沉了起来,若说以前的周易安还有几分上战场的厮杀气概。 如今的他,就像是躲在阴暗角落里发黑发臭的老鼠。 “劳烦周将军昨夜在殿外听了那么久,实在惭愧,没能让周将军听到想听到的。” 在皇宫里给婳婳弄化灵散,若是她失了心智,依着婳婳的能力,就算没毁了皇宫,只怕她的身份也瞒不住了。 “太傅大人说完了?” “没有。” 他神色骤冷,眼里凝聚了杀意:“本太傅只想奉劝周将军见好就收,否则,你不会活太长。” 准确来说,他的确是活不长了。 他想杀的人,便是阎王爷也不敢不收! 【作者有话说】 太傅大人的自我攻略之路~ 第297章 郦妃死了 “本将军听不懂太傅大人再说什么,若是没有别的事,那便恕不奉陪了!” 周易安冷哼一声,拂袖大步离开。 彼时有小太监一路神情慌张地小跑过来,附在萧君策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嗯,我知道了。”他轻轻点头,没有朝着昭阳殿的方向去,而是去了郦妃宫里。 还未走进殿里,就已经闻见从里头飘散出来的血腥气了。 “你说是那波斯猫所为?” 郦妃宫里,杨皇后一张风韵犹存的脸上写满了疑惑和怒气。 一大清早就发生这么晦气的事情,还说是只猫儿所为,这要是传出去,谁会信? 那宫女跪在地上,头埋得很低。 她至今不敢相信,郦妃就这么死了。 那尸体还在殿中心摆着,一张脸被抓得血肉模糊,双眼瞪得大大的,身上全是猫儿留下来的抓痕,地上还有猫儿的毛发。 “奴婢不敢欺瞒,的的确确就是猫儿所为,昨夜那猫儿本该死了的,奴婢也不知为何,它忽然就活了过来,也许……也许是来找郦妃娘娘报仇的!” 宫女越说,越是觉得恐惧。 难道是那猫儿怨气太重,所以回来找郦妃娘娘报仇雪恨了吗? 各宫娘娘嫔妃们都在,听说郦妃出事,她们都是过来看热闹的,结果却看到了如此骇人的一人。 那郦妃可是当年太傅大人亲自带进宫的,这些年陛下屡次看在太傅大人的面儿上,对郦妃恩宠异常。 “一只猫儿怎么可能,畜生而已,哪有那么大的杀伤力,莫不是你这小宫女对郦妃心怀怨恨,便杀了她,再找了个这么撇脚的理由企图蒙混过关吧。” 对于郦妃的死,大多数都是带着看热闹的心态去的,才不管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多死一个,她们就正好少了一个争宠的对象,平日里看在她和萧太傅走得近的份儿上,就连皇后对她都是百般谦让的。 这也让郦妃越发的嚣张跋扈了起来,对手底下的人也从来没什么好脾气。 “太傅大人来了。” 门口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众嫔妃们连忙让开一条路来。 杨皇后看他过来,舒了口气说:“萧太傅,你看郦妃是否真如这丫头所说的那般,是被猫儿杀的?” 真是匪夷所思,一只猫怎么可能杀人呢。 男人面色沉凝,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 “身上的伤口可都找人验了?” 即便是皇后在这里,萧君策也用不着向她行礼。 “验是验过了,只是还未着人去告知陛下,陛下日理万机,这事发生的蹊跷,本宫也怕扰了圣心,依萧太傅之见,以为如何?” 宫里死了人,她是六宫之主,这些事情自然也能全权处理,现在不过是在询问萧君策的意见罢了。 若他没有意见,那她就将尸体处理了便是。 一个小小的嫔妃而已,死就死了,还死得这般蹊跷,难不成还想着要封号? “一切听从皇后娘娘做主,臣自然没有意见。” 嫔妃们还以为萧君策怎么着都会好好调查一番郦妃的死却没想到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过去了,那这样一来,郦妃的死岂不是就这样算了? “太傅大人,这样是不是太过于草率了些?” 终于有胆子大的嫔妃,鼓起勇气说道:“若真如这宫女所说,是那猫死而复生回来报复,那咱们这后宫岂不是都很危险?” 也终于有人意识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纷纷附和道:“是啊是啊,那猫死而复生,已经是个邪祟妖物了,若是不将其抓住清理干净,这后宫只怕永无宁日了。” 她们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当那凌厉的眼神一一扫过眼前众人之时,她们一个个却都被吓得不敢出声离开。 那龙章凤姿的模样,分明能迷了眼,仿若清冷的神祇,冷峻的五官带着瑰丽的光芒,让人无法忽视。 “这里是皇宫,是天子脚下,皇城龙气浩荡,何来邪物妖物?” “可……可郦妃她……” 还有人不死心地小声嘟囔着。 那鸭青色的官袍将男人身形衬得挺拔修长,如竹如玉。 “万物有灵,是她未曾善待,惹来猫儿怨恨报复罢了,尔等若再敢妄言邪祟一事,便交由陛下亲自处理!” 他声音颇具威严,底下一群人都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出。 毕竟连皇后娘娘都不敢对太傅大人大声说话,她们这些小嫔妃就更不敢了。 “萧太傅说得对,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说起来也是郦妃自己造的孽,怨不得旁人。” 皇后在一旁打圆场,老好人似的说着。 她为后这些年,倒也没出过什么幺蛾子,但后位能一直在她手里捏着,杨皇后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且杨家在朝中虽官职低微,但在大端朝的地位可不低,这后宫女人们的多数命脉,都是握在了杨家人手里。 有些时候,还是莫要小看了女人的比较好,能入宫的女人,背后大多都有依靠,而皇后能将她们捏在手里,就等同于捏住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必要时,可以掣肘萧君策。 等到萧君策回到昭阳殿时,白婳已经醒了,但门窗紧闭,脸上的血痕还未消下去。 长靴步入殿中,屏风后头射出一道凌厉的掌风,男人微微侧头,掌风落在花瓶上,瞬间化作齑粉。 “婳婳,是我。” 屏风后头的人这才收手。 “可好些了?” 他净了手走过去,当看见她脸上的痕迹时,便愣在了原地。 只见昨晚脸上原本的血痕,此刻竟然变成了青黑的鳞片,覆盖在她那半张脸上,狰狞恐怖。 眼底流转着琥珀色的光,青丝披散,一半面如修罗,一半魅惑妖娆。 “怕了?” 清冷的嗓音落在空旷的大殿里,萧君策在她面前缓缓坐下,修长温润的手掌轻轻抚在她布满鳞片的脸上。 鲜少有人知道她的真身是什么,昨晚的化灵散险些将她真身逼了出来,虽说将毒渡到了萧君策身体里,可还未完全褪去。 所以此刻脸上才会保留着她一半真身的模样。 他低笑一声,对她说:“原来婳婳竟然这么可爱。” 第298章 原来是蛇啊…… ·那鳞片微微散发着黑金色的光泽,看着既震撼人心,又神秘莫测,裹挟着几分古老。 白婳挥开他的手,冷漠道:“你不必说这些话来讨好本郡主。” 这个凡人还真是讨厌,她知道萧君策和旁人不一样,但没有人看见她这个样子,还能做到面不改色的。 他不但不觉得恐惧,反而觉得可爱。 她就不知道这张脸到底可爱在哪儿了,况且她这辈子就没和可爱沾边儿过。 要是让那死肥鸟知道了,恐怕大牙都要笑掉的吧。 男人撑着下巴,认真地看着她那副冷淡的样子,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一直这般盯着我作甚?”白婳被他看得很不爽。 仿佛自己现在就是一个物品似的,而他则是在欣赏。 “好看。” 好看个头,她这个样子,自己都看不下去的好吗。 白婳转过身,背对着他,满脸怨气地说道:“在没消下去之前,我不能离开昭阳殿,你也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昭阳殿。” 毕竟她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若是让其他人看见了,皇宫肯定是要出大乱子的。 “嗯,我会安排好一切。” 男人轻笑着,看着她的背,问道:“婳婳,你脸上是龙鳞吗?” 白婳浑身一僵,声音更是生硬冷漠的说道:“不是!” “那是什么?” 白婳忽然转过身来,逼近了他,那双琥珀色泛着金光的眸子映着他此刻的样子。 女人恶劣一笑,捏着他的下巴道:“蛇,怕了没?” “原来是蛇啊……” 男人故意将尾巴拖得长长的,脸上笑意只多不少。 听着他那故作惊讶的语气,白婳脸一黑,又转过身背对着他说:“本郡主才不是那种没有骨头的冷血东西,本郡主可是……” 她猛地闭了嘴。 “可是什么?” 萧君策趣味甚浓的追问。 “与你无关!” 好险,差点儿说漏嘴了,她都好些年没有现出真身过了,要不是化灵散,她估摸着都快忘了自个儿真身到底是个啥了。 她不说,萧君策也不着急着追问。 走到她面前去,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认真看着她,说:“真的不丑,它还会发光,多好看。” 心头瞬间涌动着一股怪异的感觉,她正欲打开他那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却被萧君策顺势抓住。 他问:“婳婳,如何才能让它快些消下去,是不是要像昨晚那样?” 白婳将人推开,无语地看着他那副谄媚的样子,依旧保持着自己的高贵和慵懒,说道:“萧君策,你是个男人,也好懂得自尊自爱,不要这么自甘堕落和下贱,明白吗?” “你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长春院里招揽客人的小倌儿呢。” 那语气又是嫌弃又是埋汰。 长春院是皇城里仅次于千金坊的存在,若说千金坊里的头牌都是个顶个的娇美可人儿,绝色倾城,那长春院里的男倌儿们,便是文弱勇猛,应有尽有。 萧君策丝毫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即便被推开,也能在第一次时间继续凑到她面前去。 外人面前清冷的模样,早就在白婳面前土崩瓦解了。 许是在白婳身上尝到了甜头,故而这才越发放肆了起来,总是跟个地痞无赖似的粘在她身上。 他如今是将白婳的性子摸得透透的,知道有些时候,她只是说说而已。 若真是厌恶和抗拒,恐怕自己是连婳婳的身都近不了的,就更别提能够和她巫山云雨了。 但显然白婳现在的心情不好,所以不想说这件事情。 “郦妃死了?” 方才听外头的宫女们谈及,她才知道。 “嗯。”他应了声,又往白婳身上凑,当真是一点儿脸皮都不要了。 “我昨晚不过随口说说而已,你何必这般认真。” 她白婳可从来都不是什么捻酸惹醋的人,况且萧君策要同什么女人好那是他的事情,他有多少相好,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就更谈不上吃醋这一回事了。 “郦妃宫里的人,说她是被猫儿所杀,一张脸抓烂了,死不瞑目,和本太傅有何关系。” 男人坐直了身子,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放在唇边轻呷。 “这种手段,你骗骗别人也就罢了,在本郡主面前耍把戏,你还太嫩了。” “呵。” 男人低头轻笑,眸子里的光晦暗不明。 “还是什么都瞒不过婳婳的眼睛。” 白婳眯眼,头一回认真地打量起这个男人来。 都说那郦妃和萧君策关系匪浅,就连陛下对郦妃的恩宠,都是与萧君策挂钩的。 如今不过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已,便是舍弃了原为同乡的情谊,说杀也就杀了。 “人是我杀的,但脸不是我毁的。” 他的手段还不至于那么阴暗狭隘。 “她这些年在宫里嚣张跋扈,每每都是打着我的名号,惹得后宫怨气颇深,对我也自是诸多怨怼,陛下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承恩多年,陛下尚且不会念及什么情分,又何况我。” 他这话大多说得薄情寡义。 白婳的心情就如那大染缸一样复杂,这个男人的心冷,不论到了什么时候,经历过多少轮回,都没有变过。 “这些年,你在皇城就没什么可留念之人吗?” 她的语气轻缓了下来,刹那间,她身上仿佛流转过岁月无情的沧桑,以及那带着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 似乎爱恨嗔痴在她眼里,都已经是过往云烟了。 “不曾。” “当年下嫁给你的公主呢?” “陛下指婚,迫不得已罢了,只是最终未能保全她的性命。” 这朝堂云起云涌,一个公主,随时都能成为他们牺牲的对象,若心不够硬,那他就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这朝堂上的人,能有几个手上没有染血的。 世人皆为刽子手,却又都在劝别人弃恶从良。 白婳仰头,看着这奢华却又显得十分空旷的昭阳殿,她有关白婳的一切记忆,许是在这具身体里融合太久了,偶尔她也会将自己代入白婳的角色,从而险些忘了自己的身份。 【作者有话说】 抱歉,昨天有事,没来得及更新,实在是抱歉,小可爱们觉得婳婳的真身是什么,接下来就是以婳婳和太傅大人为主线的剧情啦~ 第299章 殿下钻狗洞进来的? 连着以前那跋扈连天道都不放在眼里的性子都快在这人间界被磨平了。 果然,这鬼地方是越发待不得了。 再待下去,她怕是要废了。 她长舒一口气,缓缓问道:“顾明玉有消息了吗?” “暂时没有,不过他父亲还在太子府。” “他大概也在太子府,去找吧。” 萧君策有些惊讶,白婳继续说:“化灵散不能保存太久,否则将会失去功效,只有从他身上立马提炼出来,在半个时辰内放在我身上才会发挥作用,所以,他离皇城不远,而周易安又是太子一派,若不是在太子府,便是在将军府。” 白泽和她斗了那么多年,对彼此都有一定的了解。 他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加上这些日子自己也的确没有去找他的麻烦,还真就以为自己不会记仇了。 “好。” “真正的顾明玉早就死了,你找到他的时候,尽管往死里打,不要手软,能够大卸八块儿更好。” 白婳咬牙切齿的说着,该死的白泽,竟敢在她身上用两次化灵散,险些化去她一身修为。 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就算是加强版的化灵散,萧君策同样能解。 若是放在以前,萧君策只能解之前的化灵散,但现在他身体里的血脉已经隐约有苏醒的征兆,否则赤乌也不会那么馋他的血。 只是依萧君策目前的状态,只怕是打不死白泽的,好歹是个神兽。 看来只能等她自己恢复后,再亲自去找白泽好好算这笔账,在这之前,必须得先把他给揪出来。 他目光一直紧盯着白婳不放,白婳拧眉,黑着脸一脚将男人踹开。 “还待在这里作甚?在白泽没有找到之前,你休想碰我!” 男人的眼神忽然就亮了起来。 连忙从地上起来,认真地说道:“是不是白泽找到了就可以……” 他目光变得越发放肆和揶揄了起来,似乎对于这件事情,萧君策保持了很大的兴趣,只要她一句话,要他干什么都可以。 白婳无奈扶额,她现在身子疲软得很,这个男人只要一待在昭阳殿,脑子里就总会想一些不着调的事情。 所以她总得找个理由把他支开,否则,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吃不消的。 他走到殿门口,似乎还有几分依依不舍的感觉,对她说:“天黑之前,我会找到白泽。” 这像是他对白婳的承诺,那般信誓旦旦又迫不及待的样子。 白婳撑着下巴,瞧着他那猴急离开的背影,一阵无语。 “殿下,太傅大人离开了。” “他真离开了?” “真离开了,您要不信,亲自去看看不就得了?” 侍卫一阵无语,怎的他家殿下这么怂。 那侍卫就在昭阳殿外墙上一棵巨大的枣树上,枣树枝繁叶茂,正好可以隐藏侍卫。 此刻正观察着昭阳殿的一举一动。 正好就看见萧君策朝外头出去了。 白无烬站在枣树底下,手中折扇一收,说:“那正好,本皇子正好去会会我那美丽动人的表妹呢。” 侍卫还在树上一脸的苦相说:“殿下,要不还是算了吧,太傅大人才刚刚夏琳更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昭阳殿,更不许靠近郡主殿下,您……您这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么?” 他家殿下脑子肯定是有病吧,太傅大人是何许人也,竟敢悖逆他的命令。 就算他是个皇子,那……那也只是个皇子啊,毕竟太傅大人连太子殿下都不放在眼里,就更别说他一个小小的皇子了。 “哼,本皇子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怂包,萧君策肯定的是怕别人回来找表妹的麻烦,本皇子可是她的亲表哥,这也能算得上是外人吗?” 侍卫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很对。 “可是您怎么进去啊?” 那昭阳殿宫门口都有人把守,殿下又不会武功,飞也飞不进去。 “笨!” 白无烬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他的这个侍卫真的可以不要了,实在是太笨了。 片刻后,只听见昭阳殿后门处传来一阵动响。 侍卫趴在地上,用力地将白无烬往那细小的洞口里推。 一边推一边忍不住抱怨说:“殿下您最近是吃了多少,明明以前钻狗洞都轻轻松松的,怎的今日却这般费力了起来。” “混账东西!哪里是本皇子吃多了,分明就是这昭阳殿的狗洞太小了!” “是是是,是狗洞太小了。” 侍卫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反正说什么都是殿下您有理。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白无烬终于爬进来了。 “殿下,您进去了,那属下呢?” 听着墙外传来的声音,白无烬得意地笑了起来:“当然是滚去给本皇子望风啊,难不成你也想进来看看?” “可是……可是殿下您不会武功啊,万一惠安郡主她……” “万一什么万一,本皇子表妹温顺可人,最是落落大方,她又自小对我尊敬有加,还能打本皇子不成?” 白无烬拾掇拾掇自己,拍掉身上灰尘,取下头顶上的枯草,自信地说着。 不会武功什么的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侍卫听后,小声嘟囔了句什么就走了,白无烬也没听得真切。 “殿下钻狗洞进来的?” “嗯,是啊,真是累死本皇子了。” “可旁边的后门就开着没关呢。” 那笑盈盈的声音指引着白无烬下意识朝着旁边看去,果然就看见一旁的后门就大大方方的开着。 嗯? 不对,是谁在说话!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白无烬猛地回头转身,便看见那隐藏在黑色面纱下的半张脸,以及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 “啊——” 他吓出一声怪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刚爬上枣树正要望风的侍卫听见自家主子的惨叫声,吓得又从树上狠狠地甩了下去。 听着外头传来的动静,白婳好心情地勾了勾唇。 “你、你是谁!”大概是因为她遮挡住了半张脸,所以白无烬才没有一眼就认出他来。 这也正常。 女人蹲下来,随着她的动作,面纱微微浮动,那细嫩温凉的手指轻轻捏着他的下巴。 第300章 儿臣心里苦啊 “表哥方才还夸本郡主温柔贤良,落落大方呢,怎么这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认识本郡主了?” 听到这慵懒又魅惑的声音,白无烬直接就愣住了。 再看看她这一身的装扮,慵懒随性,一点儿都没有身为郡主的高雅端庄。 “你、你是婳婳?你的脸怎么了?” 白婳起身往殿内的方向走,淡淡地说:“天气越发炎热了起来,脸上热出了疹子。” 白无烬赶忙从地上起来跟在她的身后,连忙说道:“原来如此,那得让太医过来瞧瞧,若是伤了脸可就不好了。” “不必,太傅大人已经让许卿开过药了。” 若是她记得没错的话,这个白无烬就是个典型的老好人形象,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前,当大多数人欺负白婳时,他不会参与,也绝对不会出手相助。 冷眼旁观这几个字,在他身上简直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你来这里有事?” 白无烬摸了摸脑袋,笑着说:“我俩好歹是表亲,太生疏了不好,所以……” “所以你就特意钻狗洞进来和本郡主唠嗑?” 进了殿门,白无烬是一点儿都没觉得有什么,也跟着进去,这里的宫女太监都被屏退了,便是担心他们会看见白婳的脸。 白无烬前脚刚进去,后脚就立马关了殿门。 那模样活像是跟踪良家妇女的登徒子。 白婳懒得理会他的那些小动作,在众多皇子都被白战野悄无声息送走之后,白无烬还能留在这皇城里。 如果不是有几分手段,那便是已经愚蠢到连白战野都不想动手的地步了。 不过白婳宁愿相信前者,这皇宫里的人,又有几个是心性纯良无害的? 这世上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罢了,人心这种东西,谁都捉摸不透。 她脸上忽然一凉,那面纱松动,白无烬在身后大叫:“哎呀,有只虫子飞了过来,不小心扯到了表妹你的面纱,实在是抱歉,抱歉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跑到白婳面前,似乎想要看看她脸上到底有什么玄妙。 然而…… 砰! 眼睛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那被扯掉的面纱刹那间重新回到脸上。 又是一拳对着白无烬的眼睛狠狠砸了下去,哀嚎声传遍整个昭阳殿,还在枣树上的侍卫听见主子的惨叫声。 再次翻了个白眼,虽然很想跳下去救人,不过这里是后宫,他一个侍卫是不能随意进入的,更何况这里还是郡主的寝殿。 “啊!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好妹妹,好婳婳,求你饶了我吧!” “啊——不要啊,好痛!” 枣树上,侍卫面无表情地捂着耳朵,活该! 而昭阳殿里,白婳狠狠一脚跺在他的后背上,用力地将他双手往后拉,那手臂肌肉被用力拉扯的感觉,直接要了白无烬的半条小命。 “哼,本郡主念在你曾经也照顾过团团的份儿上,便已经没有追究你擅闯昭阳殿了,怎的还越发放肆了起来?” 白无烬疼得眼泪直飙,两只眼睛都高高地肿了起来,皇子风范此刻在他身上已经荡然无存了。 “好妹妹,兄长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就饶了兄长这一会吧!” 呜呜,这婆娘太凶了! 不就是扯了一下她的面纱嘛,竟然要把他往死里打! 他好歹也是个皇子,他难道不要面子的嘛。 打成这样子,他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哼,有一就有二,你既然有胆子擅闯昭阳殿,就应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好惹的,温婉贤良知书达理,更是和本郡主从不沾边。” 她飞扬跋扈,还恃宠而骄,又不守妇道,这是整个京城都人尽皆知的事情,他偏偏还能把自己说得那么清醒脱俗,真是难为他了。 “好兄长,不如你同本郡主说说,你来我这里到底是干什么了?” 白婳眯着眼,脚下的力道越发用力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整个后背都要被白婳给踩断了。 哭唧唧地说道:“为兄真的只是来看看你的……” “你还有一次机会!” 再次用力,他都已经听见自己骨头错位的声音了。 “我……我是来……” “陛下驾到!” 白婳一愣,还没来得及松脚,沉重的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刹那间,万顷天光疯狂涌了起来,毫无保留地落在她身上。 那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都傻眼了。 老皇帝生生愣在了门口。 白婳后知后觉地送了脚,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放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一众宫女太监们更是直接满脸黑线。 “咳,郡主殿下这是……” 还是皇后圆滑,率先站出来笑呵呵的问着。 白无烬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带着一脸的伤扑在自家父皇身上,指着白婳开始疯狂输出他的委屈。 “父皇,儿臣心里苦啊,儿臣不过是想来看看表妹,没想到竟然遭到表妹一阵毒打,儿臣险些就再也见不到父皇了啊,儿臣还未娶亲,儿臣还未给你生个大胖孙子享受天伦啊!” 白婳:“……” 早知道刚刚应该先打他嘴的,最好让他没办法开口说话的那种。 “陛下,这……” 皇后尴尬了,春围的魁首出来了,今年的魁首是白婳和杨凌雪二人组,陛下更是亲自带了赏赐过来,没想到却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 这皇家的脸面都快被丢尽了。 “咳,婳婳,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都被打成这样了,老皇帝再怎么偏心,也不可能说是白无烬自个儿摔的吧。 白婳一脸淡定,语气平缓的说道:“自然是假的,他若是来看我的,为何不走正门,却偏偏要钻狗洞。” “陛下,分明就是无烬表哥他想要非礼我,他对婳婳动手动脚,还扯烂了婳婳的面纱!” 白婳捧起自己的面纱,果真破了个大洞,她衣裳也是松松垮垮的,活像是真被人欺负了似得。 白无烬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你、你简直血口喷人!” 他冤枉,他委屈啊! 白婳继续说:“陛下您要是不信,可以去外头的枣树上看看,表哥的侍卫此刻正在那上头望风。” 听到这话的侍卫,脚下一滑,再次从树上狠狠的摔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白无烬: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敢说,怕被揍~ 第301章 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白无烬再次瞪着白婳,那眼神像是恨不得把她给吃了似的。 侍卫很快就被带了进来,畏畏缩缩地跪在地上,弱不禁风地喊了声:“殿、殿下,属下、属下脚滑!” 白无烬顿时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不过白婳居然早就知道他在那上头了,所以这凶婆娘就是故意在这儿等着他的吗,难怪她不慌不忙的。 “混账东西!” 老皇帝一脚踹开白无烬,俨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怒斥道:“平日里你眠花宿柳,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没想到你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婳婳身上!” 老皇帝气得亲自操了把椅子,看着就要往那逆子身上砸去。 还好皇后动作快,及时拦了下来说:“陛下息怒,切莫动了肝火,想来无烬也不是有意的,毕竟是自己表妹,郡主又同长公主生得相似,难免就有点儿别的心思。” 皇后故意说起了长公主,便是表明了白无烬对长公主的大不敬之罪。 她是最明白陛下的,心里最在乎的人,长公主第一,白婳第二,天下第三。 其余人在他心里根本就排不上号。 果不其然,老皇帝本来就黑的脸色此刻更黑了,白无烬瞧着自家父皇的脸色,觉得皇后根本就不是在为他说话,而是在把他往火坑里推。 “父皇,儿臣绝无此意,儿臣……儿臣真的只是来看望表妹的啊!” 他都被白婳打成这个样子了,父皇怎么可以假装看不见,竟然还那么相信这恶婆娘的话! 这么凶,真不知道萧君策到底喜欢她哪点。 难道萧君策就好这一口? 有受虐倾向?不然像白婳这种凶悍的女人,谁能受得了。 老皇帝瞧了瞧白婳,当事人一脸淡定地站在那里,而后者却哭哭啼啼,一点儿男子气概都没有,心中不免来了一阵火气。 冷哼道:“混账东西,看来是孤平日对你太过于懈怠了,竟敢把主意打到你表妹身上来,从今天开始,去藏经阁给孤抄写金刚经,抄不完不许出来!” “什么!”白无烬瞪大了双眼,惊恐地表示:“要不父皇您还是让人打儿臣板子吧,实在不行,棍子鞭子都行的,让儿臣去抄经书,儿臣做不到啊!” 他宁死也不想去藏经阁抄经书。 藏经阁那种鬼地方,一到了晚上,就阴气嗖嗖的,他总觉得有人要谋害他。 “表哥可是皇子之尊,哪儿能挨板子,岂不是叫人看了笑话,抄经书正好可以磨炼一番表哥的心智。” 白婳轻飘飘地说着,白无烬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她:“白婳,你、你简直可恶啊!” 想骂又不敢骂,只能又凶又怂了地回了一句。 老皇帝点了点头说:“婳婳说得极是,带着你的侍卫赶紧滚出去!” 那侍卫从树上摔了几次,早就摔得鼻青脸肿的了,此刻两人就如同丧家之犬般,身上都挂了彩。 “殿下,咱们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那惠安郡主不就是诚心捉弄咱们么?” “还用得着你说!” 白无烬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真疼啊,这女人下手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温柔,怎么狠怎么来。 “不过殿下您为什么就非要进去呢?” 侍卫可不信他真的只是想要去探望惠安郡主的。 这种鬼话,殿下自己也不信的吧。 “哼,你知道什么,你这么笨,说了也不明白。” 虽说方才没能把白婳的面纱扯下来,不过那一瞬间,他好像在她脸上看到了一点儿别的东西。 一种类似于鳞片的东西,那恍然一瞥不会有错的,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泽,瑰丽神秘,看来他的这位表妹身上,还藏着不少的秘密呢。 他正想着,忽然就撞到了一个坚硬无比的东西,正在努力思考又受了委屈的白无烬捂着自己疼痛无比的额头,直接破口大骂。 “谁这么不长眼,竟敢撞本皇子!” 侍卫:“殿下,是……是太傅大人。” 白无烬脸色一变,果然看见萧君策那张犹如阎王爷一般的脸,冷气沉沉,杀气凌然。 “殿下去昭阳殿玩儿够了?” “你、你怎么知道!”白无烬大惊失色,险些都顾不上自己那胀痛的脑袋瓜了。 “哼,你家若风那点儿功夫,是个人都看得到他躲在上面。” 侍卫若风一脸茫然,所以太傅大人您也是故意的? 靠! 这两人怎么如出一辙啊。 明明都知道他就躲在树上,竟然一个个都等着看他家主子的好戏,这天底下哪有这么腹黑阴险的人嘛! 白无烬嘴角狠狠一抽,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太傅大人和我那表妹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萧君策瞥了他一眼:“多谢殿下夸奖,看到殿下这一身的伤,想来昭阳殿之行,定然让殿下收获颇丰了。” 白无烬狠狠咬牙,就差没把那一口牙齿给咬碎了。 若风在一旁劝说道:“殿下莫要生气,咱们还是赶紧去藏经阁吧。” 今年的魁首不是萧君策,大家倒是有些意外,同一时间,杨府也收到了皇帝的赏赐,院子里乌泱泱地跪了一群人。 等到圣旨念完,赏赐如册,杨家人这才喜笑颜开了起来。 “凌雪这次表现不错,虽说每年都有内定名额,但今年北巡,你被陛下钦点,往后这京中第一贵女的身份,非你莫属了。” 杨父一张脸都乐开了花,这可是件扬眉吐气的大好事儿啊,往后他看还有谁敢说他们杨家是靠着皇后才站起来的。 他的女儿一样也不差! 但杨凌雪只是微微一笑,柔声说道:“此次夺魁,并非女儿厉害,而是得益于惠安郡主罢了。” 她自己有几分能耐,心里还是清楚的。 “白婳?”杨父很明显看不起白婳,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往后你要同她离得远些,那般放浪形骸不守妇道的女人,只会将你带坏,以后没有为夫的许可,不许你再去接近她!” 要说这京城里,各家贵族最看不起的人,就非白婳莫属了。 也就是会投胎罢了,以后不知道得了什么机缘,身边竟然还有神鸟相助。 第302章 皇后之尊 “父亲,郡主她不是……” “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会替您看好雪儿的。” 杨显及时拉住了她,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杨父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便走了。 “你同郡主交好,为兄自是不会说什么,但你要记住,你是杨家的人,不是白家的人。” 杨凌雪心中一惊,自然明白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皇宫就如同那大染缸般,复杂得让人眼花缭乱,稍有不慎,就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是,凌雪记住了。” 杨显长长地舒了口气,刚要走,府门口的小厮就是一声高呼。 “太子殿下到!” 外头是大好的天光,日头正好,白战野一身华贵的一身,踏着天光而来,身后是太子府的侍卫,抬着诸多珍品过来。 似乎是来贺礼的。 “太子殿下?” 杨显连忙行礼,白战野微微一笑:“不必多礼,我来,是为了给凌雪贺喜的。” 杨凌雪微微一愣,给她贺喜? 她的这位太子表兄,和杨家表面来往得少,可背地里却总是约了父亲出去,她虽身为女子,也总能嗅到一点儿什么。 况且京中女子到了她这个年纪,大多都已经出嫁了,但父亲迟迟不给她议亲相看夫家,倒也不是她心急想要把自己嫁出去。 只是父亲总说,这京城里的贵公子们,无一能够配得上她的。 杨凌雪并不蠢笨,眼下太子妃刚刚薨逝,白战野就来杨府这般殷勤,还几次三番对她示好。 这种感觉让她很是不安。 “多谢太子表哥,凌雪愧不敢当。” 白战野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她自小就生得乖巧,如今大了,亭亭玉立,温婉贤良,却又透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骄傲。 但凡是个男人,都会对她生出一股与生俱来的征服欲。 “这些礼物实在是太过于珍贵,凌雪不敢收,还望太子表哥能够收回。” 赏赐陛下也已经送来了,太子再来送一次,实在是多余。 难不保他还有别的心思。 杨显连忙说道:“太子莫要多心,实在是我这妹妹性子惶恐,陛下赏赐已到,殿下您……” 言下之意,便是让白战野不要做这种无谓的举动,免得落人口实。 白战野微微一笑,并没有介意。 只是看着杨凌雪说:“表妹误会了,这礼只是你我两家日常来往罢了。” 此话一出,兄妹二人都狠狠地皱起了眉头,这么明显的拉拢,太子殿下现在真的是连隐藏都不隐藏了吗? “自从太子妃薨逝后,我日夜难安,若是得空,凌雪可以常来太子府坐坐,她生前最是念你了,当然,阿显若是能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杨显脸上面前挤出一抹笑容,说道:“多谢殿下挂念,改日我必带着凌雪前去拜访,只是今日府中事务繁多……” 这逐客令已经下得很明显了,就算他是太子也一样。 杨家是皇后的娘家,本就要避嫌,太子还这般堂而皇之地送礼来,这不明摆着让人盯着他杨家么? “我还有些话,想同凌雪单独说,是有关于蓉儿的。” 白战野脸上的神情暗淡了下来,似乎还沉浸在太子妃的薨逝中没有走出来。 杨显很明显不想给他和杨凌雪独处的机会,可眼下又不知该怎么拒绝。 “既然是关于太子妃的事情,那表兄这边请。” 两人到了后院之中,杨显很担心,却又不好派人跟着,太子随时都有暗卫跟着,他若是做得太明显,反而会让太子不悦。 凉亭里,婢女给两人添茶。 白战野单刀直入,问道:“凌雪今年,也有十八吧。” “是。” “蓉儿十六嫁于我,不过才几年光景,便香消玉殒,我原许诺她皇后之位,如今也是无望了。” “表兄节哀,要及时走出来才是。” 杨凌雪不敢说别的,只能安抚着。 “你父亲与我母后曾商议过,将你嫁于我,虽是续弦,却也是正妻之位,待父皇百年之后,你便是皇后之尊。” 啪嗒—— 手中茶杯赫然掉落,她受到了惊吓,猛地站起来,瞪大了双眼:“表兄慎言!凌雪无心太子妃之位,更无心皇后之位,且陛下正老当益壮,定会长命百岁,表兄此言实属大逆不道!” 她胸口惊得一阵上下起伏。 虽早就明白太子野心,但却不曾想,这青天白日,他就打起了这般主意。 若是太子当真得了父亲支持,那朝中情势必然倒向太子这边。 她虽不懂朝政,却也明白,太子绝非表面那般谦谦君子。 “难道你不想做皇后?”白战野微微一笑,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盯着她。 杨凌雪一颗心忽然就飞快地跳了起来。 她好半天才让自己面前镇定了下来,一颗心颤抖着说:“凌雪从无此意,此话还望表兄不要再言,方才之话,我只当从未听过!” 简直荒唐! 陛下尚在,他怎能说出这种荒谬的话来。 “我不急,我会给你时间好好考虑,杨家出了一个皇后,就会有第二个皇后,若有朝一日杨家没落,你应当知道你们的下场是什么。” 她当然知道。 这世间之人,大多都欺软怕硬。 你风光时,他们便上赶着讨好巴结,你没落时,人人都恨不得上来踩上一脚。 “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凌雪,这京城除了我,无人配得上你,你好好想想吧,是宁愿平庸一辈子,还是登上那万人敬仰的位置。” 这不是商量,这是威胁。 杨家女他势在必得,杨家背后的力量他也一样。 白战野不知道自己这身份还能维持多久,所以必须在此之前,彻底改了这大端朝的天! “他去了杨家单独找杨凌雪谈话?” 昭阳殿里,萧君策默不作声地将刚收来的信用内力粉碎,抬头看着天上飞远的信鸽,眉心狠狠地拧了起来。 “是啊,看来他坐不住了,此番北巡,他会留在皇城监国。” 他脸上是少有的担忧和烦躁,白婳还是第一次见。 “若是想要谋权篡位,需得军权在握,所以他才会留了顾尚书,不论是皇城布防图,还是兵力调动,顾尚书都有权力。” 不过这一切萧君策都早有打算,他的人早就渗透兵部,太子相反,也没那么容易。 第303章 难道你不行? “你为何要去北巡?” 若是他留在皇城,白战野兴许还能收敛些,如此一走,就必然是让白战野有机可乘了。 那深邃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如同凝望着深渊般。 “那里是我的故土。” “你说大梵音寺?” “嗯。” 早就听闻那大梵音寺里有一位德高望重的神佛,她也的确很想去会会,看看这人间界是不是真的有那般厉害的人物。 “婳婳,那里是我畜生的地方。”他的语气,比那秋后落下的雨还要凉。 手指拂过她的发丝,温柔地落在她脸上。 白婳从他语气中察觉到了一丝什么,但还来不及捕捉,就已经消失了。 彼时宫外传来一阵躁动声,他顺手将她散落的碎发撩至耳后。 “听说了么,顾尚书已经找到了,竟然藏在了太子府里,真是不可思议呢。” “这可是窝藏逃犯,太子殿下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另外一个宫女连忙说:“太子殿下哪儿敢窝藏逃犯,而且是殿下亲自将人交出来的,那顾尚书就藏在马厩里,以为万无一失,却还是没找到了。” 白婳微微有些愕然。 “你怎么……” “太子比你我想象中的还要狠决果断,我的人在去捉拿的路上,他就已经把顾尚书交出来了。” 此番做法,也只是为了避免黑骑军进入太子府。 “他如此迅速,难道是为了想要保全顾明玉?” 白婳觉得不对,顾明玉的真身是白泽,就算是被抓了,他也有一万种方法可以逃。 而他动作这么快,且冒着风险主动将顾尚书交出来,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这太子府里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黑骑军带着圣旨进府,必然不会放过太子府的每一个角落。 他既然能那么快就收到消息,自然有法子将顾尚书转移出去,只是这时候将人交出来,不就正好免了黑骑军进府么? “你也想到了?” 白婳微微偏头,眸子闪烁着亮光。 “你觉得会是什么?” “皇陵里没有太子府的尸体。”他淡淡的说着,太子妃出殡,棺材里的尸体却不是太子妃的。 虽然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了,但对于有经验的仵作,还是不难验出来。 “除非太子妃没死。” “不可能,她死了。”白婳比谁都清楚,太子妃早就死得透透的了,不可能没死。 但白战野为何没有将她的尸体下葬? 不过她倒没想到,萧君策还真带人去挖了坟。 她一头浓密的黑丝仅用发丝束着,松松垮垮的不成样子,黑纱去掉,脸上的鳞片已经消散许多了,只残留了一些轻微的痕迹,斑驳的光影落在脸上。 鳞片折射出一缕缕瑰丽的光芒。 红唇妖娆慵懒,她问:“你是如何进的皇陵?” 皇陵乃皇家重地,他即便位高权重,也不能随意进出,就更别说是带人进去挖坟验尸了。 “圣旨。” 他看着白婳淡淡道,一手拉着她的衣衫轻轻往上拢了拢。 “陛下?” 她发现自己真是越发看不懂老皇帝了,竟然下旨让人去撬了自己儿媳的坟。 不过她又哪里知道,白战野不过是狸猫换太子罢了,那太子妃自然就做不得数,能如皇陵,已经是老皇帝最大的宽容了。 “白无烬今日来看见了什么?” 他眸子暗了暗。 “他想看,那就让他看。” 白婳根本就不在乎,反正过了今日也就消了。 “我是说……他可有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男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女人胸前瞟了瞟,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那般浪荡松垮。 修长的指尖还拈着她的衣衫。 “郡主在我面前这般,可是有意勾引?” 低沉的嗓音在昭阳殿里落下,白婳扯过他手里的衣裳,一本正经地说:“你能看见什么,他就能看见什么。” 那肌肤雪白,透着温柔魅惑的粉嫩,便是捏着她的手,也舍不得用力。 “衣服穿好,你是郡主,理当矜持。” 他那一本正经的禁欲模样,倒是让白婳觉得好笑了起来,分明自己就不是个什么正人君子,还要让她矜持。 矜持是什么,压抑自己的本性吗? 天性这种东西,可不是说压抑就能压抑的。 那柔若无骨的手指慢慢攀附上他的手臂,眼眸里流转着魅惑的波光。 “太傅大人脸红了?” 他心里狠狠一悸,眸子微垂,眼皮遮挡了里面的光。 那清冷的模样,还真是有几分仙人之姿。 但他越是这般,白婳就越是喜欢捉弄,她最见不得有人故作高冷的模样,想要看看他这清冷的外衣下,究竟藏着何等的人狼性。 “你看晃眼了。”他低头抓着她的手,她还真是不安分,越是抗拒,就越是能引起白婳的恶趣味。 “太傅大人平日里不是很喜欢这般么?难道你不行?不妨再让宫里的人给你熬一些鹿茸八宝汤来好生滋补一番。” 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对他的刺激和勾引。 但他的忍耐力似乎很强,离开她几步远的距离,眸光微闪,端着自己身为臣子的本分。 道:“郡主昨夜累了,不宜过度操劳,还是好生歇息为好,明日一早便要出发,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说罢便迈着步子离开了。 望着关上的殿门,白婳摊开手,看着掌心里那一点残留的猩红血迹,眉宇间隐约跳动着怒气。 受伤了。 还将血腥气隐藏得那么好,是生怕被她发现了么。 他去找了许卿,那厮待在太医院里,几个年轻的后生正给他捏腿捏肩,一副好不惬意的模样。 “那药需得再碾碎一些,越碎越好。” “还有你,所有草药都要好好晒干,不能有一点潮湿,更不可懈怠了。” 太医院的人还来不及禀报,那颀长的身影压下来,许卿拿开脸上的扇子,便看见那张阎王爷似的脸。 吓得一个弹跳,迅速从躺椅上起来,挥挥手道:“你们且都出去,没有我的许可,谁也不许进来!” 他一眼就能瞧出萧君策脸色不对,嘴唇即便掩饰过,也透着一股子苍白。 第304章 太瘦了,口感不好 他脱了衣裳跪坐在一旁,胸前一片狰狞交错的伤痕。 “你这是去同谁打架了,竟然能把你给伤成这样。” “顾明玉。” 那伤口冒着烟,他用伤药处理过了,止了血。 “顾明玉?”许卿的手僵在半空中:“他什么时候有那么好的功夫了?” 他记得前段时间,白婳还将他打得起不来呢,他怎么可能是萧君策的对手,未免荒唐。 “问那么多作甚,用最好的药。” 他不想多说什么,此顾明玉非彼顾明玉。 那是个拥有龙身鹿角的东西。 “你这身上的伤不对啊,像是被野兽抓伤的,不像是人为。” 许卿越看越觉得不对,那光照在伤口上,一阵一阵地冒着白烟,好在伤得不深,只是一些皮外伤。 “废话,闭嘴!” 许卿撇了撇嘴,算了,他只是个大夫,问那么多作甚,只管用最好的药就是了,反正有人给钱,他也用不着心疼那些药。 下午的阳光格外绚烂,透过窗柩落在男人光洁的后背上,宽肩窄腰,最是要人命。 等到从太医院离开时,太阳西沉,他脚下生风,朝着昭阳殿的方向奔去。 至于白泽,恐怕这辈子都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个凡人打得现出真身,还被一顿狂揍。 要不是他跑得快,恐怕半条命都要交代在萧君策手里了。 那厮也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竟然能找到他的藏身之处,在看到他真身时,萧君策还能做到镇定如斯。 他找了个隐秘的林子,疲惫不堪地靠在一棵树上,勉强维持着人形。 他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拥有那么强悍的力量,转生之人,过往的力量都会不复存在,除非完成这一世的轮回,重归本命。 力量才会彻底回归,可他看上去并没有觉醒,又是如何能将他打成这般模样的? “谁!?” 林子里传来一阵细小的动静,草丛蠕动间,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从里面伸了出来,往他面前扔了个野果子。 随后那只小手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小乞丐? 哼,他白泽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一个小乞丐施舍的地步了? “滚,离开这里!” 他是神兽,神兽有身为神兽的尊严和骄傲。 草丛里没有动静,林子越发昏黄了起来,白泽靠在树干上慢慢恢复体力,头顶上的角还在,若是寻常人见了,恐怕会以为他是什么妖物吧。 过了一会儿,草丛里传来一阵动静,一个黄纸包着的东西扔了过来。 白面馒头。 白泽扯着嘴角冷笑,说道:“小孩儿,我不吃这些东西,你就不怕我是妖怪吗,妖怪可是最喜欢吃小孩儿了,肉嫩肥美……” 草丛里失去了动静。 他松了口气,看来那小东西应该是害怕走了吧。 他刚闭上眼睛休息,就察觉到面前多了个人,刹那间身体散发一阵气流,将那孩子弹开数米远的距离,砸在树上,狠狠地落在地上。 手中捧着的东西也随之掉落下来,滚到了他的面前。 当看见那东西时,白泽微微一愣。 烧鸡? 一个小乞丐,除了是偷来的,还能是从哪儿来的。 那孩子砸在树上,已经晕过去了。 白泽捂着胸口,身上的人皮险些就要维持不住了,耷拉在他身上,活像是个怪物。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那孩子面前,看着那孩子气若游丝的样子,脸上也是鼻青脸肿的,身上还在流血。 是偷烧鸡的时候被打了吗? 他捡起地上的东西,有果子,有水,有馒头,还有那烧鸡。 对于乞丐来说,这些东西除了野果子,应该都是很珍贵且难得的吧。 白泽将东西放在一旁,低头冷眼看着地上的孩子,分不清性别,脏兮兮臭烘烘的,身上还有许多溃烂流脓的地方。 “就算你今天没有偷烧鸡,也活不了多久了,既然你活得这般辛苦,不如我来帮你一把,让你趁早解脱,人世间很苦,下辈子别来了。” 他抬起头,一点一点地凝聚出灵力来。 只需要一下,这个孩子就能解脱,只要灵魂是干净的,就能再入轮回,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投个好人家。 运气不好,也许下辈子会过得比现在还惨。 天已经沉下来了,夜幕笼罩在森林上空,潺潺溪水旁,那平坦冰凉的石头上,月光凝聚在那蜷缩着的身体上。 眼眸睁开时,入眼满是月光。 “醒了就滚,离开这里。” 小乞丐循着声音望了过去,竟然瞧见那似龙角又似鹿角一样的东西在月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皮囊重新归位,依旧是温润如玉的样子。 小乞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干干净净的,衣服虽然依旧破烂,但伤口都已经没了。 依旧蜡黄的小脸儿上是一双明亮且水灵的眸子。 她从石头上跳下来,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费力地给他比画着。 白泽瞥了一眼:“你不必谢我,你的烧鸡很好吃。” 小乞丐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便绽开一抹笑容来,孩子的笑总是那么天真无邪。 她又继续比手势,白泽说:“我是妖怪,你不怕吗?” 她指了指他头上的角。 很漂亮,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东西。 他是瑞兽,与白婳是天生的敌人,杀白婳是他的职责,但他绝不会随意伤害凡人。 白泽起身往林子里走,说:“有时候越是漂亮的东西就越是危险。” 比如白婳那个疯女人。 有朝一日,他一定会将白婳狠狠地踩在脚底下摩擦的! 一定要让她对自己磕头求饶! 小乞丐光着脚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捏着自己破烂的衣角。 白泽停下脚步,往后看了一眼,嫌弃地说:“你别跟着我,虽然我爱吃小孩儿,但不喜欢你这种,太瘦了,口感不好。” 但这话根本就吓不到她,似乎从小颠沛流离的缘故,虽然只有七八岁的年纪,却早就见过这人世间的种种恶劣了。 也许对于那险恶的人世间来说,眼前这个奇异的东西,对她来说,才算是安全的。 第305章 天道总想劈白婳 “你还跟着我作甚!滚开” 白泽愤怒挥手,一掌将她打出去老远,孩子跌入灌木丛里,等她爬起来的时候,面前早就没了白泽的身影。 孩子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去,拍拍身上的落叶,独自一人在这森林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树上,白泽望着那小小的凡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难怪天道要保护这么弱鸡的凡人,稍不注意就死了,本来自己就被萧君策打得没剩多少力量了,还要去救她。 留着恢复体力它不香么,真是的! 都怪自己烂好心,明明可以送走她,偏偏要救她,没办法,他是历经千百年,自天地诞生的瑞兽,驱邪避恶是他的本职。 “大哥,就是她,就是这小鬼偷了咱们的烧鸡!” 忽然间,林子里出现了另外一群人,将小乞丐团团围住,为首的是个干瘦的男人,身上一样穿得破烂。 他们都是这附近的乞丐,靠着乞讨营生,今儿好不容易得来一只烧鸡,竟然叫着小贱种给偷了! 小乞丐眼里顿时出现一片惊恐,她想要后退逃跑,却跌倒在地上,眼里蓄满了泪水。 她慌忙比画着。 我不是故意的,求你们不要打我! 他们显然是认得这小乞丐的,男人抓着小乞丐的头发,一把将她从地上拎起来,在她脸上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 一颗牙混着血沫子被打了出来。 “小贱人,你还真是和你姐姐一样,喜欢偷人东西,要不是看你小,老子早把你给办了,再把你给买到青楼去!” 男人目露凶光,凶狠至极,孩子的身体在不断地颤抖着,脑海里浮现出一片片画面。 姐姐为了给她弄吃的,被这群人肆意玩弄,最后得了花柳病死了,就剩下这么个小哑巴自生自灭,天天靠捡那从高门大院里扔出来的泔水堆里的吃食过活。 许是今天白泽说嫌弃她肉质不好,才壮着胆子去偷了他们的烧鸡,被打了一顿跑了,现在又被找上来了。 眼泪从孩子里明亮的眸子里涌了出来。 “敢偷老子的烧鸡,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哥,虽然这丫头小,可好歹是个丫头啊。” 其他几个男人都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尤其是这丫头洗干净之后,虽然没有多好看,还瘦巴巴的,不过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蚊子腿也是肉啊。 小乞丐越发恐惧绝望了起来,被男人一把扔在地上,脸上尽是猥琐的笑容。 “嘿嘿,小归小,但也能凑合凑合,要是从小调教,以后卖到青楼里去,也能卖不少钱呢。” 说着就开始解裤腰带,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小乞丐眼里布满了泪水,身子蜷缩着后退,树梢上,白泽微微扶额。 这就是他待了这么久的人间么,还真是令人恶心呢。 就在男人朝着小乞丐扑上去的瞬间,几片夹杂着凶悍力量的树叶急射而来。 “咻!咻!咻!” 几道急速的声音夹杂着惨叫,小乞丐惊恐地看着他们血流如注的手臂,那断臂还在空中飞舞,紧接着落在地上微微抽搐着。 “滚!” 几人还来不及体验这股极致的疼痛感,昏暗里便传来那道冷漠的声音。 他们忙不迭捂着手逃跑,生怕晚一步自己的小命就丢了。 白泽蹲在树枝上,看着那空地上的小乞丐无助的样子,叹了口气,从树上一跃而下。 “走吧。” 还是给她找个安全的地方吧,明明同为乞丐,为何就不能对弱小多一点仁慈呢,明明自己也过得不好,还要去头烧鸡给他。 真是愚不可及呢。 小乞丐跟在他身后,默默低头走着。 “你是天生就不会说话吗?” 小女儿点了点头,白泽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瘦又黄,一眼过去,身上也就只剩下皮包骨了。 “我会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以后是死是活,都和我没关系。” 他是瑞兽,但不是天道那个博爱的家伙,见谁可怜弱小就偏向谁,不然也不会总是想拿天雷劈白婳了。 毕竟像白婳那种强得离谱的武神,三界之中还是很少见的。 况且他从没养过孩子,养孩子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你怎么不走了?”白泽望向她,小乞丐对他比画着。 他脸色立马就冷了下来,冷漠地说:“我不会养孩子,更不会养一个乞丐。” 孩子的脸色白了下,眼眶里隐约有泪水浮动,刚刚被打的脸也红肿了起来,牙齿还缺了一颗。 那目光澄澈透亮,比天上的星子还要亮。 望着孩子那干净的眼神,白泽败了,他蹲下来,掌心抚在她的脸上,一阵白光浮现,清凉的感觉在她脸上荡开。 红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了下去。 孩子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比着手势问:“你是神仙吗?”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邹邹巴巴的挂画来,用一双小手细致地拂开,上面赫然是白泽神兽的模样。 她指了指神兽上的角,再指了指他的头。 “一样的。” 孩子咧开牙齿笑着,白泽愣住,看着挂画上的自己,他都忘了,人们以前很喜欢把自己挂在墙上或者门上,用来驱邪祈福。 “算了,暂且跟着吧。” 白泽一把拎起小孩儿,让她坐在自己肩膀上,孩子连忙抓起挂画,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怀里。 他肯定是被白婳那女人给影响了,居然会对一个凡人小孩儿心软。 那女人以前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如今不也养了一个孩子么,还是澹台策的,那他养一个,应该也没啥问题的吧。 不过白泽只当是这孩子命好才能遇见自己这么好心的神仙,养着以后给自己打扫神仙,每日添油上香好像也还不错,关键是还能累积自己的功德值。 只要功德值够高,他就有朝一日能够成为超越白婳的存在。 早晨的明阳江上还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天还未亮,黑骑军便守在护城河口,遣散了码头上所有的船只商户。 只等着那一声号角响起,震天的声响落下,滔天白浪翻滚,百姓们推开窗远远地观望着。 第306章 把他杀了当下酒菜 那如同巨龙一样的船舫缓缓出现在众人眼中,搅得水面波涛汹涌。 船舫撑开双翼,如那巨鸾般。 代霓裳亲自送上来一件貂绒大氅,含羞带怯地说:“太傅大人,北方比不得皇城这般温暖,这氅衣是霓裳亲自做的,希望太傅大人能够身体康健,霓裳在皇城等着大人归来。” 不愧是铁达尔第一美人儿,那娇羞的模样,真真儿是要将人的心都给融成春江水了。 男人发丝高束,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来,那五官生得标致冷肃。 他一把将氅衣扯下,反手披在了正要上船的白婳身上。 说道:“郡主体弱,更应该保暖才是,本太傅便替郡主谢过公主好意,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还希望霓裳公主能够好好物色夫郎,我归来之日,便是公主成亲之日。” 这可不是劝说,而是警告。 这段时间,代霓裳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太傅府跑,就差没直接躺他床上了。 南桑很有先见之明,她每每过来,萧君策都能提前知晓,纵使她将太傅府翻个底朝天,也寻不到萧君策半点儿身影。 代霓裳脸色有些僵硬,但还是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霓裳心仪之人,除了太傅,别无他人,除了太傅,霓裳谁都不嫁。” 这番话说的是情真意切,只可惜,妾有情郎无意。 男人扯着嘴皮子冷笑:“那只怕公主要做好去尼姑庵当姑子的准备了。” “出发!” 伴随着一声令下,巨鸾煽动,留下代霓裳在原地脸色煞白。 萧君策当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她,公然在这么多人面前羞辱讽刺! “这种低劣的东西,你不要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往我身上弄?” 船舫很大,除了老皇帝那里有重兵把守,其它地方都可以随意出入,白婳将那氅衣扔在一旁,整个人便慵懒地窝在了躺椅里,窗外的风景在不停地倒退。 河水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皮质不错的,是上好的貂绒。” 白婳瞥了一眼,不可置否,船行速度很快,要不了两天就能到达北方。 要走明阳江,就必不可少会路过那座孤岛。 晨光冲破雾气,唯独那岛上一片寒雾笼罩,什么都看不真切,隐约只有一道虚影罢了。 她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那座岛,那股阴寒之气也越发浓郁了起来。 “此番出行,陛下为了保证安全,特意请了玉清观的淮需道长。”正逢此时,萧君策轻声说着。 他坐在窗旁煮茶,屋子里茶香四溢,一点氤氲的雾气遮挡了他半张脸。 “柳淮需?”就那个半吊子? 白婳真是哭笑不得,保什么安全,有她在,害怕不安全? 不说别的,光是她这尊煞神的气息外放,方圆十里的小鬼都不敢靠近,简直就是个天生驱邪护身符好吗? 他微微抬头,白婳猝不及防就陷入了他那双沉溺深邃的眸子里。 心头更是微微一悸,不等她说什么,便听见他说:“他是道士,此番前去,也能去大梵音寺瞻仰神佛姿容。” “他是道门,和佛家派系不同,他去瞻望作甚?那么难不成还能弃了自己心中的神,投靠佛门吗?” 她现在修为已经恢复大半了,一个小小的大梵音寺,自然挡不住她。 “那婳婳你呢,属于什么派系?” 窗外飞快溜走的光影在他脸上稍作停留,照得影影绰绰,明暗不一,以至于遮挡了他的眼神。 派系? 她哪派都不是。 道门和佛家修的是正道,她和道门佛家正好相反,虽为神,却不是正儿八经飞升的神。 “怎么,你想修炼?” “呵。” 他低笑一声:“倒也不是,有婳婳在,我学那些作甚,有婳婳保护我就够了。” 能把吃软饭说得这般理所当然,身为男人,他还是第一个。 和澹台策不一样,那个男人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最强的。 饶是她这个三界最强武神,也打不过他。 白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本郡主可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小心点儿。” 万一哪天她要是心情不好了,就把他杀了来当下酒菜。 男人淡笑不语,将煮好的茶递至她面前,不温不热刚刚好。 “轰隆——!” 忽然一声惊雷响彻天地,雷声滚滚在天边翻涌,外头的光线也迅速阴沉了下来。 “要下雨了。” 白婳拧眉:“这可不是什么好天气。” 走水路的,最怕遇上那极端的恶劣天气,狂风骤雨最是难料。 窗外的雨噼里啪啦地降落,他上前将窗棱合上,屋子里立马就暗了下去,气氛似乎也在这瞬间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你且过来。” 白婳招了招手,那慵懒的模样,活像是在召唤自己的宠物。 刚上前,就被女人一把勾住脖子。 男人耳朵微微一红:“婳婳,你……” 那小手毫无预兆地将他腰带扯开,原本穿得一本正经的衣衫立马就松散开来,露出那精壮结实的胸膛来。 小麦色的皮肤彰显了他的健康,身上的肌肉充满了野性。 白婳目光一热,萧君策抓着她的手,嗓音微微嘶哑说道:“便是心急,也当等到晚上,这青天白日的……” “身上的伤是白泽造成的吧。” 他这才惊觉自己身上的伤口暴露了,慌忙就去穿衣服,说:“一点儿皮外伤,已经找许卿上过药了。” 伤口的确是好了不少,手臂,后背,腰腹皆是伤口,那细嫩温软的小手落在他皮肤上,用力往下一压。 “嘶!” 男人吸了口冷气,白婳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皮外伤而已,还会痛?” “是啊,在婳婳面前,适当柔弱些,说不定更能让婳婳疼惜。” 白婳赏了他一记白眼,检查了他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不下十余条。 昏暗的环境,平添了几分暧昧暖意,她掌心匀出一点金光笼罩在他身上,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她说:“我不喜欢身上有疤的男人,丑,影响手感。” 萧君策老脸一红,轻轻的嗯了声说:“以后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一定不能因为自己,影响到了婳婳的手感才是。 第307章 早死晚死都是死 白婳看着他恢复如初的身体,这才满意的松了手,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着,船上的生活,大多枯燥,又不能到处跑。 相比之下,老皇帝还算是舒适的。 萧君策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几个民间女子,变着花样哄老皇帝开心。 黑云压着穹顶,大雨倾盆,江面上暗流涌动,狂风呼啸,却也压不住船舫上传来的歌女之声。 白婳撑着下巴,细细打量着面前的男人,无视了外头的声音。 殷红的嘴角勾起,眸子里流转着妩媚。 “萧太傅,以前有没有人夸过你长得天人之姿?” “萧某蒲柳之姿,并无人夸赞,只万幸能够入了婳婳的法眼。” 他从不觉得自己这张脸有什么优势,不过好像婳婳很吃他的脸,虽说像极了某个人,不过只要婳婳愿意,他是谁都可以。 “这路途漫漫,太傅大人就不想玩点儿什么特别的吗?” 老皇帝在那里美人在怀,她身为长郡主,自然不能落后了。 萧君策望着眼前的女人,他身上的衣服还未穿上,那胸膛精壮有力,线条分明,在这昏暗的光线下,看得人一阵脸红心跳。 “郡主想玩儿什么?”他说:“只要是郡主想玩儿的,萧某都会奉陪。” 她招了招手,用腰带将他的手缠在了身后。 “原来婳婳好这一口。” “趴着。” 若说捆绑萧君策还能接受的话,那么让他趴着背对着白婳,实属就有些伤了他的男儿之尊。 不过想想也是,团团不在她的身边,她又生性爱玩儿,自己不妨牺牲一些色相,缓解她的枯燥。 男人依言趴着,那完美的没有一丝赘肉的后背,衣衫半褪的模样更是让人趣味大发。 “婳婳可否轻些,我还是第一次这么……” 这么趴在一个女人面前,他的权倾朝野,此刻在白婳面前都已经荡然无存了。 可当他感受到背后的冰凉时,便愣住了。 她拿了笔墨来,居然在他背上作画,女人脸上是充满恶劣的笑容。 “太傅大人能够俯身在本郡主面前,实在是难得,这美人背如此好看,若是不用来作画,岂非浪费了?” 可他分明记得白婳一手字简直惨不忍睹,更遑论作画了。 比起鬼画符还要可怕三分。 他咬了咬牙,忍着心里的屈辱说:“婳婳开心就好。” 这般卑微讨好的模样,还真是让白婳大开眼界,以前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这么卑微,不然也不可能直接将她困在地府五百年。 他以为时间就能消磨一切仇恨。 但那有时候,时间就是仇恨的催化剂罢了,但她恨萧君策吗? 答案是否定的。 她恨的只是澹台策,无关萧君策,她心里拎得比谁都清楚。 那柔软的笔触落在男人的后背上,带起一阵酥麻战栗之感,那细嫩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后背,温软得不可思议。 心弦被微微撩动,男人牙关紧咬,却两眼含春,面色潮红,呼吸急促。 “婳婳,你画的什么?” 白婳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几乎上半个身子都快要贴在他的后背上了。 轻声说:“别着急,这才刚开始而已,本郡主可是画的美人出浴图,你要是乱动坏了本郡主的画作,我要你好看!” 她一边说一边恶狠狠地威胁着,手中的动作也很快。 男人嘴边溢出一声细小的喘息与呢喃,声音细微,她险些就错过了。 手中狼毫一手,捏着他的下巴抬起,眉眼含笑:“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萧君策自然是受不了,心爱的人在自己身上作画,还有意无意的撩拨勾引,但凡他是个正常男人,都应该有着正常的反应,而不是无动于衷。 到最后,男人似乎有些气虚,墨发散乱的不成样子,那双眸子含着春水,白婳心里一阵悸动,连忙别开目光。 这男人…… 还当真是有祸国殃民的本事。 穿上衣服,他就是冷血无情又权倾朝野的萧太傅,脱了衣服,就是个活脱脱要人命的妖精。 “穿上吧。” 她将衣服递过去,一脸冷淡,萧君策默默穿上衣服,跪坐在一旁,望着白话说:“婳婳就不像玩玩儿别的了吗?” “不必了,如此这般你都经受不住,若是在玩儿下去,你岂非是要……” 她及时闭嘴,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那是因为婳婳我才会如此,若是婳婳不喜,那我便去找别的姑娘,正好我从民间寻了许多女子,大多都是有积分手段的。”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自己脖子凉飕飕的。 “你敢去找一个试试?” 那眼神就跟刀子似得,一刀刀的割在他身上。 他过去抱着白婳,轻声说:“我自然不敢,我只是想知道,婳婳到底是不是在乎我的。” 男人埋头在白婳颈窝处轻轻蹭着。 白婳沉默了会儿,说:“在不在乎,在本郡主没死之前,你都只能是本郡主的男人,胆敢染指别的女人,我就杀了你。” 她这人眼里容不得沙子,既然现在已经容忍萧君策可以在她身上为所欲为,那自然就是已经默许了他们之间这种见不得光的身份。 不过她迟早都是要离开的,到时候直接假死,再来个金蝉脱壳回归灵体就行了。 “死?”男人呼吸一滞,语气也忽然变得凶狠了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死!” “生死有命,谁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像我这种人,品行不好,嚣张跋扈,骄纵成性,早死晚死都是死。” 看他这个样子,万一自己到时候假死,他一个想不开,跟着一起自戕殉情了怎么办? 所有她得赶紧给萧君策洗脑,好好活着不好吗? 死了一个白婳,这世上还有千万万万个白婳,那么多女人,环肥燕瘦,总能遇到心仪的。 虽说她现在是需得霸占着萧君策不松手,人性本就是自私的,满足了一时,也没谁规定必须要满足一世。 万一哪天他要是轮回归位,记忆了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岂不是要乱套了? 所以她得赶紧重塑灵体,回到地府,将那孟婆汤的料多加个几十倍,她就不信洗不掉这厮的记忆。 第308章 除非被雷劈死 “那也不行!”他忽然就抱紧了白婳,似乎恨不得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 那力道,都快将她给揉碎了,白婳吸了口凉气。 冷淡无比地说:“你知道人妖殊途吗?” “不知道!”男人的语气坚定而又固执。 白婳捏紧了拳头,忍住想要揍他的冲动,循循善诱地说:“你是凡人,而我不是人,也许等你七老八十的时候,我还是如今这般模样,难道你想让我跟一个老头子过一辈子?” 男人猛地就僵住了。 目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带着委屈和震惊。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白婳无奈道:“人有生老病死,我不会,我不老不死,除非被雷劈死。” 当然,其实这世上能杀她的东西还挺多的。 天道,白泽,澹台策…… “我会变强。”他认真地说。 “你变强有什么用,你是凡人,不是神。” 况且,作为凡人的他,已经算得上是巅峰中的存在了。 这人间界能够伤到他的凡人几乎没有。 天道喜欢给人每个人安排好命运的走向,包括转世为人的澹台策,估计是害怕自己会杀了转世的他,天道才会刻意隐瞒了他的阴阳卷。 看不到阴阳卷,便无法知悉他这辈子的命运走向,杀了他,说不定就会把自己的未来全部给葬送了。 自从掌握阴阳卷以来,她都已经被天道劈麻了,所以反正只要劈不死,就往死里作。 “你不能离开我!” 他很固执,白婳揉了揉眉心,算了,既然说不通,那暂且就不要说了。 免得闹得两人都不开心。 外头狂风骤雨,还好这船够稳,加上风向的缘故,船行速度很快,第二天早晨的时候,就已经接近北部边缘地带了。 这一代的气候比起京城还要冷得多,江河两边也都隐约出现了人家炊烟,农田村民。 白婳可没接触过这些东西,自然觉得新鲜,趴在窗旁看了一个上午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约莫明天早上就能抵达,澧洲城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热闹繁华,到时候可以去看看。”萧君策淡淡的说着。 大梵音寺所处的地方叫做澧洲城,是边疆十四洲之一,也是十四洲最为繁华的一座城市。 现在只剩下淅沥的小雨,隔着雾气,两岸的风景越发朦胧了起来,虽然失了几分趣味,不过这江上有许多打鱼的渔船。 那边水柳垂面,云雾缭绕,扁舟轻行。 好一幅水上江南的泼墨画之感。 “这船怎么行得这般慢?” 白婳往水下望去,许是早晨天光不亮的缘故,那水看上去竟然还有些黑漆漆地。 “这里吃水度不深,比不得京城。” 白婳皱了皱眉,既然吃水不深,可知为何那水面都快要接近甲板了? 这分明就是吃水很深的样子,再看看江山的其他渔船,轻快得很,反观他们,慢吞吞,连着那些渔船都消失了,他们却好像是在原地踏步,缓慢至极。 “这吃水度不对!” 白婳盯着水面,不光是吃水度不对,就连船前行的速度和水流的速度都是不对的,水流速度很快,船行速度却正好相反。 男人往下看了一眼,随即打量了一番四周,方才那些渔船都消失不见了,江面上也起了浓雾,一时间竟然有些分不清方向。 船上的人连忙升起了塔灯,却于事无补。 “大人,我们看不清方向了!” 忽然间就起了这么大的雾,若是在碰上点儿暗石什么的,这一船的人都得玩儿完! 白婳随手摔出几张纸人,纸人带着比塔灯还要刺眼的光芒飞入浓雾中,但那光芒却在瞬间被吞没,只余一点灰烬飞了回来。 “柳淮需呢?” 白婳问道。 “淮需道长在甲板上。” 白婳连忙出去了,果然看见那一身道袍的柳淮需站在甲板上,风浪拍打在他那年轻的脸庞上,险些睁不开眼。 手中罗盘更是在不停的转动着。 身后响起的声音吓了他一跳:“可有看出什么?” 柳淮需回头,见是白婳,脸上有些惭愧地说道:“贫道无能,竟不知是何缘故。” 他手里的罗盘一直在转,却无法显示出具体的方位。 她道:“你的罗盘在这里没用,这里的雾气会干扰透它。” “哦哦,好。” 柳淮需赶忙收起了罗盘。 众人见那德高望重的淮需道长竟然那么听惠安郡主的话,都是一阵瞠目结舌。 “这是怎么了?” 好些贵人都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杨凌雪更是第一时间便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哐当——” 船身忽然一阵剧烈的晃动,那些刚出来站在甲板上的人惊慌失措地尖叫着。 晃动间,不知道是谁在身后推了杨凌雪一把,脚下猛地打滑,整个人便被颠簸飞了侧湖区。 “杨姑娘!” 有人失声尖叫,杨凌雪瞬间落入水中。 “救命……救命……” 杨凌雪慌乱的大喊着,双手不停地扑打着水面,有人拿了竹竿来,慌忙就要去将她捞起来。 然而杨凌雪才刚刚抓到了竹竿,脚下就好似有什么东西,拽着她狠狠往下一拉。 水面上顿时就失去了杨凌雪的踪迹。 “杨姑娘!” 船身还在不停地颠簸着,越来越多的人被抖飞了出去,唯有白婳和萧君策站在甲板上不动如山。 柳淮需连忙大喊:“还请诸位快些回到自己的房间,莫要再出来了!” 但已经晚了,水面上掀起一阵惊涛骇浪,那阵仗比海啸还厉害恐怖,众人的尖叫声被水浪淹没。 “柳淮需,你快些去陛下那处,你若护驾有功,本郡主便教你术法!” 她话音刚落,便纵身一跃跳入水中。 柳淮需心肝儿一阵颤抖,他向来都是呆在京城的,许是被那些权贵给捧得娇气了,压根儿就没见过这般阵仗。 但他还是跑去了老皇帝的房间,黑骑军和船手都在努力控制船舵,以防它颠簸得更加厉害,要是翻了船,可就都完了。 白婳身上的术法,绝对是柳淮需想学的,他现在所学,不过都是些半吊子,且只有他和白婳心知肚明罢了。 “太傅大人,您……”他刚看向萧君策,没想到那人也随着白婳一起跳了下去,额头顿时惊出了冷汗来。 第309章 水下尸林 他不由得苦笑连连,这两人的行事风格,还真是如出一辙啊。 那些被迫落入水中的人纷纷在水面扑腾,水性好的则是开始拼命向船只靠近,但这里的江水寒冷刺骨,还不等他们游过去,那腿脚便僵了。 水底下,无数细丝一样的东西缠住他们的脚腕,用力地往下拉扯。 被拉入水面的那一瞬间,他们都看见了! 看见了那密密麻麻立在水里的尸体。 一张张发青被水泡得发胀变形的脸,五官扭曲,头发披散,而那些缠着他们将其拉下水的,便是他们的头发。 刹那间,那些被拉下水的人惊恐无比的开始挣扎,想要疯狂地逃离,不仅如此,就连船舫地下都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尸体。 一眼望去,如同跗骨之蛆般,让人头皮发麻。 这些尸体双眼紧闭,看上去似乎只是一些没有意识的尸体罢了,他们一旦张嘴呼吸吐纳,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儿便迅速进入胸腔。 杨凌雪是最先被拉下去的,白婳看都没看那些尸体一眼,直奔杨凌雪的方向而去,她好像已经失去意识了,那长长的头发裹着她的脚踝,整个人漂浮在水中。 她水性极好,但那些头发很坚硬,一点儿都不柔软,如同细小的铁丝般,不出片刻,就已经渗透进了他们的脚踝里。 腥红的血丝在水里迅速蔓延,新鲜血液的味道弥漫,那些原本还算安静的尸体,猛地睁开双眼,那一双双发红的眼睛在水底下亮了起来。 刹那间,所有的尸体都动了,朝着他们游了过来,即便是在水里,他们的行动也十分迅捷灵敏,黑压压的一片。 好不容易挣脱了头发的缠绕,紧接着便被那一双双惨白发烂露出了白骨的手抓住脚踝。 扑哧! 一声声闷哼响起,风雨骤停间,水面上忽然就翻滚出无数的血沫子来。 那些还在船上的贵人们见了这番场景,顿时都吓得浑身发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淮需道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那水底下到底有什么东西!” 好端端的险些翻船,便是落水了,也能爬上来,可眼下这情况,那些落水之人分明就是已经遇难了。 这水底下是有什么怪物不成? 柳淮需也是脸色发白,不过也是强行镇定了下来,掐指一算,一本正经的说:“诸位莫要慌乱,有太傅大人和郡主殿下在,一定会没事的。” “我们自然是信得过太傅大人,只是惠安郡主她……”众人脸上都犯了难,瞧着水面上不停翻涌的血浪,更是心悸得厉害了。 “大家莫慌,郡主可是有神鸟护身的贵人,一定能保佑咱们的。” 杨显在人群中大喊了声,柳淮需惊讶的目光看了过去,两人的视线碰撞在了一起,最后皆是会心一笑。 哗啦! 一声巨响,水面上忽然钻出一道人影来,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脸色惊恐,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救……救我!快救我!” 那人大喊着,杨显脸色一变,立马抛了竹竿过去,然而还不等他抓住,他们便看见他背后一双手落在他脑门儿上。 尖厉的獠牙和指甲刺破他的肌肤,刺耳的惨叫声很快就淹没在水里。 船上的侍从连忙射箭,企图将那怪物射死。 “停下!快停下!” “不能放箭,太傅大人还在水下!” 这万一要是伤了太傅大人和郡主,他们就算是有十个难道也不够砍的! “可那水里有怪物,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怪物爬上来吗?” 他们都各执己见,那怪物他们是看见了,是会吃人的,虽然现在是在水里,那万一爬上船了怎么办,被他们活活咬死吗? “淮需道长,你倒是快些想想法子啊!” 柳淮需根本就没见过这种阵仗,吓得那捏着符纸的手都不利索了。 但这么多人看着,他总不能说自己不会吧,那未免也太丢脸了。 忽然想起上次在天牢里白婳修改的符篆,柳淮需灵机一动,迅速掏出一把黄纸来,咬破手指,按照白婳修改的纹路,迅速在上面作画,速度极快,一气呵成。 随后奋力将其甩出,轰地一声巨响,符纸在空中炸开,化作一簇簇火焰落在水面,以最快的速度蔓延。 眨眼的功夫,水面成了一片火海的世界。 “这是神火?淮需道长好厉害!” 也不知是谁高呼了声,柳淮需不自觉地挺直了后背,端着自己那仙风道骨的模样说:“这神火只会烧伤邪祟,并不会伤到凡人,诸位无需担心。” 当然,他敢这么说,是因为那日在春围会上,那神鸟一举烧毁无数恶狼,救众人于水火中的事迹早就被传得人尽皆知了。 柳淮需虽然学艺不精,但多少还是懂一些的。 “快看,是郡主!” 那些尸体好像的确很害怕那火,不过只要潜入水里,就对他们造不成任何伤害。 水面上,白婳一手抓着一个人,直接一跃而起,将人扔在了船板上。 水面还在不停翻滚,那火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烧了一些雾气,才发现他们处于一片根本就看不到两岸的地方。 与刚刚的水墨江南压根儿就不是一个地儿。 “郡主,情况可还好?”柳淮需赶紧问道:“可需要晚辈做些什么?” 晚辈?!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淮需道长怎么对郡主自称晚辈? 便是白婳身份尊贵,可看上去,也是柳淮需年长一些吧。 “你那点儿道行,什么都做不了。” 白婳瞥了一眼船上的人,这里对她的约束和限制太多了,不然就水底下的那些小可爱,她只需要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他们灰飞烟灭。 不过他们依靠啃噬活人而生,想来这些年,这里应该频发命案才是。 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有上报州县,被隐瞒得严严实实,一点儿风声都透不出来。 那些渔船消失,也应该是这些东西在作怪吧。 能救上来的人很少,身上大多都是有伤的,好在许卿在这里,这会儿忙着救人看病去了。 第310章 你们要是厉害,刚刚怎么不跳下去救人? “怎么不见太傅大人上来?” 人已经救得差不多了,大多都是白婳一个个捞上来的,他们到底是小看了白婳,那看似柔弱娇小的身体居然隐藏了那么强悍的力量。 一手拎一个成年人,居然连气都不带喘一下的。 白婳拧眉看向已经平静下去的水面,是啊,他怎么还没上来。 “郡主,太傅大人该不会出事了吧?”柳淮需跑到她身边小声地问着。 白婳冷眼杀了过去:“闭上你的乌鸦嘴。” 这江水湍急,若是被冲走,也是没有可能的,白婳也不管这些人死没死,反正捞上来一个算一个。 甚至还捞了个只有半截身子的人上来。 那些娇滴滴的贵族们,见此情况,吓得干呕,胆汁都吐出来了。 白婳冷哼道:“一群没见识的东西,竟然吓成这样。” 她这丝毫不掩饰的讥讽着实是打了这群公子的脸,说得好听是出来随同陛下一起磨炼的,结果一个个都跟那娇滴滴的小姑娘似的。 也有人壮着胆子上前来问:“郡主,那……那水底下都是些怎么怪物?” “人。”白婳眉心微沉:“死人。” 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死人,但凡闻到一点儿活人的气息,就跟苍蝇闻见了屎一样疯狂。 “这一片江河地下,全是死人,他们沉在水底,依附在船底下,伺机而动。” 她淡淡地说着,却着实将他们都吓得不轻。 死人…… 整片江河都是死人! 那他们偶尔还会从河里钓鱼来享用,如今想来,更是恶心恐惧。 柳淮需小声地问:“郡主不下去找找太傅大人吗,都已经这么长时间了。” 她当然不会去,萧君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强。 况且他后背上有她亲自画下的符咒,这些东西对他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 “他会回来的。” 说罢便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众人面面相觑,郡主这是怎么了,明明天天都和太傅大人腻歪在一起,如今出了事,居然一点儿都不在乎。 “淮需道长,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如今离靠岸还有一段时间,这水底下……” 这水底下可都是尸体啊,要是再来这么一波,他们可都是要全军覆没的。 “有郡主在,你们怕什么?” 柳淮需真想翻个白眼告诉他们,一群大老爷们儿,还不如一个女人。 怕这怕那的。 当然,他自己也怕。 不过他是有骨气地怕。 大家的脸色都不大好看,许是白婳以前的名声实在是太差了,即便是救了人,他们心里对她依旧没什么好印象 “这次出行不是找淮需道长算过凶吉了,怎么还会出事?” “是啊,还是这么凶险的情况,万幸陛下无碍,不然……这罪可就大了。” 现在的情况已经暂时稳定了下来,大家的心也已经从刚刚的恐怖上升到了对柳淮需能力的怀疑中。 大抵是看他年轻,在京中又颇负声望,受到万人追捧,捧的人越多,自然也少不了质疑的人。 不然遇到这么大的事情,这淮需道长竟然什么都不会,只知道安慰他们,要是什么都靠太傅大人和郡主的话,那还要他来做什么。 柳淮需自然也听到了这些声音,然而却没有理会,本来他就没什么本事,又不是他自己说自己很厉害的。 别人说的,关他什么事。 杨显扫了一眼这些议论纷纷的人,全然不顾当事人还在这里。 就算淮需道长没什么本事,可刚刚也是发挥了一些作用的。 “都闭嘴!你们要是厉害,刚刚怎么不跳下去救人?” 杨显冷哼一声,这里面吵得最厉害的就是宰相家公子,那厮是出了名的嘴臭人不行,奈何父亲位高权重,能在北巡名单里倒也不意外。 那宰相家的公子姓楚,名楚珏,生的倒也人模狗样面容清秀,男生女相,多了几分阴柔。 闻言便看了过去,摇着扇子说:“杨公子你刚刚怎么不跳,本公子可是怕死得很呢。” “你!”杨显简直快要被这厮的无赖气疯了,深吸一口气说:“我懒得和你说。” 随后气愤转身,他不善与人争论,更多的只是不屑。 身后传来楚珏的声音:“杨公子自己要是不怕死,也别拉着咱们跟着一起送死啊,大家说对不对!” 那身后都是一群附和之声,杨显气得脚下趔趄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 惹得身后一阵哄堂大笑,杨显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旁人随着陛下北巡都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恨不得在陛下面前好生表现一番。 争取回去后能够加官进爵,再不济的一点儿赏赐也是极好的。 唯独这楚珏,带了好些姬妾侍女,整日的寻欢作乐,那排场都快赶上老皇帝了。 杨显站在门口踌躇了许久,身影来回晃动着。 “进来吧。” 杨显抬手推开门,也没敢往里头看,只恭敬弯腰行礼。 “杨显见过郡主。” “有事说事。”那人站在窗口的位置,阴沉沉的天,显得这房间里也是昏昏沉沉的,阴影遮挡了她半张脸。 那一股震撼人心的压迫感,让杨显生出了退却的心思,可既然都已经出现在这里了,要是就这样走了,未免太没面子了。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问道:“还望郡主能够告诉我,那水底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它们又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他倒是聪明,能够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不过心里没底,这才过来找白婳询问罢了。 “呵。” 窗户的人缓缓转过身来,目光之中所带的薄凉如刀子般,那压迫力越发强大了起来,他额头起了一层冷汗。 这种感觉,简直比他在陛下面前伴驾还要惊悚恐怖。 分明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却依旧让人害怕心悸。 “你觉得那是什么?又或者是冲什么人来的。”白婳轻描淡写地将问题抛给了他。 可这会儿他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杨显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是太子,对吗?” “太子远在京城,杨公子慎言呐。” 杨显呼吸一滞,一颗心几乎卡到了嗓子眼儿。 第311章 生死有命,富贵由天 冷汗自鬓角低落,他头越发低垂了下来,实在是捉摸不透白婳的心思。 这位惠安郡主看似飞扬跋扈,恃宠而骄,可每每到了关键时刻,却都只能靠她渡过难关。 杨显不信这世上能有那么多巧合,杨凌雪上回在太子府芙蓉阁就已经出事过了,虽然这次死的人更多。 他心里大多还是不愿相信什么牛鬼蛇神,然而眼前有些事情却容不得他不去信。 阴影笼罩下来,她手指冰凉,挨着他的下巴,犹如寒风刺骨。 “你妹妹的命贵不可言,自然就有人想要她的贵命。” 慵懒的嗓音落下,但杨显听不懂什么贵不贵的,他跪下来,额头抵地,咬牙说:“还请郡主护凌雪周全。” “何解?”白婳扬眉:“她是你妹妹,又不是我妹妹,她姓杨,我姓白,你杨家有皇后撑腰,何人敢伤她?” 她觉得杨显一定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只是这话,应该是有关于整个杨家生死存亡的。 杨显咬了咬牙说:“正是因为如此,杨家才不能保全凌雪。” “你既然信不过我,又何必来求我,杨公子,请吧。” 真是浪费口舌。 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倒是说了一大堆。 杨显不甘心地望着白婳,身子都在微微发抖,起身后朝她恭敬行礼。 一字一句道:“有些事情,郡主往后能够明白的,杨显只希望能够在危难之际,郡主能拉凌雪一把。” “滚!” 她脸色忽然就沉了下来,门口的侍从就差没有拔刀了。 杨显失魂落魄地离开,白婳目光阴冷的盯着他的背影,这杨家藏着的秘密,应该是和太子有关吧。 一边希望太子能够登基,一边却又不让太子和杨凌雪亲近,按理说这两家若是联姻,对太子才是真正的百无一害。 若说是这杨显不愿让自己的妹妹深入宫门,一辈子的年华都葬送其中,白婳是万万不信的。 “郡主,太傅大人还是没能回来。” 门外头是侍从的声音,他们现在还在等萧君策回来,可是都这么久了,江面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难道太傅大人是被那些脏东西给吃了吗? “不用等他了,告诉陛下立即出发前行,唯有离开这片水域才是安全的。” 侍从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压低了声音问道:“那太傅大人呢?” “生死有命,富贵由天,他若能活着回来,那便是他命大,福气自然在后头。” 这话多少显得有些冷血无情,但眼下那水底都是那些可怕的东西,现在又是阴雨天,如果不及时出发,难不保那些东西又会卷土而来。 他们还未抵达目的地,就已经死了将近一半的人了。 “没想到惠安郡主竟然是这般冷血无情之人,太傅大人对她好歹是一往情深,她却这般,真是可恨!” “是啊,谁能想得到她会是这般人呢,哎,只是可惜了太傅大人一腔深情竟然喂了狗。” 那些人都小声议论着,自认为白婳是听不到的,却不知这些话一字不差地落入白婳耳中,她斜靠不在窗旁,看着外头灰蒙蒙的天。 船还未动。 但这个时候,大家肯定都是想要走的。 为了大局着想,老皇帝也只能走,等到水面上泛起涟漪,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淅沥小雨,江面上的雾又起来了。 柳淮需画了符纸,给船上的每个人都发了一张,虽然他不如白婳厉害,但关键时刻,还是能发挥一点作用的。 “终于走了,只要咱们上了岸,这些邪祟就拿咱们没办法了吧。” “是啊。” “但愿太傅大人能够平安无事吧。” 白婳垂眸,窗旁还停留着萧君策煮好的茶,已经凉了。 她坐下来,手中金光若隐若现。 古朴神秘的阴阳卷在她面前展开,有关于萧君策的一切描述,依旧是空白的。 即便是这样,都无法显示出他的命运走向吗? 天道那个狗贼,还真是将萧君策保护得死死的,然而这种保护,终有一天会撕破脸皮。 他若再不上来,只怕是会真的死在这水下。 哪怕不是被那些脏东西给缠死,也会憋死在水下。 “本郡主累了,需要休息,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她对着门外冷声说了句,随后身形迅速消失在房间里。 密密麻麻的水下尸林,那些尸体依旧在躁动着,依附在船底下的尸体一个个睁大了双眼等着白婳。 与此同时,无数的尸体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了过去,远远望去,像是巨大的人形尸体球裹在一起。 偶有残肢断臂朝她飞了过来,白婳心中狠狠一跳,那中间被围着的,不会是萧君策吧! 她忽然就有些后悔,万一要是自己在他身上留下的符咒不管用,那他岂非凉透了? 想到这里,她脑子就是一阵混乱如麻,掌心金光齐聚,在水下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波弹开。 刹那间将那密密麻麻的尸体轰得只剩下渣渣。 尸林被迫分开,她看见了那漂浮着的人影,心都漏跳了一拍,加快速度朝他游去。 但那人已经被啃得面目全非,脸上白骨嶙峋,根本就看不出他的本来面貌。 白婳悄悄松了口气,不是他。 可是放眼整片水域,根本就找不到萧君策的影子。 她的身体忽然失重,深不见底的水下,不知道是什么一把抓住了她的脚,带着凶猛无比的力量将她将深渊黑暗拉扯下去。 白婳拧眉,这水下面难道还藏着什么东西吗? 她非但没有反抗,反而冷静得可怕。 既然如此,她倒要看看这里藏着什么,但与此同时,腰上多了股力量,在水的惯性作用下,她整个人都狠狠地撞进了那人的胸膛里。 带着她飞快地脱离深渊。 身后是那熟悉的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和温度,那胸膛的灼热和宽厚,是白婳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感觉。 他带着白婳飞快离开水面,转身挥手,背后散发的金光击退了那深渊里的东西,一路倒也畅通无阻。 两人回到房间,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发丝贴在了脸颊上。 第312章 你身上好凉,我给你暖暖吧 外头的山峦似刀锋般凌厉。 明明看着近,却始终无法接近,白婳靠在他身上,深深浅浅地呼吸着。 “我以为你不来找我了,我在下面被困了好久,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声音嘶哑的在她身后轻轻说着,衣裳湿哒哒地粘在一起,贴在肌肤上的感觉并不太好受,况且那水带着一股子腥臭味儿。 放佛自己也是那其中的尸体一样。 白婳欲起身,却被他擒住了手腕往怀里带,他语气多少带着些委屈和控诉。 他这么大人了,还是头一回感受到委屈。 可能觉得白婳是要丢下他的。 “婳婳,幸好你来了。” 他将白婳抱得很紧,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处,她身子本就不怎么热乎,去了一趟水里,这会儿身子就跟一块儿冰似的,怎么都捂不热。 萧君策想要捂热她的心,也很难。 她的心不是捂不热,只是以前冰封得太厉害了而已。 “我不来,所以你就一直在下面等?难道就不怕把自己给憋死了吗?”白婳轻声问着,她现在没什么脾气,尤其是对萧君策。 大概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狠心,所以才会如此吧。 其实她这般做,也是想试探一下天道的底线,但很显然,她失败了。 “反正你也一直想我死,不是吗?” 他嗓音轻轻的,轻轻的落在她耳边,心悸的感觉传来,白婳推开他,目光变得漆黑幽冷。 “你是谁?” 萧君策,还是澹台策? 萧君策坐在地上沉默着,屋子里安静了良久,他才出声道:“婳婳希望我是谁,我就是谁。” 她心里一惊,难道是他已经恢复记忆了吗? 这怎么可能! “我在水底下看到了一些东西,那里面的我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人,可又是我。” 心还在继续狂跳,连手指也痉挛了起来。 他在水底下看到了什么? 又是谁给他看的? “你看到了什么!”那冰冷的手段忽然间就攀上了他的脖颈,逼迫他抬起头来,那一瞬间的目光变得又凶又狠,杀意在眸子里涌动。 她红着眼睛,一股巨大的力道锁在他的吼间。 压倒性的力量让萧君策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看见了另一个我,和真实的你。” 她眼睛越发红了起来,最后像是浑身疲软般,松开了手,瘫倒在地上,语气冷静地说:“该看见的,总有一天会看见的。” 有些事情是无法被逃避的,她想要逃避,可他们分明就是同一个人,自己却总是将他们分成两个人来看待。 真是可笑。 怪不得白泽总是那般嘲笑自己。 “婳婳,我只看见了这些,我不知道我还应该看见些什么,但你别赶我走。” 他再次上前,依旧将人抱在怀里,白婳只觉得心口一阵钝痛,想要将那股汹涌的仇恨压下,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他是萧君策,不是澹台策。 若真有苏醒的那天,她再杀了他也不迟的。 心软是她最大的敌人,也是终身宿敌。 “婳婳,你身上好凉,我给你暖暖吧。” 他抱着白婳躺了上去,动作和语气都是小心翼翼的,她大抵是累着了,蜷缩在床上,双眼紧闭,也没有反抗。 她身上凉得厉害,萧君策从背后将人环抱在怀里,轻声说:“婳婳,我不知道我以前做过什么,你别恨我。” 白婳不会继续追问下去他到底看见了多少。 但他都看见了。 不该看的都看了,澹台策和萧君策,从来都是同一个人。 屠族杀夫,又将她囚禁了五百年。 这样的血海深仇,怎能不恨呢。 他只是想想,都心惊胆战,浑身发凉。 那堆积成山的尸体,是她的族人,她是诞生于天地间的孽龙,自诞生那日起,就受到族人庇佑。 孽龙是什么? 孽龙是汇聚了天地间所有的恶而诞生的生命,生来便是邪恶而又强大的,屠龙证道,是澹台策所修的道。 怪不得她脸上会有鳞片,原来那是龙鳞。 她不知是陷入了梦里还是清醒着,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像是要破碎的花。 那即将枯败的惊心动魄之感,总会让人心生愧疚痛楚。 萧君策将掌心轻轻贴在她的后背,一道若有若无的微光缓缓流进她的身体里,也许睡一觉起来,她的心情就能好很多。 “太傅大人回来了?” “真的是太傅大人回来了!” 船上的人看见出现在甲板上的萧君策,一个个都激动地喊了起来。 仿佛只要有萧君策在,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轻松解决。 许是今日受到了惊吓的缘故,老皇帝遣散了那些莺莺燕燕的女人,只留了一些侍女在一旁伺候着。 “你来了。” 他跪坐下来,端端正正,龙章凤姿。 “此番北巡,孤若不能平安回去,往后婳婳便要拜托你了,宫里孤也早早留了密诏。” 老皇帝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总觉得他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那人抬眸,眸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漆黑深邃,只是比以前多了几分神秘晦暗,叫人越发看不透他了。 他说:“陛下真龙天子,自然会平安抵达。” 老皇帝苦笑一声,躺在床榻上,幽幽地叹了口气:“孤在这位置上坐太久了,孤想下去陪长姐了。” 当皇帝太累了,下辈子,他要当个平凡人。 萧君策忽然勾起唇角,嗓音平淡地说:“可长公主却未必想要陛下的陪伴。” 老皇帝瞳孔一缩,苍老的眸子里出现了震颤。 可那人却接着说道:“长公主当年那杯毒酒,陛下可还记得清楚?” 随着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清晰,老皇帝如同受了刺激般,随手就抓起一旁的茶杯朝他狠狠砸了过去。 “住口!” 他微微躲避,茶杯落在门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来,外头的人听见了,也不敢进去,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太傅大人一直都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儿,这次居然发了这么大的火,还真是极为少见呢。 萧君策继续不慌不忙地说道:“臣只是希望陛下能够一直保守这个秘密,而现在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陛下和臣。” 他已经提醒得够明显了,白婳很敏锐,稍有风吹草动,都能察觉出来。 第313章 云端和地狱 老皇帝颤抖着手,喘着气良久才问:“是不是婳婳知道了什么?” “她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 长公主不是病死的,安国公也不是战死的。 身在高位,那些曾经帮过他,捧过他的人,都会成为他的绊脚石,肉中刺,如鲠在喉。 世人皆知,如今的明德皇帝,皆是当年长公主一手抚养长大,就连他的皇位,都是长公主帮他谋来的。 这大端的江山,是安国公替他打下来的。 正是因为长公主和安国公,才有了今天的明德皇帝,自古以来,没有哪个皇帝希望臣子的声望能够高过自己。 功高震主这样的道理,老皇帝岂能不明白。 一杯毒酒可以毒死抚养他长大的皇姐,自然也能让安国公死在战场上,最多不过是得了个为国捐躯的好名声罢了。 若非如此,这些年他又为何要一直护着白婳,不过是心怀愧疚罢了。 如今就连太子,也非他亲生。 刹那间,老皇帝宛如苍老了数十岁般,他的背脊不再挺拔,面容不再精神,像是油尽灯枯。 “那你就替孤好生守着这个秘密吧。” 他抬起白皙的手指,似乎有些苦恼地揉了揉额心,低声道:“臣只做分内之事,陛下也应当有所察觉,如今的郡主早就不是以前的郡主了,所以有些事情,未必能够瞒得住她。” 明德帝苦笑了声说:“是啊,未必就瞒得住,但至少能够瞒到孤死后,孤这命也没多少日子了。” 虽说上回白婳已经替他改了命,可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况且明德帝也不知道自己具体能活多久。 但今天的事情,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萧君策缓缓站起身来,轻声道:“这世上众生的命,向来都半点由不得自己,臣只希望,陛下当年用在长公主身上的手段,不要用在郡主身上。” 他的目光在那一刻变得是那样的凌厉陌生。 像是淬了毒液的刀子,刀刀割在人身上。 老皇帝回想起以前,长公主在外人面前总是清冷的,对他又是格外的严厉,便是高烧缠绵病榻,也需得他起来练剑骑射,一样都不能落下。 他们委身在冷宫中,吃着冷饭馊饭,整整十余年,即便如此,长公主也会把碗里唯一的肉留给他。 因为她说:“你是男孩子,吃肉才能长得强壮,唯有你强壮了,才没人会欺负你。” 后来,他终于登上了帝位,成为了那俯视众生的帝王。 一颗心也在慢慢变得冷硬铁血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日日在他耳边说着。 “陛下的江山,全是靠着长公主和安国公打下来的,要是没有长公主,就没有陛下的今天!”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女子为皇的先例,否则定然是长公主登上帝位。” “若是长公主为皇,我等必然追随。” 他起初并不在意这些话,只是后来说这话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传到了坊间,他至今都觉得,自己当初是被鬼迷了眼。 才会让人说杀了正在前线为他为大端浴血奋战的安国公。 十万精兵,在马提坡遭人袭击,全军覆没,安国公温仲瑾奋战至最后,肠穿肚烂,却依旧手握长枪。 至死都不知道,为何十万精兵,会在马提坡遭人埋伏袭击,为何敌人会对他们的路线了如指掌。 他领兵打仗多年,那是他唯一的一场败仗,死时不过刚过三十。 安国公在马提坡遭到埋伏战死的消息传回京城的那一刻,长公主就已经有所察觉了。 她夜入宫门,站在明德殿里,质问他:“仲瑾之死,究竟和陛下有无关系!” 面对那从小抚养他长大的长姐,明德帝不擅长撒谎。 明德殿安静了许久,长公主离开时很平静。 后来又有人说:“长公主能以一己之力抚养陛下成为一代明君,那势必就还能再扶持出另一个皇帝出来。” 兴许是这话彻底动了他的逆鳞,一碗毒酒便送去了国公府。 那日长公主格外安静,似乎早就预知到了自己的未来,早早的就在庭院里等他,依旧是那副清冷娴雅的模样,坐在院子里,面带笑意。 “你来了,坐吧。” 明德帝亲自提了一坛酒,在她面前坐下。 问:“长姐可知我来的目的是什么。” 长公主浅笑着说:“你是天子,说什么做什么,全凭你自己的心意。” 她知道明德帝的心思,也知道坊间那些传言,早就被他听到了耳朵里,年少有为的皇帝,容不得别人在他面前说三道四的。 不管真假,温仲瑾都已经死在了他的手里。 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无论如何都已经无法回到从前了。 “这酒是我从宫里带来的,窖藏了许多年,味道甚是浓香醇厚,我特意带来给阿姐尝尝。” 他亲自倒了一碗送到她面前,望着那张贵不可言,又高不可攀的脸,一颗心早就冷硬无比了。 从地狱爬上了云端的人,就再也不想回到地狱了。 地狱那么冷,云端总是让人舒适慵懒的。 “是吗,那我可要好生尝尝。” 长公主轻笑着,似乎不论何时,她都会保持着自己的尊贵。 这整个大端,都流传着各种关于长公主的传说,在她身上披上了一层层传奇的色彩。 人们也总是仰望着她的,便少了对明德帝的歌颂和尊敬。 两者之间的落差太大,这才是让明德帝心生芥蒂和妒忌的开端。 他一把抓住长公主的手,眼眸里带着对她的依赖和不舍,说:“阿姐就不问问,这酒里加了什么东西吗?” 长公主轻轻拂去了他的手,明媚的眸子如同冬日的暖阳。 也许在这一刻,明德帝的心里还是有几分挣扎和犹豫的,他想着,温仲瑾已死,阿姐最是爱他,与其让阿姐这辈子就这样孤独终老,倒不如早早地送她去和温仲瑾团聚。 似乎只有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才能减轻他内心的罪恶感。 她声音浅浅淡淡地说:“若是这酒当真有你说的那般美味,便是死也值得了。” 第314章 杀人不见血的狼 那一刻,他的心就好似刀子在割着一样,疼得厉害。 下午的太阳放肆地流溢出金色的光芒,比起晨时的暖阳,来的还要温暖些,却怎么也捂不热他的心。 那一碗酒她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似乎是在向他证明什么。 她说:“我只希望你能够好好对婳婳,她是个女孩子,对你不会造成什么威胁,你若怕她如我这般,便让她痴傻一辈子,快乐,无忧无虑便好。” 长公主心里比谁都明白。 她养大了一头狼,还是杀人不见血的狼。 她含辛茹苦多年,这狼回头的第一口,便是死死地咬住了她的脖颈,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年轻的明德帝眼里出现了痛苦,他紧紧地抓住长公主的手,双眼发红地说:“阿姐若求我,也许便不是这个结局了!” 可长公主太骄傲了,如他所想的那般,温仲瑾一死,她心里的执念就断了。 唯一还念着的,便还是幼儿的白婳。 她苦笑一声,缓缓说道:“从小到大,你想要什么我便尽可能的满足你,你想要阿姐死,阿姐怎敢活。”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嘴角缓缓溢出一丝血迹来。 那鲜血刺目的厉害,落在她胸前的衣襟上,触目惊心。 “你明知仲瑾是我的命,在仲瑾死的那一天,我的命也一起被你杀了。” 她到底还是温柔的,一直在等他亲自过来送她上路,这样,她死前还能看一看自己亲手养大的弟弟。 她知道明德帝会成为一代明君,只是疑心太重,眼里也容不得沙子,帝王的成长,总归是要伴随着残忍和血腥的。 她说:“明德,我要去找仲瑾了,他一个人在路上会孤单的,你照顾好婳婳,别让她吃苦,以后你就告诉她,她的父亲是为国捐躯的,母亲思念成疾,抑郁而终,别让她知道真相,太残忍了。” 她知道明德帝一定会照顾好白婳的。 所以在白婳高烧那天,他让人喂白婳吃了能让她变得痴傻的药,那药一吃就是好些年,直到她彻底变傻,再也记不得从前之事。 这样一来,就算她有一天知道了真相,也早就忘了自己的父亲母亲是谁,只会记得,她有一个疼她爱她的皇帝舅舅。 她的皇帝舅舅会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送到她面前,便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也会想办法弄来。 明德帝到底还是害怕白婳会成为她母亲那样的人,聪明,果断,有谋略。 害怕她会知道真相。 可自白婳从落霞山归来,变成正常人的那一刻起,明德帝就已经陷入怀疑中了。 他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彼时已经是晚上,他们还在江上行走。 萧君策站在船舫上,夜风拂动面容,清冷的月色落在江面上,黑漆漆的只剩下那一点光亮。 他想着在水底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残忍,就连白婳的今生,也都是伴随着残忍的。 别人都只当她当年是被人欺负落水,生了一场大病,烧坏了脑子才变的痴傻,又怎知竟然会是被自己的亲舅舅喂了一两年的药才成了个痴儿的。 而这一切,不过皆是因为明德帝害怕白婳会如她母亲那般冰雪聪明,察觉到父母之死另有蹊跷。 因为他知道,凭着长公主当年的能力,想当女帝,也并非没有可能。 所以明德帝对白婳的顾虑,从来就没有打消过。 原本今日下午便可抵达江岸码头,却因白日里的那一场变故,使得这趟行程变得漫长了起来。 江面上黑漆漆地,除了一点月色,什么都看不清。 “楚公子,您说白天那些邪祟,晚上的时候会不会出现在船上?” 那身着暴露,妆容妖艳的舞姬压在楚珏身上,屋子里一片歌舞升平,好不快活的样子,这活色生香的奢靡场景,着实令人羡慕。 楚珏一把搂过身上的女人,眉眼里含着风流说:“哪里有什么邪祟,要是有,本公子第一个打爆他的头!” 一屋子的莺莺燕燕,隔壁便是杨显的房间,为了方便照顾杨凌雪,便将杨凌雪住在了他的屋子,听着隔壁传来的声音,他一阵头疼欲裂。 杨凌雪早早的就醒了,脚踝上都是被头发缠绕弄出来的伤口,深可见骨。 “兄长莫要气恼,若是同楚珏起了冲突,对杨家没什么好处的。” 杨凌雪看着他就要冲出去的样子,连忙拉住了他的手,柔声劝说着。 杨显咬着牙说:“他明知你在这里需要静养,却故意在半夜弄出这般大的动静来,分明就是要让你我难堪罢了!” 杨家和楚家本来就不对付,是因为当年杨家嫡女和如今的皇后同一日入宫选秀,两人不论是才情还是相貌,都不相上下。 不过可惜,到底是楚家女死在了杨皇后手上,连选秀都没能过去。 但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楚家女到底是如何死的,也无从考究。 “对了,今日你在水下遇难,郡主是第一个跳下去救你的,那么危险的情况,她却不顾自身安危……” 杨显淡淡的说着,杨凌雪轻轻嗯了声,她知道兄长想要说什么。 “郡主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杨凌雪提及白婳时,眼里总是带着闪亮的光芒。 “兄长是担心,我和郡主走得太近,会让姑姑和太子心生不满吗?” 何止是这样,杨显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满是爱怜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说:“别想了,好好睡一觉吧。” 杨凌雪乖巧地点了点头,似乎只有在杨显面前,她才会这般温顺的如同小猫儿似的。 而隔壁房间里,楚珏望了眼窗外,他还以为杨显要过来找他麻烦,没想到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还真是能忍,舞姬们尽情的扭动着腰肢,妩媚妖娆地摆弄出更多取悦男人的姿势来。 窗外一阵风,忽然就吹灭了屋子里的蜡烛,好在还有外头的月色渗透进来,屋子里并不显得漆黑,只是风吹纱幔珠帘,摇摇晃晃,无端多了几分阴森。 楚珏一手抱着美人儿,一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说:“你们这群小妖精,又是从哪儿学来的这等手段,不过只要能取悦本公子,倒也不是不可以!” 那舞姬匍匐在地上,用双手撑地前行,身子软得像是没有骨头般,湿哒哒的手攀上了他的腿。 【作者有话说】 真相正在一步步揭开哦,后面会慢慢反转哒,最近天气作怪,时冷时热,各位小仙女大仙女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哦~ 第315章 可是我怕啊! 刺骨的凉意瞬间就隔着腿上的衣料渗入了骨子里。 楚珏深吸一口凉气,光线昏暗的缘故,他看不清楚那舞姬的面容,只是一把抓住她那作乱的小手。 邪笑道:“你们这些小妖精,花样还真是越来越多了。” “嗯,这手感怎么不对?” 楚珏认真地摸了摸被他握在掌心的手,冰冰凉凉的,还软乎乎的,像是什么东西泡胀了一样。 手里也是粘哒哒的,刹那间,一股烂肉的腥臭味儿扑面而来。 楚珏立马嫌弃地一脚将人踹开,怒斥道:“你这是几天没有沐浴了,身上竟然臭成了这样,离本公子远点儿!” 那被踹翻出去的舞姬忽然在空中一个翻身,便如同蜘蛛那般四肢牢牢地挂在墙上,只余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散落下来。 露出那张狰狞恐怖的烂脸来,嘴里发出一阵嘶吼。 楚珏惊恐的瞪大双眼,下一秒—— “啊!!”惊恐的尖叫声几乎要掀飞了整个船顶:“有鬼啊!” 杨显忍无可忍,愤怒的双拳紧握冲出去,一脚踹开楚珏的房门,怒吼道:“楚珏,你个王八蛋,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然而踹开门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腥臭味儿立马就让杨显察觉到了不对。 同一时间,原本屋子里那都美丽妖娆的舞姬,一双双发红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紧了杨显。 他头皮瞬间发麻。 “你慢慢玩儿,我什么也没看见!” 他砰的一声关了房门,以最快的速度回了自己的房间。 杨凌雪惊愕地看着火速回来的杨显。 “兄长?” 他连忙拉着杨凌雪,将人塞进了柜子里说:“你好生待在里面,不论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都不要出来,知道吗!” 杨凌雪被塞进柜子里,一把抓住杨显的手,紧张地问:“兄长,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又将她推回了柜子里,咬牙说:“你别管,我要是再晚去一步,楚珏就没命了!” 那死小子虽然很欠揍,可自己总不能眼睁睁地瞧着他就这样死了! 他一把关了柜门,拿起一旁的刀就冲了出去,他其实功夫不太好,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得过那些东西。 然而等他再次推开门出去的时候,整个人便惊呆了。 凄冷的月色下,江面上密密麻麻的出现了许多东西,它们正疯狂地朝着船只靠近,雾气缭绕,而这时船上已经多了许多面目狰狞的小可爱。 警报声在第一时间长鸣贯穿天穹。 至于楚珏那边,在他看见杨显过来时,还以为见到了救星,没想到那厮竟然关门跑了! 他跑了! 楚珏恨不得冲出去把杨显撕得稀碎,然而这一屋子的行尸,全是从水底爬上来的,至于是什么时候穿上的舞姬皮囊,他也不知道啊! 他只知道小命要紧啊! 于是抽出一把小匕首,在屋子里胡乱地砍着,就连怀里那美丽动人的舞姬,此刻都变成了一堆烂肉。 “别过来!不要过来!” 他吓得窜上桌子,浑身都在发抖,杨显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也不管劈没劈中,一路朝着楚珏所在的房间过去。 然后踹开门,看见他站在桌上双手紧握匕首,浑身颤抖的样子。 虽然很想嘲笑他一番,但眼下这个情况并不允许。 他也不知道自己砍中了个什么东西,靠近楚珏时,朝他伸出手,神色果决:“快过来!” 楚珏没想到这个时候,杨显还能想着过来救自己,他还以为杨显刚刚要抛弃自己,原来是回去拿剑了。 “杨显,本公子这次要是能活着回到京城,以后本公子就是你的人了!” 杨显一口老血梗在喉头说:“老子对你这种贪生怕死的玩意儿没兴趣,要不是你就住在我隔壁,老子才懒得过来救你,让你被这群东西吃了最好不过了!” 谁特么要楚珏这么个废物,除了花天酒地毒舌骂人,什么东西都不会。 楚珏紧紧地在这他的衣服,气得杨显狠狠地将自己衣服拉回来,愤怒地对他说:“你把我抓这么紧,我怎么动啊!” 楚珏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可怜巴巴地说:“可是……可是我怕啊!” “你怕个球啊!”杨显真是要被气得吐血,那刀子都握在手里了,他哪怕随便挥两下也好啊。 杨显忽然就很后悔跑过来救他,本来两家就不对付,让他死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他真是脑子进水了。 那些冲房间里冲出来的行尸,像是认定了楚珏一样,一路狂奔就朝他冲过来,楚珏吓得哇哇大叫,整个人就差挂在杨显身上了。 “杨显,救我,救我啊!” 杨显狠狠咬牙,抓着他的手一路劈砍,那些行尸一个个纷纷从水里钻出来,速度极快,天上白月如钩,照在行尸脸上,烂肉掉了一地,一脚踩上去,险些摔倒在地上。 他看见那些行尸在船上一路横冲直撞,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忽然就冲着杨显房间过去了,木门不堪一击,瞬间碎成了渣渣。 “凌雪!” 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也不管楚珏了,直接就朝房间冲了过去。 “杨显,你干什么,你不能把我丢在这里啊!” 楚珏惊恐地大喊,这一喊,便吸引了更多的行尸朝他这边过来。 “完了完了,完犊子了!” 楚珏认命地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噗嗤!” 一声轻响,长箭贯穿头颅,堪堪停留在他面前,恶心粘腻且发臭的液体喷溅在他脸上。 他惊恐地看着面对面的行尸就这样直挺挺地倒在他面前,那箭羽上带着一抹鎏金色的火焰,在行尸倒下后,火焰也随之消失。 他随着长箭射来的方向看去,那长月如钩之下,船顶之上,她手持长弓,拉至满月,修长如玉的手指紧捏长箭,三支长箭带着气破山河之势呼啸而来。 冰冷的气息划破长空,那些朝他扑来的行尸瞬间倒在地上。 楚珏愣愣我的看着船顶上的人,只觉得她熟悉无比,那是……惠安长郡主! 像! 太像了! 和画像上的人当真是像极了,就连那握箭拉弓的姿势,仿佛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第316章 只能死在她手里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人! 楚珏这边正痴痴地望着船顶上的人,那浑身难以掩饰的冷煞之气,像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修罗,杀人不眨眼。 杨显冲进屋子里,行尸已经将整个屋子都占据了,他第一时间看向柜子,但柜子已经被打开了,里面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杨凌雪的半点儿身影。 他看见了地上杨凌雪的一只鞋子,热血猛地就涌上脑门儿。 楚珏在外面只听见杨显一声悲怆的嘶吼。 “凌雪!” 完了! 杨显该不会为了救他,把杨凌雪独自一人放在了屋子里吧? 刚刚那么多行尸冲了进去,那杨凌雪一个弱女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现在…… 现在不会已经被行尸给吃掉了吧! 想着白天打捞起来的那些半截尸体,再想想杨凌雪那娇滴滴的模样,他心里忽然就很愧疚。 如果不是为了他,杨凌雪也不至于遇难啊。 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也跟着冲了进去,拉着杨显的手就往外跑。 说:“杨显,你别冲动,人死不能复生。” “滚!” 杨显用力地推开他,双眼发红,现在整个船都已经被行尸占据了,水底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如果他们不能撑到明天早上,就只能交代在这里了。 “要不……要不咱们去找惠安郡主吧,她一定会给杨姑娘报仇雪恨的!” 他想着杨凌雪既然都已经死了,那就让白婳把这些东西都给杀干净了,这样一来,也算是报仇了。 但杨显压根儿就不想理会他,整个人都杀红了眼。 侍卫一路护送着老皇帝前往船舫最下层,这船还有个地下室,通常是用来存放物资和兵器的,但现在却成为了他们避难的地方。 老皇帝在众人的保护下,一路从房间里撤退出来,回头时看见了船上的白婳。 只一眼,刹那间却好像在她身上看见了长公主的身影。 曾经何时,阿姐也这般教过他射箭,又狠又准,他还是幼童时,她便将活人绑在他面前做靶。 不论他怎么求饶,阿姐都不会应允。 她说:“他本就是十恶不赦之人,你杀了一个,还有会第二个!” 杀人是他学的第一门课程。 可最后,那种手段他却用在了长公主身上。 “陛下,您别看了,太傅大人会保护好郡主殿下的!” 他们催促着老皇帝往地下室走,再晚一步,只怕那些东西就都要跟过来了! 但很显然,它们已经发现了,它们的目标似乎就是杀死这船上的每一个活人,却都十分巧妙地避开了白婳。 似乎它们压根儿就看不见白婳的存在。 越来越多的行尸涌上船来,很快船的重量都承受不住了,船只撑开双翼,可偏偏这时候是逆风的,速度根本就无法提上去。 厮杀声越来越激烈,它们动作和嗅觉都十分灵敏,即便是藏了起来,也会被它们找到。 唯一的办法,只有将它们杀干净。 “郡主,快躲去第二层,那里它们进不去的!” 这船上的人都快死得差不多了,柳淮需对着白婳一阵大喊,他们现在只能弃船保命。 这船的构造十分精妙,就算船身毁了,第二层的地下室也能单独分离出来,且密封性十分良好,水是无法渗透进去的。 所以现在还活着的人只要进去了,就一定能够躲过这一劫。 白婳站在船顶,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在另一头,萧君策手中长剑寒芒毕现,硬生生地为老皇帝杀出一条道路来。 “你要是怕死,就自己躲进去。” 她从上面跳下来,稳稳地落在甲板上,那些行尸见了她,就跟见了瘟神似的,躲得老远。 柳淮需嘴角一抽,讪讪地说道:“贫道忘了,郡主是位大能者,这些邪祟,自然伤不了郡主,那贫道就先告辞了。” 说完之后,柳淮需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儿就没了。 白婳:“……” 这小道士还真是贪生怕死呢。 不过看来这些东西很喜欢在晚上出没,白天闹了那么一出,风平浪静后,它们还一直依附在船底下。 白天众目睽睽之下,她当然不好使用术法,可现在看来,若不将它们杀个干净。 他们就别想平安离开这片水域。 这是鬼属阴,水也同属阴。 在这里,它们如鱼得水,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她和萧君策在船上,行尸们找不到活人的气息,便将目标放在了白婳和萧君策身上。 白婳丢了手中的箭,眉眼冷冽如冰。 眼神张狂蔑视,掌心金光齐聚,一个暴击甩出,无数行尸被炸飞,但与此同时,船身也被炸开一个大洞来。 江水立马渗透进来,白婳甩了甩手,连忙后退,眉心紧蹙。 她怎么就忘了,这船压根儿就承受不住她一个暴击,要是再甩一个暴击出去,这船大概就要废了。 密密麻麻的行尸包裹了整个船,在这样下去,这船迟早要翻。 还有他…… 她回头看向萧君策,那个凡人……也会死的吧。 凡人之躯,如何能承受得住邪祟侵蚀。 所有人都进入了第二层,唯独他还没进去,留在上面和白婳一起杀这些恶心的东西,他们带来的侍卫也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些都派去保护明德帝了。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儿了,那些原本包围着白婳的行尸,忽然就全部朝着萧君策冲了过去了。 “萧君策!”一声厉喝,他在仓促间回头,却忽略了身后铺天盖地的行尸。 尖利发黑的指甲抓破了他的衣衫,鲜血滴入江水,瞬息间弥散开来,她呼吸一滞。 看着那不停翻滚的滔滔江水,心中一阵震颤。 他的血对于这些东西来说,是绝无仅有的美味,那江河底下,还藏着比这些行尸更可怕的东西,一旦嗅到了他的血气…… 他不能死! 他这辈子才刚刚开始,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她白婳的手里! 她几乎用了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一掌掀飞他身边所有的行尸,行尸在强大的气流中化作齑粉。 第317章 我会保护好你 天道早就有过规定。 神不能在人间界随意滥用术法,她也一样。 只是她素来无视天道,我行我素,从不将天道放在眼里,一而再再而三地运用术法。 早晚有一日,天道会将神罚落在她身上。 她身上力量张狂,带着前所未有的凶猛之气。 轰隆—— 巨响撕裂天穹,煞白之光瞬间将整个江面都照射得刺眼发亮,白婳抓着萧君策飞快让第二层方向狂奔而去,身后是不停狂奔追逐的行尸。 “婳婳,打雷了。”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白婳,风卷起她的秀发疯狂飞舞,他又抬头看向天上的雷,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此刻正追着白婳一阵狂劈。 身后那些行尸纷纷遭殃,被劈成了渣渣。 不过眨眼的功夫,尸潮就已经覆盖了过来,再不走,他们谁都走不掉! 杨显瘫坐在地上,神情始终都是木木的,拿着刀的手还在微微发抖,老皇帝被人围了起来,谁都无法靠近。 “杨兄,你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想来凌雪妹妹也肯定不希望看见你这么伤心难过的。” 楚珏终于做了回人,竟然知道安慰人了。 杨显愤怒地推开他,红着眼睛说:“要不是因为你,凌雪才不会死,你给我滚,我不想看不到你!” 楚珏:“……” 滚就滚,别这么凶嘛。 这地下室虽然能藏人,但为了防止水渗透进来,密封性很好,也就导致里面的空气并不是很流通。 外头都是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太傅大人和郡主还在外面没有进来,咱们要等他们吗?” 如果不等,他们会跟着船一起沉下去的吧? 可是如果等的话,地下室没有及时和船身脱离,也是有可能被尸潮围攻的,他们现在所有人的安危都在这小小的地下室里。 是死是活,全凭陛下一句话罢了。 “为什么不等,如果没了太傅大人可郡主,咱们即便是活下来了,也未必能够平安回到京城!” 楚珏这时候忽然说了一句,脸上也是一本正经的神色,大家都很惊讶。 毕竟在此之前,他可是很贪生怕死的,那嘴巴说话还很毒,大家看他的模样都变得古怪诡异的起来,怀疑他是不是刚刚脑子被门夹了。 “太傅和郡主那么厉害,总能想办法活下来了,可是咱们这些人什么都不会,难道也要陪着他们在这里一起等死吗?” 有人小声嘀咕着,声音虽小,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却听得一清二楚。 “陛下都还没说话,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的?” 楚珏一记眼刀子飘过去,那说话的男人立马就闭了嘴,纷纷看向坐在货物后面的明德帝。 “陛下?” 楚珏轻喊了声。 老皇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恍惚,看上去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 “陛下,咱们还等吗?” 老皇帝身边的公公询问了句,陛下应该是要等的吧,毕竟郡主还没进来。 陛下视郡主为命,怎么可能会不等呢。 “走吧。” 但当那淡淡的两个字落下,里头的人都惊呆了。 公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凑上前去问:“陛下可是要走了,不等郡主了?” “不等了,走吧。” 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微妙了起来,陛下这是怎么了,居然就这样把郡主丢下了。 连太傅大人也不管了。 如果不是对太傅和郡主抱有很大的期望,那就是陛下心中已经彻底舍弃他们了。 “走吧!” 公公叹了口气,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人开始将船身和地下室脱离,一旦脱离出来,郡主他们就再也无法上船了。 船舫够大,脱离出去后,也依旧会是一艘单独的船只,这本来就是为了应付突发情况的,如今用来再适合不过了。 伴随着一阵轰隆声,江水还是翻滚,船身机械般开始解体没入水中。 白婳拽着萧君策刚刚抵达如果,下一秒,整个船便一分为二,直接解体,她若再跑快一步,就要掉入水中了。 他们此刻正站在一块儿单独分离出来的甲板上,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尸潮没入水中,行动更是迅猛灵敏。 它们就盯着两人所出的这块儿甲板,疯狂地想要将两人拉入水里。 江面雾气茫茫,水波振动,苍穹黑云压顶,俨然一副末日降临的样子,他能感受到白婳抓着他的手有多紧。 这就是她所说的天雷吧。 也许在天道看来,她干涉太多人间界本该发生的事情,所以天道对她已经是忍无可忍了。 他说:“婳,这雷好像是来劈你的。” 她当然知道,瞎子都能看出来。 萧君策幽幽地叹了口气,问:“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你什么都做不了。” 一个凡人而已,他只需要活着,什么都不需要他做。 “你若怕死,我会保护好你。” 脚下甲板发出一阵清脆的嘎嘣声,她低头一看,竟然是一群行尸正在疯狂啃噬他们脚下的甲板。 企图一次来靠近他们,将他们拉下水。 只有在水下世界,它们才是真正凶猛的,已经闻见了血的味道,又怎会甘心放弃。 白婳微微扶额,这些行尸的牙口可真好。 萧君策满脸无辜和疑惑地看着白婳,说:“婳婳,它们牙齿不会掉吗?” “都是一群死人了,掉了又不会感到疼。” 萧君策扬起手中长剑,一剑就砍飞了好几个,他剑法凌厉,招招致命,带着狠辣之气。 这番场景之下,两人还能镇定自若地聊着它们牙齿会不会掉的事情。 漆黑的天空又开始汇聚了雷声,萧君策抬头望天说:“婳婳,又要开始了。” 他总是喜欢喊她婳婳,那声音柔柔的,软进了心坎儿里。 “婳婳,我们走吧。” 他一把揽住白婳的腰,低声说:“抓紧了。” 走?往哪里走? 天道已经降下天雷,她除了承受,别无他法。 反正又劈不死,只是这些行尸,微微麻烦了,又不能滥用术法,还得留着一些力气去应付天雷,真是麻烦! 他搂着白婳一跃而起,在江上寻找着可以停留的甲板,刚离开,那惊雷就劈了下来,水下的行尸正好被劈了个正着,发出一阵焦臭味。 第318章 让你劈个够 白婳翻了个白眼,说:“你还是放下我自己逃命吧,他要是劈不中我,就不会死心的。” 她对上萧君策那担忧的眼神,细声说:“你放心,他劈不死我的,要是能劈死,我早就死了千百会了。” “不行!” 他固执地抓着白婳的手,目光黝黑坚定:“要劈就一起劈,正好也让我尝尝这天雷的味道,这样我就知道你疼不疼了。” 白婳:“……” 她发现这个男人还真是油盐不进,不论自己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他一个凡人,肉体凡胎,如何承受得住天雷的轰击? “你看见那些行尸了吗?我若是拖得越久,说不定天雷就能将它们都劈个干净,你跟着我,只会拖累我,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她淡淡地说着,眼里全是对他的嫌弃。 萧君策惊愕地看着她,身后的风景在不停倒退,风声在耳边一遍遍的呼啸着,他险些听不清她的声音。 那柔软细嫩的掌心抵在他的胸膛,正在慢慢蓄力。 另一只手扬出无数纸人来,纸人绕着她的指尖飞行,渐渐散发出浅色的光泽来。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把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企图将白婳带进自己怀里。 可他到底只抓住了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抓到。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十分柔和地推在他的胸膛,纸人缠绕着他迅速消失在白婳面前。 看着萧君策彻底消失在自己面前,白婳脸上的神情终于冷了下来。 天道是吧! 喜欢用雷劈她是吧! 好,那就让你劈个够! 白婳双眼发狠,脸上出现了鳞片,气场全开的瞬间,三道惊雷在穹顶裂开,密密麻麻的爬满了整片漆黑的天空。 夜色在瞬间被照亮,大地仿佛都在这一刻被狠狠地震颤了般。 若是前面几道雷只是开胃菜,那么这才是真正的天雷。 天空仿佛都被割裂成了碎片,如此声势浩大的累,天道这是生怕劈不死她吗? 白婳就静静地站在水面上,尸潮再也不敢靠近半步,瞳孔里流转着金色,魅惑神秘,妖冶古老! 她等待着神罚的降临,只要抗住了这一击,后面的天雷都是小意思了,根本不值一提。 然而就在她等待着天雷降临的那一刻,不远处忽然爆发出一道更为强大的气息来,陌生而诡异。 天雷在瞬间被引到了另一个方向。 “轰——” 震天的巨响,她还能看见从远方升起来的巨大蘑菇云,夹杂着烟尘灰土。 白婳狠狠拧眉,天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好的要劈她吗?怎么还劈歪了? 难道是太久没劈她,手法生疏了? 不过既然没劈重,其它雷她就更不用放在心上了,只需要解决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就行了。 手中金光齐聚,她速度极快地在水面上闪现,远远的只能看见一道道金光迅速闪过。 与此同时,一支支利箭也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白婳惊愕地转身,看见身后一道纤弱娇小的声音正手持长弓,一个个的解决这她身后那些没杀干净的行尸。 白婳眯了眯眼,她怎么觉得那人看上去有些眼熟? 这一愣神的功夫,脚踝处传来一阵冰凉的感觉。 下一秒整个人失去重心,紧接着被狠狠地拽进了水里。 冰凉腥臭的江水瞬间灌入胸腔,又是白天那道熟悉的气息,看来它是找准了机会想要将自己拉下深渊。 漆黑的江河底下,密密麻麻的只剩下一片恐怖的尸潮,一点儿光线都看不见。 远远的,她看见前方有一点细微的光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那人飞快地朝她游了过来,手中的弯刀用力朝她脚下的东西砍了过去,不过却是徒劳的。 普通利器根本就伤不了这些邪祟之物。 水底下太黑,她也看不清那人是谁,是何模样,只觉得她很熟悉,应该是自己的人。 两人一同被拽入深渊,越来越深,越来越黑。 空气也越来越稀薄,她在苦苦挣扎,胸腔里唯一的一点空气都已经被挤压干净了,再这样下去,她会死。 原来是个凡人。 白婳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真是的,每当这个时候,都会有人跑来救她。 其实自己并不需要。 她反而很想看看,那水底下藏着的到底是什么,竟然跟了她一路,想来应该就是操控这些行尸的东西吧。 她抓着那人的手将她拎了上来,一手擒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打开胸腔,将多数空气尽数渡给了她。 水底下,一双宛如铜铃般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的盯着她,巨大的身形就端坐在水底,身边是无数的白骨骷髅。 呵。 她还当是个什么,原来竟然是成了精的水鬼。 在水底不知道吞噬了多少活人,才修炼到了这般程度,察觉到她身上的修为,是想要吞掉她的吧。 “这才刚刚修炼出个模样,就想着打本郡主的主意了?”白婳一手拎着手里的人,一手开始汇聚力量。 即便是在水里,她也照样能行动自如。 她是龙。 水对她而来,和在陆地上没有任何区别。 那水鬼的身形十分庞大,身上还有铁链,而铁链上头,刻了一层又一层的血色封印。 它对白婳发出一阵怒吼,水波开始翻滚,白婳却在原地纹丝不动。 它眼里出现了惊愕,似乎没想到白婳竟然能无视它的攻击。 “如果你没有将我拉下这个地方,也许千百年后,你的确会修炼成一个了不得的存在,不过很可惜,你完了。” 她缓缓勾唇,这种自寻死路的鬼,她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不知道是有多大的怨气,被封印在这水里,怨气日积月累,让它有了灵识。 有灵识原本是件好事,只可惜,它却靠吸食活人还增强自己的修为。 大概终于意识到了白婳的强悍,它想逃,但身上的铁链和符咒都牢牢地禁锢着它,除了这片水域,它哪里都去不了。 它张开一张巨大无比的嘴,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伴随着白婳掌心中的金光劈下。 一切仿佛都尘埃落定了,点点星光消散在她面前。 她静静的看着,看着这一片水域的行尸,都化作了星光,伴随着它们的怨气消散在天地间。 第319章 你是他的眼 星光渐渐汇聚成一个人的模样。 是个女人。 她面容白净,双眼紧闭,穿着一身漂亮的嫁衣,那凤冠霞帔,应当是女子这辈子最美丽的模样。 白婳愣住了,这是……它的本体? 竟然会是个女人。 她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她的本体,但眼前的本体只不过是它消散后的执念凝聚出来的模样罢了。 她迅速缩回手,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问:“你有何未完成的心愿?” 白婳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大赚阴德值的机会,尤其是面前的女人,积怨太深,即便是魂飞魄散,怨气也不会消。 倒不如完成她的心愿,再让自己狠狠赚上一笔。 执念化成一颗光珠落在她的掌心,冰冰凉凉的,这些它这么多年的执念和修为,全都汇聚在里面了。 彼时天光微微发亮,晨光熹微落在湖面上。 波光粼粼,除了江面上那些漂浮着的残骸,就好似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杨凌雪浑身酸痛的厉害,等她幽幽转醒时,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身处一处山洞中。 身上只盖了一件薄衫,头发也是披散着的。 她慌忙从地上坐了起来,还没清楚眼前什么情况,就见山洞口一阵人影晃动。 杨凌雪立马警惕地握住了放在身边的弯刀,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洞口。 白婳手里拎着一只刚抓来并且已经剥干净的兔子走进来。 “醒了?” “郡主?”杨凌雪顿时松了手中的刀,看她动作娴熟地坐下来,将兔子串上她的弯刀,就放在火上开始烤。 不一会儿,那油滋滋的香味儿就飘出来了。 她看着白婳不停地翻滚着兔子,火光映照在她白皙的脸上,睫毛长长地掩盖了下来,看不清她眸子里的情绪。 她抓着外衫的手紧了紧,好半天才问:“郡主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白婳回头望着她,淡淡地说:“问什么?问你不顾生死地冲过来救我?还是问你隐藏的那么深,连本郡主都骗过去了。” 那一身的好功夫,如果不是从小就练,是绝对达不到那个程度的。 只是昨晚太过于心急,在水底下憋气晕了过去,要不是给她渡了口气,只怕早就憋死了。 杨凌雪紧紧地抓着身上唯一的衣服,才发现这件衫子是白婳的,她用绳子将宽大的广袖绑了起来,头发也扎成了高马尾,没了以往那些朱钗步摇的束缚,显得干净利落,神清气爽。 她眉眼深深,明媚的眸子里出现了自己此刻的模样,杨凌雪脸蛋儿一热,连忙低下头。 小声嗫嚅:“凌雪并非有意隐瞒,只是……” “只是这京城的水太深,稍有不慎,就会没命。”白婳替她将接下来的话都说完了。 杨凌雪诧异地看向她,白婳微微挑眉:“不过你肯冒着暴露的风险来救本郡主,我还是很感动的。” 她脸上轻轻扬起一抹笑意,这笑容干净纯粹,没有掺杂任何多余的情绪。 杨凌雪愣住了,一颗心开始狂跳起来。 郡主这是在谢她吗? 她还以为,郡主会痛恨和讨厌自己的欺骗呢,毕竟从一开始因为自己的隐藏,郡主就已经救了她很多次了。 每一次,郡主都是挡在前面的,从不会让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明明她看上去是那么飞扬跋扈又桀骜不驯的人,却偏偏对自己另眼相看,从不曾冷嘲热讽。 “你在想什么?” 她蹲下来,凑上前认真地看着杨凌雪。 虽然的确很意外,不过想着她那一双漂亮的手,竟然能拉得动长弓,也挥得动弯刀,也着实不可思议呢。 她慌乱间抬起头,猛地撞入她那双深邃漆黑的眸子里,细细看去,那眸底似乎铺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我……”她咬了咬唇,抓紧了衫子,紧张地问:“郡主可以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为什么?”白婳扬眉,并没有答应下来,杨凌雪总觉得她的目光带着戏谑和玩弄,让人显得局促不安。 “因为你救了我,所以我就必须要帮你保守这个秘密吗?” 白婳笑着看她说:“其实没有你,本郡主也照样能全身而退,你若不来,反而能够继续隐藏下去。” 她淡淡地说着,毫不留情的击垮她心中的幻象。 看着她那张小脸儿瞬间白了下去,白婳继续说道:“你这样做,很多余。” 她的手指在不断收紧,渐渐地连嘴唇也失去了颜色。 所以,自己已经弱到了这种地步吗? 她只是看见白婳昨日身后还有那么多行尸追赶,担心白婳会受伤,所以才忍不住冲了出去。 “你不如告诉本郡主,你的这些功夫都是谁教的?” 杨凌雪的手再次紧了紧,咬着唇没有说话。 “你若告诉我,我就帮你,怎么样。” 她觉得杨凌雪身上藏着的秘密可真是太有趣了,一层层的慢慢扒开,才是最有趣的。 见她依旧沉默不说话,白婳也不着急,坐下来慢悠悠的烤着兔子,山洞里香气四溢,她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白婳就当没听见。 漫不经心的说:“是萧君策吧。” 唰! 她猛地看向白婳,一双瞳孔开始剧烈收缩。 “啧,本郡主就随口说说而已,瞧你这反应,这点儿情绪都隐藏不好,还怎么想着去骗过别人?” 白婳无奈的摇了摇头,到底是太嫩了,随便骗骗即使不说话,别人也都知道结果了。 “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郡主的眼睛。” “到底还是瞒过了一些,你们俩都隐藏的这么好,弄得本郡主跟个傻子似得。” 白婳幽幽的叹了口气,那个男人也隐藏的那么深,这京城里,到底还有什么事儿是他没有干过的。 她之所以敢这么大胆的猜测,不过是昨日看她用刀隐约有几分萧君策的影子。 虽然一个用刀,一个用剑,兵器大不相同,但招式却十分相似。 只是她身为杨家女,当朝皇后的侄女,若是想学功夫,自然有人教,又何须让萧君策如此偷偷摸摸的。 除非杨凌雪本身就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320章 女孩子家家的,要矜持 “我想,你应该是他插在杨家的眼,对吗?” 杨家势力庞大,几乎和他不相上下,还有个皇后坐镇后宫,若是想动点儿什么手脚,应当是很容易的。 “兔子烤好了,把衣服穿好,吃吧。”白婳将兔子取下来,放在一对干净的枯草上,将肉和骨头分离开来。 杨凌雪有些犹豫,白婳瞥了她一眼,淡淡的说:“怕什么,你身上有的,我也有,大家都是女人,在我面前,你不需要矜持。” 杨凌雪:“……” 她本来是有一点不好意思的,但被白婳这么一说,就更加不好意思了。 她昨晚身上的衣服都湿了,而且脚上还有伤,所以白婳给她拔干净烤了一晚上。 听说这人间界的女子都很畏寒,身子若是长时间浸泡在水里,就容易在身体里藏了寒气,对往后生儿育女都是很不利的。 但她天生就是阴寒的,不论是构造还是啥,都和凡人不同。 她小心翼翼地穿好了衣服,一边还悄悄观察白婳,才发现她认真剥着肉,压根儿就没往自己这里多看一眼。 “吃吧。”她将肉递了过去,剔得很干净。 “谢谢郡主。” 她的确是有些饿了,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又问:“郡主,昨日水下的东西……” “都死了。” 她开始将柴火都熄灭干净,用土覆盖在上面。 “我是说,那个庞然大物。”她虽然晕了过去,不过还是看到了那个东西,那么大的一双眼睛,只看上一眼,便觉得浑身恶寒。 “被人封印在水里的可怜虫罢了。” 从刚开始她拉自己下去,就是想要得到解脱,并没有想要伤害她的意思。 但如果自己不替她完成心愿,这整片水域都会不得宁日。 那么深重的怨气,不知道是几百年才形成的,水底下的那些尸体都是她这几百年来杀的人。 她在水下被封印太久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若不是还保留了一丝理智,交代了她的心愿,估计自己会一掌将她打得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吧。 杀了那么多人,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被超度去到往生的。 “那她死了吗?”杨凌雪赶紧问。 “没有。” 心愿未了,她是不会离开的。 这可真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走吧,陛下他们应该已经抵达澧洲城了,出了这片林子,就能看到澧洲。” 白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就往外头走,这林子不大不小,空气中漂浮着潮湿的味道,杨凌雪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她的身影在阳光下被拉得颀长纤细,那看似娇小的身体里,却藏着无与伦比的爆发力量。 只是还没等走出这里,林子里就多了一群不速之客。 一群骑着马的马匪吹着口哨,将两人团团围住,马儿亢奋地嘶鸣,马背上的男人光着半个膀子,那闪闪发亮的秃头在阳光下显得十分耀眼明亮。 白婳微微眯眼,这是……土匪? “哥,咱就是说,昨晚咱就发现林子里有火光,猜到了有人在,没想到竟然是两个娇滴滴的小娘皮,这姿色……啧啧,天仙儿啊!” 那瘦瘦巴巴的男人翻身下马,走到两人面前细细打量着。 能生得这般细皮嫩肉,该不会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吧。 为首的男人没有说话,一双眼睛打量着她们。 “哪儿来的?” 男人声音亮如洪钟,身后背着大刀,那露出来的膀子上还有一道狰狞的伤疤,浑身腱子肉。 这要是一拳下去,谁能承受得住啊。 白婳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说道:“京城来的。” “京城来的?”男人皱了皱眉,昨儿听说江上翻了一条船,那船可是从京城来的,里头都是些贵人。 这倆小娘皮该不会就是那船上的人吧。 “哥,这倆会不会和咱们昨天捡到的那男人是一路的?” 捡了个男人? 白婳眉心忽然就皱了起来,该不会是自己昨天用力太猛,将萧君策一掌拍晕后,被他们给捡了去吧。 他一个凡人,落入这些凶神恶煞的土匪手里,就算是有再好的功夫,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况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未必就能讨得到好处。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打量着她们。 杨凌雪拉了拉白婳的衣袖,小声问:“郡主,怎么办,要不要都杀了?” 白婳:“……” “女孩子家家的,要矜持,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 “抓起来,带走!”白婳朝她挤了挤眼睛,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来。 杨凌雪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也没有反抗,两人手上被绑了绳子拖在马后,但凡走慢了一步,就要体会一番皮开肉绽的滋味儿。 “哥,那个穿红衣服的最漂亮,就留给大哥您当压寨夫人了,那个蓝衣服的……不如就赏给小弟我吧!” 马背上,那瘦小的男人贪婪地说着。 杨凌雪一脸受辱的表情,明明能杀了,为什么还要跟着他们走? 浑身腱子肉的男人瞪了他一眼,说:“这可是从京城来的贵女,懂?” 瘦男人一脸土色,却连忙点头:“是是是,哥说的是,哥真是好福气,一来就是两个姑娘,呵呵。” 他干巴巴的笑着,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看到了山寨,是一处地形严峻的山谷,抬头往上一看,除了崖壁,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像是被人一刀劈了下来,天光照射下来,勉强能看清楚里面的样子,外头挂了不少的红绸,似乎有好事发生。 “大哥回来了!” 一群人欢呼着,峡谷里头还摆放着不少的铁笼,里面关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抓来的女人。 一个个蓬头垢面,神情呆滞憔悴。 杨凌雪心生不忍的说道:“这些女人想必和咱们一样,都是被抓来的。” 白婳摇了摇头说:“不一样,咱们是自己要来的。” 她神情冷淡地扫了一眼,世道便是如此,自己生得弱小,便活该被人欺负,旁人的怜悯根本就换不来什么。 一旁还有女人的惨叫声,似乎是在反抗,然后遭到了毒打,不过很快就被拖下去了。 第321章 讨得男人们欢心,就不会挨打 “大哥真是好福气,这两小娘们儿可比咱们抓来的这些货色漂亮多了!” “是啊是啊,可真漂亮啊!” 一群男人围着两人流着哈喇子,一个个表情猥琐,甚至想在她们身上摸一把,只是碍于老大的威严,不敢动手。 这肤白貌美,还气质上乘的女人,他们可从来没遇到过。 就算以前抓来的那些世家小姐,也都一个个怕得要死,瑟瑟发抖,还没等威胁呢,就主动委身只求活命了。 最后还不是落得个被玩儿死的下场。 男人坐在虎皮椅上,翘着二郎腿,仰头喝了口闷酒,然后细细地打量起白婳来。 要说白婳的姿色,绝对是在杨凌雪之上的,两人站在这里,仿佛这山谷都跟着亮堂了起来。 不过他还没有见过这么镇定的贵女,寻常人被抓来,不是磕头求饶,便是哭天喊地,要么就是自戕一死百了。 “吩咐下去,大摆宴席,今晚老子要和这倆小娘皮拜堂成亲!” 山谷内一片欢呼声,今天可真是个大好日子,竟然三喜临门! 不仅仅是解决了大哥妹子的婚事,就连大哥自个儿的婚事也都一并解决了。 “想得到是挺美,竟然想要同时娶两个。”杨凌雪冷哼一声,嘲讽的说着。 那瘦小的老二过来,似乎心有不甘地拉着两人去了房间。 眼神还恶狠狠地在老大身上瞥了好几眼。 “都进去老实待着,等着今晚拜堂成亲就好了,只怪你们自己命不好,落在了我大哥手里。” 这房间倒是不错,东西也应有尽有。 白婳魅惑一笑,一双眸子流转着千丝万缕的风情。 “你就这么心甘情愿让你大哥同时娶了我们倆吗?” “你什么意思?”老二眯了眯眼,警惕地盯着白婳。 白婳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遗憾地说:“说实话,我更喜欢你,你大哥看上去凶巴巴的,没你看上去温和,谁也不想和一个凶悍的男人过一辈子不是?” “闭嘴!你别想挑拨离间!” 老二倒是个聪明的,知道白婳想干什么,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就关上门出去了。 “郡主,咱们这是要做什么?” “太傅在他们手里。” “什么?”杨凌雪狠狠吃了一惊,太傅身手了得,昨晚也是被郡主亲自送走的,怎么会? 白婳微微动了动手指,只见门缝处一阵蠕动,几张小纸人儿便奋力地挤了进来。 飞落在白婳的肩头,叽叽喳喳地说这些什么,杨凌雪也听不懂。 这纸人是她留在萧君策身上的,出现在这里,就足以证明一切了。 看来是昨天自己用力太猛,将他送错地方了。 自己犯的错,怎么着也得自己圆回来不是? “他受伤了,还伤得不轻,不过它们说,这里的领头人有个妹妹,看上了太傅,所以今晚要和他成亲入洞房。” “噗!” 杨凌雪没忍住,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无语地说:“现在的女子都这般厉害了吗?都不知道对方的来历,就要与人成亲。” 成亲可是终身大事,虽然是土匪头子的妹子,但也是个女子啊。 “它们说,她长得很丑,丑到了无人敢娶的地步,如今也有二十七八了。” 杨凌雪:“……” “太傅大人真可怜。”她摇头叹息着,想着以前太傅大人权倾朝野,京城多少女子对他趋之若鹜,又生得俊美。 纸人解开了两人手上的绳子,白婳无奈地揉了揉额心,看来去澧洲都要耽搁一天了。 也不知道老皇帝那边情况怎么样了,不过说起来,老皇帝竟然丢下她带着其他人跑了,也不知道是为了顾全大局,还是存了什么别的心思。 她们在这里被关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的时候,才进来身着粗布麻衣的女人,手里捧着嫁衣。 “姑娘,该换衣服了。” 她们开始给白婳和杨凌雪素装打扮,虽说这里是土匪窝,不过这嫁衣和首饰还真不错,就是不是从哪儿抢来的。 “姑娘可生得真美。”其中一个女人看着镜子里的白婳感叹地说着:“只可惜……” 只可惜落进了土匪窝里。 “说什么呢,不要磨磨唧唧的,免得耽搁了及时。” 另一个女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女人脸上闪过一丝惊恐,然后便闭了嘴,一言不发。 白皙的脸庞根本不用上妆,唇红齿白,螓首蛾眉,面若桃花也不过如此了。 一个清冷,一个妩媚如妖,又美得具有侵略性。 她们在这里伺候了那么多被抓来的姑娘,还没有一个能够比得上她们姿色的姑娘,这一身尊贵的气质,想必也是出自富贵人家吧。 “姑娘,到了这山里头来,就安分老实些,只要你们乖乖听话,讨得男人们的欢心,就不会挨打的。” 许是还有几分不忍心,她们善意地提醒着。 白婳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一身嫁衣如血,眉间画着精美的花佃。 这是她第二次穿上嫁衣,第一次,是她被抓进地狱囚禁了五百年的时候。 “郡……你在想什么?”杨凌雪险些脱口而出,连忙改了口,看着她神情恍惚的样子,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 女人们给她们盖上了盖头,门被推开,外面燃起了一簇簇的篝火,男人们围在一起,嘴里兴奋地高呼着。 而那个光头男人呼吸急促,光着膀子,胸前就挂了一朵大红花,便勉强算作是新郎官了。 那两道窈窕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时,男人们如同饿了许久的野狼,眼里爆发出一阵阵野性的光芒。 那光头男大概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能够艳福不浅,得到这么两个绝色极品。 “老子无父无母,这拜高堂就免了,至于拜天地,老子就是这里的天,就是这里的地!”男人高声说着。 篝火落在他那粗犷的脸上,得意张狂。 “看来大哥这是着急了啊,小妹那边还在拜天的,您总不能直接送入洞房了吧!” 老二一席话,惹得众人都哄堂大笑了起来。 第322章 祭祀 萧君策在和这土匪头子的妹妹拜天的? 大红盖头下的嘴角微微一抽,她实在是想不到他身着红衣被迫与人拜堂成亲的样子。 那个男人的性子那么高傲,怎么可能会受胁迫,娶一个丑女? 感受到袖子被人轻轻拉扯,是杨凌雪。 都这样了,郡主怎么还没有半点动静?她倒是不着急自己会不会真的嫁给这个土匪头子,只是太傅大人那边…… 正在担忧件,身边的人忽然那一把扯下头上的大红盖头,露出那张慵懒魅惑的脸蛋儿来。 “嘶!” 男人们贪婪地盯着她那张颠倒众生的脸。 美! 实在是太美了! 她仿佛天生就适合红色,妩媚而不庸俗。 “姑娘,这可不兴的呀,还没入洞房,掀了盖头可就不吉利了!” 一旁的女人连忙劝阻着,光头男也是一脸的阴郁。 白婳微微勾唇,缓缓上前说:“今天既然是个三喜临门的大日子,怎么能少得了庆祝?” “你想怎么庆祝?”光头男人默默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一双眼睛紧盯着她那张脸。 想着她一个弱女子,就算有一千个心眼儿,在他的地盘儿,还能翻了天不成。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虽然我马上就要成为你的女人了,不过……我倒是可以献舞一支,一次来慰问你的这些兄弟们,如何?” 白婳言笑晏晏地看向男人,杨凌雪紧张的握紧了拳头,不明白她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好!大哥,就让她给咱们跳一个,也好让咱们看看这京城贵女的舞姿!” 酒席上一片兴奋的欢呼声,眸子不经意间扫过那些被关在铁笼子里的女人,有的已经断气了,尸体被放得远远儿的。 现在气候暖和,要不了两天,这些尸体就会全部臭了,而他们处理尸体的方式,则是直接扔进水里,一了百了。 “好,那就依你所言,等你跳完了,再和老子拜堂成亲也不迟!” 至于萧君策那边,和他们不在同一个地方。 白婳嘴角微勾,脸上的笑容越发魅惑迷人了起来,像是蛊惑苍生的妖精。 一舞起,身上的步摇和配饰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似那互相交织在一起的音乐,叮叮咚咚。 白皙的柔荑,柔软婉转,就那么一点儿小小的场地。 她拍了拍手掌,清脆的掌声和步摇的声音混在一起,形成一道奇妙而又诡异的声音,如同波纹一般,一圈一圈地缓缓荡开。 伴随着急促的声音,她的身姿也越来越快,明明没有乐声,那空旷诡异的声音却不断地回荡在山谷里。 一下又一下。 那神秘的声音像是在召唤着什么。 素手婉转,红衣翻飞,一双眼眸含着冰冷的笑意,衣袖舞动,铃声骤急。 急速的动作惊人心魄,仿佛她跳的根本不是舞,而是一种神秘的祭祀仪式,脚尖在地面轻点,旋转如江海波平。 地面开始颤动,随着她的动作加快,就越是颤动的厉害。 “怎么回事?” “大哥,的动了!”老二惊恐地大喊着,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这一方天地似乎即将要被颠倒,直到他们站不稳。 唯有还在飞快旋转的白婳,放佛对她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杨凌雪一把扯了头盖,看向那翩翩起舞的人,直觉告诉她,这场地动山摇,绝对和她有关! 可她还在跳,半分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大哥,你快看!”干巴的老二眼尖地发现,那被堆放在铁笼里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尸体好像动了! 不止他一个人看见了,其他人也看见了! 只见那些原本都快要发臭的尸体,身体正在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从铁笼里站起来。 她们大多蓬头垢面,浑身伤痕,面色惨白,甚至是衣不蔽体,一双干瘦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抓住铁笼,顷刻间,那坚硬无比的铁笼便在女人的手里被生生拉出一道豁口来。 坚硬的铁在她手里仿佛如同泥巴般,柔软无比。 “这……这怎么可能!” “她们明明都已经死了,怎么又活过来了?” 不仅是活过来了,还变得力大无比! 不止是这一个铁笼,其它铁笼里的尸体也都活过来了,这些土匪平日里烧杀抢掠习惯了。 上至八十岁老人,下至襁褓中的婴儿,都从来没有手软过。 可如今看到这种场面,却都一个个吓的两股战战,浑身发凉,脑子更是失去了思考能力,一片空白。 此时的白婳仿佛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空旷的铃声回响在山谷里,一遍又一遍。 饶是见过行尸的杨凌雪,此刻也有些被震骇住了。 与此同时,山谷的另一头忽然烧起熊熊大火,血腥味儿蔓延过来,一伙人连滚带爬地逃过来,脸上还带着血迹。 “大哥!他杀人了!他杀了我们寨子里好多人!” 一道巨大的黑影袭来,肥胖的女人和她一样,身穿红色嫁衣,一张脸庞涂抹着白粉,嘴唇腥红如血,半张脸都被漆黑的胎记覆盖着。 远远望去,好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杨凌雪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这……这就是那土匪头子的亲妹子? 虽说那男人长得凶悍粗犷了些,可他亲妹子也不至于长成这样吧,那嗓门儿,就跟男人似的。 怪不得至今都没人敢娶,这要是换她,她也不敢娶啊。 然而那女人跑过来看到这边的情况时,整个人就懵了。 那些从铁笼里出来的尸体,漆黑的没有眼白的眸子瞬间将那胖女人锁定,眼里爆发出浓烈的杀意来,喉咙里更是一阵刺耳的声响。 “啊——” 鲜血伴随着惨叫声迸射至高空,一个尸体扑过来,重重地咬在了女人脖子上,刹那间鲜血如注,不停喷涌着。 死在这里的无辜百姓不知道有多少,他们争先恐后地涌出来,疯狂地朝着曾经的仇人们扑咬过去。 那血腥无比的场面,让杨凌雪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地狱,浑身发凉! 这…… 这就是她的力量吗? “娇娇!” 就在那胖女人被撕咬得浑身抽搐之时,光头男顾不得其他,握着手中大刀一跃而下。 【作者有话说】 咳咳,今天更新的很早哈,更新两章,俺是要做个乖宝宝的,有机会俺就多更一些哈 第323章 被人追着砍的滋味儿如何? “大哥,不要冲动!” 老二大喊着,这里的人根本就抵抗不住这么凶猛的邪祟,混乱中,只有她还在跳舞。 “是她!一定是她!大哥,杀了她,快杀了她呀!” 老二指着人群中混乱起舞的白婳,她闭着眸子,仿佛不知道这一片正在厮杀啃咬的血腥天地,嘴角甚至带着诡异的轻笑。 老大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这一切的异变,都来自这个女人跳舞开始! 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被啃咬的面目全非的亲妹子,狠狠咬牙,提着刀就大步冲着白婳过去了。 手中大刀还未劈下,凌厉的弯刀从半空飞旋而至,堪堪拦在了他的面前。 最后飞回那人的手里。 杨凌雪站在白婳面前,面无表情地说:“想杀她,先问问我手里的刀愿不愿意!” “你!你居然是个练家子!” 老大几乎要吐出一口老血来,好家伙,他以为是两朵人畜无害的小白花,却没想到她们一个个都隐藏得那么深! 她看了眼身后的白婳,她的动作已经慢下来了,应该是快要结束了。 “骗了你,我很抱歉,但你想娶大端朝的郡主,怎么着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够不够格。” 杨凌雪在外人面前素来都是清冷且柔弱的,除了白婳,还无人见过她这般强势的样子。 整片山谷都已经沦为了血的世界,火光中,那一道颀长肃杀的身影缓缓出现,他们自顾不暇,根本就来不及应付那人的出现。 稍微一个晃神,便被活过来的尸体扑倒啃咬,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宛如人间炼狱! 他执剑而来,大红的衣裳还在滴着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土匪们的。 只知道在他那身后的一片火海里,死了很多人。 这拥有六七百人的土匪营寨,覆灭不过在顷刻间。 白婳没见过杨凌雪杀人的样子,但今天看见了,一手一个,绝不含糊,甚至称得上是干净利落,杀人不眨眼。 白净的脸上糊了很多血,手里的细长弯刀喝饱了血,变得越发铮亮锋利起来。 这是萧君策曾经亲自为她打造的武器,她用了许多年,甚至得心应手。 一场厮杀来得快,结束得也快。 “留他一条命,慢慢玩儿。” 白婳漫不经心的看着,上前打开铁笼,放出里面那些被关着的女人,其中年龄最小的,也不过才十一二岁。 她们都挤在一起,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美如妖精的女人,因为她们看见,那些尸体根本就不会伤害白婳。 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会杀了她们吗? “从现在开始,你们自由了,从哪儿来,就回到哪里去。” 女人和孩子们都愣住了,片刻后,她们跪在地上,对着她一阵磕头感恩。 “谢谢!谢谢!谢谢恩人!” 她们在这里实在是被折磨得太久了。 有时候为了保护那些被抓来的年幼的女孩子,她们不得不更加卖力地去伺候和讨好这里的男人。 只希望有朝一日,这些年幼的女孩子可以逃出虎口。 她们等了这么久,这一天也总算是来了。 白婳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来不想做好事的,可偏偏觉得这也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天道应该会把阴德值算在她头上的吧,只是不知道有多少。 要是不算,等她恢复了灵体,定要和他好好打一架,打不死,打残也好。 他一剑一个,杨凌雪一刀一个,很快这里的人都被解决干净了,两人身上都沾了血,唯独白婳身上干干净净的。 最后只剩下老大老二还活着。 白婳将人找了个地方吊起来,抬头言笑晏晏地看着他们。 轻声说道:“被人追着砍的滋味儿如何?你还真是不知死活,绑了当朝太傅也就罢了,连本郡主也敢绑。” 她似乎很忧愁的样子,幽幽道:“只怪你作恶多端,命不好,栽在了本郡主手里。” 他们的脚下,就是那些曾经被他们残忍杀害了的无辜百姓们。 而将他们掉下来的那根绳子并不是很牢固,坚持不了一会儿,就会断的,一旦断掉,就会落入她们手中,至于这下场吧。 光是想想,就足够酸爽的了。 这两人哪知道自己随便捡的和随便绑的人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来头,不过即便是知道了,他们依旧会绑,说不定还能得一笔不错的赎金。 人的贪心是永远都无法被估量的。 回头的时候看见那人眉头紧蹙,脚下正踩着那还没被咬死断气的胖女人。 眼里是深深的厌恶,似乎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儿。 “求求你,别杀我……我再也不敢了,我放你走,你别杀我好不好?” 那胖女人一手捂着还在流血不止的脖子,眼睛却惊恐无比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居高临下的盯着她,那般眼神犹如寒冬腊月,生生要将人给冻死。 捡回来的时候,不过就是看他生得俊美,就给他吃了一些别的东西,想要他乖乖听话和自己澄清,又怎知竟然会给自己甚至是整个山寨都招来了杀身之祸。 那女人的脸多少有些畸形,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怎么了,看上去肥胖而丑陋。 “太傅大人要真觉得她玷污了你冰清玉洁的身子,要么一刀杀了痛快,要么丢到这死人堆来,让其啃咬撕碎,想必他们生前,定然没少受她的折磨。” 白婳微微侧身,脸上带着些凉薄的笑意,继续说道:“他们现在虽然是活死人,没什么意识,不过却还保留着生前的仇恨,对于那些曾经折磨过他们的人,更是记忆深刻。” 她的话就像是魔咒一样,落在那胖女人的耳朵里,她惊恐地瞪大眼睛,浑身都在抽搐发抖。 身子开始祈求萧君策:“求求你,求求你杀了我,我不要被他们咬死,我不要!” 与其被咬死,倒不如被这个男人一刀捅死来得好。 萧君策冷冷的看着,他只要看见这女人身上穿着和自己身上一样的红色衣裳,他就觉得恶心! 剑花挽动,她身上的嫁衣顷刻间化成漫天的碎片落下,随后收了剑,朝着白婳走了过去。 女人惊愕地看着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要放过她吗? 第324章 身为女人,是要矜持的 不,不是,萧君策从来就没有那么好的心。 就在他远离胖女人的瞬间,那些活死人像是嗅到了一起腥气,一个个发了狂似地扑向她。 伴随着惨叫声和血肉剥离的声音,最后连骨头渣子都没有剩下。 那被吊起来的光头老大,双眼通红地看着那一地的狼藉,悲愤地大喊道:“娇娇!” 啧。 白婳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娇娇这么好的名字。 “看着自己的亲妹子死在自己眼前,是一种什么感觉?”白婳凑上前问。 再看看这群活死人,她说:“他们生前也是有家人,父母兄弟和孩子的,瞧瞧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行尸走肉,自古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你、你!贱人,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失去亲妹子的痛苦已经让这个男人彻底崩溃了,那些活死人再一次聚集在他们脚底下,那个干瘦的老二害怕得浑身发抖。 连忙说:“大哥,咱们还是赶紧求饶吧,小弟我不想死啊!” “郡主殿下,大人,只要你放过小的,你让小的做什么都愿意啊,这后山里有一处秘洞,藏少不少的金银财宝,都是咱们这些年四处打劫得来的,不过那秘洞只有我和大哥可以进去,只要二位贵人放了小的,小的这就带二位去那秘洞。” 白婳扬眉,有钱? 她眼睛一亮,连忙问道:“有多少?” “多,很多!起码十辆马车都拉不完!” 他以为白婳是动心了,想着自己马上就能活下来了,兴奋得无以言表。 “混账东西!” 老大气的一口血吐了出来,他多年的家底,就这样被暴露出去了。 早知道他这么不靠谱,就应该直接杀了他的。 这老大倒还颇有几分骨气,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求饶,但眼里的恐惧却早就将他出卖了。 在面临绝对死亡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呢。 “哥,你想死,小弟我不想死啊,我想活!” 老二也是一脸的欲哭无泪,瞧着脚下那些活死人那一张张狰狞可怖的脸,但凡他们掉下去了,绝对会被啃得连渣渣都不剩的。 他说:“其实我也不想当土匪的,要不是你逼迫我,我也不至于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您二位就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以后我一定会多做好事,为二位积德的!” 只要能活下去,脸皮什么都不重要了。 白婳笑着说:“你很诚实,本郡主喜欢诚实的,那后山的财宝是不是都归我了?” “当然,当然都归您了!” 看样子有戏。 “那就成了,走吧,拿财宝去!” 白婳拉着杨凌雪就往后山的方向走,急得那老二连忙哇哇大喊:“贵人,贵人您别忘了我呀,没有我,那秘洞您是进不去的!” 白婳回头看他,轻描淡写地打了个响指。 随后。 轰隆——! 巨大的声响响彻在后山,一阵浓烟飞灰在上空形成巨大的蘑菇云,山石纷纷从上面争先恐后地滚落下来。 白婳扬眉,淡淡道:“你觉得现在本郡主还需要你?” 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就还没有得不到的。 杨凌雪:“……” 她记得郡主之前好像说过,女孩子要矜持。 但这么暴力的行为,为了那些金银财宝直接毁了一座山,好像也谈不上矜持和优雅吧。 况且,她这到底是什么恐怖的力量啊,弹指间一座山就灰飞烟灭了。 她忽然想起来,如果郡主想要称帝,那岂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想到这里,杨凌雪就是一阵头皮发麻,幸好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得罪过她,不然以后的下场,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那老二更是直接目瞪口呆地看着后山炸裂的方向,这……这是人所能达到的力量? 不! 这个女人肯定不是人,不然也不会有这么恐怖的力量,更不会让这些人死而复生,变成一具具可怕的活死人。 眼看着绳子就快要撑不住了,一只冰凉且黏哒哒的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脚踝,紧接着就是更多的人攀附着那只手臂蹿了上来。 惨叫声随之落下,白婳摇了摇头,这世上从来都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他们这样的恶人,就得由她这样的恶人来制裁。 杨凌雪那张小脸儿到现在都还是煞白煞白的。 “怎么,吓到了?” 她连忙摇了摇头,低着头,脸上飞了一抹红霞,说:“没有,只是觉得郡主很厉害了也许郡主说得对,我帮你,只是在自作多情,郡主这么强,这世上能够伤到郡主的人,几乎没有。” 这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强了,而是逆天好吗? 白婳微微一笑:“那你可千万别崇拜我。” “嗯。” 她轻轻点了点头,心情还有些澎湃复杂。 如果郡主是个男儿身的话,恐怕是要比太傅大人还要厉害的角色吧,在京城里更是不知道要迷倒多少春心萌动的小姑娘呢。 那后山除了数不尽的财宝,还有一条流水潺潺的小溪。 杨凌雪下山摇人去了。 若真如老二说的那样,十辆马车都不一定能拉得完,也不知道打劫了多少户人家才积累了这么多好东西。 白婳蹲在岸边上,双手撑着下巴,细细地欣赏着河里正在洗澡的男人。 晶莹的水珠从男人健硕的身体上滑落,水波荡开一圈圈的涟漪,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后背上,夜色当空,美男在前。 啧,这身材,当真是一点儿都不多余的。 只是身上多了些鞭痕。 “这鞭痕是那个女人打的?” “嗯。” “……” 她终于明白萧君策为什么那么痛恨那个女人了,如果只是单纯的看上了他的美貌,倒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仇恨。 但居然对他动了鞭子。 想他堂堂太傅大人,要风的风要雨的雨,什么时候轮到被一个丑女玷污鞭打强行屈服了? “你不是已经被我送走了吗,为什么会被这些土匪捡到?”白婳盯着那绝美的背影问。 她险些就要冲动了。 但身为女人,是要矜持的,不能如狼似虎,不能贪得无厌。 第325章 你过来给我搓搓 他从水里缓缓转过身来,长发如墨披散在水中,深邃的眼眸静静地看着白婳。 她心里一突,总觉得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很陌生。 他说:“你用力太猛,我晕过去了。” 白婳尴尬地轻咳了声,说道:“抱歉,下次我轻些。” 男人皱眉:“还有下次?” 白婳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下次了!” 怎么回事,这狗男人的眼神怎么忽然就变得这么有压迫力了? “婳婳,我背痒,你过来给我搓搓,我手疼,搓不到。” 他盯着白婳,眼神又从刚刚的压迫变成了纯良无害。 他背后和胸前都是鞭痕,泡在水里,伤口有些发白,会痒也正常,白婳起身,朝他招了招手说:“那你过来你,我帮你搓。” 他很听话的过去,背对着白婳,素白的手捧起一点水,自上而下的淋在他身上,完美的肌理线条,无一不在勾引着白婳那颗骚动的心。 尤其是在这种近距离接触的情况下,几乎可以嗅到他身上充满占有欲的男性气息。 “那女人下手还真狠,竟然把你打成这样子,她喂你吃什么了,让你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男人泡在水里,沉默半晌才说:“抱歉,我又受伤了。” 白婳一愣,紧接着便听见他说:“你不喜欢我受伤,因为会影响手感。” 她缩回了手,大概是有些不习惯这么示弱的萧君策,正要起身时,那一双冰凉的手忽然擒住了她的手,将其拉入水中。 冰凉的河水让她瞬间一个机灵,紧接着唇上便多了抹更为冰凉的东西。 双手抵在男人胸膛,肌肤和衣料相互贴在一起,大红的衣裳漂浮在水中,好似盛开的花。 明明他的唇是冰冷的,可她却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滚烫和炽热。 他似乎慌忙地在掩饰着什么,又迫切地想要得到什么,碰撞明明急促,却又像是慢动作,让她清晰无比的感受到他此刻的情绪是多么的不安定和惶恐。 冰凉的手贴在了她的腰间,那一抹凉意让她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 咔嚓! 一声树枝断裂的轻响,两人同一时间回头,看见了出现在岸上满脸尴尬的杨凌雪。 她慌忙转过身,局促而紧张地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就走!” “咳!” 白婳轻咳一声将他推开上了岸,看了眼地上的衣服说:“这里暂时找不到你合身的衣裳,便将就穿着吧。” 她身上也是湿漉漉的,但干得也很快。 杨凌雪着人将后山的财宝都装了车,打算运下山去。 至于那些尸体,直接堆放在一起,一把火烧了便是。 该死的和不该死的,都已经消失了。 等到过来的时候,两人穿的都是一身红色的衣裳,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他们要拜堂成亲。 杨凌雪有些尴尬地说:“太傅和郡主,当真是天作之合。” 白婳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说:“等下了山,再去买一身好看的衣裳。” 这到底是土匪窝里出来的东西,不干不净,穿在身上也不舒服。 “你给我买?” “嗯,我给你买,看到那些钱了吗,我不缺钱,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白婳指着那一辆辆被运走的金银珠宝,笑眯眯地说着。 颇有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走吧,该下山了,等运完估计天都要亮了。” 杨凌雪下山去找人的时候,才晓得这个土匪窝有多厉害,近十年时间,几乎是无恶不作,就连前几年刚上任的几个澧洲城城主,也是杀过的。 后来再到澧洲城上任的城主,听闻这里的土匪凶悍,便不得不加重了这里的税收,且还要定时定点地送一些女人上去。 如果不送,土匪便带人进城,这群土匪盘踞在这里十几年的时间,窝点自然也不止这一个。 “这么说来,他们还有别的窝点?” “嗯,听说来头还不小,人也多,这个地方只是他们其中一个,且算得上是小的。”杨凌雪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自小就在京城里生活,没见过外头的险恶。 此番澧洲城之行,才晓得世间险恶,绝非自己凭空所想,这世间的恶与黑多了去,多的是人见不着摸不到。 “以往陛下北巡,就没有人处理过?” “这里官官相护,百姓们敢怒不敢言,谁敢闹事,轻则没命,重则全家老小一个不留。”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敛财,但光是这么小小的一个山头,就有这么多财宝,就更不用说其他地方了。 “若不是这一次阴差阳错,我们也不会知道澧洲城的情况会是如此。” 这天底下被黑暗笼罩的地方多了去了,澧洲城只是个例罢了。 “陛下他们已经在官驿歇下了,目前还不知道我们的情况如何。”不仅不知道,更是没有派人出来寻找过。 似乎对于白婳,好像没有以前那般上心了。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地方,却又细想不起来吗,这个细节应该是很重要的。 她们还处于半山腰的位置,就能看到那灯火辉煌彻夜不眠的澧洲城。 “原来澧洲竟然是这般繁华热闹。”这人间的烟火气就是好。 以前习惯了在地府待着,总觉得人间都是枯燥无聊的,不如地府那些小鬼来的有趣,如今才晓得,是自己眼界太窄了。 “澧洲被称为不夜城,便是因为他们可以通宵达旦,城中百姓可以彻夜不眠,没有宵禁。” 他牵着白婳往山脚下走去,入了城,才晓得这不夜城的盛况到底有多繁华,行人络绎不绝,花船廊坊更是奢靡。 “澧洲如此繁华,也难怪会惹来那么多土匪觊觎。” 只是这繁华的背后,恐怕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现在已经是半夜,这城里的人全然没有要回家歇息的意思,烟花几乎要照亮这里的天空。 花船游行,里头坐的都是澧洲城青楼里有名的头牌花魁,远远的也只能看见一抹倩影,人群拥挤,熙熙攘攘。 时不时会有人来来往往地碰到她的身体。 天上烟火璀璨,映照在她脸上,连眸子都是熠熠生辉的。 第326章 老东西,你怎么不去抢呢 “你好像很喜欢烟花?” 那人将她往身边拉了拉,回头望着那张深邃的脸,说:“以前没见过,在京城的时候,也没澧洲这般热闹。” “你看他们脸上都戴了面具,我们也去买一个。”她这张脸太过于招摇,走到哪儿都能引起别人的目光。 他拉着白婳到了面具摊前,什么样式的都有。 她好奇地拿起一个鬼脸面具在手心里把玩着:“这面具倒是奇特。” 上头的彩绘颜色很是丰富,鬼面獠牙。 摊主笑着说:“夫人有所不知,我卖的面具,都是根据画像上描摹下来的,夫人手里这个,据说是地府里那位掌管阴阳生死的大神,只要带上它,就能驱邪除恶,百毒不侵。” 白婳嘴角狠狠一抽,脸色瞬间铁青。 “你说什么?驱邪除恶,百毒不侵?” 这些字,她几乎是从牙齿缝里一个一个蹦出来的。 把她画这么丑也就算了,竟然还说她能驱邪除恶百毒不侵! 她又不是神荼郁垒,更不是白泽那种瑞兽。 “是啊,咱们民间都是这般讲的,不仅如此,只要将这位大神的神像挂在床头或者说上,就能治小儿夜啼。” 一旁的男人面无表情,肩膀却微微抖动了起来。 白婳一口银牙险些咬碎,狠狠地握着那面具说:“既然这位大神这么厉害,这不夜城肯定有她的神庙吧,倒不如去参拜参拜,说不定还能保我余生顺遂呢!” “这……”摊主脸色为难了起来,缓缓道:“这位大神是司其死神之责,谁会没事去拜一个死神,难不成是希望自家死人不成?” “之所以制成面具和画像,是因为她是除了地府之王,唯一一个能让百鬼沉浮的大神,自然能够驱邪除恶的,所以这城中并没有关于这位大神的神庙呢。” “咔擦!” 一声轻响,白婳手中的面具赫然被捏得稀碎。 “诶,夫人您这是……” 摊主险些就要以为她是来砸场子的了。 “你这面具还有多少,我都买了!” 到底是谁把她的画像给传得这般丑的,要是让她发现了,脑袋给拧下来! 摊主连忙将所有关于白婳的面具都装起来了,甚至还赠送了一副她的画像,笑呵呵地说:“瞧夫人这般大气,这画像就免费送给夫人了,希望夫人顺遂。” 顺遂? 顺遂给屁啊! 萧君策跟在后面付了钱,淡淡地说:“以后不许卖了。” 白婳提着东西大步往前走,找了个没人的巷子,掌心里升起一团火,所有的面具和画像都在顷刻间化成了齑粉。 “婳婳认识这位大神?” 不过是一些面具和画像罢了,她竟然生了这么大的气。 凡人没见过神,对于神的画像,从来都是靠想象和猜测的,偶尔会有遗落的神迹,或者从古人流传下来的古画,才能重拾对神的想象和描绘。 “不认识。” “那为何生这般大的气,气大伤身。” 白婳觉得男人的语气好像有一丝丝的幸灾乐祸,但她没有证据。 “太丑了,本郡主看着碍眼,不行么?” 白婳回头,目光要多薄凉有多薄凉。 夜空的烟花照亮了这黝黑冗长的巷子,她面目表情,唯有那双眸子风华潋滟。 “你若不喜欢,往后便无人再敢卖了。”他随后拿出两个面具狐狸面具来,一个戴在自己脸上,一个递给她。 说:“世人无知无畏,对神总是心怀畏惧的,但无知有时候越并不全都是错的。” “婳婳这么厉害,还这么好看,肯定是天上的仙女。” 说完后,他遂加了句。 白婳这会儿纵然心里有气,也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走吧,去看看这不夜城的繁华。” 他抓着白婳的手腕,拉着她往前跑,白婳微愕片刻,脚却不由自主地跟着跑了起来,夜风拂动发丝,她能看见那张面具下的眸子。 两人还身着红衣,虽然遮挡住了容貌,可这一身清贵典雅的气质却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这是……” 片刻后,白婳抬头望着面前的参天大树,风一吹,上面的红绸下一片叮当作响。 “澧洲城除了大梵音寺便只有这个地方可看了,城隍庙前的姻缘树,许多有情人都会过来祈愿。” “我不信这些,姻缘可不是靠着这些东西求来的。” “我知道你不信,不过来都来了,便当做是陪我试试可好?” 他总是喜欢目光灼灼地盯着白婳。 “公子,红绸五文钱一个,还附赠两条红线,只要是有情人,将这红线绑在手上,即便是生生世世都不会分离的呢。” 一旁卖红绸的老翁笑呵呵地走过来,篮子里放着许多红绸。 白婳眯着眼睛打量面前的老翁,皮笑肉不笑地道:“五文钱一个红绸,老东西,你怎么不去抢呢!” 这语调不轻不重,却正好够周围的人都听到。 周遭的人目光都朝白婳看了过来,对他们更是指指点点的。 “瞧他们穿的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人,连五文钱都嫌贵。” “是啊,要是嫌贵就别来啊!” 许是这老翁在这里卖了很多年的红绸,口碑很好,所以旁人就见不得白婳这幅嚣张的模样。 那老翁面皮子一抖,显然还没察觉到问题所在。 “夫人,您要是不买,老投注也是不强求的,这天底下的有情人多了去了。” “是啊,这天底下的有情人多了去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事情也能沦为买卖,你且看仔细些,我是谁。” 她取下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风华潋滟的脸来。 她居高临下地盯着面前的老翁,那气息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灯火映照着的眸子里似有鎏金流转,神秘莫测。 “啊!” 那老翁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忽然跌倒在地上,还打翻了手中的竹篮,红线红绸散落了一地。 白婳收了脸上的笑意,变得冷酷无情。 “认出来了?!” “是你?” 老翁抖着手,眼里一片恐惧,正要跑,却被白婳揪住了后衣领,两只脚在空中漫步。 第327章 见鬼就揍的德性 “城隍老儿,你可害的本郡主好惨好惨呢!” “你胡说,小老儿我什么时候害过你,分明是你自己运气不好!” 自己轮回路崩坏了,关他什么事儿。 周围的人对白婳的指指点点更多了,但她全部充耳未闻,只是将他放下来。 重新戴上狐狸面具说:“既然你在这里卖红绸,那本郡主让你亲自去这姻缘树上,替本郡主许下一愿,应该没问题吧?” 她挑了挑眉,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城隍老儿。 这世间城隍庙千千万,可是这城隍爷却只有一位,身为地方神,司其守护城池之责,倒也不可或缺。 不过城隍隶属冥界管理,算得上是冥神,以往这小老儿就看不惯她的行事作风,却又打不过自己,除了能给澹台策高告状,别的本事也就没有了。 “你要小老儿我亲自去这姻缘树上给你祈福?”城隍老儿一脸的不可置信,虽说他的确是比不上白婳那般厉害,但也好歹是个冥神,怎么能够被人使唤做事儿呢? “你不愿意?” 白婳凤眸一挑,那威仪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来了。 城隍老儿瞧着女罗刹一样的白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愿意,愿意!能为殿主大人效劳,是小老儿的福气!” 白婳拿了红绸,一旁还有笔墨,递给萧君策说:“你们凡人信这些,那就把你的愿望写上去,说不定就能心想事成。” 她不信这些,自然不信。 萧君策低头看着她手里的红绸,狐狸面具遮挡了他的神情,余下的只有一些光线落在面具上,显得诡谲莫测。 “你不写。” “我不信,但你信,不是吗?” 白婳双手抱胸,姿态慵懒地靠在这棵大树上,这千年老槐树早就成了精,所以被人们当做姻缘树来祈福。 祈福的人越多,对槐树的修行就越是有利。 至于是不是真的能将人们的祈愿都上达天听,那就不知道了。 “好。” 他挥笔在红绸上写下自己的心愿,然后递给一旁的城隍老儿:“有劳了。” “公子客气。” 倒也不是客气,只是碍于白婳的淫威罢了,他搬了木梯来,短小佝偻的身板儿开始往上爬。 白婳在下面看着,说:“你得挑个最好的地儿,否则……” “是是是!”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亲自将那红绸给挂了上前,甚至还悄咪咪地看了眼红绸上的字。 随后身躯一震,慌忙就从上头下来了。 “你不好好在地府里带着,却跑来人间做买卖,如今地府无主,我也回不去,你老实告诉我,为何我的轮回路会崩?” 为什么会崩您自个儿心里没点儿数? 就您那目中无人见鬼就揍的德性,惹得地府天怒鬼怨的,多少小鬼眼巴巴的等着您灰飞烟灭呢,如今只是崩了轮回路而已。 城隍老儿干笑两声,笑呵呵地说:“大人有所不知,自从前主飞升历劫失败后,轮回台就总是时不时的出点儿小意外,或许是您运气不好,正好就碰上他出故障的时候了。” 这话说出来,连城隍老儿自己都不信。 “罢了,等我灵体重塑的那一天,我自会知道真相。” 白婳也懒得和城隍老儿掰扯这些,地府里看不惯她的人多了去了。 “那大人您现在是要往何处去?” 城隍老儿一脸讨好,自从白婳离开地府后,他们的生活那是相当的滋润,没了她的荼毒,自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你可知澧洲城附近的山上,有土匪出没?” 他是城隍,更是这里的地方官,对于这些事情,多少都应该是知道一些的。 “澧洲繁华,土匪更是凶横,大人要去剿匪?” 白婳一拳砸了下去:“剿你个头啊!” 她冷哼一声,无视城隍老儿脑袋上迅速鼓起来的包,还有来水汪汪的老眼。 说道:“我在来的路上,澧洲城外的一片水域里封印着一只拥有上百年修行的水鬼,其湖底皆是行尸,我要你一五一十地将这澧洲城的事情都告诉我,懂?” 身为地方官,不护一方平安,整日里只晓得赚钱,澹台策的那张老脸都要被他丢尽了。 白婳看了看身旁的男人,他很安静,既没有表达疑惑,也没有感到好奇。 “这……”城隍老儿面露难色,纠结了一会儿才说:“水鬼倒是不曾听说过,只是听说过那片水域有河神,每到特定的日子,都要献祭童男童女给河神,如果不然,河神发难,就会淹没整个澧洲。” 河神? 白婳若有所思地摸了摸手里的珠子,难道是她? “这风俗是多久开始的?” 城隍老儿想了想,说:“约莫是从三百年前开始的。” 那如此说来,三百年的时间,每个月都要献祭童男童女,累积下来这数量简直可怕。 “你可见过那河神?” 城隍老儿一脸的惭愧加羞窘,不安地搅动着手指头说:“没、没见过。” 白婳眉头狠狠一跳,忍着想要揍人的冲动。 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内心的怒火和冲动说:“你既是城隍,承受一方百姓的香火供奉,就应当要护一方百姓的安危,自古以来,用活人生祭,都是违反天道的。” 城隍老儿被说得身子都矮了好几截下去。 他可怜巴巴地看向白婳,嗫嚅了半天才说道:“小老儿不是没去探查过,只是小老儿打不过她,被她重伤过,这才留在人间界养伤。” 平日里闲来无事,就喜欢卖卖东西赚点儿小钱去消遣喝酒。 “……” “真是白瞎了你这一身的修为。” “那个……大人,这个月马上就要到祭祀河神的日子了,您看……” 他那求助的眼神相当明显,三百年的时间,祭祀河神早就烙印在澧洲城人的骨子里了。 绝大多数的人都会认为这是对的,并且十分信奉河神。 但在白婳看来,这本就是无稽之谈。 他修为低,阻止不了河神祭祀,每次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活人被生祭,况且,这天底下的城隍庙那么多,每天祈愿的人数之不尽,他又如何能管得尽天下万民? 第328章 今晚我睡地上 天道定下的法则便是强者生,弱者死。 可天道自己却又过度保护凡人这种弱者,所以有些时候,他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闹得天怒人怨,一切都好说。 白婳揉了揉额心,问:“有阴德值赚吗?” 城隍老儿连忙点头,说:“有,当然有,而且还不少呢!” “大人这事儿要是成了,保准您能重塑灵体,兴许还有再度飞升的可能呢。” 白婳现在没有灵体,寄宿在凡人体内,这可是地府鬼尽皆知的事情,想要重回巅峰,就必须重塑灵体。 在轮回时,她就已经舍弃了灵体,轮回路崩塌,灵体自然也会跟着破碎,不复存在。 “成,我就帮你这一回!” 白婳微微一笑,倒也不指望着这件事能帮自己重塑灵体,毕竟阴德值也是没那么好赚的。 “那小老儿就在此谢过大人了。” 城隍老儿像是了了一桩心头大事般,笑呵呵地拿着自己的篮子继续去卖东西了。 “婳婳,你刚刚……和他说了些什么?” 萧君策两眼茫然地问,白婳抬头望着他,说道:“曾经的老熟人,随意寒暄了几句。” “可婳婳你从小就待在京城,何时在澧洲城有老熟人了?” 而且,那个老熟人未免也太老了些。 感觉比陛下的年龄都还要大呢。 白婳停下脚步,回头望着身后的男人,目光诡谲莫测,说道:“你知道我不是白婳,所以……” “嗯,我忘了。”他点了点头。 又说:“那他和婳婳是同类吗?不过看起来,好像是婳婳更厉害些。” 同类? “他是那庙里的城隍,虽说是个冥神,但你是个凡人,能让神亲自给你祈福,你以后也会顺遂些的。” 白婳转移了话题,他现在还是个凡人,对神的认知也仅仅还停留在自己身上。 况且,他现在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萧君策认真地看着白婳,沉默了良久后才问:“婳婳是希望我余生顺遂吗?” 彼时天上绽开成片的烟花,如同火龙般,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天空刹那间一片铮亮,五颜六色渲染在夜空,美轮美奂。 她说了句什么,声音却淹没在人来人往中,并没有听得真切。 “婳婳,你说什么?” 他惊诧地想要再得到一句她刚刚说的话,但白婳已经不予理会了。 她站在河对岸,看着岸边的男女开始放花灯,欣赏这夜空的绚烂。 直到那双温暖宽阔的掌心将她包裹其中,手腕上一凉,她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条红绳。 “这是什么?” 萧君策低头认真地给她系着红绳说:“方才找老翁要的,我看许多年轻男女都会在写下红绸后,赠送一条红绳,既然是姻缘树,千里姻缘一线牵,便是这红绳了。” 说罢,他又向白婳展示了自己手腕上的红绳。 白婳正欲开口说话,却又听见他说:“我知道你不信,但我信,也许有一天你终究是要离开的,这红线便算作是对你我之间的羁绊,有了它,不论多远,我都会找到你。” 不论天涯海角,碧落黄泉。 这辈子她都无处可逃。 白婳只当是他一时间的执拗和幼稚,如他所说,自己迟早都是要离开的,倒不如戴着这个东西,也算作是他留在自己身上的一点儿念想了。 街上的光景斑斓繁华,白婳也不由自主被这种松快的气氛所感染。 眉眼都温和了许多,没了往日的慵懒凌厉。 “你可算是允了?”见白婳没有做到,那人满眼含笑。 “嗯,算是吧。” 白婳点了点头,算了算了,他一个凡人,自己也就不和他计较那么多了。 权当是在做好事。 他们站在岸边,夜风拂动裙摆,有几许孩童手持花灯朝他们横冲直撞地跑来。 他眼疾手快地抓着白婳的腰,那柔软的身躯紧贴着男人伟岸壮硕的胸膛。 脸上的面具彼此碰撞到了一起,温润的手指掀开她的面具,只露出那半截白皙精致的下巴来。 晃神间跌入那双揉碎了星河的眸子里,幽深璀璨,温凉的触感在唇上迅速蔓延,他的鼻息落在她脸上,就这样恰到好处地吻住了她。 刹那间心跳如雷,周遭的嘈杂之声仿佛都静止了下来。 但只是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 那清浅的呼吸落在她脸上,手掌捧着她半边脸,细细地将面具给她戴好。 “抱歉,有些情不自禁了。” 他拉着白婳的手,说:“不早了,我们该找个地方歇息了,明日一早再去寻陛下。” 白婳没有言语,只是盯着他牵着自己的手,苍劲有力的手腕上系着显眼的红绳。 他的语气温柔得不像话,似将她呵护在掌心了,最后找了家客栈,要了间上好的客房。 白婳沐浴出来,见他已经拿了毯子被褥在地上铺好,外袍脱在一旁。 漆黑深邃的眸子看向白婳,夜里繁星点点,他说:“你不必担心,今晚我睡地上。” 她身上披了件单薄的衣裳,纤弱的身影在衣袍里若隐若现。 男人的喉结在不经意间滚动,却又飞快转移了目光,拿了干净的棉帕擦拭着她的头发。 女人的身上散发着轻轻幽香,丝丝缕缕地钻进他的鼻间。 “太傅以前不是很主动的睡床,今日这是怎么了?” 以前恨不得天天粘在自己身上,现在却这般自觉,还真是让人有些不适应呢。 “郡主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骨节分明的手掌穿插在她的头皮和发丝之间,细腻温柔,宛若握不住的指间沙,转瞬即逝。 “实话。” 背后之人轻笑一声,嗓音低沉地说:“因为我怕一旦和郡主挨在一起,便会失去理智,成为一个想要疯狂占有郡主的疯子。” 这就是他的实话,没有半句虚言。 白婳心头一颤,竟然觉得他这种孟浪露骨之言,是这般的撩动心扉。 他掌心中的内力已经将她头发烘干。 “睡吧。” 他吹灭了蜡烛,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和昏暗,彼此间谁都没有说话。 白婳也是头一回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话 第329章 神佛法师 辗转悱恻间,她侧过身子,看着地上的人影,呼吸平稳均匀。 室内一地静谧,只剩下彼此间的呼吸声。 “郡主若是在这般看下去,我可不会保证自己会做个正人君子。” 即便是在黑暗中,他也能感受到白婳那股强烈的视线。 “你身上有伤,地上凉,上来睡吧。” 肉体凡胎什么的,稍有不慎就容易生病,要是医治不及时,还容易丢命。 澧洲城本就比京城还要寒凉许多,他那身子应该是承受不住的吧。 她看男人没有动静,继续说:“你是太傅,如果在澧洲受寒,身体受损,到头来只会连累我们。” 男人从地上起来,果真就听话地将被褥都收了上去,白婳身子往里头挪了挪,拍了拍旁边。 说:“你就睡这里,我睡里头,不可越雷池半步,否则,我定不轻饶。” 这客栈的床还算宽大,他睡下来的瞬间,身边就好似狠狠的凹陷了一块儿下去,男人身上的气息更是疯狂地扑进鼻子里。 白婳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任由男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放佛只有他在身边睡着,那种心安理得的感觉才会随之而来。 在船上本就睡不好,这一路又是忙着对付行尸,最后还被绑进了土匪窝,又是一阵折腾。 那日山谷里死尸众多,山谷背阴,正好助长死尸复活,她不过只是顺水推舟了一把而已。 萧君策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直到身旁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他这才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子过去,将人堪堪搂在了怀里。 她身子冰凉得很,隐约还能感受到一丝刺骨的寒意。 似乎察觉到了那温暖的来源,她一个劲儿地往男人怀里钻去,小脸儿贴在他的胸膛。 一时间,他不知道是悸动还是心痛。 约莫是愧疚和自责,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倍受折磨。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她如今这个样子,真是让人心生怜惜,他轻轻的,温柔地在她额头柔柔一吻。 这一晚彼此还算安好,第二天一大早,杨凌雪就在客栈外面等了。 白婳从来都是睡到自然醒,日上三竿更不是问题。 只是醒来时,身边早就没了萧君策的身影,余温也早就凉了下来。 她刚醒,外头就响起了敲门声。 “郡主可是醒了?” 是杨凌雪,太傅大人算好了时间,说是郡主会在这个时辰醒来,她掐着时间过来的。 “进来吧。” 她带了干净舒适的衣裳来,还有一些首饰。 放在桌上,笑着说:“这些都是太傅大人一早就出去亲自采买回来的,想必定然是郡主喜欢的。” 遂又感叹了句:“太傅大人可真是贴心呢。” 杨凌雪是过来给她梳洗的,就连新买来的衣裳和首饰,都是这澧洲城里最好的,似乎不论何时,大端朝的郡主都需要做到矜贵优雅。 “他现在去了何处?” “应当是去找陛下了。”杨凌雪说:“不过听说陛下他们一大早就已经到了大梵音寺,接下来的时间,应该都会住在大梵音寺里。” 大梵音寺比不得官驿,且他们的身份都是保密的,官驿里人来人往,各国的人都有,万一身份要是暴露了,岂不是危险。 只是寺庙里的伙食素来清淡没有荤腥,且陛下所带的那些歌舞伎是不能被带进寺庙里的。 至于其他人,则是自寻住处。 等到收拾好一切,她们便直接前往大梵音寺。 正逢今日大梵音寺里的神佛法师在坐道讲经。 这种时候,寻常百姓自然进不到寺庙里,不然那小小的大梵音寺还不得被挤破了。 故而神佛法师会乘坐马车在城中游行讲座,一路为澧洲城的百姓们祈福,再回到寺庙。 游行是从天还未亮就开始的,以往繁华的街道,如今只剩下安静祥和,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伴随着佛铃声声,一道道洗涤心灵的诵经声落下,那嗓音年轻,温和,且充满了佛性和慈悲。 漫天阳光下,纯白的马车交织着金色的佛家纹路在道路上缓缓前行。 她们的马车停在道路两旁,只等这位神佛的马车过去。 杨凌雪掀开帘子,好奇地往外看着,似乎想要看看那位神佛究竟是何姿容。 “集曼陀之雅华,旎檀之凝香,祈万佛之祥光……” 那声音仿若九天玄音,缥缈无踪影,落在心头,似能在刹那间净化心灵,涤荡邪恶。 “那就是神佛……” 微风下,由八匹马拉着的莲花座马车里,雪白的袈裟飞扬,那清俊的身姿让人心里生不出一丝的邪恶念头。 有的只是崇拜,圣洁和高雅。 白婳也顺着杨凌雪的目光看了过去,那璀璨的阳光下,她好似只能看见那一抹白。 虚影之下,她隐约只看见了那神佛的半张侧脸。 清俊神圣,许是隔得太远的缘故,她并不是能很清楚的看见他的样子,但即便是这样,那远远的一个侧脸,也足够让她浑身战栗。 她慌忙下了马车,朝着那一路前行的佛莲马车追了过去,杨凌雪大惊失色,连忙跟在身后大喊:“郡主,不可!” 那可是澧洲城的神佛,郡主此番,是要触犯了澧洲城的忌讳的。 可白婳充耳未闻,只是冲着那马车一路追寻,似乎想要看一看那马车上的人,究竟是何容貌。 刻在骨子里的那张脸,曾让她痛苦了数百年。 也许只是她看走了眼,也许……一切只是自己的臆测。 杨凌雪从未见过这般失态的白婳,以前就算是天塌下来了,她也能镇定自若。 然而现在,只不过是看了那神佛一样,便连神魂都没有了。 马车已经走远了,杨凌雪过来拉着她重新上了马车,心有余悸地说道:“郡主您这是怎么了?神佛的马车是不能被追赶的。” 还好那些人刚刚都在虔诚地祈祷,注意力也都不在白婳身上,否则,她们今天能不能平安到达大梵音寺还是个问题呢。 “没什么,只是觉得那神佛长得像极了我曾经的一个故人。” “郡主的故人?” 杨凌雪有些好奇,什么故人能够让郡主这般神魂流离? 第330章 是也不是,施主心中自有定论 “他游行结束后,便会回到大梵音寺,对吗?” 杨凌雪点了点头说:“是啊,应该快了,说不定他还会比我们先到大梵音寺呢。” 毕竟游行也有好一会儿的时间了,寺庙里还有一些贵人在等着,神佛是不会耽搁太久的。 “那我们就去大梵音寺吧。” 只要去了大梵音寺,就知道是不是他了。 大梵音寺周围已经被请了场,寺庙内住着从各国各地来的贵人,倒也并非佛门清静之地还会区别对待,只是这澧洲城的人可以日日参拜神佛。 而从远处赶来的人,只有这么一天能够参拜神佛,听神佛讲经。 所以他们这也是赶上了好日子。 寺庙很大,光是前堂大殿广场,便能足足容纳五百人之广。 外头都放了蒲团,好些人已经入座,巨大的铜鼎,香烟袅袅,娉婷而升。 用金墨写满佛经的白幡层层叠叠,随风而舞。 只有那里头的身影在若隐若现,她企图看清那人真容,可是隔得太远,寻常人根本就无法接近神佛周身。 大殿广场的人都在听那神佛讲经,大抵讲的是什么,白婳是听不懂的。 不过看着那些人一脸虔诚的模样,便知道那位神佛的佛经讲得有多精妙了。 她跪坐在蒲团上,多少有些无聊,她一个地府里的大能者,有朝一日居然会屈尊降贵来听一个凡人讲经。 呵呵,岂非是要让这位神佛折寿了? “郡主,你可是困了?”一旁的杨凌雪看着她频繁打哈欠的模样,便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询问着。 “嗯,是有些困了。” 实在是因为这佛经她听不懂,觉得无聊倦怠。 杨凌雪微微一笑,说道:“从这大殿后头穿过去,便是休息用的禅房,郡主若实在困了,便去休息休息吧,待会儿结束后,凌雪再过来唤您。” 她倒是个贴心的,明明早上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哪有那么快就又困了的。 分明就是她不想呆在这里,又偏偏想要知道关于这神佛的事情,便给她找了个台阶下。 “好。” 白婳第一时间开溜,看着白婳溜走的身影,杨凌雪无奈地摇了摇头。 抬眸的刹那间看见前方萧君策的身影,正好也看向了白婳那边,她心里忽然一突,总感觉太傅大人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对劲。 比起前方大殿的热闹盛况,大梵音寺的后院就清净多了,只有一些小僧在洒扫院子和过道上的落叶。 寺庙里钟声沉重,这院子里有一棵巨大的银杏树,遮天蔽日般,那年岁,恐怕不亚于城隍庙前的老槐树了。 落叶每天都有,即便是扫了,也总是会落个不停,那叶子在空中打了个旋,才看看从她面前悠然飘落。 落在她那白皙的掌心里。 “施主可是京城来的贵人?” 扫地僧面带微笑地看着她问。 白婳扬眉,握紧了手中的落叶:“你如何得知?” 扫地僧微微一笑,说道:“施主衣着华贵,又不爱听法师讲经,这般性子,想必施主定然是惠安长郡主了。” “哦?”她这会儿有些惊讶了。 看来这大梵音寺,还真是藏龙卧虎,随便一瞧,就能知道旁人的身份。 “我若说不是呢?” 扫地僧一身灰袍,清风徐徐,他依旧面带笑意,一双眸子落在她身上,缓缓说道:“是也不是,施主心中自有定论。” “况且,此郡主非彼郡主,您若说不是,倒也在理。” 她脸上神情突变,这小和尚说的话还真是耐人寻味呢。 她凑上前,身上清香袅袅,步摇轻晃动。 “那小和尚可否再替我瞧瞧,我往后命运如何?” 都说这大梵音寺不一般,果真不一般呢。 一个扫地僧就能一眼看穿她的身份,若是那个神佛看一眼呢? 原本是不抱有什么希望的,如今却是越发的期待了起来。 “抱歉,贫僧不算命。” 白婳撇了撇嘴,嗤笑一声道:“你该不会是唬人的吧,这偌大的大梵音寺,竟然也会骗人呢。” 她故意将嗓门儿扬大,这里虽然人少,但偶尔也会有过往的人。 扫地僧无奈一笑,说:“施主若是想要知道自己的命运,可等我那师弟讲经结束后,亲自去问问。” “你师弟?” “净慈大法师,正是贫僧师弟。” 净慈? 原来他叫净慈。 “你倒不如给本郡主讲讲,有关那位净慈大法师的事情。” 他微微一愣,随后说道:“净慈师弟三岁时被送来大梵音寺,不到一年时间,便表现出了极大的佛缘和感悟,他悲悯众生,以慈悲为怀……” “出家人自当以慈悲为怀,我只想知道,他何方人士,年纪几许,秉性如何?” 白婳打断了他的话,她不想知道这些,虽然这里是佛门净地,但不论是修为还是辈分,自己都远在他们之上。 在白婳看来,这些人也仅仅只是她的小辈们罢了。 “这……” “施主,净慈师弟暂时没有还俗的打算。” 他大概以为白婳是瞧上了净慈,才会这般打听。 白婳脸色一黑,头一回觉得和出家人说话是这般费力。 “罢了,与你说不清楚。”她挥了挥手,随后问:“小和尚,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施主请说。” “我要见净慈。” “……” 净慈望着白婳离去的背影,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看上去很小吗? 他比净慈大了整整十岁,如今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却被人一口一个小和尚地叫着,不过从她嘴里喊出来,竟然没有半分违和感。 自己如今虽是个扫地僧,却也是有法号尊称的。 净慈大法师是没有那么好见的,就算是明德帝,也许得小心谨慎,毕竟是神佛转世的大法师,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和不敬。 但如果是他的大师兄去请的话,那结果自然就又不一样了。 总算是熬到了讲经结束,晚霞温柔地笼罩在大梵音寺里,她知道净慈即将到来,在禅房里静静地等着。 透过圆窗,正好可以看见外头碧绿的翠竹,风过竹林沙沙作响。 法杖佛铃在走廊回响,手中茶杯巍然不动,杯中水却荡起层层涟漪。 【作者有话说】 大家可以猜猜,这位净慈大法师会和婳婳之间有什么关系呢(小声告密:净慈大法师是不亚于太傅大人第二重要人物的存在哦~) 第331章 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要还俗? 沉稳的脚步声在门口停顿,她低头将杯中香茗轻呷,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颀长隽秀的身影笼罩下来,他似携月而来,雪白的袈裟微微起伏。 她从未有过这般紧张,却在抬头的刹那间,捏碎了手中瓷杯。 破裂的瓷杯划裂了她稚嫩的手,猩红的血珠顺着修长白皙的指尖滴落在她裙摆。 那张她几乎快要忘记的脸,在数百年后,竟然还能在她的记忆里不停地融合重逢。 温润,干净,美好的像是一块儿没有任何杂质的美玉。 一双似揉碎了星子的眼眸,深邃明净,他静默如寒冰之水,带着些许疑惑看着她。 “净慈见过惠安郡主。” 那渺渺之音落下,她才恍然回神,鼻尖酸涩上涌,胸膛里澎湃的情绪急切地想要跳出胸膛,被她全力压下后。 连嗓音也变得有几分喑哑:“方才失态了,还望法师勿怪。” 这一幕若是让旁人见了,必然要怀疑眼前的惠安郡主是不是又换人了。 她素来嚣张惯了,行事作风更是我行我素,谁都不放在眼里,又何曾对人这般客气礼貌过。 他缓缓而来,干净得让人心里生不出一点儿杂念的眼眸,让人不敢直视。 他与白婳对面落坐,风一吹,法杖上的佛铃便是一阵响动,听得她脑仁有些疼。 大概是连净慈也不明白,他们分明是第一次见,她却为何红了眼眶。 “郡主要看什么?姻缘,还是未来。” “你当真能看见未来?” 净慈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白婳低头,将所有情绪咽下,说:“姻缘我不信,未来我不在乎,还请法师替我瞧瞧,你我之间,天上地下,前尘往事。” 净慈愣住,眉目却温和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陌生而疏离。 刹那间,她的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儿巨石,怎么都喘不过气儿来。 “天地之大,若论前尘往事,也许沧海一粟,贫僧也和郡主有过一面之缘,郡主既然不在乎未来,又何必执着于前尘?” 他嗓音轻缓,似能抚平人们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这就是大梵音寺的神佛么。 传闻他有求必应,却又为何看不到自己的前尘。 她不过是寄宿在这具身体里的魂罢了,可如今也能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心被刀子割裂的疼痛感。 “往事不可追,贫僧希望郡主能够放下前尘,未来才是郡主要走的路。” 他看不到白婳的前尘,也看不到白婳的未来。 一片黑雾缭绕,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她曾经留下来的杀伐之气,尸山血海,白骨累累。 她是恶人吗? 净慈也看不透。 “可我若是不放下呢?”她满心苦涩,心如针扎,那疼痛感密密麻麻地蔓延到她四肢百骸,疼到了骨髓里。 净慈望着她,那一刻,他分明从她眼里看到了自己,却又放佛是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慌乱间收回目光,眼眸微垂,浓密卷翘的睫毛轻颤。 “若放不下,便珍藏。” 珍藏…… 说得真好,有些人,的确只能被珍藏。 “郡主若无其他事,贫僧便先行告辞了。” 他缓缓起身,洁白无尘的袈裟在他身上,是那么的祥和仁慈,十八子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中,更显温润。 “这十八子,本郡主瞧着甚是喜欢,我夜里时常噩梦缠身,法师可否送我?” 他惊愕地看向白婳,似乎有些不解。 白婳笑道:“法师身边之物,定然是在佛前开过光的,能保人平安,我知法师身边之物,定然是千金难求,此后我必让人募捐善款,修缮寺庙,多做善事为法师积福。” 若是赤乌在场,定然不会相信这话居然是从白婳嘴里说出来的。 她那么自视甚高的人,怎会如此低声下气,又略显几分卑微小心。 净慈低头看着手中的十八子,这是他师傅所赠,他自小不离身,可如今却叫他无法拒绝。 “好。”他望着白婳微微一笑,将十八子递给她,温和说道:“那便愿郡主能够好梦常伴,余生顺遂。” 那十八子还残留着他的余温,似乎还有淡淡青竹香。 她愣愣地看着手中十八子,嘴角的笑意不知是苦涩还是知足。 净慈加快脚步,似乎想要快速离开这里,不知为何,他的心跳得很快,他是出家人,自小恪守清规。 如今却为何因为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便送出了十八子,连那颗平静的心,都不再平静了。 陡然间,他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如水地看着走廊前方的男人。 他不知道在这里站了有多久。 只是从他那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白婳所在的禅房,也正好能够看见他和白婳方才谈话时的模样。 “萧施主。” 他微微躬身,身子站在一侧,为他让开一条路来。 可萧君策却并没有要过去的意思,只用一双寒凉如冰的眸子盯着他,那目光似乎带着刀子,还带着巨大的敌意,让他如芒在背。 见他迟迟没有过去,净慈也不恼怒,反而越发客气温和了起来,问道:“萧施主找贫僧,可是有事所求?” 萧君策步步紧逼,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收紧。 “净慈法师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要还俗?” 一袭黑色衣裳,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十分强烈,净慈后退一步,同他拉开距离。 笑道:“贫僧一心向佛,不曾想过还俗。” “那法师是不曾,还是不会?” 他进一步继续逼问。 净慈终于拧紧了眉头,说:“贫僧不会。” “那便请法师记住自己今日所言,我不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你会食言。” “出家人从不打诳语。” “如此最好,若是食言,便是背叛了你的佛,和你的信仰。” 所以,他这是在逼自己立誓吗? “净慈师兄,大师兄找您!” 长廊一头,小僧冲着净慈轻喊。 “萧施主,贫僧告辞。” 他微微颔首,便从他身边经过,飞快离去。 “净慈师兄,那禅房里的女施主是什么来历,竟然能让您亲自去见?” 小僧好奇地问净慈。 净慈说:“众生平等,并非因她是什么来历,什么身份,只是有所求罢了。” “那她所求是什么?” 净慈愣住,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所求之物,便是他从小佩戴的十八子吗? 第332章 撩汉竟然撩到寺庙里来了! 世人欲望太多,想要求的东西更多。 或财宝,或前程。 也有阖家平安,一番顺遂求姻缘的,身在俗世,每个人都是俗人,入了俗世,如何能落得个一身清净,无欲无求? “她所求的东西,我看不懂。” 净慈摇了摇头,生平第一次看不明白一个凡人。 小僧好奇地说:“连净慈师兄都看不懂的人,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人呢?咦?师兄,你的手持呢?” 小僧这才发现他手上的十八子不见了,平日里师兄可是从不离身的。 “赠了。” “赠了?” 小僧瞪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净慈师兄居然把师父传给他的手持送人了? “净慈师兄赠予谁了?莫不是禅房里的那位施主?” 小和尚觉得今年可能最玄幻的事情,就是净慈师兄将手持送人了,他送人了! 净慈点了点头,一脸风轻云淡地说:“我瞧那位施主面善,虽是第一次见,却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她所求不多,唯独要了那十八子。” “她要您就给?” 以往别的小师弟们,便是摸一下,都会遭到大师兄一顿训斥。 大师兄说,那手持是师父留给净慈师兄的,师父圆寂时,唯一心存挂念的,就只有净慈师兄了。 这简直太荒唐了。 “您就不怕被大师兄知道后会训斥您吗?” “大师兄会理解的。” 他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那等重要之物,送给了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他竟然没有半分不舍。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佛缘吧,既然是佛缘,那么该舍弃的,自当不强留。 说罢便飞快离去,只留下一头雾水的小和尚还在原地琢磨他这是怎么了。 禅房里,白婳盘腿坐在蒲团上,看着手里的十八子,那青竹的幽幽香气,和他身上的一样。 珠子圆润清透,她叹了口气,对着那珠子说:“让你离开相伴多年的主人,你肯定很不爽吧。” 但她只是想留一个他的物件儿而已。 她已经撞见了太多的巧合,比如萧君策是澹台策的转世,曾经以为他们只不过是长得相似而已。 可如今呢,看着曾经横死在自己面前的人,再次出现,她不可能做到内心毫无波澜。 除非她是个没有感情的傀儡。 她小心翼翼地将手持收起来,如获至宝般,掌心却是一烫。 “嗯?” 她拿出那光珠仔细端详着,挑眉道:“不舒服?佛门净地,自然容不得你这等污秽之物,安分些吧。” 说罢便将那珠子直接塞进了腰包里。 光珠是水底那女鬼的执念,完成她的执念后,就能获得阴德值,还能瞬间将她这数百年来的修为都给吞噬。 虽说吞噬别人有些不道德,可这世上谁不想变强呢,再说了,她又不是什么慈悲苍生的大好人,何必假仁慈。 只是忽然间想到净慈,他应该是个很仁慈的人吧。 神佛转世…… 怎么能不仁慈呢。 “婳婳。” 她愕然间抬头,看见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萧君策,他的神情在刹那间,好似有一瞬的难过。 可再细看时,却只剩下平静轻缓。 “嗯?” “该去吃斋饭了。” 白婳眼皮子一掀,咸鱼似的瘫在一旁,说:“寺庙里的斋饭有何好吃?不如你去外头给我买一只烧鸡回来?” 萧君策走进去,拂了拂袍子在她身边坐下,平静地说:“今日是澧洲的斋戒,莫说是外头商贩,便是酒楼茶坊里,也只有素食,没有荤腥。” 净慈大法师讲经的日子,便是斋戒日。 城中万民禁荤食,忌杀生,便是连半点血腥都看不见的。 “本郡主还不饿……” “净慈大法师也在。” “好,我去!多吃斋饭少荤腥身体棒!” 萧君策:“……” 瞧着白婳飞快冲出去的身影,男人眼里划过一抹深意,伸手放在了她腰上,一把将人捞了回来。 “这边,你走错方向了。” 有矜持大法师在的地方,就必然人潮涌动,不过在寺庙里要好些,尤其是大梵音寺里的斋房,一眼望去,一片光秃秃的头。 唯有净慈大法师那颗头格外的鲜艳。 清一色的灰袍中,那一抹纯粹干净的白,总能让人一眼就记住。 “本郡主胃口不佳,不知大法师可有什么开胃的小菜推荐?” 头顶上传来白婳那含笑的嗓音,净慈抬头,便看见她那张白净妩媚的脸,这样一张脸出现在佛门净地,实属有些突兀。 斋房里的人都惊愕地看着白婳,净慈师兄不喜欢被人打扰,但吃饭时会和大家呆在一起,白婳这一来,他身边的那些小僧们都很自觉的离开了。 净慈看了眼一旁的萧君策,他靠在一旁的木柱边上,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来,越是看不透,才越是让人心慌。 萧君策是在大梵音寺里出生的,也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所以这里的人对他并不陌生。 “那边有一些腌制的小菜,很是酸脆可口,施主可以去盛一些。” 他的眼神很干净纯粹,白婳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她有些失望,将木碗推到他面前。 说:“本郡主手疼,劳烦大法师了。” 净慈:“……” 一众小和尚低头认真扒饭,他们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施主稍等。” 他脾气很好,和以前一样,不论她怎么闹腾,都是一副温淡如水的模样。 “施主请。” 他果真去替白婳盛来了一些开胃小菜,腌萝卜和白菜。 她在净慈面前坐下来,并没有着急吃,而是撑着下巴,看着净慈进食的模样,不愧是神佛转世,不急不缓,清冷如竹。 “法师有没有觉得本郡主很眼熟?好像曾经在哪儿见过?” 净慈手中竹筷微微一顿:“不曾。” 白婳也不恼怒,而是更加好脾气地说:“可本郡主却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法师,也许……我们前世曾是一对有情人?” “噗!” 斋房里顿时传来一片喷饭的声音,就连净慈,也险些打翻了桌上的碗。 小和尚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向白婳,那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撩汉竟然撩到寺庙里来了! 第333章 你莫非是吃醋了? 而且撩的还是净慈师兄! 师父曾说过,净慈师兄是他们大梵音寺里,近百年来最有天赋和佛缘智慧的弟子了。 且师父当年还让净慈师兄当着佛祖神像立下誓言,此生都不会还俗。 所以他这一生一世,都只能献给佛,献给他的信仰。 “施主说笑了……” “本郡主没说话,本郡主认真的!” 她双手撑在桌面上,身子微微向他逼近,那女子幽香不经意间掠过,秀发散落至胸前,在他手背上轻轻拂过。 冰凉,柔软。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触感,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避开白婳锋芒般的眼神,镇定自若地说:“施主执意这般认为,小僧自当无话可说。” “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怎的大法师却要谎话连篇呢?” 白婳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却没有看见一旁萧君策的脸色越发阴鸷难看了起来。 “小僧从不曾说谎。” “哦,是吗?”白婳挑了挑眉,随后掏出那手持来,高举在空中晃了晃。 勾唇笑着说:“你若非对本郡主有意,又为何要将你这从小佩戴的手持赠予本郡主?” 刹那间,斋房里一片哗然,紧接着便是数不清的议论声。 “净慈师兄将手持送人了?” “那手持可是师父传下来的……” 一旁的大师兄微微拧眉,眼光扫过这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和尚们,斋房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素来温和的净慈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手中竹筷也被折断。 “被本郡主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 白婳扬起唇角,倒也并非她在佛门净地闹事,想要损坏净慈名声。 只是她很确定一件事情,净慈是他。 哪怕是化成灰,她也认得。 万千人海中,有些人的相逢是命中注定的,逃也逃不了,既然他们能在这大梵音寺相遇,就说明他们之间的缘分未尽。 “婳婳,你失礼了。” 许是终于看不下去了,萧君策拽着白婳的手,头一回是那么的用力,藏着几分怒意。 他抓着白婳,看向净慈,礼貌而又客气地说道:“郡主方才不过是些玩笑话,还望法师莫要放在心上。” 净慈起身,眉目清俊温和:“无妨,郡主生性顽劣,爱开玩笑倒也正常。” 话音刚落,白婳就被萧君策强行拉着走了。 “你拉本郡主作甚?不过是调侃那小和尚两句,你莫非是吃醋了?” 萧君策紧拽着她的手,狭长的凤眸幽深莫测,带着一股冷气,脸部线条更是冷硬。 “他是大梵音寺里的圣人,你可知你的举动,已经是冒犯了神佛。” 白婳甩开他的手,满不在乎地说道:“本郡主从不信什么神佛。” 若是信了有用的话,五百年前他就不会被澹台策杀死以证仙道了。 屠一族为她铺仙路,让她一举成为三界最强武神,此后天上地下,除了他和天道,无人再能杀她。 他沉默了下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约莫是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过激了,他神色柔和了下来,问道:“婳婳,你是不是觉得,他比我好看?” 白婳头皮一麻,嘴角抽了抽,皱眉道:“你又抽什么风。” “你忽然对他那般关注,不过才见一面而已,婳婳若是喜新厌旧了……” “没有,怎么会。” 白婳干笑两声,这说得自己好似花心大萝卜似的,尤其是瞧见他那有几分委屈和不解的神色,心里的罪恶感就更深了。 “那就好,这里的斋饭不好吃,我带你去吃好的。” 他看上去似乎很开心,就连走路的步伐也轻快了许多。 他带着白婳离开大梵音寺,七拐八转的进了一间幽深的巷子,随后便豁然开朗,一间小小的面馆便出现在面前。 “这里是我从小吃到大的面馆,味道很不错,虽然今日禁荤腥,不过这里的素食也是做得极好的。” 面馆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客人也多。 “萧公子可还是老地方?” 已经年迈的夫妇朝着两人看过去,脸上是慈祥温和的笑容。 他点了点头,便在院子里一角坐下,墙角处正好有一棵桃花树,澧洲比不得京城,所以就连桃花也开得比京城的晚。 但却也娇嫩艳丽,透着几分凌寒过后的孤傲。 “两碗牛肉面,公子,夫人请。” 牛肉面? 白婳低头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牛肉面,面被覆盖在下面,一股浓郁的大骨汤味道飘了出来,瞬间就让人食指大动。 上头扑了一层厚厚的牛肉,汤上浮了几粒碧绿的葱花,香气宜人。 “今日不是斋戒日么,怎么……” “这牛肉是素食,你尝尝便知道了。”他取了筷子,用手帕认真擦拭了一番才递给白婳。 入口是一股牛肉的香气,可细细品尝之后才明白,这所谓的牛肉,竟然是用豆制品做出来的,她觉得十分新奇,一连吃了好几口。 她本不食烟火,如今却在这烟火气满满的地方大快朵颐了起来。 “老板,再来一碗!” 她豪气十足地喊了声,面馆里的人都惊奇无比地看着这娇滴滴的贵女,竟然已经干掉了三大碗牛肉面,还不带停下来的。 “若是不够,将我这一碗一并吃了吧。” 他坐姿端方雅正,好一副龙章凤姿的娴雅矜贵模样,清风徐徐,吹得那一旁的桃枝落花纷纷扬扬。 眼看着就要洒进她的碗里,他正欲伸手去挡,却见那花瓣在她身边乖巧落下,完美地避开了她的碗。 “给你。” 她摊开掌心,里头尽是落下的桃花瓣,眉眼里是少见的笑意。 “可吃饱了?” 她揉了揉肚子,好似还有几分饥饿感。 “莫吃太多,晚些时候带你去吃澧洲的甜食点心。” “你每年都会来澧洲吃面?” 白婳见他将那桃花瓣装进了香囊里,挑眉道:“装不了几天就会变得稀烂,留着作甚?” “不是你送的?” 白婳略显几分尴尬,干笑道:“自然是送的。” 他说:“陛下若是北巡,我便会跟随一同前往,若是得空便来此处。” “那你父母呢?” 他好像从未说起过自己的父母,既然是在澧洲出生的,那他父母也应该是在澧洲的吧。 第334章 与净慈比起来,谁更好看? “我无父无母,是在大梵音寺里长大的,我以为你知道。” 白婳:“……” 她知道萧君策是在大梵音寺里长大的,但却不知道他父母早亡。 “我在大梵音寺里待了十年,随后便是一人独自出门在外,早年间去了京城,考了功名。” 他轻描淡写地诉说着自己的往事,虽说得轻巧,但其中艰辛却也还能体会到几番。 幼年时便出门在外,走了不少地方,涨了不少见识,他那一身的功夫,都是在各种打滚摸爬中学来的,进过土匪窝,也去过尚学堂。 知识总是在不断磨砺中逐渐增加,总是呆在一个地方,坐井观天,如何打开格局,如何能有如今的野心和成就。 能够在京城科考中脱颖而出成为状元,又能成为明德帝身边的红人,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日积月累。 虽说有一定的气运加持,但若是不努力,便是天道转世,也未必能有这般成就。 “那之后呢,你如今权势地位都有了,还想要什么?” 他算得上是年轻一辈中的顶尖翘楚,要风的风要雨的雨,只是高处不胜寒,总有旁人无法体会的孤寂和寒冷。 他垂眸微微一笑,那笑恰似桃花盛放,春风拂面。 “现在所求,不过一个你。” 白婳望着他,清风拂面,她道:“那你所求,未必能够满足。” 萧君策道:“无妨,我有时间,也有耐心,只要婳婳不会喜新厌旧,不会有朝一日厌弃了我这张脸。” 白婳深吸一口气,说:“本郡主从没说过喜欢你这张脸,你的这张脸,我很讨厌。” 看了五百年的脸,日日夜夜都在自己身边,能不讨厌么。 话音刚落,他掌心里便出现了一把铮亮的匕首,抬手就往自己脸上划去。 “你做什么?” 白婳指尖一弹,他手中的刀子就飞了出去,稳稳当当地插在身后的桃树上,发出震颤的嗡鸣声。 “婳婳既然不喜,那便留之无用。” “你!” 如果有一天她死了,肯定是被萧君策给气死的。 “你这张脸,本郡主如今看着还算顺眼,本郡主爱美人,你这张脸若是有半分损坏,说不定我就移情别恋了。” 移情别恋? 萧君策沉默了一会儿,所以婳婳现在对他是有情的,对吗? 男人心里如是想着,便点了点头。 但如今看着白婳怀揣着净慈大法师的贴身之物,他心里便膈应的厉害。 “澧洲城的风土人情和京城都大不相同,既然来了,就得不虚此行。” 他这是要带着白婳玩遍澧洲城的节奏。 “你在澧洲长大,定然是对澧洲的风俗十分了解了。” 比如每月一次的祭河神。 这种丑陋的风俗,本就不应该存在,但传承了数百年,便是大梵音寺那种清净神圣之地,也不敢贸然插手。 所以那城隍老儿才央求了自己。 现在细想下来,着实有几分头疼的。 “嗯,所谓童男童女,便是未曾破身,年龄不过十八的女子,男子则为二十出头的童男之身。” 他点了点头,他自然是对这种风俗深恶痛疾的。 可有些时候,即便是天子,也未必能够废除这种习俗。 “可是觉得棘手难办?” 他瞧着白婳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便伸手在她眉心揉了揉:“这般皱眉可不好看。” 那指腹温暖,有些许粗糙,气息在逼近。 虽棘手,却也不是做不到。 “这世上从没有本郡主办不到的事情,只是需得知道这个月被用来生祭的童男童女,既然应下了,便不能让他们白白丢了性命。” “嗯,婳婳,你真善良。”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给白婳拍彩虹屁,一边又说:“今日先不想这些,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那所谓的好地方,竟然是澧洲城里出了名的青楼妓馆。 不过和千金坊不同的是,这里的都是一些小倌儿。 澧洲城来往人多,商贩,文人骚客,络绎不绝。 要了上好的雅间儿,便是这里头打杂的小厮,都一个个生的肤白唇红,清秀可人,那纤细清瘦的身姿,竟然能和女子媲美。 “原来太傅竟然有这等癖好。” 白婳微微摇头,这人间界果真比地府热闹有趣多了,只有她想不到的,就没有这些人做不出来的。 连男子都可以入青楼当小倌儿。 “这里的清倌儿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来这里的,也大多是些文人骚客。”一两句话,便为自己辩解了清白。 他不好男色。 “卖艺不卖身?”白婳勾唇笑了起来,这个位置是极好的,正好可以看见台下一群白衣少年们执扇而舞。 跳舞从来都不是女子的专属,男子也照样可以,或苍劲有力,或柔媚婉转。 “二位贵人,您要的公子已经过来了。” 小厮推开门,那长身玉立,怀抱古琴,一袭红衣,青丝三千轻绾。 白婳略微惊讶挑眉:“这是?” “这里的头牌,沈芳华。” “……” 还真不愧是头牌,穿得这般风骚,这大红色的衣裳,胸口衣衫要露不露,露出一点雪白的肌肤来。 虽是头牌,却也并不显得阴柔,那身子更是精壮结实。 白婳的目光不由得在他和萧君策两人之间来回比较了番。 太傅大人只是低头轻抿一口香茶。 “萧公子今日想听什么?” 那芳华公子果真不愧是这里的头牌,就连那嗓音,也是泠泠淙淙,犹如玉石相碰,清脆悦耳,又带着几分男儿的阳刚磁性。 白婳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们认识?” 这男人竟然还有个蓝颜老相好? “萧公子是在下的贵人,自然认得。”那一双桃花眼,比女人还要勾人,这般风情万种,哪个女人见了不迷糊? 她抖了抖手,连喝了好几口茶。 “郡主以为,芳华和净慈法师,谁更好看些?” 在旁沉默了好一会儿的男人终于开口问了,白婳嘴角一抽,压下心里的尴尬。 说道:“这如何能有可比性……” 一个是法师,一个是清倌。 “那我呢?与净慈比起来,谁更好看?” 第335章 你的茶和你的人一样有意思 白婳的那颗小心脏瞬间就突突的。 他带自己来这里看头牌,就是为了让自己比较一番他们几人谁最好看? 白婳多少有些汗颜,瞧着萧君策那淡然如水的神色,虽不曾表露出什么情绪来,但若是自己敢说净慈好看。 她觉得萧君策肯定能以一己之力将这青楼都给拆了。 原本不怂的她,此刻竟然笑眯眯地说:“净慈法师乃出家人,出家人都是清心寡欲,如同那没什么味道的清汤面一般,如何比得上太傅大人?” 她倒也没说谁比谁好看,企图就用这种法子蒙混过关。 “清汤自有清汤的好处,也许回味甘甜,故而在婳婳心里,还是净慈法师更胜一筹。” 他眉心狠狠地拧了起来,仿佛有些失望,难过和伤心。 她本不是什么心软之人,但瞧见他这般神色,心居然还刺痛了下。 想着自己遇见了净慈,对他也确有几分冷落,他如今还不是澹台策,若是自己对他太狠心,便显得自己无情无义,将人占了便宜又要置之不理。 自己这般做法,和周易安又有什么两样。 便伸手在摸了摸他的头,好生安抚了番,笑眯眯地对他说:“净慈是天下人的净慈,但太傅只是本郡主的太傅,独一无二,如何能比?若要论相貌,自然也是太傅更让本郡主心生欢喜,耐看。” 这话说得多少有些违背良心了。 但如果他不是澹台策转世,仅仅只是萧君策的话,那她这话,便是出自真心。 感受到女人掌心的温软,他嘴角才缓缓翘了起来。 一旁的芳华公子更是笑道:“萧公子姿容冠绝天下,惹得京城多少女子趋之若鹜,郡主自然更是喜欢萧公子些。” 嗯,不错,他说得对! 白婳连连点头。 他特意带白婳来这个地方,就是要让她长长见识的,看看这世上到底还有多少青年才俊,他们的相貌,一样不输给净慈。 况且,他一个佛门弟子,即便是长得好看,也早就立誓不会还俗。 既然不会还俗,那他这辈子都只能当个秃驴,永远别想染指白婳。 “沈公子最擅长的曲子是什么?” 白婳无视了他那占有欲很强的眼神,转而看向了沈芳华。 他双手放在琴上,微微一笑:“凤求凰。” 一曲余音袅袅,她也是难得享受了一会儿美男绕膝的感觉,回大梵音寺时,萧君策又在路上买了许多点心蜜饯,让人尽数送到了白婳休息的禅房里。 今日前来听座的人都已经散去,天边残留着最后一丝余晖还在恋恋不舍地告别。 银杏叶落了一遍又一遍,雪白的衣角翻飞,抬眸时便看见那十指相扣的两人从拱门而入,皆是停下了脚步。 萧君策紧了紧手中柔荑,一袭长衫清瘦有力。 “很巧,又遇见法师了。” 又之一字,他咬得极重,似从牙齿缝里崩出来的。 “不巧,贫僧是在这里等郡主归来的。”净慈脸上带着温和的一笑,一双清澈的眼眸,似那美丽温润的玉石。 通透明亮。 白婳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那握着自己的手在瞬间收紧,险些就要捏碎她的骨头。 “法师是专门在这里等本郡主的?”他等自己作甚? 她以为晌午发生的事,已经足够让净慈这一个出家人气急败坏了,现在看来,是她小看了净慈。 他点了点头,目光看向白婳,不再言语。 “法师可是有事?” “是。” 白婳这下就有些难为情了,刚刚才将萧君策给安抚好,这下要是自己跟净慈走了,那男人脑子里又不知道会胡思乱想些什么。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凡人太麻烦,心思弯弯绕绕的。 她要真看上了净慈,就没萧君策什么事儿了。 “正巧与太傅回来,大法师有事但说无妨。” 虽然没有刻意避开萧君策,但是她那不自觉放柔下去的语气,还有脸上的笑意,依旧会让萧太傅觉得很不爽。 婳婳都很少这般对过他。 净慈看了眼她身边的萧君策,沉默着没有说话。 白婳心里便有数了,从他掌心抽回自己的手,对他轻笑道:“劳烦太傅先回去,一盏茶的功夫我再来寻你。” 她给了萧君策确切的时间。 “好。” 他带着白婳去了禅房,那是他平日里住的屋子,除了一些佛经宣纸笔墨,便是连一件像样的摆件都没有。 他坐下来,只是细细地煮茶,透着即将要暗沉下去的光,白婳认真的打量着他,他分明感受到了白婳的目光,却依旧不言不语。 “法师让本郡主过来,便是喝茶的?” “施主尝尝。” 她尝了一口,苦的,很苦,苦得让她差点儿吐了出来,眉头都狠狠地拧了起来。 “这茶,不同的人品,味道也会不同,看来施主是觉得它苦。” 白皙的手指轻捻茶杯,将杯中茶喝下,到了嘴里,半分味道都没有。 “这茶还真是特别。”她放下茶杯,笑眯眯地说道:“法师该不会是真的对本郡主有意思吧?不然怎么会故意留我在此?” 净慈微笑着看她:“施主今日问我的话,贫僧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也许我们的确似曾相识。” 她心头忽然狠狠一跳,明媚的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净慈继续平静地说道:“贫僧在街上见过施主,那时便觉得施主有些面善。” 面善? “仅仅只是面善吗?” 她连呼吸都开始紊乱了起来,脑子里一时间变得混乱不堪,一会儿是他死的时候,一会儿是他身为大法师的时候。 只是那时候是红衣,现在是白衣,若非这张脸,简直判若两人。 “嗯。” 他再次给白婳倒了杯茶:“施主,请。” 她顾不得滚烫,抬头一饮而尽,但这次不是苦的,而是说不出来的发涩,又酸又涩,卡在喉咙,让人难以下咽。 “这次是酸的。” 净慈惊愕地看着她,酸的? “你的茶和你的人一样有意思,净慈,这世上从没有我白婳得不到的东西,我想要的答案,在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之前,我不会放过你。” 她的语气是那般的坚定而又狠辣,和净慈先前看到的白婳不一样。 第336章 太傅莫要胡思乱想 失去了耐心和温柔。 曾亲眼看他湮灭在自己面前,身为司命之神,他背叛了天道,下场注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是他为何会转世成为佛陀,这和他的命运是相悖逆的。 白婳不得不去想,这一切是否是天道的安排,那他如此安排的目的又是什么? “抱歉,净慈听不懂施主在说什么。” “你早有一天会听懂。”她的眼神凉得让人心悸,她看着净慈那张充满佛性的脸庞,说:“今日斋房之事,法师若是生气,我便在此给法师道歉了。” 生平第一次给人道歉,她并非是拉不下面子,只是觉得旁人不够格罢了。 她辈分资历高,但在净慈面前,什么辈分,什么资历,都是虚妄的。 “贫僧……”他嘴角缓缓勾勒出一抹笑容来,认真祥和地说:“贫僧从未生施主的气,手持既然送了,往后便是施主的东西,如何处置,也是施主的事情,只愿施主往后能够心想事成。” “那便承你吉言,本郡主定能心想事成!” 临走之时,她忽然又回头看向净慈,脸上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对他说:“小和尚,你以后不必叫我施主或是郡主,我不喜欢,你叫我婳婳,可好?” 净慈平静地凝望着她,缓缓点头:“好。” “那你唤一声我的名字。” 她知道净慈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对她的要求从不会拒绝。 “婳婳。” 彼时晚风拂动竹林,那声音缥缈无踪迹,她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明天见。” “好……”明天见。 他从不期待明天,但现在,那明媚的笑脸已经落入眼眸,他竟然开始期待了起来。 晚间的斋饭是送到禅房里来的,估摸是害怕白婳又会在斋房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只是那寡淡的斋饭她吃着实在是没什么味道。 那嘴巴里仿佛都能淡出鸟来。 好在萧君策买了不少吃食,将就着吃倒也说得过去。 她口里嚼着蜜枣,风一吹,禅房里的油灯就是一阵恍惚飘荡,她撑着下巴,两眼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君策细细剥了好些枣子,将核都挑了出来。 “你就不好奇净慈同我说了些什么?” 他净了净手,洗去手上甜腻的粘液,淡淡道:“他一个出家人,我自是不会担心他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倒是婳婳你,对他表现得有些格外关心了。” 白婳叹了口气,嘴里被人继续塞了蜜枣,说:“本郡主也不想啊,但谁让他是净慈呢。” 谁让自己是亏欠他的呢。 “郡主认得他?” “不认得,第一次见,但我和他有缘,天注定的。” 天注定? 男人眼眸微垂,长睫遮挡了眸子里的情绪和暗芒。 “莫吃了,太甜,会牙疼。” 他将甜食都收了起来,白婳不满地皱眉:“你既然买了,那便都是给我吃的,如今又不给我吃了。” 她颇有几分得不到糖的小孩儿模样,眉头皱起来,一脸怨气不满。 太傅将东西收了起来,遂又去后院打了热水进来,轻柔地脱掉她的鞋子,将那白皙的玉足放入木盆中轻轻搓洗着,似乎生怕稍稍用力,都能将她搓疼。 白婳惊愕地看着那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她心里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脚更是不自觉的往回缩了缩。 “本郡主自己会洗!” 那玉足却被男人握在掌心,挣脱不开。 “洗洗也无妨。”他神色稍暗,说:“可否是因为净慈法师,故而郡主连同我亲近都变得这般拘谨了?” 她嘴角一抽,讪讪说道:“没有的事儿,太傅莫要胡思乱想。” 听完他只是嗯了一声,白婳长长的叹了口气,怎么到了这大梵音寺后,萧君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今晚似乎要在这里睡,关了门便宽衣解带,只是这寺院禅房里的床,着实小得厉害。 两人躺在床上,略微有些拥挤,他只有侧过身子,白婳才能宽松些,她身子贴着墙,被男人捞了过来抱在怀里。 说:“墙上凉。” 言下之意,还是他胸膛暖和。 但他又开始不老实了,一开始也只是抱着白婳,后来就变成了亲,这里啃啃,那里咬咬。 弄得白婳不自觉地扬起修长的脖颈,鼻息也略微凌乱了起来。 说:“太傅大人,这里是寺院。” “嗯,我知道。”他倒是回答得轻松自在,似乎根本不在意这是什么地方。 越是这种清净神圣的地方,他就越是无法控制自己。 “在寺院行孟浪之事,太傅大人就不怕神佛惧怒吗?” “不怕。”他闷声回答。 她耳根子下一片燥热,话虽如此,却也并未抗拒。 之事在这半推半就间,惹得院子外头,那鱼缸里的鱼儿们都不安分地游动了起来。 缸里生了许多茂密的水草,鱼儿在水缸里欢快游弋,时不时拨弄得那水草一阵晃动。 彼时屋子里的油灯熄了,鱼儿似乎受了惊,猛地钻进水草里躲藏起来。 她昨晚累了一夜,到了第二日该去读早经的时辰,也未能从床上爬起来。 萧大人一边斯文地穿衣服,一边看向床上的人说:“郡主好生歇息,今日早经便不去了,我会禀明陛下。” 他这会儿看上去的确是斯文了不少,可斯文的表象下就是个败类。 一夜的雷霆雨露,恨不能将她吞吃入腹。 她都忍不住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在恶意报复自己,因为净慈的事儿让他很不爽了。 谁说女人心眼儿小,这男人的心眼儿跟针眼儿似的。 等到他走后,白婳才坐起身来,看着自己这一身的狼狈痕迹,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如此这般,等到自己离开的那一天,她忽然就有些于心不忍了。 大殿的早经是一群小僧们在净慈的带领下诵读佛经,明德帝也在其中。 一身朴素灰色的衣裳,若非那一身震慑人心的气质,还以为他就是个普通百姓呢。 “婳婳呢?” 萧君策在明德帝一旁的蒲团盘腿坐下。 “郡主今日身体不适,还在歇息。” 明德帝幽幽地叹了口气,放下手中佛珠,问:“她可是在怪我?” 第337章 法师身上好香 “郡主生性洒脱,您是郡主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她怎会怪您?” 他知道明德帝说的是什么。 眸子微垂,他说:“那日情况危急,陛下带人先行离开,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 明德帝苦笑一声,望向大殿前方的佛像,半垂的眼眸像是慈悲怜悯,可却又看不到分毫感情, 他说:“若是换做你,你会如何?” 萧君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臣不论何时,都不会抛弃郡主,但陛下是天子,天子与臣子本就不同,天子该考虑的,是更多人的命,臣子只在乎她一个人的命。” 这就是他的答案,在明德帝的意料之外。 明德帝心中愧疚不安,那藏了十几年的秘密,总觉得快要被掀开了。 届时鲜血淋漓,他又该如何面对婳婳。 “那就好,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萧君策唇角微勾,他和明德帝不同,有人一辈子追求权势,到了后面才开始后悔自己年轻时的作为,但他不一样。 他追求权力,却不沉迷癫狂,甚至是不择手段。 早经结束后,便是早膳时间,这里虽说是寺庙,却风景怡人,随便转转都能一幅极好的水墨画。 她闲来无事,避开了几处有佛像的地方,往后院走去,隐约听到木鱼敲响和诵经的声音。 不用去想,也知道那是净慈的嗓音,干净而具有亲和力。 只是一堵墙挡在她面前,还有那高高的竹林,白婳纵身一跃,便跳上高墙,便瞧见竹窗里的人白衣出尘,木鱼沉闷的声音传来。 而他对面坐的,正是明德帝。 已经有好些天不见老皇帝了,此时他看上去憔悴得厉害。 不过明德帝没有待多久便离开了,那人似乎有所感,微微扭头,目光就朝着白婳这边看了过来。 她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就想跑,然而脚下打滑,她瞪大了眼睛。 用术法? 不不不,不能用! 不然吓着净慈怎么办? “哎哟喂!” 入口是青草的香气,竹林一阵扑腾,还带着清晨的些微露气。 “白施主。”面前的阴影压了下来,她还没来得及感叹自己的脸蛋儿摔得火辣辣的,那人就朝她走过来了。 正以一种十分疑惑不解的目光看着她。 白婳吐出嘴里的草,微微有些尴尬,她什么时候这般失态过了,竟然从墙上摔下来了! “咳,恰好路上,脚下一滑,便摔进来了。” “是吗?”净慈抬头看了看那足足有三米高的墙,沉默了片刻。 “地上很湿,施主还是起来吧。”他倒也没追究白婳到底是怎么从外面脚滑摔到里面来的。 “本郡主摔到腰了,起不来,可否劳烦法师拉我一把?” “好。”他温和地朝白婳伸出手,那手白皙温润,雪白的僧袍在他身上,衬得他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祇。 他果真就将白婳拉了起来,但白婳忽然小脸儿一白,扶着自己的腰,神色痛苦地说道:“本郡主这腰大概是摔骨折了,法师能否背我进去歇歇?” 她一双眸子可怜兮兮地盯着净慈看,净慈眉心微皱,后退了一步。 道:“男女授受不亲。” “可佛说众生平等!” 白婳挑眉,眼里藏着几许捉弄。 这一本正经的模样,还真是和以前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还是说,你想要本郡主爬着出去?本郡主倒是没什么,只是若叫人瞧见我是从你的院子里爬出去的,还带了伤,旁人该怎么说法师您?冷漠无情?” “又或是让陛下迁怒,岂非得不偿失?” 她最是会拿捏人的软肋了,白婳就想看看,净慈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他背对着白婳微微蹲下身子,即便没有言语,白婳也知道他默认了。 她很轻,背在背上甚至没有一点儿感觉,只是净慈生平第一次和女人有这般亲密的接触,耳根子早就红了。 她身上的香气若有若无,胸膛的柔软更是拂过他轻薄的袈裟…… “法师身上好香!”白婳眉眼含笑,他后背很宽,白婳在他背上,就跟个小孩子似的,没办法,谁让原主这具身体这般娇小。 早些年生病,后头嫁给周易安后,又时常遭受虐待,吃不饱喝不足,身子能好才怪。 她轻轻拉下他后颈衣衫出,那一抹熟悉的黑色印记在他脖颈间出现。 刹那间,白婳心里的喜悦无法言表。 虽然已经确定他就是司命之神,但唯有在看到这个印记的时候,才能让她心安。 他身上的印记,乃是她当年亲手种下的,作为她的夫婿,必须得一心一意,绝无二心,这道印记,即便是轮回转世千百年,也绝对不会消失。 “法师,我们还真是有缘呢……” 净慈听不懂她口中的有缘到底是什么,只是背着她到了屋子里放下,没有几步路,白婳微微有些失望。 眸子里的温柔笑意更深了。 “郡主的腰可有大碍?贫僧去寻个大夫来。” “不必了,有你在就不疼了。”她总是那般含笑地看着净慈,但净慈却不敢看她那双眼睛。 太过于明媚漂亮和热情,是他从未经历过的感情。 现在更是被白婳刚刚那句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白婳轻笑一声,那笑声悦耳,带着些捉弄的味道。 “方才陛下同你说了什么?”白婳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那眼神像是恨不得吃了他似的。 净慈避开她的目光,说道:“这是小僧与陛下之间的事情,施主若是想知道,可以去询问陛下。” 她不满地皱起眉头来,说:“都说不要叫我施主了。” 净慈:“……” “法师,我刚刚是不是摔到脸了?这会儿疼得厉害呢。” 她也不打趣这小和尚了,出家人就是古板,随便一两句玩笑话都能弄得他们不知所措,慌里慌张的。 这要是再稍微一挑逗,那他岂不是觉得自己六根不干净了? 她脸的确是摔到了,不过这种小问题,她通常能自愈,但现在嘛…… “女为悦己者容,我是在你这院子里摔的,法师是不是应该负责?” 她将自己的脸凑到了净慈面前,眼巴巴地瞧着。 第338章 世上哪有她这样的善人? 她略微一靠近,净慈就能闻到她那身那股好闻的香气,是女儿家才有的暗香。 白婳摔下来,不仅啃了一嘴的草,还将脸给擦破皮了,毕竟那墙有那么高,明明能够稳住,但她就是故意的。 “是伤了些。” 净慈转身去拿了药箱,里面有一些伤药,他平时练功,若是伤到了,便会自己上药。 白婳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仿佛回到了以前,她是天地间唯一的一条孽龙。 是在邪恶中诞生的,所以她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遭到不少仙家神君的绞杀,每每回到族中,都是一身的伤。 他也是这般温柔细致地找来各种灵丹妙药往她身上堆。 其实大多仙家凡人都一样,这世上就从没有绝对纯粹干净的人,就算是他天道,也有自己的恶。 仙家们为保证自己的修为,只有摒弃恶念,才能做到心怀三界苍生。 然而这些恶念日积月累,就渐渐拥有了灵识,学会了修炼,于是她便在一片混沌中诞生,成为了现在的她。 更是成为了连天道都觉得头疼烦心的存在。 可她又有什么错呢,出生乃机缘巧合,又不是她想要出生的,说得好听众生平等,她却只能躲藏在部族里,一旦外出,气息外泄,就会遭到绞杀。 “嘶,疼!” 感受到脸上那火辣辣的疼,她顿时吸了口凉气。 净慈惊得立马缩回了手,却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药瓶,伤药洒在了地上。 “抱歉,小僧并非有意。” 他连忙蹲下去捡地上的伤药,白婳却抓着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说:“洒了也就洒了,不要便是,我自己来吧。” 她只是一时走了神,脸上都是一些擦伤。 净慈连忙缩回自己的手,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身子更是后退了好几步。 白婳微愣,道:“你这是害羞了?” 随后叹了口气,坐下来,貌似无心地感叹了句:“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 “小和尚,你信前世姻缘吗?”她托着腮帮子,那张脸实在是好看极了,完美无瑕,挑不出任何的缺点瑕疵。 “我总觉得,前世你我应该是一对恩爱夫妻,你觉得呢?” 净慈被她的话再次吓到了,待那颗心稍微平静下来之后,他才说:“前世皆为前尘,既是前尘,便不该过多纠缠。” “你是觉得我在纠缠你吗?”白婳盯着他。 她的眼神总是那样,对他狠不起来,温柔中带着一些失望。 净慈沉默不言。 “你这出家人可真有意思,总和我提前尘,佛家不是讲究什么因果轮回么,前世种什么因,这一世就该结什么果。” 前世因后世果。 如今白婳算是信了,以前他是司命神官,做的就是替天道掌控他人命运,知晓三世轮回。 如今倒好,居然成为了和尚。 天道是生怕她又将司命从他身边抢走了么? 不过她要是真想,即便他这辈子转生成一头驴,她都会想办法抢走,天道压了她那么多年,总得付出点儿代价不是? “那施主想要什么果?”净慈缓缓抬眸,目光平和地看向白婳。 他的眼神太过于神圣仁慈,仿佛她和天下苍生一样,在他心里没有任何区别。 “未来要结什么果,本郡主暂时还不知道,不过……”她恶意满满地盯着净慈。 一字一句地对他说道:“法师如今是万民敬仰的神佛,可若有一天,你从神坛上跌下,这万民,还是你所怜悯仁爱的万民吗?” 她的话,顿时让净慈背后一凉。 虽然不明白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此刻白婳给人的感觉非常不好。 他若是那圣洁的天山雪莲,那她便是玷污了那雪莲的恶。 眼里的邪气越来越浓,净慈紧闭双眼,口中念着佛经,似乎已经不打算理会白婳了。 她脸上的笑意在一点一点地敛去,最后变得冰冷陌生,仿佛之前那个白婳,不过只是她的一副皮囊而已。 这幅皮囊之下,藏着的是那仍然邪恶的灵魂。 她默默地看了净慈好一会儿,半晌才问:“法师觉得,本郡主是善,还是恶?” 若他觉得自己是恶,那就做个恶人也无妨。 若是善……可这世上哪有她这样的善人? 净慈终于睁开了双眼,那眸子干净的放佛能够净化她的心灵,虽然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少了从前的温柔,剩下的也只有那众生皆平等的陌生。 如今的自己在他心里,和那些被他怜悯祈祷的万民一样,并无区别。 “是非善恶,自在施主心中,施主认为对的事情,便是善,不对便是恶。” 出家人说话还真是有意思,就喜欢这么模棱两可,不给人一个确切的答案,只会让人去猜。 “依法师之言,只要本郡主认为是对的事情,那都是善的?” 白婳再次询问。 净慈再一次选择了沉默,白婳也没指望着他给答案。 只是看着他如今这副圣洁的样子,还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把他弄坏呢。 “罢了,同这出家人讲这些也没什么意思,本郡主先走了,明日再来找你。” 再不走,一会儿让萧君策发现,那醋坛子又该打翻了。 他一个出家人,自己能动什么心思。 不过是抱着试探和玩弄的心态罢了,他这辈子若是真的能修成正果,那倒也不错。 等到白婳走后,这屋子里的幽香正在悄然流逝。 净慈望向窗外,那抹身影已经消失了。 佛门清净,明德帝除了跟着净慈大法师诵经祈福,其余时候都已经暗地走访去了。 今日萧君策带来了个好消息,这个月要被献祭的童男童女已经找到了,他让人送来了画像以及两人的资料,不过祭祀的地方离大梵音寺很远。 需得花费半天的脚程,便是骑马,也得一个时辰之久。 “这童男童女,怎么都是从村子里抓来的?” 杨凌雪翻看了过往被祭祀的活人案卷,几乎都是从附近村子里抓来的。 白婳合上卷宗,淡淡说道:“城里的大多是富贵人家,又哪里舍得让自己的孩子去献祭?” 所以这被献祭的,只能是偏远乡下出来的。 第339章 负心薄幸 “河神祭祀在两天后,现在这对童男童女已经被选出来关了起来,他们想逃,几乎是没有可能的。” 谁也不想被祭祀,沦为河神的祭品。 且在祭祀之前,都会为女子验明正身,只有处子才可以,若是被选中却查出非处子之身,便会被活活烧死,以消河神怒气。 而她手中这颗光珠的主人,便是第一个被献祭给河神的女人。 那日在湖底,她见了那女鬼诸多往事,前尘重重,皆因那子虚乌有的河神而起,不过是河里发了一场大水。 不知道是谁说了声河神发难,要淹没整个澧洲城,务必要找一对童男童女献祭给河神,才能平息河神怒气。 很不幸,她便是那个要被献祭的人。 她原本有婚约在身,是村子里教书先生的女儿,自小温婉贤良,良人是他父亲从小养到大的学生,高中状元那日,便是他们成亲之时。 只可惜在程秋娜的前一天,她便被选中成为祭品,更是在第二日洞房花烛夜,遭一伙贼人破了洞房,玷污了清白。 又不知是谁高喊了声,被河神选中的人,必须得是处子之身,良人和她都要被献祭给河神,而她则要被活活烧死。 好好的一对青梅竹马,即将沦为河神的祭品共赴黄泉,这看上去的确是一出悲剧。 那女子被活活烧死,尸体沉入水中,原以为是和情郎共赴黄泉,她倒也死而无憾了,可死后才知晓,她的好情郎还活得好好的,根本就没有被祭祀,佳人另娶,娇妻美妾在怀,一路平步青云,官运亨通,好不惬意。 而所谓的河神祭祀,也不过是她的情郎故意安排,就连那夜闯入洞房破她身子之人,也是他的安排。 就怕她即便献祭给了河神,也会有生还的机会,唯有亲眼看着她被烧死,死得足够彻底,良人才能心安。 当她死后知晓一切时,便为时已晚,唯有将一腔怨气洒在这偌大的江河上,在此之后,澧洲便灾难不断。 每逢梅雨季节,江河便开始发大水,但到了盛夏时,那河的水便会离奇消失,一滴不剩。 便导致澧洲一年下来颗粒无收,整个城被饥荒和瘟疫笼罩,后来便有高人算出,是她怨气未消,怨气作祟,便让高人施法,将她镇压在河底三百年之久。 也是从那时起,便有了每月祭祀河神的风俗。 为的便是将她的怨气消下去,却不知长此以往,那些每月被祭祀的人,尽数被她怨气笼罩,渐渐地,她的力量也就越发壮大了起来。 每当河里开始死人的时候,他们便将一切归于河神身上,于是开始疯狂地用河神祭祀。 当说完这些的时候,杨凌雪那张小脸儿都白了下来,一双小手更是紧拽着手帕。 “原来这世上果真有这般负心薄幸之人,只可惜了那姑娘,一腔深情,没想到最后换来的却是那人平步青云。” 杨凌雪一阵感叹,随后又看向白婳,好奇地问:“郡主是如何知道的?” 白婳嘴角轻轻勾起,对她神秘一笑:“这天上地下,就没有本郡主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天道虽然爱用雷劈他,但他却是个害怕打雷的胆小鬼。 “想要阻止祭祀,就必须废除河神祭祀,而想要废除祭祀,可没那么简单。”这可是个大工程啊。 来澧洲一趟,还摊上这档子事情来,不过为了那丰厚的阴德值,她咬咬牙只得拼了。 今日澧洲不知怎的,大街小巷里忽然就流传出有关于河神的画像来。 百姓们争先恐后地去买,想要一睹河神风采。 “这河神怎么是个女人?” “这莫不是旁人随意臆测画出来的玩意儿,堂堂河神,怎能是个女人?” 澧洲城的百姓们对河神大多都是恐惧的状态,觉得河神至少长得也是青面獠牙三头六臂的。 如今这画像里却是个娇滴滴的女人。 “这河神怎么就不能是女人了?她不仅是个女人,在成为河神前,还曾是个新嫁娘呢!” 茶楼里,有人高喊一声,那说书先生案板一拍,胡须一捋,便开始娓娓道来有关河神的事情。 “据说在三百年前,咱们澧洲是没有河神的,而河神的起因,皆因一个叫做褚玉瑶的女子而起……” 茶楼里挤满了前来听书的人,不管是来喝茶打牙祭的,还是路过的,此刻都被这河神的故事吸引了过来。 原本热闹的街市,顿时变得冷清了起来。 褚玉瑶? 忽然有人停下脚步,往茶楼里看了起来,只见那茶楼挤满了人,远远地透过窗只能看见说书先生背后挂着的河神画像。 那河神一身凤冠霞帔,眼眸明媚有神。 分明不过是一张虚构出来的画像罢了,那人却觉得那双眼睛好似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他后背忽然一阵发凉,也来不及去听河神的故事,脚下生风似的离开了这里。 二楼雅间里,听着下面说书先生的滔滔江河,杨凌雪不得不感叹白婳的行事作风,果真是雷厉风行,一针见血,和太傅大人有的一拼。 这种法子虽说看似有些不靠谱,可民间大多一传十十传百得。 再加之那河神一事,本就是子虚乌有,数百年来,也无人见过河神真容,那画像是那女子湮灭之际,白婳所看到的,便寻了画师依照她的模样画了下来。 随后这画像便开始在澧洲城疯传。 “这河神在他们心中压抑了许久,多得是恐怖不满的,只要有个领头人,自然有人愿意废除了这陋习。” 白婳慢悠悠地喝着茶,虽然只有两天时间,但她一点儿都不慌。 被用去河神祭祀的,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富人家的都藏着掖着,要么就是花钱去买穷人家的孩子,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知道达到了共情,那她的目标就完成一半了。 “郡主高见,凌雪实在是惭愧。” 杨凌雪现在对她,也是越发崇拜了起来,先前以为她只是厉害了些,嚣张了些。 如今看来,那脑瓜子也是相当好使的。 第340章 在绝望和窒息中,缓慢的死去 “哪里是什么高见,只是被人愚弄了太久,渐渐地就忘了没有河神以前的日子,他们其实也过得很好。” 白婳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负心汉引起的罢了。 关于河神的故事,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已经在澧洲城疯传了,这偌大的澧洲城,几乎快顶得上半个京城了。 这越是繁华的地方,就越是容易藏污纳垢。 而就在距离澧洲城不远的一个小村落里,金灿灿的阳光落在绿油油的麦田里,风一吹,成片的麦田便随风起舞。 细碎的光形成斑点落在地上。 那原本破旧不堪的小木屋,被人从外面钉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木板,只留了一个门,就连门都被上了沉重的铁链锁着。 似乎实在害怕里面的什么东西会逃出来。 “我不要祭河神,我不要死!我不要祭河神!” 屋子里传来女孩儿撕心裂肺的吼声,也不知道喊了多久,那嗓音嘶哑得厉害,却依旧爆发出对生的渴望。 偶有扛着锄头路过的村民,只是看了一眼,随后惋惜地摇了摇头就走开了。 “儿啊,别喊了,留着些力气吃点儿好的好上路。” 村子里,妇人满脸沧桑憔悴,一身布衣,头发也已花白,然而手中竹篮里,却装着一只肥美的烧鸡。 她趴在门板上,透过细小的缝往里头瞧着,里头的姑娘一身是伤地蜷缩在地上,唇上一片血渍。 “阿娘,你救我出去,我不想死,我不想被祭河神!” “什么狗屁河神,我见都没见过,凭什么要把我祭河神!” “倘若这世上真的有河神,又怎会要我们这些无辜老百姓的命去给他活祭,我不服,我不服!” 充满怨恨和不甘的声音从小木屋里爆发出来。 妇人心急如焚,连忙大喊:“别说了别说了,要是让河神听见,可是要降罪的,咱们澧洲会遭大难的!” 可被关在里面的人越发地不甘心了起来,她趴在门缝处,用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外头的女人。 饱含怨气地说:“反正我横竖都是一死,凭什么不能说!” “你不过就是收了城中员外郎的一百两银子么,就要把你的亲生女儿卖出去,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好过的,一定不会的!” 外头的妇人闻言,顿时一阵惊慌失措。 手中竹篮更是打翻在地,烧鸡掉落在地上,妇人不可置信地捂着嘴,眼泪汹涌而出。 被关在里头的少女一阵嘲讽大笑:“阿娘以为我不知道吗?不过就是为了那一百两银子罢了,那可是一百两啊,阿娘和爹爹一辈子也许都挣不到那么多钱。” “用一百两换女儿的命,不是很值吗?” 少女最后看着妇人在惊慌失措中逃走,连地上的烧鸡都没有捡起来。 她颓废地坐在地上,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喊了。 她要被关在这里,一直要等到祭祀的日子才会被放出来。 “这烧鸡这么好,扔在地上怪可惜的。” 少女僵硬扭头,透过门缝,看见那双白皙的手捡起地上的烧鸡,拍了拍灰尘,随后扯下一个鸡腿就往嘴里送。 “唔,不错,肉嫩多汁,一口爆香,凌雪,你要不要尝尝?” 杨凌雪嘴角一抽:“姑娘,这烧鸡脏了。” 彼时天快要黑了,最后一缕霞光已经沉入了地平线,风吹麦林的声音沙沙作响。 “你、你们是谁?!” 小木屋会有人看守,除了她的亲人来给她送吃的,别人根本就不能靠近这里。 白婳咀嚼着嘴里的烧鸡,凑近了她,笑眯眯地说:“来救你的人。” 两人一身平民装扮,虽穿的都是粗布麻衣,可那一身矜贵娴雅的气质,一眼便能看出她们非富即贵。 尤其是那相貌,白皙透红的肌肤,比起她在城里见过的那些大户人家的姑娘还要漂亮。 用来祭祀河神的河叫做太川河,而这个村子叫做平阳村。 白婳蹲下来,一边啃着烧鸡,兴趣盎然地盯着里面的少女,说:“你不想沦为后日的祭品,那就按照我说的做,如何?” “我为何要信你?!” 少女警惕的看着她,这两张陌生的面孔,虽美,可却并不代表是没有毒的。 “信我,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不信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白婳一点儿都不着急,反而笑眯眯地看着她。 “好,我信你!”直到屋子里头传来女孩儿的声音,白婳这才满意地站起身来。 慢悠悠地说:“你好生在这里待着吧,不吵不闹,你阿娘送什么,你就吃什么,吃饱喝足,才有力气活命。” 等到女孩儿再次向外面看去时,已经是空荡荡的一片,没了人影。 和她有同样命运的,则是另外一个村子的男子,不过那边有萧君策搞定,所以白婳并不需要担心。 “所以依郡主所言,那日我们在河里遇到的东西,都是这三百年来的河神祭品?” 她想着那日落水之后,在水底瞧见那一片密密麻麻的尸林,便是一阵头皮发凉,浑身恶寒。 “谁说不是呢。”白婳耸了耸肩,马车在小路上缓缓前行着。 “整整三百年的时间,这得死多少的人啊。”且都是一些童男童女。 “不过那些尸体里面,没有几具新鲜尸体,大多都是死了有些年份的,至少没有近一年内的尸体。” 白婳微微拧眉,按理说,刚死的人,褚玉瑶才能更好地吸收他们身上的精气和阳气,怎么会没有呢? 陈年老尸和新鲜尸体,她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难道是顺着太川河漂到了其它地方?”杨凌雪猜想着。 “不会的,他们为了防止祭品逃脱,通常都会在祭品脚下绑一个装满石头的麻袋,随着石头下沉,他们的尸体也会直接沉入河底不会漂走。” 白婳摇了摇头,这种法子,一是为了防止祭品逃脱,而是为了能够将他们永久性地困在河底,与河神作伴。 可真是可悲又残忍的手段呢。 让人在绝望和窒息中,缓慢地死去,这个过程,会让人体验到死亡逼近的感觉。 第341章 太傅这又是发什么疯? 回到寺庙的时候,整个澧洲城都是华灯初上,热闹繁华。 到了夜里,大梵音寺便不会再有香客进出,余下一地寂静祥和。 杨显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瞧见她们马车过来,便急忙过去迎接。 “兄长。”杨凌雪掀开帘子,被杨显搀扶着下了马车,他正要伸手去搀扶白婳,那金色的法杖便伸过来了。 几人同时一愣。 “郡主晚归,贵人很是担心,特让小僧先来寻郡主。” 净慈目光平静温和,白婳抓着他的法杖下来,那法杖入手滚烫,锥心之痛传来。 “到底是贵人让你来的,还是法师本身就在担心本郡主?” 她将手收于袖中,面不改色地说着。 真不愧是神佛手里的东西,一个法杖而已,竟然能伤了他。 净慈默默地收回法杖,转身朝寺庙里走去,杨显朝她微微行礼。 “杨显便先带着妹妹回去了,郡主告辞。” “好。” 她跟在净慈身后,问他:“你为什么总是回避我的问题,是不想回答,还是怕自己会说出什么违心的话来?” 白婳跑到他前面去,面对着他,双手负在身后,脸上带着灿烂明媚的笑意。 “小心台阶!”他眼瞧着白婳就要碰到那台阶,眉心一皱,便飞快抓住了她的手,随后却又慌忙松开,后退一步。 低着头,口中念着佛陀。 “抱歉,贫僧方才并非有意,若有冒犯,还望施主原谅。” “你的确冒犯到了本郡主。” 白婳瞧着他那副惊慌的样子,莫名觉得好玩儿。 她上前一步,净慈就后退一步。 白婳觉得无趣,就不打算捉弄了他了,转身朝前走,一边说:“本郡主今日累了,暂且放过你,但你冒犯本郡主的事儿,我是不会忘的,所以你今晚先好生想想,明儿该怎么给我赔礼道歉。” 越是瞧着他那副一本正经,又清冷又神圣的样子,她就越发控制不住自己。 忍不住想要捉弄他,可每每想到他是个和尚,那心思就又灭了一半儿下去,转生成什么不好,偏生是个和尚。 真是晦气! 净慈拧紧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正欲转身离开时,却被人叫住了。 “净慈,你犯戒了。” “慧元师兄?” 净慈愕然回头,才发现是慧元师兄,也就是白婳那日遇见的扫地僧。 “师兄方才何出此言?”净慈的眉头又拧了起来,似乎很疑惑不解。 “我为何这般说,你心里应当明白,自那女施主来了大梵音寺后,你先是送了师父留给你的手持,随后便是一再容忍她对你的挑衅和亲近。” 佛门有佛门的规矩,身为佛门弟子,就理当恪守清规,不得犯戒。 净慈垂眸,淡淡道:“师兄误会了,是那女施主说自己连夜噩梦缠身,要了那手持过去,既然众生平等,她有困惑之事,若那手持能解了她如今的困惑,那便是发挥了它最大的作用,比起留在我身上,如何能算得上是犯规?” “至于挑衅,那不过是她性格使然罢了,那女施主并无坏心,换做旁人,我也会一视同仁。” 好一个一视同仁。 这番话,便已经将慧元赌得哑口无言。 他面容沉静地看向净慈,那双充满智慧的眸子,似乎比起净慈来,还要更能看懂人心些。 “净慈,为兄只是希望你能够恪守清规,记住你在佛前立下的誓言,你是大梵音寺百年来都难得一觅的天才,不要在未来的某一天,坏了自己这一身的修行。” 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他是神佛大法师,代表的不仅仅是个人,还有大梵音寺。 如今的他,就像是大梵音寺里的活招牌一样。 谁敢不敬畏神佛? “师兄之言,净慈记下了,净慈既然立下誓言,那就必然会遵守。” 他神色淡然地说着,即便是有朝一日违背了誓言,佛要对他降下惩罚,哪怕舍其血肉,那也是他净慈一人的事情,和大梵音寺无关。 慧元盯着他远去的背影,越发担忧了起来。 该来的中回来吧,师父圆寂时曾说过,净慈这一生,唯一的劫难,便是那女子。 若能成功渡过劫难,往后他就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神佛,无人再能将其超越。 不论慧根还是佛缘,净慈似乎都是与生俱来的。 他这样干净纯粹的人,就不应该被玷污。 “回来了?” 推开门时才发现屋子里坐了个人,那人坐在竹椅上,外头的月光渗透进来,落在他的玄袍上,透着一层朦胧神秘的光。 “太傅大人怎么在这儿?”屋子里没有点灯,除了外头的月色,一点儿多余的光亮都没有。 “看来郡主希望出现在这里的人,不是我。” 他手里捏着的茶杯正在缓缓收紧,茶杯上已经出现了细小的裂痕。 “本郡主今日是回来的晚了些,倒也不是在外头消遣去了……” “只是晚了些吗?” 男人的目光紧逼着她,这让白婳很不爽。 所以他这是在质问自己吗? 他忽然站起身来,那身高上的优势瞬间就压倒了白婳。 男人一步步走向白婳,擒着她的手腕,将人逼到了门板上,白婳抬头望着他,眉心微蹙。 “太傅这又是发什么疯?” “本太傅便是见不得你同净慈亲近,他一个出家人,终其一生只能待在这庙里,郡主若是瞧上他姿色,青楼里多得是,若是喜欢,明日我便去替你寻来!” 他素来都是遵从白婳的意愿,从不强迫她做什么不喜欢做的事情。 可现下他忍不得那秃驴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白婳。 若是换做旁人,他兴许还不会有这般怒意。 唯独是净慈! 白婳觉得这男人大概率是脑子抽风了,忽然间就说出这等莫名其妙的话来。 她不怒反笑地问他:“太傅觉得本郡主是那等以色辨人的人?” “是也不是,郡主心里清楚,若不是,大梵音寺里那么多和尚,郡主为何唯独对那净慈另眼相看?” 他这一身的醋意,险些就要将白婳给熏晕过去了。 她能理解凡人都很小心眼,男人女人都一样,但就太傅这心眼儿,只怕比女人手里的绣花针还小。 第342章 一哭二闹三撒娇 眼下也就只有先安抚好他的情绪,怎么着也是孩儿他爹。 往后自己离开人间界,团团还是需要人照料的,而这个最佳人选,除了萧君策就没有别人了。 “今日是陛下让他来寻我,并非我有意去寻他,我知道太傅这般生气,皆是因为在乎我,本郡主也不会不知好歹,放着权倾朝野的太傅不要,去要一个和尚的。” 她信誓旦旦地说着。 却不知这话早已触到了他的雷点,她的话里有几分真假,他只需要听一听就明白了。 净慈是何许人也,他又是何许人。 分明不是同一个界限的人,根本无法去比较,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女人的下巴。 他说:“郡主如今说谎,可真是越发麻溜了。” 伴随着他的冷笑落下,那气势汹汹的吻便落了下来。 白婳双眸紧闭,不知从何时起,她就已经习惯了他这般对待自己,从刚开始的厌恶憎恨,变成了习惯性的事情。 她想着,也许是自己这些天当真有些冷落萧君策,才会让他这般,只要能够平息他的怒火,便是让自己主动些,也未尝不可。 然而她的不反抗和主动,反而让男人脑子里那名为冷静的弦彻底崩断。 他的动作骤然停下,幽深的黑眸里跳动着愤怒的光芒。 “郡主若是不愿意,又何必强求自己!” 紧接着没看她一眼便甩门而出。 白婳愣在原地,愕然地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愤怒身影。 他这是…… 在生气吗? 难道是自己这两天真的做得太过分了,以至于让他以往的好脾气全都没了? 可是她明明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换成她以前的性子,莫说是解释了,便是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况且自己要真不愿意,萧君策恐怕连近她身都是个问题。 今夜萧君策没在她这禅房里留宿,白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她不禁开始反思自己,难道是对他动心了么? 这怎么可能? 明明恨他都来不及,如今同他这般,也不过看在他目前还是个凡人的状态,她对自己的心向来都很有自持力。 爱憎分明,从不拖泥带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但现在她竟然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喜欢还是厌恶了,亦或者对他只是一种利用。 而当利用一词出现在脑海里的时候,她便又觉得自己做法欠妥。 罢了,还是先睡一觉,等明日一早起来,去找那厮说道说道,若他还是生气,那便使用女人哄男三大法则。 一哭二闹三撒娇! 她就不信,自己这个几百年的老狐狸,还斗不过才活了二十几年的后生晚辈! 经过昨天一天的发酵,现在河神褚玉瑶的事迹,已经是家喻户晓了。 自古以来人言可畏,不管真假,可一旦有人听了进去,再辅助上一些手段,假的也就成了真的,而真相也总会浮出水面,还她一个安宁。 白婳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屁颠屁颠儿地跑去了萧君策那边找人。 正逢遇见刚起床的柳淮需在院子里打太极,许久不见白婳的柳淮需甚是想恋,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一路跑过来。 “淮需以为郡主已经忘记晚辈了呢,正想着今日早膳过后,便去找郡主讨教术法,没想到郡主竟然过来了!” 他两眼放光,激动得手足无措。 白婳瞟了他一眼,淡定地说:“本郡主是来找萧君策的。” 笑容在刹那间僵住,柳淮需,苦哈哈地说道:“太傅大人天还未亮便出去了,也不知是谁惹了太傅,昨儿夜里回来时,顺手劈烂了院子里的鱼缸。” “喏,就在那儿,还没收拾呢。” 白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真看见地上那一堆的碎片,嘴角顿时一抽。 “他……他昨晚还干了什么?” 柳淮需想了想,又说:“在院子里练了大半夜的剑,那招式饱含杀气,贫道只远远地瞧着,未曾上前。” 他是不敢。 昨儿太傅回来的时候,脸色就跟阎王爷要吃人似的。 这院子里住的还有杨显,连杨公子都不敢上前招惹。 他又指向一旁的竹林,对白婳说:“郡主瞧那地上的竹叶,便是太傅昨夜练剑,被那剑气扫荡下来的。” 一会儿自然会有小僧前来打扫,这光看着,便觉得太傅心中火气甚重。 那扫落的剑气都堆积成小山了,可怜那竹林,如今一片光秃秃的。 白婳忽然间就无言以对,提起裙摆就要走。 “诶,郡主上次不是说,要教习晚辈术法么?” 他赶紧叫住了白婳,到了这大梵音寺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坐井观天。 这寺庙里,藏龙卧虎之辈实在是太多了,他这个半吊子根本就不够看的。 白婳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但想着这话的确是自己说的,且这柳淮需还算是个可造之材,自己总不能失信于人。 便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塞给他,说:“你按照这书上的法子,重新练习符咒绘制之法,你先前所绘符咒,不论是手法还是符文,有一半都是错的。” “也不知道你师从何人,竟然这般误人子弟,也亏得你能在京城有这等名气,倒不如学学人家净慈大法师,那才是真正的淡泊名利,一心只为神佛。” 柳淮需被她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她说话一针见血。 旁人只当他是玉清观里最厉害的道士,只有白婳知道他的斤两,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郡主教训的是,晚辈日后定当潜心修行,争取能够早日修成正果,追上郡主脚步。” 柳淮需谦虚地说着,他是个道士,没有净慈那么多忌讳。 且玉清观的道士,都是可以成家的。 “加油哦小道士,本郡主看好你!” 修成正果? 追上她的脚步? 这小道士未免太过于天真了些,起码也得修行个几百年,才能勉强比得上她半根手指头吧。 怎么着她也是天生龙骨,生来就有一身强大的修为,不然也不会惹得一众仙家,前仆后继的对她进行绞杀了。 第343章 密诏 “郡主放心,晚辈一定会努力修炼的!” 柳淮需一脸的坚定,一双眼睛更是闪闪发光,宛如眼前的人,就是他崇拜的信仰所在。 白婳这厢刚打发了柳淮需,正要去找萧君策,正逢遇见老皇帝身边的阮公公,他们如今都是一身布衣装扮。 没了宫廷的繁复华丽,但生得白面无须,倒也不难被看出来。 “郡主可是让老奴一通好找啊。”公公微微喘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身子微屈。 “公公找我有事?” “不是老奴,是陛下。” 老皇帝住的地方是一个单独三进三出的院子,虽小,但假山园林应有尽有,几个门旁还有人时刻把守着,生面孔根本就不得进入其中。 “老爷,郡主来了。” 出门在外,难不保周围就被安插了眼线,所以需得时时小心谨慎。 明德帝已经等候多时了,他坐在蒲团上,手里捧着一本经书,他神情安静祥和,没了紫金九龙冠的加持,此时的他看上去,也不过就是寻常百姓而已。 “陛下。” “叫舅舅吧。” 明德帝眼眸未抬,继续看着手中的经书,白婳在他对面的蒲团上盘腿坐下。 “舅舅寻婳婳前来,所为何事?” 他放下手中经书,抬头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儿,她和她母亲很像,以前只是形似而神不似,如今神形皆和当年的长公主一般无二。 他看着白婳良久,屋子里也是静悄悄的,阳光如同金色的薄纱一样,温柔地落在她身上。 “婳婳许久不来找我,可是还在怨恨舅舅?” 白婳愕然,随后释然一笑,对老皇帝说道:“婳婳此生能得舅舅疼爱,已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那日情况危急,若是换成我,也会是舅舅那般做法。” “毕竟一个人的性命再重要,也比不得一船人的命。” 白婳眼眸微垂,默默掩下眸子里的暗芒。 她不知旁人是如何看待的,但他是皇帝,即便在天下人的面前给足了白婳所有的疼爱,可有些时候,利益便是利益。 皇室的亲情,从来都是和利益挂钩的。 虽说她不怎么了解人世间的情,但三界之中,有些事情,也大差不差。 “婳婳能这般理解,我心里便好受多了,只是此次澧洲之行,我这身子只怕是熬不住了。” 他神情也越发的颓丧了起来,似乎已经走向了油尽灯枯。 明明面色红润,明明已经为他改了十年的寿命,可现在却看不到他那旺盛的生命力。 这又是为何? 且即便那日是为了那一船人的性命,可事后老皇帝并没有派人来寻找白婳的下落。 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在乎罢了,她毕竟不是真正的白婳。 “舅舅乃真龙天子,自有紫微星照拂,既然是一代明君,就注定不会那么早陨落。” 她这话也只是在安抚老皇帝罢了,至于老皇帝为何生命衰竭,她还需得查看了阴阳卷才能知晓。 “舅舅并非在意自己到底能够活多久,我已经活得够久了,我只是担心,若我死后,我的婳婳该怎么办,你自小便没了父亲母亲,小时候我对你更是诸多亏欠。” “若这一次我折在这澧洲,你就把我的尸骨带回去,烧成灰,洒在皇城,我留了一道密诏,就在明德殿,总有一天你会知道那密诏上是什么。” 老皇帝语重心长的说着,他像是在交代自己的后事一样,事无巨细地都告诉了白婳。 密诏是历代皇帝,在感知自己命不久矣之后才会留下来的一道圣旨。 作为密诏,除了皇帝身边的亲信,便无人知晓。 可如今他却将密诏告诉了白婳,难道是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吗? 白婳眉心紧拧,虽说太子不靠谱,但好歹还有一个白无烬,那厮表面吊儿郎当,实则也是个城府极深之人。 这皇家养大的孩子,又有几个是单纯无害的? “舅舅此言,可是察觉到了什么危险,您为何不告诉婳婳,也许婳婳可以帮到你。” 他是一代明君,若是薨逝在澧洲,皇城群龙无首,这天下只怕是要乱了。 京城里光是一个白战野,就足够让人头疼的了。 可惜抓不到他的错处,他做事小心谨慎,从不露出丝毫破绽来,便是她也有些无从下手。 “婳婳有这份心,我就已经满足了。” 他微笑着看向白婳,眼里深藏着愧疚和歉意。 老皇帝并非没有察觉,也许是自己年轻的时候做的错事太多,自从那日在船上,听到萧君策所言之后,他便连夜噩梦。 梦里温仲瑾带着曾经为他战死的无数亡魂来向他索命。 这些亡魂,都曾为了他披荆斩棘,浴血奋战,可他却因为一个私心,让他们全军覆没,一个活口都没能留下。 他手上的鲜血已经染了太多,背负罪孽的人,没有资格长命百岁,能活到今日,他已经满足了。 梦里,长姐总是站在窗口微笑地看着他。 他已白发苍苍,而她却华发依旧,不改当年,他知道,是长姐来接他去团聚了。 他也很想念长姐,只要能和长姐在一起,他也算死而无憾了吧。 如今最让他放心不下的,不是大端朝的江山,而是孤身一人的白婳,过往亏欠她的,希望能在他死后,全都弥补回去。 如果不是因为他,婳婳也不会成为没有父母的孩子,更不会变得痴傻。 她明明可以成为这大端朝最快乐最幸福的郡主,是他亲手毁了那孩子的一切,让她饱受折磨。 他看向白婳的目光,越发的复杂愧疚了起来,最后竟然红了眼眶。 明德帝紧握着白婳的手,那双苍老的手,也曾叱咤风云指点江山,如今只是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 “婳婳,舅舅对不起你,希望未来有一天,你不会恨舅舅。” 恨他毁了她原本幸福的家,将她推上那风口浪尖儿的位置。 他也曾找过净慈法师解惑,法师说,种何种因,便结何种果,若是忏悔有用,这世上便不会有那么的恩怨情仇。 第344章 天道的警告 从明德帝房间出来的时候,白婳愕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冰冰凉凉的。 上面残留着一些泪痕,明明不难过,可是身子好久不受自己的控制般,竟然流泪了。 真是荒唐。 原主都已经死得透透了,怎么还会有这种复杂的情绪残留在身体里面。 看来这身子她不能用得太久,否则会迷失自己。 回到房间里,金色古朴的阴阳卷在她面前展开,当找到明德帝的命格篇幅时,发现那原本写着明德帝命运的那一页,竟然被一层黑气笼罩着。 白婳尝试着用手去触碰,黑气在刹那间缠上她的手臂,呼吸间,皮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烂。 白婳大惊失色,连忙缩回手,然而那些黑气却依旧残留在她手上,没有褪去。 “怎么会这样?” 她掌管阴阳卷五百年,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状况,这还是第一次。 白日的城隍庙就和夜里的大梵音寺一样,没什么人来往,只有树上的铃铛在清风的吹拂下,叮叮当当地响着。 “夫人可是来祭拜城隍爷的?” 门口正在扫地的小童,看见那穿着不凡的白婳,连忙问着。 “我来找人。” “夫人要找谁?这城隍庙里,就只有我和另外一位师兄,夫人……诶?人呢?” 一阵风吹过,刚刚被扫好的落叶又被吹得到处都是。 小童揉了揉眼睛,面前的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忍不住嘟囔了两句:“难道是自己眼花了吗?” 小童抬头看向天上的太阳,已经接近正午了,肯定是因为他太累,所以才会产生错觉的,不过刚刚的那位夫人,生得可真漂亮! 澧洲城的城隍庙很大,不过平日打理这里的只有两个人,里头清净得很。 看守的小童在洒扫,负责维护城隍庙的则在后院睡懒觉,所以当白婳堂而皇之走进去的时候,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 毕竟这城隍庙也没什么可偷的东西,日夜都敞开着庙门,偶尔还能让附近的流浪汉乞丐进来躲避风雨,那点儿贡品吃。 白婳抬头看了一眼那高大的城隍爷神像,一个小小的城隍竟然都镀了金身。 可怜她辛辛苦苦被澹台策奴役那么多年,却连一个破庙都没有,莫说破庙了,这人间界知道她名号的人都没有。 只晓得她是个面目可憎张牙舞爪的恐怖鬼神。 “怎么,你还当真想让本郡主给你祭拜不成?” 白婳抬头,一脚踹在那神像身上。 这要是落在外人眼里,白婳这番举动,妥妥是要被拉去沉塘的。 “哎哟喂!” 伴随着一阵痛呼,那黑漆漆的人影顿时从神像后头圆溜溜地滚了出来。 那人滚到了白婳面前,瞧见一只精致的绣花鞋,满身酒气地吼道:“哪个浑蛋后生竟敢这般踹本大……” 城隍老儿顺着那绣花鞋往上一看,瞧见了那比阎王爷还要可怕的脸,顿时如鲠在喉,余下的话,愣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白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便是踹了,你又当如何?和以前一样去找澹台策告状?他都灰飞烟灭,神识尽散了,你们这群狗腿子还没死心?另寻新主不好吗?” 白婳冷冷一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城隍老儿,笑眯眯地说道:“若实在找不到,让本郡主屈尊当阎王,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有些委屈了本郡主这高贵的身份。” 城隍老儿嘴角一抽,连忙道:“殿主大人,您就别打趣小老儿我了,是小老儿有眼无珠,未能认出郡主来。” “大人来寻小老儿,可是有事?” 他知道,白婳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所以赶紧岔开了话题。 让她当阎王? 呵呵,只怕是整个地狱冥界都会永无宁日,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他们这些小冥神,也早晚有一天会被她给折磨死。 白婳恶趣味的神色一收,掀开袖子,露出自己那被黑气所伤的手臂来。 从手掌一直蔓延到了手臂上,黑气还未散去。 “大人,您这是……”城隍老儿脸色一变,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触碰。 “别碰,它对灵体的伤害会加倍。” 城隍老儿连忙缩回了手,神色恐惧地看着。 两人寻了个安静的地方,白婳在他面前展开阴阳卷,打开明德帝的命格,看着上头的黑气问:“你可知阴阳卷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城隍老儿看着阴阳卷上的那一团黑气,眉毛都狠狠地拧在了一起。 “大人是被这上面的黑气所伤?” “嗯,它造成的伤口,我无法自愈。” 幸亏她缩回来得够快,不然整条手臂都会废了。 “你可识得这上头的黑气来源?” 阴阳卷事关人间界所有生灵,若是出了点儿岔子,她这条命还不够让天道劈的。 城隍老儿仔细观察了番,随后问道:“郡主先前,可是为被这黑气笼罩之人强行改过命?” “加了十年。”她语气平静地说。 城隍老儿狠狠地吸了口凉气,心脏都缩了起来。 “大人糊涂啊,这强行改命,本就有违天道法则,是会损坏你的修为的,你还加了十年!” 这么大的胆子,也就只有她了。 想当年澹台策将阴阳卷交到她手上,就是在天道的眼皮子底下将她困在地府。 只要她手里还握着阴阳卷,还是地府的人,众仙家就无法对她进行绞杀,这是最愚蠢也是最极端的一种法子。 可惜,白婳没能明白。 白婳烦躁地拧起眉头,不悦的道:“改了也就改了,他能弄死我不成?” “这黑气,大概是天道对你降下的惩罚,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天道的眼里,你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自从前主湮灭之后,天道对地府的打压就从未减少过。” 城隍老儿叹了口气,天有天道,地有阎王冥主澹台策。 “若你犯的错误太多,让天道逮住了机会,他将会剥夺你手中的阴阳卷。” 失去阴阳卷的后果是什么,白婳应当比谁都清楚明白。 白婳抿了抿唇,没有言语。 所以,这是天道给她的警告么? 即便是给明德帝强行加了十年寿命,只要天道想,他随时都能收回。 第345章 温仲瑾之死 城隍老儿想了想,继续说:“不过这也并不全是天道的原因,如果被你强行改命的人,生前曾作恶多端,或者铸过大错者,在他本就既定的命运里,强加的寿命都是无效的。” “所以大人现在只需要知道,对方善恶与否,这样就能找到原因了。” 天地万物生灵皆有法则约束着,如果没有法则,整个三界都会乱套。 “他是万人敬仰的明君,自小被他长姐养大,如今一身功名,将来也会流芳百世,若是个恶人,又如何能治理好这偌大江山?” 至少她从寄生在这具身体里,接受白婳的记忆开始,她并没有察觉到过明德帝的恶。 但她也清楚,这世上的任何事情,都是具有两面性的,人也一样。 有善,就必定有恶。 你所认为的善,也许在别人眼神,就是恶。 “大人所说的可是这大端朝的主人,明德帝?” 城隍老儿的脸色立马就严肃了起来,他转身在自己怀里找着什么,东西噼里啪啦掉落了一地。 白婳眼皮子一抖,就在她等得快没有脾气的时候,城隍老儿突然转过身来,摊开掌心。 掌心里是一颗白色的珠子,和白婳手里那颗很像。 她手里的珠子是褚玉瑶怨气执念所化,那他手里的珠子又是谁的怨气执念,和明德帝又有什么关系? “这珠子的主人,是小老儿当年在外游历之时,遇见的一位将军。” 城隍老儿看着手里的珠子,想到当年的事情,似乎都还有几分可惜悲叹。 “他曾身经百战,建功立业无数,一生为主披荆斩棘,是个不可多得的忠勇之士,不过很可惜,小老儿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一缕游魂了。” 白婳拿过他手中的珠子,入手冰凉,表面还有一层浅薄的幽光包裹着,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这珠子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是从这具身体上传达出来的。 “大人知道,这世上横死冤死之人,喉咙间都会有一口气,这口气若是无法消散,就无法步入轮回。” “这珠子的主人,叫温仲瑾。” 温仲瑾? 刹那间,心口忽然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那刺痛深入四肢百骸。 她记得,白婳的生父,便叫做温仲瑾。 可他分明是战死的,怎么可能是横死的? “你是说,温仲瑾的死,也跟明德帝有关?” 这听上去多少都有些离谱。 “大人现在是这具身体的宿主,这珠子理当给大人,至于个中缘由,恐怕也只得靠大人自己去找了。” 他知道的事情也不多。 只是当年在遇见温仲瑾时,知晓了一些事情,他即便是被万箭穿心,手中也依旧握着大端的旌旗。 “我知道了,这珠子我就收下了。” 眼看着白婳要走,城隍老儿连忙叫住了她,一脸的谄媚讨好,搓了搓手说:“大人,明日就是一月一次的河神祭祀了,那个……” 白婳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本郡主知道,不用你来提醒我,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不会食言。” 城隍老儿两眼放光,对着白婳一阵点头哈腰:“谢谢大人!您可真是这世上最好最善良最漂亮的神仙了!” 呵呵,这马屁拍得她差点儿就信了。 虽然她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但绝对和善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经过一日的发酵,河神褚玉瑶的故事已经深入人心了,不管这个故事的真假,但自古以来负心薄幸之人从来不缺。 多的却是一往情深最后却惨遭渣男抛弃的女人。 也许是引起了不少姑娘们的共情,纷纷开始骂着那负心汉。 白婳等了一个上午都不见萧君策回来,坐在窗前无聊地撑着下巴,看着外头的鸟儿停在翠竹上,压得那翠竹弯了腰。 杨凌雪捧着一些东西过来,远远的就看见那呆坐在窗边百无聊赖的人儿。 一身素净的衣裳,露出一截儿白皙柔软的脖颈来,几缕发丝散落在胸前,杨凌雪赶紧收回目光。 “郡主,您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她推开门走进来。 “郡主?” 见她没有反应,杨凌雪便将东西放在一旁,转身过来的时候,白婳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她吓了一跳,近距离地欣赏了一番白婳的美貌,一颗心顿时如擂鼓般砰砰乱跳着。 随后佯装镇定地转身翻着刚拿过来的东西,语气还带着一丝颤抖。 “郡主要找的人,正是这澧洲城的孟员外,他用了一百两银子买了那村妇的女儿,代替他的女儿,那李员外还有个儿子,名唤孟祁,这两日河神的事儿都传开了,好像只有孟家格外的安静,甚至还烧毁了所有的河神画像,并不许府中下人谈及河神所有事情。”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最后一幅,是孟祁的画像。 白婳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没有说话,杨凌雪深吸一口气,问道:“郡主是要知道孟家女儿,还是孟家少爷?” “这孟家是褚玉瑶那情郎的后人。” 杨凌雪一惊:“郡主如何得知?” 她下意识地问出口,随后又反应过来白婳非常人,能够知道褚玉瑶的故事,就必然知道那负心汉的身份。 “天地循环,生灵轮回,这是法则,当年他考上状元,娶了官家女子,又害死褚玉瑶,四处散播河神谣言,此后却平步青云,前程锦绣,更是儿孙绕膝,安享晚年。” 她眼眸微眯,这样的人,竟然还能拥有这么完美的结局,还真是不公平啊。 “是啊,都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如今孟员外一家,在这澧洲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孟院外的女儿要被献祭给河神,即便是偷梁换柱,但大家都心照不宣,毕竟平民百姓是根本斗不过富贵人家的。” 况且这里还官官相护,城主想要在澧洲立足,就必须讨好这些有钱人。 “不过我听说那孟家女儿自小就恶疾缠身,孟员外常年四处求医无果,就算不被献祭,估摸着也是活不了多久的。” 第346章 孟家姑娘 “什么病?”白婳立马就来了兴趣。 “正是因为不知道是何种病因,才无法医治,会不会是前人作恶太多,因此连累到了后人?” 这些消息都是杨显打探来的,虽说鬼神和前世今生这种事情,对杨凌雪来说,多少还是有些荒唐,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白婳摇了摇头:“不,不是的。” “下午你随我走一趟孟府。” 褚玉瑶心愿有三,一是要当年的负心汉血债血偿,二要让她沉冤得雪,三是要拉着他一起下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倒是不难,只需要找到那人的转世即可,而孟府作为他的后生晚辈,在澧洲城也是知根知底的,如果由孟府的人亲自出面,这事儿就简单得多了。 孟府坐落在离大梵音寺不远的地方,穿过几条幽深冗长的巷子就到了。 朱红大门高立,门口伫立着两只瑞兽,门口是来来往往的人,偶尔能够看见从里面被赶出来的行脚大夫。 “滚滚滚赶紧滚!你们这些骗子,没点儿真功夫还敢来咱们孟府行骗,要不是咱们老爷心善,早给你们乱棍打死了!” 当药箱子滚落到那人面前时,那只白皙的过分的手将箱子捡起来,拍了拍上头的灰尘,将其递给那被赶出来的大夫。 “谢,谢谢!” 大夫拿了药箱,没看那人一眼,逃也似的跑了。 孟府小厮正要关门,那白皙的手就挡在门口,不论小厮怎么用力,木门就是纹丝不动。 “谁呀,这么不长眼,敢来孟府闹事儿!” 一抬头,便对上那双冰冷却分外好看的眸子,那人一身白衣,薄纱遮面,素手轻挽。 “来给你家姑娘治病的人。” 白婳扬眉,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柳淮需说,想要让人觉得你是个高人,就需得清冷,高高在上,下巴高抬,还得将自己的脸遮挡起来。 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道理,但白婳还是照做了。 “哟,两个姑娘来给我家姑娘治病?您脑子没事儿吧,赶紧滚,别没事儿找事儿,我可不打女人!” 她还是不松手,看似柔弱,手上的力道却很足。 “你家姑娘的病,除了我无人能治,若是耽搁了,只怕她活不过今年。” 小厮脸色一变,大喊道:“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家姑娘福泽深厚,定能平安无事,你们这些江湖骗子我看得多了,你……” 话还未说完,白婳没了耐心,手掌轻轻一推,那小厮就被掀飞狠狠砸在了地上。 随后就见那人闲庭信步般地走进了孟府里。 未曾打量府中景色一眼,只是听到这前院儿的动静,无数家丁带着棍子前来,将白婳团团围住。 杨凌雪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袖口里的弯刀。 “何人敢在我孟府闹事!” 白婳幽幽地叹了口气,早知道该让净慈带她来的,有净慈这么个神佛在,自然就没有这么多的麻烦事儿了。 不过萧君策如今还在气头上,要是知道自己又跑去找净慈了,她真怕那厮会掀了大梵音寺。 府里管事儿的出来瞧见是两个姑娘,眼神先在她们身上打量了番。 随后便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孟府。” “所为何事而来?” “给你家姑娘治病。”这句话白婳已经说累了。 管事儿的眯了眯眼睛,挥手让周围的人都散去,盯着白婳说:“每天来孟府给姑娘治病的不在少数,大多都是骗子,今儿老爷心情不好,你若是想骗点儿钱,就趁早离开,还能留点儿颜面。” 白婳笑眯眯地说:“我不为钱,不管治不治得好,我都分文不取,若是治不好,便听凭处置。” 杨凌雪心中一紧,郡主这般自信,是当真能治好那孟家姑娘吗? 管事儿的神色一收,微微弯腰:“姑娘请。” 这孟府之大,堪比太傅府,穿过幽静小道,一旁花木染醉,草木成荫。 管事儿的带领白婳前往孟家姑娘的房间,前方响起脚步声,那一身长衫的公子在一群仆人的簇拥下快速离开。 他走得很快,白婳只瞥了一眼。 随后放置在腰间的珠子就立马滚烫发亮了起来。 “你最好安静些。”白婳低声警告着,珠子暗了下去,她正要回头再看一眼那过去的男子,耳畔就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姑娘,到了。” 推开门的一瞬间,里面便传出来一股刺鼻的味道,下人们都躲得很远,紧捂着抠鼻。 她面色如常地走进去,绕过屏风,看见了那躺在床上枯瘦如柴的少女。 只见那本就枯瘦蜡黄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浓郁的黑气,险些就看不清她的样子了,时不时传来几声抓心挠肝儿的咳嗽声。 “你家姑娘小时候可曾去过什么偏僻的地方?”白婳坐下来,手放在她的额头上,一片冰凉。 看样子,这身子已经被耗空了,只剩下一副躯壳。 管家诧异地看向白婳,细细想了想说:“我家姑娘自小养在屋子里,不曾去过什么地方。” “撒谎。” 她收回手,淡淡地说:“她分明在六岁时去过太川河,不慎落入水中,自此之后便缠绵病榻。” “你们也曾带她去找过净慈法师,只好过一段时间,而后便是连净慈法师也没有法子了。” “这……” 管家变了脸色,看向白婳的目光,也变得震惊和敬佩了起来。 这件事鲜少有人知道,大抵是不想被人知道,他家姑娘也许是被邪祟缠身了,这等事情若是传出去,往后谁还敢亲近孟家。 “依姑娘之见,应当如何?只要能治好我家姑娘,报酬自然不会少。” “她的身子已经被掏空了。”白婳摇了摇头,随后话锋一转:“倒也不是没有法子,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面纱之下的嘴唇微勾。 “什么条件?” “那就得看你家老爷到底是舍得孟家的名声,还是宝贝女儿的命了。” “还请姑娘稍等。”管家赶忙退了出去,约莫是去请孟员外了。 杨凌雪关了门,看着白婳刺破手指,猩红的血珠用力摁在那姑娘脑门儿上。 刹那间白烟四起。 第347章 反正你死了女儿还有儿子 那孟家姑娘像是遭受到了什么极致的痛苦一样,整个身子都僵硬的绷直了起来。 口里更是爆发出一阵可怕的惨叫声,声声刺耳。 外头的仆人们听见这声音,顿时浑身恶寒,总觉得那屋子阴气嗖嗖,让人不敢靠近。 “郡主?她这是怎么了?”杨凌雪也不禁感到有几分害怕地后退了好几步。 只因她竟然听出那孟家姑娘的嘴里爆发出另外一股不属于她的声音,尖厉,怨恨,恐怖刺耳! 白婳从她额头上不断地冒了出来,孟姑娘浑身抽搐,罗汉床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声音。 管家正请了孟员外过来,当他们听到里面的声音时,纷纷变了脸色。 “怎么回事?!” “老爷,里面不知道怎么了,姑娘的声音……好可怕!” 他们都听出来了,那是不属于姑娘的声音! “开门!快开门!” 孟员外怒急攻心,还以为她们要做出什么伤害自己女儿的事情来,立马就让人前去撞门。 但那门竟然纹丝不动,宛若铜墙铁壁,怎么都撞不开! “老爷!”管家附在孟员外耳边说了些什么,孟员外神情有变。 而里面的惨叫声越来越厉害,孟府上空乌云笼罩,电闪雷鸣,刹那间狂风大作。 屋子里的东西更是东倒西歪,被一阵强烈的气流掀飞,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 白婳单手捏咒,猛地打在孟姑娘胸口上,孟姑娘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那血色中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在疯狂扭动。 眼看着要逃。 却瞬间被纸人包裹。 “郡主?” 杨凌雪看呆了,虽然这不是第一回看她用这种能力,但每次看见都会给她带来一股震撼之感。 这种力量,已经不是凡人能够拥有了的吧? “好了。”她收回手,看了眼地上的东西,已经被小纸人消化掉了。 杨凌雪打开门,外头的人一股脑的冲进来。 孟员外第一时间冲向自己的女儿,只见先前还病殃殃,面色苍白的孟姑娘,此刻居然唇色红润,气色也好了不好。 “孟员外不要高兴得太早,我不过是帮她驱逐了体内一部分邪气,暂时缓解了她的痛苦。” “姑娘想要什么?!” 大家都是聪明人,所以说话也就不兜圈子了。 白婳微微一笑:“我要你明日去参加河神祭祀。” 孟员外神色突变,身为孟家后人,他最清楚不过那河神祭祀代表着什么,河神一事,本就是三百年前他孟家仙人杜撰出来的。 他们代代口口相传,只有孟家当家人才有资格知道事情的真相,可当年已经骗了所有人,他们也只能继续骗下去。 孟员外看了眼怀里的女儿,想起近几日有关河神的传闻,他咬了咬牙:“还请姑娘换个折中的条件,这个条件,我不能答应。” 白婳也不着急,反而气定神闲地说:“可以,那我只管你女儿就能够活得过这个月,往后是生是死,都和我没关系。” “你以为你孟家能够侥幸富贵了三百年,往后还能继续富贵下去吗?你女儿就是个例子,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你死了女儿还有儿子,对吗?” 白婳笑眯眯地看着孟员外,他听得懂白婳的意思。 孟员外这辈子就这一儿一女,女儿自六岁那年就病了,后头越来越严重,他也怀疑过是不是褚玉瑶的报复,更做过法事。 但都治标不治本,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却能一针见血地说出孟家问题所在。 “说不定这孟家,就要在你这辈断了,孟员外,孰轻孰重……” “父亲。” 门外传来了年轻公子的声音,那一袭长衫的男子走进来,白婳顿时眯了眯眼。 唔,果真清秀呢。 孟祁只看了白婳一眼,说:“不能答应,我孟家的名声,宁死不毁。” 白婳笑出了声来,孟祁进来后,那珠子就不受控制地发烫了。 “孟少爷这是要用自己妹妹的命,来换家族的荣华富贵呀,如此行径,和你孟家先生孟绍元可真是一般无二呢。” 当她说出那人名字时,眼前的孟祁瞳孔一缩,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极其不自然了起来。 白婳眼里闪过一丝嘲弄。 就这? 竟然还妄想在她面前班门弄斧。 “父亲,我孟家能有今天的一切,皆是先辈为我们创造下来的,若适应了她,岂非是要辜负先人的一片心意,只怕他们泉下有知,也会怨恨父亲的吧。” 孟祁没有理会白婳,而是继续对孟员外说着。 孟员外心里也很挣扎,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家业,他哪一个都舍不得。 “孟绍元都死了三百年了,他能知道什么?连骨头都化成了灰,况且,是孟绍元当年辜负了褚玉瑶,害得褚玉瑶被人破了身子,活活烧死,又被镇压在太川河三百年,孟少爷难道就不怕褚玉瑶夜里会来找你们孟家人索命吗?” 反正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思。 孟家人答不答应,这孟家都必然会走向毁灭。 踩着褚玉瑶的鲜血发家,报应也许会迟到,但从来不会缺席。 孟祁袖口里的手瞬间紧握,上前逼问白婳:“你到底是谁,这些事情你又是如何得知,来我家的目的又是为何!” 他倒是个反应快的,立马将问题全都引到了白婳身上。 “你这么激动作甚,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以为孟绍元当年所做之事,就当真无人知晓?” 虽说他当年已经将所有知情者都灭了口,便是连家人都没有放过。 似乎觉得只有如此,才能做到神鬼不知。 但她偏就知道。 “来人!”孟祁大喊一声,门外立马聚集了不少带着武器的家丁。 孟祁双眸危险地盯着白婳说:“此人居心叵测,速速将她们抓起来。” 白婳扫了一眼,外头至少来了一二十个人,个个身强体壮,孟员外目光沧桑,似乎在这孟府里,能够真正做主的,是孟祁。 “我看谁敢!” 家丁们刚冲上来准备动手,外头那阴寒充满怒意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萧君策大步走来,长袖一挥,自有一股气流将周围的人纷纷弹开。 第348章 偏要闹得人尽皆知 还不能孟祁开口,手中刻有萧字的令牌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令牌天下无人不识,除了当今太傅萧君策,还能是谁?! 孟祁一改方才的嚣张,对着萧君策微微行礼:“不知是太傅大人前来,未曾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杨凌雪悄悄地松了口气,刚刚她差一点儿就准备动手了,还好太傅大人来得及时。 不过太傅大人怎么知道郡主在这儿? 她们今天可是偷偷乔装跑出来的。 “走。” 他看都没看孟祁一眼,抓着白婳的手就往外头走,杨凌雪赶紧跟上。 他一路抓着人塞进了马车里,杨凌雪在后面的马车里。 “郡主如今的心思越发让人难猜了,竟然屈尊去到那种地方!”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着,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白婳扯下脸上的面纱,那素雅的样子是他极少见到过的,即便不施粉黛,也依旧能让星光失色。 “本郡主做事,何时轮到太傅大人来指手画脚了?” 白婳眉眼一挑,这厮不是躲着自己么? 怎么今天出现得这么快,莫不是一直偷偷跟着自己? 不过想想她堂堂一个郡主,又是万鬼之统领,凭什么要放下身段去哄这个狗男人? 未免也太掉段了。 “方才若是我不来,郡主是否还打算在这澧洲城我行我素,想揍人就揍人?” 这里是澧洲,不是京城。 他们的行踪几乎没什么人知道,她还这般招摇。 “你来与不来,本郡主都能脱身,倒是你,来舔什么麻烦?” 白婳嘲笑他说:“莫不是太傅觉得,自己方才的行径是在英雄救美?” 萧君策脸色黑得如同锅底那般,就差没一口老血吐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 罢了,她性子本就娇纵,若是太过于压抑她的性子,那就不是白婳了。 他语气缓和了些,看着白婳道:“澧洲水深,郡主只身在外,难免让人担心。” 白婳靠在角落里,不再说话。 萧君策觉得自己重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点儿力道都没有,绵软无力。 莫不是自己说话语气太冲,伤着她了? 彼此间都沉默了一小会儿,萧君策叹了口气,又道:“那孟府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往后你若再去,得告知我一声。” 但她还是不说话。 他泄气了,脸色臭烘烘的。 自己都这般低声下气了,她为何还是不搭理他? 难道要他跪下来求她说话不成? 太傅大人的好脾气彻底没了,咬牙切齿地问道:“郡主到底要我如何!” 要他如何才能不去找净慈,才能安分地待在他身边! 可白婳注定就是个不安分的人。 “你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太傅,我不过小小一个郡主,怎敢对太傅如何?” 白婳语气也不好,想他故意躲着自己,心里竟然十分的不舒服。 她是喜欢去找净慈,换作是谁亲眼看着曾经死在自己面前的爱人,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更不能确认自己对净慈是否还保留着一些感情,但她欠净慈的,无论如何都无法还清。 如果不是她,净慈不会死。 他会是天道身边最有威信的神官,两方都僵持了一会儿,等抵达大梵音寺时,太傅先行下了马车,大步流星地走进寺里。 那脸色活像是别人欠了他一座金山似的难看。 “郡主,太傅大人这是怎么了?”杨凌雪满脸好奇,以往大人都生怕惹了郡主,这几日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似变得有些微妙。 “大概是来澧洲这段日子,醋吃得太多了。” 白婳跳下马车,理了理自己的裙摆。 杨凌雪一阵失笑,说道:“这澧洲酿造的陈醋的确不错。” 是啊,萧君策和那陈年老醋没什么区别了。 此时的孟府里,那在外人眼中威风凛凛又豪气十足的孟老员外,正一脸哀求地看着自己儿子。 苦口婆心地说:“孟祁,我孟家家大业大,即便是承认了以前的事情,顶多也就只是损失了一些名声罢了。” “可你妹妹的命只有她才能救,难道你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妹妹去死吗?” 就算是心再怎么狠毒的人,也不会忍心看着自己的血亲去死,孟员外心里清楚,错过了白婳,也许就真的没人能救他的女儿了。 孟祁却是一脸的嘲弄冷漠,那张颇为俊秀的脸透着一股子薄情寡义。 他说:“父亲可真是糊涂,那女子来历不明,忽然就来到我孟府,还对我孟家之事那般清楚,父亲难道就不怀疑她的身份吗?” “这几日河神画像传遍了澧洲,那褚玉瑶已经死了三百年,无人知晓她到底是何模样,说不定就是那女子掀起来的。” 孟祁眯了眯眼睛,孟家不能倒,孟绍元也不是负心汉! 孟员外已经头发花白,眼里多是沧桑凄楚。 “这件事情儿子会处理好,父亲不必忧心,至于妹妹……”他冷哼一声,继续说:“若她命里无福气,与其这般饱受折磨,还不如趁早死了解脱得好。” 说罢孟祁便甩袖离开了,留下那一脸不可置信的孟员外瘫坐在椅子上。 随后看见屏风后露出的衣角。 孟蓉蓉脸色苍白,一旁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她如今已有十六七岁,正是豆蔻好年华,却一直卧病在床,现在好不容易醒来,却听见这番话。 一时间悲痛交加,喉咙里涌上一股鲜血,又被咽了下去。 脸上是两行清泪。 “姑娘,您千万不要信了少爷的话,也许少爷会想办法的。” “想办法?”孟蓉蓉苦笑一声,自嘲道:“他能想什么办法,他巴不得我死,我这样一个病秧子,只能是孟家的耻辱!” 这话落进了孟员外的耳朵里,为人父母,自然会心疼不已。 “姑娘……” 孟蓉蓉眼里迸发出一股恨意,凭什么哥哥就能是健康的,而她却连孟府大门都出不了! 连哥哥都对她这般冷血无情,醒来都不曾看自己一眼,那她又何必对他抱有希望! 他不是不希望孟家的秘密被说出去嘛,那她就偏要闹得人尽皆知! 第349章 不符合她郡主尊贵的身份 她虽然不知道孟家的秘密是什么,可是醒来之后,她也听说了有关河神的事情。 她是孟家人,孟家的秘密从来都只有当家人才能知道,如此一来,就不难将这两件事情联想在一起。 “阿佩,你去帮我查一查,今日替我看病的那位姑娘是谁。” 丫鬟先是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那姑娘虽然没有表明身份,可是今天却是和太傅大人一道离开的,听闻太傅如今在大梵音寺入住,想必那位姑娘也应该是在的。 所以想要找到她并不难。 这孟家虽然有钱,但这孟家的少爷却很低调,除了每日处理店铺上的生意,平时几乎是看不到他的。 如今也还没有成家,这上门来说亲的人,都快踏破门槛儿了。 他刚推开门进去,就察觉到了屋子里气氛不对,他迅速关了门,一道暗影出现在角落里。 “今日来的,是京城的惠安长郡主,孟祁,明日的祭祀,务必要保证顺利。” 那声音沙哑得很,像是故意为之。 孟祁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下肚,一双眼睛里闪烁着幽光。 “你们要的东西,我当然会双手奉上,但我要的,也别忘了给我。” “放心,殿下答应的事情,从不食言。” 那黑影冷哼一声,随后便飞快地从窗口离开了。 孟祁眯着眼睛看着那人消息的方向,惠安长郡主? 没想到一个郡主,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本事,他隐约能够感知到白婳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修为,虽然不深,但也应该能够为他所用。 既然她来了澧洲城,在京城也许有人寸步不离地保护她,但这里天高皇帝远,可远没有京城那般安全。 孟祁走到一旁的书架前,抽出其中一本书,咔嚓一声轻响,木架一分为二,露出那冗长漆黑的密道来。 进他正跨步要往里面走,忽然间紧闭的房门被打开,那在门缝外面偷看的丫鬟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便被一刀抹了脖子。 “麻烦。” 这府里随时都有不听话的丫鬟,虽说早就明令禁止旁人靠近他的院子,但不妨碍孟祁长得俊秀,便少不了有丫鬟想要投怀送抱。 想着即便是做个侍妾,也总比为奴为婢的好。 当然也不排除是父亲派来的人,从很早以前,父亲就已经开始对他各种试探了。 孟祁将尸体迅速处理了,这才进入秘道里。 而秘道的尽头,则是一间宽敞的屋子,没什么光亮,只有几盏烛灯照亮,也依旧显得昏黄。 他进来后先是在一旁洗干净了手,像是要进行某种仪式般,神情专注而虔诚。 石墙上挂着一幅幅画像,那画像上的人,竟然和近几日流传的河神画像褚玉瑶一般无二。 只是这里的画像,比起外头流传的要更加传神细腻些。 这里不仅挂着画像,还有密密麻麻的符篆咒印,以及漆黑的铁笼,里头关着的是年轻体壮的男子,他被固定在里面。 只露出一张脸来,而那脸看上去十分怪异,年轻的脸庞却布满皱纹,头发也是乌黑的。 “明日之后,你就可以解脱,将会有新的人代替你。”孟祁漫不经心的伸手覆盖在他脸上,男子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一阵痛苦的呜咽,却怎么都叫不出声来。 伴随着阳气被一点点的吸入孟祁身体里,男子的身体也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皮肤一寸寸地老化下去。 眨眼的功夫就被吸成了一具干尸。 而孟祁则一脸享受和贪婪,拿起一旁的烛灯扔在他身上,火光大盛,他欣赏着火光刹那间的绚烂,随后尸体化作齑粉。 在铁笼外面,还有成堆的齑粉,代表着曾死在这里的人。 数量之多,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孟祁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清理这里的粉末,将其全部倒入太川河,这样也算是祭祀了河神。 “河神?”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画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褚玉瑶啊褚玉瑶,被压在太川河不好么,想要祸害我孟家,你想都不要想!” 一个死了三百年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说不定就连她的尸骨都早已经融了。 “孟家会一直存在,会一直看着你的画像,记着你的样子,永世长存!” 这画像不知道传了多少年,但被保存得很好,一点儿损坏都没有。 大概就是为了能让孟家后人记住她的样子。 如果在澧洲发现有和她长得一样的女子,孟家一定会不惜一切手段将其毁灭,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褚玉瑶到底会不会转世。 到了傍晚用膳之时,依旧不见萧君策身影,明明回了大梵音寺,人却像凭空消失了般,一点儿踪迹都找不到。 白婳好心带了斋饭过去,屋子里却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呀,郡主怎么亲自带了斋饭过来?” 柳淮需正要前往斋房去用膳,就看见白婳手里的斋房,立马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 她总不好说自己是带来给萧君策吃的,显得有些低声下气,不符合她郡主尊贵的身份! 柳淮需搓了搓手,激动地问:“郡主是特意带来给晚辈吃的吗?晚辈就知道,像郡主这等大能者,最是关爱我这种后生晚辈了!” 白婳嘴角一抽,这人的自信是从哪儿来的? 不过也正好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她笑眯眯地将斋饭塞进柳淮需手里,温和的说:“是啊,本郡主在斋房里许久都没来,便想着给你带过来,顺便看看你的符咒绘制得如何了。” 呵呵,说谎那可是她白婳的看家本领,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 柳淮需此时已经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现在白婳在他眼里,比那活神仙还要活神仙! “郡主对晚辈真好!晚辈真是好生感动。” 柳淮需就差没一把鼻涕一把泪了,端着饭就在前头走,一边走一边说:“晚辈也不曾偷懒,还望郡主能够指导晚辈一番!” 自从学了白婳的符咒绘制之法后,他觉得自己以前学的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第350章 当然是他高攀了本郡主 怪不得这些年自己的修为一直不咋的,原来是一开始就被带歪了。 他将人带进了自己的屋子里,虽是个大男人,但里头收拾得也还算干净敞亮。 但他生怕白婳嫌弃,用自己的袖子将椅子擦了又擦,满脸讨好笑容。 “郡主请坐,干净的,不脏!” 随后他开始大口大口的吃饭,白婳一脸汗颜:“你慢些吃,我不着急,可以等。” 柳淮需扒饭的动作一顿,眼眶泛红,泪汪汪地看着白婳。 她吓了一跳,赶忙问:“你这是咋了?” 莫不是这斋饭太难吃,以至于到了他都被难吃到哭了的份儿上? 柳淮需吸了吸鼻子,没出息地说:“郡主您对晚辈真的是太好了,以前听他们说您嚣张跋扈,恃宠而骄,明明您就是这世上最温柔最善良的郡主啊!” 白婳:“……” 她错了,她刚刚不应该把斋饭给他的,而是应该当着他的面儿狠狠糟蹋那斋饭,让他清楚,她白婳就是个娇纵跋扈的人。 说完他又开始疯狂扒饭,那速度生怕白婳下一秒就会反悔离开。 终于吃饱喝足,他赶忙擦净了嘴巴,又是漱口又是洗手的,然后这才拿出这几日自己绘制的符篆来。 激动无比地说:“郡主您看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论是起笔还是纹路绘制,他都是按照白婳给他那本书上的要求来的,那书就是白婳自己平日里无聊随便画的。 阵法她不精通,符咒她通啊。 “不错,进步很大。”白婳扫了一眼,画法是对的,只是修为不够,就算画出来了,也并不能发挥太大的作用。 “这段时间你先潜心修炼,这大梵音寺灵气足得很,等修为精进了,你的这些符咒就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柳淮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以往在京城,沉醉在达官贵人的各种追捧谄媚中。 以为自己会点儿小术法就天下无敌了,然而当见了白婳的功夫后,才晓得自己是在坐井观天。 于是痛定思痛决定要好好钻研术法。 “敢问郡主修的是何种道?”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是道家,净慈是佛家。 那白婳修的术法,又是哪种? 术法无非就是佛道两家,此外便是西岐邪术,不过西岐那地方早年就被封了,邪术流传不出来,便是有身怀邪术的人。 也会被当成妖人绞杀处理。 因为西岐邪术,大多依靠提取活人性命修炼,亦或是将活人炼制成非人非鬼的存在,这种存在,注定是会祸害苍生的。 柳淮需当然不知道,完颜洪炼制的兵人也是这种存在,但失败品就是失败品,无法发挥他最大的作用。 白婳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柳淮需。 “你当真想知道本郡主修的什么道?” 那眼神盯得柳淮需一阵头皮发麻,他连忙摆手,讪笑着说:“郡主若是不愿意说,就当晚辈没问过。” 他真是多嘴了,郡主这般厉害的高人,自己怎么可以随意打探她的底细。 “本郡主修的既不是佛法,也不是道家。” 而是她生来就具有的,她是天底下邪念聚集而诞生的东西,汇集了那些仙家们的所有术法,说白了,她就是那些仙家修行者们的恶面而已。 他们想留给别人看的,只有善面,每个人都有善恶,想要彻底摒弃恶是不可能的,故而才有了她的诞生。 荒唐而可笑。 在柳淮需诧异的目光中,她一字一句的道:“我修的,是人心。” 柳淮需似懂非懂,却又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反正郡主这么厉害,说什么都是对的。 “你今日可曾见到过太傅?” 柳淮需抓了抓头发,说道:“太傅大人这两天好像很忙,郡主是要找太傅大人有什么要紧事吗?今日若大人回来,晚辈便去知会一声。” 白婳小脸儿一黑,还知会一声,难道要让萧君策知道自己来这里找他都找了两趟吗? 依着那男人的尿性,怕是要以为自己是在讨好他。 “本郡主是来看你的,和他有什么关系,便是有什么要紧事,本郡主自己也能解决,莫不是你以为本郡主是个依附男人而活的?” 白婳眯了眯眼睛,眸色危险地看向柳淮需。 他但凡敢点一下头,她立马让他后悔来到这世上。 还好这柳淮需现在是她的忠实舔狗,连忙说道:“郡主和寻常女子可不一样,虽说大人权倾朝野,是个不可多得的优秀男子,但郡主出身尊贵,又能力超凡,到底还是大人高攀了郡主!” 唔,这话她喜欢! 柳淮需默默地擦了擦冷汗。 好险,他总感觉自己刚刚差一点就要没命了。 “当然是他高攀了本郡主,若非瞧他有几分姿色,本郡主能瞧得上他?况且这世上比他长得好看的人多了去了,说不定哪日就对他失去了新鲜感,凭着本郡主的美貌,只要招招手,不得有大把的男人对本郡主投怀送抱?” 白婳飘了,她觉得在外人面前,一定得凸显自己身为郡主的优越感,这种渣女语录,她可是在话本子里学的。 那些男人不都很喜欢这样说么,好在外人面前彰显自己那迷人的魅力。 “萧某不知,原来郡主竟然是瞧上了我这蒲柳之姿,萧某何德何能,得了郡主垂爱,只求郡主莫做个喜新厌旧的负心之人。” 她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那厮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淬了冰渣子似的,空气都瞬间凝滞了下来。 笑容僵在了脸上,她还未回头,那手掌便落在了她肩膀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烫在她肌肤上。 白婳从未觉得这般心虚过。 柳淮需深知情况不妙,收了桌上的书就连忙说:“晚辈想起来今儿还约了净慈法师一同论道,探讨佛法,晚辈就不打扰二位了,告辞!” 速度之快,好似这屋子里有什么洪水猛兽,还不忘替他们关了门,屋子里顿时暗了下去。 白婳嘴角一抽,好你个柳淮需,方才马屁拍得那么响,这会儿说跑就跑了。 他可真是好样的,下回见了,看她怎么收拾那厮! 第351章 在本郡主心里,谁都无法取代 他就在白婳身后站着,越是沉默,屋子里的温度就越低。 “原来郡主对萧某,从来都是抱着玩玩儿的态度。”他忽然开了口,声音说不上冷。 但却无端地让人觉得他好像很可怜。 像是个被人玩弄之后抛弃的小可怜。 白婳转身,言笑晏晏地看着萧君策说:“太傅大人误会了,方才那番话我只是骗骗那小道士的,在本郡主心里,谁都无法取代。” “净慈法师也无法吗?” 他立马就追问白婳。 女人愣住,便是这一愣神的功夫,萧君策嘴角一勾,冷笑在唇上划开。 “果然,在郡主心里还是净慈法师更胜一筹,对么?” 他目光幽深地凝视着白婳,仿佛净慈这个名字,如鲠在喉那般让他难受。 “太傅大人怎的如此不自信,方才我那话是过分了些,但总归我是钟意你的,且我与净慈不过初次见面,又怎能与太傅朝夕相处来比?” 笑话,谁还不会画个饼咋地。 只要她画的饼够大够圆,这男人就依旧还在她手心儿里。 再说了,她如今只是确认了净慈的身份,他是人们心中的神佛,自己又如何能去玷污。 他若心如止水,便是她如何捉弄,内心都依旧会毫无波澜。 也不知道明德帝打算在澧洲呆多久,等到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他们是要离开澧洲的。 此后能否再见,还是个未知数呢。 “郡主现在说谎的本事可真是越发厉害了。” “你不信?”白婳扬眉,这男人现在怎么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了。 那眼神总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郡主应当问问自己,你如此行径,让人如何去信。” 白婳深吸一口气,问道:“那要我如何,太傅才肯信?” 他眼神微闪,目光灼灼:“郡主当真铁了心要证明你对我的一片真心?” 白婳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 “那便好,晚膳时,我会在斋房等郡主。” 斋房等她? 为何是斋房? 但没等白婳仔细询问,那人就已经离开了。 等到白婳也要离开这里时,忽然耳廓微动,下一秒,鞋拔子朝着一旁的鱼缸猛地甩了过去。 那精美漂亮的绣花鞋竟然瞬间将鱼缸砸得细碎,哗啦啦的水声混合着鱼缸破碎的声音,鱼儿失去了水,正不安而恐惧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 柳淮需被水淋了个彻底,头发也耷拉了下来,他捡起地上的绣花鞋。 战战兢兢地看向白婳:“前、前辈……” 他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他不应该躲在这里偷听的,而是应该逃之夭夭的啊! 白婳冷冷地看向他,厉声道:“道家能出你这么个怂货,也不怕你师父从棺材板儿里蹦跶出来给你两耳刮子。” 柳淮需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头顶上还挂着一撮水草,看上去狼狈极了。 外头的小僧们听到里头的动静,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儿,连忙过来,结果看见院子里的狼藉,便立马收拾了。 柳淮需慢吞吞地站起身子来,偷瞄白婳神色,嗫嚅片刻才道:“我师父他老人家临终之时曾嘱咐过我,让我务必要在他棺材板儿上钉满钉子,如此才不会叫人偷了他棺材里的那些个宝贝,故而他是掀不开那棺材板儿的。” 白婳:“……” 她现在总算知道柳淮需这幅德性是怎么来的了,估计他那半吊子师父也没好到哪儿去。 “郡主的鞋湿了,晚辈这就去重新给郡主买一双回来!” 随后便拿着白婳的鞋子飞快跑远了,比起之前,还要跑得快些,惹得白婳一阵无语。 要不是刚刚没个趁手的物件儿,她也不至于甩自己的鞋。 晚上开斋饭时,大梵音寺就要清空寺庙里头的香客,然后关闭寺门。 一群和尚们朝着斋房走去,柳淮需新买的鞋子还算合脚,就是不怎么好看,先前的鞋子,都是萧君策着人送来的。 款式华丽,不是镶嵌了珍珠就是宝石,要么就是用上等的金线和蚕丝绣制。 柳淮需拿着自己的拂尘跟在白婳身后,他这样一个道士,挤在和尚堆里,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好在佛家海纳百川,倒也不排挤他这个道家人。 “郡主您可消气儿了?”柳淮需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此刻腰板儿也挺得笔直,头发一丝不苟地束了上去。 那清瘦的样子,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儿。 白婳一记眼刀子杀出去,他脖子顿时就凉飕飕的,柳淮需心虚得很。 连忙道:“其实贫道今日也不是故意的,我瞧着太傅来势汹汹,眼含杀气,惟恐太傅对郡主不利,故而才躲在外面,伺机而动,好保护郡主。” 这一番话说下来,狗都不信。 “咦?那不是太傅大人吗?”柳淮需赶忙指向斋房的另一头长廊。 萧君策似乎在那里等她,目光幽暗深沉,远远地看着,薄唇紧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起他说过会在斋房等自己,白婳便打发了柳淮需。 “你先进去吃,本郡主等会儿再过来。” 在大梵音寺里吃饭,是不分男女的,就这么一个斋房,所有人都在一起,除了明德帝。 寺里偶尔也会收留从外面来的流浪客和难民,算是真正体现出了佛家人的慈悲心肠。 柳淮需刚被打发走,就遇见了过来的净慈,依旧一身雪白无尘的衣裳,似乎不论走在哪里,他仿佛都在发光。 那光在他身上柔和,圣洁而魅力。 和萧君策的清冷瑰丽冷漠肃杀正好相反。 “净慈大法师!”柳淮需连忙冲他招了招手,净慈回头望向柳淮需。 礼貌行礼:“柳道长。” 他一路小跑到净慈面前,同样礼貌的笑着问:“晚些时候你可有空?贫道近日有一术法不得解,正好找法师探讨一番。” 净慈没有拒绝,温和的点了点头:“好。” “其实惠安郡主的修为和术法,要比贫道厉害得多,她可是贫道十分崇拜的对象呢!” 柳淮需此刻显得有几分腼腆,正向净慈介绍着自己崇拜的人,两眼冒着星星,毕竟谁不想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崇拜的偶像有多厉害呢。 净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里多了一抹幽光。 第352章 和尚也不行 那回廊下,二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萧君策凑近白婳,男性灼热的气息落在她柔软的颈窝里痒痒的。 他抓着白婳的手腕,用只有他们两人在听得见的声音说:“郡主不是想要让我清楚你的真心吗,是不是只要能够证明,让郡主做什么都可以?” 白婳扬眉,唇角上扬:“放心,本郡主从来说到做到。” “那就好。” 他忽然伸手扣住女人纤细柔软的腰肢,对于他的这种动作,白婳早就见怪不怪了。 碍于这男人的醋坛子翻了,白婳倒也没多大意见。 只是说:“这里是佛门净地,太傅还是自重的好。” “自重与否在于我,郡主只需遂了我的心愿便是。”他再次靠近白婳的耳朵,眸光有意无意地瞥向净慈那边。 他勾起唇角,目光是那样的得意而又猖狂,暗藏了几分邪性。 净慈默默无言的看着,柳淮需尴尬地缩回目光,小声的说:“法师有所不知,太傅大人和郡主殿下两情相悦,在大梵音寺里诸多约束,这年轻男女见面,难免就有些热烈,倒也正常。” 不知为何,方才他有一瞬间的错觉,净慈身上好似散发出一种让他很不喜欢的气息,压得他难受极了。 “是吗?两情相悦?” “是啊是啊,郡主以前所嫁非良人,也多亏了太傅才能让郡主殿下脱离苦海呢。” 他苦哈哈地擦了擦冷汗,觉得自己好像越描越黑了,索性不说了。 他这张嘴,现在真的是越来越笨了。 说完之后又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许是这到了晚上,大梵音寺里的风一吹,就格外的冷。 而白婳背对着净慈,根本就不知道此刻她正被净慈看着。 那亲密无间的动作,即便不用柳淮需去说明,旁人也能看得出来他们两人之间那不可告人的关系。 “你到底想干什么?”让她过来一直在这里说着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这男人的心思,简直比女人的还要难以捉摸。 “郡主可知,萧某有多妒忌,萧某容不得郡主和别的男子亲近,和尚也不行。” 那疯狂的占有欲像是要把他的整颗心都撑爆。 “我也不知为何,只要看着郡主和净慈法师走得稍稍近了些,便总觉得净慈好似能从萧某身边将郡主抢走。”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而这话也同时让白婳心里一惊。 这种看似荒唐而疯狂的话,并不是没有由来的。 早在五百年前,他便是这般霸道且疯狂,只是如今的他,没有当年那般不可理喻罢了。 正当白婳以为他要做出什么常人不能理解的事情来时,他却只是在她唇上轻轻一点,随后便柔和了语气。 说道:“这里是大庭广众,即便萧某心中再怎么不喜,又怎会让郡主当众难堪,萧某想要的,不过是郡主这份决心。” 他浅尝辄止,唇上的余温消失得很快。 白婳有片刻的惊愕,这实在是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他想要的仅仅是这样吗? 见她还是失神,萧君策微微一笑,牵着她的手就往斋房里走。 转身时看见人群中的净慈,他个子高挑,站在人群里便是遗世独立的存在,目光纯净而柔和,充满了慈悲。 和他的名字一样,仁慈干净。 似是注意到白婳看过来的目光,净慈朝她微微点头,随后便同柳淮需一起走了进去。 柳淮需还在喋喋不休地说:“郡主和太傅大人很般配吧,同样都是我大端最优秀最尊贵的人,恐怕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如他们这样般配的人了,真是佳偶天成呢。” 佳偶天成? 净慈没有说话,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遮挡了眸子里的暗芒。 “惠安郡主已经和太傅大人成婚了吗?”净慈忽然问了一句。 柳淮需摇摇头说:“这倒是没有,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情。” “为何?” 他像是在打听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样,柳淮需也能够理解,就算是身为神佛,也总归是个寻常人,即便摒弃了七情六欲,也应当还有自己的好奇心。 若是连好奇心都没有,这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他笑道:“因为郡主生下了太傅大人的长子,也是太傅的唯一骨肉。” 这件事情,在京城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所说听上去有些离谱,可那孩子的确和太傅长得极其相似,反而和周易安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咔嚓一声,净慈手中的竹筷被折成了两段,尖细的细刺扎进他的掌心里。 柳淮需一惊,连忙起身问道:“法师您没事儿吧?” 净慈拿了帕子擦掉手心里的血迹,淡淡道:“没事,这竹筷易折,想来是斋房许久没有换新的了。” “原来如此,我去给你拿一双新的吧。” “多谢。” 他微微颔首,礼貌的恰到好处。 白婳知道刚才净慈在看她,不过这会儿她还没空去关注他,萧君策这厮阴晴不定。 嘴上说着谅解的话,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想的。 这斋房的饭吃着实在是没什么味道,寡淡无味且没有荤腥,她草草吃了两口便百无聊赖的咬着筷子。 对面的男人却一脸从容,吃相矜贵优雅。 想着也是一方权贵,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这种清淡小菜,他也是吃惯了的。 “不合胃口?” 白婳眼巴巴的点了点头。 他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擦拭着嘴角,似乎是吃饱了。 “晚上想吃什么?” 白婳眼睛一亮:“烧鸡烧鹅猪肘子!” “……” 还真是能吃。 好在过了斋戒日,澧洲已经恢复了荤食。 “好。” 他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白婳才刚回来禅房没多久,他就带着一身肉香进了屋子。 还顺带关了禅房里所有的窗户,似乎是担心香味儿外泄。 他从怀里掏出许多东西来,但凡是白婳点名要吃的,他都买了回来。 看着一桌子满当当的肉食,这让馋了许久的白婳终于两眼放光,宛如饿狼。 “慢些吃,这些都是你的,没人和你抢。”他倒了杯温水来,她虽吃得快,但动作却不粗鲁。 那酥脆可口的烧鸡,鲜嫩多汁儿的烧鹅,以及软绵弹滑的猪肘子,肉香四溢。 “白施主可在?”正当她吃得起劲儿时,外头便响起了净慈的声音。 第353章 再动这衣裳该穿不好了 她一口肉噎在了喉咙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一张小脸儿憋得通红。 “莫慌,先喝口水。”萧君策递了水杯过去,随后便去开了门,净慈站在外头,手里提着一些东西。 门一开,那满屋子的肉香立马就飘了出去。 净慈往里头扫了一眼,只见满桌的荤腥,白婳像是偷糖吃被大人抓住的小孩儿般,尴尬地裂开嘴朝他微微一笑。 那满嘴油光,是挡都挡不住的。 “净慈不知,原来太傅大人也在此。” 净慈目光温和地看向萧君策,而这次萧君策却没有先前的敌对,反而显得很大方。 “法师过来,可是要同我们一起吃肉喝酒的?” 此时此刻白婳只想将这一桌子的肉都给藏起来,要怪只怪净慈来得太及时了。 “出家之人,不沾荤腥酒色。”净慈淡淡一言道:“今日瞧郡主吃得少,先前又惦念着斋房里的开胃小菜,便给郡主拿了一些过来,吃过之后也许为好些。” 他目光越过面前的萧君策,径直落在白婳身上。 “劳烦法师还记着,实在是……” “原来法师也会惦记,不都说出家人清心寡欲么?难道法师这是要破了色戒?” 他眼眸里带着对净慈的警告,看来他对自己的话好像并不是那么在意。 细想起来,小时候在大梵音寺时,净慈便很安静,整日除了诵经打坐敲木鱼,便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问世事。 这神佛的名号,不知怎的也就传出去了。 而今同婳婳才是第一次相见,便破了以前诸多清规,又是送了手持,又是再而三地容忍婳婳的无理取闹,如今更是深夜送来了开胃小菜。 这着实不太符合净慈的行事作风。 这一番话下来,也算得上是对出家人的羞辱和嘲讽了,可净慈浑不在意。 而是说:“太傅还真是和以前一样,不曾改掉这种揣度他人心思的习惯,贫僧不过是瞧着与白施主颇有佛缘,白施主又极具慧根,便多了几分惜才之心罢了,却要遭受太傅这般羞辱。” 他语气不轻不重,明明是个出家人,这话多少有些暗讽萧君策心眼儿小。 白婳瞧着两人男人之间的硝烟味道越来越浓,连忙上前打圆场。 “法师也是一片好心,正好这些肉油腻得紧,这开胃小菜可以解腻,法师有心了。” 她觉得自己这番话应当是没有问题的,一边说一边将萧君策将屋子里拉。 “这天色也不晚了,谢谢法师好意,法师请回吧。” 她拿了小菜进来,没等净慈说什么便关了门,白婳心里松了口气,想着如此萧君策总不至于生气。 但当她坐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刚刚貌似有些卑微? 她为何要去考虑一个凡人的喜怒哀乐? 自己不是从来都是凭着心情做事儿的么? 她越发觉得自己古怪离谱了起来,大概净慈送来的小菜,里面竟然还有一些核桃酥小点心一类的东西。 她愣住了。 净慈这是要做什么? 正在她发愣时,忽然惊觉屋子里的气氛好似有些不对。 她愕然抬头,撞入男人那双如墨的眸子里,白婳红唇轻扬,慵懒道:“你这又是怎么了?方才本郡主可是没有和净慈有太多的接触,这小菜也是他自个儿送来的,就这太傅大人总不至于也争风吃醋吧?” 这男人可比话本子里写的差太多了,那里头都是男人哄女人,怎么到了她这里,就成了女人哄男人了? 萧君策也没说别的什么,只是将桌上的肉都默默地收了起来。 白婳瞪大了眼睛,说道:“你这狗男人也忒小气了,本郡主不过收了他的小菜,你便要收了我的肉!” 没天理了! 这男人是要上天了! 这往后他若都是这般,她白婳威严何在? “郡主既然觉得我这肉太腻,那便去吃净慈法师的小菜,小菜虽寡淡,却也清新,对得上郡主的胃口。” 他语调不轻不重地说着。 她总算是明白了这男人吃的哪门子的醋,不过是随口用来敷衍净慈的话罢了,竟然引得他这般生气。 她索性放下手中筷子,将小菜装起来放在一旁。 两人彼此间坐开了一段距离,白婳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她说:“既然太傅这般不信任本郡主,那便随你怎么想。” 总之她现在是懒得去解释了。 她本不是这种性子,为了这个男人已经突破了自己的底线,他竟然还这般不可理喻。 夜里安静了下来,屋子里的气氛也格外僵凝。 月光偷偷的钻进窗柩里,柔和地落在她身上,男人坐在那一头远远的看着,她呼吸均匀,背对着萧君策卧榻而眠。 不知现在是睡着还是醒着。 只是良久之后,床榻上多了个人,身边也凹陷了一块儿下去,白婳没有动静,任凭那双有力结实的手臂小心翼翼地从身后环绕过来。 宽阔的胸膛更是谨慎地贴在了她的后背上,似生怕将她吵醒。 男人的脸贴在了她柔软的颈窝里,那小心谨慎的动作,看上去既可怜又委屈。 白婳在心里叹息一声,怎的轮回之后,他的性格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月色柔和而清晰,那娇小的身子就那般圈在他怀里,像是被他保护的私有物般。 就这样抱着睡了一晚上,她是被杨凌雪吵醒的,今日是河神祭祀的大日子,澧洲好多百姓都会前往太川河。 以求能够沾沾河神的福气,往后能够一番顺遂。 “郡主快些起了,再睡便要错过河神祭祀了。” 杨凌雪掀开她的被褥,一把将人从床上拽起来摁在铜镜前开始给她梳洗,她虽是个千金小姐,也从未伺候过旁人,不过做起这种事情来,竟然也得心应手,丝毫不马虎。 不过今日只是简单地束了个发髻,就连衣裳也是素净的。 她慵懒地靠在长椅上,一副睡意朦胧的模样,打着哈欠,轻揉着双眼,还没穿好的衣裳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 “郡主莫要乱动了,再动这衣裳该穿不好了。” 她仰着头,修长的脖颈暴露在她面前,明明同为女子,可她此刻却仿佛散发着对杨凌雪的致命诱惑。 第354章 木桩怎么可能流血? 那细腻的几乎没有任何瑕疵的肌肤,宛如上好的羊脂玉,温软白皙。 顺着脖颈往下,便是那精致的锁骨。 轻薄的面料柔和地贴在她肌肤上,相得益彰,手指穿插在她的发丝之间,裙摆柔顺地托在地上,如同散开的花儿。 她忽觉一阵口干舌燥,那分明慵懒的表皮下,藏着绝对的魅惑和妖冶。 仅仅是这般随意的姿态,也能撩拨旁人心弦。 “慌什么,河神祭祀需得城主亲临主持,只要那澧洲城主未到,祭祀就不能进行。” 这是澧洲的规矩,每个月的祭祀,都是城主主持的。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大梵音寺明知祭祀河神乃有违天道,却无法干涉的原因。 便是净慈名声再怎么大,说到底也只是个和尚罢了,寻常百姓,又如何能与官府争斗,且大梵音寺有一半的香火钱都来自城主府。 若是公然和城主府作对,便是同整个澧洲百姓作对。 所以这个出头鸟,只能白婳来当。 反正她早就当惯了恶人,故而也就无所谓了。 杨凌雪给她系好了腰带,她腰肢纤细,走路时扶风弱柳,又透着旁人不可高攀的冷艳与尊贵。 她说:“那城主是个刚上任不久的,每月挑选祭祀的童男童女,都是由城主裁夺。” “孟府算得上澧洲大户,却又不知为何,偏生选中了孟府的女儿。” 但对白婳来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她对官府的事情没兴趣,只需要解决了褚玉瑶的事情就成。 “有些事情,光用眼睛去看,是不一定能够看明白的。” 已经收拾妥当了,两人出了门,马车已经在等了,今日街道上没什么人,都跑去看河神祭祀了。 仿佛一个活人的命在他们眼里,只是用来保平安的筹码而已。 这个筹码,一直延续了三百年。 马夫是个老头,白婳一眼就认了出来,城隍老儿在人间界待久了,渐渐地也就染上了凡人的气息,这混在人群里,也没人知道他是个神。 看来他很在意今天的事情,不然也不会扮成马夫了。 两人目光在空气中交汇,都懂了彼此的意思。 祭台是早年间就搭造好了的,模样很是简陋,就一块儿木台子搭在上头,旁边钉了八根木桩,每个木桩上头都绑了红绳子。 许是时间太久的缘故,红绳已经发黑了,头上还挂着些铃铛,风一吹,便是叮叮当当一片作响。 祭品还没到,河边儿就已经挤满了人。 “城主来了,城主来了!” 随着人群中一阵嘈杂的呼声,一顶豪华的轿撵停在了河边,人们自动让开一条道来。 祭台上有戴着鬼面具的女人们在跳舞,手中高举铜铃,一旁还燃着篝火。 诡异的舞姿和铃声混在一起,看不出祭祀该有的圣洁,反而充满了阴森和古怪。 明明烈阳当空,他们却觉得阴气嗖嗖,好似有人正对着自己的后脖颈吹着冷气,那长靴踏在地上。 那城主倒是个年轻的,一身奢华的袍子,脸上戴了个面具,据说是刚上任的时候,不听话得罪了这里的土匪头子,整张脸都被划烂了。 故而导致这里的人根本不知道新任城主到底长什么样子,不过也才刚上任两年时间,倒也将澧洲治理得有条不紊。 “祭祀河神,是我澧洲传承了三百年的风俗,唯有每月各献祭童男童女一名,方能让河神庇佑我澧洲风调雨顺,年年丰收!” 城主站在高台上慷慨奋言,底下的百姓们都跟着附和。 “现在请将河神祭品献上来!” 两个铁笼从不同的方向被抬过来,两个年轻男女彼此间都没有见过,却即将沦为亡魂。 “祭品需的女子为贞洁之身,男子为童子之身,此二人皆符合祭品要求,本城主宣布,河神祭祀开始!” 随着一声令下,锣鼓响起,祭品被五花大绑,脚下绑了麻袋,里面装满了沉重的石子,他们被推上祭台。 而祭台的正中间则是一个机关,只要拉下一旁的绳子,木板就会一分为二,祭品沉入河中,祭祀便算是圆满结束了。 两人没有想象中的恐惧和慌乱,然而镇定自若,少女脸上扬起一抹冷笑。 目光一一扫过来这里观看祭祀的人。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河神!所谓河神,都是被人凭空捏造出来的!” 少女清脆的嗓音掷地有声。 人群立马炸开了锅,城主眼神立马阴鸷了下去。 “一派胡言!你身为祭品胆敢妖言惑众,实乃是对河神的大不敬!” 城主恶狠狠地盯着少女,少女却大笑了起来。 笑声癫狂,她越是笑,太川河的风就越是吹得厉害,连本来平静的河面都掀起了一阵狂来。 阵阵河水涌了上来,拍打在人们身上,冰冷的河水带着一股恶臭的味道,天空刹那间阴云蔽日,狂风呼啸。 这诡异的一幕让前来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心中一悸。 “孟绍元,这些年你害我害得还不够惨吗?非要牵连这些无辜的澧洲百姓来同我殉葬!” 那少女的声音忽然变了个模样,充满怨恨和不甘,许是笑得太过于癫狂,眼角笑出了血泪来。 “孟绍元?” 百姓们炸开了锅,一时间觉得这名字又陌生又熟悉。 “孟绍元不是孟家的祖宗吗?就那个……就褚玉瑶当年那个夫婿?” 也有记性好的,立马就想起了这号人物来。 一身华服的城主眼神巨变,连忙大喊:“她疯了!趁着河神还未发怒,快拉绳子献祭祭品!” 一旁的人见此情况也不敢耽搁,立马就去拉绳子,可那绳子不知怎的,怎么拉都拉不下来。 “城主,拉不动啊!” 城主一脚踹开那人,自己伸手去拉,但却触碰到了一股粘糊糊的液体,他抬头一看,那木桩上竟然开始向外不停地渗着鲜血! “木桩流血了?” “木桩怎么可能流血?” 不只是这一个木桩,所有的木桩都一样。 那已经癫狂的少女眼神怨毒地盯着城主,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歇斯底里地大喊。 “孟绍元,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城主惊恐地后退两步,踉跄间险些摔倒在地上。 第355章 保命的方式还挺别致 孟绍元!孟绍元! 这个名字…… “疯了!她疯了!”城主大喊着:“把这疯子给被本城主带下来,直接扔进太川河里!” “若是耽搁了时辰,惹得河神发怒,届时整个澧洲都会民不聊生!” 他的话立马让看热闹的人都惊惧了起来,他们是清楚地记得,那一年河神发难,整个澧洲死了将近一半的人。 谁都不想悲剧再次发生。 而人群里,少女的父母则是眼含泪水,面色痛苦,他们也不知道好好的女儿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我看谁敢!”少女目露凶光,身上散发着浓郁的煞气。 那凶狠的目光顿时吓得城主府的人不敢上前。 “三百年前,新婚之夜,你让那贼人闯我新房,破我贞洁之身,更是让人传出河神谣言,害我烈火焚身,又怕我冤魂作祟,遂请了道人将我镇压于太川河底整整三百年!” “三百年!三百年啊!” 她声声凄厉恐怖,那哀怨之声似从地底钻出来的般,让人遍体生寒。 “孟绍元,你可知这三百年我是如何度过的!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杀了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将他们抛尸太川河,却将一切罪名按在我身上!” “我好冤,我好冤啊!” 她像是从地底里钻出来的恶鬼一样,双眼发红,血泪成珠,一颗一颗的滴落在木板上。 “孟绍元,我说过,我褚玉瑶即便是化作了厉鬼,也一定会回来找你索命的!” 当褚玉瑶这三个字再次出现在人们耳畔的时候,他们便不由得联想起先前城中流传的河神画像和故事。 “怎么回事,她难道是被褚玉瑶给附身了?” “这怎么可能?褚玉瑶不是已经死了三百年了吗?” 但如果不是褚玉瑶附在她身上,又怎会说出三百年前的事情来,现在的种种诡异迹象都表明了她被褚玉瑶附身了! 太川河汹涌地越发厉害了。 那河水的潮浪疯狂地拍击河床,有眼尖的人忽然发现了端倪,惊声大喊:“这河水怎么是黑的?” 众人纷纷往河里看去,只见那方才明明还很清澈的河水,忽然成了黑色。 流血的木桩,被俯身的祭品,以及这变黑的河水,种种迹象都表明了今日的诡异,皆指向了褚玉瑶和孟绍元。 “大家都不要被这妖女骗了,定然是她不想献祭给河神,听了河神的那些传闻,故意这般蛊惑人心,如果今日祭祀不能如愿进行,这变黑的河水,就是河神发怒的征召!” 城主的嘴,骗人的鬼。 三言两语就将原本一片倒的民心给拉了回来。 城主眯了眯眼睛,冷笑道:“你以为你装作被褚玉瑶附身的样子,就可以摆脱祭祀吗?想都不要想!” 他三两步冲上前,走上高台,一把抽出侍卫的弯刀,猛地砍向了她脚下的木板,企图用这种方式让她沉入河底。 但少女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那愚蠢的动作,一字一句对他说道:“放弃吧,这太川河的冤魂已经够多了,你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堵住你当年的罪孽吗?” “天会看着你,用永远看着你,你会堕入阿鼻地狱,受刀山火海,永世不得超生!” 少女的声音寒冷而阴森,百姓们还看得云里雾里,身为祭品的少女却猛然间大喊:“他根本就不是你们的城主!” “他是孟绍元,那个曾经将我害死的负心汉!” “是他一手编造了河神的谣言,是他让澧洲百姓三百年来都活在恐惧中,也是他让你们不得不献出自己的孩子,让你们骨肉分离,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是罪人,是整个澧洲的罪人!” “他是孟绍元?他怎么可能是孟绍元?孟绍元不是早就死了吗?” 和褚玉瑶一样,也死了快三百年了。 对百姓们来说,褚玉瑶和孟绍元都是死了很久的古人,这要说城主就是孟绍元,未免也太离谱了些。 “满口胡言!看来你已经彻底疯了,不管你是不是褚玉瑶,今日你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他倒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原本是想要将她沉入河底的,但这会儿他更像直接杀了这贱丫头。 手中的尖刀朝着被附身的‘褚玉瑶’砍了过去,他就不信,杀了她,她还能这般妖言惑众! 人群中少女的父母尖叫出声,就在弯刀即将要落在少女头顶上时,一阵妖风铺天盖地的掀了过去,竟然直接将他一个大男人掀飞了出去。 被掀飞出去的同时,他脸上的面具也被吹开,露出了那张俊秀的脸庞来。 人们东倒西歪,都挤在一起,这才避免没有被吹到太川河里。 “孟祁?那不是孟员外家的孟祁吗?他怎么会是咱们的城主?” 孟祁眼瞧着身份暴露,祭品也不能要了,竟然第一时间就想着逃,今日事出古怪,定然是有人在背后刻意为之。 他翻身上马就要扬长而去,一支利箭划破长空。 那泠泠玄袍之人手持长弓,利箭破开长空,直逼孟祁而去。 孟祁眼里划过一抹狠色,竟然随后抓起一旁的百姓往身后一扔,血雾落下,尸体重重的坠落在地上。 百姓们都吓傻了,他们的城主,竟然用百姓来当挡箭牌! “保命的方式还挺别致。” 惶恐嘈杂的人群中忽然传出那道慵懒而又魅惑的嗓音,白婳看热闹也看够了。 转身看向孟祁逃跑的方向,前方原本铺满鹅卵石的河岸忽然平地而起一张黑网,而那黑网上面还挂满了黄色的符咒。 马儿跑得太快,孟祁根本就来不及勒住缰绳,一人一马瞬间便被黑网束缚其中。 符咒沾上他的瞬间,孟祁周身冒着浓浓白烟。 白婳看了一眼那头的男人,他正朝着自己过来。 “看来太傅的箭法退步了。” 倒不是他箭法真的不行,而是孟祁的反应速度太快,也不枉费他这些年的苦心修行。 两人缓缓走上前,白婳言笑晏晏地看着黑网里的男人,好心情的问:“孟少爷知道这一招叫做什么吗?” “瓮中捉鳖。” 第356章 永存的目的 “你是本郡主看中的鳖,岂有让你逃了的道理?” 狩猎嘛,就是要慢慢欣赏猎物的恐惧和慌乱,他们往往以为自己将一切都掌握在了手中,却不知自己才是被掌握的那个。 “呵,好一个惠安郡主,竟然设了这么大一个局,让我往里面钻!” 孟祁眼神阴冷地盯着白婳,又看向一旁的萧君策,心里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 白婳却摇了摇头说:“你可没资格让本郡主亲自为你设局,倒是孟少爷您,欺瞒世人,杀害血亲,让澧洲百姓每月给你供奉童男童女,比起孟少爷的手段,本郡主这点儿小心思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时柳淮需从一旁跑过来,满脸兴奋地看着黑网里的孟祁。 激动地说道:“郡主,贫道画的符还不错吧!” 先前让他练习绘制的符咒全都拿来对付孟祁了,好在柳淮需天赋还算不错,勉强能够用得上。 “表现不错,下回教你别的。” 柳淮需立马就高兴了,符咒术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要是能学到别的术法,他自然是开心的。 “孟祁,要不你承认吧,这样的话本郡主还能给你个痛快,不至于让你真的下油锅去炸,那死相太难看了,会把你的灵魂都炸得浑身起泡,太丑了。” 白婳蹲下来,像是在和他谈条件一样。 孟祁冷笑道:“我听不懂郡主在说什么。” “既然听不懂,那就烦请孟少爷当着诸位百姓的面儿,说说这城主身份,又当是如何回事,真正的城主又去了何处,是死是活?” 男人面无表情,显然这件事情已经耗掉了他所有的耐心。 为了能让孟祁在众人面前暴露真面目,他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哈哈哈!” 孟祁低声笑了起来,眼神邪恶放肆:“你说那个蠢货啊,他早就死在那群土匪手里了,要不是本少爷为了安抚民心,万不得已才顶替了他的身份,不然这澧洲早就被土匪祸害了。” “说到底,可是本少爷救了你们,不过是个城主身份罢了,你们还想忘恩负义不成!” 他还真是牙尖嘴利,能将黑的说成白的,百姓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谁说的才是真的。 也难怪能在三百年前,将所有人骗得团团转。 “孟绍元,事到如今,你还在说谎!” 少女拨开人群,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孟祁面前,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他说:“你根本就不是孟祁,你是孟绍元!” “真正的孟祁早就死了,百年前你将死之际,却舍不得荣华富贵贪恋人间繁华,便用秘术逆天改命,让你的魂能够勉强留在世间,等到孟家新生儿诞生之际,便是你剥夺幼儿性命重生之时!” 白婳嘴角微勾。 孟祁笑了起来,云淡风轻地说道:“你可真能说笑,这世间若真有此等秘术,岂不是人人都不用死了?” “即便你说的是真的,那孟绍元也是孟家之人,又如何狠心残害自己的后代?” 妙,真是妙啊。 这个孟祁巧舌如簧,倒是自己小看他了。 “那就请孟少爷再给大家解释解释,为何你同样身为孟家人,先前却要让自己的亲生妹妹孟蓉蓉来成为河神的祭品?” 白婳皮笑肉不笑,这个孟祁还真是有意思,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殊不知漏洞百出。 但孟祁压根儿不慌,反而继续笑道:“蓉蓉她自幼体弱多病,数年来不曾踏出过家门半步,身为她的兄长,又如何能忍心看她遭受病痛折磨,与其让她这般痛苦地活着,还不如让她痛快的死去。” “成为祭品,人们也许还能记得她,还能发挥她那点儿零星的作用,只可惜啊,那老东西太稀罕她了,竟然替她找了个替身。” 他看上去失望得很。 明明是自己的亲妹妹,却能说得这般云淡风轻,脸上还带着惋惜的笑意。 嘲讽和炎凉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难为哥哥这么费心,可惜蓉蓉没死,倒是让哥哥失望了。” 那细小脆弱的嗓音和咳嗽声混在一起,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也知道是个娇滴滴的柔弱姑娘。 孟蓉蓉在婢女的搀扶下,面色苍白地走到她面前,冷笑道:“原来哥哥还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能当上澧洲城主。” 她虽常年卧病在床,但还没死,五识也是清醒的。 外界发生了什么,婢女都会一一讲给她听,倒也算不得与世隔绝了。 孟蓉蓉这一出现,就相当于是直接承认了这件事情。 孟祁没有说话,反正在他眼里,孟蓉蓉都是个将死之人,留在孟家纯属浪费粮食,还不如趁早死了干净。 孟蓉蓉瞧着孟祁那副不屑一顾的模样,转身对着一众百姓们说道:“诸位切莫要被他骗了,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兄长孟祁,而是孟绍元!” “诸位若是不信,此时可前往孟家一观,孟家有一密室,那密室挂着褚玉瑶的画像,也有这些年被祭祀给河神的童男,他们没有被献祭给黑神,而是悄悄送往了孟家,供孟绍元吸取他们身上的精气,以此来达到让自己在这世间永存的目的!” 而他想要永存,就必须等待孟家下一个后代出生。 他用这种方式,活了数百年。 世人渴求的长生,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在他身上实现了。 这种有违天道的方式,注定见不了光,也不会被允许存在。 孟蓉蓉的话,让百姓们的心彻底动摇了,毕竟之前说的那些事情都太离谱了,但由孟家之人亲口说出来,这可信度就瞬间高了上去。 孟蓉蓉满脸悲戚,对着百姓们深深弯腰鞠躬。 满含愧疚和歉意的说道:“很抱歉,这一切的悲剧都是由我孟家之人引发的,那密室之中,也许有你们的儿子和孙子。” 百姓们已经动容了,谁家的孩子不是身上掉下来的肉,若是沦为祭品能够保得一家平安也就罢了,可如今却告诉他们,他们的孩子居然都被那个万恶的孟绍元给杀害了! 群情激奋不过是转瞬间罢了。 第357章 郡主一向都很善解人意 人们先前对河神的信仰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什么河神,什么祭祀! 那是他们孩子的命啊! 他们以为用命换来的是太平盛世,是风调雨顺,可当他们知道无数性命换来的只有孟绍元的一己私利,所有的愤恨,不甘和悲痛都在此刻爆发。 也顾不得他到底是孟绍元还是孟祁,一股脑的冲过去想要发泄心中怒意。 婢女连忙将孟蓉蓉拉到一旁:“姑娘小心,莫要叫他们冲撞了您。” 孟蓉蓉虚弱一笑,柔柔道:“无妨,他们愤怒也是应该的,只希望他们不要将这怒气都撒在了孟家。” 可是当她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孟家会有家破人亡的这一天。 她只是心里太恨,太不甘心了。 一个早就病入膏肓的人,但凡能够看见一点儿活下去的生机,她都不想放弃,哪怕不惜一切代价。 但孟绍元比白婳想的要厉害许多,他瞧着那些冲过来的人,丝毫不慌乱。 笑道:“他们可真是够愚蠢的,被我骗了三百年,至今才幡然醒悟。” 随后又意味深长地看向白象。 嘲讽她说:“你以为用这些东西就可以困住我吗,别忘了,我的修为可比那个半吊子道士高了两百多年呢。” 说完他便直接用手将黑网扯开,那牢固的黑网在他手里脆弱不堪,瞬间断裂粉碎。 人也立马消失在原地。 百姓们的怒气无处可泄,最后竟然将目光放在了孟蓉蓉身上。 意识到什么的孟蓉蓉顿时脸色大变,慌忙往后退。 萧君策微微拧眉,长剑自横在她面前,那些人顿时望而却步。 “谁犯的错便找谁去,她只是一个无辜之人,怒气不应当发泄在她身上。” 谁都怕他手里那把剑,刀剑无眼,愤怒归愤怒,可理智也还是有的,不至于因为愤怒而丢了性命。 孟蓉蓉愣愣的望着面前男人的背影,高大伟岸,那光影笼罩下来,几乎将她整个人都遮挡住了。 今日来看热闹的人不少,这也是三百年来唯一没有成功的祭祀。 “蓉蓉多谢太傅大人。” 孟蓉蓉盈盈行礼,等到人都散完了,那少女才走了过来。 萧君策没看她一眼,只说道:“你孟家的事自己解决,孟绍元已逃,你今日揭发他,他必然记恨在心,若是害怕,可是去往大梵音寺寻求庇护。” 按照孟绍元冷漠无情的性子,会报复孟蓉蓉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孟蓉蓉心头一动,那身子扶风弱柳,实在是孱弱的厉害。 “多谢大人提醒,蓉蓉心里有数的。” 随后看向一旁的少女和白婳,今日这出戏,他们的确花费了不少心思,不过好在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孟蓉蓉也终于理解了为何自己的亲哥哥,会对她这般冷漠。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不是孟祁。 真正的孟祁,也早就被他一同吞噬了,吞噬同族,他会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孟蓉蓉自是不懂这些的,但白婳这个百年老古董,岂有不懂的道理。 这天地间的术法,除了邪术,她几乎能玩出花儿来。 “蓉蓉也谢过郡主。” 这孟蓉蓉生得清秀,有着小家碧玉的温软和秀气,就是太过于虚荣,总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让人心生怜惜。 白婳是个怜香惜玉的,连忙上前握住那软软的小手笑着说:“孟姑娘客气了,本郡主与姑娘有缘,不妨姑娘就住进大梵音寺,本郡主正好给你治病。” 柳淮需悄悄地问杨凌雪:“郡主什么时候这般大度还善解人意了。” 杨凌雪嘴角一抽,昧着良心说:“郡主一向都很善解人意。” “可是孟绍元跑了诶,想要再次抓住他,可没那么容易。”那个人是个毒瘤,如果不趁早解决了,早晚要祸害澧洲。 他们还不知道要在澧洲待多久呢,一旦离开,这里就是孟绍元的天下了。 白婳扭头看向他,眼眸流转着几分邪气。 “为何要抓他?他可是条大鱼。” 柳淮需一知半解,杨凌雪忍不住说道:“他能在澧洲只手遮天,背后必然有势力支撑,且这些童女并没有沉入河底,那些都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柳淮需一个道士,即便是和他解释了,他也依旧不懂。 见状,杨凌雪只有放弃挣扎了。 至于孟蓉蓉,则是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萧君策那边,然后抽出自己的手。 礼貌而又客气地说道:“郡主肯给蓉蓉治病,蓉蓉自然感激不尽,只是……大梵音寺里多贵人,蓉蓉能住进去吗?” 这话虽然是在问白婳,但目光却是看向了萧君策。 “本郡主说能就能。” “那太傅大人……” “他听本郡主的。”白婳扬眉。 孟蓉蓉会心一笑,似有些腼腆局促:“那便多谢郡主了。” 当晚孟蓉蓉就和自己的父亲商量一起住进了大梵音寺,孟家已经被人搞得一团糟了。 还要孟员外早有准备,在外头躲着,等到那些人闯进来的时候,孟家已经人去楼空了。 但他们的目标也不是孟家的人,而是孟绍元的密室。 那密室里没有尸体,有的只是堆积成山的齑粉,和无数留下来的死者衣物以及褚玉瑶的画像。 不用想都知道,那些齑粉便是他们孩子的尸体。 得知消息的人们疯狂赶来,唯有那些衣衫、鞋子等物件儿,才能确认自己孩子的确是死在了这里。 这件事情很快就在澧洲传开了,但白婳还没有得到褚玉瑶的力量,因为孟绍元还活着。 由于孟蓉蓉很虚弱,风一吹就倒,故而便将她安排在了白婳住的院子里,杨凌雪就在白婳的隔壁。 “郡主为何执意要让那孟姑娘住进来?” 就算是为了治病,也大可让她自己去找客栈住,孟家那么有钱,不至于住不起客栈。 估计那房产也有不少的。 郡主的这番操作,她属实没有看懂。 “当然是为了给她治病啊。” “郡主就莫要骗凌雪了,这话旁人能信,凌雪是万万不信的。”她知道白婳是什么性子。 我行我素,又何时将一个无关紧要之人的性命放在心上过? 第358章 龙生有逆鳞 “那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 白婳认真地想了想说:“你不觉得那孟家姑娘虽柔弱,却也格外清秀惹人怜爱么?” “尤其是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啧,我见犹怜呢,上一个能让本郡主有这种感觉的,还是唱歌。” 但长歌已经死了,她就再也没见到过这种我见犹怜的感觉了,楚楚动人。 杨凌雪神色一暗,手中绣帕不自觉攥紧了几分。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勉强扬起一抹笑容问:“郡主只是这般吗?” “不然呢,她一个小姑娘,如今除了父亲无依无靠的,本郡主若是对她伸出援手,她一定会被本郡主的魅力所折服的。” “……” 她忽然就无言以对了,手中的绣帕却被捏得一团糟。 似没有注意到杨凌雪的情绪变化,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杨凌雪看着她的裙摆处沾了不少的泥污。 说:“今日郡主累了,不妨先去洗漱一番,凌雪就先回去了。” 她起身要走,却被那柔软的手擒住了手腕。 见她那样慵懒道:“你的提议不错,不如你同本郡主一起?” 这院子里是有盥洗室的,由于这里住的又都是女眷,里面的东西就更加齐全了。 杨凌雪脸一红,低声道:“这怎么可以。” “你我皆是女子,为何不可以?况且东篱不在本郡主身边,无人替我搓背,你给我洗,我给你洗,不是正好?” 她总是这般,三言两语就能将一个人的心给蛊惑了。 那身上散发着的慵懒和魅惑,更是让人无法抗拒。 杨凌雪咬了咬唇,似还有些犹豫和纠结,白婳松了手,有些失望。 “只是这些日子四处奔走累得厉害,浑身酸痛,想着泡个热水澡,兴许能够舒畅些,罢了,你若不愿就算了,我也不会勉强你,你回去休息吧。” 白婳靠在椅子上,朝她挥了挥手,示意让她离开。 杨凌雪心里一突,不安地搅动着手中绣帕,最后似终于下定了决心,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来。 “那凌雪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此时正是月色撩人至极,盥洗室里雾气氤氲,这里虽比不得京城条件繁华,但简陋之中也透着几分雅致。 水波一圈一圈地荡开,像是荡在了她的心上。 雪白柔嫩的肌肤,湿濡的长发如海藻般浓密,柔顺的披在她那光洁纤薄的后背上。 夜晚的沧冷似乎都已经被这一室的春光掩盖了过去,水珠缓缓从她肌肤上流淌而下,一双妖媚横生的眸子更像是浸透了水气,而显得朦胧神秘。 金灿灿的光在眼底盈盈浮现,抬眸的刹那间撞见那抹金色,即便不是第一次看见,她也依旧会被那抹金色所折服。 “你就不好奇,本郡主究竟是谁吗?” 白婳慵懒的趴在木桶边缘,杨凌雪拿起了一旁的棉帕,细细地给她擦拭着后背。 她低着头,嘴边是一抹浅笑,她说:“不管郡主是谁,你要你如今还是白婳,还是大端的长郡主,凌雪就永远不会质疑。” 还真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呢。 不知道吓一吓,会不会把她吓哭。 那美丽的脖颈轻轻扬起,乌黑的秀发温柔地贴在上面,一点儿龙鳞在她肌肤上若隐若现。 “这是……” 杨凌雪骇然失色,棉帕掉入水中,缓缓转过身来,瞧见了她眸子里的惊恐和震骇。 “怕了?”嫩如葱段的手指细细抚上脖颈处的鳞片。 那青黑色的鳞片在月色下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泽,衬得她那张本就妖媚的脸,此刻更加的颠倒众生了。 杨凌雪的心在狂跳着,许久都未曾说出话来。 瞧她吓成这般模样,白婳如同一只灵活的鱼儿般游到了她面前,女儿家的身子就是香软细腻。 “郡、郡主,你的脖子……” “上回在别院里你已经看到了一些,你心里应当清楚,凡人是不可能拥有这般力量的。” “是,凌雪心中知晓。”只是从未问过罢了。 她心里想着,也许郡主就是被遗落在人间的神明,也许神并不都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 毕竟谁都没有见过真正的神,也不知道神到底是何模样,大多都是人们自己揣测出来的罢了。 “那你可知,龙生有逆鳞?” 那半边脖子上的龙鳞所折射出来的光是那般神秘古老,杨凌雪摇了摇头。 龙和神一样,从来都是人们自己臆测出来的。 郡主这般意思,难道是在向自己表明她的身份吗? 龙……她是龙! 一声细微的轻响,猩红的鲜血滴入水中,迅速漾开。 杨凌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瞳孔剧烈收缩。 她将那鳞片放在掌心,缓缓送到她面前,笑着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这鳞片能保你平安,只要你带着它,天上地下,妖魔鬼怪,无一人敢伤你。” 便是想要伤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够不够。 她拔了自己的逆鳞,痛归痛,但杨凌雪乃有福之人,她这也算是提前做了好事,为自己以后的飞升做铺垫。 杨凌雪颤抖着手接过龙鳞,入手冰凉光滑,她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迅速愈合。 “哗啦!” 她自水中起身,拿起一旁的长袍裹在身上,头发也在瞬间变干。 “我乏了,先回去休息。” 杨凌雪愣愣的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再看看手中光泽依旧的龙鳞。 此时此刻,她的心注定波涛汹涌。 她不知道白婳为何要将这个东西送给自己,但既然是逆鳞,那对她来说,也应该是同样重要的东西吧。 杨凌雪深吸一口,将那鳞片紧紧的握在了手心里…… 盥洗室离她的禅房不远,就在院子的正对面,所以当白婳裹着长衫出去时,却看见那人站在院中,万顷月光仿佛都是为他而来。 似下一秒就要归月而去。 雪白圣洁的袈裟在他身上,都在微微发光,他今日没有带法杖。 白婳愣了片刻,他的目光更是下意识的看向了她的脖颈处,明明完好无暇,却好像丢了什么东西。 第359章 也不差他一个 “本郡主的脖子上是有什么东西吗,法师一直这般盯着看?”白婳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净慈那目光,差点儿就让她以为自己忘了把鳞片隐藏下去了。 见他没有说话,目光依旧温和仁慈地看向自己,白婳上前,眉峰微挑。 “法师此时来我这院子,所为何事?” 她觉得净慈这两天多少都有些反常了,先是给她送了小菜来,如今又出现在她这院子里。 自己现在都不打算和他过多纠缠了,尽量把控好距离,怎的他还不知道避嫌? 难道就看不出来萧君策那疯狂的占有欲吗。 “贫僧是来给施主送万民书的。”他从怀里拿出一份书信来。 很厚,也很大。 “万民书?” 那是什么东西,她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万民书。 “是澧洲百姓自发写给施主的,今日之事,澧洲已经家喻户晓,三百年来,无辜死者多如牛毛,亡者冤魂无数,若非郡主,恐怕百姓们还被蒙在鼓里,百姓们也要继续饱受骨肉分离之痛。” 她接过那万民书,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每个受害者的名字。 太多了。 多得让她根本就看不过来。 “亡魂得以沉冤昭雪,却不能安息,这万民书便劳烦法师替我在佛祖面前烧了,若法师不嫌,可否替那些太川河的亡魂们做一场法事,让他们可以超生,前往轮回。” 白婳第一次那般虔诚地看向净慈,仿佛此时,他根本不是曾经那个高高在上对她百依百顺的司命神官。 而只是这大梵音寺里修为高深,佛法浑厚的净慈大法师,仅此而已。 净慈眼眸微垂,敛下眸底的光:“好。” 她看着净慈离开的背影,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明明现在已经有后人开始为她祈福了,可她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呢? 以前她不是很希望在人间能够拥有自己的信仰之力吗? 她抬头看着天上的皓月,抬起细白的手掌,月光柔和地落在掌心,随后顺着她的手臂缓缓进入身体里。 她能感受到那强大的信仰之力,是来自百姓们心中对她的感激。 她就那般站在院子里,没有了先前的妖媚邪气,反而遗世独立,清冷孤寂。 黑暗中那一双眼眸不知道看了多久,只是在深夜时,小心翼翼地钻进被窝里,将她拥入怀中。 那偷偷摸摸的行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采花贼呢。 他以为白婳睡熟了毫无察觉,殊不知她只是懒得去戳穿这个男人罢了,只要他那醋坛子不翻,怎么都好说。 不然一旦翻了,就很难放回去。 趁着天刚蒙蒙亮,那男人又偷偷摸摸地跑了,然后装作一整天都很忙的样子,整个上午都瞧不见他人影。 这男人别扭起来,还真是比女人还要难搞,不过白婳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蓉蓉见过郡主。” 她刚从萧君策那边院子回来,没找到他人,索性也就放弃了,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孟蓉蓉。 她的脸色看上去比昨天的更白了,仿佛马上就要油尽灯枯了般。 “孟姑娘早。” 早吗? 孟蓉蓉看了眼天色,都快大中午了,不早了。 “姑娘身子可有不适?” 孟蓉蓉脸上勉强扬起一抹笑容,苦涩道:“我多年如此,早就习惯了,想来他说得对,我活着的确是浪费粮食,倒不如死了干净。” “孟姑娘若是这般说,那可就要枉费本郡主的一片心意了,那日替你瞧病,已经驱逐了你体内大半邪气,往后只要安生调养,会好起来的。” 她素来喜欢说一半留一半。 “原来如此。”孟蓉蓉虚弱一笑,手指拽着绣帕,纠结了半晌才问:“郡主可知,太傅大人在何处?” “你找他有事?” 白婳眯了眯眼睛,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状态。 “昨日大人替我拦住那些愤怒的百姓,不然蓉蓉定无法安然脱身,故而昨日夜里绣了个荷包,想要赠与大人,聊表心意。” 她从怀中缓缓拿出那刺绣精美的荷包,上头绣了精美的莲花,里头装的是平安符。 荷包下还挂了穗子。 “孟姑娘好生手巧,这荷包好漂亮,不过本郡主方才去找了,他不在寺里,不知去了何处。” 孟蓉蓉有些失望,眼神也暗淡了下来。 随后将荷包塞给白婳,说:“那可否劳烦郡主替蓉蓉送一趟?蓉蓉体弱,走两步便气喘吁吁,怕是寻不到太傅大人了。” “哦,我送?”白婳扬眉,这姑娘是认真的? 她什么时候替人做过这种事情了? “郡主若是不愿意,就当蓉蓉没说过……” “那怎么行,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的道理。” 一双手迅速将那荷包拿了过来,放在面前细细看着,阳光下,杨凌雪脸上笑意深深。 凑近了孟蓉蓉说:“蓉蓉姑娘这等手艺,太傅见了定然心生欢喜。” “是吗?那就好,多谢杨姑娘和郡主,蓉蓉告辞。” 等到孟蓉蓉一走,杨凌雪脸上的笑容就敛了下来,看向荷包的眼神也充满了嫌弃。 白婳点了点她的额头,打趣地说:“没想到你竟然还有两副面孔。” 她把玩着手中荷包,笑的意味深长。 “凌雪瞧着,那孟姑娘八成是瞧上太傅大人了。” “我看未必。”白婳往屋内走去,杨凌雪跟在她身后说:“郡主倒是一点儿察觉都没有。” 坐下来时,她看见了杨凌雪挂在脖颈上的红绳,下头吊着那青黑色的龙鳞。 注意到她的目光,杨凌雪脸颊微微泛红,摸着那鳞片说:“既然是郡主送的,凌雪自然会视若珍宝,故而便将它做成吊坠,随时戴在身上方能不辜负郡主心意。” “你说孟姑娘瞧上萧君策了?”白婳拿着荷包细细看着,不过就是个普通荷包而已。 倒是让她觉得没有什么异常。 但杨凌雪却认为,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给男子送手绣荷包,不是对他有意思还能是什么。 “郡主应当小心那孟姑娘才是,她那般娇弱可人,哪个男人见了不心生怜惜?” 白婳撑着下巴,嘴角的笑意让人捉摸不透。 “若他真是那种人,便当本郡主是瞎了眼,这世上男儿这般多,也不差他一个。” 她总是逞一时口舌之快,说完又看向四周,想着那厮神出鬼没,莫又将这句话给听了去。 第360章 互不打扰,也许才是最好的方式 杨凌雪却笑道:“这世上男儿虽多,但若能做到太傅那般地步的,却是极为少见,女子以夫为天,能够将女子捧在手心的男子,那便更少了。” “即便太傅当年曾婚娶过,可大家都知晓,太傅娶公主,不过是迫不得已,且从未圆房过,太傅唯对郡主如此情深专一,已经很难得了呢。” 谁又不羡慕这样的情爱呢,专一单纯,一心一意。 可这世上多的是男人三妻四妾,注定不能将心只放在一个女人身上。 环绕在他们面前的莺莺燕燕太多了,万花迷人眼,考验的不仅是一个人的神情,还有强大的自制力。 白婳倒是想起来那惨死宫中的郦妃,不就对萧君策一往情深吗。 郦妃也是澧洲人,作为萧君策的同乡,她的死好像并没有引起那个男人的半点儿情绪,甚至连一个怜悯的目光都没有。 作为凡人,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若说神摒弃了七情六欲,那么凡人肉体凡胎,是三界中感情最为强烈的存在,他那样冷血,对她又有几分情真? 她也不知为何,忽然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上来。 杨凌雪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说:“郡主在想什么,这般认真?” 白婳回神,才惊觉自己竟然已经在意到这个程度了,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她该去想的。 现在应该思考的,是该怎么获得更多的阴德值,好早日摆脱萧君策。 如今越是在乎萧君策的感受,就越是觉得有些事情不受自己掌控了。 昨日解决了一桩大事,今儿一大早城头就贴了告示。 惠安长郡主心系百姓,特求净慈大法师于今日正午为太川河三百年的亡魂诵经超生。 此消息一出,澧洲城又沸腾了起来,都知道净慈的名声,寻常人是根本就请不动的,若他愿意为亡魂超度,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一时间,城中尽是对白婳的赞美之词。 “这告示,八成是太傅大人贴出去的。”不然除了太傅,就只有陛下才有这个权利了。 白婳心头微动,如此名扬天下的好机会,他竟然放在了自己身上。 他若能在此事中博得民心,对他往后的仕途大有裨益,她不过一个郡主罢了,一不能指点江山,安邦定国,二不能策马杀敌,驰骋沙场,斩仇寇。 说白了,她也仅仅只有郡主这一层光环加身罢了,没了这个身份,白婳什么也不是。 “今日能够一睹净慈大法师亲自诵经超生,此等盛景,定然是不能错过的,不然你去问问蓉蓉姑娘,她去不去?” 白婳挑眉看向孟蓉蓉的房间,她倒是个安分的,从住进来后就很安静,就连这寺庙里那寡淡无味的斋饭,她一个千金小姐,也都每次吃得很干净,没有丝毫嫌弃。 好在她父亲比较有先见之明,提前转移了一部分钱财,只是现在大多数的田庄铺子,都已经被愤怒的百姓们给毁了。 “郡主这是要杀人诛心?”杨凌雪好笑地摇了摇头,手指有意无意的抚摸过脖子上的鳞片说:“这件事情本就是孟家人引起来的,要说孟家人是千古罪人也不过分。” “若是在让孟蓉蓉过去,百姓们可不一定会怜惜她是个病秧子,说不定还能当场将她撕成碎片。” 杨凌雪刻意放大了音量,也不知道孟蓉蓉能不能听见。 白婳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淡淡道:“那就依你的意思,反正她是个体弱的,能走到太川河估计也是她的极限了。” “郡主是在心疼她?” 白婳眼眸一抬:“她那般样子,谁瞧了不得心疼几分。” “……” 她不该问的,问了反而让自己心里添堵不痛快。 澧洲城延续了三百年的河神祭祀终于在这一天被彻底废除,圣上亲自下令废除河神祭祀,凡不服者,摔下丢下太川河,以祭河神! 澧洲乡绅富豪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也不敢去闹事儿。 这么多年来被祭祀的,大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乡绅们压榨百姓习惯了,祭祀被废,便是解开了压在百姓们身上的一层禁锢。 他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想,自己的孩子会不会被选中去祭祀。 会不会有哪家来花钱买他们的孩子,自然也少了许多刻意卖孩子挣黑心钱的无良父母。 毕竟这世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爱自己孩子的。 那搭建在太川河的祭台被百姓们齐力推翻,继而搭造了一个全新的法台,那是用来让净慈法师诵经超度用的。 太川河岸人满为患,即便烈阳当空,人们也丝毫没有退意,一是想要一睹法师真容,二是彻底要和这害人的风俗一刀两断,以表决心。 在数名弟子的拥护下,那身着雪白袈裟的净慈手持法杖,走上高台。 铜炉里香烟袅袅,他圣洁高雅,宛若不可亵渎的神祇。 年轻俊秀的脸庞第一次这般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不光是他那一身的圣洁,还有那能令阳光都为之失色折服的容貌。 宛如高山之巅的雪莲。 白婳就那般怔怔地看着法台上的净慈,他在诵经,随着那清朗缥缈的嗓音落下,晦涩难懂的经文从他口中出来。 太川河底缓缓飘出无数颗白色的光珠,密密麻麻,数之不尽。 然而这些光珠,凡人是看不见的。 她看着净慈,目光复杂,心口更是一阵难言的酸涩。 她不知道净慈到底经历了几次转世,才有了如今这般高不可攀的神圣模样。 但如果她这辈子能够一直如此安然无恙,互不打扰,也许才是最好的方式。 明明自己以前是个势在必得的人,对看上眼的东西,就必须要得到,如今也晓得了成人之美,晓得了及时放手。 光珠越来越多,它们飞上高空,化作点点星光缓慢消散在天地间。 它们被困在这太川河底太久了,怨气如果得不到化解,迟早有一天会出事。 似是察觉到了台下的目光,净慈眼眸睁开,她清楚地看见他眼底的佛光。 四目相对,两人隔空遥遥相望。 第361章 大概是前世缘分未了 他眼底迅速划过一抹惊愕,看着那人对他点头轻笑,诵经还在继续,等到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余晖落在河面上,橙色的光鳞次栉比地铺在上面,遥远天际的一点儿红,似要将整片天都渲染成艳丽的红色。 人间的风景总是千姿百态的,不像地府,永远只有一个色调,没有太阳,没有四季。 有的也只剩下了阴冷,那里的每一个地方都充斥着污秽和怨气,似乎这世界上所有的肮脏都集中在那里了。 下午的风温柔地拂过她河面和她的裙摆,诱人的景色互相交融在一起。 “这太川河里的亡魂,已经前往轮回,郡主可还有什么心事未了?” 身后忽然响起净慈那柔和的嗓音。 她蓦然回首,入眸的是那张熟悉到了骨子里的脸,她问:“你叫我什么?” “郡主。” “你以前都叫我施主的,让你唤我婳婳都不肯,又为何要叫我郡主?” 显得客气而又生分。 净慈那低垂的眼帘里,遮挡了大部分的温柔。 他说:“郡主也好,施主也罢,到底都是你。” “你错了,那都不是我,你不知道真正的我,你也不了解我,所以法师不必装作很了解我的样子。” 白婳笑着摇了摇头,此时此刻,他们仿佛只是陌生人之间的问候而已,并不是曾几何时的夫妻身份,而不是从前的相濡以沫。 净慈看着她,忽然问:“我们以前认识吗?施主的眼神里,似乎充满了悲伤,又因何而难过。” 白婳先是一愣,最后竟然笑了起来,不过她是真的很讨厌被人看穿心思的这种感觉,但他是净慈,是那个自己最对不起的人。 所以她没资格。 “我说过,也许我们前世是一对有情人,只是你不记得了。” “佛说今生所遇,皆因前世姻缘,此生能有相遇,大概是前世缘分未了。” 她说完之后,静静地看着净慈,净慈想要说什么。 白婳却忽然笑出了声来,脸上带着吊儿郎当不着边际的痞笑。 “法师该不会以为这是真的吧,本郡主不过同你开一个玩笑而已,瞧把法师给吓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她脸上笑意不减,可眼底却一片冰凉,她说:“法师不必紧张,先前对法师出言不逊,还望法师莫要见怪。” 净慈静静地看着,那目光看不穿她眼底的悲欢。 却很不喜欢她现在说出的这番话,相比起之前她的无理取闹和胡搅蛮缠,这般模样,放佛违背了她的性子。 她应当是张扬的。 和天边的红霞一样张扬艳丽。 “今日辛苦法师了,时间不早了,本郡主该……”回去了。 “贫僧也觉得,和施主似曾相识。”他迷茫地看向白婳说道:“贫僧心中有一惑不得解。” “若是疑惑不解,那就去问你的佛,本郡主不过一个俗人,可解不了你心中的惑。” 白婳转身朝着远方走去,那河风吹得她身子如柳絮般飘摇不定。 净慈心中骤然一紧,她总能给人一种即将消逝的错觉。 白婳觉得自己今天应该算是说得明白了,如果有朝一日,他记起来所有,也应当会理解她的吧。 除非天道在让他轮回之时,便已经彻底抹杀了他所有的记忆,让他成为一个无情无根之人,唯有如此,方能成就神佛。 心里酸胀得厉害,那又苦又涩的情绪,似要从喉咙里涌上来。 她低头,任由旁人将她搀扶上了马车。 宽敞的车厢里,萧君策就在里面等,天色在一点点的暗下去,柔荑落在那宽大的掌心中轻轻揉搓着。 “怎么凉得这般厉害?” 她身子时常都是凉的,怎么暖都暖和不了,他大概是忘了,这具身子本来就是死的,是因为她的魂在里面,才赋予了她生命罢了。 “河风吹地。”她知道净慈还在外面看着她,她不能再去看净慈了,不然就总会觉得自己有愧于他。 前世的仇人就在他面前,自己却和仇人一起,这不是杀人诛心这是什么? 越是这样想,就越是细思极恐,脸色苍白。 净慈死的时候,她还记得很清楚,新婚之夜,没有宾朋满座,有的只是同族之人的祝贺,神和龙族联姻,这本该是天大的喜事。 可他是背叛了天道而来的,便是背叛了整个神族,为神族所不容。 那夜的屠杀,她死都不会忘记那个男人有多冷酷无情,他将净慈刺死在她面前,毁了他神格。 让他这辈子都再也成不了神,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天道才会让他转生成神佛的吧。 既然不能成神,那就成佛吧。 他是有慧根佛缘的,也许刚开始,他也只是佛前的一个小沙弥而已。 “你今日看上去好像不是很舒服。” 男人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白婳轻声道:“我不会生病,凡人才会。” “倒也是。” 他浅浅低笑着,等到了城中繁华区域时,他们便下了马车,反正无事可做,在城中逛逛倒也无妨。 “昨日祭祀救下来的女孩儿,被楚珏买了去当婢子了。” 他牵着白婳的手,天还未黑,澧洲就开始热闹了起来。 “楚珏?” “嗯,那姑娘被父母一百娘卖给了孟家,便心灰意冷,决意不再回去,楚珏是个风流成性喜欢美人儿的,便收了她去。” 白婳嘴角一抽,她对那楚珏倒是没什么印象,但却记得那满船歌姬舞姬的公子,便是楚珏。 不过说起来,她似乎许久不见林承文了。 “林承文呢?”他们住在外头的客栈里,估摸着也是和楚珏厮混在了一起,成日的花天酒地吧。 这段时间没管他,想来他也是忘了还有自己这么个主人了。 “哟,这是谁家的小娘子,这双眼睛生得可真是漂亮啊!” 一只咸猪蹄忽然朝着白婳脸上的面纱伸过来,说时迟那时快,白婳一脚踹在那人小腿处。 一声惊呼后,那人竟然跪在地上,面如菜色。 白婳今日名声大噪,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萧君策才给她备了面纱,而他脸上,则是遵循了澧洲的风俗,带了鬼面具。 就连对面那搂着妖艳女子的男人脸上,也同样罩着面具,彼此间只能看到一双眼睛。 第362章 命要紧 “少年人,调戏是要付出代价的,明白吗?” 白婳眉眼弯弯,即便是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她也能认出来,这厮不是那消失了许久没有音讯的林承文还能有谁。 “哎哟,林兄原来就这点儿手段啊,还说什么凭着自己的魅力,整个澧洲的姑娘都会对你投怀送抱呢。” 楚珏风骚地摇着扇子,一脸鄙夷地看着跪在地上起不来的林承文。 身边还跟了好几个美艳的姑娘,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寻来的,那酥胸半露杨柳腰,真真儿是要人命的绝色呢。 “看什么笑话,还不快把我给扶起来!”林承文丢脸丢大发了,原先在京城的时候,有人管束,尚且不敢如此放肆。 到了澧洲,无人管束便放飞自我了。 方才在人群中,一眼便相中了这双眼睛,觉得眼睛的主人应当是看的,便想要揭开她的面纱瞧一瞧,不成想这姑娘脚劲儿竟然这么大。 那一踢,差点儿没踢碎他的小腿骨了都。 楚珏好笑地摇了摇头,上前搀着他的胳膊,就要将人给扶起来,奈何他如何用来,那林承文跪在地上,就是纹丝不动。 “咦?林兄,你何时吃得这般沉了?让你平日少吃些,你偏不听!” 林承文老脸一红,一手撑在地上,企图自己起来,但就是起不来。 白婳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在那儿忙活,瞧半天没动静,几个女人也上前去帮忙,然而几个人的力气,还是把他扶不起来。 楚珏累得满头大汗,一旁的姑娘们也是惊奇的看着。 然而这种感觉怎么这么熟悉? 后知后觉的林承文忽然就在这种熟悉的感觉中狠狠打了个寒颤。 他惊恐地看向面前的白婳,还有她身旁的男人,虽然戴着面具,但那颀长的身形,不怒而威的气势。 “想起来了?” 白婳欣赏着他脸上的表情,看来还不算太笨嘛,就是反应迟钝了些。 “林兄认识?”楚珏摇着扇子走到白婳面前,目光更是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白婳,任凭林承文怎么给他使眼色他都看不明白。 反而盯着林承文说:“林兄眼睛抽风了?对我挤眉弄眼作甚!” 白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让你们随着陛下北巡,是要你们做正事立功的,澧洲城这么多山匪马贼,你们不去替百姓排忧解难也就罢了,竟然还在此处寻欢作乐。” 楚珏神色一正,眯着眼睛看着白婳,他怎么觉得这小娘皮有些眼熟? 手中折扇一手,他竟然直接挑开了白婳脸上的面纱,当那张含笑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时,楚珏被吓得怪叫一声。 白婳摸了摸自己的脸:“本郡主长得很丑?” 楚珏嘴角一抽:“没、没有!郡主国色天香,这世上再也没有比郡主更漂亮的女子了,又怎么会丑!” 这不是那个杀人不眨眼还疯魔成性的惠安郡主么。 真是出门不幸,竟然会遇到这个煞星。 楚珏可是很清楚的记得,那日在船上,那些个行尸都是怎么被她解决的,手段之残忍,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楚公子,您怎么能这样,方才不还说奴家才是最漂亮的么,一个郡主而已,难道公子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吗?” 他身边的几个姑娘顿时不乐意了,一左一右地挂在他胳膊上,那雪白的山峰更像是挑衅般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楚珏顿时面色尴尬窘迫。 “就是啊,楚公子莫不是还怕了她不成?” 她们可都知道楚珏身份尊贵,是当朝宰相之子,至于那个什么郡主,就是个花瓶罢了,岂能和宰相嫡子相比。 楚珏嘴角一抽,连忙捂住女人的嘴巴。 也许他们还不知道白婳的名声,更是没见识过白婳的厉害,才敢这般肆无忌惮的口不择言。 “看来你们的楚公子对本郡主好像颇有怨言,姑娘不妨与我说说,楚公子还同你们说什么了?” 白婳兴趣盎然地扫了他一眼,瞧着楚珏迅速白下去的脸色,也顾不上还跪在地上不敢说话的林承文。 “楚公子说,京城有位郡主,孟浪成性,明明有了丈夫和孩子却还在外头勾三搭四。” “公子还说,那郡主仗着自己有圣上撑腰,养了好些俊美的面首在后院儿里,荒淫成性,沉迷美色。” “她手段恶毒,见人就打,还打断过林公子的肋骨,实乃女中恶人,还说什么她这样的女子,就该被浸猪笼点天灯,她还勾搭了当朝太傅,魅惑人心,当属妖女!” “……” “是吗?”白婳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楚珏。 此时林承文的脑袋都快垂到地面上了。 楚珏更是浑身冷汗湿透,手中的扇子不知道是扇还是不扇的好。 “楚公子好大的胆子,竟然污蔑长郡主,你可知污蔑皇亲,是要吃罪的?” 他身后沉默了许久的男人终于听不下去了。 脸上虽然戴着鬼面具,不过却也掩盖不了那一身龙章凤姿的好模样,虽说楚珏生得俊秀,但却缺少了几分男人的阳刚之气。 那几个姑娘一瞧,就跟苍蝇似的,两眼放光,要不是白婳那吃人的目光,她们估计早就扑上去了。 这青楼里出来的女人,本就见识少,也不知道大端到底有几个郡主。 那脸上的面具一拿,姑娘们就更加兴奋了,一颗芳心乱动。 两眼放光的正要跑过去,却被楚珏一把拉了过来。 连忙哄着几个女人说:“时日不早了,你们几个姑娘在外头总是不安全,我这就着人送你们回去,快走吧!” 几个姑娘不乐意地嚷嚷着,但还是被楚珏身边的侍从送走了。 “方才她们的话,都是我酒后胡言,郡主切莫要记在心上。” “本郡主自然不会在意。”白婳脸上笑意收敛,意味深长地盯着楚珏。 “美貌不过一副皮囊,你所以为好看的皮囊,有时候也许只是一个表象罢了,起来吧。” 林承文的腿都要跪麻了,得了白婳的允许,双腿上的禁锢一松,立马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那两位姑娘,是从哪家青楼里出来的?” “就……就澧洲最大的花坊。” 花坊? “以后别去了,命要紧。” 楚珏一愣,郡主这是什么意思? 第363章 小场面而已 “郡主可是觉得,那花坊有问题?”林承文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知道白婳不是寻常人,能够说出这等话来,必定是在给他们提醒。 不过自从和白婳建立契约之后,他就能看到一些旁人看不到的东西,但那个花坊里一切正常,并没有看到什么。 “你可真是没长进。”白婳在他脑袋上狠狠敲了敲说:“难道这几日你们去花坊寻欢作乐,就没察觉到自己身子越来越虚,食欲和睡眠也越来越差了吗?” “这……” 两人面面相觑,有倒是有,但都以为是这几日用力过猛,精力跟不上罢了。 “也罢,要是嫌命长的话,那两个姑娘就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这世上多得是山精鬼怪混在凡人堆里,靠着吸取凡人精气来提升修为的东西,但只要不做出什么杀人害命的事情来,她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她每天也是很忙的,做了好事儿还没人惦记,何必呢。 眼瞧着她要走,林承文连忙跟了上去,虽不知道那花坊到底有什么猫腻,但郡主的话总是没错的。 “这几日我和楚兄倒也并非没有收获,听闻那花坊的老板,就是孟家的孟祁少爷,澧洲祭祀被废,兴许那孟绍元就躲在花坊呢?” 白婳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他的目光第一次正经了起来。 孟绍元开花坊? 难道那花坊里的姑娘,都是在替他吸食精气? 不然这两瘪犊子,也不会印堂发黑,一副精气不足即将嗝屁的样子。 “此事可真?”萧君策忽然问,那孟绍元才是真正的毒瘤。 白婳那日放他走,只是怀疑孟绍元背后还有人罢了。 “我也只是那日不小心听到花坊里的老鸨说的,至于真假……”他有些心虚。 这种事情太离谱了,一个死了几百年的人,还能活到现在。 在他们的印象中,只有神的寿命才是与天同齐的。 至于那些妖魔鬼怪,谁都没见过,就和神一样虚无缥缈。 “孟绍元受了伤,他每个月都必须吸食足够的精气才能维持他如今的模样,童男的精气无疑是最好的,如果花坊的老板当真是孟绍元,倒也说得过去。” 虽说混迹在花坊里的嫖客们早就不是什么童子之身了,不过也总好过没有。 “从三年前开始,每个月祭祀给河神的少女,都并没有沉入河底,而是秘密送往了京城,上回山上的土匪,便是输送那些姑娘们的中间人。” 萧君策这几日便是忙着调查这件事情,明面上是解决了河神祭祀的问题,可实际上并没有从根本解决。 “送到了京城?”白婳心里一突,她怎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总觉得这一切,好像都和某件事情联系在了一起,一环扣一环,丝丝缕缕乱如麻,让她一时间根本就捋不清。 “嗯,不过那些姑娘应该都死了,只是不知道将她们送到京城,是用来做什么的。” 如果只是单纯地看,也许就是个简单的人口贩卖,但既然都死了,那就不是人口贩卖那么简单了,也许是用来做别的事情了。 他牵着白婳的手往前走,林承文和楚珏就小心翼翼地跟在两人后头,也不敢说话。 “从澧洲输送大量人口到京城,需要通过无数关卡,他们不可能每个月就送一次人,定然是大量集中在一起的,每个月从外地来的人口,各地都有登记载录在册。” “如果没有,那就证明是有人在背后操作,而能操作到这一步的,必然是朝廷高层官员,而并非地方官能够办到的。” 朝中大半是萧君策的人,他的人自然能够信得过,至于另一半,就只有太子了。 太子…… 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重要线索,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取到了相同的信息。 林成为和楚珏是不能跟着他们一起回到大梵音寺的,只能回了自己居住的客栈,大梵音寺门口,那一道柔弱的身影一直在门口张望着。 等看到了从夜色里携手而归的两人时,孟蓉蓉脸上才有了一抹笑意。 “郡主可算是回来了,蓉蓉等了你许久。” “等我?”白婳有些诧异,她还以为孟蓉蓉是在等萧君策呢。 她眸光从萧君策身上迅速划过,随后羞涩地点了点头,更是不安的搅动着手中绣帕。 柔声说道:“是啊,蓉蓉今日熬了甜汤,特意等郡主回来尝尝呢。”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大晚上的,有人能替自己熬甜汤,就更不能拒绝了。 “好,那就去尝尝吧。” “那……太傅大人要一起吗?”她终于鼓起勇气问萧君策。 “我不爱吃甜食。” “无妨,你正好可以尝尝孟姑娘的手艺。”白婳捏了捏他的掌心,意思是让他不要拒绝。 一同到了院子里,杨凌雪的房间里还亮着灯。 她身边的婢女将甜汤端了过来,说:“姑娘今日也替净慈大法师熬了一碗,得了法师的夸赞呢。” “是吗?”白婳只是面带微笑的应了声,略过了萧君策打量她的眼神。 夜深人静,外头是一片虫鸣之声,倒也显得祥和温馨。 孟蓉蓉在两人对面坐了下来,分别将甜汤放在两人面前。 “这是用芋头和红糖熬制的,郡主快尝尝。” 她似乎很期待得到白婳的夸奖,里头还特意加了冰块儿,这年头能拥有冰窖的,都是大富大贵之人。 显然这个时候的孟家也并不缺钱。 虽说还未盛夏,却又有了几分热意,此时一碗冰凉的甜汤下肚,里头还放着煮的清脆的山药片已经稀烂的红枣,倒也格外凉爽宜人。 “孟姑娘手艺着实不错。”她将一碗甜汤吃了下去,瞧着萧君策没有任何动静。 便问道:“你不吃?” 男人眸光晦暗,不等他回答,白婳就端着碗将其喝得一干二净,孟蓉蓉略显尴尬,咬了咬唇:“郡主好胃口。” “本郡主对美味的东西从来都是来者不拒,他既然不吃,那自然不能浪费了姑娘一片好意不是?” 孟蓉蓉只得面露笑意,随后便离开了。 “吃它作甚?”他面色沉浸,放在双腿上的手却攥的很紧。 “这点儿小玩意儿,能害了本郡主不成?”白婳面露不屑,小场面而已,就用不着大惊小怪了。 第364章 太傅大人酸了 这世上除了化灵散,就没有能够毒到她的东西。 “太傅觉得,这甜汤里的料,是孟姑娘加的,还是旁人加的?” 若是孟蓉蓉加的,她又岂敢明目张胆地送来,谋害皇亲的罪名,孟家可担不起。 “本太傅不在意是谁送来的,只在意你好似从不会把心思写在脸上,便是在我面前,你也伪装得天衣无缝,叫人猜不透你的心思。” 他在生气,许是觉得白婳从来都是把他当成一个普通人来看待。 她脸上的那层面具,让他心烦意乱。 他当然知道那些东西伤害不了白婳,可她越表现得若无其事,他便越觉得自己无法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好似她就是那一阵虚无缥缈的风,永远都抓不住。 白婳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翻了个白眼说:“不过喝了你一碗甜汤罢了,你这又是作甚?” 怎么这人到了澧洲之后,心思就变得如此敏感了? “甜汤随你喝,你要什么,我都给,但你不要妄图离开我,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又凶狠了起来,眼前的状态,着实让白婳吃了一惊。 他脑子里思绪纷乱,随后眉心紧蹙,面色痛苦,将人抱在怀里,声音脆弱不堪。 “婳婳,抱歉,我也不知怎么的,忽然间就很害怕,害怕你会离开我,我抓不住你,猜不透你的心思,不知道你对我究竟有没有爱意,你不爱我也没关系,但只求你不要拒绝我爱你,好不好?” 明明方才还凶狠无比的男人,此刻却带着一身的脆弱和破碎之感,诉说着他心里的苦闷。 白婳自认为心狠手辣,但此刻却心软无比。 她缓缓伸出双手,犹豫了片刻,便轻轻落在他后背上。 “你成日胡思乱想什么,只要我没死,就一定会待在你身边。” 当然,她早晚会死。 等到阴德值积满的那天,便彻底舍弃这具身体,死在他面前,好让他死心,然后再重塑灵体,回归本位。 这样一来,两人之间便再无纠葛。 也许等他在人世间经历完自己的轮回,有朝一日还会回到地府,成为那个高高在上的王。 不过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的恩怨,再慢慢算也不迟。 萧君策和澹台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那你永远不要死,永远都留在我身边好不好?”他又是这般祈求的语气,每次这样,白婳都没办法拒绝。 大概是以前见惯了他雷厉风行又手段残忍的样子,所以见不得他这般粘人如同孩子一样的性子,好似还没有长大。 也许在外人面前,他就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太傅大人,可在白婳面前,他永远都是脆弱不堪的。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态,不过本郡主向你保证,能不死就不死。” 先暂且哄一哄吧,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好。”他越发抱紧了白婳,如果她能永远都这样哄着他该有多好,即便心里清楚,这些话她不过像是在哄小孩子般。 他也甘愿沉沦其中。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喜欢净慈吗?你应该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吧。” 他自小就在大梵音寺,净慈也是。 也许这冥冥之中也是被人刻意安排好的。 “他很干净,不是吗?” 白婳忽然就悟了,是啊,净慈很干净,干净到让人无法生出邪念来,而他一直浸淫在朝堂这个漩涡之中,见惯了名利场。 也看惯了生杀予夺,人之性命,在他眼里,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要。 可净慈不一样,便是这世上最弱小的生命,他都应当要去保护,他注定是仁慈和悲悯的。 萧君策和净慈,就像是两个极端,一个纯粹的白,一个极致的暗。 可人们往往都是奔着有光亮的地方去的,谁都不愿身陷黑暗。 “萧君策,我们该睡觉了。” 她说的是我们。 白婳总是习惯连名带姓地叫他。 “婳婳,你……你以后可以叫我阿策吗?” 他用期待的眼神望向白婳,修长的手指捻起她鬓边的碎发,指腹轻轻拂过她的耳朵,轻轻带起一阵战栗。 “阿策?”白婳疑惑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为何要这般叫,只是为了显得更加亲密些吗? “嗯。”他轻轻应了声,脸上是满足的笑意。 仅仅只是换了一个称呼而已,他就能这般高兴? 这世上男人的悲欢,她还真是搞不懂呢。 “阿策,该睡觉了。”她倒是适应得很快,推开他走到一旁。 狭长的凤眸盯着她,那璀璨的眸子里,像是燃着星火。 “我来。”他握住了那正在宽衣解带的手,她身子过分纤瘦了些,好似怎么吃都吃不胖,先前萧君策企图将她喂胖,但还是失败了。 索性就顺其自然。 他细细捻着腰带,轻轻一扯,衣衫自她身上滑落,他将她头上发饰一一取下来,青丝披散,两具一冷一热的身子靠在一起。 他说:“你挨着我些,这些就不会太冷。” 如今的天儿是不冷,可她的身子总是冷的,像是没有温度的蛇。 白婳无言以对,他越是这样对白婳肆无忌惮地好,她就越是无法抗拒,眼看着心就要失去控制了。 他身子的温度,从每一个角度都在温暖着她,萧君策希望,他能一寸一寸地捂热白婳的心,不管多久都可以。 鼻息间尽是男人身上的气息,她轻轻嗅了嗅,问:“阿策,你多久没洗澡了?” “……身上有伤,不方便,我很臭吗?” 白婳想了想说:“倒是不臭,就是有些酸得厉害。” 她的鼻息落在他的胸膛,凉凉的,软软的,撩拨着人的心弦。 他抬起手闻了闻自己身上:“不酸啊。” 熄了灯,白婳眼神幽幽地问:“上次背上的伤还没好?” “还有一点,许卿说不能碰水,所以我就没洗澡。”他想,可能是自己身上真的臭了吧。 郡主开始嫌弃他了。 那明天就好好洗一洗吧。 有些人分明酸不拉几的,白婳已经提醒得那般明显了,自己却还一点儿都没察觉到。 第365章 装给谁看呢 他又往里头凑了凑,那宽阔胸膛上的肌肉结实精壮,她的小手绕过他的腋下,来到后背上,四处摸索着什么。 他呼吸一紧,眼神也慌乱了起来。 “婳婳,你在找什么?” “上回在船上绑着你的时候,我在你背上画了一道符,怎么不在了?” 他眸光微闪,说道:“许是落水之后,被冲刷干净了。” “不可能,那是驱邪符,我画的东西,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掉了。”白婳皱了皱眉头,那符咒用处可大了,并不只是单纯的驱邪那么简单。 但现在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符咒的气息了。 “阿策你趴着,让我好生找找,若是没了,还得再画一个。” 萧君策轻轻嗯了声,耳根子泛着一抹绯色,然后乖乖听话趴了下来,白婳二话不说扒开他的里衣,露出那一身健壮的肌肉来。 还有那令人脸红心跳的腱子肉,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身材真真儿是绝了。 她翻身骑坐在男人后背腰上,看到先前在山上被那胖女人所鞭打的伤痕,的确还没有好。 但他是个练家子,向来身强体壮的,怎么这回受了鞭伤,却怎么就都还没见好? 那伤口似乎都还能看到里面新长出来的肉,白婳叹了口气,对他说:“好不了你要和不同我说,估摸着是她那鞭子上加了什么东西,才会让你一直好不了的。” 她掌心运出一道灵光来,轻轻罩在他背上,灼热之感传来,男人额头迅速起了一层薄汗。 “阿策,你且忍着些,等好了我才能给你画咒。” “婳婳,那咒只是能驱邪吗?”他忽然问了这个问题,白婳愣住,连忙说道:“是啊,不然还能有什么作用。” 是她想多了吗,总觉得萧君策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他轻笑一声,说了一个凡人都会想说的问题:“还以为会有延年益寿什么的。” “人之寿命自有天数,外力不可干扰。” 指尖所携带灵光一寸一寸地游弋在男人宽阔的后背上,所过之处,伤口寸寸愈合,虽是疼痛难耐,却耐不住她指尖温柔。 似要将他那颗心都融化在她掌中。 “但你乖乖听话,我会保你长命百岁,保你这辈子的平安喜乐,不管你是想要权势还是财富,我都能帮你实现。” 她像是在哄着自己心爱的宠物,这一次,她是咬破了指尖,随着腥红的血珠不断渗出,眸子的鎏金色神秘莫测,血色在他背上刻画。 “是吗?婳婳希望我这辈子平安喜乐?” “嗯。” 男人唇角微微上扬,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 他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全系在白婳一人身上,若她开心安好,他也会开心安好。 若她不开心,便是天下都在他掌中,也都毫无意义。 淡淡的血腥味儿在空气中弥散着,那嫩滑的手指顺着他的后背一路来到了他的尾椎骨,手指带起的阵阵战栗,使得男人轻吟出声。 白婳勾唇一笑:“这就受不了了?” 她似故意挑逗般,在符咒即将完成之际,手指在背上拂过每一个地方。 带着致命的诱惑。 “婳婳,我是个男人。” “嗯,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他是个男人,还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了,只要微微一撩拨,这男人便会把持不住的,可她偏生就想看看,他强忍着的模样。 她一声轻笑,柔软的发丝落在他背上,密密麻麻。 “可千万不要乱动,这刚画好的符咒,若是乱了,就没有作用了。” 男人双手紧握成拳,更是牙关紧咬。 他的婳婳,可真是越学越坏了。 她俯身轻轻吹着背后上的符咒,血色符咒一点点地渗入皮肤里,最后变成了金色。 符咒复杂隐晦,且在后背上,他一个凡人是不可能知道这符咒作用的。 “干了?” “还没……唔!” 话音未落,一阵天旋地转,手腕被人用力擒住,他迅速翻身欺上,眼里跳动着戏谑。 “婳婳玩儿够了,该我了。” 她先是一阵诧异,随后挑唇轻笑:“你还真是经不起挑逗,若是别的女人也如此这般,阿策也岂会按捺不住自己的欲望?” “别的女子,不论美丑,不论地位,便是倾城国色,在我面前都毫无意义,唯有婳婳方能乱了我心。” 他轻轻一口亲在她刚才咬破的手指上,血腥味儿在口腔里蔓延,最后将那无数声呜咽和吟声彻底吞入腹中。 “婳婳可要小声些,这院子里还有别的姑娘,若叫旁人听了婳婳这般情动之声,又当如何去想?” 他捂着白婳的嘴,眼里一片戏谑,哪里还有方才那半分脆弱的模样。 白婳心里将他骂了千百遍,这狗男人果真能装,一会儿柔弱一会儿强势的,比起将军府的完颜长歌又有何不同。 “婳婳用这般眼神看我,倒是叫人越发兴致勃勃了。”他勾唇一笑,邪到了骨子里。 是她动手在先,故而怪不得自己。 她被折腾得久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地上一片凌乱,她以为萧君策会如同往常一样,早早的就离开了。 哪成想刚睁眼,就瞧见了那张在自己面前放大的俊美脸庞。 他不知何时醒来的,正撑着下巴观赏着白婳的睡颜,也不知看了有多久,见她醒了,才悠然道:“昨晚你累坏了,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白婳一把扯过了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随后转过身背对着他,显然是并不想看见他那张脸。 他一愣,语气软了下来。 “婳婳是不想看见我吗?” 她心又软了,这狗男人这个时候装什么可怜,明明沾了便宜还在这里惺惺作态,装给谁看呢! 不能心软,坚决不能心软! “太傅,这里是寺庙,你却在此行孟浪之事,就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他掌心把玩着她的一缕秀发,身上衣服未穿,他说:“只差了名正言顺,为何要惧怕天谴?” “况且昨日夜里,婳婳不是叫我阿策叫得百般亲密么,怎么这一夜过后,婳婳便忘了昨夜恩情,又叫我太傅了?” 第366章 亲绾发,点朱砂 听着他那气死人不偿命的语调,白婳狠狠咬牙,忍着想要一口将他咬死的冲动。 冷笑道:“是啊,本郡主也不知明明无辜无害的阿策,怎的就在转眼间变成太傅这等大尾巴狼了。” 将其吃干抹净,还要好生欣赏一番,这人的恶趣味,可真是令人抓狂啊。 察觉到身边男人做了起来,他捡起地上衣衫,慢条斯理地穿在身上。 淡淡道:“无辜无害是我,大尾巴狼是我,婳婳喜欢哪一个我,我便装成哪一个。” 装? 他的确能装,回回都拿捏住了白婳的心思。 “滚!” “好,我去打一些热水来,替郡主擦擦身子。” 直到听到了关门的声音,白婳才拿开了蒙在脸上的被子,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真的是越来越放纵萧君策的无理了,可是她好像也并不是那么抗拒。 罢了,反正也只是一时欢愉罢了,且先满足他一阵子,往后只怕也是没有机会了。 她尝试着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浑身酸痛不已,心里对萧君策又多了几分怨气,在床笫之欢这种事情来,萧君策好似手到擒来。 不仅如此,还次次都能将她送上云端,如雨打芭蕉,来势汹汹中,又揉碎了几许柔情在其中。 他端着热水进来,拿了棉帕将她身子擦拭干净,瞧着她身上那一片青红交错的痕迹,男人嘴角的笑意在不断扩大。 “你笑什么?” 他的手在那些痕迹上拂过,他说:“这些……都是我存在于你身体里的证据。” “是吗?”白婳低头一扫,看着他轻轻捧起自己的脚擦洗着,神情认真专注。 “这是许卿给的药膏,一会儿擦伤,今日便能都消了,总不能让旁人去瞧了去。”他下口没个轻重。 完事之后才发现这一身的痕迹,又有些懊悔自己的鲁莽和冲动。 但白婳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而是任由他将药膏在掌心化开,用指尖涂抹在每一处痕迹上。 脖子以下便是重灾区。 他还带了一身新衣裳过来,与他身上穿的,是一个色系的,她只当是没看穿男人的小心思,衣裳虽然素雅,但领口的位置却缝制了珍珠。 素雅中带着低调的奢华,难掩她一身风华。 “婳婳,今日我替你绾发吧。”他扶着白婳坐在铜镜前,杨凌雪本是起了个大早,准备去给白婳梳洗的。 当刚走出房门,就见白婳房间的门虚掩着,里头透出两道虚影来,她连忙后退了好几步,却险些撞到了一个人。 “杨姑娘,怎么了?” 孟蓉蓉连忙扶着她,满脸茫然地看着。 看样子她也似乎打算去白婳那边,杨凌雪干脆抓着她的手说:“我觉得蓉蓉姑娘今日的发髻不甚好看,这种双耳髻早就过时了,不如我去替你梳一个更好看的发髻吧,保证能让你在人前一亮!” 说完就赶紧推着孟蓉蓉进了屋子里,关门时还顺带捎上了门栓。 孟蓉蓉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杨姑娘,我……” “嘘,别说话,我手艺很不错的。” 孟蓉蓉:“……” 其实她想说的是,她挺喜欢双耳髻的…… 但看上去杨姑娘好像很热衷给人绾发。 房间里,萧君策的手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巧,虽说她如今早已脱离将军府,摆脱了人妻的身份,可生过孩子已是妇人。 故而就连发髻,都一直是妇人发髻,少了些活泼,多了分成熟韵味。 但今日他只是用了素色发带,将她发丝轻轻挽在一起,别了几支风雅的簪子。 白婳瞧着铜镜里的自己,她一向都喜欢奢华张扬,如此素净的时候倒是少见,她忍不住问道:“这就是你心目中女子的形象吗?” “婳婳千变万化,我只是想看看,另外一个样子的你,是何模样。” 手指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手中是极细的描笔,他一笔一划地在她额头上细细描绘着,云母和珍珠粉的光泽混在鲜红如血的朱砂里,落在她白皙的肌肤上。 “这是……” 白婳讶然的了看着自己额头上的一点鲜红,那鲜艳亮丽的红色,在瞬间便中和了她这一身的素雅。 “点朱砂。” 他放下手中的笔,狭长的凤眸里闪动着异样的光泽,仿佛是在欣赏着自己最完美得意的佳作。 此时的她便像极了那面若观音的绝佳美人儿,干净纯粹和妖娆妩媚同时交织在一起,并不显得突兀,反而相得益彰。 “很好看。”白婳毫不吝啬地夸奖着。 萧君策微微俯身,鼻尖相碰,彼此间气息纠缠不清,他嗓音低沉:“那婳婳是不是应该给我一点赏赐?” 白婳心头一动:“你想要什么赏赐?” “自然是……” 那纤纤素手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人狠狠往下一拽,两唇相碰间,微妙的气息在迅速发酵,男人的唇微微上扬,像极了一只偷腥的猫儿。 正当他想要加深这个吻时,白婳却及时抽身,红唇轻勾,眼眸顾盼生辉。 “这个奖赏可还满意?” 他要敢说一个不字,白婳绝对让他无法平安的离开这屋子。 “自然满意。”他只当是没看见白婳眼睛里的危险,起身拉着她往外走,说:“这个时候,早膳已经结束了,他们不会等你。” 庙里的和尚们都起得很早,早早的就起来撞钟诵经,只是刚走出院子,就遇到了萧君策最不想看到的人。 偌大的银杏树下,晨间的风吹得他衣裳不停起伏着,这里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净慈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一手持着法杖,一手提着双层竹篮。 如此显眼,想要让人忽视都不可能了。 “净慈法师?” 目光落在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白婳忽然就很心虚,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抓到了奸情一样,可身旁的男人却越发将她的手抓得紧了。 “施主和太傅今日未来斋房用膳。” 他收回目光,眉长入鬓之下是一双细长温和的眼眸,澄澈干净的目光蕴含了天地灵秀之气,分明是那般平淡的模样,却叫白婳心口堵得厉害。 第367章 他为什么会悲伤 “法师有心了,不过婳婳吃不惯这庙里的斋饭,本太傅带她出去吃便可。” 他握紧了白婳的手,从他身边越过,大步离开。 白婳心脏骤然收紧,就在刹那间,她恍惚从净慈脸上看到了一抹黯然,一点儿悲伤。 他为什么会悲伤,又因何而悲伤。 明明是那样温和仁慈的眼眸,却饱含深不见底的幽邃,眸子是破碎的星光,正不动声色掩盖了那痛彻心扉的过往。 直到那清瘦纤弱的背影在他视线中彻底消失,他才转身缓缓离去。 “净慈师兄,你不是去给白施主送斋饭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禅房外头的小僧们都好奇地看着,才发现他手中的竹筐还在,显然是这斋饭根本就没有送出去。 他微微一笑,说:“白施主吃不惯庙里的斋饭,往后她若不去斋房,也不必去送了。” 小僧们面面相觑,想着到底是从京城里来的贵女,从小吃的就是山珍海味,哪里还吃得惯他们这些清汤寡水。 “可是师兄,大师兄不许你去看那位施主,您……” 净慈缓缓转身,目光平和地看向那些小僧,小僧们顿时闭嘴,该干嘛干嘛去了。 等到净慈一走,他们这才小声议论了起来。 “净慈师兄最近好生怪异,先前早就听说那位郡主放浪形骸,与寻常女子不同,如今看来,怕是连净慈师兄都要遭起毒手了。” “嘘,你可小声些。”另外一个小和尚小心翼翼地看向净慈的房间。 压低了声音说:“师父圆寂前曾说过,净慈师兄命里注定会有一劫难,若是那劫难与那白施主有关,师兄只怕是难以渡过此劫,只希望他们能够早日离开,还净慈师兄一片清静。” “但愿吧,只要净慈师兄能渡过此劫,未来的某一天,一定会成为真正的神佛的!” 小和尚们都是一脸的崇拜。 在他们心里,除了大师兄,净慈就是最让他们崇拜和敬仰的人了。 明明还那么年轻,就已经有了这般成就。 院子里的小和尚们还在窃窃私语,净慈默默关上了木窗,坐在房间里,拿出了竹篮里的饭菜,默默吃了起来。 在寺庙里,一切食物都是不可以被浪费的。 食物是天赐的,所以哪怕是吃到撑,他都会吃完。 萧君策带着白婳去了先前巷子里那家面馆,明明还是之前的味道,可这次吃到了嘴里,却索然无味。 一碗还未吃完,她便放下了竹筷。 拧紧了眉心:“今日味道不合胃口,吃不下。” “那婳婳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只要是她想吃的,不管是什么,萧君策都会给她弄来。 “京城最大的花坊,那里美女如云,自然也少不了好酒好肉。” 萧君策盯着她的背影良久,眸子里藏着探究和疑惑,她想吃的,又哪里是好酒好肉,分明就是净慈手里的斋饭。 花坊里都是姑娘,可那日去的清倌儿不一样,却都是同一家花坊,同一个老板。 不过澧洲民风开放,就算是花坊,女人家也是可以进来消遣作乐的,并不排斥。 故而当沈芳华将两人带进去的时候,不仅一路畅通无阻,老鸨给了最好的房间,叫了最好的姑娘过来陪着。 “公子可是好久都不曾到我这花坊里来了,今儿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如陪我去见几个客人?” 沈芳华是清倌楼里的头牌,就连这花坊里的姑娘,都得被他艳压下去。 虽说是个男人,但也不妨碍他当头牌。 沈芳华折扇抵在老鸨胸口,挑眉一笑:“规矩你是知道的,我带过来的客人我得负责,都是贵人,若是出了点儿岔子,你我可都担待不起。” “况且,你这花坊里的客人,又与我何干?” 见他如此,老鸨自然也不好说什么,清倌里都是些卖艺不卖身的,花坊则是卖身的姑娘多一些。 故而他们有一些傲气也正常。 只是这里头的客人们见了沈芳华,立马两眼放光,趁着那些人还没缠上来,沈芳华赶紧带着人走了,将房门牢牢关上,又仔细听着外面没了动静,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看来芳华公子这名号,的确是厉害。” “郡主过奖了,比起太傅,在下自惭形秽。” 沈芳华同他们一起坐下来,屋子里有姑娘弹琴吟唱,气氛缓和下来不少。 白婳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笑着说:“各有千秋罢了,本郡主听说,你与净慈法师,都是这澧洲响当当的人物。” 沈芳华笑的拘束。 白婳又问:“你可曾见过这花坊和清倌楼的老板?” 作为头牌,应该是见过的。 “见过的,不过他很神秘,不知道真面目如何,只是偶尔会过来交代一些事情,隔三岔五从花坊里挑选一批姑娘运送去别的省城。” 沈芳华对老板知道的也很少,花坊他不常来,只晓得老板的生意做得很大,其他省城也有他开的花坊,故而才会定期送人过去。 不过即便是这样,花坊里也从来不缺姑娘,旧人也是换了一批又一批,至于换去了什么地方,是否还活着,沈芳华一概不知。 他被卖身到这种地方,身份本就卑贱,又是清倌楼的摇钱树,早些年倒是有人想给他赎身,但却被老板拿捏得死死的,死活不肯放人。 两人对视一眼,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说不定那些姑娘就藏身其中,然后集中在特定时间被送去京城。 这样一来的话,孟绍元也有了足够的理由往京城输送人口,就算是查起来,他也是名正言顺。 看来他还真是老谋深算,早早地就将一切都谋划好了。 “他大概什么时候会来?” 沈芳华认真地想了想,算算时间,他一拍大腿:“就是今天!” 这么巧? “二位来这里,也不是消遣的,如有需求,可尽管找我,不必客气。”沈芳华微微一笑,在风月场所混久了,多少也懂得一些人心。 尤其是萧君策,常年深沉的模样,那冰山脸,谁见了谁欠钱。 要不是跟他多年故交好友的份儿上,沈芳华都不乐意见他那张死人脸。 第368章 多少也该有点儿反应的 说起来,他们只见的交情也是很微妙之间 当年他还没被卖到这里的时候,正逢澧洲天灾,城中到处都是人吃人的现象。 人们没有吃的,便是连亲骨肉都不会放过。 他眼瞧着父亲母亲是如何杀害了妹妹,他知道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便连夜跑了,但小孩子又哪里跑得过大人。 当晚就被抓了回去,他听着外头的人商量着如何分了自己,如同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你害怕吗?”半夜里,门外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双同样脏兮兮的小手伸了起来。 掌心里握着一个大白馒头,上面还印着他那脏脏的手指印。 “你快些吃,这是我好不容易偷出来的。” 沈芳华想都没想,一把抢过来就吃了,他这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大白馒头,想着里面就算是有毒,他也认了。 紧接着是一张稚嫩的小脸儿贴在狗洞口,一双黑溜溜的眸子往里面看,终于看到了沈芳华。 “你放心吃,他们都晕过去了,我带你逃走好不好?” 明明同样都是小孩儿,但幼年时的萧君策额就已经展现了他惊人的胆量和手段。 也不知道从哪儿偷来的蒙汗药,下到了他们的肉汤里,一群人睡得沉沉的,狗都叫不醒。 他用斧子劈开了木门,让沈芳华跑了,自己则是回到了大梵音寺,等到澧洲天灾过去,他便离开了。 两人再次相见时,他已经是清倌里的头牌。 “既然逃走了,又为何还要回来,还被人卖到了这种地方?” 如果不是故意的,那就是这人天生脑子不够聪明。 沈芳华摇摇扇子,衣衫半解,胸膛微露。 眼里闪动着促狭,满是揶揄地撇了萧君策一眼,说道:“因为怕有人找不到回家的路。” “闭嘴。”萧君策脸一黑,显然他很不喜欢被人说起以前的事情来。 “好了,我该走了,这会子老鸨应该要去见老板了。” “他会带消息回来的。”这里有美人美酒和美食,只需要在这里等着就行。 亦或者,只要白婳少待在寺里,其余地方就任由他去了。 他是自私了些,可妒忌之心,谁都会有,圣人也是如此,更何况他不是圣人,不过区区一介凡人。 “你好像很相信他。” 这屋子里的气氛很好,姑娘隔着屏风弹奏,窈窕的身姿印在上头,这里的姑娘都是要分等级的。 能够被客人邀请到雅间里的姑娘,身份便要高些,若是其他连客人都没有的姑娘,则只有被集中关在一个地方。 这曲子听着着实没有沈芳华的好,就连白婳这种不通音律之人也能听得出区别来。 姑娘抱着琴走过来,脸上蒙着轻纱,体态婀娜,步步摇曳,就连身上的香都是特制的,旁人只怕是一闻,便早就热血上涌了吧。 “大人可还要听什么曲子?”姑娘盈盈一礼,那扶风弱柳的模样,恨不得让人将其狠狠地揽在怀里疼爱一番。 白婳倚在窗边,手里捏着酒杯,目光并未在他二人身上停留,而是看向了这花坊里的盛景,莺莺燕燕,脂粉味儿堆积在一起,哪个男人能不迷糊? “这里没你的事,你可以退下了。”他打发了那姑娘,谁知姑娘却抱着琴跪了下来。 诚惶诚恐地说:“公子是不要奴家了吗?” 说罢,那豆大的泪珠就掉了下来,他看得心烦,拧着眉头没说话。 姑娘薄唇轻咬,楚楚可怜地说道:“您是沈公子带来的贵客,若是只听了一首曲子便让奴家出去,嬷嬷是不会放过奴家的!” 随即他丢出一把赏钱,问:“可够了?” 姑娘没有吭声,只是继续小声啜泣着。 “这花坊里的规矩,便是进了客人屋子里的姑娘,就需得发生点儿什么,而不是从客人身上捞到点儿什么好处。” 白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瞧见了那刚被拖走的姑娘,浑身是伤,却被人捂住了嘴巴,一句哭喊都发不出来。 “你们身上的香,是什么香?” 姑娘身子一抖,目光惊恐地看向白婳,脸色也迅速白了下去,却不敢再说只言片语。 白婳上前,一把扯下她脸上的轻纱,捏着她的下巴轻笑:“你要是不说,本郡主保证让你比那些姑娘死得还惨。” 她倒是个漂亮的,也算得上是这里的花魁,身上穿金戴银,更是比别的姑娘贵气了不少。 可即便如此,若是没能让男人在她们身上一番驰骋,都是要遭到惩罚的。 轻则挨打,饿上那么一两顿,重则被活活打死。 “大人饶命,奴身上的香,并非有什么坏处,只是会让大人情不自禁……” 那姑娘连忙求饶,那香对女人没用,只对男人有用,可眼瞧着萧君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且男人带着女人一起来逛花楼,这种情况她们还是第一次见。 “只对男人有用?” 姑娘点了点头。 白婳松了手,扭头看向萧君策,一脸的别有深意。 萧君策默不作声地继续喝酒。 “太傅没有感觉?” “婳婳觉得,我应该会有什么感觉?” 白婳一愣,下意识说道:“自然是气血上涌,血脉喷张的感觉啊。” 不然还能有什么感觉。 萧太傅脸色生硬,声音更是冷硬:“没有。” “不能啊,按照这香的浓郁程度,即便你是个练家子,闻了这么长时间,多少也该有点儿反应的。” 不仅是这姑娘身上的香,就连屋子里的香,这酒…… 无一不是特制的。 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如果这花坊仅仅只是让姑娘们接客那么简单,又何须让姑娘们必须和客人睡,还得闻了这香。 来这里的人,自然有八九成都是做皮肉交易的,谁会和你去谈风月论情爱。 沈芳华身为清倌,难道也不知道? “大人不必强撑着,这香十分凶猛,若是大人不想与奴家行床笫之事,那便与这位夫人……” “放肆!” 姑娘还没说完,就被萧君策一掌掀飞了出去。 幽深的眉眼里闪动着不悦和怒气。 第369章 婳婳,帮帮我,好吗? “你算个什么东西,在不这里教我做事!” 这里是青楼妓馆,便是他再怎么兽性大发,没有人性,也绝不会在此等腌臜之地,与白婳行孟浪之事。 放佛她方才的话,对于他来说,就是对白婳的一种侮辱,哪怕只是一种假设也不可能。 那姑娘眼里装满了惶恐,还没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脖颈就被人擒住。 若非白婳及时出口,她怕是要命丧于此。 “罢了,不过一两句话罢了,本郡主倒觉得她说得在理。” 在理? 在什么理? 胸腔里少了空气的吸入,又惊吓过度,那姑娘竟然直接晕了过去,白婳幽幽地叹了口气。 方才他盛怒的那一瞬间,倒真让他在萧君策身上看到了几分澹台策的影子。 她只希望一切不过幻象而已,萧君策会永远只是萧君策。 “风月场所,你当这里出来的人,能有几个是干净的。” “那沈芳华呢?”白婳问道。 “他不一样。” “当真不一样?是说他卖艺不卖身,还是别的地方不一样?” 同样都是风月场所,不过性质不同罢了,怎么还就分个高低贵贱了? 都是凭本事赚钱,若非世道所逼,哪家女子愿意弃良为娼? “萧君策,这世上的人是不分高低贵贱的,她们被人胁迫,万般无奈之下向命运低头,只为活命,又有何错?” 她以前不这般觉得,杀人随性,反正世人皆唾弃她的出身和身份,不妨破罐子破摔,也正好合了他们的意,岂不两全其美? 以前倒也有人曾教过她,为人之善,不可滥杀无辜,不可涂炭生灵,不可反驳至高无上的天道和神权。 她都一一照做了,可那又有什么用,害怕她的人,不会因为她的隐忍而变得不害怕,而那些不怕她的人,则会更加的肆无忌惮罢了。 “太傅若瞧不上这等腌臜之地,就不该随本郡主前来。” 白婳斜睨着他,而他并非是看不起,只是不喜欢有任何人对白婳出言不逊。 男人薄唇紧抿,狭长的凤眸里闪动着深邃的幽光。 “太傅怎的不说话了?”白婳扬眉看向男人,他忽然就这样沉默安静了下去,倒是让人怪不适应的。 “婳婳训斥,我理应安静受训。” 这乖巧听话的模样,倒是给白婳整不会了,她在萧君策面前坐下来,认真的盯着他那张脸看。 然后语重心长的说:“你这脾气太暴戾了,不好,要温柔,要有耐心,这样别人才不会讨厌你,疏远你和冷落你,明白吗?” 虽说他现在的性子也有一定的好处,就是杜绝了许多桃花,让人心生恐惧和敬畏,但这世上没有人能保证自己是一帆风顺的。 他总得为自己未来好生谋划一番,若总是如此,往后积累下来的仇家是只多不少的。 白婳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竟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多愁善感了。 也许不是她变了,只是想要给萧君策铺路。 “好,都听婳婳的。” 原来他的脾气很不好吗? 他以前从未察觉过,若是太暴戾,的确会如她所说那般。 她现在多少是有些爱屋及乌的味道了,白婳伸手,轻柔的放在他头顶上,笑眯眯地摸着他脑袋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坚守本心,不可忘了自己身上的责任。” 她这话总像是在交代着什么。 萧君策抓着她的手,放在脸颊上轻轻地蹭着,似乎格外依赖这般感觉。 “你要离开我?” 白婳摇了摇头:“怎么会,本郡主只是看不惯你的有些行事作风罢了。” 反正她说话从来都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其实按照萧君策如今的性子,往后自己若是离开,他的怒气还不知道会牵连到多少无辜的人,所以自己得提早给他做好心理建设才是。 她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的阴德值越来越充沛了,想来要不了多少日子她就需得找个理由假死,来个金蝉脱壳。 “婳婳看不惯的,我都可以改,婳婳不喜欢我什么,我就改什么,直到改成你心里所喜欢的那个人。” 他总是很认真地看着白婳,认真地说着一些可以让她心如雷鼓的话语。 然而这话,却让白婳心里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来,好似意有所指,又好似平平无奇。 他眼神幽幽,耳根子逐渐红了起来。 白婳趁机摸了摸他的耳朵:“怎么这么烫?” 她连忙给他倒了杯茶水,萧君策顿了顿,说:“这里所有吃喝的东西,都染上了香气,喝它只会加深这香的功效罢了。” 看来孟绍元很懂男人这一套,不管定力多强悍的男人,只要进了这里,就必定会一度春宵,欲仙欲死,事后虽觉身子虚弱了些,可这香还会残留在他们体内。 从而渐渐上瘾,让他们越发迷恋这个地方,隔三岔五就会过来找姑娘寻欢。 交合的次数越多,姑娘们能从男人身上吸取的精气也就更多,那些男人最后会死于无形。 即便是仵作来验尸,最终也只会说他们是纵欲过度,身子严重亏空,精血不足而亡的罢了。 掌心贴在他的胸口,清凉的力量缓缓注入胸口,正在缓慢平息他身体内的燥火。 但却被萧君策握住了她那冰凉的手,他眸光深深地凝视着白婳:“不如婳婳用别的法子帮帮我?” 白婳的目光一暗:“这个方法是最快的。” 她还以为萧君策对这种香没有反应,险些就忘了,他也不过是个凡人。 但他刚开始的确是没有反应的,可心爱之人就在眼前,偶尔难免心猿意马,又如何不叫人情动? “婳婳手害羞了吗?” 握着她的手越发用力了起来,掌心的灼热几乎能将她烫伤。 他微微一笑,说道:“沈芳华没那么快回来的,她也不会那么快醒来,婳婳,帮帮我,好吗?” 又是这幅可怜乞求的模样,也许他是知道,在白婳面前硬碰硬是不会有效果的。 唯有以柔克刚,方能软化她的铁石心肠。 她的手指轻轻落在他的额头,顺着那好看的眉骨,一点一点落在了鼻尖。 第370章 不会有下次了 “真好看!” 不论是他的骨相还是皮相,都是无可挑剔的好看。 他放佛就是天道手中最完美的作品,一点瑕疵都没有。 “婳婳……”男人的嗓音渐渐喑哑了下来,喉咙饱含隐忍和爱意。 “忍着。” 她的手指最后停留在他的唇上,白婳扬唇:“既然想让我帮你,那你倒是说说,我要如何帮?” 他这会儿不光是耳根子,就连脖子和脸就红了起来,眸子里闪动着局促和不安。 似乎即便是过了这么久,他在白婳面前,也任然保留着几分青涩。 看着他脸上那淡淡的红晕,白婳觉得有些好笑。 他抓起白婳的手,耳根子红红的,说道:“像这样……” “哦,是这样吗?” 花坊里的姑娘们言笑晏晏,脸上堆满了笑容,挤在客人的怀里,身子比猫儿还软。 “阿策,这种事情,我只会帮你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 她已经为萧君策做出许多违背自己内心的事情了,如果还有下一次,她绝对得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他乖巧的点了点头,明明颇具成熟和稳住的脸,却带着温顺柔和。 “好,不会有下次了。” 对他来说,当然不会有下次,而是无数次。 屋子里的气氛越发的暧昧,就连温度放佛都在不断攀升,伴随着一阵浅浅压抑的喘息。 忽然间。 砰—— 一阵剧烈的声响,放置在门外的花瓶应声而碎。 白婳眸光一凝,速度极快的一掌劈了过去,木门被劈得粉碎,木屑四处飞溅,但外头的人已经逃之夭夭不见了踪迹。 “打中了,受本郡主一掌,即便是逃了,也会让他夜不能寐,饱受折磨!” 是她粗心大意了,竟然没发现门外有人听墙角,不管是谁,出于何种目的,白婳都容不得有人在她面前放肆。 她走到门外,没看地上的碎屑一眼,而是盯着那人逃跑的方向,空气中似乎还漂浮着一股熟悉的气息和味道。 “婳婳……” “哎哟,贵人可真是对不住!不知道是从哪儿跑进来的野猫打翻了花瓶,让贵人受惊了!” 闻讯而来的老鸨连忙打着圆场,不管是不是混进了不该混的人,都不能得罪了贵人。 要是有什么仇怨,那都是他们的事情,得自个儿去解决,切莫牵连到了花坊里。 周遭看热闹的人也不少,白婳扫了老鸨一眼,按照沈芳华的说法,她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见孟绍元吗,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况且这偌大的花坊,肯定不止她一个管事的,偏偏出事的时候,就是她过来处理的。 白婳脸上扬起一抹轻笑:“嬷嬷客气了,既然是野猫,那本郡主自然不会怪罪的,只是要麻烦嬷嬷,给我换一间屋子。” “贵人哪里的话,不麻烦,不麻烦!” 老鸨连忙笑着,对方能不介意和追究,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老鸨连忙着人将这里的狼藉给收拾了,却没发现一只小纸人儿顺着她宽大的袖口钻了进去,牢牢的贴在了她的皮肤上,而她却一点儿察觉都没有。 “有熟人来了。” 萧君策整理好衣衫,脸上的红潮还未褪去,老鸨远远的看了一眼,心中冷笑,看来即便是当朝太傅,也抵不过这要命的女子香。 “大人,如您所想,那萧太傅也中了女子香,不过咱们安排去的女子早就昏迷了,此刻恐怕与他共度春宵的,是那位。” 昏暗的房间里,那人一身黑袍笼罩,脸上带着银色面具,唯一的一点光照在那面具上,银光四溅,好不刺眼。 “哼,那你可就小看他了。”男人冷哼一声,修长的身影被昏暗的光影拉得狭长。 “你身上带了什么?”男人忽然转过身来,用力一把擒住了老鸨的手,老鸨惊慌失措的后退了好几步。 脸上的脂粉都抖落了好几层。 “大人说什么,奴身上什么都没带啊!” 伴随着她手臂上一阵刺痛,那小纸人被男人一把拽了出来,纸人身上还黏了一层老鸨手臂上的皮肤。 瞬间鲜血直流,而吸收了鲜血的纸人瞬间浑身发红,一团金色的火焰立马爆炸开来。 男人反应极快,长袖一挥企图灭火,才发现这火并非寻常之物,根本就灭不了。 “蠢货,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男人怒极,奋力一脚踹在老鸨的心窝子处,老鸨吐出一口鲜血来,看着屋子里瞬间燃起来的熊熊大火,还没来得及惨叫。 门从外面被破开,两道身影立马出现在视野里。 那火黏在男人的衣袍上,情急之下,男人脱了外袍,立马就跑。 “追!” 萧君策提气纵身一跃,立马追上那身影。 一只手连忙抓住白婳的裙摆:“贵人救我,贵人救我!” 她不要死在这里,更不要被活活烧死! 白婳冷眼盯着地上的女人,面无表情的道:“放开!” 谁知那老鸨竟然直接抱住了白婳的大腿,强烈的求生欲使得她本能的说出更多秘密来。 “只要贵人救了我,贵人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贵人,我手里有你们想知道的一切,求求你救救我好不好!” 她知道这两人不简单,从沈芳华将两人带进来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了。 不过上头有指示,要她好生招待着,不可有半点怠慢。 白婳看着萧君策已经消失的身影,想着以他的速度应该是能追上的。 这老鸨即便被踹了一脚,那手劲儿也很大,白婳蹲下身子,一根一根的掰开她的手指。 在老鸨惊恐的目光下,她看着自己的手指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姿态被掰开。 剧烈的疼痛险些让她晕死过去。 “你的死活和本郡主没有任何关系,即便你死了,我也依旧能从你的嘴巴里知道我想知道的一切。” 这世上可并不是死人才不会说话,相反,死人的话要比活人的话来的更加诚实可靠些。 老鸨还想故技重施,奈何面前就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一样,将她牢牢的禁锢在里面。 热气上涌,她逃不出去,最后竟然被活活的烤死在里面。 第371章 再硬的嘴都能撬开 “自作孽,不可活!” 白婳迅速地扫了一眼,然后手指点在她的额头,一缕黑色的烟雾立马就从老鸨的额心钻了出来。 “这灵魂都发黑了,让你死在这里,也不算是冤枉了好人。” 收起她的灵魂随后立马离开这里,这里是老鸨的房间,旁人没有允许是不准进来的,但路过的姑娘们发现老鸨的门是开着的。 便好奇地探头往里面瞧,竟然瞧见老鸨怒目圆睁地躺在地上,身上的皮肤邹邹巴巴的,像是失去了水分。 显然是已经死透了。 “啊!” 一时间尖叫四起,惹得外头一片哄乱嘈杂,但刚刚分明是起了大火,然而屋子里却是完好无损,丝毫没有被焚烧的迹象,老鸨的死就更加离谱古怪了。 屋子被封锁了起来,就等这官府来取证调查了。 萧君策追着那男人一路跑到了后院里,后院比起热闹的前院,要显得更加冷清,地形却十分复杂,宛如一个巨大的迷宫。 院子里栽满了树,那人跑得极快,但萧君策也不是吃素的,腰间软剑瞬间弹出,迅疾凶猛,直逼那人后背。 长剑泛着冷光,似从四面八方而来,气势汹汹不可挡,空中飞舞的落叶自上而下,被浑厚的剑气震成了齑粉。 扑哧一声轻响,长袍被割破,那人吃痛,立马隐遁在院子密林里。 “太傅大人!” 萧君策正要加快速度去追,身后忽然传来沈芳华那熟悉的声音。 他就在那院子里,满脸焦急,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还顶着一些落叶。 男人不悦皱眉,却不得不立马停顿下来,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气,然而风一吹,这味道很快就散了。 “你怎么在这儿?” 沈芳华还是先前来时的衣裳,他似乎在里面兜兜转转停留了许久都没能出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我本事要去找老鸨打听事情的,她让我来这里等着。” “谁知这里是个迷宫,不论我往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回到原地,而且这里的树好像会动。” 树会动? 这倒是个新鲜事儿。 “方才大人在追的那个,可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嗯。” “抱歉,因为我的缘故,让他跑了。” 沈芳华有些愧疚的说着,虽然不知道他们追那个人做什么,但到底都是因为自己,才让他失误了。 “无妨,他受了伤,跑不远的。” 且现在知道了他的老巢就在花坊,只要加以控制,倒也不愁抓不到他。 上回白婳就是故意放走他的,不然也不会知道花坊里藏着的秘密。 “太傅可有法子走出这里?” 这里假山环绕,树木成荫,一眼望不到头,想不到这小小的花坊后面,竟然还别有洞天。 “想要出去,倒也不难。” 他握紧了手中长剑,忽然间耳廓微动,点点星光在掌中缓缓消散,他看向沈芳华,眉心紧蹙。 “我不曾研习过阵法,对此一无所知,看来今日你我二人,注定要被困在此处了。” 他看上去似乎十分的困惑和苦难。 沈芳华一脸呆滞地望着他:“太傅,您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人变脸的速度怎么可以这么快,刚刚明明说这阵法不难的。 “是啊,方才是我看走了眼,以为是个简单的迷宫,没想到这般复杂,是我托大了。” “托什么大,你破不了也正常。” 直到身后传来白婳的嗓音,他嘴角才缓缓勾起一抹轻笑,转身看向另一头走来的人,眉宇间染上了几分温柔。 “婳婳最是厉害了,这阵法你可能破?” 白婳扬眉,这男人是真破不了还是假破不了? 早些年他游历在外,见多识广,也曾行军打仗过,怎么可能不通阵法? 不过迷阵和行军阵法有所不同,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破不了的。 “眼前一切皆为幻术,只要心不被迷惑,就不会如阵,看来这花坊里藏有高手呢。” 不过这种低级的阵法,压根儿就入不了他的眼。 “还望郡主指点迷津。” 沈芳华倒是显得客气,白婳扫了他一眼。 “芳华公子清者自清,这个道理也不懂?” 她的语气忽然就变得有些咄咄逼人了起来,手指落在他额间,忽然间就起了一阵大火,狂舞的火舌从地面钻了出来,疯狂灼烧着这周遭的一切。 沈芳华吓得吱哇乱跳,竟直接挂在了萧君策身上,似乎那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就要将他烤成了人干儿。 “火!好大的火!太傅救命!” 眼瞧着先前还骚气十足的芳华公子,此刻毫无形象地大喊大叫着,等到再次睁眼之时,才发现哪里有什么火。 他们此刻正处于一处宽阔的院子里,院子里的风景十分雅致,四处花木染醉,池塘锦鲤悠闲。 “咦?没有火?” 萧君策面无表情地将人从自己身上抖落下来,冷冷道:“你想在我身上挂多久?” 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个数吗? 这么大个男人挂在他身上,成何体统! “抱歉,一时失态,还望太傅莫要介意。” 沈芳华尴尬地立马从他身上下来,整理了一番自己身上的衣裳,却见白婳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沈芳华抓了抓头发,问:“在下身上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刚刚应该没有伤到脸吧? 身为清倌楼里的头牌,他可是最在乎自己这张脸的。 “倒是没有,只是觉得公子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沈芳华微微一笑:“自然是眼熟的,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你知道本郡主不是这个意思。” 沈芳华一愣,那她是什么意思? 正想要仔细询问时,白婳就已经转身朝着外头走去了,衙门的兵将花坊围了起来,尸体也已经被带走了,花坊这段时间,估计都不能开业了。 老鸨一死,孟绍元也没有抓住。 不过他们暂时还没打算离开花坊,她刚得了老鸨的灵魂,从她口中得知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死人在她面前,再硬的嘴都能撬开。 第372章 他想要的,是整个天下 他们直接回到了老鸨死的那个房间,碍于萧君策的身份,倒也没人敢阻拦,他来这里,本就没有遮遮掩掩,相反,衙门的人还得对他们恭恭敬敬的。 白婳直接走到一处书架前,熟练无比地在一旁的烛灯前轻轻一按。 伴随着一声轻响,书架一分为二。 “看来这孟绍元很喜欢到处搞密室。” 在自己府中搞密室也就罢了,连花坊也藏有密室,不过他逃得太过于仓皇,没有带走老鸨。 大概是觉得只要老鸨一死,这个秘密也不会有人知道。 沈芳华好奇地探过脑袋往里面看,是冗长漆黑的暗道,一眼望不到底。 “没想到这花坊居然还有这等地方,芳华今天也算是开了眼,接下来,恐怕在下就不方便与二位同行了。”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两人要办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他一个小人物,就不适合参与其中了。 所谓知道的越少,命才会长,知道的越多,命越短。 “芳华公子急什么,你且放心大胆地跟着去,有本郡主保你,就算你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你的脑袋也会安安分分地长在脖子上,不会掉。” 白婳一把擒住沈芳华的手腕,笑得意味莫名。 “太傅,这好吗?”沈芳华忐忑地看向萧君策。 “婳婳让你去,便自有她的道理,你放心跟着去便是。” 有了萧君策这句话,他似乎才彻底安心下来。 她取了烛灯,指尖在烛心上轻轻一捻,那灯便亮了起来,沈芳华看着也不敢说什么,只觉得这位郡主,身上有太多神奇的地方,都是寻常人不能理解的。 这一路往里面走,里头一股烂肉腐臭的味道,沈芳华哪里闻过这些,险些就要吐出来,却见走在最前面的白婳面无表情,似乎闻不到这味道。 身为大男人,怎么可以被一个女人比下去,沈芳华便故作镇定地跟在萧君策身后。 “这味道……” “死尸的味道。” “死尸?”沈芳华那张好看的脸儿立马就白了下去,眼瞧着就要挂在萧君策身上,却又被男人一个眼神给杀了回去。 忽然间,白婳停下脚步,烛光也停留在此。 “郡主,怎么了?”他的声音被无限回荡在这一方漆黑的空间里。 “到了。” 白婳手一挥,四周漂浮着几张纸人,身上散发着浅黄的光晕里,虽小,却足以将这里照亮。 当沈芳华看清楚这里的情况时,立马吓得面无血色。 只见这地牢里被关着的竟然都是每个月被用来献祭的少女,地上还有成堆的尸体,看穿着,应该是花坊里的姑娘。 “原来如此。” 白婳已心有所感。 “这花坊就是孟绍元用来转移姑娘们的一个中转站罢了,而这花坊里的姑娘,一旦失去了作用,就都会死在这里。” 那香虽然对女子没用,但对她们的身体却是极其损耗的。 要不了多久,那些姑娘都会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反正这花坊里每年都在死人,再加上之前澧洲城主不作为,后头又被孟绍元取而代之,他想要做这些事情,就更加简单了。 “婳婳,他们要这么多女子运往京城,只怕是……” 萧君策面色难看,想到了那次遇见的旱魃,京中若是出现了此等邪物,必然天下大乱。 看来太子不仅仅只是想要篡权夺位那么简单,估计他想要的,是整个天下。 “在没有拿到证据之前,一些猜想都是假的。” 白婳上前,仔细观察着这些姑娘,她们被照顾得很好,但却都被拔了声带,制成了哑巴,一个个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她们。 这种目光她看得多了,内心早就毫无波澜了。 倒是沈芳华感叹着说:“这孟绍元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此无辜之人,却都变成了这般可怜模样。” “若非郡主,往后受苦的人,只多不少。” “是吗?”白婳转头看向他。 沈芳华还以为是自己马屁拍得不够好,连忙尴尬地笑着说:“郡主大恩,澧洲百姓必然铭记于心。” “你怎么知道本郡主就一定会救她们?” “这……” 沈芳华的确不知道,他只是顺着这个台阶下而已。 “这些姑娘都被打上了标记,又成了哑巴,即便是放她们回家,不是疯魔便是以后都无人敢要了,况且以孟绍元的手段,即便是得不到的,也必须毁灭。” 她注意到这些姑娘们的手腕上都有符篆的纹路,应该是类似于契约。 孟绍元修行百年,想来比白战野和完颜洪那个半吊子知道的要多得多。 “所以死对她们来说,才是唯一的出路。” “郡主要杀了她们?”沈芳华大惊失色。 “是又如何?”白婳冷眼看着沈芳华道:“你如果心软,那就凭自己的本事放她们出去,不要指望我。” 沈芳华看向那些身披枷锁的姑娘们,她们本应该享受自己的美好年华,而不是被关在这里,当成牲口货物一般被运送到另外一个地方,继续生不如死。 沈芳华无言以对,他的确没什么本事,甚至连三脚猫功夫都不会,又如何能将她们救出去。 “想救人之前,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够不够,沈芳华,你不过是清倌里的小倌儿罢了,若非仗着自己有点儿姿色,怕是连头牌这个位置都坐不稳吧。” 白婳毫不留情的讽刺挖苦,一旁的萧君策并没有说话,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挖苦一个人。 但却又莫名无法反抗。 好像觉得她说的一切都很在理。 她不会和沈芳华继续废话那么多了,既然找到了这批货物,那便直接毁掉。 也总好过便宜了孟绍元。 自她脚下开始蔓延出数条火蛇来,迅速逼向那些姑娘。 少女们眼里装着惊恐,看着火蛇路过之地,尸体噼里啪啦地炸裂着,滋滋地冒着浓烟,不出片刻,尸体就已经化作了灰烬。 如果这火落到了她们身上,恐怕也是和那些尸体一个下场吧! 她们以为等来的是救赎,却不想是更可怕的无间地狱。 少女们绝望地闭上双眼,死了也好,也总好过被关在这里饱受折磨。 第373章 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沈芳华瞪大了双眼,眼睁睁地看着火蛇越来越近,而她却依旧面无表情,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太傅!”沈芳华着急大喊。 忽然间! “哐当——” 一声巨响,黑影临空而下,巨大的黑色牢笼从上方掉落下来,稳稳当当地将他们三人困在其中。 沈芳华紧攥在袖口里的手忽然放松,神情慌乱。 “这是……” 火蛇在即将到达之时,便在刹那间被浓烟包裹,周遭涌出无数黑衣人来,将他们团团包裹。 “中计了?”沈芳华能想的只有如此,看来是早就有人在这里等着他们了。 “郡主好心机,竟然能找到这个地方来。” 昏暗之下,那人就隐匿在阴暗角落,只能瞧见他的一片漆黑衣角。 白婳扬了扬唇,笑道:“原来是你这只老鼠,怪不得只敢躲在阴暗之地不敢出来,难道是因为长得太丑了,丑得惊骇世俗?” 这黑色铁笼下还印着星芒法阵,只要法阵催动,无数细丝就能将他们割裂成碎片。 阴暗之中的人目光阴鸷,盯着白婳的眼神更是憎恨不已,可这憎恨之中,又带着别的情绪。 “这么久了,你还是没变,和以前一样伶牙俐齿!”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白婳,似乎恨不得将她洞穿。 白婳幽幽地叹了口气,即便是身陷牢笼,她也依旧不慌不忙的说道:“看来你对本郡主是又爱又恨呢,不过你以为你学了点儿皮毛,就能和本郡主作对了?” “你什么意思?” “让你好好活着,你偏要嫌命长,本郡主也没办法。” 有些人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殊不知从一开始就露了马脚。 身旁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了她身上,沈芳华惊奇的是,这两人竟然都出奇的淡定,仿佛落入敌人的圈套之中反而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一样。 她向前一步,脚底下的星芒阵法立马启动,无数细小的黑丝从地底钻了出来。 刹那间便切碎了一片她的衣角。 “你以为这世上所有事情都如你所算计的那般吗?白婳,你太自信了,今日你就要为你的自信付出应有的代价!” “本郡主一向都很自信。”白婳笑得好不肆意挑衅,她越是这般从容淡定,就越是能激起对方心底的怒火。 沈芳华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萧君策的衣袖,小声道:“太傅,咱们今日能活着出去吗?” 这里这么多人,他们又被困在这个笼子里,脚底下还有个不知名的东西正闪烁着,他刚刚可是看见了,随随便便就能将白婳的衣角切碎,若是落在他身上,岂不是也会被切割成碎片? 萧君策凉凉地扫了他一眼,语气毫无波澜的道:“你要是怕死,我可以先送你走。” “当真?”沈芳华还真以为他有法子送自己走。 哪成想他将软剑握在手中,俊雅绝伦的脸上似笑非笑的。 “你来还是我来?”沈芳华立马就明白了,所谓的送他走,可不就是提前送他下地狱么。 这男人果真是不好招惹,这么多年的交情,在女人面前瞬间烟消云散。 “你既然想要杀我,又如有此煞费苦心的布局,反正我都是要死也逃不出这里的,你总得让我死个明白不是,不然到时候做个冤死鬼,半夜还要来找你索命呢。” 白婳站累了,原本是想要靠在那铁笼上歇息下的,没想到身子才刚刚碰到那铁笼,铁笼便如同一块儿滚烫的烙铁般。 刹那间将她肌肤灼烧溃烂,白烟灼灼地冒着。 “婳婳!” 萧君策眼疾手快的抓过她的手,看着她掌心的溃烂,心疼的眉毛都狠狠的拧了起来。 “我猜的果然没错,你不是白婳,真正的白婳早就死了。” 那人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来,不过他全身上下都遮挡得很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自以为用这样的方式就能瞒过旁人,殊不知白婳的火眼金睛,即便是他只剩下一堆灰,也能认出来。 所有伪装在她面前,那都是弟弟。 即便被人揭穿,白婳也丝毫不慌,反而笑意盈盈地看向他,说:“你还真是聪明,不过那又怎样,只要这具躯壳还是白婳,那本郡主就是白婳。” 至于躯壳里的灵魂是谁,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萧君策,你没想到吧,你日日夜夜在一起的枕边人,根本就不是白婳,也不是你儿子的生母,她也许就是个丑陋不堪的怪物,是杀死白婳的真凶!” “你爱上了一个怪物,还因此沾沾自喜得意扬扬。”他冷笑地看向萧君策,企图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别的神情。 可萧君策除了淡定还是淡定。 他有些坐不住了,为什么事情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萧君策不应该感到震惊和愤怒吗? “说完了吗?”萧君策冷冷的看向那人,在他惊愕的目光下,缓缓道:“她手上的伤,你得还给她。” 那人立马反应过来,目光阴狠:“你们今天,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那就试试。” 脚下的星芒法阵已经开始启动,那些黑衣人各自站位不同,白婳忽然将沈芳华推到面前来。 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飞快道:“如果你不想英年早逝,那就握住这该死的铁笼,给本郡主掰开它!” “郡主,在下手无寸铁,又如何能……” 不等他说完,白婳二话不说抓着他的手就按在了铁笼上,这笼子只对她有效,凡人是没有效的,他觉得自己体内忽然涌上一股怎么都用不完的力气。 那铁笼在他面前,仿佛就跟豆腐一样,一捏就碎。 肩膀被白婳抓住,力量通过白婳的手上被不断地送进他的体内,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铁笼竟然被他生生掰出一道豁口来。 法阵启动的瞬间,无数黑色如同女人的发丝般细密,萧君策手腕翻转,细丝落在剑身上,噼里啪啦地迸溅出无数火花。 衣袍无风自动,长袖鼓风,飒飒作响,秘道内回响着黑丝击打在剑身上的清脆之声。 他速度极快,那黑丝竟然没有一根落在白婳身上。 第374章 你就这点儿能耐? 他知道,这些人就是冲着白婳来的,阵法、铁笼,都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不过到底还是低估了白婳和他的能耐,以为用这些寻常手段就能制服她,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眼看着这铁笼和阵法对白婳根本就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那人终于慌了,连忙后退了好几步。 大喊着:“还愣着做什么,都给我上,杀了那个怪物,一定要杀了她!” 怪物? 男人眼里迅速闪过一丝杀意,就在阵法即将破裂的刹那间,金光大盛,看似坚不可摧的牢笼化作了齑粉散落在地。 强大的气流将秘道内无数黑衣人弹飞出去,她闲庭信步般,一步步走向他。 “你就这点儿能耐?强行拼凑的这点儿东西,还没学到精髓就想用到本郡主身上来,完颜洪给你的这些人手,还不够本郡主塞牙缝!” 若是换做之前,也许对她还真有点儿用,不过这次澧洲之行,她收获了许多信仰之力。 这种力量对于任何一个神来说,都是强大的。 更何况她如今力量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今儿就算是白泽在她面前,她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打得连爹娘都不认得,又何况完颜洪那个半吊子。 阴德值即将积累完成,在重塑灵体之前,她最先要收拾的,必须得是完颜洪! 这么个毒瘤留在世上,学了一身的西岐邪术,又和太子联手,指不定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那白战野更是已经疯魔无药可救了。 “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那人恨恨咬牙,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白婳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你想知道?”那些黑衣人被掀翻在地上,压根儿就没有反抗的余地,起都起不来。 沈芳华已经惊呆了,上一次见到这么强悍的人,还是萧君策,今天他见到了第二个。 他看着白婳步步紧逼,连忙跟着后退到了一处角落里,手掌按上了石壁处一块儿凸起的地方,眼里出现了狰狞。 “白婳,你要是再敢上前一步,这里所有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你很聪明,知道这些货物很重要,可我的命和这些货物比起来,她们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只要他按下这个按钮,秘道就会进入毁灭状态,这也是当年孟绍元为了以防万一,特意让人打造的机关。 “秘道一旦坍塌,整个花坊都会变成一片废墟,你不是很有能耐吗,那我就看看,你到底能护得住多少人!” 他也不等白婳如何反应回答,直接摁了下去,论起心狠手辣,他就从来没有输过。 刚一摁下,秘道里就是一阵地动山摇,花坊里原本还是一片莺莺燕燕,即便死了老鸨,也不妨碍有嫖客们上门寻欢。 这忽然间的抖动,倒是叫这些姑娘恩客们吓得尖叫连连,还以为是地龙作祟,连裤子都来不及提,就连滚带爬地跑出了花坊里。 因此可以在街道上看见好些白花花光溜溜的大腚满地跑,惹来路人一片哄笑之声。 “太傅,他要毁了这里,看来咱们今儿都的交代在这里了!” 沈芳华一阵苦笑连连,想他在澧洲风靡数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死法,会被活埋在这里的吧。 “如果要交代,那也是你,而不是我们。” 他上前抓着白婳的腰,迅速将人拉到身边来,按下机关的瞬间他就想逃,萧君策早就看穿了他的意图。 发现白婳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就想要毁掉这里,不给她留下任何证据。 他对秘道的情况很熟悉,即便里面落石不断,他也能找到最佳逃生方位。 “要他死还是活?” “弄死最好。”白婳抬眸,跟在后面一路狂奔的沈芳华闻言,顿觉汗颜无比。 都这个时候了,不应该是逃命要紧吗,还在这里讨论那个人的生死,要是能杀死,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嗯!” 掌心瞬间聚集内力,男人凤眸微眯,细长泛着银光的软剑在内力的催动下划破虚空,以雷霆之势瞬间逼近那人。 身后破空之声让人头皮发麻,只是那速度根本就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 咻的一声,刹那间穿破他的胸膛,血花四溅,长剑拐了个弯,长眼睛似的回到了他的手里。 他从高空中坠下,沈芳华瞳孔一缩,脸色微变。 一击必杀…… 从一开始,这两人就是抱着玩玩儿的态度,想要弄死那个人,不过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罢了! 这一刻,沈芳华深刻地领会到了什么叫做跳梁小丑,那个人就是! 金色的罡气罩在整个秘道内,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托起了整个秘道,停止了晃动,地上是无数的碎石。 等到二人快速上前时,地上根本就没有尸体,只有一滩鲜红的血迹。 白婳若有所思地盯着看,目光猛地看向了沈芳华,阴沉的眸子里带上了几分怀疑和狠辣。 沈芳华冷不丁被她这可怕的眼神吓得浑身哆嗦。 “郡、郡主?” “没事了,你该庆幸自己还活着。” 白婳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轻松,说道:“这秘道有不少机关,你得仔细跟着。” 沈芳华一时间没明白她忽然和自己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秘道内部虽然是保留了,但花坊估计好不到哪里去,这些姑娘婳婳打算怎么处置?” 他询问白婳的意见,毕竟是一批已经被抛弃的货物了。 没有了任何的利用价值。 白婳扫了一眼,她们显然已经被刚刚的情况吓坏了,一个个泪流不止。 她说:“大梵音寺不是很擅长做这种事情么?” “既然是佛门圣地,又素来以慈悲为怀,这种渡世济人的大好事,当然得由他们来做了。” 若是连这些人都救不了,又谈何仁慈,还讲什么众生平等。 所以当白婳将这一批姑娘送往大梵音寺的时候,一众小僧们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净慈师兄,咱们后院已经容不得这么多人了,再挤下去,咱们寺恐怕就要挤爆了。” 本来先前就还收留了一些难民,现在还来了这么多姑娘家,这佛门圣地,如何能扰。 第375章 恨得发狂 寺庙里本来就是些男人,这些姑娘虽说四肢健全,可都是些哑巴,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很多事情原本就不大方便。 “这惠安郡主也真是的,分明晓得庙里的规矩,却还要着人送来。” 小僧们都很是不满,纷纷看向了净慈。 “阿弥陀佛。” 净慈幽幽地叹了口气,看着被送进去的姑娘们,缓缓道:“她们已经饱受磨难,白施主将其送来,也只是想让她们有个安全的容身之处罢了。” 听说花坊倒了,这些姑娘都是从花坊里带出来的。 花坊那是什么地方,是男人们喧泄寻欢的地方,并非他们看不起那里的姑娘,只是污浊之气又如何能和佛门的圣洁之气混在一起。 他知道小僧们心中的不满,嗓音清澈,缓缓道:“救人不分善恶,不分男女,天下万民,理应一视同仁。” 白婳忽然扭头,看向了正在说教弟子们的净慈。 救人不分善恶…… 他以前也这么说过。 身为孽龙之时,她本就身怀罪恶,人心之恶念而形成的她,注定是恶,只有他才会说:“出身并非你自己选择的,你身上的恶,是世人的恶,而非你的恶,救好人也是救,救你也是救。” 自那时起,她才明白,何为救赎二字。 “法师果真不愧是大彻大悟之人,能有这般见地,相信不久的未来,你一定会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 这么多年了,净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到底是按照师父和世人所寄托的那样,成为神佛吗? “到底是白施主心善,解救了这些饱受苦难之人。” “我家婳婳当然是人美心善,若非是想给你积累点儿阴德,她也不必将她们送到这寺庙来。”萧君策走过来,手臂很是自然地环过她的腰肢。 将人霸占在了怀里。 “白施主善举,上苍自会看在眼里。” 萧君策扬眉,这秃驴现在还挺会怼人,言下之意不就是在告诉他,用不着他在这里废话么? 他眉头狠狠跳了跳,白婳也只当是没看见萧君策对净慈的敌意。 只是说道:“这些姑娘心理和身体都饱受重创,便要劳烦法师了,寺里吃穿用度法师不必担心,我自会着人拨了钱财来,不会让法师吃亏的。” 她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有些时候,她就是见不得净慈吃苦,愿他这辈子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的去,不要再去招惹什么是非。 而他身边最大的是非,就是自己。 净慈诧异地看向白婳,她以为净慈是在担心自己没钱。 豪气十足地拍了拍胸脯说:“我初到澧洲时,被抓去了一个土匪窝,从里面洗劫了不少的金银财宝,正好可以用在此处,反正这些钱财来路也不干净,法师正好替我做了这桩好事。” 净慈:“……” 土匪抢劫平民,你抢劫土匪,还有理了? 小僧们自是一脸无语的状态,净慈则是微微躬身:“郡主仁善,净慈铭记于心。” “他走了,你的眼神可以收回来了。” 一旁的男人双手抱胸,靠在门口处,表情说不出的酸。 方才白婳的眼神,就差没黏在净慈身上了。 她心虚地笑了笑说:“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净慈法师生的俊雅绝伦,本郡主多看两眼,不多分吧?” 只要让他认为,自己图的就是净慈那张脸就成。 “不过分,婳婳喜欢看,我的脸你可以随便看,天天看。” 她觉得萧君策这话有些不对味儿,若论脸,一个禁欲高冷,一个清冷仿若高岭之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放在以前,澹台策那张脸也有无数女鬼女妖趋之若鹜,恨不能自荐枕席,哪怕是成为一个低贱的侍妾也好的。 不过那人早在五百年前的时候,就不好女色,上百年的时间,都没能有一个女人破了他的身,然而这辈子…… 她赶忙收回思绪,才发现自己竟然越想越歪了。 花坊的楼已经歪歪扭扭不能看了,官府遣散了里头的姑娘,都安置在了别处,老鸨的死没个定论,仵作验尸的结果也不太好。 说是平日里滋补过甚,突发猝死。 夜里天黑的时候,往日里热闹非凡的花坊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 那偏僻院落里的枯树一点儿嫩芽都没有,肚子微微隆起的女人打了盆热水便往屋子里走。 昏黄的烛光渗透出来,将影子拉得十分斜长。 她走进去,去了棉帕擦洗男人身上的血迹,只见男人胸膛正中间被贯穿,血流不止,呼吸也十分急促。 “滚开!” 男人伸手推开女人,打翻了一旁的水盆,水哗啦地溅了女人一身,好不狼狈。 阿狸从地上爬起来,冷笑着说:“奴婢是没有二夫人以前会伺候人,可如今您这半死不活的模样,要不是有奴婢给你吊着这一口气,您只怕是早就死了!” 她的目光落在那张还算俊美的脸上,长久的算计,已经让周易安那张脸越发的扭曲。 阿狸如今怀了他的孩子,月份也渐渐大了起来,但她是个不完整的兵人,这孩子往后生出来是个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定。 “你也配提她?你不过一个低贱的奴婢,有什么资格提她!” 周易安满脸怒气,却面如白纸,他被萧君策那一剑伤了心肺,若不是他早有二手准备,恐怕就要死在那里了。 太子说得没错,白婳不是人,她就是个怪物! “奴婢是没有资格提,可就算如此,二夫人不也是您亲手射杀的么?” “二夫人到死都不会知道,她竟然爱上了一个魔鬼,是那个魔鬼亲手杀了她,不是吗!” 阿狸从地上起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还生了许多雀斑,眼神恶毒得让人头皮发麻。 周易安已经没多少力气了,他来澧洲,本就是想要解决白婳的,到澧洲的这些天,每每看见她和萧君策在一起,他都恨得发狂。 阿狸又重新打了一盆热水进来,直到将他身上的血迹擦洗干净。 这才拿来了许多瓶瓶罐罐。 第376章 蓉蓉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里面装了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都一股脑全倒在了木盆里。 黑漆漆的,细看之下还在蠕动。 “你要做什么!” 阿狸没有给他爆炸伤口,抓起木盆里的东西直接摁在他的伤口上。 “这是蛊虫,奴婢来之前,少主就已经想到你不会是白婳的对手,你想要续命,就必须接受!” 这是少主人炼制出来的蛊虫,能够短时间修复他的身体。 但副作用也是很强的,不过只要能活着,一点儿副作用又算得了什么? 那些蛊虫通过他的伤口不停地往血肉里面钻,周易安痛得面色扭曲,双手死死地抓着床褥,额头更是青筋暴起,满头大汗淋漓。 “将军,忍着些,你心脉已断,本无力回天,唯有这蛊虫能救你一命。” 阿狸更加用力地往他肉里塞虫子。 她说:“你是去杀白婳的,杀不了白婳,我们就都永无宁日,你就算心里有她,她也不会多看你一眼,在白婳心里,你就是一条低贱的狗,她如何就如何,你要活着去折磨她!” 她眼里迸射出狠意来,少主人的一切阻碍都必须铲除干净! 周易安这把刀虽然钝了些,可有些时候,钝刀也有钝刀的用处,太过于锋利,反而会伤了自己。 直到将木盆里的蛊虫都塞完了,阿狸这才松手,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看着周易安恢复了正常的呼吸状态,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将军,好好活着吧,你还要亲眼看着你的孩子出生呢。” 她又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一抹温柔和母性的光辉。 这大概是所有女人的通病,不管什么时候,肚子里的那个孩子,都是和自己生命共享的。 周易安别过脸去,显然是很不乐意看见阿狸,尤其是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更让他觉得恶心,甚至觉得这个孩子就不应该来到这世上。 可这到底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他还不至于心狠到去杀了自己的亲骨肉。 曾几何时,他也扼杀过那幼小而脆弱的生命。 阿狸坐下来,手放在他的额头上,笑着说:“将军啊,就算您不想承认,奴婢也已经怀上了您的孩子。” “您心里清楚,二夫人活着对你只会是个阻碍,就算她是少主人的亲姐姐又怎样,到底是个废物。” 还是个只会盲目地去爱一个男人的废物。 在将军府那么久,都没能让周易安策反,连个种都怀不上,她自诩聪明,可最后竟然被人算计死得那么惨。 “住口!” 周易安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掐住了阿狸的脖子,眼眸里跳动着凶光,手背青筋恨不能将她活活掐死。 “本将军不许你再替她半个字!” 阿狸丝毫不慌,而是缓缓道:“奴婢这是戳中了您的痛处了吗?想来也是,二夫人虽是蠢笨了些,可对您却是用情至深,您杀了二夫人不够,如今还想连同奴婢这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杀掉吗?” 他整个人都在狠狠地震颤着,自从长歌死后,他没有睡过一天的安稳觉。 每每午夜,他总能听到长歌在他床头的呜咽之声,声声幽怨泣血,他被折磨了许久,身子渐渐地也被消磨了下去。 原先本就被白婳打伤过,便是钢铁也撑不住这般折磨的。 “不过造成这一切的,都是白婳那个贱人不是吗?只要将军杀了她,二夫人就不会怪您的。” 阿狸继续淡淡的说着,她的一字一句都能勾起周易安对白婳的仇恨。 是啊。 原本有大好的仕途在等着他,身为京城赫赫有名的将军,有多少女子倾慕于他,可如今他臭名昭著,不得朝廷重用,连太子都已经对他放弃了。 一切都是白婳造成的! 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阿狸满意的看着他眼里的仇恨逐渐汇聚成一个点,她知道,周易安没有那么容易认输的。 她俯身在周易安额头上落下一吻,温柔地笑着说:“将军,好好睡一觉吧,明儿早起来,就什么都好了,也不会感到疼了。” 他的身子已经被掏空了,少主人说过,只要加以控制,周易安就能成为他手里最得力的傀儡。 澧洲忽然下了场大雨,半夜的时候电闪雷鸣,狂风吹得太川河的水一晚上都汹涌澎湃不止。 狰狞的闪电扯过漆黑的天空,宛如厉鬼的爪牙要将这一方天地都撕碎。 “砰砰砰!!”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今夜萧君策不在,他似乎又去忙别的事情了,白婳打开门,雨水被风吹得落在她身上,凉意瞬间袭来。 “孟姑娘?” 门外,孟蓉蓉脸色惨白,身子更是摇摇欲坠。 “郡主殿下,蓉蓉害怕……蓉蓉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白婳:“……” 这姑娘是当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么,竟然跑来和自己一起睡。 隔壁的杨凌雪听见这边的动静,也开了门看过来,两人的视线碰在了一起。 杨凌雪拢了拢身上的衣衫说:“孟姑娘要是实在害怕,就过来同我一起睡,郡主习惯了一个人,怕是照顾不好孟姑娘。” 可孟蓉蓉固执地摇了摇头,冰凉的小手抓着白婳的手腕,声音里竟然带上了些哭腔。 “蓉蓉谁也信不过,蓉蓉只信郡主了……” 又是一道惊雷落下,巨大的乌云碰撞在一起发出的嗡鸣之声让人震耳欲聋,更是吓得孟蓉蓉尖叫一声,浑身都在发抖。 杨凌雪脸上的表情要崩了,她举着烛灯过来,拧着秀眉:“你这般胆小,夜里吓着了郡主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蓉蓉会很乖的,小时候都是阿娘陪着蓉蓉一起睡,后来阿娘死了,就再也没有人陪蓉蓉一起睡了。” “……” “进来吧。” 白婳侧过身子,让她进来,杨凌雪不放心地看向白婳。 “无碍,你且回去睡。” 她知道杨凌雪在担心什么,拉着孟蓉蓉进来,屋子里黑漆漆的,杨凌雪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不知为何十分不安和焦躁。 孟蓉蓉坐在床边发抖,白婳扔了一块儿干净的棉帕过去。 第377章 女孩子家家,有些小脾气也正常 “自己擦还是要本郡主替你擦?” 她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孟蓉蓉,漆黑的屋子里,她的瞳孔里闪烁着诡异的亮光。 孟蓉蓉赶忙拿起帕子,小心翼翼地说:“蓉蓉自己来就好了。” 她擦拭着头发上的水渍,透过外头隐约的光,她好似有些紧张,身形单薄纤弱,仿佛风一吹就倒,还是个病娇娇的样子,看上去活不长。 白婳也懒得去翻她的命薄,要是每遇见一个人就去翻一次,她早晚都得累死,况且这世上人各有命,是早就注定了的事情,看与不看都那样。 “郡主这样看着蓉蓉作甚?” 她擦干净了头发上的水渍,却发现白婳一直在盯着她看,这样孟蓉蓉的心顿时就提了起来。 其实她是听说过关于惠安长郡主的各种传闻的,飞扬跋扈,恃宠而骄,还放浪形骸不守妇道,各种不堪的词,几乎都能用在她身上。 更是传闻京中权贵人家的子弟,她想打谁就打谁,仗着有圣上撑腰,宛如京中恶霸。 “本郡主若是恶霸,你还跑来与恶霸同床而眠,就不怕本郡主夜里凶性大发悄悄弄死你?” 正巧外头的风吹开了木窗,阴嗖嗖的,孟蓉蓉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她不安地搅动着手中棉帕,仿佛自己心中所想,郡主都能知晓得一清二楚。 孟蓉蓉咬了咬唇,低着头小声地说:“蓉蓉相信,郡主不是那样的人。” “你很了解本郡主?从你来找本郡主开始,你就很不简单了,那个时候的你还不知道孟祁就是孟绍元,却要让本郡主同你演一场戏,更甚者让孟府大门敞开,任由百姓进出,如今的孟府也毁了,孟姑娘,你动机不纯啊。” 白婳挑起她的下巴,这小姑娘生得水灵,眼睛也好看,很有灵性,就是心眼儿太多,不知道这副单纯无辜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的心思。 孟蓉蓉脸色一白,就跟一口气上不来,随时都能嗝屁一样。 她咳了好几声才说:“那时蓉蓉只想自保罢了,他对蓉蓉没有半分兄妹之情,我又何必念及与他之间的情分,况且他害死了我哥哥,他并不是真正的孟祁,蓉蓉这般,也算为民除害了不是吗?” 孟蓉蓉苦笑着:“蓉蓉现在有家不能回,连父亲也住在了外头,还要整日躲避百姓们的讨伐,蓉蓉唯有依靠着郡主,方能心安些。” 她这话说得好不柔弱,但凡是个有心的,都会同情她如今的遭遇。 但她偏偏遇上的是白婳。 “本郡主何德何能,竟然能让蓉蓉姑娘如此信任,你对本郡主了解多少,知道本郡主为人如何,你这样的女子,我也杀过不少的,我那前任夫君的姨娘,更是被我折磨的不成人样了,蓉蓉姑娘,你太盲目了。” 该说不说,这姑娘的心机是有的,可惜用错了地方。 孟蓉蓉惊愕地看着她,但没有恐惧害怕。 白婳又拿了一床被褥过来,说:“睡吧,看样子,这雨没个三两天是不会停了。” 正值农耕时节,多雨也是正常。 怕只怕这雨来得不正常,她倒希望自己的猜想是错误的。 孟蓉蓉瞧着白婳躺下,屋子里静悄悄的,她也不敢说话,一直到了第二天早晨,杨凌雪早早的就过来了。 “郡主,该洗漱了。” 她端着热水进来,自从住进寺庙以后,她便主动担起了照顾白婳起居等杂事。 雨是小了些,外头的翠竹被晕染得分外青翠。赏心悦目。 “杨姑娘早。” 见白婳起了,孟蓉蓉自然也不敢贪睡。 “你要是没睡好,便再睡会儿,斋饭一会儿会有人送来。”白婳瞥了她一眼说着。 “不了不了,郡主都起了,蓉蓉又岂可贪睡。” 她连忙起来,整理被褥,随后走到一旁,有些局促地说:“杨姑娘,不如我来伺候郡主洗漱吧。” 她拿过杨凌雪手中的帕子,弯下腰来替她细细地擦拭着手指,她的手掌很细,但很凉,握在手中的触感,像是没有温度的蛇。 刹那间就让孟蓉蓉打了个冷战。 杨凌雪惊愕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心里说不出的无语。 “孟姑娘很喜欢抢着做事?” 孟蓉蓉笑着说道:“蓉蓉现在寄人篱下,自然要勤快些,这样才能不被人讨厌。” 杨凌雪觉得这姑娘脑子大概是有什么大病。 “郡主习惯了我来照顾,孟姑娘手生,怕是不适应。”杨凌雪自认为脾气已经算好的了。 要不是看在她娇娇弱弱的份儿上,她早忍不住暴脾气一巴掌招呼过去了。 可孟蓉蓉似乎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反而越发勤快了起来,拿起木梳,沾了些松花油,开始细细地学着杨凌雪的模样,给白婳梳头。 “不妨事的,蓉蓉前几日见过姑娘伺候郡主,已经学得七七八八了。” 所以她这是在照葫芦画瓢吗? 白婳半垂着眸子,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杨凌雪看白婳似乎也没有拒绝孟蓉蓉,心顿时就凉了下去。 两人不过是睡了一晚,怎的好像自己就成了那个多余的人了。 “凌雪!” 她正在气头上,杨显过来找她。 “兄长?” 杨显看了一眼里头的情况,笑着说:“郡主既然有人伺候着,那你便随哥哥去吃好吃的,哥哥今儿淘到了好些东西,定是你喜欢的。” 他过来微微行礼,便拉着杨凌雪要离开了。 临走之时,杨凌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大概是有些不放心孟蓉蓉。 但白婳却挥了挥手道:“既然你兄长来找你,那就去吧,这边有蓉蓉姑娘,你不必担心。” 杨凌雪顿时将到了喉头的话给吞了下去。 她匆匆行了一礼,倒也没说什么就跟着杨显走了,孟蓉蓉瞥见她脸上带着怒气的神情。 疑惑道:“杨姑娘好像有几分不高兴。” “不妨事,女孩子家家,有些小脾气也正常。” 白婳拖着自己的腮帮子,慵懒地盯着杨凌雪险些跌倒的背影,嘴角缓缓上扬。 袖口里的手骤然收紧,杨显扶着她责怪道:“都多大的人了,走路还会摔跤。” “雨天路滑,兄长勿怪。” 她心里是带着气儿离开的,杨显一个大男人又怎会察觉得出来? 第378章 还是比不上太傅的 “郡主今早想吃什么?蓉蓉去给你做好不好?” “你会做饭?”白婳似乎有些惊讶。 孟蓉蓉红了脸颊,说道:“年幼时跟着母亲学了些,后来父亲不让我出门,便时常在府中自己做些吃食打发时间。” “是吗?” 白婳眼帘半合着,瞧不见眸底的光。 话音落下,院子里就已经多了另外一道身影,他的出现,总是能勾走白婳所有的目光。 若说翠竹如画,那他便是那画中仙。 一杆油纸伞,雪白无瑕的袈裟,透着灵秀之气的眸子,随便往那儿一站,都是一道极其好看的风景线。 仿佛这世间所有一切都成为了他的背景,聚集了这世上最好看的光。 光之所在,便是她目光追随的地方。 但…… 他这是要做什么? “看来今日是吃不成蓉蓉姑娘做的饭了。” 她轻笑出声,净慈就站在院子里头,小雨淅沥,青石板已经湿透,透着斑驳沧桑。 孟蓉蓉有些失望,却还是主动上前将净慈迎了进来。 “外边下雨,法师不如进来坐坐?” 透过窗,净慈目光祥和地望向她,随后才迈开步子走了进来。 “昨日一场大雨,吹断了寺里许多翠竹,倒是你这院子的竹枝都是傲然挺立的。” 净慈走进来,将竹篮放下,孟蓉蓉打开,里头都是些热气腾腾的饭菜。 比起斋房那些白面馒头清汤寡水,这里头的清炒小菜,素菜包子要好吃许多,且寺里大多都是些没什么味道的菜。 而净慈带来的不一样,一打开竹篮就能闻见里头的香气,且只有白婳一个人的量。 孟蓉蓉有些尴尬,抚了抚身子道:“净慈法师既然送了吃的过来,那蓉蓉就不打扰了。” 她倒是个识趣的,离开时还关了门。 净慈站在屋子里,高大清瘦的身姿,仿佛连着屋子都跟着生辉了。 “许是我这院子的位置好,昨夜的风才没有刮到这里来,法师是来送饭的?饭已送到,法师还不走?” 她现在可真真儿是要和净慈撇清关系的。 要是萧君策那狗男人杀回来了,她也是清白的,天地可鉴呢! 净慈非但不走,反而坐了下来,将碗筷摆好。 继续说:“你吃不惯斋房的饭菜,这些是小僧自己做的,你试试。” 她心里没由来的升起一股怪异之感来,分明还是那个净慈,却又仿佛换了个人,陌生中裹挟着熟悉。 心口痉挛了起来,还是止不住的疼痛。 她掩下眸子里的情绪,说:“劳烦法师了,往后不必如此麻烦,太傅会带我去吃好吃的。” “……是么?” 他脸上神情暗了下去,眸子里的光也没了。 白婳心口一堵,吃还是不吃? 这是净慈亲手做的,她都多少年没吃到过他做的东西了? 净慈起身开始收拾桌上她没有动过的碗筷,默默不语,干净的手背上有些红痕,应该是在做饭的时候不小心不烫伤的。 “法师这是做什么?这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去的道理。”她一把夺过净慈手中的筷子,端着碗就开始吃了起来。 净慈又坐了下来,安静地看着她吃饭。 那掩在袖口里的手几度松紧,而后才问道:“味道如何?” 白婳愣住,这口吻…… 倒是像极了寻常朋友之间的询问,明明之前不是还很生疏吗? 净慈对她,也总是很客气,但最近却反常得很,莫不是这小和尚察觉到了什么? “你的手艺和以前一样好,做的也都是些我爱吃的。” 她眸子里的亮光是那般闪耀,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意。 “以前?”净慈笑着摇了摇头:“郡主又在说胡话了。” “本郡主可从来不说胡话。” 不过是想试探一番罢了,不过净慈的反应倒是让她有些失望了。 但想不起来是最好的。 “法师为何要给我送饭?还是你亲手做的,法师莫不是对本郡主……” “近来澧洲多难,也亏了郡主拯救万民于水火,又从花坊里解救了诸多女子,让她们免受折磨,贫僧心中佩服,想着以此大概能替她们谢过郡主。” 若是旁人说这话,白婳是万万不行的,但他是净慈。 “小和尚,说谎的人可是成不了佛的,死后也是要下地狱受折磨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净慈道:“你从京中而来,吃惯了山珍海味,寺里饮食清淡,往后……” “往后就不劳烦法师如此折腾了,我自会去寻好吃的。”白婳放下筷子,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 不行! 她的心现在坚决不能被这小和尚给动摇了。 如果她有罪,就请让天道来制裁她,而不是让净慈忽然间对她百般关心。 自己本就亏欠于他,若再次如此,说不定五百年前经历的事情会再次出现。 “是小僧做得不够好吗?” “不,你很好,不过这些饭菜还是比不上太傅的,到底是寡淡了,偶尔吃吃能够解腻也就罢了,长期吃下去,本郡主这胃怕是要受不了的。” 她吃完了,一点儿都没剩。 这话在她身上,多少显得有些打脸。 但净慈还是信了,这些饭菜偶尔吃吃的确可以,看来白婳还是喜欢太傅那盘菜。 “本郡主吃饱了,多谢法师,这院子女眷众多,法师乃清修之人,进出怕是不妥,为了你的修行着想,法师往后还是少来的好。” 啧! 她可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人家前脚刚送了饭来,后脚自己就对他这般冷漠无情,一点儿都不记人家的好。 那一刻,净慈脸上的神情是说不出的晦涩。 但随后依旧笑得风清月朗。 “既然郡主不喜,往后小僧不来便是。” 他对白婳微微一笑,随后便收拾好东西离开了这院子。 白婳脸上的笑终是绷不住了,她揉了揉自己的额心,她现在怎么变得对他这般冷漠了。 但这样对他才是最好的,不打扰他的修行,让他如天道所愿,立地成佛,往后便彻底摆脱了七情六欲的苦恼。 也许是从前的羁绊还在,所以才会让净慈最近反常了起来,如此她就更得狠下心来拒绝净慈,若有必要,她也不在乎说些伤人伤己的话来。 第379章 是哪个混账东西让你伤心了? 杨显是和一些小沙弥们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平日里他都是跟在明德帝身旁,帮着处理一些事情。 杨家让他来,本意便是让其盯着圣上的一举一动,但杨显这人有自己的心思,未必就能听了杨父和皇后的话。 “怎么了,这些可都是你平日最爱吃的,是没胃口还是昨夜下大雨受了凉?” 桌上摆着的,满满都是杨显从外头带回来的蜜饯糕点,还有一些小零嘴,他满怀欣喜的带回来东西,竟无法让她展开笑颜来。 反而满面愁容哀思。 “凌雪很好,多谢兄长的好意,如今是不是连兄长也觉得凌雪是多余的?” “你在说什么傻话,跟着郡主这段日子,脑子也坏了。”杨显敲了敲她的脑门儿,叹了口气说:“你永远都是我杨家最尊贵的姑娘,何来多余一说。” “但也许在旁人心里,我是多余的呢?” “……你有心上人了?”刹那间,杨显看杨凌雪的眼神就变了。 一拳砸在了木桌上,忍着怒气说:“你告诉哥哥,是哪个混账东西让你伤心了,哥哥去把他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外头路过的小沙弥们:杨施主是要拧谁的脑袋吗? 佛门净地,杨施主慎言呐! 杨凌雪赶忙拉着愤怒的杨显,苦笑道:“我没有,兄长莫要多想,只是素来承蒙旁人照顾,自以为自己是个重要的,不成想不过微不足道罢了,稍有旁人,轻而易举便能替代了。” 她这话越发的让杨显听不懂了。 也不知道她这些日子是经历了什么,只晓得她一直跟白婳在一起,也无法阻拦。 女儿家们的事情,他一个大男人是不好过多说什么的。 且那惠安郡主也并没有存了害人的心思,所以也就听之任之了。] “傻妹妹,胡思乱想什么呢。”杨显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你以前并非这般多愁善感,你性子清冷,不爱与旁人打交道,倒是与那惠安郡主走得颇近。” “为兄也不是想要劝阻你,而是想要你收收心。”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太喜欢白婳,却又总觉得她身上藏着一股子让人着迷的劲儿。 好似想要不停地剥开她身上隐藏的秘密,她那般性子明明嚣张跋扈,但让人觉得她本就应该如此。 如果长公主和安国公没死,那她一定会是整个大端最令人羡慕的女子。 有尊贵的长公主为母,还有战功赫赫的父亲,和那掌握天下无数人生杀予夺的皇帝陛下。 这样的女子,如何能不让人羡慕? 可惜遇人不淑,嫁了周将军那等杂碎,若非落霞山一难,恐怕他们都要被蒙在鼓里,以为那周将军是个良人。 “兄长之意,凌雪明白。” “你今日既然没胃口,为兄便给你装起来带一些回去,等你什么时候有胃口了,便吃一些,也不算辜负了为兄一片心意。” 她今日只是心情烦闷了些,并非是没有胃口。 原先瞧着孟姑娘那般柔弱的样子,想着对她多些照顾也是好的,不成想那孟姑娘竟然有如此心思。 郡主心思单纯,若是遭孟姑娘骗了,岂非伤心? 她越是这样想,就越是看孟蓉蓉不顺眼,将杨显装好的点心拿上就要回去找白婳,却被告知白婳带着孟姑娘出去了,一时半会儿估计是回不来的。 近日澧洲的事情闹得大,已经扰了圣听,特责令萧太傅全权负责此事,务必要在返回京城之前给他一个交代。 她带孟蓉蓉去了趟城隍庙,要了许多香纸。 “郡主,咱们画这些东西,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孟蓉蓉虚弱地咳了几声,她身子本就弱,现在又被白婳叫来画这等歪歪扭扭的东西,一连画了一个上午,人都快不行了。 “你若不想帮忙,可以回去,是你执意要跟本郡主出来的。” 她这人可没有要强迫旁人作死的习惯。 孟蓉蓉咬了咬唇说:“蓉蓉并非此意,只是不解罢了。” “你兄长孟祁被孟绍元占了身子,他本身就是个亡魂,想要维持形体不灭,就得夺舍后人身躯,以旁人精气为补,助长修为,他如今的修为如果想要毁掉澧洲,那都是轻而易举的。” 白婳淡淡地说着,手中的狼毫沾了鲜红的朱砂,那朱砂里还混合了许多公鸡血。 这城隍老儿昨日托梦给庙里的两个弟子,今儿一早这些东西就都备齐了。 既然孟绍元不肯主动现身,那她就只有主动一点了。 她现在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力量越发丰盈充沛了起来,务必要在灵体重塑之前灭了那厮。 不然这世间除了自己,怕是无人能够彻底将他毁灭了。 “所以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对付孟绍元的吗?” “嗯。” 那日在太川河,她便已经在孟绍元身上下了咒,不然也不会就那么轻易地放他离开。 从一开始白婳就把所有都算计好了,她存活世间这么多年,想要灭掉一个小小的孽障,竟然这般费神。 “郡主可真厉害,竟然懂得这般多。”孟蓉蓉微微一笑,满眼都是对白婳的崇拜。 她放下手中的笔,说:“你且继续,本郡主要出去一趟,回来之前,你的画完。” 孟蓉蓉看了一眼旁边那高高一摞香纸,手狠狠地抖了抖。 “好、好……” 桌上还放着盆朱砂,她需得用朱砂将这些画完,孟蓉蓉望着那鲜红的朱砂,握笔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还好在白婳回来之前,她就已经画好了,盆里朱砂一点儿没剩。 “不错,你做得很好。” 孟蓉蓉看上去更加虚弱了,面白如纸,身子摇摇欲坠,眼看着要摔倒,白婳也没搀一下,只是在一旁看着说:“你要是走不回去,我便去叫个马车来。” “没、没关系的,能和郡主一起走回去,是蓉蓉的荣幸。” 白婳:“……” 倒是挺坚强。 “将这些符纸烤干,明日一早送到大梵音寺来。”白婳吩咐庙里的两个徒子徒孙。 两人得了城隍爷的托梦,更是分毫不敢怠慢。 生怕得罪了老神仙。 第380章 一日未见,甚是想念呢 连忙应下了,根本就不敢有半点儿怠慢。 孟蓉蓉在城隍庙画了大半天的符篆,滴水未进,已经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但白婳脚下生风,走得极快,她出门时又没有带婢子,无人搀扶,只能一身虚汗脸色苍白地跟在白婳身后。 “郡、郡主,可否停下来歇歇?” 她快断气了。 白婳回头,眉心狠狠拧了起来。 “你身子太弱了,常年躺在床上,身子缺乏锻炼,如今正好可以多走走,锻炼身体。” 孟蓉蓉垮着一张脸,只恨自己身娇体弱,白白惹人厌弃。 苦笑道:“郡主说的是,是蓉蓉不够好,惹得郡主不快,前方有一家茶肆,我们可否去歇歇脚,顺便吃点儿东西。” 她是真饿。 “你有钱吗?” 孟蓉蓉摇了摇头。 白婳耸耸肩膀:“真不巧,本郡主也没钱,没钱如何能去吃东西,霸王餐吗?” “……” “还是你想让本郡主用身上这些首饰去做抵押,给你换口吃食?” 白婳挑眉,这孟姑娘虚弱的样子,她还真是不喜,还是凌雪看上去顺眼些。 那杨姑娘在京中就是个清冷美人,在她面前,又分外乖顺,但在敌人面前,却见一个杀一个。 如此多面的性子,才叫人有兴致。 孟蓉蓉看了一眼她身上的东西,都价值不菲,随随便便拿一件儿出来,都够她们胡吃海喝一顿了,而她身上清汤寡水,什么也没有。 “蓉蓉不是这个意思,蓉蓉只是……” “既然你不是这个意思,那就走吧,再穿过几个巷子就到大梵音寺了,寺里多得是斋饭。” 孟蓉蓉的心狠狠抖了抖。 又听见她说:“茶肆里什么人都有,你是孟家的姑娘,澧洲百姓对你们孟家恨之入骨,难道你想去茶肆被人认出来?” 孟蓉蓉咬了咬唇,坚定道:“那我们还是走吧,蓉蓉还能坚持得住。” 白婳这才宽慰一笑,上前拍着她的肩膀说:“这才是本郡主的好蓉蓉,加油,坚持就是胜利哦!” 转身之后,脸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女人变脸堪比翻书。 所谓的几个巷子走完,差点儿要了孟蓉蓉的半条命。 “郡主,不是穿过巷子就到了吗?”怎么还没见到大梵音寺? 白婳一拍脑门儿,分外苦恼地说:“是啊,怎么还没到呢?” “呀!该不会是本郡主迷路了吧,好蓉蓉,真是对不住呢,你还能坚持吗?” 孟蓉蓉瞧着白婳那殷切无比的目光,到嘴的话又狠狠咽了下去。 点点头道:“蓉蓉可以的。” “那就好,我才想起来,大梵音寺在那个方向,我们走反了,现在原路返回吧!” 孟蓉蓉:“……” 等终于走回大梵音寺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明明半个时辰就能到达的路程,却硬是被迫走了两三个时辰。 刚到大梵音寺门口,孟蓉蓉就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净慈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她。 白婳本想要幸灾乐祸地笑,却猛地收敛住了,只是那肩膀还在微微地颤动着,显然是在憋笑。 “郡主今日折腾人可是折腾够了?” 小沙弥们将孟蓉蓉抬了回去,白婳轻咳一声道:“法师哪里的话,本郡主不过是带着她在城里四处转转,她自小没怎么出过府,如此可有不妥?” 她眨巴眨巴眼睛,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 “孟施主体弱,经不起这般折腾。” 白婳脸上笑意收敛,眸子里的温度也降了下去。 “本郡主生性如此,便是爱折腾折磨人,法师若是看不惯那就憋着!” “你本不该如此。” “那法师以为,本郡主该是怎样的?温柔善良,宽宏大度?抱歉,这些词和本郡主没有任何关系,要让法师失望了。” 她便是要在净慈面前这般,将一个恶劣行径的郡主演绎得淋漓尽致。 “还有,本郡主就是看不惯孟蓉蓉那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她孟家害得澧洲多少家庭支离破碎,本郡主不过是施以小惩罢了,法师要是心疼,不如让孟姑娘住进你的院子里,如此也可免受本郡主的荼毒折磨不是?” 她上前看着净慈,看着他那平静温和的眼神里渐渐起了波澜。 “法师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本郡主就要去找太傅了,一日未见,甚是想念呢。” 顷刻间,好似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一地的残渣碎屑。 “婳婳,得饶人处且饶人。” 她脚步顿住,这是净慈第二次喊她婳婳,若是先前,白婳定然会很开心,但现在不会。 “那是你佛家的道理,不是我白婳的道理。” 她快步离开了这里,并未看见净慈脸上的神情。 “净慈师兄,这白施主性子怎能如此恶劣,孟姑娘那般柔弱,若是被她再这样折腾下去,怕是会连命都没了。” 小僧们都很气愤,也总算是见识到了这惠安郡主骨子里到底有多坏。 “千人千面,双眼所看到的,并非就是真实的。” 小僧们不懂,问道:“那如何才是真实的。” “你心中所想。” 心中所想? 那如果心里想的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 师兄是要让他们遵从内心? “净慈师兄,你以后还是莫要同那白施主过多来往得好,大师兄已经告诫多次了。” “嗯。” 他淡淡点了点头,道:“找个大夫,替孟姑娘好生瞧瞧吧。” 小沙弥们摸了摸脑袋,净慈师兄听进去了吗? 应该是听进去了吧。 杨凌雪在屋子里等了许久,天快黑的时候才见白婳回来。 “郡主?” 她面无表情,身边也没有跟着孟蓉蓉,身上更是带着一股子煞气。 杨凌雪心中原本还有几分怨怼,可见了白婳这般模样,那怨念也就没了。 “郡主这是怎么了?孟姑娘呢,没跟着你一起回来吗?” 白婳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下肚,那茶苦得厉害。 “你等了许久吧?” 过了好一会儿白婳才问,杨凌雪张了张嘴,道:“也没多久……” 她见白婳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子来。 第381章 你看我像个好人吗? “这是何物?” “你打开看看。” 杨凌雪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只见里头躺着一支精致的白玉簪。 “这是?郡主送给凌雪的?” 那玉簪质地上乘,未经雕刻,只是细细打磨,便呈现出一种极简和温润的美。 “今日出去,正巧瞧见这簪子不错,我不喜这般素雅的东西,与你倒是般配。” 她在京中就不怎么穿金戴银,在别家贵女将自己收拾得珠光宝气的时候,她一袭清冷姿态出现,便能夺走旁人的目光。 这簪子于她正相宜。 杨凌雪心中忽然一动,一股暖流在心间荡开。 她以为郡主只顾着与孟姑娘游玩去了,原来郡主心里还是惦记着她的。 “凌雪谢过郡主,这簪子……凌雪很是喜欢。” 她将那玉簪紧握在手中,脸上是满足的笑容。 一支玉簪而已,看来这凡间女子,果真都喜欢这些东西,得亏她以前看的话本子够多,知道那些男人哄女子欢心,便是用如此手段。 看来在她身上,也是一样的效果。 她并非是个无心之人,看不出来杨凌雪有多不喜孟蓉蓉。 她不喜,自己也不喜。 不过有些事情,总得做一些违心的事情来,反正有一天,杨凌雪总会明白她的苦心。 “这簪子,应该很贵的吧?”杨凌雪这才想起来问。 质地如此好的簪子,怎么可能只是随便买的,况且大端并不盛产玉石,都是靠外邦进贡而来的。 宫里哪位娘娘用哪种玉,都是早早的就划分好了的。 在外头卖的玉,大多品质不好,鱼龙混杂。 “本郡主不缺钱,一支簪子而已,还是买得起的。” 杨凌雪一阵失笑,那张清冷的脸儿,忽然莞尔一笑,可真是娇艳俊俏啊。 “这些糕点,是兄长带回来的,我留了些与郡主。”她想着白婳应该是喜欢吃的。 她前后已经收到白婳两件礼物了,对她而言,都是分外贵重不能用金钱去比拟的东西。 “嗯,我会吃的,你有心了。” 白婳微微一笑,算是收下了这些东西,杨凌雪想着这个时辰,太傅差不过该来了。 便带着簪子离开,过后屋子里便是一片寂静,白婳坐在木椅上,身子彻底瘫软下来,长发披散,她望着外头渐渐暗沉下去的天色,没有起身点灯。 桌上的茶也是冷的。 “吱呀……” 随着门被推开的声音,那修长的身影笼罩下来,白婳还是一动不动。 她想,做个凡人真好,寿命那么短,一辈子爱过恨过,死后便再也记不住那些恩怨情仇了。 不像神,忘不掉的东西就会一直存在于脑海里,时时刻刻地都在饱受折磨。 他进来点了灯,屋子里终于有了亮光。 萧君策不知去了何处,带着一身的风尘回来,外衫也是湿的,他脱下来放在一旁木架上挂着。 “饿了吗?” 白婳摇了摇头。 他坐下来,安静地看着白婳,说道:“你方才还说,一日不见,对我甚是想念,怎的我回来了,你好似不太想看见我?” 白婳瞳孔一缩,这厮听到她和净慈的话了? “你与净慈在门口的话,是个人都能听见,我正好回来,先去了陛下那边复命,再过来找你的。” 所以他的的确确是听见了。 “我知晓婳婳心意,往后不必如此,伤人伤己。” “原是我不该去招惹他的,但唯有确定了那件事情,才能心安。” 白婳只希望自己不要扰了净慈的修行才是,他一个佛家人,就该是干干净净的。 “婳婳在他身上想要确定什么?” “便是同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还记得你在太川河下看到的东西吗?” 她第一次这般消沉,她说:“那不是虚无的幻象,而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阿策,我有时候真想你不是他就好了。” “他?” 男人眼眸稍沉:“婳婳指的是那个杀人如麻的恶人吗?” “他可不是恶人,他地位显赫,身份尊贵,杀的也都是些该杀之人。”白婳笑着摇了摇头。 五百年前澹台策屠杀她全族,将她这条孽龙驯服困在地府,可谓是造福三界,解了多少人的心头大患,他怎么会是恶人呢。 她才是那个让天道都不能心安的恶人。 “阿策,你看他杀的那些都是恶人,他在替天行道,在替万民谋福。” “那你呢?”他问。 “我?”白婳笑着摇头,问他:“你看我像个好人吗?” 但萧君策从没看到过她滥杀无辜。 他忽然上前,宽大的手掌落在她细长的脖颈上,将她拉进自己的怀抱,让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 “阿策,怎么了?” “你说呢?”他忽然一把将白婳抱起,猛地抵在了木门上,眸光暗沉,闪烁着幽光。 白婳脖颈高仰,细细地发出一声嘤咛。 “郡主还真是敏感。”他轻笑一声,趁着外头的人不注意,将房门拉开一条不大不小的缝隙,手掌快如闪电,擒住那人的脖子。 “咔擦——” 一声轻响,脖子应声而断,他收回手,打开门将尸体拖进来,动作一气呵成,想来他做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孟蓉蓉身边的丫鬟?” 白婳双手抱胸,脸上已经恢复了那一派慵懒的模样。 男人眸色平静,缓缓擦拭着刚刚拗断脖子的手,似乎很嫌弃。 她是记得这丫鬟的,好像是自小就服侍孟蓉蓉的,没想到竟然跑到她这里来听墙角了。 “应该不止一个,跑了一个。” 一会儿自然会有人过来将尸体处理掉,她飞快地看了萧君策一眼。 问:“你猜她是孟蓉蓉的人,还是孟绍元的人?” “谁都不是。” “看来你今天查到了很多事情。” “嗯,婳婳想知道什么?” 他那一副气定神闲从善如流的样子,好似已经将一切都掌控在手心了,只等着收网而已。 这丫鬟是个练家子,气息沉稳得很,也不知道在外头偷听了多久,但百密终有一疏,偷听谁不好,偏要来偷听萧君策。 这厮跟狐狸一样狡猾,什么心思都藏了起来,便是她偶尔也会有猜不透的时候就。 第382章 若是疼了,你便告诉我,好吗? “我对你调查的事情没兴趣,反而对你有兴趣。” “比如呢?”男人扬眉,他当然知道白婳这话的意思不是字面上的那么简单。 但是如果,婳婳对他感兴趣的话,那就更好了,比如身子。 “就比如……你身边的人。” “我身边的人很少,能近我身的,更少。” “罢了,既然你未看穿,我又何必说穿,耳朵听到的不算,要自己亲眼看看才算。” 白婳提了提地上的尸体,半晌都没有反应。 “咦?” 这个时候,她的魂儿应该要出来了,居然没动静。 她蹲下来,按了按她脑门儿的位置,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白婳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看来有人一早就做好了打算,即便她被杀死,魂魄也会在第一时间破碎,一点儿机会都不给我留。” 这么了解她的行事风格,莫不是连白泽也跟来澧洲了? 看来此次澧洲之行,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热闹许多,集结了各路鬼神,那就看看,谁斗得过谁了。 “你今日将那孟蓉蓉折腾了一番,她未必就如表面那般良善,说不定会报复。” 有些人总是表里不一,他倒是查过孟蓉蓉,自小养在深闺,不谙世事,是个好脾气的人,至于她身边的丫鬟为何会来,这就值得深究了。 “本郡主好怕,阿策你可一定要保护好人家。” 萧君策:“……” 怕? 她只怕是从小到大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只是话刚说完,他便拉着人往床边带,一边给她宽衣解带,屋子里有片刻的沉默。 萧君策道:“婳婳最害怕什么,怕生死,还是别离。” “生死何惧,别离何苦,早就经历过了,没什么可怕的。” 她躺在床上,一头秀发披散下来。 萧君策眼里溢出淡淡的光彩来,他认真看着她那张脸,不知不觉,这张脸真的是越来越不像白婳了。 只是和长公主透着一些相似之处,这具身体,应该是要和她融合了吧。 等她成为了真正的白婳,会不会一直留在他身边? 如果能,那就这样也挺好。 “可我不惧生死,唯恐离别。”他就躺在白婳身边,外头是浅浅的月色渗透进来。 朦胧轻柔地落在二人身上,她心头一缩。 萧君策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他转过身,将白婳揽在怀里,吻着她的额头,淡淡道:“凡人有生老病死,你不会,所以不管婳婳真心与否,哪怕是欺骗,也请婳婳多爱我一点,可以吗?” 他光是这般抱着白婳,内心的魔鬼就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但他还在极力克制着,他想着自己总是这般索取,会不会惹得白婳厌烦。 白婳心口涌上一股热意,到了喉头,她咽了下去。 捧着他的脸,一本正经地说道:“阿策,这世间男子都如你这般懦弱吗?” 懦弱? 从没有人说过他懦弱,外人所见,雷厉风行,手段残忍,替陛下不知道斩杀过多少人,他是陛下爪牙,朝廷鹰犬,是能训太子的太傅。 不过细想之下,他也还未满三十,人生阅历却如此丰富。 “那婳婳答应我,好不好?” 他又是这般可怜委屈的模样,泛红的眼眶,带着水光的凤眸,透着固执和倔强。 那扑面而来的柔弱动人,白婳彻底破防了。 她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慰:“放心,只要我不死,就一定不会离开你。” 又是这句话…… 眼眸有片刻的暗沉,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让白婳说更多了,便是让她骗骗自己都不愿意。 只会用这种话来搪塞自己,她真当他萧君策是那么好骗的么? “那你不要死,永远都不要死,要一直一直在我身边,如果你敢死,即便是魂,我也要将其拘在身边,让你永远都无法离开!” 他越发抱紧了白婳,说着些发狠到了骨子里的话。 这才是真正的萧君策,而非那个总是在她面前装可怜委屈的男人。 白婳心头一悸,恍然间觉得他这般性子着实有些可怕,会不会自己离开那天,他也会跟着一起? 失神时,唇瓣被人咬住,透着月色,他清晰看见她脸上的红晕。 “婳婳,你走神了。” 他扶着白婳的腰身,细细吻着她的脸颊。 情动之时,白婳身子轻颤着,说:“阿策,除了死,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我不骗你,句句真心。” 真的,她真的是真心的。 “嗯,我知道了。”一句知道了,就已经足够了,过多之言反而多余。 白婳看着他,两人鼻尖相对,气息互相纠缠,越发旖旎暧昧了起来。 “阿策,我不管你在太川河里看到了什么,他是他,你是你,我从来没有把他和你混为一谈,我分得很清。” 不然也不会容他屡屡放肆,还在他身上下了护身咒。 希望那咒法,永远没有用得上的那一天。 “婳婳,别说了。”他嗓音喑哑,眸色更是深邃幽暗。 他说:“你再这般说下去,我怕是要控制不住了。” 白婳的心他已经察觉到了,都彼此滚烫着,谁也不比谁冷。 她身上的香气,她的温软,她的发丝,每一处每一样,都足够让他失去理智,热火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是那般勾魂摄魄。 那眼尾染上了一层极其旖旎的红,眼眸泛着动人的水汽。 她挑了挑艳丽的唇说:“你也不是第一次这般了,何必在我面前装矜持?” 这话彻底冲破了萧君策的最后一道防线,喉结在上下滚动。 他说:“我会温柔些,若是疼了,你便告诉我,好吗?” 萧君策温柔地拂开她鬓角的发丝,细密的吻落下,虽是急切了些,倒也不至于狼吞虎咽。 “我非那些身软体娇的姑娘,也不是初尝情事,你随性来便好,不必刻意压抑。” 她今儿总是处处让着萧君策,不知道是出于不久后会离开的愧疚心思,还是真的情动了。 但萧君策是受不了这般言语的,理智什么的,早就土崩瓦解溃不成军了。 但白婳到底还是低估了萧君策,以为一个凡人能有多大的体力能耐,可真正兵临城下的时候,那呜咽声又被尽数吞下淹没。 第383章 换我伺候你,正好 “婳婳,这屋子隔音不太好。” 他抵在白婳耳边轻声说着,萧君策总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冲动过了。 但她今天就是这般让人把持不住。 眼角泛红的样子,更是越发让人不淡定。 白婳咬着唇,呼吸急促凌乱,那本就冰凉的身子,此刻也滚烫灼热了起来。 她压抑了嗓音说:“我会忍住。” “虽不隔音,但你我二人关系人尽皆知,你让我不必压抑,你也不必,会很辛苦。” 他在说什么胡话,隔壁便是杨凌雪,她一个女儿家尚未成婚,对男女之事也并不精通,便是自己脸皮再厚,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出声。 “你尽管来,能不能憋得住那是我的本事。” 她真是又倔强又骄傲,为什么当年她诞生的时候,没能成为男儿身,偏偏成了女儿身这般辛苦。 她被萧君策如此反复折腾到了半夜,身上终是连半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如今她是宁愿同人畅快地打一架,都不要轻易许了萧君策这话。 否则受折磨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禅房里的气氛缓和了下来,萧君策吻了吻她的额头:“你还好吗?” 她很不好! 一点儿都不好! 但又总不能在他面前露怯,便说:“倒是还经得起你这般折腾。” 萧君策若有所思:“看来下次需得更加努力才是。” “……” 她错了,她不该说这话的。 萧君策掀开被子,从容地穿好了里衣,许是终于飻食满足了,就连精气神也明显好了许多。 他说:“我去外头给你打些热水来擦擦身子,很抱歉,被我弄脏了。” 那一身香汗淋漓,贴着衣服十分粘腻,白婳爱干净,肯定不喜欢。 外头月色正浓,也不知方才的动静大不大,她自在情中,又低估了萧君策的能耐,更不知那些低吟有没有被人听了去。 倒是不会害臊和难为情,她这人脸皮厚,不在乎这些。 但杨凌雪不一样的。 他打了热水来,还另外拿了一条干净的棉帕来。 “你转过身去,本郡主自己来。” 她这会儿倒是端起郡主的架子来了,这种事情,饶是她脸皮再厚也架不住的,太难为情了。 但萧太傅甘愿为她做任何事情,又更何况是擦身子。 “你今日已经够累了,换我伺候你,正好。” 他顿了顿,想到了什么,继续说:“你若觉得害羞,就闭上眼睛,只要看不到就不会觉得难为情。” 屋子里还残留着那股旖旎绯靡之气,白婳觉得自己脸颊热乎乎的,他动作很轻,从上至下,每一处他都会擦拭。 直到他的手落在白婳手背上,他说:“这么紧张,真是难得。” 她的手死死地抓着身下床褥,萧君策一根根地将她手指掰开。 “如你所言,也非第一次了,坦诚相对数次,婳婳也该对我多一些信任。” “不要,难看!” 白婳拉过被子蒙在身上,转过身去,满身怨念。 她能够容忍萧君策如此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是再继续往下…… 她想都不敢想。 “不难看的,那我蒙上眼睛,好不好?” 白婳没做声,但却听到了布匹撕裂的声音,他将自己外衫撕下一块儿,将眼睛遮挡,手中拿着棉帕。 “如此可好?” 白婳在被子里扭捏了好半天,终是耐不住他这般模样,小小地嗯了声。 他这才继续,那手掌上带着剥茧,磨在细腻的肌肤上,既粗糙又灼热,她宛如被火把炙烤着。 “好了,婳婳,你可以放松了。” 擦拭的时候,他能明显察觉到白婳身体肌肉正紧绷着,看来即便是蒙上双眼,她也很紧张窘迫。 不过她这个样子,萧君策喜欢得紧,多少是有了些寻常女子该有的羞赧。 白婳没说话,背对着她。 “我出去倒水,你先把衣裳穿好。”她现在除了裹着一张被子,身上什么都没有。 门被关上后,白婳迅速起身穿好了里衣,随后拍了拍自己的脸。 “白婳啊白婳,你只怕是要被这男人勾了魂儿去,真不知道他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 她现在想起来,都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算球。 在门外并未离开的萧君策听见屋子里女人的自言自语,嘴角微微上扬。 回来时,他又习惯性地将人抱在怀里,这才沉沉睡了过去。 睡到日上三竿,院子里是清脆的鸟鸣,她听见有人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孟施主从昨日回来一直昏迷不醒,还要劳烦许先生过来亲自看一看了。” 外头是净慈的声音,昨日也是他着人去找的大夫来给孟蓉蓉看病,但那些大夫瞧了都说她只是太过于劳累,好生休息就行了。 但方才她丫鬟来报,孟蓉蓉一晚上都没醒,现在还在昏睡着。 净慈这才请了许卿过来。 “法师不必焦虑,我自会好好看的。”许卿是明德帝的随行大夫,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请过来的。 但既然是净慈大法师,他多少都会给些面子的。 白婳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萧君策早就醒了,正坐在床边等着她醒来。 “咦?那是惠安郡主所在的禅房吗,郡主还未起?” 许卿好奇地看向这边,昨晚没见萧君策,那厮不会留宿在郡主屋里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还真是不节制,在寺里都不守规矩。 许卿直接往这边走了过来,杨凌雪推开门,挡在许卿面前说:“郡主还在睡,许先生难不成想要擅闯?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白婳松了口气,还是她家凌雪最体贴了。 许卿尴尬地笑了笑:“杨姑娘哪里的话,只是昨晚太傅大人没回去,在下便想着许是在郡主这里也说不定呢。” 净慈眸光微动,下意识地看向了那紧闭的房门。 “许先生这话可是在说本郡主在寺里与男子共处一室,不守妇道,放浪形骸?” 说话间,那门忽然被打开,她身上仅披了一件外袍,未曾束发,眉眼慵懒娴雅。 她大大方方地站在一旁,将屋子里的光景露出来,里头除了一桌一床,一览无余,并无他人在房中。 净慈法师站在院子里,阳光为他齐聚,天人之姿。 第384章 与光同尘 许卿深知自己贴到了铁板,连忙赔笑:“郡主误会了,是在下嘴笨,不该如此扰了郡主清名。” 笑话。 萧君策是什么样的人他还能不知道? 他不在自己的院子里,就肯定是在这里了,那厮恐怕在他说话间就已经离开了。 白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祸从口出的道理,本郡主希望许先生能够明白。” “是,在下明白了。” “那便去给孟姑娘瞧病吧,可别耽搁了。” 许卿连忙去了,要是他再敢多说一句,只怕白婳会当场卸了他。 净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衣衫掩盖的脖子下,一处印记若隐若现。 他收回目光,跟着去了孟蓉蓉的房间。 杨凌雪关了门开始给她洗漱,道:“还好萧大人走得及时,若是叫旁人看了去,还不知道怎么说郡主呢。” “我倒是不在意旁人如何看我,只是……” 只是有净慈在罢了。 他一个出家人,知晓这些事情做什么,该藏的藏。 “郡主这一身痕迹,怕是不好遮。”杨凌雪替她褪下衣衫,就连那雪白无瑕胜似美玉的后背,都是太傅留下来的痕迹。 她一个闺阁女儿,看到这些难免脸红。 “无妨,桌上有太傅留下来的药。” 杨凌雪看到了放在木桌上的瓷盒,里面装着的,是玉肌膏,对女子肌肤极好,却也是极其珍贵的,宫里素来都只有皇后和贵妃才能用,且还得去求了许卿才能有的。 太傅与许卿交好,这些东西自是不缺。 纤细的手指抠出一块儿药膏来,在掌心揉开,这才细细地涂抹在她身上,那锁骨精致小巧,而下是令人脸红心跳的…… 就连那上面,都有太傅留下来的痕迹,杨凌雪一张脸红得很快要滴血似的,白婳好笑的说道:“虽说我是不厚道了些,可你迟早是要经历这些事情的,所以让你看看,好像也并没什么不对。” 不过依着杨凌雪这般性子,骨子里又是傲气,往后会找个什么样的夫郎? 杨凌雪嘟囔着说:“太傅未免也太不怜香惜玉了些,郡主身子这般娇嫩,随便一掐就青了,他也下得去口。” 她很是埋怨,心里也是极其不痛快的。 “很好看。” “什么?”她愕然地看向白婳。 “我说,那簪子你戴上很好看。” 杨凌雪害羞地抿唇轻笑:“是郡主的眼光好。” “眼光再好,也得配美人才是,若是个歪瓜裂枣,再好看的东西,都是累赘。” 杨凌雪被她夸得更加腼腆羞赧了,心里的郁结烦闷也都一扫而光。 尤其是在刚刚知晓,昨儿郡主带孟姑娘出去,她还以为二人是一同游玩去了,却不料竟是将孟姑娘一番折腾。 郡主这般,应该是在报昨天早上,孟姑娘故献殷勤,还话里话外排斥挤兑她的事儿吧。 原来郡主是在乎她的,她险些就要以为,郡主是个喜新厌旧的人了。 “本郡主再怎么喜新厌旧,也是喜欢你多一些的。” 她擦好了身子,正慢条斯理地穿着衣裳。 杨凌雪又被看穿了心思,抿着唇说:“郡主是会读心吗,凌雪心中所想,你都能知晓?” “读心?”白婳摇了摇头:“你难道没听说过,只要心意相通之人,有时候往往一个眼神和表情,就能知道对方心里想的什么。” “你说,你的心在本郡主面前,能否藏得住?”她捻起杨凌雪的一缕发丝轻嗅:“很香,是你兄长送的吧。” 她脸红了个彻底,轻轻点头:“嗯,兄长说这是桂花油,用来篦发最好不过了。” “杨显对你,倒是极好。”她目光深沉。 杨凌雪也没听出什么,只说:“兄长从小就对我很好,有什么好的,都会尽数留给我。” “是吗?”白婳嘴角笑意加深。 “那你以后找夫君,会找像你兄长那样的人吗?” 杨凌雪陡然一惊,连忙道:“郡主,这话可说不得,且凌雪现在并没有要成婚的念头。” “高门女子的婚姻,素来由不得自己做主,否则太子也不会找上你,对吧。” “郡主都知道?” “太子对你势在必得,原因有三,一是你杨家富可敌国,财力雄厚,又是他的母族,二是你命格奇特,对他有大用,这三嘛……” “三是什么?”杨凌雪紧张地拧紧了手帕。 她知道太子对自己有所图,也只是其中的第一个原因而已。 命格是什么,她根本不懂。 “至于这其三,你以后会懂的,现在知道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凌雪知道了,凌雪是太傅的眼,必然不会遂了太子的意。”她以为白婳这是在警告自己,毕竟朝堂上的权力之争向来针锋相对,人人都虚与委蛇。 “你不是谁的眼,你只是你自己,你是杨凌雪。” 白婳起身看着她,目光是那样的温和而坚定,似乎是在向她传达一个信念。 窗外的光落在她身上,仿佛与光同尘。 “如果你总是带着你是谁的谁而活,没有自己的目标和信仰,那你只是一具美丽的傀儡,对于旁人,也许你还有几分价值,可你却无法发现自己的价值,明白吗?” 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杨凌雪心口微漾,暖流更是一股接着一股。 从她记事以来,所有人都在教她如何成为贵女,自小学习诗书礼仪,琴棋书画,一样没拉下。 “是,凌雪明白了,多谢郡主教诲。” 她总是这般进退有度,即便身为贵女,也从没什么架子,脾气也是极好的。 白婳酝酿了许久才说:“你兄长是个极好的人,往后是能靠得住的。” “兄长品行,凌雪明白。” 但白婳说的可不单单只是品行,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才是最好的。 她已经穿戴整齐了,身上的痕迹是淡化了一些下去,但还是能够看清楚的,所以杨凌雪给她挑了件领子较高的衣裳,只是如今天气闷热,多少会有些不舒服。 许卿已经看完了,正在院子里同净慈说些什么,她们推门出来。 那人缓缓抬头,目光落在了她脖颈处。 第385章 他一在,自己的心就乱了 “法师在看什么?”白婳扬眉,不躲不闪,正好迎上了他的目光。 她脖子遮挡的严实,应该是看不出来的。 可有些时候,越是这样,就越是能够体现出自己的心虚,她也就差没把偏心写在自己脸上了。 “未曾。”净慈移开目光,他虽是个出家人,但对男女之事,多少也是了解些的。 “许先生,孟姑娘如何了?” 杨凌雪赶忙岔开话题,她总觉得这气氛有些微妙,但又具体说不大上来。 “她本就养在深闺,如娇花一般没经历过风吹日晒,昨儿那一番折腾,让她邪风入体,身子更虚了,我开了些药方子,已经着人去拿药了,今日下午便能醒了。” “那就好。” “白施主,尽早城隍庙的人送了些东西过来,劳烦白施主同小僧去一趟。” 城隍庙的人? 莫不是那些符纸? 那两个蠢货怎么把东西放在净慈手上了,不是说要亲自交给她的吗? 白婳揉了揉额头,本来如今就是在刻意避开净慈,一是为了不让萧君策争风吃醋,二是不想打扰净慈清修。 “不如让凌雪同法师去替我将东西取回来吧。” 她想了想,还是不要去的稳妥。 他一在,自己的心就乱了。 无法做到气定神闲,总是会想起从前很多事情,她的克制才是。 她已经招惹了一个萧君策,趁着净慈还未察觉,及时抽身方为上上策。 “凌雪愿同法师走一趟。” 净慈依旧温和,他看着白婳,淡淡道:“城隍庙的人嘱咐了小僧务必要将东西亲自送到郡主手上。” 白婳拧了拧眉,这两个傻蛋! “罢了,我去吧。” 没事,只要拿了东西离开就好,切莫有过多停留。 他的院子一如既往的简约清净,净慈走在前面吗,步伐沉稳,胸前的佛珠在微微晃动着。 明媚的阳光落在那干净的衣裳上,空气中似乎都散发着他身上的清香。 青石板的路上还有未干的水渍,屋檐下的水滴滴答答地落下,他推开门,看白婳站在外头。 干净儒雅的脸上绽开一抹轻笑:“小僧院子可是有什么东西,让白施主感到害怕了?” “那倒没有。” 白婳双手负在身后,这小和尚现在竟然会笑了,真是稀奇呢。 “郡主请。” 她原本是想在门外等着他将东西拿出来的,不过净慈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 顶着那张干净的脸,还笑得如沐春风,还真是让人不好意思拒绝呢。 好像她现在越是小心翼翼地避开,就越是能够让净慈察觉到异样来,他桌上还煮着茶,似乎就等着她的到来。 “不会又是上次那种茶吧?” 那茶她喝过一次,就不想喝第二次了。 “非也,郡主尝尝吧。” 他打开了自己的柜子,从里面拿出厚厚一摞符纸来。 她喝了口茶,拿上了符纸,笑着说:“茶也喝了,东西也拿了,本郡主该走了,就不打扰法师了。” “郡主不坐坐?” “不坐了不坐了!”白婳连忙摆手,这要是坐下去还了得。 这小和尚和她初见时,好像不一样了,却又好像是一样的。 具体哪里变了,她也说不上来。 “陛下同小僧说了许多有关郡主的事情,郡主想听听吗?也许能一解郡主心中疑惑。” 他坐下来,外头是明艳的光,以及碧绿的竹,天空湛蓝得好似被洗过一样干净。 “本郡主自小到大的精彩事情多了去了,没什么好听的。” “那你父亲,和长公主呢。” 她朝白婳伸出手,掌心摊开,她腰间一热,那城隍老儿给她的珠子就飞到了净慈手心。 只见他口中默念着晦涩的经文,好听干净的声线,瞬间就能让人沉沦。 珠子光芒大盛,所有的光汇聚在一起,渐渐地凝聚成一个人的模样。 白婳瞳孔一缩,出于身体的本能,她的心脏开始感到疼痛和抽搐。 净慈看向她:“郡主现在有兴趣一听了吗?” 白婳关了门,在他面前坐下。 “法师的本领,比本郡主想象的还要厉害许多,洗耳恭听。” 光雾还在凝聚,即便只是光形成的一个虚影,那一身染血的铠甲,也依旧能够让人感到那滔天的战意。 他手中高举的,是大端的旌旗。 白婳幼年痴傻,关于父亲是何模样,记忆力早就模糊不堪,如今一幕幕都在脑子里迅速走过,走马观花般闪现。 院子里,玉兰树下,秋千架…… 年幼的惠安长郡主,是父母掌中娇心中宝。 马提坡一战,他带三万精兵良将,遭受敌人埋伏,万箭穿心,肠穿肚烂。 杀伐之气不绝,厮杀声交织在一起,一幅幅画面再重演当年马提坡之战,她看到了那暗中埋伏之人的腰牌。 上面赫然写着德! 德…… 德是明德帝的字。 那令牌,是明德帝的! “荒唐!” 面前木桌轰然而碎,她愤怒地看向净慈:“你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些吗?” 怎么可能会是明德帝杀了温仲瑾。 怎么可能! 她的心在狠狠颤抖着,心脏痉挛的疼痛,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净慈说:“这不是小僧想告诉你的,是安国公。” “他英魂未灭,尚且残留人间,郡主手段通天,小僧能将其超度,郡主就定能将他送往轮回,不是吗?” 他要超度温仲瑾。 温仲瑾残留着那一口气,形成了光珠,这里面便是他的残魂,从城隍老儿将光珠交给她时,净慈就察觉到了。 滚烫的泪滴落在手背,炽烫得厉害。 “功高震主,历来便是帝王之大忌……” “看来郡主有自己的想法。” 他挥了挥手,光雾重新凝聚,画面中的人好似正看着她,那是温仲瑾,还是当年那意气风发的模样,正气浩然的眉眼。 英俊挺拔的身姿。 “你父亲到死都不知道为何会中埋伏,数万士兵惨死马提坡,这里面凝聚的,也不光只有你父亲的魂。” 若是不将其送走,怨念过深,早晚会酿成祸事,这些年在城隍老儿身上压制着才好些罢了。 “温仲瑾……” 白婳伸手,似想要摸一摸那凝聚出来的人。 她能从那残影的目光中,感受到浓烈的爱意和温柔,那是对白婳的? 第386章 一刀刀剖开他人伤疤 “或许郡主应该唤他一声父亲,虽是一缕残魂,可却还保留着生前的意识。” 净慈淡淡的说着,看向白婳的目光是那样的温和。 白婳抿唇,她生来就没有父母,父亲二字于她而言更是陌生古怪。 她自认为这世上没有人配得上她一声父亲,可身体也总会有不受控制的时候。 “父亲……” 她的声音在发颤,那一声呼唤,似乎唤醒了那沉睡的英魂,充满沧桑的双眸一颤,虚影缓缓抬手。 落在她脸颊上,即便只是一缕残魂,她好像也能感受到温仲瑾掌心的温暖,沉沉目光中,是来自一个父亲深沉的爱意。 他未曾亲眼看到自己女儿长大,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曾经历过何种磨难,更不知道,他亲生的女儿早被奸人所害,香消玉殒。 若是他知晓这一切,定会痛心不已。 也许到现在,温仲瑾心里还一直尊敬着他的陛下,甚至不知道长公主已死,觉得自己的女儿一定依旧是那个尊贵幸福的长郡主。 他的手穿过了她的身体,眼里带着遗憾,张了张嘴:“婳儿……” 那声音嘶哑,可残魂是没有泪的,即便再难过悲伤,也无法用眼泪表达,所有的情绪都写在了那一双眸眼睛里。 白婳心口酸涩得厉害。 净慈挥了挥手,残魂没入光珠里。 他说:“大梵音寺佛气浓厚,虽能滋养光珠,可残魂泄露,是会被佛气误伤的。” 所以温仲瑾不能长时间以虚影的模样停留在这里,净慈这般也是为了他好。 白婳的手,骤然握成了拳。 “所以陛下同你讲的便是这样吗?” 明德帝为何要同一个外人讲,就算他是净慈,可这不也是他保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吗? 为何不干脆一并带入棺材里,从此让她陷入这一场骗局之中。 她忽然觉得,人世间的骗子何其之多,比起澹台策,他们的手段更加残忍冷漠。 “这是陛下的心病,他同小僧倾诉,是为了解开心中郁结之气,陛下说,他已经连续几天梦到长公主了,长公主要接他走,他要随长公主而去了。” 这心病藏在明德帝心里太久了,已经在心里生了魔,成了无法治愈的病。 “为何是长公主?” “看来郡主果真是一无所知呢。”他温暖的手指轻轻点在白婳额心。 他说:“那小僧便再让郡主看一些东西吧。” 刹那间,她看到了那熟悉的小院儿和玉兰树,以及那从未见过面的长公主。 如传闻中的那般,温婉美丽,眉宇间透着几分英气骄傲。 明德帝亲自送了酒来,他很年轻,和长公主颇为相似。 她的手在缓缓收紧,白婳从未想过,温仲瑾是明德帝杀的,长公主也是。 她以为一切不过是功高震主,帝王之心难测罢了,可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惧怕长公主的聪慧,他要亲自送长姐去见温仲瑾。 这样她就不会活得太过于痛苦和孤独。 黄泉路上,也有人相知相伴。 世人皆以为,长公主是因安国公之死,郁结在心而终,又怎知是被亲弟一杯毒酒了却余生的。 “陛下,长公主已薨,余留小郡主还住在国公府被照料着。”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让小郡主知晓双亲之死,许是会同长公主一样隐忍,韬光养晦,这大端江山危矣!” “小郡主乃长公主之女,自小聪颖,长公主风华天下无人不知,朝中旧部又有多少是效忠长公主的,小郡主留不得!” 以前的明德殿和现在并无太大区别。 那高坐在主位上的明德帝面目阴沉,烈酒一杯接着一杯下肚,灼吼烧心。 “依卿之见,应当如何?” 明德帝似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好不容易才坐稳了这个位置,便决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他的江山社稷! “安国公和长公主双双离世,唯留小郡主残活于世,若这时杀了小郡主,必然会引来朝臣们的猜忌,倒不如……” 说话之人顿了顿,随后跪下来,以额抵得。 “臣知晓陛下狠不下心来,那便让臣来,亲自处理。” 画面翻转,年幼的白婳尚且天真,无法辨明是非黑白,她看见那人怂恿年幼的孩子们去嘲笑白婳没爹没娘,更是让孩子们将她推入池塘里。 正值寒冬,幼童如何能抵,接连发了三天的高烧,汤药一碗接着一碗地灌进了小郡主的肚子里。 这汤药一灌便是好几年的时间,直到她彻底沦为了个痴儿才断了汤药。 那药更是明德帝亲自批准。 “卿需得记住,不可伤其性命,让她这辈子做个痴傻的郡主便可,她想要什么,孤都给。” 也许是为了安抚自己心里那点儿可怕的罪恶感,才会对她那样好。 让她成为全天下人最羡慕的傻郡主。 “哈哈哈,真是好大一场骗局!” 白婳挥手,一把捏碎了脑海中那些可笑的画面。 “小和尚,连你也觉得很可悲,是吗?” “你在看本郡主的笑话!” 强大的气流掀飞了屋子里的所有东西,唯有他面前的茶水纹丝不动。 净慈依旧淡然如菊,他又是慈悲又是仁爱地看向白婳。 说道:“小僧从未如此想过。” “那你又为何要让我看到这些!既然都骗了这么多年,再骗下去,又有何妨!” 明德帝啊明德帝! 亏她以自身阴德值为代价,替他逆天改命,换来了十年阳寿,却不料白婳所有的一切不幸,都是他赐予的! 就连自己也被骗得真心实意。 “郡主需要真相。” “本郡主不需要!”白婳怒不可遏,一股巨大的力量顿时让净慈腾空而起。 那干净的脖颈被白婳捏在掌中,她只需微微用力,他就能殒命于此。 她双眼泛着诡异的金色,龙鳞在脖颈处的光辉更是朦胧神秘狰狞。 “你以为你是谁,可以擅自揣度我的心思,真相不过就是一把残忍的刀,一刀刀剖开他人伤疤,让别人陷入痛苦和绝望,这就是你们佛家人的慈悲心肠吗?!” 外头的小僧们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本想连忙赶来,可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开院子的门。 “净慈师兄,你没事吧!” 净慈缓缓闭眼,胸腔里的空气正在减少。 第387章 你要我夺江山? “无碍,你们离开便是。” 听到了净慈的声音,小僧们摸摸脑袋,有些不明所以。 师兄脾气向来温和,听刚刚的动静,好像是砸碎了不少东西吧? 可真是奇怪。 她身上的邪气在这佛气身后的寺庙里,不过片刻就会发生冲突,即便看到了她如此邪性的一面,净慈也没有惊讶。 而是说:“郡主若心中有怒,小僧听凭处置。” 可她却松了手,看着他脖子上的红痕,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苦笑着说:“处置你又有何用,如今你也看到了本郡主这般模样,你多年的修行在本郡主面前不过蝼蚁,想杀你轻而易举。” 这些狠话,该说的时候白婳绝不心软。 她便是故意这般在净慈面前心狠手辣面目狰狞,让他畏惧和厌弃。 净慈抿唇沉默,屋子里一片狼藉,他早该想到白婳非寻常人的。 他说:“十八子会净化你身上的邪性。” “法师不说,本郡主倒是忘了。” 她扬唇冷笑,拿出那十八子,目光嘲讽冷漠。 “你以为区区一个手持,在寺庙里吸收了佛性,就能净化得了我的心魔?当初向法师讨厌这小玩意儿,不过是瞧它有几分好看罢了,如今本郡主玩儿腻了,还给你。” 她冷冷地将十八子扔在他面前,拂袖离开,到了门口之时。 她忽然回头盯着净慈,目光如炬,问:“你又为何知道,本郡主有将人送往轮回的本事?” “自是太川河那日,郡主的破绽百出了。” 原来如此…… 看来是她想多了。 她推开院门出去,那人站在光影里,身上的玄袍是那样的好看。 她心中怒火和悲哀交加,在看见萧君策的那一刻起,不知为何鼻尖一酸,也许是在替白婳委屈。 “太傅怎么在这里?” 他牵着白婳的手,握在掌心里,说:“婳婳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饿了吧,我给你买了好吃的回来,走吧。” 他牵着白婳离开,没有看那院子一眼。 净慈还站在屋子里,小僧们走进来,看到屋子的光景,顿时就傻眼了。 “净慈师兄,这是怎么了?” “咦?这不是师兄的手持吗,怎么掉在地上了?” 小沙弥将十八子捡起来递给净慈,他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细细拂开上面的灰尘污渍。 净慈抿唇没有说话,清瘦颀长的身影被阳光拉得狭长孤寂。 “她不要了。” 她淡淡出声,眸子里放佛透过手持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小沙弥们不懂,但总觉得净慈师兄的目光好像没有以前那般澄澈了。 “白施主将手持还给师兄了?” 看来不是不小心掉在这里的,而是白施主不要了。 “这白施主的性子还真是肆意妄为,想要就要,不要就扔了。” 是啊,她想要就要,不想要扔了便是。 不论是对人还是对物,她都是这般。 “师兄往后再莫要同她这种人来往了,免得扰了自己修行。” 小沙弥们都很为净慈打抱不平。 净慈却说:“她并不是你们眼中所见的那般,对待任何人,都不应该有偏见。” “可是师兄……” 小沙弥们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净慈抬手制止了。 “你们出去吧,这里我自己会收拾的。” …… 萧君策的确买了很多吃的回来,全是些她爱吃的。 “婳婳现在应该没什么胃口,不想吃可以不用勉强,等你什么时候想吃再吃吧。” 白婳出神地看着手里的光珠,想着温仲瑾和长公主的样子。 “净慈都告诉你了?”他坐下来看着她。 “你知道?”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 所以一直以来,就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陛下心魔入侵,大限将至,活不长久了。” 白婳心口一颤,她知道,净慈已经告诉她了。 明德帝日日梦魇缠身,加上之前又被太子夺走一些阳寿,和本身苍老,这十年寿命,不过强加罢了。 他自己都没了要活下去的心思,便是再给他百年阳寿,也于事无补。 怪不得他的命格上会是一团黑雾,想必这就是天道想要告诉她的道理吧。 作恶之人,永远都逃不过天道的制裁,所以她所做一切皆是徒劳。 看来不论何时,她都依旧斗不过天道,他将一切掌握在手心里,包括这芸芸众生的命。 她至今猜不透,天道刻意安排一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又想让澹台策毁了她吗? 两个已死之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轮回了数百年,她竟一点儿都未曾察觉。 那便只能说明,是有人背地里动了手脚,瞒过了她这个鬼狱殿主的眼睛。 “人各有命,他活不长,是作恶太多,生了心魔,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她在努力克制心中的愤怒,因为她不知道到底是该以白婳的视角去处理这件事,还是自己的视角去。 若是白婳,应该是要去替父母报仇雪恨的,若是自己,不过一个旁观者罢了。 旁观者又有什么资格去对他人评头论足? “可陛下若是离世,大端江山落入太子之手,天下危矣。” “天下?”白婳冷笑:“我一个郡主罢了,天下与我何干?” “可陛下不想让江山落入太子之手。” “那不是还有白无烬么?”关她什么事。 “白无烬不适合。” 白婳:“……” “你要我夺江山?” 萧君策垂了垂眼眸,锋芒暗藏。 “若没有长公主,这江山就不该属于明德帝。” 白婳笑出了声:“那你可以自己当皇帝,相信以太傅的才能,必定能将大端治理得国泰民安。” “这江山姓白,不姓萧。” “那你就改朝换代,创立你的江山。” 他沉默了片刻,问道:“若我坐拥江山,你又当如何?成为我的笼中雀豢养在后宫,当天下之母?” 她不喜欢被拘束,又如何会心甘情愿养在后宫里。 “那本郡主称帝,你莫非还愿意成为我的皇夫?” 白婳挑眉,这多少有些荒唐了。 男人轻笑:“有何不可?” 白婳被狠狠地噎住了。 “荒唐!太傅这是在撺掇本郡主谋朝篡位,这可是死罪!” 她眯了眯眼睛。 第388章 莫要辜负了郡主的一片心意 “除非郡主愿意看到天下战端四起,硝烟遍地,饿殍三千,国破家亡。” 白战野是何等人物,白无烬又是何等人物。 白家皇室本就子嗣凋零,早年那些皇子们被害得害,流放的流放,又有几个能挑起大梁的。 即便是被封了各州诸侯,就他们那点儿兵力,还不够白战野精心培养出来的旱魃塞牙缝。 旱魃出世,天下瘟疫四起,旱灾降临,四处皆是饿殍,如此人间惨剧,他不信白婳会心冷到这种程度。 他就是要往白婳身上套上一层枷锁,让她无法离开自己身边。 便是要这般子自私地将她留下,哪怕累些苦些,他也愿意永远与她并肩天下。 白婳深知萧君策所说的那些道理,比起那个她待了五百年的阴冷之地,这人间很美,她又怎会舍得让它变得千疮百孔。 “三界是天道的三界,本郡主不过是这世间浮萍,漂浮无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天道想要让这世间变成什么样,那就是个什么样的。 他是三界主宰,素来怜悯凡人,若是连他都心甘情愿让人间硝烟遍地,她又能做什么呢? 有些事情需得拎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也要有数的。 “婳婳若想谋得这大端江山,我便甘愿成为你手中那般最锋利的刀刃,替你披荆斩棘,助你登上那九五至尊的高位。” “罢了,这话我只听今天这一次,往后我不想再听见第二次,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太傅应该比本郡主心里要清楚,自古便没有女子为皇的先例,大端更不会有。” 她又不是真正的白婳,为何要登上那个不属于她的位置。 也许萧君策很好,那是在他还没有成为澹台策的时候。 她说:“明德帝所做一切,皆来自一个帝王的私心,也许从落霞山坠崖那一刻起,他心里是带着几分侥幸的,可惜白婳还是活着回来了,他只能是失望。” 她叹了口气。 果然啊,人心才是这世上最难算计的东西。 她悠悠地抬起手,阳光透过指缝落在脸上,今日的天气可真好,这样晴朗的天,在地府是永远都看不到的。 “孟蓉蓉身边的婢女查清楚了吗?” 她不想再继续纠缠这件事了,总觉得在人间待得越久,就好像越是无法抽身离开。 这些事情千丝万缕,好像每一根丝线都和自己紧密相连,这种感觉让白婳相当烦躁苦闷。 “她应该是孟绍元的人,但不知道为何,孟蓉蓉和你联手之事,是这婢女来大梵音寺找的你,孟绍元却不知道。” “也许……”白婳眯了眯眼睛:“也许孟蓉蓉也有自己的手段呢?” 比如计中计,谍中谍? 有时候越是不起眼的东西,就越是能给人致命一击。 “那些符纸,你打算用来做什么?” “杀孟绍元。” “这么着急?不想找他背后之人了吗?”他皱起了眉头。 白婳现在所做之事,好像都是在赶时间。 “马上要回京城了,不杀怎么行,况且他背后之人你我都知道,证据与否,取决于我会用什么手段去对付他们罢了。” 她总是不能让萧君策起疑心的,随便找了个说法搪塞过去。 萧君策还不知道,自己这样与她相处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短了。 “解决了这些心头大患,大端才能平安无事。” 她以前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但是也不会奇怪,毕竟现在是个凡人的身份,牵绊多了,担心的事情自然也就多了。 到了晌午的时候,孟蓉蓉终于醒了,对于自己身边丫鬟忽然失踪,她好像也并没有感到很意外。 杨凌雪端了熬好的汤药进来。 说:“既然醒了,姑娘就将这药喝了,方子是许大夫开的,要知道,许大夫的药方,千金难求。” 她这是在想孟姑娘证明,没有人给她撑着,孟蓉蓉啥也不是。 “多谢杨姑娘,也多谢许先生。” “你自然是该谢许先生的,孟姑娘,澧洲虽繁华,却不在皇城之内,有空的话,你可去皇城看看那里的风景。” 孟蓉蓉端着汤碗的手一顿,睫毛轻颤。 “是,以后有机会一定去。” 只怕是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吧。 “这药的味道怎么这么奇怪?” 孟蓉蓉只喝了一口,便忍受不了这个味道,她自小喝了不少的药,早就习惯了,但今天的…… “许大夫开的药材本就与寻常的不一样,味道古怪些也正常,这可是我亲自熬的,孟姑娘放心喝了便是。” 杨凌雪微微一笑,并没有过多解释什么。 屋子里的中药味道,和一股难言的腥味儿混合在一起,这的确是令人作呕。 等到孟蓉蓉喝完了,杨凌雪问道:“姑娘可知,这药材里都有什么?” 孟蓉蓉面色紧张,说:“杨姑娘放心,药钱和诊金,我都会给的。” 她以为杨凌雪是想要看病的钱,她知道那个许卿的厉害之处,陛下身边的贵人,寻常人是请不到的。 “你错了,这药材的钱,郡主早就给了,难得的是这药材,许先生说你邪风入体,故而取了黑狗血混在其中替你驱除邪风。” “什么?” 她手中的碗瞬间掉落在地上应声而碎,孟蓉蓉捂着胸口,开始剧烈地干呕了起来。 “孟姑娘,可千万别吐出来,否则就只能让你再喝一次了。” “这黑狗血还是郡主亲自去取的,你莫要辜负了郡主的一片心意。” 杨凌雪高高在上的看着,身为贵女,就应当要有贵女的姿态。 她本没有什么瞧不起人的小心思,可奈何孟蓉蓉心眼子比她多,便怪不得她阴阳怪气了。 “孟姑娘,一条黑狗血熬制成一碗,至此一碗,就能让你恢复大半的精气神,你可得要多谢郡主才是。” “是,改日蓉蓉定当重谢郡主。” 这话几乎是从孟蓉蓉的牙齿缝里蹦出来的,杨凌雪也权当没听出来离开了这里。 等到杨凌雪一走,她脸上方才还算柔弱的表情,就彻底狰狞了起来。 第389章 总之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一把将桌上的东西都推开。 “黑狗血……黑狗血!你竟然让我喝了黑狗血!” 孟蓉蓉扭曲了一张清秀稚嫩的脸蛋儿,手伸进了喉咙里不停地抠着,企图让自己吐出来一些。 可她除了干呕,竟然什么都吐不出来。 她不知道许卿还在那药材里添加了什么,此时她浑身都疼痛的厉害,蜷缩在床上不停地打滚。 院子外的竹林里,两人挑了一个不错的角度,正坐在竹林里的石凳上,欣赏着屋子里孟蓉蓉此刻发生的一切。 杨凌雪掰了一块儿糕点放进嘴里细细品尝着,一边说:“郡主如何知道,她会对黑狗血有反应。” “倒也并非是对黑狗血有反应,昨日我带她去城隍庙誊抄符纸,一来接触了朱砂,而来城隍庙乃是冥神庙宇,虽比不得佛门,却也可以压制一些邪性,若再加上黑狗血,效果就更加明显了。” 但杨凌雪还是没有听懂,孟姑娘是个正常人,哪里来的邪性? 顶多是有点儿小心眼儿罢了。 “凌雪不懂,还望郡主解惑。” “都说了看人不能看表面,这孟家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可还记得头一回去孟家,孟蓉蓉体内排出来的东西?” 杨凌雪瞪大了双眼,连忙道:“莫非是那邪物在作祟?” “你呀你!”白婳没好气地敲了敲她的脑袋。 随后点在她的额头,一股清凉之感传入脑中,等到再次睁眼时,屋子里的孟蓉蓉,脸上竟然长出了另外一张脸来。 双眼通红,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在她脸上来回交替。 杨凌雪吓得大叫,却被白婳及时捂住了嘴,随后收回手指,眼前的一切就又都恢复了正常。 “可瞧清楚了?” 杨凌雪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恶寒,她惊恐地看向白婳,双手更是死死的捏住了手帕。 “郡主,那是什么?” “一种喜欢剥人脸皮的东西,你方才所看到的那些脸,都是她用过的。” 白婳默默地吃着点心,然而刚刚已经见过了孟蓉蓉真面目的杨凌雪,却是怎么都吃不下去了,一看到这些点心就恶心反胃想吐。 “郡主是如何得知的?”她脸色惨白,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但屋子里的孟蓉蓉还是那个孟蓉蓉。 “从见到她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了。” “所以郡主每天看到的,都是那样一张可怕的脸吗?” “嗯。”白婳面无表情地点头。 “郡主不会觉得很可怕?” “可怕?”白婳扬眉,看向她说:“那你要不要看看本郡主的真面目,说不定等你见了本郡主的真容,会比她的还要可怕恶心呢。” 孟蓉蓉这算什么,比起她在地府那些年看到的,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可怕。 “郡主也长得很可怕吗?” 白婳凑近杨凌雪,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说:“你想看看吗?” 杨凌雪连忙摇头,说道:“还是不必了,郡主国色天香,又怎会是那种面目狰狞的怪物?” “那孟家早就烂透了,唯一的正常人就是那孟员外。”白婳撑着下巴,欣赏着屋子里的光景,剥人脸皮这癖好,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白泽喜欢穿人皮囊,莫不是和他学的? 她和白泽一样,一旦剥下那人的脸皮,便会拥有她所有的记忆和情感,所以并不会有人察觉到什么异样来。 可惜啊,她遇人不淑,偏偏遇上了自己,这些旁门左道的功夫,早就被她玩儿烂了。 “郡主既然知道她是这般模样,那日竟然还答应她同睡。” 杨凌雪光是想想刚刚那个场景,她便恶心得要吐。 一个人的脸上,怎么可以同时出现那么多张脸,密密麻麻,好不恐怖! “看惯了各色美人儿,有时候看看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其实也挺不错的,至少新鲜不是?” 白婳微微一笑,那些地府里被油炸的面目全非的鬼她都能逗上一逗,与这东西同睡越不会觉得有什么了。 毕竟地府里各种各样死状的鬼她都见过了。 什么肠穿肚烂啊,什么缺胳膊少腿儿,又或者满身脓包溃烂,都算不得稀奇了。 有的甚至只有半个脑袋半个身子。 “好了,你看也看过了,以后多跟着林承文学学,他都见怪不怪了。” “英国公府林公子?”杨凌雪有些惊讶:“他也能瞧见吗?” “我给他开了天眼,该看的不该看的,他都能看见。” 杨凌雪:“……” 那她是不是应该很庆幸郡主没有给她开天眼? “可这里是佛门圣地,既然是邪祟,又为何能进来?” “问得好。”白婳一拍大腿,眨巴眨巴眼睛说:“本郡主也不知道。” “……” 她原本还一脸期待地瞪着白婳的答案,结果是这般。 “许是她身上有什么法宝护着吧,总之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且小心些,莫要着了她的道。” 着了她的道? 杨凌雪没能理解她的意思,郡主说话,总是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白婳似乎还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但法坛已经摆好了,是按照柳淮需道观里的规格,就摆在那棵银杏树下。 小沙弥们觉得有些荒唐,在佛门摆道教的法坛,是不是有点儿嚣张了? 奈何净慈师兄都没说什么,他们自然不敢发表意见。 “今晚这些符纸都要分发下去,人手一张,谁都不可以落下。”白婳将符纸递给了净慈。 这些符纸到了她的手里有所改动,净慈沉默地看着。 柳淮需赶紧说:“法师您可要千万相信郡主,郡主的符纸,可是千金难求呢!” 要不是这东西是用来困住邪祟的,且都是数好了份量的,他都想私藏了。 “好。” 寺庙的弟子共三百,不出半个时辰就会发完,余下的一些,白婳还有用。 “这白施主到底要做什么,神神道道的,咱们这儿是寺庙,能进什么邪祟不成?” “就是啊,还非得弄这些东西,莫不是……” 说话间,正好撞上净慈看过来的目光,两个小沙弥们顿时闭嘴走开了。 “你有没有觉得,师兄刚刚的目光,好像有点儿可怕?” 是错觉吗? 明明一向温和的净慈师兄,是不会露出那样的眼神的吧? 第390章 这风来的好邪性 “胡说什么呢,净慈师兄谪仙一样的人物,定是你看错了。” 另外一个小和尚没好气地嘟囔着。 “看错什么了?”正走着,头顶上忽然传来另外一道声音。 “大师兄?” 一身灰袍的大师兄手持佛珠就站在他们面前,神情高深莫测。 盯着他们的目光更是犀利深邃。 “没、没什么,只是好奇白施主此番做法罢了。” “既是白施主吩咐,便要做好,不得有误。” “是!” 两人赶紧走了,大师兄看向法坛那边,再看了眼天色,上玄月笼入黑云之中,片刻就没了踪迹。 看来就连白施主也察觉到了。 希望今夜能够平安无事吧。 “对了,大梵音寺一共收治了多少难民?” 白婳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寺庙最偏远的那块儿地方位于西边儿,那里住的几乎都是难民,每天有离开的也有进来的,时常流动。 如果他们要挑这个时候离开,无疑是危险的。 “两百八十名,其中妇孺占了大半,剩下的更是些老弱病残,不过……” 净慈眸光微闪。 “不过什么?” “不过也有年轻体壮好吃懒做的,打着难民的幌子,在庙里许久都不离开。” 这白婳到时能够理解,不论什么时候这种人都会有。 况且佛家仁慈,又怎会做出将人赶出去这种事情,但凡有点儿羞耻心的,度过了难关,都不应该留在这里浪费资源。 “法师也会苦恼吗?” 白婳微微一笑:“不是说入了佛门,就应当舍弃那些不必要的三千情绪么,当舍弃就要舍弃,徒增苦恼,只会耽误你的修行。” 既然已经遁入空门,那就一心修炼便是,担心那么多事情做什么。 净慈微微一怔,她这是在开导自己吗? 大梵音寺里从来都不缺香客捐赠,粮食物质也都很丰盛,接纳难民也是素来就有的,只是这样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仗着佛门这条规矩赖在寺里不走。 有吃有喝,生了病也有人请大夫,这难道不比在外面辛苦做活强? 其他难民,寺里也会帮着找一些营生,女人们则可以做一些替人浆洗刺绣缝补的活儿。 “郡主说得极是,符纸可还够?” “够的,都发下去吧。”难民们也不能落下,谁知道那孟绍元丧心病狂起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平时寺庙都是一片祥和宁静的模样,今晚的气氛却显得格外阴森诡异,乌云笼罩,月色从缝隙中落在地上,像是流动的鬼影。 白婳是掐着时间来的。 柳淮需在蒲团上打坐,风一吹,那银杏树叶便从空中落下,白婳伸手接住一片落叶,入手冰凉。 “这风来的好邪性……” 萧君策今夜会在明德帝那边护驾,怕的就是孟绍元会擒贼先擒王。 位于寺庙里最偏的一处院子里,大伙儿都住在这里,夜色浓厚,遮挡了天光。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睡得迷糊的壮汉起身,不耐烦地拉开门。 “谁啊,大晚上的扰人清梦!” “抱歉打扰了,今日郡主要做法驱邪,这些符纸,可否劳烦大哥分发下去?” 那汉子本火气浓厚,而当他听见这软糯清甜的声音时,立马就怒气全消,眼睛更是直勾勾地盯着孟蓉蓉。 孟蓉蓉脸色一红,害羞的低下头,将符纸递了过去。 “哟,是个小美人儿啊!” 屋子里还有几个男人在起哄,对孟蓉蓉吹口哨,他们都是留在这里的癞子,死活不肯走,寺院对他们也没法子。 “小妹妹,这大晚上的,他们就忍心让你一个人过来送?冷不冷啊,要不要来哥哥的屋子里暖暖?哥哥保证让你舒舒服服的!” 壮汉一脸猥琐地搓着手,这晚上的风阴冷得厉害,孟蓉蓉那张小脸儿的确被吹得拔凉拔凉的。 她望了望屋子里,眼神天真单纯:“真的可以吗?” 这屋子里住的都是些男人,明明身强体壮,四肢健全,就是不愿出去找活儿干,甚至连寺庙里给他们安排的也不去。 一瞧这姑娘如此单纯,那些男人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大喊着:“放心,哥哥们都是好心,肯定不会对你做什么,小妹妹放心进来便是!” 孟蓉蓉抱着一摞符纸,半信半疑地进去,屋子里他们将烛灯点燃,也算是彻底看清楚了孟蓉蓉的模样。 娇小清秀,温婉可人。 他们这些糙汉子一年四季住在院子里,嘴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那些妇孺们又有和尚们的照顾,更是一点儿荤腥都沾不到。 如今居然有个姑娘主动送上门来了,他们岂能错过如此好的机会? 孟蓉蓉将符纸一一分发了下去,说:“郡主交代过,今夜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出了这门,这符纸也是保各位大哥平安的。” 那声音又甜又软,一口一个大哥,喊得那些汉子们心痒难耐,互相交换了眼神,便都朝着孟蓉蓉围了过去。 孟蓉蓉害怕的双手抱胸,睫毛轻颤:“你们要做什么?” “小妹妹,别害怕,哥哥们是瞧你冷得厉害,想替你暖暖身子,哥哥们的身子可比你的暖和多了!” 这屋子里的男人少说都有十一二个,脸上皆是猥琐的表情。 “是吗?”孟蓉蓉低头甜甜一笑,指着一旁的烛灯说:“那你们可不可以把灯灭了,蓉蓉有些害怕呢。” “行,这就灭!” 男人大笑着,看来这小姑娘还挺上道的嘛! 几个男人交换眼神,皆急不可耐地开始脱衣服裤子。 孟蓉蓉被一群男人围着,依旧天真无邪地问:“大哥你脱衣服作甚?” “当然是替你暖身子呀,哥哥会很温柔的,小妹妹你不要害怕哦!” “好。” 孟蓉蓉低头,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了起来,可惜灭了灯,他们看不见。 开门的男人首当其冲地扑了过去,女孩儿娇软的身子顿时让他迷失了自我,孟蓉蓉不曾挣扎,其他男人见状,更是迫不及待的扑了过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兴奋地想要享受美人温软之时,男人忽然趴在她身上,浑身抽搐了起来,喉咙里更是发出一阵咕噜的痛苦之声。 第391章 务必要将他杀死 “怪物,怪物啊!” 外头月色穿破黑云落在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上,屋子里刹那间红光大盛,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已经在顷刻间被吸成了一具干尸。 孟蓉蓉的身子竟然直挺挺地从地上立了起来,披头散发,衣袍无风自动。 一张张面孔在她脸上来回交替,似乎是在犹豫到底要用哪张脸,她像是终于吸够了男人的精气,身子竟然在不停地膨胀着。 一屋子的男人都吓坏了,立马就朝着门口跑去。 孟蓉蓉狞笑一声:“这就想跑了?哥哥们方才不还想替我暖暖身子么?” “我现在好冷,你们得替我暖身子!” 狰狞可怕的脸,高大威猛的身子,却是一口软糯的嗓音,那些跑到了门口的男人在瞬间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遏制住了脖子。 屋子里的所有男人都一样,红光钻进他们的身体里,为孟蓉蓉源源不断地输送精气,他们却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 不出片刻,屋子里的所有男人都了无生息,吃饱喝足的孟蓉蓉摇身一变,再次恢复了那娇小可人的模样。 她嗜血地舔了舔嘴角,眼里散发着邪光。 “白婳啊白婳,你以为一点儿朱砂和黑狗血就能压制我么,哈哈哈,那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她扫了一眼屋子里的尸体,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来了!” 白婳眉头紧锁,所有人都严阵以待,柳淮需虽是个半吊子,但在做法是这件事情上,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大梵音寺上空忽然出现无数红血丝,正源源不断地朝着一个地方涌去。 白婳抬头看向孟蓉蓉所在的方向。 “她去了?” “嗯,诚如郡主所算计的那般,屋子里十三人,无一活口。” 杨凌雪监视着孟蓉蓉的一举一动,自然也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只是郡主为何要用那十三个无辜的人做诱饵?” “你觉得他们无辜吗?”白婳盯着杨凌雪问:“你可知那十三人是从何处而来?” 杨凌雪摇了摇头,白婳冷笑道:“澧洲多土匪,那些土匪残忍无道,老弱妇孺一概不放过,你莫不是忘了?” 她此刻语气犀利,一群土匪躲在寺庙里,不是为了保命,就是别有目的。 当然,她这人算无遗策,绝不会滥杀一个无辜。 也顺便让净慈解决了他的烦恼。 杨凌雪惭愧地低下头,说道:“终究是凌雪见识浅薄了,比不上郡主深谋远虑。” “并非你见识浅薄,而是你还未到达某一个高度,等你到达我这个告诉的时候,很多事情,一眼便能看穿。” 杨凌雪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既然是恶人,那就是死有余辜,不值得去同情。 “你看那些红丝,是我留在孟绍元身上的痕迹,他会顺着红丝来到这里,今夜,务必要将他杀死。” 她看向杨凌雪,笑道:“待会儿你好生看着,说不定往后会用得上。” 杨凌雪愣住,郡主的意思,是要教她学东西吗? 可是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她根本就看不懂,又从未接触过玄术一类的,她身上的这些功夫,都是太傅大人教的。 “公子,那是什么?” 清倌楼里,小厮刚推开窗就看见天上的红色丝线,虽不明显,但仔细看还是能够看见的。 漫天的丝线,如同美丽的流火一般。 沈芳华抬头望着天空,眼眸微眯。 “看来,今晚有人要遭殃了。” 小厮不明所以地抓了抓脑袋说:“公子在说什么,谁要遭殃了?” “孟绍元。” …… 好在此时夜深人静,能够看到天空上奇景的人并不多,沈芳华是其中之一。 阴风阵阵,此刻天地一片漆黑,连月色都不见了踪影,寺庙里的风刮得邪门儿,阴风呼号,被关上的寺庙大门被一阵风猛地吹开,小沙弥们连忙上前再次关门,将门栓插上。 但片刻之后风里夹着一阵浓雾袭来,大门被弹开,连带着那两个小沙弥也被卷到了半空中。 一抹白色身影及时出现,将他们救下。 “净慈师兄,这风好生诡异。” “这不是风,是他来了。” 净慈一挥长袖,金色佛印打在门上,门再一次稳稳当当地闭合。 “走吧。” 既然来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柳淮需和白婳了。 两个小沙弥面面相觑,真不愧是净慈师兄呢,刚刚那一阵妖风就这样平定下来了。 刚到了银杏树下,就有小和尚一路慌忙地跑过来,对净慈小声说着什么。 净慈瞳孔一缩,干净俊秀的面庞上出现一丝讶然,随后看向了白婳,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白婳回头。 目之所及,是净慈带着对她的疑惑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我知道了,处理了吧。” 小和尚有些为难:“师兄就不查查吗?” “没什么好查的,自作孽不可活,佛门净地,容不得任何人放肆,交给大师兄去处理就好。” 他知道,那一定是白婳的手笔。 只有她才会那么心狠手辣地去算计人,她这是在向自己证明,她当真就是那般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女人吗? “柳淮需,他来了!” 白婳忽然一把抓住了杨凌雪,将她扯到了自己身后,柳淮需手持浮尘,面前的符纸开始散发出金光来。 夜空中的红丝正在不断地聚拢,渐渐地在大梵音寺上空形成一道血色结界。 刹那间仿佛整个寺庙都笼罩在一片血色里,仿佛沦为了地狱! 红光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孟绍元,若你主动出来,给本郡主认个错,也许我还能留你一魂一魄,保你去投个畜生道,若你执意与我作对,那你今夜的下场,就只有魂飞魄散了。” 白婳这人讲究先礼后兵,她还是很懂礼貌的,知道先和人讲道理,能不动手就不能动,实在不行,那就往死里揍。 “哈哈哈,你以为你找一个道行不精的半吊子就能降服我,那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这三百年孟绍元积累的怨气可不算少,吸了那么多人的精气,动动手指头就能将柳淮需碾碎。 第392章 谁知道她会不会也是邪祟! 白婳微微扬唇:“这道行精不精,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柳淮需有些方,弱弱地问:“前辈,我真的可以吗?” “哈哈哈!就这?”孟绍元忍不住嚣张大笑道:“这小道士只怕是要成为你的牺牲品了。” 白婳险些没一脚踹过去,狠狠地敲了敲他的脑袋说:“柳淮需,这种事情,你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怎能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呢?” 真是没出息。 “不过……”她微微一顿:“这小道士虽然不行,但本郡主还有净慈大法师,且你被困在这里,以为还能逃出去不成?” 净慈默默地看向白婳,她并没有说今晚的事情需要自己帮忙,她说了,一切有她在,他们只管放心便是。 “能不能,试试就知道了。”空气中传来孟绍元那邪气十足的声音。 “你想做什么?”白婳眯了眯眼睛,孟绍元虽然来了,可是却无法捕捉到他的本体具体在哪一个方位。 “想知道,那你大概是要失望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寺庙地板之下忽然涌现出无数的黑气,在半空中凝聚成一颗颗冒着红光的骷髅头。 不仅是这里,寺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在瞬间就充斥着整个寺庙。 妖异带着血腥气的风放肆地在结界里吹着,小沙弥们都躲在净慈身后,他身上散发着柔和的佛光,那些邪物根本就无法近身。 “法师,你这庙里的佛,好像不怎么管用呢。”白婳扬眉看向净慈,她以为这寺庙多少都能发挥一些作用,没想到一点儿用都没有。 “佛像是死的,而人是活的。”净慈淡淡的说着。 “那你们整日的诵经念佛又有什么用呢,又不是活的!” “……” 净慈不想对牛弹琴。 这些骷髅头在寺庙里寻找着什么,红光和黑气四处弥漫,后院那些老弱妇孺们紧紧握着手里的符纸,有胆小的孩子已经被吓得哭出了声来。 “莫怕莫怕,只要有这符纸在,这些妖魔鬼怪是伤害不了咱们的。” “外面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这里不是寺庙吗,怎么会有邪祟呢?” 当恐惧都凝聚在一起的时候,便有人开始对信仰发出了质问。 听着门外那些邪祟不停嘶吼的声音,她们害怕极了,所有人都蜷缩在一起。 “砰砰砰!” 外面的门被邪祟撞得一阵哐当作响,似乎想要破门而入,屋子里尖叫四起,孩子的哭声交织在一起,混乱不堪。 夜色浓厚,大它们似乎在惧怕什么,根本就进不来。 “它们……它们好像进不来,咱们现在只要安静地待在这里,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其中稍微年轻的女人安抚着大家说这,这里住的都是女人,男人住在对面的院子里,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关键时候只能保持镇定才是最重要的。 院子外面终于安静下去了,但她们悬着的心还没有落下去。 “砰砰砰!” 忽然间,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她们的神经再一次高度紧张了起来。 可外面根本就没有邪祟的影子,只有那急促而慌乱的敲门声,在深夜里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求求你们,开开门让我进来好不好?我好害怕,外面好冷!” 柔弱的女音传入众人的耳朵里,她们面面相觑,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过来敲门的? “求求你们了好不好?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女孩儿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似乎在此之前已经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你……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年轻的女人手里紧紧地捏着符纸,小心翼翼地上前,似乎想要透过门缝看看外面的到底是人是鬼。 “我、我叫孟蓉蓉……是孟家的二姑娘,我是过来给隔壁院子的大哥们送符纸的,可他们都被邪祟害死了,我很害怕,求求你让我进去好不好?” 孟蓉蓉? 她们的确是听说过庙里住进了一个姓孟的姑娘。 女人小心翼翼地扒拉出一条细小的缝来,偷偷的往外看着,却只看到了一双白嫩的手苦苦撑在地板上。 一看那手就知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细嫩得紧。 女人松了口气,继续问:“你当真是孟家姑娘?” “嗯,姐姐,我不会骗你的,一会儿那些邪祟要是来了,我就死定了,求你们让我进去躲一躲好不好?姐姐大恩,蓉蓉一定会铭记于心的。” 女孩儿的声音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张娘子,不能开门!”就在女人即将开门的时候,屋子里的其他女人连忙喊道。 “他们送符纸的时候就吩咐过,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可以开门,她说她是孟蓉蓉就是孟蓉蓉了,谁知道她会不会也是邪祟!” “就是就是!再说了,那孟家作恶多端,害死了多少无辜百姓,就算她是真的孟蓉蓉,死在外面那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屋子里的女人们大多数都不同意放孟蓉蓉进来。 这门被施过法,只要里面的人不开门,外面的脏东西是进不来的。 “即便如此,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外面吗?” 女人看了眼外面,继续说:“而且现在那些邪祟都走了,咱们手里又有符纸,怕什么!” “你不许开门!这里还有孩子,你要是同情她,那就出去和她一起啊,寺庙里那么多房间她不跑去躲起来,偏偏跑到咱们这儿来,谁知道她存了什么心思!” 屋子里的其他女人没有啃声,只有两三个在和那张娘子对峙着。 这种时候,最能考验的便是人心。 愚蠢,理智,和盲目跟从。 “而且现在邪祟已经走了,孟姑娘,你暂时是安全的,可以离开这里了,张娘子你说呢?” 那女人咄咄逼人的看向张娘子,在这里的大家都是苦难人,那孟蓉蓉可是个千金大小姐。 张娘子咬了咬牙,对门外的孟蓉蓉说:“孟姑娘,抱歉啊,我不能让你进来,趁着邪祟走了,你也赶紧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吧。” 这种时候,她虽然很同情,可是也没办法的。 · 第393章 那些邪祟是会吃人的 孟蓉蓉咬了咬唇,楚楚可怜地说:“没关系的姐姐,你们不愿意开门也就罢了,蓉蓉自己走回去便是。” 她们看见那身影从地上颤颤巍巍地起来,却又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女孩儿的哭腔更浓了。 “姐姐,我刚刚脚崴了,起不来了,蓉蓉的脚好疼啊!” 那声音柔弱可怜,任谁听了都会心生怜惜同情。 “蓉蓉不进去了,姐姐可以出来扶一下蓉蓉吗?蓉蓉保证不会给你添乱的,我会尽快离开这里……” “这……”张娘子瞬间就犹豫了。 她扭头看向屋子里的人,方才说话的那些女人却是一脸的嘲讽。 说:“你刚刚不还同情她么,如今人家崴了脚,那你就去扶一下彰显你的好心呗!” 现在这个情况,谁还敢出去啊,这要是在半路上遇到了邪祟,那她们岂不是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她只能愧疚地对孟蓉蓉说道:“孟姑娘,要不你还是自己走回去吧,我实在是爱莫能助。” 似乎是瞧着这里没人肯帮自己,孟蓉蓉忍着疼强行从地上站起来,外头传来姑娘家啜泣的声音。 张娘子脸上似乎还有些不忍,屋子里的女人阴阳怪气地说:“张娘子,别怪咱狠心,这个时候只有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张娘子当然也知道,今晚不寻常,谁都想活下去。 再加上她们都是逃难到这个地方来的,已经经历过那种在死亡线上徘徊的感觉了,便格外珍惜如今的这条命。 张娘子瞧着孟蓉蓉站起来正要离开,院子外面忽然挂起了一阵厉害的狂风,似乎还带着一些浓厚的烟雾。 身子骨软弱的孟蓉蓉被猛地吹倒在地上,浓烟再一次凝聚成骷髅的模样,冒着红光疯狂地朝着孟蓉蓉扑了过去。 “不要!不要过来!” “啊——” 少女惊恐的惨叫声在门外响起,她们似乎听到了皮肉被啃咬的声音。 张娘子更是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姐姐救我,姐姐救我!”孟蓉蓉惊恐地大喊,屋子里的人吓得冷汗涔涔。 张娘子狠狠地吞了口唾沫,扭头望向身后的那些女人孩子们,大声说道:“现在你们看见了吧,她不是邪祟!” “她就是个活生生的人啊,要是再不救,她就要被那些东西给吃掉了呀!”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摆在她们面前,如果见死不救,良心难安啊! 女人们面面相觑,张娘子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急切地说道:“今日这事儿我做主了,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担着!” 说罢便直接打开了门,一把抓住孟蓉蓉的肩膀,将人迅速地拖进了屋子里,然后眼疾手快的关了门。 这动作一气呵成,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外面失去了猎物的邪祟们发了狂一样撞击着门,却依旧无法突破。 两人跌坐在地上,张娘子浑身都在发抖。 女人们围了上来,赶紧问:“张娘子,你没事儿吧!” 刚刚她但凡反应慢了那么一点,邪祟们都很有可能冲进来,张娘子拍着胸脯定神说:“我没事,快瞧瞧孟姑娘吧!” 孟蓉蓉脸色惨白,血色全无,头发也是凌乱的。 那双腿已经不能看了,小腿的位置几乎被啃噬得没有一块儿好肉,血淋淋的。 “这些东西实在是太邪性了,多亏了张娘子刚刚及时将你拖进来,否则你这条命可就没了!” “是啊是啊,你要多谢张娘子。” 方才明明还口口声声说着不让人进来,如今瞧她受了伤,不是个邪物,一个个就立马改了口,对孟蓉蓉一阵驱寒问暖。 张娘子再也终于缓了过来,扶着孟蓉蓉到一旁坐下,掀开她的腿裤说:“大家都来帮帮忙,这样流血下去,是会死人的。” 张娘子现在也是满满的自豪感,救了人比什么都高兴,尤其是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她也忍不住抬首挺胸,也傲气了几分。 “好好好,都听张娘子的,还是张娘子厉害!” 她们端水的端水,找药的找药,外面的邪祟还在游荡着,分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等处理好她小腿上的伤口,孟蓉蓉靠在床上休息。 她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来打开,一瞬间屋子都跟着亮堂了起来。 孟蓉蓉说:“方才多谢姐姐救命,这些首饰珠宝,是蓉蓉从孟家出来的时候戴在身上的,也不知道值多少钱,姐姐们看喜欢什么便拿什么吧!” 这些可都是上好的金器珍珠和玉石,她们平民百姓,哪里见过这些好东西。 “张姐姐,这个金镯子就给你吧!” 孟蓉蓉从自己手腕上取下来一个大大的金镯子,上面还镶嵌了宝石,看得那些女人们眼睛都红了。 这么大的金镯子,得值多少钱啊。 张娘子激动地搓了搓双手,想伸手却又不太敢,犹豫着说:“孟姑娘,这……这不太好吧。” 孟蓉蓉一把将镯子塞进了她的手里,笑着说:“你救了蓉蓉,那就是蓉蓉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惠安郡主,今日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邪祟。” 刚说完,她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样,连忙捂着自己的嘴巴,满目惊慌。 并且急切地说道:“蓉蓉刚刚什么也没说,你们也什么都没听见,和郡主没有关系的!” 但屋子里一众女人的脸色却都已经变了。 “孟姑娘,你什么意思?今晚那些邪祟是惠安郡主招来的?” 孟蓉蓉低下头,显得十分局促不安。 张娘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孟姑娘,你不要害怕,咱们有这么多人在呢,如果真的是她,那你刚刚可差点儿被她害死了呀!” 那惠安郡主她们是听说过的,据说是澧州的大恩人呢,只是关于那位惠安郡主的传闻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有好的也有坏的。 故而这就取决于人们想听到好的还是坏的了。 孟蓉蓉咬着唇,泫然欲泣:“郡主是蓉蓉的救命恩人,按理说蓉蓉不应该如此,可是刚刚你们也都看见了,那些邪祟是会吃人的。” 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现下又收了孟蓉蓉给的好处。 第394章 亲自送上一份大礼 瞧着这姑娘生的白净,出手还十分阔绰,直接就给了张娘子一个大金镯子,说不定只要哄着她,她们还能捞到不少的好处呢。 孟蓉蓉看向自己受伤的腿,脸色有跟着白了几分。 她思量许久,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般,才慢吞吞的说:“郡主今夜在寺庙里设了法坛想要抓孟绍元,这些邪祟就是被法坛吸引到寺庙里来的。” “什么?她竟然在寺庙里设法坛?” 一屋子的女人都脸色各异,张娘子更是失声道:“她未免也太放肆了些,仗着自己郡主身份,就连神佛都不敬了!” 在寺庙里设法坛,那可是要冲撞神佛的呀,佛家和道家本就是两个不同的派系,这惠安郡主即便是想要表现一番,但也太过于急功近利了些。 “大家都不要怪郡主,郡主也只是想要抓住孟绍元替百姓们除害,况且庙里还有柳道长和净慈大法师,所以今夜的法事一定会成功的。” 孟蓉蓉似乎想要安慰大家,可自己都是愁容满面,又如何能安慰到别人。 况且这屋子里的女人们也都不是傻的。 张娘子更是穷追不舍的问:“孟姑娘,那万一要是失败了呢?” “我听说那孟绍元可是修炼了三百年的大魔头,吃了好些人呢,就算净慈大法师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如何能斗得过孟绍元?” 此话一出,大家都慌了。 是啊,细算下来,净慈法师到底还算是年轻的,孟绍元作恶多端,年轻后辈岂是对手? 孟蓉蓉看向一直守在外面的邪祟们,幽幽的叹了口气说:“也许……我们大家都会死在这里的吧?” “死在这里……” “可我们不想死啊!” 她们是好不容易逃难过来的,知道这条命来的不容易,如今有了个落脚的地方,过上了安稳的日子,谁也不想再把这条命给交代出去了。 “明明是她自己急功近利,凭什么要把我们这些人的性命当成赌注,万一要是失败了,我们都得死啊!” “早就听说她不是个好的,在京城里心狠手辣,虐杀奴婢,殴打小妾,苛待婆母,原以为只是传闻,如今看来是真的了!” 一群女人们的脸上写满了对白婳的愤怒和不甘。 也许是在底层生活太久了,对于那向来就高高在上的人,心里便带了几分恨意。 恨不得将他们从云端拉下来,踩进泥土里。 再去抒发自己的同情和善良。 高高在上的人,又如何能体会到他们这些平明百姓的不易和艰辛? “各位不要担心,我们要相信郡主,一定会平安度过今夜的。” 孟蓉蓉还在安慰,然而她越是安慰,就越是能将人心里的恐惧无限放大。 她低头轻笑,掩盖了眸子里的邪恶和狰狞。 白婳啊白婳,你不是想要杀了孟绍元么,不是想要名扬天下么。 那今晚我就亲自给你送上一份大礼! 以柳淮需的功力,的确是没法子和孟绍元向抗衡的,准确的来说,他不过就是白婳的一个用来试探孟绍元修为的幌子而已。 法坛已经被掀翻了,上面的东西更是东倒西歪,柳淮需擦了擦嘴角的血渍。 苦笑的看向白婳说:“前辈,我已经尽力了,晚辈的确不是孟绍元的对手。” 他不过是隔空和孟绍元过了几招竟然就败下阵来,而且他能够感受到孟绍元连两层的功力都没用到。 枉费他在京城修炼那么多年,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白婳瞟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不需要妄自菲薄。” 到底是年轻了些,孟绍元那种级别的,自然不是他能够比的。 “哈哈哈,这就是你找的人?天真!” 漆黑的夜空中传来孟绍元张扬狂妄的声音,无数鬼气凝聚成一个人影。 几乎要将柳淮需给卷上半空。 “这小道士虽道行不精,这一身修为却也精纯,且还是个童子之身,待我吃了他,再同你好生较量一番!” 孟绍元在空中凝聚出真身来,浑身裹在黑袍里,只露出那张苍白的脸来,唇色浓厚,妖艳似血。 不过顷刻间就已经来到了柳淮需面前,长臂一伸,脖颈就落在了他的手里。 柳淮需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嫁给求救的目光看向了白婳。 当事人淡定无比的站在那里,慢条斯理的从自己的腰间拿出一颗光珠来。 她笑着说:“孟绍元,你猜本郡主为何要与你作对?又为何要大费周折的在你身上留下印记把你引到此处?” “你是不是以为,本郡主想要靠大梵音寺的佛气将你镇压毁灭?” 随着她一字一句的说出来,手中的珠子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盛。 直到那刺眼的光亮再也无法蔓延突破,才停了下来。 “其实从你来到这里开始,你就输了,不过你要是不显出真身的话,本郡主也是无法捕捉到你的位置的。” 白婳揉了揉额头,收拾这么个东西,还要她如此费神。 不过…… 褚玉瑶的心愿她还是要去完成的。 孟绍元恶狠狠的盯着白婳:“你什么意思?” 他看着白婳手里的光珠,总觉得很不妙,那股气息,似乎很熟悉。 “不妨你老实告诉我,被迫祭祀的那些姑娘,都送去了什么地方,送给了何人,作用是什么,今夜我就饶你一条命,如何?” 白婳扬眉,有条件就谈条件,没条件就骗! 反正只要目的达到了,怎样都成。 “孟绍元,三百年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女人充满怨恨的声音传来,一身凤冠霞帔的褚玉瑶从光珠里凝聚而来。 她每一日都在等待着孟绍元魂飞魄散的那一刻,她要亲自看着这个负心汉死在她面前! “是你?!” 孟绍元的眼里终于出现了一抹恐惧,白婳一掌飞快打在孟绍元手上,下一刻柳淮需就出现了在她手里。 柳淮需捂着自己的脖子咳嗽着。 “前辈要是再不救我,晚辈可就要死在他手上了。” 他大口呼吸着,被人擒着脖颈的滋味儿还真是不好受。 “放心,你命不该绝,就算今天死在了这里,本郡主也有法子让你起死回生的。” 柳淮需干笑两声:“那还真是多谢郡主了。” 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毕竟他就是个用来勾引孟绍元的诱饵,但在此之前,郡主并没有和他说过,他还一直以为郡主是因为看中自己的能力,才会让自己设法坛的。 第395章 幻境 “褚玉瑶,当年灭你满门,毁你清白,将你活活烧死困在太川河下三百年的仇人就近在咫尺,如果需要帮助,一句话,本郡主便遂了你的愿。” 此时正是夜色最浓的时候,越是这个时候,阴气就越是浓厚,不光是孟绍元喜欢,连她也同样很喜欢。 一身红衣的褚玉瑶披头散发,三百年前,她满怀欣喜地嫁给眼前这个男人,却不料被人闯入洞房,遭贼人破了身子,还被活活烧死沉入河底。 曾经的温婉善良早就不复存在,只有满腔仇恨怨念无处可泄。 “大人恩德,玉瑶铭记于心,如今仇人犹在,如有可能,玉瑶想亲自杀了他!” 白婳微微一笑,拉着柳淮需后退。 “好,那本郡主拭目以待。” 这两人同样都修炼了三百年,如果比起功力的话,应该是褚玉瑶还要厉害些。 毕竟这三百年时间,多少无辜之人惨死太川河,当年他们将褚玉瑶镇压,也是没想到她会修炼到如今这个地步。 孟绍元以为自己才是最后的赢家,凡人一旦做了想要成神成仙的梦,那梦就会狠狠扎在心里生根,体验到了长寿的好处,能够拥有常人无法得到的力量和权势,又怎会甘心变成一抔黄土呢。 “哈哈哈,天真!”孟绍元嚣张地大笑了起来,他看着褚玉瑶,目光悲悯而又嘲讽。 他说:“三百年前我能将你困在太川河永不超生,三百年后我也照样可以!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已经修炼到了这个地步,玉瑶啊玉瑶,你我要是联手,今日在场诸位都能成为你我二人的囊中之物!” 他眼睛里迸发出了野心和邪光,不论是柳淮需还是净慈,他们的修为都极其纯净,若是能化作己用,说不定他就能飞升了! 一旦飞升成神,这天下就再也没有能够困得住他的东西了。 柳淮需紧张地看向白婳,小声说:“前辈,咱们能信她吗?” 毕竟是个死了三百年的,心中怨气极深,若是此事被孟绍元三言两语哄了去,那他们今日就完了呀! 而且他听说,女人最是容易陷入感情盲区的,那孟绍元怎么说也是她曾经的丈夫。 白婳凉凉地看向柳淮需,淡淡道:“你是觉得本郡主的算计会出错,还是觉得女人都是些胸大无脑的生物?” 柳淮需连连摆手:“前辈误会,贫道不是这个意思!” 他干笑着,这种时候,怎么可以质疑前辈呢。 “咦?杨姑娘呢?”柳淮需扭头一看,这才发现早就没了杨凌雪的踪迹。 白婳眉心一拧:“约莫是去找杨显了。” 褚玉瑶这些年压在心里的怨念和恨意都在顷刻间爆发,大梵音寺几乎沦为了人间炼狱。 红衣烈烈化作无数红菱铺天盖地地朝着孟绍元卷去,他们好像陷入了这一片怨念的海洋,看到了褚玉瑶的过去。 “孟绍元,今日你我之间,只能活一个!” 尖厉的声音充斥在这一方空间里,柳淮需根本承受不住,耳朵溢出了血丝。 不管外面斗的天昏地暗,但他们此刻已经陷入了褚玉瑶的记忆里,只是这些东西,白婳早就看过了。 在洞房花烛夜那一晚,白婳捂住了净慈的眼睛,她的手很软也很凉。 她说:“法师未经情事,她被施暴的过程很残忍,还是不要看的好。” 净慈愣住,虽然没看见,但耳边却充斥着衣服撕碎和肉体破裂的声音。 闯入她新房的,共有五个男人,都是孟绍元亲自去找的。 他已是状元郎,又怎甘入深闺,去娶一个乡下女子。 女子痛苦的声音撕破了苍穹,净慈握着法杖的手在微微收紧。 “看与不看,罪孽都已落下。” 他取下白婳的手,这还是两人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肌肤相碰,若说上次背她,净慈也只是带着些同情的心思罢了。 他的手很温润,十指修长,落在她手腕上时,白婳触电般飞快收回了自己的手。 “男女授受不亲,法师难道不懂?” 她又是那副冷漠且嘲讽的样子,可明明就是她先碰到他的。 净慈默默无语,总觉得这样的白婳好像是刻意而为之,但到底是为什么呢。 褚玉瑶被贼人玷污,还未来得及痛苦崩溃,门外就闯进来一大批人。 “就是她!河神选中的人就是她,只要将她祭祀给河神,咱们澧州就一定能风调雨顺的!” 刹那间,她被人看光了一切,衣衫不整,满身伤痕,地上还有一滩血迹。 她来不及反抗,就被人抓了起来五花大绑,院子里的男男女女都对着她指指点点。 “河神说了,一定要是处子之身才行,她被破了身子又不能更换祭品,只有将她烧死了!” 烧死?! 褚玉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不! 她不要被烧死! 她是无辜的,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看到了吗,这就是这世上男人的心狠手辣之处,杀人诛心不过如此呢。” 这些记忆在三百年的漫长岁月里,日复一日的重叠出现,渐渐地就在她心里成了魔,所以让她自己去解决了孟绍元才是最好不过的。 若是解决不了,她再出手也不迟 净慈安静地看向她,片刻之后问:“郡主也想得到她的力量,是吗?” 她一愣,随后笑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但本郡主要的,可不仅仅只是褚玉瑶。” “你还想要什么?” 净慈皱眉,他总觉得白婳像是一团迷雾,怎么看都看不透。 她现在的修为已经很厉害了,还要那么多力量做什么? “本郡主想要的东西多了去了,比如……” “柳道长怎么了?” 白婳眯了眯眼睛,正要继续说下去,目光却看向了柳淮需那边。 只见此时的柳淮需一双眼睛里只剩下了一片黑,全然不见了眼白的踪迹。 更是神情呆滞地站在原地,像是一尊雕像。 她说:“他陷入了幻境之中,孟绍元和褚玉瑶两人都是修炼了三百年的邪祟,一旦斗起来,周围的空间也许会被撕裂,心智不坚之人便会陷入其中。” 似乎对于这种情况,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且算算时间,净慈也差不多了。 第396章 只要是人,就都一定会有七情六欲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净慈的身子就开始虚晃了起来,险些连手中的法杖都拿不稳了。 白婳唇角一勾,继续说:“一旦陷入幻境,就会看到这辈子最想经历和最不想经历的事,能不能走出来全凭自己的能力,法师……” 净慈用力地摇了摇头,白婳的声音在他耳边越发缥缈遥远了起来。 幻境…… “危险!”净慈大喝一声,陡然睁开双眼时,周遭却是一片充满佛光的世界。 梵音袅袅,巨大的钟声在耳边响起。 他看见那巨大的佛像前,跪着一身灰袍的小沙弥,他似乎在虔诚地祈祷着什么,身边是一朵朵绽放的金莲,圣洁优雅,高不可攀。 他是谁?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又在祈祷着些什么? 白婳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净慈,只需要再过上一会儿,她就能弄清楚天道到底想利用他做什么。 她不相信素来只会算计旁人的天道会有那么好心将净慈送到她身边,所以天道定然是有所图。 褚玉瑶和孟绍元已经斗得天昏地暗了,寺庙里的邪祟们都在四处找机会想要钻进屋子里大餐一顿,可惜他们都早有准备,一点机会都没给这些邪物留。 “你在佛前跪了那么久,佛也未必会答应。” “你曾许诺过我,只要我皈依佛门,你就会放她一条生路。” 小沙弥缓缓抬头,看向那一片金光之中,金光里似乎蕴藏着一个身影,太过于缥缈,看不真切。 那人笑了笑,声音如同九天仙乐,对他说:“但你也许诺过我,在她新婚之夜会将她的龙骨亲自送给我,但你背叛了我,还妄图隐匿于龙族之中,更是被澹台策斩杀,若非我留你几缕魂魄在佛前温养,你早就魂飞魄散了。” 他自虚空中而来,净慈努力的想要看清楚他的脸,最终却是模糊一片。 司命? 为何会那么熟悉? 心口处又为何会传来一阵钝痛?他总觉得自己遗忘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 白婳总和他说前世今生,难道这就是他的前世今生吗? 净慈想要上前,可面前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不论他怎么用力都始终无法向前。 他看见小沙弥缓缓抬头,掌心合十,沉默不语。 那人伸出手来,掌心里躺着一条红线,他说:“这原本是属于她的红线,你还有一次机会。” “我会把你送到她身边,只要红线续上,你们之间就还有可能,她受困地府五百余年,恨透了澹台策,司命,你去把她的龙骨取回来,没了龙骨她还能活。” 那人像是耐心地哄着孩子一般,声音里充满了蛊惑。 净慈始终无法看清两人的面孔,更不知道他们是何身份,那个口中的她又是谁? 画面之外的白婳默默看向已经陷入幻想的净慈。 原来……他当年竟是为了自己的龙骨! 她浑身都在发抖,周围的气场开始不稳定了起来,一切摧枯拉朽,画面在眼前支离破碎。 幻境中的净慈忽然又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大红灯笼和喜烛,屋子里燃着暧昧的光。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没有法杖,也没有佛珠,只有一杆如意称。 鬼使神差的,他竟拿起手中的如意称轻轻挑开了那大红的盖头。 盖头落下的瞬间,净慈慌乱地后退,那张脸竟像极了白婳。 却比她多了几分青涩和羞赧。 “净慈,今日是你我大婚,以后我们便做一对快活夫妻,好不好?” “白施主,罪过,罪过!” 他丢了手中如意称,站在一旁双手合十,口中念着清心经。 一身红嫁衣的白婳显得那般妩媚,眼神里充满着对他的爱意和依赖。 那种眼神,是净慈没有见过的,这一刻,他的心好像不淡定了。 “你叫我白施主?”白婳起身,温软的手落在他手背上。 靠近他,对他吐气如兰,她身上散发着幽幽的女子香,净慈爱上双眸,不去看她那双能蛊惑人心的眼眸。 她说:“净慈,你我相爱多年,今日终于成婚,你却为何不肯睁开眼睛看看我?” 她缓缓解下自己的衣衫,雪白的肌肤暴露在暧昧的空气中,但他始终紧闭双眼,口念佛经,不为所动。 任由那双手在他身上放肆撩拔点火,直到耳边传来她那委屈的啜泣声,净慈才睁开了眼睛。 含着泪光的眼眸,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和心酸。 “今日洞房花烛夜,你便是要这般对我,将过往情话都抛之脑后吗?你若不愿碰我又为何要娶我,许下那些山盟海誓?” 净慈深吸一口气,望着眼前这一丝不挂的女子,他的心慌乱不堪。 情绪在刹那间涌上胸膛,他再一次推开了白婳,看她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受伤地看着他。 “你……推我?” “净慈,你是不爱我了吗?” 净慈知道这是幻境,眼前一切皆不过幻象罢了,都不是真的。 “既然不是真的,你为何不遵从自己的内心,苦苦压抑着自己?我不信你对我毫无感。” 她起身抱着净慈,隔着那薄薄的衣料,净慈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女人身上的体温和柔软。 他在拼命地抵抗自己的心魔和欲念,可脑海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她本就该是你的新娘,你应该占有她,得到她,这是你应得的!” “滚开!” 向来端方雅正严明纪律的净慈大法师,竟然在这一刻说出了滚字。 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面色潮红,呼吸凌乱,身上的体温也在不断地攀升。 他怎会陷入这样的幻境? “别害怕,环境中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只有你自己才知晓,你当了二十多年的大法师,自小就有人告诫你一定要成为高高在上的神佛,可却没人告诉你该如何掌控自己的七情六欲。” “只要是人,就都一定会有七情六欲的。” “你是谁?”净慈愤怒地大声质问,他也终于会生气,也终于有了点凡人该有的模样。 “我是你多年压抑在内心的欲望,你我本就是一体,净慈,今夜你可以放肆地占有她,今夜过后,你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大法师。” 第397章 将他拽下神坛,碾入泥土 净慈不停地念着佛经,可他越是这样那声音就越发强烈,甚至恨不得将他取代,去完成他今晚的任务。 耳边充斥着那个熟悉的声音以及女人妩媚妖娆的嗓音,他血气方刚,风华正茂,没理由一辈子都禁锢在那大梵音寺里。 他为什么要当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和尚,他也想拥有更多,也想脱掉身上的袈裟,放弃手上的法杖,沦为世俗中的沧海一粟。 “对,你就应该这样去想,你只是个凡人,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圣人,便是圣人也有欲望和贪念,他们都没有资格剥夺你的一切,净慈,不要压抑了,成为你真正的自己吧!” 一字一句尽数落在他的耳畔,净慈大口喘息着,这是他的心魔吗? 他自认为自己从小清修,这心魔又是从何而来? 衣衫剥落的瞬间,女人柔软的双手攀上他的脖颈,肌肤相贴,气息相互纠缠暧昧。 她掰开净慈合十的双手,让他感受自己的温软,他越是一般不入俗流,就越是让人想要将他的清高毁灭,将他拽下神坛,碾入泥土。 他迟迟没有醒来,白婳点在他的额头,想要看看他到底陷入了怎样的幻境。 可她竟然进不去,像是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包裹,更是在瞬间将白婳弹飞了出去。 白婳大惊失色,净慈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力量? 而且为何这股力量会这么熟悉? 她一巴掌狠狠打在净慈那俊秀的脸上,怒喝道:“净慈,醒来!” 可没有用,他已经彻底陷入进去了。 白婳慌了,明明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为何偏偏净慈不受她的掌控了? 她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正欲上前强制性打断他的幻境,暗夜中却忽然传来一阵爆炸声。 声响震耳欲聋,嗡鸣之声不断。 她看见那红嫁衣寸寸破裂,褚玉瑶的身体在空中摇摇欲坠,如同折翼的蝴蝶自高空落下。 她败了?! 白婳瞳孔一缩,褚玉瑶怎会败给孟绍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应该是这样的! 孟绍元飞身而来,巨大的吸力落在她的身上,源源不断的力量从她身上被抽走,从而进入孟绍元的身体里。 “大人!我褚玉瑶愿奉献灵魂为大人所用,只求大人让这畜牲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她好恨,恨自己修炼了这么久,得了白婳庇佑,却依旧无法胜过孟绍元。 她这辈子都注定只能是孟绍元的手下败将! 而今她唯一的希望,就只有白婳了! “哈哈哈!褚玉瑶,你还真是蠢得可怜,竟然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女娃娃身上,你以为就凭她?” 孟绍元得意的大笑着,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再看向净慈,意味深长的说:“你的这位神佛法师看来也不过如此嘛,竟然连区区幻境都破不了。” “白婳,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此刻正在做些什么吗?” 孟绍元的目光越发阴狠毒辣了起来,即便是面对曾经的结发妻子,他丝毫不会手软。 “看来,是我低估你了,出现了这种纰漏,是我的错。” 白婳垂了垂眸子,对自己似乎是有些失望和遗憾的。 “不管他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他都能突破自我,而非如你这般疯魔不可救药。” 时间差不多了,褚玉瑶的力量已经被尽数吸干,她的身子已经快要消散了,在这最后弥留之际,她朝白婳伸手。 “褚玉瑶,拜谢大人!” 话音落下,她那原本就变得十分透明的灵体忽然冒出大片大片猩红的光芒来。 白婳眯了眯眼睛,还不等孟绍元反应,一声震天的爆炸声在寺院里响彻,是要震破苍穹,黑夜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 她竟然自爆灵体,以这种方式去重伤孟绍元。 这就是褚玉瑶最后的方式,想以此来告诉孟绍元,不论是三百年前还是三百年后,她从来都不是好欺负的! 孟绍元被弹飞出去,身体深深地嵌入院墙之中,白婳一步步地向他走近。 血色弥漫,她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夜叉般,浑身充满了煞气。 孟绍元挣扎着从墙体内出来,只是身子刚从里面出来,一股力量便落在他脖颈之上。 身上黑袍在顷刻间烧成了灰烬。 “我说了,从你来到这里开始,你就输了,你以为你得了褚玉瑶的力量就能和我抗衡了吗?” 那强大的气场从她身上散发开来,压得人心脏都是痛的,他现在用的还是孟祁的身体。 孟绍元瞳孔一缩,喉咙里艰难地发出声响来。 “你……你在利用我!”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白婳,这个女人好深的心机! 女人妖艳的红唇微勾:“你若不出现,褚玉瑶怎会心甘情愿将她的灵魂奉献给我,又怎会使你二者力量合二为一为我所用?” 从在太川河底下见到褚玉瑶记忆开始,她就筹划许久了。 说到底,褚玉瑶不过是她手里的一颗棋子罢。 “如你所想,这世上谁又会嫌自己的力量太过于强大呢?只有拥有了强大的力量,才能与更强的人与之抗衡,所以今日还得多谢你才是!” 她嘴角的笑意无限扩大,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从未有过意外。 “贱人!你竟敢算计我!” 孟绍元恶狠狠地瞪着她,可奈何自己的身体被她掌握在手中,根本动弹不得。 也是这一刻孟绍元才真正领会到了白婳的强大,他修炼数百年竟然连这个女人的手指头都打不过,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在将自己当猴耍! “贱人?”白婳冷哼一声,手中力道加大,孟绍元顿时呼吸困难,周遭的邪祟们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危险。 竟然发了狂似的一蜂窝的朝白婳涌了过来,陷入幻境的净慈自然有佛光庇体,但柳淮需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但白婳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任由邪祟穿透他的身体而无动于衷。 于她而言,无关紧要之人,永远无法引起她的注意力。 孟绍元大笑着:“他辛辛苦苦沦为你的诱饵,可你竟然罔顾他的生死,你与我又有什么区别!” 第398章 美梦做够了就该醒醒了 白婳目不斜视,依旧吸取着他身体里的力量,两个三百年的修为,虽算不得多么强大,却也能够抵上她百年的修为了。 她说:“本郡主与你的区别便在于我是神,而你……非人非鬼,懂吗?” 白婳微微一笑,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这个身份,不过她好歹也是拥有神格的,怎么着也比孟绍元这个扯犊子的浑蛋强。 “神?”孟绍元大笑了起来:“你算得了哪门子的神?!”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世上的神本就是虚无缥缈,世人何曾见过神,又何曾得到过神明的庇佑。 神都是高高在上的,就算她是神,那也一定是不入流的。 “看来你对本郡主好像还不够了解。” 白婳轻轻地打了个响指,天空中忽然闪过无数神火,如同流星般坠落在大梵音寺里。 神火所过之处,荡尽魑魅,邪物们四处惊慌逃窜。 随着力量被吸走,孟绍元的身子已经撑不了多久,他在白婳手里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听之任之。 他不甘心,自己筹备了数百年,眼看着马上就要得道飞升了,竟然被人半路截胡做了他人嫁衣,这口气,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咽下! 她看着孟绍元,一字一句地说:“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本郡主有恃无恐了吗?因为你在我面前不过蝼蚁而已。” 她抬头看着这些美丽的神火,即便赤乌不在身边,她也依旧可以召唤神火。 污秽即将被荡平,最终留下来的只有一片静谧安详。 后院里,那些女人们趴在门窗上,看着天上掉落下来的神火,胆战心惊地问:“孟姑娘,这是什么?” 天上怎么会掉下火来呢? 若是落到了她们这处,岂非是要燃起来,她们都被困在这里,火一旦燃起来,更是连逃的地方都没有。 那惠安郡主究竟安的什么心,难道是要让她们全都死在这里吗? 孟蓉蓉眼里划过一抹恐惧,大抵是对外面那神火产生的恐惧,那神火的力量不是她能够抵抗的,难道说这也是白婳的力量吗? 她到底是谁,又怎会强悍如斯? 孟蓉蓉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咬着牙义正言辞地说道:“大家莫慌,邪祟好像是惧怕那些神火的,咱们何不趁此机会逃出去?不然万一这火烧起来,我们都会死的!” 孟蓉蓉高举手中符纸大声说着。 她的话俨然已经十分有威信了,屋子里的女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也有女人抱着自己的孩子说:“孟姑娘,若是我们此时出去,遭到邪祟攻击怎么办?” 但孟蓉蓉却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咱们手里不是有保命的符纸吗?” 她咬咬牙,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既然大家信不过我,那蓉蓉只好一人离开了,也总好过和你们一起死。” “是啊,手中有符纸还怕什么呢?何不信了孟姑娘这一回,说不定就能逃出生天呢?” 张娘子现在唯孟蓉蓉的话马首是瞻,尤其是看到手腕上那大金镯子,心内更是欢喜。 “可是……”那抱着孩子的女人还是有些犹豫地说:“先前不是交代过不许出去的吗,既然是惠安郡主交代的,她又怎会害我们呢?” 张娘子眼里闪过一抹嘲讽,对她说:“看来你是宁愿相信那个放浪形骸的惠安郡主,也不愿意相信咱们呢。” “你要是想死,那就和你的孩子呆在这里吧,咱们还想活呢!” 说着,张娘子就招呼大家赶紧动起来,别一会儿火烧过来了跑都跑不及。 孟蓉蓉更是帮大家拿着东西打开门,张娘子见状赶忙过来帮忙,说道:“孟姑娘腿上有伤,这细皮嫩肉的最不适合干这些粗活了,还是咱们来吧!” 门被推开的瞬间,天空一片透亮,她们抬头看着那些慌乱四处逃窜的邪祟,握着符纸的手在不停发抖。 院子里阴风呼号,女人们挤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朝前走着,想要走到前院那边寻求庇护。 抱着孩子的女人将符纸塞进孩子的怀里,孩子看上去不过才两三岁,稍微大些的也才七八岁,更甚者还有几个月的。 张娘子松了口气说:“看来听孟姑娘的果然没错,这些邪祟根本就不会靠近我们。” 她得意扬扬地举起手中符纸,更是主动上前挽起了孟蓉蓉的手。 孟蓉蓉礼貌地微笑着,眸子里却藏着毒光,她看见那些邪祟们一旦沾上神火,就立马灰飞烟灭。 她手微微一动,原本笼罩在寺院上空的结界忽然破开一条裂缝来,如同蛛网一般密密麻麻迅速蔓延。 结界破开,流窜在澧州城的邪祟们似乎嗅到了一丝腥气,便飞速地朝着寺庙聚集。 与此同时,神火如同火烧云一样将整片夜空点亮。 孟绍元抬头看着破裂的结界,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看来你到底是失算了,神又如何?神就能保证自己万无一失吗?” 孟绍元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再有一会自己就要被吸干,可偏偏这个时候结界破了。 邪祟朝着他涌来,疯狂地钻进他的身体里,衣袖鼓动,阴风烈烈,四周笼罩在一片鬼哭狼嚎之中。 “柳淮需!”白婳大喝一声,只见那原本还陷入幻境的柳淮需忽然浑身一个抽搐。 泛黑的眼睛也在刹那间恢复清明,他明明看到了自己即将得道飞升,成为三清之典范。 没想到这一声厉喝,就立马将他打回原形,回归现实。 紧接着便对上那双冷漠肃杀的眼睛。 “前、前辈?!” “美梦做够了就该醒醒了,结界破裂,魑魅横行,柳淮需,我需要你!” 一句话立马就让柳淮需一阵激灵,他抬头一看,顿时吓得不轻。 好端端的结界怎么会破了? 他们在寺院设下法坛,目的就是为了引出孟绍元,但与此同时也会引来其他邪祟。 所以才会设下结界,一是为了阻拦孟绍元逃走,二是为了隔绝其他邪祟。 白婳眸光微沉:“应该是有人在帮他。” “前辈是说……” 白婳皱眉:“废话那么多做什么,赶紧去修补结界!” 柳淮需立马屁颠屁颠地去了,无视了孟绍元那不可置信的目光。 第399章 她就是个妖物啊! “怎么可能……” “什么怎么可能?”白婳嗤笑一声,对他说:“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邪祟贯穿了他的身体他还能活下来?” 柳淮需虽然是个半吊子,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修炼天才,只可惜这些年太过于懒惰,又在京城耳濡目染沾了些不好的习气,这才停滞于此。 但这些时日跟着她一起学习符咒之术,多少也有些长进的。 符咒一旦得心应手,便会在自身形成一道罡气庇体。 “哈哈哈,那又怎样!” 孟绍元仰头大笑:“这些邪祟为我所用,你是吸不完的!” 不仅如此,他的力量似乎还有反超的迹象。 白婳眯了眯眼睛,若光是一个孟蓉蓉应该还做不到如此,所以它的背后还有别人。 “那还真是抱歉,你今晚必死无疑!” 额头处传来一阵疼痛,他清晰地看见那白皙的脖子上长出一片片龙鳞来。 坚利的指甲刺入他的肌肤,竟生生穿透他的头骨。 “命门之所在,便是你精气藏匿之地,孟绍元认命吧!” 大片金光涌入头骨,剧烈的疼痛翻江倒海。 “啊——!” 凄楚的惨叫声划破苍穹,那些刚刚从后院走到前院的女人们,眼睁睁地看见白婳生生捏碎了孟绍元的头骨。 尖叫声此起彼伏,混乱不堪。 “妖物!她就是个妖物啊!” “说不定这些邪祟,就是她招来的!” 女人们吓坏了,孩子也在哭泣,白婳回眸,看见人群中的孟蓉蓉,依旧不为所动。 “是她!就是她!” 张娘子惊恐地指着白婳,恨不得将妖女两个字扣在白婳头上。 忽然间,一个小孩儿指着孟蓉蓉的手说:“阿娘,孟姐姐的手怎么了?好可怕呀!” 孩童稚嫩的声音,顿时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女人们看向孟蓉蓉的手,不知道是她没有隐藏好,还是神火所逼,手背上的肉竟然层层绽开。 露出里面黑森森的血肉来,似乎还在蠕动。 “啊!是什么?” 女人们吓坏了,惊恐地看向孟蓉蓉。 而孟蓉蓉也是慢悠悠的抬起自己的手臂,那张原本娇美可人的脸,也在顷刻间发生着变化。 她低低地笑着说:“你们还真是蠢得可怜,让你们出来就出来,离开了那间能保你们性命的屋子,如今你们也就只能沦为我的牺牲品了。” 先前还柔弱可怜的声音,也在此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妖邪,阴冷而蛊惑。 她的脸如同她的手一样,皮开肉绽,娇小的身子也在瞬间拔高。 “她……她不是人!” 张娘子惊恐地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更是下意识的看向自己手腕上的金镯子。 发现那镯子还在,心里竟然悄悄地松了口气。 “白婳,你既然已经用黑狗血试探了我,就应该知道我不会安守本分。” “你可瞧清楚了,这些无辜之人的性命都在我的手里,把你的心给我,我就放了他们,如何?” 她随手落下一个结界,阻止了女人们的逃跑,更是一把抓起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在空中摇晃着。 幼儿的啼哭声抓心挠肝。 女人跪在她的脚底下拼命乞求:“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她的身体在扭曲着,背后生长出无数只触角来,刹那间身型暴涨,遮天蔽日,哪里还有半分孟蓉蓉的甜美可爱,娇小温婉。 白婳扫过那些人惊恐苍白的脸。 冷冷道:“不是同你们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出那间屋子的吗?” “是她,是她收了孟蓉蓉的好处,怂恿我们出来的!” 有女人指着张娘子大声说着,张娘子面如死灰,怎么也没想到孟蓉蓉竟然也不是人。 白婳自然也注意到了她们身上的那些金银首饰,明晃晃的实在是太亮眼了,想不让人注意都难呢。 孟绍元在她掌心里一寸寸化成灰,面容逐渐扭曲狰狞,那些人眼睁睁地看着。 恐惧疯狂滋生,一个非人非妖的东西混在她们中间,面前还有一个白婳虎视眈眈! 这里明明是寺庙,怎么会有这么多邪物出现,难道她们今夜注定要死在这里吗? “真是愚不可及,一点小恩小惠就让你们忘了法师的嘱托,是你们自己将命放在一个陌生人的手里,是死是活和本郡主有什么关系?” 白婳冷眼扫了过去,她现在只想解决了孟绍元。 “哈哈哈,你竟然不管她们的命?” 孟蓉蓉大笑着,触手提着的幼儿在半空中不停地晃动着。 只要她微微一松手,那孩子就有可能掉下来当场殒命。 “你可要想清楚了,她们的命都在你手里捏着,你也是修行之人,懂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你若放弃了她们,那就是放弃了自己的修为!” 她将这群人都困在自己的结界好,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 那高大黢黑的身躯,如同仰首的巨兽。 白婳眯了眯眼睛,孟绍元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他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他说:“你杀了我,他可就再也没法从幻境里醒过来了!” “那可未必。” 既然是她算计的,那她就自然有法子操控全局。 这世上并不是天道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他既然那么喜欢算计她,那她今日也就算计天道一回,如此也不算太亏。 “别杀我!”孟绍元咬牙大喊:“我帮你杀了她,你放过我好不好?” 他算是领教到白婳的厉害之处了,他急切地说:“你放过我,从今以后我会潜心修行,会弥补这三百年来犯下的错事,我会修成正果的,我还会为你潜修庙宇,成为你的信徒!” 信徒? 白婳眉毛一挑,这个条件真不错。 毕竟她这么多年还从未有过信徒呢。 他瞧白婳松了神色,连忙趁热打铁地说:“这些年我累积了不少的财富,你想要多少座庙宇我都可以给你修!” 哪个神不想拥有自己的庙宇和信徒,受世人香火供奉? 谁知白婳却是更加用力,他的身子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缩着。 像是即将枯萎的树皮。 第400章 你要这些人的命,还是你的心? 连头发丝也开始变白。 “不,不要!” 砰——! 巨响落下,孟绍元身体彻底炸裂,白婳松了松手腕,感受到体内那股澎湃不已的强大力量,仿佛身上的每一根经脉都在用力舒展着。 这种力量充沛的感觉,让她眼里涌现出无数金光。 对,她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她是孽龙,生来就是吞噬他人之恶的存在,这是她的老本行。 数百年来,她便是如此修行壮大自身,才会惹得三界众神绞杀。 “本郡主从不需要信徒,我的信徒只有我自己。” 她朝着孟蓉蓉走过去,脚步停留在结界面前。 柳淮需还在努力修补破碎的结界,回头冲着白婳大喊:“前辈,我修补不过来了!” 然而一回头就看见那浑身充满邪恶气息的白婳,顿时就愣住了。 为什么他忽然就有种心底发毛的感觉? 其实过了这么久,柳淮需还是不知道白婳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白婳随手丢出一道印记,金光乍现,蛛网一般的裂缝便在顷刻间愈合如初。 柳淮需直接傻眼,结巴道:“前辈竟然这么强?” 不过明明可以自己修复,为什么还要让他去修复呢? 柳淮需抓了抓头发,百思不得其解。 白婳瞟了他一眼,凉凉道:“今夜让你来,你以为只是让你当个诱饵吗?” 柳淮需顿时大彻大悟,激动地一拍大腿,笑着说道:“我就知道前辈对我另有考验!” 狗腿拍马屁这一学问,柳淮需可是学到精髓了。 “孟绍元已死,你觉得你还会是我的对手吗?” 白婳抬眸看向高空中的孟蓉蓉,冷冷地勾起了唇角。 孟蓉蓉邪笑着说:“我当然不是你的对手,不过她们可就说不定了。” 这些女人都是她的诱饵,只有让她们走出那间屋子,孟蓉蓉才有十足的把握。 她就不信,白婳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死在她的手里。 孩子的哭声在耳边响起,妇人们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声嘶力竭了。 她伸手碰了碰那有些泛红的结界,却在瞬间收回,她低头看着掌心的灼痕,眸色彻底冷了下来。 在这结界上面,她察觉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 “哈哈哈!原来这世上也有你破不了的结界!”孟蓉蓉得意地大笑着。 一双铜铃般的大眼恐怖地瞪着她说:“白婳,我的耐心有限,你要这些人的命,还是你的心?” “你要我的心?” 白婳默不作声地收回自己的手,看着她的触手一点一点渗入孩子娇嫩的肌肤。 孩子白嫩的小腿立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黑,哭声更是撕心裂肺。 一瞬间,她便想到了团团。 虽然那孩子不常哭,也总是一副很省心的样子,但是如果疼了,他也一定会哭成这般吧!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妇人除了哭泣,根本就没有别的法子。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捡起地上掉落下来的树枝,猛地就朝孟蓉蓉冲了过去。 “妖物,我和你拼了!”然而还没等她冲过去,一只巨大的触手便贯穿了她的整个胸膛。 将她高高举在半空,女人的身体在微微抽搐着,月轮之下,血液倾洒而下。 触手贪婪地吸收着她身体里的血液,如此骇人的一幕,顿时吓得这些女人们六神无主,再也不敢动了。 即便是在濒死之际,女人口吐鲜血,也依旧伸出手,想要靠近自己的孩子。 “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她的头无力地垂下,最后的目光却是看向了白婳。 “这是什么邪物,竟然这么大!”柳淮需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令人作呕的东西。 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能看的地方,硕大的脑袋上全是顶着那些无辜者的脸,一张张一面面,看得人头皮发麻。 白婳不想去解释那么多,她说:“你想要我的心,总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不是?” “你的心于我而言乃是大补之物,我接近你这么久,为的可就是这么一天呢!” 只可惜,白婳的警惕性太强了,她根本就没有机会下手,她也一直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殊不知漏洞百出。 “可人的心只有一个,没了心又怎么可能活得下去,你这是要她死啊!” 柳淮需愤怒地大吼着,这妖物好生卑鄙,竟然用婴儿做诱饵,逼前辈去死。 “若是她一个人的命,能换来我们所有人的命,又有何不可?况且……况且她也不是人啊!” 张娘子惊恐地吞了口唾沫,她现在只想活着,很明显,这个怪物就是冲着白婳去的。 只要白婳死了,她们就能活啊! 难道她们这么多人的命还比不上她一个人的命吗? “张娘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如果不是你执意让她进来,咱们也不会被困在这里的!” 这里面也有能够看清楚情势的女人,指责张娘子此时的言语。 柳淮需真是要被气笑了,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她又不是人,你怎么知道她会死?再说了,难道你就不想活下去吗?” 张娘子大声说着,她指着触手上的女人尸体道:“你们都看见了,这就是下场!” 孟蓉蓉很满意,她举着哭泣的孩子在人群中晃来晃去,看样子是要松手。 柳淮需气地握紧了双手,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是惠安郡主,关键时刻就应该为我们百姓付出,而不是想着苟且偷生,我们都是无辜的,你只要把心挖出来给她,我们就都能活啊!” 张娘子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被恐惧占据了大半个身子,却依旧死死地捂着手腕上的金镯子。 那些女人似乎也已经被她的话感染了,纷纷点着头:“惠安郡主,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那唯一为白婳说过话的女人愤怒地大声道:“你们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牺牲生命去救你们?” “贱人!”张娘子彻底疯了,一脚踹在那个女人身上。 女人身后的孩子也跟着一并摔倒在了地上,她连忙护着孩子,承受着张娘子的拳脚。 “贱人,你要是想死不要拉着我们一起啊,说不定你就和那个白婳一样,都不是个好东西!” 第401章 心给你,她们就能活 “不要打我阿娘,你这个坏女人,不要打我阿娘!” 孩子拼命地反抗,天空中忽然电闪雷鸣。 结界里一片混乱,柳淮需看向白婳,忍不住摇了摇头说:“前辈,看来她们都很想让你死。” 白婳撇了他一眼:“你不说话也没人把你当哑巴。” 柳淮需尴尬地后退了两步,这个时候最是难以抉择,一面是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一面是自己的性命。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伟大之人,甘愿舍弃自己的性命,去拯救别人的? 若是换成他自己的话,也不一定能够做到的吧! 这里的女人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了,口鼻鲜血横流,孟蓉蓉的触手卷起女人怀里孩子的腿。 女人挣扎着:“不要!” 凄厉的惨叫声震耳发聩,孟蓉蓉那硕大的脑袋呈现出诡异的姿态,逼近了女人的脸。 “你不是觉得白婳无辜吗?现在你孩子的命也在她的手上,说不定只要你求求她,她就能心软救了你的孩子,如果不能那我们今夜就一起下地狱吧!” 孟蓉蓉大笑着,反正她要的只是白婳的那颗心,没了心,就算是神也未必能够活下去,她倒要看看白婳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这里是大梵音寺,是澧州城的象征,她若在这里被挖了心肝儿,整个梵音寺上下的和尚们,恐怕都要为她陪葬吧! 女人瘫痪在地上,面如死灰地看着在半空中不停哭嚎的孩子。 她颤抖着手泪流不止,张娘子也吓得后退了好几步,纵然知道这怪物心狠手辣,可这也是她们唯一活下去的机会呀! 她抓着那女人的手臂不停地摇晃着,说道:“你快求求她,快求求她呀,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吗?你不想活也就罢,但你的孩子想活呀!” 她也想活,她们都想活! 女人蓬头垢面地抬起头,绝望的目光看向了白婳,正好她也在看她。 她忽然跪着上前,不停地朝白婳磕头,额头落在地上的声音十分清脆。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只要我的孩子能活下来,我的命你想拿就拿,我只要我的孩子能够活下去!” 没有哪一个母亲能够做到看着自己的孩子去死,哪怕用自己的命去换,都在所不惜。 “前辈,不可以!”情急之下,柳淮需抓住了她的手。 他不知道白婳是否心软,但他知道白婳也有孩子,她也是个母亲,更能感同身受。 时间已经不多了,孟蓉蓉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她浑身带毒,孩子在她手里多停一会儿,毒素就会多渗入一分。 “郡主,不可!” 杨凌雪脸色大变,急匆匆的朝着白婳赶来。 她方才去了杨显的院子,整个寺庙都变得一团糟,四处充斥着邪祟,连佛像都被毁了不少。 太傅大人那边的情况也不好,那些符纸好像抵御不了太多邪祟,且后面涌进来的邪祟似乎要更厉害些。 肉体凡胎,除了那些和尚们能够利用自身佛光护着陛下所在的院子,别人根本没有办法。 “你来了?”白婳好像并不意外,她对杨凌雪微微一笑。 说道:“还记得我以前同你说过的话吗?人这一辈子永远不能活成别人想象中的样子,只能活成自己的样子。” “你看,团团有一天也会长大也会遭遇危险,我也不想救啊,但是……” 她垂了垂眸光,低头轻笑。 问:“如果有一天,有人要你用一个人的性命去换数万万人的性命,你该如何去选?” “是一个人的性命重要,还是万万人的性命重要?” 杨凌雪愣住,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非要选的话,那就选数万万人的命吧。 “你的心都有答案了,就不必告诉我了。” “你不是想要我的心吗?我可以给你,但你得自己出来拿。” 素白的手掌抚上自己的胸膛,似乎还能感受到这颗心脏的跳动。 反正这颗心也不是她的。 猩红邪恶的巨大瞳孔里跳动着兴奋:“那你把它挖出来,双手奉给我,我就放了她们。” “好啊!”白婳微微一笑,刹那间,指甲没入肌肤,鲜血渗透衣衫。 阴风一吹,那血沫子迸溅到了杨凌雪的脸上。 跪在地上乞求的女人尖叫着,约莫是没想到她真的会挖出自己的心脏来。 随着她的手一寸寸地没入胸膛,脸上的血色也在一点点地消散。 杨凌雪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冲上前,却在距她一步之遥的位置,怎么都无法上前。 她竟然在自己身边设下了一道屏障。 “郡主,不要!你不可以这样,你会死的!” 杨凌雪双目通红,睚眦欲裂,柳淮需更是不忍地别过头,不敢去看这血腥而残忍的一幕。 “哈哈哈,你竟然真的会为了这一群愚蠢的凡人,而挖出自己的心!我还以为你是什么狠角色,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心软如斯!” 早知道这么简单就能得到她的心,当初也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接近她了,还害得自己受了一通折磨。 皮肉撕裂的声音是那么的清晰入耳,任凭杨凌雪如何崩溃的呼喊都无法阻止她的动作。 “这是你要的心,我给你。” 胸前赫然空了一块,她双手捧着那血淋淋的心,脸上依旧是淡如清风的笑。 那触手措不及防猛地抽在她身上。 “贱人!不许笑!”孟蓉蓉愤怒地大喊着:“我只要看到你这张脸在笑,我就恨不得将她撕碎!” “不过你这张脸可真是美啊,等你死了,这张脸就是我的了!” 结界在消散,触手在天空中张牙舞爪。 她身上被抽出一条狰狞无比的血痕来,衣衫破裂,鲜血淋漓。 触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颗心,像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你说过,心给你,她们就能活。”白婳的身子还在摇摇欲坠,却迟迟没有倒下去。 那些女人们已经傻眼了,从没见过可以将自己的心生生剖出来的人。 一时间,她们不知道是该害怕还是该高兴。 “当然!”孟蓉蓉举着心脏,张开血盆大口,像是即将要享受美食的样子。 第402章 你究竟将我当成了什么,累赘,还是废物? 结界落下的瞬间,柳淮需拂尘一扫,立马将那些女人和孩子卷到了他的身后。 即便愤怒,他也只能忍,因为这些百姓是无辜的。 前辈要保,他就必须要忍。 白婳似乎还在强撑着,亲眼看着她将那颗心吞入喉咙。 “好吃吗?”白婳笑意盈盈地问着。 仿佛她吃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心,而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东西罢了。 孟蓉蓉瞪大了双眼,似乎有些不解,但白婳朝她伸出手,笑道:“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轰隆一声巨响,刺眼的银光在天空中闪烁,她的掌心里跳跃着神火。 那已经被吞入喉咙的心脏忽然像似一块烫极了的烙铁一般,再狠狠地发烫。 在她喉咙的位置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你……怎么会这样?!”孟蓉蓉歇斯底里地怒吼着。 身上的触手更是胡乱的挥舞着。 忽然间,四面八方涌现出无数的箭矢来,对准了她的触手,而箭矢上全都涂抹了黑狗血。 一旦射中,便是滋滋一阵作响,触手在被飞快地腐蚀着。 她说:“我的心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随着她的掌心向下,那卡在喉咙里的心也跟着一路向下,似乎被她控制着。 杨凌雪呆呆地望着,就连柳淮需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蒙了。 “不!不要!”孟蓉蓉终于察觉到了诡异之处,一个人没了心,她怎么还可以活着! 不仅活着,还能有这么强悍的力量! 触手伸进喉咙里,似乎想要将她的心抠出来。 “真是抱歉,本郡主的心可不是你想吃就吃,想吐就吐的!” 掌心骤然收紧,那卡在她喉咙的心脏更是在瞬间膨胀数百倍。 “忘了告诉你,我本就是无心之人,所以这心脏便是给了你又有何妨?” 她微微一笑,不过是挖出一颗心罢了,连身子都不是她的,又怎会对她造成伤害呢? “你、你算计我!你竟然算计我!”孟蓉蓉愤怒地瞪大了双眼,神火从喉咙里冒出来。 她浑身都冒着白烟,巨大的身躯在被迅速燃烧融化。 不过眨眼间便被烧成了一滩恶心的血水,在空气中弥漫着腥臭的味道。 漫天的火光在寺庙迅速消散下去,与此同时,净慈也终于从幻境中醒来。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温润柔和的佛光迅速笼罩在白婳身上,稳住了她那摇摇欲坠的身躯。 清倌楼里,沈芳华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关上了木窗。 对身后的小厮说:“时候不早了,睡吧。” 一切风平浪静,白婳抬头看向净慈那边,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又迅速避开。 那一抹玄色的身影急匆匆而来,手里的弓箭丢在了地上。 极速的步伐变成了快速的奔跑,他一把将人拽进了怀里。 “愚蠢!愚蠢至极!” 压抑的嗓音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他的愤怒,他抱着人,无视了他们的目光,大步离开了这里。 柳淮需将杨凌雪从地上拉起来,杨显也正好过来。 “杨姑娘,没事了,你不需要担心,看来郡主一早就有自己的打算。” 柳淮需感叹了声,说到底前辈还是不够信任他的,原来这后面还有这么多计划,都是自己不知道的。 杨凌雪只要一想到刚才那个场景就双腿发软,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兄长,郡主她……她挖了自己的心……” 杨显目光一闪,说:“郡主乃神人也,法师也定会庇佑郡主的,对吧!” 面色掩藏在黑暗中的净慈缓缓点头。 杨显立马吩咐人将这些女人都关起来,一个都不要放过。 “今夜之事,诸位既然都看见了,那便都知道,郡主的命和你们的命连在了一起,谁若走漏了风声谁就会死,明白吗?!” 杨显也难得严肃了起来,赶来的人都将她们关了起来,顺便收拾这一地的狼藉。 柳淮需唏嘘不已,走向净慈,好奇地问:“法师在幻境里看见了什么,竟然这么久才醒来。” 着实让人有些好奇呢。 但净慈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过身,清冷的身姿彰显出几分仙人的模样。 他说:“幻境亦真亦假,柳道长无需挂记在心。” “可前辈说幻境里的都是遵从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柳淮需这个二愣子明显没有察觉到问题的重要性。 净慈回头,眸光分明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可此时却好像布满了寒霜。 他说:“连内心都会欺骗自己,又何况幻境,柳道长即是修行之人,就不该过多相信这些虚幻缥缈的东西。” 柳淮需愣住了,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法师这话的意思是说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内心了吗? 前院里,萧君策带着白婳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屋子里,他将人放在床上,想要检查她的伤口。 却发现胸口的大洞早就已经愈合了。 白婳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我都不急,你又急什么?” 他愣了片刻,随后却是狠狠一拳落下,砸在了她耳畔的床板之上。 当她对上男人那双怒不可遏的眸子时,心微微一颤。 “你同我说的计划里,没有这一环。” “我若说了,你还会允许吗?”她双手撑着身子,艰难的想要从床上坐起来。 却又被人狠狠摁在床上,目光凶狠,却又饱含对她的爱意。 他几乎咬碎了一口牙,一字一句道:“你究竟将我当成了什么,累赘,还是废物?” “我是男人,你是女人,男人就应该保护女人,而不是让你去挖心掏肝,去救那一群愚蠢的人!” 他怒极了,胸腔里的怒火迟迟无法发泄。 他甚至恨不得一拳一拳地落在自己身上,替她承受了这剜心之痛。 白婳拉起他的手,落在自己胸膛上。 笑着说:“你瞧,这颗心还是好好的,我早就说过这身子不是我的,心也不是,失去了心凡人也许不能活,但我能啊。” 她的灵体早就随着轮回崩塌一并消散了,况且她的致命点从来都不是心脏,而是随她一起诞生的龙骨。 男人颤抖着手,明明那胸膛里还有心脏跳动的感觉,可他却疼得厉害。 一滴灼热的眼泪猝不及防地落在她脸上,他张了张嘴,有些话到了嘴边,却又被狠狠地吞了下去。 第403章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难哄之人 那滴泪是那般的滚烫灼热,就连心冷如她,也被深深灼伤。 她抬起手,轻柔地替他拭去眼角的泪珠。 她说:“那你别哭啊,男人不是要保护女人吗?你都哭了还怎么保护女人?” 他这一哭,搞得白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明明受伤的是自己,怎么好像受委屈的确是萧君策了? 难不成现在还要自己哄他? 他把白婳狠狠抱在怀里,却又害怕将她弄疼,脸埋在了她的胸膛处,只有真真切切感受到她的存在。 萧君策才会固执地认为,白婳没有离开他。 “你不要妄图想用这种方式离开我,就算是死,掘地三尺我也会把你挖出来!” 她又一次感到了心惊,她总觉得这个男人好像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我不会离开,阿策,男人就要顶天立地,而不是在这里娘们唧唧地哭来哭去。” 她最是忍受不了萧君策这副模样,她会拿他没办法的。 “我知道我瞒着你是我不对,可是即便同你说了,你也没有办法的,对吧?” 他只是个凡人而已,肉体凡胎的,总不能替她去挖了心吧。 再说了,她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策略和算计,从不会轻易地把自己的命给交出去了。 “到底是我无用,才会让你深陷险境,承受剜心之痛。” 他抱着白婳,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留住她,他只是想要留住她而已。 她越是展现出自己的强悍,他就越是无法控制往后的事情。 “我不是人,又怎会感觉到疼痛?” 白婳无奈的说着,当然疼是真的疼,但萧君策一哭,她就更疼了。 她就没见过这么会哭的男人,眼眶是红的,鼻子也是红的,像是受了什么泼天的委屈一样。 但她分明记得,澹台策是从来不哭的,他心冷如铁,从来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哭的,她甚至一度怀疑澹台策是个无心之人。 但今晚白婳给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仿佛她的命自己根本就不在乎一样。 她不在乎,可有人在乎啊! “万物有灵,你便是什么妖魔鬼怪,受了伤也会疼,又何况是剜心之痛?” 他不会再相信白婳这种荒谬之言了,又总说什么肉体凡胎,他是肉体凡胎,可白婳也有血有肉有感情。 既如此,又怎会不痛? “好,我很痛,那阿策你给我吹吹好不好?吹吹就不疼了。” 她是真的无奈,总觉得自己要是再哄不好这个男人的话,心态就要崩了。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难哄之人,还是个男人,明明受伤需要被哄的人是她啊。 他当真就低头在她胸前细细地吹着,手指头也不敢用力,轻轻扯着她的衣服,看到她那愈合如初的肌肤。 “很神奇对吧,你放心,我从来都不会把自己的性命轻易交给别人。” 又更何况是个妖邪之物。 她的心哪儿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男人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盯着她的胸口,白婳伸手落在他的头顶上,轻轻摸了摸。 屋子里沉默了下去,外头只有僧侣们开始打扫的嘈杂之声,渐渐地传了过来。 有人在门外问了句:“郡主还好吗?可否需要将许先生叫过来?” 是杨显。 很明显,应该是杨凌雪让他过来问问的。 “不必,本郡主一切安好,都各自宽心些,也就不必告诉陛下了。” 白婳轻轻拍着他的头,似乎在安慰。 罢了罢了,凡人本就脆弱,其内心更是脆弱不堪,她身为神又活了这么些年,屈尊降贵安慰一个凡人,倒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 杨显微微一愣,听着她那中气十足的嗓音,想着刚刚还满身鲜血的样子,分明就是活不成了。 可这会儿明明就是个正常人的声音呀。 这惠安郡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好像怎么都不会死,这世上又当真有这样的人存在吗? “是,杨显知道了,郡主请安歇吧。” 杨显转过身,看着站在院门口的净慈缓缓道:“郡主无事,法师也不必担心了。” 二人一同走了出去,净慈还是那样干干净净的,只是眉宇间好像多了些阴郁。 杨显终究是没能按耐住心中的好奇,问:“法师可知郡主究竟是何人?” 他问的不是郡主的身份,而是她本身的来历。 正常人被掏了心,怎么都不可能活下去的吧,为什么郡主就可以? 虽说好奇心害死猫,可若能满足好奇心,倒也无妨。 这里是佛门圣地,净慈是神佛大法师,一双慧眼如炬,通古今晓未来,他定然是能知道些什么的吧。 但净慈只是摇了摇头,对他说:“她不是恶人,这就够了。” 随后大步离开了这里。 杨显怔愣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这句话是在警告他吗? 他当然知道郡主不是恶人,若是恶人,便不会去救那些愚蠢的人了。 算了,也许把这个当成秘密一样藏在心里,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回到禅院里,净慈放下手中法杖,站在屋子里静静地看着。 那法杖似乎滚烫得厉害,好像在警醒着他内心的污秽。 他盘腿坐在蒲团上,口中一遍遍地念着佛经,企图涤荡心灵,可他只要一闭上双眼,脑海里便全都是幻境里的画面。 走马观花般在他眼前闪过。 他忽然呼吸急促,面色潮红,陡然睁开清润的双眸,才发现门外多了个人影。 “大师兄?” 他打开门,大师兄就站在门口。 “怎么,生病了?脸色这般难看。” 大师兄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密密匝匝全是冷汗。 他抬起衣袖擦了擦,说:“没有,只是夜里燥热罢了。” “净慈,你以前从不说谎的。”大师兄静静地望着他,眼眸里充满了睿智。 净慈和他四目相对:“师兄觉得我在说谎,那谎言又是什么?” 大师兄微微一笑,坐下来看着他倒茶,说道:“今夜的事你做得很好,若是师父知晓,也定然会为你感到欣慰。” “净慈什么都没做,这一切都是白施主的功劳罢了。” 他陷入了幻境里,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只知道醒来时白婳已经挖了心。 第404章 切莫受了她的迷惑才是 “那位白施主的确厉害。”大师兄喝了口茶,目光若有若无地瞥向他。 而后继续说道:“她应该不是这人间界的人,具体来自何处你我都不知晓,但她神通广大,是妖是神也不清楚。” “净慈,你可切莫受了她的迷惑才是。” 他过来就是为了告诫自己这些话的么? “师兄以为,这世上什么东西出于何种目的,才会去迷惑别人?” 净慈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 大师兄静静地看着他,那个素来听话的净慈也终于学会反驳了。 “她非人非妖,虽未做恶事,却也并不见得是个立地成佛的。” 净慈轻笑:“净慈不知,大师兄竟然会这般揣度人心,师兄的告诫净慈知晓,净慈也早在佛前立誓,此生永不离开佛门。” 大师兄想要的无非就是这句话罢了。 什么不可多得的天才,什么与生俱来的佛缘慧根,那通通都不是他想要的。 “你知晓就好,后院那些难民,你寻个时间,让她们把该忘的都忘了吧。” 毕竟都只是一些普通人,就应该活在普通的世界里,今夜动静闹得大,死了十三个人,他会妥善处理的。 “好。” 等到大师兄一走,净慈的身子才彻底放松下来。 一夜的折腾,等到彻底尘埃落定时,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昨儿夜里寺庙的动静算不得小,周遭居住的百姓们只瞧见寺院里光芒闪烁。 早晨时,院门口便聚集了许多百姓。 好在来了官兵,将人群疏通,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小声议论着。 “昨日大梵音寺估摸着是进了邪祟,死了好些人呐,不然今儿一大早也不会院门紧闭,都不让咱们进去参拜上香了。” “谁说不是呢,听说有人被挖了心,可怕呀!” 百姓们都是无脑跟风,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 “都莫要在这里胡说了,昨日只是风大了些,吹倒了烛台,烧了一场大火,哪里有什么邪祟妖物?” 杨显拨开人群大声说着,明明已经将那些人关起来了,为何还会走漏了风声? “你说没有就没有,那万一要是真的有呢?咱们这么多人的命也不是闹着玩的!” “净慈法师呢?为何不见他出来?” 百姓们嚷嚷着,人心惶惶的,似乎非要见了净慈才能安心些。 杨显皱眉,又不能暴力驱赶,同他们讲道理,又是讲不通的。 “早上的时候我们都看见了,有人从后门抬了尸体出去,十三具尸体呢,要是没死人,这尸体又是从哪儿来的?” 寺庙里死了这么多人,可是大忌啊! 天还没亮的时候,是杨显去处理尸体的,没想到竟然被人看见了。 “法师来了,法师来了!” 人们嚷嚷着,看着那一身洁白袈裟的净慈大法师手持法杖而来,又立马安静了下去。 “法师,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寺庙里为何会死人?” 百姓们急切地问着,年轻的法师目光温和且悲悯。 他缓缓地说:“昨夜死的那十三人,皆是山上的土匪,更是穷凶恶极之徒,他们杀人无数,双手沾满鲜血,便是住在寺庙里也无法洗脱他们身上的罪孽。” “土匪?” 百姓们面面相觑,澧州多土匪,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在他们的骨子里土匪就是该杀的。 所以昨夜之所以有那么大的动静,都是因为那些土匪吗? 杨显赶紧说道:“法师说的没错,寺院里有不少的难民,我只有将这些土匪处理了,才能保证那些难民的安全,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这也倒不失为一个好的说辞,他知道出家人有出家人的难处。 若是换成杀土匪,这一切似乎也就合情合理了。 反正只要是净慈说的话,他们都会相信的。 “多谢杨施主。”净慈礼貌微笑。 杨显连忙摆手,说道:“辛苦法师才是,也不知是谁故意带偏了方向,郡主那边……” 至于白婳,许是昨夜用力过猛,再加上剜心虽不足以要了她的命,可这具身体到底还是脆弱的。 故而也没等到将萧君策哄好便沉沉地睡了过去,等到醒来之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的手臂有些沉,正要抬手,却发现那颗脑袋就枕在自己的胳膊上。 但这细小的动作已经足够将他惊醒,她下意识地抓紧了白婳的手,似乎生怕她会走。 不过一晚上的时间罢了,他竟然变得如此憔悴不堪,以前一丝不苟的发丝如今也凌乱不已。 “你就这样睡了一晚上?” 白婳皱起了眉头,他胳膊恐怕已经酸了吧? 男人依旧抓着她的手没有松开,神情紧张地问:“婳婳,你还好吗?哪里疼你告诉我。” “睡了一晚上了,不该疼的该疼的都不疼了。” 萧君策手忙脚乱地去打热水,又拿了干净的帕子来,对她说:“你别动,我来就好。” 他开始给她擦拭身子,换下昨夜脏了的血衣,但他这里没有女人家的衣服,只拿了自己干净的里衣给她穿上。 她身子完好如初,一点伤痕都没有,就是脏了些。 “你不必如此仔细照顾我,我有手有脚也能自己动的。” 他如此这般,倒是叫自己成了个废人。 “我既不能与你并肩而战,驱除邪魔,便只有做做这些事情才有资格留在你身边。” 他就连语气也是小心翼翼的,几近卑微,白婳不喜欢他这般模样,他理应是高高在上且傲气凌人的。 “阿策。” 白婳靠在墙上,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 对他说:“你其实不是一个这样的人,所以不必为了我而去强行改变自己。” 他只需要不像以前那般冷血残忍就好了。 至少现在的他,比起澹台策要有血性和人性的多了。 他拧干了帕子,阳光落在他颀长的身子上,明明还是那样一个人,可却好像又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许多变化。 他的眸光是那样深沉,像是一汪幽泉,将人狠狠地吸了进去。 他说:“人这一生,总会为了某一个人而会改变些什么,我甘之如饴。” 第405章 只要婳婳不丢下我,去哪儿都成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已经表明了他的决心,他想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谁可以阻拦他。 她穿上他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大了许多。 精致的锁骨暴露在空气外,一头秀发,乖巧地披在身后,她脸上除了些许苍白,一切都还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多时,杨凌雪便送来了干净崭新的衣裳,换上之后,男人才亲自为她绾发,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一直到接近正午的时候,明德帝才派人过来询问了些状况,她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在接近门口的位置。 光影徐徐,清风浮动。 问话的人走了,白婳微微眯起眼睛,感叹道:“看来连陛下也不信任我了。” “陛下从未质疑过你。” “他的确是没有质疑过我,毕竟当年的药是他亲自让人喂给我的,他大概以为我会痴傻一辈子吧。” 若真是如此,当一辈子的痴傻儿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帝王之心难以揣测,伴君如伴虎,当年她留在澹台策身边不就是如此吗? 一个人的疑心究竟有多重,才会狠到去给那将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姐姐送去毒酒,甚至连姐姐的女儿也不放过。 如此一来,她是不是还要多谢明德帝当年的不杀之恩,才得以让她活到了今日? “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真的白婳,她早就死在落霞山。” 白婳悠悠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昨日的那些人怎么样了。 “是与不是,你都是我的。” 他那强有力的占有欲又开始了,白婳也懒得反驳,时日不多,等返回京城便找个合适的日子。 “太傅大人。” 杨显在院门口微微躬身,看了一眼躺椅上的白婳。 “说。” “查到了,清倌楼在天亮的时候起了场大火,死伤无数。” “清倌楼?你烧的?”白婳诧异地挑眉,那不是沈芳华所在的地方吗? 她能联想到的,也就只有萧君策了。 “他自己烧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还真是深藏不露,估计也是一早就发现沈芳华了吧。 “第一次带你去见他的时候。” “何以见得?” “他的曲子弹错了音。” “……” 这也行? “约莫是同你昨晚杀的那妖物一样,披着别人的皮囊,霸占别人的记忆,但百密终有一疏。” 再完美的伪装也会有露出破绽的时候,但白婳却笑着摇了摇头,对他说:“那你还是低估他了。” “你的这位朋友也不简单呢。”澧州卧虎藏龙,是她没有想到的。 “按照太傅大人吩咐,已经着手人马准备上山剿匪,事情一旦完成,咱们就可以返京了。” 说到回京的事情,杨显就很高兴,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去剿匪的都有谁?” “林承文,楚珏。” 白婳诧异的看向萧君策,他竟然不亲自去,而是让这两个半吊子去剿匪,真是够荒唐的。 那两人成日逛花楼,也就会些三脚猫功夫,哪里会打打杀杀的。 “此行本就是锻炼他们的,竟然吃不了锻炼的苦,那就去让他们见见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萧君策也有自己的安排。 “你不去?”白婳问他。 “我去了,便没人守住你了。” 他现在是一步也不想离开白婳,好像生怕自己一眨眼,她就会消失,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了起来,就越是让他惴惴不安。 白婳一阵无语:“本郡主难道走哪都得带上你不成?” “只要婳婳不丢下我,去哪都成。” 他现在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的是法子留住她。 “罢了。”白婳头疼的揉了揉额头,论男人太粘人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忍着呗! “兵士已经挑好了,就在校场,只等着太傅大人去亲自点兵了,这澧州不重兵士,能够点出来三千将士已经很不容易了。” 杨显也颇为头疼,澧州这么大,却找不出一支像样的军队来。 莫说是要让他们去上山剿匪了,便是连半点士气都没有,只怕上了山,也就只有被人追着砍的份儿了。 况且现在澧州无主,他虽拿了陛下圣旨前去,那些人都是些兵痞子,根本不放在眼里。 “一同去看看吧。” 他握住了白婳柔软冰凉的手。 “好。” 澧州校场比较大,设备也很齐全,点出来的三千兵士此刻正三五成群地坐在地上。 便是萧君策过来了,他们也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目光最多不过停留在白婳身上罢了。 杨显脸色难看,大声道:“太傅大人在此,尔等竟然还这般懒散!” “什么太傅?城主都死了,来了个太傅管什么屁用,咱们这些人没当逃兵就已经不错了。” 一群人哄堂大笑着,根本就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只是话音刚落,咻的一声轻响,伴随着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箭羽微微颤动着,深深地没入了地面之中。 场面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之中,萧君策缓缓放下手中弓箭,深邃的眼眸犹如寒冰。 “血,是血!” 那人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好只是擦破了脸皮,若再近一分,他这脑袋估计得当场开瓢了。 “想当逃兵可以,只要能从本太傅这箭下活着走出去,你们想去哪都没人敢管。” 骄阳之下,那一身玄袍的男人手持长弓,气势逼人。 弦上搭箭,长弓拉至满月,对准了他们。 “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他就一个,难不成还跑不出去?!” 刚刚脸上受伤的那人带着一腔怒火大声说着,众人相视一眼。 “跑!” 只要跑出去他们就自由了,这年头谁还想当兵上战场去送死啊,老老实实地回家种田娶媳妇不好吗,凭什么就得他们去剿匪? 那些土匪一个个都不是好惹,他们的命更是犹如草芥一般。 刹那间,三千人发了疯一样朝着校场的四个出口狂奔而去。 出口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这些人很聪明,即便是逃跑的时候,也不会显得杂乱无章,而是有秩序地朝四个出口跑。 一道清脆的响指声落下。 轰隆——! 震天的声响伴随着拔地而起的烟尘,只见那偌大的圆形校场里的四个出口在瞬间崩塌。 第406章 不如我们再生一个吧 “麻烦。” 白婳拧了拧眉心,望着崩塌的四个出口,碎裂的石块正好堵住他们所有逃跑的路线。 “跑,继续跑啊!” 白婳似笑非笑地扫过这些人,淡淡的说:“当逃兵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本郡主还是头一回见呢,连陛下圣旨都可以不放在眼里,害怕去山上剿匪送死?” “既然你们这么怕死,本郡主倒不如现在就成全了你们,让这校场成为你们最后的埋骨之地。” 萧君策默默地放下了手中弓箭,揉了揉额头,朝着杨显挥挥手。 罢了罢了,有她在的地方,这些问题似乎就变得不是问题了。 那过分强大的气场,以及那动动手指头就能让校场天崩地裂的能力,就足够让这些人心服口服了。 所以他还拿着这把弓箭有什么意义,不如扔了。 将士们面面相觑,纷纷惊恐地吞了口唾沫,他们刚刚明明什么都没有看见,却又好像看见了什么,那墙是怎么裂的,石头又是怎么碎的? 再看看那犹如煞神一样的白婳,顿觉寒毛倒竖,浑身恶寒。 白婳冲着萧君策挑了挑眉毛。 “收拾这些人,就得快准狠,看似是些兵痞子,实则都训练有素,只是心有不服罢了。” 她倒是一语中的,大家都是聪明人,什么问题一点就透,又何必装傻充愣的。 “既如此,便去将林承文和楚珏叫过来,今日让他们来操练兵马,三日后便上山剿匪,不得有误。” 萧君策双手负在身后说着,它现在拥有一些有心无力的感觉,大概是因为白婳太强了,自己就派不上什么用场。 “所有人听令,三日后上山剿匪,杀敌十人赏白银十两,上不封顶!” 萧君策不怒自威,嗓音传遍整个校场,刚才那些还企图逃跑的人立马高呼:“谨遵太傅令!”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些人再怎么懒散也不会和钱过不去,且澧州多山脉绵延,此番剿匪,定是要耗费些时日的。 “你有那么多钱吗?”白婳问。 他的钱可都在京城,这里是澧州。 萧君策回头,眸子里充满了暖意:“难道没人告诉郡主,你未来夫君富可敌国?便是在澧州没有产业,那些土匪的财宝也足够了。” 杨显在一旁听着,默默汗颜。 这两人可真是一个比一个能算计,用土匪的钱鼓舞将士们去死吧土匪,还把自己标榜得那么高尚。 他靠近她,握着她的手,冷和热的相撞,似乎从来都是他在主导。 “夫君?”白婳似笑非笑:“你算哪门子的夫君?” “可郡主明明已经亲都亲了,摸也摸了,还睡了,莫不是想要赖账?” 萧君策心情极好地挑起唇角,那晓得一脸荡漾的样子,真是很欠揍啊。 白婳道:“那清倌楼里的清倌被人睡了,难道也要负责?本郡主顶多赏你一些银钱打发了便是。” “只怕我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他并不在意白婳的这些言语,因为她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这校场已经废了,要不找人来修缮一下吧。” 白婳眨了眨眼睛,连忙岔开了话题。 她发现一旦开始和这个男人谈情说爱,自己的一切情绪就都会被他所主导,这样就会显得自己很被动。 “不必了,正好可以让他们自己想办法,你今日出来这么久定是累了,我带你回去休息。” “倒也不累……” 他是不会给白婳反驳的机会的,二话不说家人打横抱起来,直接无视了那一堆碎石,纵身一跃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校场外。 白婳无语,说道:“你这是在向本郡主展现你的能力吗?” “我的能力在郡主面前自愧不如,又怎敢献丑?” 他微微一笑,既然他的婳婳这么厉害,那他就做她身后的男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毕竟这世上又从来都不是只有女人才可以相夫教子,他也可以相妻教子。 “这个时候,团团大概能走路了。” 他忽然说,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抱着白婳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走着,无视旁人送来的各种目光。 “他生来就与普通孩子不同,不哭不闹,有时候甚至觉得团团那双眼睛好似能洞察人心。” 团团和他长得像,但性子却格外内敛安静,且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着,便是饿了也不会哭。 “婳婳,不如我们再生一个吧!” “生个什么好呢?女儿怎么样?女儿的话就取名叫圆圆,团团圆圆一家四口正好。” 他自顾自地说着,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白婳的神情有多么的诡异。 还团团圆圆一家四口呢。 白婳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将所有的愁绪都藏在心里,再过不久就只有他和团团相依为命了。 一家四口这个愿望虽好,只怕这辈子都无法实现了。 “婳婳,你觉得呢?”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女人,却被白婳毫不留情地打击。 “本郡主可从没说过要和你再生一个,生一个团团便足够让我费劲了,你若想要个女儿,便自己生去,莫要让我来遭这份罪。” “……” “妇人产子,便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婳婳若是不想生,以后不生便是,独生子也挺好的,至少以后我所有的家业都是他的。” 他嗓音清润地说着,脚步也放慢了下来。 金灿灿的阳光落在青石板铺就的路道上,晃动的人影斑驳稀碎,这边是具有烟火气的人间。 如今正是人间四月天,接近初夏已经有了几分热意。 他带着白婳七拐八转,很快便转进了一间小巷子里。 冰凉的匕首瞬间划破对方的脖颈,鲜血喷溅在地上,尸体被拖走。 “真是辛苦他跟了一路了。” 白婳用脚踢了踢尸体,魂魄已碎,和孟蓉蓉身边那个侍女的死法一样,看来他们都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会是谁呢? 二人相视一眼,这大好的阳光春景,生生被着血色污染,扫兴得紧。 “无妨,他们爱跟便让他们跟着,反正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 匕首在尸体上擦了擦,随后藏在了袖口里,他有随身带刀的习惯,匕首最是小巧便捷 第407章 这世上的每一缕风都是自由的 “澧洲的老鼠多,一时间很难杀干净。”尸体很面生,也不知道跟踪他们是为了什么。 他们在澧洲的行踪并没有保密,澧洲百姓都知道圣上住在大梵音寺里,平常除了香客进出,四处都把控得很严,还有萧君策时时盯着,他们想要刺杀是没那么容易的。 “既然杀不干净,那就在诱饵上下一剂猛药,如此更好。” 白婳疑惑地看向男人,但他似乎并不想说,只是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也不管地上的尸体。 澧洲的巷子都很复杂,又曲径通幽,有着江南的温婉柔美,阳光落在青黑色的屋檐上,鳞次栉比。 “若是这条巷子能够一直走下去该有多好。” 就这样静悄悄的,已经到了正午了,四周的百姓已经开始做饭了,炊烟袅袅,烟火气十足。 白婳回头望着身后的巷子,认真地说:“如果你想走的话,其实本郡主也不是不可以陪着你多走几圈。” 这巷子又窄又长的,有什么好走的。 萧君策俊脸一黑,她是真听不懂还是装不懂?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说道:“我的意思是,只要能和婳婳一直在一起,这条路多长都不算长。” 对于这话,白婳认真地思考了会儿。 对他说:“那你想体验一回最刺激的感觉吗?” 刺激? 莫非婳婳是想…… 白婳打了个响指,眼前一阵白光闪过,等到再次睁眼时,清新的山风拂过脸颊。 二人正站在一处陡峭的悬崖上,而脚下则是深不见底的瀑布,站在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澧洲城。 瀑布如同天幕一样自上而下倾泻,在阳光的照射下,宛如漫天银丝。 而瀑布之下,便汇聚了太川河所有的支流,放眼望去,河脉壮阔,震撼无比。 他们就站在整个澧洲最高的地方眺望着。 山风吹得她裙摆层层起伏,像是随时都会乘风而去的仙子般,好看极了。 他心头微动,灼热的情绪在胸腔里酝酿。 他握紧了白婳的手,微微有些紧张地问:“婳婳,你说的刺激,该不会是想在这里和我……” “当然是来这里寻求刺激了,不然带你来这里作甚?” 白婳微微一笑,显然是没有领会到萧君策话里的意思。 男人耳根子发烫,他没想到原来婳婳竟然喜欢这种刺激的模式,看来以前是他多虑了,一直觉得婳婳是个女孩子,骨子里多少都有些矜持。 男人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 他深吸一口气,眸子深情的望向白婳,忐忑地问:“婳婳,现在需要我做什么吗?还是你……” 还是你主动。 话还未说出口,整个人忽然失去重心,身子朝着那万丈高的瀑布直直落下。 愕然间,他看见白婳那张含笑的脸在面前迅速变小,直到彻底成为一个黑点,耳边是急速呼啸的风声,冰凉的水滴落在他脸上。 他眉心的印记若隐若现。 下一瞬—— 一只手迅速出现,稳稳当当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女人柔软的身子贴了上来。 “这就害怕了?” 白婳抓着他身子猛然拔高,他眉间的印记也在白婳出现的刹那间隐了下去,眼前水雾缭绕,他甚至可以看到有飞鸟从身边经过。 白婳带着他落在瀑布之上,看着他半晌都没有反应,还以为他是吓傻了。 懊恼地揉了揉眉心说:“抱歉,忘记你是个凡人了,这么高掉下去,寻常人早就吓破胆了,你没吓哭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萧君策:“……” 所以这就是她口中的刺激吗? 那还真是够刺激的! “阿策,你要是害怕的话,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这里风景秀丽,虽然有些可惜,不过她还是要多为凡人考虑的,毕竟凡人的承受力都很脆弱。 她马上就要离开了,所以她要当一个善解人意的神,说不定以后还有人真的会为她修建庙宇呢。 “婳婳。” “嗯?”白婳抬眸看向他,一刹那眸子里万千璀璨星河。 “你说过,无论何时都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当然。”白婳勾唇一笑,白婳不会离开,她会。 凡人寿命虽短,但她不会陪着萧君策去消耗百年时间。 “阿策。”白婳站在悬崖口,那纤瘦的身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她说:“这世上的每一缕风都是自由的,人一旦被禁锢,灵魂就失去了乐趣,你说呢。” 她的眼睛好似在透过萧君策在看向另外一个人。 一个陌生且让她恨到了骨子里的人。 可她明明应该是要恨澹台策的,可如今才晓得,当年即便没有他,自己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心中的一方净土,是净慈带来的。 然而就连他接近自己都是别有目的。 他是为了取自己的龙骨,可明知道龙骨是她的命门所在,一旦失去龙骨,她将彻底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所以司命大神官当年对自己的感情究竟又有几分真假,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了。 甚至一度怀疑,这么多年自己恨错了人。 “你是自由的,这世上没有谁可以将你禁锢,我也不能。” 他握着白婳的手,一字一句认真地说着,神情是那样虔诚真挚,目光里的柔情似要将她一寸寸融化。 “如果你忽然发现,你恨错了人,而真正该恨的则是长在心上的那个人,阿策,你会怎么办?” 她问白婳。 她现在很迷茫,就好像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都成了一个笑话。 可即便如此,澹台策又为何要将自己囚禁在地府,又为何要屠杀她的所有族人,如今活在这世上的龙族,只怕是屈指可数了吧! “若是血海深仇,那便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若不是,便放下过往各自安好不必强求。” 各自安好? 怎么可能各自安好呢,就连净慈的出现都是天道刻意安排,这世上芸芸众生的命都逃不过天道的安排。 层层枷锁的束缚之下,唯有认命这一条路。 可她偏不想认命啊! “若是有一天,你发现我并非你眼中的那么好,而是一个穷凶恶极的恶人呢?” 虽然她一直以来表现得都不是很善良,但好像也没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吧? 第408章 真龙现身 “你若是恶人,那我便陪你一同堕入地狱。” 风吹过山涧,将他的声音带去了很远的地方,以至于在很多年后,白婳依旧能够将这句话记得清楚。 她微微一笑,说道:“堕入地狱不是成为恶鬼就是恶魔,所以堕入地狱有什么好,倒不如陪本郡主一起堕入这如画的风景,锦绣的山河之中。” 她张开双臂,迎着风向着光,说:“阿策,你要追上我,努力抓住我的手,明白吗?” 说完之后,她的身子便朝着瀑布坠下,像是一只折翼的蝴蝶,飘然而下。 她就那样直直地坠下,双眼紧闭,面带微笑。 白婳想,如果人生真的能如这风一样自由,畅游在这天地间无拘无束该有多好。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随性洒脱之人,如今才明白她身缚蚕茧万万层,从不是自由身。 “婳婳!” 男人变了脸色,想也没想便朝着她冲了过去,可他所能触碰到的,不过是白婳的一片衣角罢了。 他甚至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想过自己没有白婳那等可以腾云驾雾的本领,即便有轻功,也无法飞跃这么高的地方。 但他所想,哪怕只是白婳的一个考验,他也不会将白婳放置在任何一个有危险发生的境地,哪怕是一丁点,他也不允许! 他甚至在害怕,她会不会就这样趁机离开他,再也不回来了。 那一刻,他的心在狠狠地颤抖着。 只想着快一点,再快点抓住她的手,只有将她紧紧拽在手心里,她才不会离开。 白婳睁开眼眸,看着面前那不断放大的一张脸,热流在胸腔里涌动,不知道他是真不怕死,还是装的。 知道即便他跟着一起跳了下来,自己也不会让他死。 “真笨。” 就算是从天上摔下来,摔得个粉身碎骨,她也不会死。 所以何必要跟着一起跳呢。 也许那一刻他脑子里只有全都是她,才会这般无脑冲动吧。 以前她以前,这世上只有司命神官才会心甘情愿为自己舍弃性命,可如今连他一个凡人也愿意,哪怕是赌,他也赌对了。 她朝萧君策伸出手,他终于抓住了她,那种将其牢牢握在掌心里的感觉是那般真实而满足。 “万一我不会救你,你该怎么办?” “那我便去黄泉路上等,一百年等不到,就两百年,两百年等不到,就一直等,直到等到你为止。” 这天上地下,碧落黄泉,她去哪儿,他就在哪儿。 “可我不会死,我的寿命是无限长的,也许你等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也不一定会等到我。” 所以为何一定要执着于她呢。 这世上美好的女子万千,她也不过其中之一而已,白婳多么想开导他要向前看,可欲言又止,最终沉默。 “不会的,我相信婳婳不会舍得让我一个人一直在黄泉等,你会来找我的。” 有她在身边,生死无惧,却惧离别割舍,惧两情难合。 “噗通——” 巨大的声响掀起滔天的水浪,层层涟漪荡开,冰凉之感在全身迅速蔓延,两人落入水中,包裹着他们的灵力缓解了一部分冲击力。 否则即便是水,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不死也残。 胸腔里在瞬间被灌入大量的水,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一阵光芒闪烁,巨大的身影在水里翻江倒海,水波一浪高过一浪。 黑影在水底流窜,如同巨物一样匍匐着,恐惧从心底开始蔓延! 这是来自于血脉和骨子里的绝对压迫,刹那间,一条青黑色的巨龙腾空而起,遮云蔽日,就连天上的骄阳都被遮挡。 震耳欲聋的龙吟之声在山涧回荡,他看着那巨大的身影在瀑布间穿梭,转瞬间青云直上,直逼苍穹! 她说她是龙。 所以这就是她的真身吗? 她的真身竟然比这山涧还要大上数百倍! 青黑色的龙鳞散发着逼人的阴寒磅礴之气,震天的龙吟声传到了澧洲,百姓们纷纷朝着天空看去,便瞧见那在青云之巅的黑龙。 “龙!是龙!” “真龙现身了,真龙现身了!” 百姓们激动地看着天上的龙,纷纷跪地膜拜,虔诚祈祷。 龙吟声一直回荡,杨显端着刚煮好的茶进来,推开窗看向山涧那边。 “陛下,龙!” 杨显震撼无比地瞪大了双眼,内心更是难以掩饰的激动和兴奋。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龙,而且还在澧洲出现了! 明德帝在太监的搀扶下走到窗前,沧桑的老眼直勾勾地盯着天上的龙。 “真龙现身……” 明德帝喃喃自语。 “真龙现身……”他一连重复了好几次,双手在微微颤抖着。 真龙现身,是否就预示着即将有人代替他的位置,成为真正的真龙天子? “陛下,真龙现身澧洲,必然是知晓陛下在此,此乃上天降下的祥瑞之兆啊!” 杨显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会看到真龙,而这世上,也真的有龙的存在。 可是否是祥瑞之兆,只有明德帝自己心里才明白。 他噩梦缠身,以为到了大梵音寺就会好些,可没想到便是在这里,长姐也会日日来他梦里。 他每天都会梦到那玉兰树下温婉娴静的女子,临死前是用何种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直到生命消逝的最后一瞬。 后院里,杨凌雪愣愣地看着天上翱翔穿梭的黑色巨龙,手心里紧握着白婳送给她的鳞片,它们的颜色是一样的。 “郡主……” 她忽然湿润了眼眶,鼻尖也是热热的,酸酸的。 原来……她真的是龙。 她会腾云驾雾,强大如斯。 杨凌雪低头看着掌心里的龙鳞,那是她身上唯一的一片逆鳞,龙之逆鳞,如何能轻易割舍。 她又究竟何时才能追得上郡主的步伐,也许这辈子,她都只能在郡主身后望其光芒吧。 她如日月之辉,而米粒之光又如何能比,如今能够站在郡主身侧,得郡主庇佑,已实属福泽万千了。 即便真龙的世人跪地膜拜,可孽龙就是孽龙,这是不争的事实。 第409章 总是会情难自禁 “看来大人阴德值已经修满,只怕是不久后,这地府又不得安宁了,哎……” 城隍庙的老槐树上,风铃叮叮当当地响着,一派风和日丽的好景象。 城隍老儿抱着一壶酒,眯着眼睛,即便是隔得远,在这里他也能感受到白婳身上那强大而霸道的力量。 深深吸上一口,真是令人神清气爽啊。 殿主大大不愧是天生的孽龙,神格还未圆满,修为也还未恢复到巅峰状态,就已经足够让他这等小冥神跪地仰望了。 也不知道他们要修炼多少年,才能达到殿主大大这种状态。 “罢了罢了,殿主大人可是三界最强武神,小老二我安安分分的当个冥神就够咯!” 城隍老儿潇洒地灌了口美酒,正好这人间的日子足够清闲,又解决了太川河这么大的事情,他也累积了一些阴德值。 届时等冥主回归,他应该也可以被好好的犒赏一次的吧。 “嘿,老头儿,快下来!这姻缘树可不是你能随便上去的!” 树下童子对着树上喝酒的城隍老儿大声吆喝着。 城隍老儿低头一看,可不就是自己庙里的门徒么,手里还拿着扫把,地上却是一堆的落叶,根本没扫。 小老儿眼睛一瞪,麻溜地从树上下来了。 罢了罢了,和自己的门徒计较什么。 “小子,看到天上的龙没?”城隍老儿指着天上的龙。 门徒冷哼一声:“我眼不瞎。” 是个人都能看见。 “嘿嘿,我认识她!” 门徒瞪大了眼睛:“臭老头喝多了吧,赶紧滚,别脏了城隍爷的庙!” 城隍老儿撇了撇嘴,还不信,他真认识! 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胡须,若有所思地望向天空。 而山涧那边,憋了太久没有展现出真身的白婳,尽情地在天空伸展自己的身躯,反正这里隔得远,即便被人看见了,也没人会过来瞧。 再说了,给尔等凡人瞧瞧真龙身躯,正好可以给他们长长见识。 巨大的龙头在天空和他对视,白婳忽然一个俯冲,一阵龙息落下,就险些将男人掀飞了出去。 她欣赏着男人瞳孔里的自己。 唔,她好像越发威猛了。 还是自己的身子更加畅快些,不过灵体没有回复,即便现在能够显出真身,其大小也不过灵体一半罢了。 瞧瞧这英姿飒爽无比靓丽的青黑龙鳞,再瞧瞧她那雄壮的一爪子能劈掉一座山的笼罩,还有那象征着她龙族身份的高贵龙角! 萧君策肯定被吓傻了。 凡人有生之年能够看见龙,这可是莫大的幸事,他现在心情肯定无比震骇和激动。 “凡人,害怕了吗?” 巨龙口吐人言,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却比以往多了些威严。 她观察着萧君策的反应,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很多,至少没有激动的晕过去。 男人伸出手,掌心落在她巨大的龙头上,嘴角缓缓上扬:“真可爱。” 白婳:“……” 白光闪烁,冰凉的手捏着男人的下巴,白婳眼含杀气,语气冰冷:“你说什么?” 可爱? 她白婳这辈子和可爱哪里沾过边儿了? 况且她是武神,是威猛无比的武神,怎么可以用可爱来形容她! 这狗男人莫不是这辈子没见过什么可爱的东西,竟然说她的真身可爱。 他忽然将白婳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两人就在水中央立着,根本没有沉下去。 “婳婳,谢谢你。”他认真地说:“谢谢你愿意在我面前展现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所以才会很可爱。” 白婳愣住,原来可爱不是用来形容她的外表的。 那倒也是,她的真身那么大,整个山涧都装不下,的确算不得可爱。 “你就不怕?”白婳扬眉道:“本郡主方才一口下去,只怕是你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死了。” “是吗?” 萧君策轻笑一声:“原来婳婳爱我如斯,竟然想要与我融为一体。” 白婳无语凝噎,这个男人的脑回路怎么忽然间变得如此清奇了? 她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萧君策。 “你为何不怕?” 这不正常。 就算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但没道理在看见她真身的时候还能无动于衷。 除非…… “因为你是白婳。”骨节分明且干净的手指轻轻捻起她鬓角的发丝拢至耳后。 他说:“因为是你,所以不管你是何模样,哪怕三头六臂我也不惧。” 他自小见过的事情多了,且之前便知道她是龙,所以即便显出真身,也不会太过于惊讶害怕。 白婳如此想着,倒也能够说得过去了。 “婳婳。”男人嗓音嘶哑,眼波有些炽热,两具身子隔着轻薄的衣料紧贴在一起。 他的手指细细摩挲着她的脸颊,心头生出异样的情愫来。 “嗯?” 白婳抬眸,水波在轻轻荡漾着,两人的衣服都湿透了,贴着白皙红润的肌肤,他的手触及到她冰凉滑嫩的皮肤,轻轻摩挲着她的腰肢。 他说:“这里是无人之境,唯有你我二人。” “你又在想什么坏事情?” 这里的确够偏,而且还是瀑布下面,除了水声,风声和鸟声,便再没有别的声音了。 他心头热得厉害,说:“你在我身边,我便总是会情难自禁难以把控自己,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情。” 他现在已经把自己想要做什么事情写在脸上了,就差没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男人耳根子有些红,也不是头一回了,只要白婳靠近他,他就会有反应,这是个正常男人都会有的反应。 白婳勾唇,眼波潋滟,风情万千。 “既然控制不住,那就无需控制,情绪还是需要适当释放的好,听说男人是不能憋的,会憋坏,对吗?” “倒也不会憋坏,只是有些心痒难耐,近在眼前,看得到却吃不到,分外难受。” 话音刚落,冰凉的吻落在了他的唇瓣上,战栗之感在刹那间传遍全身。 他低头看着白婳,嗓音嘶哑:“婳婳,这火是你先挑起来的。” 她的手更是肆无忌惮地钻进了男人的衣裳里。 “嗯,我挑的,我自己灭。” 第410章 抱歉,我忍不住了 水波荡漾,手指婉转间,便触碰到了那一方禁忌之地。 萧君策吸了口凉气,忍着情动轻轻一口咬在她脖颈处,道:“婳婳似乎学会了不少东西,若有什么手段,大可不必客气。” 他身上气息越发灼热,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身上,修长美丽的脖颈,精致的锁骨,还有她的唇,一寸都不可放过。 她身子越来越软,耳畔是男人的低笑声。 他说:“婳婳的真身那般威猛,可以腾云驾雾,万民臣服,原来身子竟然也这般敏感,不过是才开始便已经这般了。” 她身子软得不像话,像是不受控制般瘫软在他怀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看来婳婳的手段不如我,所以还是让我来吧。” 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好似都不是自己的了,双手攀附在男人身上,灵力托着他们才没有沉下去。 她连连喘气,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嘤咛之声,喃喃出声:“阿策,你……” “唔!” 她话未出口,便已经长驱直入,白婳惊呼出声,眼里是难以掩饰的妩媚和情动。 萧君策紧紧地抱着她:“婳婳,抱歉,我忍不住了。” 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就在面前,自己又如何能忍得住,若是忍住了,便不是男人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唤着白婳的名字起伏着,白婳咬着唇,脸上是妩媚到了骨子里的红晕,好看极了。 他在她身上留下了许多痕迹,白婳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眉眼,从额骨到眉心,再到他的鼻梁,最终停留在他的唇瓣上。 男人结实壮硕的身子上带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她说:“阿策,你要一直这样做自己,永远都不要被任何人影响,好吗?” 即便权势滔天,也从未欺压百姓,心中善恶分明,是非正义皆有定论,世人说他如何,那都是荒谬之言罢了。 “在婳婳面前,我永远都是我,从不曾改变。” 婳婳喜欢什么样的,他就是什么样的。 一次次情动入骨,一次次水波翻滚荡漾,等到一切都结束时,她约莫是累坏了,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萧君策抱着她游上岸,用内力烘干了衣衫铺在草地上,将她轻柔地放在上面,宽大的外袍盖在她身上。 夕阳西下,天际的云红得发烫,山涧的风温柔轻和,似生怕惊醒了那熟睡中的人,但她只是小憩片刻恢复体力罢了。 萧君策的体力每次都会给她带来意外之喜,原来凡人也有这么凶悍的时候。 “还早,若累的话便再睡会儿,我会守着你。” 这里很安静,宛如世外桃源,如果没有世间纷扰,就在此定居的话,似乎也不错。 他就在她身旁坐着,若是可以,他愿化身她的守护神,生生世世都守在她身边,即便只是这般看着她,也会心满意足。 白婳撑着腮帮子,身上的衣服都是他的味道,连风里也是他的气息,他好像无处不在。 “算不得多累,再不走天要黑了,这里荒山野林,若是遇见什么凶兽豺狼,便又要耗上一些功夫了。” 男人轻笑,她可不见得是会怕凶兽豺狼的人,应该是它们怕她才是。 白婳转过身去穿衣服,衣服已经被萧君策烘干了,现在穿上正好。 “我帮你。” 白婳低头,脸上漾开一抹笑意:“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她还没有废到连衣服都需要别人帮忙穿的地步。 男人的手从身后环绕而来,轻轻地将她护在怀里,脸颊在她颈窝处蹭着。 “婳婳,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人活一世,不如意的事情十之八九,可似乎只要有她在,哪怕是天崩地裂,风景也是美丽的。 “嗯哼?本郡主可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自然是好的。” 白婳轻哼一声,抓着他的手说:“阿策,我现在所有的秘密你都知道了,哪天你要是说漏了嘴,我就吃了你,怕不怕?” 她故作一副凶狠的样子,瞪大了眼睛,就差露出一口尖厉的獠牙来了。 “那我很荣幸,婳婳愿意把自己的秘密分享于我。” 他温柔一笑:“该回去了。” 再不走就真的要天黑了。 澧洲的街道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尤其是今天真龙现世,街道上的人比平时更是多了一倍不止。 四处都开始流传真龙的画像,由最开始的五文钱一幅,变成了十文钱一幅。 据说,这真龙画像挂在墙头可以驱邪,止小儿夜啼,邪祟入侵。 一时间,真龙画像十分火爆。 “夫人,买真龙画像吗?若夫人买了,定可保夫人和公子百年好合,多子多福呢!” 卖画的商贩乐呵呵地说着,似乎从中嗅到了商机。 白婳扬眉,自己买自己的画像? 她记得初来澧洲的时候,有关她的画像都是怎么丑怎么来的。 她瞧那画上的龙栩栩如生,今日虽只是远远地舒展了自己的身子,不过人们的想象力总是强大而又丰富的。 “这画是谁画的?” 倒是将她画得不错,就是少了几分威猛霸气。 老板笑呵呵地说:“是我家那不争气的儿子,您瞧,他还在画呢。” 顺着老板的目光看了过去,摊贩前,那年轻清秀的青年正提笔作画,下笔如有神,不出片刻,一幅画像便出来了。 “这不是……” “嗯,是他。”萧君策点了点头,那青年正是这个月被选中去祭祀的,好巧不巧,如今在街头卖画,倒也能挣不少钱。 老板感叹地说着:“说起来,还真要多谢那惠安郡主呢,若非是她,我这苦命的孩子只怕是早就死在太川河了。” 也许是触景生情,老板拿了一幅画像过来,笑着说:“夫人,这画像就送于你吧,希望夫人和公子,能够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老板很憨厚老实,澧洲废除了河神祭祀,便也是解决掉了百姓们的一个心头大患,此后他们再也不用患得患失,每个月都战战兢兢地想着这次又是谁家的孩子要被挑选去祭祀了。 白婳愣住,接过了画像。 正在作画的青年似有所感,抬起头来的瞬间便正好和她四目相对。 第411章 有了后爹就有了后妈 青年怔愣片刻,随后又看见了她身旁的男人。 白婳对他微微一笑,青年放下手中狼毫,对着二人拱手深深作揖行礼。 萧君策掏出一片金叶子塞进老板手心里,说:“他画工极好,担得起这个价格,若他将来想要走更远的路,便去京城闯一闯。” 老板吃惊的看着眼前的贵人,还未反应,二人便已经走远了,他低头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金叶子,深深的吸了口凉气。 随手便是一片金叶子,此二人身份肯定非富即贵。 “阿爹。”青年唤了声,温和谦逊,显然也看到了他手里的金叶子。 “是那位贵人给的。” 青年微微一笑,说道:“他便是萧大人,而那位,则是惠安郡主。” “什么?!” 老板吃了一惊,将萧君策方才说的话,都说给了青年听,少年脸色微红,轻轻的点了点头。 京城…… 那一定是个比澧洲还繁华的地方吧。 “你为何要给他一片金叶子?”虽然那少年的画工的确不错,但一片金叶子着实有些太多了。 寻常百姓,一年也未必能够挣到一片金叶子吧。 “老板很会说话。”他牵着白婳的手穿梭在人潮中。 白婳愣住,很会说话?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老板说的话。 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白婳眨了眨眼睛,认真地说:“若是本郡主也说这些,你是不是也会给我很多金子?” “你喜欢金子?”他诧异地问。 “龙都很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宝石,珍珠,玛瑙,金子……” 太多太多了,她都喜欢。 所以以前即便是被困在地府的时候,澹台策也会想办法弄很多亮晶晶的东西放在她的住所里。 以前觉得他俗不可耐,觉得他肯定是因为愧疚才会这般,但如今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那厮分明晓得龙的癖好,就是喜欢这些东西,她抵抗不了。 “原来如此。”男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放心,我的便是你的,你若喜欢金子,等回了京城,我便将我所有的财产都换成金子宝石。” 只要她喜欢,莫说是所有家产,便是万里江山,他也会拱手送到她面前。 原来人真的一旦有了心爱之人,便会恨不得将这世上一切最美好的东西都送到她面前。 “金子太沉,不好带,若是打一些漂亮的首饰头面,本郡主戴着也有排面些。” “嗯,婳婳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她就这么点儿小癖好,喜欢吃,喜欢发光发亮的东西,他自然会想办法满足的。 龙喜欢住在山洞里,然后在山洞里堆满各种亮晶晶的东西,光是看着便心满意足了。 “那沈芳华你后面打算怎么处理?”白婳忽然问。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那次在花坊的密道里故意试探,他竟然也能沉得住气。 “暂且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又有什么目的,我已经派了人手去查,希望能有一些收获。” 不光是澧州,也许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大端最偏远的海,那头便是西岐,是这世上一切所有邪术的起源之地。” 白婳眯了眯眼睛,也不知道完颜洪究竟是如何习得那么多邪术的。 “西岐?” “嗯,先前太子养在府中的那道士便是从西岐来的。” 天色在一点点地沉下去,街道上挂起了灯笼,红彤彤的一片,放眼望去尽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好模样。 明德帝虽自私疑心重,可以的确将大端治理得很好,也许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弟弟,但却是一个很合格的君王。 是世人无法否认的一代明君。 “往后你要小心太子,他的手段远不止这些。” 太子会邪术,而他什么都不会,终究是凡人,凡人又如何能与修道者相提并论。 “婳婳,你好像总是在担心我?” 萧君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异样,白婳连忙说:“本郡主只是希望你能有点自知之明,与太子相争时多长些头脑,往后遇见什么危险莫要来烦我。” 她又拿出了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想着反正都要走了,有些事情自然是该交代的就得交代了。 “能得婳婳关心,我很开心。” 他浅笑如风般和煦,白婳忽然间就不敢去看他,更不敢直视他那双眸子,害怕谎言被揭穿。 她深吸一口气,凉凉道:“并非关心,只是不想团团没了爹,再去找个后爹,有了后爹就有了后妈,团团日后必定就成为一个可怜的孩子。” 萧君策:“……” 她说话是真的毒,一点不留情面,将他心里刚刚升起来的那些暖意和感动瞬间浇了个透心凉。 但是无妨他依旧欢喜,因为他知道哪些话是真心,哪些话是假意。 “不会有这一天的,团团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说罢,他又忽然看向白婳的肚子,手掌更是下意识地抚摸了过去。 他说:“婳婳,你说这里会不会已经有了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团团是真正的白婳孕育出来的,她没体验过怀胎十月的感觉,却经历过了妇人产子的疼痛。 白婳一巴掌打掉他的手,瞪着他:“太傅好没个正形,大街之上说着这等放浪形骸的话。” 他是越发的不正经了,当真就那么喜欢孩子? 还是说,他只喜欢和自己有一个真正属于他们的孩子? 白婳心里忽然就升起一股异样之感,总觉得这种想法太过于离谱,她是孽龙,而他是澹台策,天道怎会允许自己和他有孩子? 若是将来诞生的孩子太过于强大,恐怕也会遭到天道的绞杀吧。 她应该庆幸团团是被白婳孕育出来的,到底是个普通孩子,身上没有属于她孽龙的血脉。 “这么多次了,应该会有动静的吧,难道婳婳就不想吗?” 他目光促狭,笑容里带着几分揶揄。 “不想。” 白婳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男人在身后大步跟上 他笑着说:“没关系,我可以等到婳婳愿意的时候。” 看来他还得努力些,或者去找许卿要些法子,若是有了属于他们之间的孩子,婳婳大概就能彻底属于他了吧? 第412章 殿主大人为何就不能放过他呢 男人的心思很单纯,想要留住她,让她一辈子都无法离开自己身边,而这个法子便是用孩子来捆绑。 她像是一阵风飘忽不定,即便日日在自己身边,也总有一种抓不住的感觉,他患得患失,又太过于害怕。 尤其是每当白婳开始嘱咐他一些事情的时候,这种感觉便更加强烈了。 白婳说:“那你且等着吧,等到你死的那一天都不会有可能。” 龙族本就稀少,便是因为他们繁衍后代极其艰难,若真有那么容易就好了。 她迎着晚霞的光朝前走,并没有看到身后男人的神情。 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了一层浅薄的哀伤,随着霞光渐渐淹没。 他终究是抓不住她的,铁了心要走的人,便是使出浑身解数,她也不会为你停留。 也许……是她根本就没爱过他。 她现在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不过是在欺骗自己罢了,可他竟然沉溺于这种欺骗之中,不愿醒来。 “阿策,走啦!” 耳畔传来她轻快愉悦的声音,眸子里是她明媚如芙蓉凝霜的好模样。 秦首蛾眉,顾盼生辉。 那一声阿策,像是忽然间刻进了灵魂里,他身子为之一颤,扬起笑容朝她大步走去,再次握紧她的手。 不知为何,就又走到了那城隍庙前,姻缘树下。 每当这个时候,前来城隍庙求姻缘的人总是很多,男男女女,或成双成对,或形单影只。 城隍老儿依旧在树下卖着自己的东西,白婳刚到,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她的气息。 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屁颠屁颠地过来,却在看见她身侧之人时,狠狠地愣住了。 “这是……” 城隍老儿苍老的身躯一震,险些就跪在了地上。 白婳一记眼刀子杀过去,面无表情地说:“他是萧君策,当朝太傅。” 城隍老儿的目光颤抖着,隐约可见几分泪光闪烁。 他擦了擦眼睛,对着萧君策拱手行礼:“小老儿不知,贵人竟是当朝太傅大人,多有失礼,还望勿怪。” 第一次见时,他脸上是带着面具的,城隍老儿没有认出来也正常,可如今真真切切地瞧见了,这分明就是他呀! 他身为冥神多年,自然不会将自己的主子认错的。 “客气了。” “今日生意可好?”他询问着。 城隍老儿点了点头:“极好极好,有劳贵人惦记了。” 这是前主要回来了吗? 他早就听闻惠安郡主和当朝太傅的一些事情,可又怎知这萧太傅竟然是他。 难道说这两人之间的孽缘,从一开始就是注定好的? 早知如此,那轮回路就不应该崩,如此也好让她自己安分的去轮回,摆脱孽龙身份。 可偏偏又纠缠在了一起,如今更是连孩子都有了,真是造孽啊! 似乎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白婳的神情很不友好。 “你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不必在本郡主面前装出这副样子。” 她这般不怒自威,城隍老儿自然是害怕的。 他对着萧君策歉意地笑了笑,随后说:“还请郡主随小老儿来。” “阿策,你在这里等我。” “好。” 他听话得紧,白婳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两人走到一处人比较少的地方,城隍老儿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期待。 询问道:“那可是他?” 白婳拧起了眉头:“你眼不瞎,难道看不出来?” 城隍老儿嘴角一抽,尴尬道:“只怕万一是长得相似呢。” “这世上谁还敢和他长得一样?”他是鼎鼎有名的煞神,是地府的王。 就连她刚开始也以为只是长得相似罢了,可直到看到他眼角的红痣,眉心的印记,心中的一切猜忌都被得到了证实。 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城隍老儿忽然对白婳跪了下来,她抬起一张苍老的脸,颤抖着嘴唇说:“殿主大人,小老儿求您,莫要杀他。” “即便他是那个人,可这辈子他也不过是个凡人,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将过往仇恨都发泄在他身上。” “殿主大人若实在恨不过,想要报当年血海深仇,小老儿愿将这条命交给殿主大人,只求您开恩,放他一条生路!” 他以为白婳现在接近萧君策,就是为了杀他。 毕竟当年在地府,白婳有多恨澹台策,那都是万鬼皆知的事情。 她就没有哪一天放弃过想要杀他的念头。 “我便是杀了他,你又能如何?你的命对本郡主而言没有任何作用。” 白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在看一只卑贱的蝼蚁。 城隍老儿面露苦色,苦笑道:“他当年的确对你不起,可他已经遭到报应了呀,他度劫时灰飞烟灭,如今能有一缕残魂转世为人,实属不幸中的万幸,殿主大人为何就不能放过他呢?” 他不求前主回归地府,如今地府群龙无首,全靠他们这些老家伙撑着,才没让地府乱了套。 他说:“您杀他一次,他也许还能再转世一次,所以这样做对你也没有任何意义。” 白婳沉默不言,也许从一开始,自己的确想过要杀了他,但现在没有。 “起来吧,你这般跪着,只会让旁人以为我一个年轻小辈欺负你一个晚辈,我怕折寿。” 白婳转身就走,城隍老儿赶忙跟上。 “殿主大人,小老儿求您了!” 他大喊着,着急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白婳冷漠地说:“我不会杀他。” 小老儿愣在了原地,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白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我若想杀,他便活不到今日。” “城隍老儿,好好等着吧,本郡主即将回归,敢动我的轮回路,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她眯了眯眼睛,等到回去的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算。 城隍老儿还来不及欣喜,就被她后面这句话给吓得险些魂飞魄散。 这活阎王要回归地府了,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他苦着一张脸,心里无比期待澹台策回归,可他是个凡人,从不曾修炼,连从前的记忆也没有了。 相当于他和澹台策,就是完全陌生的两个人。 “要是害怕的话,你可以现在就告诉本郡主,到底是谁动的手脚?” 城隍老儿连连摆手,赔笑道:“殿主大人,小老儿是万万不敢的,肯定是别人!” 反正不是他! 第413章 佛生并蒂莲 “不是你最好,是你也逃不掉。” 那眼神有多凉要多凉,吓得城隍老儿出了一身的冷汗,等过去时,萧君策还站在老槐树下等。 他看见二人手腕上的红绳,目光若有所思。 对他说:“这红绳公子原来一直佩戴着,小老儿这里有另外一条红绳,不知公子可否换下?” “为何要换,可有不同?”萧君策看着手腕上的红绳,他一个大男人,戴着这东西,也丝毫不觉得违和。 反而觉得这是自己和白婳之间的一种联系,若是能长长久久,便最好不过了。 城隍老儿笑道:“虽说这红线都是小老儿亲手搓的,可唯有这一条,是小老儿日夜焚香祈祷,只求能遇见这天下最是心心相印之人,再将其赠送。” 当然,这话是骗他的。 不过这红线也确有不同,这是他当年跟随前主前往九重天时,从月老的香火琳宫里机缘巧合所得。 那香火琳宫是掌管天下所有未婚男女姻缘的月老所居的神殿。 这红线也不是轻易可得,一旦握有红线,将其绑在心仪之人的手腕上,即便对方不爱自己,这辈子也定能和和美美,白头到老。 所以月老的红线才不会轻易给人,他一个老头子得了这红线没什么用,倒不如送出去。 就连白婳也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他,想着他是不是别有所图。 城隍老儿顶着那巨大的压力,抓着萧君策的手将红线缠在二人手上。 不过眨眼间,红线便没入肌肤消失不见。 见他惊讶,小老儿连忙说:“公子可瞧见了,这就是小老儿红线的神奇之处,只要系上这红线,哪怕所隔山海,千里万里,你们二人依旧会心意相通,永不分离。” 直到这时,白婳才明白这所谓的红线,竟然是香火琳宫里出来的。 她脸色一黑,这城隍老儿竟敢算计她! 哼,不过他以为一条红线,就可以将她拴死吗? 虽说红线一旦绑定,便是如同契约一般的存在,但只要她想,这玩意儿就可以随时废除。 萧君策似乎很惊讶这小小的东西竟然能有这么大的作用,心中更是一阵雀跃。 他露出自己的手腕,才白婳面前晃了晃说:“婳婳,这大概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吧。” 白婳一阵无语,却又不忍打破他眼里的欢喜雀跃,开心得像是得了糖果奖励的孩子,这么大个人了,一点儿小事就能这般开心。 “你开心就好。” “婳婳不开心?” 白婳扬起唇角:“怎么会,但本郡主要高冷,明白不?” “明白。” 婳婳说什么就是什么。 城隍老儿欣慰地看着,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看样子白婳根本就没有把他当成澹台策去对待。 他见惯了这女阎王凶神恶煞的一面,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死神一样的存在,有她在的地方就肯定没什么好事。 地府多少冥神惨遭她的毒手,如今城隍老儿却从她眼睛里看到了暖意,虽不知眼睛情意真假,可至少她和从前不一样了。 但白婳从不觉得自己有改变过什么,之所以对萧君策的态度变了,不过是因为晓得了自己当年就是个笑话。 所谓情真意切,所谓风花雪月,竟然全都是一场为了抽她龙骨的骗局而已。 “萧公子乃是贵人之相,只要用心对待身边之人,就一定会有福报的。” 城隍老儿最后似有所感地说着。 不管怎样,他当年的确是屠杀了整个龙族。 虽然白婳诞生于混沌,在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亲人,可却是龙族将她抚养长大的,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多谢,萧某此生,定会对她不离不弃,若有违背,便神魂俱灭,不入轮回。” 风轻轻地吹过,姻缘树上的铃铛响声清脆,似落在了她的心上,荡起阵阵涟漪。 “神魂俱灭便是魂飞魄散,自然不会入轮回。” 在冥神面前立毒誓,便是在无形之中签订契约,不可违背,一旦违背,契约生效,后悔也来不及了。 白婳给了城隍老儿一个眼神,他自然是懂的。 “阿策,走了,这里也没什么好看,连老头子也都是神神道道的,不如去吃点儿好吃的,寺里吃得太素,听说澧洲城的烤全羊不错……”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城隍老儿脸上的笑容终于垮了下来。 他还是有些担心的。 不是担心白婳会杀了萧君策,而是天道…… 这世上的所有事情,都掌握在天道的手里,便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所以他肯定一早就知道二人在一起的事情了,不过殿主的轮回路,他的确不知道是谁动的手脚。 如果是天道,那么地府里就有天道安排的人。 一旦前主回归,天道也会第一时间知晓,天道是忌惮前主的。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天地混沌初开,诞生神佛妖,那时还没有人族。 佛前生并蒂莲,一朵金莲,一朵墨莲…… 并蒂莲本是祥瑞,又受佛光普照,渐生灵性神智,而金莲诞生之时天降祥云,百鸟绕梁,仙鹤鸣啼,铺就了半个九重天。 而另一半则混沌不堪,邪气缠绕,故此墨莲被视为不祥,连佛光也不肯落在他身上。 此后神创造了人,三界无主,佛从并蒂莲中挑选出一朵作为三界主人,而金莲,便是天道。 墨莲,则是澹台策。 他则被打入地府,统管三界亡灵,便以此相安无事度过了万年时光。 直到孽龙出世,天道开始忌惮这股强大而又震撼人心的力量,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只怕前主当年渡劫时,也是有蹊跷的。 他们乃天地双生莲,却彼此间有些截然相反的命运。 他果真带白婳去吃烤全羊了,只是在半途中却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法师若是不嫌弃,可随我们一道。” 白婳笑眯眯地看着人群中的净慈。 白衣胜雪,不染尘埃,即便身在世俗,也不入俗流。 真是干净,干净得仿佛能够涤荡心灵,洗去罪恶。 他看了一眼,来这里的都是些食客,而他不吃荤。 约莫是想起了幻境中的一些事情,他已经无法直视白婳了。 第414章 何以解忧,唯有美食 他说:“施主好兴致,贫僧不便打扰。” 今天真龙降临,街上的人也格外多,大师兄说,他可以出去走走。 净慈也不知道师兄的用意是什么,但能够出来走走对他来说,的确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又不是头一回见了,法师这么客气做什么,这里的羊肉不错,法师也来尝尝。” 白婳眉眼上挑,眸子里自带的风情和他在幻境里看见的如出一辙。 他沉默不语,白婳却冷了语气,对他说:“莫不是法师连这个面子都不肯给本郡主?” “婳婳,法师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沾荤腥。” 身侧的男人提醒着。 “本郡主知道,只是好不容易看见法师出来,想一邀法师,却不曾想法师竟然这般清高,一点面子都不给。” “好。” 话音落下,白婳愣了片刻,随即唇边绽开一抹轻笑:“这才对嘛,哪怕不吃只是去看看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她语气里的嘲讽很明显,似不喜欢他这般清高的模样。 净慈也察觉到她对自己的敌意,来得好像有些莫名其妙。 难道是因为幻境里的事情吗? 想到这里,净慈的心便慌了,他是个出家人,却在幻境里破了戒,他自诩心静如水,却终究是没有抵挡住诱惑。 他难得这般心神不宁,过往所学佛经似乎都抛诸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他们挑了个较为安静的地方,上菜的速度很快,这里只有荤菜,没有素菜,只有酒,没有茶。 他就坐在白婳对面,安安静静的仿佛与世隔绝,这里肉香四溢,人声鼎沸。 白婳说:“这里的烤羊肉乃是澧州一绝,听说挑选的都是不大不小的羔羊,羔羊肉最为鲜嫩,就连这里的屠夫都有自己的拿手好活,屠宰羔羊的手法更是一绝,若是得空,本郡主还真想亲自去观摩一番呢。” 她语气轻快,似乎根本就没有将他当成出家人,而是一个可以喝酒吃肉的普通人。 但净慈脸色不好,他自小所学便是悲悯众生,万物平等。 不吃荤,不喝酒,不杀生,不动情。 这是师父对他的嘱托。 白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脸色越来越白,不过随口说说而已,这就受不了。 呵,那还真是难为他以前在自己身边蛰伏那么久,自己都毫无察觉。 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传来羔羊的哀嚎声,伴随着屠夫的吆喝,又瞬间没了声音,围观的人一阵叫好。 鲜血顺着屠宰板流淌在地上,腥气在空中弥漫。 净慈起身,似要离开,萧君策心有所感,修长的手指捻着酒杯。 “常言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法师自小慧根过人,拥有极厚的佛缘,莫不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他唇上已经渐渐失了血色,但还是坐了下来。 “在这里,每天都会有几百只羔羊死去,法师若真的仁慈,那便去将它们都解救了就是,何必在这里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便是这般心性,往后又如何能成佛? 唯有心性坚韧,一双眼看过世间冷暖,残忍冷漠,才能真正做到心有大爱。 很明显,净慈还没有达到这个境界,所以她不介意来推他一把。 “客官,你们的烤全羊来喽!” 虽说是羔羊,但体型倒也适中,烤得色香味俱全的羔羊一送上来,便香气扑鼻。 一旁还放了一些解腻的小菜,白婳用精致的刀子割下一块羊肉放在盘子里,推到净慈面前。 “尝尝吧,反正你大师兄不在,偷偷吃一口也没关系,没人会知道的。” 他盯着盘子里的烤羊肉,烤得滋滋冒油,外焦里嫩,上面还撒了一些碧绿的葱花,的确勾人味蕾。 但此时此刻,他脑海里全是羔羊的惨叫声,胃里忽然就一阵翻江倒海,似是恶心想吐。 他强忍着这股恶心的劲儿,依旧温和道:“贫僧不能破戒,多谢白施主好意。” “那好,既然你不吃,那就看着我们吃吧。” 白婳不会强迫他吃,自己反而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慢些,没人同你抢,若是吃了不够,再烤一只便是了。” 男人拿了帕子,轻轻地将她嘴角的油渍擦去,他倒是没吃几口,光顾着看她了。 白婳扯下一只羊腿,再次递到净慈面前询问:“当真不吃?” 那羊腿肥美,肌肉线条和骨骼都清晰可见。 净慈闭上双眼,不再去看,可耳边却传来白婳撕裂皮肉的声音,是那般的清晰入耳。 他越是不敢睁眼去看,白婳就越是吃得香,她吃饭的速度很快,不出片刻,一只小羔羊就已经被吃得干净,只剩下骨架了。 白婳擦了擦手,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本郡主吃完了,法师可以睁眼了。” 他还没见过真正的血腥吧,不过是在他面前吃了一顿羊肉罢了,别让他如此受不了。 这般心性,还做什么神佛,回家种田得了。 净慈扫了一眼桌上的骨架,不大不小,正好是一只羔羊的大小。 “施主吃完,心中可否畅快?” “自然,何以解忧,唯有美食。”白婳勾唇一笑。 “可它却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与本郡主何关?难道本郡主不来吃这一顿,它就能活?” “法师,不要天真,这世上本就是强者生弱者死,它们被人买卖到这里,就注定是要被宰杀端上餐桌的。” 净慈忍无可忍,眉宇间已经隐约有了怒气,他说:“若郡主一人不食,便会有一只羔羊侥幸存活下去。” “这就是你所谓的大爱吗?” 白婳嘲笑他说:“法师想要劝说本郡主,为何不去劝说做这种买卖生意的人?问题要从源头解决,而非食客,况且这天下人多了去,若按法师所说,这天下之人都不应该吃荤,而是学你们这些和尚,吃素,对吗?” 如此不通透,看不清这世间道理,他这么多年的佛算是白修了。 白婳擦了擦手,继续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也请勿施于人。” “法师若是想要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又何尝不是将刀架在别人脖子上了?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 她看上去很年轻,但却能说很多净慈以前不懂的道理。 第415章 小和尚,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走吧,法师看也看了,若是还不懂,便去佛前多参悟参悟,也许就懂了。” 她话里有话,总是留给人一些猜想。 白婳走在前头,根本没看身后的他一眼。 “婳婳方才说了好多道理。” “那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只要是婳婳说的,那就都是对的。” 他就是要盲目跟从,错的也是对的,对的还是对的,况且他不认为白婳是错的。 白婳轻笑道:“他参不透这些道理,就注定不会成为神佛,想要得到飞升,便需要大彻大悟。” 她当年之所以飞升成神,不过是在净慈和族人死后,万念俱灰罢了。 又被澹台策推上神坛,她想不飞升都难。 “这一片都是屠宰场,它们被圈养在这里,为了保证肉质的肥美,每天都喂以最鲜嫩的青草,既然有所得,那便要做好有所付出的准备,他若当真心怀大爱,那就去劝说全天下的人都别吃肉,他以为的大爱慈悲,实则愚蠢。” 这一片屠宰场就如同天下万民般,它们的命都在屠夫手里。 当屠夫高举手中屠刀时,命运就已经尘埃落定了。 “所以这天下,谁才是屠夫,谁又是羔羊?” 白婳摇了摇头:“不知道。” 但这世上人们都想做屠夫,谁都不想做羔羊。 “阿策,今天玩儿的很尽兴。” 夜风拂动她的面颊,吹起她的发丝,魅惑妖娆,眉宇间的风情更是能撩拨人心。 净慈就站在他们身后远远的望着,她脸上的笑容,也曾在他面前出现过,那是他们初见时,白婳来找他,脸上便是这般明媚而又开心的笑。 可后来渐渐的就没有了,佛说今生的缘乃前世种下的因。 他在幻境里所看到的一切,就是他前世种下的因吧,良辰美景时,洞房花烛夜。 先前她总说什么前世姻缘夫妻,如今这一切好似也都能说得通了。 净慈回到了寺里,大师兄就在院子里等他,两袖清风,僧袍鼓动。 “净慈,今晚出去可有什么收获?” 大师兄面带笑意。 净慈安静的望着他良久,才缓缓道:“师兄以为,做屠夫的可是恶人?” 大师兄愣住,他怎么会忽然问如此奇怪的问题? “那你可知他们为什么要做屠夫?”大师兄笑着问他。 “谋生。” 他点了点头:“是啊,若上有老下有小,独得一门做屠夫的手艺,养活一家老小,又谈何恶人?若以屠杀为乐,罔顾性命,那才是恶人呢。” “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只要心有善念,便是屠夫又如何?” 净慈默然,他心里好似明白了一些道理。 “多谢师兄点明,净慈知晓了。” “时候也不早了,你安生歇息吧,听说他们要上山剿匪,等将匪寇平定,便能返回京城了。” 他们要离开了? 净慈惊愕地看向大师兄,但大师兄已经离开了,只留给了他一道背影。 他不知道大师兄为何要对他说这些。 等回到了禅房,屋子里静悄悄的,他没有点灯,只剩下月色笼罩下来,显得禅房里无端清冷孤寂。 他在蒲团上打坐,手里捻着佛珠,夜风徐徐地吹,刮得外面的竹林沙沙作响。 他手中佛珠转得越发快了起来,外面风声紧,吹开了木窗。 似乎伴随着女人的低吟声,他陡然间睁开双眼,却发现面前多了张熟悉的脸孔。 泛着点点金光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小和尚,大晚上得打什么坐,念什么经?” 如玉一般的手指点在他的唇上,那手指温软细嫩,似乎还带着香气。 净慈大惊失色,猛地起身与她拉开距离。 “施主请自重!” 这个时候,白婳怎会来找他? 而且面前的女人,似乎更加妖娆和具有风情的,尤其是那一双含春的眼眸,还有那如火一般艳丽的红唇,泛着莹润水光,摄人心魄。 “你这小和尚可真有意思,分明前些日子还和我翻云覆雨,如今整的就翻脸不认人了。” 女人身着轻纱,雪白的胴体在轻纱下若隐若现,身子更是如同灵蛇一般柔软妖娆。 他心口忽然就发烫,人也惊骇了起来。 “你不是她,你究竟是谁?!” 净慈目光警惕的盯着她,白婳不会这般风尘做派,更不会在他面前如此露骨孟浪。 “我是谁?”女人低低的笑了起来,那笑声悦耳,像是能勾魂的妖精。 她说:“我当然是你心里想着的那个人啊,小和尚,外面风月正好,屋子里只有你我二人,那夜良辰美景洞房花烛,你可是尽兴了?” 她的一言一语,一字一句都无不在挑衅他的底线,幻境里经历的事情俨然已经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再次被人提及,他只觉得愧对我佛,多年清修竟如此抵不住诱惑。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他闭上双眼不再去看她,心中只想着佛,女人赤脚上前,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看着他口念佛经的模样,轻笑出声。 妩媚道:“你的佛哪有我好,佛能给你带来什么?可我却能给你带来无上的欢愉。” 她的手覆盖在净慈的手上,一寸一寸的游走着,看着他依旧不为所动的模样,顿时兴致大起。 “小和尚,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只要看看我,我就从你面前消失不再烦你了好不好?” 她的嗓音里带着些魅惑的味道,净慈依旧双眼紧闭。 她也不气馁,身子反而贴了上去,女人柔软的娇躯相碰的一瞬间,他的身体便如触电般,密密麻麻如同蚂蚁啃食,心痒难耐。 “呵呵,原来你的身子竟然这么敏感,小和尚,你的身体已经出卖了你,何不遵从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这般压抑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反正又不是头一遭了。” 指腹勾勒着他的唇形,一点一点,落在他的喉结处轻轻撩拨着。 他的呼吸越发凌乱急促,面色潮红,似是情动,身子越发燥热口中佛经就越是念的快。 感受着净慈那不断上升的体温,她有些惊讶。 娇笑了起来:“原来……原来你已经这般等不及了。” 第416章 当一个酒肉和尚又有何不可? “滚开!” 突然一声厉喝,净慈身上佛光大盛,那贴在他的女人在瞬间被弹开至半空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可净慈还未来得及松口气,那雪白的手臂便从身后落在了他的脖颈上。 “小和尚,你可真是一点都不温柔呢。” 女人贴着他的耳朵吐气如兰,刹那间香气四溢,如灵蛇般绕到他面前,竟发现自己的身子动不了了。 “我只想与你两相欢好,你又何必这般对我,谁说和尚这辈子就只能恪守清规,你不也可以还俗吗?就算不还俗,当一个酒肉和尚又有何不妥?” 她一言一语的蛊惑着净慈。 那姣好的容颜,与白婳当真一般无二,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像极了。 “你不是她,便不要顶着她这张脸做如此下作之事。” 他素来就有极好的修养,可今日他的这些修养好似都土崩瓦解了。 “下作?”女人好像有些伤心了,双腿缠在他的身上,顷刻间身上的轻纱化为虚有。 她说:“小和尚,你莫不是忘了我们本来就是夫妻呀,夫妻之间不就应该亲密无间坦诚相对吗?” 夫妻? “我们已经拜过天地了,喝过合卺酒了,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女人泫然欲泣,梨花带雨般楚楚可怜。 一时间仿佛在他面前的,真的就是白婳。 她的手趁机钻入净慈的僧袍里,开始上下游走,听着他越发急促和沉重的喘息声。 女人继续说:“小和尚,我不会害你的,我只会满足你内心的欲望,人都是有欲望的,欲望一旦堆积久了,就会成为心魔,你也不想有心魔的,对吧?” 心魔? 不,他已经有了,只是自己还没有发觉而已。 眼前的女人,大抵就是他的心魔吧? “小和尚,不要抗拒,让我来伺候你,你会体验到这人间极致的快乐和愉悦。” 女人的声音越发妖媚了起来,勾魂摄魄,眼波流转自有风情万千。 身上的僧袍不知为何就不见了,二人坦诚相对,女人柔软的身躯的确给了他莫大的欢愉,那是他以前从未体验过的。 即便在幻境里经历过,可却不如现在这般真实,她能感受到净慈的身体在发烫,血脉喷张。 到底是太过于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又如何能抵挡得住这绝色美人的诱惑。 他也曾见过无数的花容月貌,也曾见过那些妖娆到了骨子里的女人。 可却没有一个,能够让他如此情难自控。 清晨的阳光总是明媚的,他从睡梦中惊醒,陡然间睁开双眸,窗外灿烂的阳光落在他身上。 净慈惊慌失措的坐起来,脑子里闪过昨晚的旖旎暧昧。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衣衫完好,身上也没有任何痕迹。 “是梦么?” 他痛苦的揉着自己的额头,究竟是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若是梦,又怎会如此真实,若不是梦,那个女人究竟是谁,为何要如此撩拨于他? “净慈师兄,该去斋房用斋了。” 直到门外传来小沙弥的声音,净慈才猛然回过神来。 小沙弥们也很惊奇,平日里净慈师兄都是起的最早的一个,早早的就去了大殿诵经,今日竟然没有起来。 还真是头一回呢。 “好,我知道了。” “对了,净慈师兄,用过斋饭后,东院那位贵人请您过去一趟。” 东院? 明德帝? “嗯,知道了。” 他又淡淡地应了声,随后才起身开始收拾自己。 小沙弥们窃窃私语:“你们有没有觉得净慈师兄今日很不对劲?” 另外一个小沙弥认真的想了想:“好像是有些,今日净慈师兄似乎格外冷漠,说话的语气也变了。” 虽说净慈师兄对他们任何人都是一样的疏离高冷,但却从不会用这种语气同他们讲话。 在他们看来,净慈师兄就是那雪山上的雪莲,清冷而高不可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许是这些日子事情过多,净慈师兄有些累了吧,诸位师兄弟们还是莫要多想的好。” 殊不知净慈早就将他们的每字每句都听到了耳朵里。 他变了么? 用过斋饭后,净慈便去了明德帝的住处,比起前些日子见的明德帝,今日的他看上去似乎又苍老了几分。 连眼神里都透露着沧桑和疲倦。 “法师来了。” “净慈见过皇帝陛下。” “法师不必多礼,过来坐吧。”明德帝招呼着他坐下。 杨显在一旁煮茶,随后才关好门窗离去,这些日子都是他一直随侍在侧,也晓得明德帝如今的身体状况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法师修为高深,可否替孤瞧瞧孤还有几日可活?” 净慈目光淡然,说道:“陛下乃一代明君,自然福寿深远。” 明德帝却苦笑道:“旁人说这话,孤笑笑也就罢,法师不必替孤着想,孤想听真话。” 净慈看到他身边黑气缭绕,隐约可见一人身形。 他问:“陛下近日可有去过什么地方?” “去了趟城隍庙,姻缘树下。” 那里是长公主和安国公定情的地方。 “原来如此。” 净慈点点头,从袖口中掏出一瓷瓶来,对他说:“服下这个,可保陛下平安回到京城。” 明德帝心中了然,原来他竟然无法活着回到皇城,但他还有事情没有完成,所以他必须活着回去。 他的眼告诉他,太子派人来了澧州,他要荡平这条路,为婳婳谋一个太平盛世。 他已经做错了很多事情,不想在将死之际一错再错,只想趁着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多弥补她一些,如此下了阴曹地府,他也能心安一点。 听说黄泉路很冷,长姐当年走的时候,一定也很冷吧? 净慈目光悲悯,温和的对他说:“斯人已逝,陛下不必介怀。” 老皇帝白发丛生,双眼已无生机,显然是油尽灯枯,更何况他身上冤魂缠身,便是能过了心里这道坎,他也活不久了。 “在此之前,孤有一个不请之请。” “陛下但说无妨。” 明德帝笑了笑,笑容苍白无力:“有生之年,孤能希望法师保全惠安郡主这辈子平安顺遂,可好?” 净慈:“……” 净慈沉默了下去,这是要让他离开大梵音寺吗? 第417章 也做过土匪 “郡主身边,自有萧太傅护其左右,萧太傅青年才俊,勇猛无双,贫僧相信有他在,郡主自然会安然无恙。” 他不会离开大梵音寺,更不会前往京城。 明德帝继续说:“萧太傅虽好,可野心和占有欲太强,且这世上男人又有几个能做到一辈子只爱一个女人?” “孤做不到,他也做不到。” 他的婳婳一旦失去了他这个靠山,那么数不清的明枪暗箭就将都会指向婳婳。 他不希望婳婳太过于依赖萧太傅,她得学会自己强大,比任何人都要强大。 他老了,也要死了,护不了她太久了。 她是长姐唯一的孩子,他亏欠她太多太多了,让她的前半生一直活在别人的耻笑和欺辱之中。 他让她变成了任人耻笑的痴儿,落霞山一事,成了他的心病。 尽管现在的白婳和以前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他终究是担心的。 太子和皇后,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孤听说婳婳对你很感兴趣,孤会给你时间考虑,希望法师不要让孤失望才是。” 净慈起身,对他缓缓行礼。 “贫僧告退。” 虚掩的门被彻底合上,杨显再次走进来,看见放在茶台上的瓷瓶。 “这是许先生托臣给陛下的,都是上好的药,陛下……” 明德帝挥了挥手,拿起茶台上的瓷瓶,将里面的药丸吞了下去。 “陛下,还未验过银针!” 杨显吃了一惊,虽是净慈法师给的东西,可也要过了银针才是,若万一有毒…… “无妨,便是穿肠毒药孤也吃得。” 东院本是大梵音寺里最好的一处院子,不论是采光还是风景都是最好的。 但此时房间却光线昏暗,屋子里冷气四溢,阴嗖嗖的,杨显打开四周的窗户,企图让阳光照射进来,驱散里面的阴冷。 可好像并没有太大的效果。 他跟在陛下身边这几日,总觉得陛下身边也是冷飕飕的,状态更是一天比一天差。 徐先生每天都会过来给他把脉,明明一切正常,可陛下总给人一种油尽灯枯之感。 “你别费力了,难为杨家让你过来伺候在孤的身边。” 杨显一听,慌忙跪了下来,额头抵在冰冷的地上。 “陛下恕罪,显只忠心于陛下,绝无二意!” 明德帝挥了挥手:“起来吧。” 可他没有起来,反而将身子伏得更低了。 他心中一阵惶恐,原来陛下早就知道他是皇后的人了。 “你同皇后还有你父亲不同,你的忠心孤看在眼里,孤命不久矣,等回到京城之后,孤便给你一个官衔。” 杨显的心紧了紧,他实在是惶恐不安,不明白陛下的用意,到底是试探还是别的。 “显多谢陛下圣恩。” “陛下是想让净慈法师随我们一起回京吗?” 杨显并没有做官的心思,朝堂上明枪暗箭你争我夺,他从小就看得太多。 父亲让他跟在陛下身边,一是为了让他监视陛下,二是为了窥探圣心。 眼下太子一家独大,唯一的劲敌就是太傅,只要除掉太傅,这朝堂上便任由杨家拿捏了。 他虽身为杨家长子,可却素来看不惯杨家做派。 明德帝苍老的双眼透出几分沧桑,他说:“净慈法师是这世上难得具有佛缘之人,相信有他的庇佑,大端定会繁荣昌盛。” “是,显明白了。” 杨显退了出去,轻轻舒了口气。 萧君策着人画了澧州城的山脉图,这两日楚珏和林承文都在操练兵马。 已经到了上山剿匪的时候,消息很严实,没几个人知道。 “你也要跟着亲自去吗?” 白婳撑着下巴,看着他在那里研究山脉图,正好的阳光落在他完美的侧颜上,挺立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 以及那微微散落下来的发丝,他衣着宽松,胸膛微露。 “嗯,他们二人终究是新兵蛋子,从未带过兵,那几千人马虽不算多,却也不算少。” “你以前带过兵?” 白婳很好奇,他年少时便高中状元,随后就一直在京城,成了明德帝身边的红人。 “带过,也做过土匪。” “……” 他抬起头来望向白婳,微微一笑:“劫富济贫的那种。” 他当然不会干出杀人放火这种事情来,只是早些年出去游历的时候,进过土匪窝,许是看他那时还年幼,土匪们都没把他当一回事。 可谁知没过多久便被他一锅端了,自己当了老大。 而后又被官府招安,前去当兵,打了几年仗,这才去了京城考状元。 他的前半生富有很强烈的传奇色彩,许是气运加身的缘故,一直都很顺遂。 别人寒窗苦读十几年都未必能高中状元,他只是去当个兵打个仗,厌倦了行兵打仗的日子便回来考了个状元。 “那片山林易守难攻,四处都是悬崖峭壁,林中多猛兽,白天的时候他们全员戒备,唯有晚上的防备才会松懈些。” “所以你打算晚上去?” 晚上黑灯瞎火的,带着那么多人可不好找。 “嗯,婳婳放心,我自有安排。” 她倒不是担心匪患问题,只是夜里林子不光有猛兽,阴气也重。 “我跟你一起。” 萧君策望着她,握着她的手,笑着说:“你在这里等我就好,好好睡上一觉,等到天亮之时我便回来了。” 他像是即将远行的丈夫,细心地叮嘱着在家等候的妻子那般,眉眼里都是化不开的温柔。 “况且,婳婳要是随我一起的话,都用不着那几千兵士,仅凭婳婳一人足矣,可我是个男人,更是大端太傅,所以我需要亲自带兵前往剿匪,如此才可立威。” 他语气中多少带着些无奈,白婳实在是太强了,强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身为男人,就需要顶天立地,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需要女人去保护,相反,他才应该去保护女人。 白婳挑眉:“所以你是嫌本郡主抢了你的风头?” “非也,只是……我需要让你看清你夫君我的本事。” 萧君策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好了,我要去练兵场看看,就不必等我回来了。” 又不是出一趟远门,且最多明天早上就回来了,他心里竟然生出一丝不舍来。 第418章 你可真是让我好等啊 像是恨不得天天都把白婳挂在自己身上一样。 “去吧,只要别是横着回来的就行。” 萧君策:“……” 出门在外,她就不能说点吉利好听的吗? 不过好像这样才符合白婳的性格。 男人拍了拍胸脯,对她保证说:“放心,本太傅这点儿能耐还是有的。” 上回他们捣毁了一个土匪窝,就从里面搜刮了不少的金银财宝,不过那次的动静不小,已经惊动了山头的另外一个土匪窝。 所以每当到了白天的时候,土匪们就会加强警惕,整片山整片山的巡逻。 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都会立马警戒起来。 虽然晚上也有巡逻,但夜深露重,林子里又多蚊虫,困意缭绕,一个个都昏昏欲睡,这是他们进攻的好时机。 人马都匍匐在林子里,时不时传来一两声野兽的嘶吼。 林承文和楚珏两个贵公子哥,什么时候来过这种地方,忍不住道:“声明,白天视线光亮都是最佳的,太傅偏生要选晚上来,真是遭罪。” 林承文扯了扯他的衣袖:“你可少说两句吧,今儿可是真刀实枪地干,你小心些,免得丢了这条狗命。” 楚珏恶狠狠地瞪了他两眼,这厮说话没个正经。 其实林承文比谁都要紧张,因为白婳给他开了天眼,夜里林子里阴气重,他甚至不敢抬头看。 生怕一抬头,就有个什么东西在自己头顶上倒挂,又或者从地下钻出一只手,正抓着自己的脚踝。 他光是想想,便觉得头皮发麻。 手心里全是冷汗。 “你这般紧张做甚?还没开打呢。” 楚珏不屑地嘲讽他,就他这样,刚刚还在说自己呢,分明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闭嘴吧你!你要是再说话,在林子里指不定就钻出个什么东西来趴在你身上。” 她原本只是想吓吓楚珏的,谁知道楚珏竟然不当一回事,笑嘻嘻地说:“在荒山野岭地,莫非还有什么美艳的女鬼不成?” “要真是有,本少爷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他嬉皮笑脸地说着,忽然就感觉脖颈凉飕飕的,像是有人在对着他吹气,隐约间还能听见一两声沉重的喘息声。 楚珏挥了挥手,说道:“林承文,你可别闹了。” 然而话音刚落,便看见林承文用一种古怪而诡异的目光盯着他。 那目光盯着他后背发麻:“你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林承文看了一眼他的身后,随后僵硬的扭过脖子,继续匍匐在地上等待萧太傅的命令。 “看不见看不见,我什么也看不见……” 他嘴里疯狂地念着,甚至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他都不明白,白婳为什么要给他开天眼,让他看见这些糟心的玩意儿! “怎么这么冷啊?” 楚珏搓了搓自己的手,虽说现在是晚上,可已经都快接近五月了,晚上再冷也不会冷到这个程度。 林承文看破不说破,只要他假装看不到那些鬼东西,就不会找上自己。 对,一定是这样的! 他在心里如此安慰着自己。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就是土匪搭建的瞭望台,巨大的火盆在瞭望台上燃烧着,光是瞭望台就有五六个。 足以照亮周围几百米的距离,但凡有点动静都能看见。 “太傅大人还在等什么?都半夜了还不行动。” 楚珏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他还等着赶紧回去抱着他的美人沉浸在温柔乡呢。 林承文已经不想和他讲话了,默默地闭了嘴,同时和他拉开距离。 每个瞭望台上都有四个人,夜里巡守有二十四人,瞭望台的后面便是他们的主营寨,此时里面还燃着烛火。 传来一片欢声笑语,时不时伴着女人的娇笑声,这片营寨里总共有两千多人,大多都是些江湖草莽,他们投奔在这里成了土匪。 开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而这些江湖草莽,又个个都身强体壮,武艺不凡,所以萧太傅才会如此警惕。 今日他们又从山脚下抢了一辆马车,估摸着这会儿正是庆功的好时候。 “都听好了,这里的人都是无恶不作的恶人,只管杀一个活口都不留,谁杀的多谁得的银钱便多,都听明白了吗?!” 男人一双犀利的眼眸扫过身后的人。 他们的人兵分四队,从东南西北将整个营寨都围了起来。 “明白了!” “林承文,你去绕后,楚珏,你从另一边进攻。” 而他直接正面突进,先将瞭望台上的人解决了。 “好,出发!” 大家都打起精神来,等过了今晚,就都尘埃落定了。 这里树木茂密,灌木丛生,他们悄无声息地绕后,不光是有瞭望台,还有地面上巡逻的。 男人握紧的手中匕首,身后跟了几个伸手敏捷轻快的人,三下五除二将他们抹了脖子。 弓箭手瞄准了瞭望台上的人,箭矢齐发。噗噗噗! 一声声轻响落下,并无人察觉。 然而就在这时,他们听见了从营寨里传出来的歌声。 女人美妙的歌喉宛如魅惑人心的海妖,一声声抵达他们的耳朵。 “大人,这歌声好诡异!” 若是女子在庆功时唱歌,歌声应当是轻快而愉悦的,然而此时的声音却显得格外沉郁诡异。 “都不要去听!” 萧君策忽然脸色大变,这歌声很熟悉! 但还是晚了,伴随着歌声响起,点点荧光笼罩在林子里,像那美丽的萤火虫一样,正在向他们聚集。 “怎么回事?” 萧君策脸色极差,荧光落在他们身上。 “好美,这是颖火虫吗?” 有人抬起手,似乎想要触碰它。 萧君策连忙大喊:“不要碰!” “啊!!” 到底是晚了一步,才刚刚触碰到荧光,那人的身子就在瞬间疯狂燃烧了起来。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整个人就变成了一堆齑粉。 如此骇人的一幕,可着实将他们吓得不轻,所有人都开始疯狂聚拢,躲避这些光点。 不仅他一个人,刚刚所有触碰到光点的人,都无风自燃地起来。 “萧太傅,你可真是让我好等啊,不过也不算等了太久。” 营寨里,一伙人举着火把出来,走在最前面的高大身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萧君策。 第419章 传闻中的萧太傅 男人光着膀子,胸前一道伤疤直达小腹,脸上戴着眼罩,只露出一只凶光乍现的眼睛来。 而后方不远处已经传来了兵戎相戈的声音。 中计了! 但他们今晚攻打营寨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按道理,这些土匪就更不应该知道了。 “你认得我?” 来人哈哈大笑,说道:“你萧太傅的名声则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可惜呀,你的一世英名今日就要葬身于此。” “那可不见得。” 萧君策收起了匕首,脸上竟然还带着一丝笑容,眼看着荧光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士兵们都惶恐不安地向他靠近。 “死到临头了,还这般嘴硬!” 他是这里的老大,统领着这一片山所有的土匪,更是整个澧州城最有权有势的人。 只要有钱,就没有什么他办不到的事情。 “看来你很自信。” “既然我都要死到临头了,你不妨告诉我,你是如何得知我们今夜要攻打营寨的?” 萧君策眯了眯眼睛,他倒不是在怀疑林承文和楚珏,只是更想知道,这些土匪的背后是否还另有其主。 澧州这个地方,还真是越待越让人惊喜呢。 “太傅想知道的话,不妨下地狱亲自去问阎王吧,也许阎王会给你答案。” 刀疤男阴森森地笑了起来,女人的歌喉一直蔓延,似乎这片森林的每个角落里都充斥着这诡异的歌声。 而这歌声,正是召唤这些荧光的力量。 他很谨慎,在萧君策没死之前,他不会透露出任何信息来。 刀疤男拍了拍手:“杀,一个不留!” 霎时间,他身后的所有土匪都倾巢而出,朝着他们狂奔而去。 这些土匪的身形似乎格外高大,一双双眼睛在夜里冒着骇人的红光。 “林公子,这些人好像不正常,怎么一个个都跟得了红眼病似的!” 楚珏举起手中的刀狠狠劈下,正好劈到了土匪的手臂上,没想到对方就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嘶吼着嗓子就朝他扑了过来。 林承文眼疾手快地一脚踹飞,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怒道:“本少爷眼睛没瞎,看得见!” “天杀的土匪,竟然早就设好了陷阱在这里等着咱们,王八蛋,要是让本少爷知道是哪个浑蛋泄得密,非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咱们还是先活着出去再说吧!” 眼前照射情况明显不容乐观啊,虽然这些兵士都训练有素,可也架不住这些个发了狂的凶悍土匪。 他眼看着一个土匪猛地扑过去,狠狠一口咬在了兵士的脖子上,温热的鲜血溅了他一脸。 “楚珏,愣着干什么呀,杀了他!” 林承文恨铁不成钢地大吼着,楚珏哆哆嗦嗦地举起刀,对准了土匪的脖子。 “噗嗤——” 一声轻响,土匪顿时没了生息。 他从小到大都是娇生惯养的,哪里杀过人啊。 “林公子,只有砍了他们的脑袋他们才会死的!”楚珏对土匪圈里的林承文大喊着。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你他娘的不是废话吗?谁没了脑袋还能活啊!” 楚珏:“……” 这些土匪怪得很,就算被捅了心脏,他们依旧能够蹦跶,而且还越蹦越欢快。 “林公子,咱们还是找机会去太傅那边会合吧,这些土匪太精明了,刻意将咱们兵力分开,好逐个击破。” “所有人都听着,立马撤退,前往太傅大人所在之处会合!” 林承文大喊着,这片林子实在是太诡异了,阴风一个劲儿地吹,大晚上的,女人宛如海妖一样的歌喉更是显得阴森可怖。 这里地势复杂,四处都是陡峭的峭壁高山,稍有不慎,上头碎石滚落,就有可能被砸得粉身碎骨。 …… “你身后的这些人都变成了怪物,夜里梦回,你就不怕他们也会把你撕成碎片吗?” 萧君策挑起唇角,笑意令人捉摸不透。 刀疤男笑了笑:“太傅可有听见这美妙绝伦的歌声?”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土匪纷纷亮出红彤彤的眼睛来,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为了杀你,我也是动了大手笔的,这些都是江湖恶霸,为祸一方,被官府通缉,我能给他们一个庇护之地,他们就得对我俯首称臣,不过……土匪当久了,也腻了。” “所以,是有人对你许诺过什么吗?” “萧太傅不必费心想从我口出套什么话了,在你死之前,你什么都不会知道,只可惜了你带来的那两位贵公子,今夜怕是要同你一起陨命在此了。” 他虽是一介土匪,但言语谈吐却十分斯文有礼,没有丝毫匪气,倒是和他那粗狂野蛮的外表十分不符合。 “看来你是什么都不愿意说了,也罢,既如此,在我死前,你我二人不如来酣畅淋漓地打一场,也算是对我死后的一种慰藉了。” 他看上去很是无奈,更是主动将匕首扔在了地上,说:“我不用武器,你自便。” 刀疤男怀疑得眯了眯眼睛,早就听闻萧君策是个狠人,但绝不知道他手上的功夫到底如何。 他也算是在刀尖上讨日子的人,若是能遇上打一场的对手,当然乐意,况且他今日做足了准备,萧君策必死无疑。 满足他这个愿望好像也不是不行。 “好,那就以你所言!” 刀疤男狰狞地笑了笑,也同样将弯刀扔在地上:“既然太傅不用武器,那我也不用。” 所以,他们要赤身肉搏。 “都让开些,让我来会会这传闻中的萧太傅!” 刀疤男嗜血地舔了舔嘴角,眼里跳动着兴奋。 刹那间飞沙走石,两人出招皆是狠辣无比,向对方的致命点而去,呼啸的拳风内劲打在树干上,皲裂乍现,落叶纷纷。 夜深露重,漫天荧光之下,掌风凌厉,残影略过。 周围的兵士们都在寻找最佳躲藏之地,躲避那些荧光。 不过片刻间,两人便过招无数,最后两掌相击,强大的劲风卷起地上的落叶,萧君策被迫倒飞出去数米远的距离。 脸色也有些难看。 刀疤男笑了笑说:“原来名动天下的萧太傅,也不过如此,身手竟还比不得我这草莽出身的山匪!” 第420章 希望你还能有命活到那一天 他擦去嘴角溢出的一丝血迹,第一回合,他败了。 “再来!” “好,那我今日就舍命陪君子了!” 刀疤男心里顿时燃起了巨大的战意,若是他今日能够打败萧君策,是不是就证明他比萧君策强? 这也是士兵们头一回看见萧君策与人决斗,上回在校场他们根本没机会看着,只见识到了惠安郡主的厉害。 两人斗的越发厉害了起来,刀疤男步步紧逼,而萧君策则是步步后退,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敌。 “萧太傅难道就只有这点儿本事吗?既然要和我打,就拿出你所有的本领来!” 刀疤男一阵哈哈大笑,嘲讽着萧君策。 “是我小看你了,以为一个土匪会的不过就是些打打杀杀的本事。” 萧君策虽说处于下风,可以就从容应对,眸光扫到他身后那些土匪,他们似乎很听这刀疤男的话,既如此,那个女人的歌声…… 便是这一走神的功夫,被刀疤男一拳砸在胸口,男人顿时捂着胸口单膝跪地,面色也白了沉下去。 “太傅大人!” 士兵们正要冲上去,却被萧君策抬手阻止了。 “都莫要过来!” 他捂着胸口呼吸急促。 营寨后方的小山坡上,夜色浓厚,周易安眯起眼睛看着跪倒在地上的萧君策。 不,这不是他真正的实力! “顾明玉,你还在等什么,他已经受伤了,现在就是杀了他的最好时机!” 周易安咬牙,他不管萧君策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弱,也许是受了伤,又或许是力不从心了,可现在时机正好,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白泽瞥了他一眼,冷哼道:“急什么,反正他今天都是要死在这里的,我精心为他准备了这么大一份礼物,当然会亲眼看着他下地狱。” “对吧,星儿?” 白泽低头看向身旁的小女孩儿,正是那日林子里的小姑娘。 虽是个小乞丐,还邋里邋遢的,生得也不好看,但那双眼睛特别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眼里像是装了星子。 所以白泽给她取了个名字,叫星儿。 可惜,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只会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 星儿懵懂不知,却还是点了点头。 “萧君策诡计多端,谁知道他背地里还藏着什么手段,难道你忘了你们顾家是怎么灭亡的吗?” 周易安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弓箭,拉至满月,对准了萧君策的心脏。 白泽没有阻拦,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倒要看看,生死之际,萧君策究竟会爆发出何等的张力来。 这个地府的主人,即便是转生成凡人,也有一定的气运加身。 周易安已经等不及了,这个昔日仇人就在眼前,大好的机会他怎会错过,只要杀了他,长歌在地下就会心安,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他瞄准了萧君策,箭矢飞快射了出去。 长箭破空而来,穿过黑压压的土匪群,速度极快,直奔他的致命点而去。 转瞬间就到了他面前,男人眸光一凝,额间一点鲜红的印记若隐若现。 “叮铃铃!” 一声,两声,三声…… 清脆悦耳的佛铃声在幽深的林子里响起,长箭堪堪停在了他额头上,刺破他的肌肤,却没有继续往前。 刀疤男反应极快地意识到情况不对,脚下一顿,弯刀迅速回到他手里,直接朝着萧君策砍了下去。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轻蔑,一掌击碎面前的箭矢,手掌成爪,身形更是在他面前诡异消失,速度之快,甚至连一丝残影都没有。 一息不到的时间,刀疤男的脖颈便落在了他的手里。 “你……” 刀疤男震惊的瞪大了双眼,他……居然这么强?! 难道刚刚都是装的? “你的命,我要了。” “太傅手下留人!”清润的嗓音自林子里传来,那颀长的身姿如竹如玉,面容如琢如磨。 他从林子里走出来,一身袈裟,身上弥漫着温润的佛光。 手中佛铃在轻轻晃动着,似乎受到佛铃影响,荧光正在迅速消退。 可惜,他还是来晚了。 咔嚓一声霸道男嘴里溢出血丝,当场毙命。 萧君策转身,眸子冷漠地看向净慈。 “萧某多谢法师方才的救命之恩。” 净慈看了一眼地上的刀疤男,怒目圆睁,似乎死得很不甘心和憋屈。 “阿弥陀佛,萧施主这又是何必,不过是在为自己增添杀孽罢了。” 他摇动着佛铃,佛铃声和女人的歌声相抵抗,那些被歌声控制的土匪忽然开始拼命哀嚎了起来。 还没赶过来的楚珏和林承文一脸茫然。 “这是怎么回事?” “这声音……是净慈法师来了!” 只是法师怎会深夜来此? “别管了,反正咱们今晚是能活下去的了。”林承文才懒得和他废话那么多。 得先去找太傅和法师才是,只是刚刚来的时候这路并没有那么远和绕,他们一路走竟然还没走出去,真是奇了怪了! 佛铃清脆,带着纯净的梵音,很快就将歌声压了下去。 而他额间的印记也消了下去,虽然快,但白泽还是看见了。 果真是他。 只是,他身边的那个和尚,怎么有些眼熟? “真是该死!这样他都没死!” 周易安气愤地扔了手中的弓箭,将怒火对准了顾明玉:“都怪你,若是你能早些出手,他早就死了,根本就轮不到那臭和尚出面!” 他真是气得发疯。 白泽眸子一沉,啪的一声隔空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周易安,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质疑我?” 杀萧君策,本就没那么容易,他乃是与天道一花双生的并蒂莲,哪有那么容易就死的。 当年渡劫明明都灰飞烟灭了,可还不照样轮回转世了? 真不愧是天生不祥的墨莲,怎么弄他都不死。 周易安长这么大,除了被白婳扇巴掌,白泽是第二个。 偏偏白泽给他的压迫感,竟然是和白婳一样的。 他恶狠狠地瞪着白泽,怒道:“顾明玉,你等着,今日之事我定会一字一句告知殿下,这一巴掌,有朝一日,我也定会还给你!” 白泽冷着脸:“我等着,希望你还能有命活到那一天。” 第421章 有时候善良过头,便是一种愚蠢 “你,哼!” 周易安怒极,却也没有办法,只得灰溜溜的走了,星儿抬头望着他,有些不解。 白泽盯着净慈:“你到底是谁呢?这人间界能有这么大本事的,修为自然深厚。” 但这么年轻,修为还这么好的,他在人间数百年,还从未遇见过。 “都听着,将这里的人都绑起来,其余人等,随本太傅前往营寨收缴!” “是!” 净慈的到来,瞬间让他们士气大涨,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太傅可是承诺过他们要给奖赏的,今晚虽然没到什么人,但奖赏肯定也不会少的。 这些人在佛铃的催促下,都已经恢复了神智,根本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被人操控。 只是一清醒过来就发现自己的老巢都被人一锅端了,不仅如此,还都被捆了起来。 萧君策看向净慈,意味深长的说:“法师方才若是再晚来一步,只怕本太傅就真的要丧命于此了。” 他早就算准了这土匪老巢没那么容易拿下,先前就已经查到太子派人来了澧洲,自然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他。 所以他故意让自己露出破绽,知道这土匪窝肯定设了邪术陷阱,故而在出发前便去找了净慈,果真如他所料。 净慈叹了口气,说:“方才那人,其实萧施主也可不必杀了他,若是加以教化,说不定还能……” “连法师都说这是说不定的事情了,这未曾料定之事又如何能说得准?莫不是法师还真信了人之初性本善这套说法?” 萧君策走进净慈,看着眼前这个温润的出家人,他可真是仁善,竟然会对一个杀人无数的土匪心软。 他说:“本太傅本就是一个残忍的刽子手,你劝刽子手放下屠刀,那谁又来放过这些年被他们屠杀的无辜之人?法师,有时候善良过头,便是一种愚蠢。” “……”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说净慈愚蠢。 他一双慧眼能够看透古今未来,自小聪慧。 可惜,有些事情他看不透就是看不透,他萧君策虽心狠手辣,却从不会手刃无辜之人。 他杀的从来都是该杀的。 这些年但凡被他盯上的,就没有一个能够逃得过他的手掌心。 “萧施主心中杀气深重,贫僧虽不希望世人能饶恕他们,可恶人自当有律法制裁。” 他只是不想萧君策多添业障罢了。 “律法?”萧君策淡淡一笑,道:“在这里,本太傅就是他的律法,本太傅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莫说是在澧洲了,他在京城也同样嚣张,若律法能束缚他,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痛恨他了。 “法师今夜来此,是帮忙降服土匪驱散邪灵的,如此大功,本太傅自会在陛下面前美言,至于其他的,法师就不用管了,走!” 萧君策带着一队人马直接前往他们的营寨,这里是他们的老巢,金银财宝肯定不会少,剩下的人负责在这里看守。 他回头看了一眼净慈,问:“法师要一起吗?说不定这里面,还有让人意想不到的惊喜呢。” 净慈默默的跟了上去,虽说今夜凶险,他来时就已经察觉到这林子阴气和妖气相互交织纵横,且萧君策也险些被射中。 但他却也总觉得,就算自己不来,萧君策好似也能应对过去。 那他让自己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也许,是他自己想多了吧。 刀疤男死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将这里团团围住了,生怕会有什么漏网之鱼会趁机逃走。 营寨很大,光是房屋就有上百座之多,还好他们带来的人手够,逐个逐个的挨着搜查。 “太傅大人!” 有人急匆匆的跑到萧君策面前,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净慈。 “法师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还请太傅大人和法师这边来。” 他们像是有了什么重大发现一样,脸上带着兴奋以及惊惧。 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等新奇的物件儿,真的是太神奇了。 在几个士兵的引导下,他们去了那间最大的屋子,应该就是刀疤男所居住的地方。 屋子的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而透明的水晶储水缸,而储水缸的里头,片片鱼鳞在烛光下散发着神秘的光泽。 浓密的发丝如同海藻一般在水中飘荡着,绝美魅惑的容颜在水中浮现,波光粼粼的鱼尾亲亲拍打着水面。 一双深蓝色的眼眸惊恐的看着这些不速之客,她身上不着一物,腰腹下不是人类的双腿,而是鱼一样的长尾,五彩斑斓漂亮极了! “太傅大人,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鲛人了,听说鲛人能泣泪成珠,价值千金呢!” 底下的人都兴奋的看着,如此绝色尤物,价值连城啊! 没想到这土匪窝,竟然这般肥得流油,连鲛人都能弄到,所以刚刚那歌声就是她发出来的么? “这不是鲛人。” “不是鲛人?” 萧君策打量着里面的人鱼,嘴角溢出一丝丝冷笑。 随后掌心凝聚内力,一掌劈向那储水缸,水缸破裂,啪的一声,女人从水缸里掉落在地上,拼命的挣扎着。 “太傅大人这是作何,离了水她就不能活了!” 萧君策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一旁沉默不言的净慈。 似笑非笑的问道:“法师以为如何?” “此乃海妖,并非鲛人,海妖生性凶残嗜血,以人为食。” “什么?!” 一听说这美丽的尤物竟然是吃人的怪物,士兵们脸色都难看的起来,更是纷纷后退,生怕她会扑上来。 “传闻大端与西岐中间隔了一条海,而这片海域里面便住着海妖,她们通常面容姣好,以美妙的歌声吸引周围的渔民,再将其蚕食。” 净慈淡淡地说着。 萧君策蹲下来,捏着她的下巴仔细打量着,湿漉漉的长发遮挡了胸前的大好春光。 海妖的眸子里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像是湛蓝的大海,又像是迷人的宝石。 “海妖?”他轻笑一声,无视了女人哀求而楚楚可怜的目光。 “会说话吗?”他问,而女人则是用懵懂无知的眼神看着他。 “呵,装的倒是挺像!” 随着一声冷笑落下,血腥味在屋子里瞬间弥散。 第422章 早晚有一天会死在女人身上 “萧施主!” 净慈大惊,还未来得及阻止,那尖利且薄如蝉翼的匕首便已经刺入了女人美丽白皙的脖颈里。 女人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喉咙,嘴里发出一阵咕咕的声音来。 随后脸上开始出现鳞片,原本一张绝色的脸也在瞬间变得狰狞可怕,满脸烂肉。 不多时,就成了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 “都瞧见了?所谓海妖便是这种面目丑陋之物,她们美丽的外表都不过是用来迷惑你们的一种方式罢了,一旦受她迷惑,你们就会沦为她的腹中食。” 大概是没想萧君策会直接用这种方式揭穿海妖的真面目,女人在地上挣扎了许久,失去了水,又被割了喉。 她活不长的。 挣扎片刻之后,还么彻底变成了一条鱼,一条长着獠牙的怪鱼。 “真是太可怕!多亏了太傅大人,否则我们真的要被她迷惑了!” 士兵们纷纷说着。 萧君策嗤笑一声,若当真是人间尤物,又怎会特意将她放在这里,等着他们过来? 这里的陷阱还真是一个接着一个。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净慈叹息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和萧君策本就不是一路人,道德观各有不同,自然不能强迫别人同他一样。 他上前用刀子剖开那条鱼,从它的肚子里掏出一颗湛蓝色的珠子,用水洗干净之后,那珠子通体透亮,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他问:“看这珠子的光泽,法师觉得她至少有多少年的修为了?” “百年有余。” “那还真是可惜了,刚修成这个样子,愿被人当做棋子,这珠子无甚用处,婳婳甚是喜欢各种光亮的东西,若是送给她,她定然心内欢喜。” 目光若有若无的撇见净慈的表情,似乎有些微妙。 萧君策不动声色的挑起一抹冷笑,将珠子收好,这才问:“林承文和楚珏为何还不曾过来?” “太傅大人,已经派人去寻了。” 从结束到现在也有一定的时间了,后山离这里并不远,半柱香的时间都要不到,怎会耽搁如此之久? 莫不是遇上了什么事? 净慈看了看四周,即便这里都点上了火把,也依旧难挡那一股阴寒之气。 “贫僧去一趟吧。” “有劳了。” 今夜共剿匪三千余人,缴获金银珠宝五百石,连夜送下了山,但上山容易下山难,这里的路又不好走,他们押着俘虏又带着这么多财宝。 还要时刻提防着野兽出没。 “林公子,咱们怎么还没走出去啊,莫不是遇上了鬼打墙?” 楚珏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明明不热,就是一个劲儿的冒汗,实在是太奇怪了。 且步伐沉重,浑身酸痛,像是被人打了似的。 林承文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道:“大晚上的说什么不好,非要说鬼不鬼的,要是真遇上了鬼,你哭都来不及。” 楚珏奇怪地看向他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在京城的时候,你何时怕过谁?京城里谁不知道你林世子的名号?” “再说了,就连太川河底下那玩意儿本公子都见过,还怕什么鬼不成?” 他不屑的说着,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了下来,捏了捏自己的肩膀。 “你都说是在京城了,这里是澧州,自然不一样了。” “果真是好久没有活动过了,浑身酸痛真是要命。” 他叹了口气,这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儿,头一回舞刀弄枪的,着实太累。 林承文望了望四周,皱起了眉头,一脸凝重的说:“楚珏,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又转回来了?” “不会吧?!” 他现在已经走不动了,根本就没有留意周围的情况。 “大家都原地修整一下,千万不要乱跑,更不要胡言乱语!” 林承文还是有些聪明的,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就立马将人叫过来围在一起。 只要人多,他们阳气重,应该就没事了吧? 然而一扭头,他就看见一只苍白的手搭在了楚珏的肩膀上,再往上,便是一双惨白的脸,猩红的唇和黑漆漆的眸子。 他吓得一个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林世子,你怎么了,没事吧?” 士兵赶忙上前将他扶起来,女鬼更是在瞬间盯上了林承文。 林承文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慌忙移开目光,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说道:“没事,只是方才踩到了一条蛇,真是吓死人了。” 他一边说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楚珏嘲笑他说:“一个大男人,竟然被一条蛇吓成这个样子,可真是没出息。” “……” 他现在不想和楚珏这个二愣子说话,兀自坐在了一旁,却还是忍不住提醒:“对了,咱们临走之前,太傅大人教给你的符咒可还在身上?” 楚珏在自己身上胡乱摸了一通,抓了抓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嗨,那邪祟都已经魂飞魄散了,还留着它做甚?” 左右是没多大用处的,丢了也就丢了。 林承文可真是恨铁不成钢啊,那女鬼发现林承文没看见他,也就作罢。 继续趴在楚珏身上,吸食着他身上的阳气,丝丝缕缕的精气钻进她的身体里,女鬼的脸上顿时露出一脸满足的表情。 “我这里还有,你要不要?” 林承文当下掏出自己的符咒来,递给楚珏。 “真男人不需要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要真遇见鬼打墙,在这荒山野岭,再来一些妖艳的女鬼,嘿嘿,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这厮嘴巴就没干净过,林承文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一刀砍了这登徒子。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女人肚皮上那二两肉,可真是小刀扎了牛屁股,开了眼了。 “你就作吧,早晚有一天会死在女人身上!”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楚珏满不在乎的说着,又眯了眯眼,似乎在回味着什么。 他说:“若要真说起来,那惠安郡主才是真真的绝色美人,比起当年的长公主,也差不到哪儿去呢,太傅大人可真是好福气啊!” “你放肆!”林承文气的不轻,倒也不是为白婳打抱不平。 第423章 老子不管你了 而是他心虚啊! 白婳那样的人,能让自己开了天眼,就自然也有办法知道楚珏说的这些混账话。 那个女人一旦报复起来,可不是楚珏能够承受的。 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白婳给自己签订的那条契约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他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只要一见了他就双腿发软。 “那是惠安郡主,是大端唯一的长郡主,岂容你这般诋毁!” 他瞪大了眼,一脸的不可置信:“林世子,你脑子坏掉了吧?” “以前你可没少欺负她,还敢当街调戏她,怎么,现在看她攀上了萧太傅那颗大树,年底也跟着巴结谄媚了?我可真看不起你!” 楚珏毫不留情的讽刺林承文。 “你!”林承文气得眼冒金星,就差七窍冒烟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既然你如此自信,那就自个儿待在这儿吧,老子不管你了!” 他真是气得要命,又不能拿他怎么样,干脆将他扔在这里,让这女鬼好好将他折磨一番,自己再回来救他。 好让他瞧瞧,这世上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去了,那惠安郡主就是其中最另类的一个。 “不管就不管谁稀罕啊!” 楚珏翻了个白眼,满不在乎的说着,他还不信,离了林承文自己还能走不出去不成? 看着楚珏那幅不知死活的混蛋样子,林承文最后一丝理智都没有了。 愤怒的甩了甩衣袖,大喊道:“想和本世子走的,便立马跟上来,想跟着楚珏就留在这里,陪他一起吧!” 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俩人是咋了,怎么就闹了矛盾,竟然还要分道扬镳了。 不过明显林世子要更加服众些,只有少部分走的太累,想坐下来继续休息的,所以也就留了下来。 看着还留下来的那些人,楚珏得意洋洋的说:“林世子,瞧见没,还是有人愿意跟着本公子的,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听你林世子的。” 林承文:“……” 真是不知者无畏,待会儿等他阳气不足的时候就晓得厉害了。 “我们走!” 林承文发誓,他要是再理会楚珏,他就是狗! “奇怪,明明不热,却汗流不止,你们有这样的情况吗?” 楚珏看向那些留下来的士兵问道,他们都表示没有,不仅如此,楚珏还觉得自己越来越累了,浑身酸痛,身上好似压了千斤重。 “罢了罢了,我们也走吧。”楚珏站起来锤了锤自己的肩膀。 等以后回了京城,他得找个师父教习自己一些功夫才是,多少也能有些自保的本事。 实在不行,权当是强身健体了。 “林世子,咱们真的不管楚公子了吗?”林承文气呼呼的往前走,那大步流星和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恨不得从楚珏身上咬下一块肉似的。 他冷哼一声说:“他自个儿要作死,本世子为什么要管他,便是他死在这里了,也是活该!” 他是不晓得白婳的厉害,敢说这些调侃的话语来,要是叫白婳知道了,非扒了他一层皮不可。 “可是林世子,这地方邪门的很,咱们……咱们好像又转回来。” 林承文脚步一停,果真就看见了楚珏先前坐的那块石头,他顿时后背一阵发凉。 就算是转回来了,也应该是能看见楚珏的呀,然而这里空荡荡的,只留下了一些行走的痕迹。 他咬了咬牙,说道:“别管了,继续走,千万不能停。” 果真是见鬼了,怎么走都走不出去,若是郡主在这里的话,这种雕虫小技她动动手指头就能破了吧? 他们都举着火把,忽然一阵阴风吹过来,手中的火把全部熄灭。 “林世子,火灭了!” 风一个劲儿的吹,大家都面露惊恐,这地方好像一个迷宫,不论他们朝着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转回这个地方。 “该死!”林承文恶狠狠的咒骂了声,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难不成他们要被困死在这里吗? 关键是现在楚珏也找不到了,那家伙难道是自己走了,他为什么就不能在原地等等,说不定自己就回来找他了呢? 而离开了的楚珏本是想走快些追上林承文的,谁曾想一阵黑风吹来,他们竟然连方向都分辨不清了。 “林世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他又不是郡主那等神通广大之人,他一个纨绔公子,什么都不懂,就算开了天眼,也就只能看到那些鬼鬼祟祟的东西罢了。 别的本事他是一样都没有的。 “咱们莫不是真的遇到了鬼打墙?听说遇到鬼打墙之后,便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的,被困在里面的人,终究都会被困死在里面。” “不许胡说!”林承文大声呵斥着:“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鬼啊神的,不过就是夜黑风高,不好走罢了,兴许等到明早天一亮,就什么都通畅了。” 这个时候稳定人心才是真的,若是叫他们自乱阵脚,到时候惹出一通乱子来,那就更难收拾了。 但他心里其实有数,这不是鬼打墙,而是有东西将他们困在了这里,而那个东西,也许就是楚珏身上的那个玩意儿。 楚珏平日里就爱拈花惹草,他以前虽然也爱,但后来也改了许多,万一要是那玩意儿瞧上了楚珏,还真就难办了。 刚说完,林承文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安静,窒息一般的安静。 仿佛连落叶都失去了声音,他猛地回头,看见他们脸上都露出如痴如醉的表情。 弥漫的烟雾中,窈窕的身形若隐若现,一群身着轻纱的女人缓缓出现,她们姿容艳丽,衣着暴露。 林承文大吃一惊,这荒山野岭哪里来的女人,还一个个都如此妖媚,明显就不是人了! “都莫要被迷惑了,她们都不是人!” 林承文着急地大喊着,然而这些士兵已经被迷了眼,纷纷放下手中武器,眼神痴呆。 “都醒醒,快都醒醒!” 他一个个的跑上去摇晃着他们的肩膀,企图让他们清醒过来。 “公子。” 一声轻呼,立马让他僵住了身子,柔软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若有若无的香气飘了过来。 第424章 又是她 林承文反应迅速的抓住女人的手,用力一个过肩摔,将女人狠狠摔在地上,随后掐着她的脖子。 怒声道:“妖物,你莫要来蛊惑我!” 女人惊慌失措地望着他,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宛如受伤的小鹿。 玄然欲泣,梨花带雨:“公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们都是被土匪抓上山来的,被困在这里好久了,幸得公子将这些土匪都打跑了,我们才有机会逃出生天,难不成公子以为我们都不是活人?” 女人声音娇媚如斯,一个个细皮嫩肉,士兵们很快就和她们打成一片了。 女人伸出自己的手,说道:“公子若是不信,可以摸摸,鬼是没有温度且没有脉搏的。” 林承文皱了皱眉,他是不会轻易相信了她们的话,但还是伸手摸了摸女人的手,温软且有脉搏跳动。 不是鬼? 难道真的是人? 不! 不可能! 他狠狠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随后从怀里迅速掏出符纸,一巴掌拍在女人的脑门上。 果不其然,女人嘴里发出一阵尖利的惨叫声,随后开始浑身冒出黑烟,原本白皙的手也开始迅速腐烂枯萎。 眨眼的功夫,就从娇柔可人的美娇娘变成了面目狰狞的邪物。 林承文骇然的后退了好几步,惊恐地盯着地上不停挣扎的女人。 大声说道:“你以为你这点小手段就能骗到本世子吗?邪祟就是邪祟,永远装不了人!” 他应该要感谢郡主的这些符咒才是,不然她还真会被骗了。 一张符纸,足够让眼前的东西魂飞魄散。 嘭的一声轻响,邪祟的身体迅速炸裂,空气中漂浮着一股难言的腐臭之味。 他掏出身上仅剩的几张符纸,郡主给的不多,他先前也没有多想这山上会有脏东西出现,眼下看来,这几张符纸是远远不够用的。 怎么办?! 林承文急得在原地跺脚,看着那些士兵,一个个开始宽衣解带,同那些邪祟在地上滚成了一片。 画面相当之香艳辣眼,然而他现在却没有心思去欣赏。 若是换作以前,说不定他还能拍手叫好。 他忽然想到,自己和白婳之间是有契约存在的,他心中所想郡主都能知晓,那是不是自己有危险她也能感知到? 不管怎么说,他们之间也算是有联系的,郡主不可能见死不救的吧? 林承文用力地一拍脑门,恨不得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于是便冲着黑漆漆的夜空大喊:“郡主救命,郡主救命啊!” 然而他喊了半天都没有任何反应,只剩下一地的嬉笑声,仿佛是在嘲笑他。 “不应该啊!”林承文白了脸色,若是感应不到的话,那他今晚岂非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完了完了,他还不想死,他连娘子都没讨到,娃都没生,爹娘都还没来得及孝敬,不能就这样死在这群女鬼的手里啊! 这他娘的也太憋屈了呀! 他不死心,咬了咬牙,再次大喊:“主人救命!求主人救我狗命!” 白婳:“……” “关键时刻知道本郡主是你主人了?” 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顿时让林承文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直接就扑向了白婳,白婳嫌弃的侧过身子,林承文一个恶狗扑屎,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自己满身狼狈,满眼泪光激动地看着白婳说:“我们遇到了鬼打墙,怎么都走不出去,您看那些个女人……” “诶?” 他正指向那些和女鬼抱在一起打滚的士兵,结果转头却看见他们竟然抱着的,都是一个个浑身腐烂的尸体罢了。 不过这些尸体还行动自如,嘴里发出的笑声更是嘶哑难听。 烂肉和发丝粘在一起,腐臭的味道令人作呕,然而在士兵们的眼里她们都是活色生香的美人儿,甚至抱着疯狂亲吻了起来。 “呕!”林承文当场就开始疯狂的吐了起来。 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呀! 白婳幽幽的叹了口气,就这点小事,也用得着将她召过来? 她还以为林承文有本事自己走出来呢。 “罢了,看在你主动叫本郡主主人的份上,你这狗命我救了。” “……” 林承文:“多谢郡主,郡主救命之恩,我定当铭记于心。” 那些士兵们正在被吸收阳气,若再这样下去,他们很快就会沦为一具具干尸,死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沉浸在温柔乡里不可自拔。 白婳上前,掌心窜出一团明亮的火焰,擦,那间便照亮了这一方黑暗的空间。 灼热的光亮不断膨胀,一声声嘶吼着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被神火的热浪烧成了灰烬。 林承文看的目瞪口呆,就这样轻松的解决了? 他忽然双膝跪地,一脸膜拜的看向白婳:“以后郡主就是我的神!” 白婳冷冷的撇了他一眼:“还有事吗?” “楚珏也不见了!” 那个纨绔? “放心,他死不了,你切莫要告诉萧君策我来过。” “郡主不打算和我们一起走?” “你们太慢了,记住我的话了吗?” 林承文连连点头,白婳也很无奈,萧君策想要表现自己男性独挡四方的一面,她怎能不给他这个机会呢? 林承文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没了白婳身影。 他连忙将这里的人都召集起来,他们还一头雾水,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都还愣着干什么,快些将衣服穿好,一个个丢人现眼,像什么样子!” 但凡有点姿色的女人就能将他们的魂儿勾去了,一点定力都没有。 他们赶紧穿好衣服,被吸走了不少的阳气,人都虚脱了,走路也是格外的慢,不过好在他们终于走出去了。 也终于和萧君策回合了,只是迟迟没有见到楚珏,才知晓净慈法师亲自过去了,便松了口气。 “希望法师可以将他平安带回来吧。” 这地方太邪门了,山里还住了这么多土匪,难道他们天天都与邪祟为伴吗? 楚珏越走越不对劲,身子越来越重,他快走不动了,脸色也愈发苍白了起来。 净慈身上散发着佛光,替他照亮前行的路。 “法师。” 他抬起干净温和的眼眸。 “法师是来找我的吗?” 又来了,又是她。 这一次,净慈的眼睛里没有了先前的茫然,转而变得冷漠。 第425章 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无视了女人,继续往前走,佛铃在他手中轻晃,周遭的黑气都无法靠近他。 “楚公子,你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楚珏半眯着眼睛,他觉得自己可能不行了,没有力气也走不动了,连呼吸都变得十分艰难。 耳边响起若有若无的佛铃声,干净纯粹。 压在他身上的女人脸上露出一丝惊恐,苍白的手迅速脱离了楚珏的身体。 也在那一瞬间,楚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女人察觉到了危险,立马从他身上消失,楚珏迅速从地上坐起来。 “是净慈法师!” 对! 这铃声就是净慈法师! “将士们,我们有救了,净慈法师来救我们了!” 真是太好了! 终于不用被困在这个鬼地方走不出去了。 现在他们只要循着声音走,就一定能走出去的。 “小和尚,你可真是无情,又不理我了。” 女人用嗔怪的语气说,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怨念,她像是无处不在一样,不论净慈往哪个方向走,她都能第一时间出现在他面前。 净慈停下脚步,抬眸看着她:“你不必纠缠于我,这没有任何意义。” 她宛如鬼魅,拥有着和白婳一样的脸,就连那份妖媚也是一样的。 “若是没有意义的事,我又何必坚持?” “那你的意义是什么?” “你真想知道?”女人凑近她,软绵绵的身子如同蛇一样缠在他身上。 净慈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往前走,女人挥了挥手,周围的浓雾几乎遮挡了前方的路。 连他身上的佛光都减弱了不少,她双手捧着净慈的脸,笑着说:“因为我要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贫僧一介僧人,惟愿天下万民康健,不生狼烟,并无所求。” “不,你有。” 女人说:“你想要我,对吗?” “小和尚,你呼吸都乱了,就别想着否认了。” 她娇笑着,笑声妩媚入骨。 她说:“我不信你无欲无求,和尚又怎样,和尚就能做到没有七情六欲吗?小和尚,我不会骗你的,你想要的人,叫白婳,对吗?” 净慈忽然抬眸看向她,清润的目光也在刹那间变得幽深而神秘莫测。 他手中的佛铃声越发急促,法杖爆发出刺眼的金光来。 不仅如此,就连他身上也爆发出强大的杀意,女人惊讶地看着他。 说:“你居然动了杀心?” 她似乎很诧异,大笑着说:“佛门净地,自小就拥有佛缘的大法师居然也有想杀人的那天。” 女人肆意地大笑着,她脸上带着对净慈的挑衅和嘲讽。 捏着嘲讽就像是一把双刃剑刺向了净慈。 “孽障!” 他大喝一声,强大的力量卷起四周的落叶,周围的浓雾被迅速吹开。 无形的力量卷起女人娇小玲珑的身体至半空,女人骇然失色,她并非实体,净慈根本不可能触碰到她,除非她想。 但显然,净慈的修为已经超乎她的想象了。 “孽障,你一而再再而三坏我清修,如今贫僧也不能留你性命了!” 大师兄说得对,恶人就是恶人,这世上的恶人便是该杀,他不应该对恶人还心怀善意,更不应该对他们救赎。 “小和尚,你疯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们之间的温情你都忘了吗?” “住口!”净慈大喝一声。 他不想再听见这些,那是他的耻辱。 “妖孽就是妖孽,你企图蛊惑贫僧,便再也留你不得了!” 即便她拥有着和白婳一模一样的脸,可赝品始终是赝品,永远当不得真。 女人挣扎着,楚楚可怜地看向他,约莫是没想到净慈会对她下杀手 “净慈,你若杀了我,就再也得不到她了,你就不怕吗?” “贫僧早已许诺,此生不会还俗。” 女人和钱财都不是他想要,他会谨遵师命,完成清修,成为神佛。 但随着他身上的佛光越来越盛,女人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佛光冲击着。 很快就化作齑粉消散在空气中。 净慈喘息着,身上的光亮也终于平息了下来。 她终于消失了。 “净慈法师?!” 楚珏惊喜地大喊着,冲过去激动地抱着净慈,哭着说:“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能活着出去了!” 净慈默默地推开楚珏,淡然的说:“楚施主可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 他察觉到楚珏身上的阴气,应该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但现在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估计是遇到了鬼打墙吧,咱们怎么走都走不出去,还好法师您过来了。” 楚珏狠狠地松了口气,大概是为了确保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净慈,他伸手捏了捏净慈的脸。 柔软且有温度,是活人没错,不是什么脏东西变出来的。 “走吧。” “法师,林世子呢?”楚珏问。 自己走出来了,但也得关心关心林承文那家伙,他还真是说把自己丢下就把自己丢下来,真是狠心。 难道就不怕自己死在这里吗? “林施主已经跟随萧大人下山了。” 楚珏呆了呆,下意识地问:“那家伙是怎么走出去的?” “林施主机敏,自有自己的法子。” 楚珏脸色一黑,这话不就是在变相的告诉他,自己蠢么? 算了算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得赶紧抱紧净慈法师的大腿平安下山才对。 他们折腾了一晚上,又在这里原地绕了不知道多久,等到下山的时候,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鸡鸣声打破了一夜的静谧,望着那一车车的金银珠宝,楚珏的眼睛都直了,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金子。 林承文瞧见他和净慈法师一同下山,阴阳怪气地道:“我还以为你要死在这山里了呢,居然还活着出来了,真是不幸。” 楚珏恶狠狠地瞪了他两眼:“林世子就巴不得本公子死对不对?” “你死了,京城就少了个祸害。” “呸,你也没好到哪去。” 两人互相看不惯谁,明明前些日子还一起逛花楼玩姑娘。 “人都到齐了?” 萧君策开始清点人数,昨天晚上他们的损失也不算少,但总体来说还算好的。 第426章 送你的这份大礼,希望你会喜欢 杨显一大早就过来接应他们了。 “都齐了,这些俘虏太傅大人打算怎么处理?” “先送去衙门吧。” 澧州虽然没了城主,但好在还有府衙在,只要拿着萧君策的令牌前去,谅那些人也不敢不听话。 “那这些……” 杨显指了指这些金银珠宝,实在是太多了,这土匪窝简直肥得流油啊! 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当土匪,随便杀杀人,越越货就能有用不完的钱财,尤其是在澧州这个地方,官官相护层层相压,百姓们也只能小心翼翼的。 好在现在废除了河神制度,又将这里的土匪连根拔起,以后他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些了。 “我心里有数。” “该不会是自己想独吞了吧?”楚珏小声嘀咕着,毕竟这么多钱财,谁能做到不动心呀? 他以为自己声音够小,谁知道刚说完就收到了萧太傅一记冰冷的眼神刀子。 林承文恨铁不成钢地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义正言辞的说道:“太傅大人是那种人吗,祸从口出的道理你难道不懂?” 他们回去的时候,百姓们早早地起来,在街道上夹道相迎。 “太好了,以后咱们再也不用担心那些土匪了!” “萧太傅真是我们澧州百姓的大恩人啊!” “是啊是啊,上苍有眼,不但废除了河神献祭,还将这里的土匪都抓了起来。” 百姓们激动地说着,望着那高头大马上的男人,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太傅大人有令,此次上山剿匪所得钱财,将会尽数归还给大家!” 杨显高声说着,显然,这个消息更令人亢奋不已。 “谢谢太傅大人,谢谢太傅大人!” 真是太好了! 太傅大人竟然要将这么多钱财全部散给百姓们,自己分文不取,这样的善人就应该长命百岁! 楚珏扯了扯林承文的衣袖,说道:“这是陛下的命令吗?” “不是。” “那太傅大人这算是自作主张了,他就不怕陛下责罚吗?” 林承文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对他说:“你在京城的时候,可曾看到过陛下责罚太傅大人?” “那倒不曾看见过。”楚珏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太傅大人是陛下的心腹,他所做所想皆是陛下所做所想,你我只需谨遵太傅大人令即可,莫要生了那些旁门左道的心思。” 这么多金银珠宝,的确很容易让人心动。 但心动的代价,往往是很昂贵的。 “太傅大人心怀善念,大端有他,必然会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角楼上,杨凌雪感叹地说着,以往郡主都会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来,今日却起得格外早,太阳都还没出来,便在此处等着了。 她虽不曾说过在乎太傅大人那些话,可一言一行却透露着对他的关心和在意。 “他这是在给自己立威信,收民心,也许有朝一日,他今日的这些举动会帮上他。” 正是晨光微熹的好时候,点点亮光落在他身上,有气运加身的他,运气从来不会差。 “不管怎么说,太傅大人都是替百姓们铲除了一大祸害,郡主今日早早的就来这里等,莫不是在担心太傅大人?” 杨凌雪好奇地凑上前问着,仔细地观察着她脸上的微表情。 白婳面无表情地推开她的脸,语气冷淡地说:“关心他倒不至于,你没发现那些金子在阳光下格外亮眼吗?” 杨凌雪愣住,这才发现郡主的目光全在那堆闪闪发亮的金子上,她顿时一阵无语。 说道:“郡主喜欢金子?” “你难道不喜欢?” 杨凌雪:“……” 看来是她多虑了,她还以为郡主是在这里等太傅大人呢。 “不过那些都不是本郡主的,所以咱们还是回去吧。” 官府会根据每家每户酌情将这些财物发放过去,不得私贪。 萧君策回来的第一时间,便是直奔白婳所在的院子里,他着急忙慌地推开门。 “婳婳!” 直到瞧见那人的身形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他才彻底松了口气,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像是分别了许久一样,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你这是做什么?” “还好,你还在,没有丢下我。” 白婳好笑地说:“太傅大人如今真是越发像个小孩子了,如此粘人。” “我带了好东西给你。” 他献宝似的将那颗湛蓝色的珠子拿出来,双手捧着送到她面前。 “海妖的妖珠?” 白婳似乎有些诧异,拿起那颗美丽的珠子在阳光底下晃动着,刹那间满屋子都是的那漂亮的色彩。 她嘴角绽开一丝笑意:“好漂亮!” “你遇到海妖了?” “嗯。”男人点了点头,说:“不过好在有惊无险,我瞧这珠子漂亮,便剖出来给你。” “海妖的妖珠对我无甚作用,可若是凡人携带在身上的话,便可趋吉避凶。” 她又将珠子塞进了萧君策的手心里,这东西留在她身上还不如给萧君策。 他神色一黯:“婳婳不喜欢?” 又是那般小心翼翼的询问,他似乎很害怕白婳的拒绝。 “罢了,既然是你费心给我带回来的礼物,那本郡主就勉强收下,不过……” “礼尚往来,本郡主正好也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 男人还未来得及惊喜,便被白婳抬手一记狠狠地劈在了后颈处。 他两眼一翻,直接晕死了过去,这熟悉的操作,白婳已经信手拈来了。 她将男人放在床上,指腹描绘着他的五官。 “送你的这份大礼,希望你会喜欢。” 指尖落在他的额心处,灼热的力量源源不断输送进他的身体里,他痛苦地皱起眉头,身子在狠狠地颤抖着。 白婳面无表情,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她的脸庞。 当力量触碰到那一处无法被突破的屏障时,她便加大了力量,随即迅速收手。 她将一部分力量封存在萧君策的体内,更是直接封死了他前世的所有记忆。 这样,他这一辈子就只是萧君策而不是澹台策了。 她要走了,她已经察觉到自己的灵魂即将脱离这具身体,并且不好控制了。 第427章 一个怪胎罢了 等回到了京城,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好后,她就得着手离开了。 若是再不离开,她的阴德值圆满,说不定还会引来更大的天雷。 凡人也有飞升的可能,但她用的只是一具凡人的身体而已。 她留在萧君策的力量,会在他面临危险的时候救他一命,即便是他再次转世为人,也不会记起那属于澹台策那部分的记忆。 当个凡人就好了,一辈子短暂而又快乐。 “大人是要准备离开了?” 城隍老儿忽然出现在房间里,忧心忡忡的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的萧君策。 “天道让他一缕孤魂转世时,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尤其是净慈的出现,她知道天道和萧君策乃天地双生,光明和黑暗,是重要有人做出选择。 “其实他不回到地府,也会过的很好。” “可是……”城隍老儿有些犹豫,说道:“地府已经许久无人管理了,再这样下去,只怕……” “怎么,本郡主就管不得了?” 白婳回头,眼神凉凉的看向城隍老儿,没了澹台策,不还有她么? 她好歹也是澹台策亲封的殿主,又掌管阴阳卷,单凭实力,整个地府除了澹台策就无人是她的对手。 正好趁着澹台策不在,自己去体验一把当王的感觉。 城隍老儿顿觉大事不妙,浑身发冷。 嘴上却说着:“大人当然可以,凭着大人的实力,一定能重振地府威望,让三界刮目相看!” 这马屁拍的可真好,不过她喜欢。 “城隍老儿,不如咱们谈个交易如何?” “什……什么交易?”城隍老儿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这女人一旦笑眯眯的,就准没好事。 “我瞧你门徒众多,你倒不如给他们托托梦,也给本郡主建一座庙收一批信徒,可好?” 城隍老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哆嗦道:“这、这不行的呀大人,您本身、本身就是孽龙,若是再给你建造庙宇,让你受世人香火供奉,天道会劈死我的!” 而且白婳本身并无建树,更无什么重大功德,凡人都不知道还有她这一号大神的存在。 就算建立了庙宇,难不成让世人去供奉她一个掌管生死神,天天巴望着自己去死?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罢了,本也就不指望你了。” 白婳小脸一黑,她知道自己名声不好,不过也就随口说说而已。 到时京城里的那个玉清观,里面供奉的那个人,还有背后的神鸟展翅,越发让她觉得眼熟。 城隍老儿悄咪咪的擦了擦冷汗,幸好幸好,幸好这位大神没有强行让自己给她建庙宇。 否则他就算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让天道去劈的。 天道天天巴不得她去死,哪里会允许她去受世人香火供奉? “那大人打算何时回归地府?” “大概一个月后吧。”白婳认真的想了想,回京城一个月后,正好还可以陪陪团团。 “小老儿知道了,大人回归之日,整个地府必定夹道相迎!” 城隍老儿赔笑说着。 夹道相迎? 白婳哧笑一声,他们不哭丧着一张脸就算好的了,还能指望他们夹道相迎? “这里没你什么事了,滚吧。” 白婳挥了挥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神态更是懒洋洋的,城隍老儿巴不得赶紧开溜。 她静静地坐在屋子里,听着外面风吹竹林的声音,沙沙作响,一片祥和。 院子外面,阿狸刚送走了大夫,她的肚子越发大了起来,明明才三个多月的时间,她的肚子就大的出奇。 “将军?” 正要走进屋子,就看见巷子那头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连忙迎了上去。 恍惚中,周易安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长歌的影子。 但长歌已经死了,是他亲手杀死的,眼前的这个人不过是个怀着他骨肉的奴婢罢了。 他躲开阿狸的手,神情冷漠且厌恶,脸上还带着被白泽留下的手指,半张脸都肿了起,看上去有些狼狈滑稽。 “将军,你的脸怎么了?”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周易安的脸色直接臭了下来。 “你眼瞎看不见吗?” 这么明显被人打了,她偏偏还要来问上一句。 阿狸神色一冷,但也没有过多计较。 “大夫怎么说?” 他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离开的大夫,阿狸深吸一口气,说道:“最多还有两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 “两个月?” 周易安狠狠拧眉,目光怀疑地盯着她的肚子。 “你怀胎不过三月有余,这世间女子皆是十月怀胎产子,怎么偏生就你与众不同?” 阿狸嘴角抽了抽,脸色更是难看。 她总不能告诉周易安,自己是少主炼制出来的兵人吧。 兵人的体质本就和普通人不同,五月产子也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只但愿这个孩子生出来是健康的。 阿狸摸了摸肚子,笑着说:“许是将军您的英勇神武,感动了上苍,所以就连将军您的孩子都是与众不同的,或许从他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的不平凡。”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她牵起周易安的手,温柔的放在自己肚子上,笑着说:“将军,宝宝已经会动了。” 掌心下微微的鼓动让周易安脸上的神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这是……他的孩子? 他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阿狸惊愕的看着他。 “将军?” “哼,一个怪胎罢了!”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走进了院子里。 阿狸恶狠狠的盯着他的背影,拳头紧握。 怪胎? 不,她的孩子才不是怪胎! 即便如此,阿狸也依旧会照顾好他的衣食起居,看他坐在那里大口大口喝酒。 就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来,说:“如今他们快要回京了,将军的任务却没有丝毫进展,若不是京城被看的太严,将军也不必来此。” 她们倒是想要对国公府下手,奈何白婳临走之前在国公府设下了结界,莫说是她了,就算是普通邪祟想要床进去,都会立马魂飞魄散。 且不说里面还有一只神鸟,天天寸步不离的跟着那孩子,就连那个看门的瞎子,将国公府看得死死的,谁都进不去。 第428章 贱人就是命硬 白婳还真是心思缜密,即便她不在京城,也讲自己的孩子保护的滴水不漏。 可她越是保护的严实,就越是证明了她的弱点和漏洞。 “将军,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吗?” 阿狸发现,白婳真的是铜墙铁壁,连自己唯一的弱点都保护的那么好,就连白婳本身更是没有任何破绽。 这让他们根本就无从下手,每次都只能吃瘪。 “打算?什么打算?你究竟是太子殿下的人还是完颜洪的人?” 周易安目光犀利的盯着她。 阿狸笑了笑,对他说道:“奴婢当然是将军您的人了。” “哼,我的?”周易安冷笑道:“完颜洪让你过来,是为了盯着我吧,毕竟我亲手杀了他的胞姐,他应该对我恨之入骨吧!” 他目光阴冷地盯着她。 阿狸虽然表面很镇定,可内心却已经掀起了波涛,似乎从杀死长歌开始,将军就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悲伤。 说明他骨子里本身就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这样的一个人,若是在将来孩子出生时,还有是否能做到一个父亲的职责? 其实当阿狸怀上这个孩子的时候,她就应该清楚会有这么一天。 周易安口口声声说会爱完颜长歌一辈子,除了她谁都不要,可不照样还是对送上门来的女人来者不拒吗? “将军不必多想,少主人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您只有杀了她,才能让她得到解脱,否则一旦被流放,她将会生不如死,况且她已经饱受折磨了,将军是因为爱她才会这样的,对吧?” 阿狸微笑着说。 周易安沉默不语,一口接着一口的喝酒。 自从上次被白婳所伤,他的身体就受到了极大的损耗。 虽说以前被她伤掉的筋脉都已经好了,可新伤旧伤加在一起,他肉体凡胎根本就遭不住。 “好了将军,咱们不要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奴婢今日新学了一个菜,将军尝尝吧。” 他们住的这个院子偏僻,要不是身份特殊,阿狸还真想就一辈子这样下去。 白婳下手狠,劈的那一下导致萧君策一整天都没醒来。 院子里洒满了夕阳,金灿灿的好看极了,她搬了躺椅在外头晒太阳,手中拿着那颗妖珠细细打量着。 忽然耳廓微动,她的身子从躺椅上消失,冰凉的手在瞬间掐住那人的脖子,竹林因为她的力量而用力的晃动着。 落叶纷纷而下,她眼里晕染出一片惊讶。 “是你?” 她没有松手,反而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的男人,满脸胡茬,比起她离开京城时看见的模样,他现在枯瘦如柴,完全没有了大将军的风范。 白婳勾了勾唇,嘲讽道:“花坊一别,本郡主还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果然啊,贱人就是命硬。” 不但命硬,还胆大包天,居然闯到了大梵音寺里来偷窥她。 周易安沉默的看着她良久,即便被掐住了脖子,他也没有反抗和害怕。 “婳婳……” 他嗓音嘶哑,然而才刚刚喊出口,脸上便响起了响亮的巴掌声。 白婳甩了甩自己的手,又用绣帕擦了擦,满是嫌弃的说道:“见了本郡主不下跪行礼也就罢了,竟然还敢直呼本郡主的乳名,周易安,你活腻了?” 眉峰微微上挑,尽显张扬和狂傲。 周易安惊愕的看着她,摸了摸自己那火辣辣的脸,才刚被白泽打过,又被白婳打,他的脸还真是多灾多难。 “婳婳,我们好歹曾经也是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当真就对我如此绝情寡义?”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跑到这里来,想看看白婳。 但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冷傲些,比起以前更甚。 更让人意外的是,原来上次在花坊她就已经认出自己了。 他说:“你上次留我一命,是不是说明你的心里还是有我的?婳婳,你爱了我那么多年,我不信你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他一定是魔障了,才会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来,白婳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自信。 她冷笑一声说:“本郡主还真没想留你一命,想来定是有人用邪术保住了你的狗命而已,说吧,你今日来这里找我做甚?” 周易安沉默片刻,那双眼睛停留在她身上,片刻也不肯离开。 他没想到,当年那个痴傻不已,只晓得跟在他屁股后面流鼻涕的小女孩儿,如今竟然出落的这般好看。 为何她嫁入将军府这么多年,自己却没有发现? 到底是他眼瞎,还是白婳伪装的太好。 “我来只是想看看你,婳婳,我很想你。”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脸上,白婳挑眉,高傲的看着他:“在本郡主还没生气之前,赶紧滚,你再敢多说一句妄言,本郡主便杀了你。” 她眯了眯眼睛,周易安这是抽的什么疯,来这里找死吗? “婳婳,我是真的很想你,我来澧州,便是为了见你一面,你不在我身边的这些日子,我很难受,我知道你很恨我,我只求你看在我们以往的情分上……” “噗嗤——!!” 尖锐的匕首毫不客气的刺入他的胸膛,温热的鲜血浸透他的衣衫,白婳握着刀柄,在他胸口狠狠地拧了两圈。 笑着说:“情分?你我之间还有什么情分?” “你不必在我面前装什么情深似海,你的孩子快出生了吧?就是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命亲眼看到他出生了!” 话音落下,她更加用力的将刀子往他心脏里送了几分。 周易安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婳婳,你……你好狠的心!” 她竟然真的要杀了他,一点儿都不心软。 这个女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怎么可以冷到这种程度! 周易安后退了好几步,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忽然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动静。 他咬咬牙,捂着流血不止的胸口,纵身一跃飞快地消失在她的面前。 白婳盯着他的背影,低头默默的将手中的刀子擦干净。 随后回头,对着站在门口的男人露出一抹微笑。 第429章 封他为护国大法师 “太傅大人醒了?” 萧君策揉了揉额头:“我为何会睡着了?” 不是睡着了,是被她打晕了而已。 白婳耸了耸肩,对他说:“许是太傅昨夜上山剿匪太过于劳累,故而就累的睡过去了。” 她可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点都不脸红心跳。 “可为何我的脖子会这般疼?” 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那是你的错觉,太傅大人还是不要多想的好,免得劳心劳神,累坏了身子。” 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走上前握住白婳的手,笑着说:“真好,婳婳现在也会关心我了。” 白婳嫌弃的抽出自己的手:“你是团团他爹,多关心关心你总是没错的,免得哪天你英年早逝,团团就成了没爹的孩子了。” “……” 萧君策觉得,自己不能和白婳说太多的话,否则迟早有一天会被她气死。 “婳婳,刚才我好像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你手上的血是哪来的?你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他似乎这会儿才注意到她手上的刀子和血渍,连忙上下打量着。 白婳眯起眼睛,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他,有些时候,她真的觉得这个男人好像是在装傻充愣,但她没有证据。 “刚才闯进来一只小贼,说了许多无理的话,所以本郡主就小小的教训了他一番。” 小小的教训了一番? 这都见血了好吗? “只要婳婳没受伤就好。” 白婳撇了撇嘴:“这世上能伤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又更何况是那区区凡人。 周易安定然是在京城无法对团团下手,才会到澧州来寻找突破口。 “佛门禁地竟有小贼闯入,看来这些和尚平日里定然是懒惰懈怠了。” 白婳不可置否。 “听说自从这里的住持圆寂后,就一直是法师的大师兄在协同打理,而法师只负责清修。” 白婳耸了耸肩,这样来看的话,他们好似要把净慈给养成一个只知道清修而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不过想想也是,清修之人本就辟谷,靠着吸收天地灵气而维持身体的运转,五谷杂粮不过锦上添花罢了。 “郡主殿下,太傅大人。” 杨凌雪急匆匆的赶来,面色微妙,朝着两人行礼。 “何事慌张?” 她向来稳重沉静,少有这般急切的模样。 “陛下方才下了圣旨。” “圣旨?” 在大梵音寺下的又是哪门子圣旨? “陛下封了净慈法师为护国大法师,责令其返京之日,随我们一同出发前往京城!” 话音落下,两人的脸色都同时发生了变化,白婳脸色极差。 “陛下封了他为护国大法师?!” 扯什么驴粪蛋子! 这简直就是胡扯! 他一个清修之人,怎能到京城那种污秽交杂之地,难不成陛下还要在京城给他单独修一座庙宇? “郡主很生气?”杨凌雪很是诧异,因为先前她察觉到白婳对这位净慈法师好像很不一样。 法师一同前往京城,郡主不应该是开心的吗,怎么还感觉她想当场发飙来着? “郡主要去哪儿?” 杨凌雪看着她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心里顿时有了一股不好的感觉,郡主该不会是要去搞事情吧? 这可是陛下亲自下的圣旨,就算郡主再怎么心生不满,也不能去反驳陛下的。 她连忙跟了上去,生怕白婳会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来。 萧君策反而没有跟上去,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里的痛感很明显,显然他是被人打晕的。 不仅如此,就连他的身体都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轻快和通畅。 “郡主殿下?” 杨显刚送了药进去,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白婳来者不善,脸色极差的朝这边过来。 连忙拦住了她说:“陛下方才喝了药,刚睡下了,郡主若有什么事,不妨等陛下醒来再说?” 现在陛下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处处都需得小心谨慎。 “你敢拦本郡主?” 白婳目光危险的盯着他,杨显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迫力,额头上更是冷汗涔涔。 “杨显不敢,只是……” “滚开!” 白婳懒得和他废话那么多,一把将人推开,径直朝里面走去。 “郡主殿下!” “砰!” 白婳粗鲁的一把推开房门,屋子里昏暗的环境让她皱起了眉头。 “陛下恕罪,显未能拦住郡主……” “无碍,让她进来。” 屋子里传来老皇帝沙哑的声音,杨显躬身后退,默默的关上了门,正巧杨凌雪追了过来,杨显见状,赶紧将她拉到一旁。 “你就莫要再过去了,这是陛下和郡主的事情。” 屋子里,白婳大步走到老皇帝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床上小憩的明德帝。 说:“净慈乃一介清修之人,他不适合京城!” “婳婳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 老皇帝吃力的从床上坐起来,目光慈爱的看向白婳,若是换作以前,白婳定会觉得她就理所应当的享受着老皇帝的宠爱。 可如今却让她觉得,白婳真是可怜。 就连身边唯一疼爱她的人,都是装出来的,所谓的舅舅,不过是害的她早失双亲的恶人罢了。 白婳的一切不幸,都是明德帝亲手造成的! “孤封他为护国大法师,不过是想让他前往京城,庇佑我天下子民。” “那便请你收回成命!” 他本就该待在澧州,完成自己这辈子的任务,若是去了京城,抬头不见低头见,免不了会徒生别的心思。 他还年轻,未必就能抵挡得住京城的那些诱惑。 “君王金口玉言,岂有收回的道理。” 明德帝老眼含笑,婳婳已经许久没有过来看他了,如今瞧着她出落的这般亭亭玉立,也有了长姐当年几分风姿韵味。 欣慰的同时,又十分不安了起来。 “陛下不肯?” “婳婳,这是孤的旨意,孤会在京城给他修建府邸,他也一样可以清修,不会坏他修为,你若对他有意……” “陛下!” 白婳打断他的话,声音更是前所未有的冷漠,这份冷漠,深深的刺痛了明德帝的心。 第430章 不敢不从 竟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婳婳就已经这般气势逼人了,连他这个天子都压不住她的气焰。 她凝视着明德帝,一字一句的说:“这世上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选择,而非被迫选择,长公主如此,温仲景如此,净慈更是如此。” “可惜,我的父亲和母亲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如今陛下又要如此吗?” 明德帝浑身一震,目光颤颤的望向白婳 她……是知道了什么吗? “婳婳,孤从不曾有过强迫的意思,婳婳要是不喜欢,孤便让他到了京城以后,闭门清修,谁也不见可好?” “不必了,既然陛下身为天子金口玉言,无法收回成命,旁人也就只有听天由命的份儿罢了。” 她盯着老皇帝,感受着他身上的沉沉死气,说:“既然陛下身体不好,往后就少操心这些事情,免得早早殡天,江山易主!” 白婳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并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婳婳……” 任凭明德帝在她身后如何呼喊,白婳也没有停留,直到彻底消失在他视线里。 明德帝痛苦的咳嗽着,苍老的脸更是写满了懊悔。 杨显在外面看见白婳出来,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让杨凌雪赶快过去跟着她,自己则是进去照看老皇帝了。 “陛下!”然而他一进去就看见明德帝急火攻心。口吐献血。 “显这就去找许先生过来!” “不必了。”明德帝抓住杨显的手,费力的说:“孤已感时日无多,药石无医,婳婳定然是知道了。” “她一定是知道了。” 明德帝喃喃着,但杨显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郡主到底知道了什么,才会将陛下气成这般? 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杨显,孤要让你替孤去办一件事。” 他想,这件事情除了萧君策就没有人知道了,至于萧君策是怎么知道的,他也不清楚。 但是白婳每日都和他在一起,唯有萧君策的嫌疑更大些。 杨显凑上前,仔细的听着。 听完之后却面色大变。 “陛下,当真要如此吗?” 老皇帝苦笑两声,说道:“对于不忠不仁之人,的确应当如此。” 杨显沉默了下去,可萧君策一心为了陛下,这些年也承受了不少的骂名,陛下又为何要如此? 是因为惠安郡主吗? 白婳走的快,杨凌雪根本就追不上,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来到了净慈的禅院里。 院子里是满满当当的人,一群小和尚们围着净慈,脸上写满了激动和兴奋。 “真是太好了,净慈师兄可是第一个走出我们大梵音寺的人呢,而且还被封为了护国大法师,这是何等的殊荣啊!” 大梵音寺这么多年来,也就出了他一个。 “是啊是啊,听说京城繁华,陛下还要昨人修建一座法师府邸赐予净慈师兄。” 不光如此,就连送的赏赐品也有很多,陛下还下令要在大梵音寺建造一座藏经阁,专门用来收录经书。 更是要为大梵音寺添了整整十年的香火钱,为寺里所有的佛像重塑金身。 这还是大梵音寺头一遭遇见这种事情呢,而这一切都是净慈师兄带来的。 而那个被一群小和尚围在正中间的人,却神色淡然,甚至连一丝诧异都没有。 “都让开!” 直到院门口传来一声怒喝,小和尚们纷纷回头看,瞧见了那站在门口的人,迎着光也阻挡不了她脸上的怒气。 “惠安郡主?” “她来这里做什么?” 大家都觉得她是不怀好意的,唯有净慈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对她微笑点头示意。 “郡主殿下也是来恭贺净慈的么?” 大师兄笑着问。 白婳没看他一眼,只是走到净慈面前,嘲讽道:“恭贺算不上,都说净慈大法师乃世外高人,清心寡欲,没想到也贪恋京城繁华,竟然想做起了那护国大法师。” “郡主误会了,此乃陛下旨意,净慈也只是……” “本郡主在同你说话么!” 凌厉的眼神刺向大师兄,无形的压迫瞬间延展,大师兄愕然,接下来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她冷笑道:“你莫要以为自己有些道行就能在本郡主面前班门弄斧,你的那点道行,还不够本郡主看的!” 大师兄也并不恼怒,笑了笑说:“郡主说的是,贫僧不才,修为更是不精,让郡主看笑话了。” “既然郡主有话同净慈讲,贫僧便不打扰了。” 说完他便领着一群小和尚离开了禅院。 他是能够看透一些的,但白婳的身份他却看不透,即便如此也能知道她修为高深,辈分更是在他之上。 所以大师兄才会对她那般恭敬。 等到禅院里的人都散去后,白婳才卸下脸上的愤怒,问他:“净慈,你是真心想去京城的吗?若是不想就不必勉强,我有法子让你留在澧州。” 只要他说一句不想,不论什么法子自己都会让他就在澧州的。 澧州这个地方,更适合他的修行。 他不适合京城,更不适合有她在的地方。 即便知道他以前接近自己是为了龙骨,但白婳不确定这其中是否还有别的隐情,天道是个城府极深的人,谁也算不准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抑或是他又想算计谁了。 净慈盯着她,禅院里很安静,他说:“那白施主是希望贫僧留在澧州还是前往京城?” 白婳愣住,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她现在心里烦躁的很。 就差没抓着他的衣领警告他不可以去京城了。 “你是个出家人,你要有自己的主见,不能听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呀!” 白婳深吸一口气,人家咆哮的冲动好脾气的说着。 “况且,本郡主的意见也不一定是好的。” 净慈微微一笑,那笑容宛如清风明月。 他说:“圣旨已下,圣命难违,贫僧多谢郡主好意,皇恩浩荡,更是不敢不从。” “可你明明不用接旨,就算不接旨,他也不会把你怎样,你是大法师,他不会杀你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他不懂吗? 第431章 提前预祝你一帆风顺 可有些时候并非不懂,而是顺着这个台阶罢了。 净慈说:“京城是个好地方,贫僧自幼便在澧州长大,双目所及尽是澧州百姓的艰苦,换个地方也许可以让贫僧有更好的感悟吧。” “混账话!” 白婳气的胸口起伏,这算是什么理由。 她说:“分明就是你自己想去京城吧,想来也是,你在这里颇受束缚,即便身为大法师受澧州百姓膜拜崇敬,可澧州就是澧州,比不得皇城那样繁华的地方。” 越是往后说,她语气里的嘲讽就越浓。 “你不曾见过繁华,却向往繁华之地,你的心都不干净了,对吗?” 净慈怔住。 他的心不干净了吗? 他摸向自己的胸膛,那颗心跳动得很欢快,从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先是惊讶后是沉默,紧接着而来的是坦然面对。 也许去到京城并不是一件坏事。 但白婳说得对,他的心早就已经不干净了,那个在幻境里产生的妖魔让他破了戒。 “既然你这么想做这个所谓的护国大法师,那便说明你对世俗有着太深的欲望,你假装的清高根本就一文不值。” 白婳用一种几乎鄙夷讽刺的目光看着他,为什么非要做护国大法师,为什么非要去京城,他知道这是陛下的旨意,但他明明可以拒绝,却坦然接受了。 “在郡主眼中,贫僧便是这样的人吗?” 净慈目光安静地看着她,似乎不论何时,不论白婳如何讽刺羞辱他,净慈都不会对她表露出自己愤怒的一面。 “是与不是,法师心里清楚,旁人又如何能说得清?” “但法师最好想清楚了,这护国大法师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京城也不是那么好玩的,人心叵测,那就请法师做好随时都会被本郡主羞辱和戏弄的下场!” 她企图用这些语言刺激净慈,让他知难而退,然而净慈却只是微微一笑。 对她说:“贫僧多谢郡主提醒,若是郡主想要戏弄和羞辱,贫僧自当承受。” “呵,你未必承受得起。” 白婳冷哼一声,也不和他多说什么了,既然劝不了,那就让他自己听天由命吧。 反正她折磨人的手段多的是,还怕了他一个小和尚不成? 等到她离开后,大师兄才走进来,满是担忧地望着他说:“这惠安郡主来者不善,一开始便有意撩拨于你,如今得知你要前往京城,她更是粗口羞辱。” “净慈,你若心中有苦,大可说给师兄听,倘若真不想去,便回了陛下,师兄便是豁出这条命,也定会保你周全。” 他很担心净慈去到京城以后的日子,以白婳的性格,肯定少不了对他的捉弄。 “多谢师兄关心,净慈既然已经接下圣旨,便是下定决心前往京城。” “你为何非要去?” 就连大师兄也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接下那道圣旨,难道真如白婳所说的那般,是他向往京城繁华吗? 还是因为白婳? “师兄,人活一世总该有所追求,我修为停滞不前,也许京城会是我的突破口。” 他认真地说着,他的确很想突破自己,至于为何要接下那道圣旨,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也许原因真的就出在白婳身上吧。 “既如此,那师兄便提前预祝你一帆风顺。” “多谢师兄。” 大师兄走了,禅院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天空是湛蓝色的,阳光金灿灿地落在院子里,翠竹轻轻作响,他即将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雪白的袈裟勾勒的金边,在阳光下显得出尘飘逸,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祇。 可只有他知道,白婳说得很对,他的心已经不干净了,所以注定成不了神佛。 他应该去佛前忏悔,而不是前往京城,可选择一旦做出,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还是要去京城,郡主不应该高兴吗,为何那般怒气冲冲地去找陛下?” 杨凌雪很是不解。 白婳惆怅得很,撑着自己的下巴,眉眼里都是愁绪。 “本郡主只想他好好清修,京城是非之地,哪里是他能待的地方?” 可惜,那呆子好像并不知道他的一番心意,这种感觉可真是糟糕透了。 要怪就怪那千刀万剐的天道,他这么做的原因,无非也就只有那一个罢了。 “怪不得,原来郡主竟然是担心他会坏了修行。” 杨凌雪好笑地摇了摇头,她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呢。 “其实法师去到京城,未必就是一件坏事,法师慧眼如炬,本就有看穿古今的本领,若是让诸国知晓他成了护国大法师,多少都会有些忌惮的。” 净慈名号早在少年时就已经传遍各国,所以每年从各国递到大梵音寺的帖子也不算少。 但他是大端人,断然不会背叛自己的国家。 白婳心里没那么多家国情怀。 “听说,铁达尔最近有意来犯,已经集结了军队驻扎在大端边缘,此次回去,少不了战端四起。” “何时来的消息?”白婳拧起眉头,如此大事,她竟然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三天前吧。” “什么?三天前的消息你现在才告诉我?” “是太傅大人不让我告诉你的。” “那你现在又为何要告诉我?”这不扯淡吗? “因为……”杨凌雪咬了咬唇,纠结了好半晌才说:“因为陛下钦点了太傅将军为兵马大元帅,协同周将军前往边疆抗敌。”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让萧君策去带兵打仗,那皇城呢? 皇城失去了萧君策,岂不是成了太子的天下? “就刚刚。” “岂有此理!” “郡主莫要恼怒,太傅大人年少时从军,如今虽是文官,可一身功夫着实不俗,在战场上更不会吃亏,他若杀敌凯旋,必将名声大振。” 在她看来,这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太傅大人自然不会错过。 “大端皇朝是没人了吗,需要他一个太子太傅上阵杀敌,若真要立威信,也应当是让太子前往战场。” 如此才能收民心,让一个太傅去算什么事? 况且回京之后,她马上就要着手准备离开的事儿了。 若是此时萧君策离开京城,那团团怎么办? 第432章 本宫的诚意全在这身上了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就烦躁得紧。 更不知道明德帝的脑袋里成天装的是什么,莫不是像多年前那般怀疑安国公和长公主功高震主。 如今也要用同样的法子挫了萧君策的锐气? 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帝王心思不可揣度,他便是陛下跟前的红人,替他杀了不少人,可君要臣死,臣便不得不死。 萧君策尚且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但他有气运加深,她本不该担心,可怕就怕人心叵测。 “太子文弱,请如今尚在监国,陛下自然不能让他上战场。” 不仅只是这个原因,太子品行不端,修炼邪术,陛下应当是想将他困在京城,至少这样他还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把控着。 永远都不要小瞧了明德帝,他看似不管太子,其实太子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 “罢了,我们何时启程返京?” “明日一早。” 返京仓促,来时的船已经被毁了,好在现在太川河平安无恙,若是风向顺利的话,要不了几天就能到达。 京城自然也收到了他们返京的消息,皇后宫内,香烟袅袅,轻纱帐幔拂动。 宫人们在殿外伺候着,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羽毛扇轻轻地在她的小腿上游走着。 “老皇帝不在,你倒是越发的明目张胆了,本宫的寝殿你更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如今皇后也算是上了年龄的,然而那声音依旧娇媚可人,酥到了骨子里。 男人取下脸上的银色面具放在一旁,用力抓住她白皙的小腿让自己怀里轻轻一扯,一声惊呼下,杨皇后娇嗔无比地瞪了他一眼。 面具之下,是一张和完颜长歌迥然不同的面孔,阴柔俊美,上挑的眼角透露出几分风流。 “我若不来,皇后娘娘岂非寂寞得不行了?” 完颜洪将人拽到怀里,平日里那高高在上的杨皇后,此刻便如同青楼里的妓子般,神情荡漾,眼波含春。 身子更是迫不及待地往完颜洪的身上贴。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里,完颜洪的眼睛里飞快闪过一丝厌恶,却依旧撩拨着杨皇后,直到她呼吸凌乱,情不能自控。 她才喘息着说道:“但他们最多还有两日就要抵达京城了,你不是向本宫保证了他们不会活着回来吗?” 老皇帝活着也就罢了,左右也是活不了多久的,但偏偏萧君策和白婳都活着,他们毫发无损,听说还替澧州百姓们铲除了一大祸害。 如今正是萧君策名声大噪的时候,他得了民心,怕是没那么容易下手的。 “急什么,你要的只是让白战野登上皇位罢了,其他人都不重要,白无烬是个废物,其他皇子早就没了争储的心思,也被调离京城了,还剩下一个白婳。” “呵呵,这皇位当年可是她母亲替明德帝拿下来的,除非明德帝想要她当女皇。” “这不可能!” 杨皇后失声尖叫着,白婳当女皇,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完颜宏继续笑着说:“这世上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为了你的儿子,为了杨家的千秋万代,白婳都必须死。” 在杨皇后心里,她儿子成皇的路上,绝对不能有任何绊脚石,女人也一样。 “阿洪,你要帮我,不论用什么法子,我儿都必须登上这个皇位!” 杨家要站在权利的巅峰,只有这样杨家才能永存于世。 “我何时没有帮过你了?既如此,皇后娘娘总得拿出些诚意来。” 完颜宏挑起她的下巴,她虽然老了些,可保养得着实不错。 且床上功夫更是登峰造极。 这样的女人在后宫里寂寞得太久了,没了男人的宠爱,就如同枯萎的花,时时等待着雨水的滋养。 杨皇后顿时媚眼如丝缠在他身上。 “阿洪,本宫的诚意全在这身上了,你想要如何都行。” 完颜洪眯了眯眼睛,看着她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眼里露出鄙夷来。 宫女们听着皇后殿里传来的靡靡之音,皆是红了脸。 这件事情在皇后宫里,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宫人们想要活命,就需得把自己的嘴巴闭严实了,否则皇后有的是手段让他们生不如死。 她年轻时嫁给皇帝,这后宫里的女人太多了,就算皇帝每天宠幸一个,大多也都是空枕难眠的日子。 一个女人,独守空房无疑是煎熬痛苦的。 更何况明德帝如今上了年纪,身子大不如前,更没了宠幸后宫妃嫔们的心思。 所以不知从何时起,她便迷上了完颜洪。 第一次见他时,是在掖庭。 他悄悄溜进宫里来,给完颜长歌送吃的,那时他不过才十一二岁,撞见了一身华贵的皇后娘娘,眼眸里写满了惊慌。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掖庭?” 那时还无人知晓完颜洪的存在,谁又会想到完颜家生的是一对双生子呢。 只一眼,杨皇后就愣住了,小小的孩子,浑身脏兮兮的,脸上带着银色面具,那双眼睛充满了攻击性,却很漂亮。 她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却被他躲开了。 杨皇后笑着说:“你躲什么,本宫又不会伤害你,你来掖庭,是为了完颜家那个罪奴?” 她看到完颜洪手里还捏着一些食物。 “你是完颜家什么人?”她问。 完颜家现在就只剩下这么一个罪奴还活着,这个小男孩儿又是从哪儿蹦跶出来的? “与你无关。” 他要走,却被皇后身边的人团团围住。 杨皇后笑着说:“本宫的儿子也同你这般大,你乖乖听话,以后这里你想来就来,那个罪奴本宫也会派人照顾,如何?” 虽不知道他和完颜长歌的关系,但这个孩子长得漂亮,有野心,杨皇后很喜欢。 说不定以后养大了,能成为自己的帮手。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就凭本宫是皇后。” 皇后? 完颜洪抿唇,掖庭的日子不好过,如果有皇后的照顾,说不定长歌的日子会好些。 “好。” “那你以后每个月十五,便要到本宫这里来,明白吗?” 她知道这个孩子不简单,不过也是后来才晓得,他竟然是完颜家的孩子。 直到后来养大了,他的能力也越发厉害了,杨皇后才觉得自己是养了头狼。 第433章 哪怕是付出性命 “好。” 他没有任何犹豫,这皇后他的确需要了解,眼前的人是大端朝的皇后,接近她没有任何坏处。 至于她为何接近自己,完颜洪并不感兴趣。 哪怕小小年纪,他的心思就已经深沉如斯,开始算计旁人了。 “还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你放心,跟着本宫不会让你吃亏的,包括掖庭的那位。” 杨皇后牵着他的时候,那时候的杨皇后,在后宫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哪个妃子能不怕? 直到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寝宫,洗干净了他那张脸,看到了面具之下的样子,杨皇后才明白,这孩子日后长大,定然不是什么好货色。 小小年纪,就生得阴柔漂亮,以后长大了还了得? 倒不如养在自己身边,培养一条忠心耿耿的狗来。 可惜,她自以为算计了别人,却不知道别人也在算计她。 日落西山时,还躺在鸟窝里养膘的赤乌忽然有所感应,瞪大了一双鸟眼。 大喊道:“东篱,东篱!” 东篱正在院子的阴凉处缝制衣裳,听到赤乌的呼唤声,还以为是团团出了什么事情,连忙就跑了过去。 “怎么了?” “她她她回来了!” “谁回来了?” 东篱一头雾水,这傻鸟是不是睡太久,脑子不太灵光了。 “哎呀,是那女阎王回来了!” “女阎王?” “白婳!白婳呀!” 东篱顿时一阵狂喜,手中的针都掉在了地上。 “郡主回来了?” “太好了,郡主终于回来了!” 东篱喜极而泣,然而赤乌却瘫倒在地上直接躺尸,嘴里喃喃着:“完了完了,本啾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那臭婆娘不在的日子,它别提有多自由了,府里的丫鬟们一个比一个水灵。 它这个母胎单身狗还从来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呢,还是这府里的丫鬟们好,它想抱就抱,想蹭就蹭。 仗着那张可爱的脸为所欲为,东篱也和白婳一样,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坐在门口的小瞎子抱着自己的木剑一言不发,院子里都是金灿灿的阳光。 奶娘带着团团在秋千架上玩儿,孩童清脆的笑声悦耳纯真。 东篱会心一笑。 “真好,郡主终于要回来了,赤乌,你不高兴吗?” “有什么好高兴的,那个女人除了欺负我还是欺负我。” 赤乌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着。 它已经感应到白婳离京城越来越近了。 东篱弯腰将它从地上捡起来放在怀里说:“其实郡主是个很好的人,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赤乌翻了个白眼说:“那你是没看到她以前凶残的样子。” “以前?以前的郡主是什么样的?” 东篱不解,她和郡主自幼一起长大,虽然心里清楚有些事情,但郡主就是郡主。 “她啊……”赤乌长长的叹了口气。 生无可恋地说到:“她以前就是个无恶不作的人,我们生活的那个地方,只要有她在,就哀嚎一片,万鬼退避。” “她打架很厉害的,喜欢把人家拆得七零八碎,打得魂飞魄散,还喜欢把人家弄在油锅里炸,火上去烤,就连本神鸟这一身漂亮的羽毛,曾经也未曾幸免,被她拔光了……” 东篱听得一阵目瞪口呆。 这简直就不像是她心目中的郡主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啊。 她的郡主高贵优雅,就连揍人都是赏心悦目的。 “郡主要你的毛做什么?” 赤乌冷笑一声:“拿去做衣服,本啾的羽毛在阳光下五彩斑斓,若是做成一身漂亮的衣裳,就更是好看了。” 那简直就是它毕生之辱! 东篱摸了摸它身上的毛,眼神同情,赤乌一阵感叹,还得是东篱善解人意啊。 东篱叹息道:“郡主天姿绝色,自然配得上这世上最漂亮的东西,她不过是想要一件衣服,可你的毛还能长出来呀!” 对于东篱来说,只要郡主开心,莫说是一身羽毛了,便是这条命也给得! “东篱!” 赤乌愤怒的大吼,于是乎那原本胖乎乎的小鸟顿时变成了个唇红齿白粉雕玉砌的胖娃娃。 直接从东篱怀里跳了下来,双手叉腰,气呼呼地说:“你太过分了,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本宝宝!” “你知不知道本啾的这身羽毛当年吸引了多少雌鸟,全被白婳那臭女人给破坏了。” 东篱先是一怔,随后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危险,我相信郡主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救你的,哪怕是付出性命。” “我才不信!” “她那样的人才不会为了救我而付出自己的性命呢!” 赤乌气呼呼地说着,转身大步的就走了出去说:“我要去找漂亮姐姐玩儿了,才不要和你玩儿!” 对! 那个臭女人才不会这样为他呢,她可是惜命的紧。 都几百年时间了,每回都是把它当成工具鸟的好嘛! 东篱笑着摇了摇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人小脾气大。 风和日丽的日子总是多的,他们离开澧州已经两天时间了,约莫还有一天半左右的时间,就能抵达京城了。 这一路倒也算得上顺遂,没有遇见什么事情。 “许先生方才去陛下那边了。” “去就去了。” “陛下的情况似乎不太好,郡主要去看看吗?” 杨凌雪也有所察觉,陛下和郡主之间的关系,好像有些疏远了。 方才看见许卿急匆匆过去,陛下还召见了太傅大人,却唯独没召见郡主。 “他命不久矣,去与不去都没有任何意义。” 那么浓郁的死气缠绕在老皇帝身上,她又不是看不到。 油尽灯枯,无力回天。 “郡主,这话可万万说不得,陛下乃真龙天子,自然福寿绵长……” “真龙天子?” 白婳扬眉,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盯得杨凌雪浑身发毛。 这江上的风景甚好,杨凌雪慌乱地低下头说:“是凌雪唐突了。” 真龙就在她面前,陛下乃是凡人,又怎么会是真龙呢。 “罢了,你就随我去看看吧。” 她就是见不得这小美人儿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大概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而显得小心翼翼的。 她说:“你是杨家最尊贵的姑娘,在本郡主面前不必如此谨小慎微,做你自己就好。” 第434章 至少不能死在这船上 人这一辈子,就是要挺起脊梁做人,唯唯诺诺只会让人看不起。 “嗯,凌雪知道了。” 杨凌雪深吸一口气,终于问道:“那在郡主心中,凌雪算什么。” “朋友。” 白婳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 杨凌雪微微一笑:“嗯,凌雪知道了。” 还没走进老皇帝的房间,就在外面感受到了那股浓郁的死气和阴冷。 船舱上面更是爬满了各种怨灵,它们都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伺机而动,就等着老皇帝一命呜呼,好去吞噬他的灵魂。 毕竟是一代君王,若是殡天,他的灵魂自然会受到它们的疯狂争夺。 美味的灵魂总是那么吸引人,而帝王的英灵更是如此。 然而白婳一来,那些东西就像是见了活阎王一样争先恐后地四散逃窜。 白婳冷眼一扫,轻哼了声。 大概以为她也是来抢灵魂的,身上的气息那么强,肯定打不过的吧。 白婳推门走进去的那一刻,笼罩在上空的乌云瞬间散开,露出了阳光本来的样子。 照射进了屋子里,终于有了些暖意。 比起前两天,老皇帝看上去更加苍老枯瘦了些。 “婳婳来了?” 明德帝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人都散开,白婳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 “没好好吃饭?” “陛下没有胃口,什么也吃不下。”杨显叹了口气,每日也就喝些白粥。 许卿日日开了许多珍贵的药材,才勉强吊住了他的半条命。 “都出去吧,本郡主想和陛下单独说会儿话。” “这……”杨显犹豫地看向明德帝,老皇帝点了点头。 “太傅大人,陛下这次能平安回到京城吗?” 杨显很是担心,若是陛下有什么变故,京城肯定要乱套,不仅如此,杨家可能会倾巢而动,他身为杨家长子,又如何能避开这场风波。 白婳走上前,看着放在一旁的东西,有白粥也有鸡汤。 “您要吃什么?”她问。 明德帝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总是能在恍惚中从白婳身上看到一点属于长公主的影子。 白婳扫了一眼,说:“有参汤,您喝吗?” 明德帝摇了摇头:“不了,舅舅老了,再喝这些好东西就是在暴殄天物了。” 他想要慈祥地对白婳微笑,但浑身乏力,实在是笑不出来。 白婳端起那碗鸡汤,在一旁坐下,亲自喂到他的嘴边。 “您要是不喝,如何能平安撑到京城,你的命还有用,至少不能死在这船上。” 老皇帝瞳孔轻缩,脸上却依旧淡然,笑呵呵地说:“舅舅当然不会死得那么快,舅舅也要看着你平安回到京城才是。” 他现在自称舅舅,只是想和白婳拉近一点关系罢了,自知命不久矣,又对她诸多亏欠。 “喝吧。” 能让她亲自伺候的人可还没出生呢,但老皇帝不能死在这里,得活着回到京城。 “既然婳婳如此费心,舅舅也不能让你失望了。” 他勉强喝下了一口鸡汤,脸上露出和蔼的笑意,直到一碗鸡汤见底,白婳像是完成任务一般就要离开这里了。 老皇帝急切地叫住她,似乎伸手想要抓住她,却又有心无力。 猛地从床上掉了下来。 “婳婳!” 白婳转身,眼神冷漠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老皇帝,并没有将他从地上扶起来的意思。 “婳婳,别走,留下来在这里陪舅舅说会儿话,好吗?” 老皇帝卑微地乞求着,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长姐日日夜夜都在他的身边。 要是长姐知道自己对他的女儿做出那种歹毒之事,肯定恨透了他吧。 “陛下想同婳婳说什么?” “婳婳不唤我一声舅舅吗?” “陛下是九五之尊的天子,即便我是陛下亲封的郡主,也应当遵守君臣之礼,婳婳不敢冒犯。” 她又不是真的白婳,况且老皇帝曾经对她做的那些事情,已经担不起这一声舅舅了。 老皇帝苦笑一声,双手费力地撑在地上让自己起来,随后大口地喘息着说:“你长大了,也知道君臣之分了。” “人总不能一直停滞不前,该长大的总会长大。” 白婳淡淡地说着。 她之前给他续了十年寿命,现在已经耗光了,想来应该是净慈给了他什么东西,才让他撑到了现在。 “那婳婳可知,当一个君王最重要的应该是什么?” 白婳沉默不语。 老皇帝笑着说:“应当是心怀万民,不论何时都应该要将百姓放在第一位,皇帝固然尊贵,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是当年长姐教给他的道理,如今他也教给白婳,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够明白。 但白婳活了这么多年,这些问题她比谁都通透。 “我为何要懂君王的道理?” 这是君王的道理,不是她的道理。 “婳婳,无论何种处境你都不能失去本心,你要记住你是大端朝尊贵的长郡主,凶狠而不滥杀无辜,霸道而不偏执。” “对于身边的人,不论他表现得如何良善,你都要时刻提防谨慎,更不能无条件地去信任任何一个人,因为人心你永远看不透。” 他在教她这些道理,也许有一天她会用得到。 白婳冷笑一声,说道:“陛下是希望我和你一样,做一个薄情寡义生性多疑的人吗?” “就连自己的亲姐姐也要怀疑。” 她说:“人心固然可怕,却也不乏有真心付出之人,而在我看来,旁人的真心在陛下眼里从来都没有你的皇位和江山重要,对吗?” 但不可否认老皇帝说得很对,因为曾几何时,她也那般全身心无条件去信任一个人,可如今才知道那一切都是欺骗。 即便如此,她也不想让自己陷入一个偏执的境地,心中依旧保留着一点点的奢望。 明德帝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也越发沧桑了起来。 “婳婳是知道了什么吗?”他问。 “那陛下是否希望我知道?”白婳反问。 他隐瞒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将所有人都蒙在鼓里,自然不希望有人知道,好维持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人设。 “我只希望我的婳婳永远都是那个天真可爱的孩子。” 白婳笑出了声:“可惜那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已经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她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第435章 陛下怕了吗 原主这一生都是可悲可怜的,所以有时候早早的死了,也总比痛苦地活着要好。 白婳走近明德帝,一字一句地说道:“之所以要您活着,是因为太子不能坐上那个位置,我母亲辛辛苦苦给你打下的江山,不能拱手让人。” “还有,您让太傅大人前往边疆带兵打仗,婳婳希望您可以再慎重考虑一样,京城没了他,便是太子的天下,陛下也不希望皇城会乱吧?” 那个铁达尔公主还留在京城里,虽然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但很碍眼,她不喜欢。 公主还在,王爷就敢开战,可想而知这公主在铁达尔的日子过得是有多可怜。 所谓的第一公主,不过也就是个幌子罢了。 “陛下您以为的那些秘密其实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您自诩强大,可最后不也要殒命在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手里吗?” 她的到来赫然能够吓退那些小东西,不过缠在明德帝身上的,是他自己这些年来做的孽罢了。 也难怪天道会给自己警告,若是再插手,说不定那厮会真的限制自己使用术法,或则降下更大的雷劈她。 明德帝久久说不出话来,嘴唇在颤抖着,沧桑的眼睛里不知何时染上了泪光。 鬓边的白发更是给他添了几分悲伤落寞。 只有坐上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才能感受到那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寒凉。 他得到了权利和地位,却失去了唯一的血亲,即便所有人天天高呼着他万岁,可实际上又有多少人眼巴巴地等着他死。 枕边人的算计,后宫妃嫔们的表里不一,这些年明德帝也算是都体验了一番。 “是舅舅低估了你的能力,以为你始终都是那个天真的孩子。” 可她的心思就连他也看不透。 既然她都知道了,眼神里却没有一点恨意,甚至不愿意多说一句当年的事情。 可是不说比说了的还要让人难受厉害,老皇帝的心口就像是悬了一把刀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决定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是啊,陛下是没想到我如今能攀上太傅大人这个高枝儿吧。” 她的能力在他们眼里无非就是如此了。 “不。”明德帝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也许他还不如你。” “那陛下怕了吗?” “原先是有几分怕的,如今也只剩下欣慰了。” 明德帝笑得坦然,兴许这就是命,他欠长姐的,终究要还在白婳身上的。 “这几日鸡汤就安生喝着,您好自为之吧。” 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大家都是明白人,心里彼此清楚。 明德帝活到这把年纪,也不算太亏。 出去的时候萧太傅就在外面,其余人都已经走了,他靠在一旁双手抱胸,眼神里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 “你在等我?” 他就那样沐浴在阳光里,每一个角度都是好看的。 “嗯,马上就要抵达京城了,许久未见团团,不知他会走路了否。” 说起团团的时候,他脸上总是带着些许温情,也让白婳紧绷的脸放松了下来。 “应该是会了吧?” “但他还未满周岁。” 未满周岁的孩子哪有那么快就会走路的。 白婳眯了眯眼睛:“我白婳的儿子,自然和寻常孩子不同。” 这江上风景如画,河岸两旁皆是祥和的农家,比起京城的繁华和忙碌,他们要显得更加沉静和温馨。 “陛下最多能够坚持回到京城,太子肯定知道,但你即将离开京城。”白婳眯了眯眼睛。 还真是所有事情都撞到一块来了,一点都不给人缓口气的机会。 “听从圣命,为国尽忠本就是身为一个臣子应当要做的事情,况且这江山未必就能落到白战野手里。” 他淡淡地说着。 白婳也只当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转身朝前走,一边说:“那就请太傅大人做好与周将军并肩作战的准备吧,本郡主会在京城等着你们凯旋。” “定不负婳婳所愿。” 他微微一笑,轻声说着。 陛下病重,铁达尔又偏生在这个时候宣战,不仅只是铁达尔,还联合了其他诸侯部落一起。 他们的公主偷了大端的布防图,如今已离开京城,只是在太傅大人看来,她不是偷,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到了夜里,国公府的婢女们做好了饭菜,奶娘抱着团团过去,东篱望向门口,喊了声:“小瞎子,过来吃饭了,你别等了,郡主没那么快回来的。” 小瞎子回头,沉默不语,东篱只好把饭菜挑捡好给他端过去。 到了夜里没有阳光的时候,东篱才可以肆无忌惮地出来行走。 小瞎子如狼似虎般地开始扒饭,从来到现在就一直是这样,东篱一阵无语。 一拳重重落在他脑袋上说:“你要是再这么吃,以后就别吃了,吃得跟猪拱食一样,要是郡主看到了,非嫌弃你不可!” 东篱真是忍无可忍,都多大的人了,虽然理解他以前吃不饱穿不暖,但这都多久了,还没改过来。 小瞎子委屈地放满了速度,他只是觉得国公府的饭菜很好吃,比他吃过的任何东西都好吃。 “这样才对,以后郡主回来,你的行为举止都要从容些,知道吗?” 小瞎子点了点头。 即便是晚上,小瞎子也不会进房间睡,他就在院子里待着,起初东篱还会劝,后来就放弃了。 他总觉得京城里都是坏人,怕有人闯进来,只有让自己时刻保持警惕才能保证国公府的安全。 奶娘正抱着团团喂饭,小孩子吃得较软,如今正是离乳的时候,所以吃饭的时候比较多,奶娘还是有几分不舍的。 至少这孩子是自己一手奶到大的,其中的感情更是微妙。 东篱走进来,团团已经吃饱了,伸着手要抱。 东篱犹豫了会儿,没敢去抱。 “东篱,你就抱抱小少爷吧,就算是郡主知道,也不会责怪你的。” “我身上冷。” 何止是冷,简直就跟冰坨子一样,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团团忽然抓住了东篱的手,睁着乌黑水灵的大眼睛望着她。 第436章 太傅大人倒是会献殷勤 孩子的手柔软细腻,嘴角更是裂开一抹纯真的笑容,露出了那几颗稀缺的小白牙。 东篱愣住了,总觉得这孩子的眼睛太过于深邃,和太傅大人一样,仿佛能看透人心。 “你瞧,连团团都很喜欢你,你又何必拒绝呢?” 东篱只是害怕自己会冻伤小少爷。 可还是没能架住这小奶团子的可爱和呆萌,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温柔地蹭了蹭他软乎乎的小脸蛋。 团团嫌弃地用两只手抵在她的脸上,随后捏了捏。 这小动作更是惹得东篱和奶娘一阵好笑。 听着屋子里传来的笑声,小瞎子端着碗朝那边看过去,他双目所及之处尽是黑暗,可嘴角却也随着她们的笑声而笑了起来。 终于等来了陛下返京的日程,正是下午霞光铺满京城的时候,金灿灿的,好似就连上天都在眷顾这一方天地。 陛下回京本就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只是一种后宫妃嫔以及太子皇子在此迎接罢了,甚至免去了文武百官的参见。 只可惜老皇帝并没有见他们的心思,一回来便到了自己的寝殿,对外宣称长途跋涉过于劳累,甚至连皇后都见不到陛下一面。 “父皇只怕是时日无多了,连母后您的面都不见。” 白战野笑着摇了摇头,言语之中并没有对老皇帝的关心,有的只是轻快和得意罢了。 杨皇后撇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越是这个时候你越不能放松警惕,虽说陛下身边只有你和白无烬,可还有一个萧君策和白婳虎视眈眈。” “若是他们二人联手,你未必是对手。” 皇后看着院子外面的光景,这落日的夕阳即将隐没,迎来无边的黑暗。 “母后宽心,儿子定当全力以赴。” 杨皇后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本宫这一生都在为杨家尽心尽力,你可莫要辜负了本宫才是,至于凌雪那孩子……” 她仔细地想了想,对他说道:“未来的皇后之位,你得给她。” “儿子知道,只是凌雪未必肯嫁给儿子。” 杨皇后喝了口茶,涂抹得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 “她肯不肯那是她的事情,有没有法子让她嫁给你,是本宫的事情。” “母后有法子?” 杨皇后一脸的高深莫测,笑着说:“等晚些时候,本宫便去找你父皇。” “是,儿子知道了,儿子告退。” 白战野恭恭敬敬地离开了皇后殿,嘴角的笑意在无限扩大。 有些时候,他只需要表现得弱一些,许多事情就能水到渠成。 等到天黑的时候,杨皇后端了碗安神汤出现在殿外。 “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进殿打扰。” 还未进去,就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 “任何人?也包括本宫吗?” 侍卫面面相觑,陛下是这么说的,但没说是皇后。 可即便是皇后,也包括在那任何人之中吧。 “本宫是皇后,更是陛下的妻子,陛下回京,本宫还未见一面,十分挂念陛下龙体,你们连本宫也敢拦?” 这皇后的威仪也不是没有的。 “让开!” 侍卫们拦不住,更不敢拦,任由皇后闯了进去。 她端着汤走到明德帝床前,跪下来恭敬地说:“陛下恕罪,臣妾实在是挂念陛下龙体安康,这才闯了进来。” 可是她在龙床前跪了许久,里面的人都没有回应半句。 夜空繁星点点,京城还是那个京城,万家灯火阑珊,但马车停安国公府门前时,小瞎子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奶娘更是抱着团团急匆匆的赶来,萧君策从马车上下来,紧接着而来的,便是那双纤细白嫩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直到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东篱才没忍住这许久的思念,红了眼眶。 “哭什么,本郡主又没有缺胳膊少腿的,有什么好哭的。” 一听这说话的调调,除了是她白婳还能有谁? 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她是哭不出来的,也没有眼泪,最后也只能挤出一抹笑意来。 “都进去吧。” 回到了屋子里,国公府一切照旧,团团许久未见娘亲,小男子汉才不会像东篱那样哭不出来,反而嚎啕大哭。 白婳嫌弃地擦掉他脸上的鼻涕眼泪。 “喊娘亲,喊一声听听?” 团团委屈极了,鼻子和眼睛都是红红的,撅着小嘴咿咿呀呀半天喊不出来,只能发出一些模糊的音调来。 “罢了,也不强迫你了。” 毕竟还这么小。 “郡主,小少爷现在可厉害了呢,都可以自己走好几步路了。” 原本是想让团团展示一下自己的新本领,然而那孩子就赖在自家美人娘亲身上不肯下来。 小手更是紧紧地拽着她胸前的衣裳,可怜巴巴地望着,谁看了能不心软怜爱? “许久不见,长胖了不少,这手感更是沉得厉害。” 她似乎嫌弃团团累手,一把将孩子塞给坐在旁边没有说话的萧太傅。 那身型高大的男人抱着孩子,小小的一坨在他怀里多少显得有些不匹配。 但架不住这父子俩实在是太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抱着孩子亲了亲小脸蛋。 问:“想爹爹了吗?”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玩意儿来在团团面前摆弄着,是一个竹蜻蜓,哄孩子的好玩意儿。 “你什么时候买的?” “闲来无事自己做的,看来团团很喜欢。” 团团的确是喜欢,拿着那小东西爱不释手,但白婳什么都没准备,她不知道原来回来还是要给孩子准备小礼物的。 “你不必多想,对于团团来说,娘亲就是他最好的礼物,你能回来,他比得到什么都开心。” 他总是一眼就能洞悉白婳心里的想法。 “太傅大人倒是会献殷勤,如此讨好一个孩子。” “讨好自己的儿子,有时候并非一件坏事。”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只负责吃喝玩乐开心就好。 国公府还沉浸在他们回来的喜悦中,然而将军府就不一定了。 周易安被白婳捅了一刀子,伤到了心脉,却依旧赶在他们之前回到了京城。 上一次就已经受过重伤了,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阿狸用同样的法子,将大把的蛊虫塞进他的伤口里。 阿狸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在铜盆里打满了水,可以让他很清楚地看到国公府此刻的情形。 第437章 到底是谁贱,将军心里没数么 “将军可是看清楚了,他捅了你一刀,哪怕是再恨,有多少有几分过往的情谊在,可他对你非但没有半分情分,此刻还在国公府同萧太傅你侬我侬。” 她冷笑道:“就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竟然还值得你跑去看他,否则你也不会受伤。” 他如今这具身子已经是千疮百孔了,眼下又要出征,能否有命回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周易安双眼死死地盯着水盆里的白婳,看着萧君策抱着孩子同她温柔说话的模样。 他的心里只有妒忌的发狂,周易安一把打翻的水盆,水溅到了阿狸身上。 打湿了她的衣裳,阿狸也并不生气,只是将他的伤口创面再次清理干净。 又重新打了盆水,将自己染血的手洗干净。 她说:“将军再气愤也没用,那个女人趋燕附势,攀龙附凤,瞧你如今失了势,更是见你一面都不想。” “将军啊,这样的女人可不值得你去惦记。” 阿狸笑着说,看着他的伤口在慢慢愈合,低头抚摸自己的肚子。 说道:“我们的孩子也即将出生了,将军不用去羡慕旁人。” 谁知周易安却恶狠狠地瞪向她:“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生的孩子又怎么能和它生的孩子相提并论?” 这一句话成功地让阿狸变了脸色。 她忽然发狠似的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将军,你是不是忘了你如今的命到底是谁在给你续?” “奴婢的孩子就算再不好,那也是你周易安的种,你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是他自己没有控制住自己,才有了如今这个孩子,哪怕生下来真的是个怪胎,那也否认不了是他周易安的种这个事实。 这一巴掌打得狠了,嘴脸被打破,半张脸也迅速肿了起来。 他周易安现在就算再怎么不堪,也轮不到被一个婢女扇耳光的地步! 他当即想从床上坐起来,拔出一旁的剑,却被阿狸死死地摁住了他伤口的地方,剧烈的疼痛让他脸色扭曲狰狞,甚至痛呼出声。 “贱人!” 他咬着牙,最终也只能骂出这一句话罢了。 阿狸狞笑道:“奴婢就算是个贱人又怎样,您如今不也是被一个贱人捏在了手心儿么!” 她手中力道加大,周易安痛得直抽冷气,面白如纸,呼吸急促,额头全是冷汗。 她说:“可您自问,你自己又能好到哪儿去呢,以前那个痴傻的惠安郡主倒是对您一片真心,可最后不也被你害得险些一尸两命吗?” “您现在看她不再痴傻,甚至容光焕发仿若新生,你就开始抛弃算计二夫人,再去向惠安郡主表明自己的真心,到底是谁贱,将军心里没数么!” 她松了手,冷漠地看着周易安痛得几乎快要晕厥过去的样子。 男人啊,可真是下贱。 以前的二夫人不可,如今又转向了白婳,也只有失去了才知道曾经的难得可贵。 “你……”周易安眼神怨恨地盯着阿狸。 他竟不知,自己身边居然藏了一个这么可怕的人! 是他错了,不该让阿狸怀上他的孩子,更不该听了她的话,杀死了长歌。 他现在很痛苦,可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阿狸说:“少主人说,出征的时候,是你杀萧君策的最佳时机,只要你完成这个任务,你想要的东西,他会帮你实现,包括白婳。” “还有关于你杀了二夫人的事情,少主人也可以不计较,他还能保你长命百岁。” 阿狸淡淡的说着,这是少主人交代她的话,她都说给周易安听了。 至于他愿不愿意去做,就看他自己了。 周易安瘫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曾几何时,他明明是可以驰骋在战场上的英雄,是能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大端朝将军。 然而如今却沦落到被一个婢女肆意凌辱的地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步棋走错了,为何大好前程会变得如今这般。 “阿狸。”周易安喊了声眼神空洞而没有焦距。 “将军有何吩咐?” 这个时候,她依旧是伺候人的奴婢。 “长歌死的时候,会恨我吗?” 阿狸笑了笑说:“二夫人不知道是您,又怎么会恨您呢?” 她在床边坐下来安抚着周易安说:“将军莫要多想,乖乖听少主人和阿狸的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知道吗?” 她的声音像是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一般,周易安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白婳回到京城已经两天时间了,比起澧州的慵懒舒适,京城要显得更加繁忙急躁。 她抱着那奶团子在秋千架上晃荡着,那三小只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满眼哀怨地盯着秋千架上的女人。 “她为什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鬼知道啊,赤乌大人都躲起来了,要不咱们也躲起来?” 三小只面面相觑,都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便挪动着自己那小短腿开始一点一点地往旁边靠。 然而还没等到它们走过去,就从天而降一道巨大的阴影。 白婳抱着孩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它们:“去哪儿呢?” “啊,今天太阳真不错,想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呢,大哥你说是吧?” 其中最小的那只抬头望着忽然出现的白婳,笑哈哈地说着。 但等它回头一看,身边哪里还有另外两只的身影,早就跑没了。 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身子努力地缩成了一小坨。 “额,那个……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呜呜呜,它的命怎么这么苦,大哥二哥都抛弃它了,真是太过分了! “本郡主离开之前让你们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明阳江上那座小岛,里面应该是个阵法。 它眨了眨眼睛,可怜巴巴地说:“我们去过了,但里面的阵法很强,根本进不去,只能在外面浅浅地看一下,不过我们在外面看到过一个熟人。” “谁?” “杨皇后!” 皇后? 皇后怎么会和完颜洪扯上关系的? 白婳忽然意识到什么。 “奶娘!” 她朝屋子里大喊了声,奶娘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出来。 “怎么了,郡主?” “看着团团,本郡主要进宫!” 奶娘不明所以,抱着团团更是不知所措。 “可是郡主,天快黑了,您……” “我今晚不回来吃饭,你和东篱先吃着,不必等我。” 马车已经外面候着了,她似乎很着急。 第438章 强行续命 “奶娘,怎么了?”东篱站在门口询问着,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 奶娘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郡主忽然进宫去了。”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莫不是宫里出什么事情了?” 东篱忧心忡忡地说着,自从郡主回来后,东篱就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皇宫里。 “让开,本郡主要面见圣上,谁敢拦?!” 白婳冷眼以扫,身上自带杀气,陛下寝殿四周的守卫比起平日更是多了两倍,就连回京这两日也没有上朝,朝中大小事宜都是白战野一手把控着。 大臣们甚至没有见到明德帝一面,更是不知道陛下现在到底如何了。 守在殿外的,是皇城禁军,只听从皇帝的命令,谁来也不管用。 “陛下有令,谁都不见,郡主请回吧。” “到底是陛下的命令,还是皇后的命令?”白婳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禁军,禁军首领挡在白婳面前。 居高临下地说:“不管是谁的命令,郡主都不能进!” “若是本郡主非进不可呢?” “那就只能得罪了。” 刹那间,所有人的刀枪都对准了白婳。 这两天想来见陛下的,也不止白婳一个,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他们都已经得罪了,又何况一个小小的郡主? 然而眨眼的功夫,他们手中的武器便不受控制地飞向高空,反而对准了他们。 “让,还是不让?” 很显然,这是白婳的手笔。 就算这些禁军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可又何时见过这等荒谬玄幻之事。 一个个吓得纷纷后退。 “陛下方才喝了参汤睡下了,外面何事吵闹?” 寝殿里忽然传来杨皇后的声音,宫女推开门,露出里面的场景来,老皇帝的身影映在屏风上,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咳嗽。 “原来是惠安郡主,都是一群没眼力见的东西,旁人能拦,郡主岂是你们能拦的?” 兵器在皇后开门出来的那一刻全都掉在了地上。 “陛下不是说谁都不见呢,皇后为何在里面?” “郡主真是说笑了,本宫是陛下的皇后,为何不能在里面照顾陛下,倒是郡主,来找陛下所为何事?” 杨皇后就站在门口,并没有要让白婳进去的意思。 即便如此,白婳也能感受到寝殿里传出来的死气,她说过,老皇帝现在还不能死,就算是寿命到了,她不许,老皇帝也只能活着! “本郡主和陛下的事,自然不能让外人知晓。” “你这孩子,本宫又不是外人,如何不能知晓?” “你姓杨,本郡主姓白,皇后又算个什么东西,你的位置,也是陛下给的,你杨家的荣辱皆是如此,让开!” 她已经给足皇后面子了,别给脸不要脸了。 是她疏忽了,杨皇后竟然会和完颜洪勾结在一起。 若真是如此,这大端江山危矣! 她可以不在乎这江山,却不能不在乎萧君策和团团,他们早就身在这网中,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杨皇后脸色大变,压根儿就没想到白婳竟然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她。 “放肆!你居然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你当真以为有了陛下庇佑,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白婳走近皇后,附在她耳边轻语。 “明阳江上的摆渡人,皇后可还熟悉?若是识相,就乖乖给本郡主让路,陛下的生死,也关乎你杨家的生死!” 这一句,再次让皇后脸色巨变,身子都在颤抖摇晃。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白婳,她怎么会知道…… 白婳不过是小小的猜测一下罢了,没想到皇后的反应居然这么强烈。 看来,她的确和完颜洪关系匪浅。 “让她进去!” 杨皇后咬了咬牙,声音颤抖地说着。 白婳微微一笑:“多谢皇后娘娘。” 白婳走进殿内,笑着关上了殿门,走到明德帝床前,他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 “要死了吗?” 她冷眼看着那些缠在明德帝身上的东西,挥手间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还不能死,你要活着等到萧君策回来。” 萧君策不会篡位,更不会自立为皇,唯一的办法就是废黜太子,立白无烬为储君。 她刺破手指,将一滴猩红的鲜血滴入老皇帝口中。 眨眼的功夫,老皇帝原本苍白的脸色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而又生气。 就连胸膛的起伏弧度也大了起来。 “这段时间,就拜托你好好活着吧。” 她看着老皇帝恢复了生机这才离开,只是在她离开后,杨皇后从殿外进来。 “你看到了?” 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从角落里走出来,眼神高深莫测。 完颜洪看着床上恢复生机的老皇帝,意味深长地说:“没想到她的血竟然有如此奇效,竟能让人焕发新生。” “焕发新生?” 杨皇后也是一脸的惊奇,连忙激动的说道:“那是不是只要本宫……” “莫要妄想!” 杨皇后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完颜洪冷冷地打断了。 他说:“她不能你想的那么简单,至少我不会是她的对手。” 他暂且还不清楚白婳的来源究竟是什么,但能肯定她不是凡人,如果是从那个地方来的大能者,根本就不能轻易得罪。 稍有不慎,说不定还会毁了自己这身来之不易的修为。 “阿洪?” 杨皇后惊讶地看向他,这孩子是她一手养大的,从来都很听话,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反驳自己。 难道是因为白婳吗? “你在想什么?”完颜洪目光紧紧地盯着杨皇后,对她说道:“我是为你好,皇后不要不自知!” 白婳刚离开皇后,天空忽然就响起一阵惊雷。 她诧异地抬头望向天空,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干涉了老皇帝的命。 他只有几天日子可活了,自己方才为他再次强行续命,只怕是惹怒了天道,要降下天雷了。 “慢些走!” 白婳对马夫喊道,若是将天雷引到了国公府就不好了。 “可是郡主,这天儿好像马上要下雨了,咱得快些走!” “本郡主让你慢些就慢些!” 她被劈没事,可千万莫要伤及了团团。 第439章 如何能与天道抗衡 轰隆—— 巨大的声响似乎要把漆黑的天都捅出一个窟窿来,强烈刺眼的银光狰狞地撕扯着。 马儿被吓得狂躁地嘶鸣,险些连马夫都被摔了下去。 马夫变了脸色,大声道:“今儿的天这么好,现在却打这么厉害的雷,郡主,咱们快些回去吧!” 这雷实在是太可怕了。 声音大得几乎可以撕裂人的耳膜,但他刚说完,白婳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对他说的:“本郡主想要自己走走,你且先回去!” 说完就一巴掌狠狠地拍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卯足了劲儿开始狂奔。 马夫不停地尖叫着,却又不敢下车。 白婳面色凝重,他知道为凡人强制性续命是违反天地法则的,而且她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天道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要是趁此机会,将她劈得魂飞魄散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咬了咬牙,提起裙摆往前走,企图找一个无人的安静角落,将这天雷引过去。 轰隆隆——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道闪电击中一旁的城墙,碎石飞溅了一地。 她加快速度朝前狂奔,银色电光下,龙鳞若隐若现,闪电密集的铺满了整片漆黑的夜空,刹那间皇城犹如白天! 如此诡异的一幕,着实吓坏了百姓们,纷纷躲在家里瑟瑟发抖。 这该死的天道,她不过是喂老皇帝喝了一点自己的血罢了,至于这般动怒吗? 等她恢复灵体,她定要找那厮好好理论一番! 在净慈抵达京城时,法师府就已经修建好了,他此刻正待在法师府邸抬头看着天上的巨雷。 掐指一算,却是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算不出来,唯一能感应到的便是白婳有危险。 密集的雷电劈中了街道上的树,熊熊烈火顿时燃烧了起来。 赤乌趴在窗台上。 “这么大的雷,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惹了天道!” 不过凡间能让天道降雷的,应该只有白婳了吧? 赤乌小脸顿时紧绷了起来,那个臭女人不会有危险吧! 他想出去找白婳,但又想起白婳之前的交代,不论何时发生何种事情,他都不能离开国公府,必须要寸步不离地保护团团。 “哼,担心她做什么,她那么强,被劈了那么多年都没劈死,我才不要担心她!” 意识到自己在担心白婳后,赤乌连忙说着,眼睛却还是不自觉地看向天空。 希望这雷能够小些。 白婳一路狂奔行至一处偏僻的林子里,那雷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猛地落在她身后。 滋滋的灼烧声响起,后背的衣裳被瞬间烧烂,露出狰狞的血肉来。 龙鳞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又是一道雷落下,这次的雷,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凶猛和急促。 皮肉被烧焦的味道传入鼻腔,她在林子里狂奔,尽可能地躲避那降下来的天雷。 净慈双手合十,以他为中心的方圆之地瞬间撑出一道无形的屏障来,笼罩在林子的上空。 白婳愕然地抬头,察觉到这么熟悉的气息,她竟然有些哭笑不得。 就净慈那点修为,如何能和天道抗衡? 如她所料,一道天雷劈下来,屏障瞬间土崩瓦解,净慈身子一阵摇晃,面色迅速苍白了下去,嘴角更是溢出一丝血迹来。 他从不曾对抗过这般强大的力量,强大到让他心生恐惧,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 这种恐惧,好似要将他的心脏都撕裂,让他堕入无边深渊,双目所及尽是黑暗。 所以,她又该拿什么去对抗这种强大的力量? 轰隆隆的雷声不绝于耳,仿佛天地都要摧枯拉朽,忽然间,所有的天雷似乎都调转了方向,朝着更远的地方过去。 雷声也渐渐小了下去。 “这就结束了吗?” 白婳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只摸到那一片粘腻的血迹,这不像是天道的作风。 难道是最近他上了年龄,连天雷都会劈偏了? 算了,既然没有劈她,姑且就算自己幸运吧。 只是远处的雷声还没有消停,若是自己今晚没有受伤,她倒是想过去看看可被天雷劈的人是谁。 是这凡间的修行者,还是这片林子里的山精野怪。 东篱一直站在门口张望着,从郡主进宫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马夫都回来了,郡主还没回来。 听马夫说,郡主是在半路下的车,难道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吗? 就在这时,微弱的光影里终于出现了,那一抹身影。 小瞎子和东篱连忙迎了上去。 “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背后的衣服都被毁了,白婳摆了摆手说:“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衣服摔破了而已。” “……” 东篱连忙把人扶了进去,小瞎子继续守在门口,她端了热水进来,看着白婳脱了衣裳,露出整片被灼伤的后背来。 她也没有多问,只是清理着白婳后背的伤口,东篱问道:“郡主的伤口不是可以自己愈合吗?为何这次不能?” 白婳无言以对,这是被天道劈出来的伤,哪有那么容易愈合。 “也许是我能力不够让它愈合吧。” 白婳轻描淡写地说着,并没有过多地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解释。 “听说萧太傅明日就要出征了,不知道太傅大人今夜会不会来呢。” 东篱多少有点期待,白婳眯了眯眼睛。 是啊,他来了要是看到自己这后背的伤,指不定又要怀疑这怀疑那的。 但是等到东篱将伤口都清理完后,一直到了入夜都没有等到萧太傅的身影。 “东篱,别等了,太傅今夜大概是不会过来了。” 东篱在门口望向白婳,似乎害怕她会失落,笑着说:“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脚了,明日郡主会去送行吗?” 白婳想了想:“也许会吧。” 他出征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自己的归程又被迫延后了。 夜里团团和奶娘一起睡,三小只就守在屋子的角落里。 入了夜,白婳侧着身子睡觉,身上仅仅盖了一条单薄的毯子。 那骨节分明的手温柔地落在她后背上,似乎生怕将她惊醒。 白婳忽然一个翻身,似是无意识地将他的手压在了身下。 第440章 陛下赐婚 但她没有醒,依旧沉沉地睡着。 男人松了口气,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却被她压得更紧了。 “来都来了,还打算走吗?” 白婳忽然睁开双眼,明亮的眸子看着他,萧君策微微一怔。 随后说道:“我怕吵醒你。” “你来的时候我就醒了,早些时候不来偏生这个时候来。” “你受伤了。”他的手想要再次靠近她的后背,却被白婳躲开了。 她说:“一点小伤而已,过两日便好了。” 萧君策起身脱了衣裳和长靴放在一旁,又将发冠松了下来,如墨的长发披散而下,衬得男人那张冷冽而棱角分明的脸格外俊逸。 他身上带着些许疲倦的味道,他很自然地躺在白婳身边,小心翼翼地搂着她。 他说:“今日不知为何,忽然雷声大作,只怕是我明日的出征会不太顺利。” “婳婳,你会担心我吗?” 他认真地望着怀里的女人,似乎在渴望得到一个答案。 白婳说:“担心与否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但你要想着团团和我都在京城等着你凯旋。” “萧君策,你现在不仅仅只是大端朝的太傅,即将出征的将军,而是一个孩子的父亲。” 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必须要担起自己应尽的责任,他也一样。 “那你呢?” 她好像从不愿意说起自己,在白婳心中,他难道仅仅只是一个父亲的角色吗? “如果你想要其他身份的话,那就平安归来。” “好,一言为定!” 他自然是开心的,至少她是希望自己活着的,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平安回来。 因为这里有人在等他。 从前他不会有这种牵挂,而今也算是切切地感受到了这种牵肠挂肚的感觉。 出征的时候,他们备齐了粮草,将军府一路行至城门口,百姓们在街边相送,希望他们能够凯旋。 铁达尔野心昭昭,大端朝相邻北境,而北境常年冰天冻地,一旦和铁达尔开战,北境必然会作壁上观。 不仅如此,那铁铁达尔王爷代惊棠的生母,更是北境朝的公主。 所以铁达尔在这个时候宣战,肯定少不了北境的支持。 他骑上战马,一身漆黑的盔甲,在人群中和她遥遥相望。 奶娘抱着孩子,神情是说不出的难过。 两两相望,没有只言片语,他却已经很满足了。 周易安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那个大端朝第一战神将军,如今的风采早已被萧君策盖过去了。 所以他无论如何表现,白婳都不会看他一眼,哪怕是连一个施舍的眼神都没有。 他冷笑道:“希望太傅大人此番回来,能如愿以偿。” 至于有没有命回来就得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男人勒紧了缰绳,嘴角泛出一丝笑意,说:“周将军怕不是忘了,如今我是兵马大元帅,而你亦是我手下的兵。” 他顶着骄阳,俊逸的脸庞在阳光下显得那般完美冷酷,似烈日,又似鲜衣怒马。 带着几分从前少年的意气风发。 “出发!” 随着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军队便从城门口离开,马蹄掀起黄沙滚滚,他们的身影终究消失在视野之中。 “走吧。” 既然是来送行,但白婳一句话都没有,只是和太傅大人互相望着。 奶娘也不敢多说什么,抱着团团开始回国公府,急促的马车在街道上驰骋着。 奶娘抱着孩子急忙让开。 “宫里的马车?”奶娘惊呼一声,心有余悸地说道:“险些就撞到人了,也不知道是宫里的哪位贵人。” 居然如此莽撞,便是贵族撞了人也会受到惩罚的。 “皇后宫里的。” 萧君策前脚刚走,皇后的马车就立马出来了,而且看方向,好像是要去杨家。 想着皇后是杨家的人,白婳也没有多想。 直到下午杨显急匆匆地来到国公府时,白婳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在了白婳面前,吓得东篱大惊失色,那一向儒雅有礼的杨公子,此刻也彻底的慌了神,乱了阵脚。 “杨公子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东篱运势要上前将他扶起来,然而杨显却对着白婳一个劲儿地磕头,直到将额头磕出了血,他才停下来。 他红着眼睛说:“求郡主凌雪!” “说。” 她不喜欢废话,也不喜欢有那么多前奏。 杨显狠狠咬牙,一字一句说道:“今日陛下来旨,要将凌雪赐婚给太子殿下,于三日后大婚!” “什么?陛下赐婚!” 这怎么可能! “我父亲已经接下圣旨,凌雪更是被软禁在府中不得外出,太子殿下的聘礼和婚书已到,只等三日后的大婚了!” “太子阴险,又怎会真心对待凌雪,她若嫁过去,也只会沦为皇后和太子的棋子罢了,如今唯一能救她的,只有郡主您了!” 杨显也是没有办法,这才过来找白婳。 在父亲接下圣旨的那一刻,他看见了凌雪脸上那绝望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父亲会为了杨家的未来,将她许配给太子。 白婳沉默片刻,问:“你确定是陛下下的圣旨?” “圣旨是陛下下的没错,却是皇后宫里的人送来的,郡主是怀疑……” “你的好姑母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让他儿子登上皇位了,然而他登上皇位的最后一步,就是需要得到杨家的鼎力相助,杨凌雪就是其中关键。” 不单是如此,太子妃尸身如今还没有下落,萧君策前脚刚走,皇后就迫不及待的给杨凌雪。 只怕他们是算准了萧君策回不来。 明德帝不会下这样的圣旨,所以现在即便是去找他也没有用的。 她揉了揉眉心,幽幽地叹了口气,对他说:“你且先回去等着,告诉凌雪不要着急,本郡主自会想法子救她。” 得了白婳的允诺,杨显这才心安了些,对着白婳又是一阵磕头,才从地上起来离开国公府。 东篱问:“杨姑娘嫁给太子,这是杨家的事,郡主为何要管?” “因为杨家屈居人下太久了,他们想做那人上人,想站在权力的巅峰。” 东篱顿时脸色大变:“您是说,杨家想要谋反?” 东篱惊恐地捂住嘴巴,她忽然明白了太傅大人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城,这分明就是有人早就算计好了一切啊! 第441章 想一尸两命吗 “这京城的天,怕是要变了。” 她虽不了解人间的规则,却也知道弱肉强食,强者之间的斗争,伤及的必然是无辜的百姓。 每一次的改朝换代,都将是血流成河白骨铺就。 更何况如今狼烟四起,太子就是瞄准了这个时机,白婳心烦意乱,这场乱局她本不该参与其中。 然而却无法置身事外。 太子有心想要除掉萧君策,就必然不会留下团团,团团身上流着萧君策和白家皇室的血,太子肯定忌惮。 若是百官反对,说不定届时他们会拥护团团为新皇。 然而一个孩子如何能去当皇帝,也只会沦为那些人手中的傀儡罢了。 所以不管是为了团团还是杨凌雪,她都必须掺和进去。 婚期定在三日后,这么着急,皇后和太子是怕会发生什么变故吧。 杨家上下现在都沉浸在一片喜悦中,马上他们杨家就要出第二位皇后了。 一个家族里连续出两位皇后,这是何等的风光和荣耀啊。 他们心知肚明,杨凌雪出嫁那日,说不定就是太子登基之时,有皇后娘娘在宫里把控着,他们就什么都不需要做。 杨显回去的时候,婢女正端了饭菜前往杨凌雪的闺房。 从接到圣旨的那一刻,杨凌雪就被关了起来,外面还有人把守着,她根本就逃不出去。 “哥哥?” 杨显推门进去,看见哭红了双眼的杨凌雪,心顿时一疼。 屋子里能砸的东西她都砸了,可不论她怎么发泄哀求都于事无补。 有时候她真恨,恨自己身为女子,一切事情都无法自己做主,只能听天由命。 万般不甘心和委屈,都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吞。 他关门进来,将饭菜都放在桌上,摸了摸她的脸说:“莫哭了,吃点儿东西吧,从小到大你都是不爱哭的。” 可杨凌雪现在哪里还吃得下,只要一想到马上就要嫁给太子了,她就恨不得去死。 他才刚死了太子妃,就迫不及待想要娶自己,这样的人心里只有算计,根本就没有情爱。 “兄长方才去了一趟国公府。”他说。 杨凌雪惊愕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郡主已经答应会帮你了,她不会置之不理的。” “兄长糊涂!” 谁知杨凌雪听完,却激动无比地站起来说:“太子和皇后如此这般,目标无非就是郡主和太傅大人,太傅已离京,便只剩下郡主,兄长却在此时将郡主牵扯进来,这分明就是将她往火坑里推!” 现在太子和皇后什么心思他们都心知肚明,太子想要反,就必须杀了白婳。 还有团团。 她若置身事外,说不定还有一线转机,可是…… 杨显摇了摇头,对她说:“就算我不说,她知道你有难,你觉得她会放任不管吗?” “凌雪,兄长不管别人如何,兄长只希望你能够开心自由,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杨显摁着她的肩膀,认真说道:“这几天你就乖乖听父亲的话,不要反驳,不要反抗,等到成婚那日,郡主会帮你的。” 杨显实在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帮她的人了。 他说:“你现在没有选择的余地了,除非你真的想要嫁给太子,成为他们手中的棋子。” 杨凌雪摇了摇头,她当然不想。 她忽然想起白婳从前对她说的话,她是自由的,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 所以她不该听天由命,更不该放弃挣扎。 杨凌雪紧握住杨显的手,咬着牙说:“哥哥,我信你!” 在这整个杨家,唯一疼爱她的人就只有兄长了。 如果连兄长都信不过,那她还可以去相信谁呢。 夜里的时候,明阳江上的摆渡人已经在河岸边等着,直到那穿着一身漆黑斗篷的人出现,他才将扁舟慢悠悠地划了过去。 “今日还不是月中,贵人就来寻少主人,可是有什么急事?” 那人压低了声音,阴冷狠毒:“本宫做事,需要向你汇报?” 摆渡人只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了,明阳江常年雾气缭绕,如果没有摆渡人带路,她是找不到那座小岛的。 况且这岛上还被设下了阵法,旁人只能远远地看见,却并不一定能够抵达。 “贵人,到了。”摆渡人的声音嘶哑尖厉,身形严重佝偻着。 只是他刚放下摆渡的船桨,冰凉的刀子迅速穿透他的胸膛。 随后被人一把推入冰冷的江水中,阴冷的风吹开她身上的斗篷,露出那张美艳绝伦的脸来。 摆渡人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喉咙发出咕咕的声音,随后迅速沉入江底,没了声息。 她继续往前走,这座小岛比她想象中的还大,阴森和腐朽的气息相互交错,察觉到有人过来,岛上的婢女连忙警惕了起来。 “谁?” 不过在看到是她之后,她们的脸上都露出了鄙夷的目光,语气却还是恭恭敬敬的。 “哟,皇后娘娘这又是耐不住寂寞,过来找我们少主人了吗?” 这声音有几分熟悉,她拉了拉斗篷的帽子,遮住那张脸,姿态倨傲地走了进去。 看到自己被无视,阿狸大步流星走到她面前,再次嘲讽道:“您都一把年纪了,人老珠黄,为何还要缠着我家主人不放?” 她这时才看到她那挺起的大肚子,原来是她。 白婳勾了勾唇,学着杨皇后的腔调说:“你一个低贱的婢子也敢妄议本宫?” “完颜洪呢,本宫要见他。” 今日正好十五,他如果不在皇后宫里就必然是在这座岛上。 阿狸咬了咬牙说:“少主人正在练功,你且再等等吧。” 说着就要和另外两个婢女出去。 谁知背后忽然被冰冷的刀子抵住。 “你乖乖的带本宫去找完颜洪,我就放了你。” 她的刀子落在阿狸那拢起来的大肚子上,笑声里夹杂着冷酷。 “你的孩子快出生了吧,想一尸两命吗?” 阿狸瞳孔一缩,另外两个婢女更是大惊失色。 连忙喊道:“贵人快放了她!” 她可是少主人精心培养出来的兵人,就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不能出事的! “她不是皇后!” 阿狸忽然在这时惊恐地大喊,更是一把抓住了白婳的拿刀子的手,猛地一个转身就扯下了她身上的斗篷。 第442章 注定成不了正果 露出她本来的样貌。 即便没拆穿,白婳问依旧不慌不忙,甚至笑意吟吟地说:“你还真是聪明,怪不得周易安会把你留在身边。” “哐当!” 一声巨响,她头顶上忽然从天而降一个巨大的铁笼,将她牢牢地困在里面。 白婳似乎有些惊愕,阿狸却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起来:“我家主人正愁没办法找你报仇,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白婳啊白婳,看来你今日是注定要死在这里了。” 果然啊,只要萧太傅一离开京城,她就什么都不是。 “你们两个在这里给我好好的把她看住了,我这就去请少主人过来。” 阿狸欣喜不已。 “你以为你们真的能困得住我吗?” 阿狸惊愕地转身,却看见她手心爆出一团巨大的金光来,那坚不可摧的铁笼在瞬间化作齑粉。 强大的冲击力她们三人瞬间弹至高空,雅致的木屋更是顷刻间土崩瓦解,碎成了渣渣。 一时间,小岛上狂风大作,江水更是波涛汹涌。 阿狸从高空狠狠地摔在地上,肚子传来一阵剧痛,只是还不等她反应,就听见两声惨叫,那两个婢子被一团火焰包裹,火光大盛。 在她指尖旋转跳跃,迈着宛如死神的步伐,一步步向她逼近。 阿狸惊恐得瞪大双眼,更是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肚子。 声音颤抖地对她说:“你不就是想要找少主人吗?杀了我,你就找不到他了!” 白婳撇了撇嘴,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说:“反正他都在这座岛上,只要毁了这座岛不就行了?” “你这个疯女人,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顾不得自己肚子传来的剧烈疼痛,歇斯底里地大喊着。 “杀了你,或者完颜洪。” 她一把捏住了阿狸的脖子,那脖颈脆弱不堪,她只需要轻轻用力,这个女人就能死在自己手里。 阿狸痛苦地挣扎着,嘴里更是大喊:“你不能杀我,我肚子里的孩子就要出生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她说:“你也是有孩子当母亲的人了,我死不足惜,难道你就忍心让这一个无辜的生命也死在你的手里吗?” 她企图用孩子来打动白婳,可谁知白婳却是冷冷一笑,说道:“你肚子里的这个孽种本就不应该出生,即便出生,他也只是个怪胎罢了。” 怪胎! 阿狸瞳孔一缩,不,他不是怪胎,那是她的孩子啊! 阿狸费力地将手伸进自己的腰间,随后掏出一张符纸来,用尽所有力气扔向高空。 符纸在空中迅速燃烧,冒出的黑烟更是立马蔓延至小岛的每一个角落。 阿狸忽然狂笑的:“哈哈哈,白婳,你马上就要死了,你知不知道这座岛上曾经死了多少人,他们怨气难消,被困在这里上百年之久,也已经许久没有尝过活人鲜血的味道了,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她得意地狂笑着,不顾自己被她掐在手心里的小命。 她甚至不知道,白婳究竟是如何得知这座小岛的秘密的,竟然会扮做皇后的模样闯入这里。 脚下的土地开始崩裂,周遭的树木更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着。 而此刻正在闭关修炼的完颜洪终于察觉到了外面的不对劲。 白婳挑眉,看着那些成千上万的黑气开始向她聚拢,顷刻间,整座小岛都被一股黑烟笼罩着。 温度在急剧下降,她的眉眼甚至都凝聚上了一层霜花。 浓厚的怨气在她身边缠绕,泛着诡异的红光。 趁着白婳松手的空档,阿狸迅速逃跑,她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双腿之间已经渗出了血液来。 她捂着肚子,面色痛苦,只祈求着少主人可以快点出现。 “跑什么?” 她的面前忽然出现白婳的身影。 “你不是要亲眼看着我死吗?就这样跑了,未免有点可惜。” 白婳惋惜地摇了摇头,再次捏住了她的脖子,将她举至高空。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阿狸失声尖叫着。 “不要!” 然而还是晚了,她的手重重地击在阿狸的肚子上。 强烈的疼痛几乎让她晕死过去,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出不来也下不去。 她感受到孩子正在一点一点被迫剥离她的肚子。 阿狸痛苦而又怨恨地诅咒着。 “白婳,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怨气对她一点儿作用都没有,为什么不攻击她! 那些怨气根本不敢靠近,尖锐刺耳的嚎叫声几乎要刺破她的耳膜。 “你们这些废物,杀了她,把她给我撕碎!” 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就要保不住了! 白婳冷眼一扫,强大的压迫力使得这些怨气瞬间退避三舍,如同遇见了什么洪水猛兽般。 她说:“在本郡主面前耍这些小把戏,你还不够格。” 这个孩子本就不该存在,完颜洪拿他应该还有别的作用,现在她顺手解决了,也少了些后顾之忧。 就在孩子即将被剥离出母体的时候,一记凌厉的掌风忽然猝不及防地落在她胸口上。 霸道的冲击力使得她手一松,人也跟着倒飞了出去十多米的距离才停下来。 阿狸再次跌落在地上。 黑暗中,那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缓缓而来,一双眼睛阴狠地盯着白婳。 “如果你我不是敌人,我倒是很乐意和你做朋友。” 完颜洪淡淡的说着。 他自小修习邪术,还从未碰到过这般强劲的对手。 白婳挑起红尘,嗤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有资格和本郡主做朋友?” “也许我的确不够格,你也的确很强,若是你我二人合作,这天下唾手可得。” 他双手负在身后,认真地观察着白婳脸上的神情。 “天下于我无用,而你修习邪术,已经违反了天道,注定成不了正果。” 他的胃口还真是不小,竟然想要得到这天下。 太子亦是如此,他也是,所以这两人合作都不过是各怀鬼胎罢了。 “天道?”完颜洪笑了起来,说:“何为天道?” “我虽不知你是何方人物,可你若是执意要与我为敌,那我也就只能杀了你!” 完颜洪语气突变。 而白婳今夜的目标,就是完颜洪。 杀了他,皇后就少了个左膀右臂,那太子也就只是个废物了。 第443章 原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没了完颜洪的邪术加持,他什么都不是。 “真是抱歉,本郡主还真就没有想过要和你做朋友。” 她这个人不需要朋友。 “哼,看来郡主是软硬不吃了!” 完颜洪冷哼着,手中赫然结出一道法印,那些原本就被召唤出来的怨灵此刻像是忽然狂暴了起来一样。 一双双猩红发亮的瞳孔,全都嗜血而残忍地盯着她,似乎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 在这一片鬼哭狼嚎中,白婳双手虚抬,阴阳卷在金光中浮现,古老而又神秘的气息在瞬间蔓延。 金光中,一个个陌生的名字漂浮在半空。 完颜洪拧眉,那是什么? 是她身上的法宝吗? 好强的气息! 他甚至不敢靠近,害怕被那金光灼伤。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阴阳卷,收!” 她的声音回荡在这一片小岛之上,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阴阳卷在她面前无限放大,那些怨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争先恐后地想要逃离。 但已经来不及了,阴阳卷所释放出来的强大力量将它们一股脑的都吸入其中。 “这怎么可能?” 完颜洪恨恨咬牙,这岛上的孤魂都怨念深重,就连他都无法轻易驾驭,为何这个女人竟然能如此轻松地将它们都收了? 他自然不知道,白婳驭鬼百年,这阴阳卷不仅记录了这人间生死,更拥有强大的力量。 能够收录一切怨灵。 怨灵被困太久,又受到完颜洪驱策,作恶多端,已然无法前往轮回。 只能收录进阴阳卷将其毁灭。 “白婳,你究竟是谁!” 能够拥有此等力量和能力的人,绝对不是这凡世间的修行者。 难道她当真是从那个地方来的? 可这世上真的有神吗? 她若是神,又为何会停留在人间? 完颜洪百思不得其解,然而金光消失,小岛上又恢复了正常。 她说:“你今晚有两种死法可以选择,要么在我面前自戕,要么被我杀死,亲手送你去轮回,你选一个吧。” 她相对比较仁慈,在敌人濒临死亡的时候,会让他们做出选择,这样至少不会死得太憋屈。 “你休想!” 他自知自己不是白婳的对手,和她打没有赢的可能。 如今只能想个法子跑,保住这条命要紧。 “那看来只能被我亲手杀死了。” 白婳笑了笑。 “好!”完颜洪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睛说:“我是个凡人,即便会一些邪术,也不是你的对手。” “所以呢?” “我们赤手相搏,谁都不许使用能力,谁输谁赢听天由命,如何?” 他只能尽可能地争取一些时间,白婳岂能不懂他的心思。 摇了摇头说:“很抱歉,恕本郡主不能答应你这个请求。” 她知道大多数凡人都诡计多端,想要速战速决完成自己的任务,就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否则说不定最后的输家会是自己。 金光在他手中迅速凝聚成一条长鞭,犹如实质般疯狂地朝完颜洪席卷了过去。 她知道什么时候该果断就绝不会拖泥带水给他反击的机会。 对于敌人,要的就是让他绝无生还的可能。 重重的一鞭落在他身上,整个人被拦腰撞在了粗壮的树干上。 他甚至听到自己腰椎骨断裂的声音,强烈的疼痛让他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 双手慌忙结印,是要召唤出这方圆百里的怨灵。 “太慢了。” 轻飘飘的嗓音落下,他愕然抬头,对上那双冷漠果决的眸子。 “本郡主是说,你的速度太慢了!” 她高高在上,眼眸睥睨着他,像是在俯视那卑微的蝼蚁,带着狂妄与傲慢,仿佛与生俱来。 他结印的手势才刚到一半,金色长鞭就已经甩到他面前了,完颜洪迅速躲过。 白婳似乎有些吃惊。 他抹了一把嘴角溢出来的血渍,眼神如同恶狼一般盯着她。 发狠地说:“你这个女人还真是心狠手辣,对任何人都是斩草除根,一点余地都不留!” 但他可不想死,大业未成,血仇未报,他怎敢死! “你的话太多了,如果你想打,现在就起来和我堂堂正正地打一场,兴许还能让你多活一会儿。” 她知道完颜洪会反抗,因为这是每个人求生的本能。 但在她眼里,完颜洪反抗与否结局都一样。 “好,那我就和你打一场,至少也能让我在临死之前领教一番你的本领!” 他从地上站起来,索性摘掉了脸上的面具扔在地上,露出那张好看阴柔的脸上来。 白婳凤眸微挑,这张小脸儿长得是真不错,可惜不是她的菜。 他挥手间便甩出几十张符纸来,每张符纸上的咒印都极其诡异,不是寻常符纸的黄色,而是让人心里发怵的血红色。 她嗅到了一丝血的腥气,是那符纸上传来的。 他竟然用人血做引子来画符! 真是极端而又可恶呢! 符纸强大的力量顿时引得天地色变,雷电的气息更是凶狠密集,然而这和天道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她只是抬头淡淡的看了一眼,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完颜洪根本拿捏不住她的底牌到底有多强。 但这些符纸,已经是他用大半修为才能召唤出来的了。 轰的一声巨响,白婳纵身一跃落在了树干上,被雷击中的地方立马出现一个深坑,滋滋地冒着黑烟。 她眯了眯眼睛,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的。 虽然这些用符咒召唤出来的雷不如狗天道的,不过速度却快得惊人,白婳飞快地在树林里来回跳跃。 完颜洪更是趁此机会掏出一张土遁符,想要就此逃遁。 但下一刻他就听见一声巨响,银色的雷电结结实实的劈在了白婳身上, 一道,两道,三道! 越来越多的雷落在她身上,这惊人的效果就连完颜洪自己都没有想到。 他看着那被浓烟笼罩着都看不出人形来的白婳,忍不住张狂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呢,原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那么多道雷劈下去,不死也残了吧! 他眼里露出兴奋的光芒来,走进那浓雾里企图看看白婳被劈成了什么样子。 第444章 扒了你的皮! “真是可惜,你这一身的好修为今日就都交代在这里了,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可别怪我心狠手辣呢!” 他的心情此刻是说不出的畅快和得意,能让白婳折在自己手里,那可是一件相当值得骄傲的事情呢。 “那看来你要失望了。” 轻飘飘的声音落下,完颜洪顿时浑身僵硬,瞳孔更是在瞬间剧烈收缩。 浓烟在一点点散去,那个人的轮廓在他视线中缓缓清晰明了。 滋滋的金光在她身上噼里啪啦地炸裂着。 雷电非但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让她的气息更强了,完颜洪双膝忍不住阵阵发软。 白婳简直不能忍,她可以忍受这些雷劈在她身上,却唯独不能接受这该死的雷竟然劈焦了她的头发! 此刻她的头发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根根立起,还有噼里啪啦的细微电流在她发丝间流窜着。 她一向在意自己的外表,决不能忍受被一个凡人劈成了这样。 是以,那眼睛里的怒火几乎将他灼烧,冲天的怒气使得她手里的长鞭跟长了眼睛似的迅速缠上完颜洪的双脚,将他提至高空又狠狠摔下。 刹那间,完颜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甩出来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竟敢学天道拿雷来劈本郡主!” “原本想给你个痛快的死法,你却非要百般作死,老娘今日不把你弄死在这儿,我就不姓白!” 就算天道劈了她这么多年,也知道打人不打脸,劈人不劈头发。 完颜洪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被重重地砸在地上,那双精致的绣花鞋更是用力地踩在他胸膛上。 白婳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遭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竟然被一个凡人劈得乱了头发! 她居高临下地盯着完颜洪,在白婳面前,他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更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怪物,竟然这样劈都劈不死,也仅仅就劈坏了她几根头发丝罢了,而这个女疯子竟然把头发看得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 鲜血染红了他的半张脸,眼里灌进了血水,以至于他就连看人眼前都是血糊糊的一片。 看不清白婳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她的声音。 她说:“你若是将心思用在正道上,说不定修行个几百年也就飞升了,但很遗憾,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长鞭化作利刃,对准他的心脏狠狠刺了下去。 她动作很快,然而有人的动作比她更快! 整座小岛忽然疯狂颤抖了起来,明阳江的水开始倒灌,澎湃的江水将她冲击开来。 “真是对不住殿主大人了,完颜洪还不能死,就算你再强,我想要保的人,你白婳也无可奈何,哈哈哈!” 夜空之上传来白泽那嚣张得意的狂笑声,完颜洪更是被卷入一个气流之中,飞快消失在白婳面前。 “白泽!” 白婳愤怒的咆哮。 “有朝一日,老娘一定要扒了你的皮!” 该死的白泽! 竟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把完颜洪救走。 “殿主大人神通广大,你说能扒了我的皮就一定能扒了,不过你现在还是想想该怎么离开这座小岛吧。” 白泽不慌不忙地说着。 哼,想扒他的皮,现在的白婳还做不到。 他白泽神兽的皮也不是那么好扒的。 “白泽!白泽!白泽!” 白婳狠狠地攥紧了拳头,双眼的愤怒几乎要冒出火光来了。 然而此刻还不是愤怒到失去理智的时候,这座岛是完颜洪的老巢,现在已经被她发现了,他此次逃走,肯定不会再回来的。 而白泽就要替他毁去这座岛。 他知道自己没那么容易死,就算是毁了岛她也能够安然无恙。 而白泽这样做的目的不过就是想要膈应恶心她罢了。 这挨千刀的白泽,等她恢复灵体,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他! 明阳江的水就像是被什么人在狠狠的搅动着,将整个小岛都要连根拔起。 在她和完颜洪斗的正激烈的时候,阿狸就已经乘坐另外一艘小船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她腹痛难忍,上了岸一路循着没人的地方走,猩红的血迹在她身后留下可怕的印记。 她钻进无人的林子里,背靠在一棵大树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哀嚎出声,脸色更是极度扭曲。 好痛! 痛得像是要死去一样,血水湿透了她的衫裙,双手更是死死地抠入地面,指甲都抠出了血来。 她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可惜,将军看不到。 “啊——!” 痛彻心扉的惨叫声划破漆黑的夜空,她挣扎了良久,才终于将那孩子生了出来。 可孩子没有啼哭,安安静静的。 阿狸颤抖着双手,瞳孔映射出极度的恐惧和慌乱,她身子不敢去抱那个还在地上刚破了胎衣的孩子。 这…… 这就是她的孩子吗? 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会生出一个这样的孩子来! 阿狸痛苦地捂着脸,怪物…… 白婳说得没错,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个怪物! 挣扎许久,阿狸心下发狠,伸出双手死死地掐着那孩子稚嫩娇软的脖子,企图将他掐死。 然而刚出生的孩子也懂得求生的本能,微弱的哭声从孩子的口腔里发出来,是那般的无力却又渴望新生。 阿狸的手顿时就僵住了。 她颤抖着收回自己的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这是她生下来的孩子啊,怎么能将他掐死? 就算是个怪物,那也是她亲生的,血浓于水,如何舍得! 她开始抱起这个孩子,强撑着身子跌跌撞撞地走出这片林子。 将军府现在已经没落了,自从白婳遣散了所有仆人之后,更是连个伺候人的都没有。 后来阿狸无奈,才让周易安去买了几个粗使丫头婆子回来,即便如此,院子里也都空了,蛛网到处都是。 吱呀—— 令人牙酸的轻响在后院响起,守门的婆子顿时醒了瞌睡,睁眼就看见那浑身血淋淋的人,怀里抱着个什么东西。 还未尖叫出声,阿狸如狼一样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狠狠地盯着她。 婆子后背阵阵发凉。 “阿……阿狸夫人?” 第445章 不祥之物降生 自从将军府买进这一批仆人之后,这府里的人都默认阿狸是夫人了。 好在周易安也没有说什么,大家也就这么叫了。 当婆子看见她衫裙下那空荡荡的肚子,再看看她怀里抱着的东西,顿时就明白了。 她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只怀胎四五个月肚子就那么大而且还能生出来的。 但她们也不敢说什么,因为阿狸在府里的行事作风,心狠手辣,谁敢得罪。 “阿狸夫人,您……您这是生了?” 婆子也不敢多问别的,赶紧让她进来,这都初夏了,夜里却寒凉阴冷得厉害,婆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看着阿狸走进屋子里,随后传来她的声音。 “打些热水,再拿些吃食过来。” “是,是!” 婆子连忙去了,先打了热水,再去厨房拿了些吃的过来。 阿狸将孩子放在床上,用温水细细擦拭着孩子的身体。 “阿狸夫人,我拿了些鸡汤过来,您刚产子,正好可以补补身子。” 婆子看着她忙碌,忍不住说:“要不还是我来吧,您歇会儿?” 她偏过头,似乎想要看看床上孩子的模样。 然而这一眼,差点儿就把婆子的心脏给吓出来了。 “啊——” 一声惊恐的尖叫,婆子直接吓得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 阿狸猛地回头,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她。 声音阴冷的问道:“你叫什么?!” 婆子颤抖着手,指着床上的孩子:“怪物……怪物啊!” “怪物?!” 阿狸逼近她,冷冷地问道:“你觉得他是怪物?” “他是我的儿子,他不是怪物!不是!” 阿狸歇斯底里地大喊着,神情更是癫狂不已。 婆子已经吓傻了,因为那床上的孩子,根本就不能被称之为是孩子,而是个连脸都没有的怪物! 一双黑漆漆没有瞳孔和眼白的双眼,以及那黑洞洞的嘴巴和鼻子…… 唯一正常的,只有这孩子的四肢,可即便如此,这孩子的身体也是通体血红的。 他不哭不闹,忽然扭头用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婆子。 嘴里发出婴儿的啼哭声。 阿狸盯着婆子说:“你吓到我的儿子了,你吓到我儿子了……” 她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像是个疯子。 婆子害怕极了,她慌忙从地上站起来,想要跑出这个房间,然而门却忽然关上。 紧接着脖颈一凉,她捂着血流如注的脖子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睛浑身抽搐着,没一会儿就停止了挣扎。 屋子里弥漫着血的味道。 婴儿的啼哭声越发响亮了起来,阿狸扭头看向床上的孩子,神情温柔地问:“你是不是饿了?” 她抱起婴儿,手上还沾着那婆子的血迹,孩子忽然一口咬在她染血的手上,疯狂地吮吸着她手上的血迹。 阿狸愣住。 他……他居然喝血! 明知道这是不正常甚至是极其诡异的,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像是魔怔了一样,口中一直念念有词。 “饿了……孩子饿了……” 她要去给孩子找吃的。 她忽然看到了地上婆子的尸体…… 白婳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在一个凡人手里栽了跟头。 明阳江上那座小岛彻底沉入了江底,等她上岸时,浑身湿透,头发更是乱糟糟地贴在脸上。 今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忽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淋的白婳跟落汤鸡似的。 如此狼狈,还是头一遭。 所以她发誓,不管是完颜洪还是白泽,都必须要承受她的怒火。 她靠在一块儿大石头上休息,也没有躲雨,龙是不怕雨的。 雨水只会将龙的鳞片冲刷得更加漂亮。 直到头顶上多了一把油纸伞,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好半晌才看清楚眼前的人。 她眯了眯眼睛,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衫。 依旧用有条不紊的语气说道:“这么晚了,法师居然还有心情出来赏月,可是月在上半场,下半场已经没了。” 所以她是出来赏月的,而不是被一个凡人弄成这样子的。 只是狼狈了些,没有受伤,要不是白泽,完颜洪早就死透了。 净慈安静地看着她,他将油纸伞都递给了白婳,自己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佛光庇佑着他,连雨水都无法侵蚀半分。 那不染尘埃的好模样,真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 他就那样安静地看着白婳,未说只言片语,却又仿佛说了千言万语,四目相对,还是净慈先败下阵来。 他说:“月是天上月,贫僧无心欣赏,人是眼前人,虽狼狈,却也率真。” 率真? 这小和尚还真是会开玩笑,居然说她率真,她白婳前前后后几百年,也就只有在他还是司命神官的时候说过自己率真。 真不愧是同一个人,即便轮回转世百年,他对她的评价都不曾改变过。 雨噼里啪啦地击打在油纸伞上,声音沉闷,像是落在她心上。 白婳从地上起来,有些嫌弃裙摆上的黄泥巴,她这一身脏兮兮的,真是令人难受。 “谢过你的伞,也谢过你特意赶过来瞧本郡主狼狈的样子。” 但她没有去接他手中的伞,而是直接进入雨中,任由雨水将她身上的泥巴都冲刷干净。 那头发还散发着一股被烧焦的味道,净慈跟在她身后,再次将伞递了过去。 白婳停下脚步,眉心不悦:“你这小和尚烦不烦,没看见本郡主现在很不想看见你么?” “陛下让你到京城来,是让你庇佑天下子民,不是让你半夜三更出来给人送伞做这等无聊幼稚之事的,还有,你身为高僧,就没察觉到今夜这场雨有什么异常吗。” 她说话的语速非常快,净慈惊愕地望着她,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白婳头疼万分,这和尚现在倒是会自己黏上来了。 净慈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察觉到了。” “那你察觉到什么了?” “京城里有不祥之物诞生,是以贫僧才会来此,不曾想郡主也在。” 白婳囧了又囧。 她还以为这小和尚是特意来给她送伞的,没想到竟然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第446章 滚回你的澧洲 她轻咳一声,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和窘迫。 一本正经地说:“既然法师已经察觉到了,那就烦请法师务必要将那个不祥之物找出来,并将其毁之。” “不然若是放任他长大,或者被有心之人利用,京城危矣。” 她可不是在危言耸听啊,阿狸肚子里的孩子本就是个怪胎,现在又出生了,那孩子的成长速度惊人。 要不了多少时日,就会彻底长大。 白泽和完颜洪应该也会知道,所以她并不是那么好下手。 只是现在还不知道白泽有没有见过净慈,他见过的话,应该知道净慈就是司命神官。 “贫僧修为浅薄不抵郡主,此等大事……” “既然知道自己修为浅薄,那就认真修炼,没事别出来瞎蹦跶,这京城的水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深,陛下赐了法师府,你既然没有降妖除魔那个本事,就趁早离开法师府,滚回你的澧洲,明白吗?” 修为浅薄不是借口,愚蠢才是。 她说话不留情面,在他愣神的功夫,白婳就已经走远了。 今晚她算是白忙活一趟了,现下白泽四处躲藏,她在明白泽在暗,还真是不好对付。 净慈愣愣地望着,原来她是那般不喜欢自己待在京城。 她让自己回到澧洲。 可来都来了,又岂能轻易离开。 雨下了一整夜,一直到第二天早晨,这磅礴大雨才停了下来。 一晚上的时间,明阳江的水上涨了不少,人们惊奇地发现,他们好像看不到那座小岛了。 不知道是被淹了还是怎么了。 本来那座小岛四周常年都是阴嗖嗖的,前往打渔的人也都一个没回来,如今没了,反而觉得这江上风景如画。 颇有一幅锦绣河山的大好模样。 她昨夜被烧焦了头发,东篱便给她剪掉了一些,但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这些头发就都又长出来了。 这天儿还是阴沉沉的,丝毫没有初夏的暖意和燥热,反而格外阴冷。 团团忽然扑腾着自己的小短腿儿,两只小手摇摇晃晃地,朝着白婳迈开了步子。 “嗯,会走了?” 白婳回头,便看见团团脸上咧着天真的笑容,双眼亮晶晶的,每一步都积极小心而又大胆。 “呀,这人类小娃娃终于学会走路了,不容易啊!” 赤乌也在一旁感叹着,孩子总是这样,给人猝不及防的惊喜。 “小少爷还未周岁就会走路了,以后长大了,肯定同太傅大人那般是个厉害的人物!” 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白婳笑眯眯地等着那奶团子过来,他一下子扑到白婳怀里,两只小手紧紧的抱着白婳的脖子。 许是第一次单独走路,连团团自己都觉得新奇高兴。 白婳一把将孩子抱起,在空中转了个圈儿,眼里的欢喜是那么的显而易见。 “小东西会走路了。” 这可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能够看见他走路,这种成就感可不是一两句就能说清楚的。 想到他刚出生的时候,不过才是个只会哭的奶娃娃。 但她眼里也有遗憾,很可惜不能陪着这孩子长大,如果能够亲眼见证他长大,也应该是一件无比骄傲而幸福的事情吧。 “阿……阿……” 团团张开嘴巴,阿啊地叫着。 “你想叫什么?” “阿娘?”白婳盯着他,团团忽然双手捧着她的脸。 嗷呜一口就啃了上去,那长出来的牙齿在她脸上啃着,粘腻的口水弄得到处都是。 “阿……阿娘……” 随着孩子稚嫩且含糊不清的声音落下,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赤乌更是瞪大了双眼,激动地说道:“臭婆娘,他喊你了诶,他会叫你阿娘了诶!” 白婳狠狠一眼瞪了过去:“闭嘴!” 随后又温柔地亲了亲团团的小脸蛋儿,也不嫌弃自己脸上的口水了。 笑眯眯地说:“团团乖,再叫一声来听听?” 孩子歪着脑袋认真地思考了会儿。 “阿……阿……娘……” 许是说话有些费力,不过也算是能够听得清楚。 奶娘高兴地说:“小少爷会喊阿娘了,这可是件大好事儿啊,只可惜太傅大人不在。” “他在与不在都无甚关系,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 他有的是机会。 而她如今,则是要好好把握和团团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但他如今会叫阿娘了,以后离开,他未必就不能察觉。 她如今还没有发现这孩子的不同之处,也许是她多虑了,他只是个普通孩子而已。 这样也好,只要和她没什么关系,天道就不会注意到他,到底是用原主身子孕育出来的骨血,她只是负责将他养大了而已。 但自从团团学会叫阿娘之后,便是一整天都黏在白婳身后阿娘阿娘的叫着。 时而自己一个人摩挲到了院子里,钻进小瞎子的怀抱,将他遮挡在眼睛上的黑布遮掉,又用那沾了泥巴的手在小瞎子的脸上和头发上一通乱摸。 刚学会走路,对于一切事物他都是新奇的,总想去摸一摸。 小瞎子黑着一张脸,白婳斜靠在门口,即便是阴沉的天,也挡不住国公府这院子里的温馨。 这熊孩子不知道跑哪儿去弄得一身泥巴,这会儿又把小瞎子身上也弄脏了。 即便是看见小瞎子那双被人戳瞎的眼睛,他也不害怕,而是好奇地摸了又摸。 小瞎子浑身紧绷,生怕这孩子会吓得大哭。 身上的奶香味儿飘来,小瞎子心里也是乖乖的。 “好了团团,你该去洗洗了,一身脏兮兮的,像个没人要的小乞丐。” 白婳上前一把抓起孩子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团团抬头,扑腾了两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颇为不满的样子。 “郡主,还是我来吧。” 奶娘正要接过孩子,白婳却说:“我来吧,团团这么大,本郡主这个当娘的,好像一次都没给他洗过呢。” 奶娘笑着点头说:“是,奴婢这就去准备热水。” 白婳三下五除二地将孩子剥得光光的,脱了衣服的团团明显更加开心了,不停地扑腾着自己的四肢,其实抓住白婳的胳膊。 白婳嫌弃地一把将他丢进水盆里。 第447章 和他斗个鱼死网破 到了水里,孩子就更加欢快了,扑腾着把水弄得到处都是,将白婳衣服都弄湿了。 白婳还是好脾气地给他擦洗着。 一边说:“你小子算是好福气,这天上地下还就没有能让本郡主亲自伺候的人了,你以后要是长大了敢忘了你娘亲,本郡主即便是从地里钻出来也得教训教训你。” 她一边说,一边惩罚性地轻轻拍打着小破孩儿的屁屁。 只是这一打,就彻底让白婳愣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突破阴云的缘故,一点点细微的光落在孩子的背上,她晃眼一看,似乎在不孩子背上看到了类似龙鳞的东西。 刹那间,她心慌不已,连忙大喊:“赤乌!” 还在外面享受好不容易出来的太阳的赤乌,忽然浑身一个机灵,连忙就飞进了屋子里。 “怎、怎么了?!” 白婳起身,狠狠咬牙,声音颤抖的道:“用你的神火,烧他!” 赤乌吓了一大跳,瞪大了鸟眼说:“臭婆娘,你疯了吧!” “本啾的神火可焚万物,他一个凡人孩子,如何能承受得住,臭婆娘,你是不是昨夜脑子进水了!” 赤乌都吓傻了,好端端的,她怎么让自己用神火烧团团? 就算这个女人再怎么心狠手辣,也从来不会伤及无辜的呀,更不会对一个孩子下手,更何况还是她亲手带大的孩子! 它都忍不住怀疑这女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本郡主让你烧就烧,你想违抗我的命令吗!” 威严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眼里流窜的金光让赤乌本能地感受到恐惧。 它惊恐地吞了口唾沫星子。 连忙道:“好,我烧,我烧就是了,你别动怒,但你也不要后悔!” 一旦被神火焚烧,这孩子可是会没命的! 但因为有契约在,所以它根本没办法反抗白婳的命令。 她到底是怎么了,竟然用契约来命令自己。 这个女人虽然凶残,可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她是不会用契约的力量要求它的。 赤乌卯足了劲儿,对准了那还在玩水的孩子,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从口中猛地蹿出一团神火将孩子包裹其中。 它闭上了眼睛,甚至不敢去看,不敢去听。 这么可爱的孩子,它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就要这样死在它的神火里了…… 神火包裹着孩子,木盆和水在瞬间被蒸发,孩子懵逼地盯着自己的双手,看着自己身上的火焰。 居然咯吱咯吱地笑了起来,随手捏起一团火把玩着。 那神火在他手中被揉捏成各种形状,他似乎又发现了比那三只灵体还要好玩儿的东西,咯咯笑个不停。 不仅如此,在神火的炙烤之下,孩子的后背出现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青黑色龙鳞,泛着耀眼的光泽。 而当赤乌听到这抹笑声的时候,连忙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幕却让它终身难忘。 它机械般的扭头看向白婳,却发现她的表情在那一瞬变得无比恐怖阴暗。 赤乌颤抖着声音喃喃:“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是被凡人孕育出来的啊!” 一个被凡人孕育出来的孩子,身上又怎会带有龙族的血脉,还拥有了白婳的特征! 那神火根本就伤不了他分毫,反而成了他手里任意揉捏的玩具。 “婳婳,婳婳你要冷静,千万不要激动!” 赤乌小心翼翼地说着,因为它知道,一个凡人拥有孽龙血脉的后果会是什么。 一直以来,他们都以为团团不过是个凡人孩子而已。 可如今却被狠狠打了脸。 它见白婳迟迟不说话,连忙收回了神火,没了玩具的团团不开心,小嘴儿一瘪,似要哭出来。 它又赶忙吐出一团火来让他玩儿。 那后背的龙鳞是那么的明显,只是他还小,尚未形成龙角。 “赤乌。” “嗯?” “他现在算是什么?” 赤乌不敢说。 它想了想,道:“他是你白婳的儿子,也许这龙鳞,只是机缘巧合罢了。” 机缘巧合?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机缘巧合? 龙族孕育后代艰难无比,自龙族被屠后,便只剩下她最后一个,她知道自己很强,没那么容易死。 可现在天道却在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让一个凡人孕育出龙族! “婳婳,你别多想,就算他是龙族,咱们把他藏起来,不让天道发现不就好了?实在不行,咱们把他带去地府吧。” 可活人怎么可能待在地府。 天道还没发现他的存在,一旦发现,下场会和当年的白婳一样。 赤乌胆战心惊地看着白婳,但她一直没有说话,屋子里只有孩子的嬉笑声。 “婳婳?婳婳?” 赤乌心里害怕极了,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孩子。 它生怕白婳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连忙挡在了孩子面前。 小心翼翼地说:“婳婳,你先冷静,团团是龙族诶,那他就是你亲生的儿子了,你……” 白婳忽然上前,一把抱起坐在地上光溜溜的孩子。 它愣了愣。 “真不错,真不愧是我白婳的儿子,等你以后长大,一定会成为比本郡主还要厉害的龙!” 赤乌:“……” 好吧,竟然是它多想了,这个女人的心思,还真是难以揣测。 不过看着白婳这个样子,它也算是松了口气。 紧接着问:“婳婳,你……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担心什么?” 赤乌说:“当然是天道啊!凡人不可能孕育出龙族后裔来,又更何况是你和那位的后裔。” “呵!”白婳冷笑一声:“我白婳的儿子自然由我自己保护,他若想动团团,我就和他斗个鱼死网破!” 天道不想和她斗,这么多年也只不过是在一直试探她的底线罢了。 她是懒得计较,并不代表不会计较。 若是他触及自己的底线,她就捅破他的九重天,将他拉下那至高无上的神坛! 赤乌张了张嘴,它可真是太相信白婳有这个魄力和能耐了。 当年的她不是天道的对手,让澹台策把她困在地府,生怕她会作乱报复。 如果不是心生恐惧,天道何须如此。 第448章 去父留子 于混沌中诞生的她,一直都很强。 “婳婳,我相信你,你放心,我会一直保护你和团团的!” 赤乌坚定不移地说着。 它要趁着这个时候赶紧抱大腿,它有预感,白婳现在的力量是越发充沛丰盈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在澧州的事情,让她拥有了一些信仰之力。 那股力量至今都还在源源不断地聚集。 它是白婳的契约伙伴,即便不用白婳说,它也能感知到她在澧州发生的一些事情。 “就你?” 白婳抱着孩子冷哼说了声:“弱鸡!” “白婳!” 赤乌瞪大了鸟眼,怒不可遏地说道:“本啾怎么就弱了!我好歹也跟了你五百年,你、你也太过分了!” 居然说它是弱鸡。 “是啊,五百年呢,这五百年的时间,你连个仙君的位置都没混到,怪不得当年会被赶出族群,又丑又弱,本郡主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摊上你这么个弱鸡!” 轰隆—— 刹那间,赤乌只觉得天空一阵巨响,它这个弱鸡闪亮登场! 它在她心里,居然是个又丑又弱的弱鸡!! 赤乌石化当场,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它发誓,它以后再也不要理会这个没心没肺的臭婆娘了,哪怕她被天道劈死也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 直到白婳将一颗海妖的珠子放在它面前。 说:“这海妖的妖珠于我无用,神鸟一族乃海妖天敌,而这颗妖珠修为不错,要不要?” 赤乌顿时双眼放光,连忙化作小孩儿模样,双手急切地抢过白婳手里的妖珠直接塞进口里。 脸上更是露出满足的表情,更是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随后一把扑在白婳大腿上。 感激涕零地说:“呜呜呜,本啾就知道,婳婳对我最好了!” “婳婳放心,我以后会勤加修炼绝不懈怠的!” 来到人间界以后,它吃的大多数都是陆地上行走的东西,即便是有海里的,也都不新鲜了。 这海妖妖珠对它来说,简直就是人间美味,不仅如此,还是大补之物! 赤乌神鸟乃海妖天敌,天生就带着绝对的克制。 白婳嫌弃的一脚踹开,冷眼盯着它说:“别以为本郡主不知道你刚刚心里想的什么。” “赤乌,你也该适当地反省一下当年你为何会被赶出族群,不止是因为你是一只杂毛神鸟,而是因为你太弱了。” 想当年赤乌她母亲一窝孵出了五六只神鸟,就赤乌最丑最弱,偏生它还不争气,除了吃就是吃。 赤乌神色黯淡一屁股坐在地上,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说:“说不定我就是个多余的,我根本就不是赤乌一族里孵出来的蛋。” 白婳认真地想了想:“说不定有这个可能。” “好了,团团的龙族特征才初显,这段时间你要寸步不离地保护他,任何人接近,都务必警惕。” 她抱着孩子,在孩子身上打入一道禁制,封住他身上的气息,龙族后裔不仅难以诞生,更是难以存活,一旦降生,就会惹来无数人的争夺。 “嗯嗯,婳婳你放心,有本啾在,没人能伤害团团的。” 赤乌拍着胸脯保证着。 白婳这才给孩子穿上衣服抱了出去,而外面的东篱和奶娘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夜里白婳盯着孩子安睡的稚嫩面孔,若说不忧心自然是假的。 她宁愿团团只是个平凡人,都不要同她一样,这样就注定他这辈子的不平凡,要时常与危险相伴。 杨府里,太子和杨凌雪婚期将近,太子府和杨府都紧锣密鼓地筹备了起来。 百官们也似乎也有所察觉,如今更是不知道该站在哪一派,若是站太傅大人,他眼下不在京城,又并非皇室中人,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可若是太子,陛下虽立了储君,但自从回京后就不曾召见过太子,也没有退位让贤的心思,就更是难猜了。 “都急什么,太子和太傅不行,不是还有无烬殿下么?” “哼,白无烬?他?” 朝堂上,大臣们两极分化,那些原先支持萧君策的,现在也有些摇摆不定了。 “那白无烬不问朝堂之事,整日眠花宿柳,还未娶正妃,府中就有七八位姬妾,哼,这样的人我可不敢支持。” 现在是朝会,陛下依旧不曾来上朝,陛下寝殿那边更是重兵把守。 “不过……国公府不是还有一位?”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立马看向了楚相那边。 说话的人正是楚相国,楚珏之父,他笑道:“惠安郡主是长公主之女,如今又诞下麟儿,算算时间也快满周岁了。” “楚相的意思是要我们扶持一个幼童当皇帝?” 老皇帝现在还没死,他们就已经开始商量新皇的事情了,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人心惶惶。 “有何不可吗?” 楚相国道。 楚家和杨家素来对立,若是让太子登基,杨家之女为后,那他楚家以后的日子岂非更加艰难了? “幼子有皇,又不是没有的事儿。” “可他到底是姓白还是姓萧,楚相国可曾想过?” 都知道那孩子是萧太傅的种。 那人想了想说:“拥立幼子,也并非不可,除非去父留子,让那孩子姓白,楚相国以为如何?” 毕竟萧太傅手握重权,若再让他的儿子为皇,萧太傅岂不是成了太上皇? 这白家江山从此就改了姓氏,未免荒唐。 “太子殿下到!” 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落下,一身蟒袍的白战野走进大殿,脸上带着笑容。 大殿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诸位在说什么,不妨再说与本太子听听?” 大臣们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说的,白战野只当没听见,坐在了龙椅旁边的监国位置上。 到现在他也依旧是监国。 都是聪明人,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丢了自己的性命。 “明日本太子大婚,诸位可要前来?” 大臣们附和:“殿下大喜,微臣们自然是要来贺喜的,那陛下……” “母后方才去看了父皇,身子骨是越发的不好了,是以,就不劳烦父皇大驾了,让他安生养身子便是。” 此话大家都听得懂,陛下日子不长了,皇后把持了整个后宫,也不让旁人面圣。 只怕眼前这位太子,并没有传闻中的那般温和良善。 第449章 怎么就想不开要去当和尚了? “那不知何时我们这些臣子才能见到陛下?从澧洲回来的这些日子,我们是一眼也没瞧上,还希望太子殿下能在陛下那边说道说道呢。” 楚相国都是人精一样的人物了,臣子们一日见不到陛下,就一日不会心安。 “是啊,都说陛下从澧洲带了位神佛回来,据说那神佛是圣人一样的人物,太子殿下何不将那位神佛请进来,日日替陛下诵经祈福,也能庇佑陛下早日康复。” 就连英国公也如此说着,他虽年迈,但却依旧要听陛下的话。 没有陛下的旨意,就算太子是储君,他也一概不听。 “看来诸位都很担心父皇的龙体安康,既如此,本太子今日就亲自去请那位神佛进宫来,诸位可安心了?” 白战野依旧言笑晏晏的说着,脸上丝毫没有愠怒的神色。 到现在也只是好脾气地安抚着诸位大臣。 “安心与否,完全在于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陛下一日没有康复,我等的心便一日都是悬着的。” 可偏偏这个时候,太子殿下还要大婚。 他大婚不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他要登基称帝了么? “楚相国说的是,等父皇身子再好些,兴许就能见上一面了。” 他笑得宛如一只千年老狐狸,三言两语就打发了这些人,皇宫就是个大染缸,管你什么颜色的布料进去,最终都会被污染侵蚀。 自从净慈来到京城之后,百姓们倒是听闻过净慈法师的名号。 但没有陛下圣旨,他不得轻易踏出法师府半步,如同变相的软禁,不过只要他想,法师府是困不住他的。 等到下午的时候,净慈就已经被请进宫里去了。 白战野就站在寝殿门口等着,等他过来,施以薄礼。 “劳烦法师大驾,实在是父皇病重,药石无医,只得让法师进宫来替父皇亲自祈福了。” 在外人面前,他倒是表现得一副仁孝模样。 这也是他头一回见到这传闻中的大法师,果真惊为天人。 瑰丽的夕阳温柔地铺在他雪白的袈裟上,手中金色法杖泛着神秘的光泽,站在这巍巍皇宫之中,更是说不出的磅礴亘古。 他好似不属于这个地方,却又强行融入。 那双温和干净的眸子看向这高高在上的太子时,只看见那缠绕在身上的阴冷邪气。 一眼望去,他身后尽是尸山血海,累累白骨。 这是净慈能够洞穿的未来。 白战野眯了眯眼睛:“法师在看什么?” 那样干净的眼神,竟会让人心生不安,有一瞬间的邪念,让他很不喜欢这双眼睛,甚至有想要将它毁掉的冲动。 白战野努力克制这种冲动,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的仁慈温和。 他要学父皇,做一代明君。 “听闻法师能够看穿未来古今,不知法师可否替本太子看看?” 见他还是不说话,白战野上前,笑着与他对视。 净慈微微后退一步,嗓音柔和:“殿下乃人中龙凤,又是大端储君,即便不用贫僧去看,也知晓殿下未来前程似锦。” 白战野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说:“那就借法师吉言,若本太子他日为君,定会尊法师为大贤者!” 他挥手,大声道:“拿香案来,让法师替父皇诵经祈福三日!” 他要他就在这殿前为老皇帝诵经,一来是为了让那些臣子闭嘴,二来是能够杀一杀这从澧洲来的神佛的锐气。 若是有朝一日,他能为他所用,那就更好不过了。 神佛? 白战野可不信什么神佛,他只信他自己。 若是这世上真有什么神佛,那他的宏图霸业,就必然要踩在这神佛的身上! 诵经声开始在皇宫蔓延,许多小宫女们都慕名而来,躲在后面偷偷看那宛如仙人一样的神佛法师。 一身出尘,嗓音恰到好处的慈悲清冷,木鱼声声入耳,她们都看醉了。 除了太傅大人,小宫女们还从未看到过这般好看的人。 一个和尚,竟然也能长得如此好看。 “都闲着没事儿干呢,一个个围在这里作甚?!” 忽然一道声音传来,宫女们吓得纷纷回头,才发现竟然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 不光如此,就连皇后娘娘也正在旁边站着,一群宫女们吓得低头,大气也不敢出。 “行了,都散了吧,不就是从澧洲来的和尚么,竟让你们在此处瞧热闹,没点儿规矩!” 杨皇后此刻倒是个好脾气的,也没有计较,只是散了这些宫女。 “娘娘,那位便是澧洲来的净慈大法师,可真是天人之姿呢。” 她身边的大宫女更是抻长了脖子,瞧着那殿门香案前诵经的净慈,清姿玉骨,大抵就是如此了。 “天人之姿?” 杨皇后下巴微抬,她曾见过完颜洪的阴柔俊美,也见过萧君策的冷峻,这位神佛,倒也的确是个不错的人物。 “法师?” 巨大的阴影笼罩而下,遮挡住了他面前的光亮,诵经声和木鱼声戛然而止。 精美的护甲轻轻抬起他的下巴,杨皇后端详着面前这个人的模样,眉宇间那恰到好处的慈悲更是让人惊艳。 净慈起身后退,微微行礼。 “贫僧见过皇后娘娘。” “你倒是个不错的人,是太子让你跪在此处诵经的?” “太子之命,不敢不从。” 他眉眼低垂,既不显得卑微,也不让人觉得他故作清冷高傲,放佛他天生就该如此。 “长得这般好,怎么就想不开要去当和尚了?” “这当和尚有什么好,除了整日吃斋念佛,便不能体会世间半分美好,法师你说呢?” 杨皇后风韵犹存,一双眼睛更是媚眼如丝。 在陛下寝殿面前,她也丝毫不加掩饰。 反正这皇城即将是她杨家的天下,往后她做什么,都无人敢说其一二。 明德帝这辈子做过最聪明的事情就是让萧君策前往便将带兵打仗,如此他们才能没有任何后顾之后,在皇城里为所欲为。 “命运使然,人活一世,并非所有事情都能自己做出抉择。” 他淡淡的说着,杨皇后微愣,随后笑着问:“难道说,你也不想当和尚?” 第450章 大婚 净慈没有答话。 杨皇后兴趣盎然地看着净慈,想着这等仙人模样的人,若是脱了这身袈裟,会是何等诱人绝色。 她说:“太子让你在此处日夜不停风雨无阻地念经,实在是辛苦法师了,不如到了晚些时候,法师就来本宫的宫里为我诵经如何?如此太子来问,他也不必苛责与你。” 她倒是在为净慈处处考虑着。 这位从澧洲来的和尚,如此惊为天人,也难怪能让那些小宫女活儿都不干了就来这个地方。 “多谢皇后娘娘厚爱,只是陛下龙体欠安,贫僧只想会陛下祈福,多有不便罢了。” “哦?”杨皇后扬眉,说道:“那法师是不愿为本宫祈福了?” “待陛下康健如初,贫僧自当会为娘娘祈福。” 在来京城之前,他便知道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里的每一个人,脸上仿佛都戴上了面具。 “既如此,那本宫也就不强求了,太子让你在这里诵经三日,那你就好生在此处诵经吧。” 杨皇后端正姿态,高高在上。 他要在这里诵经三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这不仅是做给大臣们看的,更多是对他的威慑。 神佛大法师又如何,到了这个地方,依旧是天子的臣民,依旧得匍匐在权贵脚下。 他所有的傲骨和清高,在权贵面前一文不值罢了。 “为陛下诵经三日?” 东篱将刚刚得到的消息告诉白婳,嘟囔道:“这三日不许他吃喝,更不许他休息,就算是法师,也是肉体凡胎,如何能扛得住?” “无妨,他扛得住。” 白婳抱着孩子,轻描淡写地说着。 东篱惊讶地看向她,好奇问道:“难道那位法师是和郡主一样的人?” “那倒不至于,不过到底是修行之人,早就辟谷了,如你现在这般,即便不吃不喝,也不会感到饥饿。” 东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明日便是太子殿下和杨姑娘的大婚之日,郡主要穿什么?” 东篱在衣柜前翻找着,毕竟就凭着她家郡主这般好模样,不管穿什么,都能抢了新娘子的风头。 白婳眸子一扫,白皙的玉指随手一指:“那件。”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东篱瞪大了眼睛,说道:“这件是红色的罗裙诶,郡主确定吗?” 这深红色,比新嫁娘穿的大红霞帔还要艳丽几分,早知道她就不问了。 郡主这般,妥妥的要抢了新嫁娘的风头。 白婳撇了撇嘴,说:“那些衣裳都穿腻了,唯有那件红色深得我心。” 那红色的罗裙,是萧君策命人去做的,上头金线绣制的凌霄花栩栩如生地落在裙摆上,摇曳生姿间,尽是万千风情,千秋风华。 她以前不爱红色,如今倒是觉得这红色格外亮眼,茫茫人海中,总能一眼看到。 现在也算是明白了当初萧君策为何要给她做这一身红色衣裳。 原来他是要不论何时何地,都要一眼就看到她。 大婚的头一天晚上,杨府的人比谁都要紧张,无时无刻都在盯着杨凌雪的闺房,生怕她会逃跑或者自杀。 嫁衣已经做好,沉重而华丽的凤冠在烛火下闪动着美丽的光泽。 这顶风光,是杨皇后当年册封皇后时戴的,如今便赐给了杨凌雪,对于旁人来说,这似乎是莫大的恩赐和荣耀。 可对于她来说,这只是一个禁锢她的枷锁罢了。 她握着那片龙鳞,坐在烛火下低喃:“若我如你这般随性,做事从不曾考虑后果,是不是如今也不会这般受人桎梏束缚了?” 她自嘲一笑,也许她永远都做不到白婳那般。 哪怕她跟着萧太傅学了那么多年的功夫,在杨家伪装了那么多年,她的性子也依旧是柔顺的。 “凌雪。” 杨显推门进来。 他今日看上去憔悴了许多,下巴也生出了许多胡茬,双眼更是严重凹陷。 “哥哥?” 杨凌雪瞬间激动的站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问:“可是郡主带了什么消息来?” 杨显不敢耽搁,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纸人来。 因为大婚的缘故,父亲并不允许让他过多接触杨凌雪,若是一会儿父亲来了,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他用蜡烛将纸人烧成灰烬,再将灰烬兑入水中,连忙递到她面前说:“你快些喝下,莫要耽搁了。” “这是……” “别问了,快喝!” 灰烬混着水,被杨凌雪一口喝下。 “少爷,老爷来了,您快些离开吧。” 门口的丫鬟急切地催促着。 杨显很是不放心,将她抱在怀里安慰:“你莫怕,有郡主和兄长在,不会让你嫁给太子的!” 他已经查到了太子的一些端倪,但现在还不是时候,郡主让他等,他就必须得等。 杨凌雪来不及说什么,杨显就匆匆离开了。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婢女们便要开始给她梳妆打扮了。 “娘娘,请。” 门口处,杨父将杨皇后带到屋子里,她取下身上的黑斗篷,露出那张贵气十足的脸来。 “都别跪了,出去吧。” 她抬手打发了屋子里的仆人,按住了正要起身行礼的杨凌雪。 笑着说:“苦了你了,让你这么早就起来,但等到你今日嫁给太子后,你便是这大端除了本宫第二个最尊贵的女人了。” 杨凌雪很是惶恐,她不知道皇后这个时候来的目的是什么。 杨父在门外看着说:“今日娘娘是来替你梳头的,你小时候与娘娘亲近,长大了也莫要生分。” 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她心里觉得怪异,却又说不上来。 杨皇后挽起她身后的发丝说:“你母亲去世得早,幼年时就在本宫身边长大,而今你要出嫁了,身为姑姑自然要替你母亲来给你绾发,此后你便为人妻,更要唤本宫一声母后了。” 杨凌雪看着铜镜身后的女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不知为何,她很不喜欢现在的杨皇后。 也许是因为他们的心里都充满了算计,所谓的对她好,也不过是利用她来达到某种目的罢了。 “娘娘对凌雪,到底是疼爱多些,还是算计多些?” 她问身后的人,那握着木梳的手忽然僵住。 第451章 成败在此一举 “你觉得本宫是在算计你?” “难道不是吗?” 杨凌雪冷笑道:“你们不曾问过我的意愿,便将我指婚给太子!” “世人都说太子情深已故太子妃,可太子妃去世不过半年时间,他便要大婚,皇后娘娘觉得,太子如此到底是情深,还是心机深沉,在世人面前博了个好模样?” 她声声质问着杨皇后。 杨凌雪深刻地知道,白婳一旦决定出手帮她,她便再无可能回到杨家。 成败不过在此一举罢了。 若是成功,那她就是杨家的叛徒,可她也要为自己搏一搏,凭什么她要为了家族付出自己的自由和幸福。 这根本就不公平。 杨皇后看着她许久,铜镜的姑娘面容清冷,带着些许怒气。 这脾气和她年少时截然相反。 那时的杨皇后很有野心,从一开始选秀,她便是奔着皇后之位去的。 若不能坐在那后位之上,就如同那些妃嫔一般,都是低贱的妾罢了,妾便是奴,她要做就做最高贵的那一个,绝不向任何人低头! “太子是本宫的儿子,他什么性子本宫最清楚不过,你若担心婚后他对你不好,你便告诉本宫,本宫替你做主,如何?” 她深吸一口气,好脾气地对她说着。 这毕竟是杨家唯一的女孩子,杨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和太子身上。 至于杨显,没有野心资质平平,澧洲之行,刻意让他跟在陛下身边,竟然都没能带回任何有用的信息。 这样的人,和废物又有什么区别! “凌雪谢过皇后娘娘好意了,更谢过娘娘绾发之情!” 杨皇后神色说不出的复杂,她拿起那凤冠,轻轻地戴在她头上。 轻声说:“好孩子,以后你会明白,你会知道站在荣耀和权利的巅峰会给你带来多少的好处。” “不要拒绝这些,只有站在这个位置上,才能让你被世人记住,明白吗?” 天已经大亮了。 皇后拿起羽扇,亲自交到她手里。 看着面前的姑娘终于穿上了凤冠霞帔,心里更是说不出的安慰和酸楚。 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也要嫁人了。 她知道有些秘密是要一辈子烂在肚子里的,所以即便她讨厌和憎恨,杨皇后都不会生气。 “姑娘出门了!” 门外伴随着婆子的高呼,天空破开第一缕阳光,落在她遮面的羽扇上。 杨皇后再次穿上斗篷,迅速消失在杨府里。 接亲的队伍已经来了,他们掐准了吉时,一刻也不敢耽搁。 杨显牵着她的手出门,即便知道白婳会暗中相助,可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心中酸涩更是无人去说。 “凌雪拜别父亲兄长。” 她手持羽扇,对着养父和杨显拜别。 她心里明白,也许这一拜便是永远了。 杨凌雪更是做好了此生再也不回京城的打算,往后她独自一人,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杨显和杨父了。 杨父面无表情,只是挥了挥手说:“去吧,往后做了太子妃,便要识大体懂礼仪,切不可再如以前那般任性妄为了。” “是,女儿记住了。” 杨显无话对她说。 只将哽咽吞进肚子里。 “去吧,别害怕,勇敢地朝前走,一切都会好的。” 杨显还是笑着说。 过了今天,一切就将会大不相同了。 “新娘起轿!” 浩浩荡荡的接亲队伍开始朝着太子府走去,这一场婚礼无疑是浩大的,不论是嫁妆还是太子府的聘礼,都是空前绝后。 似乎是为了彰显她尊贵的身份,惹来无数人的惊羡。 “出嫁了,还在看什么呢?” 杨显猛然回头,才惊觉白婳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旁。 她今日一身红衣,长发仅用发丝轻束,红唇艳丽,说不出的妩媚神秘。 “郡主殿下。” “你说本郡主今日是该去太子府上吃席,还是在杨父吃席?” 这大端朝成婚的习俗是娘家和夫家各自办席,互不打扰。 新嫁娘一旦出门,那就是夫家的人了。 杨显深吸一口气,依旧恭敬地说道:“郡主理当去太子府吃席。” “对,是该去太子府的。”她笑了笑,起身朝太子府走去。 轻飘飘的嗓音落在他耳中:“今儿洞房花烛夜时,你务必备好马车送她离开。” 她明明已经走远了,可那声音还是那么清晰地落在他耳中。 杨显慌乱地看向四周,竟发觉周围的人没有丝毫反应,似乎看不到也听不到。 可随后又是一阵苦笑,明知他非常人,自己还这般乱了阵脚。 太子府自然是宾朋满座,满朝文武都来了,皇帝病重,皇后便亲自出宫前来为他们二人证婚。 锣鼓喧鸣,好不热闹。 只是先前太子亲自为太子妃建造的芙蓉阁,此时却冷冷清清,无人问津。 似应了那句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话。 屋子里时不时传来一两声砰砰的动静,似有什么在撞击着重物,只是被千远的锣鼓声覆盖了,听的并不真切。 路过的婢子们对此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太子吩咐过,不允许任何人靠近那间屋子,这段时间府里更是换了一批又一批的婢子。 “请问,太子府的茅厕在何处?” 忽然有人问,白婳靠在墙角,眼角有意无意的撇过那间屋子,嘴角含笑的问着。 婢子们连忙回答:“前方一直走便是,若是郡主不识路,奴婢可以……” “不必劳烦,本郡主自己去就好。” 她微微一笑,朝着那间屋子走过去。 婢子连忙叫住白婳,紧张的说:“郡主莫要过去!” “哦?怎么了?”白婳回头,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们。 婢子说:“郡主离那间屋子远些就好。” “可去茅厕不就只有这一条路么,放心,本郡主不会乱闯。” 说着便大步离开,婢子们这才松了口气。 却不知此时白婳已经来到了屋子里,当她看见屋子中间摆放的那口血红棺材时,还有满屋子的血腥气,她心里就已经明白的七七八八了。 “原来如此……” “可盯紧了,她的确是去了后院?” “属下没有看错,不过郡主好像是如厕去了。” 白战野冷笑:“她今日最好能安分些,莫要坏了大事。” 白婳这个人,他是一刻都不敢放松警惕的。 第452章 让你整个杨家都生不如死 正说着,白婳就已经回到了席上,正欣赏着歌舞。 白战野盯着她良久,似乎注意到白战野的目光,白婳回头,朝他微微一笑。 白战野愣了愣,连忙避开。 屋子里,白婳的手才刚放在那棺材盖儿上,棺材里就开始发出一阵剧烈的响动,手掌更是被红棺瞬间烫伤。 她连忙收回自己的手,看着那已经掉了一块皮的掌心,眉心狠狠拧了起来。 好一个白战野,竟然将尸魃养在了太子府。 怪不得她一到太子府就感觉到那股前所未有的阴冷和怨气,想必这棺材里装的,就是前太子妃蓉儿的尸身吧。 “安静!” 一声令下,棺材里的动静瞬间消了下去,只剩下低低的呜咽声。 “本郡主也想放你出去,奈何这口棺材被涂了化灵散,本郡主奈何不得。” 白婳幽幽地说着,这鬼主意八成是白泽告诉他的吧。 白泽又想干什么,身为神兽不庇佑人间也就罢了,竟然还教给太子如此阴邪之法,让他炼制尸魃。 尸魃是旱魃的一种,比起旱魃要更加凶猛,形成时间更短,一旦成型,那将是战无不胜的存在。 若是让人尸魃在城中横行,只怕整个皇城都会变成人间炼狱。 不光如此,这尸魃怨念深重,就算她现在可以将她放出来,怨气外泄,这皇城方圆被他养的旱魃会受到怨气滋养。 看来白战野是做了两手准备,不怕被自己发现。 所以自己现在根本就动不了这口棺材。 这屋子还被人设了咒法,一旦有人动了这口棺材,白战野都会第一时间察觉,他还真是精明,将每一个可能会发生的事情都卡得死死的。 “罢了,你即将成熟,便是本郡主现在将你销毁,也都来不及了。” 怪只怪她没有提前发现这府里养了尸魃这种鬼东西。 且不说阿狸出生的那个孩子,光是这个尸魃就足够让她头疼了。 她本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这人间界发生的一切,也和她没多大关系,若是连天道都不曾阻止,自己又何必去做这个好人。 反正她活了这么久,做了些好事,也不见得有人给她修庙宇建功德碑。 思量片刻,她便将一道咒印打入棺材之中,金光迅速淹没下去。 这咒印能够暂时压制旱魃成长,也能够让她第一时间察觉到尸魃的状态,若她有成熟出棺的征兆,自己再来将她毁灭即可。 哎,她可真是个心软的神。 心里想着不要管,可身体却无比诚实。 明明自己这些年都是受到了神的绞杀,过得也不怎么如意,却还是见不得这人间界的人受苦。 也许她只是不想给自己的阴阳卷增加压力,免得日日都要送那些人去轮回,她也是很累的。 太子府的宴席摆了整整一天,等到夜深人静时,宾客们这才三三两两地离场。 杨凌雪坐在屋子里,双手紧张不安的握着扇柄,因为她已经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太子殿下。” “去给太子妃那些热的吃食来,她一天不曾吃过东西,定是饿坏了。” 门外响起了白战野的声音,刹那间,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吱呀——” 门被推开,又被关上,那人朝她走近,没有拿掉她手上的羽扇,而是坐在了她对面,身上带着些酒气。 对她说:“本太子以为你会逃,看来你也并不是很拒绝太子妃这个位置。” 他给自己倒了杯醒酒的茶。 杨凌雪的确很不错,不论哪方面都很符合他的要求。 杨凌雪垂了垂眼眸,轻声道:“我若逃了,殿下会如何?” 白战野嗤笑一声,说:“自然是将所有可能帮助你逃跑的人都杀了,包括你的兄长。” 杨凌雪的心因为他的话而瞬间狂跳了起来。 这位太子心狠手辣的程度,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杨家是皇后的母族,殿下也下得去手吗?” 就算他是太子,那他身体里也到底是流着杨家人的血,这种残忍的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白战野无所谓地笑了笑:“没关系,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过程并不是很重要。” 他站起身来,一把拿掉她手中的羽扇,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今日的她格外的好看,妆容艳丽,一改往日清冷。 白战野喝了酒,此刻也有些醉了。 他一把将杨凌雪扑倒,不由分说地扯掉她身上的嫁衣。 烛火摇曳,似乎一切都如他想象中那般顺利地进行着。 一夜洞房花烛,到底是木已成舟。 “殿下,天亮了,该带着太子妃去宫里向皇后娘娘请安敬茶了。” 这一夜白战野睡得很沉。 “来人!” 他忽然大喊,门外的婢女连忙进来。 白战野脸色铁青地问:“可曾见过太子妃?” 婢女一头雾水地说:“太子妃昨儿夜里不是一直和殿下在一起么?奴婢们一直守在门外,不曾见过太子妃出来!” 白战野捏紧了手中的黄色之人,这才惊觉自己的太子妃被人调了包。 可笑他昨夜竟然和一个傀儡之人在共度良宵!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婢女们这时也才发现屋子里根本就没有太子妃的身影,可是她们昨晚一直都在的呀。 “立马命人去找,便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本太子将她找出来!” 白战野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派人去了杨府,更是派人将国公府围了起来。 他气势汹汹地到了杨府,直接让人抓了杨显,一脚将他踹在地上。 面色阴冷:“说,杨凌雪在哪儿!” 杨父见此阵仗,更是慌了阵脚。 “太子殿下这是作何,凌雪不是应该在太子府吗?” “呵,那就要问问你的好儿子了!” 白战野抓起他的头发,将他脑袋提起来,逼迫与其对视说:“杨显,你最好不要欺骗本太子,否则我会让你整个杨家都生不如死!” 杨显嘴角溢出一抹血渍,目光死死地盯着白战野说:“太子已经如愿娶了凌雪,如今就要过河拆桥,拿我杨家开刀了吗?” “别和本太子说这些有的没的,你知道本太子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要妄图装傻充愣!” “太子的话,显听不懂!” 反正现在,凌雪已经平安出城了,他也就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第453章 气死人不偿命 至于杨家,太子会看在皇后的份儿上,不会对杨家太过分。 “听不懂?”白战野冷笑,抓着他头发的手用力,那一刻,杨显觉得自己的头皮好似都要被他拔出来了。 “既然你听不懂,那本太子就慢慢讲给你听。” “来人,将杨显给本太子带走关起来好生照顾着!”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这是为何啊!”杨父慌忙拦在太子面前。 他们不是已经和皇后说好了,只要凌雪嫁过去,这皇城就是杨家的吗,为何太子现在却要在杨府抓人? 白战野盯着杨父说:“你的好儿子偷梁换柱,让我的太子妃逃了,你说……本太子该不该抓他?” “什么?” 杨父听完,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杨凌雪逃了? “杨显你听着,不光是你,就连白婳,本太子也很快就会让她来陪你的,你以为现在陛下还能护得住白婳吗?” 杨显震惊的看着白战野,对他怒吼:“你敢!” “她是长郡主,是长公主之女,是陛下最疼爱的郡主,你若敢伤害郡主,陛下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他企图用这些身份来恐吓白战野。 可此时的白战野早就失去了理智,连伪装都懒得伪装了。 他笑着说:“你放心,没有这个机会了,再也没有了。” 他附在杨显耳边轻声说:“因为陛下活不长了,很快……很快本太子便要成为这天下的主人了!” 杨显骤然瞪大双眼,死死的盯着白战野。 而杨父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显被带走,自己根本就不能做出任何的反抗。 现在就连陛下都被掌控在了杨皇后的手里,他虽是皇后的兄长,可到底还是要听皇后的话。 为了杨家未来的荣耀,他不得不如此。 京畿处已经被太子握在手里,原先大半的兵权都是握在萧太傅手里的,但如今萧太傅不在,他又是储君,只要陛下一张圣旨,兵权唾手可得罢了。 京畿处的禁卫军将安国公府围的水泄不同,任何人都不得进出。 看来白战野这是忍不住想对白婳下手了,更是想要将安国公府的人生生困死在里头。 等他们没了吃食,白战野倒要看看,白婳的嘴能有多硬。 “你若是现在将杨凌雪给本太子找回来,你这府里上下的人,也许还能活。” 门口处,白战野双手负在身后,神情倨傲的看着院子里坐在秋千架上依旧不急不缓的女人。 庭院的人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太子,甚至是外面的禁卫军。 小瞎子拦在了门口,如同一尊大神似得伫立在那里,就算是太子,只要白婳没点头,他都不可能让他进来的。 “白婳!”白战野忍无可忍,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了,这个女人还要装聋作哑到什么时候! 他倒是想要进去,奈何那瞎子一直拦在门口,若是强行进去,多少显得他这个太子没有风度,况且那个女人的手段白战野心里也是很清楚的,如果惹怒了她,这疯女人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是以白战野也就只敢站在门口叫嚣两句罢了。 白婳似乎这才反应过来门口站了个人,就连国公府也都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东篱站在屋檐底下小声提醒:“郡主,太子殿下过来了,还有皇城的禁卫军。” “嗯?太子?哪位太子?” 白婳茫然的抬起头看向东篱,团团捏着她的脸,吧唧吧唧的啃着。 “郡主,咱们大端不就只有一位太子么?” 东篱嘴脸抽了抽,现在那位太子殿下的脸色,堪比锅底啊,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 “哦,你是说那个什么都不会只会娶娘子靠女人上位的废物太子?” 白婳似乎诧异的很,目光这才飘向了门口的白战野,她挑了挑眉,顺手将孩子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塞进东篱的怀里。 上前说:“真是抱歉,太子哥哥来了怎么也不通报一声,不介意的话,来院子里坐坐?” 她这哪里有抱歉愧疚的意思,分明就是在嘲笑他罢了。 白战野也算是被白婳无视了个彻底,他堂堂太子爷,这比在他脸上狠狠打了一个巴掌,还要来的难受和羞辱。 就算她是一品长郡主,可郡主就是郡主,又怎能和太子相比? 所以她这叫目中无人,无法无天。 “本太子方才同你说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白战野强忍着怒气,深吸一口气问。 白婳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懵懂的问:“太子刚才说什么了?” “你!” 白战野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白婳,你到底将杨凌雪藏在了何处,你若说了实话,跟太子念在你我兄妹一场的份儿上,自然不会与你为难。” “太子哥哥可真是好笑,你自己娶的太子妃,却跑到本郡主这府上来要人,莫不是太子哥哥以为,自己已经坐上了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可以号令天下了?” “白婳,你放肆!” 白战野气的胸膛一阵剧烈起伏,他觉得白婳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和萧太傅有的一拼。 “太子来本郡主这府上,又何曾不是放肆?” 白婳勾唇冷笑,一改刚刚那甜美的笑容,此刻邪恶而张狂,似乎这太子在她眼里,和一个蝼蚁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你说本郡主藏了你的太子妃,那就请太子拿出证据来,若拿不出,那就是污蔑!” “难不成太子哥哥自认为陛下如今被你掌控在手心儿里,便可以随意诬陷本郡主,拿本郡主杀鸡儆猴了吗?” 白婳言语犀利,门口自然是少不了看热闹的百姓。 皇位固然要紧,可若失了民心,这皇位他一样坐不稳,况且明德帝一代明君,一旦传出任何对明德帝不利的消息,他这个皇位都不好坐! 还没等他开口,白婳继续说:“说不定就是你自己将太子妃抓了起来,好以此要挟杨家和本郡主,再来个逼宫夺位,啧啧……” 白婳一脸感叹的摇了摇头,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白战野变了脸色,心中几番挣扎,这才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来。 第454章 穷山恶水处,也定有光明相随 他笑了笑说:“婳婳误会了,太子妃忽然离奇失踪,想着她先前与你交好,说不定能够知晓一些线索,这一时情急才会如此。” “至于父皇如今龙体康健,一切都很好,若是婳婳得空,不如进宫去瞧瞧他老人家。” 白战野知道,现在还不是和她撕破脸皮的时候,至少他要维持自己的人设不能崩塌。 “哦,原来是一时情急啊。” 白婳一脸的若有所思,又忽然说:“听说太子哥哥召了净慈法师去给陛下不吃不喝诵经三日,他便是神佛,也终究只是一介凡人罢了,祈福乃太子孝心若在!可若因此让神佛身体欠安,岂非是让陛下折福,物极必反了?太子哥哥以为呢?” 她一张嘴伶牙俐齿,原先是不担心的,但忽然想到杨皇后那个老女人连完颜洪都下得去口。 未必就不会看上净慈。 比起完颜洪来,净慈那般干净清冷的人物,才是宫里少见的。 且小和尚心性不坚,那宫里的女人一个个如狼似虎,这万一要是扛不住,坏了一身清修可就不好了。 可她又怎知,净慈早已破戒,宫里码字庸脂俗粉,他又如何能看得上。 太子眼神变了变,他今日可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光是丢了脸,还要松了净慈。 “婳婳所言极是,是本太子思虑不周了,一心只想着父皇的龙体,本太子这就派人将法师送回来。” 白婳笑了笑,说道:“太子哥哥仁善,可真是大端子民之福呢。” 她这话多少有些敷衍了,刚刚明明对太子百般侮辱讽刺,这会儿又来夸一夸,无非就是给他一个台阶下罢了。 “对了,这禁卫军……” 白战野扫了一眼:“撤!” 白婳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就太子这点儿手段伎俩,还想和她斗? 滚回娘胎再多待个几百年吧! “郡主,您今日可算是把太子殿下给得罪狠了。” 东篱担心的很,现在看来这位太子并不是什么善茬,若是当真要对付郡主,萧大人又不在,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的。 白婳耸了耸肩说:“就算今日不得罪,顺着他的意思来,你觉得他会放过国公府吗?” “那倒不会。” “你知道就好。” 今日这事不过是个开端而已,现在拖延的这些时间,应该足够让杨凌雪跑很远了。 接下来的路,就要靠她自己去走了,离开京城,有多远走多远,等日后强大了再回来也不迟。 白战野今日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来,最后却是灰溜溜的走了。 “殿下,咱们就真的这样放过她了吗?” 白战野身边的下属很是不甘心的说着。 今日明明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教训教训那位惠安郡主,可没想到非但没教训成,反而让太子轻易的放过她了。 白战野神情阴鸷沉郁,恶狠狠的瞪向他,咬牙切齿的说:“不放过她难道你要让本太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抓走吗?” “若真如此,世人便会觉得本太子仗着身份欺负她一个女流之辈,你不要脸,本太子还要脸呢!” 他早该知道白婳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但还是让他碰了一鼻子灰,是他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才会如此,那个女人,就不能用寻常手段去对付!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太子妃失踪,咱们又找不到证据,难道就要吃了这个哑巴亏?” 当然不会! “既然没有证据,那就让它变成没有证据的事情。” 白战野眯了眯眼睛,心中已然有了对策。 左右萧君策不在,也没人替她出谋划策。 一旦让他找到了机会,就定然不会给她丝毫翻身的机会。 京城外。 两匹上好的汗血宝马拉着马车飞速行驶着,这里荒无人烟,只有一片绿油油的乱草,更是没有半点人烟。 疾行了一夜的马车终于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马夫从车上跳了下来,拿下头上的斗笠,露出那张原本玩世不恭的脸来。 说:“杨姑娘,这里距离京城已经很远了,恕承文不能再继续相送了,接下来的路,得杨姑娘自己走。” 林承文解开另一匹马,将缰绳握在手心里。 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带着当朝太子妃逃离京城,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啊。 杨凌雪一身便装,也解开另一匹马说:“这一路多谢林世子相送,还请林世子回京后告知郡主,往后天涯路远,若是有缘相逢,凌雪自当为其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林承文愣了愣,没忍住心里的好奇问:“杨姑娘何以对惠安郡主这般?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介女流罢了。” 竟然还值得为她付出生命,如果是他,恨不得有多远逃多远,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看到白婳那个疯女人。 杨凌雪笑了笑:“林世子不也如此吗,不然又如何会来送我?” 林承文老脸一红,结结巴巴的说:“那……那是因为……因为……” 因为他们有契约在,那个疯女人现在是他主人,而他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不然鬼才想来干这种事情啊! “算了,和你说了也不懂,郡主也让我告诉你,只要你一直往前,就一定会遇见那个你想看到的那个人,在路上不论听到了什么,都不要相信,也不要回头,知道了么?” “好,多谢相告。” 虽然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但郡主不会骗她,也不知为何,似乎只要是白婳说的,都莫名的带着一股信服力。 让她不得不去相信。 “杨姑娘,此去一路山高路远,穷山恶水处,也定会有光明相随,承文在此,愿姑娘一帆风顺,心想事成。” 林承文说完,翻身上马,双手做礼。 “杨姑娘,告辞!” 杨凌雪微微一笑:“告辞!” 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做过最不可思议的决定,若是在没遇见白婳以前,也许久真的听从了命运的安排吧。 又哪里敢擅自逃婚,置家族于不顾。 如今这事儿真正做了,却尝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痛快,此后孑然一身,天涯海角皆是家。 第455章 为什么就非得是她? 只是此时的她还不知道,京城因为她的失踪,已经被太子翻了个底朝天,她是白战野必须要得到的人,可仅仅一晚上的时间,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般,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太子府的石牢里,地上多得是蛇鼠虫蚁的尸体,血肉腐烂的恶臭味儿漂浮在空气中。 杨显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了,一张脸几乎都看不出原本的面貌,血水一直淌,在他身下形成一大滩。 “这小子的骨头还真是硬啊,已经打了整整一天了居然死活不招。” 施刑的人甩了甩那已经被打得酸痛的手,感叹地说着。 被关进来打成这样还不招的,杨显绝对是第一个。 “太子也是狠得下这个心,怎么着这杨显都是他母族沾亲带故的人,居然让咱们如此折磨,莫不是……” 两人正要说什么,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莫不是什么?” 白战野双手负在身后走进来,神色阴沉地扫了一眼那两人,里昂热河立马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 “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奴才们刚才什么都没说!” 白战野冷哼一声,吩咐道:“拖出去,带去芙蓉阁那边。” 芙蓉阁! 两人一听,顿时吓得脸色都白了,他们早就听说芙蓉阁那里自从先太子妃亡故后,就一直不得安宁,夜里也总是有奇怪的声音,府里更是莫名其妙死了好些丫鬟。 下人们都议论纷纷,说是先太子妃死的不安宁,所以就回来了。 也有人说,杨家姑娘失踪,也许就是先太子妃把人给吃了,各种诡异的说法都有,总之,芙蓉阁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人被拖出去之后,石牢里就安静了不少,杨显缓缓抬头,满是血渍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他费力地说:“看来你这太子府,的确是不干净,你也是一样。” “杨显。”白战野坐了下来,抬头看着他说:“你以为你进了这里,还能活着出去吗?” 杨显笑了笑说:“显本就是个平庸之辈,死不死的也不甚重要,重要的是太子未能如愿,显就如愿了。” 他倒是笑得很开心,这位太子隐藏得太好,以前总是会被他那张虚伪的面具所欺骗。 “那你怕是要失望了,就算是天涯海角,杨凌雪也必须回到这太子府中,有你在,本太子还会担心她不回来么?” 白战野笑容阴险,不急不缓地说着。 只要能达到目的,过程什么的,一点儿都不重要。 杨显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白战野,咬紧了牙说:“堂堂太子,手段竟然如此卑劣下作!” 他这些年所学的帝王业都白学了,净学了些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又何须在意?” 白战野一点儿都不介意他说自己卑鄙,况且,他又不是白家真正的血脉,说到底,他现在这个身份,如果不登上帝位,迟早都会死。 就连皇后将杨凌雪嫁给他,也只是为了更好地掌控自己罢了。 他很清楚,杨皇后绝对不会让一个和杨家与白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登上帝位。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想要将权利握在自己的手心儿罢了,而他只是那个听话的傀儡而已。 “既然太子殿下那般有信心自己是成大事者,现在又何须来我这里?” 他的确是用不着来的,只是在白婳那里受的气无处可泄,所以就来找杨显了。 然而这个杨显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皮糙肉厚,如此严刑拷打愣是一个字不说。 “殿下。”外面有人进来,附在白战野耳后轻声说着什么。 白战野脸上的阴郁顿时一扫而光。 “此话当真?” 来人点了点头说:“皇后娘娘那边传来的话,自然是做不得假的。” “太好了!” 白战野实在是没忍住心里的狂喜,笑出了声来。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杨显说:“原本以为你还会有点儿用,但现在看来,似乎用处不大了,你想如愿,也只能成为你的遗愿。” “杨显啊杨显,到底是母后棋高一着呢!” 杨显看着他这般开心的样子,心中顿时有了种不祥之感。 “白战野!” 他咬牙切齿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白战野捏着他的下巴狠声说:“很快,你就能见到你的妹妹,本太子的太子妃了!” 杨显浑身一震,他什么意思? 难道皇后派人找到了杨凌雪吗? 这怎么可能,有郡主的帮助,他们跑了一晚上的时间,就算有了线索,也绝不可能那么快就追上的。 但白战野并不想和他说太多,而是故意吊着他的胃口,让他饱受煎熬。 杨显望着白战野离去的背影,歇斯底里地大喊着:“为什么一定是她,京城权贵女子那么多,为什么就非得是她?!” 白战野脚步骤停,回头看着愤怒的杨显,得意畅快的笑容几乎溢出了嘴角。 他笑着说:“因为蓉儿喜欢。” 可杨显根本就听不懂,蓉儿是已故先太子妃的乳名,杨显不明白其中藏着什么阴谋,以为他只是想要单纯的上位罢了。 可上位的手段,并不是只有这一条,他却单单只盯着杨凌雪不放,杨显忽然想起来他们前往澧州的路上,在太川河遇到的东西。 那时他便隐约有感,只是还未得到证实罢了。 “你不可以这样做,不可以伤害凌雪!” 杨显用力地挣扎着,但他越是挣扎,扎进他琵琶骨里的铁钩子就会越发用力地收紧,让他疼得几乎晕厥过去。 白战野不再多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石牢。 皇后殿前,白战野急匆匆地赶来,远远地便瞧见那跪在殿门口的杨父。 身边的下人赶紧解释说:“自殿下抓了杨少爷之后,他便进宫来求皇后娘娘让您放人了,但皇后娘娘也拿不定主意,他就一直跪在这里。” 白战野冷哼一声说:“他要是喜欢跪,那就让他跪着吧。” “可他到底是皇后娘娘的哥哥呀。” 属下也有些为难,太子殿下抓人,却是让皇后娘娘夹在中间。 第456章 自甘下贱 “那又如何,难道要让本太子放人吗?” 他直接无视杨父走了进去,皇后已经在里面等了许久了。 “听说母后有了太子妃的消息,儿子心切,特意过来看看。” 他进来直接坐下,丝毫没有对杨皇后的尊重,杨皇后也不是没有看出来,虽说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但好歹也是自己亲手养到大的。 偶尔一些没有礼貌的行为,她也不会过多地去计较。 “只要有事你才会到本宫这宫里来,好好的太子妃在你府上失踪,不去找你自己的责任,却抓了杨显,你到底是不把杨家放在眼里,还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杨皇后目光犀利,不要以为她不知道太子的那些小心思,但到底还是年轻。 “母后误会了,儿子抓杨显,只是觉得太子妃的失踪应该和他有关,况且杨显现在好端端地在我太子府上,母后不必担心。” “母后还是先告诉儿子太子妃的消息吧。” 他很急,似乎已经不能再多等了。 杨皇后摆弄着手里的花枝,淡淡地说:“你不用担心,本宫已经派人去找了,她倒是跑得快,一晚上的时间,居然就离开了京城。” “她现在在何处?” 杨皇后盯着他,白战野连忙说道:“太子妃素来在府里娇生惯养,儿子是怕她会受到什么蛊惑,若是儿子亲自去接,说不定能让她心里宽慰些。” 这话倒也说得在理。 “那你可要记住了,本宫要她毫发无伤地回来。” “是,儿子记住了,多谢母后。” “去吧,早些回来,本宫还指望着你们俩给本宫添个孙子呢,既然现在已经找到了,那就放了杨显吧。” 到底是她母族的孩子,杨显也是个听话懂事的,又怎会帮着凌雪逃跑。 只是嫁给太子又有什么不好呢,在不久的将来就是万人之上的皇后之尊,高门显贵的贵女,居然在大婚之夜逃走了。 杨皇后倒是觉得,如果没有人蛊惑,她肯定不会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情来的。 而蛊惑她的那个人,除了白婳还能是谁? “娘娘,法师也已经回府了,听说是惠安郡主说的情。” “哦,她说的?” “是呢,奴婢还听说,现在他们在澧州的时候,惠安郡主就已经和净慈法师不清不楚了,莫不是她看上了法师?” 杨皇后眼里迅速闪过一抹精光,整个人却懒洋洋地躺在贵妃椅上说:“本宫忽然头疼得厉害。” 宫女也是个有眼色的,连忙说:“莫不是最近天儿太热了,娘娘胸口燥得慌?” 一旁扇扇子的宫女们更加卖力了,生怕惹了这位的不高兴,自己就小命难保了。 “正是胸口闷得厉害,更是没什么胃口,陛下龙体欠安,往后这日子只怕是更难了。” 宫女笑道:“那不如请那位法师到宫里来,为娘娘诵经清心?” 杨皇后扬眉,随后却摇了摇头:“怕是不妥,法师初来乍到,却三番五次地进宫,未免让人闲话了。” 宫女明白话中之意,又说道:“娘娘最是仁善,见不得那位法师吃苦,佛门中人自然也不愿同宫里的人攀上关系,故而得劳烦娘娘自己走一遭了不是?” 她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借口,正是下午的时候,那朴素的轿子就已经停在了法师府外。 守门的人一见是杨皇后,正要行礼,却被她身边的人塞了一把银钱说:“我家贵人心口闷,身子也不大好,想过来听听法师讲经。” 守门人掂了掂手里的银钱,笑呵呵的道:“贵人请,只是法师此时正在静修打坐,怕是要让贵人好等了。” “无妨,我等得起。” 杨皇后今日穿得格外素雅干净,免了一身珠光宝气,看上去倒也顺眼了许多。 法师府很大,但府里的人却很少,只有两三个做饭和打扫的仆人,且都是男的,没有女的。 这也是明德帝为了不让外人打扰他清修刻意安排的。 府里更是雅致,一眼过去,净是染醉的树木花草和竹林,还有几间禅院。 “贵人,法师就在里头,奴才们先告退了。” 守门的人屏退了这里的所有人,本来人就不多,这一走,就更显得冷清安静了。 “娘娘去吧,奴婢就在外头候着呢。” 宫女自然是懂得她什么心思的,规规矩矩地守在外头。 杨皇后推门进去,就看见穿着一身僧袍的人坐在蒲团上安静地打坐。 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形成一片阴影,外头余晖的光影更是恰到好处地落在他身上。 显得他宛如瑰宝般高不可攀,神圣而清冷。 “法师?” 杨皇后试探性地喊了声,净慈并未睁眼,她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若不是胸膛还在起伏,怕是都要让人以为他死了。 “法师,本宫这次可是屈尊降贵亲自出宫来找你的,法师就连看一眼本宫都不愿意吗?” 她神情哀怨地看向净慈,不论是脸还是骨相,他都绝对算得上是上上之品。 柔软的手落在了净慈的肩头,她笑着说:“瞧瞧,肩上都有灰了,这天儿越发热了,本宫一路赶来,大汗淋漓,法师不介意吧?” 她忽然就松了自己的头发,一头黑丝落下来,更添妩媚。 净慈终于睁开了眼睛,清润的眸子冷漠地看着她。 却始终没有只言片语。 可他越是这样,就越是能让皇后把持不住。 这样清冷的绝色人物,必须得掌控在她手里才是。 她自顾自地解了外衫,里头竟穿着一层薄纱似的衣裳,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皮肤紧致的更是没有丝毫赘肉。 这哪里像个四十好几的女人,分明还是个姑娘家罢了。 “法师你瞧,本宫心口不舒服得很呢。” 静慈皱了皱眉,半晌后终于开了口。 “原来我大端朝的皇后娘娘,竟然是如此饥渴的吗?此般模样,倒像极了青楼里的那些揽客的姑娘,娘娘又何须这般自甘下贱?” “你说什么?” 杨皇后愣住,万万没想到一个出家人,竟然也会说出这种话来。 脸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疼,却又生生将那股怒气给压了下去。 第457章 不得善终 “贫僧在说什么,娘娘心里自当清楚。” 净慈并非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他知道这皇城是龙潭虎穴,也知道眼前的皇后是个怎样的人。 甚至是关于她的未来,自己也能一眼看穿。 杨皇后媚笑道:“法师不愧是得道高僧,便是这般都诱惑不了你,不过……” 她顿了顿,又说:“但凡是本宫想要得到的人,就没有得不到的,你也一样。” 她忽然身子一软,竟然直接扑在了净慈怀里,那头发散乱,衣衫透明的模样,真像那青楼女子一般风尘。 净慈忽然起身,杨皇后就从他身上掉了下去,直接摔倒在地上,好不狼狈难堪。 “你!” 杨皇后冷笑:“你敢对本宫无礼!” “本宫是皇后,即便你是法师也得听本宫的话,本宫现在命令你过来!” 她当皇后这些年早就习惯高高在上了,还怕动不了一个和尚? 和尚再怎么有本事也不过是个和尚,更是一个男人,只要是男人且是正常的男人,都会有需求。 有些时候女人比男人更了解男人。 净慈安静的站在屋子里,平静的目光似乎在嘲讽她,杨皇后深吸一口气,索性将身上所剩的衣物全都脱了。 然后笑道:“如今你看了本宫的身子,便是破了你们佛门的清规,破了色戒你又该如何清修?” “倒不如乖乖听本宫的话,同本宫一起巫山云雨如何?” 她倒是不知道自己现在这般看上去有多浪荡,身为皇后,行为举止却是这般让人不齿。 净慈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地上的衣裳竟然自动飞起来,将杨皇后牢牢地包裹起。 他说:“贫僧一心只想清修,不想凡尘之事,娘娘若是饥渴难耐,还是请另寻他人吧!” 心高气傲的杨皇后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拒绝,心里的怒火便被彻底点燃,她如此低声下气,屈尊降贵的过来找他,这和尚竟然不领情。 “法师竟然如此清高,却又看了本宫的身子,还不肯从命,你就不怕本宫拿白婳出气吗?” 净慈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这细微的表情被杨皇后收入眼中。 心中的妒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看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这和尚居然对白婳动了心思。 “娘娘要怎么做那是娘娘的事情,与贫僧无关。” 杨皇后诧异的看着他:“你不是很在乎那个女人吗?” 净慈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不曾。” “哼,没有就最好,反正做大端即将变天,你今日不从也没关系,迟早有一天会成为本宫的人。” 这事记不得,和尚都一根筋,她今日过来也是想试探他一番的。 “看来娘娘很有自信。” 净慈笑得意味深长,目光更是充满深意。 “你什么意思?” 杨皇后的心里忽然不安了起来,她听说这和尚能够看透未来之事,莫不是他看到了什么? “法师不从也没关系,你告诉本宫,这往后的命运如何?” 净慈走近杨皇后,笑着问:“娘娘真想知道?” “你若告诉本宫,本宫就免了你今日的无礼之罪。” 此刻伸出手,干净白皙的手指轻轻点在她的额头说:“那还是请皇后娘娘自己看吧。” 转过身后,他走到一旁用水盆里的清水搓洗着自己刚刚触碰到杨皇后额头的手。 仿佛沾了什么污秽之物。 宫女一直在门外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可里面静悄悄的,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难道皇后娘娘今日出来当真只是为了听法师诵经的吗? 就在宫女疑惑不解的时候,屋子里忽然传来水盆打翻在地上的声音,哗啦啦的,似乎还有别的东西碎了。 “娘娘!” 宫女连忙推门进去,却看见自家皇后衣衫不整的倒在地上,面色苍白神情呆滞,浑身都在发抖。 “娘娘!” 宫女冲过去将皇后扶了起来,随后愤怒地瞪着净慈,大声质问:“你这和尚对皇后娘娘做了什么?!” 不愧是皇后身边的人,倒是很会恶人先告状。 净慈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安静地看着皇后。 “娘娘若是在你这处有什么好歹,你这和尚的人头怕是别想要了!” “住口!” 话音刚落,就遭到杨皇后的厉声喝斥。 “娘娘?” 宫女很是不解,杨皇后却拽着她的手,让自己得以勉强站稳。 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说:“走!” 宫女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搀扶着人就离开了法师府。 一路上杨皇后许久才缓过劲儿来。 回到了宫里,宫女连忙给她换了衣裳,担忧的问:“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好端端的进去,却失魂落魄的出来。 “出去,都出去,都给本宫滚出去!” 杨皇后歇斯底里的大喊着,神情更是狰狞。 宫女们吓得大气不敢出,连忙出去了。 杨皇后蜷缩在角落里,抱紧了自己的身子瑟瑟发抖。 那一刻,她在净慈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她以为她的未来会是风光无限,站在权力巅峰的,成为这大端真正的掌权人。 可净慈今天却给了她狠狠一个巴掌,打碎了她的梦! 她沦为世人眼中的荡妇,受尽唾骂,更是臭名昭著。 最后被处以凌迟极刑,不得善终! 不! 她不可能会是那样的结局! 一定是那个该死的和尚懂了什么手脚迷惑了她! 对,一定是这样的! 她癫狂的想着,忽然起身冲着殿门外大喊:“来人,本宫要见惠安郡主!” 将军府里,自从阿狸生下孩子后,将军府的日子过的是更加艰难了。 没有了以往的铺子收入作为支撑,先前周易安的俸禄又都被长歌尽数嚯嚯干净了,整日的山珍海味。 婢子端了熬的很粘稠的浓粥来,屋子里窗户紧闭,一点儿光都透不进来。 “夫人,今日有鸡汤,您喝点儿?” 床帐中隐约可见阿狸的身形,她看上去似乎清瘦了许多。 鸡汤是前几日喝剩下的,婢女们又兑了一些水进去,便又是一碗新鲜的鸡汤了,可却是连一点儿肉味都闻不见。 床里的人没说话,只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来,往地上扔了只金坠子。 第458章 是并比你还要邪的邪物呢 “拿去换一些肉回来,别那这些没有肉味儿的东西来糊弄我!” 婢子连忙将地上的金坠子捡起来握在手心退了出去。 阿狸身上还有一些从前留下来的家当,生完孩子后,她的身体正发生着肉眼可见的变化,这些变化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 屋子里阴沉沉的,床上被包裹的严实的孩子忽然急躁的扭动了起来。 就连屋子里摆放的那些东西都开始晃动,阿狸慌了,连忙抱起孩子安抚:“儿子乖,别闹了,要是让人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会把你当成怪物杀死的!” 不过才几天的时间,这孩子的个头就已经涨了一倍了,也仅仅不过是吸了那婆子的血而已。 那婆子的尸体当时便被这孩子吸成了干尸,她虽然害怕和恐惧,可是却没有办法阻止。 孩子黑漆漆空洞洞的双眼恐怖的盯着她,似乎已经饿得发狠了,没有婴儿的哭声,喉咙里只发出一阵咕咕的声响来。 外面有婢女走动的脚步声,阿狸立马慌乱地捂住孩子的嘴,然而下一秒掌心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那孩子竟然咬破了她的手开始贪婪的吮吸了起来。 阿狸大惊失色,下意识的就想要甩开他,可是它却在看到孩子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时而心软了。 并且放任他吮吸自己的手,她痛苦的咬住唇,手掌忽然一松,她低头惊愕的看着怀里的孩子。 孩子一双空洞的大眼阴森而恐怖,她却隐约从里面感受到了几分委屈和难过。 阿狸忍痛说:“你也会心疼娘对吗?” “对不起,娘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生出来会是这个样子,娘也希望你只是个普通的孩子。” 可惜这个愿望终究会落空的,现在的他已经很不正常了。 她擦干净孩子嘴角的血渍说:“不过你放心,娘一定会保护你的,有娘在,谁也别想伤害你。” 到底是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阿狸怎么舍得。 况且少主人说过,这个孩子对他有用,所以即便是为了少主人,她也会好好对待这个孩子的。 出去买肉的婢女已经做好新鲜的饭菜端过来了,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抱着孩子。 “阿狸夫人,奴婢出去买了些新鲜的排骨,还放了些补气益血的中药进去,对您的身体有好处。” 阿狸挑开帘子,抱着孩子走向婢女。 脸上带着笑容,孩子出生这么久,这些婢女还从未见过她长什么样,只是府里无故失踪了一个婆子。 “辛苦你了。” 奴婢连忙忐忑的说:“为夫人做事是奴婢的荣幸。” “既然是你的荣幸,那你就帮我抱抱孩子吧,我饿了,想吃饭。” 婢女点点头,上前接过她怀里的孩子,自己也是坐下来开始吃饭。 然而当婢女看到那孩子的面容时,反应同那婆子是一样的。 只是还未惊叫出声,那原本被包裹在襁褓里的孩子忽然窜了出来,猛的就挂在她的脸上。 血盆大口对准她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 皮肉绽开的声音瞬间惊人毛骨悚然,阿狸面无表情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排骨,说:“吃吧,吃吧。” “吃饱了就有力气长大了。” 她神情呆滞,口中咀嚼着鲜香入味的排骨,而身后则是吮吸的声音。 她给自己盛了碗汤,然后一饮而尽,吞咽的声音和身后的一般无二。 婢女在极度恐惧中心跳骤停,瞳孔更是无限放大,身上的皮肤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松弛。 最后化作一具干尸倒在地上,稚嫩的孩子从她身上爬下来,来到了阿狸的脚下。 阿狸呆滞的低头看着脚边的孩子,脸上这才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 “吃饱了。” 孩子黑漆漆的眼睛就那样安静的望着她,时不时用那猩红的舌头舔舐着嘴角的血渍。 “咕咕……” 阿狸伸手抱起地上的孩子,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谣,在她的歌声中,孩子也缓缓睡去。 这一幕正好被窗外的赤乌瞧个一清二楚,它连忙飞回去将这一切都告诉了白婳。 “你可看清楚了,那孩子的确是靠吸食人血而活的?” 白婳停下正在剪纸人的手,她最近纸人用的太多,都快不够用了。 赤乌化作人形,十分夸张的在她面前比划着说:“是啊是啊,我没有骗你,而且那个孩子没有正常人的五官,且动作灵敏,可快可快了!” 白婳扬眉,那些已经剪好的纸人从桌上站起来,居然也认真的听着。 “看来那孩子却非凡物。” “谁说不是呢,说不定就是个了不得的大邪物,是比你还要邪的邪物呢!” “那你觉得,谁更邪?” 赤乌想了想说:“当然是你!” “不过你可要小心了,那可是凡人孕育出来的邪物,而且母体还是个兵人,要是放任他长大,肯定会出大事的。” “那你有办法?”白婳目光戏谑的看向赤乌。 “倒也不是没有,我赤乌神鸟一族的神火,可焚烧天地所有邪物,当然你除外。” 赤乌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他那点儿神火还不够白婳烤肉吃的。 况且这女人皮糙肉厚,那一身龙鳞无坚不摧,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你想烧了他?” “想是想,但有天道法则在,我们在人间界不能滥用术法,你我的术法都被压制了许多,未必就能烧的死他。” 赤乌也很惆怅,他修为本就不行,又被压制了一部分,就更没有信心了。 “罢了,看来还是得本郡主出马,养了你这么多年,一点儿都指望不上。” 说话间,无数纸人飞出窗外。 “去吧,去探探那个东西的底细。” 完颜洪似乎很看重那东西,所以应该对他保护的很好,贸然前去,并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而且那日白泽将他救走之后,就一直没有找到他的气息,明明差一点就能将他杀死了。 纸人循着气息钻进将军府里,那东西正在睡觉,阿狸没在房间里,纸人们爬上床,将他围了起来,随后动用自己的胳膊一起将他抬了起来。 几个纸人商量一番,打算将他偷走。 第459章 陛下遇刺 然而睡梦中的孩子忽然睁开他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歪着脑袋看向那些纸人,纸人们吓了个激灵。 手一松孩子就掉在了床上,纸人们面露惊恐,等待着他的嚎啕大哭,然而空气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就在纸人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细小的惨叫,一双稚嫩的小手猛的伸了过来,一把将纸人拽在手心塞进了嘴里,吧唧吧唧的咀嚼着,剩下的纸人看见这个情况,顿时吓得四处逃窜,有多远跑多远。 似乎发现了它们的意图,那孩子竟然从床上爬了下来,但凡动作慢一点的纸人都立马被他抓住塞进了嘴里。 屋子里阴森森的,孩子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更是狰狞可怕,脸上的表情也是说不出的诡异。 “嗯?吃了?” 白婳微微有些诧异的看着屋子里悬浮着的画面。 这些画面都是透过纸人传达过来的,她正好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个东西现在的状况。 要知道,那些纸人都是被她赋予了灵力的,在人间界她通常不太喜欢四处走动,由于过于懒散,便弄了这纸人,代替她去做一些事情,虽然纸人灵力低微,可也绝对不是一个孩子就能抓住吃掉的。 就在白婳思考的空档,悬浮着的画面骤然变黑,刹那间,一张无限放大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赫然就是那孩子的模样! 那孩子忽然朝她咧开一口尖利的牙口来对她诡异的笑着。 赤乌正好进来,看见那张放大的稚嫩而又诡异的脸,顿时吓得怪叫一声,好在白婳及时关了画面这才让他平复了下来。 “出息!” 白婳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虽说是有点吓人了,不过都是活了几百年的人了,什么样的东西没见过,还不至于被一个孩子给吓到了。 赤足白着一张肥嘟嘟小脸儿说:“我是没出息了些,但他好像发现你了,而且他是吸血的,他现在还处于成长阶段,说不定它会为了得到更强大的力量而盯上你。” 赤乌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并且白婳也是邪物出身,说不定就能吸引到那东西找上白婳。 “你是觉得,本郡主会害怕那样的东西?” “他若是敢来找本郡主,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也省得本郡主去劳神费心。” 赤乌想了想,说:“你要是想要让他出来其实也很简单,用你的血!” 赤乌双眼冒着星星,期待无比的说着,说不定它还能'蹭一点。 “本郡主一滴龙血可精贵的紧,就为了那么个东西也够格让本郡主取血?” 再说了,那东西应该被白泽保护了起来,并不一定能够出得来。 赤乌亮晶晶的眼睛立马就黯淡了下去,好吧,看来自己的期望就落空了。 “那好吧,反正这段时间你自己小心哦,别怪本大爷没有提醒你。” 赤乌焉了吧唧的转身出去,背影显得十分落寞难过。 然后这把戏白婳早就看穿了,演了多少年了还不腻。 “郡主,宫里来人了,说陛下龙体康复,想您了,想让您进宫说说话。” 东篱在门外轻声说着。 白婳一怔,老皇帝这么快就康复了? 不过想想也是,她的力量再加上许卿每日弄的药,吊他一条命但也不难。 “谁来传的话?” “是陛下身边的公公。” 白婳换好了衣裳,临出门时便嘱咐东篱:“我去去就回,不必等我回来吃饭。” 随后又踢了踢门口的小瞎子,他成日的就跟看门狗似的,不论怎么说他都只愿意在门口待着。 “瞎子,在本郡主回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许进来,明白吗?” 小瞎子点了点头。 现在安国公府给他一口饭吃,那安国公府就是他的家,不论白婳让他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 “走了。” 赤乌连忙飞上她的肩头,跟着一同进宫去了。 “东篱,郡主怎么这个时候进宫去了?” 奶娘抱着孩子出来,正巧看见轿子走了。 东篱耸耸肩膀说:“我也不知道,陛下让人过来的,但现在天快黑了……” 东篱幽幽的叹了口气,心里也是说不上来的惆怅。 似乎自从太傅大人离开之后郡主就好像没有以前那般开心了,虽然太傅大人在的时候,郡主大部分时候都是板着一张脸的,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整日的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然而东篱实在是想得太多,白婳只是太懒不想动弹而已,她现在力量充沛丰盈,这具身子已经快无法承受了,所以她每天都需要花上大量的时间去消化这些多余的力量。 如果实在是没发现话,就出去打一架,奈何这人间界的人都太弱了,白泽又藏了起来,她才会如此。 “小瞎子,吃饭了!” 东篱朝门口喊了一声。 小瞎子回头看着,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 白婳一路进了宫,还没进去就听见了明德帝那抓心挠肝的咳嗽声。 “不是说陛下的身子已经康复了吗,为何还咳的如此严重?” 白婳拧起了眉头,殿前的太监说:“陛下的身子时好时坏的,咱们这些做奴才的也说不准啊,只能往好处了去说。” 她懒得听这些没用的话,直接推开门进去,绕过屏风,明德帝半躺在床上没有说话。 “陛下让婳婳进来,莫非只是为了说说话?” 这屋子里一切正常,宫女们都跪在地上,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可是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老皇帝开口说话,白婳这才终于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她伸手小心翼翼的推了推老皇帝的肩膀。 “陛下?” 然而她的手在触碰到老皇帝身体的那一刻,他的身子像是失去了支撑点一样,咚的一声就从床上用力的栽倒在了地上。 “陛下!”寝殿里的宫女们在听见动静之后,纷纷失声尖叫了起来。 而白婳这时候才看到老皇帝的背后竟然插了把刀子,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裳,睁着眼睛死死的盯着白婳。 白婳眼疾手快的想要去看那把刀子,宫女却在这个时候再次大叫了起来。 “快来人啊,陛下遇刺了──” 第460章 你为什么要害死陛下! 宫女的惊叫声顿时引来了无数的禁卫军涌入寝殿,白婳被人团团包围。 宫女颤抖着身子指着白婳说:“是她……是她杀死了陛下!” “陛下只不过是想要同她说说话而已,却惹怒了郡主,竟然杀死了陛下!” 刹那间,白婳刺杀老皇帝的消息在皇宫内不胫而走。 整个寝殿都被围的水泄不通。 而白婳的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盯着插在老皇帝背后的那把刀子上,那上面有一抹很熟悉的气息,但同时也消散的很快,她想去碰那把刀子,却被宫女一把抓住她的手,并且趁机在她手上抹上了血。 嘴里却说着:“陛下待郡主如亲生,郡主却如此狠心!” 白婳甩开她的手,指着那把刀子说:“你把那把刀子拿过来让本郡主看看。” 宫女怔住,以为她至少会慌张,然而她好像只对那把刀子感兴趣,甚至对于老皇帝的死都没有任何的表情,连诧异都没有。 “你想销毁证物?想都别想!” 宫女一脸的义正言辞,杨皇后闻讯而来,当她看到地上老皇帝的尸体时,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悲戚了起来。 三步并做两步跑到老皇帝身边,甚至还半路跌倒又继续爬起来扑在了老皇帝身上嚎啕大哭。 “陛下,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呀!” “陛下您怎么可以丢下臣妾一个人就走了,没了您臣妾以后该怎么办啊!” 杨皇后哭的撕心裂肺,悲怆万分。 其它后知后觉赶来的妃嫔们更是乱了阵脚,不成想变故竟然来的这么快。 “白婳,你为什么要害死陛下,为什么!” 杨皇后泪流满面,却又愤怒的指着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白婳大声质问着。 白婳垂眸看着她,细细欣赏着她的演技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本郡主杀的人?” 老皇帝这后面苟活的那段时间都是自己给的,就算是杀了也无可厚非。 她这个人共情能力并不是很强,凡人的悲欢对她来说更是无病呻吟,无关痛痒罢了。 “这宫里的人都看到了,你还想抵赖不成!” 杨皇后显得无比愤怒和悲伤。 “奴婢们都看见了,的确是惠安郡主刺杀的陛下!” “这么巧,都看见了?” 白无烬一改先前的吊儿郎当,面无表情的问这。 宫女们统一口径,说:“奴婢们不敢欺瞒,更不敢陷害郡主。” 白无烬冷哼道:“那你们倒是说说,郡主为何要刺杀陛下?” 许卿也赶了过来,在确认老皇帝已经凉透后便默默的站在了一旁。 几个宫女对视一眼,皆是有些支支吾吾的。 “说!” 白无烬目光凶狠的扫过她们,为首的宫女连忙说:“郡主进来时,奴婢们都在屏风外头伺候着,只隐约听见陛下说什么安国公和长公主。” “是是是,奴婢也听见了,郡主似乎很激动,说安国公和长公主就是陛下当年害死的,还说要给安国公和长公主报仇,之后……之后便是这般了。” 白婳拧起了眉头,按理说老皇帝杀死安国公和长公主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那这些话又是何人告诉她们的? 她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杨皇后,然而她此刻正扑在老皇帝的尸体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什么?安国公和长公主是陛下害死的?这怎么可能?” “安国公当年不是兵败遭敌军埋伏万箭穿心,而长公主是抑郁而终的吗?!” 那些赶来的臣子们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赶到十分不可思议。 当年的事情可是天下人尽皆知的呀,况且陛下是长公主养大的,陛下又怎么可能会杀害自己的亲姐姐? 那宫女又颤抖着嗓音说:“奴婢听见郡主说安国公当年之所以战败,是因为军中出了内鬼,而那个内鬼便是陛下的人,陛下怕安国公功高震主,便用了这个法子,至于长公主也根本不是病死的,是被陛下一碗毒酒毒死的!” “陛下惧怕长公主才智,心中生疑才会如此,至于是真是假,奴婢们也不知道。” 她们点到为止,并不会说太多,剩下的这些就让他们去猜了。 “这……这怎么可能呀?” “陛下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众所周知,陛下勤勉爱民,是个不可多得的仁君,又看在惠安郡主自幼无父无母的份儿上,对她百般呵护,要什么有什么,千般宠万般爱,生怕磕了碰了。 如今却来告诉他们,陛下竟然是这等阴险小人,为了稳固自己的皇位,不惜杀害自己的亲姐姐,怎么听怎么荒唐! “都还愣着做什么呀,不管是什么原因,她杀了陛下就是不争的事实,把她抓起来,抓起来呀!” 杨皇后歇斯底里的大喊着,神情更是癫狂。 “住手!”白无烬立马大喊,说道:“此事还很蹊跷,不过都是些宫女的片面之词罢了,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岂非是冤枉了好人?” “你口中的有心之人,难道是指母后吗?” 白战野忽然出现在这里,只见他双手负在身后,双眼阴冷的盯着白无烬。 白无烬似乎明白了什么,扭头看向白婳说:“婳婳,你要是委屈的话就告诉我,不管怎样我都会保护你的。” 只要她一句话,白无烬说什么都不能让白婳被抓的。 杨皇后那个人什么手段,他最清楚不过,白婳一旦到了她手里,还不知道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白婳略感诧异,这白无烬原来还有这么担当的一面,看来以前是小看他了 但白婳却摇了摇头说:“本郡主没什么好委屈的,况且她们说的那些也没错,都是事实。” 白婳笑了笑,继续说:“其实她们说的也不全对,本郡主当年痴傻,是被陛下一碗药一碗药给喂傻的之所以对本郡主这般好,也不过是为了安抚自己那整日惴惴不安的心罢了。”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并非是她想要坏了老皇帝的名声,而是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早晚有一天都会被人知晓,还不如让她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况且,人总要为自己当年做的错事而付出代价。 第461章 无所不用极其 况且老皇帝已经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而今日这一切也明显是有人刻意安排,所以无论她如何解释都不会有人相信,况且她从来都不屑于解释。 她望着那些跪在地上的宫女、臣子、妃嫔们,第一次从心里生出了一种悲哀的感觉,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这个国家。 太子和皇后已经等不及想要对她下手了,只要她死了,皇位只能是太子来继承,很显然,白无烬最终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以前自认为自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可以从来不会对亲人同族下手,而凡人的贪欲是没有底线的,明明已经得到很多了,却还要得到更多。 “婳婳……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父皇当真害死了安国公和长公主?” 白无烬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白婳偏头一笑,淡淡说:“怎么就不是真的呢?如果不是真的本郡主又有什么理由去杀死他?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复仇理由吗?” 白无烬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皇后就是借着这一点陷害她的,而白婳却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一旦承认了,那她就是弑君的罪人。 怪只怪萧太傅没在京城,不然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这一刻,白婳当然也很希望萧君策就在京城,因为这是一个金蝉脱壳的绝佳好时机。 她就可以趁此机会离开人间界,去到属于她的地方了。 可惜啊,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万事如意的,计划也总是赶不上变化。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也算不上太糟糕,于是便说:“既然你们言之凿凿,那本郡主也的确无话可说,要抓就抓吧。” 出乎意料的她没有反抗,杨皇后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了起来,她还以为这个白婳有多么难对付呢,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松。 早知如此,她先前也就不必那般费心了。 白无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带走,不明白她为何不反抗,明明她有这个能力。 “母后,皇兄,惠安郡主一定是被冤枉的,在事情没查清之前,还望母后和皇兄对她网开一面。” 太傅大人不在,这京城就立马乱了起来。 现在看来,太子应该迫不及待的就想要登位了,他得想个办法拖延时间才是。 “她有什么可冤枉的?众目睽睽之下证据确凿,她就是为了要给安国公和长公主报仇,她杀的人是你的父亲,你现在却在这里为了那个女人说话,本宫看你真是糊涂了。” 杨皇后起身,一脸威仪的说道:“既如此,这段时间你也就不必出来了,来人啊,五皇子伤心过度,着人好生照看着,没有本宫的命令,谁都不许放他出来!” 白无烬死死的盯着杨皇后,手掌攥紧成拳。 他们还真是急不可耐,难道就不怕朝臣反对吗? 不过皇后和太子竟然敢如此行事,那便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深吸一口气,对太子说:“皇兄最好祈祷自己能够如愿的登上皇位,而母后您……” 他看向杨皇后,目光里饱含愤怒,却又意味深长。 “也希望母后您能够如愿。”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杨皇后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她说:“陛下如今已经殡天,国不可一日无君,而太子身为储君理当行国主之责,守护大端百姓,保我大端繁荣昌盛,诸位以为如何?” 臣子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皆是拿不定主意。 “依臣只见,陛下刚刚殡天,乃国之大丧,殿下虽身为储君,却未得陛下传位遗诏,更没有国玺在手,若是就如此继位,便是名不正言不顺,惹天下百姓诟病。” 这么多人也就只有楚相国敢站出来说这种话。 杨皇后眯了眯眼睛说:“太子身为储君,便是陛下已经默认他为日后的大端君王,楚相国难道是在质疑陛下吗?” “老臣不敢。” “然储君继位,太傅大人却不在京中,皇城突发变故,殿下可暂代君王之责,一切还需得等到太傅大人回来再做定夺。” 这话气得杨皇后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似乎不论什么时候,只要萧太傅没死,那就绝对是他们最强硬的一颗绊脚石。 “臣等认为楚相国说的很对,历来君王都会立下传位遗诏,若没有遗诏那便是篡权夺位!” 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君王也不是太子殿下想当的,白战野走上前。 语重心长地说:“诸位都说的极是,在国丧期间,本太子自会拿到传位遗诏和国玺,让诸位心服口服!” 他现在不急,毕竟老皇帝都已经死了,白婳也被抓了起来,相当于整个大端已经被架空,权利都牢牢掌控在他和杨皇后的手里。 萧君策不在,估摸着这些臣也掀不出什么风浪来。 “既然太子都这么说了,那咱们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至于惠安郡主,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打算如何处理?” 那位可不是一般人,今晚发生的这一切也太过于蹊跷巧合,大家都是在朝堂上混的,打滚摸爬多年,心里更是跟明镜似的。 这其中或多或少都有皇后和太子参与其中,然而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只能明哲保身,如果萧太傅在京城的话,场面必然不会像现在这般谨小慎微。 白战野说:“他虽是陛下亲封的郡主,可是君之罪应当诛连九族,然本太子与她又是兄妹之称,若要杀她还真有几分于心不忍,此事往后再商议吧。” 倒不是真的于心不忍,他只是担心自己杀不了白婳而已。 顾明玉说过,那个女人是比他还要厉害恐怖的存在,所以她今晚乖乖就范,一定还有别的阴谋。 这一晚是注定不会平静的,白婳虽早有预料,可到了牢里看见那被化灵散浸泡过的铁链和钩子,她竟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白泽啊白泽,你还真是无所不用极其。” “笑什么,快些走!” 身后的狱卒将她狠狠推了一把,随后,拿着铁链朝她走来。 第462章 本郡主也认为这张皮相不错 钩子措不及防扎进她的琵琶骨里,她也不疼,只是化灵散让她略感不适罢了。 “哼,惠安长郡主,平日里见你那么嚣张,在这之后,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铁钩透过她的琵琶骨,将她牢牢地钉在木桩上,又用铁链绑住她的四肢,确保万无一失之后,两个狱卒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 没有想象中的求饶和痛哭流涕,她甚至都感觉不到疼痛,面容平静的好像这并不是牢房,而是自己家。 他们这些生活在底层太久的人,即便心里拥有着对权贵的恐惧,可当权贵落魄时,他们也都还是忍不住心里窃喜,甚至恨不得上去狠狠踩上两脚。 以此来彰显自己内心的扭曲和阴暗,可事实上,白婳和他们并没有任何的纠葛,甚至没有利益纠纷。 纯属陌路人罢了。 只是他们见不惯云端上的月亮,而自己则是地上的尘埃。 当月亮跌落下来,心中的窃喜便无法言表。 而白婳就是那天上的月亮,高高在上,贵不可言。 “本郡主伤害过你的家人朋友或者兄弟吗?” 白婳眼角含笑地问。 狱卒先是愣了片刻,随后反应过来,脸上表情凶狠,气焰更是嚣张的说:“你们这些贵女懂什么,成日的拿我们这些奴才不当人。” “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就可以主宰他人性命,可谁又能想到你也会有今天,弑君这种罪名就算是萧太傅来了,也未必能够保得了你。” 白婳不可置否的撇了撇嘴,虽然现在看上去狼狈了些,铁钩子穿透琵琶骨之后,那献血已经染透了她的衣衫。 美艳中带着点诡异的凄惨,像是盛放在死亡之路的血色花朵,诡异妖艳。 “你到底在笑什么!” 都已经是阶下囚了,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狱卒们没能如愿的从她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表情而感到十分的失望和愤怒。 他们上前盯着白婳那张脸,恶狠狠地威胁说:“贱人,不许笑!” 也许是被压抑的久了,这高贵的月亮终于跌落下来,才让他们有了一丝可以发泄的机会。 “何必呢,本郡主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也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何必要在本郡主身上找不痛快。” 白婳幽幽的叹了口气,有时候甚至觉得凡人真是矛盾极了。 一面渴望高高在上的权利,一面又在不停的拉踩,好降低内心的自卑,从而来获得一种虚荣的满足。 她是孽龙,就能感受到人类身上的这种情绪,有时候过于极端的情绪也会成为她的养料,所以白婳并不是很排斥。 “你同一个女人在那里计较什么,想要看她痛苦其实很简单。” 他们从烧的通红的炭盆里拿出那三角铁烙,在白婳面前晃了晃,脸上更是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表情。 说:“这一身的细皮嫩肉,不知道能不能经受得住咱们的折磨。” “可她是郡主。” “很快就会不是了,太子殿下也吩咐过了,只要不玩死,就往死里玩儿。” 白婳眯了眯眼睛,嘴角依旧带着优雅从容的笑容。 她问:“你们真的想好了吗?想好要用这种低级的法子来折磨本郡主?” 太子的手段也无非如此罢了。 “你若是现在求饶还来得及,看在你长的还不错的份上,我们哥俩也可以勉强饶了你,如何?” 狱卒眯着眼睛大量她,真不愧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这肌肤嫩的几乎都可以掐出水来了。 他在她脸上摸了一把,眼神猥琐贪婪:“放心,就算是折磨你也不会伤了你的脸,毕竟你这张脸就算是卖到窑子里去,也能换不少的银子。” 白婳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本郡主也认为这张皮相不错。” “求饶吗?” 白婳摇了摇头。 她从来就不知道求饶是什么东西。 “那你还真是嘴硬,待会可别哭。” 狱卒举着铁烙直接往她胸口出摁去。 通红的铁烙瞬间将她身上的衣裳烫开,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来。 刹那间白烟滚滚,他们都在得意嚣张的大笑着,等待着她的求饶。 直到片刻之后听见一声无奈的叹息,他们的笑声这才戛然而止。 “哐当!” 铁烙掉在了地上,只见那原本白皙的肌肤竟然都变成了一片片青黑色的龙鳞。 龙鳞一直往上覆盖住了她的整个脖颈。 白婳笑着问:“笑啊,怎么不继续笑了。” 两个狱卒吓得浑身哆嗦。 “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白婳眨了眨眼睛:“想知道啊,那你们过来本郡主告诉你们好不好?” 她的眼神是那样单纯而又无害,然而身上的龙鳞已经将他们吓得够呛了。 两个人尖叫着跑出去,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衣着华贵的人身上。 “放肆!竟敢冲撞了皇后娘娘,来人啊,拖出去乱棍打死!” 金灿灿的步摇在阴暗的牢房里显得格外的耀眼。 杨皇后终究还是等不及来找她了,白婳一点都不意外。 她身边的宫女着人将那两个狱卒拖出去后,便带着杨皇后到了她的面前。 “你来了啊,本郡主还以为你不来了。” 杨皇后心里一惊,眼神更是惊疑不定的盯着她。 “你知道本宫要来?” “你这般费心的陷害本郡主,自然是想从本郡主身上得到点什么,不是吗?” 人心嘛,她还是很容易拿捏的。 眼瞧着这个被捆绑着又被穿透了琵琶骨的女人,杨皇后的心里忽然就恐惧得厉害。 她看见了地上的铁烙,但她身上却除了那被烧烂的衣服,却没有任何的伤痕。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给本宫取血!” 杨皇后避开了她的目光,身旁的宫女连忙掏出一把刀子来,抓着她的手腕。 而另一个宫女则是用一个白玉碗在底下接着。 白婳嘴角笑意扩大。 杨皇后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的手腕,直到刀子割破肌肤和血管,殷红的鲜血流入碗里。 刹那间,她的眼神变得如痴如狂了起来。 她仿佛已经闻见了这血液的芬芳和清香,贪婪的吞咽着口水。 第463章 长生不老,难道你不想吗? 血越流越多,被取血的人却笑得越发开怀了起来。 她说:“皇后娘娘可要想清楚了,本郡主的血可不是那么好喝的,虽说固然有能让人青春永驻的功效,不过一碗可是远远不够的。” 杨皇后瞬间怔住,她并没有说过取她的血是用来做什么的,可白婳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她的心思在白婳都仿佛无所遁形,只一眼就能瞧到她心里最阴暗的地方。 杨皇后攥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说:“你既然知道本宫的目的,为何还要落入这个圈套之中?” 白婳撇了撇嘴,此刻她就像是个善心大发的好人。 对杨皇后说道:“因为本郡主想看看有些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心能肮脏到何种地步。” 不,不是这样的! 杨皇后的直觉告诉她,白虎绝不是这样的人! “你就不怕本宫会杀了你吗?” “连完颜洪都未必杀得了本郡主,你又从哪儿来的自信?” 凡人啊,还是不要太过于自信的好。 权利并不能代表什么,固守本心方能长久。 杨皇后笑了起来:“本宫的确不能杀了你,但你安国公府和你的孩子就未必不能。” 诡异的光芒在眸子里流转,她的目光宛如一条阴冷的蛇落在杨皇后的脸上。 一字一句的说:“你试试?” 杨皇后没有来的感到一阵恐惧,那恐惧是从骨子里传出来的战栗。 她看着已经取好的献血,故作镇定的说:“给本宫端好了,么要洒了一滴。” “既然你说一碗不够,那么本宫就每日都来,每日都从你身上取一碗鲜血,直到你血尽而亡为止!” 然而这些根本都还不足以威慑到白婳。 “好啊,本郡主拭目以待哦。” 反正她已经提醒过杨皇后了,她的血真的没有那么好喝。 可别到时候追悔莫及,对着她痛哭流涕了,自己可不是那么容易心软的人。 回到了皇后殿里,杨皇后已经等不及了。 那血液的芳香在勾引着她身体的每一个地方,心脏在疯狂的叫嚣着。 喝掉它,喝掉它! 喝了自己就可以青春永驻了! 她端起那白玉碗,仰头大口而又贪婪的喝着。 咕噜咕噜…… 一声声贪婪的吞咽声在皇后殿里响起,那些跪在地上的宫女们不由得感到一阵战栗。 她们的皇后竟然在喝血,血的腥气在殿里弥漫着,而她却像是在喝什么美味佳肴般。 还有些意犹未尽。 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残留着血渍的嘴唇。 身体里传来一阵浓烈的灼烧感,她浑身都在发烫,冒着诡异的红光。 杨皇后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忽然间看到自己的手背肌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白皙而紧致。 她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太好了,本宫猜的果然没错,你的血可真是稀世珍宝啊!” 她迫不及待地走到铜镜前,欣赏着自己的美貌。 看着眼角的细纹消失,杨皇后欣喜若狂的抚摸着自己的脸。 白皙的肌肤似乎泛着某种诡异的光泽,等到红光散去,她宛如少女般聘婷婀娜。 就连殿里的宫女们都看呆了。 “娘娘,您……您变年轻了!” 杨皇后心满意足的享受着年轻的滋味儿,笑道:“本宫有了这幅容貌,还何愁征服不了一个和尚?” “娘娘您……” 女人从来只有相夫教子的份儿,而男人却可以三妻四妾,她在这后宫里浸淫多年,看惯了妃嫔们争风吃醋的嘴脸。 与其争一个男人,还不如好好享受当下,让自己风流快活。 明日,她还要再去找那和尚,他就不信那和尚能不心动。 夜里皇后殿安静的很,恍惚中,杨皇后好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有人在她耳边轻语,声音蛊惑:“想要得到更多吗?我的血可不仅仅能让你保持年轻哦,还能让你与天同寿,长生不老。” 杨皇后猛然惊醒,阴冷的风呼呼的吹着床幔。 “谁,谁在说话!?” 她惊恐的看向四周,屋子里除了烛灯晃动的影子,就没有第二个人了。 “喝了本郡主的血,却不记得本郡主的声音,可真是让人伤心啊。” 那声音饱含笑意。 “长生不老,难道你不想吗?” 杨皇后骤然瞪大双眼,长生不老? 是世人渴求寿命无限,可凡人寿数不过百年,又如何能做到长生不老? “只要你想,当然可以。” “年轻貌美你已经拥有了,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是你的,包括我的血。” 蛊惑人心的嗓音在她耳边不停的响着,杨皇后再次惊醒,却发现天已经亮了。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而梦里那个说话的人是白婳,杨皇后分不清这梦境的真假。 却还是急忙从床上起来,跑到铜镜前去看自己的脸,确认自己的脸已经恢复成少女模样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她变年轻不是梦。 “娘娘,您醒了。” 一大早起来,皇宫里都已经挂满了白绸,后宫嫔妃们身着丧服,前往老皇帝的灵堂。 丧钟敲响,国之大殇。 一代明君就此没落。 皇宫里放出了消息,陛下死于惠安郡主之首,而今凶徒已被关押天牢,待陛下入殓之后再做定夺。 消息传到了安国公府,抱着团团的奶娘险些晕了过去,还好东篱眼疾手快地扶着她。 “奶娘。” 奶娘颤抖着嘴唇说:“怎么会这样?郡主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东篱将团团交给三小只,嘱咐它们好生看着。 “如今太傅大人不在,昨儿忽然来人召了郡主进去,就必然是有人刻意陷害!” 东篱咬紧了牙,这些藏在暗处的老鼠,也就只敢趁着太傅大人不在才敢如此对待郡主罢了。 “奶娘,你别慌,郡主敢进宫,就一定会有自己的打算,不论什么时候郡主都不会放任小少爷不管的,咱们现在得先稳住,不能拖了郡主的后腿!” 现在国公府还没有被围着,就说明郡主暂时还是安全的,所以他们一定不要自乱阵脚,让人抓住了把柄。 东篱相信,郡主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 第464章 过的比谁都滋润呢 奶娘也只能勉强稳住自己的情绪,看着一旁正在和三小只玩的团团,心里又忍不住酸涩了起来。 捂着嘴小声啜泣着说:“郡主本就是个苦命人,眼瞧着现在日子好了些,可为什么那些人就是不愿意放过郡主呢?” 东篱以前可能不懂,但现在也看明白了些。 她说:“也许是郡主的存在挡住了某些人往上爬的路。” “那……那现在京城里可还有能够帮到郡主的人?” 奶娘很是担心,总觉得郡主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如何能和那些手握重权的权贵们斗? 东篱摇了摇头,京城里的大多数人都不喜欢郡主,这个时候没有落井下石就已经不错了,又如何能指望别人去帮她? “也许……郡主并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有些事情奶娘不清楚,东篱心里还是有数的。 “别担心了,那个女人现在还好好的,过的比谁都滋润呢。” 赤乌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嘴里叼着落下来的玉兰花枝,双手枕在身后,翘着二郎腿,一副好不悠闲的模样。 他虽是一副小孩模样,却老气横秋。 他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东篱面前,睁着那双可爱的大眼睛说:“东篱姐姐,我告诉你哦,这满京城就找不到第二个比你家郡主还要凶狠的人。” “所以从来只有她戏耍别人的份,而没有别人戏耍她的份,明白吗?” 那个女人是谁,那可是与混沌中诞生的孽龙啊。 要是让凡人轻而易举的就把她给灭了,那还了得? “赤乌,你能感受到郡主对吗?” “当然啦!别愁眉苦脸的啦,东篱姐姐笑一个好不好?赤乌最喜欢看东篱姐姐笑了!” 东篱愣住,想着郡主说过他早就有了几百岁的寿数,却一口一个姐姐的喊着。 顿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说:“你要是叫我姐姐,我可都要折寿了。” 赤乌撇了撇嘴,说道:“东篱姐姐现在非人非鬼非妖,游离于三界之外,不老不灭,哪有折寿这一说?” 东篱是听不懂这些的,不过她现在这条命都是郡主给的,生死什么的,她其实已经不太在乎了。 但她还是咧开嘴笑了起来,她本就有些包子脸,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好看极了。 只是面容苍白,不似活人那般有气色,所以这笑容也显得湿气沉沉的。 “这才对嘛,在赤乌心里东篱姐姐最好看了!” 安国公府应该充满欢声笑语,而不是一个个愁容满面的样子。 在人间界待久了,渐渐的也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甚至比他在九重天的时候还要来得快活自在。 只是赤乌搞不懂那个女人到底要做什么。 难道她要借着这次的机会重塑灵体,回到地府吗? 它有很强的预感白婳会这么做,可一时间又拿不定她的心思。 所以他现在也得未雨绸缪起来,万一那个女人真的要离开了,剩下的这些事情怎么办? 团团又该怎么办? 思来想去,他也不过是一只鸟而已,为什么要操心这么多事情,真是令鸟秃毛啊! 而如今已经远离京城纷争的杨凌雪忽然听说自己兄长被抓,就连白婳也已经有了牢狱之灾。 她一路行至邯城,在城外的茶馆听说了京城里的一些事情。 “听说那惠安郡主之所以刺杀陛下,是因为当年安国公和长公主都是被陛下害死的,她这是要为自己的父母报仇啊!” “唉,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这昔日作恶之人也遭到了报应,可惜了陛下一世英名,竟然做过这等丧心病狂的事。” “谁说不是呢,所以这件事情倒也怨不得惠安郡主吧。” 这郊外的茶馆大多是很多行脚客的停留之处,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各种小道消息都可以从这里打听到。 杨凌雪换了身朴素的衣裳,脸上也刻意抹了很多灰土,不仔细瞧是看不出她的本来面貌的。 “唉,世事难料,但那位惠安郡主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陛下大丧,新帝继位,又怎么可能容得下她?说不定就连她的孩子也要因此丢命。” 杨凌雪的手骤然收紧。 当真会如此吗? 是不是因为她帮助自己逃走,导致太子迁怒于她,才有了如今这个罪名。 倘若真是如此,她就这般逃走又如何能够安心? 还有兄长也被白战野抓了起来,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可她忽然又想起林承文与她告别时说的话,让她在路上不论听到什么都不要相信。 难道说从那个时候起,郡主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今日? 就在大家还在讨论的时候,郊外的林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无数骑兵朝着茶馆狂呼而至,杨凌雪回头一看,为首之人竟是太子。 杨凌雪顿时拉下头上的斗笠,起身钻进了人群中。 高头大马上,白战野的目光从人群中飞快地掠过,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么熟悉的身影。 而郊外忽然出现这么多的骑兵,也顿时让这里的人都慌了神。 杨凌雪一路飞快地来到茶馆后门,却和倒茶的小厮撞了个满怀。 “这位客官,您……” 杨凌雪飞快的往小厮手里塞了把银子,说道:“要是一会儿有人问起,别说无人离开过,明白吗?” 随后打开后门迅速消失在林子里。 小厮还一头雾水不明所以,而当他出去看到外面的骑兵时就立马明白了。 她刚离开,骑兵就将茶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白战野掏出画像,问:“你们可曾见过这个女人?” 茶馆里的人纷纷摇头。 白战野不悦的皱起了眉头,明明他能察觉到杨凌雪就在这里,却为何不见她人? 骑兵已经搜遍了整个茶馆都没有找到杨凌雪。 “殿下,没有发现太子妃的踪迹!” 手下的人汇报着。 “方才过来时,可有人从这里离开过?” 白战野沉声问。 行脚客们都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你们可知欺瞒本太子的下场是什么?” 完颜洪给的指引不会错,除非那个女人的动作比他还快,然而一个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闺阁姑娘,又怎么可能快得过他? 第465章 郡主的计划之中,没有她 众人都不知道这是太子,但他已经自报家门了,茶客们纷纷跪下,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方才那端茶的小厮也在其中,得知对方身份是太子时就慌了。 他战战兢兢的举起手,看向白战野说:“启禀太子爷,小的知道!小的方才端茶出来瞧见一个姑娘正好从后门出去了,就东边的方向!” 这可是太子爷啊,大端朝即将继位的新皇,他就算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骗堂堂太子爷。 白战野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那你方才为何不告诉本太子?” 眼神中携带的威慑让人心里阵阵发凉。 白战野如今的耐心已经被杨凌雪彻底耗光了,他有心给她太子妃之位,奈何这女人竟然这般不识趣! 小厮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太子殿下,已经派人去追了,那这些人……” “杀了,一个不留。” 白战野转身,再次翻身上马,直接朝着杨凌雪逃跑的方向而去。 更是无视了身后那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 伴随着熊熊大火燃烧,这间茶馆和这里的行脚客们全都葬身于此。 已经到了城门口,杨凌雪索性弃了马直接进城,身后就是白战野的骑兵。 但她发现自己不论走到哪儿,他似乎都能精准地找到自己的位置。 她只能加快速度继续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绝对不能被抓回去,否则便是辜负了郡主的一片心意。 然而不过片刻时间,通缉令就已经下来了,满城都是她的画像。 所有可疑的人都会被抓起来,白战野这是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可放过一个。 “该死!” “在哪儿,快追!” 头上的斗笠忽然被人撞开,发丝散落下来,立马有骑兵注意到了她。 直接朝她狂奔而来,杨凌雪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一路飞奔进巷子里,刀柄至袖口滑落,她飞快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眼里划过一抹锐利的杀气。 若是无路可逃,那她就在这里用手里的弯刀杀了白战野! 反正陛下已经死了,再死一个太子又有何妨! 然而就在这时,一双手从她身后飞快地伸过来,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了一间破败的院子里。 两人飞快的钻进院子的水缸里,这里曾经是个染坊,荒废之后便留下了许多染缸,正巧前几日邯城下雨,将院子里的染缸都装满了水。 杨凌雪迅速挣扎着,就在手中弯刀即将出鞘,逼向那人的脖颈时,她却忽然瞪大了双眼。 是他? 那人死死地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发出一点声响来。 脚步声从门外飞快地过去,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院子,确定外面没有动静之后,杨显这才松开捂着她嘴的手。 两人冒出水面,浑身皆是湿透了。 “哥哥,你不是被抓起来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杨凌雪怎么也没想到救她的人会是杨显。 “说来话长,但兄长既然出现在这里,便不会让你出事的。” 杨凌雪更是不动声色地将弯刀推回了袖口里,她的一颗心还在狂跳着。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染缸,似乎躲进水里太子就无法追踪到她的位置。 那兄长又是如何知道的? 她脑子里现在有太多的疑问,杨显抓着她的手说:“这一切都是郡主安排的,包括我被抓。” 什么?! 郡主安排的? 杨显苦笑道:“她早就料到太子心狠手辣,你一旦失踪,太子就必然会拿我出气,所以便用了傀儡术替代我被抓。” 他虽不懂什么求什么求的,但被抓的人的确是他,只是刚好等到一个契机,然后全身而退罢了。 他虽感叹白婳有那么多神通广大的法子,但眼下可不是感叹的时候。 “听说郡主被抓了,是吗?” “嗯。” “这也在郡主的安排之中?” 杨显的手一僵,看着她的目光有些闪躲。 他说:“没有,郡主的计划之中,并没有她。” 杨凌雪猛地攥紧了拳头,目光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太子心狠手辣,陛下殡天定然和太子脱不了干系。 如今又栽赃嫁祸给郡主,郡主为她千算万算,却唯独不算自己,她不知道白婳到底是有十成的把握还是另有打算。 杨凌雪定了定心神说:“郡主神通广大,区区皇城困不住她,眼下你我二人需得尽快脱身,方能让郡主没有后顾之忧,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杨凌雪很清醒,不会因为愤怒而冲昏了头脑。 她握紧了胸前的鳞片,想着这世间应该没有能伤到她的人。 “你能这么想郡主肯定很欣慰,太子利用邪术能够追踪到你的踪迹,唯有遁水方可暂时躲避,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除非他们现在能够离开大端,去到别的国家,这样太子的邪术就无法追踪到他们的位置。 这邯城离京城已经很远了,眼下是国丧期间,太子不在京中守孝,反而到这里来。 如果他只是想要杨家的权利和财富,有杨皇后就足够了,却非要到邯城来追她。 且在此之前又抓了杨显,那么就说明太子其实想要的不是杨家,而是她! 那到底又是什么愿意,让太子非得到自己不可呢? 杨凌雪百思不得其解。 “太子抓了你,那父亲呢,可有危险?” 杨显摇摇头说:“父亲毕竟是皇后的兄长,太子再怎么放肆也不会对父亲下手的。” 她只是有些担心太子会丧心病狂罢了。 毕竟他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敢害,又何况是区区一个舅舅呢。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愿父亲在京城一切安好,原谅这个不孝女。 “殿下,邯城已经下了抓捕文书,所有客栈茶馆她都无法进入,只要还在这邯城离,太子妃就一定会出现。” 驻守在邯城的知州是太子手底下的人,如今大街小巷上到处都是抓捕的人,但凡和杨凌雪有几分相似的都会被抓去审问。 他们举步维艰,除了那间破院子根本没地方可去。 而此刻在知州府的太子忽然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异动,一条黑色小蛇从他袖口钻了出来。 第466章 深藏不露 然后迅速朝着门口游去。 白战野面色微动,刷的起身:“所有人跟着本太子走!” 邯城和澧州不一样,澧州是江南风景多水路,邯城却正好相反。 然而现在城门口已经被封,想要出城是不可能的了,两人只好乔装打扮一番,杨凌雪更是刻意化作丑女的模样混在出城的百姓之中。 好在过程也不算太艰难, 两人一路快马加鞭,朝着有水的地方走,但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太子就带着人也出了城。 那条小黑蛇再次缠上了他的手腕,这是完颜洪给他的东西,只要跟着这条蛇的指引,就一定能找到杨凌雪。 不光是白战野,就连知州大人都出动了兵马,四面八方的朝着他们过去。 一路钻进了茂密的林子里,丛林难走,他们即便是追上来也只能弃马步行。 “哥哥,你别跟着我了,你自己走吧,也许这样你还能活着,太子不会杀我,他顶多抓我回去,可若让他发现你与我在一起,必定会杀了你泄恨。” 杨凌雪甩开他的手,杨显和她不一样,他没什么功夫傍身,太子的目标也不是他。 倘若自己一个人,兴许还能与太子一战,以此来博得一线生机。 可杨显不知道。 他固执地说:“你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我若将你丢弃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先不说太子,便是遇上那些豺狼虎豹等野兽,你又该如何自保?” “罢了,你莫要多说了,我此番来找你,就是想你平安,你同兄长说这些,便是没有把我这个兄长放在眼里。” 他是看着杨凌雪长大的,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妹妹,他很是珍惜。 自小对她更是宠爱纵容。 杨凌雪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她回头望着,身后只有一片绿油油的密林,根本就没有水源,所以他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殿下,他们现在就在这片林子之中,逃不掉了!” 此时已经是傍晚了,再过一会儿天该黑了,白战野抚摸着手臂上的小蛇。 阴沉着脸说:“本太子要活口,若是发现太子妃身边还有别的人,一律格杀勿论!” 他现在还不知道杨显已经逃出石牢的事情,消息也传达不了那么快。 但杨凌雪能在短时间内跑到这么远的邯城来,身边一定还有旁人相助。 邯城知州一脸的谄媚讨好,眼前这个人可是即将继位的新皇啊。 “是,殿下。” 天色越来越暗,茂密的林子里,终于要彻底失去光亮了,杨显这一路被荆棘划破了衣裳和脸颊。 周围都是密集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在周围晃荡着,他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杨凌雪已经感受到了他的紧张和恐惧。 却又在不停的安慰她。 “你放心,一会儿若是太子追上来了,我会想办法拖住他,你只管往前跑。” 杨凌雪目光平和的看着他。 缓缓说:“兄长,逃不掉了。” 她抬头,便正好对上前方那一双阴鸷的双眼。 “杨显?” 声音落下的那一刻,杨显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下意识的将杨凌雪护在身后,骑兵立马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密密麻麻里三层外三层。 看来为了抓她,白战野还真是颇费了番心思。 “陛下大丧,太子殿下不在京城守孝,却到了这邯城来!” 白战野先是惊讶了番杨显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后又想到了白婳。 一定又是那个女人动了手脚,她可真是聪明啊,将他耍得团团转。 “本太子的太子妃被贼人掳掠到了邯城,本太子担忧太子妃性命,特来亲自接她回去陪我一起守孝,倒是杨显你,居然胆大包天掳走当朝太子妃,依照大端律法,理应当诛。” 杨显死死咬牙,对他说:“你即将继位,杨家也是你的了,你为何还要盯着凌雪不放!” 他不信太子是真的爱凌雪,他这个人的爱太过于冷血和自私。 白战野已经不想和他多说了,手一挥,无数骑兵上前。 “杀了他。” 随后他一步步的走向杨凌雪。 眯着眼睛笑道:“太子妃可真是让本太子一路好走,如果不想你的兄长死的太过于痛苦,你就乖乖到本太子身边来。” 他朝杨凌雪伸出手,笑意盎然地盯着她。 在这些训练有素的骑兵面前,杨显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不过三两下就已经被打的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好,我过来。” “凌雪!” 杨显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此时他无比痛恨自己从小只习文不习武,如今到了这般田地,竟然连还手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凌雪回到太子身边。 她走到白战野面前,弯刀赫然从袖口滑轮,寒光铮亮的刀锋瞬间贴在了白战野的脖颈上。 细小的血痕出现,知州大惊失色:“太子殿下!” “放了他,否则我杀了你们的太子!” 明明方才看上去都还柔弱的少女,此刻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眼神里充满着锐利的杀气。 白战野脸色变了又变,他死死地盯着杨凌雪那张脸,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白战野,放了他,我跟你走。” 她现在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她能死,杨显不能。 她知道自己对太子兴许还有点儿作用,所以不会那么快死,但她必须要保证杨显的生命安全。 “凌雪?” 杨显艰难的抬头,不解的看向她。 “看来本太子的太子妃和那惠安郡主都是一路人,竟然如此深藏不露。” 光是看着她刚刚抽刀的动作,就知道杨凌雪是个练家子。 她在京城长大,竟无一人知晓。 杨凌雪臭的嘴皮子冷笑:“这世上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当你自信的以为将所有事情都掌控在手中时,其实你才是被戏耍的那一个。” 白战野挥了挥手:“放了他,让他走,本太子说到做到,希望太子妃也能如此。” 他要的只是杨凌雪,杨显对他并没有什么作用。 而此时阴暗的地牢里再次迎来了那个不速之客。 同上次不一样,这次的杨皇后几乎是带着怒火冲过来的。 就在她抬手就想给白婳一个巴掌时,那被铁链捆起来的女人却忽然说:“当你的这个巴掌落到本郡主脸上时,你的容貌就再也不能恢复如初了。” 杨皇后的手堪堪停在了她的耳侧。 第467章 郡主好像没气了 白婳抬起头,她的头发有些乱了,不过还算是精致优雅。 杨皇后取下身上的斗篷,用近乎恶毒的眼神瞪着白婳,而此刻她的脸却像是五六十岁的老人般,皱皱巴巴,满是皱纹,甚至你那一头青丝都变成了白发。 根本就没有了昨夜的少女模样。 白婳一点都不意外,而是饶有趣味地盯着她的脸说:“可真丑。” 这三个字算是彻底刺痛了杨皇后的心。 她吞下心里的愤怒,抓着白婳的衣襟大声质问:“你到底对本宫的脸做了什么?为何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白婳歪着头靠在木桩上,似乎是有些累了,地下是一大滩血迹,已经有些干涸了。 她说:“本郡主昨日就同你说过了,一碗血可是远远不够的,你想要美貌和长生不老,对吗?” 她的声音好听极了,像是魔鬼在对她下着某种致命的蛊惑。 杨皇后闻不到这天牢的恶臭味道,有的只是对她血液的渴望,仿佛她的血液带着勾人的香气。 她骤然瞪大双眼,想到了昨晚那个梦。 梦里的声音告诉她,白婳的血可以让她长生! 身为凡人,谁又不想像神明那样可以永远不老不死呢? 当心中的贪欲被无限放大时,白婳的计谋就得逞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本宫这些,这对你并没有任何好处。” 她开始怀疑白婳的动机来了,这种事情她不应该藏着捂着吗,居然还主动告诉她。 白婳笑了笑问:“你想知道啊,那你过来,本郡主亲口告诉你好不好?” 鬼使神差的,杨皇后还真就凑上前了。 白婳微微勾唇,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刹那间杨皇后脸色大变,身子更是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她惊恐的捂着嘴,浑身颤抖。 “你……你怎么可能鬼知道!”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当年早就已经死了,那时候的白婳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因为这天上地下,只要是本郡主想知道的事情,就一定会知道。” “不!这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本宫!” “来人啊!” 杨皇后发疯的大喊着,指着白婳呕吼:“给本宫割破她的手,放干她身上的每一滴血!” “本宫要让她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杨皇后疯了,神情更是癫狂,就连随行过来的宫女们都吓坏了。 “郡主殿下,得……得罪了!” 她们的心都在狂跳着。 放干一个人的血,那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啊! “别害怕,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宫女们惊讶的发现,她没有恐惧没有挣扎,甚至还在安抚她们。 “白婳,你知道的太多了,本宫原本想留着你慢慢放血的,可你现在必须死,必须死!” “反正……反正本宫有的是手段储存你的血,只要你死了,什么事情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哈哈哈!” 话音刚落,出乎意料的,白婳竟然大笑了起来。 因为她用力的笑,鲜血不停的流。 “杨皇后啊杨皇后,死了我一个白婳又算的了什么,你以为这些手段就能掐死我吗?哈哈哈哈!” 她大笑着,笑得比杨皇后还要癫狂可怕。 天牢里充斥着她的笑声,恐怖阴森令人毛骨悚然。 “哈哈哈哈!” 那笑声越发尖锐,杨皇后慌了,心里更是没由来的恐惧战栗。 她一把用力掐住白婳的下巴,似乎想要强迫她停下来。 “不许笑,本宫命令你不许笑,不许笑!” 可是白婳无所畏惧,哪怕身体里的血在不停的流,她都仿佛像是没有感觉一样。 她的这个样子实在是太恐怖了,就像这具身体不是她的一样。 “哈哈哈哈,你怕了,你居然怕了,来吧,放干我身体里的血,释放你心底的贪欲和恐惧,你是皇后,高高在上的皇后,所有人都应该臣服在你的脚底下,不是吗?” 笑声被无限放大,就连守在天牢外的人都感觉一阵毛骨悚然。 当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被放干时,白婳终于停止了大笑,她意味深长地盯着杨皇后。 语气稍显虚弱的说:“皇后娘娘,慢走……不送。” 最后垂下脑袋,四肢更是瘫软了下来。 “娘娘,郡主……郡主好像没气了!” 宫女小心翼翼的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吓得又连忙缩回了手来小声说着。 “死了?她死了?” 杨皇后先是一怔,随后瞪大了眼睛,惊喜的说:“她终于死了,她终于死了!” 她跌跌撞撞地走出天牢,连自己什么时候流泪了都不知道。 只一路神情恍惚的走回了皇后殿,看着摆放在面前的鲜血,她又发狂了起来。 端着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宫女们害怕的后退,宫殿里到处都弥漫着血的腥气,可她像是十分口渴,一碗接着一碗。 吞咽的声音在寂静的宫殿里显得那么清晰可怕,她擦干净嘴脸的血渍,看着那些剩下的鲜血,只这一个跪在地上的宫女说:“你,过来!” 宫女战战兢兢的过去。 “娘娘……” 杨皇后捏着宫女的下巴,打量着她的容貌。 “本宫现在好看吗?” 昨日她喝了白婳的余地,可那年轻的容貌竟然只维持了一天,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着。 但现在已经恢复如初了,甚至是比前一日还要来得年轻漂亮,她还能感受到自己身体里那一股充沛的生命力。 “娘娘国色天香,自然是容貌倾城,无人可比!” 杨皇后皮笑肉不笑,一把将宫女摔倒在地上说:“将这些血都带去冰窖好生储存着,一滴也别给本宫弄撒了,若是让本宫发现你们偷喝了,你们知道下场是什么?” 天牢里,那唯一可以透进来光亮的狭小洞口悄悄的钻进了一抹月色落在那似乎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的身体上。 赤乌悄无声息地落在窗口上,红色的眼瞳看着垂着脑袋一动不动的女人。 “婳婳,你想好了?” 寂静的天牢里,铁链忽然轻轻动了下,随后女人猛地抬起头来,金光在瞳孔里流转,艳丽如瑰宝,明亮如琥珀。 第468章 让整个杨家陪葬 赤乌心里咯噔一声,这女人…… 她身上的气息好像又变强了,白婳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能在短时间内变得这么强。 只见那些铁链迅速地融为齑粉散落一地,深入琵琶骨的勾子也被融化了。 她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和脖子,骨头之间发出的摩擦声让人毛骨悚然。 “啧,这地方可真是不舒服,本郡主让你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没有。” 赤乌刚说完,一只绣花鞋就飞快地朝它射了过来,正中它的脑袋,随后一只手将它拎了起来。 当对上她那双饱含怒气的眸子,赤乌飞快的说道:“不是本啾不准备,而是还没到时候。” “杨凌雪去了邯城,太子也去了,八成是有危险。” 它不能离开京城,因为要保护团团,不然倒是可以前往邯城。 说话间,她胸口忽然一阵发烫。 “婳婳,你怎么了?” 察觉到白婳的不对劲,赤乌连忙问着。 她捂着胸口,眨眼的功夫就种赤乌面前消失了。 赤乌愣了愣,随后盯着地上的那一滩血迹,心里忽然有些明白了。 这个女人好像又在用自己做诱饵,勾起凡人心中的贪欲和妄想,当欲望膨胀到极致,就是她最好的养料。 森林里,白战野到底是背信弃义了。 整片林子都燃烧了起来,熊熊火光冲天,火舌在天地间狂舞,她几乎快要被这灼热的火浪给融化。 衣衫破裂,发丝散乱,数支利剑贯穿了杨显的胸膛和腹部。 她现在风口上,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面前是太子和他的骑兵。 白战野把玩着手中的扳指,饶有趣味地盯着杨凌雪说:“你若乖乖听话,你兄长兴许还能留个全尸,若是非要反抗,本太子就当着你的面将他碎尸万段。” 她搀扶着杨显的尸体,嘴脸溢出了血丝,身上多处伤痕。 目光却依旧狠辣愤怒。 “你说过只要我跟着你走,你就会放过他的,是你违背诺言在先,白战野,你这样的人就应该下地狱!” 心痛么? 怎么会不痛呢? 她是想过要和太子走的,只要哥哥能够平安活下来,就算让她回到京城做太子妃也没有关系。 可白战野那个畜牲,就在自己即将要跟着他走的时候,却忽然让人偷袭了杨显。 不过转眼间,她便亲眼看着自己的哥哥被万箭穿心,死在了她面前。 “他掳走了我的太子妃,自然是要死的,你已经无路可逃了,乖乖跟我回去。” 她就站在悬崖口上,地上到处都是尸体,就连她的肩膀和小腿也都各自中了一箭。 逃是逃不掉了。 热浪烘干了她身上的血迹,连嘴唇都已经干裂出血,漫天的火星子飞舞着。 杨凌雪抱紧了杨显,心痛如刀绞。 她说:“若是我执意不跟你回去呢?” 白战野眯了眯眼睛:“你没得选择,除非你不想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 呼啸的风声过后,杨凌雪的心狠狠一颤,她握紧了手中的弯刀:“你说什么?!” 白战野笑了笑说:“你难道就没怀疑过,为什么自你出生之后,你的母亲就死了,你父亲告诉你,她是因生你难产而往,但其实他是被你父亲亲手杀死的。” 白战野欣赏着她脸上飞快变化的神情,继续说:“不过他也算不得你的亲生父亲,就连你的哥哥也不是你亲生的哥哥。” “住口!” 她踉跄了好几步。 不,她不能相信白战野的任何话,他就是个骗子,是个伪君子! 为了达到目的,还有什么话是说不出来的?! 手中的弯刀再一次对准了白战野,她功夫虽然厉害,可他身边的骑兵却都一个个训练有素,将他保护的滴水不漏,杨凌雪根本就找不到机会。 “白战野,你丧心病狂如斯,你杀我兄长,我又如何能跟你回去,是我天真错信了你的话,害得兄长丧命。” 她骤然丢弃了手中弯刀,嘴角溢出一抹笑容,抱着杨显的尸体。 目光一一扫过那些骑兵,最后停留在白战野得脸上。 她说:“想要我跟你回去,除非我死!” 兄长已死,她又何来的颜面苟活下去。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悬崖,白战野意识到她要做什么。 连忙大喊:“杨凌雪,你敢!” “你若敢死,本太子便让你整个杨家陪葬!” 不,她不能死! 她要是死了,他的蓉儿该怎么办! “白战野,你尽管去吧,若我此次不死便是刀山血海也定会寻你报仇,若我死了,就算是化作厉鬼,也要你此生不得安宁!” 饱含怨恨的声音被风吹得很远,她抱着杨显的尸体,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杨凌雪,你敢!” 白战野踉跄着冲上前,身后的骑兵眼疾手快地将他拉回。 “太子殿下,莫要冲动啊!” “给我找,本太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白战野发了疯似的大喊着,就算是尸体也要给他带回来! 好你个杨凌雪,神藏不露不说,竟还敢寻死,她当真就那么不在乎杨家吗?! 此时身在皇宫的杨皇后忽然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心悸,她做了个噩梦,梦里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正朝她走来。 轰隆—— 外头响起一阵惊雷,她被吓得尖叫出声,身子蜷缩在一起。 闪电的光亮在瞬间将整个宫殿照亮。 白婳找到杨凌雪的时候,她的生命气息已经很弱了,如果再要来一步,流真的要魂归天际了。 即便是跳下悬崖,她也没有松开抓着杨显的手。 只是杨显现在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这悬崖底下黑漆漆的,而悬崖上方的火还没有烧干净。 “果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然还残留着一口气。 倒是可惜了杨显。 漆黑的悬崖底下忽然出现无数细小的亮点,无数光点朝着她汇聚而来。 那是来自鬼狱的冥蝶,冥蝶围绕在杨凌雪身边,似乎是在等待着她的死亡,随后将灵魂带走。 白婳一步步上前,冥蝶似乎有所感应,又都纷纷散开。 第469章 你若是个有出息的,就活给他看 “她还没死,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来了?” 白婳冷哼一声,黑暗中自有人影出现,一身黑色的衣裳几乎要融进夜色里。 披散的发丝微微飞扬着。 “殿主大人,好久不见。” “祭渊。” 白婳盯着他,那浑身阴冷的男人便是这冥蝶的主人,更是前任鬼狱殿主。 但现任是她,所以不管他有多强,现在都得听自己的。 “殿主大人在意的这个凡人即将要死了,我是来亲自为她拘魂的” “你带不走她。” 白婳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祭渊诧异的挑眉:“殿主大人想要违抗天道?” 白婳冷笑:“反正也已经违抗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祭渊笑了起来,果真不愧是白婳,这么多年了,她的行事作风可是一点都没变呢。 “你如果要告就尽管去向天道告吧。” 自从澹台策当年让祭渊强行让出殿主之位时,他就已经不爽了很多年。 白婳甚至怀疑过自己的轮回路就是他的动的手脚,因为除了他,在地府就没有第二个人有这个本事,除非是天道。 “在人间待着的感觉如何?” 祭渊忽然问。 “很好,如果你想试试的话,我不介意亲自送你去做人,让你体验一番人间的风情。” 白婳面无表情,她不想在这里和祭渊拖延时间,祭渊这个人,就和天道一个样,阴险狡诈,却永远都是笑嘻嘻的。 谁也不知道他的笑容里到底藏着些什么。 她不喜欢祭渊,祭渊也不喜欢她,这是地府公认的事实。 “不劳烦大人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凡人,那我就不和你抢了,但这个……” 他的目光又看向了杨显,意思很明显。 他都死了好一会儿了,尸体都僵硬了,万箭穿心,肝脏破裂,凡人的手段可真不赖。 “你要喜欢就拿去。” 祭渊摇了摇头说:“不,还是请殿主大人自己带走吧,反正已经死透了,魂都不在了,要了也没用。” 他看上的是白婳怀里那个女人的灵魂,可惜,他还没那个本事去和白婳抢。 这女人的彪悍程度,是可以直接打上九重天和天道争论干架的。 “殿主大人,祭渊在此奉劝大人一句,最好不要回到地府。” 但白婳没有理会,他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听进去了没有,反正他只是好心奉劝一句,听不听做不做全在于她自己。 她回了京城,两将人带回了国公府,杨凌雪伤的很重,几乎是没得救了。 看着忽然回来的白婳,东篱和奶娘都很震惊。 可次日一大早却传来惠安郡主死在了天牢的消息,不过昨夜起了一场大火,所以送回国公府的,只有一具烧焦的尸体。 “郡主,您能平安就好。” 东篱和奶娘也不会多说什么,反正郡主做什么都有自己的打算。 “把杨少爷的尸首好好整理一番。” “是。” 东篱和奶娘立马就去了。 杨凌雪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心里除了对太子的怨恨,没有一点儿生的欲望。 可她还是醒来了。 醒来时看见放在桌上的两把弯刀。 她身上还有很多纸人,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仔细看,它们竟然在将枯草撕成细条子。然后摁进她的伤口里, 疼痛让她痛呼出声,纸人们吓了一跳,纷纷爬上她的胸口打量着,似乎终于反应她醒了过来。 于是便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讨论的十分激烈,但杨凌雪一个字也没听懂。 她这是死了吗? 既然死了,又为何能看到郡主的纸人,还能感受到疼痛。 纸人们像是终于商量好了一样,然后从她面前消失。 紧接着房门被打开,刺眼的光亮照射进来,门口的人逆着光影,杨凌雪下意识的伸手挡住光亮。 “比我预想中的要醒来的早。” 熟悉的声音落下,她愕然的看着出现在这里的白婳。 她说:“这里是安国公府,你也没死,还活着。” 她试图从床上起来,白婳却说:“你现在最好不要动,本群主好不容易才把你身上碎裂的骨头接好,若是乱动,我便不再救你了。” 是郡主…… 原来是郡主救的她。 “郡主,兄长……我兄长呢?” 郡主能救她,也一定能救兄长的吧? “死了,没得救了。” 一句话,让她本来就白的脸色更白了。 她苦笑了声,一时间悲从心来,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生死有命,活着不一定更好,死了不一定更差。” 但白婳没说死就是最差的一种选择。 但杨凌雪心中还抱有一丝卑微的期望,她哀求地看向白婳说:“郡主神通广大,能将东篱,那兄长……” “不能。” 不等她说完,白婳就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她。 她说:“东篱现在非人非鬼,见不得太阳,只能躲在阴暗之处,难道你也要让你的兄长和她一样吗?” “况且生死有命,就算是本郡主,也不能随意插手。” 路过门口的东篱正好听见,心里一时复杂极了。 杨凌雪痛苦的问:“郡主就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只要能让哥哥活过来,就算是让我用自己的命去换,我也心甘情愿!” “那你现在痛苦吗?”白婳问。 她望着白婳,缓缓点头。 白婳冷笑道:“活着的人尚且痛苦,死者毫无感觉,难道你想让你的兄长和你一样痛苦?” 杨凌雪浑身一僵,她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哽咽着,然而在莫大的悲伤之下她根本连哭都哭不出来。 “杨凌雪,你应当知道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活下去,你若是个有出息的,就活给他看,你这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安排之中,像个傀儡,一无是处。” 她毫不留情的嘲讽。 “那郡主又为何要让兄长来找我,要是不让他来,他便不会死了。” “是他求着本郡主的,杨凌雪,你到现在还没明白吗?你所谓的兄长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的生母是当今杨皇后,也是她让你嫁给太子,一是为了稳固杨家的位置,而是为了让你掌控太子。” 当真相被剖开的时候,剩下的只有鲜血淋漓的伤口。 第470章 本郡主凭什么帮你 白婳看着她,说:“你也许在怪本郡主为何要让他去找你,但本郡主告诉你,我和你们凡人不一样,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只有我认为对或者错的事情。” “他来求我救你,却告诉本郡主你非杨家亲生,他对你也不只是兄妹之情。” 即便她现在沉浸于悲伤之中,可悲伤毫无用处,只有尽早的认清现实,将事情看得通透些,才能让自己活得明白。 可惜这么久了,杨凌雪还是活的一塌糊涂。 “你很震惊。” 白婳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润润嗓子,看着已经陷入震惊中回不过神来的杨凌雪。 挑起唇角笑着说:“不然你以为你大婚时皇后为何来给你梳头?” 她的笑容好薄凉,一点温情都没有。 杨凌雪如同被人当头棒喝,脑子里都是晕呼呼的一片,什么思绪都没有了。 她说:“杨皇后身为中宫之主,只有产下嫡子她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可惜很不幸,她生了你。” “正好杨显母亲产子夭折,便将你送了过去,也算是养在了眼皮子底下。” 白婳慢悠悠地品着茶,她着实喝不出来这茶有什么滋味儿,想着还是小和尚泡的茶有味道些。 不过她本来也就不喜欢喝茶。 “郡主……我可以去看看哥哥吗?” 过了许久,杨凌雪才缓缓开口。 白婳放下茶杯,微微一笑:“当然可以。” 东篱和奶娘已经将他的尸身打理出来了,仪表堂堂面若冠玉,似乎还是那个温和有礼的杨少爷。 不过面色泛青,一派的死气沉沉,连胸膛也没有起伏。 杨凌雪没有站稳,险些打翻了桌上的东西,她再一次悲从心来,颤抖着手去抚摸他的脸庞。 他死的真惨啊,万箭穿心,五脏六腑破裂…… 东篱缝缝补补才将他身上破裂的地方都缝了起来,好在手艺不错,再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倒也看不出来什么。 白婳靠在门栏上,双手抱胸,神情慵懒。 凡人眼中这种悲欢,早在数百年前她就已经经历过,何为生离死别,又道尽肝肠寸断。 “白战野非皇室血统,你若想要扳倒他,就只能拿出他不是皇室血脉的证据来,而这个证据就是你,他娶你更是别有用心。” 杨凌雪回想着自己和兄长过往的点点滴滴,心痛的已经无法呼吸。 胸口的位置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呼呼地往里头灌着冷风,好似连骨头缝都是痛的。 这种痛到极致的感觉过后就是恨。 白婳会让她恨起来的。 “还请郡主为我兄长寻一处风水宝地,将他安葬了。” 她忍着那股痛,努力让语气平静下来。 “嗯,然后呢?” “送我进宫。” 白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本郡主凭什么帮你?” 杨凌雪回头惊愕的看着她。 白婳说:“风水宝地自己去寻,本郡主金尊玉贵,做不得替人下葬这种事情。” “至于你要进宫,也自己去想办法,能把你救回来就已经是莫大的恩泽了,凭什么还要帮?” 在她的认知里,可没有帮人帮到底这个说法,况且她又不是什么好人。 那一刻,杨凌雪忽然觉得眼前的白婳是那么的陌生,却又好像很在理。 仿佛她天生就应该是这般冷漠的样子,她只需要保持自己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和藐视众人的优越感就足够了。 “是,凌雪知道了,我自己的事情会自己处理,不劳烦郡主了,至于郡主的救命之恩,若凌雪能活下来,当牛做马也必定会报答。” 说完之后,她准备带着杨显的尸体离开安国公府,白婳靠在门口说:“安国公府现在许进不许出,等晚些时候天黑了再走吧,莫要让人看见,给我安国公服惹了麻烦。” 杨凌雪身子一僵,点了点头。 她待在屋子里,细细的擦拭着手里的弯刀。 白婳在院子里逗弄团团,她许久没见这孩子,居然都能走路了。 似乎注意到杨凌雪的目光,团团颤颤的迈着自己的小短腿走到她面前。 杨凌雪见状赶紧将弯刀收了起来。 “抱……抱抱!” 奶声奶气的小嗓音听的人心都融化了。 见她没反应,团团直接扑进她怀里,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捏着她的脸,呼呼的吹气。 东篱在一旁笑着说:“小少爷还不太会说话,她给杨姑娘呼呼,是因为小少爷平时磕着碰着疼了,奶娘也会给他呼呼。” 所以他大概是以为杨凌雪也疼吧。 明明已经很悲伤的心,忽然涌进一股暖流,杨凌雪红了眼眶。 抱着孩子蹭了蹭:“谢谢你,团团。” 原来是过来安慰她的。 “东篱,我饿了,想吃点儿荤腥的东西。” 院子里白婳漫不经心的喊着,东篱立马明了,笑着说:“正巧院子里养的鸡肥了,不过就是要劳烦郡主亲自抓一下了。” 她毕竟还不能见阳光。 厨房里,东篱问:“郡主不帮杨姑娘,是因为她太过于软弱了吗?” 母鸡已经宰杀好炖进锅里了,白婳撑着下巴说:“不想帮而已。” “东篱,我问你,本郡主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东篱想了想:“死人。” “是啊,在他们眼里惠安郡主已经死了,若是再次出现,后果是什么你我二人都知道。” “将熬好的鸡汤端给她吧。” “郡主不吃?” “本郡主喜欢吃烤鸡,不喜欢喝鸡汤,寡淡无味。” 她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说:“本郡主累了,回房休息去了。” “郡主慢走。” 东篱幽幽的叹了口气,郡主分明是担心,还偏生装作这漫不经心的样子。 她将鸡汤端给杨凌雪说:“郡主吃不下了,特意让奴婢给您端来。” “多谢,有劳。” 等到夜色彻底浓厚,杨凌雪便扛着杨显的尸体离开了这里。 等到第二天天亮也没能见她回来。 “杨姑娘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趁着还没出太阳的时候,东篱就在门口张望了好几回。 白婳瘫在床上,任凭那小兔崽子光着两条小腿在她脸上蹬来蹬去,最后一把将孩子拎下来,塞进了东篱怀里。 第471章 杨家绝后 “她要是有危险,只能说她自己运气不好,要是死了,那也是天命所归。” 熊孩子扒拉完白婳,又开始扒拉东篱了,最近那三小只都不怎么出来,因为它们实在是快要被团团玩坏了。 尤其是现在长了许多牙,咬在身上也怪疼的。 东篱耸了耸肩:“奴婢倒是不担心,就是怕有人口是心非而已罢了。” “小东篱,你胆儿肥了啊!” 白婳挑眉,这丫头果真是越来越没个正形了,竟敢调侃起主子来了。 东篱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说:“那还不是因为奴婢说中了郡主的心思。” “奴婢听说宫里最近似乎要换一批宫女,可明明前些日子才换了的,真是奇怪。” 她似乎只是无意的嘟囔了两句,却没看见白婳眸子里划过的暗芒。 今年挑选宫女的标准似乎又降低了些,以往年要的都是十三岁的姑娘,如今就算是十七八岁的宫里都要。 虽说皇宫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却也还是少不了大把的人将自己的姑娘送进宫里去。 因为若是一朝显贵,那便是全家都要跟着享福了。 永和街那头是最大的奴隶市场,小瞎子就是从里头出来的,宫里的人出来挑选宫女,也是从这个地方买。 一批批少女被运上马车,浩浩荡荡地前往皇宫。 “人可找回来了?” 皇后殿里,宫女跪在地上,以额抵地。 “太子殿下说,太子妃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太子妃可有受伤?” 杨皇后连忙紧张地问。 “托皇后娘娘的福,太子妃一切都好,只是受了些惊吓,殿下说可能要在太子府静养一些时日,才能让太子妃前来给您请安。” 杨皇后悬在心里的那颗大石终于落下去了,她松了口气说:“太子妃没事就好,告诉太子,务必让太子妃好生休养,请安一事就不必来了。” 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也不差这一两天的。 “是,奴婢知道了。” 宫女连忙出去了,天牢里的那把火是杨皇后放的,她是怕白婳死的不够干净。 不过好在看到了她的尸体。 “不过……”宫女顿了顿。 “说!” 杨皇后语气犀利,神情更是不耐烦。 “殿下说,此次掳走太子妃的人正是杨显杨少爷,太子殿下在邯城遇见了杨显少爷和太子妃,杨少爷以太子妃要挟,殿下无奈,在慌乱情急之下射杀了杨少爷。” “杨少爷他……死了!” “什么?!” 杨皇后猛地起身,打翻了一旁的花瓶,花瓶应声而碎,碎屑飞溅。 “你再给本宫说一遍?!” 宫女身子颤了颤舒服:“杨少爷死了!” “显儿死了?” 杨皇后虚晃了两步,险些站不稳,她慌忙坐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问:“那尸体呢?” “没……没了!” 连尸体也没了! 杨皇后咬牙,显儿可是哥哥唯一的骨血啊! 如今死了,她该拿什么去和哥哥交代? 况且显儿还是杨家唯一的男丁,然而就这样没了,她杨家这是绝后了啊! 杨皇后突感胸口一阵气血翻滚,两眼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皇后殿里又乱作了一团,随后便传出杨皇后因陛下殡天悲伤过度,而晕厥了过去。 大端朝即将变天,陛下遇刺驾崩,惠安郡主身死天牢,朝中无人主持大局,就在众人翘首以盼等待着太傅大人的凯旋时。 一个惊天噩耗又传了过来。 是夜,那八百里里加急的信书急匆匆的朝着城门口而来。 怀揣信件的兵卒倒在了城门口,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断气了,连一旁的马匹也都奄奄一息。 守城的将领从他怀里发现了那封信,随后匆忙递上了朝堂。 “边疆急告,太傅大人领兵歼灭铁达尔时,不幸遇伏,周将军身受重伤,太傅大人坠崖,生死不明!” 一瞬间,整个皇城像是炸开了锅一样,满城百姓都慌乱了起来。 大端这是要吃败仗了吗? 铁达尔是要打过来了吗? 区区一个铁达尔,难道也敢打到皇城来吗? 安国公府是最后收到消息的,还是小瞎子守在门口时,听路过的百姓们说的。 “他坠崖了?!” 白婳猛地回头,目光紧紧地盯着小瞎子,瞎子虽然不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却能察觉到那股恐怖的压迫感。 “边疆来得急信,约莫是不会错的。” “郡主,太傅大人福泽深厚,一定不会有事的。” “不。” 白婳摇了摇头,随后打开阴阳卷,翻找到萧君策的名字,却发现他的名字上头和老皇帝之前的一样,出现了一团黑气。 一旦触碰,她的手就会被立即灼伤。 如果没有这团黑气,他也许还是安全的,可偏偏就有。 “怎么会那么巧?” 偏生在她要离开的时候出事了。 “不过奴婢还听说了另外一件怪事,太子寻回了太子妃,此时正在府中安养着。” 这一点白婳倒是不意外,想必白战野是清楚杨凌雪身份的,若是让杨皇后知道杨凌雪被他逼着跳下了悬崖,这个皇位他未必能坐上去。 皇后想利用杨凌雪控制白战野,而白战野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 这母子二人虽不是亲生,可心思都是一样的,你骗我,我骗你,真是好大一出戏呢。 “他这是没有找到杨凌雪的尸身,便随意找了个替身来糊弄杨皇后罢了。” 白婳收起阴阳卷。 看来有些事情是耽搁不得了,她须得速战速决。 新进宫的宫女都要送到皇后那里去一一筛选,剩下的那些在遣送去各宫里。 然而这次又有所不同,直接由杨皇后身边的宫女选了几个看上去还不错的便送过去了。 “走快些,都莫要耽搁了,否则娘娘要是怪罪下来,可没人保得住你们。” 也没说去皇后殿里要伺候人的,还是大晚上的过去,宫里的长明灯忽明忽暗,冗长的走廊猛地窜过一个黑影,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声。 吓得这些宫女们尖叫连连,唯有站在最后面的那个一动不动。 “都在这里乱叫什么,若是吵到了贵人,可有你们好看的!” 那大宫女呵斥一声,就连忙带着人过去了,只是还未走进宫殿里,就闻见从里头飘来的血腥气。 第472章 她的月亮,只有惠安郡主一人 站在最后面的那位宫女,沉着眸子看向这如巨兽一样的宫殿,明明奢华万千,却藏尽了污秽肮脏。 她们一行共有六个宫女,个个都是个子高挑,皮肤白皙,且都是处子之身。 “娘娘,您要的人奴婢都给您送过来了。” 宫殿里不仅有血腥气,更甚者还有一丝丝菲靡之气,混合着合欢香的味道,让人瞬间上头。 稍有定力不强的宫女,此刻就已经红了脸,浑身燥热。 她们跪在床前,低着头不敢去看床上的女人,因为那床上还躺着一个男人。 堂堂大端朝的皇后,竟然在夜里如此寂寞,陛下殡天,杨皇后就这般耐不住了。 雪白的脚落在冰凉的地板上,杨皇后身着轻纱,美丽紧致的胴体若隐若现,让人血脉喷张。 便是这两日的时间,她就已经感受到了年轻带来的无限快感。 更是在这后宫之中尽情享乐,凭什么男人就可以多妻多妾,而女人这辈子却只能拥有一个男人? 还须得忠诚,一辈子都要对男人唯命是从。 “这一个个的倒是生的漂亮。” 妩媚的嗓音在她们耳边响起,新来的宫女们大气也不敢出,皇后既然敢让她们看见如此丑事,那是不是就说明…… “出去吧。” 还不等她们多想,杨皇后就打发了那床上的男人离开,至于能不能活着全看她的心情。 “你为什么不抬起头呢来?” 杨皇后终于发现那最后面的宫女,似乎从一进来她就没有抬起过头。 杨凌雪没有出声,只是继续沉默着,直到杨皇后停在了她的面前。 “本宫命令你抬起头来。” 杨凌雪这才缓缓抬头,当露出她那张脸时,杨皇后的身子骤然一颤。 她连忙稳住身形,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你们都出去,都出去!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她知道杨凌雪费尽心思混进宫里来找自己,事情并不会像是太子所说的那般简单。 杨皇后颤抖着手将她扶起来,却被杨凌雪躲开,神情更是厌恶。 杨皇后见状,脸上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来,随后便拿了外衫套在自己身上。 她说:“凌雪,你、你可是在太子那里受了委屈?你告诉姑母,姑母替你做主好不好?” 她小心翼翼地想去触碰杨凌雪,却又想到她刚刚厌恶的表情,又连忙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 “姑母?” 杨凌雪盯着她那张异常美艳的脸,冷笑道:“我是不是还应当唤你一声母亲?” 杨皇后大惊失色,随后又迅速冷静了下来:“是啊,你的确应该唤本宫一声母亲,你都和太子成亲了,也理当随他一样唤我母亲。” “皇后娘娘应当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娘娘偷梁换柱的本领真是高啊,如今杨家断子绝孙,我兄长惨死太子之手,娘娘可满意了?” 杨皇后的脸色在瞬间苍白了下去。 “你可是你自己在说什么,你这是在污蔑当朝皇后!是要被治死罪的!” 那一刻,杨皇后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拼尽全力都想要守住的秘密,就这样被人轻而易举的知道了。 “是白婳告诉你的对不对?不,不对,她已经死了!死在天牢里了!” “她没有机会告诉你了!” 杨皇后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疯狂的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 郡主死了? 她不是好端端的在安国公府吗? 等等! 她似乎忽略了一个细节,在邯城的时候,她就已经听说白婳被抓的事情,杨皇后一旦抓住她,又怎会轻而易举的放了她? 所以那个在安国公府的惠安郡主又到底是真是假? 杨皇后口中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杨皇后在铜镜前坐下,拿起木梳开始梳理自己的头发,她盯着铜镜里的人,嘴角渗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她说:“你还不知道吧,她死在了天牢里,你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不! 她不想说这些的,可身体就像是不受控制一样,竟然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全都说了出来。 “呵呵呵……”她低头笑了起来,手中梳头发的动作越发的快了。 她说:“你还不知道吧,那惠安郡主根本就不是人,她其实就是个怪物,本宫还发现她的血可以让人变年轻,也可以让人长生不老。” “你看本宫现在美吗?” “那些个男人啊,一个个都抵挡不住本宫的美貌,臣服在本宫的石榴裙下,所以本宫就放干了她的血,本宫看着她身体里的血一滴一滴的流尽真是舒畅极了。” “最后本宫还让人在天牢里放了一把火,连着他的尸体也都被烧焦了。” 无尽的寒冷侵袭而来,以前眼中那个慈爱的姑母早已不复存在,变成了眼前这个冷血而残忍的魔鬼。 “你竟然放干了她的血!” 竟然放干了她的血! 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明知杨皇后是她的生母,可对此事郡主居然只字未提。 “她本就该死!谁让她知道那么多秘密,她若不死,太子如何能登上皇位,杨家又如何能千秋万代?!” “不光是她,就连她的儿子,本宫也要牢牢地掌握在手里,说不定她的儿子和她一样,也是个怪物!” 她能养大一个完颜洪,就能养大第二个。 内心的魔鬼已经越发膨胀巨大,在她身后形成一团无边的黑,似乎要将她吞没。 可这些都不是杨皇后想说的,这只是她的内心想法而已。 “疯子!” 弯刀赫然贴在了杨皇后的脖子上,杨凌雪怨恨的瞪着她。 “你这样的女人,真是令人恶心!” 简直是恶心至极! 杨皇后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嘴,她不想再说话,眼泪汹涌而出。 她说:“本宫是你的母亲,难道你要连本宫也杀吗?” “娘娘算得哪门子的母亲?我母亲早在我出生那年就已经死了,而你……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肮脏,低贱! 这样的女人,即便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也永远成为不了苍穹之上的月亮。 她的月亮,只有惠安郡主一人! 第473章 生而不养,便是作孽 尽管知道白婳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死去,可当她听到郡主被杨皇后放干血时,心还是忍不住的疼了起来。 就算是神,她也会痛的吧!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刀锋嵌进了肉里,她眼神冷酷,对她说:“我姓杨,不姓白,我也不是你的女儿,更不是你们权力之争的一颗棋子。” “但我不会杀你,因为天下人都还在看着,如果你就此死去,兄长会埋怨我,天下人会唾骂我,而我也走不出这座皇宫,我要活着,活给你们所有人看,我不是傀儡,也不是棋子,谁也别想掌控我的人生。” 她终于冷静下来,此番进宫,她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罢了,可惜,眼前的人实在是太让她失望了。 连让她唤一声母亲的资格都没有。 生而不养,便是作孽。 更何况她还在利用自己,那边更是罪无可恕,绝无原谅的可能。 兄长因她而死,可即便如此,兄长也不希望自己能做出弑母的事情来。 她收了刀,冷漠的看着面色苍白神情癫狂的杨皇后。 一字一句的说:“还请皇后娘娘务必听清楚了,今夜过后,你我二人再无瓜葛,你生死如何富贵如何,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于你而言,也一样。” “凌雪,不要……” 杨皇后痛哭出声,她终于能正常的说话了。 她哽咽着,哀求的看向杨凌雪说:“母亲只是希望你这辈子都平安富贵,太子答应过本宫,会一辈子对你好,只要你成为皇后,我杨家必定流芳百世,千秋万代啊!” “呵,那你又为何不自己去做女皇呢?非要让一个孽种为皇?” 女皇? 杨皇后身子一僵,是啊,女皇! 她可以做女皇! 可怕的想法一旦在心里滋生,就会无休止地疯狂蔓延。 杨凌雪看着她那般癫狂的模样,心内一阵恶心。 “不过可惜,你这辈子是做不成女皇了。” 原先心中还抱着对她的侥幸,如今也算是没了个干净。 女子坐拥天下江山,这是从未有过的先例,即便是有,她也相信那个人会是白婳。 一个看似冷血残忍且无情的女人,说话更是从不给人留情面,可她的每一步都在拯救旁人。 “凌雪,你说的对,本宫现在喝了白婳的血,已经可以长生不老了,本宫可以做女皇,可以做长长久久的女皇,而你也可以成为整个大端朝最尊贵的公主,不是吗?” 疯了! 这个女人是真的疯了! 杨凌雪一步步的靠近殿门。 她摇摇头:“不,你不配!” “今夜之后,还望皇后娘娘自求多福,从此以后我们各安天命!” 说罢,杨凌雪便没有任何留恋,消失在浓厚的夜色之中。 答案她已经得到了,至于往后杨皇后的下场如何,她并不会关心。 兄长的死成为了她心中无法被抹除的痛,所以她应该去痛恨那些步步为营的人。 她找了一处风景还算不错的山坡,将杨显安葬在此处。 夜里风有些凉,青草萋萋,她提着一坛子酒坐在坟墓前喝着。 以前身为贵女的时候,便是连喝茶都要小口斟酌,又遑论像现在这般大口喝酒。 “兄长,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是回杨家,还是从此浪迹天涯? 可她今天才知道,杨家不是她的家,浪迹天涯却百般不甘。 仇人还未死,谈何苟且偷生。 风吹草动的声音沙沙作响,像是低声的呜咽,又像是她在啜泣。 她吸了吸鼻子说:“我会为你报仇的,总有一天,我会提早太子的头颅来坟前见你。” 以前她总是中规中矩,生怕自己会行差踏错半分,做事更是谨小慎微。 也难怪郡主会看不起,如今才明白,郡主那并非洒脱,只是心中目标一直很明确,头脑也很清醒。 过了许久,那一坛子酒都喝干净,她才起身朝着安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翌日天亮的时候,车队浩浩荡荡的进了城,被拥护在中间的马车挂着白绸停在了太子府门前。 杨凌雪一身素缟,长身玉立。 “太子妃杨凌雪特来为陛下奔丧守孝!” 她站于朱红色的府门前,声音清脆。 “太子妃不是前两日就已经回府了吗?这又从哪蹦出来的太子妃?” “瞧这一身的气势,不像是假的,那太子府里的那位太子妃……” 百姓们开始众说纷纭,直到太子府里来了人,看见杨凌雪后瞬间脸色大变。 “太子妃?” “快去通知殿下,就说咱们府上又来了一位太子妃!” 管事的一看形势不妙,就立马着人去通知太子了。 她就端端正正的站在太子府门前,不卑不亢,直到白战野急匆匆赶来,看见完好如初的杨凌雪,他神色微变。 “殿下……” 他们都知道,府里那位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太子妃,真正的太子妃早就掉下悬崖死了,可现在又好端端的出现了。 白战野也没想到杨凌雪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这就让他之前说的谎话不攻自破,在百姓面前根本无法收场。 “凌雪,你没死本太子可真是太高兴了,本太子还以为那杨显竟然已经丧心病狂的将你杀害了,为了让岳父和母后放心,这才迫不得已寻了个假的太子妃回来,凌雪不会怪罪本太子的吧!” 他上前关心的握住了杨凌雪的手,目光却充满对她的警告说:“你若胆敢当着百姓的面儿胡言乱语,本太子保证,你的父亲绝对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握着杨凌雪的手也在暗暗用力,就差就捏碎她的骨头了。 杨凌雪勾唇一笑,道:“既然连太子都可以不在乎,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在乎?” 她用力抽出自己的手,骤然冷笑:“凌雪此番回来,一是为了给陛下守孝,二是为了感谢太子殿下不杀之恩。” 白战野的笑容猛地就僵在了脸上。 “这是怎么回事?不杀之恩?” “殿下费尽心思将我娶尽府内,不过因为我才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女儿,而你……却不过是皇后当年从宫外抱进宫的孽种罢了!” 第474章 预判了他的预判 惊天丑闻在太子府门前炸响,将看热闹的百姓们雷的外焦里嫩。 然而这还没有完,杨凌雪继续说:“你杀我兄长,将我逼至高崖,迫不得已才找了个替身来,而今又要以我父亲性命相挟。” “你卑劣无耻,忘恩负义,且不忠不孝,又非正统皇室血脉,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当太子,更不配为我大端新皇!” “胡言乱语!” 白战野一声暴喝,一掌迅速就要袭向她时,他以为杨凌雪会躲,可她非但没躲,反而迎上了他的掌风。 一掌将其击飞出数米远的距离,口中更是吐出一口鲜血来。 “你为何不躲!” 白战野暴喝着,却又猛地反应了过来。 是啊,杨凌雪是个养在深闺的贵女,谁又会相信她一手弯刀杀人不眨眼呢,他企图用这种方法让杨凌雪暴露自己的功夫,以此来否认她的身份。 可惜,杨凌雪预判了他的预判。 她捂着胸口,嘴角噙着血渍道:“殿下已经杀了我兄长,如今又恼羞成怒想要杀了我吗?” “放肆!” 白战野迅速给身边的人一个眼神,府兵们连忙开始清理在场的百姓。 太子府门前,百姓们当然也不敢停留太久,如此心狠手辣的人,又让人知晓这般丑闻,这可是在惹祸上身啊。 但凡是有点儿脑子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个时候该离开就得离开了。 “你冒充太子妃在先,污蔑本太子在后,你可知这是要沙头的重罪?” 清场之后,府兵们开始将她围了起来。 杨凌雪擦掉嘴角的血渍,冷漠的看向白战野说:“我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太子殿下,凌雪在此,祝你好运!” 随后纵身一跃,跃上屋顶,任凭下面的人如何追都追不上,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如此快的速度,如此厉害的身后,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隐瞒了这么多年,所以这个女人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殿下,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白战野神色阴沉,他也没想到杨凌雪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完好无损的回来。 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她居然没死! 还当着百姓们的面儿揭穿了他一直以来隐藏着的丑闻! 非皇后亲生,这的确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这么多年来,老皇帝防着他,皇后也不过是将他当成傀儡罢了,他手中根本没有多少实权。 “你们除了问怎么办还会干什么,本太子养你们是做什么吃的,都去给本太子想办法,若是想不出个好法子来,就都不用活了!” 他知道流言传播的速度有多快,这世上有两种最为可怕的东西。 一是人心叵测,二是人言可畏。 “殿下,如今的形势对咱们太过于劣势,不论怎么补救都已经没有法子了,不如咱们快刀斩乱麻,一不做二不休!” 白战野眯了眯眼睛。 “你是说……” 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流言就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城,陛下还未入殓,就闹出这等丑闻来。 皇后殿里,杨皇后抬手狠狠给了他一个巴掌。 “白战野,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本宫让你将凌雪接回来,可你竟敢欺瞒本宫,杀了杨显,还找了个冒牌货欺上瞒下!” 杨皇后也万万没想到,这个向来听话的儿子,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而今杨家绝后,她简直有愧杨家的列祖列宗啊。 白战野跪在地上一声不吭,只等着杨皇后发泄完,这才抬头看向美艳无比的她。 “儿子知错,可现在已经将母后牵连了进来,儿子虽死不足惜,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母后被世人诟病。” 他将眼里的愤怒和怨恨都藏得一丝不漏,依旧是一副孝顺恭敬的模样。 杨皇后深吸一口气,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说:“起来吧,让你在这儿跪着也无甚作用,而今唯一的法子,只有让你登基,这天底下谁规定了能坐上皇位的只能是皇家血脉之人?” “这所谓的皇家血脉,不也一开始都可百姓们一样吗?” “母后?”白战野佯装诧异的看向她。 杨皇后说:“你虽非我亲生,可也是本宫亲手将你养大,你我之间的母亲情分是天注定的,你只管登基称帝,其余事情,让母后来做便是。” 白战野要的就是杨皇后这句话。 “是,儿子知道了,儿子多谢母后。” 他这才起身,恭敬的退出了皇后殿,因为上午的这件事情,皇后召集了文武百官,准备在下午时将老皇子安葬入殓。 陛下入殓,百官不敢不来。 然等他们到了,却是无数禁军将他们团团包围。 皇宫变天,不过是在弹指间罢了。 “皇后娘娘这是要做什么?不是说要送陛下入殓的吗,怎么……” “呵,入殓?” “这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你们还真信,皇后让咱们过来,不过就是要在今日杀鸡儆猴,助太子登位罢了,谁若敢不从……” 楚相国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大家都慌了,连忙看向楚相国说:“楚相国,这可如何是好?” “还能如何?太傅大人生死不明,惠安郡主惨死天牢,这大端都已经握在皇后母子手中了,本相建议各位识相点儿,莫要因此丢了性命。” 在这一点上,楚相国还是很明智的。 毕竟命只有一次,没了可就真没了。 “皇后娘娘到!” 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一身华服的杨皇后如同高高在上的女王般走了进来,当双眼落在那象征权力巅峰的龙椅上时。 她的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一丝贪婪和疯狂。 身后的太监捧着一个锦盒,紧跟着太子也过来了。 两人站在龙椅两侧,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的臣子们。 “今日本宫召见诸位,是因本宫已经找到了陛下留下来的传位诏书和国玺。” 臣子们都面面相觑,什么传位诏书,是真是假,也都是由杨皇后说了算罢了。 “既然已经找打了诏书和国玺,不妨就由楚相国来打开告知群臣,如何?” 如今这情况,谁还敢说半个不字,那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第475章 母后想选哪一个? 这可是个烫手山芋,却又偏生让楚相国去。 “怎么,楚相国不愿意?” 杨皇后目光威严的盯着他,楚相国笑了笑:“既然是皇后娘娘所言,臣不敢不从。” 他知道,白战野一旦上位,楚家就必定会成为他们第一个开刀的。 这些年杨皇后和太子暗中培养心腹,这些朝臣中,起码会有一大半都将被肃清,剩下的全都是太子的人。 可当楚相国拿到诏书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 重量不对,质感不对。 这诏书是假的! 还有锦盒中的国玺,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已经别人拿到了一旁。 “楚相国打开看看吧,念给大家听听这诏书上写的什么。” 每一份诏书在打开之前都会被用特殊手段密封起来,这份也不例外。 用的是蜜蜡和金线进行封固,一旦被打开,蜜蜡和金线脱离,就再也不能复原了。 楚相国捏着诏书的手生出了一阵薄汗。 就在众人等着他打开的时候,楚相国却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大声道:“这份诏书是假的!” 杨皇后脸色大变,上前一把躲过了诏书,病对楚相国怒吼:“楚相国,你放肆,竟敢怀疑陛下的诏书是假的!” “来人啊,将他给本宫拿下!” 刹那间,整个大殿剑拔弩张,杨皇后高举手中诏书大声道:“本宫说它是真的就是真的!” 楚相国被禁军压在地上,官帽掉在了地上,被禁军踩在脚底下。 可他非但不慌,反而大笑了起来,说道:“一个外头来的孽种,也配做我大端的皇帝?” “我楚临安就算是没了这条命,也绝不会做如此混账的事!” “同僚们,都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这就是我大端朝的皇后太子,他们早就腐烂了,早就丧心病狂了!” 一声轻响,那用金线绣着龙纹的长靴踩在了楚相国的脸上,将他踩在地上狠狠的摩擦着。 “楚相国好大的胆子,仅凭一个冒充太子妃的贼人妖言惑众,便断定本太子非皇室血脉,莫非那冒充太子妃的,正是楚相国的人?” 白战野踩着他的脸,居高临下的说。 他看不惯这老东西很久,既然今儿他想当这个出头鸟,那他就先拿这只老鸟来开刀! “哈哈哈哈,空穴不来风,如果没有证据,老臣又如何敢揣测殿下的身份?” 证据? 呵,这老东西能有什么证据! 所谓的证据,他早就销毁了,所以他就是太子,大端朝即将登基的新皇! “本太子看楚相国怕是老糊涂了,还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竟然连命也不要,你的命故人不重要,难道连你楚家上下老小的命也不重要了?” 白战野威胁出声,不管他有没有什么证据,只要杀了这老东西,他就不信还有人敢反抗。 若是一个敢反抗,他就杀一个,若是要两个,他就杀两个! 自古以来这能坐上帝位的,又有几个是良善之辈? 一代明君明德帝,不也做了弑姐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吗? 那他杀几个臣子又有何不可? “我楚家世代忠臣,就算试试,也绝不可能辅佐尔等不忠不孝之辈,更不可能让你一个孽种去祸害了大端江山!” 楚相国咬紧了呀,胸腔里血气翻滚,却一身硬骨。 谁说文人只能舞弄笔墨,没有一身铮铮铁骨? 可即便是被踩在脚底下,他也绝不低头!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有证据,却又拿不出证据来,那你便是在污蔑本太子,污蔑皇亲,理应当诛!” 白战野一把抽出侍卫的佩剑,丧心病狂的朝着楚相国砍了下去。 百官们纷纷闭眼,不忍看见这血腥残忍的一幕。 “谁说相国没有证据?” 尖刀落下之际,弯刀飞旋而来,巨大的力量打飞了他手中的刀,将其牢牢地钉在笼子上。 刀身发出一阵震颤的翁鸣之声,让人头皮发麻。 所有禁卫军在瞬间将杨凌雪包围,但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在她身后,有一头戴黑纱箬帽的妇人,身材清瘦矮小,就连净慈法师也一并跟着来了。 而净慈法师的手中捧着一锦盒,同皇后手中的镜盒一般无二。 “那是……杨家姑娘?” 有人认出了杨凌雪来,诧异的说着:“她怎么会来皇宫?难道今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太子府里的那位是假的?” 百官们议论纷纷,杨凌雪手持弯刀,一步步上前,没有皇后和太子的命令,他们还不敢对杨凌雪做出什么。 但她身后跟着的那个女人却让太子感到无比的熟悉,昔日之事瞬间涌上头脑。 白战野脸色大变:“所有人听令,此妖女并非杨凌雪,真正的杨凌雪早就死了,她是妖物,是会霍乱我大端的妖女,杀了她!” “本宫看谁敢动她!” 杨皇后怒视白战野,厉声道:“你要当着本宫的面杀了她?!” “母后,她是妖女,她不是杨凌雪,儿子亲眼看见她死了,她是假的,假的!” 白战野抓着杨皇后的肩膀大声地喊着,却又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今日母后若是不想让你我二人颜面尽失,背负骂名,就尽管承认吧!” “母后做了那么多,就是想要杨家千秋万代吗?儿子可以向母后保证,今日若能平安过去,她依旧会是儿子独一无二的皇后!” “如若不然,儿子和您,还有整个杨家都会被世人唾骂,一朝功成名就和遗臭万年,母后想选哪一个?” 他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快速说着。 不管如何,今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杨皇后顿时僵在原地,心都在颤抖着。 是啊,他们已经走到了今日这般地步,开弓没有回头箭,除了咬牙继续走下去,根本没有回头路可走。 “你!” 她猛地指向杨凌雪大声道:“你到底是何方妖物,竟敢冒充太子妃!” “来人啊,将此妖女给本宫拿下!” 只要将她关起来,不让她出来惹事生非,等到事情一过就什么都好了。 有她盯着太子,不怕太子不给她皇后之位! 况且眼下的形势她也不得不这么做! 第476章 谁说本郡主死了? 白战野将她的弱点和心思都拿捏的恰到好处,这么多年杨皇后将杨凌雪养在杨家,不就是因为她是自己亲生的吗? 杨凌雪眼里闪过一抹诧异,随后却又自嘲一笑。 她竟然以为自己在杨皇后心里还是有一点位置的,可笑她这个亲生女儿竟然比不上她眼前的利益。 更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承认她是个妖女。 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她就不应该对杨皇后抱有任何期望。 “在定义我是妖女之前,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不妨看一下她是谁。” 杨凌雪一把掀开那黑色的箬帽,箬帽之下,一条长长的伤疤从妇人的眉骨一直延伸到鼻翼乃至下巴处。 长长的一条,简直令人触目惊心。 妇人上前跪拜在地:“民妇乃韩大督察韩忠之妻,当朝太子之母,宋玉秀!” 当这个被尘封已久的名字再次揭开时,便引起了一片哗然。 她口中的韩大督察韩忠,乃当年京畿处的督察官,却因被查出贪污受贿草菅人命而满门操斩。 阖府上下二百余人,无一活口。 她继续道:“当年民妇临产之际,皇后娘娘便派人抄我满门,夺我之子,杀我夫君,连民妇那不足三岁的女儿也未能幸免,民妇幸得府中家丁拼死相救,才得以脱身苟活数年。” “却不料还是太子查到,派人追杀,民妇这脸上的疤便是太子亲手所为,还有这胸膛的刀伤……” 妇人一把扯开胸口的衣裳,露出了狰狞的伤痕,正在心脏处。 她一字一句道:“民妇命大,又得太傅大人相救,这才活到了今日,得以揭开你们的真面目!” 宋玉秀目光怨恨,这么多年来,她命悬一线,若不是太傅大人告诉她自己的儿子还活着,正是当朝太子,她恐怕到死都不会知道,当年为何会被满门抄斩,又为何会被太子追杀。 她痛苦苟活这么多年,不过就是因为杨皇后当年生不出来儿子罢了,便要抢了她的儿子,杀了她的亲人! 如此丧心病狂,恶行昭昭之人又如何配活在这世上! 宋玉秀活着的每一天,都无比渴望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会在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因为害怕暴露,而选择杀了自己的生母! 这样的儿子她宁可不要。 “我夫君所谓的贪污受贿,也根本就是个幌子罢了,其目的不过是你皇后娘娘想要杀人灭口而已!” 刹那间,群臣哗然! 万万没想到原来当年韩大督察被满门抄斩的真相竟然会是这般的丧心病狂。 “满口胡言!” 杨皇后慌了,这个女人居然还活着! 她不仅活着,还知道了当年所有的事情。 “你有什么证据说太子是你的儿子?!” 宋玉秀冷笑:“他当年出生之际,左腰处有一块青色的胎记,皇后娘娘,不知民妇可有说错?” 太子身上有胎记一事,连太子本人都不知晓,又更何况是外人。 杨皇后几乎咬碎一口银牙,眼里迸射出危险的光芒。 “你这妖女好大的本事,既然能如此玩弄人心,都还愣着做什么,迅速将此二人捉拿!” 宋玉秀没死已经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了,杨凌雪联合外人对付她这个生母,更是令她心神震颤,肝胆欲裂。 乌泱泱的禁卫军迅速聚拢,就算杨凌雪武艺高超,可以双手难匹众敌。 只是他们还未靠近,滴滴的吟唱声落下,柔和的佛光散开,无数禁卫军便在瞬间被弹开数米远,手中的武器更是不受控制的化作了粉尘。 净慈手捧锦盒,脚踩佛光步步上前。 清润的面庞仿佛能带来无限生机,她双手高举锦盒,嗓音柔和。 “陛下所留传位诏书和国玺,便在贫僧手中。” 他缓缓打开锦盒,拿出里面的传位诏书,一字一句的念道:“孤有感天命将至,帝王治天下当以仁孝为先,敬天地法祖为首,然孤在位时戕害长姐,夙夜不寐,故将传位于惠安长郡主白婳,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一旁的太监将诏书传了下去,以便大臣们检查诏书真假。 “陛下当真是要将皇位传给惠安郡主?” “荒唐,真是荒唐啊,这江山怎么可以交给一个女人来打理?!” 然而他们似乎忘了,白婳已经死在天牢里了。 即便这份诏书是真的,白婳死都死了,那这份诏书只能作废! “真的又能如何,白婳已死,法师手中这份诏书也只能作废,难不成你们要拥立一个死人为皇吗?” 白战野得意的大笑着,看来就连老天爷都在帮着他,被揭穿身份又如何,他照样也能成为大端朝的皇帝! “谁说本郡主死了?” 就在白战野内心雀跃狂喜之时,大殿门口那一道身影逆光而来。 万千光束为之绽放,她便如同那众星拱月的女王般忽然降临。 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她提起裙摆,面带笑容款款而来。 “怎么,本郡主在此,尔等还想拥立这个血统不纯的小杂毛当皇帝?还是诸位不把先皇遗诏放在眼里?!” 分明是个女子,可那气场却是比明德帝在世时还要强上数百万倍。 压的在场这些身经百战的官员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唯有楚相国反应极快跪在地上朝着白婳行君王跪拜礼。 白战野恼羞成怒,一脚奋力踹在楚相国的心窝上。 “楚临安你放肆!本太子在此,她算得上是哪门子的皇!” 可即便是被踹倒在地,楚相国依旧爬了起来,对着白婳再次行了跪拜礼。 并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刹那间,几乎所有的臣子们都跪了下来,对着那大殿中的女人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声响几欲震破苍穹,令人震耳发聩。 白婳下巴轻抬,神情倨傲,她高高在上,却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这傲气与生俱来,无法比拟。 她一步步走上高台,坐在那杨皇后和太子梦寐以求的龙椅上,嘴角含笑。 第477章 一朝为皇 只见女人红唇轻启:“众爱卿平身——” 皇后和太子僵在了原地,看着这一个个原本该死的人,却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大脑一时间失去了思考能力。 直到白婳撑着下巴慢悠悠地道:“皇太子白战野血统不纯,品行不端,特作令废除太子之位,打入天牢,择日候审。” “白婳,你敢!” 白战野怒不可遏的瞪着她,甚至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对她破口大骂。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废除本太子!” 彼时,杨皇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滞了许久,原本一身华服,满头珠宝步摇,此刻却衬得她像是个笑话般,令人不齿。 “就凭本郡主现在坐在了你最想坐的龙椅上,你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明白吗?” 她缓缓抚摸着龙椅,这坐上龙椅的感觉果真不一般,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大权在握,生死予夺。 也难怪他们争得个头破血流,也想坐上这个位子,原来竟是这般舒爽。 能够号令天下的感觉,谁又不想拥有呢? “不,我不服!本太子不服!我猜应该是这天下的主人,而不是你!” 他企图冲上前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拦着,他回头看见净慈,口中默念着什么,那股力量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白婳兴趣盎然地盯着他说:“一个丧家之犬罢了,你若是个要面子,就制裁谢罪在百官面前,若是个贪生怕死之辈,那就让本郡主来亲手了结你的性命,如何?” 杨皇后在这时终于回过了神来,她忽然指着白婳,厉声说道:“错了,你们都错了!” “杨凌雪不是妖女,她才是,她才是啊!” “她分明已经死了,本宫亲眼看着她死的,她是妖女,是妖女!” “净慈法师,你不是能降妖除魔吗,你快想想法子,让这妖女现出原形来!” 她疯了,彻底疯了,根本就没有清醒,也已经失去了理智,绸缪多年,又怎甘心如此失败。 她上前用力一把按住净慈法师的肩膀,可双手却在接触到他身上袈裟的瞬间冒起了浓烟。 杨皇后像是被灼烧了一样,口中爆发出一阵恐怖的尖叫声,然后倒在地上震惊不已的看着自己被灼伤的双手。 白婳撑着下巴,眼角含笑:“净慈法师乃神佛转世,他身上的每一处地方都至净至纯至圣,所有脏东西都靠近不得。” “而一旦靠近……” 她顿了顿,反而是看向了杨凌雪,许是看到了她眼里的不忍。 白婳却没有停下来,继续说:“一旦靠近则会被业火焚身,露出原形来。”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她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长出密密麻麻的鳞片来。 青黑色的鳞片就如同她身上的龙鳞一样。 可惜这朝堂上的人只有杨凌雪见过,并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 她嘴角的笑意越发扩大了,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是什么?” “那是蛇鳞吧?!” 朝臣们惊恐地看着他们的皇后娘娘身上长出这种诡异的东西来,白婳更是好整以暇的观望。 “郡主……” 就连杨凌雪也忍不住恐惧了起来。 她的手她的脸和脖子,全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鳞片,此刻的她宛如一个怪物。 “不!我不是怪物!我不是!”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样! 杨皇后惊恐地看着这些恐怖的鳞片,忽然伸手就去抠,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从她身上传了出来。 鳞片被扣的掉在地上,还带着她的皮肉和血渍。 “不!本宫不是怪物!” 杨皇后歇斯底里的大喊着,更是发了疯一样去抠自己身上的鳞片。 直到将自己抠的鲜血淋漓,面目全非她才停下手来。 目光怨恨的瞪着白婳,猛地冲上前,大声质问她:“是你,一定是你对本宫做了什么手脚对不对!” “本宫一定是喝了你的血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你告诉他们,本宫不是怪物,你才是!” 白婳不慌不忙的笑着说:“本郡主的血,好喝吗?” 可惜,这声音只有她们两人才听得见。 杨皇后骤然瞪大双眼:“果然是你!” “哈哈哈,你才是怪物,你才是!” 她一边癫狂的大笑一边疯狂地抠着鳞片,可不管她多么用力的抠,直到血肉翻飞,那被抠掉的鳞片又迅速长了出。 像是无休止一样。 她忽然又冲到了杨凌雪面前,按着她的肩膀,目光哀求的看着她:“凌雪,本宫的好女儿,你救救母亲好不好?” 杨凌雪深吸一口气,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即便她作恶多端,也是自己的生母,看见她如今这般模样,又想起兄长的死。 刹那间,心软和怜悯被仇恨代替。 她一把推开杨皇后,大声道:“此乃祸国殃民,弑君之妖妇!” “如今新皇登基,妖妇显形,乃我大端开朝之瑞祥,故恳求陛下,处置妖妇!” 一语落下,掷地有声。 杨皇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她拼命的摇头,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说出来的话。 即便她仇恨自己,可这么多年来,她对杨凌雪百般呵护关爱,更是生怕她磕着碰着了。 而如今她却要让那个女人处死自己。 “臣楚临安恳请陛下处置妖妇!” “恳请陛下处置妖妇!” 百官跪地,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放肆,尔等这些奸臣贼子,有何资格处置本宫!” 杨皇后看着这么多人都要求处置自己,瞬间就慌了。 她的美貌,她的长生,她的权力……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化作了泡影不复存在。 她癫狂的大笑,跑到了殿外大喊:“完颜洪,你究竟还要躲藏到什么时候,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本宫死在这贱人的手里吗?!” 殿外阳光正好,落在她身上时,一阵阵青烟冒起。 她看见无数光斑落在她身上,像是即将要起火。 “不!不要!” 她惊恐的想要跑回殿内,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根本就动不了,因为那上面长满了鳞片,一层又一层。 第478章 要不您还是杀了我吧 沉重的鳞片让她根本无法行动,她只能跌倒在地上。 看着自己身上冒出了火光,刹那间火光翻滚,她如同火人一样被包裹其中。 凄厉的残惨叫声不绝于耳。 杨凌雪不忍地闭上双眼,耳畔却响起白婳的声音。 她说:“睁开眼睛好生看看,你兄长死的时候也如同她一般痛苦。” “万箭穿心,烈火焚身。” 她轻笑出声。 杨凌雪的心里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战栗和寒冷。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白婳的手段。 残忍到近乎没有任何退路。 她说:“天道不允许神在人间杀人,若非是她自己动了贪欲,一次又一次地从我身上取血,也不会落得个这般下场。” “人啊,总是不知足,死于贪心那便是罪有应得。” 她可没有动手杀人,是她自己杀了自己。 天道那狗东西要是敢拿这件事情用雷去劈她,那她非得打上九重天,搅他个不安生! “陛下的手段,凌雪佩服。”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嘴唇都白了,她亲眼看着那个女人在烈日下被焚烧,最后化作齑粉。 “怕了。” 白婳嗤笑:“我和你本就不是一路人,这世上也从来没有人规定神必须是仁慈的。” 仁慈要用在仁慈的地方,对恶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不要把自己的善良浪费在不该浪费的地方。 “看见法师了吗?他才是真正仁慈的圣人,是你应该崇拜的对象,而不是我。” 白婳缓缓上前,看着那被烧成灰的杨皇后。 大声道:“天理昭昭,妖妇已伏法,从今往后,孤便是你们的皇!” 霸气冷酷的声音落下,无一人敢说个不字,更无一人敢反抗。 没有登基大典,更没有龙袍加身,她就那样坐在了那个权力巅峰的位置上。 即便是女子,也同样能让人信服,更能威慑人心。 “陛下,废太子跑了!” 太监的一声惊呼,他们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白战野趁着刚刚混乱之际,居然悄悄逃了。 白婳只是笑了笑:“他逃不掉的。” 被她玩弄于手掌心的人,没有一个逃得掉。 大端变天之快,简直令人咋舌。 谁也不敢相信,终有一日一语成戬,大端朝的新皇是个女人! 还是曾经那个痴傻不已,臭名昭著的女人。 然这皇宫的日子,远比白婳想象中的还要无聊。 不过才登基一天的日子,折子就已经堆满了案几。 除了话本子春宫图,她何时看过这些东西。 “去把白无烬给孤叫来!”白婳揉了揉额头。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一脸懵逼的白无烬就被带到了她面前。 “婳……不,陛下有何吩咐?!” 白无烬一脸苦逼,这女人又是想的什么法子来折磨他吗? 她当上皇帝就算了,怎么就不能放过自己呢? “这些折子,孤要你今日之内批完,批不完你就完了!” 白无烬瞪大了眼睛,瑟瑟发抖:“陛下,要不……要不您还是杀了我吧!” 话音刚落,她掌心就蹿起了一团火。 “你确定?” 白无烬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肩膀也跟着耷拉了下来。 “是,臣……臣这就去批……” 呜呜呜,他好歹也是个皇子,怎么命就这么苦啊,父皇没死的时候他就被白婳欺负,如今父皇死了,还要被这个女人欺负。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然而抱怨归抱怨,折子还是要批的,可怜他平时吊儿郎当,纨绔不已,先生教的东西早就烂屁股里去了。 什么帝王业,什么造福百姓,什么肃清朝堂更是忘得一干二净。 他心里苦,但他不敢说,怕挨打。 眼看找到了可以接手的人,白婳扭头就走。 白无烬连忙大喊:“陛下要去何处?” 他还以为白婳要在这里盯着他。 “回府睡觉,孤累了!” 白无烬:“……” 一旁新晋的总管太监脸皮子抽了抽说:“陛下,您如今该歇在眀渊殿了……” 那安国公府已经是过去式了,咋还要出宫去睡觉呢? “你在教孤做事?” 又不是她想当这个皇帝的,不过是不想看见大端生灵涂炭一片狼烟罢了。 年轻的总管太监连忙低下头,无比卑微地说:“奴才不敢,陛下可需要人随行?” “不需要!” 直到白婳的身影彻底消失,小太监才着急忙慌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当白婳回到安国公府时,一个球状物体飞快地朝她袭来。 白婳眼疾脚快的飞踹过去,猛地听见一声痛呼。 “哎哟喂!” 赤乌被狠狠的嵌入墙体里,石墙顿时裂开蛛网般的裂缝,随后那球状物体便落在了地上。 惹得婢女们一阵惊呼:“赤乌少爷!” 赤乌掉在地上,脑子懵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他竟然被踹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痛批白婳:“好你个恶毒的女人,如今是当上皇帝了,连本宝宝也不爱了,竟然对本宝宝痛下杀脚,本宝宝的命好苦啊!” 他哭的一阵惊天动地,再配上那张肉呼呼白嘟嘟的小脸,看的那些婢女们心疼极了。 唯独白婳一脸嫌弃,也不瞧瞧自己多大岁数,居然还在这里装可爱博同情,真恶心! 感觉到这个女人心里想法的一瞬间,赤乌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的就朝墙上撞了过去。 “赤乌少爷,您不要想不开啊!” 几个婢女上前赶忙抱住赤乌安慰着,赤乌埋头在婢女胸前发哭,一边还不忘蹭了蹭。 “呜呜呜,她不爱我了,她当上皇帝第一剑,先斩了本宝宝!” 婢女们一阵汗颜。 而东篱和奶娘也是抱着团团出来,相视而笑,随后跪下。 “陛下……” 不,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她们的郡主了,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是即将要统领整个大端朝的女人! “陛什么下,这个位置只是暂时的,皇位终究要回到属于它的人的手上。” 白婳走过去接过团团,忍不住在他脸蛋儿上亲了亲,一日不见,甚是想念呢。 这一身奶呼呼的香气,还有这软绵绵的肉肉,真是叫人爱不释手啊。 第479章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而赤乌还在那里哭爹喊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活像是被如意郎君抛弃的痴情女子,哭断肠了般。 “哭什么哭,一个大男人成天哭哭啼啼的,老娘好好的气运都要被你给哭霉了!” 白婳实在是忍无可忍这智障,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摊上这么个玩意儿。 如果澹台策在这里,她甚至恨不得当着他的面儿烤鸟肉吃! 明明刚刚还哭得伤心欲绝的赤乌顿时就卡了壳一样,一声不吭。 睁着泪眼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那个凶悍的女人。 “滚过来!” 一声厉喝,赤乌身子抖了抖,十分不甘心的从婢女身上爬了下去。 婢女们也只能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没办法,陛下实在是太凶了,虽然他很可爱,软萌软萌的,嘴巴也甜。 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乖乖听话的好。 白婳关了房门,目光冰冷的盯着赤乌。 “查的怎么样了?” 赤乌吸了吸鼻子,两只胖乎乎的手指不安地来回怼着。 等到白婳耐心快要耗光的时候才说:“已经让那三个去查了,听说是周易安在行军途中,对他的吃食里下了药,更是偷偷传信给铁达尔,这才导致太傅大人中了埋伏。” 白婳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这个周易安还真是不省心。 不过说起来,萧君策并不是那么容易掉以轻心的人,怎么就会这么不小心呢。 他说:“婳婳,你要是实在担心的话,我就去跑一趟吧,他福大命大,又有气运加身,应该没那么容易死的。” “不用了。” 白婳叹了口气,真是糟心,她现在万事俱备,只等着萧君策回来她就可以撒手人寰,回到地府去。 奈何偏生这这个紧要关头出了事儿。 “那接下来婳婳有什么打算?” 不可能真的要留在这个地方当皇帝吧? 这女人可是不老不死的,就算把整个大端朝的子民都熬死了,她都依旧是这般年轻貌美的模样。 “还能怎么办,先把战事平息了再说吧。” 真是糟心,分明是个清闲自在的神,却偏偏要管这档子烂事儿。 萧太傅下落不明后,周易安所统率的军队更是节节退败,在他手中连失三城。 要不了几天的时间,就会攻打至皇城。 想来也是个笑话,她大端朝泱泱大国,竟然会被一个番邦小国打的连失三城。 大端现在还不知道被人耻笑成什么样子呢。 赤乌站在她面前,怼着自己的小手指说:“你明明说过等回到了京城就重塑灵体的,眼下都耽搁这么长时间了。” “你知道我在去往邯城的路上遇见了谁吗?” 赤乌眨了眨眼睛:“谁?” “冥蝶,祭渊。” “什么?!” 赤乌惊叫一声,嗓子都跑调了,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样,瞪着圆溜溜的双眼。 “他、他来找你麻烦了?!” 白婳冷哼一声说:“他还没那个本事,但怕只怕萧君策失踪,我察觉不到他的气息,和祭渊脱不了干系。” 还有个白泽虎视眈眈的,真是令人头秃啊。 “那个老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天道的走狗,对你更是怀恨在心,婳婳,你要小心啊。” 然而他内心想的却是:“谁让你这婆娘当年得罪了那么多人,活该!” 白婳凉了凉,那眼神跟刀子似的锋利。 清闲日子她注定是过不了的,哪怕将那些折子都交给了白无烬也没用。 当上皇帝还没两天的日子,城中就起了动荡,多数人不服女人执政的事实,便是觉得女人压在了男人的头上,使得多年的男权地位受到了威胁。 以至于那些百姓们天天叫嚣着让白婳禅位,朝中这些臣子们虽还服从她,可到底都是些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东西。 “世子爷,这些人一大早就堵在安国公府门口了,就连早上出来才买的婢女都遭了殃。” 马车里,林承文挑开帘子向外看去,安国公府门口密密麻麻都围了人,大多数都是男人。 什么泔水烂菜叶臭鸡蛋都往安国公府门口砸,更甚者,有人将动物尸体都扔在了安国公府门口。 “走吧,有什么好看的。” 林承文才懒得去管呢,那个女人现在成了皇帝,别说是这些百姓们心生不服了,他也不服呢。 只是看在那个女人厉害手段的份上,林承文多少还是要收敛些的。 “世子爷,咱们不管吗?” 随从连忙问。 林承文没好气的一眼瞪过去,道:“管什么管,皇帝不急太监急,本世子还赶着要去花楼会姑娘呢,管这烂事做甚?” 然而他刚说完,马夫正准备驾车离开,原本在马车里的林承文忽然像是被人从背后狠狠踹了一脚一样,整个人直接从里面滚了出来。 更是摔了个狗吃屎,门牙磕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来。 “世子殿下!” 随从和马夫都大吃一惊,连忙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林承文痛苦地捂着嘴:“我的牙!” 随从看了看他的牙,松了口气说:“世子爷放心,您的牙好着呢,没坏!” 就算牙没磕掉,也被磕出了一口的血。 他狠狠地吐出了一口血水,不用说,肯定又是那个女人动的手脚。 堂堂世子爷在安国公府门前摔了个狗吃屎,这丢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瞧不见这些刁民在安国公府门前作乱吗?赶紧去给本世子找人来,将这些刁民都赶走,要是胆敢闹事者,一律抓起来关进天牢严刑审问!” “本世子到要看看,我大端皇朝是不是混进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企图搅乱朝纲,惑乱民心!” 他一边说一边用舌头去顶自己的牙,才发现自己的门牙已经松动了,但凡刚刚在用力点,他的牙肯定不保了。 随从更是一脸的吃惊,世子刚刚不还说不管这烂摊子事儿吗,怎么摔了一跤就把自己刚刚说的话给摔忘了? 还是把脑子给摔傻了? “世子爷,您没事儿吧?!” 随从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烫,脑子也没坏啊? 林承文飞起一脚踹过去:“狗东西,本世子让你去就去,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 随从揉了揉屁股赶紧跑了,去就去嘛,干嘛这么凶。 嘶,屁股真疼啊! 第480章 狗腿子咋了,狗腿子光荣 而林承文这番话百姓们也都听了去,瞬间恍然大悟。 是啊,大端现在内忧外患,朝中若是没有人主持大局,恐怕早就乱成一锅粥。 他们先前一直信任的太子居然还是个假的,皇后更是个妖妇。 与其让一个假太子来当他们的皇帝,那还不如让女人来当皇帝呢。 至少女皇身边还有个净慈大法师辅佐,听说那位大法师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假以时日就会飞升成神,成为真正的佛。 “你们这群刁民还在这里看什么看,本世子已经叫人来捉你们了,不想蹲天牢的话就赶紧滚开,莫要在此处闹事!” 林承文一边揉着自己的脸,一边对着那群刁民大声呵斥着。 有人不服,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就差没把安国公府的门给拆了。 好在英国公府的人来得快,三下五除二就将闹事的人给捆了。 其他的人也是没这个狗胆,谁知道进了天牢之后会不会活着出来,于是个个都作鸟兽散,各回各家去了。 “世子爷,咱把人都捆了,万一别人说咱们是陛下的狗腿子咋办?” 随从一脸的苦相,世子爷可是和这位惠安郡主有着深仇大恨的,曾经还当街打断了世子爷的肋骨。 如今当了皇帝,谁知道她会不会公报私仇。 “狗腿子咋了?本世子就是狗腿子,狗腿子光荣晓得不?” 林承文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当狗腿子也总比死了好,况且他爹还欠那女人一条命呢。 林承文可是一天都没敢忘,他纨绔归纨绔,但也是个有大局观的人。 虽然心里有点小小的瞧不起女人,但他绝对不敢瞧不起白婳。 随从一脸的莫名其妙,他家世子爷这是咋的了,不去当官偏生喜欢当狗腿子,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啊! 林承文哪里晓得谁从心里的小九九,眼瞧着自己办完了事儿,就赶紧找大夫去看牙了。 他的风流潇洒英俊倜傥的模样,可千万别被这一颗牙给毁了呀! 朝堂上,百官们等了许久都不见白婳来上朝。 站在边上的白无烬更是顶着巨大的压力说:“陛下毕竟是女子,家中还有幼儿嗷嗷待哺,来晚了些也正常,还望诸位能够谅解。” 随后朝着一旁的太监小声嘀咕道:“到底怎么回事儿,陛下人呢?” 年轻的总管太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自从出宫后陛下就没回来过,奴才们也不敢管啊。” 那是谁,那可是白婳啊。 “不过殿下尽可宽心,护国大法师已经去请了,应该快了吧?” 他自己都不确定呢。 白无烬嘴角抽了抽,果然,让白婳当皇帝简直是太不靠谱了,要不是他自个儿图个清闲日子,自个儿就坐到那龙椅上去了。 现在已经日上三竿了,百官们满腔怨气又无处可泄,只能不停地发着牢骚,白无烬也只能不停地安抚。 东篱已经敲了好几次门了。 “郡主,朝会的时间快过去,您该起床了。” 东篱还不是很习惯叫她陛下,白婳自己也不在意,索性就由着她们去了。 只是这天底下有哪家的皇帝是成天住在宫外的,别人家的皇帝住在皇宫里,天天有人保护着,在宫外生怕自己的小命随时没了。 “陛下,净慈法师来了。” 东篱无奈地再次喊道。 那圣人一样的大法师就站在院子里,身姿挺拔修长,如竹如玉,如琢如磨。 这样好的人物,郡主怎么舍得让人家站在院子底下等。 东篱是不太敢靠近他的,远远的就能感受到他那一身的佛气,让她这个非人非鬼的东西感到浑身不自在。 她都怀疑若是自己再靠近些,就能魂飞魄散了。 “陛下若是再不去,无烬殿下该扛不住了。” 出于无奈,净慈也只得柔声劝说着。 “陛下,真的该起床了。” 他嗓音极尽温柔,却又充满了无奈。 东篱几乎都快沦陷在他这温柔里了,这么温柔的小和尚,郡主上哪儿去找啊。 前有说一不二萧太傅,后有温柔圣洁护国大法师,郡主真是艳福不浅,羡煞旁人啊! 虽说东篱被人掏了心,现在的心都是用草木做的,可也还是架不住一颗春心砰砰乱跳。 尤其是在看见这小和尚清俊的面庞时,更是忍不住了。 屋子里还是一片静悄悄的,净慈还是好脾气地站在院子里等。 东篱实在看不下去了说:“法师要不先进屋坐坐吧。” “不必了,陛下何时起,贫僧便何时走。” “吱呀——” 房门终于有了动静,白婳一脸的睡眼惺忪,衣衫更是松松垮垮的,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乖巧地披在身后。 她本就纤瘦,这一身衣衫飘飘荡荡的,更是衬得她纤细娇小。 “不孝有三,扰人清梦最是可恶。” 她不过是贪睡了些,这该死的和尚竟然跑到这里来了。 她倒是不知道自己现在这般模样有多勾人,魅惑天成的双眼,雪白修长的脖颈,无一不在刺激着这年轻的和尚。 “陛下,您该去朝会了。” 白婳眨了眨眼睛,猛地一拍额头,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君了。 “东篱,宽衣!” “陛下,您该穿龙袍了。” 一旁的石桌上摆放着净慈带过来的龙袍,那是绣工顶好的绣娘们连夜赶制出来的。 “不穿!” 净慈说:“您是一国之君,没有哪个皇帝不穿龙袍。” 白婳回头望着他说:“也没有哪个国家的国君是女人,所以我不穿龙袍有什么问题吗?” 东篱想了想,居然觉得郡主说得好有道理。 白婳不喜欢那明晃晃的黄色,更不喜欢胸口那张牙舞爪的龙,绣得太难看,一点儿都没把龙的威猛霸气绣出来。 可惜她是没机会让这些凡人亲眼见一见真容的威猛霸气了,她身为龙族的最后一条龙,还用得着穿那龙袍? 净慈看了一眼那量身赶制出来的龙袍,再看向屋子里的人,她对窗而坐,婢女们在她身边忙前忙后。 轻点峨眉,面若桃花,顾盼生辉。 刹那间,他的心里好似忽然间跑进了什么东西。 第481章 挖了坑等着她往里面跳呢 是那般的猝不及防。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目光,这一刻,他似乎可以肆无忌惮地看她,目光不躲不闪。 可当他察觉到后才惊觉自己内心已经动摇,清心经在心中默念,也不再去看屋子里的佳人。 若是长此以往,必生心魔。 “咦,净慈法师怎么还念起经来了?” 东篱还感到好奇呢,白婳不痛不痒地说:“他是个和尚,不念经做什么?” 念经打坐才是和尚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来当什么护国大法师。 这所谓的官衔虽能给他带来荣耀和光环,可都是些虚无的东西。 在此之前,白婳也没有想到明德帝竟然会把皇位传给她,更没想到那传位遗诏会在净慈手里。 所以从他跟着明德帝离开澧州城时,就应该已经知道了传位的事情。 明德帝一方面忌惮着萧君策,想着在自己死之前传位给她,为了保证安全,就必须要支走萧君策。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挫他的锐气,让他知道,君是君,臣是臣。 臣永不能逆君。 明德帝这是要在他死之前给她立个威信啊。 可惜,她根本就没有当皇帝的心思,更不是当皇帝的料。 况且萧君策若是真的有逆反之心,这些年依着他的手段早就坐上那个位置了,又何苦利用她一个女人。 再说那个男人更是巴不得自己能当上皇帝,他好混个皇夫当当。 到头来只是明德帝自己想的太多,猜忌得太多罢了。 而他之所以将皇位给她,也不过是因为他心中有愧罢了。 原本他的皇位就是长公主给的,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 到了朝堂上,大臣们还在为了战事口若悬河地争论着,白婳却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眼看着他们从上午讨论到了晌午,半天都没能讨论出个结果来,最后眼巴巴地看向他们的新皇。 小太监在身边小声提醒着:“陛下,楚相国问您呢。” 白婳猛地回神:“问、问什么?!” 小太监一阵汗颜,说道:“既然是我朝与铁达尔的战事,而今太傅大人下落不明,周将军节节退败,前方军士粮草不足,目前更是被敌军围困。” “粮草日日减少,莫说是军士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连城中的百姓们都要被活活饿死在里头,正等着您拿主意呢。” 白婳眉毛一挑,二郎腿一翘,撑着下巴,慵懒矜贵。 大臣们更是没眼看。 历代皇帝都有着极好的修养,哪会像她这般没个样子。 就算是女子,那些千金归阁出来的姑娘们也都个个端庄温婉,举止有度。 唉,罢了罢了。 要不是现在皇室子嗣凋零,又有陛下遗诏,哪里轮得到她来当皇帝? 到底是个自小无父无母的女人,这般没有教养。 然而他们如今除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毕竟这位新皇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无烬殿下就算了。 还不如她呢。 “先皇养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出谋划策的,而今你们却要孤来给你们想法子,那么先皇养你们是做什么吃的?” 白婳冷哼一声,这个女人不论是笑还是不笑,都能让人感到恐惧害怕甚至是卑微。 “陛下,如今倒是有了法子,只是大臣们自己拿捏不定,让您自个儿定一个罢了。” 小太监一脸的汗颜,他们的皇帝陛下到底是在干嘛呀,大臣们说的话可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还有无端的把他们给凶了一顿。 小太监都替大臣们感到一阵委屈。 白婳轻咳一声:“那你刚刚不说?” “这……您也没让奴才说呀!” “……” “那他们刚刚说的是何种法子?” 她本就不适合当什么皇帝,偏偏还要把传位遗诏给她。 “要么派人运送粮草,去解了周将军如今的燃眉之急,要么就陛下亲自御驾出征,一来稳定军心,二来堵住他们的嘴。” 御驾亲征? “堵谁的嘴?” 小太监说:“是堵那些不服陛下的人的嘴。” 白婳冷笑:“谁敢不服?” “所以这么个泱泱大国,居然要我一个女人去带兵打仗,安邦定国,那要你们这些男人来是做什么的?” 白婳再次冷笑。 他们觉得,那小太监说了等于没说。 “陛下,如今朝纲不稳,民心躁乱,太傅大人更是生死不明,说不定已经……” 底下的臣子们欲言又止,他们可都是知道陛下和太傅大人之间的关系的。 “难不成这大端朝除了周易安和萧君策竟无一人再能出征的吗?” 白婳邪性的扬眉,目光扫过那些武官,不是没有人,只是到现在还没人愿意听她一个女人的话罢了。 况且在此之前,大多数人都只听从太子的话,而今废太子失踪,他们心中有气又不敢撒。 便料想着她一个女人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才有了御驾亲征这个说辞。 “要孤御驾亲征也不是不可以。” 她这样的人,哪里会打仗,也只会吃吃喝喝罢了。 “各家儿郎中各出一名男子,随孤一道出征,孤也是为了训练这些儿郎们能有些阳刚之气,让他们能够担起保家卫国的责任。” 白婳笑眯眯地说着,臣子们开始为难了起来,战场那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白骨累累,杀人如麻的恶地啊。 京中这些贵子们都是娇生惯养了的,哪里能够适应边疆战场的日子苦日子,又何况是要去同铁达尔那些蛮子打。 蛮子力大无穷,还个个杀人不眨眼,这要是去了,不就是白白送命的嘛。 “怎么,孤就去的,他们就去不得?” “陛下,老臣家中有一子,愿跟随陛下鞍前马后,任其差遣!” 楚相国率先站了出来大声说着,也算是为他们开了个先例。 白婳勾唇轻笑:“楚爱卿有心了。” “只是犬子这两日缠绵病榻,一路上还希望陛下莫要嫌弃。” 白婳:“……” 好个老东西,这是挖了坑等着她往里面跳呢。 先是表明一番自己的忠心,而后又将她逼上不得不御驾亲征的地步。 楚珏能是个病秧子? 在澧州城的时候,他玩儿姑娘可是比谁都要厉害呢。 第482章 你可有那种东西? “既然病重,眼看着出征在即,耽搁不得,那孤便将他召进宫来,由许卿亲自替他瞧病,还有谁家的儿郎病了,也都一并抬进宫里来吧。” “病是小事,若是耽搁了孤出征的大好日子,孤要你们好看。” 即便说话的时候是笑眯眯的,可那一股子寒气还是从脚底板直窜头顶,让人头皮发麻。 所以他们现在也不确定到底是自己算计了陛下,还是陛下算计了他们。 有了楚相国开头,后头的人也不敢再称病了,只得乖乖交出自家的儿郎来。 退朝后,臣子们围在一起讨论着刚才的事情。 楚相国眯眼盯着天上的烈阳。 “相爷,您说这陛下是真傻还是假傻,她若出征,那皇城岂不是空了?” 一旁的同僚们想着自己的儿子即将要去前线作战就是满腔的怨气,却又不敢发作,只能到楚相国身边来找一点安慰了。 楚相国冷笑一声,说:“咱们的女皇陛下可不见得傻。” 真正傻的是这些以为陛下傻的人。 “可她一个弱女子……” “她若是弱女子,这世上就没有柔弱的女子了。” 楚相国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他们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没办法,陛下都已经答应亲自御驾出征了,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自己的儿子送上去。 如今这个局面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但其他国家肯定已经知道他们的皇帝是个女人这件事情了。 并非瞧不起女人,而是怕他国耻笑罢了。 届时他们看着女人势微,大端又是一块肥肉,谁都想上来分一口。 要是在和诸国联合起来,大端危矣! 但若是陛下御驾亲征能够击退铁达尔,说不定就能立足威信,震慑其他国家。 让他们都瞧见大端的女人都是如此勇猛,就更别提男人又是何等的威猛凶悍了。 楚相国也有自己的焦虑,但若是她真有这个本领,能让天下人心服口服,他自然会用心地去辅佐她。 如若不然,他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得给大端谋一个光明的未来。 白婳原先还以为楚相国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去到边疆打仗才随便找的借口。 没想到那楚珏竟然是真的病了,而且看样子似乎还病得不轻。 许卿正在给他看病,许久之后出来摇摇头说:“臣行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古怪之症。” “楚公子并非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相反他身体很好,只是脉象极其虚弱,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异常了。” 白婳坐在眀渊殿里喝茶,这宫女们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服侍着,根本不敢抬头去看一眼这位美艳动人的女皇陛下。 总觉得她的目光比那些男人的还要勾人,撩拨人心。 “哦,这是什么病,可还有得治?” 那楚珏抬进宫来的时候,整个人骨瘦如柴,双眼严重下凹,白婳是没瞧见他那个样子的,但许卿看得清楚。 他那个样子就像是身体里的气血凭空不见了,体内虚亏至极。 “找不到病因,臣无法下手。” “意思是他只能等死了?” 许卿点了点头,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白婳思索着说:“莫不是他平日里玩女人玩得太花了,导致精血不足,肾亏?” 许卿尴尬一笑:“这倒不是。” “孤去看看。” 如果没有病因,那就是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难道是先前在澧州的时候…… 白婳想到了什么,快步朝着偏殿走了过去,只是刚走到石阶处,在里面服侍的宫女们忽然就尖叫着跑了出来。 一个个面色惨白,神情惊慌。 “鬼,有鬼啊!” 她们连滚带爬地跑出来,都没注意到要给白婳行礼。 许卿赶紧跑进去,正巧一阵风吹过,屏风后头传来楚珏剧烈的咳嗽声。 屋子里残留着一丝丝阴气,除此之外并无异常。 白婳手里还拎着一个宫女,时刻已经被吓得面色煞白,浑身发抖了。 “说,你刚刚看见什么了?” 鬼,什么鬼,男鬼还是女鬼。 长什么样子。 宫女瑟瑟发抖,牙齿打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是高度紧张和恐惧的双重压迫下,宫女居然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 许卿见状连忙过去拔出银针,落在宫女的胸口上,护住她的心脉。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那宫女居然直接断气了,不仅如此,宫女的面部上还散发着一层黑气。 饶是许卿,也当即被吓得丢了手中的银针,惊魂不定地看着宫女的尸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陛下,这……” “慌什么。”白婳看了他一眼,绕过那具尸体,直接走到楚珏面前看了看。 说:“他的确没病,只是在梦里和女人翻云覆雨罢了。” “梦里?” “听送他来的人说,他从澧州回来后就茶饭不思,青楼也逛得少了,经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日整日地睡着。” “如今这般不吃不喝已有半个月之久,若不是靠着下人强行给他喂点吃食,他早就死了。” 许卿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怪事儿。 “风流成性的东西,迟早有一天会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白婳没忍住想踹他一脚,好在许卿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陛下可有法子?”他问。 “你去皇城最有名的千金坊里给孤找几个活儿最好的姑娘来,对了,别忘了顺便带几个男人来。” “陛下?” 许卿一脸的惊愕。 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况且,皇宫是什么地方,哪是那些青楼女子能够随意进来的? “你想抗旨?” “臣不敢。”许卿连忙低下头。 不得不说,许卿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好在他也是以个人名义去租了千金坊的头牌来。 旁人并不知道是宫里要的,他一口气租了四个姑娘进来,同时还找了四个身材彪悍的男人。 “你可有那种东西?” 许卿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哪种东西?” “就是那种东西。” 白婳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许卿的脸立马就红了。 说:“陛下,这可是禁药啊。” 陛下让他找这些男人女人进来,还要那种东西,莫不是想要看现场表演? 第483章 奴家就靠这张脸吃饭呢 想来也是,太傅大人不在,她一个女人又是带孩子又是掌管群臣的。 每天都顶着巨大的压力,身体和心里偶尔空虚也是难免的,可是她又不能背叛了太傅大人,故而就用这种法子来缓解心里的空虚寂寞。 如此一想,陛下还真是可怜。 “把他们都带去偏殿,让这些女人想尽了法子去勾引,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嗯?什么?!” 许卿这厢还在同情白婳空虚寂寞冷,下一秒却是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然而随着偏殿的动静越闹越大,女子的娇笑声和男人的调情声,几乎让人面红耳赤。 不论是宫女还是太监们,都一个个羞红了脸。 就连许卿也扛不住这等孟浪的声音。 唯有白婳面不改色,一口接着一口地品茶。 那偏殿里面还躺着一个病人啊,陛下这是要用这种法子去刺激他醒过来吗,未免有些荒唐了。 面前的女人红唇艳丽,面若桃花,纤细的身子包裹在轻纱中,一双眸子更是叫人看不透。 眀渊殿里静悄悄的,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许卿打破了这种该死的寂静,问:“陛下,咱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急,慢慢等。” 那偏殿里燃了合欢香,剂量更是平时用的两倍不止,莫说是那些找进宫来的猛男了,就算是躺在床上的楚珏此刻也呼吸急促,心跳加快,面色赤红燥热。 姑娘们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娇媚浪荡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一直从夕阳西下浪到了夜幕深沉。 随着霏糜的气息被拨至最高峰,白婳站起身,说:“时间到了,我们去看看吧!” 许卿在这里坐得屁股都发麻了,要是再不起来,他整个人都要僵住了。 于是赶紧跟在白婳身后去了偏殿,一推开门看见里面的场景,许卿顿时一阵目瞪口呆。 屋子里男人和女人的衣衫散落了一地,肢体交缠的画面太美,许卿根本没眼看。 他连忙关了门,生怕被别人看了去。 随着里面最原始古老的动作起伏,躺在床上的楚珏终于有了反应。 他像是受到了某种痛苦的刺激一样,眉心紧锁,双手死死地抓着身下的被褥。 随后身体忽然凌空而至,又狠狠地摔在床上,他神志不清地爬起来,身体更是不听使唤。 口中更是疯狂地吐出无数黑色的液体,白婳嫌弃地后退一步,生怕溅到自己身上。 “把这些人都带出去。” “是,陛下。” 屋子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白婳猛地抓住楚珏的头发,将他狠狠地摁在地上摩擦。 “还不给老娘滚出来,呆在男人的身体里翻云覆雨很爽是吧?” “老娘今日就让你爽个够!” 她一下又一下,抓着楚珏的脑袋狠狠往地上砸,直到将地板都砸出缝隙来,楚珏似乎终于清醒了过来。 “我错了,我错了,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他的喉咙里竟然发出女人的声音来,又尖又细,刺耳难听。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白婳一拳砸向楚珏的肚子,一拳接着一拳。 许卿刚进来就看见这幅场景,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肚子。 嘶,好疼啊。 “哟,还不肯出来呢?拿绳子来!” 许卿又立马去拿绳子了。 于是他看见楚珏被吊在房梁上遭受了一顿前所未有的毒打,整个人都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了。 偏殿里凳子都砸坏了。 “还出不出来?!” 白婳打得实在是累了,挑眉看向楚珏。 女鬼内心:我他娘的也想出来呀,你丫倒是让我出来啊! 她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见楚珏的身体里像是被分离出来一个东西似的。 披头散发,红衣似血,面色惨白,唇色却格外的艳丽。 “陛……陛下,鬼啊!” 许卿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声,下意识地就往白婳身上扑了过去。 白婳伸手,摁住他的脑袋:“滚一边去!” 角落里,许卿默默躲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女鬼好可怕,可陛下比那女鬼还要可怕啊! “说吧,你从澧州一直跟在他身上有什么目的?” 白婳坐在一旁翘起了二郎腿,那一番慵懒的模样实在不像是打人的,还打得那么惨,那么凶。 女鬼被揍得怕了,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说:“是他先勾搭我的!” 她控诉地指向楚珏说:“是他自个儿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不过是满足他的愿望罢了,而且这段日子他也过得挺滋润啊!” 在梦里天天和她缠绵悱恻,乐不思蜀。 自个儿只负责给他制造梦境,然后吸取他身上的阳气维持自己的修为。 “没别的目的了。” 女鬼慌忙摇头:“大人,没有了,真没有了!” 谁知她刚说完,隔空一个巴掌就狠狠地落在了她脸上,女鬼的灵体顿时被打得凹陷了一块下去。 “大人,打人不打脸啊,奴家就靠这张脸吃饭呢!” 女鬼万分委屈地捂着自己凹陷下去的脸,卯足了劲才让它恢复原样。 细看之下,这张脸好像的确长得还不错,樱桃小嘴翘鼻梁,还有那双含春的眼眸,要是还活着绝对是个人物。 “你是如何从澧州一直跟过来的?” 这么远的距离,她居然都没有受到一丁点的影响,皇宫这么强的龙气,她也能适应。 可是看修为,她应该是个死了还没到十年的鬼。 “不怕大人笑话,奴家自幼嗅觉灵敏,只要是奴家认定了的人,不管多远的距离奴家都能找到。” “当真?” “奴家不敢欺瞒大人。” 白婳似乎有了主意,对着角落里的许卿说:“你立马去叫南桑拿一件太傅大人平时穿得最多的衣服来。” “陛下,这……这鬼话咱们能相信么?” “怎么就不能相信了,她要是敢骗孤,孤就让她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女鬼瞪大了双眼,惊恐地说道:“真的真的,奴家说的都是真的,但凡只要还活着,奴家就都找得到的!” 这鼻子可是比那狗鼻子还要灵敏呢。 “你再仔细说说,你与他都发生了些什么?” 白婳对这女鬼产生了几分兴趣,看样子是想害人却没那个胆儿,只能给受害者编织一些梦境,在慢慢蚕食他的意识和 第484章 见过丑的,没见过这么丑的 若是身子太过于虚弱的人,恐怕早就死了。 好在那楚珏是个娇生惯养的,平日里吃的东西也大多都是大补之物,这才得以让他支撑到了现在还有一口气活着。 女鬼忽然娇羞了起来,捏着自己的衣角,扭扭捏捏的说:“不瞒大人,奴家与他在梦境里过得十分缠绵,他比奴家先前遇到的那些男人都要温柔。” “而且……”她更加娇羞了,然而顶着那样一张煞白的脸,再怎么娇羞也只会让白婳一阵倒胃口。 “而且楚公子不介意奴家是鬼,还说如果有可能,愿意和奴家生生世世都纠缠在一起。” “……” “闭嘴,别再说了!” 白婳扶额,人家想要揍人的冲动,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是有多饥渴,连他这样的男人你都瞧得上?” 说到这里,女鬼忽然就惆怅了起来。 满是哀怨地说:“奴家也不想啊,可奴家还活着的时候,到了三十岁都无人敢娶,后来村里人嫌我是灾星,就把我给沉塘了。” 白婳扬眉:“那你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自己为何三十岁了还没嫁出去。” 女鬼的头低得更低了,那脑袋都快磕着地板了。 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因为奴家长得丑。” “丑?” 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可不丑啊,别说她三十岁了还没嫁出去,自个儿都是几百岁才嫁的呢,偏生还没嫁成功。 女鬼嘿嘿一笑:“不瞒大人说,奴家现在这个样子是画出来的。” 画的? 这年头鬼还能给自己画模样了? “因为奴家生得太丑,惹得爹娘厌弃,死后奴家怨气太深,闹得村子里不太安宁,我爹娘就托人给我画了幅画像烧给奴家。” “那你说说,你是如何闹的村子里不安生的?” 女鬼又是娇羞一笑:“奴、奴家……夜里缠着村子里那些年轻力壮的男子同奴家一起行孟浪之事,可奴家太丑,他们宁死不屈。” 说到这里,她可真是委屈极了。 白婳嘴角一抽,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奇葩啊,真是活久见。 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各种各样死法的鬼,还是头一回见到被丑死的鬼。 “看来你还真是耐不住寂寞。” “那谁让奴家死的时候还没碰过男人,从小到大,除了我爹,奴家连男人的手都没碰过!” “……” 你可快别说了,白婳一阵扶额无语。 “罢了,那你倒是让孤瞧瞧你的真面孔。” “大人真的要看吗?” 女鬼一脸的期待。 她是真的长的丑,丑的惨绝人寰的那种。 “放心,孤活了几百年,什么样的丑东西没见过?” 如此一说女鬼就放心,她怕自己一会儿现出原形吓到了白婳,便又免不了一顿揍。 这女人下手是真狠啊,即便是躲在楚珏的身体里,还是被打得嗷嗷叫。 “大人不怕奴家生得丑便好。” 说罢,只见她那婀娜多姿的身子一扭,一阵白烟过后,白婳原本已经喝进嘴里的茶猛地喷了出来。 方才那还美艳无比娇滴滴的女鬼,此刻却满脸脓包,脸大如盘,连五官都是各长各的,眼睛都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噗!” 她一口茶水呛了出来。 “鬼啊!” 又是一声尖叫,不过这次是楚珏发出来的,他刚清醒过来,就看见如此骇人的一幕。 女鬼听见楚珏的声音,顿时欣喜无比的朝他跑了过去。 “楚公子,你终于醒了,奴家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是你自己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更是亲口与我说要与我生生世世都在一起的!” 女鬼一个饿狼扑食,却扑了个寂寞。 楚珏用尽浑身力气躲闪,并且大喊:“丑八怪,你离我远点!” “楚公子这是嫌弃奴家了吗?明明在梦里还对奴家满口情话,什么山盟海誓,风花雪月,楚公子,您难道都忘了吗?” 女鬼伤心欲绝,再次扑了过去,那圆滚滚的身体缠在楚珏身上。 楚珏就差没吓到当场死过去了,他宁愿自己从来没有醒来过,也不要看见这女鬼的真面目。 见过丑的,没见过这么丑。 那五官都像是胡拼乱凑似的,要不是五官各有各的作用,估计她都懒得长。 “楚公子,您不能抛弃奴家呀,奴家是真心爱你的……” 白婳终于听不下去了,起身将她拎起来狠狠地砸在地上,又不解气地踹了几脚。 “长得丑固然不是你的错,但你出来吓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自己长什么样子心里没点数吗?” “死了就安生的去投胎,说不定下辈子还能求得一个好相貌,你却偏偏要用这种旁门左道来修炼,画的脸再好看又有什么用,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就你这幅模样,画得再好看有什么用?你能骗得了别人一时能骗得了一世吗?” “欺骗也只能给你带来短暂的快乐罢了,认清现实,接受自己的丑陋,明白吗?!” 白婳又补了两脚过去。 女鬼似乎被人戳到了心里的痛处,忽然眼睛发红,指甲开始变长。 满是红光的怨气缠在她的身上,楚珏吓得一个哆嗦。 “你……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她被彻底激怒了,眼看着就要化作厉鬼扑过去,身形更是暴涨,偏殿里阴风大作,吹的人睁不开眼睛。 “啪——” 那响亮无比的巴掌声落下,女鬼愣了愣,随后凶狠无比地瞪向白婳。 “我要杀了你,剥了你的皮!” “嘿嘿,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是能把你的皮穿在我身上就好了!” 随后就朝着白婳迅速扑了过去,白婳伸手,无数符纸从她掌心散开,直接将那女鬼裹成了个粽子,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白婳一脚踩在她的脑袋上,在地上狠狠地摩擦着。 怨气也随之消失。 女鬼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不争气的血泪从眼眶流了出来。 “呜呜呜,你们都欺负奴家,奴家不要活了!” 她又变回了那副貌美如花的样子,眼看着攻击白婳不成,便转而嘤嘤地哭泣了起来。 想着她那张丑陋的脸,此刻又在这里哭得梨花带雨,白婳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第485章 别逼我动手 她自认为自己脾气算好的,哪成想竟然遇见了这么个奇葩,实在是让她没办法好脾气下去。 “你要是再哭,孤就撕碎你的三魂六魄!” 哭声戛然而止,她委屈巴巴地看向白婳,更是不敢去攻击了,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比厉鬼还要恐怖。 自己倒是想要化身成厉鬼,然而才刚开始就被这个女人扼杀在摇篮中了,真是太残忍了。 “你,过来。” 白婳不悦的看向楚珏,快要瘦成人干儿的楚珏老实巴交的过来,此刻的他还不知道白婳已经成了皇帝。 “这女鬼是你招惹的,那便自己带回家去解决了,如今孤替你将他从你体内驱逐,对你已是大恩,你也倒不必谢恩。” 谢恩? 孤? 楚珏这个缺心眼儿的还没反应过来,许卿就带着太傅大人从前穿过的衣裳来了。 “你且闻仔细了,找找他在何处。” 白婳将衣服丢给她说,女鬼连忙拿起衣服放在鼻尖下闻着,然而却露出一副痴汉的表情。 仿佛此刻她正搂着一个身形魁梧彪悍的男人,那个男人似乎长得还不错,宽肩窄腰,掌心滚烫,热情似火。 正当女鬼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时,白婳一把夺过怀里的衣服。 面无表情地说道:“收起你这副浪荡的表情,别逼我动手。” 女鬼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说:“人家感知不到他所在的方位,要么是距离太远,要么就是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 白婳的眼神充满了危险,许卿连忙说道:“皇城距离边疆的确太远,她感知不到也正常,出征的时候,咱们不妨把她带上?” 白婳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建议,便对楚珏说:“孤给你两天时间,两天之后随孤一道御驾出征!” 楚珏脑子还是懵的,直到被人送回家,那女鬼都是阴魂不散的跟着他,好在旁人根本看不到,也不至于吓人了。 “什么,她当了女皇?还要本少爷出去打仗!” 刚回到家屁股还没坐热的楚珏,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从椅子上惊跳了起来。 正逢楚相国路过房门走进去,面色严肃地盯着他。 “爹,你快告诉儿子,这都不是真的,儿子现在还在做梦呢,梦都没醒呢,她怎么就成皇帝了?儿子不要去打仗啊,儿子会死的!” 楚相国更是恨不得给他一巴掌,但瞧着他现在这个瘦弱的样子,只怕这一巴掌下去人都没了。 楚相国冷哼一声:“不成器的混账东西,人家林世子虽然纨绔,却也知道大局当前,儿郎应该操戈披甲上战场去保家卫国,你却在这里贪生怕死,我楚临安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废物!” 楚相国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了,要是有可能,他真想把这废物东西塞回娘胎里回炉重造算了。 “她能成为女皇,这是天命所归,更有先皇遗诏,你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 楚相国虽不满女子为皇,可这件事情已经是铁板钉钉了,再去反驳也没有任何意义。 而今他们应当团结一致,共同抵御外敌,塑造大端繁荣昌盛才是第一要务。 因为他深知,倾巢之下岂有完卵的道理。 “陛下要出征?” 出征之前,白婳着人将奶娘和东篱都接进了宫里去照顾团团。 奶娘只是个普通人,这辈子都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能住进宫里去,还被陛下封为团团的御赐奶娘。 在宫里不用听任何人的使唤,只需要照顾好团团便可,而团团的一切吃食都需得经奶娘的手才行。 至于东篱,她不适合呆在宫里,所以会和她一起去往边疆。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居然又要把本宝宝抛下!” 赤乌躲在角落里阴冷的画着圈圈诅咒白婳,凭什么他就要留在宫里照看一个小奶娃,而这个女人却可以出去大杀四方。 他好歹也是个神兽,如今却沦为了看娃的奴仆,天天陪着那小破孩儿玩儿,实在是太憋屈了。 “天道有规定法则,神不可以在凡间夺走他人性命,更不可以放肆的使用术法,若是带你去了,孤一个没把持住大杀四方,咱俩都得跟着完犊子,明白吗?” 赤乌委屈地说:“可是本宝宝都快在这皇城里憋坏了,再说了你不使用术法,那还怎么上战场杀敌?” 他才不相信这个女人的话,诡计多端花样百出。 说不定她就是想自己一个人出去浪,再把孩子丢给他。 “所以孤不是让那些大臣们都各自出一个儿子吗?他们自然不会想让自己的儿子真的上战场杀敌,却又无法违抗命令,所以孤断定,他们必定会想方设法为自己儿子保驾护航。” 赤乌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各家都会派人过去?” 白婳不可置否。 人心隔肚皮,他们算计自己,自己又为何不能算计他们? 不过都是一群老狐狸罢了,还在她面前装什么嫩。 百官们个个家底丰厚,如果不在这时候让他们大出血,还指望着以后吗? 招兵买马乃是常态,江湖中也不乏有高手,只要有钱,高手也能变成护卫,她要的就是这些高手。 “你居然想趁此机会削弱各家势力。” “有何不可吗?” 今日团团进宫,他倒是适应得快,宫里的床够大,足够让他滚来滚去的。 此刻已经玩得睡着了,粉扑扑的一张小脸儿,白里透红,可爱极了。 “算了,你不带本宝宝就算了,但你若想趁此机会自己一个人溜走的话,我就和你没完!” 这女人要是趁机开溜,让他单独留在人间,那他非疯了不可。 “放心,在没找到萧君策之前,孤不会丢下你的。” “这还差不多。” 赤乌翻了个白眼,两脚蹬掉鞋子,爬上龙床睡觉去了。 白婳挑眉,这是她的床! 不过看着赤乌小心翼翼地将团团圈在怀里一起睡着的样子,她也就忍了。 左右不过一张龙床而已,他要是喜欢就给他好了。 他们今夜是能睡个好觉,但楚家此刻却是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好不容易大病初愈的楚珏又没能耐住性子,点了两个千金坊的妓子到府中吹拉弹唱。 估摸着是今儿个瞧见了那女鬼的真面目,心里犯恶心,才会如此的迫不及待。 第486章 你以为本公子凭什么喜欢你 听着屋里传来的歌声和笑声,楚相国此刻,一张老脸都快绷不住了。 楚夫人只得安慰着:“相爷莫要生气了,珏儿才刚刚醒来,又马上要去出征了,你就让他在出征前让自己快活快活吧,这以后有没有命回来享受都还说不定呢。” 楚相国冷哼一声,说道:“惯子如杀子,你就作吧,迟早有一天给他作死!” 楚相国气呼呼的走了,他一生清廉刚正,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混账东西,天天恨不得长在女人肚皮上。 他倒是希望这混账病死算了,也省得他天天看见心烦。 屋子里,楚珏再一次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 一人弹琴奏乐,一人舞姿曼妙,快活似神仙。 更有美貌婢女拈了果子送到他口中。 “少爷,奴婢们伺候得可还舒服?” 楚珏连连点头:“舒服,当然舒服!” 而角落里的女鬼却是满脸怨气地盯着他,她们说的果然不错,男人都是些负心玩意儿。 明明前些日子还在和自己你侬我侬,如今这转眼间就变了性子,对着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由于她先前纠缠楚珏的缘故,现在唯有靠近楚珏才能让她维持现状。 不过白婳已经将她打出体内,所以就算他此刻有再深的怨气,也无法进入到楚珏的身体里。 所以现在也只能蹲在角落里怨气十足的盯着楚珏,而楚珏也强迫自己忽略掉这个丑陋可怕的女鬼。 然而她怨气太深,所以不论在屋子里怎么热闹,都始终弥漫着一股阴气,地板上更像是结了一层寒霜,冷得吓人。 “少爷,奴婢好冷啊,你的胸膛好暖哦,可以给奴婢暖暖吗?” “小贱蹄子,少爷你这狐媚子的手段来勾引少爷!” 两个婢女互相看不对眼,都瞪着彼此,都还长得算清秀可人的,楚珏见状,一把将两个婢女都搂在怀里。 笑得一脸春心荡漾地说:“有什么好争的,本少爷今儿个哪儿也不去,今晚本少爷就是你们的了。” “至于你们有什么本领就都使出来,要是能让本少爷开心,本少爷就重重有赏!” 两个婢女顿时双眼一亮,使出浑身解数开始谄媚妖娆。 而角落里的女鬼身上的怨气都快蔓延到他这边来了。 头发开始疯长,乌漆麻黑的一片就朝着他这边蔓延过来。 顺着两个婢女的后背爬上了她们的脖子。 渐渐地,两个婢女察觉到自己呼吸不畅,总觉得自己的脖子上好像长了什么东西,于是便用手用力地去抓。 楚珏定睛一看,吓得立马松开两个婢女,从桌椅上用力地掉了下来。 他目光惊恐地看向角落里的女鬼,大喊着:“你到底要干什么?” “少爷,你在说什么呀?” 两个婢女赶紧过去将楚珏从地上扶起来。 楚珏看见缠在她们脖子上的头发,连忙推开她们,惊恐地吞了口唾沫星子说:“都出去,都给本少爷出去!” 他怎么就忘了,那女人是鬼,压根就没有人性的。 要是一会儿发起狂来杀人了可怎么办。 婢女愣了愣,随后眼中出现了水雾,楚楚可怜地看向楚珏说:“少爷,是不是奴婢们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您尽管惩罚奴婢们,但不要赶奴婢们走呀!” 她们可是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的,如果能趁此机会爬上少爷的床,再怀了孩子,此后母凭子贵,就再也不用当婢女这般辛苦了。 虽然她们注定只能成为一个小妾,那也总比为奴为婢的强。 眼看着那女鬼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阴森森的鬼气在她脚下散开,楚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你们算个什么东西,本少爷不过是一时兴起,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赶紧滚出去,别在这里碍了本少爷的眼!” 楚珏故作凶狠地说着,然而此刻心里却虚得不行。 她们要是再不走,那女鬼凶性大发可就完了呀! 两个婢女不甘心地咬了咬唇,眼看着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还让人给嘲讽了一顿,顿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眼看着她们离开了,楚珏这才松了口气,又赶紧对着另外两个女人说:“你们也别弹别跳了,本少爷今儿身体不舒服,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 千金坊的姑娘还是头一遭遭遇退货的。 这楚家少爷莫不是个傻子,叫他们过来,居然只是吹拉弹唱,啥也不干,还是那方面不行? “她们都走了,你满意了?本少爷不过就想放松放松,你怎么就不肯放过我!” 楚珏一脸的欲哭无泪,他算是整明白了,这女鬼嫉妒心强得要死,眼里还容不得沙子,恐怕是在梦里那些胡话都当成真的了。 不过女鬼编织的梦境很真实,一旦进入梦境,根本就无法分清是现实还是虚幻。 女鬼瞬间收敛了自己的怨气,却忘了收回自己那副丑陋的面孔,还故作扭捏可怜地走到他面前。 楚楚可怜地说:“楚公子,奴家不过是想要与你一起,生生世世都不分开罢了。” “你明明说过,奴家是你见过最美丽最温柔的女子,怎的如今转眼就变了呢?” “那些女人都不是真心爱你的,只有奴家对你的心意才是真的!”你 她企图扑上去,抱着楚珏一通乱啃。 然而楚珏却面色铁青,忽然转身疯狂地呕吐了起来。 女鬼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关心地询问:“楚公子,您没事吧,要不奴家给你亲亲摸摸,说不定就好了!” “呕——” 又是一阵疯狂的干呕,就差没把苦胆水给吐出来了。 他连忙阻止了女鬼的动作说:“算我求你了,别过来行吗?” “实在不行,你也别用这张脸对着我啊!” 实在是丑得不忍直视,让他倒胃口。 女鬼愣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忘记换脸了。 随后幽怨的说道:“所以楚公子是嫌弃奴家长的丑?那先前对奴家说的那些甜言蜜语也都是假的?” 楚珏想都没想地说:“要不是你那张好看的脸,你以为本公子凭什么喜欢你?” “也不瞅瞅自个儿现在啥样,恶心得要死,你赶紧离本公子远些!” 第487章 再也不乱说话了 女鬼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伸出去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没有了动作。 一瞬间的安静让楚珏有些诧异的回过头,却看见女鬼面色悲戚,眼中更是流出血泪来。 她喃喃自语:“原来奴家在楚公子眼中竟是这般的丑陋不堪,奴家以为楚公子会是良人,没想到也只是爱皮囊的负心汉罢了。” “奴家也不想长这么丑的,可相貌是爹娘给的,奴家也没有办法去改变。” “奴家也想和那些寻常女子一样,哪怕长相普通,也不会惹人厌弃,更不会被人视为灾星而沉塘。” 她小声地啜泣了起来,那哭声幽怨阴冷。 楚珏渐渐察觉到了几分不妙。 但女鬼根本就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奴家不过是想找个良人罢了,哪怕公子是欺骗奴家的,奴家也心甘情愿。”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接纳奴家,长得丑也不是奴家的错啊!” 她猛地抬起双眼,瞳孔腥红,面色扭曲,指甲和头发都在瞬间疯长,浑身也是湿漉漉的。 一股尸体腐臭的味道随之弥散开来,她是被沉塘淹死的,相当于淹死鬼。 这么多年来,她用一副美丽的外表给男人织梦,那些男人不也飘飘欲仙吗? 为什么外表就一定有那么重要? 为什么丑的人注定要被鄙夷羞辱? 她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啊! 楚珏瞪大双眼,身子踉跄着后退:“你……你别激动啊,本公子刚刚说的、说的都是假的!” 此刻楚珏恨不得打烂自己的嘴巴,犯什么嘴贱,居然说了那些话去刺激这个女鬼。 这不是明摆着找死嘛! “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女鬼的理智已经不受控制了,她修为本就不好,一旦遇上一个爆发点,就很有可能变为厉鬼。 屋子里的东西开始东倒西歪了起来。 楚珏连忙说:“你别激动,本公子刚刚的话都是骗你的,在本公子心里,你永远都是最美的!” “真的,本公子不骗你!” 可女鬼已经没有那么容易上当受骗了,猛地就出现在他面前,和他脸贴着脸。 一双发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身上的肉早已被泡得发白发胀,这让本就丑陋的她看上去更加的恐怖了。 楚珏强忍着恶心盯着她的脸,脸上的笑容都快绷不住了。 “你骗我,你又在骗我!” “没有,本公子真的没有在骗你!” “好看的皮囊多的是,你虽然长得丑了些,却也是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 “当真!?” 女鬼瞪大了双眼,似乎他只要有一句假话,就立马张开血盆大口将他给吃了。 喉结上下活动,楚珏疯狂点头,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此刻他不得不违背自己的良心。 说:“我楚某人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假话,若敢骗你,必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轰隆—— 震耳欲聋的旱天雷拔地而起,哐当一声似乎要把这天都给捅破了。 楚珏吓了一跳,心虚地看向女鬼。 “你骗我!” 她凄厉地嘶吼着,楚珏在心里疯狂骂娘,什么时候打雷不好,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打。 要死啊! “没有没有,你要怎样才肯信我!” 楚珏心里害怕极了,这疯批婆娘是要干嘛啊! 她难道不知人鬼殊途的吗? 就算自己说的是真的,那也没有可能的呀! “你过来抱着我,把你先前对我说过的话再说一遍,我就信你!” 楚珏瞳孔一缩,顿时觉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偏生又没办法叫苦。 “楚公子不愿意?” 眼看着这疯批女鬼越来越凶了,身上的水也越来越多,尸臭和阴气交杂在一起,他的房间仿佛成了地狱。 “怎、怎么会呢?”他干笑着,朝女鬼伸出双手,敞开自己的怀抱。 强忍着恶心和恐惧将她抱在怀里。 说:“我楚珏这辈子非你不要非你不爱非你不娶,你在楚某心中比天仙儿还要美!” 他开始说着在梦里的那些情话,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头皮发麻,恶心不已。 而女鬼身上的怨气也在慢慢消失,渐渐地趋于平静,随后也恢复了那副美丽的外表,变得羞羞答答娇滴滴的。 “可是公子刚刚的话已经伤到奴家的心了,奴家真的好难过,奴家一难过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想要暴走,怎么办奴家也不想伤害公子的。” 女鬼嘤嘤地哭泣了起来,好在她现在没有用那张丑陋的脸对着楚珏,也勉强能够看得过去。 只是楚珏一想到她的真面目竟然是那般丑陋恶心,而自己竟然还在梦里和她巫山云雨,缠绵悱恻。 如今更是抱着她情话绵绵,他就恶心得像是浑身爬满了虫子一样,全身发麻。 但是听说她控制不住会暴走,楚珏就更怕了,连忙安慰着:“怎么会呢?本公子刚刚不过是口快了些,说的都是假话。” “那楚公子以后会保证只爱奴家一个吗?” 楚珏想也不想地点点头说:“当然了!” “那……那你发誓!” 楚珏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他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怎么就遇上这么个奇葩。 楚珏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为了活命他拼了。 然后信誓旦旦地说:“我楚珏发誓,这辈子只爱芸娘一个!” 女鬼双眼放光,继续得寸进尺地逼他:“那你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碰其他女人了,好不好?” 楚珏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下意识地反驳说:“这怎么可能,自古以来,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而且咱们人鬼殊途,这根本就不可能的事呀!” 他真是服了这个鬼女人,如果有可能,在去往剿匪的路上,他一定会管好自己的嘴巴,再也不乱说话了。 乱说话的下场就是被这么个鬼东西给缠上了。 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想法子先把这个女鬼给应付过去,毕竟小命要紧啊! 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他娘的都是些屁话,怎的就让这女鬼给听了去,被缠上也就罢了,偏偏是个丑得要命的,但凡是个漂亮点的,自己忍忍也就过去了。 第488章 孤也这么觉得 现在也就只能等这个女鬼的作用发挥完毕了,让那个女人把她赶紧给灭了。 实在不行,他现在就去玉清观找个道士来做法。 他想到这里,忽然眼睛一亮,是啊,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个法子呢! 他可真是聪明绝顶啊! “所以楚公子是要拒绝奴家吗?” 女鬼芸娘立马生气了起来,一双眼睛红红的。 楚珏慌忙摇头说:“不不不,本公子只是担心咱们人鬼殊途,会不会惹得天怒?” 毕竟他们从小到大听说的那些鬼怪故事可多了去了,人鬼相恋压根就是无稽之谈,就算是有也不会善终。 谁知女鬼却是娇羞一笑,娇滴滴的说道:“公子不必担心,就算是惹了天怒,只要公子是真心爱着奴家的,奴家哪怕是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也必定会保得公子安全。” 楚珏只是想忽悠这女鬼,但女鬼的话却全都是真心实意的,又怎会知这话往后会一语成缄。 楚珏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表示自己感动得不得了。 夜里的皇城如同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一般,身形庞大而又略显狰狞。 随着将军府的仆人接二连三的离奇死去,剩下的仆人们也不敢呆在这阴森恐怖将军府里了,纷纷逃的逃跑的跑。 如今阿狸身边也就留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伺候着,她每日都会变卖一些首饰去换新鲜的食材回来。 似乎除了鲜血,襁褓里的那个孩子根本就不吃人类所吃的任何东西。 不仅如此,他就连长得也比寻常孩子快得多。 如今看上去也有一两岁的模样了,但整日除了睡就是吃。 偶尔醒来也是用一双黑漆漆空洞洞的双眼盯着阿狸,盯得人心里阵阵发毛恐惧。 就连作为他亲生母亲的阿狸都不敢轻易靠近。 她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来,慈爱地问道:“宝宝是不是饿了?没关系,为娘已经托人去给你买新鲜的血液来了,很快宝宝就能吃饱了。” 将军府的产业都快变卖完了,她身上的首饰也都所剩无几,直到现在少主人都没有来找她。 所以她也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处理这个孩子。 那孩子四肢并用地爬在她面前,速度极快,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她面前。 她现在只能拿钱让人去买一些快要病死不值钱的奴隶回来让这孩子吸食。 可即便如此,随着这孩子一天天长大,胃口也就变得越来越大。 她真担心哪一天自己也会沦为他的腹中餐。 阿狸呼吸急促,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和后背更是渗出了冷汗,猛然间,那孩子朝她露出一口尖厉的獠牙来。 她吓得瘫倒在地,时隔多日,阿狸已经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双眼更是严重下凹,看上去不人不鬼的。 他朝她发出一阵嘶吼。 趴在窗口盯着他们一举一动的小纸人更是瞪大了眼睛,两个小纸人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但下一秒它们身上就燃起了诡异的蓝光,纸人们吓坏了,在弹指间就化作了飞灰。 “哼,蠢货,被人监视了都不知道,这些年教给你的东西都白教了。” 浓厚的夜色之下,那银色面具的主人忽然从房间的阴暗角落里出现。 阿狸吃了一惊,却在瞬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跪着上前抓住完颜洪的裤腿。 崩溃地说:“少主人,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生下来就是这个样子,可他到底是奴婢亲生的,奴婢也不忍心杀死他呀!” 眼泪从眼眶滑落,这些日子她饱受折磨,天天都在担惊受怕,生怕白婳会忽然找到她。 完颜洪一脚将她踹开,随后走到那孩子的面前,然而那个怪物对完颜洪有着很大的敌意。 嘶吼着就扑了过去,却被一道光芒狠狠地打在了身上,小怪物痛呼一声,立马弹跳在墙上,锋利的指甲嵌入墙体,凶狠无比地瞪着他。 “哼,脾气还挺爆。” 随后甩出一道黑网将他牢牢地困在其中,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屋子里回荡着,滚滚白烟散发出皮肉烤焦的味道。 “少主人,奴婢求求您不要伤害他,你哪怕叫他带去炼成药人,也请不要伤害他的性命。” 至少要让他活下去。 “我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指点点了?当初让你怀上周易安的骨肉,你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这个怪物在她肚子里孕育了那么长时间,已经足够成熟了。 “这孩子我带走了,你的使命也完成了,以后你就自由了,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管你。” 完颜洪扔下一袋金叶子,就提着那小怪物迅速消失。 “少主人,不要!” 阿狸还想哀求,但完颜洪根本就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嗯,来晚了?” 慵懒熟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阿狸猛地回头,就看见那个女人一脸不满地站在她身后抱怨着。 “居然被人半路截胡了。” 肩头上的赤乌说:“他刚走,还没走远,咱能追上的。” 完颜洪提着黑网的小怪物直奔太子府而去,眼下废太子下落不明,那些未完成的计划只能让他来继续了。 “哟,这夜黑风高的,这位少年郎是着急着要往哪儿去呀?” 高高的角楼顶上,巨大的阴影侵袭而来,月色之下,那人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完颜洪赫然停下脚步,即便没有回头他也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那个将他打得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的女人,如今是大端朝的新皇! 她的强大,超乎了他的想象。 “怎么,是不是孤生的太过于倾城绝色,以至于你看见了孤连话都不会说了?” 赤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女人还真是自恋得要死啊! “白婳!” 完颜洪咬牙切齿地盯着她,她又来做什么! “叫孤皇帝陛下!” 毕竟她现在是一国之君了,怎么着也得享受一下当皇帝的待遇吧。 “哼,皇帝陛下?”完颜洪大笑了起来,身体却在慢慢地后退 “哈哈哈,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当皇帝的先例,就算你坐上了那个位置又如何,世人不会承认的!” 白婳撇了撇嘴:“你说的对,孤也这么觉得。” 她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对他说:“不如你将那个小东西交给孤,孤看他长得挺可爱的,也喜欢得紧,今夜孤就放过你的狗命如何?” 第489章 昭昭恶行,不可原谅 完颜洪再一次感到了羞辱,咬牙道:“狂妄,你想杀我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啧,不就是有一个白泽为你保驾护航吗?他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五百年前他就曾被孤按在地上摩擦过,手下败将而已,可惜他今夜不在,否则孤连他一起给收拾了!” 什么叫狂妄自大,什么叫目中无人,她就是。 与其畏畏缩缩地活在这世上,懦弱卑微一辈子,不如活得张狂骄傲些,释放自己的性子,我行我素为所欲为,这才是她身为孽龙本该有的样子。 完颜洪自知不是这女人的对手,直接朝她扔出一张火符,数米高的火墙拔地而起,直接拦住了白婳的去路。 他更是在自己身上贴了张疾行符,刹那间身形如风,很快白婳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看不见了。 “哼,还以为我会像之前那样傻等着被你打吗?” 完颜洪刚得意完,黑影立马从天而降,剧痛从脸颊袭来。 白婳踩着他的脸在地上摩擦了数米远的距离才堪堪停了下来,然而他的脸已经被摩擦出血了。 裙摆在空中飞扬,舞出优美的弧度。 赤乌忍不住嘲讽说:“在你面前玩火,她这是有多想不开。” “谁知道呢。” 白婳耸了耸肩,不可置否。 他以为自己跑得快就可以了吗。 “白婳,你到底想干什么?” 完颜洪忍着脸上的剧痛咬牙切齿地问。 他自小学艺,然而十几年的功夫在这个女人面前却不堪一击。 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有人强悍到这种恐怖的地步? 却不知他现在所看到的只不过是她所展现出来的冰山一角罢了。 想要弄死一个凡人,比弄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要不是受天道法则束缚,她也不至于畏手畏脚拖到现在。 不过白婳现在有了更好的法子,不用自己动手也能让他命丧于此。 美艳绝伦的面庞在月色下更显妖娆,艳红的唇色让她宛如妖精般。 白婳指了指他手中黑网里的小怪物,笑意盎然地说:“这个。” 完颜洪却攥紧了黑网不肯松手。 “你可要想清楚了,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乖乖听话给我,你还能活着,二是反抗,但你越是反抗孤就越兴奋,你要知道,杀你不过轻而易举,哪个选择更明智些你应该清楚吧?” 她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抢人家的东西总得给人家选择的机会。 完颜洪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能把抢东西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又清新脱俗。 但她却又说得很对,死和活着哪一个更重要,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好,我给你!” 但他其实也没得选择。 他松开了黑网,里头的小怪物立马凶猛地扑向了白婳,完颜洪的嘴角轻轻勾起。 但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住了。 因为那刚刚还凶猛无比的小怪物,却在靠近白婳的瞬间变得乖巧无比。 黑漆漆的眼睛里流露对她的恐惧。 白婳笑眯眯地伸手摸了摸小怪物的头,那小怪物的身体却颤抖得很厉害。 “真是个可爱的乖孩子,你看那个带面具的坏叔叔用黑网烧你,真是太可恶了,怎么可以欺负这么可爱的你呢?” 赤乌内心:可爱个毛啊!还没它可爱好叭! 这玩意儿和那天的女鬼有的一拼吧! 它现在严重怀疑这女人眼神是不是出现问题了。 小怪物似乎听懂了她的话,轻轻地点了点头。 完颜洪不可置否地盯着白婳,为什么那个东西会害怕白婳? “那你现在去杀了他,好不好?” “白婳,你敢!”完颜洪顿时浑身发寒,大吼道:“你不是说只要我把他给你,你就放了我吗,可你为何要出尔反尔?!” 白婳笑了笑:“孤怎么就出尔反尔了?孤是愿意放你一条生路的,但他不愿意啊,孤也没办法的。” 她一脸无奈的样子,说着就拍了拍那小怪物的脑袋,对他说:“去吧去吧,他可是很美味的哦。” 那一脸笑眯眯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完颜洪拔腿就跑,但那怪物的速度快得很,猛地挂在他脖子上。 身后是白婳不紧不慢的声音:“你修习西岐邪术,用活人做蛊,更是以尸养鬼为旱魃,昭昭恶行,不可原谅!” “你完颜家本就篡位在先,而后非但不知悔改,反而想逆天而行,夺他人阳寿。” “澧州河神祭祀,你更是不知道谋害了多少无辜性命。” 白婳不想知道他要那些少女的目的是什么,但她只知道快刀斩乱麻,只有杀死他这个源头,一切事情方能结束。 这也是她第一次以神的名义去制裁凡人。 因为她实在是忍他很久了,还以为经过上次的教训之后多少都会有些收敛,没想到他还没放弃自己那所谓的大业。 夜色很浓,巷子也很深。 皮肉撕开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她迈着优雅的步子一步步往前走,宛如死神一样的气场压迫而来。 漆黑的巷子里没有光亮,只隐约传出一些血腥气。 “求求你,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还不想死!” 巷子里传来男人撕心裂肺的哀求声,他到底是忽略的哪一点,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似乎是她从落霞山归来时,又似乎是在将军府的柴房看见她的。 那个时候他就应该先下手为强,杀了这个女人! “如果这世上每一个犯错的人都来一句我错了,是不是就都能被原谅?” “孤也许能原谅你,但死去的那些无辜之人,你觉得他们会吗?你自己杀了多少人,心里没数吗?” 她虽然脾气不好,但也绝对不会滥杀无辜,也分得清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从幽深冗长且黑暗的巷子里忽然伸出一双血肉来,他似乎在奋力地往外爬,却又被猛地拖了进去,随后就是那惨绝人寰的叫声。 赤乌打了个冷颤,说:“咱们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残忍什么,又不是我动的手,关我屁事。” 赤乌忽然就悟了,这女人就是要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让天道抓不到她的错处。 她还真是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第490章 说出来干嘛,怪吓人的 “天道创造无数法则庇佑弱小的凡人,隔绝一切邪恶和妖魔,却不知人心往往比妖魔更可怕。” 他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不过在人间界待着,也总比那受条条框框约束着的九重天好。 什么神君神官神女个个都眼高于顶,瞧不起她这个孽龙出身的武神,自认为身体里神的血液,却又纷纷惧怕于她。 巷子里的动静终于停了,凄凄月色从乌云里钻了出来,勉强照亮了巷子里的情形。 赤乌瞪大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落在血泊里的银色面具,残肢断臂,衣衫碎片,被锋利的爪子撕扯得到处都是。 白婳言笑晏晏地走进巷子里,朝着最黑暗的深处招了招手:“乖孩子,过来。” 黑暗中,那巨大的身影正在慢慢地缩小,随后,他浑身是血的从里面出来,尖厉的指甲上还嵌着些完颜洪身上的皮肉。 再次看见白婳,他依旧恐惧。 巷子里的血腥触目惊心,好好的人就这样被撕成了碎片,这才是真正的死无完尸吧。 “干得真不错,可惜,你杀人了。” 白婳抬头看着今晚的月色,可真美啊。 那小怪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嘶吼着后退,黑漆漆的眼睛里流露出恐惧和愤怒。 白婳脸上笑容消失,冷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人不人鬼不鬼,本就不应存于世,他们却偏偏将你创造了出来。” “你和他一样,杀了许多无辜的人,所以你也得死。” 白婳懒得废话,趁早解决了的好,免得突生变故,夜长梦多。 她朝小怪物伸出手,无形的力量将小怪物紧锁,他奋力地挣扎着,感受到欺骗之后的怪物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怒火。 “不要!” 阿狸匆忙赶来,便看见如此一幕。 地上的银色面具尤为显眼,她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身体更是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少主人……死了?! “求求你不要伤害他,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个人是我送给他的,也是我杀的!” 阿狸苦苦地哀求着,就算是个怪物又怎样,那也是她的孩子啊! 白婳转身,兴趣盎然地盯着她,说:“可他今夜杀了人,我算的是今夜的账,可管不着他以前。” 作恶之人,她可是有权利将其毁灭的。 尤其是这种诞生于邪恶之中的东西。 枷锁越来越紧,眼看着他的性命危在旦夕,阿狸惊恐的道:“他只是个孩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孩子?”白婳嗤笑道:“哪有孩子生下来就要喝人血的?你凭什么那么想让他活下去?” 阿狸咬咬牙,跪在地上,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说:“至少他没有伤害过我,这就说明他是有人性的,只要加以矫正和调教,他也一定会和正常孩子一样的。” “你拿什么确定?万一他长大以后是个杀人如麻的怪物呢?” “不会的!”阿狸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 空旷的长街显得十分寂静阴森,家家户户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她说:“他现在只是被激发了凶性才会杀人的,只要让他回到我身边,他就一定会温顺乖巧的!” 阿狸是根据这段时间他的反应来看的,不管他有多饿,他都不会对自己动手,所以她才会如此坚信那所谓的人性。 白婳挑起唇角,道:“好,那我们就来赌一把,我放了他,让他回到你身边,看看凶性大发的他是否会对你言听计从,又是否真的有人性,如果有,我便不杀他。” 她可是个很信守承诺的人,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 但这话赤乌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这女人就从来没有说到做到过,但对于拔它毛这件事倒是言出必行。 “好!” 阿狸犹豫片刻便应了下来,白婳挥手,枷锁松开,阿狸依旧跪在地上,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慈爱地对着他挥了挥手,柔声道:“宝宝乖,到娘亲这里来好不好?” “娘亲带你回家,带你去找好吃的,好吗?” 她尽可能地哄着那孩子,目光更是极尽温柔,因为这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少主人已死,就再也无人能够护住他们娘俩了。 小怪物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开始一步步地朝着她走过去。 阿狸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就连白婳也感到了诧异。 难道这怪物当真有人性? 不能啊,她能感知到的只有邪恶和凶性,根本就不存在人性这一说。 渐渐地,他走到了阿狸面前,黑漆漆的双眼冷漠而又懵懂地看着阿狸。 她一把将孩子搂在怀里喜极而泣。 赤乌忍不住嘲讽道:“哦豁,看来这次是你判断失误了。” “闭嘴!老娘就没有错的时候!” 就算是错的那也是对的,在她面前没有道理可讲。 可到底是哪出现问题了,他居然真的那么听话。 “为娘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噗呲!” 阿狸的最后一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伴随着那深入皮肉的声响,她双眼睁大,带血的小手从她胸膛穿过。 手中握着的东西还在跳动着。 饶是白婳反应再快,也没想到会是如此。 “你……”阿狸低头,看着从自己胸膛穿过去的手,再看看那张恐怖的脸对她露出一抹阴森冰冷的笑容。 “完了,真的完了。” 赤乌叹息了声,还是完犊子了,这东西压根儿就没人性,假以时日长大了,必定会为祸一方。 所以白婳的决定才是正确的。 “有些人总喜欢自以为是,这种超乎想象的东西就不能用寻常想法去度量他。” 她也很无奈,总有人不听劝,上赶着送死。 大晚上的闹这么血腥也不好。 阿狸倒在地上,那孩子转过身来,嘴角带着血渍,嘿嘿地笑着。 “他吃了……” “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干嘛,怪吓人的。” 白婳撇了它一眼,赤乌赶忙闭嘴。 “今夜不太平了,不过也没算白忙活一场,只是还有得忙罢了。” 她惆怅地叹了口气,身影消失在黑夜里。 大端朝以前的皇帝更是信奉神佛,所以有一段时间修建了许多神庙道观一类的。 但后来渐渐地也就没落了下去,成为了一座座废弃神观。 第491章 标准的小白脸 从玉清观一直往东走,就能看到不下于十家神庙,里面供奉的神像长相奇特,面貌怪异,什么奇形怪状的都有。 偶有一群黑鸦掠过,惊起虫鸟无数,黑影飒飒而动,空气中似乎漂浮着什么味道。 “何人在此?!” 一声警惕的轻呼,身着神纹的男人目光迅速扫过四周,最后定格在那笼罩在夜色里的纤细人影上。 即便是浓浓夜色也挡不住她身上的风华。 黑发飞扬,裙摆舞动,他能清楚地看见那女人脸上的笑容,越是笑得开心,越是代表了她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的不耐烦。 睡在神像前草堆上的小女孩儿也惊醒了过来,惊恐地睁大了双眼,更是下意识的躲到了白泽身后。 “我当你躲在什么金窝银窝了,居然是在这种破庙里,身为神兽,你未免也太拉垮了些。” 她还是喜欢嘲讽人,怎么恶毒怎么来,只要别人不开心她就能开心。 “你来做什么?不会是来寻仇的吧,上次不过是从你手里抢了个人,你这又何必记仇呢?” 白泽还不知道完颜洪已死,但这个女人过来绝对不是和他叙旧的。 “自然是来给你送礼的,你我也认识几百年的时间了,虽然你打不过我。” 她还刻意强调了这一句,白泽感觉自己的脸都是火辣辣的。 所以这女人是来他这里找存在感的吗? “什么礼?” 白婳伸手点了点,他在神庙外面设立的无形结界顿时破碎,随后将黑布包里的东西扔在他面前。 高傲地说:“打开看看吧,也别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番心意呀。” 她表情好像是在说,谢恩吧,咱可不是那种轻易送礼的人,能给你送那都是看得起你了。 白泽打开布袋的瞬间,身后的孩子吓得发出一声尖叫,白婳这才注意到那个孩子。 “哟,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养孩子了?” 白泽看着袋子里的东西,顿时脸色铁青,听见她的话,又下意识地将孩子往身后挪了挪。 “她是我捡到的凡人,你莫要妄图破坏天道法则!” 他大概以为白婳已经丧心病狂到了连孩子都不放过的地步。 瞧他这般护犊子,白婳不屑地笑着说:“平平无奇,要来何用?你这个留着吧,我就不稀罕了,今晚的礼物是给你的警告,下次,小心我让你神魂俱灭。” 真是的,大晚上让她跑了这么远的路,以为藏在这里设了结界隔绝气息她就找不到了? 只要她想,就算是用尽一切办法也一定会找到。 一句神魂俱灭,就足够让白泽胆寒了。 等到白婳走了,他又重新设了结界,将布袋子踢到一旁。 盯着那面色煞白的小哑巴问:“害怕了?” 小姑娘摇了摇头,便是自己不害怕。 但捏紧衣角不停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白泽叹息一声,到底是斗不过白婳。 那袋子里装的是完颜洪和那个小怪物,一晚上的时间,他手里的这两张王牌就都折在那疯女人手里了。 看来凡人孕育出来的东西还是不够强,连她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不过她现在这么着急地处理掉他们,而且刚刚她的气息似乎又强了些。 难道是因为她即将脱离寄宿体了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女人的实力回到顶峰,那她肯定会新仇旧账一起算。 “星儿,记住刚刚那个女人,她是这世上最邪恶最可怕的东西,越是像她这种美丽的女人就越是恶毒,所以星儿,我们就算是长得丑些也没关系,明白吗?” 星儿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但她太过于瘦小了,又从小颠沛流离,懂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什么都需要白泽手把手去教。 他向来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而今多了这么个拖油瓶,实在是令人恼火。 倒也不是没有想过将她丢弃,只是每次他稍微走得远些,她就开始慌乱,害怕被丢弃。 要么就是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无辜而又害怕地盯着他。 白泽本为世间瑞兽,受凡人香火供奉,一旦有了祈求,他就没办法置之不理。 “你先去睡,我要将这些东西拿去处理了。” 但孩子紧捏着衣角的手却并没有松开。 白泽揉了揉眉心:“你现在不睡,明天早上怎么起来给我找食物?你想让我挨饿吗?” 星儿一怔,头也跟着低下去了,随后蜷缩在一旁的草堆里。 白泽领着黑布袋,血滴滴答答地滴了一路,而里面的东西似乎还在蠕动。 这东西是一个是自小修习邪术的,一个是邪物凝聚而成,就算是尸体,也需得好好销毁,绝不可随意丢弃。 对他而言是没了作用,但却会对凡人造成影响。 就在他准备将尸体销毁时,幽深的黑暗中忽然扑朔出点点白光。 白光汇聚在一起,便是成片的蝴蝶朝他而来,一股强大的死亡之气扑面而来。 白泽握着黑布袋的手紧了紧:“祭渊?” 和白婳那个女人一样,也都有好几百年没有见过了,对于他们神来说,时间不过是白驹过隙罢了。 几百年的时间,算不上长,也算不得短。 他今日又换了身衣裳,红得如同被鲜血浸透过一样,披散着头发,白着一张脸。 用人间的话来讲,他就是标准的小白脸。 但整个三界都知道,祭渊是出了名的阴暗人物,他就像是臭水沟里的老鼠一般惹人厌恶。 “白泽神君,好久不见。” 祭渊笑眯眯地盯着他手中的布袋,看来他倒是一点儿都不隐藏自己的目的呢。 “你又想干什么?” 众所周知,祭渊有个癖好,那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神君。 九重天上但凡是有点儿姿色的神君,几乎都受到过祭渊的骚扰,他还很喜欢收集别人身上的任何东西。 白泽也没例外过。 多年前他整出去蜕化期,变遭祭渊偷走了他蜕下来的神兽角,虽说不是很重要的东西,但实在是恶心人,所以白泽现在看见他就更是没什么好脸色了。 “我来是帮你处理东西的,那东西挺吓人的,要不你给了我,如何?” 第492章 把他给整不会了 白泽冷笑:“以前你喜欢偷人贴身之物,如今却是明目张胆地来要了?” “神君误会了,只是出于兴趣爱好而收集,怎能说是偷呢,多难听啊,况且这东西与你而言并无作用,也非你贴身之物,不过白泽神君若是愿意将自己的贴身之物给我的话,这东西我不要也罢。” 白泽恶心地皱起了眉头,一把将东西丢到了他面前。 “拿上你要的东西给老子滚!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否则……我饶不了你!” 什么东西都能来恶心人了。 “就你这样的,也难怪当年连白婳都打不过,亏你还比人家年长,也幸好现在的殿主不是你!” 这世上也不是只有祭渊才会恶心人的,他也会,祭渊越是不喜欢听什么,他越是喜欢说什么,恶心不死他个老东西小白脸臭老鼠! 祭渊果真变了脸色,半张脸藏在头发里,阴暗得很。 “我已经和她见过了。” 祭渊意味深长地说着。 白泽一愣:“什么?!” 见过了? 那女人放过他了? 祭渊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不过比起殿主大人,还是白泽神君更符合我的胃口呢!” “祭渊!” 白泽明白过来他这是在嘲讽自己,气得他一掌劈过去,凌厉的掌风落在祭渊身体上,竟然化作无数的冥蝶飞散开来。 冥蝶绕着白泽很是亲热的样子。 “滚开!” 却被白泽震开,因为这是祭渊的惯用手段,冥蝶散开,白泽铁青着一张脸回到神庙里。 却发现那蜷缩在草堆里的孩子脸上残留着泪水。 约莫是他出去了这么一会儿没回来,她觉得自己把她丢下了吧。 凡人向来如此脆弱不堪。 他在草堆旁坐下,靠在神像上。 次日的太阳照进神庙里,白泽是被孩子那慌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吵醒的。 那孩子怀里抱着什么东西,一路疯狂地跑,鞋子都跑掉了一只也没敢停下。 白泽伸手,明润的光亮自掌心飞射而出,瞬间将她身后那不停追赶的野狗击飞。 那孩子终于看见站在神庙门口的白泽,神庙虽破,可阳光落在他身上,仿若神人降临。 孩子张大了嘴巴,许是想要呼喊出声,可最终还是无力地闭上了嘴。 因为她是个哑巴,哑巴不可能说话的。 她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白泽面前,抬头看着她面前的神明,将怀里的东西奉到了神明面前。 “你今天又带回什么好吃的东西?” 白泽低头去看,是几个烂番薯,上面还有残留的牙印,估计是她从那几只野狗那儿抢来的。 野狗尚且饿,故而怎能容忍被人抢了食物? 孩子睁大了眼睛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生怕他会不喜欢。 但白泽的确不喜欢,尤其是被野狗啃过的,他嫌脏。 “真不错,冬季时窖藏的番薯到了这个时候,就格外的甜。” 白泽随手拿起一个,目光却落在了孩子的腿上。 估计是跑太慢了,腿上的肉被野狗撕扯了去。 也难为了她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居然能跑得过野狗,约莫是想着不能让他饿肚子吧。 但她又哪里知道,神是不需要吃东西的。 孩子下意识地将受伤的腿往后挪了挪,她不想给白泽大人惹麻烦,也不想让白泽大人觉得她很弱,是个拖油瓶。 “进来。” 孩子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进去了,她从小到大都在受伤,每次都是硬挺着过来的,所以即便是被咬掉了一块儿肉,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总之,只要活着就什么都好。 白泽大人会保护她。 “把腿伸出来我看看。” 孩子抬头看着他。 “你不是麻烦,我既然让你跟着我,那你就是我的信徒。” 孩子这才将腿伸了出去,伤口深可见骨,还在不停地流血,再这样下去,这个脆弱的凡人会死。 当白泽蹲在她面前,修长白净的手轻轻握住她的腿时,孩子有些抗拒。 “别怕,一会儿就好。” 温润的灵力开始修复她受伤的腿,对于他来说,这本就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然而现在却很是吃力。 等到腿修复完全时,白泽才发现自己的力量竟然已经消耗掉三分之一了,额头也出现了冷汗。 这就说明,他的神力正在慢慢衰减。 他必须尽快进入下一个蜕化期,这样才能让自己恢复,而进入蜕化期的必要条件,就是白婳。 可惜…… 那个女人已经强到离谱了。 就连白婳也有属于她的蜕化期,五百年前她成婚之时便是她的蜕化期,否则能力也不可能那么弱,让澹台策将她困在地府。 冰凉的小手细细的擦去他额头上的冷汗,孩子害怕而又愧疚的看着他。 “去休息吧,记住,以后不要同那些东西抢吃食了,你哪怕是摘一些野果子也好。” 孩子点了点头。 他将好的番薯挑出来一些,用火烤熟了,扔到孩子面前:“吃吧,吃了好赶路,我们可能要离开京城了。” 这地方已经没有什么可待的了,听说萧太傅下落不明,想要让白婳助他进入蜕化期,也许萧君策就是个关键。 所以他得赶在白婳之前找到萧君策。 今天的相国府格外的不正常。 柳淮需被楚珏以一百两银锭请到了相国府,听说是相国府里出现了回去后,弄的合府上下不得安宁。 本着修行之人应当除魔卫道庇佑百姓的正道观念,柳淮需毅然决然的决定前往相国府驱除邪祟,顺便用那一百两银锭去给玉清观的神像重塑金身。 道观上下十五名弟子感动的不能自己,纷纷嘱咐柳淮需要注意安全,就是杀不死邪祟也不关系。 于是这相国府上上下下都贴满了符纸,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等到了夜里忽的就狂风大作,阴风呼号。 还在睡梦中的柳淮需瞬间被一股冲天的鬼气给惊醒。 “我靠!这相国府不会真的有鬼吧!” 他立马翻身起来,白日里罗盘没有反应,他原本也只打算糊弄一下,等到明儿天一亮就好了。 没想到这夜里忽然的尖叫声和阴风,倒是把他给整不会了。 第493章 其余地方倒是颇为优秀 他立马直奔楚珏所在的院子而去,还未走近就看见里面红光冲天,煞气沸腾。 伴随着楚珏的惨叫,让人头皮发麻。 “柳道长,我儿子还在里面,你快想想办法救救他啊,不能让他被那邪祟给害了去!” 相国夫人都快急晕了过去,外面还有仆人在撞门,但不论他们怎么使劲儿,那门就是纹丝不动。 忽然间弹射出一道红光,所有撞门的仆人都被撞飞了出去。 “怎么忽然间就有了这么强的煞气?” 这明显就是要化煞的征兆啊,楚珏到底做了什么,惹得那邪祟有如此重的怒气。 “都让开!” 柳淮需大喝一声,走到那房门前,双手结印,脑海里想着白婳教给他的结印手法。 猛地打出一道金光落在那门上。 紧闭的房门瞬间破碎,木屑飞溅,他们也终于看到了屋子里的场景,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胆小的更是吓得当场晕死过去。 只见屋子里缠绕的全都是女人的发丝,密密麻麻,楚珏被头发紧紧包裹,脸色铁青,眼看着就要断气了。 而那正主一身红衣披头散发,一双发红的眼睛紧盯着柳淮需? “臭道士,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你最好莫要插手,否则我连你一块儿撕成碎片!” 她身上散发着强大的红光,那是她心里的怨气和仇恨,柳淮需实在想不到楚珏是做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才会招惹到这么厉害的东西。 “你可知道,一旦伤人性命,你将无法堕入轮回,只能进入畜牲道,值得吗?” 看这修为,也有个十来年了吧,干嘛就这般想不开。 “哈哈哈,堕入畜牲道又如何,分明就是他负我在先,而今我就要杀了这个负心汉让他和我一起!” 芸娘已经疯了,她万万没想到楚珏竟然会找道士来对付她,还满屋子都贴满了符咒,以为这样就可以杀死她吗? 明明前些日子还说了好些动听的情话,现在转眼间就翻脸不认人了,所以他说的那些都是假话吗? 思及此,芸娘心中怒火更甚,缠着楚珏的头发也在用力收紧。 她疯狂地说:“而今我就要杀了这个负心郎,让他的血肉和我融为一体!” 柳淮需听完后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说的也是,不过楚公子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这般恨他,难道是未婚先孕,又将你抛弃?” 不得不说,柳淮需的想象力还是很丰富的,这种剧情都能想得出来。 “臭道士,你闭嘴!” 芸娘被逼急了,一巴掌挥向柳淮需,好在他反应快躲过了。 但身后的墙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直接碎成了渣渣,柳淮需回头一看,连忙拍着胸脯。 我的个娘哎,这女鬼这么厉害的吗? 那他还能打得过? 柳淮需心里直突突,更是打起了退堂鼓,可若是现在就退出的话岂不是说明自己不行? 那玉清观的名声也要烂了呀。 在心里一番争斗之后,柳淮需直接使出浑身解数,一连甩出数道符咒直逼芸娘。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她的道行,符咒刚刚靠近就已经化作了飞灰消散。 手中拂尘化作无数银丝迅速缠绕过去,这拂尘乃道家圣物,就算她修为再高,也总会惧怕三分。 芸娘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银丝所到之处,黑暗破裂。 “臭道士,你竟敢伤我!” “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的!你们都骗我,都在骗我!” 芸娘歇斯底里的怒吼咆哮着,浑身红光大盛,整个相府瞬间宛如置身血红地狱。 冲天的血腥气熏得人呼吸不畅,像是被人掐住了脖颈,所有人都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 柳淮需脸色大变,急忙怒吼道:“孽障,还不快收手!你莫不是要真的大开杀戒,要了这里所有人的命才甘心!” “哈哈哈,杀了他们又如何?反正楚郎也只会骗我!” “反正你们都只喜欢那美丽的皮囊,那我就挖出你们的眼睛,让你们再也看不见!” 骗子,全都是一些骗子! 他再次结印,八卦阴阳阵在他脚下重启,然而他修为不够,根本就压不住这女鬼滔天的怒气。 “楚公子,你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 柳淮需真想一口老血喷在楚珏脸上,这女鬼的怒气来源于楚珏,想要消除她的怒火,就得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楚珏都快断气了,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哪里还能指望他说什么。 这大晚上也的确够热闹的,楚珏这是在作死的边缘疯狂摩擦,这会儿算是踩到铁板子了。 芸娘飞扑着上前硬是要剜掉人家的双眼。 忽然间。 叮铃铃—— 温润而清脆的佛铃声自上而下,血色被破开,一抹金光从天际而来。 金色的佛铃猛地击打在芸娘脑门儿上。 她惨叫一声,抱着自己的脑袋疯狂哀嚎,尖利的吼声震耳欲聋。 佛铃缓缓回到他的手中,柳淮需顺着光芒所在之处看过去。 “净慈法师!?” 他大喜过望,飞速跑过去抓着人家的胳膊说:“法师来得正好,此女鬼作恶多端,速速将她给收了!” 法师的修为可比他好多了,这女鬼在法师面前也只有认栽的份儿。 “看来你修为不精,其余地方倒是颇为优秀。” 这还是净慈有生以来第一次嘲讽别人,虽说有些不对,但他着实有些忍不了。 区区一个女鬼,也要这般颇费功夫。 柳淮需红了一张老脸,嘟囔着说:“贫僧自是没有法师这般慧根,往后必定勤加修炼,不让法师笑话。” 他这也算是丢脸了,分明都是差不多的年纪,瞧瞧人家法师的修为,离飞升也就一步之遥了吧? 可怜他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飞升呢,说不定这辈子都没希望了。 净慈走到芸娘面前,雪白的袈裟在她面前轻轻晃动,身上的佛光刺得芸娘不停地后退尖叫。 他挥了挥手,缠在楚珏身上的发丝消失,重重地掉在了地上。 “你会像如此恶行,你应将你打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可有人念你也是个可怜之人,愿放你一条生路,希望你从今往后能够好自为之,若得机缘点化,兴许还能弃恶从良,再造生机。” 芸娘身上的煞气被尽数化解,她颤抖着匍匐在地上,像是在跪拜 第494章 换张脸行不行? 柳淮需不解地问:“法师要放了她?就不怕她以后会更加的变本加厉吗?” “人分善恶,妖魔鬼怪亦是如此,并非一切生于黑暗之物都是邪恶的。” 柳淮需不懂,这女鬼方才明明都那般厉害了,还要杀了这里所有人,难不成她还是个良善之辈? 那如此说来,这里的人又到底谁是善是恶? 莫非是那楚珏? 而当芸娘恢复自己的本来面貌时,依旧把众人吓了一跳,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婢女们小声议论着。 “天啊,她怎么这么丑?”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丑的人,听说鬼死之前都会保持着生前的形态,所以她活着的时候就有这么丑吗?” 净慈回头,不光扫过那些正在议论的婢女,明明是在温和平静不过的目光,却让人心生畏惧。 柳淮需连忙道:“法师有心饶你一命,望你以后莫要作恶了。” “还有你们,都还愣在这里做什么,不管自家少爷了吗?” 芸娘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走吧。” “法师要带她去哪儿?”柳淮需好奇地问。 “净化。” 柳淮需抓了抓脑袋,嘿嘿地笑着问:“那我能一起吗?” “不能。” 净慈拒绝得很干脆,他说:“道佛两家派系不同,你修道法,我修佛法,你即便看了,也对你的修炼无用,倒不如多钻研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 柳淮需被说得脸蛋发烫,看来自己的这点小心思都被他给看穿了。 “是是是,法师说的是,有空咱俩一起钻研钻研啊!” 他朝着净慈的背影大喊。 皇宫里,白婳此刻正在和芸娘大眼瞪小眼。 天刚亮净慈就把这货给送来了。 她不过才刚刚睁开眼睛,扭头就看见跪在床边的女鬼,若非早就见惯了这场面,恐怕会吓得当场晕厥过去吧。 她烦躁地揉了揉额头,说:“收起你那张脸,换张脸行不行?” 芸娘抽抽搭搭地说:“可是法师说过,我们要接受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你一大早的出现在这里,坏了孤的心情,你可知道后果是什么?” 想到这女人打她时的样子,芸娘赶紧换了个模样。 净慈就站在殿门口,彼时明亮的天光和朝会的钟声混在一起,他又是那般圣洁。 仿佛高不可攀的圣人,连阳光都对他似乎格外偏爱,美好得像是一尘不染的青莲。 白婳眯了眯眼睛,宫女们有序地进来开始伺候着,她现在懒得去朝会,大多数时候都是白无烬代替她去的。 为了方便,白婳索性赐了个官职给他。 摄政王。 是不是听上去威风凛凛,霸气十足? 然而实际上也就是个替白婳干活的可怜虫罢了。 他站在门口看着宫女们给她梳妆描眉,挑选衣裳。 她今日特意选了一件青黛色的罗裙,宫装大多奢华繁复,穿的过程中也需得好几个宫女来。 又给她簪上了珠花,然而那些东西都不过是锦上添花,比不得她本来的颜色。 “法师还真是好兴致,喜欢看女人换衣服。” 她张开双臂,任由宫女给她系上腰带,用力地一抽,险些让白婳魂归西天了。 “这么紧,是想勒死孤吗?” 内脏都要被挤出来了。 宫女连忙跪在地上求饶:“陛下恕罪,这罗裙若是不紧些,行走时便容易绊倒。” 宫中一言一行自有约束规矩,这破地方甚是无趣。 “都下去吧。” “你来找孤,也不仅仅只是为了将她送来吧?” 昨晚上也是白婳让他去相府解决这件事情的,否则就柳淮需那的道行,根本就镇不住。 “陛下出征在即,前方蛮子凶狠残暴,贫僧受先皇所托成为大端护国法师,便是要保护陛下的。” 他目光平和地看着白婳,大概是希望能从她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 “你要一起出征?”白婳笑出了声:“你一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去到那杀人如麻的战场做甚?” “难不成还要指望你上阵杀敌,真是可笑。” 他呼吸一滞,白婳如今待他的态度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贫僧的确不能上阵杀敌,却也不能看着陛下身入险境。” 他声音很轻,像是温暖的风拂过面庞。 “不……” “陛下拒绝也无用,我只会跟在你身后,完成先皇所托。” 还真是个固执的和尚。 “那便随你吧,不过行军路上没有人会照顾你,你最好好自为之。” 出征行军在即,不过才几日的时间,周易安手里又丢了两座城池,铁达尔一路直逼京城,眼看着是想要把大端一口吞下。 不过有时候胃口太大,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也许贫僧比她更快找到太傅大人。” 他淡淡地说了句。 “找不找得到那都是他的命,你以为孤当真就那么在乎他?” 白婳嗤笑他的天真。 晨时的风总是恰到好处地吹起她的发丝,眸子里有不经意闪过的微光,她扭头过来看他时,绝美的侧颜让他的心都在瞬间忐忑了。 京城还有十五万的驻军,但这里是大端的心脏,她顶多只能带五万将士去支援。 原先边疆就有十万人万人驻守,但眼下周易安手里的兵不足五万。 京城往前就是邯城、高望和宣阳城,而今周易安退守宣阳之前的东洲,也是几座城池中最大的一个。 一旦东洲失守,那么其余几城便会不攻而破。 他们现在死守东洲,只要援军一到,就会有转机。 但现在东洲的形势也不好,铁达尔的巨弩就在城门外虎视眈眈,他们现在是挂了休战的牌子,双方才暂时停歇了下来。 至于东洲城里,将士和百姓死伤无数,地上更是随处可见的尸体,随着天气变热,蚊蝇乱飞,蛇鼠一地,尸臭漫天。 城中粮草已所剩无多,铁达尔卡死了东洲所有的进出口,代惊棠是铁了心要将他们困死在里头。 “将军,咱们的粮草最多只能支撑三天了!” 主营里,听着身边副使的汇报,周易安躺在床上面无表情。 “将军,将军您快想想办法呀!” 副使看着他那个样子,忍不住着急地大喊,但周易安还是一动不动。 若非他是主将,副使真想一刀劈下去,上次就是因为周将军判断失误,才让太傅大人深陷险境,至今生死不明。 第495章 就是这样伺候男人的吗 周易安满脸的胡子拉碴,目光盯着上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副使心有不甘地问:“难道将军就这么甘心失败吗,就真的要让他们的铁蹄践踏我大端国土?” 他们早就听说周将军乃是难得的少年英才,年少时成名,战无不胜更是红极一时。 可如今看来,他根本屁都不是。 “将军,京城来信,陛下亲自带兵出征来支援咱们了!” 主站外迅速跑来一名小卒激动地说着。 周易安原本黯淡的眸子忽然亮了起来。 就连副使也怀疑自己听错了,连忙问:“此事当真?!” “真!陛下足足带了五万兵士呢!” “五万?”副使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而今守在东洲城外的铁骑就有十万,他们人数不到五万,陛下却又只带了五万人马过来,且她又是个女人,如何能够威慑蛮子? 蛮子狡猾,联合北境朝一起针对大端,其余诸国都是作壁上观,大端后方就是北境朝,前方是铁达尔,就相当于被夹在了中间,进退两难。 副使一拳砸在桌上,愤怒道:“让女人当皇帝就足够荒唐了,现在还企图带五万兵士就能打败铁达尔,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与其这样,还不如不来支援呢。 “放肆!”原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周易安忽然怒斥道:“陛下能够御驾亲征已是荣幸之至,五万兵士又如何,而今情势严峻,你却在这里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我看你这个副使不当也罢!” 听说白婳要来,他也不知为何,一颗心忽然就剧烈跳动了起来。 是因为期待吗,还是因为对她的仇恨? 只是这里的日子清苦,她为何要御驾亲征? 在宫里好好当她的皇帝不好吗? 副使心有不甘,却还是将接下来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周易安说:“务必要将消息捂严实了,东州城里有铁达尔的细作,他们一旦知晓,必定会提前阻拦陛下前来支援的路线。” “是,末将知道了。” 很快,很快他就又能见到那个女人了。 她现在成了皇帝,应该比以前更加威风凛凛了吧? 那个女人似乎天生就有着可以骄傲的资本,任何人在她面前都不值一提,它知道白婳的强大,莫说是带了五万兵士过来,就算是他只身一人前往东洲,铁达尔也绝不是她的对手。 这不是对白婳夸赞,而是本能地觉得她就应该如此厉害。 仿佛天塌下来了,只要有她在,就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但是从京城抵达东洲,少说也要半个月的时间,然而他们的粮草最多只能支撑三天时间了。 三天能做什么,不可能这三天时间都挂上休战旗,代惊棠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北境也没有。 “将城中所有粮草都盘查一遍,这几天让战士们先勒紧裤腰带,今夜本将军会带人夜袭铁达尔军营,摸清楚他们的粮库。” 粮库向来守卫颇严,尤其是现在这种紧要关头,代惊棠肯定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可他还想去试一试。 手下的人面面相觑,周将军这是怎么了,一听说陛下要来,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居然还想夜闯敌军军营。 “可将军,铁达尔有十余名蛮子在夜里巡逻,咱们根本没机会的。” 周易安冷笑:“咱们的确是没机会,但不代表没有突破口。” 他从完颜洪那里学了些法子,兴许能有用吧。 夜里东洲城外燃起了篝火,蛮子们从城中掳来了不少的少女,此刻正强迫她们围着篝火跳舞。 铁达尔的姑娘是可以上战场的,和大端不同,但她们生来勇猛,没有大端姑娘们的娇弱婀娜。 那里的环境将她们养得凶悍无比,即便是同样身为女人,也不会对女人格外怜悯。 “哈哈哈,瞧见没,这大端朝的女人也只配给我铁达尔的男人们唱歌跳舞搔首弄姿了!” “也难怪他泱泱大国竟然被我们代王殿下连破数座城池,真是大快人心啊!” 男人和女人们坐在一起放肆地嘲笑着。 夜空星子如灯,风吹草地的声音沙沙作响,但随着铁达尔特有的鼓声,显得豪迈壮阔。 “你,过来,给爷倒酒!” 那胡子拉碴的大汉随意指了个娇小柔弱的女孩儿,看上去也不过才十五六岁,模样还很稚嫩。 她战战兢兢的过去,跪在地上给他们倒酒,兴许是太过于害怕,杯中酒洒了许多。 “废物东西,让你倒个酒都倒不好,你大端朝的女人就是这样伺候男人的吗?” 壮汉一巴掌将女孩儿撂倒在篝火旁,举起酒杯,自上而下地将酒淋在姑娘头上。 “哼,像你这样的货色,在我铁达尔只有为奴为婢的份儿!” 壮汉捡起篝火里的火棍对准了她,女孩惊恐地后退。 “不要……求求您不要杀我!我不想死!” 一旁的蛮子们都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宛如一群恶魔,眼前的女孩儿仿佛只是个玩具。 “不想死也可以,给爷把衣服脱了,脱得越多越好,脱得让我们高兴了,爷就放过你!” 男人兴奋地说着,眼里是贪婪的光。 他们一路攻打进来,似乎就以折磨少女为乐子,代惊棠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女孩儿绻缩着身体,不停地发抖,眼泪更是无助地往下掉。 “脱!” 壮汉一声怒吼,吓得女孩尖叫一声,却不得不将手缓缓伸向了自己的腰带。 一件两件…… 直到那颜色艳丽的红肚兜出现在男人们的眼前时,她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停下来做甚?给老子继续脱!” 男人拍了拍女孩儿的脸,眼里冒着猥琐的光。 女孩咬紧了唇,面色苍白。 雪白娇嫩的胴体就这样展露在这群男人眼前,女孩儿身上肚兜的手忽然改为抓向男人腰间的刀。 噗呲—— 刹那间鲜血如注,喷溅的男人一脸。 一旁的其他姑娘们见状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了,连尖叫都不敢发出来,生怕下一个目标会成为自己。 看着地上不停抽搐的女孩儿,脖颈的鲜血淌了一地。 壮汉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一脚踹向那还未断气的女孩。 “晦气的贱人!如此肮脏的血也敢喷溅在本大爷脸上!” 说罢还不解气,又狠狠地踹了几脚,直到彻底断气。 第496章 这好像是笛声? “好了好了,莫要因为一个贱民坏了咱们的兴致,大端姑娘多的是,还缺她一个不成?” “都说做大端朝的女人个个柔媚似水,比不得我族女子的热辣,没想到这性子还挺烈,宁死不辱呢。” 一群男人哄堂大笑着。 黑暗中,那起起伏伏的山坳里,一旁的副使攥紧了拳头。 “这群畜牲,根本就没有把我大端子民当成人,难道他们就没有兄弟姊妹吗?” 周易安用力摁住她的肩膀:“莫要冲动,先静观其变吧!” 他们已经在外头守候多时了,代惊棠迟迟不下达进攻的命令,故而便在外面夜夜笙歌,折磨他们掳来的俘虏,也是为了给东洲城的人看的。 如果在这个时候冲动了,可就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副使冷哼道:“如果太傅大人在,一定不会让他们如此嚣张!” 周易安神色暗了暗,萧君策是怎么出事的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也正是因为萧君策的失踪,才会导致了现在这个情况的出现。 所以周易安现在也在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因为自己,让大端百姓沦为蛮子的俘虏。 让他们的姑娘成为了蛮子的玩物。 所以他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他现在还不知道完颜烈已死,废太子下落不明,他以为他们还在京城为自己出谋划策,却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大靠山都已经凉凉了。 “周将军,咱们到底啥时候行动?难道要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折磨我们大端子民吗?” 他们是好不容易偷偷潜出城的,而今,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正后方。 看样子周将军是想偷运他们的粮草,可他们仅仅带了两百人出来,偷运粮草又谈何容。 “不着急,再等等吧。” 还没到时候呢。 副使已经坐不住了,他愤怒地朝周易安低吼说:“周将军难道没看见他们是如何折辱百姓们的吗?” “他们就是以杀人为乐的恶魔,那些女孩儿才多大?是,周将军没有姊妹,也没有孩子,自然做不到感同身受,可我有,周将军能忍,我忍不了!” 副使额头青筋暴起,一拳一拳地砸在地上。 周易安更是脸色铁青,他咬着牙说:“我知道,我懂,我也能感同身受!” 他是一国之将军,从来就没有哪一刻忘记过自己身上的责任。 只是从前被迷了眼,只知道争执与那些情爱,误了良人,错过了最珍稀之物。 如今满心悔恨也是于事无补。 现在他也只想着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尽自己可能给她谋一个太平盛世。 也许她并不会在意,甚至会嘲讽自己的不自量力,然而不去尝试一下又怎会知道结果如何? 她们耳边响起少女们的哭嚎和哀求,那些蛮子们没有任何遮拦,将少女们狠狠蹂躏,在将以残忍杀害。 带来的将士们无一别过脸去,不忍去看那血腥残忍的一幕。 如果不拼尽全力,也许终有一天自己的兄弟姐妹也会有今天这般境地。 痛苦和绝望,乞求和希望,都将在瞬间破灭。 她们渴望黎明,却又无法战胜黑夜。 “将军!” 周易安终于出手了,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银色的精致短笛。 尖厉嘹亮的笛声瞬间而起,笛声中透露着诡异和阴森。 “什么声音?” “这好像是笛声?” 笛声? 铁达尔可没有笛这种乐器,且这声音来得迅猛诡异,难不成是他们部族中还有人会这种乐器? 刚刚那折磨少女的壮汉冷哼一声说:“在意它做甚?今夜咱们就好好地喝一场,正好有这些姑娘作陪,来个不醉不归!” 咔嚓! 细小轻微的声音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见刚刚那倒在地上已经断气的少女四肢呈现一种极其诡异的扭曲状态抽动着。 身体更是直邦邦地从地上立了起来。 “什么东西?!” 忽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这些大汉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仅她一个,所有被他们折磨而死的少女纷纷如行尸走肉般复活了过来。 她们眼冒红光,面色扭曲,随着笛声越发尖厉急促,死去的少女们猛地弹跳而起,扑在壮汉们的身上。 一口咬住他们的脖颈,生生将血肉撕咬下来,鲜血喷溅,场面陷入了混乱之中。 壮汉一把推开少女,痛苦地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脖颈,双膝跪在地上。 “快,快杀了她们!” 蛮子们纷纷抽出佩剑,朝那些姑娘们挥砍过去,但她们就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一样,且力气和速度都十分惊人。 这些蛮子居然不是她们的对手。 “到底怎么回事?死了的人又怎么会活了过来?” 不仅活了过来,还变得力大无穷。 一个个如同怪物附体,又凶又狠,见人就啃。 转眼的功夫就已经连杀数十人。 副使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的乱局,再看看周易安手中的银笛,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够操纵死人。 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邪术吧? 他们大端朝的将军又怎会邪术呢? 这法子是完颜洪教给他的,说是在被逼无奈之时,便可用此法脱身,但他也没想到效果居然这么好。 果然,邪术就是邪术,也难怪会被世人所禁。 “走,咱们赶紧去敌军粮草库,周将军这里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就算带不走,也得给他们烧了些!” 两百人根本就带不走多少粮草,虽然背了十余匹马车在后头,但搬运也是个费事儿的,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吧。 笛声控制着那些少女搅乱了整个阵营,甚至还惊动了在主帐里歇息的代惊棠。 “外面发生了什么,真的如此吵闹?” 代惊棠掀开帘子大步走出去,却看见外面火光冲天,忽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朝他狂奔过来。 他眼疾手快地拔出刀,砍掉女人一只手,没想到那女人不管不顾,竟然将他撞倒在地。 凌乱的发丝之下是一双发红的眼睛,代惊棠大惊失色。 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东西速度奇快无比,就连他们的蛮子也比不上。 不仅如此,就连那些被咬死的士兵也忽生异变,居然开始攻击起自己人来。 第497章 就连那位女皇,也得是他的 就算他们身上燃着熊熊大火,他们也依旧没有感觉,直到被烧成一堆灰烬。 “殿下,是这笛声,一定是笛声的问题!” 代惊棠这才注意到那嘹亮的笛声,像是从四面八方渗透而来,根本就摸不清他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都给本王去找,一定要找到这个吹笛之人!” 想要控制这个局面,只有杀了幕后操控之人才行。 代惊棠虽然不懂,却也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但笛声已经越来越弱,似乎笛声的强弱也操控着他们的强弱。 这些行尸的速度也明显的下降了,但他们没有任何秩序可言,到处横冲直撞,见人就扑咬。 刹那间就沦为了地狱一般,交织着无数凄惨的哀嚎声。 那些俘虏们蜷缩在一起惊恐地看着,却发现行尸好像根本不会攻击她们。 “姐妹们,这是个好机会,都不要害怕,拿起敌人手中的刀,刺向他们吧!” 带头的女孩握起那沉重的弯刀,加入了行尸的阵营。 一个,两个,三个…… 渐渐地她们都不再害怕,反正顺从也是死,反抗也是死,那倒不如在临死之前多杀几个敌人为自己的兄弟姐妹们报仇,如此也不算死得太亏。 “大家动作都快,能搬多少是多少,搬不走的就全都给我烧了!” 副使大喊着,他们来之前也都是做足了准备的,备了许多粗壮的圆木棍,将粮食放在上头,顺着斜坡一路往下滑,就能顺利到达马车停留的地点,那里也有他们的人接应。 这样可以大大缩减搬运的时间。 代惊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远远的看向粮草所在的位置,那里黑漆漆的,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越是安静,就越是代表了不寻常。 “糟了!” 代惊棠咬牙,厉声喊道:“都莫要同这些怪物纠缠了,保护粮草!” 大端人还真是诡计多端,居然声东击西,其实他们真正的目的就是粮草吧! 但还是晚了一步,等到他们都反应过来时,粮草库那边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笛声骤停。 行尸们在瞬间瘫软,彻底沦为了一具具死尸,没有了任何行动可能。 “撤,快撤!” “副使,周将军还在那边!” 副使回头看向周易安的位置,咬了咬牙说:“你们先撤,我去接应周将军!” 周将军一个人在那边,若是让敌军摸清楚了笛声的方向,周将军可就危险了。 眼下他们已经没有了太傅大人,可千万要保住周将军啊! 笛声一停,余音在他所在的方向慢慢消散。 代惊棠耳廓微动,一双犀利的眸子猛地看向黑漆漆的山坳,那里除了是一片坑坑洼洼的山坳外,就没有任何掩体。 但那些山坳,就是他最佳的藏身地。 他怎么就忽略了这一点,真是该死! 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的周易安更是迅速翻身上马,同时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给本王追,本王要活的!” 代惊棠气急败坏地怒吼着,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有如此手段,搅得他军营混乱不堪,还烧了他的粮草库! “王爷,箭!” 一旁的手下赶紧递上他的弓箭,代惊棠眯了眯眼睛,盯着那不断缩小的黑色背景,掌心用力一放。 破空之声骤响。 周易安径直地从马背上跌落下来,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坚硬的碎石子扎入后背。 “将军!” 赶过来的副使伏在马背上,一手用力扯住缰绳,一手将他从地上迅速捞起来,动作一气呵成。 他是马背上的好手,驮着周易安一路狂奔,届时城门大开,所有人迅速进城。 “混账东西!” 代惊棠愤怒地丢了手里的弓箭,盯着东洲成的方向,眼里迸射出野性的光来。 东洲城,他势在必得! 只要破了东洲的城门,拿下大端就如同探囊取物,泱泱大国又如何,届时不照样要沦为铁达尔的囊中之物吗? 现如今大端没了萧君策,那位高贵美丽的郡主没有了靠山,听说她现在还成为了女皇。 一旦拿下大端,就连那位女皇,也得是他的! 不得不说,代惊棠的野心的确不小,竟然妄图和萧君策抢女人。 他们急匆匆回了军营,副使驮着周易安一路大喊:“军医,军医,快去找军医来!将军受伤了!” 年迈的军医被连拖带拽地拉过来,连忙去给周易安看病,他胸口中了一箭,人已经没意识了。 “只能拔箭,可若是贸然拔出唯恐伤及心脉,只能赌一把了,赌一赌阎王爷到底收不收他的命。” 在这种紧要关头,若是不拔,他迟早会因失血过多而亡。 “拔吧,咱们总得赌一赌!” 副使深吸一口气,他们今晚的收获不错,烧了敌军粮草库,还偷了十多车回来,虽然杯水车薪,不过也总比没有的好。 “副使就在这里帮忙就可以了,其余人还是出去吧。” 副使连忙打发了人出去,并嘱咐他们定要严实了口风,切莫要把将军受伤的事情给说出去。 眼下本就军心不稳,粮草告急,如果再传出将军受伤的消息,恐怕会惹出大乱子的。 老军医双手握住箭矢尾端,深吸一口气说:“待会儿老夫拔出来后,还请副使赶紧帮忙止血。” “好!” 拔箭的过程中双手不能有丝毫的抖动,否则伤及心脉造成大出血,可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的。 “噗嗤!” 也不愧是跟随行军打仗的军医,什么场面没见过,用力一扯,那箭就被拔了出来。 鲜血喷溅,副使连忙拿了最好的止血药撒上去,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这药有多金贵了,只要能抱住周将军的命,多少都用的。 一直忙到了天蒙蒙亮,才勉强将他的命给抱住了。 不过军医觉得很奇怪,周将军的身体好像受到过其他重创,把脉时竟没有摸到脉象。 不仅如此,他气息紊乱,不似常人,军医也不敢乱说,只得等他醒来再问。 沉睡中,周易安总是反反复复地梦到那张脸在脑海中不停地来回切换。 一会儿笑面如花,一会儿阴狠毒辣,他竟然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婳婳……” 第498章 一场人性的考验 他不自觉地呢喃出声,一声又一声,面色痛苦纠结。 梦里恍惚回到了他们初相识的时候,他是少年成名的将军,她被人欺负辱吃着馊馒头的郡主,更是被人逼着爬狗洞的郡主。 稚嫩且肮脏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即便被欺负了,她只会哭一会儿。 直到有一天,他走到那落魄痴傻郡主的面前,驱赶着那些欺辱她的人,对她伸出援手。 刹那间,她那天真懵懂的眸子里好似有万千璀璨星光,此后更像是只认定了他一人,不论何时都喜欢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喊着。 “易安哥哥,你是除了皇帝舅舅以外唯一对我好的人了,以后我就嫁给你好不好?” 也许他也曾在内心鄙夷过白婳,因为对她的接近,本来就是蓄意为之。 “郡主想嫁给我?为什么?” 少年将军的眼里流露出不经意的厌恶和讽刺,痴傻的郡主带着自己的手指头,细数着说:“因为天冷时,易安哥哥会给我暖和的衣服穿,热腾腾的粥喝,没有发酸发臭的鸡腿,也没有沾满了口水的馊饭。” 他那时候就在想,这傻子还真是好骗,一件衣裳,一碗粥就能将她骗得团团转。 “我可以娶你,但是在娶你之前,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正是这一个小小的要求,让她跪了三天三夜才让明德帝放了完颜长歌,殊不知,这也正是她噩梦的开端。 “婳婳,婳婳……” 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白婳的名字,似乎已经成为了某种可怕的执念,这种执念深入脑海,难以拔除。 周易安忽然从梦中惊醒,双手急切地想要抓住什么,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抓住的人是副使。 副使呆愣片刻,随后惊喜地大喊:“将军您醒了?!” 周易安头疼欲裂,胸口的疼痛再提醒他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我睡了几天?” “不多不少,正好三天。” 三天…… 他居然睡了三天,也就是说他在那个梦境里一直循环了三天。 也许那并不是梦,只是他们之间的过往在重现而已。 所以他爱的到底是长歌还是白婳? “援军抵达何处了?” 副使说:“还早呢,快马加鞭至少也得七八天才能到。” 七八天…… 以前觉得时间不过白驹过隙,而今,每过一天都如此煎熬难捱。 是因为他心中的期待吗? “多亏了将军那日的出谋划策才为我们多争取了几日时间,但铁达尔似乎有些坐不住了,您昏睡的这几日,他们也试图强攻过。” “不过好在东周易守难攻,他们有重弩,咱们也有巨鸾,想要攻打进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是损失惨重了些,现在只要坚持到援军来临的那一刻,就能拨开云雾见月明了。 周易安从床上起来,外面天光正好,士兵们也正在操练,城墙外头响起了铁达尔叫嚣挑衅的宣战声。 只要他们不予理会,铁达尔也拿他们没有法子。 “王爷,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在里面死守了。” 重弩战车上,代惊棠看见挂在城头上的休战旗,冷哼道:“他以为像缩头乌龟一样缩在里面,就能万事大吉吗?” “说不定他们的援军正在路上,要是咱们再等久了,形势恐怕不利。” 再加上那天晚上粮草库损失严重,北境朝和人发了一通好大的脾气,更是将王爷都臭骂了一顿。 买个铁达尔只是一个小部族,在北境这样的大国面前,多少还是有些怂的。 “把咱们抓的俘虏都带上来。” 代惊棠大手一挥,直接命令道。 “是!” 他们抓的俘虏里不局限于只有年轻漂亮的女性,还有各种老弱病残,甚至是襁褓中的幼儿。 俘虏约莫有两千名,所有人身上都带着铁链,全都站在东洲城门口。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城楼上,副使皱眉看着下面的俘虏。 难道他是想…… “东洲城的人都听清楚了,想要活命就乖乖打开城门,看见这些俘虏了吗,他们都是你们的同胞,这里面也许有你们的兄弟姐妹或者父母。” “如果你们还坚持负隅顽抗,那本王就只好先杀了这些俘虏,再让我铁达尔军团踏入你东洲城里,杀你个片甲不留!” “狂妄!”副使狠狠一拳砸在墙上,咬牙切齿道:“这代惊棠居然如此卑鄙下作,用腐乳做要挟逼我们打开城门。” “不管我们怎么做,似乎都没得选择。” 不论是开还是不开,结局都是残忍的。 周易安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深受重伤,手更是握不起曾经引以为傲的长枪利剑。 东洲城的百姓们已经炸开锅了,铁达尔的残忍他们不是没有看到过,只是没想到他们连老弱妇孺都不肯放过。 “将军,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开,还是不开? 若是不开,那些俘虏一个都活不了,若是开了城中百姓的安全,又有谁能保证? “周将军,不能开,不能让他们的军队进入东洲城,否则我东周数万万百姓终将死于他们的铁蹄之下!” 下方有百姓大吼。 “可是不开那些俘虏们该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吗?他们也是我们的同胞啊,他们死了,下一个俘虏就将会是我们,也会和他们是一个下场!” 此事已经两极分化,开与不开都是一场人性的考验。 “周易安,别怪本王没有给你机会,只要你开了,本王就保证你东洲城的百姓性命无虞,我代惊棠说到做到!” “听到没,敌军主将都亲自保证了,咱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俘虏去死吧?” “敌军的鬼话你也信!” 周易安死死地握紧了双手,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该如何抉择。 但他分明看见代惊棠将弓箭对准了怀中抱着孩子的妇人,对他说:“你若犹豫片刻,我就杀一个,直到将他们都杀完为止!” 说完,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射了出去,妇人应声倒地,却依旧死死地抱着怀里的孩子。 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哭声传遍整个战场,硝烟遍地哭声嘹亮,人们都沉默了下去。 第499章 炽热的灵魂永远不会熄灭! 周易安心脏猛然收紧。 看到他的箭再次对准了一个人,大喊道:“住手!” 代惊棠饶有兴趣地看着城墙上的男人:“怎么,心软了?那就打开城门!” “我和你走。” “什么?” 代惊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却听见他再次说:“我是大端朝的将军,由我来交换你手里的俘虏,我想我应该要比这些俘虏更有价值些。” “你?” 代惊棠笑出了声,讽刺地问道:“你凭什么认为你比这些俘虏更有价值?” 周易安说:“我不求你放他们归家,只求你给他们一条活路,这样俘虏和我,你都可兼得。” 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俘虏死在他面前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也许并非心软之人,只是他承受不起那背后的辱骂和指责。 越是身在高位,就越是觉得身上的担子重。 他是大将军,有些时候总得做出一些牺牲自己的事情来。 既然上不了战场,那不妨打入敌人内部,反正陛下还有几天就到了,也许他去到敌营还能获取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这样,在她心里自己也许就不是那般不堪了吧。 至少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敢作敢当的英雄。 又或者是出于害了萧君策的愧疚心理,他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来。 “周大将军还真是心善,既然你愿意作为俘虏交换,那本王自然也不能当一个绝情之人,那就用你来换这里一半的俘虏吧!” 一半? 这明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可他心里为何还是那般惴惴不安? “好!”他应了下来。 俘虏们大喜过望,他们在敌军阵营受尽折磨,如今终于有逃生了。 “王爷!” 他手下的人明显不服,这么好的机会,为何偏偏就要那周易安做俘虏? 代惊棠撇了一眼,冷冷道:“本王做事,尔等只需遵从!” “是!” 手下之人心有不甘,也只能忍着。 “将军,您身上还有伤啊!”副使担忧地看向周易安,铁达尔那样的地方,一旦进去了,就很难再出来了。 周易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没关系,本将军自有分寸,我不在城中,你一定要保护好百姓们,也请一定要坚持到援军的到来。” 副使红了眼眶,自古以来战端一起,受难的都是百姓,可他们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又何尝不是受苦受难,饱受煎熬? 城门缓缓打开,周易安脱下战袍,放下长枪,步履从容。 一步步地朝着敌军走去,风起黄沙漫天,险些迷眼。 他上前抱起那落在地上不停哭泣的孩子,交到另外一个俘虏的手里。 看着代惊棠说:“我已经过来了,你可以放过他们了吧?” 城中的百姓和将士们都泪眼潸然地看着他们的将军,如此大义凛然,舍己为人,他们真是自愧不如。 可他们又怎知周易安也是有私心的。 也许他算不得一个好丈夫,甚至算不得一个好人,可一旦披上了那身战甲,他就必须是那保家卫国的将军,金戈铁马,生死不惧。 “本王当然会信守承诺,不过本王说过,只会放过一半的俘虏,至于是哪一半就得让这些俘虏们自行决定了。” “你什么意思?” 周易安心里一紧,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听见代惊棠朝俘虏们大喊:“你们其中有一半的人可以回家,但另一半只能死,只有活着的人才可以回家,明白吗?” 那些刚刚还心存侥幸的俘虏们顿时慌了起来,这求之不易的生机谁都不想失去。 没有人不想活下去,可是他们只有一半的人能活着。 代惊棠就是要用这种方法来折磨俘虏,以此来摧残这些大端人的身心。 “代惊棠!” 周易安攥紧了拳头,愤怒地望向他说:“你可以不放了他们,但也不必用如此残忍的手段!” 这分明就是在逼着他们自相残杀啊! “本王已经许诺不屠杀你东洲城的百姓了,你换一半俘虏的命,剩下一半的俘虏用来换东洲城百姓的命,这个买卖怎么看都是你比较划算。” 代惊棠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战争本就残忍,对敌人仁慈心善,就是对自己残忍。 “周将军,您不用说了,咱们心里都有数,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我们活,他们就是想要看为了活下去,我们都能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这些俘虏当中,有年长的人说:“我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这辈子活够了,死不死的也就无所谓了,但也不能让人看不起我大端子民们的风骨!” “既然只有一半的人能活,那就把活着的机会都交给年轻人和孩子吧,咱们这些老家伙该死的死,该让的让,活下来的年轻人请务必记住,有朝一日定要踏平铁达尔,杀光蛮子,为我等报仇雪恨,周将军,草民先行一步了!” 人虽老,却也掷地有声,拥有着一身铿锵风骨。 他率先拔出敌人的刀抬头往脖子上迅速一抹。 “不要!” 喷溅的血色划过漫天黄沙的长空,有时候生命的消逝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渐渐地,那些上了年纪的人都自动走到一旁,也有男人将女人推开,自己默默走了过去。 一边生一边死,生与死的抉择往往都很艰难,但他们无所畏惧,身为俘虏不可耻,为了生的机会而残杀同胞,这才是真正的可耻。 铁达尔想要看他们大端朝的子民是如何抛弃自己的风骨的,那他们就偏不让。 同胞间的自相残杀就不应该存在,这一瞬间的大义凛然都让他们红了眼。 就连代惊棠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异样的表情。 是他猜错了吗? 以为这些人为了活下去就可以不择手段,可却没想到形势会是如此。 城楼上的副使更是不忍去看,他们没有怨言,而是举起刀横在自己脖颈上。 对所有大端子民们:“宁可死,也决不能弯下我们的脊梁!” 女人和孩子,是他们应当要去保护的,生命固然珍贵,可这世界上也有远比生命更珍贵的东西! 一个、两个、三个…… 身躯也许会倒下,但炽热的灵魂永远不会熄灭! 第500章 有的是手段将她征服 这一天理当被世人铭记。 这世上没有人不贪生怕死,他们只是挺起了自己的铮铮傲骨,没有让敌人得逞,也没有让敌人耻笑。 相反的是,铁达尔会被世人授以骂名,而他们的傲骨和热血则将流芳百世。 等到铁达尔撤军之后,东洲城门才被打开,他们要将那些甘愿赴死之人的尸体带回家好生安葬。 在人们心里,他们每个人都是英雄,是无与伦比,顶天立地的英雄! 诚如代惊棠,这笔买卖不亏,明明他已经赢了周易安,可心里却无半点喜悦之感。 烈酒灼喉,明知这场战争他一定要赢,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铁达尔未来的边疆国土。 但今日那些大端百姓的壮举,似乎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 “王爷,周易安咱们已经安置妥当了,您要过去看看吗?” 代惊棠放下酒壶,刷地起身朝外走去。 周易安被关在铁笼里,手脚都捆上了铁链,在这里,他还看见了许多同样被掳来的女孩儿。 原来他们所抓的俘虏不止今天的那些。 也许他会故技重施,用这些俘虏去威胁东洲。 “你放心,本王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你今日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来交换俘虏,那么本王就不会再用这些俘虏去威胁你的士兵。” 代惊棠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今日代王殿下已经赢了,又为何要来找我?” 周易安满身狼狈地问。 代惊棠却摇了摇头说:“不,是你赢了,本王输了。” “本王爷没想到你大端朝的人居然如此傲骨铮铮,宁死不屈。” 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最后却被现实打脸,如果说他心中没有被震撼到,肯定是假的。 见他沉默了下去,代惊棠又问:“你如今已是阶下囚,不再是什么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周易安,你可曾后悔过将萧君策给卖了?” 代惊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一样刺在他心上。 “也许后悔吧。” “如果是本王也会后悔,为了杀他一人,以致连失几座城池,许多百姓无辜惨死,你今日甘愿为俘虏,也是因为如此吧!” 因为想要赎罪,想要让自己的心不那么煎熬愧疚。 他虽然看不起周易安的为人,但他甘为俘虏这一点,他还是敬佩的。 “代王殿下深知人心隔肚皮,就不怕我周某人是另有所图吗?” 代惊棠笑了笑,反问他:“那你就不怕本王也另有所图?” 周易安眉心一皱:“什么意思?”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说道:“在本王心中你根本没有什么价值,又如何能与那些俘虏来比?” “本王之所以答应你的要求,不过是看在你曾是惠安郡主的夫君罢了,她现在贵为女皇,虽说你当初对她不好,可一日夫妻百日恩,本王就不信她不会来救你。” 这才是代惊棠真正的目的。 他已经得知白婳御驾亲征的消息,那位金尊玉贵的女皇陛下届时又该如何选择。 “呵呵呵!” 周易安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悲凉而嘲讽。 “你笑什么?” “我在笑殿下打错如意算盘了,她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冷血,我对她而言就如臭老鼠一般,又怎会指望她来救我?” 周易安倒是很清楚自己在白婳心里的定位,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你指望与否那是你的事,能不能让他来救你那是本王的事,周易安,本王还要多谢你当初对你这位妻子的折磨和羞辱,否则本王也不会有这个机会。” 代惊棠越是往下说,周易安就笑得越大声。 “你居然看上了那个女人,你居然看上了她?” “哈哈哈,那种蛇蝎心肠手段残忍的女人,你会在她手上吃到苦头的,她不会放过一个折磨她子民的人的。” 周易安意味深长地说着:“代王殿下如果不想死得太惨,就最好将这些女孩儿都放了。” 代惊棠大概以为她是在危言耸听,一个女人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周易安多多少少还是了解白婳一些的,她虽对自己心狠手辣,可也的确没有做过什么丧心病狂,滥杀无辜的事情来。 只是对于自己和长歌从来不会手下留情罢了。 那个女人…… 她不爱就是不爱,恨就是恨。 “代王殿下,周某劝你还是不要打那个女人的主意较好,她不是你能驾驭得了的,更不是你能拥有的。” 他没有这个资格,代惊棠也没有。 也许在人们眼中,只有萧君策才配与她比肩吧? 自己又算得了什么,给她提鞋都没有资格罢了。 他一边想着曾经的过往,一边苦笑着。 心里翻涌的全是苦涩和酸楚。 他后悔了,后悔曾经将一颗心都放在长歌身上,到最后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爱长歌。 之所以对她那么好,不过是源于年少时许下的承诺而已。 曾经有人将真心剖出来放在他面前,他嗤之以鼻,并将其揉碎踩得稀烂。 而今放低姿态卑微祈求,都不会得来她一个怜悯的眼神。 这就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吧。 “你放心,你曾经得不到的女人本王有的是手段将她征服。” 女人而已,只要稍稍用些手段,她们就会主动将自己的心奉上来,等待着男人的怜爱和疼宠。 周易安看着他自信的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 曾经他也是这样以为的,觉得只要对那个女人稍稍好些,她就能对自己感激涕零,百般讨好。 “那周某就在这里预祝代王殿下心想事成吧。” 虽说代惊棠放了一半的俘虏,可这并不代表着他不会向东周城再次出兵。 东洲易守难攻,是块难啃的骨头,也是大端朝最后的一道保护墙。 他们连着和东洲耗了两天都还是没有将这块骨头啃下来。 北境朝传达了信件,若是三日之内再拿不下东洲城,北境潮将不会再给铁达尔予以支援。 “哼,他真当自己北境朝是个东西了,要不是我铁达尔地境小,凭着我族的精兵悍马,还怕它一个北境不成?” 代惊棠气急败坏地将信件都撕了个碎,彼时正是斜阳西下,双方战火未停,狼烟弥漫大地。 战车疯狂地撞击着东洲城门,火石轰炸城墙,云梯疯狂向上攀爬,巨石滚滚,混着热油淋下,密密麻麻的敌军企图攻上城墙。 第501章 陛下还睡过山洞? 东洲毫无还手之力,只得拼死抵抗,就连伤者也顾不得自身安危也前来共同御敌。 副使身中数刀,用尽了力气大喊着:“兄弟们一定要撑住,就算破了城门,咱们也要宁死不屈,和他们战到底!” 鼓声敲响,号角响彻苍穹。 援军至今未到,要是今日城门破了,即便到了也为时晚矣。 身形高大的几名蛮子借力助跑,随后奋力地撞向城门,城门后的士兵不堪巨力冲撞,眼看着城门打开一条裂缝,摇摇欲坠。 刹那间,炽热的力量昏黄的天空,长箭裹挟着火球,准确无误地射向蛮子。 却被一只身穿铁甲的巨手迅速抓住,然下一刻,火球迅速膨胀爆炸迸裂,落在身穿铁甲的蛮子身上。 顷刻间便燃起熊熊大火,铁甲里传来蛮子的惨叫声,一个个身形巨大的火人应声倒下,很快就被烧成一堆灰烬。 “援军,是援军来了!” 城楼上的士兵们兴奋地高呼着,手中的长枪刀剑也挥舞得更加卖力了。 铁笼中的周易安看着前方的火人,他用力的抓住铁笼,瞪大了双眼,五官接近扭曲。 “是她,是她来了!” “哈哈哈,代王殿下,这场战争,你和北境赢不了的!赢不了的!” 周易安兴奋而狰狞地大笑着,代惊棠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闭嘴,本王让你闭嘴!” 周易安面色铁青,眼看着就要因呼吸不畅而窒息,代惊棠却又猛地松了手。 一个个火球从远方砸过来,生生在将军面前筑起了四五米高的火墙将其隔绝。 周易安认得那火,是那个女人的拿手本事。 夜幕降临,战事将歇,火墙还在燃烧着,似乎怎样都不会熄灭。 一支五万人的军队悄悄进了城,副使带着所有还能站立的士兵在城门口迎接。 高头大马上,战甲铮亮,分明明眸皓齿,朱颜如花,身姿纤细,没有半分从军之人的磅礴气势。 却无端的让人臣服恐惧,她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王,大端朝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皇帝,白婳。 分明是个女人,然而这一刻却让将士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两两相望,副使一个大男人很不争气的空了眼眶。 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那都是屁话,男人怎么了,谁规定男人就不许哭了? “末将镇疆副使石大力,叩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副使双膝下跪,身后跟着的士兵们也都纷纷下。 他们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再向一个女人下跪行礼。 白婳翻身下马,看到了他们身后满地的尸体,这里充满了阴郁死气,无数孤魂游荡。 她抿紧了唇,走到副使面前,伸出双手将他扶起。 那双手白皙干净,本该在皇城里煮茶弄花,却要到这里来同他们一起手握长枪弓箭,沾满敌人的鲜血。 虽不满女子为皇,可光是凭借着她这番敢于亲自带兵出征的勇气,副使也得向她低头。 “孤都已经来了,还哭什么?” 副使连忙擦了擦眼泪,声音却还是带着哭腔。 “是末将没用,没能保住太傅大人,就连周将军也被敌军抓了去。” “孤知道。” 她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说了。 用自己去交换俘虏,不知道他是出于真心还是别有目的,他那样的人,不知道白婳去信任。 她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朝东洲赶来,好在不算太晚,东洲城也勉强守住了。 “陛下,东洲现在所有能上战场的兵士,不足两万,蛮子凶猛,咱们根本就没有抵抗的能力,且他们还有北境朝的巨弩。” 一支重工巨弩可破万敌,城墙上那些裂缝就全都是巨弩留下来的,如果援军再来晚一步,城墙倒塌,东洲倾颓,万民必遭遇屠杀。 不过三四天,东洲就只剩下一万多的兵士,而她也只带了五万来,但铁达尔有北境朝。 北境,云昭,大端并列诸国之首。 而北境最大,位于极寒之地,从那里出来的兵士,个个骁勇善战。 那北境朝的皇帝更是个人人惧怕的暴君,以残暴手段治国。 “铁达尔有北境,你们有孤,怕什么?” 白婳盯着副使,明明是一句轻飘飘的话而已,却让副使心中一热,重重地点了点头说:“末将不怕!我东洲军民也不怕!” “我们不怕!我们不怕!” 他们大喊着,也许这个时候他们只有无条件地相信白婳,才能打赢这场战争。 有些时候,女人并不见得柔弱。 军营里的生活本就不见得好,但副使还是努力给白婳找了一间不错的屋子,铺上了凉快的竹席。 白婳扫了一眼,虽然简陋,却也面面俱到。 副使没见过这么漂亮美丽的女人,夜深人静,她就安静地出现在满是泥泞水坑的院子里。 副使窘迫地抓了抓脑袋说:“这是咱们这里最好的一间房了,还望陛下莫要嫌弃,先将就将就吧!” 毕竟是从京城那边过来的金枝玉叶,又从小得了先皇疼爱,哪里睡过这种床? 他倒是不知道,白婳以前是睡山洞的。 “其他将士们睡的都是什么地方?”她问。 “都是凑合凑合睡的,先前他们的投石机砸坏了城中好多房屋,所以都是临时搭建的。” 只有这里清静些,不管怎样,总得给陛下一个睡觉的好地方,不能亏待了。 “把东西都撤走吧,如今天热,大多将士们都身上有伤,本就疼痛难忍,天气一热就更是难过,所以……” 白婳顿了顿,非她心善,只是知道战争的残酷,死人堆积如山,蚊蝇乱飞,想要他们信服,就不能让自己有特殊待遇。 “把这个东西拿去给有需要的人吧,孤没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娇气,莫说硬板床了,山洞我都睡过。” 副使呆了呆,陛下还睡过山洞? 不过东西还是撤走了,她一路快马加鞭地赶来,身体到底还是有些吃不消,她刚挨着床就睡着了。 东洲很闷热,尤其是夜里的时候。 窗轩大大地开着,却一丝凉风都没有。 一丝熟悉的气息轻轻飘了进来,屋子里的人儿睡得正好。 额间传来冰冷之感,像是指腹的摩擦。 第502章 我是他们所有人的神 屋子里总是燥热难耐,点了劣质的驱蚊香似乎毫无用处。 窗外清风朗月,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惊醒,睁开双眼时屋子里只有微弱的烛火摇晃着。 白婳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她刚刚是做梦了吗? 为何会觉得身边有人,还是个极其熟悉的人。 她来东洲,一是为了平息战乱,二是为了找到他。 她不信萧君策会死,他的气运很强,如果没死,他又为何不出现? 她从床上起来,古朴神秘的阴阳卷在面前浮现,然而这一次的黑气比上次侵蚀得更加厉害了。 她的手还未触碰到就已经被灼伤了,皮肉迅速溃烂,白婳慌忙抽回自己的手,手肘却碰到了台面上的烛灯。 哐当一声重响,东篱连忙推门而入。 “陛下?” 她满是担忧地看向白婳,但此刻她正坐在床上,溶溶月色柔和地落在她的发丝上。 “只是风吹倒了烛灯。” 东篱这才松了口气。 白婳又问:“你方才在外面可有看见什么可疑的身影?” 东篱现在不用睡觉,可以整夜整夜的守在外面,再加上她是已死之身,除了阳光的灼伤,她感知不到一切外界的温度,更不用担心蚊虫的叮咬。 东篱觉得这样好像也挺不错的。 “不曾看到,是有刺客吗?”东篱摇头说。 “也许是孤看花眼了吧。” “陛下早些睡吧,奴婢就在外头守着。” 她嗯了声,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即便是梦,梦里的触感也太过于真实了些。 就仿佛刚刚他在自己身边,用微微有些粗砺的手掌抚摸自己的脸颊。 也许是他离开的日子太久了,就连白婳都开始有些想念了起来。 而且为何阴阳卷上的黑气越来越多了,就连靠近都会被灼伤,难道天道要收回阴阳卷了吗? 还是因为祭渊的出现? 风声骤停,空气好似瞬间冷凝了下来。 冥蝶从黑暗的角落开始凝聚,直到出现在她面前。 “祭渊,你又来了。” “看来殿主大人也发现了阴阳卷的问题。” 祭渊站在床边垂眸盯着她,那双眼睛像阴冷的毒蛇。 “祭渊再次好心奉劝殿主大人,莫要插手人间之事,今夜她们本该死于这场战争,是因为大人您的出现,才让他们活了下来。” “您掌管阴阳卷五百年,应该也知道阴阳卷是靠吸收死亡阴气而存在的,你阻止了这些人的死亡,就相当于阻止了阴阳卷继续存在下去的意义。” 祭渊一点也不见外地坐下来,继续说:“唯一补救的方式就是让这些人去死,而殿主大人不能再插手了。” 话音落下,那看似白皙纤细的手却猛然掐住了他的脖子。 漆黑的眸子一片冷然,红唇轻启:“天道的狗也配在孤面前说教?” 即便祭渊比她更早存在几百年,可在白婳这里,依旧是个弱鸡。 那力道桎梏住他全身,连动弹的余地都没有。 祭渊神色扭曲,费力地从喉间挤出一句话来:“殿主大人误会了,祭渊只是不想让大人继续错下去。” 白婳一掌将他掀飞砸落在地上,漂亮秀气的玉足踩在他的胸口,居高临下地盯着。 “你算个什么东西,孤现在是大端朝的国君,做的也是一个国君该做的事情,而不是什么狗屁殿主。” “他天道要是不满意,就让他尽管来报复我好了,你也用不着当他的一条狗来回跑着,你滚回去告诉他,大端不会亡国,我的士兵也不会白白牺牲,我的子民更不会惨死在敌人的屠刀之下,而我——” 她顿了顿,下巴微抬,高傲如王者降临。 “更不可能对他听之任之!” “但你是神!” 祭渊大喊着:“神不能随意插手人间之事,大人难道忘了吗?!” “大人做事从来都是这般不计后果,一如当年龙族被屠!” 白婳瞳孔一缩,那藏在心口里数百年的伤痛被人血淋淋地撕开,她终于怒不可遏。 用力一踩,祭渊口吐鲜血,两眼直翻。 “什么是神?庇佑人间是神,不管百姓祈祷是神,他是三界高高在上的神,那么此刻,我是他们所有人的神,这两者并无区别!” 没有人不想活下去,也没有人看着自己的国土被摧毁,同胞被屠杀。 她虽诞生于混沌邪恶之中,却也明白世间真性情。 有人甘愿浴血沙场,只为谋求一个太平盛世,有人甘愿伏低做小,只求一时的荣华富贵。 她忽然从他眉心抽走一半的神力作为惩罚,祭渊没有反抗,也许知道就算反抗,也只会引来这个女人更恐怖的暴揍罢了。 “这一半的神力是当做你夜闯的惩罚,别忘了将孤一五一十的给给天道。” 白婳松了脚,转身心满意足地欣赏着那漂亮的神力。 修为越是淳厚,神力就越是通透澄澈。 但祭渊不一样,他的神力越混浊就越厉害。 黑乎乎的一团,里面混了点点星光,远远地看去像是一片夜空中点缀了星子。 祭渊狼狈得从地上起来,痴汉般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刚刚被白婳踩过,上头似乎都还残留着香气。 他痴迷地深嗅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如果有可能,他倒是希望白婳能够再来一脚。 不过为了小命着想,还是快些滚吧。 祭渊一走,房间里就恢复了正常,风又温柔地吹了起来。 第二日一大早她就叫来了东篱,将昨晚从祭渊身体里抽出来的神力猛地打入东篱体内。 “陛下,这是什么?” 东篱还没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就感觉自己身体被一股极寒之感所侵蚀。 她冷得直哆嗦,双手抱着臂膀不停地来回搓。 “神的神力,你若能够消化,此后就不必畏惧阳光,若是不能,你将会和这神力一同湮灭,再也不复存在。” 东篱惊恐得瞪大双眼,她来不及说话,嘴唇冻得发紫,倒在地上不停的哆嗦抽搐着。 白婳先前还在忧心怎么改善东篱的现状,没想到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祭渊至阴至寒,他的神力和东篱再合适不过了。 她站在门口,轻声说:“想要活着就努力地熬下去,明白吗?” 她关了门,不管东篱在里面如何煎熬痛苦。 东篱非人非鬼,为了让她继续活下去,总得用一些极端的法子。 第503章 可是要遭雷劈的哦 她站在门口问东篱:“东篱,孤把你变成现在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你恨过孤吗?可有后悔过?” 世人虽渴求长生,却也向往光明。 她将东篱变成只能活在阴暗角落里的生物,却从未问过东篱的意愿。 东篱此刻浑身犹如坠入冰窖,荒草做的心脏却炽热如火,让她疼痛难耐。 冰火两重天让她抽搐着说:“奴婢从未恨过,也不曾后悔过。” “奴婢只想……只想永远伺候在陛下身边,所以这点疼算不得什么。” 她知道陛下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所以就算再疼她也得忍着,她不能让陛下失望。 如果能发挥自己最大的作用,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白婳关上门,轻笑道:“你不怨恨就好,东篱,坚持住吧,只要坚持下去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虽然听不到屋子里的声音,但她很清楚,凡人融合神力有多痛苦,更何况她现在不是人,就更加艰难痛苦了。 白婳离开这里,留了东篱一人在屋里。 副使石大力一大早就在操练兵马,白婳带来的物资很丰厚,有伤药,有粮草,还有从宫里带来的御医。 以及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光头和尚,净慈。 他忙着给城中伤者治疗,和尚的法子和御医的不同,念上一段佛经,以手中十八子做法器,清润的佛光覆盖在伤口上,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这速度难道不比御医的快? 白婳挑了挑眉,没想到这和尚还真有两把刷子,敢情他跟过来就是为了给人治伤的? “多谢法师,多谢法师!” 百姓们看着自己愈合的伤口,对净慈不停地磕头感谢。 他起身回望了一下白婳,温和道:“是陛下之恩,贫僧不过听从陛下之命罢了。” 说罢他就走开了。 他知道这天底下还有许多人不服女人当皇帝,所以他是故意的。 “孤何时让你这么做过,出家人不打诳语,法师犯戒了。” 他经过白婳身边时,便听见白婳如此说。 脚步在她身侧停下,净慈说:“除非陛下愿意看着他们忍受病痛折磨,贫僧不过是代为陛下行事,先知一步罢了。” 哟,这和尚长本事了,竟敢揣摩她的心思。 “和尚,擅自揣度君意可是要吃罪的。” “陛下若要罚,贫僧不敢不从。” 白婳像是重重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有气无力的。 她怎么觉得这和尚好像变了性子,竟然都有几分油嘴滑舌了,还学会了狡辩。 “罢了,城外有千军万马尚未抵御,你留在城中安抚民心倒也不错。” “只是如此?” 白婳诧异地看向他:“不然你想如何?上战场杀敌吗?” 她可不指望一个和尚能拿起刀枪去杀人,他是神佛,手里见不得血腥,心也一样。 “你说你能未卜先知,那你倒是算算太傅大人现在如何?” 太傅…… 净慈心中一暗,阴影在心里迅速滋生,却又被他慌忙摒弃。 “太傅年少英才,自有上天庇佑。” “什么时候连和尚也学会阿谀奉承了?免会引起恐慌。 “法师都如此说了,想必法师自有法子。” 他是个出家人,最擅长做这种事情了,净慈在城中做法事要给那些死者超度,让他们入土为安。 而驻扎在城外的铁达尔却在一起攻了过来,不过这次,没有强攻。 只是将他们的大将军绑了起来,拖在马后不停地狂奔,黄沙呛入胸肺,石子割烂他的肌肤,嵌入血肉,在地上拖拽出长长的血迹,看得人触目惊心,头皮发麻。 他们朝着城墙上的副使和白婳吹口哨,比了个下流的手势。 并冲他们大喊:“大端的孬种们,以为找了个女人过来就可以打赢这场战争吗?女人做皇帝,你们大端是不是后继无人了?” 敌人一阵哄堂大笑,而被拉在马后不停拖拽的周易安却是双眼死死地盯着城墙上那抹纤细的身影。 副使双拳紧握脸色铁青,低声怒喝道:“这群不要脸的混账东西,不就是仗着人多以多欺少吗?要是没有北境朝,区区一个铁达尔又算得了什么?!” 弹丸之地的番邦小国也敢如此嚣张。 白婳淡定地说:“你若生气,便正中他们下怀。” “陛下?” 副使诧异地看向她,陛下难道都不生气的吗? “瞧,那群孬种都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你们的大将军此刻正被老子拖在马后,如果不想他死就乖乖投降,或者用你们的女皇陛下来交换。” 蛮子的嚣张彻底点燃了副使的怒火。 他大喊着:“你们蛮子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北境朝的一条狗腿子罢了。” “哟,急了,你们瞧,大端朝的孬种急了!” 那人是代惊棠手下的得力主将,生了一脸的络腮胡,光着大半个膀子,一身的腱子肉油光闪亮。 “瞧瞧你们女皇那娇滴滴的样子,不知道到了床上会是个甚样,哈哈哈!” 男人嚣张地大笑着。 白婳眯了眯眼,淡定从容地说道:“年轻人,祸从口出的道理还是要懂的,有时候太嚣张可是要遭雷劈的。” “要是能让我等一亲女皇的芳泽,就算是天大雷劈又有如何?” 白婳轻轻摇了摇头,年轻人还是见识得太少啊! “听说女皇曾和这位大将军是夫妻,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女皇若是不想看到自己曾经的丈夫被折磨,倒不如到我军来做客,只要哄得我们这些爷们儿开心了,他自然平安无事。” 蛮子们毫不留情地嘲笑着。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猛地在天空炸开,明明是万里晴空艳阳高照,这一声惊雷着实来得诡异。 白婳淡笑不语,就在所有人都感到诧异之时,又是一阵震耳发聩的巨响。 刺眼的银光扯过苍穹,猛地劈在大地上。 第504章 人去城空 空气中瞬间弥漫着一股皮肉被烧焦的味道。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只见刚刚那还嚣张无比的男人此刻竟然被劈成了一块黑炭,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在他的身下还有一个黑漆漆的巨坑,连着那匹马也未能幸免。 白婳惋惜地摇了摇头,挑唇笑道:“都说不要太嚣张了,免得遭雷劈,你还偏不信,啧啧,真惨啊。” 副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机械地扭头看向白婳,结结巴巴地问:“陛下,刚刚发生什么了?” “有人嘴巴太臭,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所以遭雷劈了。” “好!哈哈哈,活该!”副使畅快地大笑了起来:“劈得好劈的妙啊!” 当场就给人劈死了,简直是大快人心。 就连周易安也低低地笑出了声来。 “看见没,以后绝对不能在那个女人身上过嘴瘾,小心遭雷劈。” 林承文用胳膊肘顶了顶楚珏,示意他以后收敛一下。 上回被女鬼缠住,就是因为那张破嘴。 楚珏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她现在可是女皇陛下,咱就算是有再大的狗胆儿也不敢去过陛下的嘴瘾啊!” “哼,谁知道你这张嘴能不能管得住,免得到时候惹了圣怒,你爹都救不了你。” 楚珏连忙乖巧的点了点头,自从上次差点死去之后,他就格外珍惜自己这条狗命。 “诶,不对啊,你以前不也没少欺负过她吗?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快,都成她狗腿子了。” 楚珏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林承文啥人啊,从小到大调戏的姑娘没有一千也有一百了。 以前小时候更是以捉弄白婳为乐子,长大了也是这样。 林承文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恶狠狠地说:“你要是再敢提以前的事,本世子非弄死你不可!” 那女人的来头可不小,连鬼神都惧她,他可不想英年早逝,何况他爹还欠她一条命呢。 楚珏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嘟囔着说:“你怕他也就算了,威胁我做甚?” 林承文懒得和这纨绔子弟一般见识,冷哼一声,骄傲地扭头就走,也权当没有看见跟在楚珏身边的那个女鬼。 只要他假装看不见,一切就能万事大吉了。 周易安又被带了回去,在得知自己损失了一名大将之后,代惊棠怒不可遏。 那被劈焦的尸体还摆放在外头,那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头,不过一两句话就能让人被雷劈死。 “都是一群废物东西,谁给的你们胆子去挑衅那个女人?不想活了吗!” 他现在还没想好对策怎么去对付她,三天期限一到,北境朝就要退兵。 反正他们已经攻占那么多座城池了,大端朝元气大伤,他们也不急于这一时。 “殿下,要不咱们强攻吧,咱们人多,武器和兵马都是最为精悍的,她区区一个女人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抵御我们的千军万马!” 代惊棠冷笑道:“那你就小看她,一个能让萧君策都能看上的女人,绝对不止空有美貌那么简单。” 至少那个女人有头脑,也有勇气,她越是这样,自己就越想得到她。 今天被劈死的那个大将,是他的心腹,如今就这样死了,简直相当于断了他的左膀右臂。 “殿下,咱们这里不是还有一批俘虏吗,要不咱们……” “住口!” 手底下的人还没说完就已经被代惊棠厉声喝止了。 他咬着牙说:“那些俘虏宁死不屈,就算故技重施,对她也造不成任何影响。” 不仅如此,若是事情传开,他铁达尔的名声也臭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现在他手底下的人一个个都怨气冲天的,本可以早些拿下东洲城,殿下却非要一拖再拖。 而今还非要得到那个女皇,天底下那么多女人,要什么样的没有? “强攻吧。” 他思虑良久,最后才咬牙,不得不说出了心里的计划。 此事拖不得了,再拖下去北境就要反悔了。 夜里城门口加强了卡点防守,白婳这一整天都在城里走访,城中死了将近一半的人,只有将尸体堆积在一起,使用火烧才安全些。 熊熊大火裹着浓烟直上云霄,点点亮光升空最后却又都消散在每个角落。 “最多过了今晚,代惊棠就会强攻,我们肯定是无法抵抗的。” 她眯眼看着眼前的火堆,即使援军到来,他们心中依旧惴惴不安。 因为他们知道东洲城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今夜就先安排城中百姓先行撤出东洲,这座城咱们不要也罢。” “陛下要弃城?” 副使狠狠地吃了一惊,东洲可是大端的最后一道保护墙啊,东洲一旦失手,皇城就将不保。 “既然守不住又何必白费力气去守,引来更多无辜之人的牺牲?” 要不是她没办法直接动手,区区一个铁达尔还能在她面前嚣张蹦哒? 今日那个被雷劈死的,不过是因为亵渎了神明所遭受的惩罚罢了。 有时候过分的亵渎神,也会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陛下自有打算,你们只管照做便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林承文打着包票说。 白婳都是早有准备的,她今日在城中走访时就已经在各处人员密集的地方画下了阵法。 此刻阵法发出微弱的光芒,百姓们惊奇地看着自己的脚底,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 代惊棠越是往下等就越是心慌,还没等到天亮就已经敲响战鼓,直奔东洲城门而去。 无数的云梯搭上城墙,他们一个个身手敏捷矫健地翻上去,却发现城里一片黑漆漆地。 “殿下,城中好像没人!” 有人冲着代惊棠大喊。 底下的人还在卖力地撞着城门,没有反抗,也没有厮杀声。 等到他们冲进城门时,却发现里面早就是人去楼空了,街道上更是一片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代惊棠脸色铁青,不过才半夜,这里的人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就不见了,他们一定是藏起来了! “给本王找,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本王找出来!” 只是话音刚落,那偌大的城门便砰的一声关上了。 第505章 这鬼地方实在是太要命了 “殿下!” 所有人靠着代惊棠聚拢,但也仅仅只是关上了城门而已。 有人额头上惊出了冷汗,小心翼翼地说:“也许……也许是风吹的吧?” 可这里的闷热宛如蒸笼,根本就没有一丝凉意,又哪里来的风? 明明白日里还充满人烟的城,一夜之间就变得死气沉沉,没说是活人了,就算是连条狗都看不见。 这诡异阴森的气氛不禁让人头皮发麻,黑漆漆的一点光亮都没有。 他们在城中搜寻,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肯放过,却依旧没有找到一个活人,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了无踪迹。 “殿下,这实在是太诡异了些,这么多人就算是藏也藏不完呀!” 他们找的时候,发现屋子里还有残留着没吃完的饭菜,却没有任何打斗争执的迹象。 也就是说这些人是忽然就消失的,并且毫无预兆。 想到白天被雷劈的那个大将,再结合今晚的诡异现象,他们的心都开始恐慌了起来。 “慌什么,这世上还有什么牛鬼蛇神不成?就算是有,本王也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任何事情都阻挡不了本王拿下大端朝!” 代惊棠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不过好在他们也成功拿下了东洲城,算不得失败。 “今日夜里都警惕些,明日一早我们便向大端皇城进军,争取一举拿下他们的国都!” 虽然表面上看去他们的确是拿下了东洲城,可却人心惶惶,坐立难安。 这一晚上更是不敢入睡,一个个都瞪大了双眼,生怕会发生点什么。 好在今晚算是平安无事的过去了,天刚蒙蒙亮代惊棠就开始整装待发。 天亮的时候连一声鸡鸣都没有,他们上前打开城门,却发现那城门无论如何都打不开,像是被焊死在原地一样。 “王爷,这城门打不开了!” “废物东西,本王亲自来!”代惊棠冷哼一声,上前用双手用力地推,然而城门却纹丝不动。 “给本王撞开!”代惊棠脸色铁青,他这是遇见鬼了,接二连三的诡异事情都让他给遇见了。 几个身形彪悍的蛮子上去撞,也依旧纹丝不动。 “殿下,城中几处出口全被堵死了!” 手底下的人连忙过来汇报,看来他们是早有准备的。 “给本王用火烧!” 他就不信区区一个城门还没有办法打开了! 他们在里面自然看不到所有的粗口都被巨石堵住,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 他们在城门口堆积了大量的木材,随后将其点燃,不出意外的话意外还是出现的,那城门不论他怎么烧都没有任何变化。 “该死!” 代惊棠一拳砸在墙上,推开身后的人群,打开铁笼用力地将周易安从里面拽了出来。 恶狠狠地问:“你们到底是用什么手段,居然能让这里的人全都消失,还将这里的出口全都堵死了!” 周易安满脸胡茬,神情也相当疲惫,却笑着说:“我说过你赢不了那个女人的,她的手段总会超乎你的想象,从你进这个城门开始,你就已经掉进她的圈套了。” 他意味深长地说着,那个女人一旦发起狠来,谁都不会放过。 代惊棠眼神剧变,所以那个女人是在效仿他的法子,想把他们困在这里吗? 她还真是一报还一报,丝毫不手软啊! “来人,将周大将军给本王吊上城墙,好,让他们瞧瞧,他们的大将军在本王手里是如何被折磨的!” 他就不信他们这么多人还奈何不了小小一个东洲城,就算是搭建人梯也能翻出去了。 “哈哈哈,代惊棠啊代惊棠,你这是狗急跳墙了吗?” 周易安大笑着,那个女人从来到东洲到现在,她都没有看自己一眼,渐渐地他也就不抱希望了。 反正他这个人已经烂到骨子里了,如果最后他死了能够给国家做出一点儿贡献,也算是有点儿价值的吧。 代惊棠没有理会他的风言风语,而是直接将他吊在了城门口的位置,此时天已经大亮了,到了中午时,炽热的阳光烘烤得大地炎热无比。 热浪起伏,周易安被晒得浑身起皮,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了。 “殿下,那些人根本就没有出来的迹象,难道他们不管自己将军的死活了吗?” 他们在这城里找了一天了,不仅一个人影都没,就连一口水一粒米都没有。 他们的粮草虽然还有,但眼下被困在这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数。 代惊棠站在城墙上一眼望去,全是漫天黄沙,她当真就那么绝情,连自己曾经的丈夫都不管了吗? “白婳,你若再不出现,这大将军可就要被活活晒死在这里了!” 代惊棠冲着城外大喊,但除了塞外的风声,并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看来她是真不管你的死活了,既然如此,你就在这里呆着吧,等她什么时候愿意出来就你,你就能活了,如果没这个命等到,那也是你活该。” 代惊棠冷哼一声,并非他冷血残忍,而是那个女人渐渐坏了他的耐心。 到了晚上的时候,又有一个不好的消息传了过来。 “殿下,城中没有水,咱们的水也没了!” 城中所有水井都干了,就连那些河流也一样,一夜之间这里好像变成了荒城,荒无人烟寸草不生。 代惊棠气的发狂,唰地站起身来,咬牙道:“将云梯都放下去,让一部分人出去寻水!” “是!” 他们粮草充足,却唯独没有水,这个城实在是太诡异了,她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够让这里的水也全部消失。 他们开始搭建云梯准备翻出城外,然而到了城墙上,他们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前进半步,面前仿佛多了一道透明的墙。 “殿下,云梯出不去,咱们也出不去啊!” 这鬼地方实在是太要命了! 代惊棠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城墙,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朝外摸了摸,却发现自己的手无法探出城外的位置。 随后拿起弓箭在外面射出一支箭,箭矢却又飞快地弹了回来。 第506章 半夜酒馆 众人都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们都是遇到鬼打墙了吗? “殿下,咱们该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上了吧?说不定那些人就是被这些脏东西给弄没见的!” 手下的人惶恐不安的说着,没有水,出不去,这是明摆着要将他们困死在这里头啊! 代惊棠此刻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这般憋屈。 “真是该死!!”代惊棠险些将一口牙齿咬碎,愤怒地一拳砸在空气上,却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王爷,要不咱们试试挖地洞?” “没用的!”代惊棠咬牙道:“她堵死了所有的出口,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还真是好心机,是他低估了这个女人的能耐,以为没有了萧太傅,她就只是个花瓶而已。 没想到这漂亮的花瓶也会身藏巨毒。 “听说他们此番御驾亲征,身边还带了个和尚。” “和尚?” 代惊棠皱了皱眉,打仗还带什么和尚? “那和尚乃是大端朝赫赫有名的神佛大法师,拥有千年一遇的慧根和佛缘,更是能够看穿古今,所以末将猜测这一切会不会是那个和尚搞的鬼?” 毕竟放眼整个大端朝,能够有这般能耐的,也就只有那和尚了。 “眼下是谁搞的鬼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被困在这里出不去……” 代惊棠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这一切都拜那个女人所赐。 轰隆—— 一声惊雷落下,密密麻麻的闪电扯过天空,代惊棠连忙抬头看向黑漆漆的天。 “殿下,要下雨了!” 代惊棠眼睛一亮,是啊,要下雨了,只要下雨了他们就有水,就不会被困死在这里。 他连忙大喊:“所有人准备好器具接雨水!” 所有人都慌忙地去准备接水,滂沱大雨瞬间倾泻而下,他们提桶的提桶,拿盆的拿盆,一个个都眼巴巴地望着。 然而等了半天都没有一滴雨下来,雨水好似刻意避开了这座城,好死不死就下在外面。 什么叫绝望,什么叫杀人诛心? 这就是! 场面一度寂静了好久,所有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中。 “殿、殿下?” 他们现在已经不敢去看代惊棠那脸色了,不用看都知道是何等的扭曲难看。 “啊!!!” 代惊棠终于忍无可忍,冲天发作一阵歇斯底里的咆哮。 “白婳,本王和你没完!!” 眼下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雨下在外面,这简直就是离了个大谱。 “都怪殿下一意孤行,早不出兵晚不出兵,偏偏要等到那位女皇来了之后才出兵,现在好了,咱们被困在这里出也出不去,水都没得喝,殿下满意了?” 底下的人都怨声载道地抱怨着。 “是啊,咱们现在被困在这个地方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个问题呢,殿下还一门心思地想着得到那个女皇。” “这个鬼地方阴森森的,说不定就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几个大汉围在一起说话,忽然感觉背后一阵阴风吹过,瞬间让他们遍体生寒。 “你们刚刚看到了什么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说道:“没、没有吧?!” 忽然又听到一阵笑声,清脆如银铃,婉转俏丽。 他们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的宅子亮着一处灯火。 “有人?” 不可能吧,这里的人不是都全消失了吗? “要不咱过去看看?”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怎么着他们都是铁刚刚的汉子,还怕了那些脏东西不成? 但所谓好奇心害死猫,那兔崽子实际上是一家酒馆,走近时才发现酒馆里坐满了他们的人。 “老板娘,再来一壶酒!” “好嘞,上好的美人醉,这可是只有在咱们皇城才能喝到的绝顶美酒!” 二楼木梯上,那身形婀娜妖娆的老板娘怀里抱着一坛酒款款而来,只见她莲步轻移,明眸皓齿,好似画上的美人儿。 酒馆外的人都看傻了眼,这里啥时候有一家酒馆了,又啥时候有个如此娇滴滴的老板娘了? “哟,你们也在啊,快进来喝酒啊!” 里头的士兵忙招呼着他们进来,里面烛火温馨,美人娇俏,他们这些在军营里混的男人哪里能把持得住? “这是芸娘,是这里的老板娘,自从城里的人都消失之后,就只剩下她一个了,咱们可要温柔些,可别吓着了这娇滴滴的美人儿。” 男人们的目光都在她身上猥琐地上下打量着,时不时地在她翘臀上摸了一把。 芸娘嗔了男人一眼,一把打掉他的咸猪蹄,半是娇嗔半是怒气地说:“军爷可真是心急,你们这么多人,可芸娘就只有一个。” “只有喝了芸娘的酒,谁酒量大,谁就是芸娘今夜的门客,这规矩可不能坏。” 男人们都哄堂大笑了起来,盯着那妩媚妖娆的芸娘都开始拼起了酒量。 反正他们都已经被困在这鬼地方了,这里又有喝的又有吃的,还有美人儿陪,那还不如好生放肆一把呢,至少能够在临死之前快活快活。 这里挤满了人,酒香四溢,看上去好不热闹,竟然无一人怀疑这酒馆和芸娘的来头。 这些人喝得宛如烂泥,不多时就失去了知觉,外头巡夜的人经过酒馆,只觉得这里格外的阴冷,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黑漆漆的酒馆笼罩在夜色之中,明明空无一人,却仿佛有笑声传出。 “走,快些走!” 那些人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肘,连忙加快脚步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城门口便出现了一排整齐划一的尸体,昨夜所有去过酒馆的人全都死了。 但他们脸上却都个个带着笑容,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痕,像是在睡梦中死去的。 代惊棠脸色沉郁,外头还在下雨,东洲城却是一滴雨水都没有。 “这些人昨夜都去过何处?” 他们摇了摇头,整个军营那么多人,他们又驻扎在这城里,一个个目无军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根本没人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又是怎么死的。 “都是废物!这么多人离奇死了,你们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现在整座城都笼罩在一股诡异的气氛之中,无形之中好像有一双大眼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第507章 蝉破土而重生 周易安已经在城门口被吊了两天了,看上去像是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他们没有水喝,只有一些干粮可以吃,可干粮越吃越口渴。 找不到这些人的死因,也只能就此作罢。 “所有人到了晚上不得随意外出,违令者军法处置!” 此刻他们就像是被困在这里的鳖,而这座城就成了巨大的瓮,她将他们困在这里,就是要一点一点熬死他们的意志,这比直接杀了他们所有人还要来的痛苦。 东洲城外还有不少的小镇,不过这里的居民都在敌军来的路上被屠杀干净了。 他们被传送过来时,附近的村镇几乎没有活口,路上还有散落的盔甲和刀剑。 “陛下,咱们就要在这里等吗?可万一他们要是出来了……” “出不来的。” 白婳对着外面的天光比了比,副使看不太懂,他们的这位女皇陛下总是很喜欢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剪纸。 或者是时不时朝着西边儿的土坳里望着什么。 “可周将军被吊在上面好几天了,万一……” “贱人命硬,死不了。” 副使:“……” 陛下还真是…… 不过陛下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们自然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光是凭着陛下把他们困在东洲这手段,就足够让人信服了。 “太傅遇伏那日,可有什么异常?” 副使努力地回想着,半晌才叹了口气说:“那日本该走另外一条路的,是周将军执意让太傅大人带兵走在前面,末将虽然心中怀疑,可苦于没有证据。” “嗯。” 眼看着天要黑了,时间也该到了,白婳起身说:“该怀疑的时候就要怀疑,太傅向来谨慎小心,又怎会中了敌人的伏击?” 副使心中一惊,难道陛下也是怀疑周将军? 早就听闻周将军和太傅因陛下在京中多次不和,如今就连陛下自己也这般说了。 “罢了,孤自会找到他。” 月色洒落在西边儿的土坳里,因刚下过雨,泥土很是湿润。 嘿咻嘿咻的声音此起彼伏,楚珏和林承文扛着锄头卖力地挖着。 身后的白婳却双手抱胸静静的看着,一旁的女鬼蹲在楚珏身旁,奋力的喊着。 “楚公子加油!楚公子最棒!” 林承文:“……” 他眼瞎耳背,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 这大晚上的让他们出来挖土,也就只有陛下才想得出来了。 “嗯,那是什么?” 林承文一锄头下去,一声脆响,锄头竟然断了,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他的力气有这么大吗? “别挖了别挖了,里面好像有人!” 林承文赶紧制止了楚珏,才发现他们挖出来的土坑里有个被光团包裹起来的人,光团将人托起。 身上的泥污在一点点地脱落,最后露出那纤细雪白的胴体。 两人同时瞪大了双眼,他们这是从土里挖出了个姑娘来了?! 两条猩红的鼻血不争气地流了出来,长袍席卷过来,迅速裹住少女的身躯。 “八辈子没见过女人吗?” 两人连忙擦了擦鼻血,屁颠屁颠儿地跟在她身后说:“陛下,要不还是我来吧,这么重抱着,免得伤了龙体!” 这种事情楚珏最擅长不过了,好在林承文还算比较稳重的。 问道:“她是陛下身边的婢女,怎么会埋在土里?” “知道十六年蝉吗?” 白婳抱着东篱一路往小镇上走,夜风吹得她头发不停地飞舞着。 浓浓夜色,她仿佛是行走在黑暗中的行者。 两人摇了摇头,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十六年蝉。 “十六年蝉,干尸白骨,西方有莲,蝉埋于地下而重生。” 林承文悟了,说道:“东篱是已死之人,土为极阴,埋于土而吸其阴,方可助她如蝉般破土重生。” “你倒是个聪明的。” 然而楚珏却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破土重生,他压根儿听不懂。 回了小镇,她将东篱安置好,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镇子上的风凉得很,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血腥和腐臭的味道。 桌上放了许多还未裁剪好的黄纸,执笔良久,却不知从何下笔。 那日一举传送了那么多人,颇有些耗费她的精神,笔落于纸上,黑墨晕开,男孩子不知为何就浮现了那人的面庞。 等到她醒神时,纸上赫然是萧太傅的样子。 白婳拧眉,什么东西? 这男人怎么跑到她纸上来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一定是这些日子操心太多,人也跟着恍惚了起来。 那纸上之人面庞俊逸清朗,她盯着看了良久,感叹了句:“没想到我这画工还精进了不少。” 至少画出来的样子还能看得下去。 纤细的手指细细抚摸着画卷上那人的模样,白婳幽幽地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萧君策,你到底活着还是死了。” 并非担心,只是她在人间界停留的实在太久,又总是干扰人间之事她虽嘴硬说着不惧天道,可若真到了那个地步,她多少都会有些忧心。 风静静地吹,吹得画纸浮动,沙沙作响,最终那耐不住晚风撩拨的画纸被那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摁住,这才停止了响动。 已是夜深人静,窗前黑影拨动,外头的风似乎都安静了下来,静悄悄的,只剩下来人的呼吸声。 床侧凹陷,她睡意正酣,彼时风恢复了它的活泼娇俏,等到紫气东来,昨夜的风将桌上的纸吹得满地都是,白婳起身收拾,却发现唯独不见了画着萧君策画像的那张纸。 “莫不是被风给吹走了?” 她揉了揉额头,这些日子总感觉有些魂不守舍的,屋子里似乎还残留着别的气息,但又很快消散了。 “芸娘,现在有他的气息吗?” 她找来了芸娘,先前是没想过原来找一个人竟然会是这般艰难。 芸娘在屋子里嗅了嗅,摇摇头说:“他要么是死了,要么是故意躲着,大人要找的这个人对您很重要吗?” “算不得多重要,可好像没了他又不太行。” 毕竟团团还需要人照顾,萧君策是亲爹,总归不会亏待他。 “陛下,奴婢过来伺候您了。” 门外人影晃动,东篱推门而入,金灿灿的光落在她身上,白皙通透的肌肤宛如上好的羊脂玉。 第508章 你当初是怎么死的呀? 明亮的双眼似乎又恢复了以前的灵动,就连气色也红润了不少。 四目相对,白婳会心一笑:“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是陛下照顾得好。” 她端着木盆进来,芸娘围着她打转,她俩现在都算得上是同类,芸娘喜欢她。 “小丫头,你当初是怎么死的呀?” 东篱淡淡回答:“被人掏了心死的。” “啧啧,那咱俩一样惨,我是被沉塘淹死的,看在咱俩都死得很惨的份儿上,不如义结金兰?” 她现在能照太阳了,可以行走在阳光下,看上去似乎也和常人无异,不过若是靠近了看,还是会发现一些端倪。 没有呼吸心跳,且身体冰冷。 “不要。”东篱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 “你太丑了,陛下不让奴婢和长得丑的人做姐妹。” 芸娘:“……” “陛下,敌军被困在东洲城四天了,这四天时间他们滴水未进,渴死了很多人,铁达尔的藩王请了高僧过来破阵,最快明日一早就能抵达。” 副使消息来得快,这一路他都有派人去盯着铁达尔和北境的一举一动,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他都能知道。 他虽打仗不如周将军,可消息方面却是无人能比的。 “那高僧什么来头?” 铁达尔的动作还真快,还没把他们彻底耗死在里头就请来了高僧。 “据说是从西岐那边来的。” 白婳扶额,怎么又是西岐,她这是跟西岐过不去了? “他们有高僧,咱们有神佛大法师,并不见得他有多厉害。” 现在日头正盛,东洲城宛如一个巨大的蒸笼,死亡人数每天都在增加,不是被渴死的就是离奇死亡,根本找不到死因。 饶是代惊棠先前再怎么嚣张,此刻也渴得浑身发软,军营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没有了水,他们就杀人。 杀人取血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代惊棠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殿下,再这样下去恐怕是等不到高僧过来了。” 他们现在都快没说话的力气了,这些人为了一口喝的,连自己的同胞都下得去手,谁知道他们被逼疯了会不会对王爷也下手。 代惊棠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苦笑着:“等不到就等不到吧,反正这场仗本王已经败了。” 他现在可真是一点斗志都没了,只需要短短几天时间就能磨灭掉他们的意志,白婳还真是好手段。 “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认输,可不像你代王殿下的作风啊。” 正说着,外头就响起了一道陌生的男音,即便口渴难耐,他们也依旧十分警惕。 只见外头一白衣男子牵着一个小女孩缓缓而来,那人面容清秀,伸手一挥,那些围上来的人就都被弹至半空悬浮着。 瞧见这人的神通,代惊棠也不是个傻子,连忙骨碌着从床上翻起来就跪在地上。 “求高人救命!只要高人能救我于水火之中,高人想要什么,本王都应允!” “若是我要你整个番邦呢?”白泽撇了撇嘴,这凡人还真是好眼力。 不过他也不瞧瞧自己啥能耐,凡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况且他们出不去这座城,他却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只要不是个傻的都晓得他是个厉害角色。 代惊棠咬牙道:“区区一个番邦算什么,待我拿下大端,番邦便是高人您的。” 白泽坐下来,优雅地翘着自己的二郎腿。 说:“我和那个女人是死对头,她平日里作恶多端,还心肠歹毒不是个善类,你能遇上我,那是你的福气。” 代惊棠连忙点头:“高人说的是,还请高人指点迷津。” 白泽出去看着外面的天空,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只见他双手结印,天空上忽然就出现一道道裂痕。 嘭的一声轻响,结界碎裂。 燥热的风扑面而来,代惊棠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立马狂喜。 风,是风! 他们感受到风了,也就是说他们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多谢高人,多谢高人!” 这些人仿佛死里逃生一样,纷纷跪在地上,对白泽不停地膜拜着。 他倒是很惬意地享受凡人愚蠢的膜拜,还要故意装出一副清高的模样说道:“不必膜拜我,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咻咻咻!! 白泽才刚得意完,那铺天盖地的箭雨便从天而降,城里的敌军还未来得及反应,就都一个个被万箭穿心而亡。 血雾升腾,生死也不过在一瞬间。 “你们的确应该感谢白泽给你们带来的好福气,如果结界未破,你们能够撑到明日早上,兴许还有几分生还的机会,可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破了结界。” 东洲城外,乌泱泱的军队聚集在外面。 白泽脸色大变,也没想到白婳速度居然这么快。 敌军拼死抵抗,但因体力不支,根本不是对手,投石机上裹了火油,在投掷的过程中与灼热的空气相摩擦。 刹那间火星迸溅,一颗颗硕大的石头如同火星一样落下,所到之处死伤无数。 “高人!” 代惊棠咬牙大喊,这女人来得实在是太快了,还是说她本来就在外面守株待兔? 白泽咬牙,只得伸手在天空上再次结出一道屏障来,不过还未成功城门就破了。 大批的军队涌入城中,副使首当其冲,摇旗大喊:“兄弟们冲啊,为我们死去的同胞和兄弟姐妹们报仇雪恨!” “一定要将他们都杀个片甲不留,将他们赶出我们的国土!” 饶是蛮子有再大的力气也不过是血肉之躯,几日滴水未进,连刀剑都未必能拿得起来,又如何能抵抗这些满腔热血和仇恨的大端士兵。 白婳漫不经心的走进去,此刻她哪里像是个来打仗的,分明就是个来欣赏风景的看客。 那与生俱来的压迫力,还有来自神格的碾压,都能直接秒杀白泽。 刚刚还在得意扬扬的白泽顿时怂成了狗。 “殿主大人,咱们有话好好说,君子都是动口不动手的……” “啪!” 隔空一巴掌,直接将白泽掀翻在地。 代惊棠目瞪口呆看着那分明神通广大的白泽,在这个女人面前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第509章 八百个心眼子全都用来对付我了 “动口不动手的那是君子,孤是女人,算得上哪门子的君子?” “老娘忍你很久了,从你上次抢走了完颜洪,孤便知道,有我在的地方必定有你,斗了这么多年都斗不过我,你活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白婳一步步地走近白泽,底下的人顿感大事不妙,拉着代惊棠就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啊! “王爷,趁着这会儿城中大乱,咱们赶紧跑吧!” “荒唐,本王乃是主将,岂能做了逃兵!” “那王爷难道想去送死吗?那个高人都不是她的对手,明哲保身要紧啊王爷!” 要不是看在他是王爷的份儿上,他真想一棍子把人敲晕扛走算了。 代惊棠心有不甘,又忍不住回头看着那女人好几眼,然而这一回头,确实把他吓得够呛。 只见那美丽的女人一脚踩在那人的胸膛上,一手高举锋利的匕首朝着他的脸扑哧一声划下。 只是这一刀子没有落在白泽的脸上,面前也多了个矮小的身影。 两人同时愣住,白泽趁此机会飞快地抓过小姑娘的手,那匕首在她的胳膊上留下一条深可见骨的血痕。 “你过来做什么?滚开!” 他用力踢开了小哑巴,白婳盯着手中的匕首出神,随后却冷笑道:“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会有人拼死挡在你面前。” 她索性扔了匕首,玩味地看向那小姑娘,随后朝她走了过去。 白泽立马大吼:“白婳,咱俩的恩怨咱俩自己算,她就是个孩子!” 脚步在孩子面前停下,那稚嫩的眼神里装满了对她的惊恐,更多的则是坚韧。 白泽闪身想要赶在白婳之前抓住这个孩子,但他快不过白婳的手。 那纤细脆弱的脖颈落在她掌心里,只要稍稍用力,这条命就没了。 “白婳!错不伤及无辜,放了她!” 他看着孩子在白婳手里挣扎反抗,脑子里都是这小哑巴去给他找吃的的画面。 幼稚,愚蠢且执拗。 “错不伤及无辜?”白婳笑了笑说道:“原来你也懂这个道理。” “身为瑞泽之兽,你有本是死敌,可你却为了对付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助纣为虐,你又何尝不是在伤及无辜?如今还把这套道理用在我身上,不觉得可笑吗?” 修炼了这么多年,怎么把脑子也给修没了? “反正我看你如今也忘了本心,这左右不过是个凡人而已,死了也就死了,对你造不成影响。” “白婳,放了她!” 白泽咬牙,这个女人的心狠手辣他是见识过的,自己和她结怨颇深,孩子落到她手里就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好,那你自毁神格。” 白泽愣住,刹那间浑身血液倒流,寒气涌上头顶。 自毁神格…… 神格一旦被毁,他就将不复存在,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没有,彻底湮灭在这世间。 为了一个凡人自毁神格,这明显是不划算的。 “白泽,你可要想清楚了,自毁神格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会死。” 白泽瞳孔剧烈收缩,他是好不容易才修炼到如今这个地步的。 双手死死地抠入泥土里,白泽随即大笑:“哈哈哈,白婳,你以为用一个凡人就可以威胁到我吗?” “她不过就是个我捡来的凡人丫头而已,是她死皮赖脸非要跟着我,撵都撵不走,你要杀便杀,老子的神格你休想夺走!” 白婳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不过多年来依着白泽的性子,他未必就能甘心了。 “好,那你就看着她是如何死在你面前的,也请你别忘了,这个凡人是因你而死的。” 掐着孩子脖子的手在继续用力,孩子的双腿痛苦地蹬着。 白泽牙齿紧咬,额头上的青筋已经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眼看着孩子命悬一线,白泽终于崩溃地大喊:“住手!我让你住手!” 他朝白婳冲过去,掌中汇聚了力量,只是刚从地上爬起来,就被一道金光再次打趴在地上。 金光凝聚成长鞭落在他身上犹如实质,瞬间皮开肉绽。 “哟,你这是舍不得了?”白婳扬眉,她倒想要看看这个凡人小丫头对他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你的神力怎么变得这么弱了,该不会是悄悄给了这丫头吧?” 白泽虽不是她的对手,但也不至于一鞭子就给打趴下起不来了。 “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你的八百个心眼子都全部用来对付我了是吗?” 白婳随手将那丫头扔在一边,看都没看一眼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一脚踩在他半边脸上,脑袋瞬间没入泥里。 “你既然不肯自毁神格,我也不逼你,在皇宫时你将化灵散给了皇后,如今我就从你身上一五一十的全部讨要回来!” 她脚下用力,白泽双手死死地撑着地面,却怎么也起不来,一股强大的力量钻入他的体内,阴寒冰冷。 白泽面色痛苦,头顶上渐渐生出双角。 “白婳,你敢!” 他似乎意识到白婳要做什么,近乎崩溃地大喊着。 白婳眼里跳动着兴奋,看着他的双角被彻底的逼出形来,双手按住他的角,使出吃奶的劲用力一扯。 扑哧—— “啊!!” 伴随着他那惨绝人寰的嘶吼声,带着血的双角被生生拔了出来。 “哈哈哈,白泽,被人拔了双角的滋味儿如何?想要和我做对之前也得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这对角就勉强当做是我对你的惩罚吧!” 神兽角,这可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宝啊! 比起他的神格,她更稀罕他的双角! 这角要是拿去给东篱丫头用,效果应该会更好。 白泽痛苦地蜷缩在地上,不停地发出愤怒的咆哮声。 他的兽角…… 他的兽角! 那是他引以为傲的兽角啊! 比起毁了他的神格,拔了他的兽角才是真正的残忍痛苦。 白婳一个窝心踹落在他身上:“你鬼叫个什么东西,老娘没杀你是因为你是人间祥瑞之兽,以后多把你的心思放在庇佑人脸上,别动不动就来打老娘的主意,老娘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第510章 周易安……参见吾皇! 什么东西,给他几分颜色就想开染坊了?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白婳!白婳!!” 白泽愤怒地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 白婳不厌其烦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说:“别鬼叫了,我听得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我情根深种呢真是的!” 她掂了掂手中的兽角,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城中敌军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代惊棠也跑了。 小哑巴缓过神来跑到白泽面前,用瘦弱的身躯挡住,眼神却愤恨地盯着白婳。 “小丫头,你可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小心惹得我凶性大大把他给杀了!” 白婳打趣的说着,反正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杀这丫头,只是想看看白泽的反应罢了。 他虽然舍不得自己的神格,却也同样舍不得这个凡人。 她蹲下来,捏着小丫头的下巴,白泽以为她还要对孩子做什么,忍着剧痛一把将孩子捞过来低声呕吼道:“你已经报复我了,难道你连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吗?” “杀了她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别忘了,滥杀凡人,是会遭到神罚的!” 白婳收回了自己的手,起身说了句什么,但四处都是喊打喊杀声,白泽根本没听清楚。 只是那孩子眼神一变,忽然跪下来朝着白婳磕了个头。 随后用她那孱弱的身体吃力地扛起白泽,但她实在是太过于弱小,每走两步就要跌倒在地上。 白婳在后面静静的看着,他还真是好福气,捡了这么个忠心耿耿的丫头。 不过这一次白泽元气大伤,没有几百年的时间恐怕是无法恢复的。 “陛下,陛下!东洲大捷,敌军已被尽数歼灭,咱们又收回东洲啦!” 林承文满身是血的朝白婳一路狂奔而来,似乎是想要给她一个爱的拥抱。 白婳嫌弃地转身,林承文便一个狗啃屎地趴在了地上,随后又飞快的从地上起来。 傻兮兮的笑着问:“陛下,这次我算是立了军功吗?回朝之后可否有奖励?” “立什么功,奖什么励?”她翻着白眼说:“这是你的责任,不过才刚开始而已,别高兴得太早。” 毕竟周易安连失了好几座城池,这些城池都是大端的国土,是必须要收回来的。 否则那些同胞们将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受尽折磨。 林承文抓了抓脑袋说:“陛下说的是,是我太好高骛远了,不过这次我真的杀了好多敌人呢!” 他以前就是个娇公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整日里眠花宿柳不务正业,可只有真正上了战场才知道生活的残酷。 原来他们在皇城所有的太平日子,都是有人拿命去拼来的。 如今他也披上了盔甲,拿起了长枪,开始驱逐外敌,男儿的热血被激发,骄傲和自豪油然而生。 “不过楚珏也不差,他虽然贪生怕死了些,可杀敌却也是认真的!” 林承文滔滔不绝的说着,眼里满是兴奋和骄傲。 这次回去,父亲一定会引以为傲的。 到时候他就再也不是那个名满京城的花花公子了,这时候他才觉得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多值得他去做的事情。 “陛下,他们逃走的时候留下了很多俘虏,其中也有周将军,您要过去看看吗?” 所有的俘虏都被集中关在一个地方,但因为这几日没有水,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他们找到周易安的时候,也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楚珏拿了水拼命地往他嘴里灌。 “周将军,你可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陛下一定会伤心欲绝的!” 周易安浑浑噩噩地听见了什么,双眼沉重地睁开,却看见一只脚飞快地踹了过来。 楚珏被踹飞,正想要发火,回头看见那张美艳绝伦的脸,楚珏的气焰就消了一半下去。 “陛、陛下?” 陛下什么时候过来的? 白婳冷笑:“孤会伤心欲绝?” 楚珏连忙摆手:“没有没有,陛下肯定是听错了!” 刺眼的阳光照射下来,他许久没有喝水了,仅靠着那一点残留的意志力让他苟活了下来。 即便已经喝了大量的水,他的嗓子也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他用尽全身上下仅剩的一点力气朝白婳伸手,几度梦回,这张脸都总是缠着他不肯罢休。 “婳……”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跪着,脑袋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罪臣……周易安……参见吾皇!” 他跪在地上脑袋迟迟无法抬起来,似乎周围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只留下了风的声音。 白婳注视着他良久,才缓缓转身离开,并没有给他留下只言片语。 楚珏有些尴尬的上前将人扶起来说:“周将军你别在意,陛下就是高冷惯了,她对谁都是这样的!” 周易安没有说话,也许是没有力气了。 天快黑了,东洲战事已经平息了下去。 小丫头扛着白泽走进了一片林子里,白泽奄奄一息的说:“你还扛着我做什么?我刚才连救你都不愿意,你应该抛下我自己走,你现在已经有了生存下去的能力了。” 小姑娘把他放在一处溪水旁,扯下自己的衣衫打湿,擦干净他脸上的血迹。 额头上的两个伤痕触目惊心,她打着手势说:“不论白泽大人怎么对待星儿,星儿都不会离开白泽大人。” “为什么?”白泽靠在一处石头上问。 “因为星儿是白泽大人的信徒。” 信徒…… 那只不过是用来哄孩子的手段罢了。 但那个女人的手段实在是太狠了,断了他的兽角,就如同龙被抽了龙骨。 他现在的力量,估计连一个凡人都打不过,神兽一旦折损,方圆百里的鬼怪都会闻风而动,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吧! 没要了他的命,却比要了他的命,来到还厉害。 “你走吧,我如今没了神力,只会吸引附近的鬼怪,就连你也不会幸免。” 星儿跪坐在地上,用自己的衣料将他额头上的伤痕缠了起来。 夜风徐徐的吹,似乎还夹杂着几分鬼哭狼嚎的声音,白泽已经有所预感。 奋力的将她推开。 “滚!老子不需要你一个凡人来可怜!” 星儿摔倒在地上,先是错愕,随后抿唇执拗的站起来,双手学着白泽交给她的法子,吃力的开始结印。 第511章 好像是太傅大人 可她的力量实在是太过于微弱了,根本就结不出印来,更别说想结出一道结界了。 白泽毫不留情的嘲讽她说:“星儿,别白费力气了,我教你的那些不过是在糊弄你,就你这愚钝的资质,就算是在修炼个几十年,也未必能够结出印来。” 林子里的风越来越大,溪水湍急,像是有什么东西朝着他们四面八方的涌来。 白泽连动跟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孩子不死心,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着,额头上是豆大的汗珠,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来不及了! 诡异的风卷着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在最后的紧要关头,一道薄弱的结界瞬间将两人笼罩。 然而下一刻—— 砰! 结界不堪一击,强大的力量将孩子冲飞卷至高空。 “星儿!” 白泽伸手想要拉住孩子,但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就连他也被冲走。 孩子毫无预兆的落入溪水里,水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将她迅速卷走。 “该死!” 白泽低声咒骂,也跟着一头扎进了水里,本是一条平平无奇的小溪,但此刻水流湍急,他身上又无半点神力加持,疾速的溪水将他冲撞在暗石上。 刹那间,水底伸出无数的触手将他紧紧地缠绕。 “滚开!” 他挣扎着从水中冒出头来,低声怒吼着,用力的拽住身上的那些脏东西将其捏碎。 远远的只能看见那孩子的身影越来越远,白泽心急如焚,心里却在不断地想着她只是个凡人,每个人生死有命。 自己已经将她从苦难中解救出来了,她这次若是死了那也是她的命,和自己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可即便是这样想着,身体的本能还是让他冲向了孩子。 身上被暗石不知道割出了多少伤口,鲜血的味道引来更多的鬼魅魍魉。 密密麻麻的黑烟笼罩在溪水上方,压的人呼吸困难。 “星儿!星儿!” 他大喊着孩子的名字,可那孩子早就被冲撞的失去了意识,根本听不见,只能任由湍急的溪水将她冲走。 千钧一发之际,白泽拼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抓住了孩子的手,将她牢牢的抱在怀里。 他趁机抓住岸边的植被爬了上去,但迎面而来的是那些污秽之物攻击。 白泽将孩子护在身下,口中吐出鲜血来。 “这就是鼎鼎大名的白泽神君?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浓烟幻化成人形,嗓音妖媚,且不男不女没有五官,只有黑漆漆的一团烟雾。 “想来你如今这副身躯也不是你的本体,要了也没用。” 那人一阵娇笑,看着白泽那要死不活的样子鄙夷得很。 好在这些东西也没打算要了白泽的命,只是将他折腾了一番就离开了。 白泽瘫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他知道这些都是白婳的手笔,那个女人心眼小,还很记仇。 她若想要折磨自己,就绝对不止是掰断他的兽角那么简单。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喘口气,面前便出现了一只黑色的长靴,清冷的月色将那人的身影拉的颀长,如同芝兰玉树。 他们将东洲城修整了几天,盖房子的盖房子,种粮食的种粮食,是一天也没有闲着。 直到东洲恢复的差不多了,便开始了新一轮的征兵招安。 征兵一开始因为这次损失惨重,二来是因为百姓们都见识到了蛮子们的残忍冷酷。 但凡家有壮丁的,都想要出去为国效力,上次十二三岁青少年,下至五六十岁的花甲老人,一个个的都热血澎湃。 “陛下,陛下!” 白婳在屋子里纳凉,老远就听见楚珏那街溜子兴奋不已的声音。 他一路快马驰骋而来,手中用黑布包提着个东西,血淋淋的淌了一路。 他冲进屋子里,兴奋的说道:“陛下,咱们成功截获了铁达尔请来的高僧,这是他的项上人头,您请过目!” 他将那东西递过去,东篱挡在前面,瞪着他说:“什么污秽之物也敢拿到陛下面前!” 楚珏抓了抓头发,这在军营里呆着没有婢女奴才的伺候,早就满脸胡茬了。 身上也是一股子汗味儿,如今天热,更是光着膀子,那原本白嫩嫩的皮肤也晒出了小麦色。 “抱歉抱歉,是我不周到了,不过这个高僧根本就是个冒牌货,咱们去的时候他怀里还搂着姑娘呢!” “什么狗屁高僧啊,分明就是个淫僧,比起咱们的护国大法师那可差的远呢……” 他兴致高昂地说着,一边比划着自己当时是怎么斩杀这高僧的。 说到激情处他突然愣住,抓耳挠腮的原地踱步:“不对啊,就我那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么多人?” 他仔细地回想了一番,忽然怪叫一声说:“对了,我想起来了,当时那高僧压我一头来着,但暗中不知道是谁射出了一箭伤了那高僧我才得了机会砍下他的狗头。” “那箭……” “会是谁射的呢?” 他仔细的想着,这次就去了他和林承文两人,林承文忙着打架,两人谁也没有带弓箭,更不可能暗中偷袭了。 “不过我记得我当时好像有看见过一个人影,和太傅大人挺像的,该不会是我看走眼了吧?” 白婳正在喝东篱煮的凉茶,忽然喉咙一哽,险些呛住了。 “楚公子,你说话可是要有真凭实据的,太傅大人如今下落不明,又怎会是他暗中相助?” 他知道自己不能乱说话,可恍惚一眼,是真的很像太傅大人。 便说道:“我没有乱说,不若你叫芸娘过来闻闻我身上的味道,看看是否是太傅大人来过。” 芸娘来得快,扒拉在楚珏身上不停的闻来闻去。 “你到底闻出来没有啊,可别一个劲儿在我身上扒拉着了。” 楚珏又是嫌弃又是害怕的说着,这女鬼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现在是能躲着就躲着。 芸娘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扭扭捏捏的走到白婳面前说:“奴家闻了,可味道实在太淡,不过大人要找的那个人,应该是还活着的。” 手中的茶碗应声而碎,东篱连忙过去用手帕给她擦手。 “陛下当心伤了手。” 白婳沉默着没有说话,芸娘和楚珏也小心翼翼地瞅着。 她倒是等了许久,听闻他还活着,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怒还是喜。 第512章 骗你我死全家! 楚珏赶紧开溜,因为看着那女人的表情好像不太好。 “陛下,也许太傅大人是有事耽搁了,所以才没来得及见您呢。” 白婳冷笑:“他能有什么事耽搁了,无非是想用这种伎俩将我困住罢了。” 白婳深吸一口气,那个男人心思深沉,说不定就连他遭遇伏击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她原本心如止水,想着若是实在找不到也就罢了,可如今他又忽然出现,让她这颗渐渐平息下去的心又起了波澜。 这让白婳不禁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故意的。 但这次的出现也只是昙花一现,后面不管芸娘怎么闻都闻不到他的气息了。 他们一路从东洲城出发,带着原先的五万士兵和从东洲招募的兵士,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八万人。 好在那些城池虽然失守,但北境朝忽然撤兵,就铁达尔那小地方,根本守不住那几座城,不过大半个月的时间便将那些城池都收复了。 收复最后一座城池时,越过一座高山,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那就是铁达尔的所在之地。 他们是游牧民族,因地域条件特殊,每每到了冬季便会成为一望无际的荒沙之地,而待到来年开,就又一切欣欣向荣,绿意蓬发。 这天儿已经热的白婳恨不得天天都泡在水里了,龙喜阴凉之地,在炎热的夏季便险些要了她的老命。 林承文从附近的冰窖里搬了好多冰块过去,但她依旧热的连一口饭都不想吃。 “陛下,周将军在门口站了许久了,他大病初愈,这次收复城池又多亏了周将军出谋划策才如此顺利,外头天热,若是再晒出个好歹来,岂非白费了您的苦心?” 林承文现在学乖了,在白婳面前就得收起自己那乖张的性子,不然免不了要被一顿削。 她扇着扇子,也没瞧门口那里的人一眼,他从早上一直站到了下午,白婳不许他进,他就一直站着,一言不发,一声不吭,活像个雕像。 “城池失守本就是他的责任,现如今他拿回来孤还要奖赏他不成?” 她心情烦闷的紧,看到周易安就更烦了,这些日子他总是时不时的在自己面前晃悠着,白婳忍着想一刀将他宰了的冲动,今儿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罪臣周易安自知有罪,特来向陛下请罪!” 门口的人忽然跪了下来,他在外面被晒得脸色苍白,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水湿透了。 “你有什么罪?是城池失守,还是故意将萧君策的行踪卖给代惊棠,让他遇伏?” 林承文惊疑不定地看向周易安,太傅大人出事和周将军有关? 他紧抿着唇,身侧的双手却在微微发抖。 “谋害朝廷重臣是死罪,你以为在这里跪上个三五日就可以了?” 白婳半躺在躺椅上,即便穿了最为轻薄的衣裳,一旁还放着冰也解不了这酷暑。 长发轻轻的挽在身后,未施粉黛的脸蛋儿干净白皙,唇色透着莹润的粉嫩。 他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直到那双白皙的玉足停在他面前,周易安才抬起头来。 然而刚抬起来的头就被人狠狠地踩在地上蹂躏摩擦。 “孤没让你起来,你就只能跪着,你以为你收复几座城池再到这里来跪一跪,孤就可以不计前嫌了吗?” 她力道很大,脸破了皮,如火烧一样疼。 楚珏和林承文在不远处看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道:“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周将军可真惨。” 楚珏记忆里的女人,都是除了会撒娇就只会卖弄风骚靠男人而活了,像白婳这种野性泼妇,他是无福消受的。 “惨什么,陛下是郡主以前,不也挺惨的吗?周将军宠妾灭妻,如今也是罪有应得。” 林承文不可置否的摇了摇头。 男人啊,这孽都是自己造的。 “你那天当真看到太傅大人了?”林承文若有所思的问。 楚珏这个街溜子可不敢当着陛下的面儿撒谎,会死的。 “当然!骗你我死全家!” “难道太傅大人真的没死?那他为什么要故意躲着陛下呢?” “也许太傅大人是想给陛下一个惊喜?” 林承文翻了个白眼,还惊喜,惊吓还差不多。 “陛下,这里的战事已经平息了,咱们什么时候班师回朝?” 他们出来的日子不算长,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总觉得那凶残的铁达尔好像也不过如此。 只是对于北境朝的突然退兵感到有些奇怪罢了。 林子里的山风很是凉快,夜里他们都去载歌载舞,白婳不喜欢那股热闹劲儿便出来了。 寻了一处石头,迎着山风坐下。 “回去自然能回去,但他们都欺大端朝拥立我为目光,以后也免不了看不起,所以……” 她正说着,忽然看见前方的半边天都被染成了红色,如同火烧云一样艳丽的颜色。 白婳忽然站起身来问:“那是什么方向?” “是铁达尔部族。” 白婳拧起了眉头,这颜色…… 怎么看着像火? “东篱,备马!” 她像是忽然间有了某种心灵感应一样。 “陛下,您要去哪儿?” 东篱朝着她的背影大喊,可回答她的只有夜里的风声,她一路朝着铁达尔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东篱赶紧翻身上马回了城里,楚珏等人都看到了天上的异象。 “林世子,石副使,烦请你们立马着人前往铁达尔保护陛下!” 林承文脸色一变,惊呼道:“陛下去了铁达尔?她一个人?” 那个女人怎么那么冲动,都没搞清楚铁达尔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就去了。 东篱咬牙:“快些去吧,若是晚了,说不定会有什么变故。” 陛下从来都不是莽撞行事的人,她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虽然陛下很强,可东篱还是害怕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羊群和牛群在荒野上疯狂奔逃,惹得脚下土地一阵剧烈颤动。 代惊棠才刚一路逃回自己的部族,就看见所有的帐篷都被火焰吞没,成片牛羊横冲直撞,脚下血肉踩程了烂泥。 “父王!” 代惊棠又惊又怒,刹那间肝胆欲裂,直奔那金色的王帐而去。 第513章 归去来兮 “王爷,过不去的,你会被踩死的!” 亏的身旁的人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代惊棠将人推翻在地,重重一拳砸在脸上。 “我父王还在里面,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吗?” 高僧在半路被人劫杀,北境还突然退兵,铁达尔更是在此时突生变故,代惊棠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竟然输得如此糊涂。 几人扭打在一起,就是为了让他不那么冲动地跑过去。 他们看见一堆人马朝着那金王帐冲过去,为首的人一身黑衣,面色笼罩在夜色里根本看不清楚。 但他却清楚地知道,那群人是冲着他父王去的。 远远的,他听见那群人在大喊:“奉北境王上令,诛杀金王,覆灭铁达尔,所有人听令,找到金王之子者,赏金百两!” 北境王? 代惊棠瞬间浑身冰凉,他被随从死死地摁在地上,口鼻里呛入了不少的黄沙。 他只觉得天地都是昏暗无色的,更是眼睁睁地看见金王帐洒满了鲜血,惨叫和哀嚎捅破了苍穹! “殿下,咱们逃吧!北境王这是要咱们铁达尔灭族啊,他不会放过咱们的!” 随从抹了一把脸上的黄沙悲愤地说着,不论是谁都无法做到亲眼看着自己的族人被屠杀践踏。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愤怒和怨恨,都让他们悲愤欲绝。 “逃又有什么用!”代惊棠悲愤地低吼着:“你没听见北境王要灭了我们全族吗?!” “就算我们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不会放过我们的!与其当丧家之犬,还不如拼死一搏!” 代惊棠已经失去了理智,金王帐被鲜血染就,族人的哀嚎近在咫尺,他挣脱桎梏,拔出腰间的弯刀冲了进去。 然而等他冲进金王帐时,里面只有他父王和母亲的尸体,代惊棠两眼一黑,双腿发软跌倒在地上。 “父王,母亲!” 地上的金王还未彻底断气,指着代惊棠断断续续的道:“逃……逃!” 代惊棠踉跄着扑过去,金王身中数刀,刀刀命中要害,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对代惊棠说:“萧……萧……” 只是费尽了力气却说不出一个字,最后气绝身亡,金王帐里传出代惊棠的悲吼声。 “是金王之子!” “殿下,快逃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身后的人一把拽住他,就将他拉出了金王帐,但下一刻温热的鲜血便喷溅在他脸上。 长箭贯穿胸膛,随从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却仍旧用力地将他推开。 “殿下,走!” “有多远走多远,只要能活下去,咱们铁达尔就不算是被灭族了,终有一日,殿下您一定会给我们报仇雪恨的!” 更多的箭射穿了他的身体,随从用身体当作盾挡在代惊棠面前。 混乱的羊群冲过来,刹那间将他淹没。 那一刻,代惊棠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那齐刷刷的箭朝他射来,他才慌忙逃窜,但身后的人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黑影来袭,急促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 代惊棠只能拼命地跑。 就在快要追上他的那一刻,有人忽然大喊:“大人,那边来人了!” 那人才停止了追逐,也正是这晃神的功夫代惊棠便蹿没了影,他到底还是丢下自己的族人跑了。 他们说得对,只要活着就一定还有希望。 他不信北境的人会这般赶尽杀绝,他要去北境,找到北境王亲自问一问,为何要对他铁达尔赶尽杀绝。 这里除了铁达尔,还有北穆一族,而北穆也是北境的附属族,他的母亲便是北穆的公主。 现在整个铁达尔都笼罩在一股冷酷的绝杀之中,满地的森严杀气,兵戎相戈。 世人都知铁达尔精兵悍马骁勇善战,即便人数不占优势,想要一举拿下他们也并非易事。 所以来犯之人便是故意放出牛羊群制造混乱,如此才可伺机而动。 也就是说他们是蓄谋已久,但北境朝离铁达尔中间隔了一个北穆,所以他们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铁达尔? 除非北穆有了内鬼。 “大人,金王之子不必追,他此番逃走,必定会前往北穆寻找帮手,咱们正好趁此机会,一举将北穆拿下!” 夜色浓厚,瑰丽的火光映射在那人脸上,显得诡谲莫测。 他的脸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勒着缰绳的手强劲有力。 “她来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语气平静地问着,然而这份平静之中却藏着几分微不可查的颤抖。 “是。” 马儿嘶鸣,夜风夹杂着火焰的温度从脸上刮过,那漆黑幽深的眸子里透着千锤百炼下来的冷静。 “金王后乃北穆王之女,大人……” 对于手底下的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他并没有听得太真切。 只是看着两方兵马斗个你死我活,火呈燎原之势蔓延,一如他的心火。 “大人?” 手下看他走神,小心地喊了声。 然而当他顺着那人的目光看过去时却愣住了。 开始泛蓝的天际处明明还很遥远,却仿佛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一抹身影正疾驰而来。 他看见那紧握缰绳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的目光是那样坚定。 远远的,天空明明是那样瑰丽漂亮的颜色,将他的瞳孔映照成了琥珀色,他的心却沉得厉害。 他似乎在这里安静地等着,等着那人的到来。 骏马飞腾,身影由远及近,渐渐地清晰明了。 她的发丝在夜空中飞扬,连衣袍都是优美的弧度。 明知早有这个场景,心中此刻却百味杂陈。 她纵马如飞而来,彼时雾霾蓝的天空破开了黎明的第一缕阳光,他一身黑衣,身后却绽开了万千霞光,散发着耀眼的色泽。 马蹄骤停,四目相对。 他眉宇间缓缓酝酿出一抹暖色,却不敢溢出分毫笑意。 他知道,他此刻等待的,不会是白婳的夸赞,而是她等待许久的怒火。 她脸色阴沉,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很久,似乎那些厮杀声都和她无关。 “婳婳……” 终是他先开了口,只是身上猛地就多了道剧痛之感,金光凝聚的长鞭将他抽下马背,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第514章 陛下永远都是对的 他刚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便又被人一拳立即撂倒在地上,他捂着自己的鼻子。 “婳婳,我……” “你给老娘闭嘴!”一声怒吼,萧君策果断闭嘴,还没来得及擦鼻血,便又是一拳砸了过来。 男人不躲不闪,任凭她骑在自己身上对自己左右开弓,那一双眼睛里夹杂着愤怒,然而更多的却是委屈。 她白婳长这么大以来,连指头大小的委屈都没遇到过,然而这狗男人却敢欺骗她。 后面紧跟而来的林承文和楚珏惊恐地张大了嘴巴。 楚珏喃喃道:“完了完了,这样打下去,太傅大人怕是要没命了吧?” 林承文也是惊恐地吞了口唾沫星子,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萧太傅什么样的人,也就只有他才能放纵白婳对他那般放肆了。 “真不知道萧太傅看上她什么了,都说女子要温柔贤良,她沾上哪一点?要是我以后的娘子如她这般,那我还不如不娶呢!” 林承文冷笑讥讽:“前提是你得娶得到娘子。” 楚珏被噎得没声了。 晨时的风呼呼刮过,她眸子里藏着的深情连自己都没有发现,只是在他身上发泄着自己的愤怒。 天光大亮,她那妖媚绝色的脸融于灿烂的晨光中。 他几乎是痴痴地看着那骑在他身上的女人,即便被揍得很疼,可更多的也是欣慰和喜悦。 她能愤怒,就说明她并非无心之人,至少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住进了她的心里。 “婳婳,别打了。” 他抓住白婳那不停行凶的双手,许久未见,本以为最多是想念,可却念她成痴,直到她的拳头砸在身上都察觉不到疼。 “再打你的手该疼了。” 白婳从他身上起来,保持着自己应有的优雅和高贵。 冷笑道:“太傅大人好本事,仅以一己之力歼灭铁达尔,孤是不是还应该给你封赏?要不要赏你良田千顷,黄金万两,美婢无数?” 该死的萧君策,明明还活得好好的,竟敢躲着她! 她夜里睡得安稳时,总觉得身边似乎有人,她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还嘲笑自己,竟然对一个凡人动心了,对他也是牵肠挂肚的。 而今看来,那是狗屁的错觉! 分明就是这狗男人悄悄来过,还不肯同她见面,非要让她亲自前来。 骑了一夜的马,险些没把她的腚给颠成四瓣了。 他缓缓朝白婳伸出手,目光炙热如火,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 恨不得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从此再不分开,千言万语涌上喉头,却又说不出只言片语来。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他将人抱得紧了,他懒得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从他出事那一刻起,他就想着白婳是否会担心。 白婳推开他,目光冰冷。 “萧太傅莫不是忘了自己此刻的身份,孤乃大端国君,而你……不过是孤的臣子!” 什么?! 刹那间,他宛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般透心凉。 眸子里的炽热也消退了下去,他朝白婳缓缓跪下,朝她行君王之礼。 “臣萧君策,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冷下去的语气,就如同一把刀子一样插在他的心口。 “什么情况?!” 楚珏一脸懵逼地眨了眨眼睛,这两人刚见面,不应该干柴烈火天崩地裂吗? 怎么忽然间就变了? 还是林承文看得透彻,摸着自己的下巴琢磨了半天说:“陛下心高气傲,别看她是女子,但她可不会被男人牵着鼻子走。” “更容不下一丝一毫的欺骗。” 楚珏恍然大悟:“所以他俩这是没戏了?” “有没有戏那都没你的戏!”林承文翻了个白眼,这话还说得太早。 不过陛下的性子古怪,她心里想的什么,别人很难知道。 她冷眼看着那跪在地上的男人,迟迟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 “你骗孤多久了?”她问。 “臣不曾欺骗过陛下分毫。” “你说谎!” 白婳愤怒地将他踹翻在地上,眼眶微红。 他爬起来,在地上依旧跪得端正笔直。 然后伸手解开自己的腰带,将上衣剥落,露出身上那一条条狰狞可怕的伤痕。 他说:“臣遭遇敌军埋伏,身中数刀,每一刀都直逼要害,又坠落山崖,得村民相救,今日才有机会见你一面。” 也许他的话可以作假,但身上留下来的疤痕却骗不了人。 “那你觉得,是孤错了?”她问。 萧君策摇了摇头:“陛下永远都是对的,臣的心也永远在陛下身上。” 他知道白婳心里的愤怒,所谓爱之切,痛之深便是如此。 “那你为何不来见我?” 萧君策沉默了下去。 “说!” 他依旧一言不发。 白婳冷笑:“萧君策,你很好,如今是连孤的话也不回答了,你不是很有能耐吗?连铁达尔都毁在了你的手中,那不如就趁着这个好日子,孤封你为王,此后你也不必做一个屈居人下的太傅大人了。” 他咬着牙,脸色铁青,半晌都没有说话。 “大人?” 白婳走了,见他还跪在地上,手下忍不住说:“陛下对您未免太绝情了些。” 他摇了摇头说:“是我错了,我总是想尽一切办法留住她,于是便扯出一个又一个的谎言,也许她心里有数,只是从未拆穿过罢了。” 他望着白婳离去的背影,这次的相见很糟糕,只是他等待许久,满心欢喜。 现在却薄凉如斯。 但若这种法子能够留住她多一些时日,那倒也无妨。 “可您明明没有做错什么,您只是想拿下铁达尔给陛下一个惊喜,可陛下却对您非打即骂。” “住口!” 萧君策身形一晃,嘴角有血丝溢出,他抬手飞快擦去。 说道:“她是君,我为臣,她就是要我死,那也是对的。” 手下简直无法理解,更不明白太傅大人为何要这般低声下气。 周易安站在远处静静地看,脸上漾出一抹微笑。 原来这世上不止他一个伤心人。 东篱却在旁边说:“不管陛下怎么对太傅大人,都改变不了太傅大人是小少爷生父的事实,而有些人曾经做的事情,即便是用一辈子去弥补都无法被原谅。” 第515章 陛下夜里睡不着,是在想臣吗? 周易安脸上笑容顿失。 “周将军还不知道吧,你的奴婢阿狸姑娘生了。” 什么? 生了? 东篱缓缓说:“可惜,生了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出来,已经被陛下亲自绞杀了,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东篱看着周易安脸上的神情从最开始的惊讶变成了痛苦。 她笑了笑继续说:“您当初骗陛下去落霞山的时候,不然一尸两命吗?怎么这事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也知道痛苦了?” 这世上所有事情都有轮回,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况且陛下是在为民除害,而有的人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之私罢了。 “周将军,好好珍惜你现在还活着的日子吧,陛下现在没杀你,不是她还念着对您的旧情,而是你根本就不配让她亲自动手。” 说完这些话后,东篱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 陛下说得对,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卑贱的,所以她不需要对任何人都是唯唯诺诺的。 躁动的牛羊群终于平息了下来,林承文和楚珏忙着清点那些活下来的俘虏,至于副使则是去清理战场了。 一直忙到晚上,他们这才有空喘息。 萧君策虽手段狠辣,却没有屠杀妇女儿童,战争面前,他至少还有人性未曾泯灭。 “太傅大人今日好风光啊。” 周易安不阴不阳地说着:“只是不知道陛下下手轻重与否,太傅大人的身子可还爽利?” 他真是没想到,那个情况下这个男人都还能活下来,真是命大。 “托周将军的福,本太傅感觉良好,周将军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向敌军出卖军情,这是叛国的死罪,等到回京之后,本太傅一定亲自审问!” 萧君策冷哼一声,根本就不在意他的小人行为。 有些人始终都上不得台面,比如周易安。 周易安脸色阴沉,却也没有反驳。 东篱端了些冰镇的果子进去,铁达尔比起大端还要热上几倍,他们住在帐子里,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便更是热得人睡不着觉了。 “陛下,吃些果子吧,也许能够凉快些。” 白婳烦躁地挥了挥手:“端出去,孤不吃!” 她现在心里又热又堵,哪里还吃得下东西? 东篱无奈地将东西放在一旁,跪坐在她面前轻轻地捏腿说:“奴婢知道,陛下吃不下东西,不是因为天气炎热,而是因为太傅大人,陛下若是心中在乎,又何必对太傅大人那般苛责严厉呢?” 白婳扬眉,冷笑道:“你现在倒是敢擅自揣度起孤的心思来了。” 东篱抿唇偷笑,她如今和常人无异,脸上也是有血色的,一张可爱的包子脸,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奴婢只是觉得太傅大人并非有意欺瞒,相反,太傅大人是个极有担当的人。” “你倒是挺会为他开脱的,是他让你来的?” 这小丫头片子最近的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东篱连忙摇了摇头说:“太傅大人忙着处理铁达尔的事情,奴婢看他一身的伤,刚刚脸色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只怕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啊。”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白婳的脸色。 但她压根儿就不能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孤知道了,下去吧。” 东篱吐了吐舌头,太傅大人,奴婢可只能帮您到这儿了呀,剩下的就要靠您自己了。 “陛下没吃?”他看着东篱手里的东西问。 东篱眨了眨眼睛说:“陛下心情烦闷,着实吃不下这些了,这天儿实在是太热了些。” “……” 那果子是他着人寻来送去的。 望着面前的帐子,萧君策来回踱步,踌躇不决,不知道是进还是不进。 一群人挤在一起看热闹,楚珏那张嘴更是不知收敛。 愤然道:“要去就去呀,磨磨唧唧的哪里像个男人?” 林承文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懂什么,换作是你,你敢进吗?” 楚珏摇了摇头,他不敢。 他们也没有想到,不论是在朝堂还是战场上都杀伐果断的男人,此刻却像是那不敢见公婆的小媳妇儿似的。 一旁的那些汉子们都恨不得将太傅大人直接塞进去,然而下一秒他们却看见太傅大人很没出息地离开了。 一群人瞪大了眼睛,遗憾地拍了拍大腿说:“这就没什么看头了,太傅大人都不敢进去。” “那你们想看什么?” “自然是想看太傅大人和陛下干柴烈火呀,不然还能看什么?” “就是就是,这孤男寡女还能燃不起来,一点儿火?” “可惜,太傅大人太怂了!” 楚珏由衷的感叹了句,忽然觉得气氛好像不太对,于是他僵硬地扭头,便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楚珏瞬间脸色涨红,半晌都憋不出一个字来。 林承文忽然捂着自己的肚子,面色痛苦地说:“哎呀,今天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肚子好疼啊,太傅大人,在下先行一步了!” 其余人等纷纷效仿做鸟兽散跑了个干净。 只剩下楚珏僵硬的站在原地,夜里这燥热的风怎么都吹不散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 “娘们唧唧,干柴烈火?” 萧君策挑眉,所以这群人是在这里看他笑话? “没、没有的事儿!太傅大人您英勇无双……” 只是话还没说完,外头就传来了楚珏那惨绝人寰的叫声。 林承文听得一阵头皮发麻。 夜色如墨,无数的帐篷驻扎在这一方大草地上,荒漠和草原相交接,荒凉和生机相融合,是一种奇异而又独特的美。 她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又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身香汗淋漓,草原上不见有丝毫凉风。 这里还缺少水源,想要冰块都得从大老远的地方运来。 她掀开帐子走出去,外头还燃着篝火,打了胜仗的人在载歌载舞。 夜空繁星点点,装饰着这漆黑的天幕。 忽然被人擒住手腕,那头传来炙热的触感? 她被人拦腰提上了马背,稳稳当当地落入那宽阔热烈的胸膛里。 “陛下夜里睡不着,是在想臣吗?臣也是。” 耳畔是那人熟悉的嗓音,带着些笑意。 第516章 你别哭,以后我都不会了 他带着白婳一路策马狂奔,不知要去往何处。 “挟持天子,这可是死罪。” 呼啸的夜风落在身上,这才带来了几分凉意。 “陛下要治我死罪那就治吧,但在我死之前,只想把一些该说的话都要同陛下说清楚才好。” 他带着白婳一路狂奔到了一处瀑布底下,哗啦的水声从上而下的倾泻下来,他将人抱下来,飞溅的水珠落在身上,带来的清凉之感才缓解了体内的燥热。 “你要说什么?” 白婳问他,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没想到在铁达尔还有这种世外之地。 他就站在她面前,眼神冷静而又炙热,在她面前,他永远无法让自己那颗心平静下来。 “其实并没有什么想说的,我只想在没人的地方好好抱抱你,很抱歉让你来到这种地方,面对这么多的敌人。” “起初我也只是想韬光养晦,好一举拿下铁达尔,作为你登上帝位的献礼。” “但我不知道,他们会逼你御驾亲征。” “对不起婳婳,都怪我没有思虑周全,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有人逼你做不想做的事情了。” 他想要上前抱着白婳,可伸出去的手却又缩了回来。 他还是有些害怕,害怕白婳会抗拒和厌恶。 “你想要的,不就是等着他们将我推上那个位置吗?我成了大端的国君,你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皇帝,他应该想得到自己面对的压力会有多大,她虽然不在意,可世俗之音总会入耳。 “婳婳若是不想当,不当便是了。” 他强笑着。 有些时候他也没得选择,他知道自己若是不做出一些计划,白婳迟早会离他而去。 他不知道到底该用些什么法子才能将她留下来。 “婳婳,对不起……” 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满心的愧疚和苦恼。 白婳抬头望天,天空上的星子闪闪烁烁。 “脱了吧。” 嗯? 他还没反应,身上忽然一凉,上衫脱落,露出那结实却布满伤痕的胸膛和后背。 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在地上跪下,冰凉的手在他后背游走,如同一条冰冷的蛇。 纤细白嫩的手指在男人那宽阔的后背上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时刻等待着白婳的惩罚,不论她对自己做出什么,他都能够承受。 金光笼罩着他的身躯,伤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她说:“我不喜欢身上有疤的男人,丑。” 他忽然心头一热,又是酸胀难受,情绪瞬间涌上喉头,想要将她拥抱在怀里,身体却又动弹不了半分。 他的婳婳……似乎永远都是这样。 看似冷酷无情,心却永远都是柔软的。 后背忽然有一阵灼热之感,随后又变得冰凉。 男人虎躯一震,猛地挣破她的桎梏,起身毫不犹豫地将人抱在怀里。 他低声说:“对不起婳婳,是我错了,你别哭,以后我都不会了。” 白婳骄傲如斯,是从来都不会哭的。 再坚强的女人也会有脆弱的一面,仅仅一滴泪,已经让他的整颗心都碎了。 他甚至恨不得狠狠地给自己两巴掌,恨自己什么都顾着自己的想法,丝毫没有照顾到她。 他低头吻着她的面颊,吻去她眼角的泪。 他说:“是我太混账了,总害怕你会离开,所以我想着是不是只要我出事了,你就能够多停留一些时间。” 他红了眼睛,如同抱着稀世珍宝般。 “萧君策,你混账!” 她低声咒骂了句。 “嗯,是,我是混账,让你受委屈了。” 他叹息了声,只要婳婳不生气,让他做什么都成。 他忽然被人一把推进水里,水浪掀起,紧接着便是水蛇一般的手臂缠上了他的脖颈。 “我白婳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欺骗,从今往后,你若再敢骗我,我就将你挫骨扬灰!” “好……” 话还未说出口,就已经被人粗鲁地堵住了嘴。 冰与火的身躯相交缠融合,他在极致的忍耐中用最温柔的方式承受着她的怒火和委屈。 直到水乳交合,将那一腔情绪尽数泄出方才罢休。 越过几道山坳,他的外衣裹着怀里的女人,直到骑马行至一处宽阔平坦的草原,他才将人放了下来。 “婳婳,醒了吗?” 山雨欲来的纠缠在晨时才有了些凉意,她的眸子比天上的星子还亮。 他抱着人坐在草地上,他说:“在这个位置看日出是最美的,我受伤之时,时常幻想着能和你一起看日出。” “你好吵。” 白婳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果然,只有这个男人身上才是最舒服的,皇宫那些床再怎么柔软她都睡不踏实。 远处的天际开始泛白,一缕金光突破黑暗,迎来了崭新的黎明。 他抱着怀里的人,眼里是藏不住的浓情蜜意。 他想念了许久,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想,想着何时能将她抱在怀里,她不在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和折磨。 即便不用再说支言片语,那双含情的眸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铁达尔那边,东篱在帐子外面张望了好久。 低声嘟囔道:“陛下和太傅大人怎么还没回来,他们该不会打了起来吧?” 她觉得一着陛下的性子是极有可能的,而太傅大人肯定舍不得还手,最后的结果就有可能是太傅大人被打得鼻青脸肿。 光是想着那个画面太美,东篱就忍不住一阵偷笑。 她看着晨时的天光,张开五指,阳光从她指缝偷偷落在她脸上。 这种温暖和美好,她已经许久都没有体验过了。 “东篱丫头!” 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她一下,东篱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芸娘。 松了口气说:“怎么了?” 芸娘轻飘飘地趴在她的肩头说:“你知道楚公子最喜欢吃什么吗?” 东篱摇了摇头说:“我和他不熟,他小时候经常欺负我家陛下,就算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我也得下毒弄死他。” 芸娘一阵汗颜,他居然敢欺负那个女人,那他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你喜欢他啊?”东篱好笑的问,芸娘羞涩的点了点头。 东篱说:“那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他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玩过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一千了。” 第517章 陛下为何不敢看我? “没关系的,只要楚公子现在一心一意的对待我,他的过往如何,奴家才不会在意呢。” 芸娘天真地想着。 事到如今她都觉得楚珏对她是有意的,这就纯属是自欺欺人了。 东篱无奈地说:“你是鬼他是人,你俩没结果的。” 芸娘却不在意:“这就更不是问题了,只要我不去投胎转世,一直等到他死去,我们就可以在一起啦!” 真是天真! 东篱还真不知道该说她些什么好。 都说人丑贵在自知之明,这鬼丑咋还这么自恋呢。 她说:“对于我们来说,不老不死一百年好像也不是很长,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一辈子的时间,你难道要他这一辈子都不娶妻生子,让他活在孤独中吗?” “芸娘,你这不是爱,是蛮横的霸占。” “不,这就是爱!”芸娘固执地说着,看着好像还有几分生气。 她对自己似乎都没有一个清晰的定位,她说:“我俩两情相悦,你这分明就是妒忌。” 东篱:“……” 芸娘继续说:“你现在除了拥有肉身,和我并没有什么区别,你就是看着我有心爱之人你没有,所以你妒忌我!” “我妒忌你个头啊!” 东篱忍无可忍,抡起拳头砸在她脸上。 芸娘的灵体顿时被砸得凹陷了一块下去,她捂着自己的脸,委屈地哇哇大哭。 “哇,你欺负奴家,你怎么可以欺负奴家?奴家要去找楚公子给奴家报仇!” 眼看着东篱又抡起了拳头,芸娘吓得一阵大哭,抱着自己的脑袋就飞快逃窜了。 东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现在有点同情楚珏了,被这么个东西缠上,一定很痛苦吧。 “你可赶紧去找你的楚公子吧,他要是乐意见你,那才有个鬼呢!” 果然没过一会儿,那方就传来了楚珏哭爹喊娘的叫唤声。 草原那头,一匹马缓缓出现在大家视野中,副使高兴地大喊:“是陛下和太傅大人回来了!” 他牵着人翻身下马来,白婳一如既往的高冷,到了人多的地方,更是不愿意同他亲近半分,萧君策自是不会在意。 干咳了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吩咐东篱说:“陛下昨夜有些累了,你去弄些补身子的给她吃。” 划重点:“陛下昨夜有些累了!!” 所以昨夜他们是…… 东篱暗戳戳的偷笑,赶紧的就去了,周易安在一旁脸色铁青,他知道萧君策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这个男人就想无时无刻地宣示自己的主权。 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白婳是他的,如果非要说他是白婳的,那也不是不行。 “周将军今日的气色看起来好像很不错。” 萧君策走到他面前,那伟岸的身躯挡住面前的阳光,形成一片阴影。 “不劳太傅大人惦记,本将军好得很。” “本太傅可没惦记你,只是想告诉周将军,陛下是我的,你趁早打消了心里那个愚蠢的念头。” “鹿死谁手,还尤为可知。” 周易安脸色阴沉。 “那你必定会死在我手里。” 萧君策冷哼一声,和他抢女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婳婳是他的,谁也别想抢。 东篱做了些爽口的冷饮端过去,帐子里的热气都快把人给热化了。 “陛下,这是奴婢给您做的莲子汤,里头加了冰块儿,很是凉爽。” 白婳瞥了一眼,在这地方能做出一碗莲子汤来,实在不容易。 她喝了一口,冰凉爽口,里头还加了山药片,更是鲜脆。 “太傅大人说,陛下您昨夜太过于劳累,今儿就只管在这里躺着,其余事情他会去处理好,等到了晌午些,再送些冰块儿进来,就不至于这么热了。” 东篱满口不离太傅大人,她现在只要是看着太傅大人和陛下在一起就高兴,总觉得这两人就天生该在一起。 离了谁和谁都不配。 白婳若有所思地盯着东篱,她被盯得不自在了,摸了摸自己的脸说:“奴婢脸上有什么嘛?” 她摇了摇头说:“什么都没有,你的脸上只差没写满太傅大人这几个字了。” 东篱脸色一红,羞涩地说道:“奴婢只是觉得,陛下如今和太傅大人重修旧好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 “重修旧好?”白婳挑眉,这是什么词? 什么叫做重修旧好? “难道不是吗?陛下先前那么生气,把太傅大人一顿狂揍,咱们可都是瞧见了的。” 白婳:“……” 她有那么凶? “东篱。” 正说着,帐子外头就响起了萧君策的声音,东篱很识趣的收拾东西出去,临走时还不忘给她使了个眼色。 男人掀开帐子大步流星的走进来,身形略显清瘦,和之前的伟岸相比,似乎瘦了不少,下巴也生出了一些短小的胡茬,这段日子他好像都没好生拾掇自己。 身后的人搬了冰块儿进来,帐子里的温度降了下去,他拧干了帕子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水说:“龙苦夏,这个季节对你来说实在是过于折磨。” 她本就懒怠,到了夏季,更是恨不得整日都蜷缩在山洞里,直到冬季到来。 “过了今日,明天我就要出发北穆,陛下还是趁早回到皇城,我会尽快回来。” 他来就是想要劝白婳回京的,这里条件艰苦,不适合她。 “代惊棠是北穆王孙,北穆拥有精兵二十万,又隶属北境朝,你为何非要拿下北穆?” “拿下北穆,便是在告诉天下人,大端朝的女皇并不是任人欺负的小姑娘。” 所以他这是在警告那些对大端朝有想法的人? “女皇又如何,一样可以睥睨天下。” 白婳心头一动,眼前这个男人明明可以自己坐上皇位,也可以自己征战天下,却只甘愿做她身后的谋臣。 替她去谋划争夺这天下,可惜,她对这天下不感兴趣。 “天下于我无用,你也不必去争。” 他摇了摇头说:“臣争的不是天下,是陛下。” 他说这话时,神情郑重而认真,眼神是那样的炙热,似要将她融化,白婳竟然有些不自在,避开了他的眼神。 “陛下为何不敢看我?是因为陛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臣在一起,对吗?” 他忽然问白婳,声音是那样的小心翼翼,眸子里的光更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稍有不慎,就支离破碎了。 第518章 前往北穆 面对这样的眼神,白婳心里忽然升起一股罪恶感。 “你的一辈子还很长,以后会遇见什么更美丽的风景也说不准。” “臣不要什么美景,只要陛下!” 他紧扣着白婳的手,发狠似的盯着她。 “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却又让我去寻世间别的美景,难道在陛下心中,臣是你想戏弄就戏弄,想欺骗就欺骗的吗?” 他忍着心里的怒意低声吼着,他现在似乎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眸底也有若隐若现的腥红。 白婳心里一惊,那抹红色…… “萧君策,你冷静些!”白婳低喝一声,紧抓着他的手,却又被男人反抓着。 “陛下觉得臣应该如何冷静?陛下不断地给我希望,让臣在黑暗中一次次看见光明,如今又要亲手将黑暗赐予我,陛下不觉得残忍吗?” 他大声地质问着,他有时候真想看看,这个女人的脑子里到底都是装的些什么。 白婳瞳孔一缩,残忍一词用在她身上,若是以往,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看着面前男人那忍耐愤怒而又委屈不舍的样子,她竟然觉得自己真有几分残忍。 她无奈地深吸一口气,抱住他的头让其靠在自己的胸膛上轻轻安抚着说:“愤怒不会有任何作用,与其愤怒,不如好好享受当下。” “阿策,你是个很厉害的人。” 厉害又能怎样,终究是留不住她。 既然留不住,倒不如和她一起去了。 “明天出发北穆,我和你一起去,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我总是想把你丢下了,团团现在也会叫娘亲了,更能到处跑着抓蝴蝶,等我们回京后,他肯定又长了好大了。” 白婳只能说一些别的去转移他的注意力,直到萧君策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她才松了口气。 虽说萧君策对她百依百顺,可泥人尚有三分脾气,又更何况他一个活生生的人,趁着现在还没离开,便多多弥补一些吧。 “好。” 他在她怀里渐渐安静了下来,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即便没有心跳,也知道她此刻应当心热如火。 她说:“阿策,我不喜欢打仗,也不喜欢杀人,更不喜欢当皇帝。” “如果有一天,你当了皇帝,也应当要做一个勤政爱民的仁君,明德帝虽对我不仁,却仁爱天下人,你要为自己积德,下辈子才能投生一个好人家,少吃好些苦。” 地府的轮回转生也是有规矩的,谁好事做得多,谁就有优先投胎权。 至于能不能投到一户好人家,全凭自己生前做了些什么,所以投胎也是一门技术活。 “你在交代后事?” 白婳忍住一拳砸下去的冲动,咬牙说:“我只是在想哪天我不当皇帝了,把这个重任交给你,所以得提前告诉你一些事情,免得你去当一个暴君。” 她深吸一口气,算了算了,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就萧君策这个年纪,在她面前,那辈分儿都不知道低到哪里去了。 “只要有婳婳在,我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一个暴君,更不可能成为婳婳讨厌的那一类人。” 男人信誓旦旦地说着,白婳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觉得他好像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可又觉得没证据。 “好,那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傻子,真好骗。 仅仅一两句话就能哄好,所以她该怎么办呢,强行留在人间是不行的,她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不知道他这次的轮回会持续多久,也许等他归来之际,就彻底成了陌路人也说不定。 白婳幽幽地叹了口气,等到第二日一大早,大部队就已经收拾好了,北穆人多眼杂,不能带太多人去,白婳好萧君策先行出发,其余人等化作商队慢慢潜入北穆境地。 北穆和铁达尔不一样,它完全处于一片大漠之中,常年黄沙漫天,北穆的人都喜欢身穿长纱,将自己牢牢裹住,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抵御那些沙尘。 腰间则是吸了银饰圆片或者铃铛,因为每当沙尘暴来临之际,银片折射出来的光和铃铛发出来的声音就很容易分辨。 他们这里每年都会有两次沙尘暴,一次半年而已。 二人乔装打扮,许是因为铁达尔被灭一事,北穆对所有进城人员都盘查得十分严格。 裹在黑纱下的男人从怀中掏出通关文碟递给守城人,来人飞快扫了一眼便让他们进城了。 “这文书你是从哪里弄来的?”白婳将纱衣拉了拉,露出那双漂亮的眼睛来,其实想要进城,她有的是法子,何必这般麻烦。 “先前我受伤时,便是被北穆城里的人所救,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他们并不知晓我是大端人。” 所以他也就趁着那段时间将北穆城摸了个遍,顺便去搞了几份出入文书,这样一来他们做事也方便许多。 “现在代惊棠肯定在北穆王府里,咱们得小心些,莫叫他的人忍了出来。” “那进城之后,你打算如何?” 两人飞快对视一眼,皆是明了,想要用足够快的时间拿下北穆,那么北穆王府毕竟就是重中之重。 “进来之时,我听说北穆王府最近在招上门女婿,所以……” 白婳深吸一口气,男人脸色一变,微微有些扭曲,挣扎一番之后说:“好,我去。” “去你个头啊!” 白婳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说:“孤的男人,就算是入赘,那也只能是孤的皇夫,所以孤打算亲自去。” 男人无语地看着她那一副双眼冒星星的样子,严重怀疑这女人分明就是想要自己去凑热闹。 北穆城现在热闹得很,北穆王府贴了告示,三日之后王府比武招亲,谁能夺得第一,北穆王府的郡主就嫁给谁。 不论出身,不论相貌,只看中那一身的功夫如何。 若是要比的话,白婳肯定是毫无悬念,她一个神级选手直接秒杀那一群渣渣的好吗? 所以想都不用想这个第一会是谁。 她又换了身装扮,将头发束了起来,戴上玉冠,胸也束了起来,还刻意将身后的男人脸部涂黑,装上一脸假的络腮胡,看上去妥妥的糙汉子形象。 第519章 错过了今晚就没有了 一张脸也被涂抹得黝黑发亮,白婳抿唇偷笑,忍不住摸了一把说:“太傅大人这样看上去,似乎更有男人味儿了。” 萧君策扬眉,将她的小腰往上一提,在她耳边轻语:“陛下喜欢这样的?” “只要是长得不差的都行。” “那看来陛下还真是不挑食。” 两人打趣了一会儿便直奔北穆王府去了,慕名而来参加比武招亲的人很多,并没有限制来人的国籍和身份。 “哟,这小白脸儿也是来比武招亲的?” 一旁的魁梧大汉一瞧白婳那干干净净又白嫩的样子,忍不住嘲讽道。 她刻意隐藏了自己的面容,在旁人眼里,她只是个面容清秀的公子哥儿,但在萧君策眼里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白婳没有理会,而是走到王府门前,这里有专门管事的人统计前来参加比武的人,将他们的身份信息统一归纳。 “北境人士,萧白。” 身后的男人眉头一动,萧白? 这女人还真是张口就来,面不红心不跳的,一本正经的就胡诌。 “北境来的?哈哈哈,没想到北境的贵公子也来我北穆王府招亲,真是稀客!” 北境来的人不算少,但像白婳这种长得白净,还一身贵气的,实属少见。 方才嘲笑白婳的大汉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嘿,小子,你真是北境来的?萧白,哪个萧家?” 北境有好几个萧家,最大的就是北境盛京皇商萧家,听说那个萧家也有个贵公子,该不会就是眼前这个瘦不拉几的小白脸儿吧。 白婳瞥了一眼:“无可奉告。” 不相干的人,她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的,况且,这男人不礼貌,她不喜欢。 白婳转身就走,却被那汉子一把抓住了肩膀,那力道大的都捏碎她的肩膀了。 白婳眉心一拧,回头迅速一个过肩摔,那高大威猛的汉子瞬间被狠狠砸在地上,溅起了一地的飞尘。 白婳一脚踩在他脑袋上说:“你娘没教过你做人要懂礼貌吗?” “小白脸,你!” 白婳一个窝心踹,一脚将男人踹飞,厌恶地皱了皱眉:“你才小白脸,你全家都小白脸!” 小什么白什么脸! 她这么好看,怎么能被人叫成小白脸,要是这货再多说两句,说不定就会遭雷劈,给他两脚那是看得起他。 众人一阵哗然,想不到这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公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下次记得礼貌点,才不会挨打。” 白婳扫了一眼,得亏她脚下留情了,不然定要了他半条命。 “阿策,我们走。”白婳小手一挥,身后那伟岸的男人就立马跟上,看上去像是她的跟班。 两人找了家就近的客栈,不过因为比武招亲这事儿,附近的客栈都已经满客了,等到两人去的时候,根本就没了空房。 “要不然,现买一座院子?”白婳想了想,她住不惯太差的地方,这家客栈看上去是最好的了。 “你带钱了吗?”萧君策无奈地问,白婳摇了摇头说:“谁出门带那么多钱。” “罢了,住的地方你不用担心,北穆城有许多好玩儿的地方,这里虽是荒漠,却很热闹。” 他正准备牵着白婳的手,却被人躲开了。 “你现在是本公子的随从,得拉开距离。” 他这才缩回了自己的手,早知道就不让她去参加什么比武招亲了。 要是她得了第一,当着还要去娶那郡主不成? 他都还没和她大婚,别人怎么可以,就算对方是个女子,那也不成。 这城里有许多杂耍团,沿街一路都可以看到,还有好些成衣铺子,卖的都是露胳膊露腿儿的衣裳裙子,上面还挂满了各种装饰和银片。 但是来着铺子看衣裳的,大多都是女人,他们两个大男人…… 老板在两人身上一扫,尴尬地笑道:“两位客官可是给家里人买的?客官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咱们的成衣铺子,是附近最好的了,不论是款式还是面料那都没得挑。” 这里的衣裳充满着北穆的风情,萧君策化身络腮胡还脸黑的糙汉子,捏了捏白婳的小手说:“婳婳,这衣裳好看,若是你穿……” “咳。” 白婳一声轻咳,男人赶紧打住。 “但婳婳只能穿给我看。” 白婳翻了个白眼,这衣服是有些露了,不过北穆不讲究这些,反而十分开放,到了晚上的时候,许多女子都会穿上这种衣服出来载歌载舞。 他特意挑了一件紫色的,上面绣满了金色的钉珠,不光如此,还有一套面帘和臂钏。 白婳嘴角一抽,咬着牙低声道:“你让孤穿这个?像个烟花女子一般,不穿!” “婳婳,只给我穿,别人看不见的。” 他哀求着,如同孩子一般,眼神里充满了希冀和渴求,一旁的老板看着两人拉拉扯扯的样子,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暧昧的笑容。 “萧君策,你这是在以下犯上!”难不成穿了这衣裳,还要大跳艳舞? 一旁的老板约莫是看出两人的关系,过来笑呵呵地说:“二位客官,今日咱们北穆城有北舞,只要两位穿上这衣裳,得了北舞第一,这铺子里的衣裳,便任由二位客官选择,不收一分钱。” 白婳一眼扫过去,老板顿觉后背凉飕飕的。 她怎么觉得,这老板像是故意的? “老板,你可要看清楚了,我俩都是男人,这男人怎么能穿上……” 白婳正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改口问道:“老板,您看有适合他穿的吗?” 老板上下打量了一番萧君策,摸着下巴嘿嘿地笑着说:“有!肯定有!” “婳婳,你干什么?”萧君策顿感不妙,这女人脸上的笑容已经将她出卖了。 白婳说:“这可是个好机会,错过了今晚就没有了。” 她白婳可不是那么轻易妥协的人,不就是穿上这衣裳跳舞吗,说得好像谁不会似的。 老板拿了两套紫色的成衣过来,一套最大的,一套最小的。 “二位客官,北舞不限男女,且马上就要开场了,还是请尽快换上衣服上台去吧!” 北舞是北穆特有的舞蹈,一群人燃着篝火,男男女女穿着北穆特有的衣裳一起跳舞,若是有看对眼的,当场就能定亲了。 第520章 林世子,你不正常啊 北穆不比大端含蓄,且民风开放,楚珏和林承文他们一路而来,也算是赶在今晚进了北穆城。 刚进来就看见漫天的烟花和火光,篝火成群,人潮涌动,好不热闹。 东篱也是好奇地四处张望着,说:“这北穆好热闹啊!” 北穆城够大,足足容纳了有数百万人之多,光是隐藏在城中的精兵也有好几十万,北穆王手段狠厉,虽说这里开放,做的也是奴隶买卖制度。 平民和贵族的区分很是明显,贵族可以凌驾在任何人之上,而平民也只能任人宰割。 “东篱丫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虽然北穆繁华热闹,但这都是表象,北穆王残忍昏庸,不知道多少人眼巴巴的等着他死呢。” 楚珏嘴上没个把关的,什么话也说得出口,要是让人听了去,怕是免不了一顿祸事。 “而且北穆王信奉长生之道,还请了道人给他炼丹,你知道那用来炼丹的药引子是什么吗?” 东篱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她只是一个丫鬟,根本不了解这些。 她现在能有机会到北穆来看看,都是托了陛下的福呢。 楚珏凑近东篱,一脸神秘兮兮地说:“那药引子就是像你这种可爱单纯又漂亮的小丫头!” 他刚说完,腚上就遭了一脚。 林承文就差没当街打人了,他低声说:“楚少爷,你最好收敛些,小心祸从口出。” “东篱丫头,你莫听他胡说八道。” 东篱点了点头:“嗯,放心吧林世子,就楚公子那张嘴,也就骗骗鬼了,是绝对骗不到我的。” 芸娘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但她没证据。 楚珏揉了揉自己疼痛不已的腚,很是不满。 “咦?那边好像有人跳舞,林世子,我们过去看看吧。” 东篱激动地搓着自己的小手,这两个男人从小在女人堆里长大,什么样的艳舞没看过,不过看着眼前这小丫头一脸期待的样子,他也不好拒绝。 “行,那就去看看吧,既然来都来了,肯定是要一睹为快的。” 楚珏用胳膊肘碰了碰林承文,一脸贱兮兮地说:“林世子,你不正常啊,什么时候对一个小婢女都这么百依百顺了?” 林承文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不挑食吗?饥不择食,连鬼都上。” “你!” 楚珏气的脑袋发晕,但还是跟了上去,篝火一簇簇地燃烧着,照在这些跳舞的姑娘们脸上,面帘晃动,一双双眼睛明亮动人。 只是他们这一去就立马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些纤细苗条的姑娘们中间,竟然还有个身形魁梧高大的。 明显要比那些姑娘们高出了一个脑袋还不止,不仅如此,那人还一脸的络腮胡,穿着紫色的纱衣在台上僵硬无比地扭动着自己的身子。 即便是找了最为宽松的纱衣,可穿在他身上仍然觉得局促,还露出了那迷人的肚脐眼。 楚珏当场喷血而出,瞪大双眼指着那台上一脸铁青的男人说:“那不是……” 林承文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巴,瞪了他一眼说道:“闭嘴!太傅大人肯定是有自己的用意的,咱们千万别暴露了他的身份。” 别人也许认不出来,但他们能啊。 即便用络腮胡遮挡,但那双几乎能杀人的眼神,是怎么都错不了的。 东篱在台下憋着笑,憋得肩膀都狠狠地颤抖了起来。 她没想到,那高高在上的太傅大人,有朝一日居然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一个大男人,学着那些女人的模样扭动着身子,要多妖娆有多妖娆。 可惜南桑不在,她要是在的话,估计会吐血的吧。 躲在暗处的南桑捂脸:算了,今日她就当什么都没看到她,最近眼神不太好,那一定不是太傅大人! 很明显,台上的萧君策也看到了人群中的三人,威胁和警告的目光射向他们。 林承文憋着笑,默默地扭过头去,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忽然鼓声一转,变得急促和壮阔,姑娘们的舞姿也飞速旋转了起来,身上的钉珠和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个紫衣姑娘好美!” 人群开始议论纷纷,指着一堆姑娘中,那身穿紫色纱衣的女人,臂钏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她赤脚于台上起舞,每一步都踩在了节拍上。 可惜被面帘挡住了脸,根本就看不清她的模样,但女人舞姿曼妙,跳的舞也不是北舞,而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 充满了神秘和诡异,舞姿更是前所未见。 两人不约而同地擦了擦鼻血,然后默默地对视一眼。 不用看,那除了是他家陛下还能是谁。 不然太傅大人的眼神哪里至于那么恐怖,就差被当场把人给扛走了。 音乐越来越快,姑娘们已经跟不上了,只剩下她一人,纱衣拂动,舞姿轻盈,不少人冲着台上开始扔东西。 什么珠宝戒指,宝石玉钏,跟不要钱似的往上扔。 眼看着就要结束了,形势越发不妙,那身形魁梧的‘姑娘’一把捞过台上的女人,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他们的目光之中。 “诶?!那个人是谁?他怎么把那姑娘给抢走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追啊!” 一群人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乌泱泱地朝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东篱盯着他俩鼻子里那两条红呼呼的东西,眨了眨眼睛问:“好看吗?” 两人齐刷刷地点了点头:“好看。” 东篱冷笑:“看了陛下龙体,还流鼻血,你们这是对陛下的亵渎!” 两人慌忙去擦,楚珏连忙赔笑说:“好东篱,你家陛下貌美如花,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况且今儿来……” 还没说完,就又遭到林承文飞来的一脚。 他忍无可忍地吼道:“你老是踹我做什么?” 林承文一本正经地说话:“那是你欠踹。” “东篱,走,爷今晚带你去吃好吃的,爷请客!” 林承文抓着东篱就走,懒得去管那大嘴巴。 萧君策用极快的速度将人扛进了一家院子里,里头还亮着灯火,一进来就有仆人恭敬的行礼。 “大人。” 他嗯了声,将人扛进屋子里,动作粗鲁地把她丢在床上,随时粗鲁,却又没使劲儿。 随后一把扯掉身上那些碍事的纱衣。 第521章 我一般打人不打脸 露出那精壮的胸膛来,连脸上的假胡子也懒得去伪装了。 “哟,生气了?” 白婳从床上坐起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撇了撇嘴说:“不就让我们太傅大人穿了裙子去跳舞吗?孤不也跳了?” 萧君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可以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于是说:“今晚很多人看了陛下龙体。” 白婳挑眉,说:“没关系,那又不是孤的真身,孤的真身也就只有你看过,独得一份呢。” 这可是莫大的恩赐了,反正这具身体又不是她的。 萧君策深吸一口气,按着她的肩膀说:“那陛下就没有别的想说的吗?” “孤要说什么?”白婳想了想,道:“这院子是你的?” 他神色一僵,点了点头。 “仆人呢?什么时候置办的?” “许久以前。” 白婳脸色一黑,所以这男人是一早就打算好了的,白日里还假惺惺地和她一起找客栈,敢情人家在北穆早就有了自己的房产。 白婳继续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那你还有什么?” “有酒楼,客栈和各类铺子。” “还有呢。” “北境也有。” 白婳:“……” 行吧,她现在算是知道了,这男人富可敌国是真的,到处都有他的产业。 “所以其实……” “其实你男人很有钱。”男人语气很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大人,需要洗漱吗?”外头的仆人恭敬地问道。 “不必。” “大人,南桑姑娘回来了。” 他找了件衣裳穿在身上,南桑一路回来的时候,脸色已经憋红了,她走进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床上的人。 轻咳一声说:“我们的人已经进了城,这两日会一直盯着北穆王府,那个……” 她看向白婳,小心翼翼地说:“陛下今夜太过于招摇,那些贵族说,势要将陛下找出来,这个地方怕是不安全了,咱们还是趁早转移得好。” 白婳撑着下巴点点头:“你家大人深谋远虑,这些事情就让他去做吧。” “南桑,比武招亲都有哪些人?” 她总得先了解一下,万一这里头有隐藏的高手,也趁早有个准备。 “陛下要去比武招亲?”南桑诧异地看着她。 “嗯,孤要娶北穆王府的小郡主,听说那郡主,是北穆第一美人儿?” 南桑嘴角一抽,便看见自家大人漆黑如锅底的脸色,干巴巴地笑道:“自然是比不得陛下的,但女子娶女子……” “给你家大人娶回来,如何?” 南桑觉得今夜气氛不对,于是赶紧说:“南桑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情未曾处理,南桑告辞!” 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屋子里。 今夜不妙,大大的不妙啊! 白婳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不经吓,跑得比兔子还快。 “你要孤穿那些衣裳,孤也穿了,现在摆着个臭脸作甚?” 白婳抬手看着手臂上的臂钏,不得不说,北穆人在这方面,做得很是精巧细致,北穆女子的地位也并不比男人低,但这也仅限于贵族罢了。 “陛下龙体,旁人岂能看之?” “你能看得,别人就看不得?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要求孤?” 他脸色微恙,道:“那陛下希望臣是什么身份?是为你出谋划策的幕后臣子,还是能与陛下比肩相伴终身共同白头之人?”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白婳,希望能够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阿策。”白婳喊着他的名字,说:“我不喜欢画饼,给得了的东西我会尽量满足,给不了的,你也不要过多幻想。” 这也是白婳头一回认真地和他说起这件事情。 似乎他们之间总是很朦胧不清,以至于看不清未来的方向。 他心里紧了紧,心脏像是被人用手捏住了一样,呼吸急促而短暂。 “陛下能否告知,为何?” “你的确是我很喜欢的人,我自然也希望你一生平安,身份有别。” 他握紧了拳头,仅仅只是因为身份吗? 他问:“那如果有一天,臣也会变得和陛下一样呢?陛下应当知道,只要是臣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 成仙看上去似乎很渺茫,可如果不去尝试,就永远都是渺茫没有希望的。 “那就等你真的到了那一天再说吧。” 他当然会有这一天,白婳几乎没有任何怀疑,只是届时物是人非,往后的心境也不如现在这般了。 “会的,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男人神情坚定无比的说着。 终于到了比武招亲的大日子,整个北穆城的人几乎都来了,都想要看看今日的盛况,前来参加招亲的就有三百多人,来自各国各地。 什么款式的都没有。 第一轮的比试很简单,就是所有人一起的大乱斗,率先淘汰掉一批人,最后筛选出三十人,再进行最后的比试,最后获胜的那一人,便是此次的魁首,迎娶北穆王府的郡主。 “听说这北穆小郡主生的那叫一个娇俏可人,北穆王可是当成宝贝似的呢,这位小公子也是来比试的?” 一旁有人拉了拉白婳的衣角问。 白婳瞥了一眼,是个年轻的公子哥,样貌看上去还不错。 “嗯。” 那年轻公子说:“好巧,我也是,其实这第一轮比试没啥难度,先让他们打吧,打到差不多了咱们再上去,我就是来凑热闹的,待会儿上了台,公子可要手下留情啊。”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白婳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放心,我一般打人不打脸。” “……” 台上打得相当火热,两人在人群中不停地躲避各种明枪暗箭。 他拍了拍白婳的肩膀,笑嘻嘻地说:“你也别害怕,这第一轮大多数人都是来充数的。” “那你也是?” 年轻公子抓了抓头发:“勉强算是吧。” 这擂台足够大,莫说是三百人了,就算是上千人也能够容纳得下去,这些人就专挑那些看上去柔弱不咋厉害的人先下手,能够淘汰一些就淘汰一些,给自己争取获胜的机会。 毫无意外,这两人成了他们最先攻击的对象。 面前送过来的大砍刀,年轻公子怪叫一声,拉着白婳就跑。 “公子,快跑……啊!” 白婳一脸冷漠地抓着他的手臂将人一个横扫出去,又迅速拉了回来,直接扫落了一大批人滚下擂台,当场淘汰。 第522章 人家现在好晕啊! “公子好厉害!” 然而他才刚站稳,就又有人袭了过来,白婳一脚踹在他腰上,直接把人当成盾牌一样扔了出去,毫无意外,又砸倒了一群人。 “公子——” “啊啊!” 他被白婳摆弄着身体,整个人都是七荤八素的,但白婳却游刃有余,甚至算得上是在闲庭信步,姿态优雅从容。 明明看上去毫无攻击力,却总能给人致命一击。 在她眼里,这些人简直比弱鸡还弱鸡,但她还得做个样子,不能把他们全都秒杀了,不然自己这身份,怕是藏不住了。 况且这人间界,说不定还藏着其他神。 虽说天道不允许神私自来到人间界,却也不乏偷偷下来的。 譬如白泽那厮,不就在人间游荡了几百年么? “公子,啊——我的腰!” “我的腿,啊,我的手!” 那年轻的公子不停地大叫着,等到他被白婳拎过来的时候,迎面而来一个巨大无比的砍刀,眼看着就要劈到他脑门儿上了。 白婳抓着他的手猛地插进那人的鼻孔,再对准他的丹田下寸三分地用力一踹。 那销魂蚀骨的惨叫声引得不少人侧目过来。 楚珏和林承文两人更是下意识的夹紧了自己的裤裆。 嘶,好疼啊! “公子,人家快受不了了,人家现在好晕啊!” 但白婳就跟没听见似的,直接拿他当武器,一记秋风扫落叶,又是一群人被打下擂台,她身形如灵蛇一样飞快的游走在人群里,不出片刻,台上的人就已经没了三分之二。 最后剩下三十人,今日的比试便结束了。 “看来诸位英雄都是卯足了劲儿的,今日的比试到此为止,明日开始第二轮比试!” 那年轻公子险些站不稳,白婳抓着他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脸问:“还活着吗?” 男人眼毛惊心,整个人都是七荤八素的。 “托公子的福,在下……在下还活着。”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名唤商云。” “商公子,恭喜你成功进入第二轮比试,我们明天见。” 白婳手一松,转身跳下擂台潇洒离去。 等到商云回过神来时,面前早就没了白婳的身影。 “公子,公子!” 台下有人大喊着,冲着商云不停地挥手。 “公子你好厉害,居然进入第二轮了,咱们就算到不了第三轮,但你决战群雄,老夫人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的。” 那小童抱着包袱兴奋地大喊着,商云一拳砸了过去,说:“你家公子我当然很厉害了,别说是第二轮了,那第三轮本公子也有信心去争一争!” “公子,你的手怎么这么臭啊!” 小童捏着自己的鼻子嫌弃的说着,商云抬手闻了闻。 “呕——” 他忽然想起来,白婳刚刚拿他的手插进了别人的鼻孔里,所以他现在手上黏糊糊的东西都是那人的鼻涕? 一想到这里,商云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陛……公子,你好厉害呀,那么多人打群架,愣是连您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东篱满脸崇拜的说着,白婳摇着手中的折扇,挑眉说:“等到了第三轮比试的时候,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过了第二轮,剩下的才全都是一些高手,前面这些都是滥竽充数的。 “让开!” “快让开!”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扬起,瞬间溅起无数黄沙飞尘,一匹发了狂的骏马不要命似地在集市上横冲直撞。 马背上的少女轻纱遮面,试试地握住手中的缰绳,然而马匹发狂,疯狂地想要将少女摔下去。 少女尖叫着,集市上混乱不堪,若是躲避不及时,只怕是要沦为马蹄下的亡魂。 马匹嘶鸣,高高仰起自己的马蹄,奋力地将马背上的姑娘摔了出去。 少女双眼紧闭,惊恐地等待着自己的坠落。 “姑娘,没事儿吧?” 直到头顶传来一道清润的嗓音,她才缓缓睁开了眸子,入眼的一张清秀普通的脸,却白皙干净。 她慌忙从那人怀里下来,看了看周围的人群,红了一张脸,好在有面纱遮挡,倒也看不出来。 “多谢公子,敢问公子是敢参加擂台比试的吗?” 白婳回头看了一眼擂台的方向:“算是吧。” “公子贵姓。” “免贵姓萧,单字白。” “萧白……”少女捻了捻,忽然莞尔一笑:“我记住你了。” 随后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一群侍卫。 “郡……小姐,您该回去了。” 目送着那姑娘离开,东篱小心翼翼地凑上来,悄咪咪的说:“公子,那位姑娘该不会是瞧上您了吧?” “本公子英俊潇洒,这是自然的。” 东篱撇了撇嘴,您还真是不谦虚。 话说今天好像没有看到太傅大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白婳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着,目光眸光一顿,对着暗处微微点头。 身形在人群中迅速消失,到了晚上,一封来自北穆王府的请帖便送上门来了。 “北穆王府的请帖,啧啧,真不愧是财大气粗啊,都是用的都是烫金。” 烫金写的请帖,彰显了北穆王府的尊贵和霸气,金灿灿的,正是白婳的心头好,可惜不能拿去变现。 “今夜去北穆王府做客?”白婳眯了眯眼睛。 这才第一轮比试,北穆王府就这般迫不及待了,恐怕不止是做客那么简单吧。 “太傅大人还没回来,要不咱们推了吧?” 东篱隐约有些担心,这北穆王府是什么地方,进去了可就不一定能够出得来。 听说那北穆王又是个十分好色的,且金王之子也在北穆,这万一要是认出他们来了…… “去,怎么能不去。” 白婳合上请帖,对于今晚的宴请,她倒是在意外之中。 不消多时,北穆王府的马车就来接人了,东篱也乔装了番,看上去就是个平平无奇的丫头。 “萧公子请,我家大王已经等候多时了。” 接车的是北穆王府的人,虽年迈,却气息沉稳,不难看出是个个中高手。 “有劳了。” 且他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这座院子,就足以证明从一开始就有人盯着他们,希望萧君策能够把事情处理得干净些。 第523章 再见老熟人 “今日去的,可不止我们一家,恐怕是进入第二轮比试的,都会去北穆王府。” 倒也果真是让白婳说对了,北穆虽是个荒漠,但这北穆王府却修建得着实气派恢宏。 虽谈不上雕梁画栋,却也十分精巧,墙壁用的是珐琅画,看上去色彩艳丽饱满而奢靡,就连地板都擦拭得铮亮,几乎能照出人的模样来。 “萧公子请。” 就连这府里引路的侍女都生得格外娇俏美丽,看年龄,约莫不过十七八岁。 “公子,这王府好生气派啊!”东篱忍不住东张西望的感叹道,比起他们大端皇宫虽是差了那么一些,但一个王府能修建得这般好,足以证明北穆王的财大气粗。 前头的侍女闻言,一阵轻笑道:“这处王府是北境王御赐地,自然是气派无比,恐怕就连那大端皇宫,也不过如此了。” 夸就夸了,还连带着要把大端给踩上一脚。 东篱撇了撇嘴问:“那姐姐去过大端吗?大端皇宫是什么样的?” 侍女满脸尴尬,她当然没去过,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还问了起来。 连忙说:“虽没去过,倒也听说过,听说大端朝现在是女皇帝统治着,据说那女皇骄奢成性,会的又都是一些奇淫巧技上不得台面。” “如此想来,那大端必定不过如此了。” 那侍女口中满是轻蔑和鄙夷,如此还喋喋不休地说道:“那女皇先是休了自己的夫郎,再同当朝太傅白日宣淫。” “虽说那位周将军对她不好,可也是她不守妇道在先,生下了别人的孩子,这天底下哪个男人能忍受这般?若是放在我北穆,只怕是早就被施以车裂之刑了,说起那位女皇,可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呢!” 要不是到地方了,估计那侍女还要继续说下去,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东篱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姐姐知道的还真多。” “萧公子,到了。”侍女忍不住多看了白婳两眼,总觉得这位公子虽然相貌平平,却给人一种高不可攀之感。 像是藏在云里的皓月,清冷高贵不似凡间物。 一进入屋子,就感觉自己仿佛置身殿堂,处处金碧辉煌,无一处不巧夺天工,豪横至极。 “萧公子,这里这里!” 刚进去就有人冲着白婳疯狂招手,竟是白日里那被她当做武器打人的商云。 “商公子,幸会。” 她说的果然没错,今日的三十人全都在这里,一个不落。 陆续有人进来落座,商云叽叽喳喳地说着:“在下商云,方才得知公子姓氏,今日也多亏了公子,在下才能一睹这北穆王府的风采,真是绝无仅有啊。” 对于北穆王府的奢华,商云也是大为感叹。 白婳回以礼貌微笑。 东篱小声嘀咕着:“公子何时这般知书达理了?” 以往可都从来是视立法规制为狗屁的,如今却恰似那翩翩公子般,就连脸上的微笑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让人如沐春风,感觉真是好极了。 可惜,这都是陛下的表象而已,真正的陛下,那可是谁都不放在眼里,能拽上天的张狂人物。 白婳扬眉:“你家公子在外,总得收敛几分,你以为谁都似你这般,没心没肺,只顾着吃。” 她如今得了神力,不仅能重见天日了,就是身体感官的各种知觉也都回来了,能尝到食物的美味冷热,酸甜苦辣。 东篱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说:“要是公子能一直这般就好了。” “下辈子吧。” 白婳敲了敲她脑袋,好歹也是活了那么多年的人了,自然要学会随机应变,不同场合,就要戴不同的面具。 等到拿下了北穆,一切好说。 里头歌舞升平,觥筹交错,这里跳舞的舞姬们个个赤脚,又都肤白貌美。 商云凑过来说:“萧公子,听说今夜是北穆王为了恭贺我们进入第二轮特意开的宴会,也是为了给咱接风洗尘,这礼数还真是周全呢。” 商云一边说一边赞叹北穆王府的奢华和精致,看向白婳时,脸上堆满了笑容。 “萧兄以为如何?” 方才还是萧公子,这会儿就又成萧兄了,他还真是会自来熟,一点儿都不见外。 白婳抿了口酒,是甜的,一股子果香味儿。 “不见得。” “哦?为何?”商云好奇地问。 “为何偏偏是今日,而不是明日二轮结束后宴请?第一轮筛选下来的,还有许多都是末流,若说他是为了一睹自己未来乘龙快婿的模样,明日岂非是更好?” “且第一轮被淘汰掉的,都是些没家世没背景的,而你我坐在这里的,都是非富即贵的。” 她虽了解得不多,但南桑对这些人调查得很清楚,比如坐在对面那个胖胖的男人,怀里还搂着个姑娘。 听说是北境朝贵妃的侄子。 再瞧瞧那坐在一旁不苟言笑,眼睛却四处打量的男人,则是北境朝第一首富的儿子。 啧啧…… 今日这场面当真是不简单呢。 “那在下可真是幸运,论家世自是比不过他们的,论功夫,也就会些三脚猫的功夫罢了。” 说到这里,商云还想凑得更近些。 却被东篱挡着了,她冷冷地说:“我家公子不喜生人近身,这位公子还请自重些。” 这人脸皮真厚,一上来就开始对她家陛下各种阿谀奉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商云尴尬地挪了挪自己的屁股,规矩的坐到一旁去了,却还是忍不住说道:“萧兄家的小童,好生清秀,和你一样呢!” 白婳瞥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说。 “北穆王到!” 随着外面的高呼声落下,所有人顿时起身,齐刷刷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只见那一身暗红色袍子的大汉大刀阔斧地进来,胸前挂着金子打造的项圈,衬得整个人都贵气无比,络腮胡围满了他的脸。 身旁还跟这个美艳的妇人,看上去应该是北穆王后。 在其中,白婳看到了个老熟人,代惊棠。 她眯了眯眼睛,看样子他这段时间应该过得还不错。 第524章 莫要上当了才好 “见过北穆大王,王后!” 一群人开始行礼,北穆王身形高大魁梧,即便是穿着衣裳,也能感受到那一身的腱子肉是何等的壮硕有力量。 虽说北穆王好色,但却实在是个厉害的人物,生性多疑且武功高强,身边还有高手无数。 北境,北穆,铁达尔,这三者之间就是裙带关系,北穆王后乃北境朝附属国,金王妃则是北穆的公主,也就是北穆王的亲妹妹。 “诸位英雄不必多礼,为了小女的婚事,烦请各路英雄千里迢迢来到我北穆,实在是心生愧疚,这才替诸位接风洗尘,还望诸位莫怪。” 北穆王今日心情看起来似乎不错,一屋子的人都忙着巴结奉承。 “今日美酒佳酿,诸位一定要尽兴才是,夜里可在我王府歇下,静待明日的第二轮比试。” 这些人自然是愿意留下来的,毕竟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 若是能在府中与那位小郡主再来个美丽的邂逅,说不定就连后头的两轮比试都可以免了,一举成为北穆王的乘龙快婿,岂不美哉? “都说北穆王的小女儿国色天香,姿容俏丽,不知我等今日可否有幸一窥?” 白婳捏着酒杯的手一顿,扭头问东篱:“这酒好喝吗?” 东篱捧着杯子,点点头说:“好喝,我从未喝过如此好喝的酒。” “好喝就多喝些,这果酒后劲儿强,但你醉不了。” “商公子,你还是少喝些得好。” 她看着商云一杯接着一杯地喝,活像是八辈子没喝过似的。 商云红着脸嘿嘿笑道:“自然是要多喝些,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喝呢。” 白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是啊,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呢。” 她话里有话,透着几分意味深长。 北穆王哈哈大笑道:“不是本王小气,实在是因为我那女儿生性顽劣,又素不喜欢这等场合,便是本王亲自去求,她也未必肯来。” “谁说本郡主不肯来的?” 谁知北穆王刚说完,门口就出现了一道俏丽的声音,一身殷红的纱衣,面帘挡住了她的模样,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来。 额间加以宝石额饰点缀,更显贵气逼人。 她一身红衣而来,未曾走到北穆王面前,而是径直朝白婳这边过来,东篱刚喝进去的酒,险些就遭呛了出来。 “公子,她、她好像是冲着你来的!” “本郡主名唤北幽,在此见过萧公子。” 众人都屏住呼吸,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北幽郡主,这么多人在场,怎么郡主就偏生走向了那小白脸? 若说那小白脸相貌出众他们也就认了,可平平无奇,简直就是蒲柳之姿嘛。 “郡主客气了。” 白婳回以礼貌一笑,但北幽郡主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去了北穆王那边,任凭那些人对自己投来各种羡慕妒忌恨的目光,白婳都无动于衷。 唯有商云这个大嘴巴耐不住寂寞地问:“萧兄,这北幽郡主,是不是看上你了?” “在下一眼就觉得萧兄乃人中龙凤,风度翩翩,气质儒雅,如芝兰玉树,将来一定会遇雨化龙的,只望萧兄发达之日,莫忘了在下就好。” 白婳:“……” “聒噪!” 白婳拿起一块儿点心塞进他嘴里,商云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他话很多吗? 宴会上多的是人向北穆王示好,终于,北穆王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一抹悲戚之色。 对众人说道:“实不相瞒,本王今日宴请诸位,却是另有其由。” “本王希望能够得到各位英雄的保护,替我那含冤而死的妹妹妹夫报仇雪恨才是。” “北穆王的妹妹?大王说的可是金王妃?”有人连忙附声。 “正是,诸位应当都知道,铁达尔已经于前几日被人灭族,大端后来居上,占领铁达尔,而我那可怜的妹妹也未能幸免,惨死屠刀之下,我北穆区区小国,如何能与大端抗衡,本王只求诸位,能在将来助本王一臂之力,诸位若是有什么难处,也尽可向本王提出。” 白婳默不作声地喝酒,敢情这北穆王是打的这门子主意。 先是宴请尽地主之谊,再来卖惨,随后抛出橄榄枝。 试问谁又不想成为北穆王府的座上客呢? 他要的就是这些人投身北穆王府,哪怕不做女婿,做幕后客都成。 白婳笑着摇了摇头,这北穆王的心思可真深啊。 “大端女皇骄奢成性,只怕那大端朝迟早有一天都会毁在她手里,如今又屠杀大王胞妹,实在是可恶!” “我等愿追随大王,替大王报这血海深仇,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废黜那女皇!” “就是,这天底下哪有女人当家做主的,更别说是当皇帝了,也就大端那群孬种捧着那女人罢了!” 一群人赶紧附和着,东篱狠狠地拧起来眉头,这些人还真是不知所谓。 女人当家做主怎么了,谁规定的女人不可以当家作主? 北穆王假意感动了番,随后又与众人举杯同庆。 不知道是不是东篱的错觉,她总觉得北穆王的目光老是有意无意地看向陛下这边。 “公子,等这宴会结束了,咱们还是尽早回去吧。” 留在这北穆王府,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虽处处雕梁画栋,可谁又能知道,这金碧辉煌的背后,不是用鲜血和白骨铺就的? 白婳摇了摇头,道:“恐怕今夜是没那么容易离开的。” “萧公子,北幽敬您一杯。” 北幽郡主走到她面前,一双美眸盯着她,白婳正要举杯,却被北幽阻止。 “喝这个,是北幽亲自酿的。” 她命侍女重新拿了酒壶过来倒上。 “多谢郡主抬爱。” “不知今夜萧公子能否陪北幽出去走走?”很明显,北幽对她感兴趣。 不过这个要求…… “小幽!” 上方传来北穆王微微有些怒气的声音,他说:“你是女儿家,怎能如此随意?” “郡主今夜有些醉了,还不快扶郡主下去休息!” 北穆王示意侍女将北幽带走,北幽似乎很无奈,临走之前对白婳使了个眼色。 “郡主,您今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北幽拳头紧握:“希望她能知道本郡主的这片苦心,莫要上当了才好。” 第525章 谁身上还能没点儿小秘密? 都说这北穆王将北幽郡主宠得无法无天,哪怕是要天上的月亮也得想法子弄下来。 不过就刚才的情况来看,好像并非如此。 宴会上的歌舞还在继续,舞姬们身姿曼妙,充满异域风情的音乐也是让人如痴如醉。 白婳忽觉胸口阵阵发闷,不知是否喝多了果酒的缘故。 她起身朝着北穆王行礼说:“大王,在下忽感身子不适,怕是要提前离场了。” 北穆王呵呵笑道:“不碍事,本王已经提前替诸位安排好了歇息的客房,这就着人带公子下去休息。” “多谢大王。” 在侍女的搀扶下,白婳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宴会,后面陆续也有人离开。 侍女将他们带去的房间方向各自不同,白婳和东篱都晕乎乎的,一直被人扶到了房间里。 “这位公子生得也就清秀了些,也不知道大王是看中他哪点了。” 把她们扶进来的侍女小声嘀咕着,另外一个侍女则是瞪了她一眼说:“大王的事情,你最好少知道的好,更不要妄自非议,小心丢了命。” “是,我知道了。” “大王只是要这个小公子,至于她身边这个随从,拖出去处理了吧。” “好。”两人商议着将东篱拖出去,已经是到了深夜了,宴会也结束了。 院子外头,北幽的贴身侍女一路小跑过来,神色慌张地说:“郡主,那位小公子被扶去了东厢阁,奴婢看见她们将小公子身边的小童带出去了,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什么?”北幽吃了一惊,转头就想去东厢阁,却被侍女一把拉住。 慌忙道:“郡主不能去啊,宴会已经结束了,估计大王已经前往东厢阁了。” 北幽心有不甘,愤恨道:“难道要让本郡主眼睁睁地看着萧公子被戕害吗?” “那……那郡主是钟意那位萧公子了?今日您在宴会上特意关照了萧公子,大王都不曾放过他,可见即便您钟意他也是无用的,咱们不如离开这里,免得被大王发现,到时候又是一顿责罚。” 侍女好心地劝说着,而北幽则是难过的低下头。 她说:“我对萧公子一见如故,他在闹市中救我于马背,虽不知是别有目的还是巧合,但我总觉得,他不应该埋没于此。” 北穆城的人都知道她是千宠万爱长大的郡主,可只有北幽自己才知道,她不过是父亲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就连这次的比武招亲也是一样。 终有一日,她是要嫁去北境朝的。 房间的门被人推开,外头传来压低的嗓音。 “大王,人已经晕过去了,今夜的药物都是新研发的,保准他们明日一早醒来,什么都不记得。” “做得好,本王重重有赏。” 门又被关上,紧接着便是一个高大的人影压了过来。 北穆王低头看着躺在床上没有知觉的人,脸上露出一抹猥琐的表情来。 随后便伸手在她脸上摸了起来,似不过瘾般,火急火燎地开始脱自己的衣裳。 不消多时,屋子里就传来一阵令人反胃的喘息声,东篱拧起了眉头,回头望着坐在院子里悠哉悠哉喝果茶的白婳。 恶心地说道:“没想到这北穆王竟是个有龙阳之好的人,虽说那床上是个傀儡,可却是陛下的模样,看着真是令人憋屈。” 白婳拿着偷来的果茶,笑着道:“急什么,他心术不正,那傀儡多吸收他阳气,要不了几日,北穆王的身子也就垮了。” “话虽如此,哎……” 东篱重重地叹了口气,只要一想到北穆王对着陛下那张脸做那种恶心的事情,她就想吐。 “东篱,你不妨再自己往里头去看看。” 东篱抻长了脖子往里头看,随后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只见那北穆王面色潮红,对着床上的被褥一顿疯狂输出。 “陛下,这……” 白婳撇撇嘴:“我可不会做让自己吃亏的事情。” “那陛下明知这果酒有问题,为何还喝?” “这种东西要是能对我有用的话,就奇了怪了。” 东篱忽然想起来商云,连忙说道:“那商公子是不是也未能幸免?” “我都让他少喝了,他自己贪嘴,与我何干?” 东篱:“……” 陛下您还真是……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啊。 放佛这些事情陛下都早有预料,从来都是不慌不忙的,又怎知她活了数百年,关于人心那一套,早就揣摩得炉火纯青了。 “东篱,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北幽便火急火燎地赶来了,然而当她听见屋子里动静时,整张小脸儿都白了。 她暗自咬牙,伸手正欲推开门进去时,一双手飞快地将她拉入黑暗之中,那人捂住她的嘴巴,对上她那双惊恐慌乱的眸子。 白婳一阵失笑,道:“郡主可是特意来解救在下的?” 她这才发现,原本应该在屋子里被折磨折腾的人,竟然就在她面前。 “你……” “嘘,这暗处藏了许多人,郡主要是暴露了,只怕是又要被大王责罚了。” 北幽瞳孔一缩,他怎么会知道的? “在下号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百晓通,这世上就没有在下不知道的事情。” 东篱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说:“公子,您觉得这里是说话的地方吗?” 北幽吃惊地看向东篱,指着她惊讶地说:“你……你不是被……” “郡主多虑了,身为公子的小童,没点儿功夫傍身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东篱也调皮了起来,知道打趣人了。 屋子里的动静还在继续,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北幽望着白婳那张清秀的脸,想着刚刚被拉入他怀里,身上的香气清洌干净,便忍不住脸蛋儿一红。 搅动着自己的衣角说:“公子是如何得知,又如何脱身的?” “宫廷宴会的酒,只需闻一闻便知道有没有问题。” 那果酒虽用了果香覆盖,但还是难掩里头的毒气。 “至于你父亲,现在是被鬼迷了心窍,明日一早也就好了。” 北幽咬了咬唇,低着头满脸愧疚地说:“抱歉,让公子知道如此家丑。” “无妨,谁身上还能没点儿小秘密?” 白婳看向她的手,北穆这么热,这里的女子都身穿短袖纱衣,只有她将自己手臂遮挡得严实。 第526章 公子不要啊 白婳忽然伸手,将她衣袖拉开,北幽来不及惊呼,那满臂的伤痕就暴露在她的视线中了。 “这是……” 北幽慌忙缩回自己的手,恼怒道:“公子好生无礼,怎么如此唐突!” “看来你父亲对你还真是心肠歹毒,你这手刚骨折治好没多久吧?” “没有,你胡说!”北幽连忙否认,白婳也不着急,只是从袖口里掏出一瓷瓶放在她手心。 说:“这是极好的伤药,只需抹上几日,伤痕可退,女为悦己者容,虽不在脸上,也应当好好爱护自己的身子才是。” 那哪里是什么伤药,那是她龙鳞所化之物。 对于凡人来说,一点凤毛麟角对他们都是极品中的极品。 北幽愣愣的看着手中瓷瓶,心中之感混乱万千,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对了,看在小郡主今日特意过来舍身相救的份儿上,在下也赠予小郡主一份礼物。” 她又拿出一个小铃铛来,说:“若是往后小郡主遇上困难,只需摇响此铃,我自会前来相助。” 知道她说完这些,北幽都还是愣愣的。 一瓶药,一个铃铛…… 然而等她回神时,面前早就没有了白婳和东篱的身影,着急赶来的侍女看她愣愣地站在院子里,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连忙一把拉过北幽就跑。 “郡主你不要命啦,大王就在里面,万一要是被发现了……” 说着说着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她回头看着北幽,脸上不知何时起了红云,显得羞赧娇俏。 “郡主?” “这是何物?”侍女瞧见了她手上的东西,好奇地问着。 北幽连忙将东西藏在了手心里,说:“没什么,你莫要多问了。” “那位萧公子……” 北幽深吸一口气,道:“那是他的命,怨不得谁。” 侍女还以为她是看开了,不再执着于那一位公子了,反正今日宴会上那么多好看的公子英雄,随便选一个也比那萧公子好吧,也不知道郡主瞧上他哪点了。 侍女耸了耸肩,才发现北幽已经走远了。 回到了院子里,东篱满是好奇地问:“那位北幽郡主不是北穆王最得宠的女儿吗,怎么会满身伤痕?” “得宠二字,是北幽自己说的,还是外人所说?” 东篱想了想,说:“自是外人传的。” “既是外人传的,几分真假,你又如何能知?” “可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北穆王就算残暴,也不至于……”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对吗?”白婳笑着摇了摇头,她虽是诞生于混沌中无父无母的,却也知道子女亲情。 “陛下总能知道奴婢心里想的什么。” “被世俗懵逼了双眼,就容易看不清眼前的真相,只有脱离事物的本质,才能知晓其中真假。” 这样一说,东篱就更难懂了。 “婳婳!” 房门被人急速推开,一道人影风一阵似的冲了进来,紧接着她就被人用力抱住,那力道大得仿佛都要窒息了。 “你为何要去北穆王府?你可知那北穆王是个好色之徒,男女通吃,你却连告诉我一声都不肯就去了,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又该让我如何?” 他着急忙慌说了许多,也不知是从何处回来的,显得风尘仆仆,脸上的假胡子刺得她脸蛋儿不舒服极了。 她企图推开身上的男人,有点儿出息,还有人看着呢。 “你应该担心的是北穆王有没有事,而不是孤。” 这天底下能让她有事儿的人还没出生呢。 人间界放佛一个游戏场,她也就玩玩儿而已。 屋子里的人都很自觉地出去了,顺便替两人关上了房门。 “我不管,总之你往后不能再如此行事,将自己置身危险之处了。” 他很是执拗地说着,白婳无奈道:“行,都听太傅大人的,好吗?” “你今日去了何处?一整天都看不到人。” “去调查北穆王了,之前只知道他好色,却不知他男女通吃,据我所知,此次比武招亲,不过是他用自己女人吸引各地豪杰英雄前来投靠他罢了,顺便从其中物色中意人选,以此来满足他的欲望。” 白婳无奈地揉了揉额心,道:“你说的这些我已经知道了,说些我不知道的吧。” 萧太傅有些窘迫,笑道:“婳婳比我能耐,怕是也没什么是你不知道的了。” 白婳当即干笑一声,早知道她嘴就不那么快了,总得给人家留一点儿惊喜,也不枉他今天的调查。 于是捧着男人的脸说:“比如孤不知道你的心。” “那便将臣的心剖给陛下。” “不要,太血腥了,孤又不是那吃人心的妖物……” 说到这里时,白婳忽然语气一变,吃人心的妖物? “听说那北穆王府有专门替北穆王炼制长生不老药的高人?” “嗯。” “那高人从何而来?可是西岐?” 现在铁达尔不就买了西岐来的高僧么,后被楚珏在半路截杀。 “查过了,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背景来历,似是凭空多出来的这么一个人。” 这就怪了,还有萧君策查不到的? 如此一来的话,这人必定不是人间界的,不是天上,就是地下的。 白婳眯了眯眼睛:“看来这北穆王府,我还得去一遭才行。” 原先只是想要拿下北穆,而今看来,北穆王府怕是藏了什么厉害的东西。 第二轮的比试依旧是随机的,三十人上去集体大乱炖,最后留下三人进行最后的角逐。 商云尴尬地站在白婳对面,小心翼翼地后退说:“萧公子今日气色看起来似乎很不错,在下……在下怕是无缘逐鹿群雄了,这就自觉弃权吧!”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昨天被白婳抡过来抡过去的感觉,反正他是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只是下一刻…… “啊,公子轻些——” “公子不要啊——!” “公子救命啊——” 白婳:“聒噪!” 然而今天的比试多少有些棘手,有人持琴以作武器,风刃一道道地砍来,虽没有实质,却锋利无比,脚下擂台木板被瞬间分割成块儿。 第527章 只怕是要血溅当场了 风刃贴着白婳的脸颊过去,愣是削断了一缕她的发丝,而商云未能幸免,直接割破了衣裳和头上的冠子。 正所谓是个衣衫凌乱还披头散发的形象。 那头发丝迷了眼,他都看不清白婳的模样,只隐约感觉自己被白婳一个大力甩了出去。 脚下步伐生风,直逼那弹琴之人,只是当白婳看到那人面容时,顿时收手,脚步也堪堪停住。 但风刃却趁机击中了她的肩膀,衣衫破裂,鲜血绽开。 “公子!” 台下的东篱惊恐的大喊,与此同时,隐藏在人群中的萧君策也看见了,手心一紧。 “沈-芳-华!” 白婳一字一句地念出那人的名字,一身红衣,风华绝代,古琴悬空,面带笑容。 “萧公子识得我?” 沈芳华很是诧异,白婳也同样没想到,逃出澧州城的沈芳华竟然会在此处,还和她同在擂台上争霸。 昨夜人多,她都没有仔细看,且南桑给她的名单上也没有沈芳华的名字。 “识不识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日赢不了。” “那可未必。” 初见沈芳华时,的确有些惊艳,虽是个青楼小倌儿,却生得姿容艳丽而不落了俗套,只是他这般样貌,昨日宴会上北穆王为何没有看上他,反而看上了自己? 白婳低头看了一眼肩膀上的伤口,抬眸时却看见人群中的男人脸色铁青,她一阵无奈,方才只是看见沈芳华时走神才不小心受了伤。 她已经能想象到等比试结束后,这个男人的脸色到底能有多臭了。 台上的人打得正火热,那头商云没了白婳的加持,只能一路靠着自己的灵活走位不停地躲闪。 “萧兄,救命啊。” 商云嚎叫着朝白婳那边狂奔过去,脸上盯着两个巨大的熊猫眼,还流着鼻血,看样子是被揍得不轻。 白婳现在没空理会他,她现在倒是想要会会这沈芳华的身手到底如何。 也好让萧君策看个清楚,他的这个至交好友究竟是个什么货色,在澧州的时候,估计也是帮着孟绍元做贩卖少女一事。 只是如今辗转到了北穆,不知目的如何。 沈芳华气息沉凝,修长白皙的手指飞快地在琴弦上波动着,一道道风刃全方位无死角地射向白婳。 这是杀招! 这次的比试,并没有说点到为止,大家都是各凭本事,是死是活一概不论。 所以这些人昨夜还坐在一起喝酒奉承,到了擂台上,就是翻脸不认人了。 白婳身形飞快,在台上几乎也就只能看见一道残影罢了。 沈芳华眉心一拧,这人好快的速度! 而且看身形,似乎很熟悉,只是那张脸却是从未见过的,那他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白婳不仅遮挡了自己原来的面貌,就连嗓音也变了。 酒楼上,侍女一脸兴奋地说:“郡主,这位萧公子好生厉害,不过那位公子好像也不错,论容貌,似那红衣公子更胜一筹,萧公子嘛……气度更好。” 这两人都各有千秋,不论选择谁好像都不会太亏。 如果是她的,倒宁愿选择那持琴的红衣公子,毕竟这长得好看的人,光是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不过郡主只喜欢那萧公子,也不知是个什么道理。 “萧公子身手不凡,那人未必是他对手。” 话虽如此,可北幽也很紧张,手心都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她希望今天能够进入第二轮的也有萧公子。 “郡主,大王命您回府。” 北幽看得正尽兴,王府就来人传话了。 “父王怎会这个时候找我?” “郡主,该不会是……” 侍女担忧了起来,北幽深吸一口气:“好,本郡主知道了,这就回去。” 随后又吩咐自己的侍女说:“若是一会儿比试结束了,记得去找萧公子,你知道该怎么做。” 侍女点了点头,担忧地目送她离开了。 擂台上的比试已经到白热化了,各方招式不同,唯有白婳和沈芳华这头还未近身肉搏,然而刺耳的琴声让其余人等都注意到白婳的存在。 这就是昨夜那位让北幽小郡主倾心的萧白? 众人对视一眼,商云顿感不妙,冲着白婳大喊:“萧兄小心,他们要联手对付你了!” 眼前的形势很明了,那就是谁都能进入最后一轮,唯独白婳不能。 因为只要她一进入决赛,就凭着北幽郡主对他的偏爱,只怕这次的魁首就要落在这姓萧的头上了。 于是乎众人目的一致吗,只有先解决了他才没有后顾之忧。 沈芳华也瞬间明白了这个道理,一手飞快的抱起自己的琴抽身后退,似笑非笑地看向白婳说:“看来萧公子树敌不少,沈某也就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白婳回头看了一眼那朝着她冲过来的人群,不屑地挑眉轻笑。 “就这?你还是别高兴得太早。” 北穆的阳光很烈,他们一个个都汗流浃背的,唯有这萧公子依旧玉面白净,风度翩翩,一身冷淡矜贵的气度总是让人忍不住多瞧两眼。 台下的人一看他们都将目标对准了白婳,那位柔弱的小公子,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心里忍不住想,这位年轻的小公子,今日只怕是要血溅当场了。 他们呈包围的状态将白婳围了起来,为首的汉子说:“萧公子,对不住了,只有除掉你,咱们才能成功入了郡主的法眼。” 白婳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道:“无妨,你们尽管来便是。” “好一个尽管来,萧公子这口气还真是不小。” 白婳撇撇嘴,并不以为意。 如此狂傲,更是惹得那些人心头不快愤怒。 “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除了沈芳华以外,都举着自己的武器朝她冲了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完了完了,这么多人,陛下肯定打不过呀!” 楚珏害怕地捂住眼睛不敢去看那血腥的场面,却又忍不住透过指缝偷看。 唯有林承文两人面不改色,甚至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那些人的武器都已经到了她的头顶,胸腹,腰背乃至下三寸,仅半寸距离就可以将她杀得鲜血淋漓。 第528章 一击必杀 白婳双手负在身后,神情依旧不急不缓,这些人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脚再也不能前进半寸。 不论他们使出何等力道都无济于事。 下一刻,伴随着一声巨响,似有一股磅礴强大的力量以她为中心迅速弹开,那所有围上来的人更是在瞬间被弹飞至高空,再迅速下坠掉落在地上。 黄沙漫天,台下的人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险些惊掉了下巴。 好、好强! 如此强悍的内力,怕不是从娘胎就开始练的吧。 能够同时震开这么多人,简直不要太强悍啊,那么问题来了,他既然都这么强了,那这些人又是如何进入第二轮的呢? 很明显,这位小公子在藏拙,否则这些人都不够她打牙祭的。 台上,同样震惊了一万年的还有商云。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掉在地上不停痛苦哀嚎的各路英雄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萧……萧兄原来这么强的嘛?” 商云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随后王府管事的人便过来祝贺了。 “恭喜萧公子,商公子和沈公子进入明日的决赛,萧公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相信未来您一定会大放异彩的!” 就这么一击必杀,简直不要太厉害了好伐。 而白婳也才意识到自己中了沈芳华的圈套,方才所有人都冲上来了,就他一人在旁边看着。 无非就是想渔翁得利罢了,现在他成功了,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入了决赛。 不过…… 问题不大! 一个沈芳华而已。 “萧公子今夜可有意去说王府?大王交代了,若是萧公子想去,随时都成!” 众人一听,顿时羡慕极了,北穆王府那可是比王母瑶池还要美丽奢华的地方啊,没想到这北穆王竟然如此看得起他。 “不去。” 白婳一口回绝,直接走下擂台,东篱一脸崇拜地看向白婳,笑嘻嘻的说道:“公子好生厉害,明日的魁首,必定会是公子的!” 台上的管家还一脸懵逼,这年头敢拒绝北穆王抛出橄榄枝的人,那萧白还是头一个呢。 要不是看她气度佳,又一身的好功夫,大王才不会看上她呢,不过不着急,迟早有一天她都会是北穆王府的人。 “萧公子!”沈芳华冲着那人的背影大喊,随后问道:“今日多谢萧公子,沈某才能进入决赛,敢问公子,究竟是如何识得在下的?” 白婳一来就喊出了他的名字,这让沈芳华不由得怀疑,她是不是也从澧州城而来,如此的话,她必定知晓自己的身份,若是暴露了…… 白婳回头望着他说:“曾经池子里养了很多王八,唯独有一只王八长得格外别出心裁,所以我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后来这王八逃走了,然后又遇见了,你说我还识不识的?” 王八? 沈芳华先是一愣,随后立马反应过来,一张俊美的脸险些气得变形,她竟然暗骂自己是王八! “对了,那王八喜欢穿红衣裳,怎么骚气怎么来。” 北穆城人潮如织,却还不忘留下一句对他的嘲讽。 沈芳华抱着琴的手青筋都起来了,却又不得不保持自己良好的形象。 “公子识得他?”东篱好奇地问,这会儿第二轮比试结束,才正是晌午的日头。 “都说了,一个池子里的王八,认不认识无甚重要。” “公子还真是会嘲弄人。”东篱耸了耸肩说:“这北穆的太阳可真烈,也好看。” 白婳停下脚步看她,问:“东篱,享受阳光的感觉,好吗?” 东篱点了点头:“当然好啊,不过只要能在公子身边,即便没有太阳也是好的。” 她说的可都是真话,比真金还真呢。 “以后要勤加修炼,不可懈怠懒惰,这世上总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 “萧公子,萧公子!” 她话还没说完,远远的就听见有人在喊她,白婳回头,才发现是北幽郡主身边的侍女。 她一路穿过拥挤的人群到她面前,大口喘着气,神色也很慌张。 “如此神色慌张,可是你家郡主出事了?” 侍女还未开口,就已经被白婳说中了心事,她连忙点头:“还请公子快去救救我家郡主吧,若是完了,郡主怕是要……” “知道了,东篱,走吧。” 她这人喜欢做好事,因为可以累积阴德值,阴德值这东西嘛,谁又会嫌它多呢。 王府门口,白婳自报家门:“在下萧白,特来求见大王!” 萧白? 萧白今日的名号,可算是在北穆城彻底打响了,那个看似白净文弱的年轻公子,实则却是个高手中的高手。 而且很有可能成为大王的女婿。 这样的人物,他们自然不敢怠慢了。 “萧公子里面儿请,奴才这就去通禀大王。” “不必劳烦了,先前管事已经告知过了,在下自寻即可。” 白婳抬脚就往里头走,他们也不敢拦着。 就这份胆量和气魄,旁人自是不敢有的。 王府里,北幽从一回来后,就很自觉地去了祠堂,所谓祠堂,那只不过是用来罚她的地方罢了。 她端正地跪在地上,眼里即便有恐惧,也藏得很好。 “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北穆王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北幽,一双狂野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对女儿的慈爱,有的只是冷漠和残忍。 “北幽不知,还请父亲告知。” 北穆王冷哼一声:“昨夜宴会,你公然同他送酒,便是在告知本王,这人本王动不得,可本王偏生就动了,你又能如何?” 北幽双拳紧握,抬头看向北穆王,咬牙说:“难道父王连女儿喜欢的人都要剥夺吗?” “这么多年来,北幽哪一次没有听父亲的话,去外面寻了那些年轻公子回来供父亲取乐?父王怎的就不肯放过萧公子?” 论样貌,萧公子并不出众。 “放肆!” 毫不留情的巴掌扇在她脸上,那娇小的身躯顿时被扇飞出去。 “将她给本王捆起来!” “不可反驳,不可放肆,不可争论,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学会!” 仆人将她绑起来,高高地悬在祠堂的房梁上,而下面则是燃得通红的火炭,直接烘烤着她的全身。 第529章 一见如故,再见倾心 那炭火离她的双脚不过一寸半的距离,这么热的天,又被这样烘烤着,虽不会出人命,却也会让北幽格外难受煎熬。 滚烫的火焰就在她脚底下窜动着,北幽只能不停地向上蜷缩着自己的身子,可她越是向上蜷缩,绳子就会越收越紧,最后那皮绳深入血肉,一滴滴的鲜血滴落在火盆里,发出滋滋的声响来。 更是在空气中形成难闻的味道。 不出片刻,北幽就已经被烘烤得全身出汗,连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衣衫贴着她娇小玲珑的身躯,女孩子的身子曲线都毕露无遗,那些守在祠堂里的仆人们更是肆无忌惮地观看欣赏着。 似乎对于这样的情况早就是见怪不怪了。 北幽紧咬嘴唇,脸上的血色在一点点地消失。 “北幽,你作为本王最宠爱的女儿,就应该事事听从父命,你想嫁人,本王就为你举办比武招亲,让你自己寻觅如意郎君。”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忤逆本王,今日还偷跑出去看他比试。” 北穆王坐在椅子上,一旁的美婢为他地上冰镇的凉爽水果和美酒,他就静静的欣赏着北幽现在的处境,她越是挣扎,就越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恨不得将她骨子里的韧性都给掰断。 北穆王喜欢一切听话的东西,包括自己的女儿,可惜他的这个女儿生下来就是一身的反骨。 他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让她变得像如今这般听话,而今这身反骨似乎又有些复活的迹象了。 不过今日的北穆王看上去似乎要格外的虚弱,就连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走路时还需得让人搀扶着,北幽咬着牙说:“自小到大,父王都是这番话,北幽自不敢忤逆父王,可这王府,便是北幽的金丝笼,如何都逃不出去。” 北幽不喜欢王府,更不喜欢北穆。 就连有时候在梦里,她都恨不得有人从天而降,推翻北穆王,哪怕是让整个北穆都不复存在也在所不惜。 “哈哈哈,逃?北幽想逃去哪里?”北穆王大笑着说:“你和你的母亲都需得在本王的掌控之中,北境朝已经来了议亲的官员,最多后日便可抵达,你的那位萧公子,只怕也是没这个福分娶到我北穆王的女儿了。” 北穆王得意地说着。 “哦?既然大王要把自己的女儿嫁去北境朝,又何苦来一出比武招亲?难道大王这是要戏耍各路英雄?” 门口处,奴才们一路跟来了祠堂,见到北穆王便扑通一声跪下,惶恐不安地说:“大王饶命,实在是萧公子要硬闯,奴才们也不敢拦,这才让萧公子来了此处!” 说起来,这位萧公子好似对王府格外的熟悉,轻车熟路地就来到了祠堂。 明明无人告知她郡主就在祠堂,她又是如何知晓的? 看到白婳来临时,被吊在房梁上的北幽眼里才有了一点光亮。 “萧公子……” 她已经快要没力气了,如果萧公子再晚来一步,北幽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 自她走进来时,那炭盆里的火就已经灭了,白婳伸手,那绳子便自行解开,北幽落入她怀中,整个人都虚脱了。 “不是同你说了,若是有难,便摇响铃铛的吗?” “萧公子,我……” “萧公子虽是王府的贵客,可我王府的家事,也不是你一个外人能够插手的。” 北穆王沉声说着。 白婳抱着北幽说:“大王这是哪里的话,你我迟早都会成为一家人,如何是外人呢?” “北幽郡主心悦于我,在下也对郡主一见如故,再见倾心,况且在下和郡主之间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夫妻之实,若是大王在此时将郡主嫁去北境朝,北境定会察觉,便以为大王是有意欺瞒,说不定就会落得个和铁达尔一样的下场。” 什么叫巧舌如簧,什么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白婳就完美演绎了此举。 北幽惊愕地看向白婳,什么一见如故再见倾心,还夫妻之实? 他们之间认识也不过才两三天的时间而已…… 虽然知道白婳此举是为了让自己脱离险境,不被嫁去北境,可是说的话,未免太让人害臊了些。 “哼,萧公子大可不必为了北幽不嫁去北境而说出此等话来,你与北幽相识不过几天,谈何一见倾心?” 北穆王也不是那么好骗的,他手里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得好好利用,不可随意嫁人,就算是萧白得了魁首,他也有的是法子让她嫁不了。 白婳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道:“大王若是不信,大可去集市街道上问一问,那日郡主胯下骏马发狂,于集市冲撞百姓,正逢在下遇见,于危难中救下郡主,自此便将心遗落在郡主身上了,而郡主对在下,亦是如此。” 北穆王脸色一变,若是真有此事的话,北幽为了反抗他,说不定就会做出此等事情来。 届时再将北幽送去北境朝,岂非是惹了滔天大祸? “若大王还是不信,便去找个经验老道的婆子来,替郡主验身。” 验身? 那可是用来证明女子清白的手段,不到万不得已,是决不能用的。 而今不是为了证明北幽的清白,而是查验她的身子是否被人破了,若是破了,便只有嫁于萧白,别无他法了。 北幽紧张地看向白婳,她自己身子是否清白最是清楚,若是父王当真要让人给她验身子,一来她没了脸面注定会被人耻笑,而来谎言戳言,她还是免不了被嫁去北境的命运。 “萧公子……”北幽紧张地抓着白婳的手。 白婳微微一笑:“别怕,反正你是要嫁于我的,验身而已。” 可北幽怕的并不是这个。 北穆王见两人那般亲昵,而白婳有气定神闲,一番思虑挣扎之后,便冷哼道:“那本王便信你之言,倘若日后发现你敢欺瞒于本王,本王定将你碎尸万段!” “在下怎敢欺瞒大王,大王若是无事,在下便带郡主先行离开了。” 倒也没等来北穆王的应允,她直接就带人离开了,嚣张狂妄到不行。 “这萧白好生张狂!” 北穆王眯了眯眼睛:“无妨,到了晚上,本王自有法子让她乖乖听话。” 第530章 大老爷们儿穿这么红勾引谁呢 “你怎会对王府如此熟悉?” 不仅知道祠堂在何处,连她的闺房也知道。 白婳将她放在床上,她身上是冰凉的,北幽方才被烘烤的滚烫的身子在她怀里很舒服。 只是还没待够就被放下来了。 白婳说:“这王府虽大,可在下眼中所见的宫殿,是比王府还要大上千倍万倍的,郡主还是莫要多问得好,知道的多了,对自己并没有好处。” 她觉得自己现在是个好人,虽然在将来的某一天,定然会带领军队将北穆推翻,让她失去这华丽的王府和衣裳。 也没有了那尊贵的身份。 但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所以公子是特意赶来救我的么?” 白婳耸了耸肩,道:“不是郡主让自己的婢女来的么?” 北幽脸上方才还雀跃的表情顿时又暗淡了下去。 她咬了咬唇,半晌才问:“那公子方才所言,一见如故,再见倾心……” “在下若不那般说,如何使得你父王信服,难道郡主当真想嫁去北境?听说那北境朝的太子是个跛子,还性情残忍,郡主可要想清楚了。” 她自是不愿意的,可是当听见白婳这番说辞时,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难过。 “所以萧公子是一早就知道那日所救之人是谁了?” 白婳摇了摇头:“并不知道,是在宴会上认出来的,你虽面帘相遮,可那双眼睛在下却识得。” “北幽多谢公子相救,公子当真是想娶北幽,还是别有目的?” 北幽多少能够察觉到白婳身份不简单,胆敢那般欺瞒她父王,还对王府了如指掌,自然是有所图。 “方才在下已经说了,郡主少知道的为好,郡主只需要记住,在下不会伤害郡主,若郡主想要逃离这个魔窟,只管做自己就好。” 做自己? 北幽自嘲一笑,这么多年了,她何曾做过自己。 她永远都只能听父王的命令,一言不合便是棍棒相加,惩罚一顿不落。 “郡主好生休息,在下告辞。” 等到白婳一走,她身边的婢女就立马凑了过来,满脸崇拜地说:“萧公子好大的胆量,竟敢为了郡主您和大王对着干。” 她现在算是知道郡主为什么那么喜欢这个萧公子了。 这么有能力有担当的男人,谁不喜欢啊。 可北幽躺在床上内心充满了担忧,不是怕白婳别有目的,而是她父王的手段。 她知道,但凡是父王看上的人,不管用何种法子,他都一定会得到的。 白婳身上都还有伤,只是回到院子里时,那上就已经自愈了。 东篱替她换了干净的衣裳,道:“陛下今日着实冒险,若是那北穆王当真让人去验身,您又该如何?” “我做事,自然是胸有成竹,没有十足的把握便不会去做。” “萧太傅呢?” 方才在台上时还看到他了,怎么这会儿却不在院子里? “咱们的大部队都还在后面,需得太傅大人亲自去盯着,近日城中大批商队进来,已经引起了北穆王的怀疑。” 为了保证他们的人都能顺利进城,萧太傅还有得忙。 不光是人马,还有武器军械都是缺一不可的。 不然如何能和北穆抗衡? 且太傅大人想要用最小的伤亡拿下北穆,也不想伤及城中无辜,就不能大动干戈,从别的地方下手。 “太傅大人心思缜密,虽是冷酷了些,却也不是全然没有人情味儿的,至少他不会像铁达尔那些蛮子一样滥杀无辜。” 听说在以前的征战中,蛮子们会把抓来的俘虏用尽酷刑,将他们活活折磨致死。 总之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谁都希望天下太平,可偏偏有人喜欢挑起战端,妄图用自己的野心去征服天下,他们若他暗恋的无非就是权势金钱和地位。” 北穆是好,可北穆王不是。 萧君策也只是想要让北穆换一个王罢了。 战争的鲜血会流进河流,尸骨埋进泥土,亲人骨肉分离,饿殍千里,亡魂游荡,那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而如今还被困在太子府的旱魃,那也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虽说用了手段压制,废太子也在囚牢之中,但此事耽搁不得,旱魃出世。 天下必将大乱。 旱魃会带来战争,瘟疫和疾病,将人间变成地狱。 “最快也得等到我和北幽郡主的大婚之日,那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这么多天了,一直都没能看见藏在北穆王府的那个高人,一点儿气息也没有,可见他隐匿得很好。 “陛下可真荒唐,这世上哪有女人娶女人的?” 东篱撇了撇嘴,似有些不爽快。 “只有这样才能保全北幽郡主的名声,若是她嫁给了一个男人,又被退婚,世人该如何想她?” 她是不会在意这些,可总会有人在意的。 东篱幽幽地叹了口气:“也就陛下您这般好心了,那北幽郡主虽可怜,可她好歹是北穆王的亲女儿,说不定就秉承了她爹的性子,是个外白里黑的呢。” 都说人心叵测,东篱这般说法也不无道理。 “你倒是懂了许多道理,但我何时看错人过?” 晚上北穆王府的人又来了,这次宴请的只有他们三人,好巧不巧,三人同时在王府门口聚集了。 “萧兄,萧兄!” 商云跳下马车,蹦蹦跳跳地朝着白婳去了,一把挽住她的胳膊说:“托你的福,我今晚又能住在王府了。” “这王府的果酒点心和侍女,都是极好极好的。” “哼,庸俗。” 一旁的沈芳华由自家仆人扶着下了马车,对比起商云,他倒是显得优雅从容。 商云瞪着他:“呸!骚狐狸!大老爷们儿穿这么红勾引谁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青楼里出来的姑娘呢!” “你敢如此羞辱我家公子!” 侍从也瞪着商云。 沈芳华脸色不佳,看了白婳一眼就走进去了。 商云跟在后面说:“萧兄你别理会那小白脸子,明日决赛,我定是打不过你,萧兄你就做做样子,将我淘汰即可,但别忘了将那骚狐狸狠揍一顿,看着就让人不爽。” 他不是骚狐狸就是小白脸,沈芳华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第531章 沈公子怎的这般狼狈了? 大厅还是那个大厅,果酒也还是那个果酒,婢子倒是换了一批更为美味的。 不过这一回,北穆王似乎终于换了个对象盯着,着人不停地给沈芳华倒酒,沈芳华也是来者不拒,直到喝得脸颊泛红,这才被人扶着下去了。 白婳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北穆王是不喜欢沈芳华那款,没想到是来者不拒,啥样的都通吃啊。 他刚被人扶下去,北穆王就想迫不及待地离场。 只是外头来了人,行色匆匆地走到北穆王身边,俯身低语着。 “什么?不来了?” 北穆王脸色一变,这好端端的怎么就不来了? 随即将怀疑的目光看向了白婳。 白婳举杯轻笑,道:“大王这般盯着在下作甚?” 北穆王冷声道:“萧公子可真是好手段,竟然让北境朝前来议亲的官员半路折返了!” 从北穆王的语气中不难听出他的愤怒和怨恨。 虽说白日里听了她的话,但北穆王还是没有死心,想着用别的法子补救一番。 左右那北境的太子也不是个完美的人物,他的宝贝女儿嫁过去,谁都不亏。 这事分明还有商议的可能,而今却说不议亲了,这不是狠狠地打了他的脸吗? 偏生他还得罪不起北境,也只能暗戳地吞下这口恶气了。 白婳很是诧异,倒不是装的。 “大王这话从何说起?在下一个清白人家,无权无势的,如何有本事能让北境朝的人半路折返?大王可真是瞧得起在下。” 北穆王面色扭曲,他顶好的算盘,就这样没了。 商云小声说:“会不会是北境朝的人在王府安插了眼线?” 即便刻意压低了声音,可北穆王还是听见了。 “放肆!”北穆王怒拍桌案,怒斥道:“你胆敢如此非议北境国君,就不怕死吗?” 北境朝的人,怎会在王府安插眼线。 商云被他的气势所吓,连忙就往白婳怀里钻,却遭白婳一掌推开。 起身说:“大王息怒,商公子也只是猜测而已,但此事绝非在下所谓,还望大王明察。” 北穆王深吸一口气:“罢了,二位还是先下去休息吧,此事本王定会查清。” “呼,吓死本公子了,那北穆王的人气势可真骇人啊。” 出了大厅,商云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后怕的样子。 “你若真怕,方才就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了。” 商云嘿嘿一笑:“在下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可商公子的这随口一说,是会坏了他们之间的和睦……” “那怎么办,我真不是故意的!” 商云连连摆手。 “罢了,以后记住,祸从口出的道理。” “是是是!在下一定记住了!” 大厅里,北穆王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今日这事传得太快了些,但那萧白的确家世清白,没什么背景。 和北境皇室也无任何来往,所以更没有那么本事了。 难道真如那商云所言,北境在王府里安插了眼线? “大王,现在听说铁达尔被灭时,就有人听到说是北境王下令,诛灭铁达尔全族,这一点代王殿下可以作证。” 手底下的人说着。 北穆王眯了眯眼睛:“如果真是如此,事情可就难办了。” 当真如此的话,便细思极恐,北境能灭铁达尔,一样能灭了北穆,可他没有不臣之心,北境王怎会…… 北穆王忽然想到什么,便对着手下人说:“这几日盯紧代王,不论他有什么动作都一定要告知本王。” “大王是怀疑代王殿下?” 北穆王冷哼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小子自小聪慧,决不可大意了。” 现在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找那沈公子了,只要一想到沈芳华那张绝色的脸,北穆王的心都狠狠地躁动了起来。 沈芳华从昨天的第一场宴会开始就知道那果酒有问题,然而今天的卜世久,而是大厅燃着的香薰。 即便是千防万防还是着了道,好在沈芳华自身内力深厚,还能够抵挡一些毒素。 只是越发觉得头晕眼花。 “哟,沈公子怎的这般狼狈了?” 长廊月色下,那人双手抱胸,满是玩味的看着头昏脑涨,连走路都走不稳的沈芳华。 身边的随从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好在定力不错,还有力气逃出房间来。 眼看着被人挡住了路,沈芳华忍着毒素带来的不适之感,低声怒吼:“滚开!别挡了本公子的道!” 白婳扬起唇角:“那本公子偏生不让,你又能如何?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莫说是同我打了,便是连个小孩子都打不过吧。” 她撇了撇嘴,毫不留情地讥讽着。 沈芳华捂着胸口冷笑道:“萧公子昨夜,不也一样在北穆王身下承欢么?!” 看来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没有说破罢了。 白婳耸了耸肩:“那你又怎知本公子没有别的手段?” “倒是沈公子你,大半夜衣衫不整地跑出来,让北穆王扑了个空,公子以为,北穆王会如何报复你?” 那北穆王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凡让他心里有点儿不痛快,那都是要找回场子的,今夜痛失沈芳华这么个大美人儿,搁谁心里也不痛快啊。 “那你想如何?” 沈芳华咬着牙,他现在都是强撑着自己的意识,北穆王手段如何。 “不如沈公子先告诉在下,这北穆王府里藏着什么,你目的如何,再助你脱身可好?不然在下这就将沈公子送出去,以此讨好北穆王,也照样能够得到自己想知道的。” “你!”沈芳华呼吸一滞:“卑鄙!” “说还是不说?” 她还以为这沈芳华有多大的手段,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小美人儿,本王来了!瞧你这惹人怜爱的模样,可比那萧白生的俊俏多了!” “你别怕,本王今夜就宠幸你一个,等你明早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厢房外面,听着屋子里传来的声音,沈芳华脸色扭曲地问:“这就是你所谓的法子?” “不然呢,你真想进去被他糟蹋啊,还是连夜逃出北穆城?” 白婳嗤笑了声,用手指捅破那层窗纸,好让沈芳华可以看个清楚。 第532章 萧公子的腰怎会如此软 她不过是故技重施用了傀儡术罢了,不过那傀儡,可真真儿就是沈芳华的样子。 约莫是为了恶心沈芳华,那傀儡还会迎合,甚至发出声响来。 沈芳华咬牙切齿地瞪着白婳,他现在有理由怀疑,这个男人她是故意的! “啧啧,真看不出来原来沈公子你的身材这么好啊,这大腹肌大长腿……完美啊!也难怪北穆王会把持不住,咱这小身板儿的确是没啥可比性的。” 白婳笑得一脸猥琐,凑上前认真观摩着里面的情形。 沈芳华喘着粗气,要不是他现在没多少力气,左右也得把白婳给弄死。 “萧公子,你到底还要看多久!” 这男人怎么一点儿羞耻心都没有,居然还看得这般津津有味。 难道男人和男人之间真那么有看头吗? “沈公子别着急啊,如此不可多得的美景,自然是要看个尽兴的,难道沈公子就不感兴趣?” 沈芳华强忍住骂人的冲动,放软了语气说:“萧公子,算在下求你了,带在下离开王府。” 白婳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瞧着。 “哎呀呀,沈公子好生无趣,这都死过一次的人了,就要学会享受生活,免得哪天又死了,岂不是白折腾了?” 要不是逮着今夜这个机会,都不知道原来沈芳华早死了。 就算当年萧君策给了他吃的,但饥荒年代,人吃人的现象到处都是,就连沈芳华也未能幸免。 不过…… “行,看在你如此绝色的份儿上,本公子就勉强带你离开吧。” 白婳不要脸地在他脸上摸了一把,那小手又顺带抹了把他的胸肌,手感结实,比起萧君策的,虽然是差了些,但也算不错了。 “沈公子,你可要抓紧了,在下的功夫时好时坏,你要是掉下去摔死了,在下可不会负责哦。” 白婳直接抓着他的手臂,纵身一跃便是王府的屋顶,身轻如燕,动作极快。 沈芳华脸色惨白,大概是因为身上没力气了,所以好几次都险些掉了下去,便只能双手抱住了白婳的腰。 “萧公子的腰怎会如此软,跟女人似的。” 他倒还有空还调侃白婳。 “在下自小身娇体弱,自然不似沈公子这般有力量,这个时候沈公子还是少说话得好。” 空气中安静了下来,白婳低头一看,好家伙,晕过去了。 说了一句话后就直接晕过去了。 “陛下怎么带了个男人回来?还是明天要一起比试的男人?!” 东篱瞪大了眼睛,看着白婳宛如拖一条死狗一样将沈芳华给拖了回来。 萧君策站在院子里头,显然已经是等候多时了。 白婳将人扔到他面前,淡定地说:“你的这位至交好友,孤可是替你保全了他的名声,没让他被北穆王给祸害了。” 她那表情仿佛在说,快跪下来叩谢孤的浩荡皇恩吧。 但男人脸色臭臭的,也没瞧地上的沈芳华一眼。 只是问:“陛下今夜可是看够了?臣的腹肌,大长腿,哪一点比不上他?陛下为何不能回来看臣的?” 白婳瞪大了眼睛,连忙捂住他的嘴巴,东篱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闭嘴!” 什么场合说什么样的话不知道吗,东篱还是个小丫头,不能教坏人家。 男人睁着一双凤眸,略带不爽而又无辜,白婳刚松开手,他又立马说:“陛下若是想看,随时都看得,何故要去看别的男人?” “陛下,奴婢这就将沈公子带下去休息。” “对了,别忘了将他洗干净。” 白婳赶紧吩咐了声。 “可奴婢是女子……”东篱还没说完,就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将沈芳华扛起来就跑了。 废话,这么个绝色大美男摆你面前让你随意折腾,你还能忍得住? 反正她现在有不算是个人,看看美男又咋了? “咳,瞧见没,我家东篱都比你有悟性,不过是看两眼罢了,又能如何。” 好看的男人千篇一律,完美的身材才是万里挑一。 “可臣不仅身材好,还……各方面都好,只要是陛下有所要求,臣都会力求完美。” “……” 她倒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男人,将自己夸得跟个天仙儿似的。 “孤知道萧太傅一片赤诚之心,但孤累了,孤要睡觉。” 白婳一溜烟儿地跑进了屋子里,火速关了门。 萧君策站在门外,轻声道:“陛下这是作何?是觉得臣不配吗?” “太傅整日操劳,应该早些睡才是。” “好。” 他竟没有反驳,而是走到窗口的位置,直接翻了进去,然后在白婳诧异的目光下开始宽衣解带。 白婳嘴皮子一抽,翻窗…… 也就只有他才做得出来了。 东篱打来了热水,对着白婳使了个眼色,小声说:“陛下眼光果然不错,那沈公子的身材真是绝佳啊!” “咳,你喜欢就好,一时半会儿他也醒不来,你……” “陛下,该洗漱了。” 东篱很识趣地出去了。 “陛下不让臣进屋子,又该何人来伺候陛下宽衣洗漱?” 他倒是将自己标榜得很好,取下她头上的冠子,一头秀发披散下来,烛火映衬着那张脸明艳漂亮。 他轻握那双白皙圆润的玉足,浇了水一点点地浸透清晰,水波荡漾,涟漪阵阵。 白婳觉得这男人的眼神好像有些不正常。 明明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又仿佛带着火热和渴望。 她抽回自己的脚,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默,他擦干净了手,里衣贴在胸膛,显得精壮健硕。 “臣只是想为陛下尽一些绵薄之力,陛下何至于如此这般躲避?” 他站在白婳面前,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白婳捉摸着他的性子,莫非是因为她看了沈芳华的身子? 这数百年的时间里,她看的男人也不算少了。 “过来。” 她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说:“帝王榻侧,旁人岂能随意睡之,太傅要知足得好。” “臣自然知晓帝王榻侧的珍贵,但臣只是想要圣上略施龙恩,与臣亲近一二。” 他拧着剑眉,又是委屈又是可怜地说着,将那孟浪之事说得清新脱俗。 第533章 择日成婚 “那太傅想要如何亲近?” “臣近来劳累,难免力不从心,若陛下能够主动……” “滚!” 他还未说完,就遭到白婳的拒绝。 “这床太傅要是睡便睡罢了,若是挑三拣四吗,那便滚出去,孤可不伺候!” 太傅求爱失败,大抵心有不甘,站在床边叹气惆怅片刻,便只好将里衣也一并脱了,露出自己那完美的身材,精瘦得没有一丝赘肉,腹肌和人鱼线都恰到好处。 然后掀开被子,将自己那高大的身躯塞了进去,将身旁空余的位置塞得满满的。 “婳婳,我错了。” 他伸手将白婳揽在怀里,在她颈间轻轻印下一吻,痒痒的。 “太傅……这是要认错?” “嗯,臣不该妄想让陛下伺候,是臣应该主动些的。” 他想着女孩子大多脸皮子薄,方才他的要求着实过分了些。 “阿策,睡觉吧。” “那婳婳以后要看的话……” “只看你只看你,保准不看别的男人了。” 白婳连忙说着,别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可光是这般抱着,就足够让他心猿意马了,如今也只能忍着,帝王的心思不好猜,女人的心思更不好猜。 萧君策还在水深火热中,白婳却已经熟睡。 等到次日一早醒来时,沈芳华起身看到自己光溜溜的上半个身子,一时间有些失神。 昨晚发生了啥? 他衣服呢? 怎么被人脱干净了? “沈公子醒了?昨夜你衣服脏了,我便拿去洗了。” 东篱拿了身干净的衣裳过来,眼神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来回扫视打量着。 那目光,真和他那主子一般无二,宛如流氓! 沈芳华冷哼一声:“昨夜是你给我脱的衣裳?” 东篱天真的点了点头说:“自然,不光如此,还是我亲自替沈公子洗的澡呢。” “沈公子的身材当真如我家公子所说那般,乃世间极品啊。” 东篱一脸回味无穷的表情,又将昨夜沈芳华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晾在了院子里,那大红色的衣裳,在院子里飘荡着。 沈芳华忍着怒意,咬牙切齿地问道:“这衣裳脏都脏了,你还洗它作甚?” 东篱眨了眨眼睛,用那张可爱的包子脸说:“我家公子交代了,这衣裳料子极好,洗干净拿去换钱也是可以的。” “你家公子就这般缺钱?” 沈芳华呼吸一滞,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东篱嘿嘿一笑:“出门在外,谁会嫌弃自己钱多呢,沈公子,我们穷,这里没有早膳招待,您还请自便吧。” 想要在这里蹭一顿早饭,那是没有的。 “不必劳烦,在下不差这一顿吃的。”沈芳华这辈子还从未如此吃瘪过,总觉得在那萧公子面前自己就矮了一头。 “那沈公子慢走不送。” “萧兄,萧兄!” “萧兄快些起床了,今儿可是你的大喜之日啊,那北幽郡主都穿好了嫁衣等你去娶呢!” 门外,商云一脸兴奋地跑了进来,沈芳华顿时停住了脚步。 一脸阴沉地抓住跑得飞快的商云,低声问:“你方才说什么?” “咦?沈狐狸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王府吗?” 商云盯着面前的沈芳华,一脸懵逼。 他刚从王府出来的时候,明明还看见了他的,怎么他还比自己快一步到了这里? “我问你方才说了什么!” 商云一把甩开他的手,趾高气扬地说道:“我说,北幽郡主已经穿好嫁衣在等候萧兄去娶她了,就连北穆王都宴请宾客无数,只等着你今日败北于萧兄!” 虽说最后一轮还未开始,但商云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了结局。 “哼,商公子对他还真是足够自信。” “那当然,不像有的人,只会搔首弄姿,就是个空有其表的花瓶罢了。” 沈芳华抿紧了唇,没有说话,而是大步离开了这里。 “走吧,还愣着干什么。” 院子里,白婳一撩衣袍,商云回头,只见清晨那绚烂璀璨的阳光落在她身上,便是得天独厚的偏爱。 一身月牙白的长袍,细软的腰间绑了玉绦,一头乌黑的秀发用玉簪固定,今日的她,看上去更像是个富贵人家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五官虽平平无奇,可那气度却是无人能比的。 “商公子,看啥呢?” 只是还没看够,东篱那张脸就出现在他面前,夹在两人中间。 萧君策起了个大早,等白婳醒来时早就没了人影。 商云红了脸,尴尬地说:“在下只是觉得萧兄生得好俊俏,不似儿郎,更似那娇俏的姑娘家。” 话音刚落,头顶便遭到白婳的一个爆栗子。 “我瞧商公子是瞧那沈芳华瞧得入迷了,看谁都像是姑娘,莫非也可那北境王一样,有龙阳之好?” 前半句他听着还好,直到那后半句,商云傻了眼,脸上追上去询问。 “北穆王有龙阳之好?萧兄又是如何得知的?” 但白婳闭口不言,商云一路追问也没有一个答案。 今日一大早城中百姓就去了擂台处看热闹,不仅是为了一睹北幽郡主的风采,更是为了瞧瞧那一击必杀的萧白萧公子。 沈芳华早早就到了,半路上他又换了自己的红衣裳,抱着琴,安静的站在擂台上,面色沉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公子,萧公子来了!” “哇,今日的萧公子好俊俏啊!” 姑娘们爆发出阵阵惊叫,沈芳华冷眼一瞥,不屑地哼了声,肤浅,庸俗! 高台上,北幽郡主一身红衣,上头是成片的钉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红盖头下,她也只能隐约看见那人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好似谪仙。 “郡主,萧公子来了。”侍女按捺不住兴奋地说:“只要您今日成功嫁给了萧公子,您就苦尽甘来,再也不会饱受大王折磨了。” 北幽双拳紧握,没有出声。 白婳从台阶处走上去,三人站在台上,最弱的商云也是最没有存在感的,却混到了最后一轮比试,这要传回了家里,倒也不丢脸。 “今日最后一轮比试的胜者将在三位之中出现,谁是胜者,谁就能迎娶我家郡主,择日成婚!” 这全城上下的人都来看了,场面是空前绝后的热闹。 第534章 北穆大婚 东篱无比自信地扬起脖颈说:“等着瞧吧,我家公子定然是第一。” “你倒也不担心你家公子真娶了那北幽郡主之后又该如何。” 林承文摇了摇头,今日可不仅仅只是北穆王府嫁女儿的日子,还是他们要推翻北穆王的大日子。 魁首还未选出,北穆王就已经在筹备婚礼了,只有今日才是整个北穆王府最为松懈的时候。 只要拿下北穆王,北穆城自然不攻而破。 “林世子大可不必担心,我家公子早就胸有成竹了,她可从来都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那倒也是,你很了解你家公子?” 东篱骄傲地挑眉:“那当然,我可是和公主一起长大的!” 林承文皮笑肉不笑,这可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呢。 三个人的擂台,只能留下一个,商云凑在白婳耳边小声说:“萧兄,你轻轻打我一掌,好让我有个面子些!” “一定要轻些,莫要使力,我这小身板儿可扛不住。” 瞧两人在那里窃窃私语,沈芳华很是不屑的说道:“商公子想要弃权将机会让给萧公子,大大方方的便是,何必这般偷偷摸摸的。” 小心思被人戳穿,还当众说了出来,商云瞪着他:“关你屁事!” “……” 白婳无奈,伸出自己的手拍了拍他的胸膛:“那你做好准备,有时候我会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道。” 还不等商云反应,白婳一掌落在他胸膛上,商云顺势一滚,直接滚下了擂台。 并且夸张地大喊:“啊!我的胸好疼!萧兄好厉害的掌法,我竟然打不过!” 众人一脸看戏的表情:“……” 东篱嘴角一抽,将他装模作样地扶起来,小声说:“行了别装了,大家都知道你是演的。” 就这浮夸的演技,看不出来的人都眼瞎了吧。 商云尴尬地笑了笑,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衫说:“这不也得敷衍一下子么。” 台上一个冷漠沉静,一个气定神闲。 沈芳华以琴作武器,掺以内力迅速飞射出无数风刃,擂台上木屑四溅,逼得白婳步步后退。 沈芳华冷声道:“萧公子大可不必如此戏耍在下,有什么本事,就都尽数拿出来吧!” 他一身傲骨,修长的手指扣在琴弦上,伺机而动。 白婳缓缓道:“你若自己弃权,兴许还能从容些。” “在下即便是要输,也会拼尽全力,输得心服口服。” 商云觉得,他这是在含沙射影,但他没证据。 琴声忽然拔高,尖厉的声音让台下众人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白婳没有武器,身形快如闪电地穿梭在风刃之中。 每一寸每一分都把握得恰到好处,风刃割下她一片衣角。 “萧公子,琴,可不是你这般弹的。” 那纤细的手忽然用力按住他的手,就连她是何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他都没有察觉。 只觉得一道残影掠过,手中一空,琴被白婳迅速夺走。 只见她双手扣在琴弦上,指尖挑起琴弦,双眸之中尽是冷冽。 沈芳华心中大骇,还未抽身,那比他更为尖锐刺耳的琴声响彻上空。 台下的人都紧张的看着,北幽更是捏紧了衣角,手心尽是冷汗。 她竟然学着沈芳华的样子,用同样的方式去攻击他。 沈芳华咬牙,一手按在自己腰间,长剑瞬间弹出,利刃朝着她劈了过去。 眉眼中带着对她的怒意和挑战,楚珏更是忍不住抓着林承文的胳膊。 要是那姓沈的敢伤害陛下,那可就实在是太好了。 林承文瞥了他一眼:“收起你的小心思,那位可是会读心的。” 自从领教过白婳厉害之处后,林承文可谓是处处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的行差踏错。 沈芳华功夫也不差,一招一式都刁钻狠辣,只是那台上的白婳更像是在戏耍他一样,不论沈芳华以何种角度进攻都碰不到她的一片衣角。 白婳眉眼含笑,却又笑容冷冽。 “沈公子,游戏结束了。” 她忽然一把扣住所有琴弦,然后高高挑起,用力一扯。 刹那间琴弦绷断,只见那绷断的琴弦在阳光下如同漂亮的银丝般射向沈芳华。 她动作极快,似在一息之间完成,琴身坍塌碎裂,琴弦应声而断。 白婳静静的站在擂台上,片刻的安静之后,便瞧见沈芳华那束好的发丝散落,一缕头发飘然而下,脸上陆续出现数条细小的血痕。 身上衣衫破裂,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伤口虽多,却处处避开了他的致命之处。 血液渗透而出,沈芳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才沉寂片刻后,他拱手朝白婳行礼,低下了自己那高贵的头颅。 “是在下输了,多谢萧公子不杀之恩,在下心服口服。” 楚珏惊掉了上巴,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沈芳华怎么就输了? “郡主,萧公子赢了,是萧公子赢了!” 一直绷着的北幽身子骤然放松,唇边也绽开了一抹笑容。 真好。 “这下郡主不用担心了,一会儿萧公子就要来娶您了。” “萧公子,恭喜了。” 管家带着人上前来,手中捧着一套崭新的新郎服。 白婳抬头,看向高台上的北幽。 隔着盖头,她似乎都能感受到白婳那火热的目光,不由得脸蛋儿一红。 “多谢,同喜!” 白婳拿过衣裳,红色的外袍和金色的冕饰,袍子处处都用了金线缝制,彰显着北穆王府的高贵和权势。 她穿上红衣,一步步朝着北幽郡主而去。 “郡主,萧某来娶你了。” 北幽红着脸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掌心里,目光不经意瞥见人群中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白婳微微颔首,似在暗示着什么。 “楚公子,走了。” 林承文望了一眼白婳的方向,便钻入人群中飞快消失。 商云乐颠乐颠儿地跟上去说:“在下虽是输了,但还是可以进王府去喝杯喜酒的吧?” 只要他脸皮够厚,就没有他蹭不到的免费饭菜和美酒。 管家乐呵呵一笑道:“自然自然,只要是今日来王府的,那都是大王的贵客!” 北穆王要嫁女儿,自然是空前盛大的,她牵着北幽走上花车,礼乐震天,缓缓朝着王府而去。 第535章 周公之礼何时都行得 百姓们都跟在后面,虽说北穆王残暴,可如今盛景,他们还是乐意看见的。 “大人,一切准备妥当了。” 身后,南桑低声说着。 萧君策盯着花车上的背影,白婳不喜红衣,可却不知,那红色最是能映衬她的气色和风华。 可惜那一身漂亮的红衣,不是在他们大婚之日所穿,而是和别的女人。 南桑似看出他的心思,缓缓道:“陛下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若是大人前去,必然会毁了北幽郡主的名声。” 不光是为了大局,更是为了北幽郡主的清白。 女子和女子成婚,自是不合适的,往后她还能再寻一个清白人家嫁了。 “走吧,我们也去喝一喝北穆王府的喜酒。” 他今日依旧是乔装打扮的模样,跟随着一众宾客进入王府。 不知是不是北穆王太过于自信的缘故,竟然没有请帖,只要是上门送礼祝贺的,通通来者不拒。 不过根据北穆王的尿性,只怕是又要从中挑选中意人选了。 王府前厅足以容纳上千人,来的都是北穆打的达官贵族。 等到所有宾客到齐之后,花车便已经停在门口了。 “新人到!” 伴随着管家的声音落下,一身红衣的白婳牵着北幽的手缓缓步入王府。 那站在北穆王身旁的妇人更是红了眼眶,却遭到北穆王的厉声呵斥:“今日是小幽的大婚之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妇人连忙低头擦泪,大气也不敢出,想来平日里定是被他呵斥怕了。 “恭喜大王喜得乘龙快婿啊,就萧公子这一身的气度,日后定有所作为!” “是啊是啊,大王真是好福气!” “哈哈哈,诸位客气了,本王这小婿的确是不错。” 北穆王也是忍不住的高兴,目光在人群中来回穿梭。 整个王府几乎都是人满为患,处处喜气洋洋,商云穿梭在人群中,却忽然不小心撞上了一人的后背。 “抱歉抱歉,在下不是有意的……” 萧君策回头看着面前的商云,一张脸黑漆漆的,眼神放佛要吃人一般。 商云的一颗心都吓到了嗓子眼儿,惊恐地吞了口唾沫后,脸上勉强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商公子?” “诶你认得在下?”却又忽然想起来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旁人认识他也就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了。 但萧君策似乎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而是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白婳。 商云笑嘻嘻地说:“萧兄可真是人中龙凤啊,这成了北穆王的乘龙快婿,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自是不愁,说不定还能继承北穆王的家产呢!就连这北幽郡主,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两人还真是般配得紧。” “般配?” 只是他刚说话,耳边便响起了那阴测测冷嗖嗖的声音。 商云打了个寒战,僵硬地点了点头:“难道不是?” 萧君策脸色不佳,找了个位置坐下。 商云找了一圈没有看到熟人,沈芳华他又不喜欢,于是便厚着脸皮坐到了萧君策身边。 说道:“这王府可真是气派啊。” 然而对方并没有想理会他的意思,商云尴尬地抓了抓头发,脸上的笑容也快保持不住了。 他发现那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萧公子身上,眼神中带着的冷意几乎将人给冻僵了。 这么热的天儿,就他身边冷飕飕的,这个男人还真是一看就不好惹的,莫非是萧公子的仇家? “按照我北穆城的风俗,新人成婚,上拜天地父母,下拜黎民百姓,从今往后,愿你们幸福和美,白头偕老!” 管家高兴地说着,他们将所有流程走完,看着新娘新郎拜天地,随后将新娘送回房间。 “新郎官儿可不要着急,今儿是你们的大喜之日,我北穆儿郎个个都是骁勇善战,千杯不醉的好汉。” “这萧公子身板柔弱,怕是个喝不得的。” “喝不喝的,试试就知道了,大王应该不会舍不得吧?” 这些人都阴阳怪气的,北穆王笑呵呵地说:“本王这小婿是个清高的人儿,喝不喝的,自然是由他自己说了算。” 众人的目光看向白婳,却见她微笑着说:“既是诸位盛情,在下自然不会拒绝。” “大喜之日,咱们不醉不归!” “哈哈哈,好一个不醉不归,萧公子真是好气魄!” 北穆城的贵族们一个个跟不要命似的上去灌酒,白婳都通通来者不拒。 这些人对于白婳多少有些嫉妒的心理,他一个外来人,不过就是功夫好了些,这等蒲柳之姿也配娶郡主? 于是便想着在这方面胜了她,但却低估了白婳的流量,身为龙族,这几百年的时间,什么美酒没喝过? 萧君策看着被人群包围的白婳,眉心狠狠地拧了起来。 商云担忧地说:“萧兄这般该不会出事儿吧,这些人都是故意的,哪有人成亲一个劲给人家灌酒的?” 但他也就只敢小声嘀咕罢了,哪里敢大声说。 突然感觉自己脖颈上一凉,扭过头去便是那人凉凉的目光。 商云说了说脖子,捧着果酒大口喝了起来。 新房里,北幽还在紧张而又急切地等待着。 侍女在门口张望,来回地踱步,说:“今儿他们都要一个劲儿地给萧公子灌酒,不,是姑爷。” 侍女赶紧改了口:“姑爷就算有再好的酒量也禁不住那些人的,这万一连新婚夜喝醉了酒,无法行周公之礼,郡主岂非亏了?” 红盖头下,北幽俏红了一张脸。 小声说:“没关系,他心中自有数的,即便喝醉了也没关系。” 反正他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周公之礼何时都行的。 “可是郡主……” 侍女还想说什么,却被北幽制止了,她们在这里都能听见前厅的热闹。 只要一想到即将和白婳成为夫妻,她心里就是止不住的甜蜜和幸福。 夜色降临,一队人马迅速潜入北穆王府中,伴随着一两声细小的闷哼,血腥味儿瞬间在夜空弥散。 “萧公子真是好酒量,这千杯不醉的名声,怕是要落到萧公子头上了。” 被人轮番灌酒,居然也只是红了脸,半点醉意都没有,依旧保持着自己风度翩翩的模样。 第536章 大婚惊变 眼瞧着那么多人围着白婳,北穆王心中也是欢喜骄傲,不管怎么说,他北穆王府都多了一名得力干将,此后的威名也就更甚了。 “大王,小婿敬您一杯。” 白婳倒了杯酒,走到北穆王面前。 众人哈哈大笑道:“萧公子,今儿你可得改口了。” 白婳似这时才恍然大悟,喊道:“岳父,小婿敬您一杯。” 辉煌灿烂的烛光落在她身上,大红的喜袍,金线在闪闪发光,明明清秀,却让人移不开眼。 北穆王眯了眯双眼,喉咙更是阵阵发干发痒。 这萧白虽然不是最俊俏的,却是让他最难忘的。 不过以后的日子还长,只要她人还在王府,就不愁没有手段控制她。 “哈哈哈,好,好,好啊!” 北穆王高兴地大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足以表明他现在的心情。 他一手搭在白婳的肩膀上,凑近白婳,语重心长地说:“萧白啊,以后你就是我北穆王府的姑爷了,只要是你想要的,尽管和本王说,本王一定会尽力满足!” 宾客席上,男人冰冷的目光落在那搭在她肩膀的手上,手中酒杯瞬间被捏碎。 商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他努力地低头,恨不得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他真是作死啊,坐哪里不好,偏生要坐在这个男人身边,此时此刻,他宁愿坐到沈芳华那边去。 似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沈芳华朝萧君策看了过来,目光瞬间变得惊疑不定。 为何他觉得那人如此熟悉? 沈芳华眉头紧锁,忍不住再次看了过去,却发现那人已经不在了。 商云咧开一口白白的牙冲他笑,沈芳华冷哼一声,别开了目光。 商云忽然看到沈芳华变了脸色,刷的站起身来匆忙朝着北穆王走去,似有什么急事儿。 “啊——!!” 刹那间,侍女惊恐的惨叫声响彻在前厅。 血色飞溅,她的手穿过北穆王的胸膛,捏住了那还在跳动的心脏。 将其一把扯出。 “啧,心都黑成这样了,难怪如此作恶多端,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 她看着手心里跳动的心脏,黑乎乎的,想来是平日里吃了太多进补和以为可以长生的药物,导致这颗心都变黑了。 北穆王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忽然空荡荡的胸膛,脸部的肌肉在狠狠地抽搐着。 他颤抖着手指着白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 “来人啊,快来人啊,大王遇刺,快将这作恶的贼人拿下!” 宾客们乱成了一团,然而任凭三恩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一个人出现。 仿佛王府的精兵都在瞬间消失了一样。 白婳缓缓转身,众人惊恐而又震撼的目光中恢复了自己的容貌。 “别白费力气了,北穆王府如今已是一盘散沙,孤乃大端国君,北穆王为练长生不老术,作恶多端,掠城中幼儿少女为引,伤无辜性命无数。” “此等丧心病狂之人,孤也不过是在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罢了。” 沈芳华忽然僵在原地。 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原来她就是白婳,难怪她会认识自己。 是他不曾察觉,方才明明已经认出了萧君策,就应该想到,两人形影不离。 “大端国君?她怎么会是大端国君?” 所有人都慌了神,眼前的一切荒唐无比,北穆王被人挖心,乘龙快婿居然变成了女人。 北穆王吊着一口气,到死都不要相信自己竟然会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是她!就是她!我曾见过大端国君的画像,和她一般无二!” 不同的是,眼前的人要更为明艳狠辣,任谁也想不到一个女人竟然会有如此手段,比那些上战场杀敌的男人还要狠! “陛下,王府精兵已被尽数控制,那这些人……” 潜入王府的林承文带着一队人马迅速将前厅包围。 “杀,除了平民,一个……不留!” 今日来的,大多都是北穆王的至交好友,他们又能好到哪里去,若是没有十足的证据,白婳绝不会滥杀无辜。 直到这一刻,那些人才慌了起来,争先恐后地想要逃,然而手起刀落,一切已成定局。 “陛下,您要找的人逃了,但我们发现了其他更重要的东西,您要去看看吗?” 他们带着人潜入王府,也多亏了陛下绘制的王府地形图,也不知陛下用的何种手段,不仅将王府摸得个底朝天。 而且就连王府兵力藏在何处都只晓得一清二楚,故而他们才能逐个击破,让王府成为一个空壳。 “郡主,前厅怎么那般吵闹?” 侍女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却看见外面火光冲天。 “郡主,王府好像走水了!” “什么?走水了!” 北幽猛地掀开了头上的盖头,就要冲出去,侍女连忙拉住她:“郡主,姑爷没来你不能出去,这盖头也是不能掀的,不吉利!” “什么吉利不吉利的,若是一会儿火烧到这边来了,咱们跑都没办法跑。” 而且她听着声音好像有些不对劲,北幽心里也慌了起来。 她迅速打开门,然而—— 噗呲!! 温热的鲜血喷溅在她脸上,那人不可置信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胸膛的剑还淌着雪,然后就那般倒在地上,嘴里吐着血泡子。 北幽顿时僵在原地,面色惨白,而周围全都是逃窜的贵族和仆人,那些黑衣人见人杀人,一个都不放过。 很明显,他们也注意到了从房间里出来的北幽,利剑朝她劈了过去,而北幽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叮! 一声轻响,长剑在她面前瞬间断裂,那大红喜袍在火光下是那般的刺眼,北幽的眼泪刷的就掉下来了。 她是特意赶来救她的吗? 王府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忽然间就闯入了这么多的黑衣人? 原本奢华的王府也变成了人间炼狱,到处都充斥着血的味道,惨叫声和火光交织在一起,令人触目惊心。 “姑爷,您终于来了,王府……” 然而侍女的话还未说话,就彻底卡在了喉咙。 第537章 大端国君……真是好生威风 因为那身穿大红喜袍的男人此刻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明艳,妖媚,美得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是男是女。 “陛下,此女乃北穆王之女,北穆王已死,此女定然留不得!” 带头杀得最凶的人正是副使。 白婳淡淡道:“杀不累及无辜,恶是北穆王犯下的,和她又有何关系?” “可是陛下,她是北穆余孽,若是放她生路,将来必定后患无穷啊!” 副使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要么就杀干净,要么就不去招惹他们,免得春风吹又生。 “东洲一战,我军俘虏死伤无数,妇孺老人皆惨死刀下,她一个女流之辈,如今和那些俘虏又有何区别?难道你也要像蛮子一样,一个不留吗?” 副使愣住,想着那日城门口的景象,狠狠咬牙,随后不甘心地退下。 “狗皇帝,我要杀了你!” 然就在这时,有人看准了时机,趁着副使离开,竟然从背后偷袭白婳。 那人头也不回,手中匕首投掷而出,正中偷袭之人的眉心。 然后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凉了个彻底。 白婳也不曾看一眼,而是径直走向北幽,侍女挡在她面前,怒目而视:“你要做什么?” 北幽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人,心中惊疑不定。 直到白婳开口,才彻底打破了她所有的奢望和幻想:“从今日起,这世上将不会再有北幽郡主,你父王死于孤的手中,你若想要报仇雪恨,只此这一次机会。” 她将那把匕首从眉心拔出来扔到她面前,还带着血。 北幽只觉得浑身冰冷,那种被人欺骗和戏弄的感觉让她头皮发麻,恐惧从心脏开始蔓延。 “你、你是大端国君,白婳?” 她的声音都在止不住的颤抖,身体里的血液都在和恐惧对峙。 “北幽冰雪聪明,孤很是喜欢。” 什么冰雪聪明,这分明就是在嘲讽自己引狼入室罢了。 若是到了这个紧要关头她都还想不明白的话,那就真真儿是蠢笨如猪了。 “所以这段时间,你一直都在骗我?” “北幽,机会只有一次。” 她再次提醒北幽,今夜她的族人,她的荣耀,都要全部覆灭,一个不留。 北幽低头看着脚边的刀子,颤抖着手将它拾了起来,然后紧紧地握在手心。 白婳静静地看着她,说:“杀人其实很简单,一刀子下去,你能感受到对方皮肉绽开的感觉,你会感受到她的恐惧和绝望,杀过一次,往后就不会再恐惧害怕了。” 面前的人是大端女帝,不是她心心念着的萧白,更不是能够和她共度一生的夫郎。 北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女人骗得团团转! 她看着眼前如同地狱一般的王府,她的父王、族人…… 都死在了这个女人的手里。 哪怕心里对父王恨到了极致,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之时,她还是会忍不住悲痛欲绝。 她缓缓抬起手中的刀对准了白婳,侍女惊恐地大喊:“郡主,她可是大端国君啊!杀了她,咱们也活不了的!” “北幽。”白婳向前一步,直到那刀子抵在了她的胸口。 刺破了胸前的衣襟,露出里面那白色的衣裳。 这身喜袍如今穿在她身上,刺目至极。 眼看着白婳还在向前,北幽吓得大叫了起来,她一把扔掉了手中的匕首,崩溃地大喊:“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是大端国君!” 外面声音喧嚣,火光浓烈,惨叫声此起彼伏,四处都充斥着血腥味儿。 她被这股味道熏得胸口作呕,白婳抿唇没有说话,而是安静地看着她,这样安静的目光才是最让人心生不安的。 “大端国君……真是好生威风啊。” 她自嘲地笑着,又像是认命一般,轻声说:“你走吧,世上并无萧白,也没有我的如意郎君,有些人你杀了便也杀了。” “我知道你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你是个明君,愿意留那恶人之女一条命,我应该对你感恩戴德。” 北幽深吸一口气,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父王曾经做过什么。 无辜之人尚且可怜,她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替自己的命运感到不公和悲愤。 白婳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对她说:“出城的马车已备好,你大可安心离去。” 她指甲嵌入掌心,咬着牙点头:“好。” 北幽完全可以杀了她,也完全可以利用自己郡主的身份,号召那些残留的旧部杀回去,但北幽没有这个野心。 从王府后门一直出去,她才瘫软了一直紧绷着的身子,直到进入马车里,看到里面的妇人,北幽双眼难掩震惊和激动。 她以为母亲也死了。 “郡主,这……” “北穆王后和北幽郡主皆以伏诛,北穆灭!” 她们听见了从高墙里传来的呼喊声,北穆王后紧握着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说:“别去看了,王府是座魔窟,你我能从中抽身,应当庆幸。” 这些年,她们都没少受到北穆王的折磨,稍有不快便对她们加以拳脚。 她随时表面风光的王后,可背地里却也只能日夜跪在床头,看他如何行苟且孟浪之事。 “是以,母亲早就知晓了对吗?” 北幽迫切地盯着她,似乎想要从中知晓些什么答案。 妇人看着那昔日奢华到了极致的王府,而今充满了血腥,似乎这一切繁华都已落幕。 她说:“母亲若不这么做,你何时才能得以脱身?那大端女帝并非传闻那般骄奢淫逸,反而心如明镜。” 也是她亲自将王府的地形图绘制给了白婳,更是她将北穆所藏兵力据点一一告知白婳。 她恨透了这座王府,恨透了北穆王,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折磨利用。 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活在世上,与其让她们母子二人沦为北穆王换取利益和取乐的对象,还不如釜底抽薪。 马车渐行渐远,城门口的人也都被换了大端的人,第一支马车出城时,所有人不得阻拦。 王府的火足足烧了三天整,在这之前,他们搬空了里面所有的金银珠宝和钱财,一点儿值钱的物件儿都没留下。 第538章 这玩意儿可不兴对着人啊 便是这王府里的财物,就足足装了二十两马车,可见这北穆王平日里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剩余的几十辆马车里装的都是一些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也是林承文所说的更有意思的东西。 白婳正拿着把玩着,林承文赶紧说:“陛下可要小心些,这玩意儿厉害着呢。” “这铜管里装着弹丸,弹丸飞射的速度极快,一旦中弹,便是无力回天了,萧太傅说,这玩意儿叫火铳。” 火铳? 白婳虽然活得久,但这玩意儿还真就没见识过。 拿着火铳对准了林承文,惊得林承文顿时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祖宗,这玩意儿可不兴对着人啊,咱还是赶紧收起来吧。” “这里有四十辆马车的火铳,北穆王要这么多东西,这是要反啊。” 白婳状似无意地说着,林承文立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先不说这么多火铳是从何处得来的,他一个藩王拥有这么多杀伤力强的武器,又一心想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北境太子,只怕是早就对北境存了二心吧。 看来他们这次还真是误打误撞替北境解决了一个叛臣贼子了。 北穆骑兵强悍,若是在偷偷练火铳,北境还真不一定能够抵挡得了。 再加上有北穆王自己一手创建的钢甲兵,还有一个神秘人在替他炼制不老药,若是再炼制出一些禁药,北穆怕是要称霸天下。 北穆野狼交杂,又贼心不死所以这次他们务必要斩草除根的。 “那这些火铳咱们要怎么办?”北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北境不可能不管,白婳正愁着找个什么理由将北境来的使臣搪塞过去。 但这一车的火铳,不就是最好的理由吗? “你现在命人去将这火铳拆开,记下里面所有的零部件,每一个细节都要绘制出来,再将这些火铳一个不落送去给北境。” 林承文瞬间了然,北境不可能让大端拥有这么强悍的武器,自然会想方设法的弄走,那还不如自己主动些送出去,还能避免一些祸事。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北境有的东西,她大端也要有。 只有武器和士兵足够强悍,才能保家卫国。 军械这种东西本就敏感,北境王又不是傻子。 “陛下,使臣到了。” 现在的北穆王府就是一座废墟,那曾经象征着权利和财富的王府已经轰然倒塌。 他们从中放了许多奴隶出来,而那些奴隶,大多都是些相貌不错的年轻男子,也不乏有美貌的女子。 “使臣来临,孤不胜荣幸。” 白婳走进屋子里,来的使臣是北境王身边的亲信,面白无须,身板儿纤细。 白婳心下了然,北境王这是瞧她不起啊,竟然派了个太监过来,不过来者是客,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是身为国君的基本修养。 萧君策如是说。 大概是担心白婳收敛不住自己的暴脾气,把使臣也给杀了。 “女帝不必客气,此番来北,一是听说北穆王豢养妖道,残害百姓,炼制不老术,二来北穆王心存谋逆之心,筹备了大量军械,此事可真?” 白婳眉心一挑,这北境王的消息还真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火铳了。 “使臣之言的确如此,那批军械就在外头,使臣可亲自去看看。” 白婳这辈子的客气都用在北穆了,就连林承文都感到惊讶,太傅大人可是仔细吩咐了,让他一定要看着陛下,切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现在看来,太傅大人是多虑了。 “好,那就一同去看看吧。” 遂又去了火铳存放处,副使打着册子过来,说:“这是从北穆王府找到的册子,按册子记载,这里的火铳统共一万三千支,使臣可派人清点一二,看看是否有遗漏。” 那使臣也没见过这种武器,瞧他那一知半解的模样,白婳直接拿了一支握在手中。 吓得林承文以为她要对使臣动手。 但伴随着一声巨响,弹丸飞射如墙体,蛛网般的裂痕更是迅速裂开,硝石的味道弥漫在空中,铜管冒着白烟。 “这火铳射程虽然不远,但杀伤力极强,即便使用精钢所制的盔甲也能洞穿,使臣可要小心了。” 她一把将火铳扔进使臣怀疑,又道:“使臣不妨自己试试。” 使臣颤抖着手举起火铳,如此离开的武器,大端女帝居然甘心交出来。 若是北境能将这种武器量产,那雄霸天下岂非是…… “使臣试试吧。” 白婳的声音再次响起,使臣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白婳虽是女人,可这压迫力丝毫不比北境王小啊。 “砰!” 爆炸的声音再次响起,萧君策扭头朝着声源看了过去。 南桑说:“陛下在那边接待北境使臣,有林世子盯着,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 这连续两声动响,南桑说这话自己都有点儿心虚没底。 “呵,看来使臣这力气,连孤这个女子都不如。” 头顶上响起白婳那毫不留情的嘲笑声。 使臣在射出一只弹丸后,竟然被那火铳强大的后坐力给推倒在地上了。 这里的人众目睽睽,他多少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衫上的泥土。 尴尬地笑着说:“女帝说的是,没想到这火铳这般难以操控。” 使臣笑得力不从心,他方才看着白婳那般轻松就射出了一枚弹丸,想着也不难,没想到这火铳不光是后坐力强,就连他的整条手臂都在发麻阵痛。 那位女帝,居然没有丝毫影响。 使臣心知肚明这是白婳对于自己轻视她的嘲讽和羞辱,故而这接下来的对话中,对白婳也多了份客气。 “北穆王狼子野心,意图谋反,孤便是替北穆王了却了一个心头大患,使臣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使臣苦笑,他还能说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被白婳说完了。 北境王即便是想要问罪白婳越俎代庖,而今白婳又主动上交了军械,若再是问罪,多少都有得理不饶人了。 于是便笑呵呵地说:“女帝英明,我王必定会记得女帝这份恩情。” 不管何时,马屁还是要拍的。 第539章 北境求亲 而且还要拍得漂亮,总之,两国现在还得保持着现有的邦交友谊,决不能破坏了。 “使臣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是累了,孤特意让人准备了屋子和一些吃食,使臣还请好生休息一番。” 使臣连忙道:“不了不了,这北穆有馆驿,我去那里就行了。” “馆驿被烧了,使臣这是觉得孤会谋杀你?” 白婳兴趣盎然地盯着使臣,使臣一脸惊恐,这罪名可大了呀! “没有没有,既是女帝精心准备,哪能有不去的道理,不过在此之前,我王还有一事相告。” 使臣惊出了一身冷汗,战战兢兢地说着。 “使臣但说无妨。” “我王说,而今天下动荡,诸侯不古,大端女帝才貌无双,名动天下,令我朝太子倾心许久,为保两国邦交,愿结秦晋之好,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女帝意下如何?” 说完之后,使臣明显察觉到空气都有片刻的凝滞和冰冷。 林承文更是直接瞳孔地震,内心直呼这北境太子还真是勇啊,居然敢求娶一国之女帝! 还偏偏是白婳这么个凶神恶煞的女人。 “女帝?” 见许久没有动静,使臣抬头看向白婳,却瞧见她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使臣难道不知,孤早就成过亲,还育有一子?你朝太子究竟是何种癖好,喜欢娶一个二嫁妇?还是说,贵国太子何德何能,能娶孤?” 这话方明白了说,那就是北境朝太子想要癞蛤蟆吃天鹅肉而不自知。 谁不知道北境太子是个跛子,长得也还不咋的。 当然,白婳从不以貌取人,只是觉得有几分可笑罢了。 “这……”使臣也不知该如何说好。 若是之前,定然会觉得白婳配不上自家太子,而今瞧见了真人,反而觉得自家太子配不上了。 “告诉你们的往,孤不嫁!” “倘若他真想娶,那就把这天下拱手送到孤面前,孤就考虑一二,如何?” 狂妄且自大,骄傲又张扬。 北境使臣顿时哑口无言,如此蛮横无理的要求,也就她能说得出口了。 但她能拿下北穆,灭了铁达尔,便足以证明这女人手段如何。 但事实却是,白婳仅仅走个过场而已。 “她当真如此说?” 厢房里,有人来回踱步,时不时地拿着扇子敲自己脑袋。 “她想要天下,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稀世珍宝了,太子爷想要什么没有,偏生要那么个泼妇!” 然而坐在椅子上的人却不这么想。 “北境来求亲了?” 得知今日发生之事的萧君策顿时放下手中事务,急忙站起了身。 “大人稍安勿躁,陛下已经回绝了,说北境太子若想娶她,便将天下送到陛下面前。” 很明显,这个条件北境太子达不到,所以也就没有这个可能了。 “哼,那北境太子来平庸之辈,何以和本太傅相比?” 南桑嘴角一抽,汗颜地说道:“大人貌赛潘安,又满腹经纶,自是那跛脚太子比不上的,想来陛下也不会舍近求远,嫁于别人做了太子妃。” 太傅大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和骄傲啊,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哪一天陛下就不要他了。 今夜要接待使臣,白婳特意让人放了把火把馆驿烧了,等到那群人去看了馆驿,又默默地回来白婳给他们准备的地方。 “使臣莫要见怪,实在是这北穆王太不是个东西了,好东西尽数都去了北穆王府,百姓们的房屋个个破旧不堪,也就只能委屈使臣住在这种腌臜地。” 林承文一边愤愤不平地说着,一边替使臣委屈,还要给白婳开脱,向使臣证明,这绝对不是陛下故意安排的。 居然给北境使臣安排了青楼住着,若是寻常房子也就罢了,偏生这青楼里四处都有刻着女子胴体的壁画,以及男女鱼水之欢的图案。 明知这使臣乃是个无根的太监,这辈子都不能行男女之事,陛下此举,实乃杀人诛心不厚道! 且这里的每个房间都刻有壁画,而这一切的作为,都是北穆城以前的贵族所作,骄奢淫逸,酒池肉林。 为了取乐,平民的命还远没有牲畜的高贵。 为了极大满足内心的欲望,更是为所欲为。 “使臣可还有什么吩咐?”林承文笑眯眯地问,看着使臣那铁青的脸色,心情真是好极了。 谁叫你们看不起皇帝陛下,竟然派了个太监过来。 使臣笑呵呵地说:“劳烦女帝如此费心了,这地方,甚好。” “那便好,晚上陛下会派人过来接使臣,亲自为使臣接风洗尘。” 林承文心情大好,北境又如何,陛下不照样拿捏了? “哼,这大端国君可真是欺人太甚,不给咱们住馆驿也就罢了,居然弄了这么个腌臜地方!” 使臣身边的人愤怒地低吼着。 那太监却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叹了口气说:“并非是女帝欺人太甚,而是我王原本想要刻意羞辱,却反被女帝羞辱,你我且都平心静气些吧,我瞧着那位女帝也不是好惹的性子。” 白婳何止是不好惹,那脾气简直是差到了极点。 林承文将他们的表现一并诉说给了白婳,眉飞色舞的样子,高兴极了。 “北境来的使臣统共有五人,还有一些驻扎在外面,想来是北境王不放心,若是我们有所动作,北境就会立马出兵。” 不过北境王多虑了,她也只想拿下一个北穆而已。 北穆王一死,他们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你着人将今晚的宴会盯紧些,再去寻些姿容俏丽的姑娘们来,务必要将使臣们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林承文一拍胸脯:“陛下放心,这事儿交给臣必然能够办好!” 北境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那她就杀他个回马枪。 夜里马车在街道上行驶,四处都是张灯结彩的模样,萧君策用了伤亡最小的法子拿下北穆,故而如今倒也用不着修葺房屋等。 “这大端女帝倒是个有手段的人,短短几日的功夫就让北穆城民心所向,虽是替王上解决了这个心头大患,可如今百姓们爱戴的,却是她这个女帝。” 马车里,随从唉声叹气地说着。 第540章 宴会羞辱 这女人当皇帝本就荒唐,原先他们也是不看好的,总觉得大端迟早有一天会毁在女人手里,但现在看来,是他们想错了。 若是再这般放任下去,说不定哪一天大端就能和北境比肩了。 “你我都不过是替王上办事之人,切莫妄议他国君主,听说女帝身边有一太傅,原先便是那先帝跟前儿的红人,光是那太傅就权倾朝野,手握重兵,此番灭北,定是少不了那位太傅的参谋。” 他们这些阉人都是常年在宫中打滚摸爬的,那些贵人的心思最是难猜。 这素来都是女子以夫为天,他听说了女帝和太傅之间的风流韵事,想着那太傅必定要踩在她头上登上君主之位,却没想到他只甘愿做一个幕后权臣。 这两人谁也不比谁弱,怕就怕也生了别的心思,北境可就难办了。 “哼,再不济,我北境也是第一强国,他一个太傅再强,能强过咱们?”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所知道的,也许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大端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把北穆灭了,就足以证明他们根本就不畏惧北境。 而是撕破了脸,谁也不好过。 那萧太傅就是一匹狼,而今女帝风头正盛,他却不怎么出现。 “今日晚宴,不论那女帝如何刁难,咱们都要沉住这口气,切莫让人看了笑话。” 也是王上操之过急,迫不及待地就想给她一个下马威,一方面还要求娶女帝,实在是让人进退两难。 宴席已经设好,只等使臣来临。 “北境使臣到!” 伴随着一声高呼,使臣团缓缓进入大厅,老太监连忙行礼:“北境使臣代我朝皇上给女帝见礼了。” 见礼? 白婳轻笑:“来就来嘛,还带什么礼物。” 一边客气的说,一边直接让人将后头的礼物给收下去了,礼单都没让人家念。 使臣尴尬地抠脚,笑呵呵的说:“女帝陛下不想知道我朝王上备了什么礼物吗?” 白婳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想了一番,随后说道:“我大端朝地大物博,又盛产东珠玉石,金矿更是数不胜数,而你北境地处偏远极寒之地,常年冰封,所产也不过是高山雪莲。” “然则他国外邦进贡之雪莲,我朝便数不胜数,自是没什么好稀奇的。” 众人都憋着笑,陛下的讽刺,还真是不加以掩饰。 “女帝好生张狂,我王特意为您备了厚礼,您非但不见,反而反唇相讥,这就是你大端朝的待客之道吗?” 一旁的人早就忍不住了,瞧着白婳这副嚣张的样子,有钱怎么了,有钱了不起啊,还不照样打不过他们。 白婳一脸惊讶的样子,说道:“这使臣还未开口,怎的身为随从却敢如此对一国之君这般无礼冒犯?北境的这份大礼,还真是让孤惊恐不已啊。” 使臣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竖子无礼,还望陛下见谅。” “别跪着了,使臣年迈,这万一要是跪出什么好歹来,孤也赔不起,赐座吧。” 萧君策说,身为皇帝的架子一定要拿捏好,千万不能让人看轻了。 架子什么的,还需要拿捏吗,她天生就会得好伐。 这又将人嘲讽了番,白婳叹了口气说:“实在是难为使臣了,这么大把年纪,还要跋山涉水走这么远的路。” 言外之意,贵朝是没人了吗? 居然派了个老头子来。 使臣脸皮子抖了抖,只能干笑着,根本不敢说。 他总不能说,王上真是因为看不起她是个女人,才派了他这么个朽木将就的老头儿来吧,如今可真是打了自己的脸。 “不过听闻北境男多女少,好多儿郎都娶不上娘子,既然贵朝见了礼,孤自然也要回礼的。” 林承文拍了拍手:“把人带上来!” 众人跟随着看了过去,只见那清一色的姑娘们个个身姿妖娆婀娜,鱼贯而入。 “女帝这是……” 白婳轻笑:“使臣莫要见怪,贵朝太子求亲都求到大端来了,想必定然是找不到合适的女子,故而孤便精心挑选了些姑娘,还望使臣带回去让太子挑选,这些姑娘可都是青楼花坊里好生调教过的,再不济也是北穆王府里的侍妾,个个才貌双绝,人间极品啊!” 终于,使臣再也绷不住了。 一张老脸狠狠地抽搐着。 “你!” 身旁之人正要发作,却又被老太监拉住手拦了下来。 深吸一口气说:“女帝此举,可是在羞辱我朝太子!” “呀!这怎么能算得上是羞辱呢,这些姑娘可都是清白人家,平日里也都是卖艺不卖身。” 这话要是信了,那才有个鬼。 使臣说:“我朝太子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娶青楼女子,女帝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哦?这就是羞辱了?”白婳挑唇轻笑,那明艳的模样晃的人眼睛都花了。 她说:“那贵朝往上所备之礼,难道就不是羞辱了吗?” 使臣脸色一变,额头上的青筋都出来了。 大厅一时间陷入了僵持之中,但使臣旁边的人却沉不住气了,大声说:“女帝未曾看过那些礼物,又如何知道不是羞辱?” 白婳嗤笑道:“孤给了你们面子,是你们自己不珍惜的,那就请使臣将礼单呈上来,念给大家听听吧。” 使臣低着头,一言不发,随从却将礼单呈了上去。 林承文扫了一眼,随后念道:“女德女训一册,女范捷录、女论语一册,纺车一辆,针线若干,棉布白匹……” 念着念着,大家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起来。 林承文一把将礼单合上,面色阴沉的说:“这就是你们王上备的礼物?哼,贵朝可真是好的很啊!” 竟全都是一些让女子三从四德的书籍,还有女红。 这不明摆着羞辱他们皇帝是个女人吗? 那随从也没想到会是这般,瞬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使臣大气不敢出,默默的擦着冷汗。 “瞧,孤都不让你们念礼单了,你非要念,这面子可不是孤不给,是你们自己不要的。” 这不就是在讽刺他们不要脸么。 第541章 混账,混账啊 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有哪国君主如此见礼的,且不说这些东西是用来约束女人的,光是价值和数量上来看,就足够打脸的。 “贵朝称自己乃第一大国,却连一个女人都容不下,更是连一件儿像样的礼物都拿不出来,传出去只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的吧!” 林承文虽然很不爽白婳,但此等行为,可不光是在羞辱白婳,更是连他们这些当差的人,也一并给羞辱了。 “女帝恕罪,的确是我王礼数不周,思虑不全,女帝礼物,我定会悉数带回,今日之礼,来日也定会补上。” “不必了。”白婳挥了挥手说:“想来贵国也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便将这些书都烧了,告诉你们王上,要孤三从四德,他不配!” 三从四德是什么,她白婳从来就没听说过,这世上也还没人配来约束她! “是,是!” 老太监幽幽地叹了口气,原本以为这趟差事再轻松不过了,眼下他能有一条命在都不错了。 宴会结束后,他们便急匆匆的回了青楼,但那地方实在是不堪入目,处处都是靡靡之音,各种绯靡的画作只要一睁眼就能瞧见。 老太监早就没了子孙根,这么多年也清心寡欲了,但身边的随从不一样啊,他们还是个正常的,大晚上的面对这些,哪个儿郎能做到面不改色? 一个个面红耳赤,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偏生这天气还热,又没个凉水可用,只有那热茶一杯接着一杯地灌,末了还上了绝佳的烈酒和性热的果子来。 让这些儿郎们个个面红耳赤,内心燥热不堪。 只觉得一股无名邪火在胸膛下腹乱窜,这一晚上,也是极其煎熬的。 等到次日一早醒来,一个个面部浮肿,精神不佳,盯着眼睑下的青黑色,倒真儿是让人看了笑话。 不曾想这一大早的,青楼里就开始莺莺燕燕,歌舞升平。 姑娘们卖力地扭动身子,穿得还少,那细白胳膊和腰肢儿露在外头,一个个媚眼如丝,眼含秋波。 “都莫要看了,还嫌昨儿丢人丢得不够吗?” 老太监一巴掌拍了下去,恨铁不成钢地说:“一个个就跟没见过女人似的,恨不得上去把她们给吞了,有点儿志气吧!”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就是那女帝故意的,而今他们也只能按捺住内心的燥热,可真是要人命啊。 “哟,贵客们起得早啊,这天儿才刚亮呢,咋不多睡会儿?” 青楼里的老鸨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嘴唇更是红得能吃人似的,扭动着自己的腰肢儿满脸笑意地迎上去。 并且招呼着姑娘们一起过来,说:“姑娘们,这些都是北境来的贵客,一定要伺候好了。” 眼瞧着他们要走,姑娘们却一蜂窝似的涌了过来,老太监面不改色,推开老鸨。 义正言辞地说:“在北穆耽搁了些日子,也是时候回去了,就不必劳烦了。” 老鸨拉住老太监的手,无视那厌恶的眉头笑眯眯地说:“急啥呀,咱们这楼里的姑娘您还没见过吧,正巧在排练呢,贵客不赏个脸?” 这些姑娘们可都是个中好手,楚珏亲自去找地,他对这方面可是了解得很。 “人家可是从北境来的,自然是瞧不起你们这等庸脂俗粉,只可惜了陛下一番苦心,原本想要慰劳一番,奈何使臣瞧不起。” 二楼栏杆出,楚珏风流的摇着手中的扇子,那女鬼就在他身旁飘荡着,反正他们又又看不见,芸娘整日的缠着楚珏,多少也有些习惯了。 “哟,敢情不是瞧不起咱们这些姑娘,是瞧不起大端女帝啊。” 那老鸨也阴阳怪气了起来,老太监哪里敢担上瞧不起白婳的罪名,连忙说道:“诸位误会了,实在是着急赶路……” “着急赶路?这才刚天亮呢,便是要走,也得用过早膳不是?” 楚珏给那老鸨使了个眼色,姑娘们使出浑身解数开始伺候,老太监身边的几个年轻小伙儿都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哪里承受得住这般热浪。 一个个不争气的鼻子里就流了红条条出来,惹得姑娘们又是一阵娇笑。 老太监扭曲了脸色,不敢怒也不敢言。 刚开始那些小子们还能把持住,到了后面,便是连楚珏都摇着脑袋了。 “楚公子,她们有奴家好看吗?” 芸娘哀怨的盯着楚珏,楚珏头也不抬的说:“没有,芸娘最好看!” 反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嘛,只要将这女鬼给哄住了,别成天想拉自己下地狱和她一起就成。 芸娘开心的凑到楚珏面前,红着一张鬼脸说:“日头尚早,公子,不如咱们……” “不如你个头啊!”楚珏一拳砸过去,却砸了个寂寞,只见他恨铁不成钢地说:“陛下让咱在这里盯着那老太监,你脑子里成天想啥呢,女孩子家家的,要矜持懂不懂?” 芸娘看着自己被砸散的灵体又在迅速聚拢,她现在这个形态,还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呢。 但她又不想去投胎,只想日日缠着楚珏。 “那奴家去帮帮公子?” 楚珏眉毛一挑:“你要做什么?” “嘻嘻,公子只等着瞧便是了。” 芸娘飞快飘了下去,轻盈的姿态在他们中间游走,对着那些男人吹了口气。 刹那间,那些还猜努力保持自己理智的儿郎们,一个个如狼似虎般朝着姑娘们扑了过去,老太监猛地摇头,立马清醒了过来。 “哎,他没有根,奴家的法子对他没用呢。” 芸娘又飘了回去,看着那些和姑娘们在地上滚来滚去的男人们,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混账,混账啊!” 老太监急的直跺脚,上前将他们一个个都拉开。 然而这都是徒劳的,失了心智,又血气上涌,此刻就算是山崩地裂也阻止不了了。 “看来是孤来的不巧了,不曾想这里头竟然如此热闹。” 人们人影晃动,天光和她融为一体,女帝的威严更是让人压力倍增。 自她进来的那一刻,那些儿郎们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凉水般,瞬间清醒了过来。 第542章 践踏他们的生命和尊严 而后一个个耷拉着脑袋,面红耳赤,羞愧得说不出话来。 老太监更是觉得自己没有脸面见人了,一张老脸上都是火辣辣的,想他虽是个太监,却也在宫中伺候贵人几十年的光景,而今却被一个后生晚辈弄得脸上无光。 “一群混账!这点儿自控力都没有,倒叫女帝看了笑话,还不快滚出去!” 老太监是越瞧他们越不顺眼,三言两语便将其轰了出去,随后厚着老脸说:“让女帝见笑了,实在是这些后生们不争气。” “无妨,想来北境本就女少男多,他们没见识也正常。” 这一番话下来,老太监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听说北境大多男儿都喜欢入宫当太监,可真?” 老太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尴尬地笑着,白婳恍然大悟,愧疚的说道:“抱歉,孤倒是忘了使臣大人也是太监,使臣不会介意的吧?” “自是不敢。” “听说使臣即将起程回朝,车马已备好,另备了厚礼望使臣带回。” 白婳能备什么礼物,使臣都不需要像便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女帝的性子睚眦必报,虽不记仇,但有仇当场就报了,绝不留隔夜仇。 “这群瘟神,可算是走了。” 楚珏望着城门口出去的车队,那一万多支火铳,北境愣是一支都没留下。 “陛下就不担心北境得了那火铳,会对大端下手吗?” “北境王若是个聪明的,便应当知道,孤敢给,就必然不惧他。” 楚珏凑上去,一脸巴结的样子问:“听说陛下那日着人绘制了草图,可否给臣瞧瞧?” “不能。” “为什么?!”楚珏不甘心的哀嚎,男人嘛,总是对机械一类的东西很感兴趣,楚珏也不例外。 “楚珏!” 林承文沉着脸色走过来,揪着他的耳朵一把将人拎了过去说:“此事涉及军械机密,就你这大嘴巴,难不保有一天就跟那些姑娘们说了去,你想死吗?” 白婳瞥了一眼:“孺子可教也。” 随后便走了,楚珏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哀怨道:“林兄,你变了,你真的变了。” “本世子哪里变了?” “你现在已经彻底沦为那个女人的狗腿子了,你再也不是我的好兄弟了!” 现在的林承文总是在白婳面前忙来忙去的,哪里还有从前半分纨绔。 林承文深吸一口气,拳头紧握,冷哼道:“你懂什么,你根本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 “若是你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在面前,你就知道那种滋味儿了。” “楚珏,你现在的优越日子不过都是仰仗着你父亲在朝中的作为罢了,而你毫无建树,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若是没有你父亲,你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我原以为东洲一战,你会有所长进,而你现在依旧沉迷酒色欢愉,根本没有丝毫长进,你瞧见那些在战争中失去家人的人了吗?瞧见了被北穆王奴役的平民了吗?你看见了,但你无动于衷,内心甚至毫无波动。” “楚珏,从某个角度来说,你就是个冷血无情的混账,而今大端势微,太傅和陛下都在努力地向各国证明女子也一样能够立足当家,向他们证明大端还未倒下,可你呢,除了整日对陛下腹诽不满,你还未什么?”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一张脸都红了起来。 这些日子他跟在白婳身边,自是见识了许多,从前只觉得她是个懦弱痴傻的人,后又觉得她心思歹毒,手段狠辣,而今看到了她的所作所为,方才明白,她的所有狠辣的手段,都是对那些作恶之人用的。 陛下无非就是嘴巴毒了些,若她真想打压他们其中的一个,早就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 林承文自小到大就是被人捧着养大的,金尊玉贵,从未体验过人间疾苦,理所当然地觉得这世上的一切好东西都应该送到他面前来,任由挑选。 楚珏站在原地风中凌乱,试探性地喊了声:“林、林兄?” 他瞧着林承文那义正言辞的模样,当真儿是害怕极了。 “哼,你听不懂也没关系,和我去个地方。” 林承文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就上了马车,直到在一个破败的巷子前停下,然而当他们走进去的时候,却被里面的景象惊呆了。 先不说这里破败的房屋根本就没办法住人,更遮挡不住风雨,光是这满院子的人挡在地上哀嚎痛哭,就足够让他内心感到震撼和不适。 腥臭味随着热浪扑来,楚珏脸色发白。 “林兄,这里是……” “这里的人都是你心中那个无恶不作放浪形骸的陛下从奴隶市场救出来的,还有这些,是从王府救出来的。” “那边的,是从贵族府中救出来的,那些贵族和你一样,娇生惯养不懂人间疾苦,瞧瞧这些人被他们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这个人被砍掉了四肢泡在盐水里整整半个月,这个人被塞进装满了虫蚁的木桶里,还有这个,被做成了人彘,这个……在她即将和自己的夫郎成婚时,被贵族抢掠,毁了她的清白,杀了她的家人,还要剜掉她的双眼,楚珏你好生看看,这些人和我们有什么不同?” “不过你生活在云端,他们生活在泥土里罢了,而你所享受的安逸生活,哪一个不是百姓们双手创造出来的?” 他强行拖着楚珏走遍了这里的每一个地方。 许卿在里面忙得连腰杆儿都直不起来。 还特意从外面寻了许多行脚大夫来,开了重金让其治病,若非陛下心怀万民,怎会如此。 “楚珏,一个君王的能干,并非体现在性别上,陛下不循规蹈矩,那是因为她性格使然,可你身为臣子,就应当尽自己的本分。” 楚珏大受震撼,他从未见过此等景象,更不知道原来人心可以黑暗到这种程度,将人折磨得半死不活。 “你看看这个孩子,他今年刚四岁,只因母亲生得颇有姿色,便被抢了去,还杀了他父亲,此后他便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贵族吃着百姓们种的粮食,却还要践踏他们的生命和尊严,楚珏,你觉得这个世界公平吗?” 第543章 慰劳一二即可 不,这个世界一点儿都不公平。 有人生下来就是人上人,站在食物链的顶端藐视众人。 他一眼看过去,这里全都是被贵族折磨过的人,他们眼里没有了生机,只剩下一片绝望,还有那对贵族的仇恨和厌恶。 那一刻,楚珏的心好似被一双手紧紧地捏住了般,失去了跳动的力量,让人感到窒息和痛苦。 他走在他们中间,感受到了来自他们身上的痛苦。 许卿在这里忙了好几天,军中的一些兵士也都主动过来帮忙。 他看见一个他们在地上痛苦地打滚,因药太苦却又不得不喝。 “楚公子,林世子?”许卿端着熬好的药出来,几日不见,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看到两人的到来很是意外,笑着说:“你们两位可不像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这里脏乱,可别弄脏了你们的衣袍和鞋子。” 这本是无心之言,却说得楚珏脸上火辣辣的。 他主动接过他手中的汤药说:“许先生,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许卿是先帝的御医,从不轻易诊治外人,如今却在这里为平民医治,这更让楚珏无地自容了。 但凡是有点儿责任心的男人,都会因此感到羞愧。 “楚公子,今儿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许卿擦了擦手,诧异地看着他。 楚珏红着脸说:“这不是因为瞧许先生在这里嘛,我一个大男人闲着也是闲着,过来帮帮忙也是好的。” “这话可不像是楚公子您能说出口的。” 随后又看向林承文,似乎明白了什么。 便说:“你去安抚那边的孩童吧,他们大多失去了亲人,又都患有疖肿褥疮,我相信以楚公子的才能,定能将他们哄好的,对吗?” 楚珏看向那边的孩子,小的两三岁,大的也不过才八九岁。 “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楚珏一拍胸脯,信心满满地过去了。 许卿朝林承文挑眉:“林世子好手段啊。” “没办法,总不能一直不成长,身为大端男儿,肩上都要扛起一些东西的,不能只顾着吃喝享乐。” 许卿也是极其感叹:“没想到昔日纨绔的林世子,也能有这番见解。” 林承文微微一笑,道:“这一切都多亏了陛下。” “是啊,陛下的确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女子,不过林世子,你可千万不要对陛下存了别的心思,毕竟太傅大人……” “可别!”林承文赶紧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笑道:“我只是一片赤子之心,想报效家国罢了,绝不敢对陛下有别的心思,况且,在下也很有自知之明,这世上除了太傅,陛下也不会瞧上其他任何人。” 林承文这句话还真就说对了。 “许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 “去买些糖糕吧。”许卿看向那边的孩子说:“孩子们不肯吃药,太苦了,用着糖糕哄一哄,也许能好些。” “顺便再去药材铺子买些药回来。” “行。” 林承文跑得快,这几日他们都泡在这里,要将这些伤者都医治好,这些北穆城民受到白婳恩惠,自会记在心上。 信仰之力越发丰厚,她的修为这具身子也快盛不住了,以至于那张脸越发不像惠安郡主了。 只是身边的人看习惯了,倒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天越热,白婳就越是不爱动弹,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泡在水里不出来了,东篱往里头加冰块儿,秀发披散在水面上,宛如茂密的海藻般。 知晓她苦夏,萧君策便特意让人挖了一个水池,好让她整日泡在里面,这偌大的屋子里已经很是凉快了,她慵懒地趴在池子边,半睡半醒的状态。 “陛下,北境使臣已经离开了,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这北穆的日子实在是太清苦了,瞧瞧陛下这几日都消瘦了不少。 “快了,北境王大抵不会甘心将北穆拱手相让。” 好歹是这么大一座城池,还有曾经北穆王的军队也在,这么大一块儿肥肉,谁不想要。 火铳她可以让,但北穆绝对不行。 “陛下要和他们争?” “争?”白婳不屑嗤笑:“这本就是孤的东西,谈何争?” 东篱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陛下说得对,咱凭本事拿下的东西,自然就是咱自己的!” “陛下,太傅大人求见。” 门外有人轻叩门扉,东篱赶紧开门出去,他就站在烈阳底下,阳光将他的脸晒得微微发黑,嘴唇也很干燥。 与原先那个一丝不苟随时都一派严谨作风的男人有了些许的出入。 他手里拎着许多东西,进来关了门说:“这是北穆的糕点和特色吃食,想来你应该是喜欢的。” 他将东西都一一摆上,这么热的天儿,他还去寻了这些东西,什么酸梅子,盐渍果脯,都是些开胃的东西。 白婳懒洋洋的,大半个身子泡在水里,许是他进来后便彻底舒散看来,龙鳞在水下泛着美丽神秘的光泽。 他只是瞥了一眼,并未有太多诧异。 将东西喂到了她嘴边,问:“好吃吗?” 白婳点点头,双脚也渐渐在这种舒爽的状态下化成龙尾,只是这池子到底还是太过于局限了些,以至于身子都是蜷缩在里头的。 金灿灿的光斑落在水面上,和漆黑色的龙鳞相呼应着,好看极了。 “陛下也有些日子不曾同臣亲近过了,臣这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北穆还有要多事情要忙,他又生怕白婳亲自去操心这些累着了,便总是事事亲为,从早忙到晚都脚不沾地。 “那太傅如今是忙完了,便有空到此处来了?” “不曾,只是忙里偷闲罢了,这点儿功夫,臣还是有的。” “青天白日的,你倒也不知收敛。”想想的确是苦了他,但一抬头就迎上男人那热切的目光。 “不妨事,此时不便,只需陛下慰劳一二即可。” 他瞧着女人在池子里扑腾着自己的龙尾,冰凉的舒适感让她片刻都不想动弹。 太傅跪坐在她面前,问:“陛下可否赏脸?” 第544章 也许我还能让你死个痛快 白婳吞下果子,果然这吃到嘴里的东西,就没那么容易吐出来。 他一向都是自负惯了的,只有在白婳面前才会表现得那般乖巧温和。 白婳瞅着他那般模样,活像是等着皇帝临幸的妃子般,满心期待,便笑道:“看太傅大人这般辛劳的份儿上,孤也不好推诿,你且再过来些。” 她勾勾手指头,男人侧过身子,将自己的脸送过去。 那小手忽然抓住他的衣襟,一把将人拽进了水里,扑通的水声令门外的东篱多少有些娇羞难为情。 太傅大人也真是的,大白天的一点儿也不知道收敛。 “天气炎热,太傅不如下来与孤一起凉快凉快。” 那发丝柔软地贴合在她白皙光洁的后背上,燥热之感袭来,只觉得这水非但不能解热,反而让人越发狂躁了起来。 白婳本有些兴味阑珊,而今也想捉弄一番这高高在上的太傅大人。 不等他说话,便主动送上一吻落在他唇上。 太傅原本只是想要一番安慰,然而白婳却直接勾起了他的邪火,宽大粗粝的手掌抚在女人细软的腰肢上,他喘着粗气,眼里跳动着火焰。 沉声说:“陛下这是要主动施恩于臣?” 白婳媚眼如丝,轻声说:“龙苦夏,却也喜欢在夏季繁衍子嗣,这是本性。” 他原先还保持着几分理智,想着不能让她过于操劳,现在却直接将他拉下深渊,直坠欲念的最深处。 “陛下如今,可是体会到何为爱了?” 身体纠缠于水中,他想着这般久了,便是石头也开花了,陛下总还不至于不知道爱为何物。 白婳眸子一眯,白皙修长的脖颈高扬,绵长的呼吸从胸腔发出。 将所有的柔媚都毫不吝啬地给出,白婳从不会对萧君策说爱,哪怕是将这世上所有男女夫妻一起做的事情都给做了,白婳也不会。 “陛下为何不回答?” 他又开始慌了,只要一想到白婳有可能不爱他,他的心里就像是有一团火在烧,怎么都无法熄灭。 “阿策,你太贪心了,我能给你的,从未吝啬过。” “那陛下为何就不能说一句爱我之言吗,哪怕骗骗我也行。” 热烈搅乱了这一池子的水,她便如同那娇艳的花,在水中尽情地绽放着。 待到日暮西沉,萧太傅也未能等到那一句爱他之言,只是将浑身疲软的人儿抱上了床,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熟睡的样子。 眉心是越发舒展不开的愁绪和阴冷。 他不知这种日子还要煎熬到何种时候,而今只要守护在她身边就心满意足了。 “大人,有消息回来了。” 南桑立在外面轻声说着。 萧太傅穿好了衣裳出去,南桑悄悄地看了一眼里面,便瞧见那人儿身着轻衫侧卧在榻上,秀发乌黑柔软,一张好看的脸白净绝美。 看得她不由得心神一荡,陛下这番姿色,莫说是太傅这等雄伟的汉子了,便是她们女子,也未必能够招架得住的。 只看了这一眼,南桑便觉得这世间女子,大抵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北穆王后和郡主,在逃亡途中,早上北境刺杀,北穆王后身陨,北幽郡主下落不明。” 这是南桑刚得来的消息,北境动作太快,他们还派了专人保护,可惜未能护住那对母女。 “知道了,你且亲自前去,务必要保证北幽郡主的安全。” “可大人,她们已经毫无用处,北境要杀,与咱们并无干系,又何必为了无关紧要之人,去得罪北境?” “你以为北境只是想杀一对手无寸铁的母女吗?” 南桑有所明了,连忙道:“是,属下这就去。” “北穆王后死了?” 南桑前脚刚走,身后就传来了白婳的嗓音,萧君策转身看着她,浅浅的夜色下,她靠在门扉上处,夜风吹拂着她的衣角,层层叠叠,一圈圈的起伏着。 萧君策揉了揉额头说:“此事我会处理好,陛下不必担心。” 怎么说北穆王后都是因白婳而死的,如果他们没有杀了北穆王,没有拿下北穆城,她至少还活着。 白婳抿唇,天边忽然响起一道尖厉而嘹亮的铃声。 她眉心一拧,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他面前了,这般快的速度,当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只怕是不等南桑赶到,北幽郡主也要遇难了。 她虽母亲一路逃亡,还未曾走出荒漠戈壁,北境的杀手就已经追上来了。 破车已经支离破碎,散乱得不成样子了,她躲在巨大的石头后面,透过缝隙看见了地上母亲的身体。 也许是还未曾断气,她睁大了双眼看向北幽的方向,血水从口鼻和胸腔涌出,又被黄沙迅速渗透吸干。 北幽捂着嘴,拼命的忍着才没有发出声来。 “北幽,你别躲了,你的人都死了,你若出来,也许我还能让你死个痛快。” 为首的人索性也不装了,一把扯下脸上的黑布,除了代惊棠,还能有谁。 北幽没想过代惊棠会是狼,他们好心收留代惊棠,最后他却要带着人对她们赶尽杀绝! 数十个黑衣人开始到处寻找,一个缝隙也不落下,找到她这里,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他看着北穆王后还未断气,一脚踩在她背上,阴狠地说:“你的母亲还在我手里,如果不想她死得太惨,最好乖乖出来!” 北穆王后死死地盯着她,对她轻笑,嘴唇也在微微蠕动。 她读懂了王后的话,一手用力的握着那铃铛,她说过,只要她有难,就摇响这个铃铛,可是都过去这么久了,她为什么还没来。 北幽绝望地想着,萧白是假的,那这个铃铛也有可能是假的。 这些都不过是她用来哄骗自己的手段罢了。 “王后,真是抱歉了,看来你的女儿为了活命,要彻底地舍弃你了,所以……” 代惊棠残忍地举起手中的刀,又飞快地落下,血肉撕裂的声音入耳,北幽几乎崩溃,她死死地咬着牙,不敢去看母亲的尸体。 直到头顶上落下一道巨大的阴影,她惊恐地抬头,却对上那双充满残忍和嗜血的眼睛。 第545章 杀了就是杀了 他手中的刀还在滴血,那是她母亲身上的血。 “北幽,你可真是让本王好找啊。” 代惊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血腥气冲击着她的脑海,惊恐在心脏里战栗尖叫。 北幽死死地握着手中的铃铛,心中再也不好任何一丝希望。 “你父王还真是没用,原以为他能够出兵攻打大端,没想到反而被大端给灭了,可为何她偏偏就放过你们母女俩了?” “北幽,你该不会对那个女人动心了?” 他用刀尖挑起北幽的下巴,欣赏着她此刻到了极致的惊恐。 “啧啧,真是好笑,她可是你的杀父仇人啊,若是没有她,你母亲也不至于惨死,既然如此,那你就陪你的父亲母亲一起上路吧!” 他高举手中的血刀,恶狠狠地劈了下去。 只是那刀子在距离北幽半寸之时,却忽然僵住了,空气仿佛都凝滞了般,连飞舞在空中的黄沙都停在了半空。 北幽骤然瞪大双眼,瞳孔中缓缓出现一人的身影,她于浓厚的夜色中而来,像是凭空出现的那般。 直到她走到北幽面前,看见她脸上滴落的血迹和地上北穆王后的尸体。 胸腔里的怒意让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强大的力量将代惊棠瞬间震飞。 “北幽,还能站起来吗?” 她朝北幽伸出手,北幽愣愣地望着,不敢相信她真的来了。 绝望和恐惧过后便是彻底的悲哀和心痛。 她哭着摇头,说:“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母亲死了……” 她没有去抓白婳的手,而是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去到母亲身边,抱着她的尸体嚎啕大哭。 白婳没体验过人间亲情的悲哀,不知道何为难过,她只知道,当年静慈身陨时,她也是这般难过和痛苦。 “北幽,杀母仇人近在眼前,你想报仇吗?” 她将那把带血的刀子扔到她面前,北幽停止了哭泣,抬起一双红肿的眼望着白婳。 她高高在上,好似孤天皓月那般不可高攀。 “人死不能复生,悲哀和后悔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我虽杀了你父王,导致你们母女颠沛流离,可人心之恶,才是导致这一切悲哀的开端。” 她知道,所以北幽从不会怪她,哪怕心中有恨,可她却不知从何恨起,是恨她的欺骗,还是该恨她杀了北穆王? 她宁愿是前者。 大漠的风都停了,刺客们的身体动弹不得,北幽捡起刀,那是代惊棠用来杀她母亲的刀。 她踉跄着走到代惊棠面前,他被震得呕血,恐惧轮流到了他的身上。 “北幽,你想干什么!你并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我啊,我是你表兄,你不能杀我!” 北幽静静的看着,白婳说,杀人其实很简单,有过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她颤抖着手,终究是愤怒压过了恐惧。 她说:“我母亲从不曾薄待过你,你却要对我们赶尽杀绝,而今还念什么情谊,代惊棠,你就是个畜生!” 不! 畜生尚且有灵性,他连畜生都不如! 他动弹不得,却又不想面对死亡,只能拼命的说:“我也不想这么做啊,可这是北境王的命令,说只有杀了你们,我才能活下去。” “北幽,你杀了我,北境王照样会杀了你,还不如你我兄妹二人联手,一起杀了北境王好不好?” 他企图用这种法子去说服北幽,可北幽心里除了仇恨,再也没有其他感情了。 随着手起刀落,风过大漠,似乎一切又都变回了正常状态。 漫天的沙子和呼啸的风。 北幽用刀子在地上刨了一个坑,将母亲的尸体埋进去。 她说:“母亲生前恨透了王府,做梦都想着要逃离,所以即便是将她埋葬在这个地方,她的灵魂是自由的,也就不会感到痛苦了。” 没有墓碑,只有一个沙坑,她挖得深,不容易被风吹开,让野狼去啃咬母亲的尸体。 “北幽,你害怕吗?” 她回头望着地上代惊棠的尸体,北幽每一刀都不在致命处,而是让他在痛苦中慢慢死亡,从小到大,她见过父王杀人见得多了。 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她只是从未尝试过而已。 北幽捧起沙子,将沙坑一点点的填满,脸上的血痕已经干了,代惊棠在哀嚎和痛苦中死亡。 北幽跪在地上,说:“怕,但我更恨。” “为了讨好北境王,他可以选择杀了我和母亲,那我为了活下去和报仇,也可以杀了她。” “北幽,人的手一旦沾了血,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杀了就是杀了。 北幽苦笑:“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干净清白的人,谢谢你,让我手刃仇人,大仇得报。” 但她心里很清楚,如果没有北境王,母亲不会死。 在王府的那些苦难日子,若是没有母亲护着,她不知道要被父王折磨成什么样子。 她起身望着这一地的尸体,问:“我可以跟着你回去吗?” “北穆是我长大的地方,便是死,也应该死在北穆。” 若非是对这世间没有了留恋,又怎会想到要回去。 “陛下!” 南桑策马而来,远远地闻见这里的血腥味儿,还以为北幽郡主已经遇害,却看见了白婳。 连忙翻身下马,不用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将这里的尸体都处理了吧,顺便着人差一封书信送去北境,北穆王死,由其孤女北幽继承王位。” “什么?” 南桑诧异地看向北幽。 白婳桑善恶:“北境派人追杀,便是不想让北穆留了活口,北穆王位空悬,他更不想让我大端之人接手,如此看来,唯有北幽最合适。” “北幽,意下如何?” 既然她想回去,那就光明正大的回去。 她说:“这世上能有女皇,你为何就不能成为北穆的王?人的性别,不应该被限制。” 是男是女,也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这世上更不是只有男人才可以安邦定国,女人照样可以说。 北幽深吸一口气:“好!” “陛下,要告知太傅大人吗?” 白婳盯着她,目光竟然有刹那的冷酷绝杀。 “怎么,你觉得孤做事,需要经过太傅允许?” 南桑心头一惊:“是,属下知错。” 是她错了,不该多嘴去问,即便太傅大人事事亲力亲为,可她才是国君,她才是王。 第546章 不得气死啊 直到白婳离去,那种泰山压顶的压迫感才消失。 她长舒一口气,觉得白婳要是再不走,自己怕是要窒息了。 “这大端女帝真是好生放肆,北穆封王,越俎代庖,她这是在挑衅!” 北境皇城,气派巍峨的皇宫之中,那主位高坐的男人一把将北穆送来的信件撕了个稀碎,满脸怒意。 从被北穆赶回来的老太监更是风尘仆仆,去北穆一圈,人仿佛都沧桑了许多。 “王上,北穆王死了,如今也只有他的女儿才能继承王位,女帝此举,一是断绝了我朝接手北穆,二来也是给了天下人一个交代。” 至少她告诉了世人,自己没有赶尽杀绝,而是留了北穆王血脉,比起北境王的赶尽杀绝,她的做法,更容易让世人信服。 “哼,她倒是有个好手段,你不是说她带了礼物吗,拿上来瞧瞧。” “是,奴才这就去。” 白婳准备的礼物可不算少,塞了满满一辆马车,比起北境那点儿东西,自然算多的。 没有礼单册子,老太监只能将东西全部拆开来,一一呈现在北境王面前。 只是不拿出来还好,这一拿出来,便是老太监这个无根之人,也顿觉脸色发红,羞愧难当。 宫殿里的宫女们更是低着头不敢去看。 一眼望去,竟大多数都是些玉势、银托子、肉苁蓉、角先生、缅铃。 老太监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宫女们一个个羞红了脸,没成想那大端女帝,竟然送了这等腌臜东西来献给她们王上。 北境王一张老脸铁青,眼角狠狠抽搐片刻之后暴怒:“放肆!放肆!放肆!” 他气得一连说了三个放肆,胸口一闷,两眼一黑,竟然当场晕了过去,大殿里立马乱作一团。 “王上,王上!” “噗!陛下当真送了那些东西过去?” 东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一国之君,怎能送那等腌臜之物,北境王要是瞧见了,不得气死啊。 再瞧瞧白婳手中把玩着的东西,东篱更是觉得脸蛋儿发烫。 “有何送不得,是他北境王先不要脸送了女德过来,让孤约束自己的行为,那孤为何不能送他那些东西,想来他上了年纪,后宫虽宠妃无数,却也有心无力,不似壮年那般雨露滋润,孤可是体谅他年迈,一片好心呢。” 东篱憋不住笑,肩膀不停地抖动着。 又说:“陛下当真是不把那北境王放在眼里,听说他总共生了十几个儿子呢,不过一个个都不成器,唯一有些才能的太子,又是个跛子。”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罢了。” 她把玩着手中的玉势,这东西拿在手里,冰冰凉凉的,倒也舒服。 忽然听见门外的脚步声,白婳连忙将东西扔给了东篱,说道:“东篱,小小年纪不学好,怎的把玩起这种东西了?” “你若当真是想嫁人了,孤看林世子就很不错。” 门外走来的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东篱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陛下在说什么? 什么嫁人,什么林世子? 还有这玉势,不是陛下自己在拿着玩儿吗,怎么就变成她玩儿了? 然而当萧太傅走进来的时候,东篱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僵硬的扭过头,果然看见了站在门口一脸震惊的林承文。 东篱当场石化,整个人风中凌乱。 “陛下……” 她委屈巴巴地看向白婳,她冤枉啊! 白婳轻咳一声,依旧优雅道:“不妨事不妨事,你年龄尚小,正是思春的时候,倒也正常,若是无事,便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东篱一脸委屈地拿着东西出去了,还不忘替他们关上门。 “你这……” 林承文指了指她手中的东西,东篱连忙藏到了身后,一脸的慌乱和羞赧说:“林世子,这不是奴婢把玩的,是……” 东篱咬了咬唇,她总不能说是陛下拿着降暑玩儿的吧。 陛下那么爱要面子,她可不能说。 “咳,没关系,陛下说得对,你这般年纪,正是思春的时候,把玩这些倒也无可厚非了。” 林承文尴尬地轻咳两声,这东西都是从北穆王府搜出来的,里面珍藏的这玩意儿,各种各样的都有,北穆王还真是荒淫无道呢。 “不是,林世子,奴婢真没……”东篱张了张口,她还真是有苦说不出。 林承文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没关系的,放心,除了本世子,不会有别人知道的,倘若你日后想看……” 他这一说,险些就没能收住嘴。 连忙转移了话题说:“今儿大家准备开全羊宴,好东篱,你最是能干了,去帮帮我吧。” “嗯,好!” “那这个东西……本世子先替你保管吧,免得让旁人瞧见了误会。” 他指了指东篱手中的东西,东篱自是恨不得有人赶紧将它给处理了,拿在手里,实在是太过于羞耻了些。 幸好林世子不觉得有什么,否则她就算是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东篱已经走了,陛下不必装了。” 男人坐下来喝了口凉茶,白婳目光看向别处,说:“孤装什么了?” “那玉势虽凉快,但假的就是假的,如何能与真的相比?倘若陛下当真想要把玩,又何必去玩假的?” 林世子看不出来,不代表他不知道这小女人的心思。 “太傅这是在揣度孤的心思?” “臣自是不敢,只是臣之一物,陛下用之甚久,如今却把玩假物,臣心中难免感慨,莫不是臣朱颜老去,陛下要另寻新欢了?” 他真是越说越离谱了,什么不着边际的话都说出来了。 萧太傅用他那张仙人似的脸,说着如此不要脸又孟浪的话,要不是白婳早就见识过大风大浪,只怕还真就要被他给拿捏了。 她撑着下巴,索性也就大方承认了:“虽是假物,但手感却是极好的,又能降暑,如何用不得?” “太傅虽好,却是夏日之暖炉,孤实在是无福消受。” 萧太傅一阵无语,打了水将自己洗干净后,又当着白婳的面儿换了身清爽利落的衣裳,这几日风吹日晒的,唯有回到白婳这儿他才能找到些许欢心。 第547章 心却比谁都要诚实 在白婳面前,他又收敛了几分自己的性子,只是在那外头,依旧是不苟言笑的冷面太傅,旁人更是不敢招惹。 他自顾自地坐在一旁,眉眼低垂,也未曾答话。 白婳稍感几分诧异,懒懒地问道:“可是孤的话得罪了太傅?” “不曾。” 他言简意赅,也不多说半字。 白婳越发觉得这男人的性子难以琢磨,比女人的心思还要难猜。 “那太傅如此这般是要作甚?莫不是觉得,孤这个皇帝当得不甚称心如意,太傅随时想要孤驾崩?” 萧太傅呼吸一滞,他从未有过这般想法,只是近日来,若他不来找陛下,陛下就绝不会主动来找他。 自己处处主动,陛下却对自己处处避讳,他心中不快,又沉闷着不想说。 于是嘴唇紧抿,内心腹诽猜测了许久才说:“陛下圣恩深厚,做臣子的自然感恩戴德,只是陛下近来对臣越发冷淡,臣这番用力卖弄,也入不了陛下法眼。” “咳!” 白婳干笑两声,敷衍道:“正是酷夏,孤难免倦怠,太傅莫要多心。” 他如何能不多心,如今拖着北穆的事情不愿回朝,便是想着多留她一些日子,若实在留不住了,他除了放手还能作甚? 他说:“陛下可以不顾一切去救北幽郡主,可以为她封王,如今却是连一句阿策也不肯叫了?” 从前百般亲昵,而今也就端着皇帝的架子,同他越发生分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便是像极了君臣。 而他就是那揣了二心的臣子,时时刻刻都想爬上龙床,为自己谋求一席之地。 “那太傅且过来些给孤揉揉肩膀,近来大多躺着,身子也懒怠了。” 萧君策拧着眉头,她这又是要闹哪出? “阿策不愿意?” 女人嗓音柔媚,软软的,声声入骨,太傅那原本还硬着的骨头立马就没出息地软了,眼巴巴的跑去她跟前儿。 柔和了声音问:“还有哪处不爽利?” 白婳撑着自己的腮帮子,兴趣盎然地盯着他,幽幽叹气道:“自然是全身都不大爽利的,却又不敢劳烦太傅……” 太傅一听这话,便微微弯腰躬身,手掌在她肩颈处轻轻揉按着。 她懒洋洋地躺着,水润的红唇轻张:“阿策,再用力些……” “啊,不行,太重了,轻些轻些,疼……” 女人带着些埋怨娇嗔的语气传出屋外,令那两个同时来到屋外的两个男人都停下了脚步。 屋子关得严实,一丝缝都没有,故而也看不到里头的光景,只能听见那舒爽的喘息声和女人娇媚的呼喊声传来。 净慈虽未经人事,却也被心魔这般玩弄过,自然知道这声音该是何等诱人撩拨。 至于周易安,他身上伤势痊愈,这阵子在北穆也不曾闲着,想着做一番成绩出来给白婳瞧,今儿是特意来邀功的,却不曾想听到这番动静。 刹那间面色惨白扭曲,双拳紧握,气血上涌,两眼发黑,脚步虚浮,就差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归西了。 想着那原本属于自己的妻子,如今在别的男人怀里,他就是一阵胸口钝痛不能自已。 他不敢闯进去,更不敢对白婳说什么,最后却望向了净慈。 冷笑嘲讽道:“原来护国法师身为僧人,也有此等癖好,不知若是破了色戒,法师还能依旧否?” 他满腔怨恨和嫉妒都发泄到了净慈身上。 净慈面不改色,即便是听见了,表情也是那般平静。 他道:“人之七情六欲,自古有之,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周将军何必这般气急败坏?” “一念贪心起,百万障门开,周将军,一切还请从自身寻找缘由吧。” 净慈别有深意地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只要不听不想,内心便不会生妒忌之情,减少对自我的执着,就不会放不下,更不会去计较。 劝说别人放下业障,可自己却未必能够放下。 净慈不远千里从东洲赶来北穆,不知缘由,大抵是想过来见她一面,又听说她在此处的所作所为,想着一个女子,何以又如此大的本事。 可当真正到了的时候,未免还是心生激荡。 “法师便就在此处歇下吧,先前陛下说北穆王府有妖人,想着法师若在的话,定能找到,可惜让那妖人跑了。” 副使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传说中的法师,果然如他们所说的那般,仙人之姿,冰清玉洁,不染尘埃不入世俗,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呢。 “副使能否说说,陛下这段时间在北穆所发生的事情?” 他站在院子里,外头都是用黄沙砌起来的墙,绿植更是稀少。 故而风一吹的时候,他那雪白的僧袍上便裹挟着黄沙。 提到白婳,副使眼里总是充满了敬畏和佩服,他说:“陛下虽是女子,却又与寻常女子不同,在外人看来,她也许张狂骄傲了些,可又总能将事事捏在掌心,张弛有度。” “身为国君,却又细致入微,不曾有半分架子,对北穆百姓更是一视同仁,也许她手段狠辣了些,但在我看来,陛下也照样心怀苍生,是个善良之人呢,至于在北穆发生的事情,我想北穆的百姓会告诉法师的。” 他先前听说先帝封他为护国大法师,便要是替先帝守护女帝,可副使觉得,女帝身边只要有萧太傅就够了。 出家人不适合打打杀杀,总不能在女帝遇见危险的时候,靠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去对敌人讲经吧,这未免荒唐且可笑。 “法师若有什么需求,尽管告诉在下,在下必定尽力满足的。” “多谢,有劳了。”净慈微微一笑,阳光下的他身上好似散发着一层柔和的佛光,哪怕是地面已经被烘烤得干裂,他也依旧保持着清爽。 “嘴上说着不在乎,心却比谁都要诚实,小和尚,你不是要好生闭关,不再见她吗?” 屋子里,心魔越发猖獗张狂,心魔好似无处不在,净慈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毁了一个,还能有无数个心魔产生。 心魔幻化成白婳的模样,柔荑轻轻拂过净慈的脸,媚眼如丝,秋波暗送。 第548章 我和她是一样的 净慈放下手中法杖,安静地打坐,任凭心魔如何撩拨都始终不为所动。 心魔也不曾放弃,反正他们在识海里已经纠缠过无数次了,尝过女人滋味儿如何的和尚,怎会轻易放弃? 就好似那从未吃过肉的穷苦人家,有朝一日终于尝到了肉的美味,又怎甘心再吃回那清汤寡水的菜肴? “小和尚,你今儿也瞧见了,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只有那个男人,你同我欢好吧,我和她是一样的。” 不论是脸还是什么,若是想要性子也一样,她不是做不到。 “小和尚,你的心告诉我,你的身体很难受,对吗?” 他听不得那样的声音,那是对他的折磨和惩罚。 和尚动了凡心,就再也便不会曾经纯洁的样子了。 若非是他自己心思不纯,怎会生出心魔。 心魔和宿主,本就是一体的。 心魔所幻化之物,不过是宿主贪恋却又不敢想的东西罢了。 她的手放肆地伸进净慈的衣袍中,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心魔望着他,红唇妖艳动人。 “怎么,心动了?”不论何时,心魔都不会放弃撩拨他。 只是渐渐地发现了些许不对劲,那被捏着的手腕竟然在缓缓发烫,最后逐渐变得灼热,让她忍不住面露痛苦之色。 金光在他掌心浮现,佛印一圈圈地缠上她的手臂,心魔终于慌了,连忙卑微地乞求:“我错了,小和尚,你放过我!” 他对上心魔那双含着水光的眸子,那张和白婳一般无二的脸,总是容易掀起波澜,让他内心无法平静。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可破戒,不可破戒! 可心就是一匹野马,一旦松弛缰绳半分,就再也无法悬崖勒马了。 “小和尚,我好疼……” 女人挣扎着,佛印一直缠到了脖颈处,白皙的脖子高扬着,露出优美的线条和弧度。 净慈的眼里,是从未有过的狠厉和煞气,他紧捏着心魔的手,一字一句地告诉她:“便是你同她长得一样,但你永远不是她,你只是个赝品!” “你自以为可以掌控我,借着心魔重生,逼我破戒,倘若真到了那么一天,你我一体,共坠地狱,我也在所不惜!” 他是个和尚没错,能够看穿别人的未来,却不知自己的未来如何。 若是没有白婳的出现,他不会生出心魔,更不会坏了修行,而今这一身雪白僧衣,像极了耻辱。 “小和尚,我错了,我再也不干了,你就饶过我这一回好不好?” 那一刻,她从净慈眼里看到了失望。 因为他知道,不论何时,白婳都从不会露出哀求卑微的神色,更不会为了保命而乞求。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未曾变过。 “这段时间,莫要让我再见到你。” 净慈松了手,因为他知道,即便是现在杀了她,她也依旧会在某一天再次出现,他无法彻底杀死自己的心魔,是因为业障未曾放下。 北幽郡主还活着并且即将封王的消息一经传回,北穆城民们纷纷高呼,大端有女帝,北穆就能有女王! 明亮的篝火照得这大漠的半边天都是红彤彤的,城民们纷纷献上自家的羊,全城百姓都将在今夜狂欢。 一场全羊宴,可算是累坏了东篱,不论是爆炒还是炙烤,亦或是炖汤,都要来上一份儿。 “这羊排还不够熟烂,一定要用文火慢炖,还有半个时辰,不着急。” “东篱姑娘,这是我们北穆特有的香料,用来烤羊肉最适合不过了,你尝尝!” “东篱姑娘,这爆炒羊腰子好了,你快过来尝尝味道咋样!” “东篱姑娘!” “东篱姑娘……” “来了来了!” 还好东篱现在非常人,否则这一番忙活下来,不得腰酸背痛啊。 林承文靠在一旁的木桩子上,双手抱胸,看着被人群围着的东篱,纷纷要让她尝尝味道,只有东篱点了头,才能给百姓和将士们吃,绝对不能马虎了。 “哎,有的人啊,现在就喜欢盯着一个丫头片子瞧,这眼光可真是越来越差了。” 楚珏风骚地摇着扇子过来,林承文瞥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是啊,本世子可没有楚公子这般有福气,整日都有女鬼作伴,自是比不得。” 楚珏被人踩到了痛楚,咬牙切齿道:“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真是的,一天到晚就只知道拿人短处说事儿,这女鬼也不是他想要缠上的嘛,是她自己死皮赖脸非要赖上的,他要是拒绝,小命儿可就没有,他也没办法啊。 “楚公子,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福气?” 芸娘一脸茫然地飘过来,这里男人多,阳气足,她自是喜欢的。 楚珏脸耷拉了下去,没好气地说:“没什么,今儿是全羊宴,你不在房间里待着,跑出来作甚,吓人吗?” 她在人群中飘来飘去,闻见那肉香,馋得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林承文提着木篮子说:“芸娘虽不能吃,却能闻味儿,和我们凡人吃东西是一样的,楚珏,拿去给她上供吧。” 他一把将东西塞进楚珏怀里,推搡着人示意他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别在这里耽搁他看风景。 芸娘眼巴巴地点了点头,可怜兮兮地说:“还是林世子好,自芸娘死后的这十多年时间,他们也只顾着给奴家烧男人,逢年过节的东西,更是只有粗面馒头,不见半点儿荤腥。” 虽然是鬼,可鬼也馋啊。 “算了,你同我回去吧,本少爷亲自给你上供,你就偷着乐吧。” 楚珏翻了个白眼,还好芸娘现在不会露出自己的真容来,这让他瞧着也顺眼了些。 否则就她那个真容,非得把他吓死不可。 “奴家就知道公子对奴家最好了,奴家要一辈子跟着公子,还要给公子生一堆小娃娃……” “滚!谁要你给本公子生孩子!”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旁人都是一脸懵逼地瞧着,那楚公子莫不是坏了脑袋,竟然在路上自言自语了。 当林承文好笑地转身看过来时,正好对上东篱那双好奇的眼睛。 “林世子,瞧什么呢?” 小姑娘双手藏在伸手,大眼睛,包子脸,怎么看都想上手挼一挼。 第549章 这是你应该受的 林承文干咳一声,佯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说道:“方才楚珏那臭小子在这里偷看你,本世子担心他对你心存不轨,所以特意过来看看,这才刚将他赶走了。” 他是绝不会承认自己在这里光明正大地偷看的。 东篱一脸了然的模样。 “东篱,你手里藏着什么,不会有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他一脸的严肃,这丫头年纪轻轻,咋净干些不正常的事儿,想来定是和她那无良主子待久了,习性也变得一样。 东篱小心翼翼地端出来,是一个汤盅,香气四溢,这光是闻一闻,就觉得心里起了燥火。 “这是何物?” 东篱一脸的神秘兮兮,说道:“这是用羊鞭炖的十全大补汤,今儿宰杀了很多羊,这种好东西自是不能错过了,故而便炖了一些,林世子和楚公子都有,既然世子在此,不如就尝尝味道如何?晚些时候,奴婢也好去给太傅大人送上一盅。” 姑娘一脸天真,话可不是天真。 林承文瞪大了眼睛,随后又无奈地叹息了声。 “你还真是会就地取材。” “世子客气了,东篱只是个奴婢,自是什么好东西都要想着主子的,林世子,尝尝吧。” 林承文哭笑不得,这大庭广众吃下让他喝十全大补汤,这丫头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便问:“东篱,你可知这十全大补汤的功效?” 东篱点头:“知道啊,早在京城就听说世子流连花坊青楼,想必早就身子亏空,这东西正好可以补回来呢!” 林承文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左右看了一圈,确认没人偷听才瞪着眼睛说:“你这丫头,好的不学,净学些坏的!” “坏的?”东篱不解:“坏在何处?世子要是不喜欢这汤,大可不喝便是,何必这般说奴婢。” 东篱想着自己也是一番好心,竟然被人曲解,当下端着汤要走。 林承文拦在她面前,道:“你送都送来了,又端走作甚?” 他一把抢过,直接席地而坐,先是尝了一口汤。 东篱赶紧凑上来问:“世子,味道如何?” “咳!” 他瞅着东篱脸上那两个浅浅的梨涡,还有那亮晶晶满是期待的眼睛,连忙道:“不错,没有半点腥味儿,你这手艺,比得上宫里的御厨了。” “世子过奖了,既然好喝,那就都喝完吧,锅里还有许多呢。” 要是喝完,他今晚不得燥死啊。 偏偏东篱就在这里等着他喝完,林承文硬着头皮吃得干干净净,一点儿也没剩下。 “多谢林世子捧场,这剩下的,就劳烦世子爷给楚公子送去吧,他整日被芸娘缠住,想必比世子更需要这个汤。” 林承文无奈摇头:“你倒是懂得挺多。” “若是懂的不多,如何伺候人?” 她自小就为奴为婢,伺候人都是刻在骨子里的。 况且伺候陛下,是她心甘情愿的。 “伺候人可是个苦差事,你难道想要一辈子伺候人?” “有何不可吗?奴婢生下来就是奴籍,本就身份卑微,地位低下,这些年也就只有陛下一如既往地待奴婢,自是心甘情愿伺候的。” 在她看来,伺候陛下并不是什么苦差事,而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呢。 “好吧,但本世子还是希望有一天,你也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林承文笑着揉了揉她的脸。 唔,手感真好! 肉呼呼的,终于挼到了! 陛下将她这个小婢女养得正好,白白胖胖肉呼呼的,看来是一点儿都没亏着她。 “林世子放心,奴婢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往后也一定会好好的。” 东篱心头一暖,虽说林世子以前的确是个浪荡子,如今跟在陛下身边,却改变了不少,甚至变得都不像是以前的林世子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皮囊里换了个灵魂呢。 再则,她现在的心是草木做的,即便是大热的天儿,身体也依旧是冰凉的,林世子似乎知晓。 “东篱姑娘,都准备好了,咱们可以开席了吗?” 下面的人高声问着,东篱赶紧回神:“可以了可以了!” 今儿个的全羊宴,请了北穆城里最漂亮的花魁来,听说那花魁生了副好嗓子,宛如天籁,小孩子们提着花灯在街道上欢快地跑着。 啪嗒! 忽然装上了人,花灯也掉在地上,被拥挤的路人不经意踩在脚下。 惹得孩童一阵哇哇大哭。 白婳眨了眨眼睛,无辜而又茫然地盯着身侧的男人。 仿佛在问,该怎么去哄这哭闹不止的孩童。 “莫要哭了,不过是碎了一个花灯而已,你瞧这是什么?” 男人从怀中掏出一把果糖来,用糯米纸包裹着,孩子接过糖,果真就不哭了,抬头看向白婳立马就呆住了。 “是大端女帝,是女帝陛下!” 孩子兴奋地大喊着,百姓们纷纷看过来,白婳嘴角一抽,压低了嗓音道:“孤都说了,今儿不宜出门,你偏生不停。” “真的是女帝陛下!要不是陛下,咱们现在还被北穆王奴役着!” “是啊,也多亏了陛下我们一家三口才能团聚,陛下仁心扶弱,善感天地,又心怀苍生,实乃世间一大善人也!” 咳咳! 这多少有些夸张了。 “陛下,请受我们北穆子民一拜!” 百姓们高呼着,然后纷纷下跪,虔诚地跪拜了起来。 萧君策则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说:“别紧张,你是皇帝,这是你应该受的。” 白婳哪里是紧张了,只是想她纵横天地间几百年,从来都是放肆惯了的,而今多了个国君的身份,就像是多了道无形的枷锁,让她无法为所欲为。 仿佛自己的四肢都被捆绑,这种感觉,着实让她不喜。 虔诚的信仰之力,可以源源不断地给她提供神力和阴德值,她如今阴德值满,本可以回归神位,却又一直被牵绊桎梏。 “众生平等,孤不过是看不惯北穆王滥杀无辜,骄奢成性罢了,孤没有上阵杀敌,也没有真刀实枪地拼杀过。” 相反,她这个人的脾气很不好,这样的信仰,让她心虚得很。 第550章 狗屁的恩德 “陛下,这是百姓对你的感谢,陛下只需诚心接受便是。” 白婳低声道:“可孤什么也没做。” 萧君策轻笑道:“那供奉在神殿里的神像们可曾做过什么?不也照样受世人香火供奉吗?陛下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高高地坐在那皇位上即可。” 百姓们都安静地瞪着,白婳轻咳两声,挺直了腰板儿,将自己的声音弄得中气十足,喊了声:“平身!” 喊完之后便又有人激动无比地说:“陛下之功德,哪怕是千秋万代也应当受世人景仰,故而咱们大家商量着,在北穆城为陛下修建一座功德祠。” 功德祠?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想她五百年的时间,一无神庙,二无信徒,阴德值都只能靠阴阳卷去收取,若是有了那功德祠,即便她每日躺尸什么也不用干,也有大把的阴德值送上门来。 到时候她倒要瞧瞧,那九重天上,谁还敢说她只是个会打打杀杀的武神冥神了。 “既然要修建功德祠,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不过陛下受之有愧,便特意免了北穆十年赋税,往后北穆与大端商路通畅,外族之间亦可通婚。” 先前北穆有规定,除了贵族,平民不可与外族通婚,就连与大端之间的商贸也是切断了的。 且北穆赋税重,百姓们更是苦不堪言。 “明日陛下便会给北境王书信一封,将其告知,想来北境王体恤百姓,定会同意。” 这叫什么,这叫借花献佛。 踩在北境王的肩膀上为自己做好事立功德,萧君策这键盘还真是敲得嘎嘎响。 “多谢大端陛下,陛下圣恩,我北穆百姓必定铭记于心!” 人们开始载歌载舞,肉香飘在街道上,全城百姓都分到了肉,以前就算每家每户都可以养牲口,却不得随意宰杀,只能去市场上买。 大家都围坐在一起,吃肉喝酒,好不快活,以前这座充满权利统治气息的北穆城,如今摇身一变,好似就成了一座不夜城。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北幽,不下去吗?” 不远处的角落里,白婳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 北幽蓦然回头,竟然满目悲伤。 说她说:“我从未见过城中百姓们这般开怀,可以毫无顾虑地大口吃肉,孩子们可以肆意地在街道上跑,没有宵禁,也没有张狂野蛮的士兵。” “如今我才知道,我父王的统治给他们带来了多大的创伤。” 她是北穆王唯一的女儿,她不敢去,害怕面对百姓们厌恶和憎恨的目光。 “只要你想,就可以改变这一切,北境王已经送了王冕来,不日你就要加冕封王了。” 加冕封王? 她何德何能。 “人之一生,虽短短百年,却有很多事可以去做,你的前半生活在你父王的阴影中,那后半生为何就不能活出个人样来?” 北幽重重地点头,深吸一口气说:“我会的,会努力做一个如你这般的王。” “你也许可以走近他们试试,也许他们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憎恶你。” 白婳拉着她的手穿梭进人群里,她那张脸太有辨识度,只需一眼就知道那是女帝。 至于她身边的人,百姓们先是一愣,停下了手里所有的动作,随后都笑着大喊:“北幽郡主,要和我们坐下来一起吃羊肉吗?” “这是大端的厨子做的,味道肯定不比咱们差!” “是啊郡主,坐下来一起吃吧,以后您就是我们的王了!” 北幽愣住,大概是没想到百姓们会这般热情,这般的不计前嫌。 “人心豁达,便能看到更为美丽的风景,若是过于狭隘,眼前的风景也就止步于此了。” “北幽,放开些,这世上的风景,远比你想象中的要更为美好。” 那充满异域风情的歌声和舞蹈在绚烂的火光下交织着。 刹那间天空五彩斑斓,一瞬便照亮了她的脸。 白婳抬头,才发现竟然是烟花。 “砰砰砰!!” 数道爆炸声响彻夜空,将黑夜点亮,花魁的舞姿在台上旋转着,烟花相继绽放,如同一条五彩斑斓的飘带,满街的喜庆。 今夜,万民同乐。 “可真是热闹非凡啊,这个大端女帝手段还真不一般,如今民心所向,就算此时北境王派人收复北穆,只怕也为时晚矣了。” 人群里,两个年轻的公子哥儿望着天上绚烂的烟花感叹地说着。 商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冷哼道:“沈狐狸,你莫不是对那女帝有什么不轨的心思吧?” 沈芳华冷笑,一身红衣骚气得很。 “在下有没有心思心里清楚得很,倒是你,对那位女帝才是心思不纯,我说得对吧,太子殿下?” “你、你胡说什么!什么太子殿下!” 商云瞪着眼睛,沈芳华摇着扇子说:“你如此费尽心机地接近她,无非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罢了,北穆灭亡,也在你的算计之中。” “太子殿下,您的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跛的?” 商云:“……” “老子跛不跛脚关你屁事啊!你说的什么太子殿下,我听不懂!” 沈芳华也不急,笑呵呵的道:“在下奉劝太子殿下一句她,她可不是你能够求娶的,就算是你爹,她也看不上。” “不然就如她所言,把江山送到她面前,也许她还会考虑一二。” “你闭嘴!在下听不懂,在下要去吃羊肉了,你有多远滚多远!” 商云气呼呼地大吼着,这骚狐狸莫不是吃坏了脑袋,什么话都敢乱叫。 什么太子,什么跛脚,他听不懂,统统听不懂。 他只想去蹭顿肉吃,这有什么问题嘛! 沈芳华看着他一溜烟儿的背影,眼睛里的阴沉越发浓厚了。 这一场全羊宴,一直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才算结束。 “好个大端女帝!加冕封王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免十年赋税,允通婚通商,她还有把我这个北境王放在眼里吗?” 北境王好不容易才调养好的身子,眼看着又要气晕过去了,老太监连忙道:“王上,其实此举也并非是件坏事,至少北穆城民会感念王上您的恩德。” “恩德?狗屁的恩德,那恩德都跑去她一个女人身上了,朕就是被她踩在脚底下的棋子!” 北境王这么多年来,还是遭同一个女人羞辱数次,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第551章 封王加冕 “太子,太子呢!快把太子给朕喊来!” 北境王气的脸色铁青,老太监则是一脸的为难,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王上,太子……太子他不在北境内。” “什么?不在?那逆子又跑了?!” 北境王两眼一翻,只见他是长气进短气出,稍不留意就两腿一蹬了。 “您也是知道的,自从太子殿下伤了脚,就再也无心朝政了,让殿下出去走走,说不定能好些。” “朕不管,求娶女帝是他自己要求的,朕要你赶紧把他找回来,找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老太监一脸的欲哭无泪,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一把老骨头了,还要这般折腾。 新的王府已经修建好了,比起原先的王府,自然简陋许多。 听闻新王即将加冕,百姓们都很高兴,虽说如今没了宵禁,但夜里依旧加强了巡逻治安,以防意外。 她再一次打开了阴阳卷,不出意外,阴阳卷上依旧黑气笼罩,以前还能看到一切名单,如今是一个也看不到了。 “这么着急的吗?” 白婳眉心紧锁,阴阳卷在她手中,已经无法统御,也就代表着天道对她彻底失去了耐心和宽容。 “不能再等了……”白婳喃喃自语。 加冕封王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偌大的黄沙广场几乎是人满为患,百姓们齐聚一地,纷纷来为新王观礼。 白婳一身华服站在高台上,一旁放着要为新王亲自戴上的王冕。 随着礼乐响起,那绣着黑蛟的袍服缓缓出现在众人眼中。 她一步步登上高台,这一刻,百姓们几乎屏住了呼吸,现场一片寂静。 北幽双拳紧握,掌心都是渗透的冷汗,她未戴珠钗,只余一头秀发挽好,清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她面对白婳,缓缓跪下,虔诚神圣。 白婳双手捧起那紫金玉珠的王冕,这是北境朝送来的,更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她说:“北幽,从今日起,你就是北穆的王了,身居高位,重权在握,理应造福百姓,为他们创造一个太平盛世。” 北幽抬头:“是,北幽谨记女帝之言。” 随后缓缓低下那颗高贵的头颅,让她将王冕亲自戴在她头上。 “冕礼,成!” 随着一声高呼,万民叩拜。 白婳轻笑:“去吧,这些都是你的子民。” 北幽盯着她,不知为何,她今日内心格外不安,北幽问她:“我加冕后,你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对,她是大端的国君,迟早都是要离开的。 “当然。” 北幽深吸一口气,随后又紧张地问:“那你以后还会来这里吗?” “若有机会,一定来。” 可惜,以后应该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北幽心里这才一松,她转身俯视着底下的万民,人潮涌动,站在这里,便是站在权利的最高峰。 日头当空,白婳抬头看着这正午的阳光,是那样的炽烈灼热。 风吹得她身上的袍子鼓动,刹那间似有心灵感应,她的脑海里响起赤乌的声音。 “臭婆娘,你要做什么?!” 赤乌的声音从未像今天这般慌乱紧张又害怕过。 白婳微微一笑,叹息道:“我要是再不走,天道恐怕就要派人亲自下九重天来寻我了。” 远在大端皇宫的赤乌一听这话,顿时化身神鸟,直奔远处的天空而去。 宫里的人们看见,顿时吓得跪拜:“神鸟,是神鸟现世了!” 那一双火红色的眼睛燃烧着怒火。 “臭婆娘,你敢!” 快些! 再快些! 他们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赤乌已经能够感受到那具身体和灵魂的剥离了。 原来这种剥离是会痛的。 赤乌想要划破虚空用最快的速度到达白婳面前,可天道对神的桎梏让它无法放肆。 北幽走下高台,她知道,一旦走下去,她们之间相见的机会就变得渺茫了。 可本就不是一条路的人,就不该有任何交集。 只是忽然间,北幽察觉到脚下一阵动荡,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 刹那间,温热的血液自上而下地喷溅在她身上。 北幽愣住,僵硬地回头,便看见那道身影自高台跌落。 “砰!砰!砰!” 一声……两声…… 她分不清到底有多少声,火铳的爆炸声吓坏了底下的百姓,硝石和血腥气混杂在一起,充斥在四周。 台下,那一直观望着白婳的男人猛地浑身冰凉,冲开混乱的人群,凶狠地朝着那跌落的身影狂奔而去。 “婳婳!!” 那一刻,天地间仿佛都只能下他悲怆的呼喊声。 火铳的弹丸擦过他的脸颊,毫不留情的射进她的身体里,将那具弱小的身躯洞穿。 眉心、胸口。 乃至她身体的每一个地方都被弹丸射穿,华服变得破烂不堪。 没有人知道这火铳是从哪个方向射出来的,只感觉四面八方都有,密密麻麻,全都将目标对准了那高台上的女人。 人群哄乱,尖叫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一片嘈杂。 北幽愣愣的望着,脑子里有刹那间的空白。 他们望着那自高抬坠落的身影,似那折翼的蝴蝶,将那生机掐断。 “婳婳!白婳!” 呐喊声粗贯穿耳膜,该来的总会来,离去不会是终结,只是一切的开端罢了。 血水倒灌进了双眼,使得眼前一片血色,根本看不清那狂奔过来之人的脸,更看不到他那狰狞崩溃的模样。 四周的白烟是火铳留下的,今日,整个北穆城的城民都看到了女帝的陨落。 一切都是那般的措不及防,让他失去了应对的能力和反应,只能凭借本能狂奔过去,接住那残破不堪的身体。 “怎么会这样……” 楚珏喃喃自语:“我明明已经排查了城里所有的可疑人员,怎么会有人混进来行刺的!” 他虽然不喜欢白婳,可也不喜欢这种结局。 林承文双拳紧握,浑身发抖,此时此刻,没有人可以保持冷静。 “封锁全城,一个可疑之人也不要放过!” 他大喊着,疏散着混乱的人群,因为他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仅对于陛下行凶。 火铳的威力他亲自看到过的,就算白婳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刀枪不入。 第552章 女帝陨落 灵魂被玻璃抽入虚空的那一刻,那属于白婳的躯体才彻底落入了萧君策的怀里。 可最终是连一丝气息都没有了。 身体千疮百孔,鲜血淋漓,他抱着白婳,双目猩红。 他颤抖着嘴唇说:“不,你是龙,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死去,白婳,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我吗?” “为何就不能多等待些日子,为何就不能……” 他哽咽着无法说出话来,所有的情绪都涌上了喉咙里,酸涩,痛苦,愤怒和悲伤。 胸腔似乎被悲伤填满,他努力擦干净白婳脸上的血,可火铳留下来的痕迹已经让她不完整了。 “轰隆——” 乌云的碰撞发出剧烈的爆炸声,刹那间遮云蔽日,阴风呼号,林承文原本想要上前,却被那狂风瞬间掀飞。 北穆的沙尘暴来的太过于急促恐怖了些,黄沙汇聚在一起和飓风形成强大的漩涡流。 林承文脸色大变,厉声喊道:“快!所有人都躲进屋子里!” 漫天的黄沙如同狂浪一样铺天盖地地朝着北穆城席卷而来。 刹那间连天地间的最后一丝光亮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阴沉和灰暗。 “太傅快走,沙尘暴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林承文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冲萧君策大喊。 那一刻他很害怕萧君策会想不开随陛下一同葬身在这沙尘暴之中。 可是他竟然看见太傅身上爆发出阵阵的红光,沙尘暴和飓风好似以他为中心,他抱着白婳缓缓站起身来,眉心出现了许久不曾见过的血色印记。 “太傅?” 林承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抱着陛下无视了沙尘暴的存在,一步步的朝前走去。 “世子爷,快走!” 雷声轰鸣,天地为之变色。 似在悲怆一代女帝的陨落,又似在欢呼高歌她的死亡。 外面天昏地暗,人们躲在屋子里,什么都看不清,用湿布捂住了口鼻才抵挡了黄沙进入胸腔里。 好在沙尘暴和飓风都只是短暂的,只是这才刚刚热闹了没几天的北穆城被毁得面目全非。 短短两天的日子,全城都挂上了白幡,街道上到处都是厚重的黄沙,行人寥寥无几,一片清冷孤寂。 他寻了许多冰块儿,着人凿了冰棺将她的尸体存放进去,跪在地上安静地看着。 两天的日子,他便颓废了许多下去。 他们一身素缟,默默地站在屋子外面,还有许多百姓们也都自发穿上了素衣,前来祭奠白婳,不过都被拒之门外。 大概是萧君策不想让人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又或是心里不想承认她已经死了。 “太傅大人,咱们该起程回朝了,陛下不应该待在此处。” 纵然心中悲痛万分,林承文也不得不给他建议,要将陛下的尸身运送回大端。 整个北穆城都笼罩在一片悲伤之中,刺杀来得太快,他们没有丝毫防备。 不,准确来说,是他们根本无法防备,因为这一切都不过是白婳自导自演的罢了。 阴阳卷损坏,即便她有千万阴德值加身,也注定无法在人间界长留。 他不知跪了多久,跪倒双腿麻木,起身时身形晃荡,林承文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扶,却又赶紧将手收了回来。 太傅和陛下一样,都是生性骄傲的人,从不在外人面前展露脆弱。 “使用火铳之人可查到了?”他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了,双眼布满红血色,嘴唇干裂出血。 林承文心头一梗,摇头说:“还未找到,除了在城中找到数十把火铳外,我们一无所获。” 也就是说,那些人在行刺成功后,直接丢弃了火铳逃命。 这速度太快,他们根本就来不及去查。 又是白婳一手安排,自然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可如今除了北境有火铳外,还有谁有?!” 说到这里,林承文满脸怒意和愤恨,他说:“陛下将火铳尽数归还,咱们一支也没留下,所以……” “启程吧。” 是时候回去了。 女帝遇刺身亡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诸国,北境王前几日被白婳气的胸口发闷。 今儿却格外的老当益壮,一晚上翻了两个妃嫔的牌子。 老太监也是止不住的高兴说:“也不知是哪路英雄能将那女帝刺杀,不过王上总算是少了个心头大患。” 北境王怀里还搂着个貌美如花的妃子,此时正春风得意,吃着妃子送来的果子,眯着眼睛说:“她太过于招摇,夭折是迟早的事儿。” “哼,这才刚当上皇上,屁股都还没坐热乎,若非她行事乖张,怎么如此招人嫉恨?” 北境王也是一番感叹,看来这大端又要变天了,他倒不如趁此机会,一举将大端拿下。 “不过,奴才听说此番女帝遇刺,是被人用的火铳射杀,而今诸国,只有我北境才有火铳,此事若经发酵,只怕是……” “哼,慌什么!”北境王冷哼道:“我朝有火铳,就能证明那女帝是我北境杀的?凡事都要讲究证据,那北穆能藏火铳,其他王朝为何不能?” 反正没有了白婳,他心里也就舒坦多了。 “王上,咱们还是要未雨绸缪得好,毕竟那大端朝的萧太傅,可不是个好惹的人物,若是他一怒冲冠为红颜……” “冲什么冠红什么颜!” 北境王一把推开怀里的妃子,大声道:“是个男人都有野心,他身为太子太傅,又手握重权,却甘愿藏在一个女人身后,谁能确定女帝身亡和他有没有关系?” “倘若他大端当真想要攻打北境,有火铳在,还惧怕他们不成?” 北境王不怒自威,一身的王霸之气。 老太监冷汗涔涔,连忙点头称是。 “王上言之有理,是奴才见识浅薄了。” “既知自己见识浅薄,那还不滚出去!” 一个萧太傅而已,再能耐又如何? 只是北境王的确不曾料想到,人心一旦被怒火点燃,究竟会做出何等疯狂的事情来。 他们起程回朝的那天,全城的百姓都来送行了,白幡迎风飘扬,军队护送着马车缓缓出城。 百姓们暗自抹泪,可怜感叹这世间的第一位女帝就这样陨落了。 第553章 那疯婆娘又回来了! 而他们才刚享受了女帝的恩惠,还来不及报答,人就这样没了。 那日的惨烈,百姓们都有目共睹,那样弱小纤细的身体,竟然被数十弹丸贯穿。 北幽站在马车一侧,望着马背上的男人,她说:“萧太傅回朝后,但凡有用得着我北穆的地方,我北穆定义无反顾。” “好。” “北幽恭送女帝陛下回朝,望前路坦荡,一路平安。” “恭送女帝陛下回朝!” 在这最后一刻,百姓们纷纷跪下,目送着他们离开。 而北幽也正式承担起了整个北穆的责任。 她定会成为像白婳那样的人,三千世界,芸芸众生,心怀万民。 白婳身陨后,赤乌被强行抽入虚空,它和白婳是有契约在的,白婳在那儿,它就必须在那儿。 生死契,一方死,另一方也不能活。 所以不能何时,赤乌都得顾着自己的小命儿。 地府里。 鬼狱殿内,一群小鬼们围在一起讨论着:“殿主这么久都没回来,莫不是死在外头了?” “呸!死什么死,殿主大人那么强,放眼三界,除了天道和澹台大大,谁能和她打?” “哟,这么崇拜你们殿主呢,咋这么久都没看她出现了?” 小鬼们正说着,外头就响起了一个女人十分不爽的声音来。 地府和三界其他地方都不一样,没有四季,也没有昼夜之分,只有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连绵不绝连一棵树都不长的山脉。 更是场面鬼气环绕,一点儿显眼的色彩都没有。 而这唯一艳丽明亮的色彩,便是这刚刚说话的女人。 一袭花里胡哨的罗裙,腰间的配饰随着她的走动碰撞而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来。 身上更是戴着地府里谁看了都会觉得豪横的珠宝首饰,散发着灵光,和这死气沉沉的地府并不融洽。 女人摇曳生姿地走进来,左右打量着这鬼狱殿,都说白婳的宫殿是整个地府最奢华的,看来果真如此啊。 “哼,她当然没死,她只不过是流落在人间界那个低等的地方被雷劈了罢了。” “你、你胡说!”几个小鬼们愤怒地瞪着她。 她是地府的罗刹玉笙,与之不同的是,罗刹战斗力极强,居住在十阎罗殿。 然而就她那点儿战斗力,在白婳面前就是个渣渣,都好几百年的时间了,还停留在罗刹,一心想着白婳什么时候死了,她好住进鬼狱殿。 “既然她都回不来了,倒不如将这鬼狱殿给我住,免得浪费。” 玉笙走进鬼狱殿里,有小鬼们在,这里被打扫的很干净,宝物都是闪闪发亮的,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属于鬼狱殿主的宝座,上面镶嵌着无数宝石,底下堆放了很多骷髅头,早就被白婳盘的油光铮亮了。 听说那些宝石,是澹台策还在时四处为她寻来的,特意给她打造了这宝座,不知道羡煞了地府里多少芳心萌动的夜叉罗刹女鬼们。 当然,玉笙也在其中。 “玉笙大人,那可不是您能坐的!殿主大人要是知道了,会生气的!” 玉笙一步步走上去,两眼冒着红光,这宝座,她也想要。 “哼,我今儿还偏就要坐了,你们又能如何?” 玉笙冷哼,撩起自己的裙子一个华丽的转身就要坐上去。 然而屁股还没挨着,一股巨力就冲着她的腚踹了过来,玉笙直接一个狗吃屎面朝下的趴在地上,门牙都险些磕掉了。 “谁,谁敢踹本大人!本大人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玉笙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然而当她转身看见那宝座上的人时,整个就呆住了。 小鬼们更是目瞪狗呆。 在那强大的鬼气缠绕下,缓缓显露出那人的真容,天上地下那独一无二的脸,一手撑着下巴,翘着二郎腿,慵懒无比地半躺在宝座上。 光裸着的玉足白皙圆润,黑袍彰显着她的狂傲和霸气,眉眼带着冷酷和绝杀。 “听说你要霸占本殿的宫殿和宝座,还要打断我的腿?” 白婳扬唇,许久没有回到地府,没想到这地方还是一样的臭。 玉笙脸皮子狠狠一抽,结巴道:“大、大人误会了,玉笙、玉笙绝无此意,玉笙只是看大人许久未曾回来,想过来替大人打扫一番的。” “打扫?” 白婳扬唇,那明媚的脸上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威严和怒意。 玉笙整个身子都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那天生的恐惧让她去看白婳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本殿的脚脏了,你且过来,给本殿舔干净。” 玉笙浑身一僵:“白婳,你莫要太过分!” “嗯?” 轻轻的一个嗓音落下,玉笙浑身一软顿时怂了,艰难地爬过去,捧起白婳的脚。 这个连天道都不放在眼里的女人,捏死一个夜叉罗刹,不过是转瞬间的事儿罢了。 玉笙眼里藏着恨意,就在她低头的瞬间,白婳一脚踹在她心窝处,身子砸在地上。 “哼,什么脏东西也配碰本殿的脚?一个罗刹而已,也妄想取代我的位置,滚!” “是,是!” 玉笙连滚带爬地滚出了鬼狱殿,曾经死气沉沉的大殿,今儿又重新燃起了烛火。 “咦,那不是鬼狱殿的方向吗?怎么亮起来了?” “是啊,自从殿主离开后,那地方就没亮起来过了,真是奇怪。” 地府的小鬼们都聚集在一起,好奇地看向鬼狱殿的方向,与此同时,一阵冲天红光自鬼狱殿爆发,几乎照亮了整个地府。 稍有修为不够的小鬼们,瞬间便被红光吞没。 “那是……那是……” “她回来了!那疯婆娘又回来了!” 这股气息,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除了那个女人还能有谁啊,这分明就是他们的噩梦啊! 被那个女人折磨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她凉了,如今又回来了,这破日子没法过了! 红光传遍地府的每一个角落,似乎在无声地向他们宣告着,曾经的鬼狱殿主,又回来了! 阎罗殿里,那高坐在诸位上的大能们一个个瑟瑟发抖。 “怎么办,那婆娘回来了,一定会找咱们算账的,没有那位的撑腰,怎们不得被她弄死啊!” 另一位阎罗王则是淡定多了,端着茶杯喝茶,然而手却抖得不行,等递到嘴边时,茶水都漏完了。 第554章 火烧阎罗殿 “没出息,慌什么,就算是那位在,也保不了咱。” 地府一共十座阎罗殿,每座阎罗殿都有一位阎罗王,而玉笙,则是十阎罗殿的人。 说白了,就是个小喽啰,给白婳提鞋都不配罢了,还整天白日发梦,妄想飞上枝头。 “你瞎说什么大实话,那女人就是个疯子,要是知道咱们……” 阎罗王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立马打断了。 “你可别说了,小心让她听到了,咱们可就真完犊子了。” “哦,什么话不能让本殿听见?” 阎罗殿外,女人的声音缥缈虚无,冷得仿佛就要掉下冰碴子了。 诸位阎罗顿时浑身紧绷,如临大敌般警惕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直到那雪白的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拖曳的黑袍在身后形成美丽的弧度,自她走进来时,阎罗殿就仿佛结上了一层冰霜。 茶杯掉落在地上,应声而碎,所有人都紧张的站了起来,白婳站着,他们岂敢坐着。 “恭、恭迎殿主大人回归!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十位阎罗王长相各异,却没有一个长相正常的。 眼瞧着白婳来了,一个个脸上都堆满了虚伪紧张的笑容。 “可喜可贺?”白婳无视众人,直接走到阎罗王的宝座上坐下,翘着二郎腿,俯视着底下的人。 说:“看来诸位应该是巴不得本殿魂飞魄散,自己好过上清闲日子。” “殿主哪里的话,误会,误会!” “误会?”白婳冷哼:“那你倒是说说,本殿五百年一次的轮回,为何会寄宿在一个凡人体内?” “这……” 阎罗王们面面相觑,冷汗更是渗透了背心。 好可怕! 这女人一回来就没好事儿,现在还没人给他们撑腰,要是这疯婆娘把他们扔进油锅里炸,放火里烤,他们也就只能受着了。 “不说?”白婳实在是没多大的耐心了,她刚回来,灵体还未适应,耐心更是所剩无几了。 轰的一声,阎罗殿瞬间被神火包裹。 “好,反正澹台策不再,本殿今儿就算是杀了你们,天道顶多劈我几道雷罢了,而你们则要被神火烧得神形俱灭。” 她嗓音里带着怒意,只需念头一动,这里的诸位阎罗们,都将会死个透心凉 “殿主息怒,息怒啊!” “咱们的确不知道殿主为何会寄宿在凡人体内,不过当时轮回台似乎出了故障,想来应该是轮回台的原因吧!” “你胡说!轮回台好好的,能出什么故障!” 掌管轮回台的阎罗王顿时不乐意了,大声地喊着。 “说不定就是你在殿主大人轮回之时,篡改了她的路线轨迹才会如此!” “你,你不要脸!” 眼看着两位阎罗王就要打起来的架势,诸位阎罗王们都是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然而等他们吵完,才发现白婳早就不见了。 “殿主呢?” 众人面面相觑:“完了,她该不会是去轮回台了吧?” “轮回台何等重要之地,要是她一怒之下毁了轮回台,三界岂非大乱?” “但你们又不愿意说实话,自己做的事情,大大方方地承认不就好了?” “……” 地府因白婳的回归,再一次掀起了滔天巨浪,听说这个瘟神回来的第一天,就烧了十座阎罗殿,迫使十位阎罗王们睡大街。 不幸中的万幸,瘟神还保留着自己的一丝理智,没把轮回台往生池给砸了。 “婳婳,你说咱们就这样离开了,团团怎么办?太傅怎么办?” 往生池里是大片大片盛开的墨莲,一眼望不到底,似乎就连这里的水都是黑色的。 赤乌跟随她一起回到了地府,这地方阴沉沉的,哪有人间好呀。 “阴阳卷即将损坏,我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可是……可是团团才刚学会走路,刚学会喊娘亲,你都不知道,他在皇宫里可调皮了,整日上蹿下跳,跟个皮猴子似的,我身上的毛都被它拔了好多。” 赤乌望着自己那几处光秃秃的地方,委屈巴巴地说着。 一旦回到了这里,想要再次回到人间界,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婳婳,你干什么?!” 赤乌大惊失色地看着白婳赤脚踏入了往生池里,这里,可以看见自己从前发生的种种。 但往生池里都是那些怨气太重无法进入轮回的怨鬼,一旦进去,就会被怨鬼啃噬灵体,其痛苦的程度不亚于扒皮抽筋,千刀万剐,油炸火烹。 赤乌扑腾着翅膀飞在她身边说:“婳婳,你疯啦,就算你是金刚不坏之躯,也承受不了往生池的!” 往生池是每个魂魄前往轮回台的必经之路,只有经过往生池的人,才能前往轮回。 若是生前作恶多端,泯灭人性,便会被彻底留在往生池里。 而只有干净无暇的灵魂才能淌过往生池。 但她是孽龙,生来就背负了许多恶念和欲望,正是往生池里怨鬼们最喜爱的。 踏入往生池的那一刻,无数黑手从池底涌出,发了狂一样抓着她的身体想要将她拽下去。 猩红的血液滴入往生池里迅速晕染开来,往生池里的尖叫声震耳欲聋的。 渐渐地,她看见团团第一次学会走路的样子,跌跌撞撞,咿咿呀呀地喊着娘亲。 秋千架上,她抱着团团沐浴在阳光下,孩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肆意地在她脸上揉捏啃咬,口水沾了一脸。 “婳婳?” 赤乌愣住了,原来她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去看一眼团团。 她说:“我走得太过于仓促,不曾见他最后一面,不知他长大以后,是否会怨恨。” “怎么会呢,团团虽非你亲自孕育,却是你亲自将他生下来,身上也有你一半的龙族血脉,血浓于水,他肯定不会恨你的。” 赤乌没说,你可是他娘亲啊! 她淌过了往生池,里面出现了许多画面,走马观花般一遍遍地闪现。 “殿主大大这是何必,往生池那么凶恶,有一半是前主真身所化,凶得很。” 小鬼们跪在她面前,瞧着她那被抓得鲜血淋漓的腿,一个个都心惊胆战的。 这些小鬼都是澹台策留在她身边伺候的,处理伤口也是一等一的迅速麻利。 第555章 他不是寻常孩子 往生池里的墨莲,乃澹台策一半真身。 是当年天道惧怕澹台策心有不甘,强行逼他所化,目的便是能够将他彻底困在地府里,生生世世都不得脱离这个地方。 天地生双莲,一莲生,一莲死。 一莲为天地公主,高高在上,掌握芸芸众生之命运,一莲则被困地府,终日见不得阳光。 “人之转生,共有七世,如今他是第几世。” “回大人,第五世了。” “若是七世皆过呢?” “那便要回归神位,重掌大权。” 可还剩下两世,他有气运加身,每一世都应该过得很美满,寿终正寝,可如今才一百多年的时间,百年为一世,为何这么快就过了五世? “殿主大大是在人间的时候遇见了前主吗?” 小鬼们激动地问着。 白婳幽幽地叹了口气,何止是遇见了,还牵扯了一段荒唐的孽缘,甚至连娃都有了。 只是不知道澹台策在得知她死后会不会变得格外暴戾乖张,从前她不曾有这般多的担忧愁绪,如今晓得他性子只有自己才压得住。 那他在人世间失去了唯一可以让他冷静下来的人,难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不过她想,有团团在,那个男人应该不至于丧失理智。 但白婳还是低估了萧君策。 自她死后,朝中大臣日夜劝说着太傅将女帝安葬,埋于皇陵,好让女帝早日入土为安。 可他偏生什么也听不进去,就用冰棺封存着她的尸体,藏于寝殿之中。 距女帝遇刺已经过去两个月的时间了,两个月的风平浪静,似乎一切都成了定局。 只是过了这么久,还未选出个新帝来,底下也有不乏支持萧君策上位的。 “幼子年龄尚小,实在无法委以重任,而今北境虎视眈眈,需尽快让新帝登基,以稳民心。” “摄政王白无烬敦厚稳重,乃国之表率,堪当新帝之重任。” 眼瞧着这些折子上写的那些批文,白无烬便是一阵头疼将折子都扔进火盆里都烧了。 “荒唐!女帝幼子还活着,就让本王去当皇帝,这不是让天下人诟病吗!” “太傅,你倒是想想办法呀,实在不行,就把团团立为太子,本王辅佐都行,赶快堵了那些人的嘴吧!” 女帝离世,乃国之大殇。 太傅一蹶不振,整日守在冰棺不问朝政。 “太傅,太傅!” 白无烬大声喊着,瞧着那人守在冰棺前一动不动,上前叹了口气说:“人死不能复生,婳婳在天之灵,也一定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 “不,她没死。” 沉默了许久的萧君策终于开口了,只是这话还不如不说的好。 “我知你心中难受,但……” “她没死!”萧君策凶狠地看向白无烬,他比谁都清楚,白婳没死,她只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他身边罢了。 明明说过会永远陪着他,明明前些日子还喊着他阿策,可转眼的功夫,她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她是乖张狂妄了些,可却不喜欢她这般安静地躺在这里。 白无烬被他这个样子吓到了,后退两步,片刻后说:“是,你说她没死就没死吧。” “但你难道要守着这棺材一辈子吗?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大端走向灭亡吗?” “然后看着你和她的儿子沦为敌人的俘虏,让他成为没爹没娘的野孩子吗!” “你回来两月有余,可曾抱过团团一次?你明知婳婳最是疼爱他,你却对孩子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你算哪门子的父亲,要装深情滚出去装,别在这里做出这幅样子!” 白无烬一口气说了许多。 然而说完之后他就后悔了。 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敢对萧君策说这些,简直不要命了。 就算他是当今摄政王,萧君策若想杀他,那也只是凭心情而已的事情罢了。 此刻白无烬的一颗心都在怦怦直跳,他静静的看着澹台策,生怕这厮会忽然蹦起来拿刀架在他脖子上。 在他惊恐地吞了好几口唾沫后,他瞧着那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的萧君策,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太傅大人,您还活着吗?” 然而萧君策忽然一个弹射起来,吓得白无烬差点儿魂归西天。 “太、太傅大人?” 这特么简直是比诈尸还要恐怖啊。 谁知萧君策朝着白无烬微微行礼,白无烬嘴角一抽,连忙道:“太傅大人倒也不必这般客气……” “臣恳请摄政王拨二十万精兵给臣,三个月,最多三个月,臣必定拿下北境!” “什么?”白无烬瞪大了眼睛,他承认自己刚刚太过于天真了,比起这个,还不如诈尸呢。 “你疯了,这个时候去打北境,不要命了?北境有火铳,你有什么?”你有个毛啊! 就你手里那点儿骑兵,还不够北境看的。 白无烬一阵腹诽吐槽。 却见那人神色阴沉:“殿下若是不同意,那臣便只好威逼了。” “北境能有火铳,大端一样能有!” 既然找不到杀她的人,那就干脆将北境杀个干净,他偏执而又疯狂地认为,若是没有北穆,白婳一定还乖乖待在他身边。 “太傅,你要冷静……” “臣冷静不了!” 他眼神凶狠地盯着白无烬,活像是一头要吃人的狼。 即便是在很早以前就知道萧君策不是好惹的性子,但这次白婳死了后,他即便每日消沉不说话,旁人也是一眼都不敢看,光是站在他身边,都觉得寒气灌顶。 身上凶狠的气势也比以前更甚了。 白无烬自知他决定的事情,是绝对没有转圜的余地的。 便叹了口气说:“你要灭了北境为婳婳报仇我能理解,可北境地处偏远,常年极寒,你若在北境有个三长两短,团团怎么办?” “他不是寻常孩子。” 白无烬瞪大了眼睛:“怎么就不是寻常孩子了?你不要因为他娘是白婳,就觉得他也应当像他娘一样厉害。” “你本就亏欠他们母子的,若再让团团成为孤儿,九泉之下,你如何对得起婳婳?” “你要是在黄泉路上遇见了她,她也肯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白无烬一本正经地说着,似乎他还未出去攻打北境,就已经料想到他马革裹尸的悲壮场景了。 第556章 天,她看见了什么?! “殿下这是巴不得臣早日归西?” 白无烬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太傅误会了,本王只是希望你能够三思而后行,不要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臣从不做后悔之事,反之,若是有的事情不做,才会真的令人后悔莫及。” “看来太傅已经铁了心如此做了,本王除了应允,还能做什么?” 反抗? 笑话,那是不可能的。 从他身为太子太傅那一刻开始,就没人反抗成功过。 这个男人的一生都是极其顺遂的,但似乎从遇上白婳的那一刻起,就变得有些坎坷了。 “臣多谢殿下。” 白无烬挥了挥手说:“本王知道你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表面消沉,背地里却让能工巧匠偷偷打造火铳,那火铳的图纸,婳婳留下来的。” 所以从白无烬知道他打造火铳时便知道他要去打仗。 他只是想要劝诫一番,试图让他放弃,然而现在看来,能够让他放弃心里固执的,只有白婳。 “太傅,此番前往北境,你莫要寻了别的心思,一切都要想着团团。” 他生怕萧君策这次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你知我是平庸之辈,不堪国之大任,大端的未来……” “臣相信殿下!” 话被他直接大端,白无烬赶紧说:“你不能相信我!” “殿下,时日不早了,臣想和婳婳单独待一会儿。” “……” “哼,你就守着吧,我看你能守到什么时候,就算是这般守着,她也不会活过来了!” 白无烬骂骂咧咧地走出了宫殿,望着外面那艳阳高照的天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想着萧君策没有白婳的日子,以后可怎么过呀。 那些臣子们也不是没有想过去各地搜罗与白婳长得相似的女子,但且先不说白婳那张脸实在难寻,便是找着了,那身姿气度也差之千里。 再说送到萧太傅跟前,那人还未曾看一眼,便要将出这主意的人人拖出去砍了。 要不是他拦得快,还真就要被给砍了。 现在是要敢说这事儿,萧君策铁定要炸。 昭阳殿以前是长公主和白婳居住的,如今便是团团和奶娘住在里面,这伺候在身边的婆子宫女,就有七八个。 还有些陪玩的丫头都有两三个。 各式各样的小玩具到处摆放着。 “这个时辰了,小公子该醒了吧?” 门口,两个梳着丸子发髻的小丫头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着,阳光照进大殿里,落在地板上金灿灿的。 “嘘,小公子也许还在睡觉呢,咱们动作轻些。” 俩丫头看上去不过才七八岁的样子,穿着宫女的服侍,蹑手蹑脚地进去。 “小公子,小公子?”她们轻声喊着,由于白婳称帝时,还未曾封团团为皇子,又因是萧君策之子,身份实在尴尬。 故而现在宫里,旁人都称他为小公子。 “嗯?小公子去哪儿了?”俩丫头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床,那原本该在床上午休的团团,竟然不见了。 “你们再找什么?” 门口,一道巨大的阴影席卷下来,两个小丫头吓得顿时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萧君策抱着孩子走进来,团团一手捏着一只灵体,浑身脏兮兮的,眼神跟小狼崽子似的,浑身的不服气,脸上还有稀泥巴。 “大、大人?” “去打些热水来。” “是、是!” 两个孩子赶紧出去了,萧君策将团团放在地方,脱掉他的脏衣服,孩子光溜溜的,不服气地瞪着萧君策。 “还瞪?你是有多不服气?” 大中午不在寝殿内睡觉,竟然偷爬去了冷宫,冷宫那种地方,阴冷的很,大多都是枉死在里面的妃嫔宫女。 团团抿着嘴不吭声,也说不来几句话,只能呲牙抗议着。 东篱打了热水来,瞧见团团这般脏兮兮的样子都吃了一惊:“小公子这是怎么了?” “他跑去冷宫了。” “冷宫?”随后忘了一眼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三小只,东篱道:“还是奴婢来吧。” “不用,我来就好。” 孩子身上的肉很软,以往他还能按照正常孩子的生长速度来,如今却越长越快,似乎有些压不住的苗头了。 渐渐的他们也发现了些不寻常,断奶之后,饭量也出奇的大,这一点和他娘倒是很像。 他把孩子放进热水里搓洗着,洗的水都是黑漆漆的。 当洗到孩子后背时,那若隐若现的龙鳞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耀眼极了。 “娘亲!” 团团忽然大喊了声,男人一怔,瞧见他指着自己的额头。 刹那间,两只龙角从额头处冒了出来,尖端带着一点儿粉嫩,想来是一条幼龙的初生形态,所以连龙角都是粉的。 站在门口的东篱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天,她看见了什么?! 竟然看见小公子的头上长出了类似于鹿角一样的东西! 可再去看萧君策的反应,似乎除了有一点惊讶以外,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甚至对她说:“东篱,再去换一个大点的水盆来。” “是……” 东篱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都在云里雾里,世界都玄幻了。 但既然太傅大人都没说什么,那必然是早就料到的。 等换了个水盆来时,他将孩子放进去,东篱关了殿门,在两人的注视下,孩子的双腿渐渐幻化成龙尾。 东篱再一次震惊的捂住了嘴巴,看着他身上那青黑色的鳞片,两只小手扒拉在木盆边缘,睁着一双雾气氤氲的眸子无辜地看着她。 这一看,东篱的心顿时就化了。 龙尾光彩粼粼,欢快地扑打着水面。 “太傅大人,小公子这是……” “你可曾听说过澧州城真龙现世?” 澧州,真龙现世? “大人是说陛下她……”东篱很聪明,许多事情一点就透,立马反应过来澧州出现的真龙便是白婳。 重回陈当时她以为这只是个无稽之谈,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而今再看看小公子这般模样,就更加确定了。 鹿角,龙尾……不,那是龙角。 “我记得这昭阳殿后有一个废弃的池子,着人将其清理干净放满水,往后便将团团放在里面养吧。” 龙喜水,在水里才是他们最畅快自在的时候,东篱压下心中震撼,虽然没有心,但还是在砰砰直跳。 第557章 若还是不会,爹爹教你 “此事,莫让外人知晓。” “是,奴婢知道了,奴婢定会守口如瓶的!” 如此泼天的大事儿,自然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一定会给小公子带来祸事的。 “那小东西是龙?” “是龙,你瞎了吗?那龙角,龙尾,龙鳞,不是龙是什么?” “哦豁,完犊子了,也就是说她娘也是龙?龙怎么会被凡物所杀?” 三小只聚集在角落里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团团抓着萧君策的手。 “爹……爹爹。” 他忽然萌萌哒地喊了声,随后便皱起了眉头,摸着自己的龙角,似乎觉得这是十分好玩儿的物件儿。 “你喊什么?”萧君策先是一愣,随后目光中出现了轻微的波动,然而之后不论他怎么问,小家伙就是不愿意再多喊一句。 而是把玩着自己的尾巴。 “团团,你能尝试着将自己的龙角和龙尾收回去吗?” 他指了指,团团眼巴巴地看了看,似乎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然后双手撑在木盆边缘,凝气屏息,使出吃奶的劲儿,将一张肉呼呼的小脸儿憋得通红,奈何还是半点用都没有。 “别着急,慢慢来,若是还不会,爹爹教你。” 男人蹲在地上,温柔地引导着。 东篱满脸疑惑,太傅教? 团团又试了一次,然而还是失败了,大概是有些生气,孩子正要张大了嘴巴来一阵嚎啕大哭,然而张嘴时却猛地吐出一簇火焰。 那火焰好死不死,正中萧太傅那张仙人似的俊脸。 东篱惊呼一声,捂着自己的眼睛不敢去看,然而那火焰却在要抵达他面部时停了下来。 准确来说,是被萧太傅用手挡住了。 孩子害怕地捂住嘴巴,看着火焰在他手中渐渐熄灭,团团再次张开嘴,便又是一团火焰射了出去,这次萧太傅躲得快,火焰落在木柱上。 似乎发现了好玩儿的东西,团团开始对着昭阳殿一阵狂喷,无数火焰落在宫殿里,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咋舌。 “天呐,夭寿啦!龙崽放火啦!” “大哥,咱趁乱逃吧,反正火烧起来了也没人注意咱,逃出去后咱又是一条好汉了!” “是啊是啊,就再也不用被这小屁孩儿奴役了!” 三小只一阵惊恐的吱哇乱叫,好歹也是上了年岁的灵体,这种场面就被吓得魂不附体了。 萧君策动作极快地将孩子从水盆里捞出来,看着他那不停喷火的小嘴儿,脸色扭曲,心下一狠,直接用手堵住了他的嘴。 “走水啦,走水啦,昭阳殿走水啦!” 外面,宫女太监们一阵慌乱地尖叫,然后开始不停地救火。 然而此火非凡火,普通的水根本无法将其浇灭,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整个昭阳殿都被火焰吞没。 忽然雷声大作,转瞬间便是倾盆大雨滚滚落下。 宫人们抬头,还是一脸茫然的状态。 这火,这雨…… 怎么感觉太巧合了呢? 团团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瞧着自己的好大爹,再低头眼巴巴地看一眼他那被烫伤的掌心。 萧君策一阵扶额,说:“你要学会掌控自己的能力,吐纳吸气,皆有规律,若是下次再控制不住自己,就闭嘴。” 许是说话有些急了,语气也难免不大温和。 团团撅着腚,小嘴儿一瘪,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东篱连忙抱着团团说:“太傅大人有时都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何谈一个孩子?” “小公子如今没了母亲教导他这些法子,太傅不应该多些耐心吗?” 东篱也是壮着胆子说的,毕竟他才多大,让这么小的孩子去控制自己,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他非寻常孩子,年岁也不能和普通孩子相比,龙的幼年,足有百年之长,两百年后,方才成年。” “什么?两百年?” 东篱吃惊的瞪大了双眼,两百年才成年,那小公子现在算个啥? 团团委屈巴巴的蜷缩在东篱怀里,龙尾缠在她腰上,可怜兮兮地寻求保护。 他看得一阵无奈头疼。 “太傅大人又是如何得知的,陛下说的?” 东篱觉得很奇怪,太傅大人好似什么都知道一样。 若是陛下告知,那先前太傅又因何而惊讶? “东篱,这不是你该了解的。” 东篱咬唇:“是,奴婢知道了。” “团团,到爹爹这里来。” 团团抿着唇,傲娇地将脸别向一旁:“不……要!” 他现在学会说一些简单的词字了。 “……” “我……我要……娘亲!” 他认真而又固执地说着,东篱眉眼低垂,一抹悲伤染上眉心,这段时间,为了不让团团察觉出异样来,他们都伪装得很好。 小孩子敏感,生怕被他看出一点儿什么。 “小公子乖,你要快快长大,娘亲才能回来。” 他已经好长时间不曾见到那美人娘亲了,孩子哪懂什么生离死别,只知道有娘亲总爱的地方就是最幸福最安全的。 后面的水池很快就打扫出来了,等到里面放满了清澈干净的水,萧君策又去将御花园池子里的荷花全都搬了过来,一番打理过后,看上去也有几分美轮美奂的模样了。 他抚摸着团团的小脑袋,问:“喜欢吗?” 小孩子哪有不喜欢玩水的,两眼放光,直接一头扎进了池子里。 “小公子!”东篱起初还有些担心,结果看见小家伙没入池中后,便彻底幻化成龙的形态,只是太过于幼小,肚皮上的鳞片都没发育完全,还是白嫩嫩的,透着粉。 东篱张大了嘴巴,虽然心里已经接受了团团是龙仔的事实,但看见龙的全部形态,内心的震撼,自是不可言喻的。 龙素来只存在于古籍壁画和神话中,从未有过真正见过,甚至觉得龙只不过是凡人的臆想。 是一种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象征。 也象征着权利和尊贵。 “往后昭阳殿,除了你和奶娘,任何人不得随意靠近。” 男人站在边上低头看着水池里游得欢快的小龙崽,这番形态,自是比身为人形的时候来得更加自在些,也难怪白婳不大喜欢那个皮囊。 “大人放心,奴婢定会保护好小公子。” 昭阳殿被烧了个干净,那企图逃跑的三小只被人打包拎了回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林承文林世子。 第558章 能给我抱抱吗 刚进宫门,就瞧见这三只神情慌张,上蹿下跳,行动可笑。 还好他在白婳身边见过,否则还真以为是三个没啥用处的小东西了。 三只哭丧着脸抱在一起。 “呜呜呜,你没有心!咱们好不容易都快逃出去了,又被抓回来了,这日子没法过了,还不如死了呢!” “二哥,咱早就死了,连渣渣都不剩了,现在死不死的,还有什么用啊。” “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老大如丧考妣,一言不发,耷拉着个脸。 深深地叹了口气后说:“认命吧,他好歹是龙呢,跟在他身边,还能吸口龙气。” “大哥,你见过龙吗?” 老大摇了摇头。 “什么龙?”林承文捕捉到他们对话中的重要信息,连忙追问。 三小只立马闭嘴,惊恐得瞪大了眼睛,但想着这个凡人能看见它们,身上还有那疯婆娘的气息,应给和她是同类的。 “你们要是不说,本世子立马将你们带去大法师那里好生超度一番。” 法师? 超度? 小老三一听,顿时急眼了,连忙说:“世子爷,咱有话好好说,千万别把咱送去和尚那里啊!” “其实就是白婳她儿子是条龙!” 老大老二同时以关爱智障的眼神看向了它。 然而小老三丝毫没有察觉,继续说:“你是不知道那龙崽子有多可怕,张口就能喷火,把整个昭阳殿都给烧了!” “萧太傅还让人腾了个池子出来,专门让他养着,大哥,那是龙,那可是龙啊!” 老大老二:“……” 算了,放弃吧,这孩子没得救了。 林承文站在原地久久没能回神,想着刚刚的确是传出昭阳殿失火的消息,他这才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又正好遇见了这三货。 “此话可真?” “真!绝对真!要是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小老三信誓旦旦地说着。 林承文加快了脚步往昭阳殿走去,一路上倒也有宫女想要拦着,但根本就拦不住。 林承文现在无比想要确认一件事情,心里如同有一把火在烧。 “林世子?您怎么来了?”东篱刚安置好团团,便看见林承文手里拎着那三个逃跑失败的小东西大步走进来了。 东篱心里一慌,连忙拦在了门口。 “本世子过来瞧瞧小公子,怎么,你不愿意?”林承文挑眉,低头瞧着东篱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心里便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世子哪里的话,只是小公子刚睡下,不凑巧了,世子爷明儿再来吧。” “东篱,本世子在来的路上,听到了一些不好的话,难道你想让这些话传遍整个皇宫乃至天下吗?” 不知从何时起,林承文身上也多了丝威严和压迫。 东篱咬牙:“那还真是抱歉了,世子爷若真想进去,便去亲自问了太傅大人再来。” “哦,你想抵抗?” “奴婢自然不敢,只是谨遵太傅大人令罢了,除非世子爷也想违抗太傅大人的命令。” 在白婳身边待久了,她自然也学了些硬气在身上,人嘛,总得要长进不是? 林承文意味深长地盯着东篱,眼里竟然有些许欣慰。 他说:“你这小丫头如今变得让本世子都不敢得罪了。” 他将那三只丢在地上,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坐下,说:“本世子和先帝曾缔结过契约,用我余生自由,换我父亲一条活路,若我心生叛意,必定不得好死。” “如今她身陨,但契约犹在,本世子秉着乐于助人的优良传统,自然也会照顾好她的儿子,东篱,你说是也不是?” 东篱倒是没听说过缔结契约这回事,不过却清楚寻常人是看不见拿着鬼魅的。 林世子也从以前的纨绔变成了如今这般正人君子的模样,这话自然也多了几分可信度。 “哎,你怎的还不信?”林承文无奈地摇摇头,这丫头可真是个死性子,一点儿都不知道转弯。 “林世子,此事攸关小公子生死,还望林世子可以守口如瓶。” 林承文微微一笑:“东篱大可放心,本世子的命可还被女帝拽着呢。” 不知为何,林承文总觉得白婳没死,先前还以为白婳死了,他要么会跟着一起死,要么契约失效,他也就自由了。 但他现在既没死,契约也还在,是不是就证明那女人压根儿没死? 可尸体就在皇宫里,又做不了假。 “请世子随奴婢来。” 东篱心里也清楚,林承文就算有这个心,也不会有这个狗胆。 将人引到了昭阳殿后面的水池里,层层叠叠的荷花映衬下,迎着夕阳的余晖落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便见那小龙崽在水池中欢快地畅游着,似乎察觉到有外人,龙崽吓得连忙躲在了荷叶下。 东篱看了眼林承文,走上前蹲下来说:“莫怕,是林世子。” 小家伙这才从荷叶底下探出脑袋来,露出那有点儿粉的龙角,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脸也渐渐变回了那肉嘟嘟的样子。 好在林承文宠辱不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就是一只龙崽子吗? 然而双腿一软,竟然直接跪了下来。 东篱诧异地看向林承文:“小公子虽身份尊贵,但林世子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当真是龙……” 林承文心中的震撼,不亚于东篱的。 她将团团从水池里抱起来,满脸宠爱地问:“小公子可是饿了?” 团团点了点头,东篱取了薄毯子过来将他包着,只露出一个脑袋,那圆溜溜的大眼睛,浑身湿漉漉的,着实招人爱。 小家伙双手抱着东篱的脖子,尾巴缠在她腰上,一脸敌意的盯着林承文,总觉得他不是好人。 正巧奶娘端了吃食过来,如今伺候在昭阳殿的,也就只有奶娘和东篱。 “这事,无烬殿下可知晓?” “应该是不知道的。”东篱想了想:“不过这也是早晚的事情。” 在皇宫里,是瞒不过无烬殿下的,好在都是自家人,无烬殿下又是太傅大人都信得过的,自然没什么问题。 “东篱,能……能给我抱抱吗?”林承文瞧着这半人半龙的团团着实可爱的进,吧唧吧唧着小嘴儿吃东西,掉了的碎屑还不忘捡起来继续吃。 第559章 修建女帝祠 那小脸儿肉呼呼的,要是捏上一把,手感一定好极了。 东篱有些为难,道:“小公子鲜少接触外人,林世子……” “无妨,小孩子就是要多让外人抱抱,这样才不会认生,好养活!” 林承文直接上手,一脸笑眯眯地伸手将团团抱过来,小家伙吃得正香,忽然过来一只咸猪蹄,不耐烦地皱起了秀气的眉头。 一身的奶臭味儿还没褪去,林承文抱着孩子肉呼呼的身体,上手就想去摸孩子娇嫩的龙角。 然而下一秒,龙尾如同巴掌一样抽在他脸上,那力道抽得林承文当即飞了出去,孩子也从他怀里被抛了出去。 东篱大惊失色,连忙冲向孩子。 谁知团团在半空化成龙形,如腾云驾雾般,猛地一声霸气的龙啸,带着愤怒直冲云霄。 东篱和奶娘顿时傻眼,门口人影一阵风似的冲进来,看见屋子里半空中的龙崽子。 护犊子似的将崽子揣进怀里,再看看地上的林承文,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什么了。 “你这手要是不想要了,本太傅亲自替你剁了如何?” 东篱慌忙跪下:“太傅大人恕罪,是奴婢擅作主张将林世子带进来的。” 东篱也没想到团团那么不喜欢林承文,竟然把人给抽飞了。 小家伙藏在太傅怀里,伸出一只脑袋来。 白无烬嘴角一抽:“这就是你说的龙?这是团团?” 简直不可思议啊! 白无烬凑上去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却被萧君策无情挡住了孩子的模样。 林承文跪在地上,捂着自己飞快肿起来的脸说:“太傅莫要生气,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太傅要打要罚,我都认。” 反正今天见了真龙,这辈子也值了。 况且他还被龙抽了,这要是换成一般人,还没这福分呢。 “你林家世代袭爵,家底丰厚,那便不如在京城里修建一座女帝祠吧,如此也好让女帝恩泽庇佑你林家千秋万代。” 啥? 修建女帝祠? 这…… 众人嘴角一抽,这修建祠庙,都得是大善大德之人,女帝在北穆已经有了一座功德祠,何故再修一个? “怎么,你不愿意?还是觉得,她配不上你林家的供奉?” 林承文恍然大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配!自然是配的!” 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行过礼后便匆忙离开了。 多亏太傅大人提点,他才明白了这个道理,龙恩庇佑,自是福泽绵远。 只是女帝祠,又是太傅大人要求,自然不能敷衍了事,方方面面都须得尽善尽美,一点儿细节都不可落下。 当然,修建女帝祠也少不了世人的诟病,如今天下初定,林家便耗费如此财力去修建女帝祠,未免过于铺张浪费了些。 但世人哪里知道,祠庙一旦修建成功,白婳不仅可以受他们香火供奉,反之,他们也能受到白婳庇佑,接收他们的愿望祈福。 即便是冥神,也照样可以。 与此同时,萧君策也正式像北境宣战,带着自己的人马直逼北境。 地府的日子太过于无聊,整日都是些小鬼过来给她讲地府发生的一些趣闻,就连赤乌都开始打瞌睡了。 醒来后,抖抖自己的羽毛跳到白婳身上,满是哀怨地说:“婳婳,要不咱们回去吧?” “你若能自己劈出虚空,那便回去吧。” 三界之间都有一道虚空屏障,修为不够,强行突破虚空,也只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罢了。 赤乌委屈地说:“本啾就是想那奶团子了……” 话还没说完,一道金光忽然就笼罩在鬼狱殿的上空,金灿灿的,如同春风沐浴大地一般温暖细腻。 “咦,这是……” 隐约还传来诵经梵唱之声。 “这是功德的力量,怎么会出现在鬼狱殿?那疯女人几百年都没人给她修建功德祠,如今这是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 地府的各路大能小鬼们都伸长了脖子往鬼狱殿瞧,企图蹭一点信仰之力。 赤乌连忙飞过去,昂首挺胸的喊道:“你们这些渣渣,以前看不起我家婳婳,现在人间界有人给婳婳修建祠庙,又一个个不要脸地跑过来蹭信仰之力,要脸不要啊!” 他们地府这些冥神们,在人间多多少少都有祠庙,但供奉祭拜冥神的人很少,除了城隍爷。 毕竟谁没事会去祭拜一个死神,祈祷自己赶紧死吗? “切,说不定就是那凡人犯了糊涂,修建祠庙的时候刻错了名字,就算是真的,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地府里的冥神们,谁还没有个祠庙了?” “就是,就这破事儿还来炫耀,还是等她的信仰之力爆了再来炫耀吧!” 底下一群小冥神们毫不留情的嘲笑着,然而眼里却是实打实的羡慕。 这么强的光,那修建的祠庙该是何等的奢华大气啊。 还有这梵唱声,圣洁如九天玄音,他们的府里,还从未有过这等事情呢。 只听上一听,便觉得身心都通透了。 “少在这里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我家婳婳……” 正说着,一道更为强烈的金光再次笼罩在鬼狱殿的上空,愣是将这阴沉沉的地府照得透亮。 这下就连赤乌也不淡定了。 身为白婳的契约伙伴,它是最能直接体会到这股妙不可言的好处的。 神鸟之躯迅速膨胀数百倍,刹那间展翅高飞。 嘹亮的啼声响彻整个地府,金光落在赤乌身上,这一刻,它身上的每一根羽毛都像是用黄金铸成。 神鸟于宫殿上空展翅盘旋,高贵神圣。 “它……它这是要升神阶了?” 众鬼目瞪口呆,不可思议。 赤乌乃神鸟一族中的一类,能力最弱,长相最丑,在地府五百年都未能修成神阶。 而今却隐约有要晋升神阶的架势了。 一旦晋升,往后他们见了,都得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赤乌神君。 待到金光散去之后,一切就又都恢复了正常。 众人的目光看向鬼狱殿,突然听见那方爆发出一阵异常刺耳的尖叫声。 “哈哈哈!白婳!老子终于化成人形了!本啾再也不是最弱的啦!” 第560章 你现在是个成熟的鸟了 只是这声音怎么听都觉得不太对,便一个个跑去鬼狱殿看热闹。 正巧看见那身着彩衣头戴神冠的男人激动无比地在原地跳跃蹦跶,就差没把地府十八层地府给跳没了。 “那是谁?” “瞧他身上穿那衣服的颜色,莫不是赤乌那傻鸟吧?” 众人默然,心里十分不想承认。 赤乌低头激动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再摸摸自己的神冠。 “这年头,连一只鸟都能晋升神阶了。” “切,就算晋升了又如何,就他那傻不拉几的样子,这神官给他,都是浪费了。” “你说谁傻?” “就那傻鸟呗,呆头呆脑肥滚滚,整日除了蹭吃蹭喝还能做甚?” 底下也不知是哪位夜叉小罗刹十分愤懑不平的说着,大概是想到自己在地府兢兢业业数百年,结果连个神位都没有。 那傻鸟无非就是仗着白婳的威风罢了。 那叫什么,那叫鸟仗人势。 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可别说了,然而等他说完,面前便多了一个异常俊美的面孔。 那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尾带着艳丽的色彩,和赤乌身上的一般无二。 就连他的神服也是用五彩羽毛织成的。 “你说本啾傻?” 那小鬼双腿一软,赤乌正要大发神威之时,却听见殿内传来的声音。 “赤乌。” 白婳站在黑漆漆的殿门口,里面一点儿光亮都没有,阴森森的,还鬼气缭绕,看上去怪吓人的。 “婳婳——!!” 不见主人还好,这一见了主人就是两眼泪汪汪的模样,小媳妇儿似的朝白婳狂奔而去,企图在她怀里寻求一点安慰。 白婳闪身,他便扑了个空,身体和冰冷的地板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都聚集在本殿门口作甚?若是无事可干,便去人间将那些孤魂怨鬼都抓个干净。” 那疯女人一开口,大家便两股战战。 白婳回来后,几位阎罗王和几方鬼帝倒是想过要为她接风洗尘,然而却无一人敢邀请。 “那个……殿主大大,要不今儿咱们一起去聚一聚,也好为您接风洗尘不是?” 白婳:“……” 虽然这次白婳回来只是烧了阎罗殿,还没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破事儿,但却总觉得如今的白婳,比以前的白婳还要更恐怖些。 时常一言不发地盯着当差的小鬼们,要么就是在往生池轮回台那边,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想不开。 “聚一聚?” 阎罗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是、是啊,您好不容易回来了……” “聚什么?聚你们十方阎罗五方鬼帝一把年纪了还未找到接班人,还是聚你们上千年了连我一个后生晚辈都打不过,亦或是聚你们离死期不远了?” 掌心跳动的火焰和她那阴沉的表情,巨大的黑影笼罩下来,他们仿佛看见这孽龙暴走,将整个地府都搅了个底朝天的模样。 白婳冷哼:“自己都尚且没有活明白,还要聚?难不成本殿和你们之间还有什么深厚的交情?” 这一番话下来,说得他们是冷汗连连,面色羞愧。 “嘤嘤嘤,你欺负人!” 一阎罗王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其余人带头望天:“今晚的月亮真圆。” “是啊,又大又亮!” “我也这么觉得,连星星都好璀璨啊!” “我忽然想起来,家里好像还有衣服没晾!” “啊,我娘子好像也快生了!” “今儿是我二舅姥爷的忌日……” 乌泱泱的一群人,眨眼的功夫就跑了个干净,赤乌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神冠有没有歪。 一路小跑到了白婳面前,嬉皮笑脸的说:“婳婳,本啾现在是神官了!” 白婳看了一眼,这张脸的确生得不错,有鼻子有眼,一个没漏。 “晋升神官,便要去九重天授予神职,你神鸟一族向来排外,你又是个异类,怕是谋不到什么好的神职。” 她眼里划过几分深思,今日赤乌晋升,来得太过于蹊跷了些,原先在北穆有一座功德祠她是知晓的。 但也不至于可以直接让他晋升。 除非有人供奉了自己的信仰之力,亦或是她在人间的功德修了个大圆满。 然而她那点儿功德,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没成负数就不错了,除了在北穆的,其余地方压根儿没有。 “那怎么办?”赤乌一听,立马就慌了,若是没有神职,那他这个神官就是虚晃一枪。 白婳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你这模样,倒是生得极好,如今九重天上为觅得神侣的神女有许多,如若不然,你去挑选一个有神职的神女娶了,倒也可解燃眉之急。” “什么?!”赤乌瞪大了双眼,委屈地看向白婳:“你、你要本啾去吃软饭?” “我不!我就不!就算没有神职,本啾不还有你么,你是武神,又是冥神,本啾跟着你,那些人就算嘲笑本啾,你也会替本就报仇的对不对?” 白婳盯着他,没有丝毫犹豫地说:“不会。” “你现在是个成熟的鸟了,我又不是你娘。” 赤乌不干了,挺大一个鸟,眼里居然有了泪水。 “婳婳,你没有心,你不爱我了!” “……” 有人晋升神官,金光突破九重天,万千星辰汇聚,便又多了一颗明亮的星子。 “呀,这不是那条孽龙身边跟着的小神鸟么,如今也成功晋升了?” “哎呀呀,真是不容易呢,可是该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神职好呢?” 星河大殿,星光聚于穹顶,如同造物初生般。 两名年轻的神官正盯着那颗明亮的星子讨论着。 “如今神职丰盈,怕是没有多余的神职给他了。” “但若是不给,那就不怕那孽龙捏碎你的神格吗?” “……” 这些神官对于白婳的恐惧,便是停留在她最初诞生的时候,初生于混沌,集天地万物之邪气而凝聚。 只可惜,五百年前没能成功杀了她孽龙证道,以至天道如今对她也是有求必应。 赤乌晋升神官,白婳虽然不会晋升,但她的神力已经抵达巅峰,神职已无上升空间,唯有源源不断的神力汇集。 第561章 总觉得她没死 “那孽龙在人间拥有了祠庙,更有僧侣日夜梵唱诵经,歌颂她的功绩,长此以往,信仰之力丰盈,功德圆满,这九重天怕是再也无人能压得住她了。” 神官们无一不担心那孽龙后续的成长,若是到了一种十分恐怖的状态,日后九重天压不住她,稍有差池便会堕魔。 天道之所以这般放任她,便是不想激怒她。 “那就着人去将她的祠庙毁了即可。” “她是孽龙,本就是罪恶之身,如何能拥有功德,香火供奉?如此一来,凡人岂不是在供奉一个魔头?”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林承文是个懂事的,萧君策让其在京城修建女帝祠,他便一口气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在京城修建了三座女帝祠。 世人不懂,觉得女帝继位不过短短几个月而已,能做出什么丰功伟绩来,值得这般去修建祠庙。 然则大法师日日前往女帝祠诵经,故而百姓们也前去听他诵经讲座,不知是瞧上他那俊逸的容貌还是作何,每日都是人满为患。 那香火更是鼎盛,林承文也知道想要百姓们这么快去接受好像也不太可能,正好净慈法师自请去女帝祠诵经讲座,这才引来了不少的香火。 只要有香火,不管女帝陛下在哪里,都应该能感受得到吧? “林世子,林世子!” 东篱今日出宫来采买一切东西,昭阳殿里的一切,都需得亲自经过她的手才行,旁人送来的东西,她根本不敢给小公子用。 买完便正好瞧见林承文,最后一座女帝祠已经建好了。 她手里拎着许多东西,林承文穿过人群来到她面前,笑着问:“我们的女官东篱姑娘亲自出宫来采买了?” 一句女官,多少让东篱有些不好意思,她说:“小公子毕竟不是寻常人,所需要的东西更是不一般了,若是交代给旁人去买,未免有暴露身份的嫌疑。” “林世子,这女帝祠算是修好了吗?” 她看见里面还有工人在忙碌着。 “是啊,走,本世子去带你见见世面,也好让你知道本世子可不止是个只会眠花宿柳的纨绔浪荡。” 林承文心情大好的扬起唇角,如今他小有一番成就,父亲对他也格外看重,这走起路来更是脚下生风,腰板笔直。 东篱感到奇怪,疑惑地问:“世子爷何须向奴婢证明?奴婢又不是世子爷什么人。” 她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倒是让林承文尴尬了片刻。 “是本世子说错话了,走吧,去看看吧。” 他领着东篱往里走,一路上都有人对着他行礼。 东篱抱着一堆东西好奇地张望着。 “我来吧,反正我一会也要进宫,顺道一路。” 东篱也没多想,便将东西都交给他了。 女帝祠修建得奇大,只是在里面供奉的不仅只有女帝,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譬如庭院两旁那尖嘴獠牙的石像,还有墙壁上的壁画。 进入一个祠庙里跪拜祈愿,哪怕是脚边的一座小神像,也是不可随意忽略的。 稍有不慎,便会得罪神明。 “这些石像都是根据太傅大人所画打造出来的,太傅说这些都是来自地府的冥神,若是有它们在女帝祠里,能够保护女帝神像不受侵扰。” 冥神? 东篱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也没有温度。 但她就是这般活着,难道女帝她也是…… “东篱,你在想什么?” 林承文忽然凑近东篱,好奇地盯着她。 东篱吓了一跳,摇摇头说:“只是觉得这些冥神好生亲切,虽长相狰狞,却并不会觉得害怕。” 林承文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深意,问道:“东篱,在做事上你可还有与你血脉相连之人?” 东篱摇头:“不曾,我父母早逝,幼弟夭折,没能挺过出生那年的寒冬,至此,这世上便留我一人活着。” “不过万幸得了长公主爱怜,将奴婢留在郡主身边伺候,而今也算是小有一番成就了。” 东篱说起以往的事,脸上也没有了从前的阴云,像是看开了许多。 只是每每想起以前在将军府的日子,总觉得如今周易安还未遭到报应。 她现在更是不敢去想郡主的离世,好日子才没过多久,她便这般匆忙地辞世,上天未免太不公平了。 林承文心下了然,双手负在身后,说:“那你此后终身大事也无人替你做主了。” 东篱撇撇嘴:“奴婢如今这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谈何终身大事?” “世子爷还是赶紧带奴婢去参观一番吧。” 女帝的金身,是由太傅亲手所画,天子朝服加身,金身约莫三米高。 东篱抬头望着。 “好生威严!” 即便只是一个刚做好的神像,那般威严的模样也令人心生恐惧,身后更有巨龙盘旋。 高高在上的神像,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飞舞的衣袍,盘旋的巨龙,无一不彰显着她的骄傲和张狂。 便是东篱,也忍不住两腿发软,她没想到仅仅只是一个神像就让人如此震撼。 “如此大的手笔,先帝若是泉下有知,必定会欣慰的。” “东篱,连你也觉得先帝是真的死了,对吗?” 林承文盯着她的眼睛问。 东篱一愣。 道:“那日世子不都亲眼看见了吗?不,是整个北穆都看见了,她被火铳洞穿,自高台坠落,便是铜墙铁壁,也活不下来的吧?” 她觉得林承文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但本世子却总觉得她没死。” 林承文眯了眯眼睛。 “那也只是世子觉得,时候不早了,奴婢要先行回宫了。” 东篱微微一笑,拿上自己的东西便要离开,然而刚走出女帝祠的大门,迎面便撞上来一个衣着破烂披头散发的女人。 “白婳,白婳你终于死了!哈哈哈哈,你终于死了!” 那女人不管不顾地冲进女帝祠里,直奔神像而去。 还不等东篱抓住那女人的手,后面又涌进来一批人,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工具,骂声一片。 第562章 黑夜降临 “毁掉女帝祠,烧掉女帝神像!” 他们一个个口中高喊着,神情更是异常的愤怒。 所有人都一股脑地冲进去,用手中的棍棒铁铲甚至是铁杵砸在女帝神像上。 林承文面色大变:“住手,都住手!” 然而他们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有的人手中甚至拿了绳索,用力抛向神像,所有人攥在一起用力拉扯,三米高的神像瞬间轰然倒塌。 这一切的变故都不过是在转瞬间。 “世子殿下,大事不好了,城中百姓不知何故发疯,纷纷涌进女帝祠,砸毁祠庙和神像,我们拦不住啊!” 国公府负责看守女帝祠的人急忙跑过来汇报着,却看见这边的女帝祠也遭受到了同样的事情。 东篱看着神像被毁,他们踩着神像的头颅和身子高声欢呼着。 那为首的女人更是癫狂大笑着。 “神像?哈哈哈,也不过如此嘛,你白婳何德何能受万民香火供奉,你不过是个娼妇,是个心狠手辣的恶人罢了!” “即便是死后,你也应该下十八层地狱受刀山火海之苦,若不是你,我儿怎会惨死,若不是你,我又何故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大家都听着,白婳她根本没资格配享祠庙,上天有昭示,她乃十恶不赦之人转世,而今身亡,那也是天道昭昭!这神像后的龙其实就是一条妖龙!” “住口!”东篱一声爆喝,企图冲进人群中将那女人拉出来。 林承文却一把抓住了她,眉心紧蹙。 今日这事,来得蹊跷,也绝非偶然。 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就闯进来毁了神像,分明就已经失了理智,和一群失去理智的人讲道理是根本行不通的。 “怎么?我说的不对么!” 女人反而上前,紧盯着东篱那张脸,然后拨开自己凌乱的发丝,露出那张满目疮痍的脸来。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恨和恶毒,然而当东篱看到她的时候,却狠狠吃了一惊。 阿狸? 怎么会是她? “东篱,认出我来了吗?” 她凑近东篱,附在她耳边轻语,刹那间东篱脸色大变。 官府来了人,将这里闹事的人都一并带走了,包括阿狸。 临走前,阿狸的双眼还不忘恶狠狠地盯着她,嘴边是放肆而又邪魅的笑容,眼睛里泛着诡异的光。 “东篱,东篱!” 林承文用力晃动着她的肩膀,东篱这才回过神来。 “那疯女人同你说了什么?” 东篱浑浑噩噩,面色更是恍惚。 她问林承文:“是不是咱们就不应该修建这女帝祠?” “她是将军府的丫鬟,先前曾诞下一怪胎,后被女帝斩杀,她说,在今晚黑夜降临之时,上天会给出警示和惩罚,毁掉女帝祠,也是上天的警示。” 东篱的内心开始极度不安了起来。 不过是修建祠庙而已,何故会引来上天的怒火? 凡人何其渺小,更遑论与天斗。 “东篱,你莫要被她言语所吓,今日之事本世子自会查清,你且先回宫去吧。” 他原本是想要一同进宫的,现在看来怕是不能了。 “好。” 东篱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魂不守舍,很明显,阿狸和她说的,并非只有这些。 闹事的人都被抓了起来,原先百姓们虽然不服女帝祠,但也不会过多阻拦,更不会有像今日这种事情的发生。 林承文去了天牢里,阿狸似乎就在里面等着他来。 双手死死地抓着木门,用力将脸放在缝隙中,露出那双眼睛来盯着他。 “林世子,你是来找我的吗?” 她嘿嘿地笑着,说:“林世子不用去审问旁人了,世子想知道的,答案都在我这里。” 她好像知道林承文是来做什么的。 诡异的笑声在阴森的天牢里更显恐怖冰冷。 林承文伸手进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你最好一字一句给本世子交代清楚,否则本世子定要让你尝尽这牢狱里所有的酷刑!” 林承文盯着她,这个女人就算是失去了儿子得了失心疯,也断然不会疯成这样。 “嘿嘿,不劳世子爷费心了,今日大家群情激愤,不过是因为夜里都做了一个同样的梦。” 梦? “什么梦?” “自然是关于女帝的,这世上女子当家做主本就荒唐,更何况是当皇帝,真正的白婳早就死在落霞山了,现在的白婳,不过是个寄宿在她身体里的妖孽罢了!” “妖孽降世,就是要毁灭整个大端朝,在梦里,神让我们看见了大端的灭亡,如果继续供奉女帝,便会让妖孽复生,从而给大端带来灾祸!” “届时天下百姓流离失所,硝烟四起,瘟疫横行,饿殍浮尸千里,林世子,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世子要是不信,大可去审问其他人。” 妖孽就是妖孽,就连上天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让她死的吧。 如今神已经有了昭示,他们就应该毁了女帝祠,再将她的尸身挖出来鞭笞焚烧,如此,那妖孽才算是真的死了。 “荒唐!” 林承文甩开她的脸,嫌恶地在衣袍上擦了擦。 “嘿嘿嘿,不着急,黑夜降临之时,林世子会相信的,一定会的!” 她趴在缝隙处盯着林承文愤怒离开的背影大喊着:“她是妖孽,她是妖孽!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这一场闹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所有被抓起来的人在审问之下都做了同样的梦。 就连梦里的细节都是一模一样的,那么多人,不可能提前串通好。 东篱急匆匆回了宫,自那水池打理好后,团团整日都在里面,龙的身形也是一日更比一日大。 他是最能感知到东篱气息的,一进入昭阳殿,小家伙就跃出水面,整个龙身便缠着东篱。 “小公子。”那湿漉漉的,把东篱的衣裳都给弄湿了。 他现在对自己的龙身和人身形态已经掌握一部分了。 太傅大人说,龙主要靠自我领悟去成长,并不需要太多的外力引导。 也就是说,大多数龙都是家生野养的。 黑夜即将降临,越是到了这个时候,便越是让人心生不安和恐惧。 第563章 神罚 似乎就连团团也有所感应,她买了团团最爱吃的糕点,他也不曾看一眼,只是蜷缩着自己的身体盘在床上。 脑袋耷拉着,龙角似乎都失去了光泽。 “小公子这是怎么了?这雪梨膏麦芽糖都不爱吃了?” 东篱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龙鳞摸上去已经是很硬很硬了,还有些硌手。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那份不安在心里疯狂地滋生。 就连团团也一直盘旋在昭阳殿内,也不肯去池子里,显得十分狂躁不安。 东篱望着外面沉下来的天色,难道是因为小公子也感受到了吗? 那阿狸若说,究竟是真是假? 当夜幕彻底来临之时,似乎一切都还算平静正常,京城内更是一片祥和。 东篱心想,约莫是她在胡说八道,故意搅乱人心吧。 现在已经子时了,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熄灯歇息了。 只留了街道上那邦邦响的打更声。 而今已然入秋,街道上多了几分凉意和冷清。 走完大街小巷的打更人打了个哈欠,便欲回家歇息。 漆黑的夜幕却忽然划过一道亮光,不过稍纵即逝,犹如昙花一现罢了。 打更人揉了揉双眼,只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看晃了眼。 “轰隆——” 巨大的雷声从天而降,惊雷过后,铜锣掉在地上。 巨大的裂缝自脚下疯狂蔓延,打更人被吓得跌倒在地上,又迅速爬起来疯狂逃窜。 也顾不得那掉落在地上的铜锣,扯开了嗓子便喊:“变天了、变天了,上天降下惩罚了!” 惊恐的嘶吼声和雷声混在一起,密密麻麻的雷声仿佛布满了整个天空,惊醒了所有沉睡的人。 等到他们纷纷惊醒时,一阵地动山摇,房屋在裂缝的作用下被轰然分成两半。 惊叫响彻夜空,无数裂缝在大街小巷裂开,似要从那地底下爬出什么可怕的怪物,滋滋地冒着黑烟,散发着刺鼻的难闻味道。 英国公府率先出动,疏散城中百姓,火把照亮夜空,原本安静的城又迅速躁动了起来。 “世子,是地龙吗?!” “不,不是!”林承文顾不得穿好自己的衣裳,拿了火把就夺门而出。 这不是地龙,这是惩罚和警示。 若是地龙,地上不会裂开如此大的缝隙。 “世子,那是什么!” 颤抖带着惊恐的声音落进了林承文的耳朵里,浓郁的夜色渲染下,所有人都看见了城外的庞然大物。 恐惧令人心神动荡的嘶吼震耳欲聋,一股寒意更是席卷全身。 他们举着火把,企图看清城外的东西,然而一支明亮的火箭如同长虹贯日般射向高空,再砰的一声爆炸,散落的火星子立马照亮了大片夜空,他们也看见了那城外的怪物。 不,那不是怪物。 那是和他们一样的人! 身穿漆黑盔甲,如同威猛的将军,一双铜铃在夜色下泛着诡异的红光,数十个身高足有十五六丈的巨人从四面八方地朝着京城方向涌来。 盔甲摩擦的声音和怒吼声交织在一起,有承受不住的人已经双耳出血。 “巨人?”林承文心中震撼无比,他活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自认为白婳便是异类中的异类了,却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如此恐怖诡异之物。 和他们的长相一般无二,却如此高大威猛,比他们的城墙还要高。 “御敌!御敌!” 震撼之余,他不忘大声嘶吼着,不管怎样,都不能让这些怪物进城! 滚滚浓烟升空,尖叫声此起彼伏,巨人们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终于找到了目标。 他们紧握拳头,那一个拳头,足足有一座房子那么大。 “轰——!” 又是一声巨响,巨人的拳头落在了女帝祠上,刹那间粉碎成渣,巨人俯下的身子足以压死一片人。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妇孺孩童的哭声,男人们的咒骂声。 似乎在怨恨这灾祸是白婳带来的,很快,他们就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绝望之中心生怨恨,都不过是很平常的事。 妇人们抱着孩子瘫倒在地上,绝望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庞大的巨人不知从何而来,在将女帝祠都毁灭之后,一双双铜铃大眼瞪着城中的百姓们,他们没有发起攻击,林承文也不敢贸然出动。 吼——!!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气势盛大的吼声自皇宫方向传来。 这种声音,林承文曾在澧州城的时候听见过,那一次,是神龙现身之时。 而今天…… 他不由得看向皇宫的方向,那里又是一声龙吟传出,气势如虹,似要吞天河,荡大地! 一声接着一声,威猛中带着些许稚嫩的龙吟回荡在夜空中,那些围上来的巨人们此时眼中竟然出现了恐惧的神色。 他们在恐惧,在害怕! 这一抹恐惧被林承文所捕捉,他当即高举火把,大声喊着:“这是龙吟!是神龙现世,要帮他们驱逐邪魔!” “大家莫要害怕,举起你们手中的火把,勇敢地面对他们!” 激慨的话语伴随着龙吟声,渐渐地燃起了他们心中的希望,他们高举火把,直视巨人。 巨人们直起腰杆,害怕地后退着,他们的目光,一直看向了皇宫,似乎那里有什么比他们还要恐怖的东西。 直到巨人的身影在夜色中消失,城中百姓们才松了口气。 林承文更是丢了火把,瘫坐在地上,后背已然被冷汗湿透。 “世子,刚刚那真的是龙吟吗?这世上真的有龙吗?” 侍卫和他一起瘫坐在地上,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问。 他说:“我在澧州时,曾亲眼见过真龙。” “那真龙是什么样的?” 侍卫们都围了上来,才刚刚经历了绝望,此刻身心放松,便也顾不得什么主子奴才的身份了。 想着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活着还重要。 “真龙啊……” 皇宫里,东篱一直企图抓住狂躁不安的团团,他不愿化作人形,一直盘旋在殿内怒吼。 似察觉到女帝祠被毁,女帝神像破裂,发泄着内心的怒火。 “小公子,那些巨人已经消失了,你莫要再这般了。” 东篱自是不知是团团的声势吓走了那些东西,一阵愤怒过后,团团似乎精疲力尽,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东篱连忙将他接在了怀里。 第564章 要出鬼命啦 看着他疲惫的小脸儿,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她怀里,便忍不住一阵心酸疼痛。 小公子如此年幼,年失去了母亲的保护,太傅大人又一心只想给陛下复仇,鲜少在身边陪伴着。 而今正是他幼年形态,处处脆弱,处境更是艰难。 “小公子,奴婢相信,总有一天,你娘亲会回来的,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孤独地活在这世上。” 东篱红着眼眶,她现在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也能哭,总好过以前,哭都哭不出来,若硬要哭,也只能哭出血泪,凭白吓人罢了。 “东篱,小公子可还好!” 她连忙擦了泪水,却看见林承文一脸急切地进来,瞧见她怀里的团团,这才松了口气。 说:“幸好,幸好!” “幸好今夜有小公子在,否则都城就真的要面临灾祸了。” 东篱不解,问:“何故与小公子有关?” 他一路急忙赶来,怕动静引到了昭阳殿惹来麻烦,便是连口水也没顾得上喝,这会儿才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嗓子。 才说:“你自是不知,那些巨人在听见龙吟后,心生恐惧,自己退去了,我想,他们必定是惧怕小公子的。” “你说这与小公子有关否?” 东篱惊呆了,低头再次看向怀里的孩子,他已经累得睡着了,吧唧吧唧的吮吸着自己的小手指。 夜里他和奶娘一起睡,东篱毕竟身子凉,又怕他一个人睡不好。 她爱怜地摸了摸小家伙的脸,笑着说:“原来如此,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陛下那般厉害,小公子自不会差。” “东篱,他睡了,今日可抱否?” 林承文至今还没放弃想抱一抱这奶团子的冲动,上次被抽肿了的脸,好些日子才消了下去。 东篱一想起来,便忍俊不禁。 “此事奴婢说了不算,得看小公子自己。” “无妨,他这会子睡着了,应该不会那么凶了。” 他壮着胆子将孩子抱在怀里,许是耗费太多精力,倒也并未醒来。 林承文会心一笑,道:“约莫也就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会如此乖巧了。” 黑色散去,迎来的是天空第一缕亮光。 昨夜的恐惧,已经深深烙印在他们的骨子里了,城中的三座女帝祠都成了废墟,他们似乎就是冲着女帝祠来的。 便也证实了白婳是妖孽的谣言,百姓们纷纷不再允许林承文重建女帝祠,甚至开始游街抗议。 白无烬愁得都长了许多胡茬,揉了揉额心说:“太傅要你建女帝祠,自然不是单纯的想要百姓们去供奉,如今百姓们抵抗,城中自然不能再建了,林承文,你要不再想想别的法子?” 这女帝祠对于白婳来说,应该是有些重要的。 若是没有香火,单单是有人供奉着也是好的。 “不然……咱们学那些寺庙道观,建在深山老林可好?” “深山老林?”白无烬眉心一皱,似有些不太认同。 林承文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百姓们不认同,无非是觉得女帝的存在本就荒唐,陛下所做,他们并不知晓,又觉劳民伤财,若是建在山林之中,尚且能够给赶路的旅人和打猎的猎人歇脚避雨,如此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法子。” 不管供奉与否,太傅要建,那必然就是要建的。 “如此甚好,便要辛苦你亲自去操持了,那国公爷那边……” “殿下大可放心,我父亲本就是最先追随长公主的那一批人,而今女帝早逝,家父心中更是愧对长公主,自是不会反对。” “那便好。” 想来这女帝祠才没修好几天,就遭受如此大难,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 但这世上怪力乱神之事本就虚无缥缈,昨夜却弄得人心惶惶。 若真如他们所说,是神明降下的惩罚,既如此,神为何不庇佑人间,反而要降下灾祸? 如此一来,何为神? 可偏偏世人对神明的敬畏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偏执地认为,神明是光之所在,光所在的地方,必定会驱散黑暗。 女帝祠被毁,那笼罩在鬼狱殿上方的金光便黯然失色,甚至变得灰暗阴沉。 几个小鬼坐在地上,扒拉着自己的手指绞尽脑汁地想也想不通这到底咋回事。 “你们说,是不是殿主大大建造在人间的祠庙出什么事儿了?” “不可能!殿主大大那么漂亮美丽,那神像必然也一样,谁会舍得毁呀!” “切,长得漂亮又有什么用,得要有真本事才行啊。” 路过的其他小鬼们不屑地冲他们吐舌头,做鬼脸,本就长得磕惨,这鬼脸一做,当真是要吓死鬼了。 地府里的大多数景象其实和人间差不太远,有些因执念无法渡过往生池的人,会选择留在地府安家立业,想着修个几百几千年能否有得道飞升的那一天。 要么就是拉帮结派,比谁家势力大。 唯独鬼狱殿只有孤零零几只小鬼守着,别的阎罗殿都是人满为患了。 “呸!你们就是嫉妒我家殿主大大貌美如花,人美心善!” “就她?貌美如花,人美心善?” 几个小鬼们捧腹大笑,让那一身的骷髅头都笑掉了好几个。 上了年纪的,牙齿更是抖落一地,脑袋也是松松垮垮地耷拉在脖子上,就一层皮连着罢了。 “笑死鬼了,那女人啥样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啊,要不是咱地府收留她,她早就被天道给劈成渣渣了!” “你、你胡说八道!你凭空捏造!你诬陷!” 几只小鬼都快气哭了,他们努力守在鬼狱殿,也是澹台大大安排的,但地府的鬼都不太待见殿主大大。 其实殿主大大也就脾气不好了点嘛。 “哎,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焦味儿?” “嗯,好像是有一点!” “呀,你屁股怎么着火啦!”那些嘲笑白婳的小鬼们一看,屁股全都着火了。 “啊!夭寿啦!烧鬼啦,要出鬼命啦!” 鬼狱殿门口的几只小鬼们:“……” “咳!” 正在几只小鬼上蹿下跳之时,一股清凉之感从头顶降下,慢慢地如同圣光照拂。 那白衣之人无奈叹气:“殿主这方,当真是热闹非凡啊。” 第565章 避之如瘟神 男人一身清风明月,仙气飘飘,带头神冠,手持神简,笑眯眯地盯着刚灭了火的几只小鬼。 小鬼们被神威压在地上,连忙磕头谢恩。 “多谢神官大人,多谢神官大人!” “尔等还是快些走吧,若是殿主出来,便是我再次,尔等也走不了了。” 男人嗓音清润,他们倒是识得他的,是天道身边的传话官,梓瑜大神官。 几只小鬼立马连滚带爬地滚了。 “不知梓瑜大神官驾临,本殿未曾亲迎,还请神官勿怪了。” 黑漆漆的大殿内传来女人慵懒邪性的嗓音,她似乎刚睡醒,语气也不是很好。 梓瑜神官站在殿外,笑眯眯地说:“殿主哪里的话,梓瑜此番前来,是奉天道神谕,请殿主大人和赤乌神官一并上九重天受封神职的。” 受封神职? 赤乌顿时两眼放光地盯着白婳,小声而又激动地说道:“婳婳,我要有神职了!” “来都来了,神官不进来坐坐?这若是传到了九重天,怕不是要被人说本殿不识礼教,怠慢了梓瑜大神官。” 她那语气哪里像是要请人进来的,分明就是要人命的啊。 那殿里传来的冷气,饶是他一个大神官也招架不住。 “不必劳烦殿主大人了……” “啊!” 一股巨力缠在梓瑜大神官的腰上,瞬间将人拉进了殿内。 女人身上的香气扑面而来,入眸的是她那张绝世风华又魅惑众生的妖精脸。 “数年不见,梓瑜神官当真是越发俊俏可人了。” 白皙的手指轻轻挑起仙人的下巴,对于九重天上那批神,她从来就没什么敬畏之心,更别谈尊重了。 若是容貌好看的,尚且能让她多看两眼,若是丑的,有多远滚多远。 对,她就是以貌取人。 她若再是近些,两人的鼻尖就要挨在一起了,梓瑜神官早就知晓这女人的美貌,然而这般距离,未免让人脸红心跳。 她又说出这般话语来。 “殿主大人莫要取笑梓瑜了,梓瑜蒲柳之姿……” “哼!你算个什么东西,本殿夸奖于你,那是看得起你,你有何资格自谦!”她手指忽然用力,似要捏碎他的下巴。 “你九重天算什么,让本殿去就去,走就走?” “毁我祠庙,坏我金身,吓我大端百姓,而今又拿着那狗屁神简来传话,真当我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她一把将人扇飞,无数鬼气将神官缠住。 神官眼里出现恐惧,奋力挣扎着,然而他那点儿力量在白婳面前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她从宝座上起身,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目光森冷地盯着神官说:“不是要请本殿去九重天么,那就拿出请的姿态来,高高在上,算什么?” 她毫不温柔地放下神官,那压迫之感紧拽他的心脏,迫使他姿态卑微地跪在地上。 颤抖着嘴唇,一字一句地说:“请殿主大人和赤乌神君上九重天受封神职!” 白婳这才满意勾唇,那红唇艳丽似火。 “低下你那高傲的头颅,这才是你九重天的姿态,就算是天道亲自来了,也一样!” 论狂傲和放肆,在三界她是第一个。 哪怕是在九重天,也没有任何规矩能约束得住她,她这人天生就不喜欢被约束。 那高高在上的神官恭敬卑微地跪在她面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地府的人都知道九重天来人了,那仙人是遥不可及的。 光明和黑暗,世上总要有人做出抉择。 而选择黑暗之人,似乎又只能苟延残喘,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他们亲眼看见那仙人是如何被白婳踩在脚下,姿态卑微的。 身为天道身边的大神官,九重天上的人无一不对他恭敬有礼,大抵也就只有白婳才会如此了吧。 九重天上霞光万丈,仙鹤踏云。 众方神殿鳞次栉比,起起伏伏,仙音不断,神女婀娜。 破了虚空,便可直接踏入九重天。 隐匿在层虚空中的九重天,便是汇集了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似乎是用任何词汇都无法形容的美好圣洁。 仙林苍翠重叠,似有轻纱笼罩,影影绰绰。 “梓瑜神官。” 路过的神女们都会对梓瑜神官行礼,然而当她们看见一旁的白婳时,却都纷纷白了娇俏美丽的脸庞,一个个避之不及,犹如瘟神。 今日是赤乌受封神职的大日子,各方仙人都会齐聚一堂,前往星河大殿观瞻祝贺。 赤乌也不是第一次来九重天了,不过却是第一次挺直了腰板跟在白婳身后,神情倨傲。 “那孽龙怎么上九重天来了?” “听说是她身边的神鸟晋升神君,上来受封神职的。” “哼,真是够晦气的,如今这九重天,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了。” “嘘,莫要妄言,若是叫人听了去,仔细你的命!” 那些刚晋升上来的神女也只是听说过孽龙的事情罢了,并不知晓孽龙的厉害之处,更不晓得她那人脾气不好。 只觉得她一个女人作何要让梓瑜大神官都对她恭敬有加。 “殿主大人,星河大殿到了。” 金光照拂在神殿上,强大的气息让白婳甚是不舒服,似乎想要她臣服,压弯她的脊梁,迫使她跪下自己的双膝,抛弃自己的骄傲和尊严。 白婳不屑冷哼,这么多年了,九重天依旧只有这点儿手段。 她抬手一挥,那笼罩着的金光立马支离破碎,整个神殿都跟着一番动荡摇晃。 金光消散,那股压在她身上的力量也消失了。 梓瑜大神官后背已然湿透。 “殿主大人莫要误会,这金光乃是天道所下,只是为了保护星河大殿罢了。” 这女人如今的实力,是越发的深不可测了。 孽龙便是孽龙,仅仅靠着人间界那几日的香火供奉,信仰之力就得到了大圆满,也难怪会让众神心慌恐惧,派出几方神将毁掉她的祠庙。 白婳冷哼:“收起你们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本殿不说,不代表本殿傻,你九重天受层层虚空保护,外力如何能毁之?” 她抬头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神殿,笼罩于云层中,数百金色阶梯延伸至她脚下。 第566章 莫不是那瘟神惹怒了天道? 要她一步步走上去? 白婳冷笑,还不等梓瑜神官反应,面前就已经没有了白婳的身影,神殿门口,众神齐聚,正在讨论着有关孽龙的事情。 门口的一阵狂风席卷而来,伴随着剧烈的动荡,险些掀翻了神案。 星河聚于穹顶,那高高在上的神位之上,朦胧间似乎只能看见一个巨大的虚影。 那……就是掌控三界的天道! 她走进殿内,无视众人,而是径自走到那虚影面前,抬头挺胸,面露不屑。 “你便是这般见不得人,连亲自出来迎接本殿都不愿意了?” 虚影渐渐清晰,露出那人清润儒雅的面孔。 众神跪地参拜,神情肃穆,无一不尊,唯白婳立于大殿,不卑不亢,不跪不拜。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那人缓缓从虚影中走出,金线绣着祥云的长袍拖曳在地上,三千发丝如海藻般浓密柔顺地披散在身后,眉心是他特有的金色莲花印记。 大殿中散发着清香,金色莲花在他脚下绽放,似以他为中心,圣洁的金光追随在他身上,他便如天空中最亮的星子一般,散发着璀璨耀眼的光芒。 即便和澹台策是双生莲,可到底是有着大大的不同。 儒雅清绝的面庞,更是和澹台策的张狂霸气截然相反,一个看似内敛温和,实则却冷清决然,一个张扬狂傲,却又内心似火。 这两人,似乎生来就是不同的。 白婳眯了眯眼睛,唇角微勾:“能得天道亲自相迎,本殿自是不胜荣幸。” “既是受封神职,那便快些吧,稍后,本殿还有些话,想向天道亲自讨教一二。” “白婳,你莫要张狂!你不行礼便也罢了,而今更是对天道出言不逊!” 底下不知是哪殿的神女看不惯白婳的行事作风,竟然大胆指责了起来,其余人等虽未开口,却都一脸认同的表情。 九重天制度森严,仙阶高低更是分明。 只是那神女话音刚落,就被赏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的不是白婳,而是天道。 淡漠的眼神轻轻扫了过去,落在神女脸上。 “我与殿主讲话,旁人莫要插嘴,你,是何时飞升的?” 神女捂脸,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我……” “哪殿的神女,便自行领回去受罚吧,以下犯上,便是缺了教导。” “是。” 底下的人将神女拖了出去,也不顾那神女的哀求,所谓的受罚,便是要削去她的神职,贬为普通神女,为奴为婢。 “疏于管教,倒是让你看了笑话。”他说话总是不温不火,似乎很有耐心,可那一巴掌,也着实打得狠。 “你不必在本殿面前如此假惺惺,你只需告诉我,今日赤乌,受封的是何等品阶的神职,掌管何方事务?” 天道轻笑,朝赤乌招了招手,赤乌上前,那修长的手指点在他的眉心。 一缕金光摄入,神音梵唱声声入耳,仙雾缭绕。 片刻后,那清冷尊贵之人放下手,垂下宽大的袖摆,说:“你神鸟一族人丁兴旺,便由你做了你族族君,统管神鸟一族。” 赤乌瞪大双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看向白婳求证。 “谢恩吧。”白婳淡淡一言,转身便朝着殿外走去,倒也没去理会那些人的神情如何。 凉亭之外,神鹿双双嬉戏,池塘中的锦鲤忽然跃起,水光变成了彩虹,艳丽绚烂。 “这是我最近酿的酒,你且尝尝。” 天道亲自给她倒了杯酒,脸上一直带着笑容,似乎他们是许久未曾见面的老友,而非敌人。 白婳没有去接,而是盯着他,问:“毁我祠庙,你很得意?” “祠庙?”天道很诧异,笑着摇头:“我不曾毁过。” “只是你在人间界之时,我多拿几道雷劈你,以作警示,你便记恨我至此,殴打梓瑜?” “殴打?”白婳无语:“他如是对你说的?” “不,我猜的。” “……” “你既说没毁我祠庙,便着人去将其重新修缮。” 天道摇了摇头。 白婳眉心一拧:“你着神将出现在人间界,已是触犯禁忌,还是说,这些禁忌,只对我有用!” 她是离开了人间界,但并不代表会什么事都不知道。 “那你倒不妨说说,你干扰人间事物,篡改生死一事,白婳,你手执阴阳卷,并非是让你胡作非为,而是要你静心养性,造福三界。” 他总是会这般避重就轻,不追自己的错处,只挑她的,白婳也早就习惯了,所以懒得和他费口舌。 长剑凝空,抵在他的眉心,桌上的酒杯瞬间震荡碎裂。 “你以为这些能治我的罪那便去治好了,但你对我所做之事,需得有个交代,五百年前,你让你的大神官接近我,同我成婚,不过是为了取我龙骨,好让我灰飞烟灭!” “若是我猜得没错,那轮回台是你动的手脚吧,澹台策和净慈轮回转世,也是你一手安排的吧,你就这么想得到我的龙骨吗?还是说,你怕的不是说,而是另外一件事!” “放肆!” 那凝成实质长剑刹那间被震成粉碎,霞光消散,取而代之的漫天惊雷,密密麻麻的出现在九重天上空。 “天道怒了?” 众神惊恐抬头,纷纷躲闪不及。 她被震得双臂发麻,胸口血气翻滚。 果然,天道就是天道,就算她现在很强,他也依旧能够压着自己。 可那又怎样,她白婳的字典里,从没有认输二字! 多年的欺骗和利用,她忍了许久的愤怒,若是不找他讨个公道,那便不是她白婳了! “莫不是那瘟神惹怒了天道?” “哼,就知道她来九重天一定没好事!真不知道天道为何非要给一只鸟受封神职!” 底下多数他们愤懑和怨怼,对于白婳,更是怨声载道。 “白婳,我忍你多时,你且莫将我对你的忍让当成你放肆的底气!” 那看似一向温和的天道,其实从来都不温和。 雷厉风行的手段和澹台策差不了太远。 漫天的雷,像是和白婳有仇一样,全都汇聚在一起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朝她径自劈下。 他眼里没有温和,只有冷漠和对她的掌控。 第567章 东方神将 “怎么,你这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治我的罪了吗?” 白婳勾唇冷笑,那一身冷艳绝杀,丝毫不受他威严所胁迫。 那光柱还在不断的变大变粗,巨大的闪电余威使得周围的一切都被一股电流覆盖,池中锦鲤更是不安的飞快游动。 刚受封神职正在接受祝贺的赤乌察觉到白婳有危险,立马化作神鸟形态朝白婳所在之处飞去。 光柱不断膨胀,紧接着一阵巨响爆炸,冲天的亮光填充了大半个九重天! 雷电滋滋作响,仙林更是被摧毁成了齑粉。 这,就是天道的怒火! 九重天上,从来没有人敢惹怒天道,因为他们知道,天道的怒火,没有人可以承受得住! 那孽龙也一样! “婳婳!” 赤乌心惊肉跳,自高空飞快落下,然后迅速冲向白婳,却在下一秒停住了脚步,瞳孔瞬间放大。 只见那被光柱击中的女人正完好无损地站在天道面前,手掌撑开,再次握紧。 眼中跳动着嗜血的光芒,赤色的光缠在掌心。 “你以为,这么多年本殿还只是学了那些本事吗?你不是喜欢拿雷劈我吗,那今日也就让你尝尝被雷劈的滋味儿吧!” 轰的一声巨响,赤色光芒比起刚刚的白光还要更加凶猛,他们仿佛都能闻见充斥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儿。 红光涤荡了整个九重天,却又迅速调转了方向。 “婳婳!”赤乌来不及思考冲向白婳,红光正中他的胸膛,立马被打回了肥鸟形态,待尘埃落定后,那手持长枪身穿银白盔甲的男人挡在天道面前。 面色冷漠,而那红光,便是他打回去的。 “东方神将!居然是东方神将!” “那孽龙可真是不怕死,惹怒天道也就算了,居然还想袭击天道,东方神将虽不及那孽龙厉害,但两人当真要打起来,谁也讨不到好处的。” 在白婳未曾飞升之前,东方神将乃九重天第一武神。 白婳飞升后,他便成了第二。 “吾乃东方神将,区区孽龙,休伤吾主!” 高大威猛的身躯挡在天道面前,堪堪吸收了一半的攻击。 洪亮的声音更是绵延千里,震撼人心。 “东方,退下。” 神将立于身侧,一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白婳。 “你养的狗对你倒是忠诚得很,不过很可惜,手下败将罢了,东方神将?” 白婳嗤笑:“本殿看,东方笑话还差不多。” 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赤乌,又道:“今日之事,尚且没完,天道,咱们来日……放长!” 可真是个傻鸟,不过刚受封神职,便自以为是地过来替她抵挡攻击,天道地雷她都不在怕地,还怕被自己的攻击反弹? 回到地府的赤乌已经没脸见人了,要是让那群家伙知道自己被打回了原形,非得笑掉大牙不可。 “婳婳,你为什么为何他打起来啊,那个男人那么强,咱们打不过的。” “打不过就要认命吗?让他来抽了我的龙骨?” 白婳用灵力温养着他被打伤的地方,这厮本就弱,东方神将的威力更是不可抵挡。 赤乌焉了吧唧地说:“婳婳,是本啾太没用了,都保护不了你,而今虽为一族之君,可却着实没什么本事,要不,这神君本啾不当了吧?” 它以前嘴巴毒得很,现在去了趟九重天,反而变得没自信了。 赤乌是见识过东方神将的厉害的,自己虽是神鸟,可着实帮不了婳婳什么,反而总是挑婳婳的错处。 如今想来,才觉得自己越发不堪。 白婳拧眉,直接给它来了个爆炒栗子,瞧在它脑袋上。 “不过一个东方神将罢了,便让你如此自卑,那你还跟在本殿身边作甚,不如去死了算了,我亲自渡你过奈何桥,往生池如何?” 它身上的毛都被东方神将轰掉了很大一撮,又正好在肚皮上,整块儿皮肉都是发红的,大概内脏也是有些受损的。 白婳眯了眯双眼,虽然不想承认,但东方神将的实力的确要比以前强了许多,看来这些年,他还真是不甘心作为自己的手下败将,勤加苦练呢。 不过她这个人记仇得很,赤乌身上的伤,总有一天,她会加倍还在他身上! 赤乌又开始拼命嚎叫了起来,大喊着:“婳婳,你不能对本啾这么狠心,本啾也是因为你才受伤的嘛!” “哼,知道自己的几斤几两还敢硬往上凑,你以为他能上得到我吗?蠢货!” 按在它肚子上的力道加重,赤乌疼得嗷嗷叫。 喊道:“人家肚子上都没毛了,婳婳,轻点儿。” 那语气还带着几分委屈。 天道动怒,受牵连的不仅只有九重天,还有人间界。 一场大雨足足下了两个月,整日的电闪雷鸣。 京城的百姓们将那晚的事情称作神罚,觉得那些巨人都是神的化身。 连着下了两个月的雨,洪水倾泻,山体崩塌,冲刷出了许多血红色的棺材。 “世子,北面的山上又冲出了四副棺材,和先前的以前,棺材以赤红朱砂吐沫,棺盖以铁钉封死,此刻正在运回的路上了。” 两个月的时间,足足冲刷出了七八十副棺材,所有棺材都如出一辙的血红,上面还刻画了诡异的符号。 此事他们不敢声张,怕引起城中百姓们的骚乱和恐慌。 “走,去看看!” 林承文披上蓑衣戴上斗笠,直接翻身上马。 那棺材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他们想尽了办法都没能将其打开,不论是铁锤刀劈亦或是火烧。 而夜里,那些棺材里也总是能传出些指甲抠在棺壁的声响,是以如此,林承文才不敢声张。 加之他被白婳开了天眼,用来调查这件事情最适合不过了。 雨势非但没有减小,反而越下越猛。 随从们跟在身后,马蹄溅起无数稀泥。 “世子何必亲自前去,尽管让他们送回来便是,如此滂沱大雨,世子若是有什么意外……” “闭嘴!” 林承文怒喝一声,道:“本世子命硬得很,能有什么意外,倒是本世子这心里格外的不安,总觉得会出事。” 这么大的雨天,又是从山上将棺材运送回来,且不说山体随时都有崩塌的可能,还伴随着有泥石流和洪水的危险。 第568章 邪魔流窜 而今不知道那些棺材的来历,更不知道这些棺材是只有京城附近才有,还是各州郡县都有,若是没有,冲刷去了其他地方,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他虽不懂玄门之术,可好歹也跟着白婳一段时间,皮毛还是了解了一些的。 这些棺材必定是有人刻意安排,林承文便想到了废太子,先前听白婳说,要他务必盯紧太子府,他曾偷偷进去看过,太子府里也有一口血色棺材。 他不知这事和废太子有什么关联,但白婳不在,这大端都城,就得由他来守护! 管他是哪方邪祟,都别想祸害都城百姓分毫! 雨势凶猛,他们一路火速赶至山脚下,大雨滂沱险些模糊了视线。 然而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浑身发凉。 而今已然入秋,这秋雨来势汹汹,冰凉的雨点渗透衣衫也不及眼前的景象让人发汗恐惧。 雨水冲刷着雨水,和泥泞混在了一起。 那四口血红色的棺材已经被打开了,随从连忙上前去检查。 “世子,棺材是空的,咱们派出去的,总统十二人,无一活口!” 林承文心中大骇,连忙下马,泥水脏了鞋子,若是换做以前,他必然嫌弃万分,而今却只想着那棺材到底是如何打开的! 他们仔细检查了每一具尸体,身上全是致命伤,像是被什么尖厉的东西划破了胸口和喉咙,眼睛和心脏更是不知所踪。 “世子,这棺材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随从们都不由觉得恐怖,那棺材不知道被埋在土里多久还能活着,如今更是能自己从里面出来没了踪迹。 若是趁机溜到了别的地方,那后果,他们想都不敢想。 林承文也是面色扭曲,紧紧握拳,深吸一口气后说:“先将他们的尸体带回,此事务必守口如瓶,晚些时候,本世子会亲自去拜访大法师!” 现在京城里唯一有能力解决这件事情的,应该只有护国大法师了,柳淮需那个半吊子,自身都没搞明白,林承文自是不会将希望放在他身上。 只望法师能够不要让他失望才是。 他现在还要回去看看那些被安放好的棺材,万一那些东西也能从里面出来,麻烦可就大了。 四十口红棺材都摆放在京城最大的义庄里,他一路往回赶,天色也越来越暗。 守义庄的原本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义庄附近没什么人,将棺材放在这里最合适不过了。 “庄叔。” 他火急火燎地进了门,取下头上的斗笠问:“庄子里没发生什么事儿吧?” 老人从屋子里走出来,看着院子里摆放整齐的红棺材说:“世子放心,好着呢。” 他还派了一支队伍在这里日夜守着,便是怕有什么突发状况。 林承文这才松了口气:“那便好。” “世子,那是……” 庄叔看到了后面随从们带回来的尸体,林承文眼神一暗,道:“怕是要麻烦庄叔给他们安排一下了。” 聪明的人自然不会多问。 这些人死状凄惨,明显就是横死的,这横死之人怨气最深,义庄又是至阴之地,这红棺材更是大凶。 他一个老人虽不懂什么,只晓得安排死人入土为安,却也明白鬼神之事不可招惹。 “世子放心,老朽必定会安排妥当,只是现在天色较晚,怕是要忙到入夜了。” 在将死者送进棺材之前,义庄的人会帮他们清理缝合伤口,让他们体体面面的。 好在义庄还有好些个学徒,能够一起帮衬着。 林承文点头,遂从腰包里掏出一袋子银钱来,说:“这是给您的辛苦费,明日处理好了,我会再补一些。” 最后他再看了一眼那些安静躺着的棺材们,才离开了义庄,直奔护国法师府去了。 因着连月的大雨,法师府也许久未曾开门了,就连守门的人也很是懒怠,以至于都不用通报他便进去了。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法师府连灯都没有点。 “净慈法师!” 他一路急促地走进去,这里房间众多,一时间竟然还有些难找。 “法师!” 他推门进去,隐约间好像听到了一丝喘息。 也许是走得近,惊动了里面的人,一道佛光立马把他打了出去,林承文连滚带爬地起来。 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也顾不得自己浑身狼狈的模样,说:“法师勿怪,实乃是在下有急事相告,故而才无礼了些!” 屋子里黑漆漆的,他尚且看不清状况,只觉得刚刚听到的喘息声太过于古怪了些。 想着自己也太过于着急,许是幻听了也说不定。 他终于看到了屋子里的人影,似刚打坐起来,袈裟浮动。 “世子有何急事?” 林承文未曾察觉到他身上的异样,便火急火燎地说:“先前同法师说过的,那红色的棺材,今儿我的人又发现了四副棺材,但与先前不同,那棺材里的东西跑了出来,还杀了我的人,挖眼掏心。” “如今那些邪物必然逃窜去了别的地方,在下是想求法师能够出手,保百姓安宁。” 说完之后,外面雷声轰隆。 明亮刺眼的闪电疯狂地穿过乌黑的天空,更是在刹那间照亮了净慈清润绝色的脸。 但也不过是装瞬间罢了,林承文揉了揉自己的双眼,他为何会从法师脸上看到一丝红晕和像是情欲过后才有的表情? 林承文常年眠花宿柳,最懂这些了。 然而屋子又飞快地暗了下去,他根本看不真切。 现在一心记挂着百姓的安危,更是来不及去细想别的,想她一个出家人,自是六根清净,无情无欲的,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世子想要贫僧如何做?” 林承文呆了呆,如何做? 这不应该是净慈去想的问题吗,他是法师,自然比他更懂邪魔妖孽之事。 林承文抿唇,想了想:“只要法师愿意出手,要我英国公府做什么都愿意!” “不若法师去义庄瞧瞧,能否将那些棺材里的东西都超度了?” 净慈摇头:“他们已经非人非鬼,不隶属于三界,贫僧只超度冤魂亡灵,无法超度邪魔之物。” 邪魔? 就连净慈法师都承认那是邪魔了。 林承文心中那唯一的一点侥幸也彻底破裂了。 第569章 这一看就不像是人 “那该怎么办?法师可有好的法子?” “若是引起了骚乱,大端危矣啊!” 林承文已经心急如焚了,可净慈看上去,丝毫没有慌乱,如果今天没有死人,棺材没有被打开,他也许还不会这般紧张。 但不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居安思危,难免就要多想些。 “这是她所爱的王朝,贫僧自会尽力相帮,世子莫要担忧,还请回吧。” 他这算是应下了。 林承文松了口气:“那便有劳法师了,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告知国公府,在下告辞。” 他知净慈不喜被人打扰,连忙离开了法师府。 街道上冷清得很,除了雨声,便什么都没有了。 只是他刚出了国师府的大门,那招摇的马车就停在他面前。 楚珏从里面探出头来,笑嘻嘻地喊道:“好巧啊林兄,这么大的雨,不如来小弟这车上坐坐如何?” 林承文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还真就进去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这马车里一定有美女相伴,现在这里头就只有他一人,芸娘总是飘在他身侧,就算他想,也不敢啊。 和女人比起来,还是小命要紧。 “林兄这是做什么去了,一身都湿透了,我听说你在义庄放了很多棺材,是为了这事儿去找法师的吗?” 有芸娘整日看着楚珏,这货也老实了许多,楚相国自是乐意的。 他也只是听说有女鬼缠着楚珏,但自己看不见,而今楚珏身强体壮,又没死,楚相国索性也就不管了。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问,岂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林承文冷哼一声,楚珏尴尬地挠了挠头,他这不是想显摆一下自己消息灵通嘛。 “那林兄可否说说,那棺材的来历?” 林承文白了他一眼:“同你说了有何用?一无是处,还以为你能在北穆有所长进,现在看来,依旧废物。” “你!” 楚珏想要发作,但还是忍了下来,说:“京城风平浪静,只是雨下得多了些,况且你怎知本公子毫无作为?” “本公子可是出钱出力,修缮河道堤坝,力排洪水解难,又拨款赈粮,解救百姓于水火,如此,可算是有作为了吧。” 他做的这些事情,林承文自然知晓,不过大多数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罢了。 他不过就是个甩手掌柜,但出钱倒也真的出钱了。 “楚公子若真闲的话,不如去帮我找个人。” “什么人?” 林承文附在他耳边轻语,楚珏顿时瞪大双眼。 “此事可真?” 林承文微微一笑:“保真。” “好!” 这种追求刺激的事情,楚珏当然喜欢去干了,当然,前提是得要命。 京城的排水系统要比别的州县都要发达许多,故而就算是连月大雨,也还不至于将京城给淹了。 但其它地方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州县被淹,粮食被毁吗,秋季本就该是丰收的时候,而今大多数粮作物都毁在洪水里。 百姓们没得吃的,饿死的人也不在少数。 洪水中总能看见一些尸体被冲走,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人们一边打捞尸体,一边发着牢骚。 “要不是那狗屁女帝,咱们也不至于遭这么多罪,连着下了两个月的雨,是要把我们都淹死才甘心呀!” “就是,女人当皇帝本就荒唐,还要给她建祠庙,她算个什么东西,幸亏死得早!” “都少说两句吧,死者为大,给自己积点口德也是好的。” 站在高石头的男人们都在打捞尸体,能捞上来就捞,捞不上来就算了。 “积什么口德,要不是那娘儿,咱大端能发大水闹洪灾?” 京城出现巨人毁掉女帝祠的事情早就传遍了,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想说就说。 “就她这样的女人,没把她的尸体拉出来鞭尸都不错了。” 今天的雨比前些天的要小些,那些木板推车们来回地拉运着尸体,不管怎么说,都是要让死者入土为安的。 生逢乱世,又是天灾人祸,谁也不想得。 “大哥,那边又飘过来几具尸体,咱赶紧的,捞了好回家吃饭了!” 他们处于下游,从上游冲下来的尸体每天都有。 “咦,这尸体……” 他们将打捞上来的尸体搬到木板车上去,却发现这尸体和其他尸体不一样,双眼的位置是空的,黑漆漆的一片。 就连胸口的位置也是一样的。 一眼可以望到底。 他们每天都在打捞尸体,什么样的没见过,不过也就是在水中被泡得发胀罢了,要么就是遭鱼类啃食得面目全非,但好歹还算是健全的。 “大哥,这边的尸体也一样!” 一旁处又有人大喊着,不光如此,他们这会儿连续打捞起来的十多具尸体全都是没了眼睛和心脏。 “怎么会这样?” 打捞的人丢下手中的捕网,一群人面面相觑,遍体生寒。 “大哥,要不咱们还是别捞了吧,这尸体太邪门儿了,这一看就不像是人……” “闭嘴!” 身型魁梧高大的男人呵斥了声,他是这群人中的老大,姓杨。 只见他瞪着眼睛走过去,瞥了一眼板车上的尸体,相同死状的,约莫有二十多具尸体,如果只有一两具,是不会引起恐慌和骚乱的。 但偏偏出现了这么多。 “洪水泛滥,到处都是泥石流和山体崩塌,难免就会有一些突发情况,这些尸体说不定就是在冲刷过程中被什么尖锐的石头或者树枝戳到罢了,休要胡思乱想,胡言乱语!” 怪力乱神之事不可随意传播。 他双眼扫过这里的人,意思不言而喻。 最好能够把嘴巴闭紧,否则要是引起什么骚乱,他可是没办法保住他们的。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大家都回去吃饭吧,明儿我们继续打捞!” 看样子,雨应该是要停了,越下越小,自然能腾出地方来埋葬尸体。 他们将一车车的尸体往回运,大家吃过晚饭后,有来认领尸体的,就把自家尸体给领回去,无人认领的,他们也就只能找个空地埋起来。 但到处飘来的都有,肯定是认不全的。 到了晚上的时候,也就只剩下毛毛雨了,人们挖了土坑,用竹席和草席将无人认领的尸体一裹便扔了进去,铲起湿濡的泥土就掩盖了下去。 却没看见,那被泡得发白发胀的手指,在微微地抽搐痉挛。 第570章 尸变之惧 “大伙儿都加把劲儿,争取在子时将尸体都处理了!” 虽然是深秋,雨水冰冷,杨老大却是光着膀子,他一个人的力气足以干两个人的活儿,速度也比别人都快。 四周除了细微的雨声,便是铲土的声音了。 可恍惚间,不知是谁听到了一声喘息,像是一口气积压在胸膛许久终于释放出来了一样。 还在埋尸体的年轻人打趣地笑了声:“这就累了,杨老大你这力气也不怎么样嘛!” 周围的人都奇怪的看着他,杨老大更是皱眉:“你在说什么?” 年轻人连忙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可渐渐的,不止他一个人听见了喘息声,不是累急之后的喘息,而是绵长又诡异。 “你们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刚刚说话的那个年轻人看着大家伙都在忙,然而这声音却越来越明显了,忍不住有些害怕地问。 有几个人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互相看了一眼。 连忙喊道:“杨老大,好像有些不对劲!” 这一声吼,大家都停了下来,一时间,那喘息声就更加明显且急促了。 大家都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家伙,这黑灯瞎火的,也就几个火把照亮,勉强能够看清对方的脸罢了。 这里又摆放了那么多尸体,难免让人心里发毛恐惧。 杨老大扫了一眼,厉声道:“都在胡思乱想什么,赶紧埋!都不想回家睡觉了吗!” 这里要论胆量,杨老大绝对是第一。 但喘息声却越来越重,重到已经让人无法忽略的地步了。 “杨老大,啊!” 忽然有人惊叫了声,等他们看过去时,那惊叫之人却被迅速拖入了黑暗之中,惨叫声和皮肉撕裂的声音彻底击溃了他们的防线。 杨老大眼疾手快地夺过一旁的火把和铁叉就飞奔了过去,但等他过去时地上只剩下了一句没有了眼睛和心脏的尸体。 “杨、杨老大,要不……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太吓人了! 这实在是太吓人了! 他们埋了这么久的尸体,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那藏在黑暗中的到底是什么,是怪物,还是邪魔? 刚刚说话的那个年轻人吓得两股战战,一股热流顺着两腿之间流了下来。 但他却感觉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他双腿打战,哭着朝杨老大喊:“杨老大……杨老大救我,啊——” 又是一声惨叫,他也被拖入了黑暗中,杨老大立马投掷出手中的铁叉,扑哧一声闷响,似乎是刺到了。 但等他们看过去时,地上除了尸体,就是一滩暗红色的血迹,很明显,这不是正常人的血迹。 “所有人靠在一起,不要乱跑!” 杨老大高声喊着,然而已经死了两个人了,这足够引起他们的恐慌,也能将他们内心的恐惧无限放大。 有人在恐惧之下,扔了手中的工具,企图跑回家。 “站住,回来!” 但还是晚了,等杨老大喊出声的时候,血雾弥漫,惨叫四起。 杨老大狠狠咬牙:“到底是什么东西,给老子滚出来,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的!” 遇上这种情况,没有几个人不怕的。 就在这时,他们又听到了那喘息声,紧接着便是骨骼扭动的咯吱声。 忽然间,那土坑里忽然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来死死地拽住了一个人的脚踝,企图将他一并拽进土坑里。 “啊,杨老大救我——” 杨老大反应迅速用铁叉刺中了那手,但这并没有让那东西放手,反而越抓越紧,杨老大只得想法子将那手砍断,将断手掰开扔出去。 却见那被抓之人的脚踝上迅速出现乌黑的手印,血肉更是在瞬间被腐蚀,露出里面的骨头来。 哀嚎声让人头皮发麻,更是让他们浑身战栗。 “杨老大,怎么办?!” “拿刀来!”杨老大咬牙,按着那人的肩膀狠声说:“你忍着点,想要活命,你这条腿就别要了!” 杨老大是习武之人,年轻的人时候参过军,杀过不少人,身上的煞气也重。 那把当年随他一起出征的大砍刀,更是随身携带,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只见他手起刀落,眼睛都不眨一下便替他了断了那条腿。 还好杨老大动作够快,不然毒气上引,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他了。 杨老大三下五除二给他包扎了伤口,将人一把捞在自己背上背了起来,咬牙大喊:“快走,回村!” 他从军多年,这种情况也是头一回,眼看着是瞒不住了,必须赶紧回去通知村民们,想出一个应对的法子来。 但明显晚了,一具具尸体从土坑里爬了起来,阴风阵阵,吹得他们手中的火把都快熄灭了。 一双双发红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不,明明有些已经没有眼睛了! 所以,他们不是人! 杨老大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却仍旧一手托着断腿的人,一手握着看到,目露凶光。 无数尸体将他们包围,这里除了他,全都是一些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如何能够去抵抗这些东西! “啊——!” 还不等他想出个对策来,一声声惨叫落下,那些尸体就跟发了狂一样,疯狂地朝他们袭来,杨老大握紧手中的砍刀,整个人就像是蓄势待发的野狼虎豹。 只是他没看见,那隐藏在黑暗中的红衣之人,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大家都跟在我身后,不要乱跑!” 这些尸体的血已经凝固了,所以就算刀劈,也不会有血液迸溅出来。 杨老大一人在前方开路,可后面依旧有人不断死亡。 “若是有腿脚快的,便快些跑回村子里,让村子里的人都家门紧闭,千万不要出来!” 可这种情况,大家没有腿软跑不动就不错了,更何况这些东西的速度简直见所未见。 也有人企图跑出去,却被瞬间扑倒,简直快得离谱。 杨老大眼看着这个法子行不通,那就只有靠自己了。 “杨大哥,你放下我吧,这里只有你才能跑回去了,咱们是跑不掉的了!” 那被他背着的人哭丧着脸说,虽然不想死,这可就是事实,在现实面前,人总是很轻易的就会被打败。 第571章 有本事就过来咬我啊 但是如果丢下自己能够让杨老大杀出重围,回去报信给村民们,让他们早做准备,避免躲过的伤亡,他们这条命好像也不算什么。 “闭嘴!能活着就不要死!人的命只有一条,来之不易明白吗?” 杨老大厉声大喊着,这种情况他知道,如果只有他一人,自然好走,可能救一人便救,为何要放弃。 “杨大哥,我求你了,我娘子快生了,以后你替我多照顾他们孤儿寡母的……” 背上的男人忽然用力挣脱了他的后背,直接扑到了一个冲上来的尸体。 杨老大双眼发红,看着后面越来越多的尸体,他咬牙直接朝着村子的方向跑。 杨老大直接跑回去了村子里,拿起了铜锣用力地敲。 “所有人都听着,不要开门,不要开门!” “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请躲在屋子里不要出来,不要出来,都听明白了吗?!” 村民们还在云里雾里,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却透过窗户看见杨老大满身的血,身边的大砍刀也是血。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杨老大在村子里的名声好,他说的话,比里正的话还管用。 刚说完,外面就已经响起了那令人恐惧的嘶吼声。 “都躲好,不要发出声音来!” 雨还未停,外面一片黑漆漆地,他们根本就看不真切,只能隐约瞧见一些人影在外面晃来晃去,还有一双双发红的眼睛,似乎在到处搜寻着什么。 而当他们看清楚那发红的眼睛时,却都一个个吓得心脏发凉,捂紧了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丁点儿声音来。 这些东西的视力和听力都是极好的,似乎有一点儿动静都能将他们引过来。 而刚刚埋尸的地方,楚珏根据林承文提供的线索一路追踪过来,却闻见这里浓郁的血腥气,还有一地的残肢断臂。 “糟了,我们来晚了!” “芸娘,这里可还有活口!” 他翻身下马,柳淮需也在一起,他虽然是个半吊子,但说不定能在关键时刻创造奇迹呢。 “楚公子,这里还有人活着,不过也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芸娘漂浮在半空,楚珏立马过去,那人正是被砍了腿的,眼睛已经没了。 “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眼看着他是活不成了,撑着他还没咽气之前,赶紧问出一些有用的线索。 那人指着村子的方向,口中不停地冒着血泡子,费尽了浑身力气说:“村……村子……” “救……救他们……” 还没说完,那人就彻底断气归西了。 林承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里一片黑漆漆地,什么都看不到。 柳淮需手中的罗盘不停地来回转。 “楚公子,那些邪物就在前方,咱们得抓紧去了!” 楚珏翻身上马,直奔村子而去,而芸娘速度快,比她先行一步。 村子里,所有人都静悄悄,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来。 杨老大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地往下掉,只要这些东西走了,他们就能暂时安全了。 挺住,一定要挺住啊!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不停地祈祷着。 然而总是事与愿违,不知道是哪家的方向,忽然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洪亮的声音顿时响彻夜空。 浑身冷汗脸色苍白的妇人顿时绝望地瞪大双眼。 “夫人,孩子生出来了,生出来了!” 然而女人的脸上根本就没有喜悦,只有恐惧和绝望,因为她知道,外面有杀人的怪物,孩子的声音,足够将那些东西引过来! 就算是生产时的疼痛她都能忍,可新生儿的啼哭却是不能忍的! “糟了!” 杨老大忽然想起那人说自己娘子快要生了,约莫就是这户人家,来不及多想,杨老大直接夺门而出,敲响手中的铜锣。 高声大喊:“畜生们,你爷爷我在此,有本事就过来咬我啊!” 果然,那原本被婴儿啼哭声所吸引的行尸们,纷纷都看向了杨老大。 可是因为那一声婴儿啼哭,让原本就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儿的村民们彻底崩溃,极大的恐惧之下,谁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杨老大努力的想要吸引所有的行尸,然而行尸的数量,远超过了他的想象,行尸们身上带着湿润的泥土,就连前些天他们刚埋下去的,都从土里钻了出来。 一双双发红的眼睛,一声声恐怖的嘶吼,行尸们力大无穷,速度更是奇快无比。 眼看着追不上杨老大,他们开始在村子里横冲直撞,破门而入。 刹那间,整个村子都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杨老大浑身发寒,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咬牙低吼:“这些畜生!” 他又折返迅速前往刚生完孩子那户人家,好巧不巧,那些行尸约莫是嗅到了一丝血腥气,发了疯似地涌向那间屋子,屋子里的生产婆子拼死抵着门。 可根本于事无补,很快就被拖了出去。 妇人抱着孩子躲在墙角无声地哭着,可怀里的孩子还在放声大哭。 杨老大用尽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但还是晚了,行尸已经一蜂窝的冲进去了。 “不要!” 杨老大崩溃的大喊,里面就是一对孤儿寡母,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这么多行尸冲进去,他想都不敢想。 “让开!” 就在杨老大崩溃之时,一只手迅速扯着他的衣领往后扔去,一柄弯刀自袖口飞射,如同割草一般,轻松收割一片。 黑色纤细却十分矫捷灵敏的身形冲了进去,杨老大更是不假思索,提起手中的大砍刀就是一阵劈砍。 等楚珏他们赶到时,整个村子都沦为了血一般的地狱。 四处都散发着腐败和烂肉的味道。 “柳道长,你快些出手吧!” 柳淮需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掏出一把符纸来,用力抛向空中,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刹那间,符纸四散,分四个方向将整个村子封死。 更是爆发出阵阵金芒,在地上交互交映,行尸所碰金芒,瞬间化作黑烟消散。 楚珏一看有戏,欣喜地拍了把他的肩膀:“真有你的啊,没想到你还真有法子!” 他还以为这柳淮需就是个二愣子呢! 第572章 她就是个煞星 看来林承文说得不错,把他带上,总比啥也没带得好。 柳淮需勉强笑了笑:“谬赞谬赞了,楚公子还是赶紧进去救人吧,看看有没有幸存者。” 这村子虽然不大,可上下也有一两千人,随着刚刚的形式扫荡,金芒会自动搜寻邪祟,好在这些邪祟不是很厉害,柳淮需还是能够对付的。 正好这些法子,都是白婳教的。 屋子里,女人一手抱着新生儿,一手托着浑身是血的妇人,杨老大此时还抬头看着天上的符枕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看什么?” 冰冷的声音早就不复往日的温柔,她的胸口,那一片青黑色的龙鳞散发着耀眼的光泽。 她曾说过,有龙鳞在,不论在哪儿,自己都不会受到邪魔侵扰。 白婳从未骗过她,亦如今晚她冲进行尸群里,那些脏东西,自会对她退避三舍,半分也不敢靠近。 可那个女人不是怎么都杀不死的么,又怎么会被区区火铳杀死? “诶?杨姑娘?你怎会在此?!” 楚珏远远的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等凑上前一看,竟然是老熟人杨凌雪。 自杨显死后,他就再也没在京城看到过她了。 许多人以为,她大概是选了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藏起来,暗自舔舐伤口去了。 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要知道,杨凌雪身为京城一等一的贵女,不论是容貌还是气度,都是数一数二的。 那时候,杨凌雪自然也是他楚珏的意淫对象。 不过很可惜,杨凌雪眼高于顶,自是看不上他这等浪荡子的。 不过瞧着楚珏的目光一直放在杨凌雪身上,芸娘多少有几分不高兴,杨凌雪扫了他一眼,不冷不淡地说:“楚公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艳福不浅,身边的姑娘,也是一个赛一个貌美如花。” 别问她为什么能看得见,问就是龙鳞的缘故。 龙鳞非凡间物,自有它的作用。 楚珏尴尬地笑了笑:“杨姑娘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那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闻言,楚珏把自个儿的胸膛一挺,回答道:“自是为了驱邪魔,护百姓咯!” 此时柳淮需真想给他腚来上一脚,真不要脸,明明啥也没做好伐! 那妇人刚生产完,又受了惊吓,一时间还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人也是不清醒的,杨凌雪一股脑连人带娃的都塞给了楚珏。 说:“既然楚公子如此善良,那这对母子,就交由你照顾吧。” 楚珏瞪大了眼睛,盯着怀中已经不哭了的奶娃娃,这刚生出来的孩子,不过筷子长短罢了,浑身都是软绵绵的。 她就那样塞进自己怀里,楚珏愣是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碰坏了。 “杨姑娘,你……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去照顾啊,还是你来吧!” 杨凌雪已经不再理他了,搜寻着村子里可能还存活着的行尸。 说:“这些行尸是从京城流窜出来的,只有找到他们的领头人,才能彻底将其消灭。” 她虽然有一段时间没出现,但却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楚珏看见她手上的弯刀,上面挂着暗红的血,还有行尸的烂肉。 忍不住嘀咕:“这婆娘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厉害了?” 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杨凌雪就是个养在深闺的贵女,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会什么打打杀杀,更别说看见那些还留着一口气直接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补一刀了。 那残忍和血腥的程度,连他一个男人见了都头皮发麻。 譬如那还在地上苦苦挣扎嚎叫,四肢都拧成了麻花的行尸,她也顶多只是扫了一眼,然后弯刀对准了他的脑袋,直接来了一下子,更是嫌弃地在行尸身上擦拭着她的刀子。 望着那明晃晃寒光发亮的刀子,楚珏心里也是一阵发寒。 这女人,隐藏的可真深啊。 明明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居然还能伪装成清冷高傲的世家千金,并且无人瞧出破绽来,真是厉害! “杨姑娘?” 跟在身后学着她一起补刀的杨老大也是将信将疑地喊了她一声。 杨凌雪回头,不悦皱眉:“有事?” 杨老大尴尬地摸了摸头,说:“没事没事,今晚的事儿,多谢姑娘了,真是好巧,我也姓杨。” “天下同姓之人多了去了,谈不上巧。” “姑娘胸前的吊坠,倒是挺特别的。” 他是真的觉得很特别,不论是材质还是形状。 杨凌雪眉心一拧,眉眼含着些许杀气,她不喜欢别人过问有关白婳的事情,那女人死得太快了,好像是故意为了死而死。 然后留下大端这么个破烂。 村子里的幸存者还有两百多人,行尸的杀伤力太强,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能烧死好些人。 “这些尸体必须焚烧,否则还会有复生的可能,但寻常的火,应该烧不了。” 所以她将目光看向了柳淮需。 “杨姑娘有何吩咐?”柳淮需立马就挺直了腰板。 “女帝身边原有一神鸟,神鸟有神火,可焚烧万物,你得她教诲,这神火之术,可否习得一二?” “这……” 柳淮需面露难色,有些犹豫。 村民们一听女帝名号,立马就激动了起来,哭着喊着说:“什么女帝,她就是个煞星,妖星!” “今晚的这些邪祟,不就是她引来的么!你们都是和她一伙儿的!” 这些人失去了亲人,情绪难免偏激愤慨。 杨凌雪握着刀,冷漠的眼神扫过他们的脸,说:“她既是煞星,那我们便不必再管你们村子的事情,任由行尸复生,将你们都杀个干净。” “楚珏,走吧。” 杨凌雪懒得和他们废话,楚珏也当真就要走了。 杨老大咬牙,喊道:“杨姑娘留步,还请姑娘救救他们!” 杨凌雪冷笑:“救?” “拿什么去救?女帝不曾害过一个无辜之人,我等皆受恩于女帝,若非女帝,今夜我们也不会来救你们,让你们死个干净岂不是更好?” “是他们失言,在下替他们赔个不是,但行尸……还请姑娘出手。” 他们都是普通人,没什么能力去对抗,今晚就死了这么多人,如果再次复生,这里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第573章 没眼看了 此时柳淮需还在纠结为难之中,杨凌雪望着他们,说:“你们口口声声说这些邪祟是女帝招惹来的,证据呢?凭空臆造吗?” 神明高高在上,却有人总想将她从神坛上拽下来,跌入泥土,变得不堪。 如此才可以让他们觉得,原来神明也有如此卑贱不堪的时候,这便极大地满足了他们那颗虚荣而又卑微的心。 “可是……可是他们都说京城里降下了神罚,神毁了女帝祠,她如果不是煞星,神怎么会毁掉她的祠庙!” 活下来的人不乏有不甘心的,他们将亲人的死,还有自己的恐惧,全都归结在白婳身上。 杨凌雪只觉得这种说法荒诞可笑。 她道:“你们是亲眼看见了,还是亲身经历了?” “亦或是有神亲口告诉你了,那如果我说,毁掉祠庙的是妖魔,她才是神呢?不过是先入为主的观念罢了,你们便如此愚蠢!” 众人面面相觑。 她是神,她怎么可能是神? 不过细想之下,好像的确如此,先入为主的观念,总是能更容易的刻进人们的骨子里,便固执地认为先前所听说的一切才都是对的。 “柳道长,你说是也不是?” 柳淮需一个激灵,想都没想就连连点头:“对对对,杨姑娘说得都对!” “……” “你可会召神火?” 柳淮需又立马歇菜了,眼巴巴地望着杨凌雪,小碎步走到她身边,小声说:“杨姑娘,不是贫道不会,而是贫道技艺不精,先前她的确教过贫道,只是还从未召过。” “那你既然会,试一试又何妨?” “若是召不出来,岂非丢脸?” 杨凌雪冷笑:“她连教你丢不嫌丢脸,你却嫌召不出来丢脸,既如此,先前你做什么去了?一门心思都叫狗吃了?” 她言辞是越发犀利了。 瞧见她这般,楚珏默默离开了她好几米远的距离。 果然,和白婳待在一起的女人,最终都会被白婳同化,变得和她一般。 如此想来,还是他家芸娘好,丑是丑了些,但好歹温柔贤良,事事以他为先。 柳淮需脖子涨红:“杨姑娘,此言差矣……” “召是不召?” 柳淮需瞧见她握紧了手里的弯刀,脖子一紧,那凉飕飕的感觉,和白婳无异。 他嘴角一抽:“我召,我召还不行嘛!” 大家将所有的尸体集中在一起,四周贴满了符纸。 柳淮需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迅速结印。 老天保佑,一定要让他成功啊! 地府里,还在养伤的赤乌盯着半空中出现的虚影。 翻了个白眼说:“这货手印都结错了,要是能召出神火来才有个鬼嘞!” “婳婳,你先前教他的时候,怎么没顺带教教他的脑子?” 那结的手印,光是看着都挺着急的,偏偏现在还有那么多人看着。 “婳婳,他要是召不出来,丢的可是你的脸呀,本啾就算修为再差,也从未给你丢过脸呢!” 这要是说出去是他白婳教的,那还了得? “是我失策,没想到他出生的时候少生了个脑子。” 白婳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柳淮需这一门心思到底扑在哪儿了。 修道不好好修,术法也不好好钻研,就连习得那些符篆之术,也是靠描摹她的罢了。 除了那面前还算清秀的面貌,柳淮需还真是一无是处。 “不过杨凌雪很聪明,知道这些行尸唯有焚烧才能将其彻底湮灭,不出半个时辰,这些行尸就将会再次复生,而二次复生的行尸,会比第一次的行尸更为强悍。” 也就是说,他们死多少次,复生多少次,能力就会是初生的几何倍去增长。 “但先前我们在京城并未发现……” “不,这应该是我离开京城后才有人弄的。” 否则,没人可以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搞这么大的动静。 “神与神之间的战争,殃及的总是无辜的百姓,你倒不如想想,为何这些东西,单单只是出现在京城。” 京城作为整个大端的心脏,只有毁弃根基,整个王朝才会彻底覆灭。 赤乌瞬间就明白了过来,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婳婳,你是说……” “闭嘴,吵死了!” 白婳不耐烦地起身,紧紧地盯着画面中的柳淮需,他施法结印也有一会儿了,却迟迟不见动静。 “这道士该不会是来骗人的吧?什么神火,我看就是那女帝的走狗吧!” “就是啊,半天了两个屁都不放!” 柳淮需急的满头大汗,他又重新结了个法印,依旧没有反应。 此刻已经心急如焚了,因为他不知道是结印的手势有问题还是单纯的修为不够。 一连换了好几个都没有反应,而被堆放在一起的尸体因为有了动弹的迹象。 这些幸存者们就像是惊弓之鸟一样,吓得失声尖叫了起来。 “臭道士,你到底行不行啊,你可别害死我们啊!” 所有人都靠拢聚在一起,要是这些行尸二次复生,他们肯定是活不成的。 “柳道长,不要紧张,认真想想她是怎么教你的!” 白婳素来都喜欢未雨绸缪,她能那么快去死,就也一定是料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所以这些事情,她也应该是提前做了打算的吧。 不过杨凌雪还是高估了白婳,这些事情,她还当着没做打算。 不,准确的来说,是白婳高估了天道。 以为依着天道的性子,会将脆弱不堪的凡人放在第一位,却没想到为了以示惩罚,可以拿她的子民来开涮。 人们都还沉浸在行尸的恐惧中,想着他们一旦复活,自己是一点儿活路都没有了,在这种极端恐惧的情况下,什么恶毒的语言都咒骂得出来。 柳淮需本就紧张,再盯着这些人的咒骂声,更是频繁出错。 赤乌看得直接一头栽进白婳怀里,算了算了,反正它是没眼看了。 白婳嫌弃地将它从自己胸前拿开扔出去,在半空中形成完美的抛物线,再对着虚空轻轻一点,素白的手指隔着虚空迅速将一道神火传送到柳淮需的掌心。 柳淮需额头冷汗直冒,却忽然察觉到掌心一股滚烫之感,紧接着,便是那巨大的火舌落在那微微抽搐有复生迹象的行尸身上。 噼里啪啦的火焰迅速燃烧着,柳淮需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他……成功了? 第574章 这疯婆娘怎么又来了 他真的成功了? 柳淮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直到杨凌雪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柳道长不亏是女帝教出来的,真是……青出于蓝啊!” 要不是为了白婳的名声,这一句违心的夸奖,杨凌雪还真不想说出口。 简直昧了良心。 晦气! 说完转身就走,楚珏连忙跟上去:“杨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荒山野林,孤坟乱冢,楚公子也要跟着一起去吗?” 她微微扭头,眼角的光带着寒气。 自杨显死后,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了,可白婳一死,她便是真的再也没有笑过了。 她想,若是白婳在世时,自己跟着她学一些东西,是否也能像她一样,荡尽邪魅? 她摸了摸胸口的龙鳞,冰冷刺骨,而后缓缓走进黑暗,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火越烧越旺,被火焰裹着的行尸们不停地发出痛苦的嚎叫,最后被烧成黑烟消散,就连那些村民的尸体也一并烧毁了。 因为杨老大亲眼看到过,行尸带有尸毒,虽然不知道那尸毒会不会让村民变得和他们一样,却能让人飞快死亡。 若是让他们沾上一点,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过今夜的事儿,也算是暂时这么过去了,楚珏他们在村子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天刚亮就出发了。 因为林承文要他们找的人还未出现,所以他们必须继续前行。 “杨老大,那些人真是从京城里来的吗?”等到他们一走,村子里的人才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他们这里偏僻得很,那姓楚的公子一看就不是寻常人,怎么会到他们这个地方来。 “是又怎样,说不定就是那女帝的走狗,要不是女帝自己品行不端,惹出了事儿来,这些人会这么急匆匆地过来给她擦屁股?” “就是,说白了就是那些人自找的,咱们都是受害者罢了!” 杨老大听着这些人的话,狠狠地拧起了眉头,村子里一夜之间死了那么多人,现在他们还有心情讨论这些事情。 “诶,我说杨老大,你觉得呢?” 有人满脸揶揄的走过来捅了捅杨老大的胳膊,他可是村子里的一把手,他的话也是相当有威信的。 杨老大却冷着脸问:“你是宁愿被昨晚的怪物咬死,还是宁愿被女帝的走狗所救?” 年轻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杨老大又继续说:“女帝如何,我们暂且没有资格评论,但从京城里来的人,却是实打实地救了你的命,对救命恩人尚且如此诋毁,你,又能好到哪儿去?” 这一番话,说得在场许多人脸上都是火辣辣的。 是啊,不管怎么说,昨晚人家都是赶过来救他们的,非但没有对他们施以感谢,还在这里揣测和诋毁对方的用心。 “杨老大,我……” 那人还想说什么,却被杨老大狠狠一眼瞪了回去,那眼神中饱含杀气和冷酷,竟然吓得那年轻人后退了好几步。 杨老大去了昨晚生孩子那户人家的家里,取了一袋子钱放在桌上。 看了眼屋子里的妇人,满脸沧桑,正抱着孩子在喂奶,孩子大力吮吸的声音很是满足。 他说:“这些钱够你用上一阵子,有机会的话,离开这里吧,不安全。” 杨老大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他要出发去京城,这些事情也让他明白了,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他要去京城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用得着他的地方。 身为大丈夫,必须肩挑大梁,而非只图一时的安逸生活。 “咦,婳婳,这个人不错诶,你要不查查他的来历?” 赤乌现在没事儿就喜欢看人间界的一些事情,偶尔白婳也能调出团团的画面来让他解馋。 她正在尝试能否撕破虚空,但虚空的力量无穷尽,就算是她,也无法突破。 等到虚空裂开一条缝隙时,强悍的力量立马反噬而出,要不是她躲得快,半张脸就毁了。 “与其查不相干的人,你倒不如想想,如何才能撕破虚空。” 赤乌关了画面,屁颠颠地走过去,用那张英俊非凡的脸往前凑,贱兮兮地说:“婳婳,其实不能这般费力的,我知道这世上谁能在虚空中来去自如,你去找他不就行了?” “谁?” 九重天上的人从来都是对白婳避之不及的。 但凡有她的地方,绝对是寸草不生,一花不开,前段时间刚和天道打了架,今儿就又上来了。 一群人躲得远远的,同时还不忘对她指指点点:“这疯婆娘怎么又来了?” “不会是来找东方神将打架的吧?听说上次东方神将打伤了她身边的身后,有可能就是来报仇雪恨的!” 依着那女人睚眦必报的性子,这事儿相当有可能啊。 不过…… 白婳却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她这是去哪儿了?” “那个方向……那个方向好像是,彪!” 与之九重天不同的是,这里四处破败,落叶凋零,连一束花儿都没有,更别说什么仙雾缭绕了。 白婳推开沉重的铁门,上头的铁链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早就生锈没啥用处了,轻轻一推便都粉碎了。 只是门一推开,一股阴风就扑面而来,整个院子顿时阴云密布。 赤乌吓得瑟瑟发抖,躲在白婳怀里,探出一只脑袋来说:“婳婳,要不咱还是回去吧?” 白婳一把将它塞了回去:“有本殿在,怕个屁。” 莫说是彪了,就算是上古凶兽在这里,她也不会惧怕半分。 据说古有凶兽大虫,一胎二虎方位正常,若有一胞三胎,则必定有一只为彪。 而彪则必定是那个一出生就各方面都极为虚弱的一个,因为虚弱,便会遭到母亲抛弃,同族嫌弃,若是存活下来,久而久之,便会养成极凶极恶的性子,此等便为彪。 便是大凶之物,之前伤人无数,便被一直关押在这里,也无人敢靠近。 一声虎啸震耳欲聋,铁链的声音在屋子里被甩得噼里啪啦。 白婳推开门走进去,赫然看见屋子中央被捆着一身形彪悍的猛虎,一条伤疤斜斜地贯穿了两只眼睛,显得狰狞无比。 面对虎啸,白婳面不改色,反而走近了它。 “被困在这里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白婳挑唇,不好受那就和她一起搞事情吧。 第575章 新的战歌即将掀起 “滚,别妨碍本大爷睡觉!” 谁知那巨虎居然口吐人言,目露凶光,似要将白婳一口给吞进去似的。 “白虎,倒是挺少见的,可惜我不喜欢大猫,否则定将你收了做宠物。” 白婳言笑晏晏地伸出手放在它的巨大脑门儿上,一听居然有人想让自己当宠物,彪怒不可遏,又是一声虎啸。 这声音震耳发聩,想不让人听见都难,九重天的人也不知道白婳是抽了什么风,尽管会去找彪。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是穷凶恶极的彪,一个是集天地邪气而诞生的孽龙,这两个,根本就是一家人。 “找死!” “找不找死的另说,你要是想被天道继续困在这里,就当我没来过,本殿很少这么热心助人,瞧你可怜才过来帮你的。” 听说彪被关在这里有数千年的时间了,千年前它还未飞升,在凡间作恶多端,吃人无数,毁掉了不知道多少村庄。 也许是吃的人多了,渐渐生出了些许灵智。 修得也非正道,但只要实力达到了,也一样能飞升,那时候天道还想收服彪作为坐骑,可惜它的性子太野,在九重天都吃了好几个道行不够的小神官。 无奈之下,才将它困在此处。 “你和他一样,都是骗子!” “你说天道啊?”白婳不屑地冷笑:“他日日幻想着如何抽我龙骨,让我魂飞魄散,老娘才和他不一样!” 要是和天道一样的话,她宁愿自戕。 白婳眼珠转动:“你要做什么?” “放你自由。” “条件。” “撕破虚空,想在九重天大开杀戒吗?想尝尝那些神官的味道吗?”白婳凑近它,眸子里尽是邪恶。 白虎盯着她说:“你也是神,为何如此?” “神?你不也是神,不照样被困在这里,如同丧家之犬。”白婳扬唇轻笑,这个女人真是明艳极了。 别的神女都是怎么仙气飘飘怎么来,我见犹怜,楚楚动人。 她偏是怎么妖艳怎么来,活像是勾魂摄魄的妖精,一点儿神仙样都没有。 “你授我虚空之术,我让你自由,咱们互惠互利。” 白婳从来不做让自己吃亏的事情,反正它被困在这里这么久了,脑袋肯定不灵光了。 “好。” “这是一份契约,若双方谁敢违背,契约生效,身死魂消,这样做也是为了保险起见,你好我好大家好。” 白婳伸手,一道奇异的符咒瞬间出现在彪的面前。 为了避免有人食言,他们之间的确会选择建立契约的方式,彪自然明白。 “好!老子签!” 白婳伸出巨爪用力拍在符咒上,金光迅速钻进它的识海里,契约生成。 “你快些替老子解开这破链子,捆了老子一千多年了,累死了!” 又痛又累,这种心情谁能动啊! “不过这链子有天道亲自加持,你行吗?” 这些年,它不是没尝试过挣脱铁链,可它越是挣扎,这东西就越是捆得紧,还会吸食它的力量。 渐渐地它也就放弃抵抗了。 “兄弟,相信我。” 白婳拍了拍它的大脑门儿以示安慰。 随后一道光柱直冲云霄,伴随着清脆霸气的龙吟声响起,一条巨龙盘踞在天空,几乎占据了大半个九重天。 整个九重天都乌云密布,那巨龙来势汹汹,势不可当。 彪抬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天上的黑龙。 这婆娘居然是龙? 还有那一身的邪气是怎么回事儿? 彪不是没见过龙,但所见无一不是正气凛然,唯有白婳不同,邪气冲天。 怪不得她说自己和她一样,原来都是一路货色。 呸! 这个形容好像有些不对。 “真身!瘟神的真身!那婆娘居然敢在九重天显出真身来!” 众神唏嘘感叹不已,孽龙真不愧是孽龙,这真身全开的状态,还真没几个人能扛得住她的威压。 无一不是在用自身修为去抵抗,修为不好的,已经双膝跪在地上,地面出现皲裂。 不过此时他们似乎都还没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这群人整日修心,却忘了连自己的脑子也一并修一修了。 “她这是要做嘛呀,这真身的威力,咱们扛不住啊!” 整个九重天,除了天道,其余人等在白婳眼里那都是渣渣。 巨龙咆哮嘶吼,伸出那两只巨大的龙爪猛地俯冲而下,整个破败的殿宇都被掀飞。 随后抓起巨虎身上那粗壮的铁链,似乎受到惊扰,铁链迅速收紧,同时开始吸取巨虎身上的力量,巨虎脸色痛苦。 虎啸龙吟缠绕在九重天上,这时候他们才终于反应过来白婳要做什么了。 “不好,那瘟神要放出凶兽了!” “快去告知天道,速请多东方神将!” 龙爪抓着铁链,力量在瞬间侵蚀她的掌心,不过真身足以抵挡。 “何方宵小,竟敢动凶兽封印,还不快住手!” 威严凶猛的声音似自千里之外的地方传来,但眨眼间那巨大的神将虚影就压了下来。 东方神将踏空而来,手中长枪直戳巨龙要害。 巨龙长尾一扫,竟直接扫飞东方神将,虚影在瞬间破碎。 身为曾经的第一战神,在白婳面前却如此不堪,重重地砸在地上,口吐鲜血。 “吼——!” 呼啸声震耳欲聋,天空中传来巨虎嚣张而疯狂的声音。 “老子自由了,哈哈哈,老子终于自由了!” “臭天道,你禁锢老子千年之久,今日,老子就拿你九重天开刀!让你也尝尝老子的怒火!” 巨大的虎爪从天而降,一掌拍下,竟直接拍碎神殿,振飞无数神官。 “休得张狂!” 东方神将迅速从地上起来就要迎战,却被一人挡在面前。 那人微笑着看他,那眼神却是一片冰冷,杀意决然。 “天道的狗腿子,本殿的手下败将,瞧见了吗,神官的血弥漫在九重天,新的战歌即将掀起。” 她张狂地大笑了起来,多少年了,她都没有如此畅快过。 天道可以肆意凌虐她的子民,那她又为何不能屠杀他的神官? 身为神,接受百姓们的香火祈愿,却又不愿意去保护他们,这样的神,留之无用弃之可惜,倒不如成为彪的口中餐,腹中食,也好让它恢复些力量。 第576章 也该尝尝别的了 刹那间,仙境沦为血的地狱。 血色冲刷着九重天的圣洁,众神无法抵抗彪的怒火,它被关了千年,足足一千年的怒火,让它如何能够去消停。 直到天空上出现朵朵金色莲花,神女翻唱,仙音袅袅。 白婳抓着赤乌,挠了挠它软绵绵的肚子,说:“该走了,再不走,你就又要被困在这里了。” “神的血尝够了,也该尝尝别的了。” 九重天她向来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除了天道,没人困得住她,而现在她多了彪这个得力助手,更是来无影去无踪了。 巨爪在天空中撕扯出一道巨大的黑幕,那……便是她梦寐以求的虚空! 一人一虎一鸟迅速消失在九重天,留下一地的狼藉。 “神将大人,怎么办,让他们给逃了!” 有神官凑上来,担忧地问着,刚刚那么危急的情况,为何天道没有出现。 东方神将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眼神愤恨。 “哼,她逃不了的,三界都是天道的,不论她逃到哪儿,最终都逃不过天道的掌心!” 他说得没错,不过三千大世界,并非只有天道掌控的那冰山一角。 彪乃是自修飞升,灵智非同一般,撕破虚空的能力,也是它早早就修炼出来的。 当初被天道囚禁,也正是因为它能撕破虚空。 虚空中隐藏着太多未知的可能,也许还会存在着比他们更为高阶的神。 可未知的领域,就连天道都不敢轻易去查探。 “你这是把本殿传送到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白婳眼看着这一望无际的大沙漠,在自己面前闪闪发光,到处一片金灿灿的,强忍住发飙的冲动。 巨虎千年未曾看过人间界了,也不知道人间界到底发生了何等的沧海桑田。 如今他只想找上个人口多的地方,好好告慰一下自己那空虚了千年的胃。 “哼,臭女人,你不就是想要老子撕破虚空带你到人间界么,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赶紧滚吧!” 巨虎一副施舍的口吻对她说着。 白婳眉心一挑:“你是不是忘了,你我之间签订的契约是什么,是要你传授我虚空之术,懂?” 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带她出来就行了。 巨虎冷笑:“你算盘打得倒是挺好,虚空乃是我的独门秘术,如何就能给了你?” 巨虎此刻已经被自由冲昏了头脑,全然不顾契约。 前方传来驼铃阵阵,它似乎嗅到了什么美味的气息,嘶吼一声就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商队的骆驼驮着物资一路前行,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沙漠里,唯有靠骆驼才能走出去。 忽然间一阵晃动,黄沙滚滚,呼啸裹挟着龙卷风袭来。 人们惊恐的眼里出现了面目狰狞的白虎。 “那是什么?!” 沙漠里怎么可能会有老虎? 就算有,这世上哪会有这么大的老虎! 简直骇人听闻啊! 被巨虎甩在身后数千米距离的白婳微微勾唇,对着白虎的方向轻启朱唇。 “跪下!” 那原本呼啸而去的白虎忽然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如同泰山压顶一样从它头顶落下,死死地将它砸进了黄沙里。 巨大的身形也在不断地缩小再缩小,直到缩成一只迷你小老虎般。 巨坑上面,白婳蹲下来,撑着自己的下巴,好整以暇地盯着沙坑里的小老虎,笑得人畜无害。 “怎么样,服不服?” 商队的人还没缓过神来,就又看见一个女人,那女人身着繁复贵气,不像好人,也不像坏人,说不定还不是个人。 “臭女人,你对老子做了什么!” 白虎愤怒地大声质问白婳,却发现自己竟然发出嗷的一声。 它瞪大了双眼,不信邪地再次开口。 “臭女人!” “嗷!” “嗷?” 白虎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扑着就要上来一口咬死白婳,看它凶猛无比的身姿,一定要把这个女人给咬得稀巴烂! 然而白婳手指轻轻一点,刚窜起来的小老虎顿时落在了她的手心里。 白婳薅着它的后颈皮,笑眯眯地盯着它说:“虽然本殿不喜欢大猫,不过你这小小的样子也挺可爱,就勉为其难的收为宠物咯。” 说完还不忘摸了摸它的脑袋,再抓抓它的下巴和肚子。 “唔,好舒服,对对对,就是这样……” 白婳撸虎的手法相当到位,撸得它舒服地眯起了眼睛,随后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凶狠的冲着白婳咆哮。 臭女人,臭女人! “你想知道为什么啊?”白婳笑眯眯地说:“契约之中的条件,你可能没看得太清楚,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了,若是你不愿传授我虚空之术,便要沦为我白婳的契约兽,供我驱使,我说一,你决不能说二,明白吗?” 白虎愤怒得瞪大了眼睛,臭女人,居然敢给它下套,它一定要把它撕碎! 啊啊啊,实在是太可恶了! 白婳不屑地弹了弹它的额头,嘲讽的说道:“要不是你失约在先,本殿怎能如愿?你但凡信守承诺,也不会落得个如此境地,你说是也不是?” 她心情极好地挑起唇,无视了小老虎那凶猛的眼神。 它还企图张嘴一口咬在白婳手臂上,看它那一口尖厉的獠牙如何把这个女人来撕成粉碎。 然而它还是高估自己了,一口下去,牙齿和她的手臂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小老虎痛苦地瞪大眼睛。 只见女人的手臂上出现青黑色的龙鳞,堪堪磕断了它半颗獠牙。 白婳扑哧一笑:“就这点儿本事?” 她拎着小老虎盯着那些已经吓傻了的商人们,白婳揉了揉额头,她居然忘了这里还有凡人。 那些人明显已经吓得魂不守舍了,一个个惊掉了下巴。 “这位郎君,敢问这里是何处?” 白婳上前,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前面赶骆驼的小伙子,笑意盈盈地问着。 那年轻人何曾见过如此妖孽的女人,又是凭空出现的,是人是妖尚且分不清呢,就见她走到了自己面前。 那嗓音魅惑如斯,真像是勾魂摄魄的妖精。 “这里……这里是云昭西部。” 云昭西部? 先前倒是听说过的,云昭距离大端,足横跨了整个北境,也就只说,这厮竟然将她传送到了距离大端最偏远的位置。 第577章 算无遗策 白婳叹了口气,这么远,如何才能在最短时间内回到大端。 不过人间界的空气就是不一样,比起地府的阴暗森冷,实在是好得多了。 这商队约莫是要去往北境做生意的,运的大多都是一些棉衣布匹,北境四季如冬,对冬衣的需求更是巨大。 这也就给一部分人制造了赚钱的商机。 只是这里距离北境还远得很,若是照他们如今这个脚程,只怕是还要走上一个多月才能抵达北境,正巧一个月后便是北境最冷的时候。 这商队约莫有两三百人,规模还算大的。 “罢了,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白婳幽幽地叹了口气,敲了敲小老虎的头,问:“你可还能继续传送?” “不能!臭女人,你想都别想!” 它是说不出话来的,只能发出嗷嗷声,然而契约一旦形成,它心里想的什么,白婳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老子没骗你,撕破虚空需要强大的术法作为支撑,老子被困了千年,天道放在我身上的铁链,每日都在吸取我的力量,而今力量衰减,一天顶多也只能用一次罢了。” 白婳:“……” “废物!早知道还不如让你被困死在九重天算了!” 还让她费了这般大的劲儿将它给放出来。 不过白婳做事向来都有打算,她知道彪乃穷凶恶极之物,一旦被释放出来,人间必遭惨祸,故而才给它下了套。 又是料定了彪的性子绝不会那么言听计从。 她喜欢事事都算计得恰到好处,分毫不差,将人心这一块儿更是拿捏得死死的。 白婳闻言,在心里阴测测地冷笑说:“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你放老子出来,天道必定会追杀你,嘿嘿,臭女人,你死了,老子可就自由了!” “赤乌说的还真没错,你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既然签订契约,怎么着也得拉你下水,你怕不是忘了,这世上还有生死契这种东西。” 生死契嘛,便是将两人的性命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当然知道天道会追杀她,不然怎么会和白虎签订生死契呢,毕竟在关键时刻,这货还是能靠得住的。 它想要活命,就得拿命来护着她。 事到如今,白虎才知道这女人的算盘从一开始就打得十分响亮了。 简直将它算计得一点儿余地都没留。 这女人简直坏透了! 心肯定也是黑得透透的! “放心,有你在,本殿肯定死不了,就算死了,有你垫背那也值了不是?” 最后,她不知道给那群人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让商队的人带着他们一同前往赶路,还暗戳戳在他们身上下了疾行符,原本一个月的路程,硬是缩短成了五天。 “姑娘可真是我们的贵人,这趟路我们也走了好几遭了,还是头一回这么快呢。” 眼看着就要走出沙漠了,商队自是高兴,不过他们好像都将那天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沙漠本就危机四伏,动不动就是沙尘暴龙卷风或者是流沙席卷,还好这一路上他们都没遇见。 只是到了夜里,沙漠的气温就格外的低,为了防止夜里沙尘暴来袭,他们会挖一个沙坑,身上裹上皮衣将自己埋进去,然后睡觉。 这样即便是沙尘暴来袭,也不至于让黄沙进了口鼻,更能御寒。 约莫明天下午,他们就能抵达北境境内。 这十天时间她倒也不是没想过让白婳再用几次虚空之力,只是这货太久没有来过人间界,如今更是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若是在撕裂虚空,将她给传送去更为偏远的犄角旮旯破地方,她可真是连哭都没得哭。 所以也就只能放弃了,先抵达北境内,这样至少距离大端会近一些。 只是听说萧太傅带兵出征讨伐北境,为大端女帝报仇,这一路上白婳也听说了不说。 如此一来,她可先行抵达北境都城,说不定还能遇见萧君策。 “姑娘,这袄子你先披着吧,越是靠近北境都城,这气候就越是恶劣严寒,你这般娇弱,怕是会扛不住的。” 先前带头的那位郎君红着脸过来给白婳送了袄子,同行的一位姑娘却是看得眼红,甚至泛起了泪光。 “姑娘莫要伤怀了,段郎君只是觉得那姑娘在大漠里迷了路,怪可怜的,才会如此罢了,这一路上,段郎君对您的体贴细致,大家可都看在眼里呢,等忙完了这单生意,段郎君就会去咱们家提亲了。” 姑娘身旁的小丫鬟安慰着说。 可只要不是眼瞎的,都能看出来段郎君对白婳的诸多照顾。 只是那位姓白的姑娘性子古怪,整日抱着那只白色的小老虎自言自语,要么就是逮着那有三足的怪鸟说话,着实是个怪人呢。 白婳眼尖儿地瞧见那姑娘红了眼眶,目光也时不时的看向自己这处,想来应该是妾有情而郎无意了。 “想来你的堂妹应该比我更需要这袄子。” 姑娘听了她的话,身子忍不住瑟缩两下,正巧段郎君看了过来,小姑娘就更委屈了。 段郎君捏了捏手中的袄子,似有些为难,咬咬牙说:“车里还有许多袄子,我再拿一件给她便是。” 说着,他将袄子塞进白婳手里,转头就去拿一件新的袄子出来,其实那姑娘有自己的袄子。 段郎君转身时,不曾看见白婳眼里的鄙夷。 赤乌甩了甩自己的脑袋,暗自骂了声:“呸,真不是个好东西!” 白婳将袄子裹在身上,一并将白虎也给塞了进去,挑眉道:“何以见得?” “若是同时有两件袄子,为何不先给自己堂妹,反倒是向外人献殷勤,无非便是想在你面前博个好感,让你对他另眼相看罢了。” “彼时再去拿袄子给堂妹,便说明两边无论是哪一个,他都不想放弃。” 白婳坐在火堆前,看着窝下休息的骆驼们,这漫漫大漠甚是孤寂,唯有驼铃方可多了些许烟火气。 “你倒是学聪明了。” “切!那段郎君瞧你的眼神就不正常,好几次夜里都偷偷盯着你瞧,咱们进了都城,可得快些离开,莫被这人给缠上了才是。” 他们好歹也是活了数百年的人,若是连这点儿看人的眼光都没有,那可真就是白活了。 第578章 还是她家阿策好 段郎君拿了一件新的袄子过去,那姑娘唤段柔,生得水灵温婉,和他乃是同宗的堂妹。 “堂兄先给她袄子,后再给我,可是觉得我比不过一个外人?” 姑娘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段郎君连忙哄着:“堂兄绝无此意,只是堂兄瞧着那姑娘身段气质都绝佳,若是能……” 他附在姑娘耳畔说了些什么,姑娘先是一惊,随后捏紧了衣角,紧张地问:“这能行吗?” “行不行,等到了都城就知道了。” 姑娘这才点了点头,遂又看着他拿了饼子过去献殷勤。 到了入夜的时候,大漠上的风鬼哭狼嚎似的,吹得人心里阵阵发毛。 大家都已经熟睡,偶尔传来几许鼾声。 只是这鼾声中多少夹杂了些不正常的响动。 “堂兄轻些……柔儿快要受不了了!” “嘘,乖柔儿,莫要叫唤出声来,让人听了去,免不得要笑你。” 男人嗓音多少有些粗壮喘息,白婳被这声音吵得在沙坑里睡不着,用力薅着赤乌脑袋上的毛。 “别薅了别薅了,再薅本啾该秃了,要实在听不下去,你干脆去弄晕那两人得了!” 真是的! 凡人嘛,七情六欲谁都会有控制不住情难自禁的时候,更何况这年轻的男女在一起,不都这样? 就连她自个儿和萧太傅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嘛! 赤乌在心里狠狠的腹诽,却忘了白婳是能听见它的心声的,顿时薅得更用力了。 白虎翻了个身,发出一声冷哼:“庸俗!” 白婳停手,挑眉盯着它:“彪子,你这一把年轻,怕是还未开过情窦吧?” 她满眼揶揄玩味地说着。 小老虎又是冷哼:“老子不需要!什么男欢女爱,老子要吃肉,吃肉你懂不懂!” 这死婆娘明明白白地说了可以让它大吃特吃,结果却处处用契约限制着它的一举一动,这些年莫说是肉了,能吃到一片菜叶子都算是不错的了。 “哎,嘴硬,等你尝过情的滋味儿就懂了,不过没关系,改天本殿必定去替你寻个眉清目秀的母老虎,让你生一窝虎崽!” 两人躲在一处小沙丘后面一阵激情奋战,前方就是鼾声一片。 整个商队都是段家的,就算被人察觉了,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更不敢站出来指责。 两人已经进入忘我的状态,姑娘衣衫褪至半腰,露出那漂亮的美人肩,脖颈白皙修长,眼眸半眯,明显已经情动。 “堂兄……堂兄……” 姑娘压低了自己亢奋的声音,却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什么冰凉黏腻的东西顺着自己的后背一路上移。 “堂兄,你的手怎的这般凉?” 姑娘惊起了一阵战栗,趴在姑娘身上的段郎君却没有顾得上去回应,只是喘息着说:“手凉,约莫是觉得堂兄还不够厉害是么?” 说罢便是更勇猛的输出,姑娘高高地扬起脖子,尽情地享受着。 忽然间。 噗嗤——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骤然响起,温热的液体喷溅在段郎君脸上。 段郎君抬头,赫然对上姑娘身后那一双猩红似血的瞳孔,牙齿透过皮肉,鲜血汩汩喷涌而出,姑娘痛苦地瞪大双眼。 想要发出声音,可喉咙的却让她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刹那间,段郎君浑身汗毛倒竖,身子一阵抖擞哆嗦便发出那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骆驼被惊醒,此起彼伏的鼾声也戛然而止。 “婳婳,有情况!” “我没瞎。”白婳迅速从沙坑里起来,刹那间,周围全是一片红得发亮的瞳孔,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饶是赤乌,也不免觉得汗毛倒竖,浑身惊悚。 “夭寿啦!这又是什么怪物啊!” 赤乌一阵吱哇乱叫,人群已经燥乱了起来,骆驼受到了惊吓,更是四散逃窜。 白婳一手揪着男人的衣领子将他迅速带离,他似乎被吓傻了,眼看着白婳徒手拧断那怪物的脑袋。 白婳向下瞥了一眼,似乎有些嫌弃。 “不想被人瞧见段郎君何等伟壮的话,还是请将裤子穿上吧。” 那表情,那眼神,那语气,无一不是在嘲讽他的渺小。 白婳还暗戳戳地在心里将他和萧君策比较了一番,如此看来,还是她白婳看中的男人优秀。 段郎君回神过后,便匆忙穿上了裤子,看也没看一眼姑娘的尸体。 啃食血肉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刺耳清晰。 白婳皱起了眉头,这东西怎么跑到云昭来了? 目前不是只在大端境内吗? 还是说林承文没能将其控制得住,让这玩意儿迅速衍生发展了起来,如此一来的话,岂非证明大端已经遇难了? 思及此,白婳的整颗心都沉了下来。 看来还是她来得太晚,她需得尽快赶回大端才是,若是换做以往,白婳绝对不会管这等闲事。 可如今心境早就今非昔比,有些时候,也总得为自己的年少轻狂而付出些代价来。 不过眨眼的时间,那姑娘的身体就像是被剔了肉一样,段郎君一路跑,头都不曾回一下,也不关心自己那堂妹的死活。 白婳手起手落,身形如风,快速游走在行尸群中。 这些行尸不知道是从哪个地方游荡过来的,灵智和行动都比先前在大端所看见的要厉害许多。 “婳婳,太多啦,要不咱用神火烧吧!” 这一片大漠,放眼望去全是红彤彤亮晶晶的眼珠子,谁看了不觉得瘆得慌啊。 “段郎君,跑得这么快,你堂妹的尸体不要了?” 白婳没有回答,而是冲着段郎君大喊着。 段郎君慌不择路地跑,头也不回地大喊着:“她已经死了,彼时再去管她的尸身,我也会跟着一起遭殃的!” 白婳一脚踢飞一个冲上来的行尸,无语地摇了摇头说:“啧啧,最是负心薄情汉,方才不还与人家巫山云雨好生缠绵么?扭头就六亲不认了。” 如此看来,还是她家阿策好。 “婳婳!” 眼看着白婳没有理会自己,赤乌气的大喊,它飞在半空中,行尸竟妄想将它给拽下来。 望着底下那一张张早就腐烂的脸,赤乌真想一把火将他们全给烧了。 第579章 一片深情喂了狗 “别急,咱们不是有人已经憋坏了么?” 白婳将邪恶的双手伸向了白婳,她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彪子。 对此,白婳很不喜欢,彪子这个名字的同声词,让它想到了许多…… 白婳拎起它,再用自己那邪恶的眼神看着它说:“小东西,你不是已经很久没吃肉饿坏了么?今晚的这顿大餐,你随便吃!” 随后一掌将它打飞出去,金光爆开,一只巨大的白虎从天而降。 “臭娘们儿,老子才不吃这烂肉臭肉,老子要吃新鲜的,新鲜的!” 彪子愤怒的冲白婳大吼,这女人把它当什么了,居然让它吃这种臭东西! 要不是有契约桎梏着,它非将她撕烂不可! “哎呀呀,小老虎还生气了,爱吃不吃,不吃拉倒,饿肚子了本殿可不会去给你找吃的。” 白婳找了个小沙丘,站在上面欣赏着下方的战斗,不得不说,彪的战斗力之强悍,绝对是虎类里面最高的。 彪的形成,注定了它日后要走的路,绝非善类, 许是察觉到了彪的厉害之处,远处传来一声怒吼,所有行尸们开始溃散逃窜,赤乌用神火烧毁了这些尸体,否则再次复生,他们会变得更强。 这玩意儿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唯有黎明来临时的那一抹光亮,方能驱散他们心中的恐惧。 两百余人的商队,在昨晚行尸的摧残下,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人。 他们找到了段柔的尸体,将其带到了段郎君的面前,上头盖着的布已经被鲜血渗透,布盖着尸体下面的轮廓,已经看不出是个人了。 死状之凄惨,简直无法直视。 “公子,姑娘的尸身,咱们要如何处置?” 这人都变成这样了,还能如何处置? 段郎君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慌忙地摆动着示意将尸体抬远些,莫要来恶心他。 说道:“是她自个儿夜里乱跑遭了难,如今商队还未入城,尸体只能就地掩埋了。” 手下们很为难,纠结了白天才问:“那……那咱们给家里回信也是如此写吗?” “不然呢!” 段郎君瞪大了眼睛大声呵斥着:“昨夜的情形你们又不是没有瞧见,若非我腿脚快,只怕是早就和她一个下场了!” 这般模样,看得白婳一阵摇头无奈。 “段郎君,此言差矣,昨夜我瞧着你和段姑娘一道纠缠,你原本可以伸手拉她一把,却反将她推了出去,可怜段姑娘一片情深竟然喂了狗,真是可惜啊。” 白婳一脸惋惜的表情说着。 段郎君顿时面红耳赤,商队的人都知道段柔心悦段郎君,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看破不说破,白婳却是一针见血,一点儿面子都不留给他。 “段郎君,你如此薄情,就不怕柔儿姑娘半夜孤魂出来找你叙话吗?” 白婳笑眯眯地盯着他,才刚刚历经生死,这大清早的又说这般晦气的话,段郎君脸色一阵青白交错,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的。 只是在暗地里恨了白婳好几眼。 别太得意,他总有办法征服这个女人。 倒也不是段郎君自视甚高,实乃是因白婳用了些法子,让他们忘记了昨晚发生的许多事情,只记得有许多怪物,死了很多人,但天又稀里糊涂的亮了,怪物也没了。 若是连这点儿手段都没有,那她还怎么在三界混。 “哼,你也就这点儿骗人的伎俩罢了。” 白虎不屑冷哼,它就是看不起白婳这副德性。 大概是因为自己在她头里栽了跟头,反正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们终于到了都城,北境刚刚历经大端讨伐大战,此时城门早就已经血迹斑斑,城墙千疮百孔了。 看来萧君策已经打进都城里了。 只是为何这般近了,却还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难道…… 她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可怕的想法,就被自己迅速否决了。 萧君策虽是肉体凡胎,却有自身气运加成,还有她在他身上留下的符咒纹路,可保他平安无恙。 段郎君出示了自己的通关文牒,倒是很顺利的进了城,只是城中气氛,却让人格外压抑。 北境本就寒冷,到处都是冰山寒潮,城中更甚,一脚下去,大雪几乎都要没过膝盖了。 地上也到处都是堆积的尸体,约莫是因为气候的缘故,尸体还未腐烂,故而不会有臭味。 但一具具尸体摆放在外面冻得僵硬,面色泛青,她瞧见许多尸体都是没了眼睛和心脏,心中便已料想到了几分。 寒风萧瑟,强队入城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状况。 “公子,都城怎么变得这般模样了?如此一来咱们的货可还怎么卖出去啊?” 家仆们都开始担忧了起来,毕竟北境是他们最大的市场,但眼下这个情况着实不容乐观。 段郎君下意识地将目光看向了白婳,她抱着白虎,走到一户人家面前,地上摆放着两具尸体,一旁跪着的小女孩儿身穿破烂的棉衣,双手冻得发红。 跪在地上不停地哭泣着。 “北境都城……竟然变得这般。” 白婳取下身上的袄子裹在了孩子身上。 “孩子,告诉姐姐,是不是因为军队打进了城里才会变得这般?” 她以为是因为萧君策带兵打入城里,而后行尸入境,造成这般境地。 但小孩子只顾着哭,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旁那瘦骨嶙峋的妇人则是说:“倘若真是大端的军队打进来,兴许我们还有几分活路。” 白婳狠狠拧眉,在一番了解之下才知道大端的军队早已撤离都城。 他们攻下北境之后并没有对北境的百姓大肆屠杀,而是囚禁了皇族,彻底将北境洗牌。 但之后就有一支打不死的怪物侵入城中,萧太傅便派遣了大半个军队的力量前来援救。 可惜大端彼时也罹难,太傅大人无法同时顾及两端,便只有匆忙赶回大端。 “竟是这般么?” 白婳有刹那间的失神,他以为那人会因为自己的离去而丧失理智,现在看来,他比谁都要清醒。 到底是自己对他的了解不够多,才会如此去揣测他的心。 第580章 你竟是这般的心狠手辣 都城的百姓见有商队进来,便全都围上去讨要一些吃的。 都城破坏严重,这天寒地冻,北境一半的食物都需要从外面购入,而今一米难求,有商队就代表着有吃的。 “行行好,求你们给我们一口吃的吧,我们已经好些天没吃了,都快要饿死了!” “是啊,求你们发发善心,赏一口吃的吧!” 商队存活下来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公子,怎么办?” 段郎君许是因为刚死了堂妹,心中还有几分内疚和不安。 便道:“给他们一些吃的吧,怪可怜的。” 他大概觉得自己只要做一些好事,就能减轻内心的罪恶感。 仆人们开始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准备拿出些干粮饼子来。 “不能给!” 白婳立马上前打断,却遭到段郎君义正言辞的教训。 “你这女人好生恶毒,他们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咱们有一些吃食,能帮便帮些,你何故不让他们吃?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饿死?” 他大声地斥责着白婳,终于从这个女人身上找到了一点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甚至期待着百姓们对他的阿谀奉承和夸奖。 白婳面色不佳,看着还在派发食物的仆人们更是担忧。 果不其然,段郎君还没得意一会儿,街头处就涌来大批的百姓,直奔他们的商队。 “就是他们!他们车上有吃的!只要有吃的,咱们就能活下去!就不会被饿死在这里了!” 那些人已经饿疯了,丧失了理智一样疯狂地扑向商队。 将他们的货物全部扔在地上,但凡是有用的东西统统抢走。 然而那几车干粮根本就不够他们分,便将目光都转向了段郎君和仆人们。 “他们身上、他们身上一定还有吃的!有吃的不给我们,还藏着掖着,分明就是想饿死咱们!” 他们蜂拥而上,将段郎君拉下马车疯狂地搜刮东西。 “住手,都住手!” “我们所有吃的东西都已经给你们,不要再抢了!” 段郎君此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然而白婳已经走远,根本就不管他的死活。 兵荒马乱,妇人之仁,终究会害人害己罢了。 若是天命所致,那一点干粮又如何能救命? 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家底,引诱了那些人的野心和贪婪。 不,这不是野心和贪婪,只是生逢乱世被求生的本能所驱使罢了,渐渐丧失了理智和底线。 “姑娘救我,姑娘救我!” 无数饥饿的人冲过来,只为了一口吃的,根本就不顾商队的人被他们推搡踩踏。 段郎君也终于反应过来白婳为何不给他们一口吃的。 可为时已晚,自己做的事情,就要自己去承担后果,这世上的一切都有因果循环。 “看不出来,你竟是这般的心狠手辣,见死不救。” 白虎在心里不屑冷哼和鄙夷,这女人,它怎么看都看不起。 白婳漫不经心地说道:“恰逢乱世,人心惶惶不可终日,乱世之中只求自保,如何能顾及他人?” “他若真是良善之辈,本殿定会拉他一把,可惜他不是,既是恶人,你又有何资格指责本殿心狠手辣?” 救与不救本就在她一念之间,为何就一定要求她去救? 遵循本心,不是更好? “真不愧是孽龙,也难怪天道想你魂飞魄散,如此歹毒自私的心肠,他自是惧怕。” 歹毒自私? 切,那又如何。 对她来说,只要能活着,即便是踩着恶人的尸骨血肉也无所谓。 至于好人……她从不杀无辜,所以不必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去谴责她。 北境都城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活着的人不过行尸走肉,大多数人都只剩下了皮包骨,大端运送过来的粮食也早就被吃光了,这里消息也传递不出去。 其余王朝更是乐见其中,北境覆灭,他们也能松一口气,也不过是装装样子送点儿物资过来罢了。 说起北境也是可怜,前头丢了北穆,被大端鸠占鹊巢,前脚女帝遇刺身亡,后脚萧君策就带人杀了过来。 那厮一路凶猛,大多数人只以为他是个奸臣文官,却不晓得他在战场上也格外勇猛,一路杀进了都城里,众多皇子公主被囚,北境王与其王后在宫门上吊自戕。 大局未稳,便又遭遇怪物袭击,本就冰封,又缺少物资粮食,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 这一连的天灾人祸,北境注定是起不来了。 设的粥棚早就被人拆了,一锅的稀粥,清汤寡水一眼看到底,一粒米都没有。 “你是何人?为何到北境都城来?” 城中除了商队,便只有白婳这一个可疑人物,城中巡逻队上前将她围住,面露不善。 “从云昭而来,送了点儿物资,不过可惜,刚进城就被抢了,你们若是此时过去,兴许还能抢救一番。” 白婳抚摸着怀里的小老虎,言笑晏晏地说着,巡逻队的人一听说有物资,连忙就赶过去了。 “呸!真不要脸!” 小老虎不屑冷哼,这女人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花,那物资和她有半毛钱关系吗? “人情世故你不懂,若是没有个身份,在这城中便是寸步难行,他们此时过去,段郎君应该已经咽气,商队的人活不了,那商队不就顺理成章是我的了?” 这叫什么,这叫死无对证。 她如今这张脸无人见过,的确陌生,总得要有个合理的身份,送物资他们乐意,自不会将她视作敌人,更不会为难。 等到巡逻队赶去的时候,百姓们已经将东西都抢光了,那段郎君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口鼻里都是血。 那么多人踩在他身上,能活着就是个奇迹。 “放下,把东西都放下!这是云昭送来的物资,岂容你们擅自哄抢!” “大端已经送来了物资,我们都会一一分配,如此哄抢,成何体统!” 巡逻队的人也很粗鲁,没有顾商队的人死活一眼,反而去抢百姓们手中的物资。 面对巡逻队,百姓们自是不敢造次,有妇人企图往怀里多藏一个饼子,却被人眼尖地发现。 第581章 咱们去大端吧 “拿来!” 身穿盔甲的男人伸手,眼神凶狠。 妇人捂紧了自己的衣裳,眼神闪躲,拼命地摇头:“我……我没拿!” “啪——” 响亮地巴掌声落下,妇人被打得飞了出去,口鼻顿时溢出鲜血来,却依旧捂着衣裳,不肯将饼子交出来。 男人走到妇人面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拎起来,随后更是动作粗鲁地扯开妇人胸前的衣裳,不顾妇人遮羞和尖叫,饼子也从怀里抖落了出来。 “不要!不要!” “官爷,求求你给我留一口吃的吧,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已经好些天没吃东西了,再不吃东西就要饿死了!” “官爷,只要你肯给我一口吃的,你要我做什么都成,求求您了!” 妇人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哀求着,巡逻队的人哪里管这些,现在正是啥都缺的时候,有一口吃的更是要自己藏着掖着。 先前送来的物资,能分到百姓手里的只有一两成,多数都已经被这些人揣进自己腰包里了。 “滚开!现在全城百姓都没得吃的,你一个人就藏这么多饼子,叫那些没有饼子的人怎么办,活活饿死吗?” “我都说了,上头会给你们分,不会让你们饿死的,藏什么藏!” 那人不解气,又在妇人身上踹了好几脚才带着人和物资离开。 这些人哄抢了半天,还踩死了人,结果一来就被巡逻队的人给抢走了,便是白忙活了一场。 “瞧见了吗,这满城的乌烟瘴气,人心是永远都得不到满足的,当内心的欲望膨胀到了极点,就会生出魔鬼,渐渐蚕食他们的灵魂。” 白婳挑起唇角,看着前方发生的一切。 失去了饼子的妇人双眼无神地坐在地上,周围不乏有讥笑和嘲讽,约莫是在笑她刚刚居然会为了两个饼子,用自己的身子去换。 妇人没了饼子,孩子没了吃食,便没了生的希望。 她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朝着城墙便纵身撞去。 刹那间血溅城墙,现场一片唏嘘之声,只可怜了她那两个还在家等她带食物回去的孩子,怕是也熬不过几天了。 “都瞧见了没,擅自哄抢物资,这就是下场!” 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鄙夷和对生命的漠视。 “阴阳有序,生死有命,乱世之中,强者为尊。” 白婳面无表情地看完这一出闹剧,便转身朝着城中更深处走去,她不是救世主,做不到对任何人都施以援手。 什么能力越强责任越大,对她来说都是狗屁,能力是她自己挣来的,却又凭什么让责任都落在她身上? 世人若皆是如此,弱者便都会以为,反正这世界有强者,他们不需要变强也能得到救赎。 况且,她是孽龙,不是天道。 九重天的神都想杀她以证仙道,那她又何故要去做一个圣母? 走到一处破败的房子面前,里头隐约传来细小的啜泣声。 “心狠手辣便是心狠手辣,还给自己找那么多借口作甚?” 能够面无表情的看着无辜之人死在自己面前,身为九重天上的神仙,白虎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这性子,它喜欢! 甚符合它的胃口。 那门不用她推开,风一吹就到了,惊动了里面的孩子,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向她。 都城已乱,为了一口吃的,人们往往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你们的娘已经死在城门口了,如果不想她的尸体被糟践,就找个地方去把她埋了。” 两个孩子瑟缩在一起,赤乌都吸了口凉气,这女人心硬的程度,再一次刷新了它的认知。 她还以为这婆娘要给孩子们送来一些吃的,要么就是安慰一番也好,没想到却是给他们传递噩耗的。 “你胡说,我娘才没死,她出去给我们找吃的了,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你这个坏女人,滚开,这里不欢迎你!” 白婳冷笑,扔了两个粗粮饼子在地上,饼子沾了血和泥土,可却是他们的救命粮食。 “这就是她出去给你们找的食物,吃吧,吃饱了好去给你们娘收尸。” 两孩子愣愣地盯着地上的血饼子,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婳婳,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们这些啊,他们还那么小,而且那饼子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赤乌很是不解,明明那饼子不是被巡逻队给收走了吗? 它现在也是越来越不理解白婳的行事作风了,总觉得这女人的心思深沉,比萧太傅还厉害。 “年幼便是弱小的理由吗?如果给他们编织一个美丽的谎言,让他们沉溺其中,还不如揭开现实残忍的面纱,让他们明白,这世界的弱者何其多,若自身不强,身后即便有强大的靠山,也终究走不长远。” 赤乌点点头,好深奥,好难懂,它没听明白! “至于那饼子……”白婳叹了口气:“白泽的兽角我还没用。” 赤乌:“……” 它忽然就明白了,神兽身上的一点儿凤毛麟角对于凡人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掺了兽角的饼,至少可以让他们平安度过这段时间。 夜色降临,原本该是灯火万家,而今却是空寂长巷,安静得瘆人。 到了夜里,就是那些东西活动最为猖獗的时候,白日里都城的士兵会加强城防,为了防止夜里会有突发情况。 北境地理条件特殊,四季都在下雪,不,准确的来说北境只有冬季。 “大家都打起精神来,一定不要错过一丝蛛丝马迹,一旦发现有异常情况,就立马拉响警报!” “是!” 城墙上的火盆烧得正旺,城墙外便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所有人严阵以待,似乎就连空气中都散发出一丝紧张的味道。 “婳婳,他们这样能行吗?” “能不能行都和本殿无甚关系,等过了今晚,咱们便去大端吧。” 想来大端那边的情况,应该是要比北境都城还要糟糕的。 自那日林承文将尸体都带去义庄后,第二日赶去查干情况时,义庄早就没了活口,所有的棺材都被打开,尸体也没了。 第582章 她希望能有一个盛世 林承文第一时间察觉到事情的不对,便立马封锁了全城。 城中百姓还被蒙在鼓里,楚珏传信回来说,那东西已经屠了好几个村庄,他们现在只能勉强控制住情况,柳淮需的神火也是时灵时不灵的,很是糟糕。 “到底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就封城了?还要挨家挨户地搜?” 百姓们都很是抱怨,好不容易雨停了,却又忽然关了城门,让他们出不去。 “这是上头的命令,如果想要活命,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门窗紧闭!” 百姓们更是恐慌了,林承文的双眼在人群中不安的扫视着,企图寻找出异样来,就连老国公都披上了战甲,全城巡防。 “听说北境都城有怪物袭击,他们许是怕咱们大端也有,才会如此吧?” “怪物,什么怪物?” “这……” 人群中有人小声讨论着,看了眼林承文的方向,满是惊惧,压低了声音说:“听说,是能吃人的怪物!” “我家有亲戚在宫里当差,莫说是北境了,就在离咱们不远的几个村子都已经遭难了,无一活口呢!” 声音虽小,可到处都是耳朵,谁还能听不见呀。 “休得妄论!而今太傅凯旋便是天意,加强巡防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一切有太傅大人在,便不会有事!” 林承文使了个眼色,身边立马有人下去将刚刚议论之人悄无声息的带走,此时此刻,决不能引起一丝一毫的骚乱。 “世子!” 有人急匆匆的赶来,附在林承文耳边小声说了句,林承文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抓紧了腰间的佩剑。 “盯紧这里,我去看看!” 林承文大步离开了这里,迅速朝着前方走去,等他赶过去时,院子外面全都是萧君策的黑骑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世子,太傅大人在里面,正好活捉了。” 前方有人引路,他加快脚步走进去,便听见一阵阵的嘶吼。 清冷的月色洒下,男人一身玄衣,手臂间带着玄铁护臂,长剑握在手中,还滴着黑血。 而这里满院子的尸体,等到月色洒满时,尸体发生轻微的扭曲和抽搐,那骨头扭动的声音在咯吱作响。 他们迅速将尸体堆积起来,贴了符文。 “太傅大人。” 他看见了那关在铁笼子里的东西,是个人,披头散发,双目发红,一身血衣,看得令人心头发寒。 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死死地抓着铁笼,眼睛透过黑发盯着进来的林承文。 只是一眼,林承文便觉得头晕目眩,胸口发闷,萧太傅一手拍在他的肩膀上,男人在外数月,脸上的棱角已经被磨砺得很是犀利了。 一双鹰隼般的黑瞳更是摄人心魄。 他立马清醒过来,不敢再去多看一眼。 “这是……” “旱魃。” “旱魃?” 林承文心中一惊,这些时间,他也查阅过一些古籍,自然也了解了些这种只存在了神话和臆想中的东西。 只是没想到,会真的有。 “旱魃是冲着京城来的,这京城里,应该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们。” 男人沉声说着,几个月的时间,更是将他身上的肃杀之气沉淀得更为凶狠了些,即便是旱魃,在他面前也不敢抬头。 那股与生俱来的恐惧足够让他们臣服颤抖。 “莫不是……废太子府?” 林承文能够想到的,就只有废太子府里的东西了。 夜色浓郁,守在太子府的人日夜内心煎熬,因为每每到了夜里,那先前太子妃居住的厢房里,便总是能传出哭声来。 亦或是指甲刮在木板上的声音,那哭声凄惨哀怨,稍有不慎,便会被蛊惑了去打开她的桎梏。 “太傅大人!” 月色落在那颀长的人影身上,影子被拉得狭长,他们打开了门,看着萧君策走进去,胆战心惊的问:“太傅大人要一个人进去吗?需不需要……” “不需要。” 他们又连忙关了门,如今太子府已经废弃,更是无人经过这里,因为无人打理,里面的荒草已经有半人高了。 越是靠近,那哭声就越是明显哀怨,夹杂着怨恨和怒火。 他找到那哭声的来源地,推开门,脚步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十分清晰,屋子里传来一股难言的味道,推开门的刹那间,便惊动了里面的蛇鼠虫蚁,四处逃窜。 毒蛇缠绕在地上的枯骨上,一具具白骨随意地堆放在地上,那血红棺材上面有一道金色的封印,死死地压制着里面的东西。 她越是企图从里面出来,封印就压制得越是离开,棺材盖一旦被打开一条口子,封印就会如千斤重一样狠狠压下去。 哭声越发哀怨,似要勾起旁人的同情心,引诱着将她放出来。 萧君策伸手落在那封印上细细感知着。 是她…… 原来她早就发现太子府的端倪了。 呵,也只怕是她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下了封印吧,然后就迫不及待的逃离她。 男人幽深的瞳孔里瞬间迸射出怒火来,一掌狠压在棺材盖儿上面,掌心溢出黑芒钻进棺材里。 霎时间,凄厉的惨叫声从里面传出来。 “莫要反抗,她不想你出来,你便只得乖乖待在里头,便是出来了,你也注定只能魂飞魄散。” 他冷哼一声,她希望能有一个盛世,那任何东西都别想破坏她的盛世! 棺材里的东西立马就安静了下去,只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而这一夜大端算是平安过去了,只是北境相当凄惨,人为的抵抗终究太过于脆弱了些,白婳取出了白泽兽角,一角封于东南,一角封于西北。 他本就是瑞兽,有着庇佑人间驱散邪魔之能,而今虽没了神力,但兽角也依旧能够震慑住一部分邪祟魑魅。 只希望北境能够多坚守些日子才好。 她找了块儿空旷的地方,释放出白虎原型,找到大端方位,撕碎虚空,直接将其传送到了大端京城之中。 她原以为大端会更加糟糕,没想到里面却是一片国泰民安,十分祥和。 “这次你可算是没传错地方了。”白婳夸奖似的拍了拍小老虎的头,彪十分不屑,高傲地别过了头。 臭女人,别想把它当成只会卖萌撒娇打滚儿的小猫咪! 第583章 打到服为止 当这一张陌生而又极其美艳的脸出现在京城里时,路过的人总会是忍不住回头去看。 重塑灵体回归后,她早就舍弃了那副躯体,如今的才是自己的本来样貌。 “婳婳,本啾已经察觉到了团团的气息了,他好像长大了不少诶!” 赤乌用力地在空气中嗅了嗅,还是大端的空气清新啊,不想地府和北境,它一点儿都不喜欢。 “咱们现在是要直接去皇宫吗?不过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去?这张脸他们也不认识呀,会不会把你当成妖怪啊?” 现在还没去,赤乌就已经焦虑起来了。 “本来就不是人,被当成妖怪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着,大街上除了比平时多了些巡逻,倒也没什么异常的地方。 “不过咱们现在不是去皇宫,而是得去另一个地方。” 果然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容易对这个地方产生感情,譬如京城。 等进了废太子府的时候,她才发现这棺材被人动过了,在她原本就加持过封印的基础上,又加了一道封印。 上面的气息很熟悉,熟悉到白婳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她只需要用手轻轻触碰,便能清楚地知道那个人是谁。 “婳婳,你怎么了?” 赤乌看着她忽然呆愣住的表情,有片刻的心慌,该不会是这里头的东西跑出去了吧。 “他们不是说,萧君策还有两世么?” 赤乌点点头:“是啊。” “会不会是他们记错了,这其实已经是他的最后一世了?” “怎么可能!”赤乌大声反驳着:“前主的事儿,他们是不可能搞错的,轮回台往生池都可以作证!”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上面会有澹台策的气息?” “啊?!”赤乌傻眼了,连忙跳上去查看了一番:“婳婳,好像……好像还真是诶?” 真的是前主的气息! 这上面有他残留的神力,就一定不会有错的。 “婳婳,你别激动,也许……也许只是和他神力相似的人也说不定呢?” 赤乌紧张了起来,它知道白婳一直都将萧君策和澹台策分得很轻,她喜欢萧君策却并不代表她喜欢澹台策。 如果她一怒之下去找他算账怎么办,一个是前主,一个是现任,它哪一个都不想得罪哇! 白婳脸色不佳,赤乌说了些什么她也没听进去。 “婳婳,婳婳你别这样,他真的还有两世……”赤乌站在她肩头难过地说着,原本想要安慰她来着,却又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赤乌,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便是他早早的就恢复了属于澹台策的记忆?” 赤乌瞪大双眼,拼命地摇着脑袋说:“不可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婳婳,转世未曾圆满,是不可能恢复记忆的。” 如果恢复了,那她是要把他当做澹台策还是萧君策? 此时此刻,白婳心里正有两个小人儿在疯狂的来回拉扯着。 小人甲:澹台策是澹台策,萧君策就是萧君策,你爱的是萧君策,不是澹台策! 小人乙:你放屁!他们明明就是同一个人,殿主大大肯定爱的是澹台策! 刹那间,白婳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然后摇摇头直接掐灭了那两只干架的小人儿。 “他是谁,本殿的心会告诉我。” 与其想那么多,还不如亲自去探究个清楚。 刚离开太子府便打算直接进宫去找萧君策,也不知道自己的出现对他来说是惊喜还是惊吓。 但街道上忽然起了骚乱,正巧天色也暗了下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在大街上跌跌撞撞地乱跑着,口中更是喊着胡话。 “怪物吃人了,怪物吃人了!” “婳婳,有情况!” 肉眼所见,京城中竟然全都是游走的魑魅,它们纠缠于凡人身后,形形色色。 只是这些东西,肉眼根本就看不见,白婳抬头,便看见那虚幻的形体游荡在京城上空,一直企图向皇宫和太子府方向靠拢。 “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有的?” 赤乌吃惊的看着,明明刚刚还没有,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多了这么多的魑魅? 这些魑魅,又是冲着什么而来的,目的何为? “发生了什么?!” 她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林承文。 他扶起那浑身是血的人,紧张的问:“你从何处来,瞧见了什么,又遇见了什么?” 那人浑身都在发抖,眼神更是惊惧,指着街头的方向,抖着唇说:“是……是李家夫人难产,我是过去给她诊治的,但李家老爷……把她给……” “这人约莫是得了失心疯,快些带下去找人好生给他诊治一番!” 林承文捂着那人的嘴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些什么,这些东西的变化速度很快,不过两三天的时间,竟然就生出了灵智来。 似乎是他们吃的人越多,灵智就会越发厉害,往往还会隐藏自己。 不过这也只是少数,即便是少数,也不可忽视。 林承文快步朝着李家的方向去,这京城李家,就只有那一家了。 只是当林承文赶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李府上空竟然是一片血红,大门紧闭,有血从门缝处流出来,一直延伸到了他的脚下。 “可曾派人去告诉太傅大人?” “已经派人去知会了,想来很快就到,世子,咱们还是等太傅大人来了再一道过去吧,否则……” 随从连忙说着,放眼整个京城,也就只有太傅大人才有这个能力降服那怪物了,若是世子贸然进去,说不定有性命之忧啊。 正在犹豫时,李府里传来一阵阵低声怒吼,还有丫鬟仆人们的惨叫。 就这刹那间,他几乎都可以想象出李府里此刻正在遭遇的种种了。 “等太傅来了,这里头的人就该死绝了!” 林承文一把推开了随从,握紧了腰间的剑就冲了进去,门被打开的瞬间,冲天的血腥气扑面而至,呼号的阴风更是险些将他掀飞出去。 “世子小心!” 幸好身后的随从及时扶了他一把。 “服还是不服?不服的话,本殿不介意把你打到服为止!” 女人慵懒的声音在充满血气的院子里响起,林承文呆在原地,愣愣地看着。 第584章 久别重逢 院子里,那身着奇怪华服的女人一脚踩在那李员外圆滚滚的脑袋上,脑袋被摁进了坑里,肥胖的身子正在不停地挣扎着。 嘴里更是不断地发出低吼,长而尖厉的漆黑指甲沾了人血,似乎想要抓住她。 女人索性一把将他双手都给压了下去,趁着他反抗的时候长腿一扫,直接坐在了他的后背上,明明看上去就不过是个体态纤弱的姑娘家,却能压得那东西起不来,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 神火在白皙的指尖上跳跃着,也正是这一转身,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 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却有着令人十分熟悉的慵懒气场,就连那神火,也一般无二。 只是,她的没有没有落在林承文的脸上,而是他身后之人。 白婳愣了好一会儿,好像有些没反应过来。 门口处,那一袭战甲的男人似乎刚从远处赶来,盔甲上沾了黑色的血液,长剑和护腕上也有,数月的磨砺,已经让他拥有了一个男人最为成熟的魅力和压迫感。 只一眼,她就觉得自己的心好似都被一双手给攥紧了。 林承文也愣愣地看了好久。 才开口问道:“姑娘,你是……” 这种该死的熟悉感,让他不由得想到了一个人。 白婳。 片刻后,女人扬起鲜艳的唇角缓缓起身,身下那伪装成李员外的行尸立马奋起反扑。 女人打了个响指,刹那间轰的一声,神火炸开,行尸被神火包裹,在熊熊燃烧着。 “好久不见,澹台——策!” 朱唇轻启,笑意盎然,只是那笑容不达眼底,一片冰冷罢了。 林承文愕然回头,才发现萧太傅不知何时赶了过来,眉心紧锁,双目更是死死地盯着院子里的女人。 行尸很快被烧成灰烬,彻底湮灭,林承文自是能察觉到一些异常,也没多问,就开始去查看李府的情况了。 男人握着剑,一步步朝她走了过去,剑眉紧拧,星目幽深。 不可否认,他的这张脸是无可挑剔的,每每见着,自己都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他就站在她面前,一言不发,薄唇紧抿。 这和白婳想象中的相遇不一样。 况且这一次,他并没有否认澹台策这个名字,所以……有些事情,八九不离十了。 “数百年不见,连话都不会说了?” 这般沉默着,可不像是他的作风,不过他当真是澹台策的话,那她的阿策呢,是不是就消失不见了? 那个总是喜欢粘着她缠着她的萧君策,是否就再也回不来了? “数月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 牙尖嘴利? 这话说的,太见外了。 毕竟如果是萧君策的话,是不会这般说她的。 白婳笑了笑,正要说些什么,身子忽然一空,脑袋也跟着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像是被倒置了一样,被人扛在了肩上。 白婳恼羞成怒:“澹台策,你干什么!” 他丫的! 澹台策就是澹台策! 狗男人,还她的萧君策来! “殿主还是莫要挣扎得好,毕竟除了牙尖嘴利,说不定一会儿我还想从殿主身上见识到一些别的本事。” “浑蛋!放老娘下来!” 白婳双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裳,要不是她的阿策和他用着同一具身体,看她怎么收拾这狗男人! 他果然恢复记忆了,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何时恢复的。 这厮现在肯定知道他身为萧君策时,自己对她所做的一切,说不定还会报复。 “澹台策!有本事你就放老娘下来大战三百回合!” 他一路扛着她,似要将人给扛回太傅府。 路上的人时不时好奇地看着。 忽然,男人扬手一巴掌不客气地拍在她的腚上,一股电流从她的臀立马传至全身,脸也憋了个通红。 “再不听话,我就继续了。” 女人死死地咬着牙,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她居然被这男人打了屁股! 察觉到女人的安静,萧君策这才扬起了唇角,一路把人扛回了太傅府,南桑还在调度人马打算去李家帮忙,就看见自家主子回来了。 还扛着个姑娘,不知道是从哪儿抢来的。 “大、大人?” 南桑试探性地喊了人,男人脚步未停,直接朝着厢房的方向去。 “没有本太傅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是!” 南桑长长地呼了口气,太傅大人这是走出来了吗? 自从女帝死后,他好像是变了个人一样,除了征战就是征战,回到京城以后,也总是想着法子找那些东西出来,杀个爽快。 朝中臣子们都不知道给他塞了多少和女帝相似的女人来,大人更是不曾看过一眼,那今晚这个…… 他动作还算温柔,将人扔在床上后,便欺身压了上去,他呼吸稍乱,眼神更是炽热。 “你……” “婳婳,你终于回来了。” 她还未开口,男人的眼神忽然就变得可怜委屈了起来,将她抱在怀里,很紧很紧,生怕把她勒不死似的。 “我还以为你真的要丢下我,再也不回来了,可你明明说过,不会不要我的,会一辈子陪着我的,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他抱着白婳委屈地控诉着,一时间,白婳的心乱成了一团。 这…… 他还是刚刚那个霸气十足不容人反抗的澹台策? 她寻思着,这厮该不会是在恢复记忆的时候脑子出现了什么毛病吧,时好时坏的。 但男人这委屈的声音,也的确是让她心软了。 她犹豫着伸出手,想要轻轻拍拍他,想来也的确是自己的不对,他还是个凡人时,自己就总是说这些话哄骗他。 以为凡人寿数短,不过区区百年罢了,许多事情很快就能忘记。 而今自己又回来了,他心中怨怼委屈自是正常。 但下一刻,白婳就彻底打消了这个想法。 因为,那抱着她的男人声音忽然发狠道:“可这一次,我不会放手了!” “你若敢跑,我便再次将你囚禁在我身边,即便是死,我也要锁着你的尸骨,让你死都不得安生!” “……” 她承认,她刚刚对萧君策的心软多少有些智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