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1节 题名: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作者:初七见喜 简介:正文完结,番外掉落中~ 【预收穿书基建文《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求收藏呀】 陆憬经历两年末世,由于能力强劲立功无数,最后鞠躬尽瘁为国捐躯,没想到却意外穿越异世。 陆憬:……不想努力了,开摆算了。 遂买了个山里的破房子,没事打打猎物换点吃的,人生信条:随便吧饿不死就行。 救了陆憬的老大夫意外过世,托付陆憬照看自己收养的小哥儿,小哥儿独身居住惹来流氓闲汉骚扰,别无他法,陆憬只能把他接过来一起住。 小哥儿处处小心翼翼,对陆憬极为体贴,洗衣做饭,打理院子,夜黑时为陆憬点灯,天冷时为陆憬缝衣。 陆憬让他不用忙活凑合过得了,他小声反驳:“这些我都能做的。” 陆憬:……随便吧爱咋咋地。 后来,陆憬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个温软可爱的小哥儿了 陆憬:……老婆看看我。 陆憬看着小哥儿为家务生计操劳的身影,终于摆不下去了。 遂放弃摆烂,开始努力赚钱养夫郎。 - 薛昀少时富贵,突逢大难流落到了清溪村,他识文断字,长得又顶顶好看,清溪村的人却都在背后说昀哥儿身世不清白,到了嫁人的年纪也无人说亲。 薛昀乐得清静,每天跟着爷爷采药问诊,生活清贫又平静。 爷爷去世,薛昀努力自立,采药为生,却被流氓尾随侮辱,万幸被陆猎户所救,出于无奈,搬去与陆猎户同住。 薛昀自觉拖累了陆憬,为求报恩,事事以陆憬为先。在相处中渐渐对陆憬动了心。对他更是体贴关切。 陆憬意外在村里崭露头角,想嫁给他的姑娘哥儿蜂拥而上,大伙儿都等着看陆憬定亲昀哥儿被赶出家门。 等着等着,陆憬竟把上门说亲的全都拒了,回头娶了他们都看不上的昀哥儿。 村里的姑娘哥儿咬碎了牙,认定是昀哥儿使了狐媚手段勾引陆憬,时日长了必然被厌弃。 - 后来,两人携手把生意做到了大江南北,陆憬依然独宠昀哥儿一人,村里不少人捶胸顿足,后悔没有早早下手把陆憬拿下。 陆憬:他们都想嫁给我,但我只想和老婆贴贴。 薛昀:…… 前期摆烂,后期搞事业赚钱养老婆温柔腹黑攻*经历悲惨,认真生活勤劳可爱受 阅读指南: 1.攻摆烂是因为经历末世后的创伤应激反应,对生活提不起兴趣,有了牵挂后慢慢被治愈。 2.双初恋,后期有生子! 3.双向救赎,前几章受付出较多,后面攻宠受,极端控慎入。 日更,感谢观看~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憬,薛昀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摆烂穿越攻遇到乖软小夫郎 立意:认真生活,互相治愈。 第1章 突变 山中风声飒飒,密林之下光线暗淡。 陆憬一箭射出,正中野兔左眼,他上前捡起猎物,抬头看了看天色,雨云密集,看来不久就是一场大雨。 陆憬清点猎物,三只野兔,一只活的山鸡,眼见又能吃好几天,便收拾好径直下山。 刚走到山脚雨便落了下来,陆憬紧走几步进门落了栓,站在屋檐下看着这场急雨,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在心里猜测是不是有人在附近渡劫,引来这么大一场雨。 天色阴沉,明明刚到酉时却暗得像马上要入夜,陆憬不得不点着灯在灶房做饭。 先撒把米到锅里,最后煮成粥还是饭全看天意,。 再架个火堆烤兔子,这是他做得最好的一道菜,毕竟加点盐烤一烤怎么都不会太难吃,只是太耗时间,他也不常做。 吃完饭随便收拾了一下陆憬便洗漱上床,天黑得格外早,还远没有到平时睡觉的时间。 一时之间没有睡意,陆憬便直直地躺着发呆。听着打在屋顶的雨声放空思绪胡思乱想,想着想着,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从前。 - 陆憬本来是首都a大的一名学生,快要毕业时却遇上了末世,无数人类变异成丧尸,昔日如画山河,一朝满目疮痍。 不知幸运还是不幸,陆憬觉醒了强大的木系异能,可以操纵植物进行战斗,很快他便被招进了首都基地的特别行动组,专门负责一些重要的危险任务。 20岁的陆憬,本来马上就要开启充满无限可能的人生,却阴差阳错地肩负起了人类生死存亡的重担。 他兢兢业业地拼杀了两年,多少次有惊无险地活下来他已经记不清了。最后一次任务中,陆憬拼尽全力从丧尸密布的研究所中取出了重要文件,而他也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陆憬以为自己圆满完成任务了,不管是这个任务还是这辈子的使命,终于可以长眠不醒了。 结果一睁眼居然躺在一个简陋的木屋中,等他终于消化完自己没死并且穿越到异世的事实后。 陆憬:…… 好累,真的不想再奋斗了,陆憬很快做好决定。 他决定开摆。 于是伤好后的陆憬先是去打猎物卖钱付了救他的老大夫的诊金,然后买了山脚下的破房子开启了他的摆烂人生。 时不时去打打猎物,和村民换点粮食蔬菜,自己也不会做饭,米随便煮煮,菜随便煮煮,肉随便烤烤,末世什么难吃的没吃过,陆憬坚持贯彻自己新的人生信条:随便吧,饿不死就行。 一道惊雷劈下,打断了陆憬的回忆。他想着明天去给薛老大夫送只兔子吧,雨停了还是得上趟山…… 正计划着,外面隐约的叫喊拍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雨声太大,吞没了门外人拍门的声音。 若不是陆憬异能还在,也留意不到这微弱的声响,他起身打开卧室门,声音终于清晰一些,“陆猎户……爷爷他……救救他……” 陆憬听了大概,立即转身拿上蓑衣冲进雨中。 门外的薛昀满脸惶然,他不停地拍着门不停地喊。大雨下得像天上漏了个口子,他甚至都快听不见自己的喊声,雨水混着泪水顺着他的脸流进嘴里,他却不敢停下。 门刷地被拉开,薛昀一下看见了希望,一把扑向陆憬,着急的连声道:“陆猎户,爷爷在山里跌倒了,我背不动他,求你救救他。” 陆憬赶紧扶住他,“别急,我这就去,你在前面带路。” 薛昀转身就往前跑,山路湿滑,稍不留神就要摔上一跤,他却顾不上,一心只想快点找到爷爷。 等陆憬跟着薛昀找到薛老大夫时,却发现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薛老大夫身上都是擦伤,左腿应是骨折了,被木棍和布条简单地固定着,最严重的是额头上的撞伤,应该在翻滚下坡的途中撞上了石头,虽然薛昀已经尽力用布条包上,却还能看到有血一直渗出。 陆憬不再迟疑,把蓑衣脱下裹住薛老大夫,背上他往山下走,虽然心急如焚,却也不敢冒险大步往前跑,薛老大夫这情况绝对经不起再摔一下。 薛昀在身后努力跟着,他虽然只跟着薛老大夫学了三年医书,只会辨别药草以及辨认些明显的症状,尚且不能治病救人,却也能看出爷爷情况有多糟糕。 他心下凄惶,却也只能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哭,要冷静,说不定情况没那么坏。 陆憬家里什么药材都没有,他直接把薛老大夫背到他自己家中,把人放下时,薛老大夫呼吸已经非常微弱。 薛昀一到家就进到灶房烧水,陆憬见雨水浸湿被褥,打算先把薛老大夫湿透的衣服脱下。 刚解开腰带,薛老大夫便咳嗽着醒过来,他看清眼前的人后,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陆憬会意握上去。 “陆憬,你…咳…你把昀哥儿叫过来,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撑不了多久了…咳咳……” 陆憬心口微酸,正准备叫人,薛昀却已烧上水跑进了屋,他扑到床前,带着哭腔急到:“爷爷,你怎么样了,爷爷你别吓我……” 陆憬正打算起身让两人好好说话,薛老大夫却紧抓着他的手不放。 “陆憬,我…老头子…要去了,我这孙儿我却实在放心不下,他一个哥儿…孤苦伶仃,以后怕是要受欺负,老头子求你…拜托你…帮我照看一下他,老头子在这里谢过了…咳咳……” 又转头对薛昀道:“好孩子,看来我们只有这三年的爷孙缘分了,爷爷的东西都留给你,你往后一定要好好的……” 陆憬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和塌边泣不成声的小哥儿,郑重的应道:“薛老大夫您放心,我答应您,我会替您照看昀哥儿的。” 薛老大夫心愿已了,硬撑着的这口气也散了,撒手没了呼吸。 薛昀失声痛哭。 陆憬站起身来,他没有经验,得去找人帮忙为薛老大夫操办身后之事。 - 夜里的清溪村很快亮了起来,村民们得知薛老大夫离世,很多人都自发过来帮忙,薛老大夫心善,许多人家都受过他的恩惠。 灵堂很快就搭起来,薛老大夫一生行医没有留下后代,薛昀作为孙子本来要为薛老大夫守灵三天,三天后再下葬,但是这几天秋老虎过境,天气炎热,便改为明日下葬。 陆憬一直帮忙忙活到后半夜,之前被雨淋湿的衣服也已经被体温烘得半干。 他看着薛昀跪在灵前的瘦弱背影,思绪放空。 他不常在村中走动,对于村里的情况不甚了解,就算偶尔给薛老大夫送猎物也只匆匆与薛昀打过几个照面,因此听到过来帮忙的村民聊天才知道薛昀的身世。 原来薛昀是三年前被薛老大夫收养的,薛老大夫在问诊回村的途中遇到路边躺了个人,诊过脉发现竟是个哥儿。 大俞朝有三个性别,男子、女人和哥儿,哥儿能生养,普遍比男人瘦弱些,身上有红痣,绝大部分长在脸上,因此很好辨认。 眼前这个哥儿约莫十三四岁,虽然饿得面黄肌瘦,脸上也沾了黑灰,行医的人却能看出骨相上佳。 若非是乞丐打扮不起眼,哥儿痣也不在脸上手上等容易辨认的地方,怕是早被人伢子拐走。 薛老大夫把人救回了家,哥儿醒了后说家里遭灾无家可归,流浪到了这里。 薛老大夫看他有缘,加上他聪明伶俐又识字,便收养了他,找了村长把他记做孙子,平日里带着做个药童,教他辨认药物学习医书。 村子里的哥儿一般十六岁就开始相看人家,十七岁到十八岁成亲,昀哥儿去年满的十六,两年来稍微养回些颜色,也已足够好看。 可村里都知道昀哥儿是十四岁时被收养的,谁也不知道他之前经历过什么,担心他不清白。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2节 因此并没正经人家上门求亲,偶有上门的几户都是泼皮无赖,只看中昀哥儿颜色好。 昀哥儿要强,便告诉薛老大夫自己要跟着学医,不想嫁人,因此就一直耽搁下来。 现下薛老大夫撒手人寰,昀哥儿没了依靠,碎嘴的婶子阿叔便在背后说嘴。 “哪有哥儿顶立门户的呢?” “就是,之前我侄儿上门提亲还不答应,这下看他怎么办。” “最后还是得找个人嫁了吧,就他这样不清白的哥儿,有人肯要都要烧高香了” “……” 诸如此类的话听了一箩筐,陆憬既觉得怜惜又有点发愁,原本想着薛昀快成年了,也能自己生活,自己平日里多帮忙看顾着别被人上门欺负了就行。 没想到现在的环境对哥儿有这么大的限制,村里还对他多有诋毁。 陆憬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吧,眼下还是先把薛老大夫的丧事办完再说别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啵啵! 下本穿书基建预收《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感兴趣记得戳专栏收藏呀~ 云清无意中看了一本虐恋情深的书,书中主角眼里只有彼此,家国天下于他们而言都是可以用来讨心上人欢心的把戏,最终引来群狼环伺。 山河将坠,他俩却拍拍屁股隐居去了,只有炮灰皇子在外敌来犯时挺身而出,最后血战而死。 看完全书的云清:……有病就去治啊 随即带着对炮灰皇子的惋惜入睡了。 第二天醒来他就穿成了炮灰皇子的未来男妻,昨天刚刚接到赐婚圣旨,正在绝食抗议。 云清:…… 云清想了想几年后风雨飘摇的江山和为国身死的炮灰皇子,熄了跑路的心。 国将不国,何以为家? 炮灰皇子贺池此时还在尽心扮演着京城里的小霸王,整日打马游街,喝酒玩乐,是京城里一等一的纨绔。 相府公子云清惊才绝艳,容貌俊美,是京中所有未婚女子的梦中情郎,听说云清要嫁给贺池,不少世家小姐都哭湿了手帕。 成婚当晚,贺池冷声道:“本王不喜欢男人,以后互不干涉。” 云清笑了笑,应道:“好。” 然后转头就设计让两人暂时脱离了京城的泥潭,去了贫瘠的封地----宁城。 一直想走没走成的贺池:……怎么回事??? 云清修建城池,提高粮食产量,发展本地经济,研究武器弹药,直接把贫穷的宁城建成了经商枢纽,粮仓满溢,府库充足。 贺池也不再韬光养晦,展现出他卓越的军事才能,厉兵秣马,做好了打仗的准备。 后来天下大乱,二人起兵勤王,粮草充足,士气旺盛,武器先进,直接结束了一百年来的割裂乱象,开启盛世。 - 贺池登位,众人以为云清即将被休弃,都瞄准了皇后的位置准备送女儿入宫。 贺池却直接封云清为有史以来第一位男后,并给他与自己同等的权利。 朝臣纷纷扼腕,三天两头去劝贺池。劝得贺池烦了,放话道:“若你们实在不愿,我便让位给他做他的皇后。” 众臣子跪成一片,大呼不可,从此不敢再劝。 后宫里,贺池抱住云清耍赖,“清清,陪我去上朝吧。” 云清懒懒地把头搭在他肩膀上笑着道,“天下已经助你打下来了,我要开始当一条咸鱼了。” 贺池:“……呜” 十项全能聪慧大美人受*表面冷酷小霸王实际纯情修勾攻 第2章 恶意 次日辰时,宜出殡,汉子们抬着棺材往坟地走。 陆憬也在其中,他是第一次参与农村的土葬,别人叫他做什么他就跟着做。 村民们大多和陆憬不熟,只知道他是被薛老大夫救回来的,后来落户在村里,还买了山脚的破房子。 那里离雾霭山很近,曾经还有野熊跑到院子里找吃的,所以前任猎户搬走后便荒废在那。当时村里还说这是个傻的,怕是不知道哪天就被熊拖走了。 结果今天一看,陆憬一米八五的个子站在那里简直鹤立鸡群。 村里男人没几个有他高的,更别提他宽肩窄腰,显得尤为挺拔好看。看他做体力活也轻轻松松,显见是个力气大的。 之前听王金梅说他总拿猎物换粮食还多有不信,现在看来这恐怕真是个打猎好手。 有这样的手艺、这样的身板再加上陆憬那张换个时空也挑不出错的脸蛋,几个在场的女孩哥儿都有了点别样心思。 村里人几番思量陆憬一概不知,走在他旁边的汉子开口和他说起了话:“陆兄弟,你之前就是猎户吗?” 陆憬意识到是在叫他,转头应道:“不是,只是学了些功夫傍身。” 汉子回道:“你还会功夫,那可真厉害!我叫杜青山,就住在村南,陆兄弟要是打猎人手不够可以叫我。” 村里人也会在山的外围打打山鸡野兔,不过大部分都不得其法只是碰碰运气。 偶尔有野猪这些会下山伤人的野兽猎户会组织村民一起去围捕,杜青山看陆憬这身板便觉得他本事不俗,于是和他搭话聊天。 陆憬应道:“若有机会便叫你同去。” 几番对答下来也走到了坟地,之后便是挖坟下葬的流程,巳时末便已全部结束。 一行人回到薛老大夫家吃席,家中只剩昀哥儿一人,未曾大办,只是为帮忙的人家摆了酒席,是昀哥儿昨晚拿了钱请村里有经验的村民帮忙置办的。 席散,村民们帮忙收拾完桌椅碗筷便都走了,陆憬走进堂屋,灵堂已撤,薛老大夫的灵位便摆在堂屋。 昀哥儿正看着灵位发呆,陆憬打算先问问他自己的想法,于是出声道:“昀哥儿,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昀哥儿以为人都走了,乍一听到人声被惊了一跳,陆憬见他就像炸了毛的猫儿一样瞪圆了眼看过来,故作的沉稳遮不住满眼惊惶。 昀哥儿见来人是他,炸了的毛慢慢服贴回来,他慢慢思量着道:“我打算继续采药去镇上医馆卖,爷爷只教了我简单的医理,不能为人看诊,炮制药材我却是会的。” 陆憬见他有主意,也不由多了分欣赏,这个时代的哥儿可能多如藤蔓般依附他人生存,昀哥儿长于这个时代,却能挣脱这样的观念自立起来,尤为不易。 陆憬嘱咐他:“以后天气不好千万别再上山,有人欺负你就来找我。” “我知道的,多谢陆猎户。” - 陆憬走后没多久薛昀才发现自己头晕得厉害,一摸额头触手滚烫,他赶紧给自己煎了服药喝。 头天救人他淋了半宿的雨,后面薛老大夫过世他跟着忙前忙后地操办一直没顾上换衣服。一宿没睡,第二天又忙着下葬没顾上吃一口饭,全靠一口气撑着。 丧事办完这口气散了便直接病了。 这一病来势汹汹,过了七八天才将将好全。 期间陆憬来过两次,还送了一只兔子,看他自己能熬药吃、病情也一直没加重便也没多加干涉。 这天昀哥儿终于走出了家门,他本来就瘦弱,大病一场看起来更显消瘦。 他脸色憔悴,本来就只有巴掌大的脸盘这一病更是把肉都瘦没了。他眼神沉静,哀思都被藏在了心里。 他是极没有安全感的,可骤然遇到这样的变故,他再害怕无措也只能硬撑出沉稳平静的表象。 他只有自己一个人了,纵然陆猎户答应了爷爷的托付,却也不能时时刻刻照顾他,他不能全指望别人,他得自己立起来。 昀哥儿端着衣服往河边走,在心里计划着这几天天晴就上山一趟,采些药材回来炮制,弄好之后再和家里已经用不上的药材一起拿上去镇里医馆卖。 清溪村有条河贯穿南北,是从雾霭山上流下来的,村里专门划了一个河段洗衣服,此时河边已经有不少人在了。 光干活无聊,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三三两两的结伴一起,也有个聊天说话的人。 昀哥儿却是没有的,他来到村子时已经十三岁了,大家都已经懂事,加上村里人又传他身世不清白,同龄的姑娘哥儿都被家里人嘱咐不许和他玩。 而他也没有要主动融入别人圈子的意思,便一直形单影只没有玩伴。 这样一来,村里的姑娘哥儿又觉得他不合群,加上昀哥儿长得好看,比村里最好看的小哥儿柳溪还好看,惹得柳溪和他好友总是忍不住酸几句。 一来二去,大家便都开始排挤他了 昀哥儿不在乎这些,有人对他好他也会对那人好,别人不喜欢他他也不会凑上去。 他左右看看,选了个空地放下衣服,撸起袖子开始干活。 河边的其他人早在昀哥儿走近时便看到他了,此时都在窃窃私语,说的无非就是陆憬在薛老大夫葬礼上听到的那些风凉话。 昀哥儿早已学会无视这些打量的目光,他知道其中一部分带着嘲笑和恶意。 可他不理,却有人偏偏要找茬。 柳溪和他朋友刘小年今天约着一起去河边洗衣服,柳溪的表哥昨天从镇上回来时给他买了朵绢花,他出门正好戴上。 刘小年一见他就夸上了,“溪哥儿,你这绢花真好看。“ 柳溪羞涩一笑,“是表哥给我买的。” 刘小年一脸羡慕,“李渊哥对你可真好!” 柳溪看着刘小年脸上的羡慕,心里十分得意。 表哥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童生,在他们村的年轻汉子中是最出挑的那一个,不知多少人想和表哥结亲呢。 可表哥把那些人都拒了,说要专心读书。他一直是村里最好看的小哥儿,他觉得这样的表哥也只有自己才配得上。 本来薛昀来了村里,抢走了柳溪的风头后,柳溪便开始记恨他。 最让他生气的是他去年偷听到表哥竟然跟姨母打听昀哥儿,他简直如临大敌。 虽然得知昀哥儿的身世后表哥并没有进一步表示,可这还是在柳溪的心里扎了根刺,柳溪遇到和昀哥儿相关的事总要出来嘲讽两句。 两人结伴到了河边,几个同龄的姑娘哥儿见了柳溪之后又是一顿夸,直把柳溪夸得飘飘然,正得意时却看见昀哥儿往河边来了。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3节 昀哥儿不施粉黛,全身的打扮也极素,脸上带着大病刚好的憔悴。 可即使如此,他也好看得扎眼。 旁边的一个婶娘看到昀哥儿,感慨了句:“昀哥儿这是病了吧,也是个可怜孩子。” 柳溪听说昀哥儿失了依靠不知多开心,此时也听不得别人说昀哥儿好。 他当即大声道:“他来了没几年薛老大夫就没了,谁知道薛老大夫是不是他克死的?” 昀哥儿本来正在专心洗衣服,乍一听到这扎心的话脸色就是一白,随之而来的却是极度的愤怒。 他当即反驳道:“你胡说!” 柳溪得到回应却更来劲了,“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整天在村里勾引汉子,这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昀哥儿气急,平日里他们怎么编排他他都不在意,可是他们却拿爷爷的死当筏子,这是在往他心口上戳。 可他又实在没学会村里这胡搅蛮缠的吵架方法,憋急了也只会混蛋、坏蛋的骂人,旁边的婶子得过薛老大夫恩惠,见柳溪越说越不像话便开口拉了架。 柳溪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下,转身和刘小年嘀嘀咕咕,从他时不时瞥过来的眼神就知道他没说什么好话。 昀哥儿气得胸口起伏,他转头给帮了他的婶子道谢,低头继续洗衣服。 这一低头之前强忍的眼泪就顺势掉了下来,他很想爷爷,又觉得自己没用,害爷爷过世了还不得安宁。 无边的悲伤笼罩住他,他像是被遗忘的孤鸟,不知自己将要去向何方。 - 次日一早,昀哥儿收拾好自己上山采药。 昀哥儿身体仍未大好,不敢逞强,便只在山腰采了些比较常见的草药, 饶是如此,一番劳累下来他还是气喘吁吁。 眼见天色转暗,昀哥儿担心下雨,便收拾好采好的草药提前下山了。 快走到家时,昀哥儿正分神想着何时去镇上把家里存的草药卖了,不留神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王二狗分明是故意迎着昀哥儿撞的,却恶人先告状:“哟,这是哪家的小哥儿啊,怎么往我怀里撞?” 昀哥儿被惊了一跳,抬头见来人是他,表情里瞬间带上了厌恶。 王二狗是村里有名的流氓混混,就算娶了亲还是爱在外面勾三搭四,之前他盯着昀哥儿看被他媳妇儿王氏撞见,王氏就开始到处传播昀哥儿爱勾引汉子的谣言。 昀哥儿压根儿不想和他多说,就算正在村子中间也怕他乱来。 不管是谁的错,到时候闹起来弱势的一定是他,便强撑着面上的冷硬无视他直接转身走了。 王二狗也没多纠缠,只是盯着他的背影眼神淫邪。 昀哥儿避开王二狗快步走回家,一直到进门拴上门闩他的心跳才慢慢回到正常的频率。 他把草药放下,靠在门上慢慢的瘫软了身体。 他本来以为只要自己努力,自己也能吃苦,怎么样都能把日子过起来的。 可上天却还嫌对他的磨难不够,村里的恶言恶语像要吃他的血肉。 后方却还有豺狼环伺,他一时觉得自己的人生已失去希望,他可能终究要被这些人啃食,他们将嚼着他的血肉哈哈大笑,面容扭曲。 一时又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认输,让他们如意。 凭什么作恶的人猖狂,受害的人却要被逼得自我放弃。 昀哥儿从不是认命的人,他整理好自己的思绪,慢慢爬起身来,趁天还早开始炮制药草。 - 这日天色晴好,昀哥儿打算再去采次草药,炮制好就和家里的一起拿去镇上卖。 他早上出门,带上了干粮打算下午再回。 昀哥儿锁上门往雾霭山走去,他家房子建在村子南边,是最靠南的一户,再往南走就是进山的路,因此倒是非常安静。 四周草木葱茏,因此昀哥儿没有留意到,有道身影也跟着他往雾霭山走去。 第3章 救人 陆憬已经好几日没有上山,之前换的米粮蔬菜都还有,恰好前段时间吃肉吃腻了想清清肠胃,就一直没去打猎。 整天吃喝晒太阳,摆烂摆得明明白白。 头天晚上他站在院里冲澡时突然觉得比起之前多了些凉意,便想起来现在已经秋天了,过段时间气温还要下降,他得提前买好过冬的棉被棉袄。 于是这天一早他就上了山,运气不错,进山不久就得了两只山鸡,很快又遇到一只傻狍子。 陆憬打算抓活的,便放下弓箭用异能编了个陷阱把狍子套住,上前用麻绳捆住狍子四肢。 今天的收获差不多了,带着狍子也不方便再打猎,陆憬便扛着狍子拎着鸡打算下山。 走到半路,隐隐约约听到打斗声。 深山老林,按理不会有人来这里斗殴,陆憬艺高人胆大,又扛又拎的大剌剌走了过去。 转过一片灌木丛,陆憬漫不经心的神情立马变了。 只见前面有一小片杂草从,昀哥儿正被捂着嘴按在草丛上。 他身旁散落着背篓和一些刚才下来的草药,身上压着个麻脸汉子正在撕扯他的衣服,而昀哥儿正在努力挥动手脚试图反击。 陆憬的身影刚印入昀哥儿眼帘,陆憬就见他本来悲愤绝望的眼神里骤然爆发出了巨大的惊喜。 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麻脸汉子转头一看竟是陆憬。知道今日成不了好事,便暗啐一口起身打算跑路, 陆憬哪能就这么放他走,一把拉住他:“就这么走了?” 麻脸汉子一脸混不吝,“明明是这骚狐狸自己勾引我,你打断了爷的好事爷还没说什么,只能下次再来了。”说着还看向昀哥儿露出淫笑。 薛昀看着他这副嘴脸只觉得恐惧又恶心,他今天准备好了要采一天的药,便打算进到稍微深一点的林子里。 他一路采药一路往里走,却没想到王二狗竟然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欲行不轨。 等昀哥儿走到深山老林,王二狗便从身后一下窜出来把他扑倒在地。 昀哥儿没想到王二狗居然这么大胆,竟想强行欺辱他。 他一时没了主意,他已经离开了雾霭山的外围,这里很少有村民活动,他奋力挥动手脚自救,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在这个壮年汉子面前毫无用处。 身上的人已经开始撕扯他的衣服,他知道,要是他今天真的被欺辱,这件事就会变成王二狗的谈资。 到时候他就是人人唾骂的浪荡哥儿,说不定还会被重视名声的村长族老赶出村去。 昀哥儿眼里闪烁着浓烈的绝望,他没想到,躲过了三年前的劫后面却是一劫接一劫。 正在此时,陆憬闯了进来,昀哥儿眼里的绝望瞬间被惊喜取代。 他慢慢放松下来,他知道,他得救了。 他身上的人终于撤开,他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还没缓过气就听到王二狗在那信口开河。 他整个人还陷在极深的恐惧和后怕中,发着抖抬头看向出声的两人。 他很想反驳,可是身体好像失去了力气,不停地发抖,他只能用力地抱紧自己。 陆憬见他衣衫凌乱,脸色苍白,右边脸颊还带着巴掌印,应该是他反抗时张麻子下了狠手打的,嘴角都被打破,抱着自己坐在那里只有小小的一团。 此时听到王二狗的声音抬头看过来,脸盘小小一个,秀致的眉眼间都是恐惧,小巧的鼻头发红,嘴唇嗫嚅着,像是努力地想说些什么反驳。 他整个人发着抖,脆弱得像秋风中的蒲公英,颤颤巍巍地立在那里,似乎风稍微大一点就要被吹散了。 陆憬看得不忍,转头一看王二狗竟还在用淫邪的眼神盯着昀哥儿。 他一把将他按倒在地一顿胖揍,陆憬知道打哪些地方痛却不致命,王二狗被揍得满脸冷汗涕泗横流,嘴里呜呜叫着饶命。 陆憬打得差不多停了手,揪住王二狗的衣领在他耳边阴测测地警告:“要是我今后在村里听到一点你和昀哥儿的风言风语,你看看你还能不能活。“ 陆憬末世拼杀两年身上的煞气哪是这种小偷小摸的混混能扛得住的,王二狗当即软了身子,连连告饶。 “我错了陆爷爷,我绝对不会乱说的,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陆憬见他已经吓破胆,料想是不敢乱说,便直接让他滚了。 王二狗屁滚尿流地跑了,陆憬转头看着昀哥儿,昀哥儿依然是那个姿势,只是低下了头看不清表情。 陆憬蹲下身来,看到了昀哥儿满脸的眼泪,眉眼间蕴着极深重的恐惧和仓皇,见他靠近还条件反射的向后缩了一下。 陆憬稍微后退,放轻声音道:“昀哥儿,我送你回家去吧。” 昀哥儿满心茫然地重复道:“回家?” 他还能回家吗,他回家后是什么在等着他呢,他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就算王二狗真的不来了,可其他人呢,村里的其他流氓混混呢?今天的事不会再重演吗,到时候还会有人来救他于水火吗? 陆憬被他问得一愣,他仔细想想,也想到了这些问题。 是他和昀哥儿都想得太简单了,这个时代哥儿独自生活哪有这么容易,今天是王二狗,明天可能是李二狗王二狗。 今天是他碰巧遇到了,可下次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吗?再继续让他一人独住,等待昀哥儿的将是什么呢? 陆憬眉头锁得越来越紧,他因为救命之恩答应了对昀哥儿的照看之托。 本来以为多看顾些贴补些便好,对他来说也不过多费点心。却没想到昀哥儿处境如此艰难,要顾他周全只做这些远远不够。 陆憬心下叹气,他看着昀哥儿轻声道: “昀哥儿,我且问你,你有没有心上人?若有的话你不用担心村里闲话,我帮你置办嫁妆,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以后我就是你的娘家人,没有人敢欺负你。” 昀哥儿一愣,转头茫然地看着陆憬,他精神还恍惚着,没有听清陆憬的话,陆憬便又重复了一遍。 昀哥儿听清后垂了眼,“没有,他们看不上我,我也不想嫁给他们。” 他知道自己处境艰难,若是嫁个好人家还能好好过活,可他能嫁给谁呢,他愿嫁给谁呢…… 陆憬默然,他挣扎半晌,最终还是决定背起这个负担,背起他的承诺。 做好决定后他便直说道:“昀哥儿,如果你继续独住,今天的事还有可能发生,我没有办法时刻照拂你。” 昀哥儿仔细听着他说话,悄悄低下了头。 他知道陆憬只是答应了爷爷照看自己,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扒着别人做拖累。他很有自知之明的,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4节 陆憬继续道:“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你搬去和我住,我把你当弟弟,你若遇到想嫁的人我的承诺依然做数。只是你要想好,你我没有血缘关系,村里怕是会多有闲话,对你以后的亲事也会多有不利。” 昀哥儿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陆憬,他知道陆憬是个正人君子,这个提议完全是为了保护他。 可是…只是为了一个口头的承诺就能做到这个地步吗?甚至甘愿牺牲自己的名声…… 陆憬看他的样子,以为自己吓到他了,便又补充道:“你别怕,我肯定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答应了你爷爷照顾你,我一定会信守承诺。” 昀哥儿被他拉回了神,小声问道:“你不娶妻了吗?这样也会影响你的名声。” 陆憬见他这个时候还能考虑到自己的名声,笑道,“再说吧,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昀哥儿没想到行到山穷水尽之处,居然还有人愿意借给他一束光。 他心里无限感激,更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好好报答陆憬。 昀哥儿看着陆憬道:“多谢陆猎户救命之恩,以后要麻烦你了。” 陆憬见他应下,也松了口气,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他便不会反复思量给自己后悔的余地。 他站起身道:“事不宜迟,你今日就搬过去吧。还走得动吗?” 昀哥儿活动了一下手脚,慢慢地站了起来,陆憬早已背过身去,让他整理自己被扯乱的衣服。 陆憬帮他捡好地上散落的草药,背着竹筐拿起猎物便带着他慢慢下山了。 到山脚先把猎物放回家,再过去昀哥儿家里帮他收拾行李。 衣物细软都得带上,陆憬帮忙收拾药材,这些东西放在这就是给人偷的,能带的昀哥儿打算都带走。 最后再拿上薛老大夫的灵位,昀哥儿回头看了看,落上锁离开了这个居住了三年的家。 - 一番折腾到陆憬家已经是晌午了,家里西屋还空着,陆憬帮忙扫了灰就让薛昀自己安顿。 陆憬去灶房做饭,山鸡又原样拿了回来,正好烤着吃,想着昀哥儿今天受了惊怕是不想吃油腻的,又撒把米熬了点粥。 昀哥儿放置好行李就打算出来帮忙,陆憬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你别忙活了,饭都煮上了。脸上的伤用药膏抹抹吧。” 昀哥儿脸上已经麻木了,自己都忘了还有伤,便听话地回屋抹了药又出来。 陆憬见他动作间多有拘束,开口道:“我家没有规矩,你顾好自己就行了。”想了想又道,“叫我陆大哥就行,不用这么见外。” 昀哥儿闻言也没放松多少,他十分清楚自己对于陆憬来说是个拖累,是陆憬出于道义收留了走投无路的自己。 他牢记自己的位置,不敢放肆。 昀哥儿坐在火灶旁,看着火光映照下的陆憬。 他长眉锋利,眼型却是微微上挑的,一双含情的桃花眼懒洋洋地盯着烤肉,鼻子挺拔,嘴角微扬。 此时随意地蹲坐在灶房一角,明明是个村野猎户,却比他之前见过的那些公子少爷更有气度。 陆大哥和他遇到过的所有汉子都不同,昀哥儿默默地想。 没一会儿粥熟了,陆憬揭开锅盖看着里面的干稀饭。 陆憬:“……” 他叹一口气,想不通怎么又变成了这样,无奈道:“我给你重新煮一碗吧。” 昀哥儿也看到了锅里的干稀饭,他连忙说:“我吃这个没问题的。” 又补上一句:“不用给我吃白米饭,我吃杂粮就行了。” 昀哥儿这几年跟着薛老大夫虽然算不上十分贫苦,但也很少能吃上白米饭,看到陆憬给他煮的是白粥,十分受宠若惊,只觉得不敢消受。 “我家里没有杂粮,你吃就是了,不用客气。” 昀哥儿没想到陆憬居然这么败家,镇里都没几户人家能顿顿吃白米饭的,更别提乡下人家,一般除了农忙时都是吃两顿,主食大多是杂粮。 陆大哥明明住着这个没人要的破屋子,却不吃杂粮只买细粮吃,昀哥儿根本想不通什么样的人会这样过。 他还在迷惑,一晃眼看到陆憬正要给他盛粥,他赶紧过去接过碗自己来。 两人都吃完后昀哥儿抢着把碗洗了,天已黑透,便分别洗漱睡下。 昀哥儿躺在陌生的房间,却觉得比这大半个月来都要安心得多。 白天的事在他脑海里一一闪过,回想起被禁锢住的恐惧依然让他忍不住裹紧被子蜷成一团。 他又想到后来的得救,最后记忆定格在陆憬轻声说话的脸上,他就此进入了睡梦。 第4章 镇上 次日一早,清溪村便传开了。 “听说了吗,昀哥儿住到山脚下去了。”刘桂花脸上挂着暧昧的笑,用手肘杵了一下身旁一起做针线活的周氏。 周氏被他杵得差点一针戳到手指上,却没顾上生气,显然被刘桂花的话勾起了浓厚的兴趣,“怎么回事啊,这俩人怎么凑一起了?” “谁知道呢,就昀哥儿那狐媚样,说不定早就勾搭上了,那猎户不就是薛老大夫救回来的?” “真够不检点的,这就住到一起去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打趣着,脸上都是轻蔑嘲笑。 周围围坐着的婶子们一脸听到八卦的兴奋,也忍不住插了嘴:“你听谁说的这事儿,真的假的?” 刘桂花见众人目光都看向她,更为激动:“那还能有假?我大哥家就住昀哥儿附近,昨天亲眼看见猎户和昀哥儿背着包袱往山脚走的,之后可就没再回来。” 众人哗然,皆笑得一脸暧昧。 “得亏我家那小子看上昀哥儿让我去说亲我给拒了,本来身世就不清不白的,谁知道之前做什么的?现在看来果然不是个好的。”一个胖大婶一脸后怕道。 “你那是福气在后头呢”“你家后来说了杨柳村的周家大哥儿是吧,可是最近要成亲了?”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又聊别的八卦去了。 - 昀哥儿昨天受了惊吓,晚上又做了一宿噩梦,醒来时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 昀哥儿却没想着休息,他起床轻手轻脚地洗漱完,便开始做早饭。 他拎出从家里带过来的高粱面,想了想又加了一点白面进去,不然怕陆憬吃不惯。 昀哥儿利索地和面,和好面后擀成饼状,在饼上刷一层菜油,再从一边开始把面饼卷起来,边卷边拉伸面饼,卷好后用刀切成剂子,再擀平成面饼。 试了下锅已经热起来,便在锅上刷一层油,再把饼子放进去煎,一共做了六个烙饼。 另一个锅里烧上热水,就着水吃也不会觉得饼子噎人。 陆憬被一阵饭香给馋醒,他睁眼看看外面的天光,太阳还没出来,天还未大亮,没到他平时起床的时间,闻着饭香他还有点恍惚,不知道是梦里的还是真的。 缓过刚醒那阵迷茫,他才想起来家里昨天来了一位新住客,想来应该就是昀哥儿在做早饭了。 既然醒了他也不再赖床,慢吞吞地起床洗漱。 昀哥儿见他出来,有些拘谨地招呼他:“陆大哥,我烙了饼,你来尝尝。” 陆憬应了声,走过去拿了个饼子,一咬满嘴酥香。 “很好吃,你也吃,不用特意等我。” 得到陆憬的肯定,昀哥儿抿着嘴笑了,至于后面那句他却没应。 饼子做得跟他巴掌差不多大,他吃了两个,陆憬吃了四个。 吃饱喝足,昀哥儿跟陆憬说起了他的打算。 “陆大哥,我在你这不能白吃白住,我交食宿钱给你吧。” 陆憬想了一下,不让他交他可能也不愿意,便想了个折中的主意。 “不用交钱给我,以后我俩搭伙一起吃,我出材料,你负责做就好了,你也吃不了多少。” 昀哥儿弱弱地反驳:“其实我吃得也不少……” 陆憬:…… 他想了想又道:“那你就负责菜和调料,我看你家院里种了菜,你在这里也种上,以后我就不用拿猎物和别人换。” 昀哥儿没想到陆憬连吃的菜都是用猎物和别人换的,越发觉得他不会当家了。 他听陆憬的安排知道其实还是自己占了便宜,他心里有些惴惴,生怕自己让陆憬为难。 陆憬昨天打了狍子,打算去趟镇上卖掉,这种大一点的猎物村里是没人能吃下的,且他还打算换点钱过冬,便决定亲自去卖。 昀哥儿听陆憬说他要去镇里,便打算同去把家里存的药材卖掉。 家里晒好的药材不少,自己以后不会再看诊,放这么多药材在家里也用不上,便打算留下一些治风寒的药,以及爷爷珍藏着吊命的老山参,其他的都拿去卖掉。 两人收拾好要卖的东西就踩着晨光出门了,去镇里走路的话以陆憬的脚程要走一个半时辰,薛昀得走两个时辰。 坐牛车要快得多,村里赵三叔是赶牛车的,每天早晨出发,下午从镇上返回,偶尔也帮人捎些东西,赚个辛苦钱。 陆憬嫌牛车挤,之前去镇上并没坐过。只是昀哥儿看着恹恹的,应当是经历昨天那一遭还没缓过来,陆憬便决定坐牛车去。 走到村口时,牛车上已经坐了五六个人,都带着自家种的菜或是攒的鸡蛋去镇上卖,刘桂花和周氏正在其中。 两人的身影一出现,车上便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刘桂花和周氏打着眉眼官司,八卦之心藏都藏不住,等两人坐下,便忍不住搭话问道,“昀哥儿,你住到陆猎户家里去啦?” 牛车每人两文钱,他俩东西比较多,还多给了一文钱的占位费,昀哥儿争着把钱给了,陆憬也没和他抢,松口气刚坐下,就听旁边传来了讨厌的声音。 他还没回话,陆憬接过了话头:“薛老大夫临终时托我照看昀哥儿,我怕他独自一人住着出事,这才把他接过去和我同住。” 有些话让昀哥儿说怎么都是不合适的,陆憬这么说占了道义二字,明面上别人也不敢把话说得太难听。 刘桂花那边果然熄了嘲笑的话头,转而又说起陆憬:“陆猎户手艺真是了得,这狍子可不好抓吧?得卖不少钱呢。” 陆憬微笑:“运气好罢了。” 说话间牛车已经坐满,摇摇晃晃地启程了。 - 折溪镇地处一条河流转道之处,因此得名“折溪”,如今天下太平,普通百姓过得也算不错。 两人带了东西售卖,交了一文钱的进城费,陆憬要卖狍子和山鸡,打算去酒楼问问,昀哥儿要卖药材,得去南街的医馆。 昀哥儿药材多,陆憬让他跟着自己先去卖猎物,再陪他去卖药材。 两人沿着主街往里走,没多久就看到一个酒楼----云堂酒楼,此时时辰尚早,还没有客人上座,陆憬便直接拎着猎物进门。 掌柜的正在柜台对账,见到陆憬手里还活着的狍子眼前一亮。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5节 狍子肉质紧实,浑身都是瘦肉,味道很不错,酒楼有些老客户就好这一口,且这狍子新鲜,更能卖上价。 掌柜的主动开口道:“你们可是来卖狍子的?”得到肯定答复后便引着他们往后院走,边走边介绍道:“我们酒楼一斤20文收,你这狍子壮实,得有四五十斤。” 最后称下来果然有52斤,掌柜的看他们还有只山鸡,也一起收了,山鸡十文一斤,总共八十文,加上狍子的一千零四十文,一共一千一百二十文,当面点好钱成交后,掌柜的还嘱咐陆憬:“以后有猎物都可以送来我们酒楼,我都能吃下。” 昀哥儿看陆憬一会儿功夫便赚了一贯钱,对陆憬的赚钱能力有了新的认知,怪不得家里全是白米…… 陆憬腾出手帮昀哥儿拎着药材,让昀哥儿带路去药铺。 时已近午,街上行人如织,陆憬打量着街道左右的店铺,顺便记下哪家小饭馆人比较多,打算卖完药材过来吃午饭。 没多久便走到了医馆,昀哥儿之前跟着薛老大夫和医馆打过交道,进去找到相熟的药童说明来意,然后拿出带来的药材进行辨认称重。 这些药材一部分是薛老大夫带着昀哥儿去山上采了自己炮制的,还有一部分是之前买的这边山上难找或者没有的药,总共算下来有八千九百三十文。 主事的王大夫听说薛老大夫已经过世,昀哥儿也不能行医才来卖掉药材,唏嘘不已,也生了恻隐之心,帮忙补足了零头,一共给了昀哥儿九贯钱,并告诉昀哥儿之后要是自己采了药炮制好也可以卖给他们。 昀哥儿非常感激,想到爷爷离世之后还在庇佑自己,泪意涌上眼眶又努力憋了回去,再三道谢之后走出了医馆。 陆憬看他眼眶通红,知道应该是刚才的一番话勾起了他对薛老大夫的思念,转移话题道:“来的路上我看到一家叫‘何家饭馆’的饭馆生意很好,想来味道不错,我们就去这家吃午饭吧。” 昀哥儿肚子也开始咕噜叫了,抬头看看日头已经过了正午,往常他们来镇里中午也就去面馆吃碗面或者买些包子馒头去茶铺喝壶茶便打发了,听到陆憬的提议他也没有反对,乖乖地跟着走了。 两人一起走进饭馆,陆憬问了昀哥儿的口味点了两个炒菜一个汤,味道确实不错,让陆憬已经吃了半年白粥、白水煮菜和烤肉的味蕾发出了欢呼。 昀哥儿看陆憬吃得满意,看了下桌上的菜,自己都会做,便打算记下来以后做给陆憬吃。 吃饭花了八十文,昀哥儿坚持付了一半。 两人吃完饭便去街上采买,家里的盐没多少了,昀哥儿买了一罐盐花了二十文,又买了一些做饭需要的香料花了六十文,想着要做菜给陆憬吃,又咬咬牙买了三斤猪板油花了四十五文,都放进装药材的背篓里盖好。 陆憬过冬要买两身棉衣和一床冬被,加起来价格不低,现在天还热着,他便打算下次卖了猎物再一起买齐,因此只买了盒牙粉。 两人采买完便回到赵三叔的车上等着,很多人都还在镇上逛。 申时过半,牛车坐满,终于从镇上出发往回走。众人看着两人带的背篓满满当当地去又满满当当地回,也不知道两人是卖了东西还是没卖出去。 刘桂花本想掀开看看,奈何背篓被陆憬放在面前护着,终究没胆子伸出手去,拐弯抹角打听了几句也没得到想要的结果,便讪讪地到一边去了。 两人到家已经酉时,晚饭煮了粥,天热肉放不了,昀哥儿趁着天还没黑把猪板油熬了,熬过的油渣也是一道不错的菜。 两人就着油渣和咸菜喝完了粥,便各自洗漱歇息。 昀哥儿在房间里借着月光清点银钱,今天卖药得了九两银子,之前家里办完丧事还剩五两银子,买调料猪油花了一百二十五文,总共还有十三贯八百七十五文。 他把钱分开包好藏起来,大头装了十贯钱藏到被子下,轻易不会动。 剩下的用做平时的花用,放在自己带来的箱子里。 今天去镇上也累了,昀哥儿躺在床上想着明天的计划沉沉入梦。 第5章 种菜 家里多了一口人,陆憬也吃了好几天素,今日便打算去打些猎物来吃。 昀哥儿依然早起做好了早饭,陆憬边吃边告诉他自己要去打猎,昀哥儿便问:“需要带些干粮吗?” “不用,猎到了直接烤了吃。”陆憬没太睡醒,说话也懒洋洋的。 “我打算把院子整理出来,今天种上,半个月就能有菜吃了,我家里还有些菜种,晚点回去拿,顺便去摘点菜。”昀哥儿跟他说自己的打算。 陆憬点头,没说什么。 “弄完还有时间我再把家里擦洗一下,有些地方积灰了。”昀哥儿觑着陆憬的脸色小声说着,怕自己说家里不干净他不高兴。 陆憬夹菜的动作一顿,“不用这么费事,我不在意这些。” 昀哥儿连忙道:“不费事,我干活很快的,东屋我可以进吗?” 东屋是陆憬的屋子,他的屋子简单极了,就一张床一个箱子。横竖他不在意,也不怕昀哥儿做什么,说不让进可能还让昀哥儿多想,便应道:“都行。” 都交代完了,两人便闭上嘴专心吃饭。太阳刚出来,陆憬便踩着第一缕阳光上了山。 - 昀哥儿收拾好碗筷,开始整理院子。 院子是常见的农家院结构,进门就是前院,右手边是灶房,正对着门的是正屋。 正屋一共三间,中间是堂屋,左右都是卧室,堂屋前后有门,穿过堂屋就到了后院,后院比较大,靠墙修了茅厕和存放农具的杂物间,一般人家还会靠墙修猪圈鸡圈,前任主人应是并没打算养这些,便也没修。 前院人要活动,因此昀哥儿只打算在墙根的地方种些葱蒜茴香,要用的时候也方便,地方不大,他用了小半个时辰便把杂草除尽。 后院便打算都种上菜,靠墙的地方留一块,以后若是要养鸡鸭也有地方。 日头渐盛,昀哥儿擦着下巴上的汗,不停重复弯腰拔草的动作。 等后院杂草清理完已经到了正午,昀哥儿一个人也没做别的吃的,早上蒸了一屉馒头,此时便热了两个,再夹些咸菜就着吃了。 吃完饭歇了会儿继续干活,杂草清理完得翻土打垄,菜地中间也需要留出小径,供人行走。昀哥儿边打垄边计划着,这垄种小白菜,这垄种黄瓜,那边再种些豆角韭菜。 打完垄昀哥儿浑身是汗,脸上也晒得通红,他打水洗了把脸,坐下歇了会儿,便锁上门往自己家走去。 - 刘桂花吃过午饭去她大哥家中窜门,和大嫂吴氏坐在院子里做绣活,两人聊着昨天村中的八卦,说得津津有味。 “王氏真回娘家了?”吴氏手中绣活不停,嘴里问道。 刘桂花最爱打听人家八卦,此时说起来头头是道,“被王二狗打成那样,哪能忍下这口气?听说是王二狗在外面被人打了,回去后气不顺又拿王氏撒气,造孽哟。” 吴氏叫好道:“就王二狗那德性,说不定是调戏人家姑娘哥儿被家里人下了狠手,活该!” “说起来这王氏,之前不是经常说那位,”刘桂花眼神瞟向隔壁,指向明显,“爱勾引汉子嘛,你说真的假的?” 吴氏道:“昀哥儿整天和他爷爷在一起,倒从来没见过他和哪个汉子单独相处过。” 刘桂花倒也猜到王氏是在瞎说,“她看不住男人,整天找别人的茬。”又道:“只是昀哥儿现在搬去和那猎户住在一起,名声算是废了。” 吴氏放下手里的衣服,有些惋惜道:“昀哥儿看着内向不爱说话,但其实是个好孩子,对他爷爷没得说。做事勤快,又能识字,这年头有几个姑娘哥儿是能识字的?” 刘桂花撇嘴道:“会识字又怎样,身世不清白哪个好人家敢要?” 吴氏叹口气,转而提起别的话头。 - 昀哥儿挑着摘了些小白菜和黄瓜,在家里找了个篮子装上,又进屋翻出之前剩下的菜种,便打算回去。 正在锁门时刘桂花也从隔壁出来了,他叫了声“刘婶子”便想走,刘桂花却叫住他:“昀哥儿,回来啦?” 昀哥儿无奈停住脚步,“过来摘点菜吃。” 刘桂花丝毫不见外地凑过来:“昀哥儿你听说了吗?王氏被王二狗打回娘家了。” 昀哥儿一愣,饶是知道刘桂花是个八卦的人也没想到她能随便逮个人就说,便回道:“没听说,婶子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刘桂花本来觉得王氏到处传昀哥儿的谣言,昀哥儿听到她倒霉的事会幸灾乐祸一番,结果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她没得到想要的反应,无趣地撇撇嘴,也转身走了。 第6章 交谈 昀哥儿慢慢地往回走,想着刘桂花说的话,王氏被王二狗打了?他对这俩人实在厌恶,特别是王二狗,他心里虽然十分恶心,但是想起来那天的事还是会觉得身体深处的恐惧感又涌上来缠绕住自己。他希望恶人有恶报,现在却只能看着他作威作福。 不多时便走到了家,昀哥儿也不继续想了,他把菜放到灶房,便拿上种子去下种。下种需要先刨坑,把种子扔进去后再覆土,下完种再浇水,这一通下来他直接忙活到了申时初。 抹把汗抬头看了看天色,见时辰还早,便一鼓作气把屋子也打扫了。屋子里家具很少,全部擦洗干净也费不了多久。 都忙活完,也该做晚饭了。家里没有肉,只有昨天的油渣还剩一些,他便炒了油渣小白菜,拌了两个黄瓜,再把早上的馒头热好,这便是在农家来说吃得很不错的一餐了。 刚把饭端上桌,便听到门口的动静,走出去一看,陆憬两只手都拎着,背上背篓里似乎也满满当当,看来今日应当是大丰收,昀哥儿感到开心,脚上也不停地赶紧上前帮忙。 陆憬今天本来就打算多猎些,于是带上了背篓装猎物,今天打的都是山鸡和兔子,这个天气怕吃不完会坏,便也抓了几只活的。 昀哥儿先把陆憬手上的接过来,是一对活的山鸡和一对兔子。陆憬道:“”家里没有笼子,把它们先放到后院的杂物间吧。” 昀哥儿应声,又帮忙把背篓放下来。 里面是直接射死的猎物,陆憬放下背篓松了口气,转身跟昀哥儿说:“留两只我们自己吃,剩下的我拿去换米面。” 留了两只还剩五只,一只山鸡大约8斤,在镇上能卖十到十二文一斤,一斤白米在镇上卖十文,因此陆憬去换米粮时对方是按照一斤鸡肉一斤米面来换给他的,白米在农家自己卖哪能卖出这个价,因此换肉绝对是他们赚了,更别说村里很多人家里都是舍不得吃肉的,因此和陆憬换肉的人家也都是转手拿去镇上卖了赚钱,他们做二道贩子赚差价,背地里还要说陆憬是个傻的。 只是陆憬不在意这些,只要换给他的米面是好的就行,背地里他们怎么想他完全不在意。 这次五只山鸡大概三四十斤,换来的米面也够两人吃一段时间了。 昀哥儿应了声,让他赶紧去洗手吃饭。 陆憬忙活一天也饿了,再加上昀哥儿手艺好,简单的炒小白菜也做得清脆好吃,筷子下个不停。 吃完饭陆憬打算洗碗,昀哥儿拦着不让。在他的观念里,别说城里那些男人讲究君子远庖厨,就是村里汉子也是不进灶房的。再加上他本就打算好好报答陆憬,这对他来说是很简单的小事,他来做就好。 陆憬见昀哥儿拦着,便道:“我们一起吃的饭,没有你做了饭还要洗碗而我什么都不用做的道理。” 昀哥儿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一时没想到怎么反驳他,多琢磨几遍甚至觉得他说得很对,他有点恍惚,觉得之前十几年读的书学的道理都受到了冲击。 陆憬洗碗时就发现了,灶房收拾得很干净,洗完到堂屋和自己屋转了一圈,昀哥儿果然把家里都打扫了一遍,破房子也看着新了不少。 想到后院关着的猎物,他拿了个破碗装了点水打算去喂喂。 绕过正屋,就看到后院已经完全变样了,原来像个荒院,现在已经有模有样地种上了菜,一垄一垄的收拾得非常整齐。 不过是一天,昀哥儿就让这个破房子充满了生活气息。 陆憬在心里算了算前后院加上打扫屋子的工作量,估摸昀哥儿今天连轴转根本没有休息,他觉得得和昀哥儿谈谈,便放下碗去前院找他。 陆憬穿过堂屋,便看到昀哥儿坐在门槛上发呆,他正托着腮看向天边的残阳和晚霞,睫毛仿佛也染上了落日余晖,整个人看起来有种毛茸茸的质感。 只是托在脸上的那双手却像是和脸分属于两个人,手上有很多老茧和裂口,错落分布着一些细小的血痕,想来应该是今天清理院子割杂草时没注意,又添了些新鲜的小口子。 陆憬缓缓走上前,“昀哥儿,家里收拾得很好,只是我真的不在乎这些外物,你用不着这么辛苦。” 昀哥儿转头看到陆憬,神情添了些拘束,“陆大哥,我不辛苦,这些我都能做。”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陆憬见他执拗,说也说不通,便也不再多说。他拿起猎物,往之前换粮食的人家走了。 昀哥儿见陆憬这样,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惹他不满了,他恹恹地垂下头,觉得自己还需要努力。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6节 第7章 棉衣 陆憬昨天又打了狍子,并一些山鸡,今日便打算去趟镇上卖掉,昀哥儿则是照常上山采药。 两人像以往一样一起吃过早饭,分道扬镳。 昀哥儿早上烙的饼,带了两个做干粮,便背上竹篓拿着小药锄出发了。 他一路往上,过了村民经常活动的山外围,山里就没有路了,需要把面前的灌木枝条砍断才能往前,他一路做好记号,免得迷路。 他沿路采了些婆婆丁,婆婆丁春天时鲜嫩可做野菜凉拌,秋天时药用价值高,晒干了送到医馆价钱不低。 转过一个小山坡,面前出现了一小片决明子树,果实已经熟透,进行蒸熟晒干等操作便能入药。 昀哥儿放下药锄上前采摘,今天的运气不错,就算后面没找到别的草药有这些也很好了。 - 陆憬熟门熟路地去了云堂酒楼,掌柜的也爽快地收了猎物。 加上这次卖的钱,陆憬手里有了差不多三两银子,天气渐凉,马上就到深秋了,他打算去把冬被和棉衣都置办好。 沿街边逛边看,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布店,陆憬见里面来往的人大多衣着富贵,还有几个小姐带着丫鬟在挑布料,便知道这是高端店铺,自己消费不起。 于是转身继续逛,又走了几十米,才看到一个布店,里面多是穿着粗布麻衣的人,陆憬知道来对了,径直走了进去。 陆憬虽穿着粗布衣裳,但是身材好加上脸蛋俊,看着十分气宇轩昂,小二赶紧迎上来,笑吟吟地招呼:“客官可是要买布料?” 说着便引着他往布架边走,嘴里介绍道:“客官您看这匹布料,绵密厚实,颜色也好,做棉衣最好不过,还有这匹,是咱们店刚上的货,这颜色可是新近最受欢迎的,给家中夫人买绝对不会出错。” 陆憬打断小二的滔滔不绝,“我要两身棉衣,一床棉被,你们这可有做好的?” 小二听他是来买成衣,要得又多,脸上的笑都真诚了好几分,成衣卖得贵,利润更高,一般的人家都是买了布料回去自己做。 小二赶紧把他引到里面那间,殷勤介绍道:“客官您看,咱们家的成衣都在这了,您摸摸,棉花都絮得足足的,绝对保暖,您要是看上可以试试。” 陆憬这身材适合的衣服很少,毕竟这里长这么高的汉子还是少数,店里做的成衣也大部分是适合普通身高的。 陆憬选了一身靛青一身深绿,都是耐脏的颜色,上山打猎也不怕蹭脏,选好后穿上身让店里的裁缝当场标记好不合身的地方,现场改了一会儿就能拿。 棉被就随便选了,摸着厚实,面料不扎皮肤就行。 这几样算下来得要一两半银子,陆憬爽快地付了钱,被请到里间喝着茶等了一会儿,便拿上改好的衣服被子往回走了。 这几样东西不重,但是由于都絮了厚厚的棉花体积实在是大,怎么拿都不方便,陆憬便打算去牛车那儿看看,若是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就自己走回去。 也是赶巧,今日大家的东西都卖得快,便打算早点回去也省顿饭钱,这会儿快到正午,牛车已经要坐满了,陆憬坐上车没多久便出发往村里走了。 车上众人看着陆憬买的衣服棉被,都觉得惊奇。 陆憬住着山脚下的破房子,看上去丝毫没有要修房子的意思,花钱却这么大方,这可是布店里的成衣,一身都能买两匹布了,他还买了两身,众人现在都摸不准他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了。 有人只在心里惊奇,有人却是忍不住要问的。 溪哥儿他娘王金梅之前就知道陆憬手松,会拿猎物换米粮,今天看他买了这么多东西,心里更倾向于他应当是有钱的猜测了,于是打探道:“陆猎户,你咋买这么多成衣被子?买布匹回来做可划算多了。” 其他人也都露出八卦的神情,他们本来就是因为不熟不好意思问,这下有人开口,便都竖起耳朵。 陆憬没想到又有不认识的人找他搭话,他只礼貌回道:“成衣方便些,便买了。” 王金梅听他轻描淡写的,更肯定了他是有钱的,其余众人也多有这样的猜测。 有些家中有女儿哥儿的悄悄打起了主意,只是他接了昀哥儿同住,大伙儿还是有些顾虑,便打算再看看。 这次出发得早,未时便到了村子。 陆憬东西多且也多交了银钱,赵三叔放下众人在村口后又送了陆憬一程,到村南便没路了,陆憬下车自己抱着衣服棉被走回山脚自己的屋子。 饭点已经过了,他肚子饿得咕咕叫,又实在懒,便抓了把米熬粥,配着咸菜凑活一顿。 今日没有别的事了,吃完饭陆憬搬了躺椅放在院中,晒着太阳睡午觉。 这样重复又无聊的日子他已经过了大半年,有时候想起上辈子,前面十几年认真读书,考上a大意气风发,即将毕业踌躇满志,却意料之外地迎来了末世两年拼杀。 他对生活的热爱和满怀期待在这两年内被消耗殆尽,他的生命里只剩下了活着和完成任务。 大半年过去了,他却仍然经常半夜惊醒,身体在清醒的下一秒就紧绷起来做好战斗准备,等他看清周围的环境又慢慢冷静下来。 那些刀口舔血的日子似乎过去很久了,却从来不是了无痕迹。 看到昀哥儿那么努力认真地生活,他觉得很好,只是他是不需要的,他活着就行了。 - 昀哥儿采完那片决明子后便已经到了正午,他找了块空地坐下吃午饭,烙饼冷了后变得绵软,没有热的时候酥脆,不过他却吃得很满足。 之前一年到头吃不到几顿细粮做的饭,现在却餐餐都是,昀哥儿发着愁想:陆大哥对我太好了,可我却没什么能回报给他的。 胡思乱想着吃完了饼,他站起来拍拍手,多想无用,要报答陆大哥只有多做。 昀哥儿便又干劲满满地往前走,没走多远,居然又发现了一片决明子树。 这片比之前那片还大,昀哥儿喜出望外,赶紧放下背篓和药锄开始采摘。 日头正盛,这一片没有遮挡,昀哥儿顶着大太阳被晒得脸和脖子都一片通红,他却不在意,想到这片决明子能卖的钱,他就满心的喜悦。 全部采摘完太阳已经开始西斜,昀哥儿背着沉甸甸的竹篓心满意足地往回走,边走边想晚上吃什么。 昨天的兔子还剩一半,热热就能吃,再炒个大白菜就可以了。 心情愉快,下山的路也不觉得那么漫长了,酉时刚到,昀哥儿就推门进了院子。 陆憬正在躺椅上睡着,昀哥儿开门的声响也没吵醒他。 他在末世练就了无比敏锐的观察力和警惕心,只是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昀哥儿对于他来说已经被标记为安全,所以此刻他仍然睡得香甜。 昀哥儿看到陆憬后便放轻了手脚,此时太阳西斜,陆憬睡的地方已经晒不到阳光了,秋风凉爽,昀哥儿怕他着凉,打算进屋拿件衣服给他盖上。 一进屋就看到陆憬买的新棉被和新棉衣就放在床上,一看就是买的布店里死贵的成衣,昀哥儿想:完蛋了,陆大哥好像又被人坑了。 他拿着陆憬的衣服出去给他盖上,陆憬感受到身上的动静慢悠悠地睁开了眼。 昀哥儿见刚给他盖上他便醒了,收回手不好意思道:“是不是吵醒你了呀陆大哥?” 陆憬眨了几下眼清醒过来,抬头看见天色已经不早,便拎着衣服站起身来:“没有,睡得很饱。” 两人虽然一起住了大半个月,但是对话也仅限在吃饭的时候,交流十分有限,昀哥儿面对他还是很有拘束感,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虽然他很确定陆大哥是个好人,但是这种寄人篱下的不安感总是如影随形,让他只想着如何显得自己更有用些,这样应该就能更心安理得些。 饭很快做好,两人在堂屋对坐着吃饭。 昀哥儿想到了陆憬买的棉衣棉被,迟疑着开口问道:“陆大哥,你是不是去布店买了成衣啊,还有棉被?” 陆憬点头:“对啊,快过冬了,提前准备着。” 昀哥儿便道:“其实你可以买布匹和棉花回来我给你做,这样能省不少钱。” 陆憬还不知道可以这样,他穿越大半年独来独往,根本不了解这个世界一般人的生活方式,所以他还保留着之前的生活习惯,需要什么就去店里买现成的。 只是就算他知道,也不会去麻烦昀哥儿,昀哥儿要采药赚钱,他请昀哥儿帮忙就耽搁他赚钱的时间,说要给手工费昀哥儿也肯定不愿意,他便道:“这样方便,我看到合适就买了。” 昀哥儿忙道:“我做起来也很方便的,一点都不麻烦。” 陆憬没应,他道:“下次再说吧。” - 昀哥儿躺在床上,有些垂头丧气,他不明白陆大哥为什么好像什么事情都无所谓,他想报答他也无从下手,除了做饭洗衣这些他主动做了陆憬也没法拒绝的。 过冬的衣服也做好了,棉被也做好了……对了,衣服! 昀哥儿眼睛噌的一亮,家里现在隔三差五就有兔子吃,他可以把兔子皮毛收集起来给陆大哥做一套兔毛衣服,陆大哥冬天也要上山打猎,棉衣哪够御寒呢。 终于想到一件可以为陆大哥做的事,昀哥儿从挫败感中脱出身来,安心地睡了。 第8章 李渊 昀哥儿这日采药回来,快到山脚下时却碰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李渊穿着书生长袍,负手站在树下,看起来与普通农家汉子截然不同。 村里人尊重读书人,大家对他多是夸赞,因此优越感极强,与村里人相处时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高高在上的态度。 昀哥儿感觉敏锐,打过一次交道便察觉到了。 李渊前几年都在镇上读书,在村里走动不多,因此昀哥儿到村子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并没见过。 后来有一次李渊回村时不小心被绊了一跤,手臂上划破条口子。一般村里人遇到这种伤是不会管的,谁家都过得紧巴巴的,没人想拿钱去看病,小病小灾都是忍忍就过去了。 但李渊可是他娘的心尖尖,怕他伤到手影响他以后写字,赶紧拿钱让他去薛老大夫家中看病。 李渊也觉得自己金贵,不用他娘多说就拿着钱去了。 李渊家在村北,薛老大夫家在村子最南边,他快步穿过村子,一进门却看见一个小哥儿背对着他正在翻晒药材,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小哥儿转过身来。 李渊一下就屏住了呼吸,他表弟溪哥儿已经是村子里最好看的小哥儿了,眼前的人却比溪哥儿还要好看得多,甚至他在镇上见过的小哥儿也没这么标致的。 昀哥儿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只好出声道:“可是来就诊?” 李渊回过神,赶紧端起自己平日的读书人架子,拱了拱手道:“小生不慎摔了一跤,请问薛老大夫可在?” 昀哥儿给他指了指内堂,“爷爷在里面,你直接进去就行了。” 李渊胳膊还痛着,便没多说快步走了进去。 伤口不算严重,薛老大夫简单看过就给他上药包扎,李渊趁机打听道:“薛爷爷,门口的哥儿是谁啊,怎么之前没见过?” 薛老大夫笑呵呵道:“你说昀哥儿?是我孙儿。” 李渊心里纳闷儿,没听说薛老大夫有亲人啊,之前也完全没见过。不过他也没有不识趣地直接问,只是放在了心底打算回去问问娘亲。 他包扎好出门时昀哥儿已经不在院里了,左右看看没发现昀哥儿身影,有些失望地回去了。 回到家发现溪哥儿来了,溪哥儿打小就爱粘着他,这几年知事之后更是粘他。 他当然看得懂溪哥儿眼里的爱慕,溪哥儿这几年出落得越发好,村里最好看的哥儿整天围着他,他享受着这样的虚荣感,甚至享受着溪哥儿一家的接济,却没打算定下亲事。 他已经考中童生,未必不能再往上考,等他成了秀才、举人,到时候能挑选的姑娘哥儿都会比现在高出好几个档次。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7节 但他也不明说,反正是溪哥儿自愿的,不是吗? 此时溪哥儿一看到李渊就着急地迎过来,脸上挂着担忧:“表哥,我听姨母说你受伤了,严重吗?” 李渊温和笑道:“不算严重,薛老大夫已经为我包扎好了。” 溪哥儿松了口气,拍拍胸脯,“那就好,吓死我了。” 李渊打过招呼便进房间温书了,只是他拿着书,脑海中却一直想着昀哥儿。 昀哥儿的长相实在合他心意,他起来走了几步,还是静不下心,便准备找他娘问个清楚。 出门后只有他娘在堂屋坐着,得知溪哥儿已经回去,他便不再忌惮,开口问道:“娘,薛老大夫家的昀哥儿是怎么回事,他说是他孙儿,可怎么从没听说过?” 王金菊本来笑眯眯地听着儿子说话,听到他提起昀哥儿,表情渐渐转为厌恶。 “那是他收养的,你当然不知道。昀哥儿十三岁时被捡到收养,谁知道之前是做什么的,清不清白?更何况村里都在传他爱勾引男人!儿子,你问他做什么,他可是不要脸地去勾引你了?” 说到后面表情变为惊怒,似乎李渊一点头她就要冲出去撕了昀哥儿。 李渊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回事,他心里可惜,面上赶紧哄他娘。 “没有的事,娘您不要多想,我就是见到生面孔所以多问了一句。” 王金菊放下心来,叮嘱道:“那就好,你可不能被他勾了去,我儿是要考秀才的,到时候好姑娘多得是。” 二人都对溪哥儿的心意心知肚明,只是溪哥儿家里比他家富裕,因着这层关系总是接济他们,他们哪舍得明说让溪哥儿死心,这样不就失了银钱吗? 李渊安抚好他娘后又回到卧房,他本来觉得昀哥儿姿色难得一见,一时情绪上头便去打听了。 冷静下来一想,昀哥儿姿色再好,也不能成为他的助力。 他来回走了两圈,还是觉得心痒,突然,他灵机一动,昀哥儿身世不好,以后可以纳来做妾,这样岂不两全? 他简直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拍案叫绝,他来回想了两遍,越发觉得这个法子好。 这样一来,读书考学便又多了纳昀哥儿为妾这样一个目标,他又重新动力满满地温书去了。 后来李渊便只是偶尔看到过昀哥儿,看他慢慢出落得越发好,他觉得昀哥儿早晚是属于他的,因此满心欢喜。 可世事无常,李渊上次休沐回家听说薛老大夫过世,昀哥儿只剩下一人独自居住,他还在庆幸,昀哥儿的依靠没了,以后他要掌控昀哥儿还不是易如反掌。 谁料他这次休沐回家,却直接听说昀哥儿搬去山脚下和那个猎户住到一起去了,他又惊又怒,仿佛自己的所有物被人染指。 几番思量下,他便打算去找昀哥儿,告诉他自己的心思,若是他愿意搬出去独住守住自己的贞洁,等着自己来纳他,那倒是可以考虑原谅他。 他下午便去了山脚下的破屋,看到这房子,他顿时更有信心了,选择跟着自己这个前程无量的童生还是这个一无是处的猎户,答案简直显而易见。 李渊脸上也露出志在必得的笑来。 他矜持地敲了敲门。 等了两分钟,无人应门。他脸上的笑有点僵,上前又敲了几下,故意敲得重了些。 门内终于有动静了,他理了理袖口,努力挺直身板,等着昀哥儿来开门。 门在李渊期待的眼神中慢慢开了,他眼前出现了陆憬那张俊脸,只是此时俊脸黑着,任谁都能看出俊脸的主人心情不太美妙。 第9章 拒绝 陆憬昨晚再次失眠,半夜惊醒后便睁眼到天亮。今天不打算上山,吃过午饭后他便搬了躺椅出来,打算晒着太阳补补眠。 结果刚刚睡着,便被门口的敲门声给吵醒,缺少睡眠本来就让他头痛欲裂,结果刚入睡竟然又被吵醒。 陆憬揉着眉心坐起来,他觉得不仅头痛更严重了,甚至连心脏都重重跳了两下,整个人气压低到像是身边聚着一团乌云。 他简直难以维持平常的温和的模样,就这样黑着脸拉开了门,低头注视着门外不请自来的人。 吊梢眼,薄嘴唇,书生长袍。确认了记忆中没有这个人,他开口问道:“你是谁?来找谁?”语气实在称不上友好。 李渊看到陆憬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就绷不住了,想来这就是受了薛老大夫托付照看昀哥儿的猎户。 他本以为这应当是一个粗鲁的大汉,就像普通的村里汉子那样,一和他对比就被自动衬托成绿叶,这样昀哥儿无论如何也不会眼瞎不选自己。 谁知道陆憬竟然有这么一副好皮囊,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此时不太耐烦地抿着唇,抱臂靠在门框上,虽穿着粗布麻衣,却也遮掩不住他的风采。 更别提他身高腿长,自己居然才到他鼻子。 李渊同为男人的自信心收到了重大打击,本来雄赳赳前昂昂的模样也险些漏了气。 陆憬见他不回话,又问了一遍。他意识到不能露怯,便强撑着傲气道:“我找昀哥儿,我是他的旧相识。” 陆憬扫了他一眼,虽然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感觉不太舒服,却也不能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便只回道:“昀哥儿不在家,你晚些再来。” 李渊眼见他就要关门,赶紧追问了句:“昀哥儿去哪儿了?” “上山采药。” 陆憬说完便合上了门,打算继续去补觉。 李渊没想到昀哥儿这么辛苦,像溪哥儿只需要洗洗衣服洗洗碗,平日里是很轻松的。 上山采药不但要忍受严寒酷暑,还有鼠蚁蛇虫,甚至不小心还有可能像薛老大夫那样丢了命,他一个哥儿,居然要做这些……李渊不由对于自己的打算更多了几分把握。 他推测昀哥儿应当也快回来了,便没回去,站在山脚往上一些有树荫的地方等候。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 李渊看到昀哥儿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山腰,立刻站直了身子,又理了理衣袍,刻意转身看向远处,等着昀哥儿过来和他打招呼。 昀哥儿也看到了李渊,可他只记得这人似乎去找爷爷看过诊,别的他也不知道。 不认识那便不用打招呼,昀哥儿背着竹篓擦身而过,刚走出没几步却被叫住。 李渊本来等着昀哥儿主动打招呼,没想到他居然直接走了过去,他来不及恼羞成怒,赶紧出声叫住他,笑着开口:“昀哥儿,还记得我吗,我是村里的童生李渊,我去找你爷爷看病我们还说过话的。” 昀哥儿点点头,原来他叫李渊。 李渊见昀哥儿不说话,见了他也没什么惊喜的表情,觉得这和他想要的反应不一样。 他心里突然有丝不安,却仍强撑着笑继续道:“昀哥儿,我喜欢你很久了,我知道你爷爷不在了你没有依靠,但你放心,等我中了秀才我会来娶你过门的。” 又假装为难地补充了一句:“但是你得先搬回去,住在这里名声不好。” 昀哥儿只觉得荒谬,一个不知道哪里出来的人居然莫名其妙地跑到他面前来对他的人生指点江山。 这算什么,被你看上是我的福气吗,要感恩戴德的接受吗? 况且以村里人对他的诋毁,他不信这人中了秀才会正经娶他,于是他面无表情道:“哦?娶我做正夫吗?” 李渊没想到他这么敏锐,本想着先给他个承诺吊着,反正也没说要娶他做正夫,之后要成事时再哄骗一番就是了。 他一时有些失语,却很快想好了说辞。 “昀哥儿你也知道,你的身世不够清白,等我做了秀才正头夫人身世是很重要的,因此只能委屈你做妾室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他又接着道:“你现在上山采药这么辛苦,以后跟了我这些你都不用做,我会让你过好日子的。” 昀哥儿觉得好笑,若放在以前秀才在他眼里都不够看的,现在却什么香的臭的都觉得能施舍他了,嫌他身世,又贪图他的颜色。 一个秀才的妾室?若他没见过世面,随便就被哄骗了,以后是什么下场几乎可以预见,他忍着厌恶拒绝道:“不用了,我薛昀的身世自己清楚,绝不会自甘下贱给人做妾,这样的话请李童生不必再提了。” 李渊没想到昀哥儿居然会拒绝他,本来志在必得的表情逐渐变为浓浓的不可置信,他怒道:“你不要不识好歹!像你这样的哥儿能嫁去什么好人家,还在这跟我拿乔?” 昀哥儿连多一句话都欠奉,直接转身往家里走。 李渊直接怒极反笑,颤抖着手指向他:“好!好!有你求我的时候!” 说罢转身大步走了。 昀哥儿没理他,低着头往回走,那股气劲儿下去了,浓浓的委屈接着涌了上来。 采药的辛苦他不怕,做家务做农活的辛苦他也能咬牙坚持,但这些人对他轻贱的态度却让他感到无力,他已经很努力地生活了,却不能对这样的现状改变一丝一毫。 眼泪汇聚到眼底滴到地上,他再一次感受到了无望。 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抵住了昀哥儿的肩膀,他愣愣地抬起头。 陆憬本是睡醒出来舒展一下身体,却看到之前敲门的书生拦住了昀哥儿。 他挑了挑眉,看来这是等在这没走,便抱臂靠在墙上,打算看看他找昀哥儿到底有什么事。 本来以为真是旧相识,结果听着书生的话却越来越不对,听到后面,他直接沉下了脸。 这书生秀才没考上,居然已经开始画饼骗人嫁给他了,这个年代的人本来就对读书人颇为推崇尊重,他有些怕昀哥儿也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骗。 然后他便听到了昀哥儿的拒绝。陆憬不由再次对昀哥儿再次改观,他的敏锐和果断完全不像一个村里长大的哥儿会有的。 同时他也对昀哥儿多了几分欣赏,努力生活,不自轻自贱。这样的人理应是发着光的,却很可惜地生在这个年代,活在这个狭隘封闭的村子里。 明珠蒙尘,不过如此。 眼见那书生恼羞成怒,他站直了身子,打算若这书生怒极真敢动手的话,便上去把他手拧断。 书生没这胆子,放了狠话便跑了,昀哥儿低着头走过来,没看到他。 眼见就要往他身上撞了,他不得不伸出手来抵住昀哥儿肩膀,却没想到抬起来的是这么一张脸。 昀哥儿满眼的委屈难过,眼睛鼻头都红了,眼眶里还凝着泪水,看着尤为可怜。 原来低着头是在悄悄哭,陆憬想,是了,书生话语间高高在上宛如施舍,对昀哥儿的轻贱根本没有掩饰,况且也不是他一人如此轻贱昀哥儿,而是村里很多人都这样,昀哥儿怎么会不难过呢。 昀哥儿长得好看,哭得这么狼狈也不丑,只会让人心软。 陆憬犹豫了半晌,还是伸手帮昀哥儿抹了泪,他放轻声音,尝试哄人:“别哭了,他再来找你我帮你打跑他。” 昀哥儿住在这里这么些时日,其实总是不安。 他觉得自己是陆憬的拖累,发现和李渊的话被陆憬听了去,他惶恐不安,害怕陆憬劝他嫁人,因此才哭得这么厉害。 此时听到陆憬的话,他的心一下子就落定下来,陆憬没有嫌他麻烦想尽快把他丢开。 昀哥儿觉得自己没有看错,陆大哥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他抬眼看着陆憬轻声哄他的样子,心里有个种子悄悄发了芽。 陆憬见他慢慢止住了哭,心里也松口气,上手帮他取下背篓,温声道:“好了,先回家。” 昀哥儿听话地跟在他后面进了院子,他放下背篓,转头一看昀哥儿跟罚站一样立在那儿,手捏着衣服,低着头,应是哭太猛了还有些止不住的抽噎。 陆憬觉得他这样有种可怜的可爱,努力压下扬起的嘴角,“你坐着歇会儿吧,今天我做饭。” 昀哥儿其实这会儿那股难过劲儿过去了,开始觉得丢人了。 居然在陆大哥面前哭成这样,他越想越不好意思,不敢抬起头让陆憬发现他通红的脸,听到陆憬要去做饭,他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开口道:“我……我来做……我已经……好了。”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8节 他的抽噎还没止住,边说话边抽噎,陆憬面上一片正经,心里却在想:总算明白为什么有人喜欢逗小孩子哭了,太可爱了。 昀哥儿显然觉得这样丢人,头又埋下去了,陆憬看得好笑,“你呆着吧,待会儿你洗碗。” 说完便转身进了灶房。陆憬的厨艺水平一如既往,他选了最耗时间的烤肉,觉得昀哥儿今天受委屈了,得吃点好的补补。 杀兔剥皮,他已经做得很熟练了,很快就处理好搭上了烤架。 兔皮没扔,昀哥儿前段时间就让他留兔皮,说是要做衣服,不知道攒够没有。 冬天快来了,以后上山多猎点兔子吧,让昀哥儿早点攒够一身,做好了穿上过冬。 昀哥儿终于整理好心情,慢慢吞吞地挪进了厨房,想看看有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 陆憬态度如常地招呼他:“都弄好了,过来烤火。” 昀哥儿见他这样,终于也放松下来,恢复平常的样子。 锅里煮的粥溢出米香,糅合着面前烤肉的香味慢慢浓郁,而他在烤着火等着吃饭,这样的日子是昀哥儿往常不敢想的。 他看向对面随意坐着的陆憬,他前半生遭逢大难,不幸连着不幸,却在绝望之时幸运地遇上了这个人。 希望人生的苦难有定数,以后能平静地生活,也希望带给他希望的陆憬平安顺遂,心想事成。 -------------------- 作者有话要说: 昀哥儿:委屈巴巴 陆憬:他好可爱 第10章 流言 一场秋雨一场寒。 刚进冬月便下了场小雨,气温明显低了许多。昀哥儿搓搓手,又拿起刀继续砍柴,天气冷了,要多存点柴火过冬。 今日他在家中炮制药材,没有上山,把药材处理好便出来砍柴。 他已经换上了夹棉的衣服,只是手露在外面,时间长了还是会冻得发僵。 见砍得差不多了,昀哥儿把砍好的柴火摞到一起,再用麻绳捆了。麻绳留出两端线头,方便他把柴火拉到背上。 柴火比他身高都长出些许,一背上便把他整个人都盖住,必须弯下腰才能背着前进,远远看去就像一堆柴火悬空着往前走。 好在砍柴的地方就在山腰,走了半刻便已到家,饶是如此,昀哥儿也累得满头大汗。 进了院子,他把柴火放到正屋侧墙边堆着,又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才进灶屋舀了碗白开水喝。 村里人都是喝生水,没人愿意浪费柴火烧开水喝,只是陆憬从不喝生水,家里便一直烧着开水放着,他也跟着喝了。 出了通汗,身体也热了起来,他一鼓作气,又拿上刀去砍竹子。 陆憬偶尔会天黑才下山,昀哥儿第一次晚饭没等到他时担心得不行。眼见天都黑了,他怕陆憬出事,正要去找村长帮忙叫人进山,陆憬才扛着猎物披星戴月地回来。 那之后昀哥儿也劝过陆憬早点下山,夜里危险,他只说自己功夫好,不怕这些。 昀哥儿不敢再劝,怕说多了惹人烦。 只是山路崎岖,夜里又不好辨别方向,昀哥儿打算做个灯笼挂在门口,若是陆憬晚归便点上灯笼,给他照明回家的方向。 - 竹林在村北,昀哥儿沿着河往北走,半路却迎面碰上溪哥儿。 溪哥儿要去找刘小年玩,从河边走更近些,却没想到会碰到昀哥儿。 之前李渊去找昀哥儿,还在山脚等了大半个时辰,不知被哪个碎嘴的看见了,隔天就传得全村都是,纷纷猜测李渊是不是看上了昀哥儿想娶他过门。 村口大树下,大家正挤眉弄眼地说着八卦,王氏已经从娘家回来了,闻言冷嗤道:“真是个狐媚子,连村里唯一的童生都能勾搭上。” 说罢看向正经过村口的柳溪,大声道:“有些人呐,整天巴望着,全家人殷勤着,可还是比不过人家,真是可怜啊。” 她嘴上说着可怜,脸上却全是幸灾乐祸。 柳溪被气个倒仰,一个箭步就要冲上前去,却被旁边的妹妹柳烟死死拽住。 柳溪被硬拉着走到了小河边,他气得胸口起伏,冲着柳烟发火:“你拉我做什么?让我去撕了那个烂货的嘴!” 柳烟也不想管他,但是他名声坏了对自己也有影响,此时被他一吼也激起了火气。 “那么多婶子阿叔坐在那,你一个未出阁的哥儿上去和别人撕扯,下午就能给你传到隔壁村去,你不要名声我还要。” 柳溪听了这话慢慢冷静下来,他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只是刚刚被王氏的话气得冲昏了头脑,差点做了错事。 气消了,他又显露出一点惊慌来:“烟姐儿,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吧,表哥怎么会看上他呢?” 柳烟本来就对家中接济李渊不满,家中银钱少了,到时候她出嫁嫁妆就少,李渊想娶别人正合她意。 她假装担心实则推波助澜道:“都被看到了,怕是真的。” 柳溪六神无主,他们本是去洗衣服的,此时衣服也不洗了,快步回了家。 王金梅正在家中煮猪食,本来看他俩突然回来还纳闷儿,结果听他们说完之后气得扔了搅猪食的勺子,破口大骂道:“好他个李渊!我们把他当哥儿婿供他读书,他竟敢打别的主意?” 她转头对柳溪说:“娘去找你姨母问清楚情况,你在家中别出去听那些碎嘴的瞎说。” 柳溪点了点头。 他其实将信将疑,觉得是有人造谣。可他又想起之前表哥打听过昀哥儿身世,心里不安。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不会的,表哥不会看上别人的,表哥喜欢的是我……不会的…… 王金梅气势汹汹地往李渊家中走去。 王金菊正在家中做绣活,她家当家的三年前去镇上做工被横梁砸死,好在主家心善给了五两银子的赔偿。 只是家里缺了一个壮劳力,她一个村里妇人要供李渊读书也十分困难。 好在她儿子争气,哄得溪哥儿对他言听计从,因着这层关系,妹妹一家对他家时常接济,李渊才得以继续读书。 此时王金菊见妹妹上门,只当她是来走亲戚。往常她过来都会带着东西,因此看到她两手空空时还有些疑惑。 她笑着放下绣活迎上前去,“妹妹来了,进来坐。” 王金梅冷笑一声,“不用了,我过来就是想问问你的好儿子,和昀哥儿的事儿是不是真的。” 王金菊见她态度冷淡,面上隐隐带着怒火,便知道事情不对。 她听王金梅提起昀哥儿,心里一咯噔,他还记得李渊之前向她打听过昀哥儿身世,这次休沐回来听说了昀哥儿的事表情也不太对劲,昨天又晌午出去将近傍晚才回来,回来时脸色难看得吓人,问他什么也不说。 前后一联想,渊儿不会真做了什么糊涂事吧? 王金梅见她听到昀哥儿就变了脸色,心里更加肯定这里面一定有事,便大声朝屋里喊:“李渊,你还不打算出来说清楚吗?” 第11章 质问 李渊昨天从山脚下回来便把自己关进了屋子,他气得要死。在他看来,像昀哥儿那样的身世,自己肯纳他是抬举他,可昀哥儿竟然敢拒绝他? 他气着气着,竟对昀哥儿生出了恨,甚至也连带着恨上了陆憬。 要不是陆憬把昀哥儿接走,他孤立无援,怎么敢拒绝自己? 他在心里发狠,等有机会,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昀哥儿不是很倔吗?那就让他不得不跪下来求自己疼爱。 他冷笑一声,带着这样变态的幻想睡了。 第二天起来,他想起昨天的事还是恨,只是这恨意转化了他读书的动力,他要快点出人头地,把昀哥儿两人都踩在脚下。 县试在即,他摒弃杂念,拿起书看了起来。 他沉浸在书海之中不闻窗外之事,直到一声大喊把他从这种状态惊醒。他没听清喊话的内容,只辨认出是溪哥儿他娘的声音。 李渊有些疑惑,他读书时一般不会有人来打扰他。 他放下书走了出去,见王金梅站在院中,脸上带笑地打了招呼:“姨母来了啊,怎么不坐?” 王金梅见他一脸淡然,不知是装的还是真没听清她们说话,便又重复了一遍:“李渊,村里有人说看见你昨天去山脚下找昀哥儿,可是真的?” 李渊面上的笑一僵,他有一瞬的慌乱,转而想到就算有人看到了也不会听到他具体说了什么,便强撑着镇定回答道:“是的。” 王金梅怒气冲冲继续发问:“那你去找他做什么?他一个独身哥儿,往日里和你也没有交集,你还等了他大半个时辰,你怎么解释?” 李渊心念急转,“我去找昀哥儿买药材。” “买药材?那你买的药材呢?镇里没有医馆你要回村里来买药材?” 李渊慌过那一阵,也慢慢镇定下来。 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黯然道:“我近来身体不适,回来前一日去医馆看了大夫开了药,只是医馆恰好缺了一味药暂时还未补齐,我便想着去昀哥儿那儿碰碰运气。” 说着又叹了口气,“谁知昀哥儿那儿也没有,我便空着手回来了。” 王金梅见他如此作态,心里将信将疑,却也没有别的证据。 她想着溪哥儿和李渊的事都是两家默认却没有过过明路,始终有风险,便对王金菊说道:“溪哥儿也大了,咱们找个日子把两人的亲事定了吧。” 王金菊脸色一僵,她是知道儿子的打算的,并且十分认可,她也觉得溪哥儿一个村里哥儿哪配得上他儿子? 可他们还得靠溪哥儿一家接济,因此不敢拒绝,却也不想答应,定了亲就是过了明路了,到时候可就不好反悔了。 李渊赶紧接过话头,一本正经地拱手作揖,“姨母,我明年二月就要参加县试,不好为别的事情分心,等县试过后咱们再商讨可好?” 王金梅见他推脱,心里不快,却碍于他找的理由十分正当,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警告他:“我们一家是把你看做哥儿婿才接济你读书,你最好不要有别的心思。” 李渊躬身道:“姨母教训得是,外甥不敢。” 王金梅敲打完人便走了,李渊送走她后转身就变了脸色,沉着脸回了屋。 王金菊在李渊编瞎话哄王金梅时便猜到事情不像他说的那样,渊儿从镇上回家时并没拿什么药,也未曾听说他生病。 她跟进屋小声开口问道:“渊儿,你老实跟娘说,可是真看上那个狐媚子了?” 不等李渊回答她又接着说:“你可不能这么糊涂啊,那狐媚子哪配得上你!” 说到后面有些激动,音量也跟着抬高,李渊赶紧拦住她,“娘,你小点儿声!你还嫌我的麻烦不够多吗?” 李渊也不跟他娘说实话,只敷衍道:“我不会娶他做正房的,娘您放心。您帮我安抚一下溪哥儿和姨母,别让他们多心了。”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9节 王金菊心下嘀咕,不娶做正房是什么意思?难道渊儿想纳妾…… 她看李渊脸色实在不好,也没敢多问,应声出了屋。 李渊满心烦躁,没想到竟牵扯出这么多事来,只希望姨母信了他,毕竟若是没有姨母一家接济,他的日子会不太好过。 另一边王金梅回了家,溪哥儿赶紧迎上前,“娘,你问清楚了吗,表哥怎么说?” 王金梅瞥了他一眼,“他说是去找昀哥儿买药材。” 溪哥儿松口气道:“我就知道表哥不是那样的人。” 王金梅嘱咐溪哥儿:“你别去找昀哥儿麻烦,别人看了更要以为他俩有什么了,传出去你为了没定亲的汉子去找别的小哥儿麻烦也不好听。” 溪哥儿撇了撇嘴应道:“知道了。” 王金梅晚上睡觉时和她男人柳大强商量:“我看我们最近先不要接济渊儿了,不然他怕是不老实,得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柳大强对这些事没什么意见,应道:“你说了算。” - 溪哥儿听他娘的话这些天都忍着没去找昀哥儿,可他半路碰上了,这可怪不到他头上。 他后来想了想,觉得之前那件事说不定就是昀哥儿自己传出去的,等大家都信了,表哥说不准就真要娶他了呢? 这都是昀哥儿的计谋,他无人依靠,便想出了这种恶毒法子,表哥是村里最有出息的汉子,便被他给盯上了。 溪哥儿四下看了看,没看见人,便放心地开始嘲讽:“昀哥儿,我警告你,别打表哥的主意,他是不会看上你的。” 昀哥儿感到莫名其妙,冷声道:“请你表哥管好自己,我不会打他主意。” 溪哥儿一下就炸了,“你把表哥去找你的事情传得全村人都知道了,不就是打着让表哥娶你的主意吗?你还想弄假成真,就你这种克星,身世还不清白,这村里谁敢要你?别整天做梦了,以为使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就能得逞吗?” 他说话极尽刻薄,昀哥儿在听到他骂克星时便咬紧了牙。 他冷漠地看着溪哥儿,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却要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他猜到应该是有人看到李渊去他家了,只是他很确定当时周围没有旁人,那人应该是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的,不然溪哥儿不会是这个反应。 于是他冷冷说道:“你知道你表哥找我,那你知道他来找我做什么吗?” 溪哥儿脸上的怒气一滞,“自然是去找你买药。” 昀哥儿轻蔑一笑,“他是这么跟你说的?也对,他当然不敢告诉你实话。” 说完也不管溪哥儿什么反应,绕过他径直走了。 溪哥儿想追上前问,却见前面来了人,于是犹豫着停住了脚步。 他觉得昀哥儿一定是故意骗他的,可心里又有些不安……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心神不宁地往前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昀哥儿:晦气 第12章 灯笼 路上的糟心事显然影响了昀哥儿的心情,他闷头往前走,想着溪哥儿说的全村都知道李渊去找他了。 虽然李渊大概是撒了谎,说去找他买药,但是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可想而知他的名声经过这一遭必然又是雪上加霜…… 多想也无用,他甩甩头清空脑子,把这些事压到心底。 很快就走到了竹林,昀哥儿仔细对比,挑了竹节最长的竹子,砍下后又沿着河慢慢拖回去。 做灯笼要先定好篾条的尺寸,然后比好尺寸砍下竹节,用刀破开竹节后,再将竹子劈成篾片,剔成细长又轻薄的篾条。 准备好篾条后,便开始编织。昀哥儿之前是不会做这些的,可是在村里,大家都是能自己做的东西都自己做,不会花钱去买,因此这几年来他学会了许多许多技能。 刚来村里时他虽然被饿得十分瘦弱,可皮肉却是细嫩的,因此做农活时吃了不少苦头,后来慢慢磨出了老茧,便也不疼了,他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篾条在昀哥儿手中上下不停地穿插着,他低头认真地编着灯笼。 编好主体后做底板,再在灯笼外面糊一层纸,最后用麻绳穿过灯笼顶端,系在打好孔的细木杆上,灯笼便做好了。 昀哥儿起身伸了个懒腰,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感觉浑身僵硬。 他抬头看看天色,已经酉时,于是进了灶屋开始做饭。边淘米边想,不知道陆大哥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平常陆憬都会赶在饭点前回来,只是偶尔会错过。昀哥儿等到菜都快凉了,还不见陆憬的身影,便知道他今日又要晚归了。 他拿了干净的大碗把饭菜拨出来留好,一个人吃了饭。 天黑了下来,昀哥儿拿了新做的灯笼点上蜡烛挂在门口,然后又回到灶房熬药。 他发现陆憬连着几日眼下都挂着黑眼圈,想来是没有睡好,便打算给他熬些安神的汤药。 药罐里咕噜噜冒着热气,昀哥儿也在这苦涩的药味中发起了呆。 虽然陆大哥说他功夫好不会有事,但是他却还是忍不住担心,天黑路长,在山里出意外的可能太大了。 他想着,以后还是要找机会劝劝陆大哥的,不管他会不会嫌我多嘴。 - 陆憬本来申时已经打算下山了,却突然发现了鹿群的踪迹。 一头鹿能卖不少钱,打一只能让他躺更久,他当即就心动了,寻着踪迹追了过去。 追到深山,发现了一只落单的鹿,许是被别的动物咬伤了腿,跟不上鹿群的速度,因此脱离了鹿群。 陆憬当机立断,操纵着植物活捉了它。 天已黑透,若不是他身有异能身体素质提高了很多,且能感知植物辨别方向,他是绝对不敢这样托大的。 他辨别着回家的方向,扛着鹿稳步往家走,走到山腰时,远远就看到了山脚下的灯光,陆憬一怔,不由停下了脚步。 灯光不亮,堪堪照亮门前一小块地方,风吹过,灯光也跟着慢慢晃。 但在陆憬眼中,这盏小小的灯笼却亮得耀眼,它意味着有人在牵挂他,在等他回家。 陆憬心中百味杂陈,他本来只是因为承诺照看昀哥儿,初时不得不接他回家时也曾把他视作麻烦,只是他重诺,答应了要照看便会好好做到。 可后来呢,昀哥儿小心翼翼地对他好,他温和地划清界限,让昀哥儿顾好自己就好,可昀哥儿没听。 他眼看着昀哥儿在逆境中也努力认真地生活着,把他的破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眼看着昀哥儿面对别人的轻视折辱强硬地回绝,回过身却忍不住委屈落泪…… 再到今日,昀哥儿为他燃起了回家的灯。 他早就接纳昀哥儿了,只是从这一刻起,他心里真正地把昀哥儿当做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一股暖流缓缓淌进陆憬的心里,他末世前就是孤儿,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关切,从不知道这种被人牵挂的感觉竟然这么好。 陆憬驻足观望了一会儿,才又迈步往前,前路明朗,他加快了步伐往家走去。 刚到家门口就闻到一股药味儿,他以为昀哥儿生病了,快步走了进去。 昀哥儿本来在发呆,一晃神陆憬已经到了面前,他惊喜地站起来,“陆大哥,你回来啦!” 紧接着上下看了看陆憬有没有受伤,没看出什么问题才松了口气。 看到他肩上的鹿时又惊呼出声:“小鹿!陆大哥你好厉害。” 陆憬看他瞪圆的眼睛里都是开心和崇拜,比刚来时放得开多了,他把鹿放到地上,示意昀哥儿:“你可以摸。” 昀哥儿小心地伸手覆上鹿的身体,轻轻摸了两下,看得出他很喜欢,却也只摸了两下就收回了手。 陆憬能猜得出,大概是因为他没有任性的资本,便逼着自己学会了克制。 昀哥儿起身揭开锅盖,之前留的饭菜他用水汽温着,拿出来就能吃。 陆憬心中熨贴,余光扫到药罐,这才记起问:“昀哥儿生病了吗,怎么在熬药?” 昀哥儿又拿了碗出来倒药汤,嘴里应道:“这是给你熬的安神药,看你好几天没睡好了。” 陆憬吃着饭有些出神地想,昀哥儿一直都是这样吗?别人对他释放一点善意,他就不遗余力地对别人好…… 陆憬已经回来,昀哥儿就去把门口的灯笼收了回来,吹熄蜡烛免得浪费。 陆憬看他提着灯笼,灯笼很新,昀哥儿这两天也没去镇上买灯笼,他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再往昀哥儿手上一看,果然多了很多小口子。 他心下叹口气,开始觉得那些小口子有些碍眼了。 昀哥儿收拾好了,走来堂屋坐下,跟陆憬说明日的安排:“我明天要去镇上卖药材,你要去卖鹿吗?” 陆憬摇头,“先不去,鹿活着,能养几天,我再抓些猎物再一起拿去卖。” 夜已深,两人便各自洗漱睡下。 - 次日昀哥儿早起做好早饭,把陆憬的那份留在锅里温着,吃完自己的就出门了。 坐牛车到了镇上,昀哥儿背着药材直奔南街医馆,依旧是上次的主事大夫接待他。 王大夫翻看着他带过来的决明子,连连点头,不仅颗粒饱满,处理的手法也很不错,全部算下来给了昀哥儿两千五百六十文钱。 昀哥儿接过钱,跟王大夫道过谢后走出医馆。 他心里已经开心得蹦起来了,脸上却装做有些愁苦的样子,财不露白,别人一看就知道他赚了银子难保不会有人起坏心。 昀哥儿背着空背篓往布庄走去,他来到上次陆憬去的那家流云布庄,挑了一匹玄色的棉布,一匹布长四丈,宽四尺,能做两身衣服。 昀哥儿挑的棉布厚实,是专门用来做冬衣的,因此比寻常布匹价贵,花了二百八十文钱。 他把布匹包好放到背篓里,便决定回去了。 牛车今天要下午才出发,昀哥儿便背着背篓往回走。 陆憬今天不去打猎,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吃完早餐后便出去打柴。 昨晚天黑没发现,今天才看到灶房旁放着厚厚一堆柴,想来都是昀哥儿昨天去打的,这么多柴也不知道他怎么弄回来的。 陆憬来回跑了三趟,便把灶房旁码的柴堆堆满了,正想下把米熬粥,昀哥儿就回来了。 他又多抓了把米放进去,出门迎了一下昀哥儿,见他只买了一匹布不用帮忙,便回到躺椅上躺好了。 只是心里疑惑了一下,昀哥儿怎么买了一匹黑色的布,记得村里小哥儿穿的多是鲜亮些的颜色。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10节 吃完饭,昀哥儿开始裁布做衣服,陆憬就在院中晒着太阳睡觉。 微风拂过陆憬的衣角,又轻轻吹起昀哥脸侧垂下的发丝,是别样的岁月静好。 第13章 手脂 陆憬这日要去镇上卖猎物,体型小的放到背篓里,鹿扛在肩上。 鹿放在家里养了三天,或许是因为被关着,看起来不太精神。 他不想坐牛车被人围观打听,出了门便径直往镇上走去。 没走多久,村里的牛车赶了上来,车上位置是坐满的,因此赵三叔只跟陆憬打了个招呼便超过了他。 坐在牛车上的村民看他又扛又背的,都十分眼热。 陆憬进城后直奔云堂酒楼,刚走到酒楼门口时却被人叫住,转身一看是一个身穿长袍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很是和善。 男子上前道:“这位小兄弟,你这鹿可是拿来卖的?” 陆憬点头。 男子笑道:“我是镇上周员外的管家,你这鹿整卖给我如何?我出十两银子。” 陆憬有些犹豫,他一直和云堂酒楼打交道,虽然没有约定过有猎物要优先给酒楼,但是他懒,一向都是直接到酒楼卖的。 现下又在人家门口,卖给别人怕掌柜的多心以后不好继续做生意。 掌柜的此时听到声音从柜台后绕了出来,他笑呵呵地走上前来招呼:“周管家,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转身看到陆憬,赞了声:“嚯!竟抓了只活鹿,陆兄弟好本事。” 周管家对掌柜的笑道:“这不是看上了这头鹿?我看这小兄弟是往你店里走的,可是你们有什么交易?王掌柜,打个商量,这头鹿让给我可好?” 王掌柜笑道:“陆兄弟的猎物一直是送到我们酒楼的,只是既然周管家想要,我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周管家笑着拱了拱手,“那我就谢过王掌柜了,还得麻烦王掌柜找个小二帮我把鹿抬回周府。” 又转头对陆憬道:“小兄弟把鹿交给王掌柜便好。” 陆憬见他们已经谈好,乐得轻松,把鹿卸下交给王掌柜叫过来的小二,接过了周管家的银子。 其余的猎物则拿到后厨称重,最后总共拿到了八百五十文。 陆憬把钱收好,跟掌柜的打过招呼告别,便走上了主街。 昀哥儿手上的裂口太多,看着都疼,他打算去看看有没有护手霜之类的东西,应当能稍微缓解一下。 之前买衣服时他便逛过,依稀记得流云布庄对面就有一家胭脂铺,此时便循着记忆走过去。 天愈发冷了,街道上的行人都穿上了夹袄,偶有衣裳单薄的人行在其中,一看就知其贫苦。 这世道本就如此,生产力不足,即使太平盛世,也不能保证人人都能吃饱穿暖。 不多时便走到了流云布庄,他果然没记错,街对面正是一家胭脂铺,通过敞开的店门可以看到,店里面在逛的都是些女子夫郎。 陆憬毕竟在现代生活了二十来年,只把这看作化妆品店,男人进去也很正常。 他神态如常地往里走,掌柜的见了他立刻上前。 他们店里主要售卖胭脂水粉,进店的男人屈指可数,他怕陆憬冲撞了店里的夫郎小姐,因此赶紧迎上来。 掌柜的笑着问道:“这位客人,请问是要给家里夫人买胭脂水粉吗?店里新进了一批口脂,颜色漂亮,周员外家的小姐都爱涂,客人可要看看?” 陆憬摇头,“不用了,我想给我弟弟买一盒润手的膏脂,你这儿可有?” 掌柜的点点头:“自然有。” 说完便引着他来到柜台,介绍道:“客人您看,我们店里的手脂有两种,这种无香的,滋润效果比较一般,这种花香的,滋润效果很好,客人您看看需要哪种。” 陆憬往他面前的柜台看去,一种装在普通的木盒里,一种装在雕花盒子中,一眼就能看出哪个更贵。 只是雕花盒子中的膏体看起来确实细腻很多,想来掌柜的没有骗人,滋润效果应当是更好的,他没有犹豫,指了指那个雕花盒子。 “我要这个。” 掌柜的笑呵呵应好,“承惠一百五十文。” 店里的夫郎小姐在陆憬进来时便暗中观察着他,见他一表人才,又体贴家中弟弟,都觉得这一定会是个好夫婿。 好些未嫁人的哥儿小姐都在好奇他是否婚配,可四处打听了一圈,都没人认识,想来不是镇里人了。 大家便都叹惋,看他出手大方,竟然是村里人。 能来这店里闲逛的大多家里都是殷实的镇上人家,因此根本不会考虑嫁给村里的汉子,除非是有功名的读书人。 陆憬对于这些夫郎小姐的复杂心情浑然不觉,他也不在乎落在他身上打量的目光,付完钱接过手脂后便揣到袖袋里,往云堂酒楼的方向走了。 他把背篓放在了酒楼,此时去取回背篓便能直接回家了。 店里的哥儿小姐在陆憬走后惋惜了两句便作罢,又继续挑选胭脂去了。 只有一位身着青色夹袄蓝色袄裙,袖口裙边还镶着白色兔毛的小哥儿,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看了半晌。 第14章 兔毛衣 午时已过陆憬才到家,昀哥儿给他留了饭,此时正在堂屋缝衣。 陆憬进了灶房,懒得把饭菜再端去堂屋的饭桌,便直接站在灶台边上吃了。 吃完饭出来时昀哥儿已经站起身开始收拾桌子了,见他出来,赶紧叫他,“陆大哥快过来,试试合不合身。” 陆憬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衣服不是昀哥儿给自己做的吗? 他攒了好久的兔毛,又特意去镇上买布,这两天都窝在家里做衣服没去采药,这……竟是给他的吗? 昀哥儿见他站着不动,又催他:“陆大哥,快过来啊。” 陆憬愣愣地走过去,心里天翻地覆。 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用心地对待过,这份心意如此真挚,以至于他竟有些踌躇不前,不知道应不应该接受,害怕不小心将它破坏。 昀哥儿拿起衣服在他身上比比,满意点头道:“看起来差不多,你去试试,不合适的地方我再改。” 陆憬默默地接过衣服,转身回屋去换,衣服抱着沉手,很有分量,更有分量的却是昀哥儿的心意。 他换上衣服,全身很快就开始发热。昀哥儿把兔毛都缝在了里侧,外面是厚实的棉布,可以挡风,因此十分保暖。 陆憬伸手摸着衣服细密的针脚,昀哥儿给他的这份惊喜太大、也太好了,他打算好好地接住它,用心地回报他。 做好决定后陆憬终于从这种震动又踌躇的状态中抽离出来,他定定心神,推门走了出去。 昀哥儿迎上前,上下看看,喜滋滋地道:“真合适,不用改啦!” 陆憬本就身高腿长,穿上黑色的衣服自带一股飒气,非常好看。昀哥儿不好意思说出口,便在心里悄悄夸。 陆憬看着昀哥儿笑道:“嗯,昀哥儿真厉害,不用量身也能做得这么合适。” 陆憬一直以来都是温和带笑的,只是笑容中总透露着礼貌疏离,这是他穿越之后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笑容,他看着昀哥儿瞪圆的眼睛,笑意又加深一分。 昀哥儿惊奇、地抬头看向陆憬,陆憬之前只会让他别忙活,哪里这样夸过人? 等他看见陆憬脸上温柔的笑容时,又默默移开了目光。 他悄悄揪了一下自己红红的耳朵,陆大哥笑起来真好看,和之前所有的笑都不一样。 陆憬转身回屋从换下衣服的袖袋中掏出手脂,出去递给昀哥儿,昀哥儿看清楚是什么之后,惊喜地抬头问道:“给我买的?” 陆憬看他眉梢眼角都带着笑,也跟着笑了:“当然是给你的,不用省着,用完了再给你买。” 昀哥儿一瞬间地开心过后却换上了犹豫的表情,“陆大哥,这个很贵的,不然你还是拿去退了吧,我不用的。” 村里哪有人舍得买手脂用呢,就算咬咬牙买了,也只会买最便宜的那种,而且会省着用,每次只用指甲盖挑一点点,一盒用一两年。 陆大哥给他买的手脂连盒子这么好看,还带着一股花香,一看就不便宜。 虽然收到陆大哥的礼物非常惊喜,但我不能给陆大哥添麻烦的,昀哥儿心里想着,不舍地把盒子递了出去。 陆憬没接,“那我收了你的衣服也得把银子给你。”说着便就势要掏腰包。 昀哥儿赶紧缩回手:“不用的陆大哥,我收下就是了。” 陆憬笑道:“好了,你知道我能赚钱,别想那么多。” 昀哥儿开心地点点头,“陆大哥最厉害了!” 陆憬看着他满足的样子,想着一盒手脂就能让他开心成这样,只觉得心软,他想了想又道:“兔子毛你接着攒,攒够了给自己也做一套。” 昀哥儿下意识想拒绝:“我不用……” 陆憬打断他:“就这么定了,你也要上山采药,不穿暖和点怎么行?” 昀哥儿只好点头同意了。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低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他能感觉到陆大哥态度的变化,这实在让他心生欢喜。 陆憬见他笑,自己也跟着笑了。天气很冷,他这个异乡客却被一颗异世的真心暖得发烫。 -------------------- 作者有话要说: 陆憬:……他好甜 第15章 报应 冬日日短,地里没什么活,村里大多数人都窝在家里猫冬,或者往来串门打发时间,一坐就是一天。 这日刘桂花几人约好了去周氏家中串门,刚碰面周氏就一脸八卦地凑上来,“我听说王二狗家出事了?王氏哭天抢地的,大半个村子都听到了。” 刘桂花往凳子上一坐,眉飞色舞地讲起来。 “王二狗这次是倒大霉了!他昨日去镇上喝花酒,竟在回村的路上调戏遇到的小哥儿,小哥儿机敏自己跑了,他喝多了却没追上。” 刘桂花讲得十分细致,仿佛她人就在现场一样,其余几人听得入神,见她停下赶紧催她:“然后呢?” “那小哥儿在家中极为受宠,跑回家告诉家里人后,家里的几个哥哥立刻追了过来,在路上找到了醉得歪七扭八还没走回村的王二狗,把他一顿好揍。”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11节 刘桂花停下来抿了口水,其余几人已经聊开了。 “该!终于被收拾了!”刘嫂子咬牙切齿,她家里有个十四岁的女儿,出门遇到王二狗都是绕着走,生怕被他口花花几句,反而坏了自己名声。 另一个婶子也跟着骂了几句,王二狗不是好东西,他媳妇儿王氏也不是什么好人,王二狗看别人家姑娘哥儿被她逮住,她就要骂别人勾引她男人。 刘桂花见大伙儿脸上都是快意的表情,赶紧道:“我还没说完呢,后面还有。” “那你卖啥关子,快说快说。”众人七嘴八舌地催她。 “几兄弟揍完人便随手把王二狗扔在路边,恰好那段路离河很近,王二狗喝醉了意识不清醒,竟自己挪蹭到了河边,半边身子都在水里泡了一夜,早上才被人发现抬回来的。” “王氏和他爹娘一看到他这样就疯了,花钱包了赵三叔的牛车把他送到镇上去看,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王二狗废了!” “嚯!”众人惊叹,没料到这事态的走向。 刘桂花接着说:“在冰水里泡了一夜,他那玩意儿彻底废了,人家大夫说了,双腿还能保住都不错了。王氏当场就傻了,她刚嫁进来两年,还没怀上娃,她男人就废了,她该怎么办?” “之后把王二狗拉回了家,王氏便开始闹着要和离,王二狗爹娘哪里肯,他们儿子废了,以后就指望王氏照顾他,一家人闹得越来越大,后来村长都去了呢。” 众人简直像看了一出好戏,纷纷追问后续:“后来呢?” “王二狗爹娘见村长来了,哭求村长为他们做主,要去找打人的那家人赔偿呢,这不,村长已经跟着王二狗爹娘去了。” 刘嫂子冷笑:“他家教出的好儿子先去调戏的别人好人家的哥儿,被打也是活该,别人被毁了名声的时候又找谁说理去?” 几人纷纷点头,谁家没有个姑娘哥儿、侄子侄女的,都恨透了这俩夫妻。 - 村里的热闹山脚下的二人浑然不知,他们基本不和村里人打交道,除了上山都是呆在屋子里。 过了腊八,过年的日子便越发近了,腊月二十三是小年,那天镇上有大集,许多人都在这天去置办年货。 昀哥儿怕小年那天下雪路不好走,便打算提前去镇上把年货买了。 虽然他们就两个人过年,该有的还是得有,还得准备祭祀用的东西,昀哥儿上下一盘算,要买的东西还不少。 昀哥儿有些犯难,他本打算自己去就行了,这下看来他怕是拿不完。 陆憬看他拧着眉头在那想了半天,筷子越落越慢,出声道:“愁什么呢,饭都不吃了?” 昀哥儿迟疑道:“我想去买年货,东西有点多……” 陆憬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呢,笑道:“你叫我一起就是了,这也值得你愁半天的。” 昀哥儿哪敢说,陆憬一副万事凑活过的样子,他怕他叫了之后陆憬回他一句:你少买点年货,自己过吧,我不用过年。 哪怕最近陆憬对自己关心了许多,他也摸不准陆憬的想法。因此听到陆憬这么说,他松了口气,笑着回道:“那就最好了,麻烦陆大哥了。” 陆憬看他一会儿愁一会儿笑,表情比刚来时生动许多,越看越可爱。就是还是太瘦了,得多养养,便给他夹了筷菜,叮嘱道:“多吃点。” 昀哥儿一愣,赶紧低头刨饭,嘴里含糊道:“知道了。” 露出的耳朵却是红彤彤的。 第16章 买年货 吃过早饭,两人便背上背篓出发了。 依旧是去村口坐牛车,两人刚上车坐下,便听到旁边人兴奋的聊天声。 “……王二狗算是完咯,他爹娘还好意思叫村长去大河村要钱,他家王二狗先调戏人家小哥儿的,被打也是活该。” “听说人家几个哥哥人高马大地往那一站,他爹娘就软了脚,村长在也没用啊,大河村的人先受欺负才还手的,他们占理,咱们村长就算想帮忙大河村的村长也不会同意。” “就是就是,别到时候影响两村的关系,让有姻亲的人家难做。”说话的是刘嫂子,她大女儿夫家就是大河村的。 “王氏还在闹和离呢,听说娘家都来人了。” “王二狗废了,她连个孩子都没有,她怎么甘心下半辈子都绑在他身上?”说话的婶子心善,叹了口气道:“唉,也是造孽……” 刘嫂子可没那好心,她啐道:“她自找的!王二狗调戏别人,她不找王二狗麻烦,整日盯着被调戏的姑娘哥儿辱骂,造谣人家爱勾引汉子,现世报可不就来了。” 其他几个婶子都在附和,可见王氏所作所为也是惹了众怒。 昀哥儿本还听得迷迷糊糊,听到后面大概也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 王二狗竟被人废了?昀哥儿瞪大了眼睛,吓了一跳。 他对王二狗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天在山上压在他身上的狰狞嘴脸,没想到却突然听说这个消息。 王二狗带给他的恐惧感太深,他便下意识以为那人是强大的,其实他不过是个小丑罢了,惹到不该惹的人,被废了连赔偿都要不到。 他也为那个小哥儿庆幸,幸好没被得手,幸好他受家人宠爱,兄长们愿意为他讨回公道。 至于王二狗被废,他简直想拍手叫好! 虽然那件事后他就被陆大哥庇护在身后,但是偶尔他上山采药时还是会担心王二狗死性不改地再次对他下手。 不过以后他就不用提心吊胆了,王二狗不仅不能再威胁到他,也威胁不到村里的姑娘哥儿了,这可真是件好事! 陆憬听到王二狗的名字便担忧地看向了昀哥儿。昀哥儿虽然没说过,但他知道,王二狗就是昀哥儿的阴影。 昀哥儿平日里又软又乖,虽然性格里也有刚硬的一面,可就算再怎么坚强,他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哥儿,是这个时代的弱势群体,遇到那种事的伤害哪能轻而易举地被消除呢? 他见昀哥儿被吓了一跳,他的心也跟着揪起来。 陆憬本也打算找机会再给王二狗一个教训,免得他贼心不死,找机会对昀哥儿造成二次伤害。 没想到还不等他出手,王二狗就把自己作死了,可见恶人自有天收,希望昀哥儿也能解开心结走出阴影。 昀哥儿自己想了一会儿,终于露出了高兴的模样,他也松了口气,知道昀哥儿是走过自己心里那关了。 见昀哥儿看过来,他扬起嘴角露出个安抚的笑来,昀哥儿也跟着弯起眼笑了。 - 临近过年,街上的人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很多人忙碌一年,也就在过年时松快一下,家里再困难,过年时也要吃点好的。 昀哥儿早已计划好了,祭拜需要的香烛纸钱、酒肉点心,过年需要的腊肉香肠、糖果瓜子,还有贴门上的春联福字…… 陆憬跟在昀哥儿身后,见他选好便掏出钱袋付钱,再接过小贩手里的东西塞到背篓里,做得非常顺手。 到后面昀哥儿就争着自己付了,他知道昀哥儿要强,便也随他。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五文钱一串~” 昀哥儿眼睛一亮,立刻跟了过去,他数好十文钱递给小贩,认真挑了两串最大的糖葫芦,转身递了一串给陆憬。 陆憬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了,他咬下一颗,糖衣是脆的,中和了山楂的微酸,是久违的味道。 末世前他对这种烂大街的小吃兴趣不大,末世后想吃却是痴人说梦了。 他侧头看向咬着糖葫芦左右扫着摊位的昀哥儿,可贵的不是糖葫芦的味道,而是非要拉他走进人间烟火的这个人。 该买的都买得差不多了,两人的背篓也都装得满满当当。昀哥儿正打算回到牛车上等着大家返程,却被陆憬叫住。 他跟着陆憬来到布庄,路上问他想买什么什么他也不说,昀哥儿问不出来,在心里暗自想着,要是陆大哥又要买成衣,我一定要把他拦住。 陆憬进门后便径直走向摆放厚棉布的柜子,昀哥儿见他是要买布,松了口气。 气还没松完,便见陆憬指着一匹水绿色的布问自己好不好看,他脸上的表情一僵,想了想还是委婉地劝道:“陆大哥,好看是好看的,但我觉得你更适合旁边那匹。” 陆憬听他说好看,便叫了小二过来,拿布付钱。 昀哥儿表情纠结,他该怎么和陆大哥说,这个颜色都是小哥儿在穿…… 陆憬发现昀哥儿没跟上,回头就见他满脸纠结地站在那里。 他走回昀哥儿面前,好笑道:“想什么呢?你的兔毛不是攒够了吗,这是买给你做新衣的。” 昀哥儿一下抬起头,眼里的惊喜慢慢蔓延到脸上,却又很快冷却下来,他眼里还带着笑,是真的高兴,也是真的替陆憬着想,没有半分不情愿。 “家里上次给你做棉衣的布还剩呢,够我做一身了,陆大哥你去退了吧,别浪费钱啦。” 陆憬就知道他要阻拦,因此买了才跟他说,此时也不听他的话,转身就往前走。 “村里没有小哥儿穿黑色的衣服,上次剩下的布料等春天来了你再给我做一套单衣吧。” 他身高腿长,几下就走出老远,昀哥儿赶紧小跑过去追上他,嘴上嘀咕道:“瞎说……有得穿就不错了,没钱谁还去挑什么颜色的衣服。” 陆憬见他跟上来便放慢了脚步,假装没听见他说什么,抱着布稳稳当当地走在前面,只是嘴角却始终扬着。 第17章 小年 不远处的街角,李渊神情阴鸷地盯着两人的背影。 自从上次传出了他去找昀哥儿的事后,溪哥儿家里便借此停了对他家的接济。 他正是要紧的时候,没有银钱用的日子过了一个月便过不下去了,他读书状态也受到了很大影响。 他把这些全都怪到昀哥儿头上,尤其是看到昀哥儿和那猎户说说笑笑,他恨得眼睛都要红了,他这么痛苦,昀哥儿凭什么过得开心? 还有溪哥儿一家,本来就是看上了他能考秀才,妄图通过一些小恩小惠让他感激,又想让他和溪哥儿定亲拴住他,此时竟还断他银钱影响他读书…… 李渊冷笑一声,等他考上去了,定让他们好看。 - 小年这天,两人都呆在家里,昀哥儿在准备祭灶神,陆憬则主动揽下了扫尘的活儿,正拿着扫帚打扫屋顶。 每年这天都有人杀年猪,村里杀年猪的人家大部分都会卖一半留一半,卖的价钱会比镇上肉铺低一两文,因此平时舍不得吃肉的村民也会买点年猪肉回去吃。 昀哥儿本打算祭完灶神再去,陆憬听了之后便说他去买。昀哥儿给他交代好要买的东西,他便拿着钱出门了。 村里年味儿很浓,很多人家都贴上了对联和福字,路上遇到的人脸上都挂着笑,小娃娃念着童谣到处跑:“二十三,糖花粘;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炸豆腐……” 末世前的现代已经没有什么年味儿了,城市里就算再用力装点,也只能硬堆出一点过年的气氛。 陆憬感觉新奇,村里没有彩灯,没有喇叭放好运来,但是年味儿就自然地从人们开心的状态中散发出来。 他顺着路往前走,终于看到一户人家院落里十分热闹,伴随着人群里称肉报价的声音,陆憬便知道自己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陆憬走进门,大伙儿都忙着没人注意他,院子中央放着一张大桌,一半的大肥猪便被放在上面。 陆憬见买肉的人都是上去指了自己要哪块儿,再说个大概想要的重量,旁边站着的人便割下来去称。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12节 割肉的人应当是请来杀猪的屠户,手法利落,割的重量也准。 陆憬看明白之后走上前排队,等他前面买肉的人买好肉走了,露出陆憬的身影来,众人的目光便都聚到了他的身上。 众人都没怎么见过陆憬,大部分人都只在之前薛老大夫的葬礼上见过一次,有些人听说他打猎厉害,想与他结交,更多的人则是八卦他与昀哥儿的关系。 陆憬不管他们怎么打量,他上前认真观察了一下眼前剩下的猪肉,按照昀哥儿的要求指了一块儿,“这里,割三斤。” 又指了指肋排,“再来两斤小排。” 张屠户手起刀落,麻溜地按照陆憬的要求割好了,过称后用草绳系上递给陆憬,爽朗地笑道:“小兄弟,一共七十三文。” 陆憬付了钱,道了声谢便转身往回走。 众人看他一下买了这么多肉,都在猜测他打猎到底赚了多少钱,刚被救回村子时还一穷二白,不过大半年竟大不相同了。 有人是看到他之前扛鹿去卖的,此时对好奇的众人一说,大家便都觉得陆憬应当是赚了不少。 柳烟也站在人群中,她本是跟着阿娘来瞧热闹,顺便也买些肉回去。 杀完猪,阿娘去前面买肉了,她无聊地站在墙边,不经意地一扭头,就看见了陆憬进来的身影。 柳烟的眼神一下就被吸引住了,她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俊朗好看的男子。 他身姿挺拔高挑,即使穿着厚厚的棉衣也不显得臃肿,和张屠户对话时温和含笑的样子更是让她红了脸庞。 她不好意思地侧过头,心里觉得疑惑,村里的人她都认识,这男子到底是何身份?若是外村人又怎么会到这里来买肉? 柳烟环顾四周,发现似乎大家都在议论这男子,她正想走上前去听听消息,王金梅已经买好肉回来了。 “走吧烟姐儿,刚才跟你周婶子聊天耽搁了会儿,咱得快点回去准备祭灶。” 王金梅说完便扭身往外走了,柳烟慢吞吞地往前磨蹭,她还不知道那个男子的姓名呢…… 陆憬这时已买好肉往外走,正好就在王金梅前面走出院门。 柳烟见他已经走了,心里失望,快走几步跟上王金梅的脚步,打算有机会再问问与她相熟的姐妹。 王金梅见女儿跟了上来,眼睛还瞟着陆憬离开的方向,嘴上跟女儿八卦道:“这陆猎户可真是深藏不露,大家都以为他穷,谁知人家能赚着呢。” 柳烟一阵惊讶,竟是他……难怪她没见过,村里大部分人都只听说过他,最开始是听说薛老大夫在山里救了人,后来又听说救的人醒了后买了山脚的破房子,再后来,就是听说他接了昀哥儿过去住…… 听阿娘的意思,这猎户虽住着破房子,实际却很能赚钱,她见陆憬模样本来就心动,再听说他能赚钱,五分的心动直接变为八分。 至于被陆憬接去同住的昀哥儿,则被她完全忽视了,一个名声狼藉的哥儿还能和她比? 柳烟家里富裕,又长得清秀,十里八村多的是想娶她的人,只是她眼光高,看不上那些粗鲁的农家汉子,今日乍然遇到陆憬,便觉得这是她命定的缘分。 她胜券在握,自己这方主动上门说亲,她不信陆憬会拒绝,到时候要求他把昀哥儿赶出去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说不定到时还能促成李渊表哥的好姻缘呢…… 柳烟心下算计好,嘴角也露出个得意的笑来。 - 陆憬买好肉便顺着路回去了,家里昀哥儿已经祭完了灶神,正坐在院里剪窗花。 陆憬把肉放下,洗过手出去贴窗花。 他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每个人都很期待很隆重地去过一个节,每个人都热情洋溢地参与进去,这种感觉新奇又温暖。 他转头看向昀哥儿,昀哥儿认真地剪着窗花,睫毛的阴影投在眼睑上,他看起来瘦弱又乖巧,似乎别人说什么他都会点头答应。 可他却没有听陆憬的话放任陆憬摆烂,只顾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是力所能及地对陆憬好,又一手将陆憬拖进这热闹的世间。 陆憬终于觉得这人间有美妙的烟火,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昀哥儿。 -------------------- 作者有话要说: 陆憬:人间值得。 明天见~啵啵! 注:“二十三,糖花粘;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炸豆腐”引自新年童谣。 第18章 野猪 除夕这日下了雪,早晨起来,窗外一片雪白。 昀哥儿穿上了新做的兔毛衣,他本就瘦弱,穿上厚厚的兔毛衣也不会臃肿,水绿色的衣服清新好看,领口袖边露出一点白毛,衬得他整个人愈发精致可爱。 陆憬出门看到他,笑着夸道:“很适合昀哥儿。” 昀哥儿眉开眼笑,家里没有镜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穿上什么样,不过听陆大哥这么说,那定然是不错的! 他喜滋滋地进了灶房,今天过年,虽然他们只有两个人,他还是盘算着要多做几个菜,年夜饭可不能敷衍。 陆憬也跟了进来,看自己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就搭把手。 中午随便吃了些,下午便开始包饺子,饭做好后先供一下薛老大夫,等一切忙完坐下吃饭时,天已经擦黑了。 两人都没什么规矩,有说有笑地吃着饭,年夜饭是八菜一汤,村里一般的人家都做不了这么丰盛,两人敞开了肚子吃,还是剩了一半。 好在天气冷,放着也不会坏,这两天吃掉就行。 吃完饭,陆憬掏出了准备好的压岁钱递给昀哥儿,他知道这个时代如此注重年节,压岁钱一定是必不可少的。 往年昀哥儿都有,今年也要有。 昀哥儿眼眶湿润,他以为他没有亲人长辈了,以后再也收不到压岁钱了,却没想到陆大哥已经为他准备好了…… 陆憬怕他想起薛老大夫难受,赶紧岔开话题,“压岁钱拿了,是不是该说两句吉祥话?” 昀哥儿吸吸鼻子,一本正经地拜了拜:“谢谢陆大哥,祝陆大哥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陆憬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他还认真拜了个年,他失笑道,“好了好了,快回去歇着吧,今年不守夜了。” 昀哥儿乖乖地点了点头,两人各自回了屋。 昀哥儿把压岁钱放到枕头下,躺上去时只觉得安心。 他在梦里见到了薛老大夫,笑着问他过得好不好,他使劲点头,“爷爷,我现在过得很好,陆大哥对我很好,爷爷你也要好好的……” 薛老大夫慈祥地点点头,笑着消散了。 - 过年要过到正月十五,正月里相熟的亲戚朋友会互相串门拜年。 两人都没有什么亲戚好友,在家里呆了几天就闲得发慌,便一起上山去打猎采药了。 冬天山里的动物没有食物,因此会格外凶猛,陆憬不放心昀哥儿独自上山,便叫他跟着自己。 两人刚进山不久,便发现了块状的黑色粪便,陆憬末世时为了出任务学了很多户外知识,因此能辨认出这应该是野猪粪便。 野猪通常在深山活动,基本不会进村,现在出现在雾霭山外围,想来应该是冬天找不到食物,便往外活动了。 陆憬把这事记下,打算回去后找村长说明情况,看看是否需要组织村民去猎杀野猪。 昀哥儿得知是野猪粪便后吓得眼睛都瞪圆了,庆幸自己是跟着陆憬上山的,不然不小心遇到野猪,他的小命就交代了。 陆憬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别怕,就算遇上也没事。” 昀哥儿点点头,他是很相信陆憬的,相信他功夫很好,也相信他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两人走走停停,昀哥儿要采药时陆憬也蹲下帮他,听他细致地讲解不同的草药该用什么手法摘取,陆憬遇到猎物时便让昀哥儿站在原地等他,很有几分郊游的乐趣。 因着有野猪的事,两人刚到申时便早早下山,陆憬把猎物放回家后便往村长家走去,昀哥儿整理自己采的草药,没跟着去。 村长家亲戚正在他家拜年,屋里几个小孩到处乱窜,热闹极了。 陆憬走进院里,村长媳妇看到他,赶紧招呼他坐,又去里屋叫村长。 村长名叫吴胜之,五十来岁,管理村子十余年了。 清溪村是杂姓村,没有大家族,因此管理起来还算舒服,不想很多有大姓的村子,有族长从旁牵制,管理十分不易。 也是因为村子本身就是杂姓村,不像那些宗族村那么排外,陆憬当时想落户在村中才那么容易被接纳。 吴胜之对陆憬印象很深,大半年前他被救回来时伤势十分严重,他作为村长也去看过。 后来听说他好了,吴胜之以为他是要走的,毕竟看他的气质实在不像村野之人。 谁知他竟然准备买了屋子落户,吴胜之心里稀奇,作为村长还是决定接纳他,带他去镇里落户时也好奇问过他为何要留下,当时陆憬只笑着道:“回不去了。” 他虽然在笑,眼里的情绪却极为复杂。吴胜之便知道,这个年轻人或许背负着非常惨痛的过去。 时隔大半年再见,吴胜之却发现,陆憬的状态比起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之前的陆憬像是一棵枯木,现在的他却像终于发出了新芽。 陆憬见村长出来,便开口说道:“吴村长,我今日上山时在外围发现了野猪粪,应是野猪缺少食物开始往外围活动了,未免野猪下山伤人或者糟蹋庄稼,村里得尽快做出应对。” 吴胜之拧紧了眉,野猪进村袭击多在夜间,不加防范甚至是可能死人的。 若是夜里让人巡逻,且不说正月里天寒地冻,村里房屋分散,极有可能顾头不顾尾。 如今之计,组织人进山猎杀才是上策。 他沉思几息,便做好了决定,抬头看向陆憬。 他知道陆憬的打猎本事是很好的,因此跟他商量道:“陆憬,你也知道村里条件不好巡逻,我的想法是不如组织村里的青壮年上山猎杀,以绝后患,你看如何?” 陆憬点头。 吴胜之便郑重请托道:“村里没有经验丰富的猎户,只能麻烦你带领众人上山了。” 陆憬也不推脱,野猪不除,他家的危险也很大。 他家就在山脚下,虽说野猪多半是夜间活动,但也保不准饿急了白天会不会跑下山。 他倒还好,就怕昀哥儿遇到个万一。 吴胜之见他应得干脆,拍着他的肩夸赞道:“好小子,够意思。” 陆憬笑笑,没说什么。 吴胜之再次确定,陆憬是真的变了很多,他像是终于有了在乎的东西于是开始散发光彩,不再像之前那样表现得万事不管,得过且过。 吴胜之倒是有些好奇是什么让他有了这样的改变,之前似乎听过一嘴,陆憬把昀哥儿接去同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和昀哥儿有关。 既然两人已经定好计划,便由村长召集村民说明情况。 天气寒冷,大家都在家里窝着,平日里热闹的大场坝空无一人。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13节 村长站在场坝上,敲响了手里的铜锣。 村里有规定,铜锣声响,便是村长有事召集所有村民商议或通知,每家都至少要出一个人。 正月里无事,众人都在家中闲混时间,听到铜锣声响,便都想出来看热闹。 不多一会儿,场坝上便站满了人。 村长见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又敲了下锣,众人停下交谈,场坝上便安静下来。 村长道:“各位乡亲,今天把大家叫过来,是因为陆猎户在雾霭山外围发现了野猪粪,野猪的活动范围已经外延到了咱们村子,因此我们很有可能受到袭击。” “大家都知道,野猪不仅会糟蹋庄稼,还对人有强烈的攻击性,我要求村里的青壮年都随陆猎户一同去猎杀野猪。” 众人哗然,清溪村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野兽下山的事情了,大家都没有陆憬的本事,听说野猪会下山第一反应还是慌乱害怕。 只有一小部分青年,平日里就喜欢去打猎,听说此事倒是有些跃跃欲试。 村长见众人都听明白了,便又敲了下锣,继续说道:“这件事宜早不宜迟,今日天色已晚,先安排人守夜,明日一早,所有青壮汉子都到山脚集合,一起上山剿杀野猪。” 村长点了十个汉子守夜,守夜的人明天便不用随同上山,一些对打猎实在心里没底的人便报名参加守夜。 见一切都安排妥当,陆憬便直接回家了。 召集开会耽误得久些,昀哥儿已经把饭做好了。 他蒸了大米饭,做了辣炒兔丁和清炒白菜,看着就十分诱人。 陆憬已经吃习惯了昀哥儿的好手艺,仍然吃得很香,边吃便跟昀哥儿说了村里的计划。 昀哥儿听说他们明天要上山围猎,还是陆憬领队,十分担心陆憬安危。 他知道陆憬厉害,但心里还是十分不安,眼皮跳个不停。 陆憬见昀哥儿吃完饭便躲进了房里,点着蜡烛像是在缝东西。过了好半天,他都消完食洗完澡了,昀哥儿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他无奈地过去敲了敲门,“昀哥儿,晚上别做这么久的针线活,伤眼睛。” 昀哥儿应了声,紧接着门便打开了,昀哥儿伸出手递给他一个东西。 陆憬仔细一瞧,竟是个平安符,他哑然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这是你刚刚缝的?” 昀哥儿点头,有点不好意思,“时间太赶了材料也不够,有点丑,希望陆大哥不要介意。” 陆憬伸手接过来,针脚细密,心意深重。 他捏着想往腰上系,却因为不太熟悉显得笨手笨脚的,昀哥儿拦住他,“陆大哥你要不还是别系了吧,放身上就行。” 陆憬摇头,执意系在了腰上。 穿着一身玄色却挂了个水绿色的平安符,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陆憬却不在意,昀哥儿这么关心他,他哪舍得辜负他的心意。 昀哥儿见他看重自己送的礼物,心里很开心,抿了抿嘴角还是忍不住笑了。 陆憬见他笑得开心,自己也跟着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好了,这下你该放心了?我不会有事的。” 昀哥儿点点头,见夜色已深,便跟陆憬道了晚安,两人各自回屋睡觉。 夜半时分,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 作者有话要说: 陆憬:羡慕吧?我老婆缝的。 明天见~啵啵! 第19章 狩猎 铜锣声在寂静的夜里被急促地敲响,沉寂的村庄被叫醒,家家户户都渐次燃起了灯。 陆憬在听到惨叫的下一瞬间就坐起了身,他推测应该是野猪下山了,不知有没有人受伤,得尽快赶过去。 他快速穿好衣服,来到昀哥儿房门前,昀哥儿也已经被吵醒,刚刚点燃了蜡烛,正拿着蜡烛往外走。 开门就见陆憬站在门前,昀哥儿脸上有些惊慌,“陆大哥,出什么事了?” 陆憬安抚道:“应该是野猪下山了,我去看看,你在家里锁好门,不会有事的。” 家中房子虽破,院墙却修得高,锁好门野猪进不来,因此陆憬才敢留昀哥儿一人在家。 昀哥儿脸上的惊慌又转变成担忧,“陆大哥,你一定要小心。” 陆憬笑着捏起腰间的平安符,宽他的心,“我有这个呢,不会有事的。” 昀哥儿难掩担忧,跟着陆憬送到了院门口,陆憬叮嘱他锁好门千万别出来,说完便转身快步走进了夜色中。 今晚没有月亮,夜色漆黑,几步之后便再也看不清陆憬的身影。 昀哥儿想把灯笼挂出来给一会儿归来的陆憬照明,又怕灯笼吸引了野猪,只能作罢。 他锁上门转身回了屋,坐在床上手脚冰凉,心里是止不住的担心。 - 村南庄稼田边已经乱成一片,今夜本是安排了十人巡逻,汉子们分为两队,村南村北各五人,结伴绕着村子和田地巡逻。 夜已深了,众人巡逻完后一圈后在围坐农田边稍微歇息,吴城尿急,便一个人去旁边撒尿。 旁边都是庄稼地,他便稍微走远了些,火把的光传到他身边只剩下很微弱的一点,他快速解决完,便拎上裤子,正打算转身回去时,余光一瞟却似乎看到两个发亮的圆球。 吴城迟疑地扭头去看,却在看清楚是什么的一瞬间放声大叫。 那竟是一头野猪的眼睛! 它静静地蛰伏在那里,在吴城和它对视地一瞬间,立刻发动攻击,吴城被吓得肝胆俱裂,却在一瞬间被激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本能,疯狂地往同伴的方向跑。 其余的汉子听到惨叫声,迅速赶了过来,仗着人多用火把驱赶野猪,其中一人随身带着铜锣,此时拿出来疯狂地敲了起来。 两队人都配了铜锣,以便遇到紧急情况时可以迅速通知他人。 另一队人听到铜锣声率先赶了过来,此时在别处的野猪也聚了过来,竟有足足五只! 众人与野猪对峙着,面上都带着惊恐,一个人不停地敲锣,其他人都在挥舞火把试图把野猪吓走。 但野猪本来就对人有较强的攻击性,更别说它们现在正处于饥饿状态,几只野猪只是踌躇着没有上前,却丝毫没有逃跑的意思。 陆憬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众人见他过来,也稍微松了口气。 村里的青壮年陆陆续续地赶了过来,陆憬见来的人已差不多,便开始安排众人围剿。 他们人多声势也大,野猪往后退了很多,却依旧不肯离去。 陆憬粗略一数,加上之前巡逻的,现在一共有二十八个汉子,大伙儿都拿着家中的锄头镰刀等农具。 陆憬让他们分散开来,把野猪和农田隔开,待会儿他来射箭,其余人补刀,就算抓不住,也要拦住野猪别往田地里跑。 众人和陆憬不熟,听了他的安排都有些犹豫,还是杜青山站了出来,“大伙儿都听陆兄弟的,他是猎户,经验肯定比我们丰富。” 有人带头,大家便都动了起来,几头野猪此时已经非常焦躁,陆憬见众人都已到位,立刻拉弓射箭。 一箭射出,正中其中一只野猪侧腹,野猪群受惊,竟都往人群方向冲了过来,陆憬动作迅速地再次弯弓搭箭,在野猪冲到人群防线前又射中两只。 最先射中的野猪还没跑到近前便倒下了,其余两头被射中的野猪攻击力降低不少,杜青山和其余三个汉子冲上前去补刀,没多久也打死了。 剩下的人拦住了最后两只野猪,其中一只野猪被伤到眼睛突然发狠冲向前方,眼见就要撞到一个黑脸汉子。 此时射箭极易误伤人,陆憬弃弓拿刀,上前狠狠地劈向野猪两眼上方,众人只见野猪四蹄最后踢动了一下,便再无声息。 只剩下最后一头野猪了,余下众人见陆憬动作,有样学样地往野猪头上招呼,没一会儿便把野猪砸死了。 众人环顾四周,有些不敢相信他们竟然真的把这么多野猪一次解决了,大家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后怕中,不少人都累得瘫坐在地。 只有陆憬,看起来依旧气定神闲。 突然,杜青山说了一句,“这么多野猪,应是能卖上个好价钱!” 气氛一扫之前的凝滞,众人都咧嘴笑了起来,村里有传统,这种性质的打猎,得到的猎物会全部分给他们。 有时由于公平地分猎物比较困难,因此也会将猎物卖掉再给大家分卖得的银钱。 五头野猪,众人都默认陆憬出力最多拿大头,便是剩下的人分小头,也能拿个几百文钱。 去镇上做力工一天也只得20文,且冬日里不好找活,因此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笔小钱,大伙儿都很开心。 离天亮也没多久了,众人正兴奋,便打算守着野猪等天亮。 陆憬不想多留,跟大家打了声招呼打算回去。 众人和他一起打了回野猪,他实力强劲,没有他这次根本打不到这么多野猪不说,大概率还会有人受伤,大伙儿都看在眼里,心中对他亲近不少,纷纷表示感谢。 杜青山道:“多亏了陆兄弟,不然我们可不知道如何是好。” 之前险些被发狂的野猪撞到的黑脸汉子高声道:“对!陆兄弟,你救了我吴大壮的命,以后有什么事说一声就行,我绝无二话!” “陆兄弟箭法是这个,”另一个说话的汉子比起拇指,“以后有用得着我张志的地方,尽管叫我。” 面对大家七嘴八舌的夸赞道谢,陆憬笑着拱了拱手:“我是村子里的人,这也是我应当做的。” 众人见他态度谦逊,又是一通夸赞,杜青山见这样下去怕要没完没了,赶紧拦了一句,“好了,陆兄弟要回去了,咱们有话明天再说。” 众人便都歇了夸赞,笑着和陆憬道别。 -------------------- 作者有话要说: 表面上:为了村子 内心:都杀了免得吓到我家昀哥儿 第20章 杀猪 昀哥儿在房里坐立难安,陆大哥已经去了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 突然听到敲门声响起,他一下站了起来,飞快地拉开房间门来到院门前,便听到了他挂念了一晚上的声音:“昀哥儿,是我。”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14节 昀哥儿上前拿掉门闩拉开门,把陆憬迎了进来,陆憬穿着一身黑,也看不出来有没有受伤,他着急问道:“陆大哥,有没有受伤?” 陆憬摇头,“没有受伤,一点都没有。” 陆憬见他衣衫齐整,眼中满含着担忧,知道他怕是一直没睡等着自己,心里觉得温暖的同时也心疼他提着心等了这么久。 陆憬拿起腰间的平安扣,“只是不小心把这个弄脏了,说不定便是它替我挡了灾,得谢谢昀哥儿。” 他大概说了下情况:“今晚来了五只野猪,全杀光了,这上面的血就是砍杀的时候不小心溅上的。” 昀哥儿低头一看,平安扣上果然溅了血,他眼眶发酸,他知道今晚的情况一定不像陆大哥说的这么轻松。 去年大湾村有野猪下山,只两头野猪就伤了数人,而这次却有整整五头野猪! 陆憬见他眼里漫上水雾,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赶紧轻声哄他:“你看我这不没事吗?大家也都没人受伤,你别哭。” 昀哥儿点点头,带着鼻音道:“这个平安符弄脏了,烧了吧。” 陆憬连忙答应:“好,都听你的。” 应完又温柔地哄他:“现在太晚了,你先回去睡觉,明天带你去看野猪。” 昀哥儿乖乖回了屋,陆憬打水洗了手脚,也上床睡了。 - 次日两人都起晚了,刚吃完早饭,便有人敲门。 陆憬和昀哥儿对视一眼,他们家除了李渊,好像还没人来敲过门,该不会又是他吧…… 陆憬拦下要去开门的昀哥儿,自己去了。 出乎陆憬预料,门外竟是昨晚的那个黑脸汉子,记得是叫吴大壮的,他见了陆憬,便笑着道:“陆兄弟,我爹叫你去大场坝那边,大家把野猪都抬过去了。” 陆憬一愣,“你爹?” 吴大壮憨憨地挠了挠头,“我爹是村长。” 陆憬失笑,村长这么精明,却生了个憨厚的儿子,他点头应道:“我这就来。” 吴大壮见已他应了,便转身往回跑了。 陆憬进屋对昀哥儿道:“村长叫我去大场坝那边,你跟我去吧?” 他知道村里有些人对昀哥儿算不上友善,不知道昀哥儿愿不愿意去。 昀哥儿却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他若是因那些人的嘲笑轻贱就躲在家里不敢见人,岂不是正如了他们的意? 两人收拾了碗筷便一起出了门。 大场坝上已经站满了人,中间空出一块地,放着五头野猪。 昨天才在大场坝说了野猪的事,村民们都有些惶惶不安,没想到才一天时间,威胁到村里的野猪就被全部剿杀了。 大家都很兴奋,围着昨天晚上参与猎杀野猪的汉子们,听他们说昨晚剿杀野猪的过程,听得津津有味。 杜青山口才最好,围着他的人最多。 大家听他说到吴城独自去撒尿看到野猪时,都提着一口气,听到陆憬一人射杀三只野猪时又是一阵惊呼叫好,再听到陆憬救了村长儿子吴大壮时,便纷纷开始赞叹。 “陆猎户虽然年轻,本事却了不得啊。” “是啊,难怪人家能打到那么些猎物呢?眼红有什么用,人家那是真功夫!” “陆猎户还未娶亲吧?他年纪轻轻,又有这身本事,怎么还不娶妻?” 夸着夸着便聊到了陆憬的八卦,众人骤然知道陆憬如此出挑,纷纷动了心思。 之前有人家还顾及到昀哥儿的事儿想多观察,这下陆憬锋芒一露,便都坐不住了,生怕别人赶在前面拿下陆憬。 几个婶子阿叔脸上笑着,心里却都打起了小算盘。 柳溪一家也过来看热闹,李渊这次年节回家,主动找了王金梅说愿意和柳溪定下婚约,柳溪这阵儿高兴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听到这些人打陆憬的主意,只觉得喜上加喜,等陆憬结了亲,他就不信昀哥儿还有好日子过。 柳烟却是心里一揪,她本想着先自己打听下陆憬的情况再跟阿娘说的,没想到陆憬突然成了香饽饽……不行,今天回去就要跟阿娘说。 她下定决心,一抬头就看到正在往这边走的陆憬,眼睛一亮,可下一瞬她又看到了走在陆憬身旁的昀哥儿,她眼里的开心瞬间变为了嫉恨。 昀哥儿穿着水绿色的棉衣,领口的毛边更衬得他面容精致。 柳烟咬牙,他搬去和陆憬住竟是过上好日子了?狐媚子尽会使些手段让别人给他买东西。 柳烟理所当然地认为昀哥儿能过得不错一定是吸了陆憬的血,她是要嫁给陆憬的,到时候陆憬的东西都是她的,昀哥儿用的明明是是属于她的东西! 村里众人也发现了陆憬两人,众人也惊讶于几月不见昀哥儿的变化,心思各异。 看上陆憬的人家觉得昀哥儿是个麻烦,之前就诋毁造谣昀哥儿的人则是眼睛都红了,昀哥儿过得不好他们才开心,昀哥儿过得好却是在戳他们肺管子。 昀哥儿跟着陆憬往大场坝中间的空地上走,村长见了陆憬便激动地拉住他的手,“干得不错!还得多谢你救了大壮……” 村长伸手抹了抹眼角,他老胳膊老腿了,昨晚便没跟着去添乱,等儿子回来后听他讲述才知道场面那么凶险。 他后怕极了,小儿子虽然憨厚,不及他精明,却是最心善最能干的,他一向疼这个儿子,要是真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他简直不敢想象。 陆憬扶住他,宽慰道:“村长不必如此,若不是你当初留下我在这清溪村,也不会有今日。” 村长点点头,他相信善有善报,却不会脸大到把这个善因全归到自己身上,归根结底还是陆憬实力强,又有善心愿意救人。 他缓过来站直了身子,和陆憬说起野猪的处理来。 村长已经问过别的汉子的意见,大伙儿都同意卖掉野猪,同时大家还一致向村长表示,陆憬一个人射杀了三只野猪,且第四只也是他一击毙命,陆憬应该占大头,其余人分剩下的小头就行。 村长连连点头,称赞道:“不愧是我们清溪村的好儿郎,知恩图报,是非分明。” 一群汉子被他夸得面红耳赤,互相看看,又嘻嘻哈哈地笑出声来。 此时村长便道:“按照大伙儿的意思,把这野猪卖了分银钱,你出力最多占三只,他们平分剩下的两只。” 他斟酌了一下又道:“只是我想着这样难免为你招人眼红,你看不如你占一半,他们占一半如何?” 陆憬听到汉子们的决定,倒是意外了一下,他没怎么和村民打过交道,没想到他们这么淳朴。 同时也对村长心怀感激,他为他想得很周全。 但是他也不打算要这么多,他拒绝道:“大家都出了力担了危险,没道理我一个人占一半,不用这样,平分就好。” 村长听他这么说,心中对他评价又拔高了一大截,“你不用谦虚,昨夜发生了什么大家都知道,若是没有你,必然拿不下五头野猪。” 村长见他坚持拒绝,沉吟了一下又道:“这样,我做主,你一人占一头猪,其余人平分剩下的四头。” 他见陆憬还想推脱,直接拍板道:“就这么定了,功臣没有奖赏,会让人寒心的。” 陆憬咽下想说的话,点了点头应了。 村长见他应下,便从吴大壮手中接过铜锣敲了一下,嘈杂的大场坝安静下来。 村长中气十足地宣布喜讯:“乡亲们,危害咱们村的野猪昨晚已经被剿杀了!待会儿就杀一头野猪给大伙儿尝尝鲜,只卖和家猪一样的价钱。” 众人纷纷鼓掌叫好,场面非常热闹。 野猪稀有,价格比家猪贵了不少,村里能杀一头野猪用家猪的价格卖给大家,已经是回馈乡里了,要知道如果拖到镇上去卖,能多卖不少钱呢。 不过就算这样,最后卖的钱也不少了,这些钱会分给参与打猎的汉子,这是村里的传统,大伙儿都知道。 家中有汉子参与猎野猪的一片喜气洋洋,有些躲懒或者贪生怕死的,昨晚听到锣声没去帮忙,此时都在捶胸顿足。 早知道陆憬如此厉害,他们跟着就能有汤喝,他们肯定也去了。 大伙儿这会儿也知道了陆憬这次分银钱会独占两成,听说本来是要给六成的,陆憬拒绝了。 参与打猎的汉子对陆憬又是一阵夸赞,其余众人听说之后也都纷纷称赞陆憬,至于那些看好陆憬的人家,则是更加确信,陆憬这么能干,嫁给他一定能过好日子。 陆憬对此浑然不知,他和昀哥儿站在村长旁边,离大场坝中间最近,本是想着看个新鲜昨晚才说带昀哥儿看野猪,结果白天一看这血糊刺啦的一片。 陆憬:…… 他不动声色地挪动身体往昀哥儿身前挡了一下,怕他看了害怕。 谁知昀哥儿非但不怕,还往旁边歪了歪继续盯着野猪,嘴里还在跟陆憬确认。 “陆大哥,村里是不是要杀一头的?我们买两斤回去吧,给你做辣炒野猪肉,可好吃啦!” 陆憬无奈地笑着应了声好,昀哥儿时不时会做出一些出乎他意料的事,总让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请的屠户此时也准备好了,便开始杀猪,成年野猪一般四十到八十公斤重,去掉内脏就更轻了。 正值年节,且难得遇上野猪,价格还实惠,家里不是特别困难的都会花钱买上一些,不一会儿便卖完了。 其余的四只村长也安排了人拖去镇上卖。 此时大场坝的猪已卖完,热闹便散了,众人谈论着结伴往家走,陆憬和昀哥儿也随着人群往回走。 他们买了两斤野猪肉,此时由陆憬拎着,两人边走边说着话,从边上看去很有两分过日子的夫夫样子。 众人虽然都觉得昀哥儿名声不好不足为惧,心里还是打起了鼓,纷纷加快了脚步往家赶,心里都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抢先拿下陆憬。 第21章 说媒 次日清晨,昀哥儿早早地起了,野猪已经被剿杀,他今日便打算上山采药。 依旧是吃了早饭带上干粮,再把给陆憬留的放锅里温着,他便踩着晨光出门了。 昀哥儿能感觉到,最近陆大哥对他的态度亲近了不少,他心里开心,走路也蹦蹦跳跳的,背着的竹篓也跟着一颠一颠,总算显露出一些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少年稚气。 陆憬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昀哥儿给他温着的早饭都凉了,他也不在意,将就着吃了。 里外转了转,发现昀哥儿的背篓药锄都不在了,便知道他是上山采药去了。 他叹口气,昀哥儿真的太勤劳了。不知怎么,之前他还称赞这份勤劳,现在却觉得有些看不过去。 昀哥儿这么漂亮可爱,就应该被好好地呵护着,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而不是一直为了生计疲于奔波。 他的手就算抹了手脂还是不见好多少,就是因为一直劳作,不停增添新的裂口。 陆憬拧起眉,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有些不解,他一直以来都懂得尊重不同人的生活方式,不多嘴也不插手,而现在他却想让昀哥儿不要再这么辛苦地采药。 可这是昀哥儿选择的谋生手段,就算他想把昀哥儿纳入羽翼之下养着他,昀哥儿也不会愿意的。 而且昀哥儿早晚要嫁人,他能自立是好事,陆憬这么在心里说服着自己。 只是想到昀哥儿要嫁人,他心里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扭。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15节 他皱眉想了一会儿这股别扭从何而来,有些迟疑,这大概就是现代大家调侃的哥哥舍不得把妹妹嫁出去的那种感觉吧,只是到他这里换成了弟弟。 陆憬把这种别扭的感觉压回心底,不管昀哥儿是否嫁人,他都会永远把昀哥儿当作亲人对他好的。 今天他不上山,便把家里的柴劈了,然后搬出躺椅晒太阳睡觉。 冬日的太阳不烈,照在身上暖洋洋地特别舒服,陆憬久违地睡了个好觉,因此在他又一次被敲门声吵醒时,并没有多少不耐烦。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抬头看看天色,竟然已经快到酉时了。 陆憬睡饱了觉心情好,开门时嘴角还勾着。 门外的赵媒婆一看到陆憬就眼前一亮,心道难怪柳家花了大价钱找她上门为他家闺女说亲。 这猎户长得这般俊朗,听说一个人能射杀三头野猪,极为能干,竟然二十有二还未成亲,也是稀奇。 赵媒婆未语先笑,“哎哟陆猎户,你的喜事上门来啦~” 陆憬打开门就见一个头上戴花的婶子站在门前,看她的打扮心下便有些猜测,听到她的话心里的猜测算是肯定了八九分。 他挑挑眉,并未接话。 赵媒婆是附近十里八村最有名的媒婆,说媒说了二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她初见陆憬见他嘴角带笑还以为这是个温和的人,现下看来温和也只是表象,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说话。 她迅速调整了话术。 “哎哟你看我这年纪大了,忘了说了,我呀,是这十里八村最有名的媒婆,凡是我赵彩云保的媒,全都和和美美~” 自夸完了她又笑着介绍自己的目的:“今天我是来给陆猎户你说亲的,咱进去说吧?” 赵媒婆以为说到这儿怎么都得把她请进去了,说完便自觉地往院里走。 谁知陆憬挡在门口一动不动,仍是那副温和带笑的样子,嘴里却拒绝道:“劳烦赵媒婆跑这一趟了,陆某并未打算成亲,还是请回吧。” 赵媒婆脸上的笑一僵,没想到陆憬竟这般不近人情,还没听她说对象是谁便直接拒绝了。 她稳了稳心态,这才认识到陆憬怕是块难啃的骨头。 只是柳家给的介绍费很不错,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她也不是没遇到过难搞的对象,最终也有撮合成功的。 赵彩云顿了两秒,又笑着开口道:“陆猎户别这么急着拒绝嘛,你还不知道是哪家托我来说亲吧?” 她也不多卖关子,直言道:“是村北的柳家,他家烟姐儿今年满十六,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长得漂亮人勤快,她家里还愿意出十两陪嫁呢!” 她越说越有信心,柳家姑娘模样周正,且出的陪嫁算是村里独一份了,陆憬没道理不心动。 她不等陆憬说话,继续说道:“就是柳家有个要求,你收留的那个哥儿得搬出去,非亲非故的,他身世又不清白,柳家姑娘不愿意和他住一个屋檐下。” 言语之间满满的轻贱,昀哥儿在她们嘴里仿佛只是个物件儿,说踢走便能踢走,她们还觉得理直气壮。 陆憬本来抱臂靠在门上发呆,他心情好,也不在意赵媒婆多说几句,反正他都会拒绝。 谁知突然听到她说了这么个要求,他怒极反笑,正要反问柳家姑娘算哪根葱,却突然发现昀哥儿已经走到了近前,不知道刚才的话他听到了多少。 昀哥儿在山腰上远远就看到家门口站着个花枝招展的婶子,陆憬靠在门上,正与那婶子说话。他不认识那人,却通过装扮推测出了她的身份。 他心里一慌,是……来给陆大哥说亲的吗?他加快了脚步,快到门口时正好听到了这样一段话。 昀哥儿没想到竟然是柳溪的妹妹来说亲,他只觉得荒唐,柳溪冤枉他觊觎李渊,处处跟他为难。柳烟倒好,看上了陆憬,还让他滚出陆家。 昀哥儿表情空白,下意识转头去看陆憬。 陆憬看到昀哥儿时就慌了神,赵媒婆话说得难听,他怕昀哥儿听了难受。 他立刻上前去迎昀哥儿,帮他摘下背篓接过药锄,引着他往院里走,昀哥儿表情茫然地看着他,乖乖地顺着他的动作往里走。 陆憬落在后面,转身看向还想说些什么的赵媒婆。 他急着把人打发走好回去哄昀哥儿,话也说得不留情面。 “劳烦赵媒婆带句话,陆某不娶亲,这么刻薄的姑娘陆某可不敢要。况且昀哥儿是陆某最亲的人,容不得你们这样轻贱。” 说完便当着赵媒婆的面关上了门。 赵媒婆被他气得脸上红红白白,鼻子喘着粗气,心里知道这个媒十有八九是说不成了,她恶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扭头往村北去了。 关上了门,陆憬赶紧去看昀哥儿。 昀哥儿站在院里一动不动,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他身躯单薄,低头的动作露出了细瘦的脖颈,手指抠着腿边的衣服,只是站在那不说话,也足够惹人心疼。 陆憬走到昀哥儿面前,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摸了下他的头。 他的头发细软,摸起来很顺滑,整个人像一只柔软无害的小动物,认真了解后才知道,柔软的外表下是如竹的傲骨。 昀哥儿感觉到头顶的力度,他抬起头来,眼眶有些红。 陆憬声音很温柔:“昀哥儿,别难过,这些无关的人不值得你为她们难过。” 昀哥儿认真问道:“陆大哥要成亲了吗?” 陆憬耐心地回答他:“不成亲,你不是听到我拒绝了吗?”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没有成亲的打算。” 昀哥儿一愣,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陆憬一笑,“没有为什么。” 昀哥儿抿了抿嘴唇,他很想问:永远都不会成亲吗?和……谁都不行吗? 陆憬接着说:“不管怎么样,我都把你当做弟弟,你想嫁人,我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你不想嫁人,这里就永远是你的家。” 他又伸手摸了摸昀哥儿的头顶,“不用管她们说什么,昀哥儿是最好的。” 昀哥儿看着陆憬温柔的笑容,心里感动和苦涩交织在一起,他何其有幸,能遇到陆大哥,他又何其贪心,想要索取更多。 现有的一切来之不易,他不敢打破,他带着哭腔道:“我知道了,陆大哥。” 他是陆大哥关心照拂的弟弟,也……只是弟弟。 -------------------- 作者有话要说: 昀哥儿心碎现场 第22章 柳烟上门 柳烟在家中等着赵媒婆的回音,她心里虽然十分有把握,但还是免不了几分紧张。 昨天柳烟回家后就立刻告诉了王金梅,自己想嫁给陆憬,王金梅心中也觉得陆憬十分不错,但还是担忧昀哥儿那边。 柳烟出主意道:“陆猎户不过是出于道义收留他,要成亲了要求他搬出去理所应当,说亲时加上这条要求便可。” 王金梅想了想,觉得这样确实没什么问题,昀哥儿难道还要跟着陆憬夫妻俩一起住不成?除非他不要脸了。 见娘亲点头,柳烟便说了自己的担忧,怕有人捷足先登。王金梅便拍板道:“交给娘亲,明天我就去找赵媒婆去他家说亲,必然不会让别人抢在你前头。” 柳溪得知此事,也非常支持,他对陆憬没有好恶之感,只是一想到昀哥儿会因此被赶出家门,便觉得快意。 次日早晨,王金梅便去了杨柳村,赵媒婆今天还有两桩媒要说,本是想给她安排到第二天。 王金梅哪里肯,她许下了一两银子的介绍费,赵媒婆才答应说完那两桩之后就去说她这桩。 赵媒婆到清溪村后先到柳家打了招呼,便依照她们的指路径直去了陆憬家。她心里十分自信,女方条件这么好,又是主动说亲,撮合成功的概率非常大。 此时王金梅和柳烟都在家中等着,柳烟已经开始计划自己的嫁衣缝什么花样了,她想着陆憬俊朗的模样,脸上一片娇羞甜蜜。 王金梅见她这样,打趣道:“还没嫁出去就这样了,嫁出去怕是胳膊肘要拐到陆家去。” 柳烟嗔道:“娘,你说什么呢!” 王金梅笑道:“好好好,娘不说了。” 赵媒婆便在此时踏进了院门,两人迎上去,王金梅笑道:“可是同意了?他何时上门来提亲?” 柳烟脸上还带着未消散的红晕,也期待地看向赵媒婆。 赵媒婆脸上有些尴尬,她出门前也以为这事十拿九稳,跟她们娘俩打了包票,谁知竟是这样一种结果。 她想到陆憬的态度脸上又升起怒意,觉得他简直不识好歹,护着个名声不好的哥儿,拒了顶好的亲事。 王金梅母女两人见赵媒婆脸色不对,原本的喜悦渐渐散去,王金梅拧起了眉,“赵媒婆,到底怎么回事?” 赵彩云好久都没这么憋屈,听王金梅一问,她便开始大倒苦水:“哎哟王嫂子,这个陆猎户真的是不识好歹,我到他家还没开口呢,他便说了自己不娶亲。” “咱们烟姐儿顶好的条件,他竟为了那个哥儿眼也不眨地拒绝了,这亲啊,我是说不了啦。” 她半真半假地哭诉着,这亲没说成,她的面上无光,现在事已至此,重要的是把没说成的原因推给别人,免得影响她的名声。 王金梅和柳烟听她这样说,脸色都黑成了锅底,顾忌着赵媒婆还在,不好说什么难听话。 王金梅推了柳烟一把,让她先进屋,怕她忍不住说出什么刻薄话来被赵媒婆听了去,给她留下坏印象以后不好说亲。 等柳烟进屋后,王金梅勉强笑了笑,“辛苦赵媒婆跑这一趟。” 虽然亲没说成,她对着赵媒婆还是保持客气,毕竟以后说亲还得麻烦她,若是得罪了她,烟姐儿之后的亲事怕是要受阻碍。 赵媒婆装模作样地叹几口气说了些惋惜的话,便离开了柳家。 没做成媒,一两银子的介绍费当然是拿不到的,赵媒婆上门需要付五十文钱的定金,若是没说成功,便不用给介绍费,这五十文也不用退还,当作辛苦钱。 送走赵媒婆,王金梅转身进了柳烟的屋子,关上了门。 柳烟气得眼睛都红了,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羞辱,听赵媒婆意思,陆憬竟是为了昀哥儿拒绝的亲事? 那个不清不白的哥儿,凭什么霸占住陆憬不让他成亲? 是了,定是他死皮赖脸扒着陆憬不放,陆憬出于对他爷爷的承诺,才会拒绝她的! 她觉得自己想通了事情的关窍,咬牙切齿地想着,昀哥儿这个甩不脱的大麻烦,就让她来替陆憬解决吧。 王金梅也十分气愤,她觉得陆憬不懂事,损了柳家的脸面,昀哥儿也是个不知羞的,竟真的赖着陆憬不放了。 她拉着柳烟的手宽慰道:“好男儿多得是,娘再给你相看,咱们烟姐儿这般好看,想要什么样的找不到?” 柳烟没应,陆憬这般温和俊朗的汉子她从未见过,十里八村哪有人比得上?她怎么会轻易放弃。 王金梅见她这样,知道此时多说无用,便拍拍她的手,让她自己消化一下情绪,起身出去了。 -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16节 次日,陆憬早早上山打猎,昀哥儿在家里炮制昨天采摘的药材。 正专心忙活,却听见了敲门声。 昀哥儿打开门,就见两个头上戴花的婶子正笑吟吟地站在门前。 杀猪那日就有不少人家动了要和陆憬结亲的心思,谁都怕被抢先,昨日一早便有三户人家去找了媒婆。 附近几个村子一共有三个媒婆,赵媒婆收费高,另外的吴媒婆和王媒婆收费都要低些,定金只要三十文。 并不是每户人家都像柳家这么宽裕,三家里有两家找了吴媒婆,还有一家找了王媒婆。 吴媒婆接待第二家时还在纳罕,她竟不知道清溪村什么时候出了个这么抢手的汉子,也让她生出了一丝好奇心。 次日晌午,两个媒婆在清溪村的村口相遇了,她们干这一行多是笑脸迎人,私底下怎样另说,表面上倒都是一团和气。 王媒婆亲亲热热地上前来挽住吴媒婆的手臂,笑道:“吴嫂子,这是给哪家说亲来了?” 吴媒婆也笑,“我要去山脚下的陆猎户家,你这又是给哪家说亲?” 王媒婆惊呼一声,“你竟也是这家?” 吴媒婆这下是真的好奇了,她道:“我不止也是这家,我这还不止一桩媒找他。” 两人的好奇心都达到了顶峰,原本慢悠悠的脚步都加快了,很快便来到山脚下。 王媒婆上前敲了敲门,门在两人的注视下缓缓被拉开。 两人见到是个哥儿来开门,脸上的笑齐齐僵住,转而想起说亲的人家提的要求,便知道这就是与陆憬同住的那个哥儿了。 昀哥儿面无表情,看她们装扮便已经猜到她们是来做什么了,他想到既然陆大哥说了不打算娶亲,那我就帮他拒绝了也没做错什么? 于是两位媒婆便见这小哥儿竟是一句话都不问就要关门,王媒婆赶紧上前去拦。 “你这小哥儿好没礼貌,我们是来给陆猎户说媒的,还不快迎我们进去?” 昀哥儿道:“他不在。” 两人没想到这么不赶巧,连忙问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 两人怀疑他说假话,但是她们确实也等不了这么久,王媒婆和吴媒婆对视一眼,卸下了脸上的和善。 “那我们明日再来,你转告陆猎户有人与他说亲,请他明日在家等候。” 说完轻蔑地瞥了昀哥儿一眼,“就算你瞒着也没用,我劝你别起歪心思,扒着人家不放也不嫌丢脸。” 昀哥儿懒得跟她吵,直接把门拍在了她写满刻薄的脸上。 王媒婆猝不及防被门砸脸,往后踉跄了两下差点摔到地上,她没想到一个寄人篱下的哥儿竟然敢这么嚣张,又惊又怒。 一般人家媒婆进门都是笑脸相迎,她从没有这么狼狈过,一时之间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抖着手指向门口。 吴媒婆见她气成这样,上前帮她抚了抚胸口,劝道:“别为了个小贱人气坏了身子,他不过是仗着陆猎户不在,等明日我们上门有他好受的。” 王媒婆缓过那口气,便对着院门破口大骂起来:“小贱货,你是个什么货色,竟敢给我脸色看,从今天起,这十里八乡,你别想有媒婆替你说媒,你烂在屋里也不会有人娶!” 她嘴里喷脏翻来覆去地骂了半刻钟才歇下,见昀哥儿被骂成这样也不露头,仿佛自己在唱独角戏,她一口气发泄不出来憋在心里,憋得脸色极为难看。 吴媒婆劝她算了,还是先告知女方一声明日再来,王媒婆恶毒地盯了院门一眼,不甘心地转身走了。 两人去了女方家中说明情况,吴媒婆态度和缓,两家人都能理解陆憬不在家这种情况,只是听说起码有三家都要找陆憬说亲,心中的把握又减少几分。 王媒婆负责的那家却吓了一跳,看到她的脸色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得知只是陆憬不在家需要明日再去也半信半疑,王媒婆也没耐心多做安抚,应付了两句便走了。 - 昀哥儿在院里翻拣药材,动作很慢,明显心不在焉。 外面的污言秽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他并不为这些骂他的话难过,他也不怕得罪媒婆。 他心里闷闷的,陆大哥这么抢手,会不会哪一天他就想成亲了?到时候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呢?搬出去眼不见为净,还是留在这里看着他和别人恩爱? 昀哥儿想到那样的场景便觉得心里堵得厉害,少年初识情滋味,就是一场近乎无望的暗恋。 敲门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打断了昀哥儿的愁思。 他以为又是哪个媒婆,拉开门正想赶人,不料却看见一个穿着粉衣红裙的妙龄少女站在门口。 昀哥儿疑惑地看向她,不知道她来做什么,迟疑道:“你是?” 柳烟见他竟然不认识自己,怒火更盛,“薛昀你在这儿装什么傻?你怂恿陆猎户拒了亲事,现在却在这里装不认识我?” 昀哥儿听她话音,再加上她眉眼间与柳溪的几分相似,便知道这大概就是柳溪的妹妹柳烟了。 他不想和她争吵,只问她:“有什么事吗?” 柳烟见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的妒火烧得越来越旺。 凭什么,凭什么他能被陆憬接回家?就因为他死了爷爷可怜吗?不过是运气好得陆憬垂怜罢了,凭什么扒着陆憬不放? “你搅黄了我的亲事,却问我有什么事?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先是勾引李渊表哥,现在又扒着陆猎户不放,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她的表情被妒火烧得狰狞,“一个身世不清白的哥儿,陆猎户收留你你不感恩戴德就罢了,居然还阻挠他的亲事?若我是你,早就自己搬出去了,免得让收留自己的恩人因为自己名声受损。” 她顿了下,表情又切换为轻蔑,“哦,我倒是忘了,你不是最爱勾引汉子吗?你是不是还想勾引陆猎户啊?” 她哼笑一声:“就你这种不清不白说不定早就与别人有了首尾的小哥儿,你配得上他吗?你要让他成为全村人的笑话吗?” 昀哥儿的脸色越来越白,以往的恶语相向他可以忽视,因为他知道那些都是造谣,他知道自己立身清白,不惧人言。 可柳烟的话却戳中了他最隐秘的心事。 柳烟见他脸色发白,心里快意,她最后警告道:“你最好识相点自己搬出去。” 说完便得意地转身走了。 昀哥儿在门口愣了一会儿,才慢慢关上门。 -------------------- 作者有话要说: 陆憬: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23章 受伤 陆憬发现昀哥儿这几天很不对劲。 他似乎在刻意避免和自己的接触,也不会再在吃饭或者休息时像往常那样和自己闲话家常了。 两个人的相处好像又回到了刚开始的状态,昀哥儿虽然不至于像最初那样小心拘束,却也与前段时间的活泼爱笑有了很大不同。 他还是勤劳地做着所有能做的事,也会体贴地照顾自己,却再也不复从前的亲近。 这一切的转折还得从他上次去打猎那天说起。 他回来后,昀哥儿告诉他当天有两个媒婆上门说亲,让他明天在家中等候。 陆憬本不想理,但是转念一想,不理的话她们反而会一直上门,干脆直接拒绝更合适。 于是第二天陆憬就在家中等来了王媒婆和吴媒婆,两人先是笑吟吟地跟他介绍了说亲的人家有多好多适合他,好话说了一箩筐。 陆憬笑着正要婉言相拒,谁知她们话头一转竟又开始说起昀哥儿的坏话。 陆憬直接冷下脸送客,两个媒婆面面相觑,不明白这猎户为什么这么护着这个哥儿,非亲非故的,好好的媳妇儿不娶,还为了个哥儿得罪媒婆。 要知道,媒婆手里握着十里八村的未婚资源,随便说谁几句不是,这个人的亲事便困难了,这十里八村的有未婚儿女的人家哪个不敬着媒婆? 陆憬倒好,一上来就得罪两个。 她们是不知道,其实陆憬已经把附近三个媒婆中唯一剩下的赵媒婆也得罪了。 两个媒婆都觉得陆憬是个怪人,骂骂咧咧地回去了。 跑了两趟却没说成,只有几十文的辛苦费,还得看人冷脸,两人都打定主意再也不接和陆憬有关的生意。 两人去找女方说结果时,都不约而同地说陆憬不答应是因为昀哥儿。话说得阴阳怪气,几家人听了心里也觉得不舒坦。 一个收留的小哥儿竟然管这么宽,阻碍陆憬结亲?他们不敢往陆憬身上找麻烦,便只怪到昀哥儿头上。 - 好像自那天起,昀哥儿的态度就变了。 陆憬刚发现时还以为是自己多想,可过了两天还是如此,他便知道必然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回想前两天的事情,猜测是不是那天他没在家时媒婆上门对昀哥儿说了什么难听话,去问昀哥儿时他却只说自己没有放在心上。 可他的态度变化得如此明显,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呢? 接下来的几天昀哥儿还是这样,陆憬表面上依然温和地笑着,背地里却开始频繁地发起呆来。 他不知道昀哥儿怎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想修补关系,却不得其法。他从人间烟火里被一把推回了自己荒芜的世界。 这日早晨吃饭时,陆憬看着昀哥儿低垂的眉眼,主动挑起话题:“我明日要去趟镇上,昀哥儿可有想吃的,我给你买。” 昀哥儿动作一顿,抬起眼来乖巧道:“不用了陆大哥,我什么都不要。” 说完他便低下头继续吃饭,陆憬表情不变,只是眼里闪过难过,他也沉默下来,低头吃饭。 吃过饭昀哥儿便上山了,他脚步匆忙地离开家,直到走到看不见家的地方才放慢脚步。 他心里很难过,面对陆大哥的每一秒都很难过。 他喜欢陆大哥,可是陆大哥只把他当作弟弟,他怕陆大哥知道自己的心思后会像拒绝那些说亲的女子一样拒绝他,从此疏远他,因此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喜欢藏起来。 除此之外他也觉得自卑,陆大哥那么好,而自己的名声却只会给他带来拖累。 他想像弟弟一样跟陆大哥相处就好,可陆大哥对他好一分,他便贪婪地期盼更多。 于是他只能减少和陆大哥的接触,克制地离陆大哥远一些。 昀哥儿能感觉到这几天陆憬的焦躁和难过,他只会觉得更加难过。 可陆憬是他最大的幸运,他舍不得失去他,也承担不了喜欢他被知道后的疏远和厌弃。 - 陆憬睡了一下午,从纷乱的梦境中醒来时天竟然已经快黑了,而昀哥儿却没在家里。 陆憬瞬间清醒过来,他里外转了一圈,发现昀哥儿的背篓药锄都不在,他确实是还没回来,而不是回来了又有事出去了。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17节 他一下就揪起了心,昀哥儿从来不会这么晚回来的,一定是出事了。 陆憬迅速做好决定,他先赶往村长家,拜托村长帮忙叫些村民上山找人,待村长答应后,他便只身一人先一步上了山。 他心急如焚,昀哥儿爷爷就是从山上摔下来…… 陆憬一边快步往上走,一边在心里祈祷,希望昀哥儿一定不要有事。 他有异能,能感应一定范围内的植物,因此他走得很快,边走边喊昀哥儿名字。 天已经完全黑了,深林里连树木到晚上都变得狰狞可怖,更别说还有猛兽出没,陆憬已经走得很深,可还是没有发现昀哥儿踪迹,他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他闭了闭眼,稳住心绪,昀哥儿很可能还在某个地方等着他去救,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气馁。 突然,眼角余光扫到右侧灌木林上挂了条破碎的布条,他上前摘下来仔细辨认,确认这布条和昀哥儿今天穿的衣服是一种布料。 陆憬喜出望外,立即调转方向往右侧走去。 终于,在又转过一片灌木丛后,他感应到了坡下的人。 他不假思索地借着树木藤条快速滑下坡,看见昀哥儿就昏迷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边,他赶紧上前查看。 昀哥手臂上被划破了一条大口子,冬天衣服厚,除了这个大伤口身上别的地方倒是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脸上也只是被剐蹭出一些小口子,可他却昏迷不醒…… 陆憬小心地扶起他的头,轻轻摸索着。 果然,后脑很大一个包,且已经被撞破出血,只是不知道昀哥儿晕了多久,连伤口的血都已经凝固。 陆憬不知道这个伤口到底有多严重,脑袋上的撞伤可大可小,他只懂一般的户外急救常识,对这种伤势的判断却是有心无力。 他得尽快把昀哥儿送去医馆,确认骨头没事后,他一把抱起昀哥儿,分辨了一下方向便快步往回走。 昀哥儿平日里看着就瘦弱,冬天穿上棉衣感觉圆润了些,他还以为这几个月养好了一点,结果一抱起来才真正意识到他有多瘦。 怀里的重量轻飘飘的,陆憬眼眶发酸,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难道自己连他也护不住吗? 走了快一刻钟,陆憬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喊昀哥儿名字,便知道应该是村长叫来帮忙的人上山了。 他大声应了句:“在这儿。” 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陆憬很快和村民们汇合,带头的正是村长的儿子吴大壮,杜青山、吴城等人也在其中。 大伙儿见昀哥儿昏迷不醒,纷纷问他需不需要帮忙换把手,陆憬摇了摇头,接着往下山的方向走了。 众人跟在他身后,陆憬边走边询问道:“镇上的医馆晚上可开门?” 吴大壮回他:“晚上不开,若是有急症是能看的,只是镇上有宵禁,城门戌时便关了,若要进去得等第二天早上。” 陆憬没想到会是这样,现在赶过去肯定来不及了,他的脚步一顿,昀哥儿的伤必须尽快看,拖下去非常危险…… 吴大壮见他神色不对,连忙补充道:“大河村也有位大夫,医术不错的。咱们快下山去,我家有牛车,去大河村只用一刻钟。” 陆憬松了口气,紧了紧抱着昀哥儿的手,低声道:“多谢。” 吴大壮耿直道:“谢啥?还没帮到你忙呢你就自己把昀哥儿救回来了。不用这么客气,快走吧。” 一伙人快速下了山,陆憬谢过帮忙的村民,他们便先散了,陆憬跟着吴大壮直奔他家。 第24章 喜欢 两人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便套上牛车出发了。 吴大壮在前面赶车,他看了看陆憬担忧的脸色,宽慰道:“陆兄弟别太担心,昀哥儿一定会没事的。” 陆憬把昀哥儿护在怀里,尽量用身体给他挡住风,他抬手轻轻擦了擦昀哥儿被蹭脏的脸,低声应道:“嗯,他会没事的。” 吴大壮知道他心急,把牛车赶得飞快,不到一刻钟便到了大河村张大夫家,车才停稳,陆憬便抱着昀哥儿快速下了车。 此时已近戌时末,张大夫已经洗漱好准备睡觉了,突然听到敲门声,他隔着门问了句,“是谁?” 吴大壮跟了过来,他大声应道:“张大夫,是我!清溪村的吴大壮,我兄弟的弟弟在山里摔了头昏迷不醒,来找您看看。” 张大夫是认识吴大壮的,听到是他,便开了门。 张大夫看起来五十来岁,头发有些花白,眉目和善,大晚上被打扰也没显露出不快,温和地引他们进去。 陆憬抱着人进屋,堂屋被改成了诊室,角落里放了张小塌,用帘子隔出了相对密闭的空间。 他按照张大夫的指示把人放到了榻上,再把油灯拿过来举到昀哥儿头侧。 张大夫仔细查看了昀哥儿伤口,又搭脉诊了半晌,才转身对陆憬道:“这小哥儿后脑是皮外伤,但是不能确定撞击有没有伤到脑袋内里,需要等他醒了再观察。” 陆憬点点头,张大夫接着道:“倒是手臂上这条口子,伤口比较大,可能会引起发热,若是发热便麻烦了。” 陆憬一下便把心提了起来,若是发烧便是伤口感染了,在古代这样的医疗条件下,是极有可能没命的。 张大夫诊完便开始给昀哥儿处理外伤,因为要处理手臂上的伤口,吴大壮便自觉避嫌出去了。 陆憬一动不动,他整副心神全放在昀哥儿身上,根本没留意这些,张大夫以为这是患者的亲哥哥,便也没觉得不对,很自然地使唤他扶住昀哥儿,方便他包扎后脑的伤口。 清理伤口时昀哥儿在昏迷中也感觉到了,皱着眉轻轻喊了声疼。 陆憬连忙拍拍他的背,明知道他听不到还是轻声哄他:“昀哥儿乖,包好了我就带你回家。” 张大夫手法熟练,不一会儿便包扎好了,他给昀哥儿开了内服的草药和外敷的药粉,装好后递给陆憬。 “内服的药一天两次,三碗水煎成一碗,外敷的药粉一天换一次,若是醒了后还有别的症状便来找我,可记住了?” 陆憬点头应是,给张大夫道了谢,付过钱后把药递给吴大壮请他帮忙拿上,他进屋抱起昀哥儿便打算回去了。 吴大壮驾车把他们送到了村南,陆憬抱着昀哥儿不方便拿药,他便又帮忙拿着药把他们送回了家。 时间已晚,吴大壮没有多留,他把药放到堂屋桌子上,陆憬道过谢后他便回了家。 陆憬抱着昀哥儿进了西屋,把他放在床上让他侧躺着,避免压到后脑的伤口,然后便去灶房烧水煎药。 昀哥儿的脸上手上都有些刮蹭出的小口子,陆憬轻手轻脚地拧了帕子给他擦干净,又仔细地涂上药粉。 他的棉衣已经破了,手臂处还沾了血,陆憬便给他脱了下来,他知道现在的性别大防非常严格,却也顾不上了,他只想让昀哥儿舒服一点,快点好起来。 都收拾好后,陆憬端来了煎好的药,扶起昀哥儿靠在自己怀里,一勺一勺地喂给他。 昀哥儿连这个时候都很乖,喂药给他他便下意识地吞了,被苦得皱着眉头,却也不抗拒。 陆憬心软成一片,转而想起这几天昀哥儿对他的疏远,心中苦涩的感觉更甚。 喂完药,陆憬把昀哥儿放回床上,他坐在床边守着昀哥儿,昀哥儿脸色苍白,唇上也没有血色,脆弱得像随时都会离开。 后半夜时昀哥儿还是发起了低烧,陆憬赶紧端了盆水来拧了凉帕子给昀哥儿降温,家里过年买来祭祀的酒还有,他也找出来给昀哥儿擦拭手脚。 同时他也不停地往昀哥儿体内输送异能,木系异能不比治疗系异能,只有微弱的治疗效果。上次薛老大夫伤势严重,他虽然也在第一时间输送了全部异能,却依然没有救过来。 他刚找到昀哥儿时就把异能全都输给他了,异能恢复也需要时间,异能核空了再强行榨取有可能会造成永久损伤。 他却顾不得了,能挤出一点算一点,只希望异能起效,能救回昀哥儿。 陆憬心急如焚,恨不能以身代之,他在这一刻突然清晰地意识到,他不能失去昀哥儿,想到昀哥儿可能会永远离开他,他害怕得发疯。 他终于明白自己对昀哥儿的感情,也终于知道之前想起昀哥儿要嫁人时的别扭感从何而来……不过是爱不自知。 陆憬轻轻握住昀哥儿的手,他看着这双刻满了生活艰辛的手,心中懊悔、心疼、难过的情绪交杂在一起,只恨自己没有早点醒悟,没有给昀哥儿更好的生活。 不知过了多久,昀哥儿的烧终于降下去了,陆憬贴了贴他的额头,松了一口气,只等天亮,若是昀哥儿能醒过来,便没有大碍了。 他头一次这么庆幸自己有异能,这个异能曾让他背负沉重的枷锁,如今却给了他的心上人一次生机。 他终于和前世经历了那场灾难的自己和解,从今往后,他为自己活,也为昀哥儿活。 天渐渐亮了,阳光透过窗棂撒到昀哥儿脸上,陆憬正想伸手去挡,就见昀哥儿眼睫一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陆憬喜出望外,下意识攥紧了昀哥儿的手,一晚上没睡,加上不停地输送异能,他想说话时才发现声音嘶哑得不行,他清了清嗓子。 “咳……昀哥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昀哥儿有些恍惚,他记得他上山采药,心神不宁走岔了路,不小心踩空摔下一个小陡坡,在翻滚过程中似乎后脑撞到了一块石头,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他慢慢挪动视线看向陆憬,下意识叫了声:“陆大哥。” 陆憬温柔地看着他,轻声又问了一遍:“昀哥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昀哥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救回来了,并且就躺在自己的床上,他动了动手脚,右手很疼,左手却似乎被握住了。 昀哥儿一惊,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手被陆憬紧紧攥着,绯色瞬间蔓延到脸上,下一瞬他便发现了更让他震惊的事,他竟然只穿着中衣躺在床上! 昀哥儿恍恍惚惚地想:我是在做梦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憬见昀哥儿一下就从脸红到了脖子根,过了会儿甚至整个人都想缩到被子里去了。 陆憬好笑地放开他的手,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他,“别乱动,一会儿伤口又裂开了。” 昀哥儿瞬间停止挪动,陆憬只觉得他乖得让人心软,见他这么有活力,想来应该没有大碍了,他终于得以放下心来,嘴角也挂上了温和的笑。 “我去给你煎药,你好好躺着不要碰到伤口,知道吗?” 昀哥儿脸上的红晕还没消,听到陆憬的话甚至又加深了几分,他不敢抬头,小声应道:“知道啦。” 陆憬进了厨房煎药,顺便抓了把米熬粥,昀哥儿安然渡过难关,他的心情也明媚起来,即便异能核干涸的感觉很不好受,也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 经这一遭,他明白了自己对昀哥儿的感情,因为昀哥儿,他对未来的生活又重新有了期待。 只是他一直跟昀哥儿说当他是弟弟,昀哥儿对他恐怕也多是孺慕之情,要让昀哥儿喜欢上他还得慢慢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给昀哥儿养好伤。 昀哥儿等陆憬走出屋子才敢动,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自己严严实实地捂进被子里。 他的脸红得发烫,家里没有别人,他的衣服大概率是陆大哥脱的,陆大哥还握着他的手……这甚至能算得上轻薄了。 可陆大哥只是把自己当弟弟……想到此处,昀哥儿渐渐褪去羞意,连嘴里似乎也涌上了苦涩。 等陆憬端了熬好的药和粥进来时,昀哥儿已经恢复正常了,陆憬把他扶靠在床头,很自然的端起粥喂他,昀哥儿才凉下去的心又怦怦跳起来,他赶紧伸手去接,“陆大哥,我自己吃。” 陆憬很轻易就躲开了,他笑道:“听话,手伤着怎么吃,一会儿伤口裂开怎么办?” 昀哥儿还想挣扎一下,这样实在是太亲密了,他觉得有点羞耻。 陆憬叹了口气,“昀哥儿,昨晚你的伤口引起了发热,要是再来一次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熬过来,我很担心你。” 昀哥儿伸出去抢粥碗的手停在了半空,他愣愣地看着陆憬。 陆憬一夜未睡脸色有些憔悴,眼下也带着青黑,此时正满含担忧和后怕地望着自己,他呆呆地落下泪来,陆大哥真的太好了,好到让他一次次心动,想逃也逃不开。 陆憬以为自己话说重了让昀哥儿难受了,慌忙伸手给他擦泪。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18节 “陆大哥,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陆憬被他哭得心疼,伸手轻轻抱了抱他,声音温柔地哄道:“别哭了,你没事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喜事,我不怪你,你好好养伤就当帮我忙了,好不好?” 昀哥儿从来没被除了娘亲以外的人这么温柔地哄过,他既觉得害羞又十分受用,悄悄在陆憬的肩膀上蹭了下,十分贪恋这难得的温暖和亲近。 谁不想被人放在心上爱护呢,不过是害怕这样的温暖转瞬即逝,害怕惹人生厌,而本能地进行克制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陆憬:喜欢你,所以人间值得。 第25章 打算 这几天清溪村的八卦中心又到了昀哥儿身上,大伙儿都听说昀哥儿进山采药遇到了意外,陆猎户大晚上叫了许多人一起进山去找。 “听吴城说,最后是昏迷着被陆猎户抱回来的,还连夜去了大河村张大夫家。” “哟,那伤得严重吗?” “那谁知道啊,那天之后就没见他们出来过。” 众人围坐着说着八卦,吴氏叹道:“昀哥儿这孩子也是个要强的,这大冷天的也要上山采药。” 另一边坐着的王金梅啐道:“一个未婚小哥儿让个汉子抱回来,不知羞耻。” 竟还有人附和:“就是,真不知羞。” 吴氏听她们说话实在刻薄,反驳道:“王嫂子说这话,以后你性命攸关时也不许让汉子近身救你?” 王金梅一时没了话,几个骂昀哥儿的人也没了声儿,其余人见气氛尴尬,赶紧转换话题去聊别的。 王金梅心中气闷,她家烟姐儿的亲事被昀哥儿给搅黄了,这几天看着茶饭不思的,她心里着急,听到昀哥儿出事,她只觉得活该。 村里另几户说亲的人家听说了此事也都在家中叫好,更恶毒的甚至恨不得昀哥儿就此没了,这样就再也不会阻碍陆憬结亲。 - 村里的风言风语传不到山脚,这日天气好,陆憬把躺椅搬到院里,让昀哥儿躺着晒太阳。 “昀哥儿,今天给你炖鸡吃,再做一个清炒小白菜。”陆憬现在已经不问昀哥儿想吃什么了,反正他每次的回答都是都可以。 陆憬搬了个凳子坐在昀哥儿旁边,“现在来教我怎么做。” 昀哥儿这两天感觉自己像是被当成了一个瓷娃娃,陆大哥不仅什么都不让他做,甚至还让自己教他做饭,免得他只能顿顿做粥吃。 昀哥儿心里的不安多过甜蜜,陆大哥对他太好了,好到让他害怕这是一场镜花水月。 陆憬不知道昀哥儿内心的挣扎,他的想法很简单,他喜欢上了昀哥儿,就比之前更多了一个立场对他好。 昀哥儿受了伤,他本来就心疼得不行,再加上那天晚上的失而复得,他现在把昀哥儿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生怕他磕着碰着。 昀哥儿觉得自己没伤到骨头,这些家务活哪里就做不了了,村里没有这样娇贵的哥儿。 却也拗不过陆憬温和又强势地按他坐下,让他好好休息,昀哥儿每次被他一哄就迷迷糊糊地乖乖坐好了,反应过来才在心里唾弃自己:美色误人。 此刻他看着陆憬认真的眉眼,认命地开始教他。 “鸡汤很简单,拔毛去除内脏洗干净之后整只放进锅里,一小把小葱打结放进去,再放入姜片,加水大火烧开撇去浮沫,再转小火炖一个时辰,最后加点盐调味就好了。” “清炒小白菜要用猪油,小白菜切成两段,蒜片放进油里炒香,再放菜进去炒,炒得差不多加一点盐调味就能出锅了。” 陆憬听得很认真,听完还要提问,昀哥儿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真的很难想象为什么他这么努力,做出的饭菜味道却那么一言难尽。 不过他也很乐意吃就是了,他过过苦日子不会挑剔这个,而且这都是陆大哥用心做的,他很珍惜。 陆憬觉得今天的菜做法都很简单,信心满满地进了灶房。 一个时辰后,饭菜端上桌,两人对坐在桌边。 陆憬先给昀哥儿盛了碗鸡汤,然后自己也盛了一碗,期待地送进嘴里。 陆憬:…… 陆憬第一时间去看昀哥儿,他却吃得很开心。 陆憬:……昀哥儿真是太好养了。 昀哥儿内心:不出所料,陆大哥好笨。 饭后陆憬快速把碗洗了,便出去找昀哥儿。 他昨晚盘算了一下自己的积蓄,之前都是需要补充生活物资了他才去打猎,所以基本没留下什么,后面打了鹿得了十两,过了年现在还剩下五两。 前几天杀野猪,留在村里的那头卖了一两半,拉去镇里卖的四头总共卖了十二两,最后给陆憬分了两贯七百文,全加起来他的积蓄一共是七贯七百文。 陆憬默了默。 好穷,这还怎么养老婆。 既然喜欢上了昀哥儿,也找到了生活的方向,自然就没有再继续摆烂的理由了。 眼下便要考虑一下以后,之前打猎是因为方便摆烂,对他来说打猎很简单,也足以提供他的生活所需。 但这终究不是一个长久的生计,打猎靠天吃饭,收入不稳定,上限也不高。 只是打猎的话在村里维持还算不错的生活肯定绰绰有余,但他想给昀哥儿更好的。 现在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给昀哥儿调养身体便是一笔不小的花销,房子太破了也需要重新修。 陆憬隐约能猜到昀哥儿恐怕是大户人家出身的,他识文断字,又有见识,一般的门户培养不出这样的小哥儿。 他不知道昀哥儿经历了什么,但是想到他从村民口中拼凑出的昀哥儿到清溪村前后的经历,以及他亲眼见到的某些人对昀哥儿的轻视和嘲笑,他便觉得心疼。 村里无非就是种田打猎,要赚钱还是得做生意。 美食就不考虑了,衣食住行,他或许可以在穿着方面做些文章。 陆憬末世前在a大学的美术,后面又辅修了服装设计,他回想了一下之前去镇上看到了衣服款式以及花样,觉得自己或许能试着开一家成衣店。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做生意需要原始资金,也不是一下就能看到钱的,眼下重要的是先攒够钱给昀哥儿补身体以及建新房子。 打猎倒是也能攒够,但是太慢了,张大夫那天在他付钱时告诉他,昀哥儿本来就身体不好,这次受伤又伤了元气,若不是好好调养,怕是以后体质变弱会容易生病。 想到昀哥儿,他又叹了口气,要是昀哥儿不用这么辛苦地去采药,他也不会经此一难。 对了,草药…… 雾霭山草药多,应当也有名贵草药,或许能采摘名贵草药去卖钱。 陆憬对一定范围内的植物有感应,只要他知道植物是什么样子,便能比寻常人更轻易地找到它。 他虽然是木系异能者,但他主要是使用植物进行战斗,因此对于草药种类并不清楚。 陆憬打算明日便找昀哥儿学习辨认草药,他可以在打猎的过程中多加留意。 一切都盘算好,陆憬安心地睡了过去。 他的世界里不再一片荒芜,而是开出了一朵玫瑰。 他会好好呵护这朵玫瑰。 -------------------- 作者有话要说: 陆憬:一个平平无奇的月光族罢了。 小陆要开始赚钱养老婆啦~明天见嗷 第26章 先生 昀哥儿听了陆憬的打算,他并没有打击陆憬。 在他看来,陆大哥打猎这么厉害,定然有别人所不能及的本事,他想试试采草药,昀哥儿便决定陪他试试。 “陆大哥,要辨认草药确实不难,我对照医书给你讲解就可以,但是每种草药需要的采摘手法不同,要是出错可能就用不了了。” 昀哥儿顿了顿,试探道:“不如等我好了我和你一起去?” 陆憬下意识拒绝:“不行。” 昀哥儿刚在山里受了伤差点没命,他私心里不想让昀哥儿再上山了。 昀哥儿也知道陆憬担心什么,他道:“我和你一起,只需要采摘草药就可以了,你会保护我的不是吗?” 陆憬看着昀哥儿试探的眼神,心里也知道他说的话不无道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昀哥儿见他同意,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昀哥儿让陆憬去他房间的柜子里拿医书,他受伤这段时间,陆憬不知道去过他房间多少次,便也懒得避讳了。 陆憬拿了医书,又搬了椅子坐到昀哥儿旁边,昀哥儿拿着书,翻开书页对照着图给他讲解。 “天雾草,味甘,状若伞盖,多长于高山峭壁之处,可安神益脑,滋阴补虚。” “扶杞根,花开为蓝色四瓣,叶片细长,取根茎入药,可益寿延年,滋补元气。” …… 除了大家都知道的灵芝人参之外,昀哥儿又给陆憬介绍了许多常人没听过的名贵草药。 陆憬听他娓娓道来,一时也入了迷。 “这些就是可能会生长在雾霭山范围内的全部名贵草药了。” 昀哥儿合上书递给陆憬,“这本书先放你那儿吧,你也可以随时翻看。” 陆憬笑着接过,“谢谢薛先生教我。” 昀哥儿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之后一下便红了脸,嗔道:“陆大哥乱说什么!被别人听到要笑话了。” 陆憬一本正经道:“先生本就是指知识丰富之人,你教我辨认草药的知识,自然是我老师。” 昀哥儿说不过他,扭过身不理他了。 陆憬觉得他气鼓鼓的样子很可爱,不过也知道不能再逗,便歇了话头。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19节 昀哥儿给他书提醒了他一件事,他还不会认现在通用的繁体字,属于半个文盲。 既然以后打算好好生活,必然是要学认字的,不然很多事情都不方便。 而且,他这还有个现成的老师呢。 昀哥儿听陆憬不说话了,他脸上的热度也慢慢降了下来,转头偷偷瞟了一眼,便看到陆憬在敛眉思索着什么。 陆憬在他偷看的一瞬间抬起眼,像抓到小孩做坏事一样露出个打趣的笑来,却又在昀哥儿恼羞成怒之前转移了话题。 “昀哥儿,你可以教我识字吗?我家乡的文字和这里有些不同。” 昀哥儿察觉到自己又被陆憬逗了正要炸毛,却被他话里的内容吸引了注意,他一怔,让自己一个小哥儿教他认字吗…… 在大俞朝,小哥儿女子都是不被允许参加科举的,学堂里都是男子,就算有小哥儿女子才情出众,也是不会被读书人承认的,陆大哥居然让自己教他认字…… 昀哥儿看着陆憬,他嘴角带笑,神情坦然,眼含期待地看着他,似乎完全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昀哥儿便很开心地笑了:“当然可以。” “那就说定了,下次去镇上我去买纸墨。” 陆憬眼里带笑,或许昀哥儿都不知道,他这两天的笑容多了多少。 - 之后几日陆憬拿着医书时不时翻看,若是有不认识的字便去问昀哥儿,等昀哥儿的手稍好些能做饭给自己吃了,陆憬便决定上一次山。 这几日没出门,只有吴大壮和杜青山上门探望了一下,陆憬承他们帮忙上山找昀哥儿的情,打算请他们吃顿饭。 陆憬出门前仔细叮嘱昀哥儿:“不准干活,有什么事都等我回来再说。” 昀哥儿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已经明白跟他犟是没有用的,他也知道陆憬很担心自己崩裂伤口会再起脓疮,所以他也乖巧地应道:“我知道了,陆大哥你注意安全。” 陆憬这次上山感觉和以往有了很大不同,之前都是懒懒散散,这次却干劲十足。 他今天运气也很好,打够了要宴客的山鸡兔子之后居然又遇到一只梅花鹿。 昀哥儿一个人在家,他也不贪多,抓了鹿后便径直下山了。 天色还早,陆憬到家时才将将申时,昀哥儿正在院里看书,见陆憬这么早回来,开心地迎上来。 “又是小鹿!” 陆憬轻轻挡开他来接猎物的手,把梅花鹿放到地上给他玩,其他猎物放到后院杂物间去,等明天宴客时用。 离晚饭还有一会儿,陆憬便出门去了村长家,请村长和吴大壮明天下午到家里吃饭,顺便请他通知那天其他上山帮忙找人的村民。 等他走了,村长对吴大壮感慨道:“陆憬是个好的,知恩图报,重情重义,你多和他来往,他不会害你。” 吴大壮笑着挠挠头,应道:“我知道的,爹。” 吴大壮性情憨厚,一些心术不正的人与他相交便是存着想利用的心,村长看在眼里,必要时才会去提醒他,也是怕自己事事都管把好好的儿子养废了。 他想了想又道:“明天我就不去了,你们年轻人吃饭交朋友我这老头子去掺和什么?” - 陆憬离开吴家又去了昀哥儿家隔壁的刘家,昀哥儿手还没好全,陆憬舍不得让他做饭,便打算请村里的婶子帮忙做。 昀哥儿本来不愿,他的手都结痂几天了,做饭不成问题,哪有这么娇气。 陆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问他村里没欺负过他的人家里有谁做饭好吃。 昀哥儿见他坚持这样,想了想,说隔壁的吴嫂子人好,他被刻薄时也曾帮着说话,再说村里人做饭都是大差不差的,除了专门帮人整治酒席的才会做得更好些。 陆憬便决定去请她了。 他请人做顿饭给十文钱,这活儿轻松,放出去不知有多少人抢着做,昀哥儿提吴嫂子也是想帮衬她一下。 陆憬进门时刘桂花也在,一听陆憬的话便兴奋了,赶紧应道:“可以,怎么不可以?” 吴嫂子有点犹豫,她迟疑道:“十文钱太多了,村里没有哪家帮个忙还要收钱的,陆猎户不用这么客气,我到时去给你做就是了。” 村里汉子去做力工一天也只得三十文,她不过是去了做顿饭,哪好意思拿这么多钱? 刘桂花看她这样急得要死,送来的钱都往外推?她都恨不得直接说你不要我要了。 陆憬温和地笑了笑,“耽误了吴嫂子做别的活儿,应当给的。” 吴嫂子听他这么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陆憬跟她商议好明日申时去他家后便回了。 刘桂花见他出了门,立即跟吴氏八卦起来,“他家里有昀哥儿,怎的还要请人做饭?” 吴氏不想多说,敷衍道:“或许是伤还没好。” 刘桂花自觉得了个新八卦,也不多留了,收拾东西去了村口大树下。 众人听她一说,也纷纷猜测昀哥儿是不是伤得不能动了,不然怎么连顿饭都做不了?转而又说起陆憬出手大方,请人做顿饭都要给十文钱。 那些对陆憬有心思的人家听说昀哥儿伤得不能动都在心里暗暗叫好,有意无意地跟别人说他没福气,摔了活该。 村里传来传去,等晚饭时村里大部分人都听说了昀哥儿伤得严重,动都动不了了。 只有被邀请了去吃饭的汉子不信,就陆憬之前对待昀哥儿的样子,若真是如此怎么会有心情请他们吃饭? 谣言满天飞,山脚下的屋子里,两人都睡得香甜。 第27章 醉酒 次日一早,陆憬起床熬了粥,和昀哥儿一起吃过早饭后便去了镇上。 家里的兔子山鸡除了要留着待客的还有两只,也一起拎上了。 王掌柜见到陆憬便惊喜地迎了出来,“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快半个月没来了。” 他这是信得过陆憬的人品,所以也没去猜测他是供货给别家了。 陆憬解释道:“家里人之前在山里摔伤了,离不得人,所以没去打猎。” 王掌柜听闻此事对他又高看一分,有情有义,他做生意也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他关心道:“伤得很重吗,可安好了?镇上南街医馆的王大夫医术高明,可有找他看过?” 陆憬笑道:“已经大好了,多谢王掌柜关心。” “那就好。” 寒暄完后王掌柜才来得及看陆憬带来的猎物,见他又猎了头活鹿,笑着赞道:“真是英雄出少年,陆猎户好手艺!” 鹿肉能做的花样不少,鹿鞭鹿筋都是宝,且鹿肉补气强身,很受追捧。 上次被周管家截胡王掌柜就有些心痛,没想到陆憬又猎了一只,他赶紧招呼陆憬到后院去称重。 王掌柜按照一斤50文来收,鹿称下来一百六十斤,总共八两银子,两只山鸡一共一百六十文。 陆憬收好钱,跟陆掌柜告别后去打了酒买了招待客人的瓜子点心,又给昀哥儿买了串糖葫芦。 他要跟昀哥儿学认字写字,因此又去书斋买了三字经和千字文,两本手抄本便花了五百文,又买了一刀纸一块墨,都选的最便宜的,花了三百六十文。 难怪古代读书人金贵,这哪是普通人家能经得住的开销呢? 到家时午时刚过,昀哥儿给他留了饭,陆憬里外检查了一下,没发现昀哥儿悄悄干活的痕迹,便安心地回去吃饭了。 昀哥儿拿着陆憬给他的糖葫芦,坐在他对面慢慢吃着。 吃完饭两人都在院里歇着,不一会儿,吴嫂子就过来了。 村里谣言传得过分,连她都有些将信将疑,是不是昀哥儿真出了什么事。 现在看昀哥儿好好的,她也松了口气,她心里是很喜欢昀哥儿的,只是条件所限,她能做的实在很少。 昀哥儿带吴嫂子去看了后院的猎物和菜地,吴嫂子心里一盘算,很快决定好就做八菜一汤。 吴嫂子忙活起来,昀哥儿想打打下手,被吴嫂子赶出了厨房。 她也不是没眼色,陆猎户出钱找她做,就是不想让昀哥儿做,只是她也没想到陆猎户竟然对昀哥儿这么好,村里人怕是都看走了眼。 快到酉时,汉子们便陆陆续续地过来了,今日没什么风,陆憬便烧了个火盆放在院里,大伙儿围坐着烤火聊天。 昀哥儿把陆憬买的瓜子点心端出来,想给大家倒水时被陆憬拦了,人多他也不好跟陆憬争,便顺势把水壶递给他自己回了屋。 陆憬笑着跟大伙儿解释:“昀哥儿手上的伤还没好,怕他提重物伤口崩开。” 众人本就不信昨天村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现下前后一联想便知道陆憬请人做饭的原因了,只觉得啼笑皆非。 不过也没人特意跟陆憬提那糟心的谣言,他们回家跟家里人一说,家里人往外一传,到明天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吴嫂子手脚麻利,众人没坐多久就做好了整桌菜,陆憬想让她拿个碗拨些回去吃,她也不要,领了钱就走了。 陆憬四下一看,灶房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便知道这是个实在人。 众人很快围坐到桌边,看到菜色,竟有一半是荤菜,纷纷在心中感慨陆憬大方。 陆憬把昀哥儿安排到自己旁边,村里人家吃饭一般是女人哥儿一桌,汉子一桌,不过众人看昀哥儿上桌也没什么反应,一来陆憬请客没人会去多嘴,而且大家都年轻,没有上一辈那么重的地位观念。 陆憬先举杯道谢:“感谢各位前几天大晚上的帮忙上山找昀哥儿。” 昀哥儿也大方地举起酒杯:“以茶代酒,谢谢大家上山救我。” 众人随即举杯。 “不用道谢,应当的。” “陆兄弟太客气了。” “昀哥儿没事儿就好。” …… 一杯酒下去,桌上的气氛也热了起来。 众人吃到一半,一个长脸汉子已经喝红了脸,他对着陆憬道:“陆兄弟,我家有个妹妹,我看和你很配,我今天就帮我妹妹说个亲。” 陆憬表情不变,眼里的笑意淡了下来,“陆某暂时还没有成亲的想法,怕是要辜负张兄的好意了。” 长脸汉子急道:“陆兄弟你都二十有二了,我像你这么大儿子都满地跑了,你怎么还不着急成亲?” 不等陆憬回答又补充道:“我家妹子勤快又肯干,家里地里都是一把好手,这多好的亲事啊!” 与他相熟的几个汉子也帮忙说话,“是啊陆兄弟,还是得成亲,你不成亲不知道成亲的滋味有多好,以后你家里家外就多个人照料,回家也有热饭吃,还能给你生娃娃,这有什么不好?”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20节 “他家妹子我见过,配你很合适,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了!郎才女貌。” 一般人家都是请媒婆上门说亲撮合,若是两家相熟的话如果试探下双方都有意思,便可以直接请媒婆上门提亲了。 长脸汉子家中便有和陆憬结亲的意思,听他要来吃饭,便让他问问陆憬,只是没想到他这么楞,竟在吃饭的时候便大刺刺说了出来。 这种事向来便是私下说的,成了最好,不成也没外人知道,不会落了哪方面子。 陆憬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沉了下来,他尽量把话说得委婉,免得伤了姑娘家面子,“我确实无意娶妻,若要娶也是娶心爱之人。” 杜青山见那几人还要再说,他赶紧出来打圆场,“张哥,这事儿讲究你情我愿,强扭的瓜不甜啊!再说你在饭桌上就这么说了出来,不怕坏了你妹子名声?” 长脸汉子一愣,脸刷地一白,嗫嚅道:“我……我喝多了。” 杜青山装模作样叹口气,“你放心,兄弟们都不会说出去的,只是你别再继续劝陆兄弟了。” 众人都应道:“对对对,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大家这会儿也看出来了,陆憬是真不想成亲,再劝怕是要遭人厌,便顺着杜青山的台阶下了。 酒过数巡,月上枝头,这场饭局终于结束。 众人三三两两地互相搀扶着往回走,昀哥儿听他们都散了便出了房间。 之前吃完饭众人开始喝酒划拳时陆憬便让他回了屋,窗户开着,他们在院子里的交谈声全都清楚地传到了昀哥儿耳朵里。 又有人给陆大哥说亲了啊……昀哥儿抱着腿坐在床边,头搭在腿上。 他的神情有些迷茫,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他喜欢陆大哥,可他已经没有娘家了,他的名声也不好……陆大哥那么好,他怎么舍得让他因为自己的名声被牵连呢? 养伤的日子太平静,他已经忘了这些,可是以后他该何去何从呢? 昀哥儿出门走到了陆憬跟前,陆憬闭眼揉着额角,他今天也陪着喝了不少酒,头有些疼。 听见昀哥儿的动静,他睁开眼转向昀哥儿,眼神有些空茫,“快去睡吧,这些明天收拾。” 昀哥儿没听他的话进屋去睡,他看陆憬难受得厉害,上前轻轻拉开他的手,动作轻柔地给他按揉太阳穴,想缓解一下他的头痛。 陆憬感觉到不属于自己的体温,愣愣地抬起头看着昀哥儿。 大概是喝了酒,陆憬眼里有些水汽,此刻他的思维迟钝,只知道遵从自己的内心,专注又温柔地看着昀哥儿。 昀哥儿被这样的眼神看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他耳根通红,心里也怦怦跳着,他避开陆憬的眼神,小声嘀咕道:“看我做什么?” 陆憬即使喝了酒听力还是很好,他认真回道:“昀哥儿好看。” 昀哥儿这下不仅是耳根红了,他感觉自己碰到陆憬的几根手指都在发烫,他急忙收回手,强装镇定道:“好了,天色晚了,你快回屋歇息吧。” 陆憬听话地站起身来,身体晃了晃,昀哥儿赶紧上前扶住他,两人摇摇晃晃地进了屋,昀哥儿吃力地把陆憬挪上床,给他盖上被子正想走,却被拉住了手。 “昀哥儿,你不要不理我。” 低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昀哥儿转过头来,就见陆憬满眼难过地看着他。 昀哥儿瞬间就明白他在说什么,他猛地低头吸了下鼻子,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滴到陆憬拉住他的手上。 他没想到之前的有意疏远陆憬还记在心中,他心酸又无力。 内心挣扎半晌,最后他还是带着哭腔低低应道:“我不是故意的陆大哥,以后再也不会了……” 昀哥儿想,既然躲不开逃不掉,那就顺其自然吧。 昀哥儿抬起眼认真地看着陆憬,他救了自己用心照顾,又费心请这些救了自己的人吃饭喝酒,他对我这么好,有没有可能会喜欢我呢? 就算没有,他应该也不会丢下我吧。 陆憬不一会儿便闭上眼睡了,昀哥儿抽回手帮他掖好被子,也回了自己屋。 东屋的门开了又关,本应熟睡的陆憬睁开眼,他垂眸看着自己手上那滴干了的泪痕,觉得昀哥儿或许是有点喜欢自己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昀哥儿:没想到这个人看起来浓眉大眼的居然装醉! 陆憬:……你听我狡辩 第28章 采药 又过了几日,昀哥儿的手基本好全了。 陆憬带他去大河村找张大夫复诊,张大夫也说恢复得不错,只要注意这个月都别做重活就能好全了。 张大夫又在陆憬的示意下给昀哥儿仔细诊了次脉,开了调养方子,张大夫这里药材不齐,建议他们去镇上拿药,并叮嘱他们一个月后在回来复诊调整方子。 昀哥儿看到药方上的药材都不便宜,粗粗一算也要近十两银子,想说自己不用,陆憬却已经付过诊费把药方揣进怀里了,昀哥儿便咽下了想说的话。 回到家,昀哥儿便去抱出了自己的钱匣子,他知道就算他说不用陆憬也是会去买药的,但那方子那么贵,他怎么能让陆憬给他花这么多钱。 “陆大哥,买药的钱我自己出就好了。” 陆憬看着他推过来的匣子,知道这恐怕就是昀哥儿的全部积蓄了,他把匣子放回昀哥儿怀里,笑道:“买药的钱就不用昀哥儿出了,就当你教我的学费。” 昀哥儿急道:“这怎么行?” 陆憬见他坚持要给,便道:“那就当你帮我采药的报酬,这总行了?” 昀哥儿犹豫着点点头,他知道名贵草药难找,很可能最后都用不着他……到时再想办法把钱给陆大哥吧,昀哥儿心里暗自道。 第二天昀哥儿就催着陆憬上山了。 陆憬本是打算打猎时自己留意,找到后再带昀哥儿去采,不过由于昨天陆憬找的那个理由,昀哥儿也想快点发挥自己的作用。 刚刚开春,许多植物冒了尖,看着生机勃勃。陆憬在前面带路,昀哥儿在后面跟着。 两人的目标是名贵草药,并没多花精力在打猎或者挖平常的草药上,因此兜兜转转走了半天,还是两手空空。 太阳正当空,两人坐下来吃干粮。昀哥儿怕陆憬找了一早上一无所获会气馁,便宽慰他道:“名贵草药数量稀少,陆大哥别难过。” 陆憬本来正懊恼让昀哥儿陪着他走了许多冤枉路,转头就听到昀哥儿在安慰他。 他失笑道:“我知道,要是这么好找怎么会成为名贵草药。我没灰心,我是觉得不该让你陪我走这些冤枉路。” 昀哥儿忙道:“没有!要是你找到了再回来叫我,那才叫冤枉路,而且也不能保证我们再回去的时候草药还在不在。” 他这么体贴,陆憬心里只觉得甜。 吃过午饭,两人歇了歇,便继续往深山里走。 过了午时阳光便弱了下去,再过一个时辰,天已完全阴了,深山林子里只会更暗。 陆憬看看天色,害怕会下雨,便打算打道回府。 正要回身告诉昀哥儿回去了,却忽然感应到了什么。 陆憬看向侧前方,茂盛的灌木林中间,有一株植物叶片细长,正开着蓝色四瓣花。 他往那个方向走去,昀哥儿跟在后面。 拨开严严实实的灌木林,一株扶杞便出现在了他面前。 昀哥儿见他停下,以为有什么问题,正要问时他就侧开了身,昀哥儿疑惑地往前一看,眼睛一下就亮了。 “扶杞花!” 陆憬帮他挡住灌木林的枝条,让他去前面。 昀哥儿慢慢蹲下来,观察了一下,拿着小药锄开始慢慢挖,挖到后面,他直接丢了药锄用手慢慢扒,扶杞花只有根茎可入药,极为珍贵,每只根须都价值不菲。 陆憬见昀哥儿极为认真,不敢打扰他,只默默地站着为他挡住周围的枝条。 过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昀哥儿才将扶杞根完整地挖出来,他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身体已经麻了,刚站起来便眼看着要摔。 陆憬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他,揽着他的肩膀让他站稳,昀哥儿身体还麻着,心已经开始怦怦跳了。 他故作镇定地把扶杞根举起来给陆憬看,“陆大哥真厉害,我们居然真的找到了!” 陆憬笑道:“还是昀哥儿厉害,不然让我自己挖估计也让我毁了。” 昀哥儿眼里有些小得意,笑得很开心。 陆憬伸手进怀里拿了手帕递给昀哥儿擦手,他看看自己满是泥土的手,往后缩了缩,“不用啦陆大哥,我回去洗就好了。” 陆憬不听,硬是塞进了他手里,又接过他手里的扶杞根,昀哥儿看反正也弄脏了,便拿着手帕认真擦起手来。 过了一会儿,昀哥儿手也擦干净了,他把手帕收起来,打算洗干净再还给陆憬。 他看了看天色,试了试自己的腿不麻了,便道:“我们走吧陆大哥,好像要下雨了。” 陆憬点点头,把扶杞根用布裹好放进竹篓里,便转身走在前面带路往山下走。 两人脚步都加快了,终于在雨下来之前到了家。 第29章 表白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去了镇上,直奔南街医馆。 进屋后昀哥儿找到王大夫,跟他说明自己找到了一株名贵草药,不知道医馆收不收。 王大夫一听便把他们带进了内室,他打开布包看到一株品相不错保存完整的扶杞根时,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这株扶杞根品相不错,而且采摘手法得当,根须也很完整,卖价不会低于一百两,镇上对这类补药的需求低,我们医馆暂时不收,你可以去县城的医馆问问看。” 昀哥儿点点头,向王大夫道了谢。 陆憬没想到这草药单株便这么值钱,他看看昀哥儿,觉得昀哥儿简直就是他的福星。 王大夫把草药放回去,到一边净了手。 一直不说话当背景的陆憬开了口:“请王大夫帮昀哥儿诊诊脉,他前段时间受了伤,大夫说他需要好好调养。” 王大夫吃了一惊,关切道:“怎么受的伤?之前怎么不来看?” 昀哥儿乖巧答道:“之前采药在山上摔了,天太晚镇里宵禁了,便去了隔壁村的张大夫那里,现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王大夫取出了脉枕,示意昀哥儿把手搭上去,他凝眉诊了半晌,才收回手,转向陆憬道,“确实如你所说,那位大夫可开了方子?”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21节 陆憬从怀里取出方子递给他,王大夫看完点点头,“便按照这方子抓药吧,好好调养能养好的。” 陆憬这才放下心。 两人这便打算告辞去外间抓药了,王大夫却叫住了昀哥儿。 “昀哥儿,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昀哥儿转头看看陆憬,陆憬点头道:“我先去给你抓药。” 说完便一步先去了外间。 王大夫看着昀哥儿疑惑的眼神,笑道: “是件喜事。我这医馆有个学徒,许是你过来卖药见过你几次,过年前便和我打听你,他为人老实,也算有天分,再过几年应当便能单独看诊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看他人品不错,又对你有意,因此揽下了这桩媒,昀哥儿你意下如何?若是也有意,我便安排你们见上一见。” 不等昀哥儿回答王大夫又叹了口气,“昀哥儿,你去山上采药实在不是个长久营生,这次遇到危险运气好没事,下次呢?你得多为自己考虑啊。” 昀哥儿知道王大夫是好意,心里也非常感激他一直惦记着自己,只是他已有心上人,便不能耽误别人,于是婉拒道:“多谢您的好意,只是……我暂时还不想成亲。” 王大夫知道年轻人面子薄,和善地笑道:“先别急着拒绝,你回去多考虑两天,他今天不在,下次你来时我再安排你们见见。” 昀哥儿见王大夫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便也不好再继续强硬地拒绝,决定下次来时他再说清楚拒绝就好了。 他向王大夫道完别后便往外走去,走到外间时正好见陆憬拎着药背对着站在门口等他,他快步走上前,招呼道:“陆大哥,我们回吧。” 陆憬点点头,两人一起往回走。 陆憬刚才把药方递给药童后便回了内室,他以为王大夫要跟昀哥儿说一些调养之法,便也想回去听听。 谁知便听到了王大夫给昀哥儿做媒,对方是过几年就能独立看诊的预备大夫,怎么看都很有前途,又有王大夫把关人品,是一门很好的亲事,若他是昀哥儿兄长,一定也会促成这门亲事。 陆憬心里危机感骤起,他想起之前那些“把你当弟弟,你要嫁人我便风光送嫁”的智障发言,简直想穿越回去掐死当时的自己。 此时他表面装得无事发生,心里却已经天翻地覆。 他假装自然地问昀哥儿:“刚才王大夫把你留下说了什么?” 昀哥儿垂眸道:“没说什么,不过嘱咐我好好调养身体。” 他既然不想答应,便也不打算告诉陆憬,要是陆憬也觉得这是门好亲事劝他嫁人,到时他该如何是好。 陆憬心里一紧,昀哥儿竟然瞒下了这件事,他是不是也听进去王大夫的话在认真考虑了呢…… 昀哥儿见他脸色不好,以为他是担心药材卖不出去,便宽慰道:“陆大哥别担心,扶杞根保存恰当可以存放数年之久,我们有机会去县城就能卖掉了,就算县城不能,去府城也总能卖得掉的。” 陆憬哪是担心这个,他赚钱就是为了养老婆的,现在老婆都要没了,他还关心什么扶杞根。 他下定决心,不能再拖了,昀哥儿这么好,也会有很多人看到他的好喜欢他,再慢慢追的话昀哥儿可能就不是他的昀哥儿了。 起码……也要让昀哥儿知晓他的心意。 两人这次都没什么需要买的东西,便径直回了家,路上昀哥儿见陆憬脸色一直不好,以为他还是在为扶杞根没卖出去发愁,想了一路该怎么安慰他。 回到家关上院门,昀哥儿便要去灶房做饭,打算待会儿吃饭时再跟陆大哥聊去县城卖药的事。 刚走到灶房门口便听到陆憬在身后开了口,他顿时停住了脚步。 “昀哥儿,我听到王大夫给你介绍亲事了,他未来是个大夫,前途很好,有王大夫作保,人品也有保证……” 昀哥儿听他这么说,心也慢慢凉了下来,陆大哥这是也要劝我同意这门亲事吗? 陆憬话音一转,认真道:“我现在只是村里的猎户,好好打猎赚得也不会少,以后我还会发展别的营生,你考虑一下我好吗?” 昀哥儿转过身来,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看着陆憬。 “昀哥儿,我喜欢你,我想娶你可以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陆憬:谢邀,脸色不好是因为要表白了太紧脏。 小陆今天很行! 第30章 提亲 陆憬笑容温柔,看起来非常沉稳,只是通红的耳朵还是泄露出一丝紧张,他眼神忐忑地看着昀哥儿,等着他的回答。 昀哥儿睁大了眼睛,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害怕自己听错了或是会错了意。 陆憬见他愣住不动,心往下沉了沉,他本以为昀哥儿或许也是有些喜欢他的,是他会错意了吗…… 他怕吓到昀哥儿,所以还是很快整理好心情,认真道:“昀哥儿,你就算现在不接受我,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不要这么快嫁人。” 昀哥儿这下终于能确定了,他没有听错,巨大的惊喜淹没了他,惊喜中又掺杂着不可置信。 他看着满脸认真的陆憬,眼底渐渐蒙上一层水雾。 他像一个跋山涉水去寻找宝藏的旅人,明知前路无望,却还是选择踽踽独行,谁知柳暗花明,宝藏自己奔他而来。 陆憬一怔,他猝不及防地看着昀哥儿脸上滑下的泪,有些慌乱地走上前。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擦掉了昀哥儿的眼泪,放低声音哄他:“昀哥儿别哭,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昀哥儿摇头,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陆憬,眼神温柔,眼里也满是自己。 他终于対这一切有了实感,带着哭腔道:“陆大哥,我也喜欢你。” 陆憬擦眼泪的手顿住,他看着昀哥儿,心脏怦怦跳了起来,一种得偿所愿的喜悦包裹住他,他伸手将昀哥儿揽进怀里,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欢喜。 昀哥儿本是太过惊喜才有勇气把喜欢直白地说出口,这会儿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他在陆憬怀里悄悄红了脸,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抱住了陆憬的腰。 陆憬腰肢劲瘦,能感觉到其下隐含的力量,昀哥儿现在还有些如坠梦中,他的妄念竟然真的有了回音。 陆憬收紧手臂,昀哥儿比他矮了大半个头,正好能抱个满怀,他觉得自己的心里也被塞得满满当当,忍不住满腔喜欢,低头轻轻碰了下昀哥儿的耳朵。 昀哥儿感觉到耳朵上柔软的触感,呆呆地抬起头来,陆憬见他哭得鼻头通红,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红晕,实在可怜可爱,低头又在他鼻尖上落下一个吻。 昀哥儿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猛地把头栽进陆憬怀里,陆憬笑着揽住他,嗓音温柔道:“昀哥儿,我没想到你也喜欢我。” 昀哥儿在他怀里闷闷道:“我以为你把我当弟弟。” 陆憬:“……” 他想起昀哥儿之前対他突然的疏远,好像就是在有媒婆上门为他说亲后,他这才反应过来昀哥儿恐怕那时就喜欢上他了,而他却跟昀哥儿说自己要送他风光出嫁。 陆憬想到昀哥儿那时可能会有的心情,以及自己醉酒后让他不要不理自己时他猝然落下的泪,丝丝缕缕的心疼涌上心腔。 他收紧怀抱,嗓音低沉地跟昀哥儿道歉:“怪我太迟钝了,一直没看清自己的感情,让你受委屈了。” 昀哥儿很容易满足,在他心里,今天他得到的甜足以抵消之前的那些苦,他的嗓音又乖又软:“不怪陆大哥。” 他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放得更低了:“我现在已经很开心了。” 陆憬轻轻顺了顺他的头发,心里又酸又软。 两人静静抱了一会儿,昀哥儿从陆憬怀里退出来,他的害羞还未褪去,眼里却是明晃晃的欢喜,他不好意思抬头看陆憬,低着头小声说道:“我先去做饭。” 说完便径直进了灶房,陆憬也跟了进去,他做过这段时间的饭后,虽然厨艺水平完全没有提升,却也知道该怎么打下手了。 陆憬配合得很好,昀哥儿也渐渐褪去了刚表明心意的紧张感,恢复到平常的相处模式。 只是跟平常还是有很多不同的,两人刚刚表白心迹,连一个不经意的対视都散发出甜意,破旧的灶房里也充满了甜蜜的气氛。 两人吃完饭,陆憬跟昀哥儿聊起了以后的事。 陆憬斟酌着开口道:“昀哥儿,我们成亲吧。” 不是他刚谈恋爱就想着成亲的事,只是她他也要入乡随俗,这个朝代哪里有谈恋爱的说法呢?很多人只是见过一面就结婚了。 他和昀哥儿已经在一起了,最好的做法就是马上和昀哥儿定亲,拖得越久対昀哥儿的名声越不好,不如早早定下,堵了那些人的嘴。 而且他有主了,村里那些媒婆也该消停了。 昀哥儿听了陆憬的话,他的脸又慢慢红起来,一般人家都是长辈商议亲事,他们两个没有长辈,只能自己来,他忍着害羞认真道:“陆大哥,都听你的。” 陆憬见他又软又乖,忍不住想逗逗他,“那不然就明天吧?” 昀哥儿心头一跳,这……这么快吗?他不太懂村里成亲的规矩,听陆憬这么说,他虽然茫然,还是乖乖点了头。 陆憬一把把他抱过来,“傻昀哥儿,哪有这么快的,还要提亲下聘,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能少。” 昀哥儿突然被他抱进怀里正在害羞,听了他的话才反应过来又被他逗了,他恼羞成怒想挣脱出去,陆憬却收紧手臂不让他跑。 昀哥儿气鼓鼓地在他怀里转了个身,背対着陆憬不说话了。 陆憬心里要被他可爱疯了,却知道再逗下去就真要生气了,他从背后环住昀哥儿,缓声解释:“昀哥儿要风风光光地嫁给我,让他们都知道,昀哥儿対我来说是最珍贵的。” 昀哥儿本来正在气自己,怎么陆大哥说什么就答应什么,太好骗了,就听到陆憬嗓音温柔地在他耳边说出这番话。 昀哥儿一时忘记了生气,右边的耳朵被他的吐息弄得酥酥麻麻,一路麻到了心底,他感受到陆憬対他的重视和在意,眉梢眼角都沁着开心。 “不用这么麻烦的陆大哥,我不在乎这些虚礼,也不在乎他们怎么说我。” 说完他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和陆大哥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 陆憬被他甜得心口一暖,却还是坚持道:“我很在乎,我要让他们都羡慕你。” 陆憬又说起卖草药的事,两人成亲要盖新房,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他打算先把草药卖出去。 昀哥儿自是没有什么异议。 都商量好后,事不宜迟,两人打算第二天便动身去县城。 - 次日一早,两人吃过早饭便出发了。 折溪镇下属于停云县,到县城约有四十里路。 去县城需要先到镇上,镇上有往返县城的牛车,一天一趟,清早出发下午返回,他们从镇上过去却是赶不及的。 因此他们只能选择去车坊租马车,费用贵了十倍不止。好处也显而易见,马车速度快,一个多时辰便能到达县城。 坐在去镇上的牛车上,同坐的几位婶子看到前段时间处于八卦中心的两个人,都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 之前先是传出昀哥儿上山受伤,没几天又说伤得动不了了,后面才知道是个乌龙,只是陆猎户担心昀哥儿伤口才请了吴嫂子去他家做饭。 村里的女子哥儿都炸了锅,村里嫁了人没嫁人的都没听说过哪个有过这样的待遇?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22节 “昀哥儿可真是好命,能遇上陆猎户这么会疼人的汉子,你说他俩真没点什么?” “谁知道呢,悄悄告诉你,我回娘家窜门时,听吴媒婆和我娘唠嗑时说咱村有好几户去找陆猎户说媒的。” “是吗,怎么没听说?” “陆猎户全给拒了!哪家有脸出来说啊?” “哟,陆猎户不会真是看上昀哥儿了吧,昀哥儿模样是好看,可他一没娘家二没名声的,还是个不好生养的小哥儿,这图啥啊?” “没准人家就是有那勾人的手段呢?” 说话的是个年纪不大的阿嫂,刚嫁到清溪村来没几年,家里男人沉默寡言,看她被婆母搓磨也不出声,因此说话酸溜溜的。 也有那羡慕的,跟自家男人哭诉:“人家昀哥儿手伤了陆猎户都能请人回去做饭,我都怀八个月了娘还让我下地,我的命真苦啊。” 村里成了婚的汉子苦不堪言,不知道火怎么就烧到了自己这里,这几天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看人家陆猎户対昀哥儿多好…… 几户去找过陆憬说亲的人家却是咬碎了牙,认定了昀哥儿狐媚,勾了陆憬拒绝亲事。 其中一户的婆媳俩正坐在车上,他们家的小女儿今年正值花期,村里打野猪时便相中了陆憬能干,于是找人说媒。 谁知陆憬竟为了个小哥儿拒绝亲事,一家人把昀哥儿给恨毒了,听说昀哥儿受伤时简直恨不得他因此没了,后面听到陆憬请人做饭的事更是在家中大骂昀哥儿狐媚。 两人从昀哥儿上车开始就打着眉眼官司,两人中的婆母假装闲聊般开口道:“有些人呐就是娇气,稍微受点伤就这不干那不干,要是我家儿媳敢这样,看我不给她好好立个规矩。” 她儿媳立即附和道:“娘说得対,这样的懒货谁敢娶进门那简直是家门不幸。” 两人眼神时不时往昀哥儿这儿飘,明摆着指桑骂槐。 昀哥儿假装没听见,理她们才是给她们脸了。 陆憬却是脸色一沉,昀哥儿总是遭到这样无端的恶意,这还只是他看到的,他没看的地方昀哥儿又遭受了多少呢? 他转头対昀哥儿温和道:“昀哥儿把耳朵捂上,免得脏了耳朵。” 昀哥儿一愣,似是没想到陆憬会在这个时候说话,却还是乖乖地捂上耳朵。 村里汉子是不会掺和女人哥儿的骂战的,免得丢了男人的面子,车上看戏的众人心里啧啧有声,都道陆憬护这昀哥儿护得真紧。 那说嘴的婆婆气得胸口起伏,儿媳赶紧拍她胸口帮忙顺气,脸上也是五彩缤纷。 后半程牛车上便没人说话了,很快便到了镇上。 两人先去了一趟南街医馆找王大夫,上次过来时王大夫便告诉过昀哥儿,若要去县城卖药,他可以介绍医馆,不过后面话题岔开了便忘了提。 王大夫仔细与他们说了医馆的名字和位置,并且也预估了大概的价位,怕他们人生地不熟被蒙骗。 昀哥儿再三道谢,王大夫笑着道:“不用谢我,我上次和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昀哥儿觉得有些対不住王大夫,诚恳地回道:“恐怕要辜负您的美意了,只是我已经有心仪的人了。” 王大夫有些吃惊,不过也并不强求,他笑着道:“如此也好,看来我那学徒和你是有缘无份了,你成亲时记得告诉我。” 昀哥儿有些害羞,还是认真道:“到时一定请您喝喜酒。” 两人出了医馆往车坊走去,昀哥儿侧头去看陆憬,从刚才起他就不说话了,不知道怎么了。 陆憬脸上一片平静,心里却在咕嘟嘟熬醋。 他想到有一个人默默注视着昀哥儿,喜欢他,找人给他说亲,若是自己再晚一点表白心迹,昀哥儿是不是就和他见面了?或许也会喜欢上他,和他成亲。 陆憬控制不住自己的脑补,越往深想脸色越沉,昀哥儿一头雾水,频繁地侧过头看他。 两人很快走到车坊,陆憬上前和车夫谈价,谈好来回一趟一百文,两人便上了马车出发了。 马车很小,两个人坐在里面身体一侧完全贴到了一起,昀哥儿还想着陆憬之前脸色不好的事,此时只有他们两人,他便问道:“陆大哥,你怎么了?从医馆出来脸色就不好。” 陆憬不想把自己阴暗的小心思展露给他,便笑道:“没怎么,就是医馆的药味闻多了头晕。” 昀哥儿不信,“你之前和我来医馆都没有这样,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因为王大夫给我说亲?可是我都拒绝了呀。” 陆憬无奈,侧身把昀哥儿捞到怀里,低头压在他肩膀上。 昀哥儿便不说话了,他发现陆大哥真的很喜欢抱他。他本该推拒的,按照他从小的见闻,夫夫之间应该相敬如宾;就算村里的夫妻,也没有这么黏糊的,这样是会被人笑话的。 可是他心里的甜蜜和欢喜又如此鲜活,他最终还是顺从自己的本心,抬手环住了陆憬的腰。 路程太长,行到一半昀哥儿便忍不住困意睡了过去,陆憬低头看着昀哥儿熟睡的脸,抬手轻轻捏了一下。 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变得这么幼稚,为了一个他和昀哥儿都没见过的男人吃醋。 昀哥儿感觉到他的骚扰,把整张脸往他怀里侧了侧,陆憬见他整张脸都埋在自己衣服里,怕他呼吸不过来,又轻轻把他的脸转过来。 他的心里流淌着一股宁静欢欣的暖流,仿佛之前受到的伤受过的苦都能被这股暖流所抚慰。 他紧了紧抱着昀哥儿的手,轻轻勾起嘴角。 - 两人到县城时已经午时,便决定先找地方吃过午饭后再去医馆。 车夫把车赶去了县城的车坊,他们要回去时直接去车坊找他就行。 停云县地处运河节点,码头上每天来往的商船络绎不绝,因此算是经济十分发达的县城了。 街上十分繁华,酒楼饭馆遍地都是,布庄首饰铺也比镇上的要大很多,路上行人穿着富贵,许多行商打扮的人出入酒楼饭馆,一派繁荣景象。 两人沿着街道慢慢走,挑了一家看起来非常热闹的小饭馆吃午饭,县城的消费比镇上高些,两个炒菜一个热汤花了一百零五文。 结完账,陆憬向店小二打听道:“请问和盛医馆怎么走?” 店小二热情地引他们出了店,伸手指道:“客官您沿着这条街一直走,走到云生酒楼的那个路口右转,往里没多远便是和盛医馆了。” 陆憬谢过店小二,带着昀哥儿往小二指引的方向走了。 县城比镇上大很多,两人走了半刻钟才走到医馆,和盛医馆光是门脸就有三间,求医问药的人络绎不绝,虽然不在主街也十分热闹。 两人进了医馆,昀哥儿带着陆憬来到药柜子前,医馆的药童正在柜前抓药,见两人过来,询问道:“二位可是要抓药?药方给我就行。” 昀哥儿应道:“我们有药材要出售,不知你们管事的可在?” 药童本想说有什么药材拿来给我看便好,不用劳烦管事的,可见他二人气度不俗,而且也没有大筐小筐地带着药材,便猜测可能是笔大生意。 他很有眼色,当即便把二人请进了内堂,又去请主管这些事务的张大夫,张大夫见到两个眼生的年轻人还有些疑惑,等陆憬把扶杞根拿出来,他却眼睛一亮。 这种品相的扶杞根已经非常不错,更别提这一株采摘得当保存完整,已是十分难得了。 张大夫很快整理好表情,在心里盘算该怎么压压价,这种品相的名贵草药在县城里或许没人追捧,但是一旦送到府城的总店,一定能引起高管富户竞相出价,不愁卖不出好价钱。 昀哥儿见他不说话,便先一步开口道:“不知您可认识折溪镇南街医馆的王大夫?正是他指引我们来这里卖药的。” 张大夫一怔,王大夫医术好,他们总店都曾招揽过他,他却只想待在折溪镇,张大夫自然是认得的。他明白过来这是懂行的人,便也不再继续想压价的事。 他坦然道:“自然是认得的,既是熟人,这株扶杞根我便以一百二十两的价格收了,你可同意?” 昀哥儿转头看了看陆憬,陆憬微微点头,他便也干脆应道:“成交。” 张大夫去取银票,昀哥儿很开心地转头看向陆憬,陆憬温柔地笑了笑,夸道:“昀哥儿真棒。” 陆憬发现昀哥儿其实很会谈生意,不怯场,条理也很清楚。相处越久越能发现昀哥儿的好,幸好他没有错过昀哥儿。 张大夫很快便取了银票出来,昀哥儿接过来点了点,很自然地交给陆憬,陆憬也不推辞,县城人多手杂,放在他这里会更安全。 张大夫客气地送他俩出来,并且告诉他们以后如果还有好的草药可以继续送来这里,昀哥儿应了,礼貌地和他道别。 两人走在热闹的大街上,昀哥儿却似乎在想什么心事,陆憬发现他心不在焉,便直接问了出来。 昀哥儿也是走出来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会不会太抢陆大哥风头了,一般家庭都是汉子当家,若是哪家媳妇抢在汉子前头做了主是会让人不喜的。 他怕自己惹陆憬不高兴,心里有些忐忑,听陆憬问他怎么了,他便小心措辞道:“陆大哥,下次还是你来卖药吧。” 陆憬疑惑道:“怎么了?你比我更熟悉草药,而且你做得很好,怎么想到让我来?” 昀哥儿见他是真的没有介怀的意思,松了口气,解释道:“我怕我抢在你前头做主让你不高兴了。” 陆憬失笑道:“术业有专攻,怎么,怕我怪你比我厉害吗?” 昀哥儿认真道:“陆大哥有胸襟,自然不会这样。” 陆憬佯怒道:“那刚才还担心我生气的人是谁?” 昀哥儿装傻:“噢,是谁呀?” 陆憬哭笑不得,轻轻敲了下他的头,“别多想了,有什么事也不要憋在心里,问我就是。” 昀哥儿捂着额头点点头。 两人在县城逛了逛,只买了些糕点便回去了,生活用品镇上都有,而且马车很小,没什么空间给他们装更多东西了。 回程只花了一个时辰,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去坐牛车的地方,将将坐上牛车便出发回村了。 这一天舟车劳顿,两人都累了,回到家吃完饭洗漱了便回屋休息。 - 次日清晨,昀哥儿早早地起来做早饭,他这两天心情愉快,看蒸笼里的馒头都觉得可爱。 陆憬也没有多赖床,他今天有正事要做。 吃完饭,陆憬便出门去了镇上,村子里的媒婆他都得罪了个遍,想也知道不会接他的生意,而且她们都说过昀哥儿的坏话,找她们他也嫌膈应昀哥儿,于是便决定去找镇里的媒婆。 他対镇里不熟,便先去了云堂酒楼,王掌柜听他打听媒婆,纳罕道:“你这是找媒婆给自己说亲?看上哪家姑娘了?” 王掌柜也曾动过给陆憬介绍亲事的念头,不过被陆憬拒绝了,那时他还说自己不想成家,不过两个月,怎么突然转了性? 陆憬笑道:“是我找媒婆提亲,不是姑娘,你见过的,第一次来酒楼时与我一起的小哥儿。” 王掌柜回想起那小哥儿的面容,确实是一等一的好相貌,他佯怒道:“原来你早就相好了,我要给你介绍亲事时却说不想成亲来搪塞我。” 陆憬冤道:“我那时确实这么想的,只是后来开窍了。” 王掌柜想到他之前半个月没来那次,好像就是说家里人摔伤了,似乎就是自那之后,陆憬整个人的状态就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王掌柜便猜测恐怕陆憬就是那时开了窍,他真心实意地恭喜道:“恭喜陆兄弟得偿所愿,到时可千万要请我去喝杯喜酒。” 陆憬笑着道谢:“一定。” 王掌柜从出生起就在折溪镇,十五六岁当了酒楼小二,一步步升上来做的掌柜,他交游广阔,镇上没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镇上也有三个媒婆,有两个是什么媒都接,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只要能撮合成功,介绍费到手后两人是成怨偶还是爱侣,便不关她们的事了。 剩下的张媒婆却有原则得多,一看就会成怨偶的她不接,哄骗单纯姑娘哥儿的她也不接,她说成的媒后面基本都是和和美美的,因此口碑极好。 王掌柜便推荐了张媒婆给陆憬,陆憬依着王掌柜指的路去寻张媒婆,走过主街,转进折花巷,巷子里第三家便是张媒婆家。 他敲了敲门,很快便来了一个年轻妇人开门,她看了看陆憬,了然道:“可是来寻我婆婆说媒的?”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23节 陆憬点头,年轻妇人把他引进了堂屋,让他稍候,她随即转进了西厢房,不一会儿,一个打扮素净的妇人便进了堂屋。 妇人约莫四十来岁,在家里并没做媒婆打扮,面目和善,眼神却能看出精明。 张媒婆进了堂屋,见了陆憬心里便赞了声好,饶是她说媒多年,这么俊朗的男子也见得不多,她已经开始好奇是怎样的姑娘能得他青睐了。 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这位公子可是要找我说媒?” 陆憬彬彬有礼地应道:“正是,我叫陆憬,家住清溪村,想请张媒婆为我到同村的薛家提亲。” 陆憬又给她说明了两人的情况,张媒婆没想到他竟是要给一个小哥儿提亲,而且听下来小哥儿家中只有他一人了,这样看来家世也不怎么好,只是这也足以说明他対小哥儿确是真心实意。 张媒婆最爱看有情人终成眷属,因此没多犹豫就接下了这桩媒。 陆憬按照张媒婆列的单子去镇上买,村里提亲的礼一般是三样点心,一対鸡,有条件的还会添匹布。 陆憬在这之上都翻了倍,布也挑了两匹,除此之外,他还另备了一份礼。 置办妥当后他便带着回了村,却没回家,而是绕去了村长家。 村长正在院里逗孙子,见了陆憬笑着招呼他坐。 陆憬递上另备的那份礼,拱手道:“陆憬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我想跟昀哥儿提亲,只是他家中已无亲眷,想请村长帮他主持亲事。” 村长夫人赵氏也在一旁,闻言吃了一惊,她可是知道的,村里好几家都想跟陆憬结亲,没想到他最后竟自己选了昀哥儿。 村长接过陆憬递过来的礼品,是镇上王氏点心坊的各式点心盒子,这在村里绝対算是份厚礼了。 他倒是不太惊讶,他之前就猜到陆憬的转变恐怕和昀哥儿有关,现在这样便是验证了他的猜测是対的,他笑呵呵道:“这有何难,可是已经请好了媒婆,何时上门?” 陆憬笑道:“请了镇上的张媒婆,约定好明日巳时末上门,到时便麻烦村长到薛家旧宅了。” 村长听他去镇上请了张媒婆,便知道他対昀哥儿的重视了,他应承道:“明日我和你婶子一起过去,到时昀哥儿不懂的我让你婶子教他。” 陆憬应道:“这样最好不过了,先谢过村长和婶子了。” 吴氏笑道:“许久没主持亲事了,我也来沾沾你家的喜气。” 陆憬再次拱手谢过村长夫妻二人,便背着东西回了家。 昀哥儿见他买了这么多东西,出来帮他接,陆憬笑着挡开他的手,握在手里轻轻捏了捏,“昀哥儿,我请了媒婆明天上门提亲,你巳时回那边旧宅去等我上门好不好?” 昀哥儿一愣,没想到他今天是去做这个事,之前只说了要去镇上买东西。 陆憬温和道:“村长和村长夫人答应去帮你主持亲事,他们也会提前去的,你不懂的他们都会教你,别紧张。” 昀哥儿心里已经开始紧张了,却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 次日,昀哥儿早早地回了旧宅,他打开门看着熟悉的院子,鼻子发酸。 爷爷已经离开他快半年了,这半年里,他经历了绝望,又因为陆憬重拾希望。 今天他和陆憬就要定亲了,他想,爷爷若是知道他的临终托付促成了自己的姻缘,九泉之下一定也会为他开心的。 昀哥儿打了水收拾屋里,久无人住,到处都落满灰尘,尽管今天只是在这里走个仪式,昀哥儿还是用心地把里外都打扫擦拭了一遍。 他刚收拾干净,烧了水放到堂屋,村长夫妻便来了。 昀哥儿规矩地打了招呼,“村长伯伯好,婶子好。” 赵氏之前没怎么见过昀哥儿,更多的是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他的闲话,昨晚还在跟村长嘀咕,不知道陆憬怎么就选了他? 村长老神在在,断言道:“昀哥儿身上必定有别人不及之处,陆憬青年才俊,见识不凡,他能看上的人不会差。” 赵氏半信半疑,不过村长看好陆憬,小儿子也与他交好,她不管怎样都会看在陆憬的面子上好好対待昀哥儿。 此时她见昀哥儿乖巧,也不由得心生喜爱,上前亲热地拉住他,张口就是一段长辈式的夸赞:“昀哥儿出落得可真漂亮,我在镇上都没见过这么标致的人呢。” 昀哥儿没有和这么热情的婶子打过交道,他能感受到赵氏対他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夸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露出个乖巧的笑。 赵氏越看他越喜欢,拉着他的手带他进屋,转头対村长叮嘱道:“当家的,你在院里等等。” 村长叼着烟斗,笑着点点头。 赵氏带昀哥儿进了堂屋,打算教给他定亲的流程,昨天陆憬根据张媒婆的吩咐让昀哥儿分别写了两人的庚帖,此时他把自己的那份取出来交给赵氏。 赵氏不认识字,却也能看出这份庚帖字体娟秀,甚至比她看过的李童生的字写得都好看,她赞道:“这是陆猎户写的庚帖?字可真好看。” 她倒是没想到陆憬打猎这么厉害,字也写得这么好,看样子应该是个读书人,却留在他们清溪村打猎,这可真是个奇事,她打算回去后再好好找当家的八卦一下。 昀哥儿不好意思地笑道,“这是我写的。” 村长夫人这下是真的惊奇了,村里的女子哥儿没有一个是识字的,结果昀哥儿不仅识字,还写得这么好,她心道:难怪陆猎户看上昀哥儿,又漂亮又识字,怕是镇里的小少爷也比得上了。 她嘴里也一连串地夸道:“昀哥儿可真是不得了,字写得这样好看,我瞧着比我家当家的好多了。” 村长上过启蒙班,因此能写能读,村里分家卖田都要他来写契书,积年累月下来字也练得很是周正了,只是比起昀哥儿来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差距。 赵氏见昀哥儿被夸得很不好意思,知道他脸皮薄,便歇了话头。 她怜惜昀哥儿没有长辈,之前薛老大夫也不会教他这些,便把能想到的都一股脑儿跟昀哥儿说了。 昀哥儿记忆力好,此时乖乖地听着,也都记在了心中。 村长夫人说得口干,抿了口水,回想了下没有什么遗漏了才作罢,她叫了村长进屋,三人便一起等着媒婆和陆憬上门。 巳时末,张媒婆和陆憬准时到了薛宅。 张媒婆一看到昀哥儿就眼前一亮,之前她还好奇,现下却觉得光看外貌这两人也很是登対了。 她笑着上前和村长夫妇寒暄,夸奖昀哥儿的话一连串不重复地往外冒,陆憬対着昀哥儿露出个笑,把背篓放了下来。 张媒婆取出陆憬的庚帖,和赵氏手中昀哥儿的庚帖进行交换。 陆憬和昀哥儿情况特殊,三书六礼中的纳彩与问名便算是合并了,双方都有意,便直接走定亲的流程。 两人定完亲后,需要择良辰吉日做成亲的日子,成亲前几日陆憬需要将聘礼送到昀哥儿家中,最后陆憬迎娶昀哥儿,整个流程才算结束。 由于陆憬打算先盖新房再成亲,因此成亲的日子还得往后,张媒婆顺利地说完这桩媒,笑呵呵地离开了。 村长和赵氏看着陆憬带来的礼,暗自感慨陆憬大方,他家已经算是村中富裕的人家,给几个儿子提亲时也从未买过这么重的礼。 陆憬笑着対村长夫妻二人道谢,“之后亲事操办还得麻烦村长和婶子了。” 赵氏这半天和昀哥儿相处下来対他十分喜爱,笑着道:“选好日子告诉我们,别的不用担心,婶子给你们操办好。” 陆憬笑意更深,猜到赵婶子态度突然变得这么熟稔想必是昀哥儿讨了她的喜欢,他拱手道:“多谢婶子。” 昀哥儿也跟着道:“谢谢婶子。” 赵氏满脸笑意,越看他俩越觉得般配,越发觉得村里传谣言的都是些眼盲心黑的。 此间事了,陆憬跟村长说起了想盖房的事。 “村长,我打算成亲前盖个新房,不知道是怎样的章程?” 村长心里微微讶异,盖房连着成亲,这可不是一笔小钱,看来陆憬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能赚钱。 他耐心地介绍道:“村里盖房需要先买宅基地,宅基地比粮田便宜些,一亩三两银子;然后买了材料再请相熟的人家去做工,一般一天给二十文包一顿饭,不包饭的话便多给些,一般请十几个人十来天就能建好。” “不过你现在要盖房,村里马上开始春耕,怕是找不到人。” 陆憬道:“可有专门的施工队?” 村长笑道:“自然是有的,只是花费便要比在村里请人高许多了。” 他知道陆憬対这些都不了解,继续介绍道:“镇上的施工队造一座村里的房子起码八两,不包含材料费,不过好处便是不用多操心,房子建得也好。” 陆憬前后一盘算,便决定请施工队来修。 村长点点头,又问他打算把宅基地买在哪里,还是就推了现在的房子重建新房。在他看来,陆憬现在的房子太偏了,不如把新房起在村南,有左邻右舍还方便照应些。 陆憬笑道:“我和昀哥儿商量过了,打算就买在这房子旁边,这样离雾霭山也近,我们上山打猎采药都方便。” 山下房子没有路,实在不够方便,山脚左右无人虽然清静,但是昀哥儿一人在家时他总有些担心。薛家旧宅本来就是村子最南边的一户,他们把房子建在这旁边也很清静。 村长点点头,“那你确定好后改日来寻我去量便是。” 陆憬拱手道谢,客气地送走了村长夫妻。 一切结束,陆憬回头看着昀哥儿,眼里蕴着很深的笑意,他终于和昀哥儿顺利定亲了。 昀哥儿抬头便撞进陆憬温柔的眼神,他有些害羞,不过更多的是开心。 两人收拾好陆憬带过来的礼品,背上一起往山脚下走了。 村长夫妻离开薛宅后往家里走去,正值午时,许多人家都在吃饭,村里吃饭不讲究,很多汉子端着碗蹲在院门口三三两两地边聊天边吃饭。 此时见村长夫妻二人从门口经过,都笑着招呼。 “村长伯伯来吃饭。” “村长这是要去哪儿啊?” 村长笑着回答:“不吃不吃了,这就回家去吃。我刚从薛家回来,陆憬和昀哥儿定亲,我去主持亲事。” 因为村长这两句话,清溪村的气氛再次火热起来。 第31章 作画 今天下午的村口大树下尤为热闹,村里的婶子阿叔闻风而动,都奔着陆憬和昀哥儿的八卦来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陆猎户真和昀哥儿定亲了?” “村长亲口跟我当家的说的还能有假?我在院里都听得真真的呢!” “我就说今早见了张媒婆,还寻思是不是刘家给他家小儿子说亲呢,谁知竟是陆猎户请的,真是好大的手笔。” 刘家是村里最富裕的人家,家中光是良田就有二十五亩,中等下等田也不少。 刘家小儿子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只是早早就放出话来要娶镇上的姑娘,不然村中不知多少人家眼馋这门亲事,因此突然见到镇上的张媒婆,众人第一个猜测就是刘家找的。 “就是,陆猎户平日里不声不响,怕是攒了不少钱呢。” “只是给个小哥儿说媒竟舍得去镇上请张媒婆,真是败家啊。” “何止呢,我看着他们回去的,背篓里的礼看不清,陆猎户拎着两对鸡,昀哥儿还抱着两匹布呢,一匹浅黄色一匹天青色,都是给小哥儿穿的颜色。” “嚯——” 众人都是一脸惊讶,这样重的礼他们在村里可从没见过,况且小哥儿本就不如女子受欢迎,连聘礼都要比女子低些,大伙儿都不理解陆憬只是娶个小哥儿竟然给了这么重的礼。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24节 不过这也不影响大家羡慕,提亲就给这么重的礼聘礼只会更多,足以看出陆憬有多重视昀哥儿了。 本来气氛还算和谐,斜刺里却突然插进一句嘲讽:“孤男寡哥儿住在一起,谁知道是不是什么不要脸的事情都干过了,一身的勾人功夫,能是什么清白出身?” 众人看过去,发现竟然又是王金梅,心里都在嘀咕,不知道她为什么三番五次针对昀哥儿。 也有几个人忍不住附和道:“就是,昀哥儿一早就住陆猎户家里去了,这可不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众人品着这话里话外的酸味,又想起这几人家中都有正值花期的女儿,心里不由得微妙起来,早先便有人传村里有几户人家找陆憬说亲都被拒了,可别就是这几家吧…… 吴嫂子平日里并不泼辣,可听到这种黑白不分的刻薄话还是气得不行,她早就看出王金梅怕是相中陆憬做女婿因此看不惯昀哥儿了,此时便直言道:“可别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王金梅怒道:“一个没爹没娘的破落户罢了,谁稀得凑上去。” 这下不止是吴嫂子了,大伙儿的表情都有点微妙,谁不知道王金梅之前提到陆憬都是夸,村里私下都在传陆憬之前拒了几桩媒,大伙儿再联想到她家刚满十六的柳烟,便都觉得她家恐怕就是找陆憬说媒被拒的其中一家。 王金梅被大伙儿的目光看得如芒在背,收拾东西走了。几个帮腔的也反应过来默默闭嘴了。 之前村里诋毁昀哥儿的声音多,不过是那几个人跳得厉害,而大多数人不了解情况也不会替昀哥儿出头,现下有人站出来,又有村长给昀哥儿保媒,村里的风向像是突然变了一般。 吴嫂子感慨道:“昀哥儿是个有福的,薛老大夫一辈子积德行善,说不准是他在庇佑子孙呢。” “是啊是啊,有些人还瞧不上人家呢,人家这是福气在后头。” 昀哥儿满十六时薛老大夫也曾想给他相看人家,只是村中流言不断,许多人嫌弃他身世,最后便也没有合适的。 后来薛老大夫去世,多少人明里暗里笑他没了爷爷恐怕更没人要,眼见着就要熬过花期,谁知人家十八岁这年得了个这么好的夫婿。 村里人多信命,听到这种说法便都在心里琢磨,莫非说的是真的? - 山脚小院里,陆憬把饭桌搬到院子里,铺了纸正在画画,他拿着削尖的炭笔,即使用布条缠着还是弄得满手黑灰,暗自打算等有钱了一定要找人把铅笔做出来。 昀哥儿看着他勾勾画画,很快便画出一座房子的雏形来,他看到陆憬拿炭条时还心有疑惑,现下却完完全全都是佩服了。 陆憬见他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图纸,笑道:“昀哥儿想把我们的房子建成什么样?我画出来明天去找施工师傅。” 昀哥儿看着陆憬画出的雏形,摇摇头道:“陆大哥画的就很好,我很喜欢。” 陆憬画的建筑保留了现在农村建房的基本结构,在这个基础上又参照现代的建筑加了一些便利的设施。 灶房旁边加了一间浴室,这样烧热水洗澡会更方便,除了正屋之外还加了一间厢房,方便朋友留宿。除此之外,灶房正屋厢房之间都设计了连廊,以免下雨天从正屋到灶房还需要撑伞。 陆憬指着图纸一一讲解给昀哥儿听,昀哥儿看着细致逼真的图纸,已经开始想象新房的样子了。 陆憬讲解完后,他满是开心地夸赞道:“陆大哥你好厉害!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画法。” 陆憬笑道:“昀哥儿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昀哥儿赶紧摇头,他少时学画画就画得四不像,被一起学习的兄弟姐妹嘲笑,他对画画没天分也不喜欢,一点也不想学。 陆憬看他头摇得像拨浪鼓,像是生怕自己抓他来学,失笑道:“别把头摇晕了,又不勉强你学。” 他把图纸画好后便唤了昀哥儿到面前来,让昀哥儿给他做标注,昀哥儿用不惯炭笔,进屋拿了笔墨,依照陆憬的话仔细写下。 陆憬边说边想,他们这是夫夫搭配,干活不累,也算是一种情趣。不过还是得快点学字,不然外出办事很不方便。 他看着昀哥儿低头认真写字,眉目沉静,睫毛轻轻地往下敛,侧脸漂亮得像一幅画,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拂过,有细细的痒意。 昀哥儿写着写着便听他没声儿了,疑惑地转头望过来。 陆憬终于忍不住心里的痒意,凑上前碰了下他的嘴唇。 昀哥儿倏地睁大眼,脸也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他猛地转过头去,磕巴道:“陆……陆大哥,接下来是什么。” 陆憬耳朵也有些红,他见昀哥儿害羞得连脖子都红了,便顺着他的话转移了话题,开口继续念标注内容了,只是心里却在回味刚刚那个凉凉软软的吻。 昀哥儿手很稳地写着字,心里却想:陆大哥怎么这么孟浪,光天化日就在院子里亲他,平常夫妻也没有这么黏糊的,而且他们还没成亲呢…… 他感觉脸上的温度又有上升的趋势,赶紧停止胡思乱想,专注于笔下的内容了。 标注完后,陆憬把图纸放到一边,又重新取了纸出来画画,昀哥儿好奇地凑过头来看,便发现他竟是在画男子的服饰,多看了一会儿却发现不对,男子服饰不会有这么多的花样,这更像是给哥儿设计的服饰。 陆憬手很快,不一会儿便画完了一副,他见昀哥儿看得很认真,便问他:“昀哥儿,你觉得这种衣服怎么样?” 昀哥儿赞道:“我还没见过这种样式的衣服呢,很好看!” 陆憬继续问:“你觉得做出来会有小哥儿去买吗?” 昀哥儿这才反应过来陆憬要做什么,他竟是要做设计成衣的生意吗? 他点点头,肯定道:“一定会有的,布庄里适合小哥儿的衣服样式本来就少,小哥儿的衣服都是化用男子的样式,许多大户人家对小哥儿的规矩严苛,不让小哥儿穿男子样式的衣服,因此很多大户人家的小哥儿都是做女子打扮。” 陆憬没想到这个时代小哥儿的处境竟是这样尴尬,昀哥儿对这些了解得这样清楚,不知道之前是否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陆憬心里越发怜惜他,但是昀哥儿的身世一定有属于他的悲惨经历,昀哥儿不主动说,他也不会去揭昀哥儿的伤疤。 昀哥儿见陆憬不说话,便问出了心里的疑惑:“陆大哥,你是打算开成衣店吗?” 陆憬点点头,应道:“有这个打算,但是还得去镇上考察看看,这个图纸我打算去布庄问问他们收不收。” 昀哥儿明白陆憬的意思,如果布庄愿意出高价收,说明认可他的图纸有市场,到时候再观察衣服做出来卖得怎么样,便知道设计思路对不对了。 昀哥儿对陆憬很有信心,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个图纸一定会很受欢迎,他便鼓励道:“一定没问题的!” 陆憬笑道:“那就借昀哥儿吉言了。” - 次日,陆憬便带着昀哥儿去了镇上。 总领施工队的人称为掌墨,他先是去找王掌柜问了掌墨的住处,然后便和昀哥儿一起去找掌墨了。 镇上的路他已经走得很熟,很快就到了掌墨家,掌墨姓木,看起来三十来岁正值壮年。 陆憬从怀中取了图纸递给他,木掌墨展开一看,立即瞪大了眼,这种画法他从未见过,也不知是用何物作画。 他按下心里的惊奇,仔细看了遍图纸和标注,心里有了数,抬头告诉两人:“按照图纸来建的话,需要十两银子工费。” 他顿了顿又道:“我见这图纸画得精巧,可是你们所作?” 陆憬点头应道:“是我所作。十两银子工期多少天?” 木掌墨笑道:“不急,我是想问,这画图之法可否传授?若能传授给我,这十两银子工钱我给你免除一半。” 陆憬倒也不惊讶,“我可以传授,不过能不能学会我不敢保证。” 木掌墨喜道:“这是自然。这单生意我接了,工期十二天,一定给你建得漂漂亮亮。” 他怕陆憬误会,又补充道:“一般房子工期确实不会超过十天,不过你这个加了连廊,要多费些功夫。” 陆憬点头表示理解,两人便达成共识,建房期间陆憬每天挑一个时辰为木掌墨教授绘画技法,木掌墨给他们免除五两银子的工钱。 两人谈妥后便准备签订契书,木掌墨见陆憬签订前把契书给旁边的小哥儿看了一遍,还小声问了他的意见,心里啧啧称奇。 识字的小哥儿在镇上都找不出多少,更别说当家的拿主意前竟愿意问小哥儿意见,他做生意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这样的。 陆憬这段时间虽然学了些字,但是学习时日尚短很多字还没认全,他之前以为简体字对比繁体字就只是缺胳膊少腿儿,自己写不太行,靠蒙来读肯定没问题。 等真正开始学了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他翻完整本医书发现自己许多字都不认识后才知道:简体字和繁体字有壁。 因此他认真地看完契书后发现还是有些拿不准的字影响理解,便递给昀哥儿帮忙把关,昀哥儿仔细看完,觉得没有问题,便小声地告诉了陆憬。 陆憬签下自己的名字,把其中一份契书递给木掌墨,木掌墨看出他的签名是和图纸的标注完全不同的两种字迹,心中讶异,看起来那标注竟是那小哥儿写的! 他不像赵氏不识字,只知道昀哥儿的字好看,他是正儿八经念过书的,这些年做手艺人也多有读书学习技艺,以他的眼力来看,那手字必定是下过功夫才能练出来的,可一般人家怎么会这样培养一个小哥儿? 光是读书写字一年的花费便不低,学堂是不收小哥儿的,因此小哥儿要学习便只能请夫子上门教学,一年下来的花费可能便是镇上一户人家好几年的开销了。连镇上周家都不会有如此财力,这小哥儿到底是什么背景,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哥儿看起来和这个汉子像是一对,他们房子要建在清溪村,这样的小哥儿竟找了个村里汉子? 木掌墨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也不是多事的人,很快便把心里的诧异好奇压了下去,他对陆憬道:“民间的契书都要去衙门走过明路盖过章才起效,我们这便去吧?” 陆憬点点头,收好自己的那份契书带着昀哥儿和木掌墨一起出了门。 -------------------- 作者有话要说: 木掌墨眼里的昀哥儿:背景神秘的白富美 木掌墨眼里的陆憬:平平无奇的村里汉子 我,平平无奇的发糖小能手!明天见,啵啵~ 第32章 卖图样 木掌墨经常来办事,和衙门主管此事的小吏已经很熟悉了,很快便走完了流程。 陆憬和木掌墨各执一份盖过章的契书,衙门留一份契书存底,契约关系便正式生效。 木掌墨和陆憬约好隔天上门,两人便在衙门口分开了。 陆憬把契书折好放进袖袋,转头对昀哥儿道:“我们去万宁布庄。” 镇上一共有两家布庄,一家叫流云布庄,一家叫万宁布庄。 万宁布庄便是之前陆憬经过的那家高端店铺,他家不走平价路线,平时进的货都是府城新近时兴的布料,跟风现象古往今来都是一直存在的,镇上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时不时就要去他家看看新进的货,免得自己跟不上潮流。 流云布庄多是卖棉布和麻布,顾客也基本是附近的村民和镇上的一般人家,因此流云布庄的成衣生意也不好,一般人家都是买布回去自己做,不会在做衣服上多花钱。 万宁布庄则主要卖绫罗绸缎,有钱人家需要的是华贵,是身份的象征,除此之外就是买一个新奇,若是什么布料在府城时兴起来,那是一定要买回来试试的,不然平日里参加宴会别人聊这些都插不进嘴去。 陆憬边走边回想着从王掌柜那儿打听来的消息,他需要测试自己的设计思路是不是符合市场的口味,找万宁布庄无疑是最好的,有钱人才愿意花钱定制成衣,也愿意为了新奇的设计买单。 “到了。” 昀哥儿的声音打断了陆憬的思绪,他抬头一看,两人已经走到万宁布庄门口了,他收敛思绪,和昀哥儿一起跨进了店门。 店中人不多,应当都是熟客,三三两两地在自行挑选布料,掌柜的乍然见到生面孔,笑着迎上来。 “两位客官有什么需要的?店里新进了一批货,是府城新近最受欢迎的雨花锦,面料柔软也有一定的厚度,用来做春衣再合适不过。” 他说着便引了两人过去看,掌柜的眼光毒辣,两人虽然穿着不算富贵,但穿的也都是细棉布,而且整洁干净一表人才,说不定便是他们的潜在客户。 陆憬也想看看这个时代的高级布料,便顺着走到了布柜前。 雨花锦触手滑润,染色也非常鲜活,多为浅黄草绿、桃红天青,想必非常受年轻女子小哥儿的欢迎,巧合的是,也非常适合用来裁制陆憬所设计的衣裳款式。 陆憬便也不再犹豫,他笑着对掌柜的道:“我这里有一款成衣图纸,保证是镇里没有的款式,掌柜的可有兴趣看看?” 掌柜的姓张,这布庄是他主家在镇上最赚钱的一个产业,他能成为这个铺子的掌柜,便是因为他眼光好,了解镇里的有钱人喜欢什么,看中的布进货过来便能大卖。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25节 陆憬的话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来店里卖绣样的人不少,卖衣裳款式的还是头一个,他露出个笑来,“自然是有兴趣的。” 等他展开陆憬递过来的图纸后,眼里的漫不经心立即被浓厚的兴趣所取代,手里的这份图纸虽然没有上色,只有线条的勾勒,但是也足以看出衣裳的款式新颖。 到底是做了多年生意练就出了城府,他稳住激动的心情,问道:“这可是小哥儿的衣服?” 陆憬点了点头,“正是。” 张掌柜有些犹豫,小哥儿的衣服一直以来便都是化用汉子或者女子的衣服样式,这样特意设计的样式不知道小哥儿们喜不喜欢。 站在一旁挑选布料的两个小哥儿早就留意到他们这边了,此时见张掌柜拿着图纸问对面的汉子,他们还以为是新的绣样,便都走过去看。 待看清图纸上的内容后,穿着妃色衣服的小哥儿便是一声惊呼:“好漂亮!” 另一个小哥儿也看清了,附和道:“是啊!张掌柜,这个是定制成衣的图样吗?” 张掌柜转身面对两位小哥儿,沉稳地笑道:“正是本店新出的图样,赵公子周公子可要做一件?” 穿着妃色衣服的小哥儿连连点头道:“我来一件,便用我刚才挑的那匹雨花锦。” 另一个小哥儿不甘示弱,也连忙道:“我也要一件,我待会去挑缎子来做,我俩的可得一起做出来。” 他俩的衣服先做出来,便能去其他小哥儿面前显摆了,他想想那种场面就觉得快活,催促张掌柜:“快给我们量身吧,要快点做出来!” 张掌柜对着店里喊了声巧娘,便有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走了出来,他对妇人交代道:“带两位公子进去量身。” 巧娘点头应是,就要引着两位小哥儿往内室走,张掌柜又对着他俩笑着保证道:“必定以最快的速度给两位公子做出来。” 两位小哥儿都很兴奋,叽叽喳喳地聊着新图样跟着裁缝娘子走了,张掌柜满面笑意地转过身来面对着陆憬两人,“二位请到内室谈吧。” 陆憬点点头,和昀哥儿一起随着张掌柜去了后院,这才发现万宁布庄不止前面的门脸儿大,后面也别有一番天地。 后院很是宽敞,放了石桌石椅,光是大屋就有四五间,多半是用来当作仓库,内室便有两间,可用来招待客人也可供客人量身试衣。 张掌柜把陆憬两人带到空闲的那件内室,开口道:“这图样我万宁布庄收了,这位公子开个价吧。” 雨花锦一匹便是八两银子,制成样式新颖的成衣售价也不会便宜,并且还未买下图样便已卖出两身衣服,这也给了陆憬谈价的底气,他算了下衣服的利润,报了个价:“五十两。” 张掌柜面色一变,他心里想着三十两便顶天了,一副好的绣样也不过几两银子,这可真是狮子大开口了。 他沉声道:“公子这要价未免太高了,莫不是把我当冤大头?” 陆憬却不紧不慢地一笑,“张掌柜说笑了,我诚心做生意,何来把您当冤大头一说?这图样仅此一份,万宁布庄应该不止镇里这一家店吧?别的分店也能用这图样赚钱,这样算下来五十两非但不多,反而是十分划算了。” 张掌柜听了他的理由,面色也缓了过来,却还是嘴硬道:“别的分店赚钱关我什么事?” 陆憬摇头道:“张掌柜此言差矣,图样是您呈上去的,别的分店因此赚了钱,主家自然会记您的一份功劳。” 张掌柜知道这是碰上硬茬子了,再讨价还价也没有意义,他皮笑肉不笑地拱手道:“公子年纪轻轻却是玲珑心窍啊,张某佩服。” 陆憬假装没听出来他的阴阳怪气,只笑道:“张掌柜谬赞。” 张掌柜嘴角一抽,嘲讽他心眼多他还应下了,许多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了。 张掌柜既已接受了陆憬的价格,便速战速决起来,他道:“五十两买断这份图样,你们不可以再卖给第二家。” 陆憬点点头,“这是自然。” 既已谈妥,两人很快签订契书,契书规定了若是陆憬一图多卖,便要赔偿万宁布庄五百两银子。 陆憬在昀哥儿的帮助下看完契书,爽快地签了名字。 张掌柜脱不开身,叫了小二过来拿契书去衙门盖章,陆憬也落得轻松,反正白纸黑字,拿回来后他还会检查,也没有什么做手脚的余地。 张掌柜本来让他们在内室等候便可,陆憬却拉着昀哥儿去了店里,昀哥儿有些疑惑,不知道陆憬要做什么。 陆憬目光扫视了一圈,便带着昀哥儿到了一个布柜前,他指着一匹红布道:“昀哥儿可喜欢这个?” 昀哥儿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一下便猜中了他的用意,他小声拒绝道:“陆大哥,我们去流云布庄买普通的棉布就可以了,不用买这么贵的。” 陆憬笑道:“可是我觉得昀哥儿穿这个一定很好看,我想看昀哥儿大婚那天穿。” 昀哥儿脸上腾起热气,心道陆大哥怎么一点也不知羞,大庭广众说这些也不怕别人听了笑话他们,他本来想恼他,心里的甜意却骗不了人。 陆憬见他不反对了,便拿上布前去付钱,张掌柜这才知道他俩还没成亲,他笑道:“既是要做婚服,不如在我们店里做,我给你算便宜些。” 昀哥儿拒绝道:“不了,多谢张掌柜好意,我自己做就行。”说完询问地看向陆憬。 陆憬知道他是想省点钱,也是想亲手做婚服,他想着昀哥儿若是没别的事怕是又要上山,做衣服好歹是在家里,他看着点也不会累着他,便笑着点点头。 张掌柜被他俩腻歪得没眼看,也不多劝,“这是店里一直卖得很好的天香锦,一匹四两银子,给你们算便宜些,便给三两八百文吧。” 陆憬笑着道谢:“多谢张掌柜。” 张掌柜摆摆手,余光看到小二回来了,他招招手,小二把两份盖过章的契书递给他,他又递了一份给陆憬。 两人都展开来看过确认无误,张掌柜便取出准备好的银票递给陆憬,陆憬收好银票和契书,跟张掌柜道过谢便抱着布离开了。 想着昀哥儿的手脂怕是要用完了,他用完估计也不会给自己说,陆憬便打算先给他买了,这样不用的话会放坏他便会自觉地用了。 胭脂铺离这里不远,他想着昀哥儿一起去怕是又要阻拦他,便让昀哥儿在这儿等等他,他去去就回。 昀哥儿点点头,抱着布站在街角等他。 - 李渊这段时日都过得很不顺利,他为了继续得到柳家的接济,过年时主动和溪哥儿定了亲,那之后柳家虽然恢复了对他的接济,但是每次给银钱时话都不好听。 一会儿说他一定要考上秀才免得丢了他家的脸,一会儿又敲打他别有小心思,否则被发现的话定让他身败名裂。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乞讨,而他们高高在上地施舍他。 他心中的怨恨越来越大,像要把他吞噬,这样的状态下他的学业也受到了影响,最近的小考成绩都不理想,连先生都找他谈过几次话了,可却毫无用处,后来先生便不再说了,只是偶尔看着他会摇摇头。 李渊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东西越来越多,压得他喘不过气,趁着今天休息,他不想回村去面对柳家一家人,便独自上街散心。 转过小巷走进主街,视线里便突然撞进一个熟悉的鲜红身影。 他仔细一看,才发现昀哥儿是抱着一匹红布,红布艳丽,所以远远看来才那么显眼。 他的脸色一僵,红布……村里人只有成亲时才会买红布。 昀哥儿这是要成亲了?和谁?和那个猎户吗? 他目眦欲裂,自己就是为了他才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的,结果他竟要成亲了? 怒火吞噬了他的理智,他怒冲冲地快步走上前,伸手便要去抓昀哥儿肩膀。 --------------------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昀崽不会吃亏的!明天上新书榜所以应该是晚上十一点更,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陪伴,挨个啵啵! 布料名称等均为虚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33章 喜服 昀哥儿正在发呆,想着喜服的样式。 回过神便发觉有人快速向自己走来,等他发现来者不善想要闪避时,对方已经伸出手抓向他的肩膀。 他眼底映出李渊狰狞的神色,一声惊呼便要脱口而出。 眼前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挡住了李渊抓他肩膀的手,来人握着他的肩膀往后揽了揽,便把他严严实实挡在了身后。 昀哥儿抬头看去,便看到陆憬宽阔的肩膀,连背影都透出令人安心的意味。 陆憬进店买了手脂便往回走,前后不到半刻钟,他隔着一段距离便看到昀哥儿抱着红布在街角发呆,都没发现自己回来了。 陆憬眼里漾出笑意,正想使坏上去吓吓他,余光却发现斜侧方似乎有人快步冲着昀哥儿走去,他不及多想,几步奔上前,将将拦住了那人伸向昀哥儿肩膀的手。 他手里捏住那人的手腕没放,眼里压着怒意扭头看去,发现竟是之前见过一次的书生,似乎叫做李渊。 李渊看上去像是有些颓唐,和之前去他家找昀哥儿时趾高气扬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脸上的怒意仍在,却因为被陆憬捏紧的手腕感到痛意,表情有些扭曲。 陆憬松开他的手,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李渊本是想找昀哥儿质问,只是没想到陆憬竟是和昀哥儿一起的,他心里也恨陆憬,却畏于陆憬身强体壮不敢与他正面冲突。 他看见陆憬的瞬间脸上的怒意便是一滞,手腕又被他捏得生疼,心里对他的忌惮更深。 他怕陆憬不管不顾地在这街上打他,这样他脸面便丢大了,说不定还会被同窗看到在书院里传播,那他在书院便更难立足了。 因此听到陆憬明显压抑着怒火的质问,李渊脸上的表情一僵,勉强扯出个笑来:“我这不是好久没见到昀哥儿,突然看见他,便想上来寒暄两句。” 陆憬知道他这是认怂了,也并没打算在这街上和他正面冲突,刚才他跑过来已经引起了街上行人的注意,闹起来对昀哥儿的名声不好。 陆憬便也收了脸上的怒意,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昀哥儿挺好的,我们已经定亲了,成亲时再请李童生来喝杯喜酒。” 李渊饶是已经猜到,听陆憬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心头嫉恨的火焰一下冲到了头顶。 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还是余光看到街边不少行人都是暗地里观察这边,才唤醒他的理智。 他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连个假笑都扯不出来,匆匆说了句“那就恭喜二位”便快步离开了。 陆憬含笑回应的“多谢”也随风消散,不知道他听没听到。 众人没看成好戏,很快就移开了目光,陆憬转过身去面对着昀哥儿,把他手里的布接过来抱着,轻声问他:“吓到没有?” 昀哥儿摇摇头,他犹豫着道:“陆大哥,我和他不熟,之前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去找我说那番话。” 村里汉子好像都很在意这些,听到一点媳妇儿和别的汉子的风声就疑神疑鬼,严重的还会打媳妇儿。 昀哥儿以前去洗衣服时便听到不少这样的事,虽然他知道陆憬和他们不一样,却也怕他心里介怀,便特意说清楚。 陆憬一怔,反应过来昀哥儿是在解释之前书生去家里找他的事,那会儿两人还不是很熟,他也只是安慰了昀哥儿没有多问。 不过就算不问他也能根据两人的对话推断出来,昀哥儿连书生的名字都不知道,明明是书生单相思,却反过来高高在上仿佛施舍般让昀哥儿嫁给他。 他只觉得书生可笑至极,昀哥儿被他沾上属实是晦气,他为昀哥儿不平,也心疼昀哥儿,顾及着在街上,他只轻轻捏了捏昀哥儿的肩膀当作安慰。 “我知道,不用解释,我相信昀哥儿。” 昀哥儿被他温温柔柔地一哄,心里也安定下来,对着陆憬露出个笑来。 两人在镇上的事已经办完了,便没有多留,直接回了村。 陆憬和木掌墨约了隔天开工,今天便要去找村长把宅基地丈量出来。 两人到家已过午时,午饭便随便应付了,陆憬让昀哥儿在家歇着,自己出去找村长。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26节 村里家家户户都已经开始春耕,田间地里都是劳作的村民。 之前一起吃过饭的汉子热情地和陆憬打招呼,他和昀哥儿定亲的事村里已经传开了,因此大家的寒暄都绕不开恭喜他定亲这件事。 陆憬笑着道谢,说定了到时候请他们喝喜酒,他和昀哥儿都没有亲属,能多来些朋友亲事也能热闹些,因此他也真心实意地欢迎大家。 村里其他人见他们聊得热络,心里也有些意动,大伙儿现在都知道陆憬能干,不少人想和他攀攀关系,就算从他那得不到什么好处,和他交好也不是坏事。 也有很多人是看热闹的心态,村里那么多家世清白人又能干的未婚姑娘小哥儿,按照陆憬现在的身家,想娶哪个都有商量的余地,更别说都有好几家主动去找他说亲。 谁知陆憬最后竟选了个无父无母的昀哥儿,还那么重视他,大伙儿都好奇他是怎么想的,只是与他不熟,不好意思当面问他。 此时见到自己熟悉的人和陆憬打招呼,心里抓心挠肝感到好奇的人便兴奋起来。 等陆憬走了,便有人走到和陆憬打招呼的汉子身边,神秘兮兮地问道:“阿城,告诉姨母,陆猎户怎么会看上昀哥儿的?” 吴城满脸茫然,他挠挠头道:“我也不知道啊,陆兄弟又没跟我们说过。” 他想了想又认真道:“不过陆兄弟说过,他要娶也是娶心爱之人,他既然和昀哥儿定亲,那他必定是喜欢昀哥儿的。” “嚯——”这人心里感叹,没想到这陆猎户竟是个痴情种子,她满脸吃到瓜的兴奋,回去干活儿都更有劲了——早点干完好回去找人八卦。 陆憬很快来到村长家,不巧的是,村长一家都去地里干活了,只有怀着孕的大儿媳妇在家里,负责给地里人做饭送水。 陆憬循着村长儿媳的指引走向村长家的地,吴大壮正在犁地,他最先看到陆憬,笑着招呼道:“陆兄弟,这是去哪儿啊?” 陆憬应道:“来找村长商量点事。” 村长家的儿子儿媳都能干,他本来专心管村里的事便好,只是春耕辛苦,他便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儿子儿媳也劝不动,只能随他来了。 此时见陆憬找他办事,吴大壮赶紧道:“爹,陆兄弟找你呢,你快去。” 村长知道小儿子的心思,笑着直起身子,他把农具放到田埂上,走向陆憬,问道:“可是要去量地?” 陆憬点头应道:“正是,和镇上施工队的木掌墨约好了后天开工。” 村长点点头,打趣了一句:“动作够快的,可是着急成亲了?” 陆憬笑道:“是有些急了,老大不小了。” 村长笑骂道:“之前想给你说亲你说你不想成亲,这会儿知道自己老大不小了?” 陆憬便只是笑,单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对这门亲事的满意和期待。 村长心中感慨,不过几个月,陆憬便像是换了个人,可见昀哥儿对他的影响之大。 两人说笑着往薛家旧宅走去,不一会儿便到了地方。 宅基地算不上贵,陆憬打算把院子建得大些。 村长听陆憬说要两亩地时还是稍微诧异了一下,他家里就他和昀哥儿两个人,就算以后有孩子了也用不到这么大的地方。 陆憬读懂了村长的表情,笑道:“我喜欢地方宽敞一点。” 村长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很快便依照陆憬的想法量好了地,做好标记后带着陆憬回家去写契书,今天日头已经晚了,村长便让陆憬次日再来找他一起去镇上衙门盖章交钱。 回到家,昀哥儿已经摊开红布在量了,听见陆憬回来的动静,他抬头笑道:“陆大哥,你回来啦,还顺利吗?” “嗯,已经量好了,一会儿带你去看看,明天我和村长去镇里给契书盖章,这地便算是记在我们名下了。” 陆憬上前握住他的手捏了捏,这段时日以来他都会赶在昀哥儿之前把家里的粗活全干了,昀哥儿每天只用炒炒菜——陆憬倒是有心想学,但是昀哥儿不教他。 他便每天给昀哥儿打下手洗碗,在他的努力下,昀哥儿的手已经完全没有之前的那种小裂口了,只是还是能摸出之前劳作的老茧。 陆憬从怀里取出新买的手脂,仔细地给昀哥儿涂了一遍,他把手脂交给昀哥儿,叮嘱他:“别省着用,到时候放坏了。” 昀哥儿只能无奈应好。 昀哥儿被他揉捏得有些脸红,想把手抽出来他却握着不放,陆憬看着他慢慢变红的脸,慢声道:“今天你做错了事,我得好好想想怎么罚你。” 昀哥儿一怔,做错了事?他回想起来镇上李渊的事,脸上刷的褪去血色,原来……陆大哥并不是不介怀吗? 昀哥儿低下头,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陆憬见他变了脸色,逗人的神色一收,连忙搂住人解释道:“我是说昀哥儿对我没信心,以为我会误会你,你想到哪里去了?” 他装作伤心的样子可怜巴巴地说道:“我喜欢昀哥儿,自然也相信昀哥儿,你却觉得我会因为书生的事怀疑你,这不是对我没信心吗?” 昀哥儿这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刚刚又一次以为陆大哥要找他问罪,他不该对陆大哥这么没信心的…… 他脸上的难过被愧疚取代,想了想小声道:“那你要怎么罚我?” 陆憬眼里闪过笑意,面上却还是装作有些伤心的神色,“罚别的我也不忍心,只能罚你亲亲我了。” 昀哥儿一下便红了脸,他心里恼陆憬孟浪,可又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该补偿他,他看着陆憬伤心的神色,挣扎了一会儿,还是闭着眼睛凑了上去。 陆憬感到脸上柔软的触感,觉得连心里也跟着软了,他面色舒展,整个人都透出快活的气息。 昀哥儿臊得不行,他在心里唾弃自己竟也变得这么孟浪,他想挣脱陆憬的怀抱自己回屋冷静一下,陆憬却收紧手臂不让他跑,昀哥儿急道:“我要去裁衣!” 眼见着要把人惹恼了,陆憬赶紧转移话题道:“先别急着做,我来给昀哥儿画一身喜服。” 陆憬放开昀哥儿,进屋拿了纸和炭笔出来,昀哥儿也把布收拾好给他空出了桌子,陆憬凝神想了一会儿,便下笔画起来。 昀哥儿坐在一旁,期待地盯着陆憬手下的画纸,陆憬脑海中想着昀哥儿穿上喜服的样子,下笔顺畅,没用多久便勾勒出一件精致的喜服来。 他把图递给昀哥儿,笑着问道:“喜欢吗?” 昀哥儿连忙点头,他捧着图纸简直爱不释手,哪个小哥儿没有想过穿着华美的喜服嫁给喜欢的人呢?何况他的喜服还是喜欢的人亲手设计的。 他心里开心极了,嘴里甜甜地谢道:“谢谢陆大哥,我很喜欢!” - 晚上,陆憬在房间里盘算手里的钱财,卖药得了一百二十两,定亲花了大约二两,买地六两,建房五两,卖图样得了五十两,买布花了三两八百文,除去零零散散的生活开销,现在还有一百七十两银子和一些散碎铜板。 建房的材料支出大约有二十两,剩下的钱在县城里买铺子做生意不知道够不够…… 陆憬呼出一口气,虽然前路有太多的不确定,他却浑身都是干劲。 第二天起来吃过早饭,陆憬便去了村长家,昀哥儿留在家中做喜服,并没有跟他一起。 村长家中有牛车,他让陆憬赶车去镇上,这样他们回来时也方便。陆憬之前没有赶过牛车,跟吴大壮学了一会儿也能上路了。 村民们远远看见陆憬赶着牛车和村长一起出去,心里都在纳闷儿,不知道陆憬什么时候和村长走得这么近了。 路上村长笑呵呵地跟陆憬聊起春耕的事,陆憬虽然没种过地,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要提两个问题。 两人巳时便到了镇上,陆憬把牛车赶到赵三叔停放牛车的地方请他代为照看,便和村长一起往衙门走去, 到了衙门,村长上前和办事的小吏说明情况,小吏查看了契书没有问题,便唤陆憬上前去交钱,点清银钱后小吏在契书上盖好章,一份留存衙门,一份交给陆憬,这事儿便成了。 陆憬打算请村长在镇上吃顿饭当作答谢,看时辰还早,他便跟村长说了一声要去找木掌墨,村长左右也无事,便陪他去了。 昨天木掌墨还有别的事要忙,因此签完契书后陆憬和昀哥儿就告辞了,建筑材料相关的细节没来得及和木掌墨确认,现在便是要去做这件事。 木掌墨昨天忙完后已经把陆憬给的图纸标注仔细阅读了一遍,只是还有些不解的地方,见陆憬来了,他便抓紧问了,听完陆憬的解释后他点点头,“这样设计确实有巧思。” 陆憬把浴室的下水用现代的思路设计了一下,使用更为便捷。木掌墨暗自庆幸接了这单生意,之前他也没想到陆憬竟能有这么多新奇的想法,这样看来这位陆兄弟可是个妙人,不像个普通农家汉子。 陆憬给木掌墨支了二十两银子用于购买建筑材料,木掌墨人脉多,能拿到的货好,价格也实惠,他找施工队建房便是不想操这个心,因此便全权交给木掌墨。 木掌墨保证道:“陆兄弟放心,每种采购的材料都有条子,不会昧了你的钱去,镇里都知道咱们施工队最是诚信。” 陆憬点头道:“我自是相信木掌墨。” 两人出来后,村长还跟陆憬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材料方面还是自己把关比较放心啊。” 陆憬道:“这方面的门路我都不熟,说不定被人坑了都不知道,还不如交给木掌墨,就算他拿些回扣也无妨,始终不会太过分。” 村长点点头,陆憬手松不假,但说的话也有道理,若是不在乎那点回扣自然是交给木掌墨是最好的。 一番忙活下来已近午时,陆憬带着村长去了之前去过的何家饭馆,村长本想推辞,可盛情难却,他无奈还是去了。 两人边吃饭边说起了陆憬的亲事,村长道:“成亲的日子可选好了?” 陆憬应道:“还没有,打算等房子建好再选。” 村长点点头,“你不懂这些到时候就找你婶子帮忙,她喜欢昀哥儿这孩子,这几天还念叨了几次。” 陆憬笑着应道:“到时候恐怕还得麻烦婶子。” 他提到昀哥儿便满眼笑意,村长懒得说他,转而又聊起别的事了。 吃完饭赶车回村,到村里已经申时,陆憬把车赶回村长家,跟村长道别。 赵氏今天没下田,刚从河边洗完衣服回来,见到陆憬便笑道:“你回去跟昀哥儿说,我得空了就去寻他说话。” 陆憬知道她喜欢昀哥儿,在他心里,对昀哥儿好的人越多越好,因此他也笑着应道:“好的婶子,我回去跟昀哥儿说。” 赵氏现在看陆憬越来越顺眼,觉得他和昀哥儿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刚在河边听了一箩筐的酸话,盯着陆憬的人多着呢,就算他和昀哥儿定亲了,有些人还是没放弃,还说人家昀哥儿一个小哥儿哪当得起正房。 她翻了个白眼,直接怼了回去:“哟,我看你这是急着送女儿去做妾?你想送,人家可不一定要。” 那妇人见开口的竟是赵氏,心里气怒却不敢回嘴,生怕被她记恨上以后村里有什么事的时候被穿小鞋,忍气吞声地走了。 赵氏见她一脸委屈,倒像是自己欺负了她似的,人都气笑了。 她端着盆怒气冲冲地往家里走,看到陆憬才勉强换了副笑脸。 她得好好教教昀哥儿,就算陆憬现在看重昀哥儿,可架不住那些人一直往上扑,万一哪天真给那些人得逞,昀哥儿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 作者有话要说: ooc小剧场 陆憬:装可怜我有一手的 昀哥儿:爬! 第34章 大卖 第二天一早,施工队的人便来了清溪村。 木掌墨在村口拦下一个路过的村民,“这位大姐,请问陆憬家住何处?” 刘桂花刚把家里的杂事忙活完,正要去地里,远远地看到一群汉子推着小车拿着工具往村里走来,她心下嘀咕,不知道这群人是干嘛的,谁知走到一半她便被拦下了。 她被吓了一跳,对面十几个陌生汉子,若真要做什么她可不是对手,听清对面问的话她才松了口气,原来是来找陆猎户的。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27节 她给众人指了路,见领头人面善,好奇地问了句:“你们来找陆猎户做什么?” 木掌墨这才知道陆憬竟是个猎户,他应道:“陆猎户请了我们来建新房,多谢大姐指路。” 道完谢他便领着众人往陆憬家的方向去了。 刘桂花站在原地,喃喃道:“乖乖,竟是请了镇上的人来建房,这得花多少钱啊。” 不过她马上便兴奋起来,加快脚步往地里去了,她可是第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可得好好跟大家说道说道。 地里众人听了刘桂花的话便是一片哗然,大伙儿边干活边热火朝天地聊着,不多时,他们又眼见着一辆拉满青砖的牛车驶进了村子,有人啧啧道:“没想到打猎这么赚钱,不知道陆猎户还收不收徒弟。” 陆憬还不知道,他的房子都还没开始建,便被传得满村都知道了。 有了这两天去镇上办事的经历,他深刻地意识到哪怕他只是半个文盲,却还是有诸多不便。 于是这天一早吃完饭他就把三字经拿了出来,立志要在这几天内把它学完。 昀哥儿昨天就已经在布上画好线,今天便要开始裁衣了,陆憬帮他把饭桌搬出来,让他在院子里做,光线更好些。 饭桌方方正正,做得也小,做这些事都不太方便,陆憬跟昀哥儿说好到时候做家具时一定要打个大书桌。 他也搬了个凳子坐在昀哥儿旁边,有不懂的字扭头便能问昀哥儿。 两人一个读书,一个裁衣,画面闲适又浪漫。 咚咚咚的敲门声打破了院子里宁静的氛围,陆憬放下书,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就见木掌墨带着十几个汉子站在门口,还用小推车推着建房的工具,两人寒暄几句,陆憬便扭头跟昀哥儿打了声招呼,领着施工队去新买的宅基地那边了。 木掌墨边走边跟陆憬说:“买的青砖一会儿砖窑的人便会送来,我们先打地基。” 陆憬点点头,他见施工队的汉子个个体格健壮,一看便知道都是熟手,心里更加放心几分。 到地方后众人便在木掌墨的安排下动了起来,陆憬见这里没他的事,跟木掌墨说了一声便先行回去了。 他之前跟木掌墨承诺建房期间每天要抽一个时辰教他新的绘画技法,由于昀哥儿在家里裁衣,没有多余的桌子,陆憬便跟木掌墨说好在薛家旧宅教他。 昀哥儿见陆憬回来,放下手里的事问道:“陆大哥,那边可有需要我帮忙的?” 陆憬摇头,“午饭他们自带的,我们送些凉茶就行。” 昀哥儿点点头,陆憬走到桌边拿起书,两人便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建了新房,自然也要打新的家具,这边屋子里的家具本就寥寥无几,能继续用的几乎没有。 打家具也需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因此现在便应该去定制了,等新房建好正好能用上。 午饭后,陆憬应约去教了木掌墨一个时辰,等木掌墨收拾东西离开后,他便就着教学用的纸笔开始画想要的家具样式。 首先便是衣柜,现在的人都用衣箱,把衣服叠起来放,取用都不方便,陆憬打算打一个双开门的大衣柜,左边中间置隔板分为上下两层,右边顶上设置横杆,用来挂易皱的衣服。 有了衣柜,衣撑也要打出来,他画了几个样式,打算到时候让木工师傅看看是否能做出来,毕竟之后打算开成衣店,这些东西都是要用的。 沙发陆憬也画了出来,只是做起来怕是颇费功夫,因此他这次并没打算做,等之后生意做起来银钱趁手了再做也不迟。 其他的家具像书桌、床这些便直接选现成的款式便好,陆憬把画好的图纸收好,抬头看天色还早,离饭点还有一个多时辰,他便带着图纸去了王木匠家。 王木匠四十来岁,正在院子里专心致志地做一个箱子,陆憬伸手扣了扣开着的院门,王木匠从专注的状态中被打断,这才发现来了客人。 陆憬笑道:“请问是王木匠吗?我来订做家具。” 王木匠赶紧笑着请他进门,他不认得陆憬,不过上门都是客,他自然笑脸相迎。 陆憬从怀中取出图纸,递给王木匠,“请您看看这上面的家具是否能做。” 王木匠展开图纸,看着陆憬的大衣柜心里觉得奇怪,不知道他做这么大一个柜子做什么用,下面的东西就更奇怪了,他也看不出什么用途。 不过王木匠没有多问,只是对照着图纸仔细思考应该怎么做,半晌,他从图纸中抬起头来,对着陆憬道:“这个柜子没有什么问题,下面的这个……” 他伸手指给陆憬看,“这两个能做,其余的做不了。” 陆憬点点头,已经很满意了,能做的两种样式分别是挂上衣长袍和挂下装的,至于现代服装店中那种能把上衣和下装挂在一起组合成一身的衣架,他打算等开店后再来定制。 陆憬跟王木匠说好,大衣柜要一个,两种衣撑一种要十个,一种要五个。 书桌、床等家具只要跟王木匠口述要求便好,最后算下来,一共六两银子,这还是陆憬订得多王木匠给抹了零头。 陆憬付了一两银子的定金,跟王木匠约好半个月后来取,便离开了王家。 陆憬走在回家的路上,感慨着这几天简直是花钱如流水,要抓紧赚钱才行。 - 距离陆憬去镇上卖图样已经过去了五六天,新房有条不紊地建着,根本不用他多操心。 陆憬盘算了一下,觉得之前卖的图样这几日应当能看到效果了,便打算去镇上看看情况。 昀哥儿在家里给喜服收尾,没有和他一起去,陆憬到镇上后便直接去了万宁布庄。 张掌柜本来正在招呼客人,余光看见陆憬进店便跟客人赔了罪,叫了个小二过去招呼。 张掌柜走到正在张望的陆憬身侧,笑道:“陆兄弟,可是又有新图样了?” 陆憬收回目光,笑道:“没有,我来给我家夫郎买绣线。” 张掌柜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之前陆憬的图样他让裁缝娘子连夜赶工做出了一件样衣挂出去,结果不出所料,第二天人们便蜂拥而上地订这款衣服。 张掌柜定金收得手软,订单都排到下半个月了,他让裁缝娘子加紧时间把最先订衣服的两位公子的订单做出来,猜测两位公子极有可能会刚拿到便迫不及待地穿出去炫耀。 果然,交货的第二天便又有一群公子来店里制衣。 张掌柜靠这份图纸赚得盆满钵满,他已经把图纸献上去了,主家知道了他这边的情况,承诺若是其他分店也卖得好,便算他的一份功劳。 他这几天都是春风满面,因此见到陆憬便高高兴兴地迎了上来,指着他继续出图样。 无论如何他都得和陆憬交好,稳住他就是稳住了摇钱树。 张掌柜笑眯眯地说道:“这些小东西你来拿便是,说给钱就是见外了。” 陆憬惊讶于他的态度转变,他面上维持着笑容,心里猜测怕是图样大卖,他的态度才会突然变得如此热情。 陆憬道:“这怎么好意思,一码归一码。” 张掌柜见他识趣,不得寸进尺,心中对他也更为满意,不过他还是笼络道:“还没和陆兄弟吃过饭,不如午饭我们兄弟俩便去金玉酒楼小酌一杯?我请客,别和我客气。” 在陆憬和张掌柜寒暄的这短短时间里,便有两个小哥儿进店来问前几日的新款成衣。 陆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便不想多留,他婉拒道:“家里在建新房,亲事也临近了,实在是没有时间,下次再来和张掌柜喝酒。” 张掌柜听他的理由十分正当,知道不好多留,便把他要的绣线找给他,还优惠了许多。 陆憬满面笑意地和张掌柜告辞,在张掌柜的目送下往出镇的方向走去。他终于确定,自己的成衣店应当大有可为。 眼下既已确定了要开店,便有很多消息需要打听,陆憬确认张掌柜已经看不见自己了,便调转方向走向了云堂酒楼。 王掌柜见到他便笑道:“陆兄弟,怎的这次又没有猎物?我们酒楼的客人都馋了,前几日还在问我何时才能吃到鹿肉。” 陆憬笑道:“这段时间有事耽搁都没上山,若要吃鹿怕是得等等了。” 陆憬这个时候来,也没带着猎物,王掌柜便知道应该是有事找他。 前段时间陆憬便来打听过镇上布庄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也有意做生意,在他看来,陆憬头脑十分聪明,若是真打算做生意,应当也会有所成就。 不管怎样,他和陆憬交好,陆憬走得更高他也为他高兴。 现下还不到上客的时辰,王掌柜便把陆憬带进了雅间,他听了陆憬的打算,沉吟道:“铺子倒是好找,到时候你来找我便是,只是货源……” “布庄都是从布商手中买布,布商则是从大的布号那里拿布,我只知道我们这一片的布商基本都是从越云布号拿布来卖,镇上两家布庄,流云布庄有固定合作的布商,万宁布庄却是和越云布号关系紧密,听说是他的主家和越云布号有合作。” 陆憬又问起怎么找布商进货,王掌柜却道:“这我便不知了,镇上和布商打交道的都是这两个布庄的人,布商四处行商,也不在一处停留。” 陆憬便知道要找到布商拿货对于他这个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陆憬打听完消息,跟王掌柜告辞后便直接回村了。 昀哥儿给陆憬温着午饭,陆憬吃完饭后坐在院里,他面色有些沉,心里思考着货源的事。 昀哥儿要给陆憬做喜服,唤他进屋量身,陆憬收起脸上的沉重,笑着进了屋。 陆憬张开手臂方便昀哥儿动作,他低头看着昀哥儿毛茸茸的发顶,心里柔软,温声道:“张大夫开的药你也吃了一段时间了,明天我们去找张大夫诊诊脉。喜服不着急,房子还要建一段时间。” 昀哥儿闻声抬起头来,鼻尖蹭过陆憬的下巴,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咬了下嘴唇。 昀哥儿低下头去遮住自己涨红的脸,正想着说点什么,就听陆憬带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那就这么说定了。” 陆憬听着昀哥儿声若蚊蝇的一声嗯,笑着把他搂进怀里,就算外面再难,逗一逗昀哥儿他也能瞬间开心起来。 次日,两人辰时便出发去了大河村,清溪村过去坐牛车需要一刻钟,走路也只需要不到三刻钟,算是离得很进的村落。 陆憬带昀哥儿去了张大夫家,此时正好有人在问诊,张大夫示意他们二人等会儿,两人便站在院中等候。 张大夫的病人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应当是伤了腿,张大夫用竹板帮他固定住了,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汉子等在一旁,应当是病人的亲友。 堂屋的门没有关,几人的对话从屋里飘了出来,传进陆憬的耳朵。 “大哥,你这……咱们的货可怎么办啊?” “没办法了,镇上的布庄都有固定合作的布商,不会收咱们的布的,咱们还是得去折云县。” “可大哥你的腿……不然让我和老三去吧,给大哥你租个房子在镇上养伤,” 陆憬听他们提到布料,心中一动,他看向院中的马车,马车没有装车厢,车板上堆着箱子,这几个人竟是布料商人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昀哥儿——小陆的专属充电宝,抱一下就电量满格 第35章 学写字 陆憬昨天听王掌柜说了货源的事,他本打算徐徐图之,反正还要还要找铺子招绣娘,在这过程中再慢慢想办法。 没想到陪昀哥儿问诊竟突然遇到这行人,他扭头看看昀身旁的人,觉得昀哥儿真是他的福星。 昀哥儿一无所觉,发现陆憬看他便疑惑地回望过去,陆憬不好多说,便只是握住他的手捏了捏。 等那几人看完诊打算离开时,陆憬走了过去。 他拱了拱手,彬彬有礼道:“几位兄弟,我在院中听到诸位在议论卖布的事,请问几位可是布商?” 几人中应当是受伤的那人领头,其余两人都看向他等着他发话。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28节 他面上有些疑惑,却还是应道:“正是,不知小兄弟有何贵干?” 陆憬道:“我近日打算在镇上开一家成衣店,正需要布匹。” 领头汉子脸上的疑惑被惊喜取代:“你说的可是真的?” 陆憬笑道:“怎会有假,我能看看你们的货吗?” 陆憬又转向张大夫,询问道:“张大夫,可否借用一下您的地方?” 张大夫笑道:“没事,我这里也没人,你们尽管用便是。” 另外两位汉子脸上的颓丧焦急也变成了喜色,领头的汉子腿脚不便,他们便引着陆憬去了院里马车旁,打开箱子给陆憬看。 “小兄弟,我们的布料都是从越云布号进的,这些都是时兴的花色,你看。” 陆憬仔细看了,几兄弟不知是做过市场调研还是单纯的审美不错,拿的货确实都很合陆憬的意,陆憬道:“你们还有多少布匹,我的店还未开业,怕是吃不下太多。” 两人中长脸的汉子更机灵,赶紧道:“剩的货也不多了,约莫三十匹。” 他动作利索地把空箱子搬到地上,把装了货的箱子都打开来给陆憬看剩下的布匹。 陆憬逐匹看过来,有锦缎有棉布,他在心里默了个数,觉得自己应当能吃得下,便道:“劳烦几位算一算全部买下需要多少钱。” 长脸汉子进屋去找他们大哥,领头的汉子也听到了院里的对话,他转向张大夫,问道:“大夫,请问此处可有算盘?” 张大夫摇摇头,“我这处每天不过几十文的往来,可用不上算盘。” 领头汉子满脸着急,生怕再耽误下去生了变故,这单生意会黄,陆憬也跟着走了进来,他道:“不用算盘,我列个单子,你告诉我每种布匹的价格,我来算。” 见领头汉子脸上有些犹豫,陆憬这才反应过来,这样的话对方完全不知道自己算的是对还是错,自己和他们又素未谋面,他们怎么敢随便相信自己呢? 陆憬沉吟了一会儿,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这样,我先列单子算一遍,如果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我便买了这批货,你们一会儿把货送去我家中,到时我准备好算盘给你们自己算,我没带那么多银子,若要交易都是要去我家的。” 领头的汉子一听,也觉得很是中肯,反正最后他们还要用算盘算一遍,要双方都认可才作数,他便点点头应道:“没问题,我给你列。” 陆憬问张大夫借了纸笔,很顺手地递给昀哥儿,昀哥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走到桌边铺了纸蘸好墨抬头看向陆憬。 陆憬笑着对领头汉子道:“你说吧。” 领头汉子愣了愣,怎么是这小哥儿来写? 不过连陆憬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再犹豫,让另外两个汉子把剩余的货物都搬到堂屋,他拿出一本册子,一一对照着把布匹名称和价格念给昀哥儿听。 他本来还特意放慢了速度,怕小哥儿跟不上,结果小哥儿几乎在他说完的同时便停了笔,听他停下还疑惑地看向他。 被这么标致的小哥儿注视着,领头汉子涨红了脸,他也不再放慢速度,正常地往下念去。 等他念完,昀哥儿搁下笔,拿起纸吹了吹递给陆憬,他小声道:“陆大哥,一共是九十贯并三百文。” 陆憬惊奇地看向昀哥儿,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样的计算能力,这已经不只是受过良好教育便能解释的了,他一定是天资聪颖又好学,才会这么厉害。 昀哥儿接触到他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知道有没有算错。” 陆憬看着单子默算了一遍,果然,和昀哥儿算的分毫不差,他在心中叹口气,他这到底是捡了个什么样的宝贝啊。 陆憬余光瞥见昀哥儿满眼期待地盯着自己,对他笑道:“没有算错,昀哥儿真是太厉害了。” 昀哥儿被他夸得脸红扑扑的,分明是高兴的样子。 三个汉子看他俩在那说小话,莫名觉得自己在这屋里好像有点多余,好在陆憬很快抬起头来,对他们笑道:“我算出来是九十贯并三百文,这批货我要了。” 几人见他极为自信,心里也觉得他算的应该大差不差,稍微放下心来,既然他能接受这个价位,那么就算最后算出来和他算的结果上下有些差距,应当也问题不大。 几人都很高兴,他们本来愁云惨淡的,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这生意竟然就这么成了。 谈完生意,陆憬跟几人说了要等一会儿,便带着昀哥儿走到张大夫跟前说明来意。 张大夫心里点头,听话的病人他们最是喜欢,更别提这个还会自己主动来复诊。 几个汉子发现是小哥儿要看病,都自觉地去了院里等候,断腿的汉子也被他们挪到了马车上,等着陆憬忙完后一起出发去他家。 屋内,张大夫仔细给昀哥儿诊完脉,对两人笑道:“调理得很好,吃完这副药再换一副,应当就差不多了。” 陆憬面色一松,对昀哥儿身体状况的担心一直压在他心底,尽管看了两位大夫都说好好调养能养回来,他还是放不下心,今天张大夫的话总算给他吃了一剂定心丸。 陆憬付了诊费,带着昀哥儿走出来,他虽然面色如常,却连三兄弟都能感觉到他的高兴。 两人这便要折返,几兄弟多付了些诊费,跟张大夫说明情况,把空箱子暂时放到张大夫的院子里,请他帮忙看着,晚一点再回来拿。 马车上没了空箱子便腾出了可以给陆憬和昀哥儿坐的地方,陆憬也不推辞,带着昀哥儿坐在了车尾。 陆憬指明方向,马车便向清溪村驶去。 路上与几人闲聊,陆憬才了解到他们的情况。 三人是亲兄弟,分别叫做徐文华、徐文成、徐文柏,做布商没有多久,现在还没有稳定的客源。 他们从布号进完布后沿路向布行兜售,布行在他们这里挑选布匹,这次能看上他们的布下次可能就看不上了,他们也没有主动权,因此每一趟都要辗转多个地方才能把布卖完。 折溪镇他们之前便来过,镇上的两家布庄都不需要他们的布,因此这次他们只是路过,要去下一站折云县,那里有几家之前跟他们交易过的布庄。 谁料老大徐文华在半路不慎摔了腿,旁边路过的村民说近处村子里有大夫,他们便跟着村民指的路赶紧送去了张大夫那儿。 大夫诊断出右腿骨折,交代了要静养,不然怕是会落下残疾。 走商路上实在颠簸,不能带上伤者,要么便把伤者留在这里,再留下一人照顾他另一人独自去走商。 只是两兄弟生意头脑不及大哥徐文华,单独一个人去怕是被骗得裤子都不剩,两个人还能勉强只应。 三兄弟左右为难,实在找不出一个万全的办法,布料不卖出去他们都回不了本,怎么能安心回家? 陆憬的出现简直是给他们解了燃眉之急,他们把布出完后便可以慢慢地往家走,避免太过颠簸,把大哥徐文华送回家养伤后,剩下的兄弟二人还能再去重新进布来卖。 陆憬心中一动,他问道:“不知你们的布料款式是怎么挑选的?” 徐文华笑道:“是老二选的,他眼光好,挑的布许多老板都能看上。” 老二便是之前机灵的长脸汉子,陆憬知道他们不是运气好瞎选的,心中便是一定,他道:“我的铺子暂时还没开起来,你们下次再走商可以来镇子里寻我,到时候我们再聊长期合作的事。” 徐文华难掩激动地点点头,兄弟三人面上都有喜色,他们终于要有第一个稳定的长期客户了。 清溪村离得近,更别说他们驾的马车比牛车速度还要快些,说话间便已经进了村。 陆憬顾忌着自己去借算盘让昀哥儿带几个汉子回家去终有不妥,于是让昀哥儿先下了车去村长家借算盘,他们几人则是驾车直奔陆憬山脚下的屋子。 昀哥儿动作很快,他们到家没多久昀哥儿便拿着算盘回来了,陆憬把算盘递给徐文华,把昀哥儿拉过来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跑什么,这又不是多着急的事,你身体不好要自己注意。” 虽然是责怪的话语,语气却是极为亲昵的,昀哥儿知道陆憬是为了他好,乖乖地点头应是。 徐文华打了遍算盘,发现竟然和陆憬算出来的结果丝毫未差,他本以为陆憬能算出个大概便十分厉害了,这下他心中对陆憬三分的佩服也变为了八分。 他赞道:“陆兄弟不用算盘便能算出这么多布匹的总数,日后开店做生意一定也会如鱼得水。” 陆憬笑着应下了他的夸赞,既然双方都对价钱没有异议,陆憬便取出银票付与兄弟三人,陆憬家中没有专门装布料的箱子,正好兄弟几人要腾出马车安置徐文华,就便宜把箱子卖给陆憬了。 钱货两讫,兄弟三人没有多留,约好下次行商时再来找陆憬,三人便驾着车离开了。 解决了货源这桩大事,陆憬心里也松快了些,剩下重要的事便是绣娘了,陆憬拜托了王掌柜帮忙留意,也张贴了招工告示,这件事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他还在心里做着计划,突然发现一边的衣角被拉住了。 “陆大哥,你这两天就是为了布料的事不开心吗?” 陆憬一怔,他以为他伪装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昀哥儿看了出来,他把昀哥儿的手捞起来握住,笑道:“是有些发愁,现在总算解决了。” 昀哥儿低下头,“陆大哥,喜服我很快就做好了,我之后还是想继续去采药。” 陆憬还没来得及反对,昀哥儿便挣开陆憬的手进了屋,抱出了那个陆憬眼熟的那个匣子。 昀哥儿把匣子递给陆憬,“陆大哥,你开铺子到处都需要钱,我没什么能帮到你的,这里钱也不是很多,但是我会努力挣的。” 陆憬看着昀哥儿认真的脸,喉头像是被什么梗住了一样,他喉结滑动,一把将昀哥儿按进怀里,不让他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 “傻昀哥儿,哪有还没成亲就把自己的钱全给夫君的?这是你辛辛苦苦赚的,自己留着。” “可是陆大哥的钱也是辛辛苦苦赚的,也会给我花。” 陆憬哑然,换了个思路劝他:“你要这样想,要是我做生意赔了呢,所以我们还是要留点钱的,到时候就靠昀哥儿养我了。” 昀哥儿觉得陆憬说得好像也有道理,有些犹豫,陆憬又给他下了剂猛药,“再说了,男人有钱就容易变坏,以后咱们家的钱都要给你管的,你得好好管着我。” 昀哥儿迟疑地想:是这样的吗?可是村里不都是汉子当家做主吗,就算大户人家是主母管账,但是男主人还是可以随意支取的…… 但是他却隐隐觉得像陆大哥说的这样也很好,他一时之间没有找到反驳的点,便乖乖地顺着陆憬的意把钱匣子抱回去放着了。 陆憬以为这茬已经过去了,却听到昀哥儿出来后跟他说:“但是我还是想去采药挣钱,而且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我也会无聊的。” 陆憬想了想,确实,什么都不做人也会废掉,昀哥儿本来就是勤劳的人,他不愿意闲着也很正常。 但是采药太危险了,他实在不放心昀哥儿一个人去,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怕是会疯。 昀哥儿会的东西这么多,难道不能做点别的轻松的工作吗? 陆憬想起之前买的三字经手抄本,书斋好像也会雇人抄书……他不太了解情况,便问昀哥儿:“书斋似乎也会雇人抄书,昀哥儿不如做这个?” 昀哥儿迟疑道:“可是书斋不会放心把书给一个小哥儿抄的。” 陆憬知道了真的可以,便笑着保证道:“那就交给我了,一定没问题。” 昀哥儿点点头,他也不犟,只是想有事情做,能多挣些钱帮到陆憬就最好了。 说到写字,陆憬这几日已经把买的两本书学得差不多了,今天下午得闲,他便想让昀哥儿教他写字。 等陆憬教完木掌墨从薛家旧宅回来时,昀哥儿已经把纸墨都摆好了,他在一旁缝衣裳。 见陆憬回来,他抬头对陆憬笑了笑,把衣裳放回屋里,出来坐到了桌边。 陆憬洗完手回来坐到桌前,他看了看昀哥儿,抬笔就写了昀哥儿的名字。 陆憬对于字的结构不陌生,但是不会用毛笔,不会发力,因此写出来虽不至于歪歪扭扭,却也有些不忍直视。 昀哥儿抿嘴一笑,他也看出陆憬的问题了,他道:“陆大哥,我带你写一遍你感受一下吧。” 陆憬求之不得,欣然答应。 昀哥儿走到陆憬身后,陆憬身量高,坐着也不比昀哥儿矮多少,昀哥儿从背后把住陆憬的手,带着他写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认真问道:“陆大哥,你找到发力的感觉了吗?” 陆憬在昀哥儿靠近的一瞬间便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这样的感觉很奇妙,平日里他能抱个满怀的昀哥儿此时从背后环住自己教自己写字, 陆憬一会儿觉得昀哥儿手好软,一会儿又想昀哥儿身上好香,等听到昀哥儿的问话才回过神来,他咳了一声,根本不知道刚才写了什么,于是装作沉稳道:“有一点感觉了,再来一次。” 昀哥儿便耐心地又带着他写了一次。 陆憬:“……再来一次。” 写了好几次后,昀哥儿终于发现陆憬的心思不在写字上了,他有些恼,丢开陆憬的手问道:“陆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29节 陆憬咳了声,他想的东西可不敢告诉昀哥儿,他赶紧转移话题道:“没想什么,我写给昀哥儿看看有没有进步?” 昀哥儿有些狐疑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陆憬也没有全在走神,他回想着昀哥儿带着他写字的感觉自己写了一遍,发现果然好了很多,昀哥儿见了,也点头夸道:“陆大哥真厉害,写得很好了!” 陆憬立即得寸进尺,“那有奖励吗?” 昀哥儿拧起了眉思考要给什么奖励,陆憬却不等他继续想,一把搂住昀哥儿的腰把他按进怀里,吧唧亲了一口,笑道:“这便是奖励了。” 昀哥儿脸又红了,他不知道陆憬怎么会有这么多把戏,他推了推陆憬想站起身,“陆大哥你还要不要继续学了?” 陆憬箍住他不让他走,“不想学了,只想一直抱着昀哥儿。” 昀哥儿虽然害羞,心里却也是喜欢和他亲近的,因此便没有再挣扎,静静地靠在他怀里。 院里气氛正好,门外却突然想起了叫门声。 “陆猎户,新房那边有些事需要你拿主意,你在家吗?” 陆憬叹了口气,头一次这么强烈地希望房子快快建好。 昀哥儿伸手轻轻推了推他,“快去吧,他们都等着你呢。” 陆憬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昀哥儿,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打开门出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ooc小剧场 小陆:老婆手把手教我写字,嘿嘿 昀哥儿:不要脸,呸 第36章 搬家 转眼又过去了五六日,新房已经基本完工了,这日便要上梁。 陆憬没有张罗着邀请朋友,只有村长家知道他家修房的进度,自发地来了,陆憬点燃鞭炮,两个汉子抬着梁木登梯,木掌墨在一旁大声地念诵祝贺词。 陆憬抬头看着一点点升高的梁木,目光闪动,在这陌生的异世,他终于有一个属于他的家了。 他转头看着昀哥儿,因为有昀哥儿,这里才是他的家。 昀哥儿眼里都是开心,这幢房子虽然远远比不上他少时住的房子华贵,却是处处合他心意,每一个地方的设计陆大哥都仔细地给他讲过,这是陆大哥设计的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新房。 他察觉到陆憬的目光扭头回望过去,对陆憬露出个甜甜的笑来。 这一幕落在村长夫妻二人眼里,他们也真心为两人感到高兴。 两个汉子稳稳地把梁木安放好,这仪式便算结束了,村长夫妻和吴大壮走上来对陆憬和昀哥儿表示祝贺,赵氏问道:“新房都建好了,你们俩的好日子选好没?” 陆憬拱手道:“正要找婶娘帮忙看个好日子呢。” 赵氏笑道:“这还不好说?我早就帮你们看过了,下个月的初五、十六、廿七都是好日子,你们随便选一天都成。” 今天是二月廿三,这个月已接近月末,选最早的初五都还有十几天,陆憬算了算,觉得十来天下聘搬家应当是够了,便问昀哥儿:“我觉得下个月初五挺好的,昀哥儿觉得呢?” 昀哥儿没想到陆大哥连这个都要问他,他红着脸胡乱点头道:“我……我也觉得挺好的。” 哪有小哥儿这么恨嫁的……昀哥儿在心里唾弃自己,可陆憬事事问他意愿,他心里也觉得高兴。 陆憬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转头对赵氏笑道:“那就定初五了。” 赵氏捂着嘴笑,之前她还以为陆憬在这里慢悠悠地建房子是不着急呢,看来只是没表现出来罢了。 看他们两人相处,陆憬分明对昀哥儿上心极了,赵氏前几天为昀哥儿提起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 她前几日趁陆憬不在时去找昀哥儿说话,还教他要拿捏住陆憬,只是昀哥儿实在太乖了,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她想着陆憬这几天都要搬家,便给他们建议道:“那就初一下聘,初五迎娶,你看怎么样?” 陆憬点点头,这种事情听过来人的安排不会出错。 上完梁,这边的新房便算是彻底完工了,木掌墨和陆憬结算了建筑材料的银子,最后竟还退了陆憬几百文。 木掌墨做事爽快,宅子建得也好,陆憬和昀哥儿看了都很是满意,告别时也请了木掌墨来喝喜酒。 木掌墨笑呵呵地应好,他跟陆憬学了这十来天的画画,也算是入了门,之后多加练习应该也能用新的技法画图了,而且陆憬说了之后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找他,木掌墨虽然交了不菲的学费,心里也觉得值得。 等过了两天,陆憬定制的家具也做好了,他请了吴大壮帮忙,两人驾着牛车去了王木匠家。 陆憬要的东西多,王木匠单独腾了一间屋子装他的家具,陆憬看着满满一屋的家具,心里也很是期待放进新房的样子。 王木匠对他们很是热情,衣柜做出来后,王木匠对照着衣撑的形状联想出了柜子里横杆的用法,他不由得称赞陆憬的构思巧妙。 王木匠本想问问陆憬能不能买下图纸,只是村里人想法朴实,一应用具都是讲究实用,怕是没人会像陆憬这样花这么多木材打个衣柜,就算做出来怕是也没人会订,因此才遗憾作罢。 陆憬看着衣柜成品,做工细致,与他画的图别无二致,其余家具也按照他的想法稍微做了调整,他爽快地付了剩下的银子,便和吴大壮一起把家具往牛车上装。 来回几次,终于把家具全都拉回了新房,摆放好家具,原本空荡荡的新房终于变得顺眼起来。 吴大壮看着主屋里陆憬特意定制的大衣柜,挠挠头疑惑地问道:“陆兄弟,这柜子是做啥用的?” 陆憬把衣撑都挂到柜子里的横杆上,比划了一下,“这是用来挂衣服的衣撑,挂上之后便不容易皱了,挂在柜子里需要穿的时候直接拿出来穿上便能出门。” 他又打开左边的半扇门,“这边用来放不容易皱的衣服,折叠起来放好,要拿取也很方便。” 吴大壮这才知道这竟是个衣柜,他心里咋舌,陆兄弟这是有多少衣服要放,竟打了这么大个柜子。 吴大壮心里怎么想嘴上便问了出来,陆憬笑道:“是我和昀哥儿一起用。” 吴大壮并没读懂陆憬脸上的炫耀,只觉得这大衣柜两个人用确实还不错。 他看陆憬房里的家具,和村里一般人家都不太相同,有一些稍微多用了些木料做了改动,但看起来确实方便了很多,他心里暗暗记下,盘算着以后建新房时要请陆憬帮忙看看,能不能也按照他的这个来一套。 两人放好家具,陆憬晚些时候还要搬家,便跟吴大壮说好了过几天请他吃饭,吴大壮笑呵呵地答应,留下牛车给陆憬搬家用,他便先行离开了。 陆憬驾着牛车回家,他和昀哥儿昨天已经打包好了大部分东西,他早上起来后去搬家具,昀哥儿留在家里收拾其他需要带走的东西。 昀哥儿把剩下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收拾好,看着熟悉的屋子有些发怔。 虽然这里的房子很破,下雨时屋角会漏雨,墙面都脱落得有些坑坑洼洼,但是这里却是他重新开启新生活的地方。 前院除了墙角的葱蒜还陆陆续续种了很多花,他上山采药时遇到喜欢的花便会整株带回来,他刚来时荒芜破败的前院此时已经被花草装点出另一番生机勃勃的景象。 灶房边堆着一整面墙的柴火,他只砍过一次柴,之后便都是陆大哥去,陆大哥总是在柴火被消耗后及时地补上,不让他有动手的机会。 堂屋的饭桌上裁过他们的喜服,也画过新家的图纸。 后院被整齐地分为几垄,种的蔬菜也都长势喜人。 昀哥儿想起几个月前的光景,当时他寄人篱下战战兢兢,只能在深夜里蜷缩着身子给自己打气,然后第二天继续努力干活,后来他喜欢上了陆大哥,本以为是一场无望的喜欢,却得到了他意料之外的回应…… 这些回忆都被承载在这山脚的破屋里,他眼里有留恋、有不舍、也有庆幸…… 陆憬停下车,笑着走进屋:“昀哥儿,搬新家了。” 昀哥儿收起眼里的情绪,湿着眼眶对陆憬笑道:“好,搬新家。” - 古代的房子家具不需要考虑甲醛的问题,陆憬便和昀哥儿便在这天下午搬进了新家。 陆憬放了鞭炮,因为过不了几天便要办喜事,他们也没有请人来暖屋,陆憬昨日上山打了回猎,两人折腾了一顿好的,开开心心地吃了。 两人还没有成亲,现在依然是分房睡的,陆憬的大衣柜暂时只放了他的衣服,他看着空荡荡的衣柜,期待着它被填满的那一天。 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陆憬按照赵氏的指点,去镇上买了聘礼,顺便也给王掌柜带了信,请他下月初五去喝喜酒。 陆憬询问了找绣娘的进度,得知并没有合适的人来应聘,他心下叹气,技术型人才在哪里都是吃香的,他这个还没开起来的小店没有吸引力也是正常的,实在不行他便只能去县城的牙行碰碰运气了。 通知完喜讯,陆憬顺着路走去了之前去过的书斋,小二见他一身温和的气度,笑着上前招呼道:“这位公子,请问您需要什么书?” 陆憬笑道:“我想问问你们这里能不能接抄书的活?” 小二连忙道:“可以的,我们按照书的页数给钱,但是您得给我们看看字迹,我们才能决定要不要。” 这段时间正是县式,书生们都在专心备考,因此抄书的人少了许多,店里正缺。 陆憬从怀中拿出昀哥儿的手稿,“是帮我弟弟接的,他进城不便,这是他的书稿,您看看能行吗?” 陆憬话说得谦虚,实际对昀哥儿的字很是自信,果然,小二拿到柜台前递给掌柜的看了之后,他便见掌柜的点点头。 小二笑着跑过来,“掌柜的说可以,公子来挑挑要抄什么书吧,带书回去抄的话需要交押金,拿回后结算时退还。” 陆憬挑选着给昀哥儿拿了两本,交了一两银子押金,抄完能得二百文。 事情都办妥当后,陆憬便背着买好的聘礼,揣着给昀哥儿的书回家了。 第二天便是上门下聘的日子,陆憬和昀哥儿提前去把薛家旧宅打扫干净,跟村长家确认好时间。 上次提亲时请了媒婆,这次下聘按照村里的习俗可以请声望高的人上门,几人一商量,便决定让赵氏带着昀哥儿在家中等,由村长带着陆憬上门。 忙活了一天,到晚上陆憬才想起给昀哥儿拿的书还没给他。 他敲了敲昀哥儿的门,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昀哥儿才过来开门,陆憬没有多想,把书递给昀哥儿,笑道:“给你拿回来了,抄完两百文钱。” 昀哥儿接过来一看,惊喜地抬头看向陆憬:“陆大哥好厉害!” 陆憬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早点睡吧,明天还有大事呢。” 听他提起下聘的事,昀哥儿有些害羞地点点头。 陆憬回了房,昀哥儿关上门回屋从床下拖出个篮子,他得做完这个再睡。 第37章 成亲 次日吃过早饭,昀哥儿便要先回薛家旧宅了,陆憬看他拿着个包袱也没在意,他担心昀哥儿紧张,捏了捏他的手,“赵婶子一会儿就过去了,昀哥儿在家里等着我。” 昀哥儿点点头,今日下聘,他穿了身新衣,之前提亲时陆憬给他买的布够做三四身衣裳了,昀哥儿按照陆憬卖给布庄的图纸做了一身,当时约定了图纸不能二卖,给自己做一身却是没有问题的。 能在镇上风靡一时的图样自然是好看的,昀哥儿生得好,穿上好看的衣裳更是锦上添花,赵氏一见他就夸上了。 “哎哟,我晃眼一看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公子呢,我们昀哥儿真俊,稍微一打扮便这么好看了。” 她见昀哥儿拿着包袱,笑道:“这是你准备的回礼?”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30节 昀哥儿点了点头,上次赵氏去找他时便提醒了他下聘那天最好给陆憬一份回礼,这样陆憬有面子,会更看重他。 昀哥儿不图这些,他只是打算给陆憬好好送份礼物,于是拜托赵婶子帮他买了棉布,给陆憬做了两身春衣和两双鞋。 他不想让陆憬提前知道,就挑陆憬不在家的时候或者晚上做,因此昨天晚上才堪堪收尾。 赵氏也知道昀哥儿要送的是什么,还是她按照昀哥儿的要求帮他选的上好的细棉布,单是一匹布就花了三百文。 她心里感慨陆憬好福气,再没有哪家夫郎这么疼自家汉子了,不过也是他慧眼识珠,别人都因为村里谣言错过这颗明珠,只有陆憬看见他,珍惜他。 巳时初村长就带着陆憬上门了,陆憬给昀哥儿买了素银簪、耳坠和手镯,都是他细心挑选的和昀哥儿喜服相衬的样式,还有常规的四色糖果和一对鸡,除此之外便是聘金了。 陆憬本想多给些,但是他最近买地建房已经颇为显眼,还是昀哥儿劝他不要太张扬,免得惹人红眼。 见陆憬犹豫着不想答应,昀哥儿有些急,生怕他把剩下的钱全充作聘金了,在他看来这完全是陆憬能做出来的事,他口不择言道:“你不是说成亲后都给我管钱吗?是不是聘金都没有区别的。” 陆憬挑眉笑道:“噢~原来昀哥儿这么想管着我啊?” 昀哥儿听他故意歪曲事实,又急又羞却说不过他,左思右想只能放狠话道:“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陆憬又赶紧讨饶:“我听昀哥儿的就是,是我想让昀哥儿管着我。” 昀哥儿见他笑着凑到自己面前说这些话,也生不起气来了,噗嗤笑出了声。 最后陆憬便只是在平常的五两聘金上稍微加了些凑成八两八钱,也算讨个吉利。 村里人之前都听说了陆憬和昀哥儿定亲的消息,今天在路上见到村长带着陆憬一起,一打听知道是陆憬上门下聘,一些爱凑热闹的便跟着过来。 此时大伙儿围在屋外,见到陆憬给的聘礼纷纷咋舌,虽然知道依照陆憬定亲时给的礼来看,他给的聘礼不会少,但是也只以为最多与姑娘的聘礼持平就是了,谁知道还越过许多。 许多娶姑娘的都舍不得给这么多首饰呢,更别说聘金。众人看陆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花了那么多钱建房还能掏出这样的聘礼,陆猎户家底不薄啊。 当然也有看着眼红的,嘴里小声酸道:“怕是家底全都拿来下聘了,还是为了个小哥儿,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大喜日子,而且这是村长亲自保的媒,她也不敢大声闹事,只是周围人听到之后都皱了皱眉,扭头看见是王金梅,一些知道她家八卦的人便见怪不怪了。 王金梅这段时间都约束着柳烟不让她往村南这边来,怕她看了心堵,只是她看见是陆憬的热闹还是忍不住想来看看,结果看完觉得更闹心了,她总觉得这些本该是她家烟姐儿的,却被昀哥儿横插一脚抢了去。 陆憬对一个小哥儿都这么大方,若是结亲的是她家烟姐儿岂不是给得更多,她忍不住酸了一句,却被旁边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也呆不下去了,径直走了。 陆憬没有管屋外看热闹的人,他接到昀哥儿的回礼后有些惊喜地挑了挑眉,他总算知道这段时间昀哥儿躲着他在做什么了。 下聘没有多复杂的流程,很快便结束了,陆憬拿了买的瓜子点心分给门外看热闹的人,让他们也沾沾喜气,大伙儿纷纷给陆憬道喜,陆憬笑道:“初五我和昀哥儿成亲办喜事,欢迎大家来喝喜酒。” 他说是这么说,也没指望有多少人会来,大伙儿和他都不熟,来吃酒还要搭点礼金,若是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算了,就算关系一般还是会碍于人情去吃酒,像他这种外来户不受排挤已经不容易,来吃酒就别想了。 众人得了喜糖说完恭喜便都散了,村长夫妻跟陆憬商量完初五那天的席面流程等也离开了。 陆憬和昀哥儿回了家,他拿着昀哥儿给他做的衣服很快回屋换上了,只是家里没有铜镜,他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便出去让昀哥儿看。 陆憬穿了浅青色那身,他平时打猎多是穿的深色,昀哥儿从没看过他穿浅色的衣服,此时他穿着浅青色长袍站在那里,便是活脱脱一个温润公子。 陆憬看昀哥儿的表情,知道他喜欢自己穿这个,便道:“我很喜欢昀哥儿送我的衣服,我要给你一个奖励。” 昀哥儿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奖励就被陆憬抱住亲了一下,他现在已经有些习惯陆憬时不时的亲昵了,因此只是红着耳根没有推拒,他分明满眼都是喜欢,喜欢这样的陆憬。 - 初五一早,天还没亮薛家旧宅便已经忙活起来,昀哥儿昨晚是回这边睡的,尽管新家就在隔壁,陆憬还是有些不放心,请了赵氏过来陪他。 昀哥儿心里紧张,因此一整晚都睡得很轻,赵氏敲门刚敲了一下他便应了,利索地爬起身来。 起床后烧水沐浴更衣,一番忙活下来便已经天光大亮了。 陆憬请了村里的全福人赵阿叔一起来送嫁,赵阿叔天刚亮时便上了门,此时见到昀哥儿换上喜服出来,他和赵氏两人眼中都是惊艳。 昀哥儿本就好看,平日里穿的多是素色,显得清丽,换上颜色艳丽的喜袍又是另一番明艳动人。 赵氏拉过昀哥儿把他按坐到凳子上,嘴里夸道:“昀哥儿真是太好看了,连我都晃了下神。” 赵阿叔上前来给昀哥儿上妆,他面上一片慈祥和气,看得出确实生活很是如意美满,他笑着道:“别说你了,我做了这么多次全福人,也没见过比昀哥儿更好看的小哥儿。” 昀哥儿被他们夸得有些害羞,不过通过他们的反应他也知道自己今天应当是好看的,他也放下心来。 赵阿叔给昀哥儿绞完面,左右看看,昀哥儿肤色白皙,脸色红润,若是擦粉反而多此一举,便只给他在眼角抹了一点胭脂晕开,又在唇上点了口脂,便算是上完妆了。 上完妆后便是梳头,“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昀哥儿听着赵阿叔声音温和地慢慢念着祝福的话,他回想起和陆憬的相识相知相恋,眼神动容。 赵氏取来陆憬给昀哥儿买的首饰,赵阿叔一一给他带上,打扮完后一端详,两人又都是一连串的夸赞,最后纷纷感慨陆憬好福气,得了这么一个天仙似的夫郎。 不多时,外面便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陆憬租了马,请了迎亲队,热热闹闹地绕村子走了一圈来到薛家门前,赵氏在门前拦了拦,陆憬笑着说了好话塞了红封便没再难为他,放了他进来。 一身红衣的陆憬便这样闯进昀哥儿眼底。 陆憬穿深色衣服时显得冷淡沉稳,穿浅色衣服时温和俊朗,红色的喜袍却显现出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昀哥儿看着他走来,满面笑意地向自己伸出手,“昀哥儿,我来娶你了。” 昀哥儿眼里聚起水雾,他努力忍住泪水,有些颤抖的手轻轻搭上了陆憬的手,他哽咽应道:“好。” 陆憬用力地握住他的手,怜惜又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一把抱起他稳稳地走向堂屋。 陆憬走到薛老大夫的牌位前,把昀哥儿放下来,和昀哥儿一起对着牌位拜了三拜。 拜完起身,陆憬发现昀哥儿的眼泪已经流了满脸,他伸出手给他擦泪,嘴里轻声哄道:“昀哥儿不哭,晚一点我们就把爷爷的牌位带回去了,我们一起供奉爷爷,他在那边也会过得很好的。” 昀哥儿点了点头,想到今天大喜,努力把泪意憋了回去。 赵氏在屋外提醒了时辰,陆憬仔细擦干净昀哥儿的脸,便抱起他往门外走去,赵阿叔在院子门口大声地念诵着吉祥话,送新人出门。 门外围着许多看热闹的村民,村里成亲,用得起牛车的都不多,大多数都是牵着新娘子走回去。 陆憬却花钱租了马,众人见得少本就想看热闹,再加上迎亲队绕着村子吹吹打打这一圈,知道的不知道的这下都出门来了,因此大半个村的人现在都在薛家旧宅门口。 此时见陆憬抱着昀哥儿出来,许多小孩儿都控制不住地“哇”出声来,小孩子不像成年人懂得控制,因此都在稚声稚气地夸赞。 “新娘子好漂亮!” “哥哥真好看~” “我也想穿这个衣服阿娘~” 众人神色各异,汉子们觉得好看也不会说出口免得轻浮,未婚的姑娘小哥儿本来看了红衣骑马的陆憬都有些小鹿乱撞,这下看见昀哥儿和他在一处,不服泛酸的人不少,更多的人却不得不承认这二人光看外貌实在很是般配。 婶子阿叔们便没这么多顾忌,刘桂花啧啧道:“这喜服怕是花了不少钱吧,我瞧着像是锦缎?” 周氏点头道:“肯定是的,我见镇上的小姐穿的都是这种,这喜服的样式像是也没见过。” 旁边的人附和道:“是没见过,还怪好看的,不知道是自己做的还是在镇上买的。” 有别村的人来串门子顺便看热闹的,感慨道:“要我说啊还是因为这小哥儿长得俊,人衬衣服,哎,这么俊的小哥儿怎么不见你给阿福介绍。”她用手肘杵了杵旁边的妇人。 妇人脸上有些尴尬,昀哥儿的情况大伙儿都是心照不宣的,再说好看能干啥?只是她也不想在这大喜日子说人坏话,赶紧转移话题道:“哎,新人上马了!” 众人议论纷纷的这一段时间,陆憬已经把昀哥儿放上马背,自己翻身上马坐到昀哥儿身后准备出发了,跟陆憬交好的汉子们都吹起了口哨。 村里成亲要么把新嫁娘放到牛车上拉着走,家境很好的才会租轿子,像他们这样共乘一骑的见所未见,陆憬这样已经算得上是有些离经叛道了,只是他没有长辈,也没人制止他,就算一些老顽固念叨几句有伤风化,也传不到陆憬耳朵里。 陆憬笑着对围观的众人拱拱手,便往村北的方向去了,他们的新家就在旁边,走两步就到了,因此接完亲后也要绕村一周。 聘礼和嫁妆都装在担子里有人挑着跟在迎亲队伍后,昀哥儿的嫁妆便是一个小小的钱匣子,看不到有多少钱。 众人心里都有些嘀咕,没有长辈就是惨,都没人帮忙操办嫁妆。 陆憬看着那个钱匣子,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他知道那是昀哥儿的全部积蓄,昀哥儿曾经两次毫不犹豫地把它推给他,今天又把它装进了嫁妆。 他悄悄捏了捏昀哥儿的手,他们马上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以后他会对昀哥儿更好,一直好。 昀哥儿上了马便有些僵住,他幼时曾经摔下过马,对马匹有些阴影,陆憬跟他说过不想用花轿,问他的想法,他也同意了,只是上马后还是控制不住地僵了身子。 好在很快陆憬便翻身上马坐在他的身后,昀哥儿感受到把他整个人包裹住的体温,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他抬头看着前路,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心情如此平静地观察这个村庄,他的印象里这个村庄都是灰暗的,只是今天坐在马上看去,似乎也不是这样。 他的手被陆憬捏了捏,碍于规矩他不好回头,他听着身后敲敲打打的声音,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这里扎下了根,只是他的根扎在陆憬这里,陆憬在哪里,他便在哪里。 昀哥儿有些遗憾看不到陆憬穿着红衣骑马的样子,一定比他见过的那些公子少爷都更加意气风发。 清溪村不大,没过多久便绕回了薛家旧宅,往里走一小段路便是两人的新家了,昀哥儿感觉到陆憬翻身而下,还没来得及害怕,身体便一阵腾空,被陆憬从马上抱了下来。 新家门口放起了鞭炮,迎新人进门,吴大壮杜青山等人都围在门口恭喜陆憬,陆憬满面春风,抱着昀哥儿进了门。 跨火盆撒豆等仪式都在陆憬的要求下取消了,陆憬把昀哥儿抱进堂屋才放下他,主位上已经安置好了薛老大夫的牌位。 村长夫妻、吴大壮杜青山等和陆憬关系不错的汉子都在堂屋内,分列两边,南街医馆的王大夫和酒楼的王掌柜都应邀而来,此时也笑呵呵地看着这场喜事。 “吉时已到——” 全福人赵阿叔高声念诵,堂屋内外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看向堂内的陆憬和昀哥儿两人。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夫对拜——” 陆憬和昀哥儿相视而笑,深深地弯下腰去。 “礼成,送入洞房——” 陆憬把昀哥儿送到主屋,他眼里满是笑意,谁都能看得出他的开心。 昀哥儿端坐在喜床正中,他握着昀哥儿的手半蹲在昀哥儿面前,笑着抬头看他,“外面吵闹,不用你出去敬酒,一会儿我让赵婶子给你送吃的。” 昀哥儿的眼神停留在陆憬眉眼之间,这样的陆憬他觉得怎么都看不够,听到陆憬的话,他乖乖点头应道:“好的,我知道了陆大哥。” 外面传来了大伙儿起哄叫陆憬出去喝酒的声音,他有些不舍地道:“陆大哥快去吧。” 陆憬不知道有没有察觉昀哥儿今天对他格外地偏爱,他笑着起身亲了昀哥儿一口,转身出门去了。 杜青山等人一见他就围了上来,“陆兄弟,今天可是你的大喜事,我们敬你的酒可不能不喝。” 陆憬笑着应好。 他扭头看了看主桌的王大夫和王掌柜,笑道:“我先去打个招呼,待会儿过来陪你们喝酒。” 众人都笑着放他过去。 陆憬倒了酒走到主桌,依次敬了酒。 村长夫妻都让他好好过日子,他也点头应好。 王大夫喝了陆憬敬的酒,笑道:“以后对昀哥儿好些,不然老头子可要找你麻烦。” 陆憬认真地点点头,“我必定会对昀哥儿好。” 王大夫有些感慨,他之前还想给昀哥儿说媒,免得昀哥儿无依无靠,没想到最后竟是老薛临终托付阴差阳错地促成了昀哥儿的姻缘,他见陆憬眉目平和,眼神清正,是一个很值得托付的少年人,一直为昀哥儿提着的心也放下了许多。 敬酒敬到王掌柜这里,他先恭贺了陆憬成亲,两人喝完酒后,他对陆憬道:“你之前拜托我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31节 陆憬精神一震,他之前托付王掌柜的便是成衣店的绣娘招工一事,他本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却意料之外地有了进展。 今天不是谈事的好时机,他便和王掌柜约好次日去找他。 王掌柜乐呵呵地应好,心里却有些为陆憬担心。这件事虽然有了进展,却有些复杂,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成。 只是陆憬今日大喜,这些都不好说出来扫兴,等明日再与他详谈便是。 第38章 洞房 陆憬早早便托付过赵婶子给昀哥儿送饭,她提醒陆憬村里的习俗是新嫁娘当天不能吃饭,陆憬却不管这些。 陆憬都不管那她自然也不再劝,她瞅着个灶房没人的空档,麻利地给昀哥儿盛了两碗肉菜,背着人端进了喜房。 昀哥儿乖乖地端坐在喜床上,见她端着饭菜进来眼睛亮了亮,赵氏知道他这是饿了,招手让他来桌边。 她算是看出来了,陆憬不在乎那些规矩礼节,他根本不愿意让他家昀哥儿受半点委屈,她便也不用之前教他的那些规矩约束昀哥儿。 按照以往的那些规矩新嫁娘嫁人当天都很遭罪,只是没有人觉得不对,老祖宗传下来的就是这样,他们便也世代遵从着。 昀哥儿有些犹豫,他还记着她们教他的规矩,赵婶子笑道:“你家陆猎户当着众人的面都不守规矩,现在没人看见还讲究这些做什么,快来吃吧,要是饿着你你家陆猎户怕是要来找我麻烦。” 昀哥儿便慢慢走过去了,只是被赵婶子左一句右一句“你家陆猎户”打趣得有些脸红,他默默坐到了赵婶子对面去。 赵婶子把饭菜推到他面前,昀哥儿端起碗慢慢吃起来。 吃完饭,赵婶子神神秘秘地塞了本小册子给昀哥儿,让他好好看看,便端着碗筷出去了。 昀哥儿走回喜床上坐下,好奇地翻开了手里没有书名的小册子,看扉页好像是一本图册,昀哥儿心里疑惑赵婶子怎么会给自己这个,往下又翻了一页,却在看清书页上的内容后,像被烫到一样一下便把书丢到了床铺内侧。 昀哥儿从脸红到了脖子根,久久不能平复。 - 外间的席上正是热闹,陆憬本以为来的人不会太多,没想到清溪村的大多数人家竟然都来了,幸好隔壁村就有屠户,加急去买了肉回来才做够这么多人的席面。 来的人有些是看在村长的面子上,而有些是想和陆憬交好,大伙儿热热闹闹地吃着席,眼睛却瞟着屋内主桌。 主桌上竟然有两个镇上的老爷是坐着马车来的,刚才还看陆憬笑着跟他们敬酒,想来交情应当不错,之前众人只以为陆憬是个有出息的猎户,没想到他竟然在镇上有这样的人脉,众人心思各异,羡慕的嫉妒的都有,只是不在嘴上说出来。 不过也因此,更多人嫉妒昀哥儿得了个好夫婿了,有些家中有女儿的,想着哥儿不好生养,悄悄动起了歪心思。 杜青山等人嘴上说着要灌酒,实际和陆憬喝完一轮后便都在替他挡酒,等宴席结束时有好几个都醉得七歪八扭了。 杜青山和吴大壮酒量好些还保持着清醒,他俩认真地拍了拍陆憬的肩膀,“陆兄弟,你快去洞房吧,这里我们帮你收拾。” 陆憬失笑,谢过他俩却没进屋,天还没黑呢,他还是先把外面收拾好再去找昀哥儿。 他有异能,而且喝得也不多,现在并没有多少醉意。 人已经开始散了,赵婶子一家都留了下来帮忙收拾,几人手脚麻利地把碗筷桌椅都归置好,等着第二天还回去便是,陆憬把剩下的饭菜都送给了赵婶子家,这在村里算是好东西,关系好的人家才能分到呢。 一切都交代完,赵婶子跟陆憬打了声招呼便带着一家人走了。 昀哥儿听着外面的热闹慢慢散了,心里也慢慢紧张起来,他本来对这件事懵懵懂懂,可那本画册对他造成的冲击太大,即使只看了一眼他想起来还是脸红心跳的。 陆憬端着饭菜推门进来,他把留好的饭菜热了热,现下已近黄昏,这便算是他们的晚饭了。 昀哥儿赶紧上前去接,陆憬避开他的手把饭菜端过去摆在了桌上,他抬头对昀哥儿笑道:“饿了没?快过来吃。” 昀哥儿吃着饭,眼睛时不时瞟向对面的陆憬,陆憬似乎一无所觉,认真吃着饭。 两人吃完饭,陆憬把碗筷收拾好放到厨房,便端着准备好的酒回了主屋。 陆憬倒了酒,递了一杯给昀哥儿,两人勾手而饮,昀哥儿没喝过酒,被辣得一个激灵,脸上也一下就红了。 陆憬好笑地给他倒了杯茶漱口,今天一直忙碌,陆憬现在才来得及好好看看昀哥儿。 他今天才发现,昀哥儿穿红衣实在惊艳,薛家旧宅里昀哥儿的一抬眼,让他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昀哥儿的眼里含着被酒刺激出来的水雾,连睫毛也被浸得有些湿漉漉的,陆憬目光扫过他秀致挺拔的鼻子,红润的嘴唇,最后停在了眼角那抹飞红上。 昀哥儿才刚放下茶水缓过神来,身体便突然腾空,下一秒他便被放到了床上。 一下子离陆憬这么近的距离,他脑海中又不受控制地闪过白天看的那幅画,他下意识转开眼不敢和陆憬对视,脸上温度升得更高了。 陆憬低头仔细地看着昀哥儿,见他移开视线便挑挑眉笑道:“不是很喜欢我穿这身衣服吗,怎么不看了?” 昀哥儿心里一跳,原来被陆大哥发现了啊…… 他被拆穿后更加不好意思了,被陆憬注视着的地方似乎都在发烫,昀哥儿努力挪着身子,想把自己藏进被子里,让陆憬别再看他。 陆憬被他磨出一身的火,正想按住他让他别动,余光却发现床里侧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不及多想便伸手拿了过来,看清楚是什么后眉头便是一扬,他那里也有一本一模一样的,是昨天村长塞给他的,这一本却被扔到了床的里侧……想来应该是今天过来之后赵婶子才给昀哥儿,昀哥儿随手扔的。 他眼里泛起笑意,出声问道:“昀哥儿,这是你的书吗?” 昀哥儿听见他的声音便停止了缓慢的挪动,他抬头一看,发现那本书竟被陆憬拿在手里,说话间竟然就要翻开。 他赶紧按住陆憬欲要翻书的手,结巴道:“陆大哥,这……这就是一本医书,我拿出来看忘记放回去了,我现在就放回去。” 他说完便打算起身把书拿过来藏进箱子里,陆憬岂会如他的愿,他压在昀哥儿身上不让他起身,笑道:“什么医书啊?我也想学学。” 昀哥儿来不及阻止便眼睁睁看着他翻开书来,他顿时大窘,也不再慢吞吞地挪动了,顾不上许多便猛地推开陆憬,把上半身埋进了被子里。 陆憬扫了两眼书,喉头滑动,他拉开被子把昀哥儿挖出来,见他从脸红到了脖子根,不知道衣服遮住的地方是不是也是红的…… 陆憬眼神暗了下来,他见昀哥儿闭着眼不敢看他,知道他是太过害羞,他低头亲了亲昀哥儿眼角,嗓音温柔地说:“昀哥儿,你真好看。” 昀哥儿心里一酥,不由得睁开眼看了看陆憬,他眼里水汪汪的,看了陆憬两眼便又别开了目光。 陆憬被他眼里的神色看得心里发痒,猛地低下头吻住他。 …… 红烛帐暖,床边的书在不停的晃动中被晃下了床。 帐中偶尔传出来几声泣音,又随即被陆憬温柔地安抚。 屋里的声音持续了大半夜,最后隐约传出陆憬的询问声和昀哥儿含糊的应答声。 等一切平静下来,陆憬只穿着亵裤出了屋,他背部肌肉紧实,如今却多了许多抓痕。 他打了灶上温着的水进屋,拧了帕子轻轻给昀哥儿擦拭身体,昀哥儿已经睡了过去,眼角还带着泪痕,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他想起之前忘了结发,又找了剪刀来各剪了自己和昀哥儿的一缕头发,用红绳系好放到荷包里。 把荷包妥善放好,陆憬便上床抱住了昀哥儿,他心里被填得满满当当,低头亲了亲昀哥儿的眼角,满足地闭上眼睡了。 次日天光大亮,昀哥儿才挣扎着醒了过来。 他眼睛酸胀,想伸手揉揉眼睛,却发现身上没有一处不酸痛,尤其是腰股之间,连骨头缝里都透着酸意。 昀哥儿被这股酸意驱散了困意,他看着陌生的床顶茫然地眨了眨眼,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亲了。 昨天晚上的记忆也一股脑地涌现出来,他倏地红了脸,脑海里昨晚睡前看到的便是晃动的床顶,他又一下拉过被子蒙住眼睛。 昀哥儿害羞得全身泛红,原来成亲是这样的…… 但是陆大哥怎么变得这么坏,他都说累了想睡觉还是不放过他,只会温柔地亲亲他告诉他马上就好了又继续动作,却过了很久很久才结束。 隔着被子隐约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昀哥儿拽着被子的手紧了紧。 陆憬天亮没多久就醒了,他低头看看怀里的人,眼里泛起笑意,抱着昀哥儿温存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抽出来,起身去给昀哥儿做早饭。 他整晚没睡几个小时,却觉得神清气爽,好像有使不完的劲。 他的厨艺在不断地努力下也终于有了一点进步,起码熬粥不会再煮成干饭了。 他先把米下锅,然后去后院摘菜,切成小碎片撒到粥里,等粥快要熬成时再撒点盐,他一点一点地撒,生怕撒多了毁了这锅粥,撒一点盐盛一点粥出来尝咸淡,等他终于觉得咸淡可以了,自己也吃了半饱。 他抬头看看天色已经不早,昀哥儿应该快醒了,便用碗盛了粥端进屋。 陆憬好笑地看着被子里听见他声音便僵住不动的那一团,他把粥放到桌上,伸手去拽被子,昀哥儿并不和他犟,他很轻易地便拉开被子露出昀哥儿的脸来,昀哥儿脸红彤彤的,别开了眼不和他对视。 他知道昀哥儿害羞,没有打趣他,只是温柔地问他:“身子难不难受?” 昀哥儿摇了摇头,他怎么好意思说。 陆憬把手伸到被子里,在昀哥儿腰间一按,“这里不酸吗?” “唔—” 昀哥儿一下便痛哼出声,害羞地往后躲了躲。 陆憬抓住昀哥儿不让他躲,手法温柔地替他按揉起来,轻声笑道:“和夫君有什么好害羞的?” 昀哥儿听到这个称呼脸更红了,他想起来陆憬昨晚哄他叫了夫君便放过他,等他抽抽噎噎地叫了之后换来的却是陆憬的变本加厉。 陆憬按了一会儿,怕粥凉了,便先把粥端过来给昀哥儿喝,昀哥儿坚持不让他喂,他还遗憾地叹了口气。 昀哥儿觉得陆大哥好像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却说不上来。 喝完粥,昀哥儿便打算起身了,他从来没有在床上赖到这么晚过,陆憬给他按揉过后确实好了很多,可是刚踩下地时却腿脚还是一阵酸软,陆憬伸手揽住他,无奈道:“在床上歇一天吧,家里没什么事需要忙。” 昀哥儿耳根发红,觉得自己有些没出息,别的新嫁娘还要一早起来给一家人做饭,而他什么都不用做还赖到现在,他缓过那一阵便站直了,认真道:“我要把书抄了,都拿回来好久了,一直躺着也难受。” 陆憬拿他没办法,他这种时候就很希望昀哥儿是个小懒蛋,而不是身体不舒服还这么勤快,好在抄书也不用太费体力,陆憬便也没拦他。 时辰已经不早了,陆憬招呼完昀哥儿吃饭便要去镇里,他昨天得了绣娘招工有进展的消息,今天便要去王掌柜那里看看具体是什么情况。 他刚和昀哥儿成亲,这会儿正黏黏糊糊不想分开,可是昀哥儿身子难受他也舍不得让昀哥儿和他一起,便抱着昀哥儿挨挨蹭蹭,亲了又亲,昀哥儿被他一下又一下的啄吻弄得脸上发痒,催他道:“陆大哥快去吧,早去早回。” 陆憬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昀哥儿嘴里催他离开,其实心里也不舍,打开门已经看不到他的背影了,这才打起精神回去抄书。 陆憬一路碰上了不少村民,都热情地和他打招呼,昨天去吃了席,关系比之前稍微拉近了些,而且大伙儿知道他和镇上的老爷认识,都想和他交好。 陆憬礼貌地一一回应,他穿着下聘时昀哥儿给他回礼的那件衣裳,温和带笑的样子像个翩翩公子,很多路过的姑娘哥儿都红了脸,只是想到他昨日才成亲,大伙儿又都卸了气。 因为出发得晚,陆憬到镇上已经未时了,早已过了午饭的时辰,酒楼这会儿也基本不再上客,只有几桌客人还没吃完。 王掌柜叫了小二交代他看店,便带着陆憬去了雅间说话。 王掌柜斟酌着道:“是这样,前日有个小哥儿上门来应聘,他之前在万宁布庄上过一段时间的工,后来被解雇了,他说是被排挤,不知真假。” 王掌柜叹了口气,“他来上工还有个条件,他家中只有一个夫君,夫君走镖受了伤急需用钱,因此他想预支两个月的工钱。” 陆憬皱紧眉头,这个情况实在棘手,又是曾被解雇又要预支工钱的,听起来实在有些不靠谱,只是他现在也只能病急乱投医,他叹道:“也罢,我上门去看看吧。” 他循着小哥儿留给王掌柜的地址走到西边,之前他从未来过这里,今天才发现镇上的这处贫民窟,巷子狭窄,房子建得极为拥挤,有几户院子的门口还有化着浓妆的女人或小哥儿在招揽生意。 陆憬避开那些想往他胳膊上拉的手,终于走到了巷尾,他抬头看着斑驳的院门,伸手敲了敲门。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32节 里面传来小哥儿清脆的声音。 “谁啊?” 听得出年纪不大。 陆憬应道:“你可是在云堂酒楼王掌柜那里留了信,便是我拜托他帮忙招工。” 里面立即传来椅子拖动的声音,很快门便开了。 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哥儿探出头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陆憬,许见陆憬气质温和,不像个坏人,才打开门把他迎进去。 陆憬走进院中,说是院子,其实十分逼仄狭小,他有些犹豫地停住脚步,小哥儿关上门几步跟了上来,招呼他道:“请到这边坐。”说着引他去了堂屋。 堂屋也不大,一应用具都十分陈旧了,陆憬坐到椅子上,发现桌上摆着一些做好的香囊钱袋,做工十分精良,绣法也和他在这边铺子里见到的有所不同,质量甚至比他在万宁布庄见到的那些还要好。 桌边有个绣绷,上面是未绣完的半成品,想来小哥儿刚刚便是正在绣花。 陆憬打量完桌上的绣品,扭头发现小哥儿捏着衣角紧张地站在一边,他失笑道:“站着做什么?坐下说。” 他看完小哥儿的绣品心里也有了底,这是个真有手艺的人才,若是人品没什么问题,那是一定要拿下的。 陆憬见小哥儿紧张,便自我介绍道:“我叫陆憬,打算在镇上开一家成衣店,现在货源已经谈好了,铺子要定下也很快,目前就缺一个绣工,你可会裁衣?” 小哥儿应道:“我叫南琦,裁衣和绣花我都会的。” 陆憬继续问:“我看你的绣法与本地似乎有些不同,你不是本地人?” 小哥儿垂下睫毛,“不是,我本来是青州人,家中生了变故,亲人都没了,就和……和夫君来了此处。” 陆憬点点头,青州的绣品确实很是出名,小哥儿是青州人便能解释他的绣技和绣法的来源了。 他顿了顿,问出了他最在意的问题:“我听王掌柜说你曾在万宁布庄做过一段时间,方便告诉我是因为什么被解雇吗?” 小哥儿低下了头,声音有些低,他觉得这位公子可能不会相信他的话,在很多主家看来被解雇过就是一个污点,他却还是认真答了:“因为绣娘们看不惯我是个小哥儿,也看不惯我绣得比他们好,便串通好了污蔑我偷东西,张掌柜大发雷霆,连上工的钱都没发给我便把我撵走了。” 陆憬看到了他做的绣活,觉得他的话可信度很高,不然他生活这么拮据,万宁布庄的绣娘收入高且稳定,正常人是不会刚上工就做出偷东西这种因噎废食的事的。 陆憬对他的话已经信了七八分,最后道:“我可否探望一下你夫君?” 小哥儿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带着陆憬走向了主屋。 陆憬刚进主屋便闻到一股药味儿,一个强壮的汉子在床上昏睡着,身上盖了被子看不到伤口,但是看他这个模样,应当伤得不清。 确定琦哥儿没说假话,陆憬便下定了决心。 两人回到堂屋,陆憬便对琦哥儿道:“我可以录用你,也可以提前给你预支工钱,但是我怎么能保证你不会跑呢?” 琦哥儿听到前一句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到了后面的质疑,他急道:“我……我夫君受了伤,我跑不了的。”最后几个字已经带上了泣音。 陆憬心里觉得这小哥儿之前的家世怕是不差,沦落到这个地步也在努力赚钱没有放弃为自己的家人治病,他想起了昀哥儿,动了恻隐之心。 他叹道:“罢了,我信你一次。” 琦哥儿喜出望外,眼里含着泪便笑了出来。 陆憬无奈道:“有纸笔吗?来写一份契书。” 琦哥儿连连点头,进了主屋飞快地拿出了纸笔递给陆憬,陆憬这手字目前还不是很能拿出手,契书这种小字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陆憬咳了一声,“你来写吧。” 小哥儿不疑有他,接过笔便写了起来,陆憬见他字迹清秀,便更笃定了对他身世的猜测。 写好契书,两人都签了字画了押,陆憬便取出四两银子交给琦哥儿,交代他有事便去找云堂酒楼王掌柜,若是开工了会有人过来通知,然后便带着一份契书走了。 琦哥儿送走陆憬后走进屋内坐在床边,对着昏睡的男人喃喃道:“大傻子,我们有钱看病了,我也找到差事了,你快点醒来啊大傻子……” 琦哥儿的泪水滴到男人手上,男人的手指轻轻地抽动了一下。 --------------------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陆:我只想和老婆贴贴,不想工作 嘻嘻,甜死谁了我不说 南琦(qi第二声,美玉的意思)明天见呀,啵啵! 第39章 南琦 青州府南家做布料生意,青州最大的布号便是他家所开,在城里也开有布庄。 南琦便是南家最受宠爱的小少爷,父母只得了他一个小哥儿,取名为“琦”,意为美玉珍宝。 南琦父母恩爱,即使膝下只有一个小哥儿也未纳妾,青州城里都笑他们把一个小哥儿如珠如宝地宠爱着,最后偌大的家业也只能便宜别人。 南琦虽然被父母娇宠着长大,却也并非不知世事,他从小便喜欢刺绣,十几年学下来,他的绣工比起布庄最好的绣娘也不逊色,而且南琦聪明,管账做生意也是一点就通。 南家夫妻二人见他这么出色,便打算给他招个赘婿,让他以后接手自家生意。 南琦无忧无虑地长到了十八岁,爹娘像往常一扬去布号视察生意,临走前还告诉南琦,已经在给他张罗赘婿的事了。 南琦不想招赘,那些上门婿都是贪图家里富贵,他看着都嫌弃,但是他知道爹娘是为他好,不然他一个未嫁的小哥儿出去做生意简直寸步难行,他便勉强地点点头,乖巧道:“我知道了,爹、娘一路顺风,早点回来。” 夫妻俩宠爱地摸了摸南琦的头,转身上了马车。 彼时单纯娇气的小少爷从没想过,这一别竟然就是永别。 南家当家人和夫人遇山匪丧命的消息传回城中,在布庄挑布的小少爷突闻噩耗,当即便晕了过去。 南琦半天后醒来,家里已经搭起灵堂,平日里看他不顺眼的叔伯全都登堂入室,装模作样地接待起宾客来。 南琦看着他们虚伪的脸,几欲作呕,他呼喊着下人想把他们全都赶出去,却发现灵堂里竟然没有几个熟悉的下人,他察觉不对,想出门去找管家,却被几个嬷嬷按住,硬是押回了房。 南琦终于意识到这或许便是一场阴谋,父母去世,这些人以这么快的速度赶来,又替换了下人,难道是巧合吗? 那他们的下一步又是什么?阻碍他们接管家业的只剩自己了,自己是不是也会无声无息地病死? 南琦感觉浑身一寒,他坐在床上紧紧地抱住膝盖,看着紧锁的房门和窗户上隐隐透出的守在门外的身影,心里彷徨无措。 果然,没过一会儿便有一个眼生的嬷嬷打开锁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汤,光是闻到味道便令人作呕,她对着南琦露出个笑来:“小少爷,您受了惊吓,这是南老爷吩咐给您熬的安神的汤药。” 南琦狠声道:“我不喝,你端走!你给我出去!” 嬷嬷仍是那副笑脸,只是眼神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她端着药走向南琦,竟是看南琦不喝想要硬灌,“那可由不得你。” 门外突兀地传来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嬷嬷循声看向门口,只见一个黑衣人快步向她袭来,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嬷嬷手里端着的药碗落到地上,药汤撒了一地,南琦被碗碎的声音吓到,整个人猛地一颤。 他抬头看向来人,发现竟是他家的护院,他对这个护院还算有印象,因为这是他从难民中救回来的。 他从山上祈福回来,遇到一群难民想抢一个小姑娘的吃食,这个男人出手护住了那个小姑娘,却被打得满身是伤。 他出手救下了两人,小姑娘被他送到了布庄学习绣活,男人被他带回家做了护院。 男人叫周岩,应当是之前遭了灾饿得太久才显得瘦弱,养了一段后便看起来和之前判若两人,他面容深刻,身板壮实,南琦站在旁边才将将到他的下巴。 后来周岩跟随南琦父母出去视察,救过两人的命,南琦听母亲提过,想给他置办宅院娶房媳妇儿,他却没有答应,言明受了南家的恩只想在南家做一个护院。 南琦父母欣赏他忠心又重情义,后面便有意培养他做一些生意上的事,希望他以后也能帮上南琦。 可这次周岩被派到别的地方办事,便没跟南琦父母一起,没想到就遇到这种事…… 周岩注视着南琦,他脸色苍白,头发也有些凌乱,眼眶通红,嘴唇也没有血色,整个人像只受惊的幼猫一样发着抖,他眼神波动,心疼的神色一闪而过,细看却只剩一片沉稳。 南琦从回忆中回过神,问道:“周岩,你怎么会来?” 周岩嗓音低沉:“他们想下药害小少爷,这个家里不能继续呆了,我来带小少爷走。” 南琦喃喃道:“走?这是我的家啊,他们想霸占的是爹娘劳累一辈子拼下的家业,我怎么甘心走?” 话说到后面已经有了泣音,南琦娇气,但是骨子里却有傲骨,他不想懦弱贪生,只想拉着那些坏人一起下地狱。 周岩的嗓音依旧平稳,“不走的话老爷夫人最疼爱的小少爷也会被他们设计害死,到时候更没有人能为老爷夫人报仇了。” 南琦怔了怔,眼里含的泪簌簌掉了下来,南琦一双眼睛平日里欢快又灵动,就算颐指气使地叫人做事也不令人讨厌,这双眼睛此时却溢满了悲痛和无错, 周岩手指动了动,像是想帮他擦擦眼泪,却碍于身份生生忍住了,他沉默几息便又开口:“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又会派人过来,小少爷快些收拾东西,我们这就离府。” 南琦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他胡乱擦了擦泪,打起精神起身收拾东西,他把路引和银两带上,又拿了几件衣服,便匆匆跟着周岩出了府。 城门已经快要关了,两人不敢耽搁,租了马车连夜出城。 半个月后,两人终于离开了青州所属的奉都布政司的管辖范围,进入了苋云布政司辖下的浣州地界。 南家终究只是商人,就算那些人在这短短时间内彻底收服了南家的势力,手也伸不到这么长,两人终于松了口气。 南琦本来就娇生惯养,从未吃过这样的苦,只是在强撑着一口气逃亡,这半个月来他舟车劳顿,加上郁结于心,进入浣州的当晚便发起了高烧。 周岩连夜背着他敲开了医馆的大门,向来冷淡沉稳的脸上布满了慌乱。 南琦这场病来得又急又凶,周岩顾不了许多,名贵草药眼也不眨地说用便用,终于把南琦的命保了下来。 客栈里人多眼杂,周岩租了个小院给南琦养病,南琦靠在床边,他大病未愈,还需要好好调养,他知道周岩为了救他几乎花光了他们带的银子,这几日还在外做工挣钱。 他心下黯然,觉得自己拖累周岩良多。 周岩功夫不错,在哪里都能找到一份不错的活计,现在却跟着他背井离乡,还填了银子给他看病吃药。 他下定决心让周岩离开,但是周岩对他的劝说听而不闻,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南琦劝说无果,便故作娇纵的样子,对着周岩颐指气使,想通过这种办法气走他。 没想到周岩却对他百依百顺,药碗打翻了便重新煎,他半夜说想吃糕点便会去街上守着,等糕点铺一开门就买回来给他。 南琦愣愣地接过糕点,他看着周岩身上被晨露沾湿的衣服,终于忍不住哭道:“大傻子!你就是个大傻子!” 周岩面色不变,眼底却藏着温柔,他低声道:“小少爷救了我的命,我会一直护着小少爷的。” 南琦便也不折腾了,也不再提这件事,而是乖乖吃药养病,他快点好就能多省些银子,身体好了还能出去做工挣钱,让周岩不用这么辛苦。 一个月后,南琦终于调养好身体,他们在的浣纱县离奉都布政司太近,两人为了稳妥,还是又往前走了几天,来到了折溪镇落脚。 两人身上的钱不多,便只租了一个偏僻窄小的院子,南琦绣技不错,去了布庄应聘,周岩则去了镇上的镖局。 南琦要去上工,未嫁哥儿的身份多有不便,而且周岩出去走镖,长的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在家,若是未嫁哥儿免不了被流氓混混骚扰,两人便对外说是夫夫。 按理说两个人都找到了差事,可以安定下来平静地生活一段时间了,但是上天加诸在南琦身上的噩运似乎还没有结束。 上工没多久南琦便被绣娘们抱团排挤,最后被污蔑解雇,周岩安慰他,凭他的绣技一定还能找到差事,转头自己却接了一单报酬丰厚十分危险的镖。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33节 他想着多赚些钱给小少爷,小少爷便不会这么忧愁了,却没想到镖头错估了危险的程度,去的人折了好几个,他拼尽全力也只带回一半货物,却也受了伤。 镖局丢了货物本来便要赔偿,给死者和伤员的抚恤金便少之又少了,虽然周岩有功,镖头却也不讲情面,说他顶多是功过相抵,只给了一两银子看病。 南琦在家做着绣活,他现在做些散活,拿去摆摊也能贴补些家用,他做得专注,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一大跳,针也扎到了手指上,他赶紧把手移开,怕血把布弄脏。 他把手指放进嘴里吮掉血珠,走到门口应门。 门外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他粗着嗓子道:“你家周岩受伤了,现在在南街医馆。” 通知完便离开了。 南琦身子一晃,他赶紧伸手扶住墙,他不明白为什么身边最亲的人接二连三地传来噩耗,先是爹娘,现在又是周岩。 他红了眼眶,却也没时间再让他继续悲伤,他打起精神进屋拿了所有的钱,锁上门快步去了医馆。 饶是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乍一看到床上面无血色昏睡着的周岩时南琦还是瞬间就落下了泪,大夫刚给他换完药,胸口的白布还浸着血迹,南琦走上前,强忍着哭腔询问道:“大夫,他的伤严重吗?” 王大夫见来人是个漂亮的小哥儿,问道:“你是伤者家属?” 南琦应道,“他是我……夫君。” 王大夫点点头,“伤者胸口被划了一刀,还好伤口不深,没有伤及内脏,更严重的却是他的左腿,小腿有骨折,若是不好好养,怕是会落下残疾。” 南琦顺着大夫的话看向周岩的左腿,此时已经被木板固定住,用布带缠了起来。 王大夫在一旁解释道:“这是为了帮助骨头生长愈合的,具体能不能长好,也只能看他自己了。前期养伤需要吃得清淡些,后面便得好好补补,促进伤口愈合。” 南琦点点头,不管是看病吃药还是补身体,都需要不少钱,他询问诊费,得知镖局给了一两银子,暂时还没有用完,他也没多说什么。 他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凭他自己就算去镖局闹也是拿不到钱的,他不想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满心都是要怎么赚钱给周岩看病。 周岩腿受伤了不好挪动,而且他胸口的伤口也很危险,要是发热不退便再难救回来了,王大夫便让他先住在医馆,等情况好些了再接回家。 南琦谢过王大夫,他看周岩这里有药童照看,便独自上了街。 他刚来到镇上找差事时便问过了镇上的两所布庄,流云布庄成衣生意少,不缺绣娘,而聘用他的万宁布庄已经把他解聘了,他也没办法再去。 他只会绣技,算账做生意的本事他有,但是别人招掌柜或者账房先生都不会招一个小哥儿,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内心焦躁又害怕,却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周岩还在床上躺着等他救命,他必须赚到钱。 南琦走到招工告示板前,已经做好准备若只有浣衣的工作也要接来做,却意料之外地在角落看到一则招工告示。 告示上说要招一名绣娘,要求绣技好,会裁衣,却没说店铺名字叫什么,而且据他了解,镇上也只有两个布庄。 招工告示说得含糊,南琦却也不敢错过,他看联系人留的是云堂酒楼的王掌柜,便径直去了酒楼。 他得知招工的店铺还没有开门,有些着急,他能等周岩却等不了,他犹豫半晌,还是咬咬牙提出了一个听起来十分过分的要求,他想赌一把,看能不能为周岩多搏出一线生机。 王掌柜没有立刻回复他,只告诉他要先跟店铺东家说一声,看他是否答应。 南琦心里着急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回去等候,他又绕去布庄买了不少碎布,打算多缝些香囊钱袋去卖。 都安排好后南琦便回了医馆,他提着心守了一整夜,时不时就伸手摸摸周岩的额头确认他有没有发烧。 天亮后,昨日的那位大夫便过来了,他仔细查看了周岩的伤口,笑道:“恢复得不错,可以带回家去修养了,他走动不便怕是不方便来医馆换药,你帮他换药时一定要好好清洁双手,白布也一定不能沾染污物。” 南琦一一记下,拿了药后便雇人把周岩抬回家。 镖局给医馆的一两银子加上药钱后已经全部花光,之后的诊费药费还没有着落,南琦心里着急,便攒着劲做绣活,他一动不动地坐了一整天,等停下时只觉得浑身没有一处不痛。 他怕周岩半夜发热,也没敢回屋睡觉,又生生在周岩床前熬了一整夜,快天亮时才稍微眯了一下。 南琦睡得不踏实,没过多久便挣扎着醒了过来,他见周岩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心里难过,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他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又接着做绣活。 不知做了多久,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惊觉竟然已经到未时了。 他应了门,听到来人的一瞬间便喜上心头,只是紧随而来的却是紧张,他既怕别人看不上自己,又怕别人不答应自己的请求。 出乎他的意料,这位年轻的东家不仅聘用了自己,还同意了自己的要求,南琦喜出望外,送走东家后便去了周岩床边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大傻子,我们有钱看病了,我也找到差事了,你快点醒来啊大傻子……” 他这两天一直紧绷着,生怕挣不够钱会耽误周岩的治疗,现在拿到了钱,便也终于能松口气,他一直娇生惯养着,哪里吃过这样的苦,他边说边哭,眼泪一滴接一滴地落到了周岩的手上。 哭到一半,一只手突然覆上了他的脸,手的主人没什么力气,想给他擦擦泪,动作也慢吞吞的。 “别哭了小少爷,是我连累你了。” 南琦在他伸手过来的一瞬间便怔住不动了,听到他开口说话他才敢确信周岩是真的醒了,而不是他的臆想,他连忙反驳道:“你没有连累我,要不是我,你一定会过得好很多。” 周岩应道:“要不是小少爷,我几年前便已经死了。” 南琦想骂他傻,他救过爹娘的命也救过自己的命,救命之恩早就报答完了,却哽咽着说不出口。 周岩看着南琦眼下的青黑,曾经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为了他这么努力地赚钱,他想想便觉得心疼,他想让小少爷能少些忧虑,没想到却拖了他的后腿。 南琦看着他依然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忍着哽咽道:“你快点好起来,大傻子。” -------------------- 作者有话要说: 昀崽的闺蜜兼陆憬的左膀右臂出现啦,这是重要配角,所以交代了一下背景故事,明天开店! 第40章 租铺子 陆憬从南琦家出来,先去云堂酒楼和王掌柜打了招呼说明情况,然后便去了街上,打算逛一逛给昀哥儿买些好吃的带回去。 糖葫芦、糖炒栗子、碧云斋的糕点、点芳斋的果子……他边走边买,不一会儿手上就拿了不少。 陆憬给昀哥儿买东西从不心疼钱,他想着早上昀哥儿难受的样子,只想多买些好吃的让他开心开心。 他今日穿着昀哥儿给他缝的新衣,浅青色长袍比起往日冷淡的深色系衣服更显得他温和俊逸,加上他昨天刚刚成亲,现在想起昀哥儿时脸上就不自觉地带着笑意,尽管穿的只是细棉布长袍而不是锦缎,一身的风度也实在令人瞩目。 街上的小哥儿姑娘大部分都在偷偷瞟他,他却浑然不觉,长街走了一大半,他看看左右手拿的吃食,觉得差不多了,便转身往城外走去。 他想起昀哥儿早上送他时分明也带着不舍的眼神,越发归心似箭,步伐也加快了几分。 他分明好好走着,前面却不知道突然从哪里闪出个人来,眼见着就要摔在他怀里,陆憬险之又险地一停,脚尖差点便要碰到眼前摔到地上的人,他低头看看,松了口气,还好没碰到。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人,穿着鹅黄色上衣浅青色下裙,身形却不像女子,想来应该是个小哥儿。 这人倒过来的时机实在奇怪,他在末世见过太多类似的投怀送抱的把戏,刚开始时他还好心伸手去扶,却每次都惹得一身腥。 后来他便练就了高超的鉴茶本领,全身写满了歪门邪道莫挨老/子,一起战斗的同伴都笑他性冷淡,今朝有酒今朝醉,谁也不知道能活到哪天,送上门来的享受一下也没什么,他也只是温和地笑笑,并不辩解。 也是因为这样的习惯,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伸手扶住这个小哥儿。 张灵舒在陆憬出现在街上的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他,自从几个月前在胭脂铺那一面之后,他便对那个温和俊朗的男子念念不忘,他让信得过的下人去打听,却也没有音信。 他性格泼辣,从小想要的东西都会不择手段地拿到,极少失手,再次在街上看到陆憬的那一瞬间他便明白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他迅速地想好计划,打算先来一出英雄救美,顺理成章和他产生联系,他很自信,以他的容貌和家世,这个男人必然也能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一切都计划得很好,假摔这种事他从小便驾轻就熟,家里的庶出姐妹全都吃过他的亏,可他没意料到的是,这个男人竟然没有伸手扶他,让他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 他算好自己不会摔到地上,便没有注意调整角度,等他真要摔到地上时却来不及了。 他的手掌被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着,他细皮嫩肉极少受伤,因此只是这样的伤便让他瞬间红了眼眶。 他将计就计,坐起身来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脚踝,做出疼痛的样子,然后可怜兮兮地抬头看着陆憬,“这位公子,我的脚好像扭了,可以麻烦你送我去医馆吗?” 张灵舒的容貌确实是不错的,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小巧,一双大眼睛此时含着泪仰着头看人,街上的很多人都生了恻隐之心。 陆憬却更笃定了心里的猜测,他温和一笑:“男哥儿授受不亲,你还是请别的小哥儿帮忙比较稳妥。” 旁边的一个大娘出声劝道:“既是脚扭了定然是走不了了,小哥儿哪里搬挪得动他?救人哪还顾得上这些,我看他疼得紧,还是快些送去,要是有人说闲话大娘我帮你们骂回去。” 小哥儿感激地看了眼大娘,扭头委屈又期待地看着陆憬,旁边的男人都在暗自遗憾怎么不是自己正好碰上小哥儿摔在面前,恨不得自己上手。 陆憬却依然不为所动。 他礼貌地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我家中有夫郎,若是让他知道怕是要吃醋,大伙儿都很愿意帮你,我还有事便先行一步了。” 他说完便大步走出了人群,这么一小会儿,看热闹的人已经围成了一圈。 张灵舒脸色一僵,上次听他买手脂还是为家中弟弟,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有夫郎了,可就算已经有夫郎又如何,在外帮一个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他凭什么不帮自己让自己下不来台? 张灵舒本来是装的,这下手疼加上被落了颜面,却是真情实感地委屈起来,众人见他哭得伤心,纷纷谴责陆憬不近人情,人群里却有个小娘子嗤笑道:“人家都说了有家室不方便帮忙,你们是聋了不成?” 男人们面上有些讪讪,在他们看来有家室也不妨碍他们去喝花酒,更何况只是把这个漂亮小哥儿送去医馆,他们求之不得呢,因此陆憬这样愿意避嫌的反而成了不合群的那个,他们异口同声地声讨他,被人这么直白地点出来才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 但他们怎么会觉得自己有错,当即大声地反驳道:“小娘子混说什么,有家室便不能救人了?” “就是就是。” “胡说八道。” 应和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小娘子翻了个白眼,懒得和他们争论,转身离开了。 张灵舒本来听大家都说陆憬不对才觉得挽回了一些颜面,那个女人说完那句话后两边便越说越歪,连围观的人眼神都有些不对了,他像被架在了火上,大戏唱了一半,另一人却早已脱身,好在他的丫鬟小月看情况实在不对,赶紧上前来解围。 小月哭着跑到张灵舒身边,“少爷你怎么了?我只是给少爷买块糕的功夫少爷怎么就摔了呜呜呜……” 张灵舒松了口气,暂时止了哭声,做戏做全套,他吩咐小月道:“我只是不小心摔了,现在脚扭了走不动,你去家里叫他们用轿子来抬我去医馆。” 小月点点头跑着去了,众人看这里没他们事了,便也都散了。只是有些人还心有不甘,徘徊着不愿离去,想看看有没有能用上自己的地方。 张灵舒表面上还是柔弱可怜的样子,暗地里却咬紧了牙,他就不信,他想要的东西还会得不到。 陆憬走出人群便直奔牛车停放的地方,他平时都更乐意自己走回家,但是今天他想早点回家,便打算去坐牛车,只是刚才耽搁了一会儿,不知道牛车走没走。 好在他运气不错,牛车还剩最后一个空位,等他上车后没有多耽搁便直接出发了。 陆憬坐下来呼了口气,总算赶上了,他想着很快就要见到昀哥儿,眼里都带上了笑意。 同车的人见他春风满面的,都纷纷调侃他,他也笑着回应。 众人见他买了这么多吃食拿着,糖葫芦便罢了,碧云斋的糕点、点芳斋的果子对村里人来说都是稀奇东西,逢年过节才会去买来尝尝味儿,陆憬一买就是这么多。 他们心里羡慕陆憬家底,嘴上拉着关系道:“你这买的是碧云斋的糕点啊,我最喜欢吃他家的绿豆糕,口感细腻,怎么吃都不腻!”其实他家也只买过几回,这么说不过是给自己充面子罢了。 陆憬笑了笑,“我也没吃过,看着还不错买来给昀哥儿尝尝。” 众人心里啧啧,陆猎户这是真的会疼人,昀哥儿嫁给他真是有福气。 大伙儿打趣了陆憬几句,家里有小哥儿姑娘的都后悔得抓心挠肝,这么个好夫婿就在眼前竟然没能给自家孩子抓住。 陆憬刚来那半年简直是无人问津,就算偶尔有看到过陆憬的小哥儿姑娘图他好看去给家里人说过,也因为爹娘说他没出息熄了心思,这些人家里现在自然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过既然陆憬已有家室,村里正常人家都不会把儿子女儿送去做妾,大部分人后悔是后悔,还是熄了结亲的心思。 大伙儿现在更好奇陆憬是怎么赚钱的,只是村里人赚钱的法子都是要好好捂住的,贸然去问也很不要脸,众人便只是旁敲侧击地问了问:“陆猎户打猎需要收徒弟吗?我家那小子身板可壮实了,而且还听话,你叫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34节 其余人也不甘落后,“我家老大也不错,又高又壮,学出来指定是打猎的好手。” “我家侄子……” 陆憬哭笑不得,怎么大伙儿都要来跟他学打猎?他听着众人七嘴八舌推荐自家孩子,无奈回道:“我暂时不收徒弟。” 众人有些失望,不过却也没说什么。 牛车到了村里,陆憬跟各位叔叔伯伯婶子阿叔都告了别,之前他和众人不熟时是一回事,现在大家都去吃过他家喜酒,便多了人情往来,只是他也不讨厌,村里大部分人还是好的。 他下了车,快步往家里走去,家里门关着,因为没什么熟人会来家里窜门,他家便不像村里大部分人家一样随时敞着门。 陆憬伸手敲了敲了门,很快便听见院里传来脚步声。 陆憬走后,昀哥儿抄了一会儿书便觉得腰酸得坐不住,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屈从于内心的渴望回到了床上躺着。 他心里羞恼,觉得自己没出息,村里媳妇儿进门第一天就下地跟着干活的比比皆是,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气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就是从他上次受伤开始,陆大哥就不让他再做重活了,砍柴挑水这些陆大哥全都包揽了。 后院菜田浇水拔草本来是他在照看,这也是他刚搬进来时两人的约定:他负责种菜做饭,陆憬提供别的食材。后来陆憬也主动揽了下来。 好像从那之后,陆大哥便主动跨过了之前约定好的泾渭分明的那条线,一步步地把他惯成了今天的模样,他一直没有问过陆大哥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现在却好像突然便明白了。 那些仿佛不经意的关心,那些温柔带笑的逗弄,原来都是喜欢。 昀哥儿好像突然得了一口蜜,在床上开心了好一会儿,连昨晚被陆憬折腾成这样的羞恼都淡了些,他觉得休息得差不多了,便又起来抄书,来来回回,一天下来,剩下的书也基本抄完了。 他看着天色,正想去灶屋做饭,便听见了敲门声。 几个月相处下来,他甚至能分辨出陆憬的敲门声,此刻辨认出外面的人是陆憬,他脚步轻快地往门口跑去。 昀哥儿拉开门,果然是陆憬在门外,他两只手都提着东西,笑着看向自己,昀哥儿一见他也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两人在门口傻笑了一会儿,陆憬揽着昀哥儿进了门,他把吃的递给昀哥儿拿着,转身锁上院门。 昀哥儿正想问他今天进展怎么样,便被他回过身来亲住了,陆憬的吻不再像成亲前那样克制地蜻蜓点水,而是辗转碾磨,亲得昀哥儿软了腰。 陆憬发觉昀哥儿往下滑,一把揽住他按在了院墙上,另一只手护着昀哥儿的后脑,继续缠绵地亲他,昀哥儿脑子里变成了浆糊,想问的话都不知飞到了哪里。 他听到院墙外有人走动,吴婶子和人打招呼的声音好像就响在自己耳边,昀哥儿不由得僵住了身子。 陆憬察觉到了,退出来温柔地舔了舔他的嘴唇,护住他后脑的手也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捏了捏他的脖子。 昀哥儿心里一酥,又慢慢放松下来,他不知道他们在门口亲了多久,等他被放开时,只能靠在陆憬怀里大口喘气。 陆憬低头看着脸色绯红喘着气的昀哥儿,眼里的神色变暗。 昀哥儿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他疑惑了一瞬,便想到了是什么,他已经不是昨天那个不知事的小哥儿了,他想起昨晚,默默地把身子挪开了一些。 虽然现在是白天,但是以他对陆憬的了解,他根本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要是再继续他恐怕真的不行了。 陆憬察觉到了他的闪躲,好笑地把他揽回来,“这么怕我?” 昀哥儿感受着他的存在感越发明显,实在说不出不怕。 陆憬这下是真的有点慌了,难道他的技术这么差吗?让昀哥儿对这件事竟然只有害怕,昀哥儿想跑,他按住昀哥儿不让他动。 昀哥儿还以为自己下一步可能就要被带回屋了,正打算再挣扎一下,就听到了陆憬有些紧绷的声音,“昀哥儿,你老实告诉我,昨天晚上我做得很差吗?” 昀哥儿愣了两秒,刚刚冷静下来的脸倏然又红透了,陆大哥怎么……怎么连这种事都要问,这让他怎么回答…… 陆憬现在陷入了对自己能力的怀疑,非要让昀哥儿给他个答案,昀哥儿逃避失败,被他扶着下巴抬起脸来。 陆憬满脸认真道:“昀哥儿,快告诉我,你告诉我哪里不好我才能改。” 昀哥儿见他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避无可避,小小声给了个答案:“陆大哥做得很好……” 说完他觉得自己的脸都可以煎蛋了,陆大哥怎么光天化日在院子里就说这些,太羞人了。 他的声音只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不过陆憬还是听清楚了,他松了口气,又因为昀哥儿夸他高兴起来,在昀哥儿脸上响亮地亲了一下。 只是他转而又疑惑地问道:“那你为什么怕我?” 昀哥儿羞耻过了那个度后便开始自暴自弃了,他实话实说道:“你昨晚太凶了,我全身都酸。” 他说着说着不自觉带上了撒娇的口吻,“今天抄了一会儿书就觉得腰酸得坐不住了。” 陆憬哪受得住昀哥儿撒娇,他连忙哄道:“都怪我,一会儿我给昀哥儿按摩,明天带你去镇上,咱不抄书了。” 昀哥儿乖乖地点点头,反正他的书也抄完了。 眼见天色实在不早了,昀哥儿便想挣开陆憬的怀抱去做饭,陆憬不让他做,把他按回了堂屋,给他在凳子上垫了个软垫,让他坐着吃糕点。 昀哥儿不愿意,陆憬退而求其次,在灶屋给他放了个小板凳,让他在那儿陪着他。 新家的灶屋要宽敞明亮许多,也收拾得很干净,昀哥儿吃着糕点看着认真做饭的陆憬,他犹豫了下,还是小心地捏了块糕点,走过去递到陆憬嘴边。 他从小学习的便是克制,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做这种亲密的事情,他脸有些红,看着陆憬转过头有些惊喜的眼神,却觉得自己做对了。 陆憬咽下糕点,对昀哥儿笑道:“我不爱吃这么甜的,你去坐着自己吃,不用管我。” 陆憬之前学了不少菜,却只有辣椒炒肉和拍黄瓜做得勉强好些,他怕昀哥儿吃了辣难受,便只放了一点点辣椒,最后少了辣椒的调味味道自然是又差了一些。 陆憬叹了口气,还是多赚些钱请人来做饭吧,他是真的有心无力,他什么都能吃得下去,却不想委屈昀哥儿跟着自己吃这些。 吃完饭天便已经黑透了,陆憬洗了碗,两人就着灶上的热水在旁边浴室洗漱完回屋,陆憬想着昀哥儿难受,让他先上床躺着,他坐在床边一边给昀哥儿按揉身子,一边跟昀哥儿说起南琦的事。 昀哥儿听着陆憬的描述,他听着陆憬对南琦的经历的猜想,脸上有些难过,最后听到陆憬预支了治病的钱给南琦,他才松了口气。 陆憬道:“明天我们就去镇上看铺子,现在的银钱不凑手,租一个先用着,绣娘和布料都齐全了,我们尽快开业。” 昀哥儿点点头,他听着陆憬对铺子的规划,心里也期待起来,陆大哥的设计的衣服这么好看,他们的铺子生意一定会很好的。 都说完了,陆憬吹了灯上床,昀哥儿还难受着,他舍不得对他做什么,便只是浅尝辄止地亲了亲他,搂着昀哥儿睡了。 次日,昀哥儿醒来时便觉得身子舒爽了很多,陆憬见他动作比昨天利落不少,想来昨晚的按揉应当很有效果,他暗自记下,以后做完一定要帮昀哥儿按揉,免得他第二天难受。 两人吃了早饭,便携手出发了。 陆憬之前没成亲时要注意避嫌,成亲后便彻底肆无忌惮了,他牢牢拉着昀哥儿的手,不让他挣脱,昀哥儿试了几次反抗无果,便也自暴自弃了。 路上遇到的村民见他们这么黏糊都要善意地打趣几句,昀哥儿面皮薄,过了几次后简直要钻到陆憬背后严严实实地躲起来了。 陆憬见他实在害羞,等后面遇到人时便先开口,“昀哥儿面皮薄,您莫要打趣他。” 对方便笑着不说了。 陆憬捏了捏昀哥儿的手,和他一起往村口牛车的方向走了。 牛车上众人看见两人拉着手过来,正想打趣,却被陆憬截了话头,众人便也不再说,只是感慨两人恩爱。 昀哥儿本来是不想来坐牛车的,但是陆憬说他身子不舒服,硬是带着他来了。 两人巳时便到了镇上,陆憬带着昀哥儿直接去了牙行,镇里的牙行不大,虽然也有人口买卖,但是像绣娘这种技术人才却是没有的,因此之前招绣娘时陆憬才想着实在不行去县城的牙行看看。 牙行里一名身材矮小的牙人接待了陆憬二人,这是昨天王掌柜介绍给陆憬的,让他若要租铺子直接找这名牙人便是,他已经打好了招呼。 牙人姓杨,口齿很是伶俐,他得了王掌柜的托付,自是会为两人好好办事。 陆憬把对铺子的要求告诉了杨牙人,杨牙人想了想,便给陆憬说了三个铺面。 第一个铺面在主街上,铺面很小,但是租金最贵,一个月三两银子。 第二个铺面在云堂酒楼转进去的那条街,铺面不算很大,但是后面院子大,一个月二两银子。 第三个铺面最偏僻,铺面和院子都很大,一年只要二十两银子。 陆憬听完后比较倾向于后面两个,院子需要存放货物,也需要改造试衣间和贵宾接待室,必须有足够的空间,还要有房间供人住宿,让人看守铺子和货物。 第一个铺子离得最近,杨牙人便先带着他们去了第一个铺子,巧的是,铺子正好就在流云布庄的旁边,陆憬哑然失笑,这便更不能选了,不然别人以为他是抢生意,生意还没做起来便要先结仇。 他们看了看,铺子确实太小了一些,人多一些连转身都困难,依陆憬看,这里适合做冷饮铺子,还是没有堂食的那一种。 牙人接着带他们去了第二个铺子,这个铺子便敞亮了许多,有两个大的门脸,摆布料和成衣都够了,难得的是后面的院子也够大,完全符合陆憬的要求。 他心里觉得这个便差不多了,却还是跟着牙人去看了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铺子更大,而且很新,院子也合陆憬心意,但是他看了看周围人流量,实在是过于稀少,离主街也有不短的距离,就算成衣铺主要靠回头客,开得这么远人家怕是偶尔也会觉得太远不想来,白白丢了生意。 陆憬和昀哥儿商量了一下,最终定下了第二个。 陆憬确实兑现了他的承诺,成亲后钱匣子便交给昀哥儿保管了,因此他有多少钱昀哥儿一清二楚,得知他今天要租铺子,昀哥儿便把聘金的二十两也拿给他带上了。 陆憬身上一共四十两银子,他让牙人和铺子主人沟通,最后谈好半年一交。 定下后便是签订契书结算银钱,牙人拿了契书去盖章,很快便把盖完章的契书送还给两人。 办完事后,牙人便离开了,陆憬和昀哥儿看着空旷的铺面,开心地相视而笑。 --------------------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陆:怀疑人生 昀崽:…… 第41章 吃醋 交完铺子的租金和牙人的介绍费,陆憬手中还剩二十六两,租下铺子后,两人把里外又看了一遍,越看越满意。 陆憬牵着昀哥儿,一边看一边给昀哥儿说他的改造想法,走了一圈下来,陆憬对整个铺子和院子的装修方案也有了数,只是苦于没有纸笔,不能当场画下来。 铺子已经定好了,陆憬便也不多耽搁,每耽搁一天都是成本,他打算去找木掌墨商谈装修的方案,走出门才发现日头已经到了正中,该吃饭了。 他自己饿一顿没什么,但身边还有个昀哥儿,他便先带着昀哥儿去了之前去过的何家饭馆吃午饭。 陆憬把菜单交给昀哥儿让他点菜,两人现在的关系和之前大不相同,陆憬也有意让昀哥儿多一些自己做决定的机会。 昀哥儿本来想说随便,看着陆憬的眼神又咽了下去,他点了两个陆憬爱吃的菜,都是辣菜,陆憬无奈的看着他,“昀哥儿,你不能吃这么辣的。” 昀哥儿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即使是说的这么隐晦他还是红了耳朵,陆憬道:“快换成你爱吃的,你明明没这么爱吃辣。” 昀哥儿无奈,怕耽搁下去他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赶紧换了两个自己爱吃的。 陆憬满意地对昀哥儿笑笑,“以后不用这么照顾我知道吗?更不要为了我委屈自己,最紧要的是你,我最在意的也是你。” 昀哥儿脸侧蔓起绯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他觉得害羞,更多的却是甜蜜,他认真地回应道:“可我最在意的是你,陆大哥。” 陆憬发现昀哥儿现在越来越敢表达自己了,他心里觉得这样很好,面上却笑道:“你最在意的陆大哥在意的是你啊,所以你更要照顾好自己了。” 昀哥儿迟疑地点点头,好像这么说也对。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35节 陆憬憋着笑,昀哥儿面对别人时明明很聪明,所以每次在他面前傻乎乎的样子就格外招人疼。 此时已经过了人最多的那个点,因此上菜很快,两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实在是吃完昨晚陆憬做的饭后,很难不觉得现在的这些是人间美味。 吃完饭结过账,两人沿着主街往木掌墨家走去。 木掌墨打开门看见是陆憬夫夫,笑着迎他们进来,之前两人成亲也请了他喝喜酒,他本来都做好了准备,谁料那天却因为工地里出了事他不得不去处理,无奈只能托人把备好的礼送上。 此时见到两人携手而来,他出口便是一串恭喜,陆憬听得开心,满脸都是笑容,昀哥儿有些害羞,还是大方地向他道谢。 互相寒暄完,木掌墨笑着问道:“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陆憬应道:“是有事要拜托你,我盘了一家铺子打算做生意,现下需要重新修葺。” 木掌墨心里惊奇,之前听说这位陆兄弟是做猎户的,现在竟然要在镇子里盘店做生意了? 他却也不会傻到在嘴上问出来,关系没那么近,这么问的话便是冒犯,他笑道:“你想怎么修,告诉我便是。” 陆憬道:“可能得麻烦木掌墨和我们走一趟,我去画了图纸后实地给你讲解应该会更清楚一些。” 木掌墨听说他要画图纸,来了兴趣,笑道:“这有何难?”说完便回屋动作迅速地拿了纸笔出来,和陆憬两人一起出门。 他现在家里也备上了炭笔,很多施工图他都会尝试用炭笔作画,刚开始时还有些不习惯,画得也不满意,但他坚持画,现在也觉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不得不说这种作图方式确实非常便捷,炭笔易于携带,画出的图也易于理解,他心里越来越觉得之前去跟陆憬学画实在是一个很正确的决定,却还是有些遗憾学习的时间太短,现在大多只能靠自己领悟。 难得又可以近距离观摩陆憬作画,木掌墨很是兴奋,他走在前面,时不时还要回头催促一下陆憬两人。 陆憬失笑,他也大概能才到木掌墨想做什么,却没什么不适的感觉,只会木掌墨这种匠人精神值得佩服。 在木掌墨的催促下,几人很快便来到了新店铺。 木掌墨已经在柜台铺好了纸,招手呼唤陆憬快去,陆憬过去后他便把笔递给陆憬,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陆憬的手。 陆憬:…… 他倒也不是没被人盯着画过画,很快便忽视木掌墨灼热的目光专注地画了起来。 木掌墨见他下笔利落,画出的线条十分平直,不一会儿便勾勒出了店铺的结构,他心里感概,自己和陆憬的差别果然还是很大。 不过他也更燃起了斗志,这么厉害的技法陆憬都不藏私地传给了他,他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只要他不停地勤学苦练,一定能越画越好。 陆憬不知道木掌墨在旁边给自己灌了一口又一口的鸡汤,他凝神继续把心里的构思付诸于纸上,昀哥儿站在一旁,看着认真的陆憬,心里又喜欢他认真的样子,又为他感到骄傲。 陆憬落笔准、画得快,没有花费太久,一幅逼真的房屋修葺图便跃然纸上,围观的两人都觉得看陆憬画画是种享受,尤其是木掌墨,更是觉得意犹未尽。 陆憬把图纸拿起来,看了看没有什么不妥,便转向木掌墨道:“我们这便开始?” 木掌墨恢复沉稳的样子点点头,跟在陆憬身旁。 陆憬之前已经跟昀哥儿说过他的构思,现在便是要和木掌墨磨细节,很是枯燥无聊,便找了个干净地方让昀哥儿坐下歇着。 他对照着修葺图细致地给木掌墨讲解想要的效果,木掌墨再根据施工的工艺对他的细节提出修改建议,等把修葺图对完,两人都觉得口干舌燥。 木掌墨再次惊叹于陆憬的一些巧思,他半开玩笑地笑道:“你在房屋修葺这块这么厉害,我都想请你来画图了。” 陆憬笑笑,“现在怕是不行了,我还有店里的生意要顾。” 木掌墨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便换成认真脸说起正事,“陆兄弟,你这一整个修葺下来我收你五两银子,包含你的这些柜子木架和屏风隔断,绝对是良心价。” 陆憬经过之前的合作很信得过木掌墨的人品,他点点头,“我自然信得过木掌墨。” 两人都没有什么别的问题,便开始拟定契书,陆憬现在的识字量已经很不错了,不需要再读个契书都要找昀哥儿,他很快确认完签上名,几人又一起去了衙门盖章。 盖完章,两人收好各自的契书,木掌墨道:“明天便开始施工,木工的时间要用得稍久些,尽量六天内给你做完,你可以随时到店里查看进度。” 陆憬点点头,拱手和木掌墨告别。 这件大事落定,陆憬心里也松了口气,他晃了晃昀哥儿的手,问道:“可有什么要买的,没有我们便回去了。” 昀哥儿道:“我的书抄完了,想去店里再拿两本。” 陆憬这才想起这茬,他想到前几天昀哥儿都忙着制喜服,还悄悄给他做了两身衣裳,现在竟然连书都抄完了。 他佯怒道:“好啊,不是说跟我说腰酸得坐不住,怎么连书都抄完了?” 昀哥儿被他惊了一跳,赶紧扭头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他说的话,他又羞又恼,赶紧解释道:“是因为前几天也抄了一部分,陆大哥你不要在街上胡说!” 陆憬知道他炸毛的点,他就是注意到身边没人才悄悄说的,他听到这个答案,心里毫不意外,昀哥儿从来不会让自己闲着。 他叹口气道:“我怕你累着自己,晚上点着蜡烛做针线活或者抄书对眼睛都不好,要是眼睛坏了可没法医,以后不要晚上做了好吗?” 现在的医疗技术落后,眼睛真出了什么问题很大可能无法医治,他要把预防的观念根植进昀哥心里。 昀哥儿之前听过这个说法,只是不以为意,他并没觉得有多少不适,就算难受只要多休息一下就能养回来了,现在听到陆憬严肃的语气,知道事情不像他想的这么简单,他乖巧地点头道:“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陆憬奖励地捏捏他的手,昀哥儿真是又乖又可爱,为他好的话他都听得进去,让他心软喜爱的同时也忍不住想逗逗他。 “眼睛坏了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吃饭要喂,洗澡要帮忙,连如厕可能都要我帮忙,我当然是愿意照顾昀哥儿的——” 昀哥儿听他的描述就觉得羞耻得不行,赶紧打断他:“不用了陆大哥,我一定会好好爱护眼睛的陆大哥。” 陆憬憋着笑,他一边有点罪恶感,觉得自己怎么能这么坏吓昀哥儿,一边又觉得昀哥儿怎么这样可爱。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书斋门口,昀哥儿把书递给陆憬,让他去找掌柜的交谈。 掌柜的对陆憬还有印象,他接过陆憬手中的书册翻看,边看边点头,“不错,你弟弟这手字确实不错,今天可还要拿书回去?” 昀哥儿之前便给陆憬说了,现在到开店还有好几天,他继续抄书,等开店后他去店里帮忙便不继续做了。 这种事情上陆憬很尊重昀哥儿的想法,他便按照昀哥儿的要求又帮他找了两本书。 掌柜的觉得陆憬弟弟抄的书质量好,便给他加了十文钱,昀哥儿在一旁笑得很开心。 拿了书,押金便沿用上一次的,不用再付一次。 两人走出书斋,陆憬笑道:“我们昀哥儿真厉害。” 昀哥儿很开心,这种得到认同的感觉比单纯多赚了十文钱让人兴奋得多,陆憬心里知道,每个人都有获得成就感的需求,获得成就感的快乐也不是单纯赚钱能比拟的。 他看着昀哥儿这么高兴,心里也做好了决定,昀哥儿不是需要养在温室的娇花,他能独立生长,不需要攀附任何人,若有机会,他也会支持昀哥儿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镇上的事都办得差不多了,两人便坐牛车回了村。 吃完饭,陆憬想着昀哥儿身子本来就有些不舒坦,今天走了不少路怕是不好受,便烧了水给昀哥儿泡澡。 他发誓他本来真的只是想帮昀哥儿按按解解乏,但是灯下看美人,尤其还是湿漉漉坐在浴桶里的美人,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一个没忍住又把昀哥儿吃干抹净了。 浴室里的水声响了很久,明月高悬,陆憬才走出浴室,去旁边灶屋端过来灶上温着的水,重新兑了水和昀哥儿冲洗干净,才抱着昀哥儿回了主屋。 昀哥儿浑身都是红的,给他冲洗时便忍不住困倦睡了过去,陆憬小心地帮他擦干头发,随便收拾了一下自己便也上床去,轻轻地帮他按揉。 他耐心地按揉了一刻钟,摸摸他的头发也干爽了,便搂着人心满意足地睡了。 六天的时间过得很快,陆憬在家里准备设计图,昀哥儿就在一旁抄书,陆憬这次不止准备了小哥儿的衣服,男子、女子甚至小童的衣服他都有设计。 昀哥儿一一看过他的设计稿,给出了很高的评价,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些衣服样式就算放到府城也会受到追捧,镇上虽小,有钱人家也不少,所以他对成衣店的生意很有信心。 陆憬一边准备设计图,也要一边抽时间去镇上看看进度,若是有和他预想不符的地方还要及时讨论修正,去镇上往返几个时辰,坐牛车才会缩短些,只是也很累人。 而且村里的牛车固定时间他有时不一定能赶上,有时又要等很久,他已经开始考虑等赚到钱就买车了。 六天的时间到了,木掌墨果然如约交付了修葺好的店铺,昀哥儿跟着陆憬一起去验收,修葺好的店铺已经之前的样子截然不同了。 铺子的两个门脸儿只有右边的可以全部敞开,敞开的这个门脸儿靠右便是柜台,左边的门脸儿只有上半部分能敞开,既能保证了采光又方便外面的行人能看到店内展示的布匹衣服,吸引客人进店。 两个门脸儿中间的隔断被移走,全部打通,一共放了三排竖着的柜子,方便进行布料的展示,柜子之间留的距离也大,方便客人挑选布料。 门脸儿靠里侧正对着街道的墙边放着不及人高的一排架子,用来挂制作好的成衣。 除此之外,橱窗看过去的那面墙前面放了一个和墙等高的木架,木架顶端每隔一段距离就做了一个可供挂东西的木钩,这是由于房子是木屋,为了不损坏墙面,想出的在墙的上方挂衣服的法子。 铺子后面墙边有门通向后院,院子也隔成了几个区域,进门便是会客区,有三间小的量身试衣间和两间大一些的贵客招待室。 每个试衣间都是独立的,里面挂了帘子区分试衣区和量身区;贵客招待室也有试衣间,可以供贵客在招待室内进行样式和布料的挑选,在陆憬的设想里,后续还会加上别的贵宾服务,比如茶水茶点的供应等。 还有一个区域就是存放布匹的地方,是一个大的房间,除了一些桌子什么都没有。 可供人生活居住的部分隔到一起,包含了两个房间和灶屋杂物间等,几个区域间都做了隔断,主要是为了确保客人不会误闯货物存放区和生活区。 陆憬带着昀哥儿一一看过,都觉得很是满意,木掌墨亲自过来陪着验收,他之前便觉得陆憬有巧思,等真做出来一看,效果果然很好。 他敢打包票,他去县城也没有看到过这样新奇的铺子,就是只有这样新奇的设计怕是也能为他带来一波客人,他更加笃定了要和陆憬交好的心,他以后必然大有作为。 陆憬付完尾款,谢过木掌墨,木掌墨问他哪日开业,到时候他也来凑个热闹,陆憬笑道:“两日后开业,欢迎前来。” 木掌墨笑着应好,打了招呼后便回了。 陆憬和昀哥儿看着崭新的店铺,心里都有些兴奋和期待。 时辰还早,陆憬今天特意穿了之前打猎时常穿的深色短打,扎起袖子便开始干活,他先把灰尘整个扫了一遍,才让昀哥儿进来帮忙。 两人齐心协力,终于在午时结束前把店铺和会客区打扫干净了。 到了吃饭的时辰,两人便先去吃午饭,吃完后却没急着会店铺,而是先去了南琦家中。 前几日陆憬来镇上时便把设计好的图纸和他挑的布带到镇上,拿去给了南琦,让他在开店前做几身样衣出来,今天陆憬想去看看做出来的成品,顺便通知南琦开业的时间。 昀哥儿带着好奇跟着陆憬来到了小巷末尾的那个小院。 陆憬敲了敲门,依旧是那个清脆的应门声,他报了名字后门便很快打开。 昀哥儿看着门后的小哥儿,肤色白皙,一双杏眼亮晶晶的,鼻子挺翘,嘴唇稍微有些肉,看起来却更添娇憨可爱,看起来确实是一副受宠爱长大的小公子模样。 南琦看到是陆憬前来,正要请他进来看新做的衣服,却意料之外地看到他旁边跟着一个小哥儿,他一愣,看到了两人牵着的手才反应过来,对着昀哥儿道:“你是陆老板的夫郎吗?” 他看起来天真活泼,这么直白的话问出来也不让人觉得无礼,昀哥儿点点头笑道:“你可以叫我昀哥儿。” 南琦高兴地应道:“我叫南琦,你叫我琦哥儿就好啦。”他觉得面前的小哥儿漂亮又温柔,便想对他多亲近些。 陆憬见两人聊起来没完了,赶紧截断话头,“我们先进去吧。” 南琦这才反应过来,把两人迎了进去。 那天周岩醒了之后,便一日日地好了起来,他这两日又去帮他拿了药,买了肉蛋回来给他补身体,周岩胸口的伤已经结疤了,能坐起来稍微活动活动身体,精神也一日比一日好,他有信心,好好给他补补,他的腿一定能恢复好的。 周岩看着南琦为他忙里忙外,不仅要赚钱,还要给他煎药做饭,他心里心疼,却也劝不动他。 这是他放在心尖尖上不敢亵渎的人,之前在府中时磕了碰了都要红着眼眶掉两颗金豆豆,现在却会在手被烫起泡之后熟练地用针尖挑破再继续做事。 心疼愧悔的情绪缠绕着他,他迫切地希望自己好起来,希望自己变强,让南琦不要再这么辛苦。 南琦却没有想太多,他天性单纯又乐观,现在有了活计,又有了钱能给周岩治病,他便觉得很好了,陆憬拿了图和布匹过来,他便尽心尽力地做衣服。 陆憬相当于间接救了周岩一命,南琦很感激他,现在他做不了什么别的报答陆憬,便只能把陆憬安排的事做到最好。 南琦进屋拿出他做好的两件衣服,昀哥儿一看便眼前一亮,看图是一回事,衣服真的做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南琦拿出来的是一件小哥儿的衣袍和一条女子的下裙,陆憬设计的便是活泼可爱的样式,选布料时也费了心,特意挑选的杏黄色和蛋青色。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36节 南琦做出这么好看的衣服也很兴奋,他道:“我按照东家说的给一般身材的女子哥儿做的,大部分人都能穿上,若要追求最合身的话,改改就行了。” 陆憬也很是满意,他的图相当于只是效果图,要最终成品还是需要依靠绣娘对人体的了解和他的制衣技术,南琦明显没有说假话,他的制衣技术确实很好。 陆憬也不吝啬夸赞,他笑着道:“做得很好,很适合拿出来当样衣,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两天后铺子正式开业,铺子就在之前告诉你的地方,你两天后巳时正带着衣服过去便是。” 南琦听说店开起来便放下心来,这意味着他的活计保住了。 之前店没开起来时他还担心,即使他提前预支了银子,若是店没开起来他肯定也是要还回去的,可镇上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活计了,而且周岩的腿还要慢慢养,他得多赚点钱,这份活计对他便显得尤为重要了。 此时听说两天后便要开业,南琦很是开心,他对陆憬设计的这批衣服很有信心,若是一直能质量稳定地出新品,成衣铺的生意一定会很好。 陆憬前两日来时便探望过周岩,此时正事谈完,他便道:“你夫君这几日如何了?我们去看看他。” 南琦听他提起夫君,还是略微有点不自然,他侧头掩饰道:“他好多啦。” 陆憬没注意到他的不自然,昀哥儿却有些若有所思,他俩跟着南琦进了主屋,就见一个精壮的汉子靠坐在床边看着书。 周岩见到两人,笑着打了招呼,南琦走到周岩旁边,跟两人说起他的情况,他表现得和周岩亲近却不亲密,昀哥儿变更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寒暄关心完之后,两人便跟周岩道过别出了房间。 他们该做的事都做了,便打算回去了,新店还剩院子和住处没打扫完,他们要快些打扫完然后去坐牛车回村。 南琦很喜欢昀哥儿,昀哥儿临走时他还摸了个小香囊送给昀哥儿,这番动作让旁人做来恐怕就是讨好,但是他做来却只让人感觉到他真挚的喜欢。 香囊绣得精巧可爱,昀哥儿一下就喜欢上了,他笑着道谢,打算下次见面给南琦买盒点心吃。 陆憬出门后便没再主动跟昀哥儿说话,昀哥儿走到店铺时才发现他的不对,他疑惑地问道:“陆大哥,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陆憬本来刚开始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他过了这么久才注意到,于是他真情实感地吃醋道:“怎么这么多人喜欢昀哥儿,昀哥儿刚才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南琦?” 昀哥儿冤枉道:“可他也是小哥儿啊!” 陆憬胡搅蛮缠:“我不管,昀哥儿只能看着我。” 昀哥儿怕自己不答应他再做出什么事来,这还在外面呢,他赶紧应道:“好好好,我只看着你。” 陆憬却委屈巴巴道:“你好敷衍!” 昀哥儿:…… -------------------- 作者有话要说: 昀崽:毁灭吧我累了 明天见呀,啵啵! “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引自俗语。 第42章 开店大卖 两日后,陆憬借了村长家的牛车,把家里的布料装上,和昀哥儿一起往镇上出发了。 天光晴好,微风吹拂过两人的发梢眼角,带着道路两侧野花的清香。 正是阳春三月,两人都已经换上了春衣,今日开业,昀哥儿穿着鹅黄色春衫,陆憬穿着浅青色长袍,两人都坐在牛车前方,陆憬赶车,昀哥儿手里抱着小包袱,里面装着笔墨、衣服样式画册和陆憬自制的账本。 两人面上都带着笑,对于今天的开业很是期待。 巳时正,两人便到了镇上,牛车赶到了院子的后门,拆了门槛直接赶进院中,陆憬不让昀哥儿帮忙,动作很快地把箱子搬进了库房。 现在货物少,便直接用了主人家留下的桌子当货架,打算等后面卖得好进的货物多了,再去找木工打一些搁板式货架,便能增加很多储物空间。 把箱子都卸下来后,陆憬把后面的车板也卸了下来,牵着牛到棚子里喂了水和从村长家带来的草料。 昀哥儿进了库房把箱子打开,把布匹分批抱去铺子里摆好,布匹不多,陆憬喂完牛回来时昀哥儿已经差不多搬完了。 陆憬到铺子里一看,昀哥儿都是按照相同的色系摆放的,棉布和锦缎分开摆放,一目了然又便于挑选,陆憬感慨于昀哥儿心思玲珑,自己毫无用武之地。 昀哥儿看见陆憬过来,让他看看摆放得对不对,陆憬笑道:“这样很好,跟我想的一样。” 昀哥儿眼里有些小得意,脸上分明是求夸奖的神情,陆憬见他这样,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深色,倏地低头亲了他一口,一本正经道:“这是奖励,昀哥儿收好了。” 昀哥儿:……陆大哥又这样! 昀哥儿已经不是原来的昀哥儿了,突然被亲也只是耳朵有点红,他轻轻“哼”了一声,转身继续把布匹歪扭的地方摆正。 陆憬正想继续逗他,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老板,你们在里面吗?”正是南琦的声音。 陆憬还没来得及开口,昀哥儿便应道:“在的,我给你开门。” 陆憬拦住昀哥儿,自己把门板卸了两块,留出了足以供人通过的宽度,店里还没收拾好,不好全部敞开。 南琦拿着一个大包袱,额上都有些见汗,他一见昀哥儿就开心地和他打招呼,昀哥儿也笑着回他。 他把包袱拿到空的柜子上打开,里面一共装着四套衣服,正好女子、小哥儿、男子和小童各有一套。 陆憬之前给他拿了三匹布,他把做衣服剩下的布也一起拿了过来,还有做衣服的工具绣线等,都是陆憬拿钱给他让他自己买的,他一并带了过来,难怪包袱这么大。 陆憬前几天就去找了王木匠,让他把之前那两种衣撑各做二十个,新画了晾衣杆的图纸让他做一个,除此之外还给了另一个新衣撑的图纸。 现代的服装店很多都会用衣架链接皮条,在一个衣撑上挂上链接皮条后就能在下方皮条上再挂一个衣撑,这样上衣和下装就能挂在一起,展现出成套搭配的效果,陆憬便是画了衣撑上连着衣架链接皮条的图纸,询问王木匠是否能做。 王木匠看着图纸仔细听他讲解的效果,皱眉道:“用木头能做,但是使用起来不太方便,必然达不到你想要的效果,听你的描述倒是可以用布条来做,但是布条太软,开了洞来挂衣撑的话怕是会越扯越长。” 他突然灵机一动:“对了,用皮料可以!皮料柔软而且柔韧性也很高,比布条适合多了。” 只是他随即又叹气道:“只是成本太高了,还是看你自己选择。” 陆憬听到这里也明白了,现在的限制太多,要做出符合要求的成品便要提高本钱,但他开店初期肯定在这一块上投入不了这么多钱,既然如此,便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了。 他对王木匠道:“那这种样式便先不做了,之前的那两种样式各做二十个,除此之外再做各做十个尺寸小一些的,具体尺寸我标注在这里了,劳烦王木匠。” 王木匠笑道:“哪有什么劳不劳烦,我们靠手艺吃饭的,巴不得天天有客人上门。” 他又道:“你这个什么时候要?” 陆憬想了想道:“这个月十六之前能做好吗?” 王木匠盘算了一会儿,现在手里的活儿倒是都不急,小儿子一起帮忙做的话这几天做完没有问题,便应道:“可以,你十五那天来取。” 最后六十个衣撑一个晾衣杆王木匠收了陆憬六百一十文钱,衣撑用料虽少,却比较废手工,这个价格不贵。 陆憬付了钱,心里感概,做生意真是处处都要用钱,如果不是昀哥儿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贴补他,怕是真要囊中羞涩了。 等到十五那天,陆憬便把衣撑和晾衣杆取了回来,他和昀哥儿一起挨个检查了一遍。 用来挂衣服的衣撑若是有毛刺,很容易刮伤衣服,他之前便跟王木匠特意说过这点,检查后发现,王木匠信誉果然值得信赖,每个衣撑都被打磨得十分光滑。 至于暂时不能做成的衣架链接皮条,陆憬也想到了解决方法。之前他和木掌墨讨论图纸时便定了方案,木墙不能打孔,要在墙面上方挂衣服就要能做一个靠墙放的高木架,木架顶端横杆做能挂衣撑的钩子。 现在想要一个挂下装的地方,只需要在合适的位置再加一条横杆,横杆上和木架顶端相同的间距打孔,便能在上面的横杆挂上衣,下面的横杆挂下装,看起来也是成套展示的效果。 陆憬还考虑到了不同衣服样式上衣的长度不同,挂下装的位置便不同,他和木掌墨讨论后,决定在木架两边的支撑杆上不同的高度加一些对称的小搁板,这样第二根横杆的位置就能自由挪动。 至于多了一根横杆,只要木架和横杆都选取和墙面相同的颜色,从外面看进来应当便能隐形。最后做出来陆憬去看,和他预想的并没有太大差距,他心下满意,这样便能将就用一段时间了。 六十个衣撑都被装在箱子里带了过来,陆憬回库房各取了几个,把南琦带过来的衣服理好挂到衣撑上,再用晾衣杆撑起来挂到木架上,四套衣服在两个门脸的中间位置各挂两套,挂上后铺子便显得没这么空了。 几人抬头看着挂好的衣服,男子的衣服做的是天青色长袍,比起现在常见的长袍多做了一些小设计,穿上后可以显得身材更加挺拔。 女子的那一套是上衣下裙的设计,上衣酡颜色,下裙蛋青色,看起来清爽又俏皮。 小哥儿的衣袍是杏黄色,样式设计得也很活泼,小童那套是妃色的衣裙,裙摆做了层次变化,复杂程度甚至比女子那套还高一些。 昀哥儿和陆憬都真心地夸赞了南琦的手艺,陆憬更是许诺道:“你好好做,店铺收益好我便给你涨工钱。” 南琦开心得脸蛋红扑扑的,工钱涨了他就能给周岩买补药了,他听进了大夫说要多补补的话,觉得补药也是补,现在满心等着涨了工钱给他好好补补。 两人也被他的开心所感染,面上带着笑意。 南琦开心完后便是满满的动力,他问陆憬:“老板,我们什么时候开门?” 陆憬应道:“不急,等牌匾送来。” 他之前便通过木掌墨的关系订了牌匾,约好今天巳时末送来,想来应该快了。 不多时,拆开的门板处探进一个人来,他见屋内有人便问道:“你们可是这铺子的主人?他定的牌匾到了,你们看现在装还是过会儿。” 陆憬走过去,“我是铺子的老板,现在装吧。” 三人便都走出去看匠人们安装牌匾,牌匾上蒙着红布,看不清具体内容,南琦正站在昀哥儿旁边,小声地向他打听:“昀哥儿,咱们铺子叫什么名字啊?” 昀哥儿听了他的问题后,看上去有些憋闷,“我不知道,他不告诉我。” 南琦不懂他们夫夫的相处方式,替昀哥儿打抱不平道:“啊?老板怎么这样啊,他也太过分了!” 陆憬本来克制着自己不要显得太幼稚,便没去管两个小哥儿说小话,谁知这个南琦居然在昀哥儿面前抹黑自己,他突然转过头看着两人,温柔地笑道:“聊什么呢?” 南琦正要继续替昀哥儿打抱不平,被他猝不及防地一问,吓得打了个嗝,眼睛瞪得大大的,连连摇头道:“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昀哥儿一见陆憬的神色便知道他多半是听到了他们的聊天故意吓琦哥儿,他见琦哥儿被吓成这样,给他拍了拍背,劝道:“别怕,他吓你的。” 陆憬见自己被忽视,过去把昀哥儿揽了过来,把他的手牢牢牵着,昀哥儿没办法,自从经过上次他便知道陆憬有多能吃醋了,他怕他在街上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来,便乖乖站着不动了。 只有可怜的琦哥儿,偷偷瞥着他们,觉得老板对昀哥儿好像也挺好的,他想了一会儿想不通,便把这件事抛之脑后,继续开心地看匠人们装牌匾了。 匠人们手脚利索,很快便装完了,陆憬之前便已经结算过银钱,几人跟陆憬打过招呼后便走了。 陆憬前几日跟王掌柜说了要借一个小二,到了约定的时辰,便有一个小二从酒楼拎着铜锣跑过来。 小二笑着对陆憬道:“陆猎户……” 他打了下自己的嘴,“瞧我,现在该叫陆老板了,王掌柜让我来您这儿帮忙,这是他吩咐我带上的铜锣,您需要做什么吩咐我便是。” 陆憬笑道:“多谢王掌柜费心了,我想请你去街巷里喊一段话。” 小二听说是这么简单的差事,也松了口气,他笑道:“您说,我听着呐。” 陆憬便念出了想好的宣传语:“越云巷成衣铺今日开业,凡是进店定做成衣都有一成的优惠,全新的样式,不一样的体验,欢迎各位夫人老爷、公子小姐莅临。” 小二平日里能背菜单,记这个当然不在话下,他默念了几遍,确认没有错漏,便拎着铜锣往街上跑了。 过了云堂酒楼他便吆喝开来,发音清晰嗓子也响亮,陆憬隔着一段距离都觉得听得清清楚楚,他也放下心来。 牌匾已经挂好,布匹和成衣都已摆放好,陆憬便把门板全部敞开,左边门脸儿的窗板也拿了下来。 店里一下便敞亮起来,三人走去街道上看了看效果,又稍微做了一下调整,便进门等着开业了。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37节 店里不能离人,三人中午便只买了些包子回来吃,吃完包子,店门口已经有了一些看热闹的人,大伙儿看着店铺里面新奇的陈设以及挂着的精美成衣,听老板说了要等吉时开业,也站着没走。 小二满头大汗地带着铜锣回来,他喘着气道:“陆老板,镇上有铺子的街巷我都去了一遍。” 陆憬谢过小二,取了准备好的铜板给他,小二推辞着不收,陆憬强硬地塞到他手里,笑道:“拿着吧,王掌柜不会说什么。” 小二迟疑着收了,谢过陆憬后便回了。 这时木掌墨也带着鞭炮来了,陆憬笑着上前迎他,木掌墨笑道:“这次总算没有误了吉时。” 陆憬笑着谢过木掌墨,转身就见王掌柜也带着鞭炮溜达过来了,现在的习俗便是关系亲近的人会在开业那天送上鞭炮,是祝贺生意兴隆的意思,送鞭炮的人越多,则代表这个人人脉越强。 陆憬本来以为应当就只有他俩了,没想到没多一会儿,吴大壮竟也拎着串鞭炮来了。 陆憬借牛车时便与村长家说过用途,村长得知他竟要在镇里开店,虽然是意料之外却也觉得情理之中,他笑着恭贺了陆憬,又问了店在哪里什么时候开业,陆憬一一答了,本来以为只是村长对小辈的关心,谁知道他们竟派了吴大壮来送鞭炮。 一挂鞭炮对农家来说不算便宜,陆憬把他们的情谊记在了心中,他接过吴大壮手中的鞭炮,笑着道谢。 王大夫之前对二人多有帮助,两人要在镇上开店,之前也亲自去告知了王大夫,他虽然忙着看诊没时间过来,却也遣了小童来送鞭炮。 门口的人越聚越多,有人大声问道:“老板何时开业啊?” 陆憬见时辰已到,便走出来笑着拱手道:“多谢各位捧场,本店今日开业,所有定做成衣的客人都有一成的优惠。” 他看起来温和俊逸,比起商人更像是一个读书郎。 众人纷纷叫好,其实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但是看到店里精美的成衣还是有不少人动了心,那些样式竟然从来没见过,而且今天有优惠,大伙儿都有些蠢蠢欲动。 陆憬也不耽搁,他点燃鞭炮,在鞭炮的噼啪声中揭下了牌匾上的红布。 众人随着陆憬的动作看向牌匾,有识字的人念了出来。 “昀华斋——” 昀哥儿也好奇地盯着红布,他想知道是怎样的名字让陆憬连他都不告诉。 看清之后他便是一怔,继而扭头看向了陆憬,陆憬正在看着他笑,明明周遭那么多人,但是他的眼睛里好像只装着自己,昀哥儿便也笑了出来。 早就知道内情的木掌墨但笑不语,不认识字的吴大壮憨笑着看热闹,他只觉得店铺名字好听,要好好记下来回去学给爹娘听。 只有王掌柜看着店铺名字哑然失笑,他之前便觉得陆憬是个情种,这下看来他不仅是,还要把这件事宣告给所有人知道。 揭完匾,鞭炮也燃完后,陆憬便让开了店铺门口的位置,请大家进店。 众人早就按捺不住好奇了,进店后便直奔挂着成衣的那面墙,有性急的人已经在问了:“掌柜的,这件小孩子的裙子多少钱?” 陆憬昨天便给昀哥儿分好工,他负责招待客人,昀哥儿负责收钱记账。 此时陆憬便走上前道:“四两银子,今日定制的话优惠四百文。” “嚯——” 众人惊讶,这是真卖得贵,小孩子的衣服用的布料少,一匹布便能做两三身衣服。众人看了看问价的人,是一个穿着锦缎的妇人,她听了这个价格显然也有点吃惊,却很快恢复了正常。 妇人也穿着锦缎,显然家境不错,她家二姑娘马上就要过生辰了,这件衣服她一眼就相中了,她家月月穿起来一定好看,这个价钱是有些偏高,不过她也给得起。 他对陆憬道:“只能定制吗,这件成衣卖吗?”这件成衣的尺寸她家月月穿起来应当差不了太多,不合身的地方稍微改一改就行,不费多大事。 陆憬抱歉地笑道:“这是本店样衣,暂时不向外售卖的,您要是定了,便是我们店里的第一单,很快就能做出来。” 听陆憬这么说,妇人便没再犹豫,顺着陆憬的指引去了柜台交定金,昀哥儿跟她说明店里的规矩:定制成衣交五成定金,若是反悔定金不退。 妇人点点头表示知道,大部分布庄都是这个规矩,昀哥儿记下妇人姓氏,定的成衣样式,以及排队顺序,对妇人道:“定金承惠一贯八百文。” 妇人给了钱,昀哥儿递了一张条子给她,嘱咐她道:“一定要保管好这张纸条,这是取衣服的凭证。” 妇人说好晚点便带女儿来量身,便收好纸条走了。 昀哥儿把已收定金和剩下的尾款都记到账册上。 陆憬昨天把阿拉伯数字教给了昀哥儿,昀哥儿很是惊奇,陆憬说这是他家乡常用的计数方法,在昀哥儿看来这就像画画一样,不过等他把对应关系记熟以后,便发现了这样记账的便捷。 此时他便是用阿拉伯数字记在自家的账本上,给客人的纸条仍然用通用的文字。 陆憬那边,他已经拿出了图册给众人挑选,告诉大家可以选好样式后再去挑选布料,不同的布料不同的价钱。 众人见店里也有细棉布,询问之后得知也可以定制细棉布做的成衣,价格也算实惠,便有很多人趁着开店优惠定了一身。 定好衣服便去后面的试衣间排队量身,南琦也会根据他们给的纸条上的信息做好量身结果的登记。 等开店这一波人流过去,三人才能稍微喘口气,昀哥儿简单对了下账本,对陆憬道:“陆大哥,细棉布已经定出去十套衣服了,锦缎定了三套,有一些颜色已经定完了。” 陆憬道:“别急,按照之前我们和徐家兄弟的约定,他们应当也快来了。可以先定出去,等来货之后补齐就可以了。” 昀哥儿点点头,这才松了口气,不然他们这几天怕要推出去好些生意。 南琦拿着他记录量身数据的单子,对陆憬道:“老板,今天一下午就来这么多单子,已经排到月底了,时间拖得太长怕是客人不愿意等,我们要不要再招绣娘?” 陆憬点点头:“我晚些便写招工告示,绣娘由你来考核,也由你来管理,你可以吗?” 南琦受宠若惊,没想到陆憬这么信任他,他认真地点点头,“我一定会做好的。” 说话间又来了客人,这次来的便明显是镇上有钱人家的小哥儿了,镇上新开了店,他们都是先遣了下人来看过情况才决定要不要来,不然若是开的是一家面向普通百姓的平价店,他们过来既买不到合适的又自觉丢了身份。 小哥儿刚走到门口便知道来对了,他通过窗户看着那件杏黄色长袍,一眼就喜欢上了,进门后便直接走向木架处,转头对陆憬道:“这件衣服我要了。” 陆憬走上前给他解释样衣不卖,他看清陆憬的样子后却惊呼道:“是你啊!之前去万宁布庄卖图纸的便是你吧?我还问了好几次张掌柜你有没有卖新的图纸呢,原来你是自己开了店。” 陆憬笑道:“是我,小公子要定制吗?” 小哥儿点点头,之前那件衣服他是第一个定的,出了好大风头,等新图纸等了好久呢。 张掌柜那边后来也请人出了一些新的样式,都不合他的意,今天发现陆憬简直是意外之喜,他想到什么,赶紧问道:“可还有别的样式?” 陆憬捧出了图册给他,他看得津津有味,觉得这个也好看,那个也想要,最后想了想自己的月银,还是忍痛舍弃了没那么喜欢的,只选了三套最喜欢的。 挑完样式后又去挑布料,他本来还嫌弃布料样式少,结果却发现这里的布料虽然样式少些,花样却很好看,他很快便挑到了喜欢的,喜滋滋地付了定金,去里间量身去了。 店里又陆陆续续地来了一些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年轻人最是爱俏,镇上出了什么新鲜的他们都要买来看一看,听下人说了这处新铺子后便抱着打发时间的态度来看看,结果最后却都满意地下单离开。 这处街巷也不算偏僻,逛街逛过来的人也不少,很多人都被墙上挂着的样衣吸引进店,虽然大部分人嫌贵没有买,但是综合下来,最后真正购买的人数也很不错了。 等最后打烊的时候,三个人都累得不行,陆憬和昀哥儿还要赶回村里,和南琦告别后,陆憬去后院赶牛车,昀哥儿抱着账本和今天收到的定金在门口等他。 昀哥儿抬头看着牌匾上的“昀华斋”,身体再累心里也觉得甜。 不一会儿,陆憬便赶着牛车从旁边的巷口转了出来,他停下来,伸手把昀哥儿拉上车,笑着道:“回家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南琦——一个不懂爱情的小傻蛋 小陆:开车接老婆下班~ 第43章 买马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前赶回了村。 陆憬先把昀哥儿送回家,再把牛车赶回村长家还车。 村长一家正在吃饭,见陆憬前来都热情地邀请他吃饭,陆憬笑着说不用,把手里拎着的油纸包递给迎出来的赵婶子,“这是我们回来路上买的熟食,给您添个菜。” 赵婶子推辞着不要,陆憬笑道:“您这样我下回也不好意思来借您家的牛车了。” 赵婶子说不过他,也知道他是真心给,最后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嘴上嗔道:“客气什么,这孩子。” 吴大壮过来帮着陆憬一起卸后面的板车,两人把板车归置好,把牛牵到后院的牛棚。 赵婶子动作利索地把陆憬拿来的东西切了上桌,刚才油纸包着没有看清,陆憬给的竟是一大块卤猪头肉,切出来堆了冒尖的一盘。 众人皆道陆憬大方,都停了筷子打算等陆憬一起吃。 等陆憬忙活完回到前院时,赵婶子已经把他的碗筷和位置都摆好了,招呼他道:“陆小子,快来吃晚饭,这么晚了才回来怕是什么也没吃。” 她说着拍了下脑袋,“你看我,把昀哥儿给忘了。”她又转向二儿媳道:“春华你帮忙去叫一下昀哥儿,这两口子,连到我家来都见外。” 二儿媳妇春华点头应道:“哎,知道了,娘。” 陆憬见她应着话就要起身,赶紧拦道:“我不吃了婶子,昀哥儿在家等我呢,我们在镇上买了熟食,不用另做晚饭,你们一家快吃吧,我和昀哥儿改日再来串门。” 他不等赵婶子多留,利索地给众人拱手道过别便转身大步走了。 赵婶子追了两步,就见他跑得连影子都看不到了,不由得失笑道:“这孩子……” 村长脸上也带着笑,让她快坐下吃饭,他夹了一筷子猪头肉放进嘴里,嚼起来齿颊生香,这是镇上王家铺子的招牌,味道一绝,价格自然也不便宜,难得的是陆憬有这个心,记得他们。 他当村长这么多年,在村里帮过的年轻人数不胜数,也有一些生意做起来或者考上去的,大部分都是地位上去便开始拿乔了,陆憬却不一样,这样的人成就也不会小。 昀哥儿到家后把钱匣子和账册放回堂屋,便进了灶屋淘米蒸上饭,他们回来的时候买了熟食,不过都是荤菜,他打算趁天还没黑去山脚老房子摘两个黄瓜回来凉拌。 陆憬回来时见院门从外锁着,四周看了一圈便看到了昀哥儿从山脚那边走回来的身影,他快步上前去迎,接过昀哥儿手里装得满满的菜篮子,牵着他的手慢慢往回走。 现在天气还不热,蔬菜摘回来也能放两三天,昀哥儿便多摘了些,因此耽搁了一会儿,他扭头问陆憬:“陆大哥,你饿了没有?” 陆憬中午只吃了几个包子,当然早就饿了,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饿了,饿了好几天了。” 他和昀哥儿这两天准备开业的事情已经好几天没有亲密了,现在第一天就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他俩的紧绷感也终于散了,他便有心情调戏人了。 昀哥儿正想说他若是饿了待会儿便先洗个黄瓜垫一垫,听到他的话后呆了一呆,他没太听懂,却也隐约有些能猜到话里的意思。 他看着陆憬眼角的笑意,明白自己没有猜错,他想挣开陆憬的手往家里走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拉得很紧。 他挣不开,便把头扭向另一边,不理人了,只是朝向陆憬的半边耳朵却是红的。 陆憬捏着昀哥儿的手,这两个月养下来,他的手已经连茧子都没多少了,握在手里软软的,手感很好,他侧头看看昀哥儿气鼓鼓的侧脸,嗯……脾气也见长,比起之前生动活泼很多。 他伸手挠了挠昀哥儿掌心,“别生气了,我错了。” 昀哥儿每次一听他这种可怜兮兮的语气就软了心肠,虽然知道他多半是装的,他还是缓和了面色,开口道:“你不要总在外面说这种话,被别人听到怎么办?” 陆憬依旧维持着可怜巴巴的语气,“可是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知道了,我以后只在家里跟昀哥儿说。” 昀哥儿想反驳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他脸皮没陆憬厚,根本不好意思把这件事这么平常地在嘴边提起,最后只能闷闷道:“你最好是。” 刘桂花今天到大哥家吃的饭,出来就看到两个人从山脚下走过来,她笑着打趣道:“哟,小两口闹别扭啦?” 陆憬一秒便收起了可怜巴巴装委屈的表情,抬头笑着道:“没有,我们闹着玩。”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门口,陆憬松开昀哥儿的手,让他开门,他跟刘桂花打招呼道:“我们先回去了,婶子再见。” 进了门,陆憬紧跟着昀哥儿进了灶屋,昀哥儿转过身来对他伸出手,他一脸认真地把自己的手放上去,昀哥儿一直撑着面无表情的脸终于破了功,他笑着拍了一下陆憬的手,“把菜给我。”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38节 陆憬见他笑了,也笑着把菜放到灶台上,问他:“要洗什么,我来。” 昀哥儿从菜篮子里拣了两个黄瓜,就做个拍黄瓜,不用费两个人的事,陆憬却还是殷勤地跟着他,一会儿舀水,一会儿递碗。 昀哥儿被他缠得没有办法,无奈道:“我没有生气陆大哥,你别这样了。” 陆憬仍是那副可怜巴巴的语气,“那我饿了好几天,昀哥儿说怎么办?” 昀哥儿已经大概能猜到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他倏地红了脸,饶是他的脸皮已经被陆憬练得厚了很多,但他怎么比得上陆憬。 他把拌好的黄瓜夹了一筷塞到他嘴里,企图堵住他的嘴。 陆憬嚼了嚼咽下去,正想再说什么,就又被昀哥儿塞了块黄瓜。 陆憬:…… 昀哥儿变坏了。 昀哥儿把买的卤菜加了些调料拌起来,再加上解腻的拍黄瓜,很是下饭,两人今天都饿坏了,吃得干干净净。 陆憬把碗筷洗了,留了一个灶温着水待会儿洗漱,便和昀哥儿去了堂屋,点上灯开始算账。 昀哥儿在店里没生意时已经提前算过,今天账面上光是收的定金就有九十两银子,大头都在锦缎成衣上,细棉布成衣做工时间相差不大,但是总的价格却低,利润也低很多。 陆憬跟昀哥儿商量,打算之后铺子里暂时只进锦缎,等绣娘多了之后,再考虑做细棉布成衣的定制。 昀哥儿也表示赞同,现在他们只有琦哥儿一个绣工,细棉布成衣多了是真的做不过来,还是暂时保住利润更高的锦缎成衣,等发展壮大了再考虑别的。 两人把匣子里的钱倒出来数,匣子沉甸甸的,要不是订了三套衣服的小公子给的是银票,他们给他找零找了许多散碎银子出去,他们的匣子可能都要装不下了。 数完钱,和账目的数字都能对上,两人相视而笑,今天一天他们便把布料的成本赚了回来,这也给了他们信心,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陆憬数了二十两给昀哥儿,又把五十两的银票交给他,“这是昀哥儿的嫁妆,昀哥儿自己保管好,这是咱们赚的钱,昀哥儿收着,剩下的用做店铺周转。” 昀哥儿也不多推辞,他俩现在是一家人了,不分你我。 他把银钱收拾放好,陆憬便跟他说起买牛的事。 “我们现在往返镇上不方便,倒是可以偶尔在铺子里住一晚,但是宅子在这里,住起来肯定比镇上舒服,我觉得最好还是买头牛,往返方便。” 昀哥儿也认同,外面和家里哪能一样呢,就算每天在路上要花很长时间,他也愿意回家。 陆憬见他也同意,便道:“我现在手上还有十八两多,买牛应当够了,明天我便抽空去看看。” 招绣娘的告示也已经写好了,今天太晚了便没有去张贴,等明天早上过去时便先去张贴好,争取尽快招到人。 昀哥儿道:“既然你打算让琦哥儿管理绣娘,他的工钱是不是得涨一些。” 他们新招绣娘也打算给二两银子,比万宁布庄的一般绣娘差些,万宁布庄的一般绣娘便能有近三两银子,好的绣娘只会更高。 陆憬点头,“是这样,我打算先给琦哥儿涨到四两银子,他制衣技术好,识字而且做事有章法,有他把关我也放心。” 说起琦哥儿,陆憬跟昀哥儿说了他的想法,“我们铺子现在布料少还好,之后成衣和库存变多之后怕是会招贼,我想问问琦哥儿他们两口子愿不愿意搬到铺子里去住,顺便看店,我们再额外付给他们一笔工钱。” 昀哥儿看着陆憬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铺子后院虽然不像他们现在的住处那么清静,但是居住环境却是好很多的,他们现在租住的房子太潮,今天我看琦哥儿身上起了不少疹子,问了他才知道是因为房间太潮。” 陆憬抓住重点:“你怎么看到他长疹子了?” 昀哥儿无奈道:“不小心的,你难道连这个也要醋?” 陆憬认真地点头,“为了补偿我,你要陪我洗澡。” 昀哥儿哪里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他的脸侧悄悄染上一层绯红,拒绝道:“我不要,我要去洗漱睡觉了。” 他哪里逃得过陆憬的手掌心,最后还是被抱进了浴室,几天前的历史再次重演,不停响起的水声中夹杂着短促的呜咽声。 昀哥儿眼角凝着的不知是水珠还是泪珠,在又一次动作后终于没忍住一口咬在了陆憬肩膀上。 明天两人还要去镇上,陆憬便克制着只要了一次,他把红彤彤的昀哥儿裹好抱回房,昀哥儿还醒着,只是累得不想动弹,躺着让陆憬给他擦头发穿衣服按摩地伺候他。 昀哥儿感受着陆憬在腰间按揉的力度,心里想着自己真是越来越娇惯了,母亲说不能恃宠而骄,可是心爱的人对自己无限温柔,自己又怎么忍得住不沉沦。 陆憬摸了摸昀哥儿的头发已经晾干了,在他仍然红着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抱着他道:“睡吧。” 昀哥儿便也闭上了眼,在陆憬的怀抱里眷恋地蹭了一下。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两人便去坐牛车,钱匣子被他们装在了包袱里,从外面看不清是什么。 村里人不知道他们去镇上开店,见两人又牵着手甜甜蜜蜜地过来,都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到了镇上才到巳时,两人一起往店里走去,走到云堂酒楼门口时遇到了南琦,南琦便又跟着他们一起往里走。 到店门口,陆憬拿着钥匙正要开门,却突然皱起眉停了手。 昀哥儿疑惑地抬头看他,问道:“怎么了陆大哥?” 陆憬道:“这锁有人动过。” 另两人闻言一惊,这是遭贼了? 陆憬观察完后便开了门,几人走进去,铺子里一切正常,并不像有人来过,几人都松了口气。 陆憬又去后院各处检查了一遍,回来告诉两人:“后院门口和库房的锁都被动过,只是没能撬开,应当从院墙翻进来试过,只有一人,却没想到我到处都装了锁,没能得逞。” 昀哥儿道:“应当是看着我们新开业,而且没有留人值守,便临时起意。” 陆憬点头道:“没错,这说明咱们铺子已经被人盯上了,得加强防备了。” 既然说到了这里,昀哥儿便转向南琦道:“琦哥儿,我昨天和陆大哥商量过,打算给你把工钱涨到四两银子一个月,你负责管理以后的所有绣娘,对她们出品的成衣的质量负责。” 他见南琦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笑着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我们希望你和你夫君可以搬到铺子里来住,顺便看守铺子,我们每月支付你们一百文,你愿意吗?” 南琦刚刚消化完昀哥儿说给他涨工钱的事,又听到了让他们搬来铺子里的消息,他高兴得脸颊红扑扑的:“不用工钱!我们愿意搬,我们会好好照看铺子的,谢谢昀哥儿!” 他又转向陆憬,高兴地道:“谢谢老板!” 他的开心很能感染人,昀哥儿也跟着他一起笑了,“工钱还是要给的,一码事归一码事,你们什么时候能搬过来?” 南琦也想尽快搬过来,铺子后院的房子他看过的,比他们住的房子好多了。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又破又潮,对周岩养伤不好,但是他两个月的工钱都提前预支了,正在给周岩看病补身体呢,也没有余钱换地方住,昀哥儿的提议简直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他迟疑道:“今天就能搬,只是我在上工,大……我夫君腿还伤着收拾不了东西。” 铺子里确实离不了他,昀哥儿想了想,想出个折中的法子:“这样,你们去找个婆子帮你收拾,你夫君看着指挥她来做就行,这个钱我来出。” 铺子里昨晚便遭过贼,还是尽早有人住进来才能震慑住他们。 南琦连忙摇头道:“不用,我来出,我家附近就有一个常年帮人洗衣做事的婆子,她应当可以做。” 昀哥儿便道:“那你先去把人找好交代好,搬东西的人也要提前找好,收拾好后让搬东西的人上门用牛车把东西和你夫君一起运过来。” 琦哥儿点点头,又迟疑道:“我现在去吗?” 昀哥儿点头,“去吧,早上没什么客人,早去早回。” 他说完扭头看向陆憬,陆憬接收到昀哥儿的意思,咳了一声,出声道:“去吧,昀哥儿的话和我是一样的。” 琦哥儿这才放下心,跟两人打了声招呼高高兴兴地跑了。 陆憬看昀哥儿安排得很有条理,笑着对他道:“那接下来我该做什么呀,薛老板?” 昨天昀哥儿跟陆憬说,陆憬总是吓唬南琦,让自己来跟南琦说这件事,所以他才主动去跟南琦说的,现在陆憬却用这件事来逗他,他便也学着陆憬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道:“你现在赶快去张贴招工告示,然后再去牛市买牛。” 陆憬被他假装一本正经的样子萌到,探头亲了他一口,笑着道:“遵命,薛老板。” 然后便去柜台那边拿了招工告示出门了。 昀哥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便跑了,他捏了捏自己通红的耳朵,把包袱里的账册和钱匣子都放进柜台对应的地方放好,又去整理客人们挑选时弄乱的布匹,等待客人上门。 陆憬很快便张贴好了招工告示来到牛市,这边说是叫牛市,其实驴、马、骡子等牲畜都有,因此刚走到门口便已经有很重的味道了。 陆憬面不改色地逛着,他在丧尸堆里厮杀过,这点味道算什么。 他感觉左右的牛看起来似乎都没什么差别,陷入了沉思:这该怎么选? 忽然,他眼前一亮,角落里一匹红色的马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走上前去细看,这马毛发有些毛躁,似乎疏于打理,马的毛色不纯,眼神却很是桀骜,看起来很精神。 卖马的贩子看陆憬对这马感兴趣,也并不显得多么热络,反正不管他对客人多热络,这马最终都会把客人赶走的。 说起来他都想找人哭诉一番,这马是他自己配的种,亲自接生的,前半身通红,屁股上却有大片的杂色,硬生生拉低了品相,因此小马驹时便没被挑走。 虽然品相一般,但是这样的马匹成年也能卖不少钱,他便想着把它养大卖钱。 这匹马的父母都是性子温顺的马匹,小时候它看起来也没有任何不对,谁知道越长大它的脾气却越歪,整天到处挑衅别的马,弄得浑身脏兮兮的也不让他洗,最后不得不把它和别的马分开关。 但是到成年时他却犯了愁,这马不亲人,整天想打架,他使尽浑身解数都驯不好,这可怎么卖? 虽然有爱玩马的少爷公子就喜欢这种性子的马,但这马成色不好,送去问了人家也不要,他便只能自己拉到市集上去卖。 果然不出他所料,市集上的所有客人在想摸摸它那一步都会被它赶走,所幸没有伤人,不然他得赔到姥姥家。 他把价钱一降再降,却还是没有卖出去,他每天还得花钱给这马吃东西,要是再卖不出去他都要考虑杀了卖马肉了。 他见又有人过来看马,兴致不高地说了句:“这马便宜卖,十五两,要的话你就牵走。” 陆憬一听价格这么低,心里便打了个咯噔,一般马匹的价格都要三十两往上了,这马难道生了病急着脱手? 小贩见陆憬表情怀疑,生无可恋地解释道:“实话跟您说,这马没别的毛病,就是太野了没人降得住,我现在只想卖出去,这就是亏本的价钱,您若不介意就牵走。” 陆憬将信将疑,戒备着伸手试探性地往马头上一摸,马转头看了看陆憬,没有别的动作。 小贩:? 陆憬:? 陆憬狐疑地转头看向小贩,小贩比他还不可置信,他也戒备着凑上前摸了摸马头,结果不出所料,这马一头向他顶来,如果不是他躲得快,肯定要摔个屁股蹲儿。 陆憬:…… 他突然有点相信小贩说的话了。 小贩这才相信这马没转性,他稀奇地看着陆憬,让陆憬再摸摸。 陆憬也觉得新奇,他试探着伸手又摸了摸,结果马这次连看都没看他,就站着不动让他摸。 陆憬这下是真的觉得这马和自己有缘了,他又看了看马的牙齿,确认马没什么别的问题,便转向小贩道:“十五两银子,我要了。” 小贩见陆憬能收服它,便觉得这个银子亏了,他犹豫了一下,转头想想,如果不是陆憬,这马怕只能砸在自己手里,他便肉痛地应道:“好,成交。” 陆憬见他犹豫,便猜到了他的想法,不过他也不着急,这马除了他不会有人买,最后见小贩说了成交,他也笑了,这小贩是个会做生意的。 陆憬付了钱,小贩还送了他一些草料,告诉他要买草料就来找自己,自己给的价格定然划算,陆憬便又花钱买了一些。 他把草料驮在马背上,牵着马走出了牛市,他身上只剩三两银子,心里却很开心,马车的速度比牛车快得多,以后他和昀哥儿往返村里和镇上就方便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39节 小陆:这马和我一看就有缘 昀哥儿:…… 第44章 恶意 陆憬从牛市回来的路上顺路去了之前木掌墨介绍他做牌匾的木匠铺,问他们有没有做好的车厢,结果铺子里只有现成的板车,车厢买的人少,如果要的话需要现做。 陆憬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买个板车,现在天气也不冷,车厢可以后面再做,换着用。 板车不贵,只要六百文,他付了钱,把板车套到马背上,草料便放到板车上,他坐在车前,心里有些担心这马会出幺蛾子,好在并没有,他轻轻抽了一下,马便乖顺地往前走了。 他也放下心来,看来自己的面子还是挺管用的。 他把马直接赶进了后院,把板车卸下来,马牵进棚子里安顿好。 陆憬给它喂了草料和水,见它乖乖地吃着也不作妖,笑着顺了顺他的鬃毛,打算晚些抽空给他打理一下。 昀哥儿已经整理好了布匹,在柜台里坐着发呆,见陆憬从后院过来,他站起身问道:“已经买回来啦?” 陆憬点点头,昀哥儿便想去看看,走到一半却被陆憬拉住手臂,他疑惑地回头看着陆憬,陆憬笑道:“出了一点意外,没有买牛,买了匹马。” 昀哥儿瞪大了眼睛,马的价钱他是知道的,陆大哥怎么买得起? 陆憬笑着跟他说了事情的始末,昀哥儿也觉得惊奇,他想去看看马,被陆憬千叮咛万嘱咐不要靠近,昀哥儿乖乖地点头答应,陆憬便放他去了。 昀哥儿走到马棚边,红马正在喝水,见有人来了便抬头看了看,昀哥儿见它眼睛湿漉漉地看着自己,看起来很是精神,心里觉得喜爱,不过他记着陆憬说的话,并不靠近,只是在外面看着。 他看了一会儿,怕店里来人便去了前面。 说什么来什么,店里果然已经有了客人正在看图册,看衣着是个富贵人家的夫人,身旁跟着丫鬟。 昨天来店里的多是还未成婚的小姐少爷,他们最爱新奇事物,因此非常捧场,定出去的成衣也多是少女小哥儿的样式。 昀哥儿走到柜台里等着,已经成家的夫人夫郎购买力更强,而且可能会为一家人都添置成衣,他看这位夫人的面色,应当是挑到了满意的。 最后她果然挑了五套衣服,自己的、她家夫君的、还有两个儿女的,她还有些意犹未尽,问陆憬什么时候会出新样式,到时候她再来挑。 她昨天便听说镇上新开了一家成衣店,她本来也没当回事,哪知昨晚她妹妹一家来府里做客,大外甥女和她最是亲近,一进门就拉着她的手跟她说话,叽叽喳喳地告诉她镇上新开的成衣店样式很好看,自己一下便定了两身。 她妹妹家在这镇上也是富贵人家,她这外甥女虽然年纪小,却被她爹娘带着到处去见过世面,连万宁布庄的成衣她都不曾夸过,这新的成衣店竟这么得她的喜欢,她便也来了兴趣,打算得空去看看。 今天闲来无事,她想起了这家成衣店,便带上丫鬟出了府,一路逛了过来。 走到门口她便发现了这家成衣店的不同之处,衣服竟是成套悬挂在墙上的,而且样式确实新颖好看,她走进店来,只有一名俊朗的男子站在柜台边拿着样式奇怪的笔在纸上涂画,听见她进来的动静,他扭过头来,笑着道:“客人想买布匹还是成衣。” 她说了想看成衣样式后,男子便捧了一本图册给她,她翻开看的第一页就被吸引住了,本以为第一个门面放的是最好的,结果往后翻每个样式都很精美,而且男女老少的样式都有,她心里满意极了。 她挑出五个样式,又去挑选布匹,她看这里布料的样式比较少,便问道:“你们这里可以自己备布料吗?” 陆憬应了,“当然可以,只是价格会稍微高一些,在店里选布做是最划算的。” 夫人提议道:“那你们多进些布,现在的样式也太少了。” 陆憬笑着解释:“刚开业准备不足,之后便会多起来的。” 夫人点点头,打算以后多来这里逛逛。 她去柜台付钱,她只挑了三种样式的布,挑的都是店里最好的料子,其余两件她自己提供料子,昀哥儿算下来五件成衣一共三十八两,夫人示意丫鬟上前付钱,昀哥儿把写好的条子递给她,并请她去贵宾室量身。 夫人摇摇头,“府中绣房有我家中众人的量身记录,晚些时候我让人连带做衣服的料子一起送来。” 她把纸条递给丫鬟让她收好,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陆憬想着早上客人不多,他送走这位夫人后便继续画新的设计图,谁知他刚拿起画笔没多久,便又有人上门了。 上门的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几岁的妇人,穿着的虽然不是绫罗绸缎,却也是上好的细棉布,她嘴角带着笑,看着像是个和善的人,只是一双眼睛却四处乱瞟。 她刚刚在门口便观望了一会儿,陆憬专注画画没注意,昀哥儿却是早就发现了,妇人进门也没去看布匹成衣,直接便往柜台这边过来了。 “请问你们这里可是在招绣娘?” 昀哥儿应道:“正是。” 妇人笑道:“我来应聘,我之前在万宁布庄上工,做了五年,前段时间家中有事不得不回家支应一段时间,才辞了万宁布庄的工作,最擅长裁衣,绣花也会。” 她说着从随身带着的包袱里拿出一件衣服和一块手帕来,“这是我做的成衣。” 陆憬这时也停了笔,他接过妇人递过来的成衣细看,成衣的样式就是十分常见的那种,针脚还算细密,做出来的版型却比较一般,也就是说她只有缝衣技术过关,裁衣技术却是有点不够看。 陆憬心下有点犹豫,现在急缺人手,他想着要不要先招一个能用的给南琦搭把手,就算她裁衣不行,起码南琦裁好了让她缝,不用她动脑子,这样应当也能行? 妇人见他犹豫却是有些着急,她被万宁布庄辞了之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差事,她昨天便听到开了新布庄的消息,只是家中有事走不开,还想着今天过来问问,结果就在招工告示板上看到了新布庄招工的告示。 她去寻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新布庄的老板姓陆,而新布庄的绣工竟是南琦! 之前她也看到了陆憬托王掌柜挂的招工告示,只是那上面连店铺名字都没有,她看着像是骗人的,便没有去,谁知道竟然让南琦捡了漏,连南琦都可以难道她不行? 她脑子里念头转了转,开口道:“陆老板,我也不是故意说人坏话,只是看不下去您受骗,您新招的绣工南琦,当时在万宁布庄可是直接被张掌柜解雇的,还是因为手脚不干净这种事,而且他的手艺也不行,在万宁布庄干的那段时间也只是绣绣花,技术比我差多了。” 陆憬本来还在犹豫用不用她,听完她的话他的表情便已经从犹豫变成玩味了,他正想说什么,南琦便从门外跑了进来。 他跑得额上见汗,活力满满地跟两人汇报进度:“昀哥儿,我已经全部安排好啦!” 话说完他才发现柜台前还站着一个人,妇人听到他的话转过头来,竟是认识的人。 南琦一下便收起了高兴的神色,脸垮下来,他看着现在的场面,猜到她怕是来应聘绣娘的,不知道陆老板和昀哥儿答应没有…… 陆憬见他回来,対着他道:“你来得正好,这是来应聘的绣娘,说好了由你来考核。” 妇人本来以为自己一番话怎么也会让老板対南琦有了嫌隙,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走向,她之前在万宁布庄也欺负过南琦,现在让南琦来考核她可想而知会是什么结果。 她急忙道:“陆老板你别被他骗了,他真的不行,你怎么能让他来考核呢?” 陆憬似笑非笑道:“哦?你在教我做事吗?” 妇人脸色一白,连忙否认:“不,不……不是,但是……” 南琦打断了她的胡搅蛮缠,他直接道:“你的制衣技术不行,绣技也一般,我不要你。” 妇人听他这么直白地说自己不行,气得脸色都涨红了,她骂道:“你个小贱蹄子,你说谁不行?万宁布庄手艺最差的便是你,不然你怎么会被解聘?” 南琦平静道:“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听吴娘子的话抱团排挤我,最后还一起设计污蔑我?” 吴娘子是万宁布庄绣技最好的娘子,领的工钱也很高,极为体面,她也是其他绣娘巴结讨好的対象。 她第一次看南琦制衣便知道他的技术极好,更别说他被招进来就是因为那一手精致的绣活,绣花制衣都厉害,她觉得自己的地位可能会受到威胁,好在张掌柜只知道南琦绣活做得不错,并不知道他别的本事,她还能打压。 她便有意无意跟其他绣娘说南琦一个小哥儿居然跟他们女子抢饭碗,并且只给南琦派一些简单的活计。 其余绣娘听她多次提起本来就対南琦产生了一些成见,又看到南琦做的都是轻松的活计,便都対他不满起来,尤其是底层的绣娘,觉得他和自己拿同样的工钱,却做更轻松的活计,便都明里暗里地排挤他。 有些恶毒的还会当面嘲笑他或者大声地指桑骂槐,南琦却都默默忍了,于是她们越来越过分,最后竟想出了陷害的计谋,一起伪造了一桩偷窃案,终于把他逼走。 妇人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她虽然在万宁布庄做了五年,手艺却没什么长进,一直都是最底层的绣娘,每天只知道溜须拍马,争取分些简单的活计来做。 她被吴娘子煽动,便真以为南琦手艺差却能拿和她一样的工钱,她対南琦恶意满满。 南琦受欺负时也一直忍气吞声,她便以为南琦就是面团性子,因此便肆无忌惮地上门想夺了他的差事给自己,即使知道铺子里还要新招人并不是只需要一个绣娘,她也容不下南琦,想使坏把他弄走。 此时听到南琦说出这种话来,她先是不可置信,接踵而来的便是愤怒,她竟是直接承认了:“是又怎样?你一个小哥儿凭什么和我们一群女子一起上工?你手艺差到每天只能做最轻松的活计却能和我拿一样的工钱,你凭什么?” 南琦本来只是有所怀疑因此出言试探,没想到竟然真是这样,他眼里浮起讥诮的神色,真是排除异己的好手段…… 陆憬和昀哥儿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他们看着南琦斩钉截铁地拒绝妇人,看着他将计就计地套出妇人的话,対视了一眼,南琦看起来像个单纯不知世事的小少爷,其实真遇到事也聪敏异常。 南琦得到了想要的消息,直接対妇人道:“我不凭什么,但是我不收你,你走吧。” 妇人仍不死心,她转头対陆憬两人道:“他当着你们的面徇私报私仇,你们也不管吗?” 陆憬笑道:“这是我给他的权利,慢走不送。” 妇人被气得不轻,却也知道今天这差事是不成了,她一边生气陆憬竟然这么偏袒南琦,一边后悔为什么她没有早点来应聘,这样被偏袒的就是她了,她咬牙切齿的往家走,心里把南琦给恨上了,巴不得他倒霉。 妇人走后,昀哥儿走过去看南琦,南琦刚才表现得强硬,现在却耷拉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试着安慰道:“琦哥儿,别难过,她们不值得的。” 南琦抬起头来,一双好看的杏眼有些水汽,他却吸了吸鼻子対昀哥儿笑道:“我没事的昀哥儿。” 他対着两人认真道:“我没有徇私,她的绣技真的很差,会拖我后腿的。” 陆憬笑道:“我知道,我看过她绣的衣服,确实不行,我们自是信任你的,你放手做就是了。” 南琦认真地点点头应了,便去后面做昨天的订单了。 陆憬走到昀哥儿身边握住他的手,见他还看着后门的方向,问道:“怎么,还担心琦哥儿吗?” 昀哥儿点点头,他总觉得琦哥儿虽然很容易便能开心起来,却总像一直背负着什么,陆憬捏捏他的手,“他不愿意说也没用,等他需要帮助时,我们能帮便帮。” 昀哥儿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到下午,南琦找的人便把他家夫君和家当一起送了过来,陆憬去开了后院的门,让他们进来,周岩看上去好了很多,看到陆憬便跟他打了招呼,也认真地道了谢。 南琦还在铺子里忙着,过来看了一眼周岩说可以支应他便又急匆匆地走了,早上铺子里人少,到了下午便又忙了起来。 店里人很多,昨天没能来的少爷小姐,还有听到了消息的夫人夫郎都来了,店里今天已经挂出牌子言明暂时不接细棉布成衣了,昨天算是开业酬宾的活动,店里的客流却还是不比昨天少。 店里来往的都是富贵人家,理所当然地,另一处顾客都是富贵人家的店铺自然便门庭冷落了。 张掌柜看着店里的人流,面色阴沉,吩咐小二道:“你去给我查,难道真是被那家新开的成衣店笼络过去了不成?我们几十年老店,他凭什么?” 张掌柜昨天听到有人在吆喝时还不以为然,不知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然敢在这开成衣店,也不打听一下他们背后靠的是哪家,他们的货源便是最全最好的,想抢他家的生意,真是不自量力,他等着看这家店倒闭。 结果今天现实就打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从早上起店里就没什么生意,他还没太在意,偶尔生意冷清是正常的。 等到了下午店里还是只有零星几个人时他才发现不対,直到听到客人讨论要去越云巷成衣店看看,他才知道,他看不起的小店竟然真的能抢他的生意。 他上次献了成衣图纸让东家大赚一笔,他得了赏赐不说,东家还专门夸奖了他,现在别的铺子掌柜就等着抓他小辫子呢,他可不能在这种时候掉链子。 小二得了他的吩咐立刻跑着去了,张掌柜対着客人笑眯眯的,対他们下人可不是这样,他不敢耽搁,跑得满头大汗,很快便到了越云巷。 新开的成衣店离巷口不远,他没走几步便看到了,还没走近便能看到店铺里人来人往,极为热闹,和他们铺子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対比。 等他走近后,便发现铺子的设计极有特点,他也透过窗口看到了悬挂在墙上的成衣,以他的眼光来看,确实很好看。 显然店里的客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仔细看了看,发现竟然有很多万宁布庄的熟客都在其中,他们捧着一本册子,边翻看边扭头讨论,时不时传来笑声,看起来很是和谐。 小二这下有点不知道怎么跟张掌柜说了,他怕说了实话他会被迁怒,但是又不能骗他,他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说辞,就见铺子里间转出个人来。 小二之前见过陆憬,还跑腿去给他和掌柜的契书盖过章,他一眼就认出了陆憬,心道怪不得,掌柜的一直等着陆憬上门去买图纸,结果人家悄没声儿地开了家成衣店,还一开店生意就这么火爆…… 他想着这一个又一个的消息,觉得自己今天怕是不能善了了,仔细思考措辞已经救不了自己了,不如仔细思考下家。 他又站了一会儿,突然看到一个眼熟的人也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只是眼神怎么看怎么恶毒,看起来有些情况,他不放过可疑的消息,走上前招呼道:“周娘子,您怎么在这儿?”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40节 周娘子本是出来买东西,不知怎么又无意识地走来了这边,他看着里面人流如织,可想而知一定很赚钱,她愈加痛恨南琦抢了她的机会,正在心里咒骂,便听到有人叫她。 她转过头来,发现是万宁布庄的小二,她之前看不上店里的小二,现在却也不敢拿乔,她是很想回去的,有一丝希望也要抓住。 她笑着应道:“阿福啊,这么巧,你来这里是?” 来这里还能是做什么,她明知故问,阿福也不和她绕弯子,直接打听到:“张掌柜让我来看看,我看周娘子也在这,莫不是知道什么消息?” 周娘子眼睛一亮,她不好过,那南琦也别想好过,她赶紧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阿福,“悄悄告诉你,他们招的绣工就是之前咱们万宁布庄不要的南琦,他绣工差,这店成不了气候,你帮我告诉张掌柜,我帮你们盯着呢。” 小二扭头看了看昀华斋墙壁上悬挂的几套成衣,件件精美,他又看了看满脸认真的周娘子,不知道该信眼睛看到的还是相信耳朵听到的,不管了,都告诉张掌柜,自己当个传话的就行。 他跟周娘子告别,把她那些跟掌柜的带个好之类的话全抛在脑后,飞快地跑回万宁布庄。 张掌柜正等着他,之前店里还有零星几个人,现在连一个人都没了,张掌柜招手让他过去,没有客人便也不用避嫌去后面了,让他直接说。 阿福努力把气喘匀,他怕张掌柜等久了不耐烦,边喘着粗气边尽量把话说清:“掌柜的,我去看过了,咱家的老顾客都在那边,而且,那边的老板便是之前来我们店里卖成衣图纸的年轻人。” 张掌柜猛地站了起来,目眦欲裂,“是他!好啊,我还等他这么久,我给了他这么好的价钱,他竟然转头就来抢我生意。” 阿福又把周娘子说的话说给张掌柜听,张掌柜听到是周娘子,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只是没让小二发现。 他听完周娘子的话和小二所说的自己的观察,心里更气,他是知道南琦绣工好的,但是据他所知,南琦制衣是不行的,而且他手脚不干净,自己没报官只是把他赶走他居然不対自己感恩戴德,转头就去了自己的対头家? 张掌柜心里沉吟,他是知道陆憬的本事的,他心里其实已经怯了,他也找过人来设计成衣,可是根本没有顾客买帐,陆憬一张图纸便能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要是自己跟他抢生意真的抢得过吗?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既然这样,那便只有从源头掐断他起来的可能了。 张掌柜冷冷一笑,想抢生意?做梦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张掌柜:打不过你我还不能找外援? 小陆:呸,不讲武德 第45章 徐家兄弟 张灵舒昨天便听说镇上新开了一家成衣店,只是他对此嗤之以鼻,他爹就是镇上最大的布庄的掌柜,他什么样的好布料没见过。 不过今日闲来无事,他便抱着挑剔的目的打算去新开的铺子里看看。 他像所大多数第一次来铺子里的人一样,在门口就被铺子里新奇的摆放和精美的成衣所惊艳,他却不肯承认,只觉得这都是些花里胡哨没什么用的东西。 铺子里人很多,他看到很多他常在万宁布庄见到的老面孔,他心里不忿,觉得这些人喜新厌旧,明明是他家的老顾客,新铺子已开业却都跑这边来了。 他走到悬挂成衣的墙下,用眼神示意丫鬟小月,小月接收到他的意思,抬头嚣张地道:“小二呢,我家少爷要看这个,给我拿下来。” 陆憬正在图册那边给客人讲解,被一群人围着并没注意到这边,昀哥儿刚结完上一位客人的账,听到有人喊便走了过去。 虽然陆憬让他只负责收钱算账就行,但是看着陆憬忙得脚不沾地他也心疼,便主动揽了一些客人招待,他长得好看,谈吐也不俗,陆憬设计衣服时都会说给他听,因此客人问起他也说得头头是道的,很多夫人夫郎都喜欢他。 他见客人是一个穿着锦缎的小哥儿,身上穿的正是前段时间陆憬设计的那款衣服,巧的是,昀哥儿今天也穿着同样的样式,是他自己用陆憬提亲时送的布做的那件。 两人穿着同款衣服,只是颜色布料不一样,张灵舒见他穿的棉布,自觉把他比下去了,但是昀哥儿长得太好看本身就很衬衣服,他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给了小月一个眼神,小月心领神会,表情更加刻薄。 小月见昀哥儿走过来站定,没等他出声便道:“我叫你给我把这件衣服拿下来看看,你没听到吗?” 昀哥儿笑着说明情况:“墙上的成衣暂时不方便取下来观看,请您见谅。” 很多客人都是被从外面看到的精美成衣吸引进店的,把成衣拿下来相当于把招牌摘了下来,因此陆憬和昀哥儿便定了这个规矩,墙上悬挂的成衣轻易不拿下来。 他们也会告诉客人之后样衣多了会挂在墙下的一排衣架上,供顾客观看或者试用,这两天提这个要求的人不少,听完解释之后也都表示理解,并没有胡搅蛮缠的。 小月本来就是听少爷的来找茬,哪里会听昀哥儿好言好语的解释,她大声道:“瞧瞧,这店还没做大呢便开始欺客了,我不过是想看看,难道你还怕我弄坏了不成?” 周围的人被小月的声音吸引,都扭头来看,陆憬那边也察觉到了不对,他抽身过来,他不知前情,便走到昀哥儿身边握住他的手,低头小声问他怎么了。 张灵舒本来正在看戏,突然便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走了过来,还没来得及高兴,边看他径直过去拉住了对面小哥儿的手,他妒火中烧,差点没忍住当众露出狰狞的神色来。 原来这就是他的夫郎,张灵舒上下打量着昀哥儿,一身细棉布,身上也素得没有一件首饰,一股穷酸相,不知道他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乡下小哥儿。 他心念急转,换上了柔弱的表情,甚至还挤出了一包眼泪。 等陆憬了解完前因后果抬起头来,便看到对面的小哥儿一脸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己,他一顿,这不就是之前想碰瓷他的那人吗?他心情有些复杂,怎么两次遇到他他都是这个表情。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对方委委屈屈地开口道:“我只是想看看墙上挂着的成衣,他没有为难我,是我的错。” 他一边说,眼里包着的泪便一边流了下来,看起来十足惹人怜爱。 小月见自家少爷流泪,转头对着昀哥儿恶狠狠道:“都是你把我家少爷惹哭了,你这人好生无礼!” 昀哥儿冷了脸,他道:“你不要信口开河,我好言好语地解释你们不听,反而倒打一耙说我惹哭你家少爷?” 张灵舒哭得更狠了,像是受了好大的欺负,他一边哭,一边抬起眼无助地看向陆憬,“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他。” 陆憬脸上的笑意变淡,他说给张灵舒听,也说给店里的其他人听,“昀哥儿是我的夫郎,他说的话和我说的话在铺子里都有一样的效力,我相信昀哥儿不会对人恶语相向,墙上的衣服不能取是铺子里的规矩,并非针对你一人,若有怠慢之处,陆某在此向各位赔罪。” 铺子里都是夫郎小姐,大部分人不吃张灵舒那一套,更何况其中一部分人还是认识张灵舒知道他是什么性子的,因此陆憬说完这番话便有人应和,“知道,我们都理解的,陆掌柜不用道歉。” “昀哥儿乖巧善良,我们自是相信他的。” 大伙儿说着说着重点就偏了,“陆掌柜和昀哥儿感情真好。” “就是,陆掌柜这么专情的男子现在打着灯笼都不好找,你们看看这铺子名字,啧啧。” 很多人还真没把铺子名字和昀哥儿联系起来,这会儿被人这么一提点,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陆憬连给铺子起名都用的夫郎的名字。 铺子里的夫郎夫人大多数都在富贵人家,当家的难免三妻四妾,哪有感情这么好的,看到陆憬这么维护昀哥儿,大家都很羡慕。 更有那没成婚的,虽然碍于名声不敢说什么,看着这一幕哪有不羡慕的呢,而且陆憬实在生得俊朗,一些人看着两人的互动悄悄红了脸,期盼自己也能得一个这样的如意郎君。 张灵舒听到陆憬的话差点维持不住表情,他没想到陆憬竟然这么维护他这个夫郎,开店做生意最忌讳得罪客人,就连他爹也是以客人为先的,这个乡下哥儿何德何能? 他听着众人的话嫉妒得咬牙切齿,又忍不住去幻想若是陆憬维护的对象是自己,那该多好,他维持着自己的人设,娇娇弱弱地对陆憬说道:“那想必是我的丫鬟误会了,我让她给你夫郎道歉。” 陆憬维持着礼貌的微笑:“不用道歉,您自便。” 正好有人要结账,唤昀哥儿过去,昀哥儿看了看张灵舒,他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不过他相信陆憬,并没多说什么。 陆憬捏了捏昀哥儿的手,轻声道:“去吧。” 昀哥儿点点头回去了柜台那边,张灵舒见昀哥儿走了,正想对陆憬再说些什么,就见陆憬对他笑道:“公子随意挑选,我先失陪了。”说完他便转身去了图册那边,继续给众人讲解。 张灵舒神情哀怨地盯着他的背影,想到众人对陆憬的称赞,想得到他的心情越发强烈。 他本来便没打算买,这下也没心情继续找茬儿了,他收拾好表情,带着小月径直走了。 昀哥儿结完账抬头便看到小哥儿从他面前走出去,他若有所思,这小哥儿看到陆憬的前后态度变化实在太过明显,他不注意到都不行,难道两人之前认识? 不对,认识的话陆大哥不会是这种态度,算了,多想无益,晚些时候问问陆大哥便是。 日头偏西,店里的客流也逐渐散去,陆憬和昀哥儿都得以喘口气,陆憬也走到柜台里面,和昀哥儿坐在一起,他仗着柜台的遮挡把昀哥儿搂进怀里,把头搭在昀哥儿的肩膀上。 昀哥儿知道他累坏了,便也没有反抗,他伸手摸了摸陆憬的眉心,轻声道:“陆大哥,我们请一个伙计吧,你只用设计新的样式就好了,现在这样太累了。” 陆憬在昀哥儿颈窝蹭了蹭,低声道:“好啊,我们晚点就去贴招工告示。” 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打在了昀哥儿脖子上,昀哥儿怕痒似的缩了缩,陆憬追上前轻轻咬了一口,他没有用力,连牙印都没留下,昀哥儿却整个人都颤了一下,一层薄红漫上他的脸侧。 门外突然传来人声,昀哥儿被吓得一个激灵,倏地推开陆憬站起身来,他本来以为是客人,却发现竟是徐家兄弟驾着马车停在门口,马车上铺着油布,看起来满满当当。 店里的布料今早便已经全被订完,下午定出去的相当于都是预支的,虽然陆大哥说过徐家兄弟这两天就会来,但他心里也总是没底。 现在看到徐家兄弟拖着满满的货物过来,他提着的心总算落进了肚子了,他一下便忘了刚刚被陆憬调戏的羞恼,低头高兴地对陆憬道:“陆大哥,是徐家兄弟过来了!” 陆憬差点被昀哥儿推下凳子,此时正抬头委屈巴巴地看着昀哥儿准备讨点甜头,听到昀哥儿的话,他收起装出来的表情,脸上也露出高兴之色。 两人一起走出店铺,徐文成已经跳下了车,对两人拱手道:“陆兄弟,”他看向昀哥儿时却卡了壳,他不知道两人成没成亲,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昀哥儿。 陆憬笑道:“叫昀哥儿就成,不用拘泥这些。” 徐文成便笑着拱手打了招呼,接着对陆憬道:“没想到陆兄弟这么快就把店开起来了,我们在越云布号拿了货就先到这里来了,现在货很齐全,陆兄弟随便挑。” 陆憬很承他们的情,他把这份情记在心里,笑道:“多谢两位兄弟,劳烦把马车驾进后院,我们去那里挑。” 昀哥儿回去看着铺子,陆憬带着两人往后院去了。 等在后院卸下了货打开箱子,陆憬才知道他们所言非虚。 每个箱子都装得满满当当,而且徐文成的眼光果然值得信任,陆憬看了看箱子里的布匹,心里非常满意。 南琦听昀哥儿说货来了,也跑过来凑热闹,他看着满地的箱子,高兴道:“这批布真好看!” 陆憬盘算了一下手头的现钱,铺子里留着周转的加上今天收到的,依然不到三百两,他们打算多进锦缎,细棉布只要一小部分,店里生意火爆,他是想多进一点的,只是他手头银钱不趁手,面上便有些犹豫。 老二徐文成见他犹豫,有些着急道:“陆兄弟,可是这批货不合你心意?” 陆憬迟疑道:“这倒不是,店里生意好,我想多进些货,只是刚开业,银钱有些周转不开。” 徐文成面色一松,“原来是这事,来前我们大哥就交代过我们了,我们信得过陆兄弟,陆兄弟可以先付一部分,剩下的尾款缓缓再结也没关系。” 徐文华在家养伤,他不放心两个弟弟,却也知道他们总要成长,不能一直在自己的庇护之下。 只是出门之前对他们千叮万嘱,恨不得把所有能想到的都塞进他们脑子里。 他也想到了陆憬这边可能会有的情况,他们做行商最怕有人欠账,尤其是他们小本生意,不像大的布商有那么多银钱流转,也有势力不怕别人欠债不还,他们一般不会答应赊账的。 他思索良久,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眼光,叮嘱两人道:“若是陆兄弟银钱不趁手,便让他赊账。” 两人点点头,他们知道自己脑子不如大哥好,对大哥一向言听计从,他们听从大哥的话进完货便直奔折溪镇,问了云堂酒楼的掌柜便直接摸了过来。 现在的情况果然不出大哥所料,徐文成便按照大哥交代的来做,再说他也不傻,他看到了陆憬的铺子,那些精美的成衣是他供了这么多家铺子的货也没见到过的,他觉得大哥说得对,陆兄弟定能做出名堂来。 陆憬神色有些动容,没想到徐家兄弟竟然愿意让他赊账,他郑重地拱手道:“两位放心,陆某一定尽快补齐尾款,绝不会耽搁你们下笔生意。” 既然如此,他便也放开手来,他自己挑一部分,让南琦挑一部分,南琦本来看着这些布料便满心喜爱,没想到陆憬竟然放话让他挑,他也不推脱,他跟着父母做了这么久生意,对自己的眼光也十分自信。 最后两人挑完,竟然把徐家兄弟带来的货清了一半还多,之前兄弟三人一起时都没做成过这么大的生意,两兄弟高兴极了,这样的话剩下的货他们少跑些地方就能卖完,也能早些回家了。 不仅如此,陆憬说了,和他们签订长期供货协议,以后都优先选用他们的布匹。 两兄弟本来不会打算盘,遇到这种事都是交给大哥徐文华,但是他俩单独出来做生意,却不能不会了。 徐文华从他们回家的路上就开始教,日也教夜也教,终于把老二徐文成教会后才敢放他们出门,只是他到底刚学会,算的速度慢,陆憬给他拿了算盘让他慢慢算,他和南琦已经把单子列好算清楚了,便先去前面忙,让他俩算好后叫他就行。 此时已经快到酉时,铺子也快要打烊了,店里没有客人,昀哥儿正在核算今日的账目。 一位穿着朴素的夫郎便在这时走进了铺子,昀哥儿循声抬起头,也并没有因为他的穿着做什么区别对待,笑着招呼他道:“欢迎光临,客人随便看,若有需要叫我便是。” 他笑得又乖又温柔,一下便叫人心生好感,夫郎本来神色有些拘谨,此时也不由得露出个笑来,“我是来应聘绣工的,不知道你们还招吗?”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41节 昀哥儿脸上露出些惊喜,他还以为今天不会有人来了呢,没想到来的第二位还是个小哥儿,他点点头笑道:“招的,稍等我去叫人。” 陆憬和琦哥儿都在后院挑布,他在铺子后门叫一声便能听到,他正想过去,就见陆憬从后门转了出来,他对陆憬笑道:“你来得正好,琦哥儿呢?这里有人应聘绣工,让他来看看。” 陆憬点点头转身去叫琦哥儿。琦哥儿刚坐下就被叫出来,他手里还拿着剪刀,脸上有些兴奋,可算有人来了,现在订单都排到一个月后了,之后的客人只能再往后延,怕是会丢了生意。 他看向来人,是一个年轻的夫郎,二三十岁,长得不算五官精致的好看,看上去却极为舒服,听他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一开始便对他有了好印象。 夫郎介绍自己姓沈,夫家姓赵,一家人就住在镇上折花巷,他把自己做的衣服和绣品拿出来递给南琦,嘴里介绍道:“我阿爹之前就是我们县城布庄里最好的绣工,我的绣技都是和阿爹学的,后来嫁人才跟着夫君来了折溪镇,刚开始也去过万宁布庄,只是一直被人排挤,夫君怜惜我,便不让我去了,后来我便只接一些散活做,今天看到招工告示,我才决定过来试试。” 陆憬和昀哥儿听到他在万宁布庄被人排挤,表情有些微妙地对视了一眼, 这时琦哥儿已经查看完沈夫郎的绣品抬起头来了,他脸上都是高兴,把手里的衣服和绣品都递给陆憬,开心到:“我觉得很好,老板你看看。” 陆憬嘴里说:“你做决定就行。”手里还是很诚实地接了过来,人都有好奇心的,他和昀哥儿都想看看被万宁布庄“嫌弃”的绣技。 陆憬仔细看了看,不由得失笑,万宁布庄这是什么风水宝地,竟然一直都能吸纳到这么优秀的绣工,可笑的是,他们招进去后竟然又全都赶了出来,最后让他捡了漏。 他对沈夫郎点头道:“我们决定聘用你,你的绣技不错,我给你三两银子一个月,铺子收益好也会给你们涨工钱,所以你们一定要对手里的每件成衣或者绣品的质量负责,成衣的质量就是铺子的口碑。” 沈夫郎有些激动地点点头,他没想到竟然真的能成,这比他之前在万宁布庄的工钱还要高一些了,更比他自己接散活高得多,他按捺住激动点点头,保证道:“东家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既然已经决定聘用他,陆憬笑着为他介绍道:“我姓陆,你叫我陆老板就行,这是我夫郎,可以叫他昀哥儿,店里所有的事我们两个都能做主,谁说的话都是做数的。” 他又指指南琦,“这是南琦,他负责管理铺子里的绣娘和绣工,他年纪小,手艺却极好,你后面便会知道。虽然你比他大些,却也要听从他的管理,如果不能做到的话可能便只能请你另谋高就了。” 沈夫郎连忙保证道:“我们这行用手艺说话,我懂规矩。”他又转向铺子里挂着的成衣,“我看这些便能知道他手艺比我强,我服气的。” 几人见他说话敞亮,对他的印象更好了几分,既然已经达成共识,便很快签订了契书,说好明日巳时准时过来上工,沈夫郎便笑着回家了。 此时也到了打烊的时辰,南琦去了后面,陆憬去关店门,昀哥儿整理好账册,陆憬关门后便过来和昀哥儿一起清点银钱,清点完后,陆憬抱着钱匣子和昀哥儿一起去了后院。 徐文成折腾半天,他怕自己算错,算了好几遍,直到算出的结果连续三次都一样了他才放下心。 见陆憬过来,他赶紧上前把自己算的结果告诉他,陆憬笑着道:“和我算的是一样的,一共七百二十八两。” 他们一共选了一百六十匹锦缎五十匹细棉布,锦缎各个档次的都有,细棉布也是两人精心挑选的花色,够铺子里用一段时间了。 陆憬刚刚和昀哥儿清点完,铺子里今天的收益加上昨天留下周转的二十几两银子一共有二百八十几两,陆憬留了一些周转,先给了二百二十八两,剩下的五百两他打了欠条,让两兄弟卖完布再回去取。 一切都交易完,时间也晚了,徐家兄弟明天出发,要在镇上歇一晚,陆憬和昀哥儿也要回村了,双方各自告别,约好下次再见。 - 另一边,张灵舒回了家,他等着母亲访友回来,便径直去了他母亲的房间,开口便撒娇道:“阿娘,我看上了一个男子,我想嫁给他。” -------------------- 作者有话要说: 吴娘子:致力于向镇上输出优秀的绣工 张掌柜:掐人中 第46章 说媒 李氏是张掌柜的正房,张掌柜风流,家中纳了几房小妾,庶子庶女都有好几个,只是李氏并不是省油的灯,她心狠手段也毒,几房妾室都被她整治得服服帖帖, 张灵舒便是随了李氏的性子,李氏一向疼爱这个小儿子,他要什么都会想办法帮他弄来。 张灵舒去年满十五李氏便开始帮他相看亲事了,只是镇上这些人家看来看去也没有满意的,张灵舒心气高,等闲入不了他的眼,此时李氏突然听说他有了意中人,她满脸惊奇地笑道:“哦?舒儿终于开窍了?看上的是何人?” 张灵舒上前搂住李氏手臂,脸上有些娇羞,“是一个开成衣店的,他长得温和俊逸,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李氏疑惑道:“开成衣店?莫非你说的是镇上新开的那家昀华斋的老板?” 张灵舒点点头,眼里带着期待。 李氏皱起了眉:“可我听说他不是已经有夫郎了?” 张灵舒不以为意道:“我嫁去做平妻便是,他那夫郎不过是个乡下小哥儿,到时候我进门他哪斗得过我,只要我抢先生下孩子,我早晚把他赶出门去,到时候我便是名正言顺的正妻。” 李氏眉心皱着,她不明白自己家舒儿怎么就看上一个已经成了亲的男子,舒儿说的方法虽然也可行,只是平妻终究不是正妻,小哥儿地位虽然不如女子,但是有她在,难道还为他挑不出一门做正头夫郎的亲事吗? 她劝道:“舒儿,平妻哪比得上正妻,你何必为了他做到如此地步,阿娘再慢慢帮你挑,一定能挑到你满意的郎君。” 张灵舒哪里肯依,他闹着道:“我不要!我就喜欢陆郎,那些夫人小姐也都说他好,他这么好自是配得上我。” 李氏也知道自己儿子这性子十成十地像足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是一定要拿到手里的,多劝怕是也无用。 她有些头疼,被张灵舒闹得受不了,只能勉强答应道:“好好好,那我先去看看这陆憬到底是什么人品,竟把我儿子迷成这样。” 张灵舒见她妥协,高兴地笑道:“那自然是万里挑一的好郎君,阿娘你也一定会喜欢他的。” 此时下人过来禀报快要开饭了,母子两人便一起去了正厅。 张掌柜已经坐在了主位上,只是他今日眉头紧皱,看起来心情十分不妙,李氏却不怕他,她想起昀华斋,既然是同行,张掌柜怕是已经派人打听过老板,便直接问了出来。 “当家的,我听说镇上新开了一家昀华斋,那老板你可认识?” 张掌柜正在为陆憬的事心烦,听到李氏问他,冷笑了一声,“认识,当然认识。” 李氏听他话风不对,皱眉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 张掌柜便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李氏,李氏不是无知妇人,这些商场上的事她甚至能帮张掌柜出谋划策,而且有时候她的手段让张掌柜都自叹弗如。因此就算李氏把他的相好周娘子从铺子里赶走,他也不会真的找她麻烦。 李氏听完前因后果,沉吟半晌道:“你的意思是,他之前一幅图纸便让你赚得盆满钵满,还在东家面前得了脸?” 张掌柜提起这件事还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已经想明白了,陆憬就是在拿自己的铺子试水。 他没好气地点了点头,讥讽道:“用万宁布庄试水还顺便赚了笔银钱,真是打的好算盘。” 李氏却露出了笑,“既然如此,当家的若是能让他为你所用,那你岂不是很快便能在东家面前得脸,到时候你还会只是区区折溪镇这万宁布庄一家铺子的掌柜吗?” 张掌柜之前确实想过招揽他,只是现在人家都自己开了店,怎么可能会再来给自己做工,还不如把他的货源给他断了,让他开不起来铺子,别影响自己铺子的生意才是正道。 李氏见他对此不抱希望,笑道:“我这里有个法子能让他为咱们所用。” 她本来对这件事还有些犹豫,此时听了张掌柜的说法,她明白把陆憬拉拢明显才是对张家最有益的做法,而拉拢一个人最好的方法除了给钱便是结亲。 他虽然疼爱小儿子,但是大儿子以后是要接管张家家业的,张家家业越大,她大儿子接手的东西就越多,她跟着大儿子才能更享福。 张掌柜狐疑的看着李氏,等她说话。 李氏看了眼张灵舒,对着张掌柜笑道:“若是咱家和他成了亲,他和咱们不就是一家人了,到时候他在镇上开他的铺子,他的图纸却可以献给东家在别的城镇售卖,咱们只要许给他一些利益,再加上他和咱家的姻亲关系,这不就是双赢的事吗?” 张掌柜听完后便低头开始沉思,这倒是个法子,搞掉陆憬的生意只是会让他在原地踏步,拉拢陆憬却能让他更上一层楼。 他觉得此法可行,便做出慈父的样子,和蔼地问道:“舒儿可愿意嫁给那陆憬?虽然他已经娶亲,但是以咱家的家境地位,你嫁给他至少也是个平妻,你放心,爹一定为你多添些嫁妆,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张灵舒求之不得,他按捺住激动,他明白让他爹对他怀有愧疚是好事,他便也不点破自己本来就想嫁给陆憬的事实。 他假装有些不情愿却强忍着的模样,乖巧道:“能给爹爹分忧,舒儿没什么不情愿的。” 张掌柜脸上露出满意之色,这事若是能成真是再好不过,他转头对李氏道:“夫人那便尽快去找媒人说亲吧,这件事越早解决越好。” 李氏点头应了:“既然如此,明日我便去找媒人。” 张灵舒见自己的目的不但已经达成,而且说不定很快便能和陆憬成亲,他连忙低下头掩饰住自己兴奋的神色。 - 昀华斋后院,南琦和周岩已经吃过晚饭,南琦继续收拾屋子,他们的东西并不多,没用多久便收拾完了。 这里的卧房比他们之前的房子要大很多,之前他们那个小院占地不大,却硬是隔出了两间卧房,因此每间卧房都很小。 两人对外称是夫夫,对内却仍是主仆,南琦说过很多次让周岩不要叫他少爷,当他是弟弟便好,两人经历过生死,哪还需要在意这些。 周岩却不听,别的事他对南琦都毫无底线,在这件事上却是一步不退,南琦没有办法,便只能随他。 之前昀哥儿请南琦搬过来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现在才发现自己忘记考虑一个问题,后院现在只有两间卧房,昀哥儿跟南琦说过他们偶尔会留宿所以需要留一间给他们,那自己只能和周岩一个房间了。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件事,只是木已成舟,他们人都在这了,他看着床上坐着的周岩,犹豫道:“大傻子,我俩好像得睡一个房间。” 周岩身体一僵,他来前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他喉结滚动,沉声道:“那我打地铺,小少爷睡床。” 这里的房间铺了地砖,就算打地铺也比在之前的小院强,起码小少爷会过得舒服很多,不会再一片一片地起疹子。 南琦忙道:“那哪行,还是我打地铺吧,你腿还伤着,要好好养着。” 周岩怎么可能同意,两人便一时僵持住了。 南琦看着一脸强硬的周岩,知道他是不会退步了,他叹口气,迟疑地道:“那我们一起睡床吧,床很大,中间用被子隔一隔就好了。” 周岩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他一下僵住了身子,拒绝道:“这怎么行?小少爷金尊玉贵,怎么能和我睡一张床,坏了小少爷名声。” 南琦鼓着腮帮子道:“我早就没有名声了,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夫郎,睡一张床自然也是理所应当。” 周岩语塞,他还想再劝,南琦已经拿了被子上床,在两人中间隔了一道,又把自己的被子搬到自己睡的那一边。 他也累了一天,很快便洗漱完上床,这里的房间没有之前那种隐隐发霉的味道,他心情很好,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周岩却躺在另一半床上毫无睡意,他听着南琦平稳的呼吸声,知道他已经睡熟了。 他转过头去看向南琦,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南琦身上,南琦睡容恬静,仿佛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只是周岩清楚,他的小少爷为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他很早就把南琦放在了他的心尖,只是他知道那是他的妄念,从没想要做什么,坚持叫他小少爷也只是想时刻提醒自己恪守底线,不要越界,但现在他却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 他看着南琦搭在被子上的手,这双手本来最是柔软娇贵,现在却为了救他弄得满手是伤。 他用视线描摹着南琦的眉眼,他这么好,这么好,自己怎么忍得住不喜欢他。 他轻易地就能越过被子隔出的那条线去握住那双满是伤痕的手,可最终他只是默默注视了很久,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一早,昀哥儿和陆憬吃完早饭,便把昨晚收拾好的行李搬上马车,他们偶尔会在铺子里留宿,便打算搬些日常用品过去放在那边。 昀哥儿站在马车旁,等陆憬把被褥抱过来便能出发。 他背对着马车,离着一段距离,陆憬说过这匹马不主动招惹它就不会攻击人,他便放心地离远了站着等陆憬。 昨天回来的路上陆憬给马儿起了名,叫做小莫,昀哥儿问陆憬为什么,陆憬却笑而不语。 昀哥儿正放空,盯着远处的山,突然感觉头侧凑过来什么东西,他悚然一惊,猛地转过头来,就看到小莫放大的马脸,他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好险没摔在地上。 他站在原地惊魂未定,却见小莫又慢慢挨过来了,昀哥儿觉得小莫的样子并不像要攻击他,他迟疑了下,试探地伸出手来摸了摸它,小莫很高兴似的,离他更近了。 昀哥儿:…… 他觉得小莫好像有点不对劲。 陆憬抱了被褥过来就看到这幅场景,小莫挨在昀哥儿身边,昀哥儿伸手顺着他的鬃毛,小莫时不时还会用头蹭蹭昀哥儿。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42节 昨天回来后陆憬还是给它洗了洗,因此现在小莫身上很干净,昀哥儿一下一下地摸着它,心情有些微妙。 见陆憬过来,他把板车上的东西顺了顺,给他挪出位置来,陆憬放下被褥一回头,昀哥儿已经伸手在摸马屁股了,而小莫却接受良好的样子,一动不动让他摸。 陆憬默不作声地走过去一下便把他抱了起来,昀哥儿惊呼一声,视线猛的拔高,他被陆憬两只手抱住腿,只能扶住陆憬的肩膀保持平衡。 他被陆憬放到车上坐好,陆憬去锁了门回来,动作利落地跳上车,挥动鞭子驱车出发了。 马车驶出了村子,路两侧便没人了,昀哥儿伸手戳了戳陆憬的侧脸,陆憬扭头对他笑道:“时辰还早,靠着被褥睡一会儿吧。” 昀哥儿点点头,往后靠在了被褥上,他看着小莫的背影,问陆憬道:“陆大哥,你说小莫是不是也喜欢我?” 陆憬却故意道:“我也喜欢昀哥儿,昀哥儿怎么不来摸摸我?” 昀哥儿一言难尽地看着陆憬,他这难道是在跟马吃醋吗? 他看陆憬还要再说,捂住耳朵倒在了被褥上,陆憬余光看到他这样,眼里带着逗趣的笑。 早上起得早昀哥儿有些困倦,不一会儿便真地睡了过去。 陆憬停下车,回过身来把被褥牵开搭在他的身上,低头偷了个香,才转身去继续出发了。 马车速度很快,两人比平时晚出门了一刻钟,却不到巳时就到了铺子里。两人从后门进去,把东西搬到空着的卧房里放好才去开门,也才正是往日开门的点。 沈夫郎已经等在铺子门口,他们开门后他走了进来,笑着对两人打过招呼,便跟着南琦去了后面的绣衣房。 陆憬让昀哥儿看着铺子,他去后面库房把昨天进的货拿出来。 他每种样式都拿了一两匹,依然按照之前的摆放方式把货铺开来,他负责搬出来,昀哥儿负责摆放整齐,两人忙活了快两刻钟,才把布匹摆好,看着终于摆得满满当当的布柜,两人心中也涌起了满足感。 不多时便有客上门了,铺子里本来稀稀疏疏摆着布的布柜现在满满当当,比之前显得更好看,客人刚进门便赞不绝口,直说这样看着更有挑选的欲望。 陆憬和昀哥儿也更期待衣架摆满成衣的那一天了。 店里进了新布,客人更多了,陆憬本来打算去贴招工告示招个伙计,却愣是没抽出空来,只能在吃午饭时去请了云堂酒楼的小二帮忙去贴。 李氏今天梳洗打扮好,估摸着时间直奔媒人家,她清楚这种说平妻的媒张媒婆是不会接的,便绕过她径直去了另一个媒婆家。 赵媒婆喜笑颜开地接待了她,“您瞧,差人叫我去一趟府中便是,还劳烦您跑这一趟。” 李氏温温柔柔地回道:“正巧在外面便顺路过来了。” 媒婆笑着道:“您来可是为了舒少爷的亲事?”镇上的媒婆都知道她家有个待嫁的舒哥儿,只是舒哥儿眼气儿高,她们领着上门去提亲的人家一个也没看中。 现在看李氏主动前来,想来是有了看中的人家了。 果然,李氏点头道:“正是,我们看中一门佳婿,我最信得过赵媒婆你,特来请你帮我家舒儿说媒。” 媒婆被她捧得开心,笑道:“舒少爷的事我必然尽心给您办好,敢问看上的是哪家郎君?” 张家有钱,谢媒钱给的丰厚,不管怎么她都得给他们说成咯。 李氏叹了口气,这才细细说来:“我家舒儿看上的正是昀华斋的老板陆憬,舒儿对他一见钟情,却不想他已经成亲,我不愿委屈舒儿,想为他另择佳婿,但是舒儿痴心不改,不愿嫁给别人,我这当娘的见他日渐消瘦实在不忍心,这才应了他嫁给陆家做个平妻。” 虽然这个世道小哥儿地位低,大户人家少有娶小哥儿做正室的,但是他家舒儿是正房嫡哥儿,陆憬也说不上是大户人家。 舒儿嫁去给陆憬做平妻于名声上多少有些不好听,因此只能编个痴情绝恋的故事来,这样大伙儿便只会怜惜他痴心一片,不会说他自轻了。 赵媒婆听到张灵舒千挑万选最后竟选择去做个平妻心里讶异,面上却没显现出来,待她听完李氏的话后,便开始为张灵舒可惜,若是早些遇上那个郎君便好了。 她给李氏保证道:“我一定尽心为促成这桩姻缘,舒少爷痴心一片,哪个男子会舍得辜负呢?” 李氏点点头补充道:“我家会为舒儿准备百两嫁妆,布匹衣服家具首饰等陪嫁若干,请你也一并告诉陆家郎君,只求他待我家舒儿好些,不要为了前头那个冷落我家舒儿。” 赵媒婆见她给的嫁妆如此丰厚,心里直叹这陆郎君有福气,她心里底气也更足了,听李氏说前头那个只是个乡下小哥儿,而舒少爷要样貌有样貌,要家世有家世,哪个男人会拒绝这样的齐人之福呢? 李氏都交待完,跟赵媒婆说了昀华斋现在生意忙,让她等申时末快打烊时再过去。 赵媒婆点头记下,收了定金后便笑着把李氏送出了院子。 今天这桩媒简直是十拿九稳,李氏应承了说成后给她五两银子的谢媒钱,她心情好极了,只等着申时到来。 - 昀华斋。 今日铺子里的客流比昨日还多,还有一些顾客被人流带动,即使不定制成衣也会在他家买布,陆憬和昀哥儿都累得够呛,等申时人流少了,陆憬便决定今日提前打烊。 昀哥儿之前在大河村张大夫那里开药补身体,他吃完一个月后又去换过一次药方,新药方的药昨天也吃完了。 现在开店忙起来早出晚归,去大河村还不如在镇上方便,他便提前打烊打算带昀哥儿去找王大夫诊诊脉,看看昀哥儿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他挂出了打烊的牌子,把门关上,便带着昀哥儿去了南街医馆。 王大夫仔细为昀哥儿诊了脉,诊完抬头就见陆憬一脸紧张关切地盯着自己,不由笑道:“调养得很不错,可以不用再吃药了,只要之后不要过度劳累,便没有什么问题。” 陆憬高兴地抓住昀哥儿的手,向王大夫道谢,同时保证道:“以后我定然不会让昀哥儿过度劳累的。” 王大夫见他比昀哥儿本人还要高兴,可见确实把昀哥儿放在心上,他也放下心来。 王大夫起身收起脉枕,对二人笑道:“这两天听到不少病人都在讨论你们的昀华斋,听起来生意十分火爆,恭喜你们。” 陆憬笑道:“这不算什么,王大夫得空过来量身,我们给您做几身衣裳。” 王大夫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陆憬付了诊费,两人跟王大夫告了别,走到了主街上,他们今天不回村,不用急着赶路,终于能慢下来好好走走看看。 两人牵着手慢慢往回走,路上行人都不由侧目,两人一个温和俊朗,一个精致漂亮,看上去便是一对璧人,更别说两人感情如此之好,着实让人羡慕。 两人去何家饭馆打包了五个菜,打算带回去和南琦两口子一起吃,之前就说过要庆功,今天终于得了空,只是周岩腿脚不便,他们为了照顾周岩便买回去吃。 店门已关,两人直接去了后院,陆憬伸手敲了敲门,南琦过来开门,只是他的表情却有些奇怪,看着两人欲言又止的,两人不明所以,关上门进了院子。 昀哥儿边走边跟琦哥儿说,趁天还没黑,咱们便在院子里摆了吃,你叫你夫君出来,他……” 他说到一半便住了嘴,抬头看向院里站着的人。 院子里站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婶子,一见到陆憬两人便径直走了过来,扯着嗓子笑道:“哎呀陆老板,我给你报喜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陆憬:小名叫小莫,大名叫莫挨老/子 昀哥儿:…… 第47章 拒绝 陆憬本来走在昀哥儿身后,笑着听他和南琦说话,他见昀哥儿突然停下脚步,正想问怎么了,就猝不及防地听到这一嗓子。 他抬头看向殷勤地向他走过来的赵媒婆,脸上的笑意淡去,他上前一步握住昀哥儿的手,把另一只手里拎的食盒递给一脸不知所措的南琦,让他不用管这边,先把饭摆上。 南琦接过食盒,担忧地看了一眼昀哥儿才转身去了灶屋。 昀哥儿表情平静,看不出他在想什么,陆憬正想低头跟他说话,赵媒婆便凑了上来。 “陆老板,我是来为万宁布庄张掌柜家的嫡哥儿说媒的。” 她先抛出对方的身份,接着又叹了一声,“说起来舒少爷也是个痴情人,他对陆老板一片深情,非君不嫁,张掌柜和夫人本是不同意的,他们自己的嫡哥儿自然是想让他做正头夫郎,但是舒少爷深情不改,他们终究还是心疼舒少爷,这才请我上门说亲。” 她说完这些,停下来去看陆憬的反应,以她的经验,一般男人听到这么一个佳人非自己不嫁,脸上都会怜惜动容,还有些遮不住的骄傲自得。 可她仔细看了看,陆憬竟然不为所动,她心里便突然有些慌了,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事现在也多了几分不确定,她不敢继续抻着陆憬,赶紧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 “李夫人说了,到时候会给舒少爷百两嫁妆,布匹衣服首饰家具等陪嫁一应俱全,陆老板,这可真真是齐人之福啊,到时候不知多少人会羡慕你呢。” 她这番说辞一是为了展现对方嫁妆丰厚,二是为了刺激陆憬的虚荣心,男人爱面子,她说媒这么多年,没见几个男子拒绝过齐人之福,更别说对方一片痴心。 依她看,这种事连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不得不说,赵媒婆不愧说媒这么多年,对一般男人的心理拿捏得极好,换个人只怕已经欢天喜地接受这门亲事了,只是不巧,她碰上的是陆憬。 陆憬脸上有些玩味,“张掌柜家的嫡哥儿嫁给我做妾?” 昀哥儿听不下去了,想离开这里,却被陆憬握住了手不放。 赵媒婆连忙道:“不是做妾,是平妻。” 她看了眼昀哥儿,意有所指道:“舒少爷这么好的家境,这么丰厚的嫁妆,做平妻已然是委屈他了。” 在她看来,这乡下小哥儿就是不懂规矩,正头夫郎不帮着夫君纳妾开枝散叶,有人说媒还垮着脸,如此善妒,休了他都不为过,若他懂事便该自请降妻为妾。 赵媒婆想着,要是她能把这桩亲说成正头夫郎,怕是张家的谢媒钱得翻个番,她越想越激动,看着昀哥儿的眼神越发不善。 她装作语重心长的模样,“陆夫郎,陆老板这样的青年才俊正是应当与舒少爷这样的才能相配啊,你虽进门得早占了个正妻的名头,但是咱做人得有自知之明啊。” 她越说越来劲,“若我是你,我便自请降为妾室,舒少爷这样的小哥儿做正夫才能为陆老板的生意带来更多助益啊。咱们做人夫人夫郎的,便该一心为了当家的着想,哪能只为自己考虑呢?” 南琦就在院子里摆饭菜,他本来只是担心陆憬答应亲事昀哥儿会伤心,但是男子三妻四妾是寻常之事,他也不好对老板的亲事置喙。 听到这媒婆竟然丧尽天良地劝昀哥儿自请降为妾室,他便怎么也忍不住了,他转头怒道:“好你个媒婆,竟然劝人家正房自请降为妾室,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他骂完赵媒婆又急急转向昀哥儿,“昀哥儿你别听她的,她胡说八道!” 他怕昀哥儿真把媒婆的话听进去了犯傻,妻和妾听起来一字之差,实际却是天差地别,妾室说难听些便是下人,只有妻室才是正经主人。 昀哥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憬已经沉沉开了口:“不管是平妻还是妾,我都不会要。” 赵媒婆一惊,正要再劝,陆憬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像你这种丧尽良心劝正室做妾的媒婆以后昀华斋不会招待,滚吧。” 南琦早就看不顺眼这个媒婆,听到陆憬发话他赶紧去开院门,左右看看,拎起了墙边的扫帚。 赵媒婆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她满脸震惊不解地看着陆憬,还想再劝,就被南琦拿着扫帚赶出了门。 南琦砰地关上门,总算感觉出了一口恶气,撑着扫帚神采飞扬地站在门前。 他怕昀哥儿闹心,想上前去宽慰一下他,却见陆憬牵着他往屋里去了,南琦停住脚步,他虽然对情爱之事懵懵懂懂,心里还是明白这时候是不能上前去打扰的。 昀哥儿乖顺地跟着了陆憬进了屋,床上已经铺好被褥,陆憬把他按坐在床上,蹲在他身前握住他的手抬头看着他。 他的手冰冰凉凉,陆憬的手却十分温暖,陆憬帮他捂着手,温柔地开口道:“昀哥儿是不是不开心了,不开心就打我一下,怪我惹昀哥儿不高兴。” 他说着便握着昀哥儿的手作势往自己脸上打,昀哥儿连忙用力止住他往下打的力道,垂眸道:“这怎么能怪陆大哥?陆大哥这么好,自然有很多人喜欢。” 陆憬继续道:“那昀哥儿可是吃醋了?” 昀哥儿垂眸不语。 他当然吃醋,他看见媒婆的第一眼就想把她赶出门去,不让她跟陆大哥说话。 世上的礼仪教导他们女子小哥儿要大度,要笑着为夫君纳妾开枝散叶,可他却做不到,他只想独占陆大哥。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43节 陆憬见昀哥儿垂着眼神情黯然,也舍不得逼他了。 昀哥儿太过乖顺,被他闹得过了才会偶尔使些小性子,可是人不是面团,哪里会没有脾气? 这个世道教导小哥儿要听话顺从,但是他要的是平等的伴侣,而不是一个事事以自己为先的模范夫郎。 陆憬看起来强大温柔,可是他从小没有享受过爱,他也会患得患失,会缺乏安全感,绝对的服从不是爱,爱情里是有独占欲的,昀哥儿若是事事忍耐,他怎么确认昀哥儿爱他? 陆憬温柔地承诺道:“我这辈子只会有昀哥儿一个人,昀哥儿难道不这样想吗?” 昀哥儿这才有些震惊地抬起眼,他听到了什么?陆大哥现在已经不是山野村夫,他会赚钱,又长得这么好看,他其实偶尔也会想到以后陆大哥会不会纳妾,却只是想象就觉得心痛难抑,他只能安慰自己,好好享受现在两个人的日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却没想到陆大哥突然给了自己这样的承诺,虽然他一直觉得陆大哥与众不同,也偶尔幻想过两人白头,但是他之前的所见所闻又让他不敢相信。 世间这么多男子,除了条件不允许的,守着一人过日子的又有几个呢? 昀哥儿瞬间红了眼眶,他哭着摇头,“我也想,我也想只和陆大哥两个人一起,没有别人。” 妒忌是七出之条,他却不再顾忌地说出口,他知道,这是陆大哥想要给他的底气。 陆憬起身抱住他,轻声哄道:“不哭了,以后他们要是再敢闹到你面前你就骂回去,赶出去,骂不过就找我知道吗?你要相信,我永远坚定地站在你这一边。” 昀哥儿觉得自己如坠云端,整个人轻飘飘地被陆憬的爱意包裹着,他侧头轻轻吻在陆憬的喉结上,仿佛在诉说自己满满的爱意。 陆憬呼吸一沉,下一瞬就把他压在了被褥间,极深极重地吻他,他也第一次放下矜持,青涩地回应,陆憬感觉到他的回应吻得更凶了,很快他的呼吸就乱成一团。 陆憬放开他低头在他脸上轻轻啄吻,让他顺气,等他喘匀了,便抬起身看着他,两人的眼中都倒映着对方,满满的都是爱意。 昀哥儿推了推陆憬,“再不出去吃饭南琦他们怕是要饿坏了,我们走吧。” 陆憬便起身把他扶起来,两人对视一笑,牵着手出去了。 南琦坐在桌旁百无聊赖地等着,脸上还发着愁,见他俩牵着手甜甜蜜蜜地出来才重新高兴起来,他起身笑道:“我去热热饭菜,你们先坐着。” 昀哥儿道:“我来帮你。”他想挣开陆憬的手却被拉住不放,疑惑地回头看他。 陆憬对他笑了笑,才放开了手,他们两个小哥儿一起他不好去凑热闹,便趁这段时间去店里对账。 昀哥儿心里甜蜜,脸上也带着笑,南琦觉得他俩之间的氛围好像变了,却说不出哪里变了,他见陆憬走了,还担心地问昀哥儿:“昀哥儿,陆老板不会纳妾吧?他对你这么好,就像我爹对我娘一样。” 昀哥儿笑道:“他不会的。” 他第一次听南琦提起爹娘,顺着问了一句:“你爹娘感情很好吗?” 南琦点点头,“他们是我见过感情最好的夫妻了,我爹只娶了我娘一个人,我娘生我时伤了身子再难生育,我爹也没有为了传宗接代纳妾,他们成亲这么多年,感情一直很好。” 昀哥儿这才明白南琦这种纯善的性子是从哪里来的,他被父母的爱浇灌着长大,才会对这个世界都充满善意。 只是南琦现在却流落他乡,家里怕是出了不小的变故……他想问问,却怕戳到他的伤心处。 南琦见他欲言又止,主动往下说道:“他们最是乐善好施,前些年隔壁遭灾来了不少难民,他们在城外施了半个月的粥,不知道救活多少人,可是好人没好报……” 南琦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他想起温和慈善的父母,如今却惨死他处,而他却连他们留下的家业都守不住,他真的很没用。 昀哥儿放下手里的菜,上前揽住南琦的肩膀,想说些话宽慰他,又怕自己不明前因后果说错话伤了他的心。 屋内的周岩早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此时听到南琦哭了,他撑着拐杖走了出来,南琦哭得这么伤心,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碎了,他走到南琦身前,想低头哄他,南琦却一下扑进了他怀里。 周岩身体一僵,他感觉到南琦哭得整个人发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抱住了他。 昀哥儿见状也不再打扰他们,他快手快脚地进屋热饭,等饭菜全部热好摆上了桌,南琦也终于平复好了情绪。 他眼睛鼻头都红着,不好意思地跟昀哥儿道歉:“我没忍住,让你一个人忙活了。” 昀哥儿笑道:“这算什么,热几个菜而已。” 陆憬也对好账回来了,几人坐下,陆憬举了杯,笑道:“庆祝我们开业大吉,生意红火。” 四人举杯相碰,周岩伤还没好,南琦给他把酒换成了茶,南琦自己的杯子里却是酒。 他之前也不常喝酒,一杯下去便满脸通红,周岩赶紧给他倒了杯茶,他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才觉得好了一些,抬头一看昀哥儿竟然也在灌茶。 陆憬顺着昀哥儿的背,失笑道:“就是个仪式,抿一下意思意思得了,你俩怎么这么实诚全喝了?算了,下次不买酒了,喝茶就行。” 南琦和昀哥儿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吃到一半,南琦主动和陆憬两人说起了自己的事,他对两人足够信任,不怕他们会出卖自己。 “……就是这样,我和周岩才来到了折溪镇。” 陆憬和昀哥儿听完后对视了一眼,没想到南琦居然经历了这样的事。 陆憬沉吟着开口道:“依照你的说法,你父母受害这件事便很可疑,说不定便是你叔伯……” 他怕南琦介意,没有直接说出口,南琦却直接点头道:“其实我和大……周岩也有所怀疑,只是我们当时自身难保,根本没办法去找证据。” 昀哥儿道:“你们做的是对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保全自己才能找机会把他们扳倒。” 南琦现在也缓过来了,不再钻进牛角尖觉得自己没用,只是他的神色还是黯淡,他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为父母报仇,更甚于,他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做到这件事。 他们把身份都说开了,周岩也不再伪装,他安慰南琦道:“小少爷,我们一定可以为老爷和夫人报仇的,你不要难过。” 他笨嘴拙舌,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来哄人,南琦却认真的点点头,应道:“我们会的。” 陆憬道:“别灰心,若有机会,我们一定会帮忙的。” 昀哥儿也道:“一定会有机会的,伯父伯母最疼爱的就是你,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南琦眼里含着泪,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陆老板,多谢昀哥儿。” 陆憬笑道:“我们认你们是朋友,私下里不用叫我老板。”昀哥儿和南琦投缘,他便也真心认他们做朋友。 南琦点点头,“知道了,陆大哥。” - 他们这边一片和谐,张宅却是鸡飞狗跳。 赵媒婆被南琦用扫帚赶出门,她头发都被蹭乱了,身上也有些碎草。巷子里有人路过,都离她远远的,对她指指点点。 她气疯了,自己说媒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她想破口大骂,却又怕泄露今天没说成的亲事,最后她只能憋着这口气,直接去了张宅。 张家一家人吃完晚饭正在喝茶,李氏知道赵媒婆要来回话,便把妾室和她们的子女都寻了由头打发回去,因此正屋只有她们正房的人。 李氏听下人通禀赵媒婆来了,赶紧让下人把她请进来,心里还道赵媒婆速度快,既然这样,他们今日便一起把日子定了,早些办婚事。 张灵舒听说媒婆来了,恨不得窜出去问问结果,虽然他觉得十拿九稳,还是忍不住想立马亲耳听到媒婆说陆憬答应了婚事。 张掌柜也笑着放下茶盏,今天已经晚了,他计划着明天就去找陆憬谈图册合作的事。 赵媒婆便在一家人期待的目光中走进了正屋,她福了福身,勉强扯出个笑,正要开口,张灵舒就按捺不住地发问了。 “陆郎同意了吗?他是不是很高兴?” 李氏装模作样地呵斥了他一声,“舒儿,庄重些,都要嫁人的小哥儿了还这么急躁。” 张灵舒吐了吐舌头,“人家就是着急嘛。” 李氏忍不住笑道:“知道你着急了,刚才心不在焉地饭都没吃几口。” 她转向赵媒婆笑道:“你快给他个准信儿吧,可是同意了?”不等赵媒婆开口她又接道:“可有说好何时上门提亲?” 赵媒婆见他们一家人都没想过陆憬会拒绝的可能,心里又冤又苦,她怎么知道陆憬这人竟然不按常理出牌啊。 她看着喜气洋洋的一家人,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便把那路上想的那些铺垫的说辞丢在脑后,直接道:“是我无能,陆老板没有同意亲事,他说平妻也好妾也罢,他都不要。” 劝昀哥儿降妻为妾是她自作主张的,现在亲事没说成她便也不会拿出来说。 赵媒婆话音刚落,正屋里便倏然安静下来,一家人高兴的表情像是凝固在了脸上,显得十分滑稽,赵媒婆在这样的气氛下也不敢说话,屏住了呼吸。 突然,张灵舒尖叫了一声:“不可能,我都愿意去做平妻了他怎么敢拒绝?我这么多嫁妆,他怎么会拒绝?是不是那个狐媚子让他拒绝的?你告诉我,是不是?” 他神情激动,眼眶通红,哪还有平时装出来的温柔模样,赵媒婆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说了真话:“是陆老板自己拒绝的,他家夫郎没有说话。” 张灵舒状若癫狂,“我不管!我要嫁给他,我要找他问个清楚!” 李氏见他说着说这就要往外跑,赶紧叫门外的下人拦住他,她怕张灵舒真去大闹昀华斋弄得街坊四邻全都知道,这样的话不出明天他就会成为整个折溪镇的笑柄,到时候谁还愿意娶他? 她见张灵舒实在闹得厉害,便让下人把他带回房看好,不许任何人放他出去。 安排好张灵舒后她才转身看向赵媒婆,赵媒婆没办好差事本来就有些底气不足,结果还见了张灵舒现场发疯,她见李氏神色不对,连忙保证道:“李夫人放心,我今天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看见。” 李氏见她上道,让下人取来银钱,给了赵媒婆一两银子,算是封口费,她笑着道:“赵媒婆可要牢牢记住刚才说过的话啊。” 赵媒婆连连点头,跟着下人离开了正屋。 赵媒婆一走,张掌柜便砸了茶盏,“好啊!好得很!就是不给我这个面子是吧,就要不识抬举是吧?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他连嫡亲哥儿都给了出去做平妻,陆憬竟然还不答应,在他看来陆憬就是故意的,故意向他宣战,他气得在屋里来回转了两圈,能砸的都被他砸光了。 李氏见他发泄得差不多了,上前道:“既然他不识抬举,那也不能让他毁了我们现在的生意,事不宜迟,老爷这便修书一封禀告主家吧。” 张掌柜喘着粗气,抬手道:“走,去书房。” 李氏上前扶住他,两人一起去了书房。 由于主家和越云布号关系极近,他们能拿到的货都是最好最全的,因此一般的竞争对手也打不过他们,但是如果真有,主家就会跟越云布号打招呼,言明不再出货给与竞争对手合作的布商。 他们这一片就越云布号这个大布号,行走的布商都是从越云布号拿货,因此这样便是掐断了货源,对方很快便开不下去店了。 这种手段他们用得驾轻就熟,主家手下的所有掌柜都知道,因此张掌柜只要把现在的情况和竞争对手的店名告诉东家,东家自会派人去做,他只需要等着就好了。 张掌柜一气呵成地写完信,封好后叫来下人:“把这封信送到主家手里,即刻出发。” 下人双手接过信封,低头退了下去。 张掌柜面上带着冷笑:陆憬,我看你还能蹦跶几天。…… -------------------- 作者有话要说: 陆憬:我是醋精,我的老婆也要是醋精 昀哥儿:…… 第48章 霹雳 昀华斋后院,几人还在吃饭笑谈。 南琦有些担忧地対陆憬两人道:“今日来说媒的是万宁布庄的张掌柜家?他是什么意思,是想拉拢你们吗?” 陆憬笑道:“多半是了,我上次卖给他的图纸让他赚得盆满钵满,他怕是还想和我合作。”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44节 昀哥儿却皱眉道:“只是这样吗?可是媒婆说张家小哥儿対你一片深情,非君不嫁。” 陆憬冤道:“我可不认识什么姓张的小哥儿,我们俩成日都在一起,我接触到的小哥儿可都在店里你的眼皮子底下。” 听陆憬这么说,昀哥儿想起了前天那个小哥儿,他当时就觉得不対,打算后面问陆憬的,后来却忘了。 昀哥儿道:“前天带着丫鬟来找茬的那个小哥儿,你之前是不是见过?” 陆憬没想到他这么敏锐,不过他本来就没想瞒着昀哥儿,便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之前在镇上碰到他的事。 昀哥儿心道果然,他猜测这个小哥儿便很有可能就是张家的“舒少爷”了。 昀哥儿道:“我觉得张家小哥儿喜欢陆大哥是真,张掌柜想借这门亲事拉拢陆大哥也是真,现在陆大哥拒绝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怀恨在心対付我们。” 陆憬拉住昀哥儿的手,“根据他们家的行事风格,多半是会的,不过多想无益,他们若是真想使手段対付我们我们也防不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我们再想法子。” 昀哥儿点点头,南琦也在旁边道:“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走的,我们有手艺在,不怕他们。” 昀哥儿这才稍微放下心,陆憬的图纸加琦哥儿的手艺,不管在哪里都一定能吃香。 月上中天,这场庆功宴才散了,几人收拾好碗筷装进食盒,便各自回房歇息了。 南琦进房后便径直走到自己的那一半床躺下,周岩跟在后面,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半夜时分,他突然被身边的动静惊醒,周岩睁开眼,发现南琦似乎是被梦魇住了,满头冷汗,嘴里连说“不要”。 他轻声呼唤南琦的名字想叫醒他,南琦眼里流出了泪,却依旧没醒,他伸手握住南琦肩膀稍用了些力摇晃,南琦终于被他从噩梦中叫醒,他茫然地睁开眼睛,眼里是仍未散去的惊恐。 南琦梦见父母被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包围,他拼尽全力地想上前去救他们,却徒劳无功,怎么都跑不到父母跟前,他知道父母就要遇害了,他绝望地哭喊,却什么也做不到。 他整个人还沉浸在绝望惊恐的情绪里,周岩在旁边满含担忧地叫他:“小少爷,你还好吗?” 南琦愣愣地扭头看向周岩,他眨了眨眼,突然起身扑向周岩怀里,呜呜地哭了出来。 “我梦到我爹娘了,他们被一大群人围住,我想去救他们,但是却怎么也跑不过去……”他傍晚时刚因为想起爹娘哭了一通,晚上又做了这样的噩梦。 南琦整个人陷入一种惶然无措的情绪里,爹娘死了,他在这世间已经没有家了,他只觉得自己一个人惶惶地漂泊在这世间,茫然不知归处。 周岩猝不及防被南琦扑了个满怀,他听着南琦的话和他压抑不住的哭声,心里像是被这哭声绞碎,心痛难抑。 他只能笨拙地哄他:“不哭了小少爷,我们一定会为老爷夫人报仇的,你还好好活着,这一定也是他们的期望。” 南琦哭了一阵才慢慢缓过来,他当然知道一味地自怨自艾是没有用的,他只是突然被情绪裹挟住,发泄出来就会好很多。 他感受着脸侧被泪水打湿的衣服,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周岩听他停了哭声,只是还有些忍不住的抽噎,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他的肩膀把他扶起来,弯下身直视着他,轻声问道:“好点了吗小少爷?” 南琦看着周岩的眼睛,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眼里的心疼和怜惜,他这两天见多了陆憬和昀哥儿相处,已经隐约能明白这样的眼神代表什么了。 他慌乱地错开眼,抽噎着回道:“好……好多了……” 他小声道歉:“対不起,把你的衣服弄湿了。” 周岩低声道:“没什么,是我僭越了。” 周岩松开扶住他的手,规规矩矩地放回了自己身侧。 南琦心里一酸,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想告诉周岩不要自轻,经历了这么多自己早就把他当亲人了,可周岩是个大傻子,自己之前都说了这么多遍他还是不听。 南琦默默地回到自己那半边床上躺下,他想起周岩刚刚的眼神,他觉得自己应当是没有看错的,大傻子难道真的対自己…… 之前在青州时那些男子争先恐后地讨好他,他只觉得恶心,可是想到周岩或许也対他起了心思,他却没有任何不适。 归根结底,周岩対他的好全都是默默地做,而不是用嘴说的,他甚至到现在都还和自己保持着主仆的界限,不越雷池半步,他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酸,难道周岩真的打算一直默默守着自己永远不说出口吗?他怎么会这么傻? 他想通过以往的蛛丝马迹去找到周岩到底什么时候対自己起了心思,却发现他一直都対自己这么好,处处以自己为先。 南琦刚刚大哭一场,精神十分疲惫,想着想着便很快便睡着了。 周岩看着南琦从自己怀里退出去,背対着自己躺下,他心里也好像空了一块,他蜷了蜷手指,像是想回味一下刚才抱住他的滋味,却又硬生生忍住了。 小少爷是天边的明月,就算偶尔落进自己怀里,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他终究还是挂在天上的,自己只要能望着他便好。 - 铺子里的生意逐渐步入正轨,又招揽了两名伙计和一名绣娘,绣娘手艺没有沈夫郎好,但是基本的裁衣绣花都是过关的,因此陆憬给了她二两银子的工钱,并且承诺若是她的技艺精进还可以涨工钱。 伙计则是招了一名夫郎和一名汉子,夫郎在招待客人时更受欢迎,汉子则可以做些跑腿送货之类的体力活。 有了伙计,陆憬终于被解放出来,开始画新一季的成衣图纸了。 他在后院支了张桌子,拿着炭笔细细勾画。 风吹过,院里的梨花落了他满身,他却没在意这扰人的清风,只是凝眉认真地看着画纸。 他眉目俊朗,嘴角含笑,穿着天青色的长衫,像是哪家的翩翩公子趁着春日在院里作画赏花。 张灵舒看这一幕看得痴了,忘了自己来时的怒气冲冲,他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陆憬察觉到动静抬头看了过来,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皱起了眉。 张灵舒浑然不觉陆憬的不耐烦,他见陆憬看过来,眼泪顺着脸颊断了线似的往下流,他似有无限委屈,凄凄切切地开口道:“陆郎,你为什么不愿娶我?” 不等陆憬开口他又继续自说自话:“是不是因为你夫郎,他作为正房怎么能这么善妒?陆郎,我対你一片真心,你怎么忍心负我?” 他边说边往陆憬身边走,陆憬皱眉喝住他:“站住,你为什么会到这儿来?请你出去,这里是后院,不招待客人。” 张灵舒却浑然不听,他看着陆憬脸上的嫌恶,突然便发疯喊道:“凭什么?凭什么你対他这么好,却対我视而不见?我比他差在哪里,给你当平妻你都不要?” 他喊完后,脸上却突然绽开一抹笑,下一瞬他竟是伸手扯乱了自己的衣服,猛地往陆憬扑来,嘴里还一边大喊:“非礼啊!救命啊!” 以陆憬的身手怎么会被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哥儿扑到,他闪到旁边,还不忘拿好自己的画册,他一下就明白了対方的计划,左右看看,果断地进了周岩和南琦的房间,把门锁上。 张灵舒冲上前拼命地拍打门,他今天偷着跑出来,就是打算拼上自己的名声也要嫁给陆憬,他这么喜欢陆憬,想到陆憬居然被一个村里小哥儿独占他就觉得抓心挠肝地难受。 不管怎么样,只要众人看到他被陆憬非礼,陆憬一定会迫于压力娶了他,到时候他再带着丰厚的嫁妆嫁进门,温柔小意地哄着陆憬,陆憬怎么还会舍得怪他。 他算盘打得很好,却没想到陆憬竟然直接进了屋把他锁在门外。 附近的邻居、前面铺子的客人都听到了张灵舒的喊叫围了过来,昀哥儿一听声音从后院传来便觉得不妙,他吩咐两个伙计守好铺子,飞快地往后院走去。 前面通向后院的门大开着,应当是伙计早上拿货忘了锁门,昀哥儿顾不得许多,客人们都向后院涌去,这时候拦着反而让人觉得自己藏着掖着,他跟着众人来到后院,便看到张家小哥儿衣衫不整地疯狂拍打琦哥儿和周岩的房间门。 众人议论纷纷,他们都听到了之前的那一嗓子“非礼”,却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张灵舒见众人前来,虽然没有抱住陆憬让大家抓个现行,他却也顾不得许多了,张口便対大家哭道:“我……我一时迷了路,走到了这里,陆老板本来正在画画,见到我却突然抱住我,想対我行不轨之事,我拼命挣扎,他见我呼喊引来了人便躲进了屋子里不出来,我……我以后可怎么做人啊?” 他衣衫凌乱,满脸泪痕,哭得楚楚可怜,一部分人听了他的哭诉都信了七八分,心道陆老板平日里看着衣冠楚楚,対夫郎也极好,没想到竟是这种人。 另一部分却有些怀疑,陆老板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在院子里就强要别人,而且还不堵住小哥儿嘴让他引来了人,这听起来不像是有脑子的人会做出来的事……只是这小哥儿拿自己名声诬陷别人,似乎也说不通。 陆憬听到外面的动静开门走了出来,他后面还跟着拄着拐杖的周岩,众人一看屋里有两人,心里便不由得有些微妙起来,就算陆老板再猴急,也不至于屋里还有人就下手啊。 陆憬看见昀哥儿担忧地看着自己,先是対他安抚地笑了笑,然后才対着众人彬彬有礼地一拱手,“诸位,陆某在院子里好好地画着画,这位少爷突然冲过来,边拉扯自己的衣服边说些胡话,我怕说不清楚,便避进了屋内,我朋友周岩也在屋内,他可以为我作证。” 众人看看周岩,周岩対大家点点头,“确实如陆老板所说,他进屋锁上门后这位小哥儿仍在在外面拍打哭叫,瞧着像是神智有些不太清楚。” 众人哗然,这……真是因为神智不清吗? 李氏发现张灵舒不见后便心道不好,她立即带着人往昀华斋赶来,她太清楚张灵舒不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了,生怕张灵舒做出什么蠢事败坏了名声。 她一进门便发现铺子里冷冷清清,只有两个伙计在,后院却十分喧闹,她立即往后院走去,刚到门口看清院子里的情形眼前就是一黑,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两人的这些话。 她立即怒道:“胡说!谁说我儿神智不清?” 众人纷纷给她让开路,她冲上前抱住张灵舒,已然明白他做了什么,她心里直骂张灵舒糊涂。 但是事已至此,她也别无选择,只能帮着张灵舒达成目的,不然他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到时候别说陆憬,这镇上的有头脸的人家谁还会看上他? 她対着陆憬哭道:“还有没有天理了,你非礼了我家舒儿竟然还污蔑他神智不清,我可怜的舒儿……” 众人看她们娘俩哭成一团,心里有些同情,陆憬冷眼看着他们做戏,他本来不想把事做绝,一般说亲不成也不会拿出来大肆宣扬,坏人名声,只是现在他们这样逼他,他也顾不得他们的名声了。 “前几天你们叫赵媒婆来我家中说媒,要把你家少爷说给我作平妻,我和家中夫郎感情极好,不愿纳妾,因此拒绝了,今日你们却来说我非礼他?他自己莫名其妙跑到我家后院,疯疯癫癫地又吼又叫,我还没有说他吓着我了,你倒是先倒打一耙。” 李氏脸色一白,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她和张灵舒一样想不明白,为什么送上门的艳福他非但不要,还要这样闹得满城皆知。 周围人看他们的目光都微妙起来,陆老板若是喜欢他家小哥儿直接应了亲事便成,哪用得着整这一出。 昀哥儿过去走到陆憬身边,陆憬握住他的手,小声地委屈道:“吓死我了昀哥儿。” 昀哥儿见他这样面上的凝重也稳不住了,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泄出了一丝笑意,小声嘀咕道:“谁吓得着你?” 张灵舒听了陆憬的话心便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自己算是完了,他看着昀哥儿走到陆憬身边,两人亲密无间地说着小话。 他突然対着昀哥儿骂道:“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货!不让陆郎纳妾,你迟早会被休的!” 旁边围着的客人大多都是家里的正头娘子或者夫郎,听到他这番话,再联想他做的事,都皱起眉来,张家也算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教出的儿子上赶着给人做妾,平妻说着好听,其实也是妾。 张家父母竟也不阻拦,还找人上门说亲? 今天闹这一出,不管镇上别的人家如何,在场的这些人家怕是都不会再和张家结亲了。 昀哥儿拉着陆憬的手让他别冲动,自己不在意这些,陆憬対着众人说道:“陆憬此生只和昀哥儿一生一世一双人,并非昀哥儿善妒,只是我不愿我们中间有第三人插足。” 既然现在人多,那便一次性说清楚,免得之后再有这样的事找上门来膈应昀哥儿。 张灵舒听了陆憬的话嫉妒得眼睛都要滴出血来,李氏看他实在激动,也知道今日之事是赖不到陆憬头上了,便让丫鬟婆子拖着张灵舒走了。 其余众人听了陆憬的话便都感慨,陆憬本来対昀哥儿就好得他们看了都羡慕,现在他还当众说了不纳妾,众人纷纷笑说昀哥儿得了个好夫婿,陆憬笑道:“幸运的是我,能得昀哥儿相伴。” 昀哥儿扭头和他対视,两个人都笑了。 - 铺子现在每天的流水都很大,欠徐家兄弟的货款早就赚回来兑换成银票放好了,按照他们现在账上的现钱和每天的出单量,下次能吃下的货会更多。 十来天后,徐家兄弟便返程取了货款,他们先前从陆憬这儿离开后剩下的布少,没去几个地方就卖完了。 两人看陆憬的铺子生意兴隆,心里也很高兴,陆憬生意好能吃下的布就更多,他们卯足了劲打算下次多进些布。跟陆憬约好了送货的时间,两人便拿着货款拉着空箱子先回家了。 陆憬和昀哥儿这段时间都忙,一直住在铺子里,这天得了空,便买了点心果子回了村。 昀哥儿看着跑得欢快的小莫,跟陆憬笑着说:“昨天琦哥儿跟我说,他帮忙喂草料时小莫走过去蹭了他一下,魂都差点给他吓飞了。” 陆憬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所以这马到底是靠什么认人的?现在除了他、昀哥儿和南琦,还没人能进得了它的身。 他们先去了村长家,把买的礼物送给村长一家,他俩经常不在家,难保不会有流氓混混打他家注意,吴大壮经常会去他们那里晃晃,才让那些人熄了心思。 谢过村长一家热情的邀饭,两人赶着车回了家。 十来天没回家,两人看着家里的一草一木都觉得亲切,陆憬把车卸下放好,马牵到后院的棚子里,就去帮昀哥儿做饭。 吃饭时他的眼神就黏在了昀哥儿身上,他们这段时间住在铺子里,顾忌着旁边就是周岩和南琦,昀哥儿根本不和他亲密,生怕弄出什么声音被听了去两边都尴尬,两人本来就成亲没多久,陆憬憋了这么些天,眼睛都要憋红了。 昀哥儿被他看得不自在,后知后觉地有点怕了起来,吃完饭陆憬去洗碗,他就自己先去浴室洗澡,洗完便到床上把自己裹了起来。 陆憬快速地冲过澡进屋,见他把自己整个人都藏到被子里,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剥开被子,享用起自己的大餐来。 昀哥儿在这个晚上终于知道原来之前陆憬都是收敛过的,也知道了被憋狠了的男人有多恐怖。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45节 月上中天,已经洗过澡的昀哥儿又被抱进了浴室,浴室的水声响了许久,直到凌晨昀哥儿终于得以歇下时,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 - 折溪镇最近没什么趣事,因此张灵舒的事情便被反复地提起,李氏愁得焦头烂额。 再加上最近铺子里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张掌柜每天回家都阴着脸,她只觉得好好的日子全被昀华斋给破坏了,心里恨毒了陆憬两人。 今日终于得到主家传来的消息,说事情已经办妥,她才终于舒了心。 她跟张掌柜商量,“眼见着舒儿日渐消瘦,我这为娘的真是不忍心,现在镇上已然没有人家愿意娶他了,我琢磨着,不然给他找个殷实的农户?有咱们帮衬着,他也不会过得太差的。” 张掌柜早就嫌张灵舒丢了他的脸,他皱眉道:“你决定就是,只是不要再闹出什么事来影响了咱家的名声。” 李氏点点头,小儿子已然是不中用了,她还得指望大儿子呢,大儿子是要接管张家的,她肯定得护住张家的名声。 此时正躺在床上咒骂昀哥儿的张灵舒还不知道,他的后半辈子就这样被他父母几句话轻而易举地定下了。 昀华斋。 店里的生意依旧红红火火,上次进的布料已经快要用完了,陆憬在后院画着新一季的成衣,马上就要完工了。 这一次他买了颜料来作图,不再只是用炭笔勾勒的线稿,看起来更加精美绝伦,而且炭笔画在纸上容易蹭脏,画册的使用寿命也不长,用颜料填完色便不同了,不仅好看,而且也更好保存,多次翻看也不容易褪色。 他画到一半,便看到昀哥儿带着徐文成匆匆走了进来,徐文成脸上都是胡茬,眼里满是焦急,他心底涌起不妙的预感,果然,徐文成见了他开口便道—— “陆兄弟,越云布号不给我们供货了。” 陆憬笔端的颜料滴到纸上,晕开一抹红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莫:我只是一匹平平无奇的颜控小马 张灵舒下线:) 第49章 手段 陆憬回过神,放下笔请徐文成进屋细说。 昀哥儿心里担忧,但是前面铺子离不得他,他得回去给客人结账。 陆憬捏了捏他的手,“别急,晚点我跟你说。” 昀哥儿点点头先回了铺子。 陆憬给徐文成倒了碗茶,他几口便喝光了,看得出确实赶了许久的路。 徐文成呼出一口气,主动开口说道:“我和三弟本来照常去越云布号拿货,我们现在对流程已经很熟了,挑好货交钱装箱就成,谁知在交钱的时候却被卡住了。” 他们做布商都需要先去登记,得到布号发的许可书才能在布号拿货做布料生意,当时为了拿到许可书三兄弟可是花了不少钱费了不少力气。 每次拿货时都需要出示许可书,许可书等级不同拿货的价格也不同,他们像往常一样出示了许可书,却见对面查看了许可书后抬起头来问道:“你们是不是之前供货给折溪镇昀华斋?” 徐文成虽然有些不明所以,还是点点头应道:“正是。” 对面那人道:“布号掌事发了话,从咱们布号拿货的布料商以后一律不许供货给昀华斋,你们现在就承诺不再向他们供货,否则这批货就别拿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补充道:“不过若是让我们发现你偷偷给昀华斋供货,那以后也别想再来布号拿货了。” 徐文成当即急道:“这是为什么啊?我们本本分分做生意,陆兄弟也是本分生意人,怎么突然就单单不给他家供货?” 对面那人不耐烦道:“哪有什么为什么,听你这一口一个陆兄弟,怕是关系不错吧,这样,这批货你也别拿了,以后也都别来了。” 徐文成还想理论,那人却直接叫了护院把他们赶出了布号。 两兄弟都不知如何是好,他们的生意才刚刚步入正轨,还有了陆憬这个大客户,却突然遇到这种事,听那人的意思,竟是不许他们再来拿货了,他们辛辛苦苦才拿到的许可书就这么报废了吗? 最终还是徐文成冷静下来,他结合布号的人前后的说法,猜测怕是陆憬得罪了什么人,这事还是得支会陆憬一声。 反正布号的人已经不出货给他们了,这事也急不来,他让三弟徐文柏回家给大哥报信,他自己则独身来了折溪镇。 陆憬听完他的讲述,皱眉沉思,听起来是越云布号在专门针对他们昀华斋,可他们和越云布号八竿子打不着,这么大的布号怎么会来针对他们一个小镇上的成衣铺呢? 他想了想,最近他得罪的就只有万宁布庄的张掌柜了,可是他真的有这样的能力? 是了,陆憬突然想起王掌柜似乎说过万宁布庄背后的主家和越云布号关系紧密,这样便能串上了。 自家生意火爆,万宁布庄想必便是生意惨淡,他拉拢自己不成便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打压自己,让自己做不成生意,真是好手段。 陆憬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冷笑一声,张掌柜,万宁布庄,既然对方都拿出这种手段了,那他也不必想着与人为善了。 不过徐家兄弟因为他丢了营生,他十分过意不去,他看着徐文成道:“多谢徐兄弟来给我报信,多半是竞争对手再给我绊子,很抱歉害你们丢了营生,我保证,我一定会帮你们找到新的营生。” 徐文成挠着头笑道:“陆兄弟心里有数便好,我们家里有地,实在不成回家种地也能养活自己,陆兄弟不用担心。” 他虽然不算聪明,但是也明白这件事不该怪陆兄弟。 陆兄弟之前在大哥受伤时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后面又给他们下了一个大单让他们赚了银子。大哥一直告诉他们做人便要恩怨分明,这件事上做得不地道的分明是陆兄弟的竞争对手和越云布号,若是他因此迁怒陆兄弟或者借着陆兄弟的歉意要求什么,怕是回去就要被大哥打。 陆憬见他如此行事,心里更加肯定了他们值得相交,他笑道:“那你们先回家,让文华兄弟好好养着腿,等我消息。” 徐文成便也不反驳,点头应是。 他一路风餐露宿过来送信,陆憬带他出去给他找了客栈点了酒菜让他好好休息,自己才又回到昀华斋后院。 他看着画了一半的成衣图纸,拿起笔继续勾画起来。 张掌柜以为断了他货源昀华斋就开不下去,简直是痴人说梦。就算他以后只做定制,也会有大把的客人愿意拿着布料来找他。 张掌柜或许不知道,现在昀华斋甚至已经有从县城特意过来的客人了,他们往往出手大方,一定制便是十来套。 他一直都清楚昀华斋的优势,他们靠新颖的设计和精美的成衣吸引客户,在他们这里选布料下单一是顾客和他们都方便,二是这样的模式他们的利润更高。 而且顾客若是习惯了在这里买成衣,之后买布料也会优先选择他们这里,所以他们是以成衣定制来带动布料生意的。 若是没有布料,他们的成衣定制依然会受人追捧,甚至依然会十分赚钱,只是比现在赚得少,但是要在镇上过上富足的生活也是绰绰有余了。 但是他们凭什么让出这一部分的生意呢?到时候万宁布庄的生意回到以往,而他们只能赚做衣服的这部分辛苦钱,就凭他们认识越云布号的人吗?就凭这片州府只有一个大布号就肆无忌惮地搞垄断吗? 既然这个布号和张掌柜的主家同流合污,那这个布号便都烂透了,他换一个布号便是。 只是新的布号必然离得远,运输成本便会增加许多,这也是越云布号可以垄断本地布料生意的原因,若是选择新的布号,要怎么降低成本呢…… 陆憬脑子里想着这些,手上却不停,很快,这幅徐文成进来时被颜料晕花的图纸便被他修改好了,他把图纸放到一旁晾干,至此,新一季的成衣图册便全部完成了,只待装订好寻一个合适的时机推出便是。 他低眉继续思考,和新布号合作的这条线他要想,没有布料的这段真空期他也要想法子做好应对。 既然不用招待客人挑选布料,那便把成衣定制做精做细,回去拿布料浪费时间和精力,那不如之后便推出vip,只要消费达到一定的数额,在镇上范围内就可以享受vip。 绣娘带着图册上门供客人挑选,选好后就能量身,绣娘再带着布料回昀华斋登记入册。 不过一般这样的人家绣房里都有主人家的身量,因此精简一下便能让伙计上门做这件事,绣娘的时间宝贵,若是客人需要量身再让绣娘上门一趟便是。 想好了应对的方法,陆憬便又铺开了纸,他需要把已经画好的图册再临摹出一本同样的来,这样一本放在店里,一本供伙计带着上门。 等到前面铺子打烊,昀哥儿便急急地来到后院,穿过远门,他看到陆憬正在凝神垂目画画,他也不由放慢了脚步。 他走近看向陆憬的画,才发现陆憬并没有在画新的成衣,似乎是在画……自己? 陆憬没有抬头,伸手一揽便把昀哥儿揽到了身前,他手下不停,头却架在了昀哥儿的肩膀上,“昀哥儿还记得这是什么时候吗?” 昀哥儿仔细看了看,这似乎是他们还在山脚的老宅?他坐在门槛上看着远处的夕阳,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陆憬道:“那时候我就觉得昀哥儿真是明珠蒙尘,这个场景在心里记了很久。” 昀哥儿心里漫上甜蜜,也暂时放下了自己想问的问题,低头认真地看着他作画。 南琦忙完回到后院时看到的便是这个场景。 陆憬从身后揽着昀哥儿,昀哥儿伸手帮他按住被风吹得乱翻的纸,而他眉眼温柔地看着画纸专心画画。 南琦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停住脚憋红了脸,陆憬先一步感觉到南琦的到来,他不动声色地松开昀哥儿,对他笑道:“有点渴了,昀哥儿帮我倒杯水好吗?” 昀哥儿不疑有他,进屋帮他倒水去了,陆憬抬头看向院门口的南琦,用口型道:“装没看见。” 南琦知道他是怕昀哥儿知道被他撞见害羞,点点头应了。 他等昀哥儿拿着水出来时才假装刚刚走过来的样子,他装作自然地跟两人打招呼,只是细看还是能看出他耳侧的薄红。 原来这就是说书先生说的耳鬓厮磨啊,陆大哥和昀哥儿的感情真好啊……他有些羡慕,脑海里却不知为何闪过了周岩的脸,南琦的脸一下红起来,他甩了甩头,我想大傻子做什么,一定是忙昏了头。 陆憬见南琦也回来了,便收起画纸,让他们都进屋去,他有事要说。 昀哥儿知道他多半是要说徐文成带过来的消息了,神色也凝重起来,南琦一直在绣衣房,并不知道徐文成过来的事,因此面上有些迷茫。 待两人坐好后,陆憬才开口道:“今天徐文成带来了一个消息,越云布号宣布不允许布商向我们昀华斋供货,而徐家兄弟因为之前给我们供过货,越云布号已经不再让他们进货了。” 之前昀哥儿只是听了一嘴,没想到事态竟然会如此严重,他脸上也溢出了担忧,浣州的布料商都是从越云布号拿货,这是直接斩断了他们的货源。 南琦刚知道这件事,他震惊地问道:“为什么啊?他们这么大的布号为什么要针对我们一个小小的昀华斋?” 陆憬平静道:“万宁布庄背后的主家和越云布号关系紧密,应当是咱们抢了他们生意他所以他们坐不住了,就使出这种阴险手段,做得这么熟练,这恐怕不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对付竞争对手了。” 南琦怒道:“一个大布号居然和别人勾结起来做这种事,真是无耻至极!” 话虽如此,他们一个小小的成衣店遇到这种事却是毫无反抗之力,南琦和昀哥儿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满满的担忧。 陆憬道:“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但是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我们要考虑没有布料的情况下生意该怎么做。” 昀哥儿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做成衣店,就算没有布料,他们的手艺在这里,也会有客人带着布料来让他们定制成衣。 南琦也明白过来,他卸下担忧露出些笑模样来,“对啊,我们制成衣的收费也不低,就算没有布料铺子也能开下去的!” 昀哥儿却想了想说道:“就算我们只靠成衣也能开下去,甚至也能做到生意火爆,但是我们凭什么让出卖布的这部分利润,让给万宁布庄赚,凭什么他们使了阴险手段害我们还能高枕无忧?” 昀哥儿说完看向陆憬,陆憬对着他绽开个笑来,他就知道,昀哥儿一定是懂他的。 陆憬点头道:“不错,我们只做成衣只是暂时的,我一定会找出法子联系到新的货源。” 昀哥儿和南琦都知道要找到新的货源谈何容易,一个大的布号基本上便能覆盖一个州府的布庄,别的州府的布号合作的布商根本不往这边来,距离远了成本便高了,他们也竞争不过从本州拿货的布商。 只是两人也相信陆憬,他说能找到法子,那他们便全力守护好这段时间的铺子。 陆憬和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南琦和昀哥儿都觉得很好,南琦还提出,若是铺子只做定制生意,可以暂时把布柜撤了,放一些桌椅好好布置一下,再多制几本成衣图册,让客人可以坐着慢慢挑选。 昀哥儿也道既然这样还可以上一些茶水,毕竟舍得买了布专门来定制的人家必然是不差钱的,把服务做好了才能留住客人。 几人集思广益,很快便把铺子的经营模式定下来了,正好陆憬制作好了新一季的成衣图册,也可以借此机会宣传他们更换经营模式的事。 都商量完,南琦便回去了,陆憬也牵着昀哥儿回了他们的屋子,他看昀哥儿眉眼间还是凝着担忧,有意逗他想想别的,便开口道:“昀哥儿,现在南琦也叫我陆大哥了,你是不是该换个称呼。”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46节 昀哥儿一时没转过神来,愣愣地看着他,“什么称呼?” “夫君,相公……” 昀哥儿一下便脸红起来,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了,这都是陆憬在床上会逼着他叫的称呼,他平时怎么叫得出口? 陆憬被他捂住嘴也不挣扎,露出的一双眼里都是笑意,昀哥儿无法,只得想了一个不那么出格的,“阿憬,我叫阿憬可以吗?” 陆憬眨眨眼,昀哥儿才发现自己还捂着他的嘴,他赶紧把手放下来,陆憬伸手把他揽进怀里,笑道:“可以,你想怎么叫我都可以。” 昀哥儿在他怀里静静地趴了一会儿,开口道:“陆……阿憬,你想好要怎么去找新的货源了吗?” 陆憬道:“暂时还没有,运输路途变长成本会升高,不如就降低布号那边的制作成本,具体怎么做我还需要想想。” 昀哥儿道:“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一定要跟我说,不要什么都自己扛着。” 陆憬捏了捏他的腰,“昀哥儿已经帮了我很大忙了,现在铺子都是你在管,我只需要画图就可以了,现在是昀哥儿养着我呢。” 昀哥儿被他捏得发痒,往旁边躲了躲,听清他话里的内容又被他逗得发笑,两人很快就闹成一团。 - 铺子里的布料很快就被订完了,昀华斋宣布闭店一天重新修葺,众人都好奇这次又有什么新花样。 第二天巳时,店门口便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还有富贵人家的丫鬟小厮,都等着看到新花样回去禀报给家里的主子。 巳时正,昀华斋准时开店。 众人透过敞开的店门和窗户看到铺子里竟然撤去了布柜,放了一些桌椅,众人都觉得纳闷儿,纷纷议论。 “昀华斋这是做什么?不卖布了?” “莫不是改成开茶馆了?” “成衣还挂着呢,哟,你看那是不是新样式?” “……” 陆憬走了出来,伙计在旁边敲了一声锣,现场便安静下来,陆憬笑道:“盛夏将至,昀华斋推出了新一季的成衣图册,欢迎各位客人前来定制夏衣。” “好!”众人鼓起了掌,之前的图册样式便已经够丰富了,只是多是春衣,许多人都等着新的图册出来呢。 伙计又敲了一声锣,陆憬接着道:“还有一件事要告知各位客人,昀华斋在接下来这段时间内暂时只接定制,不能提供布料,需要客人自带布料,昀华斋也做了相应的改造,客人可以坐着慢慢挑选服装样式,若是消费达到一定数额,我们还提供优惠,到时候将会有店里的伙计带着图册上门供您挑选样式,您选好之后由伙计带着布料回店即可。” 众人一片哗然,不知道为什么铺子就不提供布料了,他们在这里一套定完方便又实惠,单独定做价格反而更高了,而且铺子的布料花色好看,他们也喜欢。 陆憬却不再多做解释了,他笑道:“今天定制成衣只收八成价钱,仅此一天,欢迎各位光临。” 伙计又敲了声锣,陆憬便转身进了铺子,众人疑惑归疑惑,听到陆憬说今天有优惠,还是不少人进了铺子。 一进铺子就感觉到了不同,只见铺子里放了一些小的方桌,一张方桌配两个椅子,方桌上的陶罐里插着开得正盛的梨花,方桌摆得并不密集,屋里的摆设看起来便觉得清新雅致。 铺子的墙壁上相比起最开始已经多挂出了很多精美成衣,最显眼的位置挂的是两套夏衣,之前都没见过,应当便是这次新一季图册上的样式。 铺子改造过后竟是另一番的新奇有趣,众人心里不得不称赞昀华斋,对新的图册也更为期待了。 小厮丫鬟也跟着进铺子参观了一圈,把陆憬说的话和新铺子的样子记下来后他们就飞快地跑回去给主子回话了。 很多之前便消费得多的客人听到昀华斋上了新的图册和他们新推出的服务,就立马叫丫鬟小厮返回去,叫伙计带图册上门来挑选。 一些等不及的却已经亲自上门了,第一天人多,等伙计去府里怕是要排队,不如亲自到店里,早点定下便能早点穿上新衣。 没过多久,昀华斋便连贵宾室都全被占满了,门外经过的路人看到铺子里坐得满满当当,差点以为这是茶铺。 众人不由感慨,昀华斋当真是厉害,成衣铺不提供布料只接定制竟也做得这么红火。 万宁布庄。 自从昀华斋布料越来越少后万宁布庄的生意便渐渐回暖了,张掌柜这几天都是春风满面,他时刻盯着那边,巴不得他们赶紧倒闭。 他听小二说那边的布料马上卖完了,以为他们应该马上就倒闭了,谁知昨天那边却说要重新修葺开业。他一早就叫了阿福去那边守着,见阿福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他示意了一下,便先转身朝后院走了。 阿福接收到他的意思,默默跟着他来了后院,确认周围没人后,阿福便说出了自己看到和打探到的消息。 张掌柜听说昀华斋不提供布料竟然生意还这么红火,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就算他的生意已经回来了,他也不甘心。 他想打压陆憬的效果还没有达到,陆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就要看陆憬跌进尘灰里他才满意。 张掌柜来回转了转,想出个主意来,他让阿福附耳过来对阿福小声说了些什么,又取了一些钱给阿福,阿福拿着钱便往外跑了。 - 新开业的昀华斋生意火爆。 陆憬放下心来,开始继续思考怎么才能降低布号那边的成本,他想起之前南琦说过家中是开布号的,便叫了南琦过来。 周围没别人,南琦笑道:“陆大哥,你找我有事吗?” 陆憬开门见山地问道:“之前听你说你家是开布号的,那你去过坊里吗?知道布匹生产的流程吗?” 南琦点点头,他当然是知道的,他的父母自从动了想让他接管家业的念头后,都带他去参观过,他还自己试过织布呢。 陆憬便细问道:“你跟我说说现在的纺车是什么样的。” 南琦努力回忆着道:“我家棉纺的纺车是3个锭子,用脚踏操作,纺妇双手纺纱……很多落后的棉纺还在用手摇纺车呢,纺纱就慢得多。” “你觉得纺纱的效率提高的话布的价格能不能降下来?” 南琦道:“布的价格不一定能降,但是成本肯定能降,利润会大大增加。” 陆憬心里便有数了,他道:“我打算设计一个新的纺车,能很大程度提高纺纱效率,到时候设计出来还要请你看看。” 南琦很是惊奇,他连连点头道:“没问题。”他也知道这得等他设计出来再说,便没多问,而是很上道地跟陆憬保证:“陆大哥放心,我绝对不会跟别人说的。” 陆憬笑着点点头,让他去忙,他既然找南琦便是信得过他,不担心这些。 南琦走后,陆憬铺开纸凭着记忆开始画珍妮纺纱机的图纸,他打算到时候拿着图纸去和隔壁州府的布号做交易,这样的话不愁拿不到低价的货源,不仅如此,他们还会主动给他让利,毕竟图纸在他手里,主动权便也在他手里。 到时候别的布号布匹成本降低,一定会大肆挤占浣州的市场。 陆憬手上不停,嘴角勾起个笑来,到时候越云布号还能这么高高在上肆意垄断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张掌柜:我这就把你饭碗砸了 陆憬:谢邀,马上就去偷家 这波,陆憬在大气层。 第50章 无耻 昀华斋。 门外有一支送嫁的队伍经过,陆憬正陪着昀哥儿在柜台收账,两人被喜乐吸引抬头去看,却看到轿子外跟着的丫鬟有些眼熟,似乎正是上次跟着张灵舒来铺子里闹事的那个丫鬟。 铺子里的客人也在抬头看门外的热闹,有知道内情的便八卦开了。 “哟,这是张掌柜家的小哥儿出嫁吧?” “这是嫁到哪家?没听说他家和哪家结亲啊。”镇上稍有些头脸的人家大多都认识,若是有人和他家结亲早就有消息传出来了。 “嗨,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出了之前那档子事镇上还有哪家敢娶他?李氏找了个附近村里的殷实农户把人给嫁过去了。” “这……李氏也当真舍得,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哥儿哪过得惯农家生活?” “她当然是为了保住家里的名声才这么快把人嫁出去,这还是她亲生的嫡亲小哥儿呢,啧啧,真是够狠心……” 陆憬听了一耳朵,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看着渐渐远去的送亲队伍,不管怎样,只要他以后不要再来打扰他们的生活,他也不会再做什么。 张灵舒却是觉得天都要塌了,他不明白疼爱自己的娘亲怎么会突然告诉自己给自己找了一门嫁给农户的亲事,他怎么哭闹求情都没有用。 流程走得极快,竟然没过几天就是婚期,他哭闹着不肯上花轿,却被捆住手脚塞住嘴硬生生地抬上了花轿,他坐在花轿里听着外面的唢呐声,脸上全是泪水,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努力想嫁给陆憬,最后却落了个这样的结局。 小月陪他嫁过去,得了夫人的吩咐在半路就帮他解了绳子让他好拜堂,李氏计划得很好,反正已经出了张宅,这亲事已经成了一大半,他再怎么反抗也无力回天了。 张灵舒心里凄凉,他终于明白,这就是爹娘给他安排好的路,他只能这样走,没有别的选择。 花轿终于停了,张灵舒被小月扶出花轿,他蒙着红盖头看不清周围,周只能听出围很是热闹,应当都是来吃席的村民。 他嫁的人家虽然是村里的富户,但是后院也养着鸡鸭,这是村里人的习惯,能自给自足的就不会花钱去外面买,即使已经尽量把后院打扫得干净,空气里还是飘散着一股淡淡的味道。 村里人闻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张灵舒却是一下就觉得反胃起来,他想到以后都要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悲从中来,竟是一下晕了过去。 - 陆憬改良纺车的图纸也画了出来。 南琦仔细查看陆憬递给他的图纸,半晌,他惊喜地抬起头来,“陆大哥,我觉得可以!” 他从没看到过这么逼真的绘画技法,他看着图纸就能想出新纺车的样子,这种改良纺车增加了锭子,根据他的理解来看应当是可以提高纺纱效率的,他不由兴奋地看向陆憬,对陆憬的崇拜又更上了一层楼。 陆憬和昀哥儿相视一笑,终于成了。 南琦把图纸递回给陆憬,陆憬便跟两人说他的打算。 “我会带着这份图纸去筠州烟云布号跟他们做交易,明日我便出发,铺子就要交给你们两个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首要的就是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要硬碰硬。” 昀哥儿垂下眼,昨天陆憬就跟他说过了这个打算,铺子里没有账房,他得留在这里,陆憬要一个人去筠州,他们成婚后从来没有分别过,骤然要面对将近半个月的分别,他担心又难过。 陆憬察觉了昀哥儿情绪上的低落,他伸手握住昀哥儿的手,“昀哥儿,辛苦你了。” 昀哥儿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握紧了他的手。 夜间,陆憬出发要用的行李都已经准备好,昀哥儿还是不放心,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生怕忘带什么让他路上不方便。 陆憬被他绕得眼晕,把他搂过来坐到自己腿上,“检查了十来遍了,没问题的,别忙了,来陪陪我。” 分别在即,昀哥儿也顾不上害羞了,他乖乖地趴在陆憬怀里,仔细嘱咐他:“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交易不成也不要勉强,我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 陆憬低头轻轻蹭他的侧脸,语气温柔地应他,“知道了,昀哥儿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如果遇到棘手的事解决不了就去找王掌柜,你也要好好的在家等我知道吗?” 昀哥儿“嗯”了一声,他鼻子发酸,还是很舍不得陆憬,很想跟他一起。 陆憬知道他的心情,轻轻拍着他的背跟他说些趣事哄他。 烛火哔啵,陆憬低头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睡着的人,他眉心还有些蹙着,睡着了也不安稳。 陆憬伸手轻轻把他蹙着的眉心揉开,才抱他上床,他看着昏黄烛火下静静睡着的人,眼里尽是温柔。 次日一早,陆憬便牵着小莫准备出发了,昀哥儿跟在他身旁送他,两人商量好,他这段时日都会住在铺子里,有南琦两人陪着也很安全。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47节 小莫就让陆憬带走,一人一马,比赶车要快得多。 走到门口,陆憬转身面对着昀哥儿,“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昀哥儿点点头,眼里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道:“一路平安。” 陆憬俯身很紧地抱了昀哥儿一下,转身上马离开。 昀哥儿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又站了好一会儿,才关上门转身回屋。 - 古代出行不易,折溪镇到筠州宁云县大约七百里路,陆憬怕把小莫累坏,不敢太赶,第五天才到宁云县。 尽管他在路上已经尽量休整,他整个人还是因为路途劳顿显得有些憔悴。 天色已晚,陆憬找了客栈吃饭洗漱,早早歇下。 第二日,他换上之前便准备好的衣服,带上图纸去了烟云布号。 烟云布号是占地很大的一座宅子,布料商人往来其间,热闹非常,陆憬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他拱手笑道:“这位管事,我有一桩生意想与你们老板商谈,不知可否帮忙引荐?” 管事见他穿着一身样式好看的浅碧色绸缎夏衣,一看便价值不菲,再加上他身材高挑相貌俊朗,活脱脱就是一个翩翩公子。 管事便没有敷衍他,而是礼貌道:“不知公子有何生意想谈?我可以帮你禀报老板。” 陆憬彬彬有礼道:“是有关提高纺织效率的法子,需要保密,不方便现在说。” 管事心里称奇,他还以为只是想谈布料生意,没想到竟是提高纺织效率的法子,既然如此,禀报上去想来也不会出错,他拱手道:“那就请您在此处稍等,我去禀明老板。” 陆憬点点头笑着目送他去了深处的院子。 第一步已经成功了,接下来就要看看这老板是不是值得合作之人,若是也像越云布号那样,那他便另找一家,不过根据他昨天打探到的消息,大伙儿倒是对烟云布号的老板称赞有加,希望不要让他失望。 没多久,管事便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厮,管事上前对陆憬笑道:“这位公子,我们老板请您进去一见,这是老板的小厮元宝,您跟着元宝进去就行。” 陆憬拱手谢过掌事,元宝长得一脸喜庆,笑着对陆憬伸手道:“请跟我来,公子。” 烟云布号的这座大宅子,前面是门脸儿和库房,布商们便在前面拿货,最后面却是给老板留了个小院儿。 陆憬跟着元宝来到最里面的院子,元宝上前敲了敲主屋的门,得到一声“进”后才推门请陆憬进去。 陆憬走进主屋,就见一个穿着月白长袍的男子正歪在榻上,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凤眼狭长,容貌艳丽。 男子看清陆憬的瞬间便是眼前一亮,“你身上的成衣是在何处所做?我竟从没见过这种样式。” 陆憬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这个,他默了默才笑道:“是家中开的成衣铺所做,这是新一季的夏衣。” 男子眼中兴趣更浓,让陆憬坐下细说,“哦?你家中的成衣铺?铺子开在哪里,我怎么不知筠州有哪家手艺这么好的成衣铺?” 陆憬在椅子上坐下,对男子笑道:“我家铺子在浣州折溪镇。” 男子神情一滞,面上也带上了浓浓的兴味,“浣州折溪镇离这里可不近,我的生意都没做到那儿去,你来找我谈什么生意?” 元宝这时送了茶水进来,给两人摆好后又默默地关上门退下。 陆憬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笑道:“我有一张改良纺车的图纸,能大大提高纺纱效率,不知您是否感兴趣?” 男子并未露出太过激动的神色,且不说是真是假,但是他跑这么远来找自己便显得有些可疑,他淡淡道:“若是真的那我自然感兴趣,我只是好奇你为何跑这么远来找我谈这笔生意。” 陆憬一笑,坦荡道:“浣州的越云布号和万宁布庄勾结起来刻意打压我的铺子,不许布商卖布给我,因此我只能向外寻求活路了。” 男子这下是真的提起兴趣了,万宁布庄在浣州可以说是一家独大,各个县城州府甚至繁华一点的镇子都有铺子,之前也曾往筠州开过,只是水花不大,也没听说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越云布号之前便想借着万宁布庄把生意做到筠州来,只是没能做起来,他察觉不对遣人去打听,这才得知万宁布庄和越云布号的勾当。 对面这人开在镇子上的成衣铺竟然都要被越云布号赶尽杀绝,他看不惯越云布号的做法,却也觉得这从侧面体现出了这个成衣铺必然有不凡之处。 男子最是喜爱漂亮衣服,他眼馋陆憬的成衣,本来还想着怕是就这一身拿的出手,现在却对其他的成衣有了更多的期待。 男子笑道:“还未请教公子姓名?” 陆憬知道他这是动心了,也笑着道:“我姓陆,单名一个憬字。” 男子叫云飞,是烟云布号唯一的老板,他对陆憬笑道:“陆老板,你说有改良纺车的图纸,不知可否与我一观?” 陆憬觉得这云老板虽然看起来有些深不可测,但是做生意的谁没有城府,没有城府只会被吃得渣都不剩,而且他年纪轻轻就能掌管这么大的布号,还不是家族传承,足以体现他的心机和手腕。 据他所知,烟云布号的管理是苋云布政司这几个布号里最好的,布商要拿到许可书基本全凭实力,不会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的利益输送。 而且烟云布号的布匹质量好,花色也好,若不是长途运输会增加不少风险和成本,布号的布怕是早就卖到了别处。 陆憬见了云飞本人后,更是觉得他虽然看起来不靠谱,像是没个正形,实际思维敏捷,眼光敏锐,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他下定决定,便从怀里掏出图纸递给云飞,云飞漫不经心地接过来,却在下一瞬猛地坐直了身子,他仔细思考图中的原理,很快也得到了和南琦相同的结论,这个图纸,很大概率是可行的! 若是真的做出图中的纺纱机,那他们棉纺纺纱的成本将会大大降低,届时他可以维持原价提高利润,或是降价去侵吞市场。 多的不说,起码把隔壁越云布号收入囊中不在话下,这样的话他也能赚得更多。 云飞抬头看向陆憬,眼睛亮得惊人,“你想要什么?” 陆憬心里一松,知道这事多半成了,他笑道:“我想要烟云布号低价给我的昀华斋供应布匹。” 云飞点点头,这很简单。 陆憬继续道:“我还要烟云布号的半成利润。” 云飞皱起眉头,相比起他能得到的利润,这不算是个太过分的要求。 陆憬继续道:“之后的水力纺车改造,织机改造我都可以出力。” 云飞便不再犹豫,点头应了,他道:“那这图纸你便不能二卖。” 陆憬点头笑道,“这是自然,以后我们利益相关,我当然不会做这种事。” 两人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云飞便请陆憬到他家中住下,他要去秘密找工匠按照新图纸制作纺车。 陆憬从客栈搬到了云飞的私宅,云飞的私宅很大,花园游廊、小桥流水应有尽有。 陆憬却有些心不在焉,出来了六七天,不知家里怎么样了,他摩挲着手里小小的护身符,这是他出发前昀哥儿给他缝的,不知道昀哥儿现在有没有在想他。 - 折溪镇不知何时兴起了一股谣言,说是昀华斋的掌柜做生意不诚信,所以才没有布料商愿意给他们供货,因此他们现在才只能接成衣生意。 有人去问铺子里问昀哥儿,昀哥儿便道:“确实被小人所害,暂时拿不到布,不过之后会有的,大家都在昀华斋买过成衣,难道还信不过我们吗?” 众人便点头,“不知是哪个眼红的传的谣言,有本事他们也做出好看的成衣啊?” 昀哥儿笑而不语。 张掌柜听到这番话却是气昏了头,他想了想,竟是转头就抄起昀华斋的成衣样式来。 他也找了人画图册,还想让人去买成衣回来偷着学,只是昀华斋现在生意好,想定下来成衣都要等一个月后了,他便想了个不要脸的法子,让画师去昀华斋看他们的图册,记下来后回来临摹。 昀哥儿没两天便发现店里来了一个只看不买的男子,男子进店本就少见,何况这名男子每次都仔细地观看图纸,一看就看很久,而且他也不挑,从第一页女子的就开始看,最后还不下单。 昀哥儿便在第三日这男子来店时拦住了他,“这位公子,为何每天来店里看图册看几个时辰,却从来不买?” 男子混不吝道:“怎么,你们店里有规矩,看了就得买?” 昀哥儿道:“那倒没有,不过你看男子的衣裳便罢了,怎么女子哥儿小童的你都看,而且还看得十分仔细,是要记在脑子里回去临摹吗?” 周围的客人本来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下才明白昀哥儿为什么来找他麻烦,纷纷议论起来。 男子这才露出一点慌乱的模样,“怎么,我给家里的亲人看,看不得吗?不买自是因为我觉得你们做得不好,不和我心意。”他越说嗓门越大,仿佛嗓门大便有底气一样。 众人一时还真被他唬住了,没再说他不好,昀哥儿却冷笑一声,“我家伙计昨天亲眼见你回的是万宁布庄后门,怎么,你家在万宁布庄?” “嚯——”围观的众人都惊呼出声,这简直是明目张胆地剽窃了,没想到万宁布庄这么多年的老店,竟然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 男子被人戳破,恼羞成怒道:“不看就是,谁稀罕看你这破图册。” 说罢一甩袖走了。 昀哥儿在他身后道:“烦请你告诉张掌柜,昀华斋不屑与这种手段卑劣的布庄为伍,他以后若是再派人来,来一个我们打出去一个。” 男子听到昀哥儿的话后立刻加快脚步,很快就消失在巷口。 虽然昀哥儿及时发现制止了画师,但是前半册依旧被万宁布庄抄了去。 很快,万宁布庄便推出了夏季成衣图册,连顺序都没有变,就是明晃晃地抄的昀华斋,并且他那边还打出了做一整套价格更低的噱头,加上他们那里绣娘多,出品更快,一时之间被他抢了不少客人过去。 一些县城来的客人不明所以,还以为在县城都极受欢迎的成衣就是万宁布庄做出来的,也纷纷去了万宁布庄。 昀华斋的生意变得冷淡起来,南琦气道:“真不要脸!明目张胆抄我们的。” 昀哥儿也着急,却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他心里自责,都怪自己没有及时发现那个男子,不然也不会让他们抄了这么多去。 张掌柜看着自己铺子里客来客往,脸上全是得逞的笑意。 跟我斗,你们还嫩了点。 -------------------- 作者有话要说: 陆憬正在提刀赶来的路上。 预计下一章就解决这个老匹夫! 第51章 放火 两天后,云飞那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新的纺车已经成功造了出来,确实如设想的那样可以大大提高纺纱的效率。 报信的小厮是元宝,笑容满面地跟陆憬说主人请他前去参观。 云飞正在棉纺看着纺纱的娘子用新的纺车纺纱,他见陆憬前来,高兴地唤他过来,“陆兄,你是怎么想出这个法子的,当真厉害。” 他不待陆憬回答又道:“你说的水力纺车和织机我都记着呢,什么时候能弄出来?” 陆憬失笑,“你也要给我些时间。” 其实纺车改良一段时间后自然会出现纱线过剩、织布的速度跟不上的问题,工匠自然会绞尽脑汁地改良织机。 工匠的智慧不容小觑,几年、几十年,总能改造出来,而他能做的不过是站在后人的肩膀上给出一些提点,让他们尽早把织机改良出来。 云飞倒也不担心陆憬会有什么歪心思,毕竟现在两个人是利益共同体,而且他一个人就拼搏出这么大的家业,阅人无数,自认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陆憬不是那种偷奸耍滑不守诚信的人。 既然纺车已经做出来,两人便签订了契书,正式达成合作。 陆憬亲自选了一批布,约定好他自己先行,布号自己的商队带着布后行。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48节 一切事毕,陆憬和云飞告辞,当天便骑马出发,他已经离家将近十天,十分挂念昀哥儿,也担心铺子里的情况。 终于,在离家的第十四天,他骑马走进了熟悉的巷子。 昀华斋只有寥寥几个客人,两个伙计拿了图册在招待他们,昀哥儿在柜台盘点这几天的账目。 他有些发愁地叹了口气,自从万宁布庄推出了仿制的图册,铺子里的收入就砍半了,新开业后原先每天能有一二百两银子进账,现在也只得几十两,好在上门定制的生意没有受影响。 他猜测是因为这些客人本来就不缺银子,看不上万宁布庄优惠的那三瓜两枣,而且万宁布庄抄也没抄全,他们何必为了省那些银子去要次品? 昀哥儿其实心里觉得,只要他们能保证质量,稳定地推出新品,这些高质量的客人是不会走的,他也是这样跟绣工们说的,大伙儿本来因为生意不好都很沮丧,被他安抚了一遍才打起精神来。 突然听到门外一声马嘶,昀哥儿下意识抬头看去,下一瞬就惊喜地站起身来。 陆憬喝停了马,转头看向铺子里,正好看到昀哥儿满面惊喜地对他笑,一路的风霜疲惫,仿佛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 昀哥儿合上账本向门外跑来,陆憬刚刚下马,便伸手接了个满怀。 他收紧手臂,笑道:“这回不怕羞了?” 昀哥儿把脸埋进他怀里,小声道:“我想你了,阿憬。” 陆憬也是第一次品尝到这种心心念念牵肠挂肚的滋味,如今看到挂念的人安好,听他诉说自己的思念,陆憬心里涌过一股暖流,顾忌着在街上才忍住没有低头亲他,只是又紧了紧抱住他的手臂。 “我也想你,昀哥儿,这几日可好?”陆憬温柔的声音流淌进耳畔,昀哥儿不舍地蹭了蹭才从他的怀里退出来,他有些沮丧地道:“对不起阿憬,我没有守好我们的铺子。” 陆憬刚刚看到铺子里冷清的样子便有一点猜测,此时也不惊讶,想必是那无耻的张掌柜又出了什么花招,他看铺子里暂时不需要结账,便牵着昀哥儿往后院走,“没事,慢慢跟我说,发生什么事了?” 铺子里的人也看到了陆憬回来,本来两个伙计打算出门去迎,结果看到两位老板抱在了一起,又默默收回脚步。 他们目送着两人手牵手走了,小莫乖乖地跟在两人后面,正在挑选样式的客人对伙计感慨道:“陆老板和昀哥儿感情真好。” 伙计点点头,“我们陆老板可是说过这辈子只娶夫郎一人的,而且我们铺子的名字就包含了陆夫郎的名字呢。” 客人之前就有所耳闻,听到铺子里的伙计都这么说才敢相信这竟然都是真的,她叹了口气,“要是我家小哥儿也能找到这样的夫君就好了。” 伙计机灵地道:“一定可以的,咱们铺子里的夏衣这么好看,令郎穿上必定是锦上添花,哪位郎君看了不喜欢?” 他话说得漂亮,客人听了也不反感,倒是又仔细给自家小哥儿多选了两套。 陆憬牵着昀哥儿进了院子,刚刚在路上昀哥儿已经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告诉他了,他心里对此也早有准备,宽慰昀哥儿道:“别慌,我之前也想过他可能会用这种无耻的手段,没事的,我有法子。” 他先把小莫牵到马棚里,给它喂了草料、添了水才回到屋里,昀哥儿已经给他打好了洗漱用的水。 他的脸上冒出了胡茬,看着与平时很是不同,昀哥儿心疼他路上辛苦,心里也想他,他做什么都挤在他身边。 陆憬被他挨着,心里痒痒的,刚刮完胡子就把他扑倒在床上一顿乱亲,等昀哥儿都喘不过气了才放开他。 陆憬抬头看着昀哥儿,眼里却不带多少情欲,全是温柔和缠绵。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陆憬才把昀哥儿拉起来,“走吧,我们去找南琦跟他说一下下一步的计划。” 南琦被叫到了后院,他先高兴地和陆憬打了招呼,“陆大哥你可算回来了,昀哥儿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的,你看他都瘦了。” 昀哥儿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打趣自己,他现在和南琦也很熟了,便想去捂他的嘴,还没过去就被陆憬拉住手,“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摸着好像不太对。” 他小声附在昀哥儿耳边说的,昀哥儿脸一下红了透彻,只道陆憬的脸皮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厚。 南琦却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小话,说完了昀哥儿的事,他便问起了正事,“陆大哥,你这次去筠州结果怎么样?” 昀哥儿也转回目光看着陆憬,陆憬笑道:“都谈妥了,我选的布过几天就能送到了,而且以后烟云布号都会给我们供货。” 南琦高兴道:“太好了!这回我看那老匹夫还怎么和我们抢生意。” 昀哥儿也很高兴,铺子里的难题算是迎刃而解了。 陆憬却道:“这种剽窃的事以后我们遇到的不会少,我们要想好应对的法子。” 他见南琦和昀哥儿又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不由有些好笑,他便也不卖关子了,“以后昀华斋出品的成衣都在不起眼处绣一朵梨花,当作昀华斋的标识,梨花的样式我来画,琦哥儿你好好琢磨一下绣法,一定要独特有辨识度,最好不方便模仿。” “以后我们的生意还会做得更大,到时候模仿我们的人只会更多,我们只要一直保持品质,让客人想到昀华斋便觉得是好的,就会有更多的人去追捧我们出品的成衣。” “赝品终究是赝品,他们的绣娘制衣手艺能比上咱们?琦哥儿你的手艺可是让吴娘子都忌惮到宁愿陷害你也要把你赶出布庄的,你难道对自己没有信心吗?更别提他们连原本的设计图都没有,东施效颦罢了。” 南琦被他说得醍醐灌顶,他们能抄图纸却抄不到他的手艺,他应该对自己更有信心的。 昀哥儿也在一旁点了点头,他听明白陆憬的意思了,只要他们的名气打出去,以后想做好衣裳的人就都会认准他们昀华斋了。 陆憬回来几天,昀华斋的生意竟慢慢地回暖了,店里人手不够,陆憬暂时没事,便又去店里帮忙招待客人。 吴夫人对陆憬叹道:“唉,我本是着急送人去那边定做了一套,做得倒是快,谁知拿到手一看,和图册根本就看不出是一件衣服,这哪好意思拿来送人,我又赶紧换了礼物。” 另一边的张夫郎听到这边的对话,也出声道:“我家有个亲戚之前看了我定做的衣服特意来镇上定,我没在家他便随意找了人问,竟被忽悠到了那边去,最后拿到衣服跑来找我抱怨我才知道,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陆憬笑而不语,成衣定制做的便是有钱人的生意,别人愿意花这么多钱做衣服,要的就是相应的质量和样式,昀华斋也正是把握准了这两项才能把生意做起来。 万宁布庄的吴娘子热衷于把绣技好的绣工绣娘赶出来,现在除了她布庄哪还有别的拿得出手的绣娘?光拿着设计好的效果图他们哪能做出衣服来,会有这个结果也是意料之中。 陆憬这两天把画册上也画上了梨花标识,有客人问起便向客人解释标识的用处,客人们也纷纷称好。 门口突然传来喧闹声,陆憬循声看去,就见门前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一见便知主人富贵的身份,后面似是还跟着装货的板车。 陆憬正觉得疑惑,便看到马车里跳出来一个小厮,拿着下车凳摆好。 小厮转过身露出正脸,正是元宝,陆憬这下便知来人是谁了,只是没想到这大老远他跟着商队过来做什么。 云飞走下马车,抬头打量这间不算太大的铺子,铺子的设计确实新奇,他顺着窗口看向后面挂成衣的墙面。 昀华斋墙上挂着的成衣已经全部换成了夏衣,云飞看着墙上精美的成衣眼前一亮,对着迎上来的陆憬道:“我果然没来错,快给我看看你这里都有哪些男子的成衣。” 陆憬没想到这人竟是为了漂亮衣服跑这么远,他克制住没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伸手引他去贵宾室,顺便交代了伙计把后面的货搬进库房, 云飞也跟手下人交代了一声,商队的人便跟着伙计绕去了后院,一起帮忙卸货。 云飞坐在贵宾室喝着茶翻看着画册,越看眼睛越亮,最后对陆憬道:“每种样式都给我来一件。” 陆憬笑着接过画册,没想到云飞竟是这么远跑来给自己送一笔大生意,他道:“等明天布匹摆出来你再来选布料如何?” 云飞点点头,“没问题,我在镇上住一段时间。” 陆憬道:“如此正好,不然你的成衣就只能等下次过来的商队帮你带回去了。” 趁今天人不算多,陆憬叫了人来给云飞量身,其余两人都在忙,南琦听说是陆憬的朋友便没让他等,直接过来了。 他见客人是一位容貌艳丽的公子,也并没有露出什么别的表情,一本正经地给云飞量身。 反倒是云飞见到南琦后颇感兴味地眯了眯眼,他喜欢好看的衣服,也喜欢美人,只是之前见到的那些都对他一副娇羞模样,骤然遇到南琦这种不把他当回事的,他立即有了兴趣。 南琦量完身记录好后便径直走了,云飞对陆憬道:“这是你家绣工?我若是想把他聘到我家绣房你会不会怪我?” 陆憬礼貌地微笑道:“这是我家夫郎的好友,不会跟你走的。”言下之意便是你死了这条心吧。 云飞遗憾地叹了口气,美人,又会做漂亮衣服,真是太完美了,不过无妨,他还要在镇上住一段时间呢,说不定到时候美人会转变主意呢。 万宁布庄。 张掌柜发现这两日成衣生意变差心里便有些慌张,只是他心里虽有不忿,但想着昀华斋没有布匹可卖,就算他们丢了成衣生意顶多就是回到从前,还是能稳住心态,打算徐徐图之,再找下一个机会对付昀华斋。 不料却突然听到他安排的盯着昀华斋的伙计来报,昀华斋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批货,看起来像是别处的布商。 张掌柜确认了几遍,这才敢相信陆憬竟然真的从别处找到了货,他本来想着之前陆憬出去就是垂死挣扎,浣州的布料供应都被越云布号垄断,他能去哪里找呢? 去其他州找,又有那个商人愿意跑这么远来卖布呢?新增的成本谁来买单呢?之前看陆憬孤身回来他还在心里嘲笑陆憬,没想到他竟真的找到了。 张掌柜往后退了两步,嘴里喃喃道:“完了,全完了。”自己请了主家出手竟然还是对付不了昀华斋,到时候自己生意下滑主家只会认为自己无能。 主家手下这么多能用之人,到时候把他从掌柜之位撸下来,他该怎么办? 他家一家老小都靠着这个铺子吃饭,他偶尔还能从铺子里捞些油水,因此他家的日子在这镇上过得很是不错,。 他儿子也正等着接他的班呢,若是他被主家厌弃了,他儿子肯定也不会得用,他们一家就都完了。 不行,不能这样,一定不能让昀华斋把生意全抢走,他急躁地走来走去,突然停住脚步,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他脸上有些犹豫之色,最后还是发狠般地下定决心。 次日,昀华斋开门时便又换了一个模样,之前的桌椅保留在了一个角落,布柜也重新放了出来,满满当当地摆了各色的布匹。 没过多久,昀华斋的熟客就都知道了昀华斋重新开始提供布匹,过了午时,昀华斋的生意便火爆起来。 云飞坐在贵宾室喝着茶慢慢选布,感叹道:“幸好我昨天便选好预付了银子,不然我这衣服不知要排到哪天去了。” 他心里也感慨陆憬会做生意,从没见过哪家成衣铺生意这么红火。 另一边,张掌柜看着冷冷清清的铺子,眼底印出阴鸷的狠意。 这天晚上,陆憬和昀哥儿照常歇在铺子里,半夜,陆憬突然睁开眼睛,他轻轻松开怀里的人,轻手轻脚地起身,推开了一点窗户看向院内。 一个身形瘦小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正拿着一个竹筒样的器物插进隔壁屋子的窗户,向里吹气。 陆憬左右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人没有同伙,便不再顾忌,迅速打开门冲向那人,几招之内便把男人制服。 男人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竟然就被擒获,又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他嘴里一连串的求饶脱口而出。 “您大人有大量,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想来偷点东西,这只是一点迷烟,对人没有害处的,我错了,您饶了我吧。” 陆憬充耳不闻,他看向屋门,叫了两声南琦和周岩的名字,有些担心屋内的两人。 好在他话音刚落里面立刻有人应门,很快南琦便过来开了门,周岩拄着拐杖跟在后面,刚刚贼人落地他便惊醒了,只是行动不便,见贼人往里吹迷烟,他叫醒了南琦 让他闭气,正打算过去看看情况陆憬便出来解决了贼人。 昀哥儿也被院里的动静吵醒了,他摸了摸旁边还有余温的床铺,看着大开的房门,迷蒙的脑子一下便清醒了,这是出事了。 他顾不上别的,随便披了件衣服便飞快跑出门去,看清院里的情形还是吓了一跳。 陆憬已经掏出了贼人怀里的东西,开锁用的、火油、火折……本以为只是个小偷,众人看着这些东西都吓出一身冷汗,若是被他得手,自己是不是在睡梦中就会被烧死? 陆憬见昀哥儿过来,把他揽到自己身后,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 贼人见他们已经搜出了这些东西,却仍旧嘴硬,“这只是我家中要用的东西……” 他还想辩解,却骤然被陆憬拉到了一边,贼人身上都是能要他们命的东西,陆憬不再留手,哪里痛便往哪里下手,贼人很快就招架不住,求饶道:“我说,我说,别打了!” 陆憬停下手,拽住他的头发把他提起来,脸上满是煞气,“你最好说的是实话,不然我让你生不如死。” 贼人硬生生打了个哆嗦,他叫吴六,也算是混过道上见过世面的人,帮人要债剁人手脚的事也曾干过,也曾因为抢地盘被人威胁过,却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让他害怕。 这个男人身上的煞气一定是人命堆出来的,他深信不疑,如果他不按照男人说的做一定会被报复。 他暗自后悔自己看错了人,这个男人平日里看起来十分温和,说他是书生都不违和,再加上铺子里除了他就只有一个瘸子两个小哥儿,他便信心十足地觉得这事能成,没想到竟然落到这个境地。 吴六看着陆憬充满戾气的眼神,不敢再多耽搁,他连忙开口道:“是万宁布庄的张掌柜,他让我来放火烧了你们库房,我没打算伤人性命,火起来了我就会叫人救火的,真的,我没骗你。” 陆憬听到张掌柜的名字毫不意外,他对着吴六笑了笑,下一瞬便踩断了他的腿,吴六的惨叫声响彻天际。 火起来了就叫人救火,火势蔓延起来谁能控制得了?若是他们都被迷晕了,又没被及时救出去,便会在昏迷中活活被烧死。 刚才的惨叫声吵醒了周围的人家,有邻居过来询问。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49节 陆憬开门大致跟大家说了有贼人上门,明天要去报官,谢过大家关心,大伙儿便都回去睡了。 陆憬关上门,回来把吴六拖去院中的梨花树下,找来绳子把他拴在树上,抬头对南琦两人道:“去睡吧,明天报官。” 南琦有点被刚才他那股气势吓到,连忙点头,扶着周岩回去了。 陆憬转身面对着昀哥儿,却有点不敢看他眼睛,他轻声道:“回去睡吧,昀哥儿。” 陆憬打算在院子里看着吴六,他知道吴六跑不了,但他怕昀哥儿害怕自己,便下意识想逃避。 下一瞬,他便觉得自己的手被握住了,昀哥儿声音也和平常一样轻软,“一起回去,没有你我睡不着。” 两人回到床上坐下,昀哥儿凑到陆憬面前,两人呼吸相闻,陆憬终于抬起眼来看向昀哥儿,出乎意料的,昀哥儿脸上没有害怕,也没有惊慌,他只是温温柔柔地看着自己,仿佛没看到自己刚刚狠戾的样子。 陆憬第一次在昀哥儿面前有些不自在,“昀哥儿,你不害怕吗?我刚刚那样。” 昀哥儿道:“我为什么要怕你,你保护了我们。” 他顿了顿,忍着羞涩道:“阿憬什么样我都喜欢。” 陆憬一下伸手搂住他,像要把他揉进身体里。 - 次日清晨,陆憬套了马车带着一家人和吴六去了县城,云飞得到了消息,也跟着来了,还有街坊邻居,昨天得知了这件事心里都不踏实,没什么事的便都跟着去凑热闹。 到了县里,陆憬去找人写了状纸,击鼓鸣冤,很快便升了堂。 县令道:“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陆憬道:“草民是折溪镇昀华斋的老板,状告折溪镇万宁布庄的张老板指使此人到我家中放火,欲毁我财物,害我性命。” 堂外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陆憬话音刚落便是一片哗然,县里许久没有出这种大案了,平日里升堂都是些你偷了我家鸡我打了你家鹅的小事,大伙儿本也是抱着看乐子的心态来的,没想到竟牵扯到了人命。 县令也十分重视,他看了状纸,又仔细审问了吴六,吴六被陆憬吓破了胆,一五一十地说了,县令便点了两个衙役,让他们去缉拿张掌柜到堂上问话。 云飞在堂外高声道:“不用麻烦了,我将人带来了。” 陆憬弯了弯嘴角,他就知道云飞绝不是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没有攻击性,能做到这个地位,必然是有手腕的。 人群分开,云飞的护院押着张掌柜进了衙门便放开手。 张掌柜莫名其妙地被人绑过来,一路上问什么也不说,他最开始还在骂人,最后又变成求饶,却仍旧没人理他。 他心下忐忑,害怕是自己找人放火的事败露,但是那人没有说是哪天下手,他便依然心存侥幸,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结了什么别的仇家。 被押进衙门时他还没反应过来,嘴里不清不楚地骂着,等他被松开便立即向往外跑,谁知下一瞬便又被抓住。 他正想骂人,却突然发现抓住他的这两人穿的竟是衙役的衣服,他腿肚子一软,看向身后,便看到了堂上穿着官服的县令和堂下的陆憬。 他被衙役拖上公堂,心里已经慌乱无比,一侧头竟看到自己之前找的人奄奄一息地趴在旁边,他脸色一白,突然想起这是在公堂,又赶紧低下头掩饰住表情。 县令把他的样子看在眼底,再加上贼人的供词,心里也大致有了答案,他喝道:“张云忠!有人状告你买凶放火,凶手也已指认,你可还有话说?” 张掌柜被吓得一抖,却还是本能地喊冤:“冤枉啊县令大人,我不认得这个贼人啊,他……他定是被人买通了污蔑我,大人明鉴啊。” 吴六怨恨地看着张掌柜,要不是他,自己何至于此! 他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扑上前去压住张掌柜,掐住他脖子道:“都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来找我,我现在还在花楼喝酒,都怪你,都怪你!” 他被陆憬打怕了,不敢恨陆憬,便把怨气全都撒到了张掌柜身上,张掌柜被掐得憋红了脸,衙役赶紧上前把吴六拖开。 吴六发狠地看着张掌柜,转身跪下磕了个头,“县令大人,我那里有张掌柜身上的玉佩,您一看便知,小人句句属实,绝无欺瞒。” 他们做这种事都会给自己留个退路,那天他便顺了张掌柜随身挂着的玉佩,想着之后事成说不定还能威胁他多给些钱。 不过现在全完了,他只想全部交代出来为自己减些刑罚,也希望陆憬看在自己这么识相的份上放过自己。 张掌柜刚缓过气就听到这番话,他一下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完了,全完了。 第52章 下场 人证物证俱全,县令很快便判了案。 “张元忠,指使吴六纵火损毁他人财物,念纵火未遂,杖八十,以儆效尤。” “吴六,听从张元忠指使纵火,念纵火未遂,且主动交代犯罪情况,从轻发落,杖五十。” 县令扔下令签,便有衙差上前把两人押下去,就在堂外开始行刑。 惨叫声不绝于耳,陆憬带着昀哥儿和南琦避开人群出了衙门,他看两人脸上都有些戚戚,便刻意转开话题道:“难得来县城,我带你们去逛逛。” 两人脸上都有些犹豫,“铺子……” 陆憬笑道:“今天不开门,我们休息一天。” 南琦这才高兴起来,他打起精神道:“我们走吧。” 云飞也出了县衙向几人走来,陆憬拱手道:“多谢云兄相助。”他出门前让人给云飞传了信,请他把张掌柜带来县衙,免得衙差一来一回耽搁时间。 云飞道:“难怪你要跑这么远去烟云布号,你这竞争对手可真够狠毒的。” 陆憬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县衙,经此一事,他就不信万宁布庄还能在镇上立足。 既然云飞也在,陆憬便做东请几人去县城的酒楼吃了顿好的,昀华斋现在也赚了不少钱,几两银子的酒席也吃得起了。 席间陆憬忙着给昀哥儿夹菜,云飞却在暗戳戳地试探南琦,不过南琦虽然单纯,却也不是对别人的意图毫无察觉,全都装傻挡过去了。 他想不明白世间这么多厉害的绣娘,这人却心心念念地让自己去他家绣房,不知道是为什么。 吃完饭后,几人又一起去逛了县城的铺子,陆憬想起自己除了定亲的时候就没给昀哥儿买过首饰,便把他带到首饰铺里。 只是首饰铺的样式都是为女子设计的,陆憬没看到满意的,他左右看看,看到一个柜子上摆的竟像是各色水晶,便询问掌柜的是否能把水晶做成耳钉。 水晶在这个朝代叫做水精,价格不贵,陆憬选了水绿色、白色和蓝色的水精,配上纯金的耳钉给昀哥儿做三对耳钉,他现场画了一个样式图交给掌柜的。 图上是很简约的样式,纯金底座箍住小指尖大小的水晶,掌柜的点点头示意能做,陆憬便直接付了钱,约好来取的时辰便拿上条子离开了。 云飞没有买什么,他的吃用有人打点,并不缺什么,只是随便看着路边的小玩意儿,兴致缺缺。 南琦却是买了些吃的,他牢牢记住大夫之前说要给周岩好好补补的话,看到好的就想给他买,现在他的工钱也有结余,不像之前那么拮据,便也买得起了。 四人在县城逛的不亦乐乎,折溪镇却是炸开了锅。 先是陆憬一大清早就赶着马车拉了贼人去县衙报官,昨晚被吵醒的人不少,只有离得近的街坊邻居知道情况,见陆憬拉了人走便都在相互打听。 一打听可不得了,昨夜竟是有贼人想纵火!众人都心有余悸,镇上许多木头房子,若是真烧起来怕是会烧一大片,竟有人如此恶毒。 众人都在咒骂,又庆幸贼人被陆憬抓住没有得逞。 因为知道这个前情,众人发现昀华斋没有开门也不奇怪,心里反倒很是同情他们,但是另一边的万宁布庄竟也没有开门,众人便纳了闷儿,这万宁布庄又出了什么事? 李氏听下人来报张掌柜出门后就被人架上马车带走了,急得打翻了茶盏,她赶紧让家里的下人都散出去找,却一无所获。 李氏六神无主,正要叫人去县衙报官,就听门房禀报说有衙差上门,李氏喜出望外,本以为是老爷遇到什么事被衙差救了送回来,谁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衙差冷冰冰的声音,“张元忠可是这家?” 李氏连忙道:“正是,我正想前去报官,我家老爷一早就被人掳走了。” 衙差道:“张元忠指使他人纵火被杖八十,去县衙领你家老爷吧。” 衙差通知完便策马掉头离开,李氏却是如遭雷击,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丫鬟赶紧上前扶住她,李氏喃喃道:“不会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一定是……” 她让下人套车,快马加鞭地赶到了县衙,接到奄奄一息的张掌柜时才敢相信这竟是真的,李氏赶紧把他送到医馆,大夫看完后告诉她:“伤得太重,只能尽力救,就算救回来也需要用好药温养着,才能慢慢养回来。” 李氏看着张掌柜面色苍白地躺在那里,心里惶惶,只觉得这个家好像马上就要完了。 到县衙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回了折溪镇,带来的消息却让大伙儿惊掉了下巴。 那纵火的贼人竟然是受人指使的,指使他的人就是万宁布庄的张掌柜! “嚯——这是什么仇啊竟然下这么狠的手。” “我猜是因为昀华斋抢了他们的生意,可他们还明目张胆剽窃昀华斋的成衣样式呢,要论怨气,我觉得昀华斋才应该生气。” “幸好陆老板身手敏捷没叫他们得手,说是只想烧库房,可真烧起来了谁说得准?说不定便要赔几条人命进去。” “我可不敢再去万宁布庄买衣服布匹了,这张掌柜平日里看着和和气气的,没想到背地里竟然这么阴毒。” “说得是,以后去昀华斋便是,昀华斋现在也有布匹卖,我昨天去看了,他们家布匹花色真好,我瞧着比万宁布庄还要强几分。” “是吗?那我可得去看看。” “……” 直到申时末,几人才慢悠悠回到了镇上。 云飞和众人告别,回了自己租住的小院,陆憬几人则是赶着马车进了后院。 周岩拄着拐杖出来,先看了看南琦,看他整个人高高兴兴的才放下心来,开口问起县衙的情况。 南琦一一跟他说了,又扶他进屋坐着,“王大夫说了让你尽量不要站着,你是不是不想让腿长好啊?” 周岩看着南琦认真盯着自己伤腿的眼神,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开口道:“小少爷,我听说你和新来的云飞少爷走得很近,你……你不用顾忌我的,本来就是我拖累了你。” 周岩觉得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心里戳出一个口子,若是小少爷没出事,那他和云飞少爷就是门当户对。 不过现在也还好,云飞少爷看起来很喜欢小少爷,听陆老板说他是自己拼搏出的家业,不是那种在意门第的人,小少爷若是和他在一起一定会过得比现在好很多。 南琦却是一下愣住了,“你……你让我和云飞好?” 周岩不敢看南琦的眼睛,他怕自己看了便忍不住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看了便说不出剩下的话,他依旧垂着眼,“云飞少爷和小少爷正相配。” 南琦没想到他竟然能这么面色平静地劝自己和别人在一起,他一时怀疑起他对自己的喜欢是不是就是自己的误会,可他低头却看见了周岩握紧的拳头,握得那么紧,连青筋都露了出来。 南琦心里又酸又软,他没想到大傻子竟然真的这么傻,觉得拖累了自己便要把自己推给别人,那他对自己的这份真心呢?就要永远藏在“小少爷”的称呼之下吗? 周岩良久没听到南琦的回音,抬头看来,就见南琦眼里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他一下就慌了神,“小少爷别哭,是我说错了,对不起……” 他还在语无伦次地哄着南琦,南琦却突然上前伸手抱住了他,周岩一时失语,之前两次都是南琦情绪失控才往自己怀里扑,这次却不知道为何。 他规矩地摊着手不敢动作。 南琦哭着道:“你这个大傻子,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让我去和别人好?” 周岩一下便僵住了身体,下意识解释道:“不是的小少爷,我……我只是一个下人……” “那……倘若我允许你喜欢我呢?”南琦打断了他的解释。 周岩一时失语,他甚至不敢去深想这句话的意思,南琦带着哭腔的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他觉得自己被蛊惑了,忍不住伸手搂紧了南琦。 南琦的身体又瘦又软,他像搂住了一捧云,在这一瞬他只想把这捧云珍藏在自己怀里,不想给任何人看到。 他闭了闭眼,甘愿认输,“那我会献上我这辈子的喜欢,只要小少爷需要,我就随时在。”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50节 南琦终于听到了他掩埋于心口的话,字句朴实,但南琦知道,周岩一定会说到做到。 于是周岩便听到了南琦又轻又软的声音,“那我也勉强喜欢你一下吧。” 他不敢置信,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瞬的狂喜之后就是无力和不安,“小少爷,我……我只是一个护院,你应该和更好的人在一起。” 南琦又听他说这种话,气得低头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周岩身体瞬间紧绷起来,南琦气道:“我喜欢的就是最好的,如果爹娘还在世他们一定也会同意的。” 其实他的爹娘早就不把周岩当护院看了,他们会带着他查账,一些生意上的事都有意放手让他去做,而且他的爹娘最疼他,只要他喜欢的爹娘也会喜欢的。 南琦说起爹娘,语气又低落起来,周岩便顾不上其他,伸手轻轻拍着南琦的后背:“小少爷别哭。” 他笨嘴拙舌,最不会说漂亮话哄人开心,南琦却知道,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自己。 南琦道:“你不要叫我小少爷了,你叫我的名字。” 周岩犹豫着没叫,现在两人都说开了,南琦便再没顾忌,仿佛又回到了之前骄纵的样子,“快点,不叫我不开心了。” 周岩慢吞吞开口道:“琦……琦哥儿。” 他的声音低沉,却好像含着浓浓的情意,南琦靠近他的那只耳朵都被熏红了,他这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撑着周岩的肩膀从他的怀里退出来,周岩规矩地把手放到了两边,南琦有些害羞,却还是强撑着扬着脑袋,“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了,知道了吗?” 他的脸侧有层薄红,眼里也因为刚刚的事有着未散去的水雾,坐在自己的腿上骄傲地扬着头对自己说着命令的话,周岩眼神深了深,嘴里却乖顺地应道:“知道了,小……琦哥儿。” 南琦强撑着说完后,终于忍不住害羞从周岩身上爬了下来,“我……我去做饭,你别走动了。” 周岩应了声,目送着南琦打开门出了屋子。 陆憬和昀哥儿也在厨房里,昀哥儿见他进来疑惑地问道:“琦哥儿,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不会发烧了吧?” 他说着便想上前试试南琦额头的温度,南琦连忙摇头,“不是,没有,就是觉得有点热。” 昀哥儿还想继续问,却被陆憬拉了下手,昀哥儿扭头过去,看到陆憬的目光便瞬间明白了,他俩都看出了周岩对琦哥儿的感情,只是他本来还以为琦哥儿单纯什么都不懂,现在看来怕也是开了窍。 果然,吃饭时琦哥儿便在有意避免和周岩的对视,丝毫没有之前的自然随意,周岩却时时刻刻注意着他,眼底都是温柔。 晚间,昀哥儿跟陆憬道:“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们昀华斋就能办喜事了呢,不知道他俩怎么打算。” 陆憬搂着他道:“你怎么老是操心别人,我觉得你应该操心一下你夫君的身体。” 昀哥儿被他一句夫君说得脸红,又听他说操心身体,以为他真的哪里不舒服,撑起身子道:“怎么了阿憬,哪里不舒服吗?” 陆憬翻身压住他,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他比陆憬身形小了一圈,陆憬像一张被子把他整个盖住,昀哥儿察觉到什么,顿时没声了,陆憬懒洋洋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昀哥儿快帮帮我。” 昀哥儿被他压住一动不能动,想逃也逃不开,最后自己也禁不住红了脸,他自暴自弃地摊开手脚不动了,“我帮不了。” 陆憬这才笑了一下,伸手握住他的手翻身把他搂进怀里。 昀哥儿连眼睛都红了,想着隔壁住的周岩和南琦,努力忍住不发出声音,陆憬上前吻住他,把他的声音都吞进肚子里。 床上落下一张皱巴巴的手帕,昀哥儿红着脸被陆憬抓住了手按揉,“昀哥儿,我们在镇上买座宅子吧。” 他上次去看了云飞租住的小院,修得很好,他问了价钱觉得也可以接受,便动了在镇上买座宅子的心思,他们现在一个月有半个月都在镇上,买座宅子确实更方便。 昀哥儿也觉得可以,陆憬回来那天就跟他说了和烟云布号合作的事,虽然他只拿半成利润,但可想而知也是很多银钱了,他们现在手上的现钱就有将近一千两,买一座镇上的院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两人胡闹了一通,说完宅子的事便搂着睡了。 第二天,昀华斋按时开门,没多久便人来人往,很多客人好奇张掌柜的事,纷纷跟店里的伙计打听,伙计得了陆憬的吩咐,有人问就如实说,也不添油加醋。 客人们听了之后都骂张掌柜没良心,都道以后再也不去万宁布庄买布,昀华斋的布匹生意也好了起来。 另一边万宁布庄,张掌柜还在床上躺着,却也叫伙计开了铺子,再不开铺子这个月的进项就没法看了。 虽然已经出了这种事,但他还是抱着侥幸,若是主家不知道呢,若是主家也怜惜是他为了铺子才这么做的呢? 阿福心里也虚,昨天他家里人便把他叫过去仔细问了,生怕他也和这个案子沾上关系。 他嘴里说着绝对没有,但其实他也帮张掌柜去找人传播过谣言,今天他收到消息说要开店,即使心不甘情不愿还是不想丢了这份差事,硬着头皮去了。 开店没一会儿,上门的客人没有,却来了一批人往店里扔臭鸡蛋和烂菜叶,阿福忙不迭地关上门,生怕他们扔到布匹上,到时候说不得还要让他赔钱。 他叹口气,这份差事怕是保不住了。 丢烂菜叶的多是昀华斋周围的街坊,当时这火若是真烧起来他们怕是也逃不过,因此对张掌柜很是痛恨,他们先是到张掌柜家扔了一轮,见他们竟然还敢开店,又来扔了一轮。 阿福见他们都走了又试着开了一次店,谁知没过多久他们就又来了,阿福斗不过他们,索性直接关了铺子,去张宅说明情况。 张掌柜听说后一口气没喘上来,又气晕了过去,张宅又是好一顿人仰马翻。 再后来,陆憬几人便只在客人嘴里后听了一些张家的后续。 没过几天,万宁布庄就又重新开业了,来了一位面生的掌柜,镇上的众人却也已经不再买帐,万宁布庄生意冷清,撑了几个月最终还是关门了。 至于张掌柜一家,听说先是遣散了下人,后来又卖了宅子,遣散了家中妻妾,回到发家之前的村里去住。 张掌柜人虽然是活过来了,但是看着比之前大腹便便的样子消瘦了不少,整个人似乎也迅速衰老下去。 他坐在搬家的牛车上看着住了几十年的镇子离自己越来越远,转头看着几个儿女脸上消沉怨恨的神色,李氏憔悴失色的容颜,眼里终于流露出后悔。 牛车滚滚而去,载着他的不甘和怨恨,载着他的后悔,远远离开了折溪镇。 半个月后,云飞也心满意足地拿着自己的新衣服离开了,陆憬之前就拜托他给徐家兄弟发一份许可书,云飞也应承了。 他刚到家便去书给徐家兄弟,说明了情况,若是他们愿意就可以去烟云布号拿货售卖,而且给他们的许可书等级是很高的,他们能以更低的成本拿到布,到时候不管是在筠州本地卖还是运到浣州卖都有得赚。 徐文华拿着陆憬的信红了眼眶,他就知道,他们没看错人,他把两个弟弟叫过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们,几人商量好等徐文华的脚好了便出发去烟云布号。 - 五月。 今年的夏天不知为何格外地热,昀华斋进了一批轻薄的缎子,穿在身上滑滑凉凉,纵使价格高达十六两银子一匹,还是供不应求。 昀华斋现在在县城有小有名气,很多人特意到镇上定衣,他们出手阔绰,往往一次就能定不少,有个夫人看到新缎子更是给家里每个人都定了一身,直接买光了铺子里的存货。 昀哥儿似乎格外怕热,进了盛夏后便每天都蔫巴巴的,胃口也差,眼见着这几个月养出来的肉又要掉没了。 外面一布难求的缎子,昀哥儿的夏衣却全都是这种面料,他怕热,陆憬心疼他,想给他买冰来用,却发现镇上存冰的人家都很少,基本不向外卖。 陆憬打听了一下,这个年代似乎还没有硝石制冰,他便决定给昀哥儿制些冰来用。 之前秋冬时节老宅的厕所边似乎就有很多地霜,想到就做,他跟昀哥儿打了招呼,便骑着马回了村。 一路跟村民们打过招呼,又把给村长家买的礼物送过去,陆憬便径直去了山脚下的老宅。 老宅本来就破,没有人住之后没有人气养着就破败得更厉害了,他没把小莫拴起来,只是散着让它自己去吃草,他自己拿了木桶和锄头去后院厕所旁边挖土,照着记忆中曾出现地霜的地方挖。 挖完后,他加水进桶里浸泡土块,泡开后进行过滤,再倒进锅里熬煮,正好这边的铁锅比较破没有带走,用来熬制这个正合适。 陆憬趁这边在熬,快速上山去采了几串野葡萄,这株葡萄藤不在深山里,却十分隐蔽,是陆憬无意中发现的,此时去看,葡萄正好熟了,他挑着甜的摘了几串,打算拿回去给昀哥儿吃。 回到院子,锅里的滤液也熬制得差不多了,陆憬把火撤了,让余温把剩下的水烘干,便得到了硝石结晶。 他把硝石结晶包好,葡萄也妥善地放好,锁上门打了声呼哨,小莫便哒哒哒地跑过来了。 陆憬伸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抬头看了看天色,下一秒便翻身上马,在这盛夏的阳光里,策马向他心爱的人奔去。 第53章 制冰 昀哥儿在宅子里翻看上旬的账本。 自从万宁布庄倒台后,昀华斋的生意便越发好了,陆憬看昀哥儿每天从早忙到晚不得休息,便直接去请了位账房先生。 因此现在昀哥儿只用每旬查看一下账本以及在账房先生每旬休息的那一天顶上即可,每个月只用忙几天,他便又清闲下来。 他本想找些别的事做,但是不知为何,他今年苦夏极为严重,天气热起来后他便食欲不振,不想挪动,这几天温度更高,他感觉整个人都提不起劲来。 在书房里忍着心烦意乱看完上旬的账本,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放到一边,纵使只穿着一层薄薄的夏衣,他也觉得后背已经出了一层汗。 夏日午后,房子和地面都被太阳炙烤着,阳光亮得晃眼,树上的蝉一声接一声地鸣叫,即使书房的门窗都开着,还是没有凉风吹过,昀哥儿看完账本有些困倦,便倒在书房的小塌上打算歇息一会儿。 陆憬到家时天边已是一片夕阳,纵使没有炙烤人的阳光,温度却还是居高不下,他把小莫牵进了马棚,拎着葡萄和硝石回到正屋,却没看见昀哥儿的身影。 他把卧室和堂屋都找了一遍,最后才在书房屏风后的小塌上找到了睡着的昀哥儿。 昀哥儿脸上热得红彤彤的,发丝都被汗水粘在了脸侧,他眉心皱着,额头鼻尖有些细小的汗珠,显然睡着了也觉得不舒服。 陆憬掏出手帕轻轻帮他把汗珠擦掉,昀哥儿感觉到脸上的动静,眼睫颤了两下,醒了过来。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一边问陆憬道:“阿憬办完事情了吗?” 陆憬笑道:“办完了,我还给你摘了葡萄,已经放在井里湃着了。” 昀哥儿的眼睛一下就亮起来,他喜欢吃水果,而且放在水里湃过冰冰凉凉,还能解暑,他开心地笑道:“谢谢阿憬,你真好!” 陆憬看他脸红彤彤的,笑得又甜又乖,情不自禁地凑上去讨了个甜甜的吻。 昀哥儿本也喜欢和他亲热,但是天太热了,没过一会儿他就受不了了,伸手抵着陆憬的胸口,有些委屈道:“阿憬,你身上太热了。” 陆憬顿了一下,终究还是舍不得让他热得难受,轻轻在他唇上咬了一下便松开他,“等着,我去给你弄个好东西。” 昀哥儿热得不想动,但又实在好奇他出去一下午到底干嘛去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跑去找他了。 陆憬拿了水桶盛了大半桶水,由于今天找到的硝石不是很多,他怕分量不够,便又往水里加了些盐,搅和均匀后才把硝石放进去,然后再静静等着便成。 昀哥儿找到他时正看到他正往水里放一大块白色的石头,昀哥儿好奇地看着他,“阿憬,你这是在做什么?” 陆憬笑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把水桶提到堂屋里,转身问跟在他身后的昀哥儿:“晚上想吃什么?” 昀哥儿皱起眉头,“我什么也不想吃。” 陆憬伸手掐了掐他的脸蛋:“脸上的肉都掉没了,又忘了之前还吃药调理身体是不是?乖乖吃饭,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昀哥儿便蔫哒哒地道:“那就白粥和凉拌黄瓜吧。” 陆憬拍板道:“我再去买个卤肉回来凉拌,你都吃了几天拍黄瓜了,得吃点肉才行。” 昀哥儿既対自己挑食又娇气觉得有些羞愧难安,又心疼陆憬大热天为了他跑来跑去,他正想说不用,就被陆憬识破了他的纠结堵住了话头。 “看着你难受我更心疼,乖乖的,我去去就回。” 陆憬不是怕热的体质,因此觉得现在的天气也还能接受,他动作利索,王家铺子离得也不远,很快便买好折返。 昀哥儿已经生起火熬上了粥,连拍黄瓜都做好了,陆憬无奈地把他从灶台边牵出来。“不是说好了我做吗?我不怕热。” 昀哥儿不忍心陆憬跑前跑后地伺候他,让他心安理得地坐着他也不愿意,陆憬看着他额头上的汗,叹了口气,边牵着他往堂屋走边道:“不如我们雇个婆子来帮忙做些杂事?” 他们现在住的是一个两进的宅子,前段时间刚买了修葺好搬进来的。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51节 院子虽然住着舒服,但是太大了总归不好打扫,而且现在天热昀哥儿身体不舒服,他不忍心看着陆憬一个人忙活,忍着难受也要帮忙,陆憬便动了请人的念头。 昀哥儿想了想,“家里有账本还有你的画稿,若是雇个不知底细的人来怕是信不过,不如去牙行买两个下人。” 陆憬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本朝人,想到请人第一反应就是雇人,他听了昀哥儿的话也觉得很有道理,便点头道:“听你的,我们过两天一起去牙行。”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正屋,陆憬在门外便看到之前提进来的水桶冒着白气,心道成了,他笑着把昀哥儿牵到水桶旁边。 昀哥儿本来心里想着事没注意身旁,突然感觉到身边传来丝丝缕缕的凉气,他转头去看,便看到陆憬之前提到屋里的水桶里的水竟变成了冰。 他惊喜地抬头看陆憬:“阿憬,这是你变的戏法吗?” 他只以为这是陆憬想办法帮他买来的冰,虽然没想通之前那一出是在做什么,但是陆憬平时便总爱逗他,他以为这是陆憬为了偷梁换柱给他惊喜做的铺垫。 陆憬笑道:“正是,你就坐在这歇着,我去把卤肉拌了。” 陆憬把冰桶拎到椅子边,示意昀哥儿过去坐,他去厨房快手快脚地拌好菜,搅了一会儿米粥,看差不多了便撤了火。 他盛了两碗粥,又用托盘把粥和凉菜放好,端着去了正屋。 昀哥儿坐在冰桶边,看起来神情都舒展了,陆憬径直走到餐桌边,笑着道:“过来吃饭了。” 餐桌做得不小,两人也不讲究什么规矩,直接挨着坐在一处,陆憬把冰桶提到了两人旁边。 他看着昀哥儿眼睛亮晶晶的,就着小菜吃了两碗粥,心里也松快了些,之前几天他一顿吃一碗都得哄着劝着,看来这冰是不能断了。 昀哥儿看着桶里的冰都已经化了一些,眼里有些心疼,陆憬看着他的眼神心里发软,揉了揉他的头发,“用完还有的,不用心疼,以后都会有。” 昀哥儿抬起头惊喜地看着陆憬,“阿憬,你找到人家愿意卖冰了?” 问完他又皱着眉头嘀咕道:“不対呀,镇上哪家的冰有这么多富余还够咱们用一个夏天啊……” 陆憬这才知道昀哥儿以为自己是去镇上买的冰,他还以为昀哥儿接受能力这么高联想到什么了呢。 他促狭地笑道:“你不是说了这桶冰是戏法变的吗?之后还能继续变啊。” 昀哥儿看他还跟自己打哑谜不告诉自己,本想假装生气唬他,不过他想到陆憬为了他辛苦地忙了一下午,便换了个方式。 他凑上前蜻蜓点水地亲了陆憬一口,软声道:“快告诉我吧阿憬……” 陆憬:…… 这是跟谁学的?? 他心口一麻,根本没有办法招架撒娇的昀哥儿,他伸手把昀哥儿揽过来坐在自己腿上,手搭在他的侧腰上,语气暧昧缱绻,“昀哥儿再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昀哥儿没想到他这么得寸进尺,决定还是假装生气来得快些,他刚站起来一寸,就又被拉回去重心不稳地倒进了陆憬怀里。 陆憬一言不发地倾身过来,亲得深入又温柔。 不知道过了多久,昀哥儿才被放开,他靠在陆憬肩上喘着气,因着旁边的冰桶,他也不觉得多热,因此也没有抗拒陆憬的怀抱。 因为天热,陆憬被嫌弃了好几天,现在终于能抱着昀哥儿和他亲密,他脸上都是满足的笑意。 陆憬轻轻抚着昀哥儿的背,缓缓开口道,“你之前不是看见我放了一块白色的石头进去吗?水能结冰就是那块石头的作用。” 昀哥儿惊奇地直起身,“那是什么石头啊,竟然放进水里就能结冰?阿憬今天就是去找这个石头了吗?” 陆憬又把他拉进怀里抱着:“是啊,这个石头叫硝石。” 现在人们用冰都是冬天到河里凿冰存到地窖里,密封到夏天再取出来用,极耗人力,因此夏天的冰说是奢侈品也不为过。 陆憬的这个法子竟能在夏天制冰,昀哥儿対陆憬的崇拜又多了一层。 他正想继续问问制冰的事,陆憬便抱着他站了起来,昀哥儿下意识搂住陆憬脖子,见陆憬抱着他往浴房走,昀哥儿脸红了起来。 他现在已经和陆憬很有默契了,当然知道陆憬想做什么,想着两人确实好几天没有亲密了,家里现在又有冰,他便不像前几天那么抗拒,红着脸任由他去了。 陆憬低头见他乖顺的样子,心里的火烧得更盛,不过到底顾忌着昀哥儿这几天难受,他也没舍得太过折腾他,一次结束后便给他冲洗干净抱回卧房了。 陆憬去拿了湃好的葡萄装在盘子里放在床边,让昀哥儿一伸手就能拿到,又把冰桶提过来。 昀哥儿吃着葡萄,陆憬在他身后用布巾帮他擦着头发,夏夜的晚风还带着白天的余热,吹过室内的冰块后终于变凉,变成一缕舒适的微风,拂过两人身侧。 昀哥儿自己吃一颗便给陆憬喂一颗,两人対视间都是绵绵的情意。 第二日,陆憬把化了的水通过蒸煮重新提炼出硝石,又重新给昀哥儿制了一大桶冰,便又只身回了村。 昨天时间匆忙,硝石也只弄了一块,重新提炼还需要蒸煮,等着提炼的时候便能热出一身汗来,他打算今天再去弄些硝石,这样交替用起来也方便。 他在老屋和薛宅都架了锅熬煮,等到下午终于带着好几块硝石回了镇上。 硝石够多,他便放了一个瓷罐进木盆里,在木盆里放上硝石,瓷罐里放的却是烧开放凉可以食用的水。 不一会儿瓷罐里的水便结了冰,陆憬取出瓷罐,把里面的冰凿碎盛到碗里,淋上红糖水,又放了半碗葡萄,端给旁边眼巴巴看着他的昀哥儿,“尝尝好不好吃。” 昀哥儿看见半碗碎冰便觉得心里都凉快起来,他和着葡萄舀了一勺送进嘴里,葡萄的香甜加上红糖冰的爽口,他觉得一股清凉的感觉蔓延到全身,整个人都舒爽起来了,在炎热的夏天,这简直是解暑佳品。 昀哥儿眼睛亮亮地看着陆憬,“好吃!阿憬也来吃。” 两人坐在一起吃完了一碗红糖葡萄冰,昀哥儿意犹未尽,陆憬却不肯再给他做了,怕他吃多了凉的肠胃不舒服。 昀哥儿眼馋地盯着瓷罐里剩下的冰,突然灵机一动,“阿憬,你说我开个铺子卖这个如何?” -------------------- 作者有话要说: 陆憬:我也不想这么快答应的,可是他对我撒娇诶 第54章 冰饮 陆憬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看着昀哥儿亮晶晶的眼睛,无奈笑道:“开店会很累的。” 他请了账房先生就是想让昀哥儿多一点自由休息的时间,怕他劳心劳力又累坏了身子。 昀哥儿道:“我到时候会请人的,不会累到自己,阿憬,答应我吧——” 陆憬听他软声相求,三分的不愿也烟消云散了。 他本来就不反对昀哥儿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想着到时候自己在旁边看着,昀哥儿不是听不进劝的人,应当能看顾好他的身子。 陆憬点头笑道:“好了,依你便是。” 昀哥儿高兴地上前亲了陆憬一口。 或许是一起生活了好几个月,陆憬的做派和想法或多或少地影响了他,他的感情越来越外放,会主动亲陆憬,偶尔也会撒娇黏着陆憬。 陆憬只觉得越来越招架不住他,怕是他想要天上的月亮,自己也会努力想办法。 昀哥儿挤到陆憬身边和他挨着,接着和陆憬商量起来,“开铺子最紧要的就是冰了,阿憬还能找到多的石头吗?” 陆憬想了想,硝石虽然能重复利用,但是若要开铺子还是需要多准备些,只是用他现在的方法提取出的硝石不知道够不够,不够的话还得想想别的办法。 他回答昀哥儿:“能找到,不过不能确定够不够,我先试试,不够再想别的办法。” 昀哥儿点点头,那这一项便稍后再说。 “那水果呢?现在市面上只能买到梨子、桃子,寒瓜虽有,但是价贵而且不好买,还能用什么来做呢……” 陆憬回想着现代的甜品,给昀哥儿提供思路:“不一定要是水果,你想想做糕点需要的果酱,放到冰里是不是也成?” 昀哥儿想了想,眼睛一亮,“对呀,还有蜜豆、绿豆,放到冰里一定也好吃,咱们有冰,还可以卖冰镇绿豆汤、莲子汤,冰镇茶水……” 他举一反三道:“对了!还可以做冰果子来卖,阿憬你说呢?” 陆憬点头笑道:“自然都可以,昀哥儿做饭这么好吃,做冰饮一定也好吃。” 现在硝石和水果的货源都没有着落,要开铺子还需要筹备一段时间,陆憬便提议道:“不如我们把冰饮先放到昀华斋给贵宾室的客人试试?” 昀哥儿连连点头,若是昀华斋的贵客都认可他的甜品,那到时候便不愁卖了。 这么一会儿,陶罐外面的木盆里的水也已经结冰了,冰上凝着一层白色的晶体,便是硝石了。 陆憬去把它刮取下来打算回收利用,昀哥儿在一旁看着陆憬刮下来的晶体,却觉得越看越熟悉。 “陆大哥,这就是用来制冰的石头吗?看起来和芒消好像啊。” 陆憬倏然抬头,他之前问过昀哥儿听没听说过硝石,昀哥儿一脸茫然地说没有,现在却说和某种东西像,他连忙问道:“芒消?这是什么?” 昀哥儿认真回道:“一种药材,可以软坚消肿,清热解毒,和你刮下来的这个看起来很像。” 陆憬之前和昀哥儿描述的是白色石头,难怪昀哥儿联想不到这味药材,既然昀哥儿说了像,陆憬便打算去买回来看看到底是不是硝石。 他动作利落,很快便去了南街医馆通过王大夫买了一包芒消回来,因为不确定,他买得不算多,便只拿了个破碗打算试试效果。 碗里接了水,陆憬把一整包芒消都放了进去,许是水放得少芒消的分量多,没一会儿竟然就结冰了,昀哥儿惊喜地抬头和陆憬对视,看来他们制冰的问题也解决了。 - 昀华斋现在的生意红火,已经陆续又招了三名绣工,包括两位娘子和一位小哥儿,当然,都不是之前万宁布庄的那批绣娘里面的。 万宁布庄倒闭后,布庄的绣娘蜂拥而来,纷纷询问昀华斋招不招新的绣娘。 陆憬之前便把招人的事全权交给南琦,这些曾对南琦横眉冷对、冷嘲热讽的人如今又一窝蜂地来讨好南琦,只有吴娘子还端着架子,冷笑道:“凭我的绣技,你不聘我能跟东家说得过去?” 南琦看着她倨傲的嘴脸就觉得心烦,这些人中明显有一部分人的绣技是过关的,但是人品却不行,南琦不好抉择,便把陆憬和昀哥儿叫了来。 绣娘们争先恐后介绍自己,生怕被落下。 陆憬却笑道:“昀华斋招人不止看绣技,也看人品,各位之前所做的事迹我也略有耳闻,我们这个小庙怕是容不下你们这些大佛,还请另择他处吧。” 吴娘子本来极为自信,她想着就算工钱降一些自己也能接受,毕竟才刚开始,而且现在还是她的对头南琦掌管绣衣房,等她混熟了再把权利夺过来便是。 她本来还怕南琦公报私仇,自己到时候怕是得想办法直接找陆老板陈情,谁知道南琦竟然直接请了陆老板过来,她心里暗笑南琦愚蠢,已经做好陆老板会聘用自己的准备了,谁知却听到了这么一番话。 吴娘子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说话便也没那么客气。 “陆老板,这镇上最好的绣娘可都在这儿了,你为了一个南琦便不招我们,我不信你的铺子还能招得到别的绣娘。” 别的绣娘纷纷附和道:“就是就是,南琦的绣技哪能比得上吴娘子?陆老板别是捡了鱼目当珍珠。” 南琦面容平静地看着这些人尖酸刻薄的嘴脸,心里并没多少气愤。 大概是陆憬和昀哥儿的信任给了他底气,他看着她们像在看跳梁小丑,嘴角甚至还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来。 其余人看着他的表情更气愤了,正想继续攻击他,陆憬却发话了。 “别想拿这些威胁我,上一个这么威胁我的便是你们的老东家张掌柜,我说不招便是不招,不止现在,昀华斋永远都不会聘用你们。” 他明明是笑着说的,众人身上却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张掌柜的下场她们是知道的,说一句妻离子散都不为过,不止张掌柜,连万宁布庄都在镇上开不下去了…… 众人终于发现她们引以为豪的东西根本拿捏不了这位看起来十分年轻温和的陆掌柜,连万宁布庄都奈何不了他,他难道会受她们这些毫无背景的绣娘威胁?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52节 众人如梦初醒,看了看组织她们一起来的吴娘子,最终还是求生欲战胜了贪欲,纷纷走了。 吴娘子脸色黑得能滴出水来,见众人纷纷走了,她留下也是孤立无援,最后强撑着冷哼一声,也出了昀华斋。 昀哥儿见众人被陆憬气走了,转头对南琦笑道:“可是帮你出了气了?” 南琦高兴道:“我看着她们最后的表情真的太爽啦!” 他自顾自高兴了一会儿,又有些担忧地道:“但是她们确实是镇上最好的一批绣娘了,咱们起码还要找两个绣工呢,不然单子都接不过来。” 陆憬笑道:“镇上最好的绣工不是在咱们昀华斋吗?慢慢招便是,咱们昀华斋只做精品,不能为了数量忽略了质量,她们这样的人招进来只会拖咱们后腿,那吴娘子如此精于心计,到时候咱们别想有安宁日子过,做生意,人和才是最重要的。” 南琦听他说最好的绣工就在昀华斋,知道这是在夸自己和沈夫郎呢,他听进去了陆憬的话,点头笑道:“我明白啦,多谢陆大哥、昀哥儿。” 后来铺子里才陆陆续续地招到了三位绣工,其中竟然有两位也是被万宁布庄解聘的。 陆憬和昀哥儿调侃万宁布庄简直是昀华斋的人才筛选处,万宁布庄是个垃圾堆,跟他们合不来的人才是昀华斋会要的人。 昀华斋的名气渐渐传了出去,县城来的人也变多起来,已经不止一位县城的顾客问起陆憬要不要去县城开铺子了,她们十分眼馋镇上的上门定制服务。 陆憬也仔细想过,现在昀华斋能赚的银钱已经能支撑他和昀哥儿过很不错的生活,更别说他还有烟云布号的半成利润。 他只是不露富,其实暗地里他和昀哥儿的小金库在这镇上怕是不比多少人差了。 新买的宅子是记在昀哥儿名下的,家里的钱财也交给昀哥儿保管着,现在他有很多的时间和昀哥儿相互陪伴,也不愁银子的事,他已经很满足了,再往外扩展要花费许多精力,他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县城的人听说后纷纷叹息,一边埋怨路远不方便一边一买就是好几套。 昀华斋现在绣衣房的人力够了之后,便开始直接售卖成衣了。 成衣尺寸按照一般人的标准身材来做,一些嫌麻烦或者不想等定制的客人便会直接买回去,让家里的绣娘再贴身改改便能穿。 南琦审美很好,用来搭配的料子比一些客人自己搭配的更好看,因此也卖得很好。 随着昀华斋生意越来越好,陆憬在月初推出了新的贵宾体系,消费或提前储值满一百两银子便是初级会员,满五百两银子是中级会员,满一千两银子是高级会员。 初级及以上的会员可以享用贵宾室,中级及以上的会员就能享受镇上范围内的上门定制服务,高级会员更是每次消费都有一成的优惠。 会员制度出来后,铺子里又多雇了几个伙计,贵宾室的会员都是有专人服务的,而且还会上茶水点心。 茶水都是上好的茶叶泡制,点心则是点芳斋的果子,一点也不敷衍。 贵客对此都是一片好评,觉得钱花得值,一些从县城来的客人听说他家服务好,看了衣裳也喜欢便会直接储值会员,因此这个月以来昀华斋的流水十分可观。 - 昀哥儿说干就干,第二天便带着东西去了后院厨房,他打算每天推出一款新的甜品,看看客人的反应如何。 王夫郎今日无事,便打算去昀华斋看看,挑匹料子给小女儿做新衣,他之前便在昀华斋花过不止一百两,因此贵宾体系推出后他便直接被升为了初级会员。 他一进门就有一个脸圆圆的伙计迎上来,伙计叫做小虎,能言善道,十分讨人喜欢,他边引着王夫郎往贵宾室走边笑道:“王夫郎,今日想看布匹还是定制成衣啊?” 王夫郎笑着跟他说自己的需求,小虎引他坐好后便按照他的要求去拿布了,不一会儿,小虎就把王夫郎想看的布匹拿了进来。 布匹摆在桌上,王夫郎仔细翻看着,门被轻轻敲响,小虎过去从门外人手里接过托盘。 往日托盘上放的都是一盏茶,一小碟点心,今天放的却是连一盘小虎也没见过的冰品,他记着陆夫郎教他们的,边端给王夫郎边介绍道:“王夫郎请尝尝,这是我们陆夫郎新做的甜品。” 王夫郎一听是陆夫郎做的便来了兴趣,放到他面前后仔细一看,发现竟是用碎冰做的,还在冒着凉气,碎冰上面堆了满满的蜜红豆。 天热,碎冰已经有了要化的迹象,他赶紧拿起旁边的小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口中,蜜豆甜腻,被碎冰一中和却是恰到好处,一口下去沁人心脾。 王夫郎连吃几口,感觉人都凉爽起来了,他对着小虎笑道:“这碎冰倒是十分难得,多谢昀哥儿了,味道很好。” 小虎被昀哥儿交代了要记下客人的反应和建议,他笑着道:“我会帮您转达给陆夫郎的,谢谢您夸奖。” 王夫郎把甜品全部吃完了,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却也不好意思再要一份,碎冰是稀罕物,今日能得一份这么好吃的冰饮已经很不错了。 他心情好,多挑了两匹布,小虎眉开眼笑地帮他抱着出去结账。 第二天,便有很多贵客因着冰饮慕名而来了,昀哥儿又换了个新的花样,他熬了梨酱撒到冰上,又切了小梨块铺上去,客人们赞不绝口,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伙计铺子里的冰饮卖不卖。 伙计按照昀哥儿一早教他们的内容笑着答道:“暂时不卖,现在只供应给昀华斋的贵宾室各位贵客品尝。” 众人一听,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老板有新鲜东西都想着他们会员,这会员办得值。 于是因着冰品,昀华斋再次在镇上的上层圈子里名噪一时,吃过的人都在夸,没吃过冰饮仿佛便在聊天里插不进嘴。 大伙儿虽不至于真的只为一碗冰饮便充值会员,却也吸引来了许多贵客结伴前来品尝冰饮,都到了店里自然又会看看新品,这几天会员的流水明显地高了许多。 书房里,昀哥儿看着账本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陆憬坐在他旁边,笑着道:“昀哥儿真厉害,这可都是昀哥儿的功劳。” 昀哥儿高兴地蹭到他怀里,仰头看他,“阿憬,我明天去谈水果的货源吧,后天去看铺子,你去昀华斋帮忙做冰饮好不好?” 制冰是他们冰饮铺子最大的秘密,他也不敢交给昀华斋的伙计。 他一蹭过来陆憬就知道他有事求自己,陆憬无奈地笑道:“别急,我们先去牙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这样有人跟着你我也放心些。” 昀哥儿这才想起来他们前几天就说要去牙行,这两天他兴冲冲地去弄冰饮陆憬也陪着他,一直没去成,他点点头——却因为下巴抵着陆憬的胸膛没点成,他应道:“好的,明早去。” 陆憬被他小鸡啄米一样的动作弄得发痒,伸手卡着他的腋下把他提起来,变成了昀哥儿坐在陆憬腿上,可以低头看他的姿势。 他看着昀哥儿神采飞扬的样子,眼里露出温柔的笑意,抬起头来温柔地吻他,昀哥儿配合地搂住他的脖子,轻柔地回应他。 陆憬一只手按着昀哥儿的后颈越吻越深,另一只手却不知碰到了哪里,昀哥儿发出一声轻软的哼声,陆憬喉结一紧,下一瞬便抱起昀哥儿,往屏风后的小榻走去。 …… 第二天,昀哥儿睡到快巳时才醒,陆憬也陪着他赖床,看他懒洋洋不想动的样子,陆憬收拾完自己后直接上手帮他穿起了衣服。 等两人洗漱完吃完早餐,出门时已经巳时正了。 从家里走出来一段路昀哥儿才想起有东西忘记拿了,陆憬让昀哥儿站着等他,他快步回屋去拿。 昀哥儿站着等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头晕,他左右看看,往旁边的一家茶铺走去,想缓一缓顺便等陆憬。 刚迈出一步,他便眼前一黑往地上摔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赚了小钱钱神采飞扬的撒娇精昀哥儿 第55章 有喜 陆憬本来正笑着走向昀哥儿,却突然面色一变。 他大步跑上前,终于在昀哥儿摔到地上前接住了他。 陆憬叫了两声昀哥儿的名字,见他没有反应,当机立断把他打横抱了起来,直奔南街医馆而去。 南街医馆内室,王大夫凝眉诊脉,陆憬站在榻边,满脸焦急。 半晌,他收回手,脸上露出笑意。 他转头対着陆憬笑道:“恭喜陆小子,是喜脉,已经两个月了。” 陆憬面上一呆,他虽然知道小哥儿能生孩子,但是其实这件事并没有在他潜意识的认知里。 而且竟然已经两个月了,也就是他们刚成亲没多久就怀上了,之前隐约听说过哥儿不好生孩子,他还暗自庆幸过,他想多和昀哥儿过过二人世界,而且这个时代生孩子危险,昀哥儿不好怀才好呢,他完全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现在却也顾不上这些了,陆憬收起震惊连忙问道:“那他怎么晕倒了?而且昀哥儿底子差,之前吃药调养身体王大夫您也是知道的,现在怀胎対他有没有影响?” 王大夫一怔,他诊出过太多喜脉,家属得知病人有喜之后无不欣喜若狂,像陆憬这样不见喜色一门心思关注病人身体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他面上露出个欣慰的笑来,昀哥儿真的给自己挑了个好夫婿。 王大夫笑着道:“晕倒倒是不碍事,有身子的人更娇贵些,以后注意避暑防晒便是;至于昀哥儿的身体底子,你们调养得很好,生孩子是没问题的。” 陆憬这才放下心来,他看着昀哥儿,心里的欢喜这才一寸寸地蔓延上来。 昀哥儿不一会儿就幽幽转醒,他看着陌生的屋顶,茫然地把目光投向出声询问的陆憬。 “昀哥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王大夫已经出去看诊了,他让陆憬在这守着昀哥儿,等昀哥儿醒了再走。 昀哥儿刚醒,语气又软又乖,“没有,阿憬,我怎么了?” 陆憬的声音轻而缓,“昀哥儿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昀哥儿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陆憬慢吞吞地眨了两下眼后才倏地瞪大眼,被陆憬握着的手也反手抓住了他,“阿憬,你……你说什么?” 陆憬把被抓着的手轻轻放到昀哥儿肚子上,轻声重复道:“我说,这里有我们的小宝宝了。” 昀哥儿放开陆憬的手,轻轻在肚子上摸了两下,半晌,他才高兴地抬起头看着陆憬,然后便一下撞进陆憬满是温柔的眼神里。 昀哥儿有些害羞,他移开眼神,小声问道:“阿憬,你高兴吗?” 陆憬伸手把他扶坐起来抱进怀里,“当然高兴,只是昀哥儿之前吓坏我了。” 昀哥儿这才想起他早上晕倒的事,也有些后怕,他连忙対陆憬保证道:“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陆憬没说话,轻轻蹭了蹭昀哥儿的鬓角,他以后自然也会更加小心地保护昀哥儿。 昀哥儿认出他们现在在南街医馆的内室,不好久留,他坐直身体,陆憬弯下腰帮他穿鞋。 两人走出内室,王大夫正好给上一个病人看完诊,他対昀哥儿叮嘱道:“你的怀相好,不用吃安胎药,不放心便经常过来诊诊脉。平日里多注意,不能吃的做的我已经告诉陆小子了,你问他便是。” 两人対王大夫道过谢,携手离开了医馆。 已近午时,陆憬牢记王大夫说的不能饿着昀哥儿,想带他去外面吃饭,昀哥儿却道早饭吃得晚还不饿,想先去牙行。 现在昀哥儿有了身子,家里更需要下人,陆憬见他说不饿也勉强他,给他撑着伞和他去了牙行。 刚走到牙行门口,便有人笑着迎了上来,是之前王掌柜介绍的杨牙人,他们租铺子买宅子都找的他,经过这几次已经熟稔许多。 杨牙人笑道:“陆老板、陆夫郎今日过来是想看看什么?” 陆憬还在收伞,昀哥儿対牙人道:“我们打算给家中添两个下人,现在可有合适的?” 杨牙人忙道:“自然是有的,您二位随我来。” 陆憬二人被带到厅堂里,杨牙人下去带了十几个人上来,什么年龄段的都有。 有十几岁的丫头小哥儿,三四十岁的婆子汉子,也有正值花期的大姑娘,那姑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发卖的丫鬟,和别的过不下去日子才自卖自身的人形成鲜明的対比。 陆憬看起来温和俊朗,而且看他的穿着和牙人対他的态度,很容易便能猜到他家境不错,因此就算带着夫郎同行还是挡不住另有所图的人。 那位大户人家的丫鬟从进来后眼睛就黏在陆憬身上不放,眼里都是欲语还休的情愫。 杨牙人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提醒一下这个丫鬟是被府上的夫人发卖的,一般这样的都是犯了事的,就见陆憬果断的退后一步,対昀哥儿笑道:“昀哥儿来挑就好了。”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53节 昀哥儿也不推辞,他刚刚就注意到一个在角落站着的年轻夫郎,虽然穿着破旧,却收拾的干干净净。 昀哥儿走近去瞧,发现他指甲缝也不像其他人满是黑泥,心里便更满意,只是这夫郎梳的分明是嫁过人的发髻,却孤身一人…… 杨牙人见昀哥儿対他感兴趣,便走上前给昀哥儿介绍。 “陆夫郎,这是柳哥儿,他的夫家姓赵,他是夫家买的童养媳,他家夫君出意外死后,夫家就说他晦气,把他发卖了。” 柳哥儿身材瘦弱,脸上无波无澜,听到杨牙人说他的身世背景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昀哥儿出声问道:“你会做什么?” 柳哥儿以为这位夫郎也会像之前那些人一样,听完牙人的话便觉得自己晦气,听到昀哥儿问话还没反应过来。 杨牙人赶紧提醒他:“柳哥儿,陆夫郎在问你话。” 柳哥儿这才如梦初醒地抬头,看了昀哥儿一眼后又赶紧低下头,昀哥儿笑着重复了一遍。 柳哥儿连忙答道:“回陆夫郎,做饭洗衣扫洒我都会做,还有缝衣绣花。” 他虽然说是童养媳,但是却像个下人一样,从小做着伺候人的活计长大,那家人还稍有不顺心就対他非打即骂。 他十分忐忑,这位夫郎又温柔又好看,若是能被他买走就好了,自己再不被买走怕是就要被卖到最下等的窑子,他咬着嘴唇,紧张地等待着宣判。 昀哥儿听完后点点头,杨牙人便示意柳哥儿赶紧去旁边候着。 柳哥儿没想到这位漂亮夫郎真的挑了自己,他鼻子有些酸,觉得自己总算走了回好运。 昀哥儿又挑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小汉子,叫做小栓子,是因为家那边饥荒吃不起饭才为了讨口饭吃卖身为奴,可以回去做门房或是做些杂活。 陆憬看昀哥儿挑好了,便上前牵着他打算去给钱。 那个丫鬟见他们要走,终于按捺不住,跪下来求道:“老爷,求你把我买走吧,我会伺候人,求你了。” 她哭得楚楚可怜,倒是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 陆憬却目不斜视地牵着昀哥儿走出了厅堂。 杨牙人最会看脸色,赶紧叫了人上前把众人带下去了。 昀哥儿付了钱,杨牙人把身契交给他,昀哥儿接过来看了无误,便递给陆憬收好。 杨牙人啧啧称奇,这陆家真是不同寻常,上次买宅子便是记在了夫郎名下,现在选下人不仅让夫郎全权做主,看起来家里的银子都归夫郎管,难怪镇上夫人夫郎们都说,他们打着灯笼都找不到陆老板这样的女婿。 柳哥儿和小栓子跟着陆憬夫夫回了宅子,两人站在正屋,都有些拘谨。 昀哥儿笑道:“不用紧张,我家没什么规矩,柳哥儿平日里帮忙做饭扫洒,做些家务杂事,小栓子……” 小栓子机灵,马上跪下道:“求老爷、夫郎赐名。” 昀哥儿沉吟道:“那你就叫陆诚,忠诚的诚。” 小栓子把名字在心里默念几遍,觉得好听极了,他高兴地磕头道谢:“陆诚多谢夫郎赐名。” 他也看明白了,这个家里是陆夫郎说了算。 柳哥儿却也紧随着跪下了,“求老爷、夫郎赐姓。” 昀哥儿和陆憬対视一眼,猜测柳哥儿是被之前的经历伤了心,换个姓也好,就当作重新活过。 柳哥儿便也有了自己的新名字——陆柳。 昀哥儿対两人道:“平日里不用行这么大礼,陆诚以后负责赶马车、跑腿以及其他的一些家务杂事。” 陆诚连忙应是。 昀哥儿接着又给两人说了平日的份例和工钱,管理内宅也是昀哥儿曾学过的,若是不定规矩把下人和主家区分开的话,时间长了容易滋生异心。 昀哥儿说完后,陆憬接着昀哥儿的话开口道:“以后也不用叫我老爷,叫我老板或是主家都可以。” 他觉得叫老爷把他叫老了,明明他只比昀哥儿大四岁,这样一叫感觉他比昀哥儿大四十岁。 陆柳陆诚都点头应是,陆憬接着道:“夫郎待人随和,但若是让我发现你们胆敢有二心……” 陆憬话音一转,他收起了脸上的笑,放出气势来,“那我必然不会容忍,具体会有什么下场,你们不会想知道的。” 两人本来放松下来的心又紧紧地皱缩起来,他们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忙保证道:“老板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有二心的!” 陆憬见两人看起来都记到心里了,便收了气势,対两人道:“柳哥儿去做饭吧,昀哥儿胃口不好,做些清淡开胃的,灶屋里的菜肉都可以用。我先带你们去房间” 陆憬让昀哥儿在屋里歇着,他带两人去了倒座房,対两人道:“你们先暂时一人一间,以后若是人多了便需要两人一间。” 两人点头称是。 房里有家具,却没有床单被褥,陆憬便道:“晚些时候陆诚随我去采买床单被褥。” 两人安顿好,柳哥儿便去了灶屋做饭,陆诚听了陆憬的吩咐去打扫后院马厩,并且被千叮咛万嘱咐不要碰到马。 柳哥儿手脚利落,很快便做了三菜一汤端上来,陆憬让他去和陆诚一起用饭,他们这里不用伺候。 昀哥儿等柳哥儿走了后才蹭到陆憬身边坐下,没想到柳哥儿的厨艺竟然意外地不错,旁边放了冰桶也不觉得燥热,昀哥儿吃得很香。 陆憬也暗暗松了口气,他听王大夫说有些人会害喜,吃什么吐什么,听起来便十分遭罪,幸好昀哥儿暂时没有这样的症状。 两人吃完饭后,便开始说起冷饮铺子的事。 昀哥儿道:“阿憬,我现在月份小,不碍事的,而且我不会累着自己的,我保证,你让我去吧。” 向来纵容他的陆憬却不吃这一套了,在他看来昀哥儿的身子比什么都重要,现在医疗水平落后,连落胎都有可能出人命,他太怕昀哥儿出事了。 昀哥儿整个人挤进他怀里,仰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亲他脖子,陆憬绷着脸,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把刚刚想到的解决方法告诉昀哥儿,“你可以做背后的管事,让别人按照你的想法执行,但是不能亲自去做事了。” 昀哥儿其实觉得也行,但是他愁呀,“可是铺子里让谁去呢,制冰这么大的秘密,要是被泄漏了我们哪还有得赚?” 陆憬却笑道,“你忘了周岩?” 周岩腿已经好了,王大夫建议他一年内都不要做重活,他想出去做活,被南琦死活拦着不让。 昀哥儿眼睛一亮,坐起身来,“是啊!周大哥一定不会泄露我们的秘密,而且冷饮铺子里要做的重活也不多,搬抬货物这些到时候顾个伙计来做,也不用他亲自做。” 至于水果,昀哥儿想了想道:“现在的水果种植规模都不大,没有哪一家能供得起我们用一整季的,我是想要不我们找个人来负责收水果,咱们给他酬劳就可以。” 他接着又叹了口气,“可是找谁来做合适呢……若是信不过的怕是两头赚钱。” 陆憬笑道:“你觉得吴大壮怎么样?” 昀哥儿懂陆憬的用意,村长家之前対他们帮助良多,他们能拉一把肯定要拉的,而且吴大壮为人憨厚,人品肯定信得过。 昀哥儿点了点头。 他顺着陆憬的思路又提出了新的想法:“要是我们铺子生意好,不如让村里人种些水果?到时候供给我们铺子,也算给村长他们提供一条生财之路。” 陆憬笑道:“自然可以,村长一定会很高兴的。” 陆憬也有些想法,他的木系异能应当是能促进作物进化的,只是之前他主要用异能战斗,这方面的尝试做得少,他也想试试能不能改良出性状更好的果树品种。 两人商量完,昀哥儿便打了个哈欠,他这段时间午后总要歇一会儿,陆憬之前只以为是夏乏,没想到竟然是有了身子。 他就着这个姿势抱起昀哥儿,把他抱到卧房,又把冰桶拎到床边,昀哥儿脱了衣服躺下,很快便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陆憬看了他半晌,也除了衣服上床陪他,昀哥儿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滚进了陆憬怀里,陆憬抱着怀里的宝贝,闭上眼睡了。 昀哥儿睡了一个好觉,醒来后精神饱满地和陆憬一起去了昀华斋。 今天昀华斋贵宾室没有冰饮,很多客人都在问是怎么回事,南琦不知道昀哥儿那边出了什么事,遣了个伙计去问。 伙计敲了许久宅子的门没人应,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路过的邻居告诉他陆夫郎之前在街上昏迷,两人应当是去了医馆的事。 伙计谢过邻居,回去告诉南琦。 陆憬两人信任南琦,跟铺子里的人说过,若是他俩不在,铺子里便听南琦的,南琦现在有的权利也算是个小掌柜了。 南琦听了伙计的话后,心里着急,却也走不开身,便打算等打烊后去看看昀哥儿。 他让伙计们去给没吃到冰饮的客人赔礼道歉说明原因,众人听说昀哥儿身体不适,也纷纷表示理解,没有胡搅蛮缠。 此时听说昀哥儿来了铺子,南琦赶紧跑了出去,看到昀哥儿脸色红润地站在那儿才松了口气,他上前道:“昀哥儿,我听伙计说你在街上晕倒了,是怎么回事?” 昀哥儿笑道:“天热有些中暑,现下已经没事了。” 铺子里的伙计客人都纷纷让昀哥儿保重身体,昀哥儿谢过众人,捏了捏南琦的手,示意去后院说。 到了后院,昀哥儿才和南琦分享这个好消息。 按照习俗,怀胎不满三个月是不能告诉别人的,但是南琦和周岩是两人为数不多的朋友,昀哥儿便没打算隐瞒,直接告诉了南琦。 南琦一呆,低头看着昀哥儿的肚子,那里平平的,竟然已经有个小娃娃住进去了。 他的反应实在有趣,陆憬和昀哥儿都笑出了声。 南琦回过神来,高兴地恭喜两人,昀哥儿叮嘱他:“现在还没满三个月,不能告诉旁人。” 南琦连连点头,知道了,我不是旁人。 说完喜事,昀哥儿看了看周岩的房门,小声问道:“还和周大哥生气呢?” 南琦脸上一僵,下一秒便怒道:“谁让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气死我了!” 昀哥儿道:“他现在能走能跳,成天呆在屋里也闷得慌。” 南琦低头闷闷道:“我知道,可是现在不用卖力气的活儿不好找,他也只能去码头或者镖局,那他的腿还要不要了?我宁愿他在屋里闷着,我能养活他。” 昀哥儿看着南琦难过的样子,南琦太单纯,虽然开了窍却也说不上懂得情爱,周岩又太闷,不会対南琦说心里话,所以两人才会僵持住。 他叹口气,伸手揽住南琦单薄的肩膀,“我看呐,周大哥是心疼你赚钱辛苦,他是太想対你好了,不是把你当外人不愿意用你的钱,也不是刻意在你面前逞强。” 是……这样吗? 南琦低下头,眼里有些水雾,周岩这个大傻子…… 昀哥儿见他终于不钻牛角尖了,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这里有一个适合周大哥的活计。” -------------------- 作者有话要说: 昀哥儿——今天我是爱情导师 第56章 心意 南琦眼里含着泪,兀自沉浸在难过的情绪中。 骤然听到昀哥儿的话,也顾不得伤心了,他赶紧问道:“真的吗,什么活计啊?”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54节 昀哥儿便把他打算开冰饮铺子的事告诉了南琦,南琦听完后眼睛便亮了起来,他高兴道:“这可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去把他叫出来!” 昀哥儿便看着原本蔫哒哒的琦哥儿又恢复成活力满满的样子,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敲门,很快便把周岩叫了出来。 周岩出来后才发现昀哥儿和陆憬都在,他和两人见完礼,听了昀哥儿的话才知道他们竟是要雇他去新铺子做事。 他在生意方面的嗅觉敏锐,很快便想到昀哥儿他们让他去做便是要把最紧要的冰交给他。 他们开冰饮铺子,获得冰的路子便是铺子最大的倚仗,同时也是铺子最大的秘密,他们愿意让他去做,足以见得对他的信任。 周岩对着陆憬和昀哥儿两人拱手道:“周岩定不负所望,有关铺子的所有事都不会让旁人知道。” 陆憬和昀哥儿对视了一眼,周岩的敏锐超乎两人的想象,之前只听琦哥儿说周岩是他家护院,两人也是本着对周岩人品放心的想法打算把这件事交给他,现在看来,周岩的经商头脑怕也不简单,这样一来,铺子交给他便更令人放心了。 等这件事谈完,昀哥儿跟周岩说好有后续进展来告知他之后便和陆憬离开了。 南琦送走昀哥儿他们,便打算回绣衣房,周岩看他一言不发地要走,开口道:“琦哥儿,多谢你。” 南琦本来应当为他找到好的差事开心的,想到之前的事却还是有些烦闷。 听到周岩的话,他也没有回头,只是闷闷地开口道:“谢我做什么?是昀哥儿和陆大哥给你的机会。” 周岩认真道:“谢你救回我的命,谢你悉心照顾我让我的腿恢复如初,谢你的面子让昀哥儿和陆老板在有合适的活计时会想起我。” 南琦本来被昀哥儿开解完已经不想跟他继续置气了,听到他这番话一股无名火又冒了出来,这样桩桩件件列得清清楚楚地道谢,他们之间就这么见外吗? 一股委屈又无力的情绪包裹住他,南琦转回身来,眼里已经浸满了泪。 “你不用谢我,我只是在还你的救命之恩。” 他想说得硬气些,自己没有心甘情愿地对他好,只是报恩罢了,只是话说到一半,却还是不争气地带上了泣声。 自从上次南琦跟周岩说通后,他便以为两人已经是两情相悦了,他本来和周岩就同进同出,极为依赖周岩,那之后更是毫不掩饰对他的亲昵。 结果周岩却还是和之前两人相处时没什么区别,只是在他靠近时不反抗拒绝,并不见对他有多亲密。 南琦心里纳闷,却也不好意思问出口,之后陆憬和昀哥儿在镇上买了宅子搬出去了,昀哥儿知道南琦两人多半是假成亲,便跟南琦说可以搬到他们之前住的屋子去住,南琦便搬了出去。 周岩的腿上个月便拆除了固定的夹板,这个月已经能下床自如地走动了。 去复诊时王大夫也说他的腿恢复得很好,一点残疾都没有落下,现在正常生活走动已经无碍了,只是最近一年都不要做重活。 南琦把王大夫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因此在周岩说他要出去找活做时便遭到了反对。 南琦是知道镇上的差事有多不好找的,很多人能找到的也就是力工,周岩这样子也回不去镖局,他若是找不到轻省的活计是不是会跑去做力工吗?南琦觉得有很大可能。 南琦让周岩再好好养养,反正他现在工钱高,负责两个人的吃用绰绰有余。 现在他的工钱已经涨到六两银子一个月了,而且他主要负责成衣的制版,以及衣料的选取等。 他制好版搭配好衣料后自然有别的绣娘或绣工去缝,他大部分时间都不用亲自去缝衣了。 周岩却不愿意,依然要出去找差事,南琦拦不住他,又气又担心,已经有段时间没怎么理他了,而周岩也一切如常,没有多余的表示。 南琦在这段时间里想了很多,甚至觉得这件事是不是就是他的一厢情愿,是他会错了意,周岩对他没有爱慕之情,只是因为他是这样以为的,周岩便也不反驳,由着他去。 此时听到周岩这种立场分明的道谢,他终于忍不住这些天来的委屈难过、彷徨不安,打算索性把话说开,两人回到以前便是。 只是他太不争气,决绝的话还未说出口,便已经泣不成声。 周岩见南琦哭得伤心,眼里都是无措和心疼,他走上前去,掏出手帕想给南琦擦眼泪,却被南琦扭头躲开。 他的手无措地顿在半空,他想了想,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只用手帕仔细包着的银簪,尽量放轻声音道:“琦哥儿,这个送给你。” 周岩之前劝南琦和云飞好之后得了南琦那样的一番话,他有得偿所愿的欢喜,却也有更多的自卑不安。 只是挣扎了几日后,他还是决定,既然小少爷看得上他,那他一定竭尽所能地对小少爷好,不能让他受委屈, 两人无媒无聘,他克制着自己生怕冒犯了南琦,只觉得每天看着他心里就已经非常开心了,但是看他整日辛苦心里却觉得心疼又愧疚。 这个月大夫终于允许他正常地生活走动,他便迫不及待地想出门去,两人不能不明不白地在一起,他要去挣聘礼,三媒六聘地迎娶小少爷。 可是小少爷却一直阻止他,他没挣到聘礼之前没打算告诉小少爷,因此小少爷还和他生了气,他百般保证自己不会去做力工,小少爷却已经不理他了。 他在镇上找了好几天,确实如小少爷所说,镇上没有什么好差事,只有卖力气的活永远需要人。 他还想好好地对南琦好,自然不会去消耗自己的身体,若是真的残疾,那他才是真的不敢站在小少爷身侧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接一些散碎活计回去做,他去书斋接了抄书的活,那些话本愿意抄的读书人少,卖得却好,因此他很顺利地就接到了活。 半个月下来,他也攒下了一些银钱,那天经过首饰铺子,他便进去选了一支银簪,本来是打算当作提亲礼,剩下的再慢慢攒,但是此时见南琦哭得这么伤心,他便拿出了银簪,想哄他开心些。 南琦看着周岩手里的银簪,却是愣了愣,突然,他想明白什么似的,推开周岩的手,怒道:“你好得很!好不容易把腿养好你就去做工!我不要你的簪子,你的腿瘸了我也不会再管你。” 周岩的银钱之前在他受伤治病时便全部交给南琦了,后面南琦挣钱了,也没有瞒着周岩他放钱的地方,让周岩随意取用。 周岩却从来没去拿来用过,现在突然有钱买簪子送给他,他便以为周岩果然背着他去做力工了。 南琦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周岩一下都没反应过来。 他听了南琦的话才知道南琦是误会了,他连忙解释:“琦哥儿,我没去做重活,这是我抄书所得的银钱买的,本来打算提亲时送给你的。” 南琦本来气得手抖,捕捉到他说的某个词后却骤然一呆:“……提亲?” 周岩认真地点头,南琦哭得太伤心了,他便下意识想拿给他哄他开心,至于提亲礼,他再去挣便是。 南琦却是有些糊涂了,周岩不是不喜欢他吗?对他也没见多亲近,他都打算决裂了,周岩却突然说要提亲? 周岩见南琦面上有些迷茫的神情,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心悦小少爷,自然要明媒正娶,不能让小少爷这么不明不白地和我在一起,平白委屈了你。” “我现在能给小少爷的比不上小少爷原来拥有的万分之一,我也比不上之前那些和小少爷门当户对的公子,但是我以后会努力挣下家业,我会努力给小少爷最好的。” 南琦有些晃神,周岩竟是这么想的吗?他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周岩对他和从前无异的态度,也顾不得害羞,直接问了出来。 周岩道:“我和小少爷没有成亲,自然要遵礼守法,免得唐突了小少爷。” 南琦这才知道两人的想法竟然如此南辕北辙,他又觉得有些恼,这个大傻子,默默想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却一句都不告诉他。 他看着周岩手里的银簪,簪子上刻的是一朵莲花,这是他最喜欢的花,之前在南府时他的小院旁便是一个莲花池,他时常让人去采莲花回来放在屋里,没想周岩都知道,也都记得。 银簪朴素,比不得他之前的首饰,可他却觉得这是他收到的最喜欢的簪子。 他脸上的难过和怒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股甜蜜的暖流缓缓地从心底升起,他终于能够确定,他被对面的人珍而重之地藏在心底,比他以为的时间还要早。 南琦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笑意,他小声道:“那你给我戴上。” 周岩上前把簪子插进他发间,他之前没做过这种事,笨手笨脚地生怕弄疼南琦,半天才插好。 南琦伸手摸了摸,插得歪歪扭扭的,想想也知道不好看,周岩却专注地看着他,认真夸道:“琦哥儿真好看。” 南琦脸侧有些红,移开视线不看他。 他想到自己错怪了周岩,平白无故对他发了好大的火,便道歉道:“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周岩却一脸认真,“琦哥儿想发脾气就发脾气,你开心就好。” 南琦扭过头,小声嘀咕道:“大傻子……” - 昀哥儿和陆憬回家后便商量好了铺子里的章程。 第二天,趁早晨阳光不烈,陆憬便骑马去了清溪村。 村长和赵婶子都在家,吴大壮已经去了地里,陆憬把给村长一家买的糕点果子交给赵婶子,给两人问过好后便去地里找吴大壮了。 吴大壮在地里拔草,纵使早晨还算凉爽他也已经因为劳作热得满头大汗。 小莫被留在了村长家,陆憬走到田边叫了他一声,吴大壮起身看到陆憬,脸上露出笑来,几步上了田坎往陆憬这边走过来。 “陆兄弟,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陆憬看了看周围,村里许多人家的地都在这一片,周围的地里都有干农活的村民,他笑道:“是有些事想麻烦你,我们到那边树荫下去说吧。” 吴大壮不疑有他,跟着他去了离众人的田地有一段距离的树荫下。 陆憬道:“是这样的,昀哥儿打算开一个铺子卖果饮,因此每天都需要新鲜果子,但是折溪镇这一带没有大规模的果商可以供货,都是村民们在零散售卖,因此我们想找一个人每天帮忙收果子送去店里。” 吴大壮听得认真,他虽然性格憨厚,却也不傻,陆憬这么大老远来找他,总不会是只是告诉他这件事,果然,陆憬接着道:“旁人我们信不过,因此想请大壮哥来帮我们收果子。” 吴大壮有些高兴,这份工比他去镇上卖力气好多了,没那么累,报酬也比做力工多。 但是他又有些犹豫,近来地里的活虽然不多了,但是若是他出去做生意地里的活全丢给他大哥二哥,怕是也不大好。 陆憬见他有顾虑,便道:“大壮哥回去和村长伯伯他们商量一下,明日给我个准信就成。” 吴大壮这才松了口气,笑着送陆憬离开。 陆憬事情已经办完,谢过村长的留饭,趁太阳还没升到头顶出发往镇上去了。 村里众人看着陆憬骑马而去的背影议论纷纷。 “没想到,不过短短几个月,陆猎户竟然就已经是了陆老板了。” “是啊,听说他在镇上开的铺子可红火了,而且做的大多是贵人的生意,咱们想进去看都不好意思。” 之前那些打着主意想把家里的女儿给陆憬做妾室的都暗自后悔,本来想着等昀哥儿过门几个月没有身孕便打着传递香火的旗号找他说亲的,谁知道他们竟这么快就搬去了镇上,不过幸好他们现在也不是完全不回村,小哥儿不好生养,他们总有机会的。 …… 晚间,饭桌上吴大壮说了陆憬找他收果子的事,村长和赵婶子听完都很高兴,这是好事,陆憬是想着拉拔他们才会把这差事给吴大壮。 村长笑着叹道:“没想到陆小子开了成衣铺子还不够,昀哥儿竟然也要开铺子了,真是有出息。” 赵婶子也跟着笑道:“是啊,难得的是他们还想着我们。” 赵婶子想了想对老大老二道:“大壮去做生意,地里就要辛苦你们两家多分摊些了,不过大壮做生意的银钱也会交一部分到公中,咱家不会亏了谁的。” 村子里是不轻易分家的,因此当家的要一碗水端平家里才能和睦,村长听了赵氏的话也附和道:“没错,这是难得的机会,大壮起来了也能更多地帮到家里。” 几兄弟本来关系便不错,这样分配也公平合理,便都没什么异议。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饭,第二天一早,吴大壮便收拾好自己去了镇里。 -------------------- 作者有话要说: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种好孩子的陆憬:……不需要,离我和我家宝贝远一点:) 第57章 故人 吴大壮按照和陆憬的约定去了昀华斋,陆憬和昀哥儿正在后院等他。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55节 吴大壮笑着跟两人打过招呼,便坐下听昀哥儿细致地描述收购水果的标准。 说完标准后,昀哥儿又强调一定要保证果子的味道,味道不好价格再低也不能要。 吴大壮挠着头笑道:“昀哥儿你放心,我懂这些的,我一定选好的收。” 昀哥儿应道:“我自是放心吴大哥的,还有件事要劳烦你,我们需要订一批竹筒杯,要五百个,吴大哥你看是自己做或是找人做都行,一个竹筒杯一文钱。” 吴大壮笑得憨厚,“说什么劳烦不劳烦,我这两天就给你们做好,到时候一起给你们捎来。” 村里就有竹林,竹筒杯做起来简单,没有本钱,只是需要费些力气罢了,这是纯赚钱的活,他和两个哥哥一起做两天就能做完。 昀哥儿和陆憬商量过了,每天给吴大壮四十文钱,吴大壮很是高兴,这比他在镇上做活给得还多,也更轻松,他有些忐忑,“昀哥儿,陆兄弟,这也太多了,不然少给一些吧。” 他神色真诚,陆憬笑道:“挑果子也是门技术,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信得过大壮哥。” 吴大壮听他这么说,认真地应了,向两人保证自己一定会做好。 一切都商量完,吴大壮便也不多留了,陆憬跟他约好铺子确定好后就找人给他带口信,他便带着陆憬给他的标注了竹筒杯尺寸的图纸步伐轻快地回去了。 接下来便是选铺子了。 昀哥儿在随买随走的小铺子和像茶楼一样可以堂食的甜点店之间犹豫。 若是要开成甜点店的话只卖冰饮便不够看了,肯定还要推出一些别的甜品糕点,要招的人手也和开下铺子不可同日而语。 开甜点店便要招厨子跑堂,小铺子却只需要招一两个伙计便成。 最后还是陆憬说,昀哥儿现在怀着身子,甜点店太消耗精力了,而且也太过打眼,可以先开小铺子,等之后他们的根基更稳、昀哥儿也能腾出精力之后再去开甜点店比较好。 昀哥儿觉得他说得在理,便也点头同意了。 天热正是做冰饮生意的好时候,两人也不拖延,送走吴大壮后便直接去了牙行。 杨牙人迎上来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两人可真是他的大客户,听两人讲了需求后,杨牙人在心中默了默,便给两人讲了几处铺子。 巧的是,昀华斋旁边正好有一个小铺子正要往外租,小铺子离正街的巷口比昀华斋更近,位置很合适,和昀华斋开到一起昀哥儿去巡查照看都方便。 两人对位置很满意,便说好先去看这个,陆憬给昀哥儿撑着伞,边往铺子走边问:“热不热,难不难受?这个铺子不行的话别的我去看,你不许再去了。” 他自从知道昀哥儿有身子之后待昀哥儿极为小心,昀哥儿刚开始还跟他说自己没这么娇弱,但是说了他也不听,便由他去了。 听他这么说,昀哥儿点点头,他们之前便经常路过那家铺子,铺子之前是做杂货生意的,只有一间门脸,大小也很合适,昀哥儿觉得如果不出其他问题的话这间铺子应当是可以的。 到了之后,杨牙人领他们里外看了一圈,铺子后面也是有小院子的,不过院子很小,只有两间屋子,住人是不方便,但是只是用来存放水果做冰却是够了。 前面的铺子留下了一些陈列货物的架子,不够都很老旧了,如果他们要租下铺子的话这些架子都要扔掉,重新修葺。 昀哥儿和陆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意,便打算直接定下。 杨牙人给两人说了铺子的租金,一个月要一两半银子,却是有些贵了,昀华斋的铺子比这大一倍,院子更是大了一倍不止,一个月也才二两银子。 杨牙人见两人看上了这间,便去找铺子主人沟通,他费尽口舌,最后谈下了一年十五两银子的价格。 昀哥儿想了想,铺子的位置确实很好,离主街也比昀华斋进,一年十五两相当于一个月不到1200文,是可以接受的,便不多犹豫,直接定下。 杨牙人叫来了铺子主人,双方很快签好契书交完银子,杨牙人把契书拿到衙门去盖章。 时间紧迫,陆憬让昀哥儿在铺子里等着,他直接去请了木掌墨过来。 铺子不大,只需要打一个柜台和储物操作台,木掌墨听完陆憬的描述,约定好三天后交工。 店铺招牌和铺子里需要的一应用具却是只能去木匠铺和铁匠铺定做了,陆憬要得急,还特意给加了工钱铺子才接单。 万事俱备,昀哥儿便开始教给周岩制冰的法子以及冰饮制作的方子。 他这几天拟定了一个菜单,按照菜单上的饮品一一教给周岩制作方法,等招到伙计后再由周岩教给他们。 制冰却是只能让周岩来做的,他主要负责制冰和收钱记账,以及管理铺子,昀哥儿早就想好了,在柜台后面给他放个凳子,让可以坐着记账,不用像其他伙计一样一直站着忙活。 陆憬给周岩演示了一遍制冰的法子,周岩看到陶罐里的水慢慢结成冰,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都出现了震惊,没想到众人趋之若鹜的冰竟然是用石头制成的。 下一瞬他却想了很多,夏日制冰的法子闻所未闻,只要能制足够多的冰那卖冰便能暴富,只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没有后台,若是引来别有用心的人怕是会有大麻烦,陆憬二人只卖冰饮肯定也是因为这个,制冰的法子一定不能泄漏出去。 陆憬见他震惊了一瞬便镇定下来,并没有多问什么,知道他心里有数,便也没多说。 只是嘱咐他,硝石制的冰是不能直接拿来吃的,不然会出人命,用来售卖的冰也要用白开水来做,周岩一一记下。 确定好开业的日期后,昀哥儿便开始宣传他的冰饮铺子。 他知道他的第一批客人便是吃过他的冰饮的昀华斋贵宾,因此让昀华斋的伙计们把冰饮铺子即将开张的消息告诉每个贵宾,并且昀哥儿还和陆憬商量,打算给昀华斋的贵宾增加一个福利:会员买冰饮有优惠。 陆憬直夸他聪明,这样一来又为冰饮铺子拉了客又增加了昀华斋会员的价值,一举两得。 昀哥儿听陆憬夸他,提着笔笑得眉眼弯弯。 冰饮铺子的成单数高,金额小,不适合昀华斋的那种记账方法,他便设计了一个新的账本: 每天的账本都是同样的表格,左边一列写上每种冰饮的名称,中间一列用正字记录卖出的数量,最右侧的两列记录每种冰饮当天卖出的总数量和价钱,账册的底部在记录今日的支出和总的收入。 陆憬再次感概昀哥儿灵活,之前昀华斋的账本是他设计的,在那之前昀哥儿并没有接触过这种记账方法,而现在昀哥儿已经可以举一反三地设计出更适合新铺子用的账本来了,如果在现代,昀哥儿一定也是成绩很好的乖学生。 昀华斋的贵宾得知昀哥儿即将开冰饮铺子,并且他们还有优惠,都翘首以待,等着去捧场。 开业这天,越云巷的小铺子还没开业便挤满了人,站在前面的都是有钱人家的丫鬟小厮,拎着食盒等在门口。 昀哥儿征用了一个昀华斋的伙计,去街巷里宣传新开的冰饮铺子,闻讯而来的人越来越多。 吉时到,陆憬点燃鞭炮,昀哥儿在喜庆的鞭炮声种扯下了牌匾上的红布,“余凉小铺”的招牌出现在众人眼前。 怕人多挤到昀哥儿,揭完红布陆憬拉着他退到了人群外。 铺子里招了两个伙计,已经吆喝开来。 “余凉小铺开业,今日所有冰饮只要八成银子——” 被热闹吸引过来的人还在观望没有上前,有钱人家的丫鬟小厮却是一窝蜂地冲上前去,伙计连忙喊道:“排队!都要排队!” 众人便按照伙计的指挥排成了两列,阿秀跑得快,排在了第一个,她根据小姐交代的对柜台后的周岩说道:“蜜豆冰和梨子冰各来两份。” 周岩应道:“承惠八十四文。”两个伙计也应声开始做冰饮。 阿秀利索地掏钱,周岩接过钱放到钱匣子里,在账本上做好记录。 外面的众人发现铺子墙面上竟然贴着一张硕大的菜单,在外面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识字的人边看边念给大伙儿听,众人听下来发现最便宜的饮品竟然都要十五文钱,纷纷咋舌,这可卖得真贵啊,不过听名字许多都带着冰,难不成真是冰做的? 他们没有疑惑多久,阿秀很快便拿到了自己点的四杯冰饮,她把竹筒杯装进食盒,飞快地往府里跑去,生怕冰饮化了被小姐责罚。 不过她装盒的这点时间也够外面的众人看清竹筒杯里装的冰饮了。 “竟真是冰做的!” “看起来真好吃。” “看着就觉得凉快,不管了,我得买来尝尝。” 炎热的夏天,没有人可以拒绝冰饮的诱惑,等来的第一波丫鬟小厮们走了,后面便都是被吸引过来的客人了。 两个伙计和周岩都忙得不可开交,昀哥儿过来看了一眼铺子排队的盛况,又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镇上很快便传开了,越云巷开了家冷饮铺子,卖的都是货真价实的冰饮,而且各种口味都有,味道也好。 于是在中午最热街上的铺子最萧条的时候,余凉小铺竟还是人满为患。 刚到申时,那边的伙计便过来告诉昀哥儿,铺子里准备的水果果酱以及熬好的甜汤全都卖光了,昀哥儿对他道了辛苦,让他们收拾好打烊,今天提前收工。 不一会儿周岩便抱着钱匣和账本过来了,他把账本递给昀哥儿,钱匣子放在桌上。 昀哥儿翻看着今天的账本,周岩已经算好填好了,他看到最后,有些惊喜地睁大眼,今天竟然一共卖了五千六百八十文! 支出那项填了竹筒杯和水果,铺子里定了规矩,若是自己带竹筒杯或者别的容器,冰饮的价格少一文钱,以后需要的竹筒杯应当会减少。 昀哥儿高兴地抬眼去看陆憬,陆憬拱手笑道:“恭喜薛老板开业大吉。” 昀哥儿心里开心,不计较他的打趣,他对周岩道:“今天开业卖得好,每人发五十文奖金,你记到账上自己支取,明天拿给他俩。” 周岩应是,又向昀哥儿道了谢。 昀哥儿给周岩开的工钱是每个月二两银子,两个伙计每个月八百文,每旬可以轮换休息一天,周岩休息的话就是昀哥儿或者陆憬去替他。 不论周岩的工钱,两个伙计的工钱在镇上都算是很好了,能休息,而且比去做力工轻松很多,之前还没说过有奖金便有许多人挣破了头想来,只是陆憬昀哥儿招人严格,人品最重要,最后才挑了现在的两个。 而周岩的工钱便是独一份了,两人看重他也信任他,给他开的工钱也高,周岩知道两人待他的情分,默默地记在心里,对铺子的事极为上心。 今天还没打烊就卖完了,昀哥儿做了决定,明天在今天的基础上再加一点就行,卖完便打烊,不贪多。 这是陆憬和昀哥儿商量过的结果,现在他们只卖冰饮,每天卖到申时初便打烊,对外只说自己的冰不多,便没这么打眼。 店里用的芒消都是陆憬特意跑到县城去找了中间人帮忙买的,这一圈转下来,便没人知道是他在县城买了芒消,便也没人能猜到他们用芒消制冰。 冰饮铺子迅速风靡镇上,盛夏时节,除了大户人家自己存冰,其余的人家就算有钱想买冰都买不到。 但是冰饮铺子最便宜的冰饮只要十五文,却是大部分人都能吃得起的,因此余凉小铺生意极好。 甚至云堂酒楼因为沾了离铺子近的光,可以让小二帮忙去买,吃饭的时候同时能吃到冰饮,因此生意都被带火了许多。 王掌柜整天看着账本乐呵呵的,还让小二给陆憬他们送了一桌子菜谢谢他们。 镇上一些有钱但是没有存冰的人家想着余凉小铺既然卖冰饮,那是不是也能卖冰?因此每天都有人到铺子里问卖不卖冰,还有那些酒楼茶馆,也想买冰回去做冰饮,却都被回绝了,伙计和掌柜的都说没有多余的冰,只够做些冰饮来卖。 众人便也作罢,只是每天一碗冰饮却是少不了的。 - 昀哥儿没有害喜反应,最近胃口极好。 王大夫叮嘱了过昀哥儿需要补充营养,却也不能胡吃海塞,不然胎儿大了不好生产。 陆憬却不忍心不许他吃,好在总的来说吃得也不算多,陆憬就没有阻止他,只是每日下午天气凉爽时便会牵着他出去走走。 昀哥儿看着路上捧着竹筒杯边走边吃的行人就高兴,他的余凉小铺现在每天都有六两银子左右的收入,除去伙计的工钱、铺子租金、收购水果等成本,利润很高。 昀哥儿现在每天精神焕发活力满满的,明显比之前状态好很多。 陆憬虽然时不时会逗他,心里却是高兴的,他可以给昀哥儿物质上的保证,精神上的愉悦和满足却是最难的。 现在他有自己的生意,又做得风生水起,对昀哥儿来说是一件很好的事。 昀哥儿走着走着便停住了脚步,陆憬转头一看,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卖吃食的小摊,他无奈笑道:“买回去了不许多吃。”便上前去买。 昀哥儿乖乖地应了句“哦”,心里想的却是怎么能避过陆憬多吃一点。 街上有人打马而过,昀哥儿抬头正好看到马上那人的正脸,他浑身一僵,立即转过身背对主街。 马上那人似有所觉地回头,只来得及看到昀哥儿转过身时模糊的侧脸和转过身后的背影。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56节 他觉得似乎有些眼熟,只犹豫了一瞬胯/下的马便已经载着他跑出去很远,想着即将要去办的事,他放弃了对这一点异样的探究,回过头抽了下马鞭,马儿长嘶一声,很快便带着他离开了小镇,出城后他却鬼使神差地扭头看了下镇名。 “折溪镇。” 他轻轻念了一遍,把这个匆匆路过的小镇记在了心里。 -------------------- 作者有话要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引自《左传·桓公十年》 第58章 身世 陆憬买好栗子付完钱,回过头就看到昀哥儿转身背対着自己,他有些奇怪地走过去,疑惑地问到:“昀哥儿,怎么站在这里?” 昀哥儿的身体明显地颤了一下,像是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 陆憬发现不対,伸手揽住昀哥儿的肩膀把他的身子转过来,他看着昀哥儿发白的脸色,轻声问道:“怎么了昀哥儿?” 昀哥儿被陆憬温柔担忧的眼神注视着,终于从刚才那种如坠冰窟的感觉中回过神来,他稳了稳心神,移开视线道:“没事,只是刚刚突然有人跑马经过被吓到了。” 他知道自己的谎言很拙劣,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借口。 陆憬看着他颤个不停的睫毛,没有戳穿他,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昀哥儿被陆憬揽着,僵住的身体慢慢回温,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他也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撒娇耍赖地让陆憬给他买零嘴吃,似乎这个小插曲就这样轻易地过去了。 陆憬平日里惯着他,他想要什么都给他买,但是却不许他吃太多,因此每天买回家的大部分吃食都进了柳哥儿和陆诚的肚子。 这两人刚到家时都有些营养不良,才没过多久就已经养出些肉来,看着也精神许多。 柳哥儿和陆诚就算之前在家时过的日子也比现在苦多了,两位主子心善,待他们好,他们也対两位主子心怀感激,做事非常尽心。 两人依旧是走一路买一路,陆憬的两个手都被占满了,往日里昀哥儿都是边走边吃,抽空还要投喂陆憬,在路上就能吃掉不少。 今天他却似乎没有什么吃东西的兴致,只是缠着陆憬买,像往常一样。 回到家,柳哥儿已经把晚饭做好了,陆憬把昀哥儿要的零嘴都放到一边,和昀哥儿洗过手开始吃饭。 昀哥儿吃饭的胃口倒是一如既往地好,吃得香喷喷的,让旁人看着都觉得有食欲。 吃过饭,两人按照平时的习惯一起去了书房,平日里昀哥儿晚上会看账本或者看些闲书,陆憬则是画新一季的衣裳样式或者陪昀哥儿看书。 陆憬今天没有去画他的图册,反而是挤到小榻上和昀哥儿一起看书。 昀哥儿低垂着眉眼,烛光下的侧脸线条精致又柔美,眉头轻轻蹙着,似乎看得非常认真,让人不忍心打扰。 陆憬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上前搂住他:“昀哥儿,不开心的事要说出来。” 昀哥儿神情一滞,正准备翻书的手也顿在了半空。 他以为他已经伪装得足够好,没想到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他开始了新的生活,已经很少去想起从前的事了,从前的那些生活、那些事対他来说似乎都已经恍如隔世。 可是今天在街上遇到苏见风的那一瞬,那些糟糕的回忆还是一股脑地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在害怕,害怕自己现在幸福的生活被打破。 他明明已经远远地避开了,为什么却还是逃不过? 陆憬看着昀哥儿眼里的情绪明明灭灭,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 “昀哥儿若是不想告诉我,那我便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只是你不许暗自不开心,好不好?” 昀哥儿靠在他的怀里鼻子发酸,陆憬这么尊重他、这么担心他,他继续瞒下去只会让陆憬徒增担忧。 他定了定神,缓缓开口给陆憬说了一个故事。 他们现在所在的浣州从属于苋云布政司,苋云布政司驻芜州府,芜州也是苋云布政司最繁华的州府。 二十年前,芜州府中有云家、苏家、吴家、刘家等四家大的布料供应商,云家做得最大最好,而苏家在这几家里是最弱的。 云家有染色秘法,染出来的颜色鲜亮又独特,别家都做不到,因为这个秘法,云家竞争到皇商的机会比其他家大很多。 云家人口单薄,只有一个长子和一个小女儿,长子云冽走科举入仕,外放到了北方的一个小城做县令。 长子从官无法继承家业,云家夫妻本打算给小女儿招婿,一是舍不得女儿外嫁受苦,二是如此一来家业也能有人继承。 谁知道小女儿云姣到了出嫁的年纪,在一次外出游玩时竟一眼相中了苏家的次子苏玉泉,死活要嫁给他。 云家夫妻俩疼爱女儿,耐不住她苦苦哭求,苏玉泉也上门诚心求娶,并发誓这辈子绝不纳妾,夫妻俩最终才同意了这门亲事。 成亲当天,云姣的嫁妆晃花了芜州府众人的眼。 嫁妆是女子在婆家的底气,云家夫妻给云姣的陪嫁光是银子就是足足万两,更别提还有别的金银器物,家具商铺,光是那几个商铺,每年都有几千两银子的进账。 芜州府众人议论了好几天,都说苏玉泉这是娶了个金疙瘩。 成亲后,苏玉泉待云姣也极为温柔体贴,第二年两人就生下了一个小哥儿,取名苏见昀。 只是生产时云姣伤了身子,后面几年都无所出,而苏玉泉待她依旧温柔体贴,并没有为了传承香火纳妾。 她心里愧疚,便多次央求父母帮扶苏家的生意,云家父母见苏家待女儿好,也不吝于施以援手。 由于云家势大,另外的两家总是联手対付云家,云家本以为扶持起苏家是多了个帮手,谁知扶起的竟是豺狼。 苏家越做越大,渐渐不满足于自己已有的地位,苏玉泉仗着自己是云家姑爷,竟坑蒙拐骗地从云家工坊那边套到了云家的染色秘法,苏家迅速把秘法投入使用,等苏家新布上市,云家才反应过来。 苏玉泉上门炫耀是云姣告诉他的秘法,云父气得当场吐出一口血来,昏了过去。 云姣整天待在后院不知世事,云家派过来通传消息的下人也被苏玉泉下令不许放进苏府,最后还是十二岁的苏见昀悄悄跑出去玩时听说了消息,回来告诉云姣的。 云姣大惊失色,立即带人回了云府,却只来得及见云父最后一面。 云姣跪在病榻前失声痛哭,一遍又一遍地辩解自己绝対没有把染色秘法告诉苏玉泉。 云母满脸失望,眼里的泪已经流干,対着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女儿说不出重话,却也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 云姣跪在灵堂不停地忏悔,却也换不回父亲的性命。 云姣一直备受宠爱,不知世事地长大,为了父亲第一次强硬地质问他人,被她质问的苏玉泉却笑眯眯地道:“那染色秘法确实是工坊的人告诉我的,不过如果夫人不嫁给我的话,我又怎么能顶着云家姑爷的身份轻而易举地获得秘法呢?” 云姣如遭雷劈,当下便站立不稳地摔到地上,她满脸绝望,泪水夺眶而出,嘴里喃喃道:“都怪我,都怪我,我対不起阿爹,都怪我……” 云姣从这天起便病了,有时还会说些胡话,苏府的人都说她疯了,対外却讳莫如深。 云姣每天都期盼着阿娘来看她,她也遣了下人去请阿娘,下人却回禀说云母不想见她。 云姣本来便觉得云父因自己而死,心里郁郁缠绵病榻,精神已经不太稳定了,而云母也不肯见她,她被心里的愧疚压得更重,眼见着状态一日不如一日。 苏见昀每日都去看望她,她也每日都在対着儿子诉说自己的愧疚和悔恨。 苏见昀虽然年纪小,却聪颖异常,他结合自己的所见所闻,加上云姣絮絮叨叨的诉说,不难拼凑出事情的本来面貌。 他劝云姣罪魁祸首是苏玉泉,而不是她,云姣却听不进去,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很差了,每日喝着汤药却不见好。 苏见昀想找别的大夫给云姣看看,去求了苏玉泉,苏玉泉却并不放在心上,说现在的大夫已经很好,芜州没有更好的大夫。 可芜州城最好的大夫明明是明仁堂的柳大夫,之前他生病时阿娘请来给他看过病,这个大夫却是从没见过。 他虽然着急却没有办法,之前他告诉云姣云家的消息这件事被苏玉泉知道了,苏玉泉现在又多加了几个下人看管他,不让他出苏府。 就在苏见昀焦急母亲的病情之时,口口声声说绝不纳妾的苏玉泉竟接了个外室回府,不仅如此,外室还带着三个孩子,最大的比苏见昀还大。 苏见昀得知这个消息便立马往母亲的小院跑去,谁知竟然已经有下人提前一步去了小院,把这个消息原原本本地告知了云姣。 苏见昀第一次対下人拳打脚踢,他把屋里能用的东西全都往报信的那人身上砸,下人身手灵活,対付一个小孩子很是容易,他按照主人吩咐的把话带到,便迅速跑走了。 苏见昀气得胸口起伏,他顾不上缓口气,急忙跑到了阿娘的病床前,他的话语因为剧烈地喘息断断续续。 “阿娘……你别听他的……他……他胡说的。” 云姣却表情怔怔的,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 原来从那年桃花树下的偶然相遇便是假的,从头到尾,他的一切伪装都是为了云家的财产和方子。 而她傻傻地走进他的圈套,害了云家,害了阿爹。 云姣眼里流下泪来,她対着身旁满脸着急的苏见昀道:“小昀,是阿娘错了,阿娘看错了人,你以后不要像阿娘这样。” 苏见昀看着云姣涣散的眼神,心里惊慌,他用力握紧云姣的手,云姣继续道:“小昀以后若寻到机会一定要帮阿娘给你外祖母道歉,阿娘対不起他们。” 苏见昀已经泣不成声,他觉得阿娘的生命就在他的指尖流逝,他却怎么也抓不住。 云姣费力地抬手摸了摸苏见昀的发顶,“阿娘最大的心愿就是小昀好好活着,幸福地活着,不要做傻事,小昀。” 苏见昀用力点头,他哭得不停打嗝,“我知道了……阿娘……呜……阿娘也要陪着我……” 云姣说完这些话,仿佛耗光了全部力气,缓缓地闭上了眼。 当天夜里,云姣便没撑住撒手走了。 苏家対外说是云姣突发急症去世,设起了灵堂。 苏见昀以为这下总能见到外祖母了,却终于从宾客嘴里打听到,外祖母早就变卖了家产离开了芜州,投奔他舅舅去了。 苏见昀守在灵堂,看着来来往往虚情假意的人,他知道,从此在这个家他只能靠自己,只能相信自己了。 云姣丧礼结束之后,苏玉泉便把管家之权交给了他新接进门的妾室白氏,妾室佛口蛇心,表面上千好万好,背地里却各种克扣他,给他使绊子。 白氏给苏玉泉生了三个孩子,正好是一个儿子一个小哥儿一个女儿,苏玉泉极为看重她,还带着他们的长子苏见风亲自教导。 下人们见风使舵,知道苏见昀是没亲娘没靠山的少爷,対他也越发怠慢。 好在苏见昀机灵,手中又有阿娘留给他的银钱,倒是勉强也过得下去。 云姣的孝期刚过,苏玉泉便迅速抬了白氏做继室,她的几个孩子也一跃变成了府里的嫡少爷嫡小姐,苏见昀在府中的处境越发艰难。 又是一年云姣的忌日,苏见昀打算去白云观给母亲和外祖父祈福,却在去白云观的途中被山贼掳走。 好在山贼数量不多,不成气候,把他掳上山后几人竟然还闹起了内讧。 他趁乱逃走,在山下遇到了剿匪的官兵,他本来躲在树丛后休息,看到官兵正想上前寻求帮助,谁知还不等他动作,他便听到了领头人下令要为他报仇,山上的人不必留活口。 苏见昀惊出一身冷汗,瞬间明白了这些人的意图,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等官兵们上山后才从藏身的草丛出来。 他还存有一丝侥幸,虎毒不食子,苏玉泉难道连畜生都不如吗? 他想进城看个究竟,却在路上听到出城的人闲谈。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57节 “今天苏府可是在办丧事?” “是啊,听说是他家的嫡哥儿被山贼害了,还上报了知府派兵剿匪呢。” “真是可怜……” “不过若是被掳走失了清白,那他家可就要蒙羞咯。” “……” 苏见昀停下了脚步。 清白、名声……竟是怕自己带累了苏家的名声?他苏玉泉抬妾为妻不怕人笑,自己被山贼掳走他就觉得有辱名声了? 苏见昀知道这个家自己是回不去了,他既然是“已死之人”,若他真的回去,怕是不是被悄无声息地弄死就是被送到不知道哪个地方的庵子。 他得活着,像阿娘希望的那样,好好活着。 他转身往城外走去,路上遇到那些官兵打道回府,他们骑马疾驰,并没有注意路边穿得脏兮兮破破烂烂的苏见昀。 苏见昀却看得清楚,他们刀上的血都还未擦干净,若不是自己逃走了,怕是也和那些土匪一样被砍死在山上了。 他心里空荡荡的,一时不知道该去往何方,只知道不能留在这里,不能让人发现他还活着。 他浑浑噩噩地往远处走去,他没有去处,便也不辨方向,他一路乞讨做零工,不知流浪了多久,最后晕在路边被薛老大夫捡走,才被认作孙子上了户籍,他也改名薛昀,开始新的生活。 昀哥儿平静地道:“当时年纪小觉得他们为了所谓的名声要置我于死地,现在想来,他们怕是早就在打我娘的嫁妆的主意了,只要我一死,我娘的嫁妆就会落在他们手里。” 他甚至还扯了扯嘴角,“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 陆憬没想到昀哥儿的身世竟是这么坎坷,昀哥儿嘴角带着笑,眼里却全是水雾,他揽住昀哥儿的腰把他抱得很紧,声音低沉温柔。 “要是我早些遇到昀哥儿就好了。” 昀哥儿在回忆这些悲惨遭遇时没哭,听到陆憬的这句话却再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没有人在乎他的时候他可以努力坚强,但是一旦有人接纳他所有的难过伤心,轻柔地安抚他,他的防线便顷刻崩塌,只対那一人敞开。 陆憬感受到胸前浸湿衣衫的热泪,心脏被烫得发疼。 陆憬知道了他的身世,便也不难猜出今天他产生异样的原因了,他轻声问道:“昀哥儿今天可是遇到了什么人?” 昀哥儿止住哭,应道:“是苏见风,他骑马经过。” 陆憬心下一沉,苏家対昀哥儿的态度实在不可预测,今天也不知道苏见风有没有看清昀哥儿,若是他们找来……还是要早做防备。 在他看来,苏玉泉简直就是人渣,他虽然是昀哥儿的父亲,但是不仅害死了昀哥儿的外祖父和娘亲,甚至対昀哥儿的性命也不管不顾,就算他不来,陆憬也想去找他给昀哥儿讨回公道。 陆憬把昀哥儿扶起来,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昀哥儿,你想给你自己、娘亲和外祖父讨回公道吗?” 昀哥儿眼里又落下泪来,“想!阿娘之前临终时嘱咐我好好活着不要做傻事,便是想着我是苏玉泉的亲子,他不管怎么佯也不会害我。” 他吸了吸鼻子,“阿娘想我活着,我便努力活着等待机会,可最后等来的是“不留活口”的命令,就算阿娘活着,一定也会收回之前的话,我也不算违反了阿娘的临终心愿。” 就算是亲爹,在他放弃自己的那一刻父子之情也断绝了,现在的苏玉泉是仇人,是间接害死外祖父和娘亲的仇人。 陆憬握住他的手,认真道:“那我们便去讨这个公道,只是他们势大,我们现在可能还不足以和他们抗衡,需要徐徐图之,昀哥儿不要害怕,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昀哥儿看着陆憬温柔坚定的眼神,眼前渐渐被泪水模糊,他听到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好,和阿憬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第59章 野心 既然两人已经坦诚,昀哥儿便继续把他知道的和苏家有关的消息都说给陆憬听。 “苏家当时在云家的扶持下已经压过了另外两家,苏玉泉之所以处心积虑地套取云家的染色秘法,原因是他也想去争夺皇商。” 昀哥儿见陆憬面上有些疑惑,便解释给他听。 大俞朝的皇商每三年进行一次遴选,每个行当做到顶尖的商贾才有资格参与遴选,每个布政司有推举名额。 推举上去的商人和他们的商品最后由内务府进行甄选裁定,授予被选中的商家皇商匾额,可以向宫廷供应对应他们出产的商品。 成为皇商的商家不仅有多方的优惠政策,名下的商品还会受到达官贵人的追捧,身份地位都会提高一大截,因此所有做到上层的商贾最终的目标就是皇商。 自从苏家拿到云家的染色秘法也过去了好几年,不知道他们现在有没有竞选上皇商。 昀哥儿皱着有些烦忧,陆憬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别着急,我先去找人打听,说不定他们根本没选上。” 昀哥儿点点头,想了想又告诉陆憬:“下一届皇商遴选便是明年。” 陆憬把这个消息记在了心里,不管怎么说,明年对苏家都很重要,若是之前没选上他们一定要继续努力争取,若是已经选上了还要努力保住自己的位置,那么多人盯着的皇商,哪里是轻易能坐稳的? 至于昀哥儿的舅舅和外祖母,昀哥儿只知道舅舅在北方一个叫做醴县的小城做县令,和浣州相隔何止千里。 而且昀哥儿觉得当初外祖母不见阿娘一面就离开,应当是对阿娘太过失望,他们最好不要再去打扰。 但是陆憬心里却觉得或许不是这样,当时昀哥儿被禁足,昀哥儿的阿娘在府里孤立无援,难道传信的下人不会被苏玉泉买通吗? 他打算先找人送封信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昀哥儿的舅舅和外祖母。 不过这个决定他没有和昀哥儿说,若是没有隐情,真相就是像昀哥儿所见的那样,徒惹昀哥儿再伤心一场。 说完这些,陆憬便跟昀哥儿说起他接下来的打算。 苏见风在镇上和昀哥儿擦肩而过,虽然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昀哥儿,但是也要做好被找过来的准备。 就算苏家没有拿到皇商,苏家现在的势力也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他们需要努力壮大自身势力,并且在那之前尽量避免和苏家的正面交锋。 陆憬打算往外发展昀华斋,现在他的货源好设计好,在县城也有顾客基础,他便打算在县城开下一家店,等在县城站稳脚跟,他们积累的资金也足够,再往下一个地方开店。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烟云布号的布在他看来比越云布号的布本身便好许多,烟云布庄通过改良的纺车降低成本侵占市场,把越云布号压垮是迟早的事。 按照云飞的性格,肯定不愿意就此罢休,若他继续扩张的话,是不是也能有一争皇商的能力呢? 他跟昀哥儿说了这个想法,昀哥儿认真想了想,也觉得是有可能的。 只是想要获得推举,把规模做大是第一步,在有参选资格后,更多的便要看布料的舒适度、做工、花色等,选给宫中贵人用的自然是要最好的。 烟云布号的布虽然比越云布号这种能垄断一州的布柔软好看,但是和芜州那几个各有特色的布号比起来还是略差一些。 陆憬听完昀哥儿的分析后凝眉沉思,昀哥儿犹豫了一下,对陆憬道:“我知道云家的染色秘法,若是烟云布号能用秘法染布,胜算会高很多。” 陆憬惊讶地看向昀哥儿,昀哥儿继续道:“阿娘最后缠绵病榻的时候便把这个告诉我了,她说没道理苏玉泉这种外人都知道而我却不知道。” “云家工坊也全都变卖了,现在的世人只知道苏家布,而忘记了最先使用这种染色方法的是云家,苏家凭什么?” “既然用卑鄙的手段偷走了云家的东西,那我们就用云家的东西从他们手里把皇商抢回来,我相信阿娘在天之灵也不会怪我的。” 陆憬看着昀哥儿有些凶狠的眼神,这是昀哥儿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的一面。 他经过那么多苦难后依然温柔善良,但是在触及到他底线的时候他也不会一味地逃避和忍让,他不是温室里长大的娇花,在遇到这种情况时也会展现出他的手段和魄力。 陆憬摸了摸昀哥儿的眼睛,上前吻了一下他的眼角,昀哥儿凶狠的眼神瞬间变软,陆憬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因此他敢于在他面前露出离经叛道的一面。 陆憬道:“既然这样,我们便请云飞过来详谈,我把改良织机和水力纺车的图纸一起算上,我们再跟他谈条件。” 昀哥儿点点头,这样再好不过。 - 第二日,两人便一起去了昀华斋。 昀华斋每天都有从县城来的客人,陆憬今日便是想向他们打听一下县城里布庄的情况。 他今日遇到的是昀华斋的老顾客林夫人,她从昀华斋开业没多久便开始在昀华斋购买成衣,现在已经是昀华斋的高级会员了。 林夫人之前便不止一次地问过陆憬去县城开店的事,那时陆憬说暂时不开她还觉得遗憾,之后每次见到陆憬都要问他可想好何时去县城开铺子了。 她今天本也是例行询问,目的是想催一催陆憬,谁知陆憬却笑着回答道:“大概就是最近了,到时候还要请林夫人来捧场。” 林夫人眼神一亮,“你说的可是真的?” 陆憬点了点头,林夫人高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以后做衣服方便多了,到时候停云县也会有上门定制的服务吗?” “自然,您的高级会员在新店也是通用的,图册也一样。” 林夫人心里高兴,热心地道:“陆老板可租了铺子?” 陆憬应道:“还未,想先向您打听一下县里的布庄。” 林夫人道:“我家正好有个铺子,之前是首饰铺,有两层,后面的院子也大,前几日空出来的,还未租出去呢,依我看你用来开成衣铺子极好,价钱你也别担心,我给你算优惠些。” 她说完这个才又接着道:“县城的布庄有四家,做得最好的就万宁布庄,不过他们的成衣都不好,你的昀华斋开到县城去必定红火,县城行商多,说不定你的成衣还能往外地卖呢。” 陆憬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听起来这个铺子确实不错。 他先向林夫人道过谢,约好明日便去看铺子,既然人家有心,也不能让她家铺子空着等他。 不过,万宁布庄?他恐怕又要和这布庄对上了,不知道他们这次又会有什么手段。 这些都是后话,既然决定了要去县城开铺子,首当其冲的便是人手问题。 绣衣房这边倒是还好,可以让南琦去县城管绣衣房,剩下的沈夫郎现在也能独当一面的。 只是掌柜的人选却让两人犯了难,陆憬前期可以管,但是昀哥儿有身子,他不能像之前一样让昀哥儿跟着自己两头跑。 至于两人都搬去县城他也想过,只是镇上有王大夫,县城的大夫医术都及不上他,还是有他照看着昀哥儿陆憬更放心,起码生产前他是不会考虑搬去县城的。 想来想去,便只有周岩能用了,昀哥儿听南琦说起过,周岩曾经被他的父母带着去做生意,而且光看这段时间周岩在余凉小铺的表现,两人也很认可他的能力。 只是这样,余凉小铺这边便没人能顶上了,两人这才觉得手里没有能用的人实在捉襟见肘,像制冰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交给外人。 而且就算是昀华斋,没有自己人压阵怕是也少不了欺上瞒下的事,陆憬做好决定,县里的铺子开起来后就去买一批下人,先培养起来,到时候继续往外开铺子时才能有人可用。 至于余凉小铺,昀哥儿提出了一个办法,他和柳哥儿在家里制冰,再让伙计到家里来取便是,铺子那边请个账房先生记账,等自己人培养好了再换过去。 陆憬本来不想答应,但是昀哥儿也说了他不会搬搬抬抬,柳哥儿两人目前看起来也很忠心,而且两人的身契都在他们手里,比外面的人可信多了。 于是便这么决定好了,这天打烊后,陆憬和昀哥儿都留在了后院,等南琦和周岩回来后,便告诉了他们开新铺子的决定,并询问他们是否愿意去县城, 两人对折溪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陆憬两人于他们而言既是恩人也是朋友,他们当即便应下了这件事。 第二天,陆憬一早便骑马出发,去了停云县。 停云县富庶,陆憬之前便知道,他依照林夫人告诉他的地址去了铺子,铺子门前已经有人等着他了。 对方看上去四十来岁,穿着也很体面,见了陆憬便笑着拱手道:“请问是陆老板吗?” 陆憬拱手回应,“正是,请问您是?” 那人笑道:“我是林府的管家林忠,陆老板随我来。”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58节 他从袖中取了钥匙,转身开门引陆憬进去。 这间铺子比镇上的铺子更大,采光很好,后面的院子也大。 陆憬上下看完,心里已经有了规划,以后下面的一层用来展示布料和成衣,上面的一层一般用作待客区,客人可以坐下慢慢挑选衣服样式,一半隔成试衣房。 林管家见陆憬脸上有满意之色,笑着介绍道:“这个铺子虽然不在最热闹的主街,不过所处的柳叶街有许多卖首饰胭脂的店铺,小姐少爷们最爱来这条街逛,您用来开成衣铺再合适不过。” 陆憬一路走来也发现了这一点,听了林管家详细地介绍后更是满意。 林管家继续道:“这间铺子我们之前租的价格是每月十两银子,不过夫人交代过,要给陆老板算便宜些,陆老板给八两银子便成。” 县城里的铺子自是比镇上贵的,这间铺子还这么大,十两银子也在陆憬的预期之内,他听了林管家的话,推辞道:“怎好让林夫人吃亏?陆某按照原价付便是,多谢林夫人好意。” 林管家见他执意如此,夫人也没有下令一定要这么做,便也不勉强他,代表林府和他签订了契书。 陆憬一次交了半年的租金,林管家笑道:“先去衙门盖章,夫人交代我你在镇上不熟悉门路,让我引你去找木工坊和相熟的掌墨。” 陆憬没想到林夫人竟然想得这么周到,他托林管家像林夫人道谢,心里也记下了这份情。 林管家把陆憬介绍给相熟的掌墨后便告辞了,掌墨知道陆憬和林家有关系,还是管家亲自带着来的,也不敢怠慢,听陆憬说需要和他去趟铺子,也很爽快地跟着去了。 有了之前的经验,陆憬这次是带着炭笔过来的,他依然是画图跟掌墨沟通,掌墨心里对于他的图纸感到惊奇,嘴上却恭敬,估下来告诉他需要八天。 陆憬没有异议,这边的铺子更大些,八天已经算得上快了。 而且这些日子里他还需要招伙计和绣娘,怕是得让南琦和周岩尽快过来了。 这边铺子里的事情处理完,已经是正午时分,陆憬随便找了个面馆吃完一碗大份的羊肉面,便来到了镖局。 陆憬打听过了,如果要寄信,短途的可以去找民信局,收费低,不过路线比较局限,一般一个小的民信局最多只会跨三个州。 如果路程很远的话,要么找商队带信,要么找镖局,镖局收费贵,但是商队收费低却没什么保障。 于是他先去了镖局,把昨天背着昀哥儿写的给昀哥儿舅舅的信寄了出去,从浣州去醴县在古代来说已经非常远了,单程便要走三个月,陆憬付了三两银子的寄信费,心里对于收到回信的希望又降低了一份。 之后陆憬又去了民信局,付了两百文给云飞送信,信里只说了改良织机的图纸已经画出来了,请他过来商谈。 本来给云飞的信是能让给昀华斋送货的商队带回去的,但是现在时间紧迫,商队前几日才刚送过一批货,下一次来得是大半个月后了,因此陆憬还随信让云飞下次多运些布匹,自己在县城又开了一家店,需要的布匹是原来的两倍。 一切做完,陆憬便骑马返程,他出城时往路边无意一瞥,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脚步匆匆,并没注意到他,正是许久未见的李渊。 -------------------- 作者有话要说: 李渊指路第8章和33章,自作多情被拒绝的村里童生 第60章 劫道 陆憬并没把这个插曲放在心里,之前昀哥儿遇到李渊时都是不好的回忆,陆憬便没跟昀哥儿说这件事让他糟心。 他没有耽搁,回到镇上就先去了昀华斋,告诉周岩和南琦县里铺子的进展。 他和掌墨沟通完便去贴了招工告示,三日后伙计和绣工、绣娘会上门应聘。 这次的伙计和绣工绣娘由两人全权决定,因此他们最好在那之前就搬过去,不然若是镇上县里来回跑又累又不方便。 南琦和周岩对视一眼,南琦道:“那我们便后天搬过去。” 陆憬点点头,“我请了施工队在前面修葺铺子,不会打扰到你们,那边的卧房现在只有床,你们需要什么就和木工坊的匠人说,直接让他们做便行,到时候我再和他们一起结算。” 南琦点头笑道:“那就多谢陆大哥啦。” 陆憬的脸上也露出笑意,“谢我做什么,你们愿意过去也是帮了我的大忙,这次过去琦哥儿的工钱涨到八两,周兄的涨到五两。” 陆憬顿了顿又道:“我和昀哥儿商量过了,打算给你们一成的分红。” 两人听说了工钱的事还没来得及高兴,听到陆憬的后一句话便转为了震惊,南琦连忙道:“不用的,我们什么本钱都没出,怎么能平白无故拿分红?” 周岩也附和道:“正是,两位帮我们的已经够多了,我们不能再拿分红。” 陆憬安抚道:“你们别急着拒绝,这个分红其实是邀请你们和我们合作的。” 陆憬不等他们继续发问,便直接交底道:“按照我和昀哥儿的打算,以后咱们昀华斋必然不止开在这小小的停云县,你们是我和昀哥儿最信任的人,不只是县城的铺子,以后别处的铺子都需要你们的帮忙,不管是管理铺子还是培训新人,我们相信你们都能胜任。” 听陆憬这么说,两人把准备好的推拒之辞咽了回去,仔细思考起来。 南琦和周岩都不是安于现状的人,陆憬的意思明显是要重用他们,尽管会忙些、累些,两人也是愿意的,他们身上还有家仇,多积累实力才能有机会回去报仇。 陆憬见两人面上有些松动,笑道:“你们可以好好想一下,有结果了告诉我就行。” 南琦看了周岩一眼,从他眼里读到了和自己相同的意思,便不再犹豫,直接对陆憬道:“我们已经想好了,我们愿意,陆大哥这么信任我们,我们也不会让你和昀哥儿失望的。” 这件事便这么说定了,之后陆憬买了人也会送去让周岩和南琦带,两人带出来的人再去守店或者开辟新店,这样陆憬他们对铺子的把控就会更高,不然从外面随便招的人被收买的风险还是太大。 这日打烊后,陆憬便把铺子里的伙计和绣工、绣娘都留下来,跟他们宣布绣衣房以后由沈夫郎掌管的事情,南琦之前便跟沈夫郎通过气,沈夫郎在昀华斋受到重用,很感激两位老板和琦哥儿,因此也干劲满满。 得知南琦两人要走,昀哥儿第二日便去了铺子里。 周岩已经把行李都打包了个七七八八,现在周岩腿好了,便又把这些杂事包揽下来,南琦甩着手坐在院子里,旁边的桌上还有一盘糕点和明显是刚吃完的冰饮盘子。 昀哥儿走进去便看到这幅景象,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刚见到南琦时他眼里的郁郁已经消失无踪。 纵然在外面时他是绣衣房的管事,大伙儿都听他服他,在周岩面前他却还是那个可爱又娇气的小少爷。 南琦转过头看到昀哥儿,高兴地起身拉他过来坐下,“昀哥儿怎么来了?” “你们明天要去县城,以后便不像现在这么容易见面了,我请你们去云堂酒楼吃饭,为你们践行。” 虽然停云县离镇上也不算很远,但是昀哥儿有身子,不好坐马车颠簸,肯定不会经常去县城的。 南琦笑道:“多谢昀哥儿,以后休息时我来看你。” 昀哥儿看着屋里来回忙活的周岩,问道:“你和周大哥怎么样了?” 南琦也看了周岩一眼,耳朵有些红,却还是大大方方地道:“他说他要攒聘礼娶我。” 陆憬看着他头上的莲花发簪,南琦不是在意这些东西的人,之前就只有一根朴素的发带,一看就知道是谁送的。 他看着南琦明亮的眼神,也真心为他高兴,这两人一起经历了生死磨难,如今也快要修成正果了。 南琦跟昀哥儿聊着聊着眼神便飘向了昀哥儿的肚子,一副强忍好奇的样子,昀哥儿看得好笑,“想摸就摸吧。” 南琦面上露出高兴的模样来,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覆上昀哥儿的肚子,却发现手心下是一片平坦,他惊奇地道:“怎么什么都摸不出来呀?” 昀哥儿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其实心里和他一样觉得神奇,他小声地认真道:“许是还小呢。” 南琦收回手,也认真附和道:“昀哥儿多吃些,他便能长得快些。” 陆憬走进后院就听到他的虎狼之词,他都千方百计不敢让昀哥儿多吃了,南琦竟然又在背后拆他的台。 他上前敲了一下南琦的头,“小孩子不懂别瞎说,吃太多了孩子长得大不好生。” 南琦痛呼一声,捂住额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周岩听到外面的动静便出来了,他和两人打了招呼,拿下南琦的手看了看他捂住的地方。 陆憬敲人的架势看着吓人,其实没用力,南琦额头上连个红印子都没留下。 尽管如此,周岩还是认真地对着他的额头吹了吹,南琦平日里在他面前娇气的形象太过,自己从没觉得不好意思,现在被陆憬和昀哥儿两人打趣的眼神看着却难得有些脸红。 他转过身不看周岩,转移话题道:“我们去吃饭吧?” 正好周岩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几人便一起去了云堂酒楼。 正值饭点,酒楼大堂座无虚席,一眼扫去,大部分客人桌上都有余凉小铺的冰饮,可见云堂酒楼借着离余凉小铺近的优势确实吸引了不少客人。 陆憬两人去铺子前就和王掌柜打了招呼,这会儿正好给他们空出一间雅间。 几人现在都熟悉了,便也没那么多规矩客套,菜单直接交给两个小哥儿点。 菜上得很快,王掌柜还特意给他们送了几份小盅的松茸汤,是云堂酒楼的新品,味道很是鲜甜。 陆憬见昀哥儿喜欢,暗自记下,打算也去买点松茸让柳哥儿做给他吃。 吃过饭,昀哥儿买过单,和两人道别。他们明天一早就走,昀哥儿来不及送他们,便约定了之后再见。 - 六月初一,停云县柳叶街。 之前的“王家首饰铺”已经改头换面,还没到开业的时辰,已经有很多家城里叫得上名字的大户人家派了小厮过去等着送鞭炮。 这一景象引起了过路人的好奇,门外很快便聚集了不少人。 时辰差不多了,陆憬示意伙计拆下铺子门口的木板和左侧窗户的窗板,铺子内部的商品和装饰便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铺子所用的格局和镇上是一样的,只是比起镇上的昀华斋刚开业时只有四件成衣撑场面的模样,停云县的铺子便要有实力多了。 众人只见铺子的墙面上挂满了夏季成衣,都是不同的样式,却件件精美,下面靠墙的衣架上也挂着成衣。 铺子中间是一列一列的布柜,布柜上铺满了布料,按照颜色和材质分类摆放,看起来又生动又有序。 看热闹的人里面大部分是没去过镇上的昀华斋的,因此人群中偶有惊叹传出。 “竟是开了一家成衣铺子?” “我就说之前在街上看到有人穿着好看的夏衣,我一看便喜欢那个样式,一家布庄一家布庄地去找也没找着,原来是还没开过来呢。” “那套粉色的裙子真好看,待会儿去瞧瞧,给我家小妮儿买一套。” “你可真疼你家小妮儿。” “那可不……” 众人议论纷纷,站在前面的小厮看到陆憬走出来,纷纷上前祝贺。 吉祥话像不要钱一样,一人一句说得很是热闹。 陆憬一一谢过,让伙计把他们送的鞭炮和帖子一并收好,以后好还礼。 吉时已到,伙计敲响铜锣,陆憬扬手扯下牌匾上的红布,昀华斋的大名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伙计把鞭炮点燃,鞭炮多,噼里啪啦地响了半晌,终于放完时众人觉得世界仿佛都清静下来。 陆憬也揉了揉耳朵,对众人笑道:“昀华斋今日开业,所有成衣布料只收九成价格,在镇上办的会员在县城也通用,欢迎各位捧场。” 小厮们送完鞭炮便回去了,看热闹的人听了陆憬的话,虽然不明白会员是什么意思,却还是被展示出来的精美成衣和只卖九成价格的优惠吸引进去。 -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59节 李渊之前因为柳家对他的态度一落千丈,心态十分扭曲,县试果不其然地落第了。 他不想再回去忍受柳家人的奚落,便留在县城游荡,也想找个差事做,赚些钱再继续考。 只是县城里适合读书人的差事也就那些,都是有人占着的,他找了几天却一无所获。 他心灰意冷去河边散心,却阴差阳错地救了万宁布庄刘掌柜的女儿刘小姐。 刘掌柜听说他在找差事做,打算接着考秀才,便给了他一个布庄账房的差事。 李渊却是盯上了刘小姐,她家世好,娶了她自己便能专心地继续科举了,他也不用再受柳家奚落,等他考上秀才考上举人,这些得罪过他的人都得付出代价。 这日他在柜台记账,脑海中却想着怎么能再见刘小姐一面,若是这段时日没有机会,就只能等到乞巧节了。 他脑海中转着这些事,并没注意到今天铺子的人流比起往日来有些过于少了。 刘掌柜和伙计在柜台前说话,他回过神时便听到一句,“陆憬真是欺人太甚,霸占了折溪镇还不够,竟又把铺子开到停云县来了,真当我万宁布庄怕他?” 李渊听到这个熟悉的他每日都在咒骂的名字,顾不得去看刘掌柜的脸色,急忙插嘴问道:“陆憬?掌柜的在说何人?” 刘掌柜摆手让探听消息的伙计去忙自己的,转过身不紧不慢地回答李渊的问题。 “我们说的自然是昀华斋的老板,怎么,李账房认识他?” 他对李渊的态度说不上好,当初也不过是因为怕他四处宣扬救了采儿的消息才用账房的位置堵他的嘴。 李渊却对此浑然不觉,还一心想着攀上刘小姐能做他家的好女婿。 李渊没听说过昀华斋,闻言有些疑惑,他喃喃地应道,“这样吗?那与我认识的应当不是同一人。” 刘掌柜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轻蔑一笑,李渊这种穷苦出身的人怎么会认识陆憬? 只是要怎么对付陆憬还是得好好想想办法,不然到时候铺子里生意下滑被主家责怪的还是自己。 这日李渊下工后,走着走着便鬼使神差地往昀华斋走去,他之前便和伙计打听了昀华斋的位置,虽然心里觉得不可能,但是这个一模一样的名字还是让他心有芥蒂。 走到柳叶街,他左右扫视着街旁的铺子,想快速找出昀华斋的位置。 走过一个街口,他突然便顿住脚步,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从前面的二层小楼走了出来,从伙计手中接过缰绳,潇洒地翻身上马,骑马离开了。 那人转头对伙计笑着道谢时让他看清了正脸,正是陆憬。 李渊心里升腾起了一股由内而外的愤怒,凭什么?凭什么他们把自己害得县试落第自己却过得这么好? 陆憬不是猎户吗,他怎么会有钱开成衣铺子?他哪里比自己强,上天为何偏偏偏爱他? 他内心太过愤怒嫉恨,连脸上的表情都变得狰狞,有人从他旁边经过,本是因为他停在路边不走而好奇回望,一看之下却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路人嘴里嘀咕着“有病”转身快步走了。 李渊愤怒了一阵才平息下来,他想起刘掌柜的话,就是陆憬的成衣铺子抢了万宁布庄的生意? 他见陆憬走远了,便想进铺子去看看,却被伙计笑着拦住,“客官见谅,小店已经打烊了,请明日再来。” 伙计动作利索地取了门板窗板来装,李渊看着铺子里琳琅满目的成衣和各色布料,一匹锦缎便是他几个月的工钱,他的心里在一遍又一遍地怒吼:凭什么? 伙计已经合上了门,他终于压下满腔的愤怒恢复了几分理智,他阴测测地看着眼前的门板,“陆憬,冤家路窄,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 陆憬这几日要带着周岩把他介绍给县城的会员夫人小姐们认识,方便他们以后打交道,因此这日直到打烊他才和周岩南琦打完招呼往镇上赶。 从后院骑马出来,他才想起给昀哥儿买的点心忘了拿,他又绕回铺子门口,让伙计帮他牵着马,他进铺子去拿。 打烊后又耽搁了一会儿,即使夏日天色长,陆憬快到镇上时天色也暗了下来。 路上已经没有行人或是车马了,官道两旁就是树林,在暗淡天光的映射下有些阴森。 陆憬敏锐地听到附近树丛里的沙沙声,不似风吹过的声响。 “吁——” 陆憬勒住马,道路的前方突然从树林里陆续钻出了七八个人来。 “陆老板,我家少爷想请问一下,你家的冰到底是从何处买来?” 第61章 云飞 陆憬看着地上的绊马索,眼神变冷。 他沉眸扫过眼前这些人,穿着统一样式的衣服,身板壮实,明显是大户人家的护院。 众人看着他眼神轻蔑,明显觉得他已经是瓮中之鳖,这么多人拦着,想跑也不了了。 陆憬倏地露出个笑来,众人被他的笑弄得莫名其妙,领头那个还有些恼。 “别想着耍什么花招,老老实实回答我们的问题対你自己也好,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陆憬翻身下马,向众人走来,站在前面的四人対视一眼,一齐冲上前打算擒住他。 他们都没把陆憬放在心上,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温和的书生郎,领头人和身边的三人甚至站在原地没打算动手。 但没过多久他的表情就变了,眼见着一个手下已经倒下起不来了,他一挥手,和身边的三人一起上前加入了战局。 领头人刚和陆憬交上手就知道今天是撞上了硬茬,他心下后悔,三少爷急匆匆地交代他们来做这件事,导致他们没有调查仔细,实在是大意了。 半刻钟后,拦路的八人躺了一地,领头人抬起身看了看左右,他的手下都捂着自己的身体翻滚哀嚎,他放狠话道:“你等着,我们少爷不会放过你和你夫郎的。” 陆憬收了脸上的笑,整个人的气势骤然一变,他目光沉沉地盯着领头人的眼睛,“你们要是敢动我家夫郎,你试试你们这些废物保不保得住你家少爷的命。” 他满身的煞气毫无遮掩,领头人咽了口唾沫,移开了眼神不敢和他対视。 领头人是从军中退下来的,因为拳脚功夫不错,找了个护院的活计,别的护院打不过他,他便成了护院中的头儿。 这几年天下太平,他在军中虽然经常操练,却没上过战场,更没见过煞气这么重的人,本来只是功夫好并不值得他这么忌惮,但是这么重的煞气到底是什么堆出来的?他硬生生打了个寒颤,不敢应声了。 陆憬继续道:“把我的话转达给你们少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也别想搞什么歪门邪道,若是有人打我家主意,我全算在你家少爷身上。” 领头人被吓破了胆,不敢不应。 陆憬警告完,转身上了马,看也不看满地躺着的人,骑马从他们身上跃过,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 昀哥儿坐在饭桌前,眼巴巴地望着门口,他先喝了碗松茸鸡汤垫着,此时并不是很饿,就坐在桌边等着陆憬回来一起吃晚饭。 这段时间陆憬都在县里忙,他白天总是一个人在家里,制冰不需要废多少事,等着水冻成冰的时间里他总是东想西想。 他有时会害怕自己生产时挺不过去该怎么办,有时会想若是自己生下来的是个小哥儿陆憬会不会不太喜欢,莫名其妙的想法一个接一个,越想他越不安。 此时他等着陆憬,又控制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 陆憬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他好笑道:“说了不用等我,饿着没有?” 昀哥儿把那些情绪压回心底,摇摇头表示自己不饿,他关心道:“今天怎么这么晚,出什么事了吗?” 陆憬面色如常地笑了笑,“今天铺子刚开业,事情比较多,忙得有些晚了。” 不等昀哥儿继续问他又道:“我在县里给你买了糕点,你最喜欢的那种。” 他太知道怎么转移话题了,昀哥儿听完果然眼睛一亮,立刻去看他的手,陆憬笑道:“放在外面了,吃完饭再吃。” 陆憬边吃饭边跟昀哥儿讲述今天新铺子的情况,听到生意这么好,昀哥儿眼里也亮晶晶的,陆憬看着他这个小财迷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又说了些其他的趣事逗他开心。 吃过饭两人去了书房,昀哥儿坐在书桌前看着余凉小铺的账本,陆憬则拿了本书靠到榻上翻看。 他表面上在看书,实则心里在想着回来路上的事发呆。 今天拦路的那伙人根本就没做伪装,他们连绊马索都用上了,便是做好了就算用暴力手段也要让陆憬屈服的准备。 既然陆憬一定会屈服,他们拿到买冰的渠道后一定会卖冰饮赚钱,到时候是谁针対陆憬便是一目了然的事,所以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伪装,也没把陆憬放在眼里。 这伙人挑在那个地方,大概率就是镇上的人家了,镇上请得起护院的人家……不会超过十户。 陆憬决定明天便去找王掌柜打听消息,虽然被他威胁一通他们肯定是不敢明着来了,但是暗处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手段,知道対方的身份才能找到最好的対策,就算他们就此收手,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敢対他家出手,他必然得给些教训。 陆憬心里转着这些事,冷不防怀里突然蹭进一个暖呼呼的人,他眼里的冰霜也瞬间化为温柔的笑意。 昀哥儿刚看完账本,发现陆憬坐在榻上看书,便爬上软塌蹭进他怀里,他喜滋滋地抬头看着陆憬,跟他分享自己的喜悦。 余凉小铺的收入很稳定,他们每天都只准备同样数量的材料,卖完即止,这几天打烊的时间越发早了,说明卖得比之前还要好。 陆憬笑着夸了句厉害,他看着昀哥儿高兴的样子,心里的烦忧被慢慢抚平,他换了下姿势好让昀哥儿靠得更舒服,手也伸向了他的肚子。 昀哥儿本来便瘦,将近三个月的身孕在他身上完全没有显现出来,陆憬最近总喜欢摸他肚子,他觉得神奇,总想摸一摸确认一下那里是不是真的有一个孩子。 昀哥儿被他摸得痒痒,伸手推他,陆憬便抽出手搂在他的腰间,“昀哥儿,我们生完这个孩子就不生了吧。” 陆憬从没跟昀哥儿说过这方面的话题,昀哥儿一惊,抬头看向陆憬,“为什么?” 多子多福,大家都是这么说的,所以不如女子好生育的小哥儿才会不受欢迎,有些门户的人家正室若是不好生育,还要主动为夫君纳妾开枝散叶。 像他娘那样的情况在芜州城已经是独一份了,但是最后连这也是假的,苏玉泉就是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他背地里都有三个孩子了,当然表现得不在乎云姣不好生育的事。 但是他相信阿憬不是这样的人,他说了不会有别人,自己是信他的,他本来还为刚成亲便有了孩子欢喜,觉得这样可以让阿憬少受到一些流言蜚语和压力,陆憬却说了这么一番话,他脸上的惊讶不解各自掺半。 陆憬认真地看着他,“因为生孩子太危险了,比起孩子,昀哥儿対我更重要。” 昀哥儿整个人怔在原地,眼里都是震动,他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他一直都知道陆憬是不屑于那些礼法规矩的,但是这句话却不单单是対礼法规矩的反叛,而是陆憬切切实实的一颗真心。 昀哥儿其实心里也害怕,只是在他从小接受的观念里生孩子是天经地义的,这是哥儿和女子天生就该做的,而且生得越多越好。 这件事的主动权好像从来都不在他们这些生孩子的人身上,而是在男人身上,怀胎十月承担生命风险生孩子的是他们,他们的声音却是最不重要的。 陆憬的话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他有些茫然,所以,自己是可以害怕的吗? 陆憬看着他茫然的眼神,重新把他搂进怀里,温柔地笑道:“养孩子太费精力了,我们有一个孩子就够了,我只想和昀哥儿好好在一起。” 昀哥儿每次觉得陆憬対他的好已经够多时,陆憬总能打破想象地爱他更多一点。 他被这样的爱紧紧包裹着,这段时间以来的不安终于消失无踪。 第二天,陆憬留在家里陪昀哥儿,他之前便让陆诚去把市面上能买到的果苗都给他各买两株回来,并且在后院辟了块地来种这些果苗。 昀哥儿在前院制冰,他抽出空来后院看这些果苗。 陆诚虽然已经尽心伺候了,但他毕竟不是专业的果农,果苗中的一部分现在看着已经有些蔫了。 陆憬対着这片地的果苗无差别释放异能,很快,那些蔫了的果苗便重新精神起来,本来就正常状态的果苗看起来更加生机勃勃。 他继续尝试使用异能去改造果苗,之前他没这么做过,在多次实验过后,他便能熟练地控制异能去改造対应的部分了,不过由于前面实验时浪费的异能比较多,他才改造了一半就耗空了异能,只能等恢复后再继续了。 陆憬看着明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的果苗,心里满意,他正想去马厩给小莫洗澡,陆成就跑来通传,说是有位姓云的公子上门拜访,夫郎已经在正厅接待他了。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60节 陆憬还没进门就听到云飞的笑声,“没想到昀哥儿竟然做起了冰饮生意,真舒坦,我得在这里多待一段日子。” 陆憬边往里走边挑眉笑道:“是吗?云公子家大业大,家中难道没有存冰?” 云飞一笑,“我家厨娘做不出这么好吃的冰饮,不可以吗?” 陆憬懒得跟他贫嘴,他坐到昀哥儿旁边,伸手摸了摸昀哥儿的手,摸起来冰冰凉凉的,就知道他又偷着玩冰了。 昀哥儿不耐热,现在有冰块之后日子好过很多,但他还嫌不够似的,每次从外面进来都恨不得去抱着冰块,让自己马上凉下来。 陆憬看着他时会阻止他,看不见时他就会偷偷玩,好在他也知道分寸,不会做得太过。 陆憬握着昀哥儿的手给他暖热,昀哥儿也因为理亏乖乖地不反抗。 云飞看着两人手拉手的,觉得有些没眼看,他还没找到合心意的人呢,这两人就这么在他面前刺激他。 他清了清嗓子提醒两人他还在呢,陆憬抬头看过来,“嗓子不好的话我那里有药丸,我让人给你拿?” 云飞:…… 闹了几句寒暄完,几人便说起了正事。 云飞笑道:“我给你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烟云布号的布现在已经卖到了浣州,万宁布庄和越云布号勾结打压别的布庄的事情没少做,众人苦万宁布庄久矣,现在有了别的选择,咱们的布又好,价格也不比越云布号的贵,很快打开了销路,现在浣州的市场上起码有四成的布庄都开始用咱们的布了,越云布号应该已经慌得要死了。” 他说到最后嘴角露出个恶意的笑来,不知道之前越云布号给他使绊子时可曾想过今天。 昀哥儿当即高兴地看向陆憬,越云布号和万宁布庄之前想断了他们的生计,现在他们倒霉昀哥儿的幸灾乐祸都藏不住。 陆憬笑着回望过去,捏了捏昀哥儿的手,终于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云飞看不下去了,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多余,他强行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正色发问道:“你写信说织机和水力纺车的图纸已经准备好了,快给我看看。” 按照烟云布号现在的扩张速度,挤垮越云布号吞并浣州的市场是早晚的事,他却不会满足于此,只有改良纺车他就能做到这个地步,若是有了改良织机,那他扩张的速度会更快。 陆憬道:“稍后我拿给你,这次叫你来是还有一件别的事。” 云飞奇道:“什么事?” 陆憬让在外间值守的柳哥儿和云飞的小厮元宝都下去休息,云飞见他这个架势,也坐直了身子。 昀哥儿和陆憬対视了一眼,开口道:“我有芜州云家的染色秘法。” 云飞倏地站起身来,险些打碎了手边装冰饮的陶碗。 “你说什么?!” 云飞的反应比两人想象中更大,而且他也不像是两人预想的那样惊喜,更像是有些怒意。 陆憬之前便想过了,若要和云飞结盟,那昀哥儿的身份就是瞒不住的,他们总要给他一个理由,总不能说两人突然野心觉醒想争皇商, 既然要合作,那么坦诚相待才能得到更牢固的伙伴关系,他们也相信云飞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 陆憬沉声道:“你先冷静些,这涉及到昀哥儿的身世,若你有意合作,那我们再详谈。” 云飞听到身世两个字,眸子颤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也慢慢恢复,他坐了下来,喝了口茶才继续道:“抱歉,刚才有些失态了,陆兄说的合作是什么意思?” 陆憬认真道:“我们想以云家染色秘法、改良织机和水力纺车这几样东西技术入股,并且我们还会提供一些改良染色方法的思路,作为交换,我们希望烟云布号可以冲击下一年的皇商。” 云飞听到他们想要入股并不稀奇,光是一个染色秘法的重量就已经十分足够了,他拿到这些之后成为苋云布政司最顶尖的几个布商之一也是指日可待的,但是皇商?他们怎么会突然想争皇商? 云飞暂时压下了这个疑惑,只站在做生意的角度去思考,很明显,这対他并没有什么坏处,若是他做到顶尖之后肯定也是要去争的。 他把这件事前后顺了一遍,果断道:“你们的条件没有问题,但是我要知道你们是怎么拿到云家染色秘法的。” 陆憬两人见他如此在意,不知道是因为怕来路不正还是另有隐情,不过既然决定合作他们就已经选择了相信云飞。 最后还是陆憬说给云飞听的,让昀哥儿自己再说一遍未免有些残忍。 云飞听着陆憬的讲述,捏着茶杯的指尖泛白,等陆憬说到昀哥儿最后的遭遇时,云飞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这个畜生!” 见两人面上都些疑惑地看着他,云飞深吸了一口气,放下茶盏,也给两人讲了一个故事。 芜州云家有一房远房亲戚,男主人叫云元思,和云父同辈,却比云父小了十来岁。 云元思在芜州下辖的县城开了一家布庄,有云家布号的照拂,布庄生意十分顺利,云元思家中的日子也过得很是滋润。 只是人心不足,云元思自从听说云姣嫁人后便开始打主意想把儿子过继给云家两夫妻做儿子,好继承他家家业。 只是他家儿子要么已经十几岁即将成家,要么就是刚刚三岁的嫡子,他家夫人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哪里舍得过继出去。 想来想去,云元思想到了几年前抱着孩子上门的妇人身上。 妇人之前是他府里的丫鬟,他有一日喝多了酒便把她拉上了床,第二日夫人孙氏知道后大发雷霆,丫鬟是附近村子里的人,不是他家买的奴才,不能随意打骂或者发卖,夫人便要把她赶出去。 丫鬟容貌普通,云元思也不喜欢她,便同意了。 谁知十个月后,丫鬟和她的四个哥哥却抱着襁褓中的婴儿上门,说这是云元思的孩子。 云元思半信半疑,小孩没长开看不出什么,说不定这是丫鬟又跟了别人生的呢,而且他也不缺儿子,便把丫鬟赶了出去。 一晃四五年,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那孩子。 死马当作活马医,云元思当即派人去找两人的行踪,丫鬟当时进府时登记了姓名住址,管家翻出之前的名册,很快便找到了丫鬟的信息。 丫鬟叫云娘,就住在县城附近的村子里。 村里人虽然过的贫苦,但是也不会随便把儿女送去为奴为婢,只有穷苦人家日子过不下去了才会这样做,丫鬟家中自然也是如此。 她家父亲是赌鬼,上面还有四个哥哥,家中的钱财全被赌鬼父亲败光,赌鬼父亲酒喝多了不小心踩下河淹死了,她的阿娘也在几年前因病没了。 家中只留下几亩田地,几个哥哥哪里够分,大哥二十五岁了还没娶上媳妇,日子实在是穷,几个哥哥一商量,便把唯一的妹妹云娘送去了大户人家。 他们穷疯了便不要脸了,个个去找云娘要钱,云娘没有办法抵抗,在云家做工的工钱基本全部进了他们的口袋。 本来几个哥哥心安理得地吸着妹妹的血,谁知云娘却突然被赶回家,他们又急又怒,云娘不敢说自己因为什么被赶出来的,只说做错了事。 他们想让云娘继续去当丫鬟,但是她被云家赶出来的事情一查便知,因此并没有人要她。 几人不愿白养着云娘,便整日里差使云娘干这干那,暗地里谋划着要把她卖了,谁知他们还没找到合适的买家,云娘却突然有了身孕,云娘见瞒不下去才対他们说了实话。 几个兄弟一合计,打算等云娘生下孩子之后再上门去找云家,这样说不定云娘还能凭这个孩子当上姨娘,就可以继续贴补他们了,这可以直接卖了她划算得多。 云娘孕中什么好的都没吃上,还整日劳累做活,几个哥哥根本不会因为她有身孕就対她好半分。 在他们看来,村里哪个婆娘不是这样过来的?不就是怀个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最后生产时,云娘身子太差,拼尽全力才生下孩子,几人见生下的是男孩都欣喜若狂,刚出月子就迫不及待地带着云娘母子上了云家的门。 谁知云老爷根本不认这个孩子,几个哥哥想闹,却被家丁搬出县太爷来唬了一通,几人都是乡下人,哪懂这些,登时便被吓回去了。 他们的如意算盘落空,本想把云娘母子给卖了,云娘却像是突然开了窍,対他们道:“云老爷现在不信小宝是他的孩子,那是因为小宝还没长开,若是长开了他一定能认出来,到时候便能把小宝认回去了。” 几人觉得若是能攀上云家肯定比把这两个赔钱货卖出去得到的银钱更多,便也信了云娘的话。 云娘生产时伤了身子,月子里也没能养养,知道自己怕是命不久矣了,她这么说也只是为了给孩子一条生路。 云娘没多久便撒手人寰,几兄弟因着云娘的话,捏着鼻子把云娘留下的小孩拉扯大,小孩儿没名字,他们叫他赔钱货。 管家带着人找上门时,就看到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孩子背着猪草从门外进去,小孩步履蹒跚,脸上满是麻木,他面黄肌瘦,头发像枯草一样,身上穿得破破烂烂,乞丐都要比他体面几分。 尽管如此,管家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小孩脸上属于云家人的模子,管家是看着云元思和几个小少爷长大的,云家人相貌都好,他绝不会认错。 管家心里定了定,知道这趟没来错,老爷交代的事成了。 院子里几个大男人在吃饭,看到小孩儿进门便骂了声,“赔钱货,今天打这么少,别吃饭了。” 第62章 小舅舅 小孩连表情都没变,也没有试图争辩一句,只是沉默地走向后院。 管家来前便找村民打听过了,云娘几年前便死了,村民都觉得稀奇,按照这几人的德性竟然没把云娘留下的孩子卖了,不过也没好好带就是了,村里喂狗都比他们带这个小孩精细,小孩是命大才能活下来。 村民们感慨唏嘘,就算有人看不下去,却也没多少能力去帮,村里人日子都不好过,最多偶尔给他塞点吃食。 管家心里暗哂,不把小孩卖掉,打的自然是等他一朝飞上枝头好吸血的主意。 见小孩去了后院,管家也不再观望,带着人径直走进院里。 兄弟四人只在几年前去云家时看到过云家下人的打扮,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几人欣喜若狂,以为自己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不等管家开口大哥就连忙道:“你们是来找云娘的孩子吗?” 管家笑道:“正是,我们多方查证,这才确定云娘的孩子是我们老爷亲生的,云娘可在?我们这便要接云娘和孩子回府了。” 管家是云元思的心腹,云元思打算做什么管家也很清楚,他不过是知道云娘已经没了才这么说,他们怎么可能会接云娘进府? 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只需要有嫡母就够了。 四兄弟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脑子灵活的老三站了出来,装作一脸难过的样子:“云娘几年前就没了,她为了生这个孩子吃了太多苦,落下了病根,我们也没钱给她看病……” 管家惋惜地叹了口气,对几人道:“那我们只能把小少爷接回去了,为了答谢几位这几年把小少爷养大,我们给几位准备了五十两银子。” 四人脸上的高兴无所遁形,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管家又继续道:“只是小少爷以后怕是不想见到几位……” 他拉长声音,四人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未竟之意,顿时急了。 这是要跟他们划清界限啊!那哪行?五十两银子每人才得十多两,勉强够娶媳妇,但是家中没有田地,哪有人愿意嫁过来? 若是扒着那个小崽子,以后就是源源不断的银钱,哪个对他们有利是显而易见的。 四人当即便要反对,管家见过的泼皮无赖何其多,连脸色都没有变,依然是那副笑脸。 “既然几位不同意,那我们就来掰扯一下你们虐待我家小少爷的事吧,有众多村民作证,小少爷身上也全是伤,就算拿到县太爷面前,也会判定小少爷和你们断绝关系。” “拿了五十两银子从此不来打扰我家少爷,或者去公堂上说个明白,请县老爷来判,你们选一个吧。” 几人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毕竟都是庄稼汉,连看到衙差都腿肚子发抖,更别提县老爷,几人被吓得脸色煞白,生怕下一秒管家就改主意要去报官,赶紧连声应道:“我们选五十两!” 管家让下人把带来的银子给他们,让他们在契书上按上手印,他便向后院走去。 小孩正在后院喂猪,他肚子一阵阵抽疼,这样的状态他已经习以为常了,他知道若是不顺着几人的意他就会被打骂,到时候身上和肚子一起疼会更难受,因此他被打过几次就知道了,宁愿肚子疼着也不要忤逆他们。 他麻木地看着猪圈里吭哧吭哧吃得正香的猪,眼里流露出一丝羡慕。 管家走过去对着小孩笑道:“小少爷,我来接你回家了。” 小孩愣愣地看着管家,只问了一句:“跟你走我能吃饱饭吗?” 管家点点头,“自然,小少爷想吃什么都行。” 小孩便跟着管家走了,走到前院时,四兄弟第一次对着小孩露出了笑容,小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脚步没有丝毫停留。 小孩被带到了一个大房子,有人给他洗了澡换了衣服,但还是没人给他饭吃,他的肚子已经很疼了,但是他却不敢问。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61节 他洗好后那个带他回来的人便过来了,他把他带去了一个更大的房子,房子里有一对男女,带他回来的人让他叫他们爹娘。 小孩有些疑惑,他娘不是死了吗?但是他小小的脑子里不懂这些,他还是乖乖叫了。 云元思和孙氏坐在主位,看着管家带进来的孩子,两人也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的相貌一看就知道是云家的种。 孙氏虽然别扭,但想到这孩子身上系着他们家的富贵,便忍了下去。 从那天起,这孩子便记到孙氏名下,记做嫡子,取名云飞。 云飞沉默寡言,并不讨人喜欢,不过云府也没人在意他,只是不短了他吃穿,别的是一概没有的。 只是这样的日子对云飞来说已经比从前好了千倍万倍,过了大半年,云飞便脱胎换骨,再不复之前面黄肌瘦的样子,变得玉雪可爱。 正值过年,云家人都要去芜州的本家拜年,云元思夫妻带上了云飞,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讨云家父母的欢心,云元思不明所以,但是他们给了他饭吃,他便也听他们的话。 到了芜州云府,这里比云飞现在住的地方要大得多,云飞睁着大眼睛一路四处看着,跟着云元思两人走了半晌才到云家父母待客的院子。 云元思给云家父母介绍了云飞,云家父母慈眉善目,云母喜欢小孩子,笑着摸了摸云飞的头。 云飞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温度,他惊奇地抬头看着云母,云母见他可爱,又招呼他去吃糕点,云飞第一次吃到糕点,他想,原来这就是糕点,真好吃。 他们当天便在云家住下,第二天云飞就见到了云家父母的女儿,云元思让他叫堂姐。 堂姐带回来了一个奶团子,一群人围着她夸赞,他们说的话云飞听不懂,他只认真地看着襁褓里可爱的奶团子。 奶团子眼睛转来转去,也发现了他,对着他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来,云飞也不太熟练地扯了扯嘴角,对奶团子笑了一下。 云姣一直分神留意着儿子,发现儿子喜欢云飞,就把他叫到跟前,让他和奶团子一起玩。 奶团子又乖又可爱,云飞和他玩了一天,笑容比在云元思府里的那几个月还多。 晚上云姣便带着奶团子回苏府去了,云飞看着奶团子有些不舍,心里想着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见到奶团子。 他的期待很快就被打破了。 这几日来找云家父母明里暗里提起过继之事的人实在太多,嘴上说着是为了云家,其实心里的小算盘都快写在脸上了。 云家父母不胜其烦,直接宣布这一辈子都不会过继孩子。 云元思谋划了整整一年,年初好不容易把云飞接回家,好吃好喝的养了大半年,算盘一下便落空了。 云元思夫妻沉着脸带着云飞回程,云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见这几日待自己还算温和的父亲眼神阴沉地盯着自己,他缩在马车一角,不敢说话。 回府后,云元思知道云飞这条路是废了,但这确实是自己儿子,他也没有把他送回四兄弟那,只是从此对他视而不见。 孙氏也知道留着云飞没什么用了,她很快便废了云飞嫡子的名头,云飞从此便成了府里没有亲娘的庶子。 之前云飞在府里本就是个透明人,那些年纪大了的兄弟们知道他是来干嘛的,并不理会他,下人们并没有多么尊重他,却也因为他有个嫡子的名头不至于苛待他。 可现在却不同了,大伙儿知道他这是得罪了老爷和夫人,夫人的意思就是明摆着不管他了,于是云飞才过了不到一年的“好日子”,便又陷入了水深火热中。 下人们先是克扣他的吃食用例,之后见夫人根本不管,便变本加厉,甚至让小小的云飞做活来换吃食。 云飞还小,小小的脑袋里都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只是他们叫他干活,他便干了,他只当之前那大半年的好日子是有期限的,并不觉得有什么不满。 虽然比之前大半年吃得差太多了,但是他起码还能吃饱,比起在村里时已经很好了。 云飞就在这样名义上是少爷、实际上是奴仆的环境下慢慢长大了,他再也没被带到云府去过,再也没能见到那个奶团子。 他懂的事越来越多,也能从之前在云府的见闻和下人们的八卦闲聊中拼凑出自己被带回府的原因和落得现在这样境地的原因。 他不过是云元思为了过继带回来的孩子,失去了作用便被当成奴仆使唤,他从未对云元思有过期待或孺慕,自然也谈不上恨他,就当自己没有这个爹便是了。 一切的转折发生在云飞十六岁那年。 云元思因为喝醉拉了个丫鬟上床,第二天这丫鬟便抬为了姨娘。 云飞本不在意这些事,云元思对他来说就是个陌生人,或者说是他干活给他饭吃的雇主,可他却无意间听到了府里伺候了很多年的嬷嬷唏嘘地说起当年的事。 嬷嬷说当年也有个丫鬟被拉上了老爷的床,那丫鬟真真是被强迫的,只是不敢反抗,和今天这个蓄意勾引的可不一样,可那丫鬟却没有今天这位这样的好命,被赶出了府不说,后来带着孩子上门竟又被赶出去了。 听她讲故事的小丫鬟好奇地问道:“后来呢?” 嬷嬷叹道:“过了几年,管家去把那孩子找了回来,听说那丫鬟早就死了。” 小丫鬟惊呼一声,“莫非就是四少爷?” 嬷嬷让她噤声,这件事当年四少爷回来时府里便下了令不让说,今天也是府里又发生同样的事她才有感而发,私下里跟女儿感慨。 嬷嬷嘱咐道:“这件事千万不能对外说,知道吗?” 站在墙后的云飞眼神已经变了,但他没有发出声响惊扰这两人,而是悄无声息地从另一端绕走了。 云飞一直都只知道自己的亲娘已经死了,小时候他跟着那几个舅舅过,过得不如畜生的日子他也还记得,却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亲娘和云元思之间竟是这样的情况。 他心乱如麻,之前他在村里时还小,关于娘亲的事并不记得多少,知道自己没娘也是因为村里那些小孩经常嘲笑他。 他以为云元思就算把自己找回来是为了利用,但起码也是从那几个舅舅手里救了他一命,但是现在看来,他的悲剧,他娘亲的悲剧,难道不就是云元思一手造成的吗? 云飞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找机会出了趟府,回了之前的村里,去找到他记忆里经常给他饭吃的那位柳婶子。 柳婶子和云娘一起长大,关系极好,后来云娘被赶回家后她们也常见面,云娘之前的事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甚至最后云娘觉得自己撑不下去时还曾拜托柳婶子帮忙照看云飞。 柳婶子看着已经长得俊秀挺拔的云飞,把云娘的事全都告诉了他。 云飞听到娘亲临终时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还留了那样的话,眼眶瞬间便红了。 他也终于知道,娘亲的死,云元思、孙氏、云娘的几个哥哥,全都是凶手。 云飞谢过柳婶子,平静地回了云府,他像往常一样干活、吃饭,然后在当天夜里,收拾好这些年来攒下的铜钱,连夜离开了云府。 十六岁的云飞孤身一人离开了芜州去到筠州,拼搏数年终于创下了烟云布号。 云飞说完这个长长的故事,屋里一时寂静无声。 昀哥儿听到他去云府拜年时就已经懵了,所以……云飞是他的小舅舅? 听到后面,他心里也越来越难受,云元思的所作所为,几乎与苏玉泉不相上下了,强迫了云娘又把她赶出府,先是不认亲子,之后为了利益又不顾亲子,云飞在他眼里哪里是自己的血肉至亲,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工具罢了。 而云飞一语带过的那些年,又哪里会这么容易?十六岁只身闯荡到二十几岁就创下烟云布号这样的产业,其中的艰辛怎么会为外人所知。 陆憬虽然也颇为触动,但他时刻注意着昀哥儿的状态,昀哥儿现在怀着孩子,若是大喜大悲怕他伤了身子,此时他担忧地看着昀哥儿,眼里的凝重不比昀哥儿少。 云飞看着两人的表情,倒是先笑了出来,“不用这么凝重,都过去了,我从本家离开时都还在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一次堂姐家的奶团子,没想到再见面竟是过了这么多年,小奶团子都这么大了。” 昀哥儿听着他的话,眼中又聚起了泪,他那时还小自然是没有记忆的,可是他一直都知道云家那些亲戚就没几个人是真心的。 当时云姣走后那些平日里靠着云家的人没有一个过来吊唁,他那时便知道,自己已然是孤身一人了。 可是他现在却知道有这么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舅舅这么多年还惦记着自己,这可能是世上唯一还在乎自己的亲人了。 陆憬握紧了昀哥儿的手,要不是顾忌着云飞还在早把他抱进怀里哄了。 云飞叹了口气,起身走过来摸了摸昀哥儿的头,“别哭了,叫小舅舅。” 陆憬瞪着云飞伸过来的那只手,到底是顾忌着昀哥儿没有拍下去。 谁知云飞摸完昀哥儿的头又转过来对着自己笑道:“还有你,也得叫我小舅舅。” 陆憬:礼貌微笑。 昀哥儿看两人笑着互瞪,终于露出些笑意。 屋里本还有些凝重的气氛就这么被云飞三言两句岔开,陆憬看昀哥儿眼里的泪意未消,显然还在为云飞的经历难过,便对云飞道:“后来呢,你那几个舅舅怎么样了?” 昀哥儿的眼神也转过去盯着云飞,云飞散漫道:“我去迁我娘的坟时他们跑出来让我给钱,不然不许迁,被我的家丁打断了腿,不知道熬没熬过来。” 陆憬看了眼昀哥儿,见他注意力被转移,没那么难过了,继续问道:“云家呢?” 云飞粲然一笑,“云家布庄倒了,一家人搬去一个小院子天天吵架,云元思快五十岁的人天天和他的姨娘鬼混,马上风走了,孙氏被气得一病不起,天天被儿媳妇搓磨。” 昀哥儿瞪大了眼睛,这走得也太不体面了。不过恶有恶报,为云飞不平的心思终于被冲淡许多。 见昀哥儿情绪恢复得差不多了,而且双方现如今已经十分坦诚,并没有什么别的问题了,陆憬便把话题转了回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继续聊合作的事?” 云飞点了点头,“没什么问题了,我给你们四成股,明年咱们拿下皇商,把姓苏的拉下来。” 苏家在前年终于抢到了皇商,云飞自是知道的,陆憬前几天在县里找人打听,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陆憬道:“我们只要三成就行,四成太多了。” 昀哥儿也道:“是啊小舅舅,布号的经营管理都是你一个人忙,我们哪能拿这么多?” 云飞被他这声小舅舅喊得舒坦,见两人诚心如此,便也不再多说,反正总不会亏了他们。 合作谈完,两人邀请云飞住下,现在有了云飞和昀哥儿的这层关系,两方明显亲近许多,云飞欣然应下,昀哥儿亲自带他去了客房。 没想到本来只是利益交换的合作,竟然意外为昀哥儿找到了一个亲人,两人多了一个亲密值得信任的盟友,目标又往前迈了一大步。 陆憬看了看天色,打算去一趟云堂酒楼找王掌柜,昨天拦路的那些人,他得尽快解决。 他让柳哥儿一会儿告诉昀哥儿一声自己的去向,便换上衣服出门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捋一下,云元思和云父云母同辈,云姣是云飞的堂姐,昀哥儿是云姣的儿子,所以云飞是昀哥儿的小舅舅。 第63章 床单 王掌柜看陆憬拎着份冰饮进来,笑道:“稀客啊,陆老板怎么今日有空来找我了?” 陆憬道:“王掌柜贵人多忘事,我前几日不是才来吃过饭?” 王掌柜笑骂:“行了,我知道你贵人事忙,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陆憬打了个眼色,王掌柜会意地引他去了雅间。 陆憬把手里的冰饮递给王掌柜,“余凉小铺的新品。” 王掌柜来了兴趣,接过来一看,果然是还没开始卖的新品,他尝了一口,表情都舒坦起来,夸道:“真不错,酸酸甜甜,十分开胃。” 以陆憬和王掌柜的关系,他也不多做寒暄,直接开口道:“昨日我回镇上时被一伙人拦路,扬言让我交出买冰的渠道。” 王掌柜把勺子放回竹筒杯,拧眉道:“他们可有伤人?” 陆憬谦虚道:“他们倒是想,但是我的身手不允许。” 王掌柜又气又想笑,陆憬现在像变了个人似的,又有人情味又会说嘴逗趣,哪还有之前刚认识他时的冷漠。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62节 陆憬不知道王掌柜的腹诽,继续补充道:“我见他们穿的都是统一制式的衣服,猜测是镇上哪家的护院。” “连遮掩都未曾做?连李家都不会这么行事。” 他见陆憬疑惑,解释道:“李家也是镇上生意铺得很大的人家,他家做生意只要能挣钱,什么不光彩的手段都能用上。” 他喃喃道:“但是他家也不做餐饮啊……” “你给我描述一下那些护院的衣服样式。” 陆憬便回忆着说给王掌柜听,他本来便是设计衣服的,细节也记得牢,听到一半王掌柜便笃定道:“这是周家的护院。” 他转而又有些惊讶,“可周员外不是这样的人啊,之前你也见过他家管家,就是和你买了一整头鹿的那个。周员外为人和气,也常做善事,不过……” “不过?” “不过他家二少爷倒是传出过一些不好的传闻,你说那些护院口称少爷,说不定便是这二少爷指使的了。” 陆憬冷笑一声,周二少爷…… 王掌柜看他这个架势怀疑他下一步就要去绑了周家少爷,当即拦道:“这事你还真不用出手,他必定是背着周员外做的,你只用把这件事告诉周员外,他自然会倒霉,你自己去做什么反而容易得罪周员外,有理变没理,你来镇上不久,不宜到处树敌。” 陆憬知道王掌柜是为自己好,若是周员外会管束儿子就再好不过,因此便点点头应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上次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没吃亏,他们也没有碰到他的底线,若是他们敢冲着昀哥儿…… 那就什么员外都不好使,他非把罪魁祸首打个半死,让他从此再也不敢打昀哥儿的主意,看到他们都要绕道走。 既然如此,陆憬便也没打算亲自上门兴师问罪,周管家是云堂酒楼的常客,他直接让王掌柜帮忙给周管家带个话,若能解决自是最好,不能他再想别的办法。 这件事暂时解决了,陆憬谢过王掌柜,又去了趟昀华斋。 他这几日在县里忙没来这边,今日一看仍然和以前一样热热闹闹井然有序,心里满意,他又去检查了绣衣房的出品,质量也没有下滑。 陆憬表扬了众人,又当场表示下午请客给伙计绣工们每人点一份余凉小铺的冰饮。 大伙儿都很高兴,他们虽然就在旁边,但是白天余凉小铺营业时他们在上工,下工后人家也已经早早打烊了,而且一份冰饮最便宜也要十五文,伙计们是不太舍得买的,大伙儿都很期待,终于能尝到镇上所有人都在夸的冰饮了,连干活都觉得更有劲。 沈夫郎问起陆憬何时出下一季的图册,陆憬这才想起,一转眼都六月了,是时候把出图册了,绣衣房拿到图册后要提前把样衣做出来,到时间再和图册一起推出。 陆憬应承了下旬之前会出来,沈夫郎点头,心里也有了数。 事情处理完,陆憬便去余凉小铺打了招呼,让伙计把昀华斋的那部分留出来,平日里余凉小铺是不会答应哪位客人给他留着这样的要求的,从不例外。 在旁边买冰饮的客人是来探亲的,在镇上亲戚家小住,每天不落地来买冰饮,之前也曾经要求伙计帮他留一份,却被拒绝了,他想着这是人家铺子的规矩,他也没多说。 因此他见伙计们笑着应了陆憬的要求,气道:“昨日我请你们帮忙留一碗蜜豆冰你们都说不行,怎地今日他让你们留十几碗却可以?” 伙计还没开口,后面的客人就笑道:“小公子是外地来的吧,这是陆老板,是隔壁昀华斋的掌柜。” 小公子还在疑惑昀华斋有什么时,另一位客人接过话道:“这余凉小铺是陆老板的夫郎开的,你说伙计听不听他的?” 小公子这才恍然大悟,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之前来时有一次见过伙计对着一个漂亮小哥儿叫老板,因此根本没往陆憬是老板这方面想,只以为伙计们看人下菜碟。 见他是外乡人,客人们排着队无聊,便又接着给他介绍,“你看旁边昀华斋的‘昀’字,便是陆夫郎的名字,两人的感情可好了,是这镇上有名的眷侣。” 还有个阿婶小声道:“现在大家都在传,吃了这余凉小铺的东西,说不定能沾沾陆夫郎的喜气,也找到一个像陆老板这么好的夫君呢。” 小公子没想到这后面竟有这么层意思,他也到了少年慕艾的年纪,光听两人的故事便觉得羡慕。 伙计笑着把他点的蜜豆冰递给他,他接过来塞了一大口到嘴里,脸上有些红,心里却默默许愿道:希望我也能找到一个这么好的如意郎君。 陆憬这会儿根本就不知道大伙儿的想象力这么丰富,竟然给昀哥儿的冰饮安上了这么一个好兆头,等他知道的时候,镇上已经开始传“成亲时去昀华斋定喜服,便能像陆老板陆夫郎一样夫妻恩爱了。” 陆憬哭笑不得,但是这样的好寓意其实更能促进他们的生意,他完全不介意众人在背后羡慕他和昀哥儿,越羡慕越好。 他不仅喜闻乐见,甚至还兴致勃勃地在背后推波助澜。 陆憬离开余凉小铺后便回了家,柳哥儿已经在上菜了,他跟陆憬说昀哥儿特意交代,今天是好日子,要庆祝一下,多做些好菜。 最近昀哥儿无聊,总是教他做菜,他本来做菜的味道便不错,但是只会做些家常菜,昀哥儿一番教导下来,他现在已经能做出一桌很精致的菜色了。 陆憬看桌上菜已经快要摆好,叫住了准备去叫人的陆诚,自己去了。 昀哥儿在书房里和云飞聊天,陆憬走进去,酸溜溜道:“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两人都抬头看来,陆憬这才发现,这么一看,两人的五官其实是有些微妙的相似之处的。 昀哥儿眼里都是开心,陆憬心里的熬的醋便熄火了,昀哥儿经历了这么多磨难,难得找到一个在乎自己的亲人,虽然这个亲人看起来有点碍眼,但是他能忍。 昀哥儿道:“我跟小舅舅说了,他马上就有小外孙啦。” 陆憬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你也知道,那你还去和柳哥儿抢灶屋的活做。” 他本来便没用力,敲完后没等昀哥儿伸手又帮他揉了揉。 昀哥儿嘀咕道:“知道了,我下次不去了,柳哥儿怎么又找你告状?” 陆憬好笑道:“那盘松酿黄肉一看摆盘就不是他的手法,你以为他不说就能瞒过我?” 昀哥儿没话了,闭嘴装乖,陆憬看他这样也拿他没办法。 一旁的云飞一脸没眼看的表情,但眼里却分明满是笑意,陆憬待昀哥儿这么好,他看了也觉得放心。 吃完饭,几人来到书房,陆憬把图纸拿给云飞,云飞看着图纸仔细琢磨,他白手起家,不是那些万事不管的二世祖,织机、纺车怎么用,甚至是内部构造他都仔细地学过,工坊染色的流程原理他也清清楚楚。 云飞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只需要这样改造就能增加织布效率,他不禁敬佩陆憬的脑子,很多东西知道后觉得简单又合理,但是最难的就是第一个打破常规思维想到这个解决方法的人。 陆憬被他夸了一通,也不见高兴,他道:“这也不是我想到的,是偶然看到的前人的智慧。” 云飞不置可否,若真的有这样的人,不可能整个大俞朝现在都还在用现在的织机和纺车。 看完纺织工具的图纸后,昀哥儿便开始口述云家的染色秘法,云飞凝神细听,等昀哥儿说完,他在心里默了一遍没有问题,便对昀哥儿点了点头。 想到这就是许多人趋之若鹜的染色秘法,他有些唏嘘,没想到自己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得到它。 昀哥儿说完后,陆憬又从旁补充了一些他对于现有染色技术的改良思路,云飞细听下来竟然也觉得可以一试,他不由得对陆憬道:“我现在觉得你更适合去开布号,不然你来烟云布号吧。” 陆憬笑道:“别,这些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你把我弄过去我也没别的用了。” 云飞就是这么一说,也不强求,他们现在利益相通,再加上昀哥儿的这层关系,若是陆憬有新的点子也不会瞒着他。 明年便要争皇商,时间紧迫,云飞急着回去安排,便没有多留,第二天就返程了。 昀哥儿眼里有些不舍,云飞伸手摸了下昀哥儿的头顶,笑着道:“那边安排妥当了我再来看你。” 昀哥儿乖乖点头,让他照顾好自己。 陆憬对云飞拱手道:“一路顺风。” 云飞挥了挥手,转身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转过街口昀哥儿才往回走,陆憬陪在他旁边,他怕昀哥儿难过,便岔开话题道:“昀哥儿要不要跟我去停云县看看?我们送布过去,可以慢慢走,在县里住一个晚上,顺便去牙行买人。” 云飞之前收到陆憬的信,便直接带了布匹过来,他亲自选的花色,陆憬看了也挑不出毛病,这些布匹分一些给镇上,其余的都要带去县里。 昀哥儿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感兴趣地抬起头,“我也可以去吗?” 陆憬笑道:“王大夫说满三个月胎就坐稳了,我们慢慢走,把马车给你铺得软软的,再放上冰块,好不好?” 昀哥儿笑得很开心,他就像终于能出门踏青的小孩一样,一会儿说要去买这个点心路上吃,一会儿说要去买那个点心给南琦带上。 陆憬被他闹得想笑,一把把忙得团团转的人拉进怀里,悄声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昀哥儿的脸侧瞬间就被染红了,两人自从他被查出有身孕就再也没有亲密过了,其实他也是想的,但是陆憬青天白日地说出这种话,他还是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陆憬一笑,把他抱进了卧房。 现在家中不是只有他们两人了,昀哥儿更不好意思发出声音,但是他们本来就很久没亲近,加上他现在不知怎么实在敏感,陆憬又坏心地一直碰他最受不了的地方,最后屋内还是断断续续地传来了昀哥儿的哭声。 柳哥儿本来是要去正厅打扫,他嫁过人,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动静,他轻手轻脚地离开,又拉住了要去找陆憬的小诚,在心里感慨两人的感情是真的好。 陆憬顾忌着昀哥儿的身体,克制地只要了一次,结束后昀哥儿软绵绵地靠在小塌上看陆憬换床单。 他有些羞愤,一边觉得柳哥儿一定知道了,就算之前不知道看到换下来的床单也一定知道了,一边又自暴自弃地想着反正这是自己人丢脸就丢脸吧,不想管了。 陆憬知道他脸皮薄,没再逗他,换了屋里的冰,又给他拿了本书让他靠在榻上看,他看着昀哥儿的发顶,笑着道:“我去给咱们昀哥儿买糕点去了,昀哥儿乖乖地在这里看书好不好?” 昀哥儿脸都红透了,隔壁家婶子哄她家五岁的孙子也这么哄,他胡乱点点头,只求陆憬快走,别在这里继续逗他了。 陆憬一笑,拿着换下的床单出去了。 昀哥儿拿着手里的书,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红晕更甚,过了好久才慢慢褪去。 他刚静下心来看了两页书,柳哥儿就来通传,说是门外有个少爷,带着礼物来赔礼道歉。 昀哥儿面上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让柳哥儿把他们请到正厅。 - 陆憬沿街去买昀哥儿平日里喜欢的零嘴,包括他提到的要给南琦带的吃食。 这些小摊贩都和陆憬混熟了,见到他就笑着打趣道:“陆老板又来给夫郎买零嘴,怎么今日没和夫郎一起?” 陆憬笑道:“被我惹生气了,买回去哄他。” 摊贩又是一阵打趣。 现在镇上已经有很多人认识陆憬了,大伙儿看着他大包小包地拎着吃食,便知道又是买给他家夫郎的,都说他家夫郎好福气。 晚饭时分,陆憬两只手都提得满满当当的回家了。 昀哥儿见陆憬连平日里不让他多吃的糕点都给他买了,心里的小别扭早就扔到了九霄云外,他高兴地左看右看,只是拥有了一桌零嘴,却开心得像拥有全世界一样。 昀哥儿高兴了一会儿又想起什么,对陆憬道,“对了,今天有个周少爷上门来赔礼道歉,我问他是什么事他也不说,只道了歉留下礼物就跑了。” “他家管家让我转告你,这件事是他家二少爷为了讨周员外欢心擅自做的,周员外已经罚过他了,让你放心,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同时也真诚地向你道歉……到底是什么事啊?” 陆憬一怔,没想到王掌柜动作这么快,而周家的动作更快,不过让他家少爷亲自来赔礼道歉,再加上管家的这番解释,也算是诚意十足了。 陆憬想着事情都已经解决了,而且看昀哥儿这样也瞒不住了,便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了昀哥儿。 陆憬已经尽量把当时的情景说得不那么凶残了,昀哥儿听完后还是一阵后怕,他拉着陆憬的手,气道:“他也太嚣张了,今天就该骂他两句的。” 陆憬正想附和,昀哥儿又转过来对着他,“还有你,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我,要是他真的不顾一切地对你出手,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昀哥儿像是想到了陆憬出事的画面,眼里瞬间就蓄了泪。 陆憬就是知道他会担心才瞒着他,没想到周家会上门赔罪,他叹口气,把昀哥儿搂进怀里。 “你还不相信我的身手吗?而且你看他们不是被我打服了吗,你不是说今天那个少爷像是避着什么一样吗,说明我的威慑还是有用的对吧?” 昀哥儿知道陆憬厉害,但是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不担心,他对陆憬道:“下次不许瞒着我了,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陆憬看着他眼睛红红的样子,哪还有不答应的。 昀哥儿道:“他们放下礼品就走了,我们要退回去吗?”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63节 陆憬道:“收了吧,不然周家以为我们不接受人家的道歉。” 昀哥儿点点头,两人聊了半天,饭菜都有些冷了,昀哥儿说将就吃,陆憬却坚持拿回去再热了一遍。 第二天,两人出发得有些晚,昀哥儿现在比之前嗜睡,陆憬也不叫他,等他睡醒才张罗着出发。 陆诚租了辆拉货的马车回来装布匹,陆憬则负责驾昀哥儿坐的马车,柳哥儿留在家里看家。 马车是前段时间陆憬画了图纸去木工坊里定做的,陆憬往里面铺了厚厚的被褥,坐可以减少很多颠簸带来的不适感。 车里装了柜子,里面被陆憬塞了满满的零嘴吃食,被褥前方还放了一大块冰,日晒下马车里的温度也很适宜。 马车本来便走得慢,走了一半陆憬还停下来让昀哥儿下车活动活动。 在这样面面俱到的照顾下,昀哥儿舒舒服服地到了县里,一点难受都没有。 两辆马车先后进了昀华斋后院,昀哥儿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库房门开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库房里来回走动着挑选布料。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南琦抬头看过来,一眼就看到了昀哥儿,他开心地跑出来,“昀哥儿,你怎么来了,路上有没有不舒服?” 昀哥儿把特意给南琦买的点心递给他:“一点都没有,我来看看你们,琦哥儿在这里还好吗?” 南琦笑道:“我们都很好,咱们铺子生意也好。” 两个小哥儿在一旁说话,陆憬让陆诚把布匹搬进库房,他径直去前面找周岩。 周岩三言两语跟他说了这两天铺子里的情况,先说了这两日的经营状况,又道:“前两天都有人来铺子里剽窃图册,不过因为之前的事,我专门培训过伙计,剽窃的人很快便被轰出去了。” 周岩顿了一下,“是万宁布庄的人。” 陆憬早有预料,并没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他平静道:“逮出来的伙计有奖赏吗?” 周岩点头,“赏了银钱,现在伙计们都摩拳擦掌地盯着呢,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陆憬笑着道:“干得漂亮,铺子里有你盯着我放心。” 周岩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个不明显的笑容,他平日里沉默寡言,但论起经商却很有想法,能看出他是真心喜欢做这件事的, 陆憬看前面一切正常,便到后院寻昀哥儿去了,他边走边想,万宁布庄果然是一脉相承地烂,剽窃这招不成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不知道他们这次又会有什么阴招。 第64章 栽赃 距离两人上次去县里已经过了十来天,陆憬这段时日一直在家里画下一季的图册,现在已经画好大概一半了。 他今天一早就去了县里,打算去铺子里看看最近的情况,顺便把图册给南琦捎去,图册全画完便有些晚了,他把这一半拿去南琦现在就能开始做样衣。 正值中午,太阳炙烤着地面,万里无云,连片刻的阴凉都不留。 昀哥儿热得一口气弄了两块冰放到屋里,靠在软塌上昏昏欲睡。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昀哥儿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听柳哥儿急道:“出事了夫郎!余凉小铺那边出事了!” - 余凉小铺可谓是这个夏天镇上最受欢迎的铺子了,因为炎热人们连出门逛街吃饭都不太乐意,因此镇上的铺子中午那会儿的生意都不太好。 余凉小铺却不一样,天气越热人们越贪那一口,门口经常排着队,余凉小铺还限量,每天卖完准备的量就不卖了,眼见着打烊一天比一天早。 这日正午,大伙儿吃完饭出来买冰饮吃。 大太阳下排队实在难熬,因此昀哥儿还想了个办法,他让陆诚去找木匠刻了木签,上面写了编号,来买冰饮的客人可以先领签子,然后散到阴凉处等着,伙计叫到号数再拿着木签上前去点单付钱还签子,方便又实用。 这个方法出来后还得到了众多客人的夸赞,引得镇上许多铺子纷纷效仿。 伙计刚把第一百三十四客人的冰饮做好递给他,正要喊第一百三十五号客人上前,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像是有人倒了下去。 伙计本不欲多事,那边却突然闹了起来。 “死人了,冰饮吃死人了!” 隐隐约约的吵闹声传到铺子里,伙计和掌柜的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门外等着的客人也都在伸着脖子看热闹,连伙计愣着没叫号都没人催了,掌柜的也坐不住了,起身出了铺子,往人群围着的地方走去。 离余凉小铺不远的街边有一棵大树,很多买冰饮的客人买完后喜欢到树下乘凉吃冰饮,此时树下的人群围了个圈,中间的空地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汉子。 汉子嘴角似是有血,身边还散着一杯冰饮。 竹筒杯倒在地上,杯子里是铺子里卖得极好的蜜豆冰,第一次来铺子不知道选什么的客人伙计都会推荐这款,现在用竹筒杯的客人也少了,镇上的熟客都会自己带着家里的陶碗。 汉子身上穿的是粗麻衣,看手上的痕迹,应当也是个经常做活的人,只是现在围观的众人已无暇关注这些,汉子胸口的起伏渐渐微弱,似是已经没了呼吸。 围观众人皆哗然,有人手里还拿着半碗冰饮,不知该不该继续吃,人群外忽然挤进来一个妇人,妇人看清中间躺着的汉子后便开始嚎啕大哭,“当家的!当家的你别吓我!” “当家的,我就去买个针线的功夫你怎么就这样了,你不是说你要在这里买碗冰饮尝尝吗?对了,冰饮……” 妇人满面癫狂,似乎这才看到散落在地上已经化了一地的蜜豆冰,她立即爆发出更凄惨的哭声:“冰饮吃死人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围观的众人许多是余凉小铺的熟客,看到这个情形眼里也有些惊疑,掌柜的便在这时走了过来,他看清现场的情况冷汗登时就下来了,这……这怎么还出人命了? 熟客们对着他道:“赵掌柜,你快看看这是怎么回事,真是吃你家的冰饮吃出问题的?” 妇人这才知道这人是冰饮铺子的掌柜,当即对着他怒道:“你家竟然卖有毒的冰饮毒死了我家当家的!” 赵掌柜结巴道:“不……许是别的原因呢?” 妇人见他推诿,怒气更甚,“好!既然你不认,那我们就去报官,让县太爷还我们一个公道!” 赵掌柜见她一言不合就要报官,眼前一黑,就想拦她,妇人却起身向着街口一招手,“大哥,这边。” 一个汉子驾着牛车过来,下车和妇人一起把地上的汉子搬上了车,驾着往镇外的方向去了。 掌柜的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几人走了,他在原地急得团团转,觉得自己的这份差事怕是要保不住了。 还是伙计机灵,赶紧跑去陆宅报信。 - 陆憬今天到镇上后便先把图册交给南琦,他临摹了两份,另一份昨日就已经交给沈夫郎了。 然后他才去和周岩了解这十来天里铺子的情况,周岩道:“那边自从上次找的专门来剽窃画册的几个人都被我们揪出来后,也没什么别的动作,不知道是不是在憋什么新招。” 陆憬跟周岩也透了个底,“没事,越云布号现在自顾不暇,帮不了他们,他们翻不出什么大的风浪,就是得提防着他们出阴招,晚上留意一点。” 周岩经历过之前那一场放火,自然知道。他让陆憬放心,自己也是习武之人,寻常的三五个毛贼他还不放在眼里。 说完这些,陆憬便去了后院慢慢翻看这段时间的账本。 过了正午最热的那段时间,昀华斋的客人也慢慢多了起来,铺子里的布被选走了很多,周岩正吩咐伙计去后院库房上货,门口似乎进来了什么人,铺子里倏然一静。 周岩转回身去看,竟是两个衙差进了铺子,他立马迎上前,不待他开口询问,衙差便道:“折溪镇的陆憬可在你们铺子?” 周岩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维持着沉稳,他拱手道:“正是我们陆老板,请问差爷找他何事?” 衙差道:“他牵扯到一桩命案,需要跟我们回衙门接受县太爷的询问。” 周岩心里一沉,让伙计去叫陆憬,他把衙差引到一旁,背着人给他俩分别塞了颗碎银子,小声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差爷能跟我说说吗?” 衙差颠了颠手里的碎银子,把大概情况跟周岩说了一遍。 周岩听到是余凉小铺出的事,心里的担心更甚,他连忙问道:“那你们差人去镇上找陆夫郎了吗?” 衙差收了钱,有问必答,“自是已经遣人去了。” 担忧成真,周岩心急如焚,昀哥儿还怀着身孕,哪经得住舟车劳顿,恰好此时陆憬被伙计叫了出来。 他面上还有些疑惑,周岩上前三言两语跟他说明了情况,陆憬脸色一沉,立即转身对两位衙差拱手道:“两位见谅,我夫郎怀有身孕,怕是经不起衙差骑马把他带过来的颠簸,不知能否网开一面,让我这位兄弟用马车接他过来。” 衙差刚收了钱,态度并不恶劣,两个衙差对视一眼,对陆憬道:“你去与县太爷禀明情况,县太爷仁慈,应当会答应的。” 陆憬心急如焚,生怕那些衙差伤到昀哥儿,听闻此言立马随着两个衙差出门,路上还催促两个衙差快些。 衙差:…… 就很迷惑,从没见过这么着急的嫌疑人。 铺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南琦也听到风声到前面来了,铺子里的客人都在窃窃私语。 周岩跟南琦大致说明了情况,让他看着铺子,自己去后院牵了马跟去衙门。 陆憬刚到公堂上便向县太爷禀明情况,县太爷一怔,没想到他开口不诉冤情却是关心自己夫郎,他点点头,准了这个请求,又让师爷拿了块牌子给陆憬,作为凭证,以防去找昀哥儿的衙差不信。 陆憬把令牌拿给堂外等着的周岩,轻声道:“拜托了。” 周岩郑重地点点头,转身出了衙门,骑上马疾驰出城。 公堂里,县太爷已经开始了对陆憬的审问。 “陆憬,折溪镇余凉小铺可是你与夫郎所开?” 陆憬扫了一眼旁边地上躺着的汉子和哭哭啼啼的妇女,点头道:“正是。” “这位村民吃了你家的冰饮吐血而死,你可知此事?” 陆憬摇头道:“不知,不过我敢保证,我们的冰饮都是干净的冰所做,铺子里的卫生情况也可以让大人您随时检验,绝对没有问题。” 旁边的妇人听闻陆憬此言,立刻怒骂道:“分明就是你们铺子的冰饮吃死了人,你还在这里狡辩!” 她转而哭着面向县太爷,“大人,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我一个弱女子,若是当家的没了我也没活路了啊……” 她呜呜地哭得伤心,县太爷见双方各执一词,便道:“既然如此,便让仵作上来验尸,看他究竟是因何而死。” 仵作很快便被传了上来,他跪在地上仔细查验,半晌后对着县太爷道:“禀大人,此人是因为中毒而死。” 他又对着妇人道:“他可是吃了什么?” 妇人道:“吃了这个。” 她竟是在那么慌乱伤心的情况下还记得把竹筒杯带走,此刻也作为证物递给了仵作。 看到妇人的动作,陆憬眼神一凝,准备得这么齐全…… 竹筒杯里原先的蜜豆冰撒了许多,现在里面只剩下浅浅一层,已经化成了水。 仵作接过来,从工具包里取出一根银针,往那层浅浅的蜜豆饮里一戳,等了一会儿拿出来,便看到银针尖端已经变成了黑色。 仵作道:“他生前吃的这份饮品确实有毒。” 堂外哗然,那妇人也似战胜一般对着陆憬道:“还不承认你家冰饮有毒?” 陆憬仍不相信会有人恶毒到真用一条人命来栽赃他,他对县太爷道:“大人,仵作并不能确认这人所中之毒就是杯里的毒,而且我们铺子的冰饮都是同一块冰同一锅蜜豆,怎么别人吃了没事这位客人吃了就出事了?我请求找位大夫协同仵作一起做一次细致的检查,看这位客人的死因和杯里的毒是不是同源。” 县太爷听了陆憬的话,也低头陷入了沉思,陆憬说得对,无冤无仇他做餐饮生意的何必毒死客人,若真是他铺子里的失误,为何只有这一个客人出事?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64节 仵作却当场反问道:“陆老板这是觉得我能力不足?” 那妇人也发疯一般冲上来想挠陆憬,却被衙差拦下。 场面僵持不下,堂外却突然传来一声,“我有证据!” 看热闹的人群分开,露出了昀哥儿、王大夫和陆诚的身影。 昀哥儿快步走上前,却被衙差挡在堂外,陆憬一愣,急忙上前想扶住他,陆憬扬声对县太爷道:“大人,这便是我夫郎。” 县太爷点了点头,衙差这才把几人放进来,陆憬见昀哥儿额头上全是汗水,知道他定是着急忙慌赶过来的。 他这么怕热,不知道这会儿他有多难受,陆憬想帮他捋捋额侧被汗水沾湿的头发,却顾忌着在公堂上忍了下来。 昀哥儿给了陆憬一个安抚的眼神,便要下跪禀明情况,县太爷已经知道他有身孕,免了他的跪礼,让他站着说明便是。 昀哥儿谢过县太爷,示意陆诚把手里的东西拿过来,他对县太爷道:“大人,这是我们铺子里蜜豆冰的原料:碎冰和蜜豆,所有卖出去的蜜豆冰都是从这两个大盒子里盛的;这是我们从出事的时候那些客人手里收回来的蜜豆冰,请您查验。” 县太爷当即示意仵作上前,仵作动作慢吞吞地取了根银针,往里面一一验过,银针依然光亮如初。 那妇人却似乎是慌了,大声哭道:“那我当家的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是自己下药害自己吗?” 昀哥儿道:“这是我们镇上医术最好的王大夫,不如让他看一看?” 不等妇人反驳昀哥儿又道:“若是你们觉得我们买通了大夫,我已派人去请县城和盛医馆的大夫了,估计一会儿就到。” 县太爷捋了捋胡子,道:“那便让这位王大夫先看看吧。” 王大夫蹲下仔细看了看那汉子的口鼻,又摸了气息,发现确实是没气了,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又试了试脉相,那妇人见王大夫如此,似乎有些紧张,想上前驱赶他,却被陆诚拦住。 王大夫收回手,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银针,往汉子身上快准狠地一扎,那妇人闹得更凶了,哭骂王大夫侮辱她丈夫尸身。 众人也不解王大夫这是干嘛,往死人身上扎针有什么用?县太爷正想出声询问,就见那本来已经死了的男人竟然咳了一声,好像要清醒过来一样,众人惶然后退,堂外还有人口中喊着“诈尸了!” 王大夫收起银针,起身道:“这位病人是吃了假死药,本身也并未中毒。” 第65章 大快人心 陆憬有些惊讶,假死药?这不是宫斗戏里面才能用到的高级手段吗? 县令也满脸惊讶,対王大夫道:“你细细说来。” 那妇人已经不敢说话了,掩不住惊慌地缩到了汉子身边,王大夫道:“他用的这种假死药是其实也是一种另类的毒药,虽然能短暂地造成假死的效果,之后也能用药或者戳刺穴位的方法唤醒,但其实対身体危害极大。” 他说到这里住了口,但是众人都明白了他的未竟之意,用了这药怕是没多久假死就要变真死了。 这还是他之前去四处游历时见过,是一位偶然结识的游医告诉他的,这种药效果鸡肋,并不常见,很多大夫甚至都没听说过。 陆憬也明白过来,这和之前自己认知的假死药不同,虽然也罕见,却远不如那种药金贵,这两人……怕不是被骗了。 果然,那妇人听到王大夫此言后脸上的惊慌变成了恐惧,她大喊道:“你胡说,他们说了这个药没有危害的,你胡说!” 她想扑上来掐王大夫,却被县令使眼色让衙差拦住。 王大夫怜悯地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汉子,退到了昀哥儿身旁。 事情到现在已经很明朗了,县令瞟了一眼仵作,仵作垂下头去,细看他的额上还有冷汗。 那汉子慢慢苏醒过来,他爬起身来,正想问媳妇儿顺不顺利拿没拿到钱,就发现自己周围似乎有很多人,他满脸茫然的左右看看,突然対上了县令威严的目光,汉子浑身一哆嗦,倏地瘫软下去。 县令没有管他,直接向妇人问道:“你们夫妻俩用假死药栽赃陷害,是为何故?” 那妇人还沉浸在假死药有毒的惊恐中,听闻县令问话她也没有反应,只嘴里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师爷大喝一声:“周氏!县令在问你话。” 妇女宛如大梦初醒,崩溃地趴跪在地上痛哭出声:“县令,不是我们想害人啊,是有人指使我们,他们还告诉我们假死药没有任何害处,他们害了我家当家啊,求求县令给我们做主。” 那汉子本还在转着眼珠想主意,听到妇人的话却是脸色骤变,他一把提起妇人的后领失声问道:“你说什么?假死药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不是用狗试过没有问题的吗?你说啊!” 汉子大力地摇晃她,妇人却摇头直哭,得不到回答的汉子越来越焦躁,竟然用力甩了妇人一巴掌,怒道:“哭哭哭,你不会说话是不是?” 妇人被他那一巴掌的力道打得倒在地上,差点撞到昀哥儿,昀哥儿吓了一跳,陆憬赶紧把他挡到身后。 衙差也听命上前制住了男人,混乱的情况才平息下来,师爷喝道:“扰乱公堂,罪加一等!” 汉子立马怂了,不住磕头求饶,县令却不看他,只盯着心态已然崩溃的妇人,厉声道:“周氏,指使你的人是谁?指使你们的内容又是什么?还不快如实招来!” 周氏已然无心抵抗,她哭道:“我不知道他是谁,他找上我们,让我们去折溪镇的余凉小铺买冰饮吃,先把毒药下到冰饮里面,然后再吃假死药假装中毒而死,最后到公堂上状告余凉小铺的东家。” 陆憬和昀哥儿対视一眼,他俩虽然遭人红眼,但也不至于和谁结仇至此,实在想不到谁能弄到这种罕见的毒药去陷害他们。 周氏不知道対方是谁,线索便算是断在这了,堂外看热闹的人都窃窃私语,不知道县令接下来打算怎么断案。 县令却施施然地対着师爷点了点头,师爷出了公堂往衙门口走过去,众人回头一看,才发现县衙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了,现在还有几个人在门口和衙差交涉似乎是想出去。 师爷让衙差把那几个人带过来,县令対妇人道:“你来认认,去找你的人是否是这几人里面的。” 原来在王大夫把汉子治活的时候县令便下令让人把县衙大门给关上了,这种用人命去栽赃的手段都用上了,如此深仇大恨,主使者说不定便在堂外看着断案。 县令只是按照常理推测,陆憬和昀哥儿却是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两人心里都有了微妙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妇人便伸手指向了遮遮掩掩的李渊,嗓音宛如破锣,“就是他!大人,就是他!” 她指认完后便用尽全力扑过去,“你不是说假死药没毒吗?你这个贱人!” 李渊躲闪不及,被她在脸上挠了一道,但他也顾不得了,他脸色煞白,拼命想着怎么样才能脱身。 他本来觉得今天的计策十拿九稳,才想过来看看陆憬昀哥儿倒霉的样子。 毕竟有假死药这种闻所未闻的东西,他为求稳妥还去医馆里问过,明明大夫们都说没听过,谁知道他们找的大夫竟然能识别出来! 他看汉子有了气息,见势不対想走,却被拦在了门口。 县令挥挥手,衙差便把李渊单独押进了公堂。 师爷问道:“堂下何人,报上姓名。” 李渊结巴道:“在下……在下折溪镇清溪村人氏,是海晏五年的童生,名叫李渊。” 县令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是个读书人,他不禁皱起眉头,厉声道:“周氏控诉你指使他们夫妻栽赃陷害余凉小铺,你可承认?” 李渊道:“冤枉啊大人,我从没做过这种事,大人明察啊。” 他满脸心虚,口中却一直喊冤,县令本是爱才之人,见他一个读书人堕落至此只觉得失望透顶,他対衙差道:“搜身。” 衙差立即上前,不顾李渊的反抗把他身上都搜了一遍,最后从他袖袋中搜出了一个药瓶和一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 县令示意衙差把药瓶交给王大夫,王大夫打开药瓶,里面只有一丸药,王大夫倒出来闻了闻便道:“正是假死药的解药。” 李渊脸色灰败,他本来是要等这边事情结束后去付给这対夫妻剩余的银子和解药的,谁知竟然会出这样的变故,他竟是自己把证据送到了公堂上。 县令一拍惊堂木,“李渊,人证物证俱在,还不快从实招来!” 李渊被吓得一抖,再也绷不住,什么都招了。 李渊所在的万宁布庄自从昀华斋开门后生意便差了许多,掌柜的找人去剽窃画册想复制他们的成功之路,却不想昀华斋的人这么敏锐,派去的人都被识破赶了出来。 掌柜的整天看着账册发火,李渊作为账房也怕万宁布庄倒闭丢了差事,便也想办法帮掌柜的排忧解难。 他那日在柳叶街看到陆憬后,便抽了个时间回折溪镇打听情况,他这才知道陆憬竟然几个月前就在折溪镇开了铺子,还卖得极好,而昀哥儿也在上个月开了个卖冰饮的余凉小铺,很受欢迎。 他嫉妒得眼睛都要滴血,却也想到了一个恶毒的主意。 既然昀哥儿开了冰饮铺子,那么要是有人在冰饮铺子吃出了问题……看他们冰饮铺子还开不开得下去,到时候再找人传播一下谣言,陆憬和昀哥儿夫夫一体,昀华斋的名誉也会受影响。 有讲究的人家在乎这些,便不会去昀华斋了。 李渊回到县里就把这个想法跟刘掌柜说了,刘掌柜沉吟了下,没说什么,只说自己要考虑考虑。 不久后刘掌柜便拿了假死药给他,跟他说要做就做绝,闹出人命才能把陆憬两人打到泥里去,不然小打小闹影响不到他的根基。 之后又拿了几张银票给他,并许诺他这件事若做成了便给他涨月钱,李渊自己本来就想整陆憬两人,自是连忙答应了下来。 这两夫妻是停云县附近赵家村的,平时就小偷小摸,结果胆子越来越大,竟然去偷人家的救命钱,被发现后村民们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族长便把他们一家赶出了村。 万宁布庄的伙计正好是赵家村的,在铺子里闲聊时说起了这俩人,李渊心中一动,萌生了找这俩人办事的想法,这俩人既然已经被赶出村了,办完事拿了钱假死离开停云县正好。 他找到两人,一说有六十两银子这两人便想也不想地答应了。 至于那假死药,两人还让他当面给狗试了一次,他拿到的假死药有多,便也顺从他们的意思试了,毕竟他自己也没见过,心里有些好奇。 结果证实了假死药确实没问题,两人便欣喜若狂地答应了。 他甚至还去买通了仵作,仵作本来就是没什么油水的差事,只是撒个谎便能拿十两银子,仵作没犹豫多久便答应了。 他自以为这个计划天衣无缝,余凉小铺根本没有办法证明冰饮里的毒不是自己下的,而那条因为冰饮而丢的人命却是实实在在的,一想到他们会被判刑甚至被杖责,他就觉得快意,直接来了公堂外看热闹。 李渊不是蠢人,他在招认的时候自然不会全说实话,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他只说所有的行动都是受刘掌柜指使。 县令听完他的招认,立刻让衙差去万宁布庄把刘掌柜请来。 刘掌柜本来正在乐呵呵地等着好消息,这件事已经不只是他为了自保做的了,陆憬不知怎么竟然惹到了东家,连东家都出了手发了话,还给了假死药,他就不信陆憬还能翻身。 没想到他等来等去,等到了衙差上门。 他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塞了银子给衙差想探听消息,衙差却不接,之前接周岩的银子是因为陆憬只是被传去询问,而现在这位刘掌柜身上的嫌疑极大,他们看了审讯心里都清楚,他若是私自透露,被县令知道肯定会被问责。 到了公堂,刘掌柜看到李渊瘫软在地上心里就凉了一截,但他还是强作镇定,李渊并没有他直接参与此事的证据,他把这事全推给李渊就行。 县令见人已带到,便直接发问:“刘掌柜,李渊可是你们万宁布庄的账房先生?” 刘掌柜点头应道:“正是,可是他犯了事?那可与我们铺子没有关系啊,他是他,我们铺子最是遵纪守法,请大人明察。” 李渊不可置信地看着刘掌柜,似是不相信他竟然这么果断地就把自己推出来当替罪羊。 刘掌柜还转过身满脸严肃地対他道:“李账房,你既然做下丑事,那我们的契书便作废了,以后你和我们布庄没有瓜葛。” 县令道:“这么说,你不知道李渊做的事?” 刘掌柜满脸正义地点点头。 “可李渊为何要费尽心思地対付万宁布庄的竞争対手呢?而且他区区一个账房,他怎么有这么多银钱去收买人,更别提这假死药,他又是从何处得来的呢?刘掌柜,你觉得呢?” 刘掌柜道:“这我便不清楚了,他费尽心思去対付昀华斋,许是想讨好我吧,至于别的我却是不清楚的。” 说话间有另一队衙差回来复命,领头的人手里拿着几封书信,看起来再熟悉不过,刘掌柜失声道:“你们!你们……” 李渊狞笑道:“想不到吧,我都知道,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 领头人把书信呈递给县令,他们奉令去刘家搜查,在书房找到了这几封信,县令展开一看,从刘掌柜向东家禀明情况到东家给他们提供假死药都在信上写得清清楚楚。 县令合上书信,厉声道:“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65节 案情明朗,最终两夫妻被各打二十大板,李渊被夺取功名,打了四十大板,而身为主谋的刘掌柜,由于可能主观上存在故意害人性命的可能,先下狱,等审问过他的主家后再一起定夺。 而县衙里的仵作,自是也夺了仵作身份,为了十两银子,他从此再也不能吃县衙的公家饭了。 陆憬和昀哥儿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走向,现在看来,他们已经被刘掌柜背后的东家盯上了,或许是因为之前他们把折溪镇的万宁布庄弄倒了这件事,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知道了他们和烟云布号合作…… 但是两人都觉得最后万宁布庄的主家肯定不会有事,刘掌柜找不到替罪羊,但他的主家经营了这么多年,绝不可能因为这件事被牵连。 不管如何,县里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几人走出衙门,先回了昀华斋。 陆憬之前拜托了周岩回镇上接人,怕他回来错过,便让陆诚在县衙门口等他。 南琦看到陆憬和昀哥儿完好无损地回来,这才松了口气,周岩还没回来,他看了一眼便又去了前面铺子,打算等打烊后再细问。 陆憬対昀哥儿道:“辛苦昀哥儿了,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不等昀哥儿回答他又转向王大夫,“王大夫,劳您帮他诊诊脉。” 昀哥儿想说自己没事,王大夫已经笑呵呵地取出了脉枕,他便也乖乖把手搭上去。 王大夫诊了半晌才收回手,対两人笑道:“没事,好着呢。”一看昀哥儿这样就是被精心照顾着的,状态好得不能再好。 陆憬松了口气,这才来得及问昀哥儿镇上发生的事。 昀哥儿道:“我在家中午睡,收到伙计报信说铺子里出了事,马上就去了那边,我到的时候很多客人还围在那里没走,他们手里的蜜豆冰也不敢吃了,我便花钱买了回来,再加上听伙计的描述,这两个人的行为实在奇怪,还有那个车夫,就像是计划好等在那里的,以防万一,我便把王大夫叫上了,我让陆诚去租了马,赶咱们家的马车来的。” 这次能这么快脱险最主要的便是王大夫的这一手银针治假死,陆憬认真地感谢了王大夫,心里更坚定了要让昀哥儿留在镇上生产的决心,王大夫的医术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厉害,有王大夫在,昀哥儿生产也能多几分保障。 - 县令因为两次万宁布庄陷害竞争対手的事,都牵扯了人命,性质恶劣,下令停云县内不许万宁布庄开店。 万宁布庄在停云县彻底臭名昭著,甚至这里的事通过行商的口中传到了别的地方,万宁布庄的名声渐渐差了起来。 云飞从给昀华斋送布的商队口中听说了这件事,先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安抚自家小外甥,转头立即加大了対越云布号的针対。 不久,越云布号便撑不下去了,主事人开始变卖布号,云飞找了人转手便把布号之下的工坊买下,自此,浣州的布料市场彻底被云飞掌控。 云飞下令不许布商向万宁布庄供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万宁布庄盘桓于浣州作恶多年,终于被做的恶报应到自己身上,轰然倒闭。 - 昀哥儿把手里的信放到一旁,提笔给云飞回信。 陆憬在一边一言难尽地看着那封信,不明白云飞这么正常的一个人怎么能写出这么恶心的语句。 让一个不熟悉的人来看,都会觉得这封信是写给五岁小孩儿的。 不过昀哥儿却很开心,他认真地谢谢了云飞,又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自己的近况,哪里都好,让他不用担心,末尾又让他照顾好自己,不要太过劳累。 陆憬心里咕嘟嘟冒着酸水,昀哥儿写完后抬头看向陆憬:“阿憬,你有没有什么要対小舅舅说的?” 陆憬看着昀哥儿眼里开心的神色,再多的不满也烟消云散了,他笑道:“没有,昀哥儿帮我带一句好就行。” 昀哥儿点点头,在末尾认真地加上了。 陆憬看他这样只觉得心软成一团,等昀哥儿放下笔,他便一把抱起昀哥儿,往内室的小榻去了。 屏风后传来细碎的声响。 “……不是说要去找大壮哥说种植果树的事?” “明天再说,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之后便是暧昧的低吟和细碎的喘息。 微风吹过书桌上的信纸,最后一句赫然写着:阿憬也希望小舅舅一切安好。 -------------------- 作者有话要说: 陆憬双标日常:我可以把老婆当成五岁的宝宝哄,别人不行。 云飞:你看我理你吗? 第66章 终成眷属 八月的天气已经凉爽起来,早晚甚至已经有了凉意。 昀哥儿前一天晚上就叮嘱陆憬,让他卯时末一定要叫自己起床,陆憬看着抱着被子睡得香甜的人,无奈地又叫了一声。 他语气温柔,声音也不高,昀哥儿自然毫无反应。 陆憬叹了口气,不把他叫起来怕是待会儿真要和自己闹,他打量昀哥儿半晌,忽地一笑。 昀哥儿睡梦中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骚扰自己,脸上痒痒的,他伸手想赶跑扰他睡眠的东西,却被握住了手。 他不堪其扰地睁开眼睛,却対上了陆憬温柔的笑眼。 陆憬看他神色懵懵地显然还没清醒过来,又低下头继续啄吻,他毫无目的性,这里亲亲,那里蹭蹭。 昀哥儿眼里的迷蒙渐渐散去,这才发现打扰自己睡眠的罪魁祸首就是陆憬,他伸手想推开陆憬的脸,却发现手还被攥在陆憬手里。 昀哥儿被他弄得痒痒,笑出声来,“阿憬,别闹了。” 陆憬知道他这是醒了,寻到他的嘴唇,探进去索了个吻。 亲完后他抬起身来,先发制人道:“昀哥儿真是懒猪,怎么都叫不醒。” 昀哥儿被他亲得胸口微微起伏,听到他的话还反应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今天的正事。 他顾不上反驳陆憬,一下翻起身来,就要往床下走,“都怪你叫我叫晚了,都已经辰时了。” 陆憬护住他,也不和他争辩,顺从地应道:“対,都怪我。” 昀哥儿不理他,飞快地洗漱完,便打算往隔壁去。 周岩上个月和南琦定的亲,两人选了这个月的好日子,打算买座宅子成亲。 两人虽然当时都在停云县,但是他们在县里可能也待不了多久,在县里买宅子没有意义。 他们也知道之后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定居下来,但还是打算买一座宅子,有宅子、有対方,那便是他们新的家,是他们新扎的根。 折溪镇是他们重新开始的地方,対他们而言意义非凡,而且昀哥儿和陆憬就长居在镇上,正好陆憬他们旁边的宅子也在出售,两人便用手中的第一笔分红买了这座宅子。 设计修葺加上打扫,上月底便完工了。 今天是两人大喜的日子,昀哥儿作为南琦唯一的好朋友,早就说好了要给他送嫁。 昀哥儿身形瘦弱,虽然陆憬一直精心地养着,他自己胃口也好,但是整个人看起来却没有什么变化。 快五个月的身孕,衣服一罩却连肚子的凸起都不是很明显,好在王大夫诊脉时都说很健康,保持这样到时候也好生产,陆憬这才放下心来。 这会儿看他风风火火地要走,陆憬赶紧端了一盘柳哥儿做的早点在手里,送他到宅子门口才停住了脚步,把早点递给他,“记得吃早饭,注意你的身体,去吧。” 陆憬待会儿还要和周岩一起迎亲,现在也不方便进去。 昀哥儿乖乖点点头,端着盘子快步进去了。 正屋里,全福人已经到了,正在给南琦梳头,昀哥儿笑着跟南琦打招呼,把手里端的早点放到桌上,他自己拿了一个点心吃着,又给南琦递了一个。 全福人本来下意识想劝,又想到新郎官之前的叮嘱,把话咽了回去。 昀哥儿看着南琦的身上的喜服,这是通过昀华斋的一款夏衣变化而来的,是南琦自己设计自己缝制的,非常好看,南琦本来制衣裁衣就厉害,脑子也灵活,陆憬从他的设计中看出了他的潜力,已经建议他可以试着做一下设计了。 昀哥儿看全福人已经把南琦打扮妥当,便走上前去细看。 南琦本来便好看,这段时间养得好更是容光焕发,整个人水灵又鲜活,是极为讨人喜欢的模样。 昀哥儿上下端详了一下,拿出了他准备的礼物,是一条金手链,上面镶了红色的水精,和南琦今天的装扮再相配不过。 南琦满眼喜欢地接过来,全福人手脚麻利地给他戴上了,嘴里不住地夸赞。 南琦喜爱地摸了摸,又转头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他今日也不像以往那样活泼跳脱了,打扮完后便捏着手坐在床边,眼里有些紧张。 他终究只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父母不在身边,遇到这种人生大事怎么会不紧张呢? 昀哥儿比他大些,便自觉把他当弟弟照顾,他拉起南琦的手,宽慰道:“别紧张,周大哥这么喜欢你,一定会対你很好的,假如他真敢対你不好,我让你陆大哥揍他。” 南琦被他逗笑,身体的紧绷也散去些许。 昀哥儿又神神秘秘地凑近他耳边,“我昨天给你的东西你看了吗?” 南琦没有长辈,昀哥儿自觉承担起了长辈的职责,把之前成亲时觉得需要知道的东西全教给他了,甚至还把之前赵婶子给自己的小册子悄悄拿给了南琦。 南琦一下便想起了他说的是什么,从脸红到了脖子根,他呐呐地点点头,突然觉得更紧张了。 不多时,门外鞭炮声响,迎亲的人来了。 南琦这边没有设置什么阻碍,周岩一路长驱直入来到正屋。 他今天也穿了一身南琦设计的新郎袍,他和陆憬差不多高,长相不是像陆憬那样的温和俊朗,而是另一种硬朗锋利的好看。 他平日里沉默寡言看上去便觉得不好接近,穿上大红色的新郎袍却显得温和了一些,他站在门边注视南琦良久,才沉声道:“琦哥儿,我来娶你了。” 南琦想到了提亲那天。 他本来表面平静内心十分紧张地等着走个过场自己同意便是,结果媒婆一开口说的却是周岩要入赘。 他当时便愣住了,连旁边陪着他的昀哥儿夫夫都没想到,周岩居然不声不响地做了这样的决定。 南琦回过神来眼泪便掉了下来,他的父母一直希望给他招婿,那时候他家家资丰厚,多少人趋之若鹜,而周岩却在那时选择了默默守护他,连心意都不曾让他知晓。 现在他家破人亡,什么都没有,周岩却仍然记住他父母的意愿,心甘情愿地做了这件事。 他之前还怀疑周岩対他的感情是否是恩情,那是他便知道了,他不该玷污周岩対他的一片真心。 过往种种涌上心头,南琦忍住喉间的哽咽,红着眼睛把手搭到了周岩伸出的手上。 两人的情况和陆憬昀哥儿很像,周岩便也接上南琦绕了折溪镇一圈。 镇上有喜事,众人都在路边看热闹,周岩只在余凉小铺刚开业的时候做过一段时间的掌柜,许多人都不认识他。 陡然在镇上看到这么个俊俏郎君,很多小娘子小哥儿都红了脸,只可惜初见就是别人成亲当日,怀春的小心思还没冒出来就被喜庆的唢呐声搅散了。 大伙儿都在互相打听这人是谁,打听了一圈最后才知道竟然是昀华斋南琦小哥儿的夫君。 有人嘀咕道:“乖乖,好夫婿怎么都在昀华斋。” 众人记在心里,这下更相信去昀华斋定喜服能沾喜气了。 当然也有很多人讨论周岩的喜服,得知是昀华斋做出来的心里却有果然如此的感觉,不知不觉,很多人都已经有了昀华斋的成衣和质量上乘划等号的认知了。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66节 绕了一圈后回去拜堂,看热闹的人这才发现宅子的牌匾写的是南宅,众人心里嘀咕,难道这汉子和南琦一样也姓南? 不过大伙儿和主人家不认识,也不会硬凑进去,看了一会儿热闹便散了。 南宅的正厅里人并不多,大部分都是昀华斋的伙计和绣娘绣工,今日昀华斋特意放假,让大伙儿好来祝贺。 周岩之前在镖局虽然也认识了一些人,但是自从上次那件事后都断了联系,他心里清楚那些不是值得相交之人,也不多在意,自然也不会请他们来喝喜酒。 人虽然少,但都是年轻人,气氛也很好。 正厅里的主位上摆的是牌位,周岩不知道父母是谁,所以只摆了两个牌位,正是南琦父母的牌位。 陆憬这会儿才得以来到昀哥儿身边,拉着昀哥儿的手和他一起看着两人拜堂。 全福人高声祝诵,两人在朋友和父母的见证下,正式结为夫夫。 拜完堂,琦哥儿被送进了洞房,周岩留在外面招呼客人,他平日里便沉默寡言,伙计们都不敢灌他酒,还是他主动敬大家,陆憬看他大口大口地喝酒,知道他是真的高兴,却还是赶紧上去拦了,大喜之日,喝醉了可怎么行? 客人不多,就在正厅和院子里摆了两桌,是直接订的云堂酒楼的酒楼,味道很不错,众人说笑着吃吃喝喝,昀哥儿也把南琦那份给他送进去了。 吃完席后众人便散了,陆憬和昀哥儿最后给两人送上祝福,也踩着傍晚的霞光走了。 周岩之前喝得有些猛,走路的步子并不那么稳,他进屋后踉跄了一下,看着盖着喜帕坐在喜床上的南琦,竟一时有些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他日思夜想的梦。 他慢慢走过去,却停在两步之外不敢上前,他那么喜欢的小少爷,就坐在那里等着他靠近,他怕一碰上去梦便醒了。 南琦透过喜帕底下的缝隙看到他慢慢靠近,心里也跟着提了起来,等他停住迟迟未动时,南琦没忍住疑惑地出声:“大……周岩?” 周岩愣了一下,如梦初醒,连忙低声应道:“我在。” 他终于确认了这不是他的梦境,他拿起喜秤挑起红盖头,便看到朝思暮想的人穿着红嫁衣抬头羞怯含情地看着自己。 他远远望着的月亮终于落入了他的怀中。 南琦以为周岩会永远听他的话,却没想到他喊停喊得嗓子都哑了,周岩却只是默不作声地凑上前来亲他,身下的动作却丝毫未停。 第二天,南琦一半是羞一半是恼,不想跟周岩说话。 周岩极其自然地伺候他穿衣洗漱,最后连米粥都要亲自喂他时,南琦终于绷不住自己接了过来,不继续闹了。 周岩满眼温柔地看着他,南琦看起来娇纵任性,其实最是心软,自己还没怎么被折腾他便先心软了,让他怎么放在心尖疼都觉得不够。 吃过粥,两人一起去了隔壁陆宅。 南琦和周岩即将离开镇上去浣州府城开铺子,他们要一起商量具体的细节。 周岩伸手握住了南琦的手,南琦斜眼看了看他,他却连表情都不变一下,南琦愤愤地腹诽:内敛真是自己対周岩最大的误解。 陆憬和昀哥儿也刚吃完早饭,看到两人携手而来,先是対两人道了恭喜,才一起去了书房。 两人即将去浣州府城,苏家的摊子铺得大,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和苏家有交集,陆憬和昀哥儿商量后打算把昀哥儿的身世告诉两人,免得到时候通信不便发生什么事不能及时做出应対。 两人虽然也觉得昀哥儿应当是有故事的,却都没想到背后的故事这么复杂而残忍,南琦的表情像是立即能冲上去咬下苏玉泉一块肉来,他愤愤道:“昀哥儿你放心,我们一定把昀华斋做大做好,到时候谁都不敢来欺负你。” 周岩也表态道:“正是,我们会小心他们的,有消息也会及时传回来。” 昀哥儿心里温暖,対两人笑道:“那我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啦。” 几人又一起商量了细节,周岩这次会带着两个自己人去,到时候培养出来做掌柜,等浣州府城的铺子步入正轨后,他们便立刻去下一个地方。 他们知道昀哥儿的身世后便觉得时间更为紧迫,他们需要更快的扩张速度。 第67章 来信 三日后,南琦和周岩收拾好包裹离开了折溪镇,陆憬和昀哥儿站在门口看着马车消失在巷口,才转身回去。 陆憬要去找村长说种植果树的事,他上个月便已经跟吴大壮通过气了,村长他们考虑之后还是决定相信陆憬,种植试试,陆憬便说好为他们提供果苗。 村里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路上遇到的人都会热情地和陆憬打招呼,陆憬现在的地位已经今非昔比,他们也不像从前那样随意了。 只有村长家还是像从前那样的态度,赵婶子见了陆憬赶紧招呼他进屋坐,村长被请走处理分家的事了,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 赵婶子把家里的瓜子点心都端上来,又给陆憬泡了热茶,这才坐下,跟陆憬说起了村里的八卦。 之前万宁布庄陷害余凉小铺的案子中,李渊之前被打了板子夺了功名,他的东家万宁布庄也倒了,在停云县呆不下去,雇人把自己拉回了村。 他自然是不会跟别人说着自己遭遇了什么的,柳溪来探望时他也只蹙眉闭目装可怜,他知道他现在只能扒着柳家了,便只说自己不小心惹到地痞流氓被打了,柳溪看他这样自然心疼,又央了王金梅拿钱给他请大夫看病。 李渊之前没考上秀才王金梅便十分不满,但是一次能考上的本来就少,她也能安慰自己再等等看。 他上次回来说在停云县找到了差事她还颇感欣慰,觉得他总算不是只知道读书,谁知他一去之后就是好几个月不回来,她本来心里还在犯嘀咕,现在人是回来了,却是这幅模样。 王金梅虽然对他有诸多不满,但是也不会真的放任不管,怎么说他也和柳溪定了亲,而李渊也像是学乖了一样,对她十分恭敬顺从。 可李渊不说,这件事却并不会这样过去。 万宁布庄的事闹得很大,折溪镇的很多人都听说了,村里的人虽然只是偶尔去镇上赶集买东西,也总有巧合听说这件事的时候。 先是一个人知道,第二天便传得到处都是了,这天王金梅去村口大树下时,本来聊得很热闹的人们骤然安静了下来,看她的眼神也不太对。 自从王金梅之前因为柳烟的事说过几次陆憬和昀哥儿的坏话后,村里的一些人看她的眼神就不对了,她并不放在心上,不与这些人来往便是。 可今天那几个平日里和她交好的人也在躲避她的眼神,她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她一屁股坐到和她关系最好的王大娘身边,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这样看我?” 王大娘有些为难,不知道怎么和她说。 王金梅看她这样有些着急,正要追问,平日里和她不对付的人抬高声音开口道:“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考上童生还能被夺了功名的,真是开了眼啊!” 王金梅见她边说边用眼风瞟着自己,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惊慌。 那边已经有人接上话了,“可不是?之前还说马上就要考上秀才,结果可倒好,秀才没考上,连童生都没了。” 另一人啐道:“活该!做出那种事来,心黑透了。” 王金梅根本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但是她们一口一个童生,村里就李渊一个童生,柳渊又正好前几天被人打了回村,她听着众人的哑谜,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她一把抓住想溜走的王大娘,“是不是李渊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王大娘看着她难看的脸色,犹豫着把她听来的事全说了。 王金梅听到李渊被夺了功名打了板子时就已经目眦欲裂,好个李渊,竟是被县太爷打的板子,他竟还好意思伪装成被流氓地痞打的骗他家溪哥儿心疼,让她家给他出医药费! 怕是知道自己不成了便想吊着柳家,想都别想! 她霍然站起身,不顾那些人的冷嘲热讽往李家走去,这亲必须退了,她家这些年花了这么多银子,竟养出这么个东西来。 同时她心里也又羡又恨,陆憬竟是这么出息了,铺子都开到了县里。 要是当时她家再早点下手,或者是第一次说亲不成后再想想别的办法,现在那一切不都是她家的了?哪还轮得到昀哥儿那个贱人。 可怜他家烟姐儿自那之后便有些郁郁寡欢的,她给烟姐儿选的亲事她都看不上,也不知道该怎么是好,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等李渊考上秀才之后让他介绍些同窗给烟姐儿,结果……想到这里她更生气了,步伐也加快了几分。 李渊正在喝着柳溪亲手给他煮的肉粥,柳溪心疼他,自己淘钱给他买的肉,李渊这几天对他温柔又体贴,他高兴坏了,整日里往李家跑,对李渊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 王金梅进屋时看到的便是这个画面,不用说便知道肉粥是谁做的,她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便道:“好你个李渊,明明是被县太爷夺了功名打了板子却告诉我们你是被流氓地痞打的,骗得我家溪哥儿围着你团团转,天天贴补你,还想扒着我家不放?做梦去吧你,马上给我退亲!” 柳溪一怔,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便听到了阿娘说要退亲,他下意识道:“阿娘我不退亲。”表哥都说了等他好了便娶他,他也应了的。 李渊也苍白着脸色道:“姨母,我针对陆憬也是想为了给表妹出口气,我是被陷害的……” 王金菊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她显然是知道真相的,眼神有些闪烁,却还是陪着笑脸顺着李渊的话往下说,直把李渊陷害陆憬的行为说成了正义凛然地为了柳烟出气。 王金梅像是现在才认识这个妹妹一样看着王金菊,原来她掏心掏肺地对人家,人家转过脸来就能为了自己儿子给她家挖坑。 那正好,一起断了算了,免得她还念着这姐妹亲情。 王金梅冷眼看着两人表演完,一把拉起柳溪,不顾他的哭闹把他拽回家了。 之后便是两家人的扯皮了,李渊彻底不要脸了,只想黏着柳家多扒拉些好处。 他的伤还没好,他家现在也没有进项,他丢了功名以后也不好找差事,扒着柳家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因此他一直不同意退亲,他想着柳溪这么喜欢他,他拿捏住柳溪总不会错的。 但他却料错了一件事,柳溪喜欢的不只是他,还有他的童生功名和以后可能会有的秀才功名。 那天他也是不知道前因后果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回家后知道了这件事,便冷静了许多,却还是有些不舍的,但等他出门后被别人在背后嘲笑时,他终于割断了最后一丝不舍,这些人之前可都是捧着他羡慕他的,他哪里能忍受这样的对待? 他立即跑回家跟王金梅说要退亲,王金梅本来还在闹心,见他终于懂事也松了口气。 她想过了,要回这些年贴补的钱是不可能了,但是能把亲退了也是好的,溪哥儿还小,好好找还是能找到好亲事的。 李渊本来还硬撑着不答应,殊不知连柳溪都倒戈了,王金梅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越看越气,最后让柳父把他揍了一顿。 李渊被打得满嘴的血,除了这次板子他哪受过这种疼?立即便撑不住了,他本来屁股上的伤刚好一些可以下床了,这下又被揍回了床上。 这亲事便这么退了,而柳家因为曾和他结亲,虽然已经退了,众人却还是觉得他家曾和李渊有瓜葛,说出去名声不好听,不想沾上关系。 于是正值花季的柳烟和柳溪,竟是没人上门提亲了。 赵婶子说完后还愤愤地道:“真是个黑心肝的,大家都是同村,他竟然这么害你,幸好没让他得逞,他有现在的下场真是活该。” 陆憬倒没说什么,在他看来,这都是他们自己作孽的结果。 不多时,村长回来了,陆憬和村长聊完正事,陆憬便打算回去了,陆憬笑着说昀哥儿在家中等他,村长一家便也不好多留。 临走时陆憬才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从怀中摸出一张纸递给村长。“我给的果种好,村里若有别人想种都随村长安排,但是我家果种不能给欺负过昀哥儿的人家,这是我之前记下的名单,劳烦村长费心了。” 村长一怔,接过名单,心里也有数了。 这本来便是陆憬特意给他家的好处,陆憬既然慷慨地说了可以任由他惠及乡里,这个要求当然要给他办到。 陆憬上马后轻喝了一声,小莫便默契地跑了起来,他相信村长的办事能力,那些人家终会尝到后悔莫及的滋味。 夜里,烛火昏黄。 陆憬把昀哥儿洗得香喷喷地抱回床上,他先给昀哥儿擦干头发,然后取来了一本书,给昀哥儿念书。 这是上个月起陆憬便开始每晚必做的晚间项目,他跟昀哥儿说这是读给宝宝听的,昀哥儿不理解,但是也随他去。 他的声音温柔,轻缓地念书时听起来十分悦耳,昀哥儿听得昏昏欲睡。 陆憬念完今天的那部分后放下书,上前亲了亲昀哥儿的嘴角,便打算吹熄烛火睡觉。 昀哥儿却睁开了眼睛,无辜地看着陆憬,“宝宝说他突然想吃甜糕。” 陆憬的嘴唇薄而软,刚刚亲上来的一瞬间便让昀哥儿想起了白天吃的甜糕,馋意立刻战胜了困意。 陆憬动作一顿,哭笑不得地看着昀哥儿,无奈地捏了捏他的脸,去了灶屋。 他知道昀哥儿怕折腾他,不是特别想吃不会在大晚上提出来的,因此也没有劝他。 好在柳哥儿白天做的甜糕还有,陆憬起火蒸了一块,不多,但是足以让昀哥儿解馋。 昀哥儿吃完后心满意足地漱完口躺下,甜言蜜语不要钱一样灌给陆憬,陆憬听得满眼都是笑意。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67节 他今天回了一趟村里,不由想起了之前没在一起时昀哥儿的样子,心里有些疼,昀哥儿本来是这么可爱的性子,却被那些人搓磨成了那种模样。 昀哥儿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撑起身子道:“阿憬怎么了?” 陆憬犹豫了下,还是把白天的事告诉了他,李渊和柳家的下场,还有他交给村长的黑名单。 昀哥儿一怔,笑道:“我已经不在意了,我现在过得这么好,怎么会花时间去想起他们。” 陆憬摸了摸昀哥儿的眉眼,这些事或许昀哥儿已经不在意了,但他却不会忘。 昀哥儿还想说什么,陆憬却低下头封住了他的唇,昀哥儿不用记得这些,他记得就够了。 人做了恶,就要付出代价的。 - 天气渐渐凉了下来,陆憬已经出了冬装的图册,让人送去各地的分店。 他之前买来的人,一部分跟着周岩做生意,另一部分则是按照护院的要求来培养。 这些护院除了要保证家宅安全,还要去做一些重要的事,比如每一季画册的护送和银两账本的护送,都是万万不能假手于人的。 陆憬和昀哥儿的生意越来越大,需要的人手也越来越多,陆憬后来又去买了一批人,他亲自训练,已经很能得用。 胡今是这批护院的领头,二十来岁,性格沉默寡言,很能吃苦,在所有人中功夫学得最好,陆憬看中他,便让他管下面的人。 他确实做得很好,下面的人也听他的话,因此重要的任务陆憬都让他带队去做。 南琦和周岩上个月去的浣州府城,护院们第一次送画册就去了这么远的地方,还要顺便带回上一季的账本和银两,昀哥儿都有些担心了,陆憬却笑道:“别担心,胡今一定能做到的。” 到了月底,胡今果然完好无损地带着手下和银两回来,昀哥儿高兴地给每个人都赏了银钱。 箱子被搬到了书房,昀哥儿却没去看账本和银两,先拿出了南琦的信。 看完后,他松了口气笑道:“琦哥儿说他们在那边很顺利,生意很好!” 他相信两人的能力,却也担心会出什么意外,知道一切顺利他才安心,陆憬知道他小财迷的属性,把账本拿出来递给他,笑道:“账本就交给昀哥儿来对了。” 昀哥儿心头大石落下,果然喜笑颜开地接过了账本,喜滋滋地翻开来细看。 陆憬陪在他身边,眼里都是纵容的笑意。 - 到了十一月,昀哥儿的肚子越发大了,陆憬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盯着他,接生的稳婆都请了两个到家里,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紧张,连王大夫的话都安慰不了他。 他每天扶着昀哥儿在院子里散步,晚上睡前给他按摩完都要摸摸他的肚子试图跟宝宝意念沟通,让他一定不要折磨阿爹乖乖出生。 昀哥儿哭笑不得,但是看他这么在乎自己心里的紧张和害怕却奇迹般地消散了不少。 这两个月昀哥儿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了,陆憬便一个月只去一次县里的昀华斋,这个月他还没去过,前两天掌柜的让人带了口信请他有时间去一趟。 他心里实在不想去,昀哥儿却劝他,只是离开一天不会有什么事的,他看陆憬整天紧绷成这样也觉得心疼,想让他去做点别的事转移一下注意力,陆憬无奈地应了。 清晨,陆憬亲了亲睡得香甜的昀哥儿,又摸了摸他的肚子,这才给昀哥儿盖好被子起身走了。 昀哥儿午时正在看书,陆诚过来禀报,“夫郎,有个镖师说有一封给咱们的信。” 昀哥儿有点茫然,转念想到应该是给陆憬的,便让陆诚请他进来。 来人是个满脸胡茬的汉子,见到主人家,他从包袱里取出信来,对昀哥儿道:“这是从丰城醴县寄过来的信,留的地址是这里,您确认一下是寄给您家的吗?” 昀哥儿听到醴县时心里便骤然一空,是……外祖母寄来的信吗? 他知道一定是陆憬寄了信,不然外祖母他们不会知道这个地址。 镖师见他愣着不说话,又重复了一遍,昀哥儿这才回过神来,确认了是自家的信。 镖师走后,昀哥儿看着放在桌上的信发呆,他不知道阿憬跟外祖母和舅舅说了什么,回信的内容又是什么。 犹豫了良久,他还是伸手拆开了信。 陆憬吩咐过昀哥儿身边不能没人,柳哥儿便一直在旁服侍。 他看昀哥儿从接到信起脸色就不太好,心里有些担心,过了一会儿昀哥儿拆了信,读着读着竟然落下泪来。 他正想上去劝他不要伤心,就看到昀哥儿满脸痛苦地伸手捂住了肚子。 柳哥儿大惊失色,他急忙上去扶抱住昀哥儿免得他倒下椅子,同时对着外面高声道:“来人!夫郎要生了,快来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欺负过昀哥儿的坏人小陆都记着呢,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第68章 云母 陆憬到了停云县眼皮就开始跳,心里升起一股突如其来的惊慌感,怎么都无法忽视。 他对危险的直觉向来很准,也靠这种直觉在吃人的末世避过了很多次危机。 掌柜的刚刚说到一半,就见陆憬倏地站了起来,他还以为自己哪里说的有问题,正要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陆憬就丢下一句“剩下的下次再说”快步走了出去。 掌柜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见陆憬去马厩牵了马,径直出门上马,临走前他对走到院门边的掌柜道:“有急事派人来寻我,这段时间暂时不过来。” 掌柜的连声应是,目送陆憬走远了。 陆憬脸色沉凝,他从没这么心慌过,他几乎可以断定是昀哥儿那边出事了,但是护院都留在了院子里,就算是苏家寻过来理当也摸不到昀哥儿的一片衣角…… 他脑海里都是纷乱复杂的猜测,小莫似乎也感觉到了主人的心情,跑得十分卖力。 往日里一个多时辰的路程被硬生生缩短了一刻钟,陆憬翻身下马,还没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他顾不得管小莫,扔了缰绳大步往里走。 陆诚也正从内院快步往外跑,他正要去县里找陆憬,看到陆憬迎面走来才松了口气:“老板你终于回来了,夫郎已经发动了,你快去看看吧!” 陆憬脸色一变,他点点头匆匆往里走,远远地交代了一声让陆诚去把门口的小莫牵到后院。 内院已经忙成一片,陆憬刚绕过垂花门就看到柳哥儿从屋内端出一盆血水,他脑子里一嗡,顾不得许多,直接进了屋。 柳哥儿还没来得及跟陆憬说明情况就看他直直地进了屋子,虽然现在的习俗是汉子不能进产房,免得沾了污秽不吉利,但他知道两人感情好,便也没有多嘴。 屋里的两个稳婆就不一样了,她们先是一阵大呼小叫地劝陆憬出去,陆憬充耳不闻,只紧紧地盯着昀哥儿,握着昀哥儿的手不断地输送异能。 他能感觉到昀哥儿的情况不是很好,呵止了两人的话,问她们昀哥儿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两个稳婆对视一眼,支支吾吾地道:“夫郎有些难产……” 陆憬脸色一沉,冷声问刚进门的柳哥儿,“派人去请王大夫了吗?” 柳哥儿连忙点头,“夫郎刚发动我就让人去请了,应该快到了。” 陆憬没再说什么,转过头去专心地给昀哥儿输送异能。 两个稳婆都有些着急,陆憬请她们过来好吃好喝地住着,每天都算钱的,他出手这么大方,若是顺利把孩子接生出来肯定能得不少赏钱,可是待会儿大夫过来怕是就没她俩什么事了。 之前柳哥儿说要请大夫两人就拦了几句,柳哥儿没听,现在她们看陆憬在这,自然是绞尽心思地想表现自己, 两人都在让昀哥儿用力,昀哥儿明显之前已经很努力试过了,现在有些力竭,稳婆一叠声地催道:“夫郎,用力!快!” 陆憬看着昀哥儿满头的汗,心里着急却使不上力,他觉得这两人看着碍眼,却怕自己不懂情况瞎指挥碍了事,并没多说什么。 好在没过多久,王大夫终于来了,他用柳哥儿准备好的热水净过手,便过来查看情况,两个稳婆不情不愿地让开位置,嘴里还在念叨:“哪有妇人夫郎生孩子找个汉子来接生的。” 王大夫仔细看过后便说:“有难产的迹象,光是这样让昀哥儿自己用力是不成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稳婆打断了,两个稳婆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瞎说!我接生了三十年,我难道没你懂吗?”“你一个汉子就不要掺和接生的事了,还是让我们来。” 陆憬忍无可忍,直接问王大夫需不需要这俩人协助,得到否定的答复后陆憬对柳哥儿道:“把这两个人给我扔出去。” 柳哥儿之前让人请王大夫时就被拦过一回,对这两人观感也很差,闻言立即一手拉一个,把两人都拽了出去。 镇上只有三个稳婆,另一个不愿意住家里来,陆憬就请了这两人到家里,也是为了多一份保障,若是顺顺利利用不到王大夫自然最好。 却没想到两人是这种货色。 两人突然被拉出去还有些没回过神,她们只是根据自己以往的经验来做事,却不知道哪里惹了主家不快。 两人还想再闹,柳哥儿冷声道:“之前我就告诉过你们以夫郎为重,你们不听,现在还想阻挠大夫治疗,若是夫郎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负得起责?” 两人还想辩解就算难产保小也是没问题的,柳哥儿气笑了,“你们该庆幸这话没在主家面前说。”说罢他也不跟两人多废话,转头对陆诚道:“把她们这段时间的工钱支给她们,赶出府去。” 两人还惦记着赏钱不想走,却被护院堵住嘴拉出去了。 柳哥儿处理好两人后赶紧进屋,看王大夫那边有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王大夫正从药箱里往外拿药,见他进来便把药递给他,“两碗水煎成一碗,要快。” 柳哥儿连忙接过药转身去了灶屋。 陆憬心里发沉,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但他却不敢表现出来,他只是温柔地看着昀哥儿,在他耳边轻声安抚,“昀哥儿乖,我们就疼这一次,忍过去就好了,以后都不会让你疼了,等他出来了我就教训他,居然敢这么折腾爹爹。” 昀哥儿本来已经有些神智模糊,又被陆憬的话唤得清醒过来,他透过汗湿的眼睫去看陆憬,陆憬的脸有些模糊,但他听着陆憬的语气都能想象出陆憬在用什么样的表情看着他。 他暗中给自己鼓气,他得挺住,为了陆憬也要挺住,陆憬这么好,他怎么舍得离开他。 陆憬听从王大夫的吩咐,一直跟昀哥儿说话,让他保持神智清醒,同时也让他休息蓄力。 过了一会儿,柳哥儿终于把药端了过来,他提前用凉水冰了一下,这会儿温度正好入口,陆憬把昀哥儿扶坐起来,端着碗喂给他喝。 昀哥儿疼得唇色苍白,被药汁一润才显得红润几分,陆憬看得心里发疼,握住他的手也紧了几分。 喝过药没一会儿,昀哥儿就发现肚子的阵痛来得更为频繁了,他忍不住发出闷哼,王大夫也开始指导他用力,陆憬在一旁看得着急却什么都做不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停在门口,接着熟悉的声音传来,“昀哥儿,我来看你了,我给你和小外孙打了金锁,你和小外孙都要平平安安的知道吗?” 陆憬也在昀哥儿耳边重复道:“小舅舅来看你了,昀哥儿听到了吗?我们都希望你平安。” 昀哥儿大口呼吸,在又一阵用力过后,终于听到了一声啼哭。 昀哥儿脱力地放松下来,陆憬不顾昀哥儿满头满脸的汗在他嘴角亲了一口,温柔地夸道:“昀哥儿真棒。” 昀哥儿想弯起嘴角笑一笑回应他,却撑不住疲倦闭上眼睡了过去。 陆憬有些惊慌地抬头去看王大夫,王大夫过来看了看,又仔细把过脉,然后对陆憬笑道:“是睡过去了,之前应当是情绪激动之下突然发动导致有些难产,现在气血有些亏空,好好补补便是,以后也不会留下隐疾,你把他照顾得很好。” 陆憬放下心来,谢过王大夫,这才想起来去看看他们的便宜崽。 柳哥儿已经把宝宝擦洗干净裹进襁褓里了,刚出生的孩子都不好看,又红又皱,陆憬皱眉看着襁褓里小小的一团,觉得既不像自己也不像昀哥儿,丑得没眼看。 王大夫和柳哥儿都被他的表情逗得笑出声来,柳哥儿道:“小孩子生下来都是这样的,过两天长开了就好了。” 他才反应过来陆憬没问性别,连忙笑着报喜,“恭喜老爷,是个小少爷呢。” 陆憬看起来并没因为孩子的性别生出更多欢喜,他点点头,对柳哥儿道:“我帮昀哥儿擦洗一下,你先看着他。”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68节 柳哥儿正想问他要不要抱一抱的话堵在喉咙口,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对大胖儿子这么冷淡的爹,他愣愣地点点头,把睡着的小少爷抱到一旁的婴儿床放下。 婴儿床是陆憬前段时间去木工坊找匠人根据他的图纸现做的,小小的木床,四周都加了围栏,床里面垫了厚厚的褥子,软得像一朵云。 柳哥儿见小少爷被放上去也不哭闹,才放心地过去帮陆憬的忙,小少爷现在连翻身都不会,怎么都滚不出来的,小木床对他来说很安全。 陆憬已经叫了盆热水进来,王大夫不便继续待在这里,整理好药箱先出去了。 云飞正在门外来回踱步,看到王大夫背着药箱出来赶紧问道:“大夫,昀哥儿怎么样了?” 王大夫虽然没有见过云飞,听了之前的话也知道他和陆家关系匪浅,便如实道:“之前有些难产,好在最后还是平安地生下来了。” 云飞提起心来,怎么会难产……不过王大夫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能待会儿问陆憬了。 昀哥儿没事他也放下心来,继续追问道:“那孩子呢?” 王大夫笑道:“是个男孩儿,很壮实。” 云飞这才算彻底放下心来,笑着跟王大夫道过谢后,又转身对身旁的元宝道:“去,给府里每人发五百文赏钱。” 元宝喜笑颜开地去了。 云飞这段日子一直在忙,算着时间赶过来,却还是来迟了一点,好在没有错过小外孙出生,他心里高兴,又邀了王大夫一起去正厅休息。 卧房里,陆憬拧了帕子给昀哥儿把身体擦洗干净,又把他抱到软榻上,柳哥儿帮忙把床上的褥子床单全部换了,陆憬又把昀哥儿重新抱回床上。 昀哥儿今天损耗了太多精力,被抱来抱去也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陆憬给他掖好被子,轻轻亲了下他的额头,才转身问柳哥儿。 “王大夫说昀哥儿因为情绪激动差点导致难产,是怎么回事?” 柳哥儿来府里这么久都没见过陆憬这样的神色,他稳了稳心神才敛目答道:“镖局的人来送了一封信,夫郎看过之后就突然发动了。” 他边说边从怀里把信拿出来,之前昀哥儿突然肚子疼手里握不住东西,信便滑到了地上,他猜测这信应当很重要,到时候陆憬肯定会问,把昀哥儿搬到房间后他便返回正厅把信捡起来收好了。 陆憬听到镖局便觉得不好,接过来一看,果然是醴县传回来的信,他埋怨自己怎么就选在今天去了县里,和镖局的人正好错开,让昀哥儿先看到了信。 他本以为是因外祖母那边是昀哥儿原来猜测的态度,所以惹昀哥儿难过了,但是看完信才发现,对昀哥儿来说,真相比那残酷得多。 信的前半段是以是云母的口吻写的,她先是表达了极度的震惊和悲痛,因为她直到收到这封信之前都还不知道云姣已经没了,更不知道昀哥儿的遭遇。 云母说,云家这些年过年时都让镖局帮忙送年礼和信件去苏家,但是却一次回信或是回礼都没收到过,云母以为云姣是还在生她的气,却从没想过云姣年纪轻轻,竟然已经香消玉殒。 云母看到陆憬说云姣病中找人去寻她却没有回音,到死都以为阿娘没有原谅自己,心里悲痛难抑,她明明在走之前去了好几次苏府,却每次都被下人拦住,说云姣不愿意见她。 饶是如此,她临走前还是给云姣留了信和银子,现在看来怕是没有一样到过云姣手里。 云母深切诉说了自己的悲痛,也把血淋淋的真相揭露给了昀哥儿,这一切都是苏玉泉在暗中搞鬼,他不仅让云母和云姣母女两人没能见最后一面便阴阳两隔,还私吞了云母给云姣的信和银两,让云姣抱憾而终。 而云母也被愧疚折磨了好几年,才知道自己的女儿竟然早就被害死了,自己居然还给害死女儿的罪魁祸首送了好几年的年礼,而那个畜生,甚至连自己的亲儿子她的亲外孙都不放过,差点用下作的手段把他害死。 信的后半段是云冽的语气,他说云母知道真相后几次哭得晕厥过去,他提起还流落在外的昀哥儿才让云母勉强振作起来。 云母本来想来看昀哥儿,但她悲伤过度身体不好,被云冽给劝住了,说好了等云母身体养好了再来。 他感谢了陆憬帮忙联系他们告知真相,委婉地提到他们若是愿意可以去醴县发展,陆憬知道,这是云冽怕自己的条件不好让昀哥儿受苦,又不好直说,他们虽然远隔千里,却是真心对昀哥儿的。 陆憬看完这封信就能理解昀哥儿为什么情绪这么激动了,苏玉泉做的恶竟然还不止他们所知道的那些,昀哥儿是亲眼看着云姣一点点失去希望最后含恨而终的,他是替云姣痛,也替云姣恨。 陆憬看了看一旁小床上睡着的儿子,对柳哥儿道:“好好看着夫郎和少爷。” 柳哥儿点点头应了,陆憬拿着信去了正厅。 云飞正和王大夫相谈甚欢,见陆憬过来,云飞连忙道:“我能去看看昀哥儿和小外孙吗?” 陆憬看他风尘仆仆,显然也是赶路过来的,总算没有故意呛他,“都睡着呢,你要去看他们就换身衣服。”两人现在都虚弱,房间里得保持干净卫生。 云飞明白他的意思,他点点头,跟王大夫道过别回屋换衣服去了。 陆憬看向王大夫,再次拱手道谢,王大夫笑呵呵地摆手,他是知道昀哥儿被薛老大夫收养的身世的,现在昀哥儿突然冒出个小舅舅,他也不多问,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陆憬知道王大夫心思豁达,不在乎这些,他也没多说,恰巧陆诚这会儿过来了,陆憬刚刚出门时就吩咐他去准备红封和赏钱,他已经把下人们的赏钱安排好了,这会儿是给陆憬送红封来的。 陆憬接过红封递给王大夫,红封看着便知道分量不轻,王大夫也没推辞,乐呵呵地收了。 陆憬又开始向王大夫请教昀哥儿的身体保养恢复的问题。 王大夫对于他对昀哥儿的紧张已经习以为常了,他早料到有这一出,刚刚便让下人去拿了纸笔,把注意事项都写到纸上,此时他便把写好的纸张递给陆憬,笑道:“按照这个来做就行,不要紧张,恢复好之后一点别的问题都不会遗留。” 陆憬接过纸认真地看了看,发现这几天还是需要喝一点补气血的药,他便让陆诚跟着王大夫回去拿药,又把王大夫送到门口才返回。 他在正厅等了一会儿,云飞才看完两个崽满脸意犹未尽地过来,他见陆憬神色不对,也换上了严肃的表情,问道:“出什么事了?” 陆憬没说什么,把手里的信递给云飞,云飞一目十行地看完,一掌拍在桌上,“这个混账!昀哥儿可是因为看了这封信才突然情绪激动的?” 陆憬点了点头,“是我不好,我瞒着昀哥儿寄的信,昀哥儿本来以为外祖母那边不想和他沾上干系,但我总觉得不对,才寄了信过去询问,结果这封信今天来得太巧了,我正好不在家,让昀哥儿先看到了信。” 云飞平日里对陆憬没两句好话,都在互损,却不会在这种事上面戳他痛脚,他摇头道:“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个人渣。” 陆憬没再争论这个,他冷静地道:“这件事不会不留痕迹,苏家总不可能把经手这件事的下人全都赶尽杀绝,到时候一定能找到证据。昀哥儿还在,昀哥儿阿娘的嫁妆全都得留给昀哥儿,还有昀哥儿外祖母给的那些钱,都是属于昀哥儿的,苏家到时候全都得吐出来。” 昀哥儿本来便猜测苏玉泉和白氏是为了他娘亲的嫁妆才害他性命,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们手里的不止拿笔嫁妆,还有云母留给女儿的大笔银子。 云母当时要离开芜州,她怕女儿银钱不趁手会受委屈,给云姣留了变卖产业得到的三成银钱,还把云府也留给了云姣。 这都是云母对云姣的爱,却被人中途截走。 陆憬和昀哥儿甚至在乎的不是那笔钱,而是那笔钱不能落在苏家手里,他们吸着云家的血过逍遥日子,还要把云家赶尽杀绝,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苏玉泉对云家做的恶简直罄竹难书,现在昀哥儿差点难产,归根结底也是因为他。 两人默契地没说出口,心里想的却都是—— 就苏玉泉做的这些孽,只是抢了他的皇商哪里够呢?那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第69章 芜州 两人沉默地达成了共识,陆憬把信收好回了房间,柳哥儿见陆憬回来,站起身道:“主家,我去热羊奶,小少爷该吃东西了。” 陆憬点点头,接下了照看老婆和孩子的活。 柳哥儿没走多久,婴儿床里的小团子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和陆憬极像,眼眸像黑色的玻璃珠,此时正满眼无辜地看着陆憬,陆憬冷静地和他对视了两秒,正想夸一句宝宝真乖,知道不吵阿爹睡觉,他就哇一下大哭出声。 陆憬:…… 他赶紧上前试图抱起来哄,怕他把昀哥儿吵醒,结果他没抱过小孩儿怎么抱都觉得不对劲,生怕把他弄坏,又皱着眉放下了。 小团子可能以为被耍了,哭得更厉害了。 陆憬拍了拍他想安抚一下,结果也没起作用,索性摆烂地收回手,他看得清清楚楚,这小子就是干嚎,眼泪都没挤出来。 他转过身去,昀哥儿果然已经被吵醒了。 他明显看到了自己哄崽失败的过程,眼里还含着笑意。 柳哥儿端着羊奶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熟练地抱起孩子,坐在桌边给他喂奶,他之前虽然没有孩子,但是家里的孩子都是让他来带,因此抱娃喂食都很是熟练。 小团子尝到奶味,马上就停了干嚎,一口接一口吃得香喷喷的。 陆憬看柳哥儿这边可以应付,便走到床边坐下,他摸了摸昀哥儿放在被子外的手,感觉到是暖呼呼的才放下心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昀哥儿这才把眼神从宝宝那边收回来,他摇摇头,身上有些胀痛,但是并不强烈。 他现在浑身清爽,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陆憬和孩子都在身侧,心里很踏实,身体的难受便也显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陆憬见他的眼神又飘了过去,知道他想看孩子,但柳哥儿还在给孩子喂奶,现在也抱不过来,陆憬便给他说些别的事转移注意力。 “你纠结了这么久,现在可取好名字了?” 昀哥儿本来想让陆憬取名,陆憬却说应该昀哥儿来起,昀哥儿想了想小莫的名字,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决定自己来。 但他太看重这件事,想了很多名字都觉得不是最合心意的那个,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听到陆憬的问话,昀哥儿低头想了想,“就叫陆真吧,小名叫真真。”宝宝出生在他得知真相的时候,他也希望有朝一日真相能大白于世间。 陆憬听懂了他的意思,伸手握住他的手,“放心,我们一定能给娘亲和外祖父讨个公道的。” 昀哥儿点点头,他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苏玉泉,他要好好地看着他高楼倾塌,而不是用恨意去消磨自身。 说话间柳哥儿已经喂完奶,把孩子抱了过来,陆憬让开身,让他把孩子放到昀哥儿身边,新鲜出炉的真真崽崽吃饱了便乖乖躺着,不哭也不闹。 昀哥儿满眼喜爱,伸手逗他,陆憬让柳哥儿下去休息,晚上他来照顾就好。 柳哥儿细致地教给陆憬喂奶煮奶的方法,这才回去休息。 陆憬看着床上的一大一小,眼里也晕开了笑意。 - 昀华斋上个月底刚推出了冬季的成衣图册,众人的新鲜劲儿还没过,这日掌柜的又笑着拿出一本新的图册给大伙儿介绍。 众人好奇地去看,发现这本图册上全是宝宝用品,从小衣服小鞋子到小帽子小袜子,还有小被子小玩偶等,一应俱全。 难得的是样式和配色都十分可爱,之前也没见过,别说家里本就来有小孩的,就连没有小孩的夫郎夫人们看了都觉得喜欢。 绣衣房已经赶制出了第一批成品,和图册一起推出的当天就售卖一空。 有孩子的买给自家孩子,没有孩子的买来送人,小玩偶卖得比其他的东西都快,很多少爷小姐都喜欢,刚过了午后便卖完了,后面来问的人得知成品卖完后也只能下订单定制。 掌柜的笑得合不拢嘴,铺子这一天的盈利都快翻了个番。 和陆憬夫夫熟一些的客人都知道昀哥儿大概就是这个月生产,便感慨道:“这些怕都是陆老板为了他即将出生的孩子设计的,不然之前也不见他画。” “是啊,陆老板不仅对夫郎好,对孩子也没得说。” “多出一些样式就更好了,我看着每个都喜欢,那个玩偶娃娃我家姑娘都已经买了一整套了。” “还得是昀华斋,我家那从府城来的小姑子都从没见过这些新奇玩意儿,喜欢得紧。” “……” 停云县有码头,之前便有行商看上了昀华斋的均码成衣,倒手卖过。 昀华斋不做批发,他们就算买得多价格也不会便宜,最多只有高级会员卡的折扣价格,因此他们拿到手的价格便不低了。 但是他们脑子活,也对各地的物价心里都有数,把成衣运到了还没有开昀华斋分店的州府去,府城多的是出得起价的人。 昀华斋的成衣只要能买到倒一手都能赚钱,现在每次新品出来后他们都会去定一些拿出去卖,只是昀华斋的成衣现货一直不多,他们每次也买不到多少。 新的这批宝宝用品出来后,行商们纷纷前来订购,宝宝用品比较小,做的周期也短,他们能多买到一些,而且玩偶娃娃很多大人也喜欢,拿到外地去一定好卖。 有些在停云县的铺子买不到的,也不惜跑远一点去镇上的铺子里买,总之被大伙儿一阵抢购之后,昀华斋的宝宝用品也进入了供不应求的状态。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69节 陆府书房,昀哥儿抱着真真,在一旁看陆憬画图,玩偶娃娃卖得出乎意料地火,陆憬就趁着这股东风打算多出一些样式。 洗三还没过去几天,真真便已经完全不是刚出生时皱皱巴巴的样子了,变得白白嫩嫩,颇为可爱。 他也不闹人,吃饱了就窝着不动,模样乖巧又可爱。 云飞找来书房,还没开口说正事就被真真吸引了注意,他伸手把真真接了过去,真真一身的奶香味,长得又漂亮,云飞爱不释手,想到马上就要辞别,越发舍不得真真崽崽。 他伸出一根手指让真真抓着,忍不住大胆发问:“昀哥儿不如跟我去筠州住一段时间?我马上传信让他们准备羊奶和真真要用的东西,保证让你们父子俩待得舒舒服服。” 陆憬笔下一顿,抬头看向云飞,微笑道:“我还没死呢?” 云飞撇撇嘴,心里也知道昀哥儿多半不会答应,便低下头跟真真道:“不如你跟我走吧,我看你这俩爹整天腻歪,到时候再把你教坏。” 真真不明所以,许是见云飞认真和他说话,还咧开嘴笑了笑回应他。 云飞被他笑得心都化了,也对着他露出个温柔的笑来。 云飞正想继续说些什么逗他,陆憬凉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喜欢孩子就自己生一个,别整天对着我儿子露出这种表情,看着怪瘆人的。” 昀哥儿见两人又要吵起来,赶紧出声道:“等真真大一些我们再去找小舅舅玩,我还没去过筠州呢。” 云飞便也懒得跟陆憬计较,转而跟昀哥儿说起筠州的风景和美食来,努力把昀哥儿和真真勾去筠州。 云飞已经在折溪镇待了十来天,烟云布号的很多事都需要他来做决策,他也不能继续耽搁下去。 这些天里,云飞也把布号现在的情况详细地告诉了两人,筠州和浣州的布料市场已经基本被烟云布占领,下一步他便打算往相邻州县继续扩张。 工坊那边,他安排了人试着在云家的染色秘法之上继续做改进,有了陆憬提供的思路,现在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果,等他们最后做出满意的效果后,便会用新的染色方法染布,到时候这批布也会最先供给昀华斋。 到时候借着昀华斋的名气,新布必定也能很快扬名。 几人都有着共同的目标,陆憬和昀哥儿也不多留云飞,以后相聚的时间很多,现在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冬去春来,转眼就是半年。 生了孩子又买了下人后,原来的宅子便有些小了,只是之前南琦特地把房子买到陆家隔壁,昀哥儿不愿意搬走。 不搬便只能扩建,但是镇上不比村里,另一边还有户人家,那家的宅子比陆家现在的大了一倍不止,正和陆憬的意。 那宅子空着没有住人,陆憬找牙人去和宅子主人谈,很顺利地就买了下来,陆憬便将两座宅子打通后重新修葺。 原先的那座宅子挖了荷花池,只是种得不好,看起来比废水池好不了多少,陆憬找人重新修整过,又建了湖心亭,昀哥儿怕热,湖心亭用来纳凉再合适不过。 现在已经进入了五月底,天气已经炎热起来。 陆府的湖心亭地上铺了一层毯子,上面散放着一些玩偶和几个木头做的玩具,玩具的棱角都被磨成了圆角,触手圆润,一看便知是给小孩子玩的。 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昀哥儿穿着一身杏色、怀里抱着一个和他穿着同色衣服的小团子走进了凉亭。 昀哥儿把真真放到地毯上,自己也坐到了一边。 他刚从昀华斋回来,今天穿的衣服是陆憬准备的亲子装,真真穿的是一身杏色的小袍子,他和陆憬的衣服也都有大面积的杏色,衣服样式不同,站在一起却很是和谐,一眼就能看出是一家人。 果然铺子里的客人看到后就赞不绝口,这一家人个顶个地好看,往铺子里一站简直就是活招牌。 客人们看得心痒,也被打开了新思路,当场就订了好几套亲子装。 真真完美继承了陆憬和昀哥儿两个人的优点,鼻子嘴唇像昀哥儿,一双桃花眼却像是和陆憬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盯着人笑时能把人笑得心都化了。 每次把他抱去店里都能引得一众夫人夫郎爱心泛滥,真真穿的用的当天就能售卖一空。 陆憬最近琢磨出了亲子装,今天便让昀哥儿跟真真和他穿去铺子里,果然效果极好。 在铺子里转了一圈,陆憬还有别的事,昀哥儿便先把真真带回家。 五月的天气,昀哥儿已经觉得很热了,陆憬在湖心亭铺上了地毯,放了小榻,他现在闲暇时都在湖心亭度过。 真真一被放到毯子上就噌噌噌地爬过去搂住了他最喜欢的大鲤鱼玩偶,抱到怀里后对着昀哥儿乐出了两条没有牙齿的牙龈。 昀哥儿也对他笑了笑,看他自己玩得开心,便从旁边的小榻拿了之前放在这里的书接着看。 真真自己玩了一会儿,爬过来扑到昀哥儿的腿上,抬起头看着昀哥儿,昀哥儿看他努力地把嘴巴张大,知道他是饿了,便拉了拉亭子旁边的铃。 柳哥儿很快便热了奶过来,真真看着柳哥儿手里的奶,对柳哥儿乐得手舞足蹈。 昀哥儿笑着给他喂奶,心里不由好笑,真真对所有给他端奶的人都能乐,除了陆憬。 刚开始时两人都没察觉,真真长大一点后陆憬才发现,真真对着他时就是呜哇呜哇,对着昀哥儿就笑得开心。 陆憬每每怀疑是不是自己在昀哥儿怀他时每天和他进行的意念沟通起了反效果,让这个不满一岁的崽如此大逆不道。 陆憬现在每天都要和真真呜哇呜哇地吵一架,吵完后真真还没说什么,陆憬就去搂着昀哥儿告状,真真看着两人贴在一起也想过去,却每次都被陆憬心机地留在婴儿床里,想爬也爬不出来。 昀哥儿时常觉得自己带了两个崽,不过陆憬除了每天都借着这件事撒娇告状讨便宜之外,其他时候都是个很靠谱的父亲。 真真不是个闹腾的宝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觉到天亮,但是偶尔不舒服时还是会半夜醒来,陆憬睡在床外侧,总是不等昀哥儿醒来他就已经起身去看真真了,喂奶换尿布都做得十分熟练。 昀哥儿生产完半年,吃得好睡得香,又有陆憬对照着王大夫的注意事项手册照顾着,现在身体已经恢复到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了。 陆家内宅的事外人知道得没那么清楚,却也不是没听过三言两语,众人纷纷感叹陆憬待昀哥儿好到闻所未闻,要不是他早就说了这辈子不纳妾,怕是门槛都要被说亲的媒婆踩破。 陆家一家人的感情好,折溪镇上的人是最清楚的,他们去昀华斋买东西时都觉得能沾份喜气似的。 陆憬也听说了一些类似的说法,他乐得往这个方向去宣传,倒时候昀华斋开到哪里,他们的恩爱就能秀到哪里。 当然,昀哥儿这段时间去昀华斋的时间不多,还不知道这件事。 真真吃奶吃得正香,胡今找了过来。 “夫郎,这是给您的信,这是南掌柜让我捎带过来的,账本已经搬到书房去了。” 他月初被派出去送宝宝用品的图册,现在才回来,同时带回了一堆账本和银两。 昀哥儿让他把信和小包袱都放到桌上,他喂完奶后给真真擦干净嘴,把他放回毯子上自己玩,然后才拆开信看起来。 南琦和周岩只有过年的时候回来过一次,南琦花了两天就和真真混熟了,天天抱着真真不撒手。 后面出去之后南琦每次都会给真真买一堆吃的玩的带回来,昀哥儿看了信的开头,就去把胡今拿过来的小包袱打开了,里面果然都是各式各样的玩具。 真真看到后咧着嘴往这边爬,昀哥儿把玩具全给他倒在毯子上,真真搂着各种玩具,高兴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昀哥儿笑着把玩具往毯子中间堆了堆,又拿起信接着看,新的前面都是寒暄和问好,后面则是说的正事。 南琦和周岩一直在往外开拓昀华斋的市场,大半年的时间,浣州和筠州已经开了多家分店,相邻的几个州府府城也都开了铺子,上个月底两人已经启程前往芜州府。 南琦在信中说,芜州的昀华斋已经修葺好开业了,因为之前便有行商把昀华斋的成衣和玩偶娃娃卖到府城,昀华斋也算是小有名气。 开业当天铺子的生意便不错,后面依靠客人的口口相传,昀华斋的生意很快便火爆起来。 芜州本地的大布号都遣了人上门来谈生意,只有苏家自恃皇商身份没来,周岩婉拒了各家布号的示好,表示昀华斋已经有固定合作的布号了,众人也只能铩羽而归。 芜州府城的大布号多,还有一个皇商苏家在,因此大户人家对布料的了解比其他府城多得多。 很快,昀华斋的贵客们发现了昀华斋的布匹和芜州城现在这些布匹的不同,染色看起来和苏家的布有些像,却又有细微的不同,硬要说的话,昀华斋的布看着似乎还更胜一筹。 一时之间,昀华斋的布料和成衣一起风靡起来,府城的很多布料商都来找周岩打听消息,周岩也没藏着掖着,直说了是烟云布号的布,布料商人们眼光最毒,当下便计划着要去烟云布号看看。 云飞这半年来也没闲着,浣州和筠州的市场被他占领后,他便开始往外扩张,吞并市场后便在那个州府设置商号,现在芜州隔壁的弦州就有一个烟云布号的商号,芜州府的布料商要拿货也很方便。 布料商人们闻风而动,几个大布号却是不淡定了,芜州的布料市场是被这几个大布号瓜分的,再加上芜州有码头,布料能卖到京城去,因此芜州府才会有这么多布料商。 城里突然来了一家成衣铺子,他们本来还以为是来了个大客户,结果人家是带着货源来的,不仅如此,他家的货源竟然能引得这么多布料商感兴趣,几家布号都觉得不太妙。 各家都派了人去看,结果回来后都说昀华斋的布瞧着像是用云家的染色秘法染出来的,几家大布号顿时便觉得这件事微妙起来。 当年的事虽然苏家尽力掩饰,做得也似乎天衣无缝,对外也都是宣称云家自己把染色秘法传给苏玉泉的。 但是大家都是这么多年的竞争对手,另外几家其实都或多或少地猜到了一些内情。 云家变卖家产,就是这几家布号瓜分的,后来云家女儿和外孙相继离世,从此芜州城便只有苏家知道之前云家的染色秘法,并且依靠这个染色秘法,苏家也终于爬上了皇商的位置,稳稳压在他们头上。 这件事过去了这么多年,芜州城突然又冒出了一家用云家染色秘法的布的成衣店,并且这个成衣店合作的布号似乎当家人也是姓云…… 这几家都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全都收了手打算观望。 苏家之前自恃皇商身份没有向昀华斋伸出橄榄枝,想着成衣铺子就算成衣制得再好,若是想做达官贵人的生意肯定还是得去他们苏家布号拿货,一家小小的成衣店他们还不放在眼里。 可没过多久,竟然听说许多人都追捧起那成衣铺子的布来了,苏家不像其他家一直关注着昀华斋,知道消息自然便要晚一些。 苏见风现在就在苏家的布号做事,他知道后便打算亲自前去查看,他心里也有些好奇,不知是什么布引得这么多见过皇商的布料商都蠢蠢欲动。 苏见风循着下人告诉他的地址找去,昀华斋并没有开在最热闹的主街,而是在稍微清净一些的清梧街。 他还没走到门口,眼神就被铺子里满墙的成衣所吸引,现在已经入夏,夏衣的颜色本就是浅色偏多,各种清爽的颜色挂在一起煞是好看。 苏见风还眼尖地发现,有一小块区域挂的都是小宝宝的衣服,还有几个玩偶,类似的玩偶他在妹妹那里见过,妹妹说是从行商那里买的,数量少,她也只抢到这一个,现在看来怕是行商也是从这个成衣铺子进的货吧。 苏见风压下心里的惊艳,走进铺子,伙计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公子想看布匹还是成衣?” 苏见风虽然对成衣也很感兴趣,但他本来便是奔着布匹来的,便打算先去看看布匹。 伙计机灵,看他衣着富贵,直接把他引到了最好的布柜前,给他介绍:“公子请看,这是咱们昀华斋最好的烟云锦。” 苏见风神色一凝,别人可能只是隐约觉得有些相似,但他整天在布号,看了那么多布,怎么会看不出这些布的染色方法和他家用的就是同一种。 让他感到惊慌的是,这些布的染色技法甚至比他家的还要好,可是怎么会这样,云家不是已经没人了吗? 他面色不好,伙计也没敢吭声,正在这时,两个小哥儿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对另一个信誓旦旦地道:“之前我就问过行商布偶娃娃是从哪里来的了,行商被我问烦了,才说是从折溪镇的昀华斋买的,这个昀华斋和那个说不定便是同一个……” 他话音未落,另一个小哥儿就欢呼一声跑到了悬挂娃娃的墙边,高兴道:“就是这个!”他扭头对伙计道:“这个娃娃,每种样式给我拿一个。” 两个小哥儿高高兴兴地选娃娃,一旁的苏见风却陷入了沉思,折溪镇……关于这个镇子的记忆浮起,他又想起了去年在这个镇上惊鸿掠过的那一眼侧影。 他放下手中的布,一语不发地往外走,伙计在他走后把他弄乱的布整理好,心里嘀咕:不买就不买,甩什么脸色…… -------------------- 作者有话要说: 真真:就知道欺负我不会说话! 昀哥儿:……不是很想理这两个戏精 第70章 救人 苏府。 苏见风急急地赶回家,苏玉泉和白氏正在正厅喝茶,白氏见到他风风火火地进来,连忙嗔道:“毛毛躁躁地,现在回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苏玉泉几年前把白氏升为继室没多久就纳了两房妾,这两年苏家成为皇商后地位水涨船高,各方攀结,府里又多了足足五房妾室。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70节 现在府里光是刚出生的小男孩就有两个,另外还有一个是前头的妾室生的,已经快四岁了,很得苏玉泉宠爱。 白氏本来觉得苏见风的地位十分稳当,毕竟苏玉泉就这么一个已经及冠可以顶事的儿子,其他的都还是小豆丁。 结果苏见风年初做了件错事导致苏家布号损失了一个大生意,苏玉泉大发雷霆,让他做不好就从布号滚回来。 白氏这才从有恃无恐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她终于意识到一个让人惊恐的事实:苏玉泉还年轻,他也不止苏见风一个儿子,他完全可以把持生意一直等到别的儿子长大到可以顶立门户。 白氏顿时慌了,她又是给儿子说情又是让儿子跪祠堂卖惨,磨了两个月才让苏玉泉消气,重新让苏见风回布号做事。 白氏见苏见风突然回来,怕苏玉泉以为他是回来偷懒,才赶紧上去打圆场。 苏玉泉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才放下茶盏。 他生来一副好皮相,纵然现在已经三十几岁不再年轻,但是脸上的些许纹路并无损于他的英俊,反而增添了一些儒雅的气质。 这两年生意上顺风顺水让他容光焕发,看着更显年轻,因此他后院的小妾有些是生意伙伴为了攀结交情送来的,有些却是自愿攀上来的。 一个家财万贯又儒雅的老爷,对许多追求富贵的女子哥儿来说自是比那些肥头大耳的老爷好得太多。 苏玉泉整日里被小妾们捧着,白氏也小意温柔地伺候他,他看那些小妾为他争风吃醋甚至觉得快意。 之前那些年他只能对着云姣一个人,云姣再美也早就看腻了,而且因着之前的承诺,他连去眠花宿柳都要借着做生意的名头去其他地方。 在他看来,就算他做了那种承诺,真正懂事的女人也应该主动为他纳妾,而不是像云姣这样只知道顾着自己。 他早就厌烦了云姣,现在这样的生活才是他应得的,看着小妾们对他撒娇卖乖,可以让他感觉他是如此地被需要着,他只觉得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两年春风得意,他觉得自己甚至比之前年轻的时候状态还要好,因此他看着远不如自己聪明的大儿子总觉得不甚满意。 苏见风没来得及理会白氏打的圆场,他动作迅速地和两人请过安,便说起自己今天去昀华斋的发现,听他说到后面,苏玉泉脸上轻松惬意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 他之前也对昀华斋有所耳闻,但是并没太放在心上,这几年隔三差五就出来个新鲜玩意儿,但其实大部分都是噱头,本质上都是些样子货,一波热潮过了后便掀不起风浪了。 他以为昀华斋应当也是这样,结果苏见风竟然说他们的烟云布是用的和他家一样的染色方法,那这件事就不简单了。 苏见风没敢说的是,他觉得那布比他家的还好一些,不过他爹肯定会让人买回来看的,他便不说出来触他霉头了。 苏见风见他凝眉思索,又接着把自己之前在折溪镇看到熟悉的侧影的事说了出来。 他当时觉得熟悉,却也没有太多怀疑,天下长得像的人多的是,更别说他还没看清那人的脸,只是看到了一个侧影。 但是如今这卖烟云布的昀华斋也是从折溪镇发家的,就实在有些巧合了。 果然,苏玉泉听完后便皱起了眉。 他厌恶云姣,自然也厌恶云姣生的孩子,云姣死后他便对那孩子视而不见。 后来苏见昀被山贼掳走,白氏说他就算被救回来名声也毁了,而且还会带累苏家的名声,不如报官说他被山贼杀害,请官府上山剿匪,这样还能保全他的名声,同时也保全苏府的名声。 苏玉泉心里一动,觉得这实在是个好主意,云姣的嫁妆和云母留给云姣的银子虽然都攥在他手里,但是将来苏见昀出嫁时这些都是要给他的,嫁妆单子还在,当年也有这么多人见证那场亲事,他想赖都赖不掉。 那么大的一笔嫁妆,他怎么舍得? 同样眼馋云姣嫁妆还有白氏,她还是外室的时候便不止一次地见过云姣,那时候她只能站在街边远远看着,看云姣十里红妆满城艳羡,全城的百姓都夸那是天赐良缘。 而她却只能缩在一方小院,她的肚子大了又小,家里的孩子也慢慢增多,而男主人却从来没出现过,周围的人家都猜她是哪户人家的外室,背地里对她指指点点, 她进府时也没有嫁妆,就算现在她已经是正室了,手里没有嫁妆也挺不直腰杆,连后入府的几个妾室都有嫁妆,有些甚至还不少,她恨得牙痒,越发想要把云姣的嫁妆据为己有。 这个绑架的戏码本来就是她一手设计的,她也相信苏玉泉一定会顺水推舟。 果然,苏玉泉没怎么犹豫就点头同意了,白氏大喜,立刻伺候苏玉泉换上衣服去官府报官。 苏家是芜州城的大商贾,每年的纳税和孝敬都给得不少,和官府的关系自是不错,苏家当家人亲自求上门来说嫡少爷被山贼害死请求官府剿匪帮嫡少爷报仇,官府便直接派了人去。 对于苏府附加的那个全部灭口的要求,虽然不合规定,但是这种事并不会有人来查或者申冤,官府最终还是同意了。 官府剿匪回来后,苏家便宣布了苏见昀的死讯,芜州城没有人在乎一个好好的嫡少爷怎么说没就没,最多是惋惜感慨两句山贼该死。 而苏见昀最亲的外祖母和舅舅一家,苏玉泉自然是闭口不提。 从那以后,云姣的嫁妆便到了苏玉泉和白氏手里,白氏终于觉得扬眉吐气,云姣家世好又怎么样?现在坟前连个祭拜的人都没有,唯一的儿子也早已曝尸荒野,坟茔里只有几件衣服。 因此得知了苏见昀可能还活着的消息时,白氏的第一个反应是怕,她一手谋划了那个阴谋害了苏见昀,这些年午夜梦回不是没怕过,只是那些害怕都被眼前的富贵压了下去。 苏玉泉还在思索,白氏就急道:“这是什么意思见风?难道苏见昀还活着?” 苏见风道:“不确定,但是有这种可能。” 苏玉泉没理会白氏,他沉思了一会儿便道:“见风,你去一趟折溪镇,拜访昀华斋背后的老板,若真和你弟弟有关……你便把他接回来。” 白氏和苏见风都是一惊,他们好不容易才把苏见昀的东西据为己有,苏见昀回来不得吐回去吗? 苏玉泉没管两人,继续道:“若和你弟弟无关,那你便争取让昀华斋和我们布号合作,我们家皇商的名头,你再适度让利,我不信他不心动。” “事不宜迟,你即刻启程吧。” 苏见风心中再不愿也不敢忤逆父亲,应下这个差事后便收拾东西带着小厮出发了。 - 进了六月,折溪镇便开始下雨。 陆憬在正厅也铺了毯子,陪着真真在地毯上玩。 真真因为下雨好几天没能出门,出门玩的想法异常强烈,玩一会儿玩具就开始试图往外爬。 陆憬在旁边看着他,每次他快爬到边上就把他抓回去,几次之后真真终于被惹生气了。 昀哥儿本来在一旁看账本,听到儿子呜哇呜哇的喊声抬头看去,就见陆憬满脸严肃地把真真举起来和他对视,真真喊两声他喊三声。 来回几次后真真便被气坏了,开始转头找帮手,对上昀哥儿的眼神后他便马上委屈巴巴地瘪着嘴,胳膊也往昀哥儿这边伸,想让昀哥儿抱他。 陆憬看见了,又使坏把他抱回怀里,用身体挡着不让他看昀哥儿,真真又被气得呜哇呜哇地喊起来,昀哥儿无奈,只能放下账本走过去。 真真看到昀哥儿便立马伸出胳膊要他抱,现在天气热,他穿的小衣服都是半袖,藕节一样的小胖胳膊露在外面,配上他圆滚滚的漂亮脸蛋,谁来了都得夸声可爱。 而他身边同样坐在毯子上的陆憬也抬头看过来,表情比被他欺负了的真真还要无辜,两双相似的黑眼睛一起看着昀哥儿,一个比一个委屈。 昀哥儿移开视线假装没看见,伸手去抱真真,耳根却悄悄红了。 陆憬本就长得好看,处处合他心意,就算明知道陆憬是装的,每次被他这样看着还是会觉得心里一颤。 昀哥儿抱着真真坐到地毯上,下一秒陆憬便从后面搂住了他,把他和真真一起圈进怀里。 陆憬把头搭到昀哥儿肩上,哀怨地叹道:“我真可怜,昀哥儿有了宝宝都不理我了。” 昀哥儿拿他没办法,又被他在耳边的呼吸弄得痒痒,便用手捂住真真的眼睛转头亲了他一下,陆憬脸上委屈巴巴的表情终于转变成笑意,凑上去又讨了个吻才放开他。 真真以为昀哥儿在和他玩,乖乖地被捂着眼睛不挣扎,昀哥儿把手放下来就对上真真懵懂的眼神,心里没来由地升起几分负罪感。 他把又黏过来的陆憬推开,专心和真真玩了起来。 陆憬见状笑着站起身,拿了另一个分店的账本看起来。 真真玩了一会儿玩累了便趴在毯子上睡着了,昀哥儿把他抱进屋里放回婴儿床才又回到正厅,他想坐到陆憬旁边继续看账本,却被陆憬一把捞到自己腿上坐着。 有了宝宝后昀哥儿和陆憬亲近的时间便减少了很多,难得有亲近的机会,昀哥儿并不扭捏抗拒,动了动身子找了个舒适的姿势便安心地靠在陆憬身上了。 陆憬把昀哥儿没看完的账本递给他,昀哥儿看了一会儿,从账本里抬起头盯着外面的雨幕发呆。 陆憬发现他好一会儿没动,低头看他,“怎么了?” 昀哥儿从发呆的状态回过神来,对陆憬道:“我在想,这两天一直下雨,余凉小铺的生意都不好,而且下着雨大壮哥送水果过来路上是不是也挺危险的?” “我想着不然就让大壮哥歇两天,这两天就只供应蜜豆冰绿豆冰这些原料充足的,水果冰等天气好起来再说。” 陆憬应道:“你说了算,待会儿让人去铺子里说一声就成。” 昀哥儿点点头,看着外面连绵不绝的雨,心里总有些不安。 夜里,折溪镇上空电闪雷鸣,这几日连绵不绝的小雨终于酝酿成了一场暴雨。 陆憬把真真抱到他和昀哥儿中间,用手捂着真真的耳朵,昀哥儿也已经被惊醒,他听着外面的雷雨声,脸上全是担忧。 陆憬趁着打雷的间隙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安抚道:“别担心,这雨下不了多久的。” 昀哥儿点点头,据他所知,折溪镇近十几年来都没有经历过天灾,希望这一次也能平安度过。 暴雨果然如陆憬所说并没持续多久,外面雨声渐歇,昀哥儿也终于睡下了,只有陆憬在黑暗中仍然皱眉看着窗外。 折溪镇的雨是停了,但别处却不知道,若是折溪镇的上游雨流不止,那折溪镇也难以置身事外。 多想无益,他闭上眼,鼻端都是身旁奶团子的奶香味,竟也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陆憬早早便起床了,真真还睡得很香,昀哥儿察觉到陆憬的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陆憬低声在他耳边哄了两句,他便也接着睡了。 陆憬起身穿戴好,看着床上凑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一人亲了一口,才转身出门。 天色阴沉沉的,仍然飘着小雨,陆憬穿上蓑衣,往河边走去。 陆憬不知道上游的情况怎么样,只能先去河边看看,如果折溪镇有被淹的可能,他好早做准备。 还没走到河边,陆憬便觉得不妙,河流声比平时大了一倍,远远看去河流湍急浑浊,已经漫上了岸边,只是漫上来的部分暂时还不多。 陆憬快步上前,看着上游奔腾而来的河水,神色凝重。 河水中不乏一些生活用品,看来上游或许已经有地方受灾了。 他看了一会儿,正打算打道回府,却突然眼神一凝。 上游水流湍急,远处却似乎有个人抓着浮根木在顺着水流往下飘。 陆憬视力极好,看清楚确实是个人后便四处看了看,打算找工具救人。 但是周围却全是树木,没有什么能用来救人的东西,水流很快,那人转眼就要到他面前。 陆憬感应了一下周围没人,迅速扯了根藤蔓催生出去,堪堪在那人被水流冲走之前拉住了他。 陆憬用力把他拉上岸,才发现这人的意识已经模糊了,只是凭着一股求生的意志抱紧浮木。 陆憬松了口气,他本就是看到这人已经处于昏迷状态才敢用异能救人,若这个人清醒着,他绝对不会采用这个办法。 人心难测,这个朝代对这种神异之事的接受度本来就低,若是被人知道,惊慌害怕之下嚷出去说不定会害了自己的命。 他的命不仅是他自己的,也是昀哥儿的,他就算为了昀哥儿也要好好保护自己。 陆憬试了试他的呼吸,给他按了按胸腔,他吐出几口水来,却还是不见清醒。 陆憬无奈地弯腰把他背了起来,往南街医馆走去。 第71章 殴打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71节 昀哥儿在睡梦中感觉有人在摸自己嘴巴,躲了两次还是被追着骚扰,他皱着眉睁开眼,眼前却是真真放大的笑脸。 看昀哥儿睁开眼,真真高兴地啊了一声,又张大自己的嘴巴,努力表达“真真饿了”的意思。 昀哥儿失笑,把真真捞到怀里揉了一把,真真哈哈地笑出声,昀哥儿也清醒过来。 他坐起身看了看,没看到陆憬的身影,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陆憬似乎很早就出门了。 他睡得迷迷糊糊的,连陆憬跟他说了什么都记不清了。 昀哥儿起来给自己和真真换好衣服,热了奶在正厅里喂真真,喂到一半,就见陆憬一身狼狈地回来了。 陆憬把救起的人一路背去了南街医馆,那人浑身湿透又被陆憬放在地上按压胸口,身上不可避免地沾到不少泥水,自然也浸到了陆憬身上,他背上全是泥水,浑身难受,便打算先回家来洗干净。 昀哥儿一惊,放下勺子迎上前去,连声问陆憬发生了什么事。 陆憬把蓑衣脱下来递给丫鬟,不让昀哥儿碰他,“身上脏。我没什么事,就是救了个人,我先去洗澡换身衣服,详细的待会儿跟你说。” 昀哥儿难掩担心地收回手,看陆憬往卧房走去。 真真迟迟吃不到奶急得直叫,昀哥儿这才坐回桌边继续给真真喂奶。 灶上烧着水,陆憬拿了干净衣服直接去浴室洗澡,等他一身清爽地出来,昀哥儿已经喂完奶带着真真在地毯上玩了。 陆憬坐到地毯上,安抚地捏了捏昀哥儿地手,才缓声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他。 看昀哥儿眼里满是担忧,他连忙补了一句。 “也是正好碰上,那人离岸边不远,我便拉了一把。” 昀哥儿点点头,眼里的担心却没有散去,他就算没亲眼见过洪水,也看过很多书上的记载,洪水来时连房屋都能瞬间被冲毁,更别说渺小的人。 但他也不能谴责救人的陆憬,他知道这是对的,陆憬就是这样的人,心里却忍不住担忧和后怕。 陆憬感受着昀哥儿握住他的手的力道,也明白了他的担心,他放轻声音温柔道:“我一定会保证自己安全才会去救人的,昀哥儿别怕。” 真真自己玩到一半看到两人在这边握着手,也爬过来把自己的小胖手搭到两人交握的手上。 陆憬和昀哥儿都是一愣,低头看向咧着嘴笑得没心没肺的小胖团子,凝重的心情也消散了很多。 陆憬把另一只手压到真真手上,昀哥儿有样学样,也把自己的另一只手压上来,真真看两人跟自己玩,哈哈笑出声来。 昀哥儿也终于跟着露出笑脸,真真玩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又爬回去玩自己的玩具,陆憬把昀哥儿的手捞到手里握着,跟他说起自己的担忧。 “折溪镇虽然雨势不大,昨晚的暴雨也没下多久便停了,但是上游的形势怕是不容乐观,最坏的情况,折溪镇也可能被淹。” 昀哥儿刚才心神都在陆憬冒险救人这件事上,现在静下心来自然能想到其中的利害。 他开始在心里做起计划,考虑若是真出现最坏的情况,该怎么应对。 陆憬刚才回府时便让人去传胡今过来见他,现在他洗完澡来了正厅,胡今也寻了过来。 陆憬道:“你马上骑马去停云县看一下那边是否有灾情,也打听一下其他地方的情况,顺便到县里的铺子说一声,如果情况不对就关了铺子休息。” “务必小心,注意安全。” 胡今点点头,拱手告退。 陆憬和昀哥儿一起吃过午饭后,便又去了医馆。 他救起的那人和他身形相差不大,他便从家里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给他做替换。 王大夫那里没有合适的衣服,且不说那人一身泥水看着脏兮兮的,穿着湿衣服也容易着凉让情况变得更严重,陆憬便直接把他扒光放到榻上了。 因此当晏知头脑昏沉地醒来时,先是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下一秒又发现自己竟赤裸地躺在被窝里,他如遭雷击,以为那些千方百计想送人到他床上的人终于得逞了。 他没愣神多久,便被鼻端浓浓的药味唤回了神,他这才想起自己昏迷之前是被大水冲走了。 他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他从来没有见过洪灾,这次半路上被雨势绊住脚,在停云县停留了许多天。 他昨天听说上游的村子被河水淹了,今早便想带人去看看河堤,他走到河边时都还一切正常,却没料到洪水来得这么快,等他发现不对想走时已经走不掉了,洪水迎面冲来的瞬间,死亡的威胁紧紧地攫住他,他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这么恐惧过。 他不会水,幸运地抱住了一根枯树,后面他体力不支将近昏迷,也下意识抱紧枯树不敢撒手。 现下看来他应当是被人救了,鼻尖浓重的药味告诉他他大概是在一家医馆,他后知后觉地生出一股死里逃生的庆幸来,身上再多的不适都被他抛到脑后。 没过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了人声,下一瞬房门便被推开,走进来两个人。 打头进来的是一个看上去温和俊逸的男子,他旁边的中年男人面目慈和,看起来像是大夫。 两人说着话进门,陆憬看到床上的人睁着眼还愣了一下,王大夫扭过头,看到病人已经醒了便走到榻边的凳子上坐下,给他诊脉。 他边诊脉边问了些身体上的问题,晏知也都一一答了。 王大夫收回手,对晏知道:“醒了就好,应当是呛了些水进肺腑,幸好没有发热,好好养着便是。” “别的伤口都是皮外伤,按时换药别碰水。” 晏知这下知道身上各处的疼痛感是从何而来了,他点了点头,又认真地向王大夫道谢。 王大夫笑道:“不用谢我,救你的人是他,你们在这里聊,我去外间还有事。”他向男子指了指陆憬,便离开了房间。 陆憬一直站在后面看着他们,没有出声。 榻上的人二十来岁的年纪,修眉俊目,长了一副招人的好相貌,之前所穿的布料也价值不菲,连里衣都绣着精致的云纹,一看便知男子的身份不俗。 此时被王大夫提到,他才走上前来,不等男子开口询问,他便率先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你是从哪里被落水的?你们那里的灾情怎么样了?” 晏知的道谢卡在喉咙里,他看陆憬满面严肃,知道他定是十分在意这件事,便也认真回答道:“我今天早上去河堤附近查看,上游洪水爆发,我不慎被冲走了。” 陆憬敛眉沉思,这样看来,停云县的河堤已经出问题了,若是雨势不停,那停云县便十分危险,下游的折溪镇怕也保不住…… 晏知见陆憬凝眉沉思,出声道谢:“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我定有重谢。我家仆人应该在到处找我,烦请你找人帮我去跟他们传个信,自会有人来接我。” 晏知见陆憬不说话,动了动身子想起来,起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没穿衣服,觉得不礼貌,又默默地躺了回去。 他最是注重外貌,从没弄得这么狼狈过。 陆憬发现了他的动作,把手里拎着的包袱递给他,“传信的事先不急,我遣了人去看停云县的情况,这里是医馆内室,不便久留,你先跟我回家住着。” 晏知打开包袱,发现是一套完整的衣服。 陆憬道:“我看你身形和我差不多,我的衣裳应当能穿,将就一下吧,里衣是新做的。” 他又指着床脚:“这是你之前穿的衣服,所有东西都在这里,你还要留着的话就拿着。” 晏知向陆憬道谢,陆憬出门去等,男子穿上衣服后便走了出来,陆憬果然看得不错,男子穿上他的衣服竟极为合适。 晏知拽了拽衣服,他之前除了哥哥和娘亲根本不许别人碰自己的东西,自己也不会碰别人穿过用过的,没想到一遭落难,所有没经历过的都要硬着头皮来一遍。 但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别人救了自己已经很不错了,不能再挑挑拣拣。 至于之前的衣服,揉成一团还夹着黄沙,他忍着难受翻了翻,发现身上的配饰钱袋都已经被冲走了。 他本来不打算要这身衣服了,但是想着住在别人家,若是全都穿别人的也很不合适,这衣服洗洗也能穿,便把衣服揉吧揉吧放进包袱布里。 腿上有伤,他试着走了两步,发现还能忍受,便忍着疼痛走出门去。 陆憬带着晏知去和王大夫告别,王大夫开了内服外用的药给他,陆憬付过钱,他便自觉地把装好的药接到手里拎着。 晏知跟着陆憬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才来得及跟陆憬搭话:“公子,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陆憬道:“我叫陆憬,你怎么称呼我都行。” 晏知认真道:“陆兄的救命大恩,我必当好好报答。” 陆憬摆了摆手,他救人并不在意这些。 男子见他行事洒脱,便也不多说,到时候他只要做便行了。 不一会儿便到了陆府,晏知跟着陆憬来到正厅,昀哥儿和真真已经睡过午觉起来了,这回正在正厅玩。 看到陆憬回来,真真咧着嘴往陆憬这边爬,陆憬伸手把他抱起来,对昀哥儿介绍道:“这是晏知,早上被我从河里救起来的,他家不在这边,暂时住在我家。” 晏知没想到陆憬竟然夫郎孩子都有了,夫郎很漂亮,他遵循礼法没有多看,打了招呼便移开了目光。 小宝宝却是实打实地可爱,他盯着真真猛看,真真回过头看着这个没见过的叔叔,有些好奇地打量他。 他不认生,还“啊”了一声算做打招呼,晏知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下意识想拿个什么东西送他,在腰间摸了摸才想起这是陆憬的衣服,自然什么也没有。 晏知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真真,“叔叔下次再给你带礼物,这次忘记了。” 真真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是也认真地回应:“啊!” 陆憬唤了柳哥儿过来,让他带客人去客房休息,想着他被从河里捞上来也没来得及擦洗,又嘱咐他烧锅热水给客人洗澡。 陆憬对晏知道:“你若要换药便找柳哥儿,他会帮你找前院的护院帮你。” 晏知点点头,和两位主人家道过谢,才跟着柳哥儿走了。 晏知刚走,胡今便快步走进了院子。 两人这才知道县里的情况其实已经很严重了,上游有两个村庄被淹,县里的部分河堤也被冲毁。 县令组织了衙差抗洪,却收效甚微,他已经发布告示召集民间有识之士献策,若是被采纳必有重赏。 胡今还提到,县里有一拨人在找人,连衙差都在帮忙,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他出城时眼见着那些人似乎是要往折溪镇来了。 陆憬知道,这大概就是找晏知的人了,只是之前他以为晏知就是个富家公子,现在看来,在这个关头县令都能抽出人力帮忙找人,他的身份绝对不是一个商贾这么简单。 陆憬让胡今下去休息,叫陆诚关注着镇上的消息,若是有人到镇上找人就来告诉他。 都吩咐完,陆憬转身看着昀哥儿,昀哥儿抱着真真,脸上难掩担忧。 陆憬道:“别担心,我有办法或许能避免最糟的情况发生。” - 苏见风这次来折溪镇,身边只带着一个小厮。 他心里本来对这趟差事便极不情愿,路上便走得十分拖延,走到浣州境内便下起了雨,他冒雨赶路,走得越发慢。 这日他离开折云县,往停云县出发,走到半路竟然遇到了一群难民,官道被难民挤满,他们缓慢地向前行进。 苏见风在芜州城当少爷嚣张惯了,哪里会将这些难民放在眼里,他让小厮高喊了几句让道,后面的难民闻言分开了一些,苏见风便跟着分开的人流往前走。 走在前面的难民却没听到喊声,便没有让路,苏见风这段时日本来便心情烦闷,极容易暴躁,走了一半见前面的人挡着不让,心情烦躁之下便往身前的难民身上抽了一鞭子。 他这鞭子抽到了一个老婆婆的身上,老婆婆嗓音嘶哑地惨叫一声,麻木的人群像是被这一声惨叫唤醒,被鞭子波及的汉子转身扶住老婆婆,大声对苏见风吼道:“你凭什么打人?” 前后的人都看了过来,老婆婆的儿女就走在另一边,也赶紧过来查看老婆婆的伤势。 人群中有些骚动,苏见风却恍然未觉,他只觉得这种贱民居然也敢对他大呼小叫,简直让他难以忍受,他不耐烦地又举起鞭子。 那壮汉见他竟然还想打人,伸手握住他抽下来的鞭子,吼道:“你若要让人让路喊一声便是,就算人多有人没听见,你多喊几声大伙儿也会让,连老人都打,你还有没有良心?”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72节 苏见风鞭子被抓住,更觉得下不来台,他骂道:“一群贱民,我打了又如何?” 众人本就是突遭大难,流离失所,心中十分郁结,偏偏还遇到苏见风这种不把他们当人的公子哥。 大伙儿平日里见了这些富贵的公子哥儿都只敢低着头躲开,从来不敢得罪,他们为了能安稳地活着低头低了一辈子,可现在他们哪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众人的怒火被点燃,苏见风被大伙儿从马上拉了下来,他这时才终于有些惊慌,急却仍然在色厉内荏地发少爷脾气:“做什么?你们谁敢动我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充耳不闻,把他从马上拉了下来。 他的小厮努力想阻止,却被人群拦住,怎么也挤不进去。 苏见风就这样被众人打了一顿,身上的钱袋被最开始他打到的那个壮汉扒走,壮汉把钱袋递给了老婆婆,让她去下个县里治伤。 他见众人有些失去理智,连忙拦道:“别打了,打出人命了咱们都讨不了好。” 老婆婆的家人也知道若是出人命他们可能会被报复,便也跟着喊,失去理智的人群慢慢清醒过来,看着苏见风却仍不解气,一人啐了一口才往前走,等人群散去,苏见风蜷缩的身影才露了出来。 小厮扑到苏见风身边,“少爷,你怎么样了少爷!少爷你别吓我!” 下着雨,地上都是泥泞,苏见风满身沾满泥水,眼睛里也进了泥水睁不开。 他觉得身上没有一处不痛,但是比起身上的疼痛,更让他不能忍受的却是心理上的屈辱。 他想到那些人吐到他身上的唾沫,心头恨极怒极,喷出一口血便昏了过去。 第72章 生意 停云县通往折溪镇的官道上,一行人面目沉肃地骑马疾驰。 领路的是停云县县衙最得用的两个衙差,他们得了县令吩咐,要听这行人的差遣,需要做的事就是给他们带路,用衙差的身份帮助他们行事。 两个衙差只知道他们要找人,却不知道他们要找的是什么人,但是从县令的态度多少也能猜到一点,这人的来头肯定不小。 要找的人早上被大水冲走,因此他们要沿着河流下游有人烟的地方去找,另一队人则是被派去沿着河道搜寻。 其实众人心里都清楚被大水冲走实在是凶多吉少,只是不愿意放过一丝一毫的希望。 到镇上后,领头人指了两人去河边查看,其余人则是去镇上询问有没有人见到或者救起落水的年轻公子。 有衙差压场,镇民们积极地提供消息。 有人看到陆老板背了个人去南街医馆,又有人看到陆老板带着个年轻公子回家。 衙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这群人脸上露出了大喜过望的神情,其中一个更是越过了衙差,抓住镇民的手,“你说的这陆老板家住何处?” - 陆憬得到陆诚禀报的消息后便去叫了晏知,两人刚出门就迎面遇上了寻过来的一行人。 一个白净的小胖子越过众人跑过来,不顾满地的雨水就要往下跪,却被晏知拉住了胳膊。 小胖子没能跪下去,拉住晏知的手哭道:“王……主子,吓死奴才了!” 陆憬清楚地看到小胖子被晏知掐了下胳膊才改口,再加上这个小胖子的声音举止——声音尖细,面白无须,陆憬一下就联想到了电视剧里的小太监。 联想到小胖子脱口而出的称呼,陆憬对晏知的身份也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晏知安抚了小胖子两句,剩下的侍从已经快步走到了面前,毫不犹豫地跪下请罪,“属下护主不力,请主子责罚。” 晏知摆了摆手,这次是他自己莽撞,况且还有两名护卫为了救他也被冲走,晏知让众人继续搜寻,找到那两名护卫。 领头的护卫领命后分出一部分人继续搜寻,他则带着剩下的人留下了,他们所有人都散出来找人了,既然已经找到了主子,主子身边不能没人保护。 晏知转头对陆憬拱手道:“陆兄,那我便不叨扰了,日后我再上门答谢。” 陆憬挑眉道:“你身上有伤还能骑马?” 晏知一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胖子就一叠声问道:“主子你受伤了?哪里受伤了,受伤了您怎么不好好歇着啊呜呜” 晏知头疼道,“小伤,能走。” 小胖子还是不放心,对晏知道:“主子,不如我们先在镇上住下吧,养好伤再说。” 晏知想了想,也同意了。 晏知这边安顿好,陆憬便准备出发去县里。 昀哥儿在门口送他,心里担心,却知道陆憬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去做这件事不止是为了他们家,也是为了停云县和折溪镇的百姓。 陆憬搂住昀哥儿拍了拍,“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别担心。” 昀哥儿点头,仔细地把平安符系在陆憬腰上,抬头认真地对陆憬道:“一定要平安归来。” 陆憬抚了抚腰间的平安符,用力地亲了昀哥儿一口,才转身上马。 陆憬带着陆诚很快来到县衙,由于县令发榜招人,县衙聚集了不少人,陆憬也和他们一样侯在院中。 没过一会儿,竟然有人来到陆憬身前请他去书房,陆憬认出来正是跟着去找人的那两个衙差之一,便知道是晏知在背后帮忙。 县令焦头烂额,来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搅浑水的,没有真本事,唯一的好消息便是去寻人的衙差回来了,说人找到了,衙差还带回了贵人的话——有一个来应招的人叫做陆憬,让他不要轻慢。 县令对陆憬这个人还有印象,他因为生意上遭人嫉恨上了两次公堂,第二次他更是被人用性命陷害,却也因为自己和夫郎的机智化险为夷。 他对陆憬的印象还不错,听闻是陆憬救了那位时心里也暗道一声好命,既然那位开了口,他便请陆憬来看看他是否是真有本事。 陆憬被衙差带到了县衙的公堂,这里是平日县令办公的地方,现在县令和师爷都聚在一起,意图商量出一个可用的治灾之法。 陆憬被带来,众人都看向他,县令没多做解释,只把现在的情况都告知陆憬,问他有什么想法。 陆憬听罢,心里松了口气,还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情况,现在还来得及。 他也不推辞,当下便拿了纸笔边说他的方法边画图示意。 …… - 折溪镇外,陆家的施粥棚子人来人往。 柳哥儿刚把新买的米送到粥棚,就看到停云县的方向来了人。 等来人骑着马走近,柳哥儿才认出是已经去了县里十来天的陆憬,旁边除了陆诚外还跟着一个官差。 马儿跑得快,很快便到了粥棚边上,陆憬勒住马,看到柳哥儿他便明白这粥棚是谁设的了。 他向衙差点了点头,问清楚昀哥儿在家之后就归心似箭地策马往家里去了。 身后衙差洪亮的声音传入耳中,是在宣布安置难民的方法。 陆憬转入陆府所在的巷子还能听到难民们的欢呼声,他翻身下马,也呼出一口气,这件大事终于解决了,他总算是回家了。 昀哥儿正在厅里看账本,这些天府里用钱如流水,账上的银子已经不多了。 之前上游有村子遭灾的消息传到镇上,镇上的粮商趁机涨价,还是晏公子让人去禀告给县令,县令当即下令不许商贾趁机发灾难财,还派了衙差前来通传,价格才回归正常。 镇外聚集了不少灾民,昀哥儿看不过去,便搭了粥棚施粥,又给他们提供材料让他们能个棚子有地方可以避雨。 昀华斋每个铺子周转都需要银子,他们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开了不少铺子,账上能用的银子便不算多,因此经过这一遭便有些捉襟见肘。 昀哥儿却不后悔,他只是担心若是县里还没有进展,镇上的粮铺也快要没粮了。 他皱眉想着办法,却听到一直乖乖自己在毯子上玩耍的真真兴奋地叫了一声。 昀哥儿抬起头来,就看到自己日思夜想、时时担心的那人就站在门口温柔地笑着。 陆憬脸上有些胡茬,眼底也带着青黑,些许的颓废和憔悴在他脸上也不显得难看,他笑着看向昀哥儿,“我回来了。” 昀哥儿看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人,终于相信这不是自己的想象,陆憬是真的完整的、好好地回来了。 他放下账本站起身,下一秒就被搂进熟悉的怀抱里,昀哥儿鼻子发酸,用力回抱住了陆憬的腰。 两人都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一声愤怒的“啊”打破了温馨的气氛。 真真本来看到好久不见的陆憬十分高兴,结果陆憬不仅没理他,还和昀哥儿一起双双把他给忽视了。 陆憬看着真真气鼓鼓的脸蛋,失笑地蹲下身去,“真真,想没想我?” 真真气消得很快,见陆憬笑着和他说话又开心地伸出胳膊要陆憬抱。 陆憬抱着软绵绵的小团子,一颗心终于踏实下来。 晏知知道陆憬回来了,也带上精心准备的礼物上门道谢。 之前晏知的侍从和护卫从县里一路找到了陆家,晏知身上有伤,他们便没有回县里,而是在折溪镇赁了处宅子给晏知养伤。 晏知拨了一部分护卫去县里帮忙救灾,在镇上也搭了棚子施粥,昀哥儿之前做事遇到阻碍时他也搭了把手。 陆憬通过这段时间和晏知的护卫相处,再加上县令对他们都隐隐恭敬的态度,越发觉得晏知的身份不简单。 晏知送来道谢的礼物样样珍奇,连昀哥儿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晏知在两人开口拒绝前笑道:“这些对我来说就是寻常东西,陆兄救了我的命,若我哥哥知道定要送你们更多,你们安心收下便是。” 陆憬知道他背景深厚,倒也不觉得他说这话有什么问题,他想了想,还是收下了。 陆憬以为洪灾过去后晏知便会离开,谁知他竟喜欢上了冰饮,为了冰饮留下了。 晏知极为喜欢真真,每天都要来府上和真真玩一会儿,陆憬有时都忍不住怀疑他会不会哪天想不开来偷孩子。 不过相处的时间长了后,两人倒是越来越投缘,看他这么喜欢冰饮,陆憬灵机一动,觉得说不定能给昀哥儿找到一个背景深厚的合作伙伴,把他的冰饮卖到大江南北去。 果然,陆憬一提晏知便极为惊喜地答应了,他的期望很简单,若是之后他每到一处都能吃到冰饮,那简直是神仙日子。 不过等陆憬说完他们制冰的法子后,晏知便难得地认真起来。 他看到了这个制冰法子背后巨大的利润,若是没有强大的背景,贸然去做只会被吃得渣都不剩,难怪余凉小铺的生意这么好,昀哥儿却完全没有在其他地方开分店的想法,简直聪明又清醒。 他知道陆憬聪明,自己也没有过多掩藏,陆憬能猜到自己大概的身份也不是什么难事,陆憬这样大大方方地表现出来反而让人心生好感。 晏知笑道:“这生意做得,不止是冰饮铺子,还有卖冰的生意也能做,交给我便是,我给你们四成股,你们什么都不用管。” 晏知这个分成简直大方得不像话,但他把陆憬当作救命恩人也看作朋友,乐意如此。 陆憬笑道:“哪里能拿这么多?给一成便已经很合适了,毕竟我们不用出别的力。” 两人推拒半天,最终还是以两成的分成达成共识。 晚间,真真睡着后,陆憬搂着昀哥儿跟他说了这件事。 昀哥儿一下便坐直身子惊喜地看着陆憬,陆憬好笑地把他搂回来,“卖冰的生意利润大着呢,昀哥儿以后就是小富翁了。” 昀哥儿眼睛亮晶晶的,高兴地亲了陆憬一口,“谢谢阿憬,阿憬真利害!” 陆憬许久没见到他这个样子,看得心痒,俯下身去压住他亲了许久,昀哥儿感觉情况不对,赶紧拦住他,小声道:“真真还在房里呢。”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73节 陆憬磨牙,今天忘记提前把真真放到柳哥儿房里,实在失策。 他转过身恨恨地盯了婴儿床里熟睡的真真一眼,昀哥儿正在暗自笑他,就发现陆憬竟然起身开始穿衣服了。 昀哥儿:……是他低估了陆憬的脸皮厚度。 最后真真崽崽还是在睡梦中被抱到了柳哥儿房中,而正屋的灯却亮了很久,直到半夜才熄灭。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文快要完结啦,副cp南琦周岩复仇的剧情和一些日常都会放到番外来写,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在评论区告诉我哦,我看看能写的话就会写,挨个啵啵! 第73章 选皇商 等县里的事情忙完,县令亲自带着人上门给陆憬送了匾额。 听到消息赶过来的镇民们都围在陆家门口,想等县令出门时看一眼,回去便能跟亲戚吹嘘。 陆憬一家三口正在湖心亭纳凉玩耍,等接到下人通传时县令已经被迎到正厅了。 陆憬和昀哥儿赶紧过去,两人刚要跪拜,就被县令拦住了,县令笑呵呵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你们夫夫两人一人在外奔忙出谋划策,一人在家施粥救济弱小,行善之家,必有福报。” 他摆摆手,身后的衙差便端了托盘上来,上面是五十两纹银,对于陆憬的身家来说不算多,但是这也是县令努力的结果了,县里为了安置灾民拨了不少银子,现在府库空虚,能拿出来的不多。 另外两人抬着的匾额也放到了桌上,写的正是“行善之家”四个大字。 陆憬和昀哥儿连忙谢过县令大人,县令倒是很随和,又勉励了两人几句才带着人离开。 等县令离开陆家后,陆府门口围着的居民才开始向陆府的人打听发生了什么。 陆府的人都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当即便把县令大人和陆憬昀哥儿两人的对话重复给众人听。 众人这才知道这次洪灾中不仅昀哥儿出了力,陆憬也到县里去帮了忙,这个忙应当还不小,不然县令大人也不会亲自到陆家来奖赏。 众人纷纷赞叹,陆憬和昀哥儿夫夫两人不仅情谊深厚,更是心怀大义,有那些心术不正想对昀华斋和余凉小铺动歪脑筋的,这下也不敢做什么了。 而之前犯蠢让护院打劫陆憬的周家二少爷,在这件事传开之后又被周员外狠狠地骂了一顿,陆家这样的人家平常人都巴不得和他们交好,只有他上赶着去得罪。 周员外左思右想,还是让人备了份贺礼送去陆府。 陆憬一看便明白周员外的意思,听说现在周二少爷被管教得死死的,连余凉小铺的那条街都要绕着走,因此他对周员外的印象还不错,便让人收下了贺礼,年节时记得回一份礼便是。 县令大人亲自嘉奖,在整个停云县的范围内分量都是很重的,陆家一时之间收到不少祝贺,连王掌柜都来问他们要不要办宴席。 陆憬和昀哥儿都不想借着这件事出风头的想法,两人一个比一个低调,众人便也明白了两人的意思,不多做打扰,只是背后更多了几分敬重。 陆府。 陆憬从县里回来后就开始在后院折腾粮种。 他去了受灾的一线,亲眼看见底层农民的惨状。他们靠天吃饭,平常年份也就勉强能填饱肚子,若是遇到天灾毁了地里粮食,很多人甚至会被饿死。 他长在物资丰饶的二十一世纪,就算是孤儿也没有饿过肚子,因此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这个时代的残酷,也产生了做点什么的想法。 他也相信如果这个时代变得更好,他和昀哥儿也能生活得更好。 前世的日子对陆憬来说已经恍如隔世,告诉昀哥儿除了徒惹他惊惶之外没有别的用处。 昀哥儿之前也曾问起陆憬的过去,陆憬告诉他自己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他在那边一个人努力学习生活,之后遇到灾难才流落到这里,所以他学习的东西才会和这里有很大的不同。 他唯一没有告诉昀哥儿的便是他的异能,这件事对他们的生活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或改善,他连用到这个异能的时候都很少。 这个能力又太过神异,告诉昀哥儿反而会让他提心吊胆。 只是昀哥儿和他朝夕相处,不可能对他的秘密没有丝毫察觉,之前他用果树试验时昀哥儿之前便没有多问,给了他足够的尊重。 现在他又开始改良粮种,若是真能做成,对于整个王朝来说可能都是翻天覆地的影响,他不能再瞒着昀哥儿。 晚间两人就寝时陆憬便提起了这件事。 昀哥儿听陆憬说他有能力可以改良植物后倒是很平静,他也不傻,之前陆憬就在后院伺候果树,没过多久就给村长他们提供了改良过的果苗,这其中的流程他都清清楚楚,自然知道里面有不对劲的地方。 陆憬自从从县里回来后又开始到后院折腾粮食,他也是知道的,只是陆憬不说,他便也没问。 他相信陆憬,两个人在一起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对方的所有秘密,他们两人的信任不需要靠这个来维系。 陆憬会的东西太多了,过往的相处中昀哥儿已经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惊讶到,以至于陆憬说出他有这样的能力后昀哥儿竟也没有觉得多么震惊,反而是好奇居多。 陆憬说完后便有些忐忑,他怕昀哥儿生气,反正只有他们两人在,他便不要脸地把头埋到昀哥儿怀里,闷闷地发出可怜巴巴的声音:“我错了昀哥儿,这么晚才告诉你,你打我吧。” 昀哥儿:……本来确实不想生气的。 他捏了捏陆憬的耳朵,陆憬便动来动去,昀哥儿被他蹭得发痒,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没生气,我的身世也没有一开始就对你坦白呀,我们扯平了。” 陆憬纵使早就知道昀哥儿心软,也还是会为他毫无理由的信任和偏爱心动,他抬头看着昀哥儿笑意未消的眼睛,温柔地凑上前去吻住他。 屋内又传来断断续续的话语声。 “阿憬,你们那里所有人都有这个能力吗?” “不是,一部分人有。” “那会对你的身体有损耗吗?” “自然不会。” “那这个能力会传给真真吗?” “……不会。” “那……” 后续的话语不知被什么堵住,昀哥儿晕晕乎乎,再也想不起自己想问的问题。 - 苏见风那日吐血昏迷之后,小厮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他从路上弄回了折云县。 他被打得浑身是伤,又全身湿漉漉地在雨中泡了许久,再加上怒极攻心,当晚就起了烧。 他的钱袋被抢走,小厮身上并没什么钱,无奈之下只能把苏见风身上的玉佩拿去当了,换了银钱给他治病。 苏见风最开始时整日咒骂那些贱民,之后便只咒骂苏见昀,他这副样子,自然不能再去调查情况,等病情稍微好转后他便让小厮雇了马车拉他回家。 他在路上颠簸了一个多月才到芜州,大部分时间都在马车上养伤,人都瘦脱了相,白氏看到他时几乎不敢认,等他嗓音沙哑地叫出一声“娘亲”后,白氏才大梦初醒般扑到他身上恸哭出声。 “我的见风,你怎么成了这样?你这样不是在用刀子扎娘亲的心肝吗?” 她哭罢又转头瞪向小厮,厉声道:“你说!少爷怎么成了这样?你怎么照顾他的?” 小厮跪下哭道:“夫人,是我没用,少爷是听从老爷的吩咐去请人的时候被打的,那人不仅不接受老爷的好意,还让家丁把少爷打了一顿,小的根本拦不住啊!” 这是苏见风在回来的路上想好的,若是他事没办成便回来,不仅会被父亲嫌弃办事不力,父亲还会另派别人再去拉拢苏见昀。 他这些天反复回想之前在折溪镇见到的那人,越想越觉得那就是苏见昀。 他从小便嫉妒苏见昀,苏见昀是苏府小少爷,又有云家这样的外家,自然是受尽宠爱,而他同样是苏玉泉的儿子,却像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受尽嘲笑,那些人笑他娘是外室,笑他没爹,他却什么越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宠爱别人。 娘亲总告诉他要忍,他们忍了十多年终于翻身,又忍了一年多终于等到机会设计害死苏见昀,可现在竟然告诉他苏见昀没死,而父亲还想接他回来,他和娘亲怎么可能愿意? 他把自己被打这个黑锅甩到苏见昀头上,并且引出苏见昀是不愿意回来才打的他,他不信他父亲会不相信,不信都这样了父亲还能派人去找苏见昀。 白氏听了后便开始发疯一样地咒骂苏见昀,又拉着苏玉泉的手臂凄凄切切地哭道:“老爷,你也看到了,他不仅不愿意回来,还把见风打成这样,老爷你一定要给我们见风讨回公道啊!” 苏玉泉心烦意乱地皱紧眉,他记得这个儿子的性格最是和善,以为哄一哄便能回来,没想到他根本不领情。 这些天他也四处找人打听过,越发肯定昀华斋和烟云布号应当都和苏见昀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烟云布号势头正盛,眼见着就是冲着皇商来的,他没有把握能赢过烟云布号,便想着若是把苏见昀哄回来说不定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更进一步,若是昀华斋和烟云布号都能为他所用,那到时候便没有对手可以争过他了。 可现在这个想法全部破灭了,他看了眼憔悴的大儿子和满脸眼泪的白氏,越发觉得苏见昀这个儿子就是克他,和他那短命娘一样,不是个好东西。 他丢下一句好好养伤便离开了正厅,这一届的皇商遴选马上就要开始,他每天要忙的事情很多,分不出多的心思来关心儿子。 眼下拉拢苏见昀的这条路行不通,他得想想别的法子。 - 昀哥儿和陆憬收到了云飞的信,他已经成功拿到皇商推举名额,打算启程去京城了。 他们也做好了准备,这次皇商不一定能选举成功,就算他们的烟云布更好,但是最终遴选时还是会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 就算这次没有选上,他们还有下次、下下次,他们可以不断改进,不断把铺子开得更多更大,等天下人都夸他们的烟云布好时,不信他们还选不中。 真真还太小,经不起长途跋涉,陆憬和昀哥儿这次便不打算一起去京城。 不过南琦和周岩已经从芜州出发去京城了,他们将会在京城开一家全大俞最大的昀华斋,让烟云布在京城一炮而红。 他们为了京城的铺子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成衣,包括这一季的夏衣和下一季的秋衣,还有在各州府都卖得极好的宝宝用品。 算算时间,云飞到京城的时候铺子应该差不多也已经开起来了。 晏知也在半个月前离开了折溪镇,临走时让陆憬和昀哥儿如果去京城的话记得去找他,还给了陆憬信物和地址。 他的身份几人都已经心照不宣,只是都没点破,陆憬把东西收好,和昀哥儿真真一起给他办了个热热闹闹的践行宴。 两人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陆憬已经把下一季的成衣图册赶制出来送往各处了,现在他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后院。 昀哥儿则是和真真玩耍之余会收到晏知让人送来的制冰生意的进展,他若是有新钻研出来的冰饮也会回信让人把配方带回去。 两个月后,陆憬终于培育出了新的粮种,根据陆憬的实验结果,新粮种的产量是普通粮种的两到三倍,如果加上肥田法子,这个产量还会更多。 他准备了可以种两亩地的粮种,然后写了一封信给晏知。 他只说了自己找到了粮种,比现在的产量高,让晏知自己种下试试。 他细心地给晏知准备好的对照组,让他准备一块地,一块种普通粮种,一块种普通粮种加上肥田法子,一块种改良粮种,一块种改良粮种加肥田法子,然后其他条件保持一致,并且找人观察对比,最后再对比产量。 不过他在信中并没具体说产量会高多少,一是怕自己的实验样本有偏差说高了让人空欢喜一场,二是也想给晏知一个惊喜。 若不是条件所限,他倒是很想看粮食收获后晏知最后得知产量时的表情。 而陆憬在用尽全力改良粮种时,京城的好戏也正在上演。 六月底,南琦和周岩便带着不少行李,走水路进了京城。 京城繁华,他们看中了一座三层的小楼,一个月的租金便是五十两。 好在两人带的银钱充足,权衡之后还是定下了小楼。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74节 两人都已经有丰富的设计铺子的经验,大体都是在昀华斋最初的样式上结合铺面本身来做设计。两人商量着来,很快便定好了图纸去找人修葺。 京城的铺子客人定位是高门显贵和达官富贾,连试衣间都做得十分精致宽敞,更别说专门为贵客设置的贵宾室。 衣物和布匹的摆放也更为宽松,连玩偶娃娃都定制了专门的盒子来装,不仅如此,陆憬还教了他们制作干花的方法,让他们在玩偶娃娃的盒子里放一些干花。 包装好后南琦和周岩一看,顿时觉得他们的价格好像没那么贵了,南琦举一反三,觉得在包装布匹和衣服时也可以试着放一小扎干花。 他也明白了陆憬的意思,卖给达官贵人的东西就是要在包装上下大功夫,让别人觉得这东西买得值,因此他自己还琢磨出好几种包装,去找匠人打出来之后给周岩看,也得到了周岩的肯定,他便去批量定制了一些回来,打算看看客人的反馈。 他们钱给得够,修葺得自然也快,半个月后他们去验收,发现京城的匠人果然不一般,虽然价钱贵,但是活也做得好,两人都很是满意,痛快地结了尾金。 绣衣房的人也招齐了,最核心的几人是南琦从芜州带过来的。 这几人都和陆家签了身契,大部分都是自卖自身被陆憬买走,又被南琦带在身边培养了大半年,都是可以信任又得用的人手。 伙计则是周岩负责雇的,在开业之前教了好几天,不仅要机灵嘴甜会伺候人,还要学会辨别竞争对手雇来剽窃画册的画师或是绣娘。 一切准备就绪,昀华斋便迅速地开业了。 京城人最爱新鲜,昀华斋的铺子设计让客人在街上不用进门便能看清铺子里的衣服,新颖漂亮的成衣本身便是极好的宣传。 在门外被铺子里悬挂的成衣吸引进门的客人越来越多,后来为了维护进店客人的体验,昀华斋不得不在门口安排了一个伙计拦人。 铺子里的人太多时则拦住还想进去的客人,请他稍候,等有人出来后再放客人进去。 许多人有从众心理,看到新铺子人气旺便也想来看看,等在门外看到铺子里的精美成衣后便挪不动步子了,宁愿排队也要进去。 等到打烊后,周岩清点货品,他们准备了一个月的成衣已经卖了将近一半,而定价不低的玩偶娃娃也已经全部卖完,还接了不少定做的单子。 他们开铺子的这条街本来就繁华,卖的也多是珠宝首饰或是字画这类高消费的货品,因此进来的客人都是有些身家的。 就算看了成衣之后后觉得价格贵不打算买,像是玩偶娃娃这种新鲜玩意儿却还是能轻易承担的,再加上玩偶娃娃不管送人还是自己留着赏玩都十分合适,所以卖得最多倒也不稀奇。 在这一天,很多大人下值回家后都发现家中的儿女拿着一个模样可爱的玩偶娃娃,更甚者,一些夫人贵妾已经换上了新买的衣服,只为博得家中老爷一眼欢喜。 仅用了一天,昀华斋便硬是在繁花似锦的京城拥有了不小的知名度。 等云飞到京城时,还在码头竟然就听到有人在议论昀华斋了。 云飞挑了挑眉,他和南琦周岩打交道的次数不多,只知道这两人是昀哥儿和陆憬的朋友,也是能拿昀华斋分红的合作伙伴,却还是没想到这两人的能力这么强,短短一个多月就能把昀华斋在京城经营得风生水起。 他让下人去找住处,自己则是带着元宝直接去了昀华斋。 他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派红火的景象,结果看到的却是昀华斋虚掩着的店门和门口挂着的打烊牌子。 他意料到可能是出事了,毫不犹豫地推门进去。 南琦站得离门口比较近,下意识道:“不好意思,铺子暂时打烊不接待……” 他这才看到是云飞,收起了脸上尤带着气愤的表情,对云飞笑道:“云老板,你终于来啦。” 周岩也过来打了招呼,简单寒暄之后,云飞便问道:“出了什么事?” 周岩和南琦都知道云飞和昀哥儿的关系,也知道他们正在做的是同一件事,并不对他隐瞒。 “有地痞无赖过来闹事,想毁坏货品,被伙计制止了,便污言秽语地辱骂,甚至把他们赶出铺子也没用。后来是巡逻的禁军发现这边不对便过来了,那几个人看到禁军跑得比耗子还快,没被抓到。我们怕他们再来惊扰到贵人,就暂时打烊想想办法。” 云飞皱紧眉头,地痞无赖不会无缘无故来捣乱,很大可能是他们被人盯上了,只是不知道是京城的同行还是别的。 南琦道:“我们派一个伙计在门口盯着,看到他们便赶紧去找禁军,这样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禁军的头领刚才对他们也客客气气,还跟他们说下次再遇到这种事直接去找他们就好,南琦以为京城的禁军对百姓都是这么亲切友善,认真地道了谢,记在了心里。 周岩点点头,暂时也只有这个办法,他们不知道对手是谁,也做不了什么别的。 他们还在严阵以待,却不知道几个地痞流氓早就吓破了胆,几人没想到一个新开的铺子竟然能被禁军护着,若他们提前知道,哪里敢接下这个活? 他们在京城混,自然也是有圈子的,这下他们圈子都知道昀华斋有禁军护着,是不能惹的那一挂。 于是等之前的人拿着银子再想去找人闹事却发现这些人里不仅没人愿意接活,还把自己冷嘲热讽了一通,他气得七窍生烟,回去还被主子又狠狠数落了一顿。 昀华斋里,伙计们各自去忙,把之前弄乱的铺面收拾干净,待会儿好重新开业。 南琦和周岩把云飞带到后院,周岩对云飞道:“苏玉泉已经来了半个月了,据说在四处奔忙,攀结关系。” 云飞点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他没有这些门路,能砸钱搭上的关系苏玉泉肯定也早就搭上了,那别人凭什么放弃苏玉泉选择他呢? 不管怎样,最终评定皇商的是内务府,内务府每次甄选皇商的官员有十余人,最后是综合众人的意见来裁定,他不信苏玉泉能把这些人都买通。 转眼就到了甄选的那一天,云飞打扮规整之后才按照收到的帖子去了对应的地址,他到那里一看,竟然有不少人都已经到了,他扫了两眼便发现了苏玉泉,他满面笑意地和别人交谈,似乎一点也不紧张。 不一会儿内务府的官员便来了,他们要当场甄选,当场便能得出结果。 每一家布商都要准备自己最有代表性最好的布料,而负责管理皇商的官员则会在这之前把每家布商的规模、背景、知名度等都调查清楚整理成册。 在甄选时官员们都会先看小册子了解布商和布料,再去仔细查看评判布料,评判完后每位参与甄选的官员会把自己的名签投给心里认为最好的一家,最后总结票数,宣布最终的皇商得主。 这个过程布商们全程都在旁观看,随着官员们一一评判完成,云飞和苏家的名签是已经远超在场的其余布商,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商就在这两家之间了。 云飞看着最后一人把名签投给了苏家,闭了闭眼,知道这次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反观苏玉泉,一脸春风得意,他咬了咬牙,再让这个畜生得意两年…… 主事官员很快便清点完名签,正要宣布今年的皇商时,一声通报传进了厅堂。 “福王殿下到——” 第74章 结果 众官员一惊,不知道他们这小小的皇商甄选怎么会引来这样的大人物,赶紧低头跪下迎接。 布商们都是平头百姓,更没见过这样的大人物,战战兢兢地跟着跪下。 一位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走进厅堂,从云飞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翻飞的衣摆, “平身吧。” 一声年轻悦耳的男声传来,云飞也跟着众人站直了身体。 他往前看去,发现主位上坐了一位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年轻公子,长得十分好看。 他默念了一遍刚刚听到的通传,福王殿下…… 他这些日子在京城也听过这位福王殿下的事迹。 福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兄弟两人感情极好,圣上登基后亲自给弟弟封的亲王,从这个称号就能看出圣上对他的偏爱。 福王在朝中没有实权,常年在外游玩,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京城里最不能惹的便是他。 主事官员连忙上前,恭敬地询问道:“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福王笑道:“不过是偶然得知了一点消息,特地来告知王大人。” 云飞注意到参与评定的官员里有两位不停地擦着额角的汗,他心有所感,扭头去看苏玉泉,果然见他虽然极力维持着镇静,却掩藏不了眼里的惊慌。 福王挥了挥手,他身后一个胖胖的内侍便走上前来,高声念道: “柳大人,上旬和苏玉泉戏楼赏曲,收受苏家九千两银票。” “郭大人,前几天家中举办的宴会邀请了苏玉泉,收受苏家一万五千两银票。” “越大人,月初刚收了一房美妾,乃是苏家所赠,收受苏家一万两银票。” 内侍每念完一句,就有一个人瘫软着跪下,等他念完后,王大人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位下属,自己额头上的汗也跟着下来了。 他虽然没有参与收受贿赂,但是在他的管理下出现了这么严重的行贿事件,他也难辞其咎。 福王还是那副带着笑意的表情,“王大人,皇商是要向皇家供应布料的,若是有歹心的人通过这样的手段拿到了皇商……” 王大人不敢等他说完就赶紧跪下请罪,“福王殿下,是下官疏忽,管理不力,才让人钻了空子,下官这就处理。” 福王好脾气地点点头,仍然坐着不动,显然是要看他打算怎么处理。 越大人是王大人的亲信,平日里也常常孝敬他,他本来打算保一手越大人的,只是福王在这里盯着,他也不敢做这些小动作。 王大人忍痛道:“柳大人、郭大人、越大人贪污受贿,立即送到大理寺进行调查。” 几位大人大呼殿下饶命,却还是被人押了下去。 大人们被押走,剩下的苏玉泉已经被吓得汗透重衣,周围的人都不着痕迹地走远了一些,他站的那一块已经成了空地。 王大人看着苏玉泉冷声道:“苏玉泉,以不正当手段争夺皇商,向官员行贿,从今日起,永久剥夺苏家参与皇商遴选的资格,余下罪罚,交予应天府判决。” 话音刚落,便有人上前把苏玉泉押下去,苏玉泉大喊冤枉,王大人赶紧示意旁边的人堵住他的嘴,生怕他惊扰福王殿下。 短短一刻钟,厅堂里便少了四个人,余下的人全都噤若寒蝉。 王大人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福王道:“福王殿下,这个结果您还满意吗?” 福王笑道:“王大人处理得十分公正,我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王大人迟疑地看着福王,这件事已经解决了,福王怎么还不走? 说起来福王来管这件事就已经很奇怪了,福王虽然把话说得严重,但说到底皇商甄选对于他们这样的贵人来说只是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只是他心里虽然十分疑惑,却也不敢问。 福王看着王大人的表情,对他道:“你继续,我看完你们的仪式再走。” 王大人自然是他说什么便做什么,他把被抓走的几位大人的名签挑出来作废,再重新进行计数,最后算出来是云飞得到的名签最多。 王大人看了看福王,见他没有要发话的意思,便大声宣布道:“今年选出的皇商正是筠州云家。” 云飞走上前行礼,他心里还有些愣神,没想到峰回路转,皇商不仅落到了自己头上,苏玉泉还因为自己的恶行自食苦果。 一切结束后,云飞直接去了昀华斋。 周岩和南琦知道他回来后都到后院来寻他,南琦见到他的表情就觉得有戏,他强压欣喜问道:“云老板,可是成了?” 云飞笑着点点头,南琦高兴地拉住了周岩的手,周岩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云飞道:“事不宜迟,我立刻写封信给昀哥儿告诉他这个消息。” “我们后面的计划也可以开始了。” - 自从昀华斋开得越来越远后,送图册所花费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陆憬现在提前两个月甚至一个季度就会把图册画出来,让人尽早地送出去。 立冬这天,昀华斋会推出冬季服饰的图册,陆憬去了铺子里打算看看客人的反馈。 天气已经很凉了,昀哥儿怕真真冻着,早早地给他穿上了棉衣,今日风大,昀哥儿还给真真带上了帽子,真真越长开越好看,这样一打扮可爱得昀哥儿都忍不住亲了好几下他的脸蛋。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75节 真真被他亲得咯咯笑,也有样学样地嘟着嘴巴凑过去亲昀哥儿,昀哥儿被脸上软软的触感弄得脸上都是笑意。 给真真收拾好,昀哥儿便带着真真去院子里玩。不知不觉真真已经快一岁了,他最近开始学走路,已经能扶着墙慢慢走了。 到院子里昀哥儿就让真真自己扶着墙玩,真真虽然看着摇摇晃晃的,其实走路很稳,很少摔跤,让他自己扶着墙就能玩好一会儿。 昀哥儿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用眼角的余光关注着真真。躺椅慢慢摇晃,昀哥儿看着头顶的天空,思绪也跟着飘远。 不知道小舅舅和琦哥儿周岩他们在京城怎么样了,他还没去过京城呢,听说比芜州城繁华许多,他少时便想去见识,阿娘答应等他大一些便带他去。 只可惜阿娘却没能等他长大…… 昀哥儿身侧突然扑过来一团黄色的影子,他思绪放空,还没反应过来手边便撞过来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昀哥儿看清是真真后惊得赶紧反手抓住他,在一旁帮忙看顾真真的柳哥儿也被吓得惊呼一声。 真真却不知道自己吓到了爹爹,满脸无辜地抬头看着昀哥儿。 昀哥儿看了看墙边,离自己的躺椅还有两三步的距离,真真竟然自己就走了过来,他万分庆幸真真没摔跤,又觉得很惊奇,便逗着真真再走一遍看看。 陆诚从院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夫郎,云飞老板让人送来的信。” 昀哥儿面上一喜,接过来看了看信封上确实是云飞的笔迹,便对陆诚道:“去把阿憬叫回来。” 陆诚领命走了,昀哥儿看着信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拆开。 陆憬收到陆诚的口信就立刻往回走,这个时间点收到的信,定然是写来告知他们皇商遴选结果的。 他到家时,昀哥儿正在书房盯着信封发呆。 陆憬走上前去,捏了捏他的脖子,“怎么不先打开?” 昀哥儿这才回过神,抬头看着陆憬道:“想等你一起。” 陆憬知道昀哥儿有些紧张,便从背后环抱住他,伸手把信拿过来拆开。 两人一起读信,读到一半,眼睛都亮了起来。 昀哥儿兴奋地转身和陆憬对视,“小舅舅说咱们选上了!” 陆憬温柔地对他笑,“嗯,咱们抢到了。” 苏玉泉欠云家的,也该一样一样还回来了。 第75章 报应不爽 浣州到芜州的官道上,两辆马车纵列而驰。 真真第一次出远门,拉开马车窗就能看着外面的风景看好半天,昀哥儿和陆憬怕他无聊,每走一段就会停下来带他到空地上玩一会儿。 饶是这样精心养着,天天在马车上的生活过了半个多月后真真还是有点打蔫儿。 他乖乖的也不哭闹,陆憬和昀哥儿都看得心疼,每天费尽心思地逗他玩,却也没多大效果。 好在浣州到芜州的路程不算太远,没过几天,他们终于到了芜州。 昀哥儿从车窗处看着芜州的城墙,眼里的情绪复杂,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难过,一个软绵绵的胖团子就被放到了自己怀里。 真真抬头看他,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嗲嗲”,昀哥儿瞬间就被他的发音可爱得满脸笑意。 他抬头看了看陆憬,陆憬也看着他们温柔地笑着,心底残存的几年前被迫流浪他乡的愤懑也因为身边的两人消失无踪。 云飞早先就在芜州城置办了宅子,他们按照云飞给的地址过去,云飞已经在宅子等他们了。 虽然书信联系得紧密,但终归是大半年没见了,几人面上都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陆憬対云飞道了辛苦,云飞笑道:“这有什么辛苦的,烟云布号也是我的生意。” 说完他又看向昀哥儿,昀哥儿面色红润,肉眼可见地状态好,云飞便也没多问过得好不好之类的话,只是笑道:“等这边的事情解决完,昀哥儿便随我去筠州玩一段时间?” 昀哥儿笑着应好,回浣州的路上便会经过筠州,不用绕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也想去看看小舅舅住的地方。 真真在昀哥儿怀里好奇地睁大眼睛左看右看,和云飞対上眼神后还“啊”了一声当作招呼。 云飞当即便笑眯了眼,伸手把真真接到怀里,真真不怕生,趴在云飞的肩头继续看园子里的景色,他在马车上呆了太多天,现在终于能出来玩,整个团子都乐呵呵的。 陆憬和昀哥儿舟车劳顿,打过招呼云飞便让他们先去安顿了。 他自己则是抱着真真满园子乱晃,陆憬让柳哥儿跟着,便随他去了。 晚饭时,几人坐到一起,云飞才跟两人详细说起京城的事。 “我至今没想通福王怎么会专门来管这件事,我后来想备礼送去王府,又怕唐突或是让别人误会,最后便也没送。” 陆憬和昀哥儿対视了一眼,大概也知道了福王的身份。 他们之前只知道晏知的身份高,不过双方心照不宣,并没有在明面上提起过这个话题,他们也不知道晏知具体的身份,现在他们大概能确定了,晏知应该就是福王。 昀哥儿把这件事告诉云飞,云飞惊得筷子都忘了收回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说陆憬运气好。 虽说他是偶然救了福王,但是在那种情况下一般人哪敢救人?这不是简单地夸一句好运便能掩盖的。 他又想起禁军対昀华斋特别的优待,之前几人不懂京城的规矩时便以为那是正常的,之后他们了解了很多事之后才知道禁军対普通人都是公事公办,哪会那么亲切和善。 熟悉一点的商户拐弯抹角地打听过他们的背景,只是南琦和周岩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便含混了过去,反而被商户们以为他们的背景深不可测,不敢打他们主意。 几人都没想到竟然是陆憬在折溪镇结的善因在京城结出了善果,云飞花了一会儿才消化这件事,他笑着道:“因果循环,这都是苏玉泉自己作的。” 如果不是他害了云家把昀哥儿逼得流落他乡,哪还会有之后的这些事? 云飞又跟两人说起苏玉泉的情况,他被送到应天府后,应天府尹知道这个案子是福王在关照,当即就升堂审理。 福王给出的线索摆在那里,苏玉泉想喊冤也辩无可辩,府尹很快就判了案。 苏玉泉被打了六十大板,抬出来时满身都是血。 云飞当时还在甄选皇商的现场,没赶得及去看热闹,听旁人的说法便知道有多惨,少说也得修养一两个月,他和南琦还凑在一起骂了几声活该。 他因为选中了皇商,在京里有很多事需要处理,所以多留了一段时间。 他走的时候以为苏玉泉还要养一段日子,谁知道他到了芜州没多久就听说苏家老爷回来了。 “他是怕自己不在他那个草包儿子守不住苏家布号的生意才急急地赶回来,只是他回来又有什么用呢?他在京城行贿被打又丢了皇商竞选资格的事早就传开了,现在和他家合作的大布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跑干净了。” 云飞嘴角挂着讥讽的笑,苏玉泉不是手段多吗?他就看着他还能怎么苟延残喘。 陆憬一直盯着昀哥儿,那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他怕昀哥儿心里还是会不忍难过。 昀哥儿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平静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尽早上门拿回我娘的嫁妆和外祖母给的东西,不然再过段时间他怕是拿不出来了。” 陆憬一怔,伸手过去握紧了昀哥儿的手,骨肉至亲相残,昀哥儿才是最痛苦的那个人,是就算报了仇也没办法觉得快意的受害者。 云飞点点头:“明日就去,我已经找好了证人,他若是不认我们便告上公堂。” 几人商量好明日的计策,才散去各自休息。 苏府。 这几日府里一片愁云惨淡,不复往日的热闹快活。 苏玉泉三个月前风风光光地去京城选皇商,众人也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算着日子差不多了白氏便派了人去码头等着,得知同去参选的吴家提前回来后白氏还暗自欢喜。 只有被选为皇商后才需要在京城多留一段时间,她以为自家这次又选上了,打算遣人去吴家打听。 谁知还没等她遣人过去,关于京城皇商的事便迅速地流传开来。 白氏听着下人转述的传言眼前一黑,她不愿意相信,斥责这些人是胡说。 但是这话是从吴府传出来的,若吴老爷说假话,那苏老爷过几天回来谎言不攻自破,他何必做这样的事? 短短两天这件事便在府城传得沸沸扬扬,苏家做事嚣张惯了,本就得罪了不少人,之前因为他家是皇商,众人求着他家做生意。 现在他家不仅落选,还被永远剥夺了竞选机会,眼见着是起不来了。 大伙儿纷纷做好了落井下石的准备,就等着验证了这个消息是真的便弃苏家而去。 众人本来都在通过各自的门路验明这个消息的真假,消息灵通的那部分确认无误后便提前解除了和苏家的合作,只是多数人门路没这么灵通,都还在等待。 谁知他们的消息没等来,却先等来了苏玉泉,苏玉泉面色惨白地被小厮抬着下船,众人轰然炸锅。 若是之前还有不确定,现在苏玉泉的样子简直就是最好的证据。 到苏家布号解除合作的人络绎不绝,主事急得焦头烂额,叫了伙计去苏府禀告,却迟迟没有消息传来。 苏玉泉本来想低调地回府,却不知道他这段时间本来就是众人议论的焦点,刚到码头便有人呼朋引伴地过来看。 他难得如此狼狈,被别人看到这个样子心里窝火,到家后白氏和妾室们又过来一顿哭。 好不容易哭完了走了,在外面等着报信的小厮才敢进来,苏玉泉听说了布号的情况,眼前一黑,対白氏吼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白氏把这段时日发生的事告诉他后,他满脸涨红地吼了一声:“吴运强!”便喷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苏家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于是在府外侯着的布号伙计等了许久,只等来了苏老爷晕过去的消息,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等苏玉泉醒过来后,之前和苏家合作的大布商已经跑了个七七/八八,他怒骂苏见风没用顶不住事,也于事无补。 自那天后,苏玉泉的脾气越来越暴躁阴翳,下人们噤若寒蝉,生怕哪里惹了老爷不高兴,就会被打一顿甚至发卖出去。 此时苏府门房看着外面的昀哥儿一行人,听他们说没有拜帖便想关门,他可不敢往老爷面前凑。 陆诚眼疾手快地上前拦住他,昀哥儿道:“去找你们夫人,跟她说苏见昀上门拜访,她若是不见,那我们就官府见。” 白氏正在自己院子里歇息,她这段时间伺候苏玉泉,被他喜怒无常的脾气折腾得够呛。 她额角还有个小口子,是苏玉泉用药碗砸的,若不是她躲得快,恐怕就要破相了。 她之前恨不得不得独占苏玉泉,现在却巴不得小妾们都凑上来照顾他,只是她是正房,主要的责任还是在她头上。 今天她好不容易能歇一会儿,竟然又有下人来扰她清净,她气得拿杯子去砸通传的小丫鬟,小丫鬟瑟瑟发抖,却跪在那里不敢躲。 白氏撒完了气,才厉声道:“有什么事?” 小丫鬟哆哆嗦嗦地重复门房的话,白氏噌地站了起来,音调骤然拔高,“你说什么?!” - 昀哥儿走在通往主院的路上,这里似乎和他离开时没有什么不同,又似乎什么都已经变了。 他看了看领路的下人,府里用的全是新人,连一个老面孔都看不见,也难怪没有一个人认出他来。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76节 走到主院前,下人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开门把一行人迎了进去。 他们没有被迎到待客的正厅,反而被领到了卧房。 卧房里,白氏和苏见风侍立在一侧,苏玉泉脸色憔悴地趴在床上。 苏玉泉看见走在昀哥儿身后的云飞时眼前一亮,却很快收敛起来,换了表情対着昀哥儿激动地道:“小昀,真的是你吗小昀?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他似乎真的激动极了,不自觉地撑起身体,又因为疼痛跌落下去,白氏连忙扑过去,连声道:“老爷小心!你伤还没好不能这么激动。” 昀哥儿静静地看着两人,戳破道:“别演戏了,我之前‘身死’就是拜你们所赐,侥幸没死,让你们失望了。” 苏玉泉的痛嚎和白氏的哭喊像是卡在了喉咙里,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昀哥儿会这么直来直去。 昀哥儿冷声道:“我今天来是为了拿回我娘的嫁妆和外祖母给我娘的银子和信,不用演戏了,你们真当自己做的事不会有人知道?” 白氏眼神慌乱,苏玉泉却是气得大吼:“逆子!休想从我这里拿走一点东西。” 昀哥儿道:“你若是不想给,那我们就去公堂上说个清楚,你霸占妻室嫁妆,还把外家给妻室的银钱据为己有,看看知府大人如何评判。” 云父和云姣间接因为苏玉泉而死,就算去告官也判不了刑,昀哥儿之前被白氏设计绑上山,也因为山贼全被官兵杀死而证据全无,时间久远,昀哥儿就算告上公堂也大概率没有结果。 但是他们能做的事还有很多。 苏玉泉这么爱钱的人,为了云姣的嫁妆可以向亲生儿子下手,让他把嫁妆吐出来一定比打他一顿板子还让他难受。 果然,一提到这个苏玉泉便装不下去了,他本来想把昀哥儿哄回来,这样他靠着云飞也能有口汤喝,结果算盘还没打起来,昀哥儿便直接把他的算盘摔了。 他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儿子一样瞪着他,似是没想到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说出要把亲爹告上公堂这种话。 云姣的嫁妆可是白氏的心头宝,她哪里舍得给出去,连忙道:“你娘的嫁妆她自己早就花完了,你来找我们要什么?” 昀哥儿讥讽一笑,“柳眉街的首饰铺和布庄、青玉街的玉器铺子可都好好地开着,怎么,几年过去这些就变成了你的陪嫁?” 白氏心虚地不敢和昀哥儿対视,苏玉泉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底气十足地道:“你去告啊,你有什么证据?我的儿子苏见昀几年前就死了,你是哪里来的野种就想冒充他?” 陆憬本来打算让昀哥儿自己解决自己不去插手,听到这里却也忍不下去了。 “苏老爷莫不是忘了云家还有人?我已经联系到了昀哥儿的舅舅和外祖母,到时候他们作证不知道够不够?” “噢,昀哥儿忘了说,我们已经找到秋识的下落了,当年你怎么指使她阻拦阿娘和外祖母见面,怎么背着阿娘收了外祖母的信件和银钱,她全都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了。” 陆憬脸上带笑,仿佛在和友人寒暄,说出的话却让苏玉泉心头一凉。 他终于透露出慌张的模样,秋识是云姣的陪嫁丫鬟,也是她帮忙蒙蔽云姣耳目,才让苏玉泉的计划成功。 苏见昀死了之后,芜州城最后一个记挂云姣的人也死了,苏玉泉再也不用担心这件事败露,便给了秋识一大笔银子让她离开芜州。 至于远在丰州的云家,他们再回来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说不定到时候云姣她娘都死了,更是死无対证。 没想到苏见昀没死,秋识也被他们找到了。 他终于开始慌了,现在他丢了皇商,因为行贿被罚了板子,又被永久剥夺皇商竞选资格,知府大人肯定不会站在他这边的。 反观昀哥儿他们,新选上皇商的云飞就明晃晃地站在昀哥儿身后,更别说他们还有人证,若是真的上了公堂哪边会赢显而易见。 他脸色涨红,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我给,你别去告官。” 他被打了一回板子,対官府比以前要恐惧得多。 若是真的去了官府,他也会被判把嫁妆和银子还给昀哥儿,说不定到时候还要被打板子,他最惜命,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白氏哭叫道:“老爷!” 苏玉泉不理会她的哭喊,直接吩咐道:“你去把云姣的嫁妆整理出来。” 昀哥儿补充道:“我这里有外祖母给的嫁妆单子,别想耍赖。” 白氏眼前一黑,打算抵赖的心思也被掐灭。 事情办成,昀哥儿没有留恋地走出院子,出来后,他才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消失不见。 他长出一口气,转头看了看小径的另一头,心里暗道:阿娘,你再等等,我们会接你回家的。 云姣被苏玉泉害死,让她葬在苏家她怕是连死都不得安生,只是若要把她迁出来得让她先和苏玉泉和离。 这件事不是昀哥儿这个小辈可以做主的,昀哥儿在给云母的信里提了这件事,云母也说了她会回来处理,她相信云姣肯定也想和这种人渣断了关系。 白氏七拼八凑才把云姣的嫁妆给勉强凑齐,除了银子,云姣的很多首饰都被白氏拿来用或是送人了。 自己和女儿用的倒是都还在,已经送人的就只能让人去买类似的或是用银子抵,她边凑边怄得快要吐血。 这些东西在她手上才几年,她就要吐出来。 不过她最心疼的还是那几个铺子,一年好几千两银子的进账。 现在苏家的布料生意已见颓势,她本来还想着不管怎样那几个铺子的进项也够他们花用了,谁知道竟全部被拿走。 还有他们说的云母给云姣的钱,她之前见都没见过,现在才知道竟然足有两万两银子之多,而这个钱也是要从公中拿出来还给昀哥儿的。 她心里滴血,之前老爷去京城就带走了不少银两,苏见昀这一遭能掏走家中剩下的大半银两。 只是她再舍不得也没办法,老爷下了令,她也只能照做。 第二天,昀哥儿和陆憬准时过来验收,两人対着单子一样样比対,最后昀哥儿対苏玉泉道:“我外祖母写给我娘的信呢?” 苏玉泉没好气道:“我留着作甚?早就扔了。” 昀哥儿没说什么,只是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苏玉泉被他看得不舒服,色厉内荏道:“扔了就是扔了,你就算去告官我也拿不出来。” 苏玉泉笃定昀哥儿不会为了一封信把他怎么样,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昀哥儿摸了摸那些熟悉的首饰,他只是想着那是阿娘生前没来得及读到的信,想烧给阿娘,不过现在外祖母还在,可以给阿娘写好多好多的信。 昀哥儿和陆憬带着人把东西全部抬走,苏家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 苏家大门依旧气派,只是不知为何,似乎已隐隐生了破败之象。 - 云家烟云布号得封皇商的消息渐渐传开,烟云布一时之间炙手可热。 昀华斋的热度也更上了一层楼,只因为在别的地方烟云布全都卖空的时候,在昀华斋却永远能买到。 而芜州城里曾经红极一时的苏家,则慢慢地在芜州城消声灭迹。 因为京城的事,愿意和苏家合作的布商寥寥无几,苏家工坊产出的布卖不出去,最后全都赔本处理了,苏家的工坊也关了,没多久就被变卖出去。 苏家从此没有了赚钱的营生,只能坐吃山空,苏玉泉便把大宅子卖了,搬进了一座小的二进院。 下人和没有孩子的美妾大部分都发卖了,有孩子的妾室则还留着。 只是由奢入俭难,众人都大手大脚惯了,纵使已经搬到小院子发卖下人减少了开支,终究还是花钱如流水。 来年云母不远千里而来给云姣和离迁坟时,苏家似乎便已经难以为继了,云母只给了五百两银子,苏玉泉便迫不及待地签了和离书。 他自然想拿乔,只是这么长时间他想打昀哥儿的秋风最后都只有自己吃亏的经历告诉他,能捞多少算多少,拿到手里才是最稳当的。 云母看着他这个样子,觉得自己和老爷之前是瞎了眼才会同意姣姣嫁给他,但是逝者已矣,她最终也只能长叹一口气。 苏玉泉拿到钱后,想了想,还是打算让苏见风去做生意,家里没有营生不行。 他自从被打了那一遭之后,就算恢复过来身体也大不如前了,也不愿意出门做生意,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因此他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苏见风身上,拿了大半的钱给他,又仔细教导他。 只是苏见风实在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做到最后竟然把钱亏了大半出去。 苏玉泉气得心梗,整天辱骂苏见风,苏见风表面上不吭不响,竟在某天晚上和白氏以及两个弟妹一起把家里的钱全部卷跑。 苏见风看着空空如也的家,当即便疯了。 后来芜州往浣州方向去的官道上便出现了一个疯子,他说他要去找儿子,让儿子养他,疯疯癫癫一身臭味,没人敢靠近。 没过多久,这个疯子便消失了。 许是冻死在了某个冬夜,或是饿死在了某个角落。 无人在意。 第76章 封赏 昀哥儿让人把阿娘的嫁妆全都拖回了云飞置办的宅子,云飞特地腾了一个屋子给他装东西。 嫁妆把屋子填得满满当当,搬东西的下人离开后,昀哥儿便慢慢坐在了其中一个箱笼旁边的地上,箱笼的盖子已经被打开,装的正是云姣生前最爱用的首饰。 陆憬轻轻地帮他带上门,对云飞道:“让他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云飞点点头,他没有感受过娘亲的爱,却能理解昀哥儿的难受。 陆憬趁这段时间去书房写信,把这里的事情告诉外祖母和舅舅云冽,他也在云飞的要求下附上了宅子的地址,让他们回来时来这里落脚。 写完信,陆憬吹干后放到一边,打算待会儿给昀哥儿看过之后再封上。 书房门被敲响,柳哥儿抱着真真走了进来,真真眼眶有些红,眼里水光粼粼,嘴角也微微撇着。陆憬一看就心疼坏了,赶紧把真真接到怀里,搂着拍了拍背,转头问柳哥儿:“真真怎么了?” 柳哥儿道:“小少爷刚刚午睡醒了叫了好几声爹爹,看到是我去抱他就这样了。估计是这两天小少爷看到夫郎的时间太少了,想夫郎了。” 陆憬低头和真真对视,真真看着陆憬依旧还是那副要哭不哭的表情,这样委屈却不哭闹的样子反而更让人心疼。 陆憬对柳哥儿道:“你去热些奶过来吧,我带他去找昀哥儿。” 他抱着真真来到昀哥儿在的那个房间,轻轻推门进去,昀哥儿还是那个姿势,只是眼角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泪痕。 陆憬进屋的动静打断了他沉湎于过去的状态,他转头看来,就见陆憬怀里的真真向他伸出胳膊,嘴里也亲热地叫着:“嗲嗲!” 昀哥儿撑着箱子站起来,他维持一个姿势坐了许久,起身后才感觉到酸麻,没控制住踉跄了一下。 陆憬几步上前扶住他,昀哥儿顺势把真真接到怀里。 真真到他怀里后马上抱住他的脖子把脸贴到他颈边,是一个十分依恋的姿势。 陆憬看着两个宝贝贴贴的样子眼里漫出笑意,弯下身帮昀哥儿捏捏大腿帮助他恢复正常。 昀哥儿被这两人从感伤中拉了出来,一颗心像是浸在暖洋洋的温水里,让他眼角忍不住泛酸。 陆憬用指尖拭去他眼角的泪,仗着真真趴在昀哥儿肩头看不见,低头亲了亲昀哥儿的眼睛。 昀哥儿抬头看着陆憬,一双眼晴波光粼粼,和一刻钟之前的真真一模一样,“阿憬,谢谢你。” 陆憬伸手搂住他,像哄真真那样轻轻拍抚他的后背。 昀哥儿情绪平复了很多,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腿,没有什么不适,便抱着真真先走了出去。这间屋子的灰大,怕待久了让真真难受。 夫郎让我别摆烂了 第77节 陆憬伸手把箱笼合上。斯人已逝,生活总要向前看的。 - 等昀哥儿把云姣的嫁妆全部料理完后时间已经进入了腊月。 他们就算回比浣州更近的筠州慢慢走也要走一个月,几人商量了一下,便决定今年一起在芜州过年。 陆憬和昀哥儿之前一起过的两个新年不是在村里就是在镇上,也是直到今年陆憬才见识到了这个朝代的新年过得有多盛大、多壮观。 从小年起,城里的年味便渐渐浓了起来,云飞买的东西一箱又一箱地送进府里,陆憬看得开始怀疑云飞是打算在芜州安家。 云飞嗤笑道:“大过年的,图个喜庆怎么了?” 陆憬:“……噢。” 原来换个时空也有大过年的这个说法。 昀华斋推出了许多过年时适合的新衣样式,别的不说,光是宝宝穿的样式便多得能让人挑花了眼。 这些衣服最先做好的一套都是送到真真这里,昀哥儿一天一套地给真真换着穿,每天都是不一样的可爱崽崽。 云飞抱着真真就不想撒手,真真也喜欢这个漂亮外祖父,愿意和他一起玩。 陆憬乐得有人帮忙看孩子,高高兴兴地拉着昀哥儿的手逛街去了。 昀哥儿走在从小熟悉的街道上,兴致也很高,一会儿带着陆憬去买这个,一会儿又指着那家店面告诉陆憬自己小时候最爱吃。 陆憬看着昀哥儿开心的样子,几乎能想象到小小的昀哥儿是以什么样的神态走在这条路上,然后笑着回头牵起阿娘的衣角,奶声奶气地道:“阿娘,我想吃那个。” 昀哥儿说完回头,正好撞进陆憬温柔的笑眼里,他便也停下脚步,对着陆憬静静地笑了。 从今天起,他对芜州城的回忆里便多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过完年,昀哥儿一家又去筠州玩了一段时日,回到折溪镇时已经到了五月。 昀哥儿收到晏知的消息,冰饮铺子已经在各处都开了起来,同时给他送来的还有合作的第一笔分成,昀哥儿数完银票后一整天都是乐滋滋的。 与此同时,京城里发布的一条告示震惊了所有人。 识字的人大声念了出来:“有人培育了高产的粮种,产量是普通稻种的两倍以上,高产的稻种会渐渐从京城分发到大俞各地;还有能增产一倍的肥田法子,将会由各州府告知所有人。” 话音落下,众人茫然地对视,每一个字他们都能听懂,但是这可能吗?有粮种和肥田法子能让粮食增产这么多? 可这是皇上亲自发布的告示,又怎么会有假?众人渐渐反应过来,狂喜的感觉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像水滴溅入了滚烫的油锅,众人轰一下沸腾起来。 告示是一级一级往下传播的,因此天子使臣到折溪镇时,镇上的众人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众人只见县太爷领着极气派的一行人进了镇子,往陆家的方向而去,纷纷呼朋引伴地去看热闹。 王季在正厅里宣了旨,陆憬因培育高产粮种以及发明肥田法子有功,赐封停云伯,享八百食邑,赏金银器物若干。 陆憬和昀哥儿接完旨都还有些懵,他们之前完全没得到消息,今天突然有人来教他们接旨礼节,紧接着天子使臣就上门来宣旨。 陆憬转念一想就知道了,恐怕晏知就是故意不告诉他们的。 他之前也故意不跟晏知说新的粮种有多高的产量,晏知后面一直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想来就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王季笑呵呵道:“恭喜停云伯。” 他是圣上身边的大太监,知道的事情比别人多得多。这对夫夫救了福王的命,又做出了这等大事,不止福王看重,在圣上那里两人也是挂了名的,他的态度自然很好。 县令也笑着恭喜陆憬,没想到距离上次他来奖赏陆憬不过一年的光景,陆憬的地位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停云伯虽然没有实权,但是实打实的品级摆在那里,他见到也需要行礼。不过他不是心胸狭隘的人,陆憬为天下百姓做出这么大的贡献,他心里也只会觉得敬重。 陆憬最初的惊讶过后便镇定下来,笑着谢过两人。 陆憬邀请两人留下,设宴款待,两人都愿意和陆憬交好,谦让了一下便应了下来。 门外围着的镇民却是炸了锅,和县令一起的那人竟然是天子使臣!大伙儿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令了,没想到拖陆老板的福,他们有朝一日竟然能见到天子使臣! 不过让他们惊讶的还在后面,等他们知道天子使臣来做的事后,便陷入了震惊又疑惑的状态中。 高产粮种是什么?肥田法子又是什么?怎么陆老板突然就变成了停云伯? 等他们弄明白后,又都陷入了狂喜。门外的人散了个干净,全都赶着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亲朋好友。 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镇子,清溪村的人也知道了这个消息,村长手里的烟斗都掉到了地上。 良久,他才捡起烟斗擦了擦,笑叹了一句:“我就知道陆小子是会有大造化的。” 感到最不可思议的便是清溪村的村民们,陆憬两年前还是村里的破落猎户,村里人都看不上他没人上门说亲,等后面他开始崛起后却是想说也说不上了。 众人眼看着他从村里到镇里,日子越来越红火,不久前还听说他的铺子最远都开到京城去了! 若是之前还有不少人眼红陆憬,等他越来越厉害后众人便只有羡慕的份了。 只是明里暗里嫉妒昀哥儿的人却不知多少,他们从两人成亲后就等着昀哥儿被休,等得家里的姑娘都要过了花期。 没想到最后却等来了陆憬摇身一变成了大官,而他和昀哥儿却依然如初。 那些欺负过昀哥儿的人家更是早就后悔了。 村里许多人都跟着村长种上了果树,现在卖给余凉小铺,每年都是一笔不小的进项,眼见着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过得更好,他们却连口汤都喝不上。 他们也想过去求昀哥儿,但是昀哥儿现在又哪是他们轻易能见到的? 众人无望之下只能认命,没想到现在陆憬竟然成了大官,昀哥儿的身份也水涨船高,众人整天都活在惊怕之中,生怕会被报复。 村长看着他们也只能无奈摇头,当年不作孽,今日又怎么会如此? - 折花巷的陆府摇身一变变成了停云伯府。 据说这块牌匾乃是当今圣上亲笔题字,因此引来无数游人观赏。 陆憬躺在湖心亭的小榻上,百无聊赖道:“再这样下去我要收钱了,让陆诚站在门口,来看一次收五文钱。” 昀哥儿陪真真坐在毯子上玩,闻言拿起手边的小玩偶往他身上扔,“没正形,到时候你被参了福王又写信来骂你。” 陆憬眼疾手快地抓住玩偶,对着昀哥儿露出一个“我管他怎样”的笑来。 昀哥儿便也撑不住笑了。 他认真想了想,这一辈子还这么长呢,若是真能收钱倒也是笔不错的生意? ——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 这是我的第一个故事,很高兴有很多小天使和我一样喜欢这个故事,一直给我鼓励,挨个亲亲你们! 祝福所有看过这篇文的读者都能像陆憬和昀哥儿一样遇到属于自己的那束光,祝大家健康,快乐。待会儿会开一个全订读者抽奖(我得研究一下),爱你们~ 这段时间太累了,打算休息几天再更番外,宝贝们过几天再来看哦(^3^) 下本书是《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基建]》,一本朝堂基建甜文,预计9月或10月开文,文案贴在下面了,感兴趣的话球球点点收藏叭_(:_」∠)_ 最后求一下作收,这对我很重要,拜托拜托~ 下本《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云清看了一本虐恋情深的书,书中主角眼里只有彼此,家国天下于他们而言都是可以用来讨心上人欢心的把戏,最终引来群狼环伺。 山河将坠,他俩却拍拍屁股隐居去了,只有炮灰皇子在外敌来犯时挺身而出,最后血战而死。 看完全书的云清:……有病就去治啊 随即带着对炮灰皇子的惋惜入睡了。 第二天醒来他就穿成了炮灰皇子的未来男妻,昨天刚刚接到赐婚圣旨,正在绝食抗议。 云清:…… 云清想了想几年后风雨飘摇的江山和为国身死的炮灰皇子,熄了跑路的心。 国将不国,何以为家? 炮灰皇子贺池此时还在尽心扮演着京城里的小霸王,整日打马游街,喝酒玩乐,是京城里一等一的纨绔。 相府公子云清惊才绝艳,容貌俊美,是京中所有未婚女子的梦中情郎,听说云清要嫁给贺池,不少世家小姐都哭湿了手帕。 成婚当晚,贺池冷声道:“本王不喜欢男人,以后互不干涉。” 云清笑了笑,应道:“好。” 然后转头就设计让两人暂时脱离了京城的泥潭,去了贫瘠的封地----宁城。 一直想走没走成的贺池:……怎么回事??? 云清修建城池,提高粮食产量,发展本地经济,研究武器弹药,直接把贫穷的宁城建成了经商枢纽,粮仓满溢,府库充足。 贺池也不再韬光养晦,展现出他卓越的军事才能,厉兵秣马,做好了打仗的准备。 后来天下大乱,二人起兵勤王,粮草充足,士气旺盛,武器先进,直接结束了一百年来的割裂乱象,开启盛世。 - 贺池登位,众人以为云清即将被休弃,都瞄准了皇后的位置准备送女儿入宫。 贺池却直接封云清为有史以来第一位男后,并给他与自己同等的权利。 朝臣纷纷扼腕,三天两头去劝贺池。劝得贺池烦了,放话道:“若你们实在不愿,我便让位给他做他的皇后。” 众臣子跪成一片,大呼不可,从此不敢再劝。 后宫里,贺池抱住云清耍赖,“清清,陪我去上朝吧。” 云清懒懒地把头搭在他肩膀上笑着道,“天下已经助你打下来了,我要开始当一条咸鱼了。” 贺池:“……呜” 十项全能聪慧大美人受*表面冷酷小霸王实际纯情修勾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