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枭雄:从佃农开始》 第1章起身裴家庄 大明崇祯五年 大旱 山西闻喜县 头顶的烈日炙烤着大地,村庄附近的小河已经露出了河床。在这个狗都不想动弹的天气里,裴小二却快步走在满是浮土的小路上。没办法,谁让他家断粮了呢。 “妈的怎么会来这么个该死的地方”裴小二心里嘀咕。 没错裴小二就是传说中的穿越者,不过他跟其他人还有些不一样,人家穿越过来要不就是王侯将相,刚出生就有一连串小侍女伺候,生活别提多美了。要不就是苦大仇深,全家几十口被斩尽杀绝的那种。 裴小二这一世的家庭,目前来说还行。家里有两亩田地,另外还租了附近大地主裴员外家十几亩地,日子紧巴巴的。不过凑合着也能过。 不过今年过了年,滴雨未见,不出意外的话又是一个大灾之年。 裴员外就住在裴家庄,裴小二走到裴家庄的时候,太阳还没到正中央。不过庄子里却一片混乱。 “快点快点都快点这边庄墙还要加高还有那边,那边留下那么大豁口干什么?是怕死的太慢嘛?都快着点。 流寇马上到家门口了,你们怎么还磨磨蹭蹭的”骂人的却是裴员外家的管家裴德财。 裴德财站在庄门口急得都快跳了起来,顺脚还把一个偷懒的壮丁踹翻在地,“快点,你聋了么” 抬眼,看到顶着日头过来的裴小二,裴德财喊道“小二?你来干啥?不过也正好,去通知附近几个村的佃户,让他们都到庄子上来,老爷大发慈悲准许他们进庄子躲躲。流寇马上就要打过来了,让他们不想死的都过来” 裴德财跟裴小二家里有些渊源。裴德财的父亲跟裴小二的祖父算是堂兄弟。裴德财的祖父死的早,他父亲就在裴小二的爷爷抚养下长大成人,后来裴德财的父亲去了裴员外家去做长工,以后也就联系少了。 不过有这层关系,在裴德财对裴小二他家也算是挺关照。上一次裴老爹到裴员外家借粮,裴德财也在旁边说了些好话。 裴小二抱拳行了一礼,为难的道:“裴叔,家里断粮了,能不能请裴叔禀报裴老爷,我想再借些粮。” 裴小二有些羞愧,毕竟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做过这种事。上辈子家里条件不错,大学毕业之后直接让父母送进体制。从来没有为吃喝发愁。 裴德财狐疑的打量了一下裴小二,道“借粮?上个月不是才借给你们家五斗?” 裴小二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这一世的老娘走的早,留下了两个儿子,本来裴小二上面还有个哥哥,从小就聪明喜欢读书,深受父母喜爱。 这份偏爱只从兄弟三人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他哥叫裴英才,而他和他兄弟叫却叫裴小二、裴小三。 当年裴英才也是要励志读书改变家族命运,甚至都考中了生员。可惜天不遂人愿,染病去世了。 上次借走的五斗麦子按计划要吃一段时间的,结果裴小三喝了不干净的水,也都送给大夫了。 刚穿越过来的裴小二本来也有满肚子的创业计划,却也只能胎死腹中。 看裴小二没说话,裴德财叹了口气道“小二,你也知道今年以来一直滴雨未下,估计又是大荒之年。” 说到这,裴德财叹了口气,继续道:“老爷是个菩萨心肠,谁家有事都会尽力帮助。但是如今这流民遍地,老爷就是家财万贯怕也经不起这么折腾。更何况近来陕西流寇流窜到山西,裴老爷还需要招募庄丁。。。” 说起庄丁,裴德财忽然停了下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裴小二。一拍脑门,哎呀,了一声,道:“小二,老爷正在招募家丁,一旦应募,不仅入选就有三两银子的安家费,每个月还有发一两银子饷银。怎么样?你可有意?” 裴小二有些犹豫,他本来计划跟哥哥一样参加科举。 虽然他也知道大明未来几年会不太平,各路农民军起义此起彼伏。但对他来说这是最擅长的事。 从学校开始到单位,大大小小的考试他都信手拈来,名列前茅。忽然让他放弃他最擅长的事,去操刀子跟别人拼命,他还真有点怕。 而且家丁说不好听点就是人家的家奴,更何况流寇已经近在眼前了。 不过想到家里的情况,没这粮食能不能熬到流寇到来都难说。他咬了咬牙道:“行,裴叔我听你的,去当这家丁”。 裴德财咧开了嘴,露出两排黄牙,“好,走,我领你去陈教头那里报名”。 陈教头大名叫陈超,辽东人,当年努尔哈赤攻破沈阳的时候他当了逃兵,一路从沈阳逃到了关内,还干了几年没本的买卖。 但内部矛盾没处理好,让二当家的篡了权,不得已跑到这裴家庄,被裴老爷收留,做起了教头。 陈超看着这个由裴德财带过来的年轻人,个子挺高,就是太瘦了,跟麻杆一样。 陈超皱紧了眉,对裴德财道:“我说裴管家,你找这么个麻杆一样的人过来,他能拿得起刀么?别到时候上了碰上了流寇,被别人一戳他就没了,这不是胡闹么?” “没事没事,陈教头,你别看他瘦,但是胜在老实听话”裴德财笑呵呵地道,又对裴小二说道“小二,向陈教头问好。” 裴小二无奈,只得顺着裴德财的话,给陈超抱拳行礼道:“见过陈教头。” “好吧,那就试试吧。”陈超有些不耐烦。不过裴管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登了记,领了安家费,裴小二又跟着裴德财拿刚领到的银子换了点粮食,还把上个月借的粮还了。剩下的粮食急匆匆的送到家里。 临行前,裴德财拉着裴小二有些感慨,道,“小二,你也别怪你裴叔。论情你我两家尚在五服之内,当年你祖父对我父亲有养育大恩。 按理说,你家有事为叔理当竭尽所能。但为叔也有为叔的难处,去年夫人的娘家遭了匪,全家只有一个内侄逃了出来。 今年以来,夫人已经数次跟老爷提议,欲让其内侄刘升接替我的管家之职。为叔我现在已是自身难保,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完裴德财眼中甚至泛起泪花。同时从怀中摸出几块散碎银子,放到裴小二手中“这这些你拿着,也算叔你点心意,别嫌少,先拿着吧” 裴小二见他说的如此凄凉,虽然不知真假,但还是很感激。于是抱拳道:“裴叔,我能体谅您的不易,作庄丁也挺好,多谢裴叔,请受我一拜。”说完,鞠了一躬。 “好好好,你能知道为叔的难处就好,你快回家去吧,把你爹你弟弟都接到裴家庄来,流寇马上就到了。去吧” 看着裴小二远去的身影,裴德财心里暗道,不知道这小子以后会不会有点用处。 第2章家丁 回家的路上,裴小二想着裴德财的异常。虽然说裴小二家跟裴德财有这层渊源,但是说实话,关系很淡了。今天忽然亲密的有点过分了很不正常,毕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想着想着,直到回到家里还没有想出个头绪,索性把这个放到一边,以后再说。 裴小二这一世的家,是一座低矮的茅草屋。虽然他祖上也阔过,可以追溯到唐代闻喜裴氏,但是那已经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人可不管什么七姓望族。 “小三,去弄点柴火” 话音刚落,从屋里跑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小伙子,“好嘞,哥你借到粮食了?” 十几岁的小伙子身体恢复的就是快。 “嗯,借到了。去到村头把这些粮食撵了,咱爹呢?” “爹去田里挑水了。” 裴小二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些年,年年大旱。特别是今年已经旱了好几个月了,距离近的小河里面都已经干涸了,只能跑到距离较远的大河里面挑水,一来一去可不是只有几里那么简单。再加上担着水,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我去喊他,你先把饭做了” 裴小二说着就已经出了大门。 夕阳西下,一家人趁着最后的余晖吃饭。 裴小二放下手里的碗筷,把今天去借粮的事跟老爹大概说了一下,包括报名去当家丁的事,以及裴德财的异常表现。 老爹听罢,皱起了眉头,慢慢放下手中的碗筷,道“裴德财这个人俺知道的不多。 不过我以前听别人说过他小时候的一件事。说他小时候跟他爹在裴老爷府上做工,那个时候裴老爷家里有一条大狼狗,每次裴德财遇到狼狗,那个狼狗就会对它狂吠不止追着他咬,其他长工只会在旁边哈哈大笑。 有一次那个狼狗在追着裴德财跑的时候刚好遇到了裴少爷。那个时候裴少爷还小,当时就吓得哇哇大哭。 裴德财不知从哪弄到一根大木棒朝着那个狗就打了过去,几棍子下来就把狼狗打死了,救了裴少爷一命。 后来当时的裴老爷知道了这件事就让裴德财跟着裴少爷做起了书童。等裴少爷长大之后,裴德财才做了裴府的管家。” 裴小二听静静的听着裴老爹的故事,脸色阴晴不定。良久长叹一口气,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了这一步也没别的路可走了,小三快点吃,吃完咱们连夜去裴家庄” 到了半夜,裴小二跟裴老爹和裴小三才一起赶到了裴家庄。 裴老爹跟小三儿被裴德财安排跟其他佃户住一起,裴小二则径直前往陈教头处报到。 夜静悄悄的,家丁的住处的鼾声此起彼伏。 陈教头骂骂咧咧从床上爬起,给裴小二安排了一个床铺,说了句“明天早上早点起,跟其他人一起操练”然后也不管裴小二如何回应,就直接回去接着睡觉了。 裴小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索性数起了山羊。在迷迷糊糊中,一通激烈的鼓声将他唤醒,原来天已经大亮。 早饭是一顿稀汤飘着几个菜叶,虽然没有水清澈但也好不到哪去,还有一个窝窝头不过看样子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做的,一股子馊味。 家丁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各自去吃各自的,不时听到有骂娘的声音,不过倒也没发生别的什么。这年头,大明官军吃的还可能不如这个,还要啥自行车? 早饭吃完,陈教头将一把破刀塞到那裴小二的手里。这把刀一看就有来历,刀身上斑斑的锈迹显示出它深厚的资历,怕不是从嘉靖朝传下来的古物?。 裴小二还在想着是不是要找个磨刀石把刀磨一下,就听到陈总教头的骂声。“吃饱了,都他娘的过来操练。” 一片空地上,家丁们乱哄哄的挤作一团。气的的陈教头大骂几声,还踹倒了两个家丁,一番拉扯,总算排出个模样。 操练跟其他官兵的操练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就是拿着刀在空地上来整齐的挥舞。但效果嘛,那可能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一上午的操练下来,家丁们个个大汗淋漓,一副快不行的样子。陈教头见此情况也知道不能够再练下去了,再练下去,可能要出人命了。只能下令解散。 中午吃饭的时候,裴小二刚刚端到一碗热腾腾的面,还没开吃。就听到庄子里帮帮帮帮帮急切的敲锣声。同时,此起彼伏的喊着流寇来啦,流寇来了。 陈教头蹭的站了起来,大叫“都他娘的别吃了,快去防守庄墙。流贼到了” 家丁们也是骂声一片。流寇真挑的好时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大伙端上碗,正要吃的时候来了。算好的吧,关键是也没做他们的饭啊。 裴小二也暗骂一声,快速扒了两口饭,提上刀子就往庄墙处跑过去。 庄墙外一股流贼正在慢慢吞吞的往庄子这边来。说是流寇,其实叫流民更加恰当一些。 只见绝大多数人都是衣着褴褛,有些人甚至还露着个屁股。大多数的人肩上扛着各种各样的农具,有些人甚至只拿着一些木棍。只有最中间的几十个人看起来还好一些,至少手里面还提着把刀啊,没那么出戏。 其中有个人还骑着马。看的裴小二大开眼界,这就是灭了大明的流寇? 裴小二偷偷的往旁边的家丁瞟了一眼,虽然很多人都骂骂咧咧的,但是也没几个人面露惧色。 也是裴家庄虽然一直以来很太平,但是也不是没有遭过贼。不过却从来没有被贼攻破过,想来这次也不会例外。 这时,只见一人快步从流贼人群中跑了出来。站在距离庄墙一箭之外,大声叫骂。 “庄子里面的人都听着,我们坐地虎掌盘子路过你们庄子,向你们借点粮饷,限你们在一日之内准备好五千石粮食一万两白银,还有一百名娘们。如若不然,等我们破了你们庄子之后,定要让你们鸡犬不留”。 喊完,也不多言,径直回去了。 平日里深居简出的裴老爷此时也在庄墙上听得真切。 他拉过裴德财的胳膊,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只见裴德财朝着庄外大喊“掌盘子路过我们庄子,是我们的荣幸。为表地主之谊,我们愿奉上粮食一百石,以表心意,希望掌盘子笑纳” “他娘的,把我们当乞丐吗?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门就只好自己去取了”那名骑马的汉子听此言,顿时怒不可遏。 “既然贵军不愿以和为上,那我这百十号家丁也不是吃素的,我们就在此处以待贵军”却是裴老爷沉声说道。 第3章流寇 流寇中骑马之人正是坐地虎。 他本来只是固原镇的一个戍卒,是拿工资的,不过拜大明那坑爹的财政制度所赐,好几个月都拿不到工资,所以只好出来自主创业了。 但是又不敢用真名,估计文化水平处于文盲级别,才搞了个坐地虎的匪号。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正所谓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此时坐地虎站在人群中发号施令。 “兄弟们,破了这鸟庄子,粮食、银子、娘儿们都是你们的了。杀啊!” 听得此言,流贼们一个个眼睛开始泛红。嗷嗷地怪叫着向庄子跑来。饥饿已经模糊了他们的神智,听到有粮食就什么都不顾了。 庄子上,裴小二看着下面已经几近疯狂的人群,咽了口唾沫,紧了紧手中的刀,仿佛这样才能给他安全感。 很快流贼们已经接近庄墙,几个看起来还算健硕的汉子,将扛着的登云梯也架到了庄墙上。在旁边,早已等待好的老营精锐披着不知从哪弄来的皮甲立马顺着梯子爬上了庄墙。 看着眼前这个眨眼间就到眼前的流贼,裴小二紧张的肌肉紧绷。本能地提刀挡下了对方挥过来的利刃。双腿不自主地向后退,直到靠到墙壁退无可退,一时之间险象环生。 坐地虎骑在马上,眯起了双眼查看着战况。看到老营的弟兄一个冲锋就爬上了庄墙,调笑的对旁边的瘦弱的男子,道:“军师,看来今天晚上咱们就能到庄子里面过夜了。” “恭喜掌盘子,掌盘子神勇无敌,区区一个庄子必然不在话下。”那个男子立马谄媚地笑道。听到瘦弱男子的马屁,坐地虎更是哈哈大笑,显得得意之极。 每一个能混到现在还没死的农民军都有自己的一套手段。 坐地虎的拿手绝技就是对这些实战经验不足的庄子直接发起突袭。跟其他习惯用流民先消耗,等消耗得差不多了再用老营压上不同。坐地虎喜欢直接用精锐的老营士兵直接发起雷霆万钧似的进攻,这样往往可以将没有作战经验的军队直接冲散,从而一举取得胜利。 当然这种方式也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万一别人顶住了最初的进攻,那么该哭的就是自己了,不过这次目前来看还不错。 庄墙之上,此刻却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已经有十几名披着皮甲的老营爬上了庄墙,正在与家丁们厮杀。陈教头不愧是做过匪首的人物,一人独抗两名披甲老贼而不落下风。不过其他家丁却没有他这么好的身手,不时有人惨死在流贼刀下。照此下去不出两个时辰庄子必然告破。 正在此时,远方的道路上忽然尘土飞扬,隐隐有脚步声传来。 坐地虎看到之后大惊失色,连忙让人鸣金收兵。他的精锐老营已经都撒出去了,身边只有一些老弱病残,一旦被别人突袭。估计他只能去地府造阎王爷的反了。 不过很显然,坐地虎的老营仍然拥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这鸣金都已经鸣了将近一刻钟了,老营的兄弟们却大多浑然未觉,再说都杀红了眼,也不好退不是。坐地虎无奈又派出人前去大喊让他们回去。 弄了半天总算把人都喊了回去,流民在外老营在内松松散散地弄了个阵型。也幸亏后来的人离得远,走得也慢,要不然直接来一个冲锋,这伙贼兵估计也就平定了。 裴小二终于能松口气,刚才他左突右闪好不容易才跟另外两个家丁一起顶住了一个老贼的进攻。真真是好几次差点去见马克思他老人家了,只是马克思他老人家估计还没出生吧。 这会看贼兵都退下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趴在墙头看着远方的来人。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来的是自己人。 过了将近两刻钟的样子。来人终于赶到了,却是闻喜县知县田见龙领着四五百民壮赶到。 田见龙,乃是崇祯元年同进士出身。平凡的出身却有一个渴望进步的心。当年科举时候有点发挥失常,只考了个同进士出身。后来为了能为大明朝的建设添砖加瓦,耗尽了几乎所有的家财,才弄了个闻喜县知县的职位。 田知县坐上县令之后一直都有一股紧迫感,前期投入太大,一直收不回本的话任谁都不踏实。 前两年听别人说隔壁陕西参政的洪承畴领兵出战。洪承畴斩杀敌兵三百人,解了韩城(今陕西渭南韩城)之围,顿时名声大噪。现在已经升到了三边总督。看看人家这升迁速度,再想起自己曾经也曾读过几本兵书,也算知兵之人了。田知县决定做点什么,于是在今年年初就有了这四五百的民壮。 此次听闻,有流寇要侵犯闻喜,田知县拍案而起,心中大喊此天助我也。然后就领着官兵就出城与流寇交战。这也不能怪他,实在是这年头流寇的战斗力是真的渣渣,到处都是几百官兵追着几万流寇跑。 田知县看着对面刚厮杀过正在大口喘息的流贼,觉得胜券在握。于是下令进攻。 可怜民壮们也是刚刚从那么老远走过来,也是累得够呛,跟流贼一起大哥别说二哥。 不过想到田县令朝廷知县的官威,也不敢不从。一时之间与流贼菜鸟互啄战了个旗鼓相当。 厮杀了将近半个时辰。民壮们开始占据上风。眼见大获全胜在即,田知县都已经想到了以后面见天子要怎么谦虚地将自己的功劳说出来的时候。 却听见一声大喝“兄弟们跟我杀”原来坐地虎也发了狠,领着已经休息好的老营带头冲锋,一个冲锋就凿穿了民壮的军阵。照着知县的位置就冲了过去。 田知县见状,也顾不上读书人的风度了,连轿子都顾不上坐了,撒丫子就朝着庄子这边跑来。边跑还边喊,“快开门,让我进去。” 裴老爷在庄墙上看了半天,眼看知县大老爷已经败了,赶紧命人打开庄门让田知县进来。尾随而至的流寇见状大喜。 “兄弟们给我灌进去……” 第4章田知县 田知县的身体不错,至少跑的比他手下的几百民壮快多了。 刚跑进庄子,田知县立马下令身边的人关闭庄门。 一个民壮慌乱中没有多想,道:“大老爷,咱们还有好多弟兄还在后面呢...” 话还没说完,只听啪一个清脆的嘴巴子扇在了他的脸上, “老爷我说关门,你是没听见么?” 其他人顿时不敢再言,七手八脚的就关上了大门。 落在后面的民壮,看着快速关闭的庄门,绝望的大喊。但又有谁关心他们呢。 看着后面已经赶到的追兵,民壮们吓得直接丢掉了兵器,一个个像鹌鹑一样跪倒在地。 追过来的坐地虎眼睁睁的看着庄门关闭,气急败坏的大骂。 顺脚将一个跪着的民壮踹出老远,道“把这些官兵都押起来。”抬头看了看天色,“明天一早让他们打头阵。” 流寇们回去安营扎寨按下不表,且说庄内。 裴老爷看到田知县安然无恙的进入了庄子,提着的心慢慢放了下去。要是田知县由于救裴家庄而殉国的话,对于闻喜县来说那可真是天大的祸事。 当下整理了一下仪容下了庄墙。 田知县狼狈不堪的瘫坐在地喘着粗气,头发杂乱的披在身上,身上的官袍被划出了好几个口子,就连鞋都跑丢了一只,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 裴小二看到他这副尊容突然有点想笑,又有点悲哀。 想当年大明也是南征北战,数出大漠,打的黄金家族哭爹喊娘,扫除了周边一切牛鬼蛇神。这才多少年,大明的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难不成真是冥冥之中早已把大明的国运都已安排好了? 裴老爷没有裴小二想的那么多。他看到田知县惊魂未定的样子,收了一下心神,快走几步将田知县扶起来,拱手道: “多谢县尊救我裴家庄数百生灵,学生感激不尽,还请县尊到寒舍略作休息,容学生给县尊接风洗尘。” “好好好,一切听裴兄安排”田知县也慢慢回过神来,不过他脸皮奇厚,略作收拢,便由裴老爷领进裴宅。 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转头对一个雄伟汉子说道:“王都,你数一下咱们还剩多少人,都由你统领”看着王都欣喜的点头称是。 田知县又转向裴老爷道:“裴兄,县里的官兵为了救你们裴家庄,那真是日夜兼程。所以才会疲惫不堪,以至让流寇有机可乘。希望贵庄能拿出些酒食以供官兵饱餐一顿。” 这厮还挺会收买人心。 裴小二眼看民壮们从惶恐不安中逐渐恢复,甚至眼中有些喜色。就知道,田知县这套收买人心的手段弄的不错。 不仅不用自己花钱,而且可以极大提升士气,彰显他爱兵如子的气度。裴小二暗暗观摩又学到一招。 裴老爷点头道:“县尊放心,学生自有安排。德财,去给官兵们准备酒食物”。 不理会裴德财的答应,裴老爷领着田知县进入裴宅。 傍晚,裴家庄内喝酒,饮酒猜拳真是好不热闹。仿佛一切都没发生,不知情的人或许还以为现在是太平盛世呢。 裴小二站在庄墙上守夜,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趁着吃晚饭的功夫,他把裴老爹,还有小三叫到庄墙附近,一旦见识不妙趁早翻墙跑路。 虽然裴老爷跟裴德财对他家还挺好,但是还是小命更重要,他们的恩情只能日后再报了。 强墙外夜静悄悄的,时不时传出几声虫鸣。 流寇的营地杂乱无章,除了坐地虎以及几个核心的头目有帐篷以外,其他人都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幸亏现在还是夏季,晚上的气温还不太冷,要不然一晚上过去估计就得损失一半人。 忽然在一个昏暗的角落一条绳子从庄墙上扔了下去,接着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四处张望。见没人注意他之后,迅速的顺着绳子爬了下去。然后踮起脚尖,悄无声息的朝着流寇军营跑去。 “小二,你来一下,陈教头让我们去商议军情。”一个家丁走过来,朝着裴小二拍了一下。 裴小二吓了一跳,转头见是白天跟他一起杀敌的两个家丁之一。两人是兄弟两个,老大叫刘知足,老二叫刘长乐。通过名字就可以看到他们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种田汉子。 “知足哥,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裴小二调笑道。 刘知足呵呵一笑,“走吧。别让陈教头等急了,他脾气不大好。” 军议地点是在吃饭的食堂里面,等裴小二跟刘知足赶到后,其他人都来的差不多了。 进门,门口处两个魁梧的汉子,手里拿着刀,一脸笑意的站在那,跟弥勒佛一样。两人不敢多言找到刘长乐,在其旁边坐了下来。 片刻之后,教头陈超到了。 他直接走到最前面,转头面对着众人。道:“兄弟们,都认识我吧。虽然有些人跟我的时间长,有些人时间短。但是大伙都是在一个槽里轮马勺,那就都是我陈超兄弟。 既然大家都是我兄弟,我就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兄弟们都白白折在这。白天的情形大伙都看到了,那伙流寇一个冲锋就上了墙,四五百官军被流寇打的就剩下不足百人,大伙说明天咱们还能守住么?” “这还守啥呀,赶紧跑路吧” “对,受不住了” “咱们赶紧撤吧,再呆着就是送命啊。” “我老娘还在庄子里呢,能往哪跑?”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终于一个声音响起。 “陈教头,你说怎么办吧,我们都听你的” “对,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大伙都愿意跟着你走。” 陈超嘴角泛过一丝笑意,不过马上掩饰过去了。 “好,既然大伙都说听我的,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 我觉得虽然裴老爷对我们有恩,但是这份恩平情并不足以让我们大伙都跟着他裴家一块儿死。 我们应该选一个人来率领我们逃出的裴家庄,到时候大伙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只有这样大伙才能逃出去,大伙说是不是啊?” “对,陈教头说的没错” “我们就选陈教头做我们的头领,我们都愿意听从陈教头的号令” 陈超安排的托儿。一个个激动不已。把气氛衬托的很到位。 “好,承蒙大伙信任,那我陈超也就不过多推辞了,大家现在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要好一块儿好,要死一起死。大伙说是不是”。 “对,我们听陈教头的” “陈教头带着我们逃出去” “好,既然大伙儿都愿意听我的,那我在此发誓,一定会带着大伙走出现在的险地,带着大伙一起发财。大伙说好不好?” “好” 众人轰然称好。 “好,既然这样我就把我的来时候想的计划跟大伙说一下,我觉得我们应该这样……” 第5章夜(一) 军议过后,众人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离去。 裴小二跟刘家兄弟走在一起,“知足哥,你觉得陈教头的法子怎么样?能成吗?” 裴小二看了看附近没人关注他们之后,低声问道。 “不清楚,小二兄弟你觉得呢?”刘知足不是很确定。 “我觉得陈教头的法子挺好,不仅能让我们逃出生天,说不定还能发一笔横财。”刘长乐性格有些跳脱,插嘴道。 “闭嘴,哪有你说话的份?” 刘长乐听到他哥的斥责,撇了撇嘴不敢说话。 裴小二撇了一眼刘知足,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开始玩心机了。 不过他没计较太多,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说句不好听的黑白无常或许都已经在路上了。 “我觉得难,这个世界谁都不傻,不会让我们白占便宜。况且。。。” 裴小二还想再说些什么,猛然间看见原本还应该在院内吃喝的官兵们正在朝着他们而来。 裴小二现在所在的地方距离庄子东门不远,日常训练活动都在这里。 “奇了怪了,这群大爷吃饱了没事跑这来干嘛”家丁们有人嘀咕。 有人跑去向陈超报告,此时的陈教头还在给二十几个跟他时间长的家丁做思想工作。 这些人属于他的核心力量,必须牢牢把握住。而裴小二这些人来的晚属于外围人员,属于有枣没枣打两耙子,有了更好没有也无所谓。 听官兵无缘无故过来,陈超立马跑了出来。 片刻之后,官兵们走的近了,只见为首一人正在刚刚受到任命的王都。 他现在正是春风得意马蹄急的时候,怎么跑到这来? 按住猜想,陈超上前笑道:“王总旗请了,不知有何要事?” “陈教头,奉知县老爷的命令,前来接替你们换防。” “换防?”陈超疑心大起,面色却愈发恭敬。“不敢有劳各位兄弟,我们自己守夜就行。” “你敢违背知县大人的军令?难道你想造反不成?”王都却一点都不客气,开口便是大帽子往陈超头上上扣。 “不敢,不敢,既然如此,那小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如此就有劳各位兄弟了”语毕,陈超摆手示意身边的家丁撤出东门,让与官兵驻防。 王都冷哼一声,大步带着他手下的官兵直接控制了东门。 陈超站在原地,面色铁青。 这不符合他的计划。在他的计划里这些个官兵此时已经喝的酩酊大醉。第二天他可以家丁已经驻守一夜为由请官军换防。 然后等官兵与流贼搏命之时,他则带着家丁及其家眷从其他门逃命。这是对外围家丁的说法,对其核心二十多人则是加了一条,逃命时可以直接抢了裴家。到时候银子女人都有了。 在他计划里最难的一环就是,如何让官兵跟家丁换防。他甚至还想着是不是弄一场小规模兵变。结果换防成了最简单的,只不过换的太早了。 看着家丁们有些怀疑的眼神,陈超现在急需重新制定计划。他也不多言,下令让其他家丁回去休息,他则带着核心的二十多人去“巡夜”。 裴小二看着陈超急匆匆的远去,也不敢怠慢。现在时间就是生命,他必须他老爹跟三弟。草草与刘家兄弟告别之后,裴小二来到父子俩住的地方。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其实就是一个草垛,就是晒干的草堆在一起,平时这边来往人不多。 刚靠近,就听见一声低呵“谁?”见是裴小二后,来人才从阴影里出来,“哥”,原来是裴小三。他还挺机灵。 裴小二没说太多,现在最要紧的是抓紧时间休息,补充体力以便明天跑的更快更远一些。 月入云层,夜色更浓了。 忽然一股嘈杂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 裴小二从睡梦之中惊醒,他摸了摸身边的刀,抬眼看裴老爹跟裴小三都已经醒了。 朝他们示意安静,裴小二提着刀刚准备去查看情况,却听得一个脚步快速朝他们藏身之地跑来。 裴小二跟小三对视一眼,眼神里透露着疑惑。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裴小二转头示意裴小三拿起身边的叉子,不管比人是谁先拿下再说。 裴小三轻手轻脚的拿起旁边的叉子,待那来人慌不择路经过草垛之际,伸手将叉子往前一送,将来人绊倒在地。 裴小二看准时机扑了上去,治住来人。裴老爹也找了一个绳子,三人齐心协力将来人绑好。正要盘问,追兵却已经将此地团团围住。 裴小二无奈,只能押着来人,向追兵走去。 裴宅,田知县忙活了半夜。除了应酬裴老爷以外,他实在不放心城防,那边一个人自己人都没有,万一有家丁把庄子卖他了都不知道。这怎么能行? 所以尽管民壮们怨声载道,田知县还是连夜安排王都去接管城防。 做完这一切,田知县终于可以稍微松口气了。 正准备入睡,忽然贴身仆人有些急切的声音将他惊醒 “老爷,老爷,睡了吗?刚王统领有事回报,说抓到一个流贼的奸细。” 田知县闻言有些后怕,幸亏老爷我留了一手,要不然后果不可想象。 今夜的裴宅灯火通明,正厅之上田知县高座中央,浑然没了白日狼狈模样,王都与裴老爷立侍左右。而厅堂中央匍匐在地磕头不止口喊饶命的就是今夜抓到的贼人。 今天没有携带惊堂木,有些不适应。不过丝毫不影响县尊大人的威仪。 “你是何人?是奉何人之命去勾结流寇的?还不速速招来。” “青天大老爷,小人冤枉,小人没有勾结流寇,没有勾结流寇啊。小人只是。。只是。。” 还没“只是”出来,就听见县尊大人一声大喝“只是什么?大胆刁民还敢狡辩,来啊,先打他五十大板” 左右闻言也不客气,直接拉着这贼人就往堂下走去。 衙役们今个没来,只能让官兵亲自出手了。 这些个官兵其实也是今年新募集而来的民壮,当兵时间并不长,还没学会衙役的真假棍法。一个个实诚的很,那可是真打啊。 一棍子下去,直接让他哭爹喊娘。才不到二十棍,就昏死过去,被水泼醒之后就直接喊招了。 小地方就是小地方,连个死士都培养不出来。 县尊大人没时间理会今个这板子怎么会这么管用,当即命人将贼人带过来。 “说说吧,是谁让你勾结流寇,意图谋害本县的?” 第6章夜(二) “是裴管家让我这么干的。” 那贼人话一出口,本来在角落里看热闹的裴德财登时惊得瞠目结舌。连滚带爬的跪倒在贼人旁边高呼道。 “冤枉!冤枉啊青天大老爷,我只是裴家的一介家奴怎能勾引外人祸害裴家呢?” 转头又对那贼人道:“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陷害与我,我跟你拼了。” 这表情这态度,任谁看了都像是有千古奇冤在身,怕不是窦娥在世? 田知县看他这幅表情不似作伪,有些拿捏不定,习惯性的侧耳向后,又想起师爷也不在。无奈只能接着问:“你这贼人,你说是裴管家指使你勾结流寇,你可有证据。” “有有,小人有证据。”说罢,那贼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道:“这是裴管家亲手交给我的让我交给匪首,说等事成之后给我二十两银子好处。” 田知县从侍从手中接过信件,大概看了一下。却是气的一拍椅子,怒道:“裴管家,你还有何话说,你竟然将庄内的虚实都透露给流寇,还诱使流寇攻我闻喜县。你……你气煞我也,我要替朝廷斩了你这不中不义的小人。” 语毕,把窜成一团的信件砸到裴管家头上。还从侍从身上抢了一把刀,看样子是准备亲自动手,了结这不忠不义之徒。 裴管家跪在地上,大汗淋漓抖似筛糠,不过嘴上却不曾怠慢。“冤枉,冤枉啊青天大老爷,小人不认识什么匪首,也从来没有写过信啊,小人要与他对峙。 你这贼人你说我什么时候把信给你了?,你怎么就肯定是我给你的?” “是。。是。。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子时把信给小人的。” “逮,你这贼人,你自己就把把柄漏出来了,我昨天晚上子时一直跟老爷在一起商讨大事。怎么会与你见面?又怎么会亲手将信交付于你?此事老爷可以作证。 ”转头冲着裴老爷磕头不止,“老爷,看在我在裴家几十年兢兢业业的份上,您要为我作证啊!” 田知县怀疑的看向裴老爷,道:“裴兄,他说的可是实情?”“可不要因为他略有薄功就包庇与他”田知县有些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 裴老爷,名叫裴致远,取自《淮南子:主术训》宁静致远之意,意思就是让他专心致志,一心一意考科举,别瞎想。 不过几十年来科举考了数次,到了最后也才是一个秀才功名,不然也不会对一个知县言听计从。 一次次的失利,到了最近几年连他自己都快放弃了。不过书没读到手上,倒是读到脑子里了,把脑子给读坏了。天天觉得怀才不遇,伯乐难寻。 裴家最近几年的衰败跟他不无关系。不过心肠不错,不然也不会让周围的佃户躲到庄子里来,还把粮食借给佃户。 见田知县询问,裴致远不敢怠慢,连忙拱手,道:“回县尊,学生可以作证,昨天夜里子时裴德财确实一直在跟学生商讨退敌之策,不曾有片刻分离”。 那贼人跪在地上,听到裴致远如此回答,都吓傻了。口中喃喃道;“不应该啊,那人明明就是裴管家,明明就是啊!一定是你撒谎,对,一定是了。” 田知县见他这副模样,对他的供词顿时就充满了怀疑,道:“还敢哄骗本县,来人,给我继续打。打到他说实话为止。” 左右答应一声,就要拉着那贼人继续行刑。“慢,县尊大人可否让小人询问他几句。”却是裴德财。 田知县立马皱起了眉,有些不耐烦,道:“有什么好问的?像这种无耻小人就应该动用大刑。”又见裴老爷站在那,态度恭谨,又改口“问吧,问吧。哼” 裴德财见县尊同意,知道机会难得,不能浪费。立马开口问道:“你说我亲手把信交给你,你为什么如此肯定?” “那人穿着你的衣衫,不是你难道还能是别人?” “也就是说,你没有看到我的面孔,只见到那人穿着我的衣服,便推断那人是我?” “那时灯火阑珊,那人说话的声音也。。也。。”那贼人说道一般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人的声音与裴管家的声音不是一个声音,虽然有一点类似,但可以分辨是两个人,只是他一直没有注意。 他陷入巨大的恐惧之中,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 突然他剧烈的磕头,鲜血染红了地板。“小人不知道,小人不知道,青天大老爷饶命啊” 裴德财没有理会他,捡起地上的信件,手指在信件上揉搓了两下。忽然他将信件递给裴老爷,道:“老爷,这不是咱们裴家的纸。咱们裴家没有买过这么好的纸。” 裴致远开始没有注意这些小事,听裴德财说的真切,也接过手中的纸揉搓了两下。 仿佛想到了什么,裴致远的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艰难道:“咱们家有这种纸,只是没几张。这种纸是夫人家内侄来的时候带过来几张,没两天就用完了,你没见过也是情有可原。” 深呼一口气,裴致远转头对正在一旁的陈超下令。“陈超,去把刘升带过来。” 不多时,一个一脸茫然的年轻人被带到了大厅之中。看到裴致远还傻乎乎的问怎么了。 裴致远没有搭理他,开口便问那贼人,“是他把信给你的?” 那贼人颤颤巍巍的抬头,看着被带过来的刘升,觉着身材高矮胖瘦有个六七成相似,声音上也有几分相似。 不过此时他哪敢仔细分辨,他就像是即将溺水的人,有什么就抓住什么。“就是他,就是他。” 田知县见局势几句话之内就逆转,有点难以相信不确定的问:“你确定?要知道诬告同罪,你要想清楚。” “小人,这次看的真真的,绝不可能出错”那贼人信誓旦旦的保证,浑然不觉刚刚就错过一次。 “好,既然如此,你还有何话说。”洞明世事的感觉又一次回来了,田知县轻蔑的看着一脸懵逼的刘升问道: 第7章升官 “说什么?什么什么好说的?”刘升现在真是就像那懵逼树上懵逼果,懵逼树下你和我,完全摸不清头脑。 刚刚他跟他姑姑一起指挥长工们准备给明天早上的家丁还有官兵准备早饭。然后稀里糊涂的就被带到大厅来了。 县尊还问他有什么好说的,他能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还问他吃几碗饭? 看着刘升精湛的“演技”,田县令在心中冷哼一声,“既然不想说那就不用说了。”又问裴致远,“裴兄,你怎么看?” 裴致远面有难色,不过还是艰难说道:“都依县尊裁决,不过我相信刘升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还请县尊从轻发落。” 他信奉孔子的以直报怨以德报德,面对这个妄图“勾结外人伤其性命,夺其家产的内侄”,能说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田知县还没说话,裴德财却抢到前面。扑通跪倒在田知县面前:“表少爷只是一时糊涂,请县尊大人饶了他吧。” 说罢就开始磕头,那可真是砰砰的磕啊。看的一直在看热闹的裴小二都替他觉得疼。 田知县却没理他,道:“勾结流寇就算放到平时也躲不了这一刀,更何况现在两军交战,他把我军虚实都透露给流寇,如此大逆不道,犯上作乱之徒我岂能饶他。来啊,将刘升与这贼人一起拉下去砍了。” 刘升这次是真的慌了,虽然感觉莫名其妙,不过看这架势这是真要把他拉出去砍了,这怎么能行? 他开始奋力挣扎,大呼冤枉,不过却为时已晚。几名官兵走上前去不由分说,把他和那贼人拉将出去。 不多时,两声惨叫声传来。听得裴小二冷汗直冒,本来炎热的夏风似乎都变的冷嗖嗖的。 裴老爷眼中隐约有泪花闪现,不过一眨眼掩饰过去了。 田知县见状,心中有些不忍,好心安慰了几句。不过看起来颇有些鳄鱼眼泪的感觉。 见裴致远连连道谢,田知县叹了口气,也就不再理他了。 转过头来,田知县脸上又挂起灿烂的笑容,对着王都道:“王百总,你今天可算是立一大功,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田知县打仗虽然不咋地,但是能考上科举的可不是蠢人。更何况几乎所有的兵书都在强调一件事。那就是有功必赏,不然下次谁还跟着你干。 作为熟读了好几本兵书的号称“知兵之人”,田知县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更何况在刚刚打了败仗,人心惶惶的情况下,就更要赏了,怎么着也能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 见田知县终于论功行赏了,王都赶紧跪倒在地,高兴的嘴角都咧到耳朵那去了。 不过他还是故作谦虚的道:“小人偶..偶立,小功,不...寸功,不敢要赏”说完还一脸期待的看着田知县。 他还想装一下文化人,不过却又装的不像,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田知县也是大笑道:“这可不行,我治军从来都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样吧,我就赏你”说到这,还特意撇了一眼王都。见他一脸期待,心中颇为欣慰。 “赏你做把总吧。等回到闻喜县,将民壮重新恢复到五百人之后,由你统帅他们。你可愿意? 至于其他人,每人赏赐纹银十两,等回到闻喜县一并发放” “谢县尊大人”众人七嘴八舌表示感谢,人人喜气洋洋的,白日惨败的景象一去不复返。 “谢县尊大人”,王都更是连文化人都不装了,赶紧应承下来,生怕田知县反悔。 “今晚抓到那贼人的壮士何在?”看着众人纷纷道谢,田知县心满意足,又道。 “小人在这”,听田知县叫自己,裴小二赶紧上前行礼道。 看着这个身穿家丁衣衫恭敬的少年,田知县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转头对着旁边的裴致远道:“裴兄,此壮士立此大功,论功可升任家丁统帅。我欲举荐他做家丁统领,你意如何啊?” 裴小二万万没想到天上真掉馅饼了,此前家丁们虽然有些伤亡,但目前至少还有六十多人,也就是说他要一下子做六十人的统领。在官军之中算的话相当于半个百总了,说一步登天有些夸张但也差不到哪去。 裴小二现在看田知县那张不怎么样的脸都变得可爱起来了。 “这个...”裴致远颇为意外,他以前没见过裴小二,难不成这个人是田县令的私生子? 裴德财见自家老爷迟疑,忙上前附在其耳旁将裴小二的来历大致说了一遍。 裴致远有了解,便道“县尊,此人昨天才应募家丁,骤然提升到如此高位,恐难服众人。” “哦?他昨天才应募成为家丁?”田知县表情看起来更加兴奋,不过他还故作迟疑道。 “昨天应募今天就立此大功,此天意耶?有功不赏岂不伤了将士们的心?裴兄这是不同意?”皮球又踢给裴致远。 裴致远见知县执意如此,虽不明原因,但他也不好的罪。于是便道:“我庄家丁现在大致在六十人上下。不如将家丁们分为两部,一部仍由陈教头统领,另一部由裴小二统领。县尊以为如何?” 田知县听裴致远此言,嘴角微微上扬,道:“好吧,那就依裴兄所言” 转头对裴小二道,“我本意举荐你做家丁总管,奈何裴兄此言我也不好反对。你先统领这三十人,等下次立功我再升你的职” 裴小二在下面听得心里就像坐过山车,一会上一会下。听到裴致远反对时,虽然以前也算受过对方恩惠,但心里仍然不由自主的产生一丝怨恨。 知县都要给我升官,你为什么要反对?你比知县都大?最后听到让自己统领三十人,不由有些失望。不过还是立马给田知县跟裴致远行礼,谢道:“谢知县大人栽培,谢裴老爷。” 听裴小二称是自己的栽培,田知县心中对自己的神来一笔感到满意至极。他心里其实藏着很多小九九。 第8章谋划 田知县现在面临的情况比较复杂,他最近刚刚兵败被围裴家庄,身边官兵不足百人。 而流寇拥有数千人,且随时有可能进攻裴家庄,当然也可能直接进攻空虚的闻喜县。无论哪种情况都不是田知县愿看到的。 他现在迫切需要兵力。而此时有一定训练水平(起码比现找壮丁强)的裴家庄家丁就进入田知县的视野。 而家丁毕竟是裴致远的家丁,属于人家的财产。 直接派人接管的话,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容易受到家丁跟裴致远排挤,起不到什么作用。最关键的是吃相也太难看了。 此时从其内部提拔一个能听命于自己的人就很有必要了。 这个人首先必须出身够低,只有这样才好掌控。 毕竟我提拔了你,你以前的上司并不同意,离了我,你的位置都保不住了,你敢不听我的号令? 其次要有点功劳,要不然不好提拔,不是? 于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刚好砸到了裴小二的脑门。 不得不说大明朝的官员,把内斗技能点到了满级。 挥手让众人散去下去。这件事算是了结了,但田知县提着的心却并未放下。 回去躺在床上,田知县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一闭上眼睛就想到那封信,想到万一流寇直接去攻打闻喜县,以闻喜县现在的兵力肯定会挡不住。 到时候一个失地的罪名就落自己头上了。想到这儿,田知县暗叹。此次出兵到底还是大意了。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田知县彻底坐不住了。迫不及待的把一夜未眠的裴致远找来。 昨天晚上裴致远的夫人刘氏哭了半夜闹了半夜,屋子里面的杯碟古玩字画能摔的都摔了个遍。 其实这事搁谁身上都受不了。刘氏一生无子,这个刘升被她视若亲子。 好好一个侄子,唯一剩下的侄子,活蹦乱跳的被叫到前厅,结果回来只剩一个脑袋。 刘氏的精神崩溃了。天亮时分,动静没了只剩瘫坐在地上傻傻的发愣,状若疯癫的可怜女人。 裴致远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紧握的双手,显示出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这时屋外,一个仆人轻声“老爷,田知县有请”,可能是声音太轻,又说了一遍。 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屋里传出声音,“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仆人如释重负,快步远去。 “刘升他勾结流寇,妄图霸占咱们的家财,谋害你我性命,田知县杀他也算是为我们除害。你看开一点” 裴致远缓缓道,见刘氏没有任何反应,暗叹一声,随后漫步出了房门。 田知县有知县职权,又有官兵在手,他不敢得罪。 裴小二也是几乎一宿没睡。从田知县那边出来,陈超就紧紧盯着他,一副杀父仇人不共戴天的模样。 但是田知县跟裴致远的决定他不敢违背,至少现在不敢。他现在需要抓紧时间笼络他那些亲近的二十多人。 清晨,裴小二看着在自己身前排成两排的家丁,人数已经超过三十人。 他开始训话,当官的感觉就是如此奇妙。“兄弟们,我就是裴小二,以后就是你们的上官....” “我不服”话还没说完,人群中一个声音叫嚣道:“你凭什么做我们的上官,你才来几天?” “谁喊的,给我站出来。”裴小二大喝。 人群中有些骚乱,但没有人站出来。 “男子汉大丈夫,敢说不敢认是不是?”被裴小二一激,真有个傻大个傻乎乎的冒出来“老子是裴铁头,老子不服你。你能怎么办?” 看着这个健硕的傻大个,裴小二有些发愁。 一般来说对付这种情况最好亲自出手,将他暴打一顿。然后故作大方的表示原谅他。效果会比较好,谁让军中一般就信这个。 特别是军纪不好的军队,完全是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但这种方法适用于主将具有较高的武力值才行。 而像裴小二这种一看就是将技能点都加到智力上的人来说,就不要自取其辱了。好在他早有准备。 “就凭我是知县亲自任命的,你质疑我就是在质疑知县。 来啊,给我拖下去打二十军棍。”话音刚落,只见裴老爹跟裴小三从队伍最后冲上来,两人一起就要治住这个傻大个。关键时候还是自己家人更靠谱。 谁料这个傻大个竟是如此勇猛,裴老爹跟裴小三两个人加一起竟然有些控制不住,隐隐有被他反扑的架势。 这要是第一道命令就执行不下去,以后再想建立威信就难了。 就在裴小二考虑要不要亲自上的时候,刘长乐从人群中冲出。 上前一个飞跃,胳膊直接锁住了裴铁头的脖子,一个用力直接将裴铁头放倒。 队伍中刘知足一时没拉住兄弟刘长乐,见刘长乐已经已经跟裴铁头博在一起,也不在犹豫,从队伍冲出。 刘长乐身手不错,有他出面,就已经能压制裴铁头。加上刘知足更是稳操胜券。 最终在四人合力的情况下,二十军棍噼里啪啦打了下去。谁料裴铁头仍然叫骂不止,张口不服,闭口小子。 裴小二发了狠,又加了二十军棍。这次裴铁头终于安静了,只敢眼睛圆睁却不敢再骂。 抬眼看其他人不再有人敢与他对视,裴小二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 打过之后,就该赏了。只赏不罚,士兵们容易骄纵。只罚不赏,军队没有凝聚力,没有精气神从而死气沉沉。 裴小二命人将裴铁头送往营房中休息,并当众表示,裴铁头今天的过失已经接受了处罚。 从今以后他将一视同仁,不会因为裴铁头曾经顶撞过他,就对裴铁头打击报复。 另外裴小二一早就用当初应募时还剩下的安家费,以及以自己每个月饷银,请裴管家帮忙购买了一些肉食,给家丁们加餐。 至此家丁们在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下,才勉强捏着鼻子认下了他这个统领。 裴小二这边摆平了,田知县与裴致远却要谈崩了。 第9章出兵 田知县从见到那封信开始,就始终对闻喜县的安危放心不下。 这种忧虑在日上三竿时,庄外流寇还未发起进攻时候达到了顶点。 流寇一定是去闻喜县了,田知县判断,不,是肯定。流寇一定是去攻打闻喜县了,田知县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脑子里一直萦绕着这个念头。 他现在就像一头被困住的猛兽,焦躁不安的徘徊。 黎明时分,田知县跟裴致远进行过交谈。田知县希望裴致远能带着家丁,跟他一起去救援县城。 然而这个要求裴致远是万万不能答应的。且不说到了县城能不能击败流寇,单说他带着家丁都走了,裴家庄谁来防守? 闻喜县是田知县的根基,而裴家庄何尝不是裴致远的命门。 没了裴家庄,裴致远还剩什么?裴致远虽然有些迂腐,但迂腐并不是蠢不是? 长久的等待终于耗尽了田知县的耐心。他命人将王都找来,对王都耳语一番后,而后径直去找裴致远。 裴致远正在安慰发妻刘氏。刘氏看起来有些恢复,除了时不时莫名其妙的痛哭以外,别的没什么表情。 见田知县竟直接找上门来,裴致远不禁也有些恼怒,道:“田知县,贸然进入别人内宅可不是君子之道。” 他顿了一下,“还有,如果还是刚才的事情,那请不用说了,我是不会同意的。” “裴员外,你竟如此决绝?”田知县显得气急败坏。 “好好好,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不顾读书人的体面了。来啊,将裴致远给我羁押起来!” 外面传来大声应诺声,紧接着大批官兵冲将进来,上前将裴致远制住。 裴致远见此情形都惊呆了,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遇到过如此这种情况。 在旁的老妻此时也顾不上哭泣了,冲上前来拼命想将丈夫护在身后。 “我无罪,我有功名在身。田知县你怎能抓我,你就不怕天下读书人弹劾与你?” 裴致远的声音有些颤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刀斧加身。他害怕极了。 田知县抱拳,对裴致远行了一礼道:“裴兄,对不住了,等我率军击溃闻喜县的流寇,我自会向你负荆请罪”说罢,摆手示意手下将裴家夫妇带下去。 看着裴家夫妇远去的声音,田知县沉思片刻。招手叫来身边的王都,在其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最后道:“你去吧,万万不可出现意外。” 裴小二正在庄墙巡视。 他有些想不明白,按理说昨天庄子差点被攻破,今天再接再厉肯定能一举拿下,怎么到现在流寇那边还没啥动静?再等下去可就要到晌午了。 此时听到下面人报告,田知县跟裴致远召唤,说是有要事相商。 裴小二没多想,估计田知县跟裴老爷也觉得异常,开会商量一下,也算正常。 来到裴宅门口,没想到刚好碰到陈超一行,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一声声大哥、一声声哥哥的叫着,显得极为亲切。 他们也看到裴小二,其中一人高声对陈超道:“哥哥,要不要兄弟们帮你结果了这小子?他算什么东西也敢跟哥哥平起平坐?” 其他人也都起哄道,“是啊”,“弄死这小子” 陈超抬手压下众人的表忠心的举动,上前跟裴小二道:“我还真是小瞧你了,不过你最好小心点,庄子里面石头多,别碰到哪个给摔死了。” “多谢陈教头的关心,我以后会多加小心。”裴小二抱拳道。 像陈超这种人,心里想什么都放到脸上,没有什么城府。难怪混到现在越混越差,实在不值得把心思放在这种人身上。 见裴小二没跟想象中的那般害怕,陈超更怒了。冷哼一声悻悻地走进了裴宅。 今天的裴宅显得格外冷清,完全没有上次人来人往的热闹气氛。 裴小二觉得有些不对劲,进入内厅。诺大的会客厅空荡荡的,只有田知县一人坐在中央,手里还拿着一个玉瓶把玩。 裴小二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危险的感觉,这特娘的是摔杯为号的节奏啊。 当下不敢怠慢跟陈超一起对田知县行了一礼。“见过县尊” “县尊大人,裴老爷呢?怎么没见他,不是说有要事相商?”陈超还在那不知死活的询问。 “裴员外身体有恙,回去休息了,我来跟你们商量。” 这下连陈超也察觉不妙了,但他还算是在道上混过的,虽然慢了些还是能反应过来。 “不知田知县有何吩咐,卑职必定竭尽所能。”裴小二向田知县抱拳行礼道。 眼见裴小二如此上道,田知县不免心怀大慰,不愧是自己提拔的人。 他看向陈超。陈超见状也立马抱拳道“愿为县尊大人效死”。 “好好好,你二人如此深明大义,本县深觉欣慰。 本县判断,庄外的流寇很有可能已经转而攻打闻喜县了。 本县欲率领大军前往闻喜与城内守军里应外合,必定能大破流寇。 届时本县再将你们的功劳上奏圣上,圣上圣明。到时候升官发财不在话下,就算是封爵也不是不行。 你二人可愿跟随本县前往闻喜去取这份大功?” 这话说的,就好像流寇的脑袋都摞在城门口,他们几个去捡过来就行了。 话一说完,田知县就一脸笑意,眼神不断在二人脸上徘徊。 手里把玩的玉瓶转的更快了,裴小二生怕他一时没拿稳,把玉瓶掉下去摔碎了。 这种时候也顾不得其他了,先保下自己脑袋再说。当下与陈超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卑职愿去,愿为县尊大人效死” “好好好,我定保你二人一个前程。”田知县看起来很高兴,对身后吩咐道。 “王都,派几个人去陪二位统领集结大军,午饭过后我们立即出发。” 王都从身后的屏风闪身而出,边走边将刀放回刀鞘。看的裴陈二人心惊肉跳,暗道侥幸。 另一边,还真让田知县给说着了,坐地虎真去闻喜县了。 第10章大胜 昨天晚上看到那封信之后,坐地虎很是兴奋,与自己的军师以及几个主要将领商讨到半夜。大伙一致决定,先去打县城。 县城里人多粮食多钱多女人还多,关键是还没人守着,总之比这个乡下土财主好一万倍。 没道理放着好好的肉不吃,跑到这里去啃骨头。 不过就算要去县城也不能晚上去,这个年月普遍都有夜盲症,大半夜的大伙都看不见,万一栽沟里呢?还是等到白天吧。 天蒙蒙亮的时候,坐地虎亲自带着全部老营兄弟以及一部分流民中的青壮,大概四五百人的样子,急匆匆的出发了。 另外按照昨晚的会议,留下了他的心腹爱将统领这几千流民,继续围困裴家庄。能唬一会是一会,不是? 这边,裴家庄已经全军整肃,用过了午饭补充了些壮丁,只等田知县一声令下,这两百大军就可以出发了。 “陈统领,命你为前锋,出南门,从正面直接进攻流寇。 裴统领,命你从东门出发,绕道流寇背后,从后方出击,随后我将亲率大军压上。正奇结合此战必定能全歼流寇。”田知县面色严厉地下令。 他还是觉得裴小二更加好控制一下,所以让他从后方偷袭。要是让陈超偷袭,保不齐他直接撒鸭子跑了。 而且关键是万一判断错误,流寇没有去县城,还待在庄外,自然也是陈超顶在最前面,损失的也不是他的嫡系人马。这个老银币。 裴小二跟陈超听到这个命令都暗暗骂娘,陈超更是将田知县的祖宗十八代女性都问候了一遍。流寇就在南门,这岂不是一出门,就跟流寇面对面硬刚了么? 不过,人家兵多,比他俩加一起都多。他俩兵少,关键是还他娘不和睦。这不任人拿捏么。 裴陈二人抱拳大喊“遵命”,然后各自回自己队伍,率队出门。 裴小二领着他这三十来人,从东门出门,心里忐忑不安。不禁泛起嘀咕,他当上这些人的统领还没超过一天,大伙还不服他,只是在庄子里田知县在,大伙迫于形势不得不接受。现在出了庄子,大伙听不听令还两说。要不跑路算了? 想到这,裴小二观察了一下地形,已经距离庄子差不多三里路了,要是跑路的话现在差不多就可以跑了。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喊杀声传来。裴小二定睛一看,原来陈超所部已经跟流寇接战了。大概瞟了几眼,只见陈超所部一路砍瓜切菜,所向披靡。这陈超什么时候这么猛了? 不,不对,不是陈超变强了,而是流寇变弱了。看来流寇的主力真的跑去打县城了。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裴小二瞬间变了心思,刀子一举,大喊:“兄弟们,流寇不行了,跟我冲,抢军功啦!!!”喊毕,拎着刀子就向着流寇人群中冲去。 身后众人有些懵逼,真要冲?大伙前不久还是佃户,拎刀子砍人还是不太熟练,除了昨天有些实践外,没练习过啊。 要不说到了关键时候还是自己人可靠,裴老爹跟裴小三眼见裴小二冲了出去,想都没想,也跟着冲出。随后是刘家兄弟,最后众人陆续有人带头,也都跟着他们发起冲锋。 很快裴小二就冲到流寇人群,那是左劈右砍恍若吕布在世。 对面这群人实在是弱的可以,稍微强壮一些的都被坐地虎抽走了。剩下的好多都是基本上连顿饱饭都没吃过的人,实在没什么反抗能力。 恐慌的情绪在流寇中蔓延,“败了,败了,快逃啊”人群中有人大喊,紧接着有人将手中的农具一扔,就开始四处逃窜。 见状,裴小二赶忙大喊:“跪地不杀”,并让其他人一起喊。慢慢地越来越多人跪倒在地。 庄墙上,田知县见状,急忙命令王都率领官兵出庄进攻。别出击慢了,功劳俘虏都让裴陈二人抢走了。 半个时辰后,战场上慢慢平静下来,坐地虎那心腹爱将的头颅已高高挂在了棋杆之上。 官兵们押着一队队俘虏在广场上聚集,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一些流民,都是活不下去才被流寇裹挟。 一般情况下,这些人都会被官府放掉,让他们回乡务农,自谋生路。不过多数情况下,他们会被其他流寇吸收,继续造反,因为只有这条路才有可能活下去。 陈超挑选了一些看起来强壮点的俘虏直接编入了他的队伍。他现在扩张的很快,裴小二注意到他的时候,马上就有一百人了。 裴小二有些意外,还能这么搞?在他的观念里,新兵不都是由有关部门分配进来的么? 其实他还是受到后世的影响,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玄幻。 士兵都是将军自己招募,将军们向上面要到的军饷也是全靠自己本事。要是你只会打仗不会要军饷,呵呵那你完蛋了,你不是一个合格,估计离孤家寡人不远了。 眼看陈超在扩充队伍,而田知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他还授意王都自己也这样搞。 裴小二见状也就有样学样,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直接将自己的下属扩展到一百二十人。 人数多了就需要组织架构,裴小二从体制内出身自然不会不知道这点。 他将自己下属总共分为四队,每队二十五人,每队下面管辖四个伍,每伍加上伍长就是六个人。这样四队加上队长刚好二十五人。 然后裴老爹领、裴小三、刘知足都升任队长。剩下一队他让刚刚拼杀时一个看起来很是勇猛裴猪儿率领。 做主将可以好色,可以残暴,但绝对不能有功不赏。一定要让下面人看到有上升的希望,下属才会一直跟着你干。 余下的十几人都作为他的亲卫由亲自统领。 下面的伍长,裴小二决定由队长推荐,自己认命。毕竟当队长也需要有权威,要有权力,不然队长说话谁听呢。 刚布置好,隆隆鼓声远远传来,田知县擂鼓聚将。 第11章追击 官军大帐就设在原流寇营地。 大帐之中,众人落座。 田知县高居正中,刚刚的胜利让他有些兴奋。 “恭喜诸位大破流寇,你们的功劳我都已经记录在案。待诸位擒获那匪首坐地虎,我将亲自给诸位请功。” 众人忙起身道谢,“都是田知县指挥的好”,“全赖知县大人运筹帷幄”。 看到众人如此上道,田知县捋了一下胡子笑道, “据俘虏奏报,流寇一部已于今日一早,直奔县城而去,想来那坐地虎就在这伙人之中。 如果此次我们尾随其后,待流寇攻城不破,顿兵坚城之下,人困马乏之际。我军与城内驻军内外合击,到那时候剿灭朱贼将会易如反掌,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刚刚大破流寇,人人摩拳擦掌,准备跟那坐地虎一决雌雄,哪里会反对。皆道愿听县尊号令。 裴小二虽有些担忧,内部还没有编练完成,号令还没有整齐。就这么出发确定不是给人送菜? 但见众人士气高涨,他也不好说什么丧气的话。于是众人整军出发。 裴家庄距离闻喜县虽说不远,但也需要大半天才能抵达。现在天色将暗,大军肯定不能夜间行军,所以没走出十几里就安营扎寨了。 安营扎寨可是个技术活。大伙虽然名为官军,但从最高指挥田知县,到最下面的小兵都是从军没几天的新兵蛋子,实在搞不来这个。 也就陈超曾经在辽东军中从过军,虽然级别不高,但至少见过正规的营寨是什么样的。 只见他指挥着下面几个队长砍柴的砍柴、挖坑的挖坑,不管怎么说吧,总算弄出了一个似模似样的营寨。至少防御力比裴小二的席地而卧强上百倍。 裴小二在旁边看的眼热。转眼看到自家士兵,一个个东倒西歪。好一点的就身下垫一把草,不讲解的就直接躺在地上以天为被地为床。 这样下去可不行,哪怕没有人夜袭,有个野兽跑过来也受不了。 说干就干,裴小二下令伍长以上全部过来集合。学着陈超的样子命令他们去搭建营寨。 “将军,没必要吧,天亮我们就走了。” “我以前就在野地里住过,从来没发生什么事。” “这不是折腾么。” 众人七嘴八舌,嫌费劲。有这时间多睡一会多好。 裴小二冷着脸,看着众人。“都说完了?说完了就去干活,这是军令,不是菜市场能讨价还价。” 经过白天的大战,裴小二已经初步建立起威信。没人敢轻易违抗命令。 众人嘟嘟囔囔的离开,招呼手下的士兵开始干活。 陈超也在关注裴小二,见其模仿自己搭建营寨,冷哼一声道“东施效颦” 忙活到傍晚,营寨终于搭建完毕。虽然有些怪异,但比刚才可好太多。 众人见裴小二很满意,长舒一口气,纷纷准备回去睡觉。 裴小二哪能让众人就此离开,此时正是总结学习的好时机,不懂得学习怎能成长? 营房之中,裴小二让众人说一下有什么心得体会。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却没人发言。这些人大多是佃农出身,你让他说一下种地之事他能张口就来,说这个着实有些为难。 裴小二见众人默不作声,有些无奈,只能自己发言。 他先把众人刚刚修的营寨分门别类的说了一遍,又把这些东西的作用说了一遍,至于其他的,他也不知道。就这些还都是现琢磨的。 最后,裴小二问大家还有什么需要补充。众人摇头,于是散会。 本质上此次学习不算很成功,大家的积极性还没调动出来,不过现在打仗期间,只能以后有时间慢慢调教了。 另一边,营地被破的消息传到坐地虎的大营,顿时一片哗然。 大伙议论纷纷,有些建议直接杀回去;有些建议加快进攻闻喜县;甚至有人建议坐地虎直接跑路。坐地虎有些拿捏不定。 军议上,坐地虎询问军师。军师羽扇一扇,像极了诸葛亮。 “掌盘子,我有上中下三策可破官军” “哦?军师快快道来。”没想到这狗头军师也有出三计的机会。 “上策,我军应加速行军,趁城中未做防备,一举破之。如此一来,我军进可攻退可守,堪堪立于不败之地” 坐地虎沉吟“这个计策风险太大,万一拿不下城,我军将进退两难。不能用。” “我这中策是,我军在涑水河埋伏。待官军渡河过半,我军击其半渡,必能大破官军。到时候再来攻城也能事半功倍。” 坐地虎有些沉默,接着道, “军师,你这下策是什么?” “下策乃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军转战他处,以保存实力,等待良机。” “下策太怂,上策太冒险,我选中策”坐地虎沉思片刻,下定决心。又问道 “诸位兄弟怎么看?”你都定了还问大伙怎么看?坐着看呗。营中众将纷纷表示愿意听掌盘子安排。 “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们明天一早去涑水河埋伏”坐地虎下定决心。 “是” 第二天清晨,用完早饭,田知县率领大军继续行军。 他一晚都没睡好,闭上眼睛就仿佛看到闻喜县被破,皇帝拿着圣旨要把他送上狗头铡,差点把他吓尿了。直到大军开拔都心有余悸。 很快大军就走到涑水河旁。 河边,一条条小船排的整整齐齐,就等着大军上船,就能过河了。 裴小二看着河边的小船沉默不语,这个地方处处透露着诡异。流寇昨天过去之后还把船送回来? 田知县也看到排列的整整齐齐的小船,心里有些泛虚。这怎么看都是陷阱。 不过现实就是这么无奈,现在摆在田知县面前有两条路。 第一不要怂刚正面;第二惹不起还躲不起?绕路不就行了。 事实上田知县别无选择,万一这要是诸葛亮摆的空城计,他绕路人家直接偷家。那还救个屁。 另一边在河岸边埋伏着的流寇看到官军停在那,就是不肯定登船,急得那叫一个百爪挠心。 【作者题外话】:谢谢大家支持! 第12章溃败 最终田知县下定了决心,他招手叫来了手下的几员大将。 田知县看着他手下这些大将。王都是主力,肯定不能去。陈超可以去,但是就怕他过河之后直接跑了, “裴统领,你素来勇猛,你可敢先行渡河,侦查敌情?” 裴小二一肚子牢骚,怎么每次都是我?你是从哪看出我素来勇猛?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军中抗命不遵可是直接砍头大罪。 “末将领命”裴小二抱拳领命。 不久裴小二的部队出现在对岸。 上岸之后,裴小二立马下令做出防御阵型,等待着流寇的雷霆一击。 许久之后,想象中的进攻并未到来。 难不成真是流寇在此摆的空城计?只是为了迟延他们救援闻喜县的时间? 按下这乱七八糟的想法,裴小二安排刘长乐带着他的人马去附近侦查敌情。 “报周围十里范围内,没有发现流寇踪迹。”良久之后刘长乐回来禀报。 裴小二心中一松,看来这些船只是流寇布置的障眼法,流寇此时应该在猛攻闻喜县。 他赶紧遣人将军情传给田知县。 田知县闻讯当即下令全军过河。 下完命令之后,他抢先乘船过河,留下王都跟陈超指挥将士。他现在是一刻都不能等候,每晚一个时辰,闻喜县就多一份危险。 一艘艘小船载着大军快速渡河。河面很窄,过河的速度很快。转眼之间,已有一半的将士渡过小河。 此时忽听得一股喊杀声越来越近。 裴小二立马大叫“敌袭,敌袭,快列阵” 河岸旁立马慌成一团,无数人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 只见来时那侧岸边,一匹快马冲锋在前,正是在河岸边埋伏的流寇。 谁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从后方攻过来,直插陷入混乱中的后队。 混乱的后队就像热刀切奶酪般直接一分为二,杀声叫喊声响彻对岸。 后队完了,裴小二判断的很准确。 不多时被分割包围的后队,大规模的投降。甚至有人不顾湍急的河水跳入河中,不知去向。 “县尊大人,快走。胜败已定,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裴小二拥护这田知县快速撤离岸边,朝着闻喜县狂奔。 岸边,坐地虎擦干脸上的血迹,看着对岸奔逃的身影道:“张志国的人布置好了?” “掌盘子,都布置好了,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那就好,兄弟们加把劲,今晚咱们就能在闻喜县过夜了。”坐地虎的喊声响彻河岸,流寇们一个个喜笑颜开。 “掌盘子英明” “跟着掌盘子有肉吃” .... 裴小二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他能这么狼狈。 大军完了,王都跟陈超二人不知所踪。他带着田知县一路狂奔,人困马乏之际一头栽进了别人的埋伏。 落在后面的田知县,眼见周围伏兵四起,直接掉头往回跑,直接把裴小二扔在前面。 面对以逸待劳的流寇,裴小二暗骂一声。“列阵,列阵” 不过裴小二成军没几天,他们也做不了这么高级的动作。只有长久训练久经沙场的老兵,才可能在这种被埋伏的情况下列阵而战。 喊了几声,见众人无动于衷只顾抱头鼠窜,裴小二也不再耽搁,招呼着裴老爹跟裴小三突围。 不过,合围之势已经成,哪有那么容易突围。 很快还在抵抗的士兵越来越少。 眼见突围无望,裴小二钢牙都要都要咬碎,惟今之计,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投降,我们投降” 在一片投降声中,这场围歼战终于落下帷幕。流寇们取得了全胜。 不多时,坐地虎也率军前来增援。不过他赶到的时候,战事基本已经结束。 “掌盘子,幸不辱命,逃到此地的官军已被我军全部歼灭,不过可惜的是那个知县,被他跑了”张志国忐忑地跟在坐地虎身后小心翼翼的汇报。 让对方官最大的跑了,怎么看都不像有竟有全功的样子。 “嗯,跑了也就跑了吧,他孤身一人也做起不了什么作用,此战你有大功,先记下来,等我们攻克闻喜县,到时候一并赏赐”坐地虎看起来很大方,摆摆手道。 “谢掌盘子”张志国笑的裂开了嘴。 “你们中间官最大的是谁?站出来让老子瞅瞅” 俘虏们纷纷扭头看向裴小二。 裴小二眼见藏不住了,只得硬着头皮向坐地虎走去。 “见过掌盘子”裴小二拱手行礼。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还没有为了朝廷而不顾自己性命的觉悟。 坐地虎看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一副很恭敬的样子,不像以前遇到的那些官兵,既怕死,又装作视死如归。 “你可愿降?” “小人愿降。” “好,爽快,老子最喜欢爽快的人了。”坐地虎,闻言大笑。 “等明天你领着你的这些兵去把闻喜县给我拿下来,我就封你为前营将官。你敢吗?” “有何不敢,小人愿意替将军把闻喜县拿下来” “好”坐地虎显得很开心。对旁边的张志国说。“把他的兵还给他。” 不理会张志国回应。坐地虎大笑这转身离开。 傍晚,裴小二看到了他的一众兄弟。 他大致把现在的情况跟大伙说了一下。最后说道“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大伙儿愿意跟着我造反从贼,那明天我们就去攻打闻喜县。如若不想我也不勉强”。 裴老爹坐在一旁,低着头,一副很衰败的样子。“好好的当官军,怎么突然又变成贼了呢”说吧罢以手覆面,竟然哭了起来。 “哥,我愿意跟着你”裴小三永远站在裴小二一边。 “加上我”刘知足瓮声瓮气的道。 “二哥,我愿意跟着你”刘长乐显得也很积极。 见有人开头,大伙分分开口。 最终,明确反对的只剩下不到十个人。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以前的家丁。他们实在改不过来这个弯,他们还想着偷跑出去,回到裴家庄过他们安稳的日子。 “好,既然大伙都这么相信我,我一定带着大伙奔一个前程出来”裴小二握紧拳头,宣誓般的道。 又对着反对的众人道“既然诸位不愿意从贼,那我也不勉强。” 说完退后两步,看着这群还妄想回去的人。 “杀光他们。” 第13章破城 什么?大伙都愣住了,看着裴小二仿佛像另外一个人一般。 “杀光他们,否则大家的妻儿都别想活着”裴小二此时极度冷酷。 裴小三第一个冲上前去,紧接着刘长乐也反应过来。与裴小三一起,并肩作战。 此时愿意从贼的家丁才反应过来。要是让这些人回去报了官,那他们的妻儿岂不全都被杀掉了? 一个个都像疯了似的,上前将这些人乱刀砍死。 此时大伙儿看着裴小二。一个个恭顺的都像绵羊一样,再也不复以前那般桀骜不驯。 果然只有鲜血与生命才能震慑众人。才能让人感到畏惧。 “从今天起大伙就是前锋营的人了,大伙儿都早点儿回去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裴小二看着大伙儿逐渐离去,眉头紧皱。灯光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不知想些什么。 另一边田知县此时已抵达属于他的闻喜县。 顾不得休息。命人将三班六房捕快衙役以及师爷都叫过来,紧急的部署着防御。夜晚的县衙,人来人往,神色匆忙。一股大战之前的征兆扑面而来。 第二天上午,裴小二已到达闻喜县。 前锋营位于队伍的最前方。左面是张志国的左营,右面是刘国忠的右营,坐地虎亲率中军,走在前锋营的后面。 三个营呈半包围姿态,推着裴小二前进。 裴小二眯着,打量着城墙。他没有攻过城,也不知道城上防守如何。不过看城墙上人数不多。大多数像是临时征召的民壮。 裴小二有了五分把握。 容不得裴小二犹豫。一个传令兵跑来报“裴将军,掌盘子有令,命你立即攻城” 裴小二深吸一口气。“兄弟们是死是活,全看这一遭了。跟着我,我们攻城” 说完提着刀子带头冲锋。 城头上,昨天晚上才被征召起来的农夫们,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甚至有些连刀都没有。 衙役们倒是挺积极,但是他们最多也就是欺负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人数太少。指望他们防守城墙,简直就是笑话。 等裴小二,领着他的前锋营登上城墙之后,整个战局已经宣告结束。 城头的防御力量完全崩溃,他们哭着喊着向城内撤退。一个衙役逃命时候被民壮挡住了道路,直接抽着刀子,将那名无辜的民壮砍死。 随着衙役与民壮的逃亡,混乱在整个城内扩散开来,此时没有人再去关心城门。 城门被顺利的打开了,坐地虎领着他的老营冲进城内,路过裴小二的时候,还笑盈盈的对裴小二道。 “小二兄弟,你们辛苦了,暂且守住城门,剩下的事交给我们来办好了” “你”刘长乐想说点什么,不过被裴小二抬手给拦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对坐地虎道:“全听掌盘子的安排” 坐地虎看着刘长乐一眼,冷哼一声,也不理他,径直冲向城里。 “二哥,我……”刘长乐还想说点什么,不过被刘知足拦住了。 “他们有数千人,我们才有几个人?你想害死大家吗?闭嘴,听二哥的。” 此时,城内却早已乱成一团。到处都是在烧杀抢掠的人,一队队的人马进出于高门大户之间,仿佛恶魔在世。 街角、路边、屋内、墙外到处都有被杀死的人,鲜红的血液将这个座城市染成了红色。哭声、叫声、喊声、求饶声、刀劈骨头的声音。哪怕是地狱,想来也不过如此。 裴小二死死的握住了手中的刀柄,面色铁青地站在城头之上,死死的盯着城内中的惨剧。 坐地虎意气风发的骑马走在闻喜县的街头。 耳边狗头军师那聒噪般的声音不时传来“掌盘子,刚刚那裴小二面露不快之色,还是早点解决他好,以免日后生变。” “裴小二不过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罢了,就凭他?日后还生不了变。暂时还不用管他,笼络好他以后或有大用”坐地虎不在意的摆摆手。 “报,闻喜县的知县已经被兄弟们围在了县衙。” “哦,走,咱们过去看看,他可愿投降?”坐地虎来自兴趣。 县衙大堂,田知县高坐大堂之上,右手拿着惊堂木,左边插着一根火把。周围堆着大量的可燃之物。 看着坐地虎,引着众贼进入。不等坐地虎开口,他用手狠狠的一拍惊堂木,大叫“呔,你这无君无父的恶贼,天子迟早会遣大将将你们碎尸万段。” 接着又朝着北方举旁边的火把,绝望的叫道。 “圣上!臣,田建龙,为国尽忠了!!!” 语毕,手一松,火把掉落在地,大火迅速向周围蔓延。 坐地虎见状,忙狼狈的逃出大堂。 火海之中,传出知县田见龙凄厉的惨叫。“你们都将不得好死” 大火蔓延至房梁,随着房梁的倒塌,田建龙的惨叫消失于火海。 大明崇祯五年六月,匪首坐地虎杀闻喜知县田建龙,闻喜随破。 此时山西巡抚宋统殷在长子(今山西长治)一带与流寇大战。听说闻喜县流寇攻破知县**,差点晕了过去。 幸好部将张道浚在他旁边,及时扶住了。 良久,宋统殷才回过神来。他看到旁边的张道浚道,“闻喜不能丢,你可愿领兵去收复闻喜县?” 张道勋抱拳“敢不从令?”。 。。。。。 “真他娘的晦气”坐地虎怒骂一声。 师爷忙在旁安慰道“掌盘子,别跟他一般见识,这帮臭穷酸就是这个样子,等以后把他们打服了就好了。” “嗯,算了,他想死就让他死去吧!去让兄弟们都悠着点儿,人都死光了,我们还怎么扩充大军?另外,让裴小二到这边来” 旁边传令兵点头而去。 夜幕逐渐降临,城内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裴小二一路上不知道踩过多少具尸体,终于才来到了一座大宅子门口。 宅子以前的主人估计是一座士绅,不过现在已经都清理干净了。男的基本被杀掉,女的很有可能已经到了去当营妓了。 这样裴小二进来,坐地虎哈哈大笑着从大厅内走出。 “小二,你今天打的不错,我很满意。从今天起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说吧,一拍手。旁边两名小兵推着两个绑着双手的少女走了进来。 “小二,你今天在看守城门,咱也不能让你吃亏不是?这两个女人就赏给你了,让她们给你暖暖被窝,省的以后瞎想。” “裴小二,这对姐妹花不知多少人想向掌盘子讨要。掌盘子都舍得没给,没想到最后便宜了你,还不快快道谢?”那狗头军师在旁插嘴道。 额,看着这两名梨花带雨的少女,裴小二一时愣在当地。 第14章建军(一) 看着裴小二呆立当场,坐地虎眉头一皱“嗯?你有别的想法?” 听坐地虎话里话外不怀好意,裴小二忙收回心神 “不敢,不敢,主要是这对姐妹如此美貌,小人一时有些……有些没反应过来。” “哈哈哈,那就领回去好好看,慢慢看。” 坐地虎闻言笑容更深了。 “谢掌盘子,属下,必定以死相报” “好好好,你要记住你这句话,你下去吧!” 看着裴小二远去的背影,坐地虎自言自语“裴小二啊,裴小二,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东门前锋营营地。 自从裴小二被坐地虎招走以后,大伙儿都一直非常担心。见裴小二安然无恙的回来,大家也就把心放在肚子里面。 不过看到裴小二身后那两位漂亮的姑娘,大伙儿眼神一个个透露着戏谑。 “大伙都别瞎想,这两位也算是苦命人。对了你们俩叫啥来着?”裴小二大大咧咧的在众人面前询问两名姑娘的闺名,浑然不觉有何不妥。 二女尴尬至极,却又不敢违抗这贼首,以免遭遇不测。 “奴家是徐清婉” “奴家叫徐素华” 两人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充满了颤抖。 见她二人如此害怕,裴小二也无奈。对于裴小三,吩咐道 “去给她们二人找一间房,先安排下安排住下。” “好嘞,哥”裴小三一脸坏笑。 见状,裴小二气不打一出来,上前一脚踹到裴小三屁股上。 夜晚,裴小二俯在桌案上奋笔疾书。 他需要将将士们操练的内容整理成一部步兵操典。他能活着从裴家庄走到现在,可谓是侥天之幸,每每想起都心有余悸。 将士们严重缺乏训练,每一次搏杀都损失惨重。虽然他也可以学别的流寇,直接用流民打前阵。经历几次大战而不死的就可以成为老营精锐,死了的也不要紧,再去抓就是了。反正流民到处都有,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但裴小二却不想这样,他不想要如此血腥的胜利。哪怕流民的性命也是命,他们每个都有父母妻儿,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人。 裴小二还没进展到视生命如草芥的地步,虽然随时时间的推移这个观念可能改变,但绝不是现在。 屋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似有若无。裴小二沉浸于手中的操典,浑然味觉。 “笃笃笃”,来人加大了力气。一下子惊醒忙碌中的裴小二。 “请进”裴小二头也不抬,不过说话很有礼貌。 “将军,请用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 听声音,裴小二猛然抬头。见却是白天带回来的女子徐清婉,只见她手指紧紧捏着衣角不知所措。 裴小二皱眉道:“是你?你来这做什么?谁让你来的?” 见裴小二劈头盖脸的询问,徐清婉更加害怕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娇弱的身躯颤抖不止。“将军,是裴小三将军让我排服侍您的,请将军不要赶我走。” 裴小二见她跪下,也是吓了一跳。以前他从来没见谁动不动下跪的。忙道:“你起来,我没有怪你。”说着还要去掺着徐清婉的胳膊。 看见裴小二伸手过来,徐清婉颤抖的更加剧烈了。眼睛闭了起来,一副认命的样子。 裴小二被逗笑了,扶起她道:“你回去休息吧,我这边不用你服侍。” 徐清婉静静的站在原地,水汪汪的眼睛死死盯着裴小二。见他不像做伪,匆匆行了一礼,快步离去。 裴小二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自嘲道,我这样的人还装什么大尾巴狼。吩咐亲兵将裴小三找来。 当晚,裴小二的院子中,裴小三的惨叫振动四邻,一时之间弄的鸡飞狗跳的。 第二天一大早,裴小二在校场之上召集手下诸将。 目前裴小二麾下总共有一千多号青壮,这些人半数在涑水河边被击溃的官军俘虏。那一战虽然打的还算激烈,但也没死多少人,主要是在主将王都阵亡,陈超领人跑路以后,剩下的直接投降了。 为了让裴小二做敢死队,除了一些看起来特别能打的被坐地虎挑选出来充做他的老营以外。剩下的在进攻闻喜县的时候的都掉给了裴小二充做敢死队了。 另外一部分则是在坐地虎祸害闻喜县的时候,裴小二收拢的难民。人数也不是很多大概只有四五百青壮。还有一些家眷没有计算在内。 坐地虎手下战加上裴小二的前锋营一共有四个营。不过他的管理的管理能力实在有待商榷。除了由他直辖的中军以外,他几乎不插手,当然也有可能是无力插手,手下各营内部事务,除非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所以打下闻喜县之后,坐地虎下属几个营的士兵都有极大扩充。其中坐地虎直辖的中军直接扩充到了八千人。张志国的左营扩充到了三千人左右,扩充最大的却是刘国忠的右营,他直接扩充了五倍到了五千人。 所以裴小二这一千来号人根本不算啥,坐地虎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这一千人的存在。 营帐之中,众将坐定,裴小二拿出昨天晚上他弄了一晚上的步兵操典道:“这是我昨天晚上想了一晚上训练守则,大伙都看看,有啥需要修改的没?” “哥,你啥时候会写字了?”裴小三一脸惊疑问。 “你哥会的还多着呢,以后别一惊一乍的。”裴小二有些得意,装作不在意的摆摆手。 “二哥,你写的这东西,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啊。”刘长乐哭着一张脸。看着传看而来的“大作” 差点忘了,这群人都是佃户出身,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 裴小二有些无语,但还有些不死心问道:“知足哥,你也不识字?” 见他一脸郑重的点头,裴小二终于死心了。 “好吧,我给大伙读一下。”裴小二有些无奈,拿起自己一晚上的心血。高声读到;“我认为,大伙既然都已经是流寇了,以后打仗搏命的事肯定少不了。想要活下去,首先应当有一支强有力的军队。一支令行禁止的钢铁之师,首先需要有钢铁一样的军纪......” 裴小二还没读完,裴小三便开口打断。 第15章建军(二) “二哥,你刚刚说的站军姿是啥?难不成我们站着就能把敌人站死?” 裴小二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开口解释道:“我觉得当兵就应该跟当农夫不一样。当农夫只需要每天把地伺候好就行了,其他时间爱干啥就干啥。 当兵却不是这样。当兵首先应该学会服从命令,要知道军令大于天的道理。 其次当兵应当服从各种各样的军规,应当有军法制约。总之一句话,我要我的兵,就算是站着也要跟其他人不一样。” “除了军纪以外就是操练了”裴小二顿了一下,喝口水。“现在不管是官军还是义军,最多能做到三日一练,其他时间能回家就回家,不能回家就在军营中赌博嫖妓。 这怎么能行?军纪还要不要了?士兵会不会想写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我认为,我的兵必须每天操练,抽时间还应当学习识字,就算是休息也应该在军营中由主官安排一起休息。总之还是一句话,兵不能闲,闲就会出事。” 说道此处,一向比较稳重的刘知足插嘴道:“二哥,其他军队都是三五日一练,咱们一日一练恐怕营中士卒会闹事。况且一日一练,士兵身体恐怕也会吃不消。” 刘知足的担忧颇有道理。现在这个世道,除了打仗时期军队会吃顿饱饭以外,其余时间都是饿着肚子。除了文官们为了节约军粮之类的混账理由,最大的原因就是怕闲的太很的士兵闹事。 人吃饱了没事干,可能会闹出很大乱子来的。 所以文官们想出了个十分坑爹的办法,不让士兵们吃饱饭就行了。让当兵的士卒每天饿的两眼冒绿光,天天想着为肚子发愁,他们就没那么多时间去闹事。能想出这招的人真是阴损。 “那也要天天练。粮食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不管怎么样总要保证士兵能吃顿饱饭。”裴兄小二斩钉截铁道。 “既然如此,属下没有意见。” 见刘知足坐下,裴小二继续道:“关于具体操练,我的意见是将操练分为两部分进行。 第一为基础训练,包括军姿、队列、军规军纪等,主要目的就是让一个人完成从农夫到士兵的转变。让新兵能够适应军队的生活等。为期大概为三到六个月,具体看情形而定。 第二就是进阶训练,就是将经过基础训练的士兵,转到战兵营中,由军事主管进行训练,训练的目的就是熟悉兵器的使用,能在军中与战友配合,形成战斗力。 所有士兵,都应当先经过基础训练,然后转入进阶训练。不过现有士兵直接有各队主管直接训练,以后新增士兵照此进行。各位有什么意义?”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都默不作声。 裴小二见状,道“大家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大家一起商讨一下。不用顾及太多,咱们都是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 刘长乐小心翼翼的道:“二哥,这个是不是太麻烦了,直接让各队直接找人就行了吧” 随着裴小二威望的上升,刘长乐也开始小心行事了。 “这个问题说得好,大家还有没有其他意见?”见众人还是闭口不言。裴小二明白这是看自己对刘长乐这个问题的态度。 不过此事不容商量,裴小二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建设的大军最终归别人所有。他到现在都记得当初在裴家庄外收编流寇的陈超,自己招募的士兵到时候听谁的,这是一个及其严重的问题。 裴小二驳回了刘长乐的提议,并表示此时就这么定了。在其他问题上可以你好我好大家好。但在关键问题,裴小二可谓寸步不让。 营帐中安静下来,大伙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不在说话。 其实裴小二还有一个监军制度没有拿出来。现在是创业初期,不能这么明显的变现出对大伙的不信任。 “好,既然大伙都没意见。那我们说一下编制问题,我决定在四队上设局,每局设百总一人。每五局设一司,每司设把总一人,这样每司在五百人上下。我们现在有一千人多一点,接下来我们的就是把人数扩充到一千五百人上下,大家有没有意见?” “没有意见”这次大伙挺配合的。 “那好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么我认命”听到我认命三个字,诸将立马正襟危坐。 “刘知足”,刘知足立马起身,来到中间就要半跪。 裴小二赶忙将他拦下,道:“不用下跪,另外从今天起我立个规矩,凡我营中将士从今日起不得再行跪拜礼。我军见面改用单手贴胸行礼”说完还比划了一下 “谨遵号令”大伙士气高涨,仿佛感受到极高的尊敬,想想也是大家都是人,凭什么对你做那么卑微的跪拜。 见大伙士气挺高,裴小二趁热打铁道“刘知足”。 刘知足赶忙行了一礼,还不习惯,不过似模似样。 “你来担任第一司把总” “是” “裴猪儿” 旁边裴猪儿有些发愣,仿佛不敢相信这好事落自己头上。裴小三在旁赶忙推他一下,一脸羡慕道:“叫你呢,还不赶紧去。” 这裴猪儿也算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此人不仅作战勇猛脑子灵活,更关键的是对裴小二忠心耿耿。选他做第二司把总也是恰如其分。 看着裴猪儿笑呵呵的回去。 “接下来就是第三司”闻言,众人都是心中一紧。“张志远” 张志远有些不可置信。准确来说他没有太大功劳,他出身于田知县的民壮。在裴小二攻闻喜县的时候才由坐地虎扔到裴小二这边。不过此人在民壮中的威望很高,提拔他也能很好的拉拢民壮出身的众人。 其他人都羡慕的看着三人,裴小三一脸的不服气。不过他年龄太小了,贸然提拔其他人不服不说,对他自己也未必是好事。 “最后,爹,你来担任新兵司的把总”裴小二对裴老爹道。 通过这几次征战,裴小二特意观察了一下自己老爹。知道他确实没有统领几百人的能力,也就不赶鸭子上架勉强他了。 现在新兵司就他一个把总,不过以后慢慢配备吧。 一上午忙忙碌碌过的飞快。快到中午时候,领着众人将现有兵马打乱了,重新分配给几位把总。然后由几位把总带着自己部队直接去训练了。 裴小二长舒一口气,终于能休息会了。 但却听外面有人禀报,掌盘子坐地虎请他到中军商议军事。 【作者题外话】:各位兄弟姐妹来张票票呗! 第16章军议 坐地虎住所。 这座原本乡绅的宅院此时已经改成坐地虎的中军大帐。堂屋内,坐地虎一脸惬意的躺在摇椅上。抱着身边两个十六七的小姑娘,伺候着他吃东西,真是好不自在。 “俺今天才知道,原来那些个乡绅老爷的日子是这么舒坦。俺以前还以为,这些个老爷最多天天吃干的,时不时吃肉。没想到俺还是小瞧了人家。俺这一辈子能混成这样,俺也就知足了。” 狗头军师站在一旁,谄笑道:“掌盘子日后成就岂是几个乡下土财主能比的?” 坐地虎闻言轻笑道:“算了,不说这个了,俺让你查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回掌盘子,左营的张志国现在已经招募了三千人左右,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在招人了。” “嗯,张志国俺了解他,他没啥太大志向,我能压住他。刘国忠呢?他现在有多少人了?” “右营的刘国忠现在已经有五千多人了,而且他还在招募新兵。” “这个刘国忠真是条养不熟的狗。他招募那么多人,看来是想跟俺硬碰硬了。”坐地虎恨恨道。 “掌盘子英明。”师爷赶紧把马屁送上。 “别说那些没用的。对了,那个裴小二呢,他现在有多少人了?” “裴小二现在有一千多人,不过他也在招募人手。还有掌盘子,卑职有句话不知应不应说?”说完眼神紧紧盯着坐地虎。 “想说就说,别那么婆婆妈妈的,老子最烦这个。” “是,掌盘子,昨天掌盘子送给裴小二那对姐妹,裴小二并没有享用。感觉,感觉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有点瞧不上我们的意思。” “嗯?你说昨天那对姐妹裴小二没用?他什么意思?看不上俺给他的礼物?” “掌盘子,书上说财富无所取,妇女无所幸,必有大志啊。” 托司马迁的福,现在是个人都知道这么做是胸怀大志。 “是得防他一下,现在一个刘国忠就够俺头疼了,再来一个裴小二。你派人盯紧他们,一旦他们有联合迹象立马通知我。” “是” “对了,让人通知他们前来商议军事,他们来了没?” “应该来了,卑职已经通知......” 话还没说完,门口亲兵禀报,前锋营主将裴将军跟左营张志国张将军到了。 坐地虎闻言眼睛眯了起来,他们两个怎么混在一起了? “他们两个是一起来的?” “回掌盘子,他们是分开来的,只是恰好同时到的。”士卒紧忙说道。 “嗯,让他俩进来吧。” “见过掌盘子”裴小二跟张志国见到坐地虎,赶忙行礼道。 坐地虎哈哈大笑,道:“来了就好,你们做一会,刘国忠马上就到。” “是”二人拱手就坐。 “治国,你左营现在可好?军械粮草可曾够用?”坐地虎现在需要拉拢左营,防止左营倒向刘国忠。 “多谢掌盘子关心,左营现在物资够用”张志国见坐地虎询问,忙起身答话,态度甚是恭敬。 “恩,够用就好,要是不够就直接跟我说,我让师爷调些给你。”坐地虎看着张志国态度恭顺,心理高兴。 又转头对裴小二道:“小二,听说你前锋营还在招募将士,军械粮草够用?” 裴小二心里突突了两下,也忙道:“够用,够用,前锋营已经不在招募士卒。现在的军械粮草都够用,多谢掌盘子关心。” “嗯,够用就好。听说昨天给你的一对姐妹你没有用。是嫌弃她俩长的丑么?还是在玩那个什么妇女无所幸的大志呢? 要是你有大志也可以跟我说,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座大佛也是正常的。”坐地虎眼神死死盯着裴小二,仿佛要将其生吞活剥了似的。 裴小二心中危机大作,他快步走到坐地虎面前,行了一礼道:“掌盘子对卑职有提拔之恩,卑职岂敢有什么异心,那岂不是猪狗不如了么。至于掌盘子赠予的那对姊妹,卑职甚是喜爱,只是昨天卑职身上有伤,不便行动所以才没有享用。请掌盘子明察。” “算了,你说话文邹邹的,俺也听不懂。你说你身上有伤?可要紧么,要不要俺给你找个大夫看看。”坐地虎看他如此胆小,可不像心有大志的意思,暂时放下疑心。 裴小二暗中舒了一口气,心道这一关算是过了“谢掌盘子关心,卑职也无大碍。” 几人正在交谈,只听得门口传来一阵爽快的笑声。 “掌盘子,听说你找我”只见门口大踏步走进来一汉子,来到堂屋,直接坐在坐地虎身边。原来是刘国忠到了。 看到刘国忠跋扈的态度,坐地虎攥紧拳头。心中安慰自己,忍住,忍住,现在不是时候。 “既然三位都来了,那咱们议事吧。咱们......” “掌盘子什么事直接吩咐我们就是了,还议什么议。”坐地虎话还没说完,刘国忠直接开口道。 坐地虎深吸两口气,平复一下心情,道:“还是要跟诸位兄弟商议一下。如今我们已经攻破闻喜县,但是县城旁边还有很多庄子还没打下来。 俺琢磨着,咱们也不能在闻喜县坐吃山空不是?出兵把这些庄子拿下来,一来能练兵,再来也能补充粮草。国忠兄弟,你说是不是?” 这是昨晚,坐地虎跟师爷商量一整夜才商量出的消耗刘国忠兵力的法子。按照坐地虎以前定下的规矩,打下这些庄子,坐地虎的中军能分一半战利品。也就是说打赢了,好处一人一半,打输了,死的是刘国忠自己的部下。 “这确实是个法子。”刘国忠没多想,他对自己的右营有谜之自信。别看坐地虎人比他多,真打起来刘国忠还真不怕他。 “既然国忠兄弟同意,那就这么定了。”坐地虎有些兴奋,不过他还是按照计划安排道: “我的中军还要镇守闻喜县,防备官军突然过来,张志国跟裴小二都是新兵,战力不足。所以我们这边只有国忠兄弟的右营兵强马壮,国忠兄弟,就请你率军前去如何?” 【作者题外话】:票票,要票票。。。 第17章出征 “那可不行,要打大家伙一起打,让我自己打是怎么回事?掌盘子要坐镇县城,他们二人却不用。 他们二人兵少,打不了大庄,打几个小庄子也行。怎么能坐在城里吃白食?”刘国忠当即就不满的嚷嚷道。 “这样也行”虽然跟计划有偏差,但是差别不大,坐地虎直接答应下来,丝毫没有想问一下裴张二人的意思。 “既然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了。国忠,你向西;治国,你向北;小二,你向南。你们回去都准备准备,三日后出发。”坐地虎当即下达命令。 几人轰然领命离去。 回到军营,裴小二先是到几个司的驻地走了一圈,见各司把总都尽职尽责,训练的热火朝天。 裴小二很满意,只是时间有些不够。要是给他几个月,他有信心将大军训练成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钢铁雄狮。现在只能边行军边训练吧。 等晚间时候,裴小二将众将召集起来,宣布了即将出征的消息。 众将有些抗拒,军队刚刚开始训练,现在来说一点效果还看不出来,这个时候出征,肯定会影响训练成果。 裴小二也不愿出征,但是目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旦自己不听号令,坐地虎很可能会翻脸,到时候兵戎相见却是祸福难料。 虽有些无奈,但还是需要安抚军心,“大家不用如此悲观,虽然原地训练有原地训练的好处,但出征也不一定都是坏事。 有句话说得好,战场就是最好的老师。虽然训练也能将大军训练的似模似样,但是没上过战场,就永远都是新兵。更何况这大军可不一定越打越少。” “就是,二哥说的对,我赞成出征。整天待在这儿,身上都快发霉了。”刘长乐迫不及待的站了出来。 接着裴小三也站了出来,支持他哥。见此情况,其他人也只能纷纷表态支持。 看着众人恢复了士气,裴小二道:“既然如此,大家都回去,将军粮都带上,三日后咱们出征。” 军议过后众人纷纷离去。裴小二回到自己住所。 附在桌案上,想写些东西。但脑子却像点了单曲循环一样,重复者白天坐地虎的威胁。“还是在玩那个什么妇女无所幸的大志呢”“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福”。 裴小二有些烦躁,站起身来,在房间内慢慢徘徊。 坐地虎明显是察觉出什么了,他想干什么?他想我做什么?我该怎么做?还有他怎么知道我这边情况的?难道自己内部有坐地虎的奸细? 他说这话的意思即是警告也是威胁。当然更有可能是敲打,正所谓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坐地虎虽然没读过书但是这点却能无师自通。 草 一种植物。 摒弃脑子里闪现出乱七八糟的念头,裴小二准备把那姐妹送走。他不喜欢强迫别人做什么,既然坐地虎现在有了怀疑,那他就将那姊妹送走,然后就说看管不善被她们逃了,想来坐地虎也不会说什么。 裴小二吩咐亲卫,将徐清婉徐徐素华姊妹带来。 亲卫应声而去。 不一会姊妹二人带到裴小二面前。二女有些羞涩的低着头,夜里被带到一个男子房间她们似乎都意识到了即将发生什么。徐素华偷偷抬头打量了下裴小二,见裴小二目光扫过,又赶忙低下。 见二人这副神态,裴小二有些好笑,道:“你们二人可还有亲属?如果有的话我可以放你们去投亲。” 徐清婉有些惊讶的看了看裴小二,转而回道:“奴家就是闻喜人士,只有一个父亲。城破之后,父亲带人我姊妹二人出城逃命。 但走到河边遇到大军,父亲被逼跳河逃命,不知生死。我姊妹就被带到将军这里,还要多谢将军,不然我姊妹二人或许也会沦为营妓女。” “既然如此,那你二人可有何打算?是找机会寻找你们父亲?还是别的?”裴小二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怎么安排两人。 最后还是听听她们自己的意见,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选择,从后世来的都有些让别人自由选择的想法。 这年月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一个成年男子都不易生存下去。更何况两个娇滴滴的女子。 “如果将军不嫌弃,我姊妹二人愿服侍将军”说罢盈盈跪了下去,许素华见状也赶紧下跪。 “这。。。”裴小二有些瞠目结舌,虽然内心深处有些不为人道的想法。但万万没想到这来的也太突然了。 见裴小二没有说话,徐清婉双目低垂,晶莹的泪珠打湿面庞,“将军可是嫌弃我姊妹二人?”。 “没,怎么会”裴小二看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赶紧解释道。 噗嗤,徐清婉笑出声来,又赶忙捂住嘴,这可真是玉容寂寞泪澜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既然将军不弃,那奴家姊妹就是将军的人了,万望将军珍惜。”说着身体有些颤抖的靠向裴小二。 一夜鱼龙舞。 第二天一大早,身边已经空无一人,裴小二躺在床在有些想赖床。回忆昨晚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回想起来昨天交谈好像都是徐清婉在主导,细细复盘了一下,忽然裴小二有些乐了,看来清婉颇有些小心思。 中午校场之上,裴小二看着在正在热火朝天训练的各司,道:“各司装备粮草都收拢完毕了么?” “已经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出发了”刘知足站在他身后道。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等下我去坐地虎那里看能不能再讨要一些,这时候不要,过些时候就更要不到了。” 坐地虎宅院,裴小二来的时候,狗头师爷正在坐地虎耳边说些什么。见裴小二来了,坐地虎表情明显热情很多,拉着裴小二来到堂屋。 “准备怎么样?明天是否能出征啊?”坐地虎问道。 “回掌盘子,我前锋营已准备完毕,明天就可以出征,只是粮草军械有些不足,还请掌盘子支援一二。” “这个好说,等下你去师爷那去领,保证够你用的。” “谢掌盘子”裴小二心中高兴,赶忙道。 “嗯,你此次出征务必轻装简行,营中的家眷都留下吧,一来能加快行军速度,二来安全也能有保障。”坐地虎死死盯着裴小二道,看似随意却别有所指。 【作者题外话】:谢谢大家支持!谢谢!!! 第18章郭家庄 “这是自然,还请掌盘子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坐地虎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明天我亲自去校场,给你们送行。” “是,谢掌盘子” 第二天,校场上,北风呼啸,旌旗猎猎。 坐地虎看着下面与自己中军明显不同的前锋营将士有些拿捏不定,暗自揣测难不成我看错了裴小二?或许他才是最大的挑战。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兄弟们,闻喜南边有很多的庄子,那里有粮食,那里有银子,那里还有女人。把那些庄子都打下来,那些都是你们的。”坐地虎很清楚这些流寇想要什么,所以说话直冲要害。 “万胜!万胜!万胜!!!”滔天的声浪震耳欲聋。 坐地虎没多做停留,动员过之后直接就回去了。 刘国忠到现在还在磨磨蹭蹭的,一会要兵,一会要粮。估计是反应过来了,想赖掉这次出击。坐地虎需要去震慑一下。 闻喜县南部其实没有多少庄子,闻喜县县治偏南,出闻喜县往南不足百里就到了夏县。在闻喜与夏县中间只有一个庄子叫郭家庄,裴小二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这个郭家庄。 此刻官兵大部队几乎都在北方太原,跟东面泽州一带。对于占据闻喜称王称霸的坐地虎来说是个不错的消息。 领着一千五百左右大军的裴小二感觉相当不错,怪不得都说权力才是最好的**,能让人欲仙欲死。 站在一块高地,裴小二眯起眼睛打量着郭家庄。 郭家庄顾名思义,这附近绝大多数人都姓郭。庄子不太高,上面隐约有些衣着褴褛的佃户在守卫。由于距离涑水河较近,庄子外围甚至有一圈护城河,只不过由于天旱,水不是很多。 北方的庄子都大同小异,庄子周围的土地大多数属于占据这个庄子的乡绅。 有些庄子乡绅的心肠好一些,周围依附于乡绅的佃户的生活会好一些,比如裴家庄的裴致远,甚至还有自耕农。 有庄子乡绅作恶太多,那么依附于他的佃户就会过着及其困苦的生活,比如眼前这个郭家庄。 离庄子不远,有一些佃户们居住的村子。裴小二甚至可以看出里面不时有人影闪过。 裴小二心理有些底,挥手叫来刘长乐,吩咐道:“带着你的人去附近几个村子去转转,就说我们这招募人填护城河,能来的不分男女老少,每人每天十个铜板,一斤粮食。记住全凭自愿不要勉强他们。明白么?” “属下遵命”刘长乐虽然不明白这么客气干嘛,直接裹挟他们,也能让他们填护城河,还不用费钱多好。不过却也没反对,直接领命离去。 其余人就地安营扎寨,等明天再说。 庄墙上,郭老爷也在庄墙上查看敌情。不过跟裴家庄的裴致远裴老爷不同,这位郭老爷可是位举人,更高的功名,当然意味着更高的智商,至少在扩充家产方面是这样。 这几年,在郭老爷的领导下,郭家算是蒸蒸日上。田地一天比一天多,高利贷的生意也是越来越红火。特别是最近几年,年年大旱,往年一些条件少好的自耕农也扛不住了。 纷纷想郭老爷借高利贷,什么九出十三归都是低利息。现在都是一出二进三十天,到时候还不上?可以啊,那你的地,你的老婆孩子甚至你自己都可以抵债。女的可以自己用,用不完就卖给妓院,男的就是免费劳力。这日子岂不美哉。 可惜昨天,突然从北面过来的这伙流寇弄的大家鸡飞狗跳。郭老爷走上庄墙瞭望,见一千来号精壮,来势汹汹的走到庄前。也不多话,径直安营扎寨去了,暗道这伙流寇看来不是很好惹的样子。 思虑良久,郭老爷招来管家,在其耳边耳语一番。不多时,只见庄门大开,一辆辆车里装满了酒肉粮食朝裴小二营地而来。 营帐内,裴小二看着这个一脸献媚的郭管家,有些玩味。“你说这五百石粮食一千百两纹银就想把我打发走?” “掌盘子,这算是定金,只要你能离开我庄子另外附送粮食五百石,白银五千两。”这位郭管家有些傲气。 以往流寇来了几次,每次只用五百石粮食就能打发走,这次是看在你们还算能打的样子,所以都给你们翻倍了。还有什么不满的?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也不怕噎死。 “况且掌盘子,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家老爷也是看贵军辛苦跑过来了,有意帮衬这你们。要是真打起来,谁胜谁负尚未可知啊。”郭管家直起身子,显得气势很足的样子威胁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这个人呢有个毛病。不喜欢吃嗟来之食,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看他的样子,裴小二险些笑出声来。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比划比划。告辞”说完大袖一挥,转身而去。 门口裴小三见状就要上前阻拦,裴小二道“让他走,我倒要看看这个郭家庄到底是有多硬。” 第二天清早,看着刘长乐找过来的几个歪瓜裂枣,裴小二感觉有些牙疼。大部分都是一些年龄都能当裴小二爷爷的老头子。最健壮可能还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妇女。 刘长乐站在旁边,一脸无辜。心想还不如直接拿着刀逼他们出来干活,非要用钱买,花钱不说,人也没来几个。 不在多想,反正来就来了,本来第一天就是试探,这么点人就这么点人吧。 “今天任务很简单,把这一百袋土都扔到护城河里就结束了。结束之后直接付钱,一天一给。明白么?”裴小二站在人群中央,想这些人发布任务。 众人有些怀疑,能这么简单?咋感觉那么不靠谱呢。 一个老头颤颤巍巍的道:“大将军,就把这些袋子扔护城河里面就行了?别的不用做?” “对,本将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什么就是什么,工钱一天一给,绝不拖欠,都听明白了?” “明白了”众人有些兴奋起来。那名妇人更是直接扛起两个袋子往前走。看的裴小二一脸感慨,谁说女子不如男? 第19章进攻 庄墙上,佃户们有气无力的站在墙上。都已经很久没吃过饱饭了,能有多少力气?更何况,保卫庄子一般都是家丁的活计。只有贼人实在太多,很可能守不住的时候,才会慌不择食的让佃户冲上去。 这郭老爷倒好,嫌家丁太费钱,不肯招募太多。直接用佃户充数,反正便宜不是?更何况实在不行,出点钱打发那些贼人走便是,千里出行只为钱么。 佃户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有个人突然喊到,“哎,你们看这是谁?是不是刘家媳妇儿?” “诶,还真是。”有人搭腔。“她来干啥?” 墙下,那健妇扛着两袋土快步走到护城河边,直接仍在护城河里,转身就走。 “她在填护城河!”有人大呼。 “快放箭” “别,都是一个村的,有必要做绝么?” “对,那女的我认识,刘家大郎走的早,就剩她一个寡妇拉扯两个孩子,可不容易了。” “都是苦命人,肯定是流寇强迫她干的。” “对对对,肯定是这样,该死的流贼。” 众佃户七嘴八舌的议论,本来有人想要放箭的也放了下来。想想人家,想想自己,大家都是苦命人。苦命人何苦为难苦命人? 郭老爷此时刚吃完早饭,慢慢悠悠的来到庄墙巡视。众人见到他赶紧噤声。 此时一众老头子也扛着袋子要填护城河。 走到河边,忽然庄墙上有人大喊,“爹,你来这干啥?”原来守庄佃户认出其中一人大喊。 填护城河的队伍里有个老头回答,“那边营里大王说,让我们把这些袋子扔进护城河里,说干一天给十个铜板,一斤粮食。这不是家里好几天没饭吃了,来挣点钱吃饭呐。” “那你小心些,别摔了。” 另一边,郭老爷听到动静,一看见是有人填护城河忙下令,“快放箭,快放箭” 众人有些犹豫。都是乡里乡亲的,甚至有些都是自己长辈,怎么可能放箭射杀? 郭老爷见众人不从命令,大急。上前一脚踹到一名佃户,“你给老子放箭。” 这次终于稀稀疏疏的箭雨从墙上飞出,不过由于众人本就不愿,再加上饿的实在是没力气。一轮箭雨下来连个受伤的人都没有。 这下墙下的老头干得更起劲了。 “废物”郭老爷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头顶都要冒烟了。夺过佃户手中的弓箭,自己亲自挽弓搭箭,一箭就射中一个正要回去的老头。 “爹”墙头上有个声音惊呼,随即捂住了嘴。 两个仅剩的家丁,上前将这个人拉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将他暴打一顿。 郭老爷咬牙切齿的道:“谁在扰乱军心,就像他一样。” 众佃户凉意直透头顶,连道不敢。 郭老爷颇为满意众人畏惧的眼神,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另一边,裴小二大营。 见众人都回来了,其中有个人甚至还有伤在身,裴小二忙吩咐下属准备饭菜。同时叫来军需官准备银钱粮食。 走到众人面前,裴小二道:“诸位辛苦了,本来说好的每人十个铜板一斤粮食,但现在众位遇到了危险,我也不能让诸位白白担惊受怕。我决定将直接给诸位翻倍。” “大王你说话算数?”众人都不相信,世上还能有这好事? “当然,我裴小二一口唾沫一刻钉绝不食言。另外受伤的那位,额外送白银五两,粮食一百斤。”众人大喜。纷纷跪倒在地向裴小二磕头道谢。 裴小二摆摆手,道“诸位不用谢,来先把钱粮领了。我另外准备了饭菜,等诸位吃完饭之后就可以回去了。另外想干的明天还可以再来,待遇跟今天一样,有多少人我就要多少人。” 在众人的道谢中,裴小二离开营帐。招来刘知足,吩咐他亲自大张旗鼓的将那个受伤的老头送回家,并带上五两白银跟一百斤粮食。 刘知足点头离开,他为人做事沉稳,把事情交给他裴小二放心。 第二天,裴小二还没醒。营帐以外已经乌泱乌泱一大群人在等待。要不是有卫兵拦着,估计早就冲进来了。 卫兵见状赶忙去汇报给裴小二。 裴小二闻言大喜,拍手道:“好,成了。” 跟昨天一样,不过今天好多年轻的妇人都来了,甚至还有几岁的娃娃,昨天裴小二是按人头给钱的。今个就有聪明人想到,拉小孩子拉充人数了。 不过裴小二并不介意,人越多越好。 见众人有些忐忑,毕竟拉人头让老板看到了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自在。裴小二安慰道:“没关系,我本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按人头算就按人头算。今天跟昨天一样,还是去填护城河。受伤的,另有补助。” 众人欢呼,干劲更足了。 庄墙上,郭老爷今个一早就来了,生怕发生昨天那种事。不过他还是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 看着大批老弱乌泱乌泱的扛着袋子,从流寇营中而出,郭老爷险些晕了过去。 “放箭,放箭,快放箭啊。在不放箭,老爷我砍了你。” 或许是昨天的震慑起到作用,这次没出什么幺儿子,不过箭雨还是稀稀疏疏有气无力。 “孩他爹,是我啊,你敢放箭射我,等回到家有你好看。” “儿啊,是爹啊,你先别放箭。等我把袋子扔下去,咱家就有粮食了,到时候你娘就不用饿死了。” “爹,真是我爹啊,都别放箭了。”庄墙上立马就有了反应。 “娘,我娘在哪,谁敢放箭我砍了他。” 一场大战,打成了亲友会。 庄墙上,郭老爷险些吐血。看着迅速填好的护城河,他的心一点点的往下落,死死咬紧牙关。终于,他的信心被击碎。 “管家,去把庄子中藏着的大炮拉过来。”郭老爷喊道。 “不行啊,老爷,让官府知道咱家有大炮,形同谋反啊老爷。”郭管家想要组织郭老爷不理智行为。 不过到这个时候了,先活下来再说。“快去”郭老爷在咆哮。 郭管家无奈离开。 等护城河被填满的时候,大炮终于运到了庄墙。 【作者题外话】:兄弟们来点票票呗。 第20章破庄 庄墙上,郭老爷亲自操炮。这玩意自打买过来之后就没怎么用过,毕竟火药、炮弹那样不用花钱? 也就是大炮刚买过来,需要验货时候,郭老爷才看人家打了一炮。那一炮可把他吓了一跳,直呼这五百两银子花的值了。 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装填好,火把靠上去,只听轰的一声。一颗炙热的炮弹飞出炮口,在人群之中犁出了一条血路。 瞬间血肉飞溅,惨叫声响彻战场。 “娘,娘,你没事吧。” “爹” 墙头上,佃户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被炮弹击中,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一个个发了疯似的想要从庄子里出来,去找自己的亲人。 “墙上的兄弟们,这郭老爷真要杀了咱们的爹娘,咱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的自己的爹娘被这郭老爷残杀呢”眼见墙头上军心不稳。混在人群中的前锋营将士开始煽动佃户。 “墙上的兄弟,你想想,你家的田都是怎么样被这郭老爷夺去的?你们怎么还能保护这姓郭的?” “佃户兄弟,你想想,你家的妻子孩子,都是在哪?都在被这姓郭的欺负。咱们反了这姓郭的,解救自己妻儿啊。” 一声声的呼喊中,佃户们看郭老爷的目光越来越不善。终于在墙下传来一声悲呼“娃儿,你娘没了”,一个佃户终于忍不了了。 圆睁这通红的双眼,拿起手中的刀,朝着郭老爷就冲了过去“你还我娘性命。” 庄墙上顿时乱做一团。 趁此良机,裴小二下令,全面进攻。 几个壮实的汉子,抬着早已准备好的巨木,嘿呦嘿呦撞击这庄门。没一会功夫,庄子大门就被被撞开,身边的众人立马杀将进去。 郭家庄在裴小二抵达之后的两天终于破了。 庄内,一些区域燃烧的大火尚未熄灭。但郭老爷也已经被抓住了,包括郭管家在内的一干郭家亲戚,已经由刘知足关押起来。可以说大局已定。 此时已经攻进庄子的前锋营将士,开始忍不住心中的欲望。**掳掠几乎像喝水一般流畅。 刚刚进入庄子的裴小二愤怒异常。 “裴小三,你临时充当军法官,带着你的人去看看。凡是在庄子里烧杀抢掠的,私自藏匿战利品的一律抓起来。有胆敢反抗的一律杀无赦。” “遵命”裴小三领命而去。 很快庄内处处出现反抗的声音, “你们要干什么?” “凭什么抓我?” “跟他拼了。” 裴小二全程冷着脸,走到郭家大宅。此处一些抢劫的军士正在跟裴小三的人厮杀。 “刘知足,带着你的人去将这些人全部拿下。反抗着杀无赦。” “遵令”刘知足挥手,跟在后面的将士一拥而上,直接将这些胆敢反抗之人淹没。 终于,庄子渐渐安静下来,逃过一劫的百姓们躲在破败的家中,胆怯的望着攻入庄中的大军。 裴小二正在下令将违反军纪的人先关押起来,裴老爹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笑着对裴小二道:“小二,咱这次可算是发了,你知道这郭举人地库里面有多少粮食么? 说出来你都不信,足足有五万多石,银子都有二十多万两,还有一些古董字画啥的俺也不懂。啧啧,这说这么多粮食跟银子,咱们能去裴家庄买多少地啊!” 裴小二有些无语,都造反了还想着买地。崇祯老儿会让你老老实实种地么?他无奈道:“爹,先别想着买地了,你一会带着几个人去拿一些一银子跟粮食,等下我亲自将雇佣百姓的钱付了。” “付钱?付什么钱?庄子都打下来了,还给他们钱干嘛?能省一点是一点,你年纪轻轻的不懂的节省”裴老爹有些不乐意。 “我是主帅,我自有我的计较”裴小二耐着性子跟裴老爹解释。 裴老爹嘟嘟囔囔的离开了,这也就是裴老爹,要换做他人裴小二早就发作了。 庄外,大批的百姓眼巴巴地等着今天的酬劳,有些人早已等的不耐烦了。有人说着风凉话“庄子都打下来了,大伙都没用了。这赏钱估计也就没了” “大伙,都回去吧,看样子今天算是白干了。人都白死了。” “谁说今天白干了?”却在此时裴小二带着银子赶到,“我裴小二一口唾沫一颗钉,绝不会食言。来来来,发赏钱了” 众人听得此言立马乐开了花,虽然今天有些伤亡,但那毕竟是少数倒霉蛋。大多数人还是全须全尾的站在这。 看着裴老爹有些不情愿的给众人发赏钱,裴小二走到高处对大家道:“今日我前锋营将士替天行道,讨伐这不仁不义的郭举人。明天一早请大家到东门口的空地上,咱们公审这郭举人。还有我前锋营出了一些败类,到时候一并处置。” “好,我们相信大将军”众人一片叫好。 有时候信用就是这么一点一滴建立的。单单强迫别人虽然也可能成功,但却不是裴小二想要的。他想要的就是那种人人都可以从心所欲不逾矩的自由。 晚间,裴小二在正在房间查看账册,把总裴猪儿在门外大喊大叫“二哥,我要找二哥。你们凭什么拦我。” 裴小二叹了口气,他明白裴猪儿的来意。此行被扣下的人大多数都是他裴猪儿的部下,他要不来才说明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 “让他进来。”裴小二朝门口亲兵吩咐。 “二哥,我那些部下都是敢打敢杀的汉子,就因为犯一点小错你就要把他们都杀了么?”裴猪儿一脸急切。 “小错?他们都杀人放火了还小错?这些是小错那还有什么是大错?裴猪儿,咱们都是裴家庄贫苦人家出身,咱们都经历过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流寇们经过要杀人抢粮,官兵们经过要杀良冒功。百姓们何其无辜啊,要被这样杀来杀去的。难道他们就天生有罪,都该杀么? 你我起兵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你我活下去,让更多的人活下去?”裴小二咆哮道。 “明天你亲自将他们押赴刑场接受审判,我就不信了止不住这烧杀抢掠的风气。” “二哥......” “滚......” 第21章整肃军纪 第二天一大早,郭家庄东门外。 昨夜连夜建好的高台上裴小二肃然而立,台下军队与百姓分立两边,界限分明。 台上裴小二静静地站着,注视着台下众人。台下与军队的静肃相对比,百姓们都像是在集市上买菜,热闹非凡。 慢慢的,察觉台上的大将军在盯着自己,百姓们有些害怕,慢慢地声音也就低了下去,最终归于一片寂静。 感觉情况差不多了,裴小二开始讲话。“乡亲们,可能有人还不知道我们是从哪来的,我叫裴小二,就出生在离咱们这个地方不远的裴庄...... 此次我们来这的目的就是听说,此地的郭举人为富不仁,不仅趁着荒年不让外地的低价粮食来到咱们这郭家庄。甚至还在大伙要种地的时候强迫大伙给他家做工,这才导致大家地里打不出粮食。逼着大家伙向他家借粮。他还趁机提高利息,让大家卖儿卖女,卖田卖地...... 我也是苦命人家出身,想想当初的自己,在想想受苦受难的郭家庄百姓,我感同身受。我经常在想,要是咱们穷苦人家出身的人都能聚在一起,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那该多好啊。这样就不会有人再敢欺负咱们穷人,瞧不起咱们了......” 说到这,裴小二被打断了,底下的百姓跟军队都沸腾起来,叫好声响彻一片。 裴小二双手按了按,压下众人的欢呼,接着道,“可能有人会问,天底下穷人那么多,你怎么可能救得过来?我跟大家讲一个故事吧。话说在东边的大海边,大伙可能有些人没见过大海,大海真的很大,一望无际。 里面有很多鱼,经常一个浪头打过来就有很多鱼被留在海岸上,有一天一个人在海岸上散步,看到一个男孩在将鱼重新仍回海里。这个人笑着对男孩说“这么多鱼,你怎么扔的完?又没有人在乎。”但男孩手下不停,说,这条鱼在乎,这条鱼也在乎...... 我当初就是听到这个故事,我就知道,我该做什么,所以我就来了,因为我知道至少郭家庄的百姓在乎。” 下面的百姓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一人大呼“大将军,万岁”,接着众人山呼万岁。 裴小二按下激动的众人,接着道:“来啊,把那个郭举人跟他家那一帮杂碎带上来。今天我就当着众多百姓的面,审问他。” 很快,一脸惊慌的郭举人被带到高台。裴小二对着众人指着他道,“诸位有何冤屈,都可以上台当面与这郭举人对峙。”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却迫不及待的爬上高台。动作之快,连看得裴小二安排的托儿都目瞪口呆。 “郭老爷,你为什么要打死俺男人?俺家又不是你家长工,你凭什么要俺男人去你家做工?可怜俺男人因为要给地里灌溉不愿意给你家做工,就被你们,当着俺家孩子的面,给活活打死了。”说完这女子竟直接哭了起来。 有人做第一,就有人做第二。一个接一个的百姓纷纷爬上台子,指着郭举人跟郭管家连哭带骂。 郭举人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过如此多的恶事。郭管家更是吓得尿了裤子。 旁边,裴小二见情况差不多了,对众人道:“乡亲们,你们也看到了,这么个穷凶极恶之人我们该怎么办?” “杀了他,杀了他”众人狂热的大喊。 “好,既然如此我代表上天宣布,你们有罪,罪名是杀人,抢劫......裴小二一连串说了好几条,判处你们死刑,立即处死。”说完,大手一挥,旁边立马有人将郭家人,拖到一边,在他们哭天喊地的声音中,一刀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万岁,万岁。”百姓们发自内心的大喊。 “另外,我前锋营士兵,本是替天行道的义军。但奈何总有一些人要违抗军纪,做出些劫掠百姓等猪狗不如的事情来。在此我代表前锋营向诸位苦主道歉。”说到这,裴小二当众对着这些苦主鞠了一躬。 吓得苦主们连连后退,连呼不敢。 “把他么都带上来。”裴小二怒喝。 顿时三十多个精壮汉子,被绑着手脚堵着嘴拉到台上。 指着他们,裴小二道:“就是他们,不顾军纪森严,烧杀抢掠,祸害百姓,不杀他们何以证军纪,不杀他们何以平民愤。来人都给我砍了。” 由新兵组成的刽子手站成一排,三十多号人跪倒在地,场面极度震撼。杀,一声大喝传来,三十多大刀齐齐落下,鲜血染红了台下的空地。 “剩下这些人”又有五十四人被拉了上来,不少人看到这血腥的一幕,浑身颤抖,一股骚臭味扑面而来,“由于他们手里暂时没有人命,按照军纪,杖八十逐出军营。” “来人打。” 五十多根木棒,噼里啪啦打着。裴小二冷着连对着军中将士道:“大家都看到了,我们大军立军之本就是军纪,凡违抗军纪者,就算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血腥的场面惊的士卒颤栗不止。 八十杖很快打完,接着命人将这些人抬出大营自生自灭以后。裴小二转身回来,此次确实挂上了笑容。此战没有军士阵亡,由此直接进入封赏环节。 “说完罚,接下来我们说说赏赐。我前锋营从来都是赏罚分明。此次我军攻下这郭家庄,许多人立下大功。此等有功之人我怎能不赏?” “对,”将士欢呼,众人的士气有一次提了上来。 “郭茹从,你上来。” 一个面无表情的汉子,走上台前,对裴小二行了一个军礼。 看着眼前这个人,裴小二很满意。这个郭茹从是官军民壮出身,为人有些认死理,在当初的官军中不怎么受待见,不过此次他第一个杀入门后,死战不退受到裴小二的关注。 “郭茹从,在此次战役中当获先登之功。今日,我军将正式设立军法官,郭茹从,由你担任军法官,掌管全军军纪。” “谢大将军”郭茹从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也露出了些许笑容。 “其余有,张邦楚,李化民,秦羽明......以上人员作战勇敢,均有杀伤敌人三人以上,全部升任副把总,赏银五十两。等以后大军规模扩大了,你们直接升任把总。” “谢大将军。”几人一脸激动道。 封赏仍在继续...... 第22章休整 一上午的大会开完,裴小二紧急让人将麾下的队长以上人员叫到住处开会。刚刚打完仗正是开会反思的好时候。 大厅之中,众人大眼瞪小眼,都在相互盯着对方。有些人更是直接当起了鸵鸟,以为只要头低的足够低,裴小二就看不到自己了。 看着众人都不说话,裴小二有些无奈。叹口气道,“不急,慢慢想想,这次我们作战有那些做的好的,有哪些做的不好的,都可以说出来。先想一会,等一下从级别最低的开始,每个人都要说,哪怕放个屁,也要给我蹦出个响声来。” 说完起身来到外面,招呼一个年轻人过来。道“郭必昌,等一下开会时候,你就在傍边记录。”郭必昌赶紧点头称是。 说起来,这个郭必昌还算是这个郭举人的亲戚,不过关系稍远。但是裴小二打进郭家庄的时候,却是从地牢里面把这个郭必昌给放了出来。在自己亲戚家混成这样也算是少见。 出来之后的郭必昌也算是无路可去,恰好他也算读过书,只不过没能考取功名。 这可是个稀罕人物,裴小二大营中这么多人,只有裴小二这么一个会写几个字的人才。碰到个读过书的,赶紧招揽到身前,做些写写画画的书吏。 半个时辰过去。裴小二回到房中,扫了众人一眼,见众人纷纷低头道,这不废话“开始吧” 一个队长站了起来,支支吾吾说了半天,大部分都在说裴小二指挥若定啊,大伙奋勇杀敌啊,什么的。 对此,裴小二没什么,鼓励了两句让他坐下。道:“这个观点他说完了,大伙说点别的。” 此话一出,至少有一半的人脸色立马拉了下去。不过裴小二不管这些,示意下一个。 大多数人说的都是迷三倒四的,没有重点。 此时却有人起身道,“大将军,卑职以为,我军目前的问题最主要是铠甲不足。与人交战怎能没有铠甲。” 此人提出的这个问题,瞬间引起了裴小二的注意。 他起家过于匆忙,连个训练的时间不够充足,更别说其他。目前营中只能保证一人一柄大刀,就这还是在裴小二出征时候,从坐地虎那边求来的。至于铠甲,连坐地虎自己都不够用,怎么会分配给你? 行军打仗这么久了,军中也没有打铁的匠户。兵器坏了就只能换新的,或者将就着用。造成极大的损失。 “你说的很对,过去咱们一直没时间,这次咱们在这郭家庄住一段时间。把这些问题都解决了。” “你叫什么名字?” “卑职,李昌” “李昌,嗯,不错我记住你了。你也官升一级,等以后扩编了,直接调任。” 李昌大喜,连忙向裴小二躬身行礼。众人也是一脸羡慕的看着这个幸运儿,幻想自己是下一个。众人的热情终于调动了起来。 会议最后,裴小二下迏明天的计划,“裴小三,你明天带着你的人再庄内仔细找找,看看有没有匠户,有的话给我请过来。” “是” “爹,你明天一早在庄内树起我们招兵的大旗,我们继续扩充军队。” “好” “郭必昌,你明天将附近几个村子的乡老都找过来,我要训话。” “是” “其余各部,从明天开始恢复训练。” “遵命”众将异口同声。 会议结束之后,裴小二命郭必昌将会议记录整理一下。等以后制作成册,作为部队的训练时候的教材。 第二天一大早,一面硕大的旗帜在庄内竖起,上书招兵两个大字。 招兵大旗之下,人头攒动争前恐后。昨天做的大会很有效果,裴小二在郭家庄的威望甚至已经远高过在此盘踞多年的郭举人。 这才一竖起招兵大旗,就有许多人想要从军入伍。招兵工作如此顺利也让裴老爹喜笑颜开,仅仅一个上午就有五百名左右的壮丁入伍,这还是招兵信息没有传开的情况下。过两天或许会更多。 裴小三去找裴小二的时候,裴小二正在跟今个村庄的乡老交谈。 裴小二大概问了一下今天收成怎么样,看几个乡老一脸惆怅的表情就知道,估计不怎么好。 有个老人颤颤巍巍道:“回大将军,今年大旱,除了距离河边近一些的地方,尚能有些收成以外,其他地方可能连播种的种子都收不回来。要不是大将军来了,或许大多数人都可能要去当流民了,这下好了,大火至少还有其他的出路” 这裴小二还真没办法。以前看小说时候,主角遇到这个问题都是红薯加土豆解决。但是这两个玩意他都没有,派人千里迢迢跑到南方去买这个东西也不现实,他怕派出的人刚离开就卷着银子跑路了。 见裴小三进来,裴小二只能先让这些乡老先回去。 “怎么样?庄子里有铁匠么?” “有,我找了半天,总共找到三个铁匠,还有五个木匠,别的皮匠啥的都没有。”裴小三喘着粗气,“大热的天可累死我了。” “你先喝口水,人呢”裴小二给他倒了杯水。 “在外面呢。”裴小三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水之后,对外面喊“你们都进来。” 看着眼前几个忸怩不安的匠户,裴小二出言安慰道“别害怕,你们可会铸造兵器?” 由不得这几个匠户不胆小,在大明,如果说有哪一类人非常惨的话,那就是军户。比军户还惨的呢,那就是匠户了。 一旦成为匠户,世世代代都是匠户。大明刚建国那会,匠户们年年需要给国家当免费劳力。后来朝廷发现,要是朝廷不动用什么大工程的情况下,那些匠户岂不是没事做了?岂不是便宜他们了。 所以后来想了个办法,说匠户们年年往朝廷跑,有很多不方便,不如折现吧。也就是每年开始收钱了,收完钱他们就用收到的钱去雇佣别的人干活。 听起来不错是不是?结果呢。等到有活的时候这些匠户还得去服徭役,至于工资?什么工资,你敢跟官老爷要工资?美得你。 大明后期打不过后金,跟匠户地位下降,造不出合格的兵器有很大关系。 “回大将军,小的以前打造过兵器” 第23章吃肉 说话的是一个面色苍老的铁匠。 “哦?”裴小二有些兴奋,一般来说庄子里的铁匠一般都只能打造一些农具之类的,没想到这小小的郭家庄竟然还有能打造兵器的。 “回大将军,其实打造农具跟兵器没什么太大不一样,小人年轻时候曾在京师服役,那个时候小人负责打造过兵器。” “好,既然如此,我有意认命你为前锋营将作监大匠,其他人都来将作监。你们先在营中为我大军修理兵器,我会按月给你们发钱。你们可愿意。”裴小二微笑着,一副礼贤下士模样。 “回大将军,小人愿意” 几个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仿佛不敢相信有这等好事?不过马上反应过来。 今年年景不好。眼瞅着可能就跟着其他人一样去做流民了,现在能有个吃饭的地方已经很不容易了。好不容易有人雇佣他们,哪里还能顾得上是不是流寇呢?外面挣着当兵不也是打着这样的心思? 交谈一会,裴小二让裴小三将几人带下去安置,先把营中损害的兵器修复一下再说。 日子一天天过去。 这日午后,烈日当空,浮土满天。营中的军汉正在热火朝天的操练,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却没有人敢动手去擦。 巡营的裴小二看到这一幕很是满意,看来军纪这种东西正在一点一滴的渗透进士兵们的骨髓。 正在训练的张志远见裴小二过来,赶忙跑了过来,行了一个军礼“拜见将军” “张把总你们司训练的不错,我很满意”裴小二微笑着拍了怕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都是将军教导有方,属下只是按着将军的军令做事”张志远满脸堆笑,马屁拍的震天响。 裴小二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他,以前跟这个张志远打交道不多,看来真有些看走眼了。以前一直以为这张志远老实忠厚,按现在来看,忠厚还没看出来,但老实肯定是要打问号的。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生存方式,他能把自己管的这一司治理的服服帖帖的也算他有本事。 “现在队伍里有多少缺额?” 这次进攻这郭家庄基本没什么伤亡,损失最大的反而是战后的军法处置。 “回将军,属下手下目前没有缺额,只有两个人再攻城时候受了点轻伤,不过想来过两天就可以痊愈归队了” “嗯,你做的很好,我很满意”这是今天裴小二第二次对张志远表达满意,“军纪是我们的命根子,军队可以缺少吃的,也可以缺少穿的,但唯独不能缺少军纪。” “是,属下必定按照将军的意思,严格控制军纪。”张志远立马表态支持。 “嗯,走咱们去看看将士们。” 作为一军之主,裴小二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经常性的,在将士们面前露个脸。至少让普通士兵知道他们效忠的人是谁,不至于辛辛苦苦建立的军队让别人拉走。 站在台上,迎着台下将士们或狂热、或疑惑、或抱怨的目光,看着一个个横平竖直的队列,裴小二心中涌现万丈豪情。 “将士们,你们操练辛苦了。我知道你们有人对这么强烈的训练感到不满,或许有人会发牢骚,说什么,官军都是三天一练,凭什么我们就要天天训练? 可我要说的是,官军可以三天训练一次但是我们却不行,为什么不行呢?那是因为官军打了败仗,皇帝老二最多把上面当官的杀了,下面当兵的大不了换个将领继续当兵吃粮。 而我们呢?我们打了败仗那些官军会让我们活着么?诸位不要忘了咱们都是怎么走上这杀官造反路上的,还不是那些狗官贪赃枉法,横征暴敛。不想让我们好好过我们的日子。 难道你们还想受到官府欺压,逼着你们卖儿卖女以供那些贪官污吏享乐么?” “不想!!!”众军士大呼。 “你们想不想过,每天老婆孩子热炕头儿,没有官府追税地主追租的日子?”裴小二嗓子有些嘶哑。 “想!!!” “好,我也想过这种日子,但是官府不让。因为我们都过这样的日子了,他们还怎么逼我们卖儿卖女?还怎么霸占我们的土地?还怎么让我们给他们当牛做马?你们说怎么办?” “杀光他们!!!” “但是你们打的过官军么?你们还想被官军追着跟狗一样到处乱跑么?” “不想!!!” “那我们怎么办?” “操练,操练。”士兵们的眼神终于不再迷茫不再抱怨,一个个充满了向往,发自肺腑的呐喊。此刻军心到达定点。 台下,张志远看着负手而立的裴小二,几句话就将原本充满怨气的士兵转变成自己狂热的信徒。内心泛出些许凉意。 他这些天玩命训练,导致底下士兵对裴小二充满怨言,要是真没什么其他意思,裴小二是不信的。不过只是看透没说罢了,今天算是敲打一下,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更何况这种事情本质上也算是遵守裴小二的军令,处置了他,也会寒了其他将士的心。 所以裴小二也只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没理会心情复杂的张志远,见士兵们渐渐安静下来,裴小二接着训话。 “诸位都是我的手足兄弟,既是兄弟,自当同甘苦共患难。自今日起,我将全力保证各位兄弟,每天都有肉汤喝,至少三天吃一会肉。” “好!!!”裴小二说完,军士们又一次山呼叫好。 “都抬进来吧。”裴小二对着营门口道。 早已等候多时的郭必昌,领着一众民夫,抬着数头杀好的肥猪进来。军中伙夫们也紧急集合起来,大家手忙脚乱将猪肉冲洗切碎,不多时一阵阵肉香传遍整个营地。 一个士兵端着装满肥肉的海碗,也顾不得烫嘴,一个劲的往嘴里塞,有些菜色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仿佛想到了什么,眼角泪珠不争气的掉了下来,当初自己的儿子要是能有哪怕半个烧饼也不至于饿死在自己怀里。 裴小二见大伙吃的开心,心理的担心算是放了下来,对张志远道,“张把总,晚上到我那里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裴小二领着郭必昌跟一众民夫离开了,他还要去另外两个司分发肉食,自古以来不患寡而患不均,不去的话怕会闹出乱子来。 留下了孤身一人的张志远忐忑不安地站在营门。 第24章谋划 晚间,裴小二住处济济一堂。 刘知足、裴猪儿、张志远、郭茹从以及裴老爹,几个高层团团围坐由两张桌子拼成的长桌边。 裴小二进来的时候,几人齐刷刷的站立起来,注视着裴小二。就连裴老爹都不例外。 裴小二很满意众人的举动,这代表着自己已经树立起很高的威信。对于威信这东西,任何一个上位着都不会觉得多。 走到长桌一端,眼光快速扫描了一下几人,裴小二开口“都坐吧”。 众人落座,身后紧跟这裴小二的郭必昌小跑到旁边的一个小桌子边。他负责今天的会议记录,否则他也是无权参与这个级别的会议。 “我今天到各位校场转了一遍,下面的人训练的很刻苦,这点很好。咱们是干什么的我就不多说了,脑袋别到裤腰带上,不想让它掉下来,咱们就只能让尽力让自己更加强壮了。操练就是唯一让我们强壮的办法。” 裴小二率先开口,“当然还有军纪,关于这一点,郭茹从。” 听到裴小二叫自己,郭茹从下意识的心中一紧,紧忙站起来道“在” “你是军法官,军中一切违抗军法的事情,你都要管起来。要是人手不够,你自己到各司去挑,看中谁直接去找把总要。要是哪个把总把着不给,你就来找我,我去给你要。” “是” “嗯,坐吧”裴小二示意他落座。 “其他人还有什么问题么?” 话音刚落,左手边的裴猪儿接嘴,“将军,我们司现在缺人缺的严重,什么时候给我补充一下?” 攻打郭家庄违抗军纪的大多数都是裴猪儿的人,被砍得也最多,他当然缺人了。 听裴猪儿说话,裴小二沉吟片刻,问裴老爹。 “爹,你们新兵司现在募了多少人了?” “我们新兵司还在招募新兵,到现在为止一共有新兵二千四百六十三人。不过还在招募,我来的时候,下面人回报,说南边河南发了水灾,好多人逃荒逃到咱们这来了。要是从这些人里面募兵,估计还能招募五六千人。” “好,你先抽出一下训练表现良好的,先给裴猪儿把兵补齐。然后尽快派人去接触这些河南流民,能招募多少算多少,咱们争取能把队伍扩充到一万人。” “好”裴老爹领命。 “裴猪儿,我这次把兵给你补齐了,你要想想你的那些兵都是怎么死的。别他娘的军法处杀的都是你们司的人。再有下次,你这个把总就别干了,回去当大头兵算了。”裴小二严厉斥责着裴猪儿。 裴猪儿撇撇嘴,心中有些不服,但也不敢说出来。只好低声应是。 看着这裴猪儿的表情,裴小二知道他心理不以为然。这裴猪儿论勇是真的勇,但就是对军纪有些不怎么感冒,心理还停留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土匪式自由生活。 裴小二暗叹一声,这个裴猪儿要是还这么目无法度,这辈子的成就也就高不到哪里去。 不在理会他,裴小二转头问刘知足道,“知足哥,你在训练中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刘知足稍微想了下,谨慎地道“将军,我们的训练强度确实有点大了,粮食消耗很快,现在训练日短,还没有显现,要是长久这么训练下去,我怕士兵们身体受不了。 况且......”说着他抬头看了看沉思不语的裴小二,“况且现在咱们粮食本就不多,总要给坐地虎送一些,到时候再招募人手,咱们的粮食就更不足了。” 刘知足说完,众人皆沉默下来。在明末,粮食就像一个诅咒,困扰着每一个人,不管你是皇帝还是流寇。 裴小二的手指开始在桌子上无意识地敲击着,有节奏的声音仿佛敲到了房间内每个人的内心,房间内只剩下这一种声音。良久之后,啪的一声,将众人从沉思中惊醒。 却是裴小二一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坐地虎那边先拖着,等他派人来要再说。你们三个司不要闲着,按现在的强度接着练。同时,郭必昌。” 裴小二突然喊到旁边正在奋笔疾书的郭必昌,毫无防备的他听到裴小二的命令,赶忙站立起来,慌乱中打翻了一旁的墨水,乌黑的墨渍打湿了洁白的宣纸。 见他如此慌乱,裴小二微微有些皱眉,“你明天跟庄子里的百姓说一下,就说我裴小二此生立志,除尽那些欺压百姓的地主劣绅。如果他们有亲朋好友被那些地主劣绅欺压,可到我这边告状,官府不肯管,我来管。 如果这些土豪劣绅肯幡然醒悟,主动退还侵占百姓们的土地家眷,以及缴纳三千石粮食跟五千两白银作为赎罪银。我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如果不知悔改,仍然欺压良善,逼良为娼,那么就让他们把脖子洗干净,等着我来砍吧。我这个人一向是一口唾沫一刻钉,不信的话可以让他们试试。 另外派人告诉附近名声较好的士绅一声,就说我愿意用一石粮食五两银子的价格再从他们那里买粮食。我一手给钱一手收粮,绝不拖欠。” “是,属下回去就派人。”郭必昌行礼回答。 “诸位,看来太平的日子没有几天了,这几天你们回去好好休整一下,我觉得最多三天,咱们就需要出征了”裴小二断言。 “是”众人回答。 郭家庄两日被破的消息,早就像插上翅膀一样飞到临近村镇。一时之间鸡飞狗跳,人人自危。 又过了两天,陆陆续续有亲朋好友从郭家庄出来,到附近的村镇投亲访友,随之而来的则是一个个让人不敢相信的消息。 “你说的是真的?那个裴将军真是这么说的?他真的肯为我们苦命人做主?”一个偏僻村子的男人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亲戚。 “那还有假,千真万确,我亲耳听到的”来人言之凿凿。 ...... “五两银子一石粮。”一个眼神中透露着贪婪目光的人喃喃自语。 ...... “笑话,这里是大明的天下,他一个流寇也敢说什么惩奸除恶?”一个一脸不屑的人骂道。 众生乱象,千奇百怪,却不为裴小二得知了。 【作者题外话】:兄弟们来点票票啊。。。让我也有点信心。 第25章我宣布你们有罪 几天后,在郭家庄最为高大雄伟的建筑前,裴小二领着郭必昌在此设下公堂。此处以前是郭家祠堂,此刻用来充做公堂却更能体现公堂的威严。 唯一有遗憾的地方就是,站在士兵防御圈外乌泱乌泱的百姓,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浑然像个菜市场。 对此裴小二也很无奈,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对这些刁民太好了,让他们都不怕自己。 见这些刁民有愈演愈烈之势,裴小二拿起手边临时充当惊堂木的木块,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只听“啪”的一声传来,乱哄哄的人群终于稍稍安静下来。 “带原告”裴小二清了清嗓子,下令。 “威武!!!”几个亲兵临时充当衙役,很是入戏,喊出来很有气势,至少一下子就把还有些嘈杂的百姓镇住了。 没办法这个时候的老百姓还就吃这一套,没这玩意就显得不正规,不专业。做出的宣判不足以服众。 一个衣着破破烂烂的中年男子,踉踉跄跄的被带到裴小二面前。扑通一声就给裴小二跪下,磕头如同捣蒜一样,没几下额头就有血迹隐隐闪现。口中也不停大喊:“求大老爷为我做主,求大老爷为我做主啊。” “这不是王冬瓜么?”围观的百姓显然认出了此人。 “咋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记得他去年才成亲,他不在家陪着他漂亮媳妇儿,也不怕媳妇跟人跑了。” 眼见围观人群又开始议论,裴小二赶紧一拍惊堂木。 “威武!!!”亲卫的声音终于把这些刁民再次压了下去。 “你先别磕头了,你叫什么名字?你有何冤屈?尽可道来”裴小二见他狼狈不堪地磕头不止,心中一软,语气放缓问道。 “青天大老爷,草民叫王冬瓜,我媳妇三天前让王员外的儿子给抢走了,求大老爷为我做主啊”,王冬瓜说完,趴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裴小二看着这位趴在地上痛哭不止的王冬瓜,不禁泛起嘀咕。这人怕不得有四十多岁了吧,看他这家庭条件,他老婆也不会比他小多少。 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强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妈,这......这画面简直太美简直不敢想象。 话说这郭必昌办事办事还靠不靠谱么?让你找个有冤屈的人来告状,米就给找了个这样的人?百姓们会有人信么? 转头看了眼在角落里的郭必昌,见后者一脸自信的点点头,裴小二心理稍稍有点底,问道。 “王冬瓜,你这差不多有四十了吧,那个王员外的儿子怎么会强抢一个四十岁的老妇?你可要知道,在我这,诬告也是要反坐的。”裴小二惊堂木一拍,厉声呵斥。 “大老爷明鉴,小人今年刚刚年满二十岁,哪来的四十啊”这王冬瓜被裴小二一吓,又开始磕头。 裴小二无语,二十岁?你这幅尊容,说你有五十岁都不会有人怀疑,这长的也有点太着急了吧。 王冬瓜还在趴在地上陈述冤屈,声泪俱下, “小人家穷,二十多年来一直没能娶上媳妇,后来我那可怜的小妹心疼我这做哥哥的,愿意嫁到邻村的张家,来换取张家的女儿嫁给我。可这才成亲不到一个月。”说到自己媳妇儿,王冬瓜的布满泪水的脸上,忽然浮现出幸福的笑容。 “我娘子是这个世上一等一的好人。每天我从地里回来,她总能做好饭菜等我;我去山上打猎,她怕我冷,就把皮毛缝好,做成衣服给我穿;每天我出门干活,她还不舍得休息,在家天天织布。 可是就在几天前,那王员外的儿子到我们村子里收租,无意间闯到我家中。见我娘子美貌就起了贪欲,当时我就在家里,他不敢动手。 可是等我上山打猎的时候,那个畜牲就带着人把我娘子抢走了。求大老爷做主,给我讨回我娘子啊。” 王冬瓜说完再也忍不住了,一头重重磕在地上,嫣红的鲜血染红了灰色的地面。 裴小二听得有些动容,这该死的世道,杀人放火金腰带,造桥铺路无尸骸。 收敛一下心神,裴小二接着问道,“你可有人证,可有物证?我总不能听信你的一面之词” “小二有人证。” 王冬瓜听得裴小二这样说,赶忙站起身来,朝着周围人群喊到,“王三哥,王三哥。” 此时人群中一个粗短的汉子闪身而出,噔噔几步走到堂上,跪下行礼后对裴小二道:“小人王宏,小人愿意用项上人头给王冬瓜担保,他说的句句都是实情。” “求大老爷给我做主”王冬瓜也赶紧趴在地上,大喊冤枉。 “大老爷我也能作证。” “对,我也能证明王冬瓜所言句句属实。” “大老爷,你要为王冬瓜做主啊。” 围观众人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开口为王冬瓜说情。 裴小二眼见众人纷纷开口,觉得已经差不多了,便道:“好,既然这么多人给你作证,本将相信,此事不可能有假。这件事本将管了。” “好”围观百姓大悦,叫好声响彻大堂。 “现在本将宣布,王员外的儿子”裴小二顿了一下,他儿子叫啥来着,好像还没说,不过不管了气氛已经到这了,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 “王员外的儿子犯强抢民女罪,按律当斩。王员外纵容其子行凶,却不加管教,按律当流放。但是朝廷无道,明知有人犯如此大罪却仍然包庇凶手,不肯将罪魁祸首法办。 既然朝廷不管,那就我来管。刘知足,裴猪儿,张志远。” 早已在旁等待多时的三人,快步走到堂上,行了一个军礼。 “我下令,令你们三人回去收拾大军,我们三日后发兵上王庄,讨伐有罪。”裴小二郑重下令。 “是,谨遵军令。”三人又是一个军礼,然后退下。 “大老爷威武!!!”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惊天呼声。一片片人群自发的朝着裴小二下跪。 所有人都心悦诚服,每个人都觉得此刻攻打王庄是做了一件极为正确的事,甚至有人泪流满面,直呼苍天终于睁眼了。 此刻裴小二就代表着民意。 第26章诱,惑 审判结束了,但是此事造成的影响,却像是泛起的波纹,越来越快的像周围扩散开来。 上王庄,王员外的儿子王四郎正在回家的路上,一路上还在跟身边的狗腿子抱怨。 “这老头子也不知道在哪吃错药了,这么着急忙慌的叫我回去干嘛?对了,那个小娘子你们可要看好了,要是弄丢了,老子要你小命” “放心吧,少爷。小的们安排了四个人看着她,小的敢拿脑袋担保,绝对跑不了。”狗腿子一脸谄笑,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想到这小娘皮凹凸有致的身段,王四郎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仿佛有什么东西抬起头,“等老子玩腻了,就赏给你们玩一阵子再卖去窑子,让你们也沾沾少爷我的福气。” “谢谢少爷”狗腿子们大喜,连忙道谢。 走在庄子泥泞的路上,王四郎越来越觉得有哪里不对。 “你们发现了没?今个咋这么安静?”王四郎问身边的狗腿子。 后者也是一脸茫然,“说的也是,今个咋感觉这么不对劲呢?”说完还四处张望了一下。正好街边角落里有两个人正在老太婆在窃窃私语,时不时还回头看一下王四郎一行。 “你们这两个老太婆说什么呢?给我过来”狗腿子上前一把将两个老太婆拎了起来。 “不知道,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两个老人家吓坏了,跪在地上连忙磕头。“他娘的”狗腿子骂了一声,一脚将老太婆踢倒在地。 王四郎此时也走了过来,从怀里拿出一个碎银子捏在手上,“你们谁能说出刚才你们在议论我什么,这个银子就是她的。” 刚刚爬起的老太婆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我们刚刚再说,那个把郭家庄打下来的裴将军把你跟你爹都判了死罪,还说......还说这两天就派大军过来把你们都杀了。” 说完就要伸手去拿王四郎手中的银子。王四郎一脚又重新将她踹到在地,顺手将银子塞回怀中,口中骂道。 “他娘的,这个该死的流寇,老子还没去找他的麻烦,他反而自己要来找死。也罢,要找死就来吧” 说罢,还有些不解恨,又朝着躺在地上呻吟的老太婆肚子上又踹了一脚。这才带着狗腿这悻悻而去。 王家,王员外拿着棍子,焦急的在院中踱步。见王四郎领着狗腿子大摇大摆的进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要给他一棍子。 不过他显然低估了王四郎年轻的优势,被他一个闪身给逃了。傍边一直陪着的夫人也吓了一跳,老母鸡护仔似的将儿子护在身后。 “老爷,你说话归说话,干嘛要打孩子?四郎的哥哥走的早,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了,你要是把他打坏了,我也就不活了”说完,泪珠不要钱似的往外流。 “你......你......”王员外差点气的背过去,“都是你养出的好儿子,才给家里带来这么大灾祸” “我来问你”王员外又对儿子道,“你是不是抢了那个王冬瓜的媳妇儿?” “我哪有强人家的媳妇儿”王四郎见有老娘护着,估计这顿打能免了,说话也硬气了,“还不是那妇人见我家庄田万顷,豪宅无数才主动靠上来的。说起来孩儿也是被逼的。” 王员外气的简直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你这话也就能骗骗你娘这啥都不懂的妇人”。 夫人不乐意了,“啥叫啥都不懂的妇人,我觉得四郎说的挺有道理。咱们家就是高门大户,那些想靠上四郎一飞冲天的女子,能从这排到京城去。” “你......我......”王员外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个朝夕相处的人,仿佛刚认识一样。最后毫无办法的他只能将手中的棍子狠狠仍在地上,“我们家迟早被你们娘俩害死。” 王四郎眼见他爹又一次被他娘给镇下去,长舒一口气,从他娘身后出来,“爹,你怕个啥,那只是一伙流寇罢了。 爹我跟您说,我来的时候已经想过了,您不是跟夏县刘知县很熟么?让那个刘知县带领大军将这伙流寇给平了,听说这伙流寇刚刚攻破郭家庄。 那郭家庄数十万两白银都落在这伙流寇手中,咱们能领着刘知县平了这伙流寇之后,直接二一添作五给分了,岂不是发大财了么?” 王四郎说着,胳膊已经搭在他爹的肩膀,看起来好似一对兄弟在耳语。 “滚”王员外一把将王四郎推开,“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大没小的东西。那夏县刘知县岂是那么好请的? 更何况现在陕西流寇大举入晋,他们那些官员现在人人自危,只想着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怎么肯跟你冒着险?临县闻喜县知县怎么死的他们能不知道?” “爹,您怎么这么死板啊。”王四郎的胳膊又一次搭在王员外肩膀,声音就像魔鬼一样诱惑者他爹。 “爹,您想想,刘知县不敢出来,咱们把他骗出来不就行了么?您想想,假如咱们把这刘知县骗到咱们这上王庄,这世道兵荒马乱的,他要想出来肯定会带着大军啊。 等他带着大军在上王庄驻扎,那流寇刚好来攻打上王庄,这刘知县能扔下这上王庄跑了不成?就算是他想跑,县里的大军跑不了啊。他要是扔下大军独自跑了,这夏县还要不要了? 所以啊,他肯定会在这上王庄跟流寇拼命。我估摸着这流寇怎么着也不是朝廷大军的对手。等刘知县把流寇给灭了,肯定自身也会有损失。 这个时候夏县空虚,大军又有伤亡,您猜这刘知县回去哪?” “会去哪?”王员外下意识问。 “当然是回夏县休整啊,”王四郎声音更低了,凑到他爹耳边,“到时候,刘知县回夏县了,流寇被灭了。到那时候郭家庄这数十万两白银,可就归我们了。 那可是数十万量白银啊,爹”。 王员外听得出神,喉咙有些发干,脑海里一直循环播放着,王四郎那极具诱惑的数十万两白银。这得用多大的地窖才能放的下这数十万两白银呢? 第27章狡诈 王员外身体有些颤抖,贪婪的欲望逐渐占领他的神志。 看着身边的儿子,此刻也顾不上他搭在自己肩膀的胳膊了,“你有多大把握?” 听他爹这样说,王四郎明白这事成了。 “我有十成十的把握。爹,您想想这事最难办的就是怎么让刘知县来我们这上王庄。但是以你跟刘知县的关系,这是难办么? 更何况,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事情办不成,刘知县不肯来。大不了咱们举家搬到夏县避避风头罢了,对我们来说又有什么损失呢? 但是万一办成了,那可是有数十万两白银吶。到时候咱们王家可就算是从您手里更上一层楼了。” 王员外抖得更剧烈了,霍的起身,在院子里走了十几圈,最后停在刚扔下的棍子旁。伸手捡起棍子,猛地砸到腿上把棍子折成两截。 “干了,这年月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抓不住这次,还不知道能等到什么猴年马月。”王员外咬着牙,下定了决心。 “说的对,爹,明天我就到夏县就说您病了,想跟刘知县见一面,请他过来。”王四郎忙帮腔道。 “不行,这样行不通。你不了解刘知县,他胆子小,单说我病了他是不会过来的”说到这,王员外面色有些狰狞,“你跟他说,你奶奶死了,请他过来祭拜。我跟他情同兄弟,这么大的事他不会不来。” 王四郎吓了一跳,道:“爹,你这样万一日后刘知县知道了,可不好办啊” “为今之计,只有让你奶奶从今往后藏在家里,别出门了。”王员外咬着牙道。 王四郎突然有些发冷,他还是第一次见他老爹这样狠毒,那可是他的亲娘啊,都能这样一辈子关起来。 夏县县衙,刘知县正慵懒的躺在摇椅上,旁边两个侍女一个在扇扇子,另外一个将剥好皮的橘子放到他口中。 猛然间打了个喷嚏,从摇椅上坐起,“别扇了,没见老爷我都被你扇病了吗?”刘知县笑骂道。 刘知县,本名刘先春,天启二年进士,出身富贵,不过兜兜转转十年间才只是一个知县,显然仕途不是多么顺利。当然也可能与他谨小慎微,不肯冒险有关。 “老爷才不是被我扇病了呢”侍女也是捂嘴轻笑。 这在这时,一个长随带着一份公文跑了过来,“老爷,知府大人的公文。”说完双手呈给刘先春。 “好了,好了。你们俩先回后宅吧。”刘先春吩咐道。 两个侍女一脸不情愿,嘟着嘴,气鼓鼓的走了。 打开公文,才看了几眼,刘先春便将公文狠狠摔倒地上。“催催催,就知道催。这夏县的百姓都快饿死绝了,哪里还有人去缴纳税粮。百姓不交粮我能有什么办法。” 长随站在一旁,低着头一副没听到的样子。 “你别在那装了,去,把钱谷师爷给我叫过来。实在不行先把府库里面的粮草交上去应应急吧。” 长随点头应是,转身离开。 刘长春越想越气,抄起桌子上的玉如意就要砸在地上。转念一想,这个是如夫人心爱之物,想想家中的河东狮,更何况还挺贵的,便又放下。只能恨恨的一脚踹倒了刚刚的摇椅上。 钱谷师爷来的很快,转眼之间便来到刘长春面前。 “拜见东翁”师爷行了一礼。 “不用多礼,咱们府库还有多少粮草?”刘先春摆摆手道。 “回东翁,目前府库里还有粮食三万三千石有余,草料八千多石”师爷显然对这些数据很了解,张口就来。 “嗯?我记得这个月留给宗藩的俸禄还没发,怎么就剩下三万三千石了?”刘先春眉头微蹙,疑惑的看着这个师爷。 “属下马上查看一下账簿”师爷有些紧张,连忙拿出手中的账簿翻阅起来。 不多时,他终于抬起头,有些羞愧的回道:“回东翁,属下算错了,是五万二千石” 刘先春有些无奈,这个钱谷师爷还不如自己,还说什么是余杭有名师爷。不过毕竟跟自己好长时间了,他也不好切责太甚,“以后仔细着点吧” “是是是,东翁教训的是,属下以后以后一定细心。”师爷连忙认错并保证。心理暗暗擦了一把冷汗,这位东翁可真是心细如发。 刘长春长叹一声,“你回去之后安排人,将府库中的粮草运一半给知府大人吧,另外一定要跟知府大人禀明我夏县的困难。我的意思,你明白了么?”。 “是,属下必会让知府大人知道我夏县的困境,不再日日催粮。”钱谷师爷立马会意。 “好,孺子可教也”刘先春赞许的看着这个师爷,有时候还是挺有用的。 “东翁,上王庄王员外家儿子王四郎求见。”长随禀报。 他怎么来了?刘先春有些疑惑,“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身孝服的王四郎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叔父!”见到刘先春之后大哭一声,扑通一下就跪在其面前,报着刘先春的小腿哭嚎不止。 刘先春吓了一跳,忙把王四郎掺起来,“难不成令尊遭遇不测?” 王四郎更咽道:“不是,是祖母,祖母昨晚仙去了”,说完又开始痛哭起来,余光中偷偷窥视着刘先春的脸色。 刘先春听到不是王员外死了,神情稍稍放松,不过立马又挂起悲容。 “上次见到义母她老人家,精神矍铄容光焕发,不料这短短几日就天人永别,悲呼!!!”刘先春号啕大哭,状若疯癫。 王四郎被这刘先春态度吓到了,这怎么比我装的还像。卑劣的人往往以为世上所有人都同他一样的无耻。 “家父已设下灵堂,还请叔父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前去拜祭。”王四郎见刘先春真情流露,决定趁热打铁,直接出言邀请。 “这......”刘先春犹豫了。 最近这世道好像不太太平的样子,特别是附近闻喜县田知县的遭遇给所有知县都做了榜样,没事别出去浪。 “叔父,凭您与我父亲之间的交情难道这点颜面都没有么”,王四郎见刘先春犹豫,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过又不敢胁迫太甚,只能抡起交情来。 “贤侄别急,容叔父我考虑一下”刘先春好言安慰道。 “叔父......”王四郎还想说些什么,被刘先春打断,“你先到客房休息一晚,刘叔送四郎去客房休息。” 长随应是,扶着王四郎往客房走去。 【作者题外话】:为了推荐小的也算是把存货都搞出来了,希望别扑啊 第28章上王庄 郭家庄,裴小二领着三司主力已经誓师出发,留下裴老爹领着新兵守备郭家庄。 做人呢一定要讲信用,什么是信用?所谓的信用,就是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前两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取王家父子狗命,总不能言而无信不是? 七月的骄阳霸占着整个天空,地上的生灵只能退避三舍,各自找各自的避暑之地。大路之上,浮土满天,旌旗蔽空。 裴小二领着他的大军,漫着整齐的步伐,大步向前。惊的路边人畜纷纷逃窜避让。很快上王庄不怎么高的围墙出现在众人的视野。 此时的上王庄大门紧闭,一队队士兵紧握长枪,注视着远道而来的义军,一幅如临大敌架势。 裴小二眉头紧锁,观察者上王庄,暗道不妙,按理说这上王庄还没有郭家庄富有,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士卒? 就地安营扎寨之后,裴小二将下令将裴小三招来。 不多时,裴小三的声音出现在账外,“哥,你找我什么事?是不是还要去附近村子找民夫填护城河?这次要不让我去?让我也立一大功,升到把总。我可是你的亲弟弟,现在才是一个小小的亲队长,太给你丢人了。” 裴小二听他说的如此不着边际,上前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瞎扯什么蛋那你,还民壮填护城河,你看这上王庄有护城河么?” “没有么?”裴小三揉了揉屁股,有些不确定。他一直跟着队伍,还没走到边上看看,就听到命令去驻扎了,还真没看到这上王庄连护城河都没有。 “别扯淡了,我问你,我让看着的王宏,你没给让他弄丢吧?”裴小二问。 “王宏?哪个王宏?”那疑惑的表情,气的裴小二又想动手。 “哦,是不是上次你让那个谁跟着我的那个?”见他哥又要发作,裴小三立马就想起来了。这家伙就是欠收拾。 “他就在我军中,我马上去叫他。”看着他哥黑着脸,裴小三一刻也不敢多待,连忙跑了回去。 “拜见大将军”,裴小二的大帐内,王宏恭敬的行了一个军礼。 “嗯,坐”裴小二对王宏的恭敬很是满意,示意他坐下。 “你上次跟我说,你在这上王庄里跟很多人相熟?”裴小二开口问道。 “是,小人从小便是在这上王庄里长大,认识这上王庄里的每一个人”王宏不敢怠慢,起身回话。 “坐着回话就行了,不用站起来”裴小二摆摆手,示意王宏坐下,“那你可敢半夜潜进这上王庄劝说你的兄弟们弃暗投明?” “有何不敢,小人愿往。”王宏在此站起来,保证道。 “好,如果你们能在上王庄里起兵,拿下大门,此战我保你首功”,裴小二也是大方,立马给出了一个首功的许诺。 “谢大将军,还请大将军少待几天,五天以后举火为号,小人必能一举夺门。小人告退。”王宏大喜,朝着裴小二一拜,转身就要走。 裴小二亲自将他送到帐外,望着王宏的背影,形单影只,此去恐怕九死一生。不过这也是有野心想往上爬的人的必经之路,幸好自己已经过了要如此搏命的阶段。 第二天清晨,隆隆的战鼓响彻天际,全军出动,大造攻城器械,摆出一副随时要进攻的架势。 上王庄,王氏父子一身孝服,跟在一个中年人身后,亦步亦趋。此人却正是夏县知县刘先春。 刘先春到底还是中了王氏父子的圈套,被骗到这上王庄,给他王氏富贵搏命。 说起来这大明的官员也是不容易,不但要防着流寇,更要防着自己人。有时候防备自己人的重要性更甚于流寇。说多了都是泪。 “王兄莫怕,此次我将夏县所有的精锐都带了过来,区区几个流寇怎能攻破这重兵把守的上王庄。”见王氏父子面露愁容,刘先春还以为他们在担心上王庄被破的事,出言安慰道。 其实他哪里知道,王氏父子担心的才不是上王庄。他们愁的却是如何让刘先春率领大军出庄与流寇决战。只有刘先春跟流寇交战,才能彻底击溃流寇,从而他们才能暗中霸占郭家庄的财富。 可惜他们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刘先春这么怂。在占据这么大优势的情况下(自己以为的)却一心只想着守住城,等流寇久攻不下自己撤了,就万事大吉了。 可怜这刘先春费尽心思帮他们二人,却还要被他父子算计埋怨,要是知道这两父子的算计,怕不得跳起来直接先把这两父子砍了。 “是,有刘大人在此,在下父子二人自然自保无虞。只是刘大人,流寇刚到,立足未稳,如果我们此时出击,必能竞得全功啊”王员外思虑片刻,小心试探道。 “王兄不必如此费心,想那流寇长途而来粮草辎重必定不足,等他们围城不破时候,自会到别处劫掠。到时候我们就不战自胜,岂不美哉?”刘先春捋了一下胡子,甚是满意自己的计策。 王氏父子愁容更甚。不过话到这个份上,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也怕被刘先春看出什么马脚。 三人一起登上庄墙,看着墙外鼓声如雷,人影攒动,大有大战一触即发的架势,看的三人纷纷变了颜色。 一连三日过去,城外还只是干打雷不下雨,期间只有少数部队试探性的进攻了一下,不过刚接触庄墙,见抵抗激烈,也就退回去了。 庄内王氏父子以及刘先春都觉得有些奇怪,引势不发必有大图谋,不过想破天他们也没想到什么计策,只得下令加强防备。 第五天半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王四郎从梦中惊醒。 “谁?”王四郎沉声呵道。 “我”来人却也不怕他。 “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就想想你们全家的脑袋值不值一万两银子?如果你觉得值的话,就拿一万两银子换你们全家的脑袋。” “什么意思?”王四郎皱紧眉头,“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什么都不凭,就看你敢不敢赌了。”来人轻蔑的笑了笑。 【作者题外话】:欢迎评论,投票,嘻嘻(?˙︶˙?) 第29章埋伏 今夜的上王庄颇不平静,一处处大火从庄内猛地燃起。一队队人马被从睡梦中惊起。杀声响彻整个上王庄。 庄外,裴小二搜遍全军,终于找到三百多没有夜盲症的人为先锋。由队长刘长乐率领,埋伏在庄子大门以外,只等着庄内有变,就能立即暴起,占领大门。 其余各军全都在营中待命,作为后续部队,等先锋部队占领大门,就可以点亮火把占领全庄。 裴小二站在高地,面色凝重。 终于庄内震耳欲聋的杀声传到营地,庄子沉重的大门慢慢开启,裴小二嘴角微扬,提着的心终于能稍稍放下,大局已定。 “传令,令刘长乐立即出击,全力占领大门。” 身边传令兵得令,跑步远去。 不一会,震耳欲聋的杀声逐渐向着庄门接近,大开的大门仿佛迎接贵客一般,将这些不速之客全都迎了进去。 突然一道铁闸在大门后面瞬间落下,仿佛像是巨兽合拢了大嘴,直接将刚刚杀进去的众人困在庄内。顿时杀声四起。 “有埋伏,快退。” “后面大门关上了,没退路了,兄弟们杀呀。” “流贼都该死。” 一时之间,杀声,刀枪相撞的声音响彻一片。 一直关注战局的裴小二,在铁闸落下的一刻就知道大事不好,中埋伏了。 “刘知足,裴猪儿,带着你们的人,随我去吧庄中的兄弟救出来。张志远你留守营地,有任何异常杀无赦”,裴小二咬着牙,下令道。 “是”三人也都惊怒万分,也不含糊领命而出。 不多时,大军来到墙下,一排排云梯架在墙头,手持刀盾的士兵,顺势上爬。 不过庄内守军显然早已料到城外流寇会恼羞成怒,愤而攻城。 滚木礌石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墙下砸来,一个士卒不巧,被一个石头砸中大腿,随着一声清脆的骨折声,士卒发出凄厉的惨叫。不过惨叫声很显然暴露了他的位置,很多的石头砸下,惨叫随之也停止了。 “攻上去”刘知足发了狠,嘴里咬着大刀,带头爬上云梯,跳上墙头直接砍死迎面而来的官兵。 顿时军心大震,人人争前恐后地向上爬。 不过官兵也不是吃素的,对得起精锐这个名号,个个悍不畏死,死战不退,与跳上墙头的裴家军战作一团。 被围的刘长乐一众,听得真切。 刘长乐大叫:“兄弟们,将军来救我们了,杀上墙去,咱们就能活命。” 低落的士气,瞬间高涨起来,人人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不要命得往墙上冲。 等刘长乐与刘知足汇合的时候,三百多人的队伍,只剩下一百多人,且人人带伤,不能再战。 裴小二见已经接应到刘长乐一行,而官军一众已经集结完毕,正要支援庄墙。他知道今夜只能到这了,随即下令鸣金收兵。 清脆的鸣金声弥漫在整个战场,墙上众人先掩护刘长乐先行撤退之后边杀边撤,终于在官军合围之前撤下墙头。 庄内,王氏父子正在极力劝说刘先春随后掩杀过去。 “知县大人,流寇新败,此刻若我们出兵杀过去,必能一举攻破贼营,立不世之功啊”王四郎很是着急得劝说刘先春。 “四郎说的有道理,大人不如我们就此尾随流寇,必能竞有全功”王员外也在旁帮腔道。 刘先春有些犹豫,出兵就意味着风险。他是个谨慎的人,甚至谨慎到胆小,他不想做冒风险的事。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大人”王四郎急得头上都冒烟了,可是还是劝不动这个胆小怕事的刘先春。 “我意已定,紧闭大门,不得出击”刘先春对着跟随自己的将领说道。 “大人......”王四郎急得都想掐死刘先春,打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的什么,是浆糊么?这么好的机会不出击,到底在想些什么? 庄外,裴小二收拢大军,交替撤退,一路退到营寨才舒了一口气。 回到大营,裴小二立马把随军大夫都叫了过来,不惜一切代价给士兵们治伤,同时下令各部清点伤亡。 刘长乐奄奄一息得躺在床上,他现在情况很不好,全身上下多大二十几处伤口,不停的往外冒血。 大夫紧急的给他包扎,这大夫也是从郭家庄强行“请”来的,不过医术还可以。 手忙脚乱的给刘长乐包扎好伤口之后,裴小二趁机问了一下刘长乐的情况。 大夫摇了摇头,裴小二心里登时凉了半截,“刘将军伤的很重,我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全看他的造化了。” 刘知足坐在床边,怔怔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刘长乐,手死死的握着他的胳膊。 裴小二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李知足的肩膀,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点什么。 “你还敢回来?”帐外,裴猪儿愤怒的声音传来。 裴小二听到动静赶忙出来查看,见双手缠满白色纱布的裴猪儿,正对一个极为狼狈的汉子全打脚踢。 裴小二见状,忙上前将裴猪儿拉开,低头见躺在地上被打的人竟然是王宏。 裴猪儿被裴小二拉开,犹自谩骂不止。 裴小二也不理他,转头对王宏厉声道:“怎么是你?你真就不怕我杀了你么?” 王宏见是裴小二,连忙从地上爬起,跪倒在裴小二身前。 “将军,要杀要剐我王宏随便将军处置。但是我敢发毒誓,我绝对没有出卖我军。”王宏说完,一头磕在地上,不在说话。 身边裴猪儿更怒了,上前就是一脚踢在王宏肚子上,骂道:“你他娘的还敢说没出卖我们,他王老儿是神仙么?他怎么知道我们今晚要夜袭?他娘的,老子今天砍了你。”说吧,就要抽出身上的佩刀,向王宏砍去。 王宏疼得直打滚,不过他还是艰难的爬起里,跪在裴小二面前。 裴小二见他浑身伤痕累累,仍咬着牙坚持,暗叹还算是个男人。 眼瞅着裴猪儿的刀就要砍到他的脖子,裴小二出声阻止:“裴猪儿,停手吧。” 王宏听到裴小二开口,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大半,心神一松,竟直接昏了过去。 第30章转变方向 大账内,被大夫就醒的王宏正在跟裴小二回报庄内的变故。 “这么说夏县知县刘先春,把把夏县所有的精锐都带过来了?”裴小二若有所思的问道。 “对,我有个兄弟在王家做工,无意间听到王氏父子之间的交谈,这才知道”王宏回答。 “那你们是怎么被发现的?”裴小二接着问。 “这,属下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究竟是哪个地方出现了差错”王宏脸色有些灰暗。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王宏还想说些什么,不过裴小二没让他开口,“你先去休息”。 “是” 王宏离开后,裴小二一人在帐内踱步。他也不能确定王宏所言到底是不是真的。他现在再也不敢轻易相信别人,每一步下去都牵动这无数条人命,他必须仔细考虑。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大营的时候,昨夜的伤亡数字终于统计出来了。刘长乐率领的前锋战死一百八十余人,活这回来的一百一十人人人带伤。 前去支援的大军,阵亡八十多人,一百四十多人受伤。一夜的战斗总共伤亡五百二十余上下,相当于来的三个司,直接变成两个司了。 死伤如此之大,确实出乎裴小二预料之外。不能继续攻城了,裴小二心中下定决心,同时撤兵的念头第一次如此强烈的迸发出来。 忽然一个斥候跑过来对裴小二禀报,“将军,您看城楼,城楼......上王庄的那帮杂碎把兄弟们的脑袋都砍了,挂在城楼上。” “什么?”裴小二顿时怒不可遏,拿起佩刀就往外面走去。 远远的城楼上,数百人头在风中摇摆,鲜血慢慢渗出滴在下面的土里。 墙上,王四郎眼见裴小二带着人出来,立马来了精神。 “你就是来我们上王庄找死的裴小二吧,爷爷我就在这,你来杀爷爷啊。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瘪三,还想在我上王庄撒野”,王四郎不知死活的在那叫骂。 “我去杀了他”紧随而来的裴小三再也忍耐不住,拿着刀就要上去跟那王四郎拼命。不过被人拦住。 裴小二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见众人士气低落,心里明白现在必须要做些什么,否则士气就完了。 裴小二脑子飞速转动,忽然他朝着上王庄的方向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兄弟们,是我裴小二对不起你们,在你们死后还要受如此大的侮辱。 不过你们放心,还请你们在天山稍等片刻,我一定会让王氏父子给你们陪葬,以祭奠你们在天之灵。” 身后众人听真切,一股悲凉的气氛慢慢萦绕着众人。 “二哥这咋会是你的错,都是那该死的王氏父子,我们强攻吧,拿下上王庄咱们杀了这王氏父子” “对啊,二哥,咱们强攻吧”众人纷纷劝慰。 见众人求战心切,士气有所回升,裴小二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了。正所谓哀兵必胜,想来还能再打一场。 不过大军再也遭受不了失败了。再有任何一次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让大军直接崩溃。 “是要再打一场,不过咱们不打这上王庄了,咱们直接去打夏县”裴小二对诸将道。 “对啊”,张志远一拍脑袋,眼睛一亮,“昨天那个**说,夏县知县将夏县所有的精锐都带了过来,这岂不是说,现在夏县空虚么?” 听张志远的分析,众人猛然间反应过来。现在的局面跟当时闻喜的田知县有什么区别?当时坐地虎怎么干掉田知县的?咱们照着坐地虎做过的原样来一遍就是了。 越想越美,众人眼神都变了,期盼着看着裴小二。 “二哥,下令吧”裴小三跃跃欲试。 “对啊,将军,快下令吧,咱们去夏县直捅这知县老儿的老巢”裴猪儿也是一脸期待。 裴小二看看刘知足,后者也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见统一了意见,裴小二大手一挥:“好,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就去夏县,传令大军开拔进攻夏县”。 “遵命”众将领命而去。 很快,大军整装待发,裴小二一声令下,大军浩浩荡荡的向着夏县方向而去。 上王庄,察觉到动静的王氏父子以及刘先春到庄墙上查看,见裴小二大军浩浩荡荡地向着夏县方向而去。 刘先春瞬间反应过来裴家军的目的是夏县,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忧虑,不过想到自己的后手,并没有做过多的动作。 王员外没多久也反应过来,连忙跑去找知县商议。他是想要刘知县留在上王庄不假,但是他更不想让流寇攻破夏县,一旦夏县被破,方圆百里范围内几乎无人能制。到那时灾祸才真正到来。 “大人,流寇必是想趁虚攻夏县,还请大人发兵,不然夏县危矣”王员外急急忙忙的对刘先春道。 “王兄的意思我明白,可现在流寇主力尚在,万一中了埋伏,那可如何是好”刘先春言语中透漏着不情愿。 王员外今个可算是看清这个昔日好友了,这厮就是胆小怕事,无能至极之人。 不过兵还在人家手里,他不能绕过刘先春,只能继续说道:“县尊,那可是夏县,你可是有守土之责,万一流寇攻破夏县,你难辞其咎。” 刘先春稍稍有些慌乱,头上隐隐有汗珠冒出,不过在想到自己早有安排,坚持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夏县我自有对策” 听得王员外狠狠一跺脚,气呼呼离去。 另一方面,裴小二率领大军沿着大路走出四十余里,就下令就地埋伏。 不过一连等了两天,都不见刘先春率军追击,裴小二逐渐感觉情况有些不对,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终于第三天清晨,裴小二再也等不下去了。营中的粮食就要见底了,一旦断粮那就意味着大军崩溃。裴小二必须在大军断粮之前做出决断,是继续往夏县,还是班师回郭家庄。 不过,要是回郭家庄,那么对于裴小二的威望来说将会是极大的打击,其后果简直难以想象。一个头狼如果不能给狼群带来收益,那么这个头狼留着也就没什么用了。 裴小二咬着牙,下令继续前进,前往夏县。 【作者题外话】:来点票票呗 第31章绝境 刘先春是个胆小的人,胆小同样意味着谨慎。而谨慎就意味着在做任何冒险的事之前,总是能将所有的风险都考虑一遍,从而做出预防措施,当然包括此次离开夏县。 当裴小二率领大军来到夏县的时候,不由得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身后众人也都是惊骇万分,不由得深深吸了口凉气。 只见城墙上,一排排士卒个个全副武装严阵以待。民夫们往来穿梭,把滚木擂石,投石机,金汁,火油等物放到城头。 “这是哪里来的士卒?”一个念头浮现在裴小二的脑海中。 裴小三轻轻的来到裴小二的身后,有些犹豫的对裴小二道:“哥,咱真的要攻打夏县吗?这个夏县看起来很不好打,要不我们撤兵算了” 张志远接嘴道:“属下以为三将军说的很有道理,我军新败军心不齐,如果此时贸然进攻坚城,殊为不智啊。 况且夏县早有防备,我们也未必能打得下来,到时候万一陷入前有坚城有追兵的境地,恐有不测” 裴小二有些犹豫,死死的盯住城头,眼神里透露着不甘。 “怕个鸟,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我觉得这个夏县可以打”裴猪儿嚷嚷起来,他盯着城头看了有一会儿了,总觉得城头上的人有点怪怪的。 “你别看他城头上人多,我觉得那些都是银枪蜡烛头中看不中用。等我们爬到城墙上,轻轻一戳,他们肯定就不行了。” 裴小二没有理他,转头看了一下刘知足,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刘志足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这个夏县不好打。 “不知卑职能否插句话?”忽然一个比较陌生的声音响起。 裴小二循声望去,原来是上一次军议时候表现出众的李昌。 “没事,有什么你就说吧”同时,裴小二也对着身后众将大声道,“大家伙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说,咱们合计合计” “是,将军”众将应了一声。 “将军,我觉得刚刚裴猪儿将军说的很有道理”李昌接着道,“您看城楼上,那些士卒看起来都很多,装备也很好。 但是您仔细看,那些士卒个个瘦弱不堪,面有菜色。而且最关键的就是,他们好多人都是一些胡子花白的老人或者连刀子都拿不动的小孩,青壮年反而没多少。 由此卑职可以断定,这些人应该是某个卫所出来的世袭军户。” “对对对,我说怎么越看他们越不对劲儿?原来他们都是老弱。”裴猪儿在旁立马帮腔道,他现在感觉这个李昌真是眉清目秀,越看越顺眼。 裴小二听他说的认真,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他所言非虚。不由得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不过,即便如此这夏县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沉吟片刻,裴小二下令安营扎寨。 夏县城内,李昌的判断十分准确,弘农卫都指挥使,此刻也正在城头看着远道而来的裴家军。 “城里府库的兵器铠甲都搬上来,让士卒民壮都穿上了吗?”看着城外正在安营扎寨的裴家军,都指挥使皱紧眉头,头也没回的问着。 “回大人,都已经分发下去了”身边一人不敢怠慢,赶紧回到。 “看来这伙儿流寇胆子不小”这位都指挥使叹息道。 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们是卫所兵,卫所制度已经存在了二百多年。早已被污染成一滩死水,仿佛一堆枯木,早就应该被新枝所取代。 然而,明太祖朱元璋对自己所建立的制度有着迷一样的自信。他曾郑重的下令,“凡我子孙,钦承朕命,无作聪明,乱我已成之法,一字不可改易。” 卫所制度就这样被保留下来。虽然历朝历代的皇帝都知道卫所兵不能用,但却没人能改,更没人敢改。 不过凡事都有的例外,卫所兵虽然打仗不尽如人意,但那也要看跟谁比。 要是拿卫所兵跟如狼似虎的女真大兵相比的话,那简直就像一个刚拿起树枝的儿童,面对一个武装到牙齿的巨汉同台竞技。 但要是拿着卫所兵跟流寇相比,特别是现在,崇祯五年的流寇。谁胜谁败还真不一定。这年月没经过未来十多年间残酷的淘汰,几千官兵追着十几万流寇到处跑,也不是啥稀罕事? 加上坚城在手,就算称不上固若金汤,也能算得上是万无一失。至少夏县知县刘先春是这样认为的。 当日,刘先春接到王四郎的报丧。苦思冥想了一个晚上,终于想出了个两全其美的妙计。 由王四郎出五千两白银去买弘农卫过来防守夏县两天,然后他就可以带着县里面的精锐去王员外家了。 当然,刘先春跟王四郎说的时候不能这么直接,要委婉。 比如自己也十分想念义母。但最近流寇大举入晋,夏县不能空虚。同时,附近弘农卫都指挥使贪婪成性,只需五千两白银就可以请得动他……。或许是太过委婉,王思郎听了三遍才明白刘先春的意思。 王四郎还是第一次见到官员的世界,竟然可以这样玩,一时之间都惊住了。不过本着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舍不得老婆,抓不到流氓的理念。王四郎咬着牙出了这笔钱,一时间皆大欢喜 于是就造成了裴小二现在尴尬的处境,放弃吧,不舍得。不放弃吧,军粮又不够了。 被逼无奈裴小二只能祭出自己的大杀器开会。 前世体制内出身的裴小二对开会解决问题再熟悉不过了。 军议上,大家旗帜分明的的分为两派。一些人主张撤退,理由是坚城重兵,军中粮草又不足撤退回郭家庄才是最稳妥的办法。就连裴小二最看重的刘知足都倾向于撤回郭家庄。 另一些人则主张,既然城中有重兵防守,不如我们撤回上王庄,继续攻打上王庄。 双方争执不下,裴小二一时之间也无法做出决策。 其实他更倾向于裴猪儿李昌的意见,的直接攻打夏县。但是现在所有人都倾向于撤退,他也不能强迫大家做一些看起来让大家送死的事。 天大地大,都不如自己的命大,生死面前,我管你是谁?。 正在众人僵持不下之际,亲兵来报,王宏有重要事情求见。 烦闷的裴小二也想听听其他意见,于是下令,让他进来,听听他说什么,权当换换脑子吧! 不过王宏进来却带给众人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直接打开了裴小二的思路。 第32章施压 “禀报将军,小人知道那城头上军队从何而来?”王宏走到大帐内行了一礼,恭敬道。 “哦?从何而来?你又是如何知道的?”裴小二来的兴趣。 “回将军,那些人都是弘农卫的卫所官兵,至于卑职怎么知道的?”王宏稍微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 “因为卑职在城楼上的官兵中认出一个人,此人以前是小人的兄弟,后来因犯了事,怕被官府惩罚,所以逃到卫所里面。而他所在的卫所,正是弘农卫” 裴小二陷入沉思,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裴猪儿却再也忍不住了,“又是你兄弟?上一次在上王庄中你说庄子里面的人都是你兄弟,你可以策反他们,结果呢?结果长乐兄弟现在还躺在那儿” 关于此事,王宏无话可说,因为裴猪儿说的都是事实。他看着沉默的裴小二,他知道裴猪二无论说什么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裴小二的态度。 “然后呢,你继续说”片刻沉默后,裴小二开口道。 “卫所官兵的所有的家眷都住在卫所里面,如果我们可以派兵突袭弘农卫,拿了官兵们的家眷,就一定可以以他们的家眷来威逼他们献出夏县……”王宏接的道。 王宏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张志远打断“将军不可啊,现如今,我军粮草已不多。如果在长途跋涉去那什么弘农卫,一旦粮草不济,大军可能就要就地崩溃” “将军,我觉得张把总说的对,兄弟们走到这边已经快到极限了。如果再要南下,势必军心涣散了,就算到了弘农卫,也打不了仗了”一向较为沉默的刘知足也开口反对。 “裴猪儿,你觉得呢?”裴小二没有急着发表意见,但其实他的内心还是有些心动的,问裴猪儿想寻求一下裴猪儿的支持。 “我觉得刘把总说的对”裴猪儿扭扭捏捏的蹦出了几个字。 裴猪儿的话,着实出乎裴小二意料。没想到连一向敢打敢杀的裴猪儿,都不想再继续往南下了。 裴小二沉默一会儿,无奈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好好考虑考虑,王宏留下”。 “将军,不可再听王宏的胡言乱语啊!”张志远还想再劝慰几句。 “我知道,退下吧!”裴小二,语气加重。 张志远还想在说什么,被刘知足拦了下来,“将军三思,属下告退”。说着拉着几人鱼贯而出。 大帐内只剩下裴小二与**二人“**,你把你那个兄弟去弘农卫的事的前因后果,都详细跟我说一下”。 “是” 随着**的陈述,裴小二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神,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良久,裴小二基本上确定张洪所言非虚。正要开口询问详情,忽然亲兵来报,掌盘子坐地虎派使者过来。 他派人过来干什么?裴小二心里想着,不过不管怎么说,先把人叫过来问问。 “先去把诸位把总叫过来,然后再把使者领到我这边来”。 “是” 亲兵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刘裴张三人便来到大账,裴小二示意他们就坐稍等片刻,没多久一个趾高气扬的男子便走进裴小二的大账。 “见过裴将军”使者拱手道。 “掌盘子派你来所谓何事?”见他这副模样,裴小二也不想多多做理会,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掌盘子听说裴将军打下了郭家庄,却不知为何,迟迟不将财货送到闻喜县?掌盘子派我来催一催”,使者看着坐着的几人也不客气,直接找了个地方坐下之后,傲慢的说道。 见使者如此态度,帐中几人不由皱起了眉头。 “你这厮竟如此无礼”裴猪儿的脾气最为火爆,“这掌盘子也是,我们死伤了这么多兄弟,他连问都不问,只顾着索要财物” “你们死伤是你们的事,和掌盘子有何干系?再说了,没有掌盘子的命令,谁让你们来打夏县的?死多少都活该”使者冷哼一声道。 “你……我杀了你这厮”裴猪儿愤怒到了极点,冲过去就要动手。 “裴猪儿,退下”裴小二见裴猪儿就要动手,喝住了他。 裴猪儿不敢违抗裴小二的命令,只能无奈将拳头狠狠砸在椅子上,发出嘭的一声。 “这位使者,我军目前正在与官军交战,等打完仗,我军必会把财货献给掌盘子”裴小二黑着脸,冷言冷语道。 “不行”使者断然拒绝,“你们打仗是你们的事,该献给掌盘子的财货一点都不能少” “我宰了你”裴猪儿再也忍不住了,拔刀直接砍向使者。 “拦住他”裴小二连忙下令,此刻,大军正值生死存亡之际,却是万万不能与坐地虎翻脸的。 刘知足跟张志远联手,才将裴猪儿制住。 那使者被吓坏了,不过仍然嘴硬道:“掌盘子有令,限你们在三日以内,将财货送到闻喜县,否则……” 那使者还想再说什么,不过裴猪儿挣扎着又要动手。吓得使者不再多言,冷哼一声,大袖一甩转身就走。 本来还有些犹豫的裴小二下定了决心,他现在已无路可退,如果不能打败官兵,占领夏县,他就只能带着老爹跟小弟逃亡天涯了。到那时候,家眷被坐地虎控制的裴家军站在哪一边还尚未可知。 “你们都看到了”大帐之中重新恢复安静,裴小二看着几人冷冷的道,“我意已决,明天一早我们出发进攻弘农卫,你们都下去安排吧。” “是,属下遵命”三人领命出了大帐。 大帐外,三人并肩走着。 “刘兄弟,你觉得此行是福是祸呀?”张志远叹息道。 “尽人事听天命吧”刘知足淡淡的开口。 “怕个鸟,我老裴觉得咱不一定输。就像将军说的,那帮卫所官兵,你不是又不知道他们是啥样子。 拿住他们的家眷,我就不怕他们不就范”裴猪儿此时也想通了,裴小二想往哪个地方打,他就往那地方打。费那么多心思,想那么多干嘛?也不理他,径直离开了。 张志远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透露着复杂神情。 【作者题外话】:今天两更新。。。 第33章反击 当第一缕曙光刺破黑暗,一支千人以上的部队,孤独的行走在荒凉的土地上。 他们行走缓慢,步履蹒跚,人人脸上透露着对前途的迷茫和绝望。看得出,他们对继续向南有着非常明显的抗拒,如果不是有严格的军纪约束,恐怕早就哗变了 裴小二面容冷峻地站在高地上,看着他的裴家军。眼神扫过一个个士卒,士卒们纷纷低头,不敢与他对视。不过,眼神中的颓势却难以掩盖。 不能再继续往前走了,裴小二心中暗叹。 “传令,就地休整”裴小二头都没回,对身边的传令兵下令道。 “大将军有令,各部就地休整”传令兵边跑边喊,身影渐渐远去。 “等王宏回来,立即让他来见我”裴小二下完令,也不多言,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夏县天还没亮的时候,指挥使大人还在做着美梦。 “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大人”一个千户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你他娘的,谁不好了,老子不是好好的吗?”指挥使朝门外骂了一句,转个身又要去睡。 不过门外的人显然不肯放过他,直接推开门闯了进来,“大人,大人,不好了,城外的流寇跑了” 见指挥使大人还在睡觉,这位千户也管不上尊卑长序了,直接跑到床边用力将他摇醒。 指挥使被人从梦中叫醒,显得很生气,“你他娘的要干嘛?打扰老子清梦” “城外的的流寇跑了”这位千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显然,刚刚是一路从城头跑过来的。 “他们跑了不更好吗?老子拿的是守城的钱,又不是杀流寇的钱,跑了正好,省的老子整天提心吊胆” 这位指挥使大人听来人这么着急的把自己喊醒,只是为了这么件小事,骂了两句,又要继续睡觉。 “哎呀,大人,那伙儿流寇他们是朝着弘农卫去了”,见这指挥使大人又要睡觉,就千户忙掰过他的身子道。 “什么?它们朝着弘农卫去啦?”指挥使大人听后大惊失色。 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是弘农卫的?”指挥使问身边的千户。 “卑职不知道啊!今天一大清早,卑职就被下面的人叫醒,然后就看到那伙儿流寇,收拾东西向南,往弘农卫方向去了”这位千户一脸无辜。 “妈的,肯定是我们中间有人当了叛徒”指挥是暴躁的,在房间走来走去。 “你说我们该怎么办?”转头对着身边的千户问道。 “大人,还能怎么办,我们回弘农卫啊!士兵的家眷都在卫所,要是被流寇一窝端了……”千户想都没想回道。 “可是,我答应过刘知县,要替他防守夏县”指挥使有些为难道。 “大人,你糊涂啊,”这千户急得直跳脚,“弘农卫里面是咱们的家眷,难道咱们就要为这区区五千两银子,就置家眷于不顾了么? 更何况,当初跟刘知县说好的,就为他守两天。算上今天都已经四五天了,可以说,咱们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况且此次事情之后,刘知县还能做这夏县的知县不能还两说。” 指挥使听的眼睛中的光芒越来越有亮,“好,就按你说的办。你去传本将军令,让所有人都整顿好行装,我们马上出发回弘农卫” 不管怎么说,他来这边都是为了求财。现在自己老巢受到威胁,在信用跟老巢之间,指挥使果断选择了后者。 “是,遵令”千户领命,跑出了门。 没一会儿,整个城池就像睡醒了般,人声鼎沸。一个个士兵被小旗官拳打脚踢的赶出了营房,在操场集合。 看着在操场上集合的睡眼惺忪的士兵,指挥使也不多话,只说了句,“兄弟们,操练结束了,咱们回家了。” “好,”众将士终于有了点精神劲,一个个议论纷纷。 “娘的,终于要回家了” “没事,跑这来操练干啥?” “谁知道呢?不管怎么说,能回去了,那就好” 可怜的士兵,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跑到这儿,帮别人挣了一笔。 …… 城内乱哄哄的动作,都被王宏看在眼里。过了好大一会儿,城门大开,一队队士兵衣着整齐朝着弘农卫而去。 大事成已,王宏心中大叫一声,不敢怠慢,骑着抢来的毛驴,沿着裴家军的道路追去。 裴小二拔营的时候就做了两手安排,先派王宏去盯着城内的动静。要是城内官兵去救援弘农卫,裴小二就在中途设伏。要是万一城内的官兵不为所动,那裴小二就直接领着大军去把官军的家眷都捉了回来。 虽然计划产生了偏差,第二条路直接去弘农卫行不通了。不过万幸的是,官军被成功的调了出来。 等王宏见到裴小二的时候,太阳已过中午。 “这么说,城内的卫所官兵都已经倾巢而出了?”裴小二谨慎地问道。 “是,小人敢用脑袋担保”王宏信誓旦旦的保证。 “好”,裴小二豁的起身,将手中把玩的树枝狠狠扔到地上。转头对着裴家军道,“兄弟们,夏县的官兵已经中计被我们调了出来。 现在只要我们前往前方岗子坡设伏,就一定可以大破官军。弄不好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在夏县过夜了” 刘张裴三人也是将信将疑,不过这不影响他们跟着裴小二一起安抚军心。 终于在几位高层劝慰跟严酷军法双重作用下,士兵们终于走到了岗子坡,埋伏起来。 两个时辰后,救援心切的卫指挥使,强行驱使着卫所兵马不停蹄的往弘农卫赶去。 一路上又累又饿,还不让休息的卫所官兵走到岗子坡,终于受不了了。一个个体力不支,倒在路旁,再也动不了身了。而他们的指挥使还在拿着鞭子抽打士兵,想让士兵继续赶路。 忽然之间,只听杀声四起,鼓声如雷,仿若天兵天将般的伏兵不知从哪冒出。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围杀而来。 官兵们见此情况,惊得肝胆俱裂。但是连续赶路的疲惫,身体却再也动弹不了。没跑几下,又躺在地上。 卫指挥使见此种情况。再也顾不上手下的官兵,骑上马拔腿而逃。 第34章俘获 看到卫指挥使的举动,裴小二哪里不知道这厮这是是要逃。不过包围圈进来容易,想要出去那可就难于登天。 “裴猪儿带着你的人,绕过去,去他们的后面,老子今天要包饺子,特别是那个当官的,你要是让他跑了,你就别回来见我。”裴小二大声对裴裴猪儿下令道。 “将军放心。有我裴猪儿在,连个苍蝇他们都飞不出去。”裴猪儿兴奋的裴小二拍胸脯保证。 “快,快呀,连你这个畜牲都敢不遵守我的命令。”卫指挥使急得都快疯了,拿着鞭子疯狂抽打着胯下的骏马。 可怜的马儿,也是跑了将近一下午了。一点都不让休息,又要驮着这该死的混蛋跑路。当下再也受不了了,躺在路边口吐白沫,不再动弹。 妈的。指挥使大人指着马儿破口大骂,手里的鞭子如同雨点般抽打在可怜的马儿身上,然而却没有一点用处。 “将军马快不行了,咱们还是快跑吧!流寇们马上就要包围过来了。”身边的亲兵们估计再也受不了他愚蠢的举动,拉着他就往回跑。 可惜为时已晚。 一支裴家军像利箭一样快速从左后方穿插来,直接封死了指挥使大人撤退的道路。 “快,快,你们去拦住他们。”指挥使拉过来一个个亲兵,把他们放在自己的身前。“上啊,你们顶住。” 几乎在一瞬之间,从远处而来的裴家军与亲兵们战在一起。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刺激着的每一个人的神经。 一直躲在后面的指挥使吓得瘫软在地。忽然又缓过神来,急切地将自己身上的指挥使衣服扒下,瞅准一个空隙,猫着腰逃了。 不过他的这一系列举动被正在指挥大军的裴猪儿看得真真切切。 “那个衣着整洁干净的,就是指挥使,别让他跑了”,裴猪儿大喊。 正在一心一意跑路的指挥使,也听到了裴猪二的喊叫。心中大急,不过,急中生智连忙在地上打了个滚。本来洁白的衣衫瞬间变成乌黑肮脏。 “那个脸色白净的就是指挥使”,裴猪儿那可恨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指挥使暗骂一声,不过却又无可奈何。正好官道上一堆新鲜的马粪,就在前面,估计还是刚刚自己来的时候,自己的坐骑拉的。 不过在此危急存亡之刻,指挥使再也顾不上许多了。伸手挖出那堆马粪,涂在自己脸上。洁白的小脸儿也变得污秽不堪。 “那个脸上有马粪的,就是指挥使。”陪猪儿那该死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他妈的,还有完没完?指挥使此刻也顾不得擦了。瞅准一个方向,就闷着头往前跑。浑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一直追着五六个裴家军的小卒。 身后的小卒,看到指挥使如此狼狈的情景,一个个心里笑得肚子疼。他们也不急,一个一个慢慢悠悠的,不紧不慢的跟在他的后面跑。 渐渐的,离战场越来越远。气喘吁吁的指挥使有些受不了了,回头见还有几个人跟在自己后面。大骂一声。又开始接着跑。 平日里良好的训练在此刻起的决定性作用。身后的几个裴家军面不红气不喘的,一直远远的跟在后面,如同附骨之蛆。 “他妈的,还有完没完?”指挥使边跑边骂。终于来到一棵大树旁,这位指挥使再也跑不动了,双腿如同灌满了铅一样,越来越沉。 扑通一声。指挥使的屁股重重地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一直远远缀在后面的裴家军几个小卒,见状,慢慢悠悠的来到他的身边。 “我说这位大人,你还跑不跑了?你要是想跑的话,哥几个还能再陪着你跑十几公里。你要是不想跑了,那就跟我们一起回去吧。”一个小卒调笑着。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指挥使喘着粗气假装硬气道,不过又觉得不妥,补充道,“我是朝廷命官,杀了我,朝廷要诛你们满门的。” 前后矛盾的话语,听了几个小兵。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位大人,我们怎么会杀你呢?你可是大功啊!”说话的小卒眼神中透露着贪婪的目光。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天大的。 当下,几个小卒也不再多话,拎着指挥使就像小鸡一样回到战场。 战场上,官军的抵抗已经没有了,除了有寥寥几人趁乱逃了以外,剩下的都乖乖走进裴小二的战俘营。 正在巡视战场的裴小二,远远的看着几个小卒,拎着一个人,从远方快步走来。 “见过将军,我们抓到了管军的指挥使。”几个小卒将手中的人扔到地上,向着裴小二恭敬的行礼,兴奋地向裴小二炫耀的军功。 “这个是官军的指挥使?”看着如同面条一样瘫软在地上的指挥使,裴小二有些不敢置信问道。 “将军千真万确” “好,好,好”裴小二见抓到了官军的指挥使,高兴的连说了三个好字。 “郭茹从,给这几位壮士把军功记好。”裴小二说着,还在几个小卒的胸口,一人锤了一拳,“干的好,你们为我争脸了。” 几个小卒大喜,“谢将军。” “你就是指挥使?你可愿降?”陪小二居高临下的对着这个指挥使道。 “本官愿……”指挥使大人本来准备说本官愿降。不过忽然想到以前在看三国的时候。在三国演义中,好像记着当初有人劝关羽投降孙权的时候,关羽是怎么说的? 我要是能学学关羽,那这流寇还岂不是对我刮目相看,然后主动解开我身上的绳索?嗯,虽然现在没有绑着。但是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于是道:“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殒,名可垂于竹帛也。有何惧哉。”幸好当初看书认真,要不然还真背不出这一段。 裴小二诧异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指挥使,这怕不是个傻子吧。心念一转,立马装作敬佩地看着他。“兄真乃壮士也。” 指挥使看这招见效,心中有些得意。想着要不要让他帮我扶起来? 却听裴小二接着说出他的下一句,“拉出去砍了。” 指挥使瞬间傻眼。 第35章夏县 “拉出去砍了。” 听到裴小二的吩咐,几个小卒上前就要拖着指挥使往旁边走去。 “别,别,别,小人愿降,小人愿降。”指挥使听到裴小二要直接把他砍了,当场就吓傻了。见几个小卒拉着他就往旁边走,立马挣扎起来喊道。 “把他带回来。” 指挥使重新回到裴小二脚下,“咋啦?不想当壮士了?”裴小二一脸玩味的看着他。 “不当了,不当了。小人愿降,小人愿降。”惊魂未定的指挥使,再也顾不上脸面了,趴在裴小二面前磕头忏悔。 “你想活?”裴小二问。 “想活,想活,小人想活。”指挥使连忙道。 “想活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裴小二话语中透露着神秘。 半夜。一队全副武装的官兵打着火把逐渐靠近夏县。当前一人去却正是被裴小二捉住的指挥使。 夏县城头,一身皮甲的王二正在偷偷地打着瞌睡。今天早上他还是乞丐睡在街边,到了夜里就领了一副皮甲到城头睡觉。 自从弘农卫指挥使带着弘农卫全体撤离。加之知县大人领着县里民壮精锐去了上王庄,整个夏县就此空虚下来。 夏县空虚的情况,让县中的豪门大户深感不安。于是在弘农卫的卫所官兵离开之后,聚在一起商议。 最终,在一名德高望重的长者赵老爷的建议下。一众豪强决定临时招募壮丁暂时守城,直到知县老爷率军返回。 于是长期混迹于丐帮的王二就此光荣上岗。 今夜无月,暗得出奇。不知哪里的虫鸣声在这深邃的夜里格外响亮。 一股强烈的尿意将美梦中的王二拉回现实。四下张望,见没有人注意,直接站在城头对着城外,拧开水龙头,开始放水。 半眯着的眼睛,无意间看到城外一条火龙正在缓慢的向夏县开来。 惊得王二瞬间睡意全无, “流寇杀过来啦!”惊恐的叫声响彻城头。 城楼中负责守卫城门的将领睡得正香,骤然听到流寇已至城下,差点从床上掉下来。忙穿好衣服,趴在城墙观察敌情。 见城外果有一支大军举着火把,宛若一条火龙。 “快,快去通知于师爷跟赵老爷”将领下达命令。 下人领命而去。 赵老爷年龄大了,睡眠也少了,今夜好不容易睡着。却又叫来人给叫醒,也没多话,穿上衣服匆匆的来到城头。 刘知县的师爷也已赶到。双方见过礼之后,一同望向外面。 城外。指挥使大人身着官服,胯下一匹骏马,趾高气扬的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身边一人穿着亲兵服饰,手执长剑,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不是裴小二,还能是谁?。 很快,大军来到城门下,指挥使大人扯着嗓子喊,“老子回来了,还不快快开门?” 灯火阑珊之间,看不清人脸,不过听声音,挺熟悉。师爷不敢确定于是道,“是指挥使大人?还请上前一些让在下看的清。” 裴小二没想到城头上的人如此谨慎。,无奈只能暗中示意指挥使往前走两步。 指挥使大人骂骂咧咧的往前走,待走到城门口方才停下,“看清了吗?看清就赶快把城门打开。兄弟们还要睡觉呢” 师爷见确实是指挥使,就要下令打开城门。不料,却被身旁的赵老爷拦住。 “于师爷,此事蹊跷啊,这些卫所官兵不是回弘农卫了吗?为什么突然又回来了?”赵老爷说出自己的担忧。 于师爷听他说的有些道理,沉思片刻,便对城外道,“将军,您不是领着官兵回弘农卫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哎,我等中了流寇的调虎离山之计。流寇根本没有去往弘农卫”,指挥使按照裴小二的吩咐,接着道,“他们只是将我等引出城之后,又折返回来妄图继续攻打夏县。我也是担忧夏县的安危,所以又折返回来。” 于师爷还想问些什么,不料还没开口就被指挥使怼了回来,“快些开门,别在那磨磨唧唧的。惹恼了老子,老子直接带兵回弘农卫。你们自己去打流寇吧!” 于师爷听后有些害怕,不敢怠慢,当下就要下令士兵打开城门。谁料,赵老爷又出来阻拦。“于师爷,这黑灯瞎火的,小心为上啊!” “那你说怎么办?”于师爷有些不耐烦。 “为今之计,在下以为,应当请官兵在城外驻扎等天亮以后再入城。如此方可稳妥。”张老爷一板一眼说出自己的意见。 于师爷也想想觉得也是,他本来就是一个有谋无断之人,觉得谁都说都对。于是,便对城外道,“将军,如今已天色已晚。大军进城势必要扰民,还请将军在城外驻扎一夜,待天亮之后再行入城。” “什么?老子拼死拼活为你们打流寇,替你们守城,你们却让我们住在城外。也罢,既然你们不欢迎老子,老子也不愿意在你们这儿待,老子告辞了。”说罢,拨马就要作势离开。 于师爷慌了神。如今,这流寇还在城外虎视眈眈,知县又领兵在外,城内空虚,如果再让这些官兵走了,那么城池就会没人守卫。“将军,还请稍等,我们这就开门。” 说罢,起身就要去开门。赵老爷抓着他的胳膊,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于师爷一把甩开,“赵员外,多说无益,开门吧!” “开门。” 随着于师爷一声令下,大门缓缓打开。 城外,看着缓缓打开的城门,裴小二勉强压抑着心中的激动。朝身边的裴猪儿使了个眼色,裴猪儿眨眨眼,表示收到。 终于,城门彻底打开。于师爷领着一众民壮,出城来迎。 裴猪儿见城门打开,城内有人出来,不再犹豫,直接上前。 于师爷见一个壮汉,迎着他走过来,心中有些不妙,“你是何人?” “要你命的人”,裴猪儿说完,一刀砍在于师爷脖子上。于师爷惨叫一声,当场毙命。 “杀!!!”裴猪儿当先一人冲入城中,左劈右砍。城门附近的兵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砍倒四五人。 夏县终于脱下它神秘的面纱,赤裸的站在裴小二面前。 第36章城破 “杀进去”,裴小二见城门下裴猪儿已经动手,也不怠慢,拔出刀来向前一指。 身后诸军早就跃跃欲试,纷纷拔刀而起,向着城门冲去,几乎在一瞬之间就将城门附近的还没反应过来的官兵淹没。 “是流寇,快拦住他们”,城楼上一直关注城下的赵老爷立马反应过来,惊恐大呼。 他在裴家军刚刚到来之际就预感到情况不对,当时还想拦着于师爷。可惜对方根本就不听他的,执意打开城门。 结果在城门口被对方一刀给结果了,看的赵老爷心惊肉跳,一股兔死狐悲的凄凉涌上心头,连忙大叫关门,可惜为时已晚。 越来越多的裴家军涌入城中,喊杀声逐渐扩散开来。 肃清城门附近的残存之敌之后,裴猪儿带着手下的儿郎开始顺着台阶,向城头攻去。 当先一人,正是裴猪儿,只见他身披重甲,突入官军阵中竟无一合之敌,瞬间在人群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打乱了官军阵型。 随后紧跟着的便是裴猪儿所率领的部队,他们五人一排,结成密集的阵型,同进同退。紧随着裴猪儿的身形,收割着已经被裴猪儿打乱的官兵性命。 很快阵型大乱的官兵抵不住训练有素的裴家军,开始向着城头退缩。赵老爷站在官兵身后,声嘶力竭得大喊顶住,然而因临时抱佛脚而招募的官兵,显然不是日夜苦练杀人技能的裴家军的对手。 一个个刚才还在聊天的同伴,瞬间就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终于一个官兵受不了这么惨烈的场景,将手中的兵器一扔,跪地抱头,大叫投降。 投降这种举动就像瘟疫一样是能传染的,离得近的人发现有人投降,立马有样学样的,扔掉兵器跪地投降。 厮杀中的裴猪儿敏锐的发现已经有官兵投降,心中大喜。下令全军高喊投降不杀,很快投降不杀的声音传遍整个城头。 越来越多的官兵开始投降,残余的抵抗势力越来越微弱。 城头上的赵老爷开始后悔自己今天为什么要参与进来,像别人一样老老实实待在家中,不好么?等待大局已定的时候,最多赔点财货,但至少性命应该无忧。现在却要沦为他人俘虏,是杀是剐全凭他人一念之间。 不过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更何况现在这局面也不容他多想。 趁着还有官兵抵抗,他需要想办法把尽快投降。万一投降的晚了,成了最后一个投降之人,弄不好流寇们会恼羞成怒直接砍了他也说不定。 “我投降”,赵老爷别看年龄大了,但是身手却依然矫捷。顺着官兵们的缝隙,挤到前列。 眼看着裴猪儿的大刀就要砍过来,直接一个跪地滑铲,顺道低头躲过这一刀,停留在裴猪儿身旁,动作娴熟一气呵成,不愧是一员老帅。 裴猪儿早就注意到躲在人后的赵老爷,赵老爷一身大红镶锦棉袄,拄着一根金黄色的拐杖,上面镶满了宝石,在大晚上熠熠生辉,想不注意他都难, 赵老爷这一身装扮跟他身边官兵形成鲜明对比,一看就这大官之类的能管事的人。刚刚裴猪儿想着能杀到此人身边,直接干掉或者俘虏他,这场城门口的大战就算是结束了。 没想到这老儿如此识时务,也罢,就留他一命吧么,估计他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随着赵老爷的投降,以及看到流寇们并没有杀伤俘虏,剩余的还在抵抗的官兵终于放弃了抵抗,乖乖地走进了裴家军的战俘营。 夏县大门终于完完全全的落入裴小二的口袋。 稍作休整,裴小二立马下令, “刘知足,带着你的人去城中占领县衙府库。” “是” “张志远,你带人去占领其余三处城门。” “是” “郭茹从,你带着军法司在城内巡视,遇到不尊军法烧杀抢掠者,直接处死。” “是” “裴猪儿,你就留在这,给我死死守住城门,这是咱们的退路,万万不容有失。” “将军放心,有我裴猪儿在,谁也夺不走城门” “好,你们去吧。” “遵命”众将领命而去。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城门处的大战明显影响到了城内。一家家民房内,灯火点亮,随即又熄灭。 百姓们颤抖的身躯地趴在门窗上,露出惊恐的眼神向街上张望,仿佛在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刘知足进展极为迅速,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率部包围了县衙。 衙门中的一众吏员早就收到城门口的消息,不过他们不敢去城门,只能聚集在大堂之上商议。只不过商议來商议去也没能议出什么头绪。 “我早就跟知县大人说过不要去去上王庄,可惜他不听我的。如今流寇入城,这可如何是好”一个小吏面色惨白,精神萎靡,双手抱着脸似乎在偷偷抽泣。 “闭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要想想我们该怎么办?”一名青年小吏训斥道,“要投流寇就要尽快投降,否则一旦流寇占领城池,第一个便那我们开刀。” 这青年小吏说的也不是无的放矢。明代官员不能再自己家乡做官,但是小吏却没有这样的规定。并且吏员在明清时期属于贱业,其亲属甚至不能参加科举,更别说生作官员了。 于是出身底下的吏员牢牢把持县里的执行权,上下其手,无所不贪。官员大多都是一些只会读四书五经的书呆子,往往只能借助吏员来行政。离开了吏员,官员的政令甚至出不了大堂。 所以平民百姓反而经常需要跟吏员打交道,最恨恰恰也就是吏员。而出身流民的流寇们攻下一个县城之后,往往也会将吏员屠杀殆尽。当然也是因为吏家庭都很有钱。 大堂之上还没商议出个结果,门房却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流寇们已经把县衙包围了” 得,不用商议了,再议下去脑袋就没了。 这名青年小吏看着还有些执迷不悟的几人,心中冷哼一声,不在理他们,自己径直走出大堂。 【作者题外话】:来点票票呗~ 第37章顺利 “见过这位将军”,青年吏员来到衙门口,正好撞见带兵进入的刘知足,躬身行礼道。 “你是何人?”刘知足看到眼前这个不卑不亢一表人才的青年很有好感,于是开口问道。 “卑职乃是这夏县户房主事徐泽” “徐泽?”刘知足默念了一边,仿佛要记住这个人,“徐泽,这衙门里面可还有其他人?”刘知足看着前面高高隆起的大门道。 “里面只是一些朽木之辈罢了,不值得为他们费心”徐泽很是不屑的将往日的同僚描绘成朽木。 刘知足哈哈大笑,“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进去了。秦羽明,你带人去把里面的人都抓起里。” “是”秦羽明领命而去。 “你可知道这夏县府库在什么地方?”刘知足又扭头对着这个徐泽问道。 “卑职自是知道。” “好,前面带路”刘知足大手一挥,领着大军又出了县衙。 原本大堂内的众多吏员,也听到外面动静,终于下定决心,出去投降。可惜刚走出门口就遇到一名红脸大汉,带着一众铁军将他们团团包围,不由分说,直接将他们扣留起来。 他们终究是晚了一步,可惜的是这一步对于他们就是天壤之别。 府库距离县衙不远,等徐泽带着刘知足他们赶到时,此地却已经被另一伙不明身份的匪徒占领。这年月从来不缺胆大包天之辈,占据着一个小小的府库,竟敢要求跟裴家军平分夏县。 不过刘知足显然不会满足他们这痴心妄想的要求。也不废话,刘知足当即下令,全军列阵,枪兵居中,刀盾兵护卫两侧,发起进攻。 这些匪徒明显没有想到这裴家军这么刚,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我们满天要价,你们可以就地还钱嘛,要不要这么暴力? 不过,这些匪徒还有些勇气。眼看着这么对方排列整齐的压上来,也不顾的在想其他。同样是提着刀,嗷嗷怪叫这扑了上来。 不过很显然,这些匪徒不明白江湖打架,跟军队战争的区别。只见裴家军结成紧密的方阵,宛若惊涛海浪中的礁石,任凭风再大,浪再高,也都无法撼动其分毫。 匪徒们围着裴家军打了半天,一个人都没杀死,反而自身却折了八九条汉子。为首一人见势不妙大叫:“风紧扯呼!” 正在围攻的匪徒们听闻此言,如蒙大赦,纷纷丢弃对手选择逃亡。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刘知足岂能让他们如此轻易逃走? 早有一队人马绕道府库后方,直接封死了匪徒们的逃亡之路,给这些不止天高地厚的匪徒们来了个瓮中捉鳖。 匪首见退路被封,凶性大发,暴喝一声:“跟着我,咱们冲出去。杀啊!” 说完直接向前冲去,等来到军阵前面时候,猛地跳起,右脚重重踩在一侧的墙壁,借着这股力道,更是直接跃过第一排士兵,飞入阵中。 一柄九环大刀,上下翻飞,舞得堪称滴水不漏,一连结果数名士兵,军阵顿时大乱。 然而裴家军毕竟是久经训练,从裴家庄起兵以来,太小战争经历数次,这次更是即将拿下夏县,士气正盛。没多长时间就稳定下来,一点点扳回颓势。 “大哥”,“爹” 眼看匪首有些支撑不住,身后跟着的一众残兵败将大惊失色,叫嚷着就要冲进去跟裴家军拼个你死我活。 “快走,不要管我”阵中匪首眼看自己的兄弟儿子要来救自己,既喜且怒,“老九,把涛儿拉走,不要管我。要是晚了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爹,我不走,咱们要死一起死”名为涛儿的匪徒,挣扎着,想要杀进军阵。 “老九,快把涛儿拉走”匪首对儿子愤怒至极,正要教训儿子,正在此时,一根长矛狠狠扎进他的小腹。匪首死死抓住这跟长矛,嘴角的鲜血一滴滴掉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喊到“涛儿快跑” “爹”名叫涛儿的匪徒还想做什么,不过却被身旁的中年人强行拉走。 战乱逐渐平息,慢慢地,夜恢复了本来的寂静。 刘知足巡视了一圈府库,下令将府库暂时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同时遣人禀报裴小二,大局已定。 传令兵找到裴小二的时候,裴小二正在与被俘虏的赵老爷的交谈,“赵员外,我是粗人,说错了话还请不要介意。” “不敢,不知将军有何要问,老朽必将知无不言。”赵老爷姿态放的很低。 “不知赵员外尊姓大名?今年高寿?”裴小二看似随意得起了个头。 “老朽姓赵名怀玉,承蒙上天眷顾,今年已经六十有七了”,赵怀玉捋了一下胡须,显得颇为自得,不过又想到什么态度又恢复恭敬。 “赵老爷已过耳顺之年,却不知为何掺乎进这凡尘俗世呢?在家颐养天年不好么?”裴小二似有心又好像无意道。 这句好不好接,赵怀玉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点什么。裴小二见状,也不想逼他太甚,正好见传令兵过来,改口问起了传令兵。 赵怀玉长舒口气,不为人知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报,将军,刘把总已经占领了县衙,跟府库” “好,刘知足干的好啊,来跟我说说详细过程”裴小二拍手赞扬道,拉过传令兵,就要说说具体情况。 就在此时,张志远的传令兵也到了。 张志远负责去夺取其余城门,结果等他到了地方,城门附近的守军早就打开城门跑了。他只能重新关上城门,派了几队人马驻守,便回来复命。 “好,大局已定,走我们去县衙”裴小二笑着对身边亲卫吩咐道,走了几步,好像想到什么,转身对身边的裴小三道:“小三,你送赵老爷回去吧,告诉他,我后天在县衙设宴,宴请城内豪绅,请他代我通知一下。” “好”裴小三领命,裴小三现在是裴小二的亲兵队长,一来这个位置极为重要,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二来也没有合适的机会。 “将军放心,老朽必会通知城中豪绅前来赴宴”赵怀玉耳朵到挺好使,这么大年龄了还能听这么远。 裴小二也不理他,骑马就往县衙走去。 第38章复仇 夜色渐渐逝去,光明重新占领人间。经过一夜激战,夏县这个人口大县终于落入裴小二之手。 “当务之急是要写一下安民告示,告诉百姓,我裴家军乃是仁义之师,不会做欺压良善,杀人越货的土匪勾当。让百姓们不必惊慌,该干啥干啥,跟以前一样。”裴小二坐在知县审案大堂,体会了一把知县老爷的感觉。 “另外,派人去郭家庄,让我爹尽快带着新兵司过来,补充部队。另外咱们现在的规模已经不适合未来的战争了,必须要扩编。具体怎么扩编,我再想想,你们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出来。” 裴小二喝了口水,接着道,“还有,派人去县里最大的酒楼订几桌饭菜,明天我要宴请城内豪绅吃饭。别让他们到时候给我掉链子,你们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堂下几人坐在椅子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怎么说话。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说个话都支支吾吾的,怎么能当英雄好汉?”裴小二盘桌子骂娘道。 最终,张志远起身对裴小二道:“将军,其他都好说,只是这个安民告示怎么写?大家都没写过啊”。 这倒是裴小二的疏忽,下面这么几位,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让他们写安民告示,确实有些为难他们了。 不过这个安民告示确实要写,不仅要写还要写的好。要让百姓们都知道,他们是在替天行道,不是**掳掠的土匪。舆论的重要性,没人能比在后世出生的裴小二更明白。 伟人曾说过,舆论这块高地,你不占领,别人就会占领。 想来想去,裴小二咬着牙,正要打算自己写。此时,一直站在刘知足身后,默不作声的徐泽突然附在刘知足耳旁耳语一番。片刻之后,刘知足边对他点头道,“你直接说就是了” “将军,不如让属下试试”徐泽对着裴小二躬身行了一礼道。 “你?”裴小二眯着眼睛,将徐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翻,有些怀疑。 “正是,属下曾经中过大明的举人,只是后来阴差阳错之际,才当上了夏县户房主事,如果将军能将这个差事交给属下,属下必定竭尽所能,将差事办理的妥妥当当”徐泽为了这个差事,也算堵上了自己在裴小二处的前途。 “好,既然你有信心,那我就让你来写。你先下去写一篇草稿,让我看看”裴小二也想试试这个年轻人的本事。 “谢将军,请将军稍等片刻,属下马上就好”徐泽闻言大喜道。 裴小二嗯了一声,不在理他。机会是给他了,就看他能不能拿的住了。 不提裴小二,在城中安排任务。却说城外一片隐蔽的树林中,一队人马气喘吁吁的瘫在地上,斑斑的血迹显示出他们在不久前经历过一场大战。 “爹......”一个男人压抑的哭声不时传来,身边却有一个身材娇小,明眸皓齿,胸前鼓鼓囊囊的,就算身着略显宽大的男儿衣裳掩盖不住的小厮在安慰他。 “涛哥,节哀,伯父在天之灵肯定不希望你一直悲痛下去。”小厮温声细语地安慰着他。 “又不是你爹死了,你当然不伤心。”,没想到这个涛哥却一点都不领情,一把将这小厮推开。 没想到用力过猛,把这小厮撞到身边的树上。强烈的疼痛感,加之爱郎的无情,小小厮趴在双膝之上竟哭了起来。 嘤嘤的哭声,引起了这个张涛自责。毕竟是自己青梅竹马两无猜未婚妻,又是一番好心,自己却……。 涛哥只好又凑到她身边,低声安慰,“惠娘,都是我不好,我只是太伤心了。”说着声音伴随着抽泣,“我爹就在我面前,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被那流寇杀死。我却无能为力”。 “哭哭哭,他娘的,就知道哭,娘们唧唧的”一个不耐烦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瞬间不大的地方安静下来,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看着说话之人。“刘老三,你想干什么?你想造反么?”一直被涛哥称为九叔的男子厉声呵斥。 那人也不怂,直接站起身来,阔步走到众人中央。“我想造反?张大当家的已经死了,咱们也是时候找一个新大当家。 我知道你,老九,”说着手指着这个张涛,“你想让这个废物接着他爹的班,当新当家,但是你觉得兄弟们会服么?是不是啊兄弟们” “对,我们不服”在场的大多数纷纷表示反对。当初他们肯跟着张涛的父亲,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愿意继续跟着这个涛哥。 “其实还在大当家在世的时候,大家就对他不满”,刘老三接着道,“他要不是大当家的儿子,兄弟们早就不知道弄死他多少次了。 现在好了,大当家不在了,兄弟们到现在还没弄死他,也算对得起大当家的恩情了。所以现在趁着大家还没翻脸,快滚。” 张涛面红耳赤的听着刘老三的侮辱,他从来没想到他一直视为兄长的男人,会在自己父亲去世后如此对待自己。 这也怪他父亲,当初的大当家,怪他把自己的儿子保护的太好了,没能让他明白世间的险恶,了解人心的复杂。 惠娘紧张的将张涛护在自己身后。九叔也慢慢凑到张涛身边,“涛儿,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离开这,从长计议。” “对啊,涛哥,咱们走吧。”惠娘帮腔。 “对,咱们离开这”张涛也反应过来,看着往日的兄长,此刻却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他有些害怕的缩了缩头,转身离开。 一旁的九叔,惠娘也赶紧跟了上去。 “呸,懦夫。”刘老三不屑的朝着三人离去的方向吐了口浓痰。 走了很远,感觉这些人不会再追上来了,九叔招呼着两人找了块石头休息。 “涛哥,咱们接下来要去哪?”,惠娘怯生生的问张涛。 对啊,我要去哪?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为什么会失去我的一切?都是那群流寇的错。 “咱们去复仇。”此刻张涛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第39章宴席 徐泽写的很快,没一会的功夫,就已经将成品呈交到裴小二的手上。 裴小二拿过安民告示,细细读了三遍,每每为之击节。不愧是举人的手笔,读起来确实要比自己这个理科出身好得多。 “你写的安民告示我看过了”裴小二微笑着对徐泽道,“真是如行云流水,妙笔生花。不过有一小问题”。 徐泽恭敬的站在裴小二身边,开始听着裴小二的夸赞,虽然表面上没表现出什么,但是内心之中还是有些洋洋得意。但是渐渐的听他说有一个小问题,又紧张起来。 “你这篇文章让一些士绅来读,自然是极好的。”裴小二接着道,“但是我们面对的不仅有士绅大户,更多的反而是连书都没读过的普通百姓,你让他们读这么深奥的文章,他么看的懂么?” 对这个徐泽,裴小二也是非常欣赏,识时务,有些才华。然而这个人有跟其他读书人一样的孤傲之气,需要时不时敲打一番,才能使用。 看着徐泽身体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额头上开始浮现细腻的汗珠,口中连连认错。裴小二感觉有点差不多了,“算了,你再去写一份,用白话写。写完之后,你去找人多抄写几遍。 白话写的就张贴在百姓住的地方,这篇也别浪费了,张贴在士绅住宅附近吧。” “是,属下马上去办”,徐泽行礼后,慢慢退了出去,退到角落之后,方才舒了口气,用手擦拭额头上地汗珠。 徐泽离开之后,裴小二拿过夏县的户籍黄册开始翻阅。这玩意上次更新,估计还是在万历初年,张居正当朝的时候,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吧。 忙忙碌碌的,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 第二天上午,夏县的士绅老爷们一个个身着正装,满面愁容。身边的妻妾也都满面愁容,哭哭啼啼,一副大祸临头的架势。 “哭哭哭,就知道哭,我这不是还没死么?”一个规模颇大的宅院内,正在换衣服的柳老爷,看着哭哭啼啼地老妻,心中烦躁,忍不住说了几句。 “现在还没死,这不是快了么?”刘夫人拿着手帕抹着眼泪道。 “我......”刘员外差点被他夫人气死,“哪有咒自己夫君死呢?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刘员外白手起家,在贫贱之时娶的妻子,一直相爱如宾。不过也正因为贫贱之妻,所以目不识丁不怎么会说话,但是对自己却是真心实意。 “那是什么地方?那是贼窝啊,你到那里去怎么会落下什么好?”柳妻边抹眼泪边开口,“你说这赵员外也是,为啥非要通知我们?我们家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这不是害了我们家么”。 “你别说了,听说这伙流寇跟别的不一样,不爱乱杀人。”刘老爷还想辩驳几句,不过声音越来越小,有些信心不足。 收拾了半天,磨磨蹭蹭的终于出了门。等来到城内最大酒楼望香楼的时候,已经是正中午了。 传说中,站在夏县城门处便可望见这座高楼上面,徐徐冒出的菜香,所以取名望香楼。传说的真假没人去分辨,然而这座楼的生意确实异乎寻常的热闹。 而在此刻,这处往日热闹非凡的高楼,却被人包了下来。在望香楼最为宽广的大厅内,整个夏县的豪绅大贾罕见的济济一堂,显得十分难得。 大厅内,众宾团座,不时传出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人人都面待忧虑,彷徨无措得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忽然一阵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诸位老爷们好啊”裴小二大踏步走到主位,笑着朝厅内众人打招呼。 “见过将军,”厅内众人见一个年轻的有些过分的青年,径直走到主位,料想此人便是裴小二了,虽然难以置信,但应该不会错。于是纷纷起身行礼。 “大家都坐,都坐不用客气”裴小二笑着,招呼众人。 见裴小二彬彬有礼的样子,在坐豪绅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在坐的可能都不认识我,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隔壁闻喜县人......”面对众人的目光,裴小二也是不虚侃侃而谈。 “好了,说了这么多废话,咱们说点大家最关心的,我们的目的。”大厅内,众人本来听得都有些心不在焉,此刻却都将耳朵支凌起来,生怕漏掉什么。 裴小二见状也不说破,“我们跟流寇不一样,我们从来不会抢劫大家的财产,更不会无缘无故伤害大家的性命。相反我们还会最大可能保护大家的性命,保护大家的财产”。 说到这,裴小二明显听到,大厅内的豪绅们舒了口气,不过还有些人仍在死死盯着裴小二,心中的担忧反而增强了。 他们知道这世上哪有不吃肉的狼,现在说的好听等一会不知道还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裴小二当然明白这些人心中所想,不过刀把子握在自己手里,这世上的规矩也都应该由自己所立。 心中冷哼一声接着道:“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只要大家以后按大明律办事,照章纳税就行了,另外现在的税率要提高到十税一,商税提高到十税一成半。不知大家能否同意?” 这么简单?在做的狗大户们都有些难以置信。其实大家今天能来,多多少少都打着破财免灾的注意。但是万万没想到,这流寇竟然比官府还官府。 “请问将军,要是有人偷税漏税怎么办?”一个声音高喊,不过却也不敢露头。不过即便如此仍有人腹讥,还能怎么办杀头呗。 裴小二也不在意,他的杀招还在后面,“偷税漏税的话也很简单,偷税数额在一千两一下的,按照偷税数额的五倍罚款;超过一千两白银,不足一万两的话,每一千两加罚坐牢一个月。每一万两加罚一年。” 话音刚落,大厅静了下来,大家都在默默计算着得失。感觉不算很亏的样子。 只是不知道这位将军能不能管的住下面贪婪的手,大家都知道,负担最大的不是朝廷正税,真正大头反而是县里的随意摊派。要是能管住下面伸手的话,那么对自己负担反而小了,这生意大可做得。 第40章各方反应 “将军,不知还有其他摊派?”有一个声音响起,不过可能感觉裴小二不算很弑杀的样子,胆子大了不少。 “并无其他摊派”裴小二回道。 “连徭役都没么?” “没有,我治下,以后会有兵役,但不会再有徭役。” “既然如此,老朽愿意遵从裴将军的律令”,赵怀玉人老成精了,知道此刻是出来表忠心的大好机会。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大明享国已经将近三百了,历朝历代岂有超过三百年不灭之王朝?如今这大明越来越乱,未必不是改朝换代的前兆。 这裴小二,庶民出身,却不像其他流寇那么弑杀。反而注重纲纪,重视生产,跟本朝太祖皇帝何其相似,未必不能笑到最后。 见有人抢了先,众人心中大骂,这个老货还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争先恐后的起身表态,支持裴小二的律令。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么咱们就按这样行事”裴小二心中大定,这夏县算是人心归附一多半了。具体情况还要看以后发展。 “来来来,诸君满饮此杯”裴小二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众人一饮而尽。 “将军好酒量”,大厅气氛终于热闹起来。 几杯酒下肚,裴小二有些微醺道,“诸位,我还有事,就不多陪诸位了。就此告辞”说完就要离开。 走到门口忽然有些想到什么,看似随意地对众人道:“对了,诸位明天我们将在县衙升堂审案,届时所有有冤屈的人都可以提出来审,也请大家没事的话可以来看看。” 说完也不理被惊的目瞪口呆的众人,抱拳离去。 裴小二是走了,但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却像一根刺扎进众人心理,搅得大家心神不宁。这顿酒也没吃一会,厅内的士绅纷纷借故离开。 升堂审案,审什么案,他一个流寇能不能不要表现的比官府还正规。这年月大家能混到这个地步,谁的屁股底下没点屎呢? 大家都是乌鸦趴在猪身上,谁也别说谁黑。这要真审出点什么,要杀掉自己岂不是名正言顺? 梦游似的回到家中,赵怀玉吩咐下人,将几个儿子还有一众客卿都叫到书房议事。 “你们说说,这位裴小二到底想干什么?”赵怀玉将事情的经过大致地说了一边,最后问道。 沉默良久,最为稳重的大儿子率先开口:“爹,这位裴将军的举动着实诡异啊。按理说他要是求财,在场的哪一位不是家财万贯,他直接派兵查抄他们的家产,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取之不尽的财货。 但要是想要笼络人心,按照他今天的行为,就已经办到了,却又为何做下如此举动?这不是将已经收拢的人心,又给弄散了么?” “是啊,想不通啊”赵怀玉眉头紧锁,口中喃喃道。 “难不成这裴小二想要对付哪家?又不好说出来,所以才假借审案,实则想要谁家破人亡?”一个客卿不确定道。 “哪有那么麻烦,他要是想对付哪家,直接带兵杀过去岂不更好,还能杀人立威。”赵怀玉反驳道。 “猜不透啊,猜不透。”赵怀玉一脸愁容,随后又吩咐众人,“这段时间都小心些,别被裴小二抓住把柄。另外以前我们得罪的人,找人去送点银子,让他们别在闹事。” “是”众人离去,留下赵怀玉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品茶。 闻喜县,“你说什么?”坐地虎用力狠狠将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裴小二那厮竟然打下了夏县?这不可能。前两天你不是还跟我信誓旦旦的说,裴小二困在了上王庄进退不能么?这才几天?他就能打下夏县?” 身前的师爷赶紧闪身,躲开了飞溅过来的碎片,哭丧着脸跟坐地虎道:“掌盘子,这不怪我啊,上次夜不收回报。那裴小二真的就在上王庄下进退不能,谁也不知道他能走狗屎运,占领夏县......” 看着坐地虎越来越不善的眼神,师爷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难不成任由裴小二坐大?威胁老子地位么?”坐地虎脖子上青筋暴起,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掌...掌盘子”师爷有些畏惧,“小人,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你他娘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敢跟老子卖关子”坐地虎上前一脚踢在师爷的胸口,“说,你要是想不出办法,老子杀了你。” 师爷瘦弱的身躯高高飞起,重重的砸在一旁的椅子上,将椅子砸了个粉碎。躺在地上,翻滚了两下,口中一甜,竟然吐出一口血来。 不过他不敢躺在地上,他知道暴怒地坐地虎真有可能现在就杀了他,挣扎地站起来,喘了好几口粗气。 勉强将气息调匀道:“掌盘子,现在裴小二势力已成,我们要是攻打他的话,无疑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刘国忠素来与掌盘子不对付,不过是碍于掌盘子势大,刘国忠不得不选择雌伏做小。现在刘国忠征战在外,听说他已经攻破了,裴家庄,黄家岭等地,到处强拉民夫入伍。势力也是越来越大,长此以往刘国忠势必势大难治。 不如直接进攻刘国忠,趁他羽翼未丰,先拿下他。等拿下他之后,只需一道手令便可解除张志国的军职。到那时掌盘子整合三部,兵马可达三万,拿下裴小二只不过易如反掌罢了。” 坐地虎想了半天,突然对师爷露出笑脸,“师爷真是我的诸葛亮啊,刚刚不小心踢了你一脚,你不要介意。我也是一时冲动,说完还上前扶着师爷。” “小人无事,当务之急便是赶紧派人去交好裴小二,稳住他,别让他倒向刘国忠。” “是是是,师爷说的极是,此时还请师爷派个机灵点的人去”坐地虎陪着笑脸,对师爷言听计从。一副君明臣贤的姿态。 “是,属下这就去办”师爷平静地向着坐地虎作揖而去,出了门松开手掌,碎屑已入肉半寸。 第41章审案 夏县县衙大堂,往日里冷冷清清,高不可攀的大堂内今天显得极为热闹。 裴小二站在角落,看着喧闹的人群,不可察觉地点了点头, “你做的不错,” “卑职不敢当,这都是将军运筹帷幄”徐泽谦虚道。 “你不用这要,是你的功劳谁也抢不走,明天继续派人在各条街道宣扬,一定要让全城的百姓都知道,咱们是在替天行道,为百姓伸张正义。” “是,卑职遵命” “郭茹从,台子我给你搭好了,剩下的戏你就可以去唱了。”裴小二拉过跟在身后的郭茹从,语重心长道,“记住一定秉公审案,做出的判决一定证据确凿,要能立得住脚,只有这样百姓们才能信服,士绅们才能无话可说。 另外涉及豪绅欺压百姓的案件,尽量不要杀头,能罚款就罚款,罚款数额就按照徐泽昨夜连夜做出来的豪绅家产估算的四分之一左右,还有要补贴受害人家属,堵住他们的嘴。如果你觉得罚款不够,那么就判坐牢。实在罪大恶极的就直接杀了。 还有要是坐牢的豪绅受不了,可以申请保释,只需要缴纳相当于他家产一半左右的保释金,但是最低不能低于一万两。总之一句话,我们要钱不要命。你明白了么?” “属下明白”郭茹从其实不太理解,或者说这个时代的人都有点是人命如草芥一样。犯法了杀掉就是了。 只是裴小二从后世而来,学会的最多的就是对生命的敬畏,要少杀甚杀,但也不能不杀,否则不足以震慑邪恶。 再说了,这些都是能下单的母鸡,你把母鸡都杀了固然能吃得上鸡肉,爽上一时,但却损失了这些母鸡以后下的蛋,爽不了一世。 裴小二没有说话,轻轻叹口气。要不是自己实在没有好的人手,也不至于选择郭茹从这个老实人,做这么不老实的事。 伸手拍了拍郭茹从的肩膀,“你去吧,不要怕,出了事我替你顶着。” “是” 郭茹从走了,漫着阔步,走上公堂。 “将军,属下以为,郭将军性格纯朴,不适合干这种事。”徐泽小心的跟裴小二说出自己看法。 “这用不到你来操心,走吧,咱们到街上转一圈。”裴小二也不看他,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徐泽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此刻却也不敢怠慢,跟了上去。 夏县大街上,摩肩擦踵,人来人往,仿佛前两天的大战对这些百姓没有一点影响。要不是城头上飘扬的裴字旗,说不定还会让人以为这里还生活在大明治。 裴小二现在算是正式舍去坐地虎赐予他的前锋营的营号,打出了自己的旗帜裴家军。 裴小二带着徐泽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两侧是鳞次栉比的商铺,一件件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幌子迎风招展,跟不时传来伙计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一起构成一幅鲜活的大明民生百态。 “你说这世上要是能一直这么太太平平的,没有战争流血死亡,该有多好啊。”裴小二被这眼前的一幕吸引到了,不禁发出感慨。 “这都是将军功劳,日后称帝建国,必能使天下百姓各司其职安居乐业”徐泽还在纠结刚刚说错的话,不过还是立马拍着马屁。 “说的都是屁话”裴小二随口道,“百姓们所求,不过是一个公平的环境,一个不怎么打扰他们的官府罢了。你说说,如何才能让百姓永远安享太平?” 这个命题有点大,历史上有无数能人先贤都提出过自己的观点,不过大多数都失败了。最为成功的儒家,也没能解决这个问题。所以改朝换代就像姨妈一样每隔几百年来一次。 徐泽很显然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所以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裴小二也不为难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我觉得要想百姓安稳太平,首要的条件就是应当按照恰当的税率定期定量的从他们身上收税。而且这个税率不能太低了。” 裴小二的话真真惊到了徐泽,他从来没能想过收税跟百姓太平有什么关系?这也是这个时代的观点,所有人都认为收税就是为了满足皇室的骄奢淫逸的生活。 所以做臣子的要求做皇帝的要简朴节约,收税自然要越低越好。税收就是对民间的压迫,如果收的越低,自然压迫也就越少,百姓自然也就越好过。 所以历朝历代都将低税率视为德政,是要大吹特吹的。比如文景之治,贞观之治。本朝太祖朱元璋实行的也是三十税一的低税率,要不是明初三大案对文官们杀的太狠了,估计也早就吹上天了。 “属下不解,还请将军明示”徐泽这次真的有些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么想。 “你想想,要维护太平盛世,就要有大军,就要有官府,要有胥吏,这些哪个不用花钱?不收税哪来的钱”裴小二耐着性子解释。 “可是将军,如果勤修德政,天下太平,自然也就不用这么多大军,官府。花费自然也就省下来了。”徐泽还是不解。 “那是你假定你所谓的德政能够让天下太平,但事实上真正能让天下太平的不是所谓的德政,而是经济。” “属下不解,何为经济?,汉有文景,唐有贞观,开元,我朝有仁宣。都是通过勤修德政而使天下太平的?”徐泽此刻像是好奇的孩童。 “你......”裴小二发现自己陷入一个死结,他本来想通过这种方式,改变徐泽,让他老老实实按照自己的意图去收税,结果越解释越多。反而把自己绕进去了。 “算了算了,这个话题我要是跟你讲,能跟你说上三天三夜。”裴小二有些不耐烦,“我欲认命你为征税官,替我足额征税就行了,你可愿意?” “卑职愿意”徐泽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这可算是个肥缺,而且职位不低,要是放在官府算是户部尚书一角了,当然没道理不愿意。 第42章夜话 “卑职愿意”徐泽回答的很爽快。 裴小二自然也很高兴,正要说话。一个冒失的身躯撞到了裴小二的怀里,裴小二连忙对方扶起,却是一个男装打扮,温婉如玉的姑娘。 那姑娘也是很有礼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道。失礼了。裴小二摆摆手,微笑地指着前面一个向这边张望的男子道“下次慢点就好了。那个是你夫君吧,他在哪等你,快走吧” 那女子也不多言,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隐隐约约只见,裴小二听到女子的声音,“涛哥,你慢点......” “对了咱们说到哪了?”裴小二又转头对徐泽问道。 徐泽有些无奈,只好再说了一遍,“卑职愿意作征税官,替将军征税。” “嗯,好”裴小二高兴道,“需要什么人你自己去找,不过有一点你要注意,不要跟以前一样用徭役。我已经跟那些士绅说明了,从今以后咱们治下不再征收徭役。你明白?” 徐泽有些迟疑地问:“将军,不用徭役全改成雇佣的话,这花费可不小。” “我知道,所以这个招的人数你要控制的好,最好不要超过二十个人,我可不想收上来一两银子的税,要花二两银子去收。”裴小二叮嘱道。 徐泽苦着一张脸,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算了,我给你支个招,你可以找固定的地方,安排上两三个人守着,通知所有商铺,地主,一律将税交到这个地方。然后剩下的人就可以去查谁没交税,谁少交税了”说到这, 裴小二猛地拍了下脑门,“对了,这个征税司只有权征税,查税。 其他的比如有人拒不缴税,你们不能自己处理,必须争的衙门同意才能去查抄,变卖家产等,就算是没银子交不上,严谨将殴打,变卖人家妻女等方式偿债。如果实在交不上税,就让他欠着,等有钱了再交。还是那句话,咱们只要钱,不要命。” 裴小二非常担心他建立的这个征税司,到最后变成一个人口贩卖组织。这个时代或者说整个古代,对于以人口偿债的行为还少么? 最为著名的莫过于杨白劳欠钱不还,黄世仁拿他女儿喜儿抵债。结果有些人问喜儿为什么不嫁给黄世仁?拜托,喜儿过去可不是享福的,很大可能是被玩过之后,直接卖到妓院里去的。 “是,卑职懂了”徐泽苦笑着应下了,感觉这个差事不好干。这也不让,那也不许怎么对付那些刁民? “嗯,走吧咱们再转转”裴小二对古代的县城充满了兴趣。 晚上,赵怀玉赵老爷家书房。还是昨天商议的几个人,不过散碎一地的瓷片残渣,以及跪在中央的身影显示出气氛并不怎么好。 “昨天爹不是让你把那些得罪过的人都给些银子安抚一下么?”赵君邻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个弟弟。虽然他知道这个弟弟有些没谱,没想到还是低估他了。 “我昨天已经派人给那个人送了十两白银,没想到这个该死的混蛋尽然这么不讲信用,都收了钱了,竟然还去上告”跪在地上的赵君安愤愤不平。 “闭嘴,你把人家的腿都打折了,你还有理了?”赵君临喝住赵君安,憋了正在闭目养神的赵老爷子一眼,朝着赵君安挤眉弄眼地,示意他不要再刺激父亲。 “今天那个姓郭的军法官判了咱们赔偿对方白银一千两?还要罚咱们五千两?”赵老爷子忽然开口问道。 “对,那个狗东西没想到判这么狠?六千两,那个佃户的命都不值这个价。”赵君安恨恨地骂道。 “闭嘴”,赵君临跟赵老爷子一同开口。 “爹,您说这个银子,咱们是给还是不给?”大儿子赵君临小心的问着自己的父亲。 没想到赵老爷子居然笑了起来,“给,怎么不给?他要多少就给他多少。”赵老爷子看向自己的大儿子,“我记得,欣兰那丫头今年十七了吧?” 赵君临没想到自己老爷子这个反应,心想别是气糊涂了吧,“爹,您没事吧,就区区六千两银子,对我家来说不值一提,您这是?” 赵老爷子被大儿子的表情给气笑了,“你爹我好着呢,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清理冤案?什么为民做主?不过就是想趁机捞点银子罢了,所有的一切,包括公堂审案都是表象,都是借口。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这个罚银。” 赵家两兄弟听得目瞪口呆,“爹,您说这裴小二摆出这么一招就是为了捞点银子?他为什么不直接强呢?还有咱们昨天晚上给他送的银子他不也没收么?” “这就是这裴小二的高明之处,一面要这你的银子,一面还让你心悦诚服。你们今天没看见围观的百姓就差给裴小二立生祠了么?” 赵君临回忆起今天公堂上的情境,百姓们眼神中透漏着希望,几百个人一同下跪的场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有些人甚至激动地热泪盈眶,直呼老天爷开眼了地场景。更有甚者连万岁都喊出来了。就连那些被被叛杀头的人都心悦诚服。 原来这一切的背后竟然藏着如此不可告人的目的,赵君临扭头看着自己的老爹,“爹,要不要咱们把裴小二这丑陋的嘴脸公之于众?” “愚蠢!”赵老爷子没想到自己一向看好的长子竟让提了这么个愚蠢的注意,“且不说百姓们不会相信,就算真的相信又有几个会介意?裴小二这么做难道对百姓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别的不说单说被君安打断腿的那个佃户,要是没有裴小二,他能白得一千两银子的好处?再说了,这样做对我们来说又有什么好处?”赵老爷子一点情面都不给大儿子留。 “那爹,您老说该怎么办?”赵君临彻底不敢说话了。 “裴小二这手才像是一个枭雄之辈所为,我越来越预感到这裴小二未来说不定不可限量。听说这裴小二甚是年轻,且尚未娶妻。如果我们能将欣兰嫁给他,未来我们未必不能捞一个国舅当当。”赵老爷子眼神中透漏着希冀。 第43章夜话(二) “爹,能行么?这裴小二只是一个流寇。如今这大明虽有些不太平,但是官军仍然有力压流寇的势力,咱们这么急着赶上去,会不会太早了?”赵君临有些犹豫不决。 “早?什么是早?等到大局已定的时候,谁还会看上我们家?”赵老爷子不屑得道,“你明天携重礼去找那个裴小二,告诉他,我愿将出白银十万给欣兰做陪嫁,希望我两家能结成秦晋之好。” “爹?”赵氏两兄弟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老爹,没有老糊涂吧? “去”赵老爷子加重语气,狠狠地瞪了这两个目光短浅的儿子一眼。要不是相信自己的老妻不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自己都要怀疑这两个是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怎么自己的优点一点都没有传给他们? “是”,赵氏两兄弟拗不过自己的老爹,只能捏着鼻子同意了。 另一边,夏县县衙内。郭茹丛向培小二汇报自己一天的成果。 “将军,今天共审理案件十二起。其中有十一起都是权贵欺压百姓的案件。共计罚银二十七万八千二百四十三两,其中最高的罚银三万二千两,最低的罚银三千两。”郭茹丛拿着账簿一板一眼的算着, “另有十四人被关进大牢,其中有三人已经明确会出银子保释,仅这三人预计可得白银五万两。另外还有一些人已经递交了状纸,还没来得及审理。” “嗯,好啊,好啊!看来这夏县百姓被欺压的甚是悲惨,明天你要再接再厉,一定要将这欺压百姓的恶习打压下去”,裴小二听着郭茹丛的汇报不住的点头。 今天又是大丰收的一天,仅仅这一天就弄到三十多万两白银。这比抢钱来的都快。最关键的就是此举深得夏县百姓的拥护。 就算是裴家军内部都对裴小二敬畏有加,这点看着郭茹丛一脸心甘情愿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 虽然经过夏县之战,裴小二用自己的军事才能证明了自己。裴家军中再也无人敢反对自己的决定,尽管自己也可以用强大的威望迫使众人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但是每一个士兵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人就有自己的是非观。你一个军队主官天天领着众人烧杀劫掠,大伙儿也就自己把自己当成一股流寇。 相反,如果你天天领着军队做惩恶扬善为民除害的事,大家才会觉得自己是义军,自己所做的都是正义的事情,大家跟着你干才有干劲儿。 “是,属下遵命。”郭茹丛现在都有些崇拜自己主公了,要是自己当年也能遇到像将军一样的地方官,自己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不过没有落到这个地步,也遇不到自己的主公。也算是祸福相依吧。 裴小二点点头,“另外,你在平常办公的时候也要注意发掘一下,有能够审案的人才。你毕竟是军法官,临时审理案件还可以,但不能长此以往。” “是,属下明白,属下平时会注意的。”郭茹丛也知道自己的本来官职是军法官,不能整天办理民间事务。 “徐泽,你的人手招募的怎么样了?”裴小二转头对旁边的徐泽问道。 徐泽小心道,“回将军,小人已经将二十人全部募齐了。” “哦?这么快?”徐泽的速度大大出乎裴小二意料,这小子效率挺高。 “回将军,夏县以前就有课税司,这些人精通收税各个环节,小人斗胆就把他们招来了”,说罢,就低下头一副认错的表情。 裴小二也没说话,静静思索着,面色阴晴不定。 招募以前的小吏有利有弊,好处是可以快速成型,业务熟练。坏处就是这些小吏。恶习成性,贪婪成风,本来是一件好事,也能给你办成坏事。 良久,裴小二长叹一声,“好吧,你想用你就用吧。不过丑话要说在前面,要是这些小吏贪污腐败收受贿赂,那么你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你可想明白了。” “属下明白,属下有信心能控制好他们,绝不会让他们成为危害一方的恶吏”,徐泽不敢怠慢回道。 “好,既然如此,那么就从明天开始,全程都要交税。” “是”,徐泽应诺。 此时,亲兵来到房间禀报,“将军,有个赵君临的求见”。 赵君临?裴小二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他找自己干什么? 徐泽见自己的主公有些疑惑,于是开口道,“将军,此人是当初在城头被俘的赵员外的长子。” 哦,裴小二想起了这个老头,不知他儿子找自己干什么? “让他进来”对亲兵摆摆手道。 亲兵点头而去。 不一会,一个中年男子带着几个家丁,抬着一箱箱重物来到了院子里。 看着院中的财货,裴小二眼睛眯了起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赵君临笑着向房中几人见礼,裴小二也是热情地招呼着他入座。 一番寒暄下来,裴小二对赵君临的来意越来越感到疑惑了。这厮怎么老打听自己的私事?一会儿问问自己是哪里人,一会儿又问自己多大了家中可有父母,还试探性的问自己有没有婚配? 最终赵君临开口,“将军,在下有一女,今年十七,尚未婚配。不知将军……” 赵君临没有往下说下去,不过他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裴小二一直觉得赵君临来此必有所图,但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图谋竟然是自己,还真是所图甚大。 裴小二一时不能决定,他知道自己的婚姻很可能会是一桩政治联姻,但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赵氏家族在夏县还算是颇为繁盛的家族,但是出了夏县,基本就没人知道了。与赵氏联姻说实话对裴小二的影响并不是很大。这也是他一直犹豫的根本原因。 徐泽看出了裴小二的为难,开口解围“将军,人们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老太公(裴老爹)随后就到,咱们还是听听老太公吧” “对”裴小二一拍脑门,对赵君临道,“赵家主,我爹随后就到,此事还是等我爹来了再说吧” 第44章扩军 赵君临有些恼怒,这些都是借口,你是你是一军之主,难道你定下来的事,你父亲还能反对么?他本来就对这门亲事有些意见,这下更是反对了。 闲聊几句,赵君临就借故离开了。裴小二亲自将他送到门口,也算是给足了他的面子。不过显然没有起什么作用。 第二天中午,裴小二朝思夜想的新兵司终于到了。他可还记得上王庄里面,刘先春带着原来县兵精锐还好好的准备随时回来。没有新兵司补充兵力,他寝食难安。 新兵司目前共有新兵八千多人,是正规部队的数倍。长时间跟自己不见面,虽然有老爹统领着,但是老爹的见识能力毕竟有限,他怕万一被别人给忽悠了,那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下午,顾不上新兵司的人刚到,裴小二下令全军在城外校场集结。 校场上,近万人的大军列阵而立,气氛肃穆。裴小二站在大军之前,亲自朗诵着祭文,纪念前些日子阵亡的士兵。 台下士卒目不斜视,眼神死死看着台上的裴小二,不时有人眼神中闪烁着泪花。在这个时代,从来没有人能够关心一个普通士兵的生死。仿佛他们的生命仅仅只是一串串数字。 一将功成万骨枯。在这个讲究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年月。很少有人能像裴小二一样将普通士兵的生死放在心上,更能拿出来在大军祭拜。 本来这种场景应该邀请阵亡士兵们的家人前来,就算给个抚恤也好。不过军中家眷都在闻喜县,被坐地虎扣押着,也就只能作罢。等日后有机会再说。 祭祀完成之后,接下来就该令人震激动的赏功环节。此次攻打夏县之战,立下大功的人不少,根据各司把总提交的名单,经过裴小二批准向全军公布。 宣读完毕,趁着大家气氛正高,裴小二宣布从今天起,大军从今天开始就有军饷了。这个消息一出下面瞬间传出嗡嗡的议论之声。就连严格的军纪,此时也无能为力。 裴小二给士兵们发钱,也是迫不得已。他军纪严明,要求士兵们不得劫掠百姓。这就导致士兵们现在属于为爱发电的阶段,最关键的是裴小二,现在也拿出什么理论,能够让士兵们心甘情愿的为爱发电。所以这种阶段是不长久的。 时间长了,士兵们也会乱想。流寇们能劫掠百姓钱财,官兵们有军饷补贴,凭什么到了自己这儿,什么都没有。还要忍受着严苛的军纪,以及无休无止的训练。是个人都要受不了的,更何况大家都不是傻子,你骗得了一时,但骗不了一世。 但裴小二定的军饷也不是很高,每个普通士兵,每个月军饷一两银子。比起官兵的一两半,家丁的二两甚至更多,差了不少。 不过裴小二也有优势,他的银子是现给没有一点扣除。而官兵们的银子看起来很高,但是经过层层票没,实际拿到手里也就剩不了多少了。所以裴小二发的工资还是有竞争优势的。 再加上裴小二比较注重营中氛围的建设。比如不准随意打骂士兵,每个人只要奋力杀敌都会有竞争优势。比起后世。不涨工资还搞什么狼性文化恶化员工生存的公司,好的不知道多少。 所以其中取舍还看士兵们自己抉择了。 等所有事情定下来之后,就已经是傍晚了。裴小二在自己的住处,找来几个军队高层商议部队的扩编。 其实这个事情裴小二已经想了好久了。今天过来就是听听大家意见,如果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的话。就这样决定了。 裴小二清了清嗓子,缓缓说出自己的计划。 按照他的计划,全军共分为六个营。每营下辖三个司共计一千五百人上下,这样全军总共大约是九千人。 每一次部队的编排,其实都是各种力量势力范围的调整。别看裴小二现在势力不大,但是其中山头也不少。 其中最主要的两个,一个以刘知足为首的,出身裴家庄家丁。这些人跟裴小二关系最为亲近,普遍处于高层,但人数比较少,比如刘知足刘长乐裴猪儿等。 另外一批人就是以张志远为核心的,出身于田知县的民壮,与之相对的,这些人人数众多,但是普遍处于级别较低的队长五长之类的。 裴小二勉强在这些人之中寻找平衡,不使某一方占据主导地位。 众人静静听着,没人说话,当然也没人反对。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我们就照此行事了”,裴小二见无人说话,于是出言询问。 “属下无异议” “好,既然如此,刘知足,裴猪儿,张志远你们三人都分别担任千户。” “是”三人都没有什么意外,以三人的功劳升任千户,也是理所应当的。 “另外,刘长乐,裴小三,李昌你们三人分别担任剩余三营的千户。”裴小二接着道。 刘长乐自从来到夏县以后,经过大夫治疗伤势已经好转,现在已经能下地随意行走。虽然上次偷袭上王庄没有成功,但是这不是刘长乐的错,此次胜任千户,也算是对他上次冒死的嘉奖。 裴小三就不用多说了,自己亲弟弟,虽然年龄小了点,但是裴小二自己也才刚满二十,让他当千户也能平衡一下军中乱七八糟的势力。 最让人意外的反而是李昌。上次困在城外的时候,李昌敏锐的观察让裴小二印象深刻,这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假以时日未必不能爆发出强大的能量。 任命完成之后,众将纷纷落座。此时裴小二招来在此战中功劳与非议并存的王宏。 裴小二也看透此人,这个人就是一个不甘平庸,想不择手段向上爬的人。这样的人就像一把双面剑,用的好了,可以为自己开疆拓土。用的不好,反而可能伤了自己。 不过裴小二此人胆大包天信心十足,他相信自己能够控制得了。 “王宏,我也给你一个机会。你是猎户出身,刚好我军中现在急需弓手。你去山中朝招募,能招一百人,我让你做队长;能招五百人,我让你做把总;能招一千五百人,我就让你做千户。你可愿意?” 王宏大喜,忙不迭的对裴小二说,“卑职愿意,谢将军”。 第45章再打上王庄 扩军之后,各营都进入紧张的训练之中。裴小二始终不会忘记上王庄的惨败,更何况他还承诺要取王氏父子二人的首级。做人就是要讲诚信。 五天之后,裴小二下令,以刘知足镇守夏县,裴老爹继续招募新兵,其余人等则全部随军,兵发上王庄。 其实这里面就已经可以看出裴小二兵制的优势。新兵们加入正兵之前,就已经在新兵营训练了好长时间。加入正兵之后,仅仅需要简单的配合性训练,就可以爆发出相比于一般流寇老兵的战力。 而且相比于其他流寇的大浪淘沙似的,将一批批未经任何训练的流民,直接送入战场,经过残酷的优胜劣汰而选出来的老兵。裴小二的新兵死亡率会更低,军中士兵的心理压力会更小,而且忠诚度会更高。 上王庄,随着裴小二的离开。王员外劝过刘先春好几次,想让他出兵与夏县卫所兵配合夹击裴家军,被刘先春拒绝之后,也就不再提起此事。刘先春很是过了几天好日子。 不过随着刘先春驻守时间越长,各种烦心事也就纷至沓来。首先,刘先春驻守期间所有的军中粮草都是用的王家财产。随着击败裴小二,独占郭家庄的野心破灭。 而士兵们的军粮却快要将王家掏空了,甚至看不出尽头,王员外越来越心疼钱粮,于是暗中授意给士兵们的粮草越来越少。士兵们吃不饱饭,自然就要闹事。于是不是这边被抢了,就是那边调戏小姑娘的案件摆在刘先春案头,弄得他焦头烂额。。 其次,流寇的离开仿若游鱼入海,一点消息都没有。到底流寇有没有被击败?还是流寇与卫所兵正在胶着对峙?这一切,刘先春都不知道。本来刘先春对自己的安排信心满满,甚至能够拍着胸脯保证。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心中也是愈发不安。 于是,在裴家军离开后第四日的清晨,刘先春派遣出探子往夏县方向探查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刘先春焦急的在院中徘徊,眼神不住地往门口望去,一次,两次,三次……。终于经过漫长的等待,探子回来了带回来了一个令他万念俱灰的消息。夏县已被流寇占领。 什么?初听这个消息,刘先春如遭雷击。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但最终在经过探子再三保证无误之后,刘先春一屁股瘫软在地之上。口中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啊!我明明安排的万无一失。” 得到消息的王氏父子也匆匆赶来,见刘先春刘知县竟如此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心中竟不知为何泛出一阵快意,让你不听劝告,这下傻眼了吧,哈哈。 不过表面却不敢露出分毫,连忙上前将刘先春扶起:“何至于此啊”。 不过此刻,刘先春却早已心如死灰,以对外界发生之事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剩下一个念头,在心中徘徊。“夏县丢了,皇上要杀了我的。” 王员外心中冷哼,嘴中却说道:“刘兄,刘兄莫急我们还有大军在此,只要我们准备妥当,趁着流寇立足未稳,先联系城中大户,然后再兵发夏县,届时胜负犹未可知了啊” “对对对,贤弟所言极是,我立马下令兵发夏县。”刘先春此刻就像一个溺水的人,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眼神中逐渐恢复了神智,一脸期待地看着王员外。 王员外心中暗骂,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我让你现在就兵发夏县了吗?我刚刚说的是先联系城中大户,等城中大户有所反应,然后里应外合方能成功。你现在就过去,万一流寇把大门紧闭,你自身带着攻城器械又不足,顿兵坚城之下。人家又是以逸待劳,你这不是过去送人头的吗? “刘兄,为今之计,弟以为应当先派人联系城中大户。”王员外无奈只能再强调一遍。 “对对对,是愚兄糊涂了。”刘先春一拍脑门。“既然如此,那愚兄这就派人先去往夏县联系城中大户” 刘先春真的被裴小二的骚操作给吓到了。当天晚上,他连王员外给他安排的宅子不住了,两个小丫鬟也不要了。一个人搬到了营中,他要亲自监督士兵们训练,以备随时出兵收取夏县。 官兵们大爷当习惯了,哪能突然受得了这个?当天就有十几个官兵在长官的暗中授一下阻挠训练。 不过,一向较为宽厚刘先春此时也发了狠,直接将这十几名阻挠训练的士兵拉到校场,全部砍头以正军法。这下子再也没人敢阻挠训练。不过残暴的处置却并未让矛盾的消失,反而让矛盾潜伏地更深,并在士兵们的心中生根发芽。 刘先春派出勾结大户探子尚未回来,裴小二领着大军却到了。 这天,刘先春照例坐在台上,看着士兵们在下方一板一眼的操练。见一个士兵拼刺的动作有气无力,一看就是在偷懒。本来就焦躁万分的刘先春更是火大,上前,不由分说的就将这名士兵大骂一顿,然后下令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这时一名将官快步跑来,对刘先春解释“大人,不是兄弟们不用心。兄弟们这几天天天操练,消耗颇大。但是王家给的粮草却一天比一天少,这吃不饱饭再加上天天操练,谁都受不了?” 不过早已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刘先春哪听得进这些,下令狠狠打,并对所有的官兵道“再不好好操练,这就是下场。” 周围看热闹的官兵心中一阵阵发寒,但却又敢怒不敢言。 这时,一名小吏远远跑来,“大人,不好了,流寇又来了。” “什么?”刘先春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人,一脸的难以置信。 “大人。流寇来啦!”来人无奈,只能又说了一遍。然后他就看到此生难以忘怀的场景,一个知县撒丫子的往庄门处上跑。 震惊良久,其他官兵也反应过来,纷纷跑步跟了上来。 等刘先春领着大军来到庄墙的时候,裴小二的裴家军已经将上王庄团团围住。 第46章破庄 裴小二骑着一匹骏马,意气风发得打量着上王庄。身边一排排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越过裴小二,将上王庄团团包围。 “哥,这仗咱们怎么打?”裴小三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裴小二身后,“咱们主攻哪个方向?” “什么怎么打?”裴小二轻蔑一笑,“借用别人的一句话,老子这辈子都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这一次咱不安排主攻,四个方向都是助攻,都给我狠狠打。谁先打下这上王庄,我就给谁升官。” 说着,裴小二向身后撇了一眼,见身后自己的大将们个个跃跃欲试,于是抛出了自己的诱饵“,我觉得营头还是太多了,咱们现在一个营有一千五百人,遇到小规模战斗还好,要是遇到大规模根本不行。 我准备将三个营合成一个卫,每设一个将官。我军的第一个将官将会在你们之中诞生。” “真的?哥,你可要一言九鼎啊。”裴小三兴奋地看着裴小二,一脸期待。 “你哥啥时候说话不算数?”,裴小二狠狠的一拳砸在他的肩膀,笑骂道,“就看你的本事了。” 上王庄内,刘先春看着外面的大军,将自己团团围住,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身边王氏父子也是面色凝重,心中暗道大事不好。 王员外狠狠的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像是在说你干的好事。这几天他把心中所有的不顺都归结在这个逆子身上,要不是他自以为是,贪婪成性,自己早就退到夏县之中,何必在这儿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王四郎最近老实多了,就连抢来的小媳妇都没心思“照顾”了。低眉顺眼地低下头,也不敢看他老爹,先熬过去,这段时间再说。 “贤弟,可有良策?”却是内心忐忑的刘先春问道,“我军是否应该主动出击?趁流寇立足未稳之际,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王员外都有些无语了,前几天,我们占据优势,让你主动出击,你怎么都不肯。现在可好,敌军已经将近万人,此时主动出击,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刘兄,为今之计弟以为,当尽快向巡抚大人求援。”王员外无奈道。 “求援?”刘先春一听当即急了起来,“不行不行,巡抚大人日理万机,怎可轻易惊动他老人家?还是等我等收复夏县以后再说吧。” 事实上,此刻求援对刘先春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好事。他一直想着,凭一己之力收复夏县。如果此刻求援,那不就将他丢失夏县的事情捅了上去?到那时候,夏县能不能收复还在两可,但他刘先春的脑袋可能要先一步挂到京师墙头。此刻自己还有大军在手,说什么也要博一把。 见刘先春不同意求援,王员外只能将这个念头放在心里,不再说话。 刘先春还想说些什么,不料此刻却听轰的一声。一侧的庄墙上瞬间多出一个豁口,一时之间砖瓦横飞血肉模糊,惨叫声响彻战场。 “是红衣大炮,流寇竟然有红衣大炮。”墙边,一个惊恐的声音高声叫道。 刘先春此刻也是大吃一惊,流寇有红衣大炮?连自己都没有红衣大炮,这流寇是怎么能有红衣大炮? 另一边,裴小二看着眼前这个摆弄着红衣大炮的中年男子,有些无语。刚刚自己下令瞄着大门来着。结果连门的边都没够到,只是砸到了墙头,蹭掉了几块砖。 “你们在郭家庄练习过多少次?”裴小二忍不住开口问道。 “回将军,小人从碰到这个跑开始,加上刚刚这一炮,总共打了六次炮。”中年人回道,手却在不停地忙碌着。 “才六次?”裴小二皱着眉头,“不行不行,六次太少,以后必须加紧练习。” 中年人终于把炮重新填好,恭敬的站在裴小儿面前,有些为难道,“将军,这炮每打一次都需要耗用大量的火药。而且打多了炮就废了。” 这门火炮就是当初攻打郭家庄的时候抢到的那门,后来裴小二下令,让郭必昌找个会打炮的,好好训练一下,以后会有大用。 郭必昌办事还算牢靠,不过就是有些小家子气。对于裴家军唯一的大炮,有些不舍得用,生怕用坏了以后就没了。 “这件事不用你操心,你的任务就是多打几次炮,磨练自己的技能。等你到了指哪打哪的地步之后,能将你的操作步骤,收集整理成一本书,那么将来炮兵营的千户就是你的了。”裴小二拍着胸脯向对方打包票,同时画了一个大大的饼。 果然,中年男子听后大喜,“谢将军,小人必定不辜负将军的期盼。” “嗯”裴小二点点头,“炮装好了?” “装好了” “装好了那就打,还是朝着大门给我狠狠地打。” 随着裴小二一声令下,一团赤红色的火焰从炮口喷出,裹挟着一颗烧的通红的炮弹,恍若流星一般,狠狠地砸到大门之上。将盛农庄的大门砸出一个硕大的窟窿。 “好,就这样打。”裴小二高兴道,“把那个大门给我轰成碎片。” “快,快搬来石头,把大门堵住。”刘先春看着大门被大炮轰出一个大洞,顿时吓得肝胆俱裂,急忙命人堵住豁口。 士兵们虽听到刘先春的命令,却惊摄于大炮的威势一个个逡巡不敢靠近。 刘先春气得火冒三丈,大叫,“临阵怯敌者杀无赦。”又下令身边的亲卫充做督战队,有谁不敢前进者,格杀勿论。 终于在死亡的逼迫下,士兵们战战兢兢的弄了半天,好不容易将大门用砖石封死。 期间,城外又开了两炮。不过炮弹砸到砖石之上,除了碎屑飞溅,倒也没出什么意外。刘先春终于能稍稍松口气。 不过,城外裴小二哪肯给他机会。眼见大炮的作用越来越小,于是下令让大炮到旁边休息,大军蚁附攻城。 令刚下,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刘长乐立即率领大军朝墙下冲去。其他几营自然也不肯落在他的身后,纷纷杀将过去。 瞬间,战争进入白热状态。 第47章破庄(二) 经过一次又一次赏赐与惩罚之后,裴小二的裴家军已经变得悍不畏死。很简单的原因就是裴小二可以让他们看到成为人上人的可能性,看到了将来能够光明的未来,以及受伤之后有着良好的对待。 大雁划破长空。地面上黑压压的人群,几乎就在一瞬之间,仿若开闸的潮水,奔腾着、咆哮者掀起滔天之势涌向被包围在正中央的上王庄,仿佛仅需一击就将起彻底毁灭。 几乎就在一瞬之间,上王庄各处庄墙全线告急。求救的人群络绎不绝。 “刘兄,流寇登城了,此地不宜久留,快走”王员外见此情形,意识到城破之日就在今日,此刻不走,恐怕今天就交代在这了。 “不,我是夏县知县有守土职责,现如今夏县丢了,我已有负圣恩。今天就让我死在此处,以报君恩”刘先春仰着头,说完闭目不语等待死亡的降临。 王员外没想到一向胆小怕事的刘先春,竟然也能说出如此大义凛然的话,仿佛被什么触动,如同铁石的内心竟然产生些许愧疚,转眼又消散无踪。 “刘大人保重”王员外郑重地对着刘先春行了一礼,转头快步离去。 “爹,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身边紧随着的王四郎问道,他现在真的怕了,万万没想到,这流寇竟然能发展的如此迅速。 “先回家,收拾些金银细软,带上你娘,咱们离开这。”王员外脚步不停,闷声道。 “对对对,赶紧走,离开这就好了” 庄外震天的杀声显然已经影响道庄内的百姓,街道上冷冷清清一个人影都没有。眨眼之间,王员外已经回到家中,当先一人见到父子二人惊喜地跑了过来,正是夫人裴氏。 “老爷,外面是怎么了?流寇打过来了么”裴氏见到父子二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开口询问道。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快回房去,收拾些珍珠首饰,咱们马上离开这儿”王员外拦住正要长篇大论的夫人,现在实在不是什么好时候。 “对啊娘,你快去吧” “好,我这就去收拾”裴氏快步离开,隐约能听到低声抱怨声,这都是什么事啊。 很快,三人收拾完毕,在院中碰头后,一起走出大门。 临出大门,王员外特意顿了一下,回头望了一眼院内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恍然间仿佛看到一个婴儿呱呱坠地,院中跑来跑去的童趣,高中秀才时的得意,就像一场梦一样。 现在梦醒了,自己要离开这了,等再次回到此地却不知是何年何月。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王员外恨得咬牙切齿。 “爹,快走吧,流寇要打进来了,再不走就来不急了”刚好,王四郎那可恨的声音传来。 “滚” 王四郎没想到自己的善意提醒,竟然惹来自己父亲的骂声。也不敢骂回去,只能暗中诋毁道,这老头吃错药了么? “快走吧,老爷”夫人裴氏也开口劝道。 王员外终于叹了口气,转身带着夫人以及儿子离开。 此时,街道上的人忽然多了起来,到处都是溃散的官兵,有些人甚至化身土匪,冲进街边的人家之中抢夺本来就不多的钱财。 王员外一行小心翼翼的前行,一路上躲开数次不怀好意的逃兵。突然,前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影朝着这边飞奔而来。 “不好,看来流寇已经进来了。”王员外见此情形,心里咯噔一下,已经预料到发生了什么。 “老爷,咱们该怎么办呐”,裴氏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抓住丈夫的衣衫。 “怎么办?怎么办那,爹”王四郎再也不复旧日里小霸王的模样,畏惧地躲在他爹身后。 “别急,肯定还有办法。”王员外安慰这妻儿,却又像安慰自己,目光不住的朝着四周打量,苦思逃生之策。 终于,见街边,一户人家大门洞开。门内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却不知被何人杀害。 王员外眼神一亮,道:“走,这边”说着一马当先,进入这户人家。 “把他们的衣服都脱下来,咱们装扮成百姓模样,等那流寇撤走之后,咱们在想办法脱身”王员外一边脱这地下死尸的衣物,一边对着妻儿道。 看着地上冰冷的尸体,裴氏扭扭捏捏地不肯穿。 不过都到这个时候了,生死关头,岂能如此挑挑拣拣,王四郎一把扯下一具女尸的衣服披在了自己老娘身上。 上王庄大门口,裴小二迈着自信的步伐,朝着庄内走来,“一定要尽快清理残兵,恢复庄内的秩序,另外派人在各处庄门把守,绝对不要让王氏父子逃脱”。 “是”身边传令兵领命而去。 裴小二对王氏父子的渴求,甚至已经超过了一同在上王庄的知县刘先春。刘先春丢了都不要近,但是王氏父子却一定要抓住。 这关系到自己的声誉。裴小二一直想做一个一言九鼎说到做到的人,或者说他把自己的信誉给出了一个很高的价格。抓到王氏父子,取二人的项上人头是自己曾经在众多百姓面前所做的决定,关系到自己能否服众,万万不容有失。 “哥,你看我抓到谁了?”裴小三远远的拉着一个被绑着双手的男子过来,脸上的愉悦之情隔着大老远裴小二都能感觉到。 “这位是?”等裴小三走进了,裴小二看着这个五花大绑的男子,问道。 “他就是夏县知县”裴小三兴奋的说道,“哥,你是不知道,我当时捉着他的时候,他还想抹脖子来的。不过幸好我眼疾手快,一刀便打掉了他手中的剑,这才就他一命。” “哦?夏县知县?”裴小二来了兴趣,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就是夏县刘先春刘知县?” “哼,”刘先春冷哼一声,把脸抬得高高地,不屑道“我便是夏县知县刘先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面对刘先春这个态度,裴小二也不介意,微笑着道:“我在夏县见过刘知县所处理的公文,真可谓数据详实,有理有据,可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大才。不知刘知县可愿降?” 第48章敲诈 刘先春听得裴小二夸奖自己贤良,内心颇为自得。不过又听到这厮要招降自己,感觉收到极大的侮辱,厉斥道:“我贤与不贤与汝何干?我乃大明进士,天子门生,岂能投降你这黄毛小儿?现如今我一时不慎,兵败被俘,但求速死,无需多言。” 裴小二被他这坚决的态度弄的有些下不来台,无奈只能干笑几声,让裴小三先把他关起来,等日后再说。 等裴小三带着他走远了,裴小二才长舒口气。裴小二确实比较欣赏这个刘先春,虽然刘先春领兵打仗不在行,但是这个人确实一个做内勤的好手,刚好是裴小二急缺的人才。 早在夏县,裴小二查看夏县公文时候,就发现这个刘先春喜欢用数据说话,各种数据详实可靠,甚至裴小二还发现过刘先春亲自下乡调查的记录。 这一点正中裴小二的痒处,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普遍处于眼高于顶,高高在上的姿态。很少有人能亲自下乡,与百姓们面对面接触,研究百姓疾苦,从而做出相应的对策。 可以说得到刘先春的加盟,裴小二这个小店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步入正轨。 不过此事不能逼迫太甚,只能等日后慢慢调教了。 想趁乱搞点事情的逃兵很多,但是裴家军也不是吃素的。以队为单位分布于庄内各处,看到逃兵就抓,稍有反抗就地处决。 在铁血的政策下,混乱的局面终于止住,除少部分乱兵运气好逃走以外,其余人等不是被杀就是进了裴小二的战俘营,人数足有两千多人。 这两千多人的安置却是一个大问题。首先全都杀了,肯定不行,裴小二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弑杀的人。但是直接放了也不行,这伙乱兵走到哪对当地来说都是一个威胁。 而且与当初弘农卫的卫所官兵不一样,卫所兵说是兵,其实都是老实巴交的种地百姓,裴小二将他们编入新兵之中好好锻炼一下,是可以将他们改变成合格的士兵。 但是这批人都是常年混在营兵里面的兵油子,裴小二也不想把这伙兵油子都收编进自己的裴家军。不然好不容易才建立好的军纪将不复存在。 最后无奈只能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现将里面看起来老实能用的,挑选出来,送到夏县给裴老爹练练,去去戾气。剩下的只能先编起来,日后干个杂活之类的。 处理完俘虏,裴小二松了口气。问起身边的亲兵,“王氏父子找到没有?” “还没有”亲兵回答。 “还没有?难不成这王氏父子插上翅膀飞了不成?”裴小二焦躁的在房间内走了两圈,“走,咱们也去看看”。 王员外小心的顺着门缝往外面望了望,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前来搜查的士兵一波接着一波,无休无止。不过幸好,这些兵也算军纪严明,不敢随意闯进民宅搜寻,要不然早就发现他们一家人。 “这什么时候是个头?”裴氏轻声埋怨了一句,垂头丧气的坐在一边。 “快了,再过几天,我就不信这流寇能一直霸占着上王庄。等流寇走了,这上王庄就还是咱们的”王员外轻声安慰道。 “想等他们走可不容易,”突然,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从房梁上响起,紧接着一道身影从上方落下,“看他们的样子,想来是不找到你们,是不肯轻易罢休” “你是谁?”“是你?” 王员外跟王四郎同时惊呼,一阵透心的凉意直冲大脑,看的房中三人瞠目结舌。 他们在房间里面待了这么久,竟然就没发现,这个房中除了他们三人以外,竟然还有一个人。 “嘘,小声点,你们是想把那些流寇都招进来么?”来人嘴角泛着笑意,手指在嘴上比划了个嘘的动作,缓慢而优雅。 “爹,这个人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他把庄内王宏要在庄内造反的事情告诉我的”,王四郎语气极速的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跟自己老爹说了一遍。 “哦?这么说咱们是友非敌了?”王员外率先恢复了冷静,看着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男子道。 “是敌是友现在还不一定,”来人也不客气,说着走到处倾斜的凳子,扶正之后,吹了一下上面的灰尘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就看你们能开出什么价码了”。 王员外也是八面玲珑之人,听到来人这样说话,立马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五万两白银!五万两白银只要你能把我们全家都带出去就都是你的。” 来人颇为意外的看了王员外一眼,“没看出来,你身上还有这么多白银?” 王员外明白,这是对方再质疑自己是否真能拿的出这五万两白银。他也不多话,现在说再多也是徒劳的,王员外直接从自己包袱里拿出一卷字画道。 “这是唐代颜真卿的真迹,当年在江南有人出价七万两,后来几经辗转,最后落在了我的手上,这副字画足以价值五万两白银” “哦?来人有了兴趣,兴致勃勃地从王员外手中接过字画,仔细观摩了起来”,良久抬起头赞叹到:“不愧是号称颜筋柳骨的颜真卿,此书真可谓遒劲有力、真情流露,结构沉着,点画飞扬,好字,好字啊” 来人显然对字画颇有研究,对王员外这幅颜真卿真迹赞不绝口。一旁王员外自是随声附和,脸上重新挂上了标志性的笑容。 不过很显然他高兴的太早了。 只见来人轻轻放下了手中的字画,戏谑得看着王员外,“字是好字,不过不够”。 “不够?”王员外深吸一口气,他被此人的贪婪惊住了。 这世上竟真有如此贪婪之人,甚至就连价值七万两白银的字画都不能满足对方贪婪的胃口。 “你想要多少?”,王员外咬着牙,硬生生的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十万两,我需要十万两就可以把你们一家都带出这上王庄。”来人随口说道,微不足道的样子仿佛就像在街边买个包子。 “好,不过剩下的银子要等我们全家离开之后再给”王员外双拳紧握,面色冷静道。 第49章定亲 “可以”来人轻笑了一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裴小二获胜的消息终于随着一队队俘虏传回夏县,一时之间有人欢喜万分,有人如丧考妣。 夏县,裴老爹刚刚从兵营回来。近千人由裴小二挑选好的俘虏,被送到新兵营成为新兵,着实让裴老爹忙活了一阵子。 不过幸好,现在的新兵营也不是以前的光杆司令了,单算大大小小的教官就有五百多人,这还不算其他的一些辅助性人员。这些杂七杂八加起来总共能有近千人。 不过这近千人的新兵营如今却训练者近万的新兵,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招募。等这些新兵训练好了,一来可以在战斗中补充兵源,能够迅速补充战斗力,其次也可以大大加快建军的步伐; 最关键的就是打破兵为将有的封建习俗,能够极大保证士兵们的忠诚度,制约不受控制的将领。 给自己倒了杯白水,咕嘟咕嘟地一饮而尽。这也是他的习惯了,尽管如今日子过好了,但是仍然不喜欢喝茶。 此时门房来报,说夏县大户赵老爷来访。 裴老爹有些愣了愣神,他来着夏县有些时日了,不过平日里太忙,而且也不管民事,所以跟夏县的大户们并没什么往来,就是不知道这位赵老爷有何贵干? “请他进来”裴老爹简单收拾了一下仪容,想当初自己还是佃户的时候,可没这么容易见到这些个老爷,这次忽然见到还有些拘谨。 不多时,一阵爽朗的笑声在门外响起,只见门外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笑着走了进来,见到裴老爹上前就拉着他的手道,“恭喜贤侄,贺喜贤侄,令郎在上王庄打了一个大胜仗,可算是将夏县全部纳入版图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裴老爹被他这突入起来的热情给整懵了,他还没经历过这种情形,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仿佛看出了裴老爹的局促,赵老爷子拉着他走到屋内坐下,接着道:“贤侄可算是生了个好儿子,以后啊你就在家享福就行喽。” “赵老爷过奖了”提起自己儿子,裴老爹脸上也洋溢着自豪的表情,不过还是用着刚学回的不太熟练的文人方式谦虚,“赵老爷你来找我有啥事?” “贤侄真是快人快语,既然如此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赵老爷子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我有一孙女如今年芳二八,貌美如花,而令郎如今也是年少有成未来可期,我觉得他们二人真是郎才女貌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况且你我两家也称得上门当户对。故而老朽厚着脸皮让犬子携重礼前来提亲。谁料令郎竟然如此孝顺,非要等到贤侄你点头他才敢娶。这不老朽只能厚着登门造访了。” 赵怀玉面不红心不跳地往自己脸上贴金。而且说话的时候还刷了个小心机,把裴小二的拒绝说成是孝顺,好像只要是裴老爹点头之后,这门亲事就成了一样。 裴老爹反映了好一会才明白这是要给自己儿子说媳妇,这是好事儿啊。当即脸上就挂上了笑容,连脸上的褶皱都磨平了。 “行啊”裴老爹没多想,一口气应了下来,“只要小二同意就行,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就算是我有时候都拗不过他,要是他不同意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那既然如此,咱们可就说定了”赵老爷子笑道,内心之中一块大石头悄然落地,“既然如此,那我就在家静候你的到来。” 裴老爹显得也很开心,儿子的终身大事终于有了着落,他也就可以在家等着抱孙子了。 自从自家一家人杀官造反以来,裴老爹就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次一闭眼就看到自己一家人被官兵捉住,全家砍头的场景,然后大叫着从梦中惊醒。 这下好了,自己总算要有孙子了,就算日后真的全家被抓住砍头,至少也能剩下一个血脉留在这世上。 裴老爹亲自将赵老爷子送出门外,双方在衙门口依依惜别。 第二天,裴老爹特意请了一个当地士绅当媒人,携带重礼,大张旗鼓的朝着赵家走去。赵家中立马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赵老爷子一身新衣亲自领着家中子孙在大门口迎接,算是给足了裴老爹的面子。 见裴老爹领着一群人走来,赵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迎着裴老爹,把一行人迎到家中。裴老爹请的媒人很是给力,一路上妙语连珠把这段姻缘吹的更是天上有地上无,一时之间宾主尽欢。 经过一系列流程下来,这庄婚事总算是定了下来,只等着过几天经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之后,裴小二就可以结束单身狗的苦逼生活,进入婚姻的坟墓了。 礼成之后,裴老爹有些高兴,酒喝多有点多,幸亏他酒品还行,喝醉了只想回家睡觉,这才告别赵老爷子,回到县衙。 裴老爹走后,赵家家丁一个个飞快的跑出大门,到各家各户报喜。甚至还大方地给街边的乞丐喜糖,喜钱。几乎在一天之内,赵家与裴家军结亲的消息传遍全城。 赵君临有些不明白自己父亲的举动,明明已经订婚了,为什么还要闹得满城风雨?搞得妇孺皆知?万一被官军知道了这杀头的罪名有多了一条。 带着这个问题,赵君临辗转反侧,不能入睡,终于最终开口向父亲询问。 赵老爷子叹了口气,这个长子为人善良,忠厚老实,在太平盛世做个守成之人绰绰有余。然而奈何生在乱世,群雄并起豪杰林立,各路义军此起彼伏,互相之间杀戮不止。 若是没有跟对人,那么自己赵家百年基业可能就衰败在他手上。不过幸好,自己还在,已经为家族选择了一个靠山,现如今看来可保赵家百年不衰。 想到这,赵老爷子心中有了底,耐心解释道:“裴小二数月之前只不过是一介佃户,但是旬月以来,东征西讨已有如今这个地位,这是龙在潜渊之势。 如果我们不能在他成事之前就将这门婚事敲定。日后他未必能看得上咱们家。而我厚着脸皮登门造访,大张旗鼓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裴小二的父亲已经上门提亲。 只有这样,裴小二才不能拒绝,才会答应这门亲事,你懂吗?” 【作者题外话】:票票,给俺来点票票呗。 第50章抓获 夏县发生的事,暂时还不被裴小二所知。他在上王庄已经搜索三天了,这三天一来一直杳无音信,无论是用钱收买鼓励相互举报,还是下令窝藏王氏父子同罪斩立决。甚至他把上王庄所有百姓都拉出来,然后一户人家一户人家地搜却依然不见踪迹,仿佛这王氏父子人间蒸发了一般。 与此同时下王庄百姓们的日常生活受到极大影响,而民怨也是越来越深,最终裴小二无奈只得下令庄门日常开启,百姓们可以随意进出,同时暗中让守门士兵高度留意进出人员。 这日阳光明媚,秋老虎仍在不甘地发出余热,三辆满载着粪水的驴车从庄内慢悠悠的朝着大门驶去。一路上恶臭扑鼻,闻者无不掩鼻远避。 远远的还没走到门口,守门的士兵便上前询问,“你这车上装的是什么?” “回军爷,是庄子上茅房里面的粪水。现如今太多了,只得拉倒外面去,沤城肥料,等来年撒到庄稼离去,明年的庄稼才回好。”拉粪水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带着他的两个儿子,畏畏缩缩的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守门的军官听后,嫌弃地看了看马车上的大桶。这桶真大,足可以容纳三四个人的样子,那军官本能的想离远一点,只是又想到军中那些军法官们可恨的脸,缩了缩脖子。 “都打开,例行检查” “军爷,都是一些粪水,臭得很,怕熏到军爷,还是算了吧” 听他这么一说,本来没什么怀疑的军官瞬间起了疑心,抽出佩刀,“打开,否则格杀勿论。” 老头无奈,只得听从命令,把三个桶的盖子都一一打开。顿时一股恶臭扑鼻而来,那军官也是忠于职守,顶着恶臭凑到大通便上查看。 只见桶内满满的黑黄之物,令人作呕。军官还不放心,又命人去根长树枝来,心中大概计算了一下桶的高度然后用树枝探了下去,一直戳到桶底,又顺着通边搅动了几圈。 确认里面确实没有藏人之后,连树枝都不取出了,直接跳到一旁。对身边低眉顺眼的老头道,“滚滚,赶紧弄走。” “好勒,军爷我们这就走”老头说着,把盖子盖上,手中的鞭子轻轻抽到驴身上。驴儿接到讯息,摇着铃铛朝着庄外走去。 身后,军官吐了口唾沫,骂了声晦气之后,也就不再理他。 驴车出了庄门,向前上了官道足足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在一处偏僻的角落停下。赶车的老头,将车上的粪水倒掉,然后三人合力,将车上的大桶抬下去,之后又走到车上,将车上的一块木板拆掉,竟露出一个暗匣。 这匣子极窄,仅容一人蜷缩这侧身躺在里面,甚至就连稍微抬一下头都办不到。而匣子里藏着得不是王员外却又是哪个? 王员外此时显得极为狼狈,一身破破烂烂的麻衣,上面甚至滴满了渗透下来的粪水,整个人显得又臭又脏。 在王员外整理身上衣着的时候,那父子三人却已经将另外裴夫人,跟王四郎弄了出来。三人都是污秽不堪,不能见人。 幸好,那老头竟然还在此地藏了几身干净的衣服,给三人换过之后,总算摆脱了刚刚的丑态。 王员外朝着那老头拱手道,“替我谢谢你家主人,剩下的银子等我到了安邑,请他来安邑自取。” 那老头憨厚一笑,回了声,“好”,然后坐上驴车,鞭儿轻摇,驴车慢慢地沿着官道走远。 王员外望着驴车远去,叹了口气,“咱们也走吧。”说着朝这安邑的方向走去。 谁料,走了没多久,刚转过一个弯,前面一名骑这骏马领着数百名士兵早已等候多时, “王员外,我家裴将军有请,您跑什么呢。”却是李昌。 上王庄,裴小二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不卑不亢地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这么说,是你策划让王氏父子藏在驴车暗格之中逃出去的?” “可以这么说” “去让军法管看看,今天庄门处是谁在守门,把他的帽子摘了,杖二十”裴小二头也没回道。 “是”,身边一个的亲兵领命而去。 “那你为什么跑到我这把这王氏父子给告发了呢?”裴小二有些疑惑。 “那是因为”来人罕见的有些自嘲,“因为他给我的那副买命的字画,是假的。” “假的?”裴小二有些难以置信,又重复了一遍。 “对,是假的”来人有些无奈,再次说了一边。 哈哈,裴小二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他万万没想到,这王员外在这种事情上都能造假?或许他从买来之后就一直不知道,这副所谓的颜真卿真迹其实就是假的,是赝品。真是可悲,可叹。 来人听裴小二笑的如此放肆,也很无奈,他从小到大就没丢过这么大的脸。不过他也是万万没想到,一个人竟然连自己买命的钱都要造假。所以才一时大意,等发现之后王氏父子早已出门了,一怒之下转而将王氏父子给逃走的事捅给了裴小二。 “我的事已经说完了,告辞”来人也不多话,转身就要离去。 裴小二上前拦住他,道:“这就要走了么?” 来人瞬间全身绷紧,如临大敌,“怎么你还想拦着我不成?” 裴小二看着对方这次紧张的表情,笑了笑,“你不用紧张,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相反你是个人才,我很欣赏你,如有有一天你在别的地方呆不下去了,欢迎你到我这来。” 来人看着裴小二的眼神,良久道:“好,如果哪天我待不下去了,我会回来投奔你。” “好,那咱们就说好了”说着裴小二伸出拳头,“君子一言” 那人愣了愣,也伸出拳头跟裴小二撞到一起,“驷马难追” “保重”那人转身就走。 等那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裴小二揉了揉刚刚碰拳的手,这小子,下手真重。我这第一次这么礼贤下士应该会成功吧。 第五十一章说服 第二天中午,裴小二大造高台,将王氏父子吊挂在高台之上。与此同时把全庄的百姓都集合在台下,又招来王冬瓜以及他已经被解救的媳妇一起,在高台上现身说法,把王氏父子的残暴行径揭露与世人。顿时群情激愤,高喊着杀了他。 随后在台下百姓们的喊杀声中,裴小二再次宣读王氏父子罪行,并下令斩立决。最终在上王庄作威作福数十年的王家就此烟消云散。 王氏父子死了,百姓们欢欣鼓舞。其实这个时代的百姓很纯朴,他们唯一索要的就是能吃饱饭罢了,不过受制于此时的生产力技术,以及政治环境等各方面因素,这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要求却也不能得到满足。 王氏父子死后,裴小二在上王庄待的也没什么意义,而且单单一庄之力也供养不起近万人的大军。于是下令,三日后班师回夏县。 不过班师之前还有件事需要处理。 刘先春已经在王员外的私牢里面待了有一段时间了,期间数次寻死未果之后,也就不再寻死。反而对裴小二的优待也就泰然处之,反正自己已经死过好几次了,也算对得起皇帝了。 裴小二来到的时候,来看他的时候刘先春还在喝酒,见裴小二进来赶忙将酒放下,脸扭到一边,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刘大人,看来最近生活不错啊,我看你都胖了好几斤”裴小二见他这副孩童般的举动有些好笑,于是出言调笑道。 “哼”刘先春重重哼了一声,既不看他,也不说话。 裴小二明白刘先春内心的想法,他这种人进士出身,本来高高在上,忽然一下子重重砸到地上,内心之中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或者说不愿面对现实。这个时候恰恰需要一个推手,轻轻一推,替他完成决定。 见他这副样子,裴小二心理有些好笑,“刘大人,可敢随我出门走走?” “哼,有何不敢?”刘先春现在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是怎么样。自从上次自杀未遂之后,他再也不敢自尽了,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他再也不敢尝试。 现在已是秋天,田野里金黄的麦子随着风像波浪般随风扩散,农人们都在田野里收割麦子,不时停下来擦干脸上的汗珠,本来无神的眼睛中也透露着希望。由于上王庄原主人王员外已经授首,原本归属于王员外的土地全部收归裴家军所有。 是的,裴小二并没有像其他穿越人事一样,将土地都分给百姓们。这并不是裴小二不愿,而是就算裴小二敢分,百姓们也不敢要,裴小二的身份在大部分人看来还是流寇,是官军围剿的对象,谁知道裴小二以后会不会还在这里? 万一收了他分的土地,就被绑到了裴小二的战车上,就是从贼,等官军来了是要被围剿的。所以百姓们宁愿保持原状,继续租种。至于租流寇的土地会不会被官军围剿?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一个鸵鸟,不是么? 尽管不能直接将土地分了,但是为了尽量争取民心恢复民力,裴小二已经下令,免除租种土地十亩以下的租税。十亩以上的也都减半征收,算是真真切切地给百姓发红包,所以尽管今年收获并不丰厚,然而百姓的脸上依然透露着喜悦。 裴小二随着刘先春走在上王庄郊外的小路上,一会看看田野中麦子的长势,一会又与田里老农攀谈,还体验了一把这个时代割麦子的感觉。 刘先春全程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裴小二的举动,也有些好奇,这个时代很少有上位者能这么关心农事。 裴小二放下手中的镰刀,啪啪身上的浮土,向着下一块土地走去,“仲芳(刘先春的字),你也是做个几年知县的,你可知道最近几年夏县总共交了多少石税粮?多少粮银子?” 刘先春回忆了一下,最近几年夏县连年天灾,百姓民不聊生,自己也算是为国为民,整天想着跟上司扯皮怎么少交税了,好像真的没交过多少赋税。 “连年天灾,百姓穷困至斯,吾又怎忍心催逼太甚?”刘先春有些不屑。 “你是个好官,却又不是个好官。” 听裴小二的感慨,刘先春有些来了些兴趣,他还真想听听一个流寇是怎么评价自己的,“此话怎讲?” “说你是个好官是相对于百姓来说的,”裴小二看着他的眼睛,真诚道,“你体恤民情,能够冒着自己仕途受阻的风险,替百姓抵挡官员的催逼。不愿百姓在这么困顿的情况下,威逼他们把仅存的口粮拿出来交税。” 裴小二叹了口气,接着道,“说你不是个好官,是对于天下来说的。天下灾祸连连,内有流民四起攻城掠地,外有女真虎视眈眈。要是天下的官员各个都像你一样不上交赋税,朝廷要是没有足够的钱粮,拿什么赈济灾民,拿什么抵挡胡虏?” 听的裴小二如此评价自己,刘先春再也忍不住了,反驳道,“夏县天灾连连,哪里还有赋税钱粮?难道为了其他地方的灾民,就要把自己治下全都逼反么?” “夏县真的就没有银子么?还是你根本就不敢去拿这些银子?” 裴小二的话直刺刘先春的内心,他明白裴小二说的是谁,他其实在内心当中一直回避情况。大明是个等级社会,等级最高的自然是皇帝,而皇帝以下就是士大夫,同属士大夫出身的刘先春怎么也不会也不敢拿士大夫开刀。 见刘先春不说话,裴小二接着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天下财富都被那群人拿走了,朝廷拿不钱,却只能从身无立锥之地的贫苦百姓们加征赋税。这就导致富者越富贫者越贫,朝廷赋税也越来越少,到最后甚至连士兵的军饷都不够。没有将士们的支持,你说这样的朝廷怎能不亡?” 裴小二的话,就像大钟一样敲响在刘先春的脑海,使他彻底沉默了。 在裴小二与刘先春对话的时候,离得老远的一个土坡后,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探着头观察这裴小二跟刘先春。 “看清楚了么?真的是刘先春?”身后一个身影急促的问道。 “离得有点远,不过小人能保证那个就是刘先春” “好,能确定就好,快走。” 【作者题外话】:票票,各位读者大大赏点票票呗。嘻嘻(?˙︶˙?) 第五十二章震怒 看着沉默不言的刘先春,裴小二摇了摇头,“你回去好好想想,这大明已经享国近三百年,已经不短了,也该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说完,朝身边的亲兵挥挥手,示意把刘先春带回去,“回去挑个好一点的宅子,先让刘大人住着。” “是”,亲兵们领命而去。 闻喜、夏县突然被流寇占领,震动了整个平阳府。安邑、猗氏、绛县、曲沃纷纷加强防备。其中又以离夏县最近的安邑最为恐惧,安邑知县早在夏县城破地次日就收到消息,并紧急派出探子严密监控夏县流寇的一举一动。 次日,平阳府安邑县县衙。 “你说什么?夏县知县刘先春竟然投敌了?”安邑知县的声音中透漏着难以置信。 要知道现在可是才崇祯五年,跟崇祯最后几年不同,那个时候官兵们不是被关外女真消灭,就是惨死在起义军的埋伏,整体上官兵们基本不再敢跟起义军正面冲突。 而现在,官兵们气势正盛,洪承畴、曹文诏,陈奇榆、卢象生、甚至就连早期的左良玉,这些猛人哪一个不能把流寇们打的落花流水。 这个时候去投靠流寇?这刘先春脑子坏掉了么? “大人,千真万确小人亲眼看到。”探子见知县大人不相信自己,顿时急了,赶忙解释道,“小人亲眼看见那个刘先春跟匪首,有说有笑的走在一起,视察农田。” “你可有凭证?” “当然,跟我一起去的,全都看到了。您不信的话,可以问问他们。” 安邑知县令人将剩下几人一起叫来询问。几人竟然异口同声的确信夏县知县刘先春确系从贼。 这下由不得他不相信了。沉思片刻,知县对一旁随从道:“笔墨伺候,我要上奏天子。” 十日后,一封加急文书摆在崇祯皇帝的案头。 崇祯读过之后勃然大怒,将案上奏章扫落在地,“逆臣,贼子,枉读圣贤书,堂堂一个进士,天子门生,竟敢从贼。该死,真该死啊!” 在崇祯看来,刘先春算是第一个从贼的知县,开创的知县从贼的先河。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刘先春此举极大的动摇了大明的统治根基,狠狠得打了崇祯皇帝的脸,他岂能不怒? 猛然间看向立侍在侧的首辅温体仁,“温卿,你说说该怎么办?” “杀”,温体仁何等聪明,怎能不明白崇祯的用意?“如此逆贼不杀何以正天下?不杀何以震人心?陛下,当严令山西巡抚宋殷昌立即出兵剿灭匪首裴小二,并将从贼之人刘先春压付京师凌迟处死。” 见自己心腹爱卿如此贴心,崇祯的情绪稍稍平复,“既然如此,那就由内阁拟旨。” “是,陛下。” …… 另一边,在上王庄停留十数日的裴小二终于决定班师夏县,他在这个小庄子待的时间够久的了,再不回去,他担心会有变故。 回去的路程很快,等到夏县的时候,裴小二下令,大军在回营地驻扎,他自己带着亲兵进入夏县。 今天的夏县很热闹,到处都是人声鼎沸,处处挂着大红的灯楼,显得喜气洋洋,一看就是有人要办喜事。 “去问问,今天谁要办喜事。”裴小二拉过一名亲兵,在他的肩膀耳语一番。 亲兵得令立马跑到人群中去,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 “怎么回事?” “将军,他们说…”亲兵小心的抬头看了看裴小二。 “有什么就说,别吞吞吐吐的。”裴小二看他这扭捏的姿态,有些看不惯。 “他们说,下个月您就要成亲了”亲兵说完,赶紧低下头,不敢看他。 “成亲?我?”裴小二有些难以置信,“我要成亲,我怎么不知道?跟谁成亲?” “说是跟赵家的小姐,他们正在挑选随从当做陪嫁,说等成亲时候一并带过去” 赵家小姐。亲兵这么一说裴小二全明白了,心中暗骂一声。 上一次,赵君临就跑到自己那说这门亲事,被裴小二给拒绝了。当时考虑到一来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反贼,将来自己还不知道在哪,别当误人家姑娘。 二来裴小二也明白,自己的婚姻将来肯定是做成一个政治婚姻。既然自己的婚姻都要卖,那么为什么不卖出去一个好价钱?至于赵家那点家业,说实话裴小二还真不一定看得上。 没找到这赵家竟然真能说通自家老爷子同意这门婚事。想到这,裴小二忽然有些牙疼,这事可算是难办了。 现在自己还没点头,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这要是自己拒绝,得罪自己老爹背着个不孝的罪名不说,这赵家貌似在夏县还有点地位,到时候会不会满城都传自己看不起夏县士绅? 到时候这满城士绅岂不都成了自己的潜在敌人?难不成自己还真能将全城士绅都赶紧杀绝?且不说自己能不能办到,就算真的办到了,那自己苦心孤诣营造的亲民爱民形象估计也就全毁了,到时候谁还敢都信自己? 越想越气,裴小二暗骂一声,真是封建包办婚姻害死人啊。 手中马鞭一抽,骏马飞快得在街上飞驰。路过人群时候,不知是不是错觉,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传来,“涛哥,我也要去报名么?我不想去,你能不能不要逼我。” 不过此时裴小二却也无心关注这个,一路上飞驰进了县衙。 县衙内冷冷清清,看到桌子上有一壶凉茶,裴小二上前咕嘟咕嘟灌了一肚子凉水,总算把心中邪火压下去了。 冷静了一会,放才想到,刘先春的家眷还扣押在大牢,“去,传我命令,把刘先春的家眷都还给他。” “是”亲兵很识趣,不敢在裴小二面前多待,跑步离去。 留下裴小二一人静静的坐在桌边。良久,噗嗤一声,裴小二忽然笑了起来,我这就算是要有媳妇的人了?前世到死都是一条单身狗,这一世这才几个月就已经有萋有妾,还要啥自行车啊。 第五十三章归心 金秋九月,硕果盈枝。夏县裴县长带领县领导班子,深入田间地头,视察秋收工作。 啊呸,串台了。就是裴小二带着裴家军几个高层,到各处田间地头,看看今年收成怎么样? 不过现实的情况却是越看心里越凉,只见广袤的大地上,希希疏疏的长着几根土黄色的麦子。好像随时会咽气一样,无精打采的插在那里。 裴小二蹲下身子,随手拔下身前的麦穗,闻了闻并没有想象中的麦香。剥开麦穗,里面几粒干瘪麦粒滚落出来,用手捻了捻,放在嘴里咀嚼了几下,又吐了出来。 站起身,叹息道,“今年又是一个荒年。百姓苦啊” 身后刘先春见裴小二如此姿态,也有些感慨,“今年的收成其实比前两年还要好一点,前两年那才叫一个颗粒无收。一亩地甚至打不了一斗粮食。就算如此朝廷不但不降低百姓赋税,去年甚至把田课由九厘提高到一分二厘” “朝廷如此暴敛无度,不恤百姓,怎能不亡?”裴小二恨恨道。 刘先春没有说话,骂骂朝廷的施政是读书人常有的事,但要直接说朝廷要亡,他还没转过这个弯。 裴小二也不勉强他,转头向离自己较近的一个老农走去,“老人家,身体可好?” “好,俺身体好着嘞”老农早就注意到这群不干正事儿,就在路边闲逛的人。不过看他们的衣着打扮想来是富贵人家,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这时见这群人的领头的向自己问话,他也不敢怠慢赶忙答道。 “老丈,家里种了几亩地啊?” “俺今年种了六七亩,都是刘老爷家的地。” “这附近都是刘老爷家的地吗?” “这边都是刘老爷家的地,那边”,说着,向东一指。“那边都是田老爷家的地。” “我听说今年的收成要比前两年还好一点,想来今年大家应该都过得不错吧!” 听说起这个,一旁的一个年轻忍不住插嘴道,“屁,俺们听说夏县被一会儿流寇给占了,说流寇在城里到处烧杀抢掠。刘老爷家的管家前两天过来说要给流寇大王上缴赋税,今年还要加收租税。” “顺子,闭嘴,别说了”,听儿子啥话都往外胡咧咧。老农赶紧拦住了他,又对裴小二道。“他说的都是胡话,您千万可别信呢。” “没事儿。咱们就是随便说说话,不会有啥的。”裴小二笑容和蔼的道,“既然您不愿意说,那我们到别的地方去转转。” 转头裴小二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哥,城里那个什么刘老爷败坏咱裴家军的名声,我这就带人去宰了他。”裴小三怒气冲冲的,就要骑马回城。 裴小二拦住了他,嘴角上扬,勾起一个冷笑道。“不用,有的是法子对付他。” 回到城内,裴小二拉过裴老爹道,“爹,现在有两件事情,你尽快办一下。第一,新兵营尽快扩军。我感觉来年情况有些不对,必有大乱将起。咱们手下人多一点,将来能多安全一分。 第二,你找人去联系一下那个赵老爷。就说我们需要购买大量的粮食,问他有没有什么渠道?” “好,我这就去办。”裴老爹答应一声。 “徐泽。今年的田税你要一个子不少的给我都收上来。”,裴小二对徐泽道。 “是,将军。” “刘先春,前一段时间郭茹丛没收了许多田地,这些田地不能荒在那。我希望你能把那些地给我管起来。” 刘先春没想到裴小二径直接对自己下命令,内心有些抗拒把头扭到一边,也不看他也不说话。 裴小二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将一张纸递到他的手上。“现在可以答应了吗?” 刘先春结过那张纸,只看了一眼顿时惊的瞠目结舌,“我…我没有从贼。” “现在说这些,岂不是晚了吗?”,裴小二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揭露了他内心的慌张。 原来裴小二给他的竟是一份告示。那告示上说逆臣刘先春上不知忠于朝廷报效国家。下不能安抚百姓,竟敢勾结逆贼谋朝篡位,乃十恶不赦,按律夷三族。 这份告示直接击溃了刘先春的内心。他变得茫然,不知所措。他想不通,自己为国家,为百姓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却落得一个逆贼的下场。苍天对他何其不公啊! 裴小二见他这个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叹了口气,轻轻走到他的身边,拉着他的胳膊坐下道,“你也不必如此伤怀。现在的朝廷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能为民做事的朝廷了。 你看看现在的朝廷党争不止,真正有能力肯做事的人,被冤杀的还少吗?比如说熊廷弼,袁崇焕。相反,那些大奸大恶,丧师辱国之辈,竟然还能好好的活着。就像王化贞杨镐之徒,竟都免于惩罚。试想这样的朝廷还有值得效忠的必要吗? 我一直认为读书人当就讲大忠大义。什么是大忠大义?百姓就是大忠大义。须知这个天下不是一家一姓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我们忠得同样是天下百姓,而不是一家一姓。这才是我们苦苦追寻的大道。” 听裴小二的话,刘先春眼神中慢慢有了光彩,转头看向裴小二。裴小二重重的朝他点了一下头。 刘先春同样向裴小二重重点头,站起身道,“大丈夫当为天下人鞠躬尽瘁,而不为一家一姓之奴。在下愿追随将军为天下人开辟一个大大的太平。” “好,说的好。”裴小二见刘先春重新振作起来,并愿意臣服自己,内心颇为满足,“这才是我认识的刘先春。” “属下这就去把把那些田都给屯起来”刘先春说着就要往外走,裴小二赶忙拦住他。 “仲芳,先不急,先听我说。现如今咱们要收田税,所以这帮大户都打着咱们裴家军的名义趁机涨佃租,着实可恨!而我让你去屯田,这就是让你跟这些大户争夺百姓,让这些被大户逼的活不下去的百姓有一个更好的去处。” “更好的去处?”刘先春有些不明白。 第五十四章使者 “对,更好的去处”裴小二站起来,来回走了两步。 “百姓们为什么只能被这些大户们欺压却又不敢反抗?”裴小二的眼神像鹰一样锐利,死死的盯着刘先春,“还不是因为这些百姓们离开了这些大户,根本就活不下去。 那么既然如此,如果我们能够提供一个生活条件更好,却又没有那么多压迫的地方,让这些百姓去生活。那这些百姓如何还肯愿意被这些大户们所欺压?” “你的意思是将这些土地全部赠送给这些百姓?”刘先春的眼神里透露着疑惑,“好,我到地方之后就把这些土地全部分配给百姓。” “不”,裴小二打断他。“你就算把这些把土地全部分配给百姓,他们还是守不住。过不了几年,这些土地就会重新回到大户手中。” “而我要你做的事情就是,以优惠的租金将那些佃户们都吸引过来。这样他们那些大户一边缴着田税,一边又没人给他们种地,他们自然就会自己降低地租。这样我们不仅为佃户们争取了利益,而且能够让佃户们都感谢我们。” 刘先春何等聪明人物,一点就透,立马兴奋的道。“这样我们不仅能够收取更多的赋税。而且能获得更好的名声。” 裴小二见刘先春悟性如此之高,很是欣慰,正要开口。却听门口亲兵跑来汇报,“掌盘子坐地虎的使者又来求见。” 坐地虎?这厮这次又想干什么?裴小二沉吟片刻,对刘先春道。“你先去吧,就按我们说的办。” “是” 目送刘先春离开,裴小二挥手示意亲兵将使者带进来。 这使者还是上次来的那一个,不过与上次桀骜不驯傲慢无礼的态度相比,这次可就恭顺多了。 刚踏进门口,就朝着高高在坐的裴小二行了一个大礼,口中说道,“恭喜裴将军拿下夏县”。 不过裴小二没过多搭理他,他的目光全被使者身后一人所吸引。 屋内顿时静了下来。好半天,使者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下坐在主位的裴小二。见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心里顿时打起鼓来。 自己当时也不知道是被什么迷住了心智,竟然敢戏弄这么一位狠人。又想到自己来的使命就是交好裴小二,要是自己办砸了,掌盘子非要把自己碾成碎片不可。此刻这使者怕不是把肠子都悔青了,只想狠狠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越想越怕,越怕越想,这使者终于受不了内心的恐惧,噗通一声跪在裴小二面前,磕头道:“裴将军,我上次是被鬼迷了心窍,才口出狂言,求裴将军看在掌盘子面上。饶我一命。” 裴小二也是没想到,自己只是没说话就把这使者吓成这样,有些好笑。不过他立马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饶不饶你就看你的表现了。” “是,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说说吧,掌盘子派你来有什么要事?” “将军,掌盘子听说您已经攻克夏县,十分高兴。说前锋营的家眷都在闻喜县,多有不便,特地命小人给您送过来了。” 裴小二一怔。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是几千年来,老祖宗总结的规律。这坐地虎突然对自己这么好,怕着心里也没憋什么好屁。“就这些?掌盘子没说别的什么?” “有有还有。”使者连忙道,“掌盘子说,您攻克夏县对义军是有大功的。有功之人,岂能不赏?特地提拔您做义军的副掌盘子” “完了?” “完了。”使者眼巴巴的看着沉思不语的裴小二。 “我军家眷现在都在哪儿?” “在后面,马上就到,马上就到。”使者陪着笑。 裴小二沉默片刻,忽然仿佛不经意间问道。“对了,左营跟右营现在怎么样了?” “右营刘将军已经攻克三个庄子,掌盘子正在跟师爷商议调他回来,为他庆功。左营的张将军听说进展不顺,一个庄子都没拿下来,掌盘子已经斥责他好多次了。” 听他这么说,裴小二一下子都明白了。看来坐地虎是要先对刘国忠下手了,真是愚不可及。心中冷哼一声,挥手对使者道“你先下去休息。明天再说。” 晚间。裴小二终于再次看到了徐清婉徐素华姐妹。显然姐妹二人在闻喜县过的并不好,神清骨秀,风孱雨愍的样子,看的裴小二一阵自责。 二女见到裴小二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委屈与害怕,飞扑上来,一左一右抱着裴小二的两个胳膊哭了起来。 裴小二连连安慰,好一阵才将二女哄好住不哭了。三人坐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这么说,闻喜县已经快要断粮了?”从二女断断续续的描述之中,裴小二终于摸清了闻喜县的现状。左右两营出发之后,刚开始右营的刘国忠打架黄家岭之后,还会给坐地虎送一些粮食,到后来越来越少。等拿下空虚的裴家庄之后,就彻底一点都不送了。 至于左营的张志国。此人到现在为止,连一个庄子都没打下来,实在无能至极。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更无法给坐地虎任何资源,他能不像坐地虎,要粮就已经不错了。 再加上此时,裴小二的挑战,坐地虎心中的危机越来越盛。此刻,他再不变强,就要被别人超过,他的位置就要不保了。所以他只能不断地扩军,扩军,再扩军。到现在为止,一个小小的闻喜县竟然驻扎着坐地虎的两万大军。 而且刚刚进入县城之后,杀戮太甚。以至于现在连种地的佃户都找不到,消耗又是如此之大,坐吃山空,就算闻喜县内有再多的粮食也是不够消耗的。 裴小二停住了说话,房中渐渐安静下来。慢慢的,一种异样的情绪不断的滋生。二女靠在裴小二怀中的眼神慢慢变得迷离,裴小二的一双大手,仿佛不受控制的在衣衫之中探索,向下、向下、再向下。 不过,忽然想到什么?裴小二停止了越跑越远的手,“我等下还要见一个人,你们等我回来。”说完在按女不满的目光中逃离现场。 第五十五章倾诉 东边的厢房原本是招待客人的客房,不过裴小二入住之后,把它改造成自己的书房。 今夜月色格外明亮,月光洒下树枝,在地上投下点点影子。 书房内,裴小二坐在桌旁,静静的等着。一盏烛光,忽明忽暗照桌上放了几碟小菜一壶老酒。 忽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仿佛在确定里面是否是有人。裴小二面色一喜来到门口,打开房门。烛光闪烁之间,映照出一张熟悉的脸庞正是裴德财。 “德财叔,快来坐。”裴小二亲热的把裴德财迎到屋内落座。旧人相遇恍若隔世。 裴小二亲自给裴德财倒了一杯酒,递到他的面前。“德财叔,你怎么成坐地虎的人了?” 裴德财有些惶恐的接过裴小二递过来的酒。放到自己面前,叹息一声,缓缓道。“当日,你随着田知县离开裴家庄。裴家庄还算是安稳了一段日子。可惜天不遂人愿,没过多久,刘国忠就来了。 庄子里的家丁都被田知县带走了,没有什么人守庄了,刘国中一个冲锋就把裴家庄给拿下来了。就这样,我作为俘虏被他交给了坐地虎。再后来我就变成坐地虎的人了。”说完还自嘲的笑了笑。 “对了,还没说你呢?你怎么变成大将军了?”裴德财话风一转,问起了裴小二。 裴小二也是苦笑一声,简单地向裴德财说了一下自己的遭遇。平淡的叙述中却透露着九死一生风险,令人不禁有些后怕。 “你也是不易啊!”裴德财感慨道。 “不说这个了,来来来,喝酒喝酒。”裴小二端起酒杯敬了裴德财一杯。 一杯酒下肚,一股暖意从心底升起。 “德财叔,那你是怎么到我这来的?”裴小二停下筷子,有些好奇的问道。 “是师爷,我有一次送东西到坐地虎府上,那时候师爷正在挑选能跟着一起出使你这边的人。”裴德财在眼神中充满了回忆。“那个时候大家都叫我老裴,老裴的。师爷刚好听到,可能是因为我姓裴,跟你一个姓。 就问了我一句,得知我是跟跟你一起出身裴家庄,甚至还沾着亲带着故。所以就把我叫过去,跟着一起来了。” 师爷?裴小二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联系到了师爷。 见裴小二口中念叨着师爷二字。裴德财忽然压低声音道。“听说师爷跟坐地虎产生了冲突,坐地虎失手还将师爷打伤了?” “哦?有这事?”裴小二的眼睛眯了起来。这师爷一项以坐地虎忠犬自居,没想到他们两人竟也会产生矛盾。 裴小二给他又倒了一杯酒,“知道什么原因么?” “不太清楚”,裴德财摇摇头,几杯酒下肚,脸上明显红润不少。“对了,我来的时候师爷拉着我,说要把这个给你。”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裴小二。 师爷拿东东西给我?裴小二接过信,心中充满着疑惑。他并不记得在闻喜县的时候跟师爷有过交集,却不知他为何突然要给自己写信。 裴德财见裴小二接过信。也不说话,嘿嘿笑了一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裴小二见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德财叔,你猜这信里面写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裴德财冷笑一声,又一杯酒下肚。“坐地虎要收拾刘国忠了,他这是奉命来稳住你呗!” 裴小二打开信,大概浏览了一番,果然跟裴德财说的一模一样,随手扔到一边。 裴小二又给裴德财满上。裴德财明显是心中藏着许多事,端起酒杯就又要下肚,裴小二赶忙拦住了他,“德财叔,你醉了。” “没,我没醉。”裴德财又是一口将杯中之酒饮尽,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小二啊,你现在出息了。可你不要忘了,你是咱们裴家庄出来的。”裴德财打了个酒嗝,”想当年,你哥要考科举,可是家里穷啊!根本供养不起一个读书的种子,是裴老爷,得知消息主动免除了你家的地租。 你娘生你弟弟的时候难产。还是裴老爷凭着自己的关系,到闻喜县去请了县里最有名的郎中过来,这才保下了你娘的性命。 后来,流寇祸害裴家庄的时候,还是裴老爷把家里的空房子都腾出来给附近的佃户们居住。可以说,咱们裴家庄几百号人,哪一个没有受过裴老爷的恩惠?可结果呢?” 裴德财说到这儿,一向带着笑意的眼睛竟也留下眼泪,拿起旁边的酒壶灌了一大口。“结果裴老爷死的时候连个全尸都找不到。我半夜偷偷跑到裴家,我就一个人在那些死人堆里面找啊找,找啊找。 我找到了一条胳膊,却找不到另外一条。我找到半边身子,却怎么也找不到头。到了最后我实在没办法了,我就只能把这些找到的都挖个坑埋了。我甚至连块碑都不敢立,我就怕那些畜牲把坟都给扒了” 裴德财说到这,泪水模糊了他的脸,又灌了一口酒。“还有夫人,夫人平日里深居简出乐善好施,多好的人啊,说她是在世菩萨不为过吧?可结果呢?结果她被几十个畜牲给活活糟蹋死了。这世道咋就不让好人长命?这苍天咋就不睁眼?” 说完,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竟然号啕大哭起来。 裴小二在旁一直静静地听着,也不插话。见他这样,心中也难受的紧,长叹一声,伸手拍了拍裴德财的肩膀。 “但是今天我想明白了”裴德财突然抬起头,抹干脸上的泪水,闪烁的灯火映照在他那扭曲的脸上,“这贼老天既然让我活着,那我就活给他看。我要让所有该死的畜牲都下地狱。” 裴小二忽然有些发寒,上前扶住他,“德财叔,你醉了。”说着对放门外喊,“来人,送德财叔回去休息” 很快两名亲兵走进来,扶起还在吵着自己没醉的裴德财,就要离开。 “今晚的事,谁都不要说明白么?”裴小二声音严厉地对着亲兵道。 “是,属下遵命” 第五十六章计谋 第二天一大早,使者带着裴德财求见裴小二。 等裴小二见到裴德财的时候,他已经恢复往日的平静,仿佛昨天晚上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般。 “将军,掌盘子封您做副掌盘子的事,您还没有答复”,使者有些心急,一日得不到裴小二的答复,他就一日不能回去。甚至回去的晚了,耽误掌盘子的大事,他的项上人头都有可能不保。 看着使者那焦急的眼神,裴小二不禁感到一阵好笑。这还真是世事无常,想当初他坐地虎逼自己去做攻城敢死队的时候,可没这么好说话。那个时候他可是直接把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而现在,为了给自己升官,却还需要派人再三恳求。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大军,自己的实力比他大,逼得他不得不低头做小,裴小二暗中握紧了拳头。权力的感觉竟如此甘甜,怪不得有能够吸引无数英雄竞相为之折腰。 看着眼前这个欺软怕硬的使者,见他脑袋磕到地上,臀部高高翘起,一副恭敬到极点的样子。裴小二也不愿意再为难他。如果大象总欺负一只小小的蚂蚁,那有什么意思?。 “你起来吧!你回去告诉掌盘子,就说我裴小二位卑德微本不配副掌盘子的位置。奈何掌盘子厚爱,肯将这么高的位置给我,我如果再推辞,就太不识好歹了。你回去替我谢谢掌盘子,就说我裴小二接受掌盘子的好意,我必将竭尽全力拥护掌盘子” 使者刚听到“位卑德微”时候暗道完了,等听到最后才转忧为喜。心中万斤重担,终于可以放下了。恭敬的向裴小二行礼道,“是,小人一定转达。” 随后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之后。使者提出了告别。“将军。小人职责已完成,现与将军告别。” “既如此,我就不留各位了。”裴小二看了看,一直躲在使者者身后的裴德才。见后者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必昌,帮我送送使者。” …… 闻喜县。坐地虎焦急的在厅中踱步,不时走到门口,向门外张望,活脱脱像一个等待丈夫回归的小媳妇儿。 “掌盘子,咱们的人回来了。”师爷急匆匆的从门外走来。 “好,快让他进来。”坐地虎闻言急不可耐,急忙命师爷将人带进来。 片刻之后,一个人影从门外进进来。 “怎么样?刘国忠他肯来吗?” “掌盘子放心。刘国忠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这人却是坐地虎派去刘国忠军营的使者。他显然明白坐地虎要的是什么,一句废话都没有。 “好好。”坐地虎大喜,“成了”。说完还特地看着师爷,“要是我们能一举拿下刘国忠。师爷你就是首功,到时候银子女人随你挑。” “谢掌盘子”师爷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师爷的态度,坐地虎很显然不满意,不过现在不是的时候,等日后有的是法子炮制他。 另一方面。刘国忠意气风发的骑在马上朝着闻喜县进发。此次他出征异常顺利连战连捷。到目前为止,已经攻占了三个庄子,获取了数十万两白银。就连军队都已经扩充到了近三万。 虽然他前一阵子听人说,往南方的裴小二已经攻克了夏县。不过他确是不信的,裴小二才几个人,怎么可能攻克夏县?无非是怕坐地虎吞并他而放出的烟雾罢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有那个实力,也是时候跟坐地虎商讨一下这个闻喜县的归属权了。正巧这个时候,坐地虎派人来请自己去闻喜县,给自己庆功。这正中刘国忠的谋划,自己正找不到理由率大军去闻喜县。没想到坐地虎自己作死,居然主动派人请自己过去。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连着苍天都在帮着自己。坐地虎?哼,等我到了闻喜县看看你这只病猫还怎么逞强? “传我将令全军加快速度,务必在中午之前到达闻喜县。”刘国忠下令。 “是” 日出三杆,闻喜县那高大的城墙终于出现在刘国忠的视野之中。 城门前,一队人马早已等待多时,为首一人骑着骏马,不时向前方这边张望,不是坐地虎还是谁? 刘国中心中冷哼,不过脸上却挂着笑容。双腿一紧马儿,马儿通灵般的往前跑了起来,眨眼之间就来到坐地虎一行人之前。 “掌盘子您怎么亲自出来接我?我可受不起”说着就要跳下马。 没想到坐地虎却提前一步跳下马,快步走到刘国忠马前,拦住正要下马的刘国忠。“哈哈,国忠啊,你可是我们的功臣,自然受得起。来来来,今天由我亲自为你牵马,咱们一同入城。”坐地虎大笑着,伸手接过刘国忠马儿的缰绳,牵着马就要往前走。 “这如何使得?”刘国中谦虚道,不过身子却没从马上下来。 “有什么使不得。往日里兄弟为我打拼江山,今日也让我为兄弟做一回事。” 兄弟俩一人在马上,一人牵着马。一面走一面聊,亲热的就像多年未见的亲兄弟一般。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城门洞里。刚走到一半,地虎突然大叫。“落闸,” “什么?”刘国忠有些发愣,不过瞬间只听上方一阵铁磨砖头的声音传来,抬眼一看,瞬间只觉得头皮发麻。 只见头顶上方,一扇巨大的铁闸门,从上方砸落下来,瞬间就要落在马的身后。 刘国忠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一个驴打滚,往后滚去。只听砰的一声,铁闸重重的砸落在地上,顺带着的将他刚刚还在骑着的骏马拦腰砍断,鲜血喷的刘国中一脸。 刘国忠魂飞魄散冷汗直冒,身体不由控制的往城门外爬去。来到城门洞外,爬起身子,朝着自己的大军狂奔而去。 坐地虎眼睁睁的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愤怒的将拳头狠狠地砸到旁边的城墙上,顿时碎屑横飞鲜血淋漓。 【作者题外话】:票票,赏点呗! 第五十七章攻城 刘国忠逃走之后,回到大营。立即下令封锁大营,打造攻城器械随时准备攻城。 营帐内,刘国忠对刚才的遭遇,犹自后怕不已。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更勇猛无敌,不会动脑子的坐地虎竟然也会用这种肮脏的手段。就差那么一点自己就没命了。 闻喜县。 “就差那么一点老子就抓到这个该死的王八蛋。”任由身边的大夫给自己包扎伤口,坐地虎仍自谩骂不止。 “还有你,你不是跟老子保证能抓住这王八蛋么?”坐地户看着立侍在侧师爷,顿时怒头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抓起身边的茶壶,就像师爷砸了过去。 师爷也不敢躲闪,生生挨了他这一击。没想到这一下砸到了额头,鲜血顿时冒了出来,模糊了脸颊。 坐地虎看到师爷这个惨状,气消了大半,也觉得这不是师爷的错。不过他是不可能道歉的,于是重重的哼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坐地虎见师爷还在那立着,额头上的血还没有止住。或许是于心不忍,又或许嫌他站在那儿惹自己烦心,于是道。“明天刘国忠必定会全力攻城,你去安排一下,明天守城不容有失。” “是” 师爷回到住处,把自己关到房间内并下令任何人不得进入,下人离去之后,却听得房间内一顿乒呤乓啷的声音。良久师爷打开房门,命人去请大夫找来给自己包扎。趁着包扎的功夫,师爷问道,“那个裴德财回来了没?” 身边随从不敢怠慢,答道,“禀师爷,已经回来了。” “去吧他叫过来见我。” “是” 不一会,裴德财来到师爷的住处。 “裴小二接受了掌盘子的封赏?”,师爷见到裴德财,显得极为热情,连忙命旁边随从看坐。 裴德财推辞了几下,也就顺势坐了下来。“师爷,裴小二已经接受了掌盘子的册封。” “他没说别的什么?” “他说谢掌盘子跟师爷的栽培。” 师爷自嘲的笑了笑,“我哪有什么栽培?全凭他自己的本事大罢了。”说着又对着裴德财道,“我知道你想宰了那个刘国忠。我向你承诺,只要你肯跟着我好好干。等日后抓到刘国忠,我将亲自将他交到你的手上,任杀任剐由你处置。” “是,谢谢师爷”,裴德财看起来神情激动,“我必将肝脑涂地,以报师爷。” 师爷盯着裴德财的脸看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露出微笑,“好,那你先下去吧。” “是” 等裴德财离开之后。屋内屏风后忽的闪出一人,那人来到师爷身后,有些不确定的道。“师爷,小人看此人不像忠于师爷,日后必起异心。” 师爷摇摇头,“他起异心不起异心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能帮助我稳住裴小二,让裴小二不至于打乱咱们的计划就行了。对了,张王赵三个将军你都联系好了。” 忽的听得此言,那人走到师爷面前跪下道,“师爷,张王二人实在顽固,他们说什么都不肯背叛坐地虎,效忠师爷。只有那姓赵的有那么点意思。” “废物”,说着大耳巴直接扇在那人脸上,动作之大牵动了伤口,师爷喘了几口粗气道,“姓赵的就姓赵的吧,总比一个没有的好。你晚上约赵将军来我住处,我请他喝酒。” “是,小人必会将赵将军请来。” 第二天清晨,震天的战鼓响彻云霄。 城外,刘国忠的又营吃完早饭在城门口列阵。 “坐地虎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竟敢偷袭自家兄弟。”刘国忠骑马走到距离城墙一箭之外停下,对着城头破口大骂,“我真是看错了你。城头上的兄弟,你们都看看这个坐地虎。我刘国忠在外面为他打天下,居然在回来的时候惨遭暗算。你们说说这样的人,还配做我们的掌盘子吗?” 城头山,坐地虎也不敢示弱,“你刘国忠在外面勾结外人,妄图谋害于我。我也是替众位兄弟砍了你这个卑鄙的小人。” “你…你竟然诬陷我”刘国忠没想到这坐地虎竟如此不要脸,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诬陷自己,顿时气的不轻,“进攻,给我杀了这坐地虎。” 天空上,一阵乌云遮住了太阳。地上,刘国忠的右营向着闻喜县发起了进攻。 只见列阵整齐的阵线中。忽然敢死营数千名衣着破烂的连块盾牌都没有的人,背负着沙袋向着护城河过去。 城墙上的,坐地虎冷笑一声。他自然也不肯手软,只听一声放箭的命令传达。顿时只听嗡一声,数千支箭矢。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人群出去。 城下敢死营,那些连盾牌都没有人,怎能敌过如此强大的箭雨?一阵箭雨过后,四五百人直接倒了下去,惨叫声立马响彻战场。剩下的人哪见过如此残酷的战场?都被吓得呆立当场。然而,死神并没有放过他们,又一阵箭雨袭来。又是三四百人躺了下去。 这下剩下的人再也不敢往前冲了,纷纷丢弃沙袋朝后逃去。 不过,刘国忠显然早有准备,一队人马从阵列中跑出,快步前进,直接堵在敢死营逃亡的路上。 “敢越过督战队者杀无赦。” 然而,敢死营的人却被前方的箭雨给吓傻了。不管不顾的,只想往后逃,逃的越远越好。 督战队见震慑不住逃人,不再犹豫,“杀”顿时,数百名督战队举起大刀,朝着前面迎头撞上来的敢死营士兵砍了过去。顿时血肉横飞。血腥的场面成功震慑住了要逃跑的敢死营,“往前冲,否则杀无赦。” 被吓住的敢死营只能哭着叫着,再一次奔向战场。回到战场,却又被箭雨所淹没。几轮箭雨下来,敢死营再也没有活着的人了。 刘国忠紧皱眉头,见敢死营已经死光了。不带一丝感情的对身旁将领下令,“去再拉一批人上来。” “尊令”,将令领命而去。 不多时,又一批人被拉到了战场。如此往复,在经过近五千多人死伤之后。护城河终于被沙袋跟尸体所填平。 刘国忠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第五十八章夜袭 “进攻。”随着刘国忠一声令下。左侧一个方阵的士兵抬着简陋的梯子,不要命似的朝着城墙冲去。 城墙上,坐地虎不屑的看着下面冲过来的士兵,“哼,一群流民能有什么战斗力?传令下去,把他们都放进瞄准了再打,节约弓箭。” “是”传令兵领命跑开。 刘国忠的士兵们跑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城墙脚下。只听墙上一声暴喝。“放箭。” 不过这些人比刚刚用来填护城河的炮灰可强多了。至少人人都有一面木板作为盾牌。城上的箭雨受到影响,不过仍然射死近二百名士卒,更多的人却被射中了大腿或者脚背,躺在战场上无助的哀嚎。不过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哪有人会上来帮助他们? 一排排梯子靠上了城墙,剩余的士兵冒着箭雨往城墙上爬。不过,城墙上的士兵怎让他们如此轻易地爬上来?滚木、擂石、金汁等等致命的武器,仿佛雨点般砸下来。 一个又一个士兵倒下去,但瞬间又有新的士兵填上他们的漏洞,沿着他们的脚步继续往城楼上爬去。 “火油。”城上坐地虎看到这种情况,也顾不上隐藏自己的杀手锏。一桶桶火油从城墙上泼洒下去。 城墙下,一个士兵被从头上泼下来的火油弄了一身。还不明白这是什么,用手粘了一点放到鼻下一闻,一股菜籽油的味道传来,士兵顿时脸色大变,“火油,快跑!” 不过却已经晚了,坐地虎亲自挽弓搭箭,一杆带着火苗的飞箭不偏不倚的射中还在躺着火油的罐子。瞬间涛天的火势升腾而起。或许就连上天都不眷顾刘国忠,就在此关键时刻,一股飓风平地而起,风助火势火趁风威。被火海包围的士兵们一个都没跑掉,全部被火苗所吞噬。 火海中的士兵们,拼死挣扎。有的在地上打滚,妄图压灭身上的火焰,却不料地上的火油更多,不仅没有将火焰压灭,反而火势越来越大。有的直接冲进人群,仿佛想寻求战友的帮助,却把战友也给点燃。 城墙下火海中,凄厉的惨叫就算距离城墙甚远的刘国忠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他的表情却没有半分波动。终于惨叫声越来越弱,火海中一个个身影,逐渐倒在地上,任凭身上的火势烧的更旺,却再也不动。 等火势停下之后,一直观望刘国中终于开口,“下一队。”冰冷的口吻听的传令兵心底胆寒。 又一营士兵哭着喊着被赶了上来。他们刚刚目睹上一营士兵的惨状,但却也无力改变现实的局面,只能被刀逼的往前走。他们的生命不值一提。一个时辰后,他们的尸首同样躺在城墙脚下。鲜血把大地都染红了,或许来年城墙下的荒草会长得更加旺盛。 “下一队” …… 黄昏降临,城墙上的士兵再也没有力气。弓箭手的手臂由于长时间的射箭也已经抬不起来,弓箭也所剩无几,箭雨也变得稀疏。滚木、雷石、金汁能扔的全都扔完了。城墙脚下。密密麻麻的士兵尸骸交织在一起,已经没有地方能够落脚。 刘国忠不甘的看着依旧坚固城墙,不过他相信明天这个时候,这个城市将属于自己。 “撤兵” 刘国忠大军缓缓后撤,直至离城五里处安营扎寨。 “派人去搜刮附近百姓,明天继续攻城。”刘国忠下令道。 “是”手下军将明白这位爷的脾气,不敢反抗,否则死的就是自己。 闻喜县,坐地虎正在视察着军营。经过一天的大战,其实他并没有损失多少士卒,他损失的最多的就是弓箭、滚木、擂石等。不过,他仍然面色沉重。他被白天刘国忠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态度给镇住了。 坐地虎虽然也杀人,不过他杀人是为了抢夺财物而杀人,也就是抢钱是最终目的,杀人只是顺带的。而刘国忠不同,刘国忠就是个疯子。他完全是在享受杀人的乐趣,他是为了杀人而杀人。或许他已经把杀人当做日常解压的一种手段。 自己到底还是大意了,“去将师爷请来。”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然而今夜却没有这么诗情画意。 一个暗哨正趴在草丛中观察着前面的大路,突然,一张大手捂住了他的嘴,一柄匕首顺势从他的喉咙抹过。暗哨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就倒了下去。 “这是最后一个了吧?” “是,这已经是最后一个了。” “快去禀报掌盘子。” “是。”黑暗中一个身影迅速闪出,穿过草丛来到坐地虎面前。 “禀掌盘子,都已经解决了”身影压低声音。 “好”坐地虎冷笑着,“兄弟们,跟我杀。”说完带头杀出。身后数千条身影一跃而出,追随着坐地虎朝着刘国忠的军营杀去。 刘国忠的大营此刻灯火通明,士兵们有些在睡觉,但更多的则是在赌钱。营地偏僻的角落,一个营房外排着长长的队伍,一个个提着裤子就像是在上厕所,而营房内,女人的叫声却一直没有停止。 所有的士兵都在放松着,宣泄着。白天战争的惨状显然对他们造成了强大的心里压力。所有人都寄希望于通过这种方式来宣泄自己内心的恐惧。刘国忠显然明白这一点,对大营内的群魔乱舞,都是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从来不管不问。不过显然就在今夜,他要为自己的这种放纵付出血的代价。 当坐地虎率着大军杀到刘国忠的营地的时候,大营内的士兵显然没有得到半分警示。一个个呆滞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坐地虎大军。等做的坐地虎大军已经砍到他们脖子的时候,他们终于反应过来。然而,他们想的却不是拿着刀子跟反抗,而是把刀子一扔抱头鼠窜。 坐地虎的大军随即紧追着逃卒进入大营深处,到处都在杀人,放火。 部分刘国忠将领还企图以自己的威望聚拢溃散的士卒。然而等来的却是坐地虎的将士,跑得稍微晚一点,就要变成刀下亡魂。 第五十九章破营 刘国忠正在大营正中最大的营帐中休息。忽听得帐外一片喧闹,刘国忠瞬间被惊醒,迅速抽出枕头下的佩刀,做出防御姿态,并呼叫亲兵。不过此时大营中人荒马乱的,哪有人答应。 刘国忠预感到事情不妙,起身穿好衣服就要往帐外走去。他的一系列举动惊醒了在他身边睡觉的两个女子。女子也听到外面混乱的杀声,害怕的钻到被子里。 正在此时,帐外突然冲进来一个大汉。刘国忠想都没想直接挥刀砍去,却被来人抬手裆下。“将军,是我”,原来来人是自己的亲兵队长。 刘国忠的心稍稍放下,“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将军,坐地虎已经率大军偷袭,现在已经杀进大营,现在咱们大军已经崩溃了,咱们撤吧”亲兵队长急切道。 “他娘的,这个该死的坐地虎,咱们走”刘国忠带好头盔,就要出去。却不料两个女子爬过来抱紧刘国忠的腿,“将军,求求你,把我们带走吧” 刘国忠看都没看她们一眼,一刀一个结果她们,“走” 走出大帐,帐外一片混乱,无数乱兵四散奔逃,一队人马正跟着乱兵后面砍杀。忽然一个人指着刘国忠大叫:“刘国忠就在那,拿住他”。 刘国忠看此情况,暗道不妙,大叫“快走,此地不宜久留”。说着一个人率先朝着附近山坡上的树林中跑去。亲兵队长带着亲兵紧紧跟随。 不过刚才那个声音显然引起了附近坐地虎的人的注意,一队人马直接拦到刘国忠前面,断了刘国忠逃亡之路。刘国忠见此情况钢牙一咬,“兄弟们,跟我冲杀了他们,咱们就能活。”喊完,带头朝着拦路之人冲去。 身后一直追随刘国忠的亲兵们见自己的主将都带头冲锋了,那还有什么要犹豫的?一个个嗷嗷怪叫着向前冲去。 不过他们显然低估了主将刘国忠的无耻。只见本在最前面的刘国忠,越跑越慢,越跑越慢,终于落到了亲兵之后。见前方亲兵们已经与敌军接战,后方的刘国忠瞅准时机,向着一旁的缝隙穿插过去,趁着没人注意逃了出去。 跑了许久,终于跑出了大营。刘国忠回首向营中望去,只见营中火光漫天,杀生遍野。他知道自己苦心打造的大军完了,有些悔恨的叹了口气。此时,“刘国忠跑了,刘国忠跑了”的喊叫声越来越近,刘国忠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于是一头扎进茂密的树林再也没了踪迹。 营中,坐地虎霸占了原本属于刘国忠的大帐,两具可怜的女尸早已被清理干净。 “刘国忠那狗崽子也敢跟老子呲牙?老子不把他的狗腿打折了,老子就不叫坐地虎。”坐地虎此刻显得意气风发,多年的心病在此刻烟消云散,让他觉得自己强大无比。 “这次咱们宰了刘国忠,等过两天休整好了咱们再去宰了那个裴小二,就再也没人敢跟老子叫板”坐地虎在营中说着自己雄图伟业。 “掌盘子威武。” “掌盘子勇猛无敌。” “剿灭裴小二指日可待。” 围绕在坐地虎身边的将领们的尾巴也都翘了起来,顺着坐地虎意思说着好话。 “好了,”坐地虎笑着制止众人的吹捧,“刘国忠抓到了没?” 帐中气氛立马下降几分,终于一个将领小心翼翼道:“还…还没有” “那还不快去抓,抓不到老子要你狗命”,坐地虎双目一竖,发起火来。 那将领不敢回话把脑袋一缩,灰溜溜跑开了。 另一边,此刻在闻喜县内,师爷与游击将军赵浩的宴会已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了。 自从右营跟裴小二势大不可控之后,坐地虎学着官府方式调整了军中的管理制度,重新分配了各营,并大大降低了各营的主官的权力,提拔了一大批新人。 这个赵浩就是这个时期的产物,此人颇得坐地虎赏识,官也升的飞快。短短几个月之内就走完了别人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死搏杀,才做到的位置,为此不少元从老将都对此有不少意见。 不过显然坐地虎的这份心思都喂给狗了。 “掌盘子现在应该已经把刘国忠拿下了”师爷抿了一口茶,悠悠道。 “哼,刘国忠这厮也太不禁打了,这等废物还不如早点死了”赵浩不屑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师爷摇摇头,这夜袭刘国忠的建议还是他提的,他是不会允许刘国忠占领闻喜县的,那样不符合他的利益。 “你说你能控制张志国,你没骗我吧?”赵浩死死盯着师爷的眼神,仿佛要看透他的内心。 师爷显得极为淡定,轻轻撇着茶碗中的浮沫,“当然,反正到时候你只需把城门打开就是了,我要是骗了你,你不打开就行了,反正于你来又没有损失”。 “你…”赵浩指着师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了,等弄死了坐地虎,你就跟张志国平分他麾下的大军,为此承担一点风险自然也是应该的”师爷安抚道。 “希望如此吧”赵浩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之后,扔下杯子转身离开。 等赵浩的身影远去。师爷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松一口气,“终于摆平了一个。”不过一想到自己的目标,师爷的眼神中闪烁着刻骨铭心的恨意。坐地虎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刘国忠还在逃。不停的跑,不停的跑,终于等天色渐亮之时,他再也跑不动了。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刘国忠心想,“坐地虎的人应该追不到这里来了。” 不过刘国忠显然高兴的太早了点,在茂密的树林上,一支飞箭突然从身旁树上飞出,直直地钉在他的脸颊旁的地上,惊得刘国忠冷汗直冒,咽了口唾沫。 几个矫捷的身影从树上跳下,眨眼间来到刘国忠身旁,一柄钢刀架到他的脖子上,同时一个冷酷的声音传来,“别动,否则取了你项上人头”。 第六十章巅峰 刘国忠被五花大绑着带着向前走着,转过一个拐角,走出了树林。正在后面走着的刘国忠突然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只见前方豁然开朗,一条官道通向远方。官道上,一支数千人的大军正在驻扎休息。行伍中,不时有辎重兵穿梭其中,为休整中的士兵发放水和食物,整过过程井然有序,没有丝毫杂音。 战兵们军容整肃,兵甲齐备,号令森严。打眼一看便知道这是一支极具战斗力的部队。 见刘国忠呆立当场,身后的夜不收却毫不留情,推着他向前走去。刘国忠被推了个趔趄,一句话都不敢说,蒙着头向前走去。 “将军,抓到一个流寇,估计是个探子。”夜不收带着刘国忠来到一个将官面前,一把将他推到在地道。 “哦?流寇的探子?”将官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打量了一下刘国忠,“你是哪家的探子?” “将军,我不是探子,我是附近的猎户。只因今日走的太远一时迷失了方向,才被误认为是流寇。”刘国忠还想狡辩。 “猎户?”将官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冷笑“你觉得我是个傻子?把他拉下去,好好招待一下”。 “好嘞”夜不收笑得极为残忍,拉着刘国忠就往旁边背阴处走去。 夜不收的笑容,看的刘国忠心惊肉跳。眼见自己就要被拖走,刘国忠再也顾不上隐藏身份了,先逃过这顿皮肉之苦再说。“我说,我说” 要是坐地虎在此处估计会惊得把眼睛瞪出眼眶,这还是自己认识的残忍好杀,以掏心挖眼为乐刘国忠? 此刻的刘国忠就像一条死狗,毫无还手之力,任人随意宰杀。 “说说看,你是谁的部下,怎么跑到这来了?”那将官俯下身子,一张脸缓缓向前探去,同时手中的佩刀一点一点刺入刘国忠的大腿。 刘国忠爆发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将军,我说,我说,啊!别刺了” 那将官拔出佩刀,在刘国忠的衣服上擦了擦血渍,收回刀鞘,“说” “我是刘国忠手下的一个小卒,昨天刘国忠打了败仗,全军溃散,我也是跟着溃兵跑到这来的。”刘国忠语气极快,仿佛真是因为受不了酷刑才和盘托出。 身边夜不收趴在将官耳旁,低声耳语道:“将军,跟咱们得到的消息基本一致”。 那将官闭目想了片刻,猛然睁开眼睛,目光如电直刺刘国忠的内心,“还敢骗我,砍了他的胳臂” 一旁夜不收听到命令,也不多言,根本就不给刘国忠反应的时间,一刀下去,刘国忠的胳膊瞬间被砍了下来,顿时鲜血如注,疼得刘国忠满地打滚。 “我说,我说,我就是刘国忠” “把事情原原本本的都说一遍”那将官语气冷冽的道。 “几天前,坐地虎请我回闻喜县说是要为我庆功………”刘国忠把自己为何去闻喜县,又为何被偷袭,以及如何沦落至此都原原本本地陈述了一遍。 那将官认真地听着,不时出言打断询问,听完沉思不语,良久吐出一口气,“既然如此,他也没用了,杀了他吧” 刘国忠骤听得此言,开始剧烈挣扎,“将军,我还有用,我能帮将军破了坐地虎” “哦?”将官拦住了夜不收,“你说说看” “将军,坐地虎恨我入骨,如果我能出现在他面前,他必将带兵追击,届时将军在旁埋伏,必能一句擒获坐地虎” “嗯,是个办法”将官稍一思索,挥手,命夜不收将刘国忠看押起来,“我乃奉山西巡抚之命评定坐地虎,裴小二之流寇的张道浚,如果你能帮我灭了二贼,将来未必不能诏安入朝封妻荫子” 刘国忠虽有猜测,此时终于知道这些人竟真是朝廷平叛的大军。虽然他自由惯了,不愿成为被人管着的官军,然而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于是便装做感激涕零的样子道,“小人愿意,谢将军” 坐地虎还在愿刘国忠的营地收拢溃兵。虽然刘国忠的部队不是啥好东西,但是挡不住坐地虎荤素不忌啊,管他以前是个什么东西,只要是进了坐地虎军营,坐地虎都有信心将他镇住。 “收拢多少人了?”坐地虎随意地问道。 “掌盘子,咱们现在已经收拢刘国忠溃兵一万八千四百多人,其中有一万一千九百多人都是没有受伤或者轻伤的,都能编入咱们大军”,坐地虎的心腹爱将王道直咧着嘴傻笑道。 “这就高兴了?没出息,”坐地虎也是笑骂道,“等日后咱们壮大了,被朝廷招安了,老子混个总兵,给你小子弄个游击当当,你小子还不乐晕过去?” “俺就想跟着掌盘子就行了,不想当啥子游击”王道直傻乎乎的说着傻话。 “滚滚滚,去吧那些溃兵打散了,都分到各营中去,你小子既然不怕累,那你就多管一点,就给你八千人看累不死你”坐地虎看似很不耐烦,不过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 “好勒,掌盘子要俺管俺就管着”王道直嘿嘿的傻笑着。 一直忙活到天色将暗,刘国忠的溃兵终于分配完毕。分配过后,坐地虎实力大涨,麾下单算战兵就有三万多近四万,加上杂七杂八的辅兵后营等人数直逼十万。 坐地虎听着王道直掰着指头算计,不住得咋舌,“乖乖,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没想到我一个乡下小民,竟然也能统领这么多军队。” “掌盘子,您可不是什么乡下小民,您可是收到上天眷顾的天选之人啊,否则怎么能成为这么多人的统领?”张道直乐呵呵的拍着马屁。 “你小子净扯淡,天选之人那是天子,老子我能做个总兵就满足喽”坐地虎一脸向往的模样。 二人正在胡吹之际。 “掌盘子,刘国忠那贼子又来了”一个小兵跑进来禀报道。 “哈哈,老子正愁找不到这狗东西,没想到他还敢送上门来,走,跟着老子把这狗东西大卸八块。”坐地虎大笑着大踏步走出大帐,此刻他觉得就算天王老子过来,他也敢跟与其掰掰手腕。 第六十一章崩溃 刘国忠骑在马上走在最前面,身后一千轻步兵紧紧跟随在身后。 “守备大人,敌方为首之人就是坐地虎”刘国忠赔着笑,低头对身旁之人小声道。 身旁那人抬眼观察着越来越近的坐地虎,仿佛要把他的样貌刻在心中,要是能把这厮抓到,可算是大功一件,将来未必不能再往上升一级。 “刘国忠,你这个狗崽子,老子还以为你早就跑了,没想到你还敢回来”,转眼间坐地虎领着大军来到进前,右手一抬停住大军,大笑到“刘国忠你要是现在马上跪在老子脚下,老子看在往日的兄弟情分,或许会饶你狗命”。 “呸,坐地虎放你狗屁,你这个暗算兄弟的畜牲,老子就算现在就死了,也不会像你摇尾乞怜”刘国忠佯做大怒,对着坐地虎破口大骂,“坐地虎,你要是爷们咱们来斗将” 坐地虎轻笑一声,有些不屑道“刘国忠,你已经不是三岁孩童了,怎能还这么幼稚?如今我大军在侧何须与你生死相搏?况且…” 坐地虎还没说完,一支利箭毫无征兆的自刘国中背后射出,直奔坐地虎面门而来。 坐地虎毫无防备,直勾勾看着转瞬之间就到面前的飞箭。 “将军小心”,坐地虎身边亲兵惊呼,同时一个身影向着坐地虎扑来,一个转身将坐地虎扑到身下,堪堪躲过飞箭,正是王道直。 飞箭越过坐地虎,正中其身后一名亲兵的脖子,亲兵惨叫一声,摔落马下没了动静,看的坐地虎一阵后怕,这是他最濒临死亡的一次。 “可惜,”刘国忠身后那人有些懊悔,“快走”说完带着身后大军转身就跑。 “刘国忠,暗箭伤人的小人,老子宰了你”坐地虎将这一切看到眼里,怒火吞没了他的神志,此刻头脑之中只剩下报仇二字。 “杀”,坐地虎率先杀出,身后大军不敢怠慢,紧紧跟随坐地虎杀出。 一时之间漫天遍野的士兵追赶着前面一千来人,誓要将其撕成碎片。 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转眼之间就已经追出十余里。但是前方之人还在前面百步之外,不紧不慢的跑着,甚至双方的距离都没发生什么变化,这个时候有人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掌盘子,情况有些不对,咱们还是别追了吧”还是王道直,他在奔跑中慢慢靠近坐地虎,对其劝诫道。 不过处于盛怒之中的坐地虎哪听得了这个,当即就黑着脸道,“懦夫,老子真是看错你了,你要是觉得怕就自己回去好了,老子今天一定要将刘国忠碎尸万段”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道直怎么可能丢下坐地虎自己跑了,无奈只能接着追。 如此又追过去将近七八里的样子,路过一片树林,所有人都气喘吁吁,就连坐地虎胯下的战马都有些跑不动了,脚步慢慢慢了下来。抬眼一看,前面跑着的刘国忠一行还在百十步开外,这下就连坐地虎都发觉情况有些不对了,命令全军停下来。 不过此刻才醒悟明显太晚了,“放箭”,一声大喝蓦地响起,紧接着树林中一阵箭雨飞出,朝着坐地虎大军射来。 坐地虎大军猝不及防纷纷被射死在地,“围着我布阵”坐地虎反应还算迅速。然而战场之上一个人的声音毕竟有限。一些离得近的,坐地虎老营,听到坐地虎命令,条件反射似的纷纷围绕着坐地虎靠拢; 其余人等不是离得太远听不到坐地虎声音,就是没反应过来坐地虎的命令,仍然像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紧接着又一阵箭雨袭来,站着的士兵又倒下一大片。 坐地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此刻就算是诸葛孔明在世怕也自身难保,更何况是坐地虎? 几轮箭雨下来,战场上已经没几个站着的人了。“列阵,往来时方向撤退”坐地虎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了。 只是他想的挺好,有人却不同意他们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跑掉,他们还等着坐地虎这颗人头做他们的垫脚石,使他们的官位更升一级。 张道浚慢悠悠的出现在坐地虎的视野,身后跟随者的是他的家丁,整整九百五十名骑兵。 他们的出现令坐地虎倒吸了口凉气,看样子自己今天算是交代在这了。不过兔子逼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号称猛虎的坐地虎“老子今天就算是死在这,也要啃下你一块肉来” 坐地虎当即下令,全军转向向着埋伏的官兵杀去。同时做着两手准备,要是官兵肯战,那便战,他现在身边还围绕着近五千士卒,比官兵还多一点,真打起来胜负尚未可知;要是官兵没种不敢战,那就在这耗着,马上天就黑了,到时候自己趁黑就可以撤离这里。 见坐地虎朝着自己杀来,张道浚稍一迟疑就下定决心,打就打,大家谁怕谁啊。 低沉苍凉的号角声响起,双方保持着阵线,逐渐靠近。率先发动进攻的还是弓箭手,一波波箭雨,就像蝗虫般撒到对方军阵之中,吞噬者每一个人的生命。 慢慢的,双方阵线越来越近,近到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对方脸上那惊恐的表情。然而就在此时,官军前排士兵纷纷向两侧撤去,露出隐藏在身后的重甲步兵。 就在流寇错愕之际,重步兵却将手中重剑高高举起,朝着坐地虎麾下士卒冲来。坐地虎就是一个流寇,麾下士卒能有个皮甲就不错了,再加上跑了这么远,就算是身披重甲的士兵也跟不上来,哪里能够抵抗官兵重甲冲锋? 官兵重甲步兵仅仅一个冲锋就将坐地虎的中军打崩,士卒们再也不敢跟这些重甲步兵硬拼,纷纷夺路而逃。 早已等在旁边的家丁骑兵等的就是此刻,随着坐地虎中军的崩溃,骑兵们一拥而上,追亡逐北,一路砍瓜切菜般将坐地虎士卒杀戮殆尽。 幸好此刻天色已晚,趁着夜色,坐地虎一路狂奔二十余里,在追兵赶到之前回到了闻喜县。 第六十二章官兵 坐地虎回到闻喜县的时候已是深夜,城中大部分军民都已入眠,只有少数几队将士把守城门。见掌盘子如此狼狈地回来,守城士卒也不敢多问,连忙将城门打开,迎坐地虎进去。 坐地虎扶着城墙,看着重新关闭的城门,提着的心终于能够放下。过了好一会,把气息调匀,坐地虎扭头望去,见能跟着他回来的竟不足千人。 一时之间坐地虎竟欲哭无泪,想想昨天这个时候,自己手握五万大军,意气风发,觉得这天大地大自己尽可去得,这才过了一天时间,就从巅峰摔落谷底。其中滋味只能他自己细细品尝了。 冷着脸,将逃回来的将士安置下去,坐地虎回到了自己家中。 师爷就在闻喜守城,骤听得坐地虎兵败逃回,惊骇万分。他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昨天回来的消息不是说,大获全胜斩首八千,俘虏两万么?这才过去了几个时辰,就败逃回来了? 不敢怠慢,师爷急匆匆的来见坐地虎,急切道,“掌盘子,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如此...”。 坐地虎正在家中包扎,尽管他处于大军保护之中,但是仍然被流矢所射中。见师爷进来,坐地虎示意他落座,“别提了,老子中了刘国忠的埋伏,他奶奶的,这个刘国忠竟然也会用计了。” 师爷觉得有些不对劲,就算是坐地虎中了埋伏,也不该败的这么惨啊。师爷将他的疑惑跟坐地虎说了一下,坐地虎也感觉有些不对劲,那支大军兵甲齐备,号令严明,就凭刘国忠这三脚猫的手段怎能会有如此强军?他要是早有这么个一支强军,自己的掌盘子地位早就让给他了,何必等到现在? 这附近能有如此强军的出了一些大流寇,就剩下官军了。流寇显然不应该,自己跟他们无怨无仇,没道理会勾结刘国忠进攻我军。忽然师爷想到一中可能,会不会是刘国忠已经投靠官军,勾结官兵来剿灭我军? 师爷将想法跟坐地虎说了一遍,坐地虎一拍大腿,大叫:“肯定是这样的,他奶奶的,老子早就看穿了刘国忠这个脑后有反骨狗东西,要是没官兵给他撑腰,这狗东西也跟老子呲牙?” 坐地虎在房间内,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嘴里不停骂着刘国忠,最后停在师爷面前,“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掌盘子,为今之计只剩下求援了?” “求援?向谁求援?” “张志国,跟裴小二” 坐地虎犹豫了,对于张志国他还有信心能把他调过来,但是这个裴小二他却没有这个把握。他也没想到,当初他一直藐视的裴小二短短几个月之间,竟然能发展成这个样子,俨然已经跟他平起平坐了,就算能把他调回来,是福是祸还真说不定。 “先把张志国调回来,裴小二等以后再说吧”考虑了半天,坐地虎始终下不定决心,最后只能先做出个折中的方案。 师爷叹了口气,也就不再坚持。 一整晚的时间过去,闻喜县又陆陆续续收拢了近万人的溃兵。说来也可笑,这些溃兵绝大多数都是跟着坐地虎追击,最后由于体力不济在中途掉队的,结果坐地虎在前面大败,他们还没赶到战场。听说前面败了,既然败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跑呗。 就这样这群人跑到一半又折返回来,回到了闻喜县,又被坐地虎收拢。坐地虎得到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第二天清晨,官兵大军将闻喜县团团包围,此时官兵有五千人,而城内却有两万人,兵力少的一方却将兵力多的一方围困在城中,吓得城中将士瑟瑟发抖,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此刻闻喜县大门紧闭,城头上坐地虎正在透过女墙向外张望,见下方官兵正在打造攻城器械,准备随时攻城。坐地虎面色凝重,“派去张志国的人走了么?” “掌盘子,已经走了”师爷回道。 “好,接下来咱们就顶住官兵的进攻” “掌盘子,官兵进攻了,”忽然城墙上有人大叫。 坐地虎急忙向城外望去,只见城外官兵漫着整齐的步伐逐渐向城墙逼近。坐地虎心中大骂,要不是前几天与刘国忠交战,箭矢损失严重,又岂会让官兵如此轻易就靠近城墙? 不过官兵们明显知道这点,一直到快靠近城墙之时方才停下脚步,站稳,拈弓搭箭,瞬间密密麻麻的箭雨覆盖了整个城头。两三轮箭雨过后,城墙上再也没有敢站着的人,士兵们纷纷缩在女墙的后面。 在射箭的同时,剩下的人马并未停止,将随身携带的攻城梯架到城头,早已等待在旁的先登们口含长刀,快速上爬,片刻之间就来到城头,异常血腥的近地搏杀就此上演。 战争从早上一直打到临近半晚,整个城头就像被血水洗过一边,到处都是嫣红的血液。坐地虎拄着满是豁口的大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靠着四打一,甚至五打一六打一,终于在张志国到来之前,勉强将官兵今天的进攻抵挡了下来。 张道浚看着一队人马快速向着闻喜县而来,虽然有信心将其击溃,但本着小心谨慎的态度,仍然下令鸣金收兵。 看着徐徐撤退的官兵,城头上的众人升起一丝绝望。不过幸好,张志国领着他的左营来了。 下令让张志国入城,以及统计伤员之后,坐地虎再也撑不下去了,一头栽倒在城墙上。身边亲兵见掌盘子倒下,慌忙大叫“掌盘子,掌盘子。” 等坐地虎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见坐地虎艰难的睁开双目,一旁等待着的众人纷纷围拢上来,嘴里叫着掌盘子。 “我这是怎么了?身上有点疼”坐地虎虚弱的道。 “掌盘子,您忘了?今天大战您带着我们死战不退,身中大小创口一十八处。”王道直声音有些抽泣。 坐地虎想笑一下,却不料牵动伤口,疼得他倒吸口凉气。 “咱们还剩多少能战的兄弟?” “掌盘子,加上张治国张统领的三千人,咱们一共就剩下一万一千还能战的兄弟了”师爷的语气透露着绝望。 坐地虎闭上了眼睛,良久,睁开眼睛无神的看着上方青纱帐。 “叫裴小二来吧,就说我这个掌盘子的位置让给他做。” “掌盘子!!!”一旁众人发出悲呼。 第六十三章大婚 此时身处夏县的裴小二在做什么呢?他在现在在结婚。 自从裴老爹与赵老爷子约定过之后,这门亲事就进入快车道,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个接着一个,马不停蹄地向前赶。一个急着把这门婚事敲定,另一个急着报孙子,流程进行的如此之快也就可以理解了。 终于时间来到了迎亲这一天。这天一大早,一阵吵闹之声将裴小二从梦中吵醒。打着哈欠,来到院中,此刻院中已经变成红色的海洋,到处都在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俗话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古人却一般将婚礼放到黄昏举行,拜完堂,直接就进了洞房了,丝毫不拖泥带水。不过随着岁月流逝,这个风俗却早已改变,现在已经改到在白天举行。 忙忙碌碌一上午过去,等快中午时候,裴小二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身穿一袭苏绣红色锦袍,胸前带着大红花,胯下一匹高头大马,神采奕奕地出门迎亲。 与此同时,赵家此时也早已打扫一番,到处都在火树银花,披红挂绿显得格外喜庆。 赵家后院闺房内,赵欣兰头戴凤冠,肩披霞帔,下身着红裙,红缎绣花鞋,高挑的身姿,温柔的目光,在喜庆的氛围下显得格千娇百媚。此刻她手拉着母亲,泪眼汪汪诉说着离别的不舍。 赵君临此时站在门口,轻敲房门,“好了没有?迎亲的队伍马上就到。” 赵母此时拉过女儿的手,眼中饱含泪水,依依不舍道:“好女儿,从今往后你就是别人的妻子,你要孝顺公婆,照顾好丈夫。你那丈夫毕竟是个厮杀汉子,不懂温柔,你受了什么委屈,你就给娘写信,娘……娘就算拼着性命不要,也要给你讨个公道。” “娘!”母女俩再也忍不住,双双哭了起来。 “大喜的日子怎么哭了?带上盖头,迎亲的马上就来了”赵君临忍不住又催了一次。 “好女儿,莫哭,娘给你带上盖头,”赵母拿出手巾,轻轻擦拭一下自己女儿的脸颊,一块大红的盖头缓缓遮住女儿的花容月貌。 迎亲进行的十分顺利,不管怎么说裴小二终究是这夏县的王,没人敢在他头上动土。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拜完天地之后,新娘子被送进了洞房,裴小二则在外招待着自己麾下的弟兄,以及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而来的士绅。 众宾团坐,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一派花团锦簇的场景。一杯杯老酒入肚,饶是裴小二自诩酒量不错,却也抵挡不住,借故遁逃,看的在坐军汉一阵大笑。 洗了把脸,回到卧室,新娘子正端庄的坐在床边,屋里几个侍女正在忙碌地收拾东西。见裴小二进来,朝他行了一礼,慢慢退了出去。 裴小二拿起桌子上一杆称,这本就是用来跳落盖头用的,预示着称心如意之意,缓步走进床边。新娘子也发觉屋内进来了其他人,身体有些紧张。 见状裴小二微笑道:“你不用紧张”,慢慢地手中的撑杆挑起盖头,缓缓露出新娘子的脸庞,烛光中却见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看的裴小二一时痴了。 见裴小二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赵欣兰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见她娇羞的模样,一首小诗浮现在裴小二的心头,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的娇羞。 回过神来,裴小二起身端来两杯素酒,递给赵欣兰。赵欣兰明白裴小二的意思,牙关轻咬嘴唇,轻轻接过酒杯,与裴小二手腕相交,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至此仪式算是彻底结束,赵欣兰也就变成裴小二的新妇。 接着放酒杯的功夫,吹灭桌上的蜡烛,裴小二快步向床边走去。 “娘子,我来了” <以下省略一万字> 第二天清晨,由于昨天晚上折腾的太晚,快到天亮时分才睡下,裴小二还在赖在床上不想起。身边的新妇赵欣兰却早已穿戴整齐,坐在床边,轻轻推着裴小二,“夫君,妾身还要向公公敬茶” 床上裴小二却一把将她抱住,身子一转,又放到了床上。 一阵嬉闹过后,裴小二神清气爽地穿好衣服,拉着走路有些扭捏的赵欣兰,去给裴老爹敬茶。 裴老爹笑呵呵的接过新媳妇送来的茶,“好好好,你们抓点紧,我还想早点抱孙子呢”一句话说的赵欣兰脸都红了。 “呵呵,爹你放心吧”裴小二说着还看了看身旁的赵欣兰。 敬完茶,裴小二来到前厅。厅内,刘先春,赵君临,郭必昌,徐泽等人早已等候多时,见裴小二进来,一起道,“恭喜主公” 裴小二摆摆手,笑道,“大家同喜,坐,都坐” “谢主公” 待众人落座之后,裴小二问道:“仲芳,咱们还有多少石粮食?” 刘先春不紧不慢地站起来,道“回主公,目前咱们还有粮食十二万石,现在咱们战兵加上新兵共计两万人、家眷也有两万左右,所以这些粮食足够咱们全军食用半年左右” “半年”裴小二摸了一下自己下颚,“银子呢?咱们还有多少银子?” “银子还有四十六万七千八百多两”刘先春回道。 “泰山大人,咱们买粮食多少两白银一石?”裴小二扭头看着有些拘谨的赵君临,他是第一次参加裴小二集团这么高层次的会议,有些不习惯。 “市面上粮价现在已经到了每石三两白银,不过要是咱们买的话可能会更高,甚至能到四两到五两白银一石”,赵君临思索片刻道。 “买,咱们留着这些银子不能吃也不能喝,不能转化成战斗力便是无用之物,除了留下必要的银钱之外,其他的都换成粮食。”裴小二拍板。 “好,我回去就派人去买”赵君临点点头。 “徐泽,你的税收的怎么样了?”裴小二突然问起一旁的徐泽。 “回主公,还可以,除了极个别抗税的之外,大多数人都能交的上税。只是......”徐泽欲言又止。 “有什么就说,别吞吞吐吐的”裴小二最看不惯他这点,做事总是瞻前顾后。 第六十四章出征 “只是有些人实在冥顽不灵,属下请求将军调遣大军前去镇压”徐泽言语冷冽。 没想到这徐泽发起狠来竟是如此毒辣。 “哦?”裴小二饶有兴趣的看着徐泽,看来这个徐泽是真的被逼急了。裴小二了解徐泽,徐泽是那种极力想向领导证明自己能力,而获取领导赏识的人。这样的人,要不是真的有人将其逼急了,他是不会向领导袒露自己的无能的。 其实徐泽与王宏并没有本质的区别,他们都对升官发财有着极为强烈的渴望。唯一的差别仅仅是徐泽选择文官路线,而王宏选择武官罢了。 裴小二沉吟片刻,最终还是选择答应他。当然从内心当中裴小二一直非常介意军队参与政事,因为这意味着军队拥有独立获取资源的能力,意味着军队有脱离自己掌握的可能。但是现在特殊时期,要对付一些冥顽不灵者,单靠徐泽手下的几个歪瓜裂枣确实有些不行。 “好,等下我写一道命令,你拿着这个调令,去找裴小三,让他带着他的人暂时听你指挥,等结束之后,再让裴小三回军营去。”裴小二看着徐泽严肃地嘱咐道。 “是”徐泽面露喜色,回道。 “报,将军,掌盘子的使者又来了”门外一个亲兵站在门口恭敬道。 裴小二皱了皱眉,“坐地虎又有什么事?”心中想着,挥手让亲兵将那使者带过来,随后笑着看着众人,“你们都猜猜,咱们的掌盘子又有何吩咐?” 刘先春微笑着道,“主公这可难不住属下,坐地虎现在派人来无非两种情况,要不求财,要不求兵,不会有别的要求”。 事实果如刘先春所言,不一会,一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身上甚至隐隐能看出血迹的落魄汉子走了进来,看得出他这一行并不顺利。 这汉子来到大厅,一句话都不说,看准裴小二跪地抱头就是哭,撕心裂肺的痛哭。看的裴小二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现场的氛围却渐渐的被他的哭声变得悲怆,让人不禁产生同情之心。 好一会,看这汉子的嗓子都沙哑了,裴小二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便出言制止了他,“别哭了,到底什么事?再不说你就回去吧。” 汉子停止了大哭,不过仍然忍不住抽泣,道:“将军,掌盘子被官兵围了,危在旦夕,还请将军发兵救救掌盘子,掌盘子愿意奉将军为主,永远效忠将军。” 坐地虎被官兵围了?裴小二骤听得这个消息,瞳孔放大,有些难难以置信。 大厅内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那汉子低声的抽泣声 现在摆在裴小二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救,好处就是救下坐地虎可以让自己多个忠心的名声,虽然裴小二自己不看重这个,但是这是做给底下人看的。俗话说有什么样的将军就有什么样的兵,自己这样做也可以给手下的士卒展示一个忠肝义胆的形象。 还有就是在官兵没有剿灭坐地虎之前,估计不会贸然前来进攻自己,可以把坐地虎当作一个很好的缓冲。 第二,不救,放任坐地虎被官兵剿灭,好处是可以保存实力,等官兵前来进剿自己的时候,可以有最大的实力来应对。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救,裴小二下定了决心。 “你瞎说什么屁话?掌盘子是我们主公,岂有主仆逆转之理?难道没有这些我就见死不救不成?”裴小二说的大义凛然,实际上他真看不上这个名义上的统帅,就像这次,为什么官府直接进攻坐地虎?还不是由于他是统帅,官府要直接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么,自己这个小身板还是猥琐发育的好。 那名汉子有些惊喜地看着裴小二,仿佛第一次听说世上竟有如此忠肝义胆之人一样。“谢将军”那汉子伏在地上给裴小二磕头。 裴小二拦住了他,“你先回去,等我跟几位将军商讨一番,制定出计策方可出击” 那汉子被亲兵引了下去,边走还边回头张望,显得不放心。一直等到汉子被带离大厅,裴小二收回目光。 扫了一下在场众人,裴小二道:“各位都听到了,按照咱们刚刚说的去办吧。” “是”众人起身回答,纷纷离开。 走到门口,刘先春犹豫了一下,回头对裴小二道:“主公,要救坐地虎同时也要先保存自身” “嗯,我知道”裴小二对他笑了笑。 翌日秋风萧瑟,天地间萦绕着肃杀的气氛。校场上鼓声如雷,旌旗猎猎。裴小二沙场点兵,“兄弟们,官府来了,他们要来杀掉我们,用我们的头颅在做他们升官发财的垫脚石,你们说咱们怎么办?” “杀!杀!杀!!!”万人怒吼,杀气盈野。 “好,咱们就去让官军看看我义军的风采,大军开拔闻喜县”裴小二听得心潮澎湃,忍不住也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 车辚辚,马潇潇,行人弓箭各在腰。裴家军一队接着一队离开校场,想着闻喜县进发。 营门口,裴小二拉过裴小三做着最后的交代,“我走后,由你留守夏县,记住要是徐泽请你帮忙镇压,最多出动三百人,剩下的人要全部留守夏县,此处是咱们的根基,万万不容有失。” “哥,你放心,我明白”裴小三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 裴小二看着胸脯拍的震天响的裴小三,心理有些怀疑,不过现在是关键时期,他最相信的还是自己的弟弟。 拍了拍他的肩膀,裴小二目光转向裴老爹跟刘先春,“爹,仲芳,我出征后,粮草一定要供应的上,我感觉这次出征时间可能不会断。” “请主公放心,卑职愿以向上人头担保”刘先春神情严肃。 “嗯,仲芳做事我是放心的。”裴小二看着裴老爹,“爹,到时候新兵营要压着粮草一起送过来,切记,切记” “好,你放心吧。”裴老爹道。 接过身边亲兵递过来的缰绳,裴小二翻身上马,最后嘱咐道:“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派人去闻喜问我。”说完,也不等众人回话,双腿一夹马腹,“驾”。 第六十五章危机 闻喜县,又打退了官军的一波进攻,张志国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满是豁口的佩刀无力的扔到一边。 今天已经是闻喜县被围的第三天了。这三天来,官军发动了无数进攻,几乎次次都能攻上城头。城头上遍布着横七竖八死相极惨的尸体,流淌的血液将整个城头都染成暗红色。幸存下来的士兵脸上早已经没有了光彩,麻木地坐在地上休息。 “发赏了,发赏了”几个人抬着笨重的箱子,嘿呦嘿呦地来到城头上,扑通一声箱子重重放在地上,一旁军官拔出佩刀,用力将箱子上的大锁劈开,一脚将盖子踹开,露出箱中之物,原来竟是一箱白银。 银白色的光芒刺向周遭休息中的士兵,士兵们本来无神的眼神中逐渐变得贪婪。 这就是这几天能守下闻喜县的秘密,白银。每打退一次官军总有军官抬着一整箱白银摆到城头,每个活着的人至少有五两银子,有杀伤官兵或者自身受伤的再另外单算。 如此简单直接的发赏方式,再加上官军数量少,这才使得闻喜县一直坚守到现在。 不过即便是这样,守城的士兵也是越来越少,毕竟有命挣也得有命花才是。城头上密密麻麻的尸体都显示出这个钱并不好挣。 现在城中轻伤以下的士卒已经不足一万五千人了。 张志国没有理会正在领取赏钱的士卒,他的目光转向了城楼最高处的一个旗杆上,旗杆的底部赫然绑着一个人,却竟然是坐地虎。 张志国看着坐地虎的身影,眼神里透露着敬佩的目光。 原来官军围城的第二天,坐地虎由于受伤就已经无法站立,但是为了让所有士卒都能看到他,让所有的士卒都知道,他们的首领、掌盘子并没有丢弃他们独自逃亡,于是就命师爷将自己绑在城头的最高处,要人全城的将士们都看到掌盘子与他们同在。 “坐地虎还真算的上是一条汉子”,张志国内心对坐地虎也是钦佩的,但一想到师爷的计划,张志国只能发出一声长叹了。 “掌盘子受伤了”,忽然一个声音骤然响起,听到声音的无不纷纷起身向着坐地虎的方向赶过去。 张志国拨开前面围观的人群,挤到到坐地虎身边。只见坐地虎已经陷入昏迷之中,身上中了三箭,两箭在腿部,还有一箭在小腹,鲜血已经浸透了衣衫。 绑在明显处就这点不好,自己人能看到,敌人当然也能看到。 “快吧掌盘子放下来。”一旁师爷下令,顿时周遭士兵手忙脚乱的上前将坐地虎从旗杆上解救下来。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有人喊到。 人群纷纷避让,闪出一条道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背着个木箱顺着通道,来到坐地虎身前。 看到坐地虎的样子,大夫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子,“都闪开,你们都围在这太闷了。” 大夫将手放到坐地虎的额头,烫的吓人,又解开坐地虎身前的衣衫,看到内里的箭伤,却见伤口肿得老高,其中隐隐有脓水流出,这是典型的伤口发炎的迹象。 “大夫,掌盘子的身体怎么样?”师爷有些焦急的问道。 “将军的伤势不容乐观,能不能抗下这一劫还真不好说,现在必须马上将将军抬到房内静养治疗。” “好好”师爷答应着,挥手招来几个士卒,“你们将将军抬到将军的住处,小心点” 十几个士卒七手八脚的上前帮忙,没一会功夫,就已经将坐地虎抬到了他的住所。 将众人都拦到门外,师爷跟大夫两个人进入房间内,给坐地虎治伤。不时从房间内拿出大片大片被脓血染红的白布,看得门口众人一阵心惊肉跳。 等到了太阳西斜,一脸疲惫的大夫跟师爷走了出来。门口众人忙围拢上来,纷纷问大夫,“大夫,掌盘子怎么样了?” 不过大夫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并叹了口气。众人一看他这副表情,心顿时凉了。 “掌盘子,你怎么就这么走了?”有人已经哭了出来。 “哭个什么?掌盘子还没死呢”师爷皱着眉,痛斥那人。 没死?那你摇什么头?众人又看向大夫,恨不得上前将他痛殴一顿。 “掌盘子虽然现在没死,然而短时间之内怕是醒不过来了”师爷扫了一下在场众人,“但是现在官兵攻城日紧,诸位说所咱们怎么办?” 众人陷入沉思,不时与相熟之人相互对视。 “我觉得既然掌盘子病了,咱们就选师爷暂代掌军事职位,等打退官军进攻,掌盘子又恢复过来之后,再由掌盘子接位”,有人提议道。 “我位卑德薄,怎能代掌军事?”师爷谦虚一番,眼神却看向赵浩,示意他说话。 赵浩收到师爷的眼神,稍一犹豫,不过还是出声道:“我同意,这个时候掌盘子病了,但是蛇无头不行,更何况现在这个危机时刻。所以我同意由师爷暂代军事。” “我反对,”此言一出,周围人纷纷侧目而视,原来是坐地虎麾下大将李鉴,“掌盘子现在危在旦夕,咱们怎么能在这商讨罢免掌盘子?” “你说该怎么办?”有人问道。 “我觉得咱们应该全力救治掌盘子,将掌盘子救醒之后,就算他床上也能指挥大军”李鉴的话斩钉截铁,顿时赢得不少人的支持。 师爷见局面险些反转过来,急得五脏俱焚,不过这个事情他不好开口,只好一个劲的向张志国使眼色。 张志国叹了口气,道:“我也同意让师爷暂代军事,掌盘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难道咱们就一直在这等着么?” “你...”李鉴指着张志国,唾沫星子几乎喷他一脸,“好你个张志国,枉费掌盘子这么优待与你,你竟敢背叛掌盘子?” “这哪叫背叛?这只是在掌盘子还没醒的情况下想出的权宜之计罢了”张志国自然也不会让一个小辈指着鼻子骂。 “你...”李鉴还想说些什么。 不过却被师爷打断,“好了,好了咱们都是为了咱们大家,都是为了掌盘子,没有什么背叛不背叛的。” 接着又转向王道直,“王将军,你怎么看?” 第六十六章变局 王道直自从争辩开始之后,就一直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挣得面红耳赤的人。不过他不表态,并不代表别人可以忽视他的意见,要知道现在城中的一万五千人,有将近六千人都在他的麾下。可以说这种事情他可以一言而决。 “嘿嘿,俺都行”见实在避不过了,王道直傻笑两声,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意见。 “这种情况怎么能都行呢?”李鉴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王道直,掌盘子可是对你栽培有加,现在他落难了,你怎能不跟他站在一起?” “好了好了,不要为难王将军了,”师爷见兵力最多的王道直说要置身事外,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允许李鉴破坏自己好事? 出言制止了李鉴,接着对众人道:“掌盘子危在旦夕,身边不能没有人照看,我提议有李鉴李将军照看掌盘子,李将军对掌盘子忠心耿耿,除了李将军别的人我都不放心,诸位以为如何?” 王道直的眼神中闪烁着莫名的意味。 “不行,不行,我还要上阵杀敌,哪里有时间在整日待在房中照看掌盘子?”李鉴一听这是要夺自己兵权,哪肯罢手?急忙推辞。 “诶,我们这些人要论对掌盘子的忠心,李将军要称第二谁敢称第一?所以由李将军照看掌盘子大家才放心,至于上阵杀敌,就由其他人就行了”师爷哪那么容易让他推脱?直接封死了他的退路。 “对啊,除了王将军照看掌盘子以外,其他人我都信不过。” “对,王将军,你就看着掌盘子就行了,杀敌这种苦差事就交给我来做好了。” “我们愿意替王将军去杀敌。” 此时其他人也都纷纷起哄,大家伙看着这李鉴早就不爽了,就你衷心耿耿,大家都是二五仔?既然你这么忠心,那你就陪在掌盘子身边好了。 “好,好吧!”李鉴自己一个人显然也无法抵挡众怒,只能无奈同意。 “好,既然如此那李将军所领之兵,先交由张志国张将军来暂时统领吧,等到掌盘子醒之后,再归还给李将军。”师爷提议。 “你…”李鉴没有想到,师爷竟当着自己的面把自己的部队分配给其他人。“我的部队我自己统领,不用其他人插手。” “哎,李将军此言差矣。”师爷笑着摆摆手,“现如今,官军攻城日紧,我们要调动全城的力量去防卫官兵,你现在要照看掌盘子,这人一心岂能二用?还是让另外一个人先帮你管着,等掌盘子醒过之后再交还给你,才能兼顾啊。。” 说完,师爷看向王道直,笑着问道,“王将军,你以为如何?” “嘿嘿,好,我同意”王道直嘿嘿像是在傻笑。 “好,既然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了”师爷一槌定音,“张将军你派人看管这个院子,务必不让任何人进入打扰掌盘子修养” “好”张志国答应一声。 “大家都回去布防吧,别堵在这里打扰掌盘子的清净了”师爷说完漫步率先离开,其他众人见状也都紧跟着离开,丝毫不顾及在身后大喊大叫的李鉴。 师爷回到住处,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细细盘点了一下刚刚的表现,觉得堪称完美。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不知道王道直为何如此轻易就妥协。不过现在大局已定,量他一个人翻不起什么大浪。 “老爷,师爷裴家军来了”下人匆匆敢来禀报。 “裴小二来了?好好啊,他终于来了”师爷兴奋至极。 虽然他现在已经取得了兵权。但是也得要守住不是?要不然刚刚取得兵权,就被官兵给灭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老爷,裴小二请求进城。不知…”下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师爷打断。 “不行,你立刻出城告诉裴小二,让他在城外驻扎。告诉守城的将士,让他们务必守好城门,不让裴小二进城。” “是”下人得令后跑出去。 裴小二率领大军在天黑前赶到了闻喜县。为了赶在城破之前达到闻喜县,裴小二可谓是将裴家军的潜能开发到了极限,一路上没有休息,没有驻营,甚至就连吃饭都是每人发了一块面饼,边走边吃的。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一天行军近六十多里,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闻喜县。 现在的裴家军可谓危险到了极点。首先他们赶了整整一天的路,到了现在都已经成了疲惫之师。其次为了赶路,他们甚至连饭都没吃,以至于上至裴小二,下到普通士卒所有人无不饿得前胸贴后背。 如果这些都可以缓一缓的话,那么最致命的却是现在天色将暗,裴家军甚至连营地都没有修建,这要是遇到官兵夜袭,那裴小二就可以洗洗睡了。 “你说什么?不让我们进闻喜县?”裴小二看着眼前这个传令的家奴,眼神中流露着冰冷。 那家奴见裴小二这个样子,吓得冷汗直冒,低垂着头,不敢看裴小二的眼睛,“这是师爷的决定,小人也只是传个话而已”。 一旁的裴猪儿看到家奴这副模样之后,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怒火,上前一脚将家奴踹翻,骂道:“他奶奶的,我家将军听到你们有危险,饭都没吃就跑来帮你们,可你们却连门都不让我家将军进,是何道理?” 说着又转头对着裴小二道:“将军,要不我们直接拆了这啥子闻喜县,把那坐地虎老儿拉出来好好问问他,他想干什么?” 刘长乐也在旁冷言冷语帮腔道:“对啊二哥,我愿意当先锋,咱们破了这闻喜县” “将军,我觉得其中必有蹊跷还是看看再说”刘知足表现的极为理性,制止了刘长乐道。 “末将附议知足将军的话”李昌跟张志远二人也站出来表态。 裴小二抬手制止了众人,他早就发现了异常,这种大事不应该是由坐地虎亲自决定的么?怎么现在一个师爷就能决定如此大事? 第六十七章定策 “你说是师爷下命令不让我们进城?”裴小二语气冷冽。 “是,掌盘子受伤不省人事,现在是由师爷在城内主持大局。”家奴小心翼翼地道。 裴小二眼睛迷了起来,手指有节奏的在桌子上轻敲起来,久久不语。 刘长乐性子有些急,几次张口欲言,都被裴小二抬手制止了。 忽然,裴小二竟笑了起来,和蔼的对师爷的家奴道,“既然是城内师爷的意思,我自然照办,请你回去回复师爷,就说我裴小二愿听师爷安排,愿在城外驻扎。” 此言一出,那家奴明显送了口气,脸上恐惧也消散不少,行礼道:“是,小人这就回去禀明师爷”,说话就要离开。 裴小二拦住他,微笑道:“先别急,我军远道而来,粮草辎重携带不多,恳请师爷能送出些粮草让我军饱餐一顿,也还有力气跟官军拼命” 裴小二这也算有枣没枣打两耙子,自己毕竟是城里叫来的打手,怎么着也得给点儿粮食什么的犒劳犒劳。 “是,小人必会转告师爷。” 裴小二亲自将他送走,看着他远去,裴小二转过身,脸色变得阴沉无比。 “刘知足,裴猪儿,你们带着你们的人原地列阵,准备随时打打退来犯之敌。” 二人抱拳领命。 “其他人就地安营扎寨。” “是”众人领命各自忙碌起来。 裴小二看着闻喜县的方向,若有所思。 闻喜县内,师爷正在细细盘问那个家奴。 “这么说,裴小二是同意在城外安营扎寨了?”师爷眉头紧锁,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个家奴。 家奴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胆怯道:“他是这么说的。” 师爷闭上眼睛,片刻之后脸上露出轻蔑笑容“看来这个裴小二也是识时务之人。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他远道而来,军中粮草不够,想让我们给他一点。” “给他,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就让他在城外跟官军拼了个你死我活吧!”师爷捋了一下胡须,显得颇为得意。 与此同时,官军营地内。 张道浚对这突然而来的近万裴家军显得颇为忌惮,这支大军与其他流寇相比,显得更加正规,训练有素。 “都说说吧,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张道浚看着帐中诸将问道。 “将军”,一个红脸大汉站起来道,“敌军远道而来,必定人困马乏,如果此时,我们能够主动出击突袭敌军,必能一举大破敌军。” “蠢货”当即有人反驳道,“你没看到敌军有两个营,至少三千多人都在严阵以待吗?况且我军连日攻城也早已精疲力竭,此时出击你是想让我军都死在那么?” “兔崽子是骂谁呢?”红脸大汉大怒,冲上前去就要动手。 眼看大帐之内要上演全武行了,张道浚拔出佩刀狠狠扎到面前的桌子上,吓得众人赶忙禁声。 “吵啊,怎么不吵了?现在大敌当前,稍有不慎就是倾覆之祸,而你们呢?”张道浚又拔出刀,指着在场众将,“你们竟然还在内斗,你们莫不是真不怕本将的军法?” 见张道浚发火,帐内众将都像受惊的鹌鹑一般老实下来。 “哼”张道浚冷哼一声,将佩刀放回刀鞘,“都回去安抚好士卒,明日一早继续进攻。” “是”众将答应。 红脸汉子不屑的看着身旁的那人,重重哼了一声,甩手而去。 等到众人下去后,张道浚一屁股做回椅子上,越想越气,大手拍在桌子上,骂道:“都是些什么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直立侍在侧的家丁队长,稍一犹豫,还是问了出来,“将军,明天是继续攻城,还是进攻在城外地裴家军?” “你觉得呢?”张道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把皮球踢给了他。 “卑职以为各有利弊,闻喜县经过我军几天来连续不断的进攻,早已是摇摇欲坠,只需我军再稍一用力,就可将其拿下。不过缺点就是需要防着城外的裴家军。” 那家丁队长顿了一下,撇了一眼张道浚的脸色,见后者面无表情不知想些什么,小心翼翼地接着道:“其次要是进攻城外敌军也是有些优势,其军远道而来,经过一晚上的休整,士兵势必更加疲惫,如果此时进攻敌军也可将其一举拿下。” 张道浚斜着眼睛,看着他,“那么你觉得应该先进攻哪个?” 那家丁队长一咬牙,道:“属下以为应该先进攻闻喜县,我军有骑兵在侧,想那城外敌军不敢轻举妄动。反而一旦我军拿下闻喜县,我军将立于不败之地。故而属下认为此时先进攻闻喜县方为上策。” 张道浚听到这,不禁笑了起来,道:“你啊你,让你多读点书你还不听,你岂不闻当初太祖皇帝在选择先打陈友谅,还是先打张士诚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士诚器小,友谅志骄,器小无远见,志骄好生事,如果进攻陈友谅,张士诚必然不会救他,而进攻张士诚,陈友谅就一定会动员全国兵力来救。 那时的情况跟此时相比何其相似?城内流寇已经被我军打得自顾不暇,而城外敌军虽远道而来,却士气高昂战意正浓。如果我军先进攻城外敌军,则城内之敌,却未必能出城迎战,而如果我军先进攻城内,则城外敌军必定会全力进攻与我,到时候虽有骑兵在手,胜负也难以预料。” 一番话听得家丁队长目瞪口呆,似懂非懂,挠挠头,冲着张道浚笑了笑,不再说话。他只是个厮杀汉子,从没学过这么复杂的情况,跟他说着先差不多就相当于对牛弹琴。 见他这个反应,张道浚也是无奈,此人家生子出身,忠心那是不用说的,可是这文化程度嘛,就不要要求太多了,“总之你就记住,明天一早,咱们先进攻城外敌军,明白么。” “属下明白”家丁队长松了口气,双手抱拳,“下人这就回去准备。” “嗯,你去吧”虽然对其不读书识字有些意见,但是对于对方的态度,张道浚还是很满意的,挥手让其退下。 第六十八章不利 次日清晨,三通鼓声过后,裴家军已经吃过饭穿戴整齐的在营中列阵。昨天的急行军,以及晚上的轮流守夜显然对于裴家军来说还是有很大影响的,今天的士气明显不如往日。不过幸好,平日里有耐力训练,故而士气虽有下降,但是尚在可接受范围内。 不久,探子回报,官军大队已经出营,向着我方而来。 果然不出所料,官军还是选择先进攻我们,裴小二心中有了些底。 此战官兵的优势在于士兵精良,铠甲齐备,并且拥有大队骑兵。而裴家军的优势在于人数众多,并且经常开展耐力训练,故而耐力不错。所以此战的精髓就在于如何才能最大发挥自身的耐力优势,使得最大程度消耗敌方的耐力,直至把敌军拖死在战场上。 挥手让探子再探之后,裴小二对身后几名将领道:“按昨天的计划进行。” 刘知足等人领命之后,回到自己的驻地,安排大军前进。 天空的乌鸦仿佛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不住的在天空徘徊。双方大军保持着阵线在平坦的大地上逐渐靠近,大战一触即发。 “三百步”官军的观察兵,注视着裴家军,报出了双方的距离。 裴家军左翼刘知足部跟右翼张志远部突然脱离中军,向着两翼快速包抄过去,仿佛巨鹰的两个翅膀,遮天盖日般将官兵包围。 “哼,找死,这个情况下竟然还敢分兵。”张道浚骑在马上,看着快速移动的裴家军,有些不屑的冷哼一声,“不用管他,他想包围就让他包围吧,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直接进攻敌中军。” “直接进攻敌中军”传令兵飞驰在阵线内,快速传达着指挥官的命令。 “二百步” 左翼刘知足部,开始进攻处于官兵右方(相对于官兵而言,裴小二的左方就是官兵的右方)的骑兵。骑兵部队没有接到命令,并且也不敢直接进攻密集的步兵阵线,开始往中军收缩。 张道浚见此情况,眉头微皱,下令:“让骑兵进入步兵方阵内,一旦两翼敌军有进攻迹象,步兵原地放箭,并拖住敌军。” “一百五十步” 前方,裴小二的中军突然开始缓缓后撤,虽然偶有人落后,但阵线大体上能够维持。 张道浚放在佩刀刀柄上的手,开始发力,“继续前进”。 与此同时,两翼刘知足部,与张志远部开始跟着官兵前进,但始终保持着一百五十步左右的距离。 “一百五十步”良久、观察兵的声音再次传来。 身披重甲的官兵们,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微的汗珠,呼吸声也开始变得急促。张道浚敏锐的注意到这点,心中明白,士兵们的体力已经被消耗近半。 正准备下令停止,忽见前方裴小二的中军停了下来,好像在整理阵线,张道浚心中大叫,这就是机会,于是改变主意,下令:“继续进攻,一定要攻破敌中军。” 下面的士兵也都看见前面那该死的鼠辈竟然停了下来,士气大涨,大叫“杀,杀,杀!!!” “一百步” 终于能靠近这该死的流寇了,这要大军贴上去,凭借着将士们身上坚实的铠甲,对付对面这些身上连个皮甲都没有的流寇,岂不是摧枯拉朽? 张道浚拔出了佩刀,正准备发起全面进攻。然而对面的裴家军好像已经整顿好了兵线,又开始后撤。张道浚的额头也开始隐隐有汗珠滑落,心中大恨,下令:“骑兵出击,绕道敌方身后,务必不使敌方后退一步。步兵继续向前,弓箭手准备。” 官兵骑兵开始出动,灵活的从步兵阵线的缝隙间穿出,飞快奔向裴小二中军身后迂回而去。 裴小二看着飞驰而来的官兵骑兵,眼神中透露着羡慕,等日后有机会一定要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骑兵部队。没有骑兵的战争真是太被动了,别人说什么时候打你,就什么时候打你,等你要反击的时候别人早就跑的没影了。 眼看着骑兵跑到自己撤退的道路上,前面的士卒看到势若雷霆的骑兵大队,有些慌乱,裴小二当即下令:“全军停止行军,就地布防。” 这懦夫终于停下了,张道浚心中大喜,将佩刀向前一指道:“进攻” “报将军,敌军两翼开始进攻了。”夜不收飞快跑来,汇报道。 张道浚循声望去,只见原来一直保持着相当的距离的两翼步兵,此刻却加速向前,朝着自己中军杀来。 张道浚牙关紧闭,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开始落了下来,这裴小二真是阴狠歹毒,这是要陷自己与死地啊。但无奈,他只能下令暂停进攻,原地防御来自两翼的危机。 张道浚的中军步兵停下之后,裴小二两翼刘知足部与张志远部也停止了进攻,双方保持着战略均势。 然而裴小二的中军却再次开始移动,只见他沿着刚刚撤退的路线,朝着官兵的骑兵部队,排着密集的阵型缓慢前进。 官兵骑兵冲击力虽猛,然而此刻面对着密集的步兵战线却也不得不退兵三舍,移开了原本封堵的道路。 张道浚身居中军,此刻眉头却皱成一个川字,神情紧张至极,他感觉他现在陷入了敌军的陷阱。那裴小二的中军仿佛一块诱人的糖果,吸引着他不断向前。而身侧的两支部队,却像两只毒蛇,时刻盯着自己,等着自己舔舐糖果之际,就会冲上前来一击致命。 不能这样了,必须想办法摆脱身侧的两只毒蛇。张道浚此刻方寸大乱,头脑转了半天想不出一点办法。最终一个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分兵拖住这两只毒蛇,先解决敌方中军再说。 对,就这么办。张道浚下定了决心,随即下令道:“张千户,常千户,你二人带着你们麾下的士卒,给我拖住两翼步兵,能否办到?” “是,末将必定不辱使命”正是昨晚争吵的二人,此刻两人也顾不上往日恩怨了,先破敌再说。 【作者题外话】:各位兄弟姐妹来点票票呗,嘻嘻(?˙︶˙?) 第六十九章危险 张常二人领命而去,不多时两股九百余人的官兵从中军分离,迎着刘知足部,与张志远部而去。 刘张二人见官兵来势汹汹,不敢大意,当即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布防。 张道浚见身侧两支敌军停止前进,松了口气,现在只有一个目标了,那就是前方裴小二的中军,他要让裴小二付出代价。 由于骑兵在侧虎视眈眈,裴小二的中军走的极慢,这么长时间方才走出三百余步。回头见张道浚的所领官兵再次朝自己杀过来,裴小二脸上浮现出淡淡地笑容。 原本有近五千的官兵,经过三天惨烈的攻城战早已只剩下四千人左右。又经过两次分兵,将九百五十人的骑兵部队,以及张常两位千户的一千八百人分离之后,只剩下一千出头的样子。 而此刻的裴小二总过带过来五个营,七千五百人。将刘张两营分开之后,还剩下四千五百人,此刻有着极大的优势。 “李昌”裴小二呼唤身旁的李昌,“按计划行事” “是”,李昌也是聪明人,当即点头表示明白。不多时又有一营一千五百人从裴小二中军分离开来。 张道浚死死盯着裴小二的中军大旗,他已经不能分兵了,再分兵的话他会死的很惨,“不要管其他,朝着裴小二军营冲。” 此刻太阳已经到了中央,一上午的时光就在这拉扯之中消耗掉了。 官兵们此刻的体力也已经逼近极限,尤其是身披重甲的重步兵。想想看一个身穿五十多斤的的重甲持续运动了一个上午,就算是耐力再好的人此刻怕也没了力气。 “杀啊”,官兵们听到张道浚的命令,尽管力气将尽,但是战意仍然很高。他们靠的就是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以及以往对流寇的蔑视。 裴小二此刻终于不在退了,他觉得是时候了,于是下令,全军列阵,以刘长乐部在前,其主要任务就是冲锋而来的张道浚中军;裴猪儿部在后,其主要任务就是看住一直游荡在外的官军骑兵。 八十步,六十步,五十步。 几乎就在同时,张道浚与裴小二大喝,“放箭”。 顷刻之间,密集的箭矢飞向天空,落到对方的阵线之中,溅起朵朵血花。近百人人的性命随着那盛开的血花,永远的停留在了这一刻。 裴小二脸上的肌肉轻微抽动了一下,“再放” 数轮箭雨过后,裴家军倒下去将近五百人,而官兵却仅仅只有三百多人被射杀,可以说这个对箭其实算是亏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裴家军的弓箭手主要是王宏招募的山中猎人,虽然准确度不错但是并不适合在远距离大规模交战,再加上官兵防护远比裴小二完善,能有这个战果也算不错了。 不过弓箭的威力也仅止于此了,几轮下来,双方弓箭手的胳膊酸疼无比,已经不能继续拉弓射箭了,真正决定胜负的还看近身肉搏。 很快,官军重步兵冲到裴家军面前,裴家军的士卒们面露惊恐之色,然而在各队队长的命令下,却还是条件反射般的举起长枪。 “刺”随着队长短促高亢的命令,士卒们脑子一热,有些甚至连眼睛都闭上,将全身的力气都倾注到枪头,用力狠狠向前一刺。刹那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刺穿了,一声噗的声音出来,面前的敌军大腿上出现一个大洞。 “刺”,又一枪狠狠刺出,这一枪却正中那人的脖子,面前的敌人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然而能如此幸运直接刺中脖子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枪兵刺中了敌军的胸口,敌军护甲中厚的地方。被敌军护甲挡住之后,来不及收手,便被敌军欺身上前,手中长刀一送,丢掉了性命。 “稳住,稳住”阵营中,裴家军的基层军官们声嘶力竭得想要稳住阵型,然而哪有那么容易,随着越来越多的重步兵冲入阵中,裴家军的阵型逐渐有不稳的态势。 一直在观察战况的裴小二,此刻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下水来,“刘长乐,你亲自去,稳住阵型,” “是”刘长乐内心也焦急万分,他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部下竟然被敌军一个冲锋就有被打崩的态势,这让他在裴小人面前丢进了颜面。 带着佩刀,刘长乐挤到了战阵最激烈的地方,却见有一员猛将,身披重甲大杀四方,周围的士卒竟无一合之敌。 待其正在砍向一名士卒之时,刘长乐看准时机,一个闪身来到其身边。那将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挥出去长刀却在半空转向,朝着刘长乐的脖子砍来。却见刘长乐心中早已预判他接下的动作,直接将头一低,顺势俯下身子,与此同时手中佩刀绕了个圈正中那将的脚踝。 那将疼得大叫一声,刘长乐趁此良机,站起身子手中长刀就向那将脖子砍去。那将大骇抬手就要格挡,不料刘长乐要的就是此刻,长刀突然转向,顺着他抬手的腋下刺了进去,那将瞬间毙命。 周遭士卒见刘长乐如此轻易就结果敌军一员大将,顿时士气大震,逐渐稳定下阵脚。 就在刘长乐部遭遇突袭时候,李昌也率部从张道浚的背后袭来。张道浚为了一举突破裴小二中军,将所有重步兵都孤注一掷的放在阵前,后阵只剩下一些轻步兵防守。骤然遭到大军集结突袭,仿佛冰雪遭遇阳光般,融化只是时间问题。 张道浚遭遇前后夹击,心急如焚,大叫:“传令,骑兵大队进攻敌军背后。” 传令兵得令之后,不敢怠慢,骑在同伴肩膀上让自己稍高一点,挥动令旗向着远方的骑兵下达进攻命令。 骑兵家丁队长也在如坐针毡地等待进攻命令,见到令旗挥舞,知道是进攻的命令已经下达,当即不在犹豫,率领大军朝着裴家军后背裴猪儿部杀去。 (我查到的古代三百步相当于五百米,故一步相当于1.67米,弓箭射程大概在一百米既六十步左右,为保杀伤,等待五十步才放箭。水了几个字,嘻嘻!) 第七十章反转 裴猪儿部早就防着对方骑兵突袭了,全军结成紧密的方阵,长枪兵在外排成三队,枪头倾斜向上,枪尾抵进地面。内层则为刀盾兵,蓄势待发,准备随时支援前方战友。 裴家军严阵以待的样子同样被官兵看到眼里,那名家丁队长轻蔑一笑,“雕虫小技,传我军令,进攻。” 军令初下,官军骑兵开始缓慢地朝着裴家军跑来,等到了三百步左右,胯下的战马开始加速,两百步的时候战马速度开始飙升。 裴家军的枪兵们面对着奔腾而来,雷霆万钧的骑兵有些慌乱,紧握长枪的手不自觉地开始颤抖,丢下长枪抱头鼠窜的念头不可抑制般的涌现出来,且随着双方的距离越近越发变得浓烈。 幸好裴猪儿身处枪兵正中,极力安抚这士兵们不安的情绪,勉强维持着密集的战线。 一百步,官兵骑兵陡然从中间分开,分为两股,绕过防守严密的裴猪儿部,朝着正在与张道浚交战的裴小二中军包抄而来。 糟了,裴猪儿一拍大腿,有些慌乱道:“快,分兵护住中军左右”。随着他的声音,麾下的大军开始乱糟糟的向着中军两翼进发,想要赶在骑兵冲击中军之前将其拦住。 但是已经全速奔跑的骑兵何其迅速,哪容得他从容安排?几乎就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经杀到裴小二的中军。 裴小二也注意到了官军骑兵绕过裴猪儿朝着自己这边杀来,瞳孔收缩,条件反射般的下令,“左右,向左向右转,拦住他们。” 不过为时已晚,官兵已经从侧面杀入阵中,瞬间如刀切黄油般直插进大军深处,搅动阵线碎成一地。“贼首在那,能拿下贼首者赏白银千两”那家丁队长指着裴小二的中军大旗,大声鼓动人心。 “缠住他们”裴小二在中军眼看着,官军骑兵杀入阵中,朝着自己而来,面色冷峻。一旁亲兵队长胡世安看到情况万分危机,拉着裴小二就要撤离。 不过裴小二此时怎能离开,他一走整个大军就要崩了。推开胡世安,裴小二拔出佩剑,指向敌军,语气坚定道:“滚开,我与大军共存亡。” 胡世安见裴小二态度如此坚决,也不敢再轻举妄动,紧紧护在裴小二身前,紧张的看着越来越近的敌军。 官府骑兵眼见裴小二大旗仍高高矗立,岿然不动,大喜,不管不顾地朝着裴小二而来。不过军阵之中哪有那么容易。地形、尸首、以及抵抗的兵将,将官兵的速度迟滞下来,越来越慢。 骑兵失去了速度,就像人失去了双腿,其作战能力甚至不如一个站在地上的士兵。与此同时,处于外围的裴猪儿终于将其部调动过来,意图堵死官兵骑兵的退路。 不得不说官兵家丁队长是个人才,敏锐的发现这个问题,当即放下有可能捉住敌方首领的机会,大叫:“撤,快撤,不要恋战。” 说完,一马当先,朝着即将合拢的包围圈冲去。 其余骑兵也显得极为精锐,哪怕最近的距离裴小二才二十余步,再努力一下或许就能将裴小二生擒,但听到首领撤退的命令之后,没有丝毫由于,调转马头,跟随者首领冲了出去。 裴小二站在阵中,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他死战不退以身为饵就是希望,能在力保大军安危的情况下,把官兵的骑兵都给留下来,可惜还是低估了官兵的决断。 官兵骑兵撤了出去之后,围绕着裴小二的中军策马狂奔寻找着机会,宛如饿狼一样盯着猎物。 不过裴猪儿在经历过失败过之后,明显聪明了许多,派兵将中军三面包围,枪头朝外不给骑兵任何机会。 骑兵的败退,预示着张道浚彻底失去了胜利的希望。身着重甲的官兵们在经历近半个时辰的苦战之后,本来就疲惫的身躯,再也没有挥刀的力气,一个接着一个被刺死。 然而情况最危急的还不是他们,而是在后队面对李昌围攻的轻步兵。尽管这些步兵们也是勇猛异常,但是他们面对的敌军确实他们的数倍,并且敌军的阵线同样密集丝毫不比他们逊色多少,在勉强招架近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有人受不了心中的恐惧,从阵线中脱离,拔腿就逃。 恐惧会传染,逃跑也会。也不用人招呼,一个有一个士卒将手中的兵器随手一丢,私下逃命。 “逃兵杀无赦”张道浚还想维持着局面,然而在这惊涛骇浪之中,他的声音就像蚊子叫一样微不足道。 官兵的军阵终于崩溃了,大批士卒像无头苍蝇般乱撞,田野,山坡,官道,到处都是溃散的官兵。 裴小二大笑,“兄弟们,咱们胜了,把他们都留下来” 裴家军的士卒们显然也看到了官兵的惨状,士气大振,本来疲惫的身躯仿佛又充满了力气,大步向前将更多的官兵包围起来。 张道浚也在逃,在大军尚未崩溃的时候,他就知道今天想要获胜已经难如登天了,于是在大军崩溃没多久,他就带着他身边的几个家丁,从大队官兵中脱离,骑着快马朝着附近的骑兵大队跑去。 与此同时,一直游荡在附近的骑兵大队,见到大军崩溃,立即改变了目标,向着张道浚飞驰而去,欲将其救回。 双方很快会师,张道浚接过家丁队长的指挥权,下令道:“大军分为三队,分别接应各军,骚扰敌军。” 身后骑兵应是后,骑兵分散,围绕着裴家军各营,时而绕着战阵狂奔,时而佯作进攻,就像苍蝇一样令厌烦。 裴家军缺少骑兵,处于极度被动的状态,时时刻刻需要保持着阵线,以防备敌军的佯攻转变成真正的进攻。 终于天色将暗,官兵的溃兵的身影消失在远方,骑兵们逐渐脱离了裴家军的接触,汇合在一起,朝着大营的方向撤离。 “这仗打得真是窝囊,胜了不能追,败了就有可能一个都逃不掉”裴小二心中恼怒,此刻他对骑兵产生了极度渴望。 第七十一章盘点 官兵骑兵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裴家军开始统计战果。 此战取得了大胜,却由于官军骑兵在侧无法扩大战果,未免有些遗憾。 “将军,此战共击毙敌军,四百五十三人,俘虏八百二十八人,其中俘虏有三百多人都是官军的重步兵,”刘知足汇报着战果。 “重步兵?”裴小二有些惊喜。 想想也是,在那个兵荒马乱的时候,自然是谁跑得慢谁就成为别人的俘虏。重步兵进攻的时候自然是无往不利,刀枪剑戟砍在重甲之上,很难伤到里面的士兵。然而等到逃命的时候,重甲由于其自身的重量,反而成为逃命的累赘,再加上穿戴跟卸下多有不便,很难逃脱敌人的追杀。 “将那些重步兵的铠甲都脱了,好生看押,等一下我要见他们。”裴小二叮嘱道。“我们自身伤亡呢?” “我军一共战死九百二十四人,重伤四百二十八人,轻伤一千八百二十三人”刘知足拿着小册子,声音有些低沉,“不过轻伤员经过治疗之后大多数可以重返战场。”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三”裴小二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这仗是胜了还是败了,“还有什么一并说出来吧。” “刘长乐部,跟裴猪儿部伤亡近把半,差不多都已经不能再战了,我部,张志远部,李昌部还有一战之力。”刘知足合上小册子。 裴小二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手中的小册子,笑道“知足哥,你什么时候学会认字了?” “不认不行啊,我现在经常感觉自己管理不好那么多部下,打不了仗,只能多找些兵书看看,刚开始都是别人念给我听,不过太不方便了,后来我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学着认,到现在也算是认得几个。”刘知足罕见的有些难为情。 “能多学一点是一点,你做的很对”裴小二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去看看那些俘虏。” 一块空地上,数百名俘虏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眼神中仍透漏着少许惊恐,周围是一圈看押的俘虏的士兵。 见裴小二跟刘知足过来,士兵们行了个军礼,裴小二摆摆手示意示意他们免礼,转身看着蹲在地上的俘虏。 裴小二对这些官兵很感兴趣,这些人跟其他官兵有着明显的区别,军纪严明,训练有素,不愧是官兵精锐。正好自己经过此战损失惨重,这些人就是很好的补充。 “你们之中可有人愿意投降与我?”裴小二高声道,见没有人回应,接着道:“这样吧,想投降我的战左边,不像投降我的站右边,你们有半柱香的时间考虑。” 裴小二说完,就走到一旁,不在理他们。 俘虏们低着头,小声的交谈,不时看向身旁的同伴。终于一个人影从人群中闪出,快步走到左边。有他带头,陆陆续续有人从人群中离开,来到左边。 “呸,逆贼”一个身影不屑的看着跑到左边想要投降众人,起身昂首阔步的来到右边,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显得铁骨铮铮。 受他影响,原本已经跑到左边的人,有些羞愧的从左边又跑到了右边。来到右边后胸膛都挺了起来,仿佛一瞬间灵魂得到了升华。 裴小二饶有兴趣的看着俘虏们的举动,并没有干涉任何人的选择。对他来说每个人的选择都是自由的,相对的对于自己的选择,自己要承担全部责任。 半柱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最终除了几十个人像是英雄般站在右边,一脸鄙视地看着蹲在左侧的仿佛罪大恶极的一干人等。 “都选好了?不在变了?”裴小二轻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又问了一遍。 裴小二刚说完,又有几个人像是受不了另外一群人的嘲讽,又或者看到裴小二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又从左边跑到了右边。 裴小二有些好笑,不过这些人这么没脑子,就算死了也不冤,“把那些愿意投降的,等新兵营来的时候都带回去,不愿意投降的尽快处理掉。 另外催一下后方,让他们尽快将新兵与物资运送过来。”他原本想就地补充军队的,但转念又一有些犹豫,有些先例不能随意开,有一就有二,等日后先例变成惯例,那规定就形同虚设了。 刘知足点头应是。 在另一边,张道浚带着骑兵大队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大营,一路上所有人都沉默寡言,一股淡淡的凄凉久久不散。 等到了大营,经过简单梳洗一番,张道浚命家丁找来了营中几个千户。 “到现在为止,一共收拢了多少溃兵?”张道浚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氛围,声音有些沙哑。 “回大人,到目前为止总共收拢溃兵不足千人,而且人人带伤”一个千户起身道,稍微由于了一下,“不过现在时间过两日,应该还能再收拢五百多人。” “骑兵现在还有多少人?” “大人,骑兵还有七百人能战”家丁队长坐在张道浚左手首位,可以看出他的级别不低。 这次大战中,尽管骑兵全程参与,但是由于裴家军一直保持着严密的战阵,没有给骑兵任何机会,而骑兵自然也不会贸然进攻防守严密的步兵方阵,所以没有太大的伤亡。 又是一阵沉默。 终于有人再也忍耐不住,起身道,“大人,我军折损过半,已经失去了战斗力,退兵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退兵。”张道浚口中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它是那样的苦涩,以至于张道浚不敢将其宣之于口。 就在这进退两难之时,一名士卒在帐外道:“报将军,闻喜县的流寇派人过来,说有要事相商。” 闻喜县?要事?帐中众人都是一愕,这个世界突然有些看不懂了,昨天两军还在生死相搏,今天就要过来商讨要事?怕不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吧。 张道浚冷笑,挥手对那名士卒道:“让他进来,我到要看看,这流寇能有什么要事。” “是”士卒领命,匆匆而去。 第七十二章压力 闻喜县。 师爷带着张志国、王道直等人全程目睹了发生在城外地大战,惨烈血腥的大战,看的几人热血热血沸腾。 等裴家军击败官军,却被官军骑兵缠绕,无法追亡逐北之时。一个愣头青施文耀兴冲冲地向师爷请战,道:“师爷,官兵大败,此刻正是我军出城为掌盘子报一箭之仇的时机,还请师爷允许我出城......” “住口”,施文耀的话还没说完,却被师爷粗暴的打断了,“出城?出什么城,你老老实实守住你的城门,别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说完,师爷也没理他,神情严厉的离开了。 施文耀被骂了个狗血奔头,不过仍然处于懵逼状态。我只不过想趁着敌军大败,协助友军进攻官兵罢了,为什么这师爷这么大反应? 施文耀不明白师爷的想法,那是因为他是李鉴的心腹,级别较低,还不懂上级之间残酷的斗争。 一直没说话的张志国,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离开了。 等这些人离开之后,王道直来到施文耀面前,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膀低声道:“以后别乱说话,现在已经不是掌盘子那个时代了,出了事没人能保你。” “王将军,小人不明白。”施文耀疑惑道颇有些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等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头,要等待局势变化,等待有利时机,你明白么?”王道直耐心的劝慰着。 虽然还是有些不明白,但施文耀也知道王道直是为了他好,于是道:“是,王将军我听你的。” “嗯,回去守城吧。” 师爷一路冷着脸回到住所,直接进入了书房,下令所有人不得靠近院子十步,违者杀无赦后,将张志国,赵浩招呼进来关上了房门。 今天天色不好,看不见阳光,紧闭的书房内显得格外的阴沉压抑。 “对于今天的事,你们都说说吧”师爷闭上了眼睛,向后躺在了椅子上。 “我看那些官兵都是草包,那么多人竟然连个裴小二都收拾不了,还被裴小二打得丢盔弃甲,简直无能至极”,赵浩恨恨骂道。 “官兵无能?”,张志国也不看他,在张志国心中这个赵浩简直比草包还要蠢,真不知道坐地虎看上他哪点了,竟然也能跟自己平起平坐,“那这些天被官兵压着打的我们算什么?连草包都不如?” “你...”赵浩站起来,怒视张志国,却呛得一句话都说不了。 “好了,事已至此多数无益,咱们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师爷冷着脸,给赵浩解围。 听到师爷的话,赵浩悻悻地重新坐了下来,脸扭到一边,像是在赌气。 师爷见到这一幕,心中有些恼怒,这个赵浩怎的如此愚蠢?要不这个赵浩现在还有用处,不能随意被张志国排挤掉,自己早就应该先弄掉他,省的被他连累。 不在理他,师爷转向张志国,语气放缓道:“志国,你来猜猜要是裴小二进城之后,看到掌盘子昏迷不行,心中会怎么想?会不会对那个位置产生贪欲?” 师爷问出了他最在意的问题,是的,他对掌盘子那个位置势在必得。他做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可不是为别人做嫁衣的。如果那个位置不属于他,那么他宁可毁掉他。 张志国早就知道师爷的想法,可无奈自己把柄落在对方手中,只能暂时屈从于对方淫威之下。每每想到此处,都感觉自己对不起掌盘子坐地虎。 “我不知道,我跟裴小二交流并不多,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张志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师爷狠狠盯着张志国,对对方的不满到达极点,“你不知道?张志国,你要明白你我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 面对师爷的威胁,张志国心中充满了愤怒,但愤怒又有什么用?很快便如泄了气的皮球,整个身子萎靡下来,解释道:“我确实不知道裴小二会怎么办,过不看他一些举动想来不会坐以待毙吧。” “对,那个裴小二平日的举动可不像是会心甘愿低头做小的人”赵浩插嘴。 这句话可算说到了师爷的心头,他一直一来担心的就是这个。 自己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那个施文耀竟然还想着给坐地虎报仇。想到自己对坐地虎做过的事,想到底下士卒对坐地虎的拥护,师爷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万一裴小二一进城就打出为坐地虎讨公道的旗号,那么自己将毫无还手之力。 不,我绝对不能允许裴小二入城,哪怕玉石俱焚。 “志国,你觉得咱们应该怎么样收拾那个裴小二?”师爷态度变得诚恳,语气柔和了起来。 张志国叹了口气,无奈道:“师爷,你自己明白该怎么做,又何必再来问我?” 师爷忽然笑了起来,“志国,我需要你帮我。” “帮什么?” 师爷没有正面回答,仿佛说着不相干的话,“掌盘子的伤已经有好几天了,或许已经熬不过今天了。到时候,掌盘子肯定要指定接班人选,还不知道掌盘子会指定谁呢?” 张志国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不自觉地有些颤抖,“不,不会的,掌盘子会长命百岁,不会轻易就这么死了,不会有人相信的。” “这不用你管,我只要你请掌盘子安静上天,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师爷的话中没有丝毫感情,就像再说一件毫不费力小事一样。 “不行,掌盘子对我有恩,我不能这么对他,”张志国的内心还在挣扎,他不想沦为师爷手中的一把刀,变成一个无情无义的小人。 “这可由不得你,你不要忘了,当初你对掌盘子做过什么,现在想当忠臣良将了?晚了。你以为你还能走回头路?你以为等掌盘子醒过来你会有什么好的下场?懦夫!”师爷咄咄逼人言语中透露着不屑。 第七十三章阴谋 “你说你们要投降诏安?”张道浚神情变得格外愤怒,“你以为时你们蠢?还是我们蠢?这个时候还来骗了,来人拉下去砍了。” 语毕,几个家丁走进大帐,抓住城内的使者拖着就要往外走。 这个时候也不能怪张道浚怀疑他别有目的。张道浚刚刚大败,全军士气低落,正商量着撤兵,换句话说就是正要准备跑路。结果这个时候城内派人来说要投降,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个计策,要拖住他们,然后里应外合将其全歼。 那城内使者显然是个有种的,被官兵拖着就要剁了的时候,仍然能够保持镇定,语速稍稍有些加快道:“哈哈哈,可笑至极,可笑至极啊。一个堂堂游击将军尽然被裴小二一介流寇吓得惊惶失措一蹶不振,着实有些可笑。” “你说什么?”张道浚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缓慢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笑你胆小如鼠,被裴小二一仗打的秋风鹤唳草木皆兵,着实无能至极”那使者被两个家丁压着跪倒地上,但脸上的表情却就像他才是这个大营中的王者,正轻蔑的嘲笑这众人。 “气煞老子了,老子砍了你。”那名姓常的红脸汉子,平日里显得脾气暴躁,当听得此人竟然侮辱自己上官,顿时表现得怒不可遏,一张红脸当即就由红转黑,上前就要给使者一刀。 然而当他的长刀要砍向那使者的时候,却仍然没有人上前阻拦,那姓张的竟然还在一旁津津有味得看热闹。这些让他有些下不来台了,直接砍了这人吧,万一耽误上官大事,那上官估计会弄死他。 但要是不砍,已经表现的这样了,自己着实下不来台,他只是想通过这样想上官表达忠心罢了,咋就这么难? 正在那红脸的常姓汉子进退两难之际,一道声音传来,仿若天音一样,将正在进退两难的他解救下来,“好了,把他放了吧。” 正是张道浚。经过那使者刚刚的辱骂,着实将他骂醒了,他发现自己竟然因为这一仗就被那城外的裴小二吓破了胆,导致进退失据手足无措起来,不过他已经回过味来,不过是自己一时大意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优势仍然在我。 听到张道浚的话,那红脸汉子连连称是,退回原位。一旁那个姓张的竟然还朝着他贱笑起来,边笑还边斜眼看了一下使者,示意,你接着上啊!嘿嘿。 闹剧结束,张道浚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失衡的心理,恢复了往日里战无不胜的状态,看着那使者道:“说说投降的原因。” 那使者暗中也是松了一口气,说是不怕死那是骗人的,好死还不如赖活着,抓住机会道“我们掌盘子坐地虎,由于受了严重的箭伤,今夜就将一命呜呼。我们师爷临危受命将在今晚成为新的掌盘子。” 恢复理智张道浚何等聪明,听其言就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什么今夜就一命呜呼?没有人能将死亡的时间算的这么准,除非是有人可以为之。而干这件事的人看来就是那个所谓的师爷了。 “哦?这么说是你们师爷想要诏安投降了?”张道浚问。 “是的,我们师爷读书人出身,饱读圣贤书,对朝廷对陛下都是忠肝义胆一片赤诚。当初要不是坐地虎胁迫,我家师爷能靠着举人也说不定。 以前坐地虎掌权,我家师爷只能将这份忠心藏在心里,不过现在坐地虎要死了,我家师爷也有机会重新回到朝廷,为大明效力。故而想要投降官府,想要官府能够赦免我家师爷,允许我家师爷能有机会为朝廷效死。” 一番话,将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对朝廷忠心耿耿的读书人形象描绘的淋漓精致,听着无不落泪赞叹惋惜。 张道浚仿佛也被师爷的这份赤胆忠心所感动,动情道:“好好好,若天下人都如同贵师爷一般对朝廷对陛下沥胆披肝竭诚尽忠,这天下何愁不定?流寇何愁不灭?” 怅恨良久。 “不知贵师爷,投降以后想要居于何职?”张道浚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其实每个人都有一个价格,只是有些人价格高有些人价格低罢了。如果一个人不顺从与你,并不是他对你有多恨之类的,而是因为你给的价格不够。张道浚此言也是看看师爷的要价,他出不出得起。 “我家师爷淡泊名利,不敢奢求太甚,要是能够赦免其罪行,准许我家师爷能够参加崇祯七年的科举,我家师爷必会感恩戴德铭记不忘” “哈哈,这有何难?等我上奏朝廷,陈说利弊,想当今陛下之英明,必会让贵师爷得偿所愿。”张道浚大笑,拍着胸脯保证道。 “如此,就多谢大人”那使者显得也很开心,使命完成了,回去怎么着也会有丰厚的赏赐。 一时之间,满座皆喜,气氛融融。 张道浚微笑着,宛如不经意间问出了一个小小的问题,“我该怎么相信你呢?” 那使者骤听此言,心中一惊,喜悦的心态一扫而尽。他明白,这句话要是回答不好,不仅前面所有言语都不作数,自己的小命怕也会丢在此地,稍稍斟酌一番,小心地回答。 “今夜子时,以坐地虎首级送至贵营,以作为担保。同时我军城门大开,以迎将军。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好!”张道浚拍案而起,大笑道:“那就这么定了,只要今夜子时,我在大营看到坐地虎的脑袋,我就相信贵师爷是真心投靠朝廷接收诏安的,如此我方才会派兵接受闻喜县。 如若看不到坐地虎的人头,那就休怪我无情,我必会率军返回太原,拼的被朝廷处罚也会让朝廷再派大军,让贵军付出代价。” “将军放心,小人虽位卑,但代表着我家师爷必会说道做到,必不会让将军失望。”那使者拍着胸脯保证到。 “好,既然如此,那就请贵使先行返回吧,等今夜子时就见分晓”张道浚微笑着,摆出一个送客的手势。 “小人告退”。 第七十四章逼迫 等那使者离开,张道浚带着众人回到了大帐,此刻他的脸色却再也看不出刚刚的笑容,“宋盂” “属下在”,张道浚麾下家丁队长,出列郑重拱手回话。 “今夜子时,你带领家丁骑兵,不管城内有没有人将坐地虎的首级送出,只要你看到城门打开,无需等待命令,马上率领家丁骑兵将城门给我夺下来,明白么?” “是,属下遵命”虽然不明白自家将军为什么要如此,却不妨碍他依令行事。 他是个战术高手,但在战略上就不行了,只知道怎么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打。不过他有个优点,他明白不用想那么多,跟着自家大人就对了。 “其余人等都准备好,一旦骑兵控制了城门,就立刻冲进城内,将所有人都控制住,等拿下闻喜县我军将立于不败之地”张道浚握紧了拳头,眼神中充满了自信。 他从一开始就不信那使者所言的忠于朝廷的鬼话,这种话骗骗三岁小孩还可以,骗他?还需要再练练。 不过这次机会要是要利用的。他要求的不多,只要城门打开,不管里面发生怎样的变化,他都有信心夺取闻喜县城,一旦县城得手,那么操心的就是城外裴小二了。 “是”,众将领命。 今夜格外的黑,月藏在了乌云的身后,仿佛不忍心目睹人间的惨状。 闻喜县坐地虎卧室。 不得不说这闻喜县的大夫还是有些本事的,至少坐地虎找的这个堪称神医。经过几天几夜的治疗,这位神医硬是从鬼门关,把两只脚都漫进去的坐地虎又给拉了出来。 此刻坐地虎已然转醒,躺在床上,任由身边的李鉴给自己喂服汤药。 经历过生死大劫的坐地虎此刻显得感慨良多,他以前几乎没有关注过这个李鉴,也就是看他作战勇猛,对自己还算恭顺,就顺手给他提拔了一下,没想到到了最后陪在自己身边的竟然会是此人。 真是造物弄人,也算是自己瞎了眼,没看出来赵浩,师爷那狼子野心,还有那个张志国,坐地虎恨恨地想着,等自己好起来,这几个人一个都别想活。 事实上,坐地虎的眼神一直不好,要不然身边几员大将几乎没一个忠心于他的。 坐地虎偏过头看向身旁的李鉴,“李鉴,没想到最忠心的竟然是你,等老子好起来,我就不信下面的兄弟都不认我。到那时候,老子升你作副掌盘子,在咱们军中,除了我,就你最大,可好?” 听着坐地虎漫无边际的许诺,李鉴不忍将实情跟他说,只好随着他道:“好,谢掌盘子。” 房间内两人正在说这话,忽然房外院子中扑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落下来,在宁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的刺耳。 “掌盘子,我出去看看”李鉴当然也听到响动,有些拿不定是什么东西,于是将手中的汤药放到附近的桌子上,走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坐地虎一人,夜静悄悄的,安静的让一辈子心大的坐地虎都有些害怕。 忽然,坐地虎感觉身边有人,猛地回头望去,却见那里杯、瓶、碗、屏风等纹丝未动,仿佛一直长在那里一般。 坐地虎房仿佛自嘲般笑了笑,自言自语了起来,但目光却向四处乱瞟“我这是老了?都出现幻觉了。”又猛然间回头张望,却仍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时,门口发生响动,原来是李鉴推门进来,“估计是哪只野猫将墙上的砖头弄了下来,没事掌盘子。” “嗯,没事就好”坐地虎重新躺在床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来掌盘子喝药,良药苦口利于病”李鉴重新端起那碗汤药,喂给坐地虎。 “这玩意太苦了,等以后老子好了,非要把那大夫痛打一顿,让他也尝尝这药是有多苦。”坐地虎抱怨着,不过还是张嘴把汤药喝了下去。 不多时,一碗汤药下肚,坐地虎感觉有些倦意,挥手对着李鉴道:“你去睡吧,让我也睡会。” “好”李鉴答应了一声,把被子给坐地虎盖好,也就回去睡了,他也是好几天没睡过安稳觉了。 睡梦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摔倒地方,将李鉴惊醒。好像是掌盘子的房间,李鉴瞬间困意全无,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急忙跑进坐地虎房间。 只见坐地虎身躯已经摔倒地上,双手死死抱着肚子,口吐白沫,痛苦的在地上挣扎。李鉴大惊失色,忙跑到坐地虎身边,大叫:“掌盘子,掌盘子你怎么样了?” “大夫,大夫”李鉴顾不上躺在地上的坐地虎,急忙起身跑向门外去找大夫。 谁料,刚跑出愿意,迎面就撞上了好像在巡夜的师爷跟张志国,来不及好奇怎么这么巧,李鉴连忙跑到二人身旁,道:“师爷,张将军,大夫在哪?掌盘子好像中毒了。” “中毒?”,师爷撇了一眼张志国,嘴角浮现出些许笑意,不过马上就被他掩饰过去,佯做慌张道“掌盘子怎么样了,快带我去看。” 卧室中,坐地虎抱着肚子,口中的白沫越吐越多,然而动静却越来越小。 师爷带着张志国、李鉴一行人来到了卧室之中。师爷一眼就看出来,坐地虎已经是毒入骨髓命不久矣,心中大定。忽然他用手指着李鉴大叫:“李鉴,掌盘子平日里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狼心狗肺不是东西,竟敢毒害掌盘子。 来人去把千户以上的长官道叫过来,我要让他们都看看这个李鉴是个怎么样的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毒害掌盘子。” 李鉴听后大惊,连忙解释道:“不,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没有毒害掌盘子。” “不是是你?”师爷冷笑道,“这个院子早已重兵守卫,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被不是你还能是谁?” “真不是我,我是被冤枉的。”李鉴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掌盘子对我恩重如山,我害谁都不会害掌盘子啊。” “所以你才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牲,你也知道掌盘子对你恩重如山?你为什么还是把掌盘子害了?”师爷横眉冷对,出口不善,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 第七十五章谋位 “我...”李鉴此刻真是百口莫辩,只有他一个人在场,他也拿不出真么证据,来证明自己,一时间陷入冷场。 坐地虎痛苦的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轻,仿佛随时就能断气。李鉴看到后,连自己的清白顾不上了,对师爷哀求道:“师爷,是不是我害了掌盘子以后再说,先把大夫找来给掌盘子诊断一下,再不诊断治疗,我怕掌盘子撑不下去了。” 一个死掉的坐地虎才是好的坐地虎,才是对师爷有利的坐地虎,这个时候师爷怎么会让大夫过来治疗?万一治好了怎么办?于是胡搅蛮缠道。 “你竟敢还想害掌盘子?掌盘子弄成这样就是你害的,谁知道那大夫是不是跟你串通好了,怕掌盘子死的不够彻底,想进一步毒害与他?我已经派人去城南找李神医过来,我们等着就行了。” “师爷,城南李神医距此至少有五里,这一来一回加上煎药损耗至少需要半个时辰,到时候黄花菜就凉了。”李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那也比你毒害掌盘子强,此事你不用管了,先想想你自己事吧”师爷一挥手,走到了一边。 “师爷”李鉴看着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坐地虎,扑通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般,“掌盘子真的快不行了,求你发发慈悲吧。” 被李鉴的做法吓了一跳,师爷也有些恼怒了,重重一拍身边的桌子,吼道“你简直执迷不悟,我说过我不救掌盘子了么?还不是为了掌盘子的安危,才不得不这么谨慎。反倒是你,竟敢将污水泼到我身上,陷害于我,真是阴险至极,来啊,把此人拉下去,看压起来。” 立马有人上前来,抓住李鉴的胳膊向外拖去。被拉走的李鉴仍然哭骂不止,听得师爷心烦,下令堵上他的嘴,方才有了些许清净。 城内的将官听闻坐地虎被害都来的很快,不料刚走到院门口就被拦住,看守的士兵显得很是恭敬,道“各位将军,容小人进去通报一下,请诸位将军稍等片刻。” 将军们见院内被堵着嘴捆绑起来,随意扔到一旁的李鉴,没人愿意当出头鸟,也老老实实的在门口等待。 忽听得屋内师爷惊呼:“掌盘子您醒了?您怎么样了?...好,好有什么您说,我写” 门口将军们相互对视了一眼,这是在立遗嘱啊。 忽又听师爷不安的话传来,“掌盘子这如何使得?”此时一阵剧烈咳嗽声传来,“掌盘子,您先别说了先喝口水。” 紧接着一声清脆的碗摔倒地面的声音传来,仿佛有人在争吵,与之相伴的则是人跪地的声音,“掌盘子,您的位置我实在担当不起啊,要不是有您的提携,我只不过是一个穷酸书生。还请掌盘子另请高明吧。” 门口的将军们,再也忍不住了,这是掌盘子在交代后事啊,这等大事他们怎么能不在场?当下就有人抬脚进入了院中。 然而还未等他们推开房门,房内又传出师爷的声音,“掌盘子您怎么了?掌盘子您不要吓我啊!” 推门进入房中,只见师爷正紧紧抱着已经凉透了的坐地虎尸首,悲痛欲绝。身旁一张笔迹未干的纸,随意的丢在一旁,脚边还有一只破碎的碗,里面的水淌了一地。 张志国此刻也跪在一旁,哭泣道:“掌盘子,你怎么就这么去了?”,说完也不多言,抱头痛哭起来。 见到这种情况,其余众将自然也不好站着,纷纷跪地,哭了起来,一时之间房间内之声哭声。 良久,张志国停止了哭声,更咽的对着师爷道:“师爷,人死为大,还请师爷不要违背掌盘子的遗愿,接任掌盘子的位置,我想掌盘子在天之灵也会安息。” 张志国此言一出,正在哭泣的众将瞬间停止了哭声,一个个抬头看着师爷,等着他的表态。 师爷果然"不负众望",开口道:“我何德何能,岂能接手掌盘子的职务?你们还是另请他人吧。” 见师爷推辞,张志国也不气馁,这这道:“这是老掌盘子的遗愿,要是师爷不肯接受怎么对得起死去的掌盘子?哪怕是大伙也不会同意,你们说是不是?” 张志国忽的转头,问向一旁默不作声的众将。 不过这些人态度也非常复杂,他们的内心当中是反对让师爷出任掌盘子的,毕竟他以前就是一个耍嘴皮子的,没有丝毫战功,想让这些手握兵权的粗人认可,说实话师爷还是差了点。 但是他们又不敢明着反对,刚刚大家都"亲耳听到"了,掌盘子坐地虎在临终前将掌盘子的位置交给师爷。 更重要的是,城内现在活着的一万五千多人人,有近五千由王道直掌握,另外三千人由张志国控制,还有一千多人归赵浩管理。而这三个人手握重兵,而且都没有明确表示过反对师爷作为新的掌盘子,故而他们也不敢反对,他们唯一能做地只有保持沉默。 沉默有时候表示反对,但有沉默也会表示支持。比如这个时候有人就把屋内众将的沉默归结为支持,比如张志国。 张志国站起身,急走两步将师爷扶起来道:“师爷,你看大家伙都认可你作为我们的掌盘子,你要是再不答应,可就不仅仅是辜负老掌盘子的期许,更辜负了兄弟们的信任。” 师爷站起身,他见屋内众将在这种时候还在保持沉默,其实是明白众人的态度的,但是那个位置实在是太诱人了,他就算死也要爬上去,于是顺着张志国的话说道。 “既然众位将军都觉得我应该遵从老掌盘子的意思当这个掌盘子,那么我就勉为其难了,如果将来能遇到比我更合适的人选,那时我必定会退位让贤,做一个富家翁满足了。” 张志国见师爷答应,长舒口气,虽然比原计划难了一点,但是最终结果是好的,于是带头半跪行礼道:“见过掌盘子。” 其他人见已经到这份上了,虽然有违内心但也只能捏着鼻子叫了声掌盘子。 第七十六章立威 师爷结结实实的受了大家的跪礼之后,才双手虚扶示意大家起来,道:“谢兄弟们的厚爱,从今日起我们就是兄弟,我们兄弟齐心必能其利断金。我也不是小气之人,从今往后有酒有肉一起吃,有女人分给诸位兄弟。” 师爷显然知道这些个粗坯想要什么,学着坐地虎的样子给众人许诺。 “谢掌盘子”,这声掌盘子叫的可比刚刚爽快多了。 师爷点点头心中满意之极,:“好,兄弟们这件事了了,咱们说说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李鉴辜负大家的期望,谋害老掌盘子,证据确凿,我已经将他拿下了,你们都说说该怎么办?” 这就要立威了?大家把头都低了下去,不再说话,不过有一人却站了出来,正是在城墙上提议进攻的施文耀。 他是李鉴的部将,俗话说有什么样的将军就有什么样的士兵,李鉴忠肝义胆,那他施文耀自然也不差分毫。 “我不相信李将军会谋害老掌盘子,”施文耀挺身而出,直面师爷那冰冷的目光。 见有人出头,其他有不满的人也都纷纷起哄,他们不敢跟师爷硬刚,但是敲敲边鼓还是敢的。 师爷冷冷地看着这个敢于挑战自己的愣头青,毫无感情地道:“你不信?那李鉴寸步不离的照看着老掌盘子,不曾有半刻分离,不是他害的还能是谁?” “那万一要是那大夫呢?”施文耀也是凭着自己对李鉴的了解才敢挺身而出,但是他也想不通,为什么有李鉴的寸步不离,门口还有重兵守卫,老掌盘子还是被杀了。忽然想到有这种可能,就立刻像找到了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抓不放,“对,一定是大夫开的药有问题才会如此。” “既然你不死心,那么我就成全你,城南李神医到了吗?”师爷突然问一直躲在门外的士兵。 “师爷到了一会了,见老掌盘子去世了正要回去呢”那士兵立马回答。 “好,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个头发胡须全白,不过精神矍铄,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背着药箱走了进来。“人都死了,还叫我来做甚?” “想请神医帮忙看看一副药方”师爷示意身边人将以前大夫开的药方交给神医。 那李神医颤颤巍巍地接过药方,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方才道:“这药方没有问题,正是治疗刀剑之伤的” “您再看看这些药渣呢?” 李神医接过药渣,细细闻了闻,便道:“这药渣也没问题。” “那你再看看我们老掌盘子师怎么死的?” 李神医走到坐地虎身边,只看一眼就神情大变道:“这是中毒而亡啊。” 师爷将李神医送走,回来轻蔑的看着施文耀道:“这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在这房间内,抓药、煎药、喂药、包括老掌盘子的吃食都是李鉴一手所为,不是他还能是谁?” 施文耀再也说不出别的什么,失魂落魄的站在那,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地上的坐地虎,仿佛信仰崩塌了一样。 师爷看他这副模样,冷哼一声,道:“还有谁有话说?” 在场诸将面对摆在台上的"事实"也都无话可说。 见众人这副模样,师爷心中说不出的畅快,“既然如此,那李鉴谋害老掌盘子,按照规矩应该受三刀七洞之苦,但念在他对我军还有些功劳,给他个痛快吧,张志国你去,别让他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张志国领命而去,不一会一声惨叫声传来,屋内的众人顿时感觉浑身冷嗖嗖的。 自觉已经达到了立威的目的,师爷扫了一眼众人,见其都垂头丧气的站在那心中有些得意,“罢了,你们先都回去吧,等明天一早咱们召集全军所有将士,给老掌盘子发丧。” “是”众人点头应是。 等房中诸将走后,师爷慵懒地坐在房内椅子上,闭上眼睛,叹道:“坐掌盘子真是好啊,不过可惜的是这个掌盘子做不长。” 眼睛斜了个缝,瞄一眼张志国,师爷道:“志国,等一下你把坐地虎的首级砍了,给官兵送过去。” 张志国皱着眉,道:“师爷,既然你已经做了掌盘子,何必还要投靠官府呢?咱们自己管自己逍遥自在的,多好。” “你以为我不想么?”师爷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要是没有官军,就凭我们这几个人怎么能打的过裴小二那厮?别到时候落得个尸首分离的下场。 还有如今官军势弱,如果有了城墙作为依托或许会跟裴小二打得难解难分,到那时怎么未必没有自立的机会。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快送去吧。” 王道直刚刚一直随大流,别人说什么他就说什么,别人做什么他也就做什么,完全没有发表自己的想法,表现的一点都不像一个手握重兵的军阀。 等这时候出来,听着这些人的抱怨,王道直终于探明白了师爷的底细。 他一直以为师爷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对付坐地虎,肯定会有什么靠山是别人的细作。要不就是靠上了官府,或者其他什么大股流寇,又或者笼络了大量底层军官,所以生性谨慎的他一直低调行事,想要看看这个师爷的底细再说。没想到此人原来就是个银枪蜡烛头。 王道直跟其他将佐分开,带着亲兵向着住所方向走去。那亲兵显得极为谨慎,不时装作不经意间向四处张望,来到王道直的住所门口。 王道直忽然低声道:“没人跟着吧。” “将军,没人”亲兵也压低声音。 “你先回去吧” “是”那亲兵自然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一句废话都没有,转身离开。 等那亲兵走后,王道直径直越过家门口,朝着巷子深处走去,不多时停留在了一个不起眼的院子门口。 咚咚咚,王道直轻轻敲了三声,停了一会,院子内毫无反应,好像这就是一个废弃的院落。 咚咚咚咚,这次敲了四声,又是毫无反应。 咚咚,这次敲了两声,院子大门终于打开,露出里面一人,竟然是裴德财。 第七十七章说服 两人很明显知道对方,连招呼都不打,只是相互简单点了下头。裴德财示意王道直进来,又向门口望了望,确认没人注意到这里方才关上了大门。 小院里显得杂草丛生,一副很多年没人居住的模样,但屋内倒是收拾的极为干净整洁。 来到屋内,裴德财给王道直倒了杯茶,递到他的面前,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品着茶悠闲道道:“坐地虎死了?” “死了,我亲眼所见。”王道直眼神中流露出些许落寞,虽然坐地虎生性残暴,残忍嗜杀,但是他对自己却还是不错的,可如今他却死了。 想起往日的种种,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王道直的面孔因愤怒变得扭曲,咆哮道:“都是你,要不是你阻止我,当初我就不应该让那个什么狗屁师爷把老掌盘子给关在院子里。”说着,伸出手拽住裴德财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被拎在半空的裴德财却丝毫不慌张,甚至脸上没有起到丝毫波澜,“你说错了,造成这一切的不是我,恰恰是你。 是谁在当初被师爷动作给吓到了,不敢轻举妄动?是你! 是谁想要李鉴麾下那几千人马,结果被师爷转手送给了张志国?还是你!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的胆小怯懦所造成的,现在你却还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把这一切都归结在我身上,呸,懦夫。” 听裴德财指责,王道直脸上青红变化好不精彩。 良久,王道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放下了裴德财,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不再说话。 裴德财轻哼了一声,理了理衣服,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抿了一口茶,气定神闲的看着王道直。“王将军,你考虑清楚,时间可是不等人,万一你被别人抢了先,你再投降可就不值钱了。” 王道直呆呆的坐在那,一双眼睛无神的看着窗外,对裴德财的话毫无反应 裴德财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充满不屑,也不理他,坐在椅子上静静品茶,仿佛是什么绝世好茶一般。 许久之后,王道直慢慢恢复了神志,脸上写满了沮丧,声音沙哑道:“我可以投降,但是你上次说,裴将军答应的将军之位是不是真的?可有凭证?” “凭证?”裴德财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不知王将军想要什么凭证?” “这...”王道直只是随口一说,其实他也不知道什么凭证才能让自己相信,才能保证对方的承诺会说道做到,因为所有的凭证到时候只要裴小二不承认全都白扯。 王道直不说话,低垂着头。裴德财知道他内心的纠结,把手搭在王道直的肩膀,“王将军,其实你心中清楚,这等时候没有任何一个凭证能一定保得了你。 但是你没的选择不是么?要不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师爷下面伏低做小,要不你就出城去投靠裴家军,难不成你还能去投靠官兵?”。说着,裴德财轻笑了一下,显得极为可笑。 裴德财知道王道直是不会老老实实对着师爷低三下四,更不会去投官兵。 此人虽然贪婪,但眼界还是有的。白日里裴家军大破官军可是被这些人看在眼中,官兵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说不定官兵此时早已经跑的不知所踪了,他想投靠都找不到人。 果然,只见王道直仿佛受到了侮辱,转身吼道:“我不会伏低做小,更也不会投靠官兵。” “那你已经没得选了,不是么?”裴德财看着他,言语中却步步紧逼。 王道直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裴德财也不逼他,重新坐在椅子上品着茶。 良久,王道直终于开口了,声音透漏着疲惫,“好,我同意归降裴将军,打开城门,也希望裴将军能严守他的承诺。” 裴德财听到王道直的话,脸上终于露出了真诚笑容,道:“这是自然,裴将军的名声你自然是听过的,讲就的就是一个信字,不会做失信于人的事。” “那就好,你什么时候出城去通知裴将军?” “自然是越快越好。” 今夜月色格外的好,想必明天一定是个大晴天。 闻喜县东门缓缓露出一条缝隙,裴德财趁着月色骑着一匹骏马出了城门,朝着远方裴家军大营狂奔而去。 此刻,已经将近午夜,裴家军军营之中静悄悄的,除了不时传来巡夜人员那整齐的脚步声以外,没有半分杂音。 裴德财走到半路就被路边的暗哨抓住,直接扭送到了裴小二的大帐。 裴小二打着哈欠,走了进来“不是说抓到城内探子么?在哪呢?” “小二,是我?”裴德财见裴小二进来,连忙打招呼。 “嗯?德财叔?”见在大帐内,被五花大绑的竟然是裴德财,裴小二有些惊讶,让人给他松绑,道:“德财叔,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我这做什么?” “我有大事要告诉你”裴德财拍拍身上的浮土站了起来,“坐地虎死了。” 一旁士兵见二人认识,默默退了出去。 “什么?坐地虎死了?怎么死的?”裴小二有些震惊,上次那师爷的家奴过来只是说坐地虎受伤了,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就死了。 “你先别管坐地虎怎么死了。现在城内由原来师爷掌权,有人不服,想要投降你,你接不接受。” 好嘛,裴德财信誓旦旦向王道直许诺了一个将军的职位,从而策反了王道直,竟然是自作主张,裴小二完全都不知道。 “师爷掌权?他只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有何功劳?怎么能掌握大军?”这事是别说别人了,就连裴小二都是不服的。 “还有是谁投降我?”裴小二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迅速问道。 “王道直” “王道直?”这个名字裴小二不是很熟,不过还是听说过的,知道他是坐地虎最近提拔的大将,不过这样的人会投靠自己? 裴小二将目光转向了裴德财,见后者一脸笑意的站在那,也不说话。裴小二明白一定是裴德财在其中做了功课。 “德财叔,多谢了”裴小二有些感动,向裴德财抱拳行了一礼,“不知德财叔用了什么价格收买了他?” 裴德财见裴小二一点就透,有些感慨,当初的小不点真的长大了,见裴小二询问,也不卖关子直接道,“不多,一个独立成营的将军罢了” 哈哈哈,裴小二笑了起来,“好,区区一个将军罢了,跟整个闻喜县比起来,何足挂齿?给他。” 【作者题外话】:兄弟们赏点票票呗! 第七十八章入城 经过数天的大战,闻喜县的城门早已遍布刀痕,斑斑的血渍无不在诉说这座城到底经历了各种残酷的斗争。 然而就在今天,这座坚守已久的城池打开了庇护它无数次的大门。 数千裴家军士兵静悄悄的向着城内开进。前方王道直手下的兵丁在开路,将裴家军引向一个个不同的兵营。 营中原本属于坐地虎的将士,在睡梦中就被冲进大营的裴家军所俘虏。不时有零星的打斗声传来,却旋即就消散在黑夜之中。 王道直亲自现在城门口迎接着裴家军的到来。 城门口。裴德财郑重的向王道直介绍着裴小二,“王兄弟,这位就是裴将军了。快来见过裴将军” “见过裴将军。”王道直神情忐忑的,单膝跪地向裴小二行大礼,是升官发财还是被雪藏就看这一回了。 不过显然他没有赌错,裴小二笑眯眯的将他扶起来,还贴心的给他拍拍身上的浮土,笑道:“王经军不必多礼,从今日起你我就是兄弟了,我这个人以后你就知道了,最重信誉,不看这些浮礼” “是,小人知道了”王道直没有听到他最想听的话,心里有些更是患得患失,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眼巴巴的看着身边的裴德财。 裴德财哈哈一笑,指着王道直对裴小二道,“小二,你这番话可没说到王将军心里啊!王将军最想听的话,你可还没说呢。” 王道直有些羞愧的低着头,不敢看裴小二的眼神。 裴小二也是会心一笑,连连道:“王将军放心,如果连你这样的有功之臣都不封赏的话,我哪有脸面去作裴家军的主帅?”说着面色一凝,严肃起来“王道直听封。” 王道直赶忙双膝跪地,态度极为恭敬的道:“小人王道直听封。” 裴小二点点头,对王道直恭敬的态度很是满意,缓缓道。 “王道直献城有功,特封为千户,领一营人马。” 王道直大喜,又磕了个头,“谢将军” 这边裴小二的裴家军都已经进城,而另一边师爷还浑然未觉,他还在催促张志国加快进度。 此刻,张志国一手领着坐地虎的头颅,一手拎着刀子,整个人显得凶神恶煞,慢慢将坐地虎的首级装到匣子中。 师爷捏着鼻子,身体后退几部,皱着眉头道:“好了,你快给官兵送去,告诉他们,我军愿意投降官兵,坐地虎的头颅就是投名状。 另外请他们明天务必继续进攻城外裴小二,届时我们将在战况焦灼之际,从城内偷袭裴小二大营,到那时我们前后夹击必能打败裴小二。” “好,我这就去”张志国点点头,但有些迟疑“要是官军想要进入城内?” “不行,一定不能让官军进入闻喜县”张志国还没说完,师爷厉声制止。 “好吧,那要是官兵想要我们率先进攻裴小二呢?” “这…”师爷犹豫了,片刻之后道“也不行,你就说我军现在损失惨重,已经无法独自跟裴小二交战,一旦我们主动进攻被裴小二的话,十有八九会被裴小二一举击溃,万一被裴小二顺势攻入城内,那么将误了官军大事,所以我们只能配合官兵做一些佯攻之类的。 总之一句话,你要尽你可能让官兵先进攻裴小二,你明白么?” 张志国哭丧着脸,无奈道:“我试试吧” 那官兵都不是傻子,这也不让那也不许如何取信官兵?还想要官兵先进攻,真是痴人说梦。 师爷可能自己也觉得这个任务实在是强人所难,犹豫道:“你可以告诉官兵,就说我们愿意出一些粮草,以示我们的诚意。” 张志国离开师爷房间,顺着长街,快步向着城门口走去。 才走了没多久,脚步却越来越慢,他留意到今夜的情形不对,往日里巡街的卫兵不见了,就连打更的更夫都没了踪影,细心倾听,远方不时传来厮杀的声音。 张志国停下了脚步,眉头皱了皱,闪身藏入一旁的阴暗角落,不见了踪迹。 不多时,一队人马急匆匆的从另一处街道走出,路过张志国藏身的隐形,也没有发现处于暗处的张志国,行色匆匆的又消失在远方。 良久,张志国眉头紧锁的从从黑暗中出来,喃喃道:“这些是什么人?怎么如此大张旗鼓的在城内乱跑?”。 张志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有种大战将近的预感,这种预感没有任何道理,纯属在长年累月的厮杀中获得的第六感。思虑片刻,张志国果断改变了方向,不再往城外去找官兵,在这种大战将近的时刻,跟大军呆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匆匆忙忙赶到军营,却发现军营此刻早已乱作一团。 到处都是火光冲天,杀声四起。自己麾下的士兵此刻就像无头苍蝇般被另一伙更有组织,装备更加精良,更具杀伤力的裴家军所追杀。 张志国的身影一出现,就被自己麾下的一众官兵所发现,士卒们仿佛看到了救星,纷纷自发的张志国为中心逐渐聚集起来。 随着人数越聚越多,张志国终于也被裴家军所注意到。 刘长乐大刀一挥,指向张志国大喊:“冲散那群人,抓住为首的。”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数百裴家军士兵,立刻纠集在一起朝着张志国一众杀来。 张志国还在询问身边人具体什么情况,就看到有数百士卒朝着自己这边杀来,再一看自己身边只有区区一百多被吓破胆的溃兵,哪里顾得上片刻犹豫?立马撒丫子就跑路。 见张志国转身要跑,裴家军自然也不答应。 “拦住他,” “再跑就放箭了。” 不过此刻一心要逃跑的张志国,哪顾得上这个?就当后面再放屁了。 奔跑之中,张志国忽然心中警心大作,头猛地一低,一只飞箭堪堪擦着头皮以势如破竹之势直勾勾的钉在前方的地上,犹自颤抖不止。 张志国惊出一身冷汗,回首望去,只见一人缓缓放下长弓,犹如傲雪之青松傲然挺立。 张治国内心惶恐之际,不敢再动。尾随而至的裴家军冲上前,将张志国五花大绑的捆绑起来,压着他向着刘长乐走去。 刘长乐看着眼前这个人,潜意识中觉得此人不简单,于是问道:“你是何人?” “张志国” 第七十九章梦醒 等刘长乐将张志国带到裴小二面前的时候。裴小二正在攻打师爷所在的住所。 这个地方就是坐地虎修养之地,师爷让张志国将坐地虎的头颅送给官军之后,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裴小二带着大军将他堵在了这个院子里,原本围困坐地虎的驻军也就变成了院子的守军。 这个院子很大也很漂亮,以前是一个士绅的家宅,后来坐地虎攻下闻喜县的时候将原本的主人杀了个精光,加上县衙被以前田知县一把火烧成白地,所以理所当然的这个院子就被坐坐地虎霸占。 王道直带着他的人在门口叫门,“院内的兄弟们听着,咱们的掌盘子就是被这个师爷所杀,你们难道还要为他效命么?你们对得起死去的掌盘子么?” 院内守军听到显然都认得王道直,听到他说掌盘子是被师爷所杀,顿时议论纷纷。 师爷见状大急,立刻反驳道:“王道直你放屁,大家都知道掌盘子是被李鉴所杀。反倒是你王道直,你背叛长盘子的遗愿,擅自投靠裴小二那奸人。你对得起掌盘子的栽培吗?” “李鉴李将军的为人大家都清楚,最是忠诚不过了,他怎么会谋害掌盘子?反倒是你,师爷,掌盘子一死,你的狐狸尾巴就露了出来。那份遗书也是你伪造的吧?”王道直此刻脱去了往日的伪装,针锋相对的跟师爷对骂,丝毫不落下风。 王道直越骂越起劲,简直快要把师爷的十八代女性问候一遍。 裴小二在旁听得真切,上前拦住王道直,“没时间了,别骂了。你骂的再狠,他也不会出来投降的,直接强攻。” “是”王道直不敢违抗裴小二的命令,大手一挥。手下几个士兵抬着不知从哪里卸下来的大木柱子,嘿呦嘿呦的来到门口。只听砰的一声,大柱子重重的撞到了大门之上,只一下门栓就松动,大门开始摇摇欲坠。 院子内,师爷脸色一变,大叫:“快,找东西堵住大门” 守军们习惯性的听从命令,从院内抬来假山碎砖堵住大门。 门外,裴小二面色不善的看着被撞的摇摇欲坠的大门,虽岌岌可危却仍然危而不破。拉过一队弓手,下令道:“朝院内放箭” 片刻之间,数百支箭矢腾空而起,越过院墙朝着院内的守军奔腾而去。只听一声声惨叫响起,几十名守军伴随着惨叫躺到了地上。 “再射” “翻墙,翻墙” 随着裴小二的命令,士兵们在墙边搭成的人梯,王道直亲自口含长刀,率先踏上了人梯,身后的士卒紧紧跟随着他一同来到了院内。 惨烈的厮杀在院内开始,到处都是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随后而至的士兵,趁着守军无暇顾及之时,搬开了门口的大石,打开了大门。 师爷独自一人一直站在院内的台阶上,静静注视着院内的厮杀,见大门被打开,自知大势已去,脸上露出凄惨的笑容,“裴小二啊裴小二,没想到我竟命丧你手,不过你休想抓到我,我是不会让你得逞。”说完,手一扬露出藏在袖子中的一粒药丸,张嘴吞了下去。 迅猛的药效很快发作,疼得师爷面容扭曲到了极致,不多时,师爷就已躺到地上,口鼻已经没有了呼吸。 师爷一死,院内的守军也没有了厮杀的目的,纷纷丢弃长刀伏地投降。 等一切都安静下来,裴小二缓步来到师爷的师爷尸首旁,看着师爷扭曲的面目有些感慨“我原本以为,师爷只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没想到他也有如此刚烈的一面。厚葬了吧。” 此时,一直被看押在侧的张志国突然谄媚道:“将军,不可。” “有何不可?”裴小二一脸阴沉的,看着这个“老朋友”。 “将军,此人设计杀害掌盘子,如果不能将他的头颅砍下高悬示众,以祭奠掌盘子的亡灵。何以让掌盘子瞑目?何以令全军心服?只有全军心服,将军才能正式接替坐地虎成为大军的新掌盘子”张志国见吸引住了裴小二,速极快的说完自己的理由。 裴小二诧异的看着他,没想到这张志国为了活命,竟然能出毒计。 死死的盯着张志国,好长一段时间,看得他忐忑不安手足无措,裴小二忽然笑了起来,“你说的极是,此种恶毒之人怎能厚葬?就按你说的办,将他的头颅砍下,悬于城楼高处,让所有人都看看背叛掌盘子的下场。” 接着话锋一转,“张志国。师爷谋害掌盘子的时候,你是全程参与了吧?你也去给师爷做伴吧。” 裴小二最恨这种忘恩负义阴险恶毒之辈。今天,张志国能为了活命而出卖死去师爷。那么下一次,他就有可能为了其他利益而出卖自己,所以这种人不能留。 裴小二的话刚说完,立马就有人上前拖着张志国离开。 张志国没想到裴小二竟一言不合就要杀自己,立时大惊,急忙道:“将军,你不能杀我,我还有用。” 然而,裴小二竟连头都没回一下。张志国慌乱之中,忽然想起师爷给自己的任务,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大叫“将军,我能帮你灭掉城外的官军。” 果然,此言一出,立刻吸引住裴小二的关注。 命人将张志国重新带回来,裴小二抓住他的衣领,目光锐利,“说说看” “我想要活命,求将军饶我一命。”张志国显得惊魂未定,说话也有些结巴。 “你还跟我谈条件?”裴小二锐利的眼光,不屑得看着他。许久之后,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笑容,“好,我成答应你,只要灭掉城外的官兵,你就能活命。说说你的方法。” 听到裴小二的承诺,张志国松了口气,周围有数百裴家军,听说裴小二极重承诺,想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会反悔,于是缓缓道:“师爷本来已经跟城外官兵商谈好了要今夜投降,派我带着坐地虎的首级送给城外官兵,以取信城外官兵。 如果将军能派我将坐地虎首级送给城外官兵,那么城外官兵必会相信我们是真投降。到那时,我们将城外官兵骗进城内,将军在城内设伏,必能全歼城外官兵。” 第八十章围杀 城外,官兵们静静的埋伏在城门外不远的隐蔽处,黑色的夜幕是他们最好的伪装。 家丁队长宋孟无声的在埋伏人群中快速移动,来到了张道浚身边,“将军此时子时已过,城门还没有任何动静,会不会使城中的那个师爷夺权失败了?” 张道浚也有些怀疑,城中那所谓的师爷夺权,是不是根本就是一个圈套?就是为了拖住自己,全歼自己? 此刻,张道浚面容露出一丝忧虑,犹豫着是不是要撤兵? 就在这时,远处城门突然打开一条缝隙,一道人影举着火把,向自己自己大营飞驰而来。 一抹笑意重新出现在张道浚的脸庞,等的就是此刻。张道浚大手一挥,身边猛地亮起几道火把。埋伏在城门附近人手,收到命令,眨眼之间就有几道人影飞快上前,朝着城门冲去。 城门口的士卒明显发现了这几道人影,拼命想重新关上大门,不过却为时已晚。奔袭的几道人影,其中一人直接将手中长棍插到了门缝之中,阻挡了城门的关闭。身后几人合力将大门推开,与城门口的士卒厮杀到一起。 张道浚见此情形,心中大定,从埋伏之地站起身来,大叫:“兄弟们,上马,夺取城门。” 数百名人手一起从埋伏之地爬起来,狂奔到附近的马群身旁,翻身上马,拔出佩刀朝着城门口冲杀而去。 马速极快,转眼之间就已来到城门口。一名士卒来不及躲闪,被奔袭而来的骏马直接撞飞。身后的袍泽看到那名士兵的惨状,不敢正面硬抗快速奔跑的骑兵,纷纷躲闪到一旁,城门大开。 高速奔跑的骑兵顺着洞开的大门,杀入城内,一时之间,无人敢挡其锋芒。 刚刚把埋伏设置好的裴小二,才将张志国送出城门,就见数百骑兵,眨眼之间就杀入城来。来不及多想张志国为何有如此效率,连忙下令传令兵告诉刘志足立刻阻击骑兵,令裴猪儿关闭城门。 正在骑马纵横一马当先的宋孟突然瞪大了眼睛,眼神之中透露出一丝惊恐之色,急忙拉住了缰绳。只见前方一道由石头、砖瓦、木料等杂物堆积起来的胸墙堵在长街之上,将原本宽阔的街道堵得严严实实的。 “有埋伏,快撤。”宋孟脸色大变叫道,说完也不管其他人如何反应,当即就调转马匹向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然而裴小二这个猎手怎能容许已经落入陷阱的猎物再次脱逃?一直埋伏在城墙之上的裴猪儿率领其部冲下城头,将守卫在城门附近的几名官兵砍杀之后,在宋孟绝望的眼神中,缓缓关闭了城门。 这下杀入城中的官兵骑兵们就像落入笼中的猛虎进退不得。随后刘知足部与裴猪儿部一前一后,排列成密集的军阵,缓缓像在街中的骑兵们缓缓逼近。 “下马,下马”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骑兵根本发挥不了自身速度的优势,宋孟不愧是一时人杰,咬着牙做出了最正确的方法。“据房而守” 骑兵们听到宋孟的命令,以极快的速度翻身下马,舍弃了战马,冲进了街边一处巨大的民房之内,打算死守待援。 夹击而来的刘志足部与裴猪儿部将院子团团包围。正要发起进攻,却被快马飞驰而来的裴小二拦住,“先不忙进攻,围住在说。” 裴小二对白日里骑兵的威风记忆犹新,对这队训练有素骑兵十分眼馋,如果这队骑兵能为自己效力,那么自己的实力将更上一层楼。 接下来如何劝降这队骑兵却是一个令人头疼的事情。不过裴小二何许人也?他就是一个胆大包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倔强之人,事情越困难,做成了才越有成就感。 “知足哥,你就在这收拢官军战马,把这队官兵死死围住,连个苍蝇都不许进出。等我解决了城外的官军步兵再来收拾他们” “是”刘知足点点头,接受命令。 “裴猪儿,你协助刘知足围困官兵” “属下遵命” 等这边的事情安排结束,裴小二再次跨上战马向城外跑去,城外的张道浚才是此战的关键。 城外,张道浚还需要指挥协调步兵后续跟进,故而在下令骑兵进攻之后,自己却并没有随骑兵攻入城内。 不过这次偶然的举动却救了他一命,当看到城门被人缓缓关闭的时候,张道浚就知道大事不妙,急忙命步兵加快进军,妄图再城内彻底关闭之前重新占领城门。 不过想法虽好,但实际条件却不允许。漆黑的半夜虽有月光照耀,但仍不能跟白天相比。士兵们的行进速度受到很大影响,本来几千步的距离,白日里仅需半个时辰就能抵达,而在这漆黑的夜晚,半个时辰还没走到半路。 然而裴家军哪会等他?等解决完宋孟就在城门口的几十名官之后,就关上大门,堵死了城内骑兵的逃亡之路。 张道浚也是眼睁睁的看着城门关闭,内心焦急万分,却没有任何办法。 现在摆在他面前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不顾一切的进攻城门,发动逆袭救出被围的骑兵。 第二,保存实力,丢掉骑兵自己突围,等日后卷土重来,给骑兵报仇。 可那些家丁骑兵不是他一个人的家丁,那是整个张家的家丁,用的是张家整个家族的财力耗费数年才培养出来的唯一一支精锐骑兵,可以说这支骑兵是整个家族升官发财的希望,说放弃就放弃,谈何容易。 犹豫良久,张道浚咬牙下令,后队变前队,全军加速撤离。路过自己大营,张道浚稍一迟疑,便果断下令继续向前,抛弃大营,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 裴小二在城头刚刚摆好架势,就等着张道浚来攻,结果这厮竟如此决绝掉头就跑,丝毫不给裴小二机会。 裴小二在城头上看的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张道浚竟然如此果断,数百骑兵家丁说不要就不要了。 不过他跑了不要紧,但是他却是裴小二收复被围骑兵的关键人物,如果让他跑了,招降骑兵的事情就有胎死腹中的风险。裴小二低头沉思,片刻之后一拍墙砖,“传我将令,刘长乐,张志远率部随我出击。” 第八十一章溃散 张道浚在前面狼狈逃命,裴小二在后面紧追不舍。在这一追一逃之间,不知不觉天已大亮。 经过一夜的奋战,无论是张道浚的官兵,还是裴小二的裴家军都早已累的大汗淋漓气喘嘘嘘。不过相比起来,裴小二的裴家军平日里比较注重耐力训练,此刻还能坚持。而张道浚的官兵却早已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能趴下。 不能再这样跑了,再这样跑下去,迟早非累死不可,想到这张道浚下令,全军止步列阵,待击退身后裴小二之后,再行撤退。 听到张道浚的命令,官兵们如蒙大赦,纷纷停下脚步,直接躺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见此情形,张道浚眼皮一跳,怒道:“都起来,你们这样,是要把自己的脖子伸到人家的刀下面吗?” 听到张道浚的喝斥,一部分胆子小的士卒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地上爬起。另一部分人可能是太累了不管不顾,继续躺在地上。 张道浚大怒,拔出佩刀,快步朝着一个躺在地上之人走去,走到近前,直接将刀架在他脖子上,“给我站起来。” 那人心生恐惧,不敢再跟张道浚硬抗,在地上一滚爬了起来。 张道浚冷哼道:“再有不服军令者杀无赦。” 张道浚的这幅态度吓到了剩下的一干人等,没人敢再让张道训近身,纷纷从地上爬起,凑到一起开始列队备战。 折腾了好一会,一个略显松散的战阵逐渐形成。张道浚虽有些不满,但没有再说什么。 不足半个时辰,裴家军从身后追来。见前方官兵已列阵完毕,站在原地等着自己,裴小二不敢大意,当即下令全军停止前进,整队列阵。 历来在追击中被别人反杀的例子可不少。裴小二可不想在这些众多的例子中再添一笔。 然而就在裴家军列阵时刻,官兵们的前进鼓声响起,虽着鼓声官兵们列阵向前,一步步向尚未列阵完毕裴家军逼近。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裴小二双手攥紧了拳头,环顾四周,却见自己的裴家军还在乱哄哄的列阵。 来不及了,裴小二咬牙下令:“刘长乐,不用列阵了,带着你的人去前面给我顶住官兵。” “是” 刘长乐对裴小二的命令从来都是不折不扣的执行,哪怕是这个明显是用自己部下的性命为大军争取时间的任务。扭头对看着自己的部下,刘长乐大喊“兄弟们,跟我上,杀啊” 说着,第一个冲了出去。果然。勇士的麾下,没有一个是孬种。刘长乐的部下到现在为止虽然只剩下几百人。但面对着数千人的列阵完毕官兵,仍然不知什么是畏惧,紧紧跟随着刘长乐的步伐,向官兵冲去。 不过,松散的步兵又怎能敌得过列阵紧实的官兵?裴家军刚跑到官兵身前,还没来得及有过多的动作。只听官兵阵中发出一声怒喝,“杀” 数百支长矛齐刷刷的向前刺出,瞬间,长枪刺破了裴家军士卒身上薄弱的皮甲,刺入了柔软的身躯。鲜血随着官兵矛头的收回喷涌而出,几十名年轻的勇士,永远的躺在了这里。 就在这生死搏杀之时,有少数几人,趁着官军长矛尽出,一个就地滚身,滚到了官兵身下,长刀挥出,砍向了官兵们的大腿。官兵们排列密集后退不得,被砍中大腿,疼得嗷嗷大叫。 列阵的精髓就在于战友之间可以相互配合,相互掩护。就在前排官兵因受伤而倒在地下之时,后排战友紧跟着填补上前排的空缺。与左右战友一起,数根长矛一起刺向俯在地面裴家军士兵,那士兵躲过了前后两根长矛,却被左侧的长矛刺入腹部,顿时毙命。 裴小二怒目圆睁双眼像是要冒出火来。就在此时,张志远回报“将军,我军已经列阵完毕,随时能够发起进攻。” “进攻” 随着裴小二一声令下,张志远指挥大军,向着官兵方向前进。 张道浚显然也发现了正在列队前进的裴家军后队,尽管内心耐心焦急万分,但却无能为力,他的官兵都已被刘长乐带着裴家军牢牢围住,虽然自身伤亡甚微,甚至杀伤不少,但进军速度却被大大拖住,打破了他妄图一举冲散裴家军的企图。如今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裴家军,越来越近。 终于,裴家军散兵退去。官兵战阵直接与裴家军战阵短兵相接。 裴家军的弓箭手率先发动,一波波箭雨洒向官兵阵中。而官兵的弓箭手早在昨日的大战,损失殆尽,如今只能一步步被动地承受着裴家军的进攻。 就在双方战之最激烈之际,张志远忽然大喝,“投”,紧接着后排飞出数百只短矛,越过前排的士兵笔直的飞向官兵阵营。 这短矛威力极大,中者非死即残。正是裴家军为弥补弓箭手的不足,想出的补救措施-投掷短矛,没想到用到此处,却起到了奇效。 短矛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官兵们紧绷的神经在此刻崩溃了。大批官兵终于承受不住内心的恐惧,纷纷扔下手中的兵器夺路而逃,另有一批实在没力气逃命的,也都跪地投降。 裴小二心中巨石终于放了下去,向刘长乐下令道:“盯着张道浚,务必将这厮给我抓住了。” 张道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大军崩溃,自己却没有任何办法,一种无力的感觉笼罩在他的心头,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正在张道浚迷茫之际,一名一直服侍他的下人,急忙将自己的衣服脱下递给张道浚道:“将军,换上我的衣服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见张道浚毫无反应,另一名下人急得直冒汗,顾不得许多,强行将张道浚的衣服脱下,穿在自己身上,大叫:“张道浚在此”,喊完,骑上张道浚的骏马,夺路而逃。 裴家军纷纷被吸引过去,剩下的这名下人则带着张道浚一路小心翼翼的避开溃散的人群,向着远处狂奔。 第八十二章遭遇 张道浚被忠心的仆人带着逃命,一路上不敢上大路,生怕被身后紧紧跟随的裴家军追上。那叫一个狼狈,哪里路不好走,就往那跑;哪里路不能通大军,就往哪里跑。 所过之处到处都是荆棘丛生,荒无人烟之地。路边树木杂乱无章的的生长,伸出的树枝划破两人的衣衫,刺破两人的皮肤,跑了一路,两人已是衣衫褴褛,是浑身伤痕累累,活脱脱就像一个乞丐。 不过主仆两人却不敢停下休息,身后的追兵虽然越来越远,但是仍然紧追不舍,宛如与他们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不将两人抓住剁碎誓不罢手。 不过渐渐的,路越走越偏,地形越来越复杂,身后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的终于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主仆二人终于跑不动了,倒在树下,喘着粗气,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爆发出笑声,望着湛蓝的天空,感觉逃出生天的感觉真好。 张道浚又缓过神来,望着身前的忠仆,有些动情道:“没想到最终竟是你把我救出来了。” 张道浚此行总共带着两个随身侍奉的下人,其中一个已经穿着他的衣衫,冒充他的模样引开了一部分追兵,想来此刻早已命丧黄泉。而另一个就是身边这一个,正式此人一直将张道浚牢牢地守在身后,将他带离了险地。 不提张道浚这时的狼狈。却说一直跟随着张道浚的裴小二,此刻裴小二领着数百人马,马不停蹄地跟着张道浚,但却没想到这张道浚竟如此狡猾如此精于此道,专门挑那些没有路荒地逃窜,严重影响了裴家军的行军速度。 眼看着张道浚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裴小二心中愈发焦急。终于在一个路口,裴小二彻底失去了张道浚的踪迹。 “他娘的”,裴小二暗骂一句,一脚踹向身旁的小树。 就在裴小二不知道是继续分头追击,还是原路返回的时候,他手下一名士卒突然发现一条道路上,一片草丛有数颗小草被折断,被折断低垂的小草,草色鲜嫩,明显是被折断不久。那士兵顾不得许多,慢慢靠近草丛去查看。 片刻以后,终于能确定就是被人为踩断之后,士卒赶紧回来禀报,“将军,您看这里,草色鲜嫩,那二人肯定朝着这边跑了。” 裴小二忙凑过去查看,一看之下大喜,有些欣赏的看着那个士卒“好,有眼力,记你一大功,前头引路,寻找着他们的足迹,今天一定要把他们两个抓走。” “谢将军。”那名士卒很是高兴,没想到自己的无意间举动竟然换回如此一个大功。 于是一行人就顺着这零碎足迹,以及偶尔挂在树枝上的布条,慢慢向前摸索,越来越接近张道浚主仆二人。 张道俊此刻已经休息有一会儿了,感觉身体已经恢复了。他站起身来,向四周望了望,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走。” 说着,拉起还在地上的仆人,两人相互搀扶着往前走去,活脱脱像一对难兄难弟。 转过一个路口,一条官道呈现在两人的面前。 官道宽广平整,不知通向何方。不过,张道浚知道,沿着官道一直走,以官道上人来人往的密集程度,肯定会遇到行商或者别的什么人,然后自己搭上行商的车队,就可以逃出逃出生天了。 打定主意,张道浚沿着官道走了将近半个时辰,行商没遇到,反倒是一棵大树横倒在官道上。 张道浚见此情况大惊,没想到遇到拦路抢劫的了,拉着下人,正要逃走。却见旁边树林中一前一后几十名歹徒闪身而出,将他们前后包围。 张道浚苦笑,没想到才出狼窝又入虎穴。自知反抗无用,反而可能伤害自己性命,张道浚直接将摊开双手,示意没有带武器,自己投降。 前方的匪徒没想到此二人如此配合,神态放松下来,不再犹豫,几人一起上前,将二人双手捆绑起来,扭送到一处山坳。 这山坳显得极为隐蔽,周围都是葱郁葱葱的树木,将这处山坳遮蔽的严严实实,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此地竟有一个山坳。 就在这个隐蔽的山坳中,此时竟藏着一支数千人的大军。说他们是大军,对方却都是粗布短衫,一幅平民打扮,完全看不出是一支军队。 但是不少士兵都有有伤在身,行动之间,衣服下血红的刀痕隐约可见,这一切都显示出这就是一只大军,而且是刚刚被打败仗的大军。 在大军的正中央,矗立着一根旗杆,而在旗杆之上,一面旗子迎风飘扬,上书一个大大的闯字。 张道浚见到大旗仿佛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恐怕就是在陕西被洪承畴跟曹文诏大战的闯营。 张道浚发出一声长叹,自己终究是难逃一死。罢了,即使我能从裴小二的手中死里逃生又能怎样?到头来还不是一死?现在能死在大名鼎鼎的闯营闯王高迎祥手里,也算不虚此生了。 二人被身后的闯营士兵推搡着,走进了闯营深处。一路上来往的士兵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二人,不知他们二人是何来历。 不多时一个三四十岁的陕西汉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上下打量他们一番,高迎祥问道。“你们是谁?来这里要做啥?” 身旁的仆人挣扎的站了起来,挡在张道浚面前,想要代替张道浚回答闯王高迎祥的问话。 张道浚拦住了他,张道浚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他要冒充自己,替自己去死。不过到这个时候了,闯王高迎祥也不蠢货,不会相信这么拙劣的表演。 “我是山西游击张道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用多说什么。”张道浚站了出来,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视死如归。 “嗯,是个爷们儿,我高迎祥最欣赏你这样的汉子。你说说你是被谁弄成这个样子?我记得这附近有什么叫坐地虎,是不是他?”高迎祥问道。 第八十三章遇见 闯营士兵都是在被陕西洪承畴与曹文诏轮流吊打,刚刚在一个叫西奥的地方被官兵围攻,打了一个大败仗。就是在这一仗,那些从崇祯元年开始就起兵造反的神一魁等老前辈们,纷纷被剿灭干净。 剩下的他们这些余孽,在陕西实在混不下去了,没办法,跑到山西来求发展。刚到山西,对山西这边的生存环境也不太熟悉,属于两眼一抹黑的状态,急需一个对山西条件状况了解的人问问,对山西这边的政治形式了解的更多一点。 正好刚刚与本地义军交战战败,败逃而来的张道浚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闯到自己翁中。张道浚恰好符合所有条件,这引起了闯王高迎祥极大的兴趣,正要拉住张道浚细细盘问。 不过现在却不是时候,只见一个闯营士兵从远处跑了过来,禀报道:“闯王,前方三里处发现一支数百人大军,正在向我们这边逼来。” 高迎祥闻言看一眼傲然立于身前的张道浚,心中了然道:“这些人是来抓你的吧?” 张道浚此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自然也无需有任顾忌,嘲笑道:“的确,这些人就是来抓我的,就看你能不能将他们歼灭了?” 高迎祥冷哼一声,顾不上再盘问张道浚,急忙命人,集合大军准备迎敌。 当命令下达之后,震天的鼓声骤然响起,原本在处理军务的闯将李自成,大将刘宗敏等人将手中军务暂停,顺着震耳欲聋的鼓声向着闯王的大旗涌去。 裴小二一路上沿着王道直主仆二人的踪迹摸索而来,慢慢的就靠近了这个山坳,远远得就看见山坳中驻扎的数千大军,大军中央一干床子大起迎风招展。 裴小二有些吃惊。在他印象中,明末清初这段时间能举起闯子旗的最有名的莫过于灭亡大明的闯王李自成。不过现在才是崇祯五年,闯王这个名头应该还不是李自成,应该还是高迎祥。 猜到了对方身份之后,裴小二心中增添些许郑重,没办法对方的名头实在是太大了。想到日后正是这杆大旗,将生存了二百七十多年的大明王朝给灭亡了,对任何人来说都不由得谨慎对待。 不过看到对方士卒凄惨的军容之后。裴小二又有些自豪,不知不觉间,自己在造反这条康庄大道上,已经跑到了领先的位置。对面这些在日后名震天下的闯营,这会看来发展可不怎么样,甚至还不如自己,自己好歹现在拥兵近万,有了稳定的基地,而他们却还像丧家之犬一样到处逃窜。 不过现在自己身边只有几百人,还是稳一波的好,正想着,裴小二右手一抬停止了大军。 正在裴小二观察之际,只见对面山坳中,大军向开始中央大旗处汇聚,然后由其中一人率领向裴小二这边缓缓推进,眨眼之间就到近前,别的不说单这份应变速度,就已不输普通官兵,不愧是能在以后闯下诺大名声的闯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为首一人三四十岁年纪上下,相貌平平无奇。面容却甚是和善,还未开口却带着三分笑意,“想必阁下就是闻喜县的坐地虎掌盘子吧,果然英雄出少年。”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态度如此谦和,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果然能够称霸一方的风云人物,没一个简单的。 裴小二也上前,抱拳见礼后,面路悲伤之色道:“我乃是掌盘子麾下裴小二,前几日我家掌盘子与官军交战,不幸遭官军暗算饮恨沙场。而后我军为报掌盘子之仇,与官军奋勇作战连战连捷,最终于打败了冠军。谁料一时不察,竟让官军统帅趁着缝隙逃了出来,所以我们才追到此处。 如果官军统领逃到贵军,还请贵军能够将官军统领交与我军。让我军好以他的头颅来祭拜我军掌盘子在天之灵。我军必会感激不尽。” 裴小二对坐地虎的死,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美化。一方面也是为了保全自己以及全军的声誉。另一方面也是给自己一个借口,能够向对方理直气壮的索要官兵统领,毕竟复仇放在这个时代有些先天的正义性。 这招果然奏效,对面高迎祥沉默了,他看着裴小二那悲伤的面孔有些踌躇。给吧xing这个人对自己还有用。不给吧,别人是为了掌盘子报仇名正言顺,如果自己拒绝,那么就是将这一路人得罪了,将来自己在山西混,把本地人得罪了,殊为不智。 就在高迎祥犹豫之间,他身后一人欲言又止,引起了裴小二的注意,只见那人颧骨突出,眼窝深凹,有雄鹰般锐利的眼睛,正是还是闯营作闯将的李自成。 最终,李自成还是从大军中前进几步,来到高迎祥身后。俯在高迎祥耳边快速说着什么。 高迎祥听着身后李自成的耳语,眼神不自觉的向裴小二身后的大军瞟了几眼。但见陪小二身后大军虽疲惫异常,然军伍整齐杀气森然,一看就是久经大战的精锐之师。 高迎祥眼中闪现出羡慕之色,不过立马掩饰过去,笑道:“刚刚我军儿郎确实抓到一人,自称是官兵统帅,不知是不是贵军要找之人。” 说着扭头对身后吩咐的。“把那两个人带过来。” 片刻之间,张道浚和他的那位忠仆被绑着双手口中塞布,推了出来。 一见此二人,裴小二面目“仇恨”之色,对高迎祥道:“闯王正是此人,还请闯王将此二人交与我军,我军上下必会感激不尽。” “哈哈哈。”高迎祥笑道。“裴将军,这是说哪里话呢?天下义军都是一家人,你我何分彼此。既然此人是贵军索要,那就请贵军带回去吧,不用这么见外。” 裴小二看起来甚是激动,“那就多谢闯王了。” 说着裴小二大手一挥,立马有人上前将张道浚二人带了下去。裴小二见张道浚最终还是被自己捉住了,心里松了一口气,朗声道。“既如此,那就不耽误贵军大事了。江湖路远,山高水长,咱们日有缘再见。” 说完裴小二就准备收拾大军掉头返回。 不料,高迎祥此刻却笑呵呵的拦住裴小二道。“裴将军且慢。如今官军势大,义军兄弟们都不怎么好过。紫金梁王自用邀请我等会盟,共商反抗官兵的大事,还请裴将军与我们一道参加。” 第八十四章得偿所愿 听他这么一说,裴小二也有点记忆。明末农民起义总体起起伏伏,有数次低谷。而这个时期的义军,恰巧就处于低谷之中。被官兵打的实在受不了了的义军都无奈被逼着从陕西跑到山西来发展。 本着总结经验教训,以及推选盟主,共同行动相互协调配合,别被别人单独剿灭的原则,在山西开了一场大会。这场大会一共有三十六营义军前往,史称三十六营。 会议最终推举紫金梁王自用为盟主,协调部署三十六营义军共同突破官兵的围剿,领着大伙找条活路。 裴小二对这个时代的能搅动天下风云的注众位义军很感兴趣,也想看看这个时代的英豪。虽然他们大多数都没有能活到最后,但也能混个脸熟,日后万一自己有难,或许能找个相互帮助的人。再不济,也能本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原则,先了解一下,等日后万一对上阵来也有个判断。 于是,裴小二点头道:“好,我届时必会参加。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裴小二走了,高迎祥带着麾下的一众将领,目睹着裴小二率领大军离开。李自成有些感慨道:“真是一只劲旅,也不知道这这军队是怎么训练的?” 裴小二回到闻喜县,已是下午时分。令身后大军回去修整之后,裴小二带着张道浚来到了围困官兵骑兵的那处院落。 官兵骑兵们还处于严密的包围之中,只是地上多了几具尸体,大门及地面上,沾满了血迹。 裴小二问刘知足,道:“知足哥,情况怎么样了?那群官兵还不肯投降?” 刘知足见是裴小二赶忙行礼道:“将军,官军还在里面。刚开始,院内的官兵趁我们吃饭的时候还企图突围,不过被我们打了回去,后来已经没什么动静了。” 嗯,裴小二点了点头,看向了一旁绑着的张道浚。后者不屑地将脸扭到一旁,仿佛在看裴小二的笑话。 裴小二也没过多搭理他。在来的时候裴小二就知道要想劝降张道浚基本不可能。所以他也就不做这些无用功了,而捉住张道浚的目的就是作为工具人摆在那里,让院内的人看看罢了。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的家主张道浚,也已经被我生擒了,想要他活命的话,就派个人出来,我们谈谈。”裴小二对着院子高声喊道。 不多时,院门拉开了一条缝隙,一只眼睛透过缝隙朝外看去。待看清确实是张道浚本人之后,又赶忙关上了院门,退了回去。 很快,院门又被重新打开,这次却是官兵的骑兵队长宋孟。只见宋孟一身戎装,面容冷峻,朝着裴小二走来。“把我家主放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裴小二才不想把他们要杀要剐,他要的是他的人,甚至是他的心。 裴小二面到笑意,对着宋孟道:“看清楚了吧?确实是你们家主吧?” 宋孟也不答话,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 裴小二也不在意,挥挥手示意手下的人将张道浚带着下去,转头看向宋孟,神情带着自信道:“想让我放了张道浚也可以,不过你包括你身后的家丁们必须接受我一个条件。如果你们接受了这个条件,我就答应你放了你们家主,甚至就算是你们也可以重新获得自由。” 宋孟目不转睛地盯着裴小二,紧握的双手逐渐松了下来,“你说。” “三年。”裴小二伸出三根手指,“只要你还有你身后的家丁们为我效命三年。三年以后我放你们所有人自由。” 宋孟深吸几口气,他已经料到裴小二的条件苛刻,但也只想到了钱粮之类的,万万没想到他的条件竟是自己这些家丁。 沉默良久,宋孟缓缓道:“你如何能保证三年以后就放了我们所有人?” “用我的信誉。”裴小二手掌指向了身后的裴家军,脸色庄重,“我是裴家军的主帅,我在裴家军之内一言九鼎,我不会因为你们而放弃我的信誉。” 宋孟紧紧的盯着裴小二的双眼,仿佛要直透他的内心,良久道。“好。我答应。希望你三年后克守你的信誉。” 裴小二微微一笑,“那是自然”,说着伸出拳头。宋孟犹豫了一下,也伸出了拳头,两个拳头碰撞到了一起。 这就是家丁制度最大的弊端,家丁们只效忠于自己的家族,相当于家主的私兵,对朝廷没有半分忠义之心。 并且家丁们的家眷往往都生存在家族之内,由家主所掌握。这同样都逼的这些家丁向家族献出自己最大的忠心。 所以一旦裴小二拿住这些人的家主,就相当于捏住了这些人的卵子,逼得他们不得不降。 协议达成了,官兵现在成自己人了。裴小二微笑的对宋孟道:“去吧,去把你的人都叫出来吧!我设宴给你们压压惊。” 不过,宋孟显然并不领情,冷冷道:“不用了,给我们简单的吃食就行了。” 不过裴小二哪肯放过这个?他还想着慢慢拉拢家丁,培养信任,等他把所有的低级军官都拉拢住了,那么等三年之后就算放宋孟离开,他又能拉走几人?笑着摆摆手道:“没事儿,你不去的话,别人也可以去。这就算是你投降过来的第一个命令,难道你连第一个命令都不遵守吗?” “你…”宋孟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裴小二不仅有勇有谋,而且无还很耻。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宋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遵命。” 随着宋孟的这声遵命。裴小二心心念念的骑兵终于到手。自前世在网上查看各种网站论坛,到几次大战,都无一不在强调,在冰冷兵器时代,骑兵的重要性。从那一天开始,裴小二就梦想到自己拥有一支强大的骑兵,从而纵横沙场,所向披靡。 如今,这个愿望终于要实现了,这也算是补充了裴家军一个短板。尽管这支骑兵还很弱小,只有几百人,但它就像一颗小树苗一样,只要经过悉心的呵护,总有一天它会长成参天大树,成为裴小二手中的杀手锏。 第八十五章宴会 战争进行到这个时刻,可以说已经落下了帷幕。此战裴小二获得大获全胜,不仅击败了前来剿匪的官兵,更关键的是趁机控制住了闻喜县,可以说已经赚的盆满钵满。 在崇祯五年这个年景里,同其他一同被官军围剿的流寇相比,裴小二拥兵近万。与此同时,还有将近两万的准备随时转化为正规兵的新兵。这些新兵在裴小二这里叫做新兵,但是在其他势力之中,这些新兵都已经可以算作实力的一部分了。在不知不觉之间,裴小二已经成长成为可以算得上是叫得上名号的大寇了。 今夜月色撩人。闻喜县内人生鼎沸灯火辉煌。自从坐地虎占领闻喜县之后,整个闻喜县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往日里表现的有些吝啬的裴小二,此刻显得格外的大方。各种各样不同形式,不同菜系的美食,如流水般不间断的朝着众人面前的桌子上摆放。就连身处军营中的儿郎们都没有忘记,鸡、鸭、猪、鹅等等,一车一车的往军营里送,众位将士们吃着,唱着,笑着将破败的闻喜县渲染城欢乐的海洋。 一场欢饮虽在菜系的种类以及味道上,比不过皇帝老儿的宴席,但胜在量大管够没那么多臭规矩。这年头,杀来杀去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就是没有美人跳舞做陪。不过这也不能怪裴小二,当初坐地虎杀入闻喜县的时候杀戮太深,稍微有些姿色的女人,不是被他自己霸占,就是赏赐给了手底下的军官,剩下的不是被杀就是逃了。况且就算是被军官霸占之后的女子,裴小二也按照她们自己的遗愿,离开那军官回家去了。哪里还能找到歌女?。 如今,裴小二收复了闻喜县,尽管也是俘虏了一些军官的家属,不过如今城内将兵大多数都投降了裴小二,既然是自己人了,裴小二自然也不好再继续扣留人家的家眷,于是又将这些人的家属都放了回去。 “将军哪都好,就是有些太仁慈了。要不然把那些女子都弄过来跳舞助兴,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傻乎乎的喝酒”裴猪儿抱着酒坛子,路都走不稳了,还在嘟嘟囔囔地向身边的这刘知足抱怨。 “喝你的酒吧,这么多酒还堵上你的嘴?”刘知足有些无奈的推开了正要挽上自己肩膀的裴猪儿。这厮真是个狗屁不知的粗人,要不是运气好,跟对了人,此刻还不知道去哪儿给别人当炮灰呢。 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自己这位将军是在收拢闻喜县的民心。民心东西真是玄之又玄,平日里看不出有什么有作用,但真正遇到关键时刻,就显露出出来。 大明就是失去了人心,你看看这才几年就,烽火连天了。坐地虎很显然也没有获得闻喜县的民心,所以他死的时候,整个闻喜县就差放炮竹庆祝了。 就在此刻,裴小二端着酒杯笑盈盈的来到了他们这一桌,“兄弟们,近日来的大战都辛苦了,吃好喝好啊!裴猪儿你小子少喝点,再喝醉了发酒疯,老子就把你关起来。” 裴猪儿忸怩不安的摸了摸头,干笑了两声。“不会的,不会的。”尴尬的模样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趁这个机会,裴小二凑到刘知足身旁。低声道“”“知足哥,等一下你跟我到那个院去一趟。” “好。”刘知足一口答应。 刘知足知道裴小二说的是哪里。今夜的宴会可不止单单设置了他们这一处,还有从官兵投降过来的骑兵们也单独设置了一处。 毕竟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死在对方手里的人可算不少,特别是裴猪儿部,一战战死将近三分之一。这个时候也不好把他们跟裴家军安排坐在一起。所以只好在林苑另外设置了一处,单独宴请宋孟以及他麾下的数百骑兵。 至于两方之间的仇恨,只能等待时间来抹平一切了。相信这是一个比较快的过程,毕竟在这一个吃饱饭都是奢侈的年代,仇恨算得上是一种奢侈的事情。 随后,裴小二分别在张志远一桌,以及以本地降将为代表的王道直一桌转了一圈。 等这些都结束之后,裴小二就领着刘志足跟张志远来到了隔壁院落。 与隔壁裴家军处的热闹非凡相比,官兵降将们显得安静了很多。 裴小二来的时候,宋孟带着一群官兵正在入座,美食珍馐也正在一个个的往桌子上摆。 眼见裴小二领着几人进来,宋孟本想坐在原地,不做理会。不过,虽然他自己可以保持对张家的耿耿忠心,不过却管不了其他底层士兵怎么想。其他人军官,特别是士兵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力,他们都觉得既然投降了,那便是投降了,没有什么假投降一说。再说了跟谁干不是干呢?就看待遇怎么样了。 如今自己的顶头领导要来了,必要的尊重肯定是要给的,于是士兵们纷纷站起身来迎接裴小二一行。 随着其他人都起身迎接裴小二,此刻一直端坐着的宋孟就反而成异类,显得格格不入没有教养。 无奈宋孟也只得跟其他人一起,站起身来迎接裴小二的到来。 裴小二将众人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却并没有做声。他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宋孟,而是宋孟手底下的其他低级军官。 他宋孟对张家忠心耿耿,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人人都对张家那么忠心。只要慢慢的将其他人都拉拢过来。那么苏梦就会变成一员光杆司令。到那时,如果苏梦还不投降,那已经无所谓了。虽然他也是一名优秀的骑兵将领。但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到时候只能另选贤才了。 裴小二微笑的摆手,示意众人落座,举起桌上的酒杯道:“兄弟们,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个马槽里面舀食的兄弟了,你们放心,只要有我裴小二一口吃的,就绝对饿不着兄弟们,你们以前在官军处一个月拿多少银子,在我这儿直接提高五成。来来来,喝酒。” 说完,举起酒杯一言而尽。 其他人听着裴小二之言甚是悦耳。他们这些人整天打打杀杀的,还不就是为了银子吗。这个世界上哪有听到领导要分银子而不高兴了。 当下众人纷纷举起酒杯七嘴八舌道。“谢将军。” 第八十六章拉拢 宋孟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边,独自一人喝着闷酒,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这副态度,与身旁众人的欢心鼓舞,显得格格不入。 裴小二也多多少少明白宋梦这份态度的原因。像他这样能做到家丁首领的,无一不是从小培养,从孩童时期就跟着家中嫡子一起长大。可以这么说。宋孟与张道浚之间虽名为主仆,但实则亲如兄弟。 裴小二也正是利用这一点,才拼了命了,要抓住张朝迅,从而牵制住,宋孟他为自己效命。 不过尽管如此,裴小二觉得自己表现的已经足够礼贤下士了,但没想到这宋孟竟如此不给面子。裴小二心中有些微怒,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平复了一下心中不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在场众人都已喝得微醺,话也渐渐多了起来。裴小二带来的刘知足、张志远等人已经跟一些将领开始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而他们带过来的一下部下,也都自觉的跟士兵混到一起,一个个喝的面红耳赤,相互吹嘘着自己的"光荣事迹"。 裴小二心中点点头,这顿酒吃的还挺有价值,大大增加了相互之间的了解,缓和了两军只见的关系。以后这种宴会多来几次,再加上提高军饷等双重手段,裴小二就不信拉拢不过来这些底层军将。 高兴之余,裴小二又无意中看到了宋梦,不禁发出了一声叹息。尽管裴小二对此人如此固执的效忠于张道浚有些不满。但对此人的才华却着实有些欣赏。如果能得到此人的真心相助,那么裴家军将如虎添翼。 犹豫良久,裴小二还是决定再试他一试,他现在心中有了大概的计划。举起手中酒杯,裴小二正要朝宋孟走去。 不料此时,在场一人似乎是酒喝多了,话也渐渐变多,仿佛褪去了伪装般,端起酒杯朝裴小二这边走来。 “裴将军。末将徐天凤,敬将军一杯。”说着,那徐天凤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裴小二有些吃不准此人目的,有些迟疑,转头撇了一眼一旁的宋孟,只见宋孟恨恨地盯着此人,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裴小二心中有了计较,嘴角上挑,露出一个笑容,“徐将军也是英武非凡,真是一条好汉,来干了。”说着,也将手中之酒,一饮而尽。 那徐天凤见裴小二同样如此豪迈,高兴道。“裴将军才是当世英杰。我以前最佩服我们张将军,但是经过上一次的城外大战,我军兵精甲壮还有骑兵在旁,可谓占尽优势。然而却仍然被将军打得大败而归,从那以后,我最佩服的人之中,也要加上将军了。” 裴小二见他粗犷大气,一番言语像出自肺腑,完全不像一个经营算计之人,心中很是高兴。他也是人,也需要别人的认可。如果说一个精于算计,老谋深算的人夸奖你,那可能是因为他对你有什么企图,而像徐天凤这样老实憨厚粗犷大气之人夸奖你,那就完全发自肺腑了。 “不敢当,不敢当。”裴小二摆摆手,谦虚道,同时不自觉的将原本的计划中加入了徐天凤这一角色。正所谓有竞争才会有动力嘛,这个徐天凤就是一个很好的竞争对手。 于是裴小二微笑道。“我那日也见到徐将军勇猛无敌的本领,竟能在阵中杀得七进七出,宛如赵子龙在世,不知将军现居于何职?” 一句话说的徐凤天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羞愧道:“裴将军谬赞,我老徐只是一个小小的伍长罢了。” 裴小二故作惊讶道:“什么?徐将军如此神勇,竟然只区区一个伍长?太低了,太低了。如今,我正要组建骑兵营,由宋孟宋将军任千户。徐将军,你就跟着宋将军作他的副手,跟宋将军分别管理骑兵营。如何?” 副千户?徐天凤被吓了一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裴小二。 裴小二微笑不语,眼神之中充满了鼓励之色。 这,说实话徐天凤心动了。他如今三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充满上进心的年龄。但无奈他不是张道浚家奴出身,所以到目前为止,虽然立功无数,但却仍然没有得到升迁。 徐天凤偷偷的瞟了一眼宋孟,见后者眼神之中充满了杀机,缩了缩脖子犹豫道:“这不好吧。” “诶。我是裴家军主帅,你们现在都是我的兵。我要任命你为骑兵营副官,谁敢说不好?此事就这么定了。”裴小二完全不给徐天凤拒绝的机会,直接将此事拍板确定。 徐天凤晕晕乎乎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他也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兴起,竟然给自己换回一个副官的职位,这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想着想着,徐天凤无意间扭头看到身边的人,却见他们一个个用充满羡慕的眼光看着自己,这反而激起了徐天凤心中得万丈豪情,连主帅都说自己能行,那么我凭什么说自己不行?这个副官我干定了。 送走了徐天凤,裴小二继续走到宋孟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随我来。” 宋孟摸不清裴小二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过去。不过,转念一想,难道他还能杀了自己不成?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重重的放到桌子上,宋孟起身快步跟上了裴小二。 裴小二倒是没想害宋孟,他只是想带着宋梦去看看张道浚。 张道浚此时小日子过得不错,自己住的一个独院,甚至有两个婢女侍奉,除了不能活动之外,在闻喜县的待遇直逼裴小二。 裴小二带着宋孟远远的看了看张道浚,对宋孟道:“宋将军,你看,你家家主张道浚现在还不错吧!我已经尽到了我的承诺,也希望你能够完成你的诺言,在这三年之内,竭力相助与我。如若不然,我也不能保证,张道浚还能这样悠闲的坐在那里喝茶。” “你…卑鄙。”宋孟瞪大了眼睛看着裴小二,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宋将军。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你有大才,我也是为了得到你的鼎力相助,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还望见谅。”说着裴小二像宋孟躬身行礼。 第八十七章未来 听到裴小二的话,宋孟心中突然有一股暖流涌过,一股前所未有的被重视的感觉萦绕心头。以前,张道浚虽然也重视自己,甚至称呼自己为兄弟,但他从心底却仍然将自己当做一个下人,一条忠犬罢了,唯有此人竟然能将自己放到如此之重的位置。 宋孟看向裴小二的眼神之中,透露着复杂,又想到徐天凤已经做到了自己的副手,隐隐有取代自己的征兆,如果自己再不同意,以后恐怕就是被边缘的下场。 两下夹逼之下,宋孟终于放弃了自己的坚持,低头对裴小二行礼道:“将军,未来三年内属下必将全力效忠将军。” 裴小二上前拉着他的胳膊道:“好好好,小二能得宋将军相助,这天下尽可去的。” 送走了宋孟,裴小二松了一口气,有了他这服表态,想来至少这三年内应该不会出什么大的乱子。不然总在身边放一个定时炸弹,怎么也不是回事,不是? 第二天一大早。裴老爹带着一万三千名新兵以及近万石粮草辎重,浩浩荡荡的从夏县来到了闻喜县。 这下裴小二终于可以彻彻底底地把心放到肚子里了。这两天裴小二真可谓是忧心忡忡茶饭不思。这一仗虽然打赢了,但是损失不少,一共带了过来五个营近七千五百余人,打到最后只剩下四千五百人上下,损失近半。 而此战的战果就是一个闻喜县加上一万二千多名投降的士卒,投降的降卒与裴家军本部士兵的比例甚至达到了三比一。别看这些人现在还算老实,但万一他们生变的话,那乐子可就大了。 想想就可以知道裴小二现在的压力究竟有多大,毕竟蛇吞大象的游戏可不是那么好玩的。所以这几天裴小二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那些降将,从而导致他们生变。 正是由此,以至于那些罪大恶极之人,比如赵浩,张志国等人,裴小二都没有轻易将其处死。一方面也是由于自己的信誉,更多的则是担心万一处死这几人,从而过分刺激到了那些投降的士卒,以至于让他们误以为裴小二是在秋后算账之类的。 现在好了,有了裴老爹这一万三千名新兵。从整体上来说,裴家军与投降的士卒相比,已经有了数量上的优势,甚至可以说已经能将投降的新兵牢牢压制在身下。 当踌躇满志的裴小二正准备大展宏图之际,跟着裴老爹过来的刘先春苦着一张脸找了过来,上前就给裴小二狠狠泼了一盆冷水,“将军,现在裴家军内银子已经不多了。” “嗯?”裴小二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我来的时候不是说还有几十万白银吗?怎么莫名其妙就没了?”这一刻,裴小二想到了一张张贪官污吏的丑陋嘴脸,心中充满了杀机。 这是要逼他学明太祖啊!这是也大明官员的老毛病了,不管干什么事,首先先飘没一层。层层漂没过之后,一百万两银子能有一万两银子落在实处,就已经不错了。 看着自家主公那不善的眼神,刘先春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个主公,就是你说的善吧,他是真的善,有时候为了百姓能有活下去,他能紧衣缩食,收拢士兵。你说的狠吧,他又是真的狠,对敌人,对不守军纪的士兵都能下得去手。这一善一狠之间。或许就是裴小二的驭下之道吧。 “主公,你想到哪里去了?在如今这个乱世之中,只有粮食才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所以我们把所有的银子都尽可能的换成了粮食了。如今,我们已经有将近二十万石粮食,不过代价就是白银只剩下十二万了。” “哦”裴小二听到不是有人将银子给贪了,表情放松了下来,他也觉得刘先春等人做的没什么问题。乱世之中,最宝贵的是什么?粮食,粮食,还是粮食。刘先春等人可能不会现在正在发生什么,但裴小二可是知道的。 明末清初这一段历史,正在经历一场小冰河时期,而且将会继续持续将近二十年。粮食的价格肯定会随着灾情的严重而水涨船高的,此刻将银子都买成粮食,当然不能算是一种错误。 唯一错的就是银子太少了。他现在全军上下有将近三万五千人。加上一些文职人员以及后勤保障等人,人数就直奔着四万人往上跑。这么多人,每个月光固定开销就有将近十万两。区区夏县跟闻喜县两个县根本养不起这么多人。 但是在这个战争随时随地就能爆发的年代,裁员是万万不能裁员的。一旦裁员就是死路一条。更何况,裴小二有种预感,随着陕西的义军逐渐进入山西,而山西作为拱卫京师的畿辅重地的,朝廷怎么能够容忍山西乱起来? 到那时候,朝廷的剿匪主力也必将随之开往山西,到那时候山西将会是一场几十万人的大战。如果这个时候没有足够的兵力傍身。那么能不能在这场冲突中活下来,就是一个未知数。 所以他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扩张,再扩张,直到扩张到他所占领的地盘,能够供养得起他的大军为止。 而现在迫在眉睫的就是,裴小二必须找到一个稳定的,收入可观的白银来源。只有这样,他才能在征战之余修整部队,不至于真的像历史上那些流寇一样,一直作战,一直作战,直到战死为止。 但在古代有哪些行业,才能提供稳定的巨额收入来源?茶叶?山西好像也没有茶叶。丝绸?好像江南那边在搞。军工买卖?他现在只想买,不想卖。种地?来钱太慢。 啪,裴小二一拍脑门儿,我真是魔怔了,卖盐啊,在古代还有什么生意比卖盐更挣钱,更稳定的?历史上有多少义军都是靠着卖私盐发家从而造反的,有多少朝代就是靠卖盐才能生存下去。 更何况,山西最大的盐池-解池,可就在夏县附近的安邑。如果一旦能够打下安邑,夺取那里的食盐买卖,就会有一车一车食盐拉出去,换回一车又一车的白银,从而带来数以万计的士兵。 安邑。一定要把安邑拿到手里,裴小二下定了决心。 第八十八章变化 “仲芳,你的话我知道了。钱粮的事,我来操心。你就负责把钱粮给我安安稳稳的发到每一个士兵手里,万万不能有所克扣,这是我军的生命线。如果万一被我发现。那么就不要怪我的刀子力了。”裴小二郑重的对刘先春道。 “是。我明白”这一点,刘先春自然是知道的,现在就是打天下的关键时期。如果有人敢向军费伸手,那么别说是裴小二,就算是刘先春自己也不答应。 刘先春现在已经跟裴家军高度捆绑,没了裴家军,他刘先春离死也就不远了。所以,动了裴家军的根本就相当于动了刘先春的命,为了活的长一点,搏一搏那从龙之功,他怎么着也会为此拼命。 “嗯,你先下去吧。闻喜县这边你多操操心,当初坐地虎在这边祸害的可算不轻,百姓们都受了大灾,尽我们的可能,让百姓好过一点吧!” “是,主公真是慈悲心肠,我代闻喜县的百姓,先谢谢主公了。”刘先春笑着向裴小二回答。在这个年月,还能把百姓放在心里的可算不多,单单这一点,刘先春就觉得这个裴小二值得他为之卖命。 随着裴老爹的新兵到来,裴小二的一些计划也就可以实施了。首先是张志国的问题,裴小二万万没想到,这个张志国竟然还真跟张志远沾点亲,带点故。准确来说,张志国是张志远的表兄弟,虽然关系有点远,但也足够张志远跑来给张志国求情了。 看着恭敬的站在面前的张志远,裴小二突然觉得有些牙疼。首先裴小二一直以为自己树立的讲信用的人设,树立的挺成功的。但是看看张志远就知道了,自己要走的路还有很远。没想到,自己已经声明在前,张志远却仍然还要过来求情。这是有多不信任自己。还是别的什么? 其次,既然张志远亲自过来求情,他的面子自然不能不给。毕竟也是军中一大势力的头领,裴小二也不想弄得军心涣散,离心离德。 看着张志远,裴小二安抚道:“志远呢,你放心。我说过要放张志国一条性命,就绝不会杀他。你过来找我是对我不信任吗?” “属下知错。张志国是属下的亲戚,属下也是担心他的安危,所以一时糊涂做了错事。还请将军见谅。”张志远忙解释道。 “好啦好啦!这些都是小事,就不提了。不过,张志国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既然他是你的亲戚,就让他在军营中做一个小兵吧!一年后就看他的表现,如果表现的好,就继续往上升;如果表现的不好,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是,属下明白,谢将军。”张志远面露喜色。 “恩,你去吧!” 送走了张志远,裴小二一个人坐在书房内,静静沉思。 张志国由于立了大功,可以放掉,但是那个赵浩就不能放了。自己是打着坐地虎接班人的名义,吞并了坐地虎的实力。既然接受了人家的遗产,就要为人家报仇。现在自己仗打赢了,却一个仇人也没杀,怎么着也说不过去? 所以这个赵浩必须死。只有他死了,自己才能做实坐地虎接班人的身份。只有这样,原本坐地虎麾下投降自己的,那一万二千多人才会效忠自己。也只有如此,自己才能快速的扩充实力。 自从那日见到闯王高迎祥之后,裴小二一直有一种危机感。并且这种危机感随着日子的一天天过去,与日俱增。为了能够在不久到来的大战之中存活下去,裴小二需要快速扩充实力。所以尽管十分看不上坐地虎的那些烧杀抢掠的部下,裴小二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尽管是全盘吸收,但也不能将那些将领原来所属的部队全都还给他们。那样的话就不是增强实力,而是在给自己挖坑,给自己埋雷,一不小心就有粉身碎骨的风险。所以裴小二宁肯冒着那些人现在就叛变的风险,也不愿意冒着,将来大战将起之后,那些人再有叛变的可能。 于是在军议的时候,裴小二提出,要将坐地虎的降军、以前的裴家军、还有新兵,全部混在一起,打乱,然后再进行重新分配。为此,裴小二甚至将新兵营中,尚未训练完成的五千人也拿过出来,混在一起来对坐地虎降兵的稀释。 经过稀释以后,全军可以保证两到三个裴家军中,有一个是降兵,从而有力的保证了军纪不被那些降兵给带坏。 这样他就有了四万人的大军,而为了管理这四万人,原先的组织架构已经不再适用。为此,裴小二特意新增了两级管理机构。分别为厢镇。 按照裴小二的规划。每厢下辖三个营,每镇下辖左右两厢。这样每镇就有九千人上下。而裴小二现在的四万人,就可以划分为四个镇,与单独一厢。剩下的七百多名骑兵单独划分为一个营,由裴小二亲自同领。 其实裴小二还计划着,等日后骑兵多了,就在每个镇单独配备一千人的骑兵部队,这样每镇人数就达到了一万人左右。可以大大加强各个镇的协同作战能力,同样每镇的独立作战能力将会大大增强。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接着裴小二认命了刘知足、张志远以及王道直三人,为三个镇的总兵。同时,作为钳制王道直,裴小二单独认命了裴小三与刘长乐二人,为王道直下辖的两个厢的指挥使。剩下裴猪儿为独立厢的指挥使。其余的的李鉴、秦羽明、李昌、施文耀等人分别担任刘知足,以及张志远麾下指挥使。远二人。 一番认命下来,虽然不敢说完全公平公证,但至少也在大体上平衡了各方的势力,最大可能的保证了内部组织的稳定。 军议过后,在场诸将都被裴小二赶了回去。他们回去还需要加紧训练部队,恢复战斗力,为下一次的大战做充足准备。 随后,在刘知足走的时候,裴小二叫住了他。 第八十九章叮嘱 “知足哥。来快快来坐。”裴小二热情地将刘知足迎进了屋内,并亲手为他泡了一杯茶,放在他的面前。 刘知足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茶放到面前,并没有享用。 “知足哥,如今闻喜县这个情况你是知道的。自从被坐地虎攻破之后,城中百姓十不存一,可以说,整个闻喜县的精华都被坐地虎给祸害没了。 所以在短时间内,我们的根基还是在夏县。可以这样说,如果我们丢失了夏县,那么我们裴家军离败亡也就不远了。所以夏县万万不容有失。 裴小三那小子你也是知道,他年龄还小,让他独自一个人手守在夏县,我实在不放心。所以趁着这次机会,我就把他调了回来。这样一来在我还在闻喜县的时候,就必须另找一员大将去镇守夏县。而这个人给你莫属” “将军,谬赞,我也没有单独领兵的经验,贸然让我去领兵,我怕...”刘知足有些诚惶诚恐的推辞,他也没想到裴小二竟然如此器重他,能将这么一个重大的地方交由他来镇守。 裴小二拦住了正要推辞的刘知足,语重心长道:“知足哥,我们裴家军发展到现在,不分兵显然是不行了,但是像长乐,裴猪儿等人,做一员猛将还合适,单独镇守一方的话,还欠缺火候。李昌则是资历不足。张志远,这个人心思太多,我不太放心。 所以思来想去,我觉得只有你最合适。所以在我留在闻喜县的这段时间内,夏县就拜托你了。你不用推辞,谁都会有第一次,万一夏县实在守不住,我给你个保证,准许你撤离夏县,大不了等以后我们再带兵打回来。” 刘知足有些为难,不过看着一脸期待的神情,还是咬着牙道:“那好吧,谢将军信任。我必定竭尽所能守好夏县。” 刘知足语气平和,但正是这种平和的态度,让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心的感觉,让人觉得可以对他放心,将大事交给他。 裴小二点点头,接着道:“这次扩军,我们把坐地虎的一万多人都给并了进来。说实话,我的本意是不想直接把这些人都并进来了的,但是可能你也听说了,这次我在领队去抓捕张道浚的时候,遇到了从陕西逃亡过来的闯王高迎祥。” 刘知足点点头,表示听说过。 “陕西一直是义军的发家之地。这次义军在陕西被官军打得大败四散而逃,而其中大多数人都逃到了山西。我有一种预感,朝廷是不会允许义军在山西攻城掠地摧城拔寨。这里里京师毕竟太紧了,一旦令义军在山西坐大,但时候肯定会威胁京师。所以说朝廷肯定会调集大军围剿山西,到时候必有一场大战爆发。 正是迫于此次大战的压力,我也只得把坐地虎的降卒,都全部编到我军之中。但是把他们编入进来,不是让我们的人跟着他们学坏的,而是要逼着他们向我们学好。如果有人不从军令,你也无需想我汇报,直接杀无赦。 我就不相信,杀不住这种随心所欲,烧杀抢掠的恶习。”说到此时,裴小二的身上冒着腾腾杀意。 “我明白。有我在那些坐地虎的老卒反不了天。” “嗯”对于这点,裴小二很是放心。 在裴家军中,刘知足的队伍一直是军纪最好的存在,这也是他信任刘志足,愿意重用刘知足的原因之一。 “另外有一件事我要询问一下你的意见。”说到这儿,裴小二站起身来,走到门边,向门外望了望,见院外没有人,就关上了门,回到座位上,接着道。 “你觉得我军下一步应该攻击哪个地方?” “安邑。”刘知足斩钉截铁道。 如此果断的语气倒是把裴小二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的计划泄露了,“为什么?说说理由呢?” “自古以来,安邑都是山西的钱粮重地,人口众多。更何况安邑还有盐货大利,更是交通要道。如果我军能够占据安邑,我军不仅可以在获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钱粮,更可以向西进入关中或向南进入河南。整个发展空间便可豁然开朗。” 刘知足的一番话,与裴小二心中所想不谋而合,裴小二激动的一拍桌子道:“知足哥所言极是。我军下一步的发展目标就是夺取安邑,进而向北占领整个平阳府。下一步就是观望天下局势,关中平原四塞之地。虽然已经不如汉唐时那么鼎盛。但是胜在此处起事的已久,官军统治薄弱。如果将来有合适时机,我军将会师向西占领整个关中地区作为大后方。 所以你此去夏县,不仅要日夜操练兵马,打造一支精锐的强兵出来,更要派出探子,探查安邑的一举一动。如果有合适时机,就可派兵突袭安邑,一举夺取此地。” 裴小二说着,举起右手,慢慢握紧了拳头。 “是。我明白该怎么做。不过...”刘知足说到这儿,忽然停了下来,望了一眼裴小二,接着道:“夏县我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还请将军派来一人,担任知县,处理政事。我也好专心投入军事,操练士卒,准备随时突袭安邑。” 裴小二看着刘知足,忽然笑了起来,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省心。 刘知足知道自己长久以来一直忌讳军人干政的事,所以在临走之前,抢先提出要自己安排一个正知县去管理夏县政事,从而避免了自己的猜忌。 其实就算刘知足不说,裴小二过一段时间也会安排人过去担任知县。不过,现在由刘知足率先提了出来,更能显得上下齐心。 裴小二搜索了一下自己的夹袋中那几个文官。不过他囊中羞涩,实在是掏不出几个人出来。首先,刘先春肯定不行,裴小二还指望着他做裴家军的后勤官,同时分管闻喜县的杂事。徐泽也不行,此人是裴小二心目当中的征税官。 “就让郭必昌去吧,那小子资历够了。而且派他去担任知县,没有人会说出什么闲话来的。” “好。那就让郭必昌去吧。我看此人做事谨慎,是个当官的好材料。”刘知足自然不会说出二话,自是裴小二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番交谈过之后,裴小二亲自将刘知足送出了大门,直到彻底看不到他的身影,才转身回到了房内。 第九十章民生 接下来几天可有的大伙忙的了。把全军士兵打乱,再重新分配说的简单,但做下来,可比说的难上千倍万倍。 首先,先说裴家军自己内部阵营。你把原本将官们麾下的得力干将全部调走,到他营任职,这些将官会不会同意?心里有没有意见?更别提有些升官了,有些还原地不动,做起来更加令人头疼。 其次,对于坐地虎的那些降兵来说,做起事来更要小心翼翼,但有些事却又不得不做。就比如说将某一将领其手下军兵全部打散,混入裴家军士兵之后,重新组建成营,这其中的矛盾,可算不少。 这段时间,营内单说打架斗殴事件,在这短短的几天之内,就已经发生了几十起。要是说这背后没有一点降将的影子,说出去傻子都不相信。 所以这几天,裴家军内最忙的人,当数军法官郭茹从了。每天几乎在每个营,都有人因打架斗殴挨了板子。每天几十个人一起噼里啪啦挨板子的场景,都快变成营中一景了。就连脑袋都砍了好几个。 折腾了十几天,终于把所有的士兵都分配进各营,各个镇、厢各级军官也都陆陆续续到任,局面慢慢稳定了下来。特别是将刘知足送走之后,裴小二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了。 这日,裴小二巡视完大营走在回城的路上。 经过刘先春带着一众民夫数天的努力,闻喜县终于又恢复了点人气,至少在大街上零零散散的几家米铺,都已经开张营业了。 裴小二带着几个亲兵,走在闻喜县的大街上。往日里繁华热闹,人来人往的大街,此刻显得异常萧条,只有不时的几个人行色匆匆的经过。 街边不时看到,经过大火焚烧过后倒塌的房屋,黑黢黢的房梁,以及散落漫地的砖石,随意地扔在地上,显得满目疮痍。不过幸好,大街上那些惨死在战争中的人的尸体,已经被收拾起来,葬于城外的乱葬岗。要不然走在大街,随处可见尸体,不得不令人毛骨悚然。 “唉”裴小二叹了口气,“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慢慢来吧!有些事情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一点一点恢复吧。” 走着走着,忽然见到前方,在路边一家面馆打着幌子,开张了。 面馆就在前方街角处,不过生意很差,现在已经到了饭点,一个吃饭的人都没有。 裴小二揉了揉肚子,就在这儿凑合一顿吧。想着,来到面馆,找了一张还算干净的桌子,招呼着亲兵队长胡世安与两个亲兵,四个人一同坐了下来。 “老板来四碗面。” “来啦,客官,您要什么面啊?” 面馆的老板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个子不高,面容憨厚,带着一股憨憨的笑容。 “来四碗素面吧!” “好嘞,客官,您几位稍等。” 没一会儿几碗热气腾腾的面,就被老板端了上来。 裴小二接过面前的面条,用筷子搅了搅,夹起面条塞进嘴里,顿时一股麦香味涌入口中。虽然没有什么太大油水,但面馆老板放了勺肉汤,吃起来格外香甜。 “老板,你的手艺不错呀。” “那是,我这手艺可是祖传的。从我太爷爷那辈就开始这样做面了。”老板听有人夸自己的面好吃,顿时得意洋洋自吹自擂起来。 “老板,你手艺这么好,想来生意还行吧?” “生意嘛,也就那样吧。前一段时间,闻喜县被那个千刀万剐的,叫坐地虎的流寇给霸占了。那个流寇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烧杀抢掠无恶不做。我家儿媳妇就是被他们抢到了军营,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了。”说到了伤心事,老板的脸色变得凄凄起来。 “那老板,既然的坐地虎这么不是东西,你怎么不跑啊?” “跑。又能跑到哪儿去呢?我们家祖祖辈辈都在这闻喜县里面,靠卖面为生。出了这闻喜县,离乡人贱,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又能去哪儿呢?” 说到这儿,那面老板的面色又变得好了起来,眼神中流露出对未来的憧憬。 “不过现在好了,现在那个杀千刀的坐地虎已经被打死了。新来的听说叫裴将军,这裴将军的兵就是跟平常的兵不一样啊!简直比官兵还要好。 昨天有几个大头兵来我这儿吃饭,我当时都已经自认倒霉了。往日里,不管是官兵还是流寇,吃饭就没有一个给钱的。但这裴将军的兵吃饭,竟然还老老实实的把钱给付了。就凭这一点,我就在想要是这裴将军能一直呆在这儿,不走该有多好啊!” 那老板说起话来絮叨个没完没了,仿佛要把憋在心底的几年的话,都一起给说出来。 “应该不会走了吧。对了我听说这闻喜县里面,裴将军发布了命令,说为了恢复民力,与民休息要暂停缴纳赋税,也就是你卖面就不用交税了,你可曾听到这些事?” “听说了,听说了。”说到好事,那老板开始眉飞色舞起来,“前两天有一个叫刘先春的先生,把整个闻喜县里面,所有做买卖的都集合了起来,说是我们今后一年内,做生意就免税了,不用交一个大子(铜钱)。 没想到我田老汉,今生今世也能遇到过一次免税的待遇,真是祖坟上冒青烟,积了大德了。” “对了老板,我听说朝廷以前早就免了商税了。你怎么说什么,今生今世也能遇到过一次免税的待遇?” “屁,朝廷什么时候说过,要免征商税了?反正我是没听说过,我们家年年都要交税。那些课税司的衙役恨不得把我们家都拆了,拿走交税。” 裴小二沉默了。据他所知,在明代的财政收入上,已经好久没有收到,地方上关于商税的一枚铜钱。但是老百姓的商税确是年年都在交,那么其中的钱都到哪去了?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快速吃完碗里的面,裴小二扔下一块碎银子,说了句不用找了。就在面老板千恩万谢的感激声中,离开了面馆。 第九十一章探查 安邑的富裕,是有目共睹,可不是只有裴小二才能看得到的,事实上早已有人对它垂涎三尺。 当裴小二正向图谋安邑的计划上尚且在纸面的时候,却已经有人率先做出了行动。 远在百里之外的安邑。 当初裴小二攻下夏县的时候,可算把安邑的知县乔淳给吓坏了。 急忙下令紧闭安邑大门,所有人不许进出。同时,征召县中精锐民壮上城楼防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一连半个月下来,夏县的裴家军却没有任何进攻安邑的意思。安邑城内的百姓们却再也憋不住了。百姓们要吃饭,商贾们要做生意,而且现在已经快要到冬天了,百姓们要出门砍柴。如果再没有足够的木柴,冬天可是要死人的,总之一句话就是要出城。 知县乔淳再也顶不住汹涌的民意,他要的是防住夏县的裴家军,而不是逼反城内的百姓。于是先是规定每天城门打开两个时辰。在城门开启的时候,百姓们可以按照自己的需要,随时进出城门,不过,需要接受严格的排查。以防流寇混入城中。 等后来,听说夏县的裴小二不仅没有进攻安邑,反而北上,去打已经陷落的闻喜县去了。知县乔淳彻底松了一口气,放开了城门口的管制,任百姓自由进出,不过仍然有衙役在城门口排查。 这一日。有三个农夫打扮的青壮年,扛着几捆木柴朝着安邑走去,刚到城门口就被衙役拦了下来。 班头轻蔑的盯着三人,抬起的下巴,眼睛都要看到天上去了,不怀好意的问道:“你们三个是干什么的?要来安邑做什么?” “差爷,我们兄弟三个来安邑卖点木柴,顺便购置点盐。”一个青年显得格外的机灵。放下肩上的木柴,快步走到了班头面前,伸手拉住了那个班头的右手,几颗碎银子不露声色地塞进了班头的手中,口中道。“差爷,通行个方便。” 那班头把银子在手中掂了掂,感觉快有一两多重的样子,心中甚是满意,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露出一嘴的大黄牙,,“好小子有灵气。差爷我就喜欢你,进去吧!” “谢谢差爷,谢谢差爷。”那青年显得极为客气,跟着班头道谢过之后,招呼着身后的两个同伴,急匆匆地向城内走去。 进入城内,三人反而放慢了步伐,不急不徐的向着城内走去。一路上东张西望,显得对城内的事物格外的感兴趣。 走到一个分叉路口,那青年暗中对身后的两人道:“咱们分头行动。” 身后两人同时点了点头,向着不同的岔路走去。 那青年肩挑的一大捆木柴,一路上走街串巷,半天下来,竟把诺大个安邑走了半圈儿,最后停在了一片空地旁。 这一片空地,原本是安邑知县乔淳召集民壮训练的地方。可是后来左等右盼,迟迟等不到裴小二进攻的消息,于是本着不为国家浪费一粒粮食的原则,又把这些光吃饭不干活的民壮又给遣散了回去。所以这一片原本的军营又变成了一块空地。 那青年围绕着这块空地旁,转了几圈,又朝着路过的行人仔细盘问了一番,确认无误之后,又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回到那个分叉路口,与另外两人碰面之后,那青年低声道:“怎么样都查看好了吗?” “城墙那边都查看好了,没几个人在守城,大多数都是本地的捕快衙役,我去的时候他们有些还在喝酒。” “县衙那边也去看了看。”另一个人也开口道:“我花了一两银子向人打听了一下,整个安邑三班衙役加在一起不足300人。” 那青年听得二人说话,不禁面露喜色。“好,如此这安邑想来可以一击而破。走快些回去禀报大王。” 另外两人点头,三人将手中的木柴,随意地扔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处,又急匆匆的赶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那个班头,竟然还在那儿躺着喝茶。见三人从城里出来,拜拜手,把三人招呼了过去,“你们三人出来的挺快呀,看来这城里的生意挺好做的吧?” “是是是。”那青年陪着笑容点头道,“没想到这安邑竟然如此富有,我们三人身上的木柴没走几条街就卖完了。连个还价的都没有,真是大方啊!” “是吧?我安邑自古以来就是富庶之地,旁边就是解池,那真是属于老天爷赏饭吃,想不富都不行。你要是能在这边卖木柴,我保准你没几年就能发大财。 不过么,我们安邑的乔老爷最近管的严,说不定过两天又要戒严,没办法过来做生意喽。” 那班头笑盈盈的看着三人,口中却抱怨着安邑进出城的不便。 那青年自是通达伶俐之人,见了班头这副模样,立马就明白他的意思,心中暗骂一句,这贪婪的狗贼。不过,他的面色却带着献媚的笑容,凑到了班头身边,拉过他的手,又是一锭银子,放在他的手里。 “我们村有几个同龄人,过两天还要来做生意,到时候还请差爷多多关照才是。” 那班头掂量掂量手中的银子,感觉这次比早上那次大的许多,心中不禁欢喜,但面色却越发故作高深起来,连道:“好说好说,小兄弟如此之知心可人,在这安邑迟早能发大财。” “那就借差爷您的吉言了。若无其他事,那我们兄弟几人就先走了。” “嗯,走吧”,这一次的银子显然把班头给填饱了,不在意的向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赶赶紧离开。 望着三人离开的身影,那班头不禁盘算着,下一次他们人多,可要多要点儿,话说这几个人还真是大方啊!真他娘的有钱。 另一边,三民青年急匆匆地回到了一处庄园。这处庄子从从外表来看,跟平常的庄子没什么区别,但内里却是血迹斑斑,一块写着积善之家的牌匾,随意的扔在脚下,甚至有些地方仍在燃烧。 见三名青年过来,守庄的士兵急忙行礼,招呼他们进入庄内。 第九十二章饿狼 庄内,有些地方大火还在燃烧。不时有兵丁抬着一具具尸体,走出庄外,扔到早已挖好的大坑之内。旁边另一处大坑却早已被尸体填满,正在由另一些兵丁将其掩埋。 一队队妇女,被士兵们推搡着朝着不远的军营走去。她们大概也明白了自己的命运,一个个发出绝望的哭声。配合着这些哭声,周围的士兵们笑得更大了。 街边房子到处都有被火焚烧的痕迹,看得出这处刚刚被攻下的庄子,曾经遭受过难以想象的折磨。 那青年快步走在庄内的街道上。一路上面容冷峻,目光阴沉。显得极不赞同士兵们所做之事。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这些事还轮不到自己来官,他也根本就管不到,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加快步伐,快步离开。 转眼就走到庄内一处大宅面前。在门口经过,守备的亲兵通报过之后,那青年走进了院内。 来到院内,只见院子中央一个汉子,正在看着眼前的满院的金银珠宝,啧啧称奇。 “见过义父。” “可望来了,来来来,快来。瞧瞧这山西的土财主,真他娘的有钱。还说什么积善之家,老子看是积财之家才是。” 那院中的汉子高大威猛,一张黄脸,下巴却异于常人,有类于猛虎。正是人称黄虎,有匪号八大王之称的张献忠。而立于张献忠之前的就是他的义子孙可望。 孙可望其实应该叫做张可望才对。因为他现在已经被张献忠收为了义子,被张献忠改了姓,跟张献忠姓张,故名张可望。不过,在内心之中,孙可望其实对于做张献忠义子也是形式所迫,不然也不会在张献忠死后立马就改回了孙可望。 张献忠刚开始时,是跟着崇祯元年的老前辈王嘉胤作为属下。后来,今年随着官军势力大涨,王嘉胤等人被官军围剿在陕西。后来随着王嘉胤的死亡,他的部下纷纷化作鸟兽散,绝大多数人都逃来山西,而张献忠则是其中一部。 张献忠带着部下逃到山西来之后,兵微将少士气低沉,急需打下一个地方来提振士气,补充兵源,同时作为临时安置之所。 于是张献忠就瞅上了这个庄子。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庄子的乡绅,平日里也算造桥铺路乐善好施,名声想当不错,下面的佃户百姓都乐意为他效死,所以打得很艰难,死伤惨重。 然而,再厉害的兔子也打不过狡猾的恶狼。破庄之后,张献忠所部下死伤不小。张献忠恨的咬牙切齿,愤怒之下下令将庄子原本的主人满门杀绝,庄内的百姓佃户,凡是有身上有伤的,都要被杀,其他没有伤的,则裹挟入军。 不过,张献忠虽然残忍好杀,但却极善于收拢军心。看着满院的金银珠宝,张献忠的眼中满是贪婪的之色,却仍对身旁的大将艾能奇道。 “老规矩,将这些金银拿出七成来,犒劳全军将士,剩下的暂时收起来,等日后再用。” “是。”艾能奇抱拳领命而去。 “可望,来来。说说那个安邑的具体情况,能不能打?”张献忠处理完满院的金银之后,又想到了一旁的孙可望,连连招呼他过来。 像张献忠这种如此贪婪之辈,一个小小的庄子,哪里能够填补得上他的欲望?早在攻打这个庄子之前,张献忠就派自己的义子孙可望,到安邑去探查情况。 本来他是准备直接去攻打安邑的,不过一来,自己刚刚在陕西被人追着打,士气低沉。二来,也是为了稳妥起见,先有一个落脚之地,恢复一下兵力,如此才转头先拿下了这个庄子。 “回义父,安邑能打。我带着两个亲兵到安邑,整个县城都转了一圈。发现安邑的县内早已兵力空虚松懈不堪,城头上只剩下县里的三班衙役在守着成头。原本县中还招募了一些民壮,不过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些民壮都已遣返回家了。” 孙可望原原本本地,将他在安邑看到的情况,向张献忠诉说了一遍。 张献忠静静的听孙可望的描述,并没有插话。不过,随着孙可望的描述,张献忠的眼睛却眯了起来,等到最后,张献忠问道。 “你确定县中的民壮都已经遣散了?” “孩儿确定。孩儿绕着县中的兵营转了两圈,可以肯定那边就是以原本驻扎大军的地方,可是现在早已人去楼空。孩儿还在附近找人问了问,可以肯定,县中的民壮,都已经被遣返回家了。” “好。”张献忠拍案而起,“他奶奶的。这安邑真是老天爷赏给我们的,老子刚准备发兵去打他,他就把自己的民壮都给遣返了。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你回去准备准备,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发兵安邑。” “是。孩儿这就回去准备。” 此日清晨。经过一夜修整,再加上银子女人的刺激,张献忠部下士卒重新恢复了士气,求战之心愈法强烈。 张献忠看着自己麾下的士卒士气如此高昂,满意的点了点头。 “兄弟们。你们听说了吗?安邑县城已经空了。安邑的知县,听说我们来了,吓得把城内的民壮都给解散了。现在整个安邑,就像一个脱光了的娘们儿,就等着我们去了。你们说我们要不要去啊?” “要。”士卒们个个兴奋无比。刚刚打下一个庄子,八大王就每人赏赐的进近十两银子。这要是打下这个安邑?那给的赏钱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呢? 所有人都在幻想着,听说那个安邑可是个有钱的地方,一个小小庄子就有十两赏银,那打下安邑岂不是就奔着数百两去了吗?数百两啊,想想就血脉喷张,自己家三代人加一起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一时之间,个个摩拳擦掌,只等着八大王一声令下。 “好。儿郎们咱们出发。”张心中意气风发的大手一挥。 全军一起向安邑进发。 第九十三章发展 就在张献忠即将进攻安邑的时候,裴小二还待在闻喜县。士卒们都已经分配好了,正在各营主官的带领下,做着各种训练,闻喜县的政事则由刘先春带着人在操劳,所以一时之间裴小二竟闲了下来。 这日,裴小二照例在各营巡视。忽然军器监的人来报,自己曾下令让他们试生产的火铳有了眉目了。裴小二听后大喜过望,也顾不得继续巡营了,连忙命人带着自己前去看看。 作为一个穿越者,裴小二哪里不知道火器才是未来的主流,才是解决一切的希望。不过在这个时代,因为种种管理因素与技术因素,生产的火铳往往质量极差且容易炸膛,所以士兵们都不喜欢用火铳,都害怕还没把别人打死,却把自己给崩了。 再加上,这个时代骑兵还是很有威力的。面对骑兵的冲锋,火铳兵们往往一轮打下来,没打死几个敌人不说,反倒是被敌人近了身,手中的火铳瞬间就变得连烧火棍都不如,这东西谁用? 再说了,作为一个穿越者,谁没有一个攀科技树的心啊?所以,尽管在其他人所有人都为之不解,甚至反对的情况下,裴小二仍然坚持下令要生产火铳。 不过,在十七世纪要打造火铳最主重要的是什么?是人才。而裴小二的麾下,缺的恰恰就是人才。你让他找几个会厮杀,敢拼命的汉子,裴小二能给你拽出一大溜,但要是让他给你找一个会打造火铳的人,抱歉,这个真没有。 然而,今天军器监的人却突然来报,他要的火铳已经给造好了,就可以想象裴小二该是有多么的高兴! 三步并作两步。裴小二快速的来到了军器监。 军器监的监正李化民,早已在军器监门外等着了。李化民是军中的厮杀汉出身,当初在他参加起义军之前,他老爹也是想让他去考考科举,万一要是能中个举,那整个家族都要跟着他翻身了。 不过很显然,李化民不是这块材料。考了几年都没有考上,后来裴老爹在他们村征兵的时候,他就瞒着家人偷偷参了军。 再后来,在跟官军作战的时候受了伤,已经拿不起刀了,裴小二知道他立功不小而且还认识几个字,于是就把他调过来做军器监的监正。 这不,这才没多久,军器监的李化民就给裴小二一个大大的惊喜。 见裴小二过来,李化明行礼过后,忙将一个用猪油擦的锃光瓦亮的火铳,递到了裴小二手中。 裴小二接过火铳,只见铳管被擦的锃光瓦亮,每一处,连接的地方都经过了细细的打磨,显得光滑平整没有任何毛边儿,后面还按照自己的吩咐加了枪托,已经有了现代,步枪的雏形,看得出军器监此次是真的用了心了。 “走,咱们去靶场试试。” 说是靶场,其实就是一块空地罢了。只见五十步开外,伫立着一块由木头造的牌子,牌子上面还大大小小画了几个圆圈,作为瞄准圈。 裴小二接过旁边亲兵队长胡世安递过来的火药,学着记忆中的模样,笨拙的往枪管里面填药、装弹、压实,最终抵上肩膀准备发射。 李化民赶忙上前将裴小二拦住,“将军,万万不可。虽然这火铳也曾发射了几次,但是凡事都有例外,万一这火铳炸了膛,那我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裴小二一想也是,这个时代的工艺实在有待提高,他还是很惜命的,于是有些依依不舍地将火铳放了下来。递给身边的亲兵。 就在亲兵准备发射之即,裴小二道:“还是将枪固定住,用绳子栓住扳机,远处发射吧!” 那亲兵深深的看了一眼裴小二,虽未说话,但是一切地感激之情都已经包含在眼神之中。虽然他对裴小二自然是极为忠诚,愿意为了裴小二而拼命,但是谁也不愿意就这样毫无意义的,丢掉自己性命,有这样一位能够爱护自己的将军真好。 将火铳固定好,所有人躲在远处一拉绳。只听砰的一声,一颗弹丸高速从铳管射出,打到了五十步外的木牌上,顿时,木屑四溅,一个大洞豁然出现 “好好好。”裴小二连连称赞,一脸赞许的看着身旁的李化民。“此事你办得很好,该赏。对了这支火铳是谁制造的?” 李化民守到了表扬,显得喜气洋洋,连忙将身后一名憨厚的中年人拉了出来,“回将军。正是此人制作的。” 那匠人看见裴小二连忙下跪道。“小人宋贤见过将军。” 裴小二连忙俯身将其搀扶起来,他对这些靠技术吃饭的还是很尊敬的,“宋贤你有功啊,快起来。” 宋贤有些受宠若惊地站了起来。“谢将军。” “宋贤,你可算是为了我们裴家军立了大功了,你说说你想要什么?” “这些都是小人份内之事,小人哪敢再奢求其他?”宋贤低着头,不知道得还以为他做错了事,要受罚。 “话不是这么说的”裴小二打断了他,“我裴家军的规矩,立了功就有赏赐,这样吧你就升做少匠官吧。” 裴小二现在的军器监,总共分为管理型人员以及技术人员。管理人员分为监正、监丞、监作等,主要负责管理,提供基础物料,职能部门等。 而技术人员分为学徒、匠作、匠官,而每一级又分为少中上三级。在这之上,还有一个叫做大匠官,少学徒相当于从九品官员。大匠官则相当于朝廷的正五品官员堪比一个府的知府。 而这个宋贤就是裴小二军中第一个升做匠官的人,虽在一些事物上不能插手,但在技术方面,以及地位可谓出奇的高,就连监正李化民都不如他。 这还只是生产过程之中的划分。等日后,真的建国了,那些从事研究的肯定不能在叫做工匠了,肯定要换个名字。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宋贤被裴小二提升为少匠官,激动之余,又要下跪感谢,裴小二赶忙拉住他的胳膊道,“宋贤这个火铳,一个月能生产多少杆?” 宋贤激动的心稍微冷静了一下道:“将军,现在人手,铁器等都有不足,这个火铳一个月最多生产三杆。” “怎么才三杆?不行不行,太少了。”裴小二不满的道:“这要是装备大军,起码需要几千杆后起步,生产到猴年马月了。这样,李化民你亲自挂帅,成立生产火铳的小组,你跟宋贤平起平坐。你负责日常管理,宋贤负责技术方面的,一定要把产量给我搞上来。” “是小人遵命。”李化民忙不迭的回答。 第九十四章偷城 裴小二见李化民答应下来,脸色稍稍有些缓和,“其他人都散开吧!李化民你陪我走走。” 顺着附近被人踩出的小路,两人慢慢走着,“这个宋贤有些本事,你从哪儿请来的?” 听裴小二说起这个,李化民不好意思,抓了抓头道:“将军,说来也有些托您的福。前几天您把闻喜县打下来之后,好多人都跑了。 我随着裴老将军过来的时候,在路边发现了,快要被饿死的宋贤等人。裴老将军见他们快要饿死了,于心不忍命我去给他们送点吃的,我送过去之后,随意问了一下。 这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些人都是以前坐地虎麾下的匠人,趁着您与官军作战之即,偷偷从城内跑了出来。我给了他口吃的,他们感念我裴家军活命之恩,然后就跟着我们又回来了” “嗯,这件事你办得很不错。”裴小二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鼓励道:“你也知道我军跟官兵的差别很大。别看官兵,有太多的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但其实他们还是有精锐的,他们的盔甲也是有精良的,义军在这些官兵手里甚至连点风浪都翻不了,就被灭了。 我军只能做得比官军还要好,还要精良,如此才能在官兵的手中活下去。而要做到这些,你们军器监就是其中关键之处,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属下明白。属下必定能带着军器监,为大军生产更多精良的盔甲,更称手的兵器。” “好,如果你能记得这些,我甚是欣慰,将来升官发财少不了你的。” “谢将军。” “对了,打造火炮的事,还没有一点影子吗?”说起这个裴小二都有些无语了。 以前在攻打上王庄的时候,裴小二发现自己的炮兵,业务还不算很熟练,于是就下令让他们回去多多打炮,好好练习一下。 结果这些人听话倒是听话了,炮也打得多了。结果把唯一的一门大炮,直接给干废了。不过万幸的事,几个炮手没有被当场炸死,也算不幸之中的大幸了吧。于是裴小二又回到了有炮手没有大炮的尴尬处境。无奈之下,裴小二只得下令,让李化民多多尝试,看能不能把大炮给生产出来。 李化民停下脚步,满脸羞愧的低着头,不敢看裴小二,“属下惭愧。到目前为止,没有半点头绪。” 裴小二叹了口气。关于此事,他也没什么办法。他以前不是学化工的,也不是学机械加工的,对此事基本上算是一窍不通,只能靠着这个时代的工匠慢慢摸索了。 勉励李化民一番,就把他送走了。裴小二见在此处也没有什么事情,于是就率部回去了。 安邑 此时,安邑的西大门,仍然是那一个班头守值。只见他懒洋洋的躺在一个椅子上,晒着太阳。此刻时间已经到了深秋,天气已经渐渐转冷。那班头此刻左手边是一个小桌子,上面放着着一个茶壶茶碗,右手拿着一个痒痒挠儿,时不时在身上挠两下。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显得格外的惬意。 百无聊赖只见,班头无意间瞥见在远处,一个青年领着数十号青壮,人人肩扛着木柴,身后还推着几辆大车,车上装的也都是木柴,慢悠悠向城门走来,正是昨日那出手大方的青年。 班头大喜,从椅子上起来,暗道肥羊来了。以此人的大方程度。上次才要了不到五两纹银,每每想到此处,那班头无不痛恨自己太慈悲了。这次那厮要又要来,不宰他个五十两银子休想从他这儿过去,他要把上次损失的一起都要回来。 远远的班头就叫停了孙可望一行人,慢悠悠的走到前去,斜着眼睛打量了几人,那目中无人的态度,看着身后几人差点儿忍不住,现在就要动手。 孙可望暗中安抚了一下身后众人,赔着笑脸走到那班头身前。 “见过差爷,小的们跟同乡还想过来卖些木柴,还请差爷通融一下。” 正说着,孙可望拉过那班头的手,一枚五两重的银子,不留痕迹地塞到了那班头手中,笑道:“这是小的们孝敬您老的。” 那班头接过银子在手中掂了掂,心里估摸着这银子大概在五两左右,跟他计划想要的五十两相差太远,暗骂这厮不会办事。 抬起头,那班头用鼻孔朝人道:“不行不行,知县老爷有命令下来。说西边一个庄子流寇们攻陷了,现在城中要戒严,任何人不得进出。你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说着,抬手将那么一银子塞到怀中。不办事,还收人家银子,这厮也算无耻之极了。 孙可望心中大恨,但想到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只能无奈又跟几人凑了凑,一共凑得四十多两银子,全都塞到了那名班头手中,心中暗想,先给老子存着,等一会儿先宰了你,银子就又回来了,不过表面却面露笑容道。 “差爷,我们兄弟肩扛手抬的,又有这好几辆大车,这一来一去实属麻烦。还望差爷通融通融,等小人卖给了木柴之后,必定另有重谢。” 那班头有些意外的,看来孙可望一眼,没想到这厮这么有钱,五十多两银子说拿出来就拿出来。难道卖木柴就这么挣钱吗?不过一听到另有重谢这几个字,眼睛都变得红了起来,内心的贪婪早盖过了一切,连忙道。 “好说,好说。我看你们畏畏缩缩的样子,一看就是附近乡里的人,想来没什么问题,也都不容易,我能帮呢就帮了。你们快进城去吧!” “是啊!差爷您真是慧眼识人,我们就是附近乡下的。多谢差爷通融,差爷真是大大的好人呐,”孙可望一边恭维着,一边招呼身后的人快步向城门口走去。 “等一下。”那班头突然说道。 孙可望心头一震,身后的人同时大惊,都以为自己已经暴露了,手伸向了附近的车中,摸到了藏在车上的刀把,只带孙可望一声令下,他们就能暴起杀人。 第九十五章破城 孙可望拦住的众人,谨慎的又回到了班头面前,问道:“差爷,有什么事吗?” “你们留一个人在我这边,等你们进城卖完木柴之后,再来领人。”原来是那班头竟是不放心孙可望等人,怕他们卖完木柴之后从其他门出城,那么,孙可望答应自己的那重谢,就跑的没影没踪了,于是要求他们留一个人在这儿,相当于人质,等他们把答应自己的重谢给自己之后,自己就可以放人。 孙可望大概也猜猜出了那班头的意思,心中大骂,这畜牲真是要钱不要命,也罢,再忍他片刻,等一会儿,占领城门之后,就可以先宰了他。想到这儿,孙可望脸上露出了谄笑道:“好,差爷”回头,对一个青年道。“六子,你留在这儿。陪差爷聊聊天,等一会儿,我们卖完之后就会回来找你。” “好。”那名叫六子的,点点头答应下来,其他诸人也都松了口气。 “差爷,您看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往城里面去了。”孙可望陪着笑对了那班头道。 “去吧去吧,记得卖完之后早点回来,你们的人还在我这儿呢。”那班头有了人质,对孙可望也就不在乎了,摆摆手让他们赶紧滚。 孙可望也不敢怠慢,生怕再出别的什么意外,招呼着众人往城门走去。 今天天气不错,城门口好多人都在来来往往的走动着。有些想进城做买卖,有些想出城去砍柴,有些还想去上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终于在焦急排队等待过之后,孙可望一行来推着大车慢悠悠的来到了城门处。等推着的几辆车,经过到了城门下,刚好堵住城门的时候,车旁的青年突然暴起,从木柴下面拔出长刀,对着车轴砍去。 那车轴显然也是做过手脚的。没砍几下,大车的车轴就被砍断,两个轮子被虽脚一踢跑出去老远,没了车轮的大车轰然砸下,死死地堵在了车门处,令城门关不了。 此刻其他人此刻也纷纷脱下了伪装,拔出不知藏在哪儿的长刀,向身旁还处于懵逼状态的衙役们砍去。 顿时鲜血四溅血肉横飞,城门口的普通百姓哪见过这架势?纷纷撒丫子逃命,城门口眨眼之间已然大乱。一名张献忠的士兵跳上高处,大叫。“八大王来了,降者不杀。” 这一下城门口的衙役们终于反应过来,有人想要上前去跟流寇拼命,但更多的人却已经吓破了胆,将手中长刀一扔,跟普通百姓一样撒丫子逃命去了。 就这样,城门不出意外的落到了张献忠的手里。 远处的张献忠看到大势已成,兴奋地骑上骏马,喊道:“兄弟们。安邑,现在是我们的啦,跟我上。” 张献忠麾下的士卒显然都看到了远处城门的乱状,哪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兴奋地将手中长刀在头顶挥舞,跟着张献忠朝着安邑冲去。 等张献忠领着大部队来到城门口的的时候。孙可望彻底将城门口占领,那几辆堵在城门口的大车,也都抬到了一边,一条道路被清理了出来。 张献忠大笑着对孙可望道:“可望啊,此战你为首功。等为父拿下这个城池之后,亲自给你表功,” “谢义父”立了功,孙可望也是兴奋异常,大声道。 安邑的城门被打开。张献忠的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灌入城中,顺着街道朝着安邑城内涌去。最终目标直指县衙。 由于事发突然,安邑知县乔淳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得县衙之外,到处都是惊恐的叫声,既有刀剑相碰的低鸣,又有得意至极的狞笑,混合着孩童的哭泣,女人的惨叫响成一片。 乔淳走出县衙查看,只见县衙前方的街道,数千人手持长刀,全身是血的朝县衙杀来。乔淳大惊失措,连忙命人紧闭县衙大门,妄图将那些人都拦在县衙以外。 不过此刻却早已为时已晚,张献忠麾下大将艾能奇,隔着老远就看到站在衙门口的乔淳,只见他一身青色的官袍,顿时大喜,加快脚步上前拦住了正要关上的大门。 毫无任何准备的乔淳,就这样成为了张献忠的俘虏。随后而来的张献忠看着被俘虏的乔淳哈哈大笑,表情得意之极。 就在张献忠正在衙门内羞辱乔淳的时候,他麾下士卒却早已不受控制的,如同睁开绳索的恶狗一样,扑向街边的高门大户。 县衙对面一条街上,有一家不仅门头比旁边的住户高三尺,就连门口一对石狮子也显得格外的威猛霸气,正中间的匾额上,两个鎏金的大字,华宅二字格外的显眼。 远道而来的张献忠士卒,见着高门大院,顿时喜不自胜。只有这样的家里面,才有足够多的金银珠宝,才有如花般美貌的女子,当下数十人就朝着家宅里面冲去。华家的下人,见到士兵们冲杀而来,吓得扔下手中的扫把,连忙逃窜回宅,紧闭大门。 但已经化身为恶狼的张献忠士兵哪能就这么轻易让他们如愿?当下就扑了上来,将关到一半的大门合力推开,来到门内。 进入大院的张献忠部下见人就杀,男人、女人、主人,仆从,没有一人幸免于难,嫣红的血液洒满了整个院落。 无意间有一个士兵闯进了一间房间,只见房内一排排大箱子摆放的整整齐齐,箱子上面都落有大锁,那士兵一喜,抽刀用力将大锁砍了下来,掀开箱子,只见整整齐齐的大银锭,各个都有五十两。 那士兵呼吸变得急,银子的光泽迷失了他的双眼,顾不上许多,抓起一锭白银,就往怀中塞,怀中塞满了就往裤裆里塞。一直到了最后,裤子、衣服、都脱了下来,做成简易的袋子,往里面塞银子,怀中、裤子凡是能放东西的地方,都塞得满满的。 他的这副举动很快引来了其他士兵,看着散落一地的白银,众人眼睛都红了,不管不顾的抢夺起来。 就在张献忠的士兵正在抢着银子的时候,反倒是给了华家人准备的时机。华家的老爷华允诚正在内宅与友人交谈喝茶,此人可不是一个善茬儿。 安邑的附近就是解池,而解池就是整个山西地区最大的产盐地。可以说整个安邑,只要是数得着的有钱人家,都跟盐逃脱不了关系,平日里都是黑吃黑的私盐贩子哪能受得了这种屈辱? 第九十六章反转 华允诚作为整个安邑最大的私盐贩子之一,实力自然不容小觑。原本手底下有近一百多名好手,这些人平日里在向四处卖盐的时候充做护卫,时不时与别人争夺盐厂,偶尔也会上演黑吃黑,冒充一下拦路抢劫的绿林好汉之类的。 但是自从在东边裴小二崛起之后,附近所有的州县都感觉到巨大的压力。再加上近些年以来连年灾慌,流民遍地,人力成本被压到了极低状态,于是华允诚又重新招募了五百多名青壮加强自身的实力。 本来他是准备与好友一起,过两天去盐场进货,所以准备了十万两白银放在前院。本来想着就这两天就要出发去进货了,放在前院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没想到却栽了个大跟头。 谁能想到一伙儿流寇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杀进了安邑,直接冲到了他家里来,看见白银就开始疯抢。 看到自己家的下人,浑身上下都是血,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声嘶力竭道:“老爷大事不好,有流寇冲进来了。” “流寇?”华允诚皱了皱眉。“你确定是流寇,而不是官兵?”。 华允诚一开始是不信的,流寇哪能轻易就进到了安邑?那乔淳的乌纱帽还要不要了?莫不是这厮是嫌上次给他分的银子太少了?所以冒充流寇要黑吃黑? “老爷。小的能确定确实是流寇,他们冲到院里见人就杀,现在马上就要冲到后院来了。” 华允诚霍得站起身来,一派桌子怒道:“没想到我华家竟然沦落到,连一个小小的流寇都敢欺负到头顶上。陈兄稍坐,我去去就来。” 能跟华允诚一起喝茶的自然也不是普通人,此人名叫陈用坤,乃是也是安邑的另一大盐枭,华陈二人合力,垄断了整个安邑近半数的私盐买卖,手下也有近五百名好手,不过今天他是过来谈生意的,所以没有待那么多人,于是道:“好说,贤弟有事尽可离开。”。 “陈兄,失陪了”华允诚拱手配了个礼,转身出了房门。 “峰儿,你去到隔壁院子去将兄弟们,都召集起来,给我灭了这些流贼” “是,孩儿这就去”一直在旁默不作声跟随在身后的儿子华应峰答应一声,大步离开。 华家极大,并且将旁边两个院落都买了下来,当作藏兵之所,本来是防备官兵突然袭击的,此时正好排上用场。 身处隔壁院落的那些家丁,虽没在华家,但早已听到华家大院的动静,纷纷从院内出来,正好碰到了正要召集他们的华应峰。家丁们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围着华映风七嘴八舌道: “少爷,出什么事了?” “少爷,是不是官军打过来了?” “闭嘴,都别说话,都听我说。”华应峰一声怒喝,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流寇进城了,正在挨家挨户的抢夺财物。我爹命我们去把杀进来的流寇全都赶出去。” 家丁们显然早有心理准备,听到华应峰这段话,一个个摩拳擦掌,想要直接去拼命。 当华应峰领着家丁来到大门口的时候,华家大院内的流寇们,却早已由于抢夺银子,成为一盘散沙。 近百人一起疯抢,十万两很快银子就被疯抢一空。仍不满足的流寇,将贪婪的目光盯上了身旁刚刚还是战友的同伴,于是顺利成章的,将手中带血的长刀,挥向了身旁的战友。随着第一个人的毙命,所有人都开始变得嗜血,脑中已经被贪婪与恐惧锁死,只剩下野兽般原始的欲望,惨烈的大战随即展开。 华应峰领着家丁来到大门口,扫了一边地上的尸体,以及失去理智的人群,冷酷的下令道:“将他们全部杀了。” “是”家丁们答应一声,如猛虎出笼般扑上前来。 杀到华家流寇们人数只有近百人,且经过残酷的自相残杀,早已不再是当初锐不可当的模样。见华应峰领着家丁冲来,虽然他们也想聚集在一起反抗,残杀已久的他们又怎么敌得过早已等候多时的家丁。纷纷被家丁冲到前身前,乱刀砍成碎片 城内的其他高门大户的情况,大致跟华家相差无几,几乎都是些要钱不要命的私盐贩子。平日里都是他们黑吃黑,抢别人的钱,哪能忍受得了别人反过来抢自己?于是纷纷起来反抗。 一时之间,散落在安邑城内的张献忠的士卒不是对手,纷纷被各家各户赶了出来。有些家族甚至领着家丁,直接冲到了大街上,联合附近的邻居,亲朋之类,追赶着张献忠部下砍杀,欲要将张献忠部赶出安邑。 张献忠此刻领着安邑知县乔淳,正要往安邑府库前去,听到手下士卒报告,安邑城内突然出现大批精壮士兵,正在追杀自己麾下士兵,顿时大惊,只以为自己中了埋伏。 而且安邑此次下的鱼饵可不小,看看身旁的知县乔淳就知道了,连一个知县都被当做鱼饵扔了下去,那么所图肯定不小,说不定是要全歼自己啊! 想到这儿,张献忠不再犹豫,他也是果决之辈,当即下令全军退出城内,在城门口汇合。只要牢牢占住了城门口,自己就有了退路,任凭着城内有再大的危机,他也能够全身而退。甚至可以观望形式击败伏兵,未必不能反败为胜。 令刚下,传令兵还没走远。张献忠就带着安邑知县乔淳以及手下大将朝城门狂奔而去。 虽然张献忠撤兵命令已下,但是散落在安邑城内的张献忠部,岂是那么容易就撤退的?以至于张先忠自己反而是第一个到达城门口的。 等张献忠到了城门之后,好一会儿才从邻近街道跑出一个个溃兵,这些溃兵被家丁追着见着张献忠,如同见到了救命恩人般跑了过来。 “将军,快跑有埋伏。”那些溃兵不仅自己夺命而逃。而有些甚至好心的想劝张献忠也一起逃跑。 张献忠黑着脸,令艾能奇带人把这些溃兵都收拢一下,他自己则带着手下老营阻击追杀而来的追兵。 第九十七章力战 不得不说,张献忠能从陕西跑到山西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至少在他身旁的老营战力着实不俗。只见这些老营士卒个个将生死置之度外,奋勇向前地朝着家丁联军们冲上而去,将士气正高的家丁联兵们逼停,彻底堵死在街角,一时之间进退不能。 正在家丁联军进退两难之际,身后华允诚带着安邑的一些家主跑了过来。见此情形,他哪里不知道现在是此战的关键时刻,只要能把张献忠干出安邑,重新关闭大门,此战他们就可以胜了一半了。 当下华允诚下定决心,一股万丈豪情充斥胸膛,大笑道:“拿刀来。众位家主是生是死,就全看这一遭了,敢不敢与我一起并肩杀敌?将这些流寇赶出城外。” “哈哈哈,有什么不敢。”华允诚的这副表态瞬间折服众人,当下就有人接话道。 别看这些高门大户平日里养尊处优,但他们可跟普通的那些乡绅老爷们不一样,这些人大多都是私盐贩子出身,年轻的时候那可都是一刀一枪拼过的。俗话说,人不狠,站不稳。就是这种残酷的环境,才能锻造出他们这种,关键时候敢于拼命的性格。 当下,数十位平日里百姓难得一见的老爷们,拿着刀子带头朝着张献忠等流寇冲去。 周围家丁眼见自己老爷都已经身先士卒,瞬间士气大振,觉得连自己老爷这种高贵身份的人都愿意带头冲锋,那自己的烂命又算得了什么? 一夫拼命,万夫难敌。在各自家主老爷的率领下,家丁们开始变得悍不畏死。终于在家丁们舍身忘死的进攻下,张献忠老营们终于有些撑不下了,阵线一步步后撤,有被逼出安邑的危险。 张献忠骑在马上,眉头紧锁。看来所谓的伏兵,也就这些人了。伏兵之所以恐怖,就是因为他们在暗处,而现在,这些伏兵已然尽起,暴露在明面之上,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当下,张献忠冷笑,下令道:“艾能奇,那些逃回来的兄弟们休整的怎么样了?是不能战?” “八大王,已经能战了。” “好。去把他们带上来,从侧面穿插过去,进攻那些家丁的背后,一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张献忠指着右侧前方一条小巷,道。 安邑的西门有一条街道笔直地通向城池的正中心,然而沿着城墙附近另有一条街道虽然没有正面街道宽阔,但也能有五六个人并排行走,两条街道之间刚好有一条小巷相连。而张献忠所指的正是这条小巷。 此刻华允诚等众位家主领着家丁联军,已经越过了这条小巷的出口,赶着张献忠的老营朝着西门而去。如果此时能穿过小巷而出,则刚好来到了家丁联军的背后。 “是八大王。”艾能奇虽然年龄不大,但也是一位能征善战的老将了,当下便明白张献忠的意思,领令而出。 不多时,数千名休整好的溃兵,就被艾能奇重新带了出来,从右侧朝着小巷穿插而去。 当华允诚领着一群私盐贩子正在前方拼命的时候,陈用坤也终于跟自己的家丁汇合了,带领着家族子弟正要上前助阵之时,见敌军后方一队人马脱离了大部队,朝着敌军右方小巷而去。 在安邑生活了四十多年的陈用坤,哪里不知道那条小巷通往哪里?陈用坤惊的目瞪口呆,良久才深深吸了口气,心道大事不妙。 对面流寇肯定是要袭扰我们后方,从而两面夹击,不能再往前走了。当下陈用坤声嘶力竭地喊道:“快撤,敌军将要偷袭我军后方。” 不过,激战正酣的双方大军,怎么可能说着停就停。此刻前方的华允诚等人早已被张献忠的老营死死缠住,已经无法脱身。无奈之下陈用坤只得对自己的家丁下令,堵住那条小巷。家丁们收到陈用坤的命令,急忙转头想着小巷冲去。 已经将要冲出小巷的艾能奇,眼见有人想要将自己堵死在小巷之中,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残忍的冷笑,加快脚步。就在双方碰面之际,艾能奇突然跳起一刀就结果了当头一名家丁,然后一头扎紧了家丁人群,左劈右砍,竟无一合之敌。 艾能奇身先士卒的行为极大的鼓舞了张献忠所部的士气,身后的流寇们纷纷效仿他的行为,冲进家丁人群,渐渐的家丁们本来就不怎么严密的阵线被流寇们撕开一个大口子,越来越多的流寇顺着这个口子来到了家丁们的背后。 眼见自己家丁被别人突破,有被两面夹击的风险,陈用坤自然也不会做那些舍己为人的勾当,当下就下令自己的家丁,全军后撤。 收到命令的家丁们,自然也不会有任何怠慢,直接撒丫子跑路了,什么阵型,什么战友,哪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陈用坤的家丁刚刚向后撤退,艾能奇就率领数千士卒从巷子中杀出。一边是狂奔不止的陈用坤的家丁,另一边是正在跟张献忠大战的华允诚等人,艾能奇没有丝毫犹豫,直奔华允诚等人背后而去。 已退至百步开外的陈用坤见流寇们没有追上来,慢慢放慢了脚步,扭头望去,只见华允诚等人已经陷入前后夹击的境地,顿时面色阴沉似水,怎么办?一旦华允诚等人被击溃,自己这些人也绝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忽然一侧街旁一栋年久失修,早已倒塌近半的房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狠毒的想法,贸然出现心中,看了看前方还在苦苦支撑的华允诚等人,陈用坤深深地吐了口气,道:“来人,用这些朽木都给我拉过来,还有到旁边弄些衣物被褥之物铺在下面,把道路给我堵起来。” 身后仍有源源不绝匆匆而来的高门大户们,见前锋华允诚等人,陷入两面夹击的处境岌岌可危。惊惧之下不敢近前,都围在陈用坤身边,仿佛人越多,给他们的安全感越加强烈。 此刻,这些人听到陈用坤下令,让他们用朽木将道路封起来,哪里还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只是将道路封起来,虽然可一时阻挡流寇的进攻,但是前方的华允诚就要被抛弃了,有可能全军覆没。 “那华允诚他们怎么办?”当下便有人问道。 第九十八章火 “要解救他们,那你就自己过去,不要把大家都拖累了。”陈用坤面色不善的盯着那人,吓得那人那人再连连后撤,再也不敢多嘴。 陈用坤手下的家丁可不管这些,见陈用坤已然下令,当下就一起动手,直接砸开街边民房,在居民惊惧的目光中,将房内的衣服、被褥、干柴等物通通抢走。见有人动手,自然便会有人跟随,本来还有些犹豫的人,为了自己的安全纷纷加入了捡拾柴火的人群。 众人拾柴火焰高,这么多人一起动手,没一会就堆起了一个半人高的木制木墙。 “旁边那边房间内还没堵上呢。”这边街上刚刚堵好之后,立马就有人提出一旁的民房里面,可以绕过封堵起来的木墙。 “快快去把那民房内也给堵上,把凡事能够过来的通道全都给堵上。”陈用坤连忙下令。 随着陈用坤的命令,这次再也没人提出质疑,众人一起过去将所有的通向城门的通道,全部堵死,并且派人把守。 刚刚将街道堵死之后,前方华允诚等人再也承受不住两面夹击,家丁联军溃败下来。散落的溃军沿着街道来到跑到木墙之前,见前方竟凭空出现一道由朽木等堆起来的木墙,顿时心如死灰之中,不过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奋力想要越过木墙。 不过木墙上的家丁们肯定也不会见死不救的,毕竟都是一根绳是上的蚂蚱,好不了他们当然也好不了自己。早在他们在一起木墙的时候,就留出一条通道,以供将来的溃兵撤退时候在用,正好此刻已经用到了。 “这边,快来这边。”有人招呼着溃兵,顺着通道撤回来。 溃兵们如蒙大赦,顺着狭窄的通道迅速快速后撤。不过,预留的通道还是太过于狭小,溃兵们才过来不足半数,身后张献忠的士卒就已经杀到。 陈用坤心中发狠,下令道:“关闭通道。” 得到命令,两个站在木墙上的壮汉一左一右,手持巨斧,狠狠地向着一根支撑着,大量砖石,木瓦的木棒砸去,瞬间木棒折断,大量的原本被支撑,砖石、木瓦等砸下,连带着几名还没走出通道的家丁一起,将本来狭窄的通道,也给严严实实地堵死。 大批还没逃出升天的家丁们,见逃生之路已经被堵住,发出绝望的叫声,但凭着求生的本能向着往木墙上上爬来。 张献忠看到前方的乱状,咧开大嘴笑了起来,“兄弟们,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给我杀回去。” “杀。” 随着震天的杀声突然想起,原本就已经六神无主的家丁们,显得更加惊惶失措,拼了命的想要往木墙上爬。 陈用坤看着眼前的场景,心知再不做手段的话,自己这些人将死无葬身之地,心中一横,喝道:“来人,给我点火。将木墙给我点着了。” 嗯?围在陈用坤身边的各家家主们,目瞪口呆的看着陈用坤,这木墙上可还有大量正在翻越木墙的家丁呢,怎么能说烧就烧?更何况,街道两旁的房子大多数为木制房屋,房子里面可还住着人,到时候万一引燃周边房屋,整个安邑城都要为之陪葬。没想到此人竟如此狠辣。 “烧”陈用坤见没人执行自己的命令,对着自己的家丁怒吼道。 “不能烧,陈用坤,木墙上还有我家大量家丁,你想烧死我的人么?”却是死里逃生的华允诚,只见他浑身是血,上前拦住陈用坤。华允诚死死盯着这个好友,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烧,不烧大家都要死”陈用坤一把将华允诚推到一边,疯狂地对着自己的家丁下令。 家丁们如梦初醒,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就要点火,他们才不管有会有多少人葬身火海,反正他们身上的命债已经不少了,再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刚刚建木墙的时候,陈用坤就已经想到了,如果被逼的急了就直接用火焚烧木墙,以拖延时间。所以在木墙下面铺设了大量的衣物被褥等可燃之物。现在四五个家丁拿着火折子将这些易燃物品点燃,不多时幼小的火苗迅速膨胀,贪婪的火舌吞噬者一切,先是易燃的衣物被褥等,后来就是被染引燃朽木,木材等。 木墙上的家丁们,看到有人火烧木墙,顿时惊的三魂去了气魄,也不顾的方向,忙不迭的想要跳下木墙。只可惜慌乱之下,不少人一脚踩空,大腿死死卡在木墙之间的缝隙中,进退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吃人的火舌将自己吞没。 “太慢了,不行,太慢了。”火势迅速壮大,不料陈用坤却仍然嫌火势蔓延太慢“去找些火油浇在上面,一定要保证火烧的足够旺,只有这样才能逼停流寇” 不过现在火油没有,倒是县城里面那个榨油的罗家坊,距离此地不远,里面有不少食用油。家丁们当下也不管什么火油还是食用油了,只要是油通通拿过来倾倒在前方的木墙之上。 有了大量的油的加持,火势蔓延的更快了,滔天的火焰立马熊熊而起,阻断了张献忠部进攻的步伐,当然也引燃了附近的民房,大量的百信哭着喊着逃离了自己的家,不过这都不在陈用坤考虑的范围内。 看着熊熊的火焰,陈用坤心思稍定,这道火墙虽然能阻挡一会儿,但肯定挡不了多久。 陈用坤低声吩咐自己的身边的家丁道:“你回去让夫人赶紧收拾金银细软,带着儿子,从东门逃走,我估计这边坚持不了多久。” 显然陈用坤此人也觉得如此简陋的防御措施,牺牲了这么多家丁百姓的性命,根本抵挡不了张献忠的大军多久。只能拦一会儿是一会儿,为自己身后的家眷逃亡,争取时间罢了。 身边那家丁领命而去。 张献忠部被火墙所阻挡,倒也不慌,站在远处等待着。“里面的人听着,我张献忠要钱不要命,只要你们肯投降,老子保你们全家性命。如果你们再顽抗,这个火墙也救不了你们多久,一旦火势熄灭到那时在投降,我张献忠就不认了。” 第九十九章逃窜 张献忠的一番话,极大地动摇了在场众人的信心。其实事态发展到现在这个情况,大伙儿基本上都明白,想拦住张献忠,不让张献忠占领安邑,基本上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不早一点投降?早一点投降,以后也可能能多一份保命希望,彼此相忘,人们的眼神中多了一种莫名的意味。 陈用坤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当下心中就已了然,人心散了,不再是刚刚携手同心共抗流寇的时候。陈用坤心思急转,忽然开口大骂张献忠道:“张献忠,你这狗贼,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我安邑人都是铁骨铮铮的壮士,是不会向你屈服,从贼作乱的。我陈家再此发誓,我陈家必与安邑共存亡。” 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说的在场心思各异的众人都面露羞愧,低下头来。 见自己一番话起到了作用,陈用坤心思稍定。此时一旁的华允诚仿佛伤势发作,支撑不住摔倒在地上。其就在早前跟张献忠部冲杀的时候,华允诚身先士卒,显然受了不轻的伤,而刚刚又被陈用坤一把推到一边,此刻却再也坚持不住了,瘫软在地无力起身。 身边残余的家丁见家主摔倒,顿时惶恐不安地围了上来,焦急得问道:“老爷,您怎么样了?” 陈用坤此刻仿佛突然想到了,自己于华允诚的兄弟情义,连忙快走两步,将其扶起,道。“华贤弟,你感觉怎么样了?你要撑住啊!大夫!快去找大夫。” 华允诚虚弱道:“我没事,有劳陈兄关怀。” “你浑身上下都是血,怎么能说没事?快,我带你去找大夫。”陈用坤双手扶着华允诚显得极为亲切,同时转头对其他众人道:“诸位,我先失陪一下。我华贤弟伤势严重,我必须要带他去找跟他找大夫,为他包扎。” 其他家主看华允诚这副模样,刚开始没注意到,现在看起来伤情确实挺严重,于是纷纷道:“应该的,应该的。陈家主,快去吧!别耽误了华家主的伤势。” “多谢各位。各位放心,有这把大火在,那张贼不敢过来,待我为华贤弟包扎过之后,一定会回来,与诸位并肩作战。告辞。”陈用坤说完,搀扶着华允诚带着一众家丁急急忙忙的往城内走去。 华允诚看着浑身是血,显得十分严重,其实他只是杀戮太甚,力竭而已,身上倒是有几处是刀伤,其实并不致命,外表的鲜血更多的则是其他人的。 华允诚这么做自有他的原因。能把家族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华允诚自然也不是蠢货。现在的状况,华允诚也是洞若观火,见大势已去,早早脱身方为上策,于是他想到了伤遁。只是没想到陈用坤也正有此意,反被他利用逃离现场,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不用呆在那里等死了。 转过一个路口,华允诚突然像是又恢复过来,对陈用坤道:“陈兄,我伤势不重,正好我家里就有大夫,我自己回家去就可以了,不敢有劳陈兄了。” 陈用坤望向华允诚,四目相对之下,两个人狐狸突然同时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告辞。” 两人在路口分别过之后,各自带着家丁急匆匆的回到了家里。 华允诚一进家门,正好撞见正在院子中,指挥下人收拾尸体的华应峰。华应峰猛地看见自己父亲满身是血的从门外回来,当时就吓了一跳,急忙道。“父亲,您这是…” 华允诚拦住了华应峰,急忙道:“为父无事,不要多问,快通知你娘收拾东西,咱们立马出城,安邑怕是要守不住了。” 华道峰尽管有些疑问,但他知道自己父亲的性情,当下不再多问,急匆匆的跑到后院,令下人收拾行装,赶紧逃命。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华允诚妻子刘氏,带着华应峰,以及一些家奴,收拾了大量的金银细软,乘着马车朝着安邑的东门跑去。 安邑的东门此刻早已是人荒马乱的场景,到处都有匆匆逃离安邑的民众。民众们推着自己的独轮小车,载着一家人的锅碗瓢盆,瓶瓶罐罐,朝着城门外逃去。人群涌动之下,竟把诺大的城门给堵了个严严实实的。 华允诚见此情况也不禁有些头皮发麻,语速极快地对自己身边的家丁吩咐道:“快去,去趟开一条路出来。” 家丁们得到自己老爷的命令,拿着赶马车的鞭子,朝着拥挤的人群冲去,一路上见人就抽,逢人就打。 只是有些事不是以人就可以扭转的,百姓们推着的各式各样的推车,挑着的箩筐,以及扶着的颤颤巍巍的老人,就算是他们自己想要快点,都快不了多少。忙活了半天,没有半分作用的家丁,一个个急得汗流浃背,却仍然无可奈何。 华允诚看到这副场景,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登在马车上,抬头望去,看看哪个地方人少,可以挤过去。哪想通路没看到,却在看到前方人群中陈用坤也在人群中挤着不动,华允诚脸上不仅面色露出一丝冷笑。 就在这进退两难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地面竟轻轻地发声颤抖。忽然前方的人群竟突然开始往回流转,同时有人大声喊着:“前面有流寇,前面有流寇,快跑啊!” 显然,张献忠也早就料到会有人从其他门逃跑,他怎么会允许属于自己的肥羊跑掉?于是派着大将刘文秀去其他门口封堵。 华允诚见出逃无望,恨得咬牙切齿,“走,咱们回家固守。” 既然出逃无望,那么回到家里固守,也算是一种明智的选择,毕竟家里是最有安全感的地方,实在不行,也只能向张献忠投降了。 随着刘文秀的骑兵冲进东门,张献忠的部下再一次进入了安邑城中。这下他们也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没有敢贸然士兵分开,而是集体出动,以防在安邑城中被各个击破。 街道上骑兵驰骋纵横,没有人敢正面硬抗骑兵的冲击,所有人都被赶到家中或者被俘虏,街道上再无其他人活动。 一时之间,除了极个别还在固守的高门大户以外,这个对裴家军来说至关重要的重镇安邑,已然改姓张了。 第一百章出兵 “你说什么?张献忠拿下了安邑。”夏县,刘知足猛地站了起来,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探子,安邑难道就如此弱不禁风? “禀将军,准确来说安邑县内,还有数为数众多的家主尚未投降张献忠,此人名声太差,那些家主们担心投降了张献忠,不仅产家产不能保全,就连自己的性命都有可能丢掉。故而他们到目前为止,仍在家中苦苦支撑,不过如果没有意意外的话,张献忠迟早会把他们一一击破。” 张献忠名声极臭,现在已经传到了山西境内。此人嗜杀却又不讲信用,每攻破一地,无不例行烧杀抢掠,就算是有些已经投降于他的人都不一定能保全性命,并且此人经常将城内所有的青壮均一网打尽,全部裹挟入军,简直像蝗虫过境一般。 刘知足平复了一下心绪,缓慢的坐了回去,问道“你觉得安邑城内的那些家主们,还能撑多长时间?” “属下以为大致能有三天。张献忠此次狼狈的从陕西逃到山西,其本身兵力并不多,只有区区三千余人,况且经过这次大战,肯定会有损伤,再加上安邑城内家丁们防守作战,为了包围家园,抵抗之心甚是强烈。张献忠想要是想把他们完全吃下,怕也得费一番功夫才行。故而属下以为他们应该能支撑三天。” 刘知足低头不语,当初他过来夏县的时候,裴小二再三叮嘱,让他留意安邑的情况,那边是整个裴家军下一步的作战部署的核心所在,拿下的安邑凭借那里的钱粮人口,必将能够极大的扩充兵力,从而将来不管是西进还是南下,都有足够的本钱。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刘知足挥手让探子下去。 “是将军。” 探子走后,刘知足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桌旁,静静的思索着。 如今的山西的形势很是复杂,山西巡抚宋统殷,与备兵冀北王肇生本来一直在长子剿匪。后来义军首领豹五等人跑到了河南,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这俩货直直接守住了陵川,妄图将义军都留在河南,这样他俩就不用承担什么责任。 结果谁料到义军可能觉得还是山西好,又返回了山西。然后与他俩遇到了,刚开始义军与他俩打的难解难分。后来义军爬到了官兵附近的山上,喊了几嗓子,这俩货还以为官兵被包围了,直接吓得把大军一扔直接自己逃了。 幸好宣大总督张宗衡赶到高平,这两货带着残兵前去汇合,这个张宗衡很是给力,直接在桑子镇击败了义军,才稳住了局面。 不过随着陕西的义军大举进入山西,尤其是以义军之中阎正虎,先后占据了交城、文水以窥太原,紫金梁王自用重兵向北,从沁州出发一路北上,先后攻破了榆次、寿阳先锋甚至距离太原不足五十余里。 朝廷震动,直接免了山西巡抚宋统殷的帽子,换成了许鼎臣。这个许鼎臣极为精明,知道自己不懂军事,可是有人懂啊,比如宣大总督张宗衡,于是许鼎臣抱紧了张宗衡的大腿。 太原是山西的首府,万万不容有失。于是,张宗衡与许鼎臣丢弃了长子的流寇,急急忙忙的回防太原。听说张宗衡与许鼎臣已经跟王自用在太原附近交手数次,不过双方都没占到什么便宜,想来也不会有那闲工夫过来进攻自己。 至于河南的官兵。今年河南又发生了大水,边随着谁在地就是铺天盖地的流民,以及流寇,他们自己尚且自顾不暇,想来也没有。多余的兵力出兵山西。 另外自己在率军已经在此地驻扎一段时间了,士兵都有恢复性训练。除了刚开始坐地虎的一些降卒们不适应裴小二军中严苛的军纪而屡屡违反之外,这段时间倒也太平了许多。想来连日的训练已经磨去了他们的锋锐角。可堪一用了。 不过他现有兵力九千人上下,看起来是比张献忠多了很多,但是这九千人不可能全部调出去,需要留相当一部分兵力镇守夏县,这其中的部署肯定也需要好好思索一下。 思虑良久,刘知足自觉已经有了七成胜算,这个世界上哪有百分比有把我的事,七成已经不低了,于是手掌重重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朝外间喊道:“来人。” 一直守在房门口的亲兵立马跑了进来,行了一礼道:“将军有何吩咐?” “去,飞马禀报大将军,就说张献忠进攻安邑,我已经率军前去解救,请求大将军派兵协助与我。另外,到军营通知大军集合,我军连夜向安邑进发。” “是。” 看着亲兵离去的背影,刘知足的内心其实较为忐忑。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裴小二的指挥的情况下,独自领兵出征,心里有些不安也是难免的。不过此刻再去通知裴小二,让他亲自过来领兵,也已经赶不及了。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谁都有第一次,怕个鸟? 安邑。 探子说张献忠还有近三天才能彻底占领安邑,其实还是高看了安邑的一些家主,他们能再坚持一天,就已经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了。 当初那些送走陈用坤华允诚的家主们,围在火墙旁等了好久,见火势越来越小,陈用坤却仍然没有任何回来的迹象,众人渐渐有些慌张起来。 “咱们被那姓陈的唬在这儿了,那龟孙子肯定早就逃了。”有人喊道。 一言惊醒梦中人。在场众人见火势越来越小,心中却越来越恐惧。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道:“我家还有事,先行告辞。” “我家也有事,我也要先走了。” “我家也有事。” 在场众人纷纷想要撤离,不过却早已为时已晚。张献忠指挥着麾下老营已经越过即将熄灭的火墙,与从另一方进攻而来的刘文秀。前后夹击,正好把他们堵个正着。 大量在对阵中损失惨重的家主们,眼见张献忠包围了自己,纷纷跪地投降,愿献出家中财产,以换取自己一命。 不过他们的如意算盘显然没有打响,张献忠狞笑着,一步步朝着他们走近,“现在才想起投降,你不觉得太晚了点吗?老子杀了你,你家的家产照样是老子。”说罢,也不等那人有所反应,长刀直接划破了他的脖子。 在火墙旁边的一战,张献忠歼灭了大量的反抗力量,能逃走的十不存一。剩下的也只有在家中苦苦支撑,等待着张献忠一个接一个的敲碎它们的乌龟壳,掏出他们的血肉。 【作者题外话】:第一次更新到100章。发个文纪念一下。嘻嘻(?˙︶˙?) 第一百零一章悲呼 天色阴云密布,今天的夜晚,显得格外的黑。 白日里焚烧木墙带来的大火,仍在燃烧,并且伴随着张献忠部的刻意引导下,已经逐渐向着两面居民区蔓延过去,只是被张献忠所部稍稍控制了燃烧的速度而已。 白日里的一场大火,正中张献忠的之意。张献忠最在乎的不是这座城池,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金银以及人口,金银可以用来赏赐士兵,购买军械粮草,人口可以用来充做新兵。对张献忠来说,最不需要的反而是安邑这座城池。 他跟裴小二不一样,裴家军不一样,裴家军注重生产,所有的东西都来自自己治下的生产,比如士兵,粮草,军械等,所以必须要有一个稳定的后方。 而张献忠则更加注重掠夺,粮草吃完了,就去抢,士兵打完了,就去重新裹挟。所以对于张献忠来说,城池不是一个稳定的产出,反而是一个累赘,一个绊脚石,想想就知道了,整天呆在一个地方,他抢谁去? 而为了能最大程度裹挟城池内的百姓的方法就是大火,一场大火将整个安邑焚烧殆尽,所有人都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时候,反而是裹挟他们入伙的最容易时候,所以就算是安邑城内自己不放,等张献忠掠夺完之后,他也会放火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让整个安邑的人都无家可归,才能更好的裹挟他们,让他们为自己买命。 而且现在安邑城内自己人这样做了,张献忠做梦都能笑醒,又怎么会让火熄灭?让大火持续的烧下去,特别是等自己掠夺完了,大火就可以彻底蔓延开了,到那时张献忠就可以反手将焚烧安邑的名声扣到城内的大户头上,他甚至反而还能落下个好名声,更容易获得将来安邑青壮的支持,何乐而不为呢? 或许这就是这个时代就是残酷之处吧,普通百姓的性命就仿佛路边的小草一样,分文不值。 如果说,此刻这世上有后悔药卖,谁会倾家荡产去买的话,那一定是龟缩在安邑里面的那些高门大户了。当初他们明明有机会逃出这个牢笼,可他们错误的以为能够击败张献忠,夺回安邑,以至于到了如今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 不过他们自己肯定不会承认都是自己的原因才导致的,他们将一切罪责都推给了陈用坤,都是这杀千刀的畜牲欺骗了自己,这才导致自己白白错失了逃出升天的大好机会,一切都是他的错。 然而再怎么埋怨,也改变不了现实。华允诚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头向后仰,眼睛望着房梁,不知在想些什么。妻子刘氏,方寸大乱,不安的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同时喋喋不休的在数落着什么。华应峰眼见这种情况,看着自己的父亲,欲言又止。 “老爷,该怎么办,您说句话啊”刘氏埋怨道,“早知道就趁着流寇刚进来那会就直接跑了。” “早知道?早知道我就通知乔知县,守好城门了,何至于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华允诚言语不善。 “好啊你,你打不过外面的流寇,就知道跟我凶?我不活了”刘氏说着蹲在地上,大哭起来,眼泪顺着脸颊一颗颗落下,模样显得凄惨至极。 华允诚被她弄得无可能奈何,打又不能打,说又不能说。华允诚只好拼命地向旁边的儿子使眼色,示意华应峰去把自己的母亲给扶起来。 华应峰自然明白老爹的意思,叹了口气,走上前,轻轻地扶起自己母亲,动作熟练至极不知道已经做了多少次,安慰了几句,刘氏渐渐制住了抽泣。 华家以外不时传来一队队士兵走动的声音,张献忠手中没有那么多兵力,面对这如此之多的抵抗家族,他也只能先把几个大家族派兵看守,等他腾出手来,就可以一个一个击破。 忽然,街头大概跟华家相隔一两百米的刘家发出一阵阵女人惨叫,紧接着冲的大火升腾而起。显然,刘家不是由于受不了如此绝望的氛围已经像张献忠投降了,就是被张献忠攻破了。不过不管刘家是什么原因,反正被张献忠的士兵闯了进去,等待着他们的下场不会太好。 刘府的惨状震惊了正在商议的华家人,妻子刘氏也顾不上正在跟丈夫闹别扭,连忙来到丈夫身旁,拉着他的胳膊,仿佛这样能给她带来巨大的安全感。 不能再如此耽搁下去了,在待下去全家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华允诚拿定了主意,招过自己的儿子华应峰。他准备让自己的儿子出城求援,而求援的对象就正是与安邑临近的裴家军。 做一个私盐贩子华允诚的消息还是挺灵通,他知道现在官军们正在防守太原,肯定没有工夫过来搭理自己,而这方圆近百里范围内,唯一能够大败张献忠,解救安邑的也就只有旁边夏县的裴家军了。 虽然裴家军也属于流寇的一支,但华允诚特意派人打探过,裴家军与其他流寇有着明显的不同。不仅不会到处烧杀抢掠祸害百姓,反而热衷于赈济百姓,为百姓主持公道,夏县被攻破后一个个被处置的人就是力证。在道上混的久了,没什么肮脏事能够瞒得过华允诚,他知道,裴家军没有冤枉一个好人。 或许裴家军过来自己可能会损失一下钱粮,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一面是要将自己全部生吞活剥的张献忠,另一面是手段温和的裴家军,该选谁?华允诚自然心中有数。 “峰儿,你趁着夜色,乔装打扮一下,找个机会溜出城去,就去夏县去找裴家军。告诉他,我安邑百姓盼王师,如盼甘霖。还请裴家军,念在安邑数十万百姓的面子上,一定要出兵驱逐张献忠,佑我安邑百姓。 爹娘都老了,跑不动了,跟着你也是个拖累,此次你就孤身前往,如果求不来援兵,你就不要回安邑了,找个安稳的地方躲上几年,等天下太平之后,你再自己成家立业吧!” 第一百零二章求救 “爹。。。”华应峰扑通一声跪在自己父亲身前,眼泪止不住的落下,他知道自己父亲让自己出城求援的意思,如果万一求不来援兵,那么这一走,就相当于阴阳两相隔了。 华妻刘氏显然也知道华允诚如此安排的意思,不过却什么都没说,将这唯一可能生还的机会让给了儿子,只是一个劲的抱着儿子痛哭。。 华允诚含泪将扶起刘氏,对儿子道:“趁着天黑,快去吧!” 华应峰恭恭敬敬的朝着父母磕了个头,起身依依不舍的离开。 虽然张献忠的士兵占据了安邑,但是他兵力不足,不可能把整个安邑都守得严丝合缝。他只能大概的守着几道城门,再加上一些重要的地方。更多的兵力则是去围攻那些仍在死守的大户们。 作为整个安邑数得着的几个大户,华家很有幸的分配到一支近二十多人的队伍给他家守门,由于人手不足,守门的流寇们大多数分布在前后两院的院门附近,剩下的则是几个人一组围绕着华家轮流巡逻。 华应峰一身黑衣,趴在华家墙头,暗中估摸着巡逻的频率。趁着巡逻刚过,华应峰一个闪身,跳出华家来到了隔壁小院。隔壁院以前是住着华家的家丁,不过现在家丁们都守在华家,隔壁小院现在已经没有人了。 相比于华家,隔壁小院几乎并没有人看守,华应峰在此处也没做耽搁,瞅准时机,钻入了一条漆黑的小巷。出了小院,华应峰一路上走着阴影,躲避着街道上来来往往巡逻的张献忠部,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城头,扔出手里的长绳,顺着长绳爬了出去。 此时,刘知足率领大军已经抵达距离安邑不足二十里处的圣惠镇,镇子不大都以晒盐的灶户为主,不过此时里面的人也都由于战乱跑了七七八八了,只剩下一下老弱,实在跑不了才留守镇子。 为了稳妥起见,刘知足下令就在圣惠镇安营休息,等天亮之后,再继续出发。 华应峰逃出安邑之后,朝着夏县一路狂奔,不敢有片刻休息。不过整个安邑附近五十里范围内早已被裴家军的探子牢牢掌握,见有人从安邑逃离,立马就引起了裴家军的探子极大的兴趣,通过此人或许可以知道安邑城内的现状。于是略施小计,华应峰就落入裴家军探子手中。 被擒获的华应峰甚是嘴硬,问什么都不肯说,逼得探子们不得不对他施展大刑。裴家军军纪虽然严厉,禁止虐待俘虏,但却也不是顽固不化不能变通的。对于一些特殊的兵种,执行特殊的任务时,也是可以按照实际的情况,来作出具体的处理,而探子恰恰正包含在此列。 不过也不得不说,这华应峰确实是一条汉子。任凭探子们在他身上施展十八般般武艺,甚至就连手指都剁了三根,但愣是一个字字都没有透露出来。最后,万般无奈之下,探子们见实在问不出什么话来,于是准备将他杀了。 就在正要动手之时,其中一个探子无意间提到了裴家军。已经快要认命的华应峰如遭雷击,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们就是裴家军的人?” “怎么?听到我们裴家军的名号,现在肯说了?”那探子轻哼道。 “我要见你们将军。我有大事禀报。” 那队长冷冷的看着他,“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我必须要见你们将军,否则我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另外,如果耽误了你们将就的大事,我想你们也担待不起。” 那队长犹豫了,良久之后,还是决定把这个人带给刘知足。 刘知足的大中军大营设在镇子中一个大户人家的宅院中。那大户早已经搬走,留下的宅院无人打理,也慢慢变得破败不堪,但好在宅院主体不错,也能遮风挡雨,于是刘知足便直接用了起来。 今夜。破败的院落重新焕发生机,到处都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显得极为忙碌。 “这么说,张献忠还未全部占领安邑,还有许多人在柜房而守,反抗张献忠?”刘知足皱着眉头,眼神锐利,盯着跪在在身前的华应峰。他对眼前这个人很是看重,准确说是非常看重他所带来的情报。 他听说张献忠带人围了安邑,就急急忙忙的率兵前来解救,对于张献忠的性格,兵力以及状态等等,可以说一无所知,这让他非常不习惯。他迫切的想知道张献忠的一切。 “是将军。”华应峰跪在地上,显得极为诚恳。“安邑还有数十位大户正在死守待援,数以万计的百姓不服张献忠,日夜渴望王师的到来,还请将军尽早发兵机会,击败张献忠,解救我安邑百姓,还安邑,一个朗朗乾坤。我安邑百姓必将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嗯”,刘知足点了点头,“张献忠现在还有多少人?分别驻守在哪儿?他准备在安邑停留多久?如果我军进攻安邑,安邑城内的百姓,是否可以内外夹击?” “这…”华应峰其实并不知道张献忠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张献忠能在安邑停留多久,他甚至不知道安邑城内还有多少百姓在反抗张献忠。 他一直都在家里防守家宅,再次见到他爹的时候,他爹已经全身是血的回到了家里,然后就要组织逃命了。 刘知足一系列问话令他语塞, 见华应峰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刘知足挥手让手下人,把他带下去。 华应峰有些不甘的被亲兵带了下去,走的时候口中还在高喊:“将军求求你救救安邑的百姓,求求你…” 直到彻底听不到华应峰的身影,刘知足缓缓吐了口气,道:“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吧。” 刚刚一直没有说话的秦羽明,此时突然开口,道:“将军,卑职觉得看来这张献忠手下并没有多少人。” “哦?何以见得?”刘知足来了兴趣,问道。 第一百零三章定计 “如果张献忠人多的话,那么此刻,他肯定早已经完全掌握了安邑,而不是到了现在,竟还有几家还在苦苦支撑。不仅如此属下敢断定张献忠不会在安邑停留多长时间,并且最关键的是,张献忠内心肯定是充满恐惧的。” “充满恐惧?”刘知足面露迟疑之色,接着问道“说说理由?” “理由就是想那华应峰说的,张献忠趁夜强攻那些据宅而守的大户们,而不是等到明天,天亮之后。这就说明了张献忠甚至连一晚上他都等不起。其中,原因无非只有这么几种,要不就是他惧怕城内大户们又重新串联起来;要不就是他怕城外有官兵到来,他必须在官兵到来之前,彻底拿下安邑;如果不是心虚至极,想必张献忠必不会如此。” “嗯,秦将军,你说的很好,很有道理。那接下来,你觉得我军应该如何应战呢?” “这…属下还没想好。” “将军属下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一直在旁边倾听的李鉴,突然插口道。他作为坐地虎的降人,自然也想在新上司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 只不过刚刚被秦羽明给抢先了,自己作为一个后来人也不好意思跟老人抢风头,只能百爪挠心般等着秦羽明慢慢说完。 待听到秦羽明说自己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之时,李鉴立马插嘴道。 “李将军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说。这是军议,我裴家军没有那么多臭规矩。不管说的对与否,所有人都可以畅所欲言,并且言者无罪。”刘知足微笑着看着李鉴,眼神中充满了鼓励之色。 李鉴看到刘知足的眼神,内心大受鼓舞,道:“谢将军,卑职的计策其实也是建立在秦将军的分析之上的。正如刚刚秦将军所说,那张献忠内心肯定是在惧怕,那我们正好就利用他这个心理,从而对他实施打击。” “哦?说说细节,如何利用?又如何打击?” “是,将军。张献忠此行是从陕西战败,狼狈逃窜到山西,那么他内心中最惧怕的人,肯定就是官军了。如果此时有一队官兵去解救安邑,那么,张献忠会做出怎样的安排呢?” 说到这儿,李鉴眼睛暗中撇到刘知足,见后者正在用心倾听自己所言,心中有些感激,接着道:“卑职以为,这取决于救援安邑官兵的规模。如果救援安邑官兵的兵力众多,那么,张献忠极有可能据城而守,然后再伺机逃亡。 而相反的,如果救援安邑官兵的兵力不多,让他有一战而胜的错觉,这样的话,卑职以为,以张献忠往日的做派,张献忠必将调集大军,以雷霆之势先击败官军,解决心腹大患之后,再图其他。而卑职的这个计策正在于此。” “将军请看。”说着,李鉴站起身来,走到刘知足身前的桌子旁,以杯为城,以笔为河,以纸团为军,比划道:“如果张献忠的大军,出安邑前去围攻救援的官兵的话,那么整个安邑将会成为一座空城。 此时,如果我们利用我军人数占优的优势,兵分两路。一路派兵直接占领了安邑,如此,当张献忠得知老巢已失,其必定全军大乱无心再战。以流寇的做派,他们必定会丢弃‘官兵’,从而直接选择逃亡他处。 而另一路,则可以在张献忠败逃的必经之地设伏,如果一旦能够拦住张献忠的话,那么必可以全歼张献忠所部,从而大获全胜。” 刘知足顺着李鉴的比划看去,那被比做安邑的杯子,仿佛就像那安邑城一样近在自己眼前,宛如看到两军交战,张献忠败溃的情形,当即拍案而起,道:“好。此计大善,如果此战成功,汝当为首功。” 听到刘知足的赞扬。李鉴也颇为得意。 “李将军之计固然精妙,不过卑职却有一个小小的疑问,还请李将军解答。” 看着洋洋得意的李鉴,秦羽明内心多多少少有些不是个滋味儿。明明是自己先分析出,张献忠此刻的处境,却不料到最终,成了李鉴的功劳,于是忍不住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李将军。你的计策可谓是精妙绝伦,只是卑职想问一句,却不知这个官军从哪儿来?想来,以张献忠与官兵打过的交道,他肯定知道,一支官兵是否是真的精锐?精锐官兵大多都有骑兵,而我军骑兵,大多都在大将军那边。 如果,随意派遣一支人马去冒充官兵并且不配备骑兵的话,说不定,就会被张献忠误认为是普通官兵。既然是普通官兵,想来他也不会调集全城兵力出城迎战。如果不能把张献忠的人都调出来的话,则我军接下来的计策,将无从实施。” “这…”现在轮到李鉴结舌了。 仿佛看出了秦羽明的心思,刘知足微笑道:“秦将军能够一眼识出此计中的漏洞。真是可谓是一员不可多得的智将啊!” 刘知足先对秦羽明进行了一番褒奖,接着笑道:“不过此事却不用担心,我们出发的时候,我已经派遣传令兵,前往大将军处,请求大将军将手下的骑兵暂时抽调到我军,算算时辰,这个时辰差不多就要到了。” 说着,刘知足对门口的亲兵吩咐道:“去问一下探子们,看看宋孟宋将军到了没有?如果到了的话,请让立即来见我。” “是。”亲兵领命。 待亲兵离开之后,刘知足又微笑的转头问秦羽明。“秦将军还有别的什么问题没有了?” 秦羽明此时还能说啥?只能有些无奈道:“回将军,属下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 “好。既然如此,那此事就这么定了。李鉴。” “属下在。”李鉴赶忙站好,听候命令。 “此计是你提出来的,那么就由你麾下抽调一营出来,跟远道而来的宋将军一起,去把城内的张献忠给我引出来。等张献忠出城之后,我亲自带着另外两个营。把安邑给夺了” “是,属下遵命。”李鉴行了一个礼,退了下去。 “秦羽明” “属下在。” “你厢作为主力,埋伏在张献忠败退之时必经之地,具体哪个地方你们自己定?一定要把张献忠给我拦下来。” “是,属下遵命。” 第一百零四章进退 “好,既然如此,你们下去准备准备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征。”刘知足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出去了。 “是。”两人异口同声。 走出宅院,秦羽明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李鉴。“李将军。恭喜你了,立此大功,我在这儿先预祝你飞黄腾达了。” 李鉴见此情况,自然也明白,自己把元从这员老将给得罪了。只是他也不会做出什么让步,都是军中的汉子,你退一步就会给别人一个你好欺负的信号。既然你自己都说你好欺负,那别人不欺负你,就会感觉亏的慌。 所以他也针锋相对的抱拳行礼“不敢,不敢。略施小计罢了。” “哼。”秦羽明冷哼悻悻地离开了。 两人的举动,都被身处宅院的刘知足看了个正着,不过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军中争功自古以来,都是常有的事,不用为此太过挂怀。 次日一早,整个裴家军营地就开始动员起来。伙夫们早早的就已经早饭做好。士兵们排队吃完饭之后,拿起武器,在各自主官的带领下,奔赴了不远的战场。 张献忠在城内折腾了一晚上,不过取得的战果也是巨大的。现在,城中除了有三四家还在苦苦支撑以外,其他的都已经被张献忠拿下。 通过对这些家族的掠夺,张献忠获得了海量的金银、珠宝、首饰等。把这些金银珠宝都堆在了一个小院中,将一个面积颇大的小院,堆得满满当当。粗略估算,这些金银珠宝玉石等可以价值数百万两白银,完全可以媲美整个大明中央政府一年的财政收入了。 不仅如此,他还获得了近十万的男丁。去除其中60岁以上,跟十岁以下的的老弱,也有近六万的青壮。他准备把这些青壮都编入军中,等日后打几场仗,死一些人,等到了最后,能活下来五千人,成为他的老营精锐。张献忠做梦都能笑醒了。 盘点完之后,天色渐亮,张献忠正准备调集大军,去解决最后的几家。却不料此刻有一个喽啰,惊恐地跑了过来。 “八大王。不…不好了,官兵们杀过来了。” “什么?”张献忠一听,也是大惊,抓起那人的衣领,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官军来了?他娘的,你要敢骗老子,老子剐了你。” “八大王,小的说的句句属实,就算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绝对不敢欺骗八大王,那官军真的来了。”,那喽啰哆哆嗦嗦的,向张献忠保证道。 张献忠一听,觉得也有道理,于是将他扔在地上,量那小子也不敢欺骗自己,只是,不是说官军都去保护安太原了吗?怎么还有人跑到这儿来了? 张献忠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于是又问道:“官军在哪个地方?有多少人?” “八大王,官兵现在都在北门,应该不到一千人。” “不到一千人。”张献忠口中喃喃自语,脑子却在飞速的旋转。 “义父,会不会是官军在北边跟义军打了败仗?跑到这边来的。”,孙可望在旁边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好说啊!山西这边的官军,俺老张也没跟他们打过交道。要是这边的官兵都跟陕西洪承畴那老贼手下的洪兵一样,咱们义军这点人不被他们按在地上打,就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反而把官军打败了?多说无益,走,咱们去看看。” 不多时,张献忠带着一群人,来到了安邑北面城墙之上。只见远远的走来一队官兵,打着一个大大的张字旗,缓缓向安邑这边靠近。 这队人马总共有八九百人上下。其中,有六七百人,都是衣着官军的服饰,步伐整齐,军容肃整的步兵。行动之间,除了整齐的步伐以外,竟然听不到任何杂音。旁边还有二百人左右的骑兵,想来这就是对方主将的家丁了。 张献忠等人,见此情况纷纷倒吸口凉气。他们从来没有看过,如此精锐的官兵,甚至就连在陕西,见过的洪承畴的洪兵,以及曹文诏的关宁铁骑,至少在气势上都有不如。这支军队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数量太少了点。 “这官兵不好打啊。”城头上,不知谁感叹了一句,惹得张献忠怒目而视。 “再敢败我军士气,长他人威风,老张我砍了他。” 不过虽然嘴上说着,张献忠面色却格外的凝重,显然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其实,他心里也知道,自己要是跟这支官兵硬碰硬的话,估计也没什么胜算。 沉吟片刻,张献忠下令道:“先紧闭城门,任何人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城迎敌,违者杀无赦。” 说完,张献忠招呼着几员大将来到了城门楼处,去商议对策去了。 另一边,在安邑北门的官兵,就是有李鉴以及宋孟两人共同装扮。为了达到让张献忠全力出城迎敌,却又不把张献忠吓跑的目的。李鉴可算是废了一番脑筋,将原本的一个营一千五百的兵力又砍下去一半儿,只剩下七百多人,远道而来的宋孟所率领的五百骑兵,也砍去了三百,只剩下二百。这样加在一起,全军正好控制在一千人以下。李鉴觉得这个人数刚刚好,于是就带着这多官兵,去安邑引诱张献忠上钩了。 结果,他还是高估了张献忠的实力。也不能说张献忠胆小,毕竟在敌我之间,有着明显差异的情况下,还硬碰硬的往上冲,那不是胆大,那只是没脑子。正常的人,都应该避其锋芒,击其虚弱之处。 是个人都能看得出,官兵来势凶凶,装备精良,士气正盛。这个时候,狡猾如狐的张献忠,怎么可能上钩,去跟官兵硬碰硬?直接选择缩在城内,反正凭官兵这点人,也不可能直接攻上城头。 只是张献忠这么一缩,在北城门以外的李鉴就尴尬了!强攻安邑吧,是手中没有那么多兵力,而且工程器械也是不足。 但要说直接撤退回去,那他在刘知足那边也交代不过去。第一次出谋划策就出现了披露,怎么看都会影响自己的仕途,李鉴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第一百零五章应变 就在李鉴进退两难之际,刘知足也亲自率领另外两个营的军队,来到了安邑南门十里以外埋伏了起来。按照预定计划,他只需等张献忠全军冲出北门之后,全军突袭南门,并一举拿下安邑。 然而刘知足左等右等,足足等了一个半时辰,都没有收到安邑的张献忠出城的消息。营中士兵们议论纷纷,有人觉得是不是计策失败了,或者被张献忠发觉了? “肃静”刘知足注意到军中气氛的变化,出言制止道:“沉住气,张献忠需要商议,需要调军,这些都需要时间,再等等” 士兵们看着刘知足那张阴沉的脸,明智的闭上了嘴巴。 又等了一个时辰,预想中消息仍没有到来,这下,一向稳重的刘知足,此刻也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不过尽管如此,刘知足表面上却没有丝毫波澜,仍然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他知道如果他有表现出任何的惊慌,都会极大影响大军士气,那么,这支军队也就不用打了,可以直接回家洗洗睡了。 刘知足眉头微皱,手指不自觉的轻敲起来。时辰已将近正午,已经不能再等了。 “探子们回来了吗?去问问他们,安邑的张献忠,是否还未出城?” 不多时,探子就回来禀报道:“禀将军,张献忠不仅没有出城,反而将城门都紧紧关了起来。” “该死。”刘知足暗骂一声,不过光骂是没有用的,也不能骂死张献忠。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计划肯定失败了,这么多人的性命,全系在刘知足一人之上,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他必须时刻保持绝对的理智,从而率领大军走到正确的道路。 刘志足不愧是裴小二看中的人,只见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将自己的愤怒压的下去。 “去通知秦羽明,让他不要埋伏了,立即率军向我汇合,其他人等立即打造攻城器械。另外派人去城北李鉴处,告诉他既然引诱不出张献忠,就不要白费力气了,让他们就地打造攻城器械,听我命令准备随时攻城。” “是。” 等秦羽明率领大军赶了到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 看到秦羽明,刘知足直接将其拉了过来,对他道:“李鉴诱引张献忠的计谋失败了,我已经下定决心直接强攻安邑。你准备准备等下随我强攻安邑” 秦羽明闻言一惊,有些迟疑道:“将军,张献忠此刻大军接在安邑,此时进攻怕是不好打啊” “我知道,但是我军此时来的匆忙,粮草不多,一旦长时间停留在安邑以外,变数太大。此外,现在城中还有几家大户还在反抗张献忠,如果我们再拖下去,哪怕就是拖到明天,城内那些反抗张献忠的大户们,极有可能被张献忠消灭掉。到那时,如果我军再强攻安邑,付出的代价将会比现在大万倍。 反而如果我军此时进攻安邑,那么城内的那几家大户,极有可能会与我们里应外合。届时拿下安邑,不是不可能。思虑再三,我还是决定现在就进攻安邑。” 秦羽明听说,李鉴没有把安邑的张献忠引诱出来,有些失望。虽然,秦羽明对李鉴有些看法,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为了裴家军整体利益考虑。见刘志足已经下定决心,秦羽明自然也不会反对,于是道:“一切听将军安排。” 另一边。李鉴见迟迟不能将张献忠骗出城,急得跟如同火烧眉毛,在营地内走来走去。只是他就这么点人,也不敢直接强攻安邑,只能在城外干着急。 就在此时,传令兵到来,带来的将军刘知足最新的命令,打造攻城器械,等候命令,随时准备攻城。 “什么?你确定?”李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传令兵,让自己带着这几百人去攻城?这…这无异于逼自己送死啊。 “这是刘知足将军的原话,还请李将军执行命令。”传令兵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 听到传令兵的话,李鉴如遭雷击,凄惨道:“罢了,罢了,我这条命就是裴大将军给的,如今,战死在安邑城下也算是报答裴大将军了。传我命令,全军打造攻城器械准备攻城。” 说罢,李鉴抬头望向天空。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悲壮。 随着李鉴的命令,大军上上下下开始忙活起来。各式各样的攻城器械被打造出来,攻城车、投石机,云梯等等,好用的,不好用的,不管是什么,都打造了出来。虽然希望异常渺茫,但是多一些攻城器械,总会多一些生存下来的希望。 裴家军这边的动作,立马引起了城头上张献忠的注意。张献忠站在城头望去,看到远处‘官军’营地人来人往,异常忙碌。 观察良久,张献忠已经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确定‘官军’最终的目标肯定是北城,当下便笑道:“官军就这么点人也敢进攻我安邑?简直可笑。艾能奇,去,再调过来一千兄弟,加强北城防御,我老张又让官军有命来,没命回去。” 张献忠手下的大将们,也都觉得‘官军’真是狂妄至极,简直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真要该给他们一点教训尝尝,当下便跃跃欲试,准备迎接‘官军’。 然而,张献忠还是猜错了。别看北城‘官军’上下皆抱死志,一股悲壮之情弥漫在整个大营上空,但他们仍是迷惑张献忠,另张献忠把兵力全部布防北城,而放松其他城墙防御的一个诱饵。 而刘知足没有将具体情况告诉李鉴,就是为了让李鉴的举动看起来更加真实,更能引诱张先忠而已,真正的杀招,其实还是城南的刘知足主力。 随着刘知足部署完毕,战争的节奏一下子拉快了许多。裴家军高层,迅速将各个军队需要进攻目标,各个营各自的任务,自己进攻顺序安排完毕。 随着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士兵们从埋伏之地跳出,排着整齐的方阵,一步步向安邑逼近。 第一百零六章胜 裴家军的出现,立马就引起了安邑城头上的注意。一个小卒拼命敲着锣,清脆的声音传遍了城头。 “官兵来啦,官兵来啦!” 随着那小卒的叫声,南城城墙上残存士兵,纷纷向城外望去,只见远处尘土飞扬,遮天蔽日,一个一个整齐的方阵,逐渐闪现,长枪如林,旌旗蔽空。风中夹杂着隐隐的战鼓之声。 “快,快去通知八大王,城南有官兵来了。”城头上一个的声音,透露着万分焦急。 到现在为止,城内的,张献忠部还以为城外是官兵前来围剿。 随着这个声音,一道身影匆匆忙忙跑下城头,朝着城北的张献忠处跑去,一路上急切的喊到“八大王,城南又有官兵来了。” 随着他的身影,南城外来了大队官兵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安邑。 还在北城的张献忠,听闻城南也有官兵大队人马,心中震撼难以想象。不过,当看到传令兵那一路跑一路喊的姿态之后,更是怒火攻心。 亲自拔刀,一刀将传令兵砍死,道:“此人乱我军心,为城里的那几个大户们传递消息。该死。” 在鲜血的刺激下,左右将佐,纷纷噤若寒蝉,不敢多事。不过他们也觉得张献忠做的对,这个不知轻重的人,确实该杀。 “走,咱们到城南去看看。”张献忠冷着脸,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做出反应,便急匆匆的出走下城头,向城南赶去。 等张献忠抵达城南城头的时候,裴家军的人甚至已经攻上了城墙。率先进入城墙的,则是一些披着重甲的重甲步兵。 在冷兵器时代,有甲跟没甲是完全两个概念。在这个时代,如果普通百姓家中藏着什么刀枪弓箭等之类的,可能什么麻烦都没有。但是,如果一个人敢私藏盔甲,那么极有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官府必定是要严查的。由此可以看出,盔甲在冷兵器时代的重要性。 这些重步兵,还是当初裴小二打败张道浚的时候,缴获的那批。不过,他并没有集中使用,而是分配到了各镇,作为先登部队,为大军攻城拔寨。 这些重步兵在攻城之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他们不惧任何刀枪剑戟,任何弓弩齐射对他们来说都像是毛毛雨般,一旦攻上城头,将是无敌的存在。 只见攻上城头的重步兵以一敌十,对于张先忠麾下那些只穿着皮甲,甚至大多数没有甲的士兵来说,简直像噩梦一般的存在。 几轮冲杀之下,张献忠的步兵不敌,被重步兵们赶着,就要赶下城头。 幸好张献忠领着一群将军赶到,这才稍稍止住了颓势。当然,并不是说张献忠麾下的那些大将都是什么武林高手,战力爆表之类的。 其自身的条件,当然也比普通的士卒好上许多,可能也算是一部分因素,但更多的则是张献忠的手下的将军们,他们自己也有盔甲。他们的盔甲虽然不及裴家军的坚固,但是加上他们自身极佳的身体素质,也可以跟裴家军士卒平分秋色。 战况一时之间呈现出焦灼之态。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张献忠麾下的将军们,毕竟也是经过了一夜的战斗,还没有怎么休息,体力下降的极为严重。而且随着裴家军越来越多的士卒出现在城头,胜利的天平逐渐向裴家军一侧倾斜。 看着对面高高举起的裴字大旗,张献忠此刻也明白了,这哪里是什么官军?这分明是安邑东面的裴家军。不过此刻却已经太晚了,张献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人被推下城头,自己却没有半点办法。 “八大王。情况不妙,我们还是早作安排为上。”张献忠的大将艾能奇,不知什么时候慢慢靠近了张献忠,出言建议道。 早做安排?做什么安排?张献忠恨得咬牙切齿。难道自己就这样灰溜溜的让出安邑么?我不甘心啊! 是自己苦心孤诣,绞尽脑汁才想出了这个办法;是自己带人辛辛苦苦,死伤惨重,一刀一枪的拼命,才终于拿下了半个安邑;是自己顶着所有人的骂名,才抢来了这么多银子,裹挟了这么多青壮。 可是,没想到就在自己将要成功的时候,要吃下这个胜利果实的时候,旁边的裴家军却突然跑过来摘桃子,他不甘心呐。 “不,还有机会。”张献忠咬了咬牙,大声向士兵们许诺,道:“兄弟们,给我把这些人都是赶下去。如果此战咱们打赢了,老子给每个人都赏一百两银子一名女人。” 不得不说,张献忠这个赏赐很符合他麾下士兵的胃口。赏赐命令一下,顿时士气大振,人人仿佛又有了无穷的力量,在众人拼死相搏的下,终于又冲到了城头,隐隐有反攻城头之势。 不过,有时候有些事情,并不随着人的意志而转变。就在张献忠与裴家军,在城头激战正酣之际,张献忠在安邑大肆烧杀劫掠的报应终于来了,原本毫无动静城内,却突然爆发出冲天的杀声,并且这股杀声,正在飞速的向城南逼来,越来越近。 原来,却是城内,尚在抵抗张献忠的那些高门大户们,趁着这个机会打开家门,召集所有家丁,汇聚在街道上。汇聚而来的家丁们足足有近两千人,他们合并一起,朝着张献忠的背后杀来。 那些高门大户们显然都知道,这是一次机会,并且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这一次他们再不拼命,再不能把张献忠拿下或赶出安邑,那么等待他们的下场,将会是诛灭满门。 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忍受的,想想这几天的遭遇,他们仿佛在地狱里面游了一遭。 那些大户们的反击,宛如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张献忠震惊的目光之中,狠狠地刺入到了张献忠大军后背,将整个大军搅个稀碎。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前后夹击,张献忠的部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 第一百零七章破城(一) 这下,不仅仅是艾能奇,就连张文秀,孙可望等人也忍不住了,纷纷凑到张献忠附近劝谏。虽然他们也觉得就这样放弃安邑,十分可惜,但是一个区区的安邑,哪能跟自己的性命相比? “八大王,快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对啊,义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面对这么多人的劝说,就算是张献忠,也不得不好好掂量一下其中的份量,考虑一下他们的意见。 张献忠的目光逐渐从他们的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了逐渐溃散的士兵身上,就像被掏空精气神的皮囊,无力的放下手中的佩刀,“裴家军,今生今世老子与你不共戴天,给老子撤。” 一直免强支撑的士卒们听到张献忠的命令,如蒙大赦,纷纷丢下与自己战得正酣的裴家军,转身就逃,哪怕是将自己后背暴露给裴家军也在所不惜,速度之快,就连经常有跑步训练的裴家军也都啧啧称奇。 张献忠士兵逃亡之后,裴家军就与安邑内部的那些家丁们胜利会师。 大户们满心欢喜地迎接着官兵,不料,走到近前才发觉不对之处。只见一杆大大的裴字大旗,树立在城头,迎着北风猎猎作响。将士们虽散,却不乱,彼此只见仍有密切的配合,一同的追击者张献忠的溃兵,这些都与往日里官兵的表现大相径庭。 陈用坤此时就站在家丁的最前面,看到前方那杆裴字大旗。瞳孔微缩,不过却迅速调整着自己的心态,笑着迎了上去,“各位将军,想必就是夏县的裴家军吧,久仰大名,真是雄壮威武的王者之师啊!在下安邑陈用坤,在此代表安邑百姓,谢谢诸位将军助我安邑百姓驱逐张献忠。。” 陈用坤此举用心颇为险恶,先把你捧的高高的,直接称呼你为王师,既然是王师,那你肯定不能直接跟张献忠一样随意的抢劫杀人了吧?要不然当什么王师? 另外,什么叫替安邑百姓驱逐张献忠,说的好听,好像真能获得安邑百姓的感激。但要真听信了他的话,承认了裴家军是替安邑百姓驱逐的张献忠,那么就相当于承认安邑是属于安邑百姓的安邑,安邑的百姓才是安邑的主人,裴家军仅仅是帮主人一个忙而已。 更何况,刚刚陈用坤说他自己代表安邑的百姓,那么从法理上将安邑不就属于他了吗? 而裴家军的目的可不仅仅是获得安邑百姓感激那么简单,感激才值几个钱?裴家军真正的目的,是取代张献忠成为安邑的统治者。 就跟当年大明太祖朱元璋承认元朝的合法性一样的道理,只有元朝是合法的,是正统,大明击败元朝才能名正言顺的继承元朝人的一切,比如辽东、藏地、云南等等。 就像现在张献忠走后,安邑不能变成安邑百姓的安邑,而要变成裴家军的安邑,准确说是裴小二的安邑。 所以任凭他的小算盘打得再响,也需要有人接招才行,如今大军在旁,形势在我,刘志足根本不陪他玩什么文字游戏,直接对他道。 “你就是安邑的陈用坤?正好我来正式通知你一下。我裴家军击败了张献忠,接管了安邑。从今天开始,安邑就属于裴家军的治下,安邑所有的百姓,都必须服从裴家军的规矩,你可曾听得明白?” 陈用坤脸色变了变。不过看着刘知足背后从如潮水般涌过来的裴家军,陈用坤聪明地选择了最正确的处理方式。“是,小人明白。” “其他人都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刘志足抬起头向陈玉坤身后的诸位家主大声说道。 “听到了,听到了。在下愿意遵从裴家军的规矩。”那些家族见陈永坤抢先一步来到裴家军面前,又要代表自己,心中都有些不爽,如今看到他吃瘪,内心高兴的同时,也减少了许多心理负担。 刘志足点点头,“好。既然你们都同意按照我裴家军的规矩办事,那以后你们就是我裴家军治下的百姓了。现在我发布第一条命令,我需要征召诸位的家丁,跟我一起去追击张献忠,你们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这些个大家族底蕴深厚,家中所有的家丁加在一起,有近两千人。如果把这些不受自己控制的人,全部放到安邑,刘知足实在有些不放心,于是找了个借口要将这些人的私兵强行拉走,以防有变。 此时是自己兵威正盛的时刻,这个时候所有人正摄于自己赫赫战功,做这件事是阻力最小的时候,如果等日子,太平了以后,再想剥夺这些人的家丁,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那些家主们面面相觑,要征召他们的家丁,无疑是要剥夺了他们的武装力量,抢走他们的命根子,等日后万一再发生什么变故,他们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故而他们自然是不愿意的。 不过此刻看着刘知足身后那人人带血,杀气蒸腾的裴家军,要让他们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他们也没那个胆子。磨磨唧唧的好一会儿,这些人还是同意了。他们都知道,如果不同意的话,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勾结张献忠的逆贼,活不过今晚。 张献忠撤走之后,整个安邑城门洞开,身处安邑北城门的李鉴,也进入到了城内,有些羞愧的来见刘知足。 “将军,属下惭愧,没能完成将军的任务,还请将军责罚。”李鉴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刘知足看着李鉴耷拉个头,一脸颓废之气。想想往日,李鉴一脸傲气的样子,与今日形成鲜明的对比,真是世事无常。刘志足也知道,此事不能全怪李鉴,谁也没能想到张献忠竟然如此谨慎,要真追查下来,恐怕还要归罪于自己,毕竟这个计策是自己最后拍板决定的,想到这,刘知足叹了口气,安慰道。 “罢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说此事也不全怪你,这本来就是不确定的事,此事没成,罪不在你。你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希望你日后好好利用你的才华来洗刷这次屈辱吧!” 第一百零八章城破(二) “谢将军。”李鉴的眼角微微有些湿润。“属下日后,必定谨记这次教训。” “嗯。知耻而后勇,如此才是裴家军的好儿郎啊!”刘知足用手拍了拍李鉴的胳膊,笑道。 转头,又看到了是一旁的宋孟,刘知足笑道:“宋将军,张献忠已经被我军击溃。接下来追亡逐北拿下张献忠,就看将军的骑兵了。不过也不用追击太远,张献忠此贼老于流窜,要谨防他设伏。” 宋孟嘴角一咧,露出个微笑。“好。将军放心,让我们跑我们也跑不了多远,大将军来的时候要我们结束这边的事情,尽快回去,紫金梁王自用已经亲自给将军发来请柬,邀请大将军北上,与义军们齐聚一堂,共商反抗暴明的大计。” 刘知足听后若有所思,接道:“这么说大将军还是决定要去参加这个大会了?” “那是自然,大将军说了,他要去看看这些个"英雄好汉"们到底有几斤几两,到时候也好评估一下咱们裴家军与这些人的关系。” “如此也好,宋将军你去吧,能追到多少算多少,尽快回来吧。” “是。”,转身翻身上马,宋孟对身后的骑兵道:“兄弟们,接下来是该我们表演的时候了,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骑兵们大笑,意气风发地跨上战马,跟随着张献忠留下的足迹,一路追杀而去。 不提骑兵们一路追杀张献忠,就说刘知足在城内一路攻城掠地,很快就占领了包括县衙在内的府库、兵器库等等各处险要之地,解救了被张献忠额俘虏的近十万男子,以及十几万名女子。 最后,刘知足在亲兵的引导下,来到了张献忠堆放金银的那个院子,看着这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就算是刘知足一时之间也有些呼吸紧促,久久方才平复下来。 无意间瞥到附近有几具尸体,刘知足问道:“这几个人是怎么回事?” “将军,这几个人都是以前张献忠派来看守这些金银的看守。结果,张献忠败逃的时候,他们都想带一点儿金银逃命,结果贪心太甚,越带越多。等我们杀到此处的时候,他们还在往身上塞那些金银,所以都被我们一网打尽了。” 钱帛动人心呐,刘知足感叹了一声,下令,把这些人都抬出去,挖个坑埋了。 望着这如山一样的金银,刘知足沉吟片刻便下令道:“找一队人马,把此地团团包围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违者,格杀勿论。” “是” 刘知足刚走到门外,便望到那一片正在燃烧着的大火,忙问一直跟随自己的陈用坤,是怎么回事? 陈用坤自然不可能说是自己命人所为,反正张献忠已经逃了,那么,所有的屎盆子也都可以往他的头上扣了。 “回将军。这把大火就是张献忠放的,为了裹挟青壮,他准备一把大火把整个安邑烧成平地,让百姓们流离失所,以此逼得安邑的百姓,不得不跟随他。” 刘知足眉头皱了皱,却没说什么话,现在最主要的是把大火扑灭,不然失控的大火会将整个安邑烧成一片白地。 于是刘知足下令,除去一些必要守备的地方,裴家军的其他将士,包括刚刚解救下来的那近十万名百姓,全部调动起来,所有的人力物力全部冲上去,一定要将那些还在燃烧的大火给扑灭。 数十万人一起行动可不是那么好协调的。刘知足亲自到现场指挥,以裴家军为主干,耗费无数心力,再加上百姓们的配合,这才齐心协力,用了整整半个时辰,才将蔓延了半个安邑的滔天的火势,给扑灭了,这可能是整个安邑人心最齐的一次。 通过这一次的救灾活动,整个裴家军的英勇为民形象,也深深地烙印在安邑人的心中。在老百姓朴素的认知中,兵跟匪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一样的杀人,一样的抢劫,有些时候兵或许比匪更可怕,因为土匪杀了人,还能去报官,兵杀了人连上告的地方都没有。 百姓们或许没有什么文化,说不出什么名言,但也曾总结过不少有用的俚语,比如匪过如梳,兵过如洗,官过如剃,就是如此,可谓生动的诠释了这个时代的兵民关系。 其实造成这一切的根源,还出自这个时代的制度上。这个时代的兵制既卫所制,本质上属于世兵制的一种,强调兵民之间,几乎是世世代代隔相隔离的两群人。作为卫所兵户们,世世代代需要去服兵役。 而作为民户们,也很少去当兵,除非活不下去了,才会去做营兵,也不会世袭,比如说戚继光的戚家军。 但是从来没有哪一支军队肯为了百姓而奉献的,对于这样的军民鱼水之情,百姓们突然有些感到不太适应,有一种活在梦中的感觉。 或许有这样一群人作为自己的保护神,自己睡觉也可能会更加踏实吧。 裴家军在安邑民众中获得良好声誉的同时,也算是彻底在安邑站稳了脚跟。 当最后一缕火焰熄灭的时候,刘知足松一口气,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片刻,“去,派人到闻喜县通知到将军,就说我军已经完全占领了安邑,请他派遣大军前来驻扎。” “是”亲兵敬佩地向刘知足行礼后转身离去。 “将军,我赌大将军接到消息会亲自来到安邑。”秦羽明一身臭汗,贱嘻嘻的凑到刘知足身边。 “哦?要是你赌输了怎么办?”刘知足心情愉悦治下,也跟秦羽明开起了玩笑。 “嘿嘿,卑职要是赌输了,卑职亲自给将军倒一个月的马桶,但要是卑职侥幸赌赢了,将军您需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上次大将军赏赐给您的那把火铳接我玩几天。” “没想到你竟然还惦记着这东西,”刘知足笑着摇摇头,“好,要是你赌赢了我就直接送给你。” “哈哈,将军,您输定了。” “哦?何以见得?” “我来的时候在县衙里见到了安邑的知县乔淳,这厮已经被张献忠折磨的不成人样了,见我进来,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说他都招,只求我饶他一命,我出于好奇问了他一下。 据他交代,朝廷对山西屡屡失地大为恼怒,这段时间已经有人提出要调集陕西洪承畴,曹文诏,北直隶的卢象升,还有祖大寿的关宁铁骑分三路围剿山西。想来此事并非多么机密,大将军肯定已经知道了。在情况如此危机的情况下,大将军肯定会亲赴安邑这个钱粮重地,来招兵买马扩充实力,所以卑职才会说大将军肯定会亲自来。” 刘知足听后,脸上的笑意一扫而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凝重之色,正要说话,忽听得亲兵来报,安邑乡绅秦士桢求见。 第一百零九章斗法 秦士桢?刘知足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确定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有些疑惑,这安邑的乡绅来找自己有什么事?不过,刘知足挥手让亲兵将秦士桢带来。 “安邑秦士桢,见过将军”不多时一个身材瘦弱,浑身破破烂烂,好像是刚刚被别人强暴了一样,显得可怜至极,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你找我何事?”看清此人面貌之后,刘知足确信并不认他。 “将军。”那秦士桢突然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的说道:“将军,小人原本在安邑做一些小本生意,日子虽紧巴巴,可还能坚持的下去。谁料张献忠竟然突然进攻安邑,小人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那张献忠手下流寇,跑到小人家中将小人所有的家财至少八千多两的财物,劫掠一空…” “好啦,好啦!你直接说重点,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一旁,秦羽明见此人罗里吧嗦,说个没完,有些不耐烦道 “恳请将军,将张献忠抢夺我家的财物退还给我。”那秦士桢说完,拜倒在地,额头死死压在地上,显得诚恳至极。 刘知足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眼神有些发冷。早在此人一直罗罗嗦嗦的说个不停的时候,刘知足心中就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感,等他说完果然与自己所预料的一样。 按理说,张献忠作为一个强盗,抢劫了一个良善人家的财富,刘知足作为一个打跑强盗解救百姓的英雄,遇到失主过来索求自己的财物,物归原主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是,谁又能保证,此人是不是安邑的那些大户,派来的一个探路石子?如果轻易的就将他所谓的财物,都还给他。那么难保安邑其他的大户们不会过来有样学样,如果人人都是如此,一共就那么多金银,可能还不够给他们分的。 更何况,谁又能保证他们所说的是实话呢?永远不要低估人性的贪婪,比如要是他们仅仅丢失了一百两,但却上报,说丢失了三百两,五百两,甚至一千两,从而向裴家军索要这三百两,五百两,甚至一千两?难不成还要裴家军自己贴钱去赔给他们? 万一一个弄不好,前期所有的爱民形象全都毁于一旦,反而会会被那些个私盐贩子们趁虚而入,煽动百姓作乱。 看来裴家军进城的时候,手段还是过于温和,至少这些大户们没有见血,让他们误以为裴家军都成了吃草的绵羊了,让他们觉得自己又行了。 想到这儿。刘知足的脸上突然重新挂上了笑意,走到那秦士桢面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甚是温和地说道:“你说的对。我裴家军此来,就是为了驱逐张献忠的**,还安邑百姓一个朗朗乾坤。而所得张献忠的赃款也必定要退还给失主,不然的话,我裴家军跟张献中又有什么区别?” 秦士桢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傻愣愣的站在那儿,不知道这天上的馅饼怎么就突然掉了下来,直接将他砸晕了。 其实他确实被张献忠劫掠的许多家财,这点是经得起查的,却不像他说的那样凄惨,被抢走的家财能虽多,但是他埋在地窖里的钱财也够他们家舒舒服服活一辈子了。刚开始的时候,摄于裴家军的的威风,他其实是不敢过来讨要,生怕裴家军将他剩下的钱财也都给抢走了。 但是却出现一个转机,他的一个生意上的好友向他提到,裴家军在夏县做事极有章法,从来不会坐什么恃强凌弱,强买强卖的勾当,他要是去索要自己的家财,明正言顺,哪怕是裴家军都说不出有什么不对。更何况,就算是要不回来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 抱着一股试一试的态度,秦士桢还是来了,并且来之前也做足了充足的准备,将自己一身的上好丝绸特意换掉,穿上从门口叫花子哪里抢来的破烂衣衫,穿的时候一股扑鼻恶臭传来,差点把他熏了个跟头,只能稍微浆洗了一下,把脸涂黑,在手中藏着能让人流泪的葱段,配合这他跟来就消瘦的身材,一股凄凉落魄的感觉油然而生。 打着能要回来最好,要不回来那也没办法的注意,秦士桢倒是也没多报,只说自己家被抢的财物相当于八千多两白银。谁能想到这裴家军的主将竟如此好说话,居然能同意把银子还给他,同时,他心中又有些后悔,早知道刚刚多报一点。 “怎么?你不相信?还是你以为我裴家军跟着张献忠是一路货色?”看见秦士桢呆愣愣的站在那儿,刘知足笑盈盈的又问了一句。 “不敢,不敢。”秦世祯忙回过神来,口中连道不敢,不过,眼神中的贪婪却再也掩藏不住。 “你放心。我裴家军最讲规矩,绝不会拿他人一分一毫财物。这样吧,整个安邑跟你一样有相同遭遇的人,肯定不在少数,你回去的时候通知安邑的那些失主们。明天一早,在县衙门口,等这些被张献忠劫掠财物的失主都来到之时,我将会一起处理处理此时,将现场将这些财物归还给失主。你觉得可好?”刘知足的笑容中,透露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不过此刻,秦世祯却已经没有理智去分辨了,唯恐刘知足反悔似的,连忙说道:“好好,谢谢将军,谢谢将军。我一定通知安邑全城的百姓,让所有的百姓都来见识一下裴家军的与众不同,” 别看刘知足做的如此仁义,但有时候真心却换不来真心,秦士桢表面上连连连道谢,其实他的心里却暗笑,他笑这裴家军过于愚蠢,明明自己抢到的钱,还要分给那些个大户们,真是有钱都不知道怎么用。 刘知足装作没有看到秦士桢的小动作,笑着将他送走。看着秦士桢远去的身影,刘知足头也没回的对秦羽明吩咐道:“去查查安邑的大户还有多少家,明天一早报给我。” 第一百一十章无功 与此同时,在华家的一所密室之中,陈用坤、华允诚以及安邑其他的一些大户们都聚集在此处。 “秦士桢回来了没”华允诚品了一口茶,问道。 “回来了”立马有人答话,如果秦士桢在此地的话,会立马人出此人就是让他去找裴家军碰碰运气的"好友"。 听到秦士桢回来了,立马就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众人纷纷看向那人。“怎么说?裴家军有没有同意退还张献忠的那些账款?” “什么叫退还?那本来就是咱们的银子,凭什么落入裴家军手里?” “就凭人家拳头大,就凭人家兵甲锋利,这些你有么?” “你。。。” 眼看要打起来了,华允诚哼了一声,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都给我闭嘴。” 华允诚在这安邑还是很有威望,见他发怒,争吵中的几人不敢再放肆,悻悻的回到座位。 “这么喜欢吵,当时张献忠要抢劫你们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吵?裴家军抢咱们的家丁的时候怎么不吵?只敢对自己人吵算什么本事?真正有本事就道裴家军面前去吵。” 想到这些华允诚就觉得火大,当初官兵在的时候,都没能解散自己的家丁,没想到这裴家军刚进城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家丁给抢走,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刻的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当初自己派儿子向裴家军求援的事了。 其他人被见华允诚像训孙子一样教训,一个个面色难看,陈用坤赶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华兄,大家伙都是痛恨裴家军罢了,我们的心思都是一起的。” 一场冲突,被陈用坤三言两语给糊弄过去了,众人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正事"上。 “裴家军的人怎么说的?他们要是敢不退我们的银子,明天我就让城的百姓都知道,这裴家军跟那张献忠没什么两样。”华允诚恨恨道。 “不,恰恰相反,裴家军的那个刘知足当场就同意了要退还咱们的银子。只是。。” 听到此言,在场众人眼睛一亮。“只是什么?”有人问道。 “只是那刘知足说城内的失主众多,他明天要在衙门口一起退还。” 一起退还?这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把我们都骗过去,然后一网打尽?做了坏事心理发虚,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惴惴不安,眼睛不约而同的望向了此地的地主华允诚。 华允诚也在沉思,不过一时也想不出来这个刘知足要刷什么花样。旁边的陈用坤提醒他道:“华兄,不用管他刷什么花样,这裴家军不是想要一个好名声么,不是想要安邑的民心么?那我们明天一早就鼓动全城的百姓都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量他有天大本事也施展不出。” 陈用坤的话点醒了华允诚,后者一拍手道:“贤弟妙计,咱们就这么办,只要他裴家军还再议名声,只要他不跟张献忠一样肆意杀人,那么这么多人就能够拿捏住他。” 其他人一听,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于是纷纷同意。 ------------------------------------- 等到了半晚,宋孟率领骑兵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安邑。 人都说久病成医,张献忠这就是路跑多了,都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在城门防守战失败之后,所有人都慌了神,不知该如何办才好,而张献忠却能理智的分析道。 “安邑的北面跟南面都有裴将军,而安邑的东面则是夏县。那里是裴家军的老巢,裴家军在那里必然布有重兵,所以咱们向西,只有向西才能,逃出一线生机。” 于是张献忠当机立断,率领残部从西门出城向西逃跑去。一路狂奔,路上溃兵淅淅沥沥,绵延数十里。跑得快的,已经到达了西面的长乐镇,而跑得慢,甚至才刚刚出城。 就在此时,城中的宋孟率领骑兵开始了血腥地追击。在冷兵器时代,死亡率最高的不是两军列阵而战,反而是一方溃败之后,另一方的追击。溃兵们面对着骑兵的追击,显得十分无助,他们只能一直跑,脑子中只有一个念头,快跑,只要跑的足够快,我就能活命。 宋孟的骑兵营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一象样的反抗,他们只需要骑着骏马跑到,那是溃兵的背后,将手中长刀轻轻往外一伸,甚至不需要用力,高速奔跑之中,刀锋宛如灵巧的毒蛇,直接划破溃兵的脖子,留下一具具尸体。 偶有抵抗者,人数也不足,不能形成庞大的步兵方阵,仅需一个冲锋便能将其拿下。 追击数里之后,不断有人跪地投降。不过宋孟以及他的骑兵们却没有功夫去接受投降,只能简单地将手中长刀轻轻一送,带走那人的性命,让他们在地狱中忏悔自己的过错了。 眼看着追兵离自己越来越近,张献忠也意识到了,这样再跑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情急之下,忽然,一个念头跃然出现在脑海,张献忠止住了脚步。“兄弟们,这样跑下去不是一个办法,迟早会被人一网打尽,我来我带人亲自堵住追兵,给兄弟们争取一线逃脱的希望,你们快逃。一路向西,咱们到解州汇合。” “八大王!!!”溃兵们难以置信的望着张献忠,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八大王么?有些人眼睛之中甚至泛出泪水。 “别哭哭啼啼的,快些走吧”张献忠不耐烦的催促了两声,那些溃兵只能止住惊讶,对着张献忠磕了个头后快速的离开。 等那些溃兵大多数都离开之后,张献忠转身,自己的几个大将一个不落的跟在自己身边。张献忠嘿嘿笑了两声,也不多话,转身向北方而去。 至于让张献忠留下来拦住追兵让那些溃兵逃命,做梦去吧。他的本意就是跟大部队脱离,让大队溃兵吸引追兵的注意,来换取自己的逃亡罢了。 果然,追兵来到他们刚刚停顿的地方,只是稍作停留,就沿着溃兵大部追去。 溃兵们被卖了还不自知,以为有了张献忠的拦截,怎么也能拦住一时片刻,逃命的反而降了下来。被追兵追上之后,所有人都冒出个疑问,不是有八大王拦截么,追兵怎么来的这么快? 不过却没有人给他们答案,这个问题只能等待着他们到地狱里面去想了。 宋孟全歼溃兵之后,搜索一番,愣是没有抓住张献忠的半点足迹,只能无奈返回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危机 次日一早,整个安邑都流传着一个消息,裴家军要分钱了,大家都到县衙门口去领。初听得这个消息,百姓们其实是不相信的,这个世界上哪有那种好事,可是传播之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让人感觉千真万确,由不得人们不信,于是逐渐的聚集在县衙门口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于让裴家军派兵过来维持治安。 等华允诚以及陈用坤领着安邑的一众大户赶到的时候,只见现场秩序井然,民众们围绕着衙门口形成一个半圈,被数百名手持长枪的裴家军士兵拦在外围,一个个对着县衙门口的大字告示指指点点,与身边之人说着闲话。 包围圈内,左右两侧各自放着一张桌子,桌子前方数十人排成一条长长的队列,最前方一人正趴在桌上,语速极快的说着,身后人一个挨着一个焦急地等待着。一个小吏坐在桌后,按着桌前的人的话,快速的写着。 “这是?”华允诚指着那些桌子道。 立马有忠心的家仆上前去询问,回来禀报道:“老爷,那些是被张献忠劫掠家财的失主正在等级,裴家军贴出去告示,说所有失主必须先到衙门口的小吏处登记,等登记完,拿着登记表,带着自己的证据,经过审核过之后就可以领到自己家的财物了。有冒领财务者,按所冒领数额十倍罚款,超过一万两的杀无赦。” “有点意思,”华允诚听家仆说完,感觉过程并没有受到刁难,反而挺简单的,当下就要吩咐那家仆去给自己家的丢失的财产做登记,却不料身旁的陈用坤拦住了他。 陈用坤发现了其中玄机,低声道:“华兄,此事蹊跷啊,稍等片刻。”,接着又问那家仆道:“你刚刚说需要证据?为什么要证据?” “陈老爷,小的看那告示上说,被张献忠被劫掠的人数众多,裴家军替天行道,赶走了张献忠,自然也会将被张献忠抢走的家财归还给百信,但总有极个别败类,贪心不足想要将属于他人的财物占为己有,所以为避免良善人家吃亏,奸佞小人得利,这才需要证据证明这些财物归属于你,才能把东西领走。” 华允诚与陈用坤对视一眼,心中了然,估计这就是裴家军的杀招了。 华允诚开口问道:“他那告示上有没有说要什么证据?我自己家的银子有没记号,怎么能有证据?” “说了,那告示上面说可以用以前官府发的各种文书,比如地契之类的。要是没有的话,也可以用能证明自己收入的凭证,比如账册之类,来证明自己确实有这么多银子。反正就是各种只要能证明自己收入确实是有这么多就行。” “此事简单。”华允诚笑道,“把家中以前做的假账拿给他看看,我就不信他裴家军能看出个什么问题出来。”当下就命家仆前去,给自家报了损失一万两。 随着家仆去排队登记,华允诚对身边的大户们道:“我看这裴家军不过如此,还以为他能耍什么花招,没想到就如此” 身边大户笑着附和,不过他们比较谨慎,想先看看情况再说。华允诚心中有些不屑,但却也不在意,一群见风使舵的小人罢了,也就这会需要他们,否则这些人哪有资格与自己并列? 那家仆登过记,拿到一张登记单,接过另一人匆匆送过来的账册,又走到衙门内,一个看起来很有地位的青年官员已经坐在一张桌边等着他了,把账册拿给青年看,那青年仅仅简单翻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家仆手中的登记单放到桌子上,用大印盖了上去,说道:“好了,拿着这个去领银子吧。” 看着几个人抬着的一万两银子,那家仆觉得整个过程顺利的有些不真实,不过银子自己已经拿过来了,来想也不会发生意外。 等家仆带着银子来都华允诚面前的时候,仍然有些晕乎乎的,不过银子可是实实在在的。华允诚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得意的捋了捋胡徐,轻蔑的看了一眼身旁的与他并列的大户们,心中冷哼,却又有些后悔,他后悔的不是第一个去领银子,而是后悔刚刚报一万两有些太少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去领一次? 看到华允诚如此顺利的就拿到银子,其他大户们立马就眼热起来,纷纷指挥自己的家奴前去领银子,唯恐自己去晚了,银子领完了,没他们的份。 后来去的这些人心就黑多了,最低的都不少于六千两,一万两以上的更是比比皆是,有一户更是报道了十万两,不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裴家军最多也就才给到一万两,更多的则会给出日后再申报的理由搪塞过去。 这些个大户们显然都不满意,纷纷表达不满,见没有作用之后,就发下令手下的家奴装扮成百姓,躲藏在人群中,企图鼓动百姓给裴家军施压。 不过以往百试百灵的方法此刻却好像失效了,百姓们眼巴巴的看着那些个大户们一箱银子一箱银子的从衙门里面搬,看着那些大户们,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他们没有那些所谓的证据,他们甚至连假账都做不出来,自然也都被排斥到领银子的行列之中,要是这些大户们真的都损失这么多坏则罢了,但是百姓们都知道,这些个大户们实际上都没怎么收到损失,比如那个华允诚,张献忠连他的家门都没有攻破,他又有什么损失呢?但是华允诚却在一箱箱的往家里搬银子,这如何能忍? 如今,又要让自己为这些大户们,由于搬的银子少了而打抱不平,怎么可能?百姓们此刻大多冒出一个念头,既然自己也领不了,那凭什么这些大户们能领?不过现在他们也无力改变这一切,只能沉默着,将自己的手攥的越来越近,只等一个时机爆发出来。不患寡而患不均,自古皆然。 第一百一十二章杀 衙门内,刘知足密切关注这这边的态势,身边秦羽明在旁拍马屁道:“将军,您这一手简直太高明了,用那些证据将那些平民百姓们跟大户们分割开来,让那些百姓眼睁睁看着大户们捞银子,让百姓们都知道知道这些个大户们的嘴脸,看谁还跟这些大户们站在一起。 将军,现在差不多是时候放出咱们的手段了,把那些百姓的愤怒都引道那些大户身上去。” 刘知足虽然平日里不苟言笑,不过好话也是爱听的,笑道:“嗯,差不多是时候了,让下面的人开始吧。” 陈用坤看着怒气越来越严重的百姓们,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哪了,他们此行最大的本钱不是别的,正是眼前的百姓们,正是他们隐藏在百姓中间,裹挟着民意才能逼的裴家军退步,而现在百姓们似乎都抛弃了他们,可以说他们失去了他们跟裴家军叫板的最大本钱,此刻如果裴家军向他们下手,恐怕百姓们不仅不会有兔死狐悲的感觉,反而会拍手称快。 见还有人不知死活的想要裹挟民意,陈用坤赶忙上前去拦,不过却已经为时已晚,只见衙门内部忽然走出一队人马,走到门外,在原本的告示下面有贴了另外一份告示。只见那告示上面写的,正是他们这些大户们刚刚去领银子时候登记的记录,上面包括每个人的名字,家庭、具体领了多少银子等等信息。 “刘秀才,你给大家伙念一下吧。” 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挤到告示前,只看了一眼就怒不可遏,大声说道:“这华家一点损失都没有,他们凭什么也能领到一万两银子?” “华家领到一万两银子?”百姓们听到刘秀才说的,有些难以置信,议论纷纷。 “我家就在那华家附近,我记得那张献忠自始至终都没有进到华家,他们能有什么损失?” “对啊,我也作证,这华家更本就没有损失,他们家属于冒领的。” 可能身处人群之中,百姓们的胆子显得格外的大,就连平时可望而不可即的华家,都敢质疑了。 华允诚见平日里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刁民竟敢质疑自己,有些恼怒道:“放屁,老夫家中死了那么多人,怎么能没有一点补偿?” 谁料他的这句话就像捅了马蜂窝,百姓们更怒了,面红耳赤的反驳道:“张献忠来了,谁家没死人?凭啥就你家死人都能有一万两银子的补偿?” “对啊,俺婆姨死了,咋就一分钱都没有?” “刘秀才,快继续往下念,看看还有谁冒领银子?” “刘秀才,你要是敢再念,老子就杀了你”见有人怂恿刘秀才继续念下去,有大户急了,开口威胁道。 不过这刘秀才也是个倔脾气,属于顺毛驴,吃软不吃硬的那种,当下就冷笑道:“就算你要杀了我,我也要把你们的丑事公之于众。” 当下就对着那个名单继续念下去 “李大江,城南南街,被张献忠攻入家中,损失五万两,要领五万两; 何万化,城南南街,被张献忠攻入家中,损失两万四千两,要领两万四千两 。。。” 每念一个,就能引起周遭百姓的痛骂;每念一个,都能使百姓们的不满增添一份;每念一个,都能让百姓对于那些大户们的恨意更深。等念到最后,百姓们的怒火已经压抑到了极限,再不释放出来,恐怕 那些大户们终于怕了,有人颤颤巍巍的提出,要不咱们把银子还给衙门?惹得其他大户们怒目而视,他自己也就不敢多数什么。有人趁着这个时机偷偷摸摸就要逃离,不过不管他们做什么,此刻都为时已晚。 刘秀才终于念道了最后一行,“以上人员皆受到百姓监督,如有百姓发现以上人员有任何不实信息,都可以回报给衙门,一旦查实,皆按上一份告示所说罚款或死刑处理,并且奖励举报人白银二十两,重复举报者不算。” 听到此处,立马就有人叫嚷道:“我举报华家的华允诚。” 那人站出来之后,当即有人把他带到衙门内,没多久就捧着二十两银子,喜滋滋的出来了。 看到这一幕,百姓们哪里不知道那就是赏银,顿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能赶上,那可二十两银子,数额可不算小,相当于一个普通之家二到三年之用。 顿时群情激愤,人人奋勇争先,唯恐名单上的人被人家抢走了。 那些拿到银子的大户们终于怕了,连连催促这家丁赶紧回家,有些甚至连到手的银子都不要了,只想到回家中,逃出这安邑城,甚至还有些人想要抬着这些银子回到衙门,想要把银子退还回去,不要了。 不过到了此刻,这些大户们做什么都已经晚了,一队裴家军将士们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到手的银子甚至都没捂热,就又被裴家军缴获,成为他们的罪证了。 陈用坤脸色青红不定,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在最开始就发觉有些不对,所以一直拖到最后,看到其他人都拿着银子喜气洋洋的样子,陈用坤也有些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正要跑到衙门口去登记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百姓们面色越来越铁青的脸色,当即什么都明白了,拉回了已经登记登到一半家奴,退到一旁观望局势,如此才死里逃生逃过一劫。 此次全部登记的大户们总共有二十三户,全部被百姓们举报造假,经核实之后举报全部属实。其中有十八户报的损失金额超过了一万两,剩下的也都在五千到一万两之间,按照告示上所说,超过一万两的全部砍头,不足一万两的按照十倍罚款。 并且众目癸癸之下,他们也没有狡辩的理由,连家都没回,直接就被判了个斩立决,也不用去菜市口了,就在衙门口当着众百姓的面当场执行。 于是百姓们就抱着刚刚到手的银子,看着刚刚罪大恶极的大户们被诛杀当场,心情顿时愉悦到了极点,不知谁喊了一句“裴家军万岁。” 顿时引的百姓们纷纷效仿,“裴家军万岁” 呼声震天,响彻八方。 而就在这万众归心的时刻,经过了长途狂奔,裴家军之主裴小二终于来到了属于他的安邑。 第一百一十三章成果 当刘知足拿下安邑的消息传到闻喜县的时候,裴小二高兴的抱着自己的妻子赵欣兰连亲了好几口,惹得赵欣兰羞涩不已,连忙把他推开。 虽然已经成亲有一段日子了,可两人这么亲密的时刻也没几天,赵欣兰还保持着少女时代较为羞涩的性格。现在的赵欣兰可算知道,当初出嫁时候,自己母亲所说的那句,"你那丈夫是个厮杀汉子"是什么意思。自打成亲以来,两人见面的次数可谓一把手都能数的过来。 后来母亲见自己太过孤独,特地过来看望自己,与自己聊起家常的时候,顺便说到了子嗣的问题。赵欣兰现在都记的母亲的话,“欣兰啊,原本我还担心你那丈夫是个粗人,会对你不好,看到你现在如此美满,我也就满意了。 现在只想着你能早点有后,你丈夫现在虽说称不得上一方诸侯,但也有数万人跟随了,尽快给他生个儿子,对你,对他,对他的裴家军,都是要紧之事,你也要上心。” 每每想到此处,赵欣兰都有些异样的感觉,有些羞涩,又有些期盼,不过还好,自己才刚刚成亲,以后还有大把时间。 把手中饭菜放到裴小二桌上,赵欣兰柔声叮嘱,道:“快吃吧,以后你要少熬夜,不要不吃饭。” “好,都听你的”裴小二拉过妻子的手,微笑道:“这次这不是太高兴了么,你要是知道那可是安邑啊,别说是在平阳府,可以说在整个山西,安邑的富裕都是排的上号的,这次刘知足能把安邑打下来,可谓居功甚伟。” “好好好,都依你,反正你的心中除了打战,就是钱粮,要不就是军械盔甲,除了这些你也想不出别的”赵欣兰佯作生气,把头扭到一边道。 “这句话你可算说错了”裴小二忽然面色一正,深情款款道:“除了这些,我心里还惦记着一个人,为了那人,我可以茶饭不思,辗转反侧,就像古人说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是谁?”赵欣兰忽然有些忐忑,又带着点羞涩,又有少许期盼,会是我么? “崇祯皇帝朱由检啊,听说已经他准备调集大军来征讨我,听到这个消息,我可算是茶饭不思,日夜难眠啊”裴小二哈哈笑了起来。 “你...哼...”听到裴小二拿自己开玩笑,赵欣兰羞恼的哼了一下,转身就要离开。 裴小二紧忙起身,快走几步,从身后抱住了她,耳鬓厮磨道:“我就是开个玩笑,除了你我还能想谁?” 感受着耳边出来的阵阵麻痒,赵新兰心中充满了甜蜜,忽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就一被裴小二横抱起来,在赵欣兰的惊呼中,朝着一旁的床边走去。 第二天,裴小二一早子就起来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安邑这个地方实在是太重要了,可以说有了它,裴家军就有了未来,就有了与官兵,正面硬扛的底气,所以必须要亲自查看一番才可以。 再安排张志远部紧急调防夏县,王道直部仍驻守闻喜县之后,裴小二带着裴猪儿的独立卫,刘先春以及一些文吏,急急忙忙赶到向安邑。 等到了安邑,天色已晚,深秋的西风格外萧瑟。 城头上,今天被杀的十几个闻喜县大户的头颅,都被装到木匣子之中,悬挂到了城楼上,随着风吹过,木匣子碰到一起,发出彭彭的声音。 裴小二停在城门口,眯着眼睛打量着城楼那几个头颅,半晌没有说话,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此时,城内的刘知足听到裴小二已经来到城门口的消息,急匆匆的带着秦羽明、李鉴、宋孟等人赶到到城门口迎接裴小二。 看到刘知足,裴小二的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知足哥,两天没见你,可是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啊!竟然能不声不响的拿下了安邑,你这是算是给我裴家军立了一大功啊!” “大将军过奖了,此战,上赖大将军调教有方,下赖将士们用命,我能做的,也仅仅是一个居中调度罢了。”许久未见刘知足竟也变得谦虚了起来, 裴小二哈哈大笑,“知足哥,是你的功劳,谁都抢不走。两天没见你,你怎么变得这么谦虚了?走走走,咱们进城。”说吧,裴小二招呼着刘知足等人走进了安邑。 县衙门口的血迹,尚未完全凝固,裴小二却像没有看到一样,径直走进了县衙,来到县衙大堂。裴小二径直走到了县衙大堂内,那块悬挂着明镜高悬匾额下方,坐了下来。 随他而来的刘先春,裴猪儿等人,以及刘知足、秦羽明、李鉴、宋孟等将领,都立在了堂下。 裴小二见状,联盟招呼着亲兵队长胡世安,给他们都搬来椅子。堂下众人纷纷推辞,裴小二佯怒道:“知足哥还有秦羽明,李鉴,宋孟。你们都是我裴家军的功臣怎能无座?来来来都坐都坐,这是命令。” 众人见推辞不过,于是也都坐了下来,不过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深,显然被上司尊重的滋味儿就是好,感觉为这样的上司卖命也算是值了。 有时候,人们的追求就是这样。在吃不饱饭的时候,能吃上一顿饱饭就已经觉得很幸福了,当吃上饱了饭,就要追求更高层次的,比如说认同感,成就感等等一些东西。裴小二显然很明白自己的将军们都需要什么,并充分给予了这些将领足够多的尊严。 “知足哥,你来说说此战的战果吧!” “是将军。”刘知足又站了起来,走到大厅中央,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汇报记录,侃侃而谈。“此战我军共歼灭张献忠一千五百四十二人,俘虏三百二十八人,不过可惜的是,被张献忠跑了,共计缴获张献忠抢劫的赃款,三百四十万二千八百五十六两,全都堆放在县衙后面。 另外,解救张献忠俘虏的百姓十五万六千四百二十三人,另有妇女二十三万四千八百二十四人,粮草二十四万三千三百二十三石。还有安邑县城一座。再说说我军的伤亡,此战,我军共伤亡留白四十三人,另有一千二百四十二人轻伤,以上就是此战,我军主要的战果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规矩 “好好好。知足哥,你们做得好啊!”刘知足汇报完,裴小二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可以看出裴小二对此战的战果满意至极。 “对了,在此战中受伤的人员是否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安置?阵亡的人员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安葬,有功的人员是否都已记录在案?”才一连说出三个好字之后,裴小二又一连提出了三个问题。 不过面对着裴小二这三个问题,刘知足有些意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这…” 明显,在这几个方面,刘知足做的并不好。 一旁听着的秦羽明忍不住插话道:“大将军。我军刚刚占领安邑,这才一天时间,事务繁多。再加上那些大户们的逼迫,将我们主要的精力都吸引了过去,一时之间没有功夫处理这些事情,末将以为,也是能够原谅的。” 裴小二眯着眼睛打量着秦羽明,内心之中却多了一丝警惕,自己这还没有说些什么,秦羽明那边就开始护刘知足起来了,或许他现在没发觉没那个意思,但要是日后万一有那么一天,自己真的与刘知足发生了什么冲突,那个秦羽明会站在哪一边,还真不好说,必须要将一切扼杀在萌芽之中。 良久,裴小二忽然笑了起来,道:“秦将军说的也有道理。军队规模大了,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事物也就多了起来,有个别事情没有来得及处理,当然也是可以原谅的。知足哥,你说是吧?” “大将军,属下觉得不是这样。”刘知足也算是跟着裴小二一路走了过来,虽然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完完全全的了解裴小二,但是也能大致把他的意图猜个七七八八。自家大将军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跟历史上的雄主,比如刘邦,曹操,本朝太祖朱元璋之类的枭雄,一样多疑。 不过比这些雄主稍好一点的就是,那些枭雄们,如果猜忌起来就要杀人,而自家大将军猜忌起来喜欢用制度去约束,来减弱自己的猜忌。其实,这对刘知足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以后做任何事情,都不用再担心被大将军猜忌,都不用担心被兔死狗烹了。 “自从军队规模扩大到一个镇以后,我自己一个人,要处理的军务陡然增加,有好多重要的事情,由于自己没有精力而耽搁了下来。趁着这个机会,我还想求大将军一件事,” “哦,什么事?” “我想求大将军再派来一个人,专门协助我管理大军。这样我才能把心思全部都用在打仗上面,而不用为军队中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给弄得焦头烂额。” “这…”裴小二犹豫了,目光却扫过刘知足身后的李鉴、秦羽明两人,见后者仍一脸懵懂的坐在那儿,于是缓缓道:“这不好吧,不管是官兵还是义军,从来没有这种安排啊!” 刘知足一咬牙走到中央跪了下来,“恳请大将军同意。” 见刘知足跪了下来,裴小二紧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刘知足身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拍拍他衣服上的浮土,道:“知足哥,你我二人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你有什么要求,我必然都会同意。只是你这一镇派人了,其他两镇要不要派人?此事太过于敏感,你再考虑考虑吧!” “大将军。”刘知足做势又要跪了下来, 被裴小二赶忙拦住,见刘知足再三恳求,裴小二只能无奈的答应了他:“那好吧!既然知足哥再三恳求。我要是再不同意的话,就太不给面子。这样吧,那个郭必昌在知足哥手下已经做了很久了,想必能跟知足哥配合的比较好,就让他还跟着知足哥,先管理一些营中的军需等杂事吧!” “谢大将军,” 裴小二从来不以为谁的忠诚是必然的,如果一个人对你忠诚,要么就是他有别的想法的本钱还不够。当一个人的实力足够强大之后,单单靠一个人的忠诚,肯定是不行的。到那时,就算他再忠心耿耿,他的手下也必然会推着他更进一步,此时,他是否忠诚已经不再重要了。 这个时候就需要上位者设计一样制度,来保证某一个人的威望不能过大,要让他始终处于可控制的状态。此时,裴小二就格外理解曹操,刘邦等人的心理,可能这就是作为上位者,而要付出的代价吧!高处不胜寒,地位越高,朋友也就越少。 更何况,以后的战事会更加强烈,所统领的军队会更加的多,如果没有一种制度能够保证将军们的忠诚,裴小二自诩也不能保证,在战事吃紧的时候,不会中了敌人的离间之计。就像历史之中的廉颇一样,在关键时候被强行调离。 一场见面,上下尽欢。会后,让其他人离开,裴小二又带着刘知足,刘先春二人来到了县衙后院,见到了那堆积如山的金银。饶是裴小二见惯了大场面,也稍微愣了愣神儿。 刘知足介绍道:“大将军,这些就是我们缴获张献忠的那些金银,都堆放在这里了。本来没有这么多的,后来那些大户们算计我裴家军,不过都被我判了死刑,并且罚没了大量罚金,都在这儿了,请大将军派人接收。” “嗯好”,裴小二跟刘知足走马观花般的将这些金银转了一圈,“刘先春。明天一早,你带着人把这些金银都给抬走,将这些金银都换成粮草兵员。” “是。”刘先春心中也有些激动,他管着大军的后勤,大军的现状他早已知道,由于军队规模像吹气球一般膨胀,两个县的财源根本不足以支撑,急需大量的金银补充,兴奋道:“将军,我这就安排人过来清理。” 嗯,裴小二点了点头。 随着刘先春的离去,此处只剩下裴小二与刘知足两人。刘知足忽然又向裴小二而跪了下来,道:“我今天未经审讯,擅自杀了几个安邑的大户,请大将军责罚。” 第一百一十五章盐 刘知足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并不出乎裴小二的预料。严格来说,按照裴家军的规定。仗打完之后再杀人的话,属于政事,应当由知县做出判决才行。刘知足未经知县判决而私自处置那几个大户,从根本上算是是违反了裴家军的规定的。 不要小看这几个规定,正是这几个规定有力的保证了裴家军的军官们,不会发展成,像唐末藩镇那样的一方割据势力。裴小二也不想自己被架空了,他必须要保证裴家军永远姓裴。 不过今天裴小二却不准备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第一就是那几个大户胆敢挑衅裴家军,他们也死有余辜哦,第二就是今天刘知足很是配合自己,裴小二自然也会投桃报李,网开一面了。不知不觉裴小二已经从一个活生生的小人物,彻底变成一个铁血冷静的政治人物了。 “知足哥,快起来,十几个人罢了,杀了也就杀了”裴小二扶起刘知足,感叹道:“什么时候你我二人都已经变得这么生疏了。” 刘知足笑道:“公是公,私是私。这两者岂能混为一谈?我随意杀了那几个大户这是公事,既然是公事,就要安规矩来办。又怎么会变得生疏了?” 哈哈,裴小二也笑了起来,“知足哥说的也是。” 次日,裴小二就在刘知足、秦羽明的带领下出安邑一路向西,来到了整个安邑最核心的地方,司盐城。 司盐城顾名思义,就是产盐的地方,距离安邑不足三十里,乃是一个用夯土堆起来的小城,规模其实比一个庄子大不了多少,但是此地却绝对是整个安邑最核心最重要的地方,整个安邑几乎所有收入都出自与此,所有的富庶繁华也都由此产生,失去了这里,安邑的重要性可以说直接降低一半。 如此重要的地方,自然也早早就被裴家军掌握了。驻守此地的守将名叫张邦楚,张邦楚其实是也是一个老人了,当初在裴小二大破郭家庄的时候,第一批封赏的人中就有此人,不过此人性格老成,不轻易冒险自然升迁的较慢,到了心在也才是一营的千总。不过此人这样的性格倒是用来守城的话就再合适不过了。 等裴小二带着刘知足等人来到司盐城的时候,已是中午,守城的官兵们正在吃饭,张邦楚更是刚刚端上了饭碗。张邦楚出身贫寒,从小到大几乎从来没吃过一顿饱饭,等到了十几岁父母去世的时候,年幼的他更是差点被饿死,所以等他当上了千总,他最为看重的就是士兵们的伙食,在他看来没什么能比吃上一顿饱饭来的实在,其他的都是虚的。 所以每当吃饭的时候,他都是等所有的士兵都吃得上饭,他才会去吃,按他的说法,将士们什么时候都能吃得上饭了,我就什么时候吃。 听说大将军裴小二来了,张邦楚赶紧将碗筷放下,跑到城门口去迎接裴小二一行。 “见过大将军”张邦楚站在城门口,全身紧绷给裴小二行了一个军礼。 裴小二也微笑的回了一个军礼,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张千总,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好,谢大将军关心,我最近好着呢。”说着张邦楚还用锤了锤胸膛,笑道:“您看我现在壮的能打死一头牛。” 裴小二再他胸膛上锤了两拳,笑道:“好,果然跟以前瘦的跟麻杆似的大不一样了,有这样的身体,以后才可以杀敌建功啊。走吧,来到你的地盘了,我听你安排,咱们去看看盐池。” “是,大将军,这边请。”张邦楚说着,让出了道路。 裴小二也不客气,大步向前,朝着盐池走去,身后刘知足,秦羽明,张邦楚等人紧紧跟上。 盐池,其实古称解池,自古以来就是华夏大地重要的产盐地,根《孔子三朝记》记载,“黄帝杀之(蚩尤)于中冀,蚩尤肢解,身首异处,而且血化为卤,既解州盐池也” 春秋时期,此地属于晋国,正是有了这处盐池,晋国才能压着关中大秦国;三国时期,占据北方的曹操正是占据此处产盐地,便有了雄踞北方,虎视孙刘的资本。而现在,兜兜转转治下,这处生财宝地归属了裴小二了。 裴小二站在解池边高地上远眺,只见百里盐湖,浩浩荡荡,十分壮观,犹如一颗灿烂的明珠,镶嵌在巍巍中条山下。可惜的是裴小二文采实在不行,要不然此时赋诗一首,将来未必不能成为佳话。 绕着解池缓步前行,脚下就是已经从湖水中析出白色的食盐,只是杂质太多,跟记忆中雪白的食盐相比差了点意思。 “此地的灶户呢?”裴小二开口问道。 灶户就是大明时期开采食盐的人员,跟其他户籍一样也是世代相传,不得改籍,大明正是通过对灶户的控制,从而来控制食盐的生产。不过比较坑爹的就是,老朱好像特别喜欢定额,官员的俸禄是定额的,一省的钱粮赋税是定额的,就连灶户们生产出来的食盐都是定额的。 这就造成一个极大的问题,那就是完全盐厂的官员完全没有扩充产量的心思,每年上交完自己的差事也就行了,多一点都不愿意,因为生产的多了就是盘剥灶户,到时候不但无功,反可能而有罪。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官员怎么可能会有增加产量的动力? 食盐产量不增加,但问题是人口却是在增加的,那多出的人口肯定也是要吃盐的,是有旺盛的需求的。于是就在这种条件下,一个行业日益兴盛,那就是走私食盐。 私盐贩子们将手中的白银直接去找灶户们去购买灶户手中的余盐,因为灶户们日常生产食盐的时候,会额外多生产一点,以防止官府收盐的时候不够,等交完正盐之后,剩下来的食盐就是余盐。 由于正盐相当于一种税收,需要白白交给官府,官府甚至不用付出一分钱,而卖给私盐贩子则可以收银子,换成你是灶户你会怎么想?肯定是官府的正盐能拖就拖,而卖给私盐贩子的余盐肯定是越多越好。 在这样的条件下,官府还想收到盐税?做梦去吧,能一年收个一百多万两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那还能奢求更多。 “回大将军,那些灶户们在张献忠来的时候都跑了,是不是派兵把他们抓回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用人 “不必了”裴小二拦住张邦楚,“那些个灶户跑了也就跑了吧,反正安邑内能有的是人,再从安邑城内招就行了。不过这个解池盐厂必须恢复生产。” “知足哥,你有没有合适的人懂得如何生产盐,适合来管理盐厂?”裴小二忽然对身后的刘知足道。 刘知足想了想,便开口道:“说起来还真有这么一个人,他以前就是在安邑做一下贩卖私盐的勾当,而且规模颇大,还跟张献忠拼杀过,只是此人性格阴沉,做事有些不择手段,并且还跟我裴家军为敌过。” “哦?还有这样的人?是谁?” “安邑的陈用坤。” “陈用坤?”裴小二昨天跟刘知足的交谈说听他提到过此人,没想到今天却推荐他,“你给我好好说说这个陈用坤。” “是”刘知足沉声道,“此人原本跟安邑城内的华允诚一道,是安邑两个最大的私盐贩子,张献忠来的时候,这个陈用坤为了阻挡张献忠,甚至火烧了半个安邑。后来我裴家军进城的时候,我借口收回了安邑城内大户们的家丁,可能就是因此,让他怀恨在心。 后来他鼓动华允诚等一群人前来闹事,他自己反而缩到后面,所以在我斩杀华允诚等一干人等的时候,只有他逃的一命。如今被我派兵软禁在了家中。” 听到刘志足竟推荐陈用坤,秦羽明有些不可思议,忙对裴小二建议道:“大将军,不可,这个陈永坤是我裴家军的敌人,怎么将如此重任交给敌人呢?” 裴小二听完,闭上眼睛沉思片刻,忽然笑了出来,“说起来,我倒是觉得你提议的这个陈用坤,其实挺合适的,首先他是私盐贩子,平日里经常接触灶户们,肯定知道这盐是怎么提炼的,再加上他是最大的私盐贩子之一,说明此人能力不错,并且有成熟的销售渠道。 他鼓动别人前来闹事,而自己缩在后面,说明此人还是有头脑的,不是一根筋的粗汉,而这样的人反而是最容易放下仇恨的,只要给他的骨头足够大,他就能向一条忠犬一样给你卖命。 另外,张献忠打过来的时候,他纵火焚城,说明此人做事不择手段,并且会护食,等日后盐厂挣得银子多了,没有一只凶狗还真镇不住伸过来的爪子。等回去后你把此人找来,我跟他聊聊。” “是”刘知足答应下来。 秦羽明还想说些什么,被陪小二抬手制止了。 逛了一圈,在这里吃了顿便饭,便回安邑去了。 陈用坤这段时间过得非常不好,自从上次鼓动华允诚一起去冒领钱粮之后,他的家门门口就来了数十名裴家军,将他软禁在家。刚开始时他还无数次幻想着要逃出安邑,但却迟迟没有付诸行动,因为他怕,他怕万一给裴家军以口实,让裴家军可以名正言顺的砍了他,他怕妻子女儿可能会受到连累。 这日,陈用坤陪着妻子女儿正在用晚饭,他一直与家人聚少离多,没想到再次聚在一起吃饭,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陈用坤不禁露出了苦笑。 突然,数十名裴家军闯了进来,陈永坤看到他们,心里只以为自己大限已到,凄惨一笑,“没想到等了这么久,这一天终于来了。我陈永坤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将军不要伤害我家妻儿。” 陈用坤的妻子、女儿,更是一左一右抱着他的两个胳膊,惊慌无措的哭泣着。 就在陈永坤拱手等死之时,走进来的裴家军军官却笑道。“陈家主,你这是说哪里话?谁说要你死啊?我们家将军有请,还请陈家主跟我走一趟吧!” 不是要杀头?两个女人一愣,哭声都停了下来。陈永坤一听说不用死了,内心也颇为激动,不过他控制的很好,表面没有露出一点痕迹,点点头道:“好,既然如此,请将军前头领路。” 等陈用坤进来的时候,裴小二正在翻查他的资料。这个资料还是当初秦羽明整理的,很是粗糙,大多都是当地人的一些传说,几乎都是表现的陈永坤狠辣的一些传说。 看到陈永坤走了进来,裴小二并没有放下手中的资料,而是说了一句看茶之后,又继续翻查资料,仿佛资料中有什么特别吸引他的地方。 感觉自己的小命应该丢不了了。陈用坤的情绪也稳定下来,见房间中不是以前见过的刘知足,而是另外一个青年人,暗暗猜测着他的身份。 虽受到裴小二的冷遇,陈用坤却没有表现什么,淡定的坐在桌子边喝着茶。作为曾经一方大佬,他此刻也能猜到裴小二的用意,只不过以前都是他对别人摆出这样的姿态,现在轮到自己面对这样的姿态,有些感叹,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呢。 半个时辰后,裴小二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文书,抬头看了一眼陈用坤,出声说道:“你就是陈用坤?” 陈用坤听到裴小二的话,赶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自己的小命还捏在对方手上,他可不敢在对方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是,这正是小人。” “听说你要跟我裴家军作对?” “这都是以前的误会罢了,小人要早知道裴家军是秋毫无犯的仁义之师,恭顺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与裴家军作对呢?” 裴小二冷笑,表情变得严肃,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仿佛是在考虑要如何处置此人。房间内气氛骤然下降,陈永坤心中也开始忐忑,不自觉地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良久,裴小二突然开口道:“好吧,姑且信你一次。我这里有一份差事想要交办给你,你愿不愿意?” 随着裴小二的话,屋内凝结到冰点的气氛骤然消散,陈用坤不自觉的伸手擦了擦额头上隐隐冒出的汗珠,开口反问道:“不知将军是?” “我就是裴小二。”裴小二有些意外,没想到对方竟在这般条件下,竟还敢问自己。 “裴小二。”陈用坤暗中念了两遍,忽然神色一变,连忙跪下道:“见过裴将军,小人愿意。” “我还没说什么事,你就愿意?” “跟着裴将军,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小人都愿意。” 第一百一十七章事了 裴小二笑了起来,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了陈用坤的身前,看着这个如狗一样匍匐在自己身前的人道:“你很识时务,我欣赏你,你起来吧!” “谢大将军。”陈用坤从地上爬了起来。 “安邑靠近解池,我要干什么,估计你也能猜到一二”,裴小二缓步来到了门口,抬头仰望门外的明月,“没错,我就是要重启解州盐厂。现在还缺一个管事,有人向我推荐了你,说,以你的才华,必定将所有的事务,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说到这儿,裴小二忽然转过身来,看向陈用坤,“你觉得你能做好吗?” 陈用坤站在原地,态度极为恭敬道:“小人从十二岁跟随父亲贩盐以来,已经在这一行里面摸爬滚打了近四十年了。别的不敢说,但单说贩盐这件事,小人自信,还是可以保证能做好的。” “哦?”裴小二来了兴趣,问道:“你说说看,如果你是盐场管事,你会怎么做?” 这…陈用坤犹豫了。他今天是第一次见裴小二,他不知道裴小二此人的性格秉性,也不知道裴小二理想中的盐场应该是怎样运作的。究竟是像以前官方盐厂一样,向灶户直接强行征收盐,然后来贩卖,还是像私人贩子一样,向灶户们直接收购食盐,然后再贩卖。 而且万一一个回答不好,令裴小二失望了,那么,他很可能将失去这样差事,从而失去利用的价值。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那么他的存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想起以前他曾听闻的关于裴家军的种种传闻,陈用坤咬牙道。 “回将军。如果小人能够成为盐场管事。那么,小人将采取跟以前官府不一样的管理方式。一方面,向灶户们每年征收固定数额的食盐;另一方面,再用银子去购买灶户们手中剩下的余盐。如此双管齐下,每年从盐场获得的利将会比现在翻三倍以上。” 陈用坤最终选择了较为稳妥的办法。他猜测,裴小二开办盐场最大的目标就是为了挣银子,挣更多的银子。而他给出的解决方案就是,将现行的两种有关盐买卖,包括官方与走私两种方式合并在一起,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保证盐场的收入。 对于这个方案,裴小二还是有些失望。陈用坤给出的这个建议,其实对提高盐场收入还是很有帮助的。但是这个方案却仍然将盐场最终的风险,都转移给了灶户。并且一旦有其他私盐贩子,过来出更高的价格,那些灶户们很有可能将手中的食盐都卖给私盐贩子,从而会影响盐长的利润。 并且不仅如此,失去管控的灶户们必然也会分出一定的等级,一些家族人数较多,走私贩卖食盐获利更多的灶户们,很可能会凭借自身较强大的实力而控制其他灶户,以强硬的手段从其他灶户们手中,以极低的价格甚至不给银子直接强抢食盐,再卖给盐场或者私盐贩子,从而当二道贩子。而其他被欺压的灶户们的生活条件甚至可能还不如现在。 这不符合裴小二的理念,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人,自他起兵以来,其实一直打着在保证自己利益的前提下,让其他人生活得更好的理念。而陈用坤给出的方案却不符合他这个理念。 竟然裴小二沉默不语,陈用坤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大事不好,知道自己给出的方案并不符合裴小二的预期,于是壮着胆子问道:“不知大将军心中可有什么方法?小人虽不才,但按照将军的办法行事,还是可以的。” 裴小二现在一时之间也找不出比陈用坤更合适的人选。见陈用坤发问,本着最后再提点一下,看此人的悟性,裴小二说道:“你听说过雇佣吗?” “雇佣。”陈用坤心中默默念着这两字,他自然是知道的。其实,中国历史演进了数千年,雇佣关系早就出现在历史之中,将其发扬光大的则是在宋朝。 后来蒙古人打入中原,蒙古人的统治手段跟宋朝人相比,那简直就是渣渣,雇佣来的人怎能与奴隶相比?毕竟奴隶还是不用给钱不是?所以元代基本没有雇佣关系。 后来本朝太祖取得天下,太祖受教育水平限制,也没能恢复宋朝治理的水平,大多数情况下,还是沿用了蒙古人的治理手段,只不过手段更显温和而已。 “对,就是雇佣。“裴小二接着道。”雇人帮你干活,盐场按月给钱,雇人出力,所有的责任都归属于盐场。比如,如果生产出来的盐。含有的杂质较多吃死了人,则是盐场的责任,而不应该去找雇佣的人。 当然,盐场也可以对雇佣的人进行惩罚。比如罚款,但不应超出雇佣之人,能从盐场获取的一个月月奉。另外,最大的惩罚手段就是让所雇佣之人离开盐场,严禁对雇佣之人实施私刑。” 裴小二只能尽力的向陈用坤解释着现代企业的运作机制,但他能理解多少,就全凭他自己的悟性了 陈用坤自然也是心思机敏之辈,听裴小二的描述,立马反应过来裴小二说的到底是什么,回道:“将军,小人明白您的意思。您的意思是不是就是假使盐场就是一个人,而这个人最终赚了钱还是亏了钱,都与其他人无关?” “你很有悟性。”裴小二拍了拍陈用坤的肩膀,“干好了,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我直接给你盐场是一成的身股,如果盐场最终挣了银子,十成里面分你一成,你可曾听得明白?” 陈用坤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从小就在盐字里摸爬滚打自然明白,垄断一个盐场其中的利润到底有多大,而这个裴将军竟然如此大方的要分给自己一成。当下便跪下对裴小二行大礼,道:“谢将军,属下必定粉身碎骨,以报将军提携之恩” 望着陈用坤离开的背影,裴小二终于能够松了一口气。安邑这边的事算是已经了了。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就是官兵无穷无尽的围剿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赴约 玉花飞半夜,翠浪舞明年。 崇祯五年的第一次大雪,终究还是来了。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将整个天地间的一切都塑造成一片白茫茫的一片,掩盖了这世间一切的丑恶。 “有了这场大雪,来年,百姓们应该可以过一个好的年了。”雪停之后,裴小二站在高处眺望远方已经换了颜色的天地,感叹道。 “将军,这可说不定。”一旁的亲兵千户胡世安笑道:“朝廷的大军,已经向山西开拔而来,想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百姓们在这旷日持久的大战中,过的过的还不如前两年好。” 裴小二瞪了他一眼,“竟说些扫兴的话。”转身向着大营走去,“走吧,咱们到哪呢?” 胡世安干笑两声,回道:“将军,我们刚刚过了灵石马上就要到介休了。” 介休?裴小二念叨着这两个字,开口问道:“离文县还有多远?” “大概还剩一百多里吧!不过这紫金梁选的地方可离我们够远了。”胡世安稍稍抱怨了一下。 “好了好了,尽快赶路。五天内一定要赶到文县。他们都是义军的老前辈,咱们还是要去的早一点,表达对人家的尊重嘛。” “是。”见自己将军发火了。胡世安也不敢多说什么,催促的身边的亲兵们走得快一点。 此次裴小二率领的亲兵营、裴猪儿的独立厢,宋孟的骑兵,共计六千多人,应义军老前辈紫金梁王自用的邀请,到文县去参加义军大会,商讨如何应对此次官兵的围剿。被官军杀的多了,大家伙心里都挺怕的,开始抱团取暖了。 大军孤独的走在官道上,可以看出官道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修缮,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有些地方还有大坑,再加上刚刚天降大雪,道路湿滑,一些坑洞还被掩埋了,严重拖慢了行军的步伐。 一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反倒是路边被野狗翻出来的尸体不时映入眼帘,他们以前或许都是行商,是流民,是义军,而到了现在,他们以往的身份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具被野狗啃食的碎肉罢了。 一群群的野狗,或许人肉吃的多了,眼睛都开始变红了,看到大军到来,不仅不害怕,反而朝着大军呲牙狂吠。山西的百姓可算是被这些义军们给祸害的惨了。 裴小二骑在马上,看着不时出现在路旁的尸体,刚开始还感叹两句,后来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只能的催促着尽快赶到文县。 忽然,前方宋孟来骑马跑了过来,道:“将军,前方探子来报,前方二十余里处,有一股义军正在驻扎,如果按照现在这个行军速度,大概再走一个多时辰,就会与之相遇,请问是否需要改变行军方向?” 裴小二想了想,猜测这股义军极有可能也是被紫金梁邀请去参加大会的,反正早晚都会遇见,先见见再说吧!于是道:“不需要,继续前进,加强戒备。” “是”宋孟骑着马跑开了。 很快,那股义军就已近在眼前。裴小二骑在马上,观察着这股义军,看规模,对方显然比自己要大得多,足有三万人上下。不过他们的营地,都是破破烂烂的,连个栅栏都没有,一顶顶帐篷以中心那个,最大最豪华的帐篷为中心,散落的分布在四周。 整个营地的边缘,是一些骨瘦如柴的男男女女,其中甚至有几个小孩,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面表情,眼神空洞,不时看向中央那个大帐篷,好像在期盼着什么。而营地中间之人就好了很多,虽也谈不上胖,但至少身体结实,行走如风。他们这副样子,让裴小二想起了坐地虎。 对方显得也很警惕,裴小二的大军刚到,一个披着重甲,膀大腰圆的汉子带着营中的老兵,走出了大营,警戒的做出防御姿态。 走近之后,裴小二这才注意到,虽然这些人看起来面黄肌瘦,一脸菜色,住的地方也是破烂不堪,但他们所使用的兵器铠甲,却显得格外的精良,甚至与自己裴家军的相比,也毫不逊色。裴小二心中有些惊奇,同时,暗暗提高了戒备。 还未开口,对方那个身披重甲的大汉走了出来,率先高声喊道:“你们是哪一营?掌盘子是谁?请出来答话。” 裴小二跳下骏马,向前走了两步,距离那人一箭之外停下了脚步,道:“我是闻喜县的裴小二,请问阁下是?” “裴小二。”那汉子回忆了一下,确定没有听过这人的名头,想来就是跟自己差不多,都是一方不出名的义军罢了,于是道:“裴掌盘子子有礼了,我叫豹五!裴将军可是应紫金梁王自用的邀请,去参加那个大会的?” “正是,想必阁下也是吧?” 那豹五兴奋道:“是啊,你我目的一样。我也是应紫金梁的邀请,大伙儿一起到文县,去商议一下,孩怎样应对官军的此次围剿,不如你我同行?” 这裴小二稍稍犹豫一下,便答应下来。现如今,义军内部的相互残杀,还不是主流。主流仍然是义军跟官军之间的杀戮。虽然与此人一同前往,或许会有些风险,不过要是真打起来裴小二自诩也不怕他,到时候谁胜谁负,还尚未可知。 既然确立了要一起行动,双方之间的战争阴云立马就晴朗不少。裴小二牵着马,向着豹五走去。 “裴兄弟,等到了文县,咱们山西人可要抱在一起啊!那些个什么,闯王,紫金梁,曹操之类的都是陕西人。咱们山西人要是再不团结起来,肯定会被他们吞得一点都不剩。”豹五走在裴小二身边,说道。 “这是自然。”裴小二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他们陕西人都把我们山西霍霍成这个样子了,咱们自然要抱在一起,抱团取暖。” 哈哈哈,豹五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裴兄弟爽快。” 就在此时,豹五身后一个身穿青衫,头戴儒冠文士走了过来,对裴小二抱拳道:“在下范士哲,见过裴将军。” 裴小二有些疑惑,看着身前的豹五。刚刚裴小二自报家门的时候,这个范士哲听到裴小二的之后,眼神明显亮了一下,当时还以为他是豹五的师爷之类的,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第一百一十九章生意 “这位是?”裴小二看着身前的豹五,问道。 “在下乃是介休范家管事,我家主人乃是晋商之中鼎鼎大名的范永斗。裴将军应该听过吧?”范士哲没等豹五开口,便抢先道。 豹五正要说话。却被范士哲打断,自然心中十分不爽,眼神中蕴含着一股怒气,不过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介休范家!裴小二的心中忽然灵光一闪,反应过来。原来是明末清初臭名昭著的八大皇商之首,范家啊!是了,在明末时期,山西范家正是靠着从山西向辽东满清走私兵器、盔甲以及粮草、情报等,大发横财,还取了他们满清主子们的信任,为满清主子们入关夺取天下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虽然日后被满清主子们卸磨杀驴,不过现在应该双方应该还处于蜜月期,范家这条狗还是很有用的。只不过,此人与自己素未蒙面。他来找自己有什么事?裴小二警惕了起来,开口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晋商范家,失敬,失敬。不知,范兄,有何见教?” 范士哲见到裴小二这番姿态,心中不禁有些洋洋得意。一方诸侯如何?统帅数万人如何?见到我山西范家,还不是老老实实,恭恭敬敬的?虽然心中看不起这些泥腿子出身的义军。不过生意还是要做的,范士哲口气轻浮道。 “在下找裴将军,不为别的,听说裴将军在安邑大赚了一笔,在下有一笔生意正想跟裴将军做一做。” 裴小二心中暗骂。还以为这老小子找自己干嘛?原来是盯上了自己的那笔银子,“却不知范管事说的是什么生意?” 范士哲看了一眼身旁的豹五道:“裴将军,就在这儿?” 那豹五也是一个心思玲珑之人,当下就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已经碍到别人的事了,心中虽然极为不满,但无奈,他的这些人马全靠山西范家支撑着,他暂时还不敢得罪范家,于是道:“裴将军、范先生,你们先谈,我营中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说罢,一拱手潇洒离去了,裴小二看着豹五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看来这豹五跟范士哲之间关系虽然亲密。但却也是同床异梦罢了,有意思。 等到我豹五离开之后,范士哲右手一抬,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裴将军这边请。” 说吧,也不等裴小二回应,当前一步走了过去。 裴小二眉头皱了起来,没想到此人竟如此无礼,我倒是要看看他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于是也跟着他走了过去。身边的亲兵队长胡世安,自然是裴小二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寸步不离。 范士哲看到胡世安跟了过来,眉头微皱,不过却没有说什么。 “就这里吧。”裴小二停止了脚步,对范士哲道:“有什么生意你直接说吧。” 不过这范士哲,并没有回答裴小二的问话,却是绕了一个弯儿,问道:“裴将军。如今,官兵大举进剿,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在这山雨欲来的时候,你觉得在此危急万分的时刻,最重要的是什么?” “自然是军队了。” “那除了军队呢?” 裴小二眉头一挑,隐隐猜出了范士哲要说的生意是到底是什么,“除了大军。那自然是军械粮草了。” “裴将军不愧是一方人杰,才思敏捷,一猜就中。”范士哲稍稍恭维了一下,接着道:“没错,我要谈的这笔生意,自然就是军械粮草。” 裴小二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豹五的大军那么穷,而手中的盔甲,刀枪等却又那么精良了,感情是被这些孙子们都给搜刮了去了。 裴小二也来了兴趣,他的军械监发展到现在,里面的里面的能工巧匠加一起,也不足百人,完全跟不上,军队扩张的步伐。可以说,目前,裴家军的军器存在相当大的缺口。裴小二本来还在为这些军器缺口而困扰之际。没想就在这小小的地方遇到了范士哲,可以从他那边购买军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直接掏钱就行了。 “哦?你们能提供多少军器?价格不是问题,只要你们拿得出,我就能吃得下。”裴小二装作挥金如土的土豪一般,大方说道。他也想看看这个范家的军器生产能力到底能有多少? 范士哲闻言大喜,哪怕在他故作镇定之下,也藏不住眼角露出的喜色。做买卖的商人,最喜欢碰到的不就是这种挥金如土,不差银子,肯付款的土豪吗? 刚刚他把豹五全军上下,里里外外都搜刮了一遍,也没能弄出几个子来,正在失望之际,没想到却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又一个大土豪碰上门来,真是人间处处有惊喜。 “那要看裴将军要多少呢?要多少我们范家就有多少。”范士哲拍着胸脯保证道,“哪怕一时没那么多库存,以我范家的制造能力,也能在十天之内给裴将军配齐。” “哦?既然如此,那我就开口了” “但说无妨。” “那好,我要盔甲一万套,火铳五万杆。弓五万张、箭矢一百万杆,刀盾十万套。长矛二十万杆,以上这些,不知范家可否提供吗?” 裴小二直接狮子大开口要道,要是连这些范家都能接下来,那范家的底蕴真是深不可测呀。 不过万万没想到,范士哲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裴将军胃口这么大,我范家一时没有这么多库存。不过,裴将军放心,最多一个月,我范家必能将裴将军要的这些兵器,给全部配齐,只是这价格可能要稍高一些。” 裴小二这下真的惊住了,他所要的这些装备,至少能配备一个二十万人的大军。没想到山西一个小小的范家,就能生产如此之多的军器,这着实令裴小二大开眼界。同时,一个大胆的想法涌入裴小二的心头,要不就直接黑吃吃黑,干掉这山西范家? 第一百二十章生意二 不过,裴小二最终还是将这种疯狂的想法给压了下来。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首先,范家的老家虽在介休,但并不意味着,范家所有的财富都在介休,须知狡兔三窟,像范家这种做着杀头买卖的商人,怎么可能把所有的财富都堆在一起? 其次,也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就是屁股决定脑袋,他现在的身份,说不好听点就是一介流寇,他要时时刻刻要面对着官兵的追杀。并且他现在从正规渠道,已经买不到朝廷辖区内的粮食铁器等物资。他现在所有的需所需物资,都是由大舅哥赵君临负责的从那些走私商人那里去购买。 如果自己黑吃黑将范家给打掉,那么谁还敢过来,向自己这边贩卖物资?没有了这些物资,裴家军还能再继续支撑几天?他必须要全盘考虑裴家军的未来,而不能为眼前的一点点利益所迷惑。 只是这机会就摆在面前,如果白白错失了的话,裴小二实在有些不甘心。也罢。弄不了整个范家,至少也要蹲掉对方一个兵器生产基地,把范家的那些工匠抢一批再说。 打定主意之后,裴小二心里一下子放松下来,笑道:“好,范家果然财大气粗,不知道这么多物资,范家想要多少银子呢?” “裴将军。价格有点高,你可稳住。” “没事,你说吧!” “按照我范家对外的统一的销售价格,火铳一杆要三十两银子,盔甲一副要五百两银子。刀盾一套也要十五两银子,长矛五两银子一杆,还有弓箭,弓的话,一张弓要十两银子,十支箭一两银子,按照裴将军刚刚所说的,总共需要…”说到这儿了,范士哲忽然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算盘算了起来,“总共需要九百六十万两银子。” 这…裴小二瞠目,自己裴家军在安邑总共弄到三百四十多万俩,再加上自己在闻喜县弄到的坐地虎抢劫的闻喜县的银子,与夏县收的税,加起来也有个一百多万两银子,两项加起来总共才有四百五十万以上,不到五百万两银子的样子。 不要小看着将近五百万两的银子,要知道,就在今年,崇祯皇帝手中的中央财政收入一年也才二三百万两。自己随便折腾了几个县,就已经搞到了大明一年财政收入的两倍,本以为够自己花销一段时间了,却没想到自己还是个穷光蛋。 虽然自己刚刚报的数字确实有点多,但就算砍一半,也需要四百八十多万两白银,刚好能把自己这半年来折腾的一点银子全部给用完。裴小二刚刚压下去的念头又冒了出来,要不搞他一下子?未来的事,未来再说? 不过,理智再次阻止了裴小二,不谋万事者,不足以谋一域,暂且忍耐一下。裴小二收拾了一下心绪,对范士哲道。 “好。你说,这些东西一个月就能够准备完毕?” “正是。” “好,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准备吧。一个月后,我们就在介休以南三十里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范士哲高兴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喜滋滋的说道:“好,裴将军。那咱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范士哲哼着小曲,脚步轻快的离开了。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裴小二伸手招来了自己提拔的骑兵营副将徐天凤, 老徐被被裴小二升为骑兵营副将之后,一直都没有捞到什么立功的机会,但昔日同僚们的羡慕嫉妒的神,眼神却愈发浓烈,令他十分不自在,整天想着,下次立个大功,让这些得红眼病的人,好好看看。听到裴小二召唤,徐天凤,连忙赶了过来。 “徐天凤,你带着骑兵营一部分人去把此人给我监视起来。刚刚,我从范家那里订购了大量的兵器,这个人必定要去通知隐藏起来的工匠作坊,让作坊提高产量。我要你去看着他。看看他离开之后都见了什么人?他见过面的人都去哪个地方去报信儿?盯紧他们。一定要把这些打造兵器的作坊给我找出来。” “是,”徐天凤兴奋地接受了裴小二的命令。 一段插曲过后,裴小二随着豹五继续前行,朝着文县的方向赶去。 豹五显得十分健谈,一路上倒是把他跟裴小二之间的关系,变得愈发融洽了。 据豹五所言,自从崇祯皇帝批准了兵部递送的关于对山西流寇用兵的方略之后,这山西的范家里面人更是大举四出,到处贩卖兵器,粮草。关键是他们不仅卖给义军,甚至还卖给官军,两边买卖之下,整个范家大发战争横财。 前一段时间,有人就眼红范家这么多的军器粮草,想要在范家送货的途中进行抢劫,结果,范家不仅一点事都没有,那群流寇却被范家随身携带的护院家丁给全歼了,将所有人的首级都被砍了下来,累成了京观。这一下子,直接震慑了所有敢于偷窥范家,对于范家蠢蠢欲动的人。 而且,像豹五这样的势力,得罪不起这范家,但又不敢不买范家所卖兵器,要不然,其他势力都买了范家的兵器,从而实力大增,在弱肉强食之下,这豹五极有可能被别人吞噬掉。 “不过总的来说,义军们其实还是感激范家的”。豹五继续说道,“因为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这范家还是倾向于我等义军的,我听说范家卖给官兵的兵器是价格,是卖给义军的两倍。” 听他豹五之言,裴小二心中自然不屑。什么倾向于义军,他们不知道什么原因,裴小二却是知道,这范家就是关外满清的一条狗,既然做狗就要为主人办事,低价卖给义军,高价卖给官军,不过就是让义军扰乱大明?削弱大明的一种策略罢了?等日后满清打入关内的时候,再看他们倾向于谁? 两军一起快速向文县方向进发,裴小二与豹五一路走一路聊,终于在第三天傍晚的时候赶到了文县。 第一百二十一章诛明大会 文县即文水县,距离太原只有一百二十多里,背靠吕梁山脉,东依大大的太原盆地,不过其本身却是一个不大的小县城。 此时文水县内早已是义军的天地,不大的县城内,到处都是扯着嗓子大呼小叫的人群,街道两旁本来繁华的店铺,此时也不再是往日的模样,一群群的义军们将其作为自己的营地,坐在了这里,数百人的吃喝拉撒几乎全在这一方天地中进行,浓郁的恶气味熏的人都睁不开眼睛。 店铺的门口挂着几扇被砸坏的门窗,随着进进出出的人流,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街道上已经集满到处都是拿着兵器,张牙舞爪的士兵们,打架斗殴的事件更是家常便饭,多到已经引不起周围路人的围观了。 整个山西的义军大多都汇聚于此,一共三十六个营,共计约二十余万人。这么义军齐聚山西,商讨要事,朝廷能睡着觉才怪,怪不得使出吃奶的劲,汇聚了三路大军,共计近十万人前来山西围剿。 县内的百姓们能逃到基本上都要走了,实在逃不走的,都已经被义军们祸害的不成样子了,能留下命来的,就已经算是幸运的乐。怪不得朝廷把这些人都称为流寇,其实也比较符合义军们的做派,他们的行为比起军队,更类似土匪,到处烧杀抢掠简直无恶不作。 其实一个王朝的末期,存在此起彼伏的义军们一点都不奇怪,但是奇怪的时,明末的这批义军的素质显得格外的低,几乎完全不懂建设为何物,都是走到哪儿,就将死亡带到哪。义军们这样的做派其实极不得民心,要不是年年大灾,百姓们没了活计不得已参加义军,就凭义军这种做法,其实早就应该被官兵剿灭了。 裴小二眉头紧锁的看着文县的场景,心中对义军们充满了失望,这就是自己在造反这条路上的战友?怪不得日后面对满清八旗铁骑简直不堪一击。裴小二忽然觉得,造反这条康庄大道也变得前途暗淡,叹了口气,命人在城外驻扎,任何人没有命令,禁止入城。 豹五也选择到城外驻扎,主要是城内已经没有他的地方了,再加上城内都是陕西人,他也不敢离大军太远,以免让别人有机可乘。 紫金梁王自用倒是派人过来看了一看,他作为义军的老前辈了,自然也不会也不会自降身份,跑到这里来迎接晚辈,能派人前来问候一下,已经算是给面子了。不过人虽然来了,但态度可不怎么好,匆匆转了一圈,留下了句不要乱跑惹事之后,就回去了。 看的裴猪儿火大,直想上前给他两棍子,让他清醒清醒。裴小二却不怎么生气,他此行来就是为了看看义军们的成色,然后再来决定自己日后的该向哪个哪个方向发展,被人忽视了反而是件好事,须知枪打出头鸟,官兵正在跃跃欲试想要来个围剿,这个时候还是低调发展为好。 在文县等了两天,各路义军们也纷纷到齐,首领们也迫不及待的催促这这啥子大会赶紧开。在这里耽搁了几天,天天人吃马嚼的得需要多少粮食啊,大家都不富裕,还是赶紧弄完回去发财才是。 于是就在众望所归之下,这所谓的诛明大会终于开了起来。 裴小二与豹五跟着领路的喽啰,来到了文县县城内一处还算完好的院落。整个院落呈双“喜”字形,分为四个大院,内套十二个小院,一百二十多间房屋,面积不算小,三面临街,四周是高达七八米的全封闭青砖墙,大门为城门式洞式,是一座具有北方传统民居建筑风格的宅院。 “这阎正虎真他娘的会享受,给自己留了这么一处好地方。”豹五羡慕的看着周边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时不时还伸手摸一下,像极了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 阎正虎就是此地的地主,他于五个月之前攻下了文县之后,就一直盘踞在这里,也没挪挪窝。此次紫金梁王自用召开大会,特意选了这个地方,就是要表现自己的大公无私,向义军们表示,看我都没选择我自己的地盘,说明我是真心想要开会,不是想借机搞吞并。 不过虽然此地属于阎正虎的地盘,但是这个院子里却都是王自用的兵,刚刚裴小二来到门口的时候,看守大门的士兵就告诉裴小二一行,为防止大会最后变成火拼,所有首领每人最多带一个亲兵,并且不得带兵器,里面的具体安全由王自用负责。众人虽然不满,不过却并没有反对,此地毕竟算是贼窝了,要是没有一点秩序,那还开个屁会,大家操刀子上就完事了。 一路穿堂过屋,不知经过了多少门槛,终于才来到了整个大院最为高大的一处建筑,客堂,又叫做堂屋。到了此地裴小二身边的亲兵胡世安都不能进去了,只能由裴小二自己进去。 进入了客堂,眼前霍然开朗,房内空间极大,足有二十余步,正对门口的墙上挂着两个大字,忠义,字下面就是摆放了一张桌子,上面供奉的正是怒目而视的关公关二爷,关二爷金身前面三炷香正在徐徐冒着青烟。桌子左右各放着一把椅子,看来是主位了,顺着主位两侧一直排向门口则是一连串的椅子,两侧各有十几把,裴小二知道估计这就是自己要做的地方了。 果不其然,领路的喽啰将裴小二带到了两侧一处靠门的椅子上,示意裴小二落座,还好还不是最靠近门口的那个,裴小二不动声色的坐了下来。而那个一直跟着裴小二的豹五,居然被安排坐在裴小二的前面。 不一会,其他首领也都慢慢悠悠的走了进来,纷纷在椅子上落座,相互只见寒暄着,房间内一时之间也热闹了起来。 最后裴小二看到闯王高迎祥跟着另外一个面容刚毅,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走了进来,高迎祥显然也看到了裴小二,不过双方并未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不欢而散 那个面容刚毅的中年人果然就是王自用,只见王自用走进房内,房内的众位首领们很是给面子的纷纷起身打招呼,就在众人的恭迎声中,王自用直接来到堂上主坐坐了下来。另一侧却是空着,显示出王自用身份的不一般,并没有人有资格与他同座,哪怕是此地的主人也不行。 王自用坐下,大眼扫了一下众人,笑道:“诸位都坐,自从王二、神一魁、王嘉胤等义军前辈们兵败被杀以来,咱们义军的形式就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而现在朝廷已经下定决心了,要将我们全部剿杀在山西。有些人可能还不知道具体消息,虎子你给大家说说。” “是”王自用身后一人闪身而出,沉声道。 “据我们买通的朝廷官员说,早在十天以前,大明的崇祯皇帝已经正式下达了诏书,要调集北直隶的卢象升,陕西的洪承畴,曹文诏,还有在太原的宣大总督张宗衡,兵分三路,从东、北、西三路同时进发,欲要将我义军全歼在太原盆地。” “生死存亡啊,兄弟们,”王自用大声疾呼,“今天咱们齐聚一堂,就是为了商量一下将来怎么应对官兵的围剿,诸位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畅所欲言,只要是能用的咱们不管是谁,咱们都听。” 听到王自用的话,在场的首领们有些没听说这个消息的纷纷与临近之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早已得到消息的则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再说话。 忽的一人从座位上站起身大声道:“我觉得以咱们现在的实力,还是不能跟官兵硬碰硬,要我说,这天大地大,我就不信官兵们能一直跟着我们,咱们还是跟以前一样,三十六计走为上。” 此计深的在场大多数人的欢心,这也是义军们的老传统了,官兵称呼他们为流寇,流寇者流也,也就是说到处逃命才是这些义军们的生死线,要他们正面跟官兵硬碰硬,说实话,还是高看这些义军了。 坐在首座的王自用皱了皱眉,不过却并没有说些什么。 而王自用下首第一个,就是高迎祥也有些不满,天天被官兵打的逃来逃去,人心都给逃散了。况且他前两天才拿下一个大宁,正是要好好休整一下的时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弃城而逃?不过他也没开口,现在还没到他开口的时候。 跟王自用,高迎祥想到一起的还是有几个人的,他们俩能忍住不说话,可有人却忍不住,听到此言,当下就有人反驳道:“跑跑跑,就知道跑,咱们从陕西跑到了山西,现在官兵追到了山西,我们一战未打便要继续逃亡,咱们怎么跟手下兄弟们交代?各位不要忘了,怎么麾下可是有不少山西人,要是他们不愿意,难不成你要把他们都舍弃么?再说了,要是我们继续跑,就算跑到河南,那万一官兵追到河南怎么办?还跑?又能跑到拿去?” 此人的一番话倒也有几个人附和,其中大多数都是山西本土的后起之秀,他们生在山西,长在山西,他们可不想远离家乡,跑到别处发展。只不过他们起家太晚,没有陕西人那么大的名头,在坐的几大势力几乎都是陕西人组成,他们人微言轻,能做的也就只能随声附和罢了。 那几个山西人无关紧要,倒是有几个熟悉的面孔引起了王自用的关注,定睛望过去,一张张面孔浮现在眼前。忽然,王自用发现了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那就是都在山西攻城拔寨,抢到了银子,势力大增,有钱有人,这些人自然不愿意去那陌生的地方重新发展。 将这几个人记到心底,王自用重新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姿态。 “放你娘的狗屁,你以为你能打的过官兵?你以为官兵是那么好打发的?你有几个脑袋能供得上官兵砍的?” “能不能打的过再说,至少要现打过才知道,像你这样的缩头王八一辈子也别想打过官兵。” “你个王八蛋你敢骂我?老子我宰了你。”说吧,操起身下的椅子就要砸过去。 “好了,好了,都住手”一人站起身来,来到两人中间,将其分开。 那两人都是一方首领,脾气都不小,此刻吵得正凶,哪怕王自用亲自劝阻都不好使,却没想到看到此人,两人顿时偃旗息鼓,退回原位。 裴小二也见到此人竟有如此之大的影响力,也有些惊奇,不由得看向一旁的豹五。豹五接受了裴小二的意思,低声道:“此人就是号称曹操的罗汝才。” 据明史记载,罗汝才,别号曹操,为人最是狡诈多谋,反复无常。却想不到此人在义军之中,竟然也有如此威望。 “罗汝才,为人仗义豪爽,遇到他人有事也肯出手帮忙,所以大家都敬重他。”豹五低声对裴小二解释道。 就在裴小二与豹五两人窃窃私语的时候,罗汝才已经解决完那边的冲突,回到座位去了。 王自用面旁冷的结成的冰霜,目光死死盯着刚刚闹事的两人,心中极为不满,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不过现在自己还需要他们吸引官兵注意,只能耐着性子,冷冷的说道:“我们之间都是兄弟,哪有兄弟对自己人拔刀的?更何况,现在大敌当前,咱们兄弟之间。必定要更加精诚合作,只有这样,大家才能活下来。 好了,我看今天的会也开不下去了,都回去冷静冷静,想清楚了,我们到底要干什么?再过来商议吧。” 说罢,也不待众人回应,转身先行离去了。 裴小二随着人群,缓缓走出了文县,这群人裴小二一共也不认识几个,倒也没有一些无所谓的应酬。 回到大营,裴小二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沉思,仔细的思考着大会上发生的一切。忽然,新兵来报。徐天凤,徐将军回来了。 哦?裴小二面喜色,对那亲兵道:“快去,请徐将军进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探查 不多时,徐天凤虎背熊腰的身躯就走进裴小二的营房,行了个军礼,恭敬道:“将军,幸不辱命,那范家的藏起来的兵器作坊被我找到了。” “快,说说你们是怎么发现的?”裴小二的喜色溢于言表,催促着徐天凤。 “是,大将军。末将带着人跟着范士哲一路来到介休,将战马留在城外之后,末将带着乔装打扮,混进了介休。那范士哲回到介休之后,那范士哲甚是警觉,先是藏在家中迟迟没有出门,末将无奈,只能扮作乞丐模样,在其家宅附近蹲守。等到第二天半夜,有一人鬼鬼祟祟的从后院而出,末将就派人跟上了他,却发现那人只是在介休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末将本以为那夜,他们不会派人去了,于是就让人回去休息了。结果谁料到等后半夜的时候,竟有人从偷偷翻墙而出。幸好我半夜起夜解手,无意间撞见了此人,跟着此人这才发现了范家的藏工匠之地,说起来也是万幸。” “这也是你们日夜守护在侧的功劳,不然也不会发现那人偷偷摸摸的举动。”裴小二夸了一句,做上司的要看到下属做出的成就,并及时给予激励。“那些作坊共有几处?都在哪?” “大将军,至少有三处。一处位于介休不远的温泉镇,一处位于汾州附近的狐岐山,最后一处离这边最近,在文县西南不足五十里的隐泉山里。” 裴小二拿出地图,在地图上一一勾勒出这三处地方的具体位置,看着地图,陷入沉思。在隐泉山里面的这处里自己最近,也是最好的攻击地方,当然出了事也容易让人联想到自己。其他两处位置太远,一来一回估计都需要三四天的时间,不过好处就是别人不会轻易怀疑自己,毕竟商人还是不喜欢黑吃黑的土匪,裴小二也不想自己的名声彻底臭了,让外地的走私商人都不敢跟自己做生意。 “依你看,这三处哪处规模最大?”裴小二一时之间不能决策,不过要是必须承担风险的话,他自然也会选择收益最大的一个。 “回将军,是狐岐山那处,狐岐山藏在一个隐蔽的山坳之中,山坳的出口甚至有城墙守护,不过其中的规模确实另外两处加一起的两倍。”徐天凤回答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不过狐岐山的守备家丁也多,以末将来看,少说也有五千人。” “五千人?”裴小二吸了口凉气,要知道这范家可不是扯旗造反的义军,在大明,一个总兵能养一千多家丁就已经算是相当可以了,都可以作为官兵主力了,没想到山西一个小小的商人竟然都有五千多家丁。 不,不对。狐岐山只是范家守护的一个据点,这样的据点已经所知的就已经有三处,其他没有探明的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再加上范家四处送货的押送人员,以及各处宅院里面看家护院家丁,这些杂七杂八的加起来,这范家全部的家丁怕不得有两万人。 两万人的家丁!虽然现在身处乱世,人力成本较低,但是还是能从这点隐隐窥探出这范家的家底,这是给关外的满清走私挣了多少银子啊。 裴小二虽然对狐岐山的工匠作坊垂涎欲滴,不过还是理智的没有选择这处作为自己的目标。“你还是说说离我们最近的隐泉山的情况吧。” “是”徐天凤顿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回道:“隐泉山这处位于一个山顶,周遭都是悬崖峭壁,仅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向山顶,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能也正是由于这样易守难攻的地形,再加上山上的水源物资不好补充,所以范家在此处的家丁数量很少,我也没上去查看,不过估摸着最多只有五六百人的样子。” 五六百人,人数倒是不是很多,可就是这地形到底能险峻道什么程度?想到这,裴小二还是决定连夜去看看,才能做决定。 趁着夜色,裴小二骑上骏马,带着徐天凤以及七八个骑兵营将士离开了大营,他这没膝的积雪,一路朝着文县西南的隐泉山飞驰而去。 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来到了吕梁上山区之中,在山中又转了四五个时辰,终于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峰停下了脚步。徐天凤指着这座小山对裴小二道:“大将军,正是这座山上。” 裴小二骑在马上,打量着这座小山。山虽不高但也有数百米的样子,只是周遭山势却如刀劈斧削,整个坡度甚至达到了九十度,裴小二刚开始还想着是不是用绳子从后山爬上去,但看到这个山形之后,立马打消了注意。 “将军,您看那边,那边有条小路,上山的人都是走那条小路,除此以外别无他途。”裴小二顺着徐天凤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小山的西侧,在茂密的树枝下,一条被被人踩踏出来的弯弯曲曲的小路隐约可见,要不是刚刚下过雪,在白色的冰雪衬托下,小路更加明显,还真难以察觉。 只是这条小路也是极为难行,不仅坡度较陡,而且小路非常窄,有些地方甚至仅容两个人并排通过,真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而且万一有人再山顶扔下石头,那么不管下面的人有多少都不够往里面填的。看得出这范家选在这个地方设立作坊,明显是费了一番大心思 裴小二看完此山形势之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低着头心理不知盘算着什么。进攻此山的难度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硬碰硬是拿不下此山的,必须像个办法智取微商。 “这范家的这帮孙子们怎么把作坊建到这么个鬼地方,也不怕运送东西累死他们。”见裴小二面色凝重,徐天凤破口大骂,仿佛给裴小二出气。 谁知徐天凤无意间的话却捅破了裴小二心中的一层窗户纸,一个主意跃然浮现在裴小二的脑海。 第一百二十四章逃命 “徐天凤,你说的对”裴小二拍了一下手,兴奋道,“山上那么多人人吃马嚼的肯定会耗费不少,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山上的那些人肯定会就会下上采买补给。 况且就算山上的物资储备充足,但是我们订购那么多兵器,山上的铁料估计也是不足的,最近一段时间肯定会将铁料送上山。如果我们能混进送铁料的队伍,或者截下送铁料的队伍,乔装打扮的话,必能攻上去,将他们一举拿下。” 徐天凤听得也是眼前一亮,接着道:“还是大将军英明,这个计策俺都想不到,俺听大将军的。” 听到徐天凤的话,裴小二笑道:“天凤,你不会拍马屁,就少拍一点,好好做事才是真的。” 徐天凤挠挠头,嘿嘿笑了两下,没有说话。有时候上司的话要听,有时候上司的话要反着听,反正自己刚刚拍的马屁,大将军看起来挺开心,都叫自己天凤了,看来这上司的马屁还是要多拍。 见他这副模样,裴小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只好叮嘱他一番,告诉他,自己回去之后会派骑兵营的大军过来,要他时刻注意那条通道,关键时候先把人扣下来,再来通报自己。 徐天凤一一答应过之后,裴小二留在此地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于是快马加鞭的赶了回去,他必须赶在天亮前回去,尽量不要让其他人看出什么破绽。 接下来两天实在乏善可陈,商议变成了吵架,好几次都差点打起来。刚开始罗汝才、高迎祥、刘国能等大股势力还给他们调停,结果等后来见越闹越凶,甚至对这些大势力的首领也开始不满,渐渐的这些人也都撂挑子不干了。 眼看着局面已经呈现出不可收拾之势,只待一根火星子就能将大家点燃了,大家都只能把目光投向了王自用,毕竟他的实力最强,并且是他将众人召集起来,他不把大家的火气压下去,其他人谁能办到?只是王自用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竟然对当前的局面无动于衷,一直保持着高傲的姿态,对众人的纷争装作看不到。 裴小二津津有味的看了两天的"大戏",只感觉能有这样的人作为自己的队友,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不过等日后要是跟这些人做敌人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正在裴小二无聊之际,徐天凤派人回来禀报,果然不出裴小二的预料,一批数百人的队伍,赶着几十俩马车向着山上的作坊而去,被埋伏着的徐天凤一行抓了个正着,杀了几十个随行的家丁之后,徐天凤彻底控制了整个车队,接下来怎么办,还请裴小二示下。 裴小二闻言,当即决定,召集剩下的骑兵,趁着夜色敢往了隐泉山。 等裴小二带着宋孟等一众骑兵赶到隐泉山的时候,徐天凤正在拷问捉到的俘虏。见裴小二到了,赶忙出来迎接,裴小二跳下骏马,脚步匆匆的走了过去,“问出来什么东西了么?” 徐天凤紧忙答道:“大将军,据那管事交代,他们这一行是从汾州出发,去给山里的作坊送铁料的,我们看了一下,那几十俩大车确实拉的都是铁料。” 裴小二听后,稍一思索,便抬腿向前走去,他决定还是去看看那管事,“走,去看看那人,你们有对他动刑么?” “事情匆忙,还没来得及”徐天凤跟随裴小二快步向前,紧走两步走到宋孟前面,低声道。 看着他的举动,宋孟不满得哼了一下。 来到一个临时搭建的窝棚内,一个中年人被绑住手脚仍在地上,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明显可以看出徐天凤的没有动刑是一句空话。 裴小二也懒得追究,命人将那管事拉了起来,问道:“你们给山上的人送铁料有没有约定好时间?” 那管事本来在地上呻吟,被猛然提了起来,当下就吓的大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闭嘴,回答我的话,你们给山上的人送铁料有没有约定好时间?”裴小二厉声问道。 “有,有约定时间。” “什么时候必须送达?” “就今天晚上就能送达。” “有没有约定你们会来多来少人?” “这倒没有。” “你很不老实,”裴小二给身边的徐天凤使了个眼色,就转过身去,看向窝棚外的雪景。 身后徐天凤立马明白裴小二的意思,招呼着两侧士兵,齐齐上前,对着那管事就是暴打。打的那管事,连连惨叫,“大王,我们真没约定多少人,我真没骗你,真没定。” 听到此人的哀嚎,裴小二渐渐确定看来此人不像是在说谎。其实裴小二只是试探一下那个管事,想看看他所说是不是真的,这才令徐天凤招呼他一下,那只是惨了那个管事。确认管事所言非虚以后,裴小二接着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山上的人认识你们多少人?” “就…就认识我一个。”那管事语气艰难,好像随时要咽气了一般。 裴小二看的直皱眉,随口吩咐道:“给他松绑,带他出去包扎一下。等后半夜带着他,咱们冒充送铁料的人去叫山门。” “是”徐天凤答应一声,挥手命两个手下,将那管事带到一边,去把他的伤口包扎了一下。 等士兵将管事带离之后,裴小二拉过徐天凤,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一番,便送走了似懂非懂的徐天凤。 不一会儿,旁边忽然一阵慌乱,一声大呼:“有人逃走了,快追。” 呼声惊动了所有的人,听到动静,立马就追了出去,包括那两个正在为管事包扎的士兵。 那管事见竟出现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心跳猛然加速,屏住呼吸,捏手蹑脚的走出窝棚,见士兵都被吸引走了,立马朝着隐泉山跑去。此时给那管事包扎的两个士兵也回来了,当即大喊:“那管事也逃走了,快追。” 那管事听到后身后的动静,顿时迸发了全身所有的潜能,逃得更快了。 等所有人追着那管事离开之后,裴小二走出了窝棚,望着那管事越跑越远的身影,嘴角浮现出笑容。 第一百二十五章偷鸡不成 一路上跌跌撞撞,东躲西藏,忍受着身上伤口崩裂带来的剧痛,最终换来了逃脱升天的一线生机,那管事终于听不到身后追兵的呼喊,朝着不远的山头跑去。 “站住,你是谁?”黑夜里,一个声音突然想了起来。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那管事鼻子一酸,忽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擦干眼角流出的泪水,那管事道:“是我,许成章。” “许管事?”黑暗中,几个身影掀开身上的伪装,从雪中爬起,朝着许成章快步跑来。 那见到自己人,许成章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浑身的酸疼感再次充斥大脑,再也忍不住,软绵绵的倒了下去,不过幸好被赶来的暗哨给扶住。 “许管事,许管事,你怎么了这是?”几个暗哨被许成章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脸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浑身上下的衣服也都变得破破烂烂的,有几处明显的被鞭子抽过的痕迹。鞭痕处不断的印出殷红的血液。 “先把许管事抬到寨子里,在这里就算没有冻死,也会冻出个好歹。” 听到头领的话,几个暗哨七手八脚的将那许管事抬了起来,朝着山上的寨子里走去。 颠簸的山路,再加上浑身的疼痛,那许管事还没到寨子就醒了,不过他也没出声,任由这些人将他抬上山。 这次自己真的栽了,几百号民夫还是小事,没了再找就是了,关键是那几十车的铁料,这可是自家东家好不容易筹集到的铁料,要是让东家知道自己把铁料给弄丢了,怕不得家法伺候,想到一个个被家法折磨疯的人,许成章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寨子里,接到消息的寨子管事范士礼也急匆匆的赶来,虽同为管事,范士礼的地位还是要不许成章高一些的,毕竟范士礼姓范,乃是范家旁支,地位天然就比其他"外人"高。只是范士礼跟许成章相识多年,两人已经成为了至交好友。 听说自己的好友许成章被土匪给抢了,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范士礼自然担心的不行,见到徐成章,连忙跑到他的身旁,住起他的手,关心道:“许老头,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遇到流寇了?” 听到好友的关心的语气,徐成章一下子把刚刚的小算盘丢到了脑后,回想起两人几十年的交情,自己犯错自己一个人扛下来就是了,何必再让好友趟这滩浑水?当下便急切道:“范兄,快让寨子中的家丁加强防御,那股土匪首领说等下半夜就要进攻寨子了?” “你说什么?”范士礼皱眉道:“有什么不开眼的土匪敢来进攻寨子?他们就不怕有命来没命回去么?” 见好友不信自己,许成章也急了起来,道:“范兄,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想想,我运货途中被土匪抢了,将来肯定是要面对家法的惩罚了,这个时候,我要是想骗你,我肯定让你帮我去把那批铁料给抢回来,好让我免于处罚。只是念在你我二人多年好友的份上,我也不想让你身处险地,所以我才跟你实话实说,我真没必要骗你,那股土匪真的要来进攻寨子了。” 说着,许成章将自己怎么被埋伏,怎样被严刑逼问,后来土匪首领是怎样逼自己让自己后半夜带着他们上山,以及自己最终是怎么逃出来的,都原原本本地向范士礼说了一边,最后道:“这些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说土匪后半夜回来进攻寨子了吧,快去布置人手将寨子好好防御起来,迟了就全完了。” 范士礼听到好友的话,也有些感动,他本可以对自己说只有小股土匪,让自己出兵替他把土匪灭了,把铁料抢回来,可就是担心自己中了土匪的埋伏,所以宁肯他自己受罚,也不让自己身处险地。常言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个好友真够意思。 想到这,范士礼动情道:“好好,许老头你好好修养吧,我这就去安排人手,保准那土匪只要是来了,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说罢,挥手让下人把许成章抬进寨子中的大夫处,让大夫好生救治。 等许成章被抬走之后,范士礼陷入了沉思,他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对,但是却总想不出是哪里不对。既然想不出来,那便不想了,反正先守住寨子总归是不会错的,于是便下令,叫醒所有的家丁,回到各自的位置,准备随时迎接土匪的进攻。 家丁们原本都在睡梦中,被叫了起来,心理自是不满,却不有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憋在心里暗暗骂娘,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来到寨墙附近,看着外面黑咕隆咚的夜色闲聊。 哈哎~一个家丁打了个哈欠,裹了裹身上的棉衣,不满得抱怨道:“这大晚上的,谁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打寨子?这个时候叫咱们起来,真缺德。” “嘘!闭嘴,听说是许管事给咱们送铁料的时候土匪被抢了,土匪告诉他后半夜要来攻打寨子,所以范管事这才让大家紧急起来,防守寨子。” “土匪头子告诉许管事下半夜来要打寨子,让许管事来通知我们做好防御?”那个打哈欠的家丁一脸嫌弃地看着那人,“你觉得是土匪傻了?还是你傻?土匪要来打你,他还会派人来通知你么?愚蠢。” “你...”那人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他自己想想好像也是,要是自己的话绝对不会提前告诉别人自己要打他。正要说些什么,就看到一脸铁青的范士礼走了过来,吓得他赶紧闭上了嘴。 冬天的夜格外的寂静。两个家丁的交谈都被巡视的范士礼听了个正着,他终于想到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土匪头子怎么会告诉许成章,自己要攻打寨子之后,还会让他走了呢?其中肯定有诈。是了,肯定是这样,范士礼一脸铁青的急匆匆的走回了内宅,他要去找许成章问个明白。 第一百二十六章失把米 “许成章,你出来。” 许成章被大夫灌了一肚子的药,刚刚睡下,就被一声怒喝给惊醒了,吓得他差点以为现在就要执行家法了,差点尿了裤子。 就在这时,房间大门被一把推开,怒气冲冲的范士礼走了进来,也不客气直接走到床边,一把将许成章拽了起来,道:“好你个许成章,你说你是不是投靠土匪了,竟然还有胆子跑回来做细作,你是不是咬死了家法杀不了你?” 许成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范士礼提了起来,懵懵懂懂的问:“范兄,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投靠土匪?我许成章怎么会投靠土匪?” “还敢狡辩?”范士礼气的面色翻红“好,我就让你死个明白,你说土匪要来攻打山寨,那土匪有几个人?” “这...”许成章也没怎么看清,不过隐隐约约感觉人数不少,要不然随行的家丁也不会一个找面就被对方干掉,犹豫道:“这个大概一百人上下吧。” “一百人上下?”范士礼更怒了,“一百人上下怎么可能来攻打山寨?那土匪是疯了么?” “这...”许成章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他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一百多人,就算借给土匪两个胆子,估计他们也不敢进攻山寨,只是他土匪首领确实说要进攻山寨,并且还要伪装成送铁料的民夫模样,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像作伪啊。 见许成章吞吞吐吐说不出来,范士礼又问:“还有最关键的是,你说你趁着有人逃脱,守卫都去抓捕那个逃跑的人了,这才让你得到了空隙逃了出来是吧?” “对”许成章连连点头,非常肯定道:“我所言句句属实,我确实是趁着守卫们都去追捕逃人的时候,趁机逃了出来的,这点我可以对天发誓。” “屁,对天发誓?”范士礼不屑得啐了他一口,道:“你也不想想,抓逃人用得着所有人一起都出去么?连个守备都不留,他们就不怕你逃了么?是那逃人重要?还是你重要?” 听范士礼这么一说,许成章也觉得自己逃的也太容易了,一路上特别是自己离开的时候,那几个追捕自己的追兵一直跟在自己后面,按理说他们都是一些身体健全的年轻人,不应该跑的比自己这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子跑得慢,再加上自己不久前才被施展过大刑,速度肯定会比正常人慢... 这么一想,许成章也觉得事情有变,自己好像被对方涮了,越想越怕,身体不知觉的抖动这,豆大的汗珠缓缓的从额头上落了下来,也顾不上擦拭,直接跪了下来,对范士礼磕头道:“范兄,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是土匪的细作,你要信我啊。” 望着这个昔日的好友被吓成了这副模样,范士礼心中的怒火也早就消了下去,多年的情谊再次占据上风。叹了口气,他心中也明白自己好友估计也不会是细作,毕竟相处这么多年了,他的为人自己还是知道的,是万万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将跪下的好友扶了起来,“好了,好了,你起来吧,你我这么多年相处了,我知道你不会投靠土匪,你只是被骗了而已。” 许成章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身上本来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再一次崩裂了,鲜血浸透了衣衫。见好友这副模样,范士礼也于心不忍,扶着他坐到床上,好言安慰了几句,接着道:“既然土匪不会来进攻寨子,你说土匪这么大费周章的时想要做什么?” 是啊,既然不会进攻山寨,那么那群土匪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要欺骗自己呢?直接离开不就行了么? 直接离开?一道闪电划过范士礼的脑海,范士礼猛地吸了一口气道:“对了,肯定是这样。”说着,起身在屋内踱起步来,“肯定是这样。” 许成章见旧友一惊一乍的,有心想问一下,不过想到自己还是待罪之身,又压了回去。仿佛听到了许成章内心的独白,范士礼问道:“许老头,你说你拉了多少铁料?” “一共有五十四车。”这个许成章记得相当清楚。 “这就是了,那些土匪有几个人?” “一百人上下。” “我敢断定那些土匪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拖住我们,给他们运送铁料争取时间。”范士礼斩钉截铁的道。 “但是我来的时候还带了数百青壮,他们用青壮来运货想来也不会慢多少,却又为何花费这么大周张?”许成章反问。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了,我怀疑那些青壮民夫肯定是趁乱逃走了,土匪们手中无人,又无法在段时间将铁料运走,所以才出此下策。”范士礼越想越觉得肯定是这样,脚步也越来越快。 “好像,似乎,可能,是这样。”许成章拼命想回忆一下当时的场景,当时好像就是土匪一来,大家一哄而散,家丁们被杀死,自己也落到对方手中,接下来的事情也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土匪肯定还没走远,只要此时我率军下山就一定可以将这伙土匪一网打尽。”范士礼呼吸变得急促,仿佛看到了自己升任一方掌柜时候呼风唤雨的场景。 想到这,范士礼也顾不上还在旁边回忆的许成章,直接道:“此事宜早不宜迟,我这就下山,将这伙土匪全部拿下,到时候你身上的罪过也会小一些。” 许成章此时能说啥?只能感谢道:“谢谢范兄,范兄此行必定会马到功成...”。许成章还没说完,范士礼就急不可耐的离开了。 走出房间,范士礼立马吩咐下人集合家丁,咱们下上剿匪。 人都是现成的,刚才都已经被叫了起来,此时都在寨墙上守着寨子呢,听到集结的命令,又都赶到了寨门口集结。 范士礼看着蔫巴的家丁,兴奋喊道:“弟兄们,山下有一百多人的土匪,咱们下山把他们给剿了,回来每人二十两银子,立功受伤的另算。” 只一句话,立马就让满腹怨言,萎靡不振的家丁们立马士气大振,一百多土匪,自己这边有五百多人,五个打一个,还有二十两银子,这是去打仗么?这是去抢钱啊!哪里还有不满,当即恨不得立马就冲到土匪面前,跟他们大战三百回合。 范士礼欣慰的点点头,意气风发的率领着家丁们朝着山下冲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破寨 其实范士礼的猜测,大体上都是对的,裴家军确实没那么多人,伏击车队的时候甚至不到一百人。只不过后来裴小二带过来一批人马,这批人马却不为许成章所知,而两批人马加在一起,裴家军此时早已经达到了七百人,已经完全超过了山上寨子里的守卫,七百人伏击冒冒失失冲过来的五百人,那么这五百人的结局也就可想而知了。 当范士礼带着自己手下的五百家丁,刚刚冲下山的时候,就见一颗被砍到的大树拦在路中间,茂密的枝干堵住了范士礼等家丁的去路。正待范士礼惊疑之际,埋伏在周围的裴家军同时现身,朝着被包围的范士礼家丁冲杀而来。 范士礼及其家丁只听得四面八方传来的喊杀声,加之在黑暗的环境下,只能借助地面积雪的反光,隐约中只感觉周遭无穷无尽伏兵向着自己杀来,顿时吓得惊慌失措四下逃窜,本来还算有序的队列直接散了架,不是说土匪只有一百多人?这哪里只有一百多人,怕不得有数千人。 范士礼傻眼了,这...这不符合常理啊,这伙土匪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猛然间回过神来,是了,肯定是许成章那厮还在慌,范士礼暗骂了一句,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信错了那厮,自己这五百人算是完了,山上的寨子肯定也不保了。 那范士礼能混到这个地位自然还是有能耐的,当然不会做哪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明白自己的处境之后,也就不做无意义的挣扎了,直接带着手下几个亲信,趁着伏兵还没完全合拢,瞅准空隙直接钻了出去。 其实范士礼就算留下来指挥那些家丁,也是回天乏术了,这些个家丁一直养在寨子里,平时经历最多的也就是打几次群架罢了,哪见识过大军交战的残酷?等裴家军周遭的伏兵围拢之后,杀掉几个还妄图反击的家丁,剩下的直接就跪地投降了。 裴小二目光不断的在俘虏人群中扫视,耳边听着宋孟的回报:“大将军,刚刚属下去数了一下,总共抓到四百三十二个俘虏,剩下的几十个人还在追,他们跑不了。” “嗯”裴小二点点头,“一定要把他们一网打尽,此地距离狐岐山不过几天的路程,万一惊动了狐岐山的范家人,导致他们全体出动的话,咱们那还有时间把隐泉山上的人员物资运走?此事极为关键,你要亲自去办。” 不过有时候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裴小二还没交代完,徐天凤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着急的对裴小二道:“大将军,不好了,敌军那个管事跑了。” 裴小二听后,脸色微变,阴沉着脸道:“怎么回事?四周都有兵力布防,怎么还能让他逃了出去?” “这大晚上的,士兵们可能也是一时之间没有看清吧”徐天凤不敢面对裴小二,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裴小二也知道可能苛求太甚,现在毕竟是晚上,总有火把照明,但也难保不会有几个漏网之鱼,能做到五百人抓了四百多个已经是非常难得了,只是逃了对方首领,这边攻打隐泉山就需要加快速度了。 “好吧,我知道,这不怪你,但是也不能简简单单让他逃了,这样你带着人手跟着那管事的足迹追过去,能把他捉回来做好,要是实在追不回来,你们就去狐岐山给我看住那边的范家人,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马来报。明白么?” “明白”徐天凤点点头,向裴小二行了一礼之后,转身离开。 “宋孟,你也听到了,对方的管事跑了,消息很可能会被泄露,我们要加快速度了。”裴小二看着点头应是的宋孟,接着道:“留下一百弟兄,剩下的跟着我,咱们上山去把这个作坊端了。” 随着范士礼的离开,整个寨子算是空了,剩下的人大多都是范家收留的一下逃亡的匠户。范家将这些匠户藏到这深山老林之中,日夜打造兵器,范家正是带着这些人打造的兵器,才能去蒙古,走辽东,给范家带来源源不断的利润。 寨子内巨大的动静,早已将这些匠户惊醒,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此时,数百人举着火把,从山下快速上山,一些留守的人还以为范士礼得胜之后回来了,忙打开寨门,欲要迎接范士礼。 等山下上来的裴家军到了寨门的时候,那些人终于发觉有些不对劲,却已经太晚了,宋孟带着人手抢先一步砍杀了几个还想关上寨门的家丁,闯进了寨子。 寨子虽建在山上,但有一大块平地,足够近千人在此地生活。 裴小二进入寨子的时候,留守的家丁不是被杀就是投降了,不过他关注的却不是这些,快步走向一排低矮的茅屋,房子里不少人都在通过窗户、门缝向外观望。 裴小二心中大定,想来这些人就是范家的工匠了,粗看过去人数还是相当可观的,挥手让士兵将这些匠户召集起来。 士兵们收到裴小二的命令,也不客气,直接闯入茅屋内,将里面的人都给轰了出来,最终汇聚在寨子中最大的一块平地上。 裴小二跳上高台,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下方吓得瑟瑟发抖的匠户们,对身旁的宋孟道:“去派人统计一下总共有多少匠户?多少学徒?” 不一会就有人回报:“禀大将军,总共有匠户三百一十三人大多数为铁匠,还有少数皮匠,木匠等,学徒五百九十四人,另有家属一千九百多人。” 裴小二听后,默默算了一下三百多匠人,平均一个匠户有两个学徒,嘴角微微上扬,显示他此刻心情极好,要知道他发展到现在军器监总共还不到一百名匠人,此处却又三百多匠人,直接将他的军器监规模翻了三倍。 将来这些人换来的可是用之不尽,取之不竭兵器盔甲,怪不得人常言,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这一趟来的真值。 第一百二十八章危机 “从现在开始,你们的命就属于我裴家军了,给你们一个时辰时间去收拾个人物品,一个时辰之后,所有人都必须跟我们走,否则杀无赦。”裴小二"恶狠狠"道。人总是欺软怕硬的,对于恶人,人总是更容易屈服,特别是现在这个紧急时刻。 果然,裴小二这招很管用,匠人们见到"凶神恶煞"的土匪头子,加之周遭都是装备精良的士兵,都吓得不敢说话,乖乖的选择了服从裴小二的命令,甚至有些人还想带着自己的一些锅碗瓢盆等又大又不值钱的东西时候,旁边看着的士兵仅需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们乖乖的把这些破烂放下。 裴小二看到井然有序的场景,点点头,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把这里搬空。 就在此时,一名士兵跑了过来道:“大将军,宋将军有重大发现,请您过去一趟。” “哦?什么东西?”裴小二说着,跟随着士兵来到了一处山洞,宋孟亲自把守在这里,见裴小二过来,上前两步,将裴小二迎接进去,同时对士兵们吩咐道:“守好此处,任何人不得入内。” 裴小二有些好奇,宋孟这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需要如此谨慎?不过走到洞内,裴小二立马就明白了到底发现了什么,只见颇为宽广的洞内,数不尽的兵器整齐的摆放着,不仅有长枪,大刀,甚至还有火铳,三眼铳,以及数量庞大的盔甲,装备之多,令裴小二为之咋舌 良久,裴小二恢复了理智,立马觉察出其中的异样,这明显不符合常理。裴小二刚刚命人清点过寨中工匠人数,他清楚的记得窄众工匠人数只有三百多人上下,但是这山洞之中的兵甲数量之多,又岂是这三百多人就能生产出来的?哪怕这三百多人不吃不喝一直打造,三年以内也打造不出来的,那么这批兵器是哪来的? 裴小二陷入了沉思,忽的想起自己还抓了一个管事,就是那逃到寨子上的许成章,当下就命人将许成章带过来。 说起来这许成章也够倒霉,好不容易遇到裴小二另有所图,将他故意放走,让他逃回了寨子,结果一天没过去,又被裴小二带人给活捉了。 “我来问你,山洞中的兵器是怎么来的?”接到裴小二的示意,宋孟走到许成章面前,抬起他的脑袋问道。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兵器。”许成章哭丧着脸,天可怜见他只是负责给隐泉山送物资的一个小小的外门管事罢了,有什么内部机密也不是他能触摸的到的。 “不说是吧?”宋孟自然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见其嘴硬,当即就要动用大刑。 “将军,将军,我真不知道啊”许成章都快哭了,可怜巴巴的看着裴小二,他知道在场的也只有裴小二能救他一命了。 只是让他失望了,裴小二只是静静的注视着他,也没说动手,也没说放了他。 啊!宋孟的长刀直接看到了许成章的大腿上,顿时血流如注。 “你要是在嘴硬,下一刀可就不知放点血那么简单了,”宋孟把刀架到许成章的脖颈上,威胁道,同时握住刀柄的手逐渐用力,将许成章的脖子划出一道血痕。 在死亡的威胁下,许成章的脑子转的飞快,忽的好像记起以前自己跟范士礼喝酒的时候,范士礼曾自己吹嘘说,范家内最近做了一桩大生意,要是这桩生意成了,大家就都跟着发财,急忙道:“我...我想起来了,将军快住手啊。” “说。” “隐泉山的范管事曾经跟我说,范家要跟关外做一庄大生意,他当时没说生意是什么,不过我估计就跟这些盔甲脱不开干系。” “跟关外做什么生意?”宋孟有些不解,继续逼问道,“还不老实?你是嫌我的刀不快么?”说罢,举刀就要朝着许成章砍去。 “宋孟,先住手”关键时刻,裴小二出言制止了宋孟,他不知道范家跟关外做什么大生意,他可知道。说完,裴小二快步走到了盔甲旁,拿出盔甲仔细看了起来,却见甲为上衣下裳式。上衣圆领,对襟,带左右护肩、左右护腋、前裆与左裆。其下裳分左右两片。甲以绸为地,其表面有规则地满布等.等距之铜镀金帽钉,月白布里,内敷以薄丝棉。盔以牛皮为胎,髹以黑漆。其上植缨管,用以安插盔缨。 这是明显的关外八旗的盔甲样式,刚刚离得远,加之八旗军的盔甲也是从明军的盔甲样式上发展而来,裴小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此时一看,这却正是他在后世看过的八旗盔甲。 裴小二面沉似水,对宋孟道:“不用问了,我大致猜到了。这些兵器铠甲估计都是其他军器作坊生产出来的,本来是要卖给关外建奴的,只是后来紫金梁王自用召集义军们在文县聚集。 如果此时运输的话,这批兵器盔甲目标太大,怕被义军们抢了,这才存放在地势相对靠**原的隐泉山,却没想到被我们给截胡了。” “这…范家世受国恩,家中还有子弟在朝,他们应该不至于勾结建奴吧?”宋孟难以置信道。 “有什么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上能为了利益而出卖自己祖宗的人,又不是没有。多他一个范家不多,少他一个范家不少。”裴小二冷笑, 宋孟顿时无语,想到在辽东的士卒跟建奴们自开战以来,死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妻离子散?结果后方之人竟然还把兵器都卖给敌人。宋孟叹息了一声,真心为他们感觉不值。 心念一动,宋孟紧忙道:“大将军,那岂不是万一范家得到消息?就与我们不死不休了。” 裴小二点点头,叹息道:“这正是我担忧之处。” 第一百二十九章各自谋划 “所以说,当务之急就是将这些缴获的战利品,尽快运出去,能多送一点,咱们就赚一点,要是能把这些兵甲都拉走,咱们就能将大军规模,直接扩充到十万以上,到那时只要稍加整训,就该我裴家军大杀四方,攻城掠地的时候了。”裴小二走过兵甲中间的通道,以手抚摸着这些兵甲,言语中流露着希冀。 “是,大将军,我这就把山下的俘虏都调上来,把此地的兵甲都搬回咱们裴家军。”宋孟仿佛被裴小二勾勒出来的未来所感染,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每一个男子都有一个封侯拜相的梦,他宋孟自然也不例外,而这个梦,如今来看,只有裴小二才能帮他实现。 张道浚虽然对他也不错,但是人不能总生活在摇篮之中不是?总要出来做一番事业,实现自身价值。也正是如此,宋孟现在越来越把自己当做裴家军的一员,随着裴家军一起成长,跟着裴小二踏遍这天下每一处角落。 看着宋孟兴冲冲的离去,裴小二也没多做停留,如果说这些兵甲是金鸡蛋的话,那么那些匠人就是下金鸡蛋的老母鸡了,作为一个理智的政治人物,面对这两种东西该作何抉择?裴小二只想说,我全都要。 走出山洞,外面的工匠正在士兵的监督下,匆匆忙忙的打包着自己的一点微薄家当。裴小二看过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一个四五十岁模样的匠人,正在跟士兵争执。 裴小二慢慢走进,站在二人身边停了下来,争执中的两人都没注意到裴小二的到来,一个还在苦苦哀求,另一个却铁面无私,直言不行。听了一会,裴小二才明白原来是这个工匠想要带着自己棉被,不过棉被太大了,不便于携带,会严重影响行军速度,所以才不允许。 裴小二看到那棉被,只见棉被由于用的太久表面已经变成灰黑色,上面到处都是缝补的补丁,还有几处来不及缝,露出里面已经黑黄的棉花,整个棉被冰冷潮湿,散发着刺鼻的气味,看上去已经不具备御寒的功能了,不过这可能是这个工匠能找到唯一的御寒之物了。 哀民生之多艰,裴小二看得只觉得鼻子发酸,算起来这工匠已经算是高技术人才了,然而过的还不如大户人家一个家奴,怪不得鲁迅先生曾说过,封建社会就是一个欲做奴才而不得时期,真是一针见血。 “我来处理吧!”,裴小二用手轻拍那士兵肩膀,越过那士兵,走到了那跪在地上匠人面前,伸手将那工匠扶了起来。那士兵见是裴小二,也吓了一跳,恭敬地对裴小二行礼,道:“是,大将军。” 被裴小二扶起的匠人,见是裴小二,又听到那士兵称呼他为大将军,心中害怕,身子向后缩了缩,惊恐地说道:“这..这位将军,俺不要了这棉被了,俺不要了。”,说着将手中的棉被仍在一边,声音中透露着颤抖与哀求。 “老丈,快起来,不必如此,是我考虑不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你们想带一下御寒的棉被当然也是可以理解,但是不必担心,等到了地方之后,我承诺,每人给发一套全新的被褥,一定会让所有人都吃得饱,穿的暖。”说到最后,裴小二的声音变得高亢,声音遍及在场所有人。 本来对前途绝望的工匠们,怔怔的看着裴小二,死寂的眼神中好像又有了生机,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许多。 “大将军真是菩萨心肠。”刚刚下上,将山下的俘虏带上来的宋孟,刚好看到这一幕,不禁有些感叹,在他印象中,能真正为百姓着想的,不是整天标榜为民请命的读书人,不是打着替天行道的义军,不是视百姓为子民的皇帝,反而是这位出身低微,却仿佛生而知之的裴小二裴将军。 裴小二见此间事情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自己再待在这也没多大的作用,反而却是在文县,火药的气氛随处可见,宛如大战降临前夜,他必须回到文县以应对随时爆发的冲突。 将这边事情交代给宋孟,命他尽快将人员物资运回大营之后,裴小二带着几名亲兵,又快马加鞭赶了回去。 等裴小二回到大营的时候,日头已经过了正午,亲兵队长胡世安留守大营,并没有随同这次行动,见裴小二回来,赶忙上前回报道:“将军,紫金梁王自用说今天身体不适,所以今天不用到文县商讨了。” 裴小二听后脚步稍微一顿,随后有恢复如常,道:“哼,我估计,要不就是王自用也是被那群人吵得没什么办法,这才躲出去清净几天,不过现如今官兵马上大军压境,却不知道他能清净到几时? 要不就是他跟别人密谋,只有势力最大的几家跟他意见一致了,其他人的想法都可有可无。 先不必管他。你立刻派人快马加鞭赶回闻喜县、夏县,传我将令给王道直、张志远,调李昌部北上防守闻喜县,跟李昌部换防之后,王道直部立即秘密北上,到大营听令,令刘先春派人准备物资粮草,听到调令立即出发。” “是”胡世安正色接令之后,跑去了。 事实上,裴小二猜的一点都没错,王自用天天都在关注官兵的动向,又怎么会浪费这一天躲出去清净? 早在天不亮的时候,王自用就派人邀请闯王高迎祥、闯将李自成、闯榻天刘国能、曹操罗汝才等人秘密到他大营中商讨要事,此时极为机密,其他任何人都不知情。 商讨了整整一天,等到了晚上趁着月色,几位首领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各自的驻地,不过虽然身体疲惫,但亢奋的表情却能说明这几人此行的收获必然不小。到营地后,几位首领不约而同的收拢士卒,紧闭大营,严禁任何人随意走动,一副如林大敌的架势。 几个大队义军大营这副举动,立马就引起了裴小二撒下去的探子的注意,立即将消息禀报给裴小二。不过此时裴小二却无力关注这些,他的精力都被一个风尘朴朴的人给吸引住了。 第一百三十章决策 此人正是裴小二派去监视狐岐山的徐天凤的部下,而一个异常严重的消息,也随此人传到裴小二的耳中,“范士礼已经逃去了狐岐山,狐岐山里的范家大队人马已经出动,正朝着隐泉山奔袭而来。” 该来的总归是来了,自从范士礼逃走之后,裴小二就一直有这种预感,而如今这种预感终于变成现实了。 “狐岐山那边的范家总过来了多少人?”裴小二沉声问道。 “回将军,徐将军估算至少有一万两千人上下。” 嘶,裴小二吸了口凉气,他现在身边只有五千人上下,刚刚他回到文县的时候,察觉到大营气氛不对,已经秘密调王道直的九千多人北上了,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不是说狐岐山只有五千多家丁么?怎么能来这么多人?” “这...属下不知,但徐将军估算的就是一万两千人。” 裴小二意识到问题严重了,他从隐泉山回来的时候,预估要将那么多的兵甲、人员都搬走,至少需要五六天,而从文县走到狐岐山需要三四天,而狐岐山来到隐泉山只需要两三天,就算他大军前来走的慢一点,也就三四天就能到了。 到时候,宋孟他们还没将东西搬完就被别人堵了个正着,那情况就尴尬了。 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不就是剩下的兵甲不要了,先把人撤回来,兵甲能拿多少就拿多少。但是这样有一个后果,义军们就在隐泉山附近的文县开会,就算是傻子都知道隐泉山被抢跟附近的义军脱不了干系。 更何况,被抢的可不是一般的东西,那可是要给他们辽东建州女真主子爷准备的兵器铠甲,要是他们一旦交不了货,在主子爷面前丢了自己面子事小,丢了主子爷的信任事大,要是再耽搁他们主子爷的大事,他们就算九死也不能弥罪。 所以,就算是因为这个,这范家肯定也会拼了命去找回这批兵甲,到时候这范家估计肯定会逼义军首领们比如王自用,高迎祥等人交出兵器,否则对义军们直接开战也说不定。 反观义军这边,义军会因为这个与范家开战么?怎么可能?获利的又不是他们,他们现在都在想着怎样从官兵手中活下去,还想着从范家捞到更多的兵器增加自身战斗力,怎么会因为这个得罪范家?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比范家更加努力的去寻找,到底是谁抢走了那批军械,只不过最终会落入谁家可就说不定了。 而第二种方案就是把这些人拖在路上,让范家的家丁永远无法过来,让他们忙于其他事物,从而无暇顾及此地,就算是真的来了,那也要将整个义军拖下水。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裴小二想了半天,他还是无法割舍那大量的兵器铠甲,他选择第二种,攻范家所必救之地,直接进攻狐岐山。他就不相信了,当狐岐山收到威胁之后,范家那一万多家丁干不回来救援? 计策确定,裴小二立即让亲兵队长胡世安去把裴猪儿找过来。此次裴猪儿跟随裴小二北上这文县,大军的一切行动几乎没怎么用裴小二操心,裴猪儿早已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看来上次大军扩编,三个镇总兵官的位置没有裴猪儿,对他的刺激很大,成长了很多,可以独当一面了。 很快,接到命令的裴猪儿走了进来,对裴小二行礼道:“大将军,您找我?” “坐”,裴小二示意胡世安给他搬了椅子,裴猪儿也不推辞,大大咧咧的直接就坐下,道:“大将军,有什么事你直接吩咐,咋还这么客气。” 裴小二苦笑,刚刚还觉的裴猪儿成长了,不过性子还是这么莽撞,不过这样也不错,他也不想一个人突然之间性情大变,“裴猪儿,我前两天出去做了什么你知道吧?” 裴猪儿点头,表示知道。 “好,我也不瞒你,我直接端了范家一个制作兵器的寨子,现在那边的东西还没搬完,现在范家带着一万多人杀了过来,我想让你在寨子上替我守上一个月,替换下宋孟的骑兵,你可敢去试一试?” “有何不敢?”裴猪儿满脸自信,拍着胸脯对裴小二道,“将军稍作,我这就去。” “且慢,我要带走你王宏、邢大忠两个司,也就是,你只剩下一个司五百人的兵力,以五百人顶住一万两千人一个月的进攻,你还敢去么?” “敢!!!”裴猪儿豁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气冲牛斗,仿佛有万夫不当挡之势。 “好,胡世安,取酒来,我要为裴将军壮行。” 裴小二接过胡世安送过来的酒,先递给裴猪儿一杯,又端起另一杯酒,对裴猪儿道:“裴将军,坚持一个月,下一镇总兵就是你的了,一个月后我将亲自为你庆功。” 说罢,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裴猪儿擦了擦嘴,道:“好酒,将军一个月后,这酒能不能给我几坛子?” “放心,到时候你要多少就有多少。”裴小二有些哭笑不得道,本来挺悲壮的气氛一下子就被这二货给搅和了,裴小二都想上前给他一脚。 “那就好,大将军,俺这就去了”裴猪儿道别之后,立马率领着自己手下仅剩下的那一司,趁着夜色急急忙忙朝着隐泉山而去。 隐泉山那边算是暂时解决了,剩下的就是自己如何将大军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离。首先直接大摇大摆的走肯定不行,到时候范家派人一问,是个人都知道那批兵器铠甲是被自己弄走了。 到时候自己自己不光是范家的眼中钉肉中刺,还成了义军们望之,垂涎欲滴的一块肉,必须想个办法,把水搅混,到时候别人自顾不暇之际,也就没人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就在此时,探知各大义军异常的探子已经在大帐以外等了好一段时间了,见大帐内重新恢复了宁静,才道:“大将军,属下有要是禀报。” 第一百三十一章突袭 “进来。”听到外面有动静,裴小二也没多想,挥手让探子进来。 “大将军。王自用高迎祥,刘国能,罗汝才等部均有异动…”那探子走了进来,恭敬地将自己探知的消息,全部向裴小二汇报了一遍。 当听到大股义军不约而同的收紧大营,严禁随意流通之时,立马引起了裴小二的警觉。这个时候,这些人怎么会突然莫名其妙地收紧军营?他们想要做什么?裴小二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下去吧!接着探,尽量要搞清楚他们有什么动作。” “是。” 探子走后,裴小二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大帐中冥思苦想,心中隐隐有种不安感觉,却总也抓不住到底是什么? 想了半天却还未抓住那灵光一闪,不过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却知道怎么应对,不管他们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要把他们调动起来,把水搅浑了,就能够才能混水摸鱼。 想到这,裴小二挥手,示意门口的胡世安进来,在他耳边耳语一番。 胡世安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虽然他不知道原因,但却不妨碍他听令行事,点点头,转身离开。 乌云遮蔽了月光,黑暗重新笼罩了大地。 曹斌骂骂咧咧地。跟自己的部下在大营中饮酒,左右双手各自搂抱着一名俏丽的女子,附身喝掉了女子递过来的酒,喝到高兴处,手伸向下左边女子的臀部,狠狠地摸了一把。 曹斌正是义军中的坚定的留守派,他们这一众义军,在山西到处攻城掠地,一连攻下了两三个县城,不知抢了不知道多少东西,掳获了多少女子?此刻的他,只觉得天地虽大,却只有山西最好,哪还想跑到外面去流浪? “他娘的。我就想不明白了,在山西的日子多好啊,给个皇帝都不换那,那群胆小如鼠的懦夫,怎么就天天净想着逃跑?这逃到哪去能有山西呆着自在,你们说是不是?” “就是,大王说的对。那群鼠辈实在是不可救药,头脑都有问题。”帐下,两边坐着曹斌麾下的将领们。这些将领身边各自有一名女子相伴,有些人的手,已经伸到了那女子的裙杉之下,在里面不知疲惫的探索着。 “那都是一群无能之辈,他们也不想想,就算从山西跑了,到别的地方照样有官军。还不如我们直接在山西跟官军干一场,咱们这么多人,我就不相信打不过那群官军。”一名将佐打着酒嗝说着,还向曹彬进了一杯酒,“大王,属下敬您一杯。” 曹斌也端起酒,朝着那名将领回敬一下,凑到嘴边,正要喝下去。忽听得帐外,杀生忽起,惨叫连连,并且离这边越来越近。 曹彬本来酒意尚浓,此刻却也清醒了,手从身旁侍女的身上撤回来,摸向了下面的佩刀处,都是一刀一枪杀到了现在,能活到现在的人,警惕之心自然都不差。 “怎么回事?” 曹斌一把掀翻了身前的桌子,起身走到帐外。一旁的一种将佐,也纷纷抽出佩刀,跟着曹斌走了出来。 却见帐外,近千人举着火把,宛若一条火龙,迅速的朝大营突进。大营外围的流民们根本拦不住敌军的冲锋,被迅速杀退四散奔逃。 “在这文县这么多义军前辈的面前,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敢来进攻我方?”曹斌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些杀过来的敌军。 本来他以为在王自用,高迎祥等一众义军前辈面前,没有人敢随意撒野,所以他也就放松了警惕,大营外连个营寨都没有。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竟真有人这么大胆,完全不把紫金梁王自用、闯王高迎祥等人的面子放在心上了。 “一定是那些要主张逃跑的蠢人。他们以为把我杀了紫金梁王自用,就能听他们的话,带着他们逃跑吗?真是一群蠢货。”曹斌想想前几天在文县内的争执,想到曾经发生的冲突,立即断定,这些人就是主张逃跑的那些蠢货,顿时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面对着袭击,曹斌却一点都不害怕。他的大营至少有两三万人,其中精兵老营也有七八千人,在整个义军内部算得上一股中等的势力了,只要不是面对大队义军,他谁都不怕。“他娘的,老子让他们有命来,没命回去。兄弟们,跟着我,宰了这群狗崽子们。” “遵命。”曹彬在他麾下的这些将领心目中还是相当有威望的,再加上刚刚喝了点酒,在酒精的刺激下,人人热血喷张,看着这些妄图攻入大营的不速之客,他们没有丝毫畏惧惧。 曹彬挥舞着长刀带头冲锋,幽暗刀身不知道侵染了多少人的血液,快速奔跑的身影后,跟随着使士气爆棚的将领,迎着冲杀而来的敌军冲去,一时之间金铁齐鸣血肉横飞。 本来已经被杀得节节败退的营中士兵们,见自己大王带头冲锋,顿时士气大振,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又重新朝着那些敌军围了上去。 那群不知死活的敌军却仿佛耗尽了勇气,见对方主将出来,攻势锐减,随即被曹斌手下的将士一分为二,各自为战,随时就有可分割包围的风险。 “点子扎手,快撤。”敌军首领大喝,其他敌军们听到这声音,立马改变了攻势,开始交替撤退,边战边撤,等彻底逃出包围圈之后,转身就逃。 “别让他们逃了,给我追。”曹斌杀的兴起,见这群人要逃,这怎么可能允许?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他这儿当什么? 跟着这群人的身后,曹斌一路追杀而去。其将士心里都藏着怒火,好端端的,一波人进来杀大杀一通,又要转身就逃,怎么可能?当下就跟着曹斌一起,杀向了那正在撤退的敌军们。 一方在前方拼命的逃跑,另一方在后面紧追不舍。一逃一追之间,就跑到了十里开外。而就在此时,前方正在逃命的敌军们,忽然熄灭了手中的火把,消失在黑夜之中,而在他们消失的方向,却是一座军营。 【作者题外话】:不好意思,今天有点事,可能会晚一会。 第一百三十二章搅乱全局 “看来贼人逃进前方的军营里面去了,此处是哪一家义军在此地驻军?”曹斌面对着眼前的军营面,面无表情的发问。 “大王,好像是郭广部” “郭广?”曹斌回过神来,这厮不就是前几天一直跟自己对着干的那个人?有几次自己与此人都差点在王自用面前动手,没想到这厮终于忍不住了。曹斌怒火更盛。 “他娘的,这姓郭的是不想活了。兄弟们,跟我一起,咱们去宰了这姓郭的。” 曹斌当然不想这样就这样算了。本来他就在自己大帐中,喝着小酒唱着歌,突然就被这群人杀了进来,还差点把自己弄死,此仇不共戴天,哪能就这么算。越想越气,曹斌怒气冲冲的带着自己的大军,朝着不远处的郭广部杀去。 相比于曹斌的兵多将广,郭广部可就寒颤了许多。他营中精锐才一千多人,在山西接连受挫,又恰逢官军大举围剿,自然不敢再与官兵硬碰硬,正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可能有人会说,自己不想跟官兵硬碰硬,自己逃了就完了呗,为啥一直要呆在这儿浪费时间?其实这就是郭广以及跟他类似的弱小势力打了小主意了。 他全营上下有近一万人,其中这个精锐只有一千人。这个规模,比起土匪来说,肯定要大了许多。 不管走到哪,都无法隐藏自身,肯定会引来官兵的围剿。到时候,他这么点人,还不够官兵塞牙缝的,甚至万一碰到某个地方,有一些积年累月的大地主,再其众多家丁围攻之下,就能把他们弄死。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也是把握最大的,就是在大树底下乘凉。跟着这些大股义军,在他们能吃饱肉的情况下,自己能捞点汤水尝尝,好歹饿不死。但是他们却又是最不愿意打大战的,毕竟人少力微,真打起来,很容易就被当做炮灰扔到战场上,自生自灭了。 所以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在努尽力劝说王自用等大股义军,带着他们一起逃窜。今日,王自用传过消息,说身体不适,今天就不在召集众人商议了。 听到消息,郭广等人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官兵一天比一天逼近,他们的内心自然是一天比一天焦虑。 今日,郭广等一种想要逃跑的小股势力,都聚集到郭广这边,希望能群策群力,想出一些对策,尽力说服大股义军一同逃亡,如果实在不行,那也只能几人抱团儿,独自逃亡了。 不过,正商议之间,曹彬率领的大军就杀了进来。曹斌冲锋在前,其他人紧随其后,攻势之猛,令郭广手下士卒竟然毫无招架之力。郭广部在实力不足,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击而溃。曹斌像驱赶羊群一般,快速的来到了郭广的大帐之前。 帐内,郭广等一众弱小势力的首领,被帐外,刀剑相撞的低鸣与被杀之人惨叫的声音弄得惊疑不定,甚至有人怀疑,是不是王自用等大股义军,率军攻来了。 “诸位,没慌,我出去看一看。”郭广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心中有些恐慌,不过帐外都是他的部下,他也不能不出去看一看。 走出大帐,迎面就撞到了一马当先的曹斌。只见此刻,曹斌勇不可挡,手下竟无一合之敌,直直地朝着郭广这边冲杀而来。 “曹斌,你要干什么?你就不怕紫金梁王自用问罪于你吗?”郭广声音由于过分的恐惧,甚至出现了破音。 “我要干什么?这就要问问你要干什么?无缘无故的为何冲杀我军营地。你还在把紫金梁王自用王将军放在心里吗?” 曹斌针锋相对的与郭广对骂,这个时候,话语权却一丝一毫都不能让,要不然某些人的嘴,就可以黑的说成白的。 “你…你真是信口雌黄。”郭广也没想到曹斌竟然用了如此烂的借口,自己何时派兵偷袭与他?还要说些什么,不过却被曹斌先声夺人。 “郭广无需多言,拿命来吧。”说罢,也不与郭广多费口舌,挥舞手中长刀,直向郭广砍去。 郭广就地一个鲤鱼打滚,堪堪躲过了这次致命一击,顺势拔出腰间的佩刀,与曹斌战做一团。 其他原本跟郭广一同的弱小势力,见情况不对,立马就撒丫子逃了,反正这也是他们的强项, 这个郭广本身就是一个秀才出身,只是后来被逼无奈之下,这才起兵造反。正是在造反之后,为了应对日渐危急的形式,才稍学了两招,自然不是曹斌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曹斌打落兵器,生擒了。 此时,曹斌的麾下将士,在解决了其他还在反抗的郭广部之后,搜遍整个大营,却没有发现袭击他们的那群人,于是回来禀报曹斌。 曹彬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打错了人。不过仗也打了,人也杀了,此时再后悔却早已来不及了。想到王自用那恐怖的近十万人的规模,曹斌有些不寒而栗。 此事就算不是郭广,在这种情况下也必须是他了,否则,自己将面对王自用的报复。一不做,二不休,曹斌直接砍了郭广,提着他的头颅对手下将士道。 “兄弟们,就是此人,突入我军营中,杀伤我方兄弟。今天我就在此,为那些亡魂报仇了。” “大王万胜,大王万胜。” 就在士兵们在欢呼的时刻,曹斌拉过一人,命他立刻前往王自用军营,去跟王自用汇报。并嘱咐他,务必要将事情的起因扣在郭广头上,万万不能让王自用怀疑自己。 王自用接到消息之后,顿时怒不可遏。他召开这个大会的意义就是在于,收编一些弱小的义军,来做自己的炮灰。而他今天跟其他大股义军首领商量,决定挑几个铁了心要逃跑的势力教训一下,让他们都乖乖听话就行了。 而现在,被这曹斌这么一搅和,那些小势力肯定会以为自己要对他们下手,必然会趁机就逃亡。果不其然,就在王自用的怒火还没发完,就有探子来报,一些边缘的小股势力,都在携家带口的准备连夜逃亡。 对此,王自用愤怒异常,一边向其他几大势力通报,另一边则派人去拦截这些要逃亡的小股义军,告诉他们今晚的事自己肯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然而,王自用的这个举动,却被那些小股势力误以为这就是要吞并他们的铁证,瞬间奋起反击,一时之间,战事四起,整个文问县乱成了一锅粥。 而就在这纷纷扰扰的混乱之际,裴小二则带着他的大股兵力,留下了一个小队,仅仅一百多人留守大营,大军全速朝着狐岐山冲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危机 狐岐山在介休市城东南二十六里处,为天峻山北侧山峦,又名洪山,山上有洪山泉(也名鹜资泉、胜水、源神池),自古涌流不息,为洪山灌区之源。而范家的秘密基地就坐落在狐岐山群山之中的一个,巨大的峡谷中。 这条峡谷三面环山,外小内大,峡谷腹地是一片巨大的,相对较平整的土地,奔流的胜水从峡谷穿过,给整条峡谷带来了勃勃生机,足以供数万人在此繁衍生息。 而峡谷的出口处,却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可以供人畜通行,而这狭窄的峡谷的出口,赫然被一堵厚实的城墙,给封的严严实实的。城墙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城墙防守的密不透风。 “这范家真是好运气。这么个即隐蔽,又能生存大量人口的地方都被他们找到了。” 裴小二率军已到城下,已经有两天了,期间,他曾无数次去探查这座隐蔽据点的漏洞,甚至,还爬上了附近万米高的山头向内张望,却依然拿这座乌龟壳,一点办法都没有。 本来裴小二以为,他已经率军攻到了这里,那前去进攻隐泉山的大军,就算不全军转回,至少也应当分兵回来救援。 结果也不知道,那对范家的主将是自信自己绝对攻不破这乌龟壳,还是根本就是个愣头青,不碰南墙不回头,连一兵一卒都没有回防,反而加快了行军速度。此刻,恐怕已经与裴猪儿交手数次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裴小二的心却渐渐落入了谷底。裴猪儿那边只有区区五百人,以五百的兵力硬拼一万两千大军,纵有地利优势,却仍然像以卵击石,九死一生。 事实也正如裴小二的预料,自从四天前,范家大军赶到隐泉山,就立即展开对隐泉山的进攻以来,裴猪儿与范家大军已经前后共进行了二十余次战斗。 从山下上山的道路望去,横七竖八的尸体铺满了道路,炽热的鲜血融化了路上的积雪,改变了整个大地的颜色。 山上的裴猪儿喘着粗气,不顾形象的坐一屁股坐在泥泞的地上,本来略显丑陋的脸上却忽然笑了起来。 “想要爷爷的命,你们还有嫩了点。”随意向旁边吐了口血水,裴猪儿吩咐道,“去数一数,看看还有多少弟兄。” 把总王之良点点头,柱着佩刀缓缓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离开,不一会儿回来禀报道:“头儿,还剩下三百九十三个弟兄了。”说罢,犹豫了好一段时间,才低眉顺眼道,”头儿,要…要不咱们逃吧,咱们就剩下三百多号人了,就算兄弟们个个一当十,也…” 王之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猪儿一脚踹出去老远,剩下的话也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奶奶的,大将军说让我们守一个月,老子就守一个月,老子已经答应了大将军,答应的事能改吗?要逃你自己逃,老子就算自己一个人也要死守在这儿。他们想攻上山,就从老子尸体上爬过去。” 裴猪儿的双目仿佛能喷出火焰来,活像地府中走出来的判官,吓得王之良不敢再多言语。 “都别坐在那儿等着了,去,多搬一些巨石过来,想要拦住山下的这些贼人,还是投石最管用,只要一扔,那石头顺着山势滚下山去,就能砸到一串贼人。” 其他士兵深以为然,这两天他们守住二十余次进攻,却只损失了一百多人,全靠那些巨石也发挥的作用。 另一边,山下范家军营内。 “此次进攻,我军共损失了五百二十四人,其中有。一百二十一人当场死亡,剩下的也都身负重伤,无法参战。”一名文吏汇报完之后,默默的退到了一边,不再多话。 “五百多人,加上我们前几次的进攻,一共损失了近三千多人。”范家大军主将冯可宾,在心中默默计算着伤亡数字,这个伤亡太大了,甚至已经超过了他承受的极限,照这样下去,就算仗打赢了,成功抢回了被掳走的兵器盔甲,范家也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冯将军,什么时候能攻上山头,夺回那些被抢走的兵器盔甲?我范家重金聘请你,可不是让白白的损失我范家的兵力。”随军而来的范士礼不满道。 自从范士礼丢了隐泉山之后,日日在担惊受怕中度过,晚上连觉都睡不安稳,唯恐有一天,范家家主范永斗,一直书信,解除了他所有的职务。所以,正是在这种压力之下,他一逃到狐岐山,就以自己范家人的身份,强逼狐岐山主将冯可宾,率军替他夺回隐泉山。 冯可宾毕竟是一个外姓人,他所能依靠的也仅仅是范永斗的信任,面对范士礼,天生地位低三等。更何况,其手下将领,也大多也都是范家人出身,对于这一个“幸进小人”也早有不满,凭什么他一个外姓人就能爬到自己的头上?他有什么功劳?对范家有什么贡献? 所以当范士礼要求冯可宾出兵的时候,也正是这些人纷纷鼓噪,要求出兵替范士礼夺回隐泉山。这或许就是家族势力的悲剧所在,容不得有才华的外姓人爬到自己头上。 无奈之下,冯可宾也只能被迫出兵,替他人争取富贵。而当裴小二率军威胁狐岐山的时候,冯可宾虽然担心,却也派不出一兵一卒回援狐岐山。 因为狂妄自大的范家人以为,狐岐山地势险峻,再加上他们留守了千余人,没有人可以攻破,就算最终没能守住,但守几个月也是没问题的,足以撑到他们大败隐泉山的土匪了。 面对范士礼的质问,冯可宾真想一巴掌呼在他的脸上。这个时候想起来问我了,早干什么去了?你们擅自进攻的时候,可是一点招呼都没有跟我打。 不过这些话也只能在心中想想,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冯可宾现在对于大军已经基本失去了掌控能力,或者说当范士礼跑到狐岐山的时候,大军真正能说了算的就已经不是他了。 这个时候要把这件事捅了出来,难保那些范家人,不会在恼羞成怒的情况下对他下手,然后把大军损失惨重的责任,全部推到他的头上。 深深地吸了口气,冯可宾恢复了平静,脸上毫无波澜道:“今夜,我将亲自率兵偷袭,必将隐泉山,一举拿下。” 范士礼看着冯可宾,好一会儿道:“好,那我就预祝将军,马到成功。” 第一百三十四章破 对于冯可宾的决定,那些出身范家的将领纷纷表示支持。 “要不是山势陡峭,上山只有这条路,我早就带人把此地拿下了。” “就是,贼人所倚仗者无非地利罢了,我军夜间突袭占据天时,到时候他们这地利怎么比得上我们的天时。” 范家的将领们,其实心中憋着一股劲儿,对于占领隐泉山的裴家军们,他们有股有劲儿,用不出来的感觉,他们就不信,等夜间偷袭到达山顶寨子之后,他们占据人多的优势。山上那股贼人怎么可能挡得住他们。 等拿下了身上的贼人之后,在顺势回师,以得胜之师,昂扬之志,一鼓作气将胆敢威胁狐岐山的贼众一网打尽。到那时,他们也可以让家主范永斗看看,到底谁才是范家的支柱?是他们这些出身范家的子弟,而不是从外面找过来的冯可宾。 越想越美,天刚刚完全暗下来,范家的子弟就跟着冯可宾,离开了大营,朝着山脚慢慢摸了过来。 而此时,山脚处正埋伏着裴家军的暗哨,尽管已经经过了几天奋战的,暗哨们身心俱疲,见范家大营有士兵摸了出来,立刻警觉了起来,正要向山顶发送信号。 却不料,一柄带血的匕首突然从胸膛刺出,暗哨的眼睛一瞬间瞪大,眼神却逐渐暗淡下来,最终归于死寂,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在解决完暗哨之后,冯可宾带着一种偷袭的将士,在这处山脚隐蔽处埋伏起来 等刚进子时,冯可宾第一个从隐蔽处跳了出来,猫着腰,沿着上山的坡道快速上行。 这个坡道正是前几天他们生死争夺之地,也正是靠着这条坡道,裴猪儿仅仅用滚石,就可以将大股范家的大军拦在山下。数千名范家军将士殒命于此,却甚至连坡道的一半都没有爬上去。 而现在,这条充满死亡的坡道,却好像不设防一样,轻易的就被冯可宾带领的夜袭部队给突破。 夜袭的部队一直走到了寨子门口,才被手背的裴家军将士发现。刺耳的锣声立马响彻整个夜空,将其余还在睡眠中的军士惊醒。 见行动已经暴露,冯可宾毫不犹豫的下令:“跟我杀。” 令初下,范家的家丁们一个个从黑夜中钻出,宛如地狱中爬出的厉鬼,面目通红,张牙舞爪着,朝着刚刚起身的裴家军将士扑了过去。一时之间,裴家军的局势危若累卵。 就在裴猪儿陷入苦战之际,裴小二在冥冥之中,去仿佛受到了感应一般,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心情愈发焦躁。 就在此时,撒出去的骑兵回报,在半山腰处发现一个小镇子,可能是身处在大山之中,镇子本身防御力并不强,人口却有几千。 听到此,裴小二脑中灵光一闪,对一旁的宋孟下令道:“去,将镇子上的男丁都给我驱赶过来。” “大将军,这…”,宋孟本身想说这不符合裴小二一直以来的做法。 不过却被裴小二粗暴的打断了,都这个时候了,自己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哪还管的了其他?先度过这一难关再说,“快去。” “是,”宋孟马鞭一挥,飞驰而出。 没多久,数千男丁被宋孟等一种骑兵驱使着,来到了裴小二面前。 裴小二此刻也选好了位置,指着一出山坡道:“从这里开始给我挖,挖一条地道,直接通到到城内。宋孟,带着你的骑兵,到城墙下给我吸引住守城的家丁的注意力,务必不要让他们发现这条隧道,” “是。”宋孟也明白了,裴小二的意图,一脸兴奋的接受命令。 原来,裴小二准备用这些男丁,直接挖一条隧道,直接挖到城内。到时候内外夹工,他就不相信了,打不垮这守城的家奴。 数千人一起动手,工程进展的机会顺利,打到一半,更是达到了一处溶洞,更是大大加快了工程进度。 等第二天一早,裴小二就收到了地道已经贯通的消息。 事不宜迟,裴小二当即下令:“宋孟。” “末将在” “你驱使着这些民夫,走正面,给我吸引住守城家丁的注意力,等大门一旦打开,你等就率领骑兵给我杀进去。” “是” “王宏,邢大忠” “末将在” “你要人顺着地道,给我潜进去,一定要给我打开大门。” “末将遵命。” “好,去吧!” “是” 等宋孟驱使着数千民夫来到城外,远远的望到城楼的时候,整个城头的家丁都被惊动了,无数人在喊:“贼人增兵了,贼人增兵了。” “怎么回事?”冯可宾留守在狐岐山的守将叫陈文瑞,此人也不是范家人出身,跟冯可斌一样,也受到范家出身将领的排挤,去隐泉山抢功劳这件事,自然已经没有他的份了。 冯可宾命他率领一千人留守狐岐山,他也老老实实的在这守着。裴小二率军刚到狐岐山的时候,陈文瑞被吓个半死,当即下令向大军求援,结果等到现在一直没有等到大军的消息。 后来见外面的“贼人”只是在城外游荡,并没有攻城的意思,他也就渐渐地把心安在肚子里。 此时,听到城头上,家丁的呼喊,陈文瑞立马从城楼里出来,向外望去。这一望,立马让陈文瑞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怎么回事?城外贼人怎么会突然大举进攻?我们的援兵怎么还没到?” 陈文瑞一连问出三个问题,却没有人回答他。见此情况,陈文瑞只得下令:“将所有留守的家丁全都调到城头上,今天要是能守住城头,所有人重重有赏。” 听到重重有赏这四个字,城头的家丁眼神开始发光,动作也都开始配合起来。 就在城内的家丁全部聚集在城头的时候,王宏,邢大忠已经从地道内,鱼贯而出,来到了城墙的背后,稍稍分辨一下方向,随即,向着城头杀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破二 “怎么回事?” “哪里来的贼兵?” “他们怎么能绕道我们后面?” 当王宏、邢大忠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在城内的时候,整个城头的家丁都懵了,继而惊惶失措地大喊大叫,他们想不明白城墙仍在己方手中,而贼兵却可以直接出现在身后,难不成有人叛变。 趁着城头上的骚乱,王宏、邢大忠迅速的向前推进,很快就来到了城墙之下,“王兄弟,你顶住城头上冲下来的家丁,我来打开城门。” “好”王宏答应一声,指挥着他手下的这一司士兵,堵在了城墙上的楼梯口。 而在此时,城头上陈文瑞终于安抚下躁动的军心,开始组织力量对城墙下的裴家军实施反扑,不过此刻下城的楼梯,却已经被王宏率军给堵了个严严实实,要想重下城头,就必须先攻破挡在路上的王宏部。 眼看着另一股敌军快速朝着城门冲去,城门口的几十个家丁肯定守不了多长时间,陈文瑞咬到钢牙欲碎,“给我冲散这股敌军。” 然而,家丁们刚一露面,迎接他们的就是一波箭雨,虽然身处低的裴家军向上射箭,受到了很大影响,但是胜在距离短,弓箭向上飞出之后,仍然极具威力,瞬间倒下去了十几个人。 “他们人少,大家一起冲,看他们能射出去几箭?”陈文瑞眼看着城门口的家丁,被一个个的解决,顿时如坐针毡,催促着自己麾下的家丁,尽快进攻,甚至情急之下,挥舞手中的马鞭,朝着后面的家丁们抽去。 后面的家丁在吃痛之下,纷纷向前推搡着前面的同伴,最前排的家丁,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亡魂丧胆地被强行推了出来,继而被飞来的箭矢射中,惨叫一声,也就没了动静。 不过这个方法却很有效,在付出几十个人的伤亡之后,战线迅速的被推进到王宏的面前。 而此时,邢大忠在解决完城门口的几十个家丁之后,已经打开了城门。 城外,宋孟看着缓缓而开的城门,喜意形于色,抽出佩刀,向着城门一指,“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跟我冲。” 顿时,千马奔腾,万夫怒吼,骑兵营宛如掀起的狂风,卷积着一切污秽的姿态冲过城门,誓要将任何敌人踩在脚底。就连拉过来充数的民夫们,看得都热血沸腾,紧随着骑兵的身后,挥舞着手中的锄头、木棒等物朝着城门冲去 城墙上,陈文瑞目瞪口呆的看着杀进来的骑兵,却没有半点办法,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完了,大势已去。” 随着杀入城内的骑兵越来越多,正在与王宏搏杀的家丁们开始变得骚乱,没有人觉得此战他们还有翻盘的希望,越来越多的家丁开始慢慢的脚步放慢,一些"聪明人"已经开始为自己着想。 有人趁着没有人注意,将自己身上的家丁服饰一脱,隐藏了起来;有人甚至在随行的民夫中遇到了熟人,混入人群,摇身一变,从变成大败的家丁,变成了紧跟胜利者的民夫;但更多的则是被王宏率军给反攻上了城头,一步步被逼入了死角。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陈文瑞一想到自己可能要死在这,吓得浑身一个哆嗦,眼睛四下张望,陈文瑞企图找到一条生路,但所有能够通行的道路都被封死,那还能让他脱身? 面对着死亡的威胁,陈文瑞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给死死紧握,一种窒息的感觉萦绕在胸,扫了一眼身旁,还在苦苦支撑的家丁,那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庞映入眼帘,陈文瑞心中下定了决心。 “我们投降” “什么?”忽听得陈文瑞下令投降,周遭的家丁都转过头看向他,那眼神中包含着释然、解脱,当然也存在着不解、怀疑、甚至仇恨。 “陈文瑞,你说什么?你竟敢投降?你对得起大将军对你的栽培么?对得起范家对你的恩情么?”人群中,一道刺耳的质疑声响起。 与此同时,人群中出身范家的将士开始把刀指向了陈文瑞,只等他再敢有投降直言,就立刻冲上去,将他剁成碎片。针锋相对的,另一批出身其他地方的将士,他们可不管什么范氏,他们只想活命罢了,既然陈文瑞想要投降,而投降能给他们留一条命,他们就支持,谁反对他们投降,就是要他们的命,他们拼死也要反抗,于是也纷纷背靠着陈文瑞,将刀指向了昔日的袍泽。 剑拔弩张的对峙,甚至连围攻上来的裴家军,都不再重要。 王宏拦住正要冲上去的士卒,笑道:“他们想要狗咬狗,倒省了咱们的一份力起,何必管他们。” 不知从哪飞过来的流箭,射中了精神高度紧张的家丁,瞬间,你死我活的战斗,在原本的范家家丁内部展开,战事之惨烈,就算是久经大战的王宏也叹为观止。 战斗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等裴小二带领这亲兵营来到城墙上的时候,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一百多名出身范家的家丁全部被杀,尸体布满了整个城头。 陈文瑞这边的家丁也有近半数被杀,剩下的人人带伤,仿佛从血水中爬出来的厉鬼,眼神呆滞的坐在地上,其中能站在地上,拿得起刀的,不足八十人。 裴小二皱着眉,小心的避开地上的尸体,来到了城头。 王宏见裴小二过来,小跑过来,对裴小二行了一个军礼,之后边跟在裴小二身后,亦步亦趋。 陈文瑞看到王宏这个模样,心中自然也明白这个走过来的年轻人,就是这伙人的首领了。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进攻他们的大军究竟是谁,望着一步步靠近的年轻的脸庞,陈文瑞恍如隔世,当初他在这么年轻的时候,也曾想日后骑马纵横,做一个人见人敬的大将军,可现在自己却要沦为阶下囚了。 双膝跪地,将手中的佩刀高高举过头顶,陈文瑞垂头丧气道:“将军,小人愿降。” 第一百三十六章罪与罚 看着眼前跪地投向的陈文瑞,裴小二也是感慨万千,他其实非常看不上这种为了活命,向同伴动刀子人。此时他能为了活命,而斩杀袍泽,下次谁能保证,他不会为了其他利益对自己动手。 不过裴小二也能理解他的这种行为,毕竟视死如归,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不过此人,却不能让他继续从军了。 叹了口气,裴小二淡淡道:“你起来吧。” 听道裴小二的话,陈文瑞一块石头落地,估计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有磕了个头,“谢将军。”,从地上爬起,垂头立在一旁,听候发落。 其他家丁跟着陈文瑞跪下起身,有几个伤势特别重的,起身的时候差点摔倒,幸好被旁边的战友扶起,这才没有摔倒。 裴小二在旁看得直皱眉,其实这群降卒素质还是可以,又经历过厮杀,想来上了战场就是经验丰富老兵,比新兵活的更久,只能他暂时还没想到如何安置这些降卒,先把他们收拢在营中,等日后有机会再说吧,“给他们医治一下,看押在军营,别让他们随意走动。” “是。” 城墙被拿下了,整个狐岐山据点就宛如被剥了壳的鸡蛋,露出了里面鲜嫩的蛋清。 一路向前,通过狭窄的峡谷,来到了群山环绕的狐岐山基地,只见内部土地平整且宽广,一座大型城镇傍水而建,面积极大,足以容纳近五万多人,围绕着镇子周围,是一片片被开垦的田野,田中阡陌交通,规整有序,俨然是一派桃花源的模样。 率兵来到镇子近前,才发现镇子的与众不同,一队队奴隶在监工的皮鞭下努力干活,人人骨瘦如柴,面露菜色,其中裴小二甚至还看到数个不足十岁的小孩,面容呆滞,被人串在一起,在皮鞭下挥舞下,靠着本能做出些轻微的反应。 看得裴小二额头上青筋直冒,一股杀人的欲望蠢蠢欲动。 那边被奴役的奴隶们看到裴小二一行,手上的动作稍慢,立刻就招来无情的皮鞭,被抽的奴隶蜷缩的躺在地上,不住的哀嚎。 这时,一个看起来像是管事的人走了过来,皱着眉对裴小二道:“你是哪个管事的手下?我怎么没见过你?” 裴小二没有理他,转头看向了一直跟在身后的陈文瑞。陈文瑞赶忙上前,对低声对裴小二道:“将军,此地所有人都属于范家。” “那些人,”陈文瑞指向了那些劳作的奴隶,“都是这两年被范家诱骗进来的流民,范家人以粮食为诱饵,将这些流民诱骗过来之后,就将他们控制住,终日劳作。据我所知,这些人已经是第四批人了,以前的几批人都已经被消耗掉了。” “陈文瑞,没有大管事的命令,你怎么敢进来的?”那人显然也认出了陈文瑞,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陈文瑞并没有理他,接着向裴小二介绍道:“我们这些家丁平时没有命令根本就不能来这里,这里面有一个范家的核心人物,就是他说的那个大总管范永霖,他是家主范永斗的亲弟弟。” “范家人都该死。”裴小二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爆发了出来,“去将所有范家人都给我捉了,押过来,再派人将那些被范家欺压的流民、工匠等人都召集过来,我要替天行道。” “是。”裴小二身后的大军,早就是人人憋着一口怒火,听到裴小二命令下来,当下就冲向那些拿着皮鞭的监工跑去。 “你们要干什么?” “我可是范家的人。” “敢动范家人,你们都不得好死。” 在范家监工惊恐的眼神中,裴家军像抓小鸡一样将他们按倒,看押了起来。 裴小二就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裴家军的将士在镇子中来回穿梭,将这些个畜牲不如的人不一个一个抓起来,丢在身前的地上。 直到一个儒生模样的人,被徐天凤亲自拎了过来,重重的摔倒地上,“大将军,幸不辱命,范家的大管事被我抓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范永霖喋喋不休地还想说些什么,只见裴小二抬手,立马过来一个士兵将他的嘴给堵住。 一旁的陈文瑞凑在裴小二身边,道:“将军,这范永霖本身还是一个举人,只是考进士一直没能成功,这才被范永斗派来在这里做大管事,这里所有的人都归他管,就连冯可宾都在他的管辖之下。前两天,听说隐泉山被土匪攻破,范士礼来此求援,也正是得到了范永霖的支持,冯可宾这才不得不出城。” 裴小二冷笑一下,也没跟他解释,走到范永霖身边,“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 范永霖瞪大了眼睛,眼神之中充满了悔恨,支支吾吾的想要说些什么,可惜裴小二却没兴趣去听一个将死之人的临终遗言。 “被范家欺压的流民、工匠都齐了么?”裴小二看着不远处黑压压的人群,问道。 “回大将军,都到齐了” “好”裴小二点点头,大步朝着人群走去。 此时,被范家视为奴隶的流民与工匠,都有些畏惧的看着这个阔步走来的年轻人,不知道他将怎么对待自己。唯有人群中的孩童,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裴小二,天真的问:“哥哥,你不干活为什么没有人打你啊?” 裴小二鼻子一酸,来到孩子面前,伸手将他抱了起来,身边的一个成年男子应该是孩子的父亲,生怕裴小二伤害孩子,但又不敢激怒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裴小二将孩子抱起。 “哥哥向你保证,以后再也没人会打你了。” 那孩子的眼神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真的么?哥哥。” “当然是真的,咱们拉勾”裴小二微笑着,用手勾起孩童的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挖,再也不会有人打我了”孩童笑着,欢快的跑回来父亲身边。 “各位乡亲父老,你们不认识我,你们也不需要认识我,但是你们只要认识他就足够了”,说着,裴小二指向了范永霖,“正式此人,将你们视为猪狗,强迫你们日夜劳作,你们恨他么?” 人群出现了骚动,不过并没人敢会答裴小二的话。 裴小二也不在意,接着道:“你们不说话也没关系,不知你们是否相信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是否相信坏事做多了,上天总会派人把他收回去的? 如果你们相信,那么我就告诉你们,我裴小二就是上天派下来,将这些恶人都收回去的人。” 人群的骚动更大了,人们麻木的眼神开始流露出期盼。 见状,裴小二下令:“将他们都带上来。” 随着裴小二的命令,裴家军开始行动,一个个曾经高高在上的“老爷”们,此时向死狗一样被扔在地上。 裴小二指着他们,大声道:“诸位都看清了,我今天替天行道,将他们都送到地狱,让他们在地狱中反思自己吧” “陈文瑞,带上你的人,动手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大丰收 陈文瑞一怔,立马反应过来这就是他要付出的投名状了,要是这一关过不了,今天估计也就交代在这了,招呼原本麾下的士卒过来,接过裴家军将士递过来佩刀,站在了范家人的身后。 四五百名范家人排成十几排排,每排四五十人上下,整整齐齐的跪在一起,显得极为壮观。在这些人群中,有人咒骂着,有人痛哭流涕,有人已经大小便失禁,弄得满地都是臭味,有人已经吓傻了,亦哭亦笑。 不过所有的丑态都无法影响裴小二那颗冰冷的心。 这么多人同时处死,杀戮太大,陈文瑞看向裴小二,想得到裴小二的明确答复,裴小二却没有给他丝毫回应,将头扭到了一边。 陈文瑞顿时明白裴小二的心里,一咬牙,大声道:“砍。” 瞬间,四五十人同时举刀,刀光一闪,好大的头颅滚落在地。瞬间将后面的范家人吓得惊叫连连,有人开始哀求。 陈文瑞仿佛怎么都没听到,指挥着手下的兵丁,来到了下一排。 “砍。” “砍。” “砍。” ...... 一个个昔日高高在上的范家人,被一个个杀掉,或许他们以前是管事,是监工,是其他什么,而到了现在他们仅仅是一个待宰的羔羊罢了。 血腥的场面,终于刺激到了麻木的流民,工匠,他们的眼神中开始出现神采,开始出现对未来的希望。 裴小二敏锐的注意到了百姓们的变化,当最后一个范家人在哭泣声中被杀掉之后,裴小二走到了最前面,对百姓们道:“公道虽然会迟到,但却从不会缺席,那些欺辱百姓畜牲都已经引颈就戮了,被他们残害的无辜百姓也就可以安息了,接下来就是你们,如果你们相信我,我将会给你们带来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你们愿意相信我么?” 面对着裴小二的拉拢,百姓们沉默了,他们的信任早已经被一次次的欺骗给消磨殆尽,他们现在已经不愿意相信任何一个人了。 就在这沉默之中,裴小二渐渐感到了失望,正在想着是不是用点别的办法,只听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哥哥,我相信你。” 还是那个孩童,挣脱了父亲的束缚,跑到了裴小二的身边。裴小二莞尔一笑,将他抱起,看向了沉默的百姓。 “俺也相信将军。”渐渐的,仿佛收到了孩童的感染,一个又一个的百姓看向裴小二的眼神开始有了颜色,变得开始有了期盼。裴小二知道这群百姓、工匠算是终于归属了自己。 ------------------------------------- “将军,刚刚统计好了,这里总共有工匠三千八百四十二人,学徒共计五千三百二十人,其中我们找到了五百二十三名能打造火铳的工匠熟练的,甚是还有五十而人能够铸造火炮。另外有一万两千多流民,作为杂役,基本上都是成年男子,孩童不足二百名。 另外我们在武器库找到了二十门红衣大炮,三千杆火铳,一万副铠甲,以及其他大量的刀盾,长枪等兵器。此地还有粮食十二万石,草料二十万石...”陈文瑞拿着一个册子,一五一十的向裴小二汇报着。 此行没有携带文吏,正巧裴小二有意让陈文瑞弃武从文,直接就给用上了。 “草料?这里要那么多草料做什么?”裴小二打断了陈文瑞,有些奇怪道。 “将军,小的还没说完,因为此地有三千五百多匹战马,自然需要这么多草料了。”陈文瑞笑道。 “三千多匹战马?”裴小二有些惊喜,“此地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战马?” “回大将军,范家将兵器铠甲,粮食丝绸等物出口到草原上,回来的时候总会带回来大量的战马,这些战马大多都放在此地放养,所以此地才会有如此之多的战马。” “这范家要这么多战马做甚?他们也想造反么?” “这儿...我以前听说范家的这些战马大多都卖给了义军。” 裴小二有些无语,感情也是做的两手买卖,“这范家真是做买卖的好手,不过此刻却全都要归我们了。” 此战收获之丰盛,大大出乎了裴小二的预料,怪不得义军们都喜欢到别人那里去"拿",相比于自己生产就是快了万倍。这一刻,裴小二甚至动起了再去劫掠几座县城,快速发展自己念头。 不过很快就放弃了,虽然直接劫掠来的是快,但是不能长久,而且等劫掠过多,真就变成了流寇,到时候人神共愤,孤身一军又能撑到几时? “将这些收获能带走的尽量带走,带不走的就一把火烧掉,要做到一分一毫都不要给范家留,这件事你去安排一下,捡最重要的带。”裴小二不放心的再三叮嘱。 “是,将军放心,属下知道该怎样做。” “嗯,如此就好,你去吧。” “是,将军。” 此次进攻狐岐山的裴家军不是很多,两个司加上一个骑兵营,一个亲卫营,由于亲卫营并不满编,所以一共才不足两千五百人,能攻下狐岐山也算是以外之喜。 不过,他们从镇子上裹挟的青壮足有六七千人,这么多人战后,裴小二亲自下令,没人发给一两银子当做劳务费,虽然不多,但对于提心吊胆的普通民众绝对算是一个大大的惊喜,原本的怨气早就烟消云散,直夸裴将军仁义。 本来裴小二打算直接将这些人遣散了事,却经历了这些事,没想到好多人回到家之后,反而带来了家中的父兄,又折返了回来,叫嚷这要加入裴小二的裴家军,除了担心范家回来之后的报复会连累他们之外,最重要的是他们觉得,跟着裴小二这样的仁义之主才值得他们跟随,才会有未来。 至此,裴小二苦心经营的仁义名声,终于开花结果了。有些人觉得,杀伐果断才是一个明主应该要做的事,但是事实上杀戮过甚,只会让别人觉得你是一个残暴的无能之辈,从而远离你罢了,只有让别人感到安全,感到你是一个仁义之人,能成大事之人,别人才会跟随你,才能招贤纳士,杀戮只是手段,永远不能成为目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围困 至此,算上新加入的民夫,以及解救的流民,工匠等人,裴小二此刻总共能动用人员已经将近两万。 有了这两万人加上找到的一万多辆大车,部队搬运的运输量极大,效率也快,没多久就将大多数物资都给运走。 最后,只剩下一些实在不方便携带,拿不走的东西,也都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干净净。真是一点东西都不可给叛国的汉奸留下。 在撤离的路上,与来的时候相比,人多了,携带的物资也多了,行进的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裴小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样下去可不行。再这样下去,还没等到安全的地方,就会被攻打隐泉山的范家家丁发现,万一他们追击而来,被反败为胜,那笑话可就大了。 “王道直到哪儿啦?这都多少天了?就算是爬也应该爬过来了吧?派人去催一下,让他们加快进度。”裴小二不满的对身边的亲兵队长,胡世安说道。 “是,属下这就派人去催一催。” 而另一边,身在隐泉山的裴猪儿,却陷入了此生以来最大的危机。 早在两天前,隐泉山下的范家主将冯可宾趁夜偷袭裴猪儿部。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直到被冯可宾功到了寨门口,才被裴猪儿麾下的士兵发现。 一方是修整良久,人员众多的范家家丁;另一方则是经过连天苦战,损失惨重,人员不足四百的裴猪儿部,双方在寨门口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 此战一直打到了天亮,最终凭借着还算坚固的寨门,裴猪儿部勉强的将范家大股家丁拦截在了寨门以外。 其实与其说是拦了下来,倒不如说是冯可宾害怕伤亡太大,有没有必要,暂缓功势,等待着山下将大炮运上来,到时候凭借着大炮的优势,拿下一个区区的寨门,岂不是易如反掌。 裴猪儿此刻也预感到寨门已经不可守,心中发起狠劲儿,下令将所有的尚未撤离的工匠,以及粮食辎重等物资,全部运送到原来存储兵器盔甲的那个山洞中,万一寨门守不住了,就退到山洞中继续拒守。 很快,山下的范家家丁,嘿呦嘿呦地,推着红衣大炮来到山上,一共五门大炮,一字排开,随行的炮手们立刻开始忙活了起来,擦炮,装火药,装实弹,瞄准。 随着一个短促有力的“放”字,只听轰轰轰的五声,五发炮弹,携带者无可匹敌的威势,朝着不远处的寨门奔袭而去,一瞬之间,木制的寨门,如同纸张一样,脆弱不堪,直接碎了一地。 炮弹余威不减,继续朝着寨门后的裴将军冲去,所到之处,不论是大腿,还是手臂,亦或是胸膛,都像纸糊的一般,被瞬间被洞穿。飞驰的炮弹,裹挟着血横飞的血肉,直到撞到了山上的岩石,这才被拦停了下来, 裴猪儿第一次见到火炮竟有如此威力,真正是人力所不能及也,心中第一次对自己能否守一个月产生了怀疑, 来不及多想,裴猪儿声嘶力竭的喊道:“快,都退到山洞里去。” 就在此时,轰轰轰,又五声炮响。由于寨门已经被击碎,炮火进行了延伸。炮弹直接穿过破碎寨们,朝着正在紧急撤离的裴家军,飞去。 “将军,快撤,”王之良见裴猪儿竟落在最后,准备断后,着急的大喊。忽然声音戛然而止,只见一发炮弹迅速穿过王之良的胸口,朝着前方飞去。 王之良的身躯,就像一块破布一样,高高飞起,然后重重的落在地上,连声惨叫都没发得出。 裴猪儿眼睁睁的看着王之良惨死在自己面前,心中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本来前几天,王之良还曾经劝说过自己,要自己趁机逃跑,自己当时还踹了他一脚来着,转瞬之间,他就已经战死在沙场之上。 轰轰轰,又是五发炮弹袭来,再带走了几名倒霉蛋之后,裴猪儿率领着剩余的裴家军,终于逃到了山洞之中。 刚逃进山洞的裴猪儿,就立马发动着山洞中的工匠以及士卒,大家齐心协力,用石头将洞门口给堵住,这才松软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趁着这个机会,裴猪儿大概数了一下身边剩下的裴家军战士。这一数,差点令裴猪儿哭了出来,原本有四百多五百人的规模,现在能逃到山洞中的将士加上自己,一共也只剩下了一百二十多人,其他人估计也都凶多吉少了。 反倒是那些工匠们,由于撤到洞的时间较早,绝大多数人都保留了下来,现在都在惊恐着盯着裴猪儿。 而在此时,洞外范家的家丁们,也已经扫平了山寨中其他地方,大军将山洞给团团包围。 推行而来的几门大炮,随后朝着洞口不间断的咆哮着,仿佛要将整个山洞吞没。只是,洞口的石头,在炮火的洗礼下,被砸的粉碎,落下的稀碎的石块散落在大块石头的缝隙之中,反而加固了洞口的巨墙。 见火炮不起作用,冯可宾又调集人手,采用烟熏的方法,朝洞内吹烟,妄图用浓烟,将洞内的裴家军给逼出来或者活活熏死。不过,这招效果也并不好,升起的浓烟反而被山顶呼啸的北风吹散,进入洞内的浓烟反而不多, 万般无奈之下,冯克斌只能选择了最笨,但却最有效的方法,直接围死洞口,等里边的人全都活活渴死,饿死之后,范家将士就可以不战而胜。 冯可宾的计策见效虽慢,但去极为管用。裴猪儿下令紧急撤往山洞的时候,只能尽量的将所有人员撤到山洞内,粮食,饮水等,所带的实在不多。 等到裴猪儿被围困的第二天,洞内的用水就已经快要枯竭。没有粮食,还可以撑几天。但没有水,确实要了大命了。洞内的众人,一个个嘴角泛白,开裂,一口一口的吞咽着唾沫,但即便是这样,喉咙里依旧快渴的冒烟儿了。 再这样下去,不等范家家丁进攻,自己就要被渴死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反叛 山洞中。 几乎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裴猪儿,那眼神中所包含的含义,不问自明。裴猪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现在也已经到达了极限,已经有三天滴水未进了。 他抿了抿嘴,张开嘴想要说几个字,然而干涸的喉咙,让他每说一个字,就像是被砂纸摩擦过一样疼痛异常,“兄..弟.们,你们放心,大将军不会放弃我们,他此刻肯定会千方百计地来就我们。” 裴猪儿还想说些什么,给众人打打气。却不料,山洞中一个阴暗的角落,一声嗤笑蓦然响起,听起来是那么的刺耳,以至于让山洞中所有的人都无法无视他的存在,纷纷停止了窃窃私语,转头朝那处角落望去。 裴猪儿脸色一黑,眉宇中隐隐带着几分怒气,“是谁?有本事出来让老子瞧瞧。” 裴猪儿的话还在山洞中回荡,那一处角落一个人影挣扎的爬了起来,踉跄的走了过来,灯火映照之下,众人逐渐看清了这个敢于挑战裴猪儿的人。 只见此人身材高大,原本刚毅的面庞此刻也由于缺水,变得有些发白,嘴唇已经由于极度的缺水已经崩裂开来,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将军,你真的觉得裴大将军会来就我们么?” “是你?”裴猪儿认出了此人,此人名叫李柱明,乃是王之良手下的一个伍长,能管着五个人。但按照此人曾经立下的功劳,就算做不了千户官,至少也能混个把总,然而此人却又一个不服管教,常常顶撞上级的毛病,后来已经升上去的职位又给他降了下来。 只是此人虽然桀骜不训,但是从来不敢在自己面前撒野,此时却突然跳出来,是不是意味着军心已经严重不稳,裴猪儿心中有些不妙的念头。朝四周大致扫了一眼,裴猪儿的担忧更甚,只见四周的军士虽然有些惊讶李柱明的大胆,却并未有任何动作,放在以往,这个李柱明早就被拿下了。 “大将军自然会过来救我们,这一点毋庸置疑。”裴猪儿的话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他必须将此人的势头压下去,不然麻烦就大了。山洞中的工匠见气氛不对,本能的想角落中躲去,不敢插手双方争执,以免惹火烧身。 哈哈,李柱明笑了起来,声音中透露着干涩,“往日里遇到这种情况,大将军自会来救我们,这一点我自是相信,大家也都相信。大家能为大将军卖命,自然也是图大将军的仁义,对兄弟们够义气,把兄弟们当人看,这点谁要是敢说二话,我李柱明第一个不答应。 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大将军已经自顾不暇了,山洞外,有近万的大军在虎视眈眈,大将军身边才有几个人?据我所知不到两千人,就这么点人,就算大将军真的不要性命,亲自来救我们,又怎么会是山洞外范家家丁的对手?” “你怕是还不知道,大将军已经率军去攻打狐岐山去了,等一旦拿下狐岐山,洞外的范家家丁将会不占自溃。”裴猪儿打断了李柱明,不能任由他就这样蛊惑人心,要不然到时候就一发不可收拾,“那倒是,我们趁势反击...” “算了吧,将军。范家调动了一万多人,他们怎么会不顾自己老巢的安危?我敢向天发誓,大将军此行必定无功而返。”李柱明言语中流露出浓浓的绝望,在他看来裴小二此刻现在能保住自身已经不错了。 “即便是这样,但是我们在夏县,在闻喜县还有数万大军,大将军只要将大军调过来,这个什么范家自然是不惧。”裴猪儿还在劝说这众人,只是这个理由太过牵强,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声音也是越来越低。 “将军,这个理由怕您自己都不信吧?”李柱明声音沙哑,“就算大将军真的将闻喜,夏县的大军调了过来,等赶到这里,咱们这些人怕是骨头都让山中的野狼啃食干净了。” “那你想做什么?”裴猪儿也不过多的费口舌,怒道。 李柱明咬了咬牙,忽然双膝跪下,朝着裴猪儿道:“将军,咱们降了吧!” 李柱明终于还是将投降说出了口,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这寂静的山洞中却显得格外的响亮。洞中的士兵纷纷扭头看向他,眼神中极为复杂。 “哈哈,你的狼子野心终于暴露出来了,”裴猪儿怒斥,转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其他士卒,问道:“你们都是这样想的?” 被裴猪儿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士卒们纷纷沉默的低下了头,不敢面对裴猪儿那锋利的眼神。 “你们这样做,对得起大将军么?你们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在你们快要饿死的时候收留了你们,给了你们一口吃的;是谁?发给你们军饷,让你们也能娶妻生子,不至于断了香火。现在你们这样做,你们的良心都让狗给吃了么?” 在裴猪儿厉声质问下,周遭士兵的观念重新动摇了,低垂的头颅都快要藏到裤裆里去了。见到这一幕,李柱明脸上也是阴晴不定,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不过一想到自己的性命,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娶到的妻子,以及尚未出世的孩子。 李柱明的心重新坚定了起来,将头重重磕在地面的石头上,血液模糊了他的双眼,令他看起来异常的狰狞可憎,“将军,属下不想背叛大将军,但形势所迫,属下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属下只是想活着去看看她们母子。求将军成全。” 说到这,一个成年壮汉竟然哭起来。 “不行,我是不会同意的,你死了这条心吧。”裴猪儿此刻却像是铁石心肠一般,一口咬死了就是不能投降,做人最重要就是将就一个忠信二字,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况且,就算你们投降,那范家人肯不肯放你们一条生路还尚未可知。” “既然将军不愿,那属下只能用强了。”李柱明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擦干眼角的泪水,逝去额头的血渍,忽然对周围的士兵道:“你们还不动手?难道你们都想死在这么?” 一连说了三遍,慢慢的,终于有人陆续从地面爬起,缓缓地靠了上去,渐渐的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裴猪儿围在了正中。 裴猪儿咽了口唾沫,喉咙抽动,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精神一振,紧了紧手中的佩刀。 “你们干什么?敢向将军动手?”裴猪儿在军中待了这么久,自然也是的到许多人的效忠。刚开始,面对着有人挑衅裴猪儿,这些人为了自己的生命,为了不在慢慢待在这山洞内慢慢等死,他们忍了,他们也想跟着裴猪儿活下来。 而现在这些人竟然要对裴猪儿动刀子,不管是为了裴猪儿对自己的恩情,还是平日里对自己的提携,他们在忍不了了,纷纷站了出来,围绕着裴猪儿,将他牢牢守在身后。 “好兄弟。”裴猪儿心中敢动,眼睛也微微泛红。 “你们都这么想死么?”李柱明心中格外不理解,他不懂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都不知道投降才可能留得一命么?“既然你们想死,也别拖累我们,杀了他们。” 一瞬间,昔日的袍泽,变成了现在的死敌,杀戮也就随之开始。 就在山洞内为了活命而自相残杀的时候,洞外的范家家丁们却得到了一个惊人的噩耗。 第一百四十章安排 “你说什么?狐岐山被人攻下了?”冯克斌一手提着一个传令兵的衣领,毫不顾忌形象的朝着那人咆哮着。 那传令兵显然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吓得浑身颤抖,结结巴巴道:“将军,是真的,属下亲眼所见,确实被人攻陷了,而且那人率领大军将狐岐山劫掠一空,剩下的也都一把火烧成了白地,大火直到现在都还没熄灭。” “那陈文瑞呢?他死了么?”虽然传令兵说的信誓旦旦,但是冯克斌却还是不敢相信,他不明白,他出发的时候明明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又怎么会被攻陷? “这...小人不知啊,小人奉命给狐岐山送信,等小人赶到的时候,那贼人早就逃了,小人也是看到狐岐山大门洞开,这才知道狐岐山被人攻陷了。” “要你何用?”冯克斌一把将那传令兵扔到一旁,气愤的他拔除桌案上的佩刀,想要了解了那传令兵的性命。 不过幸好,一旁的范士礼机谨,上前一把把暴怒的冯克斌拦了下来,对愣在原地的传令兵道:“还不快走,真要等着杀你么?” 闻得此言,那传令兵如蒙大赦,连忙逃出了大帐。 看到那传令兵逃了出去,冯克斌的心气也就泄了,叹息一声,将手中的佩刀一扔,坐在一旁的台阶上,以手覆面,不知想些什么。 范士礼见他这副表情,心中暗哼一声,不过表面却不露分毫,笑道:“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也是一时不察,料想家主不会问罪与你,你也不必多虑。” “你先出去吧,我想静静。”冯克斌低声道。 “如此也好,将军留步。”范士礼嘴角上斜,露出一个冷笑。他现在心情极好,本来他丢失了隐泉山,在范家来说是大罪,而现在冯克斌却也将狐岐山也给丢了。相比之下,他丢失隐泉山的罪过也就变得无关紧要。 出了大帐,闻讯赶来的范家将佐都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见范士礼从大账内出来,众人立马围了上去,问道:“范管事,听说狐岐山丢了,是真的么?” 几十个人就有几十个声音,弄得范士礼头都大了,将其去驱赶开来,道:“好了,都回去做事,这又不是你们该操心的事,瞎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众将佐听后,也都喜笑颜开,范士礼说的极有道理,本来嘛,冯克斌是狐岐山的主将,一切的兵马调动都归他管,现在狐岐山丢了,通了这么大篓子,家主范永斗还会像现在这样信任他么?万一把他撤了职,自己这些人弄不好还能在向上升一升。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大家回去偷着乐吧。 见这些人愈发的不像话,范士礼板起脸来,道:“好了,你看看你们想什么样子,都回去,好好做事,要听冯将军的话,要不然,他到家主那去告你们一状,说就是由于你们不听号令,这才导致狐岐山丢了,到时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范士礼的话点醒了在场的将佐们,是啊,万一这老小子推脱责任,反咬我们一口,不说别的,说是由于我们不听号令这才丢了狐岐山,自己的小身板肯定顶不住家主的怒火,最近还是小心点为好,当下纷纷道:“这是自然,我们肯定会听冯将军的调遣。” 就在众人纷纷离开之际,冯克斌黑着一张脸,走出了大帐,面无表情道:“正好,你们都在,都回去收拾一下,咱们去追击胆敢偷袭狐岐山的贼人。范士晖,你留下来继续围困隐泉山的贼人。” 说罢,也不管在场之人的表现,自顾自的离开了,留下了一脸懵的众人。 范士礼最先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冯克斌的最后一击了,此时可不能让他找到借口推脱责任,于是道:“好了,好了,冯将军发话了,你们还在这干什么?快回去准备准备,立即出发。” 众人闻言,一哄而散,此次撤退效率极高,没出一个时辰,该走的人已经收拾完毕,随着冯克斌一声令下,大军快速撤离隐泉山,朝着未知的前途开进。 就在范家大股家丁离开不久,山洞内的战斗终于画上了句号,守卫在裴猪儿身边的士兵被纷纷砍杀,裴猪儿被俘虏,叛军们打算献出裴猪儿,以换取活命的机会。 尸体上不断流出的鲜血,引起了干渴已久叛军的注意,一个个叛军喉咙抽动,眼睛死死盯着鲜血,流露出贪婪与渴望。不知谁先动手,不过却瞬间引起其他叛军注意,一个个冲了过去,疯狂舔舐着,活像一群野兽。 等饱餐一顿之后,叛军们回复了理智,在李柱明的指挥下,搬开了堵在洞口的巨石,走出山洞。 山洞口的动作立刻就引起了,一直守在洞口的范家家丁的注意,只见他们立刻集合起来,结成战阵,长枪一致指向洞内,如临大敌。 很快,洞口的碎石被一点一点挪开,一个人影从洞内爬出,立马就被范家家丁控制,送到了范士晖面前。 “小人受洞内李将军的委托,特来投降。只要贵军能保证不杀我们,我们愿意投降。”那人胆怯的说道。 然而范士晖却理都不理他,只是只是品味着手中的茶,仿佛是什么绝顶好好茶一般。 那人见范士晖这副态度,有点懵,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尴尬的站在那里,双手不知放哪里才好。 范士晖见他真的不懂,无奈只能以眼神示意身边人去教他一下。 一旁家丁得到授意,也不客气,直接上前,来到那人身后,一脚踢在那人膝盖后面的腘窝处,直接将他踢的跪倒,像狗一样匍匐在地。 那人木讷的被按在地上,一股巨大的屈辱感涌上心头,裴家军很早之前就废除了跪拜礼,站起来已经好一段时间了,现在又要重新跪倒在地,其中的心酸苦涩也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这才是投降该有的样子。”范士晖冷哼一声,注意到那人身上的血渍,有些好奇,于是开口问道,“你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那人自从跪下以后,灵魂好像回到了以前那个被人随意欺辱随意打骂的样子,不敢得罪范士晖,赶忙将山洞内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诉说了一遍,丝毫不敢隐瞒,最后道:“我军原降,恳请将军接纳。” 范士晖听后,目光一转,心中有了注意,嘴角泛起微笑道:“我可以让你们投降,也可以不杀你们。” 那人听后大喜,立马跪地磕头道:“谢将军,谢将军。” “嘘!”范士晖在伸出一根手指,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我有个条件,把你们武器先交出来,身上的财物也必须都交出来,如此我才好放了你等。”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那人如蒙大赦,好像逃脱了某个牢笼一般,不住得道谢。 “嗯,把他送回去。” “是。” 那人回到洞内,李柱明等人立马围了上来,仔细盘问着那人,最终当听到范士晖允许他们投降以后,有人甚至喜极而泣,纷纷表示同意。 此时没有人意识到这是一个拙劣的计策,或许已经有人意识到了,但就是不愿承认,他们只是太渴望活着了,他们不愿相信这一丝希望,会是一条不归路。 双方打成了一致意见以后,剩下的就进展的飞快。很快,一件件兵器顺着洞口的缝隙扔了出去,最后连盔甲都脱了下来,扔了出去。 紧接着,人影晃动,在李柱明的带领下一个接一个的走出洞外,刚来到洞外就被范家的家丁给控制住,等最后裴猪儿由两个士卒带出来的时候,洞内再也没有人出来了。 范士晖来到裴猪儿面前,此刻裴猪儿被困住双手双脚,堵住嘴,不过却由自愤怒不已,宛如一头被控制的雄狮。 “这就是裴猪儿吧,果然雄壮,如果将你献给我们家主范永斗,等冯可宾倒了,他那位置说不定就是我的了。”范士晖仰天大笑,真正是意气风发。 正在此时,排进洞内搜寻的家丁回报,“将军,洞内已经确认没有人了。” “哦?那就好,这样的话这些人也就没有用了,都杀了吧!”范士晖说的轻描淡写,就好像拍死几个苍蝇一般。 第一百四十一章追击 “什么?”本来一直回避,不愿承认的梦,忽然碎了,其中的失望,恐惧,悔恨一下子涌上心头,那些叛军本来就惶恐不安的心,一下子被击溃,有人变得呆滞,有人跪地哀求,有人变得歇斯底里,有人不断的咒骂。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做,不管怎么求饶,都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早有准备的范家家丁们,早已封死了所有的退路,狞笑着走向叛军,在叛军们哭喊之中,一个一个地将他们斩杀。 李柱明自从走出山洞之后,就一言不发,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确实,他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极致,然而如果这样还是死路一条的话,那就是天意如此,他就已经死而无憾了。 当被推到断头台,头颅被压在木桩之上的时候,李柱明忽然看到了被绑在一边,默默注视着一切的裴猪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大喊:“我从未想过背叛大将军。” 刚说完,刽子手的长刀落下,好大一颗头颅滚到了地上。 裴猪儿无言的看着这一切,心中也不止该喜还是该悲,仰望天空,想要止住眼角溢出的泪水,心中想着,“大将军,求求您快点来吧,我撑不住了。” 裴小二仿佛听到了裴猪儿的呼唤,抬头远眺隐泉山的方向,心中茫然若失。 “大将军,大将军,您怎么了?”探子见裴小二走神,小心的问。 “没什么,你刚才说到哪了?”裴小二收拢了一下心神,回道,“对了,王道直是吧?他到哪了?” 那探子颇为无奈,他已经说了两遍了,不过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再重复一下,“大将军,王道直王将军已经改道,朝我们这边过来了,不过现在大雪封山,山路崎岖,道路泥泞,王将军说还要三四天才能赶到。” “三四天?”裴小二脸上一瞬间阴沉了下来,“什么山路崎岖,道路泥泞,都是借口。我这里山路不崎岖,道路不泥泞?我都能走他为什么不能?” 那探子被裴小二说的哑口无言,只是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地面。看到他这副表情,裴小二继续冷冷道:“你去通知王道直,告诉他两天内如果赶不到的话,军法从事。” “是,属下这就去。”那探子如释重负,急急忙忙的跑开了。 等探子走远之后,裴小二回首,看到了大军行进之后留下一路的痕迹,尽管已经派人去打扫痕迹了,然而就算是做的再好,仔细看还是能够辨别出来。 万一敌军顺着这些足迹追来,那么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放弃辎重,带人逃命了。其实裴小二也知道王道直说的四五天已经是相当快点速度了,平日里大军行军,要走这样的山路,都只要需要七八天,而现在大雪封山,道路不同,王道直能所三四天到,估计就要把行军速度挤压到了极限。 然而这仍然不够,敌军可不会等你汇合之后,再行进攻,他们肯定会如野狼一样,趁你病要你命,在双方汇合之前优先打掉自己一部,到那时,自己死伤这么多人,忙活了这么久,就全打水漂了。所以裴小二也只能继续催促王道直加快速度了。 然而事情确实怕什么来什么,裴小二还在催促着全军加快速度的时候,一直远远坠在大军身后的探子赶了过来,禀报道:“大将军,我们发现了范家的家丁大队,就在我们后面三十余里处,正在加速向我们接近。” 裴小二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好,这才三十余里,放在平日里,在平坦的地面上行军,甚至要不了一天就能赶到,现在虽然在山中行军,速度可能会慢一些,但是快的话一天多一点也就能到了。 “怎么来的这么快。”裴小二暗骂一声,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必须冷静下来,思考对策。深吸几口冰冷的凉气,裴小二的大脑重新恢复了冷静,传我军令:“由宋孟,徐天凤两人率领骑兵,去迟滞敌军行动速度,为我军争取时间。其余人等加快行军,今天夜晚之前一点要翻过前方的” 前方的山峰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却足够的高大巍峨,绵延数百里。其中处于裴家军正前方的两座山头,彼此相依。而裴家觉此行的必经之地就是其中一个山头,翻越这座山头,沿着山麓再行进一百多里就来到临汾,到那时,才可以说彻底安全。 山路崎岖,车马难行,到了下午阴沉的天气竟然下起大雪来,让本就艰难的旅途更添几分变数。到了夜晚,本来预计能翻越的山头还在前方,此时再继续前进的话,已然是不可能了,雪越下越大,遮蔽了视线,道路也变得越来越陡峭,一不留神就会脚底打滑,坠入下陡坡,尸骨无存。 不得已,裴小二只能下令让大军休整,准备明天一早继续前进。 裴小二这边停下来了,追击在后的冯克斌,见天降大雪,大喜过望,自从他知道狐岐山被偷袭之后第一次露出笑容,“天大雪,贼人车马众多,在这山路之中,肯定会停下休息,他们休息我们不休息,要不了多长时间,我们一定能剿灭这股贼人,夺回狐岐山的损失。” 一直跟着他过来的范家将佐只能陪着他干笑,心中的小算盘却打个不停,能夺回狐岐山的损失最好,夺不回来也无所谓,最关键的是这个功劳却不能让冯克斌得了,万一他凭借着这个功劳,在家主那将功折罪,那大家不就白高兴一场么? 于是大家只能尴尬的陪着冯克斌高兴,心中却盘算着怎么搅黄这件事,恰好一个骑兵飞驰而来,对冯克斌抱拳道:“将军,贼人的骑兵又来骚扰,已经到了百步开外了。” 冯克斌本来高兴的脸上瞬间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冷静下里,这还真是阴魂不散,“范开文,你率军拦住他们,其余人等不要停,继续前进,一定要追上前面的贼人,到时候夺回物资,所有人重重有赏。”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说什么重重有赏?”其余众将腹讥不已,但仍装作跟高兴的样子,随声附和。 大军继续前进,但没走多长时间,又有探子来报,又有敌军骑兵来犯,冯克斌怒道:“贼人能有多少骑兵?怎么会一直来犯?” “贼人骑兵不多,仅有几十骑,” 原来是宋孟与徐天凤将大股骑兵分开使用,,冯克斌的大军停下,他们就撤走,冯克斌的大军开拔,他们就跟上,时不时朝着行进中的大军射上寄箭,如附骨之蛆不间断的进行骚扰,领冯克斌烦不胜烦。 就在冯克斌思考对此之际,忽有一将站了出来大声道:“将军,末将愿为将军分忧,击溃来犯之敌。” 冯克斌一时也没有其他注意,见有人毛遂自荐,也不好拒绝只好道:“好,驱散贼骑之后,立刻回来与大军汇合。” “是,”那将抱拳领命之后,率领着自己的部下离开了大队。 他的这个举动点醒了众人,于是接下来凡是有骑兵骚扰,就有人毛遂自荐,然后带着部下脱离大队,如此再三,冯克斌身边的军士越来越少,最后直到只剩下他的本部三千多人。 这下,冯克斌就算再蠢也知道其他诸将的目的,不仅抚膺长叹道:“没想到这些人为了搬到我竟如此不顾大局,就连整个范家的利益都可以舍去。真是一群鼠辈。” 第一百四十二章危机 就在冯克斌抚膺长叹之际,一旁的亲兵道:“将军,范家的利益就连范家自己都不要了,咱们一个外姓人又何必为了他人卖命?” 那亲兵乃是从冯克斌逃亡的时候就跟随于他,可谓相依为命,对他自是忠心耿耿,见到自家将军如此受辱,也不禁为他叫屈起来。 “住口!”冯克斌本能的喝住亲兵,但看到那亲兵低着头一脸受委屈的模样,心中一软,毕竟是跟着自己从辽东逃回来的亲信,自己再军中能够信任的也只有此人了,再加上此人的说辞也是为了自己打抱不平罢了,于是柔声解释道。 “你我二人好不容易从辽东逃到这来,幸得范家家主范永斗收留,你我二人才能苟活到今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况且范家主如此信任你我,给了你我二人如此高的地位,我们有怎能弃他于不顾?” “可是那范家人...” “好了,好了,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他们虽然不仁,但看在范家主的面子上暂且忍他,日后找回来便是,何况”说到这,冯克斌脸上露出狡猾的笑容,“何况,据我估算,这股贼人能战的最多也就只有不到两千人。” 听到此处,那亲兵眼前一亮,忙问道:“将军,您是怎么判断的?” 冯克斌嘿嘿一笑,低声道:“我跟你说,你可要好好学着,等日后我将你外放他处,到时候你也要能独当一面,明白么?” 冯克斌在有些地方反应慢,但却也不蠢,从这件事就能知道关键时候还是自己人最为靠谱,于是准备将身边之人培养起来。等日后,有了合适时机,让他独领一军,届时自己就不用这样受气。 “你看,这贼人留下的痕迹众多,其中又以车辙痕迹尤甚,这么多大车,怕不得七八千辆之多。你看这边”冯克斌指着一凹陷处道,“此处明显有车陷入其中的痕迹,你看附近还有人推车的痕迹,你在看这边的雪迹,可以看出只有四个人在推车,这说明什么?” 那亲兵一脸懵懂的看着冯克斌,不知他说的是什么。 冯克斌叹了口气,耐心道:“这说明这群贼人极度缺乏人手,车陷下去之后也只有四个人来推车,由此推断,推车的人最多不超过三个,就按三个来算,说明推车的人最多有两万四千人上下。你再想想我狐岐山一共多少人? 一共一万六千七百人,再加上周边那个镇子损失的人手一共也才两万人,这说明贼人用来推车的大多数都是狐岐山的人,而他们自己带过来的人也只有一两千人在推车。你觉得贼人能来多少人?最多不超过三千人千人。 因为超过三千人狐岐山的大管事就会由于害怕请我们回援,而现在我没有收到求救,说明贼人不足三千人,那位大管事并不怕被攻陷,所以你算算,贼人还能多少人用于战斗?最多不超过两千人。”冯克斌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那亲兵吸了口凉气,这就是主将所筹划么?果然厉害,他是万万不能及的。不过转念有兴奋起来,道:“将军,既然如此那我们快快行军吧,早日赶上那贼人,咱们就能出这口恶气。” 冯克斌见亲兵的兴头有提了上来,心中欣慰,不过却摇摇头,道:“今天能走到这已经算是极限了,现在雪大路滑,大军继续前行的话会有较大损失,到时候军心涣散也打不了仗,只能等到明天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咱们走不了,前面的贼人也走不了,看谁能跑过谁。” 次日,天还未亮,裴小二及催促着大军继续前行,能多走一段路,就能多一份逃脱的希望。下面的不管是士兵还是民夫亦或是工匠,显然都明白这一点,没有怨言,紧跟着大军前行。 不过他们这一路携带着大量的物资,有怎么跑得过别人的轻装简行?等到中午的时候,大军刚刚上道了那个山头,身后就已经望到正在极速赶来的冯克斌的大军。 裴小二原本轻松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凝重,“传我命令,将所有车辆围成一个圈,民夫工匠在内,士兵在外。” 听到裴小二的命令,所有人都开始紧急的动员起来,移车,聚民,列阵,一切都井井有条的快速的经营者,除了民夫的脸上偶尔闪现着些许不安之外,所有人都面露自信,眼神炯炯的盯着即将到来的敌人。 冯可宾显然也发现了前方山头上正在列阵的裴家军,面色一喜,大声鼓舞着士气,“兄弟们,你们看到了吗?贼人就在前面,我们冲上去,将他们杀的干干净净,大功就落到我们手里了。” 冯可宾麾下的家丁们个个兴奋异常,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终于把这伙贼人给捉到了,现在只差临门一脚。只要将拿下这伙贼人,那传说中的重赏就在前面等着自己。顿时,人人身体内仿佛涌出无限的力量。 等走的近了,这才发现,此时对方早已用大车围成简陋的车墙,所有人躲在大车后面,个个严阵以待。冯可宾兴奋的心情逐渐有些平复下来,此刻,他忽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伙儿贼人能够拿下狐岐山,靠的并不仅仅是运气,他们自身也是有相当的实力的。 冯可宾收拢了一下军队,派出一支百人左右的大队前往试探,结果还没走近,就见对面裴家军万箭齐发。百十号人的大队留下了十几具尸体之后,仓皇撤了回来。 这一下,冯可宾立刻明白眼前可不是什么软柿子,而是一个硬钉子,要是有可能的话,冯克斌并不想跟对方硬碰硬,只是形式逼得他必须要走这一步。 将溃兵收拢起来,冯可宾下令埋锅造饭,先饱餐一顿再说。这一路来,将士们风餐露宿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上一顿饱饭了,这个时候吃一顿跑的,对提升士气来说有很大的帮助,而趁着这个时机,冯可宾也可冥思苦想破敌之策。 一直等到下午,冯克斌终于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此计,虽说死伤可能有点重,但是为今之计,却已经是难得的好的办法了, 众所周知,弓箭手是以手臂拉动弓弦,然后射箭。然而,任他箭矢再多,但弓箭手的臂力确实有限的。每名弓箭手在短时期内,要是能射十几支箭的话,弓箭手的臂膀就会变得酸涨。而无法再度张弓拉箭,而冯可宾的计策就针对于此, 只见他将大军分为二十人左右为一队,从三个方向,同时向山顶上,严阵以待的裴家军发动进攻。裴家军见对方来前来进攻,弓箭手就会率先放箭。然后,冯可宾的部下的家丁就会扔下几具尸体,转身而逃,接下来换下一对继续进攻,下一队,再下一队。 尽管裴小二发现冯可宾的阴谋之后,立即下令节约将士们的体力。然而,在这种无休无止的车轮战之下,将士们出于自身的恐惧,却依然将自己的潜力挖掘出来,不停的放箭。 终于,等到再次打退冯可宾的小规模进攻之后。冯可宾部下家丁的攻势的停止了下来,好像要喘口气继续进攻。然而战事一旦停止,将士们极度兴奋的大脑也就慢慢冷静下来,腐蚀人心神的酸痛感,开始侵袭弓箭手们的大脑,他们终于再也无法张弓搭箭了, 见此情况,裴小二明白,真正的决战时刻就要到了,当即下令,前方刀盾兵做好准备,随时迎接敌人进攻。 然而与此同时,冯克斌也敏锐的察觉到裴家军弓箭手的射速逐渐变慢,直至消失,心中大叫计成已,于是当即下令,大军齐出,同时向山顶的裴家军,发动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比,最猛烈,也是最孤注一掷的进攻。 第一百四十三章反叛 “准备御敌。”裴小二站在车阵中的高处,观察着从四面八方围杀而来的范家家丁,从容不迫,指挥若定。 身处大车之后的裴家军战士,望着越来越近的范家家丁,紧了紧手中握着的长枪,咽了口唾沫,同时小心的听候队长的命令。在短兵交接的情况下,最前线战场的指挥权,将由各队队长直接负责。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五步,三部,一步。 “刺”,队长那急促有力的命令传来。瞬间,裴家军将士手中的长枪,如出海的蛟龙,直奔范家家丁们那柔软的腹部刺去。 一瞬间,长枪伴随着血花,刺入了一个柔软的空腔。此时,能跟在裴小二旁边的步兵,自然都是身经百战老兵。经过长久的训练与战场上的搏杀,他们早已形成了肌肉记忆,根本不用刻意去想该怎么做,双手却早已用力将枪身转了一个圈,带动着枪头在敌军的腹中搅了一圈儿,然后顺利抽出。 随着长枪的抽出,宛如带走了敌军的灵魂。失去了灵魂的敌军,双目圆睁,嘴巴张大,却再也无法发出声音,无力的摔倒在地上,算是为这一片土地,增加了一点养料。 “刺” “刺” “刺” 队长的声音不断传来,士兵不断向前刺出手中的长枪,收回再刺出,高效的杀伤着不断袭来的范家家丁。 冯可斌看着自家将士被一个个刺死,牙呲目裂,顺着家丁之间缝隙来到了最前方,趁着裴家军长枪刺出,尚未收回之际,一刀砍掉了枪头,紧接着一个飞跃,跳上了拦在前方的车辆,并朝着那名士兵扑去。 仅仅一个照面,冯可斌就砍断了那名裴家军士兵的脖子,还顺手解决了两个相近的,正欲转身反击的士兵。一瞬间,原本滴水不漏的防御阵线,出现了一个漏洞。 冯可斌身后的范家家丁自然也明白,此乃千载难逢良机,紧紧跟随冯可斌,顺着这个漏洞,闯到了裴家军第一道战线之内,并逐渐将这处突破口越撕越大。 由于裴小二此次携带的车辆众多,将车辆首尾相连,从里到外,一共摆出了三条车阵。见第一道防线已经不可守,站在高处的裴小二,当机立断,下令。 全军弃守第一道车阵,退到第二道车阵,同时一指冯克斌,对军阵中王宏下令:“王宏,给我射死此獠。” 王宏是山中猎户出身,箭法极为不俗,听到大将军下令,先是在人群中锁定了冯可斌,接着拈弓搭箭,大吼一声“去”,瞬间,一只飞箭如毒蛇般极速射出,眨眼之间,就已飞到冯克斌身前。 “将军小心。”一直紧紧跟随着冯可斌身侧的那名亲兵,一个闪身来到了冯克斌面前,拔出佩刀用力挥砍,正中箭身,将那致命的飞箭弹开,同时咒骂道:“卑鄙小人,竟敢暗箭伤人。” 冯克斌回过头来,马上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毫不意外地大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来来来,看我这一箭,你能否接得下来。” 裴小二看到冯可斌也抢过了一把长弓,朝着自己拈弓搭箭,赶忙将头一转,只一瞬间,就感觉一道黑影堪堪擦着自己的头盔,向后飞去,直接射中了身后大旗的旗杆,入木三寸有余,箭尾处由自颤抖不已。 这险之又险得场景,彻底激发了裴小二无限的斗志,豪迈一笑道:“将军真乃神射也,如果你肯投降于我,我必总兵之位待你。” 冯可斌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敌方主将在如此危机的情况下,竟还有心情招降自己,不禁赞叹于对方宽广的胸怀,自问自己是无法做到的,一时冲动道:“好,如果此战你能反败为胜,捉住我的话,投降于你,也未必不行。” 哈哈哈,裴小二放声大笑道:“好,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冯可斌刚刚说完,就后悔了,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就因为自己这张破嘴,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可自己怎么就是改不过来?果然自己的话刚刚一出口,就见对方士兵士气肉眼可见的高涨。 接下来唯恐再说错话,冯克斌闭嘴不言,只是一个劲儿的朝裴家军车阵冲杀。 只是在裴家军放弃第一道防线,将第一道防线的士兵全部调回,退守第二道防线之后。第二道防线士兵密度大增,无论冯克斌再怎么勇猛,却也一时拿此地毫无办法。 双方从中午一直打到晚上,期间战死的尸体填满了第一道车阵跟第二道车阵之间的空地。 然而尽管一天之内接连损失了两道防线,士兵的数量也损失过半,但身处高处的裴小二,却仿佛有无穷尽的魔力,给予着每一个裴家军将士以无穷的信心。 甚至不需要他亲自开口,只要将士们站在他的身前,心中知道大将军与自己同在之后,士卒们就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勇气与力量,他们的斗志就不会失去。 不过尽管如此,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冯克斌终究还是凭借着兵力优势,以数百条人命为代价,突破了裴家军的第二道防线,攻到了最后一道防线。 而就在这么一个危急万分的时刻,在远方的一座高大的山头上,一个黑点突兀的从雪白的山峰后面闪出,并急速地向山下飞驰,宛若一点流星闪过,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不过,就在这个黑点出现后不久,越来越多的黑点随之出现在雪白的山顶上,仿佛他们也注意到了这边正在发生的惨烈战斗,那些黑点一个急转改变了方向,朝着这边飞来,那速度甚至超过了跑的最快的骏马。 等黑点逐渐靠近之后,裴小二终于能够看清,那一个个的黑点,正是一个个的是人影,正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飞驰。 范家的家丁以及裴家军将士都注意到了,这些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双方之间的惨烈战争,也因此慢了下来,谁也不知道,来人是敌是友。 等那一个个身影靠近之后,裴小二甚至在其中认出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原来竟是裴小三,等了一天半的时间,王道直终于率军赶到了,“弟兄们,咱们的援兵到了,杀啊,将他们全部留下。” 听到裴小二话,本来已经支撑到极限的裴家军,立刻士气大振,而与之相对的,则是范家的家丁此时变得惊恐不安。 冯可斌身边的亲兵对冯可斌道;“将军,情况不妙,咱们先撤吧。” 冯可斌此刻也辨别出,来人是敌非友,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大功告成,却要功亏一篑,愤怒的一刀将一旁大车的车辕斩断,喝道:“撤。” 听到冯可斌的命令,范家家丁开始逐渐的与裴家军脱离战斗,转身撤退。 不过此时,他们想跑还要看裴家军同不同意,裴小二刀锋一指道:“粘上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裴家军的将士们听到命令,纷纷从车阵后方跳出,追上正要逃跑的范家家丁,双方又战做一团。 冯可斌大恨,不过也明白断尾求生的时候到了,于是下令,“不要管他们,大军立刻撤退。” 尽管,冯克斌反应已经足够快了,但是范家家丁逃跑的速度却仍然太慢了,他们的速度甚至不是远道而来的裴小三速度的一半。 眨眼之间就被裴小三带人追上,只见一队近百人的队伍,直接从范家家丁大队的正中间穿过,将范家的队伍一分为二。紧接着,又有一队士兵冲过,将已经分成两半的范家家丁又给分开,变成三个部分。 第一百四十四章跑路 见自己麾下的家丁部队,被分割包围,冯可斌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却没有丝毫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部下,被越分越少,最后被一块一块的吃掉。 “将军,势不可为,我们还是留得有用之身,以图将来啊!”冯克斌身旁的亲兵,死死的抓住想要与敌军拼命的冯可斌,苦口婆心的劝说。 不过,此时的冯可斌状若癫狂,哪里还能听得他人言?只是愤怒的喊道:“放开我,放开我。” 也是,本来成功近在咫尺,却直接被从天堂直接打入到地狱,其中的落差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还不快来帮忙。”那亲兵一个人已经拉不住冯可斌,连忙叫身上的几名家丁前来帮忙,和几人之力,终于才将冯可斌控制住。 “将军,对不住了。”那亲兵来到冯克斌身后,以手化刀,狠狠地砸在冯可斌的脖颈处,将他砸晕过去,看到不远处正要冲过来的敌军,急忙道:“快走。” 几名追过来的裴家军战士,在身后一直紧追不舍,直觉告诉他们,这是一条大鱼,抓住之后,说不定飞黄腾达就在今日了。 那名亲兵带着昏迷不醒的冯可斌,速度自然也就快不了多少,双方之间的距离被逐渐缩短。终于,再被逼上一段山梁之后,前方只剩下一道悬崖,没有了道路。 望着越来越近的追兵,不少一直跟随着的家丁,纷纷跪倒在地,口中大叫:“我等愿降,求将军让我等一命。” 追击而来的裴家军,看到见此情况,也停止了脚步。本来围住这么多人,要将这么多人全部拿下,肯定需要费好大一番功夫,弄不好还要折几条性命在这儿,不过既然有人投降,情况自然就不一样了。 于是,一名军官从队列中走出来,来到前方,一指昏迷不醒的冯克斌道:“要投降也行,谁要是能将此人捉住献给我,我就留他一命。” 跪倒在地的家丁,默默相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被那亲兵护在胸前的冯可斌,站起身来,围成一个半圆,朝着昏迷不醒的冯可斌以及那名亲兵围拢了上去。 “想要用将军的性命来换你等的富贵,做梦去吧。”那亲兵冷笑,抱起冯可斌来向后退去。 正要看好戏的裴家军,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急忙对那些降兵道:“快,拦住他们。” 不过,尽管如此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见那名亲兵抱着冯可斌后退两步,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转身跳入悬崖。 裴家军的那名军官,立马跑上前查看,只见山崖下,白茫茫的积雪中,一团鲜红的血迹格外的明显。 那军官脸色铁青,暗暗咒骂道:“真是死脑筋,就算是被我裴家军抓到,我裴家军也不会虐待俘虏,真是晦气。”,转身对身旁的士卒吩咐道:“你们在这守着,我回去汇报。” “是” 裴小二此刻已经将所有负隅顽抗的范家家丁都给解决完毕,挥手将裴小三叫了过来,看着他脚下的雪橇,笑道:“这个主意是谁想到的?” “嘿嘿,哥,就是我想到的。“裴小三献宝似的,邀功道:”我们来的时候,正巧碰到一个在山里下套子的猎户,那猎户在山中健步如飞,我当时就好奇他为什么跑那么快,于是我就把他拦了下来,结果就发现了他的脚上穿了个这个滑板, 后来王将军就率领大军,在那猎户家用猎户家的皮毛,再砍些树木,做了几千个滑板,只是这玩意儿学起来太难,咱们大军一共九千多人,却只有不到一千人,勉强能向前滑,后来滑的多了也就熟悉了,剩下的就这样都落在后面了。” “好,你立了大功啊。”裴小二拍了拍裴小三的肩膀,赞许道。“对了,王道直呢?” “王将军在后面收拢部队,估计还要几天才能到。” “嗯” 就在此时,那名回来报告的军官走到裴小二身前,忐忑道:“将军,我们找到了一个人,应该是敌方主将,不过现在那人已经跳下悬崖了。” “嗯?”裴小二面色一沉,问道,“在哪儿?咱们去看看。” 不多时,裴小二一行就来到了那处悬崖处。 裴小二漫步,就要朝着悬崖边走去,却被身旁的亲兵队长胡世安拦住,“将军,前方危险,还是让我来去看一看吧!” 裴小二沉思片刻,点点头,“也好,你去吧!去看看到底有多深,掉下去还能有活的希望?能不能下得去?” “是。”胡世安小心翼翼的靠近悬崖,来到悬崖边的时候,伏下身子,将头伸出悬崖,向下望了望,喊道:“将军悬崖不深,应该可以下得去。” “好。派人下去,将敌军的主将不论生死都给我弄上来。” “是。” 立马就有几名士兵跑开,不多时,找来一根长长的绳子,将绳子一头牢牢系在一块岩石上。,扯了扯确保安全之后,另一头在自己腰间绕了几圈,然后缓缓的来到悬崖边,放开绳子,一点一点的下到悬崖底部。 不多时,悬崖下面传来了,那名士兵的声音:“大将军。有一个人死了,另外一个人还有气儿。也是他命大,还有气的那一个,正好砸到死了的那个的胸膛上。” “好,把他拉上来。” 又有几名士兵随着绳子逐渐下到了悬崖底部,几人合力将活着的人用绳子绑了起来,紧接着,悬崖上的士兵就开始拽动绳子,一点一点的将还活着的那人拉了上来。 将那人平躺放在地上,裴小二一眼就看到那人就是敌军的主将,当即笑道:“这人还真是命大,算了,我还说要招降他,把他带回去,好好治一下,别让他死了。” 解决完这边的事情,剩下的就是其他的范家家丁了。裴小二可是知道,范家的人绝对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儿。再说了,宋孟,徐天凤等人骑兵到现在了还没回来,弄不好就是被范家其他的家丁给缠住了。 “裴小三,你的部下可还能战?”裴小二表情严肃。 “哥你放心,我的部下现在士气高昂,不管打谁都没问题。” “好,你去带着他们跟着我,咱们一起去支援宋孟。” 而与此同时,范家的家丁们却早已摆脱了宋孟的纠缠,他们人数众多,而宋孟一共才五百人人上下,只要他们不主动进攻宋孟等骑兵,宋孟也只能在旁边骚扰 此刻,他们正在聚集在一起,商议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咱们真的不去支援冯可斌吗?万一他这次又打胜了,那我们以前做的岂不是前功尽弃了?”有人不放心的问道。 “这个你放心。那会儿贼人既然能攻克狐岐山,哪能是一般的贼人?冯可斌才几个人,我估摸着,那伙儿贼人至少有一两万,否则他们怎么可能轻易攻破狐岐山?”这人猜测道。 “那要按你这么说,冯可斌那老东西,岂不是连回都有可能回不来了吗?” “回不来正好,到时候我们就跟家主说,都是他丢下大军独自行动,这才酿成了大祸,反正,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他头上就行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要不然咱们直接回去?咱们出来的急,粮草辎重也没带多少,我刚刚来的时候看了一下,大军再吃几天就吃完了。” “对对对,咱们还是快些回去跟家主汇报。” 在场的范家将领达成了一致意见,回到各自部队,立马收拾行装,准备跑路。全程竟没有一人能为了范家整体利息,去夺回被抢走的损失,反而确实冯可斌一个外姓人为了范家的利益奋不顾身。 【作者题外话】:不好意思,今天更新的晚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悲 宋孟按照裴小二的命令,使出了浑身解数,将自己手中仅能调动的五百人发挥到了极致,取得的重大的战果,范家共九千余人的家丁被他们成功的拖住了近六千人,剩下的三千人他们已经实在无能为力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向着裴小二的方向继续前进。 本来宋孟、徐天凤两人率领骑兵已经将范家大部分别引开,在山中绕圈圈,但不知发生了什么,范家的大军突然掉头返回,又重新聚集在了一起,没多久,竟掉头,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范家家丁的这副举动让宋孟、徐天凤两人一头雾水。 “将军,你说这范家人这是要干什么?他们大将军不要了?”徐天凤一脸不解的问宋孟。 宋孟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道:“你不知道,难道我就知道了么?我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 徐天凤被宋孟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讪讪地走到一边,不再自讨没趣。要说这宋孟哪哪都好,就是小心眼。当初宋孟刚被裴小二用计招降之后,徐天凤第一个靠了上来,这件事让宋孟一直耿耿于怀,这都多长时间了,这件事还过不去。 正在宋、徐二人猜测范家家丁大队的目的的时候,裴小二带着裴小三回兵支援。 看到裴小二,宋、徐二人急忙过来见礼。 “范家的家丁大队呢?”,将二人扶起,裴小二问道。 “回大将军,范家大队就在前方那座山坡后面”,宋孟一指右前方的一座山坡,接着说道,“一个时辰钱,范家大队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突然全军掉头回去了。” “哦?有这事?”裴小二惑然,“走,咱们去看看。” “是,大将军这边”宋孟带着裴小二登上了山坡,两人附身在地,观察着远方范家大军的动静。 山坡下,一条官道绵延起伏,范家六千大军沿着山间小路,快速行军,眼看着就要走出视线意外。 宋孟见裴小二仍然沉吟不语,有些焦急地问道:“大将军,咱们要追上去么?” “不,”裴小二拦住了他,“不要拦着他们,他们人多,就算咱们追上去也不能奈何他们,让他们走吧。另外派人跟着他们,别让他们来个回马枪。” “是”宋孟低声回应一声,便起身去安排了。 一直等到半晚,探子来报,范家家丁大队已经走出了十里以外。 裴小二估摸着范家家丁应该不会回来了,一颗石头落在了地上,招来裴小三与宋孟二人,对他们道:“裴小三,你回去护住我们此行的战利品,等待王道直。等王道直过来以后,命他护住民夫工匠,把他们安全护送到闻喜县,明白么?” 裴小三点点头,“我明白,哥,你不跟我们回去么?” “裴猪儿还在隐泉山,我必须要去救他,就不跟你一起回去了。”裴小二轻轻为裴小三拍了拍山上的冰雪,轻声道:“回去的路上小心点,我估计范家不会善罢甘休,既有可能会鼓动沿途官府派兵拦截,你们要小心。” 裴小三重重点了点头,道:“哥,你放心吧,再说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臭小子,”裴小二轻轻在他身上锤了一下,“好了,你去吧。” 裴小三走远之后,裴小二收回目光,对宋孟道:“宋孟,传令下去,收拾一下,明天一早,三更做饭五更出发,咱们去隐泉山解救裴猪儿。” 第二天一早,裴小二带着胡世安、宋孟、徐天凤等骑兵一千余人,极速朝着隐泉山的方向赶去。 等裴小二等人赶到隐泉山的时候,隐泉山却早已人去楼空,除了遍地的来不及掩埋的尸体,以及经过焚烧房屋以外什么都没有。 “搜”裴小二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转身对身后士卒吩咐道,“不管怎么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将士们轰然领命,随后分在开来,仔细排查,趁这个机会,裴小二则脚步沉重地走向慢慢来到了一处平地, 不多时,一个士卒跑过来,对裴小二道:“大将军,您来看看这个。” “什么东西?”裴小二跟着士兵来到当初储存兵器盔甲的山洞方向走去,刚走过去,裴小二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涌上心头。 只见眼前一片空地上,一座由尸体与人头堆成的小山赫然出现在眼前,竟然是传说之中的京观,看那尸体上的着装,显然都是裴家军的将士了。 “他们竟敢做如此丧尽天良的勾当。”裴小二真没想到,这种就来对付外族都显得残忍的手段,竟然被用来对付自己的裴家军。裴小二紧握刀柄的手握更紧了,仿佛要把刀柄捏碎,心中杀意暴露无遗,血债必须由血来偿还。 “去看看,裴猪儿将军是不是已经遭遇不测了?”裴小二紧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几个士卒立马上前,将尸山扒开,将其中的尸体整齐的摆放起来,头颅尽量能跟尸体相匹配,随后有一一辨认一番之后,便向裴小二汇报:“大将军,尸体中没有发现裴猪儿将军的尸首。” “哦?其他地方都搜寻过了么?” “搜过了,也没发现裴猪儿将军的尸首。” 说不定裴猪儿并没有死,他只是被捉住了,想到这,裴小二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将裴猪儿给救回来,他不能让忠于自己的人没有好下场。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飘起漫天的雪花,那圣洁无垢的雪花,下的是那样的大,仿佛要将这个悲惨的世界掩埋。将士们站在阵亡烈士的们坟茔前,沉默不语,任凭雪花落在自己的身上,变成一个个雕像。 裴小二站在众人之前,脱下头盔将手中长剑插在地上,像是在喃喃自语,却又像是在发誓般说道:“弟兄们,你们这么一走算是解脱了,不用在这一个痛苦的世界再受苦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你们路上孤单,你们暂且稍等片刻,很快我就会让范家全家人都下去陪你们,” 官道上,近千骑兵纵横驰骋,惊得路边树上的积雪纷纷落下。 “快点,一定要在大雪掩盖痕迹之前追上他们。”裴小二看着漫天的大雪,欲将道路上的痕迹一点点掩盖,内心也不禁焦急起来。 “将军不行啊!”宋孟双腿一夹,提高了马速来到裴小二身边道,“将军,我们已经跑了两三天了。就算将士们能受得了,但是我们胯下的战马也受不了,休息会儿吧,要不然马就跑废了。” 宋孟的话将裴小二从愤怒中拉了回来,尽管恨不得现在就追上,将裴猪儿解救下来,但是,看着胯下的战马,一个个吐着白气,显然已经由于跑的太远,早已汗流浃背,冷风一吹又冻结成冰。无奈裴小二只能下令大军停了下来,修整片刻。 只是他们在这里等,上天可不给他们机会。漫天的大雪不停的落下,很快将所有的痕迹都掩盖住了! 等裴小二率领的裴家军再次上路的以后,痕迹就已经非常淡了,等追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彻底失去了敌军的踪迹。 裴小二翻身下马,蹲下身子,仔细查看着被风雪掩盖的足迹。宋孟与徐天凤见裴小二下马顺找,也都翻身下马,在路上找。然而,刚刚的雪实在是太大了,任凭他们如何寻找,却再也找不到有行军的痕迹。 宋孟靠上来,问道:“大将军,现在怎么办?” 裴小二昂起头,任凭冰冷的雪花飘在脸上,凉凉的感觉刺激着他的神经,“追不上,咱们就不追了。走,咱们去攻打介休,我就不相信,等拿下了介休,凭借着介休范家老宅那么多人的命就换不回一个裴猪儿。” 第一百四十六章义军与流民 “有道理。”宋孟一拍手掌说道,“范家擒住了我们裴猪儿裴将军,咱们就直接去端了他老巢。到时候人质再手,咱们就可以跟他交换,把裴猪儿给换回来。” 裴小二点点头,“宋孟,你派人去文县,告诉那边的留守人员,就说不用等我们了,让他们立刻撤回来。另外,派人去联系一下王道直王将军,让他带着裴小三先回闻喜县,其麾下刘长乐部,立即转向,向着介休前进。 另外,这次我们打下狐岐山的时候,不是缴获了几门大炮么?让刘长乐都给带上,我要泡轰介休。”裴小二有条不紊的发布着命令。 宋孟一一记了下来,紧接着,数名骑兵,有南有北。飞驰而去。 介休属山西布政使汾州府,本身是一座不大的县城,但是这些年由于出了一个范永斗,使得这座小城格外的富有,当然,介休的富有跟平民百姓没有任何关系。 裴小二率领宋孟等一众骑兵赶到介休的时候。介休城城门紧闭,极眼望去,数不尽的流民正在介休城外攻打着介休城,在流民的正中央一名身材魁梧个子高大的壮汉,正在对着介休城指指点点,想来此人就是这群流民的头领了。 这伙儿流民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再过几年或许就是另一股较大的义军了。只是他们现在还处于萌芽的阶段,甚至可以说才刚刚踏上义军的门槛,不过他们挑选的目标却不是很好。 就在他们围着介休,不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只见介休城忽然城门洞开,三千名骑兵顺着洞开的城门杀出城外,像刀切黄油一般,直接从数万名流民中间杀穿而过。 紧接着停马,转向,重新又杀了回去。如此凿穿数次之后,整个流民当时就散了架,无数人四散奔逃,要不是裴小二率兵,恰好杀到,这群流民,估计全都要交代在这儿。 城内的那股骑兵见裴小二率领骑兵过来,甚是嚣张的朝着立足未稳的裴小二部冲来。然而,尽管裴小二此行虽然人困马乏,不过还是能一眼看出,对面这群骑兵根本就是花花架子,要不是面对着这群流民太菜的话,他们早就会被留在军中了。 既然他们头铁想要冲一冲,那么自己就陪他们好好玩一下,看谁的头更硬。 想到这,裴小二朝宋孟打了个招呼,示意他冲上去。 宋孟接到裴小二的示意之后,也不含糊率领的身后五百人且经过长途跋涉,人困马乏的骑兵朝着对方就冲过去了。 一时间,金铁交鸣战马长嘶。宋孟麾下的骑兵原本都是官军家丁转化而来,自然精锐无比,只一个照面,就将对方的数千骑兵给凿穿。 对方主将原本刚刚杀崩流民,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却被当头一棒,吓得魂飞魄散,连手下的士卒都不顾了,只会狠抽打胯下的战马,朝着不远处的介休县城逃去。 宋孟立马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也不迟疑,紧紧跟随着城内骑兵的败兵,朝着城门冲去。 不过却还是晚了一步,介休县知县极其果断,见范家骑兵的主将逃回城内,立即下令紧闭大门,将近千人尚未逃入城内的骑兵拦在了城外。 宋孟见此情况也不禁为之惋惜,不过,好在还有近千名尚未逃入城内的骑兵,算是一个收获吧,于是向着那些骑兵逼近。面对着步步紧逼的裴家军,那些骑兵倒也干脆,直接利落的跪地投降了。 裴小二却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刚刚他只是一时凑巧碰到此战罢了,能直接杀进去,最好;杀不进去的话,他也不怕,他的后招还没赶到。 就在裴家军准备安营扎寨,做饭喂马之际,在来的时候就看到的那名,疑似流民首领的状汉带着一大群人走了过来。 那人显得极为谨慎,离着裴小二老远就停下了脚步,然后拉过身边一个伶俐的年轻人在其耳边喃喃了一会儿,然后这个年轻人就小跑着,朝着裴小二这边过来。 “这位将军请了。”那名伶俐的年轻人来到裴小二面前,先是做了个揖,然后不卑不亢的对裴小二道,“将军,刚刚你我两军共同夹击城内的官军,此战大获全胜,真是天佑我义军,只是此战的战利品是不是应该一家一半呢?” 裴小二有些想笑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中有一种,一只巨无霸在看一个蚂蚁在他身前卖力的表演的感觉,当实力悬殊过大的时候,什么不卑不亢,只不过是一种令人想笑的表演罢了。不过这表演倒是冲淡了裴小二的一些阴霾。 “哦?此战哪有什么战利品?” “将军说笑了。”那伶俐的年轻人仍然不骄不躁,右手一指正在被裴家军收拢起来的骑兵道,“那不就是战利品吗?” 感情这厮是想来要战马的,裴小二不禁有些愠怒。刚刚打仗的时候,他看着这厮跑的挺快的,没想到,脸皮这么厚,竟敢回来跟自己索要战马,真是恬不知耻。 “这是我裴家军的俘虏,不是什么战利品。主意打到我们裴家军头上了,也不看看你们几个牙?” “将军,你这就不讲道理了。” “我不讲道理?”裴小二没想到这厮不仅敢如此厚颜无耻的向自己索要战马,竟然还说自己不讲理, 裴小二简直都要气笑了,抬头,向对方望了望,只见对方那名壮汉,紧紧地盯着自己这边,身旁则是一堆乌泱乌泱的亲信,远方还有数万,流民在四处奔动,裴小二心中一动。 “徐天凤。去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不讲理。” 徐天凤咧嘴一笑,露出一嘴的大板牙,“好嘞,将军您请好吧。” 说着招呼着自己身后百人左右的骑兵,直接朝着那看似强壮实则胆小如鼠的首领冲去。 那新崛起的首领显然没想到这义军之间竟然黑吃黑到这种地步,不给就不给吧,反而一句话不合就要拔刀子杀来,吓得他赶紧往回跑, 不过两条腿怎么能跑得过四条腿,没跑过去多远,就被徐天凤骑马追到,长刀一挥,那人的头颅就滚落在地。 裴小二身边的那伶俐的年轻人,见到这种情况当场就吓得脸色一白,双腿抖似筛糠。 裴小二斜着眼睛,瞄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道:“怎么样?我是讲理还是不讲理呀?” 那伶俐的年轻人,听裴小而这么一说,再也顾不上刚刚那故作出来的淡定姿态,迅速的跪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地面,臀部翘得老高,道:“讲理,讲理,将军是这个世界上最最讲理的人了。” 哈哈铪,裴小二听到此人那前倨后恭的恭维,不禁大笑起来。他的身边有文臣,有武将,有谋略过人,也由沉稳有度,但唯独没有的就是,跟自己说些俏皮话,逗自己开心的伶人,顿时觉得此人有点意思,于是开口道。 “有意思。我身边正缺一个端茶倒水的小厮,你有没有兴趣?” “有有有,”那伶俐的年轻人赶紧道,“小人愿为将军效犬犬之劳” 一句话,逗得裴小二开怀大笑,边笑边说道:“你去告诉那边的人,如果有愿意投降我的话,可饶其不死。不愿意投靠我的,那就只能让他们跟着他们的将军,去地府里面造反去了。” “是,是。小人这就去,小人这就去。”此人的姿态前倨后恭,真真是好玩之极。 对面那股义军说是义军其实就是流民,而且其实才成军没几天,那将领在军中也根本没有什么威望,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死了,更没有一个人愿意为死去的人陪葬,于是都纷纷跑过来投降裴小二,于是在短短不到一个时辰,裴小二就有了数万人供他使用。 第一百四十七章粮食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裴小二对身边那个伶俐的男子道。 “小人王小二,大将军叫小人小二就行了。”那人献媚道。 裴小二无语,伸手在他的头上拍了一巴掌,道:“咱们还真是有缘,我叫裴小二,你叫王小二,你小子还跟我同名啊!” 裴小二对自己这个名字也是吐槽了无数次,也就是现在还没有机会,改不了名字,等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改一个像样点的名字,什么小二小二的,天天跟小孩一样。 “啊!”王小二也从未曾想到,自己跟眼前这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竟然重名,这一巴掌挨的真不冤,于是赶紧点头哈腰道:“这...是小人记错了,小人记错了,小人怎么可能跟大将军重名呢?小人应该是只知道自己姓王,但不知道具体叫什么名字,还请大将军赐名。” “好啦,好啦!”裴小二有些受不了他这副模样,摆摆手,示意他停下来,道:“这样吧,我看你聪明伶俐,你就叫王聪吧。” “谢大将军赐名,小的以后就叫到王聪了。”王小二,不,是王聪,马上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对了,王聪。这会儿流民可还有粮食?”裴小二抬眼,看着眼前个个骨瘦如柴的流民眉头微皱,问道。这么多流民,要是没有一点粮食的话,一个弄不好,到时候还没发出什么作用,就先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成为一个拖累了。 听到裴小二的问话,王聪突然神神秘秘的靠近裴小二,低声细语道:“大将军,其实流民还是有粮食的,只不过不在这儿。” “哦?”其实裴小二只是顺口一问,他并没有抱多大的期待,不过现实却给他一个惊喜,接着问道,“粮食有多少?不在这儿,在哪儿?” “大将军,粮食在距离此地不远的镇子上。”王聪说着,抬脚,就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回头看到裴小二没动,于是道:“大将军,请随我来”。 裴小二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胡世安连忙走到裴小二身侧,低声道:“大将军,小心有诈。” “无妨。”裴小二不在意的摆摆手,“有你们在这儿,我就不相信,这附近有谁还敢打我的主意。对了,宋孟,徐天凤,你们二人留在此处,维持此地治安,让胡世安自己带人跟我去就行了。” 胡世安无奈,只能招呼着自己麾下的亲兵,紧紧跟了上去。 裴小二麾下的亲兵自然个个都是优中选优的结果,战阵厮杀、射箭、骑马无所不会。只不过以前战马稀缺,无法给亲兵们一人配备一匹战马,而这一次,大军在狐岐山缴获了大批的战马,算是解决了战马的稀缺性,故而第一时间就给亲兵营给配备的上去。 胡世安带着亲兵营策马扬鞭,紧紧跟在裴小二身后,飞速向前奔弛。路上遇到还在步行的王聪,慢吞吞的拖慢速度,胡世安有些不耐烦,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放置在自己的马背上,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加快行军速度,而且万一中了埋伏,也可以先杀了他祭旗。 不过现实却是胡世安多虑了,等裴小二一行在王聪的引导下,来到一个小镇子以后,一路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个小镇离介休没多远,只不过,由于附近流民众多,再加上义军经常过来光顾,镇子上的百姓早就跑没影了。 刚来到镇子大门外,就见有几十条膀大腰圆的好汉把守大门,看样子都是武行出身,单打独斗能力想必不差,不过打战可不是街头斗殴,别看这些人看起来健硕凶悍,然而要说具体上过几次战场,那就不能保证了。 这几十名大汉显然不知道介休城下所发生的事,仍然在尽忠职守的把守着小镇。见裴小二一行策马过来,如临大敌,纷纷将一旁的兵器拿在手里,其中一人更是赶忙跑回了镇内,通报去了。 王聪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要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骑马,只不过姿势实在不太雅观,被像沙袋一样被放在马背上,一路上的颠簸有他受的。不过,此人资质倒不错,从马背上下来,只是难受了一会儿,就尽忠职守的来到裴小二身边,向裴小二介绍眼前的大汉。 “大将军,这几十人都是钱掌盘子的手下。”随即见裴小二疑惑的目光扫来,王聪一拍脑袋,解释道,“钱掌盘子,就是刚刚被大将军宰杀的那个流民头子,此人以前是开武馆的出身,身手相当了得。当然,跟大将军手下的这是天兵相比,自然是大大不如。”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继续说。”虽然裴小二也喜欢有人在旁边说自己好话,拍自己马屁,但是凡事都得有个度,这个王聪显然已经越过了这个度,引起裴小二的方案。 “是是是,大将军教训的是。”王聪认错态度极好,连忙回道,“这些人都是以前在武馆内跟着钱掌盘子练武的那批人,只是后来他们所在的那个县城,被义军给攻破了,所以这才流落到流民中间,不过凭借他们一身好武艺,再加上几十条膀大腰圆的汉子,倒是震住了其他流民,才强行得了掌盘子这个位置。”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镇子门口,只见镇子内一个人影边穿裤子,边向镇子大门口跑来,想来应该是个低级军官之类的。眨眼间就到了镇子门口,那军官抬眼就见裴小二一行龙骧虎视,杀气腾腾,心中顿时怯了三分,不过仍然壮着胆子道:“你们是干什么的?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还不快走?惹恼了我们掌盘子,小心掌盘子调集麾下十万精锐,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裴小二眯着眼睛盯着那军官,面色不善。他看此人衣衫凌乱,脚步轻浮,明显是刚刚纵欲之后的样子,,他这样的人显然短时期之内,不可能有妻子,估计是在做强抢民女的勾当。“王聪,去告诉他,他们的掌盘子已经去阎王殿,他们要是想活的话,就赶紧跪地投降,否则就去陪他们的掌盘子吧。” 王聪听令,走上前将裴小二的话添油加醋的叙述了一番,说什么赶快投降天兵,否则必将你们杀的人头滚滚,永世不得超生云云。 那军官明显也认出了王聪,听到王聪的话,当时就信了三分,不然这王聪为何跟着这伙人过来,不过他不敢承认,身旁还有几十人看着呢,只能咬牙道:“他刚刚在哄骗我们,掌盘子,手下精兵众多,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人杀死?” 裴小二也不想跟他过多废话,多说无益,还是以拳头来解决吧!右手一抬,向前轻轻一挥。 胡世安双腿轻轻一磕马腹,马儿通灵般小跑起来,撞破由那十几条大汉结成的人墙,一直跑到那人面前。那军官还想仗着自己所学的武艺,跟胡世安比划两招。 只是骑兵对步兵的压制实在太大了,仅仅三个回合之后,那军官被就被打落兵器,险象环生。见情况不妙,那军官转身就逃,脚步飞快的逃回了,他刚刚所在的房间。胡世安顺势追了进去。来到房内,那军官妄图抽出藏在屋内的兵器反击,却被胡世安抢先一步,用刀架到脖子上。 这时,胡世安无意间瞥到房间内的一张大床上,躺着一名浑身赤.裸的女尸,其下身早已变得血肉模糊,显然,死之前遭遇了非人的虐待。 瞬间一股热血冲到了胡世安的头脑,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当初,他的母亲也是被一伙儿恶霸凌辱过之后,才残忍的杀害,跟现在的情况,简直一模一样。 第一百四十八章施粥 那军官见自己所做的恶行被胡世安发现后,立马跪地求饶,狡辩道:“将军,这不是我干的,求将军饶命啊!”, “你去死吧!”胡世安怒极,挥刀斩断了那人的头,将他罪恶的灵魂送到了地狱。 裴小二进入镇子以后,见胡世安浑身是血的,从屋内走了出来,活脱脱像一个杀神,叹了口气,柔声安慰了两句,见胡适安没有什么变化以后,只能放弃了。有时候男人需要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默默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在王聪的引道下,裴小二找到了那姓钱的掌盘子所藏匿的粮食,数量也不多,只有大概两三千石的样子。只是裴小二非常好奇,在人人都快饿死的流民中,怎么会攒出如此之多的粮食? 裴小二将这个问题问向了一旁的王聪。 王聪苦笑道:“大将军,我要是跟您说这些粮食都是城内的范家的,您信还是不信?” “哦?说说看。” “这伙儿流民是大概在一个月以前,陆陆续续来到介休的。而且离家流浪的原因,也大同小异,都是由于义军在太原附近大肆攻杀,搞得民不聊生,大伙在家里活不下去了,只能带着身上仅有的一点薄财,出来觅得一线生机。 后来有一个消息说,介休范家家主范永斗,乐善好施在介休赈济灾民,于是大伙儿就又纷纷围拢了过来。刚开始范家还会开设粥厂,人人到此都有粥吃,到后来,由于人越来越多,范家开设粥棚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粥也越来越稀,后来就一点都没有了。 再后来,由于粮少人多,流民们为了争一口吃的,大打出手。钱掌盘子带着他手下的武馆子弟,凭借着一身武艺,控制了整个流民。 之后,范家秘密派人出来,跟钱掌盘子商量。由范家出粮食,钱掌盘子出面,在流民群中贩卖,不过价格很高,流民们随身携带的那一点金银也很快就消耗完了。之后只能卖儿卖女,儿女卖完之后,就典卖妻子,等到最后,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就把自己卖身为奴了。” 听王聪的叙述,裴小二越来越有一种大英搞得三角奴隶贸易的感觉。怪不得在狐岐山有大批的奴隶,累死了一批,还有一批,仿佛野草一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原来根子就出在这儿了。 裴小二原本以为,自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所见识到人性的黑暗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范家的做法,再次重新刷新了他对人性底线的认知。 “那按照你这样说,那个钱掌盘子为什么突然率军进攻介休呢?”裴小二问道。 “这个还是因为粮食的问题。我曾听到过钱掌盘子跟范家管事的商谈。那范家管事的说,城内,范家的粮食现在异常紧张,没有那么多粮食在给外面了。 要我们在城外大举进攻介休,逼城内的大户们把粮食捐出来,好减轻他们的粮食危机。只是有一事我还不知道,据说范家拥有良田万亩,纵使今年年景不好,也不应该缺少粮食才对。” 还能什么原因?王聪不知道什么原因,裴小二可是知道的,关内年景不好,关外就更别提了,还不如关内的情况好,范家的粮食,估计都送到关外,去支援他们主子去了,不过这种事情,就不需要让王聪知道了。 另外,此次范范家骑兵主动攻出城池,想来是城内那些大户们顶不住压力,已经向官府捐了粮食了。 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裴小二望着眼前的三千石粮食,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裴小二唤来了身边的胡世安,胡世安此刻已恢复了常态,裴小二对他的表现暗自点投,“去,派人将这里的粮食全都搬出去,分发给外面的流民,让外面的流民饱餐一顿再说。” “是。”胡世安抱拳离去。 没过多久,流民的营地中一口口的大锅被架了起来,煮上了香喷喷的浓粥,再加上此战有两匹马战死,将其切碎了,放入粥中,加上一些人捡来的各种野菜,闻起来就令人食欲大振。 流民们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肉粥的味道,馋的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他们已经很久没有闻过肉的味道。 流民们围着粥厂,远远围观却不敢靠近。忽然只听梆梆梆几声,一个大汉扯着嗓子喊道:“施粥了,想喝粥的人都快来排队了。” 听到此言,流民们一哄而上,差一点将粥厂给掀翻了。宋孟赶紧派人前来维持现场秩序。在一片噼里啪啦的棍棒之下,流民们终于学会了什么叫做排队。 每人一勺粥,效率极快。说给一勺,却不是因为裴小二,心眼儿小,不舍得让流民们吃饱。反而是裴小二担心这些人太长时间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突然让他们吃到肉粥的话,他担心会把这些人活活给撑死。 流民们端着手中热气腾腾的肉粥,激动的热泪盈眶。有些人直接对裴小二跪下,大声喊道活菩萨在世。 吃过粥之后,流民们的精气稍有恢复,对裴家军的指令也都更愿意配合。趁着这个机会,裴小二将所有的流民召集在一起,派人统计了一下人数,才知道流民总数是四万人。 裴小二将这四万人大概分成四营,每一营都派有一名裴家军的军官作为指挥,到介休的四面城墙驻守,将整个介休团团围住。裴小二倒也不奢求这些流民能做出什么重要的作用,他想要的也仅仅是在介休里面有人突围的时候,派人来通知他一下就行。 就在城外的裴小二整顿着流民大营的时候,城内的范家骑兵队管事,却仍然惊恐未定,显然,裴家军骑兵那势如闪电的冲锋着实把他吓的不轻。 范士哲一直守在城楼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家骑兵先胜后败,一共三千骑兵气势汹汹的重出成,逃回来的却只有两千人,剩下的一千人就这么直接白白地扔给了城外的贼寇,气得他火冒三丈。见那骑兵队的管事到现在,还像软脚虾一样瘫软在那里,范士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下令,撤了他骑兵管事的差事。 那骑兵管事赶忙跪地向范士哲求情。只是范事哲早已铁了心要将这无能之辈拿下,哪怕此人是自己的亲侄子,也再所不惜。 介休知县龙文光,见范士哲处理完自家事务,便走了过来,拱手问道:“范兄,为今之计,你可有良策?” 这个龙文光自然也是范家的人。能做到范家老巢介休的知县,龙文光自然早已经被范家给喂的饱饱的,跟范家穿上了一条裤子。 其实这个龙文光本质上还是相当不错的,他勤于政务,一心为民,至少在断案这件事情上有着极其敏锐的洞察力,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稍微贪了点钱,不过这年头,不贪钱,反而是异类。 “龙知县,为今之计,我看也只有求援这么一途了。” “只是,如今,宣大总督与山西巡抚大人都被停留在了太原,哪有兵力来救我们介休?”龙文光说着宣大总督与山西巡抚,而目光却紧紧盯着范士哲,其中含义不问自明。 范士哲明白他的意思,不就是让他向范家家主求援么,指望官兵来就介休,估计还不如指望天上直接掉下陨石,直接将贼寇都砸死靠谱。 范士哲犹豫了一下,也就答应了下来,他现在跟龙文光属于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旦介休被攻破,龙文光固然有罪,但他范士哲估计也活不了。 “好,容我修书一封给我范家家主,请求他派族内家丁前来解救介休,我们只需坚守一段时间,等我范家家丁到了,必能解介休之围。” “如此,我就在介休上下几十万民众,谢过范家了。”龙文光后退两步,恭恭敬敬的对范士哲拜了一拜。 范士哲很懂规矩,赶紧上前将龙文光搀扶了起来。不管范家的势力再大,至少龙文光是朝廷任命的介休的知县,必要的尊重还是应该给他的。 等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裴小二所期盼的刘长乐的四千五百人,浩浩荡荡的开到了介休城下。 第一百四十九章炮击 "大将军"刘长乐满面笑容的的走到裴小二面前,双腿并拢,行了一个军礼。 裴小二看着个头明显比之前高出不少的刘长乐,心生感叹。裴家军最开始跟着裴小二从裴家庄打拼出来的元老年龄都不大,不过其中最为年轻的就是裴小三了,刘长乐虽然比裴小三大一岁,但是到现在也才不到二十岁,十八九岁的壮小伙,身高还在蹭蹭的往上涨,都快超过裴小二了。 “好,来了就好,几个月不见个子涨的到挺快,过两天估计就超过你哥了。”裴小二笑道。 “哪有,我比我哥还差点”刘长乐摸了摸头,不好意思道。 “哈哈,”裴小二爽朗的笑了起来,“好了好了,该说正事了,我特意让你携带的二十门红衣大炮,你带来了么?” “大将军,已经带来了,在那边。” 裴小二跟随刘长乐来到了炮营,一路上经过的将士无不纷纷停下脚步,对裴小二行礼,口称,“大将军。”裴小二则微笑着抬起右手,想将士们一一打招呼。 “大将军,红衣大炮就在那了。”刘长乐向旁边一指。 裴小二走了过去,半个足球场左右的空地上,二十门红衣大炮整整齐齐的排列这,掀开披在大炮之上的红纱,抚摸着炮身,厚重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入大脑。 “炮弹跟火药在那?” “在这儿、”刘长乐说着,走到一旁的箱子旁边,伸手打开了箱子,露出里面一枚枚泛着乌黑的炮弹。 “这边是炮弹,一共有八百发,还有火药。”刘长乐又走到旁边一堆堆放这木桶的地方,“总过五百桶,都在这了。” “嗯,”裴小二来到火药处,看了看,木桶内部都用防水的牛皮纸包裹,伸手拿出里面粉末状的火药,放在手心搓了搓,没有丝毫板结的迹象,显得异常干燥。 裴小二点点头,拍了拍手上粘连的些许火药,站起身来,“还不错,火药这边要注意防火,防潮,无关人等不要随意靠近。” “是”刘长乐点头。 “炮手来了么?” 裴小二军中原本是有炮手的,只是后来业务不是很熟练,被裴小二嫌弃,让他们别心疼火药,要多多练习,结果这些人可是真听话,练习的多了起来,但也把唯一的一门大炮打废了。后来,鉴于裴家军低劣的军工制造水平,短时间之内算是造不出大炮,所以就把这些炮手都编入了正规军,放到刘长乐的麾下,这也是为什么裴小二特意交代让刘长乐带人过来的原因。 “带来了,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刘长乐快步走了出去,将炮手都叫了过来。 得益于裴小二后来多多练习的吩咐,以及牺牲一门大炮为代价,裴家军打过炮的人还是不少的,总共二十三人,正好一门火炮配一个人,还略有剩余。只是一个人怎么都操弄不了大炮,不说别的,单单把大炮推到炮位就不是一个人所能完成的。 “任明道”裴小二一口便叫出了当初在攻打上王庄时候,开炮的那名中年人的名字。 任明道先的很意外,也很激动。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被大将军记住,双手不知所措的拽着衣角,声音有些颤抖,道:“大将军,正是小人。” “许久未见,不知道你这身手艺丢了没?”裴小二笑道。 见大将军质疑自己手艺,任明道憋红了脸,半晌低声道:“小.小人就算是忘记自己的婆娘是谁,也都不会忘了自己吃饭的手艺。” “那就好,”裴小二很是看重这个质朴的汉子,拉着他的胳膊,来到了放置大炮的空地旁,指着大炮道,“任明道,你看到这些大炮了么?从今天开始,这些大炮都归你管了。 我已经决定,你们这些人从新从大军脱离开来,组建炮营,营把总就由你担任,需要什么人你就到军中去找,总之一句话,我要明天一早这些大炮能把介休的城墙给我轰塌了,能不能做到?” 任明道看着这二十门大炮,欣喜若狂,亢奋道:“大将军放心,明天这炮打不响,我愿人头落地。” “好,明天一早要是能将城墙轰塌,此战你为首功。”裴小二拍着他的肩膀许诺。 第二天,天气难得放晴,温暖的阳光洒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 天色刚蒙蒙亮,裴家军的将士就已经开始活动,等吃完了早饭,所有人列队整齐的向着介休城缓慢推进。 任明道几乎一夜没合眼,从接受裴小二的命令开始,就开始忙碌不停,移营,擦炮,找人。几乎忙的脚不沾地,最重要的就是找人。 为了在严重营养不良的流民中,找几百个身材健壮,吃苦耐劳的人,任明道几乎跑遍了安置流民的四个大营,找到之后事情反而就好办了,一顿饱饭就能让流民们乖乖跟着他离开。 靠着这个办法,任明道甚至找到了几个读书人,这年月哪怕是读书人,只要没有功名混的也是不怎么好,经常是饥一顿饱一顿的,等沦落到流民中,人就更惨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在奉行丛林法则的流民中,简直就是最低级的存在,能过到现在已然是侥幸了。 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吃着雪白的馒头,那些个读书人都哭了。任明道安慰了好一会,才把他们安抚下来,这些读书人,也不用他们跟其他人一样干活,只需要把自己平日里总结的放炮经验都写下来,等日后供信任学习。 大军列阵完毕,任明道指挥着手下刚刚聚集起来的五百炮营,将大炮缓慢的推上炮位,紧接着就是打开火药桶,装填火药,装填炮弹,尽管每一门火炮都配有一名有过打炮经验的炮手,作为炮长,然而实际操作中还是手忙脚乱。 终于装填好了大炮,任明道亲自一门一门的调试这大炮的发射角度,终于经过漫长的等待,大炮已经准备就绪,只等裴小二的命令了。 裴小二看了看已经上的老高的太阳,心里估摸着现在大概都已经九点多了,耗时有点长,看来以后还要继续加强训练,而且现在自己也有铸炮师了,哪怕将这二十门大炮全都打废了,也不要紧,继续造就是了。 “开炮吧。” 命令随着传令兵飞快的来到,任明道看着不远处的介休城墙,果断下令道:“开炮。” 炮长拿着火把靠近引线,只听轰轰轰的几声,二十发炽热的炮弹,势不可挡的砸想不愿的介休城头,一瞬间砖石飞溅,惨叫连连,二十发炮弹在城墙上留下十五个诺大的创口,其余的也都约过城墙,砸想向了城墙后面的倒霉蛋。 “怎么回事?贼寇怎么会有这么多大炮?”龙文光再也副刚刚的泰然自诺的模样,将整个身子蜷缩在女墙之下,生怕飞来的炮弹砸到自己。 范士哲也躲藏在女墙下,心中想着对面的贼首好像在那见过,只是一时慌乱之下,却想不起来到底在那见过了。 听到龙文光问自己贼寇火炮的来历,范士哲不禁在心中白眼想看,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他有没跟这伙儿贼寇串通,不过既然龙文光问了自己,他也不能不回,于是道。 “大人,现在先别管这些火炮是怎么来得了,咱们还是先看看该怎么应对吧,不然要不了多长时间,城墙坍塌,贼寇入城,到那时,介休凌迟,百姓倒悬,皆你我之过与。” 第一百五十章城破 “对了,范先生。我记得你们范家家内有大炮,有火药,要不先拿出来,等打退了城外贼军,我必将原物奉还。”龙知县在万分紧急的情况下,忽然想到了,一旁的范家正是做贩卖军器勾搭,家里能没有几个火炮备用? 在他看来,现在的情况已经万分危机了,先借用范家他的火炮,等打退敌军之后再还给他就是了。实在不行,大不了日后补偿他一点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难不成他的目光还能如此短浅? 只是令龙知县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范士哲竟然一口否认道,“龙大人,何出此言?我范家做的都是老实本分的买卖,哪有什么火炮火药啊?” “你...”范士哲的一番话,呛的龙知县说不出话来。别人不知道范家是干什么的,他怎么能不知道?他可是介休的知县,整个介休稍有风吹草动,能瞒得过他的眼睛?现在,别人都把刀架到他脖子上了,他竟然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范先生。你我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介休城破,对你、对我、对所有介休的百姓都没有任何好处,再说,实在不行,官府用多少火炮,就给你付多少钱,可好?”龙知县仍然在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这。”范士哲犹豫了。 龙知县见状,还以为范士哲要同意了,欣喜道:“范兄真是深明大义,我这就派人去取…” 龙知县还想再夸两句,不过却被范士哲拦住了,“大人,我刚刚仔细想了想,我范家确实没有火炮,让大人失望了。” “你…你怎能如此执迷不悟?”龙知县气得都要跳了出来,指着范士哲的鼻子,就骂了起来。“你真是愚昧,无知,愚蠢。” 范士哲颇有些唾面自干的风采,面对龙知县的咒骂,仍能泰然处之,并对龙知县建议道,“大人莫急,虽然我家没有火炮,但是,我知道哪个地方有火炮,而且离得特别近,可谓招手即来。” “哦?是哪里?快说。”龙知县尽管对范士哲不满,但是现在也不是对他发火时候,抓着范士哲的手,急忙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大人,您不知道这城头上本来就有火炮吗?” “哦,城头上还有火炮?”龙知县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一旁的壮班田班头。 “大人,城头上确实有火炮,只是…”田班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急躁的龙知县拦了下来。 “既然城头有火炮,那还不快让他们反击?”,混乱中知县龙文光恍恍惚惚记起来了,当时他刚刚当上介休知县的时候,在城楼巡视,曾经见到过,只是当时他觉得兵者不祥之器也,君子不得已而用之,于是匆匆忙忙的就离开了。 前两天,被流民围住的时候,就流民那点战斗力,还不值得龙文光放在心上。如今,城外围攻介休的改成了裴家军,介休的防御形势顿时成倍增加,正是不得已而用之的时候了。 又一轮炮弹袭来,趁着火炮间歇的空隙,龙文广拉住了田班头,喝斥道:“田班头,为何还不发炮反击?难不成你要等到介休诚破,直接投敌么?” 田班头欲哭无泪,跟龙知县解释道:“大人,不是我们不发炮,实在是那些大炮根本就发不了。” 龙知县皱着眉头,不满道:“有什么发不了的?赶紧发炮,要不然咱们都得死在这儿。” 田班头苦着脸,叫苦不迭道:“大人,您还是来看看吧” 瞧他这副模样,怕其中另有隐情,龙文光还是冒着炮火,猫腰跟着田班头来到了存放大炮之地。 只看了一眼,田文光就呆立当场。大炮还有的,只是那炮身上明晃晃的印着铭文,嘉靖元年制。并且,由于长期缺乏保养,炮身上早已满是斑斑锈迹。当然,祸福相依,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这三门火炮这才留到了现在。 不过不管怎么样,只要打出去就好,龙知县问道:“这不是有炮吗?还不快发炮?” 田班头苦笑着对龙知县道:“大人。大炮是在这儿,但是火药还在府库里面,看守府库的王大人,可不允许小的们去领火药。” “你是猪脑子吗?”龙知县气急败坏,“你不会汇报给我么?” 田班头低着头也不说话,心想找你?你每天“日理万机”,时不时到翠玉楼却学习音律,我们怎么敢找你? 龙知县隐隐才出了原因,也不好多说什么下令道:“传我的命令,让府库立马把火药给我送火药过来,如有怠慢严惩不贷。” 有了龙知县的命令,事情就好办多了。没一会儿功夫,两个衙役抬着两桶火药,快速的朝着这边跑来。 见火药到了,龙知县赶紧对田班头下令道:“快发炮,打掉对方的炮阵。” 此时,城外的裴家军炮阵,又一轮的齐射砸在墙头,将本身并不高大的城墙投砸出一道巨大的裂缝,整个城头此时已经变得摇摇欲坠。 龙知县,田班头等人拍了拍身上的碎石浮土,从藏身的女墙爬了出来,拿起火药桶来到火炮旁,打开火药桶就要往火炮内装填火药。 只是刚打开一桶火药,田班头就又愣住了。只见火药桶内,原本应该是粉末状的火药,此时早已变成一大块凝结起来的火药块,这玩意儿别说是炸了,就连燃烧怕都燃烧不了。 无奈之下,田班头只能命令身边的几个衙役,用手中长枪的枪杆,将火药重新捣碎,感觉差不多了之后,一股脑的往炮筒里面装填。 只是,大家伙实在不信任这一个爷爷辈的老物件,生怕他一个不小心炸膛了,于是都偷偷的尽可能少的往里面填火药。 等装好火药,将炮弹填炮口之后,田班头吹着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朝着炮身后面的,药捻伸去,点燃药捻,只听呲呲的声音响起,一会儿,药捻就燃烧到了炮身上, 一旁的衙役赶忙捂住了耳朵,只听噗的一声,炮管内冒出了大量的浓烟,等烟散去之后田班头顺着炮口向内望去,只见刚刚装进去的那发炮弹,甚至连炮管都没有射出,死死的卡在炮膛之内。 龙知县看到这一幕,不禁发出悲乎,“真是天亡,我也。” 就在此时,原本摇摇欲坠的城墙,再也坚持不住了,在城外裴家军的一轮集火之后,终于垮塌了下来,猝不及防之下,城头上尚未逃离的大批家丁,衙役全被埋在了砖石下面。 裴小二脸上浮现出笑容,炮营的表现不错,只不过以后还需要加强训练,等日后能把所有的炮火都集中到一个点上,那么,攻城的速度还会更快,“兄弟们。路,炮营的兄弟已经帮我们开好了,剩下的就靠我们自己了,拿下介休,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杀...” 裴小二拔出腰间佩刀,刀尖向着城头一,一个‘杀’字震慑宇内。 随着裴小二的命令下达,刘长乐部开始排列着整齐的阵线,向着被打开的缺口前进,密集的步伐连绵不绝,越来越大,像是踏进了敌军的灵魂深处,给敌人以无穷的压迫感。 在距离缺口五十步左右的时候,刘长乐军阵后两排弓箭手,停下了脚步,立定,弓下肩,拈弓搭箭,上抬四十五度,随着一声‘放’字传来,密集的箭雨向着缺口飞去。 刚刚几个在城楼坍塌的时候,死里逃生的衙役,刚刚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就遇到了密密密匝匝的箭雨,随即又躺了下去,再也没有了动静。三轮箭雨过后,整个缺口再也看不到一个活人。 随后前排手持刀盾的轻步兵,迅速朝着城墙的缺口处杀去,极其顺利的攻占了缺口,同时向着城内追杀而去。 与此同时,一直留守大营内的流民,见裴家军已经将城墙打开了一处缺口。流民们的开始变得躁动不安。随后也不知道是谁受谁的鼓动,流民们开始奋不顾身的朝着那缺口处冲去,想要抢先一步摘得桃子。 第一百五十一章计谋 “拦住他们”,流民稍有动静,就立马被裴小二所觉察,他太清楚让这些流民冲进城内会是什么后果,城内范家虽然个个都该杀,但是城内的居民可不是人人有罪,一旦被这些流民涌入城中,整个安邑很快就会变成血色的地狱。 当城墙被轰塌之时,徐天凤部动作极快,只见他一马当先,其所部呈三角状紧随其后,朝着被大炮轰开的缺口处疾驰。听到裴小二的命令,徐天凤扭头正看到流民大营已经有人跑出大营,像撒开的豆子一般,同样朝着缺口处狂奔。 “掉头!掉头!”徐天凤嘴里喊着,同时一拨缰绳,马儿听话的开始朝着右侧偏转,身后紧跟着的骑兵也同时跟随者徐天凤转向,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全军进攻的方向掉转了个,改成正面迎着流民狂飙。 流民们正在蒙着头向前冲,心中做着跑到城内抢一把的美梦,谁料前面开路的骑兵竟然,弄出了个一个神龙摆尾,直接想着他们冲来。 望着雷霆万钧的骑兵冲锋,流民们惊的渐渐张大了嘴巴,脸上露出慌乱之色,奔跑的速度越来越慢,以致最终停止,反而掉头,朝着营地重新又跑了回去。 徐天凤的骑兵围绕着流民大营绕了好几圈,最终才将所有的流民全部敢回了大营。 只是,这样一来,极大的耽误了攻占整个介休的速度,趁着这个天赐良机,范士哲鼠撺狼奔地骑着战马跑回了自家大院,下令让家丁把守好大门之后,范士哲急匆匆的找来了自家的管家范围。 “围叔,你快去找一下家里还有多少银钱,都拿出来,看来这次不出点血是不行了。”范士哲急急忙忙的对着范围道。 “老爷,只出点钱就能将这伙贼寇打发了么?”范围担忧的道。 “放心,贼寇攻打县城一般都是求财,只要咱们把钱给到位,他们没有道理不撤兵。实在不行就在宅子里挑几个长的好看的婢女,给他送去。” 感情这位爷一直将裴家军当做一般的流寇了,要是一般的流寇,打下县城所求的无非是银子跟女人,当这两项得到满足之后,进一步攻打难啃的骨头的兴趣会大大降低,流寇们也不会做那些吃力不然讨好的事。 当初在城楼上,范士哲拒绝龙知县借炮的请求也征基于此,一方面因为把炮借给知县,范家有大炮的事情就会大白于天下,到时候这是就成为了与范家为敌之人手中的把柄。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如果由于范家的大炮导致贼寇们伤亡惨重,万一日后贼寇真的打了进来,那岂不是相当于范家彻底得罪这伙流寇了,到时候范家不死不休就不好了。明明能用几两银子就能解决的事,干嘛非要弄得如此僵? 但是范士哲并不知道的是,裴家军攻打介休,为的可不是那几两碎银子,而是要拿下范家老宅里面所有的范家人,并以此逼迫范永斗放了裴猪儿,岂会为几两碎银子所收买? 解决完城头上残余的衙役,以及蠢蠢欲动的流民大营,裴小二终于可以进入介休这块已经放在嘴里的肥肉了。 刘长乐留下了俞大为俞千户的一营士兵守卫城墙,围堵有人趁乱逃出去,等待裴小二的到来以后,带着麾下李国俊,周倜两个营,顺着街道朝着城内迅速朝着城内突进,可惜的为没有抓到范士哲,要不然此行的目的就能解决一半了。 范家很好辨认,衙门前面的整条街上住的都是范家人,其中最大的一户人家就是范永斗的老宅。天启年间一来,世道越来越乱,范家范永斗为了保护自身的安危,花费了不少周折和银两,买下了当时街巷的占用权。 范家取得占用权后,把巷口堵了,小巷建成西北院和西南院的侧院;东面堵了街口,修建了大门;西面建了祠堂;北面两楼院外又扩建成两个外跨院,新建两个芜廊大门。跨院间有栅栏通过,并以拱形大门顶为过桥,把南北院互相连接起来,这样一来,整个范家简直成了一个城中之城。 刘长乐领着李国俊的一营将士直接范家直接围了起来,正琢磨这着怎么拿下这范家大宅,谁料此时范家大门忽然斜开一条缝隙,一个人影从缝隙中钻出来,正是管家范围。 “见过这位将军,”范围走到刘长乐身前,躬身做了个揖。 “你有何事?”刘长乐侧着头,看着范围,自己马上就要进攻范家了,这人找自己干什么? “将军,到此无非是为了求财罢了。我范家愿意出白银五万两,以犒劳大军,让你我两家化干戈为玉帛”范围说完,微笑的看着刘长乐眼睛,仿佛要从他眼睛中看出他的内心。 刘长乐正要说话,忽的灵光一闪,话到嘴边收了回来,拿腔作势的斜眼看了范围一眼,说道:“五万两?你打发讲叫花子呢?至少十万,否则我就自己派人去取了。” 范围看到刘长乐的做派,心稍稍放下,在他印象中,流寇大多都是这个样子,贪婪无度。要是刘长乐不这样,范围反而会多想,怀疑他别有目的了。 范围装作为难的向了半天,犹犹豫豫的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将军,您说的这个数字我范家答应了,我这就回去准备银子,还请将军稍后。” “范管家请便”,刘长乐装作急不可耐的样子,催促着范围,让他快些回去那银子。 等范围离开之后,刘长乐思虑片刻,伸手叫过几个士兵,在他耳边耳语一番。士兵点头离去。 不一会,范家大门再次打开,范围指挥着几十个家丁抬着数个大箱子,满头大汗的从大门走了出来。 刚出大门,立马就有数名裴家军将士围了上来。 范围心中一紧,以为外面的贼军不守信用,不过等看到过来的几名士兵没有携带兵器之后,方才放下心来,任由这几名士兵靠近。 然而等这几名士兵靠近大门之后,变故突现,只见那围上去的那几名士兵猛地转向,朝着范家大门冲去,死死顶住正在关闭的大门。 随后,周围的将士们一拥而上,将守在范家大门门后的范家家丁给控制起来,紧接着下一波士卒,顺着打开的大门冲进了范家。 “将军,你这是要干什么?”范围脸色突变,厉声质问着刘长乐。 “干什么?当然是要弄你们范家。”刘长乐冷哼,也不想跟此人再多废话,直接下令让士兵将他带了下去。 攻入范家的裴家军,并没有过多制造杀戮,只是将沿途碰到的奴仆,婢女等人都控制了起来,除了一时没有自由以外,其他的倒也没有过多凌辱。 然而,进入内宅的裴家军将士,刚刚经过一处房间,猛然间,从房内窜出七八条壮汉。只见那壮汉身长八尺,膀大腰圆,尤其是头发,四周头发全部剃去,仅留头顶中心的头发,其形状、面积和一枚铜钱差不多;而中心部分的头发,则被结辫下垂,形状就像老鼠尾巴一样。 那壮汉跳出房门之后,看见人就杀,一队十八九个裴家军战士一时不敌,竟被这七八条壮汉逼得连连后撤,一连折损了五六个士卒。 激烈的打斗,引来了旁边更多的裴家军士兵,那几条壮汉虽然勇不可当,然而裴家军士卒们一拥而上,用将近三打一的阵容终于将这七八条壮汉压制下来,渐渐落了下风。 眼看身边的弟兄一个接一个被杀死,那壮汉忽然向东北方跪下,并大喊:“大汗,奴才先走一步了。”说完,拔出佩刀朝自己脖子上抹去。 【作者题外话】:不好意思,今天卡文,没一点灵感,只能一更了,明天再说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范永斗 在场的裴家军中,地位最高的把总觉得这几个人来头不小,不敢自作主张,于是命人将这几人的尸体抬着,向刘长乐汇报。 “将军,这几人战力颇为不俗,为了拿下这几个人,我们折损了好些人手。只是尽管这样,还是让他们自尽了,请将军恕罪。”那把总一脸愧疚,这么三四十人围攻人家七八个人,被别人杀了十几人不说,竟然连一个活口都没抓住,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建州女真?”刘长乐见到这几人以后,不禁惊呼了出来,虽然刘长乐也没见过建州女真,但那标志性的金钱鼠尾,跟大将军对他描述的简直一模一样。 以前每每听到自己大哥与大将军闲聊,常听到大将军说起建州女真,说关外的建州女真必定会是天下人的大敌,可惜现在没有人认识道这一点,只想着内讧,他日要是有机会,他必定提三尺剑,出关立不世之功。 当时刘长乐并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远在关外的小族,会引起大将军这么重视,还一度以为这只是大将军为了鞭策麾下将士,才编造出来激励将士们奋进的一个道具。这次见到真人,特别是自己麾下士卒死伤不小的的时候,刘长乐忽然之间明白了裴小二的担忧,这些女真人果然善战。 刘长乐也不敢擅自做主,于是命人又将这几具尸体,急急忙忙的送到了裴小二面前。 裴小二看到这几具建州女真人的尸体,有些吃惊,他早就知道范家勾结关外女真人,只是没想到范家竟如此大胆,竟然将女真大兵藏在自己家中,真真是胆大包天。只可惜,这几人都已经死了,要不然肯定也能问出一些内幕。 “拉到一旁埋了吧。”一个死去的人,自然也没有太大的用处,裴小二也不是官军,也不能向官府去告发范家,能拉出去埋了算了。 同时,在心中暗暗警醒,本来以为自己发展的在义军之中已经算是非常快的了,现在已经控制三县之地,近几十万人口,兵力到了五万,也就自己平日里低调,让别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要不然自己也有信心跟这个义军都掰掰手腕。 短短半年之内就已经取得了如此战果,裴小二在自我满足之际,内心之中也变得有些懈怠。如今骤然出现的女真大兵却如黄钟大吕般,将自我陶醉的裴小二惊醒,这个世界并不安全,自己还是需要尽快发展自身方为上策,等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身登大宝,到那时,或许方可松一口气。 不提裴小二催促尽快全面占领介休,就说远在张家口的范家家主范永斗,这段时间范永斗一直待在张家口,不断的发号施令将各地的粮食,布帛,丝绸,牛角等物资远远不断的调集而来,囤积到一起,等待时机出现,就可以将这些物资送往关外,从而大赚一笔,顺便也在主子爷那边好好长长脸,让主子爷也知道知道,自己的重要性。 范永斗是个商人,家中积财千万,平日里造桥铺路,讲信修睦,在张家口信誉极好。走在会店铺的街道上,一路上不断有人向范永斗打招呼,范永斗也微笑着对路过的熟人问好,一副和颜悦色和蔼可亲的样子。 回道店铺,饮了一杯茶之后,范永斗的脸色阴沉了下来,重重的放下茶碗道:“派去狐岐山催促的信使回来了么?这都多长时间了,本该前天就送到的兵器,怎么现在还没到?” 见范永斗发火,一旁的掌柜吓得一个激灵,连忙靠了上去,在范永斗的耳边沉声道:“东家,派去的信使已经回来了,正在后院用饭。” “既然回来了也不见他过来禀报,反而先去用饭,他很饿么?”范永斗道,“以后就别让他到处跑了,去马圈养马去吧。” 一句话直接将一个人大好的前程直接废弃,扔到马圈养马去了,预计这一辈子是出不来这个马圈了。 那掌柜的不敢反驳,其实是他见那人长途奔袭一路上都没停歇,以至于到了现在都不成样子了,这才于心不忍让他先回去休息一番,洗漱一下然后再回来禀报,却不知好心办了坏事,偷偷地瞄了一眼范永斗,小心翼翼道:“东家,要不我这就去把他叫过来?” 范永斗重新拿起了茶杯,撇了撇上面的浮茶,喝了一口。那掌柜看到范永斗这副样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先退了几步,待来到门口,这才转身急匆匆的离开了。 不一会,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紧跟着那掌柜的走了进来,可怜的他还不知道自己以后的一生将会在马圈中度过,还在兴奋的等待着范永斗的接见,特意保留的一身风尘,就是他劳苦功高的见证。 “见过东家,”那年轻人赶忙想着范永斗下跪磕头。 范永斗眼皮子挑了挑,问道:“狐岐山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现在还没把东西送来?” “东家”那年轻人忽然哭了起来,“狐岐山已经被流寇们攻陷了,二爷也已经亡殁了。” “什么?”范永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年轻人,“你再说一遍?狐岐山怎么了?” “狐岐山被攻陷,二爷殁了” 范永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亏一旁掌柜见势不妙,赶忙将范永斗搀扶住了,这才逃过一劫。 “说。到底怎么回事?狐岐山在大山之内,还有上万家丁护卫,就算是数万官兵围攻也攻不破我狐岐山”范永斗的脸上此刻狰狞可怖,吓得那年轻人连连后撤。 “小人也不知道啊,小人赶到的时候,只看到满地的尸体,还有焚烧一空的房舍,剩下的什么都没了” “你不知道?那要你何用?拉下去,杖毙。”范永斗的表情活脱脱能把那年轻人生吞活剥了。 “东家饶命啊,东家饶命啊...”那年轻人跪在地上,狂拜不止,祈求范永斗能留他一命。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初他不知走了多少关系才求来的差事,竟然能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那掌柜的朝外面摆摆手,不多时,进来两名壮汉,一左一右架着那年轻人,将他拖出了房间。 不多时,放门外传来噼里啪啦的板子声音,以及那年轻人的惨叫,随着板子的不断落下,那年轻人的惨叫越来越弱,等到最后彻底没了动静。 范永斗刚刚杖毙了一人,心里的郁结之气消散了不少,对身旁的掌柜道:“继续派人,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谁,敢动我们范家,一定要将他挖出来,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是,我这就去办。” 接下来几天,派出去探明真相的人还没回来,反而确实攻破裴猪儿,将裴猪儿俘虏的范士晖率领着麾下的家丁感到了张家口。将麾下的家丁藏在附近的山坳,范士晖一个人乔装打扮一番,进入了张家口。 “范士晖,狐岐山是怎么丢的?”,一处密室内,范永斗冷冷的看着眼前的范士晖,问道。 “这...”范士晖一愣,犹豫了起来,他捉住裴猪儿,心中大喜的情况下,哪还管什么狐岐山,直接一路北上,只想着跑到范永斗面前邀功,却没有注意狐岐山的情况。 见范士晖犹豫,范永斗怒骂一声,“废物。” 不过此人是范家嫡亲,不好杀他,只能强忍怒气道:“把你所知道的都原原本本地说一遍,漏掉一处细节,我剁你一根手指。” 第一百五十三章煽动 范士晖还是第一次看到家主发这么大火气,当下不敢怠慢,将他所知道的,从如何得知隐泉山被袭击,到冯克斌如何出击,再到狐岐山被人偷袭,冯克斌急急忙忙的追了过去,以及裴家军叛军口中得知的裴家军的来历,都原原本本地对范永斗诉说了一遍。 最终范士晖强调道:“家主,自从冯克斌率部离开之后,我一个人在隐泉山与近万贼人生死血拼,大小共经历一十二战,每每我都是身先士卒,一马当先,身中重创二十七处,最险的一处正中我的脖颈,要不是我命大,估计就回不来拜见家主了“ 范士晖说着,还将衣领扒开,露出里面一道伤疤,给范永斗看。 范永斗见果然有一条伤疤,里面血肉翻了出来,心中动容,看来我范家还是有勇猛之辈的,“你辛苦了,接下来怎么样了?” 范士晖见范永斗这副表情,就知道,自己割的这一刀没有白挨,不过也幸好范永斗没有检查他身上的伤口,当初割在身上的时候,他嫌太疼了,紧紧割了三刀,就停下来,要是范永斗查看的话就露馅了。不过现在已经够了,看来这家丁主将之位,自己可能有七成把握了。 “偷袭隐泉山的那伙贼人已经被我捉住了,其贼首就在城外的军营中,家主要是向看的话,我这就将他带来。” “嗯,去将他秘密带到我这,我要亲自审问。” 不一会,已经浑身是血的裴猪儿被秘密带到了张家口。 在范家秘密的私牢内,浸着盐水的皮鞭一鞭一鞭的抽在裴猪儿身上,疼的裴猪儿的脸色已经扭曲变形,然而裴猪儿仍然忍者,没有发出一丝求饶的声音。 渐渐的,鞭子已经换了四根,行刑的刽子手已经换了三人,就连裴猪儿都已经昏迷了四次,范永斗终于不耐烦了,夺过一旁家丁的佩刀,抵在裴猪儿的脖颈,道:“你当真不怕死?” 裴猪儿一口血水吐在范永斗的脸上,冷笑道:“怕死就不是你裴爷爷。” 范永斗气极,挥刀就要杀了裴猪儿,却被一旁范士晖拦住。范士晖道:“家主,此人是我们拿住的那姓裴的贼人的唯一人质,怕以后会有作用。” 范永斗一想,觉得有些道理,松开了抵在裴猪儿脖颈上的长刀,“且让你多活两天,我倒要看看,你所谓的裴大将军会不会来救你。” “裴大将军可不是你这样的人所能猜测的。”裴猪儿虽伤痕累累,然而意志却绝不会屈服。 “你...”范永斗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起伏心绪,冷哼道:“那咱们走着瞧。” 回到前院,范永斗坐在椅子上沉思片刻,伸手招来一旁侍候着的小厮,道:“去,将范淑泰给我请过来。” 范淑泰字通也,山东滋阳(今兖州)人,崇祯元年进士,现授吏科左给事中,乃是范家一直培养的自家人,当初范淑泰尚未中举时候,范家就开始对他进行投资,给钱给粮给老婆,就是为了范淑泰一朝中举,就可以千倍万倍的回馈范家,事实上也是如此,此人乃是范家在官场上的支柱之一。 范淑泰目前正在作为天子特派的巡按御史,在张家口巡视草原蒙古的异动,就住在范永斗所安排的住所中,听说范永斗有要事相商,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跟着随从来到了范永斗的住所。 范家书房内,范永斗亲自将一杯跑好的茶,端道范淑泰面前,微笑道:“大人,这是我珍藏的雨前龙井,极是难得,还请大人品尝。” 范淑泰受宠若惊的双手接过茶碗,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小口,赞道:“好茶,不愧是玉髓晨烹谷雨前,春茶此品最新鲜的雨前龙井,真是好茶。” “大人喜欢的话,等一会我让人送些到大人府上。”范永斗顺势道。 “这怎么敢当?”范淑泰连连推辞。 ”大人,此言差矣,”范永斗拦下正要推辞的范淑泰,笑道:“大人,受天子委托来我这张家口巡边,佑我一方黎庶,劳苦功高,我张家口军民无不感恩戴德,皆视大人若父母,这献给父母之物乃是天经地义,有何不可?” “这...”范淑泰犹豫了,他在估量这范永斗如此下本钱,要帮他办的是绝对不小,虽然他范淑泰是范家所供养出来的,但并不意味着他就是范家的家仆,事实上,自从当上御史的那天开始,他就有了拒绝的本钱。 “世叔,”范淑泰一直以世叔称呼范永斗,“不知有何交代小侄,小侄能做的必定全力以赴。”,范淑泰思虑再三,还是直接问了出来,他进入官场尚早,还未到那种太极耍的炉火纯青的地步。 “大人何出此言?”范永斗佯做疑惑的看着范淑泰,“大人为天子效命,为万民奔走,哪能说我交代大人?” “是是,我一时口误,还望世叔见谅。”范淑泰有些脸红的对范永斗道歉,他还是太嫩了点,玩不过这老狐狸。 “只是我听闻大人与民同忧,常有解民倒悬之举,我曾听闻有民身陷囵圄,如在水火,不知大人可否为民请命就,奏请天子,吊民伐罪?”范永斗说着同样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仿佛他说的事真的与他无关。 范淑泰被勾起了兴趣,询问道:“还有这样的地方?在那?” “就在山西南部,有大匪裴小二者,拥兵十万,占据安邑,夏县,闻喜三县之地,百万之众为之奔走,此为割据一方的逆贼,朝廷不可不防啊!” “竟有此事?”范淑泰豁然起身,望向范永斗问道,“世叔,你所言可当真?” “自然当真。” 范淑泰还真是第一次听人说到已经有大贼发展到了这种程度,以前都只是听说陕西的流寇被官兵撵来撵去,但这些只是疥癞之患,不足以动摇大明的根基,然而一旦流寇固定下来,成为坐寇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完全可以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事实上,坐寇也一直为朝廷所忌惮,要不然那么多义军,怎么会没有一个人想要安定下来,好好发展?实在是并非不愿,而是不能罢了。因为一旦朝廷发现流寇有变成坐寇之势,就会派遣大兵前来围剿。 “朝中衮衮诸公竟无一人向天子奏明此事,真是个个该杀。”范淑泰在房间内焦急地踱步。 “大人,慎言”范永斗劝说范淑泰道。 “他们不言,我来言”范淑泰停下了脚步,看向了门口湛蓝的天空,下定了决心,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此我辈之职分也。今日我没有听说也就罢了,但是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要是再不言,那跟那些尸位素餐之辈又有何异?” “世叔,我先行告辞了。”范淑泰对范永斗一拱手,接着便转身离去。 范永斗将他送到了门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泛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 就在裴小二攻入介休的时候,远在文县的紫金梁王自用收拢义军的战事,此刻也终于接近了尾声。 此战王自用,刘国能,罗汝才,高迎祥,李自成等大股义军势力,联合起来,将那些妄图不战而逃的义军全部斩杀,留下了那些坚决主战,以及少部分模棱两可骑墙派,在战乱瑟瑟发抖,再也不敢说二话。 于是已经消停了许久的诛明大会再次开启。 第一百五十四章朝廷 这次大会与上次相比大不相同,人数上比上次少了不少,也增添了一些新人,逝者能有多凄凉,新进者就能有多得意。 会议上,气氛热烈,经过大伙一致推荐,紫金梁王自用德高望重,理应推选为盟主,协调调动下面各路,总人数达到二十余万的义军,让大伙相互配合,形成合力,一同对抗官兵的围剿。 王自用客气的推辞了两次,在大会上的义军统领们开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有的直接跪在地上哭泣;有的说王自用不做盟主,自己就不活了;更绝的是有人要求要是王自用不做盟主,那么大家伙应该学当初的宋太祖赵匡胤,直接黄袍加身的,种种乱象,让本来还算严肃的会议厅内,顿时像菜市场一样热闹。 见自己实在“推辞”不过,为了顾全大局,也为了能挽救几个寻死觅活的首领,王自用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当上了这义军统帅,同时与众人约法三章, 第一,既然推举自己做盟主,那么今后一切行动听自己命令。 第二,从今以后,各部都应该严格约束自己部下,不得随意杀害无辜百姓。 第三,有违前两条的,人人得而诛之。 三条约定达成,王自用在众人的簇拥下,登上了那个想着这权力的盟主之位,不过效果么,起码对刚刚被杀怕的小股势力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王自用这第一把火就烧到了眼下迫在眉睫的去向问题。只见王自用在上坐之后,理了理头绪便道:“承蒙各位兄弟们抬举,我来坐这盟主之位,既然我在这个位子上一天,就要做一天事。 眼下我已经收到消息,大明的那个朱皇帝,发內帑二十万两白银,催促着陕西的洪承畴跟曹文诏,从陕西绥德经永宁州进入汾州,另一路,则是卢象升从真定府出发,经过井陉关直插太原而来,誓要将我们剿灭在太原城下。而且现在应该已经出发了。” “盟主,消息准确么?”高迎祥沉声道。 其实一开始就传说官兵要来围剿,搞的沸沸扬扬的,结果一直没了动静,弄得大家伙都挺被动,这次又有消息,不知道真假。 “这次应该是真的,”王自用道,“这次的消息是花了三万两白银,从范家那里买过来的,想来范家不能砸了自己名头,要不然以后生意就做不成了。” “大概还有多久官兵能到?”罗汝才插嘴。 “范家说大概还有半个月时间,只是...”王自用扫了一眼众人,“只是料敌从宽,咱们不可能真正在这等半个月。” “所言极是。” “你们说说,咱们先打哪一路为好?”王自用问道。 听到王自用问话,众人开始议论纷纷,有人说先打洪承畴跟曹文诏为好,因为他们二人最强,打掉他们,就能一下子打掉官兵嚣张气焰,然而更多的人则是主张先打从东边而来的卢象升为好,因为卢象升此人名不见经传,先打掉他也可以极大振奋天下义军士气。 另一个不方便说的原因就是,洪承畴跟曹文诏实在是太强了,大伙都是被他俩打到山西来的,看见他俩心里就发憷。 双方各执一词,有来有往。这时高迎祥站出来道:“诸位,你们可能忘记了,在不远的太原城内,可是驻扎这宣大总督张宗衡的宣大边兵,也有十余万人,不管我们先进攻洪承畴与曹文诏,亦或者是卢象升,万一我们陷入僵持阶段,这时候,太原城内的宣大十余万边兵出动,到那时两面夹击...” 众人听到高迎祥的一番话,不禁倒吸了口凉气,是啊,光顾着应对山西以外的官兵了,却忘记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那十余万宣大官兵,这些官兵这么多人,却一直缩在太原不主动进攻,必是准备等外省的官兵到来,给义军们来一个包饺子。 经过高迎祥的提醒,王自用也反应过来,刚开始自己还跟太原城内的官兵打的有来有回,后来听说外省的官兵快要到了,官兵们反而缩在城内,不肯出来了,刚开始他还以为官兵怕了,现在才知道,原来在这等着呢。 “那我们就先打掉太原的宣大兵,然后再来转头应对外省而来的客兵”王自用最终一锤定音。 ------------------------------------- 与此同时,远在北方的大明的心脏京师,一场激烈的碰撞也就此拉开。 这日清晨,在三通鼓过后,百官排队,等着钟鸣开门之后走进紫禁城,文武官员分为左右两列。待皇帝进入安坐之后,由鸿胪寺"唱"入班。此时文武官员左右两班齐进,文官"北向西上",武官"北向东上",之后行礼。等一系列流程走完之后,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诸卿,有什么事,尽可奏来。”年轻的崇祯皇帝强忍住打呵欠的欲望,看向下面的大臣问道。他昨天晚上又熬夜批改奏折,以致连宵达旦。 崇祯皇帝算是明代除了朱元璋,朱棣之外的少有的勤政之君,他即位之初,大力铲除阉党,勤于政事,厉行节俭,平反冤狱,种种举措放在其他任何一个皇帝身上,都可以算作是明君了。 然而正是在他这位明君的带领下,大明的国运不仅没有丝毫扭转的迹象,反而每况愈下,朝廷党争不休,民间灾害不断,流寇的规模一日大过一日,官兵们疲于奔命,却收获甚微。尤其是关外女真坐大,接二连三的大败明军,几呈难以控制之势。 由于长时间的宵旰焦劳焦心劳思,才二十岁出头的崇祯帝,头上甚至已经开始出现白发,只能让侍奉的太监偷偷将其拔下。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最令崇祯帝无法理解的是,自己都已经按照圣贤书上所写做到了极致,但这大明就是一日不如一日,这到底是为什么? “陛下,还请保重龙体啊。”听到崇祯嗓音变得沙哑,下面的群臣都是鼻子一酸,今上真乃万世明君,可这局势怎么就不见好转呢? 崇祯摆摆手,笑道:“无妨,咱们还是议事吧。周爱卿,调去山西剿匪的兵力出发了么?” 下手,位列群臣之首的加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周延儒出列,躬身对崇祯道:“陛下,已经出发了,想必不日就有捷报传来。” “嗯,希望如此吧!”崇祯对着内部剿匪的捷报已经提不起兴趣了,主要是因为打流寇的捷报太多了,到处都说诛杀贼首某某,歼敌近万,一会又是剿灭了哪个王什么的。刚开始崇祯听到这些的时候,异常兴奋,只觉得在自己指挥下,流寇旦夕可灭。 然而,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捷报到是一封接着一封,但流寇不仅没有变少,反而愈演愈烈,这还能提得起什么兴趣? 就在此时,一人从群臣队列中走出,大声道:“陛下,吏科给事中范淑泰有本启奏。” 听到有人要奏事,崇祯精神一振,端正了一下身子,不过转念一想,范淑泰不是去山西了么?怎么会有奏章传来,道“范卿回来了?” 那人回答道:“还没有,只是范大人说有要事要启奏陛下,于是派人连夜将奏疏送了过来,托臣转交陛下。” 严格来说这样并不符合规矩,崇祯微微皱眉,却并没有深究,道:“嗯,念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改变方向 “臣吏科给事中范淑泰,奉旨前往大同府访查民情,臣到大同以后,乔装打扮走街串巷.....臣惊闻,山西有大匪者,名曰裴小二,此人建军裴家军,现已经拥兵十万,占据安邑,夏县,闻喜三县之地,倒行逆施,致使百姓流离失所,设衙属,上尊号,实乃是国之大贼......” 范淑泰在奏章中详细描绘了一下,山西南部的裴小二的裴家军的规模,构成,并且指出与其他流贼相比,似裴小二这等坐寇却更是朝廷的心腹之患。流寇到处流动,无非劫掠杀人罢了,手下并没有由读书人组成的一套完整的行政机构,但时候民心不附,流寇的所有兵力也只是空中楼阁,没有根基。 但是裴小二这等坐寇就大不一样,坐寇就意味着稳定,会组建相应的官府衙门,并且时间长了民心会屈从依附于他,从而让他获得源源不断的钱粮兵源等,剿灭的时候难上万分,且万一日后坐大了,说不定又是一个建州女真的翻版。 最后道:“百姓倒悬,身处水火,日夜痛苦,以盼王师。还望陛下明察,及早发兵,剪除贼首,救民于水火。” 别看大明的官员成天内斗不止,对外更是一塌糊涂,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傻,谁的威胁最大他们还是能够看清的。 竟然有这样的事?崇祯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怒视群臣,他从来就没听到别人禀报过此时,现在突然揭发出来,其裴贼的规模竟然已经到了势大难制程度了,要不是自己拍了个范淑泰去到山西探访,说不定自己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崇祯怒了,出奇的愤怒,他最担心的不是什么贪腐,不是什么流寇,而是官员的结党营私,勾结起来蒙蔽自己,同时崇祯也在害怕,他怕的是,尽管这件事被揭露了出来,但是没有被揭露的还有多少?自己还有多少事被蒙在鼓里? 崇祯愤怒的将手重重拍在龙椅的扶手上,道:“这件事为何不早报?难道非要等到贼人成势之后再报?”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杵。崇祯虽然没有这么弑杀,但是死在他手中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见崇祯发火,群臣纷纷下跪,请罪道:“臣有罪。” “有罪,有罪,成天就会说有罪,你们就不会想个办法杜绝此事么?”崇祯在上面发火,见下方群臣只是磕头,没有一人敢言语,顿时怒火更甚,点名道:“周延儒,你是首辅,你说说为何会发生此事?” 周延儒被崇祯点名,走到中央,其实他也是刚刚才知道此事,以前从来也没人禀报过。不过想想也是,想在天下流寇骤起,被攻破的州县更是数不胜数,像裴小二这种才攻破三县之地的,顶多算是性质恶劣,需要提早收拾,以免酿成大祸罢了,说实话还报不到他这边,到时候直接被地方巡抚镇压也就是了。 只是他不能对崇祯说这些,只能道:“回陛下,可能是山西巡抚觉得自己能够镇压,没来得及报罢了。” 周延儒的话明显不能让崇祯满意,温体仁站出来,淡淡道:“陛下,臣以为必定是下面的人结党营私,欺瞒朝廷所致。” 温体仁刚说完,就收到周延儒只觉得遍体生寒,汗毛倒竖。他说这是什么意思,下面人结党,那刚刚自己为下面人说话,岂不是也成了下面的逆党?要知道崇祯平生最恨就是结党营私之人。 果然,崇祯的脸色寒了下来,冷冷的看着周延儒,道:“首辅,你以为如何?” 周延儒咬咬牙,突然下跪道:“陛下,臣以为温大人的话欠妥。” 没办法,刚刚还说下面人没问题,现在的周延儒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了,转头,对着温体仁质问道:“温大人,无凭无据你怎能污人清白?” 温体仁看着周延儒微微一笑,低下头,也不辩解。事实上,有时候沉默的威力反而比千言万语更有说服力。 果然,崇祯并没有顺着周延儒去质问温体仁,冷语道:“周大人,你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周延儒目光一凝,就连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都可以隐约看出他的失魂落魄,低声道:“是,臣告退。” 周延儒走后,温体仁便成为崇祯之下第一人,这个时候正是显示自己能力的时候了,只听温体仁道:“陛下,臣有一计,可破闻喜裴小二。” “哦?说说看?”崇祯来了兴趣,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问道。 “是,陛下。臣以为,太原之流贼看似兵力众多,其实大多数不过是裹挟的民壮罢了,打不了 仗的,而如今官兵兵分三路,合击太原之贼,正所谓杀鸡焉用牛刀?臣以为,官兵人数太多了,可分一部分去进攻闻喜裴贼。 如此即便不能一举击败裴贼,也能够将其拖住,等我太原官兵击破太原之贼之时,携大胜之威,挥师南下,配合与裴贼对峙之官兵,必能将大破裴贼,从而一解山西之忧。” “大善。”崇祯击掌而起,来回走了几步,将其中细节思虑再三,越想越觉得真乃妙计,于是赞许的看着温体仁,感慨道:“倘若天下之官吏都能像温卿忠贞体国,这大明何愁不中兴?” “陛下谬赞。”温体仁谦虚道。 “那依温卿来看,派何人南下进攻裴贼较为合适?” “陛下,臣以为三边总督洪承畴敏而好学,且通晓军事,在陕西履历战功,可谓是南下的第一人选。” “那太原那边?”崇祯有些担心。 “陛下,副总兵曹文诏骁勇善战,用之为山西总兵,再加上卢象升,张宗衡协助,必能平定太原流寇,保一方平安。” “好,就依了卿的计策,派人立即前往陕西,告诉洪承畴,立即调转方向,由陕西进攻安邑夏县,一定要平定贼首裴小二。” “陛下,英明。” 另一边,山西介休。 裴小二在攻入介休之后,立即派兵将所能搜到的范家人全部抓了起来,关入县衙大牢之中,同时,派人在范家之中挑选一个远枝旁亲,却又有些名气的范家人提到了裴小二的院内。 “有件事需要你去办一下”,裴小二围绕着跪在地上的范文丰转着圈道,“你可愿意?” “小人愿意。”那范文丰也不知道裴小二让他干什么,只是一个劲的磕头。 “我要你做的也不复杂。”裴小二蹲下身在,紧紧盯着他的面孔,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道:“将此信交给你们范家家主,告诉他,如果想要他范家全家人的性命,就放了裴猪儿裴将军,如果裴猪儿有任何损伤,你们范家人就为他抵命吧。” 范文丰心一喜,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这条小命算是保了下来,忙对裴小二道:“是是,将军,小人必定转告我家家主。” “记住,你只有十天时间,过去一天,你们范家人的性命也就没了。” “十天?”范文丰略微犹豫。 “怎么,嫌少?那我就换个人。”说着裴小二就起身朝外面走去。 “够够,十天足已。”范文丰赶忙答应下来,如果过了这次,或许他就再也出不去了。 “嗯,你可以滚了。” “是是是,小人告辞。”范文丰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望了一眼裴小二,见他神色淡然,不想是骗自己的样子,于是小心起身,慢慢退了出去,等经过一个转角之后,里面转身,朝外面狂奔而去,生怕裴小二一时反悔。 第一百五十六章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滋山西有大匪曰裴小二者......故此,调洪承畴率领本部,进攻晋南裴小二,曹文诏升任山西总兵,负责剿灭山西太原一带流寇,钦此。” 宣旨的太监站在阶上,一字一句的读着崇祯的圣旨,下面乌泱乌泱的跪着一大片文臣武将,为首一人天庭宽阔,下颊清瘦的中年人,约四十余岁年纪,一身大红色的官服,胸前还绣着一只锦鸡,正是被义军们称为杀神的洪承畴。 那宣旨的太监读完圣旨,正在收拢之时,洪承畴等一众文武也已经站起身来,洪承畴笑着走到纳太监身前,道:“公公,远道而来,甚至辛苦。”说着,右手一申,握住了那太监的手,一个不小的硬物随即来到了那太监手中。 那太监颠了颠,约莫有二十两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深了,道:“洪大人,才最辛苦,这还没走到晋中就又要调转方向去晋南了,国家也正是有洪大人这等栋梁,才能国运永昌啊。” “公公谬赞,下官也只是做一下份内之事罢了,”洪承畴谦虚,随后压低声音道,“敢问公公,朝廷不是要去剿灭太原的流寇么?怎么又先去闻喜夏县了?” 那太监左右看了看,见原本听旨的文武都识趣的走了出去,这才低声道:“听说是一个叫范淑泰的御史呈报给圣上,说晋南的裴小二为祸更甚,而进攻太原流贼的兵力却绰绰有余,故而应当从进攻太原的官兵中抽调出来一部分,先进攻晋南的裴小二,为此首辅大人都吃了瓜捞,已经称病在家多日了。” “首辅大人称病?”听到这,洪承畴不禁惊呼了出来。 想那洪承畴,已经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而二十多年,能坐到如今这个地位,早已练就一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本领,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竟然也能发出惊呼,可见此事对他震撼不小。 那太监埋怨的看着洪承畴一眼,心道这洪大人修身的本事练得可不怎么样,本来还有许多内幕想要告诉他,至少也要让他这二十两银子花的值,只是被洪承畴这么一弄,还是不说为好,于是就跟洪承畴告别,回京去了。 洪承畴此刻全被那句首辅称病给占住了心神,也没多想那太监的事,于是点点头,让一旁的亲兵送他出去了。 那太监由于天生缺少了一样东西,心中对这些人际往来极度敏感,见洪承畴没有亲自来送自己,在他看来,这就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不禁心含愠怒,打定主意以后还是跟他少接触为好。 洪承畴并不知道他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得罪了皇帝身边一个小太监,此时的他还在思索着首辅称病到底是什么原因。 事实上,洪承畴在陕西能顺风顺水正是披着周延儒的虎皮的缘故,洪承畴出身福建,与东林党人领袖周延儒相交甚欢,同时也因为东林党在朝中势力极大,以至于没人就连身处陕西的洪承畴也收到其波及,至少在征集军粮的时候,各地官吏惧怕与洪承畴与东林的关系,而不敢不从。 此次东岭**周延儒却因天子的命令,称病多日,是不是意味着朝廷要对东林士人动手了?如果是真的的话,那么自己的退路就好好考虑一下了。 正思虑间,曹文诏等一众武将走了进来,行礼道:“大人。” 洪承畴从思虑间回过神来,见是曹文诏等一众将令,也不等众人开口,便道:“朝廷既然有旨,那我们依旨行事吧。” “可是大人,太原据说流寇数量多大二十余万人,仅有曹将军一人七八千骑兵,孤军前往,恐遭不测啊。”一名文官不无担忧的说到。 “无妨,流寇虽多,但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曹将军人数虽少,却是世间良将,天下无双,又怎么会有什么不测?况且山西不仅只有曹将军一人,还有宣大总督,直隶的卢象升等,到那时拿下流寇岂不易如反掌?”洪承畴对曹文诏可谓是信心满满,这份信心来源于曹文诏一次又一次大败流寇,来源于流寇曾惊恐的将曹文昭称呼为曹阎王。 果然,洪承畴的话音刚落,曹文诏上前一步道:“总督大人,诸位同僚,不必担心,区区流寇,何足挂齿,待曹某人过去,将他们杀个干干净净。” 见曹文诏表态,洪承畴抚须大笑:“如此,方为国之良将。” 崇祯五年十二月十八. 在裴小二攻破介休之后的二十多天之后,由范永斗派出的特使从张家口出发,终于赶到了介休。 这次,范家的使者的态度极其诚恳,说已经将被俘的裴猪儿带到了介休以西二十余里的山中,只希望,裴小二能放过介休的范家人,其他的一切都好说。 然而,就在使者极其谦卑的态度下,裴小二却嗅到了隐藏的极深的阴谋。没有人可以在自家城池被攻破,家眷被俘虏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着如此谦卑的态度,而不心怀怨恨,如果真有这样的人,那他一定是一个圣人。 尽管裴小二并没有见过范永斗,也没有跟他有过任何交集,但以他对范永斗有限的认识之中,就能知道,能将家族发展的如此庞大,怎么想都知道其必定不是这么一个好脾气的人。 果然,当裴小二同意出城,去介休以西的群山之中,交换裴猪儿的时候,裴小二明显感觉出,那特使眼底隐藏的喜色,连忙道谢并承诺到如果交换完成,那么两家的恩怨就可以一笔勾销,裴小二甚至还能从范家源源不断的买到粮草兵器马匹等物资。 特使的这副举动,反而引起裴小二无穷的斗志,他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既然要玩,那么咱们就好好玩,挥手示意特使可以离开了,让他向范家主将汇报,就说自己明天一早一定前往会一会他。 与此同时,在介休以西二十余里的大山之中。已经成功当上主将的范士晖,正在学着冯可斌的模样,向手下布置着任务。 “埋伏地点都选好了吗?” “大人放心。属下亲自去挑选过的,此地两侧都是大山,只有中间一条峡谷可以通行。只要那介休的裴小二敢来,我们只要派兵堵死峡谷入口,管教那裴小二有来无回。”一个身穿铠甲,亦步亦趋的将令跟着范士晖汇报着。 “这就好。“范士晖一边望着四周的群山,一边漫不经心道,”家主此次特地交代过,万万不能出纰漏,否则的话,你我都没有好下场。” “大人放心,属下晓得。” 第二天一早。裴小二早早起身,穿戴整齐。尽管此次出击可能时间并不长,但是介休的防御还是要好好布置一下,最重要的就是以防阴沟里翻船。 “此次进山,炮兵多有不便,还是留在城内吧。” 听到裴小二的话,任明道心有不甘,但他也知道,裴小二说的是事实,也只能无奈的接受了命令。 “王宏,邢大忠。你二人就留守城内,以王宏为主,看管好介休,万万不能出任何差池。” “是属下遵命。” 交代完这些,裴小二接过一旁刘长乐递过来的佩刀,淡淡笑道:“走,咱们去会会范家。” 很快,裴小二率领着刘长乐部的步兵四千五百人,亲兵以及骑兵共一千五百名骑兵,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介休城。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介休城门口一群乞丐之中,一个乞丐目睹了裴小二大军出动,心里默默计算着什么,等裴小二大军远去之后,他离开了所在的乞讨地,快速向着远方离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轻松获胜 裴小二率领着一千五百骑兵(含亲兵),站在山谷入口,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山谷,有些无语。他承认此地是一个埋伏的好地方,但是问题是这个埋伏的好地方简直太适合埋伏了,一看这里就是一个圈套。谁要是进去谁就是傻子,反正裴小二自认为自己不是傻子,所以他不想不进去。 埋伏在山谷之内的范士晖,看着一直逡巡在入口的裴小二部,内心不禁有些焦急。在他的想象中,此时,裴小二应该已经带人大模大样的来到了山谷内。 这样,等自己将范家家眷带回之后,埋伏在两侧的兵马就可以一齐杀出,届时,伏兵四起,他就不信灭不了这一个不知哪来的流寇? 你倒是来呀,这怎么跟预想的结果不一样?范士晖焦急的走来走去,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要飞走了。被逼无奈之下,范士晖只能主动打破僵持的局面,改变以前的约定,将昨天制定的计划做出些许变化。 只见范士晖对身边的将领吩咐道:“等一会儿,我走到谷口。我会借势向对方发起攻击,然后我在祥装败退,等退到谷内之后,你们二人就可以进起伏兵,将流寇一网打尽,你要人可听得明白?” “是,属下明白。” 范士晖点点头,道:“嗯,去吧” 那二将拱手之后,便转身离去。 等二将离去之后,范士晖指挥着自己麾下仅剩的八百骑兵,压着裴猪儿朝着谷口走去。只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有些事情只要发生一个细微的变化,就会产生一个难以预料的后果。 走到谷口停下,范士晖双腿清清一磕战马,马儿向前走了两步,出了阵列。范士晖高声喊道:“对面谁是裴小二?裴将军。” 裴小二自然也不惧他,同样策马向前,高声道:“我就是裴小二,被你们所擒的我军裴猪儿裴将军呢?” 范士晖见对方出了一个年轻人,不禁有些惊奇,不过看对方军中看向那人那炽热的目光,此人应该不会有假,于是点头道。“就在此处。” 说着,范士晖向身后一挥手,立马就有两位骑士驱赶着一匹载有裴猪儿的一批骏马缓慢向前。 裴小二见裴猪儿精神萎靡地坐在战马上,身上倒是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然而看他身上时不时不自觉的抽动,就知道裴猪儿受苦不小,心里也不禁有些动容。 看到了裴猪儿,裴小二伸手向身后示意,只见一队士兵推搡着数百名范家人,走了出来。与裴猪儿被绑缚在马上不同,范家的这些人都是步行,当然这也是裴小二特意设计的。 对面,范士晖看到这些走出来的范家人,不禁心中微动。原本他计划着在此直接进攻裴家军,然而看到这一幕,他的的计划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这些范家人里面可是有不少是他的叔叔伯伯,如果此时不顾及他们的性命,而直接冲锋的话,回到范家,家中的长辈不把他生吞活剥的才怪。也正是由于这批人,使得范士晖的计划再次变更。 此时,裴小二显得非常大方,率先对麾下士卒摆摆手,示意他们把范家人都放了。重获自由之后,范家人一个个颤颤巍巍的朝着范士晖方向进。 而也正是这批人,直接将范士晖钉死在这里,使他前进也不行,后退也不行。前进的话,这些人卡在中间,拦在马蹄下的可能就是他们,第一个被杀的也是他们;后退的话,则相当于把这些人直接抛弃,到时候范家家主范永斗的怒火,他也是承受不起的。 无奈之下,范士晖也只能下令将裴猪儿释放。只是同样的,他也将裴着从马上推了下来,让他走过去。 见裴猪儿被一把推下马,踉踉跄跄的朝着自己这边走来,裴小二眼中寒光一闪,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挥手,一名骑兵快速出列,朝着裴猪儿的方向跑去。 范士晖见裴小二军中有异动,吃了一惊,不由手紧紧握住了缰绳,准备随时逃向山谷。待看清楚对方只有一人出列以后,却硬生生的停住了。他明白,就算现在撤退,也起不到引诱不到裴小二大军的追击,到时候只能无功而返,无奈只能继续留下来等待有利时机。 却见那名出阵的骑兵快速地奔到裴猪儿身旁,伸手将裴猪儿拉上战马,然后又飞快的撤了回来。此时范士晖才明白过来裴小二到底要干什么,不禁心中大骂对方狡猾。 看到缓慢步行而来的范家人,有个别年老之人,甚至还需要拄着木棍,反而对面的裴小二由于已经接到了裴猪儿,大军有撤退的迹象。这样下去,等到范家人质要走到自己这边,也不知道还需要多长时间,到那时候对面的裴家军估计早就跑的没影没踪了。 这怎么能行?虽然就这样解救下来范家被俘的家眷也是一种功劳,然而这种功劳显然不能让自己身上这个代去去掉。 在这种情况下,范士晖第三次改变了自己的计划。范士晖有样学样的,派自己麾下骑兵走到前面去,将那些范家人也给接起来。 只是这招裴小二可以用,因为他要接的就一个人就行了,但范士晖却不能这样做,因为他要接的可是整整六百人。他总共才带来八百骑兵,要接六百人,两人骑一马的话,也要占用六百匹战马,这极大的拖延了行军速度。 果然,裴小二等的就是这一时刻,只见那些骑兵刚刚将范家的俘虏扶上战马之后,裴小二忽然大手一挥,大军骑兵突然发动,朝着不远处的范家骑兵冲去。 猝不及防之下,范家骑兵都傻了,被裴小二的骑兵这么一冲,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并且由于马背上驮了两个人的缘故,因而连跑都跑不远,最终只能无奈被擒。 范士晖动作倒是挺快,见裴小二的骑兵突然发动,立马就意识到大事不妙,拨马便逃。然而,一旁的宋孟却早已经瞄上了范士晖,大军出动之下,宋孟径直朝着范士晖杀去。 两人离近了之后,宋孟瞅准时机,张弓搭箭,只听嗖的一声,飞箭不偏不倚,正中范士晖的大腿,范士礼跌落马下,被随后赶到的宋孟生擒。 两边大军还未开打,自己的主将就先被对方活捉了,这还怎么打? 范士晖留在两边山岭上埋伏着的伏兵将令顿时有些无语,只是他们二人相距太远,一时只见彼此不能联络。 就在此时,裴小二将范家骑兵全部收拾掉之后,整队收兵,后队变前队,竟然想要撤走。 这一下子,范家两边的伏兵将令顿时急了,他们被家主派来营救被俘虏的范家家眷。然而,家眷一个没有带回去,反而折损了自己的主将,更关键是他们二人,完好无损地跑了回去,你让家主怎么想? 于是顾不了那么多,瞬间伏兵四起,朝着山谷口得裴家军杀去。 然而,裴小二对两侧杀来的伏兵早有预料,不仅没有留下来与之应战,反而下令加快速度,大军迅速撤退。 范家二将在身后紧追不舍,刚追过一个山岗,埋伏在此地的刘长乐部步兵,忽然从一侧山峰上杀出。仓促只见,范家二将只觉得一旁的山上有无穷无尽的伏兵,正朝着他们大队杀来。瞬间,范家家丁被一分为二,首尾不能相顾。 原本还在逃跑的裴家军骑兵趁势也掉头反杀而来,顿时范家家丁大溃,裴小二亲自率领骑兵连追了二十余里,直到彻底看不到溃兵之后,方才得胜而回。 刚回来就听到一个噩耗,原来,身处介休南方的平阳府知府,不知怎的吃错药似的,率领平阳府下辖的各县大军五万人,正在猛攻介休。 裴小二刚刚还因击败范家家丁而喜悦的心情,瞬间一扫而空。他这才明白,原来范永斗真正的杀招不是那些范家所谓精锐实则饭桶的家丁,而是,平阳府知府的五万大军。 第一百五十八章定计 介休城下,平阳府知府王吉,有些担忧的看着前方又一次败退下来的官兵,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能在山西做官,王吉自然跟范家保持密集的利益往来。此次,范永斗派人来请求王吉出兵拿下介休,并承诺他,等事成之后,将献上白银十万两做为酬劳,同时答应王吉,要动用范家在官场上的关系,帮王吉活动活动,让他更上一层楼。 当时王吉稍微思虑片刻,便同意了范家的请求。一来,裴小二一直在平阳府境内活动,他这个平阳府知府,早就对其忌惮不已,这次有范家的请求,再加上他早有对裴小二用兵之意,正好双方一拍即合。 再有一个,就是一个重量人物的到来,引来了八千精兵,这才让王吉有了对裴小二用兵的胆量。而这个给王吉信心的人,就是总兵官左良玉。 左良玉在崇祯二年,跟随孙承宗收复关内四城的时候,作战极为勇猛,敢打敢冲,当时与曹文诏号称军中双璧,而要单论军事才能的话,左良玉与曹文诏可谓不相上下。此次,也是由于范家动用所有的官方力量,这才将左良玉这一个军中大将也调到了山西,准备配合着自家的家丁,把裴小二南北包抄,从而一举灭掉。 左良玉来的时候,带来了自己从昌平招募的一只昌平兵马,打起仗来悍不畏死,极为精锐。也正是这八千精锐,才给了平阳知府王吉以胆量,让他敢召集府内所有民壮,壮班衙役,配合着左良玉的八千精兵,去偷袭裴小二的介休。 只是令王吉没想到的是,介休城城头竟然有几十门大炮,这些大炮威力极大,轰起来撼天动地,糜烂十里。官兵们畏惧,不敢上前,仅有的两次进攻也被城内的大炮给打了回来,残酷的现实让王吉不仅思考,此次出击是否是正确。 “大人,左将军来了。”随从禀报道。 “哦?请左将军进来。”王吉没有在意,挥挥手,让随从去将左良玉领进来。 话说左良玉现在是总兵,正二品大员,而王吉仅仅是一个知府,正四品。左良玉整整比王吉高了四个品级,然而左良玉来拜访王吉的时候,王吉却随意让一个随从将左良玉引了进来,明末的文贵武贱,可见于此。 “王知府。”不多时,一位浓眉大眼,面如冠玉的青年人,走了进来,正是左良玉,“刚刚我去看了,去进攻的兄弟们又被打了回来,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介休的贼兵,不如就此罢兵,从长计议?” 这一次本来就是突袭,就是趁着裴小二的主力,被范家家丁掉到山里,介休空虚的情况下,突袭介休,从而一举拿下介休。然而,仗打到这个时候,已经失去了突袭的意义,此时再在介休城下停留,万一裴小二摆平了范家家丁,挥师返回介休,那么在城外的官兵将陷入外夹击,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退兵?”王吉忽然觉得这两个字从左良玉的口中说出,是那么的刺耳。他这次动员近五万人,耗费钱粮无数,就这么虎头蛇尾地回去了,那他王知府的面子往哪儿放?他的同僚要是听说他突袭介休,还没跟敌军主力交手,便被吓得退了回去,还不笑掉了大牙? “不行。”王吉断然拒绝,“此次我大军出征,尚未与敌军主力交战,岂能就这么,草草的退兵。况且那贼首裴小二的主力,弄不好此时已被范家家丁全歼在了西边大山之中。我军只要将介休城内残余的敌军清除掉之后,就是大功一件,左将军为何如此胆小?” “王大人。范家那些所谓的家丁,你又不是没见过,只是一群没上过战场的花花架子罢了,让他们在江湖上与人斗殴,争抢地盘,还勉强说得过去,可要让他们与如此凶恶之贼对抗的话,岂有获胜之理?说不定,范家家丁此刻早已全军覆没了…” “别说了。”左良玉的话,让王吉的脸色越来越黑,终于再也听不下去了,厉声喝止了左良玉,冷言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如果左将军畏惧,大客可直接引兵撤退,只是,到时候就不要怪老夫一纸奏章,将左将军的怯懦奏于圣上。” “你...”左良玉真没想到这王吉,竟如此固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勇者,只是一种愚蠢而已。只是,左良玉此时也拿这个老匹夫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冷哼一声悻悻离开。 大军继续进攻,只是这些进攻,在猛烈的炮火面前都显得徒劳无功,不久便败下阵来。无奈之下,王吉也只能下令全军修整,等明日一早再战。 此刻,裴小二已经率军从大山中折返了回来,只是大军远远地驻扎在了距离介休十余里之外的一处山坳之中,仅带少量骑兵到介休城外侦查。 “敌军规模不小啊!你们看介休的南边,西面。北面都已经发现了官军大部队,唯独东面留下了空隙,没有进攻这就是典型的围三阙一,这是官兵的老把戏了。这些官兵加起来怕不得有五六万人,咱们身板小,城内城外加一起也没有一万人,况且我军已经连续征战月余,早已疲惫不堪,故而咱们不能与官兵硬碰硬。” 裴小二在地上画了一个方框,代表着介休城,在方框的三面摆放这几枚石子代表官兵,用木棍指着石子向众人比划道。 “所以此战,咱们只有智取,一定要以最小的代价,击败官兵,将官兵赶回去。” 看众人点头,裴小二接着道:“你们看这里。” 裴小二指着介休城北,向众人叙述道:“这次,我们在探查这里的时候,在城北距离官兵还有五里的地方,就差一点被官兵所发现,而其他两个城门就没有这种情况。 这说明什么?说明城北的官兵格外的精锐。咱们要先捡软柿子捏,先不要动城北的官兵。而其他两面官兵则弱的多,估计是征兆的民夫,或者壮班衙役之类的。 更关键的是,我们在侦查城南官兵的时候,竟然发现了官兵存放的粮草。但很奇怪的是,官兵存放粮食的地方,竟然与官兵的主力没有放在一起,这一点确实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裴小二不理解官兵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因为他没有在大明做过官,要是在大明做过官的话,他会很轻易地理解这种情况的原因什么。 很简单,就是因为这些粮草辎重都是平阳府所出,而官兵的主力却是从京师远道而来的左良玉。如果让左良玉看守粮草,那么,就和让野狗看守肉包子有什么不同?更何况,王吉也正是靠着这些粮草来节制左良玉,他怎么可能让左良玉来看守这些粮草? “不过不用管他到底是为什么?”裴小二接着道,“我们要做的就是,今晚趁夜,端掉他们的粮草辎重,最好是能用一把火烧掉他们的粮草。到那时,官兵们可不战自溃。届时,我们只需随后掩杀,必能大败官军,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这法子挺好。”徐天凤那破锣般的嗓音响起,“官兵的粮草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而且守卫粮草的官兵却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我们趁夜去偷袭官兵大营,必能将这些乌合之众一举击溃。等烧了他们粮草,我看他们还能怎么办?” 宋孟、刘长乐也都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于是裴小二一槌定音道:“好,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今晚子时,宋孟,徐天凤,胡世安,你们回去各自准备一下,今天晚上我亲自带队,咱们去夜袭官兵。刘长乐,你留守营地,看管好俘虏,别让他们闹出什么动静。” 第一百五十九章计策 “是。”刘长乐、宋孟、胡世安、徐天凤、同时答道。然而,几人虽答应的挺爽快,却并没有离开去准备兵马,而是站在原地看着裴小二,欲言又止。 “你们几人还有什么事吗?”裴小二见几人这副样子,就明白他们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事要找自己,也不让他们为难,直接开口问道。 胡世安向前一步,对裴小二道:“大将军,此次夜袭极为凶险,您身系全军,万一有任何闪失,整个裴家军都承受不了。要不,您还是留守营地,让我们几个人去就罢了。” “是啊,是啊!大将军您还是留守营地吧,我们几个人去将官兵那点粮草给烧了,就行了。”其余几人也都随声附和道。 裴小二一愣,没有想到几人说的竟是这件事,随即又反应过来。仔细想想,这些人的担心不无道理,裴小二现在再也不是那个在闻喜城下,被坐地虎当成炮灰的无名之辈了。 他现在已经成为一个身居高位,手里掌握着数万步骑,以及几十万民众的一方诸侯。一旦他出现什么意外,特别是现在他还没有子嗣,裴家军内没有一人的威望能够与他比肩,那么整个裴家军将面临分崩离析的风险,数万人的命运也将再次改变。 思索了片刻,裴小二释然道:“好,就依你们所言。那么,此行就由宋孟带队,切记不要贪功恋战,烧毁官兵粮草之后,立刻撤回来就行了。” “是。” 左良玉回到自家大帐,越想越气,伸手将桌案上的公文扫落在地,骂道:“老匹夫,竟敢如此欺我,他日,我若有机会必杀他不可。” “将军。要不然咱们直接带兵走算了,何必在这儿受这份闲气。”一旁的一个将领劝慰道。 “不可。我们是遵照朝廷的旨意,调遣过来岂能擅离职守?”左良玉恢复了理智,反驳道。 现在还是崇祯五年,朝廷二百余年积累的余威尚在。此时,借给左良玉是个胆子,他也不敢不听朝廷调遣,只是要是再过个八九年情况就是另一番模样了。 “不过我看了王吉老儿也嚣张不了几天了。就范家那些家丁肯定不是城内流寇的敌手,等到城内流寇的主力折返回来,恐怕就是那王吉老儿的忌日了。你去通知一下,让咱们的人加强戒备,一旦见势不妙,咱们就先撤。” “是” 今夜月色昏暗,把守大营的官兵们正在闲聊。 “你说咱们这次能打赢吗?我怎么感觉情况有些不妙?”” “难说。你没看白天的情况,咱们的人刚到城墙下,就听到城上大炮齐发,那一发发炮弹,直接砸到我们人群之中,在我们的人群中,犁出一道道血路,哪叫一个惨啊。那炮弹就跟孙猴子的金箍棒一样,擦着就死,碰着就伤。这谁还敢上?都直接撒丫子就逃回来了。” “你在说的就跟你在旁边看着一样”那人不屑道。 “我说的都是真的,信不信由你。” ”你说这大人也是,打不过就去找朝廷的经制兵丁啊,我就是一个种地的,你让我去打城内流寇,我也不敢啊。” “嘘,闭嘴。就你敢议论大人,你也不怕被人捅到大人那儿,要了你的小命?” 闲聊间,谁也没有注意到地面正在微微的颤抖。慢慢的,地面的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终于引起了看守营门的军官注意。 “都闭嘴,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那军官喝止住了众人,伏身趴在在地面上,侧耳倾听地面传来的震动声。 那军官显然是一个老兵,没过多久就立马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大变,大叫道:“是骑兵,是骑兵,快发出警报,有骑兵夜袭。” 只是他发现的时候,却早已经晚,一千五百名骑兵从夜幕中闪身而出,朝着大营疾驰而来,瞬间就突破了营门口的防御,杀入了营寨之内。 进入大营,宋孟稍稍辨认了一下方向,就朝着存放粮草辎重的地方冲去。 果然如裴小二的猜测,营中的士兵大多数都是临时征召而来的民夫,亦或者是平日里看守城门的壮班衙役,这些人平日里欺负欺负老百姓还尚可,碰到有人袭营就直接抓瞎。 骑兵们在大营之中,纵马驰骋,如入无人之境,营内的官兵们惊恐的抱头鼠窜,几乎没有起到任何拦截的作用。 裴家军的骑兵们来到了粮堆旁,一名骑士翻身下马,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来到粮食堆旁边,点燃了粮食堆。初始时火焰甚小,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然而,此时裴家军却如有天助,只见一阵北风吹来,借着风势,火苗陡然变大,贪婪的火舌快速吞噬着粮堆。 然而,即便是这样,宋孟仍然嫌烧的太慢,又让几人下马,爬上粮堆,将原本垒成一堆的粮食给四散拔开,这下子火苗变得更旺,将所有的粮食都覆盖住了。 如此再三,将附近堆积着的十几座粮堆全部点燃。滔天的火势照亮了整个夜空。见情况差不多了,宋孟立即招呼着麾下骑兵,冲开拦截的官兵之后,消失在了茫茫夜幕之中。 宋孟是离开了,然而,官兵的混乱却更大了。王吉在睡梦中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不知发生什么事,于是披上衣服走出帐外,只见帐外火光漫天,滔天的火势,在数里之外都清晰可见。 王吉猛然吸口凉气,大叫:“我的军粮。快,快去救火,快。” 反应过来的王吉,连忙催促身边的亲兵去救火。只是,王吉到底还是一个读书人,他没有上过阵,打过仗,不明白行军布阵,设立营寨,在他的营寨之中,几乎没有任何防火措施。仓促之间,官兵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滔天的大火烧光了他们所有的粮草。 王吉的脸色也随着这场大火逐渐变白,以至于双目都逐渐失去了颜色。 官兵大营的混乱一直持续到了天明。等天蒙蒙亮起,火势也就逐渐熄灭,只是原本能够维持五万大军吃十余日的粮食,此刻变得颗粒无剩。 左良玉在昨晚上得到消息之后,就立即下令紧闭大门,禁止任何人进出。他并没有出营去营救,在大晚上的敌我不分,他怕万一中了别人的埋伏,自己可就全军覆没了。一直等到天亮,左良玉才领着亲兵,找到了王吉。 看到王吉大营的惨状,左良玉既喜且忧。喜的是,王吉这老儿不听自己所言,如今立马就得到了天谴;忧的是,如今,大营粮草被流贼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现在恐怕是连撤离都做不到了,敌人一定会派兵缠上,一直等到他们粮草彻底断绝,全军无食的时候,就会发动大规模进攻,到那时,他们才是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 左良玉来到大营内,看到了一脸失魂落魄的王吉,进言道:“大人,还望振作精神,此刻已经到了危急万分的时刻,还望大人及早做出决断,咱们已经拖不得了。” “对对,左将军所言正是。”王吉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上前拉住左良玉的手道,“左将军,你有何妙计,快说出来,我一定同意,” 左良玉现在恨不得一把将他推开,早就跟他说了,此次偷袭,一击不中,就要立马撤离,结果他就是不听,最后闹到现在这个程度,他能有什么办法? 只不过,现在,他们的二人的命运已经绑在了一起,这个计策却不能不想。左良玉低头,在帐内踱步。片刻之后,左良玉抬起了头,他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 第一百六十章惊变 “大将军。属下幸不辱命,我们已经将官军所有的粮草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了。”宋孟带着骑兵撤了回来,见到裴小二大笑着禀报道。 “好。此战你们有大功,先记下来,等此战了了之后,一并封赏”裴小二笑道。 “谢大将军。”宋孟一喜,要知道裴家军最重军功劳,升官封赏靠的也都是军功,可以说军功就是裴家军之中的硬通货,只有有了军功,才能在裴家军内昂首挺胸。不仅如此裴家军有功必赏,并且赏赐极为丰厚。 ”嗯,接下来,咱们要做的就是在官兵撤退的必经之路上埋伏起来,等官兵仓皇撤退之时,尽起伏兵。我就不相信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官兵还能闹出什么花样来?”裴小二走上前,微笑的拍了拍宋孟的肩膀。 随后两天,裴小二将主力部队安置在介休以南,通往平阳府府治临汾的必要通道上,只等着官兵因粮草不济,朝着临汾撤退的时候,伏兵尽起,一举而击之。 然而,一连等了两天,都没有看到有官兵路过的迹象,反而是官兵攻打介休的频率陡然增加,一副要抢在粮食彻底用完之前,将介休拿下来的模样。 “这不符合常理啊!”裴小二慢慢的踱步,眉头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宋孟,你确定已经将官军的粮草大多数都烧毁了吗?” “属下确定。”宋孟断然保证道,“官兵的大部分粮草都已经被烧毁,我在离开的时候,还他特意检查了一遍,确定已经将所有的粮食都烧毁之后,再离开的。” “那官兵这个反应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宋孟说的斩钉截铁,裴小二也能相信他不会虚报战功,只是如此一来他却更加疑惑了,“难不成官兵在其他地方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粮食储备?要不然何以解释官兵如此反常的举动。” 听到裴小二的分析,在场诸将都沉默了下来。 刘长乐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说不定官军是在狡兔三窟,将一部分粮草摆在明面上,实则将大多数粮草隐藏起来。” “不应该啊!官兵应该不会想到我们突然去突袭他的粮草,况且就算他们想到了,他们要做的也应该是加强防备,而不应该会用这种方式迷惑我们,因为这样的话损失可就太大了,对他们来说,没有一点好处。”裴小二摇摇头道。 在场几人又沉默了下来,沉思的良久,一时没有丝毫头绪。 裴小二只能无奈道:“罢了,再等一天,如果还没有等到官兵撤退的话,那我们就折返回去,与官兵拼了,这段时间,宋孟,你要仔细看守官兵的一举一动,如有任何异常,立马来禀报我。” “是。” 另一方面,在介休城下的官兵内部没,左良玉还在劝说着王吉。只是,王吉犹犹豫豫不能下最后的决定的样子,实在让人心急。 “王大人,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现在军中已经即将断粮,你知道一旦断粮会发生什么么?这两天为了安抚将士,让下面的士兵们相信大营中还有许多粮食,我们已经将所有的存粮都拿出来,让下面人食用了,如果大人再不下决断的话,我怕到时候想走都走不掉了。” “我再想想,你先回去吧。”王吉听左良玉这两天在自己耳边絮叨,也觉得厌烦了。 “大人...”左良玉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王吉抬手止住,“你先回去吧。” “匹夫之勇,妇人之仁。”左良玉回到自己营帐内,大发一顿脾气,将王吉数落的一文不值。 只是他还不能抛弃王吉,独自撤退,要不然,万一王吉身为长官却战死了,而他左良玉身为属下的自己独自逃亡,自己活了下来了,你要朝庭怎么想? 朝廷会不会认为,就是你左良玉害死了自己的长官?到时候将战败的责任全部归结在他左良玉头上,左良玉自诩现在还承受不住朝廷的怒火。 反而,如果左良玉将王吉带着出去,那自然就是另一番场景了。那时候,战败的责任就可以往王吉头上甩,毕竟他是文官,负责指挥嘛,自己只是一个听命行事的武夫,再加上请自己的恩人侯恂,帮忙上个奏折运用春秋笔法润色一下,这一关说不定就轻轻松松过去了。 想到这儿,左良玉忽然对一旁的将领吩咐道:“你去找几名将士,跟着我,咱们去找王吉,要是等今天晚上要是王吉还没有做出决断,那么你们就冲过去,趁天黑将王吉打晕带走,只要他还活着,这战败的责任就推不到咱们头上。” 那将领嘿嘿一笑,点头离开了。 另一边,王吉还在再三思索左良玉的建议。其实左良玉到建议很简单,也很粗暴。他的意思就是将王吉手下的民夫等士兵等留下来,命令他们继续进攻介休,装作大军主力尚在的样子。然后。王吉与左良玉带着剩余的精锐逃回临汾。 只是这一建议虽然能让王吉逃命,但却将他王吉的名声败得一干二净,那可是近四五万大军,就这样白白的送给了流寇?他王吉想想都不甘心。 况且,丧师辱国,那他王吉在知府的任上坐的下去?他可没有那么深厚的背景,要不然他也不会因为范家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就跑到介休为范家卖命。 说实话,王吉现在后悔了,早知道自己就不那么贪心了,不要范永斗所提供的那十万两白银,以及他提出的那无影无踪的承诺,那他现在还是一个老实本分的知府,不会身处如此险境之中,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就在王吉再三纠结的时候,一名士兵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对王吉道:“大人,您快出去看看吧!” “怎么了?”王极不耐烦的问道。 “现在该吃晚饭的时候,军中伙夫做出的饭食却不够所有的将士们吃,到现在还有数钱将士吃不上饭,现在下面的兄弟们饿着肚子,想要讨说法。” “什么?”王吉听后,大吃一惊,连忙跟着那士卒走了出去,心中默默祈祷着,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要断粮啊,要是一旦断粮,那整个大军立马就乱了。 来到了大军用餐之处,只见数千名士兵在那吵吵嚷嚷,嘴里叫嚣着。 “凭什么轮到我们的时候就没有饭吃了?大家伙都在前方卖命,结果回来连顿饱饭都吃不了。” “对,为什么前面的人都有饭吃?只有轮到我们的时候就没饭了,哪能这么巧?” “是不是我们的粮食都被贼军烧掉了?大军已经断粮了?” “对,我也感觉,前两天贼俊那么大规模突袭,怎么可能只烧了一点点?说不定已经都烧完了。” “他们肯定在骗我们。” 王吉,见下面的士兵越说距离事情的真相越近,心中不禁大慌,赶忙整理整理官服,出现在将士们的面前。为今之计也,只好靠这身官服,暂时把这些兵痞吓住了。 “怎么回事?何人在这里吵吵嚷嚷的,不想活了吗?”王吉捋了捋胡须,一脸威严地出现在了众位将士的面前,佯做愤怒道。 士卒们看到王吉来了,特别是他那一身明晃晃的官服,就像唤醒了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顿时吓得不敢出声,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面人群中缩去,仿佛只有藏在人群中才能给他们带来有限的安全感。 “怎么回事?你们这里谁是领头的?”王吉冷哼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脱身 这时,吵闹的官军之中,一个身份最高的军官,见周围的士兵不自觉的向他看来,心中明白自己怕是躲不过这一次了,于是一咬牙,站了出来,走到王吉面前,拱手道:“见过大人。” “怎么,是你指使这些士兵在这里鼓噪吗?你想干什么?你想造反么?”王吉不由分说,一顶造反的帽子率先扣到了那军官的头上。 效果自然也是十分显著,只见那名军官听到王吉说起造反字样,立马吓得浑身发软,双腿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只是属下带着手下的士兵来到这边吃饭,结果前面的人吃完,轮到我们的时候,那伙夫竟然说没有饭了,所以我等才不得不为自己讨回公道。” “哦,有这样的事,去叫他伙夫叫过来,我来亲自问他。”那王吉道。 不一会儿就有数名将士推搡着一名管理军中伙食小吏走了进来,来到王吉面前,将那小吏猛地向前一推,那小吏没有站稳,趴到在王吉面前。那将士对王吉抱拳道:“大人,这就是掌管伙房的小吏。” “大人冤枉,大人冤枉啊!”王吉还未来的及问话,那小吏就开始直呼冤枉。王吉见将士们看着那小吏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暗道看来这次怕是要借你首级一用了。 王吉冷哼一声,望着指着那些闹事将士,厉声质问道:“冤枉?你克扣我大军粮草,竟敢还说冤枉?来呀,拉下去给我砍了。” 砍了?那小吏听到王吉的话,顿时吓得抖自筛糠,大声呼喊道:“大人冤枉,不是我要克扣大军粮草,是大营中已经没有多少粮草了,我怕今天用完,所以才少用一点,真不是我特意克扣的粮草…” “住口。”听到那小吏空出狂言,竟然说大营里面已经没有粮食。王吉再也顾不上形象,大声喝斥道,“你这厮,不仅克扣粮食,还竟敢推卸责任,哄骗本官。来呀,给我斩了。” “大人冤枉,大人冤枉啊!”那小吏口喊冤枉,拼命的挣扎。 只是,王吉此刻却再也不想听他的“辩解”,生怕从他嘴里再说出什么扰乱军心的话,王吉甚至还下令将那小吏的嘴给堵住,最后随着两名士卒将那支支吾吾的小吏拖了出去,没一会儿,就传来一声惨叫,尽管还有由于堵着嘴,但那小吏的惨叫声仍然隐约可闻,同时那小吏的人头也被送了过来。 王吉指着那人头对那些鼓噪的士兵道:“将士们,你们也看到了,就是此人克扣大家的粮食。你们放心,此人已经被我斩了,相信再也不会有人克扣你们的口粮。 将士们,可能你们都知道,前两天一伙流贼趁我们不备,突袭了我军大营,烧掉了我军一部分粮草,不过那只是一少部分,我军还有大量粮草在军中。况且,此地离临汾甚近,我早在前两天,已经通知临汾官吏尽快运输粮草过来,想必今天就已经能到了,所以大家都不必惊慌。 另外,你们稍等片刻,我马上回去安排人,将大军的伙食给做出来。” “谢大人。” 看到贪墨自己口粮的小吏伏诛,顿时军心大悦,人人直呼王大人英明。 见军心逐渐稳固下来,王吉长舒一口气,快步离开了这些军士。 快走到自己大帐门口的时候,王吉忽然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随从,脸色却如黑炭一样黑了下来。 他刚刚所言的让临汾送粮过来,不过是安抚军心罢了。这次他率军出征,几乎将临汾城内的粮草,全部带了出来,再加上今年大旱,南边几个产粮大县城还被裴小二所占领,就算让临汾城内的官吏即刻去征集也都征集不到了,哪里还有粮食送来? 王吉阴沉着脸对身旁的随从道:“你去将大营内剩余的粮食全部拿出来,先分给这些将士食用,先稳住他们。同时,快马去禀报左良玉左将军,你告诉他就说他的计策我同意了,入夜之后立刻行动。” 那随从点头离开。 没多时,王吉王知府承诺的粮食就发了下来,闹事的将士们见粮食来了,自然都没有心思在闹。 毕竟刚刚闹还有理由,在全国各地都有先例,特别最近几年更是时不时就发生几次兵变,为的大多数要不就是不发军饷,要不就是没有军粮,而现在军粮到手,将士也都不是真想造反,拿到粮食也都都平息回去了。 就在将士们吃饭吃的甚是香甜的时候,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的王大人已经准备把他们丢在了战场,独自逃亡了。 午夜,等所有人都已经安静的睡去之后,王吉以执行秘密任务为由,亲自率领着由各营抽调出来的一万精锐,秘密出营,在不远处汇合了左良玉的八千精兵之后,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际迅速朝着介休东方快速离去。 第二天清早,早起的士兵此时仍不知道军营中发生的变故,仍像往常一样来到伙房准备吃饭。 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伙夫将饭菜送过来,大家伙儿甚是奇怪,于是便向伙夫做饭的营地去寻找,结果搜遍了整个营地,却仍不见伙夫的身影,甚至就连伙夫们随身携带的被褥都不见了。此时,士兵们这才意识到,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在场的几个低级军官一合计,觉得此时不同寻常,必须要汇报给知府大人。于是也顾不得其他了,在那几名低级军官的领头下,士兵们纷纷来到了知府王吉的大帐以外。只是摄于王吉往日里的威信,士兵们逡巡不敢进入。 这时,一个急性子的军官叫道:“你们不敢进,就在这等着,我去向大人禀报。” 说着,那人急匆匆的来到王吉的大帐门口,声如洪钟的对里面叫道:“大人,我有要事禀报。大人?” 见里面一直没有动静,那人小心的掀开门帘的一角,从缝隙中往里望去。这一望,却让他愣住了。只见大帐内,就像被狂风席卷过一样,桌椅板凳到处都是杂乱无章的摆放着,有些翻倒在地。地上甚至还散乱着一些文书,显然是里面的人走的时候极为匆忙,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那军官大叫道:“不好,王知府逃了,那些伙夫肯定也是早上发现王知府逃了之后,也都逃走了。” “什么?”外面的士兵一片哗然,不可置信地纷纷跑上前,冲到大账内,在帐内四处寻找,但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王知府真的逃了。接下来他们该怎么办?在场众人不约而同的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也都急匆匆的又离开。既然连王知府都逃了,那他们留在这儿干什么?做别人的炮灰吗? 等裴小二率军赶到的时候,整个官军大营就剩下一些的慌张的士兵,正在各自收拾包袱准备逃离。大营之内,到处都是四散奔走的士兵,看到有大股骑兵靠近,那些官兵甚至连反抗的意识都没有,纷纷躲闪开来,是在躲闪不开的也都跪地投降了。 见此情况,裴小二也意识到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被官兵的主力逃了。不多做犹豫,裴小二下令道:“宋孟,徐天凤,你二人率领骑兵将官兵大营围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出,刘长乐,你带着你的人去大营内,将里面的官兵都给我抓住了。” “是。”三人听令,然而分头而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下一步 望着冲进大营的裴家军将士,官兵们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想要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忽然有人大叫:“快逃啊!” 这一声喊叫,使得还沉浸在这震惊之中的官兵们如梦初醒,什么都不顾了,径直朝着裴家军相反的方向拔腿而逃。身为为了减轻自身重量,使自己能跑得更快一些,这些官兵们边逃,边将手中的长枪,大刀,铠甲等物随意的扔在地上。 刘长乐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在后面追着,反正营外面有宋孟与徐天凤二人的骑兵把守,他就不相信,这伙儿靠双腿跑路的官兵还能跑得过骑兵去? 果然,等刘长乐追到了大营门口的时候,只见数万的官兵们被宋孟带着骑兵,堵在了营栅门口。 前有猛虎挡道,后有追兵如狼。被围在一起的官兵,如同嗷嗷待宰的羔羊,弱小而无助。 “投降不杀。” 不知从哪传来的一声大喝,声音随着清风,扩散到了整个营门口,让在场的每一个官兵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投降,不要杀我,我还有七十岁的老母要赡养。”忽然一官兵精神彻底崩溃了,走出人群,扑通一声,朝着裴家军跪下来,哭泣道。 刘长乐嘴角一勾,露出一个笑容,挥手让两名裴家军士兵去将那人搀扶起来,带到自己面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我裴家军一口唾沫一刻钉,说投降不杀,就投降不杀。咱们裴家军别的没有,但就有一点,那就是讲信用。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咱的兄弟了。好兄弟,那边已经把饭给你准备好了,快去吃吧!” 说着,刘长乐向身后一指。只见身后数名壮汉抬着一笼笼包子,馒头走了过来,直接放到那名投降的官兵面前。那官兵却是有些不敢,畏缩道:“将军,还是算了吧,我不饿。” “让你吃你就吃,哪那么多废话。”刘长乐佯怒道,弯腰从那笼屉里面捡出两个包子,直接塞到那名投降官兵手里,道:“快吃。” 那名投降的官兵不敢反抗,只得将包子塞到自己嘴里咬了一口。但就是这一口,却让那投降的官兵立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刘长乐。这竟然是肉包子。紧接着,那名投降的官兵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这些肉包子还是裴家军早上吃剩下的。裴家军自从上次攻破的安邑之后,获得了大量的钱粮。这些钱粮通过裴小二的丈人赵君临早年间的商路,换回了一车一车的粮食,以及大量的肉食。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裴家军内部,隔三差五的就可以吃上一顿肉了。 尽管放置到现在,这些肉包子都已经凉了,但,这却是那投降的官兵,最近几年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吃着吃着,那投降的官兵竟然哭了起来,晶莹的泪珠滴在肉包子上,随即又被那投降的官兵直接塞到嘴里,咽到了肚里,咸咸的。 刘长乐微笑的看着他,安抚道:“慢点吃,别急,这些都是你的。” 其余被围着的官兵看着那率先投降之人,正在狼吞虎咽的吃着包子,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见那率先投降的官兵,不仅没有受到虐待,反而有饭吃,剩余的官兵最后的疑虑也都打消,于是纷纷跪地口,喊投降。 数万人齐刷刷的跪地投降,那场面尤为壮观。就在此时,裴家军原本严密的军阵之中,士兵们向两边纷纷让开,留出了一条通道。裴小二骑着一匹骏马,在万众瞩目之中,缓缓来到了最前方。 “大将军万胜。” 也不知是谁率先喊了这一句,随即引发了,数千名裴家军的齐声呐喊。 “大将军万胜。” “大将军万胜。” 收复了介休城南官兵的主力之后,裴小二又如法炮制般,将城西、城北残余的官兵也都一一纳入麾下。 深夜,介休城内。 宋孟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城内,一脸愧疚拜倒在地,对裴小二道:“大将军,属下无能。属下沿着王吉、左良玉留下的痕迹,往东搜寻了近百里。但始终没有找到那逃亡的王吉以及左良玉大队兵马。” 原来,白日里将残余的官兵收拢之后,裴小二便派宋孟带着骑兵大队,向东沿着王吉、左良玉留下的痕迹追去。然而只是一直追到现在,却一无所获,裴小二心中不免有些遗憾,不过他也明白,此事不能怪宋孟,毕竟那二人已经逃了一晚上了,此刻找不到,想来也是正常的。 “宋将军,快快请起。”裴小二上前将低头认错的宋孟扶了起来,拍拍他身上的浮土,安慰道:“此事不能怪你。再说了,他一届丧家之犬,跑了就跑了吧,与大局无碍。接下来,咱们应该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大将军。我觉得,既然王吉将临汾所有的兵马全都调了出来,那么此刻,临汾必然空虚。我看不如趁此良机,咱们南下拿下临汾。”刘长乐一脸期待的说道。 “拿下临汾?”裴小二笑了,“这个时机确实不错,但就是格局太小了,” “大将军,您的意思是?”刘长乐忽然抬起头,目光炯炯盯着裴小二,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期待。 “咱们这次可不光要拿下临汾,事实上,整个平阳府现在都处于空虚之中。咱们既然要做,就做个大的,直接拿下平阳府。正所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这正是上天将这块肥肉摆在我们眼前,哪有不取之理?” 尽管心里已经想了数次,但是听到裴小二说出自己的目标将是整个平阳府之后,刘长乐还是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暂停了,那可是平阳府啊! 当年春秋时期,那时的平阳府就是晋国的基本盘,占据平阳府的晋国就是靠着这点人口吊打暴秦。五代时,太原军阀李克用也正式占据了平阳府一带,才有了与中原朱温掰手腕的实力。 到了现在的大明朝,平阳府有数百万人口,如果将整个平阳府拿下,那么就可以随随便便拉出去一支十万人的大军,甚至残暴一点的话,直接拉出二十万大军也不是不可能。到那时,整个大明除非调集整个北方的精锐前来决战,否则自己将立于不败之地。更何况,大明的敌人可不止自己一家,怎么可能调集那么多军队围剿自己? “大将军。我这就回去准备准备,明天一早,我们就南下临汾。先打下临汾,在取冀城,曲沃,临晋等地。等这些地方拿到手中之后,其他州县或可传檄而定。”刘长乐激动的浑身都要颤抖起来,急急忙忙地就要往外跑去。 裴小二赶忙上前一步,将刘长乐拉了回来,把他按到椅子上,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道:“你急什么,坐下,我还没说完。” “大将军,您说我听着呢。”刘长乐此时就像乖宝宝一样,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看着裴小二,竟然有些许崇拜。 “长乐,我仔细想了想。收取平阳府的事,你就不要参加了。”裴小二想了想,还是对刘长乐实话实说道。 “为什么呀?”刘长乐此刻却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直接跳了起来,问道。 “坐下,你这样子成何体统?”裴小二的脸色微微一沉,顿时吓得刘长乐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椅子上,不敢乱动。 裴小二是一个将公私分得很清楚的人。在公事上,裴小二可以说不言苟笑,一板一眼,极具威严不容置疑;然而,在私事上,裴小二却随意的多,仿佛是一个知心的大哥哥一般,让人如沐春风。这也是裴家军内部许多数人对裴小二又敬又怕的原因。 “大将军,为什么呀?” 第一百六十三章临汾 刘长乐还想为自己再争取一下,拿下平阳府,这是多大的功劳?他不想缺席,这一次轰轰烈烈的大战。 “你听我说。”裴小二正色道,“听探子来报,北方的义军们正在围攻太原。大小历经七十二战,已经围困了将近半个月,然而义军却迟迟无法将太原拿下。我怕拖得时间太久,北边的义军有变,所以必须要有一个人镇守介休,将北方的义军给我牢牢的阻挡在北方。而这个人就是你刘长乐。 此战中,你履历战功表现极佳,也该是给你升职的时候了。就现在,我直接给生你做总兵官们,职位跟你哥一样。你现在手中只有一厢,等我回去之后,再从新兵营中给你抽调四千五百人给你补齐建制。 有了这九千人,你就死守介休,替我拦住北方的义军,如此我才能从容的收取平阳府。能不能拦着义军,不让他们到平阳劫掠,就看你的了。” 裴小二一番话说的语重心长。刘长乐这才知道,原来让自己守在介休竟有如此大用,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刷的一声,站起身来向裴小二保证道:“大将军,你放心,有我在,北边的那群反贼们,一个都别想到平阳府来。” “你这小子。”裴小二微笑的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捶了一拳,笑骂道,“你说他们是反贼,那咱们成什么了?大号反贼吗?” 刘长乐尴尬的笑了两声,不好意思的低声道:“他们怎么能跟咱们相比?” “好啦好啦,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明天一早,我就率着骑兵营、炮兵营,裴猪儿以及那些俘虏就离开了。你将前两天砸坏的城墙好好修补修补,虽然官兵攻城的时候,王宏已经将缺口堵了起来,但是毕竟没有完整的修缮过,这个重任就落在你的肩膀上了。” “是,大将军,放心吧,我晓得。” 裴猪儿自从被救回来之后,就一直在介休城内休养。自从被范家俘虏的这段日子以来,裴猪儿算是没少受苦。不过万幸的是,那范家还没恶心的将裴猪儿的手筋脚筋挑断,算是给他家积了阴德了。修养了一段时间,至少在别人的搀扶下,裴猪儿也能到地上走路了。 裴小二将裴猪儿的付出一点一滴默默记在心里。老实说,当初裴猪儿在裴小二面前拍着胸脯保证能在隐泉山守一个月,结果半个月没到就被攻破了,多少有点食言。 然而,从裴小二的角度却不这样看。裴猪儿被范家捉住,受了如此大的磨难,却还能保持对自己的忠心不改,这样的人不表彰,岂不让其他忠于自己的人寒心? 于是在裴猪儿回来的第二天,裴小二就将他手下的王宏与邢大忠也重新放回到裴猪儿手下。也就是裴此次确实是战败了,让裴小二一时没有找到理由,要不然裴小二都想直接将裴猪儿升为总兵官。 正好此次攻下临汾之功,就是属于那种风险小但收获极大,裴小二最中意的就是裴猪儿,想要将攻下临汾之功送与裴猪儿,从而将他升为总兵官。 在裴猪儿的病房内,裴小二拉着裴猪儿的手,缓缓将自己心中所想,全都告诉了裴猪儿。裴猪儿眼含热泪,对裴小二道:“大将军。我与范家对阵,却让人家活捉了。我哪里还有脸继续担此重任,要不然大将军还是另选贤能吧!” 裴猪儿自从上一次被范家活捉之后,他的内心之中一直都有一种自责。他恨自己的大意与无能,竟然让范家突袭陈工,让自己麾下兄弟自相残杀。他永远忘不了李柱明临死前对自己喊的那句,“我从来没有想到背叛大将军。“,至今仍历历在目。 随后裴小二再三劝说,裴猪儿都给拒绝。无奈之下,裴小二只能板着脸,佯装发怒道:“此事就这么定了,你想干要干,不想干也要干。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望着裴小二离去的背影,裴猪儿忽然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临汾。 自从王吉王知府率领大军离开临汾之后,城镇的百姓陷入了一种莫名的亢奋之中。所有人都觉得此次出击必能一战而胜,到那时,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又都回来他们手中。 是的,此刻的临汾城中,聚集着大量由安邑、夏县,闻喜等地逃出去的豪门大户。这些人聚集在临汾城中,日思夜想的想要夺回属于他们的土地。这种情绪等到安邑的那些私盐贩子到来之际,变得愈发浓烈了。 自从裴小二得到安邑,在安邑实施新法以来,这些私人贩子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在以前的时候,他们可以绕过官府,直接从灶户手中收买余盐,然后再转卖他地。在这个过程中,大多数都是非法交易,这就导致,有个别私盐贩子利用灶户众多的事实,压低买价,然后在对外转销的时候,串通起来抬高售价,这一进一出让他们的收益极大。 然而,自从裴小二改革之后,他们的食盐供应商却只剩下了一家,没有灶户之间的竞争,食盐的买价大大提高。 并且,由于盐场销售食盐不再是规定具体的买家,而是让所有人都有资格前来买盐,于是大量的人前来进盐,致使盐贩子内部陷入极度的内卷之中,他们再也不能联合起来抬高售价,由此以来,私盐贩子留下的利润大大降低,他们对裴小二的仇恨也日益增长。 此次听说平阳府的王知府欲出兵偷袭裴小二,临汾城内的这些豪门大户、私盐贩子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都想要借王吉这把刀,夺回自己损失的利益, 这日,这些人照例在城头向北张望,口中不禁喃喃道:“这都多少天了,怎么还一点消息都没有?难不成打败了?” “呸,你这个乌鸦嘴,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说不定王大人现在已经将那裴逆的首级砍下,献于圣上,他只是在介休等待圣上封上罢了。” “是极,是极,肯定是这样。” 在这一声声的自我安慰之中,忽然有一人,手指着北方大喊:“快看,王知府得胜回来啦!” 随着这一声呼喊,在城墙上的众人纷纷伸直了脖子,探出脑袋,朝北方望去。 只见北方数万人浩浩荡荡地朝着临汾开来,那衣着,那服饰一看就是官府中人。顿时城头上人大喜,大声嚷嚷道:“王知府胜了,王知府胜了。南边的逆贼受首了” 声音很快传遍了整个城头,进而传到城内,于是满城逃回来的豪强皆喜,纷纷跑到城门口准备迎接王知府,凯旋而归。 街角一个乞丐看着这些"贵人"皆跑到城门口,不禁好奇的问道:“这些人怎么了?怎么都跑起来了?”他的一个同伴道:“你没听说么,王知府打败了南边的那个裴小二,正在得胜回来。” “就是那个让百姓土地低于十亩不纳税的那个裴小二?” “是啊,就是他。” “呸,这世道,好人怎么不长命呢。” 等到那远道而来的"官兵"走近了之后,忽然有一人感觉到了有一丝异常,疑惑道:“不对呀。后面那些穿着与官军不一样的是谁?” “哦,在哪儿?让我看看。”另一人站在城头,掂起脚尖,朝北方望去,“诶,还真有。是不是俘虏的裴逆之人?” “俘虏也应该是由官兵压着,这怎么成俘虏在后面,压着官兵往前走?” 此人一句话出口,整个城头的人立马就像被掐住了脖子,再也没有一丝声响。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众人的脑海之中。 “难不成?南边的裴逆没有败亡,败亡的是官兵吗?”想到此,人人打了一个冷颤,不敢再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 然而,随着北方的"官兵们"越来越近,终于有人喊出了那句:“快关闭城门,他们不是官兵,他们是流寇,” 。 第一百六十四章回家 城头上,众人如醉初醒引类呼朋,逃离城头,一时之间鸡飞狗跳鸟惊兽骇。无数人慌乱地往城内跑去,城门口为之一空。 城外,裴猪儿由两个将士搀扶着,来到了临汾城下,望着高大巍峨的城墙,不禁有些不禁有些感慨,当初自己跟大将军被田知县胁迫这出了裴家庄,人不满百,刀枪稀缺,铠甲更是一副都没有。 而现在自己都能率领数万大军进攻临汾了,真是世事无常。 “将军,咱们还按照进攻霍州、洪洞一样,先派人招降?”邢大忠凑到裴猪儿面前,问道。 裴家军从介休出发,一路上经过灵石、霍州、赵城、洪洞。除了洪洞的知县宁死不降,废了好大一番手脚以外,其他县的知县,在看到城外裴家军之后,尤其是数万名身着官兵服饰的官兵降卒,被裴家军驱赶着进攻城墙的时候,都惊骇万分,直接挂印离去了。 如此城池轻易的就被裴家军控制,只是遗憾的是,至今尚未有一名知县主动投降。说到底,还是朱明二百余年煌煌余威尚在,这些士大夫阶层还不认为义军会在不远的将来能灭掉大明罢了。 “对,老样子,先派人招降,如果不降,就用火炮轰击城门,然后再派降兵进攻。”随着一路走来,裴猪儿虽然没打过几场硬仗,但是还是总结出来进攻城池的方法。简单来说就是炮兵轰,步兵冲,步兵冲完,炮兵轰。简直跟程咬金那三板斧有的一拼。 随着裴猪儿一声令下,随即有一个士兵跑到城下,对着城头大喊:“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裴家军,想来你们也听说过我们的名头,我们裴家军从不随意杀人,你要你们肯投降,我裴家军必会保证你们的安全。里面的人听着...” 那士兵一连喊了三遍,却不见城头上有任何反应,甚至连一个探出头查看的人都没有,一时摸不清城内虚实,于是又跑了回来。 随着那士兵回来,战事随即进入了第二阶段,几十门红衣大炮一字排开,碗大的炮口指向城门。随着最近战事的频繁,炮兵营的炮手们的技术也是突飞猛进,刚开始在介休的时候,能打到城墙就已经不错了,而现在,却已经可以瞄准城门了。 “放。”随着任明道的一声令下,几十枚炽热的炮弹朝着临汾的城门砸去,只一轮齐射,就有十几发炮弹砸中了城门。一时之间,木屑飞溅,一个个可容一人钻进钻出的大洞出现在城门之上,于此同时城门吱吱嘎嘎的打开了一条缝,原来城墙上人去楼空,无人防守。 “攻进去。”裴猪儿见城门洞开,城头上已经空无一人,自然也不会客气,直接下令全军前进杀入城内。 而于此同时,裴小二已经带领亲兵回到了闻喜县。 临汾已经成为了一颗熟透了的柿子,只需派人轻轻将其取下即可,他留在这实在是没什么用处,并且还会稀释裴猪儿功劳的成色。况且要进攻平阳府,可不仅仅用到裴猪儿这一路兵马就能做到,还需要调动其他刘知足,张志远,王道直一同出击方可。要做到这些,就需要裴小二尽快回到闻喜县,居中调度了。 闻喜县城门口,王道直、刘先春、裴小三、徐泽、赵君临、李化民、郭茹从等人都聚集在门口等待。看到裴小二回来,众人齐刷刷的躬身行礼,那整齐的姿态让人不禁怀疑这些人是不是练过。 裴小二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众人面前,挥手道:“不用那么多礼,都起来吧。” 众人称谢之后,直起身子后围拢了上来,将裴小二拥护在中间,簇拥跟着裴小二进入城内。 闻喜县这几个月恢复的不错,战争的阴霾已经过去,人们的脸上再也没有他离开时那凄惨的模样。街道上,往来不绝的人流,两侧商家幌子、摊位,顾客的讨价还价,小孩嬉戏打闹这一切混合在一起,勾勒出一副动人的明代市井画卷,让人遗忘了外面的金戈铁马,角声联营。 “上一次我离开闻喜县的时候,县内还是一片废墟,这才多长时间,闻喜县就已经恢复到了现在这个样子,仲芳,你有功了。”裴小二看着繁华的市井,不禁赞叹道。 “大将军谬赞,要是没有大将军在外征战,闻喜县早就不知被荼毒了多少次,说起来,大将军才是闻喜的恩人。”刘先春微笑着谦虚道。 “好了,好了,不要在谦虚了,是你的功劳谁都夺不走。”裴小二止住了刘先春自谦,转头望向王道直道,“王将军,从狐岐山运回来的那批兵器,工匠都安顿好了么?” 当日,王道直率领刘长乐,裴小三九千大军北上去接应裴小二,只是王道直连裴小二的面都没见到,便护送者从狐岐山取得的收回折返了闻喜县,好在一路上州县的官兵都被王吉调走,这才有惊无险的回到了闻喜县。 “回大将军,兵器都已经交给裴老爷子了,工匠们也都让李化民带走了。”王道直说的裴老爷子说的就是裴老爹。裴老爹至今还管着新兵营,已经军中兵器辎重等,这些都是军中要害部门,能牵制军中大将的利器,交给他人,裴小二实在有些不放心。 “嗯,这就好。”。小二微笑的拍了拍王道直的肩膀鼓励道,“道直,你的才能非常出众,我很欣赏你,你好好干,日后让你立功的机会多着呢。” 裴小二的这声“道直”叫的王道直心中一喜,以前都是称呼为王将军,但现在已经从王将军,变成了道直,岂不是意味着裴小二已经认可自己了,拿王道直当做自己人了? “谢大将军栽培,卑职必定竭尽所能。”王道直属于那种极其聪明地那种人,当初在坐地虎麾下的时候,王道直看出坐地虎喜欢那种才能不如自己的人,这样才方便他掌控。为此,王道直特意在坐地虎面前装傻充愣。 而投靠裴小二之后,王道直看出裴小二喜欢那种才能出众之辈,并且不会嫉妒贤能,如此他才将自己的才华都展现出来,本来当初,裴小二招他北上之时,就是一个绝佳的表现时机,只是无奈他连裴小二的面都没见到,一身才华自然也无从展示。 现在正是他遗憾之际,就等到了裴小二的安慰,自然领他精神一震,原本低落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众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就来到了闻喜县的县衙。当初那座县衙随田知县的殉国也都被烧的干干净净,这座县衙是刘先春后来修建的,虽然时间匆忙,许多地方还未来得及细细打磨,当整体上也算富丽堂皇了。 以裴小二此时的身份,住在县衙后院这象征性极强的地方自然也是最合适的,其余文武都只能在一个小院栖身。 “你们都先回去吧。我回去洗漱一下,派人通知一下张志远,刘知足,告诉他们明天一早我在闻喜县衙大堂召开军议,让他们都过来。”裴小二道。 “是。”众人听命,都纷纷离开。 第一百六十五章妻妾 进入内宅。赵欣兰携徐清婉、徐素华二人已经在后宅门口等待着。这年代,讲究女子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赵欣兰这等出身富贵人家出身的大家闺秀更是如此,能迎接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郎君,你回来啦?”赵欣兰朝着裴小二盈盈一拜。裴小二赶忙上前,将她搀扶了起来。此时,内宅之中的随从们,早已识趣的离开了。只剩下裴小二与赵欣兰、徐清婉、徐素华三人立于院内。 “夫人,你在家中操持家务,真是辛苦了。来来来,快进去暖和暖和,别在外边着凉了。”裴小二搀扶着赵欣兰的胳膊,就要把她带到室内。 身后,徐氏二姐妹受到了冷落,不禁眼神一暗,正想着,是跟赵欣兰、裴小二一同进入室内,亦或者是先行离开,不要打扰他们夫妻二人团聚?抬头,却见裴小二偷偷转过头来,俏皮地向她们眨了眨眼睛,徐氏姐妹当时心中一暖,明白自家郎君心中还是有自己的。 却不料,裴小二的这番举动,都被赵欣兰看在眼里。赵欣兰微微一怔,停下了脚步,转头对徐氏二姐妹道:“二位妹妹也一同来吧!咱们的这位郎君,经常也不着家,难得回来这么一次,咱们一起聚聚吧!” “是。”徐氏姐妹点头称是,随即,紧跟着赵欣兰,朝着室内走去。裴小二在余光中注意到,徐清婉甚至举起粉拳,朝着裴小二吐了吐舌头,脸上露出欢愉的笑容,那模样可爱至极。 裴小二心中一暖,一股怜惜的情愫油然而生。自从与妻子成婚以后,自己对徐氏姐妹,已经冷落了许久,看来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补偿她们一下, 室内,三女坐在凳子上,听着裴小二讲述着他北上的一些经历。此刻,裴小二的口才绝对属于超常发挥,将一段不长的经历说得千回百转,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三女听得眼中异彩连连,心情也随着裴小二的讲述高低起伏。当说到。裴猪儿独守隐泉山,与范家大战三天三夜,最终由于偷袭被俘的时候,三女的脸上不禁露出些许担忧之色;当说到自己为了救出裴猪儿,亦然攻下介休,用范家人来交换裴猪儿的时候,三女不禁拍手叫好。不知不觉间,三女看着裴小二的眼神之中,隐隐有了些许的崇拜。 许久之后,赵欣兰突然发出一声叹息,幽幽道:“郎君此次经历,可谓险象环生兵凶战危。要不是范家内讧,郎君在那山头之上岂能那么轻易就俘虏了冯克斌? 要不是左良玉无心恋战,以他手中的八千精锐,想来郎君胜的也不那么容易。郎君现在身系裴家军数万部众,也是我姐妹三人的天。如果哪天,郎君若有什么差池,我们姐妹三人岂能独活于世?到那时怕也只能追随郎君到那地府中闯一番天地了。 所以还请郎君以后要多多注意自家安全,这样冒险的事还是由别人来做吧!” 裴小二尴尬的笑了笑,道:“好,都听夫人的,以后我就居中指挥,要是有什么冒险的事,就让与别人去做好了,我也不同手下的将军抢功劳。” “如此这样最好。”赵欣兰听到裴小二的承诺,脸上忽然绽放出绝艳笑容,刹如百花齐开,娇艳不俗。 深夜,在与妻子经过了那种不可描写的羞羞的运动之后,裴小二大汗淋漓,喘着粗气躺到一边。赵欣兰虽身有不便,但仍艰难地起身为裴小二盖好被子。寒冬腊月,正出汗之际,极容易感冒。 “郎君。”赵欣兰轻轻地推了推裴小二。在得到裴小二一个恩字之后,赵欣兰轻轻地说道:“我看裴家军大多数军官都是孤身一人,缺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儿。而眼下正好,闻喜县与安邑由于遭受过兵灾,大量青壮死于非命,留下了数量不少的女子孑然无依。 我再想能不能从中牵线搭桥,让独身一人的军官找到妻子,也让孤苦无依的女子得到依靠,郎君,你觉得可行吗?” “行,怎么不行?他们都是一群单身汉,给他们给找个老婆,他们还不乐的跳起来,怎么能不愿意?”裴小二刚开始也没有注意,随口回答道。 “嗯。我是这么想的,等那些军官们都成了亲,心思也就安定了,也就可以死心塌地的追随郎君东征西讨了” 听赵欣兰这么一说,裴小二也猛然间反应过来。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如果给那些低级军官们都找一个媳妇,那么可以很好地拴住他们的心,让他们不至于有时间胡思乱想。而且男人嘛,如果给他们留一个后,他们的奋斗动力会大大增强。 再者,退一万步来说,军官们的老婆儿女都在军中,军官们想要做些什么也要好好考虑一下后果,也算是给他们的一种钳制。 裴小二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有很大的操作性,恨不得现在就去实施,兴奋间猛地抱住赵欣兰的绣脸狠狠地亲了一口,称赞道:“夫人真是我的贤内助啊!这智谋堪比诸葛孔明在世。” 赵欣兰被裴小二猛地亲了一口,脸颊顿时飞起两朵红晕,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她的这副举动,刚好勾起了裴小二心中的那份欲望,某处逐渐充血,随即在赵欣兰的娇呼中,翻身上马,继续耕耘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裴小二神清气爽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此刻刘知足,张志远,王道直、刘先春等人早已在衙门大堂上等候了。 刘知足、张志远二人是昨天晚上到的,在闻喜先休息了一晚上,现在看起来精神面貌还不错。 裴小二到的时候,众人正在闲聊,看到裴小二进来,赶忙停止了话题,齐刷刷站了起来,对裴小二躬身行礼道:“大将军。” “不用客气,都坐。”裴小二摆摆手,示意众人落座,“想必你们都听说了,此次我在介休,侥幸击败了平阳府知府王吉,后审问俘虏得知,整个平阳府绝大多数县城均已空虚。此时,正是我军夺取平阳府的最佳时机,我回来的时候,已经下令裴猪儿拿下临汾,想来此刻,平阳府府治临汾,已经在我军控制之下,至于其他残存的一些州县,也静待我军前去攻取了。” 众人听说裴小二击败了平阳府知府王吉,皆是一喜,随即听到裴小二欲攻打整个平阳府,顿时气氛热烈,个个摩肩擦掌,恨不得立刻请缨出征,取了这份功劳。不过却有一人例外,那人听到裴小二欲攻打平阳府,不但不喜,反而透露出些许担忧,此人就是刘先春。 只见刘先春起身道:“大将军击败王吉,真可谓可喜可贺。只是,如果我军现在就攻取平阳府的话,当然,有诸位将军在,军事上自然不会不是有什么问题,只是如果我军攻取平阳府,那么,我军将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到那时,远在太原的评判主力,或许会放弃太原的义军,转而南下进攻我们。但此时,我军新得的兵器,战马,盔甲等物都,还没有转化为战斗力,一旦大明朝廷十余万官兵大军压境,齐聚围剿的话,那么,我军能否撑得下来?” 这...裴小二此刻也不得不说,刘先春提出了这一个问题,确实值得深思。是啊!如果十余万官兵齐聚而来,那么,仅凭现有的四五万大军的裴家军,能否敌得过数倍于己的官兵? 在场众人不禁陷入深深的思考。 看到在场众人,由刚刚的激动转变为沉默,裴小二忽然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道:“种芳,你说的话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你这样想,如果我军不去进攻平阳府,那么,官兵会放过我们吗? 答案是并不会,他们在剿灭太原方面的义军之后,会立刻掉头南下,朝我们这边杀来。而此时,如果我们攻取平阳府的话,如果能将北方官兵吸引过来,那么换句话就说,这会大大减轻了太原附近义军的压力。到那时,太原的义军拿下太原之后,或许可以在侧后面接应我们,从而减轻我们的压力。 要不然,等太原的义军都被剿灭之后,我们恐怕就只能独自承受官兵带来的压力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希望与危机 裴小二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现在裴家军与太原义军已经称为唇齿相依之势,趁着现在官兵还没将太原的义军剿灭,裴家军就要先行一步,在平阳府做出一下动作,分担一下太原义军的压力。 通过此次到文县近距离观察这些义军同行,裴小二对他们能发挥多大作用产生深深地疑虑。他们内部之间勾心斗角相互戒备,对彼此的仇恨甚至超过了官兵,迫于官兵的强大压力所以才会凑在一起,抱团取暖,等日后官军势力下降了,估计这帮人就能立马内斗起来。 不过,听说最近紫金梁王自用强力将太原义军捏合在了一起,达到了"号令统一,令行禁止"的效果,希望在关键时候能起点作用。 随着裴小二言论一出,在场众人皆是有眼前一亮的感觉,说的有道理,难道自己将头埋进土里,官兵就不会注意到自己了么?到时候,还不是官兵想打就打,不仅白白浪费自己宝贵的发展时间,并且会丢掉了自己唯一的一股外援,现在正是时候。 刘先春仔细琢磨着裴小二的话,越琢磨越觉得有种大道至简,茅塞顿开的感觉,不禁苦笑道:“大将军,所言极是,我一时考虑不周,险些误了将军大事,还行将军责罚。”说完,就要跪下请罪。 裴小二紧走几步,把刘先春拖了起来,责备道:“仲芳,何出此言?咱们既然是议事,就要有个议事的样子,哪能由于说错了话,就要责罚?要真责罚与你的话,那以后议事,恐怕大家都不敢说话了。” 将羞愧的刘先春按回座位,裴小二看着其他人道:“还有什么意见么?” 武将们早已经跃跃欲试了,那还有什么意见,纷纷催促道:“大将军,没什么意见了,赶紧下令发兵吧。” “好,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这样定了。”裴小二一锤定音道,“刘知足。” 刘知足起身,来到了大厅正中,行礼道:“末将在。” “你带着你部,从安邑出发,一路南下,给我拿下解州,临晋,蒲州,山芮城,可有疑虑?” “没有疑虑,末将遵命。” “张志远,你率领你们镇向西,攻取猗氏,万全,荣和,河津,可有疑虑?” “属下遵命。”张志远同样起身,来到大堂正中,接令。 “王道直,”叫到了王道直,裴小二稍稍有些犹豫,王道直一个镇原本有九千的兵力,后来被裴小二把刘长乐调走去介休了,他现在麾下就剩下裴小三一个厢四千五百人,这点兵力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思虑片刻,裴小二道:“前一段时间由于刘长乐进攻介休,王吉左良玉有功,我已经将他那一厢升格为镇,其麾下李国俊,俞大为均升为为指挥使,剩余的一个周倜同样升为指挥使,就调到你的麾下。 另外,我记得现在新兵营中已经三万已经训练数月的新兵,除去抽调四千五百人北上,去补齐刘长乐部,再拨出四千五百人调到你的军中,其指挥使就由新调过来的周倜担任。 你带着你部从夏县出发向东,向北,拿下垣曲,绛县,曲沃,翼城,可有疑虑?” “是,属下遵命。”王道直大喜,声音也是格外的洪亮,震得整个大堂都嗡嗡作响。如果说前两天的安抚算是精神鼓励的话,那这次安排算是实际行动了,彻底将他放置在大军主力的地位上,不再是一个随时都会被架空的高位。 “好,既然如此,那你们都回去准备吧。” “是。”众人起身,齐声道。 将众人打发走之后,裴小二便回到了后宅,正打算休息一会,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安排,然而没过多久赵君临便找上了门来,说有要是求见。 赵君临是裴小二的老丈人,跟其他人想比多了些许亲近,裴小二不能不见。无奈,裴小二只能让下人去将赵君临请了进来。 赵君临现在主要在裴家军负责商贾事物,相当于未来的商部,裴家军辖区内所有的商人做生意的都需要求着他,在加上,裴家军缴获的大量金银,也都需要通过赵君临在以前积累的商路变成粮食,铁器,硝石,硫磺等战略物资。可以说他现在在裴家军的地位可谓非常超然,刘先春都不敢过分的得罪他。 “岳丈,有何要事?”裴小二在门口,将赵君临迎了进来,落座之后,一个婢女上前,给二人沏了两杯茶。 沏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有些无聊的裴小二无意间发现那婢女还偷偷的瞄了一眼,见裴小二发现她,就立刻把目光收了回去,佯作专心沏茶的样子。 裴小二有些好笑,不过也没往心里去,他见这婢女面生,想来是刚刚进府,对自己好奇罢了。 谁料,这一幕被一旁的赵君临看的真切,赵君临刚开始也没注意,此时一看,却见这婢女生的娉婷袅娜,楚楚动人,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确实能勾起男人内心的保护欲望,比起自家女儿想比也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见裴小二忽然看向他,赵君临忙压下了头,不在看那婢女,心中不禁泛起嘀咕,看来这裴小二也并不是用情专一之辈,自己还在跟前,他就在与婢女"眉目传情",这要是自己不在还不知发生什么。 也怪自家女儿的肚子不争气,这么长时间了,都没给裴家生出个一男半女,要不然那还能让裴小二在外边拈花惹草?等回去还是要提醒提醒自家女儿,早日生个儿子才是长久之道。 “岳丈...岳丈?你怎么了?”裴小二一连叫了好几声,这才将赵君临从沉思中叫出来。 回过神来的赵君临连忙干咳了几声,掩饰尴尬,“没事,没什么,我们刚刚说到哪了?” 裴小二狐疑的看着他,这厮想要干嘛?难不成还要老牛吃嫩草,对我家里的下人下手?将疑惑放在心中,裴小二问道:“不知岳丈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赵君临正了正脸色,郑重道,“河南今年黄河决堤,淹毁了二十多万亩良田,近百万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再加上朝廷赈灾无力,任由流民自生自灭,特别是入冬以来,凡事能吃的青草,树叶等物也都被吃完枯萎,就连树皮,草根也越来越少。 随着大规模流民缺衣少食,饿死的人越来越多,打家劫舍之事,更是愈发频繁,规模也越来越大。以前我军大多数粮食都是从河南购入,而河南如今这个情况,我军从河南买粮,已几无可能,只能从更遥远的湖广买粮。 但从湖广买粮的话,虽然花费会稍微少一点,但是运输的路途太过遥远,路途耗费甚大,省下的那点花销全都赔在路上还都打不住,再加上沿途多有盗贼土匪骚扰,买来三石粮食能有一担粮运到我军,就已经是侥天之大幸了,根本不能长久。还请将军早做打算。”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一个很大的问题。明末天灾不断,人祸连连,整个北方的粮食生产几乎停滞,数百万人在啼饥号寒之中等死,根本没有地方能够长期稳定的供应粮食。 此外,虽然裴小二已经加大了自家地盘的赈灾力度,出台了一系列鼓励生产的措施,粮食生产也有所恢复,但仍不及平常年份的一半。更何况,他在境内维持大军,花费甚巨,百姓的负担尤甚,一个处理不好,恐有倾覆之祸。 “我知道了,我来想想怎么处理。岳丈,你先行回去吧。”裴小二面色凝重,将赵君临送走。 第一百六十七章大战序幕 与此同时,在县衙的某一处隐蔽的角落,那名刚刚给裴小二沏茶的俊俏婢女,此刻被一个男子粗暴地拉进了一处拐角处,两人低头,语速极快的说着什么。 “惠娘,你今天可曾看到那裴贼?”那名男子一脸恨意地,低声问道。 “看到了。今天那裴小二让我过去,给他和另外一个人沏茶,在沏茶的时候,我看了一眼那个裴小二。”那名叫惠娘巧丽女子,压低了声音,十分害怕被别人听到,声音中透露着一丝丝后怕。 “沏茶?”那名男子忽然兴奋了起来,拉着惠娘的胳膊道,“沏茶可是一个良机啊,你有没有给他们下毒?” “没有。”那惠娘声音更低了,甚至比蚊子振翅的声音还小。 “没有?”那男子猛然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那惠娘,一把甩开了她的胳膊,怒斥道,“为什么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给他们下毒?” “涛哥,要不我们算了吧!我害怕。”惠娘拉着那张涛的胳膊,苦苦哀求道,“你是斗不过他们的,就算我们真的将他们毒死了,我们也不可能走出这个院子,也要给他陪葬。” 原来,这两人就是当初裴小二进宫夏县的时候,那伙不自量力的,占据一个小小的府库就想跟裴小二平分夏县的那伙儿土匪的子嗣。 他们趁着赵欣兰嫁给裴小二的时机,卖身为奴,潜伏到了裴小二的身边。只是这段时间以来,裴小二一直领兵在外,没多少时间在家里,他们一时也无法找到合适的时机。 恰好如今,裴小二率军返回,让他们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于是,那名叫张涛的男子,花了大力气,重金贿赂了赵家陪嫁过来的一名管事。这才将惠娘送到了裴小二面前,满心以为惠娘距离裴小二更近,可以更好的寻找良机复仇。 结果等真正遇到了良机,可以趁此一举杀死裴小二。然而,面对如此良机,惠娘竟然白白错失过去,这怎能不让张涛愤怒? “算了?”那张涛难以置信的指着惠娘喝斥道,“难道你忘了,就是那裴小二害死我父亲;难道你忘了?你是我的未婚妻,我父亲就是你父亲,他害死你父亲,你难道就一点不生气? 再说了,你知道,我把你送到这个位置,花了多少力气吗?我像狗一样,低三下四的去求那赵管事,就是为了让他把你送到裴小二身边,以寻找机会。结果了呢?结果你竟然跟我说,让我算了吧?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那张涛显然怒极,眼睛四下张望,竟是要寻找趁手的兵器,去殴打他那未婚妻。 “不是的,涛哥。”惠娘见状,害怕的直接跪了下来,抽泣道,“我去沏茶的时候,他们就在一旁看着我,实在没有机会啊!” 张涛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趁手的武器,瞥见惠娘只会跪在那里哭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没有机会?”那张涛指着惠娘,大声骂道,“没有机会,你不会创造机会吗?你就这么蠢吗?” “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尽力。”看到张涛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把惠娘吓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张涛竟然还有如此恐怖的一面,以至于连哭泣都停止了。 张涛见惠娘保证,怒气稍减,看惠娘那面带泪痕,梨花带雨的模样,语气缓和了些,安慰了两句。见她还呆呆的跪在那里,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说话,恰好此时外面有人叫他,为了不暴露身份,张涛冷哼一声,就此离开。 等张涛离开之后,惠娘再也忍不住了,坐在一旁的台阶上,双臂抱膝,将秀脸深深地埋在双臂之中,呜咽了起来。 ------------------------------------- 第二天一早。 与裴小二告别之后,张志远立刻带着自己的亲兵折返回了夏县。在夏县准备了两天之后,于第三天一早,大军誓师出发,沿着既定的路线前进。 裴小二给他们制定的进攻路线是向西,攻取猗氏,万全,荣和,河津。得益于裴家军不计成本的,为士兵提供充足的营养,以及锲而不舍的体力训练,裴家军的行军速度远超同时期任何一支军队,纵然比不上后世那一支闻风丧胆的铁军,但也能够达到那支军队的一半行军速度。 仅仅花了一天时间,裴家军就赶到了猗氏。猗氏知县显然是一个聪明人,他已经知道了平阳府知府王吉在介休大败的消息。于是等裴家军到猗氏的当天晚上,那名知县就连夜挂印而去,等天亮的时候,早已经跑的没影没踪了。 虽然猗氏知县跑了,但猗氏县城却跑不掉。知县跑了,县中的典吏现在已经成了猗氏中最大的官了。于是,当第二天清早起来,被手下的小吏慌忙告知知县大人已经不见了,典吏面色极为复杂,先是一喜,接着稍稍一慌,随即便冷静了下来。 思虑片刻,典吏命令那名小吏,去将县中的乡绅豪门全都请过来。有时候,有些事情自己一个人背,风险太大,大伙一起上,就可以摊薄风险,而且可以通过手段将收益全都归于自己。 没多时,知县大人跑了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全城,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只是这个人心大多数指的是那些乡绅大户们,平民百姓早就听说在裴家军治下,日子别提多滋润了,要不是在穷家难舍,故土难离,早就成规模的跑了过去投靠裴家军了。 随着那小吏的邀请,城内仅存的五为乡绅也都匆匆来到了县衙,与典吏汇合。 “大伙儿都是县中的老爷们,你们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典吏聪明地将在场的乡绅都推了出来,这样一来,将来不管做出了什么决定,都与他无关,他也只是被迫的,日后朝廷万一追责,他也可以以此为由逃脱惩罚。 “史典吏。城中还有多少壮班衙役?能否敌得过城外…”一名身材肥胖,五官圆润的乡绅问道。他本来想说城内的残存壮班能不能打得过,城外的裴家军,但转念一想,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于是又改口道,“能撑几时?” 史典吏稍微犹豫了片刻,缓缓说出了一个数字。 “什么?不足一个时辰?”在座的各位乡绅,都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史典吏,心中都暗自骂娘,就坚持一个时辰,那还找他们来商议做甚?就算他们商议出花儿来,难不成还能让那残余的壮班衙役坚持一刻钟?这根本就是来找他们背锅的。 就在这些老爷们,腹讥不已的时候,一年小吏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对众人一拱手,接着道:“各位老爷,城外的贼军正在叫嚣,如果再不开门投降,他们就杀进来了。他们说,要是等他们杀进来,就...就不能保证我等性命了。” 听到那小吏描述的城外裴家军的威胁,那名刚刚开口的五官圆润的乡绅,忽然一拍桌子大喝道:“什么贼兵?那是天兵到了,还不快快开门,再晚一步叫你人头落地。” 猗氏距离裴小二的地盘夏县,闻喜县都不远,这些乡绅早就听说裴小二的裴家军从不劫掠百姓,买东西还给钱,并且价格公道。只是他们喜欢追查以前的冤假错案,并且查出来就要罚银,罚银罚也挺重,可以说是典型的要钱不要命。 并且,裴家军对与之作对敌人也相当凶狠,不是吵架就是杀头,关键还让你无话可说。只是,在这个时候了,再多的钱,都抵不过自己的一条小命。在银子与小命之间,此人果断选择了后者。 第一百六十八章刘知足除夕下解州 肥胖乡绅的翻脸速度,看傻了一旁同坐的乡绅,众人直勾勾的看着他,心中不禁怀疑这个人还是以前认识的那个数独圣贤书,一心要为民请命的读书人?这翻脸的速度就算是翻书都都赶不上,今天真正是长了见识了,原来这人的脸皮竟然可以厚成了这样。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那肥胖乡绅义正词严的喝斥道,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什么名门大儒一身浩然之气。 其余乡绅此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心中不禁大骂,还是被这厮抢先了,于是纷纷指挥那名小吏快快将城门打开,放城外的天兵进来。 于是猗氏这座小城,就在裴家军兵不血刃的归降了裴家军。 就在裴家军进入猗氏之后,崇祯五年也已经走到了尽头,除夕漫着蹒跚的步伐,终究还是到来,为过去的一年画上了句号。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过年在在中国已经有四千年的历史,在这个时候无论身处何方,无论身份地位,都要将手头的事物停下里,总结过去一年得失,展望新的一年愿景。 裴家军同样也暂停了几乎所有的军事行动。留守在安邑、夏县、闻喜县剩余的一些士兵,以及被裴小二临时派遣过去的新兵,凡是在本地有家有室的,被裴小二放了三天假,回家跟家人团聚。 剩下的一些"无家可归"的士兵,则被全部聚集在军营之中。裴小二特意下令专门给军营送来大量的瓜果蔬菜,美酒好肉,随即更是亲自到军营之中,与将士们欢聚一堂,载歌载舞,也算稍稍冲减了些许思乡之苦。 刘知足提前在中午时分大摆酒肉,在营中,与众将士痛饮。往日里,裴家军在军中严令禁酒,只是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有些规定也不用那么严苛,可以稍稍放松一下。 酒酣之际,刘知足忽然放下手中的酒杯,意有所指的询问众人,道:“如今,我军在此饮酒作乐,你们都猜猜,官兵此时在做什么?” 秦羽明明显是喝高了,将手中的酒坛子放在桌上,扶着坛口,打着酒嗝,笑道:“将军,你这是喝醉了。官兵还能怎么样?他们还不是跟我们一样,也在家中喝酒吗?” “哦?你说官兵同样在家中饮酒?他们就不怕有人偷袭他们吗?”刘知足笑盈盈地追问道。 “这有什么可怕的,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除夕夜。哪会有人在除夕夜去偷袭他们?大家伙儿说是不是?” “是啊!谁会在除夕夜去打仗?这会儿人人都在家,与家人团聚,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去进攻?” 其余诸将也都纷纷表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刘知足的笑容更浓了,开口道:“如果说这个人就是我呢?” 众人一怔,有些不解地问刘知足,“将军,你这是说的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既然你们大家都觉得在除夕夜没有人会去进攻官兵,那么官兵肯定也是这么想的。而如果,我们反其道行之,偏偏这个时候去偷袭他们,你们说,咱们会不会一鼓而下?” “这个...”在场的将佐显然都没有想到这件事,一时间也判断不出好坏。 刘知足接着道:“大将军要求我们去进攻解州,蒲州等地。解州可不是一个小地方,他的深沟坚垒,固若金汤,并且人口众多。 如果我们率军强攻解州,纵使现在解州城内兵源不多,但假如我们顿兵坚城之下,给他们充足时间,他们随时随地就可以拉起一支民夫组成的大军,到那时,即便我军最重能攻破城池,但那时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反而如果我军现在就去工大解州,在解州毫无防备之下,我们的损失将会降到最小。” 其余诸将都沉默以对,默默的思考着刘知足所说方案的可行性。 “将军所说,言之有理。这个时候解州防御松弛,人心散乱,反而是我们进攻解州的最好时机。我支持将军之计,现在就偷袭解州。”秦羽明沉默思考了片刻,对刘知足点头道。 “我也觉得现在是正是时候,此时出击,必能一战而胜。”众将纷纷同意道。 “好。”刘知足一拍桌案,正色道,“既然大家都说现在进攻可以,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回去整顿士兵,半个时辰以后,我们就出发。” “是。” 解州城此刻也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数不尽的炮竹腾空而起,在空中绽放出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孩童们提着灯笼,在城内街道中奔跑嬉戏,小贩们趁机也在都兜售着零食,拨浪鼓等一些小玩意儿。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人们仿佛忘却了过去一年的痛苦,准备好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 城门口,两个衙役在喝着小酒,满腹牢骚得守着城门,不时将城门偷偷打开一条缝隙,共附近的小贩进出城门,到城内贩卖零嘴,玩物等。只是每一个人进出城门的人,都需要给一些茶水钱罢了, “刘头,到现在一共收了多少银子了?”其中一人偷偷摸摸的向另一人询问道。 那刘头数了数,心中估摸了一下,便道:“也没多少,到现在为止一共才十五两银子罢了。” “十五两银子?”那开口询问之人一听这个数目立刻眼睛一亮,不过随后又惋惜道,“这些银子是不少,只是要是给班头以及大家伙分一分,还不知道能剩多少。” “给大家分什么分?这大过年的,他们都回家去陪老婆孩子了,就咱们两个留在这里守着城门,凭什么?这点银子回头拿出来一点孝敬一下班头,剩下的,咱们哥俩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你说怎么样?” “可是要是不给大伙分的话,万一他们向知县老爷告发我们俩怎么办?知县老爷可是有明令,要我们关闭城门,禁止任何人进出。” “看你个怂包,胆子忒小了。咱们给那班头分一半,到时候,这些银子足够堵住班头的嘴,剩下的人就算想告发,他也不敢得罪班头,甚至连见都见不到知县大老爷。” 就在两个衙役还再商量分钱之事的时候,刘知足已经率领大军,静悄悄的来到了解州城外不远处。 解州城离安邑极进,两地相距不足五十里,他们从中午出发,一路上轻装简行,等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就已经来到了解州城下。 刘知足伏在城门以外不远处,在烟火的映照下,观察着城门,正瞧见不远的城门处,时不时就由几人进进出出。刘知足立马就反应过来,这解州的城门根本就没有关闭,心中大喜,将秦羽明叫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一会儿,随后,秦羽明点头离开。 不多时,秦羽明带着四五个士兵,将一名刚刚从城内出来的小贩活捉,仔细盘问了一番,随后拿起了小贩做买卖的工具,装做小贩的模样,又来到了城门口。 咚咚咚,秦羽明用力的敲了敲城门。 门后两名衙役听到敲门声,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来到门口,先默不作声,又听到三声敲击之后,那衙役才道:“谁?你们是做什么的?” “我们是附近卖东西的小贩,想趁着除夕到城内卖点东西,还请差爷通融则个,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差爷笑纳。”说着,秦羽明通过门缝,将一块散碎的银子送了进来。 那衙役看到银子,心里更是欢喜,忙放在嘴边一咬,确认了银子非假之后,将城门打开了一条可容一人通行的缝隙,对城外的秦羽明道:“快些进来,不要让别人发现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过年 “谢差爷,”说罢,秦羽明从门缝中钻了进去,随后,便是身后的四五个士兵,依次钻了进去。 竟然一下子进来了这么多人,那衙役有些意外,质问道:“你们怎么这么多人?我…” 那衙役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柄钢刀从他的胸口透胸而过,将他想说的话全部塞到了腹中。那衙役眼睛忽然圆睁,死死的盯着秦羽明,片刻之后便没了呼吸,只是死后眼睛还是睁着,显然有些死不瞑目。 剩余的士兵也将另一名衙役给解决,将两人的尸体拖到一边之后,旋即缓缓的打开了城门。 城外刘知足部早已蓄势待发,见城门洞开之后,当即率兵冲进了解州城。 等天色渐渐放亮以后,混乱的解州城终于重新恢复了宁静。百姓们都被勒令呆在家中,街道上,早已经是狼藉一片,到处都有横七竖八的尸体。 这些尸体大多数都是一些地痞流氓,他们趁着裴家军进城,局势混乱之际,在街上到处奸淫掳掠谋财害命,被裴将军发现之后,还想反击,却不是裴家军的对手,被裴家军斩杀当场,也算是为他们的罪行赎罪吧。 刘长乐走上了解州的城墙,看到墙头上满满当当的摆放着无数滚木擂石,金汁火油,甚至还有几门佛郎机炮,不禁有些后怕,幸亏自己选择了突袭,要不然硬碰硬的话,这解州还真不一定好拿下。 不过现在局势已经尘埃落定,这解州已经牢牢的抓住了自己的手中,刘知足的目光继而转向了西南,那里将是他的下一个目标蒲州。 崇祯六年正月初一。 裴小二在大将军府大摆宴席,由于武将们大多都出征打仗去了,能来的人基本上都是文官。 裴家军目前的文官团队已经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随着裴家军攻占的州县越多,文官的人数也像吹皮球一般迅速膨胀开了。其中,又以刘先春为首统官裴家军治下所有政事,裴家军所有文官都管他管。其下有赵君临主管商业方面事务、徐泽主管征税、李化民主管军器监、乔淳主管治安。 乔淳就是以前安邑的知县,后来被张献忠所俘虏。裴家军占据安邑的时候,乔淳又被张献忠留给了裴小二。在裴小二这边,乔淳也没受什么苦。只是被关了几个月之后,他实在受不了孤独的滋味,见裴小二并不与一般的义军一样,只知烧杀抢掠反而重视民生,赈济灾民,乔淳也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裴小二的聘任。 这些文官组成了裴家军的高层,裴家军中仅有的两个有功名的人都在这儿了。具体到其他各县,就只能让原来的吏员升任了,没办法,裴家军到目前为止底子还太薄,远远不能够吸引到足够的人才。 其实这与裴小二的一些认识有些关系,裴小二并不十分看重功名,他更喜欢自己培养人才,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才,不仅对自己的忠诚度更高,同时也更能理解自己的行政意图。 文官们饮酒的形式就比武将们文雅的多。首先,在刘先春的带领下,众文官一起向裴小二施礼,口中说着一些祝福的话。裴小二也同样说了两句场面话,紧接着就让众人落座,一道道美味珍馐如流水般端了上来。 裴小二率先举杯,道:“预祝我军蒸蒸日上”而后便一饮而尽。裴小二起头之后,众人开始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遗憾的是,他们也都知道自家主公的文化水平,倒也没提出吟诗作赋之类的,自讨没趣,不然裴小二也只好背几句北国风光之类的,来让他们见识见识。 正月初一就这么忙忙碌碌的过去了,初二按照当地的习俗,出嫁的女儿是要到父母家去,裴小二自然也不能免俗,于是初二一大早,便带着赵欣兰便到了赵君临的家中, 赵君临早已在家门口等候,只是他还不是最急的,最着急的,反而是他的兄弟赵君安。 赵君临既是裴小二的岳父,又被裴小二升任主管商务方面的大员,算是好好的过了一把当官的瘾。这可把赵君安给羡慕的不得了,一直求着他的哥哥,想让把他也弄进去,体验一下当官的滋味。 只是赵君临生性谨慎,知道自己弟弟就是被自家老爷子惯坏了的纨绔子弟,平生也没有什么本事,贸然把他招募进去做官,到时候可能不仅连累自己,甚至连累了自己的女儿赵欣兰。 自己可是把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压到了裴小二身上,万一裴小二日后真有身登九五君临天下的那一天,他们家自然也可以一飞冲天,所以他自然也不想因为赵君安的缘故,让赵家与裴小二之间产生嫌隙。 赵君安见求自己兄长不行,只能另打算盘,将目光瞄上了裴小二,只要裴小二金口一开,他就不相信其他人还敢有什么二话。 裴小二携赵欣兰到来的时候,赵君安忙前忙后,将裴小二请进了家中。赵家赵老爷子已经在家中等着了,见裴小二与赵欣兰过来,先对裴小二打了个招呼,接着就对赵欣兰道。 “欣兰,你母亲想你想的紧,你快先到后院去找你母亲去吧。” 赵欣兰许久不见自己的母亲,自然也十分想念,向赵老爷子敛衽作礼,之后便到后院去了。 前厅就剩下裴小二与赵家的男子,赵老爷子亲切的招呼着裴小二上座,待下人沏过茶之后,开口问道。“孙婿,准备要拿下整个平阳府?” “嗯”裴小点点头道,“时间不等人。如今,官兵三面而来,我怕万一官兵先解决太原的义军之后,再围攻我裴家军。到那时,我军孤掌难鸣,面对官兵的威胁,极有可能会不敌。所以只能提前发动,将官兵吸引过来,以减轻太原方面的义军压力。如此一南一北,相互配合,方可粉碎官兵的围剿。” 人都说人老成精,裴小二将自己的计划大概的说了一遍,也是希望赵老爷子能够以他丰富的经验,能提出什么看法。 果然赵老爷子沉吟片刻,便道:“孙婿,这个想法确实不错,只不过唯恐托付非人。” “哦,此话怎讲?” “我看那太原的义军,只不过是一帮打家劫舍的乌合之众罢了。孙婿要与他们合作,恐怕还要多几个心眼,以免被他们给连累了。” 听到赵老爷子这么说,裴小二叹了口气,无奈的道:“赵老爷子所言极是。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地方。虽说太原附近的义军经过紫金梁王自用整合之后,跟以前大大不同。但有些事从根子上都是坏的,上面再怎么统合也是不成的。这点从他们久攻太原而不下,就可以看出来。 只是目前,也只有这些义军方可依靠,无奈之举罢了。” 几人在前厅内闲聊着的时候,赵欣兰也在后院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赵母拉着赵欣兰上上下下打量了数次,见赵欣兰气色良好,妍姿艳质之后方才放下心来,抱住自己的女儿,诉说着心中的思念, 良久,赵母的情绪缓和下来,拉着赵欣兰坐到了自己的床边,说起来悄悄话。 “欣兰。你嫁给那裴将军已有数月,平日里还要多加把劲,早点诞出子嗣为好。” 尽管赵欣兰已嫁为人妇,但听母亲说的如此直白,还是脸色一红,低声道:“我也不知是何缘故,但就是怀不上。” 第一百七十章见面 赵母叹了口气,心知此事也不是一味地催促自己女儿就能够解决的,有时候,有些事还是要看天命,天意如此,人力哪能及?此事也就只能暂时搁置,只是她还有一件事要提醒自己女儿,停下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开口道。 “欣兰,先不说你早日有身孕这事,你心中有数就行。但是有件事你一定要上心,你虽是裴家明媒正娶的正妻,地位想来不会动摇,不过在你诞出子嗣之前,还是要尽量防着别的狐媚子借机接近那裴小二。” “母亲你在说什么?哪有人趁机接近相公?”赵欣兰不解的问道,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家母亲突然说起这种事? 赵母见自己女儿一脸懵懂的无知的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抬起手指指了指赵欣兰额头,但最重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将赵君临去大将军府汇报时候所见所闻,以及裴小二与那婢女两人之间光明正大地"眉目传情"的事,都一一跟赵欣兰说了一遍,最后道。 “欣兰,俗话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有时候这些事你还是要防着点儿,男人都是好色的,不要在大意之下被别人钻了空子。” 赵欣兰还真是第一次知道此事,有些意外,只是以她对自己相公的了解,这可不像是自家相公能做出来的。况且自家相公这段时间整天忙于打仗,天天琢磨着四处形势,好像从来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女色身上,会不会是弄错了?于是开口问赵母,道:“母亲,爹爹是不是看错了?以我对相公的了解,相公应该还不至于此。” “怎么不可能?男人那点心思我知道的比你清楚,如果男人不好色,那太阳能从西边出来。”赵母见一向乖巧的女儿竟然质疑自己,立时生气道。 “好了,好了”赵欣兰上前伏在赵母的肩头,对赵母道,“”母亲,这件事我知道了,不过我相信相公不是那样的人。” “你...你真是执迷不悟啊!”赵母见自家女儿还在为裴小二辩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将头扭到一边,不看赵欣兰,生闷气去了。 赵欣兰看自家母亲这副模样,不仅有些好笑,伸手拉住母亲的手,安慰道:“母亲,我知道了。我回去一定对下人多加管教。” 赵母见自家女儿终于“迷途知返”,气登时消了大半,毕竟是从都自己肚子里爬出去的,自己不关心她,谁还会关心她?做儿女的,都是父母的讨债鬼。 赵母拉住女儿的手,叮嘱道:“此事你多加注意就行了,不要做的太刻意明显,也不要将那婢女冒冒失失的调开。她毕竟已经跟你家相公有那么点关系了,你若贸然将她调开,反倒显得你小肚鸡肠小家子气,此事的分寸,你要多加把握。” “是,女儿知道了。” 在赵家吃了午饭,一直磨蹭到下午。裴小二才带着依依不舍的赵欣兰离开了赵家。 第二天是士兵回营的日子。裴小二给手下的士兵一共放了三天假,除夕一天,春节一天再加上初二,一共是三天,今天放假结束,将士们回营报道的日子。 这日吃完早饭,裴小二便带着胡世安,一起去往军营巡视军营去了。现在身处乱世,兵权显得极为重要,还是要牢牢的抓稳一点为好,多往军营里面跑几趟,也能让手下的士兵都见见自己,知道他们到底是要为谁效忠。 裴小二离开之后,赵欣兰独自一人在家中,忽然想起了昨天自己在娘家,自己母亲对自己说过的那件事。本来赵欣兰是不信真会有此事,只是架不住心中的好奇,沉吟片刻,还是决定看一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莫不是苏妲己转世不成,竟然还能将自家相公给迷住? 不一会儿,身边的丫鬟秋彤领着一个柔枝嫩叶,袅袅婷婷的美人进来。此女虽身着朴素,但朴素的衣着,却衬托着却是一张楚楚动人的脸庞,让人一望,就有一种保护的欲望。就连欲要兴师问罪的赵欣兰,都莫名升起一种怜惜的感觉。 定了定神儿,赵欣兰开口问道:“你是何方人士?什么时候进的这大将军府?” 赵欣兰本在后院正在忙碌的做活,忽然被夫人身边的丫鬟叫了过去,心中不由的一紧,不过她也不敢不从,于是就慢慢的随着那丫鬟来见赵欣兰。行过礼之后,惠娘怯懦的站在一边,头也不敢抬。此时听赵欣兰询问,慢声细语地解释道。 “奴婢,本是闻喜县人士。后来,闻喜县被流寇,啊,不是,是义军攻陷,奴婢无奈,只能随着哥哥一同逃到了夏县。在夏县,我兄妹相依为命,茕茕孑立,在这个时候,正好天气转冷,兄长抱病在身,沉疴难起,我兄妹生活已经难以为继。 正好,夫人此时成亲,在成亲之前,赵家要广募家丁作为陪嫁,为了生存,在万般无奈之下,我兄妹只能卖身为奴,随着夫人一同来到了这大将军府。” 这番话,自从他们进到大将军府以来,就早已跟张涛商量过了,只不过骤然被赵欣兰问起,惠娘还是有些胆怯,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只是借着她那可怜的模样,平添了几分说服人的力道,由不得人赵欣兰不信。万幸的是,赵欣兰并没有在这上面过多计较,故而也没有发现她话语中的漏洞。 赵欣兰本是一个善良的人。听惠娘讲述她那凄惨的身世,赵欣兰心中也不由得一软,怜悯道。 “你也是个苦命之人,今后,大将军府就是你的家了,你在大将军府好好做事,大将军不会亏待与你。”说着,赵欣兰还从荷包中拿出几两碎银子,交给一旁的丫鬟让她转送给惠娘,道:“这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算是送给你了,给你哥哥好好看看病吧!” 赵欣兰身边的丫鬟接过银子,不情不愿地递给了惠娘。惠娘再三推辞,见实在推辞不过,只能道谢之后接受了。 赵欣兰见惠娘领接过银子,点点头,笑道:“我这里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是。” 等会惠娘走后,赵欣兰身边的丫鬟向赵欣兰抱怨道:“小姐,你就是心太善了。这样一个人一直在勾引将军婢女,您不但没有把她撵走,反而给她银子。” 这秋彤从小便跟着赵欣兰做丫鬟,到现在为止,已经将近十年了,两人平日里名为主仆,实则更情同姐妹,不然秋彤也不敢在赵欣兰面前如此放肆。 “我也是见她命苦,更何况当初闻喜县还是相公率人打下来的,说起来,那惠娘沦落至此,相公未必没有一点责任。这点银子,也算是对他亏欠的一种补偿吧!”见秋彤还想再说些什么,赵欣兰摆摆手道:“好了,秋彤,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 秋彤尽管心中不情不愿,不过还是听话的走了出去,来到门口,还贴心的将房门给掩住。 随着秋彤的离开,房间内也只剩下赵欣兰独自一人。昨天,母亲说的那婢女,她也见到了,着实有几分姿色,最关键的,还是那若有若无的,柔弱女子气息,格外引人怜惜。 赵欣兰虽然嫁给裴小二时间不长,但对裴小二的性格还是有所了解的。她认为,自家相公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锄强扶弱扶危济困,极富有正义感,有一种悲天悯人的仁者气息。只是这样的人,更容易被这婢女那我见犹怜的气质所吸引。 只是,他现在也不能直接将那婢女送走,要不然,府内外这么多人,就算不敢在她面前议论,但背地里也指不定说她是一个妒妇,不知把她编排成什么样子。此事真正是左右为难,赵欣兰不由得长叹了口气。 第一百七十一章被伏 刘知足自从拿下解州之后,也没多做停留,待解州局势稍定,便留下一千人镇守解州,其余人等随他转向西南,朝着下一个目标蒲州前进。 蒲州城位于山西的南端,在黄河的东岸。有着五千年悠久的历史,曾经繁荣时期长达两千多年。在唐代这里在是六大雄城之一,也被称呼为唐朝长安的咽喉之地。 在明朝,蒲州城达到了最辉煌的时候,当地有一座浮桥,在繁荣时期每天都有很多数量的商人经过,所以被称呼为天下第一浮桥。在后世的传说中,郭襄遇到杨过之地的风陵渡,就在蒲州。 此番,裴家军以极其轻微的代价拿下了整个解州,只此一战,使得裴家军上下将士信心倍增,只觉得官兵都是一群土鸡瓦狗冢中枯骨而已,只要我军挥兵南下,拿下蒲州简直易如反掌。 这股莫名的自信,也同样影响到了刘知足。要不然,生性沉稳的刘知足也不会再拿下解州,仅仅停留不到一天之后,便直接挥兵进攻蒲州。 此时,刘知足认为,蒲州极有可能跟解州相同,兵力稀薄,只要他行军够快,以快打慢,便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没有任何防备的蒲州,一举将其拿下,从而复制自己在解州已经成就过的大胜。如此一来,裴小二交给刘知足的任务,就已经完成大半。 蒲州距离解州稍远,原本这点路程,正常情况下至少需要两天时间才可以赶到,但为了追求突然性,刘知足放弃了裴家军中所制定的行军四十里就需要扎营休息的规定,强令大军继续前行,一直走到傍晚,伸手不见五指之时,方才下令,让大军停止前进,就地驻地休整。 只是天色已晚,刘知足自然不可能让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去砍柴搭建营房,同时他也估摸着明天一早就要紧急出发,故而只在此地停留的时间也就几个时辰而已,以至于裴家军休息的时候连营寨都没有修建,士兵们直接在泥泞的土地上休息。 当晚,由于大军连续赶路,特别是从安邑出发,到解州,在从解州出发,到现在,中间几乎没有任何耽搁,将士们已经连续赶路接近三四天,体力也都消耗殆尽,再加之,晚上没有足够的保暖措施,不少士兵都被冻病,发起了高烧。不过万幸的是,昨天晚上倒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意外,一夜平平稳稳的度了过去。 清晨吃过早饭。在刘长乐的催促下,抬上生病的士卒,大军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向前,朝着蒲州的方向前进。 走着走着,刘知足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停下脚步,询问一旁的秦羽明,道:“羽明,按照我裴家军的规矩,大军出行期间,探子们每隔多长时间,必须将探知消息前来禀报?” “大概每半个时辰,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都需要过来汇报,违令者,斩。“秦羽明道。 “那我军的探子已经多长时间没来汇报了?我怎么感觉,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看到探子了?” 听刘知足这么一说,秦宇明也忽然感觉到有一丝怪异,正色道:“好像,有两三个时辰没有来汇报了,莫不是在途中遭遇什么意外?还是有其他的事给耽搁了?” 这不可能,刘知足心中暗骂一声,除了探子们被别人捉住,或者被杀以外,是不可能冒着杀头的危险不来汇报。想到这儿,刘知足右手一抬,大喝一声,“都停下,就地列阵。” 正在极速前进的裴家军,听到刘知足的命令,都有些惊愕,不过,良好的训练此刻在他们身上展露无遗。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作为主将的刘知足既然已经下令停止前进,将士们还是无条件地服从了刘知足的命令,迅速的整军列阵。 然而,等军阵列好之后,等了有将近一刻钟,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将士们虽然沉默无声,但也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刘知足。 刘知足此刻眉头紧锁,心中警惕心大起。随着将士们的目光砍过来,他身上的压力倍增。然而越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刘知足的思路就愈发清晰,他已经嗅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危险的气息。 “大军后转,后队变前队,快速离开此地。”刘知足沉着冷静的下达了命令,此刻他也不需要向众人解释什么,他是主将,其他人只要遵从他的命令去办就行了。 果然,裴家军转过身来,向前正要撤退的时候,一股万余人的大军,直接从一侧的山岗后面猛然现身,朝着刘知足大军来时的道路,穿插而去。 紧接着,原本裴家军要穿过的道路上,也出现了万余官兵,朝着正要撤退的裴家军,快速奔袭而来。两只大军一个追击,一个包抄,眼看着就要将刘知足部包围起来。 在后出现的那支官兵的身后,一个身着大红官服,面露惊奇之色的官员,慢慢悠悠的出现在了大军身后,正是被崇祯派遣过来围剿裴小二的洪承畴。此刻洪承畴看着逐渐要被包围的,裴家军道:“可惜。这会儿贼军差一点就走到我们的包围之中,却不知为何被他们发现了,贼首倒是有极高的警惕性。” “大人。何必为了流寇说话,说不定那流寇也只是走运而已,况且那流寇警惕心再高,不也是中了您的圈套吗?这世界上,再狡猾的狐狸,也不是猎手的对手。”洪承畴的身边一个文士摇着羽扇不屑道。也不知道他大冬天摇着羽扇,冷不冷。 眼看着包抄而来的官兵越来越近,只需不到一刻钟就要将来时的道路封死,到那时,凭借着官兵人数众多的优势,整个裴家军这一部,将难逃覆灭的命运。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刘知足钢牙一咬,下令道:“全军丢弃辎重,转变为行军队列,趁着官兵还没有彻底将我军包围起来,全速前进。” 裴家军原本就已经有撤退的意思,见刘知足下令,大军随即将随军的车辆推开,不在排列方阵,迅速的朝着官兵来时的道路,突围而去。 官兵们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在这趴了半天才等到的猎物,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飞了?包抄后路的官兵顿时心急了,也旋即加快了脚步,欲要将突围而出的裴家军将士围堵在包围圈内。 洪承畴麾下的这伙官兵,被义军们称为洪兵,在陕西打的义军上蹿下跳狼奔鼠窜,毫无还手之力,自然也是极其精锐的精兵,跟裴家军以前所遇到的官兵都不不一样,就连当初张道浚家中训练的家丁也多有不如。 在官兵加速之后,双方之间的距离被迅速拉近,眼看着官兵就要追了上来。 “将军快走,我去拖住官兵。”刘知足麾下一名将领,眼看着包抄而来的官兵,急切的对刘知足道。 还未等刘知足回话,那将领便率领本部,迎着官兵冲过过去,不偏不倚的挡在官兵的正前方。 “好兄弟,我在解州等你回来。”刘知足见那将领已经开始与官兵交战,顾不得悲伤,他不能让兄弟们流血换来的生路白白浪费了,只能悲怆的大喊一声,随即率领剩下的将士从那缺口脱身而出。 第一百七十二章求援 要说起来,也幸亏裴家军规定的完善,如此,才能让刘知足提前预判到了情况的危险,从而避免了将大军,直接领到了别人的埋伏之中。要不然,官兵前后一堵,刘知足麾下的八千大军,弄不好就要全部交代在这儿了。 去拦截包抄而来的裴家军断后部队,已经与官兵接上了手,双方混战在一团。只是,经过长时间行军,并未的到良好休整,就被破匆匆上阵的士兵们,此时早已处在疲于奔命的状态,哪里又是官兵的对手。 刚开始,裴家军将士凭着一腔血勇,尚且能与官兵打的有来有回。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裴家军将士的体力不支的缺点也开始暴露出来,不断的有士兵惨死在官兵的刀下。 这些将士们的牺牲是有意义的,他们用自己的性命,成功拖延住了官兵,给大军主力部队的撤离,争取了充足的时间。 刘知足率领的主力匆匆忙忙的撤向了解州。真正,去的时候有多意气风发,逃回来的时候就有多狼狈不堪。尽管刘知足已经足够照顾一些体弱生病的士兵,然而,仍然有四五百名士卒,跟不上撤退大部队,被远远的留在了队伍后面。 胜败乃兵家常事,而一个优秀的将领,就在于在战败的时候,仍能想办法反击,或者,尽最大可能保存己方的战斗力。 刘知足虽然在进兵由于太过于自信,犯了兵家大忌,但是在撤退的时候,他却迅速的调整失败带来的挫折,重新恢复了冷静。他明白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为自己莽撞的行为负责。 眼见数百将士被落在了身后,刘志足心神一动,随即向秦羽明吩咐道:“秦羽明,大军暂由你接管,你率领大军继续前往解州,我去去就来。” “是。”秦羽明看见刘知足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决绝,仿佛明白了什么,也不废话,行了一个军礼之后,走到大军前列,领着大军向解州快速撤退。 刘知足则带着一千多名精锐,埋伏在了官道一侧的小树林之中。 他的谋划是,利用掉队的那些士兵作为诱饵,吸引并使得追击而来的官兵先锋,放下戒心,认为裴家军主力只顾仓皇逃命,乃至于就连掉队的士兵都顾不上了,已经毫无反手之力的同时,伏击追赶而来官兵先锋,为大军安全撤回解州创造条件。 为此,他甚至没有通知那四五百名掉队的士兵,任由这些士兵无助的朝着大军前进的方向追赶,一切都只为保证,不会引起官兵的怀疑。 果然,两千多名绕过断后的裴家军将士,追赶而来的官兵先锋,一路上,不断遇到有掉队的裴家军士卒。并且发现随着追击路程越远,掉队的裴家军士卒也就也越来越多之时,两千官兵先锋不由得欣喜若狂,人人都觉得前方贼军崩溃在即,只等着他们追上去轻轻一推了。故此,官兵先锋们追击的脚步都轻了三分。 眼见前方又发现有三四十名落队的贼军,官军的先锋官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对手下的一个守备吩咐道:“马老六,你去带人解决掉他们,剩下的人继续前进,再加把劲儿,贼军的大部队不远了。” 那三四十名裴家军掉队的士卒,眼看着越追越近的官兵,眼中的绝望愈发浓烈,不顾一切的往前逃,想要逃出官兵的魔掌。只是他们昨天跑了一天身体疲惫至极,到晚上的时候又在旷野里面睡了一觉,寒风侵肌,以至于他们的身体再也吃不消严苛的环境,头变得滚烫,昏沉沉的,脚步也异常沉重,就连大部队都跟不上,又哪能跑得过官兵? 那几十名士卒继续跑了几十步之后,便被官兵追上,惨死在路上。这一幕,被不远处埋伏着的刘知足看得清清楚楚,尽管心中早有准备,刘知足还是被触动,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只是,官兵尚未进入他们的埋伏,刘知足不能做出任何动作,哪怕是提醒他们都有可能引起官兵的警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被官兵杀死。 等官兵们将这三四十名裴家军士卒解决了之后,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前方追击,浑然没察觉出有什么异样。 很快,继续追击的官兵进入了刘知足的伏击范围。待官兵走过一半的时候,刘知足忽然右手一举,随即一发号箭被射上天空,尖锐的声音响彻四野,紧接着伏兵四起,朝着毫无防备官兵杀去。 官兵们此时追击的正兴起,被突如其来的伏兵搅得阵脚大乱。有人想着掉头就逃,有人想着就地结阵,有人朝着将官的地方收缩过去,种种乱象不一而足。 刘知足带着怒火,冲锋在前,刚刚惨死的士兵的场景刺痛了他的内心,他现在只想用这些官兵的性命来为惨死的士兵报仇。 混乱的官兵被裴家军直接打的溃不成军,四散奔逃。刘知足旋即率军追击,在追击数百步,斩杀官兵四百余人之后,不在恋战,收拢士兵,朝着主力的方向赶去。 等到第二天中午到时候,刘知足这才率领大军回到了解州。 解州守将见刘知足又率军回来,不敢多问,忙打开解州城门,让刘知足进来。 刘知足进城后,聚拢了一下随自己撤退回来的主力,总共剩余五千两百多人,加上解州城原本留守的一千人,故而刘知足现在手上总共剩下六千二百兵力。 刘知足将这六千两百多人,分调四千人分守四面城墙,剩余出来的两千人则作为后备力量,随时准备随时支援四面城墙。 同时,刘知足修书一封,将此次进攻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诉说了一边,同时恳求裴小二的惩罚,以及希望大将军尽快派遣援兵,否则,自己麾下这数千人的性命可能就此留在这了。将信件装入信封,刘知足招来传令兵,在仔细叮嘱,让他一定要尽快将此信件交于裴小二。那传令兵点头,随后离开。 刘知足的这些布置刚刚完成,尾随而来的洪承畴,率领官兵主力共计五万人,浩浩荡荡的开到了解州城下,直接将解州包围起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应对 裴小二收到刘知足的求救信的时候,正在军营中训练新兵。此次裴家军三个镇的主力同时出击,共计调动了两万七千大军,安邑,夏县,闻喜三县的兵力为之一空,现在只能依靠当地衙役维持治安。 但此时,内有失去特权的乡绅蠢蠢欲动,外有官兵虎视眈眈,仅仅靠着地方衙役维持治安的这种状态,肯定不成长久。 本着闲着也是闲着,裴小二将原本新兵营中的新兵,共计三万人,再分编出九千人,分别补充给王道直以及刘长乐之后,剩下的另外一千人,又从此次在介休所俘虏的官兵中,挑选出老实憨厚听话敢打之人,六千余众,两相混编在一起,从新编组为三个人,在闻喜开始严苛的训练,以求尽快形成战斗力。 “杀。”训练场上,新兵们军阵整齐,精神饱满,一板一眼的联系着杀人之技。刘先春面带笑意,走了过来,先想裴小二行礼之后,站在裴小二的身侧,看着校场上训练整起劲的新兵们,赞道:“大将军这手练兵绝技果然不凡,这一群没练过几天的新兵,在大将军的条件下,竟有如此气象,真是令人佩服。” “雕虫小计罢了,这些新兵没上过战场,没有见过血,暂时还派不上大的用处。”裴小二撇了他一眼,道:“仲芳,你日理万机的,怎么今天有空跑到我这边,看我练兵?” 裴小二前世虽然也是公务员出身,但是级别不高,连一个县都没管过,也不好贸然插手其治下的政事。再说了,刘先春这批人能力不错,专业的事,还是交由专业的人为好。 更何况,在裴小二不插手,任其施展心中报复的同时,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信任感,一个个干劲十足,是不是还加班干到深夜,连加班费都不要,真是一群好员工。 “大将军,我来就是向你禀报一下春耕之事。正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虽然现在还没到春耕的时候,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先把春耕之事坐在前面。前两年,朝廷忙于党争,无心关心春耕之事,导致山西土地荒芜,百姓穷困,加之天灾连连,流寇....” 刘先春说着说顺嘴了,赶忙停下,偷偷观察了一下裴小二,见后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之后,才舒了一口气,继续道:“幸亏大将军拿下了三县,大开粮仓,赈济百姓,减免赋税所以才让百姓们反过劲儿来。 今年,我想着以官府的名义出面去买几百头牛来,在借给百姓,如此今年的粮食产量预计可达到平常年份的八成。如此不仅官府府库充盈,百姓们也能更好过一些。” 刘先春说完,便忐忑的看着裴小二,不知道裴小二会作何回应。按理说,刘先春说的这个法子其实也不能说错,反而是为民着想,是爱民之举,只是现在却不是什么好时候,现在三路大军齐发,每天花钱如流水,这个时候一切都要以战争的胜利为重心,这种好事,万一自己战败了,这些反而都便宜了官军。 裴小二沉思了半晌,最重还是决定同意了刘先春的提议。他现在也顾不上万一战败之后的事,他现在就想着让治下的百姓的生活能稍微缓解一下,等日后提起裴小二的时候也能竖起大拇指夸一声,裴小二值得我们追随,也就行了。这也算裴小二为自己的乡亲做的一点事吧。 得到裴小二肯定的刘先春,满面春风的离开了。 就在刘先春离开没多久,一骑快马从远处隐隐出现,随即越来越近来到了营门口,裴小二的心中升起了不妙的感觉。果然,那传令兵骑着战马,飞速的来到了裴小二的面前,滚落马下,将一封信递到了裴小二的手中,道。 “大将军,刘将军大败,已退守解州,请大将军尽快发兵救援”,刚说完,便晕了过去,而他所骑的那批战马也口吐白沫,到底不起,活生生给累死了。 裴小二打开信件,快速浏览着。只是,随着信中所述,裴小二脸色也逐渐冷得下来。将手中的信件窜成一团,死死握在手中,裴小二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军营,看的远远过来的几个军官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询问,只好等到裴小二离开之后,向知情的人打听了。 来到县中大将军府内,裴小二径直走向了刘先春的公廨,将刘知足的求援信,重重的拍到了着刘先春的桌案上,道:“仲芳,这有一封信,你看看。” 刘先春见裴小二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不明白刚刚还在与自己谈论着公事,这会怎么就发这么大脾气?想来问题还是出在了这封信上,刘先春当下拿起了裴小二放在桌案上的那封求援信。 看过信,刘先春默默的将信仔细叠了起来,沉吟道:“大将军。这个时候能从蒲州突袭而来的官兵,想来应该就是陕西的洪承畴了,此人名声我听说过,他刚开始只是一个参政,后来,义军首领王左桂派出起大军,进攻军事重镇韩城。 时任三边总督的杨鹤束手无策,只能派遣洪承畴出兵。也正是在此战中,洪承畴崭露头角,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两个月间,洪承畴率他自己组建的的杂牌部队,连战连胜,义军闻之色变,望风而逃。 此人酷爱杀降,不管是被俘而降,还是主动投降,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一概杀之。义军深恐,称呼他为洪贼。”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裴小二打断了刘先春,道:“不管这洪承畴有多么厉害,但他刘知足好歹也是打了这么长时间仗的人了,如此明显的埋伏竟然也能上当?真是辜负了我的信任。算了,这个时候再说这些于事无补,仲芳,你觉得现在我军该怎么办?” 刘先春道:“大将军,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派兵去解救刘知足。要不然,就凭解州新下,城内人心不附,刘知足率领残军独守解州,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洪承畴攻破。” 裴小二点点头,此刻他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叹息道:“仲芳,你所言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只是闻喜县这边,我新编练的三个镇两万七千名新兵没有上过战场,难堪大用。如此看来,也只能下令,调动张志远部南下,去解救刘知足了。” 刘先春点头同意道:“为今之计,也只能于此了。只是,按照刘知足所言,洪承畴所率领的官兵有足足有五万人。张志远部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九千人,就算全军都去救援刘知足恐怕,也无法撼动官兵分毫,而且一个不好,或许会把他自己拖进去。” “刘志远不不去解州。”裴小二在公廨来回踱步,久久不语,等心中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方才转头看向刘先春,那眼神幽长深邃,道:“洪承畴从陕西而来,他的粮草辎重想必也是从陕西调集而来。而从陕西调集而来的粮草辎重,必定会经过蒲州,而蒲州也是他洪承畴唯一的退路,恰如蛇的七寸。 此时,如果张志远能够去蒲州,那么将直接威胁洪承畴的七寸。我就不相信,这洪贼还能弃蒲州与不顾,而去进攻解州?” 刘先春见裴小二分析有理有据分条析理,忍不住心生敬佩。从刚刚裴小二怒气冲冲而来,到现在措置有方应付自如,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竟有如此天翻地覆的转变,难道这个世上真有生而知之之人么?亦或者是此人根本就是一个天生将种。 第一百七十四章调动官兵 有了对策,裴小二没多做停留,告别了刘先春之后,便回到自己的书房,顷刻间,便修好了一封书信,装入信封,递给一旁刚刚叫过来的宋孟,叮嘱道:“宋孟,此事万分危急,你亲自带着骑兵营快速去往临晋,将此信交给张志远,同时你就留在张志远身边,协助与他,务必拖住洪承畴,切记切记。” 宋孟点点头,接过信件,对裴小二道:“大将军放心,属下明白。” 与此同时,四五天前,张志远凭借着偷袭已经攻下了临晋。由于时日尚短,城中大户们对裴家军还是比较抗拒,虽然没有明面上反对,但这些人在有些具体事物上的非暴力不合作,就已经令张志远头大。就在张志远忙于收拾临晋城内的大户们之时,收到了裴小二的命令,令他率领大军佯攻蒲州,务必要将围攻解州的洪承畴的五万大军给吸引回去,解救被围的刘知足部。 收到命令的张志远左右为难,他现在麾下仅仅有八千人,另有一千人被他留在了猗氏驻防。如果单单率领这八千人去佯攻蒲州的话,洪承畴可不是傻子,此人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创出一个诺大的名声,自然也有其独到之处。 有些事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当洪承畴得知进犯蒲州的人数只有八千人的时候,又怎么会为了这区区八千人而放弃已经即将到手的解州,他万全可以分出万余大军,回防蒲州,等攻破解州之后,在做打算。而要是洪承畴真的这么做了,那要怎么完成裴大将军交代的威胁蒲州,解救被围的刘知足。 正思虑间,张志远无意识的走在临晋的城头,抬头却见城内一队队士兵巡查,街边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流民,衣着褴褛,面前摆放着残破的小碗,卑微的向路过的行人乞讨。并且在城外,数量庞大的流民慢慢向着临晋聚集。 这些流民都是听说临晋被裴家军占据过来讨口饭吃。按照裴家军一贯作风,每占领一地,必定会开仓,将一部分收作为军粮以外,剩下的粮食都会开设粥厂,赈济四方流民。这么多时间过去,早已形成定式,为四方百姓所知。故而当听说裴家军占领,周边流民闻风而动,纷纷想着临晋聚集,规模怕不得有四五万之多,再过两天或许会增加到五六万人。 张志远看着这些流民,心中一动,一条毒计随之出现在他的脑海。既然临晋有如此之多的流民,为何不裹挟一部,以壮声势,只要规模大了,才能被洪承畴所忌惮,才能让他全军后撤,以保蒲州,从而解救解州刘知足。 只是,裴家军自从建军一来,大小经历数次战役,但从来没有哪次战役裹挟过流民,如果他张志远做了,那可真就是开创裴家军的先河,祸福难料。 犹豫半晌,张志远还是决定可以一试,当下便命令麾下大军,搜遍整个临晋,将所有的流民全部裹挟过来,共得流民四万八千人,张志远犹嫌不够,又将临晋城中的百姓全部拉了出来,配合着他本身就有的八千精锐,以及宋孟的一千骑兵,整整凑到了十万大军方才罢手。 接着,张志远下令让大军在外,民夫在内装作是一支久经沙场兵强马壮的威武之师,又下令宋孟率领骑兵位于大军之侧,劫杀官兵前来探查的夜不收,务必不让官军摸清自己的虚实。待一切收拾妥当,张志远随即率领这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朝着蒲州杀来。 洪承畴此刻围住解州两日有余,期间共计攻打城池不下数十次,战死的士兵填满了城下的沟壑,城上城下,处处都是被鲜血浸染的血污。城头上的裴家军,尽管人人带伤,处处伤疤,但是他们的意志却出人意料的坚韧,仿佛是身处大海的礁石,任凭海浪的拍打,犹自岿然不动。 洪承畴他还是低估了城内的抵抗意志,尽管城内兵员不多,但人人敢死。正所谓,一夫搏命,百夫莫当,正是有了如此之多的壮士,这个解州稳如磐石,尽管官兵有数次甚至都已经攻下了城头,正要冲下城,打开城门的时候,仍然被反杀的回来。 在洪承畴的印象中,西北民变,人数虽多,但大都是胁从,且老幼俱在,并无战力,真正精壮之人,十之一二而已,击其首,即可大破之,其中能打的不过几百人,将这几百能打敢杀的流寇老兵斩杀之后,其余人等大多一哄而散。 然而,当他面对的裴家军的时候,裴家军的表现大大出乎了洪承畴的认知,让他有一种与敌国大军正面碰撞的感觉,要是这个所谓的裴家军,人人都像城内的这股敌军一样,那此次剿匪的结果就难以预料了,想到这儿,洪承畴忽然打了一个冷颤。 不过,这副软弱的姿态随即被他掩饰过去,重新望向不远的解州城墙,洪承畴冷冷道:“组织兵力,接着进攻,两日内一定要拿下解州。” 就在此时,一个夜不收快马跑来,来到洪承畴面前,翻身下马,跪倒地上禀报道:“大人。收到消息,北边临晋县贼首张志远,率兵十万,杀向了蒲州,现已距蒲州不足五十里。” “什么?”洪承畴一惊,脸色也随即沉了下来,问道:“你确定张匪有十万人?对方军容气象如何?” “回大人。贼军有大队骑兵相伴,我军夜不收无法抵近侦查,只能远远看见对方军容整齐,士气饱满。高牙大纛旌旗蔽空,行伍之间进退有序,颇向一支精锐,不是一般的流寇所能比拟。” 洪承畴的脸色黑如锅底,他不理解,这才短短几月时间,流寇怎能拉起数十万精锐大军?山西这些地方官都是干什么吃的,怎能让流寇坐大于厮,真是个个都该杀。 望着远方从新组织起的一波进攻,洪承畴有预感,尽管城内那裴家军顽强反抗,但是他们到底人数太少,这两天虽然自身消耗不小,但是也大量杀伤了城内的有生力量,按照这个进度继续进攻,不出两日便可拿下解州。 只是继续进攻就意味着放弃蒲州,蒲州是自己粮草要地,也是自己大军的退路,一旦蒲州失守,那么自己麾下这五万大军将成为无根之草,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 洪承畴左右为难,撤兵不仅需要将已经到一半的解州给吐出来,战死在解州城下的将士将白白牺牲,只是不撤兵蒲州必然会被裴家军所攻陷,或许自己可以拿下解州,然后回师,将蒲州拿回来。只是洪承畴敢赌自己一定能拿下解州?显然洪承畴不敢,于是他还是选择了撤兵,他有信心,一旦挽回蒲州局势之后,解州将唾手可得。 洪承畴撤兵后,立刻就被解州城内的裴家军得知,刘知足来到城头查看,待看到官兵撤兵之后,将城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数匹快马迅速从解州城门疾驶而出,朝着官兵撤退的方向追去,远远缀在官兵后面,一直将官兵送出了十余里之后,才折返回来。 得知官兵走远之后,刘知足猜测,可能是自己给大将军的那份求援信起了作用,这个时候能来救援调走官兵的想来就剩下远在临晋的张志远了,于是不再犹豫,下令,大军撤退,退回安邑,同时派出侦骑,向张志远部通报官兵动向,让他们及早做出反应。 如此一来,正面硬抗官兵主力的已经变成了张志远。 第一百七十五章义军 张志远何等聪明之人,岂会将自己至于险地?等收到探子回报,已经达成了大将军所下达的命令,将洪承畴调回蒲州之后,当机立断,率领本部八千正规军与宋孟的一千骑兵,连夜逃回了临晋,将近十万的流民全被他留给了洪承畴。 等洪承畴率军包围所谓的贼军之时,只看到了满营惊恐不安的流民,以及能够饿死老鼠的粮仓。这哪里是贼军,这根本就是一处大型的流民聚集地罢了。 到了此时,洪承畴哪里不知道自己被骗了。愤怒之下,洪承畴将那误传情报的夜不收斩首示众,然而面对这些助纣为虐的祸根,数量如此之多的流民,洪承畴就算是心肠再歹毒,也不会将这些人全部杀死,还得赔一些军粮,这让些人吃上一顿,然后驱散了事。 战局进展到了现在这个情况,洪承畴也明白了,敌军占据安邑,猗氏已成掎角之势,就像两个拳头,无论自己进攻哪一方,都会面临另一方的威胁。洪承畴一时不能决定接下来该怎样打,战局忽然诡异的停了下来,不过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裴小二在闻喜县调集三个镇共计两万七千人,极速插着安邑进发,以支援刘知足。 来到安邑城,见到了头上包裹着厚厚绷带,跪在自己身前认错的刘知足,裴小二本来酝酿一路的雷霆之怒,忽然放了下来,来到刘知足面前,将他扶了起来,叹息道:“你能认识道自己过错就好,胜败乃兵家常事,以后你当引以为鉴,切不可在度轻敌大意,以致损兵败将。” 刘知足满脸惭愧点点头,低声道:“还请大将军责罚。” “嗯,算了吧,大敌当前,你好好杀敌就行了。”裴小二道。 刘知足坚持道:“大将军,军中赏罚分明才是强军之道,我此次轻敌冒进,大军折损过半,如果不进行责罚,何以服众?还请大将军明鉴。” 听刘知足这么一说,裴小二也觉得非常有道理,现在已经不是刚出裴家庄那时的几十个人,现在裴家军已经发展到了拥兵五万,占据数县之地的庞然大物,在考以前的人情管理已经力不能及,如今靠的也只有严格的军纪,公正的赏罚才能凝聚人性,戮力同心蒸蒸日上, 如果这次刘知足惨败却不受责罚,那么下次碰到其他人大败而回,又怎么好责罚他人?想到这,裴小二那定了主意,对刘知足道:“好,既然你坚持,那就这样吧,免除你的总兵身份,降为士兵。只是现在正是两军交战之计,你先暂管这一镇,等尘埃落定之时,再说吧。” “是。”刘知足点点头。 “嗯,这次我带过来两万七千人,等一下从中挑选三千人,调给你,先把你这一镇补充完毕,剩下的暂由我亲自统领,等打赢洪承畴之后再说。另外你对洪承畴有什么看法?这一战该怎么打?” “回大将军,属下以为......” 就在刘知足侃侃而谈的时候,远在北边太原的大战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早在几天前,曹文诏领了崇祯的旨意,率领自己麾下的八千精骑,秘密的从陕西出发,一路悄无声息来到了太原以西的大山之中,并在山中埋伏起来,同时派出侦骑到太原城下,侦查义军的动向。 而在太原城下的义军主力此时已经围困太原整整两个月了,城下葬送的尸体,几乎与太原城墙齐高,也幸亏此时尚在冬天,要不然,光靠这些尸体引发的瘟疫就够城内城外交战的双方喝一壶了。 两个月的交战,将攻守双方的意志拖到了极限,城内的官兵不好过,城外的义军更是难熬。不过万幸的是,王自用在文县召开大会,将一众弱小义军收编过来,因此也就有了数量庞大的炮灰,填在太原城下的尸体也大多是这些人。 只是刚开始还好,等时日良久,作为炮灰的义军损失惨重,就连其首领都被王自用的大股势力强逼着进攻太原,以致惨死在太原城下之后。当自身安全得不到保证之后,这些小顾义军开始逃亡。只是,那些大股势力自是不肯,双方在城下发生了交战,城内官兵也趁机出城偷袭了一波,导致义军伤亡惨重。 就在此时,义军内部关于是否应该继续进攻太原发生了冲突,高迎祥、李自成、罗汝才等人认为继续围困下去也是徒劳无功,还不如四散出去,各自发展。而刘国能、王自用则认为太原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只要在继续进攻,必会攻克太原。双方争执不下,就在此刻,城内忽有一将逃出城,投降了义军。 按照那降将所说,城内粮草不足,有个别人甚至已经开始吃人。许多将领对宣大总督张宗衡不满,正在密谋造反,且就在这几日,只要城外义军在坚持几日,城内必有大的变动。 闻言,刘国能、王自用大喜,觉得拿下太原就在当下。反而李自成、高迎祥则觉得此人就是城内官军的细作,虽然一时间猜不到其来意,但是肯定不怀好意就是了,无他此人来的太是时候了,简直就像精心设计的一样。 高迎祥将自己的担忧跟王自用说了一遍,哪料王自用此时已经被连续的失败给弄得焦头烂额,威望大损,寄希望于攻克太原一雪前耻,重新树立自己威信,哪里还能听得进去高迎祥所言,只以为高迎祥不过是胆小怯懦,害怕折损罢了,摆摆手打断了他,道: “高将军,不管那人是不是诈降都无所谓,只要我大军在此,城内的官兵就算是诈降又能如何?或许”安慰了一番,就将高迎祥送了出来。 高迎祥脸色凝重,找到李自成,道:“王自用已经陷入魔怔,根本听不进人言,这样下去迟早会出大事。你回去做好准备,一旦发现不妙,咱们就先撤。” “嗯。”李自成点点头,他也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果然,等了几天,那名降将引一人过来,找到王自用道:“大将军,城内已经发生了叛乱,您看,此人就是城中叛军派出来想要投降我军的使者。” 王自用一听大喜过望,连忙将那使者请入上坐,故作矜持道:“使者此来所谓何事?” “我家将军在城中惨遭那宣大总督张宗衡打压,早已不堪忍受,现在我家将军希望希望能投靠大帅,还望大帅收留。”那使者说完,起身拜倒在地,态度极为诚恳。 王自用连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我答应便是了。” 随后王自用便于那使者约定,事不宜迟,明日一早,那将领在城内发动,而王自用率领大军在城外策应,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太原,到时候王自用愿将太原于那他家将军共享。 高迎祥虽然隐隐有些不安,又觉得尚在掌握,因为只要城门打开,自己等人率领大军进城,到那时官兵再多的计谋都毫无勇武之地,只能伏低做小。 第二天一早,王自用率领大军用过早饭,便焦急等待着。不多时,城内果然传出震天的厮杀声,城头上人影晃动,交战不断。不一会,太原那厚重的城门就在内部叛军的接应下缓缓开启,阻挡了王自用整整两个月的城门变成了坦途,这下王自用仅剩的一丝疑虑也消失了,狂喜道:“大军准备,跟我进城。”。 第一百七十六章破军 听到王自用的命令,刘国能,罗汝才却已经迫不及待的朝着城内冲去。就连一直提着心的高迎祥都面露喜色,只要城门打开,剩下的就由不得城内官兵了。 然而等大军冲进城门之后,却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官军一溃千里,百姓竞相奔走的场景,反而迎头撞上了一群早已防守在街道上的官兵。官兵们军阵严整,长矛手在外,弓箭手在后,一个个面色冷峻,目光冷冽显然早已知道义军们会冲杀进来,正在等着义军自投罗网。 冲过来的义军士卒看到这一幕,惊疑不定,冲杀的速度不知不觉之间停了下来。 “放箭。”义军们停在了军阵面前,官兵们可不会停下,此时的义军就是最好的靶子,于是趁着义军们正在犹豫不定之时,立即下令放箭,密集的箭雨随后便泼洒在义军的身上,溅起一朵朵血花。 高迎祥的到义军在太原城内被伏击的消息之后,愣了愣,随即大叫不好,在收拢自家士卒,将自家士卒撤回城外待命之后,便飞马跑到了王自用的中军大帐,求见王自用。 王自用此时也已经得到了消息,不过与高迎祥的反应不同的是,王自用感到出奇的愤怒,他感觉自己被骗了,他要出手让官兵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同时他对官兵的手段有些不屑,官兵最大的本钱就是高大的太原城城墙,而现在,城内的官兵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竟然自己将城门打开,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正要行动之间,就见高迎祥急匆匆的赶了进来,王自用明白高迎祥想说什么,前先一步堵住他的嘴道:“如岳(高迎祥的字),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不必说了,现在我们应该做的就是全力进攻太原。” “只是...”高迎祥话还没说完,又被王自用抬手挡下来了,王自用继续道:“我不管城内的官兵刷什么花招,但是现在我军已经占据了城门,就算城内的官兵用什么阴谋诡计,都无法改变城门丢失的事实。 况且,此时,我军有虽然有一些损失,但仍有十余万人,就算两个人拼他们一个,我就不信拿不下区区太原。” 王自用的一番话说的高迎祥哑口无言。其实回想起来,王自用的话说的不无道理。尽管经过了两个月的奋战,义军这边损失惨重,但到目前为止仍有十五万大军,而城内的官兵才有多少?几万人罢了。按王自用说的,就算义军两个拼官军一个,仍然绰绰有余。既然如此,那还何惧之有? 高迎祥沉默下来,心中有些被王自用说服了。 王自用看高迎祥这副表情,就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到了高迎祥的心中,嘴角不免带着些轻蔑地笑容,高迎祥这厮,凭借着自己麾下的几万老营,平日里桀骜不驯,屡屡跟自己作对,没想到到最后,却连这点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真是无能至极。 不过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还需要稳住高迎祥,让他替自己冲锋陷阵,王自用也不得不暂时熄灭了针对高迎祥的念头,安抚道:“如岳,你回去整顿兵马。如今这太原城只差临门一脚,只要我们诸军齐心协力,一鼓作气,拿下的简直易如反掌。届时,吾愿与你共享太原。” “大帅客气。属下万万不敢有此非分之想,属下这就去准备准备,马上去进攻太原。”高迎祥向王自用抱拳后,自行离开了。 王自用望着高迎祥离开的背影,冷哼一声,随后对身边的将领下令道:“传我命令。派出督战队,到前方督战,如有任何人贪生怕死,畏敌逃亡的话,立斩不饶。” “是。”众将轰然领命。 随着督战队的上场,义军进攻太原的战争骤然间白恶化,十五万义军围着太原城四面齐发,个个悍不畏死地向城头冲锋。其中被官兵打开的南城门更是进攻中的重中之重。王自用将三分之一的兵力全都投入到了南城门。一时之间,太原的南城挨肩并足,填街塞巷,处处都是义军的身影,打的官兵连连后撤。 可以说此时此刻,义军已经将手中的兵力全部投了进去,一把梭哈,是生是死全看这一遭了。 随着义军的全面进攻,太原城内的张宗衡首先感到的压力。前来禀报军情的传令兵如流水一般进进出出,将最新的情报全部传到张宗衡这边。这些情报不是这处城头失陷,就是那处街道被占,可以说没有一处好消息。 而此刻的张宗衡却显得异乎寻常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惬意。他端起一旁的茶杯,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面露笑容,像是对其他人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算算时辰,现在也应该到了。” 张宗衡的话像是一种预言。但却立马变成了现实。 此时太原城外,无数义军士卒,像蚂蚁般攀附着城墙,爬上城头与城头上的官兵厮杀,随着越来越多的义军将士冲上城头,城头上战争的天平也开始向义军这边倾斜。在一旁观察着战场局势的王自用,也不禁露出得意的微笑。 然而,就在王自用正得意间,远方的官道上,猛然间升起一股股烟尘,地面也随之开始发生轻微的抖动,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烟尘越来越近,震动的地面也变得愈发清晰,吹来的风中,甚至夹杂着马蹄的奔腾。 王自用猛然间回过头来,向远方望去,只见远方的管道上,近万骑兵裹挟着不可一世的气势,朝着自己这边冲来,眨眼之间,双方距离就已被拉到二百步内,而此刻,奔袭而来的骑兵的速度也已达到最高。 “列阵!”王自用惊恐的声音响彻整个战场,但一切都太迟了,全力进攻太原的义军们根本没有考虑到,会有一只骑兵从背后袭来,没有任何防御准备,直接就与来到了骑兵的正前方,直面骑兵万马奔腾的狂涛。 近万骑兵一起袭来那是何等的奔腾澎湃,宛如倒海翻江袭来,在这股气势面前,义军的步兵们甚至产生不了任何反抗的念头。最外围的几名士兵被瞬间撞飞,战马裹挟着飞起的士卒,直插入义军的人群之中,势不可挡。 曹文诏一马当先,冲锋在前,一杆长枪宛如灵蛇吐信上下翻飞,长枪扫过之处,一名名义军的将士被带走了生命,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曹文诏却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认准了一个方向,坚定不移朝着义军人群冲杀而去。身后从辽东带过来的关宁铁骑紧紧跟随,将曹文诏打开的缺口扩大。几乎就在一刻钟的时间,就将整个义军人群凿穿。 义军的将士们再也承受不住关宁铁骑那如天兵一般的冲锋,本来还聚集在一起的大军,瞬间崩溃,无数人朝着战场的边缘逃亡而去。 凿穿人群的曹文诏,在不远处重新列阵,然后调转马头,又重新跑了回来,再次扎入了义军的人群之中,如此一连七次,直至整个战场上再也没有,聚集在一起的义军之后,方才停止。所有人都在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而在此时,在义军身后指挥的王自用眼见大势已去,骑上战马夺路而逃。只是他的这一番举动,早已被曹文诏麾下的官兵所关注。见王自用逃命之后,立马有一对百人的官兵追了过去。 曹文诏望着四散奔逃的义军,心中不禁顿生豪迈之气,笑道:“流寇不过如此,我杀之如杀鸡犬耳。儿郎们,随我打扫太原周边,将这伙儿流寇一网打尽。” “遵命”曹文诏背后的关宁铁骑此时也都一个个神采飞扬,豪情万丈,不把所谓的义军放在眼中。 第一百七十七章官兵气焰日炽 一番冲杀,太原城外的义军被杀伤过半,剩下的不是逃亡,就是被城内张宗衡的宣大兵冲出来,俘虏了,整个太原附近的义军为之一空。 宣大总督张宗衡笑眯眯的来到了曹文诏面前,招呼道:“曹总兵,别来无恙。” 曹文诏也从马上跳下,将手中马鞭扔给一旁的亲兵,迎了上去,冷峻的脸上挤出些许笑容,拱手道:“见过大人。” 张宗衡笑着扶起曹文诏,上下打量了一番,感叹道:“曹将军,真乃虎将,也是陛下慧眼,选择了曹将军做山西总兵,山西的局面可以稳定下来了。” “大人过誉,卑职也只是听令形势罢了。”曹文诏态度恭谨,却又能矜平躁释,着实不凡,让张宗衡异常欣赏。 两人正在闲聊之际,只见一支百余人的骑兵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为首一人手中还提着一颗狰狞的头颅,来到曹文诏面前,单膝跪下,将那头颅高高举过头顶,兴奋道:“将军,此人就是流寇首领王自用了,可惜没能抓到活的。” “哦?”曹文诏眼神中闪过一丝喜色,上前一步,拿起那首级仔细端详,只是他也没见过王自用,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本人。 正犹豫间,张宗衡走了上来,看到那首级的模样,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正是王自用。这两个月间,张宗衡登上城头远望敌营,见到王自用可不是一次两次了,这首级的模样与当日所见的王自用别无二致,确是王自用无疑。 “此人正是紫金梁王自用。”张宗衡将自己的判断跟曹文诏说了一下。 张宗衡的话将曹文诏惊醒,曹文诏有些尴尬的将首级放下,对张宗衡道:“大人说此人就是王自用,想来不会有错了,还请大人将这首级转呈京师。” 张宗衡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曹文诏,须知若是让自己将首级呈给京师,到那时这功劳说不定就算作自己的了,虽然此战自己出力不小,但最后拿下流寇的人却是曹文诏,要论功劳,自然也应该归属于曹文诏。可是现在,曹文诏却把这份功劳送给了自己么,这个举动就值得玩味, 仿佛看到了张宗衡的内心,曹文诏道:“大人,卑职是个粗人,不懂文采,怕自己写出来的战报,词不达意恐污了圣目,万一误了朝廷的判断,则更是万死难辞其咎。故而请大人书写战报,报送天子,还望大人不要推辞。” 曹文诏此举也属于无奈,这也算是他的自保的策略。遥想当初,戚少保拥兵入神,不也得在张居正麾下溜须拍马么? 事实上,从大明建国到如今历经二百余年,文贵武贱的现象已经病入膏肓。在朝中的那些文官看来,武将都是一些粗鲁无知之辈,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文官的正确指挥下冲锋陷阵就行了。仗打赢了,就是文官运筹帷幄的功劳,打输了,就是那些粗坯不听指挥,妄逞匹夫之勇。 这个习惯发展到了现在,直接导致了明军战斗力大幅度下降。仗打得好,功劳是文官的,打败了过错都是武将的,这玩意儿谁干?都不是傻子。 现在,曹文诏主动将功劳让与张宗衡,虽然难免要将功劳分给张宗衡一半,但张宗衡自然不会,也不能将功劳独自吞下,肯定也会在战报中大夸曹文诏一番;另一方面,将张宗衡拉进来,也能坐大战功,毕竟八千人战怎么听起来都没有八万人大战来的重要,花花轿子众人抬,算起来还是划算的。 当然,等过几年,义军的规模越来越大,被义军攻略的土地越来越多,大明的武官的出头之日也就到了。国难思良将,到那个时候,才真正是武将们的天下,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才有可能出现像左良玉这种养寇自重,听调不听宣的武夫存在。而现在这个时候,正是武将地位至暗时刻,文官最后的疯狂。 张宗衡哈哈大笑,指着曹文诏,道:“曹将军,你可真是一个妙人啊!也罢,我就亲自写奏章,以表你之功劳吧!” “谢大人。”曹文诏的脸上难得的露出笑容。 “那么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那么接下来,我军该如何行动?曹将军有何意见?”张宗衡问道。 “自然一切听大人安排。”曹文诏出身底层,从一阶小兵做起,先跟着熊廷弼打努尔哈赤,后来熊廷弼倒台之后,跟着孙承宗,孙承宗调走之后有跟着袁崇焕,接着便被调到了西北去打义军。可以说一路走来,曹文诏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牛人没跟过,纵使这些牛人都倒下来,但他的地位却越来越高,越来越稳,靠的就是低调,不出头。 当初在陕西的时候,曹文诏事事以洪承畴为主。洪承畴说要打谁,他就打谁,说要打哪里,他就打哪里,言听计从。此时来到了山西,并且遇到了比他职位级别更高的宣大总督,曹文诏不会与对方唱反调,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照做就行了。 张宗衡对曹文诏的态度十分满意,这才是有自知之明的武将,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官场上走得更远,才能不辜负圣上的一番重用,于是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略做参考。 我以为太原附近的流寇已经一扫而空,就算其中有几个漏网之鱼不足为虑。反而是身处晋南的裴小二,称霸一方,作威作福危害甚重,若不今早剪除,迟早发展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故而,等此间事了,我等需尽快发兵南下,讨伐那贼首裴小二,还晋南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曹将军可愿与我一同前往,为国效力啊?”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曹文诏现在是山西总兵,整个山西的防务都归他管,就算张宗衡不说,曹文诏的下一个目标也是晋南的裴小二,现在宣大总督张宗衡要与他一道出兵讨伐裴小二,大大缓解了曹文诏兵力不足的缺点。曹文诏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当下便同意了。 不说张宗衡与曹文诏正密谋调集大军南下之事。就说当日在太原城下,当曹文诏率军冲过来的那一刻,高迎祥,李自成,罗汝才等人就意识到大事不好。也顾不上聚拢陷在城内的义军弟兄,三人带着身边剩余的老兵,拔腿就走丝毫没有犹豫。 得益于以前谨慎的行为,他们陷在太原城内的义军弟兄可比王自用少得多得多,将这些人舍弃掉,也没什么好心疼的,大不了以后在裹挟一批就是了,只要自己的性命还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为了避免被官兵注意,几人甚至不敢抱团行进,离开太原后不久,便分道扬镳。其中高迎祥一路南下,欲要穿过平阳府跑向河南去发展。 而罗汝才则认为,朝廷将大军尽数调到了山西,北直隶无甚名将,自己到了那里就像鱼儿入水,飞鸟入林,天地骤然宽广了起来,于是一路向东,从太原经过榆次来到了辽州,准备经过井陉关进到北直隶。 两人一南一东,各奔东西,谁的选择是正确的,就看时间的检验了。 而原本与高迎祥一起的李自成,在曹文诏进攻的时候,与高迎祥失散。只是,李自成却并不急于寻找高迎祥,反而随着罗汝才向东逃亡,等来到榆次之时便停了下来,在榆次大肆搜索,收拢了大量王自用麾下的溃兵,麾下士卒像吹皮球一样迅速膨胀起来。李自成的势力自此开始膨胀,名声也开始崭露头角。 第一百七十八章主意 李自成在榆次共计待了三天,共搜集义军溃兵三万八千人,配合他以前的兵力,足足凑到了六万大军。感觉差不多了,在待下去搜集不到多少人不说,太原城内的官兵就要追出来了,于是李自成随即引兵南下,从沁州,潞安府方向去了。 义军在太原城下的大败,迅速随着风声传到了介休刘长乐的耳中。刘长乐得到消息,大吃一惊,心中明白此时的重要性,立即派人星野将消息传到了安邑裴小二的耳中。 裴小二万万没想到局势瞬间恶化到这个程度,义军在太原大败,说明太原的官兵就被解放出来,随时会挥师南下,届时前有洪承畴这头猛虎,虎视眈眈,而北方又来了一匹恶狼,伺机而动,真是危急存亡之秋啊。 太原这些义军生死虽无关紧要,但是他们败得却不是时候,要是等裴小二解决洪承畴之后,再败,那么裴小二的形势会比现在好很多。而现在,洪老贼一击不中,随即龟缩在蒲州一动不动。 任凭裴家军如何试探,引诱,想要先把洪承畴调出蒲州,然而洪承畴却像把脖子塞到了龟壳之中,练起了龟缩大法一般岿然不动。但又不能放任洪老贼放着不管,他此刻就宛如一条毒蛇,正在等待着良机。 裴小二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个念头,旋即被他扑灭了,现在还不到那种山穷水尽的地步,一切都还来得及。 拉过一旁的刘知足,裴小二道:“太原的义军败了,官兵随时会南下,我怕刘长乐跟王道直两个人顶不住,我去看看,我回派人通知张志远,此地以你为主,给我拖住洪承畴,就算不能打掉他,也不能让他更近一步,明白么?” “属下明白,请大将军放心,就算死,我也会堵在这里,不让洪承畴多进一步。”刘知足的话掷地有声。 裴小二没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带着亲兵以及骑兵连夜离开了。 这段时间裴家军的骑兵增长很快,因为有马了么,算上上次从狐岐山缴获的三千匹战马,以及原有的七八百匹,再加上平日里零零散散购买以及战场上缴获的战马,扣掉战死的战马,总得算下来,裴家军现在总共能收集到四千匹战马。 这么多的战马先给自己亲兵营装备一千匹,以至于现在亲兵营一千人,全部转变成了骑兵。剩下的战马此次过来刘知足跟张志远每人送去了一千匹,分别组建了一千骑兵。加上步兵,两人麾下的规模现在也达到了万人。 给刘知足那边的骑兵将领由徐天凤担任,而给张志远部下的骑兵却是有一个不怎么听到的人名叫袁俨。说起来这个袁俨也算是军中老人了,自从进攻郭家庄的时候,袁俨就从军,后来由于裴小二的信任,加上此人极有骑兵的天赋,被裴小二调到了宋孟的麾下。 一方面是他自己的意愿,另一方面也是对宋孟的监督,现在袁俨升到了这个职位,也算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剩余的两千骑兵则由宋孟统领,单独组成骑兵营,跟着裴小二北上。 等裴小二率领一众赶到闻喜县的时候,身处介休的刘长乐,又传来新的消息,说北方有大股义军高迎祥部,想要借道平阳府,途经裴家军治所转到河南,询问裴小二是否放行。 裴小二略微犹豫了下,还是选择同意了。他现在跟义军,还是盟友的关系,暂时还不一把义军都得罪死。正如伟人曾说的,政治就是把敌人搞得少少的,把朋友搞得多多的,表面工作还是要做一做的。 不过为防止高迎祥在自己的辖区烧杀劫掠,裴小二同时对临汾的裴猪儿猪儿,介休的刘长乐下令,由身处临汾的裴猪儿部北上,接应高迎祥部,将高迎祥护送出境,其实就是看住他,别让他在自己地盘闹事。 裴猪儿此刻已经在临汾修整了月余。虽然说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给他恢复了,只能让裴猪儿强拖病体坚持北上了。 与此同时,裴小二对正在东面攻略的王道直部下令,命他即刻停止攻击,全军整军备战,在关注东面局势的情况下,准备随时北上支援介休。 等把这一切部署完毕,裴小二对身边的刘先春询问道:“仲芳。你看,可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大将军所安排万无一失,卑职倒是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现如今,我军只能以不变应万变,静待官兵出手了。”刘先春思虑片刻,道。 “大将军,卑职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此时,文官行列中,有一人忽然闪身而出,来到中央面,对裴小二躬身道。 裴小二稍微一愣,定睛一看,原来却是原本的安邑知县乔淳, 乔淳自从投降裴家军以来,一直负责这治下的治安问题。只是,他这个“刑部尚书”手中没有一兵一卒,所以基本上什么事都干不了,不过他倒也无所谓,每天上直下班,吃饭没喝茶,倒也落得清净。 只是,这一次乔淳实在忍不住,脱口而出,顿时引起了在场诸人的目光。 “你有何事,但说无妨。”裴小二大度的挥了挥手,嘴角也挂上了习惯性的微笑,显得极为尊贤重士。 “那卑职斗胆就直言了。”乔淳稍微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道,“敢问大将军,您可曾有信心在官兵的此次围剿中幸存下来?” “这...”乔淳一句话,令裴小二颇为意外,不过,现在大敌当前,就算没有信心,也必须要装作有信心的样子,要不然下面的人心就散了,于是道,“自然有信心,你这是何意?” “那么,请问大将军,可否有信心在下一次围剿之中活下来?”乔淳咄咄逼人的问道。 裴小二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有些不善的道:“你有什么话,尽可直言,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是,卑职的意思就是,自从崇祯元年陕西民乱以来,所有义军无不东奔西走,以躲避朝廷围剿,求得一席生存之地,难道他们都愚蠢,不知道停留下来发展势力,以对抗朝廷的大军?不,并非如此,他们只是无法在朝廷一次次的围剿之中活下来,这才采取的无奈之举罢了。 而如今,我军赖大将军天纵奇才,短短数月之间,经已发展到如此气象,按照当前的速度发展下去,假以时日,我军必可推翻暴明重塑日月,改朝换代也尚未不可, 然而现如今,我军发展时日毕竟尚短,不管兵力还是人口,都与明庭相差甚远。以目前的形势,根本不足以在朝廷一次次的围剿之中存活下来。既然如此,我军何不另辟蹊径,以救亡图存。” “如何救亡图存?你话说清楚一点。”刘先春插嘴道。 “是。”乔淳对刘先春行礼之后,接着道,“卑职以为,既然我军已无法在官兵的一次次围剿中存活下来,那么就说明,我军固守一地的时机尚不成熟,我军何不同其他义军一起,奔走他乡以躲避朝廷的围剿?” “你就是信口雌黄。” “此人满嘴喷粪,还请大将军将此人叉出去。” “如果我军撤离,那么数月之间的辛劳,功亏一篑不说,麾下的百姓难道都留给朝廷,任由朝廷屠戮么?” 乔淳的话刚刚说完,立马就遭到一众文臣的反对。众人无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着乔淳。 第一百七十九章闻喜对 看着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当场捶死乔淳的文官,裴小二不置可否,面不改容地问着乔淳,道:“你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我,就算下一次不足以应对官兵的围剿,但至少,这一次我军胜券在握,下次的事,下次再说。” “是。”乔淳正色拱手,道,“卑职有三大理由,不得不走。” “说说看。” “其一,我军身处晋南,此乃四战之地,无论是北方的太原,还是西边的陕西,亦或者是东边的北直隶,还有南边的河南,无论从何处出兵,都可威胁我军后方。万一官军四路齐出,我军将四面楚歌,处处防守,处处被动。届时,我军将无无宁日,又谈何发展? 其二,晋南之地,虽在我军治下,生产逐渐恢复,但仍无法与平常年份相比拟,我听说,我军治下土地产量,甚至不及平常年间产量的一半,这样的产出,如何养得起大军? 另外,就算我军有银,前往外省买粮,但现如今河南残破,征战练练,就连自己尚且不足谈何卖与我军?而其诸省亦是如此,如此以来,我军能买到的最近的粮食产地,则在湖广,湖广距离我军治下足有千余里,买其三而到者不足其一,终非长久之计。 其三,我军现如今已经成为官军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来,这是由于我军做法与流寇迥然相异,对朝廷的威胁更大,朝廷断然不会让我军从容发展,必会想尽百计,围剿我军;二来则是,晋南之地离京师不足千里,我军强,则可直接威胁朝廷京师。朝廷就算再蠢,也知道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的道理。 故而卑职以为,我军应早做打算,远走他乡为上。” 乔淳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说的坐在上首的裴小二与刘先春,不约而同的低头深思了起来。只是堂下的一些文官,愈发显得愤愤不平不平起来,觉得想要再说些什么,以反驳乔淳,只是看到裴小二与刘先春君都莫不做声,无奈也只好暂时忍了下来。 思虑了良久,裴小二忽然开口问道:“那么你觉得,如果我军要转移的话,转移到哪个地方比较好?总不能一直像那流寇一般,到处流荡吧?那样的话,总有一天,我军将被官军给剿灭,还不如留在这里与官兵决一死战。” “这...”听到裴小二的问话,乔淳一时之间犹豫了起来。她内心其实有一个想法,只是不太成熟,不知道此刻该不该将自己所想法,向裴小二说出来。 只是乔淳这一犹豫,旁边看他不爽的文官立刻就站了出来,指着乔淳骂道:“大将军。此人就是一个沽名钓誉,邀宠卖直之辈。看似说的头头是道,实则腹中空空如也。等一问他具体情况,就立马漏了馅。还请大将军将此人插出去,永世不录用。” 乔淳眼见裴小二听此人说话,眉眼一动,似有蠢蠢欲动之意,不由心中大急。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建议,竟然还能招来祸患,当下也顾不得自己的主意好不好,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大将军。卑职以为,我军的安身立命之所,应当选在四川为宜。” “四川?”裴小二的眼睛眯了起来,眼睛神炯炯的盯着乔淳,示意他接着说下去。一旁那名一直指责乔淳的文官,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裴小二一个怒目给吓得缩了回去,不敢再多言。 “是,将军。”乔淳牙齿轻咬,既然已经说出口,那便不再回头,当下便接着道,“卑职以为,我军现阶段实力尚弱,急需找一个易守难攻之地,来抵挡官兵的围剿。 不仅如此,此地还必须人口众多,土地广大,如此我军据之,以大将军之德,配上刘大人之才,假以时日休养生息,实力必可大增。到那时,我军兵强马壮,根基稳固,如此在出兵征战天下,天下焉有不下之理? 而这样的地方,试想整个天下,除了四川又有何地?四川有山川之险,坚城之固,据之,以少数兵力便可将官兵抵挡在外。并且,四川人口众多,土地肥沃,我军有之,不出数年,必能称霸一方,坐看中原两虎相争,届时,我军再出兵北上,攻下陕西,而后,拿下中原,则天下便可尽归于大将军也。” “四川,”裴小二嘴中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额首微抬,在场之人都琢磨不透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见裴小二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那名一直反对的文官,却感觉裴小二并无赞同之意,当下又站了出来,指着乔淳,骂道:“真是一派胡言,你这是要害死我军吗?细数史书上下千余年,凡占据蜀川之地的势力,前有巴蜀,后有蜀汉,其后则为后蜀,我朝有明夏。 这些势力无不占据蜀中,称霸一时,可结果是什么呢?等待中原平定,四方臣服,蜀中割据政权无不身死庙除,为后人耻笑,你是想让大将军学他们吗?” 其实,这名一直指责乔淳的官员说的也不无道理。四川自古以来便从来没有出过统一天下的案例。四川周面环山,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盆地,而四周的山峰,则极其容易阻挡来自外界的进攻。正所谓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定,蜀后定,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然而等这些势力一旦进入蜀中,四川极其安逸的环境,又会迅速消磨人的意志,打垮人奋斗的动力。不仅如此,就算进入四川之人意志坚定,积极进取向扩张之时,四周抵挡从外来的势力进攻的时候优势极大的大山,成了一个个阻碍,犹如天堑,无法翻越。不然,就连聪明如诸葛孔明之辈,也曾六出祁山,而无功而返。 现如今,乔淳却怂恿裴小二舍弃山西的根基,跑到四川,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动机了。 “大将军,卑职不是这个意思。”乔淳见对方一顶大帽子扣了过来,当下便急了,解释了起来,“我一直以为,如若我军占据四川,朝廷必会将全部的精力其他义军,优先剿灭流寇,而我军则可趁机发展。如果一旦发现以其他义军,有被剿灭之风险,我军也可出川北上,进攻陕西以解其他义军之危。 届时是进是退,掌握权便掌握在我军手中。等官兵与流寇,双方战得精疲力尽,两败俱伤之时,我军则从四川北上,收拾河山,易如反掌,望将军明察。” 那名反对的文官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裴小二打断了,只听裴小二道:“好了,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让我好好想一想。不过,北方朝廷大军却刻不容缓,明天一早,我便动身北上。仲芳,你留在闻喜,一定要筹集军粮,招募新兵,给前方充足的补给。” “是,大将军属下明白,”刘先春点点头。 “嗯,其他人都散了吧?”随着裴小二的话,其他人纷纷起身行礼,然后退了出去。刘先春走到最后,见其他官员都走了出去,回头,对裴小二道。 “大将军,那个乔淳所言不无道理,还请大将军仔细斟酌。”刘先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其实是支持乔淳所言,迁往四川先行修养,等日后有实力再说。 “恩,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考虑的,你先下去吧。” 第一百八十章高迎祥 刘先春看着双眼微闭的裴小二,手指揉搓着眉心,知道他正在思量,也不好再行打扰,于是便走了出来。 其实,乔淳所言,裴小二早就已经想过了。并且,裴小二知道的比乔淳多得多。他知道,未来十余年内,天下会越来越乱,在朝廷的围剿下,以及连绵不断的天灾人祸的双重作用下,义军的规模也越来越大。 最终,在崇祯十七年的时候,李自成挥兵北上,灭掉了已经存在了两百七十余年的大明朝。裴小二还知道,李自成最终却由于没有处理好与内部的矛盾,没能及时调整打天下与昨天下的区别,反而被关外的女真人捡了一个大便宜,使得天下沦陷了近三百年。 如果自己现在就出兵占领了四川。在四川安安稳稳的发展几年之后,裴小二有信心,在李自成北上之前灭掉他,从而取而代之,由自己而非李自成,挥兵北上灭了大明。不仅如此,自己可不会像李自成一样,对关外女真那么轻敌大意。说不定,华夏数百年的沉沦,也就不会再发生。 这一切裴小二都知道。只是,他仍然无法下定决心。自己毕竟在晋南经营多时,民心渐附,根基日固,让他现在就将这里的一切全部舍弃,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四川,他实在有些不甘心。 在三思考,裴小二仍无法下定决心,只能先把此事放在一边,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了。 次日一早,裴小二便率领麾下的亲兵以及宋孟的骑兵共计三千人,急急忙忙的又北上到了介休。 高迎祥此刻情况比较惨。事实上,裴小二前后两次撞到高迎祥,高迎祥的情况都比较惨。第一次,高迎祥是在陕西,被洪承畴打的,逃到了山西。第二次,则是在山西被曹文诏打败,又想通过晋南逃亡河南。原本,他在山西攻城掠地,好不容易又聚拢起来的数万大军,此刻也已经被他扔得差不多了,只剩两万多人,跟着他马不停蹄的南下了。 这也是高迎祥被刘长乐牵制在介休,而不敢擅自南下的最主要原因。他怕,他的大军走过一半就被刘长乐给他狠狠来一下子,那么他最近几年也就别想再起来了。就像被裴小二打垮的张献忠,到现在也不知道窝藏在哪儿。 “高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裴小二看到高迎祥的第一眼,便笑盈盈的跟高迎祥打着招呼。 饶是高迎祥自诩脸皮极厚,也被裴小二这声招呼,给弄得羞愧不已。想当初,自己跟随前辈神一魁起兵造反的时候,他裴小二还是在泥里刨食儿的一个佃户。反而到了现在,对方已经拥兵数万,占据几县之地,着实可称为一方诸侯了,尤其是对方竟然将自己的势力范围,悄无声息地扩展到了介休,则更是令他震惊不已。 反观自己,从崇祯元年开始拼杀奋战,时至今日,已有整整六年之久,但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自己不是在溃逃,就是在溃败的路上,真是白瞎了这几年的时光。 当初在文县的时候,高迎祥仗着自己麾下的六万将士,自诩已经不是一个山西的穷乡僻壤出身的裴小二所能惹得起的,虽然也未曾对裴小二白眼相加,但也刻意疏远了许多。现在想想真是可笑,现在的裴小二可是他高迎祥惹不起的热,在裴小二面前,他高迎祥也只能伏低做小,苟且偷生了。 高迎祥低声道:“裴将军,别来无恙。我军路过贵地,想要通过晋南进入河南,还请裴将军行个方便。” “哈哈。高兄,这是说哪里话了?你我都是义军,都是兄弟,无需这么客气。”裴小二豪爽的大笑道。 听到裴小二的话,高迎祥及附近的几名将领皆是一喜,高迎祥急忙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裴将军了。我军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有缘再会,告…”。 告辞的"辞"字,尚未说出口,就被裴小二给拦了下来,裴小二笑道:“高兄,何必如此匆忙?且容小弟尽一尽地主之宜,再走不迟。” 此刻北方太原的官军马上就要打过来了,裴小二正在头疼,去哪儿多弄一些兵,去阻挡太原的官兵。这不,高迎祥这免费的打手,正好送上门来,裴小二当即就改变了以前所做的令裴猪儿护送高迎祥离开的决定,准备好好挽留一番,让高迎祥体会一下什么叫亲如一家。 当高迎祥的话被裴小二打断之时,他就有一种不安的预感,一颗心也逐渐提了起来。等听到裴小二要拉着他,尽一尽地主之宜之时,高迎祥顿时心中大呼,坏了,这才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此行恐怕难了。 裴小二说的兴起,伸手,向前两步,一把拽住高迎祥的胳膊,就要往介休走去, 见此情形,高迎祥身后的将领,个个如临大敌,将右手放到了随身佩刀的刀柄之上,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 高迎祥敏锐的观察到自己身后将领的异动,当即喝止住他们。裴小二的身后站着四员大将,一看就不好惹。况且,在不远处,还有三千精锐的骑兵,近三万步兵,正在虎视眈眈,整装待发。这个时候,高迎祥又怎么敢与裴小二火拼?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们干什么?我随裴将军进城去小酌几杯。你们就在此等候,不要走动,等我回来。” “是。闯王。”高迎祥麾下的大将齐声应允,一场冲突,就这么消失在无形之中。 裴小二却像什么都没看到一般,拉着高迎祥就要往城内走去,边走边道:“高大哥,说起来你我二人相识这么久,竟然还没有在一起好好喝一顿,今天一定要不醉不归,不醉不归啊!” “好。那愚兄今天就舍命陪君子了,一定要让贤弟喝个痛快。”高迎祥说罢,两人相看一眼,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介休城内。 裴小二与高迎祥对坐欢饮,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裴小二打的酒嗝,对高迎祥,问道:“高兄,真是海量啊!小弟算是服了,自愧不如。” “哪里,哪里。贤弟,谦虚罢了。”高迎祥的脸色也红扑扑的,说话间带着一股酒气,看似醉了,又看似没醉。 “高兄。我实在不明白,当初,王自用麾下可是有二十万大军,包围一个区区的太原,打了两个月,竟然还被别人打成了这个样子。真是...”裴小二说到这儿,看了高迎祥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接着道,“那太原的官兵真就如此之强,能以一敌百不成?” 听到此,高迎祥迷离的眼神,微微一亮,随即又归于醉眼惺忪,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异样。又饮了一杯酒,高迎祥叹息道:“紫金梁也是一时大意,任谁也没想到,一项喜欢堂堂正正的官兵,竟然也能行诈降之计。 再加上,谁也没有料到曹文诏的骑兵,竟进来的如此之快。这一仗败得不冤,败的不冤呐。”说着,高迎祥又是一杯酒下肚。 几杯酒下肚,两人的舌头渐渐麻了起来,话也多了起来。在裴小二的再三询问下,高迎祥将太原义军如何围困太原,等太原久攻不破,义军内部产生分歧,正要弃太原而走之时,却被太原用反间计,活生生被官兵拖在了太原,以致于最后被曹文诏用骑兵突袭背后,以致功亏一篑,都原原本本的与裴小二说了一遍。 只是在他的讲述,好像官兵本身的战力并不怎么高,只不过靠计,再加上义军的麻痹大意之下,这才败了此战,仿佛要是没有这些,义军与官兵的胜败难料。 第一百八十一章对峙 “这么说官兵主要是靠用计这才赢下义军?”裴小二心中冷哼一声,他哪里猜不出高迎祥将此战说的轻描淡写,故意夸大官兵计谋的效果,而淡化官兵的战斗力的目的究竟是为何? 无非是让自己以为,官兵除了靠计谋,一无是处,让自己轻视官军,从而与官兵交战,替他顶在前线,好让高迎祥趁机逃脱罢了。果然,这世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你不仁在先,那就休怪我不义了。 裴小二佯作极为感兴趣的模样,追着高迎祥让他说说官兵的具体情况,还有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高迎祥见自己所说的话起了作用,当下便来了精神,详细的跟裴小二吹嘘自己再官军中的表现,说自己如何如何神勇,要不是官兵偷袭,自己早就拿下太原,将曹文诏斩成七段。 说的兴起,高迎祥甚至脱下上衣,将自己身上的伤疤露出来,展示给裴小二看,道:“裴兄弟,作哥哥的不骗你,你看这。”高迎祥指着身前的一处狰狞可怖伤疤,大声道,“此处,就是我在陕西大破官兵后,正在追赶官兵之时受伤的。还有此处...” 或许是在酒精的作用下,高迎祥此刻的表现与平日里迥然相异,炫耀似的向裴小二诉说着自己的往日战功。裴小二看他这一身伤疤,就知道高迎祥现在的地位来的也不是侥幸,也是通过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只是这酒量稍微差点。 就在高迎祥说的起劲之时,裴小二突然插嘴道:“高兄,既然官兵如此羸弱不堪,侥幸获胜。我看要不这样,我这边有兵三万,加上高兄的两万精锐,咱们五万人,趁着官兵刚胜,毫无防备之时,突袭太原,以报义军被屠之仇。你看如何?” 高迎祥的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什么东西捏住了脖子一般,尴尬的笑了笑,连道:“喝酒,喝酒。” “高兄,成与不成你痛快给句话。”裴小二却不愿就此放过他,追问道。 高迎祥眼见躲是躲不过去了,只能无奈跟裴小二辩解道:“裴兄弟,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我军新败,将士们人心惶惶,此时要让他们再北上太原,弄不好现在就给你哗变了。哥哥我现在混的不如你,你现在地盘广大,兵多将广。哥哥我现在还需要为每日营中口粮发愁,要不是沿途向百姓们"借点",哥哥我都来不到你这。” “高兄,你缺粮食跟我说啊,同为义军,我岂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挨饿?你说吧,贵军需要多少粮食?” 高迎祥一时无言。要知道裴小二的粮食可不是白拿的,拿了人家的粮食,可是要替人家去拼命。将自己手下的两万大军都卖了,才换这点粮食,显然划不来,高迎祥莫不做声,只是不断的夹着面前的菜。 裴小二也知道,自己出点粮食,就想将高迎祥麾下的两万大军都收满了,也不现实,于是主动加个价,道:“高兄,我知道你有疑虑。这样吧,我也不要求你们跟我北上太原了,只要你们帮我挡住这波官府的进攻,我就送你们两万石粮食,外加,一万人的兵甲装备,怎么样?” 高迎祥还是不想答应,他可是知道,曹文诏那厮强悍的战力,那可是敢以八千人强攻二十万大军的狠茬子,自己好不容易才从曹文昭的手下逃了出来,怎么着也不会再次送上门去?高迎祥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只顾攻略眼前的美食,犹如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般。 不知不觉间,一旁伺候的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了下去,屋内寂静的可怕。在这极度安静的环境中,一阵沉重的脚步伴随着铠甲叶片磨动的声音,似有若无的传入房内。 高迎祥抬头,正对着裴小二那冷冽的目光,心中一紧,猛然间反过神来,裴小二这可不是给他做选择题,而是一道判断题,如果判断错了的话,弄不好今天他高迎祥或许就走不出这道门了。 高迎祥深深地吸了口气,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将酒杯重重的摔在桌案上,开口道:“好,既然裴兄弟看得起我,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裴小二的脸上再一次绽放出笑容,如同丝毫看不出高迎祥脸上的苦涩般,拉着他的胳膊,感叹道:“假如,义军都如高兄这般深明大义,那我等义军推翻暴明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崇祯六年二月初四。 休整了整整十余日的太原官兵,终于出动了,七万步兵,加上一万铁骑,共八万大军,浩浩荡荡的从太原南下,兵锋直指介休。 这段时间,身处介休的裴小二也没闲着,不仅连夜将介休的城墙加固了一边,同时催促着后方的刘先春为介休送了大量粮草辎重,最重要的是,发动城内的青壮,在城外不远处依山修建了一处营寨,与介休城相互配合形成犄角之势。 如果官兵率先攻打介休,那么城外营寨中的士兵便可直出营寨,威胁官兵后营,反之亦然。如此相互配合,才不至于龟缩城内打死战,那样的话,迟早被城外的大军所攻破。 将刘长乐部、以及炮兵营、高迎祥等部留在了城内,由裴小二亲自统领。高迎祥这厮,毕竟是一方首领,平日里自由自在惯了,还是留在自己身边,自己好好看着他比较好,要是放在了外边,难免不会出现什么幺蛾子。 另外,在城外的营寨,裴小二则将裴猪儿放了过去。裴猪儿部现在可谓是整个裴家军,兵力最多的一个镇,足足有三万人。这么多人,大多都是当初平阳府知府,带去偷袭介休的官兵,后来这些官兵被裴小二俘获之后,抽选其中精锐,打乱重新编入了裴猪儿的部下,也算是物得其用了。 就在裴小二刚刚将一切布置妥当,静候官军的时候,官军也不负众望,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张宗衡骑在马上,遥遥的看到介休的城墙,只见城墙上人影憧憧,长枪如林,士气高昂,又见城外不远处,一座高大的营寨依山而建,易守难攻。营寨内,不时有巡逻的兵卒走过,一切都显得那么戒备森严,令人不敢轻视。 张宗衡心里有了点数,没敢贸然下令进攻,带领手下的大军,退守十里以外,安营扎寨,商讨良策。 张宗衡的大账内,众将团座。 “今天的形势大家也都看到了,有什么想法尽可畅所欲言,言皆无罪。”张宗衡起了个头,随后就不再多言,静候其他人的高见。 少卿,一个身材弱小,却有一股儒生气息的将领站了出来。此人姓张,名继,乃是世袭的指挥使。只是后来文贵武贱,当世之武将,无不以被称为儒将为荣。故而,这个张继从小不习战阵兵法,反而学一些四书五经。时间长了,这张继长得不像一个武将,反倒是像一名文士。 只见张继道:“大人,卑职以为介休城池高大,兵马众多。我军应以攻破城外营寨为主,只要我军一鼓作气,拿下城外的营寨,必能使介休城内的贼军胆寒。到那时,或可派一名能言善道的辨士入城,跟贼寇陈说厉害,或可可劝说贼寇前来投降,如此也少造许多杀戮。” 此人之言,听着还算有理,只是这番话如果从一名仕子口中说出,那么就再正常不过了,但此话确是从一名武将口中说出,怎么看,都显得有些违和。 第一百八十二章交战 “张将军所言有理,其他人还有什么意见吗?”尚未等其他人开口,张宗衡忽然开口表示赞同,同时开口询问道。 其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言。现实已经明摆着的,城外的营寨好歹也比介休高大坚固的城墙好打得多,柿子还是要捡软的捏,于是纷纷表示赞同。只有曹文诏面露异色。 曹文诏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自然不是一味的敢打敢冲的勇气,更多的,则是靠他善于动脑筋,以及极其出色的谋略。等到其余诸将在张宗衡的命令下,离开大帐之后。 曹文诏则在帐外转了一圈儿,等其他人走远,却又折返了回来,重新进到了张宗衡的大账。在账内,两人密谋良久,一直等到天黑,曹文诏带着些许倦意,以及愈发明亮眼神,急急忙忙的走开了。 介休城内。 尽管高迎祥是在裴小二反复"劝说"下,这才半推半就的情况下答应了,与裴小二一同留守介休,为击破官军出自己的一份力。但裴小二却也没怠慢于他,特地将城内一处地方宽广,配备整齐的军营,划给了高迎祥驻扎。并且,裴家军自己所用的粮食、肉类等物,一样不缺的,都分给了高迎祥一份。 高迎祥麾下的士卒,在这段时间迎来了他们,自从起兵从贼之后,最为美好的一段时光。每天也不用操练,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之后就有热气腾腾的馒头作为早餐,上午稍微活动活动,消消食儿,就到了中午。 中午也不用他闯王操心,自有裴家军的将士,将准备好的午饭端过来,面条,米饭,蔬菜等等一样不缺,甚至于隔三差五还有一顿肉吃,这日子简直给一个地主老爷都不换。 然而,裴家军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却并没有换来高迎祥真心相助。事实上,他在那顿酒席离席之后,回到军营时,心中就开始反悔,只是迫于裴小二兵多将广,兵甲齐备,这才不得不屈从于裴小二之下。但从他的内心中,却无时无刻不再想着脱离裴小二,逃出生天。 特别是这段时间以来,数不尽的粮食、盔甲、兵器等等物资,源源不断地由后方运抵介休,让高迎祥这个泥腿子,彻底见识了一下什么叫做后勤,什么叫做财大气粗,什么叫作战争潜力。 这些跟他以前在陕西的时候,简直是天差地别。那个时候,他才是真正的,吃了上顿没下顿,整天提心吊胆的,所食用的粮食,兵甲等物,无一不是从路过的民众中间"借"来的。百姓们恨之入骨,看到他们就跑,背地里唤之为闯贼。哪有裴小二这个据一方,称王称霸来的自在? 每逢夜间,高迎祥不禁暗自在想。倘若裴小二在介休与官兵大战,不幸战殁与介休城下。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平阳府的裴家军将群龙无首,必然彼此攻伐。而此刻,假如自己在打败光官兵,为裴小二报仇,那么,占据大义的情况下,整顿散落的裴家军,这诺大的家业或许就成自己的了。每每想到此,高迎祥甚至兴奋地彻夜难眠。 官兵抵达介休后第三日清晨,隆隆的战鼓蓦然从官兵大营中响起,苍凉的号角声笼罩着整个大地。 官兵们在这一声声号角中,缓慢集结,随后在军官的喝斥声中,列队整齐的走出了大营,分别在介休以及旁边营寨外开始会聚。 裴小二与高迎祥,刘长乐等人登上介休城头,遥看官军动向。只见官兵,兵分两路,其中三万人步兵,配合着一万骑兵,在介休城下虎视眈眈。剩下的四万人则全部集结于营寨之外。不仅如此,随军携带的佛朗机炮、红衣大炮等一系列工程器械,全部摆在了营寨外。 裴小二立马反应过来,官兵的主要进攻方向就是,城外的裴猪儿部了。但他现在不敢贸然出城,当初按照高迎祥带过来的情报,官兵仅仅只有三万多人,裴小二看着高迎祥闪烁不定的眼神,觉得高迎祥绝对有隐瞒官兵兵力的意思,不自觉的上调官兵人数。只是,裴小二估计就算尽力往上高估官兵的兵力,官兵的人数应该不会超过六万人。 假如官兵有六万人,而自己这边,裴猪二麾下有三万人,加上刘长乐部下的一万,再加上自己携带的三千骑兵,以及高迎祥麾下的两万人,这些人合在一起,足足有六万多人以上。在兵力上,义军至少能与官兵相抗衡。 只是裴小二万万没有想到,他还是低估了官兵的兵力,现在抵达城下的官兵竟然有八万人,这么多兵力完全可以同时将介休与城外营寨看的死死地,让裴小二一切的谋划毁于一旦。高迎祥该死,裴小二不露痕迹的撇了一眼高迎祥,只见对方蜡黄的面色死死地盯着城外的官兵,一言不发,好像官兵的兵力也出乎他的意料。 大敌当前,裴小二不可能现在就找高迎祥问罪。要知道此刻在城内,高迎祥的麾下有两万人,甚至比自己的兵力还要多。如果此时产生冲突,那么,还未等官兵攻打介休,介休自己就先完了。裴小二只能将这口恶气憋在心中,等有实际再报了。 就在裴小二凝思的时候,官兵的火炮率先发动了,一枚枚炽热的炮弹,轰击着营寨的营栅。 万幸的是,当初在建立营寨的时候,裴小二就想到了要防备官兵的炮击。别人或许不知道怎么防备大炮,裴小二在后世通过一些影视剧,可是了解的一清二楚,这也算是他带过来为数不多的经验之一吧。 一袋袋沙包装满了泥沙,垒在营栅之后,异常有效的阻挡了炮弹冲击力,保护了营栅后裴家军将士的性命。 与此同时,留守在营寨内的裴家军炮兵也开始怒吼,朝着官兵大炮的聚集地,发射了过去。只是这个时代大炮的准星,实在有些感人,打了四五轮,才砸毁了一辆官兵的大炮。这付出与收益实在不呈正比,任明道无奈,只能下令,裴家军的炮兵调转方向,朝着人群密集处开炮。 只是官兵大多身处炮兵的射程之外,裴家军本来有几十门大炮,仅仅有三四门能够够得上,但打了两轮之后,官兵再往后缩了缩,也就彻底够不着了。见此情形,任明道也只能下令停止开炮,保存实力等待官兵进攻了。 官军往日里一炮之下,糜烂十里的炮兵,打了几十轮之后,发现发裴家军营栅仍然固若金汤,仅仅表面木头被砸飞,其他的毫发无损之时,都开始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军中甚至开始有人传言,这贼军有妖孽作祟,官兵不可能击溃贼军云云,炮击随之停止了。 张宗衡自然不会以为贼军得到妖魔的护身,只是他一时也想不到,为何贼兵能抵挡官兵的大炮,不过他相信,在他的大军之下,一切魑魅魍魉都将灰飞烟灭。于是等斩杀的那名妖言惑众的官兵之后,张宗衡便下令停止了炮击,步兵触动。 随即,在张宗衡一声令下,五千步兵,排列着密集的阵型,缓缓的朝着营寨移动。官兵刚刚离得远了,够不着他们,现在官兵主动送上门来,任明道可不会客气。当下,任明道便下令,几十门大炮一起开火,飞驰的炮弹在人群中犁除了几十条血路,五千名官兵瞬间损失了近一千人,剩下的官兵直接心态崩了,直接往回跑。 第一百八十三章破绽 被逼上阵的官兵,还为跑回军营,便被一名将领的家丁拦住。家丁们驱使着他们重新上阵,消耗着裴家军的炮火。这些人大多都是从各地卫所抽调的卫所兵,亦或者是临时征召的民夫等人,这些人就算全死了都无所谓,大不了再去抓就是了。 在付出巨大的伤亡之下,官军们终于攻到了了裴家军营栅以外。此刻,交战中的双方均进入忘我的境界,士兵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眼中只有面前的敌人。 城外的营寨的营栅只有一人多高,官兵们在营栅以外搭成人梯,翻身进入了营内。 守在营栅附近的裴家军自然也不甘示弱,双方在营栅下,打的有来有回,头顶上不时飞过几只流矢,几发炮弹,显得的战场极为激烈。 双方一直从上午打到了下午,接近天黑之时,仍无法分辨胜负,张宗衡也没在意,随意挥了挥手,将前方的冠军士兵撤了回来,准备明天再战。 接下来几天,官兵铁了心要拔掉城外的这颗钉子。一连两天,官兵天天在城外,与寨中裴猪儿交战。尽管官军每次都浅尝辄止,并没有孤注一掷,发现打不下来之后,就立马撤回,但官兵毕竟人数众多,长时间坚持下来,裴猪儿部损失确实不小。 等到第三天傍晚,裴小二撒到外面的探子突然来报,他们在冠军营地附近抓到一人。此人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行踪诡异的带着几个随从,从官兵大营匆匆离去。 探子们觉得此人是条大鱼,便留意起来,等待这些人走到一偏僻之处时,这才一拥而上,将那锦衣卫擒获。不过尽管如此,依然折损了好几个兄弟的性命。 被捉到后,那锦衣卫自称是向宣大总督张宗衡传令的钦差,是向张宗衡传递崇祯哦命令来的。探子门觉得事情重大,不敢隐瞒,便急匆匆的来向裴小二禀报。 竟有此事?裴小二来了兴趣,挥手让探子们将那锦衣卫抓过来。尽管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大半年了,可是传说中赫赫有名的锦衣卫,裴小二这还真是没有见过。 当然其中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崇祯皇帝刚一登基,被文官们忽悠,觉得东厂、锦衣卫等人都是些残暴害民的之辈,于是,一股脑的全都给撤销了。只是后来,崇祯皇帝觉得手下的那些文官也不怎么地,于是又偷偷的稍微恢复了一部分。 裴小二盯着伏在身下的那名锦衣卫。此人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精明强干,办事利索,但异常识时务的样子。果然,不等裴小二严刑逼供,此人便一股脑的将自己的使命,目的等一一跟裴小二诉说了一遍。 据那锦衣卫交代,有一股流寇流窜到了北直隶,并且在北直隶到处烧杀劫掠,已经连续攻下两座县城,裹挟大量的百姓,现在规模已经发展到近十万。崇祯皇帝大为震怒,命令宣大总督张宗衡,立即放下手中的差事,率领大军东进剿匪,不得有误。 而此人,则正是前来宣布诏令的锦衣卫千户。此刻,他们已经宣布完诏令,正准备回归京师,却不料,被裴家军的探子捉住,从而扭送到了这里。 裴小二细细的想着是此人的供词。新跑进北直隶的流寇,应该就是高迎祥所说的罗汝才等人了,此人长袖善舞,有点大局意识,最关键的是,逃亡的时候,他的麾下已经有三四万兵力。现在,他突然跑到北直隶,能在短时间之内占据两县,兵力扩充到十万,倒也说得过去。 再加上北直隶,乃是京畿重地天子脚下,承担着拱卫京师之要地,朝廷防备的严了一点,除了事,将山西的张宗衡调到北直隶去剿匪,也是理所应当的。再加上,锦衣卫号称天子亲军,前来宣旨也有先例。再说了,这兵荒马乱的,找个锦衣卫前来宣旨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裴小二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好像,似乎,这么个重要的情报,自己得到的有点太过于轻松了一些,有一种被百万大奖砸中脑袋的那种不真实感。 裴小二一时之间无法拿定主意,只能将此人暂时关押起来,观望形势再说。 接下来几日,仿佛印证了那名锦衣卫所言。尽管城外的官兵仍没撤退,进攻城外营寨的官兵甚至一日猛过一日,但是围困介休城的官兵却逐渐减少,如同真的是被张宗衡调走,去往北直隶攻打罗汝才去了。 裴小二将捉到的锦衣卫,以及罗汝才去往北直隶,崇祯调动张宗衡东进北直隶,去剿灭罗汝才的事,跟高迎祥陈述了一遍。却不料,高迎祥满脸不屑的对裴小二道。 “这就是官兵用的的调虎离山之计罢了。他们不打介休,反而猛攻城外的营寨,就是为了想把我们调出介休,然后围城打援,要是我们真的中了官兵的奸计,出了城,那肯定是有去无回。” “哦?高兄,何以见得?” “裴兄弟,你是有所不知。别人我不知道,但是罗汝才那东西我可知道的紧,就算罗汝才那厮真的跑到了北直隶,但以那厮胆小谨慎的性格来看,他绝对不可能做得如此张扬,还占据两县拥兵十万?他恐怕最想做的就是夹着尾巴做人,让所有人都注意不到他。我看这就是官兵放出来的一个阴谋罢了。” 俗话说,兼听则明,听高迎祥这么一说,裴小二立马打消了出城,与裴猪儿里应外合的心思,吩咐部下守在城中,坐看局势变化。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城外三四万官兵轮番进攻裴猪儿的营寨,战况一天比一天惨烈。裴猪儿手下也有三万人,经过这一番连续的战斗,虽杀伤了大量的官兵,但自身损失惨重,全军上下能拿得起到刀的人,只剩下了一万多人。也万幸,裴猪儿是守在在营寨内,要是在旷野之上,惨遭这么大损失,剩下的人估计早就跑光了,哪还能等到现在? 看到裴猪儿即将有覆灭的危险,裴小二还能坐得住,他麾下的军官坐不住了,请站的声音络绎不绝,人数也是一天比一天多。 得益于,裴小二在营中日夜宣传的不抛弃,不放弃的观点,以及严密的组织,裴家军在内部极为团结,同时期一直困扰官兵、义军的兵为将有的情况,一直没有出现在裴家军军中。 凡事有利,必有弊,在这种情况下,弊端就显现出来。兄弟部队在城外遭受着残酷的进攻,随时都有全军覆没的风险,而己方却在城内,眼睁睁地看着兄弟部队被消灭,怎么看都不符合裴小二一贯的教导。 刚开始还是少数几名高级将领向裴小二请战,要出城救援裴猪儿,或者与裴猪儿同生共死。裴小二耐心的跟将们解释了一边,并且保证一旦有机会,或者裴猪儿有难,自己将亲自率兵去救援,看将领们犹豫,裴小二板起脸,将他们严厉斥责了一顿。将领们毕竟不敢逼迫太甚,看到裴小二发火,便退了回去。 只是,这一套理论在高级将领身效果明显,来到中下级军官,就没有那么大的说服力的,而底层的士兵则更是不能理解。 他们认知能力幼小,朴素的价值观却告诉他们,城外的兄弟部队在受苦,而自己在城内安享太平,这是不对的。思潮之汹涌,就连裴小二也无法将其忽视。 一个主帅,一个将领,乃至一个低级别军官,如果他不知道护犊子,不能维护将士们的利益,不知道为底下人考虑,那么将彻底失去底层士兵的拥护,地位也就变得岌岌可危。 更何况裴小二自起兵以来,为时尚短,特别是近期以来,裴家军的规模像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为数众多的士兵加入裴家军的时间甚至不到一个月,对裴家军忠诚度正在培养,这个时候更要体现出裴大将军的英明神武,这样才让将士们死心塌地的跟着裴小二卖命。 裴小二忽然觉得,有必要出城救援裴猪儿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决定 裴小二打定主意后,便去找高迎祥商议。高迎祥的麾下毕竟还有两万步骑,如果能取得高迎祥的支持,让他陪同自己一同出城,那么安全出去安全回来的概率将极大的增加,就算不行也要稳住他,让他别整什么幺蛾子。 当裴小二将自己的想法与高迎祥一说,高迎祥的头立马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连连拒绝道:“裴兄弟,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此时,城外就是一个圈套。如果我们此时出城,正好中了官兵的奸计,到时候不仅自己回不来不说,这个介休恐怕也要丢了。” “高兄....”裴小二接着劝说着,只是好说歹说,高迎祥就是油盐不进,最终裴小二道。 “高兄,如果我说我要非去不可呢?”裴小二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语气也略带些威胁。 谁料,高迎祥竟哈哈大笑了起来,“裴兄弟,你可别忘了,你的三万大军正在城外被官兵围攻呢。在这介休,你有几个人?要是真打起来,谁胜谁负还尚未可知啊!” “你…”裴小二没想到自己好吃好喝,供养起来的高迎祥,竟然是这么一个两面三刀的东西。裴小二目光如电,死死地盯着高迎祥,低垂的右手握紧了拳头,由于太过用力,拳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可以看出,裴小二此时的心情,绝不平静, “既然如此,那么就请高兄先回去吧,此事我在想别的办法。” “告辞。”高迎祥冷笑着,大步流星的从裴小二这边离开。 高迎祥离开后,裴小二愤怒的一拳砸在一旁的桌子上,随后深吸了几口气,将这口怒火生生咽了下去。他知道愤怒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现在的当务之急,一是要出兵救援裴猪儿、二就是解决介休城内的高迎祥。 此刻,裴小二也不禁怀疑当初让高迎祥留下来,协助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 就在裴小二想着如何处置高迎祥,又不引起介休城内混乱之时,刘长乐领着一人,急匆匆地来到了裴小二面前。将一封信递到了裴小二手中,刘长乐的语气有些慌乱,道:“大将军,这有一封信您来看看。” “哦,什么信?”裴小二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眼,接过信件,便读了起来。然而,等裴小二只看了一眼,便立马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道,“北直隶的卢象升击败了罗汝才,领兵三万现在已经到达了阳城,这...这是真的吗?” “大将军。此消息是,王道直王将军派人送过来的,他现在就在翼城,对面就是阳城,此消息想来不可能是假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裴小二也没想到现在局势,竟然已经恶化到了这个程度。晋南蒲州的洪承畴尚在蒲州蠢蠢欲动;北面的张宗衡此刻就在介休,还在进攻介休城外的营寨。 自己绝大多数兵力都被这两个方向所牵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卢象升竟然从东面直接威胁自己的腹地。 要知道,王道直此刻麾下只有九千人。不仅如此,其中的一半,还是刚刚补充过去的新兵。而另一边的卢象升的天雄军确实赫赫威名,久经沙场的劲旅。在历史上,卢象升的天雄军跟建州女真曾交手而不落下风,要不是高起潜这个死太监,建州女真还真不好这么轻易的就拿下卢象升。 而现在,这么一个猛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携带着麾下的三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一旦王道直战败,那么闻喜、夏县、安邑三县必然不保。而一旦这三县丢失,那么自己的粮草,辎重将被断绝,到那时,就算自己有通天的本领,怕也是无力回天了。 想到这,裴小二将目光投向了由刘长乐带过来的那名传令兵,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们是怎么发现卢象升已经到了阳城?这个消息已经派人确认过了么?” “回大将军。我军刚开始从在阳城被击溃的义军的口中得到的消息,王将军为保消息准确,还派了探子到阳城探查。这才发现,卢象升已经到阳城两日有余,正在四处收集量草,要不然早已跟我军交上手了。”那传令兵抱拳道。 看来这消息确认无疑了,裴小二在房间内缓慢踱步,他想到了乔淳的占据四川,以待天时建议,本来他是不愿抛弃在山西的一切,不过现在看来,局势已经到了万不得已,要走这一步的时候了。裴小二慢慢走出房间,抬头仰望天空,久久不语。 “二哥。”刘长乐见裴小二这番态度,有些担心的叫了一声。 “是时候了。”裴小二叹息道,“长乐,你派人到闻喜县传我军令,组建辎重军,以刘先春为主,负责收集闻喜,夏县,安邑等三县所有物资,人力。所有官员,乡绅,百姓凡是愿意跟咱们走的,都带上;不愿意跟咱们走的,就让他们呆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至于其他物资,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告诉刘先春,人才是最宝贵的,特别是军器监的匠户们,要一个不少的给我带走。等收拾好了,让他们不要等我们,直接南下,经过平陆直接前往河南。稍后,我阻断敌军之后,自会与他们汇合。 同时,调王道直放弃翼城,全军立即前往闻喜县,护送刘先春等辎重军安全撤离。 另外,派人前往安邑,告诉刘知足。我决定,将成立武定军,兵额暂定三万,具体情况可视情况由他们自行调整。以刘知足为提督,张志远副之,先期驻扎猗氏,给我牵制住洪承畴,务必不使他一兵一卒,威胁辎重军的行动。 等辎重军撤退之后,武定军立即北上万泉,经河津进入陕西,进入陕西以后,让他们自行向着汉中方向移动。我说的这些你都记下来了吗?重复一遍。” “是,”刘长乐一字不落的将裴小二的话重复了一遍。 裴小二这才点点头,表示满意道:“好了,就这样,快派人去传令吧!” 刘长乐走后,裴小二重新坐到了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后方的事已经大体上安排妥了,剩下的就是考虑自己如何从介休脱身了。 就在裴小二思虑间,门口的亲兵来报,高迎祥去而复返,正在外面求见。 “这厮怎么又回来了?”裴小二本来准备让亲兵直接将高迎祥打发掉,只是话说到一半还就此作罢,先看看他来的目的,再说不迟,于是道:“去让高迎祥进来。” 不多时,高迎祥满面微笑的快步,从门口走了进来,与刚刚拂袖而去样子迥然相异,裴小二多了个心眼儿,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厮去而复返其中必有图谋。 果然,高迎祥还没进到屋内,爽朗的笑声便抢先一步传了进来,“哈哈哈,裴兄弟,刚刚哥哥我多有得罪,说错了话,还请裴兄弟多多见谅啊!” “哦?高兄,这是说哪里话来?你我乃是兄弟,区区小事有何足挂齿。” “好,裴兄弟果然大度,胸怀宽广。哥哥我自愧不如。刚刚我回去之后,仔细考虑了一番,觉得裴兄弟所言不无道理,况且裴兄弟这样子自然有不得不做的理由,我这个做哥哥这样做,实在是太对不起裴兄弟了。 不过,好在哥哥我已经想明白了,裴兄弟不是想出城么?这样吧,我拍一万人跟你一起出去,也好保护弟弟的安全,裴兄弟以为如何?” 第一百八十五章算计 裴小二看着高迎祥这据后恭的姿态,眼睛不由得慢慢眯了起来。忽然,裴小二嘴角一勾,露出一个戏谑的微笑,道:“高兄。我刚刚仔细考虑了一下,你说的甚是有理。此时出城,必会遭到官军的埋伏,我讨那不自在干嘛,还是死守介休为好。” “别啊裴兄弟,”高迎祥顿时急了起来,连忙上前劝说道,“我刚刚说的都是一些气话。我回去仔细想了想,官兵弄不好真被崇祯调到了北直隶。 你想啊,当初罗汝才从太原城向东逃窜的时候,麾下可是还带着两三万精锐老营,别看罗汝才这厮生性谨慎,平时不吭不想的,但是这厮本领极大,为了对抗官兵的围剿,短短几天将大军扩充几倍也不是没可能。这么多兵力,引起了朝廷的注意,也是理所应当。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城外的官兵此刻想来已经空虚了,这点城外的官兵猛攻裴猪儿弄不好就因如此。此时如果你要是出兵与裴猪儿里应外合,弄不好真能大败官军,到时候北上太原,整个山西弄不好就是裴兄弟你的了。这也是我回去之后,仔细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看着高迎祥如此卖力的表演,裴小二更是笃定高迎祥这么做的背后,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继续出言试探道:“高兄,你这么煽动我出城,到底是为什么?” “裴兄弟,你为何这么说?”高迎祥脸色一沉,好似又要发火,但心中不由想起了刚刚自己怒气冲冲回到大营,自己手下的心腹爱将黄龙对自己的劝慰。 “闯王你糊涂啊,您不该阻挡裴小二出城。首先,裴小二出城是他自己的决定,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万一他出现意外,任谁也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其次,万一他在城外遭遇不测,那么他手下的裴家军必将陷入群龙无首之境地,此时不正是我们趁水摸鱼,鸠占鹊巢的大好时机?” 高迎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他毕竟是一届贩马出身,脸皮极厚,连红都不红,对黄龙道:“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你说说,咱们能做什么把这件事补救回来。” “闯王,您刚刚拒绝裴小二,此刻说不定他正在想办法对付您。如今之计,依末将来看,最好的办法就是闯王您亲自去找裴小二,向他赔礼道歉,就说闯王您猜错了,裴小二做的都是对的,同时告诉他,您愿意派出一万大军陪同他裴小二出城。这样一来,裴小二的疑心必然去除大半,事情或有可转机。” 高迎祥听后甚觉有理,于是又跑了回来,这才有了高迎祥这番前后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 裴小二看着高迎祥,沉默不语,心中琢磨着高迎祥这厮到底是打着什么算盘。忽然,裴小二灵光一闪,他刚刚不是正在头疼,如何从介休脱身?这不,替罪羊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裴小二上下大量了一下高迎祥,将高迎祥看的心中直发毛,这才笑了起来。 裴小二上前拉过高迎祥,请他坐下,向他倒了一杯茶,之后略微沉思之后道:“高兄,你能支持我,我甚是欣慰。只是你我都出城了,那这介休岂不就空了下来?到时候,万一官兵偷袭介休,我军将再无归路。故而出城之事,还是再三思吧。” “我还以为裴兄弟在担心什么呢?”高迎祥忽然哈哈一笑,挺了挺胸膛,以手捶胸,道,“原来裴兄弟在担心这个。此事倒不用裴兄弟操心,做哥哥的,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替裴兄弟把守好介休,我自信还是能够做到的,此事交给我,裴兄弟你尽可放心。” “这...”裴小二好似还在犹豫。 高迎祥却故作生气的冷哼一声道:“怎么?裴兄弟就是不相信我?那好吧,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先行告辞,就不在这屋,碍着裴兄弟的眼了。”高迎祥说着作势就要离开。 裴小二赶忙起身,紧走两步,将高迎祥重新拉了回来,安抚道:“高兄,你这又是何必呢?我怎么能不相信你。”说到这儿,裴小二一咬牙,仿佛下定了决心般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高兄了。这样吧,明日一早,天不亮之际,我便率军出营。这介休,就拜托高大哥了。” “那裴兄弟,用不用我派一万步兵,随你一同前往?”高迎祥大度道。 裴小二敏锐的察觉到了高迎祥在说出“派一万人跟随你”之时,语气略显得有些不自然,心中有些好像,不过他还是拒绝了高迎祥。他这一出城就不打算回来了,身边带着高迎祥手下的大军也不好逃亡,更加容易让高迎祥提前察觉,也就达不到让高迎祥拖住官兵的目的。 听到裴小二的拒绝,高迎祥喜上眉梢,尽管他可以隐藏,但飞扬的眉宇暴露了他真实的想法,唯恐裴小二反悔似的,急忙道:“那好吧,我就先预祝裴兄弟旗开得胜,所向披靡。” 在高迎祥看来,裴小二此行,就是出去送死的,既然都是有去无回,那么自然能不用自己的人,就不用自己的人,自己人虽多,但也不能做无谓的损失。 事情谈妥之后,高迎祥便急急忙忙的离开了,看来,是急着回去准备人手,接管介休城池了。裴小二站在门口,目送高迎祥渐行渐远,口中喃喃自语道:“高兄。这也是你先算计我。你不仁,就不要怪兄弟我心狠手辣了。” 第二天一早。介休东面城门大开。 裴小二将介休城内的裴家军正兵,地方治安部队全都带上。共有正兵九千人,杂兵三千人,再加上三千的骑兵,从东门迅速出城,朝着不远处的裴猪儿所在的营地移动。 裴小二刚一出门,便立即被官兵的夜不收所探知,并迅速传递到曹文诏的耳中。曹文诏当即仰天长笑,“流寇已经中国调虎离山之计也”,同时对一旁的传令兵吩咐道,“快,速速去禀报宣大总督张大人,就说当日所定之计策可以行实施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脱身 张宗衡此刻在帐中,收到介休城内的贼寇,已经被自己成功骗了出来,顿时拍案而起,大笑道:“这晋南的裴小二,不过如此啊!说到底,此人不过就是一介流寇罢了,枉我还如此甚重,真实可笑。来人,传我军令,调集大军全力进攻介休,我要让这裴小二尝尝丧家之犬的滋味儿。” 随着张宗衡的一声令下,隐藏许久的官兵主力,不知从哪儿,一股脑的全都冒了出来,数万大军一齐而动,气焰涛天地向着介休城压了过来。 裴小二此时率领大军已经逼近了裴猪儿所在的营寨。原本围攻裴猪儿的官兵,迅速分裂成两股人马。其中一股人马掉头,朝着裴小二这边迅速移动,直直的拦住了裴小二的去路。 裴小二此刻走在队伍正中,看见官兵分兵而出,直插自己正前方,阻断了自己的前路。裴小二稍稍思索了一下,便抬起右手,叫停了大军:“大军停止前进,就地防御。” 裴小二此刻有八成把握,官兵心中优先进攻的目标绝不会是自己,而是不远的介休。故而,只要自己低调行事,不主进攻官兵,不引起官兵的注意力,想来官兵肯定会先拿下介休城。等拿下介休之后,官兵才可能考虑来进攻自己。 久经训练的裴家军,听到裴小二的命令之后,迅速以他为中心,弓手内长,枪兵在外,围成了一个圆圈。活脱脱就像一只巨大的刺猬,让人一看就知道就不那么好惹。 果然,等裴小二作出防御姿态之后,那只由原本来势汹汹的官兵,此刻也停止了前进,就地列阵之后,便没有了动作,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来是准备等大军腾出手来,集结优势兵力,才会吃掉裴小二这支部队。 与此同时,官兵的主力连理都没理裴小二这支部队,直接冲向了介休的城墙。 也算不幸中的万幸,留守介休的高迎祥,就没打算让裴小二活着回城,在裴小二刚一出城,便立马控制了整个介休城,并且为防万一,还命人用砖瓦石块等物堆在城门后方,彻底断绝了城门开启的可能。 然则正是高迎祥所做的这般举动,在阴差阳错之下,反而救了他一命,没有让官兵趁势一波攻入介休城内。 官兵毕竟有备而来,发现无法打开城门之后,立马转变了作战方略,弓箭手在城下不间断的放箭,压制住城上的高迎祥,让城头上的闯营士兵抬不起头来。 继而,在弓箭手的掩护之下,从后来调来登云梯,靠到了城头上,身穿大红鸳鸯战袄的明军士兵,顺势爬上了城头,与躲在女墙后的闯军展开厮杀。 由于相隔不远,这一幕倒被裴小二看了个真切。率先登上城头的都是官军之中最勇猛,最善战的将士。他们身上的装备也是最好的,冲上城头之后,面对着四五个闯营老兵,毫无惧色,挥刀便与之战作一团。 而此时此刻,城头上的高迎祥手忙脚乱的指挥着麾下的闯营士兵,去填补那些被官兵杀死的将士们所留下来的漏洞。只是城头上的官兵源源不断,越来越多,而自己手下的闯营将士却像鲍薪救火一般,一个个倒在敌人的刀枪之下。 眼看着城头上的官兵越来越多,几乎要闯营将士积下城头,高迎祥也发得狠,许久不动的筋骨重新舒展开来,亲自冲到最前线,与手下的将士们并肩作战。不仅如此,他还下令所有的将领都不得躲在后面,必须冲锋在士兵的前面。正是靠着与官兵同归于尽的决心,极大的鼓舞了将士们的士气,渐渐的又将局势一点一点的搬了回来。 宣大总督张宗衡,骑在马上,怡然自得地观望着城头上的局势,见城头的官兵由原本的优势逐渐达成平手,慢慢的又滑向了劣势。张宗衡轻笑一声,对旁边的曹文诏,道:“看来这裴小二能纵横晋南,还是有两把刷子,至少这兵就练得还行,有那么点精锐的味道。” 曹文诏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面无表情道:“垂死挣扎罢了,她们终究还是兵力太弱。要不我去亲自带兵过去,将介休拿下?” 说着,曹文诏抱拳,双脚一磕胯下的战马,就要冲上前去。还没出发,便被张宗衡笑着拦了下来:“曹将军不必如此,正所谓杀鸡焉用宰牛刀,我看还是由下边的人去吧。” “如此也好,全凭大人安排。”曹文诏这人优点不少,听话这一条确实其中佼佼者。做一名武官,曹文诏从来不去质疑顶头上司的决定,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张宗衡轻轻点了点头,对曹文诏的态度相当满意,武将么,只管冲锋陷阵奋勇杀敌就行了,想那么多干什么,也于事无益,思考兵法战略的事情都是文官的活计,抢了文官的风头的人都应该今早处理掉。 张宗衡向身边的传令兵,道:“来啊,去将那边围困营寨的三万人给我调两万过来,安排他们前去攻城,今晚我要在介休城内休息。” “是。”传令兵自无意见,快步跑开了。 “大人。将营寨那边的军士都调过来,那边会不会显得太过空虚?让贼军有机可乘?”说话的却是一旁的张继。 张宗衡轻摇手中的马鞭,笑道。“不必惊慌,那些流寇不过是冢中枯骨罢了,量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待我拿下,介休再来收拾他们不迟。” 张宗衡对张继的态度与曹文诏截然相反。不仅仅,由于张继是张宗衡从宣府带出来的,更多的则是由于张继本人。此人说是一名将军,然而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并且还私下里考中了秀才,他像一名读书人更多过像一名将军。同为圣人门徒,张宗衡自然会对他更多了一分亲近,同时给予更多的关照。 随着张宗衡一声令下,原本围困裴小二与裴猪儿二人的三万官军,又被分开,其中两万人被调走,投入了进攻介休的战场之上,剩下的一万人同时兼顾裴小二与裴猪儿两个方向。 然而尽管有两万官兵被调走,剩下官兵只有一万人,并且这一万人同时围困裴小二与裴猪儿两个方向,裴小二却依然没有轻举妄动,他等待的时机尚未到来。 裴小二的谨慎,却成了张宗衡算无遗算的例证。张宗衡指着裴小二与裴猪儿的方向,笑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此等胆小如鼠,懦弱无能之辈,还有什么值得我们担忧的呢?暂时留他们狗命,待我军击破介休之后,再遣一师出城,届时可一鼓而下,” “大人英明,”张宗衡得意洋洋地向众人炫耀着自己的算无遗策,自然引得麾下将领马屁如潮,声声悦耳。 介休方面。 有了两万的生力军加入,介休城头的局势开始重新反转。自从官兵攻上城头到现在,闯营士卒与官兵已经奋战了近一个时辰。要知道,砍人可是一个体力活,到了这个时候,大家的体力消耗严重,要不是生死相搏,肾上腺素飙升,恐怕早就累趴下了。 有了两万的生力军加入之后,在自己防守的城头上,闯营士兵反而丢掉了人数上的优势,被官兵碾着一步步下了城头。 几名官兵将城头上的闯字大旗一刀砍断,取而代之的,则是代表着张宗衡的张字大旗给树立了起来。飘扬在介休的成头张字大旗,象征着介休距离易手已经不远了。 张宗衡脸上的笑容愈发浓厚,神态也愈发从容有毒,而就在此时,裴小二苦苦等待的良机终于到了,只见他深呼一口气,拔出腰间的佩刀,向前一指,大声喊道:“兄弟们,是生是死全,看这一遭了,跟我杀。” 第一百八十七章一触即发 随着裴小二的一声令下,一旁的骑兵部队率先发动,三千铁骑伴随着轰隆的马蹄声,宛若一团惊雷,朝着惊愕的官兵冲去。 官兵也算列阵整齐,严阵以待。但怎奈对方的人员太少了,仅剩的一万余人,就这样还要分成两股作战部队,分别围困裴小二与裴猪儿。 况且,在官兵看来,裴猪儿才是主力部队,是将官兵死死拖在营寨之下数日,让官军损失惨重的人物,主力部队肯定要更多的围困裴猪儿。这样七分八分之后,挡在裴小二面前的总共也只有三千步兵。 倘若这三千步兵能够排成密集的步兵方阵,要解决他们,或许还要花费一段时间。但排列步兵方阵,这种急需相互配合,需要长时间训练的战争技术,早已经在明军之中失传了。或许少数几支极其精锐的明军部队,比如卢象升的天雄军、亦或者是四川秦良玉的白杆兵,能够玩的了这高端的操作,但这其中,绝对不包括面前的这支宣大兵。 宋孟身披重甲,一马当先。整支骑兵部队,以宋梦为箭头,形成一个倒三角结构,朝着官兵狠狠地刺了过去。 两军相遇,数支长枪向宋孟刺来,只见宋孟游刃有余,右手骑枪一抬,拨开面前几支致命的枪尖,随后,双腿重重一磕马腹,马儿通灵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跃起,重重地踩在面前两个官兵的胸膛,将两个官兵直接踢飞出去。随后,宋孟纵马一跃,跨入了官军的战阵之中。 尾随而来的骑兵,紧紧跟着宋孟的身影,将宋孟打开的缺口迅速扩大,直至半数骑兵都已杀入官军阵中。 官兵的士气瞬间崩溃,身处后排的官兵,丢下手中的武器,转头就跑。有人带头,恐慌的情绪传遍了整只大军,几乎所有官兵再也无心恋战,大批大批的士兵六神无主,蒙着头跟随先前逃命的官兵,朝着另外一支围困裴猪儿的部队逃去,仿佛越靠近对方,就越能能给自己带来一点点的安全感。 官兵阵中,一名将领正在嘶吼:“不准逃,都给老子回来,你们都不怕军法吗?”听到军法,逃亡的溃兵不仅没有停下,反而跑的更快了。那将领如此卖力的妄图挽回败局,并没有起到一丝作用,反而引起了宋孟的注意。 “吁~”宋梦缓缓勒停了战马,从马背上拿出弓箭,抬手,瞄准,一只飞箭势若奔雷般,朝着那将领的脖子颈处飞去。只听噗的一声,飞箭重重扎入那将令的脖颈。那将领浑身一抖,一脸不可置信般,想转头来,看究竟是谁杀了自己,却最重难以办到,喉咙中咕噜咕噜的发出声音,身体随后重重的从马背摔落。 “驱赶溃兵冲阵,驱赶溃兵冲正。”裴小二大喊。 听到裴小二命令的骑兵,迅速改变了策略,不在一味追杀溃兵,反而不紧不慢地追在溃兵身后,驱赶着溃兵,朝着围困裴猪儿那支官兵杀去。 “敢冲军队者死。”围困裴猪儿的那只官兵主帅是一个游击,此人还算是经历过一些战争。看到裴家军这番举动,立马就想到了,以往在宣府大同与蒙古人交战之时,一旦有一支军队被蒙古人击溃,那么,蒙古人会远远缀在其后,不断驱使着溃兵冲向列阵完整的官兵。 而列阵完整的官兵,却往往不忍心残杀友军,使得对方有机可乘,反而被对方打乱了阵型,随后,便如滚雪球一般,一直滚到所有的步兵全部崩溃为止。 剩下的则是骑兵对步兵的追亡逐北,一路上死伤枕藉的场景,莫名出现在那名游击的脑海中,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不要冲击军阵,向两边逃。”然而事情知道是一回事,但能够避免,乃至反制,却又是另一回事。尽管这名游击已经尽最大可能,想要驱赶溃兵向军阵两侧逃亡,但,溃兵在裴家军骑兵的追逐之下,早已失去了理智,就像一群山羊一般,被驱赶着,就要撞上了官兵的方阵。 “放箭,快放箭。”那名游击当机立断,立即下令麾下的士兵放箭。 放箭射杀友军?听到那名游击放箭的命令,几乎所有弓手的脑海中冒出这样一个想法,就这么射箭,岂不是都射到了友军身上? 带着疑问,弓手手中的动作,难免停了下来,一个个转头看向那名游击,仅由少数人听到命令,条件反射般放出了手中早已蓄势待发的箭矢。 有时候,机遇只有一次,万一把握不住失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此时,官兵遇到的就是这种场景,官兵已经错失了最后的良机。还不等那游击在度下命令,冲击而来的溃兵狠狠地撞到了官兵的军阵之上,将本来还算严整的军阵瞬间冲击的七零八落。 更恐怖的是,伴随着溃兵而来的那种恐惧,瞬间弥漫了整个军阵,将那些原本斗志昂扬的士兵身处这个环境之中,也开始变得畏首畏尾。溃兵们不敢停下,只顾一个劲儿的逃跑,连带着剩余的官兵也跟着溃兵开始逃亡。 同一时间,营寨内的裴猪儿部也整军出战,从营寨内杀了出来,堵在了官兵溃逃的路上,与裴小二前后合击,彻底粉碎了这支官兵。 整个过程,从裴小二出动,到裴猪儿劫杀,连半个时辰都没到,这一万人官兵便被杀的不复存在。 快,这一切都太快了,宣大总督张宗衡那猖狂的笑声犹然萦绕在耳,但现实仿佛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在他的脸上扇了一个巴掌,让他感觉有一种火辣辣的疼。张宗衡顿时恼羞成怒,道:“曹文诏,带领你麾下的骑兵,去将这些逆贼给我碎尸万段。” “是。”曹文诏也回过味来,他还是小看了对面这个股裴家军,一时大意之下,竟让对方打了一个漂亮的歼灭战。曹文诏毕竟久经战阵,很快便冷静下来,尽管在心中把裴小二的重视程度已经提高了数个量级,但他还有信心将其彻底击败。 当下,曹文诏便调集麾下的八千关宁铁骑,朝裴家军这边压了过来。 此时,裴小二已经全歼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一万人官兵,整支队伍,在各级军官的吆喝声中,已经重新集结了起来,严阵以待。远方的狂风吹过,一股肃杀的气氛笼罩整个战场。 【作者题外话】:这段时间比较忙,更新不多望各位读者大大见谅。 第一百八十八章战略转移 得益于裴家军刚刚打的那场漂亮歼灭战,共计歼灭了官军一万多人,看着士气高昂,严阵以待的裴家军,曹文诏头一次趑趄不前,不敢贸然出击,离得老远,便停下了大军,与裴家军对峙。 裴小二心中同样踌躇不定。与曹文诏不同的是,他的思考是,是不是携大胜之势,突袭曹文诏,也试一试这名震天下的铁骑,关宁军的成色到底有多少? 盯着不远处的关宁铁骑好一会,裴小二慢慢琢磨出一丝门道,关宁军虽松散无章,实则外松内紧,彼此之间所处的位置极为精妙,近之一分则拥挤,远之一分则太散,此刻正好既能相互协调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又能在遭遇突袭之时,迅速转向,不至于陷入船大难掉头的处境。 况且对方毕竟是骑兵,就算真的打不过转身逃便是了,而自己麾下的这支步兵,可就惨了。能在追击之中尚能保持阵列,即便细数历史数千年,那曾经如流星划过的名将们,他们手中最精锐劲旅也不一定能做到,更何况,成军日短的裴家军? 此刻,裴家军虽不容小觑,但实质上仍算是一股新军罢了,要提高的地方还有很多,暂时还不会玩这么高端的操作。 想了半天,裴小二还是放弃了进攻,选择了最保守的策略,保存力量,以待来日。 “全军都有,交替撤退,宋孟,你率领骑兵队断后。” “是。”诸军轰然。 随后,刘长乐在左,裴猪儿在右,两人指挥大军依次交替撤退,没有给曹文诏半点可乘之机。 裴小二跟着大军缓缓撤离,无意间抬头,目光洒向了远处的介休。由于裴小二出城是在介休东门,官兵则率先攻打介休北城,介休的东门暂时还处在高迎祥的控制之下。裴小二目光扫过介休城头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介休的东门上,一处熟悉的身影正向自己这边眺望。 离得太远,那人的脸庞已经看的不太清,但裴小二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出来,此人就是自己的义兄,高迎祥。裴小二的嘴角上弯,露出一个微笑,忽然朝着远处的介休喊道:“高兄,这介休就送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守住啊!哈哈哈”。 裴小二仰天而笑,仿佛看到了对方紧握的双拳,满脸的愤愤之色。很快,介休城内不知哪儿,燃起大火,浓烟滚滚直冲云霄,裴小二注意到,介休东门上的那道身影,急匆匆的离去了。裴小二的笑容更加浓了。 曹文诏率领八千骑兵,亦步亦趋跟在裴家军身后。只是,裴家军撤退的时候。刘长乐先动。刘长乐向前移动的时候,裴猪儿部在一旁严防死守;等刘长乐撤退到一里之外,重新摆好战阵,严阵以待之时,这才换成裴猪儿部向前移动。宋孟则带领骑兵缓缓移动,随时随地紧紧盯着曹文诏。这样相互交替,虽然进军极慢,但胜在稳妥。 果然一直撤退了十里之外,曹文诏一直都没有寻找合适的良机,只能眼看着裴家军越撤越远。曹文诏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不过好在宣大总督张宗衡派人来给了曹文诏一道台阶。 “曹将军,大人有令,停止追击,立即率兵返回。” “是。”曹文诏不敢反抗,深深地看了一眼远方的裴家军,如同要将他们的身影深深烙在脑海之中,随后便转身拨马离开。身后的关宁铁骑也都跟着曹文诏纷纷转向,不一会儿就撤得一个不剩。 “大人,末将无能,不能留下流寇,请大人责罚。”曹文诏脸涨得通红,显然对自己的失败感觉难以接受。相比之下,张宗衡就显得平淡的多。他修身的功夫显然已经炉火纯青,这么大的怒火说压下去就压下去了,仿佛不存在一般,对曹文诏道。 “贼军逃就逃了,我们现在最主要的目标,就是介休城,拿下介休,就相当于打开了通往晋南的门户。到那时,这会儿流寇,不过是一群丧家之犬罢了。就算他们逃脱,又与一般的流寇何异?且岂容他们多活几日,到时候新帐老账一起算。” 放走了裴小二,张宗衡显然不准备放走,介休城内的高迎祥。只见张宗衡,面容冷峻,一双锐眼死死盯着介休,身边除了曹文诏的八千铁骑,还有两万步兵环绕在侧。其余的官兵,在进攻裴猪儿的时候损失一万,后来又被裴小二与裴猪儿合歼一万,剩下的三万人,则全部投入了进攻介休。 一时之间,介休处处烽火,处处告急。 “闯王,咱们被那裴小二骗了。此时的介休早已成了烫手的山芋,成了堵在了张宗衡的虎口之中的肥肉,咱们成了那裴小二的屏障了。”高迎祥的心腹爱将黄龙急切道。 “闭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高迎祥此刻却像一头受伤的猛虎。咆哮着发泄着心中的不满,骇得黄龙等一众大将禁若寒蝉,不敢再触其虎威,“裴小二啊,裴小二,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另一边,裴家军与曹文诏脱离接触之后,为防止这是官兵下的诡计,下令继续按照现有的撤退方略撤退,同时派出大量探子,向周围十里之内延伸,探查官兵的一举一动。 等过了半个时辰,探子回报,方圆十里内已无官兵。裴小二一听,脸上又挂上了久违的的笑容,旋即便下令道:“全军改成行军阵列,快速撤退。” 裴家军变阵极快,大军迅速从战斗队形,转变为行军阵型。每五列为一路,全军共分四路。雄鹰划过长空,地面上四路大军,宛若五条骇人的长龙,顺着地势,蜿蜒向前。 裴家军平日里所注重的耐力训练,在此刻,发挥的酣畅淋漓。队伍前进极快,仅用一天半的时间,就已经来到了临汾。裴小二远远的看到临汾大开的城门,城内空空如,也想来城内的裴家军,早已收到刘先春的命令,撤退了。 裴小二的眼神中划过一丝伤感,随即掩饰了过去,下令道:“不准不停,继续南下,一定要在十日内跟上后军。” 就在此时,一直在军中默默无闻的任明道,忽然找到了裴小二,恳切道: “大将军,当初裴猪儿裴将军进攻临汾的时候,在临汾留下了十多门红衣大炮。现如今,我军撤退匆忙,军中的红衣大炮全都炸毁在了介休,现在军中所辖带的都是一些便于携带的虎蹲炮。 只是这种炮毕竟打不远,威力小,一旦需要攻城必然有心无力。恳请大将军允许属下到临汾城内,将临汾城内这些红衣大炮搬走。” 裴小二看着任明道那恳求的目光,内心不由一软,只是想到此时大军的处境,急需要快速移动,必须赶在卢象升,拿下闻喜之前,离开山西,不然前有卢象升,后有张宗衡,旁边还有一个洪承畴,己方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于是裴小二只能板着脸,怒斥道。 “你知不知道我军现在的处境?一旦带上那数千斤的红衣大炮,将严重拖慢我军行军速度,到那时前有猛虎,后有追兵,数万大军危在旦夕,你担得起么?” 第一百八十九章插曲 “我...”任明道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到了最后,像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的道,“大将军,我错了。不过我们可以少带几门,哪怕一门也好”。 诺大一个汉子,被裴小二训斥的眼睛泛红,莹莹的泪花隐约在眼眶中打转。 裴小二叹了口气,他也知道,任明道这是为了自己,为了整个裴家军。而裴家军也正是有了像任明道这样的人,才有了与官兵硬碰硬的底气,才有未来光明的前途。 想到这,裴小二本来训斥的话来到了嘴边,却不知怎的可变成了安抚。 “好吧,我同意了,你快带人去城中拉炮吧!我等会下令,让大军在此地停留半个时辰,来等你们。半个时辰内,你们能带多少炮就带多少炮,记住只有半个时辰,多一点都不行。” 任明道忽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裴小二,那一霎那,裴小二在他的眼神中感受出异样的神采。过了一会,任明道又半疑半信的问了裴小二一句:“大将军,您说我们可以去城中拿炮了?” “恩,我同意了,快去吧!” 任明道瞬间狂喜,连忙对裴小二道:“谢大将军,谢大将军。卑职此生能侍奉大将军,真是卑职三生修来的福分。”说着不再停留,立马告辞离开,等离开裴小二一段距离之后,任明道轻盈的身影越走越快,直到最后竟小跑起来。 裴小二而微笑的看着任明道的身影,用旁人无法听到的声音,喃喃道:“不,应该说,此生有你这样的兄弟,才是我之大幸。” 全军要在这休整半个时辰,裴小二紧急安排探子们,向北方探查,至少探出十里以外。 裴小二可在这耽搁不得,从介休到临汾这近百里之间,虽有数座城池,但却没有一人防守。裴小二与官兵之间只剩下介休的高迎祥横亘其间。 更何况,介休的高迎祥随时有可能被张宗衡拿下,一旦介休失守,晋南将门户大开,到时候,曹文诏的关宁军越过洪洞,便是一马平川的临汾盆地。以骑兵的速度,一日百里,随时随地,有可能出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裴小二可不想一觉醒来,关宁军就在自己旁边,那乐子可就大了。 好在万幸的是,张宗衡没那么强,而高迎祥也没那么弱,至少现在探子们没有找到官兵的半分踪迹。半个时辰有惊无险的度过了,任明道拉着他的大炮,终于又回来了。 尽管裴小二再三叮嘱,任明道还是有些贪心,整整十五门红衣大炮,被任明道一股脑的全部拉了出来。不过好在他还是保持着理智,带走的大炮,最重的也就一千斤上下。 至于更重的两千斤,乃至三千斤,五千斤的大炮,则是被任明道塞入火药,堵住炮口给炸掉了,如同在介休一样,连一门都没有给官军留。 有了这十五门大炮,炮兵的行进速度,明显降了下来。炮兵属于裴家军中的技术兵种,可谓得上裴小二的心头肉,故而在撤退的时候,也被安排在离自己最近的中部。而如今,有了大炮的拖累,炮兵营的行军速度逐渐放慢,慢慢地落在了队伍的大后方。再后来,甚至有掉队的危险。 看到这一幕,裴小二无奈。到了如今这个境遇,为防官兵突袭,骑兵不能随意调动,步兵营也不能随意调动动。这些人要随时随地聚集在一起,万一遇到了官兵的突袭,或者袭扰,这些将士们也可快速的调整城战斗阵型,以应对官兵的突袭。 如此看来,能调动的,只能自己身边的亲兵了,让亲兵去帮助炮兵营运输大炮。 裴小二的亲兵本来有一千多人,后来由于战事紧张,骑兵数量不足,加之亲兵营大多数都配备了战马,于是,亲兵营现在大体上调给骑兵营,由宋孟指挥。现在围绕在裴小二身旁的亲兵,总共只有三十人左右。 随着裴小二的一声令下,二十名亲兵脱离裴小二的身边,来到了炮兵营,协助炮兵一起运炮。有了亲兵的协助,果然炮兵行军的速度略有增加。只是这点人手,对于十几门大炮来说,仍然是杯水车薪,更何况,人毕竟不是牲口,走一段时间还是会累,需要休息。 见状,裴小二默默的从马背上翻身下马,拽过马儿的缰绳,递给一旁的亲兵,吩咐道:“去,将此马送到炮兵营,暂且充作挽马,拖曳大炮吧。” “大将军,这怎么能行?”那亲兵连连推辞,不敢接受。 “无妨。兄弟们都走的了路,我自然也能走的。快去吧,这是命令。”裴小二微笑着,将手中的缰绳再次递给那亲兵。 那亲兵惶恐,立马跪了下来,对裴小二道:“大将军,不可,不可...”亲兵的文化水平不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的大道理,只是他觉得,让一军之主跟自己一样走路,实在有些不对,只是一个劲儿的推辞。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了旁边裴猪儿、刘长乐,宋孟的注意。三人跨上战马,飞驰而来,一看这架势,忙问一旁的人,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之后,纷纷走上前,将手中战马的缰绳送到那亲兵手中,对裴小二道。 “大将军。还是用我这一批吧!此地危急万分,尚未彻底逃出官兵的围剿,万一此刻官兵在前锋伏击,大将军而又没有战马,这如何使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裴小二此时已经将那跪地的亲兵亲手扶起,转头提高了音量,对一旁宋孟等人道,“此地都是我裴小二的兄弟,就算遇到了危险,我裴小二与兄弟们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怎么?你们难道是要我弃兄弟们而独自逃脱么?” 声音朗朗,传遍四方。正在行进中的裴家军将士,尽管没有停止行进的步伐,但路过之人的目光无不望向了裴小二,望向了他们的主帅。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将士们的心中酝酿,眼神之中多了一种令人难以琢磨的敬意。 见裴小二坚持,宋孟等人只能退而求其次,道:“既然如此,大将军无马,我等怎敢骑马?这样吧,将我等的战马也交给炮兵营协助拉炮,我们跟随大将军一道,走路行军。”说着,三人纷纷再次将手中的缰绳,送递到了那亲兵的手中。 那亲兵吓傻了,手足无措的看着裴小二,不知怎么办才好。、 裴小二有些感触,于是道:“这样吧,宋孟指挥骑兵,没有马确实不太方便,你还是自己骑着吧。刘长乐与裴猪儿,既然你们也想让出自己的马,那就如你们所愿,将他们的战马也带到炮兵营吧” 那亲兵收到裴小二的命令,松了口气,牵着马,走开了。 裴小二与裴猪儿,刘长乐三人都弃马步行,其余军官自然也不好骑在马上,做哪出头鸟,于是也纷纷放弃了战马,改成走路。 有了牲畜的加入,炮兵营的行军速度大幅增加,终于能稳稳跟上大部队了。 其他士兵们看着一个个军官与自己一道步行,看着他们往来奔跑维持队列的汗水,内心却异常的平静,当初从介休撤退时残留的不安,怀疑,迷茫也都一扫而去,对未来的担忧也消散无踪,这样的大帅跟着他就算到了海角天涯,又能如何? 不知谁率先唱起了晋南乡间的小曲,引发了将士们的合唱,在歌声中,数万将士的心第一次完完全全的聚在了一起。 第一百九十章天咎 大军同心,其利断金。在裴小二一番“真情流露”之后,裴家军上上下下对离开故土,远走他乡的担忧渐渐少了起来,开始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可不要小看此时人们的思乡之情,正所谓故土难离,宁恋家乡一抔土,不图他乡万两金。想当初,汉高祖刘邦被项羽封为汉王以后,刘邦在前往汉中的路上,其麾下大多数的则是徐州人。 这些人觉得跟着刘邦越走,离家乡越远,终于耐不住思乡之情,于是纷纷逃亡,就连汉初三杰之一的韩信,也不能免俗,也是在那个时候逃走的。只是后来萧何连夜去将韩信追了回来,这才有了,那句萧何月下追韩信,追出一个大汉江山的典故。 大军进军极快,仅用一日,就从临汾赶到了闻喜。 听有探子汇报,此时的闻喜县,早已是人去楼空。只剩下数不多的一些老人,这些人躲过一次又一次的屠杀,心也倦了,身体也快不行了,想走也走不动了,只想着叶落归根,哪怕是死,也要死在生长于他们的地方。 对此,裴小二也并没有勉强。人各有志,强扭的瓜不甜。 裴小二静静地伫立在官道之侧,眺望着远方的闻喜县,身后一队队裴家军将士,快速从他身边路过,向着未知的远方前进。遥看着前方隐约可见的闻喜县,裴小二的内心仿佛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混合在一起,到了最后,也分辨不出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他前世本是办公室里面写材料的一名苦逼的低级公务员,来到这一世,出生在闻喜县,生长在闻喜县,成名也在闻喜县,而现在却要离闻喜县而去,其中酸甜,只有他自己能够体会。 “派人去通知猗氏的刘知足,告诉他们,武定军可以撤了。动作要快,不要被洪承畴拖住,要不然,想走也走不掉了,”裴小二紧紧盯着闻喜县,淡淡吩咐道。 “是,属下这就派人传令。”身边亲兵随即领命而去。 做完这一切,裴小二最后看了一眼闻喜县,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会率领大军重新打回这里,总有那么一天。”叹了口气,不再留恋,转头跟上了大军的步伐,匆匆向南离去了。 夏县的情况与闻喜县不同。闻喜县当初是被坐地虎所攻陷的,坐地虎此人生性残暴狡诈,拿下闻喜之后,对闻喜进行大规模屠杀,百姓们十不存一。 后来,闻喜县归裴小二之后。裴小二派刘先春恢复闻喜县的民生,并且大肆招募流民充实人口。所以,闻喜县境内的民众所有的一切,几乎都是裴小二所赐予,脱离了裴小二他们几乎一无所有。故而,他们对裴小二的忠诚,是其他地方所无可比拟的。 夏县则不同。夏县虽然是裴小二拿下的第一座县城,但裴小二与坐地虎可不一样。裴小二没有坐地虎那么嗜杀,故而,拿下夏县之后,除了极个别罪大恶极的地痞流氓,土豪劣绅之外,其余乡绅商贾在裴小二重重罚了一笔赎罪银之后,便相安无事,一切如常了。 是以,夏县的乡绅,商贾们对裴小二的态度可谓是又喜又恨。喜的是,裴小二能约束部卒,官吏,不使其为祸一方。 往日里,一些兵痞无赖,强借着军中身份,虽对大的乡绅商贾不敢如此,但对一些小的商人,农户敲诈勒索强买强卖,巧取豪夺,官吏们不闻不问,甚至借着由头打秋风,百姓们苦不堪言。后来在裴小二当政之时,这些情况几乎上都已消失无踪。 他们对裴小二还有恨,他们恨得确是,裴小二治下税负之重,堪比大宋,暴秦。就连蒙元在这方面也无法与之比拟。甚至于,以往历朝历代是惯例,即有功名之人不纳税的特权,都被裴小二所剥夺。 这让那些自诩为饱读圣贤书的士大夫们感觉颜面尽失,自己竟要与那些小民一起纳税,那自身的优越感还怎么体现出来?自己跟那些小民何异? 现如今,裴小二终于走了,大明将重新通知夏县,一切终于要恢复正常的状态,乡绅豪强们又怎能肯跟裴小二一同去流浪?于是纷纷留在夏县,紧闭家宅,只等到官军收复夏县,让一切都重回正轨。 裴小二对此抱以冷笑,这群墙头草,哪边风大,往哪边跑。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打的太精明了,甚至不用自己亲自出手,很快,他们就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等裴小二离开之后第三天,卢象升便率领他的天雄军赶到了夏县。 卢象升的天雄军军纪不错,在夏县驻扎了一天之后,倒算得上与民秋毫无犯。只是,卢象升驻扎之后的第二天,张宗衡的宣大兵,攻克了介休的高迎祥之后,一路南下,从介休一路追杀而来,路过闻喜县的时候,闻喜县早已成空成,张宗衡在闻喜得不到半点补给,于是紧接着南下来到了夏县。 来到夏县大门口,夏县城内的土豪乡绅听说官军来了,纷纷来到城门喜迎官军,城内也恢复了往日的姿态。 从夏县高大的城门来到城里,一股喧闹的气氛扑面而来,弄得好像有许多莫名的欲望蠢蠢欲动。路边饭馆酒肆林立,各种招幡飘扬。贩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街面上车水马龙,逛街的人摩肩擦踵。南街台上摆擂台,北街角里有杂耍。 已经半年没有拿到军饷的宣大兵们,看到这眼前的一切,眼睛中的贪欲再也掩饰不住,顾不得那些豪绅大户尚在面前,直接来到张宗衡面前,道:“大人,夏县城内经历战乱竟然还如此繁华,其中肯定都是一些叛军余孽,要不然可以解释流寇不降夏县洗劫一空?肯定都是因为这些人都是那裴逆之人,眼看裴逆逃窜,带不了他们,这才假意投降,实则保全实力罢了。请大人下令,我军应立马进攻夏县,剿平乱匪。” 这一句话,将那些喜迎官兵的夏县乡绅们,打成了叛军余孽。不过想想也是,夏县在流寇裴小二的手中多长时间了,竟然还能如此繁荣昌盛,这些人不是从匪的贼人还能是什么?正好冲进城内,将他们杀光,抢了他们的钱财,以做自己的军饷。 在刚刚将军们聚拢过来,尚未开口之时,张宗衡就隐隐感觉事态有些不对,果然,等那军将说完之后,张宗衡更是心中咯噔一下。张宗衡何等聪明人物,眼前的这些将领们,刚撅起屁股,他就知道他们要拉什么翔,他们眼红的无非是城中的财货罢了,还找了个如此蹩脚的理由。 只是,张宗衡不能拒绝,他也不敢拒绝,手下的将士们已经六个月没有发饷了,家中的妻子,孩子在家中嗷嗷待哺,再加上征战了近半年以来,将士们的精神一直紧绷,到现在心中的那根弦已经崩到了极限,再不发泄出来,恐怕会酿成大祸。 张宗衡没有说话,没有说允许,也没有说不允许,只是深深地看着这些将领一眼,然后转头就走。 张宗衡走后,其余诸将纷纷围着张继,问道:“张将军,你是大人的心腹,你说说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张继本来文质彬彬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张大人的意思自然是,城内皆是裴逆余孽,一个不留。” 众将闻言皆是大喜,笑口一开,露出一排锋利的獠牙,看向那些惊愕的乡绅,随后向着夏县城内那喜迎王师的乡绅们扑了过去。也不知道这些乡绅们,此刻有没有后悔自己的抉择。 第一百九十一章战略转移 “我是举人,你们竟敢擅动圣人子弟?” “我要奏明圣上,将你们碎尸万段。” “大人,大人饶命啊,大人” “大人,我们都是忠于朝廷,忠于陛下的呀。” 城门口原本欢天喜地喜迎王师的气氛,刹那间,变换的情境,换成了杀猪大会。原本喜气洋洋的乡绅们,不敢相信的望着,狞笑着,冲过来的官兵,纷纷跪地磕头,痛哭流涕,声嘶力竭。 只是,他们这一番表露,却没有换来丝毫作用。从百姓的庇护者,转化为杀戮无度,嗜血成性的野兽,这群官兵所用的时间仅仅在一瞬之间。 恶魔们冲上前,一刀挥下,将还在以头抢地,口喊冤枉的乡绅们的头颅斩下。滚落在地的头颅,圆睁着的双眼,还在开合的口中,宛如在诉说着自己的不甘。 解决掉城门口的乡绅,官兵们顺势冲进了大开的城门。刚走进城门,官兵们就被眼前繁华似锦花团锦簇的景象,震惊住了。这世上竟还有如此繁华之地,哪怕是传说中的江南,怕也不过如此了吧,一时之间,官兵们不由得纷纷愣在原地。 城内,街道上人来人往的人流,以及路边摆摊着的小摊小贩,看到城门外忽然涌入一群浑身鲜红,如同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魔鬼一般的官兵,其高举的长刀上刀刃上仍在滴着鲜红的血液。 百姓们先是错愕,随后便是一片大乱。百姓们把手中的东西,往天上一扔,双脚更是直接跳了起来,尖叫着,四处乱窜。街边的小贩们,连摊位都不要了,将正在与自己讨价还价的顾客撇到一边,急急忙忙的向着家里跑开;街道两边的商铺,也纷纷关上窗户,紧锁大门,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看到眼前这一幕,冲进来的官兵们显得更加激动了,慌乱的人群,勾引起了他们内心深处,那极端变态的欲望,狞笑着扑向人群,整个夏县几乎瞬间,便沦入阿鼻地狱。 “张大人,你这是何意?为何纵兵入城,杀害无辜百姓?”收到消息,卢象升急匆匆赶了过来,看到张宗衡的第一面,便厉声质问道,浑然忘却了彼此之间,如同天堑一般难以逾越的地位差异。 “卢大人,你这是何意?我何时纵兵入城,何时残杀百姓了?”张宗衡还想装傻充愣,将卢象升糊弄过去。 但进士出身的卢象升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虽然性格耿直,但也是绝顶聪明之辈,当下便直言道:“你没有纵兵入城残杀百姓,那城内的官兵都是谁的人,你可不要说你不认识他们。” “哦。原来你在说那些人啊。”张宗衡好似忽然反应了过来一般,拉了一个长音,道,“我也是刚刚收到命令,说手下有一些将士,由于长时间无法领到军饷,哗变了,正在城内烧杀抢掠。这不巧了,我此时也正准备派兵入城,将他们都捉拿起来,好重重责罚。卢大人,要不一起?” “你...”卢象升万万没想到,堂堂的宣大总督,朝廷的正二品大员,竟然如此无耻。气的卢象升,一张老脸憋的通红,指着张宗衡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要论无耻的程度,十个卢象升也比不过一个张宗衡,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上的人物。 看着已经明显气极的卢象升,张宗衡的心中也不禁阵阵发虚。要知道,卢象升可跟曹文诏不一样,曹文诏是一个武将,就算闹到了朝廷,朝廷几乎也是会全力支持自己。 卢象升不一样。卢象升字建斗,南直隶常州府宜兴县(今江苏宜兴)人,天启二年进士,那是跟自己一样都是文臣。要是卢象升一封奏章,将自己参到了天子那里,崇祯的脸上挂不住,那自己的前程也将大大堪忧,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要以和为贵。 想到这儿,张宗衡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对身后的小吏,吩咐道:“来啊,将东西都抬上来,给卢大人过过目。” 那小吏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几十名壮汉抬着一箱箱沉重的箱子,走了进来。碰的一声,将那箱子重重的放到营帐内的一片空地上,随后,一人上前,将箱子一个一个的打开。 随着箱子的打开,里面一个个闪耀着银白色的光泽的事物露了出来,原来箱子内,竟是装满了,一锭锭银锭。五十两一个的银锭,闪烁这诱人的光泽,勾引的帐内的诸人,呼吸都明显急促了许多。 张宗衡指着这些银锭,微笑着对卢象升道:“卢大人。听闻你的天雄军,也已经有将近一年没有发军饷了,将士们苦啊,跟随卢大人南征北战,却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吃不上饭,有怎能打仗?怎能为国出力? 像贵军如此忠贞爱国之师,不应该忍饥挨饿。这些都是我从城内的叛军处缴获的脏银,今天,我张宗衡僭越,就做主,将这些白银都送给你们天雄军,补发之前的欠饷,剩下的给将士们改善一下生活,让将士们都吃得饱穿的暖。” 张宗衡说完,便笑晏晏的看着卢象升,一副拿定他的样子。却不料,卢象升先是一愕,随后双目仿佛喷出火,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般,双眼死死的盯着张宗衡,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这卑鄙无耻之辈,我天雄军上下,就算饿死,也绝对不会拿你这些劫掠百姓的不义之财。我要将此事上奏朝廷,要让世人皆知道,你张宗衡的嘴脸。”随后,卢象升重重冷哼一声,随后拂袖而去。 张宗衡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看着卢象升越走越远,右手不自觉的握成了一个拳头,青筋暴起。 “大人,卢蛮子之厮,不识好歹,大人何必跟他一般见识?这些银子,既然卢象升不要,那么我们就送到京城里去。有了这些银子,上下打点一番,这卢象升还不乖乖的回家种田去?”张宗衡身边的小吏谄媚道。 ““闭嘴!”张宗衡突然发出一声暴喝,吓得那名小吏,瑟瑟发抖,只以为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正在想方设法补救。 却见张宗衡长袖一甩,朝里间走去。来到门口,张宗衡忽然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小吏吩咐道:“此事你亲自去办,手脚干净点,不要露出什么马脚。” 那小吏闻言大喜,躬身行礼道:“是。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张宗衡却没理他,直接快步走向了里间。 就在官兵内部纷争之时,裴小二此刻已经率军,翻阅了中条山,跨过了早已成为空城平陆,来到了河南境内。 第一百九十二章故技重施 陕州,地处河南西部,向西过了潼关便是陕西,向北渡过黄河,就是山西,是名副其实的三省交界之处。 自秦汉以来,陕州便是兵家必争之处,当年让关东六国闻风丧胆的函谷关就在陕州。只是自从长安与洛阳两座雄城衰落之后,陕州的地理位置,远远没有以前那么重要了。 此时,陕州这座小城,城门紧闭,城头上,原本代表朱明的明字大旗,已经尽数被拔下,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杆杆镶着裴字的大旗,在风中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城中的百姓全都都畏缩的藏在家中,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臆想中的,大兵入门,烧杀劫掠的情景,不禁有些好奇,一个个偷偷的趴在门缝窗边,向外张望。 只见,门缝外,街道上,一队队士兵衣着整齐,斗志昂扬,在街上巡逻。另有一些散落的军士,拿着一张张告示,四处张贴。虽然长刀熠熠生辉,煞气十足,但,士兵的脸上看起来极为和善,与往日里所见的官兵流寇截然不同。 等接上巡逻的士兵,以及张贴告示的兵士撤走之后,有一些胆大之辈,小心翼翼地从家宅中探出头来,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边,见街上无人,便走出家宅,来到告示下方,有些好奇地看看告示,心中猜测告示上到底写的是什么? 渐渐地,告示前面围拢的人员越来越多,只是在场的百姓,大多数不识字,只能看着干着急,始终不得其意,终于好不容易等到一两个识字的人到来,挤到内圈,向大家伙念了出来。 “夫,天地有常,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我朝黎明,苦天下豪强劣身久已,今有裴家军之主裴小二者,起兵山西,奉天法止,应天受命,欲为天下黎庶,奉辞伐罪主持公道。凡陕州之内,有不平之事,皆可鸣冤叫屈与裴家军。我裴家军上有主帅之德,下有兵戈之利,必能为尔等讨个公道,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告示不长,当然,文采也一般般,读完之后,就像大白话一样,每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如此简单的告示,却引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彼此相望,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透露出一种古怪的神情。 这告示会不会弄错了?流寇会为百姓主持公道,还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历朝历代,这种事情,不都是名垂青史的青天大老爷才干的事吗?怎么轮到一解流寇这般越俎代庖,干这种事了?这世道变换的太快了,让人一时无法适应。 看完告示,众人的好奇心也就满足了,再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呆在家里,至少安全一些。至于去裴家军那边告状?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流寇,弄不好,连自己的小命都要留在那,还是算了吧。 第一天,乔淳坐在县衙的大门口,整整呆了一天。不过他也没有大惊小怪,本来嘛,你裴家军初来乍到的,人家连你是谁都不认识,怎么可能冒冒失失的就跑到你这边来申冤?万一你黑吃黑怎么办? 没错,裴家军在陕州又开始了他的老本行,击鼓升堂,为百姓主持公道了。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出门在外,手中的粮食一天比一天少,作为管理者的刘先春,自然整日发愁如何才能收支平衡,增加收入。 再加上,裴小二一贯的严令,使得裴家军不能抢,不能夺,但又要需要粮食,怎么办?那就只能“黑吃黑“了。 这个黑吃黑,并不是说派兵直接去抢,那样的话,百姓们不会以为你是在替天行道,只会感觉,你跟其他的流寇没有一点区别,都是烧杀劫掠的屠夫罢了。 故而,刘先春选择了当初裴小二的计策,每攻下一个地方,就立刻升堂审案,为百姓平冤昭雪,同时,惩罚乡绅恶霸,动辄抄家罚银。 这样,不仅收获不会比直接明抢来的少,更关键的是,这是一个向最广大百姓宣传的一种渠道,让百姓们都知道,你是在替天行道,你在做正义的事情,让百姓发自内心的拥护你,这才是王道。 世人总在纠结名跟利作何选择。清流重名,自我标榜,视金钱如粪土;有人重利,视名誉为羁绊。故而尽管此辈纵使腰缠万贯,但却名声狼藉,人人唾骂之。而裴小二则更贪心一点,小孩子才做抉择,大人自然全都要。 有人或许会说,你这招,是建立在有那么多坑害百姓的劣绅恶霸的基础上,万一,要是有个地方没有这些人,又该如何? 拜托,现在可是末世,大明的江山眼看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倾覆之祸。这个时候,哪个县城没有几个乡绅恶霸,对得起这个末世么?要是没几个恶贯满盈,将天下利益尽数夺入怀中之人,大明的国运又何止于厮?百姓们为何又要起兵反抗? 此时,距离裴家军,占领陕州已经第三天了。自从攻下陕州之时,裴老爹、赵欣兰、刘先春等一众裴家军高层,便决定在此固守,等待与裴小二撤会师之后,再做打算。 于是,本着只出不进,迟早要完的理念,在乔淳的提议下,经刘先春批,陕州的大堂便迅速成立了起来。 乔淳进来的时候,刘先春正在堂上,批示公文。其实,裴家军现在这个情况,也没有多少公文能可供处理,无非就是一些粮草辎重的分配,新兵征集等一些杂事罢了。见乔淳进来,刘先春放下手中的笔,笑道。 “乔兄回来了,怎么样?今天有何收获?” 乔淳面不改色,先是对刘先春躬身行了一个礼,随后便走到一旁的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之后,方道。 “意料之中,刘大人又为何揶揄与我?” “哈哈哈。”刘先春抚须而笑,边笑边道。“乔兄,不必情急。我们初来乍到,当地百姓对我们不熟悉,也是理所应当的,要有耐心,或许过两天就好了。” 乔淳没有答话,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了起来。见此状况,刘先春也无奈的摇摇头,不再理他,重新拿起一道公文阅读了起来。 堂内,一时间陷入安静。 片刻之后,乔淳忽然睁开眼睛,看向刘先春,问道:“刘大人。我听说,前几天我们进城之时,有几个本地的小吏投降了,不知是否有这档子事?” 刘先春斜着眼睛瞄了他一眼,心里哪还不知道乔淳这是想要干什么?无非是效仿,裴小二当初在上王庄的故计罢了,摇摇头,道:“有是有,这样吧,我写一个批文,将他们几个人调到你手下听用,你看可好?” “如此,有劳刘大人了,”乔淳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向刘先春施了一礼。 第一百九十三章开导 果然第二天,在有了本地投降的,小吏的帮助下,升堂没多久,便有一名神情呆滞,有些痴傻的妇人,在另外一个他人的帮助下,来到堂前跪下,然后地上状纸,要状告城南泼皮刘斗。 罪名就是杀人。原来那个城南的刘斗是一个开赌场的,结果这个妇人的丈夫就去赌,到最后输的裤衩都不剩了,只能拿自己的女儿作为赌注,结果也给输了进去。 再后来,这个刘斗就拿着卖身契,来到,这名妇女家,强行带走了她家女儿。正所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赌徒,也不敢拦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被那伙泼皮强行拽走。 原本此事到此已经了了,毕竟在这个年代,赌债也是债,人家抢了你的人,为奴为婢,你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苦了这位母亲,辛辛苦苦养大了十几年的女儿,就这样被别人强行拖走了,巨大的打击之下,她的神经也时不时变得有些不正常。 然而,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却是没几日,在城外乱葬岗发现了一名女尸,那女尸被发现的时候,赤。裸着身体,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好肉,显然,在死之前,受到了惨无人道的虐待,后经人辨认,正是那堂下妇人的女儿。 得知消息的妇人,再也承受不住打击,彻底疯傻了,逢人就对别人询问,你看到我的女儿了吗?她有这么高。 看着堂下痴傻的妇人,乔淳不由得叹了口气。每逢王朝末世,各种魑魅魍魉,就纷纷跳了出来,为非作歹,霍乱百姓。这该死的世道。 就在乔纯审理那妇人案件的时候,堂外早已聚集了一群来看热闹的本地人。原来那几名小吏能稳稳的在陕州为吏,已有数十载,父死子继,早已成长为陕州的一方参天大树。 虽然他们不明白裴家军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能动用自己背后的家族,鼓动全城的百姓都过来看热闹。 望着堂下喧闹的众人,乔淳眉头不自觉皱了皱,随后吩咐一旁的充做衙役的裴家军将士,出去维持治安,好一会,等热闹的人群终于等平静下来,才重新审案。 传人,辩论,判决,整个审理过程乏善可陈,不过,最终审定的结果,却引起了在场所有百姓的关注。 乔淳直接抄了那泼皮刘斗的赌场,将其中的钱财尽数充公。而后作为赔偿,他还特地从查抄的刘斗钱财中,拿出一百两银子赔偿给了那位女子,略作安慰,。 一百两银子看起来虽然不多,但对于一般的家庭来说,已经是这一辈子可望而不可即的目标了。乔淳的这个举动,大大打开了百姓们的见识,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打官司,竟然还有钱拿。 有了银子的刺激,以及乔淳审案公正,于是从次日开始,一些受欺压的百姓开始络绎不绝的登门,将状子递给了乔淳。案子之多,仅靠罚没,裴家军在陕州,一时之间竟能达到收支平衡。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等了将近十日之后,裴小二终于率军赶到了陕州,与刘先春等一众后军会师。 刘先春等人出城十里以迎接裴小二,等真正看到裴小二的那一刻,刘先春等一众文官人员的心,终于能够放在肚子里了。 虽然裴小二在政事上很少过问,但他在裴家军中的地位,却犹如定海神针一般无可替代。此次刘先春奉命,带领裴家军后军,匆匆忙忙地领着一众文官由王道直护送着,撤离山西来到了河南。 刘先春一路上兢兢业业,尽全力将所有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生怕出一点错误,将大军带入歧途。但他毕竟是文官,在军中,几乎没有半分威望。而眼下的局势,想要走的更远,则一切都离不开军队的拳头。 时间短了,刘先春还能凭借裴小二的名义来节制诸军,时间长了,难免不会有人起一些不该动的心思。现在好了,裴小二来了,这一切的担忧都可以放到一边了。 想到这,刘先春快步来到裴小二身边,躬身道:“大将军” “仲芳,我怎么看着你瘦了”裴小二难得出言调侃道。 刘先春讪讪的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裴小二哈哈一笑,“好了,还是尽早进城吧,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来到城中。裴小二稍微梳洗了一下,与后宅的裴老爹、赵新兰、以及徐氏姐妹二人打了一声招呼,报了个平安之后,便急匆匆地召集文武商讨接下来的行动方向,陕州太过靠近山西,长期留在此处实为不智。 陕州的县衙大堂上,文武分列两侧,入坐之后,久久没人说话,气氛变得有些沉重。裴小二的目光扫了一下众人,敏锐的感觉出众人状态有些不对,抑郁寡欢,眼神之中透露着迷茫,对未知的未来怀有着本能的抗拒。 裴小二的心中一沉,看来这次离开山西对这些人还是产生很大影响,必须要尽快解决,要不然拖的时间久了,人心散了,队伍也就不好带了,于是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此次官兵三面围剿,兵力多达十余万,再加上其他义军也被官兵一一击败,无奈,咱们只能进行战略转移了。 但要记住,我们是转移而不是逃亡,这两者有本质的区别。逃亡是没有目的性,就像那无头苍蝇一般,哪里能活下来,就往哪里逃;但转移却不一样,转移有着明确的目的性,是我们反明的一个过程,要知道,拳头收回来才能更有力的出拳。 所以我们接下来所有的行动,都要围绕着目的来进行,而我们的目的就是,”说到这儿,裴小二特地看了一看,堂下众人,见众人的都抬起头,看向裴小二。裴小二方才接着道,“我们的目的就是四川。” “在场诸位,许多都听过乔淳的高论,我这里就不再过多重复了。我只说一点,四川乃天府之国,我军得知可休养生息,恢复民生,整训大军,以待天时。 而这个天时,就是义军与官兵两败俱伤之时。你们不要觉得,现在义军被官兵打得满世界逃窜,就以为义军迟早会被官兵所剿灭。诸位不要忘了,义军之所以起兵,并不是有几个野心勃勃之辈,为实现一己之私欲而起兵谋反。 实际上,所有的义军都是被官兵逼起来的,简单来说就是官逼民反。如果朝廷不能管制上上下下为数众多贪官,那么,就算这波义军背剿灭,一旦天下有什么风吹草动,天下义军必将春风吹又生。 届时,义军将会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兵源,哪怕一时失利被官兵剿灭,但仍会有千千万万个草民站起来,加入义军继续与官兵对抗,直至拖垮官兵,实现真正的改朝换代。 以往四川或许没有出过什么一同天下的先例,但是我们与先辈遇到的情况也不一样,先辈们占领蜀川之后,面对的则是一个政权稳定,且出于蒸蒸日上的中原,再加上蜀川的大多都是守成之君,故而屡次北伐大多无功而返。 但我们遇到的则是一个越来越虚弱的朝廷,以及一些只懂得烧杀抢掠,不懂收买人心的义军,这样的人会使我们的对手么?难道我们连他们都怕了么?更何况就,没有先例,我们就不会自己创造先例么?” 裴小二的话,如洪钟大吕敲在了在座人的心上,击散了众人的担忧,听得在场中人不住地点头。 其实,此次从山西狼狈撤退,虽然众人心理上早有准备,但真正离开生养自己的山西,去那遥远的四川,所有人都有一种失败的沮丧感,甚至就连刘先春这样的高层,也不禁对未来产生担忧。 并且越是读过书的人,其担忧程度越高,毕竟自古以来占据蜀川,而纵横天下者,从无一例。 幸好裴小二及时发现,恰到好处的给予这些人开导,勉励了这些人继续前进,要不然人心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第一百九十四章规划 看着众人的斗志一点点回来了,裴小二松了口气。于是,他接着道:“以上就是我军近期的主要目标,不过要实现这个目标,我们还要一步一个脚印的慢慢实现,至少,我们现在就应该有决定,我军下一步应该向那边走? 是向西,经陕西,入四川;还是向南,向河南深处出发?诸位都有什么想法,尽可畅所欲言,言者无罪。” 裴小二说罢,在场的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有人赞成向西,由陕西经汉中,进四川,这是也是自古以来,中原势力进入四川的主要途径。四川历朝历代的割据政权,也大多因为这条路被歼灭。 另有一部分人则主张向南,由河南经南阳,襄阳,荆州,然后顺着长江逆流而上,一路向西,攻下重庆,然后由重庆再进攻四川。 裴小二注意到,提出后一种想法的人,几乎都是一些被迫加入裴家军的文弱书生。裴小二高居上位,表面上不偏不倚,对任何一种看法都不置可否,其实他对持后一种看法的人,心中充满了鄙夷不屑。 这群人都是一些纸上谈兵的书呆子,他们主张向南,无非打着自己的小九九罢了。陕西是洪承畴的老巢,洪承畴的凶狠在整个义军圈里面都已经传遍了。这厮酷爱杀降,没有半分道义可讲。 再加上陕西兵自从崇祯元年开始,连年剿匪,虽然损失惨重,但只要能活下来的,至少比其他地方的卫所要强上不止一星半点。这些人书呆子惧怕陕西官兵的锋锐,想要逃往南方,尽量躲开官兵的主力罢了。 只是他们也不想想,从河南到湖广,纵横几千里的路程,中途大小城池近百座,万一被哪座城市拦在路上,到时候,官兵齐至,围剿裴家军,到那时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裴家军所有人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眼看堂下的争论,一时之间也无法停止,不能拿出令人满意的办法,越来越响的吵闹声甚至震得裴小二脑壳疼,裴小二也只能起身制止。 裴小二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像这种关系大军战略方向的大事,怎能拿到大堂上,堂而皇之的与众人讨论?裴小二挥手,将这些人全都赶了出去,让他们回去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再说。 等众人纷纷告辞离开之后,裴小二的耳边终于清净了下来,思索片刻,挥手招来旁边的亲兵在他耳边吩咐道:“去,将刘先春、刘长乐、裴猪儿、王道直、乔淳等人,叫到一旁的花厅,我随后就来。” 亲兵点头离去。 不一会儿,在大堂右侧的花厅内,裴家军的几个高层重新聚在了一起。 “现在这里就我们几个人了,你们都说说,接下来咱们怎么办?”裴小二手指揉了揉眉心,道。 刘长乐率先站了出来,对裴小二拱手道:“大将军,我觉得我们应该向西走,去陕西与刘知足汇合,这样我们就有六七万的兵力,然后大军齐聚,一同进攻汉中,如此获胜的几率最大,就算不胜也能自保。” 裴小二赞许地看着这个一直跟着自己,从裴家庄出来的年轻人,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刘长乐到底还是长大了,虽然思考问题还不是很全面,但这番话也显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不再是以前冒冒失失的鲁莽少年了。 裴小二示意刘长乐坐下,目光重新扫向了其他几人,见刘先春眉头紧皱、裴猪儿跃跃欲试,显然非常认同刘长乐的观点、王道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乔淳却含笑不语。 裴小二随即看向王道直,问道:“道直,刘长乐的话你以为如何?” 王道直赶忙站了起来,面对裴小二深深施了一礼,方才道:“回大将军,末将以为,刘将军所言极是,我军如果向西与刘将军汇合,我军将能立于不败之地,届时能不管是进攻四川,亦或者留在陕西,都游刃有余。” 王道直一番话将刘长乐说的眉开眼笑,觉得这个四十多岁老家伙也变得眉清目秀了。 王道直这番话明显不能让裴小二满意,裴小二目不转睛的盯着王道直,直看到他心中发毛。王道直忙不迭的补充道: “只是,这一路向西,必有官兵阻挠,其中凶险,还要大将军三思。” 裴小二点点头,示意王道直坐下。王道直道谢之后,紧挨着等着凳子边缘坐下,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王道直此人,能力还是有的,他明显早就发现了刘长乐之计其中的风险,只是这厮颇为滑头,为了不得罪刘长乐,宁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当出头的橼子,心思太重,以后还要好好敲打一下。 倒是裴猪儿摩拳擦掌,想站起身来支持刘长乐,喝止王道直,却被裴小二狠狠瞪了一眼,吓得裴猪儿又重新缩了回去。 裴猪儿勇则勇矣,只是,这脑子确实有待提高。他跟刘先春一样,属于偏科。刘先春绝顶聪明,但精于政事,等把棘手的政务处理的井井有条,而军事才能就抓瞎,跟处理政事的能力比起来就大打折扣了。 裴猪儿则是先天不足,虽然经过数次生死,有所提高,但跟顶级人才还是相去甚远。还是老老实实让他冲锋陷阵吧! 裴小二最后将目光留在乔淳身上。这个乔淳自从上一次,提出全军应该转向四川的战略目标之后,就引起了裴小二的注意。裴家军能打善战的将领不少,治理州县,安抚百姓的人才也有。 只是这种具有战略性眼光的人,裴小二到目前为止只发现乔淳一人,就连裴小二自诩自己也只能算是半个。不过自己不懂不要紧,作为上位者,自己要做的就是要用好人,只要拿捏好乔淳,一样可以起相同的作用。 “乔先生,你说说,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是,大将军。”乔淳随即站了起来,神情淡然地对裴小二失礼,道,“刚刚刘将军所言发兵陕西与刘知足将军汇合,此乃是一条妙计,也是我军必走之路,卑职也再通。只是,如何进入陕西,想必刘长乐将军是让我我们直接向西,经过潼关,进入陕西吧!” 乔淳说着,扭头看向刘长乐笑道。 刘长乐也站起身点了点头,“对,这是自然。我们现在身处陕州,向西经过潼关,进入陕西是最快,最方便的一条路。” “这就是了,刘将军是否想到,远在蒲州的洪承畴?据闻,其人麾下有五六万军队,并且,蒲州距离潼关仅一水之隔,如果让洪承畴知道我军向西,要路过通关进入陕西,那么洪承畴会不会抢先一步从蒲州南下渡过黄河,死守潼关?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请问大将军,以我军现在的三万大军,能否攻下由洪承畴六万大军所镇守的,固若金汤的潼关?” “这...”裴小二沉默了,显然,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就算在平地上,与两倍于己的洪承畴麾下洪兵大战,尚且不能取得全胜。更何况,洪承畴现在还占据地利的优势,那就更不能与之相比。 裴小二语气沉重,道:“不能。” 第一百九十五章定策 “这就是了。”乔淳接着道,“既然我军无法打败洪贼,拿下潼关,又谈何经过潼关,进入陕西?” 乔淳的话,令在场中人,纷纷低头沉思。 见到这一幕,乔淳也不再卖关子,上前两步,来到花厅正中,朗声道:“故而,卑职以为,我军不应向西,而应改道向南。” “向南?怎么说?” “回大将军。我们向南,自然不是要去湖广,过荆州,顺着长江入川,而是效仿当年汉高祖刘邦的灭秦之路,南下南下南阳,之后有攻下武关,由武关进入陕西。” “说说你的理由。”裴小二坐在上首,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问道。 “是大将军,属下理由有三。 其一,陕西的官兵主力大多集中在陕北,以及山陕交界之处,陕南则较为平静,并无多少官兵驻扎。我军若可若经过商州古道,进入蓝田,则可完全出乎官兵意料。等官兵掉进大军,围剿我军的时候,我军怕是早已由陕西入汉中了。 其二,正如前面所说,陕南兵力空虚,义军甚少,商州通道必然防守松懈。此时我军突袭商南,必可一举而下。 其三,便是河南问题。去年,河南大水,淹没庄田无数,又经过一个冬天的时间,官府不仅没有赈济灾民,反而盘剥日紧。此时,整个河南早已是烽烟遍地,义军四出。在为数众多的义军的掩护下,再加上河南本地的官兵怯与作战,剿匪不利,这正是我军,安全通过河南的必要保证。 由此三点,故而卑职以为,我军应全力向南,经武关而入陕西。” “好,好啊!”裴小二拍手赞道,“乔淳分析的有理有据,不亚于当初诸葛孔明的隆中对,有乔先生辅佐,何愁大事不成?” 乔淳嘴角微翘,但仍谦虚道:“不敢不敢,大将军谬赞。” “唉。乔先生不必如此谦虚,你的才华,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裴小二站起身来,来到乔淳身边,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扶起来,向其他人道,“诸位,还有什么异议吗?如果没有的话,那么我们就按乔先生的话,南下。” 堂下诸将纷纷起身,一起向裴小二抱拳道。“是。” “好了,你们先都回去吧,回去准备准备,等跟我从山西过来的将士,休息几天,三日吧,三日后,我们立即出发南下。” 裴小二亲自将诸文武送出门口,等看不到众人的身影之后,这才回到了后院儿。 后院里,裴老爹、赵欣兰、裴小三、徐氏姐妹等,都在等着了。 裴老爹这这段日子只顾练新兵,他也知道,随着裴家军规模越来越大,新兵的人数也越来越多,裴老爹的见识才华,已经渐渐跟不上裴家军的发展。 要不是裴小二,现在还没有其他可信任之人替代裴老爹,裴老爹早想着将新兵营交出去,自己好落个清净。是以,裴老爹越来越少的出现在裴家军的军义中,其自身的影响力越来越少。 见裴小二进来,裴老爹笑着,让裴小二进来坐在自己身边,看的裴小三一阵嫉妒,笑道:“爹,我刚刚来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热情啊!你这是偏袒。” “滚滚滚。”裴老爹笑道,“你能跟你哥比?你哥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拖住官兵,让大家伙先逃了出来,能有你现在这么安稳?我想起来了,当初撤离现的时候,就你小子跑的最快” 哈哈哈,裴小二爽朗地笑了起来。 赵欣兰低头,对旁边的徐清婉吩咐道:“去叫厨房上菜吧!郎君一路风尘,到现在还没吃上一口饭,怕是要饿坏了。” “是。”徐清婉盈盈一拜,漫着碎步离开。 “怎么样,你们在前面商量的怎么样了,咱们接下来,该往哪边走?”很快,一道道菜肴肴端了上来,裴老爹夹了一口菜,嚼了嚼,随口问道。 裴小二一家起身低微,自然没有那些高门大户的那种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恩,定下来了,接下来咱们向南。” “向南?”裴老爹微微一愣,随即便无所谓的摇摇头,“你们说去哪,我就跟着去哪吧。没想到我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儿,临了,临了,还能混一个将军当当,这一辈子也算值了。” “爹,你说哪里话?这才到哪?你就满足了?回头二哥万一打下的天下,当上那皇帝老儿的时候,可是要追封祖上七代,到那时,你弄不好还能混一个皇帝当当,岂不妙哉?”裴小三调笑道。 “可不敢这么想。”裴老爹连忙打断裴小三,“皇上,那是什么人?那是老天爷的儿子,咱们这一辈子地里刨食的,怎么可能当上皇帝?” 裴老爹对自己现在的状况,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大儿子没了,但架不住二儿子出息,手下现在管着几十万人,又娶了一个婆娘。 小三儿现在也长大了,过一段时间也给他取一房婆娘,回头两个儿子给自己生一大堆孙子,自己这一辈子也就圆满了,怎么还能奢求更多? 说完裴老爹,还有些不放心的问了一下裴小二,“小二,应...应该不会当了皇帝吧?” 裴小二淡然一笑,没有给裴老爹肯定答复,只是模棱两可道:“事在人为,未来的事,现在哪里知道?” 一场饭菜,吃的裴老爹患得患失,以前他只想着大儿子有朝一日能高中科举,当一个官老爷,这一辈子,老裴家也就算彻底翻身了。没想到二儿子竟如此出息,连皇帝都敢想了,那可是皇帝啊!老天爷的儿子。 饭后,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由下人收拾碗筷,裴老爹留下一句“早点休息”之后,便离开了。 将裴小三打发走,裴小二便带着赵欣兰与徐世姐妹,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后院。 俗话说,当兵过三年,母猪赛貂蝉。裴小二虽然在军中没有呆那么长时间,但也有几个月了。饱暖思**,现在裴小二浑身上下都燃烧着一团火,特别是看到自己的妻妾之后,更是心如火焚,拉着赵欣兰就往后面走。 赵新兰有些好笑,她第一次看到裴小二竟如此猴急火燎的,只是,她自己刚好身体不适,不能同房,于是委婉道:“郎君。妾身这几日身体不适,让二位妹妹陪你吧,” “身体不适?”裴小二一愣,忙问道,“是不是生病了?用不用请大夫看一看?” 裴小二的话,让赵新兰红脸,羞怒道,“没事,你问那么多干嘛?” 跟在身后的徐氏二姐妹捂嘴偷笑,随后,徐清婉与徐素华快走两步,一左一右掺着裴小二的胳膊道,“爷,姐姐只是这两日身体不舒服,过两天就好了,不用太过挂怀。” 裴小二这才反应过来所谓的不适指的是什么,一拍额头,对赵欣兰道:“夫人,那你多喝点热水。” 赵欣兰满头黑线,有些不耐烦的摆手道:“去吧,去吧,我没事”。在赵欣兰的"驱赶"下,三人慢慢离去了。 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赵欣兰幽幽地叹了口气。 第一百九十六章良人 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小别又似胜新婚。 裴小二刚刚吃饭的时候,多喝了两杯,此时酒逐渐劲上来,平日里保持着的理智逐渐失去,看着二女婀娜多姿的身影,顿时食指大动,一双粗糙的大手,在宛如羊脂玉般的肌肤上不断的探索。 二女被裴小二爱抚垂怜,弄得浑身酸软,香汗淋漓,不过却还是强撑着,给裴小二倒了一杯醒酒汤,又端了一盆热水,给裴小二泡了泡脚,洗去了一天的疲惫。随后脱去裴小二的外套,将他扶在床上,最后,徐素华轻轻的吹灭了房中的烛火。 房间内刹那间暗了下来,黑暗中,一股暧昧的气氛弥漫在整个房间内。早春的夜,静的出奇,只听得房内传出悉悉索索的脱衣服声,不时传来,徐清婉娇呼的声音:“爷,你慢点儿。” 就在裴小二提枪上马,正要纵横驰骋之际,亲兵队长胡世安那破锣嗓子般的声音,在房门外蓦地响起“大将军。裴德财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告,求见大将军。” “滚,不见,”裴小二心中暗骂,这个胡世安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不开眼。 胡世安自然明白房内的裴小二,正在做什么,碰了一鼻子灰,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过一想到外面裴德财那焦急的身影,显然是有极其重要的事相告。 胡世安硬着头皮,再次打断了裴小二,道:“大将军,属下裴德财,深夜前来,神情匆忙,说是有十万火急之事,今晚务必尽早见到您,要不您还是见一见?” 又喊了一遍,房间内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胡世安摇摇头,看来,是让那裴德财再等一会儿了。正要离去之际,忽听得房内传来裴小二的声音:“好吧,好吧,他奶奶的,让裴德财在外面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到。” “是,属下这就去。”胡世安松了口气,应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去。 胡世安走后,裴小二一时之间也没了兴趣,重新点燃了房内的烛火,将刚刚脱下的衣物又重新穿了上去。等穿戴整齐之后,在徐氏姐妹幽怨的眼神中,快步离开。 与此同时,胡世安折返回前厅,对裴德财道:“大将军马上就到,您老稍等片刻。” “好好,没事。”裴德财态度温和,连连答应了下来。 当初裴小二进攻闻喜县的时候,裴德财居功甚伟,正是他劝说了王道直投降,让裴小二面对张道浚的时候,能够占据有利地势,到最后攻而胜之。 再后来,攻下闻喜县之后,裴小二论功行赏,本欲给裴德财一个职务。只是当时裴德财刚刚为裴致远报仇,急于到裴致远的墓前祭奠,坚辞不受。 后来等裴德财回来之后,裴小二还想在授予的职位,裴德财却兴致不高,或者说志不在于此,仍然不肯接受。 裴小二无奈,只能听之任之。于是,裴德财成为裴小二阵营中,一个独特的存在。他什么都不管,但所有人又都不敢得罪他,不管他到哪人们都对他客客气气的,日子过得极为潇洒,恍若大隐隐于朝的隐士一般,蛰伏了起来, 再后来,裴小二派刘知足攻下了安邑,获得了大量钱粮。裴家军有了本钱,裴小二便派自己的岳父赵君临,去往河南等地购买军粮,物资等。裴德财可能也觉得,这样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便主动请缨,跟着赵君临南下去了。 裴德财在前厅内等了片刻,裴小二冷着一张脸,出现在了大厅内。话说这种事情搁谁身上,谁心情都不好,裴小二没有把怒火发出来,已经是很给裴德财面子。 裴德财见裴小二面色不善,又想到,裴小二刚刚从山西撤了回来,并且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与家中妻妾久别重逢,却被自己冒然打断,裴德财也年轻过,自然知道这其中有多令人讨厌,不禁有些尴尬,暗骂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 不过裴德财也有些感叹,能在这种时候,由于公事紧急,而控制自己的私欲,转而出来见自己,自制力之强,世所罕见,这样的人倘若不能成事,那才是天理难容。 裴德财脸皮极厚,尽管心有悔意,也面色不改,笑盈盈的跟裴小二打招呼:“见过大将军。” “德财叔,你我二人又何必见外?来来来,快请坐,快请坐。”说话间,裴小二已经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和煦的微笑重新出现在脸上,让人如沐春风。话说,现在已经是这样子了,先看看这厮,到底有什么要事,要是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的话,有他好看。 “谢谢大将军。”裴德财道谢之后,又重新回到了座位。 一名侍女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给裴小二与裴德财倒了两杯茶之后,又徐徐退了下去。裴小二注意到,这婢女有些面熟,猛然间回过神来,他以前曾见过这个侍女,她的名字好像叫惠娘。 “德财叔,这么晚了,你来见我有何要事?”裴小二率先发问道。 “大将军,”裴德财正要开口,却被裴小二打断,道:“叫我小二吧,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嗯,那好吧。”裴德财嘴巴张了张,终究还是没有把小二二字说出口,只能含糊道,“是这样,我前几个月跟随赵君临来河南采购粮草,倒是结识了不少好友。 今天下午我在陕州城外闲逛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名来自洛阳的好友,此人就在开封洛阳附近倒卖粮食,跟我们有过几次生意,相处的还算愉快。 我随后便请了那位好友,吃了一顿酒席。在酒席上,那人曾道,说自从我军占据陕州之后,洛阳城内的皇叔福王便如鲠在喉,再加上我军上次在陕州开堂审案,那福王府中一名管事被我军收拾了,因此被福王所忌恨。 那福王霸道惯了,这样让他受委屈事还是第一次,于是,福王便催促着河南总兵左良玉,要他派遣大军将我等剿灭。 那左良玉经不起福王再三催促,已于昨日从开封出发,像陕州而来,怕要不了两三天,便能兵临城下,大将军还要及早做好准备才是。” “左良玉。”裴小二听到这个名字,眼神眯了起来,手指不自觉的在旁边的桌子上,有规律的敲动着。 左良玉可是一位老朋友了,当初进攻介休的时候,差点就跟左良玉,正面交手,也是左良玉无心开战,等裴小二烧毁粮草之后便及早撤退了,这才没有跟左良玉过过招。没想到这厮背靠着东林党,升官升的倒挺快,这才多长时间,这就混到河南总兵的职务了。 也怪自己消息闭塞,这么大的事情还是通过这种渠道才知道,也就是这次运气好,提早发现了,要是下次没有这么好运,遇不到裴德财新交的好友,那问题可就大发了。 裴小二忽然意识到一件,一直让自己有意无意忽视的却又极为重要的事情,自己从来没有建立一套完整的情报机构,所以遇到这种事情两眼一抹黑,差点被人堵在陕州。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必须马上处理,只是找谁才好呢? 想到这儿,裴小二无意间看到了在自己身前的裴德财,忽然反应过来,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眼前这个裴德财不正是自己苦苦寻找的人才? 裴小二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裴德财一番,心中越想越觉得裴德财还是一个人才。这厮嗅觉之敏锐,为人之机谨,拉关系的本事出神入化,正是干这种事的好受。 裴小二看着裴德财,随即笑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安排 裴小二的笑容令裴德财不明所以,有些摸不着头脑,反正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再留在这儿,也徒劳无功,于是裴德财便起身,向裴小二告辞。 “德财叔,不要着急着走呀,我还有事要与你商谈。”裴小二哪容得裴德财就这样离去,于是赶忙起身,拉住裴德财,又将其按在了座位上。 “德财叔,难道你真就准备就这样闲云野鹤,粗茶淡饭的过一辈子?就没想着,出来帮我一把?” “这...”裴德财犹豫了。 说实话,真让他,如闲云野鹤一般浪荡一生,他也不愿意。他今年才四十多岁,虽然在这个年代,人均寿命比较短,但他裴德财却不像短命之象。 平日里能吃能睡,正是春秋鼎盛之时,从这个年龄,就让他这个样子虚耗一生,他也是不愿意的,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见裴德财沉默了,裴小二趁热打铁,劝慰道:“德财叔,以你的才华,整日里游山玩水,不问世事,岂不浪费了?我这边有一份差事,希望您能帮我撑起来,小二我,感激不尽。” 说着,裴小二站起来,对着裴德财躬身就要拜下去。 裴德财赶忙站了起来,来到裴小二身边,将他扶住,不让他拜下去。岁月如梭,此时,彼此之间的地位,也已经天差地别,以他现在的身份,怎能经得起裴小二一拜? 裴德财苦笑道:“大将军,你这是折煞我了。好吧,有什么事您尽可吩咐,我能做到的,一定竭尽所能。” “如此,多谢德财叔了,”裴小二借势直起腰来,整理整理仪容,将裴德财拉到自己身边,随即对站在一旁的胡世安使了个眼色。 胡世安见后,便快步离开,他明白,裴小二这事要说什么机密事情要谈,自己不方便在场,走出门去,顺便把门还带上。这下子,花厅内只剩下裴小二与裴德财两人。 “德财叔,你可曾听过锦衣卫?” “锦衣卫?”裴德财诧异的看向裴小二。 锦衣卫在大明朝两百余年的岁月里,可谓享有赫赫凶名,有止小儿夜啼的功效,天下谁人知不知谁人不晓?只是这个名声已经臭不可闻,早已变成了鱼肉百姓,巧取豪夺的代名词;更是体现着帝王对大臣的不信任,妄图用特务的手段,监视大臣的一举一动的标志。 只是,裴小二忽然提起了锦衣卫到底想要干什么?他是想监视手下的文武吗? 裴德财忽然感觉遍体生寒,当初,他可谓是看着裴小二一点一滴长大的。那个时候的裴小二,天真,善良,对所有人都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这才多长时间,就已经性格大变,变成这样了么? 再说,他对自己提锦衣卫,是什么意思?历朝历代锦衣卫指挥使的下场,可不怎么好,几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他这是要让自己,去当他手中的一把刀,监视文武么? 裴小二说完便紧紧的盯着裴德财的双眼,注视着他的反应,见他的脸色阴晴不定,越来越白,便知道他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于是赶忙纠正道。 “德财叔,我的意思不是让你重新建一个锦衣卫,用来鱼肉百姓,监视自己人,而是建一个类似于锦衣卫的机构,但却与锦衣卫有着天壤之别。其中最大的区别就在于,锦衣卫,是用来对内,而我们所建的这个机构,是用来对外。 它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探查官兵的一举一动。说白了,就是我军放在官兵那边的眼线,一旦官军有任何举动,都能第一时间来汇报我,然后我就可以据此,来做出反应,我保证不会拿来监视手下文武。” 裴小二说的信誓旦旦,但裴德财也不是三岁孩童。孔子曰,始无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现在裴小二说的好听,等万一日后变脸,自己难道还能违抗他的命令不成? 见裴德财不信,裴小二只能再三劝说,“德财叔,我的为人难道你还不知道么?我怎么可能做那些,卑鄙无耻的勾当,要不然我跟你发誓怎么样?” “不必了。”裴德财站起身,叹息道,“罢了罢了,我听你的便是,只是我有一点请求,还请大将军同意。” “你说。” “我的请求就是,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大将军身登九五,还请放我告老还乡,在山西裴家庄裴老爷墓前结一草庐,给裴老爷守灵,也算了此残生了。” “德财叔,你这又是何必呢?” 裴德财忽然跪下,哀求道:“请大将军答应我。”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等日后你真要离我而去之时,我会放手,让你离开。” “谢大将军。” 裴小二俯身将裴德财扶了起来,替他拍了拍身上的浮土,酝酿一番这才道:“德财叔,我打算将这个机构命名为暗衣卫,与锦衣卫恰恰相反。我对这个暗衣卫的要求最重要的就是,如同空气之与人,水之与鱼儿一般,平日里无影无形,但却又无处不在。” 裴小二对这些特工组织的组织架构也不太懂,只能把自己想要的,以及自己曾经了解到的,甚至看电影得知的,一股脑的都跟裴德财说了一遍,至于能领悟多少,就看裴德财只记得悟性了,今后的路,全靠他自行摸索着前进, 裴德财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德财叔,有什么困难你尽可来找我,这样吧,明天我找刘先春,先拿出白银十万两交给你,你先安排人埋伏在河南之地,接下来我军可能要南下,你们最主要的目标就是,将南下所有的官兵势力先给我摸一个底,省得我们两眼一抹黑,钻进了别人的圈套都不知道。” “是,我明白,我会尽快安排人南下。”裴德财点点头。 两人聊到现在,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外面月色迷人,裴小二起身来到门口,打开房门,抬头仰望外面的月色,转头对裴德财道:“德财叔,这天很黑,你我只能摸索前行,不过银月永在,迟早会照亮我们的道路。好了,天色已晚,我也就不多留你了,你先回去吧。” “好,那我就告辞了。”裴德财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等裴德财离开之后,裴小二重新坐到了椅子上,思考着裴德财带来的情报,以及接下来的安排。 一旁惠娘捏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将桌上的茶杯小心翼翼地重新收拾了起来。 望着惠娘凹凸有致的身材,以及由于弯腰而翘起的臀儿,裴小二原本压下去的欲火,猛然间重新燃烧了起来,一股热流从小腹而发,一路向上直冲大脑。在酒精的作用下,裴小二鬼使神差地,将手伸向了那忙碌的身影。 第一百九十八章阴差阳错 惠娘原本忙碌的双手猛地停住了,一动不动,娇躯紧绷,隐隐有些颤抖,脑子中一片空白,任由一双粗糙的大手在,其身上四处游走。 花厅内,烛火闪烁,忽明忽暗,裴小二左手的并逐渐深入了要害之处,惠娘的神志逐渐从一片空白,慢慢回转过来,重新恢复了理智。在那一瞬间,惠娘想到了很多。 她回想起了以前,跟随着父兄走南闯北,日子虽然过得艰苦,但却是真的很开心。后来父兄死于意外,临终前,父亲将自己托付给张涛的父亲,并亲自做主,将自己许配给张涛。 张伯父对自己视若己出,每见小事都要亲自过问,生怕怠慢了自己,对自己的关照,甚至超过了对他自己的亲儿子张涛。 至于自己的未婚夫张涛,同样是自己最亲的人,从小就是自己的靠山,也是自己的大英雄,那个时候,哪怕只有一口吃的,涛哥也会毫不犹豫的让给自己,想想那个时光,真让人留恋。 只是这一切从那天晚上之后,就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变得让自己害怕。惠娘至今仍清晰的记得,在夏县的那天晚上,那个自己从来不会忘记的,那一天晚上。 那天晚上天气很冷,张伯父带着其他几个叔叔,来到夏县县城。突然之间,一会儿流寇打进了县城,街道上,到处都是杀来杀去的兵丁。百姓们四散奔逃,惊恐至极。自己当时害怕急了。 张伯父异常兴奋,并且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还说,一群不知道哪儿来的流寇,竟然都能攻破夏县县城,靠的无非是运气好罢了,如果自己现在动手,就算不能抢下夏县,至少能在其中分一杯羹。惠娘虽然隐隐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但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没人听她的话。 再后来,事情就不受控制的朝另一个方向狂奔,张伯父被杀,其他几位叔叔不同意涛哥继承张伯父的位置,也都分道扬镳了。也正是从那天起,涛哥性情大变,便的偏执、疯狂、不可理喻。 以前的涛哥总是一脸笑容,向自己承诺要带自己浪迹天涯,去看看那西域的雪山,那东方的大海,北边的沙漠,以及江南的繁华。可是从那天起,涛哥最关心的就变成了复仇。 无休无止的复仇,不择手段的复仇,哪怕,哪怕连自己都可以牺牲。惠娘仍然清楚的记得,上一次与涛哥会面之时,涛哥那略显扭曲的脸庞,凶狠的抓住自己的胳膊,告诉自己。 现在裴小二的势力越来越大,在不尽快下手,以后就来不及了。如果将来有一天,裴小二再接近她的话,不管裴小二想要做什么,都一定要顺从他,取得他的信任,靠近他,等他完全放松之时,就是自己替涛哥复仇之日。为此,不管有何牺牲,他都在所不惜。 想着想着,惠娘再一次迷茫了。她不知道遇到现在这种情况,她该怎么办?她又能怎么办? 啪一声,惠娘手中原本拿着的茶杯失手,一不留神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一声脆响,在昏暗的房间内,异常清脆响亮。 裴小二被这一声脆响给惊醒,眼中的欲火消退不少。看清楚眼前的少女,不是自己的徐清婉,也不是自己的赵欣兰,裴小二赶忙收回自己双手,尴尬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惠娘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她轻咬嘴唇,一滴晶莹的泪水划过脸庞,娇弱的身躯渐渐失去了支撑,最终瘫软到了裴小二的怀中。 裴小二只觉着一阵少女的体香沁人心脾,双眼睁大,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两辈子几十年的经历,加一起也没应对过如此情况,高举着双手,有些不知所措,随即反应过来,伸手想要将那少女扶起来。 双手刚刚碰到少女双臂之时,惠娘浑身一颤,人名似的紧闭双眼,颌首上仰,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温热的娇躯刺激着裴小二的每一个细胞。 裴小二再也忍受不住了,想要扶起少女的双手,随即转变了方向,紧紧的搂抱住了惠娘,低头在惠娘那晶莹的嘴唇上吻了下去,衣物翻飞,房间内不多时传来了少女痛苦的呢喃,“疼~”。 赵欣兰在自己的房内缓慢踱步,一会儿坐在凳子上,一会儿又站起身来,一会儿来到床边,一会儿又走出门外。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为何如此烦躁,或许是今夜的风大了些,又或许今夜的月色格外得明亮,亦或者是身体的原因,反正就是寝食难安,坐立不定,想要起身去看一看自己的夫君裴小二,却又怕,耽误了二位妹妹的好事,被人说成是河东狮。 良久,良久,赵欣兰忽然发出一声叹息,对一旁的丫鬟吩咐道:“夫君长途奔波,来到陕州城内,片刻未得歇息,便又与文武商议对策。到了晚上,也不曾好好休息,这样下去,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吃不消。 这样吧,你等一会儿吩咐厨房。让厨房炖一些滋补的药膳,派人去给夫君送过去,也好让夫君好好补一补身子。” 那丫鬟抿嘴一笑,道:“夫人。依奴婢看,将军的身体好着呢,壮的能打死一头牛。” “快去。”赵欣兰逐渐加重了语气,有些不满的想着,是不是自己对身边的丫鬟太过纵容了,以至于让她们有些不分长幼尊卑了? “是,奴婢这就去。”丫环见赵欣兰有些发怒,不敢怠慢,随即退了下去。 可怜厨子们早已睡下,听赵欣兰的话,不敢有丝毫怨言,也不敢怠慢,急匆匆的从温暖的被窝里面爬了起来,手脚麻利的给裴小二煲了一锅滋阴补阳,去湿健脾的药膳,随手递给了厨房打杂的帮工,让他给大将军送过去。 那帮工不是别人竟是张涛,自从上一次赵欣兰注意到惠娘之后,她总觉得正是自己的夫君攻下了闻喜县,这才导致张涛,惠娘这对兄妹无家可归,以至于沦落到给自家为奴的地步,心中甚是过意不去。 于是赵欣兰吩咐管家王聪,将那张涛调到一个清闲,不累的地方,把他养起来,也算是自己对这对兄妹的一种报答了。 王聪就是在介休被裴小二生擒的年轻人,裴小二见他聪明伶俐,眼皮子极活,便安排他到大将军府做一个管家。 王聪收到赵欣兰的吩咐,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本身清闲不太累,油水又大的地方不是厨房还能是哪?于是,张涛就被王聪安排在了大将军府内的厨房。 厨房那种地方,本身就不累再加上,不会的实真不会,就算去打打下手,也需要一定的本领。不过,王聪也没奢求张涛能给大将军做一桌丰盛的酒席,反正这些有的是人做,张涛能做的就是在厨房跑跑腿,有时候也外出采买一下,算是一个油水非常丰厚的岗位了。 此刻,听说这是一本给大将军顿的药膳,张涛的心猛然间狂跳起来。他意识到,他等待已久的良机终于到了,趁着这个机会,他就能为父报仇,带着他心爱的惠娘逃离这大将军府。 不过这些,张涛也不敢表现出来,一直等到厨房的人再三吩咐,他才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揽过的这份差事,随即磨磨蹭蹭地离开了厨房。 第一百九十九章崩溃 张涛端着饭盒一路上,低着头,小步快步,不敢露出丝毫异样。等来到一处昏暗之处,张涛的脚步开始变慢,直至隐藏在黑暗的阴影之中。 张涛四下环顾然,见无人注意到他之后,快速将手中的饭盒打开,然后将一包白色的粉末倒了进去,稍加搅拌,又紧急盖上饭盒,向四面张望确认无人之后,随即从那阴暗处走了出来,恢复了镇定,朝着裴小二所在的后院走去。 如同完成了什么心愿,张涛的脚步明显变得快了不少,来到后院门口,便被一道健妇所阻挡。 后院住的都是女眷,一般成年男子不得入内。这个道理,张涛即便以前不知道,在大将军府呆了一段时间,自然也明白,于是当下便陪着笑道。 “姑姑。夫人念在大将军一路舟车劳顿,片刻不得安息,唯恐伤了身体,便令厨房做了一道药膳,端了过来,烦请姑姑帮忙端给大将军。” 药膳?那看门的健妇走上前,打开饭盒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便重新盖好,对张涛道:“不必了,大将军没有在后院,你给我也没什么用,还是你自己端过去吧。” 没有在后院?张涛一愣,心中暗骂裴小二这厮,不老老实实呆在他的后院睡觉,天天跑来跑去干什么?不过他脸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继续陪着笑道。 “敢问姑姑,大将军为何不在后院?”” “怎么,大将军去哪儿还要向你汇报不成?” “不敢不敢。”张涛吃了一个钉子,也不敢有任何不满,连连道,“小人的意思是,请问大姑姑,大将军在哪儿?小人亲自把药膳给他送过去,要不然等药膳凉了,药效可就不好了。” 那看门的健妇,点点头,对张涛谦卑恭顺的姿态甚是满意,心中只觉得,像这样的人,就不能给他好脸色看,这不就拿捏住他了,于是傲慢的向前面一指,“大将军就在前面花厅,你自己去吧,别在这儿打扰我睡觉。”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张涛点头哈腰的离开了后院,朝着前厅走去。 来到前厅,这一次倒是没有让张涛扑了个空,前厅的大门口,大将军裴小二的贴身亲兵队长胡世安,率领几名亲兵把守在前厅门口,活脱脱像几扇门神一样。 张涛心里打了个突,不过想到良机千载难逢,错过了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低着头不敢看胡世安的脸,朝着前厅走去。 刚走到前厅大门口,便被胡世安拦了下来,胡世安冷着脸,问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小人在大将军厨房当差,今夜,夫人见大将军一路舟车劳顿,担心大将军身体,于是命厨房做了一些药膳,小的就端了过来,请大将军趁热喝了吧,不然凉了就失去了药性的滋补。” 张涛紧张的低着头,也不敢看胡世安的脸色,此时,从房间内隐隐传出女人的呻吟声,不过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张涛倒也没发觉有什么异常,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胡世安过来。 “药膳?”胡世安一愣,随即走上前,同样打开药膳的盖子看了一眼,没发觉有什么异样,便冷冷道:“大将军此时没空,你就在旁边等一会儿,什么时候大将军有时间了,什么时候你再去送去,明白么?” “这...胡将军,这药膳要是凉了,可就没有滋补的效用了。”张涛有些心急。 “说没空就没空,你就在这等着,听不懂么?”胡世安的话不容置疑。 张涛无奈,看着眼前几个门神一样的护卫,感觉自己势单力孤,也不敢强求,只能站在一旁静静的等待。 房间内,女人痛苦的呻吟声逐渐变大,一浪高过一浪,中间夹杂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张涛一惊,随即抬头看向胡世安等一众侍卫,见后者仿佛置若未闻一般,仍坚持岗位,心中了然,有些不屑的想到,“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如此如临大敌,竟然是在房间内玩女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往日里坊间传言,裴小二如何如何了得,如何能控制自己的欲望,原来到头来还不是跟平常人一般,是一个有着七情六欲,贪财好色,下流无耻之辈罢了。” 张涛在门口暗自揣测,房间内,突然传出一声女人高亢地叫声,“啊...”,声音清脆,让在场中人,听得分明。 张涛站在原地,忽然觉得这个声音如此的熟悉,好似在哪听过一般,却又一时回忆不起来,于是凝神静听,只听得房间内断断续续,传来的呻吟声,那声音在他的耳边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直透灵魂。 张涛猛然间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望着房内。他反应过来了,这个声音究竟是谁?惠娘,张涛的脸变得惨白,嘴唇不自觉的抽动着,一直拿着饭盒的双手,由于用力已经变得青筋暴起。 他想冲进去,杀了那两个狗男女;他想要当面问问惠娘,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背叛他?他想要问问苍天,他张涛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惩罚他,这究竟到底是为什么? 对了,他还有最后的机会,他手中的饭盒,只要那裴小二吃了药膳,一切都来得及,一切都可以挽回。 张涛捧着药膳,猛然间来到大门口就要进去,却被胡世安面无表情的拦的下来。 “大人,药膳要凉了,再不吃的话药效就过去了。” “退回去,等着。”胡世安的话还是那么冷冰冰,刺人心骨。 张涛却再也等不下去了,提起饭盒就要硬闯。对方是大将军府中人,胡世安也不能随意斩杀,于是只能与张涛纠缠在了一起。推搡之间,张涛一直抱着的饭盒摔落在地,里面的药膳,淌了一地。 张涛的心头一紧。随着那药膳落地,张涛只觉得自己的全部希望就此离去。跟随这药膳离开的,还有自己心中的那一份倩影,他心仿佛缺失了一块,那最重要的一块。 此时的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惠娘在他心目中竟如此重要,以至于,是他生命全部的依靠,正是有了她,才他在这个世界上不至于孤苦无依。只是现在,一切都晚了,他已经失去了他的惠娘,永远的失去了。 张涛精神就此崩溃,蹲在地上悄无声息地哭泣起来。 胡世安有些莫名其妙,只是打算一盅药膳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必于此?于是,胡世安还试着安慰道:“别在这流你的马尿,一个大男人天天哭哭啼啼的,有什么鸟用?你起来,回去禀报夫人,就说大将军已经吃过了,我回去跟大将军说说,不会为难与你。” 张涛自是不理,只是一个劲的哭泣。胡石安等得不耐烦了,于是挥手,命几名手下,将张涛架了出去。 第二百零章疑点 房间内,裴小二已经完事了,重新穿戴好了衣服,见惠娘还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怕她着凉,裴小二解下外套给她盖上,然后道。 “你不必担心,回头我跟夫人说一下,就纳你过门。这几日你就暂时不要做活了,好好休息休息,我让人给你配一个小丫鬟,跟着你,照顾你,你看可好?” 惠娘紧了紧身上的外衣。感觉出些许暖意,声若蚊蝇道:“好”。 裴小二长舒一口气,在他看来,虽然是自己先动手,不过好在自己已经迷途知返,提前收手。 但却没找到的是,对方主动坐在自己怀中,说起来也是对方先行主动,投怀送抱,自己没有拔鸟无情,反而给对方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安排,已经算是一个好男人了。 “天冷了,呆在这儿怕感冒,你还是早点回去吧,这几天好好休息,等过几天,怕是想休息都难咯。” 惠娘没听懂裴小二这句话的意思,低着头一声不吭。 张爱玲曾说女人的y,d是通向女人内心最近的捷径,现在看惠娘的表现,张爱玲的话确实都几分道理,特别是对这个时代的女性来说。 裴小二知道,这件事已经有了一个开端,接下来的事就顺其自然就好,不过现在不能勉强,还需要一步一步的来,于是转头来到门口,对门外的胡世安而吩咐道:“世安,去找一个小丫鬟过来。” “是。”胡世安压低了声音,应了一声,随后走开了。 回过头,裴小二接着对惠娘道:“等一下,我找一个丫鬟,暂时跟着你,照顾你这段时间的衣食住行。如果你觉得那小丫鬟做事还伶俐的话,就留下来,不行的话,我再换,你明白吗?” 惠娘却仍是低头不语,裴小二也就没再说些什么。 稍等了片刻,胡世安领着一个神情忐忑的小丫鬟走了过来,将惠娘交给那名小丫鬟照顾之后,裴小二便自行离开了, 惠娘初为人妇,心理跟身体上一时难以接受,对自己这个罪魁祸首还不知道怎么想,还是让她自己稍微静一静比较好,等过一段时间,双方都平静下来,再来安慰也不迟。 离开了惠娘,裴小二的头疼事便纷至沓来。首先一个便是如何向赵欣兰交代的问题。 赵欣兰虽然不是妒妇,也从来没说过不让裴小二纳妾,但裴小二这样,先斩后奏,还是有些说不过去,伤了夫妻感情,难免在赵欣兰的心中留下一根刺,还是要好好安慰安慰,拔掉这根刺。 女人嘛,还是要哄的。裴小二来到赵欣兰的闺房,一顿许诺加保证,这才让赵欣兰平复了下来。赵欣兰明显比此时的裴小二理智的多,有些玩味的看着裴小二。 “你都不觉得一个女人主动投怀送抱,其中有什么猫腻么?” 嗯?经过赵欣兰这一提醒,本来也没在意的裴小二也觉得此事有蹊跷,有点太过顺利了,刚刚心思不在这上面,也不觉得,现在冷静下来之后,越想越觉得其中必有什么猫腻。 不过现在也不方便对赵欣兰说,只能保证道:“放心,她一介弱女子,所求不过一处安身立命之地罢了,就算有什么异心,也闹不出什么大事。” “你心中有数就行,”裴小二已经表态,赵欣兰自然也不会揪着不放,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裴小二到大营巡视。将士们跟随他一路从山西杀了过来,一路狂奔身心早已俱疲,现在还在军营修养, 裴小二穿过军营。一路上,不停地与将士们打个招呼, “王吉,你小子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前两天受的那道箭伤,现在好了吗?” “左大贵,站岗时候不要乱动,不然老子就把你们军法官叫过来,让你学习学习什么叫做军法?” “刘二狗,听说你媳妇儿也逃回来,今天晚上不许擅离职守,私自去见你媳妇儿,不然老子打你二十军棍,不过念你作战勇猛,去找你们上官请假,你那上官想来会放一晚上假,让你回去跟你老婆好好暖和暖和。 不过有一点,你小子不要留恋在女人的被窝,耽误了明天早值,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周遭士兵发出一阵哈哈大笑,被裴小二说的面红耳赤的刘二狗眼神却透露着喜悦,高兴的对于裴小二道:“谢大将军,谢大将军,小人保证明天一早肯定来报道。” 随着裴小二走动,军营内,原本略显压抑的气氛变得异常的欢乐,人人脸上写满了笑容,忘却了战争带来的苦痛。 大半天的时间,裴小二一连走过了四五个军人,视察了一下各营的军士的面貌,以及伤兵营的安置。 大体上来说将士们的士气还算挺高,面对未知的前途,并没有表现任何的沮丧迷茫,裴小二的心中稍稍安定一些,有了一点底。 离开军营,在回陕州的路上,一直心神不定的胡世安,再也忍受不住,在裴小二经过一片偏僻荒芜的小路时,胡世安拦住了裴小二,吞吞吐吐道:“大将军,小人发现一件事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裴小二直直看着胡世安,将后者看得心里毛毛的,不知自己到底哪犯的错。 就在胡世安忐忑之际,裴小二开口训斥道:“你小子,我早就发现你有些不对劲了,对我说还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哪那么多唧唧歪歪的事?” “是,是,属下知道。”胡世安连连道歉,将自己心中藏着的事说的出来,“大将军其实是昨天晚上一件事。昨天晚上您正在花厅之时,大将军府厨房的一个人,给您送了一碗药膳…”。 胡世安将张涛的诡异举动,向裴小二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生怕裴小二不懂似的,特意强调道, “那人小人以前没怎么见过,不过感觉特别奇怪,不就是打翻一碗药膳,以大将军仁义的名声,是不会对他有什么太大的责备。 更关键的是,在听到您在房间内的举动之后,那下人竟然不管不顾的就要直接冲进去,现在想想这些举动着实可疑,还请大将军明察。” 第二百零一章心结 “是吗?”裴小二听到后低头不语,在原地慢慢徘徊踱步,心中默默盘算着什么。 “大将军。要不要属下直接将那下人带下去,严刑拷问一番,想必一定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事情,到时候也就不用再此劳神思量了。”胡世安建议道。 “不。”裴小二抬起来右手,制止住了胡世安,“暂时不要动他,不要打草惊蛇。按你说的,这个人肯定是有问题。只是,能被派来,潜伏进大将军府的,想来就是死士了, 像这种人,一旦被抓,极有可能自杀,以防泄露背后之人,到时候咱们什么都得不到,不仅如此,他背后之人极有可能会继续派细作潜伏进来,到那时,我们会更加被动。 反而是现在对我们来说是最有利的,一个身份暴露的细作,已经基本丧失了它能最大的优势,隐蔽性,我们只需要看住此人,先探明他背后之人以及他的目的,再做打算。另外,派人查一下,他跟那个惠娘之间有什么关系,我有种预感,他们二人之间绝对不是普通兄妹关系,好好摸一摸他们之间的关系。” “是,属下这就派人去办,还是大将军考虑的周到。”胡世安由衷的赞了一句。 “参谋人心本来也不是你的特长,你不必如此自责,好好去把事情办好就行。”裴小二道, 就在裴小二与胡世安商讨对策之时,张涛已经避开大将军府内下人家丁的视线,行踪诡秘的潜进了惠娘所在的小院儿。 尽管裴小二并没有正式将惠娘纳进门,但毕竟已经强占了她的身子,按照这个时代对于贞操的看重,正常情况下,惠娘已经不可能再嫁与他人。 赵欣兰今日一早,在裴小二离开之后,就命人将惠娘找了过来。见惠娘步履蹒跚,行动之间仿佛要忍住巨大的痛苦,赵欣兰本来满腹的怨气都化作长叹。自家男人管不住裤腰带,她能有什么办法,认命罢了。 让惠娘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之后,赵欣兰好言安慰了几句。见惠娘仍是神色厌厌,精神不振的样子,赵欣兰也无可奈何,看来只能等着时间来抹平一切了,于是亲自在大将军府内寻找了一个安静的院落,安顿惠娘住下,稍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此时惠娘趴在小院中的桌边,下巴枕着双臂,双目无神地盯着眼前的杯子,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张涛大白天的大摇大摆的进来,惠娘一惊,连忙站起身来,不顾身上某处的疼痛,向张涛的身后张望,见无人注意之后,连忙走到门口,关上了院门,转过身来,还未等她开口,便听到张涛的怒喝。 “你什么时候跟他有一腿?你这荡妇**,我怎么瞎了眼,看上了你?”张涛咬牙切齿的咒骂着。 “我不…”惠娘张口便想解释,却被张涛立刻打断,“你不什么?你没有?你跟那裴小二在前厅做的丑事,我是亲耳听到的,你还想否认?你这毫无礼仪廉耻的荡妇,你怎么不去死?”张涛声嘶力竭的谩骂着,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但,张涛只是破口大骂仍嫌不够,抄起一旁的椅子,照着惠娘的额头就要砸过去,这一下子下去,惠娘就算不死,也绝对好不到哪去。 惠娘如同吓傻了一般,眼睁睁的看着张涛拿起一旁的凳子,朝自己砸来,却仍然一动不动,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 不过万幸的是,裴小二给惠娘安排的那个小丫鬟,此时端着一碗药汤,敲响了小院的院门,“姑娘,我特意找随军大夫,开了一点活血化瘀的药,用来调理你的身体,再好不过了。” 小丫鬟的到来,让张涛愕然,或许是一时失误,又或许是张涛良心未泯,砸向惠娘的凳子一片砸到了旁边的地上。 巨大的动静,让门口的小丫鬟吓了一跳,赶忙道:“姑娘,你怎么啦?”说着,小丫鬟就推门要进入。 张涛见有人要进来,瞬间紧张起,想到自己大仇未报,那裴小二仍逍遥法外,心中大叫,“我不能死,我还为父报酬,我不能死,我要留得有用之身。”想到这儿,张涛恶狠狠的瞪了惠娘一眼,随即冲向一旁的院墙,翻墙而出。 惠娘此刻却像被掏空了精气神一样,无力的瘫软在了地上。刚刚跑进来的小丫鬟,正好看到这一幕,惊叫一声,将手中的汤药扔到一旁,连忙跑了过来将惠娘扶起。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姑娘,你不要吓我,要不要喊大夫?大夫,大夫。”那小丫鬟急切喊叫着。 此时的惠娘已经心如死灰,无神的双目泛着绝望,晶莹的泪珠,顺着鹅蛋般的脸颊留了下来。 她从未看过她的“涛哥”竟然还有如此凶恶的一面,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最敬爱的涛哥竟然会想要杀自己,她知道从现在起,她与张涛就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在这个世界上,她再也没有亲人,便看大千世界,她已然孑然一身,无助,孤独,恐惧一起涌上心头,让脆弱的惠娘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等惠娘再次睁开眼睛,已经躺到了床上,耳边传来了裴小二与一个陌生的声音。 “大将军莫要着急,这位姑娘只是体弱气虚,心气郁结,这才会晕倒,待老朽开几服药,好好休养一下,想来就没有什么大碍。”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姑娘醒过来了。”忽然小丫鬟惊喜的声音响起, 裴小二一听,转过头来,见床上的惠娘已经睁开了眼睛,随后紧走两步,来到了床边,亲切地抓住惠娘的手问道:“你怎么样了?有没有觉得哪里有些不舒服,大夫还在这儿,让大夫看一看。” 惠娘却充耳不闻,眼睛无神的盯着床上下悬挂的青纱帐。裴小二见她这副失神落魄模样,张口欲再次询问。 一旁的赵欣兰倒看出了异样,对裴小二细语道:“郎君,妹妹可能是有心事,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儿,她也不好袒露心扉,你就在这儿好好陪陪她,让她把心中的话说出来,她这病就好了。” “如此也好,”裴小二点点头,将赵欣兰等人送了出去,之后又重新回到了床边,坐在床头,伸手轻轻地握住惠娘的纤纤玉手,柔声道。 “你有心事,如果可以的话,就说出来,我裴小二保证,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竭尽全力...” 尽管裴小二再三劝说,惠娘却仍是一动不动,宛如一个失去了生机的木头。 裴小二眉头一皱,此时,那小丫鬟重新端着一碗药汤,缓慢地走了进来,正要给惠娘喂药。 裴小二接了汤药,对小丫鬟吩咐道:“你先出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作者题外话】:不好意思,前两天参加公司培训,整个晚上都不让睡觉,给搞得半死,今天回来了,恢复更新,谢谢您的支持。 第二百零二章转战 “是,”小丫鬟不敢违抗命令,低声应了一句,随后便走了出去,顺便将房门关上。 裴小二接过药来到惠娘身边,伸手舀了一勺,递到惠娘的嘴边,柔声道:“来,起来喝药,喝了药就会好了。” 只是,失去了精气神的惠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置若罔闻。裴小二见状有些担忧,这个情况怎么看都像是已经万念俱灰,失去生的渴望,这样下去,过不了几日,这惠娘怕是要消香玉陨了。 裴小二心念急转,如此看来,必须要用一些特殊手段了,于是板起了脸,暴喝道: “起来,把药喝了!!!” 裴小二从一阶草民到现在统率几万大军,虽然不足一年,还没有达到不怒自威的境界,但发起火来也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承受得了的,自有一番威势,让人胆战心惊。 果然,听到裴小二的呵斥,惠娘娇躯本能的一颤,那空洞的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恐惧。双目重新恢复了焦点,胆怯地看向了裴小二。 裴小二见她双眼通红,怯生生的看着自己,心中不由一软。说到底这惠娘,不过也是任人摆布,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弱女子罢了,更何况,刚刚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裴小二就算在狠心,也会对惠娘这个弱女子网开一面,况且,惠娘带给裴小二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裴小二冷着脸,伸手将惠娘扶着坐了起来,重新舀了一勺汤药,送到了惠娘唇边。 惠娘不敢反抗,怔怔的看着裴小二,任由裴小二给自己喂药。很快一碗汤要入腹,惠娘的精气神显得比刚刚好了一些。 裴小二脱了鞋,坐在床上,将惠娘搂在自己的怀中,轻声细语道:“我跟你说过,自从那一晚起,你惠娘今生今世就是我裴小二的女人,你整个人只能属于我,所以,你再也不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我在哪儿?哪儿就是你的家。” 家,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惠娘从小就跟父亲游荡江湖,从小就梦想跟其他女子一样,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能让她有个安全的家。 惠娘也曾无数次劝说张涛,让他暂时放下仇恨,跟惠娘两人一起,远走他乡,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种上几亩薄田。白日里,张涛在田间耕作,惠娘则在家中养蚕织布,过上那恬淡的男耕女织的生活。 只是张涛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哪怕死也要死在复仇的路上,惠娘对此已经接近绝望。 现在听着裴小二那淡淡的,却又略显霸道的语气,反而使得惠娘的心,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仿佛在海上漂泊已久的船,回到了港湾,在远方漂泊无依的游子,回到了故乡。 那一刻,惠娘原本绝望而冰冷的心,仿佛遇到了炽热的烈阳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化了。 慢慢的在裴小二的温言细语中,在裴小二如羽翼般护卫着的怀抱中,惠娘渐渐放下了心中的执念,闭上眼睛,竟睡了过去。 自始至终惠娘都没有说过,张涛曾经来过,不过以裴小二的聪明,尽管惠娘没说,裴小二也隐隐猜出,惠娘突然间的变化与张涛不无关系,拍着惠娘如绸般后背,裴小二的眼神逐渐变得犀利。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裴德财便急匆匆的敲响了裴小二的房门。 裴小二昨天晚上在惠娘的房中呆了一晚,尽管他知道惠娘靠近他必有所图,但通过为数不多的接触之后,裴小二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惠娘只是一个没有主见。一切全凭他人做主的柔弱女子罢了, 更关键的是惠娘,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娇弱姿态,极大的激发了裴小二雄性的保护欲,让裴小二第一次对一个女子,产生异样的感觉。 轻手轻脚的将惠娘放下,裴小二穿戴整齐,走出了房门,“德财叔,这么一大早有什么事?” 裴德财看起来心急如焚,拉着裴小二来到了院子正中,小声道:“大将军,我的人得到消息,说高迎祥带着残部,已经从山西逃了过来。” “哦?这早就在预料之中,不足为奇。” “是不足为奇,但是紧跟着高迎祥杀过来的,是曹文诏那八千关宁铁骑。”裴德财迫不及待道,“不仅如此,据说就连卢象升的天雄军也没有留在山西,跟着曹文诏一同来到了河南剿灭义军。” “什么?还有卢象升的天雄军?”裴小二一惊,抓住裴德财的胳膊,忙问道,“我记得,河南不是卢象升跟曹文诏的防区,他们二人为何会跨界,追到河南?” “大将军,这个消息千真万确,据说有两个原因。 其一就是,现如今,河南形势风云迭起,各路大大小小义军足有上百路,这些义军军纪大多不好,在河南境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河南巡抚无力控制,向朝廷求援。 另一个原因就是,宣大总督张宗衡在夏县,以夏县百姓通匪未名,大肆屠杀把夏县百姓,现在夏县已经成了一片白地,卢象升与张宗衡起了冲突,后来曹文诏也看不惯,于是便于卢象升一道,上书朝廷,请求南下剿灭义军,与朝廷一拍即合,就这么两人过来了。” “他奶奶的,这张宗衡竟然连百姓都杀,真是该死。”裴小二罕见地骂出声,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裴小二松开了裴德财的胳膊,在院中独自踱步思量。 过了一会儿,裴小二下定了决心,对身边的胡世安吩咐道:“胡世安,你立刻派人,去通知刘先春,告诉他官兵即将杀过来,我没有时间在陕州驻扎休整。 令他立刻集结所有文官带领后军民众,收拾好粮草辎重,能带的都带上,实在带不走的,就地分发给陕州的百姓,等中午之后,咱们就出发继续南下。 还有,派人通知妇人,让她们跟随后军一同出发,记住要快,一些不重要的就不带了,尽量轻装简行。” 胡世安点点头,转身离去。 “剩下的人,随我一起前往军营。”说吧,不理会背后众人的轰然答应,裴小二抬腿,率先走出了小院儿。 军营内,王道直、刘长乐、裴猪儿等人也已收到消息,抢先一步在军营中擂鼓聚将,等裴小二到的时候,大营中三通聚将鼓声已经敲响,千户以上的军官均已集合完毕,集结在大营内等候裴小二的到来。 裴小二走进帐内,帐内诸将同时起身,向裴小二行礼,“大将军。” “嗯,”裴小二点点头,径直走向帐中为首的座位坐下。 “弟兄们,最新得到消息,山西的卢象升,跟曹文诏两人已经率兵追出了山西,恐怕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已经能杀到我们这儿了。 原本想着,咱们能在陕州休息几天,好好恢复一下弟兄们的体力,现在看来是不行了,我准备今天下午咱们就出发,弟兄们,你们觉得如何?” 现在大敌当前,时间就是生命,也已经没有时间在于众将谈心,了解他们的看法了,这一次裴小二也就一言而决乾坤独断。不过在裴小二军队中就有这一点好处,听从命令的意识已经强行灌入到每一名将士的脑海,听到裴小二下令,所有人没有丝毫异议,异口同声道。 “一切听从大将军安排。” 第二百零三章南下 “好,既然诸位没人提出异议,那就这么定了,都回去准备吧,中午饭后,咱们就集体出发。刘长乐,你为先锋,为大军逢山开道,遇水搭桥。”裴小二一锤定音。 “是” 诸将离开,原本尚为平静的大营,立马就像煮沸的油锅,泼入一盆凉水一般,沸腾起来。一队队士兵从军营中走出,将随身携带的行装打包扛到肩上,将营帐收拢起来,伙夫们也在快速地支起大锅,为全营的将士准备午饭。 整个大营虽忙却不乱,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有迹可循,人人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见此情形,裴小二点点头,到现在为止,裴家军总算略有小成,可以称得上是一支令行禁止的强军了。 与此同时,陕州城内。 刘先春接到裴小二派人传来消息之后,不敢怠慢连,忙召集手下的文官,将裴小二准备中午拔营之事,向众人宣布,随记将每个人所负责的事情,向众人分配了一下。众人分工有序的开始准备撤离工作。 行军在外,一切从简。但粮草辎重以及金银铜钱等物,却要多多益善,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尽可能的带着。为此,在付出一定的银子之后,刘先春下令征召了陕州城内所有车马,用来运送辎重。 其实严格来说,裴家军并不适合流动。裴家军的组织形式,跟其他义军有所不同。 裴家军中的非战斗人员,要大大多于其他义军,再加上其他义军可以就地补充粮食,而不用管当地民众的承受能力如何,反正只要抢过来就行。 而裴家军则需要自己携带大量粮草,金银铜钱等财务,来到一个地方之后,通过采购,才能补充有限的军粮。这所有的一切,造成裴家军向外转移的速度,远远没有其他义军来的更快,更彻底。 裴家军更适合占据一地,努力发展自身,积蓄力量厚积薄发,这才是裴家俊的优势。 不过现在转战四川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裴小二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保证自身有生力量,然后寻找一线发展良机,如此裴家军才有未来。 陕州的百姓拿着裴家军免费赠送的粮食,看着裴家军一点一点的撤出了陕州,目光中充满了复杂。 想当初,裴家军刚刚打进陕州的时候,陕州百姓畏之如虎,唯恐裴家军像其他义军一样,在陕州城内大肆烧杀劫掠。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百姓们惊奇的发现,裴家军不仅没有如其他义军一般,随意劫掠城中财物粮草女子等,反而是上至将军,下至士卒人人态度和善,做事公道,并且打击土豪劣绅,为广大穷苦百姓做主。 不仅如此,裴家军在城内买卖货物从来都是现结现付,从无拖欠。 裴佳军将士整天训练,没时间花钱,积攒了大量军饷,现在人人都财大气粗,以其强大的购买力,带动了陕州城内畸形的繁荣,几乎让每一个陕州百姓赚得盆满钵满,这样的军队谁人不爱? 然而梦醒太早,现如今裴家军就要离去,这个救世主宛如一道流星,划过夜空,在漆黑的夜空中撕开了一道口子,让久困在黑暗中的陕州百姓见到了一丝光亮。然而,裴家军同样如流星一般,匆匆离去,留下无尽的追思。 见识过光明的人们,再也不愿意重归黑暗,不少百姓跟随裴家军后军,箪食壶浆 相送十里,跪在路旁,苦苦哀求,只求裴家军收留自己,让自己成为裴家军中的一员。 午饭过后,大军齐动,绵延十里。 刘长乐作为裴小二任命的先锋,更是一马当先,早在裴小二与诸将宣布南下之后,便急匆匆的带人先行一步,为大军开辟前进的道路了。 而比刘长乐更早出发的,则是裴家军的探子们。数千名探子,以十人左右为一对,撒在广袤的平原上,最远的足有数十里远。 这些探子就像大军的眼睛一样,随时帧测附近的动向,并以最快的速度回传给裴小二,作为裴小二决策的参考。 而在这些探子中间,最为出色的当为冯克斌。 冯克斌当初在山西,率领范家家丁与裴小二大战,后因范家家丁内乱,冯克斌无奈只身追击裴家军,并裴小二设伏,身受重伤,以至被擒,后来一直在裴小二麾下养伤。 裴小二对冯克斌极为看重。冯克斌为人忠诚,冷静沉着,却又不失变通,沉默寡言,不苟言笑,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裴小二,想到了后世军人的模样,一个纯粹的听令而行的军人。 也正式这份充斥着后世军人风范的性格,让裴小二为之尊重,三番五次的,乃至亲自去请冯克斌来协助自己,为推翻暴躁明,还天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而添砖加瓦。 只是冯克斌此人最中忠义,当初范永斗不知出何原因,将冯克斌任命为家丁队队长,这份恩情,冯克斌一直铭记在心,无论裴小二如何示好,也不肯投降。 后来,裴小二被逼无奈,在乔淳的建议下,派一名侍女,以照顾重伤的冯克斌为名,故意接近他。冯克斌是一个英雄,但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英雄也难过美人关,在美人计的诱惑下,冯克斌,最终还是同意为裴家军效劳,唯一的条件就是,要从一名基层的小兵做起。 对此,裴小二自无不可,甚至还乐意相见,冯克斌毕竟是一员败将,骤得高位,恐怕他人不服,于是就这样,阴差阳错之间,冯克斌成了裴小二大军中的一名队长。 不过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自从裴小二下令南下之后,冯克斌敏锐察觉到,大军南下第一站就是不远的汝州,拿下汝州,大军的前进道路也就通了。 于是就在裴小二下令探子前出的之后,冯克斌带领自己麾下的十二个探子,直奔汝州而来。 现在已经是崇祯六年三月初。 这本来是一个生机蓬勃,草木旺盛的春天。然而,冯克斌一路走来,却见河南大地上,两侧农田早已荒芜,原本应该中粮食的土地现在处处长满了荒草,在这齐膝深的荒草之中,不时能见道一具具森然的白骨。 这些原本都是百姓的田土,现在百姓不堪忍受朝廷催逼的赋税,扔下土地远走他乡,成为一个个流民,成为义军的后备兵员。 更远处,特别是靠近洛阳的方向,偶尔可见一些土地上,种植的经济作物,那些则是洛阳城中的福王家的田土。 第二百零四章激将法 福王作为崇祯的亲叔叔,大明的亲王,当初可是跟崇祯的父亲竞争过皇帝,后来虽然失败了,但万历仍然不曾亏待他这个儿子,在就藩之时,几乎将半个河南的土地都划分给了福王府,自然不用给大明交一分一毫的赋税。 不仅如此,整个河南布政使司所收赋税,也应当向满足福王等一众王府的俸禄之后,在向京师输送,然而到了现在,就算将整个河南布政使的赋税全都给了藩王们作为俸禄,仍然不够。 在这种不愁吃不愁喝的情况下,福王府家自然是种植什么东西挣钱,就种什么东西,比如种植一些棉花等经济作物,可以卖给江南的富商,其中收益,远比种粮食挣得多得多。 后世曾有人研究,说明朝的赋税,在历朝历代中都是最低的,其土地税税率甚至不足百分之三。但要知道的是,这些人的算法,是以朝廷收到的赋税总数,与天下田亩总数相比得出的。 这其中,没有考虑到划分给天下卫所的军田,以及分配给各级亲王郡王等朱家皇室的供田,以及天下不用缴纳赋税的士绅官僚等人,如果将这些人占据的田亩除去,那么整个天下要交税的田亩不足十分之一,百姓的赋税骤然升到百分之三十以上。 但即便如此,在需要交税的这一批人中,仍有一部分人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来逃避赋税,转嫁赋税。比如按照一般人的理解,谁有钱,谁有田,就向谁征税,但这一条在明末却行不通。 因为有些百姓被逼走投无路,将自己名下的田亩都卖给大户,但大户们只买你的田,却不承担这份田上所需要缴纳的赋税,也就是说,虽然你名下已经没有田了,但这份田上的税你却仍然需要年年缴纳。 之后会成为佃户,但成为佃户之后,会更惨,因为你不仅需要承担将近一半产量的赋税,还要承担将近产量一半的地租。 到最终,百姓们撑不下去,只能远走他乡成为流民,或者卖身为奴,为他人所鱼肉,也正是这些人,才成为义军源源不断的后备兵员,也正是有这些人,义军们就算被剿灭百次千次,却仍然能够东山再起。 这些社会问题,冯克斌不怎么懂,但直觉告诉他,在这样下去,这天下出了大问题了。如果所有的田亩都荒芜,都用来种植一些,虽然能卖钱,但不能吃的作物,那河南百姓的就要饿死人了,这个天下已将越来越乱。 对此,冯克斌也无计可施,只能下令让手下的几个探子加强戒备,快速前进,尽快通过这一片令他不安的荒地。 汝州成是一座小城,青灰色的城墙并不高大,斑驳的墙体,墙衣大块大块地脱落,下面还附着着一层嫩绿的青苔。 可能是已经得到,西北方陕州被破的消息,汝州城门紧闭,每天只会打开城门一个时辰,以供城内的布衣百姓进出汝州,到城外砍柴,挑水等维持日常生活。 而城墙之上,稀稀疏疏的站着一排身穿灰色布衣,手持长矛的民壮。这些民壮应该是临时征召起来的,他们的脸上还带着身为农夫时憨厚的笑容,手中所持的长枪,显然也都是城内积压了不知多久的库存了。 也不知道是哪一朝,哪一代生产的,由于保养的不好,枪上的红缨尽数脱落,留下一根光秃秃的枪头。那枪头也大多早已腐朽,到处都是红褐色的锈迹,不过离远了之后,倒也能唬住几个不开眼的毛贼。 城门正上方的城楼前,一个身穿青色官袍的小吏,拉着一个粗壮的布衣汉子,不知在说些什么。从那汉子脸上青一块糊紫一块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两人的交谈并不那么愉快。 直至最后,那名被训的粗短汉子跪了下去,向那小吏连连磕头之后,那小吏这才肯放过他,轻蔑的向他轻哼一声,又朝城墙外扫了一眼,见没有什么异状之后,这才丢下那汉子,慢悠悠的下了城楼,消失不见。 一直等到小吏走远之后,那粗短的汉子,这才站起身来,脸色极为难看,张了张嘴,像是在咒骂什么,不一会儿也离开了城头,消失不见。 等二人均离开之后,城楼上的气氛明显放松下来,原本在女墙后面,站立笔直站监视城外的民壮,也都不站在原地,在城墙上,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神情轻松的聊天。 城头上所发生的一切,被在城外埋伏着的冯克斌看的一清二楚,虽然离得远了些,看不清城头上的人到底在交谈着什么,不过他们的动作举止,已经将他们内部之间的关系表达的淋漓尽致,冯克斌低下头,心中有了主意。 回首向自己麾下的十二名士兵挥挥手,随即几人同时伏下身子,朝身后慢慢退去。等来到一处安全之所,冯克斌将这一队探子重新聚集了起来。 冯克斌对手下道:“城头的情况,大家伙儿都看到了吧?” “看到了,看到了。”众人齐道。 “城头上,大多数都是一群刚刚召集起来的民壮,极有可能才放下锄头没几天。这些人不懂号令,不懂军列,也不懂守城,此刻就是我们这些人建功立业的时候,今天晚上,咱们趁其不备,突入汝州,一举拿下汝州,诸位可敢与我一道,立下这不世之功?” 拿下汝州?就凭我们这几个人?一众探子自诩平时也是胆大包天之辈,也敢在龙潭虎穴中三进三出,但却还是被冯克斌这一番言论所镇住,汝州成就算再小,那也是一座城池,而且还是一座早有准备的城池,他们才几个人,怎么可能拿下防守的汝州? 看日本相互对视。却一时不敢拿定主意。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你们都不敢么?”冯克斌故意嘲讽道。 “冯大人,你这是说哪里话?在场的都是带种的汉子,脑袋倒掉了,就是个碗大个疤,有何不敢?”果然,被冯克斌这么一激,一向自傲惯了的糙汉子,哪受得了这种屈辱?纷纷站出来表示,自己还是一个男人,自己可不是怂包。 “那为何,我问诸位可否敢与我一同突入汝州的时候,你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回我?既然如此,那我就再问一遍,你们可敢与我一起突入汝州,立此不世之功?”冯克斌继续施展激将法。 探子们被逼到角落,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大不了十八年后再做一条好汉,但被人说成是贪生怕死,怯懦无能之辈,是万万不能的,于是异口同声道:“有何不敢?冯大人也太小看我们了,我们愿意与冯大人一起,拿下汝州。” “好好好,诸位兄弟都是好样的,等我们杀入汝州,届时我将亲自向诸位弟兄赔礼道歉。既然如此,马峰你速去找刘长乐刘将军,告诉他请他尽快南下支援我们,其余人等好好休息,今晚子时,我们就动身。” “是” 第二百零五章勇夺汝州 崇祯六年三月四日。 春天的夜,有些寒意,东风吹拂过树梢,草木摇动沙沙作响。 汝州的城头上,原本烧的正旺的火把,也逐渐失去了燃料,灯火开始摇曳。在乎明忽暗的灯光中,原本应该时刻警惕城外动静的民壮们,此刻早已不知所踪,或许早已经不知去哪儿地方睡觉了。 冯克斌等待已久的良机终于出现。按下心中的激动,冯克斌右手抬起,朝前挥了挥,立马就有几人从阴暗中飞奔而出,顺着城头上灯火照耀下的阴影处,诡秘的来到城墙下。 几名探子相互点点头,随即其中一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绳索飞钩,在手中极速转动,等转速达到最高,松开右手,飞钩快速向城头飞去。咚一声,三角飞钩越过女墙,落到了城墙上。那探子向下拽了拽绳索,最终,三角飞钩钩中的女墙的墙砖。 看着用力拽了两下,确定已经抓牢无误之后,那探子向周围的同伴打了一声招呼,当下便悄悄的爬了上去。 来到城墙上,双手扒住城头的墙砖,探子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脑袋探了上去,查看城墙内的情况。只见城墙内,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民壮,正在呼呼大睡,显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那探子向城下的同伴打了一个安全手势,便蹑手蹑脚的翻过了城头。 等冯克斌翻过城头之后,加上他一共十二个人均已来到城墙之上。 冯克斌看了一眼那正睡得正香的民壮,朝自己麾下的探子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凝神静气,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尽量不发出任何动静,来到那睡得正香的民壮身侧。 冯克斌缓慢的从腰间抽出佩刀,抬眼看了同伴一眼,见所有人都准备好之后,随即左手用力下压,十二人同时狠狠的砍下。十二名民壮还在昏睡之中,变稀里糊涂的见了阎王,怕是到了阎王殿,阎王到时候问他们是怎么死的,他们都不知道。 解决掉睡在城头上的几名民壮之后,十二人分离成两队,顺着城墙两侧,开始清理起城头上的民壮。 汝州是一座小城,并且州县内的田土,大多数荒芜,或者种植经济作物,根本无力养不了多少不事生产的民壮。更何况,仅剩的这些民壮还要分守四面城门,每面城门的人手能分到一百多个就已经不错了。 冯克斌一行尽管已经足够小心,但一连串的动作,还是难免弄出了不少动静,惊动一些人的注意,原本的偷袭变成了强攻。 见此情况,冯克斌知道,现在就是要震慑汝州城的时候了,当下不再犹豫,站在城头,用平生最大的声音高呼道:“裴天王十万大军,现已破汝州。大军进城,凡跪地投降者,免死。”声音之大,让城头上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冯克斌的大喊,冯克斌麾下的探子们也陆续高喊:“裴家军大军进城,降者免死,降者免死!”,“大军进城,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大军进城的声音此起彼伏,将城楼内正在熟睡的民壮惊醒。 刚刚睡醒的民壮还摸不清状况,朝外看去,只见黑咕隆咚的一片,黑暗中似有无数人影晃动,耳边只听四周此起彼伏的高喊,“裴家军进城了,裴家军进城了,投降免死。”之类的口号,惊慌失措的他们只以为裴家军数万大军已攻破城,正欲抱头鼠窜。 就在此时,只见一员猛将,身着与官兵不同的盔甲,浑身是血,杀气十足的闯将进来,虽单枪匹马,但好似有万夫不当之勇,一下子将城楼内三四十人的民壮给吓得一动不动。 “降者不杀,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活?”冯克斌暴喝。 “我等想活,我等想活。”民壮们前几天还是给福王打工的佃户,何曾见过如此杀意十足的人,当下便吓破了胆,纷纷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好想活就行,我们乃是陕州裴家军裴将军麾下的前锋。现前锋大军已攻破汝州,你等既然想活,那么就靠自己的本事去挣一个军功。有军功者可活,无军功者死。你们愿意?”冯克斌的话说的堂堂正正,仿佛像施舍一般,跟这些民壮道。 “我等愿意,我等愿意”城楼内的民壮生怕冯克斌反悔似的,赶忙应了下来,同时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能活下来就好,至于其他以后再说吧。 “好。”冯克斌点了点头,眼睛看向了一个看起来还算顺眼的汉子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汉子心中一颤,一个念头涌上心头,“坏了坏了,看来这是要拿我立威了。”不过他也不敢不回答,于是颤颤巍巍答道:“草,草民牛二宝。” “牛二宝?”这都是什么名字,没水平。 不过现在也不是注意这些的时候,冯克斌随后吩咐道:“牛二宝,本将就任命你为暂待这些人的主管,只要是你在大战中立下大功,我可以做主,你就是这些人的头,你可愿意?” 什么,这是要升官?牛二宝一愣,不过他也不傻,赶忙磕头如捣蒜道,“草民愿意,草民愿意,谢将军。” 冯克斌挑的这个牛二宝,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挑的,其中大有深意。 首先,这个冯二宝看起来高大魁梧,想来是一名敢打敢冲的汉子。其次,冯克斌注意到,牛二宝身旁的床铺,与其他几名民壮的床铺明显不同,但却又不是这些床铺之中,最好的那个,这说明这个牛二宝在这群人中间有一定的地位,但地位却不是最高的。 这恰好符合冯克斌的要求,首先,这个人有一定地位,说明此人不是蠢货,能够管得了手下的几十号人,其次,要是牛二宝本身就是这群人的头,那么,冯克斌的任命,对于他来说就没有任何吸引力。 反而像牛二宝这样,有一定实力,但却又不是这些人的头最为合适,提拔起来,才会让牛二宝既能管得了这几十号人,又能让牛二宝产生一定的忠诚。 这忠诚虽然不多,但放在此时此刻,恰也够用了。 “好,牛二宝,你带着这些人收拾一下,跟我来。” “是。”牛二宝应了一声,当即,催促着刚刚的同伴,赶忙收拾好,跟着冯克斌出了城楼。 从冯克斌冲入城楼,到降伏这些人,说起来仅用了不到一刻钟。等冯克斌带着这些人出来之后,手下的其他探子,也领着自己所抓获的俘虏,不知从哪处角落纷纷走了出来。 第二百零六章汝州 城头很暗,大多数火把已经被人为熄灭,被俘的俘虏们也不知道这些裴家军到底有多少人,或者说他们的头脑还处于懵懂状态,还没有反应过来。 见此情况,冯克斌没有做丝毫停留,趁着这些俘虏还没有回过味儿来,便带着这些俘虏,朝着城内杀去。 临走的时候,冯克斌低头对自己麾下的十一名探子吩咐道:“你们几个就留守在城门,记住,一定要把守好城门,务必要坚持到天亮,刘长乐将军到来。” “是。可是大人,你就一个人带着这些俘虏,会不会太危险了?”一名探子有些担忧的瞥了一眼冯克斌身后逐渐冷静下来的俘虏,道。 “不用管我。”冯克斌都看的很开,“现在我们就几个人,一旦让这些俘虏回过味儿来,我们万万不是他们的对手,故而不能让这些俘虏知道我们的虚实,所以也不能让这些俘虏闲着。” “可是...”那探子还想说什么,却被冯克斌拦住。冯克斌欣慰的看着他,用力拍了拍那探子的肩膀,随后转身,义无反顾的带着这群俘虏朝着城中黑洞洞的前方走去。 “你们都听好了,你们这里总共有八十八人,我裴家军没有那么多粮食,可供你们浪费。此战结束之后,你们这八十八人中,只有五十人能活下来,剩下的三十三人可就不要怪我裴家军心狠手辣了。至于到最后是谁是这五十人之内,就看他自己的表现了。你等可听明白?”冯克斌猛然提高了声音。 “明白。”此时,整个城门附近,只有俘虏这一处点燃了火把,四周一切都身处黑暗之中。俘虏们能听到周围的黑暗中,不时传来铁甲行动的声音,以及士兵们闷声闷气的咳嗽声,仿佛在黑暗中,不知有多少士兵在静静看着身处火把照耀下的他们的表现。 这令俘虏们感觉到非常难受,同时也不敢升起丝毫反抗之心,听冯克斌猛然间问到,一个个争先恐后地答道:“小人明白。” “好,出发,进攻县衙。” 或许是上天也要帮助裴家军,整个夜空被黑压压的乌云所笼罩,整个汝州陷入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冯克斌带着一众俘虏,朝着汝州城内的县衙方向挺进。一路上连一个火把都没点,摸着黑快速前进。 汝州城内的一些百姓早已被惊醒,正要点灯,查看发生了什么事,却听到城内的街道上,有大队人马经过的动静,只是这黑灯瞎火的,一时也听不清到底有多少人。百姓们不敢轻举妄动,赶忙将刚刚点起的灯熄灭,掩耳盗铃般装作房中无人的样子。 冯克斌领着一众俘虏兴冲冲的来到了汝州衙门以外。冯克斌站在衙门口,只见衙门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显然,衙门内的汝州知州,此时已经知道了城门口被破的消息,紧急召集附近的三班衙役等人,在衙门内聚集。 冯克斌也不容这些俘虏多想,他必须让这些俘虏一直处于高强度的忙碌亢奋之中,只有这才能让这些俘虏没功夫琢磨今天发生的事,只有这样才能不使让这些俘虏回过味来。 冯克斌当即下令道:“冲进去,拿住汝州知州者,赏银百两,生百户官。” 在官府的宣传中,裴家军的凶恶程度比一般流寇有过之而无不及,自然也做那驱民攻城,掠民充做敢死队的事。 故而,俘虏们从被俘掳走到现在,一直以为裴家军大军已经进城,让他们做先锋敢死队,好节省裴家军的人力,减少自家伤亡,这也是义军的老传统了。 冲进去或许能活,不冲现在就要死。更何况,拿住知州,还有百两白银作为赏赐,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当下,俘虏们提起兵器,朝着衙门就冲了进去。 “杀。”牛二宝一马当先,率领身后的民壮们,撞开衙门的大门冲了进去。 只听衙门内一个惊恐的声音叫道:“牛二宝,你干什么?你疯了吗?还不快快退下。”高呼之人一身青色官服瘦骨嶙峋,显得一派正气凛然,正是汝州知州。 知州官威甚重,至少冲进去的牛二宝等人畏于知州的官威,有些不敢轻举妄动,停在了原地。 冯克斌心中咯噔一下,心道坏了,要是这群俘虏临阵倒戈,那么他们这些人可就危险了,当下果断挺身而出,拔出腰间配刀冲到最前面,抬手便砍翻了一名正要反抗的衙役。 冯克斌高呼:“我裴家军数万大军现已经进城,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们这些人趁早投降,我还可向大将军建议,留你们一命,否则裴家军必将你们碎尸万段。” 冯克斌此言,对聚拢起来的衙役的作用尚未可知,但对于愣在原地的俘虏们,确实一剂猛药,再次提醒他们,裴家军大军已入城,再由于下去,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牛二宝双目宛若要喷出火来,当下便朝着那汝州知州杀去。 不得不说,汝州这些被临时征召起来的民壮的战斗素质实在太差,尽管是在以多打少,并且对手还是汝州城内的三班衙役,并无临阵作战的机会,但即便如此,却仍然能跟这些民壮打的有来有回,甚至差一点就被这些衙役翻盘。 要不是冯克斌一人勇不可挡,冲锋在前,将那些凶狠残暴的衙役尽数砍死,这场战斗的胜负实在难说。 县衙内的混战一直打到寅时,在冯克斌最终擒住汝州知州之后,其余衙役失去了精神支柱,这才陆续仍刀投降。 冯克斌下令,将这些衙役五花大绑的绑起来,扔在县衙内,留下五六个俘虏与冯克斌亲自看管之后,剩下的还活着的俘虏一共四十三人,则被冯克斌派去进攻其它三面城门,要趁夜将整个汝州牢牢拿下。 有时候同乡也有同乡的好处,至少在这些俘虏的民壮去进攻其它三面城门的时候,其它三面城门的民壮没有做多么强烈的抵抗,便纷纷放下武器投降了,转而为裴家军的壮大添砖加瓦。 清晨,当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整个汝州的战事逐渐平息了下来。但冯克斌却没有因战乱的平息而松一口气,反而在他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愈发焦急的心。 天亮了,一切阴谋诡计,也都将大白于天下,当城内被俘虏的民壮发现,他所谓的裴家军大军只有他们十二人之后,又岂能善罢甘休? 第二百零七章过河之桥 不过幸好,刘长乐并没有让冯克斌等多长时间。 原本就在就朝着汝州快速前进的刘长乐,见到冯克斌派来的人之后,立马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于是,刘长乐从前锋部队中抽调一千精锐,由自己亲自统领,昼夜不停朝着汝州移动。 终于,赶在冯克斌攻克汝州后次日一早,刘长乐率领一千大军,来到了汝州城外。 此时,端坐县衙内,正在与一种民壮周旋的冯克斌,看到了衙门口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手下探子高举右拳挥手示意,正是冯克斌与手下约定援军已至的信号,心中一喜,不过他却不动声色的看着满屋面色不善的俘虏们,“怎么?你们这是要重新造反么?” “不敢”一个贼眉鼠眼,獐头鼠目,浑身上下透露着地痞流氓气息中年人,向前一步,对着冯克斌道,“将军,您昨天晚上告诉我等,说裴家军大军现已入城,那么请问,这裴家军的大军现在在哪儿?” 经过了半个晚上的时间,这些民壮终于反应过来,哪有什么裴家军,有的仅仅是几个打着裴家军旗号的探子罢了。 事实上,冯克斌此计,只是利用了城内民壮对于义军残暴的恐惧,又欺骗他们,让他们误以为,整个汝州成几乎都在裴家军的掌控范围内,这才能驱使这些俘虏,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只是这种诡计能瞒得了一时,不可能瞒得了一世。经过了半夜的时间,这些俘虏门早就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他们在城内杀来杀去,却没有看到一个裴家军的士兵。等到天亮之后,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混了进来,人员开始变得杂乱之后,冯克斌的计策再也无法欺骗他们。 被俘的民壮们人人抱着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在有心人的鼓动下,三百余名活着的民壮,开始向县衙聚集,于是便出现了现在这一幕。 “怎么?你们这是要背叛我裴家军,重新归入官兵行列么?你们就不怕我裴家军,事后报复么?,还是你们以为官兵能重新接纳你们?”冯克斌特地搬了一把椅子,放置在汝州州衙大堂内的正中央,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的调侃道。 冯克斌此言一出,面前的民壮们便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是一群刚刚放下出头的佃户,义军的报复对他们来说,还是非常有杀伤力的。 “别听他瞎胡说,那姓裴的贼子还在数百里开外,整个汝州就他们几个人,我们现在足有三百人,我们根本不用怕他们。”见有人的信心竟然发生了动摇,那猥琐的中年人立马就站了出来鼓舞人心。 冯克斌好整以暇地看着那挺身而出的泼皮,笑道:“你是何人?你这是要跟我裴家军公开决裂吗?” 那泼皮硬着头皮从人群中脱离了出来,站在冯克斌面前,仿佛是在给自己打气搬,道:“你别在这虚张声势,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所谓的裴家军,现在在汝州城内的,算上你也不过才十二人,等拿上你们,整个汝州白花花的银子,那美若天仙的女人,就是我们兄弟的了。” 果然,听到银字二字,原本为畏畏缩缩的民壮眼神中冒着贪婪的向往,宛如已经想到几百两银子砸到自己身上之后的场景,舌头在干燥的嘴唇上抿了抿,双手不自觉的紧了紧手中残破的长枪。 “这么说,你们不仅不怕我裴家军,就连朝廷都不怕了么?”冯克斌冷哼道。 “是是是,你们这些刁民,竟敢造反,不怕朝廷诛你们九族么?”说话人,竟是像死猪一样被绑着扔在一旁的汝州知州郑之玄。 这汝州郑之玄也算是聪明至极,他身居高位,眼界见识自然比下面的平民要多得多,尽管官府一再宣讲,天下流寇都是一个样,都要祸害百姓,残暴忠良,但郑之玄却知道,这个裴家军跟一般的义军还真不一样,至少他们不残暴弑杀,不会滥杀朝廷官吏。 如此落在裴家军手里,他至少性命是无忧的,但要落到眼前这群暴民手中,那情况可就大有不同。他极有可能被这些暴民残杀祭旗,一条小命就此呜呼。 郑之玄今年才四十岁,在官场中还算年轻,未来还有大把时间为君分忧,他自然不想死,于是也顾不得此刻他与裴家军分属敌对两侧,开口威胁那些乱民。 大明朝廷两百七十余年的积压的威势,自然不是崛起短短不到一年的裴家军,所能比拟的,听到朝廷要清算他们九族,在场的民壮纷纷后退,眼神之中流露出恐惧。 那泼皮大惊,连忙对民众喊道:“大家不用怕,王员外说了,等我们杀掉郑之玄,以及这群姓裴的贼寇,我们不仅不是反贼,反而是收服汝州的功臣,到时候,朝廷的封赏下来,人人都有一个官坐坐。” 看来这个姓王的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了,冯克斌只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他身子后仰,也不看那郑之玄,问道:“知州大人,这个王员外是谁?” “王员外是天启五年的进士,官至工科给事中。两年前丁父忧,才回到汝州城。今年首丧期将满,就要被重新启用了。”郑之玄回忆似的,将所知的王员外大概情况说一遍。 “看来这个姓王的,看上了这个收复汝州之功,想以此功在朝廷内占据一个好位置。只是可惜,你这条小命要作为他的垫脚石,白白的扔在这儿了。”冯克斌特意扭头看了郑之玄一眼,笑道。 “我与他无怨无仇,逢年过节我还特意备好重礼到他府上探望,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之辈。”郑之玄的言语中透露着懊悔,仿佛痴傻了一般。 冯克斌哈哈一笑,转过头来,不再理他。 与此同时,对面的民壮们仿佛下定了决心,拿起武器逐渐向冯克斌围拢过来。 “牛二宝,怎么你也跟他们一样?要杀我不成?你也不想想,你现在的地位是谁给你提拔的?”冯克斌转头,看向牛二宝道。 牛二宝的内心在挣扎,他抬眼望了一眼冯克斌,眼神中透露着极度的复杂。忽然,他右脚向前迈了一步,冯克斌瞳孔微缩,观察着牛二宝的一举一动。 只见牛二宝快走两步,坚定地站在了冯可斌的面前,一杆长枪指向了昔日的同僚。 “好好。”冯克斌高兴地拍了拍牛二宝的肩膀,将他推到了一旁,自己一个人站在一群眼红的民壮面前,“好,既然你们都做出了决定,那希望你们在阎王那不要后悔。” 说罢,冯克斌抬头。冲着衙门口大喊,“杀光他们。” 民壮们一愣,不明白冯克斌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们很快就知道了。只听身后一阵脚步声响起,数百名全副武装的步兵,整齐的冲到了衙门内,将这些民壮团团包围。 “杀。”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在狭窄的空间内,战斗突然爆发。 第二百零八章波澜 单方面的屠杀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胆敢反抗的民壮均已被裴家军斩杀殆尽,也正是在此时,刘长乐踩着满地的血污,跨过一具又一具尸体,来到了冯克斌的面前。 “刘将军。”冯克斌率先向刘长乐问好。在裴家军军中,刘长乐官拜总兵官,将军衔,在地位上比冯克斌高得多,由不得冯克斌不低头顺耳。不过冯克斌也不气垒,他相信凭借自己的一身本领,达到刘长乐这个高度,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刘长乐目光复杂的看着冯克斌,在他看来,冯克斌只是一介降将,纵然有天大的本领,也洗脱不了自身降将的出身。但就是这个人,却三番四次的拒绝裴家军之主裴小二的招降,即便最后还是投降了,也坚持从裴家军底层从新开始,很对不起裴大将军的栽培。 这样的人说是有忠诚,不如说是一身傲气,在刘长乐看来,这种更是一种自抬身价的行为,为人所不齿。 “冯将军,此番你可算是为我裴家军立的大功了,我在这儿先恭喜你了。”刘长乐语气淡淡,言语中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喜欢或者厌恶之情,如同设置了一道屏障,无形之中将人排斥于万里之外。 “不敢,为大将军效劳罢了。”冯克斌虽然不知道刘长乐为何如此拒人千里,但他也不好贸然得罪刘长乐,依旧谦恭有礼道。 裴家军大破汝州,俘虏汝州知周郑之玄的消息,像插上了翅膀一样,快速传遍四方,没过两日,便传到了已经行至洛阳附近的左良玉的耳中。 “什么汝州丢了?”左良玉的神情显得颇为惊讶,同时他也第一次感觉到,这个裴家军能有诺大个名头,还是有些实力,有些棘手。 其实,早在山西的时候,左良玉就曾差一点跟裴家军交过手,只是当时左良玉被逼,不情不愿的协助平阳府知府北上偷袭介休。 在当时,左良玉与平阳府知府的关系虽不能说势同水火,但也是彼此相互猜忌。平阳府知府为了牵制他,特地严厉控他的粮草,每三日供应一次军粮。 这导致左良玉极为不满,产生的后果也是相当严重,在平阳府知府粮草被裴家军偷袭之后,左良玉也没怎么反抗,直接率兵撤离了山西。 只是在内心之中,左良玉仍然看不起裴家军,认为他跟其它流寇别无二致。然而,正是这次突袭汝州的成功,让左良玉稍稍改变了对裴家军的看法,毕竟在这个时代,奔驰百里而一战能胜之,属实不太常见。由此观之,这个裴家军也绝非浪得虚名。 罢了罢了,遇到他左良玉,也算这姓裴的流寇倒霉,左良玉如是想到,当下便开口询问那员夜不收道:“那姓裴的逆贼的大军,现在走到哪儿了?” “回大人,据我军夜不收探报,逆贼裴小二率其后营老弱,已离开陕州八十余里,现已经来到了福昌镇。” “福昌镇?”左良玉冷笑,他当然知道福昌镇在哪,他率领大军在洛阳呆了这么久,可不代表他就没有为剿灭裴家军做出一点努力,现在可还是崇祯六年,左良玉还不敢对朝廷的军令阴奉阳违,于是对身边的大将金声桓吩咐道,“去通知大军,明日开拔,咱们驻守宜阳。” “明天就开拔?大将军,福王答应我们的开拔银,以及粮草还没送出来,就这么走了?”左良玉的心腹爱将金声桓焦急道。 原来,这左良玉驻扎洛阳附近,就是假借着剿匪之名,向福王索要物资钱粮。养寇自重嘛?这也是明军的老把戏了。想当初在辽东,李成梁、李如松父子二人,就是养这女真努尔哈赤,这才让大明的钱粮,源源不断地投入到辽东这个无底洞之中。 只不过这父子二人玩的太狠,一下子玩脱了,让如今的女真有了势大难治之势。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左良玉自然不想效仿李氏父子,玩到最后,给自己养出一个生死大敌出来。 于是也顾不得向福王索要钱粮,急急忙忙地催促大军开拔南下,驻守宜阳。宜阳距离洛阳极近,两者相距不足五十里,左良玉率领大军仅仅花了一天时间,就赶到了宜阳,堵在了裴家军南撤退的路上。 不得不说,左良玉选择的这个宜阳位置属实巧妙,它正好挡在裴小二南下到汝州的道路之侧。再向南,就是连绵起伏的伏牛山脉,根本过不了携带如此之多的物资的裴家军。 本来宜阳对裴家军来说没什么威胁,裴家军计划绕过此地,不做无谓的消耗,但现如今,左良玉驻扎此地,那情况就大不相同。如果裴家军选择无视绕过宜阳城下继续前进,那么左良玉就可从宜阳城内出发,骚扰裴家军后军大营。 以前也说过,裴家军自从闻喜撤退的时候,整个闻喜县民众几乎举家追随。虽然闻喜县人口不多,但男男女女加一起,仍有四五万之众。这些人尽数被裴小二编入后军之中,这些民众给裴家军带来巨量的劳动力,以及后备兵源之时,同时也大大降低后军的行军速度。 这些人能从山西一路跟随裴家军来到了河南,裴家军就算不能给这些人带来多大的安全,但也不能将这些人扔在河南的战场上,任其自生自灭。 但如果派遣大军攻大宜阳县,先不说能不能在短期内攻克宜阳县,当初做出攻打宜阳县的举动之时,就已经中了左良玉的奸计。要知道,曹文诏与卢象升二人的大军还一直紧紧的追在裴家军身后。 万一裴家军主力被拖到了宜阳县,而曹卢二人的大军联袂前来,那么在前有猛虎,后有饿狼的前后夹击之下,裴家军或有倾覆之祸。 打也不是,绕也不是,裴家军一时陷入进退两难境界。 收到左良玉驻守宜阳县之后,裴小二一声令下,裴家军数万人的队伍缓缓停了下来。几名裴家军主力高层,被火速叫到了裴小二面前,商讨对策,以期度过眼下难关。 第二百零九章毒计 “大将军依我看,咱们就直接杀往宜阳,破了他左良玉。左良玉那厮才几个兵,我们现在足足有四万大军,以雷霆万钧之势,五个打一个,我就不相信拿不下一个左良玉。” 裴猪儿率先开口。这么多年,他性格急躁的毛病倒是一点都没改,简直就是一个莽夫,冲上去莽就完了。 裴小二狠狠地瞪了他一下,吓得裴猪儿赶忙住嘴,如同做错事一般,灰溜溜回到了椅子上,不敢看裴小二的眼神。 “左良玉,这个人说起来也是军中宿将,想当初崇祯二年,关外女真入寇京畿,蓟辽重镇十万大军不能敌,一路被女真打到了京城脚下,诸将惶恐。 这个时候,崇祯不得已,启用了自己的老师孙承宗。这也是在此次战争中,崇祯皇帝所做的唯一正确的决定,正是启用了孙承宗,这才让孙承宗一步一步将关外女真赶回了关外。 当时跟着孙承宗驱赶女真的时候,部将之中最出名的就有两人,一个就是曹文诏,另一个就是拦在我们面前的这位左良玉。也正是由于此次良机,再加上东林人士侯恂悉心关照,左良玉的官职像插上翅膀一样,迅速高升,短短几年间,就已经做到了河南总兵的职位。” 乔淳微笑着像裴猪儿介绍左良玉的来历,同时也间接的说出这个左良玉可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那可是敢跟关外建州女真硬碰硬的狠人,光是这份履历,就足够引起裴家军高度重视。 裴猪儿哼哼唧唧的嘟囔了几句,不怎么相信,在他看来,官军都是一路货色,这个左良玉也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不过,摄于裴小二的威信,裴猪儿也不敢当面反对,只能把头扭到一边,不再看乔淳。 “乔先生,依你看,我军当下应当如何?”裴小二拳拳盛意,询问乔淳道。 乔淳赶忙站起身来,诚惶诚恐道:“小人何德何能,岂敢被大将军称作先生?至于对策吗么,”乔淳说着,挺直了腰杆,片刻沉吟便道。 “属下以为,左良玉驻守宜阳,所图无非是牵制我军,以待曹卢二人齐至,然后联合起来,围剿我军罢了。既然如此,我军切不可再宜阳城下停留,宜尽早离开宜阳为好。” “我何尝不知先生所言。”裴小二叹息道,“只是现如今,我军后军多追随而来的百姓,这些人行动不快,仿若千斤之坠,拖住我军主力,使得我军无法快速通过。但我军又不能将之弃之敝履,还需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通过宜阳,又不至于丢弃百姓,还请乔先生教我。” 乔淳看着裴小二讶然,没想到大将军出身贫寒,竟然有一颗古人仁者之心,属实难得。只是,即不想抛弃百姓这个千军重担,又想快速通过宜阳去到汝州,却实有些强人所难,这世上哪有什么万无一失之计? 乔淳刚想回绝,抬起头,眼神撞到了裴小二那期许的目光,心有触动。罢了罢了,我这一世英名,也该送在裴家军身上了,于是决绝道:“回大将军,卑职却有一计,或可即保护我军百姓,又能通过宜阳,以做大将军之参考。” “哦?乔先生有何良策,快快道来。”裴小二催促。 “是,卑职以为,我军主力行军极快,而后军行军较慢。若以主力在前,后军在后,则后军易受左良玉的袭饶,届时,我军主力进也不是,退也不行。进则抛弃后军,后撤支援,则大军将被拖在宜阳,进退不得。 故而,卑职在想,我们何不让后军走在最前方,一旦左良玉先进攻后军,我军主力则有充分时间来调整队形,从而前出,去支援后军。 如若左良玉舍后军,而就我军主力。则后军可继续前进,不用参与我军主力与左良玉之间的战争。这样,后军便可脱身宜阳,一旦后军离开,只剩我军主力,我相信,在大将军的英明指挥下,我军四万主力与左良玉不足万人相遇,击溃左良玉,将易如反掌。如此,我军就可安全通过宜阳。” 乔淳的建议,初听来让人觉得甚是有理,别具一格。一般义军行军,都是将后营老弱藏于数里,乃至数百里之外,独留青壮主力与官兵决战,胜则万事大吉,败则抱头鼠窜。而乔淳则建议将后军老弱顶在前头,与一般义军囧然异同。 然而,裴小二越想,越觉得此计有些不对。将后军老弱顶在前面,给后面大军主力争取时间,那后军老弱岂不成了主力的盾牌,成了官兵的活靶子了么?即便到最终能活下来,相信也是百不存一,如此跟放弃后军又有何异? 裴小二心有不喜,低着头即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良久之后,裴小二忽然问道:“倘若后军老弱若遭遇左良玉的埋伏怎么办?” “回大将军。战场之上,胜负难料,刀枪无眼,谁也不能算无遗算,假若后军真的被左良玉所伏,那也是天意如此,怪不得我军如何?” 乔淳此言一出,在场诸将纷纷觉得一股寒意透心而来。后军那也是人,那也是我裴家军的后备兵源,就一句轻飘飘的天意如此,难道都让他们丧命于此么? 乔淳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如遗世而立,卓尔不凡的仙人,让人忍不禁为之赞叹。只是在这英俊挺拔的身躯背后,竟藏着一颗怎样冷酷的心。 “此计日后再议。诸位,还有和其他建议么?”裴小二将乔淳撇到一边,继续问其他众人道。 乔淳心中一叹,尽管他早已猜到将此计说出之后的结果,只是等这一刻来到之时,还是不禁有些落寞。向裴小二拱了拱手,乔淳索然的自顾自的坐了回去。 “大将军,末将以为,我们可派探子向南探查,这伏牛山脉虽然高大雄伟,但其中必有能过人之山涧通道,如果我军能找到这些通道,那么我军后军就可以顺着这个通道继续南下,而留下我军主力与左良玉周旋,到时候是打是走,决定权就取决于我了。” 王道直的一番话,引得其他众人纷纷拍手称赞。与刚刚乔淳的计策相比,王道直的计策可谓温柔至极,更加符合裴家军一众高层的观念。 说到底还是裴家军起家太急,尚没有做到兵家所言,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境界。 “此计甚好。”裴小二由衷的赞了一声,随后瞥见众人都一脸赞同的样子,于是便道,“既然诸位没有什么异议,那么我军就按此计施行。 胡世安,你等一下安排探子向南探索伏牛山,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三日内,一定要找到能供大军南下的通道,凡能找到此道路者,重重有赏。” “是,末将遵命。”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大家都回去,小心戒备,以防左良玉今夜偷营。” “是。”众将起身,一齐答道。 第二百一十章安排 令初下,胡世安搜遍了全营,查看了所有的探子的档案,终于搜集到一千两百余名探子。每十人一队,像一张张密集的大网一样,撒在了茫茫无垠的大海之中,眨眼之间,便已消失无踪,看不到丝毫波澜。 与此同时,做了半夜的梦,躺在床上左右睡不着的裴猪儿,偷偷带了一壶酒,找到了裴家军文官领袖刘先春。 “这大晚上的,你不在你军营之中,看管好你手下的将士,跑到我这儿来干什么?”刘先春有些无奈的看着拿着一壶酒,贼头贼脑的裴猪儿。 裴猪儿四下张望,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之后,朝着刘先春嘿然一笑,也顾不得刘先生的反应,急急忙忙绕过了刘先春,进入刘先春的大帐。 说起来,裴猪儿现在也挺无聊的,手下一群将领就不用说了,全都是看着他脸色,小心翼翼的行事的人,跟他们喝酒,一点都不爽快。 至于王道直,此人是个后来的,裴猪儿自诩跟他尿不到一个壶里面,第一个就把他排除了。刘知足、刘长乐两兄弟,以及张志远,一个在汝州,两人则远在陕西,都不在近前。数来数去,他堂堂裴猪儿裴将军,竟然连一个喝酒的知己都找不到了。 于是瘸子里面拔将军,认识的人里面选熟人,裴猪儿选来选去,竟然选到了刘先春这个文官。也就是裴家军现在还处于成长阶段,武将的地位远远高于文官,要是等发展到像大明朝廷那般文贵武贱,刘先春能一棒子将裴猪儿给打出去。 “老刘,来尝尝。这可是当初我在临汾的时候,特意收藏的汾酒,连大将军都不知道。今天,我就大度一回,来跟你分享分享。”裴猪儿扯着嗓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遇到这种不请自来的客人,刘先春也显得颇为无奈,吩咐门口的侍卫,去让伙房准备一桌酒菜,又特地把帐门打开,这才走着进去。 自古以来,文臣与武将私下相交都是大忌,有些时候做事还是要小心一些为妙,万万不可恃宠若娇,不然等哪一天惹到祸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等刘先春,转身回到营帐之内,裴猪儿不知从哪弄来两个杯子,已经摆在桌案上,一人斟了一杯酒,把酒端起来,一口干了之后,道:“老刘,老刘,快来尝尝,正宗的山西汾酒,好东西啊!一般人我还不愿意给他分销。” 刘先春见裴猪儿不愿意先开口,也不勉强,收拢了一下衣襟,坐在那裴猪儿对面,端起杯中美酒,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下,赞叹道:“清冽爽口,沁人心脾,入腹,回味无穷,果然好酒。” “好酒吧?”裴猪儿哈哈笑道,“当初,大将军派我去进攻临汾,在平阳府知府衙署内,被我缴获的,听说这酒还是上供给皇帝老儿的御酒,不过后来被我偷偷藏了几壶,你可不要告诉大将军,要不然我又该挨板子了,” “这个,自然不会。”刘先春微笑道。 “是吧,我就知道你老刘仗义,要不然这么好的酒,也不会第一个想到给你分享。来来来,咱们再喝一杯。”说吧,裴猪儿又给刘先春满上。 这时,伙房的伙夫,已经将做好的美味佳肴端了上来,两人就着美酒吃着菜,好不欢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裴猪儿的双眼也愈发朦胧了起来,“老...老刘。你说咱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南下大山里找路,能找到么?” 刘先春的心警觉了起来,刚刚的醉意也清醒大半,心中暗自揣测,这裴猪儿找我说这些做什么?他究竟有何目的?提高了警惕心,刘先春便不愿将心中所想尽数说出来,打着圆场道:“路嘛,一直都在那里,只要派人去,找总能找到的。” “屁,我跟你说,那可是伏牛山。我早就问过本地人了,那里的山是越往里走越陡峭,能找到一个过一两千人的通道,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更别说我们后军足足有四五万人,外加拉了那么多粮草辎重,从大山里翻越过去,真不知道那王道直到底是怎么想的? 依我看,咱们还不如采用乔淳的计策,让那些后军百姓打前阵,咱们主力跟在后面,万一后军被左良玉埋伏,那就只能怪他们命不好,也怨不得咱们。 不过,现在想想,感觉你们文官出的馊主意,怎么那么毒?这几万人的百姓,说不要就不要了,我老裴自以为已经是杀人不眨眼了,但是今天看来,跟你们文官相比,我简直就是那庙里慈眉善目的活菩萨。” 裴猪儿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说话间也没有个重点,也没有一个倾向,让人不知所谓,看起来只是想抱怨,又看起来不像。 但刘先春不敢放松警惕,事出反常必有妖,采用王道直的计策,南下到伏牛山中寻找道路,实在裴小二面前,由裴小二亲自决定的,当时他裴猪儿可是在场的,他不记得他裴猪儿当时有任何反对的姿态,到现在他裴猪儿却说这个话,用意为何? 更何况,他自问平常跟裴猪儿也没走多近,这裴猪儿怎能喝酒找到他的头上来,还向他袒露心扉?本着说多错,多说少错少的原则,刘先春也不答话,一个劲的往嘴里灌酒,仿佛喝醉了就听不到裴猪儿的话语一般。 裴猪儿也不管他,自顾自的继续喝酒,说到道:“不过老刘,你说咱们大将军为什么就不同意乔淳的计策?虽然毒辣了一点,但也不失为一条能走的通路子。” “大将军何等英明仁爱之人,怎能背此骂名?想当初汉末大乱,刘备刘玄德携民渡江从而名满天下,现如今,我大将军亦有数万百姓跟随,长途千里,此事正是我裴家军扬名天下之时机,又怎能做如此下贱之事?” 刘先春见裴猪儿无知无畏的一再询问,在酒精的刺激下终于忍不住,将自己心中的想法稍稍说出。 “是啊,现如今,正是我裴家军扬名天下的好时候,这个时候大将军的名声万万坏不得。但是假若真有那么一天到来,左良玉那贼人像一头老虎一样堵在前面,曹文诏与卢象升两条恶狼紧随我们身后。 咱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到那时,我军又该怎么办?老刘,你身为文官领袖,应当早做准备才是。” 裴猪儿打着酒嗝,如同不经意间说出一句话。 “我一个文官,打仗这种事自由大将军安排,我等听令而行就是了,要做什么准备?”刘先春醉醺醺的,正要反驳,突然一个想法像闪电一样,划破他的脑海,让刘先春待立当场。 第二百一十一章安排与沮丧 大将军的名声不能有任何损毁,但这种事情有必须要有人去做,那这个人是谁? 要在以前,刘先春一定会认定,这个人必然是武将中的一员,但要是武将的话,那么裴猪儿此行也就不会来了, 而现在,裴猪儿既然已经来了,那这个人是谁,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说起来,这种为上司背黑锅的事情,刘先春做的过不是一次两次了,当然,这次也不例外,说到底,他其实是愿意的。只是令刘先春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人这个人偏偏选中了他刘先春? 见刘先春怔怔的出神,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手中的酒杯,一转不转,显然已经摸得其中三位味,裴猪儿哈哈一笑,将最后一杯酒倒入嘴中。 “不行了,不行了,他娘的,这酒后劲儿真大,老刘,今天咱们就到这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都老胳膊老腿了,保养好,才好为大将军效力。行了,不用送了。” 刘先春回过神来,事情到了现在,他已经无心在招待裴猪儿了,于是也没留他,起身慢慢的将他送了出去。 裴猪儿打着酒嗝,一步三晃的慢悠悠的离开了,留下刘先春一人,望着裴猪儿的背影出神。 与此同时,裴小二也在自己大帐内饮酒。今夜的月色格外大,格外的明亮,月光撒下,营地内的所有事物,无不泛着银色的光芒。 裴小二情不自禁地放下手中的酒杯,来到大帐以外,仰头看着天上如玉盘般的明月,一时之间竟痴了。两个亲兵在陪裴小二出来之时,本想跟了上去,见裴小二望着圆月不知在想什么,又静悄悄的退到了一边。 “今夜的月色好亮,好美。”裴小二喃喃自语,“不知这世上是否真有神的存在,如果有,那么就请庇佑我,庇佑裴家军,庇佑天下的百姓吧。” 裴小二以前是不信神的,可以说对这些神鬼之说嗤之以鼻,但现在官兵对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就算意志坚定百折不挠的裴小二,都不得不寄希望于这些虚无缥缈的神鬼身上。 左良玉,曹文诏,卢象生,这三个人都是一时人杰,都在历史上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现如今,这三人竟然连袂前来。可以说,此时整个裴家军已经进入到前所未有的困局,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他现在已经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加大向南,探查伏牛山的力度,如果能在伏牛山山脉之中找到一条,可供数万人通行的通道,固然最好,但万一一无所获,他也不能在这儿坐以待毙。 那乔淳之计策,则是裴小二的备选方案,只不过,抛弃百姓的名声,不能落在他的身上,必须有人来背这个黑锅,要在他坚决反对的情况下,一意孤行,甚至关键时候能将他暂时“囚禁”,强迫大军改变策略,逼迫后军去打这个头阵。 只有这样,自己的名声则不会有丝毫损毁,反而有可能因此会更上一层楼。 而这个人也不能是武将。虽然,武将可能执行这个计策的效果会更好,但此计说到底还是一场叛乱,一旦施行,则意味着武将有叛变的先例。 任何事一旦有了先例,那么就会有追随者。裴小二要做到对武将,对军队绝对的控制,故而绝对不能开这个先例。 思来想去,裴小二看中了文官的领袖刘先春。 首先,文官的“叛乱”对整个大局影响不大,其次,文官顶撞皇帝,让整个天下按照自己的意图行事,在历史上也已经发生了不是一次两次了。在朝廷,在民间,在所有人的认知中,这都是一种正常的事,对士兵们冲击也会更小一些,更加能接受一些。 至于这件事对刘先春所造成的损失,只能等日后想办法慢慢弥补了。更何况,刘先春怕也巴不得如此,因为一旦如此做了,则代表着文官集团在裴家军的地位急速上升。 这其实对裴家军来说,也是有利的,官府的那种文贵武贱的传统固然有问题,而裴家军现在重武蔑文也不正常。文武均衡共同发展,才是正途。 接下来两日,节奏一下子慢了下来,左良玉的大队龟孙在城内,仅仅派出数百人的队伍,天天在裴家军阵前叫骂,妄图向诱使陪家军攻城。 裴家军则不愿在这上面浪费精力,裴小二特意下令,没有军令严禁出战,虽然看起来比较怂,但却极为有效的保全全军力量。 这几天裴小二将所有的精力,全部投入到了一个个探子所带回来的情报之中,毕竟那等毒计能不用,尽量不用。 在裴小二的严令下,每一个探子的回来之后,都必须将所探知的所有情报,一点一滴的先直接向裴小二亲自汇报,等裴小二再三询问,确定没有任何遗漏以后,这才会被允许离开。 两天内,裴小二一共接见了四十多支探子大队,搜集了数千条情报,但关于那隐藏在大山之中的道路却没有丝毫线索。 军中高层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王道直率先清罪道:“大将军,卑职无能,出了这个馊主意,贻误军机,请大将军治罪。” 裴小二赶忙起身,来到王道直身边,将王道直扶了起来,安抚道:“道直,何至于斯?说起来这个计策还是我批准的,要说治罪,那第一个要治我的罪,与你何干?再说了,现在才过去两天,你怎么就知道不能再山区里面找到路?” 裴小二自然不可能问罪与王道直,王道直是在军议的时候提出计策,军议说是议,就要让人说话,要是因为说话而被治罪,那么裴小二敢保证下次军议,就再也没人敢说话了。 “你先起来,稍安勿躁,现在还没到最后时刻,未来还一无所知,一切皆有希望。”裴小二看着失落的众人,打气道。 做为上位者,裴小二现在已经没有沮丧的资格,在所有人对前途一片迷茫之时,他必须时时刻刻保持充分的斗志,并用这份斗志感染其他人,让其他人恢复士气,继续前行。 第二百一十二章强逼 “谢大将军。”王道直满脸羞愧之色,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另外,诸位想着也未免太过悲观了,虽然我军面临被官兵合围的风险,但依我看咱们也不必让他们,现在我军毕竟还有四万大军,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打起来,我裴家军可不逊于他们。”裴小二继续安抚众人道。 “就是,大将军说的对。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怕谁啊?大不了我们与他同归于尽,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裴小二第一次感觉,裴猪儿那粗糙的嗓音那么动听。 “就是,就是。大不了咱们跟官军拼了,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谁怕谁啊?”在场的将军们,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飞扬,大有跟官兵拼死战的觉悟。 见此,裴小二终于将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这个时候士气如黄金一般重要,有了士气,还可以跟官军周旋一二,要是士气泄了,那还不如趁早交枪投降算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两日后,一匹从西北方向飞驰而来的骏马,打破了好不容易保持来的局面。 原本严禁骑马飞奔的军营内,一匹快马竟不要命的纵马飞驰,一路上连连冲撞了数名巡逻的士兵,要是按照军规,此人按罪当斩,但此时却连一个敢于拦截的人都没有,一切只因为这是一匹探马。 探马狂奔,去速不减,向着主帐直奔而来。 马背上,一名青年脸色煞白,嘴角流着鲜血,肩膀与腰间各自插着两杆箭矢,灰白的衣衫破烂不堪,布满血迹。 一路飞驰,等来到裴小二大帐之外,才勒住缰绳,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快,快去通报大将军,曹文诏与卢象生二人,率领大军现在已杀到陕州,最早两天内,就会追击到这里。”那探子虚弱的喊完这句话,便晕死了过去, 裴小二从大帐内迎了出来,紧皱眉头,表面却没有丝毫的表情,平静的吩咐道:“去,带这名壮士去找大夫,一定要用最好的药,将我的勇士给医治回来。” 几名亲兵应了一声,抬着那受伤的探子撤了下去。 “大将军,情况万分危急,已经不允许我们在此等待探子的消息了。为此,卑职斗胆,建议我军调整策略,采用乔淳的建议,以后军打头阵,离开宜阳。” 什么?真要送后军的兄弟去死?众将一愣,寻声望去,原来竟是平日里在在军议中,不声不响的刘先春。 由于刘先春颇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擅长政事,所以在军事方面几乎从不开口,渐渐的,大家都快将他忘记了,实在没想到竟是刘先春提出这样的建议。 “让我放弃后军的将士独自逃命?恕我我陪小二办不到,难道在你们的心目中,我就是这种贪生怕死之徒?”刘先春的话,仿佛触到了裴小二的逆鳞,裴小二当即大怒,呵斥道。 “大将军,还请以大局为重,哪怕我们不这样做,等官兵合围之时,后军的那些百姓也逃脱不了。 太史公云,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既然后军的将士们总归要死,何不让他们轰轰烈烈的,做一回英雄呢?”刘先春仍在狡辩。 众将沉默了,也没有了前几日乔淳刚刚提出这个建议时的,那种义正辞严的态度。人都是这样的,死道友不死贫道,既然到最终都要死,那么,何不让他们做一回英雄?或许自己这些人还能够逃出生天,为他们报仇。 “不行。只要肯跟随我裴小二,那就是我裴小二的兄弟,我裴小二从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兄弟,哪怕死,我要跟兄弟们死在一起。” 裴小二言辞坚决,不容置疑的态度,让每一名将领内心一震,一股暖意直冲心扉,鼻子酸酸的,只觉得能跟随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主公,哪怕死也值了。 “大将军。”刘先春突然悲鸣一声,双膝跪地,朝裴小二叩拜道,“自古以来,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将军切不可有妇人之仁,我们活着才有可能为他们复仇,让他们的死你变得有意义,要不然他们可算是白死。” 说着,刘先春转头看向了一众将领,道:“你们不来劝说大将军,还等着干什么?难道你们真准备”跟官兵玉石俱焚么?” 众将彼此相望,忽然同时跪下来,对裴小二齐声道:“大将军,刘大人所言极是,请大将军以裴家军大局为重。” “你,你们…”裴小二指着这群将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忽然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裴小二以手捂着胸口,仰面,竟直直的倒了下去。 “大将军,大将军。”众将纷纷高呼,奔到裴小二身侧,将裴小二围了上来,场面一时大乱。 万幸的是,一直站在裴小二身侧的胡世安及时接住了裴小二的身躯,这才也没有让裴小二直接摔到地上。 众将奔到近前,只见裴小二双眼紧闭,牙关紧咬,脸上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红晕,竟然真的晕了过去。 “大将军,大将军。”众将一遍一遍叫着裴小二。而已经昏迷了裴小二自然没有丝毫反应,这时,刘先春从众将围成的人墙中挤了进来,查看裴小二的状态。 “都是你,要不是你如此逼迫大将军,大将军怎么会晕晕?”人群之中,有人将矛头直指刘先春,将裴小二的晕倒也都归结在刘先春的头上。 刘先春连理都没理他,来到裴小二身旁,抓起裴小二的右手,把起脉来。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一般都有一种家国天下价值观,正所谓上医医国,下医医人,也就是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故而,读书人或多或少的都曾看过几本医书,刘先春自然也不例外。 刘先春摸着裴小二的脉相,只觉得裴小二脉象和缓有力,来去从容,节律一致,是典型的平脉,即正常成年人的脉象,刘先春心中有了底,处事也愈发从容的起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变 刘先春回过头来,环视了一周,只见一众将佐满脸焦急的看着裴小二,除此以外,便如其他动静。刘先春脸色一沉,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去?快,把军医给我叫过来。” 说完,刘先春还特意看了一眼刚刚诬陷他的那个千户,哼一声,却没有再多的动作,说到底,此人还是忠于大将军裴小二,哪怕为此得罪了自己。 军医很快到来,先驱散的围在一起的众人,随后来到裴小二身旁,抓住裴小二的右手,认真把起脉来。 刚一伸手,军医就察觉出其中的不同,只是此人也是有大智慧之人,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在场的刘裴王等人,虽然他不知道大将军为何要装病,不过他也不敢,破坏裴小二的计策, 收回的手,站起身来,王道直、裴猪儿等一众性子急的将领立马围住人那军医,问道:“大将军怎么样了?你快说,大将军怎么样了?” “众位将军,大将军无碍,只是怒火攻心,加之又操劳过度,积劳成疾一时晕厥,待我开一剂药给大将军服下,相信或有疗效”军医朝着众位将军施了一礼,随后便要退一旁去开药方。 “我来问你。”王道直拦住的正要走的军医,询问道,“大将军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个…”军医拉长了声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大将军毕竟年轻,身强体壮,或许很快就会醒过来,只是最近辛劳太甚也可能会过几天才会醒过来,具体什么时间,我也无法断定。” 军医回答的这句话极为巧妙,无法断定的意思就是,裴小二想什么时候家醒过来,就什么时候醒过来,一切都看他自己的意愿了。 “王将军放心,大将军年轻力壮,身体壮的能打死一头牛,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好转,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刘先春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那军医身旁,给军医解了围。 “希望如此吧!”王道直不知其中内情,其担忧的态度却是表露无遗。 “王将军,裴猪儿裴将军,现在大将军昏迷不醒,但我军处境危在旦夕,不能一直停留原地等待官兵到来。 然自古以来,蛇无首不行,故而我提议,有我、王将军、裴将军,以及宋孟、乔淳五个人,在一起商议等一出一个结果,在报于夫人同意。 这样的话,在大将军昏迷期间,不至于使局面失控,不知诸位将军如何决断?” “我赞成,”裴猪儿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是知道裴小二的目的,既然刘先春提出要这么做,那么肯定已经或明或暗得到了裴小二的认同,他要做的只需要配合好就行了。 “我也同意。”宋孟与乔淳几乎异口同声,两个人一个得到了裴猪儿的招呼,另一个则是得到了刘先春的暗示,这才答应的如此痛快。而在此时此刻,唯一蒙在鼓里的,也只有王道直一人了。 本来王道直是由裴猪儿负责去通知,预先给他通气,只是,裴猪儿与王道直不和,便故意将此事给忘记了。 “我不同意,整个裴将军是裴,我们都应该听大将军的号令,你们这样做是要谋反吗?” 眼下的情节变换的太快,一向健康正常的裴小二,突然莫名其妙的晕倒,紧接着便是刘先春跳出来要接管大权,王道直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但他并不想就这样人云亦云,他有他自己的看法,自己的坚持。 刘先春猛然将头转向了裴猪儿,眼神中询问的气息格外明显,“难道你没有预先给王将军通气?” 裴猪儿眼神闪烁,根本不敢与刘先春对视,刘先春立时明白,这事根本没有与王将军说,这厮竟敢如此大胆,在这种关键时候竟然也能以公报私,真是无法无天。 此时一定要在大将军面前好好劝诫一番,他这段时间对裴猪儿实在是太好了,以至于让裴猪儿有些忘乎所以。 不过,在大庭广众之下,刘先春也不好明着说裴猪儿,只能道:“现在我们已经有四人同意,一人反对,少数服从多数,此事就这么定了。” 刘先春此时顾不上王道直怎么想,直接强行宣布此事就这么定了,随后,又对其他将领道:“你们都先回去,约束好部众,不要惹事,等待命令。” 刘先春说完此言,在场的一众将领都纷纷望向自己顶头上司,说到底,他们还是听自己顶头上司,而不是听刘先春。 裴猪儿,宋孟,两人向手下的将领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只有王道直的人一直站在王道直身后,怒视刘先春,如果刘先春不能给出很好的解释的话,恐怕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刘先春无奈,只能来到王道直身旁,俯在王道值的耳边,放低了声音,道:“王将军,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经过大将军同意,还请将军暂时撤下部众,我一定会给将军一个满意的答复。” 王道直听闻此言,眉头皱了起来,毕竟同僚一场,王道直也不相信刘先春真有胆子背叛裴家军,于是转头对身后的部众道:“你们先回去,我去看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将军?”王道直的部众还想说些什么,被王道直制止。 “回去。” “是。” 待王道直的部众离开之后,刘先春恭恭敬敬地伸出一只手,对王道直道:“王将军,里面请,我会将所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王将军。” 王道直也不答话,哼了一声,快步走进了大帐。 “明人不说暗话,你们这些人到底闹的什么鬼把戏?” “王将军,还请稍安勿躁,说起来,一切的罪责都在于我。”刘先春先把做错揽到了自己身上,却不料王道直根本不领情,一把推开刘先春,不耐烦道。 “别说这些没用的,说说你们做的这些都是为什么?” “好。”刘先春答应,把所发生之事,原原本本的跟王道直诉说了一遍,最后道。 “王将军,如若不是局势恶化于斯,我等也万万不会建议大将军行此危险之策。 只是大军可亡,大将军的名声却不能坏。只要,大将军的名声在,不管死多少人,我裴家军都可以东山再起。 但是一旦大将军落下如此恶名,那么即便我裴家军上下都在,我裴家军未来的前途也都将黯淡无光,还请王将军理解。” 第二百一十四章转机 王道直犹豫,结合近日以来发生的种种异常,他觉得刘先春的话至少有八成可信。 然而此事毕竟事关大将军,事关裴家军的未来,事关自己的生死存亡,没有十成的把握,他仍然不敢妄下定论。 见王道直仍在犹豫,刘先春霍然起身来到王道直身边,高举右手,道:“王将军,我可以对天起誓,我刘先春这么做,绝对是为了大将军,为了我裴家军,如有半分私心,管教我,天打五雷轰。” “刘兄,不必如此。”王道直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刘先春,不仅仅由于刘先春的赌咒发誓,也不仅仅是因为最近的种种异像,更关键的是,仅凭刘先春一人的力量,拉拢不了裴猪儿,宋孟两人,特别是裴猪儿,别看此人虽有私心,但他对大将军的忠诚,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 或许有人会说,尽管刘先春说了这么多,但其中有一条最为关键性问题,却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既然这一切都是经过大将军裴小二的同意,那么,此时此刻,大将军就是清醒的,既然裴小二醒着,那王道直为何不直接去找裴小二,有了裴小二的亲自命令,那么他仅需听令行事就好,没有任何风险。 这句话理论上说是不错,但恰恰忘记了王道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裴小二作为王道直的顶头上司,在这个要紧时候晕倒,那就说明,这件事裴小二并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是见不得光的,如果王道直去找裴小二求证,那么就是在逼裴小二表态,王道直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自然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王道直同意之后,事情就好办多了。刘先春先在五人会议上,表达了要采用乔淳的计策,以后军在前,作为诱饵诱使宜阳城内的左良玉部出城,随后,在左良玉进攻后军之时,大军出击偷袭左良玉,从而一举扭转战局。 刘先春说完,立时得到了其他四人的赞同,这件事已经明摆着,费了这么大功夫,所求的不过就是如此 “好,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就各自回去,找麾下的将士们好好说说,安抚一下军心,不至于到关键时候出什么幺蛾子。明日一早,关于此计的正式军令便会下达,届时你们就要按军令执行。”刘先春正色说道。 “好”几人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提几名将军回去安抚部众,单说原本应该在大帐内昏迷不醒的裴小二,此时已经站在窗边,紧皱的眉头,显示出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说实话,装晕这一招,原本不在裴小二的考虑范围内,他自诩一辈子光明磊落,行事不求有功,但求无愧于心,他是万万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只是让刘先春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反驳自己,提出他自己的意见,自己在刘先春苦苦哀求的情况下,无奈同意了改用乔淳的计策。 虽然行使此计后,所落的骂名会连累刘先春一部分,但由于真正的同意执行此计的仍然是裴小二,故而人们要骂的肯定会是裴小二,罪魁祸首还是自己。做到了一人做事一人当。 只是后来,刘先春偷偷来到裴小二大帐内,与裴小二商讨半宿,刘先春无论如何也不接受裴小二的名声,受哪怕一丁点损失,也正是看在刘先春苦苦哀求的份上,裴小二这才勉强同意了刘先春的这个馊主意。 一步错,步步错,到现在裴小二只感觉憋屈无比,这让他有一种将其他人推在面前,替自己挡刀的感觉。他宁肯与十倍强于自己的敌人正面冲锋,也不愿意龟缩在他人之后,做一个懦夫。 就在此时,胡世安悄悄的走了进来,来到裴小二身后,道“大将军,裴德财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告” “让他进来。” 第二天清早,裴小二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的醒了过来,看着刘先春惊愕的眼神,裴小二不由得一笑,安抚道:“种芳,你看我这不是好起来了吗?接下来的事由我自己来担着,你只需在旁听指挥即可。” “大将军”,刘先春忽然悲鸣一声,双膝下跪,以头抢地,泪流满面。他知道裴小二所说的那一句,你只需听令即可,并不是要夺他的权,相反是要替他承担那一份他承担不了的骂名,那一句我现在已经好好的说的轻巧,背后却是万均重担, “大将军,我愿意率领后军为诱饵,去调左良玉这头猛虎出来。”裴猪儿、王道直、宋孟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说出这一句,虽然表达形式不同,但都有相同的意思。 “无妨。”裴小二微笑的摆摆手。 见到裴小二那和旭如春风一般的笑容,在场将军只感觉如释重放,那笑容里,仿佛有一种魔力,能带给人以安心宁静的感觉。 裴小二扫视一眼,忽然双手拍了拍,一个人影迅速从大帐以外走了进来,正是裴德财。 “德财叔,你跟他们说说,你们有什么发现?” “是,大将军。”裴德财向裴小二行礼后,转身看向了一旁的军将,朗声道,“诸位同僚,我们暗衣卫得到消息,闯将李自成自山西逃脱之后,在北直隶发展极为迅速,现已佣兵二十万,当然,这20万人大多是他裹着的青壮,不算什么,但最关键的是,李自成率领着二十万人南下河南,现在前锋已经到了开封境内。 开封作为河南的省城所在,河南巡抚的驻地,我暗衣卫有八成把握能够断定,河南巡抚必定会派人调遣左良玉回防开封,所以只要等几天,或许要不了几天,左良玉就会不战而走。” “大将军此计万万不可,”刘先春站了出来,焦急道,“大将军,先不说河南巡抚会不会调左良玉回防开封,就算真如暗衣卫所预料,河南巡抚会调左良玉回去,但那也是在几天以后。大将军可曾记得,曹文诏与卢象生二人此刻已经来到了陕州? 现在此二人肯定早已离来了陕州,向我军尾随杀来,届时,就算左良玉走了,我军的境况怕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 故而卑职仍然建议,我军仍应当以后军为诱饵直接南下,再加上,李自成威胁开封之时,卑职断定,左良玉也不敢轻举妄动,没准我们的计策会实施的更加顺利。” “种芳,军略之谋实非你所擅长,你以为在此之时,左良玉即将被河南巡抚调回防守开封,便不敢轻举妄动? 那就是你想岔了,我认为恰恰相反,左良玉极有可能趁此时机孤注一掷,因为只有与我们交缠在一起,左良玉才有足够的理由不去开封,不去与李自成的二十万大军硬碰硬,”裴小二出言道。 第二百一十五章反盘 “大将军,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因为河南巡抚会将左良玉调回去,但是大将军,不知您可曾想过,万一河南巡抚觉得李自成的二十万大军只是一些乌合之众,根本不足挂齿,不需要调左良玉回防呢? 万一左良玉违抗命令,不去开封有会怎样?前有左良玉后有曹文诏,卢象升,到那时,我军才真正是一个死,恳请大将军”刘先春说的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只是这些明显无法打动已经下定决心的裴小二,尽管裴小二知道他这一片苦心,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为了裴家军,但是有些事情他一旦做出了决定,那就不容更改。 “你不必多言,就这样定了。裴猪儿,王道直,宋孟。” “在”三人站了出来,如果说刘先春还能在某些地方违抗裴小二的意志,而不被责罚的话,那么裴家军所有的武将,有一个算一个,在裴小二还没下定决心之前还能说上那么两三句的话,一旦裴小二下定了决心,他们能做的只剩下服从,这就是长久以来严格的训练养成的习惯。 “你们各率领本部将士,立即出发,转到东北,在宜阳到开封的管道上设伏,此战务必要重创左良玉,我要打得他娘都不认识他。” “遵命。” 说实话,裴小二也没把握左良玉会不会出城,会不会折返回开封,他现在在做的说实话就是在赌,他就赌在崇祯六年这个年月里,左良玉还没有跋扈到十年以后的掉调不听宣的地步; 他在赌大明文官的单量一如既往的发挥稳定,畏敌如虎,从而不顾一切将所有兵力都堆放在自己身边,如同这样做能给他带来多少安全感。 幸的是,裴小二赌对了,裴家军的埋伏刚刚设下没多久,便看到一队打着左字的大旗的大军,朝着开封的方向行进。 在古代,经常会出现设伏等计谋,人们总会联想到在两侧悬崖峭壁中间,一队大军毫不遮掩的从谷底走过,然后山谷两侧的伏兵骤起,紧接着滚木礌石就像不要钱一样,拼了命的往山谷中仍,被埋伏的部队会死伤惨重,甚至被歼灭。 事实上,这样的埋伏不能说没有,只能说非常少。首先,这样的地形就很难找,古代的战争大多发生在平原上,哪有那么多山地,去让你寻找山谷。 其次,就算是找到这样的地形,古代军队行军时期一般都有斥候,在大明叫夜不收,在裴家军叫探子,总之会有这么一批人,专门走在大军前面为大军扫清前面的障碍,像这种极容易被埋伏的地形,斥候们肯定会再三侦查,一般埋伏的军队很难在这样的侦查频次中隐藏起来。 实际上,在古代最常见的偷袭反而是以极快的速度,突然出现在一个正在行军的大军面前。由于古代军队行军时,军中的重步兵等需要携带重型装备的兵种,往往会将重型装备放置在随行的大车上,轻装行进,要不然还没走到战场上自己先累死了,那怎么能行? 正因为这样,正在行进的军队中,在受到突然袭击之后,往往会大乱,偷袭也会收到奇效。 裴家军的偷袭正是这种,宋孟带着三千骑兵埋伏在官道旁边的一处小镇中,镇中的居民早已不知去向,而留下的房子正好为裴家军提供隐蔽之所。 左良玉的骑兵极少,故而他的斥候探知的距离也不远,这些情报,早已被裴德财的暗衣卫所探知,并并报给裴小二知晓。也正是基于这一点的认识,宋孟这才选择了在这个小镇埋伏。 此地距离官道不远,是官兵的必经之路,而裴家军埋伏的都是骑兵,行动半径甚至远远大于左良玉的斥候探知范围,只有这样,才能达到突袭效果。 果不其然,当宋孟带着三千铁骑出现在左良玉一侧的时候,整个左良玉的大军顿时慌了。有人想要去装备重装铠甲,有人想着就地防御,有人甚至想着逃离此地。士兵们显然没有收到这方面的训练,就像无头的苍蝇一样,乱撞。 宋孟想的就是这样的效果,率领三千骑兵,一头扎进了左良玉的大军之中。大军在官兵军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官兵就像被收割的麦子一样,倒在地上。 只是左良玉的大军数量众多,尽管宋孟已经尽力将所有官兵都留下来,却还有为数不少的官兵趁乱,逃了出去。 宋孟在左右突袭之时,注意到了这些逃跑的官兵,他并不着急,仅仅拍了几个士兵,骑着骏马,追了上去,他们追上去的目的并不是杀伤多少逃兵,而是要看住这些人的去向,到时候自由人处理他们。 果然,崩溃的官兵们跑了没多久,就看到前方早已等待多时的裴猪儿部。 看到官兵到来,裴猪儿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冷酷的笑容,大叫道:“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给我杀啊。” “杀...”士兵们一个个如同吃了十全大补丸一样,生龙活虎的朝着前面的官兵冲去。 官兵的主将此时正在这股溃兵之中,见此情况大叫一声:“苦也!快跑。” 随后也不顾上前面的士兵,转头便朝着一处被荒草掩盖的小道跑去。一直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半个时辰,这才慢慢停下了脚步,气犹未定地道:“好了,好了,咱们跑了这么长时间,想来已经跑出去那贼人的伏击范围,咱们道前面的大树下歇息歇息。” 话音未定,只见前面的大树后闪身走出一人来,紧接着又从附近的树上跳下来近百人,为首一人笑容可掬,如同隔壁憨厚的后生一般,正是王道直。 王道直含笑,对着气喘吁吁的官兵主帅道:“这位将军,某再次等候多时了,劝你早些弃刀投降,我裴家军优待俘虏。否则真动起手来,刀枪不长眼,倘若是伤到哪了,那可就不归我管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备战 至此,官兵大部或被杀,或被俘,或下落不明,短短半日之计,便已烟消云散。 战后,裴小二巡视战场,沿途所遇士卒无不恭敬地停在原地,向裴小二问好。裴小二微笑着,一一给予回应。 夕阳西斜,残阳如血,裴小二登上高处,俯视整个战场,却见官兵的尸体铺满了战场,一队队裴家军士卒穿梭其中,给予重伤的官兵一个痛快,并收集战场上能用的物资,银钱等,挖掘了数百个大坑,用以掩埋尸体。 此情此景,激起了裴小二万丈豪情,让他有种赋诗一首,歌以咏志的心境,怎奈腹中空空,又不愿拾人牙慧,只能让这股气留在心中继续酝酿。 幸好,胡世安跑了过来,对裴小二道:“大将军,宋将军拷问被俘的官兵将领,说是有重大发现,请您过去一趟。” “哦?”裴小二撇了他一眼,“前面带路。” “是。” 宋孟所在之地距离裴小二不远,裴小二来到的时候宋孟已经在门口等着,见裴小二过来,宋孟快步迎了上去。 “问出什么了?” “大将军,根据那降将透露,他们这一队人马并不是左良玉的主力,或着说不是左良玉的全部主力。” “哦?怎么说?”裴小二眉头微皱,问道。 “是,根据那降将说,左良玉收到河南巡抚的调令之后,很是为难,犹豫再三,他并不想独自去开封与李自成硬碰硬,又不敢公然违抗巡抚的调令,最后在旁人的建议下,他将一部分主力,以及大量的杂兵编在一起,这样既能在巡抚那里交代过去,又能避免将自己陷入险地。” “果然如此,我早该想到了。”裴小二喃喃自语道。 “大将军您说什么?”宋孟没听清,又问了一句。 “没什么,这队人马总共有多少人?由谁统领?左良玉那里还有多少人?这些都问出来了么?” 宋孟偷偷撇了一眼裴小二,见后者面色如常,也没多心,回道:“回大将军,问出来了,这队人马总共有三万人,其中大部都是左良玉在宜阳,偃师等地裹挟的地方民壮,此次左良玉将这些人都派了过来,由大将王允成统领。 至于左良玉身边,据报应该还有三千家丁,八千老营,还有一些零散的杂兵,总数不会超过两万人。” “两万人。”裴小二沉思不语,如同老牛一样反刍这个数字,同时思考着下一步的方向,“王道直,裴猪儿两人回来了么?” “已经来到了五里以外的地方,预计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胡世安接嘴道。 “那就好,等他们回来,不要停留,全军转道,咱们去进攻宜阳,我到要看看左良玉这厮还是不是要跟我一拼到底。” “是。”越过胡世安,宋孟兴奋的答应一声,前两天全军压抑的气氛可算把他郁闷的不行,他是武夫,将就的就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成天瞻前顾后,犹犹豫豫成不了大事,万幸的是大将军回来了,恢复了以前杀伐果断的态度,让他对未来又充满了信心。 大军全速南下,在日落之前终于赶到了宜阳,将宜阳的北面,西面,南面包围,独留下东门以供左良玉逃亡,经典的围三缺一,正所谓招数不怕老,管用就行。 等裴家军安营扎寨之后,已经是亥时了。大军刚刚经历过一场伏击,紧接着又行军数十里赶回了宜阳,紧接着又是安营扎寨,一连串的动作强度之大,就算是平日里肉食不缺,久经耐力训练的裴家军此时也有些体力不支。 或许也正是精疲力尽,这才导致裴家军的大营修建的极为粗糙,营寨的强度甚至不及平日里的一半。 裴小二骑马从一座座营寨巡视而过,脸上的阴霾久久不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厢的指挥使是裴小三吧?” “是。”胡世安一直跟在裴小二身边,护卫他的安全。 “去,派个人把裴小三找过来。” “大将军,这是?” “不用你管,去把他找过来。” 裴小三没过多久,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看得出裴小三的精力此刻也已经达到了极限,但是身为指挥使,按照裴家军的军规,他必须在士兵都已经休息之后才能休息,此刻他正在查看所有的士兵的就寝情况。 “哥,你找我?”裴小三气喘吁吁的道。 “这里没什么哥,我问你裴小三,这个营栅是你的人修的?”裴小二的面色冷若冰霜。 “这里?好像是我的人修的,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有什么问题?”裴小二简直要被气笑了,他指着那营栅斥责道,“你自己来看看,这样的营栅能拦得住左良玉?万一左良玉偷营,你是要全军为你们陪葬么?” “没那么严重,咱们就在这临时住一个晚上,再说这天还有几个时辰就亮了,明天一早咱们就进攻宜阳,也就不用住这营地,修那么好干嘛?”裴小三道。 “愚蠢,无知,现在我军连番动作,早已疲惫不堪,兵法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方能取胜。现在正是我军虚弱之时,倘若把不把营寨修的牢固一点,那我们趁早抹脖子死了算了。”裴小二大怒。 “大将军。”裴小三还想反驳,却被裴小二粗暴打断,“我不过你如何,总之这段赢栅必须重修,按照最高标准重修,一个时辰之后我会回来检查,你好自为之。” 说着,裴小二不在管裴小三,径直离去,留下了满脸错愕的裴小三。 曾经有人说过,什么样的人会打仗,答曰:会打仗的人会打仗。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打仗这份本领就是天赐的天赋,只有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将其他人都送进地狱,唯独自己活到最后的人,最会打仗。 裴小二虽然不能说是战争奇才,但也不是庸才,再加上自从起事以来,大小经历战争不计其数,早就养成了一种战场嗅觉,能敏锐嗅到其中的危险。 自家军队连番作战,又经历急行军,到现在气力早已用到极限,急需休整恢复,此情此景左良玉怎能不会有动作?反正要是自己是左良玉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故而裴小二不得不再三强调营寨的重要性,至少不至于到时候没有丝毫准备。 第二百一十七章偷袭 裴小三心中憋着火,又不敢违抗裴小二的命令,只能黑着脸,将刚刚安顿下来的手下兵丁重新叫了起来。 “起来,起来,都他娘别睡了,都给老子去修营栅去。” “将军,这才刚躺下,修什么营栅?”被叫起来的兵丁自然不满,嘟嘟囔囔的穿好衣服。 “让你干你就干,别他娘的叽叽歪歪的,小心老子赏你二十军棍。”裴小三刚刚吃了一肚子气,自然语气也不太好。 折腾了半天,到了午夜子时时分,一道全新的营栅总算是出现在大营的边缘。裴小二得知消息,特地跑过来查看,又找人测试一番,确定这营栅足够结实之后,这才让裴小三等人回去休息。 每一次的准备都是为了那一次突发的意外,果然,时间来到了凌晨,这个一般人睡意正浓的时候,宜阳的大门悄悄打开,一伙人马悄然出了宜阳城,人衔枚,马裹蹄,悄无声息的进入到黑夜之中。 宜阳的城头上,左良玉静静的看着,那派出去偷袭的队伍,慢慢进入到黑暗之中。一旁的大将金声桓安慰道:“大人,不必担忧,说到底这伙自称裴家军的贼众,还是一伙流寇,或许他们会比其他流寇墙上那么一点,但再强能强到哪去? 更何况我军偷袭,贼军人疲马惫,绝对不会想到我军会在此时进攻,此去必定是手到擒来。退一万步说,王允成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人了,想当初在辽东的时候,也是履历战功,打得建奴哭爹喊娘,这伙裴家军怎么也不会比关外的建奴强,就算不胜,自保想来无碍。” “但愿如此吧!”左良玉明显没有金声桓乐观,他已经收到消息,东去开封的李成被人伏击,想来已经凶多吉少,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其他什么势力碰巧路过,等裴家军率军围了宜阳之后,他就知道,李成怕就是死在这个裴家军的手中。 李成这个人左良玉是知道的,虽然有些傲气,但是本事还是有的,一向谨慎小心,没想到还是折在了这,这个裴家军不容小觑。 其实左良玉本不想跟这个裴家军硬碰硬,本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原则,他来河南的时候特意托关系打听过这个裴家军,再结合他在山西差一点跟这个裴家军交手的经历,左良玉得出这个裴家军与其他流寇截然不同的结论。 假以时日,这个裴家军绝对是是朝廷的生死大敌,要不就尽快诏安这个裴家军,要不就在这个裴家军尚为完全成长起来的时候,趁早掐灭,否则怕又是第二个努尔哈赤。 王允成率领五千精锐一路潜行,悄无声息的接近裴家军的大营。这五千人都是从左良玉军中挑选出来的在黑夜中也能看清道路的精兵强将,也是平日里好吃好喝养着的一群人,毕竟没有夜盲症对生活条件要求还是有的。 在解决掉五个明哨,三个暗哨之后,王允成领着精锐终于接近了营栅。 王允成朝着身后一摆手,随即五六条汉子迅速跑了过来,来到营栅之下。看着高耸有近三米的营栅,为首一人双手抓住营栅,用力晃了晃,却见营栅微丝未动,暗骂了一句,不过他们早有准备,随即一人拿出了几把锯子,就要将营栅锯开。 “敌袭!”一声嘹亮且高亢的声音划破夜空,裴家军埋伏在附近的暗哨终于发挥了作用。 眼看着大营内,一顶顶帐篷中的灯火被点燃,王允成把心一横,对身后吩咐道:“上,给我凿穿这营栅。” 随着王允成一声令下,偷袭改成了明攻,五千士兵几乎在瞬间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来到营栅前面,举起长刀狠狠砍了上去。营栅修建的时候用的大多数是木头,在这么多刀劈斧砍之下,营栅很快就出现了明显漏洞。 不过万幸的是,结实的营栅给裴家军赢得了充足的时间。等营栅被打开一个可供五人并行的缺口之后,附近的裴家军的一个千户也已经集合完毕,来到了营栅的缺口处,朝着缺口放箭,组织官兵对营栅的进一步破坏。 等裴小二到来的时候,双方的战争已经进展到白垩化。 在王允成的指挥下,官兵对营寨展开了激烈的攻城战。裴小二亲自指挥裴家军,张弓射箭,发射各种火器,狠狠打击左良玉的官兵。战争打得激烈的时候,营寨内的箭和铅弹就像雨点一样地发射出去,左良玉麾下的官兵被打死打伤的很多。 王允成亲自督战,企图凿营栅而入。左良玉麾下的官兵还算顽强,头上顶着挡箭牌,冒着箭矢火器,带着攻城器械,前队倒下,后队又跟了上来,谁也不敢后退。 裴家军虽然个个奋勇,但是毕竟处于流亡状态,手中的箭矢,火铳等物,毕竟有限,打完了之后不可能快速补充,也不可能指望会有援兵来援。 在这种形势下,裴小二认为裴家军利于速战速胜。他命令任明道的炮兵,对左良玉手下官兵密集的地方,开炮轰击。 只见炮声响处,烟火腾空而起,官兵们血肉横飞,一片一片地倒了下去。这时候天色渐渐变亮,在硝烟弥漫中,官兵的进攻暂时被打退了。 王允成见势不可为,也不多做停留,下令全军后撤。鸣金声响彻战场,官兵们听到声音,如蒙大赦,快速放开身前的对手,转身逃亡,虽然时间不长,但是这次战事也是他们经历过的最艰苦,死伤最大的战事之一。 裴小二此时也是一阵阵后怕,幸亏自己当时坚持,这才让局势不至于失控。他留下了一个千户打扫战场,剩下的人则全部尾随官兵,准备瞅准时机拿下宜阳。 左良玉昨天晚上睡得很不好,右眼皮一直跳,这让他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天刚蒙蒙亮,就有亲密家丁跑到他的卧榻之侧,将他叫醒。 “大人,王将军回来了,他们没有的手”“” 第二百一十八章进攻 出人意料的是,左良玉并未像预想中的愤怒,只是淡淡的说了句,“知道了。”便让家丁下去了。 那家丁不敢违抗,低声应了一声,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是他没注意到的是,左良玉紧握椅子扶手的右手由于太过用力,竟然将椅子的扶手掰断了。 那家丁离开之后,左良玉深呼了好几口气,终于将心中的愤怒压了下去,他知道愤怒是解决不了问题。 更何况,他也不是没有后手,早在裴家军到来之时,左良玉就已经派出人手,到陕州去恳求曹文诏与卢象升加快速度,算算时日,只要他在宜阳城内坚持不用太长时间,只需两日,曹卢二人的大军就已经到来了,到时候,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裴小二也知道形势危急,片刻不容耽搁,等打扫完战场,士兵们并没有去休息,匆匆忙忙用过早饭,便在各自官的带领下,来到了宜阳城下。 “派个人去劝降”,裴小二看着还在整理的队列,觉得这段时间不能浪费,便派人去城下劝降,就算不能将左良玉劝的降了,也能打击一下对方的士气,为接下来的进攻扫平道路。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派去偷袭我军的人马已经被我军歼灭了,待在城内只有死路一条。我裴家军大将军裴小二宅心仁厚,愿意给你们一条生路,只要你们现在缴械投降,大将军保证,绝对不会懂你们一根毫毛,里面的人听着...”。 劝降的军士卖力的喊着,说起来这还是裴家军第一次进攻有官兵主力驻守的城池,以往虽然也攻下过数座城池,但这些城池都是在城内的兵力被调动一空,等裴家军进攻的时候,仅仅是座空城罢了。 现如今要进攻由官兵主力之一左良玉驻守的宜阳,裴小二还是觉得在怎么准备都不为过。 经过数个时辰的准备,等日上三竿之时,裴家军的第一波进攻就此展开。 率先开口的依旧是任明道的炮兵,二十余们各式火炮依次排开,在任明道的一声令下,炮口咆哮着宣泄中其中的怒火,一发发炮弹打在城墙上,崩起一片片砖石,溅起的碎砖碎石砸到了附近的官兵身上,打得官兵惨叫连连,鲜血四起。 “都藏在女墙后面,藏在女墙后面。”城头上有人高喊,其实也用不着他喊,在死亡的威胁下,士兵们自然会藏在他们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咱们的火炮呢?为什么还不开炮?”左良玉躲在城墙根下,叱骂道。 “回大人,咱们这次来得急,沉重的红衣大炮都留在了洛阳,随身携带的都是一些轻便的虎尊炮,子母炮,打不远,而贼人的火炮都在咱们的射程之外,咱们的大炮够不到。”左良玉身边一个将领苦着脸,说道。 “够不到?废物!”左良玉的口水喷了他一脸,看着城外的火炮已经轰鸣了小半个时辰,却还没有停止的时候,看到躲藏在女墙后面的官兵越发沮丧的脸色,左良玉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士气就完了。 “够不到贼人的炮兵就打对方的步兵,实在不行就朝着城外空地放炮,声音一定要响,动作一定要大,要让弟兄们都知道咱们跟那贼人打得有来有回,咱们也是有还手之力,不是一直被动挨打。” “是,卑职明白。”那将领点点头,猫着腰快步离开了。 没一会,来自城内的炮火声响起,声势浩大,几乎跟城外的炮兵并驾齐驱。这一招果然有用,待听到自家火炮的声音之后,城头上一直被动挨打的士兵,士气有了明显提升,将士们的眼中开始有了期待,感觉贼人不过如此,他们有的自家也有,贼人没有的自家还有,这仗没道理会输。 “任明道,听到城内的炮兵动静了么?给我端调他们的火炮。”裴小二下令。 “好嘞,大将军,您就瞧好吧!”任明道黑然一笑,伸出右手,竖起拇指,左眼紧闭,右眼慢慢靠近胳膊,大概估算了一下对方的距离,随后来到炮位,调整火炮的发射角度。 这一套动作还是裴小二教给他,后由任明道反复练习,总结,改进,如此得出的宝贵经验,也算是裴小二作为穿越者为数不多的几个福利之一吧。 调整好发射角度,任明道支开其他人,亲自拿起火把,放到了炮身后面的火捻,火药快速燃烧,进入炮膛,火药裹挟着炮弹,飞跃城墙,砸到了宜阳城内。 城内,几个士兵来不及躲闪,被炮弹击中,瞬间卷起一阵腥风血雨。炮弹虽然没有击中官兵的炮兵,但却仍然将他们吓得够呛,官兵的炮兵们从来没有想到过,打炮竟然也能打的这么准,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一炮没中,任明道也不气馁,重新调整一下炮位,又将附近几个炮位的发射角度调整一下,一起直向城内的炮兵。既然一炮威力太小,那就炮群覆盖,他就不相信,这么多大炮就没有一发能打中。 一切的恐惧都来自火力不足,后世人诚不欺我,炮群覆盖之后,三轮火炮之后,城内的火炮渐渐哑火,直至最终停止。 裴小二知道总攻的时候到了,于是朝身后的传令兵下令,让裴猪儿部进攻。裴家军的大营中一直有一辆独特的大车,车下仿佛又四只脚一样的支脚,平日里能够收起来,用的时候展开极为坚固。 车上有一根粗壮的碗口粗的梁木,足有四五米之高,上面有一处分叉,可容一人居其上,传令兵则一直待在上面的分叉处,虽然离数百步开外仍能一眼看到上面传令兵的动作。 等裴小二的命令穿在,传令兵手持两色令旗,先是令旗交叉,随后两面令旗通知前指,如此重复三遍。 裴猪儿接到命令,拔出身侧的佩刀,朝着宜阳城一指,大喊道:“弟兄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跟我杀啊!”说完,第一个挺身而出,朝着宜阳城冲去。 与此同时,任明道的炮兵的炮口也开始上调,朝着宜阳城内延伸,这一招也是从后世所学的步炮协同,只是这个世代的炮兵的准头实在有些玄学,非常容易误伤到己方步兵。 裴小二无奈,只能让炮兵尽量太高火炮角度,尽量避免自己射自己的尴尬,只是这样一来,这步炮协同的效果差了些,不过也比没有好。 第二百一十九章克敌制胜 上方炮弹呼啸,下方大军冲锋,官兵的形势显得岌岌可危。 “都他娘的起来,准备迎敌,准备迎敌!”左良玉的声音中透露着些许慌张,他也没想到,这裴家军竟然凶悍如厮,竟敢冒着火炮的咆哮,让士兵进攻,简直不拿士兵的性命当回事。 这些士兵也是,别人不在乎他们的性命,他们自己也不在乎么?都是为了几两银子,几顿饱饭,用的着这么卖命?简直一群蠢货。 城墙上早已被裴家军的炮火轰击的坑坑洼洼,裴家军的将士来到城下,竖起随身携带的攻城梯,随即顺着梯子向上攀爬。此时,一直轰鸣的炮火也已经停止了,毕竟在这么近的距离,打中自己人的概率远超过打中敌人,裴家军的士兵也是宝贵的很,不能在这里无意义的损耗。 炮火停止了,官兵们战战兢兢的从女墙后面冒出头来,迎面就看到一个个裴家军将士如天兵天将一般,跳上了城头,与刚刚回过神来的官兵战作一团。 这些官兵经过左良玉的调教,战斗意志还是非常强烈,经过经历过刚刚的炮击,但仍能在短时间之内调整好状态,与攻上城头的裴猪儿打得有来有回。 不过,他们数量太少了,算上左良玉走到哪就带到哪的三千家丁,也就才一万一千人左右,其他零星兵丁都是当地的民壮之类的,可以忽略不计。而左良玉中的主力则是在北京昌平招募的八千昌平兵,这些人构成了左良玉的主力,能跟裴家军打得有来有回的也正是这些人。 至于左良玉上任之时带过来的三千家丁,则是左良玉能够立身之本,也是他左良玉的底气所在。正是有了这些人的存在,他左良玉不管怎样,始终能重拾朝廷的信任,是万万不可轻动的所在。 有了这样的想法,左良玉的抵抗也就止步于此了。开打没多久,南面的王道直来报,其部就已经拿下了南城的城门,正在沿着街道向城内突围。于此同时北门那边也已经攻上了城头,拿下城门也只在旦夕之间。 裴小二心中大定,这个时代,拿下城门就基本等于拿下了城头,从来没听说哪支军队能在城门被破的情况下,还能继续会在城内打巷战。 果然,裴小二亲自督战的西门很快发生了变化,城内忽然一片哗然,紧接着城头上本来打得有来有往的两队人马,就有了变化,官兵的人数越打越少,却不见身后的补充,于此同时,一直坚守在西城的左良玉也不见了身影。 裴猪儿傲然笑道:“弟兄们,官兵的大官逃了,咱们赢了!”听闻此言,裴家军将士人人心头一震,随之欢喜鼓舞,喜气洋洋,士气绷到了定点,与之相对的,则是官兵们个个如丧考妣,脸上的衰气再也掩饰不住,没过多久,便纷纷弃兵投降。 一个时辰后,裴小二骑着高头大马,以征服者的姿态,终于走进了这座阻挡他数日的宜阳。 城外后军的将士们正在收拾行装,准备继续南下,已经没有时间可供再此停留了,在宜阳城下又耽搁了一天,留在身后的探子现在已经跟曹、卢二人撒出来的夜不收交上了手,预计还有一天时间,曹、卢二人的大军就会来到了这里。 裴小二在城内几座府库转了转,宜阳是座小城,物资本就不多,再加上左良玉多日的驻扎,早已将宜阳城内能够搜刮的掘地三尺搜刮不下数遍,此时的宜阳城可以说除了有几个人以外,就是一座空城。 在府库转了一圈之后,也仅仅发现了几百石粮食,裴小二也不愿多做停留,下令将府库内仅剩的几百石粮食带走之后,也就离开了这座宜阳小城。 出了城,正看到追击左良玉的宋孟等一众骑兵折返回来,看他们双手空空,想来是没追上左良玉。想想也是,能在历史上出了名的逃跑将军,从崇祯二年一直混道崇祯十七年,怎么能没有几手跑路的本事? “大将军,卑职无能,没有追上左良玉。”宋孟满脸羞愧,离得老远就跳下马来,来到裴小二面前,请罪。 “无妨,跑就跑了吧,一个残兵败将就算跑了又能奈我何?”裴小二语气极为轻松,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行了,起来吧,此事就此翻篇。接下来咱们的目标就是尽快南下,去汝州与刘长乐部汇合。” “是,属下明白。” 就在裴小二埋头赶路之时,天下的局势也发生了重大转变。先说李自成那边,自从李自成率军来到开封境内,附近的豪强,土匪,义军闻风而动,纷纷携家带口的前去投奔,李自成的势力暴增,人数也突破了二十万,直奔三十万而去。 手握大军的李自成信心也开始膨胀,一路犹如蝗虫过境一般,将沿途所有粮草劫掠一空,随后直接包围了开封,裴小二南下的时候,李自成已经开始着手进攻开封了。 另一方面,当代闯王高迎祥却倒了血霉,自从在介休被裴小二留下断后之后,高迎祥死里逃生,跟裴小二几乎前后脚逃出了山西,来到了河南,来到河南之后,原本数万人的军队,从新被打回了只剩下八九千人的样子。 高迎祥来到河南之后,便直接向东,来到了渑池县,裴小二从陕州过来的时候,也曾听说有一伙义军正在攻打渑池县,他也没奇怪,这河南大地,处处都是义军土匪,有几个胆大包天的义军兄弟直接攻打县城倒也是件好事,至少能分担官兵的主意不是。 只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伙义军竟然是他的好义兄高迎祥。 然而,正如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样,高迎祥刚刚打下渑池,正要休整一番,就遇到了曹文诏与卢象升这两个杀星。 曹、卢二人一合计,觉得渑池县这个地方刚丢失不久,趁着贼人还没站稳脚根之际,宜当尽在除之。于是,曹文诏、卢象升带着他们的大军就转了个道,来到了渑池县。 高迎祥的发挥一如既往的稳定,亲自率军驻守渑池,在城头督战,结过还是被曹、卢二人一鼓而下。 高迎祥无奈,只能继续逃亡,不过与裴家军不同的是,高迎祥手下的士卒经历数次惨败,人数亦然不足五千,有道是船小好调头,高迎祥随带着他仅剩下的四千多士卒,一头扎入了茫茫伏牛山脉。 第二百二十章鲁阳关 与此同时,相距近千里之外的汝宁府西平县,城头上的硝烟尚为熄灭,站在城头上向城内望去,一直延伸到城内,一具具尸体铺满了道路,就在这浸染这无数人鲜血的城头上,一个面色微黄,胡须弯曲的粗矿男子,满脸得意的看着眼前的杰作,显然对眼前的一切极为满意。 “八大王,弟兄们已经拿下了县衙,那县衙内的狗官已经自缢身亡了,不过那狗官的妻子跟女儿被我们捉住了,”说到这,那人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有些艳羡道,“那婆娘真是貌,貌像如花。” 张献忠撇了他一眼,笑骂道:“你这小子,不会说就别说,那叫貌美如花。” “是是是,八大王,兄弟们已经严加看管起来了,只等八大王过去享用了。”那人陪着笑,献媚道。 “嗯。这次拿下西平县,你小子出力不小,这次这两个女的等老子玩腻了,就赏给你。”张献忠大笑,如同再说两个不值一提的草芥。 “谢八大王,谢八大王。”那人闻言大喜,不住的向张献忠道谢。 “好了,好了。”张献忠拦住了他,这样的废话他听的多了,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再说了,此时的重点不在这件事上,“拿下西平县之前,老子就承诺过,城破之后三日内不封刀。 既然现在兄弟们已经替我拿下了西平县,那我张献忠自然也不是食言而肥的人。去通知兄弟们,老规矩,所得财货上交一半,其余的能拿多少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比起刚刚的女人,显然这才是全营期盼之所在,兄弟们拼死拼活拿下了这么多县城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破城之后,能够好好放松一下,抢点财货的么? 要是这次不兑现承诺,下次这群孙子们就不会这么卖力了,张献忠十分清醒地知道这点,故而也从来不会让这些人失望。 果然那人直接跪在地上,高呼:“我替兄弟们谢谢八大王。” “滚滚滚,别在这碍眼。”张献忠笑着,一脚将他踹出去老远。 不提此地恶魔的狂欢,距离西平县以西二百余里处的鲁阳关,此时却与往日有所不同。此地位于伏牛山脉的东部南麓,同时处于洛阳与南阳盆地间交通冲,地理位置极为重要,自古为军事必争之地。 相传,春秋时期,楚国伐申灭邓之后,便在鲁阳关附近修筑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段长城,东晋太元三年(378年)苻坚攻襄阳,使石越率精骑出鲁阳关,关控据要险,等等实例无不说明鲁阳关的险要。 本朝以来,随着全国的政治经济东迁南移,鲁阳关随没有了秦汉时期的重要,但仍然收到了太祖朱元璋的重视,特地在鲁阳关附近设置了一个守备,专门把守鲁阳关。 由于此地勾连洛阳与南阳,时境变迁,此地慢慢成了一条商路,又名三鸦路。商人们从洛阳出发至汝州、鲁山,然后取道陆路经过鲁阳关,再自石桥镇乘船循白河南下至南阳。 由于商人在石桥镇需要转到船运,故而慢慢的石桥镇演变成一个热闹繁华的集镇。 大明经历了二百余年的衰落,自然也不会拉下这个小小的鲁阳关。鲁阳关守备马如蛟是一个懂得享受的人,平日里他也没有住在多有不便的鲁阳关,而是住在鲁阳关南面的石桥镇上。 石桥镇内,一处三进的大宅子前,一个略显匆忙的身影敲响了厚重的大门。 “是啊,谁啊,别敲了,报丧么?”门房不情不愿的穿起衣服,此时已经快到子时,一般来说已经没有人再来探访自家老爷,故而下人们也都早早上床睡了,谁料今天这么晚了竟然还来敲门。 “马大人在家么?我是鲁阳关下的小旗万鹏,有要事要并报大人。”来人道。 “万鹏?”门房琢么着这个人,印象中没听说过,也不开门,隔着门喊到,“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明天一早我会告诉我家老爷。” “十万火急,还请禀报马大人,” “我家老爷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那门房态度强硬。 万鹏明显没想到一个区区门房竟然能替马如蛟做主,想到自己的使命,顿时急了,大叫道:“南阳府知府的上官携带公文到了,来人点名道姓的要见马大人,耽误了马大人的大事,你担待得起么?” 说完,万鹏把心一横,威胁道:“反正我带的话已经带到了,要不要通知大人你自己办,我就在这等一刻钟,一刻钟之内如果你仍然不通知马大人,我立刻就走。” 那门房一愣,心中有些害怕,说到底他只是一阶下人罢了,真要耽误了大人的大事,他自己的小命就要不保了。 门房打开一条门缝,透过门缝朝外面望了一眼,见一个陌生的青年站在门外,确定完全没有见过,更加拿捏不定,一咬牙道:“你在外面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我家老爷出来。” 事实上,别说这么门房了,就算是这个鲁阳关的守备马如蛟也没见过这个万鹏,因为从这个马如蛟上任以来,他去过鲁阳关的次数屈指可数。 马如蛟来鲁阳关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这条三鸦路的商道而来,而且为了上任,当时的他可谓是下了血本,花了整整三万两银子上下打点,这才让他从十几个候选人之中脱颖而出。 当然这笔钱现在看来花的确实值了,自上任以来,短短半年之内他就已经回本了,现在到手的都是纯利,他才不会浪费时间去什么鲁阳关。 马如蛟记得,他上任时候去了一次鲁阳关,去年他实在闲的无聊,去往山里打猎,回来的晚了,就在鲁阳关待了一个晚上,除此以外,他就没去过鲁阳关,除了几个千户按时按点的将孝敬送来,他还能有点印象以外,其他人他要是能认全了,那才是见鬼了。 这是听到门房说鲁阳关来了一个小旗,指名道姓的说要见自己,说有朝廷的人在鲁阳关等着自己,反正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极为可信。想到最近朝廷不净,流寇肆虐,自己身为关隘把守,有上官要见自己倒也说的通。 于是,马如蛟道:“去让他在偏厅等候,我收拾一下就来。” “是,老爷。”那门房点头哈腰的答应了下来,也不敢回头,而是慢慢的退了出去。 第二百二十一章出门 等马如蛟来当偏厅的时候,万鹏正在焦急地在房中踱步,见到马如蛟到来,脸上一喜,急忙走了过来,来到马如蛟面前,撩开裤裙单膝跪地道:“见过马大人,南阳府知府大人派人巡视鲁阳关,还请大人速速回关。” 马如蛟好似没有听见,又好似没有看到他一般,径直从他身旁经过,来到了偏厅内的主坐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半天这才道:“行了,急什么急,起来吧!” “谢大人。”万鹏再拜,这才站起身来。 “往日里鲁阳关有什么事,不是都是陆千户,郭千户两人前来请示么?今儿怎么是你过来啊?”马如蛟漫不经心道,好像平日里聊天一样。 “回大人,南阳府知府大人派来的人说,北方汝州被一伙自称裴家军的贼人所据,知州郑之玄郑大人为贼人所俘,知府大人听闻此事,夙夜忧叹寝食难安,这才派人巡查与汝州临近的鲁阳关,加强防御,严防汝州之贼逃入我南阳府。 此时,这位大人正在陆千户,郭千户两人陪同巡视鲁阳关,查看将士们的防御。陆郭两位大人无暇脱身,这才由卑职连夜跑到大人府上,请大人速回鲁阳关。”万鹏说的急切,奈何也只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不急,不急,坐下说。来人啊,给他看茶。”马如蛟不慌不忙的吩咐下人给万鹏沏茶,要是一般时候,能在守备大人府上喝到茶,就值得万鹏这地位的人吹嘘一辈子,但是现在他却无心关注这个。 知府大人派来的那位大人全程不见一个笑脸,明显是对鲁阳关极不满意,回去跟知府大人陈述一二,那鲁阳关将士们的军饷又要落难了。 虽然鲁阳关商路不绝,往来繁华,但这一切却跟他们这种低级军官没有任何干系,那群上任早吧马如蛟,陆千户,郭千户等人喂的饱饱的,不是他们这些低级军官敢伸手的。 看着万鹏坐立不安的模样,马如蛟如何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只是这一切与他有何想干?他们是朝廷的兵,又不是他马如蛟的兵,哪怕他们都饿死了,打不了在换一批人罢了,说不定还能更听话一些。 “对了,知府大人派来的人是谁啊?”马如蛟问。 “卑职不知,只是卑职看来人大约四十岁上下,身着锦衣,腰佩白玉,行动间龙行虎步,着实不凡,一看就知道不是以为普通人。”万腾歪着头,努力回忆着。 马如蛟也在快速搜索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他在南阳府还是认识几个人的,要不然也不会做到这个位置,只是这样穿着的人多了,他一时也不能分清到底是谁。分不清是谁,这让他怎么应对?万一出的价格对方不满意,那岂不是尴尬? “还有,卑职记得,那人手拿一把纸扇,上面有一个大大的仁字。” “哦?”马如蛟心中一动,他想到一个人,倒是符合这样的形象,要真是这个人的话,那自己必须尽快前去拜见,只是,按道理说不应该啊,他怎么会被南阳府知府派来做这事? 说起来,马如蛟想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河南按察使刘余祐刘大人的长公子刘起沛。这刘起沛自幼读书,前些年更是考中了举人,没道理会跑到这鲁阳关来,更不应该成为南阳知府的使者。 更关键的是,要是真是这位爷,他马如蛟可不敢怠慢,必须尽快前往拜见,原因无他,马如蛟背后的后台正是河南按察使刘余祐,正是花钱疏通了这位爷的关系,这鲁阳关守备的职位才落到了他的头上。 “对了,大人,卑职听到陆千户跟郭千户都叫这位使者为刘公子。”万鹏好似才想起一般,补充道。 刘?那就八九不离十了,这位爷怎么跑这里来了?自己每年一万两的孝敬难道还嫌不够?这下,马如蛟终于有些着急了,从椅子上站起来,迈步来的门口,却又好似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 “你叫万...万...” “万鹏。”万鹏贴心的接话道。 “好,万鹏,我记住你了,以后升官发财就由我保着你了,你快写回去,告诉那位姓刘的公子,就说我马上就到。”马如蛟拉过万鹏吩咐道。 “大人,这恐怕来不及了,我来的时候那位刘公子说,上我们在一个时辰之内赶到,否则他就让您吃不了兜着走。我来的时候就已经用了两刻钟还要多,刚刚又耽搁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恐怕只有半个时辰了。”万鹏为难道。 “什么?半个时辰?”马如蛟一下子叫了出来,要知道,平日里单单从这里走到鲁阳关就需要一个多时辰,现在要自己在半个时辰内赶到?马如蛟愤怒了,斥责道,“你他娘的,你怎么不早说?” 万鹏满眼委屈,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那样子要多无辜有多无辜,低声道:“大人,您也不让小人说啊。” “你...”马如蛟看着装可怜的万鹏,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筋急转,思考着对策。 想他虽身为武官,却以武官为耻,平日里都不让他人称呼自己将军,而要学文官一样称呼大人,平日里出行也都乘轿,家中虽有一马,但却日常作为挽马使用,较少骑乘,再说他的马术实在有些拿不出手,这让他如何在半个时辰内赶到鲁阳关? “大人,小人来的时候,为行走快捷不耽误时辰,故而骑了一批骏马,如果大人不嫌弃,卑职愿意跟随大人回鲁阳关。”万鹏献媚似的凑到马如蛟身边,献出自己的计策道。 “你?”马如蛟狐疑的看着这个万鹏,有些不相信,不过现在已经十万火急,顾不了许多,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于是对万鹏道。 “好,只要你半个时辰内将本官带到鲁阳关,本官保你一个总旗。” “谢大人,大人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让大人耽误时辰。”万鹏拍着胸部保证道。 “嗯。”马如蛟点点头,为今之计也只有暂时相信这个万鹏了。 于是二人不在耽搁,收拾行装,便要离开。 刚来到院子门口,便被家丁拦下,那家丁道:“大人,现在外面兵荒马乱,流贼遍地,还请大人多带些家丁,以防不测啊。” 马如蛟正要开口,却被万鹏抢先,道:“大人,卑职仅有一匹骏马,带不了太多的人。而且,卑职的马儿认生,除了卑职,其他人恐怕不会那么温顺。” 听此,马如蛟改口道:“算了,这么短的时间,想来不会发生什么事,你等就在府中,我去去就来。” 说吧,也不等那家丁开口,便于万鹏两人出了府们,来到了栓马石旁,翻身上马,便离开了石桥镇。 第二百二十二章狡诈 马儿飞驰在这两人飞奔,和煦的东风吹在身上,虽说不上冷,却还是有些凉意。被这凉意一击,马如蛟本来急切的心稍稍放缓。 看着四周黑漆漆的夜色,想到自己独身跟一个素未蒙面的小旗出来,往日里前呼后拥的家丁随从也都不见了踪影,心中不禁有些悔意。 不过转念想到,此地说到底还是在大明的地接,而且还是在自己的治下,也没听说附近有什么盗匪之类的,况且这条路自己也算走了不下数次,虽是乘着轿子,但也熟悉无比,谁都欺瞒不了他,也就暂时放下了心,还是见刘公子重要。 万鹏带着马如蛟纵马奔驰,小半个时辰不到,就已经进入了山区,官道两侧逐渐被山体遮掩,看不到远方,道路两旁的草木逐渐见变得茂盛。 又走了一段路程,路上的草木更加茂盛,几乎摸过了狭窄的官道。马如蛟忽然发觉路有些不对,他从来没走过这条路,再加上现在天黑,虽算不上伸手不见五指,但茂密的树丛遮蔽了月光,到处都是漆黑一片,他们已经不知道在这条路上走了多远,心中一惊,随后佯装镇定问道:“万小旗,咱们还没到么?” “大人,快了,前面翻越那个山头就到了。”万鹏指着前方一道山梁道。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我看啊,这办个事陈内怕是到不了了。要不这样,我看咱们不如回去,我最近新买了几匹扬州瘦马,那真是环肥燕瘦各色都有,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堪称才貌双绝。这样吧,看在你辛苦这么一场的份上,大人我高兴,就送你一个,怎么样?” 马如蛟最先开始的便是色诱,世人说得好,英雄难过美人关,想当初,自己就是凭借这几匹扬州瘦马,故而在买官的时候省了好几万量银子,更何况这个自称叫万鹏的,年纪不大,想来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的雏。 “那就先谢谢大人了,不过卑职保证必定将大人在半个时辰内送到,大人坐稳了。”万鹏随口敷衍着,手上却不肯停歇,马鞭重重抽在马身上,马儿吃痛,脚步更快了几分。 马如蛟哭丧着脸,都快哭了,他自然不是蠢人,这下子更加确认根本就没有什么刘公子,自己根本就被一伙盗匪给劫持了,此时,他真想给自己一耳光,就算是那刘起沛真的来了,也无非多要几万两银子罢了,自己给他就是,真是吃了猪油迷了心智,为了省这区区几万两银子,让自己身陷囵圄。 “这位兄弟,你看就算绑我到你们山寨离去,我家人给的银子也大多数落在你们大当家手中,你也分不了多少。这样,只要你送我回去,我家五十万两银子分你一半,到时候,你要是想当官,我就升你为千户, 要是你不想当官,也可以带着银子跑到江南去,在那里买上几千亩田地,娶上几房妻妾,在雇佣几十个丫鬟长工,你自己做一个地主老爷,每天喝喝茶,溜溜鸟,调戏一下丫鬟,岂不美哉?” 马如蛟尽力的描绘着将自己送回去的好处。果然,这一份良苦用心得到了回应,马如蛟感觉那万鹏双腿慢慢松了下来,马儿奔跑的速度也逐渐放慢。 马如蛟心中一喜,觉得自己的话见效了,于是趁热打铁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走上这条路的,但是我却知道,你们这拼死拼活的为的是什么,无非是几两银子罢了。或许你们大当家对你不错,甚至对你有活命之恩,但是他做这些都是有他自己目的。 说句你不爱听的,就像那路边的流浪狗,冬天里快冻死,饿死了,我见它可怜,或者我根本就没看到它,随手将我早就吃腻的,想要仍的肉饼随手扔了出去,或许碰巧扔到了那流浪狗的身边,被流浪狗吃掉了,让它活了下来。然后有人跟它说,你要报恩,要听话,于是这条流浪狗就一直给我看家护院。 说到底,我付出了什么?我只是随手扔了一个垃圾罢了,我都没想到会救一条流浪狗。但我见这条狗看门还算得利,再加上又不用我自己掏银子,于是我就将就着用,实在不行等哪天用腻了,扔掉就是了。 所以说,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还是要多想想你自己,你现在想为你那大当家拼死拼活挣银子,或许为了报那根本不存在的恩,不顾自身安危,但一旦等你老了,不中用了,你那大当家扔掉你,简直比扔掉一条狗都容易。 所以说,跟我回去吧,那几十万两银子我都给你,这样你就不再是流浪狗,你就变成了人。打不了到以后,你在碰到你那大当家,随便送他点银子,也算对得起他对你的这份恩情了。” 不得不说,马如蛟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极容易魅惑人心,能混到这个地位,还是有自己的看家本领,虽然这个本领并不在打仗上面。 万鹏好似被马如蛟说动了,他停下了马儿,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朽木上,一言不发,像是在思考。 良久,那万鹏抬起头来,看向马如蛟,问道:“你所言是真的?你真愿意将一半家财分与我?” 大事成了,马如蛟已经快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兴奋,声音都有些变声,道:“那是自然,想来你也在南召附近一段时间了,听说过我马如蛟的名声,我马如蛟从来都是一颗唾沫一颗钉,说出去的话,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阻止不了。” “那好,那我就信你一回。”万鹏的声音稳重而又坚定。 “好好好,”马如蛟一连叫了三个好字,激动的身体有些颤抖,为防夜长梦多,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待,等回到家中,自有家中家丁护卫在侧,到时候该怎么办还用多说? “那我们快回去吧!”马如蛟说着,转身回到马儿身旁,就要翻身上马。 就在此时,只听脑后一阵棍棒挥动的风声响起,紧接着大脑就被重重的砸了一下,随即便昏倒在地。 万鹏扔掉手中的树枝,拍了拍手,不屑道:“你以为这世上除了你都是傻子?哼,愚蠢。” 万鹏不在理他,讲他横放在马背上,随后翻身上马,右手马鞭一扬,马儿吃痛,四蹄快速向前奔弛。 不多久,万鹏来到一处营地,十几个人围着篝火显然早已等候他多时了。 万鹏将马如蛟篝火旁一扔,随即抱拳道:“将军,幸不辱命,这马如蛟这厮被我骗出来了。” 篝火闪烁,映照出一人刚毅的脸庞,却正是冯克斌。 第二百二十三章敲竹杠 冯克斌笑着,从篝火旁站了起来,来到万鹏身旁,重重的给了他一拳,砸的万鹏生疼,“好,此行辛苦了,等拿下鲁阳关,打通我裴家军南下的通道,记你首功。” “谢将军,”万鹏咧着嘴,笑着揉了揉被砸疼的肩膀。 随后仿若想到了什么,万鹏的神情变得有些落寞,他低着头,言语低沉地恳求道:“将军,我不要什么首功,小人只求等日后拿下鲁阳关之后,将军能将马如蛟交给小人,小人的父母,兄弟,乃至妻子都死在这厮手中,小人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冯克斌叹了口气,万鹏的事冯克斌自然清楚,万鹏本来不性万,他本性李,叫**。当初冯克斌在辽东参军,与建奴女真硬拼的时候,与**的父亲算是旧识。 当时**的父亲李万烽在辽东军中算是风云人物,每逢战事,必冲锋在前,所向披靡,当初他冯克斌也只有落在后面吃灰的份,没多久李万峰因功升任守备。 在接着就是崇祯四年,也就是前年的大凌河之战,当时随前锋总兵官祖大寿驻守大凌河城,后金皇太极不能容忍大明在大凌河畔筑城,因为这将严重威胁后金的战略态势,于是亲提八旗劲旅,以及蒙古诸君,共计四万人将大凌河城给围了。 **之父李万峰随后跟随监军道张春同样率军四万,前往营救,只是不敌后金军,以至全军覆没,仅剩总兵吴襄和宋伟仅率数十人侥幸逃归,这其中就包括**的父亲李万峰,以及冯克斌。 战后,冯克斌被当做替罪羊,逃亡山西,脱身于范永斗之下苟活,李万峰也没落下好,同样吃了瓜唠,被免去了守备的身份,丢到这河南之地。 再后来,鲁阳关守备出缺,李万峰与马如蛟同时竞争这个守备,后来马如蛟凭借着自己雄厚的财力,不是品质,赢得了上司的赏识,获得了这个守备肥差。 至于落败的李万峰就没那么好运了,在钱能通神的情况下,在某个夜黑风高的夜晚,被一伙流寇闯进了家宅,全家二十八口无一生还。 万幸的是,**正好没在家,这才逃脱了这一劫,不过随后也掉进了复仇的深渊。 为了复仇,**随后改名万鹏,随后在一个李万峰旧友的帮助下,在鲁阳关混到了一个小旗的职位,为的就是寻找机会找马如蛟复仇。 至于冯克斌与万鹏的相遇,只因为在前几天,在裴小二率军来到了汝州,并当众对冯克斌大加赞扬,随后直接升冯克斌为千户,统帅一千余人,率先南下,为大军开辟道路。 冯克斌接到人马,便马不停蹄的来到了鲁阳关,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此关。 只是,鲁阳关两山壁立,中有流水,真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就算是冯克斌对攻城还是有一手,但面对此雄关,也只能干瞪眼。 不甘心的冯克斌亲自带着几个亲卫,来到鲁阳关附近侦查地形,无意间发现正在山间巡逻的万鹏。 万鹏的出现勾起了冯克斌回忆,两人自然认识,要轮起来,万鹏算是冯克斌的侄子,久别重逢之下两人坐地长谈,听闻李万峰的遭遇之后,冯克斌慨然长叹,既是感慨于旧友的离世,又有世事的无常,想当初两人都是明军的一员,这才几年不见,一人为寇,一人长辞。 也正是这次交谈,冯克斌看着越发出众的万鹏,在结合裴家军暗衣卫等人穿回的情报,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冯克斌的心中。他要带领几个心腹,翻越这大军无法翻越的伏牛山,活捉鲁阳关守备马如蛟,如此这鲁阳关也就不攻自破了,如此这才有了万鹏的此行。 此时见万鹏什么都不要,但求马如蛟一命,为家人求个公道,如此卑微恳求且合乎情理的请求,冯克斌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拒绝,当下道:“好,我答应你,等拿下鲁阳关,马如蛟就归你了。” “谢将军。”万鹏大喜过望,冲着冯克斌行了一个大礼。 安顿好万鹏,冯克斌这才来到尚在昏迷之中的马如蛟。 “泼醒他。”冯克斌淡淡地吩咐道。 “是。”牛二宝答应一声,随即来到刚刚的篝火旁,拿出一袋水袋,打开口,一袋水全浇在了马如蛟的脸上。 现在虽已是晚春,但夜晚的依旧寒冷刺骨,再加上这一壶凉水浇下,马如蛟打了一个激灵,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只见十几个粗壮的汉子,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心中打了一个突,看来这些人就是匪徒了。 “这位大王,你们绑我也是为了银子,恰好我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好汉,只要你们饶我一命,你们想要多少,你们说个数,我马如蛟绝对不皱一下眉。” 马如蛟虽然不是好官,但绝对算一个聪明人,他自然知道匪徒想要什么,也自然知道此时此刻,想要活命,首先要展现出自身的价值,而价值最重要的肯定就是银子了。 “哦?我要多少你就给多少?马大人家财雄厚啊!”冯克斌说着,余光撇了一眼万鹏。只见王鹏不动神色的点点头,冯克斌心里有了些底。 “本人不才,但为官多年,些许薄财还是有的,只要这位大当家开尊口,我绝对会让大当家满意。” “那,如果我说我要五十万两呢?”冯克斌从靴子中抽出一把短刀,拿在手上把玩,一条腿踩到了马如蛟的一侧,嘴角似笑非笑的问道。 “一百万两?”马如蛟的声音有些发颤,这个数字确实出乎马如蛟的预料,在他看来,平日里见一两银子就高兴的睡不着觉的苦哈哈,能给他几万两,打不了十几万两银子也就顶天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伙人竟然张口就要出一百万两的天价。 “怎么,财神爷办不到么?”冯克斌的短刀在马如蛟的耳边翻飞,一个不留神就要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道印记。 “怎,怎么会?”马如蛟干笑了两声,那笑容比哭都难看。 第二百二十四章步步设局 “那就好。”冯克斌明显有些高兴,嘴角上扬,双目发光似的看着马如蛟,如同在看一个绝世美女,“那我就替我的这些兄弟先谢谢马大人了。” “那倒不用,应该的,应该的。” 马如蛟连忙道,其实他那里有什么一百万两白银,就算把他全部家当全都卖了,加上他几房妻妾也都作价出售,也不值这一百万两的银子。 但到了现在这种境地,在冯克斌不管提出什么条件,马如蛟都会原样接下来,先活下来,保住这条命,才有逃出生天的时机,马如蛟如是想着。 “既然如此,”冯克斌说着,拿出一张白纸,一支毛笔,放在马如蛟的面前,“马大人,写吧!” “写?写什么?” 嗯?冯克斌双眼微眯,手中的短刀直接抵在了马如蛟的咽喉,马如蛟的喉咙立马就被划破了一道血印,红色的血液顺着刀刃流淌下来。“现在知道写什么了么?” “知道了,知道了,大王饶命,大王饶命。”马如蛟身体僵直,浑身一动不敢动,生怕抵在喉咙处的短刀再向前进一分,导致他的小命就此一命呜呼。 “夫人,见信如晤,......还请快速准备白银一百万两,我有大用...”写到这,马如蛟正要动手的笔锋被冯克斌拦了下来。 “先别准备一百万两了,就写先准备十万两,送到分水岭以南十里处的那处山坳之中,不然就让他们给你收尸吧。”冯克斌皱着眉头吩咐道。 马如蛟有些意外,转头看向冯克斌,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慌张,显得比刚刚一百万两还要慌张。 “不用看我,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要一百万两,你就可以以家财需要变卖为由,拖延时间,我也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在这。 反而要是我要十万两,以你的家势,想来能在两天内给我送过来,这要吧,我给你三天,要是你的家人没有在三天内给我送到目的地,想来马大人这一腔热血也能滋养这一片草木。”冯克斌淡淡道。 其实冯克斌要一百万两,跟要十万两都无所谓,他的真正目的是不远处的鲁阳关,只要拿下了鲁阳关,拿下了石桥镇,那么所有的财富都是裴家军的。 马如蛟也没想到这匪首竟然狡猾如斯,竟一眼看穿了他的小九九,他确实打着这样的想法,借着变卖家财的借口拖延时间,或许还能有逃出升天的时机,只不过被那匪首看穿了。 “改一下,继续写。”冯克斌道。 在冯克斌的注视下,马如蛟不敢违抗,只能按照冯克斌的意思重新写了一份,递给了冯克斌。 冯克斌接过信,大致扫了一眼,确认无误之后,脸上难得的露出一抹笑容,随即便消失不见。 将信折好,冯克斌重新拿起了短刀,看着马如蛟上下打量了一番,那模样简直像是在看一头待宰的肥猪,把马如蛟看的一阵胆寒。 “大当家,有什么事么?”马如蛟小心道。 “你别动,我看看是砍你一个胳膊好,还是剁一条腿好,总要有个信物不是,要不然你家夫人还以为是一群骗子呢。” 冯克斌说的轻描淡写,但却把马如蛟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慌忙道:“大当家,信物我有,我有,就在我怀中有个玉佩,我家中所有人都认识,只要将这玉佩拿给他们看,他们肯定知道我的情况,会按照大当家说的办。” “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真的不能再真了。”马如蛟再三保证。 冯克斌也不多言,伸手拿出了马如蛟说的那个玉佩,放在眼前仔细的看了一边,“好吧,暂时信你一次,不过仅此一次,要是不管用,那我就只能按照我自己的做法来了。” “管用,绝对管用。” 冯克斌也不理他,将书信与玉佩都交给了牛二宝,他现在最信任的也就是牛二宝了,这是他从汝州亲自招进裴家军之人,把他拉倒一边,吩咐道:“二宝,趁着天黑,你速去石桥镇,将此信与玉佩放置在马如蛟宅院门口,然后再一旁看守。 一定要确定马家之人发现这封信为止,明白么?” “将军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牛二宝点头道。 “嗯,”冯克斌轻拍他的肩膀,“去吧,一定要注意安全。” ------------------------------------- 清晨,马家的大门照常打开,几个手脚伶俐的小人拿着扫把,簸箕等物就要到门口打扫卫生,忽然其中一人咦了一声,只见一如往常的门口,被人放置了一块石头。 那小人还以为是哪家人故意放在这,恶心他马家,搬起石头,就要准备去丢掉,却发现石头下面竟然压着一封信,以及一块玉佩。 那下人拿起信与玉佩,不敢决断,连忙去寻找马家的管家,将这两物交于管家。 管家看到玉佩之后,脸色骤变,紧接着打开那封信,读了起来,读着读着,那管家的双手忍不住的颤抖起来,乍暖还寒的时节,管家的脸上布满了汗珠,他知道马家的天塌了。 不敢擅做决断,管家飞快的将信收了起来,一双老腿跑的飞快,跑到了后院,去寻找夫人去了。 就在此时,马家门口不远处一处隐蔽的拐角处,一道人影见到管家的举止之后,满意的转身离去了。 在他走后,整个马家宛如沸水倒入油锅一般,整个封腾起来。 马如蛟千里做官,家中父母皆在家乡,正室妻子也在老家侍奉公婆,随身伺候的也只有他的宠妾曹氏,以及几名不入流的贱妾,曹氏虽美貌不错,但智商却有很大提升空间,等看到勒索信之后,顿时慌了,哭哭啼啼不知所措,整天以泪洗面。 不过曹氏也算不枉马如蛟的一番宠信,在管家的劝说下,还是决定准备现银,去将马如蛟赎回来,一旦将马如蛟赎回来之后,是进是退,辗转腾挪也就有了余地。 于是两日后,马管家带着家中十一名家丁打手,以及一些干粗活的长工,赶着马车携带者数十个大箱子朝着北方的伏牛山进发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醉翁之意 汝州鲁山县。 自从三日前,鲁山县知县李柱明挂印而去,不知所踪之后,县中典吏自知不敌,为防裴家军恼羞成怒在鲁山县大开杀戒,从而主动投降以来,裴家军在鲁山县已经驻扎了两日。 裴家军严肃军纪,忠厚的士兵,以及精良铠甲,第一次刷新了鲁山县百姓的认知,所谓的王者之师怕也不过如此吧。 鲁山县县衙之内,原本的大堂内,裴小二面容冷峻,看着面前的文书。 刘先春则站在一旁,低声汇报道:“大将军,自从我军从山西转战以来,随军携带的五十四万石粮草,现在已经用去大半。 虽然咱们在陕州、宜阳获得一些补充,不过这些毕竟是少数,到了现在也已经所剩无几,昨天我去辎重营去看了看,咱们的军粮到现在已经只剩下四万石,可供大军十六日只需。咱们是不是让后军辎重、新兵等人日食减半,以节省粮草?” 裴小二静静的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拿着一支笔,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敲击着,久久不言。 良久,裴小二将手中的笔随手一扔,道:“不,将士们跟着我是为了有一顿饱饭,是为了活的有尊严,是为了未来有希望在这个世道活下去,如果我们减少口粮,你让将士们怎么想?会不会以为咱们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 “是,属下考虑不周。”刘先春此时也觉得刚刚的提议不妥,不过他也不会死鸭子嘴硬,硬抗到底。 “你明天派人,到这鲁山县转转,咱们手中无粮,并不代表这鲁山县无粮,我看着这鲁山县的大户们各个吃香的喝辣的,生活有滋有味么,咱们进城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没见一个人来拜访?我看,还是咱们杀的人还是太少了,以至于让他们觉得咱们软弱可欺了。 你去找他们的时候,以一两银子一石的价格,给我收购粮食,不要怕花钱,咱们有的是钱。” “大将军,现在市面上的粮价已经涨到五两银子一石,咱们就给一两,恐怕...”刘先春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他的话已经不言自明了。 “那就拉他们去审判,以囤积居奇罪论处,注意一定要拉拢百姓跟我们站在一起,别让那些百信被士绅忽悠了。” “是。”刘先春苦笑着应声答应下来,说的容易,可做起来哪有那么简单,裴家军过一遍就走,与百姓们朝夕相处的还是这些乡绅,到那时这些乡绅会怎么编排已经不用猜了。 看来,只能下狠手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能暂时委屈他们一下,提前去西方极乐世界了。 “只是,就算将整个鲁阳县所有的粮食都聚集起来,怕也不够咱们食用几日,长久来看,咱们还是要尽快找到能稳定提供粮草之地为妙。”刘先春补充道。 “我知道,”裴小二站起身来,漫步几步,来到大堂以外,看着院内越发枝繁叶茂的藤蔓,悠悠道,“算算时辰,这个时候,冯克斌应该已经的手了吧,一旦我们突破鲁阳关,接下来,等待我们的就是一片坦途。 刘先春心头一动,有些惊讶的望了一眼裴小二英武的身姿,自从他从上王庄被俘,加入裴家军以来,与裴小二可谓朝夕相处,他自诩已经将裴小二的性情摸得八九不离十,但在这一刻,他发现,他对裴小二的了解还是太少。 “去,将我岳父赵君临叫过来。”裴小二留下这句话之后,便转身回到了后衙。 “是,”刘先春看着裴小二的身影,高声答道。 与此同时,被裴小二寄予厚望的冯克斌此刻也取得了重大进展,马如蛟之爱妾果然不敢有丝毫杂念,领着一干家丁仆从,将一箱箱银子连着载银箱的马车一起,放到指定的山坳之中之后,便退了回去,在进山的岔路口焦急等待。 冯克斌等人躲在暗处,静静看着马家一干人等将银子放在原地之后,又退了回去。 冯克斌眉角一挑,对身后比划了一个手势,随即牛二宝便从隐身之处钻了出来,朝着马家人撤走的方向看了看,确定无人之后,便跑步来到马家人留下的银箱旁,挥刀砍落箱子上的铜锁,打开了箱子。 只见箱中五十一锭的银元宝在阳光中熠熠生辉,牛二宝跟着打开了另外几个箱子,大致数了数,整整十万两分文不少。 牛二宝对着冯克斌的方向点点头,不待冯克斌下令,随后几个跟随冯克斌翻山而来的几个士卒,便下到山坳,赶着马车向着大山更深处行进。 “马大人,看来贵府真是银子多的深不见底啊,十万两银子,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你说我是不是要的少了?”冯克斌来到被绑在树上的马如蛟,一把扯掉了堵在他嘴里的破布。 马如蛟嘴巴恢复了自由,连忙哀求道:“大当家过奖,过奖,我家中这些银子也是我爱妾多方筹措,好不容易才凑到,在想更多,实在是没有了。” “那可不行,当初说好了要索要一百万两,现在你只给我了十万两就想把我打发了?你以为是打发叫花子么?”冯克斌佯怒道,“既然如此,我留着你也就没用了,还不如一刀宰了,一了百了,也省的以后的后患。” 说着,冯克斌就又抽出了长刀,作势就要砍了他马如蛟,刀光一闪,锋利的刀锋就已经来到了马如蛟的脖颈上。 “有用,有用,大当家,我还有用,你不是要一百万银子么,我有,我有。”马如蛟吓坏了,连忙求饶。 或许是马如蛟的求饶起了作用,冯克斌的长刀硬生生停在了马如蛟的脖颈上,刚刚划拨了一层皮,再向前进一点,马如蛟这条命估计就交代在这了。 于此同时,一股恶臭传来,冯克斌厌恶的看了他一眼,离他更远了几分。 “最后一次机会,你说能不能筹到一百万两?”冯克斌眉头紧皱,厉声可斥。 “能能能,”马如蛟赶忙保证,“我一定能准备一百万两交于大当家,要是我哄骗大当家,管教我不得好死。” “怎么筹?” “小人将所有家财全部变卖,所得钱财肯定够一百万两了。”马如蛟小心翼翼看着冯克斌一眼,眼见对方听到能有一百万之后,嘴角一动,眼神缓和了许多,这才缓缓道,“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大当家也知道,小人家财中那所庭院最值钱,一百万两中至少有五十万两需要变卖宅院才能凑得,但小人现在在此,家中只有一个妾主持大局,她无权卖小人的宅院,更何况就算她敢卖,没有小人在场,这石桥镇也没人敢买。”马如蛟一边说着,一边时刻注意着冯克斌的脸色。 眼见冯克斌有些心动,又有些丧气,便接着道:“为今之计,只能小人在场,才能将大当家要的一百万两全部筹集完毕。” 听到此,冯克斌脸色突然一变,重新将刀架到马如蛟的脖子上,道:“我看你这是想借机逃脱吧。” “小人怎敢?”马如蛟辩解,他已经不像刚刚那么害怕了,因为他看到了冯克斌目光中的贪婪,没了他,这一百万两银子他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到, “要不这样,我可以给大当家写一份串联书,如果我到时候没有将这一百万两银子奉上,大当家可拿着这封串联书,或明或暗,投到河南巡抚衙署内,管叫我身败名裂。大当家,以为如何?” 第二百二十六章计中计 “串联书?这东西有用?”冯克斌不解的问道。 马如蛟心中充满了鄙夷,连这么简单的常识都不懂,真是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土包子,可惜了自己的一时大意,不过只要自己能活着离开,这些人一个都别想要好下场。 虽然心中充满了不满,但马如蛟却不敢表露半分,脸上陪着笑,道:“大当家,正是这串联书,就是表明我跟贵寨有相互勾连之意,”马如蛟凑近了几分,几乎挨着冯克斌,接着道。 “以大当家的英明应该知道,我马某虽不才,但也是官府中人物,一旦让官府知道我马某跟贵寨相互勾连,那么官府肯定不会放过我,说不定会将我五马分尸,所以只有有这东西,就不怕我不就范。” “你有这么好心?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肯交出来?”冯克斌难以置信,世上能有这么蠢的人? “我这不是被逼无奈么?小人这样做,一来能尽快回去,给大当家筹集银子,而来么,小人离家有一夜了,对家人甚是想念,也好早些回去。”马如蛟见冯克斌上套,心中一喜,表面却不漏一丝声色,佯装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摆手道。 “我看,你小子是想逃出去吧!”冯克斌看穿了马如蛟的小九九,一言道出了马如蛟的心思。 马如蛟仿佛被看穿了心思一样,变得扭捏起来,连连否认道:“不,不是。” 不过他的否认没有半分可信度,看的冯克斌哈哈大笑,大笑过后,冯克斌围绕着马如蛟转起了圈。 半晌,冯克斌道:“好,我信你,就这么办。”说着,冯克斌转身,在行李中翻找了半天,终于不知从哪翻出了一张破破烂烂的纸张,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笔。 马如蛟一直在冯克斌背后,踮起脚尖,张望这冯克斌的一举一动,见冯克斌没找到笔,急的馒头大汗,甚至比他还着急。 冯克斌转过身来,正好看到马如蛟这幅着急的样子,有些好笑,将刚刚找到的纸递给他。 马如蛟接过纸,有些懵,“大当家,这没有笔怎么写?” 冯克斌也不理他,径直走近马如蛟的身边,掏出靴中短刀,一下就划破了马如蛟的手指,“这不是笔么?比一般的笔显得更加真诚。” 马如蛟疼的直咧嘴,但他不敢有什么动作,只能在心中再次狠狠把冯克斌又记了一笔。 “是,我这就写。”说着,马如蛟趴在石头上,借鲜血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不多时,一份三百余字的血书就写好了,马如蛟仔细检查了一遍,那匪首显然是识字的,他也不敢过分糊弄。 等检查无误之后,马如蛟方才将血书递到冯克斌手中。 冯克斌接过血书,仔细读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之后,将血书仔细折叠好,放入了怀中。 “记住,你还剩一天时间,明天下午如果你没有将银子送到这处山坳,我便将这封血书递到巡抚衙门,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冯克斌威胁道。 “是,是,小人遵命。”马如蛟连连答应,到了这个时候,不管冯克斌说什么,马如蛟都会答应下来,至于怎么做,等逃出去再说。 “你滚吧。”冯克斌站在一处大石头上,看着牛二宝等人看着马车,消失在了深林之中,也不见马如蛟,淡淡道。 “是,小人这就滚。”马如蛟看着冯克斌,见后者目光远眺,也没看他,马如蛟慢慢的想着远方的官道移动,等离开一段距离之后,就像生怕冯克斌反悔似得,马如蛟开始狂奔起来。 "这个蠢货,没想到这么好骗,一道什么狗屁不通纸就把这蠢货给懵住了,简直愚不可及,还想让我给他筹钱,做梦,不过这个机会倒是可以用一下,早日给他超度。" 马如蛟心中狂笑,又充满了不屑,他现在只想着如何讨回这口恶气,更何况还有他的十万两银子,他马如蛟的银子,又岂是那么好拿的? 另一边,冯克斌站在巨石上,看着渐行渐远的马如蛟,冷哼一声,从怀中取出那封血书,又看了一遍,随后竟毫不在意的将其撕得粉碎,随手扔到了空中,纸屑随暮春的暖风,飘散在荒芜人烟的伏牛山中。 马如蛟的爱妾领着一干家丁仆从,在路旁等了好久,仍然迟迟不见动静,心逐渐沉了下来,他们以为马如蛟怕是九死一生了,正要启程回去,就在此时,马如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冲着马车大喊。 “快停下,我回来了,快停下。” 也是管家耳聪目明,听到了马如蛟的声音,连忙让家丁停了下来,这才让马如蛟不至于流落荒野,走回家中。 坐上马车,马如蛟大叫:“快,快些回去。” 家丁们不明所以,不过自家老爷的的命令也不敢违抗,赶紧跑就对了。 本来一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让这些家丁半个时辰跑了回来。 回到宅院。 马如蛟先送哭哭啼啼了一路的爱妾回房去,紧接着来到了自己的书房,猛灌了好几壶茶水之后,这才平静了下来。 “老爷,接下来咱们怎么办?”管家再旁问道,“那一百万两银子真要给他们?” 马如蛟猛然见回过头,一巴掌甩在了管家的脸上,怒视道:“给个屁,老爷我辛辛苦苦搜刮来的银子,凭什么给他们?真当老子是泥捏的了?” 管家无缘无故被扇了一巴掌,捂着脸颊,不敢说话。 看管家这幅模样,马如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上前补了一脚,呵斥道:“去,给老爷我备矫,老爷我要去鲁阳关,调集大军,剿了这群土匪。 猛虎不发威,现在山中的猴子都干跑到老爷我头上作威作福了。别忘了老爷我还是这鲁阳关的守备,我鲁阳关上上下下还有一千多人。有了这一千人,我会让这些狗崽子们知道,我马如蛟的银子拿着烫手。” 马如蛟的脸庞因愤怒,变得有些扭曲。 一旁的管家虽觉得有些不妥,但刚刚才挨了一个巴掌,加一脚,此时也不敢多说,畏惧的称是之后,匆匆离开。 第二百二十七章计中计二 “陆千户,郭千户,鲁阳关乃是沟通南北,互通有无之必经之路,万万不容有失。但近年来,大灾连连群贼蜂起,流贼数次窥视我关城,我等皆有守关剿贼之责,面此情形,二位将军以为如何?” 鲁阳关内,面对着陆郭二位千户,马如蛟义正严词痛斥时弊,颇有范希文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胸襟。 陆郭二人相视一眼,眼神中满是意外,暗道:“这是哪个不开眼的惹了这位爷,能让这位上任两年以来只来过两次的守备大人,再次光临鲁阳关,而且看着这火气着实不小的马大人的意思,这是要出兵剿匪,那怎么能行?” 他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现如今世道越来越乱,杀官造反的流寇一波接着一波,怎么杀都杀不完,并且已经敢跟官兵正面对抗。 而他们呢,自他们记事以来,大军操练的次数就屈指可数,有些士兵甚至都没拿过刀,况且还有些士兵跟着商人去做工补贴家用去了,根本就不在鲁阳关,此时贸然出击,凶多吉少,万一折损过大,朝廷那里交代不过去啊! 陆一鹗,也就是陆千户见马如蛟来势汹汹,不说点什么看来是过不去了,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先对马如蛟施了一礼,道:“大人忧国忧民,实乃我辈楷模,只是我军久未操练,要不咱们先操练一番,在...” 陆一鹗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马如蛟粗暴打断,“等?咱们能等,那些流寇能等?那些擗踊哭泣的百姓们能等么?我们就在此眼睁睁的看着流寇们祸害百姓,我就想问问二位于心何忍?” “这。”陆一鹗被噎个半死,这让他怎么说?说自己铁石心肠?说不干自己的事?问题是这些想想还可以,谁能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 陆一鹗怏怏不快,回到自己座位上。 马如蛟也不搭理他,在他看来,那伙匪徒只有十几个人,他虽不懂兵事,但人数还是会算的,一千余人对上几十人,怎么算都是稳赢不亏,“我意已决,你们回去准备准备,怎么走不了太远,大概一天时间就能回来,不过一定要剿灭匪患,为百姓争取一个朗朗乾坤。” “大人,南阳府曾传来公文,说北方有大队流寇活动,让我们加强防备,这个时候咱们出去,这万一...”郭干阳也站起来,犹豫道。 谁料,他不说此事还好,一说此事,简直像碰到了马如蛟的逆鳞,马如蛟立即咆哮道:“我是鲁阳关守备,出了任何事我来负责,与你二人无关,你们只需按照我的命令行事,否则军法从事。” 陆,郭二人无奈,只能点头领命,各自退回了本部。 紧接着,鲁阳关内一阵鸡飞狗跳,到处都是被驱赶出来,衣着褴褛的军户,还有些人奔走相告,想要去商人那,把还在给商人做工的兵丁叫回来。 将士们怨声载道,一个个不满的大骂,到底是哪个畜生,怎么突然想起去剿匪?连个开拔银都没有还想让兄弟们卖命? 这些个兵丁日常军饷经过层层盘剥,拿到手中都是打了三折支付,这点军饷根本养活不了家中妻儿,就这还经常拖欠,大明上层的官僚们或许根本就不知道,士兵们也是要吃饭才能活下去。 活不下去的士兵们,有点本事的都跑去给商人卖苦力,挣点辛苦钱,勉强糊口,没能力的只能日常减少活动,期盼能减少消耗了。 也正因此,大明的官兵很少有训练,因为一旦训练,日常连顿饱饭都吃不了身体羸弱的官兵们,很可能会直接练废,练死了。 故而当上官突然说要去剿匪,士兵们骂娘的举止也都可以原谅。 只是,任凭这些士兵再怎么骂娘,再怎么不满,次日陆,郭二人还是搜索了鲁阳关,筹集了七百二十多人,在马如蛟再三催促下,还是出发了。 路上,马如蛟难得穿上了他上任时候的那身铠甲,配合上略显发福的身材,看起来还算那么回事,要是没有身后那群哈欠连天,零零散散的士兵,那感觉会更好。 马如蛟不为人察的瞥了一眼身后的兵丁,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他手下两个千户所应当有两千两百四十个兵额,但是现在身后一共才七百多人,差了整整一千五百多名额,虽然他也会克扣一点军饷,但是还是按照一千多人发军饷,只是没想到一共才七百多人,看来根本就不用发这么多军饷,自己还能在扣一点。 心中乱七八糟的各种想法混在一起,就这此时,与流匪约定的地点已经到了,转身招来两个千户,来到自己身边,吩咐道:“你们率领大军隐藏在附近山林之中,我命人去将匪寇引诱出来,你们看我的命令,我一声令下,你们就率军出击,一定要拿下这些匪寇,到时候,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马如蛟其实不懂兵事,这些都是他从三国演义上看的,这个时候不管合不合适,拿来就用,至于后果嘛就看以后的发展了。 陆郭二人也无异议,反正已经走到这了,那马如蛟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不过也幸好此地距离鲁阳关不远,不足一日行程,万一出什么意外,大不了先跑回鲁阳关,想来性命无忧。 陆郭二人领命之后,分左右两路,埋伏在附近的山林之中,消失不见。 马如蛟志得意满的命令下人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以及空箱子,朝着山坳处进发。这些也是他早已准备好的,为的就是以此将冯克斌等人引诱出来,然后一网打净。 马如蛟做这一切的时候,万万想不到,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被隐藏在暗处的一双眼睛,看的一清二楚,那人等官兵隐藏,马如蛟前往山坳之中等待之后,静悄悄离开,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 冯克斌等人早已在山洞中等候,见派去监视探子回来,山洞中的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他。 那人冲着冯克斌点点头,冯克斌嘴角上扬,吩咐道:“鱼儿上钩了,去通知牛二宝,按计划行事,咱们去拖住这马如蛟。” 山洞中人齐声称是,随后便各自行动。 不多时,在伏牛山脉东南麓的最高峰,也是附近十余里的制高点,一股狼烟冲天而起,相隔几十里都可看的一清二楚。 同时,冯克斌带着剩下之人看到了马如蛟。 第二百二十八章下鲁阳关 狼烟升腾,百里可见。 唐绍尧密切关注着伏牛山山峰的动静,见此情形,顿时大喜,驱使这手下近千裴家军,便朝着关城方向杀去。 唐绍尧便是冯克斌在汝州建功以后,裴小二为了奖赏他,当场给冯克斌升为千户,同时将唐绍尧部调动给冯克斌,在冯克斌的麾下听令。 唐绍尧今年三十多岁年龄,正式人一生中最为黄金的年龄,他的心中也充满了对建功立业的渴望,当听到要调动到冯克斌的麾下听令时,还颇为不满,毕竟冯克斌被俘的历史在裴家军军中尽人皆知,让他给一个俘虏当手下,换谁心中都要嘀咕一番。 然军令不可违,唐绍尧就算有再大的委屈也要忍着,这才不情不愿的来到了冯克斌的麾下。 不过等真的在冯克斌麾下一段时间之后,唐绍尧对冯克斌的印象倒是发生了些许变化。至少,从冯克斌能亲自率军冒险探查敌情,并能深入虎穴的举动来看,至少这胆量令人钦佩。 为防止打草惊蛇,他们大军主力一直驻扎在距离鲁阳关数十里远得地方,一直等到冯克斌派牛二宝传回信息,马如蛟已入圈套,大军准备明日攻城之后,唐绍尧才率领大军主力连夜开拔,来到了鲁阳关外四五里处埋伏了起来。 说起来,唐绍尧藏在几十里开外,并不是毫无踪迹,至少这几天商旅的数量明显下降,只是这个明显的变化却没有引起鲁阳关的重视,一来,鲁阳关中的军将大多是世袭军官,早已没有了祖上敏锐的嗅觉,二来,也是因为豫北流寇肆虐,商旅断绝也可以理解。 多方的阴差阳错之下,这才导致裴家军都已经兵临关下,鲁阳关内的官兵对此却一无所知。 如今,眼见冯克斌冒险终于成功,唐绍尧不敢大意,他一定要趁着鲁阳关兵力空虚的这个空档,拿下鲁阳关,为后续大军打开南下通道。 “杀。”唐绍尧一马当先,身后大军紧随,朝着鲁阳关冲去。 他们此时距离关城不远,刚从隐蔽的树林中闪出的时候,便已被关城上的守卫发现。关城上的守卫生死声嘶力竭的呼喊,向城内求援,只是城内的官兵主力此时早已被抽调一空,只剩下他们几个留在关城上充充面子,最重要的是让过关的商旅乖乖的把银子留下。 呼喊了好一会,大概觉得对得起朝廷发给他们的这份军饷了,这几个士兵毫不犹豫,跳下城头,朝着远方的居民区疯狂逃窜,等逃到居民区,将身上的军服一脱,摇身一变就又变成了百姓,到时不仅能留的一命,或许还能占些便宜。 高层有高层的规矩,底层自有底层的玩法,你不给我发军饷,不给我吃饱穿暖,到头来还想让我给你拼命?做梦去吧! 裴家军来到关城之下,很顺利的就爬上了关城,打开的城门,大军一拥而入。就这样,鲁阳关这座沟通南北,峨峨雄关在不费吹灰之力的情况下,便落入了裴家军的手中。 唐绍尧站在关城上,手指触摸着灰色的墙砖,打量着鲁阳关的地形,只见两山壁立,中间一道山泉串流而下,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某开。要不是冯克斌冯千户用计,调出了鲁阳关的主力,在这座雄关面前,还不知需要填进去多少将士的生命才能拿得下来。 不过此时这些都已不重要了,这座雄关此时已经属于裴家军了。 “派人去鲁山县,禀报大将军,就说我军已经拿下了鲁阳关,随后我军将继续南下,配合冯将军全歼鲁阳关的官兵,请大将军尽快发兵防备鲁阳关。”唐绍尧说着,一旁传令兵也尽力的将他的话铭记在心。 现在裴家军的识字率极低,也就是文官那的人认识的字多一点,只是文官不愿参军,军中也不愿让文人进来指指点点,两相不顺眼的情况下,军中现在只能靠着脑筋死记硬背了,以至于非常容易出错,不过这种事看来也只有等日后稳定下来,再行解决了。 “单国祚,你小子领着你的人,给我守住鲁阳关,等待大将军的大军到来。”说话间,一个文秀的年轻人在远处低低的应了一声。 “你他娘的大声点,老子听不见,别整天跟那兔爷一样。”唐绍尧笑骂者,不过话虽如此,但他能信任的还是这个文秀的年轻人,无他做事缜密,用他的一句话就是,是一个防守的好手,把鲁阳关交给他,唐绍尧也放心。 “剩下的人,准备一下,咱们马上出发,冯将军还在前面等着我们去吃肉呢,去晚了,连汤都喝不上了。”唐绍尧的话引得下面的将士们哄然大笑,倒是冲散了临阵的紧张之感。 而另一边,冯克斌让手下十余人在隐蔽处藏好,单枪匹马,来到了与马如蛟约定的山坳之中。 “看来,草民还是低估了马大人的财力,这才短短一天时间,马大人就凑齐了一百万两银子,马大人的家财真是深不可测啊,怕是大明的户部都多有不如。”相隔五十余步,冯克斌便停下了脚步,看着马如蛟背后的马车,笑道。 “不敢,在下的这点浮财怎敢与朝廷户部一较长短?”马如蛟看着逐渐走近的冯克斌心中也在评估,情况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冯克斌现在孤身一人,他的手下匪徒此时都已不见,想来是藏在哪了,就只不知拿下这冯克斌之后,能不能拷问出自家的十万两白银放那了,不过问题不大,一切还在掌握之中。 “既然如此,马大人每天日理万机想来没时间与我这闲人聊天,将银子放在这,马大人尽可离开了。”冯克斌道。 “不急,”马如蛟反驳道,“今天,我正好有空,也想跟你好好聊聊,你不是还有十几个兄弟跟着你东奔西走,这会怎么不见了?” “马大人想看我那些兄弟?”冯克斌浑身放松,仿佛好友聊天一般,“今个不凑巧,我在其他山头的一些兄弟今日造访,我也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此跟马大人见上一面,聊聊天。” 马如蛟目光一凝,还有其他匪徒?还是这厮根本就是唬人。马如蛟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出击,拿下这匪首,只是怕万一拿下此人,他的同党为他报仇,天天刺杀他,他总不能天天住在军营?家中妻妾不能享用,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马如蛟楞在原地,一时不知道如何办才好。 第二百二十九章扩编 汝州鲁山县。 自从进入崇祯六年,与去年河南大水,淹没三十多个县相比,今年整个河南大地上几乎滴雨未降,小河河水断流,大河则露出满是鹅卵石的河床。平原上,暮春时节应当草长莺飞,生机勃勃的场景也都不复存在,到处都是枯萎的残枝败叶。 流民再次游荡在平旷的河南大地上,拖家带口,携老扶弱流民带着自身全部的家当,身穿破破烂烂的单衣,一步一停,艰难的走动,只为找一口吃的能够活下去。 在这个时代,人命不值钱,一小袋粮食就能换一个黄花大闺女,一个馒头的就买一个成年男子,为你做苦力,至于不能做工,却还要吃粮食的未成年的儿童则更加廉价,仅需给口吃的就能一辈子为奴为婢。易子而食到现在也不仅仅是史书上的四个字了。 有人或许会问,年轻人都如此廉价,那年长之人又改如何?其实大可不必担心,因为年长之人大多已经活不到现在,早已去到西方极乐世界,享福去了。 裴家军在鲁山县驻扎这段时间,鲁山县的治安大体维持的不错。 在其他地方早已哀鸿遍野,死伤枕籍的时候,鲁山县的百姓至少不用担心人在家中坐,突然被一伙人冲进来,成为他人的口粮。 不过也不知道这样的场景还能维持多久,城外的流民越来越多,周围州县的官府从来没有想过要赈济灾民,或许他们也想过,但手中无粮,朝廷催逼辽饷的官员倒是送走了一批有一批。 地方官们人人都变成了鸵鸟,平日里将州县大门紧闭,严禁流民入城,而他们自己则躲在城中,继续风花雪月,天下太平。等上官催逼辽饷公文一到,他们才会打开城门,派出衙役四下出击,征集粮草,完成摊派。 或许在他们看来,百姓死多少都无关紧要,只要他们的头上的乌纱帽还在,那就算太平无事。 啼饥号寒的流民四处流荡,期中不少都加入了各种各样的义军、草寇等,为他们提供了充沛的兵员。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汝州附近的流民中,流传出这样一则消息,说是鲁山县的义军正在开仓放粮,只要到了鲁山县就能活命,因此,鲁山县附近的流民越来越多。 其实,说裴家军开仓放粮其实都是误传,裴家军自己用都不够,又怎么会将军粮白白送给灾民,让自己的将士饿肚子? 不过,到鲁山县能活命的传言倒是不假,原因就是裴家军在鲁山县树旗招兵,凡是能被裴家军招募的士兵或者有一技之长的工匠都可被裴家军所招募,从而获得一份口粮,能在这个乱世活下去。 “招募的怎么样了?有多少人了?”裴小二微笑着,看着刚刚跑过来,满头大汗跑过来的男子,问道。 刚刚跑过来的人叫路文范,乃是新兵营的指挥使,以前一直跟着裴老爹,是裴老爹的副手,后来裴老爹渐渐隐身幕后,不在过问杂事,变成了路文范直接听命与裴小二。 “回大将军,到现在为止咱们一共招募了士兵三万四千多人,各式工匠三千多人,还有十几个读书人。此次能过来的流民普遍身体饿的脱了形,这些人还是优中选优选出来的,即便如此,也需要每天饭食不缺,养伤一段时间,才能有用。”路文范回道。 裴家军这次招募招募最多的自然是合格的士兵,现在战事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手下的兵马越多,到时候纵横四海的底气也才越大,虽然后营有不少当初闻喜县的百姓跟随,只是这些人中有些才能的都被选入了军中,剩下的只有一些老弱,如此才需要从流民中补充。 第二个招募对象则是工匠,有道是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句话换到现在就是,有了工匠才会有源源不断的兵器铠甲,才会有将来的火器部队,才会有未来。 只是这个时代人不缺,但有技术的工匠还是稀缺资源,加上上次从范家抢到的一些工匠,现在李化民手中的匠人数量也突破一万人,达到一万两千多人,这么多人组成裴家军的技术骨干。 只是现在流亡在外,每天颠沛流离的日子,极大地影响了生产,这么多工匠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就连裴小二最为看中的火铳,也在收到一千杆之后,停产了。 然而尽管如此,等将来到达四川之后,这些工匠爆发出来的能力将成为裴家军通往最强军队的坚强后盾,不可谓不重要。 至于那几个识字的读书人对于裴小二来说,则就没那么重要了。 无他,自从离开山西以来,逃亡最多的就是这群读书人。或许是不满足现在生活条件的艰苦,亦或是对希望渺茫的未来感到绝望,反正就是每十个读书人就能跑七个。 对此,裴小二则看的很开,干活么,愿意则和,不愿则离,他不想也不会强迫那些读书人一定要跟着自己,人各有志,希望将来别后悔就行。 “把那些工匠都交给军器监的李化民,告诉他,这些人先都好吃好喝的养起来,别苛待他们,顺便找个机会试试他们的成色,也别被他们骗了,其中分寸让他自己拿捏,别过火就行。”裴小二交代道。 “是,属下回去就安排。” “嗯,这次招募的新兵先不要送到新兵营了,直接交给个各军总兵,给他们的兵员都补充完整,剩下的则由各军直接训练。恩,这次算是特例,以后还按以前的规矩办。”裴小二想了想道。 这段时间裴小二在鲁山县也没闲着,将整个大军的编织再次扩大,新建了两个军级的编织,分别是勇武军,定国军。每个军下辖三个镇,定额为三万人,设一个提督总管大军。 这两军的提督分别是王道直与刘长乐,因上一次裴猪儿给王道直传话时,因私废公,擅作主张之举,裴小二决定好好敲打一下,好让他清醒清醒,以免他的尾巴翘得太高了,害了他。 这样一来,整个裴家军按照编织正好有正规军七万人,加上此次招募的三万人,正好满编。 第二百三十章南下 路文范暗中偷瞥了一眼裴小二,见后者浑然不在意的模样,不明白后者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究竟是像后者说的临时举动,还是对新兵营的一些动作不满,借此敲打敲打。 “怎么?我说的还不明白么?”裴小二忽然道。 “没,属下明白,属下尊令。”路文范赶忙答道。 裴小二疑惑的看了看他,也没多说什么,迈步向前走去。 前方,大营营寨口,几张桌案依次排列,几名小吏俯在桌案后,奋笔疾书,桌案前,数队流民正在排队,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是人生中第一次排队,显得有些新奇,不过排的时间长了,也显得有些不耐烦,一个个躁动不安,要不是登记合格之后,就有馒头吃,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不远处的城墙脚下,流民在此用捡拾的树枝杂草等搭建起了简易窝棚。 窝棚内,一个个饿的皮包骨头一样的流民,满眼羡慕的看着这边排队登记,马上脱离苦海,成为裴家军一员的人们。 他们这些人的身体早就被持续的饥饿饿坏了身体,就算去裴家军参军,也打不到最低的参军要求,他们现在能做的或许也只有等死而已。整个窝棚区域显得死气沉沉,也只有不时跑进跑出的孩童,才能带来一丝生气。 裴小二看着这些人,叹了口气,他虽自诩是一个善良的人,但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也无能为力,他是裴家军之主,他必须要对整个裴家军所有的将士负责,至于其他人,只能等到日后有能力时再行处理了。 “路文范,这些流民暂且不论,这些流民中的孩童还是可以一救,你派人去问问他们,可愿让孩童跟我们走,或许会有一条生路,至于不愿的,那就算了。”犹豫一会,裴小二还是对路文范吩咐道。 “是,属下这就去办。”路文范行了一礼,快步随即离去。 “大将军慈悲为怀,卑职替河南百姓向大将军道一声谢。”一旁陪伴裴小二视察的乔淳恭维道。 乔淳自从近来屡出奇计,颇受裴小二的重视,随后便被裴小二从原本的职位中解脱了出来,放在了自己身边,担任自己的近侍,虽然不曾担任什么职位,唯一的职责就是随时等候裴小二的询问,但虽然如此,却无人敢于小看与他。 “敬人事听天命罢了。”裴小二叹了口气,慢慢向前走去。 "大将军,此言差矣,卑职倒觉得这上天还是站在咱们这一边。"乔淳神神秘秘道,“远的不说,只说一直跟在咱们背后的曹文诏,卢象升两人,不就被李自成吸引到开封去了么,这个时候或许已经跟李自成打生打死了。” 乔淳说的就是昨天探子们探知的最新情报,曹文诏,卢象升两人舍弃裴家军,被朝廷一纸调令,转身去进攻包围开封的李自成去了,与开封相比,裴家军简直毛都算不上,立刻被降级为次要目标,优先级一下子排出去老远。 至于说开封的李自成现在可算是飘了,毕竟手下有二十万大军,打个喷嚏,整个河南都要感冒,跺一跺脚,真个中原都为之震动,这样的威势,掌握在一个年轻人手中,怎能不妄自尊大? 并且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四面八方的豪强义士纷纷携军而投,围城数十天,交战二十余次,李自成的队伍不减反增,兵力一日胜过一日,现在的李自成可谓义军中的翘楚,比原本历史中的高迎祥可强的太多了。 “对,李自成现在可算是一个好靶子,现在我只希望他能撑的更久一些,也好让我们多轻松一会。”听到乔淳说起李自成,裴小二也回过神来,微笑道。 有道是大树底下好乘凉,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在大明朝廷的大军还有相当实力的情况下,做那个出头鸟,可不算什么好事。 现在有李自成主动扛起了这杆大旗,承担自与官兵主力面对面硬拼的责任,让其他义军都能缓一口气,有足够的时间发育一番,裴小二自然也希望李自成能多撑一段时间。 “不仅如此,将军请看。”乔淳说着,一直远方还在慢慢聚集而来的流民,道:“大灾之下,朝廷非但不尽力救治百姓,反而以邻为壑,只想着将流民驱离自己辖区就万事大吉,这样的朝廷吗,卑职只在史书中每当王朝末日的时候看到过,就此卑职推断,大明撑不了多久了。” 裴小二深深看了他一眼,心中颇为感慨,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精英么?自己出身后世,从历史书上自然知道大明估计还有十年好活,但乔淳这厮仅仅从一些端倪就能断定,大明国运不长,此等洞察力着实让人佩服。 就在此时,一名亲兵快速跑来,来到裴小二面前,立定行礼道:“大将军,收到前方鲁阳关消息,冯克斌将军所部唐绍尧已经拿下了鲁阳关,此时正在围剿鲁阳关残余官兵,唐千户请求大将军派兵支援。” “鲁阳关拿下来了?”裴小二与乔淳皆是一喜,裴小二更是哈哈一笑,道:“这个人冯克斌还真给我惊喜,这才几天?从他出发,到现在满打满算不到十天时间,这个横断南北交通的重要关隘,就被拿下来了,好,好啊!” “乔先生,走咱们回去,虽然曹卢二人不在追击咱们,但咱们也不能大意,还是要尽快南下,按照计划拿下四川为上。” "是,属下遵命。"乔淳微微一笑,紧走两步,跟上了裴小二的身影。 鲁阳关南侧吗,冯克斌还在与马如蛟周旋。 马如蛟一时被冯克斌唬住,一时之间摸不清对方到底有多少人,也在犹豫,是不是就这样拿下冯克斌,还是放长线钓大鱼,等引诱出冯克斌背后之人,再行出击,这样也可一网打净。 马如蛟能混到现在这个地位,自然也不完全是酒囊饭袋,眼珠一转,随即便有了主意,一指一旁装满"白银"的箱子道:“大当家,按照你的要求,一百万两银子都在这了,既然贵兄弟没空,我这些家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愿意送到贵山寨去,不知大当家以为如何?” 马如蛟此计极为歹毒,要是冯克斌不答应,那就说明他心虚,身边最多只有他们几个人,那么他可直接拿下他。 要是他同意了,那他马如蛟便可以直捣黄龙,一举攻破贼巢,反正他有七百大军,怎么都不会失败。 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匪徒,又怎么可能超过百人规模?要真有这么多人,还做什么劫持人质,直接就打进了石桥镇,那让更加爽快。 故而,此策完全立于不败之地,不管冯克斌怎么选,他都是死路一条。 接下来,就看冯克斌如何抉择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脱身 冯克斌水波不兴的脸上,泛起了些许波澜,他原本想着将这群人拖在这里,等唐绍尧领着大军到来,两相合围,马如蛟这股官军估计就全部都交代在这了,谁料这马如蛟竟能提出这样的要求。 “如此有劳马大人了。”冯克斌头脑飞速旋转,眨眼之间,便想到了对策,眼角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对马如蛟道。 马如蛟面色一寒,面无表情道:“绑了他。” 说着,马如蛟吩咐随身家丁,拿着绳索,快步来到冯克斌面前,就要绑了冯克斌,与此同时,另有人打出一声号响,两侧埋伏起来的官兵纷纷从埋伏之地起身,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冯克斌只有一个人,自然也就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的埋伏,直接抓住他就是了,他还敢反抗不成? 冯克斌一动不动,任由几个家丁慢慢将自己捆绑起来,同时侧着头看着逐渐走过来的官兵,心中默默计算着,估摸着能有七八百人的样子,冯克斌有了底。 “看什么看,老实点。”约莫是绳子太短,马如蛟身旁的家丁想要的五花大绑的效果没有显现,只能松开几个绳扣,重新捆绑。 就在此刻,冯克斌突然转头,看向自己麾下探子藏身方向,大喝:“再不动手,更待何时?” 随即,寒光一闪,一支飞箭如流星般划过虚空,飞到了冯克斌身侧,冯克斌身旁一个家丁立马便捂着脖颈,鲜血直冒痛苦地倒了下去。 冯克斌身旁之人也是他挑选出来,都有一技之长的人,其中自有神射手。再加上裴小二及重视军事装备的生产,凡是配备给将士们的刀枪铠甲兵器,都是优中选优,而探子们所用的兵器更是特制的优良兵器,自然威力不俗,百步开外便能一箭射死一个家丁。 与此同时,冯克斌也转动身体,甩开自己身边另外几个家丁,挣脱出双手,顺势捡起那名被射杀的家丁的佩刀,一刀便斩断了绑缚在双脚上的绳索,彻底脱身出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见,等马如蛟反应过来的时候,冯克斌已经逃出数十丈之远,并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不远处的树林中逃去。 “放箭,快放箭。”马如蛟高呼。 闻言,官兵们也停下来脚步,拉开手中不知传承了多少代,年龄或许比自己爷爷还大的弓,拈弓搭箭,一支支软绵绵的箭矢向着冯克斌逃跑的方向飞去,离得老远便已经落在了地上,丝毫没有伤到冯克斌分毫。 “废物,一群废物。谁人能射杀此人,赏银千两。”马如蛟看到这个一幕,愤怒地咆哮着,煮熟的鸭子眼看着就要飞了,这让他如何不怒? 马如蛟话音刚落,之见一支飞箭飞速从自己身旁飞出,直直地朝着冯克斌而来,只听噗的一声,箭矢直接射中冯克斌的右臂,深可见骨,只差一点便射中了心脏,当真是险之又险。 身边立时响起一片喝彩之声,马如蛟循声望去,却见正是自己的家丁队长,杨中极正在放下手中的长弓。 “好,杨兄弟神射,且先记下,等日后论功行赏,全军听令,给我拿下那人。”马如蛟道,丝毫不提刚刚承诺的一千两白银。 贪墨之人大多性似貔貅,只进不出,马如蛟便正是这样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为了十万两银子,闹这么一出。 他平生对银钱看的极重,每花一文钱便如同割他的肉一般,除了一些极为必要的支出,比如买官钱以外,其他能省则省,现在他只说日后论功行赏,却丝毫不提那一千两白银的原因就在于此,他吝啬的毛病又犯了。 杨中极自然知道自家大人的毛病,知道他只是说说罢了,他拿银子,比抽他的筋还难,他也不抱希望。 只是其他士兵不知道,他们跟他马如蛟又不熟,见马如蛟丝毫不提那一千两白银之事,有些不解,但也没多想,只当是日后会给,便跟着大部队,朝着冯克斌逃亡的方向追去。 冯克斌死里逃生,不敢有丝毫停留,拖着已经不能动弹的右臂,一路朝着山林更深处逃去,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在沿途布置一些跟手下约定好的痕迹,好方便他们找到自己。 踉踉跄跄跑了一会,其他人没遇到,反倒是遇到了在山峰中负责放狼烟的牛二宝。 “牛二宝?你怎么在这?唐绍尧收到消息了么?”冯克斌艰难问道,身体失血过多,导致他一阵阵发寒,浑身有也点软绵无力。 “唐将军收到消息了,他们已经率军拿下鲁阳关了,我就是来通知将军,唐将军拿下鲁阳关之后,现在已经率军支援将军,他们目前在山后鲁阳关通往石桥镇的官道上,还有两个时辰就能走到这,”牛二宝答道。 “好,这就好。”冯克斌只觉得浑身无力,“你回去,去告诉唐绍尧,自此向北十里处,有一处峡谷,等一下我将这些官兵引到峡谷中去,你让唐绍尧就在谷口埋伏,等官兵进入山谷之后,便堵上山谷,如此方可将官兵全歼。” “将军,你的身体?”牛二宝有些担忧的看着冯克斌绵软的躯体,担心他还能不能撑到哪里。 “无碍,你快去,这是军令。”冯克斌加重了语气。 “是,卑职遵命。”牛二宝眼中噙着泪花,答应一声,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冯克斌看着牛二宝的身影远去,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看向自己右臂上的箭伤,忍着剧痛,将箭柄折断,留下箭头仍然留在肉中,紧接着从内衣上撕下的一块布条,缠到伤口处,想要将伤口包裹起来。 裹到一半,忽又想到,自己还要引诱身后的官兵,肯定要给官兵留下痕迹,而最好的痕迹则非血迹不可,于是又将缠绕一半的布条拿了下去。 动了动插在肉中的箭头,瞬间一股鲜血顺着手臂流了下来,冯克斌用左手蘸了些血液,小心涂抹到了一旁的树干上,装作不小心蹭上去的一样。 做完这些,耳边听到远方隐隐有人声传来,冯克斌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挣扎的站起身来,瞬间一阵眩晕感传来,稳了好一会,强忍着不适,这才朝着既定的方向走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引诱 鲁阳关。 裴小二率领裴家军主力,已经彻底占据这座关隘,勇武,定国两军,以及亲兵营,骑兵营,六万余将士,将这座小小的关隘挤得满满当当,几无立足之地,尽管如此,仍有两万士兵无法进入关隘,只能继续南下,在一处官道旁驻扎,给后面的士兵腾个地方。 “王道直,率领你的勇武军继续前进,给你一天时间,给我拿下石桥镇,南召县,记住兵贵神速,他们现在肯定不知道我军已经拿下了鲁阳关,趁着他们来不及做准备,一举拿下南召。” 裴小二漫步在鲁阳关街头,虽路过的士兵纷纷闪身,让开一条路,但裴小二仍然眉头不展,随口吩咐这王道直, “遵命。”王道直立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裴小二,表情肃然,郑重道。 “放松,不必这么紧张。”裴小二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不必这么紧张,随即又对刘长乐道:“长乐,你的定国军也别闲着,冯克斌现在生死未知,他是咱们的有功之臣,你带着定国军去把冯克斌安然无恙的解救回来。” “是,我这就去办。”刘长乐点点头。 “嗯,不管怎么说,这鲁阳关咱们算是过来了,接下来就是南阳。拿下南阳,咱们此行就已经成功一半了,接下来就是西向,拿下汉中,进逼四川,咱们也就有了一个稳定的根基,如此咱们就立于不败之地了。”裴小二含笑勉励道。 山林中,冯克斌还在不停的奔跑,本来可以包扎的伤口,也被他刻意留下来,不住的冒着鲜血,为的就是刻意留下痕迹,唯恐身后的追兵跟丢了,但又怕追兵跟的太近,自己身体不支被俘,有在岔路相反的路上故布疑阵,如此三番,这才让追兵追不上自己,但又不至于太近。 不过,随着路程越来越远,冯克斌感觉自己的体力越来越少,一阵阵寒意侵袭而来,眼前也一阵阵的发黑。 终于,脚下一空,冯克斌整个人彻底失去了控制,朝着山坡下滚落,沿途的树枝,乱石将他的衣服,皮肤划破,血淋淋的,知道碰到一颗碗口粗的树,挂到了树干上,这才停了下来,而冯克斌也彻底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粗糙的大手,拽住冯克斌,将他从树干上解救下来,又是灌水,又是掐人中,折腾了半天,这才将冯克斌唤醒。 刚刚醒过来的冯克斌,极为警觉,刚刚恢复了意识,还没来得及睁眼,一只手便已经摸向了身后的佩刀,瞬间拔出刀来,朝着一旁的人影砍了过来。 “将军,将军是我。”那人干嘛喊道。 听着声音有些熟悉,冯克斌猛然间停下了刀,刚刚好割开了那人脖子上的皮肤,要是他晚喊那么一瞬,那么这柄刀此时就已经将他的脖子划开。 冯克斌的双眼渐渐恢复了焦距,眼前之人的影子重合到了一起,正式自己带过来的手下之一杨兆升。 冯克斌松了口气,架在他脖子上的刀也放了下去,身体仿佛也抽干了力气,重重的摔了下去,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杨兆升刚刚从鬼门关溜达了一圈,现在总算是回来了,不过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黏答答的,见到冯克斌又摔倒了地上,赶忙伏在地上,将冯克斌又抱了起来。 此时,其他几人也都从树林中钻了出来,见到冯克斌,又赶忙围了上来,关切的看着冯克斌。 “我们现在在哪?”冯克斌的声音有些沙哑,也有些无力,要不是众人都看着他,恐怕都不一定能听到。 “将军,咱们还在山中,距离您和那马如蛟见面的地方以东,大概有七八里的山路,”手下七嘴八舌的回道。 “东?”冯克斌猛然间睁开了眼睛,眼神锋利,“不行,咱们不能在此耽搁,必须要将官兵引入北面十里外的那处山坳之中,能才将他们围歼。” “可是将军,你的身体。” “无碍,咱们不走留在此处,才真正是死路一条,闲话少说,快走。”说吧,冯克斌挣扎着,就要爬起来,继续前进。 “将军。。”杨兆升一咬牙,来到冯克斌面前,强行将冯克斌背到了身上,随后迈开步伐,朝着北方快速行进。 冯克斌挣扎了两下,不过杨兆升背的更紧了,虚弱的冯克斌也没挣脱开,便只能被背着前进,往日里,冯克斌也算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在战场上混了半辈子,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虚弱,一股暖流慢慢滋润着全身, 有了手下几人轮流背着冯克斌,几个人行进的速度陡然间快了不少,反倒是马如斌的官兵反而由于平日里饥寒交迫,不少人的身体瘦似麻杆,严重营养不良。 再加上日常缺乏锻炼,从鲁阳关一路走到这里,又跟着冯克斌跑了十几里山路,早已体力不支,以至于,还需要冯克斌一行,走一段时间,还要故意停下来等待官兵追近,才继续前进。 最终,又经过了三个多时辰,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了下来,底层的兵丁们再也跑不动了,即使面对着军官的皮鞭,任由皮鞭狠狠抽在身上,也不远挪动一下无力的身体。 马如蛟连骂了四五次废物,甚至抢过一个军官手中的鞭子,亲自用尽全身力气抽在兵丁身上,却仍不能驱使士卒继续前进,气的他一把将手中的鞭子扔出去老远。 就在马如蛟束手无策之时,一个军官忽然喊了起来,“大人,大人,快来,小人看到那贼人了。” “在哪?在哪?”马如蛟顿时来了精神,直接从瘫软在地上的士卒胸膛上踩踏过去,来到那军官面前,连忙道。 那军官向前一指,马如蛟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之见一道身影踉踉跄跄的向前挪动,显然也快要撑不了多久了,全凭一口气支撑着,仿佛随时就会倒下。 马如蛟狂喜,他可以肯定前面那人就是自己追击的匪首,当下,他便大声喊道:“弟兄们,贼人就在前面,他快要跑不动了,拿下他,每人赏银五十两。” 要不怎么说有钱能使鬼拖磨,听到有五十两银子,士兵们疲惫的身躯顿时一阵,再加上确实有人看到前方的身影正在一瘸一拐的艰难前行,士兵们的体内不知从哪再次有了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前方的身影追去。 一追一逃之见,谁也没注意,两侧的山体越来越窄,终于进入了一处山坳之中,前方一直艰难前行的身影终于扛不住,一头栽了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围杀 “兄弟们,那贼首不行了,上去拿了他。”马如蛟尽管骑着马,但也累得不行,他何曾遭此大罪,每过一刻钟,他心中对冯克斌的恨意便增强一分,此时见冯克斌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又怎能不喜? 他手下的士兵同样欣喜若狂,一来,终于拿住这厮,至少能好好休息会,不用在这大山中到处跑,在山路上行走,一会上,一会下,可比寻常平地上辛苦百倍,若不是军中有人嗅觉敏锐,每次都能‘发现’那贼首的踪迹,估计早就跟丢了, 二来么,不是说每人有五十两白银么,这笔银子至少够普通士兵吃两三年,可以说财富自由就在眼前了,又怎能不喜? 前方那道身影静静躺在草丛中,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衣服,早已经被风吹干,此时正迎着风,上下翻飞。 这一幕落在越来越近的官兵眼中,这哪里是一块破布,简直就是一大堆银子在向他们招手,当下便再也不顾什么行伍阵型,反正本来也没有,大伙一拥而上,将那‘匪首’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不过却没人敢擅自动手,生怕那匪首暴起伤人。 “让开,都给我让开。”马如蛟一脸嫌弃的推开挡路的兵丁,挤了进去。 “你已经被围了,我劝你还是早点投降,朝廷或许会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留你一命,否自必将你千刀万剐,凌迟处死。”马如蛟说的极为恶毒,但那‘匪首’仍趴在那一动不动。 莫不是那人已经流血过多死了?马如蛟嘀咕道,随即从身旁拉过一个小卒,道:“你去看看,他是不是死了?” “是~”那小卒害怕极了,浑身抖似筛糠,但他不敢违抗马如蛟的命令,只能装着胆子,一步一挪,来到了那‘匪首’一旁,先用手中的刀柄戳了戳躺在地上的‘匪首’。 感觉手感有些不对,那小卒回过头,看向马如蛟。 马如蛟此时也在紧张的看着他,见他转过头,赶紧抬起手,示意他拿下那‘匪首’。 那小卒只能壮着胆子,伸手拉住了地上‘匪首’的衣角,用力一扯,随即那‘匪首’竟像没有重量般,被直接拉了起来。 原来竟然是一个套着染血衣服,伪装的惟妙惟肖的草人,离远了看,跟真人简直一模一样。 马如蛟一看,顿时气的火冒三丈,有一种被人当做傻子一样戏耍的感觉,只见他气急败坏大喊:“这该死的草寇,我誓要将他碎尸万段。你们看什么看,都去给我找。” 其实倒也不用马如蛟这么到处去找人,马如蛟马上就会自行现身,因为就在此时,一阵天崩地裂的响声传来,仿若上天震怒一般,紧接着,之见来时山路较窄出,两侧山石如同有一只巨兽要破土而出一般,直接向上飞了起来,紧接着落了下来,将唯一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等尘埃落定之后,一队人马来到了拦路的山石之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被围堵在山谷中的官兵。 还没等马如蛟反应过来,这队人马中间的几人不约而同的转了一个方向,改成对向而视,然后又向后退了一步,留出了一条通道,而在通道中间,冯克斌略显苍白的脸慢慢来到了队伍最前面,唐绍尧紧紧跟在冯克斌身后。 “马大人,咱们又见面了,”冯克斌的话虽尽显虚弱之态,但顺着风,马如蛟等一种官兵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大胆贼子,你敢进攻朝廷大军?你这是要造反么?”马如蛟看起来气急败坏,真实用途却是以此来掩盖内心的恐惧。 “马大人,可能你还不知道,那么我来跟你介绍一下,我们就是前几天拿下汝州的裴家军,说起来,我军裴大将军现在应该已经来到了鲁阳关。”冯克斌道。 “什么?”冯克斌的话真正吓到了马如蛟,以及他背后的郭干阳、陆一鹗两人。 郭、陆二人不动神色的相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以及一些莫名的意味,显然他们都是听说过裴家军的大名,双方毕竟相邻,算是‘邻居’或多或少都知道对方一点信息。 至少他们知道,这裴家军起身山西,后来朝廷围剿,在山西待不下去了,只能出来作那流寇。他们还从一些商贾那里听说,这个裴家军跟其他流寇截然不同,他们并不像其他流寇一样,对待官员以及士绅视若仇敌,必杀之而后快。 这个裴家军相较来说则温和的多,至少到现在为止这个裴家军还没有杀过降人,投降他们的话性命还是能保证。 马如蛟彻底慌了,本质来说他就是一个文人,或者说是一个商人,他能做到这个职位,为的也仅仅是赚几两银子罢了,哪里想过还能遇到这种事情?有些不知所措道:“你待如何?” 说实话,马如蛟这么说冯克斌还是挺失望的,这么耀武扬威的一个人,真正面临生死抉择之时也是与常人无异。 “将军,跟他们废什么话,就凭那群乌合之众,让兄弟们冲几个回合,必定能拿下他们。”唐绍尧在旁等的有些不耐烦,按他的意思,早点送这群人上西天,也算是做了一处功德。 冯克斌一时语塞,一时也找不到话来反驳,唐绍尧说的其实有理,这群官兵说实话他冯克斌也看不上眼,将骄兵堕,早已不成样子,说是士兵,倒不如说是一群寄生虫。 “你...你们不能杀我,要不然朝廷必定不会放过你们。”马如蛟慌乱的声音响起,却是毫无意义的威胁,要是害怕朝廷,那还造什么反? 冯克斌也不想与对方浪费口舌,直接下令道:“唐将军,给你一个时辰,去拿下他们。” “将军,不用一个时辰,半个时辰足以。”说着,唐绍尧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对身后大喊道:“兄弟们,让这群废物看看,什么叫当兵,什么叫打仗,杀。” 第二百三十四章攻南召 南阳府南召县 几个衙役依靠在城门口,无精打采地聊着天。 “我说,这些日子也是奇了怪了,往日里咱们这城门口虽说不上摩肩擦踵吧,倒也能算是络绎不绝,这些日子那些商贾死哪去了?怎么一个人都见不到。” 其中一个衙役好像知道什么,四下打量,见无人之后,这才压低声音道:“听说咱们北边汝州境内来了一伙大匪,杀官造反的那种,现在已经有四五个县城被攻破了,到处打家劫舍,**掳掠,那些商贾估计也是因为害怕,这才不敢往来经商了。” 另一个衙役轻笑道:“屁,你说的都是哪朝哪代的旧闻了,还都是一些胡咧咧,没一处对的,我二舅姥爷就是汝州的,听说那伙流寇跟普通流寇不一样,那讲道理的很,做事一板一眼的,吃饭都给钱,还总替老百姓伸冤,怎么会抢劫商人? 再说,就凭哪些做买卖的死要钱的性格,就算是路上真有截道的,也吓不住他们,该做的买卖还要照常做。” 那第一个衙役见有人反驳,当时就急了,吵吵闹闹道:“那你说那些商人怎么都不来了?” “我怎么知道?” “我看你就是啥都不懂,还说我胡说。”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其中一个年纪大的,威望也高,看不下去了,出言制止。 听到此言,两人这才停下了争论,气鼓鼓的退到一边,不在说话。 就在此时,一个披头散发,蓬头垢面,形容枯槁,浑身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老人慢慢走了过来,先给几个衙役低声下气问好之后,畏畏缩缩道:“几位大爷行行好,小老儿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给点吃的吧!” 那衙役正在生闷气,自然语气不好,连连驱赶道:“滚滚滚,你个老乞丐,要饭要到我身上了,你知道我是谁么?小心我弄死你。” 骂完之后,仍不解气,有上前踹了两脚,直把那乞丐打得惨叫连连,哀嚎不止,仍不罢手。 这时还是那个年长得衙役看不过去了,上前一把拉住那衙役的胳膊道:“三郎,算了,算了,何必为一个乞丐恼火?” 说着,那年长的衙役对着那躺在地上蜷缩一团的乞丐道:“还不快走,真要被打死么?” 那乞丐害怕极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逃也似的跑开了。 “王当山?”那年长的衙役没想到那乞丐还是一个认识之人,情不自禁地叫出来了他的名字。 “刘头,你认识?”被拦下的衙役发泄了一番,心中郁闷之气也消了大半,有些忐忑问道。 “认识?也算是有一面之缘吧,我记得他家里有两个儿子,都去参军了,怎么临老弄成这幅模样?”年长衙役喃喃道。 “还能是怎么回事,肯定是那些粗坯没有军饷,养不起家人呗,还能怎样?”年轻衙役见不是那刘头的相识,也就放了心,啐了一口,道,“要是我儿子要去当兵,我先自己打断他的狗腿。” 王道直意气风发地走在大军前列,这是他第一次独自领军进攻县城,上一次还是在山西,结果那次还没开始攻打,就被撤了回来,所以那次不作数。 说实话,王道直自从在闻喜县投降裴小二以来,一直在裴小二的眼皮底下做事,虽说做的中规中矩,地位生的也是不落于人,只是没有功劳傍身,说话还是没有底气,平日里虽说没人敢在他面前说什么,但背地里,早把他编排的一无是处。 故而,王道直早就憋了一口气,想找个机会好好证明一下自己的本事,让所有人看看,自己也不是凭借溜须拍马的幸进之人,自己也是有本事,有能力的将才。 这次等了好久,终于又等到独自领兵,进攻县城的机会,他可要好好表现一番,打出一个大大的胜仗,让全军对他刮目相看,狠狠扇一下那些编排自己人的嘴脸。 南召县因县城东北隅的南召店是宛洛大道上商旅息居的名驿,因而命名南召。不过可惜的是,自从崇祯上台之后,为了节省银两,下诏裁撤了天下大多数的驿站之后,南召驿就不复存在。 当然,在这次大裁员的背后,一个快递小哥失业了,没办法只能自己创业,其后果极其严重,要是崇祯知道这一点,也不知道有没有半夜哭醒。 南召县中兵丁不多,唯一可虑就是县城内的一些豪绅巨贾。由于临近商道,南召县县内的商贾极多,那群人才是南召县真正的掌权者。 这些人平日里勾结官府,欺压良善,身边都养着一群专业的打手,要是将这群家丁打手聚集起来,协防南召县,那这南召县极有可能变成汤池铁城。到那时,在这南诏城下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才能拿下,自己要表现一番的意图,也将付诸东流。 “打这一仗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一定要快,要快到南召县县中兵丁反应不过来,快到县中大户们没时间串联,等他们反应过来之后,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之后,那些大户们就算不想认,也得捏着鼻子认下来。”王道直打定了注意。 “如何才能最快?”周倜问道。 要想达到最快的效果,自然还是要借用宋孟的骑兵才是正道,只是王道直却不想这样做,因为这样会分润他的功劳,虽然他自诩不是小气之人,但在这件事上,情况有些特殊,这是他树立威望,扬眉吐气的翻身之战,他想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不用骑兵,那就只能凭借他们的腿了,好在裴家军日常训练中,有很多耐力训练,虽然自从转移以来,训练有所降低,但应付这点路程自然不在话下。 凭借着双腿行军,又想达到快的目的,那就只能采用突袭的方式,悄悄接近南召,等夜间发动偷袭,偷城成功的话,一样可以达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咱们夜间行军,白天休息,躲避官兵耳目,悄悄接近南召,发动夜袭,方可一举拿下南召。”王道直正色道。 不得不说,裴家军好像有喜欢用夜袭的传统,以前刘知足攻解州是夜袭,冯克斌攻汝州也是夜袭,现在王道直攻南召又想采用夜袭,只能说夜袭真的太好用了。 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有夜盲症,一到晚上就什么也看不到,就像瞎子一样,这个时候要是有一个视力正常的人与之拼杀,自然占尽优势。 裴家军自从建军以来,极为重视士兵待遇,尽管有时候条件有限,但裴小二仍尽最大能力,给裴家军将士足够多的营养,故而军中有夜盲症之人极少,也正是有这样的条件,裴家军才有进行各种战术动作的前提。 “那万一咱们行军之时被路人发现呢?” “那就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了。”王道直目光不善,道。 第二百三十五章目标南阳 王道直在抢时间,裴小二也在抢时间,不过与王道直的目标是南召县不同,裴小二的目标则是豫南重镇南阳。 南阳古称为宛,地处南阳盆地,三面环山,中间河流密布,土地肥沃非常适合种植各种粮食作物,故而,南阳的人口也异常稠密,崇祯初年南阳人口有约一百二十余万。 明朝初年,朱元璋第二十三子唐王朱柽的封地正是这座风水宝地,永乐年间在南阳城内建造了规模宏大的唐王府,成化年间又建造九座郡王府。 南阳城内皇亲贵胄,车水马龙,商业随之活跃,山、陕、江、浙、川、鄂客商纷到沓来,各种商务会馆、公馆在各地兴起,粮食、棉花、生丝、烟草、绸缎、油料、皮毛、木材、药材、铜器、铁器等大量涌入市场,并行销全国各地。 这个时代的南阳府可谓百业俱兴,建筑、园林、绘画、雕塑、书法等方面都有所发展,可以说如果裴小二拿下南阳城,就如同吃了一个十全大补丸,实力较现在直接翻几翻,同时裴家军的风头也将直接震动天下,甚至能盖过义军所有前辈比如高迎祥,李自成,罗汝才等人。 就算是在崇祯的心中,裴小二的重要性也将蹭蹭蹭往上涨,成为仅次于关外女真人之后的心腹之患。 唯一的问题就是,南阳可不好打。 据裴德财的暗衣卫探查,南阳城内现有兵丁一万三千人,这些士兵不仅包括南阳府本地的兵丁,以及知府聚集的乡勇,还包括豪绅之家丁等,虽野战能力有待商榷,但守守城,对付一般的盗贼,流寇还是能够胜任。 当然,现在还有一项优势,那就是李自成还在开封与官兵厮杀,整个河南的官兵几乎都被吸引到了开封,河南巡抚樊尚景自顾不暇,自然没时间前来增援南阳,裴家军有充足时间筹备进攻南阳事宜。 但有时间是一回事,怎么打又是另外一回事。 李自成虽说兵多将广,但他手下大多是乌合之众,大不了硬仗,刚开始其庞大的身躯或许会暂时吓住官兵,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官兵迟早会发现李自成只是纸老虎,与之硬拼,从现有的情报来看,这种情况已经发生。 故而,为防止夜长梦多,裴小二的想法是突袭南阳,打南阳一个措手不及,在南阳兵丁还未回过神来,一举拿下,谨防被拖在南阳城下。 因此,当收到冯克斌已经解决掉鲁阳关守备马如蛟之后,果断下令刘长乐的定国军调转方向,直奔南阳而去。 说起来,冯克斌真是胆大包天,是一个天生的战士,先是孤身犯险,携带十几名随身兵丁便敢翻越伏牛山,并设计引诱鲁阳关守备马如蛟入套,最终在伏牛山中包围而歼之。 据说,那一战打得那叫一个轻松写意,将士们高举长刀,貌似恶鬼,杀声震天,还没冲到近前,便将那群官兵吓得双腿发软,等冲入敌阵之后,左劈右砍,如如虎羊群,打得官兵毫无还手之力。 如果说站在一团就是官兵的军阵的话,不到一刻钟,官兵的阵型也就散了,一部分人直接丢弃兵器,跪地投降,一部分人被吓破了胆,浑身瘫软在地,双目无神,口中嘶喊娘,还有一部分人,则转身就逃,但在群山环绕的山谷之中,想要逃出去绝非易事,果然,没走两步便被裴家军所俘。 总之,这一战,官兵七百余人,战死五十三,被俘六百人,仅剩十几人侥幸逃脱,可以说已经全军覆没,而裴家军自身也才十几人轻伤,重伤乃至死亡的更是一个没有,可以说这一战打得极为精彩,也收到裴小二高度评价。 “我常听人言,是金子总会发光,我想冯将军便是这块金子,自从冯将军加入我裴家军以来,先破汝州,再下鲁阳关,有如此大工岂能不赏?”裴小二端坐高堂,向下方一众将领介绍这冯克斌的功绩,“这样吧,以功,升冯克斌为厢指挥使,可有人有异议?” 众将其实是有些不服气的,在他们看来,冯克斌这些所谓的功劳,都是靠着指派,再加上他本人也有几分小小的本事,这才混到些许功劳,要是换成自己,自己也行。 不过,不管冯克斌这功劳是怎么来的,但这功劳确实是实实在在,任何人都不容忽视,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末将无异议。” “那就好,既然如此,从即日起,冯克斌升任指挥使,至于后续兵员,路文范,你们新兵营尽快补齐。” 路文范赶紧出列,应道:“是。” “谢大将军。”冯克斌同样谢道。 裴小二满意的点点头,其实他的本意绝不仅仅想要提拔冯克斌,他只是想利用冯克斌这条鲶鱼,搅乱整个裴家军的生态。 虽然裴家军建军不长,到现在为止也才只有一年,但是现在的裴家军却有一种不好的苗头,论资排辈的问题愈发严重,先入军之人,永远被后入军之人地位高,并且这种趋势趋于固化,在不加整治,裴家军还没成功,便已经陷入官军一样内部倾轧之中。 但裴小二又不可能抛弃裴家军这一批高层,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基石,是整个裴家军的股肱,离开了他们裴家军可以说塌了一半,故而在无奈之下,裴小二不得已出此下策,不过目前来说,效果还不错。 裴小二摆摆手,示意众将归列,接着道:“鲁阳关既破,我们接下来的目标便是南阳,听说南阳唐王府中的财货,女子数不胜数,你们年纪都不小了,打下南阳府之后,一人赏一个婆娘,可好?” “好!!!” “谢大将军。” 在场诸将的气氛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果然,在男人面前还是女人更有说服力。 "宋孟。" “末将在。”宋孟出列。 “你率领骑兵,星夜疾驰,直奔南阳,为大军清扫障碍,迟滞鲁阳关失陷的消息,为大军争取时间,必要时候,可寻找时机进攻南阳府,先占据一道城门,我率步兵随后就道。” “是,末将遵命。” “其余人等,回去准备,明日三更造饭,五更出发,不得有误。” “遵命。” 第二百三十六章空亏一篑 昨夜下了一阵微雨,滋润了干涸的大地,就连空气都变得湿润起来,青草夹杂者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不远处,零零散散的遍布着几个老农,趁着清晨,在田野中劳作,不是直起身子,用着捶着自己的后背,早晨的天还算凉爽,但他们的额头上仍然布满了汗珠。 而他们辛勤劳作的结果似乎不怎么好,田野中的麦子本该灌浆的季节,却由于缺雨,叶片卷曲严重甚至已经有些干枯了,麦秆柔弱,籽粒干瘪,从那老农忧心忡忡的脸上就可以看出,今年又是一个大灾之年。 就在这宁静祥和的清晨,被一阵激烈的马蹄声打破,数十骑骑卒,骑着骏马在官道上飞奔,似乎在追逐着什么人。 “他跑那边去了,快追。” “别让他跑了。” 与此同时,在这些人的前方也有一匹快马,奋力奔驰。 马背上,骑士的鞭儿疯狂的抽在马屁股上,马儿被抽打的痛苦嘶叫,四只蹄子由于奔跑过快,几乎都脱离了地面,马嘴中更是泛出白沫。 然而,它的主人仍嫌太慢,手中的鞭儿抽打的更加密集,竟是丝毫不吝惜马力,照这个情况跑下去,这匹马算是废了。骑士惊恐的脸时不时向身后张望,只恨背上没有长出双翅,平地飞了起来。 这些亡命逃跑之人乃是南阳府之通判以及其亲随,通判乃是分掌粮运及农田水利之官。 今年以来,即崇祯六年,二月二十六日,参将王之富、祖宽等克登州水城。当时孔有德等在围城中,粮绝,但恃水城可逃,故不降。王之富等夺其水城门外护墙,孔有德与耿仲明遂逃。 官军攻水城未下,乃采用游击刘良佐之策,以火药炸城。城崩,将士涌入。副将王来聘先登,受伤而死。城破,俘千余人,自尽及投海死者不可胜计,持续了三年的孔有德之乱算是平定了,给大明留下的则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山东,急需钱粮抚恤。 同样是今年,各省积亏盐课银三百二十万余两,崇祯忍不住了,于四月二十日下诏,有司衙门务必将今年所亏欠盐课银,以及辽饷,练饷,剿饷一道如数全解,否则指名参处。 文书传至南阳,知府大人原样传送给通判简钦文,命他速速办理,随后便不闻不问,仿佛此事与他无关。 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简钦文官职卑微,也推不出去,更何况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属于简钦文的分内之事。简钦文无奈,只能愁的抓耳挠腮,想方设法变出银子来。 有道是上下挥霍无度便掠之于民,民变在即便掠之于商。 现在四处民变此起彼伏,再向百姓掠夺,无疑是逼反南阳府的百姓,就算是再给简钦文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南阳府这座火山上倒油,于是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于是简钦文将目光投向了商人。 南阳府商路四通八达,本身便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其中尤其是以通向洛阳的三鸦路为最,而三鸦路的七寸便是在这石桥镇。 明确了目标,那还有什么可说的,直接召集亲随,换上官袍坐上轿子,一路上吹吹打打,大张旗鼓的来到了石桥镇。 只是不巧的很,此时石桥镇早已被裴家军所占领,裴家军在石桥镇各个路口都有派兵把手,严查所有进出人员,准确来说是只让进,不让出,为的就是尽量滞后裴家军进入南阳盆地的消息,向四周扩散,为裴家军争夺南阳创造条件。 故而,简钦文就这样毫不知情的一头撞了上来。要说起来,也不能怪简钦文有眼无珠,实在是裴家军近来扩张迅速,单单在鲁阳县,裴家军便直接扩编三万。 兵员迅速增加,直接导致军营中每两个人左右便有一个是新兵,过多的新兵带来的不仅仅是战斗力的减弱,更是人员粮草物资的不足,兵器,铠甲等同样严重不足。 故而为了解决这些问题,裴小二只能下令让将士们收集一些能收集到的兵器,铠甲等以装备士兵,也正是因此,裴家军军中的衣着变得千奇百怪,各式各样的,当然最多的还是缴获官兵的装备了。尽管官兵的东西并不好,但有总比没有强。 简钦文正是看着这群衣着官兵服饰的‘官兵’,这才毫无顾忌的直接走了过来。 来到镇门口,简钦文一开始也没察觉出什么问题,神情颇为傲慢的下令让马如蛟出来见他。 守门的裴家军神情不动,一面稳住简钦文,下令让人回镇中去请援兵,一面暗中示意手下士兵,逐渐包围了简钦文。 简钦文虽然鲁莽,但是并不傻,看着这些人的姿态,隐隐察觉有些不对,紧接着,镇中一批士兵从镇中走出,逐渐靠近镇门口,但看那将士,行动之间彼此协同,浑然一体,与平常军队有很大不同,不仅如此,那士兵一看就是久经训练,尽力过厮杀,眼中对生命的漠视也是掩藏不住。 简钦文的心逐渐沉了下来,他不动声色的与守门的士兵闲聊着,同时慢慢靠近一旁的一个随从。那随从骑马而来,此时已经从马儿上跳了下来。 来到随从身边,简钦文抢过随从手中马鞭,直接翻身上马,手中马鞭狠狠抽在马儿身上。 马儿吃痛,长嘶一声,夺路而逃。随从们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时楞在原地。 裴家军将士一时不察,竟被简钦文逃了出去,不过很快,士兵们也反应过来,纷纷破口大骂,同时一拥而上,将简钦文的随从一个接一个拿下。 紧接着,再在场军官的指挥下,士兵们骑上对方随从的马,一路紧跟了过去,这才出现了刚刚的一幕。 简钦文虽是文官,但骑术了得,而与之相对的,裴家军毕竟是步兵,骑术不精,渐渐跟不上前面的简钦文。 就在此时,收到消息的骑兵也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只是为时已晚,简钦文已经从南阳北门博望门进入了南阳。 半个时辰后,南阳四门紧闭,兵士上墙,严阵以待。裴小二突袭南阳府的谋划可谓功亏一篑。 第二百三十七章决心不改 而就在此时,裴家军定国军,骑兵,炮兵等正在向着南阳府城快速前进,大军刚刚过了黄庄,距离南阳府仅剩十里路程。 “你说什么?那人没有追到,现在已经逃回了南阳?”饶是裴小二自诩并不是易怒之人,但听到这个消息仍然怒气填胸,震怒不已。 “大..大将军,卑职无能。”那骑兵军官赧颜汗下,恨不得找到个地缝钻进去。 裴小二原本计划着,趁着南阳兵微将少,且毫无防备,正式自己偷袭拿下南阳城的大好时间,谁料除了这么一档子事,让南阳提前知道了有大军进入南阳盆地,有了戒备之心,再打南阳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此时与你们无关,”不管怎么样,骑兵接到通知,丝毫没有迟疑,在最短时间内,已经做到了他们能做的极致,这个罪过,不应当让骑兵背,反而是留守石桥镇的那些个步兵,在朝廷官员走到他们脸上的情况下,竟然还能让他跑掉,难不成都是一群猪么? “留守石桥镇的人是谁?”裴小二问道。 “回大将军,是新兵营的新兵,卑职安排不力,还请大将军治罪。”乔淳快走两步,来到裴小二面前请罪。 乔淳现在作为裴小二的贴身幕僚,参赞军事,像这种小规模的兵员调动,都是乔淳负责调动防守,现在下面人出事了,他自然难辞其咎。 裴小二看了他一眼,寒声道:“将留守石桥镇的军官就地撤职,当不好官,那就去当个兵吧。而你,就罚俸禄一个月吧。” 裴小二最终还是选择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现在裴家军所有文武,说起来追随裴小二的时间,最长不过一年,最短或许才有几日,时间长的人对裴家军的忠诚还能保证,但是时间短的人,对裴家军的忠诚实在有待商榷。 这些人也非要吊死在裴家军这一颗树上不可,如果裴小二过于苛责,这些人极有可能当逃兵,离开裴家军转投他人。 更何况,裴家军现在亡命天涯,前途未卜,此时真是笼络军心,聚集人气的关键时候,一定要善待将士,留住人才,如此裴家军的形势才能与日俱增蒸蒸日上。 但碰到这种事又不能不管,否则这次还算失误,下次就可能直接违抗军令了,轻重缓急,其中分寸,微妙之极,就算是裴小二也只能小心对待。 处理完此事,一个要命的问题立马就摆在了裴小二的案头,大军是继续按照原定计划,进攻南阳,还是绕过南阳改头向西? “乔淳,你以为咱们还要继续进攻南阳么?”裴小二一时拿不定主意,随口问道。 “回大将军,卑职以为,我军宜绕过南阳,继续西进伺机进入四川“乔淳稍一思索,便道。 “哦?说说理由。”裴小二踱步向前,出神的望着南阳的方向。 “是,现如今南阳至少已经知道,有大队人马进入南阳盆地,既然如此南阳必定已有防备,如果我军继续进攻,极有可能顿兵坚城之下,进退不得,万一开封的李自成解了围,河南巡抚派来援兵,届时我军将进退两难。” “嗯,有道理。”虽不愿承认,但裴小二不得不说乔淳所担心之事极有可能发生,只是那可是南阳,就这么白白错失的话,自己怎么都不会甘心。 于是裴小二便转头看向了刘长乐,“长乐,你说呢?” “大将军,我也觉得乔先生说的对,咱们外出在外,士兵,兵器,铠甲等补充不易,打一个少一个,最关键的是,我军的粮草,早在鲁阳县的时候,便已经不足,即便如此,我军仍然招募了三万新兵,加上这些人,粮草消耗骤然翻倍,现在已经所剩不多,再打大城,大赢了还好说,万一打输了,可就万劫不复了。” 裴小二满脸惊讶的看着刘长乐,看着他侃侃而谈,将裴家军所面临的问题一一道出,浑然不似一个不足二十岁的青年,让裴小二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到了最后只能感叹道:“长乐,长大了。” “你们呢?都是这么想的?”裴小二看向了刘先春、宋孟、冯克斌等人。 “末将也觉得大南阳风险实在高了点。”这是宋孟。 “大将军三思。”这是刘先春。 “末将以为最好先攻一些容易的小县城,不过要是大将军一声令下,末将义不容辞。”这是冯克斌,一个纯粹的军人。 此时此刻,裴小二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想起了裴猪儿,要是裴猪儿在的话,想来一定会说怕个鸟,大不了打不过再跑就是了,而自己现在缺的正式这种一往无前的不怕死的冲劲。 “裴猪儿现在到哪了?”裴小二问道。 当初裴家军离开鲁阳县的时候,裴猪儿被裴小二留下来断后,一来是对他胡思乱想的惩罚,好好治治他这擅作主张的毛病,而来就是当时后路不稳,裴小二需要裴猪儿这个猛将来镇守后路。 “回大将军,最新消息,裴猪儿将军现在已经到了鲁阳关,按照原本的计划,裴猪儿将军将会驻扎鲁阳关,为大军守好后路。”乔淳禀报道。 “去,派人通知裴猪儿,让他不要缩在后面,带着他的人立马给我滚过来。”裴小二下令道。 “是大将军,但那后路...”乔淳说道一般,看着裴小二。 “后路你自己再想办法,换个人,我裴家军人才济济,我就不相信连个守鲁阳关的人都找不到。”裴小二不满道。 “是,属下这就安排。” “传令下去,我意已决,大军保持现在方向不便,咱们去南阳,我就不相信这南阳还真是铜墙铁壁不成?”裴小二下令。 思索了半天,裴小二还是决定去南阳,一来他也想试试南阳的成色,而来,他还有一个旁人都不知道的后手,一旦这个后手得手之后,拿下南阳易如反掌。 “遵令。”众将轰然应命。 南阳城有四门,东门名延曦,南门名淯阳,西门名永安,北门名博望。此时,博望门的城楼上,一个一身绯色官袍,胸前的补子上绣着一只红灵活现的云雁,正是南阳知府许士柔,而在许士柔面前低头赔笑之人便正是简钦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兵临南阳 许知府手扶女墙,面向北方,极目远眺,前方,出生的太阳,逐渐驱散远方的迷雾,隐藏在浓雾中的树木、房屋,农田、官道等一一出现在眼中。 简钦文见他看的出神,眉宇间仿佛有化不开的愁丝,不知在想些什么,不敢打扰,安静的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 良久,许士柔忽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了立侍在侧的简钦文,有些感慨道:"简大人,你说这些乱民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们就不能老老实实在家好好活着呢?哪怕有什么冤屈,自然有官府为他们伸冤,也不至于四处流窜,最终被官兵围歼,身死族灭啊!"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因为这个问题就像那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但这话不能跟许士柔明示,况且,许士柔想听的也不是什么真相。简钦文在旁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妙语,只能支支吾吾含糊过去。 许士柔也不为难他,又一声长叹,随后便转头下了城头,同时对身后的简钦文吩咐道:“简大人,南阳城中还有多少粮草?还有多少兵甲?” “现如今南阳城中还有粮四十三万石,草料一百一十四万束,银二十四万两,兵甲也所剩无几。”这些事项都归简钦文这个通判所管辖,简钦文记忆力不错,至少这些数字记得一清二楚,至于其中有多少水分,许士柔没问,他也没说。 “粮食怎么会如此之少?”许士柔还是忍不住询问道。银子少的事他知道,大明自有国情在此,朝廷上上下下均奉行儒家勤俭节约的优良美德,地方一分都不多花,而且为了防止上面把持不住自己,‘底下的官员干脆连该收的税都就不收了‘,直接藏于民了。 当然,关于谁是藏富于民中的这个民,官员的理解,跟正常人理解的稍有不同,按照他们的理解,民特指有功名的士绅,那些个什么都没有的草民,自然不在此列。 “大人,今年说来也怪,去年河南大水,淹没了好些个州县,今年却恰恰相反,现在都五月份了,几乎一直无雨,地里的庄稼都旱死了,税实在是收不上来。”简钦文为难道。 “收不上来?那这南阳城还守不守了?到时候粮草不足,将士哗变,简大人,你可知道其中后果?”许士柔加重了语气。 这。。这也不能怪我,大灾之年,再像往年一样横征暴敛巧取豪夺,万一官逼民反结果还不一样?不过这话简钦文只能在心中独自嘀咕,可不敢说出来。 看简钦文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许士柔有些恼怒,“你就不能想想办法?” “卑职无能,还请知府大人示下。” “你...”许士柔差点被噎死,缓了好一会,这才理顺这口气,无奈道:“你就不能请城中大户募捐?” “大人,城中大户的性情您还不知道么?要想让他们出一份钱,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简单些。”简钦文说道。 许士柔从来没相关此人竟是如此蠢笨,竟然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要不是他的任免之权不在自己手中,自己早就把他远远打发走了,还用得着现在? “你就不会变通一下,先让那些大户募捐,等大户募捐了,才能引得那些小门小户,平民百姓募捐,等百姓们募捐了,再把大户的银子还回去,如此粮食不就筹集到了?”许士柔已经不想与这等愚蠢之人说话,说完便走开了。 “还能这样?”简钦文表现得简直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先是眼中一亮,接着紧走几步,追上许士柔,称赞道,“许大人妙计,要不怎么说大人是上官,卑职才是一个小小的通判。” “好了,好了,快去办吧!”许士柔有些自得的挥挥手,让简钦文按照自己的意图办,接着仿佛想到了什么,神情又恢复到了忧国忧民的姿态,叹道,“罢了,罢了,且再苦百姓几日,等日后打跑了流寇,再来补偿百姓吧。” 简钦文走了,离开许士柔之后,本来有些弯曲的腰杆略向后仰,恢复了自己正五品大员的官威。 许士柔骂他蠢笨,他又何尝不是在背后骂他昏庸。这种事情谁提出来的,到时候就是谁背负骂名,他简钦文还年轻,自然不想在自己的名声早早就臭不可闻。利用与被利用,有时候哪里能够说得清呢。 崇祯六年五月初九。 裴家军定国军,骑兵营,炮兵营等共计四万余大军来到了南阳城下。在裴小二的指挥下,裴家军一分为三,从东,北,西三面将南阳城团团包围,独留南门可供城内守军逃脱,以防守军在逃脱无望的情况下,拼死守城,白白增添了攻城的难度。 到达城下之后,已是下午,眼看着天色马上就要变暗,看来今天是不能攻城了,正好大军一路行军,到现在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裴小二下令,就在南阳城外就地安营扎寨,准备明天攻城。 趁着这个空档,裴小二带着乔淳,刘长乐,宋孟以及胡世安等一些亲兵,远远地朝着南阳城走去。 南阳城不愧是著名的豫南名城,果然汤池铁城,如铁打铜铸一般,只见南阳城城高十仞,上面修建高大巍峨的城楼,城墙极厚,足能容下两匹马并列而行,城墙外面整体砖墙结构,内用夯土磊成,及其坚固,哪怕是大炮在短时间之内怕也奈何不了这座坚城。 看着那矗立的城墙,裴小二心中有些担忧,这座坚城要是外面打破这座乌龟壳,怕不是那么容易。不过,再坚固的堡垒,也顶不住内部势力的攻破,一想到自己的后招,裴小二心中莫名有了些许底气。 忽然,南阳城楼上,一阵声音传来,“城下的流贼听着,我南阳府不是你等撒野之地,快快离去,我南阳府还能当此时不存在,否则我南阳府大军出击必定让你等灰飞烟灭。” 裴小二闻言,冷哼一声,吩咐道:“去,告诉他们,早日投降,我还可以考虑让他一命,否则等我攻破城池,定让他们鸡犬不留。” 裴小二说完,自有亲兵将裴小二的话,喊给城头上的人知道。 这样的喊话,也并不是毫无意义,至少,官兵想通过喊话让裴家军离开的举动,就说明,城内的官兵的底气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足,否则早就派兵出城,与裴家军大战三百回合了,想到这,裴小二的把握更大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好消息 当天晚上,裴小二以及几位将领,将整个裴家军大营巡视一圈。裴家军的老卒士气不错,该吃吃,该喝喝,浑然不降南阳城中的那些官兵放在眼中,丝毫没有大战来临前的紧张与不安之感,反而有一种久经战阵的从容与冷静。 裴小二心中大感欣慰,到底是跟着自己一路从山西走到了这里,大小战事也已经经历了数起,可以说都不是战场上的菜鸟了,南阳府这点场面,对他们来说简直就像吃饭喝水一般平常。 与老卒相对应的,裴家军在鲁阳县新招募新兵的反应则要大得多的多,有不少人对明日的攻城表现得比较畏惧,一个个神情恍惚,如同天塌了一般,看的裴小二心中直摇头。 这些人大多上了一点年龄,有些微薄的见识,他们或许是被义军裹挟过,又或许是在官兵征召民夫的时候,被征走过,总之,或多或少经历过战场的洗礼,对战场充满了恐惧。 对于这些人来说,当兵不过是为了有口饭吃,能暂时活下去罢了,从来没想过这么快就要上战场了。 但更多地人则是对明天攻城的激动,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战场,他们不知道战场是怎么回事,他们或许还以为打仗就像戏中一样,一群人冲上去,与敌人大战三百回合,最终敌人大败,我方大获全胜。之后便是大宴全军,各种战利品,赏赐,女人,官职纷至沓来,一步登天。 裴小二含笑,在众人瞩目的目光中慢慢经过,还时不时停下脚步,与士兵们闲聊几句,鼓励他们奋勇杀敌,也好建功立业,升官发财。 这些新兵每一个,或者两个都有一名老兵带领,虽然训练的时间不长,训练的强度也不大,但是到了战场上,听老兵的指挥,想来问题不大。 可以说,整个裴家军的脊梁就是那些久经战阵,经验丰富的老兵,至于这些新兵不过能不能最终活下来,最重要的还是看他自己的运气了。 自从离开山西流浪以来,裴小二以往的许多坚持,也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低下了头,比如以前他从来没想过劫掠百姓,但上次在鲁阳县也破戒了,虽然跟其他义军分开劫掠不同,裴家军就算摊派,是有组织的劫掠,但实际上更加残酷。 又比如新兵入伍之前,先经过新兵营的训练,满好几个月才能加入正规军,上阵厮杀,现在也像现实妥协了。 回到了自己的大帐,裴小二叹了口气,对一旁的乔淳道:“去,安排后军,将军中养的那些猪,羊等军中牲畜宰杀两百头,让大军好好包餐一顿。” “是,大将军真乃明主,我这就去安排。”乔淳恭维一番,随后慢慢退了出去。 没多久,原本安静的军营忽然热闹异常,不时传来一阵阵响亮的呼声,有喊大将军万胜,有喊大将军豪气,甚至还有喊大将军万岁的,不过他们毕竟已经是反贼了,也不在乎这点。 喧闹的气氛一直进行道半夜,终于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到来之时达到了顶峰。 “大将军,王道直已于昨日,也就是五月初八,趁夜攻破了南召县,杀敌四百三十余人,俘虏八百二十余人,南召县直线自缢县中,现在大军屯扎在南召县,等待大将军下一步命令。” “你说什么?王道直已经拿下了南召县?”裴小二有些意外,虽然他从不怀疑王道直能拿下南召县的事情,毕竟他一个人率领三万大军,要是拿不下一个守军不足三千的小县城,那他就可以直接回老家种地算了。 不过,能在这么短时间就拿下南召县,还是有些出乎裴小二的意料,“具体伤亡多少?”裴小二问道,要是伤亡太多的话,也不算什么,拿人命去填,是个人都会,并且这种方法至少裴小二是极其鄙视。 “回大将军,我军伤亡并不重,总共阵亡二十一人,重伤三十三人,轻伤八百四十人。不仅如此,我军在南召城中发现数个大粮仓,总共发现存粮二十七万石。”那信使汇报道。 “什么?一个小小的南召县怎么会有这么多存粮?”乔淳在旁听得真切,待听到在南召县中发现二十多万石粮食之后,彻底按奈不住,起身问道。 “据说是城中的一些商贾故意与我裴家军为敌,王将军率军攻破这些商贾人家之后,这才发现有如此巨量的粮食,事后,根据拷问那些商贾的家丁等人这才得知,这些人是看河南近些年天灾不断,预计粮价会大幅上涨,故而囤积在家,等日后粮价上涨之后再卖出去,以获取差价。” 信使一说完,大帐内几个将领无不义愤填膺,恨不能生啖其肉。 说起来,裴家军的中高层几乎都是出身底层,当初大家伙能走上把脑袋别裤腰带上,杀官造反的勾当,天灾算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则就是这些该死的妄图囤积居奇的奸商了。 陕西。山西等地能发展到这样人人皆反的局面,这**商的作用确实功不可没。 然而,就在此时,乔淳却大喜道:“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我军攻南阳,所虑者无非粮草不足罢了,而此此时王将军拿下南召,不仅拿下来南召,更是在南召城中发现了大量的粮草,一下子解决了我军粮草不足的问题,此真乃天助我军。 卑职以为应该向全军宣扬此消息,相比能大涨我军士气,” 乔淳不说,在场众将还沉浸在奸商囤积居奇之中,还没反应过来,此时听乔淳这么一说,顿时回过神来。先前早有耳闻,说大军粮草不足,这才刚准备攻打南阳,立马就攻破了一个南召,并且发现了大量的粮食,大将军莫非真乃天眷之人? 想到这,众人偷偷瞥了眼端坐的裴小二,恰好此时大帐内,烛光闪烁,映照着裴小二的影子中隐隐藏有龙虎之相,赶紧收回目光,心中震惊不已,难不成这裴氏真有天子之气? 裴小二没有理会这些人的想法,他还想着如何将此事达成的效果最大化,之见他沉思片刻,缓缓道:“你回去告诉王道直,命他留下一千人留守南召县,剩余大军押着粮草尽快与我军汇合。” “是,小人遵命。”信使应了一声,慢慢退了回去。 “乔淳,你去看一下,将士们吃完了没?要是吃完了,就赶紧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大军攻城,届时,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王道直攻破南召县,已经率军与我军汇合。” “遵命。”乔淳眼中一亮,马上领会了裴小二的意图。 第二百四十章攻城 正所谓好钢用在刀刃上,能振奋士气的消息自然要在要在最关键的时候放出来,要是现在就告诉士兵,士兵今天晚上或许会跟高兴,士气大振,然而经过一晚上,这股劲早就泄的差不多了,对明日的攻城来说影响微乎其微。 更关键的是,要是今夜士兵们太过兴奋,导致没有休息好,弄不好还要起到反作用,故而还是明天再最关键的时候在宣布为妙。 果然,次日一早,三通鼓过后,将士们用过早饭,甲衣着身,列队整齐依次走出大营,在城门外列队布阵。鼓手们光着膀子,汗如雨下,一双鼓锤轮的上下翻飞,震动人心的战鼓擂得隆隆作响,气冲霄汉,狂风呼啸,旌旗猎猎。 裴小二一身金黑相间的戎装,骑上骏马,纵横飞驰,所过之处,将士们欢呼雀跃,“大将军万胜,裴家军万胜。” 南阳城头,官兵们躲藏在女墙后面,伸着头,望向城外,见此情形,无不心惊胆丧,惊惶万状。 南阳知府许士柔、同知倪元珙、通判简钦文、推官等,凡是在南阳城内能说得上话的,此时都聚集在此,这场关系南阳生死存亡的大战,他们不敢不知。 原本他们以为,来的就是一般流寇,或许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之后,才一拍脑袋做出进攻南阳府的决定,既然他们找死,那就成全他们就是了,到时候剿灭流寇,南阳府上上小小将功劳分润一下,或许自己的官职还能再往上升一升。 然而万万没想到,这群‘流寇’竟然有如此气象,不由得吓得面如土色。 “我以为,贼人所求无非钱粮而已,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将钱粮给他们,想来他们自会退兵,如此也能罢兵言和,让百姓免去一番战乱之苦。”同知倪元珙胆子最小,等他看到裴家军竟如此训练有素之后,不禁萌生屈膝求和之策。 倪元珙说完,不了竟引得其他官员拍手应和,“是啊,他们不就想要银子么,给他们就是了,都是一些身外之物,如果能免去南阳府百姓们一场兵灾,那就善莫大焉。” “善。”知府许士柔道,他是一个善谋无断之人,只觉得众人说的极有道理,银子么,花出去以后再挣回来就好了,他们可是熟读圣贤书的君子,岂能跟那些武夫硬碰硬,那岂不就是用自己的美玉与城外那群砖瓦相撞? “许大人,贼兵来,而我南阳府一战未打,便不惜出银子与贼军媾和,日后朝廷若是知道了,我又岂能放过我南阳府诸位大人?”简钦文不愧是军户出身,不仅马骑得贼溜,就连胆量也比一般人大。 “所言极是。”许士柔一想也是,贼兵刚来,只是在城下简单弄了几下,自己便献出银子,实在是太丢脸了,更关键是朝廷那边交代不过去,还是打一打? “简钦文,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快退到一边?”倪元珙怒斥道。他是正五品,简钦文是正六品,官位比简钦文高,自然有权呵斥简钦文。 “我这也是为我南阳百姓仗义执言,如果这都要被责罚,那我宁愿不当这个管。”简钦文怒道。 “你...”倪元珙没想到简钦文竟敢当中顶撞自己,顿时气的七窍生烟,指着简钦文,你了半天,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好了,好了,大敌当前,诸位都是忠君体国的干臣,又何必彼此攻击,都是为了我南阳府百姓而已。”许士柔出来打圆场,见两方人都偃旗息鼓之后,这才继续道:“依我看,咱们还是先打上这么一打,试一下这贼人的成色,再做打算不迟。” 紧接着许士柔转头,冲着一个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一个戎装男子道:“陈大人,你以为呢?” “全听大人安排。”那戎装男子却是南阳中护卫指挥使陈呜珂,在场都是文官,就他一个武夫,在这种情况下哪有他说话的份,于是他也就颇有自知之明的一言不发,只顾点头。 暂时定下了决策,许士柔长舒一口气,将目光看向了城外的裴家军,此时裴家军已经做好战前准备,大战一触即发。 率先开始进攻的自然还是炮兵营的大炮了,之见炮兵营指挥使任明道指挥着手下的一众炮兵,手脚麻利的将大炮推入早就挖掘好的炮位,随后清理炮膛,打开火药桶,将火药倒入炮膛,随后装入炮弹。 “放!!!” 随着任明道一身令下,炮阵正中的一尊红衣大炮率先咆哮,炽热的炮弹,夹杂着火星,入流星一般朝着远方的城墙疾驰,而后在城墙前三丈之处,落到了地上,随后去势不减,在地面上滚动,最终狠狠撞在了城墙上。 这一发炮只是为了校准大炮的角度,没打到城墙上,也是意料之中之事,任明道仔细观察了炮弹的落点,随后冷静的下达命令:“全体都有,大炮炮口上调四寸,装填,放。” 果然,这次大炮打得极准,十三门红衣大炮一共有十门都打中了南阳城墙,一时之间墙砖修筑的城墙被打出了一个凹陷,碎屑飞溅,声势骇人。 “清理炮膛,装弹,在放!!!” 在炮兵建功立业的时候,步兵自然也没闲着,三队刀盾兵在炮火的掩盖下,快速向护城河靠近。 南阳府的护城河原本极宽,足有三丈,不过今年河南降雨极少,河中河水也逐渐干涸,只剩下一条小溪滔滔汩汩。 护城河上原本有一座石桥,不过此时也早已被炸塌了,故而还需要人工将护城河给填平了。 刀盾兵来到河岸之后,迅速将手中的盾牌相互拼接,形成一面盾墙,随后一众辅兵扛着麻袋,快速朝着护城河跑去,来到河岸边,将肩上的麻袋朝着护城河扔过去,边迅速退了回来。 这些辅兵大多是后军之人,他们的素质还够不上成为正兵的资格,故而只能被编入辅兵,在大军转移的时候,携带粮草辎重等,有时还还会饲养一些牲畜,比如昨天晚上那两百只牲畜,就是辅兵们饲养的。 “快,放箭。”陈呜珂一看‘贼军’正在填护城河,顿时急了,大喝这麾下的兵丁朝着对岸的裴家军辅兵们放箭,与此同时,他快速走到城墙上的大炮旁,骂道:“咱们的炮呢?为什么还不放炮?” 第二百四十一章攻城二 "大人,不是我们不放炮啊,只是,只是...",那老炮手苦着脸,指着大炮说不出话来,最后憋了半天才道,“大人,您还是自己看吧。” “我没时间跟你打哑谜,快说这大炮怎么了?”陈呜珂怒道,直接一把抓过那老炮手的衣领,将唾沫喷了他一脸,这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 还是一旁一个年轻的炮手给那老炮手解了围,陪着笑道:“大人,他说的是大炮年头太久了,炮膛内已经锈死了,发不了炮了。” “什么?”陈呜珂一惊,赶忙朝着炮口内看去,之见原本坑坑洼洼的炮膛内,早已经锈迹斑斑,有些甚至已经将炮口堵塞了。 陈呜珂一连看了城墙上的十几门大炮,不管是大的红衣大炮,还是佛朗机,虎蹲炮无不如此。 这些好些都是在嘉靖年八年,朝廷在广州与佛郎机人(西班牙与葡萄牙人)大战之时,深为对方的火炮的威力所震撼,后来经过右都御史汪鋐言建议,朝廷这才开始大规模仿制,南阳城头上的这批炮大多就是在这个时期制造的。 经历了百余年,这些都可以进博物馆的大炮竟然还健在,真可谓老当益壮。 “他娘的”,忍了半天,陈呜珂还是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他可记得,前几年朝廷特意下诏,说今年天下不净,群贼肆虐,各地都应督造大炮,铠甲兵器等,以作剿匪之用,为此还特意加大了各地方留存白银。现在想想,这些银子估计也都喂了狗了,关键还没自己的份。这真是,他奶奶的。 “这是你们的事,我不管别的,给你们一个时辰时间,我要听到大炮响声,哪怕用锉刀锉,也要给我弄好,大炮响了,你们平安无事,要是大炮不响,我就先将你们超度到西天。”说吧,也不听他们废话,陈呜珂直接转身就走,留下苦不堪言的炮手。 其实炮手无奈,他陈呜珂也是有苦说不出。陈呜珂是世袭他老爹的南阳中护卫指挥使之职,说起来是指挥使,但他在卫所中说句话连屁都算不上。 后世有一句形容墨西哥的话说的好,距离上帝太远,距离美国太近。南阳中护卫的情况与墨西哥极其相似,距离南阳府实在是太近了。 早在洪武,永乐之时,武贵文贱,南阳中护卫的武夫们还经常能对南阳府的政务指指点点,这是随着王朝进入中后期,这一切都翻了过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南阳中护卫的军田越来越少,慢慢成了南阳府一些士绅的田地,时任卫指挥使也能向朝廷说起过此时,但最终都是不了了之,以至于传到现在,诺达一个卫所军田,已经没有一寸属于卫所。 卫所没有了军田,自然也就养不起军户,于是军户们纷纷逃往,到了现在,真个卫所已经成为一个空壳子,手下没了人,再加上武官的地位越来越低,那卫指挥使说话也都没了一点分量,所以陈呜珂平日里在南阳府就是一个透明人。 要不是突然发生这么一档子事,估计府内早就忘了还有他这么一号人。 不满归不满,有苦归有苦,但仗还是要打的。陈呜珂来到女墙后面,朝外望去,之见城外‘贼军’进展飞快,一个时辰不到,就已经将护城河填上了三分之一。 “放箭,快放箭。”既然火炮暂时用不上了,只能靠弓箭顶上去了,不过好在,南阳府周围大山不少,百姓们经常需要进山打猎,故而南阳府中弓手不少,并且质量不错。 一阵阵的箭雨朝着城外裴家军射去,其中,大多被刀盾兵手中的盾墙所阻挡,少部分则穿过盾墙之间的空隙,射到正在作业的辅兵身上,造成不小的伤亡。 “继续。”裴小二面无表情注视着一切,“传令炮兵,给我打掉他们的弓箭手。” 传令兵听到命令,迅速离开,去传递命令去了。 裴家军的炮兵正在将浸湿的布料裹到炽热的炮管上,给炮管降温,刚刚已经打了将近一个时辰的炮,炮管发热严重,再打下去怕是有炸膛的风险,于是任明道只能下令让大炮停一下,此时听到命令让敲掉对方的弓手,一张脸顿时一脸苦笑。 对方弓手不仅在城墙上,而且还躲在女墙后面,不仅如此,他们还极为分散,就凭借着火炮的准头,要打掉他们谈何容易。 对此,传令兵自然不管,他们的任务就是传递命令,现在命令传达到了,传令兵敬了个礼,便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已经冷却下来的火炮,再次发出了怒吼,虽然已经尽量朝着对方弓手的位置射击,但效果么,只能说比纯靠天意稍强一点。 战事持续,一直进行到了下午,城内官兵的炮火终于听到了动静,炮手们生怕这个老古董炸膛,所以也不敢多加火药,比正常装药量一半都不到,不过好在到底还是响了,这条命算是保下了。 然而此时裴家军却已经将城外的护城河给填满了,眼看着天色将晚,将士们虽说伤亡不重,不过到底忙活了一天,身体精力也已经到了极限,也是时候休息休息,攻城之事只能等到明天,正所谓,好事不怕晚,修整一天,明天继续攻城或可收获奇效。 “传令,鸣金收兵。”裴小二看着最后西方的夕阳一点点落下,又见辅兵已经彻底将护城河填满,于是开口道。 “铛铛铛”清脆的锣声响彻战场,听到声音的裴家军将士,在各自长官的指挥下,逐渐撤离了战场,顺便还将惨死在进攻路上的尸体,伤兵等带了回去,整个过程,从容而有序。 与此相对的,南阳城头上的官兵则欢呼雀跃,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一天终于熬过去了,自己还在喘气,这就是今天最大的好事。 今天的仗打完了,不管是裴家军还是官兵的士兵都已经是饥肠辘辘,饥肠雷动了。 裴家军自然有火头军做好了一切饭食,馒头,烙饼,配合着各种野菜,再加上昨天晚上剩下的肉汤,虽比不上昨夜的肉食吃的过瘾,但在这个时代也算相当不错了,至少将士们都非常满足。 而官兵们则要差得多,一个人能混到几个窝窝头,配合着不知名的菜汤,就算是一顿晚饭了。尽管如此,官兵们也是极为满足,因为在平常的日子里,要吃到这样的伙食,还要等到过年了。 陈呜珂风卷残云般吃着饭,他吃的饭自然与普通士卒不同,早已杀好的肥鸡,烧制的东坡肉,以及一大份米饭,真真让人食欲大震。吃完饭把嘴一抹,便离开了饭堂,找到了知府许士柔,开口的第一句便让许士柔大吃一惊,紧接着便陷入沉思。 第二百四十二章各自对策 “大人,还请尽快向巡抚大人寻求援兵才是。”陈呜珂沉声道。 许士柔听后有些吃惊,面上却不漏声色道:“这是为何?今日我军与贼人打得有来有回,不分上下,况且我军占据地利优势,就算再不济,我军也可退守南阳城,也不至于第一天就向巡抚大人求援?” 有一点许士柔没说的是,要是刚开始与贼人交战,就向巡抚大人求救,那岂不是显得他许士柔非常无能?这可是在上司面前大大的减分项,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这次选择。 “大人,”陈呜珂内心焦躁不安,有种有力气用不出来的感觉,有时候不怕下属万能,最怕当上官的瞎指挥,本来即将大胜的局面,也有可能因为上官随意指挥,导致功亏一篑,更何况他们现在还处于劣势。 “大人,别看现在我军跟那贼军打得有来有回,那只是贼军没有动用他们的老营精锐,而今日城外护城河已经被贼人天平,明天要战,肯定就是贼人老营攻城,攻势肯定会比现在强上不止一星半点,届时,南阳或有倾覆之祸啊!”陈呜珂声泪俱下。 陈呜珂虽说实战能力或许不足,可那是经历战阵较少,经验不足罢了,但要轮到眼界,世代相传之下,还是有的,看得出他是真的不想南阳城陷落。 “你...愚不可及,要是你能将贼人击退,那岂不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我在圣上那给你美言几句,或许你就能一步登天,青云直上也未必不可能,可你却?”许士柔指着陈呜珂的鼻子骂,丝毫不顾及对方乃是这南阳城中武官之首。 “罢了,罢了,”许士柔看着陈呜珂这副表情,弄得他也有些拿不定,万一这南阳府真守不住,自己还要造作打算才是。打定主意,许士柔这才故意叹气道:“既然你执意如此,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这求援信我写。” 说着,许士柔走到一旁的桌案前,挥毫泼墨,片刻不到,一篇龙飞凤舞,言辞恳切的求援信,便已经书写完毕。言语中不乏愿为国捐躯鞠躬尽瘁之意,只是无奈南阳城百万黎民亟待一线生机云云,不愧是做八股文的高手,明明是自己怕死,偏偏说的都是为了百姓,真真是令人作呕。 将求援信对折完毕,装入信封,密封起来,递给了一旁的陈呜珂,并嘱咐道:“信我已经给你了,你亲自安排人将信件送给巡抚大人,巡抚大人能否调来援兵那就只能看天意了。” “是,卑职这就去安排。”陈呜珂抱拳行礼,郑重道。 就在今日攻城完毕之后,南阳城中一处规模颇大的宅院的后院,原本应该宅院后宅女眷所居住的地方,此时却住进来一个男人,而这座宅院的主人此时也神神秘秘来到此处宅院之中。 “袁世叔,不知您考虑的如何了?听说城外裴家军仅仅用一天时间,还没付出多少伤亡,便将城外护城河给填上了,明天相比就能攻城了,一旦等城外裴家军大局进城,到那时您再出手就没多少意义,这锦上添花,那比得上雪中送炭啊!您说是不是?” 一个年轻人,捧着一杯茶,小心翼翼地吹去上面的浮沫,慢慢抿了一口,言语中竟是在劝解另外一个中年人。 那中年人本名袁楷,乃是天启五年同进士出身,只是后来站队没站好,搭上了九千岁的末班车,好处没沾到,反倒是弄了一身骚,自从崇祯上台之后,便被打发回了老家南阳,可想而知,至少在崇祯在位这些年,他怕是没有翻身之地了。 不过相比于其他人连性命都丢掉之人,他能全须全尾回到老家,就已经是万幸,更不用说甚至就连他的功名,家产等都没被拿掉,踩了狗屎运了。 不过显然他并不这样想,在他看来,他的一切都是自己十余年多少个日夜苦读挣来的,跟朝廷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朝廷说罢免就罢免,是不是太过分了。也正是他的这份心境,这才被人利用,鼓动他跟城外裴家军里应外合拿下这南阳城。 没错,裴小二当初执意要南下南阳,他所谓的后手就是此人,只要此人答应反水,拿下南阳自然易如反掌,而其中牵线搭桥之人正是裴小二的好岳丈,赵君临以及赵怀玉赵老爷子。 自从裴小二将惠娘收为妾室,并且惠娘身上那种特有的楚楚可怜弱女子气质,如同一个磁铁一样吸引着裴小二的心之后,或许赵欣兰尚未觉得有什么,但整个赵家却充满了危机感,他们深怕有一天惠娘会取代赵欣兰的地位,这样一来他们抛家舍业,几乎放弃了一切投奔裴家军的行为, 在经过赵家数次秘密会议,赵家上下一致决定,有必要让裴小二看看他赵家的底蕴。 正巧,赵家与南阳府的袁家本是世交,自从曾祖以来,便一直都有姻亲关系,两个家族一南一北,配合无间资源互补,倒是将家族发展的蒸蒸日上。 不仅如此,赵老爷子更是知道,自从崇祯元年,袁家家主袁楷被撤职以来,整日里在家唉声叹息,自怨自艾,对朝廷颇有怨言,甚至等在私下场合中坦言,朝廷不公,日后必遭上天唾弃。 故而,赵家商议,说服袁楷趁着裴家军进攻南阳城的时候,与裴家军里应外合,南下南阳,这样将整个南阳作为礼物送与裴家军,想来裴小二自会看到他赵家的潜在力量,从而做任何事都会三思而后行。 计策商定,赵老爷一面派出赵家最得意后生赵京仕,亲自潜入南阳袁家,说服袁楷,一面让裴小二的岳丈赵君临找到裴小二,跟裴小二保证赵家能说服南阳袁家来降,届时凭借袁家数百家丁,趁夜偷袭城门,拿下城门,放裴家军进入南阳,这南阳城就可以姓裴了。 刚开始裴小二也没相信赵家竟然有如此本事,奈何赵家人说的言之凿凿,颇为有物。更关键的是,裴小二所建立的暗衣卫裴德财对赵家好好调查一番,虽说由于成立时间较短,一些深层地内容没有查出来,但单看显示出来,为大众所知的内容就可以看出,赵家所言或许真的可行。 这一下,立即引起了裴小二极大兴趣,要知道那可是豫南名城南阳,拿下南阳好处就不用多说了,就说万一真的拿不下,大不了继续西进就是了,最多损失一些兵马。但兵马等过一段时间自然会补充回来,如此算来,相当于没损失,但万一成了,那就是鸟枪换炮了。 于是便有了裴小二的‘一意孤行’。 不过现在看来,赵家说服袁楷的行动并不那么顺利。 第二百四十三章攻城(三) “可那裴家军毕竟还没攻上城楼不是?”与那赵京仕的淡定写意想比,袁楷这个袁家家主就显得紧张的多,毕竟关系到生个家族的生死大事,由不得他不紧张。 “更何况,南阳城高池深,城内有官兵数万,再加上数十万百姓,一旦战况紧急,也可以随时随地再招募数万乡勇。城外的裴家军才有几个人?那裴小二会在南阳城下死磕不放么?”袁楷忧心忡忡道。 赵京仕明白袁楷的担忧,他怕这城外的裴家军在进攻南阳城时,伤亡太大,而裴小二也没有必拿下南阳的决心。万一真到了这一步。城外的裴家军尚可拍拍屁股走人,可他袁楷这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可要全都搭在这南阳城中了。 其实,说到底还是今天的进攻,没有将城内官兵打残,没有让袁楷看到裴家军必胜的希望,故而他这才不见兔子不撒鹰罢了。 “既然如此,那世叔暂且等等看,不过我有言在先,这锦上添花,毕竟不如雪中送炭,一旦等裴家军有了必胜的局面之后,世叔在出来跳反,那时的收益,可就比不上现在了。”赵京仕心中早已是心急如焚,这一次是他赵家赌上家运的一次,如果此事不成,那么下次大将军裴小二可就没那么多机会留给他们,故而此次他们只能成功,万万不能失败。 但有时候越是心急,表面上就越是要变现的风轻云淡,毫不在意,否则就会引起袁楷的警觉,让对方怀疑他赵家的动机,甚至还起到相反作用。 “对对对,还是缓一缓,看一看情况发展再说,有道是事缓则圆么。”袁楷长送一空气的同时,还特意笑了笑,试图化解这尴尬的气氛。只是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提出缓一缓的同时,对面的赵京仕一直微笑着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失望。 第二天一大早,裴家军大营内便鼓声不断,中间夹杂着军官们整顿军列的哨声。 将士们用完早餐,在各自主官的率领下,来到了南阳城外的空地上。南阳城外的护城河已经在昨天填满,变成一片坦途,故今天的军列比昨天更近了一步,最近的甚至靠近城墙两箭之地。 “开始吧!”裴小二看着高耸的南阳城,淡淡下令。 战斗瞬间爆发,依旧还是大炮开路,步兵随后冲杀。与以往不同的是,裴家军此次冲锋在前的不在是辅兵,而是裴家军久经训练的老兵,中间夹杂着大量新兵,以老兵为骨干,撑起整个战场的灵魂,新兵为血肉,填充战场中间的空隙。 唯一的缺点怕也就是新兵的伤亡率有些高,不过尚在可承受的范围内,再说了,当兵吃粮,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做事,本身就有这种觉悟,只是或早或晚罢了。 另一边,在或强或招募亦或者自己培养了大量工匠之后,裴家军的攻城器械也有了长足的进步,至少不是以前那种单凭一把云梯闯天下了,现在的裴家军除了基本的云梯之外,冲车、巢车、木幔、撞车、吕公车等等几乎应有尽有,为此后军的辅兵在昨天几乎忙了一天一夜,才造的出来,总算今天排上了用场。 可以说今日一战,裴家军是下了真正的本钱,誓要一战拿下南阳城。因为裴小二不敢在南阳城下过多耽搁,也耽搁不起。事实上,自从离开山西之后,裴小二总有一股焦虑感萦绕心头,或许为追兵,或许为粮草,亦或者为不断有人逃亡的文武。 哪怕现在河南附近的官兵大多都在跟李自成拼杀,就连曹文诏,卢象升都被吸引了过去。虽说,最近听说李自成败亡在即,不过那也是在十几天以后,再加上官兵从开封附近南下南阳,路上至少还有十天左右,也就是裴家军至少还有二十四五日时间用于进攻南阳城。 二十几日,对于要进攻这样一个有着完整城防,防守严密的大城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那人是谁?”裴小二收回思绪,将目光重新投向了眼前的攻城战,这一看,便发现自家军中涌出一人,已经率先登上了城墙,在城头上冲入人群之中,左劈右砍,勇不可挡,杀的兴起,索性将身上的铠甲脱掉,赤着膀子手持一柄大刀,活像一尊巨灵神。 “这...”围绕在裴小二身旁的将领着实不少,但却没有一人能够说出此将姓甚名谁,隶属于哪支部队。 这种情况其实也正常,队伍大了,人数多了,鬼知道他们都姓甚名谁,能把向下三级的名字都一一记住,并能一口叫出来就已经相当不易了。 裴小二也不为难他们,“去问问此人是谁?军中有这么勇猛的勇士,应该给予嘉奖。” 作为新生势力,裴家军的办事效率可比官兵高的多得多,短短半个时辰之后,便将此人的来龙去脉摸得一清二楚,并呈报给了裴小二。 “回大将军,此人名叫田升年,上一次我军在鲁阳县募兵时参军,此人力大无穷,一顿饭能吃三个人的份量,与他同队之人没有一个能在力气跟吃饭上比得过他,”刘长乐道。 “哦?有意思,此人现在是什么职位?”裴小二接着问,要知道裴家军扩张极快,能在军中待满三个月的基本上都能混上个一官半职,并且不仅仅是老兵,新兵在军中表现的好的话,同样可以混个职位,按照此人的本事怎么着也不该是个大头兵啊! “回大将军,一来,由于参军时间不长;二来,此人生性桀骜不训,参军以来屡犯军规,顶撞上司,就在昨天还因为质疑上司,挨过几个军棍,所以这就是他还是一个大头兵的原因吧!”刘长乐慢慢的将刚刚查明的事情与裴小二一一说出。 裴小二点点头,不再说话,怪不得此人一直是个大头兵,要知道裴家军在裴小二立军之出便最重军纪,哪怕此人有通天本领,一旦与军纪相抗衡,不服管教,那便于升迁脱离了干系。 这样的做法有利有弊,利处便是大军内高度集权,令行禁止,坚决服从,没有丝毫质疑,这就保证了裴家军效率奇高,与这个时代大多数军队的天然不同;至于弊端则是容易埋没人才,人才么,总有点小脾气,容易与军规格格不入,被打压也是常有的。 所以这就需要裴小二经常发掘自己军中的人才,作为补丁,保证大军的人才不被埋没。 “攻城结束之后,让此人来找我,如此人才怎能不赏?” “是。”刘长乐应是之后,目光随即看向了那田升年,他知道这个田升年算是入了裴小二的法眼了。 就在此时,一道快马飞速驶来,径直来到裴小二面前,翻身下马,半跪行礼道:“报,大将军,南阳城南二十里外,发现大队官兵。” 第二百四十四章攻城(四) “报,大将军,南阳城南二十里外,发现大队官兵,并且正在快速朝着我军赶来,预计最多两个时辰,便能杀到我军所在之地。” “什么?官兵不是应该在开封么?怎么还会前来支援南阳?”一众将领纷纷惊愕,刘长乐更是挤过人群,来到前列,询问着探子:“你们看清楚了,确定是官军?” “回将军,小人看清了,确实是官军。”那探子道。 刘长乐还想在问,被裴小二抬手制止,他相信哨探不会,也不敢那此时说假话,故而也就无需再问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来人打着什么旗号,有多少人,兵甲装备如何,从哪个方向来的?” “回大将军,来人大约有两万三千余人,除了明字旗以外,还打着邓字大旗;并且这伙官兵士气不高,但装备极好,举手投足之间隐隐可以看出,这是一支久经沙场的精锐老兵。” “邓?还久经沙场?”一时之间,诸将也都猜不出来人是谁?从哪里过来。裴家军的高层以前大多都是泥腿子出身,大字不识一箩筐,对朝廷的官职人事等一个都不认识,更别说这天下地理了。 要是刘先春在此,或许会知道的更多一点,不过他现在在后军,没跟过来,身边只有一个乔淳在参赞军务,乔淳倒是可能知道,毕竟他以前也是有权阅览朝廷的邸报。 裴小二随即将目光看向了他,之见乔淳眉头紧锁,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得,这位也不知道,既然问不到什么,也就不白费力气了。裴小二只能动用自己对历史有限的知识,来判断这群官兵到底是何方神圣。 ‘从南方来,还久经沙场?’,久经沙场还好说,如今天下不净,义军蜂起,整个北方几乎就没有一处安宁之地,各地官兵与义军也是大小战事一场接着一场,说一句久经沙场也不为过,尽管这个名头有些虚。 但这些几乎都发生在北方,截止到崇祯六年五月份,南方包括湖广在内,还没经历义军的洗礼,大体上还能保持相对安稳的环境,故而也就不应该会有久经沙场的精锐之师啊? 不,不对,裴小二猛然间反应过来,南方不是没在打仗,至少有个地方近期发生过大的战事,甚至于现在可能还在打,那就是四川。 大明这艘破船走到现在,已经是处处有毛病,处处需要大修了,其中最重要的问题就是税收不上来,导致朝廷穷的连老鼠都能饿死在粮仓里面,不过财税说起来过于复杂,以后再说,先来说说眼前明面上的一些问题,战乱。 后世有个国家整天叫嚣着打赢二点五场战争,他能不能打赢,暂不管他,现在的大明真可谓三线作战。 远的有关外女真,现在已经疥癞之患上升到了心腹大患,近的则是中原腹地各路义军蜂拥而起,并且越剿越大,弄得大明君臣焦头烂额,崇祯头顶上的几缕白发,就是发愁这些‘反民’愁的。而另外还有一场战争,却不被人所重视,那就是发生在贵州的奢安之乱。 奢崇明与安邦彦这对叔侄从天启元年造反一来,一直打打停停打到现在已经将近一十三年了,期间奢安二人最辉煌的时候,一度兵围成都,那时候的成都仅有两千余守军,可谓险之又险,后来在著名的女将秦良玉的进攻下,奢安二人节节败退,终于随着永宁之战中奢崇明被杀,叛军的主力算是基本被灭。 想来这些人就是崇祯调派,北上围剿义军川军。 弄明白了官兵的来历,裴小二不仅没有如释重负,反而愈发凝重,要真是这些人,还真不好对付。 沉思片刻,裴小二沉声道:“你回去,继续盯着北上的那支官兵,尽量弄个舌头(抓获的敌军俘虏),仔细盘问一番,一旦对方有任何异动,立刻回来禀报我。” “是,属下遵命。”探子应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来,退了回去。 随后,裴小二转头看向了已经有数百人登上城头的裴家军,或许再等上那么一两个时辰,或许不足一个时辰便能彻底拿下南阳,可现在已经已经没有时间了,裴小二现在已经投入了大半兵力,一旦在攻城之时,被对方截杀,那便是全军倾覆之祸,故而尽管心有不甘,裴小二仍然冷静下令道:“传令,鸣金收兵。” 昨日的鸣金声音再次出现在战场上,城墙上的田升年横刀右劈,解决了一名倒霉的官兵之后,陡然间听到了城下清脆的鸣金之声,顿时大怒,道:“我军马上就能占领南阳,为何此时撤兵?这岂不是功亏一篑么?” 不过,即便是桀骜的田升年也只敢发发牢骚,万万不敢违抗军令,要知道,不随大军撤退的话,留在城头上只有死路一条。 只是,城上战况焦灼,尤其是说撤就撤的?却见城头上,原本占据优势的裴家军听到撤退命令之后,立马阵脚大乱,反被官兵抓住机会,反冲一波,十几名士兵的姓名陨落当场。 不仅如此,也有士兵自告奋勇,掩护其他同僚撤退,转眼自己便被十几杆长枪戳死;有士兵已经身受重伤,自知退回去也活不了多久的士兵,索性放弃了逃亡,拖着血如泉涌的残腿,横亘在官兵追击的路上;最惨的莫过于刚刚逃到长梯旁的士兵,却被反攻的官兵团团围住,只能被逼从高耸的南阳城一跃而下,命归黄泉。 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裴家军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大营,随即,裴小二下令:“紧闭大营,全力救治伤员,剩余人等加强戒备,以防官兵进攻大营。” 另一边,南阳城中此时也收到援兵已至南城门的消息,顿时军心大震,人人踊跃,声势之大,好像随时要出城进攻城外的‘贼军’大营,建功立业。 幸好,城内还是有理智之人,比如许士柔,陈呜珂等。大厅内,许士柔,陈呜珂一坐一站,两人都没有说话,诺达一个议事大厅内显得格外的寂静,最终还是许士柔打破了沉默,开口问道:“陈大人,我记得咱们的求救信是昨天晚上才送出去的吧?” “是。” “那朝廷的官兵怎么今天就到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川兵 “这,卑职不知。”陈呜珂低下头,闷声道,这次他是真的不知道,明明他昨天晚上才把求援信送出去,今天就有援军赶到,这大明朝廷的效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了?要真这么迅速,那天下局面也不会混乱于厮,究竟是碰巧,还是其中有诈? 想到这,陈呜珂抬起头,看向许士柔。碰巧许士柔同样目光炯炯盯着他,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陈呜珂又迅速把头低了下去,一言不发。 “不知?”许士柔阴冷哼一声,沉着脸正要继续训斥,恰在此时,门外传来老仆的声音:“老爷,同知倪大人,通判简大人,带着一个兵丁在门外求见。” ‘他们怎么来了?’许士柔心中疑惑,却又不能不见,于是对老仆吩咐道:“去请他们进来。” “是。”老仆应声退下。 没多久,倪元珙一脸气愤的走了进来,大眼打量了一番厅内布局,便径直走向许士柔身边一处椅子,身子一转便已经坐了下来,同时还朝一旁的许士柔拱了拱手,算是见过礼了。 反而是紧随而来的简钦文,则恭恭敬敬的朝着许士柔行了一礼,而一旁的一个小卒更是吓得直接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反了,简直是反了,城外那群川军竟然还要进城?简直痴心妄想,他们也不看看自己身份,一群丘八还真当自己是一回事了。”许士柔还没开口,倪元珙却已经咒骂起来。 许士柔眉头微皱,心里对倪元珙有些不满,不过倪元珙是同知,级别紧闭大许士柔底上那么一级,更关键的是倪元珙出身浙江,乃是东林人士。 虽说这几年崇祯也有些反应过来,不在无条件信任东林党,东林党人在朝中不在是崇祯初年那般‘众正盈朝’,但这么庞大的党派依旧不是一个出身广州的许士柔所能惹得起的,故而面对倪元珙的无礼,他许士柔只能受着。 “城外的援军乃是川军?”不理会倪元珙的无礼,自然只能把注意放在他说的话上,这一听立马听到了重点。 “正是,川军主帅乃是总兵官邓玘,奉命驰援河北,围剿逆贼。”倪元珙道。 “可有文书?”许士柔在知府位子上坐了几年了,自然有两把刷子,一下子就问到了重点要害。 “这个我倒是忘了,”倪元珙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随即恢复了愤怒的模样,显然脸皮已经堪比城墙,继续道:“不过不要紧,那兵丁正是川军派过来与我们接洽之人,具体可以问他。” 许士柔自然不会因这点小事与他过意不去,转头问那跪在地上的小卒,道:“你说朝廷调你等北上中原,可有凭证?” “小人自然有。”那小卒虽说进门便跪在地上,态度诚恳至极,还以为是一个小人物,没见过如此之多的高官,内心紧张所致,谁料此人说话经没有丝毫磕巴,观其态度甚是从容,许士柔特意多看了两眼,却没说话。 那小卒说着,从怀中拿出兵部调令,并双手高举过头顶。自有人将调令接过,送到许士柔的手中。 许士柔接过调令,仔细查验一份,确定调令无误之后,随手递给了一旁的倪元珙,看着倪元珙随手接了过去,翻看查看,许士柔只感觉太阳穴跳的两下。 压下怒意,许士柔继续对那小卒问道:“邓总兵想要进城休整?” “正是,我军从遵化南下,先与山东乱匪孔有德大战,孔有德败亡之后,被朝廷征调,围剿老回回等五营贼军,前后五个月,转战五千余里,三日前,贼军从南阳以东,唐县,经过新野进入湖广。 我军行至新野,早已是人困马乏,疲于奔命了,将士们离乡日久,思乡情切,邓帅为防被贼军所趁,故而北上南阳,谁料恰好解了南阳之围。还请知府大人准许我军进城休整,我保证,我军绝对严守军纪,绝对不会生事扰民,还请大人成全。” “不行。”许士柔正要开口说话,倪元珙一句话便将他的话重新堵回了腹中。 随后倪元珙更是站起身来,指着那小卒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保证?你以为你是谁?万一入城的川军真的劫掠百姓,惹是生非,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砍了你的脑袋,就能挽回我南阳百姓的损失么?” 倪元珙开口百姓,闭口苍生,直接将自己置身于道德的制高点,以俯视的态度看待远道而来的川军,言语中充满了不屑。 其实不让外地客兵入城,也算是大明朝廷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了,具体形成原因已经不可考,但最初能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也是自有其原因。 一是大明的兵制从洪武皇帝朱元璋设置卫所制度开始,军户、匠户、医户、僧户、站户等等,可以说将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在到你的子子孙孙都给规定的明明白白的。军户们平常住在卫城中,与其他平民几乎没有任何交集,这就造成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军人跟其他百姓较好比两个不想干的群体。 平日里,就各玩各的的两群人能有大多亲近感?再加上军户们生活极其困苦,经常连军饷都领不到,全家老小饿着肚子给国家当兵,这就造成明军的军纪极差,总是能抢就抢,能捞就捞,反正也不会出什么事。 故而每次剿匪或者过兵,官兵表现的连土匪都不如,碰到匪徒或许还能留得一命,碰到官兵就只能趁早给自己准备后事吧!是以百姓们常言,匪过如梳,兵过如蓖,官过如剃。碰到匪徒至少还能告官,碰到官兵连告官的地方都没有。 也因此,慢慢的一些有良心的官员不再让客兵进城,也正是为了预防客兵在城内烧杀劫掠,保护城内百姓。 不过此时倪元珙之言,哪怕真是有护佑黎民之意,其做法也明显有失妥当。 那小卒被骂的狗血喷头,却仍然坚持道:“城外贼军仍在,大人却不肯让我进进城协防,这是要逼我军与贼人死战,好自己坐收渔人之利么?” 闻得此言,倪元珙更是气急败坏,口中谩骂不止,他虽说心中确实这样想,但被一个小兵点破,这让他的颜面往哪放?怒斥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妄自猜测?拉人啊,给我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给我着实打。” 五十大板,还要着实打,这要真打下去,这小兵哪里还有命在?打死了邓玘的人,让这邓玘怎么想? 今天幸好这些川兵赶到,将城外贼军惊走,要不然这南阳城怕已经丢了。现在贼人在城外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进攻,现在大敌当前,,可不能把援军给得罪了。 见厅外冲进来五六个衙役,压着那兵士就要走出去,许士柔赶忙出言阻止道:“你们进来干什么,还不快快出去。”说完,还转身对怒气冲冲的倪元珙好言劝慰道:“倪大人,大敌当前,还用得着这些武夫,万不可把这些人得罪了,相忍为国吧。” 倪元珙其实说完也有点后悔,许士柔能知道局势,他倪元珙自然也不是蠢货,现在局势危机,暂时还用的着那些川兵,也不好将邓玘给得罪死了,再说还有日后。想通了这些,倪元珙只能压着自己的怒火,借着许士柔给的台阶,冷哼一声也就顺势下来。 那小卒见进城之事也不可为,于是退而求其次,提议道:“既然大人畏惧我军入城为害一方,我军也可不入城,但求大人能给予我们一些粮草,我们也好继续南下,剿灭湖广之贼。” 第二百四十六章邓玘 川军索要粮草这事,在程序上其实也没有问题。这件事说起来根子也在老朱身上,老朱苦命出身,没学过经济学,只能按照典型农业思维来考虑,比如军队都是走到哪,就有那的当地官府提供粮草等物资。 不过老朱在的时候,还知道打打仗所耗物资繁杂,单靠一地肯本就支撑不住,需要从不同地方筹集物资。但到了明末,情况变得截然不同,朝廷现在已经自顾不暇,那还能有精力管这些杂余小事?于是一股脑都丢给了地方,自己将脑袋埋到地下,看不见就到不存在。 粮草辎重全靠地方自己筹备,地方没钱,没粮,那过往的大军就只能饿肚子。 要不义军为什么越打越强,本质上都是这些勤王的官兵来到京师,结果发现连饭的吃不上,眼看着马上就由饿死风险,那还能继续为朝廷拼命?于是为了生存,大多哗变,杀了军官,加入义军所,这才导致义军越剿越多,以至难以控制。 “剿匪护城乃你等武夫之根本,又岂能说。。。”倪元珙按耐不住,又要发火,不过这次却被许士柔拦住。 “倪大人,稍安勿躁,”许士柔说道,随后转向那小卒,目光如炬,看的那小卒如临大敌。 "粮草,兵器,乃至铠甲,我们都可以给你,不过有个条件,你们必须协防南阳,乃至帮助我们剿灭城外贼军,剿灭贼军一切好说,粮草要多少有多少,否则,一切免谈。"许士柔语气平淡,好像说着一件理所应当之事。 那小卒有些犹豫,他得到的命令是尽量争取大军入城修整,城外毕竟有‘贼军’虎视眈眈,还是进入城内,凭借着南阳高大的城墙更加安全些。 只不过按照以往的惯例,他们这些客兵想要进入城池比较困难,故而邓玘也没有强求,只要求他要是在万一争取入城而不得的情况下,可以退而求其次,索要一些粮草辎重也可以。 现在这个情况,索要粮草的任务算是解决了,只是这些个粮草还有附带条款,就像卖身契将川军卖给了南阳,这并不在他的授权范围内,他需要回去汇报给邓玘,由邓玘亲自决定。 许士柔看出了他的犹豫,也知道如此大事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使者所能决定,当下对厅外吩咐道:“来人,” 老仆进来,“老爷。” “给他准备一桌酒菜,带他吃饱喝足之后,送出城去。”许士柔吩咐道。 “是。” “谢大人。”那小卒随即称谢,离去。 深夜袁家。 赵京仕站在后宅门口,和颜悦色的询问着袁家的管家,“袁管家,不知世叔可曾回来?” 管家对这个老爷的远方亲戚也不敢不敬,当然态度与昨天相比自然大有不如同,只见他皮笑肉不笑,道:“表少爷,请多担待,我家老爷今天与好友相聚,一时高兴多喝了两杯,此时已经躺下了,还请赵公子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赵京仕心中一沉,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昨天这个时候,袁楷惊慌失措,专程跑到自己房内,与自己共商大事。而今天,自己特意跑过来,却连袁楷的面都没见到。看来这袁楷的心又动摇了,已经不是如昨天天塌了一般的惊恐。 其中原因赵京仕自然也清楚,无非是今天官兵的援兵已至,袁楷觉得城外裴家军破城无望,以至于转变心态,想要与自己划清界限罢了。 说实话,对于袁楷这种人,赵京仕相当的鄙视,这种人就是典型的见小利而忘义,做大事而惜身。一般来说这种人成不了大势,要不是形势所迫,赵家需要袁家反水,赵京仕都想劝家族趁早与这袁家划清界限,以免将来被对方连累。 “那好吧,还请世叔多多保重,以后还是少饮酒,毕竟喝酒不止伤身,有时候还会误事。”赵京仕一语双关。 “那是自然,日后我会多劝劝我家老爷,表少爷如果没什么事,还请早些回去休息吧。”管家的眼镜笑成了一道缝,让人分不出他这幅面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另一边,裴家军大营之内,裴小二召集了裴家军所有高层,汇集在裴小二的大帐,共商眼下所面临的局势。 “大将军,俺觉得,直接打他娘的最好,这伙新来的官兵才多少人?不过两万多人罢了,咱们有多少人,足足有七万大军,哪怕他们三个人打他们一个,也能灭掉这伙官兵。”裴猪儿粗狂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裴小二的大营之中。 他是今天临近半晚的时候才赶到裴家军大营,一进到大营内,便被裴小二拉进了过来,一同商讨御敌之策。 而裴猪儿的看法还是一如既往的莽撞,不管是遇到什么样的敌人,不管遇到多少敌人,裴猪儿永远都会的身上永远都看不到丝毫的畏惧,哪怕是天王老子,这裴猪儿怕也敢拔出刀子,与他大战三百回合。 裴小二之所以如此宠信裴猪儿,看中的也正是他与生俱来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或许受前世在体制内生存的影响,裴小二平日里看待一件事总喜欢往深处想,往坏处想,而有时候想的多了,顾虑也就多了,这人也就失去了那种一往无前的勇气。 在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一个人来打破这种顾虑,告诉他,‘想那么多干嘛,直接干就完了。’而这个人就是裴猪儿。 “其他人有什么想法?”裴小二没搭理裴猪儿,目光环视一圈,问道。 帐内诸将,或皱眉沉思,或抬头看着帐顶,做冥想状,又或低头沉默不语。 裴小二知道,这种事急不得,故而也不催促,目光又落到了中间的地图之上。 不一会,乔淳似有所得,开口道:“大将军,您说这伙援兵乃是从四川调过来的川军?” “正是。”裴小二点头,“咱们的探子已经抓到了官兵的舌头,通过审讯这才能确定,这伙官兵来自四川,为首之人乃是总兵官邓玘。” “邓玘?”乔淳捋了捋胡须,回忆道:“我当初在安邑为知县之时,从朝廷的邸报上得知,这邓玘乃是一员悍将,此人乃是四川人。天启初年,邓玘从军,积功得守备。安邦彦造反,邓玘追贼织金,勇冠诸将。 崇祯初年,升迁为四川副总兵,与侯良柱共斩安邦彦。崇祯二年京师有警,邓玘率六千人勤王,共复遵、永四城。因功加署都督佥事,世荫千户,不久又被提拔为总兵官,镇守遵化。与关外女真人喜峰口及洪山大战,立功不小。 去年春天,叛将孔有德乱登、莱。邓玘自己请旨剿贼,天子任命他为援剿总兵官,与洪及刘国柱防守沙河,后来孔有德战败,我原本还以为此人或许回到遵化去了,谁料竟然跑到这南阳来了。” “嗯,听起来此人也算能征善战,是个硬茬子。”裴小二道。 “是,因此卑职以为,此人只可智取,尽量避免硬拼。” “如何智取?”裴小二问道。 “卑职来的时候听说邓玘部还在城外,并未入城。卑职为安邑知县时,知道地方文官大多不愿省外客兵入城,而邓玘此时仍停留在城外,想来就是与城内官兵尚未谈拢,为城内文官所排斥,不得不留在城外。”乔淳分析道。 “那邓玘为什么就不会自己不愿意入城,反而喜欢留在城外自由自在呢?”裴猪儿忍不住插嘴道。 ” 第二百四十七章以退为进 裴猪儿一句话说完,惹得大账内哄然大笑,刘长乐更是捂着肚子,直呼肚子疼。裴猪儿则一脸茫然,冲着刘长乐骂道:“笑个啥,有那么好笑么?在笑尝尝你家哥哥的拳头。” 裴猪儿与刘家兄弟都是跟着裴小二从裴家庄杀出来的老人了,相同的出身,让他们彼此之间多了一份亲近与默契,在这种场合也只有刘长乐能笑的如此肆无忌惮。 乔淳忍着笑意,开口解释道:“裴家军所言也有道理,只是现在不可能,因为那邓玘所领之川军算算从崇祯二年北上勤王以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年了,整整四年不曾返回故乡,可想而知那川军心中又该有多少思乡之情?” 裴猪儿想想自己才从山西离开几个月时间,竟然都已经想家了,要是再外漂泊四年对家乡没有一点音信,那种情境几乎不敢想象,推己及人,那些川兵也都是有父母有妻儿,整整四年漂泊在外,每当夜色降临,想想家中年迈的父母,成长的儿女,又该是多么凄凉。 “好男儿走四方,咱们打出山西不仅仅为了能够建功立业封侯拜相,也是为了咱们一身抱负能够实现,为的也是咱们的封妻荫子,让父母妻儿引以为傲,为了都天下贫苦百姓能有一顿饱饭,咱们暂忍一时离别之苦,又有什么关系? 况且,离别只是暂时的,终有一天,咱们能率领咱们的大军重新打回山西,让往日里曾欺辱我们的那些恶霸都匍匐在我们脚下,感受咱们的威风。”裴小二的声音忽然想起,止住了正要开口的乔淳。 乔淳这才注意到,周围的将领被他这么一席话说的纷纷低头不语,显然说到了在场诸将的心头,对面那群川军是背井离乡,他们何曾又不是颠沛流离,更何况他们距离家乡却是越来越远。 万幸的这一幕被裴小二敏锐察觉出来,裴小二果断出言鼓舞,诸将这才哈哈大笑,如同看到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趴在地上苦苦恳求自己饶命的一幕,顿觉舒爽无比,刚刚的阴郁一扫而空,抖擞精神重振旗鼓,恢复了刚开始的锐气。 其实作为一个上位者,不光要时刻保持清醒,带领自己的团队走向正确的道路,而且也有时刻关注自己队伍中的士气,让队伍永远保持积极向上的态度,这才是一个上位者所应当做的事。 乔淳自知说错了话,赶紧转换了话题,道:“那川军从遵化被调到山东,打完了孔有德,又被调到河南,就没有一丝疲惫?可以说就算是一头驴都不能这样用。 何况这些人都是远离家乡,为与他们没有半分关系的地方卖命,在救下了南阳之后,南阳城内的大人们连城门都不让这些川兵进去,这些川兵心中就没有一点怨气? 更何况,咱们数万大军在侧,他邓玘在城外能睡得着觉?就不怕咱们派人偷营?” “按你这么说,川军肯定要入城,而现在川军现在没有入城,就是说邓玘与城内的那群文官没有谈拢?”裴猪儿道。 “裴将军聪明。”乔淳略略夸赞一句。 “屁,俺老裴要是真那么聪明,刘长乐那小子就不会嘲笑俺老裴了。”裴猪儿嘟嘟囔囔的,不过也没过多计较。 “既然那邓玘与南阳城内那群文官貌合神离,故而卑职大胆猜测,邓玘接下来最有可能有两种举动,首先,卑职以为邓玘极有可能会离开南阳,正所谓天大地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邓玘并不归南阳管,他想去哪就去哪无需理会南阳府的意思。 其次,邓玘还有可能被南阳府威胁,比如南阳知府威胁要上奏朝廷,或者拿粮草来诱惑等各种手段,诱使邓玘部成为他们的打手,为他们拼命,要是如此我们可就要多加防备了。” “对啊,大将军,我觉得乔先生说的不错,咱们还真要防着那邓玘给城内那些狗官当狗。”刘长乐在一旁帮腔道。 随着刘长乐的开口,帐内诸将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裴小二的身上,接下来该如何行事,还是要看裴小二最重决策。 裴小二坐在大帐正中,身子略微有些倾斜,微微扬起的头看向了帐顶的一处缺口,右手不自觉的在椅子的扶手处有规律的敲击着,好半天不发一言。 众人不敢打扰裴小二的思考,只能静静等着,又过了一会,就在裴猪儿越发焦急,正要出言提醒的时候,裴小二终于开口了。 “王道直部走到哪了?” “回大将军,已经过了百重山,预计后天就能赶到。”乔淳回道。 “派人去通知他们,不必来这里了,就留在百重山就地防守,” “是,卑职这就回去安排。” “另外,后军立即北撤,让他们距离我们远一点,别被官兵发现了。”裴小二又道,“对了,让他们今天晚上就走。” 后军包括裴老爹名义管辖,实际由路文范实际管理的新兵营,只是经过上次在鲁山县扩军以来,新兵营只剩下金千明训练新兵的教官,至于新兵则一个都没有。 除了新兵营,还有随军搬运粮草辎重等一众携带之物的辅兵,两万人,还有五千名各种熟练工匠,七千名学徒以及他们的家属。原本还有一些各种各样随军百姓,后来经过战乱,长途跋涉等,一些人则慢慢脱离了队伍,走到鲁山县的时候,后军被裴小二重新整编。 成年男子身强力壮的则被编入大军,剩下的全部被编入了辅兵,就连女子都被分成不同的小队,由赵欣兰直接管理。整个后军上上下下加起来足有五万之众,全部都归刘先春统帅。 平日里在裴家军与敌军作战之时,后军一般位于裴家军背后五里至五十里不等的安全区域,为裴家军提供各种各样的兵器,攻城器械等。 “是。”乔淳应声。 安排完后军,以及王道直部,接下来就是眼下的官兵。 “明天一早,大军北撤,与王道直部汇合。”裴小二道。 “大军北撤?”诸将一愣,这南阳城眼看就要被攻破,就算新来了两万官兵,打不了先解决这两万官兵罢了,我军还有胜算,这个时候北撤,那这些天的努力岂不是功亏一篑? “大将军。”刘长乐还想再劝,却被裴小二抬手拦了下来,“别废话,去做事吧!” “遵命。”众人见裴小二心意已定,顿时不在废话,同时起身应声。 第二天一大早,南阳城头上一个睡眼朦胧的小兵,站在城墙上打开水管,朝外放水,却见不远处,原本人影攒动的‘贼军’大营,此时忽然静悄悄的,浑然没有一丝活动的迹象。 这个发现直接惊的那小兵仅存的一点睡意也消失无踪,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贼人撤兵了。’,随即他便惊叫了出来“贼人撤兵了,贼人撤兵了。” 城头上,凡是听到喊叫的官兵,无不放下自己手中之事,趴在女墙上,朝着城外观望,却见城外大营内,早已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人,这才确定贼人真的撤军了。 很快,守城士兵将这一消息,传递到了知府衙门,许士柔的耳中。 “贼人撤兵了?贼人怎么会撤兵呢?”许士柔有些难以理解,在他看来,虽说城外有自己的援军,但城外‘贼人’仍然占据优势,怎么会突然无声无息撤兵了?其中必有蹊跷。 沉思片刻,许士柔对一旁老仆吩咐道:“你快去派人,去请同知倪大人,通判简大人,以及陈指挥使前来议事。另外,派个人出城去探查一下,城外的贼人到底撤到哪里去了,一旦发现贼人踪迹,立刻回来禀报与我。” “是,老爷。”老仆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第二百四十八章作死 没多久,倪、简,陈三人急匆匆赶了过来,看他们三人的表情,显然已经知道了城外‘贼军’撤军的消息。 “见过大人。”三人行礼。 “好了,好了,事情紧急,就不要在乎这些虚礼了,都坐,来人,看茶。”许士柔连连摆手,让三人坐下说。 三人按尊卑落座,仆从端来茶水,许士柔便迫不及待的道:“三位相比都已经知道了,没错城外的贼军今天突然撤退,行为甚是可疑,我已经派人跟着那伙贼人,一旦有任何异样肯定会回来禀报。” “我倒是觉得城外贼人撤走没什么大不了,”倪元珙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贼人肯定是看到我军援兵以至,从而自觉破城无望,于是只能撤兵去祸害其他地方去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知府大人不必惊慌。” “倪大人所言甚是有理。”看许士柔看向了自己,简钦文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他不敢得罪倪元珙,只能先对倪元珙的话表达肯定,让倪元珙先听着高兴,随后才小心翼翼的说出自己的看法,“卑职也觉得,贼人可能觉得继续攻打南阳损失太大,所以只能放弃南阳,转攻其他地方。” “诶,对,简钦文说的有理。”倪元珙应声道。 许士柔不能确定,目光又转向了稳坐一旁的陈呜珂,后者是南阳城内武官之首,也曾亲自帅军与城外‘贼军’有过交战,想来能对城外那‘贼军’有着根深的理解。 “许大人,卑职在想是不是开封那边已经将那逆贼李自成给剿灭了,这样开封附近的官兵就能腾出手来,支援我南阳?”陈呜珂道。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只是我们暂时还未收到这方面的消息。"许士柔思索道。 “对了。”倪元珙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拍椅子上的扶手,道:“既然城外的贼军已经撤了,那城外那些川军想来也就没什么用了,留着他们还要浪费海量粮草,不如及早打发他们离开。” “这不好吧,昨天许大人还答应过要给他们提供粮草辎重,现在反悔,岂不置许大人于不义?”简钦文道。 “你懂什么?”倪元珙怒道,“‘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太祖之言,谆谆在耳。我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所食所用,无不取自于民,我等能少用一分,就能节省一分民力,让百姓好过一分,这么简单浅显的道理,难道你一点都不懂么?” “许大人,念在百姓耕种不易,生活艰辛,还望许大人能够收回成命,尽快放城外的川军离去,我待南阳百万黎庶,感谢许大人的大恩大德。”倪元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许士柔面前,竟然拜了下去。 这一拜,一个为国为民的忠臣烈士形象跃然而出,将许士柔衬托的愈发像是一个,不顾百信生死,穷兵黩武的贼子乱臣。 “倪大人这是何故,快快请起。”许士柔大吃一惊,赶忙起身,上前托住正要拜了下去倪元珙。 “许大人不许,我倪元珙为了南阳百姓,就算跪死在这,又有何干?”倪元珙坚持道。 “这...”许士柔将目光投向了简,陈二人,却见二人坐在原位,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对眼前这一幕无动于衷。 许士柔微怒,道:“罢了,罢了,倪大人能为南阳百姓卑躬屈膝,我许士柔又岂能甘于人后?不过区区虚名罢了,不要它又能如何?来人。” 许士柔家中老仆迅速出现在门口。 “派人,去告诉邓玘,就说贼军既已撤退,我南阳已无兵戈之患,他所领之川军宜尽早启程,离开我南阳,否则休怪我不顾前情,弹劾与他。” “仆遵命。”那老仆领命之后,转身急匆匆离去。 倪元珙见许士柔屈服,心中冷笑,同时也松了口气。他这么着急赶走城外川军,自然有其原因,同知负责分掌地方盐、粮、捕盗、江防、海疆、河工、水利以及清理军籍、抚绥民夷等事务,而通判简钦文也分管粮运,与同知有些重合,南阳城中的府库则归倪元珙所辖。 这其中要是给城外调送的每一粒粮食,都需要他倪元珙点头同意。 如果时间短,调的少还好说,要是待的时间过长,府库中空空如也的现状就会大白于天下,届时他虽然有东林人士庇佑,但这身官职怕也保不住,故而只能将川军尽快赶走,才好藏住他的秘密,说到底一切都只为利益罢了。 处理好贼军与城外川军,四人明显有些放松下来,又闲聊了一会,眼看着太阳已经到了正午,许士柔笑道:“眼看就到了中午,这样吧,我做东,咱们去城东的醉仙楼小聚一下,也算是庆祝我们共度此难,你们看如何啊?” “许大人此言正合我意,”倪元珙此话一出,引得众人哈哈大笑,随即几人迈步就要出门。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从城门口飞驰而来,就连身处闹市之中也不曾有丝毫停顿,一路疾驰来到知府衙门口。 下了马儿,斥候快速奔向衙门内,衙门口的几个衙役想拦,都没来得及。 见到正要外出的许士柔一行,斥候更是高喊:“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大人。”、 许士柔眉头微皱,他是一个儒雅之人,天生就对这么慌慌张张之人有所不喜,斥道:“遇到大事要平心静气,要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魄力,想你这般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有什么不好了,慢慢道来。” “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斥候赶忙认错,心想不愧是知府大人,修身功夫已经炉火纯青,这才放慢语速道,“回大人,城外贼军已经退至三十里开外,重新安营扎寨,看样子是不准备走了。” “什么?”刚刚商议的四人大吃一惊,不是说‘贼人’害怕攻我南阳损失惨重,自行逃脱了么,为什么走到一半又不走了?难不成对我南阳还贼心不死? 还是陈呜珂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抓住斥候衣领,将其提了起来,道:“你确定贼人退至三十里开外就安营扎寨不走了?会不会是贼人生性谨慎,准备明天再走?” “回,回大人,再向北不足十里,便有一处庄子,贼人要是真想走,还不如直接占据那处庄子更好,不仅能够发挥贼人本性劫掠粮草,还不用修建营寨。”斥候吓了一跳,像倒豆子一般,将自己所知一股脑说了一遍。 确认了贼人只是撤退,但并未放弃南阳之后,许倪二人如遭雷劈,整个人都呆愣住了,还是简钦文心里承受能力少强,挥手打发走了斥候,防止知府与同知大人的丑态被宣扬在外,这才慢慢叫道。 “大人,大人,大人~”看许士柔反应过来,简钦文忙道:“大人,还请大人快快召回川军协助守城,迟了就晚了。” “对对对,咱们还有川军。”许士柔如梦初醒,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倪元珙,怒道:“倪元珙误我。” 这句话已经是许士柔能当面指责倪元珙的极限了,说完不再理他,连声道:“来人,来人,人都死哪去了?” 一个衙役急急忙忙赶了过来,来到许士柔面前,低头道:“小人在,大人有何吩咐。” 第二百四十九章留步 "快,快去城外,务必留住川军。"许士柔这句话说的声嘶力竭,说的丝毫不顾及往日斯文,“快去...” “是,是,小人这就去。”衙役也被许士柔这份态度给吓到了,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刚跨出门,还被衙门口高高的门槛绊倒,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但他也不得疼,爬起来连身上的灰尘都没有拍,便继续往城外跑去。 看到衙役快速出去,许士柔这才感觉好了一点,也顾不上形象,在老仆的搀扶下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穿着粗气,内心之中一阵阵后怕。 “许大人,那邓玘本是一介武夫,不通家国之义,又在我南阳收了委屈,岂会甘心再次回来?卑职以为说不得还要许大人亲自跑一趟,或许才能将劝邓玘迷途知返。。”简钦文小声劝解道。 “对对,许大人还是有劳你亲自跑一趟吧,到时候我一定将你的义举通过东林士人大肆宣扬,让天下人皆知道许大人的高义。”倪元珙此时也反映了过来,一听觉得简钦文甚是有理,忙帮抢道。 他现在是真的怕了,被人发现贪污粮草,在东林君子的回护之中,或许还能全身而退,回到乡里,依旧是人人尊敬的乡绅明士,反而如果让城外‘贼军’入城,凭借贼军对贪污之人一贯痛恨的态度,他怕连个全尸都落不下。这一点,自从上次裴家军差点攻入南阳之后,他不会有半点怀疑。 倪元珙这句话让许士柔有种吃了狗屎一样恶心,刚刚说要赶走川军节省粮草的是你,现在知道‘贼军’没有撤退,还在城外窥视南阳,让我去将川军重新请回来的还是你,好人都给你做了,贴人家冷屁股的反倒是我,呸不要脸之辈,羞与之为伍。 “许大人,咱们毕竟失信在先,还请大人暂忍一时之辱!”简钦文再次恳切。 这句话说的还像一个样子,罢了,罢了,自己造的孽怨不得旁人,许士柔下定了决心,从台阶上缓缓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仪容,语气坚决道:“那好吧,我这张老脸就豁出去了,也算是为南阳百姓做一点事吧。” 城外,川军大营。 邓玘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下的兄弟们收拾着东西,这些都是他千里迢迢从四川带出来的兄弟,相互之间熟悉到几乎可以叫出对方的名字,到现在已经整整四年了。 在这四年中,没有回家乡一次,没有收到家乡丝毫音信,忍着思乡之苦他们为朝廷卖命,但朝廷连顿饱饭都没让他们吃过,更别提军饷,更是分文没有,要不是时不时击败敌军,从敌军营地缴获一些战利品,将士们早就饿死了。 强撑到现在,本想自己救下了南阳,南阳城中的那群鼠目寸光的文官怎么着也会给点粮草,让他们饱餐一顿,结果‘贼军’被自己吓走,城内文官直接反悔了,还限时让他们离开南阳,否则就弹劾他。 当听到那本该卑贱衙役,在自己堂堂一个总兵官面前趾高气扬的说,限时离开时候,自己当时心中是什么感觉,是愤怒?是悲凉?是苦涩?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那一刻他对这个的朝廷,对皇帝的一颗热心已经死了。 现在他只有一个想法,将自己麾下这两万三千多兄弟安安全全带回四川去,这几年他们吃苦太多,有太多人已经长眠他乡,再也见不到远方殷切期盼他们安全回去的父母妻儿,品尝不到家乡美酒的甘甜。 耳边杨遇春聒噪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息,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大人,南阳城中的那群王八蛋太不是东西了,咱们辛辛苦苦帮他们打流寇,他们甚至连答应好的粮草都不给,要不咱们直接打进城内,直接掀了那群王八蛋的老巢,让他们知道咱们也不是好惹的。” “别说那些废话了,你那一营行装都收拾好了?”邓玘目不旁视,问道言语中没有丝毫情感,如同一个木头人。 “好了,快好了,”杨遇春回话,接着又忍不住抱怨道,“大人,我这不是为咱们川军打抱不平么,咱们辛辛苦苦进京勤王,但收到的待遇是什么?随便出来一个阿猫阿狗都敢出来对咱们大呼小叫,就像上午,那个龟儿子算是个什么东西,就敢让我们限时离开,要不是大人您拦着,我当时就打碎他的脑袋。” “说够了没?说够了就赶紧给我回去,半个时辰以后咱们就出发,天黑之前一定要瓦店镇,在哪补充粮草,要不然咱们就等着喝西北风吧。”邓玘不耐烦道。 “好好好,大人您别恼,我现在就走,保准不会耽误事。”长久的相处,杨遇春知道自家总兵是真的恼了,在带下去说不定军棍就落自己身上了,于是打了哈哈便离开了。 等杨遇春离开之后,邓玘重新将目光放到了手下士兵身上,士兵们动作很快,这么一会几乎将营寨中能装的都装了起来,反正他们也没多少家当,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也就他们这一条烂命,只有能跟着大部队走,就算是把家当打包好了。 看着士兵,邓玘的思绪已经飞到了南方的瓦店镇,他刚刚刚对杨遇春说大军将会在瓦店补充粮草,但实际情况他却没细说,瓦店只是一个人口不足万人的小镇,更何况今年守城不好,而他们足有两万三千人,以这么少民力增能供养的起他们这两万大军?不过塞塞牙缝罢了。 从南阳南下,他们接下来的能够得到补给的地方最近的在新野,再远一些则在襄阳,能不能从这个地方得到补给,说实话,他心中也没底。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讽刺,一支自家大军在自家国境内都能饿死了,说出来怕要被旁人笑掉大牙。 ‘要是真筹集不到粮草,怕也要学一学其他人,向百姓直接借粮草了。’邓玘心中默想,他无法放任自己千里迢迢带过来的弟兄,最后饿死他乡。 没多久,将士们已经整装待发,邓玘看了一眼身后的南阳,随后毅然决然转过头,下令:“大军出发。” 大军开拔,刚离开不到五里,一名衙役气喘吁吁的从队伍最后跑了过来,还靠近大军,便已经被斥候拿住,拉到了一边。 “总兵大人,总兵大人,我受南阳知府许士柔许大人委派,有要是要与总兵大人商讨。总兵大人~”衙役被压拿住,顿时声嘶力竭高喊,随后便被斥候将一个破布塞入口中,再也呼喊不得。 行走在队伍前列的邓玘眉头一皱,略一思索,便道:“去,将那人给我带过来。” 身旁亲兵闻令,立刻出动,没多久,已经被五花大绑的衙役被带了上来,狠狠仍到了邓玘的面前,同时拿出来塞在嘴里的破布。 “你有何事?有话快说,有屁就放,我没闲工夫听你说废话。”邓玘道。 “大人,许大人让我跟你说,请你们务必留下,南阳答应您的粮草,必会一分不少的给您送过来。”衙役说话很顺。 邓玘一愣,南阳知府许士柔上午不是还说让自己限时离开,下午就反悔了?看来这其中必有一段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邓玘被勾起了兴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许士柔的态度急转直变? 邓玘慢慢想着所有的可能,忽然心念一转,一个念头忽然跃然心中,一定是这样,除了流寇谁还能有如此通天本事,让许士柔在一天时间转变年头?邓玘一笑,开口问道:“城外贼人走到哪去了?” 第二百五十章交易 “回大人,这个小人不知道,不过听说贼人撤退后没走远,还在南阳左近徘徊。”衙役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邓玘,又赶紧低下头,“许大人命小人务必留住总兵大人,恳请总兵大人年在南阳百姓的份上,留下来吧。” “南阳百姓?”邓玘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度可笑之事,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充满了快意,将他北上以来所遭遇的羞辱全都笑了出来,“南阳百姓?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看在他们的份上?他们活不下去就去找许士柔,是许士柔让他们活不下去,不是我邓玘。” “全体都有,开拔!” “大人,您不能走,大人。”那衙役急了,直接拦在了邓玘马前,不住地磕头,“大人,小人命我一定要留下大人,要是大人走了,我这条命怕也没了。” 邓玘看都没看,直接绕过了那衙役,接着往前走,留下一脸悲戚的衙役。 大军没走多久,又被一人拦下,这次却实刚刚乘轿而来的许士柔。 “许大人,我已经按照贵府意思,尽快离开南阳,为何你们还要三番五次拦阻与我?真以为我川军好欺负么?”邓玘‘怒’道。 “邓总兵,老夫绝对不是这个意思,”许士柔苦笑道,说着指着不远处一亭子,道,“邓总兵,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必了,我军南下还有要是,就不耽搁许大人了,后会有期。”邓玘态度坚决,避开许士柔便要继续往前走。 “邓总兵,你们川军想要回乡么?我可以上奏朝廷,调你们回四川。”许士柔用出了杀手锏,这个计策他来的时候想了一路,他必须能拿出一个能打动邓玘的方法,否则邓玘绝对不会留下来与他共抗贼军。而调他们这群离家四年之人回乡,无疑是一个好的诱饵。 果然,这个方法奏效了,邓玘猛然间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神情冷淡道:“怎么?许大人有法子?” 许士柔捋须长笑,道:“邓总兵,现在可以随我去前方亭子详谈了么?” 邓玘面色阴沉,盯着许士柔一言不发,良久,邓玘冷哼一声,径直朝着不远处的亭子走去。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此时出行的方式主要是步行与骑马,出行工具缓慢,一次远门别离,便不知何时再见,难免会伤感,于是人们送别远去的亲朋好友之时,会在长亭内摆下酒宴,表达对亲朋的依依惜别之情,也寄托了祝君安好,一路平安之意。 此时,长亭内自然没有酒席等着邓玘,有的也仅仅只是两个久经风吹雨打,却依旧坚挺的石桌。 等许士柔进入长亭以后,邓玘开门见山问道:“你有何办法能将我军调回四川?单靠一纸奏章可办不到,要是许大人不能说服我的话,那就别怪我邓玘心狠,我也是被逼无奈。” “这是自然,”许士柔慢慢做到一处石凳上,捶着自己的腿,自嘲道:“老了,老了,我从万历二十九年中举以来,已经在官场混迹了三十余年,不服老不行喽。” “许大人,你要是没有法子,那我就先告辞了。”邓玘拱手,转身便要离去。 这就是一场博弈,两人手中都拿捏着对方需要的东西,关键看谁付出的代价多了,这种事情谁提出来,谁就先天劣势,许士柔深谙此道,于是一开始便要拿捏一下,也好在一会的谈判中占据先机,结果没想到邓玘竟然不接招。 眼看谈判要谈崩,许士柔只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至于代价他顾不上了,邓玘谈崩了,最多在外再漂泊几年,而他要谈崩了,估计只能下地狱了。 “邓总兵稍安勿躁,老夫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邓玘停下了脚步。 “我南阳同知倪元珙,不知邓总兵课程听说过?”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在绕着些弯弯肠子,我邓某人不吃这一套。”邓玘有些不耐烦了,这些文官总是这样本来简单的事情,经过他们的嘴,变得异常复杂。 “哈哈,邓总兵快人快语,那我也就直言了。”许士柔道,“我南阳同知倪元珙,出身浙江,最关键的是此人乃东林士人,东林士人遍布朝野,虽说这几年情况不同于崇祯初年,但仍然有强大影响力。只要让倪大人休书一份,发动东林士人上书朝廷,到那时,别说调回四川,就算将邓总兵官升三级也不是不可能。” “东林党?”邓玘一愣,没想到许士柔的法子竟然是走东林党的路子,这也算一条路子,虽说东林党人早已不是崇祯初年的东林党人,但他们在朝中仍然是最大一股势力,就连如今的内阁首辅周延儒都是东林‘君子’,便可知东林士人的赫赫威名。 要是让他们出手,调动一个区区总兵,简直易如反掌,只是有个问题,人家东林‘君子’凭什么给他们办事?就凭他倪元珙是东林‘君子’?他又不是东林**,要是是个东林‘君子’给他们写信,他们就办的话,那人家东林‘君子’岂不是要累死了? “就凭倪元珙一封书信就能让东林党人帮忙?”邓玘问道,要是许士柔说是,那邓玘就要直接将其打出长亭,这已经不是欺骗了,这已经把他邓玘当傻子刷了。 “自然不是,东林士人每日日理万机,岂能如此轻易答应?”许士柔笑道,“只不过,东林士人虽说个个都是君子,但君子也是要吃饭的,况且君子为国事操劳,我等无能为力,但做个其他小事也可以,比如照顾好东林君子,让他们不再为财货发愁,只有如此他们才能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国朝大事上。” 说到这,许士柔还特意看着邓玘,缓慢道:“似邓总兵这点小事,通常也只需要二十万两白银供奉,就能让东林士人费上一番功夫,顺路提携一番。” 邓玘愕然,没想到竟然靠着贿赂方式,他以前常听人言,说东林士人个个家财万贯,富可敌国,没想到他们的银子竟然是这么来的,这可比当兵克扣军饷来的快得多。 “当然,邓总兵一身清廉,想来没有这么多银子,不过不要紧,只要邓总兵能帮我们灭掉城外贼军,保护一方桑梓,我相信南阳百姓必会人人踊跃,替邓将军拿出这笔银子。”许士柔继续诱惑道。这就是要拿二十万两银子,以及倪元珙的人脉,来换取邓玘剿灭裴家军了。 邓玘在心中默算,觉得这笔生意大可做的,只是,“我为何要相信你?要是我剿灭贼军之后,你们不肯兑现诺远怎么办?”邓玘也不是傻子,已经被骗了一次,自然会长长记性。 “这简单,邓总兵麾下精兵数万,想来击败那裴小二逆贼易如反掌,既然如此,邓将军完全可以击败那裴小二,却不剿灭他,等邓总兵的调令下来,邓总兵再彻底剿灭就可以。这样,为防止邓将军将包围圈内的贼军放出来,我们自然会卖力替邓总兵奔走,邓总兵以为如何?” 邓玘眼皮一跳,有些意外的看着许士柔,道:“你们竟然能想出这么个办法,真是难为你了。” 看邓玘的表现,许士柔心中一松,知道大事定了,接着道:“我等也是没办法,贼军破城,百姓生灵涂炭我们自然也不好过,为了南阳亿万黎民,我们也只好出此下策。” 亿万黎民?邓玘不屑的在心中冷哼,这些人真能戴高帽子,不过是怕自己乌纱帽不保罢了,竟然也能说的冠冕堂皇,不过着不敢自己的事,于是道:“可以,在加三十万石粮食,否则还请知府大人另请高明吧!” “你,”许士柔没想到邓玘会出这手,顿时被气的不清,不过他不能拒绝,方圆百里能硬拼那裴家军的也只有这股川军了,硬着头皮,许士柔冷声道:“好,我答应你,希望你不要食言而肥。” “既然如此,那我们一言而定。”邓玘说着伸出一个手掌。 “一言而定。”许士柔同样伸出手掌,与邓玘狠狠拍到了一起,双方同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他们都自以为得利甚多,至于现实如何,还要看事态具体如何发展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大战一触即发 邓玘很自信,他几乎将一切都算到了,就是没有想过万一打不过那裴家军怎么办,或许在他的心目中,根本就没有失败这两个字。这也不能怪他,要怪也只能怪奢崇明以及安邦彦,怪孔有德,怪老回回马守应,正是这些人一次又一次的惨败,乃至身死族灭,才换的邓玘这近乎自负一样的自信。 弱小与无知从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军中的汉子从来都是直来直去,要轮到玩心眼是个邓玘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许士柔,邓玘与许士柔谈妥条件之后,也没多少废话,满怀着信心,幻想着过不了多久就能回到故乡的美梦,回到大军,直接下令,后队便前队,全军北上进攻那裴家军。 还在将士们对其有着绝对的信任,尽管跟刚刚的命令截然相反,但是一声令下,连一个质疑声音都没有,便直接掉头北上,朝着未知的前方前进。 裴家军已经在南阳城北三十里处待了整整一天,期间大军自然也没闲着,所有的探子已经全部撒了出去,以裴家军大营为中心,方圆百里范围内,一草一木的变动,皆逃不过裴小二的掌握。 “去,将这道公文送给后军的刘先春,告诉他尽快处理,不得有丝毫拖延。”裴小二把一个刚刚处理好的公文随手递给了一旁的田升年。 现在的田升年由于在南阳城楼上的优良表现,现在已经被裴小二提拔到了亲兵营,归胡世安指挥。说起现在的亲兵营,也是命途多舛,本来按照编织亲兵营至少应该有一千人,巅峰时期还达到过三千人。 只是后来,裴小二在山西获得了大量军马,配备给骑兵营的同时,也给亲兵营配备了大量的战马,在之后,由于战争频繁,骑兵营兵力不足,但这个兵种又极其重要,故而裴小二会是不是将亲兵营的人马调给骑兵营,刚开始还只是借调,最后干脆都并入了骑兵营,这就导致他身边的亲兵营只有区区三百人。 自从进入河南以后,裴小二几乎整天睡在军营中,身边都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大军,一个个乖巧异常,以至于安保需求也就没有那么迫切,就这样将就着过吧。说不等等以后有了固定根据地,亲兵营的规模也会重新补充上来。 田升年也不敢怠慢,收到公文,迅速退了出去,自去找后军刘先春去了。 “大将军,此计果然高明,咱们这一走,南阳城内立马就将那群川军给赶走,等那群川军走远之后,咱们再去进攻南阳,简直易如反掌。”乔淳笑道。 “嗯,刚开始我也只是想试试,没想到南阳城内的那群文官还真是鼠目寸光,这么迫不及待就赶走了川军,看来我还真是高看他们了。”裴小二放下手中笔,笑道,略施小计便让南阳官兵之间开始分裂,并去除了南阳官兵主力,说实话,裴小二也略有些自得。 “不过,卑职还是建议我军还应继续北撤,如此才能让南阳城内文官更加放下,也能让他们加紧催促川军离开。”乔淳道。 “嗯,我正有此意,今天大军休整了一天,明天一早咱们继续拔营北上。” 此时,帐外胡世安的声音传来,“大将军,咱们的探子回来了,就在外面。” “哦?正好我要找他,让他进来”裴小二吩咐道。 没多久,一名脸上写满了疲惫的探子走了进来,来到裴小二面前,行礼道:“大将军,我们发现了川军动向,那川军没有南下,反而路过南阳之后,直接北上来了。” 裴小二眉毛一挑,有些意外,“可知道为什么那邓玘会有如此怪异的举动么?” “回大将军,邓玘帅川军南下之后不就,南阳知府便乘轿拦下了他,双方在一处亭子内商谈了将近一个时辰,想来就是这次长谈,这才让邓玘改变了注意,北上朝我军而来。卑职无能,没有探知他们在亭内具体谈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无非是威逼加利诱罢了,此事不怪你们,你先回去,继续盯着邓玘部,一旦他们有异动,立即来报。”裴小二道。 等那探子离开之后,乔淳便开口道:“大将军,看来许士柔一定出了一个邓玘无法拒绝的价格,邓玘将自己卖给了许士柔。” “我不管他们之见到底有什么交易,只要他邓玘敢北上追击我军,那就别想平平安安回去。”裴小二一手重重排在桌案之上,发出砰的一声。 “那我们就在这以逸待劳,只要他邓玘敢来,咱们就让他们有来无回。”乔淳建议道。 “不,咱们不在这等,这里距离南阳还是太近了,咱们在这与邓玘决战,我怕邓玘一旦发现作战不利,恐怕会直接逃向南阳,一旦他们进入南阳城内,咱们在打南阳,恐怕还要再费一番功夫。所以,我决定咱们明天继续后撤,就看他邓玘敢不敢追过来了。” 说话间,裴小二的目光仿佛穿越了万水千山,看向了正在积极北上的邓玘。 次日,裴家军大军拔营北上,径直朝着北方百重山方向进发。 另一边,邓玘在行军中收到了北方裴家军拔营北上的消息。初闻消息之时,邓玘脸色阴晴变化,人也不能猜的他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有邓玘的心腹爱将杨遇春靠了上来,问道:“大将军,咱们刚刚经过南阳,那裴小二便已经察觉到,并继续北上,看来这个裴小二并不好对付,咱们要不要跟上去?” “怎么,你怕了?”邓玘头一偏,余光看向杨遇春。 “大人,您这话卑职不爱听,小人自从跟着您从四川出来,前后身经二十一战,凡是让我冲杀的敌军的,我杨遇春重来不皱一下眉头,怎么会怕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裴家军?”杨遇春如同被踩到尾巴的毛,当时就跳了起来,“大人,此战我愿为先锋。” “好好好,算我说错话了。”邓玘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你有句话说的不错,这个裴小二并不是那么好对付,咱们须得小心行事,捉了一辈子鹰,别到头来被鹰啄瞎了眼。” 又行了两日,裴家军已经与王道直部会师,七万大军加在一起,与邓玘的两万三千官兵相比,有着绝对的优势,此时裴家军已经停止前进,守在百重山山前,静静等待着邓玘的到来。 百重山也属于伏牛山脉的余脉,只是山势并不高大,最高点也才搞不过三十余丈(一百多米),山上树木大多被当地居民所砍伐,虽然不是光秃秃的,但也大差不差。 邓玘部与第二日中午抵达了距离裴小二大军十里之地。得到消息,裴家军大营内,擂起了震天的战鼓,将士们在营地内,以营为单位,先排列成小的队列,随后鱼贯而出,在营地外的空地上,与其他营一起,汇聚成更大的战阵。 七万人,以军为单位汇聚成两个巨大的战阵,左右并列,如同两个拳头,紧紧握在一起。两个军级战阵之中,又各自按照镇,分为依次排列三个较为小一点的镇级战阵。整个战阵宽蔓延数里,极为厚实。 在战阵的正中心,则是宋孟的三千骑兵,以及裴小二直属亲兵。可惜军中火药不足,还要省一下火药用于接上来的攻城之战,要不然加上任明道的炮兵,这场大战将会更加轻松。大军列阵完毕,随后整个战线徐徐前进,向着对面的邓玘部行进。 第二百五十二章虚虚实实 邓玘同样不甘示弱,往日里他面对的敌人比现在多得多,但最终无一不是被他与他麾下的官兵打得只身逃窜,这个裴家军也没什么不同。 邓玘兵少,将整个大军分为四个军阵,每阵五千人,剩下三千人留作预备兵力,可以随时投入整个战场进行支援。 与裴家军相比,邓玘麾下的川军虽说在军阵排面,士兵的精神样貌,军阵的密集程度无法与裴家军相比,但他们久经战阵,有些人甚至是从天启元年就以入军,一直厮杀至今,可以说要抡杀人手法,战场适应自然比混了了大批新兵的裴家军要熟悉的多。 双方列阵整齐,逐渐靠近。由于双方人数实在是太多了,一直保持着整齐的战阵几乎不可能,故而无论是裴家军亦或者川军,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停下调整一下队列,然后继续前进。 慢慢的双方靠近,等双方靠的足够近的时候,率先发动的则是双方的弓箭手,一阵阵箭矢仿若蝗虫一般,整天蔽日,朝着对方军阵射去。 “举盾”一声嘶哑的声音响彻战场,这是裴家军中的刀盾兵,刀盾兵顾名思义就是一手持盾一手持刀,除此以外身上的其他身上再无片甲。 刀盾兵闻令,齐刷刷将手中的盾牌举过头顶,全身蜷缩在盾牌后面,几乎在片刻之见,密集的箭雨叮叮当当的砸在盾牌上,不时有弓箭透过盾牌中间的空隙,射中将士们暴露在外的胳膊,腿等肢体,大阵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长久的战争,让裴小二总结出属于裴家军自己的作战操典,其中有一条明文规定,凡正面作战,应将身披重甲的敢死之士在队伍最前面,一方面其身披重甲,在对阵中不惧刀枪箭矢,面对蜂拥而至的弓箭,死伤能控制在最小。另一方面也能作为全军前列,与敌军交战之时可以破开敌军战阵,杀入敌阵,为大军开坯缺口。 而对面邓玘所率领之川军,在装备方面则要差劲的多,一部分人最多身着皮甲,甚至还有人身着藤甲,不过这些藤甲放箭矢能力不错,弓箭射中藤甲,大多被藤甲所阻挡,里面的人基本没什么事。 可以说在这一轮对射之中,双方半斤八两,不过裴家军人多,弓箭手也是邓玘的两倍,所以裴家军射出的弓箭更加密集,在频率差不多的情况下,邓玘部下的死伤也远超裴家军,且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差异会逐渐增大。 邓玘不愧是久经战阵的老将了,战场上这么细微的差异自然没有逃出他的眼睛。 邓玘深知,对方裴家军的优势在于人多势众,又有大量训练有素的老兵,作战后劲打,可以打持久战,缺点就是新兵太多,就像一个吃多了的大胖子,身体调整不利。而自己的川军则与之相反,他的大军人少,其中全员老兵,作战经验丰富,协调性好,缺点是人数太少,不耐久战。 总之要是一万对阵一万硬碰硬的话,裴家军不敌川军,要是二打一,则川军不敌裴家军,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就是这个道理。 因而自己的应该集中兵力,全力进攻敌人一阵,等破了这一阵,就可以驱赶溃兵冲击其他军阵,到那时雪球滚起来,自己的胜利也就随着那雪球一同到来。 “全军听令,全力前进,杨遇春你率领一万人进攻贼人打左翼第二军阵,曹应秋你率领一万人进攻贼军右翼第一军阵。”邓玘满面严肃之色。 左翼第二军阵乃是定国军刘长乐麾下的俞大为,而右翼第一军阵则是勇武军王道直麾下的裴小三,这两个军阵正好分列在裴家军大阵的最外侧,可以说拿下了这两个军阵,相当于在裴家军两侧滚起了两个雪球,同时撞向正中间的裴家军,届时裴家军的败期不远。 邓玘命令初下,左右两翼在杨遇春、曹应秋的率领下,瞬间提速,直奔裴家军左右两翼而来。 裴小二同样一直关注着战局,见对方官兵这样举动,瞬间明白对方意图,“哼,想要集中兵力吃掉我的两翼,盘打得挺好,只是他是不是忘了,我一个战阵就有一万人,就算他们集中起来也不过一万人,就算我一方战阵不敌,还有另外两方,我看他要怎么办。 传令给王道直,刘长乐,命令他们吃掉敌方两翼。” 随着传令兵在战阵间穿梭,将裴小二的命令传达到每一处战阵,战场上的形式也开始发生变化,之见裴小二左右两翼两个巨大拳头,张开手掌,向着直直撞来的川军握去。 ’不多时,双方接阵,川军士卒抱着必死的决心朝着对方的裴家军狠狠冲了过去,而直面川军的裴小三部,则严阵以待,撑起大盾,全力以赴迎接着第一次撞击。 只听嘭嘭嘭钝器撞击声音传来,中间夹杂着骨骼碎裂的脆响,长枪枪杆折断的声音,以及士兵的惨叫,几名裴家军士卒被撞飞出去,滚落一旁,抽动了两下,便没了声息,身后的袍泽顾不上悲伤,跨过尸体,冲到最前面想要填补上他的空缺。 “稳住,稳住。”军官们声嘶力竭的呼喊,裴家军阵线被撞出一个数十米的缺口,大量川军顺着缺口杀入阵中,举起大刀就砍,一时之间阵中的裴家军士卒被杀得节节败退,整个大阵也摇摇欲坠。 苍鹰划破长空,地面上战事已经进入胶着状态,在裴家军左翼裴小三部正与敌军厮杀之计,左翼另外两镇将士,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包抄川军的后路,想要与将胆敢杀过来的川军包围消灭。 同样的情形发生在裴家军的右翼,一时之间整个战场都在比拼速度,要是川军能先击破当前前面的裴家军,则驱赶着这些溃兵转身冲向另外几镇,则胜局一定,但要是裴家军等顶着川军最强一波的压力,包围川军,并围而攻之,则川军也将全军覆没。 不过就目前的局势,川军攻势明显没有裴家军包围的速度快,胜利的天平正在逐渐向着裴家军一方倾斜。 正在此时,原本与裴小二共同观望战局的邓玘忽然大喝:“兄弟们,建功立业就在现在,随我杀啊!!!” “杀!!!” 邓玘留在自己身边的三千预备队齐声呐喊,紧接着全军跟随这邓玘向前狂奔。 “邓玘动了,他这是准备增员左翼还是右翼?应该是左翼,左翼我军局势明显占优,现在已经有了反攻的局面,一旦后方包围完成,那么官兵将是瓮中之鳖。”裴小二心中暗自猜测,正要下令增员左翼,眼睛余光却发现对面邓玘并没有去左翼,反而他率领三千预备队,径直朝着自己冲来。 邓玘这是疯了么?他放任左右两翼主力不管,自己却行此冒险之举,这是他临时起意之举,还是一开始就选择的策略?要是临时起意绝地反攻之举,那这邓玘也不过是莽夫一个,拿自己两万大军做赌注,行这一个万一的希望。 要是这就是他一开始的策略,那这个人的战争之天赋世所罕见,以主力为诱饵,将自己主力调走,如同一双拳头张开打了出去,胸口就暴露了出来,他则像一把匕首直刺心腹;亦或者他本人则是那个诱饵,进攻自己心腹,吸引左右两翼前来救援,而他在左右两翼的主力则可趁势进攻,大败敌军。 不仅如此,他在诱饵与主力之间可以随时转换,主力可以变成诱饵,而诱饵又可以变成主力,虚虚实实深得兵法之精髓。 裴小二脸沉了下来,凝重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邓玘部。 第二百五十三章受伤 “大将军,贼人朝我们来了,快撤。”胡世安神情有些慌乱,冲到裴小二面前,想要带裴小二离开。 “慌什么。”裴小二大喝,一把将挡在前面的胡世安推开,“要是咱们撤了,大军怎么办?再说,咱们还有三千骑兵,优势在我。”随后,裴小二双眼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邓玘,右手缓缓抬起,仓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剑,放到面前。 看着在烈日中依旧吞吐着这寒光的剑刃,裴小二杀心顿起,“兄弟们,本想留官军一个体面,没想到他们今日竟然这么着急来送死,既然如此,咱们劳力送他们一程,不知兄弟们可敢跟我去一趟?” “有何不敢?”身后将士轰然应诺,豪情顿生,三千对三千,更何况他们还是骑兵,怎么看己方都有胜算。更何况,再不济也可回来。 “跟着我,兄弟们,杀!!!”裴小二一马当先,率先冲出战阵,随后身后三千骑兵策马扬鞭,齐驱并进,裹挟着万夫不当之势,朝着邓玘部冲杀而去。 裴小二这边一动,邓玘立马就有了反应,只见他立刻止住脚步,同时下令,“以我为中心,结阵。” 而邓玘身边的这三千人当真是精锐无比,也正是这些极为精锐的士兵,才给了邓玘敢在万军丛中,直取敌将的勇气。 只见正在狂奔中的三千人,听到命令,没有丝毫犹豫,齐刷刷改变方向,仿佛早已经操练了亿万遍一样,顷刻之间便已经结成了一横平竖直的方阵,堵在裴家军骑兵正前方。 “杀过去。”高喊的是骑兵指挥使宋孟,虽然裴小二冲锋在前,宋孟自然不能阵让他冲锋陷阵,冲锋没多久,宋孟便已经取代裴小二冲锋在最前面,而裴小二则被紧紧包围在骑兵中心。 此时,骑兵距离邓玘已不足百步,这这么近的距离上,想要将大队正在高速冲锋的骑兵停下,难于登天,以宋孟老于战事之人,自然不会做这么愚蠢之事,此时此刻,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只能硬着头皮冲进去了。 “杀!!!” 就在双方即将碰撞之时,邓玘身边川军顿时爆发震天杀声,紧接着数千杆长枪瞬间冲伸出阵线,整个方阵如同刺猬。 人有必死之心时,可以无视任何危险,但马儿不行。马儿天生就惧怕碰到尖锐的东西,一旦看到尖锐的物体,战马就会害怕停下,这是一种自然而然地本能反应。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冲锋在前的战马看到明晃晃的枪头,害怕的前蹄腾空,发出刺耳的长嘶,堪堪将去势停下。 然而紧随其后的战马却已经狠狠撞到了,前面忽然停下的战马,高速的奔腾,将前面的战马顺带着背上的骑兵,一同撞向了前方密集的枪头。 随着血肉飞溅,以及枪杆折断,携带者巨大的惯性的人马尸体重重砸向对方的步兵,紧接着去势不减,一直将第二排士兵撞飞,这才慢慢停到了第三排士兵面前。 而邓玘委以重任的士兵果然不凡,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岿然不动,后排的士兵竟然还能等着压力,向前补充前方阵亡士兵的空缺。 “散开,散开。” 以骑兵进攻已经结阵的步兵,裴小二以前光听人说过,这次可算是亲眼所见,那真是犹如海水中的礁石,任凭在大风浪,却依旧不能乃我如何。 裴小二现在不知道冲锋在前的宋孟到底是生是死,但骑兵肯定不能继续冲击方阵,所以果断接过指挥权,指挥着骑兵向方阵两侧展开。 邓玘身在方阵正中,目光如电注视着冲过来的骑兵,但见骑兵之中,正有一人正在只会大军,其衣着服饰明显异于常人,并且此人身边骑士隐隐形成一个包围圈,将此人护在正中。 ‘此人想比就是贼军主将裴小二了。’邓玘心中默念,随后一把抓起身边长弓,拈弓搭箭瞄准裴小二的脖颈护甲薄弱处,去,随后箭矢时若奔雷直奔裴小二而去。 “大将军小心,”身边胡世安,田升年几乎同时高呼,随后田升年凭借出色身手,竟直接从飞奔的马背上跃起,一个飞扑,将裴小二扑倒,俯于马背,而自己却飘落在地,随即消失在奔腾的大队骑兵之中。 也正是这一扑,让裴小二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然而即便如此,箭矢仍然射中裴小二的肩膀,一股钻心疼痛瞬间涌了上来。 这是裴小二自造反以来,所受过的中严重伤,裴小二强忍疼痛,一把将弓箭箭杆折断,仍留箭头藏于肉中。 “可惜了。”邓玘有些可惜,要是能射杀那裴小二,整个裴家军将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不过这样的机会显然不会再有。 裴家军骑兵与邓玘所在方阵错开之后,裴小二在百余步开外重新聚拢骑兵,骑士们慢慢安抚着胯下有些受惊的战马,目光不断在邓玘所在的方阵游弋。 这一次碰撞让裴小二认识到,这世上还真有强兵猛将,这邓玘显然就是其中一员。 裴小二及时已经调整了策略,不再于邓玘硬拼,至少在对方没有露出破绽之前,不会再贸然进攻,自己有数万大军在侧,并且占尽优势,只要解决川军主力之后,自会与自己合围而来,到那时邓玘这只乌龟壳,怎么着也能把他敲碎了,总之时间是站在自己一边,不必太过着急。 裴小二守住邓玘不在进攻,这一下难受的正是邓玘。邓玘必须进攻解决裴小二,或者支援左右两翼,否则落败已经是迟早之事。 到底还是太过贪心了,要是将主力聚集在一起,此时想比已经攻破对方方阵,驱赶着溃兵席卷而来,而现在却由于一时贪心,妄图同时击破左右两个方阵,导致兵力分散,不仅没能的手,反而有被人分割包围的危险,邓玘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不过刚毅的脸上却丝毫不漏,他是大军的主心骨,他不能表现出丝毫慌乱。 “进攻。”邓玘妄图故技重施,不过这一次双方距离太近,他也怕一旦军阵分开,反被敌军所趁,故而这一次他选择结阵进攻,虽然牺牲了速度,但胜在安全。 邓玘在后悔过于贪心,裴小二则在为过于大意而郁闷,现在裴家军现在有两个主力军,还有一个独立厢,以及骑兵等部队。此次进攻,裴小二自以为有两个主力军,加上骑兵营,亲兵等总共六万三千多人,已经是对方官兵的三倍,兵力上已经占了绝对优势,以至于留裴猪儿一个厢留守大营。 谁料却发现这种事情,早知道就将裴猪儿也调过来,加上这一万步军,说不定此时已经大破川军,拿下邓玘,自己也不至于受伤。 说起肩膀的伤势,裴小二看了看肩膀上的箭头,只见红色的血液已经印湿了衣衫,但好在箭头还在肉中,将伤口堵住,血已经止住了,看样子一时半会没什么大事,裴小二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邓玘。 见邓玘指挥方阵,缓慢行进,裴小二冷笑,“后撤,别让他们碰到我们。”裴小二此时宛如一直狼王,领导着自己的狼群,在猎物面前耐心等待着,只等着猎物露出破绽,便一拥而上,将猎物撕的粉碎。 裴小二骑马,邓玘则是步兵,再加上结阵,这样子邓玘一辈子也别想碰到裴小二。 邓玘不愧是久经沙场,发现事不可为之后,立马改变策略,舍弃裴小二,朝着右翼即将被围的杨遇春部靠近,意图与杨遇春汇合。 第二百五十四章落幕 一般而言,骑兵阻止步兵的方法有挖战壕,破坏交通要道,断绝水源等,不过这些方法在此时此刻都不能行。裴小二一时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只能暂且跟在邓玘身后,等他靠近右翼的时候,配合右翼裴家军步兵剿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战场上的形势一点点滑向裴家军一边,邓玘平静无波的脸上隐隐有汗珠滑落,但他却没时间擦拭,他们已经靠近了右翼,与其部下杨遇春的中间只剩下一万裴家军将士组成的防守墙。 此时,战场上裴小三部几乎已经被打残,一万人的队伍,足足战死两千人,有三千多人受伤,整个镇已经失去了一半的战斗力,王道直正在满头大汗的指挥,将裴小三部从主力位置撤出去,换上周倜部。 另一方面曹应秋则越战越勇,曹应秋是一个悍将,作战及其勇猛,冲锋在前,身先士卒,他麾下的将士也跟他大同小异,打起仗来悍不畏死,越战越勇。 挡在邓玘与曹应秋之间,乃是勇武军王道直麾下罗世锦部,罗世锦同样也是裴小二拿下闻喜县之后投靠过来的降将,后因作战勇猛,屡立战功,职位也一路高歌猛进一直升到了如今这个镇总兵的位置。 另一方面,在左翼与定国军刘长乐部作战的杨遇春情况就更加糟糕,正面低于杨遇春进攻的俞大为部至今仍保持着相当的战斗力,与此同时他的身后已经被李国俊部,张文灿部团团包围,真个大军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这也就是邓玘为何不救援左翼杨遇春,反而救援右翼的曹应秋。当然,在他选择曹应秋之时,杨遇春事实上就已经被抛弃了。 邓玘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他知道这一战他已经没有获胜的希望,为今之计能做的也只能想办法逃出去,以免在此地全军覆没,而他阻止他逃亡的,正是处与与曹应秋中间罗世锦的一万人。 “全军听令,救回曹将军,咱们回家,杀!!!”邓玘终于决定孤注一掷了,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在不拼命,他们恐怕只有等到下辈子才能回到故乡了。 “杀贼军,回家乡!” “杀贼军,回家乡!” 战场上回荡着回家乡的口号,这句口号好似后无穷的魔力,在他的号召下,川军的将士们忘却了苦痛,忘却了数倍与己的敌军,忘却了死亡,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杀敌,回家。 川军的攻势一下子猛了数倍,就连被包围的曹应秋部也舍弃了与他们厮杀的周倜部,哪怕拼着后背不要,也要不要命似得进攻拦在曹应秋与邓玘中间的罗世锦部。 罗世锦部的压力一下子翻了数十倍,前排的士兵被杀得节节败退,罗世锦的部将李寅宾不安的跑到罗世锦面前,道:“将军,这些官兵疯了,咱们咱们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顶住!告诉兄弟们,大将军正在调集大军,增员我们,我们在撑一个,不半个时辰,胜利就是咱们的了。”罗世锦吼道。 一夫拼命,百夫胆寒,更何况万余大军拼死反抗? 很快,罗世锦厚实的纵深还是被邓玘与曹应秋两部,一前一后不要命一般凿穿,大军隐隐有崩溃的前兆,幸好罗世锦平日里威望足够,再加上裴小二命人打出了自己的大纛,一时之间战场上人人皆可望见,如此这才让濒临崩溃的大军渐渐恢复过来。 而此时,邓玘与曹应秋已经会师,双方奋力拼搏,避开了裴家军防守严密的南方,反而朝着防守略微有些薄弱的北方撤退,猝不及防之下,裴小二想要紧急调遣左翼李国俊部增员右翼。 怎奈已经作困兽犹斗的杨遇春也发了狠,放弃了往日里坐镇中军,指挥若定的形象,亲自冲杀到第一线,以至于其麾下士兵士气大振,隐隐有破局之势。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本着打敌打疼的理念,裴小二还是放弃了调遣李国俊前往右翼的想法,而此时邓玘也趁此时机,一举突破北方防线,逃了出去。 裴小二脸色阴沉似水,对一旁汗流浃背的王道直道:“你去,追击邓玘部,别让他跑了。” “是,属下这就去。”王道直应诺之后,立刻跑了出去,要想追击敌军,他可要抓点紧。 “宋孟,”裴小二本想让宋孟率领骑兵协同追击,只是名字交出去之后,这才想起,宋孟进攻邓玘方阵,至今生死不明。 愣了愣,裴小二只好对一旁胡世安道:“胡世安,你暂代骑兵指挥使,率领骑兵去追击邓玘。” “是,属下遵命。”胡世安自从军以来,一直作为裴小二的贴身亲卫,没想到今天也要调出去领兵打仗了。 随着邓玘,王道直,胡世安等三人带队一逃一追离开了战场之后,右翼战场也逐渐安静了下来,现在只剩下左翼的杨遇春依旧在苟延残喘。不过,现在看来杨遇春已经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裴小二的心渐渐放松了下来,这时肩膀上一阵阵的疼痛如潮水一般涌来,疼的裴小二冷汗直冒,身体摇了摇就要摔倒下去。 “大将军,大将军。”身后的亲兵们惊得心都要从胸口跳了出来,纷纷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正好接住了倒下去的裴小二。 “不要声张,我没事。”裴小二吩咐道。这时身后一人快步而出,来的裴小二的身侧,原来竟是田升年,这厮果然命大,这样的险地他都能活下来,裴小二对着他笑了笑,道,“你这厮,命可真够大的,这都没死。” “来家人常说我有九条命,要想让我死了,可难着呢。”田升年哈哈一笑,随即龇牙咧嘴的倒吸凉气,显然就算他没死,身上也是挂了彩的。 略一耽搁,另一边左翼包围圈内,杨遇春部的挣扎越来越弱,他们冲入阵之时整整有一万人,打到现在,仅仅剩下不到四千人,即便如此,剩下之人人人挂彩,显然已经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将军,卑职无能,先走一步了。”杨遇春仰天长啸,声音悲壮苍凉,忽然将手中犹自滴血的佩剑横在脖颈,望了一眼西方的落日,闭上了眼睛,右手一横,一股鲜血狂喷而出,让已经是修罗场的战场,增添了一抹血色。 杨遇春自裁之后,剩下士兵的心气仿佛被抽空,不多时便一一放下手中的兵器,向裴家军投降了。 到了此时,整个战场上算是彻底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气味,地面上尸体横七竖八的排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时传来伤兵痛苦的哀嚎,不过没多久便随着一声惨叫,被战友或者敌人结束了痛苦。 现在真个裴家军缺医少药,仅有的药草肯定要优先提供受轻伤的士兵,而这些身受重伤的士兵,他们已经死了,只是还没有断气,送他们一程,或许就是这个世界能给他们的最后的温柔。 刘长乐将打扫战场的差事给自己麾下三员大将分了分,他也就闲了下来,在战场上举目四望,忽然见到受伤躺下的裴小二。 “二哥,”刘长乐瞪大了眼睛,惊呼一声,一个快步跑到了裴小二的身边,推开围在裴小二身边的亲兵,挤了进来。 “二哥,你怎么了二哥?”刘长乐伸手抱着双目紧闭的裴小二,抱在怀中拼命地摇着,“二哥,你要是没了,咱们裴家军可怎么办啊?” 说话间,一个在战场上厮杀了一年多的汉子,竟然哭了,如同一个孩子一样。 “滚,你要是再摇,你二哥可就真没了。”裴小二张开眼睛,有些虚弱的骂道。 熟悉的声音听在刘长乐耳中如同天籁,刘长乐惊喜的看向裴小二,见后者不想有什么事的样子,顿时大囧,有些不好意思的背过身。 “好了,好了,你小子还不赶快给我找军医,疼死老子了。”一阵痛意袭来,裴小二忍不住骂道。 第二百五十五章存活 "好,好,我这就去。"刘长乐神情激动,转身快步离开,行动间步履越发轻快,以至于最后跑了起来。 没一会军医就被叫了过来,裴小二所受之伤看起来极为严重,其实也只是皮外伤,军医从随身携带的行医箱中,拿出一瓶不知名的膏药,均匀涂抹在裴小二的伤口周围,然后给了裴小二一根木棍,让裴小二咬住,之后用力一拔,将伤口内的箭头拔了出来,最后用棉布细细包扎了一下,便已经差不多了。 看着军医逐渐离去,裴小二虽说信任他的医术,此时也忍不住发憷,没有消毒,没有抗生药,没有...可以说什么都没有,就这么简单包扎一下,要是真感染了,那麻烦可就打了。 只是现在条件如此,裴小二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同时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等日后有了安稳之所,就该将战地医院也该提上日程,不为别的,单为提高伤兵生存率,提高大军士气,也值得一做。 包扎完伤口,裴小二试着活动一下,感觉没什么太大问题,于是在亲兵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时间已经进入了下午,如血的残阳静静地挂在天边,夕阳下,一具具死相各异的尸体铺满了旷野,一直蔓延到无边的远方。在这尸体之上,一个个士兵在三三两两的洒满了整个战场,将一具具尸体翻过身来,仔细搜索着死人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不时还能遇到一两个装死的敌军突然暴起,给裴家军带来一丝麻烦,不过最终还是被送到西方极乐世界。 另一边,数百士兵挖了两个可容万人填埋的万人坑,另有一些士兵将一具具尸体抬过来,先分辨一下身份,然后在扔入相对应的万人坑之中,一边是裴家军,另一边则是官兵。在这万人坑中,他们脱去了原本的身份,不再是裴家军,也不再是官兵,他们现在单纯的只是这万人坑中一具不知名的尸骨。 “咱们死伤了多少人。”裴小二看着这一幕,忍不住问道。 “具体多少人还没统计出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不下于七千人,还有万余受伤。”刘长乐语气低沉。 “告诉军医,受伤的兄弟要全力医治,等一下我要亲自去伤兵营。”裴小二道。 “是,我这就去安排。”刘长乐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此时,远方忽然传来了一阵惊呼,数十名士兵围成了一个圈,显然发生了什么什么令他们惊讶的事。 “去问问怎么回事?” “是,”田升年领命之后,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没过多久便匆匆跑了过来,“大将军,是宋孟宋将军,他还活着。” “什么?是宋孟?”裴小二一愣,紧接着大喜,不顾上田升年,三步并作两步便来到了那群士兵跟前。 士兵见到裴小二之后,赶忙让开一条通路,让裴小二进去。 裴小二走了进去,迎面之见地上躺着一人,浑身上下均已经被血水浸透,就像刚刚从血海中爬了出来一般,三名军医正在手忙脚乱的给他止血。裴小二见状,眉头一皱,对一旁围观的士兵喝道:“都让开一点,你们都围在这里,他连气都喘不过来。” 士兵们闻言,不约而同向后退了一步,裴小二这才走到近前,定睛一看,正是宋孟。 宋孟现在状况可不怎么好,身上大大小小伤口有一十八处,处处都在流血,有些甚至已经已经伤到了肺腑,目前为止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最要命的是尽管军医已经尽了全力,然而血怎么止都止不住。 “怎么样,血能止住么?”裴小二开口。 “大将军,我等无能,宋将军身上伤口太多,太深,我们已经竭尽全力,然...然...”军医没有继续说下去,裴小二也知道就过来的希望怕是微乎其微,“最关键的就是把血止住,要不然,他的血迟早流干,到那时,纵然是大罗金仙,怕也束手无策。” “止血么。”裴小二突然想的一个方法,只是太过惊骇,后遗症还重,故而轻易不用,不过眼前也顾不了许多,早一时止血,他就多一分保命的希望。 “来人,给我架起篝火,越大越好,快。”裴小二道,“将他身上的衣服都拔下来。” 周遭士兵不明所以,不过服从命令的习惯已经印到了他们骨髓,故而尽管不明白这样做的原因,但一把熊熊的篝火便燃烧了起来。 看火势足够,裴小而随手拔出佩剑,架在篝火山炙烤,不多时,剑身就已被烧的通红。 裴小二看差不多了,随即拿出烧的通红的佩剑,靠近了宋孟。 “这是。”一名军医忽然狠狠拍了一下脑袋,懊恼道,“我怎么就忘了还有这个办法。” 他的行为丝毫没有影响到裴小二,之见裴小二拿着通红的佩剑,看准宋孟身上的伤口,烙了上去。顿时一股烤肉的味道弥漫开来,不少士兵闻之,竟然干呕了起来。 神奇的是经过高温烙过的伤口,竟然奇迹般的不在流血。见这个方法果然有效,裴小二顿时信心大增,紧接着依样将宋孟其他伤口全都烙了一遍,总算将宋孟的血给止住。 “给他上药,包扎,快。”裴小二迅速吩咐道。 几名军医听后,立时手脚并用,一凡涂药,包扎将宋孟包成了一个粽子,这才听了下来。 “大将军,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过了,是生是死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一名军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对裴小二道。 嗯,裴小二点点头,这个时代医疗条件有限,能做到这些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剩下的全看个人的命硬不硬了。 “将他抬回去,好生照料,要是宋将军活过来,你们所有人重重有赏。” “是,”军医们抬着宋孟急匆匆离开了,看他们的神情,显然没人能奢求能够得到这个重重有赏,宋孟的生机实在是太渺茫了。 目视宋孟离开,裴小二叹了口气,虽然知道自从走上这条道路,这条命就已经不属于自己,只是再试寄存在自己脖子上,但当真看到有人自己亲近兄弟生死未卜,还是有些看不开。 战场一直打扫到深夜,总算告一段落,裴小二坐在临时搭建的大帐内,听着乔淳汇报者此次大战的伤亡。 “大将军,此战我军共歼灭敌军八千四百二十人,俘虏两千四百多人,不过俘虏中还有八百多人重伤,估计活不过今天晚上,另外逃走的预计还有一万两千人,前往追击的王道直王将军还没有回信,想来已经咬住他们。”乔淳道。 “嗯,能去的如此战果,全靠大家勠力同心携手并进,这场大胜是属于我们全体裴家军将士,来来来,我以茶代酒,先敬各位一杯。”裴小二豪迈道。 裴小二先肯定了大家的努力,不管怎么样,这一战裴家军还是打赢了,将士们心中还是喜滋滋的,裴小二自然也要看到将士们的功劳,并及时给予奖赏,在口头上更要不吝赞扬,只有这样大家才能越干越有劲,越干越有奔头。 一杯茶下肚,在场的将军们个个兴高采烈,纷纷诉说着自己的功劳,仿佛要是没了他,这场大战根本就胜不了。 裴小二见此微微一笑,这种情况下,就要略微打压一番,免得他们得意忘形,“说说咱们的损失吧!都是我裴家军将士,咱们胜了,也不能忘记他们。” 第二百五十六章盘点得失 “是,”乔淳拿起手中的册子,重新翻了一页,“我军此次损失惨重,就目前发现的尸体已经达到了一万一千多人,另外还有四千五百人重伤,这些重伤员虽然经过我军全力医治,但无奈伤势过重,加之军医,草药多有不足,估计同样活不过今晚,算上这些人,咱们总共有一万五千人战死。” 随着乔淳的沉甸甸的语气,裴小二恍惚间感觉自己回到了下午去伤兵营探望之时,刚开始探望轻伤营还好说,虽说营内呻吟声不断,但大家的精神状态不错,对未来有了更好的期盼。 尤其是当裴小二说道,在这次大战之后,凡是身上有伤之人,每人发放五两银子的抚恤,其中有功之人优先的到晋升,其余由于大战落下残疾,不能继续从军的,裴家军也将继续给他们一个合适的职位,赡养他们一生。 说到这,整个轻伤之人瞬间沸腾,要不是身上伤口提醒他们减少活动,他们能直接跳了起来。 在这一片愉悦气氛中,裴小二来到了重伤营,与轻伤营相比,重伤营中的气氛就显得压抑,沉重,而绝望,整个营地之中,甚至连呻吟的声音都听不到,伤病们一个个躺在地上,身下有的只有一块草席。 整个伤兵营的人现在做的就一件事,那就是等死,等草席上的人离开这个世界,就用身下的草席将他们一卷,直接抬出去就地掩埋。 裴小二一路走来,心情格外沉重,这些都是为裴家军,为他裴小二拼命才落到如此境地,现在他们伤了,残了,要死了,而他对于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伤兵营的兄弟们都直接睡在地上?”裴小二言语中蕴含着抑制不住的愤怒,伤病们已经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这些营官们怎能还在他们的伤口上撒盐? “大将军,营中将士大多数都是席地而睡,况且军中床铺不够。。。”伤兵营的营官乃是一个憨厚的中年人,裴小二这么一问,立马磕磕绊绊说道。 “床铺不够就能让我裴家军的有功之臣谁在地上?床铺不够你们就不会想别的办法?你知不知道他们都有伤在身?你这样做是嫌他们死的不够快么?”裴小二的语气一句重过一句,直问的那营官哑口无言。 “去,将我的床铺搬过来,给伤兵营的兄弟们睡,他们都是我裴家军的功臣,岂能草率对待?” 或许正是那句‘他们都是裴家军的功臣’刺激到了在场的伤兵们,伤病们本来麻木的双眼恢复了些许色彩,愣愣的看着正中间的裴小二也不说话。 “兄弟们,你们放心,只要有我裴小二一息尚存,我就断然不会放弃诸位,你们都是好样的。过一会,我会让军医全力就只伤兵营,不管花费多少精力,耗用多少药材,我都义不容辞。 你们都好好休养,等你们好了,我给你们找一个清闲点的差事,一人给你们娶上一个一个婆娘,生个娃,让你们的娃儿走在路上,都要昂着头,不会被人小看。哪怕你们死了,你们的妻子,孩子,我裴小二养了,想学文的就让他们读书,想从武的就让他们习武,总之是之如亲子,诸位尽可放心。” 裴小二一番话说的群情激昂,伤病们一个个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见状裴小二赶忙上前拦住,却被那伤兵一把握住,“大...大将军所言...所言当真?” “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管教我裴小二不得好死。”裴小二还想再说,却被伤兵们拦下,道“大将军,我们信你。” 信你,区区两个字包含着士兵们无穷的信任,裴小二感慨万千,多好的士兵,多好的战士,朝廷却弃之如敝履,不过彼之敝草,吾之珍宝,有如此战士,大事何愁不成? “大将军,大将军。”乔淳的声音将裴小二从沉思中唤醒。 “说到哪了?”裴小二道。 “咱们轻伤人员一共一万三千余人,这些伤员经过治疗之后,大多可以重回大军” “嗯,伤兵是咱们的宝贝,这些人都见过血,只要身体康复,重回军营之中,都是能充作中流砥柱之士,一定要多加重视。”裴小二接过乔淳的话题,接着道。 “是,”乔淳点头。 “另外,此战阵亡之人的子嗣到后军中查找一下,凡是能找到的,都聚在一起,嗯,就叫童子营,有我亲自统领,另外寻找几个识字的秀才充当童子营的师长,教授童子们习字,不求能做出一篇多么高深的大作,能识字即可。以后凡有征战,战死将士的子嗣皆照此办理。”裴小二道。 “是,属下明白。”乔淳点头。 “诸位也都看到了,”裴小二忽然提高音量,目光炯炯俯视着在场诸将,“咱们此战是胜了,不过却是惨胜,是靠数万将士们流血牺牲才换来的胜了,要不是我军数倍于敌军,此战实为胜负难料,试问这样的胜了还值得沾沾自喜么?” 诸将被裴小二说的皆惭愧低头,是啊,自己数倍多于敌军,但战死却也多于敌军,还有什么值得自得?应该庆幸才是。 见诸将自满之心被压了下去,裴小二这才转变了语气,态度也缓和了下来,“不过,此战咱们毕竟还是胜了,望诸君再接再厉,趁势拿下南阳,届时咱们才算是真正的除旧布新,改天换地了。” 就在裴小二与诸将盘点得失之时,邓玘部仍在向北逃亡,一路丢盔弃甲,狼狈至极,可即便如此,依旧无法逃脱背后紧追不舍的追兵,也就是到了晚上这才好一点,也黑路险,追兵们追击的脚步仿佛也听了下来。 “将军,咱们休息会吧,下面的兄弟已经撑不住了。”跟随邓玘逃亡的总共有八千余人,剩下的人不是死在路上,就是跑散了,等凑到八千人,已经算是邓玘深得军心了。 邓玘回头,看向身后将士,夜深了,看不大清,不过临近身边的不少将士明显已经到了身体极限,要是在跑下去,恐怕整个人就毁了,再加上军中夜盲者不计其数,在黑夜中如同瞎子,路上因此而丧命者不知凡几,不能在跑下去了,邓玘想到。 “传令下去,就地休息一个时辰,不许点火。” “是。”随后曹应秋向身后士兵吩咐,“向后传,就地休息,不准点火。” “向后传,就地休息,不准点火。” “向后传,就地休息,不准点火。” 命令一声声传了出去,士兵们明显送了口气,也不管地面如何,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了起来。也幸好现在是夏天,夜间天气不冷,要不然,在这荒郊野外睡上一觉,就能让一半士兵染上风寒,丧失作战能力。 邓玘的精神一路上都紧紧的绷着,此时早已到了极限,陡然间坐下休息,精神有些绷不住了,竟直接睡着了。一旁的曹应秋见状,不忍叫醒他,将他摆了一个舒适点的姿势,自己也闭眼休息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邓玘猛然间从睡梦中见惊醒,却见天色已经渐亮,顿时大急,连忙将一旁的曹应秋叫了起来,“快起来,别睡了,这里不安全。” 曹应秋打了一个机灵,猛然间清醒了过来,同时有急急忙忙将一旁的士兵叫醒,这才来到邓玘身旁。 “咱们修整应该有一个半时辰,该死,快走。”邓玘懊恼道。 随着邓玘一声令下,整个川军随即又开始了急行军,只是耽搁了一个半时辰,他们还能走的了么? 第二百五十七章攻山 果然,邓玘率军前行约半个时辰不到,迎面便撞上了一大队骑兵,正是由胡世安暂代的骑兵。 邓玘惊得睚眦欲裂,紧赶慢赶,没想到还是被裴家军的骑兵所堵截。 邓玘不愧是久经沙场老将,尽管局势沦落到如此地步,他却仍然没有投降念头,心念急转,忽然看到一旁的小山包,急忙大叫: “全军都有,向山头转移,据山而守。”随后便带头奔了上去。 邓玘身后身后将士对他有发自内心的信任,连问都不问,就直接调转方向,跟着邓玘朝着山上跑去,丝毫不问邓玘,带给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这座山头正是百重山上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包,不高的山头,上面的树木早已被附近的百姓砍伐烧柴了,然而,最要命的却是,整座山头上却连一处能饮用的泉眼都没有,在山上日子久了,迟早会被渴死饿死,很显然,此地就是一座绝地。 另一边,裴家军骑兵见川军竟然还要逃跑,胡世安冷哼,道:“困兽犹斗,走,咱们追上去,我倒要看看这些官兵跑到了山上,还能怎么着?难不成他们还能插上翅膀跑了不成?” 胡世安的话引得众多骑兵哈哈大笑,他们在进攻南阳之前,早已对附近的地形做过侦查,自然知道,别看百重山群山连绵,而这一个个的山头,却是一个个的绝路,走逃到山头,一旦被重兵围困,那么只有死路一条。 故而这些骑兵也不着急,就像驱赶野兽一般,缓慢的将这些川军士兵全部赶到了山上。过几天,就算裴家军不打他们,他们自然也会因为绝水断粮,从而,被渴死饿死,又或者坚持不住,下山投降,仅此而已! 如此一来,不仅能节省裴家军一分力气,更重要的是能大大降低裴家军的伤亡。 一个时辰后,所有的川军将士都已被赶到了山头,随后,胡世安率领骑兵来到了山脚。刚至山脚,胡世安便下令裴家军兵分四路,堵住了从山上下来的四条交通要道。 另一方面,风头上的邓玘却并不这样看,在他看来,山地作战也是他们川军的老传统,他们当年就是靠着山地作战的拿手本领才与奢安二人的大军,在贵州的崇山峻岭里面,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攻坚,这才打趴了不可一世的奢安二人。 现在他们又回到了山头,相当于回到了他们的主场,山地战,他们不惧任何人。 只是这座山,与他们往日在贵州,在四川的山截然不同,山头上不仅没有食物更要紧的是没有水,人没有食物,还可以活十几天,然而没有水,最多活上三天,人就不行了。 “我等不能在此久留,必须尽早寻找退路。”邓玘举目四望,随后将目光,留在一片更浓烈绿色,那里属于山的深处,那里更深,树木更多,与此相对的,发现水的可能性也更大,存活的几率也更高百重。 “全军继续转移,不得在此多做停留。” 闻令,疲惫的大军再次踏上征程,事实上,他们对邓玘,绝对可以称得上终义无双,当初出川的时候,他们没有丝毫异议,更是直接不顾家人的反对,跟随他出川。 再后来,镇守遵化四年,将士们没有意见,南下中原平叛,战士们也一直跟随。直至前两天,大军战败,损失惨重,将士们仍一言不发,跟着他来到这百重山,到了现在还要转移,将士们再一次遵守了。 只是,这种事情必然要有个限度,等到邓玘彻底耗尽将士们的信任,辜负将士们的一片忠心,让将士们对邓玘失望之时,那也就是整个川军崩土崩瓦解时刻。 邓玘也显然明白这一点,他也很珍惜这份信任,以至于所做的所有决定,都尽量能让整个大军利益最大化,只是形式比人强,要走到哪一步,半点不由他。 川军开始向山下突围,刚来到山脚迎头便撞向了把守在山下,交通要到的裴家军,双方见面也没什么好说的,直接硬碰硬的拼杀了起来。 川军将士人人皆明白,当下川军的处境想当不利,故而人人皆报死念,与裴家军作战,人人奋勇争先,浑然不将自己的性命当作一回事。 一场混战,裴家军损失不小。见此,裴家军主将张泽,选择主动退却。对于一个受伤的野兽,裴家军自然无需跟他正面硬拼,只需静静的跟着他,时不时追上去,撕咬一口,将他身上的裂口逐渐扩大,等到他再也坚持不住的时候,那便是上前分食美味的时候。 川军士卒得以逃脱,果然,他们再也顾不上撤往一边的裴家军,反而朝着百重生的更深处,拼命的逃亡,哪怕邓玘也顾不上了。至此,邓玘的统治终于出现了一丝丝的松动。 退守一侧的裴家军骑兵,立即通知另外三队,四队骑兵追击着踪迹快速前进。很快,追击来到了百重山最深处,也是最高的一座山峰少丘岭,再一次将川军包围在了山岭之上。 这一次,川军再也没有继续逃脱,山上有足够的水源,甚至还有一座小小的村庄,邓玘有信心,凭借此与裴家军拼死一搏。 裴家军此刻也不着急的进攻,再说他们都是宝贵的骑兵,岂能就这样白白折损在这里。重新将少丘岭下山的通道把守,将整座山重新包团包围起来,静静地等候王道直的步兵到来。 王道直接到消息,说骑兵已经将邓玘等残余川军包围在少丘岭上,立刻下令,全军加快速度,同时,向大将军裴小二禀报。 两个时辰后,王道直携带的两万余步兵,抵达了少丘岭下。稍作停顿粗略查看了一下地形之后,王道直立即组织开展进攻。 战事在两个时辰后打响,裴家军出步兵一千,尽数为刀盾兵,在陡峭的山路上,顶着盾牌,一点点的向上摸索。 而山上的,川军此时早已占据有利地形,利用较高的陡坡,身边准备好了,大量的滚木擂石,等裴家军刀盾兵行至陡坡一半。 邓玘一声令下,大量滚石落木,一起被扔了下来,说着山势朝山下滚去,进攻上山的裴家军刀盾兵,尽管早已将身躯紧紧藏在到盾牌之后,然而,滚落下来的巨石砸到盾牌之上,仍然像一块巨锤锤到胸口,一个个口吐鲜血,倒地不起,竟被活活砸死。 有裴家军士卒,凭借一身血勇,妄图利用血肉之躯抵挡山上滚落的滚石,或许是他的顽强意志,又或许是山石卡到了哪个角落,一块巨石竟牢牢地压在他的身上,没有向下滚动 “快,继续进攻。”士卒口吐鲜血,沙哑道,随后不久便暴毙当场。 身后的袍泽擦干眼泪,踩着他的尸体,爬上了滚石,继续上攻,结果谁料才走出十余步,一块更大更重的巨石,由十几个人齐心协力推至山崖旁,随着一阵“起”的大喝。 那足有一人高的巨石,开始沉重的,缓慢的向山下滚去,随后越滚越快,巨石所过,不少本来停止的巨石随之一同落下。 有十几名没来得及散开的裴家军将士,被这巨石直接压在身上,滚了过去,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已经魂归西天,脱离了这尘世间的苦海 其余诸人,尽管幸运的躲开了这块最大的巨石,然却被其所带起的其他石头砸到,也都一同陨落,一场进攻以裴家军惨败告终。 第二百五十八章攻山二 山脚下,王道直看的恼羞成怒,他没想到,川军区区一介残兵,竟然也能翻得起如此之大的浪头,愤怒之余,又接连组织了两次大规模进攻,然而,无一例外都被山上的川军挡了下来。 裴家军攻势受挫,一时之间,士气慢慢落了下来。王道直怒极,拔剑要斩杀攻山不利的军官,幸好被一旁将领所拦下,裴家军自有军法所在,麾下的将领也不是他一个主将,说杀就能杀的。 王道直愤怒之下,将手中配剑扔倒地上,望着高耸的少丘岭,心中发苦,本来在大战之中被邓玘突围而出,就是一大错事,现在又攻山不利,损兵折将,不仅极其影响他的威望,同时也大大降低他在裴小二心中的地位,刚刚攻下南召的功劳,在此也消失无踪。 “将军,我们抓到一山民,他自称是身上少丘村之人,知道上山的小路。”这时,几名士兵拎着一粗布麻衣,身背药篓的憨厚汉子,走着过来。 “哦?”王道直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这一番打扮,正与传说中的山民别无二致,心中顿时信了个七八分,随后便开口问道“你知道有上山的小路?” “回…回大人,小…小人是…是知道…”那山民有些害怕,说话也结结巴巴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能绕过那道夺命山道,来到山顶即可。 “好,由你来带路,如果能将我军平平安安带到山顶,本将我重重有赏。”王道直急忙道。 “大人,小…小人只是这山间采…采药人,倒是知道一条小路,只是这条小路多蜿蜒陡峭,军队绝对难以上行,恐怕不能让大人的大军登上山头。” 那山民本是经常将山中药材采下,拿到附近集市上卖掉的采药人,为了将所采的药材卖个好价格,在其憨厚的外表下,同样也隐藏着他自己的一点狡黠小心思。 “只要能找到这条小路,本将就给你十两银子,以后每多带一名士兵上山,本将我再多给你增加一两银子,上不封顶,你以为如何?”王道直加大的诱惑, 果然,那名山名憨厚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贪婪,一个人一两银子,十个人就是十两银子,一百个人就是一百两银子,那一千个人就是…想到这儿,那名山民的呼吸忽然不知不觉中加快了许多。 王道直也是从底层一路摸爬滚打才混到了现在,只是大眼一瞧,便知道那山民的打着什么鬼主意,顿时,右手重重在那山民肩上一拍,同时,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送到那山民手中,道: “这十两银子,就是你寻找山路的酬劳,如果你能尽快带我的士兵上山,那么,剩下的银子本将一分不少的都对现给你。” “是是是,”那山民也不结巴了,连声道谢,紧接着说道:“将军路在这边,请跟我来。”说着,那山民快速的往右边山间一闪,如猿猴班在山间辗转腾挪如履平地,好不灵活。 “走,跟上”王道直眉头一皱,右手向前一挥,紧接着,数百名士兵跟着他,紧紧的追着那山民的脚步,在山间穿梭,只是与那灵活的山民相比,他们的速度何止慢了半拍。 好不容易走到了那山民所说的小路之侧,山民指着一处悬崖上垂下来的一根藤蔓对王道直道:“将军,这就是我说的那条小路。” 王道直随着那山民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一片悬崖峭壁之上,一根藤蔓从上方直垂而下,中间倒有几条像是人工开凿的山窟,可供一人停留休息。 “将军,这就是我说的那条小路,这条路是我平日里采药时,在这峭壁之上开凿出来的,绝对的隐秘,只有我一人知道,只是小路难行,不知道将军麾下的士兵能否爬得上这陡峭绝壁?” 王道直望着那绝壁上垂下来的藤蔓,陈思不语,半天才转身,对身后跟来的士兵道:“路就在这儿了,能否爬得上去,是否敢爬的上去,就看你们自己的了,能爬上去者,一律官升三级赏银白两,就算以后战死在山顶,你的地位也可由家中子侄充任,可有人冒此天险?”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王道直所说的其他倒算是一般的奖励,唯有将军中地位传给子侄,乃是开了裴家军的先河,裴家军从未有此先例,然而,也正因为此,才显得愈发弥足珍贵。 “将军,我去,我自小是在太行山上长大,这样的悬崖峭壁也曾爬过,我去。”一名士卒率先站了出来,紧接着,便有第二名,第三名直至数百名士兵一一站了出来。 “好,好样的,不愧是本将手下的兵,果然没有一个孬种,”王道直大笑,迈步上前,用力拍了拍那士卒的肩膀,道:“你们安心的去吧!我王道直的话一口唾沫一个钉,绝不反悔。等你们来到山上之后,先不要着急的进攻,找一个地方先隐蔽下来, 然后等待我的命令,当我再次下令大军向山上进攻,吸引住山上那群川兵之时,你们就从隐蔽之处钻出来,偷袭敌人心腹,如此你我里应外合,必可拿下这群敢于反抗的贼子。” “是,将军。我们知道了,将军,我们这走了。” “嗯,去吧!” 目视着这群敢死队离开,一个接一个的顺着藤蔓向上爬去,不时会有士兵,惨叫着从悬崖上摔了下来,跌落下方的万丈深渊,随后不知所踪。 王道直一直目视着这群敢死勇士,直上云端,被云遮蔽身行之后,这才掉头返回,又回到了大军驻扎之所。 又等了半个时辰,估摸着那群敢死将士来到了山顶,隐蔽起来之后,王道直随即下令,大军继续进攻。 一切跟第一次进攻相差无几,只是来到那条夺命的陡坡之时,将士们愈发小心,透过盾牌中间的空隙朝山上望去,精神也崩到了极限,准备随时躲避山上的滚石。 果然,刚爬到一半,山上的川军再一次将准备好的滚石扔了下来。而这一次,进攻的裴家军将士早有预料,灵活的往山边一转身,藏到了前几次惨死在山坡上的袍泽的尸体下,举着手中的盾牌,将身体传缩到一团,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前几次进攻的士兵都是被石头木头滚落砸死,故而,他们的尸体上仍然有着石头,木头等物。而此次从山上滚下来的石头,与在尸体上静止的石头撞到一起,下降的方向一变,绕过了藏在身后的士兵,让藏在尸体身下的士兵可以侥幸存活下来。 只是这样的幸运儿,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士兵仍难逃被山上落石砸死的厄运。 就在这时,山上,滚落石头的数量陡然间下降不少,与此同时,山顶上隐隐有厮杀声传出来,像是有两对人马正在厮杀。 王道直心中激动,这正是从小路绕到山上的士兵,与山上川军大战发出的声音,同时,这也是自己安排好的,等待良久是时机, 王道直不再犹豫,顾不上士兵伤亡,再一次下令,全军进攻,有敢贪生怕死避战求生者,杀无赦。 令一下,对命令极度敏感的裴家军将士,本能的冒着滚石砸死的风险,再一次从隐身之处钻出身来,拼死向山头攻去。 这一次就是裴家军进攻少丘岭规模最大的一次,也是孤注一掷的一次,如果此战获胜,那邓玘所领川军也将不复存在。 第二百五十九章利用 裴小二所率领大军主力是半晚时分才赶到了少丘岭山脚下,而此时王道直的勇武军与邓玘的川军之间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恶化。 由小路爬上山顶的敢死队,趁着川军尽数被山下进攻的王道直主力所吸引,陡然间从背后杀出,着实杀了邓玘等人一个措手不及。在川军惊愕之际,敢死队抓住时机,欺身近前,一连杀了数十名川军。 紧接着,邓玘也反应了过来,虽然没想到裴家军竟然神不知鬼不觉摸到了山顶,然良好的心理素质仍然让他在第一时间,做出正确的选择,“曹应秋,你率领一千人守在山路,别让贼人主力攻上山顶,其余人随我将这群爬上山顶的贼人杀干净。” “杀!!!” 双方接战,也顾不上排成什么阵型,冲到一起便拼杀了起来。 裴家军自藤蔓爬上来,能达到山顶者,三不存一,另一方,川军尽管狼狈,身上一直穿着的盔甲在逃命途中也丢了,一个个衣着破烂单衣,全身上下唯一能够依靠的唯有手上一直舍不得丢弃的佩刀。 然而,川军却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便是大军六千人全都在山顶,人数足足是偷袭而来的近二十倍,相差如此悬殊,纵使裴家军敢死队个个以一敌十,也不能组织战局一点点滑向川军一侧。 “王将军的主力怎么还没有攻上来。”战斗中,一名士兵身中四刀,流血不止,愈发孱弱的身躯眼看抵挡不住,四面八方砍过来的长刀,绝望的发问。 然而却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每一个袍泽几乎都需要同时面对五到六名敌军的同时攻击,在这个紧张时刻,就连呼吸都快忘记,哪还有功夫去思考这个问题? 战争继续,那名刚刚发问的士兵此时也已经被斩杀,而在上山的道路上,王道直亲自率领的裴家军此时也杀光了陡坡上最后一个敌军,终于进攻上了阻挡他们整整一天的绝命陡坡。 然而,还没等刚刚攻上陡坡的士兵喘口气,只听轰的一声,如同天崩地裂的响声,震惊四野,陡坡上,攻上来的裴家军所站立之地,如同气球锤爆一样,石头,土,木,以及中间夹杂着裴家军将士残缺的尸体,伴随着着一股浓烟一同蒸腾而起。 “邓玘怎么还有火药?”刚刚赶到的裴小二,正在拉着胡世安商讨着战局,突然间听到这声炸药爆炸的声音,循声望去,正看到这壮烈一幕,神情一怔,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填满心头,“王道直是干什么吃的,连这么重要的情报都没调查好,就敢贸然进攻?” 胡世安默不作声,他无法回答,让他说他们都不知道山上尽然川军尽管在如此狼狈情况下还有这么多火药?王道直指挥失误,贸然进攻?这些都不好,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沉默。 见到胡世安沉默,裴小二只能强压着怒火,问道:“胡世安,你说为什么王道直会贸然进攻?仅仅因为要在我之前拿下川军,好在裴家军内邀功请赏?” 胡世安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道:“大将军,听说王将军抓到一个山民,从山民口中得知一条上山小路,可能觉得前后夹击,可在最短时间拿下山顶川军,这才贸然进攻吧。” 山中山民?裴小二眉头一皱,隐约中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吩咐道:“那山民在哪,快带他来见我。” “是。”胡世安点点头,来到一旁,吩咐一个手下将那名山民带过来。 王道直也并非全然相信那山民所言,哪怕在山民给他指出一条上山小道之后,也不曾放松,接着要将剩下白银给他的时机,派人将那山民看管起来,一直等到裴小二的审问。 那山民被压过来之时,仍然挣扎着强词夺理道:“我已经将你们的人带上山顶,为何不放我离开。” 裴小二冷冷的看着那先声夺人的所谓山民,问道:“你只有一个机会,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欺骗我们。” “军爷,您再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小人只是此地一采药山民,那位将军说我只要将他的士兵带上山顶,就赏我银子,我已经按照约定将他的人送到了山顶,他却不给我银子,不给银子不说,还要羁押我,不知我犯了什么错?” 那山民说话间,神情有些不自然得避开了裴小二的眼镜,整个身体也不自觉的有些颤抖,右手在腰间不经意的扫过数次。 “还敢狡辩?”裴小二气极反笑,“你眼神飘忽不定,说明你在撒谎,你的右手手掌有厚厚的老茧,说明你惯用兵器。” “这位将军,你这句话说的就不对了,我是山中一个草药人,自然要随身携带兵器防身,不然山中的豺狼虎豹还不将我吃了。”那山民狡辩道。 “哼,自以为聪明,那你的右手在你腰间扫过,想必是你习惯将刀藏有腰间所致吧?一般的采药人所用的都是防身之物可没有一个想你一样。”裴小二冷哼道。 “你...”那山民双目圆整,难以置信地看着裴小二,你了半天却一句话都没说出。 “来人,拉下去严刑拷问,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盘问出来。”裴小二不耐烦道。 自有亲卫将那山民拉到一旁,不多时,噼里啪啦的皮鞭之声,混合这不类人声的惨叫传来,光听上一听,就让人不寒而栗,可想而知亲卫的审讯力度。 裴小二身边特地常备数名从锦衣卫中逃出来的锦衣卫,为的就是在这种场合,借助锦衣卫专业的审讯手段,能快速得知一些事情的真像。 在这种专业审讯人的面前,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承受过半个时辰,这名山民自然也不例外,两刻钟不到,一名亲卫便跑了过来,向裴小二禀报道:“大将军,那人招了,他们根本就不是山上的山民。” 说到这,那亲卫罕见的犹豫片刻,这才接着道:“准确来说他们他们平日里是山民,等有过路之人,他们也会做哪些劫财害命,敲诈勒索的勾当。” “哦?细细说来。” “是” 根据那山民交代,少丘岭地势原本并不怎么险峻,只有北山才是一片悬崖峭壁,其余东南西三面大多地势平缓,其中尤其以东面最为好走。在这百重山里,也只是中心处一些小山包集合中较为高的一个。 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山外的一些百姓,或逃避赋役,或躲避兵灾,亦或者干脆就是官府的通缉犯,逐渐躲藏在百重山的深处,并逐渐发展成一个小小的山村。 山村中经常会食不果腹,故而为了活下去,山民们不得已,会常常做哪些不要本钱的买卖,日积月累,这才让他们在百重山这么艰苦的条件下生存了下来。 只是劫掠的事做多了,内心之中总会变得疑神疑鬼,深怕一觉醒来,山上村庄就已经被官府围剿。后来,为了躲避朝廷的追缴,山民们开始在东西两面破土动工,挖断山路,设置路障,日积月累之下,竟然将不起眼的少丘岭挖成一处易守难攻的险地,而独独留下的南面山体虽可供通行,但也设置了大量的滚木礌石。 然而,再好的防御也需要优秀的守军防守,要不然这些也只是一堆死物罢了。这些山民劫掠做多了,却一次都没有面对官兵的围剿,久而久之,山民的警惕之心难免有些松懈,加之山中悠闲的环境,早已经将山民的警觉之心丢的一丝不剩,故而竟被川军轻易攻上了山顶。 近百年的积累结果全便宜了邓玘一众川军。要不然骤然上山的川军一行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就将防守设置的如此严密。 而这个所谓的山民,则凭借着一手医术,在山上村子中当起了二当家,在村中也是有一定的地位,要不是这次为了采药离开了山村,恐怕就被邓玘一锅端了。 王道直想利用山民攻下山顶拿下川军,那山民何尝不是利用裴家军杀上山顶,给村民报仇,同时也能趁此机会弄点钱花花,可谓一举两得,至于谁利用谁还真说不好,各取所需罢了。 第二百六十章四面蜀歌 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这个山民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对待这种拦路抢劫的匪徒,裴小二自然也是深恶痛绝,遇到了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留下了一举,“将那人处理掉”,之后,裴小二便走开了。 等裴小二离开没多久,刚刚审讯之处,一声低低的闷声传来,那盗匪罪恶而痛苦的一声就此终结。 等裴小二走到近前,一行士兵彼此搀扶,一瘸一拐的从山上走了下来,看到裴小二,都一脸羞愧站在原地,一双沾满血污的手,不安的在腰间晃动,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裴小二上前一步,来到这些士兵们身前,声音低沉道:“兄弟们,你们不用如此,此战不胜,过错不在你们,过错在王道直,在我裴小二,是我没有带领你们走一条获胜的道路,我向你们认错!你们都是好样的,没有辱没我裴家军的名声。” “大将军,错不在您,是上山的贼人太过于狡诈,让我们在攻一次,一定能攻上山顶,剿灭他们,我们...”裴小二一番话,说的一众败兵眼含热泪,原本沉到谷底的士气,一下子升到定点,更有不少士兵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直接请战。 “好了,弟兄们,你们都是我裴家军的功臣,先回去好好修整,剩下的交给我吧。” “大将军,我们还能战。”有士兵反驳道。 “回去吧!”裴小二的话语中有一种不容抗拒的魔力,让所有听到的裴家军士兵都不自觉遵守。 送走了败退的士兵,裴小二迎头便看到了被两个人一起抬下来的王道直。王道直对这场进攻极为重视,故而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在埋伏的炸药炸响之际,收到了波及,此时已经陷入了昏迷。 两名士兵将王道直带到了裴小二身边,看着往日里神气十足,此时却已经昏迷不醒的王道直,裴小二一肚子责怪化作一声长叹,“把他先带回去好生救治,等他车彻底好了,在做安排吧。” 裴小二这句话,相当于剥夺了王道直提督勇武军的职位,从一个位高权重的提督变成了一介一无所有的小兵,这个惩罚不可为不重,只是不这样做何以震慑其他人,何以保持军法的不容侵犯? 处置了王道直,剩下的就是川军这块难啃的硬骨头,没想到仗已经打到这个份上,川军大军损失过半,残余的大军竟然还有如此之高的凝聚力与战斗力,真是一支强军啊! 联想到朝廷麾下,这样的军队不知凡几,要真一个个前来围剿裴家军,那裴家军早已被灭了不止一次。 幸好,朝廷对于这些能征善战强军从来都是像贼一样防着,不仅如此,一支接一支的大军,被派到与满清对阵的前线,最后一支接一支的被消耗调,袁崇焕的关宁军,卢象升的天雄军,洪承畴的洪兵等等莫不如是,要是将这些军队留在关内,要不然天下何愁不定? 裴小二沿着山间小道,将少丘岭略微转了一圈,心中得出结论,要想凭借蛮力硬打进去,需要填进去不知多少将士们的生命不说,关键是还不一定能够成功,看来应对这样的地形,这样的敌军,考的还应该是智取。 裴小二那定了主意,便慢慢退了回去。 深夜山顶上,邓玘已经率军将攻上来的裴家军剿灭干净,并且还将那能够上山的藤蔓给砍断,解决了后顾之忧。然而经过残余裴家军的拼死反抗,川军自身的损失也不小,有八百人永久阵亡在此,另有一千余人受伤,更重要的是,他们看不到一丝能够逃脱的希望。 这一次,裴家军顺着小道摸到了山顶,被他们侥幸战胜,那么下一次呢,他们还能够有这么好运么?下下次呢?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将死在这座不出名的少丘岭上。 川军的气氛有些压抑,没有人说话,大家默默围成一个圆圈,中间则停放着阵亡士兵的遗体,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人,咱们还是应该将这些尸体尽快掩埋,否则在这样下去迟早会影响士气,”曹应秋建议道。 “哎,我又何尝不知道把这些尸体放在这里会影响士气,可是就算将这些尸体放到一边,又能如何?士兵们的士气又能提高多少?大家心中已经没有任何死中逃生的希望,等山下贼军攻上来,大不了一死罢了,又能如何?”邓玘说吧,竟然不顾形象的躺在地上,眼睛望着星空,不在说话。 说实话,这么多年在战场上打打杀杀他早已经累了,能走到现在考的也是将将士们带回家乡的信念,现在临了竟然困顿于斯。眼看归路已断,一直支撑着他继续向前的动力一下子泄了,他现在脑子中一片混乱,完全想不出来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曹应秋愕然,他从来没想过在他面前一向强硬无所畏惧的总兵大人竟然变成了如此模样,这还是原来的他么? 曹应秋端详这邓玘,之见邓玘原本收拾的条理分明的发丝,此时竟然已经有一半已经便白,一颗颗老年斑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邓玘的脸上,将此时的邓玘承托着越发苍老。曹应秋不仅有些落寞,不知不觉间,英明神武的总兵大人竟然已经苍老城这个样子么? 正暗自神伤之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阵阵节奏低沉,宛转悠扬四川的曲调。初听得乡音,将士们不由得心头触动,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这么熟悉的乡音啊! 上一次听到,应该还是四年前吧,那个时候大家还在家乡,是家乡打败奢安二人的大英雄,受到乡里间的不少年轻女子追捧,就连村中最美的二丫也都暗自期许,二丫的父亲更是嚷嚷着要将二丫嫁给自己。要是自己那会没有出川,现在该有多好,说不得连孩子怕是都能上街乱跑了。 悠扬的曲调越飘越远,逐渐的开始夹杂着男子的那充满四川口音的歌声,歌声嘹亮唱出了远方游子漂泊无依,唱出了游子辛苦劳作之苦,唱出了游子对家乡的渴望,勾起了川军的共鸣。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不好,这是山下贼人的奸计,妄图勾起我军思乡之情,消散我军抵抗之心。”曹应秋第一个反应过来,紧接着将其一旁的邓玘。 邓玘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眉头紧皱,一双耳朵灵敏的探查这声音的来源。 就这这时,一个声音从山下传来,“山上的川军弟兄们听着,你们离家四年,抛弃了家乡的父老乡亲,抛弃了父母妻儿,可得到的是什么?你们什么都没得到,这四年来,你们昧心自问,你们可曾吃过一顿饱饭?可曾睡过一个好觉,可曾想起过远方家乡年迈的双亲,以及刚娶进门的漂亮婆姨?你们可曾想过嗷嗷待哺的儿子? 下山投降吧!我裴家军不仅不会虐待俘虏,反而我军会带你们回家,回到双亲膝下,回到妻儿身边,回到那片生你们养你们的土地。你们再也不会有战乱之苦,到那时人人都有田种,人人都能吃饱饭,你们想过那种日子么?那就投降吧,走下山头,你们就能与家人团聚,就能回到故乡,就能活下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争辩 伴随着带着乡音的歌声,以及回家的诱惑,不少川军士兵眼睛早已经湿润了,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着转,此时此刻,他们对回家的渴望竟是这么强烈。 "你们想想,跟着邓玘能回到家乡么?你们只是他升官发财的一种工具,就算你们死光了,对于邓玘来说不过在重新招募罢了,可是在你父母眼中,在你妻儿眼中,你就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 你们想想,你如果战死了,你们会有抚恤么?会有人照顾你们的妻儿老小么?你们战死了,你的父母将老无所依,你的妻子会被破改嫁他人,你的儿子也将寄人篱下,成为他人的奴仆,为他人做牛做马。 而被你们保护的人在干什么,他们睡着你们的妻子,打着你们的孩子,这就是那群官老爷的嘴脸,你们想要这样的日子么?" 裴家军劝降的声音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每一个字都深深刺进川军将士们的心中,他们第一次对自己这么做的意义产生了怀疑。 倘若自己战死了,自己的家人会是什么下场?在川军将士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预感,其中很大概率还真会像山下裴家军所言,家破人亡,那么自己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为的让他群吸食民脂民膏的畜生更加肆无忌惮? “大家都别听贼人妖言惑众,世间自有礼法,人无忠义那又与畜生有何区别?咱们忠于朝廷,忠于天子,所做的都是让天下太平国泰民安,这群流寇他们不思朝廷抚育之恩,反而聚众违逆,反抗朝廷于情于理都应该诛杀,大家不要被贼人所骗了。” 邓玘眼见麾下将士眼中异彩连连,蠢蠢欲动,显然是被山下贼人说动的样子,顿时大惊失色,他现在就这么多本钱,要是在收拢不住军心,那他邓玘的死期也就不远。他虽然失去了斗志,但是他没有活够,并不这么早就离开了人世。 可是在这黑灯瞎火的黑夜里,他一时也无法分辨喊话的贼人到底在什么地方,情急之下竟开口与山下裴家军辩论起来,以期望能争取军心,凝聚士气,也好在这少丘岭上坚持更长的时间。至于需要坚持到何年何月,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只是他别无选择。 “山上的兄弟们听着,你们想想,所谓的国泰民安又与你们何干?”山下一人许是离得近了,竟然也听到了邓玘的话,反驳道,“你们有什么?你们是有良田千顷?还是有豪宅美眷? 你们都没有,但是那些所谓的老爷们都有,他们才需要国泰民安,因为这些东西他们都已经有了,他们现在要的就是所谓的国泰民安,因为只有这样他们的财产,他们的美眷才能得到保全。但是你们可曾想过,那些老爷的这些家财到底是怎么来的? 我来告诉你,他们都是与官府勾结,向上欺瞒朝廷,逃避赋税,向下欺压百姓,横征暴敛,抢夺你我之田地,这才有了现在这些家财。” “你放屁,那些乡绅靠的是诗书传家,靠的是寒窗苦读,这才有朝一日能够金榜题名,才能挣得家田万顷,咱们武夫没有这般本领,怨不得他人。”邓玘反驳道。 “得了吧,光靠科举就能家宅无数,田亩万顷,那这世上哪有两袖清风的清官?当初嘉靖时期,海瑞海青天就是一个堂堂正正的清官,结果呢?结果这样一个官员就连吃顿肉都能轰动县城。咱们通过海瑞就知道,一个清官就要像海瑞一样生活朴素,这样反过来说,那些比海瑞更加有钱之人又有哪个敢称清廉?”山下回道。 “一派胡言,巧言令色。”邓玘大怒,但他无话可说,因为山下裴家军说的这些都是事实,要说起来,在嘉靖朝时期,将所有官员全部拉出去砍头,或许会有冤枉之人,到了现在,就算将天下所有官员全都拉出去杀十次,也不会有冤情。 山上的川军士兵听得真真切切,他们一会觉得山下贼人说的不无道理,一会又觉得还是自己邓玘邓总兵说的对,听到最后他们越听越糊涂,都是一些大头兵,从来没人跟他们说过这种事情,他们的脑子一时也转不过来。 不过他们似乎也能听出来,到了最后自家总兵大人好像最终没有辩过对方,要不然到了最后也不会恼羞成怒,破口大骂起来。 “山上的兄弟,你们好好想想,我裴家军大将军已经率领大军将这座少丘岭团团包围,你们已经逃脱无望,我大将军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特许你们两天时间,让你们好好考虑,希望你们及早投降,也好早日回到家乡,与家人团聚。”山下喊话之人喊完之后,也不在说话,回营去了。 山下劝降之人离开之后,邓玘黑着一张脸,看着一个个眼神闪烁的将士,道:“你们都别多想,山下都是些什么人你们也都知道,那些都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流寇土匪,他们怎么会这么轻易放你们离开,只是为了欺骗你们,瓦解你们抵抗之心罢了。” 邓玘说完,看坐在地上的士兵一个个低着头,默不作声,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到底听进去几分,但内心的担忧却是更甚。 离开士兵,邓玘拉着曹应秋来到一处黑暗,僻静之所,悄悄对曹应秋耳语道:“曹将军,”邓玘现在说话客气了许多,“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大军被围,人心思便,再这样下去,我川军恐怕就要埋葬在这了。” “大人,卑职愿拼死护卫大人撤离。”曹应秋正色直言道。 邓玘却没有这样乐观,苦笑道:“我川军全军覆没于此,即使我侥幸逃脱,又与死有什么区别?” “大人...” 邓玘伸手,拦下了还要再说的曹应秋,“我再三思索,咱们不能就在这等死,咱们必须求援。” “求援?援兵在哪?” 纵观方圆近百里,又哪有军队能救援他们这群爹不亲,娘不爱的川军? 邓玘长叹一口气,转身想着前方走了两步,语气有些凝重道:“为今之计,咱们能求援的对象,也只有南阳城内的官兵了?” “南阳那群人?”曹应秋难以置信的看着邓玘,问道,“大人,您也不是不知道南阳城内那些官员,一个个胆小如说,他们恨不得我们现在就死,这样就不用向他们索要剩下的粮草了。” 曹应秋所言,说的就是当初邓玘与许士柔谈条件所说的一条,许士柔应当为川军提供粮草三十万石,当时邓玘本想着自己狮子大张口,他许士柔也可以就地还钱,结果许士柔一口答应下来,一点都没还价的意思,这才逼得邓玘率军北上,与裴家军硬碰硬,以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我又何尝不知,”邓玘缓缓吐出一口气,“但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你今晚趁着夜色逃出去,这里山高林密,加之夜色昏暗,山下的裴家军不可能防守的滴水不漏,你小心些相比能逃得出去。” “大人,就算我能逃出去,见到那许士柔,又则能说动他们救援我们。”曹应秋道。 邓玘看向无尽的夜空,久久不语,半晌才道:“你就告诉他,希望他看在我们都是为朝廷效命的份上,只要他能出兵,他答应我的三十万石粮草不用给了,还有一旦战胜贼兵,这大功劳归他,我自会尚书朝廷为他请功。” 第二百六十二章灭 “要是这样许士柔还是不肯出兵呢?”曹应秋非常担心,他虽对许士柔知道不多,但他了解大明文官的尿性,就凭这些蝇头小利,估计还是打动不了这些贪生怕死的文官。 “要还无法劝动他出兵。”邓玘的声音透露着疲惫,“那你就不用管了,你自己回四川吧。我将你们带出四川,却没有本事将你们一个个安全带回去,是我无能,你自回去,能回去一个算一个吧。” “大人。”曹应秋万万没想到他得到的答案竟然是这样,一时之间悲从心来,想当初,自己与杨遇春跟着大人,一路南征北战,打奢安,打鞑子,打孔有德,大人从来都是自信满满意气风发,何曾有过如此无力?直到在这小小百重山,遇到这裴家军,局势竟沦丧与斯。 “好了,不要说了,你这就下山去吧。” “大人,我一定会回来。”曹应秋擦干了湿润的眼眶,坚定道,随后转身隐入夜色。 邓玘看着曹应秋离开的身影,观望了很久,宛若一尊雕像。 第二天,裴小二没有与王道直一样贸然进攻,反而下令大军在山下修整,同时特地派人将已经被攻破的南召城内一切粮草尽数抽调过来,一副准备打持久战的样子。 而于此同时,中原大地再一次风起云涌。 李自成久攻开封不下,大军损失惨重,遂萌生转移之念,于是与崇祯六年五月十四也就是三天前,正式下令离开开封。 李自成麾下的大军大多都是裹挟的青壮,以及各地投奔他的土匪响马,这些人的忠诚程度以及军事素养可想而知。李自成撤退的命令刚下,几乎人人夺路而逃,满山遍野都是李自成撤退的士兵。 李自成觉得情况不妙,但他对此情况却无能为力,他现在能控制的也只是当初他一直从陕西带出来,经过山西,北直隶,最后来到河南的一万八千老兵,至于剩下的也仅仅是名义上隶属于他,实际上要不是要打打他的旗号,这群人早就跑了。 李自成的直觉很准,闯营这边一乱,一直游荡在开封城外的卢象升、曹文诏、左良玉,以及从京师远道而来的京营总兵王朴,便迅速这千载难逢的良机,他们早已经跃跃欲试,随即一声令下,从西,北,东三个方向,向着闯营直扑而来。 闯营士兵此时将无战心,兵无死志,轻轻松松被官兵攻入阵列。官兵宛如虎入羊群一般,正面几无一合之将,大军所过之处,闯营将士中仅剩的一些敢于死战之士,皆战死,剩下的除了侥幸逃亡以外,大多跪地投降。 一时风头无两的闯将李自成在这短短两天之内,被打回了原形,要不是李自成见局势不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恐怕此时就连他李自成也会成为官兵的阶下囚。 逃脱之后,李自成无路可去,与麾下刘敏宗等大将商讨了半天,现在天下局势便是,朝廷的官兵强势,打得义军哭爹喊娘,义军在北方待不下去,纷纷南下以求活路,他闯将李自成现在也在北方混不下去了,也只能加入南下大军,到大明南方发光发热了。 五月二十一。 南阳府衙门门口,一名看起来健壮的汉子虚弱的跪在衙门口,他的嘴唇早已经由于缺水而发白,皲裂,强壮的身躯也撑不住有些摇晃,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也是的他浑身酸麻,意识开始模糊,眼睛中的画面开始出现重影。 正是曹应秋,他已经在南阳府衙门口跪了三天三夜,然而即便如此,他却连知府许士柔的面都没见到,更别提向他诉说自己的来意,以及他能提出的微薄条件。 衙门口值守的衙役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仿佛根本看不到有这么一个人,大街上,不时有行人经过衙门口,皆诧异的看了一眼曹应秋,邓玘部兵败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南阳府,在这种敏感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一句话,皆匆忙离开。 衙门后宅内,南阳知府许士柔坐在一处偏厅内,处理着文书,不时叫来各色衙役,吏员前来询问,好一会,或许是累了,许士柔放下手中的公文,揉了揉眼睛,感叹道: “到底还是老了,想当初我处理公文,就算三天三夜不睡觉都行,现在这才多久,就已经腰酸背头,头痛欲裂,真是不中用了。” 说着,许士柔端起一旁温度刚刚好的茶,轻轻用盖子撇去茶水上面的浮沫,又吹了吹这才凑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随后放下,“有些浓了,不过用来提神也是极好。”又看了一眼立侍在侧的老仆,问道:“怎么,那人还跪在门口?” “回老爷,正是,那曹应秋现在还跪在衙门口,算算时辰,现在刚好已经三天三夜了。”老仆躬身答道。 许士柔叹息道:“没想到这性裴的贼人竟然如此强悍,按说这川军这些年也没少打仗,本事想来也是不弱,没想到两万多大军被那裴逆一个回合便打得万劫不复,甚至于就连邓玘都有失身被俘的危险,真是...” 说到这,许士柔没再说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声长叹,随后又想到了一直在衙门口长跪不起的曹应秋,有些恼怒道:“这个邓玘真不知怎么想的,他自己已经兵败被围,竟然还想让我南阳人去解救他。他就不想想,如果我南阳兵出城,被贼人所乘,进攻南阳怎么办?” 老仆不敢说话,弓着的腰弯的更低了。 “我许士柔深受朝廷厚恩,许以南阳知府之职,便是要我守卫一方乡土,而不是让我像一个武夫一样,贸然出府进攻各地,那样岂不是辜负朝廷的信任?所以这个兵我是万万不能出。”许士柔自言自语,像是要说服自己,让自己良心得到一时安宁。 说到这,又想到衙门口跪着的曹应秋,心中越发恼火,也没了批改公文的想法,站起身来在房间中踱步,不时后骂道:“这个曹应秋真不知事,一心只想着他们川军,半分不为南阳府考虑,跪在衙门口这是要给谁看?这要置我南阳百官于何地?我看这个自称曹应秋的人一定是裴逆假冒,为的就是骗我出兵,好让他们有机可乘。” 许士柔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当下便吩咐身旁老仆:“你去,通知三班衙役将那自称曹应秋的贼人给我拿了,严加拷问,问问他究竟是何人所派,一定要将他背后之人问出来。” “是。”老仆知道自家老爷正在气头上,也不敢怠慢,忙匆匆离开自去寻找衙役去了。 只是曹应秋毕竟是一员虎将,那里又是几个孱弱衙役所能制?没一会,老仆便快步走了回来,对许士柔道:“老爷,那名贼人拒捕,打伤了三名衙役自行逃亡去了。” “我就说么,这个人果然是贼人所派,要不然他为何拒捕?”没想到许士柔不仅不生气,反而一拍桌子,喜道。 曹应秋这一逃,相当于直接做实他不是邓玘所派,而是贼人奸计偷城,这样一来,南阳府自然不用出兵,不仅不用出城,反而由于识别出贼人‘奸计’,怎么着越算小功一件。 ,自始至终,南阳府其他官员无一人过问曹应秋之事。 邓玘率领残众一直在少丘岭坚持,他们自山村中得到的粮食早已吃完,就挖草根树皮果腹,渴了就喝山间泉水,期间裴家军劝降人员每夜准时道半山腰,对山上喊话劝降,并将被俘川军拉了出来,让他们现身说法,告诉山上的川军,裴家军从未有虐待俘虏之举,只要下山便有饭食可供食用。 最终在在坚持十日之后,整个川军军心彻底崩溃,于六月初二,山顶川军发生内讧,邓玘自杀,残余川军全部投降,这支活跃了十余年的军队消散在了历史车轮之中。 ’ 第二百六十三章再攻南阳 裴小二站在在少丘岭的山顶,面前躺在一具用一块既脏又破白布掩盖着的尸体,正是邓玘的遗体。 裴小二走上前,伸手揭开白布,露出白布下邓玘那死不瞑目的双眼,裴小二至今都可以在那眼神中感受出邓玘临死之前的不甘,愤怒以及惊恐。 “何必呢?天生万物,有始有终,朱明已经存在了两百七十年了,也是时候改朝换代了,你们这些人怎么就想不开呢?”裴小二没有受过传统儒家教育,不明白这种为一家一姓的荣华富贵而献身之人到底是怎么想,但他大受震撼,这就是正统的力量么? 怪不得历朝历代无不推崇儒家教育,凡是接受过儒家教育的人,大多数都或多或少表现出对王朝的忠诚,大明也正是因为有这些对王朝忠诚之人的存在,这才能安安稳稳度过这二百余年。 只不过到了现在,儒家教育又一次陷入僵化,失去了开拓创新的精神,变成只能在现有资源内的横向发展,故而培养出来的都是一批极度利己,但满口仁义道德的道德小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自己来掌控天下这艘巨轮,那么这儒家非改不可,裴小二暗暗给自己增加了一个目标。 重新将那块破布遮盖了邓玘的面孔,裴小二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先把他带上,等打下南阳之后,便厚葬了吧。” “是,”亲兵点头将邓玘抬了下去。 远方隐隐出来一阵厮杀之声,这是裴家军对少数不愿投降的川军残余展开的最终围剿,这些人人数不多只有几百人,但失去了地利,就如同秋后的蚂蚱,又能蹦跶到几时? 果然,没一会,厮杀的声音逐渐平息下来,一名名被俘的残余川军被带了下来,对待这些人,裴小二可就没那么心慈手软了。 不施展霹雳手段,如何显出菩萨心肠?裴小二下令让投降的川军在山顶一处空地集合,在降军惊恐的目光中,将俘虏的不愿投降的川军拎了过来,丢在降军的正前方。 “我裴家军历来优待俘虏,从未有过杀俘之举,但是这些优待也是有条件,我们只优待那些主动投降我军,像下面这些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仍然看不清局势,负隅顽抗之辈,我军也绝不姑息。”裴小二站在高台,冲着这些降兵冷声道。 降兵们有些躁动,随后被一旁看守的士兵拿着长枪逼着重新蹲回了地上,回复了平静,只是眼中的惊慌越发严重。 “杀!!” 随着裴小二一声令下,由士兵充当的刽子手齐齐举刀,而后落下,三百多颗头颅便几乎在一瞬之间被砍了下来,喷出的血液溅在降兵脸上,身上,以及心中,让这些人内心中藏着的反抗之心一下子消散无踪。 裴小二看着这些降兵的表现,心中稍定,这些降兵足有五千人上下,要是不能妥善安置,那便是霍乱之源,如今这一手虽说血腥了一些,但看样子效果不错,起码能去去这些人的戾气。 “接下来咱们说说另外一件事,一件大家都关心之事,你们投降前我裴家军曾承诺过,一旦你们投降,便放你们回家,我裴家军所言一口唾沫一颗钉,言出必行。”裴小二接着道。 这是要放自己走?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的降兵们刚刚经历过数百人被杀,本来以为自己小命难保,至于投降前裴家军所说的承诺均更是想都不敢想,没想到这个大官竟然这样说,这是要放自己走? 降兵们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个眼巴巴看着上面的裴小二。 “直接放你们走时不可能的,你们先死了这条心吧。”裴小二自然看出这群降兵在想什么,先出言堵住这些人不切实际的幻想,“你们想想,从这里到四川,足有数千里之遥,一路上缺衣少食,你们要么自己饿死,要么劫掠他人,然这两种选择无论那种都不可行,总不能为了你们就让无数无辜的百姓家破人亡吧?” 那些百姓与我们何干?降兵心中如是想着,表面却不敢变现出来,但目光已经不在热切。 “不过你们放心,我裴家军也是要往四川行军,你们就跟着我们肯定会回到四川。” “这位将军,我们跟着你们,你们能让我们都吃饱饭哦?”降兵人群中一人壮着胆子发问。 “自然不会,不过你们要帮我们干活,只要干活就能吃饱饭,当然如果表现得好,能加入正规军待遇就会更好。” 裴小二的话一说完,降兵人群中就开始嗡嗡的议论,有些人觉得还不错,至少不算从贼,有些人却觉得这就是拿他们当做辅兵,万一日后官兵清算,估计还会收到连累,还有人觉得以后找个机会自己逃了算了,几方意见争执不下,直到一人说出“咱们有的选?”之后再一次陷入沉默。 接下来的事就进行的极为顺利,降兵们也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怎么着也比就地砍头强上数倍,于是跟着一路步兵被带了下去,暂时充作辅兵去了。 降兵走后,裴小二松了口气,邓玘这支川军算是彻底解决了,整个南阳已经像放在路边的黄金,等待着裴小二去捡了。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对此裴小二自然也不会客气。 当下,裴小二下令,大军休整一日,次日一早,全军拔营,南下围攻南阳。 崇祯六年六月初三。 裴家军全军拔营,离开百重山,大军连绵数里,迤逦而行,所过之处,人畜避让,尘土飞扬,旌旗蔽空。 骑兵仗着自身机动优势,更是于当日中午抵达南阳北城城门以外,试图用突然袭击攻入南阳,此时城墙外,南阳府征发大量民夫在城外将上一次填上的护城河挖通,看到大队骑兵突来,顿时惊得将手中铁锨、锄头、箩筐等物直接扔下,拼了命的想着城内逃亡。 南阳城整个城池的神经绷紧,看到有骑兵一来,立刻敲响了警钟,随后城门在一阵直嘎嘎的声中重重关闭,留下了大量没有逃进城内的民夫。 突袭没有成功,骑兵胡世安也不气磊,转而向西,逼近西门,然后南门,东门,正正绕着南阳城池转了一圈。 不过绕城这一圈虽未能攻入城中,然作用不小,至少大大阻止了城内官兵重新挖开护城河,为大军进攻南阳铺平了道路。 此时,裴小二亲摔步兵五万,又一次抵近南阳城下。 南阳城中,知府许士柔、同知倪元珙、通判简钦文、南阳中护卫陈呜珂等再一次登上城头,北望远道而来的裴家军一行,眼神中透露着复杂的神情。 第一次他们就差一点被裴家军攻入城中,幸亏有邓玘率军解围,如今邓玘兵败被杀,南阳左近已再无援军,这一次南阳能在这裴家军的进攻中逃脱么?至少,城墙上这群文武高管,对此充满忧虑。 正思虑间,城下裴家军的军阵中又有了新的变化,之见一个巨大军阵中,士兵纷纷向两侧避让,形成一个通道,通道中间,中间四五名士兵赶着马车,马车上装有一个架子,而在这个架子上一个人低着头,被绑在架子上缓缓推了过来,来到城墙不远处,停下了脚步。 “城上的人听着,你们的援兵邓玘已经兵败自杀,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够支援你们,劝你们尽快投降,我裴家军本着上天有好生之德,来到城中不做杀伐,如果等我军攻下南阳,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再攻南阳二 裴家军劝降之人的话,让城头伤的官兵一阵宣哗,一个个紧紧盯着那架上之人猛看,这个人就是川军总兵邓玘?邓玘兵败自杀?那南阳岂不是没救了? 一时间士气跌倒了谷底,上一次就差点被人家攻破,这一次没了援兵,没人相信他们能守住这城门。 “别听贼人一派胡言,巡抚大人已经将开封之贼人击败,不日将派兵援救我南阳,只要我们坚持住,必能击败城外贼军,还我南阳一个朗朗乾坤。”许士柔高声道。 许士柔之言说的也算是事实,朝廷不会眼睁睁看着南阳沦陷,只是文涛的嘴,骗人的鬼,谎话说的太多,到了关键时候,却已经没人能信任他。 没理会城头上许士柔安抚军心的动作,裴小二站在战阵最前列,举头望着远方的城墙,心有所动。 “裴德财的消息,开封府的李自成战败了,开封附近的官兵算是腾出了手来,咱们进攻南阳的脚步要加快了,要不然等到官兵大举南下,届时这个南阳可就不好打了。”裴小二望着城头说道。 “大将军,末将请战。”裴猪儿第一个站了出来,他一直呆在后军保护后军辎重老弱的安全,听说此次与川军大战,王道直竟犯下大错,被裴小二一撸到底,直接变成了一个小卒,在后军养伤,心有所动。 王道直下去了,他留下的勇武军提督的位置也就让了出来,让裴猪儿眼热不已,要论资历,论军功,他裴猪儿都是数一数二,要排也该排到他裴猪儿了,这次进攻南阳,裴猪儿更是一连三次主动申请,要充作攻城主力,为大将军效命。 裴小二对这个职位早有安排,这个人正是裴猪儿,要论起来这个职位除了裴猪儿也确实没有其他更合适之人,要不是上一次裴猪儿犯错,恐怕早就升到了这个地位,这一次裴猪儿主动申请,正要与裴小二一拍即合,就这样裴猪儿重新回到战争最前线。 “好,裴猪儿命你率领你部,立即进攻,给我拿下南阳城。” “是,末将遵命。”裴猪儿兴奋答应,回到本阵,对身后将士们道:“儿郎们,咱们终于又回到前线,建功立业就在当下,随我冲啊!!!” 此次裴家军进攻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进攻方式更加有条理,攻城器械也更加丰富,结实耐用,并且兵员也换成一直在后方养精蓄锐的裴猪儿部,显然对于此次进攻势在必得。 “陈将军,这里就交给你了,务必要守住城门,朝廷援军很快就到,到那时我给你请功。”战事开始,许士柔拉过陈呜珂许诺道。他是文官,自然要回到衙门内去运筹去了,君子不立围墙之下他懂得比谁都多,自然不会站在城墙这么危险的地方。 “是,末将必将拼死保护我南阳。”陈呜珂说的有些心气不足,能不能守住城门他自己同样没有十足把我,故而将拼死二字说的极重。 此时,城外裴家军的火炮开始发射,一发发炮弹打在城楼,让城上的文官着实体会了一番战场的场景,许士柔也不多话,重重拍了拍陈呜珂的手,“一切都交给陈将军了。” 随后便领着一众文官衙役等人匆匆离开了城头。 南阳城中,袁家。 时隔多日,袁楷终于再一次走进了赵京仕居住的小院,前来寻找赵京仕。 局势的变化着实出乎袁楷的预料,他本来一直在支持城外裴家军与做一个良民之见左右徘徊,上一次裴家军差点攻入南阳城之时,他便决定投靠城外裴家军。 谁料在他还未做出什么动作之时,城外援军忽至,裴家军被迫撤兵,袁楷闻得消息之后,立即变脸,将派出去的家丁收了回来,还差点将赵京仕送去见官。 幸好,赵京仕的姨妈吴氏乃是袁楷的妻子,得知消息之后,在家中施展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传统戏码,这才迫使袁楷放弃将赵京仕送官的想法,不过也不在见赵京仕。 没想到,城外裴家军在百重山附近全歼川兵,不仅如此裴家军再一次兵临城下,这一次恐怕再也没有援军能够支援南阳,南阳城破在即,袁楷的想法再一次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贤侄,我这也是没办法,我袁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的身家性命全都系在我一人身上,我自然要慎之又慎。”袁楷苦着脸搬出全家性命当做借口,来为他再三横跳做解释。 看着这张恬不知耻的老脸,赵京仕真想一巴掌糊在他的脸上,见小利而忘义,做大事而惜身,这样的人一辈子也成不了大事。 只是,眼下大事未成,他们赵家还需要策反这袁楷,让他配合裴家军拿下南阳,也好巩固赵家在裴家军内部的地位,是在不宜将袁楷得罪,这才强忍着恶心之意,与袁楷虚与委蛇。 “世叔的难处我也有耳闻,我自然不会怪罪世叔。”赵京仕昧着良心道。 “那就好,那就好,眼看城外裴将军就要攻入南阳,届时裴将军那里还望贤侄多多美言才是。”袁楷笑道。 “那时自然,只是世叔,眼下裴家军已经度过了最难时刻,眼看着破城在即,世叔这个时候再投过去,功劳自然没有哦前几天大了,还望世叔能有个心里准备。”赵京仕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这...”袁楷脸色有些难看,“贤侄,这裴家军这不是还没有攻入南阳么,此时我就投靠裴家军岂能不算大功一件?有道是事在人为,这件事还要贤侄在裴家军面前好生劝劝,以贤侄与裴将军之间的关系,岂非易如反掌?” 赵京仕气极反笑,这老货不想雪中送炭,反而恬不知耻的想得到与雪中送炭一样的功劳,这世上岂能有如此好事?就算真有这样的好事,有岂能落到他袁家身上? 赵京仕站起身来,走到袁楷身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世叔赎罪,我自问在裴将军面前没这么大面子,办不到此事,还请世叔另请高明吧,另外,小侄的来意想来以世叔的聪明已经猜到了,只是现在裴家军破城已无悬念,我这趟算是白走了,我这就回去找裴家军谢罪,世叔好自为之吧!” 说完,赵京仕竟然转身就要离开。这要是让赵京仕离开了,一旦裴家军进城,他袁家不仅好处没有,反而就连现在的财富能不能保住也不一定,虽说他早就打听到裴家军做事极有章法,但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刀把子在别人手中,别人一旦改变主意,那他袁家可能到了他这一代就要绝嗣了。 想到这,袁楷快步上前,拦住赵京仕,道:“贤侄,贤侄,以前是我不对,趁着裴家军还没进城这个空档,咱们可以将功折罪啊。” 赵京仕斜眼看了他一眼,道:“世叔,这次你不在变了?” “不变了,不变了”袁楷连声道。 “那就好,我裴家军自从入城再到占领南阳中间肯定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就是我们的机会,只要我们能在这段时间内拿下许士柔等一众文武,必能减少我裴家军攻城伤亡,缩短我军占领南阳的时间,也算是大功一件,不知世叔怎么想?”赵京仕道。 他的任务还没完成,这一次行动不仅没有成为增分项,反而大大失分,要是这样回去,估计会被自家老爹活活打死,所以他岂是那么容易就离开?只是这袁楷实在是太过于反复无常,要不行此下策,则又则能让袁楷下定决心? “拿,拿下许士柔?不行,不行。”袁楷吓了一跳,在他心目中裴家军进攻南阳,他袁家在旁敲敲边鼓,鼓噪一下士气也就行了,这样一旦朝廷日后追究起来,他们也不是主犯,到时候使点银子就能让他们逃脱惩罚,而赵京仕的话则是让他们成为主力,这是万万不能。 “既然如此,世叔后会有期。”赵京仕不在废话,转身就走。 就在此时,一名家丁急匆匆跑来,对袁楷道:“老爷,咱们在城门口的人回报,说城外裴家军已经攻上了城头,眼看着就要拿下城门了。” “什么?”袁楷吃了已经,看着已经走远的赵京仕,一咬牙,高呼:“贤侄,留步。” 第二百六十五章行动 赵京仕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步伐不变,直奔门口走去。 “贤侄,贤侄。”袁楷快步来到赵京仕面前,将他拦了下来,“贤侄,留步。”见赵京仕停了下来,侧过脸来,目光炯炯盯着他的眼睛,袁楷一咬后槽牙,道:“好吧,我同意了,还望贤侄在裴将军面前多多美言,世叔就此先谢过了。” 赵京仕重新挂上了和煦的笑容,恭敬向袁楷一鞠:“世叔,您要是早这么下定决心,此时配合我城外裴家军里应外合立下不世之功,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军大将军裴小二身登九五,这国公之位或许就有一个姓袁,可惜,现在已经太迟了。” 袁楷苦着脸,不住地哀叹。赵京仕实在看不惯他这幅样子,同时他也只道这个时候还需要在给他一点动力,要不然刚刚答应下来的事,转眼间就能像一个屁,消散无踪。 赵京仕走上前,对袁楷道:“世叔,我裴家军现已经攻上南阳的城墙,怕是不出一时半刻就能打开南阳城门,到那时世叔在做什么恐怕都已为时已晚。” “对对对,贤侄所言有理。”袁楷这才反应过来,不管怎么说,先度过这道难关再说,至于以后朝廷会不会追查,到那时大不了多花点银子罢了,在大明钱能通神,“贤侄,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世叔,当务之急还请世叔立即召集家中家丁青壮,我料城内的官兵现在已经大多去城门了,现在城内空虚,只要咱们趁此良机赶到府衙,捉住那许士柔,到那时,整个南阳群龙无首,加之我裴家军攻入城内,必能一举南下南阳,到那时世叔虽说不是首功,也能算大功一件。” “好,言之有理。”袁楷略一思索,觉得此时确实可行,不由得一拍手掌赞叹道,“我这就回去召集人手,贤侄请随我来。” 说完,袁楷拉着赵京仕的手,急急忙忙来到了袁家一处偏院。 南阳袁家宅院占地颇大,这处院更是地理位置偏僻,这处院落中倒是有一个小小的校场,平日里袁家护院家丁大多都在这处打熬身体,苦练武艺,以期在未来某一天能够排上用场,现在这一天已经到了。 在一来到偏院,袁楷的神色明显高傲了起来,“人呢,都死哪去了。” 这时,护院大多都在房内用饭,当袁家的护院也挺不容易,不仅要在关键时候挺身而出,为主家卖命拼杀,保护主家安全,平日里没事时候,还要兼职为主家做苦力,可以说在这袁家作护院简直倒了八辈子霉。 不过,现在世道不安生,到处都是饿死的百姓,到处都有游荡的流民以及杀官造反的义军,人命贱如纸,能有个安稳点的事做,至少不用挨饿了不是。 听到院内有动静,护院们嘴里咬着馒头,走来出来,一看是袁楷,马上行礼道:“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老爷我刚刚得到消息,说我们城外贼军早已经派遣贼子潜入城中,现在乘贼军主力攻城之际,潜进来的贼子已经扮成衙役控制住了咱们的知府大人,以及其他一些大人。知府大人拼死传出一道血书,让我们秘密前往营救,切记不要打草惊蛇以免诸位大人有性命之忧。” 说着,袁楷从怀中拿出一个叠好的纸,从外面看纸内部红色的字迹隐约可见,赵京仕再旁看的真切,虽然他也不知道这虽未的‘衣带诏’是个什么东西,但他能肯定绝对不是许士柔的求援信。 别看袁楷做事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其实他还是有他自己的小聪明,就比如说欺骗他家中这些家丁所选择的借口就极好,要不然这些护院虽然忠心,但让他们造反他们肯定还是不敢,所以只能靠骗了,等拿下许士柔之后,大局已定,他们就算后悔也已经晚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智慧,袁楷的生存智慧就是欺瞒下面,讨好上面,要不然他也不能在这如狼似虎的南阳城内生存到现在,而且看起来家室虽有颓势,但日子仍能有滋有味的过下去。 果然,在场的护院没有一人怀疑自家老爷会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纷纷义愤填膺的表示救援知府大人义不容辞。 为防止夜长梦多,也为了抢时间,赵京仕在旁接话道:“世叔,此时事关我南阳府的生死存亡,咱们要不现在就出发?” “也好,”袁楷略一犹豫,还是答应了下来,在完美的谎言也会有漏洞,更何况这个狗屁借口本根本就是他现编的,漏洞更大,让这些人好好想一会,说不定就反应过来了,还不如趁着他们一无所知的时候,直接将事情办了。只见袁楷道:“咱们的人都到齐了?” “到齐了。”在场二十三名护院一起道。 “那就好,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记住等一会我们就以有大事的名义求见知府大人,贼子为了防止事情泄露,肯定会让我们看到知府大人,等一看到知府大人,咱们就一拥而上,只要救下了知府大人,等日后朝廷的赏赐发下来,老爷我重重有赏。” “好,谢谢老爷。” “老爷果然仁义。” “老爷真是我等在世父母。” 听到赏赐,护院们皆裂开了一口大黄牙,高兴地合不拢嘴,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老板发奖金更高兴的事么? “好,收拾一下佩刀,好生藏起来,别让人发现了,咱们这就出发。”袁楷道。 “好。”护院应诺一声,随即跟着袁楷大摇大摆朝着袁家大门口走去,眼看就走到大门口了,袁楷忽然停下脚步,向身后这二十三名护院看了一眼,还是道:“虎子,你领四个人就留在家里,南阳不太平,一定要保护好夫人,小姐。” 人群中,一名壮实的汉子不情愿道:“是老爷。”同时心中大骂,这么一个立功的机会竟然不带着我,要是表现得好,被知府大人看中,说不定这辈子鲤鱼翻身,混个官当当,可惜了。 赵京仕看的真切,知道袁楷这瞻前顾后的毛病又犯了,事到临头还想着留个后手,真是愚不可及,同时又有些无奈,这些人都是人家袁家人,根本就不是他赵家所能指挥。 自以为留好了后手,袁楷看起来放心了不少,带着护眼快步离开了袁家。 此时,南阳街道上已经不复往日人来人往的热闹场面,人人都呆在家中,无力的等待着命运最终的审判。大街上,不时会有一对衙役走动,这些人都是南阳府的三班衙役,为的就是防止在裴家军攻城期间,随时镇压南阳府内部各种蠢蠢欲动的野心之辈。 不过,袁家托袁楷已经去世两年的老爹之福,在南阳府还是很有面子,衙门内不少人都认识袁楷袁老爷,倒是没有人想到袁楷竟然也会反叛。见到是袁老爷,带队巡街的班头都会停下脚步,热情打着招呼,询问着袁楷的目的,被袁楷随意着了个许大人有事召见给搪塞过去。 袁楷领着十八名护院,在空旷的街道上快速行动,很快就已经来到了衙门口,被衙门口的衙役拦了下来。 “还请禀报一声,袁楷有要是求见知府大人。”袁楷看起来态度殷切,说话间一枚银子顺手塞进了那衙役的手中。 “袁老爷,您这是做什么?”那衙役一面谦逊得客套着,一面又将到手的银子塞进了怀中,同时赔笑道:“袁老爷,您请稍等,我这就去禀报。” 第二百六十六章南阳城破 “有劳。”袁楷言语亲和,一副饱学之士的样子。 府衙内,许士柔正在收拾着行装,甚至于他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换成了百姓的服装,看样子他对能守住南阳城没有半分信心,并且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城内被破的消息一旦传来,他就能化成普通百姓的样子,趁机逃出南阳城,再不济也不能落入攻城的裴家军手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房外传来了一个声音,“大人,门口袁家家主袁楷求见。” “袁楷?”许士柔一愣,这个时候袁楷过来凑什么热闹?这不是添乱么?正想让衙役大发他离开,忽然想到自己现在正要逃命,身上还是要多备一些金银更为妥当,而他自诩两袖清风,除了一些字画以外,别无旁物,这个样子又怎能离开这南阳? 这个时候袁楷要来,正是瞌睡送枕头,来的正好。 “请他进来。”许士柔吩咐道,随后又匆匆忙忙找到一身官服,也顾不上热,直接传到了身上,将一身平民服饰遮蔽起来。 不多时,府衙一侧的花厅内,许士柔见到了袁楷。 “见过知府大人。”袁楷进来,躬身向许士柔行了一礼。 “袁员外,此次前来所谓何事?”许士柔对袁楷这次的来意也有些好奇,这个时候城内的那些个高门大户无不对自己退避三舍,生怕城外裴家军进城,那他们作典型,上去就砍了。而这个袁楷不仅没有退避,反而上杆子来找自己,由不得他不好奇。 袁楷一进的门来,立刻被许士柔身上的衣着所吸引,要知道现在可是六月盛夏,普通人就算是身着短衣汗衫都觉得酷热难耐,这许知府竟然一身大红官袍,将浑身上下遮蔽的严严实实的,不仅如此,官袍下鼓鼓囊囊的明显还有其他衣服。 此时,袁楷真想问一句,知府大人,您就不热么? “袁员外?袁员外?”见袁楷并不答话,只是盯着自己官服看,许士柔有些不喜,又叫了两声。 袁楷回过神来,忙低下了头,对许士柔道:“知府大人,学生失礼了。此次学生前来是因为学生的家人前两天外出之时见到一件怪事,极不寻常,故而学生感觉有些不对特地前来禀报大人。” “哦?什么怪事?”许士柔其实心思早已不在这种事上面,他现在只是盘算着等一下要等一下贼军进城,自己要从什么地方逃离南阳,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觉,只是他还需要尽快从袁楷手中弄点银子,这才耐着性子问道。 “大人,我家下人今早去采购,听说在我家宅附近一处宅院昨天晚上住进来一会人,皆是年轻力壮的年轻人,并且从昨天进入之后,到现在一直未得外出,这些人极有可能是城外贼军的细作,还请大人尽快剿灭。”袁楷肃然。 “什么?贼人已经潜伏进城了?”许士柔愕然,紧接着不安地在花厅内徘徊,口中喃喃道,“竟然这么快,竟然这么快。我还要造作打算才是。” 许士柔这番举动倒是让袁楷摸不清头绪,按理说许士柔不应该这个反应,怎么着也应该勃然大怒,然后盛怒之下派兵前去剿灭,到那时自己也好顺势跟着许士柔外出,然后趁机拿下许士柔,然而万万没想到许士柔竟然是这样反应,这样他怎么做? “大人,大人您怎么了?”袁楷小心道。 许士柔也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对,他停了下来对袁楷道:“袁员外,你说的这个消息极好,这等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这就派兵前去剿灭。” 说吧,许士柔对门外吩咐道:“来人,来人。” 然而原本在门外的衙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应答,许士柔正想发怒,这是许士柔随身老仆从府衙门口急匆匆跑了过来,对着许士柔焦急道:“大人,不好了,现在街上到处有人传言,说城外贼军已经入城了,现在街上人心惶惶,府衙内的几个衙役都已经逃了。” 什么?许士柔大惊失色,一屁股摔倒了地上,可也顾不得屁股的疼痛,挣扎的爬起来,道:“快,快,咱们快走。” 而一旁的袁楷也有些发愣,他这还没行动,结果城外裴家军已经打进城,那他接下来改怎么办? 这时,却见赵京仕领着袁家十七个护院闯了进来,看到正要逃跑的许士柔,以及面无血色的袁楷,顿时气的一跺脚,指着许士柔便道:“快看,知府大人就在那,你们快去将知府大人保护起来。” 听到赵京仕的话,袁楷如梦初醒,同样跳着脚对护院吩咐道:“对对,快,去将知府大人保护起来。” 一众护院听到自家老爷命令,自然不敢怠慢,纷纷上前,将还没跑几步的许士柔团团围了起来。 包围中间的许士柔又气又怒,指着袁楷骂道:“袁楷,你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你也要造反不成?你就不怕株连九族,满门抄斩?” 袁楷被他骂的患得患失,有心解释几句,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平日里巧舌如簧的嘴在此时竟然笨拙了起来。 赵京仕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内心之中又开始波动,差点对他破口大骂,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想首鼠两端,就不怕活不过今晚么?赵京仕当即高呼:“许知府,你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想口出狂言,我裴家军现在已经入城,你现在已经背负失陷亲藩之罪,难道你还能活命么? 何不早日投降我裴家军,或许还能换取一条生路。” 赵京仕话一出口,许士柔的脸色顿时一暗,他忽然想起来了,南阳城可是大明亲王唐王朱聿键的封地,要说起这位唐王,可真是一个苦命的娃儿,少年之时,他老爹宠信妾室,将两个亲生子一直囚禁在承奉司,期间兄弟中的老大也就是世子朱器墭更是中毒而死。 去年也就是崇祯五年,一直作恶的老爹朱硕熿薨了,这才让这位苦命的娃儿继承了唐王这个爵位,没想到这才短短一年时间,南阳就已经被攻破。 要轮起来,许士柔也是近些年来,第一个失陷亲藩的地方知府了。虽然没有以前的例子,但是根据大明律以及崇祯的性格,怕是怎么着也逃脱不了那么一刀了,甚至有可能还不止一刀,前些年袁崇焕可是被足足割了三千刀,他许士柔可不想体会一下这个,世界这么美好,他还没有活够。 府衙门前的大街上开始出现溃兵,以及追击而来的零散士兵,赵京仕有些不耐烦了,对护院吩咐道:“还不快将知府大人请进去。” 谁知赵京仕的话说完,十几个护院彼此相望竟然没有一个人动手,废话,这可是知府大人,平日里他们就连见都见不到的神仙人物,现在让他们将知府大人‘请’进去? 到了现在,这群护院也察觉出情况有些不对,然而已经上了贼船,有哪那么容易下来?“去将知府大人,请进去。”这次是袁楷下了命令。 护院这次不再犹豫,低着头也不敢看许士柔,径直上前,拉着许士柔又重新进了花厅之内。 “贤侄,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袁楷道。 赵京仕也没想到这次裴家军攻城竟然能这么顺利,还没过去两个时辰,竟然已经攻破了南阳城,也不知道是裴家军太厉害,还是官军太过无能,不过留给他的时间却是不多了,“咱们分头行事,这城内的大官不管文武,能捉一个是一个,多捉到一个,功劳也就大一分。” “言之有理,”袁楷深以为然,忽的想到什么,道:“城内要论地位,还要数那唐...” 袁楷说道一半,没有再往下说下去,他知道赵京仕明白他的意思。 第二百六十七章唐王一 果然赵京仕扭头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好似第一次认识他一般。原本一直以为,此人只是瞻前顾后,朝秦暮楚的废物罢了,没想到面对财货地位也能如此不要命,真真是小瞧他了。 “大可不必,想唐王府这样的王府自有裴家军士兵亲自去对付他们,不用我们去。”赵京仕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想什么呢?那样的地方也是他们这样的乌合之众所能觊觎?当真是自不量力。 袁楷闻言不由得面露痛惜之色,赵京仕轻咳一声,对袁楷道:“世叔,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尽快去找其他几名官员为宜,等到这些官员在手,说到底咱们也还算大功一件。” “对对对,”袁楷一排脑门,道,“光顾着说话了,这个重要的事竟然忘了,贤侄咱们这就去。” 说吧,袁楷招呼这手下十几名护院,留下三名最得力,最信任的三人之后,带着剩下的十四人与赵京仕一起,急匆匆去抓同知,通判的官员去了。 不提这二人在城中往来奔波,就说此时南阳城的城门此时已经豁然洞开,大批裴家军将士五人一排,列队整齐,快速通过城门,向这城内杀去。 “比我想象的还要容易一点。”城外,裴小二骑在高头大马,身着铜黄色布面甲,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卓尔不凡。 “我军前后进攻两次,并且此次进攻前,官兵援兵已经全军覆没,就连对方的总兵官邓玘,也已经兵败被杀,可以说城内的士气早已经跌落谷底,兵将皆无必死之决心,我军能够顺利攻入城内,不过是大势所趋罢了。”乔淳摇着一把扇子,缓声道。 “是啊!大势所趋。”裴小二难得有些伤感起来,“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明当初也是经历过躁动,五出塞北,七下西洋,扬国威于万里之外,天下诸国莫不称臣纳贡,引以为荣。可惜二百余年过去,向外只能龟缩一隅,仍关外建奴猖狂,向内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或许这就是大势以至吧。” 裴小二说罢,怔怔看着远方的城墙,仿佛在追忆煌煌天朝上国的雄威。 乔淳看着陷入沉思的裴小二,感觉有些荒诞,他是了解过裴小二的过去,知道裴小二从一届佃农起身,说起来更当初太祖皇帝朱重八想比,也好不到哪里去,然而正是这样一个人,不仅能识字,更是能熟知古今,对一些人和事都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并付诸实施。 莫非此人真乃真龙降世,来结束朱明二百余年的基业。想到这,乔淳的内心开始变得躁动,要真有那么一天,他们这些元从老人,岂不都是个个飞上枝头,变成那样凤凰?想到这,乔淳的呼吸变得急促,又偷偷看了一眼裴小二,这次越看越觉得裴小二真是金光盖身,贵不可言。 “报,大将军,南阳北城楼已经被咱们的人彻底掌握,所有官兵不是被杀,就是被俘,还有一小部分逃亡城内,裴猪儿将军正在率军追杀。”这时一个小校跑了过来,对裴小二汇报道。 “好,兄弟们辛苦了,拿下此城所有人都是有功之人。”裴小二心中大定,这个时代从来没听过有哪座城池,城门已经被攻陷之后,还能够绝地翻盘,大多都是城门一下,立刻全城投降。 “走,咱们去往城内看看,话说我还没去过这南阳城,这次可要好好见识见识。”裴小二笑道。 “我们也都没来过这南阳,也多亏了大将军,要不然这辈子恐怕也没机会见识一下南阳的繁华了。”乔淳小小拍了个马屁。 引的一众将佐哈哈大笑。 “这些都是大家的功劳,须知众人拾柴火焰高,咱们裴家军还要靠着大家共同努力,才能走的更远。”裴小二笑着摆摆手,谦逊道,“走吧,那就让我们一同入城。” 南阳城北城门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一杆巨大的裴字大旗,在城头上猎猎作响,女墙后,数百名裴家军一字排开,一个个腰杆挺的笔直,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裴小二策马,缓缓通过城门,身后一众将领紧紧跟随,“府库占领下来了没?还有城中的唐藩给我派兵围起来,那可是只肥羊,恐怕要比城中府库肥硕多了。” “大将军放心,周倜,裴小三,罗世锦已经率军进城,这些地方都跑不了。”乔淳笑道。这几人都是勇武军下面三个总兵,勇武军在此次战役中损失不小,故而为了安抚军心,裴小二将这些人放到了攻城前列,也好混一下军功,安抚一下勇武军的将领。当然,进攻最前列的还是裴猪儿部,这也是为日后裴猪儿任勇武军提督,的前期预热吧。 南阳城内,裴小二最感兴趣的当属粮食了,虽然王道直攻破南召,也曾获得过一些粮食,只是经过这些天的人吃马嚼,早已经吃了个七七八八,大军要是再得不到充足的粮草供应,不出十日,立刻就有断粮的风险。 不仅如此,随着天灾愈演愈烈,北方数省,包括山西,陕西,河南,北直隶,以及山东,再一次大旱,这其中又尤其以山西,陕西,河南为最,粮商趁机囤积粮食,炒高粮价,致使粮价一飞冲天。百姓们啼饥号寒,饿殍遍野易子而食,这样的条件下,就算你手握银子,也买不了粮食,这也裴小二非要死磕南阳城的原因之一。 要论南阳城中粮草最多的地方,首推唐王府,自从永乐六年就藩于南阳以来,到了今年已经历经两百二十五年,两百多年的积累,可不是南阳府一座小小的府库所能比拟。除此以外,则要数南阳城中大大小小的乡绅豪强。 这些乡绅豪强向上隐瞒赋税,向下肆意涨地租,不仅如此,趁着灾年,大肆囤积粮食,炒高粮价致使百姓负担直接加倍的也是这群人,可以说,要是崇祯将这些人全都抄家,那么按照大明现在的花销,至少十年都花不完。 只不过,这些豪强嗅觉极其敏锐,在裴家军第二次进攻南阳之前,大多便已经携妻带子,收拾家当回到乡下老家去了。他们在乡下修筑坞堡,收养护院家丁,活脱脱一副小小的城池。 要是裴家军像掏老鼠洞一般,大军直接进攻这些坞堡,自然也是能拿的下来,只是这样一个个打下去,不仅死伤较大不说,还极其浪费时间。现在南阳城破的消息估计快要传到开封,河南巡抚为了自家的乌纱帽,自然不会容许裴家军在南阳久留,必定会派遣大军前来围剿。 一旦被官军黏上,引来其他官兵合围,尽管裴小二自诩裴家军足够精锐,也没有能挑战朝天数十万大军的决心。 正想着,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唐王府邸的大门口。唐王属于亲王,王府建筑品级高,规模庞大,由中、东、西三路组成。中轴线上有府门、正殿、后殿、后楼等等。 裴小二赶到之时,唐王府紧闭大门,其后用木栓将府门牢牢锁住,裴小三所领之裴家军正在撞击府门,府门两侧的院墙上也有不少士兵正欲翻墙而入。这些人身后,裴家军的弓箭手按照命令,拈弓搭箭,将一波波箭雨射入府中,王府中不时有惨叫声穿出来。 看到裴小二,裴小三走了过来,道:“大将军,我军正在进攻王府,要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将王府打下来。” 裴小二点点头,道:“嗯,你小心些,这个唐王可不是什么易与之辈,小心驶得万年船。” 第二百六十八章唐王二 在裴小二的记忆中,这个唐王朱聿键可不是一个善茬,那是能招募军队进京勤王的狠角色,虽然还没走出南阳就被崇祯勒令还国,紧接着便被废为庶人,囚禁在凤阳的高墙之中。 再后来,崇祯十七年京师陷落,崇祯殉国,福王在南京继位,便把这位原本的唐王恢复了爵位,等到福王投降满清,这位唐王更是被郑芝龙推举登基称帝,年号隆武,在后来满清攻到福建之时,隆武皇帝战死,这才结束了他传奇的一生。 “二哥放心,我心中有数。”裴小三这句我心中有数话音未落,原本紧闭的唐王府府门猛然间从内部打开,紧接着数百名士兵以及仆从手持大刀长枪,乃至锄头扫把等农具哇啦啦的怪叫着,从府门内冲了出来。 为首一名青年,衣着锦袍,面若冠玉,面色充满仇恨之色,不要命一般直冲向裴家军人群之中。他的身边有七名武士,应该是战场老兵出身,出手狠辣,没有丝毫多余动作,紧紧护在哪青年身侧,尽量避免那青年深陷囵圄。 进攻唐王府的裴家军士兵万万没想到这唐王府之人竟然敢杀出来,仓促之见被对方连连刺死数人,这时剩下的士兵本能的向后躲避,一时之间不大的战场上混乱异常。 裴小三的脸色黑如锅底,他刚刚跟他哥裴小二保证,让裴小二放心,转身便狠狠被打了脸。裴小三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只见他拔出佩刀,怒气冲冲的走到战场上,挥手便处死了一名企图逃亡的逃兵,紧接着冲到了与对阵唐王府人丁的最前线。 裴小三的到来让其身后的裴家军重新有了主心骨,渐渐稳定了下来,开始与唐王府的护卫拼杀起来。 裴小二冷静的看着战场,心中估摸着唐王府中能打的人估计全都在这了,心中有了注意,之见他挥手招来一人,正是裴小三麾下大将高三重。 一般来说,战场上越级指挥乃是大忌,裴家军自然也不例外,故而裴小二在战场上从来没有越级指挥,一般情况下,最多指挥道镇这一级别,不过更多的还是军这一级别,而军以下则是有各军提督负责指挥。 而现在情况却有些不一样,裴家军在唐王府附近足足有伍仟人上下,这么多人在狭窄的街道上根本施展不开,这就导致前面与唐王府中之人打得你死我活,而后面人只能看着干着急,却使不上力。 裴小二此时的指挥却是将这些没有充分利用的人力利用起来。 “唐王府中能打的人都已经出来了,此时府内必然空虚,你带人翻过府墙,给我将唐王府给我抄了,我就不相信他们这些人能坚持多长时间。” 高三重闻言也迅速反应过来,对啊,唐王府内的人既然已经出来了,咱们直接去抄他们老巢啊,相比拿下唐王府之后,这些人都只是一些无根浮萍罢了,弹指之间便可灭掉,于是兴奋道:“是,大将军,我这就去派人,不,我亲自去。” 说吧,高三重向身后摆摆手,随后数百名士兵跟在他的身后,在唐王府的府墙前达成了人梯,不多时便一个接一个翻墙而入。 唐王府的府墙并不低,不过再高的府墙也需要有人守卫,否则只是一堆死物罢了,而现在唐王府缺的也恰恰是人。 托明成祖永乐大帝的福,明代的藩王逐渐进入养猪模式,朱元璋在明初配备给藩王的三个卫的亲兵也逐渐被剥夺,变成光杆司令。 再加上朝廷对这些藩王并不多么信任,藩王家中常常会埋伏这东厂或者锦衣卫的眼线,藩王为了能让朝廷放心,也为了让自己活的更加长久,故而也会痴迷于美色,或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总之除了日常仅剩的守卫以外,没有半分武装力量。 而现在唐王府的护卫已经追随唐王朱聿键出门与裴家军厮杀去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弱仆从罢了,这些老弱面对翻墙而入,如狼似虎的裴家军没有半分抵抗能力,只能跪地投降罢了。 王府门前,唐王朱聿键所领王府亲卫逐渐陷入了苦战,事实上,唐王府一干人等所以靠的无非是突然性,等到裴家军从手忙脚乱之中回复过来,其人数上的优势转眼便压得唐王府一干人等喘不过气来,并且这种优势随着时间推移,会更加明显。 “王爷,此地危险,臣拼死护卫您突围。”厮杀中,一名靠近唐王朱聿键的护卫眼看着局势差异越来越明显,不禁有些着急起来,急切道。 “不,我唐王一系乃是太祖子孙,只有战死之人,从无贪生怕死之辈,今日我宁愿与贼人战死在这,也绝不会后撤一步。”为首那青年牙要切齿道。 “王爷。”那护卫没想到朱聿键竟然故此固执,转过身刚想在劝,却不料一名身侧的裴家军士兵瞅准时机,将手中长刀狠狠向前一送,正中那护卫腹腔。 那护卫吃痛之下,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挥刀将偷袭他的士兵砍死,随后他的眼神中逐渐失去了色彩,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左支右绌的唐王朱聿键,身体渐渐被抽空了气力,重重摔倒了地上。 “栾叔,”朱聿键悲痛大呼,此人乃是在他与父亲被他爷爷囚禁之时,冒死保护他父子二人,更是在爷爷宠妾灭妻毒害世子之时,将他保护了下来,现在这个人也死了,朱聿键心中的悲痛之情可想而知。 只是这一切的过错再谁?在裴家军么?在那些穷苦百姓么?不,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恰恰是他们这些王子皇孙。 正是他们以及士绅文人将整个天下的财富吃干抹净,一丝一毫没有给底层的百姓,并且还将整个朝廷的重担转嫁给底层百姓,这才导致百姓不堪重负,超过了临界值,从而一夫起事,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天下豪俊遂并起而亡明族矣。 然而这一切仅仅是刚刚开始,还未等朱聿键悲伤,原本紧闭的府门再次打开,高三重压着几名男女亲眷从府门口走了出来,对着朱聿键道:“朱聿键,你的家眷都已经在我手中,再不投降,你就替他们收尸吧。” “你...卑鄙。”朱聿键破口大骂,然而这种无能的表现并不会改变什么,也不会改变唐王府已经陷落的事实。 朱聿键紧握长刀的右手死死握住剑柄,手背上青筋暴起,不过片刻之后,他的气力仿佛也被一抽而空,长剑无力的低垂再地,随后松开了剑柄,彭的一声,佩剑重重砸到了地上。 一旁其他护卫也都无力的扔掉了手中的兵器,被围上来的裴家军士兵绑了起来。 “将他们先看押起来,日后处理。”裴小二策马上前,看着眼神中尽是不屈的朱聿键,冷冷下达命令。 随着士兵将朱聿键拖下去,同时也宣告者唐王府门口这场短暂的围歼战落下了帷幕。 王府四城的正门,南曰端礼,北曰广智,东曰体仁,西曰遵义。裴小二驱马来到了唐王府的大门端礼门之下,想了想还是从马背上下来,将缰绳仍到了一旁亲兵手中,漫步走进了这座雄伟的唐王府。 唐王府在南阳城中占地面积最大,按照明朝的规定,亲王府的周长是三里三百零九步五分。城高二丈九尺,下宽六丈,上宽二丈,建筑规模宏大,气势雄伟,金碧辉煌,四周同样围绕高大的城垣和四个城门,城楼上覆以青色琉璃瓦,大门饰以丹漆金涂铜钉,俨然是皇都南京应天府紫禁城的缩影。 ’ 第二百六十九章思想 裴小二漫步走进了这座宏伟的王府,迎面而来的就是有基高六尺九寸三组正殿,依次是承运殿、圜殿和存心殿,其中又以承运殿为尊,整个王府的格局都围绕着承运殿的格局建造。 跟随裴小二进入王府的一众将领,自从进入王府之后,眼睛就不停的在周围的高大的建筑上四下打量,有的还要伸手上去摸一摸,口中不时发出一声声惊叹,“这不会是金子做的吧”。活脱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 “好了,好了,都收敛着点。”裴小二看不过去了,他知道自己手下这群将领出身底层,没有多少见识,但也没必要表现的这么明显,有些人看着看着,哈喇子都快留下来,看的裴小二一阵恶寒。 “小三,找到府库了么?”裴小二自然知道当前最要紧的可是唐王府的百年积累,尤其是粮食,有了粮食他裴家军便能继续扩军,继续转移,直到寻找道一处适宜大军驻扎安定发展的根据地。 “找到了,刚刚高三重过来汇报,说他已经拷问过府中的一些官员下人,知道了唐王府所拥有的府库所在地,我已经派人过去,等一会应该就会有消息传来。”裴小三道。 “嗯,这是正事,要好生办,不要出现岔子。” “大将军放心,我晓得。”裴小三在公众场合一般会跟其他人一样,直接称呼裴小二为大将军,也好显得公私分明。 “大将军,找到粮仓了。”这时一名小卒飞奔而来,一脸兴奋得对裴小二喊道。 “哦?”裴小二一喜,这年头有了粮食就有了一切,“走,前面带路。” “是。”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唐王府的粮仓,粮仓修在整个府城的东北角,一座不起眼的院子中。此时院门已经打开,裴小二抬腿走入其中,一看之下脸色微微有些动容,只见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院子,内部空间极大,而院子中,并排修建着四座高大的房子,想来是存放粮食的粮库。 推开一处库门,一袋袋码放的整整齐齐的粮食一直堆到了屋顶,一直向内部延伸了七八丈,“这座粮仓估摸着怎么都有十五万石粮食。”乔淳忍不住感慨道。 “乔先生,根据唐王府的官吏交代,这四个巨大粮库,每个大概能容纳粮食二十五万石左右,原本仓库都是满的,大概在几个月前,唐王特地调出两万石粮食,用于赈灾以及加固南阳城墙,故而现在这里的粮食大概有四十五万石上下。”裴小三笑道。 “好啊,四十五万石,就算咱们有十万大军,也能吃四五个月了。”裴小二嘴角上扬,显示出他此时心情不错,“给后军的刘先春下令,让他们不必躲藏了,尽快赶到南阳,将这里的粮食都运走,” “是。”乔淳在旁躬身应命。 “还有,这么金碧辉煌的王府,想来金银珠宝不在少数,好好拷问一下,不要漏下,能带走的都带走。”裴小二接着道,“对了,城内的府库,以及知府,同知,通判等人可有捉到?” “正要向大将军汇报此次。”乔淳笑道,“赵家公子赵京仕只身潜进南阳府,说动南阳大族袁家投降,正是赵京仕在城内的散布川军已经被我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加上破城之时,带领袁家护院前往知府衙门,活捉了知府许士柔,这才导致我们进攻南阳变得轻松许多。” 赵京仕?裴小二隐隐听自己老丈人赵君临曾经提到过,不过自己当时正在打仗,心思没放在这上面,故而也就没上心,这是第二次听到这个人了。应该是一个有能力的年轻人,至少胆子不小,应该见一见。 “让他在府衙等我,我想见一见此人。”裴小二沉吟道。 是,乔淳应声,同时心中松了口气,赵家家主赵君临乃是裴家军主母赵欣兰的父亲,大将军裴小二的岳父,他亲自求道自己这里,这让他是在不好推脱,现在裴小二答应见一见,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可以在赵君临那里有个交代。 “走,咱们在转一转。”裴小二没注意乔淳的脸色,他现在对这个时代顶级的建筑风格极为感兴趣,见此良机自然要好好转一转。 一个时辰后,心满意足的裴小二离开了唐王府,向着府衙走去,路上,平定了城内的裴猪儿也已经反回。 “大将军,我们在南阳府府库里面发现了一万石粮食,以及一些兵器铠甲之类,不过大多年头已经久了,上面都是锈迹斑斑,一碰就断。”裴猪儿撇撇嘴,有些不满道。 “一万石粮食?”裴小二一愣,有些不敢相信道:“诺达一个南阳府怎么只有这么区区一万石粮食?剩下的粮食呢?” “还能怎么,不就是被南阳府这里面的蛀虫给吃了呗,这群蛀虫人人该杀。”裴猪儿恨恨道。 裴小二无语,他记得在灭掉邓玘的时候,也曾问过邓玘的手下投降的军官,为什么他们非要跟他们裴家军死磕,换个软柿子捏不行么,结果,邓玘麾下降人是这样回答,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我军从去年从遵化出发,朝廷拨给我们的粮草一共一万石,剩下的全靠我们在行军路上向沿途州县索要,甚至派兵威胁这才勉强饿不死。 后再,剿灭孔有德之后,从孔有德的战利品中,我们强占了不少战利品,算是能吃上几顿饱饭。再后来,我们被调到河南剿匪,河南大灾,自己人都吃不饱,那还有多余粮食给我们,我们只能饥一顿饱一顿,后来南阳知府答应事成之后,给我们三十万石粮食,邓总兵这才同意,进攻将军。” 一个为国杀敌的将领竟然都能被必成这个样子,以至于为了区区三十万石粮食,就将自己跟自己麾下两万大军给卖了,想想都觉得可笑。但要让邓玘知道南阳城内许士柔能动用的仅有区区一万石,却又不知道他又该是个什么表情,想来一定是极为精彩。 “分兵把手四门,派出巡逻队,给我日夜巡逻,一旦发现任何异动,直接拿下。另外安排人告示,告诉城中的百姓,从今天起宵禁,到了晚上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裴小二有条不紊下令道。 “是,末将尊令。”裴猪儿大声应诺。 眨眼间,一行人便已经来到了府衙所在。有道是,为官不修衙署,故而府衙与刚刚的唐王府比起来,显得残破的多,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残破的地方,却是整个南阳的最高行政之所。 衙门口一对鸣冤鼓,显得极为硕大,高高的门槛,一切的一切都显示出衙门的高贵,不容小觑的威仪。 裴小二眼神中流露出一分轻蔑,抬腿便走进了这象征着权利的衙门内。 大堂上,裴小二斜坐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下,随手把玩这老爷们用来拍案的惊堂木,心中只感觉妙不可言。 堂下,裴猪儿,刘长乐,裴小三等一众将领分开两侧,乱糟糟的说着一些不着调的胡话。 “大将军,俺觉得这个南阳挺好,要不咱们就留在南阳吧,别去啥子四川了。”裴猪儿那大嘴巴率先开口,一说话,便将一众将领都吸引了过去。 “对啊,大将军,这个地方离咱们山西也不算远,等咱们在这发展一段时间,咱们就能打会山西,到那时衣锦还乡羡慕死村里的那群土鳖。”李国俊开口。 说吧,他还特意对其他将领招呼道:“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对啊,这个地方不错。” 其他将领纷纷赞同。 第二百七十章安排 裴小二何许人也,虽然在这个时空时间不长,但以前他可是在体制内侵染十年,可以说这群人翘翘屁股,裴小二便知道他们要拉什么翔。说到底,这群人没有经历过多少教育,没有多么远大的理想,有了一点好处,他们便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不想在继续拼搏。 这种想法,就是典型小富即安,小农意识,这也是历朝历代的农民军都要经过的一关,这一关闯过了,那整个集团便能够再上一层楼,闯不过去,那边只有死路一条,成为胜利者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留在这?可以啊!”裴小二笑道。 “真,真的么?”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觉有点太不真实,李国俊等一批持相同看法的人都想现场拧自己一下,来确定自己不是身处梦中。 “嗯,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有一个问题,只要你们能回答我,咱们就留在这。”裴小二继续笑道。 就知道没那么容易,李国俊腹诽不已,不过还存着一丝希望,道:“大将军,您说。” “咱们想在着待着,但是河南巡抚肯定不同意,你说他要是派人恳求朝廷,围剿我们,咱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直接打回去呗,就凭官兵那群酒囊饭袋,来一个咱们就打一个,来两个咱们就打一双。”李国俊说的豪迈,与一旁的裴猪儿有的一拼,不过现在裴猪儿经过的事情多了,人也补付当初的张扬了。之见他看着李国俊,只是一脸回忆的模样,仿佛想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那好,要是朝廷拍曹文诏来呢?”裴小二道。 “这个。”李国俊犹豫了,曹文诏当初在太原一个人直接干爆了二十万义军,现在真个义军听到曹文诏腿都是颤抖的。 “要是再加上卢象升呢?”裴小二却不放过他,接着追问道。 李国俊不答,额头上隐隐有汗珠留下。 “要是再加上关宁铁骑,洪承畴的洪兵,左良玉,京营王朴呢?”裴小二接着道,“或许你会说咱们接招募兵,那么钱粮从哪来?唐王府粮草虽多,但也不是金山银山,迟早会有坐吃山空那么一天,等那一天到来怎么办?” 李国俊猛地拜倒,对裴小二道:“大将军,末将知错。” 裴小二从堂后站起身来,亲自将李国俊扶起来,道:“不必如此,故土难离,背井离乡之苦我也曾受过,只是咱们不得不离,不得不走啊!只有等到那么一天,咱们自己强大了,强大到官兵也打不过我们的时候,也就是咱们回归故土之时,你们明白?” “末将知道了。”李国俊羞愧道。 “你们暂且去吧,约束好士卒,不要劫掠,咱们要始终记得,咱们的目标是推翻官府,再造乾坤,不是一届土匪,欺凌百姓。” “是,末将尊令。”众将起身,齐齐道。 等一众将领全都离开之后,乔淳才道:“大将军这招先予后取着实高明,在下佩服,佩服。”。乔淳出身官场,看来着拍马屁的习惯,怕是一时半会改不了了。 “别废话,赵京仕是不是在府衙,让他来见我。”裴小二笑骂道,他还记得他让赵京仕在衙门内等他来着,这会也可以见见,要是表现得好的话,日后也可以好好重用一番,也算是给赵欣兰一个面子。 “是,我这就去将他叫过来。”乔淳嘿嘿一笑,慢慢退了出去。 不多时,一名颇气度不凡,英俊秀朗的青年走了进来,还未走到裴小二身前之时,便已经屈膝给裴小二行了一礼。 裴小二笑呵呵的上前将其搀扶起来,道:“不必如此,我妻子乃是你的堂姐,说起来咱们都是一家人,岂能这么生分?” 裴小二一句话将两人的关系拉近的同时,也让赵京仕如沐春风,原本忐忑的心也逐渐平息了下来。 说话间,一旁亲兵搬来两个凳子,两人宾主落座。 “听说你在大军攻城前便已经乔装打扮,潜入南阳,在大军攻城之时立功不小?”裴小二含笑问道。 “侥幸而已。”赵京仕好像回忆起当初在袁家的点点滴滴,犹自后怕不已,随后将自己进城以后所做的事情,一一道来,特别说道,当初邓玘之川军初来,城内袁楷翻脸,几乎差点拉他去见官,真是险之又险,就连旁听的裴小二都忍不住给他捏了一把冷汗。 随后,说道裴家军击败邓玘之后,大军北上围剿邓玘余部,赵京仕在南阳城中得到消息,便暗中派人将此消息大家传颂,树立裴家军不可战胜的形象,同时又宣扬裴家军乃是正义之师,仁义之师,自从起兵以来从来秋毫无犯,比之官兵的烧杀抢掠简直迥然不同。 不仅如此,裴家军攻城之时,他力邀袁楷在城中起兵,直接进攻府衙,捉住许士柔,致使城内群龙无首,大大降低裴家军的进攻难度,不过可惜的是,他们捉住许士柔再去找倪元珙的时候,这厮跑的太快没有赶得上。除此以外,还在通判的衙署内捉住了简钦文。 与倪元珙相比,军户出身的简钦文显得极为硬气,竟然还想与南阳城共存亡,只是后来被袁楷的护院拦了下来,现在这些人都关押在大牢内,等候裴小二定罪。 一点一滴赵京仕如同叙述不相干之人的故事,娓娓道来,现在正是邀功时刻,赵京仕虽然没哟过度夸张,但也不会遗漏半点。 听赵京仕说完,裴小二沉默良久,这才道:“这么说,袁楷此人并非一开始就想投靠与我,只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嗯。”赵京仕点点头,“正是,此人首鼠两端,做事瞻前顾后着实可恨。” “既然如此,我这就遣人将这袁楷拿了,从重发落。”裴小二试探道,这也是看看赵京仕此人的度量,要是连这样一个人都不能容得下,恐怕这一辈子的成就也就这样。 “不,大将军。”赵京仕赶忙阻拦道,“此人虽然可恨,但毕竟刚立大功,就这样处置,恐人心不服,况且,此人也是利益熏心之辈,要是有足够的利益,此人倒也能成为一条忠犬。” 闻言,裴小二眼神紧紧盯着赵京仕,直将他看到心中发毛,暗自揣测是不是自己说错话的时候,裴小二这才哈哈大笑,笑声感染了赵京仕,让后者同样笑了起来。 “那好吧,这次就暂时听你的,放他一马。”裴小二大手一挥,这一码事算是过去了,“接下来就是你了。”听到要安排自己,饶是赵京仕早有准备,此时也忍不住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你想要什么安排?” “一切听大将军安排。” “好,既然如此,那么你就暂时跟着乔淳吧,好好学学,此人计谋虽比不上诸葛孔明,神算刘伯温,但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杰,你跟着他,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裴小二思虑再三,还是安排下这个职位。 “是,谢大将军。”赵京仕兴奋道,要知道那可是乔淳,在裴家军中,地位之高,几乎与当初的刘长乐,裴猪儿,刘先春等人一个级别,更别说乔淳整日在裴小二身边参赞军事,所接触的都是一些裴家军一些大事,对自身的发展更是无与伦比。 “好了,先这样吧!”裴小二看了看大堂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天色不早了,我也就不留你了,你回去吧。” “是,卑职告退。”赵京仕起身,行礼之后慢慢退了出去。 今夜,裴小二没有去住那富丽堂皇的唐王府,而是在这破旧的府衙后院凑合,现在裴家军尚在草创,裴小二不想给外界传递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夜间,府衙后院,裴小二看着刚刚从南阳府得到的舆图陷入了沉思。现在裴家军已经攻破南阳,下一步怎么走还需要仔细斟酌。 忽然一衣着华丽,面容稚嫩的清丽女子端着一壶茶水走了进来,脆生生道:“将军,请喝茶。” 第二百七十一章袁楷 柔弱甜美的声音却让沉思中裴小二吓了一跳,连连退后两步,来到自己床榻边,拿起佩剑厉声暴喝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这?” 没有半分准备的情况,一个人骤然出现在裴小二认为最安全的房间内,饶是裴小二胆大包天,也受不了这种状况。更何况,南阳刚刚被破,人心未附,暗中不知有多少人在窥视,在恨得咬牙切齿,要置裴小二于死地。 现在此女子突然出现在他的寝室,裴小二能有这种反应,已经是他肝胆过人,刻意克制自己的结果。要知道,当初曹操多疑,为防止行刺,就连亲兵都不能在他熟睡中进入他的卧室,甚至于为此特地告诉他的亲兵,‘吾梦中好杀人;凡吾睡着,汝等切勿近前。’为此,甚至杀掉一个为他盖被子的亲兵。 女子显然没有想到裴小二会有这么大反应,怔在原地,手拎着茶壶不知怎么办,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裴小二眉头紧锁,目光紧紧注视着那女子,左看右看不像刺客的样子,心中的危机感逐渐放松。此时见女子逐渐哭出声来,且有愈演愈烈之势,裴小二有些不胜其烦,对屋外高呼:“田升年,田升年,过来。” 不一会,一身戎装的田升年急匆匆跑了过来,见到裴小二之后赶忙行了一礼。田升年自从上一次进攻南阳之时有功,加上他拳脚不错,便被裴小二带到了亲兵营。恰好在与邓玘大战之时,宋孟受伤严重,至今仍在后军休养,骑兵营便由裴小二指派胡世安暂时接管。 而胡世安走后,他留下的这个亲兵营的将官,也就暂时由田升年暂代。却没想到这才多久,他就出现如此重大失误。 裴小二指着那惊惶失措的少女,对田升年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解释。” 田升年看了一眼那少女,连忙道:“大将军,事情是这样,今天晚上您和赵京仕交谈之时,跟随赵京仕一同而来还有另外一人自称叫袁楷。进入夜里,那袁楷自称守了您岳父赵君临赵大人的委托,怕您身边没有一个女子侍奉,生活多有不便,让这袁楷送一女子到您身边侍奉。 我见他与赵京仕一道,想来跟赵家关系亲近,再加上他说他受赵大人的委托,所以...” 说到这,田升年低下了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将人放了进来?”裴小二替他补充道,说实话,原本裴小二见他拳脚不错,又生的虎背熊腰,极为健硕,让他想到了当初为保护曹操而率十余人挡叛军,击杀多人,但最终因寡不敌众而战死的典韦。 原本他还以为田升年就是自己的典韦,等过几天时机成熟,自己就让他做自己亲兵营的将官,谁料竟然会闹出这种事,说实话,此时裴小二对他已经失望至极,心中默默将原本已经许给他的亲兵将官之职换了人。 “大将军,那袁楷此时还在外面。”田升年忽然反应过,连忙道。 听到袁楷这个名字,裴小二就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无非是袁楷想要在自己麾下获取更大的利益,加上有赵家示范在前,他袁楷自然有样学样,也给他裴小二送来一女子, 一来县官不如先管,现在整个南阳已经归于自己掌控,他袁楷想要在自己手下活的滋润,自然要好好巴结自己,获取更高的权利与地位,二来,也可能是给自己留一个善缘,现在大明朝廷每况愈下,此起彼伏的义军从未停下,再加上关外女真是不是入关劫掠。 这一切都压在大明朝廷那本就不富裕的财政上,说不定,大明什么时候就崩了,大厦将倾,一些聪明人自然也会早早给自己找一条后路。现在送一女儿,一举两的,虽然不及赵欣兰的地位高,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你性袁?你爹就是袁楷?”裴小二忽然看向那娇小的少女,开口问道。 那少女止住哭声,点了点头,道:“是,家父正是袁楷。” 此时,裴小二已经彻底放下心来,将手中的佩剑重新放回剑鞘,迟疑片刻,对田升年道:“去,将袁楷给我带过来。别惊动其他人。” “是。”田升年抱拳而出。 不一会,一个满面鞠着笑容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到了裴小二的寝室旁边的客厅,还未走到裴小二面前,那中年人便已经双膝下跪,对裴小二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跪拜礼,“草民袁楷,见过裴大将军。” “起来吧。”裴小二高居主位,没有了平日里对待下属的和善,颇为倨傲的坐在椅子上,受了袁楷这个大礼,之后才示意一旁的少女将他父亲扶起来。 袁楷混不在意的站起身,但却一直弓着腰,态度显得极为谦卑。 “这么晚了,你把你闺女送到我的房间,所谓何事啊?”裴小二的语气不善,隐隐有压抑着怒火。他对这种自以为聪明之人极其反感,这种人,今日能为了利益对你摇尾乞怜,明天,要是利益不在你这,那么他们抛弃你也会弃若敝屣。 更何况,袁楷今日拿出的筹码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就连亲生女儿尚且如此,那么他在日后你对他没有利用价值之后,对你只会更狠? “大将军容禀,小人仰慕大将军已久,日夜期盼大将军率领裴家军救我南阳之民于水火,我南阳望大将军如盼甘霖啊。现在大将军终于来了,岂能不令我们南阳百姓欢呼雀跃?小人也是南阳之民,对大将军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听说大将军为我南阳百姓早日得享太平,孤身一人之时,小人痛心疾首。为此,小人每日昼思夜想,茶饭不思,终于有一天碰到我女儿,这才明白原来小女年芳二八,却尚无一人说媒,原来,小女注定是大将军之人,故而小人斗胆将小女送来,也算能日夜伺候将军。令将军...” “行了,行了。”袁楷一番马屁拍的裴小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人着实无耻,这样恶心的话都能信手拈来,简直是个人才。 “我这里不需要,我已有妻妾,更何况他们正在赶来,你还是带着你女儿早些离开,找个人嫁了吧。”裴小二直接推辞了,他现在已经有了一妻三妾,算起来数量也不少了,实在没必要扩展后室。 “大将军,此言差异。”袁楷直起腰,满面堆满了微笑道,“大将军,英雄也,身边岂能没有美眷相陪?更何况,小人虽然不才,然我袁家在南阳也算小有名声,我袁家的生意更是遍布南直隶,湖广,四川,陕西,陕西,北直隶等 不仅如此,我袁家与南阳诸位家族都有姻亲相联系,倘若小女能侍奉将军,对大将军来说也算一个助力。” 看着袁楷,裴小二的眼睛眯了起来,这就是向自己展示他袁家的势力了。裴小二看着他,没有说话,右手在一旁的扶手上有规律的敲击着,客厅内,一时之间陷入了沉寂。 “这么说,我还是小看贵府了。”裴小二有些不屑道,自己手握重兵,对方即便家财再多,也挡不住自己大军压境,在他面前,还容不得袁楷撒野。 “哪里,区区浮财又哪能比得上大将军的手握重兵。”袁楷继续恭维,却又好似感慨。 “对了,你刚刚说你们袁家生意遍布天下,这么说,你家掌握旁人不为所知的商路了。”裴小二忽然想到袁楷在展示自己实力之时,隐隐提到四川,这引起了他的兴趣。 第二百七十二章新策略 “正是。”袁楷仔细斟酌这裴小二话中的意思,心中暗自揣测,难不成他要与我合谋做生意,不过这也不应该啊,对方即便有此意,也没有稳定的环境,要知道,做买卖最怕不稳定,要不然万一朝廷前来围剿,那投下去的本钱岂不打水漂了? 看着袁楷那张恭顺的脸,裴小二忽然莞尔而笑:“令爱可以留在我身边,就做一个妾吧。” “谢大将军。”看来,这裴小二确实看中了我袁家生意,袁楷如是想到,不过转念又一想,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虽然现在或有损失,不过就当为未来投资的本钱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便已经将一旁袁小姐的终身大事定了下来,半点没有询问他本人的意思。对于袁楷来说,虽然他平日里他对这个独女也是极其宠爱,那时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然而这虽有的一起,跟他的利益比起来,都不值一提,为了袁家的利益,一个女儿而已,舍了那边舍了。 “乖女儿,从今天起你便跟随裴家军了,切记,日后不要随意使小性子,万事以裴将军的意思为主,知道了么?”袁楷眼神中闪出一丝不舍,不过随后便消失不见,叮嘱道。 “是,女儿知道了。”少女眼含热泪,怯生生的答应下来,像她这种自小生在在富贵人家中的女儿,自小便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从来都不会掌握在自己手中,她们现在的锦衣玉食,都是用日后的生活所换,现在等待着她的命运已经到了。 少女慢慢地离开了袁楷,走到了裴小二的身后,从今天开始,她就已经是属于裴小二的人了,与从前的一刀两断了。 裴小二能感觉到少女的哀怨,不过他也无能为力,现在他为另一件大事所扰,必须有一个能牵制袁楷的工具,而这个工具便是她,袁楷的女儿。真是肮脏的政治。 “这么说从今天开始,我要称呼你为岳父了。”裴小二脸上带着笑意。 “不敢,不敢。”袁楷连忙阻止,一个妾室罢了,万万当不起这个岳父的称呼这点规矩他还是懂得,“大将军还是教我袁楷吧。” “那好吧,袁员外刚刚说,你们的生意遍布湖广,四川,我有个疑问,不知袁员外的家人如何进出四川?”裴小二思索半天,还收袁楷的女儿为妾,所谓的正是此事。 原本裴小二在山西时,与刘先春,乔淳,以及刘知足,刘长乐,张志远等一众大将商议,由南阳紧接着便要经过商洛故道,经过商州,蓝田,直奔陕西,到达陕西之后,才翻过秦岭山脉,南下汉中,紧接着继续入四川。 这条道路最大的问题便在于需要经过陕西,现在陕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遍地义军不说,更是有洪承畴,陈琦,曹文诏、杨嘉谟、王承恩、杨麟、贺虎臣等等一群猛人,打得陕西义军哭爹喊娘。 裴家军在于邓玘的战事中损失不小,这个时候再往陕西跑,简直是给别人送人头。故而,现在的陕西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过去为好,而南阳也并非就留之地,故而袁楷能提供的这条商路对裴家军而言,就显得极为必要。 而且商人么,往来做买卖讲究一个时效性,以及成本低廉,而要是经过陕西在入四川那么这个时效性暂且不谈,单说这个成本就不可控制,要知道每经过一县,都需要将县城内部的各个知县,衙役都喂得饱饱的,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果然,袁楷愕然,他是一个闻声而知其意的通灵之人,立刻道:“大将军可是要率军攻略四川?” 裴小二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他的这种猜想,其实这种事情也是瞒不下来,特别是内部的一些人,比如袁楷,以他与赵家的关系,迟早会知道裴家军接下来的动作,既然早晚都要知道,还不如直接自己说出来,而且还可以利用此来或许一些利益。 袁楷有些后悔,当初赵京仕说服他响应裴家军起兵反抗朝廷之时,可不是这样说的,当初赵京仕所言确实信誓旦旦想自己保证裴家军拿下南阳之后,便可以此为根基,向北攻略河南,向南南下湖广,然后顺长江而下,直取金陵,等待时机成熟,便可挥师北上,效仿太祖之旧事,拿下京师,天下尽为裴家军所有。 袁楷虽然觉得赵京仕说的有些扯淡,但是裴家军打下南阳,以南阳为根基的话倒是信得七七八八。在他看来,南阳的土地平旷,百姓稳定,商贾如织,是天下一顶一的富庶之地,不仅如此南阳地处天下之中,地理位置极为优越,裴家军必定要以此为中心,向周边发展。 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他却是,裴家军竟然放着这样的好地不要,偏偏想要继续向西向南,去那蛮荒的四川,真是愚不可及。要是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不故意接近这裴家军,即便损失一些粮草也无所谓,哪想到现在。 袁楷望着裴小二身后的自家女儿,说不出任何拒绝之语。 “我家进四川行商,乃是从南阳南下,经过襄阳乘船继续南下至长江,然后沿长江逆流而上,直通四川。”袁楷道。 “原来如此。”裴小二话语中透露着失望,这条路他早就知道,只是袁家能走,他裴家军却不能走,裴家军近十万人南下,目标过大,风险太高,故而早早舍弃。 看着裴小二的失意,袁楷心中莫名有一些快意,不过看到站在裴小二身后的自家女儿,袁楷的心中便是一暗,继续道:“大将军要是想进入四川也可不用这么复杂。” “哦?有何良策?”裴小二追问道。 “大将军可一路向西,过内乡,至均州,然后乘船沿汉水逆流而上,过郧阳府,继续北上,过白河,洵阳,至金州,然后继续西向便可来到汉中。到了汉中之后,接下来该怎么走,便有大将军自己定夺。”袁楷叹了口气道。 “哦?汉水此时能通航?”裴小二疑问道。 “那时自然,汉水在陕西境内虽水面狭窄,但仍能同船,更何况,现在乃是夏季,汉水上游水流的速度比较湍急,水量充足,虽比不上下流能通大船,上流也可通一些小船。不过,船小而水急,极容易翻船,但胜在沿途官府力量薄弱,兵力稀少,大将军如若进攻,易如反掌。” 袁楷这一番话,算是给了裴小二一个大大的惊喜,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汉水在此时竟然也能通航。汉水位于雄伟的秦岭以南、险峻的米仓山以北,从汉水西进,这样的裴家军便可绕开陕西的一众官兵,置地此次行的目的地之一,汉中。 不过,唯一需要考虑的便是,汉水水流湍急,裴家军沿汉水西进,一路逆流而上,船行进不易,估计需要大量的纤夫牲畜等。不过,比起与官兵的围剿而言,这些都能够解决。 就在裴小二与袁楷正在探讨之际,开封的河南巡抚玄默也得到了南阳被破,唐王被俘的消息,这个老头竟然直接吓得昏了过去。 一旁亲眷仆从等折腾了好半天,这才让让这位封疆大吏苏醒了过来,然而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要上书辞官。 他刚刚向朝廷上书,他在开封保卫战之中,杀得李自成只剩‘单骑’仓皇逃脱,转头便弄丢了大明的唐王,这个罪名太大,大到他这一颗项上人头都担不下来,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早点跑路。 第二百七十三章官府反应 “东翁,那贼军占据南阳不久,人心动荡,咱们还有挽回的机会,切勿灰心丧气啊。”幕僚在一旁再三劝阻,这年头能找到一份体面差事,已经相当难得,更何况是在一个巡抚身边当幕僚,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放弃。 “哪里还有机会啊?”玄默仰面长叹,面若死灰,“就算咱们现在派兵南下,即便能夺回南阳,但那唐王呢?丢失亲藩乃是重罪,象云,这一遭我算是逃脱不过去了。与其被朝廷捉拿至京师,受那凌迟之苦,还不如我自己先行了断,也不至于连累家人。” 好嘛,刚刚还想早些挂印而去,现在直接晋级到要自裁了。 “东翁,万万不可。”王象云也就是幕僚哭笑不得,赶忙上前劝阻,“东翁,切勿泄气,咱们还有机会。” “有个机会?”玄默现在已经心中大乱,满脑子都是赶紧以死谢天下,也好躲过朝廷的问罪。要知道袁崇焕被凌迟处死,也就是前几年所发生的事,那可是整整割了三千刀才死,自己的罪过就算比不上他,但要割上一千刀也受不了。 “东翁,咱们只听说贼军攻破南阳,但是可没听说唐王殉国啊!”王象云与玄默恰恰相反,越到要紧关头,他的脑子越发清醒,愈发明朗,大脑飞速运转,一个想法在他大脑中生成,越来越成熟,“既然唐王没死,那么我们就可以在朝廷问罪之前先行将唐王救出,只要唐王没事。 那么此番危机未必不能化险为夷,变成大人一处功劳。” 玄默原本灰暗的瞳孔闪现出一丝异彩,“对对对,象云所言有理,所言有理啊。”玄默越想越觉得事情尚有回转良机,精神随之也变得亢奋起来。 真是可怜这已经年近耳顺之年的老头,原本他只是一个背书背的极好,能有一手漂亮文章的老头罢了,从来没在军营中呆过哪怕一天,对军事更是一窍不通,现在就因为朝廷对武将不信任,从而将兵权交到了各省巡抚手中,而这个老头儿现在却要率领河南一众羸弱不堪的官兵,为整个河南的安危负责。 玄默高兴了半天,就要发布命令,忽然尴尬的看向王象云,轻咳道:“象云,你有何计策,快快道来。” “是,东翁,卑职以为,流寇所为钱财也,现在那裴逆得了南阳,唐王府的百世基业想必也落到此人手中,如此一来,唐王对于他们来说也就没什么用了,这样,咱们就可以花重金将唐王赎回来,届时有南阳再手,唐王在侧,再汇报朝廷,想来朝廷也不会过度追究。” 玄默听后低沉不语,良久以后猛然叫以拳击掌,大叫道:“象云所言,真乃字字珠玑,如此这般之后,我在去信给我的同窗好友,让他们在朝廷多多建言,说不得此事真能变成好事一桩。” 玄默说的眉飞色舞,再也不复先前要死要活的模样。 见玄默已经恢复往日的神采,其家人亲信也都长长的松了口气,他们的地位全都来自玄默,由不得他们不对此担忧。 “象云,依我看,安排人去接触那裴逆之事还要拜托你了,其他人我也不放心,等将唐王就出来之后,我立刻派兵剿了这伙逆贼。”玄默说到最后,已经咬紧了牙关,仿佛要将裴家军咬死一般。 “是,东翁。我这就去安排人,一定会将唐王救出来,实在不行我就亲自跑一趟。”王象云下决心道。 玄默动容,‘斥责’道:“象云,你这说的哪里话来,那等龙潭虎穴之地岂能让你亲身冒险?即便就不出唐王,大不了我这条命就赔给朝廷便是,又有什么打不了的。” “东翁。”王象云的嘴唇微微有些颤抖,双眼紧紧盯着玄默,眼眶有些湿润,“东翁,不必如此,就您这句话,我就算上的刀山,下得火海,也在所不辞,我这就去派人南下。” 作为文官,玄默绝对算的上一个好官,为官时因才华出众,被当时几乎是权利顶峰的九千岁魏忠贤看中,却敢于冒杀身之祸不阿奸佞。魏忠贤死后才得到复官,后更是屡屡为民请命,深受百姓爱戴。 作为东家,他为人和善,待人温和,出手大方,除了每月月俸按时按点支付以外,逢年过节必有锦缎布匹等礼物相送,更让人感动的则是,他善听人言,只要别人说的有理,他便虚心纳谏,颇有古人仁者之心,身边之人也乐意为之效劳。 可惜就这样一个文官,然而朝廷扭曲的制度却硬生生将他逼上一条将领的道路,并且还要为南阳的失守而负责,不得不说这就是朝廷的悲哀。 定下计策,王象云便急匆匆离去,安排人手迅速南下,与裴家军接触。而另一边,玄默也召集手下兵丁,这个时候,左良玉、汤九州、李卑等都在河南,归属玄默调度,玄默将这些调动到一起,便宣布自己的命令。 “诸君,本抚得到消息,贼兵寇我南阳,南阳乃成祖皇帝亲封唐王藩属,假使南阳有事,其中后果不言而喻,诸君也都知道,现在本抚便带领你们南下南阳,剿灭贼军,届时我亲自在天子那给诸位请功。” 玄默思索再三,还是没有将南阳城已经被破的消息说出来,因为一旦南阳被破的消息大白于天下,那么等待他玄默的下场最低也会是免职回乡,没有人会对一个即将免职的上官言听计从,玄默不想让自己麾下这三名粘上毛比猴子都精明的大将们,对自己阳奉阴违,至于这个消息能隐瞒多久,他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末将遵命。”三人没有废话,齐声答道,就连已经隐隐听闻南阳城破的左良玉在这种场合也不敢多说一句。 崇祯六年六月十日,南阳府。 裴小二刚刚下发军议,将所有的探子都撒了出去,重点向西,向南探索,看看汉水水道是否真的想袁楷所言的一样能够通航,他是一军之主,需要为整个裴家军数万条生命负责,不可能仅凭袁楷的一席话就贸然改变原定的计划。 这几日,裴小二也没闲着,一方面提前抽调后军辅兵营的将士,将南阳所得之粮草抓紧时间向西运输,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具体走那一条路,不过向西就对了。 另一边,裴小二则在南阳府中大肆征兵,这年头颠沛流离的流民多了,倒也不怕收不到兵丁。将这些新兵招募起来,还是照理全部分配进各个主力军,现在处与特殊时期,没有那么多时间让新兵在新兵营中好好训练,只能以战代练,至于能活下来多少,全看这些新兵的命了,至少上一次与邓玘大战,战死的十之七八都是新兵。 不仅如此,裴家军军中火药,工匠,铁原料,铜,牛皮,等等战略物资自然也是越多越好。随着一声令下,裴家军后军一些文吏,辅兵等等分部全城,尽一切可能搜集这些战略物资,能用钱买的,就用钱买,是在买不到的就借用袁楷的关系疏通,是在不行的话,就只能雇佣当地的地痞流氓,直接去抢,去骗,总之一定要弄到手。 不仅如此,为了裴家军名声的长远发展,这些地痞流氓得手之后,还会被裴家军通缉,抓到之后不仅会挨板子,有时候还会坐牢。尽管如此,从目前来看,这些地痞恶霸还是非常乐意配合裴家军行事,哪怕挨板子都是乐呵呵的。 就在这形式一片大好的情况下,玄默派出的使者也匆匆来到了南阳城。 第二百七十四章谈判 “你说什么?河南巡抚玄默派人前来赎回唐王朱聿键?”裴小二颇为意外的看着一旁的乔淳道。 “正是,玄默所派使者已经来到了南阳城内,现已经被我军控制。”乔淳看起来也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如实汇报道。 “有意思,有意思。”裴小二啧啧称奇,他原本以为唐王朱聿键既然已经被擒,便已经失去了价值,毕竟这个时候朝中的那些大人们可是出了名的强硬派,谁要是有丝毫软弱,便立刻被御史喷的体无完肤,久而久之,这些大人们除了强硬,便也不会有其他反应。 “你将他带过来,我要见一见这位敢于私通流寇的官府大员。”裴小二笑道。 没一会,一名明显经过了乔装打扮的文士便被带到了裴小二的面前。 “见过将军。”那文士来到裴小二面前,躬身行礼,整个过程犹如行云流水,显得极为潇洒。 “怎么,你们大人与我这个流寇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你们大人也觉得朝廷苛暴,想要加入我义军,一同举义造反?”裴小二调笑道。 “将军说笑了,”那文士大大方方说道,“我家大人派我来想要接回唐王朱聿键,还请将军同意。” “哦?”裴小二眉头微皱,‘不满’道,“使者难道不知道,你家唐王已经被我送去见他父王了么?怎么还过来索要?罢罢罢,我这就派人去将他从地下挖出来,交于你,让你带走。” 那文士同样笑道:“将军,就不要与我开玩笑了,如果不是确定唐王还活着,巡抚大人也就不会派我过来了。”说道这,那文士不顾裴小二紧皱的眉头,继续道:“南阳既然已经在将军手中,那么唐王显然对于将军来说已经没有用处,不如让我带回去,也好节省将军一些粮草。” 哈哈哈,裴小二哈哈一笑,摆手道:“没关系,我现在粮草充足,多一个唐王我还养得起。” “将军,留的唐王对将军来说如同一个废人,没有半分用处,将军何不将此人换取一些钱粮物资,也好换取将军更多兵甲钱粮?我巡抚大人愿意出这些钱粮物资,只求将军能将唐王交付与我。” “哦?那玄默愿意花多少钱?”裴小二忽然觉得这个唐王朱聿键还真是奇货可居,自己接下来的一段路程,恐怕还要这个朱聿键相助才是。 那文士心中暗喜,只要裴小二开口谈论价钱,那就说明存在释放唐王的可能性,剩下的就是价钱的高低了,可以说他此行已经成功一半了,“我家大人愿意付出粮食一千石,白银三千两。” “一千石粮食,三千两白银,你家大人这是在打发叫花子么?着实没有诚意、”裴小二冷哼道,“也罢,既然你来此没什么诚意,我也不愿与你废话,我也不杀你,你自己走吧。来人,将此人给我送出去。” 当时,便有两名亲兵一左一右夹住那文士,将那文士拖了出去。那文士临走前还对裴小二大声喊道:“将军,如果觉得价钱太低,咱们还可以谈,还可以谈...” 等那文士被拖出去之后,乔淳慢慢从房间内的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大将军,看来这个玄默对于唐王志在必得啊。” “哼,他弄丢了唐王,朝廷必然不会放过他,等着吧此人还会再来。”说着裴小二看向一旁的乔淳,道,“等他下次再来,就有你接见,不要轻易答应他的条件,也别让他灰心丧气,一句话拖住他,拖得越远越好,我猜想在没得到唐王之前,河南巡抚玄默必然不会轻举妄动,趁此时机,我裴家军也可多多修整,好生恢复实力。你明白么?” “是,卑职明白。”乔淳微然一笑,默默退了回去。 接下来几日,那文士更是每日求见,不过却再也没见过裴小二的面,所有的沟通全与乔淳沟通。而裴小二在这段时间则更加忙碌,征兵,练兵,修理兵器铠甲,安排西去路线,接受探子的汇报,将所有的情报一点一滴的整理起来,这些本来是后世参谋部的工作,不过现在没有参谋,唯一的幕僚乔淳此时也难以脱身,只能靠裴小二亲力亲为了。 另一边,玄默则率领大军进抵达叶县,距离南阳盆地仅一步之遥,不过果然如裴小二所预料,有唐王在手,玄默果然不敢踏进南阳府一步,生怕刺激到裴小二,致使唐王有任何不测。 就在南阳僵持不下之际,京师紫禁城。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堵到处都是窟窿,南阳被破,唐王朱聿键不知所踪的消息,最终还是在经历二十多天的转折,兜兜转转之下传到了崇祯皇帝的耳中。 此时,崇祯皇帝刚刚收到河南开封巡抚玄默的奏报,他在开封府运筹帷幄,指挥大军数万,在开封城下大败李自成之二十万贼兵,打得号称闯将的李自成‘只身’逃窜。 乾清宫的暖阁内,年仅二十三岁,头上却已经有数缕白发的崇祯捧着玄默的奏报哈哈大笑,笑声震动真个乾清宫,让乾清宫原本凝重的气氛陡然一松。 崇祯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开怀大笑了,上一次这般放肆大笑还是在刚刚登基铲除九千岁魏忠贤的时候,但自那以后,尽管他严格按照儒家圣君的标准要求自己,勤俭自律、清心寡欲、励精图治,试图重现明皇朝当年辉煌景象,然而尽管他已经做到了他认知中的极限,但天下局势却依旧每况日下。 崇祯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些百姓不好好在家带着,非要杀官造反;为什么那些武将不肯奋勇杀敌,而是一味地贪生怕死,怯懦畏战;为什么关外建奴,区区十万人口便能将关外明军打得溃不成军,只能苟且守城; 为什么那些文官不思忠君护国,反而贪墨无度,竭尽搜刮之能事,难道他们不知道大明亡了,大明给他们的一切特权也都烟消云散? 想不通郁结在心,崇祯的耐心慢慢的消失了,当初他肯给袁崇焕五年时间平辽,现在他再也没有这样的耐心,肯等五年,他现在变得急功近利,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当初,杨鹤说招抚能平定陕西叛乱,崇祯便派他去招抚,结果招降的流寇再次造反,崇祯不满,便将杨鹤下狱治罪,充军袁州。 洪承畴号称以杀止乱,崇祯默认了,结果洪承畴在陕西大杀特杀,就算已经投降之人,也难逃一死,陕西人谓之洪老贼。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陕西不仅没有平息的迹象,反而越杀造反之人越多,现在崇祯已经不在相信谁,他相信的只有他自己。 现在这个河南巡抚玄默明显是一个能办事之人,竟然能将李自成二十万大军一举歼灭,着实不错,这样的人改该赏。 “大伴,你说朕该赏这个玄默什么?”开心之余,崇祯竟然询问一旁的躬身立侍的王承恩。 王承恩能做到司礼监秉笔太监,智商情商自然不差,之见他立时笑道:“及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不管赏他什么,我想玄大人都会奉若至宝。” “哈哈哈,你啊你。”崇祯指着王承恩,大笑,倒也没继续问下去。 就在此时,一名小太监拿着一摞奏章悄然无声的走了进来,默默将奏章放到了崇祯的案头。 崇祯看着这一摞奏章有些头大,这些天看着这些奏章,看得他想吐,但是为了大明,他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只希望能借此重振大明。 从上面拿起第一本奏本,随意翻看,却见上面第一句话便写到:“臣兵科给事中薛国观弹劾河南巡抚玄默.......”。 第二百七十五章崇祯 弹劾河南巡抚玄默?崇祯眉头微皱,继续看了起来,谁知接下来的内容竟然越来越出乎崇祯的预料,直至看到最后,南阳城破,唐王不知所终之后,崇祯彻底暴怒,猛然间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奏章摔倒了地上,仿佛那地面就是胆敢欺骗他的玄默一般。 "废物,无能。"诺达暖阁内回荡着崇祯的咆哮,一旁的王承恩吓了一跳,其他侍奉的太监,宫女在已经被吓得跪倒在地,身体瑟瑟发抖,王承恩刚想上前,却见原本愤怒的崇祯重新拿起那奏章继续读了起来。 “河南巡抚玄默不仅不思陛下恩宠,反而下令所有人不许议论此事。此外,玄默更是在南阳城破之后,派人深入南阳与贼军接触去意不明,而其本人更是随后率领河南官军急忙南下,屯驻叶县,不进兵南阳剿匪,也不退兵防御,好似在等待与贼军会面,不知所谓何事......” 读到这里,崇祯遍体生寒,“不进兵南阳剿匪,也不退兵防御,反而等着与贼军会面。”崇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从牙关中挤出来,这个玄默究竟想干什么?他那么着急与贼军会面难不成他也想造反不成? 崇祯是在无法想象,堂堂一介河南巡抚,朝廷从二品大员,国家的封疆大吏,要是带头造反,会对整个朝廷,对大明造成多么重大的影响。 当初的权倾朝野九千岁魏忠贤,崇祯没怕;陕西,山西,河南三省乱民风起云涌,崇祯没怕;关外满清数次破关,围攻京城,崇祯还是没怕。可这次崇祯的真的怕了,这些文官乃是朝廷的支柱,天下民心所向,要是他们一旦变了心,是去支撑的大明可真就成了秋后的爬蚱。 “曹化淳,曹化淳在哪?”崇祯声嘶力竭喊道。 “奴婢这就去喊他。”王承恩急匆匆离开了乾清宫暖阁,几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带着曹化淳几乎一路小跑着,赶到了乾清宫暖阁之中。 “皇爷,奴婢在。”曹化淳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磕头道。 “去,派人给我将这个贼子给我抓回来,下狱,论死。”崇祯指着那奏章,咬牙切齿道,“枉我还以为此人办事得力,谁料到此人竟然如此狼子野心。” “是,奴婢这就派人前去,将此人抓起来。”曹化淳乃是东厂提督,抓人论罪这事乃是他们的职责,虽然崇祯元年开始,崇祯被文官们忽悠,几乎废了东厂以及锦衣卫的爪子,收回了派出在外的镇守太监,将权利交给了各地的文官。 不过随后就发生了内阁大学士钱龙锡与蓟辽总督袁崇焕密谋,先斩后奏,擅杀边帅之事,而崇祯作为皇帝,竟然完全不知情。镇定思痛之下,反应过来的崇祯又开始重新信任这些太监。只是,已经经过驯化的东厂以及锦衣卫再也不复当初的威风,不过这件事除了他们,崇祯还能用谁? 曹化淳领旨之后,便立立刻起身,向暖阁外走去,谁料刚走出两步,便被一旁的王承恩拦了下来。 王承恩鼓足了勇气,对崇祯道:“皇爷,玄默还是朝廷重臣,此时未必没有内情,岂能仅凭一封奏疏就将其定罪?”王承恩对崇祯是真的忠心,他的一切都为了崇祯考虑,他觉得玄默不仅是文官,更是重臣,要是这样的重臣仅凭一封奏疏便被拿下论死,那么朝廷文武岂不人人自危?于大局不利。 然而,有时候自己的一片真心对别人来说却是一种阻碍,比如现在,崇祯听后更加暴跳如雷,额头上青筋暴起,崇祯王承恩便开口骂道:“你这阉竖,你懂什么,那玄默真要忠心耿耿,南阳城破怎么不见他的奏本?难不成南阳被破也是别人虚构出来的?仅凭这一点定他一个欺君之罪,不为过。” 王承恩哑然,南阳被破,唐王失国,这么大的事,他相信没人敢胡编乱造,就连一向注重风闻奏事的御史也不敢信口开河,那么想来此时一定是真的,然而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收到河南巡抚玄默的奏疏,这不能不说这其中必有猫腻,难不成他玄默还能说自己不知道? 崇祯继续咆哮着:“况且,南阳城破之后,玄默不仅不向朝廷禀报,反而私自派使者前去贼营,他要干什么?想要与逆贼同流合污,一同造反么?” 崇祯说的这句话其实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全凭自己臆想,然而对于一个皇帝这种生物来说,能让他感到不安,并且被怀疑之人又恰好有能力造反之时,就已经够了。 王承恩不能回答,纳纳不言。曹化淳用力甩开王承恩紧抓自己的手,整着整衣服,快步走了出去。 王承恩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看着脸色黑的如同锅底的崇祯,识趣的闭上了嘴。他与外面那些文臣不一样,文臣就算在乱说话,在冒犯皇帝,也很少会受到皇帝的责怪,就算真被责罚,扒下裤子打板子,那也是秉公劝诫,成为士大夫口中刚正不阿的忠臣,备受赞扬。 可他不一样,他是一介阉竖,哪怕他现在位高权重,是这紫禁城中的老祖宗,可万一他有一天被打死了,就仿佛打死一只狗一样微不足道,甚至于外界的那些文官还会拍手叫好,高呼死得好,早就该死了。 有了崇祯的旨意,曹化淳走起路来都带风,不一会便来到了沉寂已久的东厂,站在东厂的门口,看着有些破旧的东厂大门,曹公公不仅有些意气风发,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东厂又回来了。 当天晚上,曹化淳亲自带队,随身带领三十多个好手沿途护送,叫开了已经关闭的京城大门,一路向南,拍马而去。 南阳、 乔淳与玄默的使者已经进行过十几次的交谈,双方的分歧也越来越小,只是那文士的耐心也要磨平了,他清楚地知道,玄默派他来的意义所在,这种事情要的就是一个快字,快刀斩乱麻,要不然一切都要前功尽弃。 而在这十几天内,裴家军充分利用,已经将南阳城内的物资粮草搜刮一空,当然不是从普通百姓手中搜刮,而是向那些豪门大户派捐,一来百姓手中也没多少粮食,就算搜个底朝天,也挖不出多少东西。 二来,裴家军迟早有一天会打回来,这个时候约束军纪,施恩与百姓,与其他军队形成鲜明对比,将来再打回来的时候,南阳城说不定会有人直接从内部打开。 而与之相对的,豪门大户则就没那么幸运了。此次时间紧迫,没多少时间来行事裴家军审案的拿手好戏,只能采取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派捐。这还是裴家军第一次派捐,操作起来不是很熟练,尽量做到有钱的多捐,没钱的少捐,名声差的多捐,名声好的少捐。 虽然操作起来比较麻烦,但是至少一些家财少的,看到别人缴纳那么多,而自己却少了许多,心里也会平衡许多,而这些人才是南阳中的大多数,至于那些家财万贯,而名声又差之人,那就不好意思,少交一点便是抄家灭族。 这番搜刮下来,总共的粮二十万石,加上从唐王府,以及府库等地搜刮出来的粮食,总共将近百万,这么多粮食足够十万大军食用一年。 有了这么多粮食,裴家军的征兵更是敞开了征,河南流民众多,又有大量流民来到南阳,可也说能活到现在也就说明这些人的身体素质,这些人全部都是征兵的对象,只不过来到军营之后,需要多吃几顿饱饭,养一养。 第二百七十六章军议 原本此次战役,由于战死,伤残,溃散等等原因,原本七万多的总兵力也下降到了五万多人,此次征兵,不仅将前期的损失补全,更是多募新兵三万人,将裴家军总兵力控制在了十一万人。 这十一万人总共分为三个主力军,分别为定国军、勇武军、以及刚刚以原本裴猪儿部扩编而来,被裴小二命名为宣武军。每军定额三万人,这三个军总共兵额九万人。 而这三个军的提督分别为定国军刘长乐,勇武军提督裴猪儿,至于新成立的宣武军则被授予了此次战役中表现极佳的李国俊。高兴地这厮手舞足蹈,差点让裴小二当场换人。 另外则建立了两个只属于裴小二的镇级单位,每镇一万人,两个镇的总兵分别是冯克斌,以及王道直。 王道直这次算是真的栽了,先是在大战中指挥不力,被邓玘率领残部突围而出,继而在追击邓玘的途中,贸然进攻邓玘所驻守的少丘岭,两次大战致使他麾下的勇武军损失惨重,可以说,真个裴家军的损失,四分之三都出自勇武军。 而作为勇武军的提督,王道直自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上裴小二赶到少丘岭的时候,王道直已经受伤晕厥,综合起来,裴小二只是将王道直降了一级,降到了总兵职位,算是给他的一次惩戒。 招募的新兵还需要分配到各军,分发兵器,军装,恢复性训练等等琐事,自然不可能在这短短的十几天完成,事实上,现在的裴家军除了勇武、定国两军尚有一战之力,其他编织现在还是一个个混乱的空壳子。 另外,宋孟现在也已经伤势痊愈,可以出山继续为裴家军效力,这样一来,胡世安只能暂时回来,继续当他的亲兵队长,不过,看他的表情对这个安排还是非常满意。 “根据探子回报,湖广西北的汉水确实有通航能力,不仅如此,这里山高林密,道路难行,本朝太祖曾言,郧阳山区居国之中部,山大谷深,林密土肥,得之者可凭之觊觎天下。 遂派大将军邓愈率大军驱赶郧阳山区的居民,列郧阳为最大的封禁山区,“空其地,禁民不得入”,并设重兵扼守盘查,禁民进入。 又七十年,朝政腐败,官绅豪强疯狂侵吞农民土地,失去土地的农民数以千百万计,遍布国中。这么多流民大多汇聚于此,为统治这里的流民,成化十二年,朝廷这才设置郧阳府统帅其地。 再后来,郧阳府抚治面积不断扩大,郧阳府规模最大时,辖四省八府九州六十五州县,连天下闻名的西安府、汉中府、南阳府、荆州府、襄阳府都曾归郧阳统辖节制。当然现在没郧阳没有当初那般规模,现在的郧阳,官府腐败,贪墨横行,百姓苦其久已,恰如一堆干柴,只等着那根小小的火星。” 乔淳站在舆图前,指着郧阳山区,对着一众文武解释道。 “郧阳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了。”裴小二接过话来,继续道:“按照原本的计划,咱们应该自南阳转向商南,过武关进入陕西,但陕西的情况大伙也知道,那可是一个龙潭虎穴,上百万的义军跟官兵就跟养蛊一样,在这么一块小小的地区杀来杀去。咱们就这样大大咧咧走进去,是福是祸还真不好说。” “那既然如此,咱们就不走陕西。去陕西绕远路不说,更关键的是也不安全,咱们现在刚刚整编大军,新兵都快占到一半了,这么多新兵蛋子非常影响战斗力,要是咱们贸然去陕西,就算能打过一两支官兵,但是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好虎架不住群狼,仗打多了总会有输的那天。 官兵可以输上一场,两场,甚至三场四场,然而我们却不行,小输尚可,万一输惨了,我裴家军想要在恢复到现在的盛况恐怕是千难万难。所以,我建议咱们走郧阳这条路,绕过陕西。” 宣武军提督李国俊率先站了出来,他刚刚升到提督,现在的十分活跃。 “我也赞成绕路,直接走郧阳这条路。”裴小三也出言道。 “其他人呢?有什么意见都说说,军议嘛,就是要说话,说的对不对都不用管,只要说出自己的道理即可。”裴小二的目光瞟过了刘长乐,见后者低着头,看着眼前的茶杯,一言不发,脸上看不出喜乐。 裴小二叹了口气,他知道刘长乐的态度,陕西虽险,但他的哥哥刘知足可是在陕西,当初裴小二在山西与刘知足与张志远分离,给刘知足安排的路线便是穿过陕西,与自己主力汇合,然后在一同南下进攻汉中,四川,现在自己这边的主力突然不去汇合,刘知足的态势立即危险数倍。作为唯一的兄弟,刘长乐想按照原计划前往陕西与刘知足汇合。 只是这个路线明显与裴家军整体的利益相违背,站在裴家军的立场,自然是安安全全抵达汉中为上。 大堂内,各个将领或早或晚均已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绝大多数人都赞成沿汉水溯流而上,直达汉中,不走陕,说要走陕西的人则是寥寥无几。 裴小二的目光投降了还未表态的裴猪儿。 裴猪儿感受到了裴小二的目光,又转头看了一眼沉默不严的刘长乐,还是站起身道:“我觉得咱们还是走郧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保存了咱们自己,万一等日后有了刘知足的踪迹,也好派兵接应,要不然咱们自己都没了,更别谈接应刘知足了。” 裴猪儿的话好似在表达自己的看法,又好似在安慰刘长乐。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还未表态的刘长乐。 裴小二知道这个选择对于刘长乐来说自然是千难万难,故而也就不想逼他,刚想说话,却听见刘长乐缓缓开口:“我也同意走郧阳。”说完,又陷入沉默,不在说话。 有道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身处裴小二这个职位又何尝不是如此,他现在麾下有十几万人,十几万人的生死全凭裴小二的决策,一旦决策失误,那么这十几万人的性命怕也就烟消云散了。 是以裴小二必须时时刻刻保持绝对冷静的态度,不为任何感情所左右,就连昔日的好友刘知足的生死也都顾不上了,高处不胜寒,大抵就是如此吧。 “既然如此,明日一早大军开拔向西。乔淳,你去告诉玄默派来的使者,就说那个唐王朱聿键我答应给他,让他先将答应好的筹码送来一部分,之后我们再放人,总之一句话,继续让他待在那个院子中,不要出来,稳住他,拖延时间。”裴小二下令道。 玄默派来的那个使者这几天一直被软禁在一处院落之中,不曾出院半步,加之裴家军刚入城没多久,裴小二便已经将所有大军调出城池,城内只剩下在招募新兵的路文范的新兵营以及为数不多的文官,故而到目前为止那使者竟然不知道裴家军此时早已经收拾妥当,只等着裴小二一声令下,便可拔营向西。 “是,卑职领命。”乔淳起身一鞠。 “宋孟。” “末将在。” “这几日玄默的哨骑还在他探查咱们的动向么?” “回大将军,我骑兵营与敌方哨骑前后共交战五十四次,击毙敌军哨骑五百二十多人,现在敌方的哨骑已经不敢过度靠近侦查了。” 裴小二点点头,“做得好,我军明天出发,我不想我刚走,玄默就知道了,你明白么?” “末将明白。保证不让任何一名哨骑活着回去。”宋孟拍着胸脯保证道。 “那就好。”裴小二的目光撒向了其他诸将,“所有人听令。” “末将在。”诸将起身,轰然应答。 “明日一早,三更做饭五更出发,天黑之前一定要到达湍水。” 第二百七十七章突变 玄默这两天总感觉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人也开始变得烦躁不安,但左思右想却想不到到底是何事,只能将这割想法强压下来。 “咱们的哨探还不能深入敌军控制区么?”玄默忍不住询问道。 “还是不能,”麾下一将回道,“也不知道怎的,这两天贼军格外猖狂,现在我军哨探已经不能离营十里,否则必会被贼军探子所袭击。” “哦?竟有此事?”玄默心中不安的情绪陡然上升,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给我将所有哨探放出去,务必给我探查明白贼军动向,否则军法从事。” 那将大惊,这不是要兄弟们的命么,慌忙大叫:“大人,贼军人多,我军...” “我不听这些托词,我只要结果,三日内不将贼军一举一动探知明白,军法从事。”玄默心中大恨,直接将朝廷赐予自己的尚方剑拿在手中,厉声道。 什么实力悬殊,什么对方兵精粮足,都是借口,此番如若不能击败贼军,收复南阳,朝廷必然要想自己问罪,自己已经自身难保了,哪还有心思关系你们死活。 那将领愕然,眼看着玄默竟然搬出了朝廷尚方剑内心大恐,传闻此剑对于二品一下文武具有先斩后奏之权,仅有传言也就罢了,更关键是有实例,也就是在前几年,袁崇焕手持尚方剑斩了战功赫赫的毛文龙,让这剑的名声大震,武将无不胆寒。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那将还是咬着牙答应下来,“末将尊令。” 玄默暗暗松了口气,他不是袁崇焕,自然不敢效仿袁崇焕行那先斩后奏之举,要是那将人然抗命不遵,他一时还真没什么好办法,幸好,那将答应下来。 就在此时,门外忽有一家丁来到跟前禀报,玄默派出前往南阳的使者回来了,就在门外。 玄默听从王象云的注意,派出使者出使裴家军,自从使者进入裴家军以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余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玄默急的都快疯了,现在终于要回来了。 玄默精神一振,霍的一下站起身来,连忙对身边王象云吩咐道:“快,去将那人给我叫过来。” 不一会,一名下人走了进来,正是陪同那名文士进入南阳随身侍奉的家仆。那下人面带喜色,进的房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玄默大声道:“老爷,大喜,大喜,刘先生说动那贼军匪首,那匪首亲口答应肯将唐王放出来。” “什么?”玄默有些难以置信,紧接着便是狂喜,又确定似得问道,“你说那匪首裴小二亲口答应要把唐王放回来?” 那下人用力点了点头,道:“正是,老爷,匪首裴小二亲口答应了,只是...” “好好好,只要唐王回来,咱们立刻进攻南阳,有唐王在手,加之又拿下南阳,本抚估计朝廷中的那些御史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玄默兴奋的在桌案上敲击着,浑然未觉那小人都后半句。 “咳咳。”王象云见玄默在一个下人面前如此失态,忍不住提醒道:“大人,还请注意仪态。” “是是是,老夫孟浪了。”玄默连连道歉,只是脸上的喜色再也遮掩不住。 王象云叹了口气,这样不怪玄默如此失态,恰恰是最近一段时间,南阳被破之后,玄默每天茶饭不思,一闭眼就仿佛看到朝廷灭族的钦差来到了大营,现在好了,这件事终于要尘埃落地,巡抚大人能有这样的失态也是人之常情。 见玄默没有注意到那下人说的后半句,王象云只好自己问了出来:“你刚刚说的只是,只是什么?” 那下人道:“那匪首裴小二提出条件,说咱们答应他的条件需要先行付给他,等收到财货之后,他们才会放人。” 没想到匪首裴小二竟然提出这样的条件,玄默骂了一声狡诈之徒,不过又想到自家的身家性命,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下来,“给他,不过要保证,贼军拿到财货之后不会反悔,一定要放了唐王。” “小人明白。”那下人道。 有了玄默的命令,巡抚衙门中的官吏立刻行动起来,大批金银珠宝,粮草,兵甲等等一车一车运到了裴家军指定的位置,随后便被裴小二派人接受。 玄默看的颇为心疼,不过一想到迎回唐王,他便立刻挥师南下,灭了南阳的裴小二,那么这些送过去的财货又都回来了,“只是让那贼兵代为保管几天,过几天就都回来了。”玄默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交易进行的极为顺利,转眼就已经将约定的酬金付了一多半,而此时裴小二已经率军走到了镇平县境内,只留下一队骑兵负责与玄默交易,将收到的粮草财货等运送回来,而玄默对此一无所知,他的哨探根本就不敢出营十里意外,尽管他已经下达了严令。 裴小二对于此次交易倒也并非全无诚意,事实上,唐王朱聿键就在留下的骑兵之中,等玄默的酬金支付完成之后,他们便真的会放了唐王朱聿键。 毕竟唐王留在自己手中除了杀了祭旗以外,没有半分用处,裴小二又不想将朝廷彻底得罪死,从而将朝廷围剿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缓称王的道理他懂,故而裴小二非常乐意将唐王朱聿键交还给朝廷。谁料就这点想法都办不到。 崇祯六年七月初二。 眼看着赎金都已经交付完毕,唐王也即将回到大明朝廷之中的时候,从大明京师出发,将原本需要半个月才能走到的路程,曹化淳一行硬是将路程压缩到了短短九天,就连十天不到就已经赶到了玄默驻扎在叶县的大营。 朝廷的钦差,来到军营之后,谁都没有通知,随身的侍卫亮出东厂的牌子之后,一行人几乎没有收到任何阻拦,便径直闯到了玄默的大帐。 玄默的大帐设在一处叶县城内一处乡绅的宅院之中,曹化淳一声不吭就已经带人冲了进去,将玄默毫无准备的玄默直接拿下,紧接着下令敲响了大帐内的聚将鼓。 没多会,左良玉、汤九州、李卑等将前来大帐内集合,谁知等待他们的确是一个端坐在主位的面白无须的太监,而原本的河南巡抚玄默此时却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一脸死灰的跪在地上。 见到几名将领到来,曹化淳也不废话,直接将随身携带的圣旨拿了出来,当着几名将领的面,朗读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河南巡抚玄默身负守土安民之责,然上任以来,河南民怨沸腾,人民凌迟...不仅丢失南阳,致使唐王失国,生死不知。 然玄默不思军恩,竟然派人与贼人私通,合谋造反,罪大恶极,现革去其河南巡抚之职,命有司押解进京,不得有误,钦此。诸位将军,圣旨你们都听了,接旨吧。” 几位将军彼此相视,眼神中皆透露着一股的惊骇之色,刚刚还是封疆大吏的巡抚玄默竟然就这样被撤职了,这事怎么都透露着诡异,不过他们位卑言轻,不敢有任何异动,说不准门外就埋伏着刀斧手,只等自己犯错了,“末将领旨。” 三个将领点头接旨,曹化淳也松了口气,要是他们反抗,这事就麻烦了,幸好他们识趣。 就在此时,瘫跪在地的玄默突然大喊:“冤枉,臣冤枉啊。” “冤不冤枉自有朝廷公断,不是你在这喊几声冤枉就真是冤枉,来啊,将他的嘴给我堵上。”曹化淳冷哼。 东厂的番子们一起上前,七手八脚的将玄默绑了起来,将他的嘴给堵上。 第二百七十八章诱敌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打扰你们了,我还要回京复命,几位将军,就此告别。”抓住玄默就是曹化淳此行的任务,现在任务完成了,他自然在这里待着就没什么意思,还是赶紧回宫给皇爷复命的好。 “公公留步,”说话的是李卑,此人出身陕西榆林,常年吹着毛乌素沙漠中的风沙长大,艰苦的生活环境造就了他粗狂的性格,也就是他才就没直接将堂堂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喊住,要换作左良玉,则是万万不会就这么大大咧咧将人叫住。 曹化淳心中一紧,这李卑乃是玄默的麾下大员,他叫住自己想要给他的上司鸣不平么?“何事?”曹化淳不动声色道。 “公公,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问,朝廷将玄默带走了,那我们这些人干什么?”李卑咧嘴一笑,粗糙的嗓音震得房间内嗡嗡作响。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你们是什么身份,你们是官兵,对方是贼,兵与贼岂能相安无事。”曹化淳不阴不阳的声音响起。。 “哎,好。”李卑被噎了一下,讪讪的退了回去。 “其他人还有什么疑问么?要是没什么疑问的话,咱家就要回去复命了。”曹化淳扫视了一眼几名大将,见无人回话,便带着玄默急匆匆离去了。此地乃是玄默的地盘,备不住有几个死忠之辈前来劫人,实在是太不安全了,还是早日离开为好。 等曹化淳离开之后,李卑这才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一介阉竖竟能如此猖狂,不是说本朝天子最厌恶阉竖么?” 其他两位没理他,他自己作死可别拉上别人。 “咱们接下来改怎么办?”汤九州看向左良玉问道。 “还能怎么办,南下剿匪。”左良玉有些不情愿,他在裴家军手中吃过亏,有些不愿与裴家军对阵,只是现实已经将他逼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办法,只能耐着头皮继续进攻了。 叶县官兵的动静最先被裴小二留守的骑兵所探知,原因很简单,原本该送过来的粮草白银等迟迟不见送来,那骑兵队长察觉有些不对劲,于是便连夜来到叶县城外,抓住了一个舌头询问情况。 谁知,根据俘虏透露,巡抚大人被带走了,现在大军明天就要开拔南下,全面围剿裴家军。 骑兵队长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敢耽搁,带着唐王与俘虏连夜狂奔五十余里,终于见到了裴家军的主力。 “你说什么,官兵南下了。”裴小二问道。 “正是,属下敢用项上人头担保。”骑兵队长言之凿凿,由不得裴小二不信。 裴小二沉思片刻,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归队吧。” “是,” 望着那骑兵的背影,裴小二喃喃道:“看来官兵真的南下了,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到达汉水。” “按照现在的速度,恐怕还要至少十天。”乔淳略一思索,便一口说道,“不仅如此,就算咱们走到汉水,凭借袁楷手中的那些船,咱们这么多兵也不可能一次性全运走,只能分批运输,一批一批的运,如此一来所用的时间更是难以计算。” 现在裴家军为了防止被玄默察觉出异常,也为了不被沿途州县发觉,故而有意避开县城,专门走一些偏僻的小道,并且对沿途遇到的平民百姓,也都先抓起来带走,最大限度保持裴家军动向的隐蔽性,只是这样一来,行军速度难免大收影响。 “不行,这样太慢了,不仅咱们行军慢,乘船的时间也慢,咱们还要加快速度。”裴小二说道。 “大将军,加快行军速度自然也可以,只是袁楷答应的船只,到现在还没来到均县,要是咱们抵达均县之后,恐怕只能在均县等待船只,但是这样的话咱们的位置便会暴露,恐怕会引起官兵大肆进攻。”乔淳不无担忧道。 “言之有理,行军,乘船,那个都要时间,但是咱们偏偏最缺的就是时间,倘若能让拖住官兵一个月的时间就好了。”裴小二叹了口气,目光看向了正在前进的大军,之见数万大军蜿蜒数里,宛若一条蛟龙,游动向前。一时之间,两人皆陷入沉默。 “大将军,卑职到有个不成熟的计划,”乔淳忽然道。 “说,别那么吞吞吐吐。” “是,卑职以为,咱们可派一支大军大张旗鼓南下,装作我军要进攻湖广的姿态,湖广乃是朝廷钱粮重地,官兵绝不会坐视不管,肯定会追击南下,这样一来,官兵就被引开,为我们争取充足的时间准备。”乔淳说道。 听乔淳说完,裴小二陷入沉思,乔淳所言也是不行,只是官兵会不会上当,不仅如此,倘若派的兵少,达不到吸引官兵的目的,但要派的兵多,那么这些兵怎么回来还是一个问题,这么多兵总不能当做一次性用品,扔在那不管吧。 裴小二将所虑之事说与乔淳,乔淳陷入了沉默。不一会,两人近乎同时想起一件事,抬起头两人的目光碰到一起,异口同声道:“船。” 袁楷答应的船只现在大多在武昌府拉货,等到将这些船只北调,必然会经过襄阳,裴家军倘若做出要攻打襄阳的姿态,朝廷官兵必会前往襄阳救援,等到这些官兵赶到襄阳之际,被调回来的船只也将恰好路过襄阳,裴家军便可乘船北上,走水路,绕开官兵的围剿。 官兵都是北方人,都是步兵,就算发现船上的裴家军,也对身在船上的裴家军无可奈何。 而且,自襄阳到均州一段河水平缓,可采用风帆驱动,不必采用纤夫,自然也会更加安全。 计策一定,裴小二便喊来冯克斌,冯克斌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后军休养,如今养好了自然也好出来活动活动,而且冯克斌以前乃是官兵出身,对官兵的一些想法知道的也最为清楚,由他承担诱饵的任务自然在合适不过。 冯克斌滴酒不沾,沉默寡言,身先士卒,不懂政治,纯粹的军人,对于裴小二的命令从不问为什么,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不折不扣的执行。 听到裴小二的命令之后,冯克斌一句废话都没有,只是端端正正的给裴小二敬了一个军礼,便转身离去。 不久,冯克斌的一万人便脱离了大部队,朝着南方未知的前途开去。 七月初四,瓦店发现贼军踪迹。 七月初七,新野遭遇贼人围城,城内军民拼死守城,令贼人丧胆,逃走。 七月初十,贼人复来,趁新野不备,被攻入城中,反抗之人被屠戮一空,知县殉国。 七月十二,贼人将新野焚烧一空,留下了已作废墟,继续南下。 七月十五,襄阳发现贼人踪迹,与襄阳守军小战一场,继而襄阳被围,襄阳知府张文灿派遣死侍深夜出城,冒死向朝廷求救。 而此时,从叶县出发的左良玉一行也已经‘占领’了南阳,向朝廷送的捷报已经发出去了,想来崇祯看到这个捷报会高兴一阵子,大伙也会好受一些。 南阳府府衙内,左良玉、汤九州、李卑等人齐聚一堂,显得极为开心。 “根据最新探报,那姓裴的逆贼现在在攻打襄阳,你说咱们要不要救”汤九州忧心忡忡道。 “救?为什么要救?襄阳那地方又不归咱们管,凭什么要救,要救也应该是他们湖广那地方的官员救,关咱们什么事?”李卑吵吵嚷嚷不满道。 “救与不救不是咱们几个说的算的,那要看朝廷的意思,等着吧,朝廷很快就有旨意抵达,咱们听着便是。”左良玉捏着手中的酒杯,悠悠道。 第二百七十九章征战 左良玉的话一语成谶,几天后,从大明京师出发八百里加急的一封诏书送到了左良玉等人的手上。 在旨意中,崇祯略略提了一些左、汤、李三人,说他们三人能收复南阳朕心甚慰云云,紧接着话锋一转,崇祯便说起湖广巡抚余应桂对他们的弹劾,称他们以邻为壑,将贼人驱赶到湖广就以为万事大吉了,简直愚不可及。 为洗脱他们的罪名,准许他们戴罪立功,限他们在三日内南下襄阳,配合襄阳守军,击溃来犯之敌,不得有误。 虽然‘驱走’贼军有些水分,但是收复南阳却是实打实地,但根据崇祯圣旨中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三人‘赶走’贼军,收复南阳不仅无功,反而成了一种过错。 天使宣读完圣旨,笑纳了左良玉准备的一些茶水钱之后,便急匆匆回去复命。 等天使走后,李卑一张破嘴就开始不满的说道,虽没有就将矛头直指崇祯,但在他的言语中崇祯也成为守身边小人肆意摆布的无能之辈,这几这些人这么大功劳都看不见,真是昏庸至极。 左、汤两人撇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将身体挪了挪,距离此人远一些,他想找死,可没人愿意陪他。 “接下来怎么办?”汤九州看向左良玉,问道。 “还能怎么办?出兵南下,怎么?你敢抗旨不尊?”左良玉淡然道。 汤九州讪笑,抗旨不遵这么大帽子扣在他头上,他可承受不住,还是老老实实出兵南下吧。武将么,在国朝打了胜仗,那就是文官在后方运筹帷幄的功劳,要是打了败仗,他就惨了,那就是武将贪生怕死所致,需要好好修理一番。 “咱们现在要粮没粮,要人没人,贸然南下就是找死。”谁知李卑那个大嘴巴又开始满嘴胡言蜚语。 左、汤二人有些诧异,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能混到副总兵这个位置上,当真是幸运至极,还是家中家财万贯,靠着雄厚的财力买来的?不过不管怎样,二人心中都暗暗准备从现在开始,就与此人划清界限,要不然迟早被此人拖累,以至于死不瞑目。 次日,左、汤二人大军便已经开始了行军前的准备,首先便是粮草,以及白花花的银子。 将士们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上,千里迢迢从老家跑到这里跟别人厮杀,所谓何事?不就是为了能吃上一顿饱饭,顺便挣一些银子,好养家糊口么。现在,朝廷那里要粮食,粮食没有,要银子银子不给,这让将士们怎么活? 这件事,州县可以不管,朝廷也可以不管,但是将领却不能不管。毕竟将领可是与这些士兵朝夕相处,要是让这些士兵连自己活不下去,那信不信分分钟哗变,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是将领是不可能自己掏钱养兵,一来他们没那么多钱,二来他们也不敢,要是养着养着将兵都养成私兵了,信不信朝廷同样让你的脑袋挪挪地方。 于是只剩下一个办法,那就直接抢吧,更何况现在正好有一个得天独厚的地方,那边是脚下的南阳城。于是,从早上开始,整个南阳便开始了鸡飞狗跳劫掠活动,刚开始,左汤二人还想控制规模,有权势之人不抢,因为惹不起,穷光蛋不抢,因为啥都没有,并且只抢钱不杀人。 想的都挺好,后来抢急眼的大头兵们便再也不管不顾了,管他大户,还是穷光蛋,只要看上的东西照抢不误,头疼是上面的人头疼,好处是落到自己手里,那还干有毛病么? 可怜的南阳百姓遭了大罪了,在裴家军在城内摊派之时,人人虽然不敢当着裴家军的面骂,但背地里却无不是破口大骂。现在改成官兵了劫掠了,城中的百姓却突然发现裴家军的好了,就连被裴家军摊派最狠的大户们也都无不希望裴家军能够打回来,灭了这群狗娘养的官兵。 反倒是李卑觉得这样不妥,李卑既不是幸运,也不是家财万贯,反而他出身贫寒,正是靠着一刀一枪的拼杀,得到了以为大人的赏识这才得到了副总兵的位置,当然以他的一部分功劳也都与这位大人分润一半,否自以他的功劳其实在应该封个爵位也不为过。 李卑非常看不上左、汤二人劫掠百姓的行为,有心去阻止,却连二人的面都没见到,碰了一鼻子灰。回来以后,李卑越想越怒,干脆也不跟这两人合并,自己带领手下将领离开南阳朝着西方独自离开。 左、汤二人麾下兵丁在南阳整整劫掠了三日,最后,左、汤二人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谎称城内有贼兵作乱,干脆一把火将南阳城焚烧殆尽,而他们则带领着劫掠二来的财货女子一路南下,追击裴家军而来。而此时,冯克斌在襄阳城下已经待了差不多十天时间了。 均州,裴家军大营。 尽管裴家军走得虽慢,但走到了现在,也已经抵达了均州五日有余,而袁楷答应的八十艘运兵船现在还没有赶到,到了现在也仅仅只到了三十艘。 裴小二看着滚滚东去的汉水,脸色充满了忧虑,“刘长乐派去攻打均州的人马回来了么?” 均州乃是属于汉水之阴的偏僻小城,隶属于襄阳府,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城墙全部用三十斤一块的青砖砌成,城池结构坚固,有铁打的均州之称。后世由于修水库,导致这座小城淹没在水库之中。 “刚刚得到消息,咱们的人已经得手了,现在已经进入了均州。”乔淳说道。 “哦?”裴小二脸色一喜,原本得知这座小城竟然如此坚固之时,已经不抱希望,只是兵已经派出去了,便没有追回来,本想着就算打不下来,也能安全回来,却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裴小二问道:“怎么会如此顺利?” “说起来还是托袁家主的福,袁家经常从汉水往来行商,周边的州县中的衙役早已经被收买,这次也是在这袁家主的掩护下,让我军乔装打扮混进了均州,而后里应外合这才拿下了均州。” “袁楷?”裴小二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没想到当初的无心之举竟然有如此收获,不错不错。听说袁楷还有一子?”高兴之余,裴小二对这个袁楷越来越有兴趣了,同时也对袁家的势力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在接下来的路程中,能将袁家彻底绑上自己的战车,那绝对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要将此人绑上自己的战车,莫过于控制其长子了。 “正是,袁楷有一子名曰袁熿,今年敲好二十有一。”乔淳笑道。 “好,好啊,这个年纪正是出来闯荡天涯的时刻,你去告诉袁楷,就说身为姐夫,我可要好好提拔一下我这位小舅子,这样吧,让他先入军营,从我身边亲卫作起,等日后建功立业,将来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是,卑职这就安排。”乔淳明白裴小二的意思,答应下来。 “对了,顺便催一催袁楷,对方答应的五十艘船到现在还没到一半,要是在这么拖下去,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裴小二想到这个就生气,袁楷当初答应的好好地,没想到都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还差一半没有送来,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是,我去催催。”乔淳答应下来。 崇祯六年七月二十八,冯克斌围攻襄阳府不下,继而转向向南,偷袭攻破宜城县,大掠全城之后,扬长而去,据报向东朝着随州方向而去。 时任援剿总兵张全昌接受湖广巡抚余应桂的委派,北上围剿,双方在随州境内大战,不分胜负,后双方陷入僵持局势,也就在这个时候,左良玉,汤九州二人率军也匆匆赶到了随州。 第二百八十章合击 就在冯克斌部陷入苦战之时,裴家军本部也遭到了被前后合围的危险。 均州的陷落彻底暴露了裴家军的位置,郧阳巡抚蒋允仪大惊失色,要说起蒋允仪也是个奇葩,他本是东林党人,当初天启元年东林党得势的时候,他跟着东林党骂方从哲,后来要求尽夺方从哲的官阶、禄廕,搞的就连其他东林党人都看不惯他,纷纷与他划清界限。 再后来,魏忠贤风头正盛的时候上书弹劾魏忠贤的党羽,被魏忠贤直接打进了东林点将录,成为其中的一百单八将之一,再后来,弹劾李维翰、杨镐、熊廷弼、李如柏、李如桢等人,说人家的地位都是靠贿赂的来的,被当时的天启皇帝直接发配,还是叶向高求了情,这才改免了半年俸禄。 再后来,崇祯上位,对魏忠贤党羽清缴,蒋允仪由于身处东林点将录上一百零八将里面,故而逃出一劫难,反而官复原职,其后几经升迁做到了云阳巡抚的职位。 只是他是个骂人出名的人,自然不知道地方官该怎么做,在他当政下诸府标兵止五百,饷六千,不及一个大郡监司。并且这些州府承平久,人不知兵,而属城率庳薄,没有什么防守工具。 如军均州丢了,均州作为郧阳的东大门,郧阳进出必定经过均州,故而均州的重要性自不必说,不仅如此,民间有句俗语,叫铁打的均州,纸糊的郧阳,可以说均州失,则郧阳不保,而郧阳则是他这个郧阳巡抚的驻地,老巢即将不保,身为巡抚的蒋允仪自然无法在继续装下去。 于是连忙召麾下抚标,汇集下辖州府标兵全都想郧阳聚集,总共的兵八千,郧阳巡抚蒋允仪就率着这些军东出,企图收复均州。 不仅如此,从南阳出发,一路西向途中靠着剿灭贼军黑吃黑生存的李卑也感觉出一丝异常,很简答这一路走来,几乎没有遇到一支成规模的流寇甚至土匪。这是及其不正常的,要知道现在可是崇祯末世,真个天下风起云涌,群雄并起,天下几乎乱成了一团。 除了裴小二、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一众在崇祯那挂了名的天下大匪,其余更有无数支规模不等,但数量众多的从业者,这些人大者能有数千人,小的也有三五十人,分布在整个大明的乡野之中,做着不要本钱的买卖。 李卑能够谴责左、汤二人的底气,就是来自于他的背后的靠山,在文官那里他还是能够得到一定数量的粮草,但要是想要的更多的话也只能靠黑吃黑。然而自从南阳一路向西,走了这么长时间竟然一个成规模的土匪,这严重影响李卑的收入来源,由不得李卑不怀疑。 “这群兔崽子都改邪归正了不成,怎么一伙土匪都没遇到。”李卑骂骂咧咧地走在最前面。 “说的也是,往日里咱们早就碰上了数十支不长眼的土匪了,今个怎么这么太平,”一旁的部下迎合着。 没见到土匪李卑有些无奈,转头看着自己麾下无精打采的弟兄们,由于长时间的没得到充足补充,此时也已经越走越慢,到现在还没溃散,已经是他李卑平日里对弟兄们不错的结果了。“兄弟们,再忍一忍,咱们到前面找个县城,向县城内的文官讨要点粮食,就能饱餐一顿了。” “好。”稀稀拉拉的声音响起,众人也已经饿的不想多说话。 李卑心中急切,他感觉出再不找到粮食的话,自己再怎么说的天花乱坠也不能阻止大军溃散了,正踌躇间,之见一旁丛林中闪出一名惊慌失措的中年男子,好似被人追赶状态极其狼狈,慌不择路的一头撞到了大军之中。片刻之后,数十名手持长刀,面色面黄肌瘦的匪徒。 “将他们给我拿了。”李卑立刻意识到,这些人就是附近的匪徒了,通过这些人必能问出附近发生什么事。 那几名土匪见势不妙,拔腿就逃,然而未能走出几步,已被李卑率军团团包围,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土匪们跪在地上,连连高呼。 “兔崽子们,老子问你,你们其他同伙去了哪里,为何老子一路走来,一路太平?” 土匪中为首一人,抬起头瞥了李卑一眼,小声道:“将军不知道?前两天有一伙大匪从此路过,凡是见到这群大匪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小的门也是见势不妙,先避避风头,一直躲到现在才敢出来。” "大匪?”李卑一惊,神情变得极为凝重,“莫非不是前两天逃跑的姓裴的逆贼?莫非那伙贼人没有南下,反而虚晃一枪跑到这里来了?要是真来这里了,那咱们还是小心行事为妙。" 李卑虽然性格粗狂,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但其能从一介草民爬到现在这个地位,行军打仗的本事自然不是吹出来的,史书记载,他持军严明,怀有气度,虽仓卒遇敌,仍镇静如常,故屡立战功。 当下,李卑下令全军驻扎,同时派出军中哨探向前方探查敌情。与当初在巡抚手下做事事不同,哨探们对李卑更加信服,做事明显更加卖力。 一个时辰以后,便有探子回报,前方发现大军行军痕迹,并且看那迹象像是想着郧阳府均州方向所去。 半天以后,更加详细的情报传来,这次更甚至带来了郧阳巡抚蒋允仪派去周围州县招募乡勇的官吏。 “三日前,贼军趁均州不备,攻破均州,巡抚大人决议剿灭流寇,派遣我等召集附近州府之标兵乡勇汇之郧阳,巡抚大人亲自领兵,誓要将贼兵全歼在郧阳府内。”那官吏说的言之凿凿。 “这么说巡抚大人亲自来了?”李卑没见过蒋允仪,不过在他看来,能做到巡抚这个职位上的官员,就没几个简单人物,至少他所见到的几个巡抚都有自己独特手段,令他这个副总兵服服帖帖。 “正是,届时巡抚大人募集附近乡勇标兵,总共能有五万余人,贼人能有多少人?根据探子回报,贼人看似人数众多,实则大多都是在最近新招募的乌合之众,而起身下积年老卒不足三万,贼军三万我军五万优势在我,只等巡抚大人天兵一到,什么裴家军不过冢中枯骨而。” 那官吏口气不小,不过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事实上,裴家军现在的情况就是新兵太多,缺乏训练,战斗力下降的厉害,不仅如此,由于是新兵加入大军时间不长,对于裴家军的归属感不强,一旦裴家军遭遇挫折,便有分崩离析的风险。 李卑沉默了,他也是在南阳待过之人,知道裴家军离开南阳之时,在南阳摊派不少,加上唐王府百年基业,可以说此时的裴家军富得流油,是个人都想上前去啃一口。 而他刚刚带着他手下的兵丁离开南阳,虽然麾下的兵丁看在他往日的威望与恩情,跟着他饥一顿饱一顿的走到了这里。失去了一个发财的机会,将士们虽然表面上不说,但心中难免有些失落,憋了一口气。 不仅如此,他麾下的士兵也是人,倘若经常让士兵忍耐而常年不发泄的话,迟早会有一天彻底宣泄出来,要么是以哗变的形式,要么是以逃亡的形式。 而这次对阵裴家军正是机会,更何况他们不是主力,只要等到郧阳巡抚蒋允仪在正面吸引贼军,击败敌军,他们这些人在后面瞅准时机发一笔财还是轻而易举。 打定主意,李卑大笑着对身旁的将士道:“兄弟们,想发财么?白花花的银子女子就在前面,今天本将就带你们去发财。” , 【作者题外话】:今天状态奇差无比,一直想睡觉,唉。 第二百八十一章胡士昌 天街小雨润如酥,整个大明百姓期盼已久的雨水,终于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在这细雨中,远方隐藏烟雾中的武当山若隐若现,仿若真有仙人般。 雨虽不大,却依旧滋润着这片干涸的土地,洗去草木上的浮尘,露出其清新绿色,给这世间带来勃勃生机。同样就在这雨天,裴小二一行来到了刚刚攻破的均州。 由青砖垫砌而成的城墙上,建设者炮台,只是年代久远,缺乏保养与维护大炮早已生锈不能用。城墙墙角下,嫩绿的苔藓爬上来黑色的墙面。在城墙的正前方。 跨过丈五宽的护城河,古朴的城门就出现在裴小二的眼中。“望岳”裴小二看着城门上用楷书书写的这两个大字,对一旁的乔淳、刘长乐等人道,“当初杜子美曾言,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看来为此命名之人当是一个胸怀宽广之人啊。” “大将军所言甚是。”乔淳乐呵呵的随口附和道,“此人只是简单看到山岳,而我们却正是那登岳之人,其中艰辛更比他千倍万倍。” 乔淳的话一出口,引发众人一阵爽朗的笑声。笑毕,裴小二带头走进了这均州城。 过了城门,便是瓮城,瓮城四周的城墙上站满了裴家军的将士,人人将目光投向那位为首的男人,眼神中竟有些许狂热。 这是士兵都是属于刘长乐的定国军,是跟随者裴小二一路从山西走到这的王牌部队,是整个裴家军中训练时间最长,作战经验最为丰富,最为忠诚的骨干之师,是目前整个裴家军的绝对主力。就连如今的勇武军由于掺杂了大量新兵的情况下,战斗力也多有不如。 裴小二挥手想这些忠勇的将士致意,引得将士们一阵阵欢呼。 通过了瓮城,走进了均州城,迎面便看到一座气势恢宏的道观,均州人言,“一座静乐宫,半座均州城”。静乐宫是在明代永乐皇帝的“南修武当、北建故宫”的国策下创建的,其面积占到均州城的一半之多,完全就是一座缩小版的紫禁城。 不过裴小二暂时没有心情去看什么道观,匆匆瞥了一眼,便快步离去,朝着均州的州衙方向而去。 州衙内,原本由于战乱而凌乱的场面,此时也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将士们三步一岗,将不大的州衙为的密不透风。 裴小二引这众将当先踏入了州衙,衙门内,早有一名书生打扮的中年人等候良久,见裴小二等一众将领进来,赶忙紧走两步,来到裴小二面前,撩起长袍跪倒在地道:“罪人胡士昌,见过将军。” 来之前,裴小二早已经收到刘长乐的汇报,说均州知州胡士昌,见大势已去,却不想就此为大明殉国,故而心一横直接向裴家军跪地投降。 说起来,裴家军中到了现在也已经有了数名原大明的知县,比如刘先春,乔淳等人,只是这些人大多都是被裴家军俘获之后,经过长时间劝慰,威胁,利诱等这才不得已投降,而这个胡士昌算是主动投降,开了大明官员投降之先河。 有了这个榜样,以后再有官员投降裴家军的时候,也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因此,哪怕是千金买马骨,裴小二也都要做做表面功夫,给世人树立一个裴家军善待士人的榜样。 裴小二不动声色的看了一旁的刘长乐一眼,刘长乐点点头,示意这就是投降的胡士昌。 裴小二放下心,伸出双手,紧走两步来到胡士昌面前,将胡士昌搀扶起来道:“胡公何罪之有?你能为了均州百姓之安慰,不顾自身之荣辱,毅然抛弃已经腐朽之极,大失民心之明廷,此乃天道,又有何罪过?” 胡士昌一颗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他虽说已经投降了,不奢求裴家军之主裴小二有多么礼贤下士,但是还真怕裴家军跟其他义军一样,视乡绅官员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杀之而后快,是以等真正见到裴小二,尤其是裴小二做出这幅姿态之后,胡士昌才真真放下心来。 “卑职惭愧。”胡士昌一脸惭愧的低下头。 “胡知县不必如此。”说着裴小二大笑拉起胡士昌的手,就向大堂内走去。 大堂内,裴小二与麾下大将纷纷落座,裴小二特地拉着胡士昌坐在自己身边,这才对诸将道:“今日胡知县愿意加入我军,那就是我军一员,从今日起胡士昌就为我裴家军后军管事,暂时协助刘先春统管后军。” 胡士昌慌忙站起身,走到众人中央,跪在裴小二面前道:“多谢大将军信任,卑职必定竭尽所能,为我裴家军效力。” “好好好,”等胡士昌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之后,裴小二这才起身将其扶了起来。 胡士昌能这么识时务,令裴小二松了口气,要不然,怎么处置这个胡士昌还真是一件麻烦事。 “我刚刚收到情报,说郧阳巡抚蒋允仪已经下了召集令,召集郧阳治下三府之所有兵丁汇之郧阳,欲与我军决一死战,不知胡公你怎么看?” 这个消息是裴小二今天一早收到的,蒋允仪在郧阳城内大募乡勇,同时又召集附近府县之守军汇之郧阳,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郧阳现在已经招募的大军足足有五万之重,裴家军从来没有接触过蒋允仪,本着料敌从宽的态度,不得不对这一股巨大的势力保持着警惕。 与这个消息几乎在同时抵达的则是副总兵李卑率领大军一万五千人,同样朝着均州方向而来。两股势力一西,一北夹击而来,裴家军也需要仔细应对,以防因沟里翻船。 胡士昌沉吟良久,仔细斟酌数番之后这才小心道:“承蒙大将军抬爱,卑职就说说卑职的一点浅薄之见,卑职以为西边由郧阳而来的蒋允仪看似兵多将广,但依卑职看,不过是纸糊的老虎虚张声势罢了。” “哦?”裴小二的目光扫过在场众将,将诸将的反应一一看在眼中,最后将目光重新放到了胡士昌的身上,“此话怎讲?” “大将军容禀,蒋允仪此人御史出身,自做官以来,虽多有建言,然其建言多有不切实际,空洞无物,故而天子所弃。只是因曾上书弹劾阉党,这才被今上所用,授以郧阳巡抚。 然郧阳久不见刀兵,各地兵备散乱,每府兵不足五百,饷不足六千,蒋允仪上任以来,虽有振作之心,然无中兴之能,虽兴数事,却没有一处落的实地,实乃空谈误国之典范。今蒋允仪来,所率之兵必然多是临时聚集之乡勇,大将军破之易耳。” 胡士昌说完,见裴小二以及其他将领一脸思索之色,心中感动,能挺进人言,乃是人主必要品质之一,胡士昌心中一横,接着道:“卑职有一策,可破蒋允仪。” “哦?你说说看。”裴小二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竟然还有以外的好处。 “卑职以为,倘若蒋允仪真的离开郧阳东出与我军交战,其后方必然空虚,倘若我军可派一将,绕到蒋允仪背后,进攻郧阳,必能一击而破。蒋允仪之兵本就是乌合之众,又听闻后方郧阳被破,后路断绝,必然人人慌乱,而无战心,届时我军只需要回头绕后之军,前后夹击,可轻易大破蒋允仪之兵。” 胡士昌越说越起劲,仿佛真有千万大军供他驱使,大杀四方,将蒋允仪以狼狈逃窜。 第二百八十二章应对 裴小二及时制止了胡士昌的意淫,道:“胡公,经此一役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来人,带胡管事下去休息。” 胡士昌不敢不从,起身对裴小二恭敬行礼,之后便随着几名亲兵离开了议事厅。 胡士昌走后,裴小二看向厅内诸将,道:“你们都有什么意见,都说说。” “大将军,我觉得不必那么麻烦,就像胡士昌刚刚说的,蒋允仪所领之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咱们直接冲上去,将他们杀得一个屁滚尿流,岂不快哉。” 裴猪儿刚想说话,却不料被更加性急的李国俊抢了先,他也只能悻悻地坐了回去,不过李国俊说的话倒是非常符合裴猪儿的想法,准确来说他们几乎都是一路人,只是裴猪儿经过裴小二的连番敲打,现在已经沉稳不少,而这个李国俊少年得志,现在还在张狂异常。 “我觉得也是,咱们直接硬碰硬,没必要刷这些阴谋诡计。”裴猪儿同样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裴小二的目光看向了刘长乐,后者起身道:“大将军,面对一些乌合之众,实在没必要费那么一番脑子,咱们直接冲上砍翻他们就行了,要是大将军同意,我此时就交给我们定国军了。” 刘长乐毕竟还一少年,情绪低沉了一段时间以后,也想开了,虽然裴小二没有选择去陕西与刘知足汇合,但是站在裴小二的立场,他做的一点没错,他必须要为整个裴家军考虑,这十几万人的姓命全指着裴小二过活呢。 “卑职反对。”乔淳站起身,对裴小二一鞠,道:“卑职倒不是不相信各位将军打不过蒋允仪”看着一众将领看着他的眼神中仿佛要喷出火星了,乔淳赶忙解释了一句,紧接着道,“卑职以为,大败蒋允仪对我军来说易如反掌,可问题是大败此人以后呢?” “以后?”众人皆是一愣,随后目光更是看向了乔淳。 此时乔淳走到了大厅正中,朗声道:“诸位可曾考虑过,郧阳地区山高林密,群山万壑,郧阳下辖诸县只需随便找个关隘一堵,就能让我军攻之如翻天险,束手无策。 而反之,如刚刚胡士昌所言,虽有些麻烦,但此建议最大的好处便是,堵死这些人逃亡之路,可以最大程度俘虏官兵兵丁。倘若这些兵丁被俘,则剩下的州县便再无反手之力,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任由我军驰骋了。” 乔淳一言说的众将连连点头,此时众人也明白过来,原来乔淳考虑的是这个,这确实是一个问题,就如同刚刚乔淳说的,前方郧阳就进入了山区,郧阳治下的一些州县根本就建在山坳之中,只需用少量的兵丁把手雄关要隘,那么自己这些人就算打破头也那他们没有办法。 于是又有人站在乔淳的立场,觉得还是迂回包抄为好,这样一来,将来打其他州县的时候,也能更方便,更容易一些。 众将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却仍然僵持不下,于是将目光都投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裴小二,这种事情还需要裴小二最终拍板。 “刚刚听了大家的话,让我感慨良多,”裴小二抬起头来,当初创业的艰辛历历在目,“当初我们从裴家庄起身,被坐地虎当做炮灰进攻闻喜,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我裴小二能像坐地虎一样威风就好了。 谁料想,坐地虎才撑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烟消云散,其人更是被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再后来,我就带着几个兄弟出来单打独斗,碰到了前来围剿的张道浚,想想那个时候张道浚何其猖狂,却不料最终却败在我的手上。再后来的范永斗,左良玉等等 咱们一路走来,仗打得多了,我看将士们的心也傲了起来,“说到这,裴小二加重了语气,”做人不可过于傲气,我今天看,咱们有些人已经不把一个堂堂朝廷巡抚放在眼中了么?咱们才起来几天,就已经狂妄到藐视天下群雄的时候了么?在这么下去,恐怕兵败身死的结局也就距离我们不远了。” 裴小二这几句话说的极重,在场众将噤若寒蝉,不敢多话。 见此,裴小二也不好继续敲打,有士气是好事,过于自负也需要仔细敲打一番,但凡是不能过,过犹不及。 “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告诉诸位,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咱们不要小看任何人,需知狮子搏兔尚用全力,更何况数万大军呢?言及于此,望诸君鉴之。” “是,属下‘卑职’遵命。”厅内众文武起身,对裴小二一拜。 “好了,都坐吧,”裴小二摆摆手,让众人坐下,继续道:“咱们在说说蒋允仪,刚刚李国俊,裴猪儿,跟刘长乐都说了要直接进攻,而乔淳则说要绕后突袭郧阳,堵死官兵的撤退之路,我觉得都有道理,不过有一点你们要看清。” 几人精神一振,知道重点要来了。 “乔淳所言甚是有理,只是你忘记了一点,”乔淳的笑意僵在了脸上,裴小二没有看他继续道,“郧阳人口众多,民情复杂,并且越往山中去,民族成分就越发复杂,这些人与寨子中宗族、头人世代居住在一起,对族长,头人的话视若圭臬,咱们要是贸然去进攻,必然会受到这些人的极大反抗。 并且,咱们打得越狠,反抗之力也就越大,越不利于我们征服这些州县。反而如若咱们能在堂堂之阵上击败官兵,并且将溃兵散落州县,这样就能将咱们的兵威,扩散到整个郧阳地区,在辅以优待俘虏,军纪严明,善待山民的政策,恩威并施。 想来山中百姓对我们就畏威怀德,我军在进攻这些州县,这些州县或可传檄而定。” “卑职惭愧。”乔淳满面羞愧,他是干这个,却没到头来却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明白。 裴小二安慰了他一番,随后看向几个大将,道:“至于你们,以后多给我看看书,好好提升一下你们自己,别整天就像一个打打杀杀的莽夫一般。” “是。”三人被骂了一通,不敢反驳,赶忙答应了下来。 确定好了计策,裴小二随即道:“刘长乐。” “在。” “定国军是我军绝对主力,故而蒋允仪就交给你们去收拾了,记住,这一战一定要给我打得漂亮,要有秋风扫落叶之势,要打得官兵不敢有丝毫反抗之心,能做到么?” “大将军放心,如若做不到,提头来见。” 裴小二点点头,“蒋允仪那边已有安排,那么就剩下了一个李卑,根据裴德财整理的情报,此人出身榆林,久经沙场,立功无数,乃是一员悍将,不好对付。不过对方兵少粮寡,不耐久战倒是一大弱点。” 裴德财执掌的暗衣卫现在每个月差不多都需要花上万两银子,这么大的投入,现在终于开始逐渐有了回报,根据他所言,现在裴家军的细作已经随着赵家,袁家的商路,已经铺到了河南,四川等地,一些明面上的情报也在慢慢的传了回来。 现在得人几乎没有什么保密意识,只看明面上的情报,就已经很有用处了,更何况裴德财现在已经开始安排人潜伏进了成都洛阳等一众大城,相信暗衣卫的作用以后会越来越大。 裴小二话音刚落,李国俊就站了出来,对裴小二抱拳道:“大将军,末将请战。” 第二百八十三章大战 “大将军,末将请战。”李国俊豁然起身,抱拳道。 与向西跟蒋允仪之间的战争的政治意味浓厚相比,从北方而来的李卑则单纯的多。裴家军暂时不奢求北方河南州县的地盘,故而也不用担心当地百姓的反应,李卑所求也不过是钱粮,功劳罢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直接干就完了,最不济也要将其拦截在党子口以北。 正好李国俊表现积极,裴小二也不介意将这个任务送给李国俊,一来也能锻炼一下李国俊的大军指挥能力,二来,其宣武军治下将士大多是近几日招募的新兵,没有时间去训练,通过实际战争,算是达到以战代训的目的。 不过,需要小心的是,万一李国俊玩脱了,自己必须要有备用方案,以应对随时发生的变故。 “好,李国俊真乃虎将也。”裴小二拍案而起,指着李国俊对在场众将道:“就像我刚刚说的,我裴家军不能太过傲慢,轻视敌人,须知骄兵必败,但也不能畏惧敌人,要做到平常心,要做到胜不骄败不磊。既然李国俊请战,那我就给他这个机会,” 传令...” 听到传令二字,大厅内顿时鸦雀无声,人人的目光落在裴小二的身上。 感受着众将或期待,或敬畏的目光,裴小二缓缓道:“刘长乐统帅定国军向西迎战蒋允仪,务必毕其功于一役,给我打一场漂亮的围歼战,给我将蒋允仪打垮,打疼,让郧阳地区的官兵谈裴家军而色变。” “末将领命。” “李国俊。” “命你向北迎战李卑,此人乃是一个沙场老将,你务必小心,哪怕打不胜,至少也要将对方拦阻在党子口以北。” “末将遵命。” “其余人等,屯守均州,日夜操练战技,随时准备支援前线。”虽然裴小二说的是支援前线,但明眼人都明白,这是准备随时支援李国俊,只是估计李国俊的脸面没有明说。 “是。”众将轰然领命。 湖广随州。 蒙蒙的细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旷野中,两支大军列阵整齐,相向而行,眨眼之间便已经狠狠的撞到了一起,剧烈的碰撞将最前排的士兵直接撞飞了出去,然而此时没有人估计不知生死的袍泽,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血丝,恶狠狠的瞪着眼前的敌人,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手下的兵器更是拼尽了全身的气力刺了出去。 “杀啊!!!”金铁交鸣,杀声震天,牛二宝抡起手中厚重的长斧,将面前一个身披铠甲的官兵砍成了两半,飞溅的鲜血喷满了牛二宝的全身,让牛二宝活脱脱像是刚从血海中怕出来的恶魔,再配合着他手中犹自滴血的恐怖长斧,骇得官兵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却。 “贼军中竟然有如此勇猛之人?”援剿总兵张应昌指着牛二宝惊呼道。 “大人,这有何难?看末将前去去了那厮首级。”张应昌身边一将对自家大人如此赞赏一名贼军觉得不满,当下便拍马出阵,冲着牛二宝一路杀来。 牛二宝正与眼前敌军厮杀正酣,浑然未觉危险从背后而来,幸好一直关注战场的冯克斌发现了牛二宝此时的危机,大叫道:“牛二宝,当心身后。” 牛二宝听到冯克斌的示警,还未反应过来,便只觉得耳边一阵破空的声音传来。来不及多想,牛二宝直接将头低了下去,更是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这才堪堪躲过了再度袭来的坚枪。 眼看着牛二宝弱势,与之正在厮杀的一众官兵甚至机不可失,立即冲将上来,七八杆长枪就向地上的牛二宝刺去。 还在牛二宝身手灵活,双手紧握住斧柄,拼尽全身的力气挥动手中的长斧,只听卡卡几声,刺来的长枪的强身应声而折,长斧去势不减,打着圆圈砍向了一名官兵的脖子,接着这股力道,牛二宝顺势从地上翻身而起。 还未等牛二宝喘口气,那名背后袭来的敌将再度折返回来,一骑一枪,枪借马势,马助枪威,尖锐的枪尖,携带者无可睥睨的威力,直冲牛二宝而来。 牛二宝这次有了记性,等那将来到身前之际,猛然将身体一转,避开了这致命一枪,顺势将手中的长斧向前一扫,正中马腿,厚重的长斧竟直接将马腿砍断。 失去马腿的战马痛的长嘶一声,再也保持不住平衡,连带着身上的骑士一同摔在了地上。 牛二宝冲将上去,一斧将摔得七昏八落的敌将的首级斩落。将那敌将的首级拎在手中,牛二宝对着官兵大喝:“谁敢与我一战?谁敢与我一战。”那一瞬间,浑身是血的牛二宝恍若杀神。 见自己这边的将领竟然如此勇武,真个裴家军顿时士气大振慷慨激烈,人人悍不畏死。而官兵则是人心涣散,上下皆是无心再战,此消彼长之下,将原本已经处与劣势的裴家军竟然一点点扳了回来,重新占据了上风。 “传令,鸣金收兵。”张应昌见势不妙,立即意识到再打下去,自己将处于不利地位,于是当机立断下令全军撤退。 铛铛铛,清脆的声音传遍战场,张应昌麾下的官兵听后,不顾眼前的敌人,向着身后大营跑去,几个跑的最慢的官兵,被追杀而来的裴家军一拥而上,乱刀砍死。 裴家军正欲再追,却被冯克斌拦了下来,看着虎视眈眈的官兵预备队,冯克斌只能道:“穷寇勿追,随他们去吧。” 随着大军战阵的脱离,战场上厮杀的声音渐渐平息了下来,牛二宝将自己手中的长斧随手扔在了地上,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穿着粗气,斗大的汗珠从他的脸颊上滑落,不知是由于疲惫,还是惊险。 冯克斌走到牛二宝的身边,一把将他拉了起来,道:“剧烈运动之后不要坐在地上,站起来走一走,顺便将你营的损失报给我。” 冯克斌也不明白剧烈活动之后为什么不能直接坐下来,不过这却是大将军裴小二在军中的规定之一。冯克斌是军规如生命,一言一行早已将军规刻入了他的骨髓,他对军规军纪的遵守简直如呼吸一样顺畅。 “大将军有没在这...”牛二宝口中嘟嘟囔囔着,不过还是拗不过冯克斌,还是站了起来,将自己麾下的士兵召集在了一起。 夜间裴家军的大营,除了一些士兵守夜以外,其余的士兵也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旁,冯克斌,牛二宝,唐绍尧,杨兆升等人围成一圈,看着眼前的篝火,不知在想着什么。 “将军,大将军让我们进攻襄阳以吸引官兵,现在我们已经成功将官兵全都吸引了过来,根据探子汇报,枣阳附近发现了大批官兵活动的迹象,想来就是从南阳南下的左良玉等人,咱们也是时候撤离了。”杨兆升看了冯克斌一眼,沉声道。 冯克斌置若罔闻,依旧眼睛不眨的看着篝火,好像里面有花一般。看到冯克斌这幅表情,唐绍尧也试探道:“将军,今日我军清点伤亡,咱们从南阳带过来的一万弟兄,现在只剩下六千还能有一战之力,在这样打下去,恐怕咱们会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这时,一直沉默无言的冯克斌忽然道:“牛二宝,你觉得呢?” 牛二宝挠了挠头,对冯克斌道:“将军,俺都听你的,你让俺干啥,俺就干啥。” 冯克斌嘴角上斜,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这个时候,大军主力想来已经攻下了均州了吧。” 几人随着冯克斌的话,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看向了郧阳的方向,哪里才是这一切的根源。 、 第二百八十四章顿兵 郧阳,蒋允仪将整个郧阳府的兵丁全都征召了过来,又从州县之中强征了四万乡勇,加上一些衙役,捕快等差役,杂七杂八总共凑足了五万大军,有了这么多大军在侧,蒋允仪终于可以长松一口气,晚上也终于能够睡着了。 一连等了三天,蒋允仪将大军聚集身边之后,接下来却没有任何动静,这一下子,郧阳府知府潘世奇首先就受不了了,五万大军,每天人吃马嚼的这得多少粮食才能填补的了这么大的亏空。 而且,郧阳府知府潘世奇是文官,要是面对一般的武将也就罢了,大不了克扣一点,少给一点,让他到别的地方去找吃的也就是了,但这招对郧阳巡抚蒋允仪不管用,因为蒋允仪也是文官,而且还是官职更大的文官,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面对这样一个上司,潘世奇只能捏着鼻子去给他筹集粮草。 不仅如此,要是这些还都是一次性的也就罢了,大不了咬咬牙,派下去收税的官员去的勤快一点,税收的多一点,苦一苦百姓也就罢了,但是这么长时间了,巡抚蒋允仪却没有一点动静,这是要吃垮郧阳府么? 又一日过去,等日上三竿之时,郧阳知府潘世奇再也忍不住,气冲冲的来到巡抚衙门,求见蒋允仪。 此时,蒋允仪正在用早膳,听说潘世奇来了,有些不解,不过还是派人将潘世奇请了进来。 “见过蒋大人。”潘世奇走了进来,虽说气愤,但礼节却不容有失。 看到潘世奇,蒋允仪热情招呼道:“潘大人,用过早饭了没?要是没有的话,来,一起吃一点?” “多谢大人,不必了,卑职已经吃过了。” “哦?那好吧。”蒋允仪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潘世奇,转回头,继续剥手中的鸡蛋。 蒋允仪的早餐极为普通,一碗米粥,一碟咸菜,一颗鸡蛋,仅此而已。 “大人,卑职此来是有一件事询问大人。”潘世奇问道。 “你说。”蒋允仪将剥好的鸡蛋放在嘴中轻轻咬了一口,品尝着鸡蛋的滋味,不在意道。 “卑职请问大人,大军何时出征?在这样下去,仅凭郧阳府的粮草恐怕已经供应不起大人了。”潘世奇一咬牙,道。 “我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样啊,”蒋允仪将手中的鸡蛋放在了桌子上,转头看向了潘世奇,“原来潘大人是嫌我吃的的多了,只是你看看,我吃的多么?”说吧,蒋允仪双手一摊,让潘世奇看向他的餐桌。 “大人,您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蒋允仪一盘桌子,将桌子拍得震天响,怒斥道:“潘大人,你应该明白你的位置,你我都是为朝廷办差,皆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是差事办好了,你我皆有功劳,要是差事办砸了,我的项上人头不保,你以为你能好到哪去?” “我。”潘世奇语塞。 “潘大人,你要明白,眼下郧阳府所谓的百姓,我们的仗答应了,他们才是我大明的百姓,要是咱们的仗打输了,他们都将成为叛贼的助力。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筹集粮草,力保我军供应不失,要是打赢了,那就是守土之功,打输了,也能是消耗贼军潜力,这才是忠于君上,忠于朝廷。” 蒋允仪的话说的极重,几乎撕破了脸皮,要知道官场上讲究斗而不破,保留脸面。而现如今蒋允仪能把话说道这个地步,足可见其内心中的恼怒。 潘世奇被喷了一脸口水,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觉得自己敲打的差不多了,筹集粮草还离不开此人,蒋允仪只能转变了语气,语重心长道,“你说的其实我也知道,只是根据斥候禀报,贼军大军足有十余万,我军能有多少人,区区五万罢了,就算我军人人能够以一敌二,又能斩杀多少贼军?到时候还不是全军覆没,丢城失地,辜负天子信任?故而我的策略则是不攻而攻,” “不攻而攻?”潘世奇奇道。 “对,所谓不攻而攻简而言之乃是以守代攻。我军兵弱,优在地利,贼军人多,优在人和。是以我们要重分发挥我们的地利优势,把守山中各处险隘关口,令那裴家军在雄关隘口碰的头破血流,消磨贼军人和优势。 那裴家军毕竟只是一股流寇,其粮草、兵员、兵甲等供应不稳定,不利久战,而我军则可以逸待劳,等贼军人和优势消失殆尽,粮草、兵员等消耗一空,那便是我军东出收拾残局之时。更何况,为保万无一失,我一派人绕路前往南阳的地,请求援军,等援兵一来,我军就以立余不败之地。” 蒋允仪不愧是御史出身,这嘴皮上的功夫着实了得,看着深以为然的潘世奇就知道,蒋允仪这番话他是听到了心中。 “好了,你回去准备粮草吧,不要有什么心里负担,为君父,为朝廷,贡献一点粮草难道不应该么?” “是。”潘世奇终于还是屈服了,他也认为蒋允仪这番话说的极有道理。 而于此同时,此时却真的如蒋允仪所料,刘长乐率领定国军却已经顿兵郧关之下三日有余。 “郧关”之名缘于安陆郧子国为楚灭郧人西迁之后,其见于《史记》。其后,郦道元《水经注》:“汉水又东,迳郧乡县故城南。只是,后世经历沧海桑田,天下的中心早已不再是陕西长安,河南洛阳等地,是以这座当时的雄关要隘到了现在重要性早已大不如前。没想到今天,倒成了阻挡裴家军西去的一道屏障。 “怎么样,可发现有其他道路能绕过郧关?”郧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要想攻下此关恐怕不死上万八千人是拿不下来。而刘长乐自然不想在这个小小的关隘面前,消耗那么多条人命,这个时候要是能有一条通道绕开此关,那该有多好。 探子对着刘长乐摇摇头,“虽山间有一些由采药人踩踏出来的一些小路,但是这些小路地势崎岖,有时甚至需要攀岩而上,根本通不了大军。而绕过武当山虽然可行,只是路程太远,并且沿途还有需要攻下其他城池山寨,攻下这些难度不亚于攻下眼前这座雄关了。” 刘长乐失望至极,他得到的使命可是要干脆利落的拿下蒋允仪,打得他魂飞胆丧,这样才好收取郧阳地区,谁料这才刚刚开始,便被一座关隘拦住了去路。 刘长乐眉头紧皱,眼睛死死盯着远方的关隘,却见关隘上灯火璀璨,在灯火的照耀下,一队队官兵立于墙上。三五成群,喝酒,赌博,好不热闹,“要是明天再找不到其他办法,那么唯有强攻一条道路了。” 就在刘长乐艰难抉择的时候,李国俊率领宣武军来到了李卑正前方十里开外,扎下营来。 李国俊以前只是一个镇的总兵,最多指挥过一万左右的士兵,不仅如此,那个时候李国俊需要做的仅仅是在刘长乐的指挥下,对敌军一部展开打击,而且不用担心其他方向的敌军,因为有其他袍泽可以依靠。 而现在,李国俊需要负责整整三万大军,这三万人全靠他一个人来指挥的同时,也再无其他袍泽可以依靠,除非他放下脸面向身后的裴小二求救,但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这样做,因为这就意味着他放弃了他的前途。 别看李国俊平日里风风火火,没想到还真有一颗细腻的心,至少这个硬盘扎的结实牢固,在面临危险之时,就能成为全军的依靠。 而就在此时,李卑也已经发现了扎下营盘的李国俊,双方之间的战争转瞬之见便已经开始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被围 率先出招的便是李卑,万万大军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帜,由李卑亲自统领,缓慢朝着裴家军所驻的营寨走来。 李国俊自然不会认怂,留下三千人防备大营之后,剩下的两万多大军倾巢出动,在旷野中列队,与李卑针锋相对。 这是李国俊第一次指挥这么多大军独自行动,他的手心微微出汗,紧握的缰绳有些发粘,胯下的马儿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不安,打了一个喷嚏,前蹄地面上敲击着,李国俊只好伸出一只手抚摸这马颈,让其安静下来。 李卑的大军逐渐出现在视野中,并且缓慢的逐渐靠近,邢大忠逐渐凑了过来,对李国俊低声道:“将军,您仔细看对方的大军。” 李国俊一愣,随即顺着邢大忠所言,定睛查看李卑麾下的大军。只见原本离得远,只觉得对方军阵严整,训练有素,旌旗蔽空,着实是一支劲旅。 而现在走的近了,却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只见在猎猎旌旗下的则是一张张被饿的面黄肌瘦的脸,虚浮的脚步,再加上肩上扛着的满是铁锈的刀兵。活脱脱像是一支由乞丐组成的大军。 李国俊转头看向自己麾下的裴家军,长久的饱饭滋养,即使一个小卒也都龙精虎猛精神焕发。李国俊突然感觉信心倍增,这场仗要是不胜,岂有天理? 很快,李卑的大军已经达到了弓箭的射程之内,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箭雨从双方的大军射出,洋洋洒洒的落在对方的军阵之中,掀起一阵阵腥风血雨。 “再射。”裴家军刚刚扫荡了南阳府的府库,再加上上万工匠学徒一有时间,便需要打造各种兵甲装备,故而军中箭矢,兵甲装备还算充足,自然也不用节省,一阵阵箭雨就想不要钱一般,洒在了官兵的军阵之中。 官兵军阵中,一名接一名将士被射死,其余士兵见此情况,大骇,军阵中开始出现,就在这时,数名李卑身边的骑兵跃马而出,一连几枪将临阵脱逃的士兵处死,震撼了其他妄图逃跑的士兵,这才让本来摇摇欲崩的军阵重新稳固了下来。 李国俊面露不屑之色,什么边关大将,吹嘘的天花乱坠,依我看也不过如此,“传我军令,全军进攻。” 随着李国俊的一声令下,嘹亮的号角声响了起来,裴家军的军阵开始缓缓向前移动,而与此同时官兵的军阵,士兵们开始变得躁动不安,然后李卑早已想到这种情况,早早将督战队放置在大军之后,在督战队的威逼下,整个战阵还是逐渐向前。 很快,两支大军便狠狠地撞到了一起,准确来说,是整个官兵的军阵被裴家军冲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凹陷。裴家军将士身体素质强,且所用兵器铠甲等皆优于官兵,渐渐的官兵开始不敌,被裴家军逐渐杀入镇中。 很快,交战没多久,恐慌的气氛开始在官兵阵中弥漫,后排的将士见前排被杀,原本该补位上前,却由于惊恐,拼死向后退缩。 “败了,败了。”不知谁先喊了一句,最后面的士兵不明所以,还以为前方的士兵已经战败,开始调转方向,幸好后方由督战队阻拦,要不然大军可能就此崩溃。 “稳住,稳住,临阵脱逃者,斩。”李卑在军阵中来回奔走,口中大喊大叫试图稳定军心,然军心散了,尤岂是那么容易就能稳定下来?只见官兵左翼,一方阵突然崩溃,无数将士将手中的兵器,旗帜,等仍在地上,转身便逃。 身后的督战队主官也急了,急忙忙带领着几十名督战队从战阵后方冲了上来,拦住一批溃兵,一连斩杀了四五十名溃兵,然而早已吓得肝胆俱裂的败兵,对裴家军的恐惧早已超过了对身后督战队的恐惧,见督战队拦路,大量溃兵绕过督战队想着前方狂奔。 有了第一批溃散之兵,其余士兵自然有样学样,渐渐地官兵的溃散之势再也遏制不住,不仅如此,就连忠诚的督战队也加入了逃亡的行列。 李国俊仰天长笑,高呼:“大局已定,全军听令,追击敌军。” 听到李国俊的命令,将士们终于放开了束缚,冲着刚逃不远的官兵冲杀而去。 李卑在溃逃,只是他不甘心就这样逃了,在逃亡的途中,还将同行的士卒聚集在自己身边,不多时便聚集了近千兵丁。 追击的李国俊警觉起来,要是让李卑从新将士卒聚集起来,恐怕他还有翻盘的风险,“全军听令,击散他们。”说吧,自己就已经一马当先冲了过去,只苦了他的亲兵,拍马冲在了他的前面,攻入了李卑的残部。 原本在追击中仍然在维持着松散的战阵的王宏与邢大忠两部人马,眼瞅着作为主将的李国俊已经跟李卑残部交上了手,低低骂了一声,再也顾不上阵线,领着麾下将士朝着李国俊的方向奔了过去。 李卑的残部此时同样兵无战心,被李国俊带着王宏与邢大忠再次冲散,李卑无奈只能再次放弃士卒继续逃窜。 如此再三,李卑整整三次妄图将溃兵聚集起来,却一连三次被李国俊率军击溃。终于彻底放弃了聚集溃兵的想法,朝着远方的己方大营跑去,眨眼之间便已经逃回了自己大营。 “冲进去,冲进去。”率军在后面紧紧跟随的李国俊哪里能放过早像丧家之犬的李卑,跟着李卑身后同样杀入了李卑的大营。丝毫没有察觉出大营的不对劲之处。 这个时候,整个大军早已谈不上丝毫阵型可言,只见黑压压的一片,漫山遍野的朝着涌入了李卑的大营。 而李卑的大营修建的极为宽旷,营寨门口两侧特地用结实的原木修了两个面积不小的半地下建筑,从表面看,如同两个供守门士兵临时歇息之处的普通房子,看不出丝毫不对劲之处。 等近三万裴家军将士跟着李卑进入李卑的大营之后,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大营门口腾起数丈浓烟,紧接着从两侧那不起眼的木质房子中,源源不断走出三百多名身披重甲,膀大腰圆的重步兵,直接将来时的营门堵住,于此同时,大营内的营房中,也钻出大量的兵丁,将进入大营的裴家军团团包围。 从刚刚捕蝉螳螂,转眼之间却发现原来黄雀就在自己身边,李国俊这一次也算见识了角色转变的迅速。 好在李国俊也算神经坚韧之辈,没有辜负裴小二的期待,哪怕面临如此境地,也能迅速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将身边已经六神无主的将士冷静下来,“都不要乱,不要乱,围着我结阵,结阵。” 有了李国俊的镇定,其他裴家军将领也都有了主心骨,喝声不断,将慌乱的裴家军士兵逐渐安抚了下来。有了军官的安抚,士兵们也终于反应过来平日里的训练,开始以李国俊为中心,结成了一个圆阵。 李卑此时也再一次出现在了裴家军面前,与刚刚的狼狈不同,这次李卑显得得意至极,看着裴家军在这种情况下也能迅速结成战阵,李卑的瞳孔微微缩,却很快回复入场,困兽犹斗罢了,难不成他们还能翻出天来? “你们谁是头?出来答话。”李卑高声道。 “我就是裴家军宣武军提督李国俊,要打便打,费什么话。”李国俊即使身处逆境,却依旧显得不落下风。 “朝廷知道,你等都是被贪官天灾逼得活不下去的良民,你们起事造反不过是迫于无奈罢了,现在朝廷大营你们,只要你们肯投降朝廷,朝廷必会既往不咎,发给你们粮食分给你们田地,让你们都能过上好生活。 如果你们有本事的话,朝廷也会不吝官位,封赏你们个一官半职,朝廷的官,岂不比自称大将军的反贼好的多?” 第二百八十六章困顿 李卑此言一出,裴家军的普通兵丁立刻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甚至连一些低级将领都蠢蠢欲动。 李卑的话极具煽动性,虽然裴家军高层心坚似铁,但大多数普通士兵能跟随裴家军造反所求的不过是一段饱饭,能养活一家妻儿老小罢了。如果他们能在官兵那边获得安稳的生活,他们自然没必要继续跟随裴家军做这种杀头的买卖。 此次被包围在李卑大营的中的宣武军将士足有一万三千多人,这么多人要是出点什么以外,整个宣武军这个军号就可以撤销了,哪怕对整个裴家军来说都将带来不可磨灭的影响,这将打破了裴家军自建军以来不败的记录。 李国俊此时只觉得懊悔不已,他恨不得就此拔剑自尽,只是他要是死了,这么多士兵不是被杀,便是被俘,也都将不复存在。 此时再听李卑之言,李国俊顿时怒不可遏,大喝道“一派胡言,大家不要被他们骗了,”李卑的大喝令下面喧闹的裴家军安静下来,大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他究竟要说什么,“发给我们粮食?请问官府有那么多粮食么?要是有的话当初河南大旱的时候,他们怎么不拿出来赈灾?” 李国俊之言令李卑哑口无言,官府确实没有这么多粮食分给叛军,哪怕真的有,也早就流入了个个级别官员的口袋中,怎么着不会就这样白白分给他们。 诸位不要忘了咱们是怎么跟从军,不要忘了,在咱们要饿死的时候,是裴大将军给我咱们一口饭吃,这才让我们得以活到现在。咱们都是人,是人就该将忠义,大将军对我们真可谓仁至义尽,咱们不能做那些猪狗不如的事来。” 李国俊的话令一个个裴家军的士兵羞愧的低下了头。 裴小二很早就在军中开展政治教育,只是受制于人手的不足,只能这种教育也仅仅只能覆盖道裴家军的高层,保证高层思想与真个裴家军利益的一致,至于底下士兵则就没有这个待遇。 李卑眉头微挑,没想到那粗狂的汉子竟然这么能说会道,看到贼军一个个逐渐变得坚毅的脸,李卑知道,劝降恐怕已经不可行。不过没关系,劝降本就是无所谓之事,劝降不成,那便战。 “全军听令,进攻。”李卑大手一挥,震天的战鼓开始擂响,官兵开始对包围圈内的裴家军展开进攻。 一时之间,厮杀声,战鼓声,弓弩破空的声音,夹杂着惨绝人寰的叫声,直冲霄汉。 大营外,王宏率领万余裴家军落在了后面,不过这也碰巧让他们逃脱了李卑的暗算,没有被包围在大营内。 诈败诱敌的念头出现在了王宏的脑海。看着即将关闭的营门,王宏心急如火,大叫:“快,攻破营门,接李将军出来。” 随后士兵加快了脚步,冲着营门便杀了过去,却被以逸待劳的官兵重步兵拦了下来,陷入了苦战。 王宏看着苦战中的士兵,面沉似水,拉过一旁的亲兵道:“你立即回均州,向大将军禀报,我军惨遭李卑的埋伏,李国俊将军以及一万多大军被围,我军残余大军正在拼死相救,恳请大将军出兵援助。记住了么?” “记住了。”那亲兵点点头。 “好,你现在就去。要以最快的速度将情报传递给大将军。” 亲兵深深看了一眼胶着的战况,随即跨上马儿,马鞭狠狠一抽,马儿吃痛,撒开四蹄,快速向前跑去。 李国俊这边陷入苦战,而刘长乐这边也不好过。 又一队进攻郧关的士兵败退了下来,退下来的士兵已经损失将半,且活着回来的士兵也是人人带伤,一时半会已经不能再度投入战斗。 “这已经是第三队了。没想到就连关城城头都没能攻上去。”俞大为看了一眼远方还在冒着硝烟的战场,担忧道。 刘长乐没有回他,他的目光紧紧等着那高耸的关隘,恨不得自己请来天兵,直接将其拆了。 这几日,能用的方法差不多都用了,蚁附攻城,挖掘地道,炸城等等,只要能想到的办法几乎都在郧关上试了一遍,然而直到现在郧关还安然无恙矗立在那,没有丝毫变化。 “让将士们退回来吧,今日的攻城到此结束了。”刘长乐说完,头也不回的回到了大帐。他现在压力很大,所有人的希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他不能有任何损失,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静静。 另一边,郧关城楼内,一场热闹非凡的庆功宴正在如火如荼的举办着。 蒋允仪脸上一直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他站起身,伸手端起一杯酒,举到身前,笑道:“诸位,那不自量力的贼军这几日一直在攻我郧关,然而上托皇上洪福,下赖将士用命,咱们郧关到现在为止依然坚若磐石,让那贼军碰的头破血流,来来来,满饮此杯。” 说吧,蒋允仪当先凑到嘴边,一饮而尽,随后将酒杯侧翻过来,想众人展示,这一豪爽的举动赢得在场文武轰然叫好,紧接着纷纷饮干了杯中之酒。 或许是刚刚饮酒饮的急了,蒋允仪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放下酒杯重新落座之后,对同桌之人道:“这次庆功宴还是有些过于仓促,等过几天彻底打垮城外的贼军之后,咱们再去襄阳,好好庆贺一番。” “好。”桌上诸人纷纷叫好,其中一人更是对蒋允仪竖起了大拇指,道:“我郧阳能有蒋大人坐镇,真是稳如泰山啊!来来来,暂凭此杯中之酒,我仅代表郧阳百姓感谢大人的活命之恩。”说罢,同样一饮而尽。 蒋允仪同样笑呵呵的端起酒杯在口中轻轻抿了一口,便放了下来,“现如今还处于大战之中,还是少饮一些为好。” “大人高义。” “大人真乃国家股肱,郧阳之恩人也,” “天子能将大人派到郧阳,真乃慧眼识英雄啊!” 一连串的拍马屁声,拍的蒋允仪颇有些飘飘自得,不过表面上他还是谦虚道:“哪里,哪里,不过阴差阳错罢了。” 就在郧关城楼上推杯换盏,好不热闹之际,郧阳城南,翻越武当山,竹山县却迎来了一众特别的客人,来自郧阳知府潘世奇所委派的催响官郧阳府通判李希沆。 说实话,李希沆也不想接这种活计,这明显是得罪人的活,况且人家今年的赋税早已交了过来,这个时候再去催促,岂不是自讨苦吃? 不过他也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知府潘世奇已经下大了死命令,他要是完不成任务的话,恐怕这身官府就与他无缘了,为了这身官袍,李希沆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到各县去催促粮草,这竹山县只是他此行的一站。 竹山县知县刘含辉接到消息之后,一早便来到城门口迎接李希沆,一直等到中午这才看到李希沆一行的身影。 “大人一路辛苦,卑职略备酒食,为大人接风洗尘。”刘含辉走上前去,躬身道。 “嗯。”李希沆从鼻子中挤出一个字来,随后便大摇大摆走进了竹山县。 酒局上,李希沆的随从自有他人招呼,而李希沆则有刘含辉亲自陪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希沆已经喝的醉眼惺忪,半醉半醒,刘含辉这才低声道:“不知大人此番来到小县所谓何事?” “何事?”李希沆用力睁开醉眼,瞥了一眼刘含辉,见后者一脸恭敬,这才道:“有大贼裴小二者近日流窜我郧阳,在我郧阳烧杀劫掠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我郧阳巡抚大人特派遣大军要与贼军大战,保护我郧阳百姓,现奉知府大人之令,提前收取崇祯十六年,至崇祯二十年之赋税,你等快快上缴,免得耽误巡抚大人与贼军的战事。” 第二百八十七章造反 一听说要来征粮,刘含辉便满脸苦涩,按理说朝廷每次征粮都是他们这些地方官发财的好机会,什么淋尖踢斛,什么折色火耗,都是地方官发明出来装满自己钱包拿手好戏。有多少地方官全靠这黄金一脚活着,乃至于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刘含辉自然也不例外,他也想借着这个时机好好弄点银子,娶几房小妾。只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啊,听听名字就知道了,竹山县的赋税都已经收到了十年以后了,百姓们只要值钱的家当早就被夺走交税了。 不仅如此,竹山县的土地大多属于县中的几位士绅大户,平日里收成好的时候,身为佃户的百姓交完租子,赋税还能剩一点,加上在城外挖一些野菜等也能凑合一年,但是今年大旱,收成不足往年一半,百姓们将田地里的收成全都叫出去,却仍然不够。 不少百姓选择开始挖野菜,树皮等充饥,后来还是不够,就只能卖儿卖女,再后来卖妻子老婆,等到最后只能买自己。然而卖人的多了,人也就不值钱了,想卖都找不到买家。现在的百姓穷的就剩下一条烂命了,甚至于就连今天晚上吃什么都不知道。 人要是真穷起来,乃至于生命的顾不上的时候,那才是最无所畏惧,最可怕的时候,刚开始一些饿急眼的百姓们开始将注意打到了县中的粮铺上,深更半夜就会三五成群的去粮铺偷粮食。然而能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小县城内开粮铺的岂是一般人?他都是在郧阳,乃至在湖广都有关系的豪商大贾,再不济也是有名望的读书人。 一纸诉状,县里的衙役便乖乖按照人家的意思将那些百姓抓起来,按照粮商的要求,将抓到的‘贼人’吊在城楼上整整一个月,正值盛夏时节,烈日当空,这数十名百姓直接被烤成了人干,以震慑其他人。 极度残酷的手段,总算是将饿红眼的百姓暂时吓退,百姓们不敢轻举妄动,整个竹山县此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中,然而这种平静却又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腹中的饥饿感驱使着他们忘却一切恐惧,一旦到那那个临界值,饿疯了的百姓的将会像狂风暴雨一般爆发出来,可以说刘含辉屁股底下这把知县的椅子就想坐在火山口上,一旦火山爆发,他将尸骨无存。 刘含辉还年轻,他不想死,他想活着,他现在是万万不能在刺激百姓,生怕将这座火山给点着火,将他吞噬的一干二净。然而,他是这样想,别人可不允许他这样做,郧阳来的李希沆竟然还想继续收税,这不是将刘含辉往绝路上逼? 他刘含辉不是一个清官,该拿钱的时候,他也不会手软,只是现在的情况太特殊,不为竹山县的百姓,而为了他自己,他也必须说点什么。 “大人,据卑职了解,说那裴家军从不滥杀,要不然咱们还是放他们过去。”刘含辉的声音像是建议,又像是哀求。哪怕那裴家军进来劫掠也好,这样百姓们的怒火就不止针对官府,反而会一直针对外来人的裴家军了。 “放他们过去?”李希沆勃然大怒,怒斥道,“怎么你已经投靠贼军了?”李希沆一顶大帽子直接压了下来,压的刘含辉喘不过气来。 见刘含辉被吓得冷汗直冒,李希沆这才不屑道:“量你也不敢,这是巡抚大人的意思,知府大人也认同,就凭你一个小小的知县,还掀不起什么大浪,一千石粮食,五百两白银,限你三日内准备妥当,三日后我会过来收取,要是没有,你这顶乌纱就别要了,更甚至,贻误了巡抚大人的军机,你这颗脑袋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 哼,李希沆冷哼一声,推开身前的残杯冷炙,大袖一甩,便离开了刘含辉接待他的酒桌。 现在已是下午,李希沆还有好几个县要跑,竹山县只是此次行程中不起眼的一个。从另一个处城门离开了竹山县,李希沆转头狠狠啐了一口,这吃的都是什么玩意,就连自家的狗都不如,要不是自己走了这么长时间山路,腹中饥饿难耐,真是一口都吃不下。 无意间,李希沆看到了城楼上飘荡着的几个干尸,那残忍的模样险些令李希沆刚刚吃进去的饭菜都吐了出来,感觉身上有些发毛,一阵阵阴风直冲天灵盖,哪怕在这三伏天气,烈日高照的情况下,李希沆仍然觉得遍体发寒,“这都是什么鬼地方,走走走,咱们快走。” 很快,李希沆招呼着自己的随从离开了竹山县。 李希沆走了,然而他留下来的问题,才刚刚开始。刘含辉在一片杯盘狼藉中呆坐了很久,这才喊来自己的幕僚,商议此事。 幕僚给他的建议倒是非常中肯,百姓们已经濒临极限,肯定不能继续压榨,为今之计只好暂时向城内的粮商,士绅借一些粮食,银子,等来年收了赋税,将欠他们钱粮还上。 “为今之计,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刘含辉无奈道。 只是刘含辉想的挺好,但城内的乡绅大户根本不买账,一通操作下来,也仅仅得到不到三百石粮食,银子更是不足一百两,这点钱粮,别说是巡抚大人那里,就算是自己也交代不过去。 一边是自己的身家性命,一面又是嗷嗷待哺的百姓,万般无奈之下,刘含辉将目光又重新投向了竹山县的百姓。 百姓们活到现在那就说明他们还有粮食,要不怎么还能活到现在,肯定早就饿死了,刘含辉自言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 “大人,万万不可啊?百姓们已经濒临极限,再去收粮,必遭祸事。”幕僚不是糊涂人,也早已经察觉到竹山县内气氛的不正常,故而再三建议道。 “刀子没架到你脖子上,你自然能置身事外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不找百姓怎能凑齐这一千石粮食?”刘含辉一把推开幕僚,恨恨道,巨大的压力已经扭曲了将他的神志,现在只想着能凑齐军粮保命,并且抱着侥幸的心里想到,百姓这不还没造反不是?那么在收点粮食,他们也不一定造反,大不了再苦几天,等仗打完了就好了。 刘含辉将县衙内的衙役全都召集了起来,一个一个给他们分配任务,如果完不成每人五十大板。这也是衙门内的常态,上面的压力总是这样一点一点向下传递,最终由最底层的百姓承担。 衙役们接到命令,便离开了衙门,散入了竹山县。很快,整个竹山县就像煮开的沸水一样,沸腾了起来。当最卑微的生存都变成了奢求,当百姓们被敲骨吸髓之后,都无法满足上层官僚的欲望,那还等什么,直接造反吧。 暴怒的百姓聚集到了街头,一同涌向了衙门,想要找知县大人讨个说法,谁料这个时候刘含辉怂了,下令衙役紧闭衙门大门,自己则躲在衙门内,不敢出去。 愤怒的百姓们在衙门口越聚越多,大量的百姓仍然远远不断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大量的百姓情绪不安的了极点,这时不知是谁怂恿,又或者只是一个以外,拥挤的百姓竟然挤开了紧闭的衙门大门,这仿佛一个信号,愤怒的百姓直接冲到了衙门内,将躲在后宅的知县刘含辉搜了出来。 刘含辉壮着胆子,站在众人前面,呵斥道:“这..这是巡抚大人的命令,我也是听命行事。” 毕竟是知县,身上夹杂着大明二百多年的威仪,百姓本能的有些畏惧。不过现场的人太多了,有着这么多人同时做一件事,大家的胆子还是比平时大不少,并且饥饿的肚子,饿得狂吃观音土活活撑死的父母,饿的抱着自己哇哇大哭的儿女都不允许他们在怯懦下去。 “大老爷,我大儿子,二儿子,四女儿都饿死了,求求您发发慈悲吧!我给您你下了。” “我们已经四天没吃饭了,眼看着就要饿死了,那还有粮食?” “他们就是想逼死我们,我们死了,你们也活不了。” “对,打死他,打死他咱们就能活。” “打死他,打死他。” 几乎就在一瞬间,打死他,这句口号充斥了百姓的心间,并且向着刘含辉越逼越近。 第二百八十八章机会 不知谁推搡了刘含辉一下,刘含辉一个趔趄没有站稳,摔了下去。谁知这一摔,就像一个信号一样,瞬间引起百姓群情激奋,大家纷纷涌上去,用脚,拳头,手肘,乃至牙齿将刘含辉给活活打死。 “死了,死了。知县老爷死了。”人群中,有人突然喊道,刹那间人群终于有人从狂热的状态清醒过来,开始感到害怕了,开始挣扎着离开这里。 大家刚刚还是老实本分的百姓,从来没有杀过人,更何况还是一个县的知县老爷。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闹大了,人群开始想衙门外涌去,想要离开这逃回自己的破败不堪的家中,不管怎么样,在潜意识中还是认为自己的家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大家不要跑。”忽有一人站了出来,堵在了衙门口,大家离开的路上,“你们以为回到家去,朝廷就不追究了么?要知道那可是知县老爷,你们打死了他,是要杀头的罪过。更何况,你们就算跑到家,又能怎么样?你们还不是迟早要被饿死?” “刘四郎,你说咱们该怎么办?”逃离的人群有人听到了刘四郎的声音,逐渐停下了脚步,是啊,人已经死了,现在逃有什么用?到最终不是还是一死。 “大家听我说。”随着刘四郎的呼唤,越来越多的百姓停了下来,开始看看这刘四郎究竟向说什么,“咱们不必怕,咱们就是想活下去,这个要求多么?不多啊,可是官府不给我们活路,非要将我们都逼死。 既然这样,咱们也不用怕官府,咱们直接反了,大不了去投靠武当山那边的裴家军,听说裴家军善待百姓,替百姓做主,咱们投过去,裴家军肯定会收留我们。” 裴家军从南阳南下,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虽然竹山县地处偏僻,但是还是有不少人知道裴家军的存在。 “裴家军?那是什么?”人群中有人消息不灵通,立刻便有人高声道:“裴家军就是专门给我们穷苦百姓做主的菩萨军队,他们从不劫掠,还赈济百姓,我二舅的妹夫就是南阳人,听他说,裴家军的兵待人和善,讲公道,跟那些官兵不一样。”那人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所以说,咱们不用怕,朝廷打不过裴家军,咱们裴家军肯定会给咱们做主。”刘四郎的话安抚了躁动不安的民心,百姓们慌乱的神情。 眼见百姓们渐渐镇定下来,刘四郎这才道,“接下来咱们就去灭了那些粮商,就是他们勾结官府,让官府在一两天内收足税款,逼我们卖粮,而那些粮商就趁机低价收购我们的粮食,咱们现在就该去收回咱们的粮食。你们说是不是?” “对,拿回我们的粮食。”一提到粮食,腹中饥饿的灼烧韩迫使着百姓又开始变得狂热,大家冲出衙门直奔粮商而来。 是日,竹山县百姓在刘四郎的鼓动下,杀官造反,接近着攻下粮商,开仓放粮,民心大悦。 竹山县所发生的事如同一个范例,就在刘含辉出郧阳催粮的这短短数日,郧阳府治下七县,竹山、竹溪、上津、郧县、郧西。保康、房县中接连上映,这七县中有五个县城直接造反,并且成功。 剩下郧县、郧西两县百姓也躁动不安,幸亏知县反应迅速,并且距离蒋允仪大军最近,才勉强压了下去。整个郧阳府也因此变得风云动荡,波谲云诡。 四日后,刘长乐得到探子汇报,得知郧阳诸县皆反的消息,大喜过望,谁能想到郧阳竟然满府皆反?刘长乐一拍桌案大叫:“真是天助我也。”也只有在这中时候,才显出刘长乐刚到二十岁年轻人应有的毛躁与激动。 而现在刘长乐已经在郧关之下顿兵正正十日,这十日内,真不知道他是怎样度过,要知道他说率领之师乃是真个裴家军绝对的主力,出发前所有人都以为他应该摧枯拉朽一般,击溃蒋允仪,从而全占郧阳,谁能想到他竟然在郧关下停顿了正正十天。 “传我将领,俞大为部继续围攻郧关,牵制官兵主力,张文灿部,叶重华部随我翻越武当山,进攻竹山、房县。另外,快马加鞭将我军的变动,汇报给均州的大将军。” “将军,”俞大为犹豫道,“咱们是不是等大将军的指令再行动?” 刘长乐沉吟道:“算了,来不及了,兵贵神速,速速出发。” 现在郧阳各地义军刚刚起事,还没来得及建立不容置疑的威望,此时裴家军过去,就能以最小的代价,将这些义军一一收复,要是过几天,这些义军打出了威望,深得人心之后,那情况就会变得截然不同。 刘长乐命令下达之后,大军迅速开始展开行动,由于要走山路,崎岖难行,故而一些笨重,庞大的攻城器械也就不能携带,全军每人带足七日所需的军粮之后,便一头扎进了茫茫武当山之中。 经历了三天的紧急行军,付出了百余人的损耗之后,刘长乐的定国军疲惫至极的走出了茫茫武当山。 “张文灿,你带领你部去进攻房县,剩下的人随我前去竹山县。”不顾身心的疲惫,刘长乐迅速分配这任务。 张文灿点点头,领着大军便走,他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不过此人总能用自己的方式,完成大军的任务。 崇祯六年八月初一,张文灿抵达房县,房县义军首领周维新直接率军投降。张文灿留下三千人留守房县,剩下的大军度过彭水直奔保康而来。 另一边,刘长乐亲自率领一万大军,抵达了竹山县,竹山首领刘四郎派人与裴家军谈判,妄图保留独立编织,被刘长乐拒绝,随后刘四郎率领百姓据城而守。 刘四郎率领百姓拿下了数做粮仓,开仓放粮之后,深得百姓拥护,这也就是他敢跟裴家军叫板的最终本钱,然而他们毕竟时日尚短,没有经历过残酷的战争,不明白战争究竟是什么,还以为战争就跟打群架一般,人多势众就能赢。 而裴家军用一个漂亮的冲锋,仅仅一个回合就将刘四郎煽动的数万百姓据守的竹山县拿下,刘四郎兵败被杀,其余人顺势向裴家军投降,只是到了现在竹山县已经没有了丝毫粮草,刘长乐无奈,只能派人从郧关前线调军粮回来紧急应急。 接下来,大军没有修整,继续西进,路过已经无人驻守的黄矛关,攻占了县城镇。竹溪县义军首领自知不敌,等刘长乐攻占县城镇之后,连夜带着他的死忠逃入了附近的深汕之中,竹溪县就此也落入裴家军手中。 第二百八十九章推诿 刘长乐在竹溪县中稍稍稳定了一下人心,,同时留下了一千人驻防以后,便连夜北向,目标直指吉阳关。 通过吉阳关继续向北,就来到隶属于汉中府的白水县,而白水县就已经身处郧阳的背后,相当于已经绕过了郧阳关的阻碍,到那时失去了郧关的保护,蒋允仪手下的那些临时兵丁是无论如何都不是裴家军的对手。 是以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就是成败,就是未来,现在裴家军要做的就是抢时间,如果官兵提前反应过来,并派遣军队将郧阳境内的吉阳关,青铜关等关隘全都派兵把守起来,那么接下来这场仗还有得打,但要是裴家军抢在官兵前方拿下这些关隘,那官兵就可以直接投降了。 大明在吉阳关设置巡司负责征收赋税,核查路引,巡捕盗贼等职责,不过等到刘长乐率军赶到之时,这个巡司提前得到消息,已经人去楼空,留下来空空如也的关隘,静静等候着裴家军的到来。 刘长乐松了口气,“今晚在这休息,明日一早继续出发,准备进攻郧西。”刘长乐看了看保存还算完整的巡检司说道。 整整十日的连续山路行军,不管是刘长乐还是他麾下的将士,身体与精神都早已经疲惫不堪,听到刘长乐的命令,留下近百个防守的哨岗之后,剩下的士兵几乎倒地就睡。 就在裴家军在吉阳关修整之时,郧阳府却已经炸开了锅,蒋允仪强忍着心中的恐慌,看着潘世奇怒斥道:“潘知府,你这个知府是怎么做的?郧阳府一共七县竟然被你逼反了五县,剩下两县也幸好当地知县反应较快,要不然真个郧阳恐怕都要反了,我要向朝廷弹劾你。” 郧阳府七县反了五县之事确实是一个重大事件,这件事作为巡抚的蒋允仪必须给天子,给朝廷一个交代,况且这种时间要是说当地官府没有一点问题,那就是将远在京师的崇祯当傻子骗。崇祯可不是傻子,谁要是把他当做是傻子,那他才是真真的傻子,一个脑袋即将搬家的傻子。 故而这个锅,甚至不能让正在进攻郧阳的裴家军来背,要说起来,裴家军起兵已经一年有余,从山西打到了湖广中途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州府,这么多州府都没发生这么恶性的大规模百姓造反案件,但就你郧阳府偏偏发生了,不说别人,单说蒋允仪自己都不相信。 甩来甩去,眼瞅着这个黑锅就要落到他蒋允仪的头上,蒋允仪也急了,这可不是什么小过,逼反百姓这个罪名足够让他这颗项上人头挪挪地方了。 情急之下,蒋允仪只能再次发挥大明官场中最拿手的甩锅大法,将这个黑锅甩到了潘世奇的头上,是潘世奇辜负朝廷信任,上任以来欺压百姓,为祸一方,这才致使百姓不堪其扰,不得已纷纷造反。 这样以来,不仅朝廷那边能交代过去,说不定要是自己平定了郧阳的叛乱,坏事就能变成好事了。对于这种矛盾转移大法,每一个大明官僚早已研究明白,运用起来也得心应手。 只是这种甩锅大法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作为郧阳知府的潘世奇不同意,虽说这个世道早已残破不堪,无数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但潘世奇活的却还算滋润,还没想这么早就去找他潘家祖先。 更何况,大家都是文官,彼此的老底大家都是知根知底,你能上书朝廷,我潘世奇又何尝不能?大不了一起上书,就看朝廷信谁了。 “蒋大人,你这是何意?我的所作所为无非是按照你巡抚的命令行事罢了,现在治下百姓反了,你害怕了?我告诉你,晚了。”潘世奇冷笑道,他现在已经不在乎脸面,大家都撕破了脸皮,那就看谁的背后背景硬了,“这个时候想把一切责任都推在我的身上,我告诉你,痴心妄想。” “你你你...”蒋允仪指着潘世奇,暴跳如雷,“你放肆。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如此跟我说话,还有没有长幼尊卑?我要上书朝廷弹劾与你。” “哼,你能弹劾,我就不能弹劾了么?”既然撕破了脸,那大家都把话说明白,潘世奇一改往日里唯唯诺诺的样子,在蒋允仪的面前第一次将胸膛挺得笔直,“要真闹到朝廷那,朝廷未必就一定相信你蒋允仪。” 说罢,潘世奇一摆长袖,抬腿离开,留下被气的不轻的蒋允仪。 “大人。”蒋允仪的幕僚走了过来,看着还在生闷气的蒋允仪,提醒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上书朝廷,将这郧阳发生的事全都让朝廷知道,要是等其他人先上书朝廷以后,朝廷先入为主,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对对对,”蒋允仪赞许的看了一眼幕僚,要知道郧阳府五县造反的事可不是只有郧阳府之人知道,或许这个时候,湖广布政使,按察使,湖广巡抚等人已经将此时上报给了朝廷,这也是蒋允仪等人不敢隐瞒的最主要原因,让朝廷先收到其他地方官的上书之后,对郧阳府来说,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我这就去上书。”蒋允仪明白了事情的轻重缓急之后,不敢耽搁,当天夜里一封紧急奏疏便已经离开了郧阳。而潘世奇也不甘示弱,同样在极短时间内,写好了一封奏疏,就在蒋允仪奏疏之后的一个时辰内,离开了郧阳。 接下来几日,两人仿佛文曲星附体一般,一封接着一封的书信,离开了郧阳,或是到了京师,或是到了南京、苏州、河南等地,他们必须要说动各自的同窗好友,让他们上书替自己在朝廷那说上几句好话,最好能让罪名落到别人身上,好让自己置身事外。 时间就在这你一封书信,我一封奏疏的忙碌中慢慢度过,等到他们反应过来以后,裴家军已经跨过了吉阳关,兵锋直指郧西,上津二县。 上津的义军首领乃是一个秀才,姓郭名之奇,后来家道中落,被逼无奈之下只能上街替别人书写家书,对联等某得一条生路,平日里与三教九流多有接触,在这样的环境中,郭之奇凭借着自己的功名与好爽的性格,与底层百姓打成了一片赢得了对方的尊重,故而李希沆征发粮草,上津百姓造反,共同推举郭之奇为首领。 郭之奇极有自知之明,他知道其他人推举他为首领,不过是看在他曾读过书,在底层百姓中名声不错,更关键的是,自己一届文弱书生,便于掌控,如果朝廷围剿,义军兵败,那么他就是罪魁祸首,而要是义军踩了狗屎运,打出上津,发展壮大之后,他手下的那些人随时都能除掉他,自立为主。 由此,郭之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听说裴家军已经渡过吉阳关之后,直接派人向裴家军举城投降,有了裴家军的背书,他的安全才有了保证。 刘长乐接到郭之奇的降书之后,欣喜异常,不管怎样,上津地势险要,本身更是汉水中一个重要渡口,拿下了上津,后军西来的障碍也就不复存在,“张所习,你领着你部去上津,将那个郭之奇给我弄过来,然后你就驻扎在上津,小心点,那边刚刚归附,人心不服,别被人家给阴了。” 张所习点点头,带领他麾下的一千余兵丁分头西进,自朝上津方向去了。 等张所习离开之后,刘长乐的目光转向了此行的终点之一,郧西县。 第二百九十章围城打援 郧西县地处汉江中上游北岸,北依秦岭,南临汉江,地扼秦楚要冲,素称“秦之咽喉,楚之门户”,历史上郧西县建制也多次存废, 明洪武元年,朱元璋重设上津县,隶襄阳府,洪武十年裁上津并入郧县,洪武十三年,再复上津县,隶属未变。成化十二年,割郧县武阳西五里,析上津东南津阳四里,建郧西县,与上津县并存,同隶郧阳府。万历十年改隶湖广布政司所辖之郧阳府。 崇祯六年八月初十,刘长乐率兵包围郧西县,郧西知县吉星灿求救文书向雪片一样飞入郧阳府,也就是这个时候,郧阳府内对立的巡抚蒋允仪,与知府潘世奇这才如梦初醒,但时间已经太晚太晚。 郧西县距离郧阳府城直线距离仅仅七十里,当然按照山区的山路计算,或许会长一些,但这点距离放在纵横数百里交战的大军面前还是太近,近到就算蒋允仪想把头埋在土里装作看不见都办不到,更致命的则是,郧西在郧关后面,郧西城破,则郧西道郧阳无险可守,裴家军旦夕之间便可濒临郧阳。 “郧西不可不救。”虽然万般不愿,蒋允仪还是定下了要救援郧西的决定。 有了蒋允仪的表态,那事情就简单多了,无非是怎么救,从哪里调兵,又该如何进军的问题。 一幕僚道:“大人,学生以为,要救援郧西必非大军三万不可,大军沿着官道步步为营,稳扎稳打花费十天半个月不可。” 蒋允仪眉头紧皱,三万大军,他去哪找三万大军,现在他从真个郧阳府征集的五万乡勇,驻军现在有四万五都驻守在郧关,防备西来的裴家军日夜进攻,要是需要三万大军,那势必要从前方郧关方向抽调大军不可。 可这样一来,前方郧关的兵力就将大大不足,还能抵挡得住如狼似虎的裴家军么?更何况,要十天半个月的行军,稳是稳了,可是这粮草辎重怎么办?现在郧阳府的州县大多已经反叛,不在属于郧阳府,郧阳府的后勤补给相当于断绝,这种情况下,哪里还有粮草可供他们走上个十天半个月? “此言有理,其他人还有何看法么?·”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蒋允仪的心中却已经将此策否决,没有当面言明,不过是保全他的颜面罢了。 “大人,对付一介流寇,哪用得着三万大军?”另一幕僚件上一人说完,蒋允仪紧皱的眉头便知道,在蒋允仪的心中并不同意这个方案,于是顺着蒋允仪心中所想说道,“况且贼军绕路而来,山路崎岖难行,那裴逆又能有多少人马?撑死了几千人罢了,咱们抽调一万兵马就已经算是看得起他们了。 不仅如此,那裴逆听说一路从山西穿过河南,这才来到我湖广境内,这一路上,他们真可谓转战千里,无日不战,这么长时间的大战下来,就算那裴家军的兵丁都是铁打之人,怕也坚持不住了,而到了咱们郧阳更是强弩之末,再加上贼兵在郧关下屡屡受挫,到了现在他们又能有多少战力? 依我看,咱们派兵五千,遣一大将统之,前去将贼兵灭了即可,又怎么用得着兴师动众,大动干戈?不过是徒增笑耳。” 听到此言,蒋允仪拍手而起,大笑道:“公之言真乃句句珠玑,我料那裴家军就算到了这里,也已经外强中干罢了,他们能连破竹山,竹溪等县,不过是由于这些县城遭到乱民**,白白让他们捡个便宜罢了,等击败他们,我必然兴兵,将这些乱民一一诛杀,以正大明威严。” 蒋允仪越说越觉得真像就是这样,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敢想象万一真像不是这样又该怎么办,那将是一场灾难,在面对这场灾难面前,蒋允仪懦弱的将头埋到了土中,不愿看到事情的真像。 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已经重现了无数遍了,当年秦赵两国在长平交战,赵国国力不济,无法再为前方的廉颇提供充足粮草兵员,这才放弃了廉颇那种稳重却又耗费巨大的对峙战,转而选择了赵括的速战速决,那个时候,赵国君臣都是蠢货么? 答案确是他们都很聪明,他们只是根本无法想象有那么一天,赵国一石粮食,一个兵丁都无法给前线提供之后,前线土崩瓦解的场景,他们只能无数次劝说自己,去相信一个毫无战争经验的赵括的速战速决之论,因为这也是他们最想听到得话,他们愿意去赌这个希望。 蒋允仪紧接着沉吟道:“罢了,那裴家军毕竟战力不错,为防意外,还是派兵一万,西去进攻那裴家军吧。”内心的担忧终究还是影响了蒋允仪,让他在派兵的时候,增加到了一万人,并且就连往日里行军必定指定的行军路线都没安排,就仿佛一只将头埋到土里的鸵鸟,用力将手中的石头仍向了前方,能不能赶走敌人,全凭天意了。 刘长乐包围郧西县之后并不急于攻打,在他看来,这个小小的郧西县已经是囊中之物了,早吃下与晚吃下并无多少区别,他现在真正的对手,正是身在郧关的五万大军,而这个郧西县作为诱饵在合适不过。 果然,围城三日后,探子回报,有一万大局从郧关抽调而出,沿着官道西来。 “好,鱼儿上钩了。”刘长乐拍案而起,兴奋的在帐中踱步,围城打援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反复闪现,现在这个援兵已经被调了出来,接下来便是如何打掉这个援兵了。 “叶重华,你说官兵的援军会走哪条道路?”刘长乐对着自己麾下的三大总兵之一的叶重华问道。 从郧关到郧西一共有三条道路,一条是水路由郧关坐船经由汉水来到观音镇,然后从观音镇北上,可直抵达郧阳城下,这条道路是最好走的道路,并且有水运帮助运送军兵粮草,不过缺点就是需要船,现在郧阳的船却不是很多。 第二条则是陆路,这也是郧关到达郧西的官道,虽说也是山路,不过也能通行大军, 第三条路则是一条山中小道,山路崎岖难行,不能通行大军,要是官兵援军从这条小路过来的话,裴家军只需在路口一堵,那么官兵就别想在踏出大山一步。故此这条路最先被放弃,所以现在就剩前两条道路可供选择。 “将军,末将以为,官兵援军必定会走陆路官道而来。”叶重华说道。 “哦?说说你的理由。”刘长乐来了兴趣。 “末将以为,郧阳巡抚蒋允仪此人,领大军五万却不出关剿匪,反而畏缩关内,靠着雄关险途抵御我军,这说明此人的胆量怕是比那耗子胆大不了多少,如果让这些援兵将郧阳府的船只全都征用,开到观音镇,那么万一出了什么以外,那么蒋允仪逃离郧阳的手段也就没有了。 如此胆小如鼠的人怎会作那破釜沉舟之举?故而末将大胆推断,蒋允仪必然不会让援军征用郧阳船只,此次官兵援军必然是沿着陆路官道而来。” 刘长乐眼睛微闭,坐在椅子上静静思索着叶重华的话,良久猛然间睁开了眼睛,拍手道:“叶将军此言甚是。” 既然推断出来官兵的道路,那就可以对症下药了。 “叶重华,你率军三千埋伏在官道左侧,我亲自率领剩下的兵丁,埋伏在官道右侧,等官兵到来,我一声炮响,你我同时出兵,一举大破官兵,此战就可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