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婚》 1.“迟到的男人,要来有屁用。”——怀澈澈 “你不觉得吗,相亲这事儿,就是封建糟粕指腹为婚遗留下来的遮羞布。” 怀澈澈一想起昨天她爸那副吹胡子瞪眼的嘴脸,气得就连坐都坐不下来,踩着跟高足足十厘米的黑色长筒靴,在包厢里来回跺着脚踱步。 “你想想,两个互不认识的男女,吃顿饭,看个电影,就谈婚论嫁了,我就看了他一张照片而已。” “我还以为我爸再昏了头也不至于这样摧残我,没想到他和那些庸俗的老男人一点区别也没有!” “我才二十五、二十五啊,他昨天把我说的就跟五十二了一样,好像再不结婚我立刻就会老死街头,要烂出骨头来了才会有人给我收尸!” “好了姑奶奶哎,这有什么好气的,要我说啊,不就是见一面吗,又不是让你们立刻领证,你就当去吃顿饭呗,砚亭楼可不是天天能去的地方,蹭顿饭不亏好吧。”电话那头的唐瑶笑着安慰她说。 砚亭楼算是庆城最顶尖的粤菜馆之一,这种顶尖不光体现在完全照搬还原本帮菜的极致味道,自然也贯彻到了方方面面。 从满到明年的超长预约排期,到极致考究的装潢,怀澈澈每踩下去一脚,都能感觉到脚下绵软的纯羊毛地毯稳稳地接住那份带着怨怼的力道。 她在窗边站定侧头,透过落地窗看外面春寒正料峭,对面走廊穿着单薄的旗袍的服务员袅袅娜娜地走过,身影被近处错落有致的竹林半遮半掩,如月如云,不解风情地嘁了一声:“菜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没准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那我可以先担保,砚亭楼的菜只要你吃得下粤菜,那就是顶尖的,你也就是前几年不在国内没赶上砚亭楼刚开那阵儿……”唐瑶笑说:“不过你们约的几点啊,这都快六点了,也该吃晚饭了吧。” “约的就是六点啊。”怀澈澈被提醒了时间,回头瞥了一眼房间一角古香古色的实木座钟,视线便盯住了座钟表盘,再不移动,喃喃道:“还剩三十,二十九秒……” “?”唐瑶愣了一下:“不好意思我问一下,你是在读秒吗?” “对啊!”她相当理直气壮,“第一次见面就迟到的男人,要来有屁用!” “……” 镂空的细长秒针以永远稳定的节奏感迈过表盘正上方向,怀澈澈已经拿着自己的小手包,从房间的衣架上把自己的外套扯下来披上肩,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 霍修开车到砚亭楼停车场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17:57。 他拎上副驾上放着的外套下了车,却听另一头传来‘哐’地一声,随后便是玻璃落地的凌乱声响。 霍修脚步一顿,就看旁边那辆车慌乱地打起双闪,往前开了两步,停下了。 车上迅速地下来两个估计刚二十出头的少年,大概是看见了那一侧的惨状,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连连向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拿到驾照,倒车还不是很熟练,这情况肯定是我全责,您看怎么赔偿,我都可以接受!” 刚才那么结结实实的一声,霍修不用绕过去看,大概也能猜得到,他的后视镜应该是已经碎了一地,今晚得坐别人的车走了。 但来不及皱眉,霍修先看了眼时间,便直截了当道:“不用了,我赶时间,下次小心点。” 他就近上了附近的电梯,从B2回到一层,迎上迎宾小姐礼貌的笑容,报上包厢名:“砚竹轩。” “霍先生是吗,请这边来。”迎宾身上也穿着和传菜员们同款不同色的旗袍,一身樱粉,尽显娇嫩。 两人一前一后,没走多远,迎面来了几个客人模样的人,见到迎宾神色一松:“你们这儿怎么出去啊,是原路出去吗?” “可以的!” 迎宾小姐礼貌地停下脚步,向顾客解释说:“我们这里因为比较大,怕顾客迷路,所以就只有一条路,原路出去是正门,另一头是后门,您无论走哪边都可以出去的。” 这个设计倒是有点意思。 霍修侧眸看了一眼落地窗外郁郁葱葱的竹林,礼貌地朝迎宾小姐点点头:“那就不用麻烦带路了,我自己过去就可以,谢谢。” 没走几步,霍修抬眸便看行云流水的‘砚竹轩’三字映入眼帘。 大概是为了把古色古香贯彻到底,砚亭楼的门并没有设门吸,不会自动闭合。 霍修走到包厢虚掩着的门前,抬手敲门,门便直接被敲开了。 空气中残留着女孩子明艳肆意的香水味,但暖意融融的包厢却是空无一人。 桌上是空的,她没点菜,侍者为她泡的茶应该是拿过来随便抿了一口,杯沿边上有一个小小的红印,此刻正在作为镇纸,压在茶桌上的一张小纸条上。 霍修走过去,拿起卡片看了一眼。 字形很硬,带着股龙飞凤舞的味道,乍一看有点像是男生爱练的字体,但仔细一看,还是能从撇捺勾折中看出一点柔软感。 霍先生,你迟到了。 我比较喜欢有时间观念的男人,所以觉得我们不太合适,很抱歉,我就先走了,祝你有个愉快的晚餐。 霍修一手拿着怀澈澈留下的白纸黑字,另一手拿手机看了一眼,就看时间正好从18:01跳到了02。 站在空荡荡的包厢里,霍修还没来得及无奈,抬眸看向窗外,眼神忽然定住,好像想到什么,笑起来的瞬间,已然没了情绪。 他打了个电话出去:“王瑞,把今天在所里的都带到砚亭楼来吧,嗯,请你们吃顿好的。” 王瑞是霍修的助理,比他小上两岁,从研究生毕业就一直待在霍修身边,两人比起上下级关系,更确切来说已经是密不可分的合作伙伴。 那头王瑞刚回到律所办公室,本来还想多问一句你不是去相亲吗,但一想那可是砚亭楼,直接就带着一帮人兴高采烈地下楼开车去了。 一帮子蝗虫来得飞快,霍修看着他们鱼贯而入,大方地将视线从门口甩向一旁的茶桌:“想吃什么菜自己去点。” “哇靠,真的吗!” “今天砚亭楼畅吃?老大你简直是菩萨转世吧——” 蝗虫们立刻积极响应,全都围到了旁边的茶桌上。 倒是王瑞看出了点端倪,先到旁边准备倒两杯茶边喝边聊,看见桌上已经有一杯,想着手底下这帮人真是越来越懂眼色,就先递给了霍修:“不是,你不是来相亲的吗?女孩人呢,怎么今晚就变成团建了?” “我迟到了,”霍修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眉头舒展,“所以她被我气跑了。” “啊?”王瑞愣了一下,有点不能接受这个说法:“不是,今天你迟到那不是因为……” 他说到一半儿,大概是觉得木已成舟,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屁用,又看着霍修脸色不像是面都没见就被人甩了的样儿,狐疑问:“你怎么看起来好像还挺高兴的?” 霍修又抿了口茶,双眼含笑:“这么明显吗?” “?” 砚亭楼为了保证观景体验,在每一个包厢朝向竹林的位置,都做了整幅的落地窗,霍修刚才站在茶桌前拿着怀澈澈张牙舞爪的纸条,随意抬眸一看,很快发现刚才迎宾口中的后门。 而刚才他跟着那个迎宾小姐进来的时候,只碰到了刚才那几个问路的客人,那么显而易见—— 有人纸条写得好像大获全胜。 实际却是从后门溜走的。 霍修知道自己不过是凭空想象,但脑海中还是浮现出炸毛刺猬提前把纸条写好,着急忙慌往后门赶,生怕被人从身后叫住的画面,顿时面上笑意又扩大了两分。 旁边王瑞看他居然还越笑越开心了,表情简直是地铁老人看手机:“霍律师,霍大哥,你到底在高兴什么,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霍修把茶杯里最后一点茶喝完,放下茶杯,朝他摆摆手表示不想解释,“正好我们也很久没出来团建了,正好今晚吃顿好的,犒劳犒劳大家。” 虽然有饭吃是挺好的,但王瑞还是忍不住为霍修捏把汗:“那你这第一次相亲,就搞这么僵,怎么办呢,回去也不好交代吧?” “没事,” 霍修却好像并不担心这一点,掌心将小巧的白瓷茶杯拢入,拇指指腹缓缓地将杯沿那一点残留的红色晕揉开,直至那点颜色仿佛融化在他指尖般消失,才轻笑一声: “还会再见面的。” 话音未落,霍修原本放在手边的手机便‘嗡’地一震。 屏幕被点亮,一个微信消息准确地悬停在时间正下方。 霍修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有些意外。 是怀澈澈发来的微信消息。 * 开新文了朋友们,求一波珍珠收藏不过分吧 这本想尝试全文免费试试,完结后微博会放txt,不要去买盗文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喜欢的话能帮俺安利安利,靴靴啦! 2.她心上的人 “哎,律师嘛,肯定很忙的,尤其人家还不是什么小律师,是名大状,业界传奇好吧?” 怀澈澈踩着高跟鞋,步子却飞快,连走带小跑,一分多钟的功夫已经从后门成功拦到了出租车,却拦不住耳机里唐瑶的嘴。 “你别在这道德绑架我啊唐小瑶,” 上了车,怀澈澈总算安下心来,嘴上警告唐瑶的同时,手却飞快地点开微信,找到那个一牙弯月头像的男人,“他忙可以不出来相亲的,对大家都好。” 在怀澈澈的印象里,干律师的人,一般不都是身着西装,POSE专业的白底头像,生怕体现不出那种庄严肃穆的专业性一样。 但霍修的头像却很随意,就像是在某个一时兴起的夜晚对着天空随手拍了一张。 这张照片甚至感觉都不怎么高清,甚至能从月亮模糊的轮廓与那些噪点中感受到年代感。 嗯,确实很忙的样子。 每个头像都坚持不到一周的怀澈澈如是想到。 俩人之前的一系列沟通都是通过双方父母,直到昨天才加上微信,截止到刚才就两三句聊天记录,霍修问她知不知道砚亭楼的位置,她回了个知道,霍修再说了一句好的明天见,就再无下文了。 现在怀澈澈点开霍修的聊天界面,也没打算打字,而是用手指戳了两下,给霍修转了三千块钱过去。 那意思明显得很:我请你吃饭,我们两不相欠。 而且怀澈澈或多或少还是有些自知理亏的,想着吃人嘴软,希望这位霍律师别吃了她的饭再去告她一状。 “这怎么叫道德绑架,我顶多是被他这张脸收买了!” 唐瑶在那头语气夸张地说:“你看看人家这脸多会长,昨天你把他照片发我的时候,我都不敢多看,怕自己心动又染指不上。” 唐瑶话是半开玩笑说的,评价倒是给的中肯,霍修这张证件照是四五年前专硕毕业的时候拍的,一身黑西装对着镜头微微一笑,清隽温润已不必言说,爆杀了不知多少人的自拍和艺术照。 而霍修的硬件也完全配得上这过于优越的皮囊,家里父母都是红圈所的高级合伙人,他本人硕研在读的时候就跟着导师四处征战,成了导师最得利的左膀右臂,还没毕业就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后来独立出来和几个同行一起开了家律师事务所,头年就在律师圈一战成名。 “对了,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说过霍修打的那场传奇官司来着?”唐瑶忽然一拍大腿,“对对对,当时你出国了嘛,我老想着要跟你说,但是时差颠来倒去的我就忘了!” “唐小瑶,” 怀澈澈打断她:“我不喜欢的是相亲,又不是这位业界传奇,而且这世界上厉害的人千千万,我要见一个爱一个,就应该让这位业界传奇帮我打重婚罪的官司了!” “哎呀你看你想那么多,我又没那么说。” 唐瑶本来就只是想分享一个爽文,也没有要给他俩拉郎配的意思,一听怀澈澈语气有点不乐意了,秒换话题:“厉害的人当然多了,但这不都不是你心里的那个……” 她顿了顿,揶揄地点出怀澈澈的心上人: “大明星萧经瑜嘛。” 提到萧经瑜,怀澈澈刚才还嚣张的气焰立刻温顺不少:“你说话别那么恶心好不好,我们就是朋友而已。” “我懂,我可是太懂了,我微信里现在的曾经的,朋友一大堆呢。”唐瑶颇有深意地说完,又话锋一转:“不过澈澈,你说你就这么走了,你爸那边……你怎么交差啊?” “……” 这一句话,就戳到了怀澈澈的痛点上。 怀澈澈的爸怀建中是最早跟着改革开放经商潮下海的那一批人,一开始什么都干,倒过光盘,卖过烟,真穷的时候在包吃包住的后厨也干过,后来赚到第一桶金,就跟人合资开了个厂,卖起了槟榔,这些年积累起来了相当一笔财富,目前已经坐上了资本牌桌,开始玩起了投资。 这种在生意上的成功让怀建中时常有种人生无往不利的膨胀感,对家庭在疏于陪伴与付出的情况下,对怀澈澈还非常自信地实施着古早中国式家长惯用的挫折教育,每次回家必定抓着怀澈澈一通打击,生怕她飘起来就压不回去了。 怀澈澈小学的时候还会被骂哭,到了初中基本就是怀建中说一句,她顶一句,把对这个常年不着家,回家就找茬的爸爸的不满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还好她虽然贪玩,但人很灵,成绩一直不错,高考时甚至超常发挥,比三模时整整多出三十多分,瞒着她爸悄悄填了个距离庆城最远的985,海城大学。 当时怀建中已经不搞槟榔专心退居二线玩投资了,空闲时间骤然增多,跟她提好多次,说是不让她去外地,怀澈澈统统嗯嗯是是好好答应下来,后来通知书一来,气得放下狠话说要打断她的腿,还好后来被怀妈拦了下来,说要动女儿一根毫毛就先从她身上跨过去,把怀建中差点儿气进医院。 不过怀澈澈可不管这么多,满心想着赶紧迎接自由空气,八月底就拍拍屁股动身去往海城,先逛吃玩儿了半个月,九月初正好拎着行李箱报到入学。 怀澈澈的长相随了妈妈,皮肤白,大眼睛,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时候每一处的轮廓都写着纯净温柔,一开口那眉眼间就全变成了古灵精怪。 别的同学初到异地他乡,或是紧张或是羞赧,怀澈澈就跟被放回山林的小老虎似的,对一切都充满好奇,跟宿管阿姨都能聊上半小时。 也就是在那时候,怀澈澈正式认识了萧经瑜。 他是寒门里出的贵子,席城来的高考状元,学习之余还自学了吉他,在新生晚会上登台,唱了一首月半弯,轰动整个校园。一时之间说他像谁的都有,好像只要是长得帅的男艺人,都可以往他身上代。 怀澈澈一直不喜欢别人说萧经瑜长得像谁,她觉得萧经瑜就是独一无二的萧经瑜,他谁也不像,也谁都取代不了。 那天演出一结束,怀澈澈就溜到后台,要来了萧经瑜的电话,存在手机通讯录里,一天改一次名儿,从金小鱼改到小鲸鱼,天天趴在桌上看着傻乐,好像他们之间有了别人不知道的秘密一样。 整个大一,她都见缝插针地去找萧经瑜,萧经瑜去打篮球,她保准到场送水,萧经瑜去图书馆,她凌晨五点起也要占到他身边的座。 那时候怀澈澈总没话找话地说:“我觉得你唱歌特好听。” 后来事实证明,怀澈澈说的是对的。 那时候网红这个概念刚刚兴起,萧经瑜在一次校内演出的时候被拍到了网上,一下火得风头无两,很快顺利签了经纪公司,开始往歌手方向发展。 中文系的他集唱作为一体,第一张专辑一共十首歌,八首歌都是萧经瑜自己作词,首首精华,叙事性极强,后来在他红的发紫的那几年,那张专辑被粉丝们追封为第一神专。 萧经瑜出道第三年就成功登上春晚,怀澈澈那天特地请了个假在小公寓里看直播,一边看还一边在打家庭语音,问爸妈觉得萧经瑜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帅。 怀建中当时一听怀澈澈那语气,心里就门儿清了,但中年男人心里明明关心,张嘴却没一句好话:“帅有个屁用,天天在外面登台唱歌,一年到头能有几天在家陪你,找老公还是要找个实用一点的,能赚钱也能照顾你,长相看得过去就行了!” 那种‘你懂个屁’的高傲语气把怀澈澈气得直接挂了电话。 “算了,想他干嘛!”怀澈澈刚写纸条的时候爽完了,现在才想起来心虚,“他就没什么看得顺眼的,看萧经瑜不顺眼,看我也不顺眼,反正我喜欢的他都不喜欢,那我也没必要讨他喜欢。” “哎,行吧。”唐瑶有两分无奈,“现在相亲这事儿过去了就完了,就你刚那德行我估计也没下文了,你现在到哪了,我去找你,我们一起吃个饭?” 怀澈澈刚想应好,转念想起昨天听萧经瑜身边的助理说回了庆城,又改口说:“萧经瑜好像回庆城了,我打个电话问他来不来,要来的话直接今晚组个局呗。” “也可以。”唐瑶说:“那你先去找萧经瑜吧,定了地方之后发个定位给我。” “好!” 怀澈澈先打了一下萧经瑜本人的电话,没人接,扭头又给萧经瑜的助理打过去,很快被接起。 原来萧经瑜就在这附近拍杂志封面,已经忙碌了一下午,马上就要结束,之后就是愉快下班。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怀澈澈直接给出租车司机报了新地址,改弦易辙往萧经瑜那里去了。 3.半个小时,过时不候 大概是性格原因,萧经瑜朋友不多,除去必要的工作关系,其实也就和身边几个贴身助理、经纪人比较近。 怀澈澈以己度人,一直担心他会太闷,总是想方设法地让他融入自己的朋友圈,只要萧经瑜回到庆城,都会想办法组个局,把自己所有好朋友都叫出来,一起为他接风洗尘。 到了萧经瑜拍封面的地方,萧经瑜的助理已经准备好热奶茶,直接端到怀澈澈手边,朝她殷勤地笑:“澈澈姐,鲸鱼哥今天状态不太好,估计还得拍一会儿,我那带了个ipad,你要无聊了跟我说我就去给你拿啊。” 助理名叫孟小馨,比怀澈澈小上一岁,在萧经瑜身边也就刚工作一年,不过好在为人相当机灵,萧经瑜忙的时候就是她负责向怀澈澈报备行程,俩人这么一来二去,已经熟成了朋友。 “他干嘛又状态不好。”怀澈澈肚子正饿,拿着奶茶喜滋滋地把吸管戳进去,吸了大大一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三百天状态都不好。” 孟小馨咳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正在镜头前忙碌的老板,想笑又不敢笑:“公司那边儿给鲸鱼哥的Dead line就是这个月底了,现在还有五首歌没有写出来呢。” 这个月底? 现在差不多三月中旬,满打满算到月底还有十五六天,那不是平均三天就得写完一首歌。 再加上萧经瑜又是那种完美主义的性格,确实够呛。 想着,她也抬起头,跟着孟小馨的眼神,看了一眼正在打光板前笔直站立的男人。 其实萧经瑜能火,除了他本身长得好看,嗓音条件好,还拥有作词的能力之外,另外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仪态真的太漂亮了。 别说已经出道七八年的现在,就当时怀澈澈第一次在个小破酒吧的舞台上见到萧经瑜,完全看不出他和自己那帮子上了好几年仪态课的富贵朋友们有什么区别。 现在看他一身休闲西装站在镜头前,熟练地摆POSE,虽然已经看那张脸看了这么多年,怀澈澈还是觉得常看常新,百看不厌。 孟小馨走后,怀澈澈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在群里摇人。 怀澈澈这个群里的朋友,基本都是和她一样,家里有钱,自己贼闲,一叫出来就不见不散不醉不归的类型,她在群里发了一句,立刻一呼百应,没到半小时,从餐厅到酒吧就全都订好了,一个两个跟报数似的在群里汇报自己的劳动成果,把怀澈澈给笑坏了。 但怀澈澈没笑多久,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刚从群聊里退出来,退出去刷了一眼微博热搜。 #闻枫和亓云是真的!# 闻枫是之前萧经瑜接的一个电视剧里的角色,当时定妆照出来就上过一次热搜,怀澈澈还转了一下。 刚看见这热搜,怀澈澈还蛮高兴的,想看看是不是剧爆了,或者是萧经瑜的CP爆了,结果一点进去,就看见昨天铺天盖地,都是两人昨天某综艺的同屏截图。 截图里,萧经瑜和扮演亓云的小花沉翡,俊男美女一对璧人,两人时而相视一笑,时而低头耳语,就差把‘我们俩有情况’这几个大字写脸上了。 评论里一堆人嗑生嗑死,说是CP从剧里走进现实了,这俩人没有点什么,她们生吃民政局。 虽然她知道,这就是剧组冲热度惯用手段,更甚者说,这就是剧组选择萧经瑜和沉翡参演的最终目的——捆绑营销,吸引他们的粉丝,不管开嗑还是开撕,都制造讨论和热度。 看到这里,怀澈澈还能勉强维持理智,但她继续往下翻,翻到萧经瑜和那朵流量小花当晚还被拍到一起吃饭,虽然照片里两个模糊的人影就是简单地并排坐着,但看评论区嗑得那么起劲,总让怀澈澈有种,是不是这俩人还有什么别的,只是她没看到的感觉。 一杯奶茶很快见底,在孟小馨口中已经进入到尾声的工作却怎么也没法真正收尾,怀澈澈一直在热搜寻找蛛丝马迹,倒也没感觉久,直到怀建中的电话打了进来,才想起现在差不多晚饭时间已经过去了。 那她爸这个电话,估计就是来问情况的了。 怀澈澈不想接,又怕她不接等过几天回家更严重,纠结来纠结去,直到手机的震动声已经引来外围一圈工作人员的侧目,才不情不愿地接起。 “喂,爸?”她一边接一边往外走,很快摸进安全出口。 烦死了,万一那个霍律师小肚鸡肠,收了钱还不懂事,就以他业界传奇律师的口才,还不把她爸气得立刻打个飞的过来揍她。 “你到家了吗?”电话那头怀建中的声音却比她想象中要平和太多,“刚你霍叔叔打电话给霍修,他说刚送你回家,今天晚上和他相处得怎么样,没惹人生气吧?” “?” 刚送回家? 怀澈澈举着电话眨了眨眼,很快反应过来——这位传奇律师好像,没告她黑状。 不光如此,他还把她做的,从留纸条跑路起的那一系列事儿,全都隐瞒下来了。 “啊什么啊,你不会又喝酒了吧?” 而怀建中估计是真因为她第一次相亲成功而心情大悦,没跟往常似的直接说她像个傻子,“看来你还挺喜欢霍律师的啊,第一次见面就跟人喝上了。” “啊……嗯……主要是砚亭楼的菜还挺好吃的……” 怀澈澈哪儿敢在这个时候再去拆霍修的台,含含糊糊地嗯哦了几声,让电话那头的怀建中难得有些满意:“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约霍修见第二面?这次可以出去看看电影什么的,就别约晚上了,看完时间太晚,不方便。” “呃……” 怀澈澈本来还以为自己就能这么顺利地逃出生天,结果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的天真,压下那股烦躁,小心翼翼地说:爸,我觉得霍律师人挺好的,但是跟我可能不太合适。” “不太合适?” 电话那头怀建中闻言,语气一变:“你说说哪里不合适?霍修我见过面,帮你把过关了,人家成熟稳重,配你个小孩脾气,那还不是绰绰有余!” 又来了又来了。 怀澈澈就烦怀建中喜欢拉踩——你想夸别人就夸,为什么还要扭头踩我一脚? 以前就是这样,怀建中一年到头不怎么回家,但家长会每次都要准时参加,参加完回来,就开始横挑鼻子竖挑眼,拿怀澈澈跟班上其他人各种对比。 成绩比她好的,就说成绩,成绩没她好的,就说特长,反正就生怕怀澈澈觉得自己比别人强了,恨不得拿个锤子给她锤到地里去。 这种日积月累起来的不服与怨气,让怀澈澈对怀建中的脾气格外难以忍受,每次回家俩人说不到五句话,大概率就已经吵起来了。 但眼看今晚自己做得过了头在前,霍修仗义帮她兜底在后,怀澈澈自己也觉得有点心虚,只能忍着那股烦躁,好声好气地解释:“他比较忙,我比较闲,时间上不合适。” 只是这话到了怀建中耳朵里,又变了个味道,中年男人对自己的推测无比自信,直接扬起声调继续批判:“哦,霍修今天是不是迟到了?他都说了今天下午要开庭,估计六点赶不到,要不是你非要这个时间,他怎么可能迟到,你就不能稍微体谅一下别人?” 怀澈澈本来就因为萧经瑜炒cp的事儿正烦着,听着电话里怀建中一股脑输出,燥得恨不得直接把手机给扔了。 可惜怀建中完全不知适可而止四个字怎么写,好像打定了主意对怀澈澈赶尽杀绝:“我看你就是还对那个唱歌的念念不忘,但是念念不忘有什么用,你追了那死小子几年了,追上了吗,怎么,他工作不忙?你找借口之前能不能先——” 怀建中这些话也不是头回说,但在今天听着尤为刺耳。怀澈澈再听不下去,直接挂了电话,世界才终于安静下来。 只是还来不及平复一下情绪,怀澈澈就听见外面喊了一句辛苦了,那是收工的信号。 摄影棚里方才还井然有序的工作人员们都在忙着收拾手边的东西,乱哄哄一团。怀澈澈跟着萧经瑜的背影来到休息室门口,推门进去的时候,正好听见萧经瑜的经纪人在说和沉翡那边的微博已经发了。 萧经瑜余光看见怀澈澈进来,就给了经纪人胡成一个眼神:“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但怀澈澈已经听懂了。 这次炒作,不是剧方那边单方面的意思,而是萧经瑜也点了头的。 想想也是,综艺节目上都有互动了,要没有萧经瑜的配合,怎么可能。 脑海中刚才怀建中的话变得格外振聋发聩,毫不留情地灼烧着她的耳道和鼓膜,让怀澈澈从耳朵根到耳廓的软骨,全都烧成了一片绯红。 胡成也认识怀澈澈多年,一看她那脸色,扭头还想帮萧经瑜解释了两句,但看怀澈澈的脸色已是山雨欲来,想了想还是夹着尾巴明哲保身了。 果不其然,胡成刚走,休息室的门还没彻底关严实,怀澈澈就发作了: “萧经瑜,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还记得以前萧经瑜是从来不碰花边新闻的,他洁身自好,独善其身,让她,和他的粉丝都非常自豪,自己喜欢的人出淤泥而不染,身处染缸却独为清流。 一切好像都是从萧经瑜两年前首次登上综艺节目开始,他开始不光作为歌手在圈子里活动,他接电视剧,上节目,国民度与基本盘在急速扩大的同时,咖位也在节节攀升,很快从配角演到了主角。 期间有些粉丝脱粉,有些粉丝却欣赏他的野心,怀澈澈也问过萧经瑜为什么忽然开始接其他通告,萧经瑜只说想在娱乐圈站稳脚跟,就需要多方面发展。 “电视剧需要宣传,”而萧经瑜这次给出的答复依旧简短至极,一双浅琥珀色的双眸中尽显冷淡的回避态势,好似对这件事也完全不想多说,“没办法。” “没办法?” 然而这三个字在怀澈澈听来真是狗屁至极,小姑娘扬起声调:“怎么,谁按着你的头去拍了吗,还是把你嘴缝住了不让你说不要?这种需要靠炒作才有人看的破剧,有什么好拍的?” 闻言,萧经瑜脱外套的动作一顿。 他扭头,对上怀澈澈的目光,两人皆不避不让,眼中的锐利如针尖与麦芒一般,在空气中对撞在一起,划出一道冷光。 “怀澈澈,”半晌,萧经瑜才稍微往上带了带嘴角,“你以为我是你?” 怀澈澈顿了两秒,随即明白了萧经瑜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他没有一个有钱的爸,没有和她一样的退路,所以在事业面前,没有选择权。 “哦,你的意思是,你出道这么多年,没赚到钱,你缺钱,你穷,所以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是吗?” 她是真的被气笑了,语气也越来越冷,手抓着包带,指关节已经泛起了白,扭头出去之前只丢下一句:“我真他妈后悔今天跑来接你,听你放屁。” - 夜幕降临,怀澈澈很快和唐瑶他们碰了头,饭桌上就先叫了几瓶起泡酒过来助兴。 她跟萧经瑜这点事儿,在朋友圈里早不是什么秘密,一群朋友从她一个人来就看得出,估计又和萧经瑜吵架了。 虽然不太清楚具体来龙去脉,但一群人在她借着酒劲说要把萧经瑜微信删了的时候,纷纷还是象征性地阻止了一下:“哎呀,算了,澈啊,删了又加,怪累的。” “就是啊,萧经瑜嘛,他就是这德行,你别跟他计较,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不。” 怀澈澈却很坚决,甚至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头顶着餐厅顶灯的光,颇有指天誓日的意思:“我就要删,我再加回来我是狗!” 一众人:“啊是是是……” 反正也不是头一回当狗了。 他们这群人,有男有女,一共十来个人,都是学生时代就认识了怀澈澈,也是一路看她追萧经瑜看过来的。 这俩人日常相处的模式,就是怀澈澈过去找萧经瑜,然后萧经瑜总能精准地踩到怀澈澈的雷,然后俩人吵架,删微信,拉黑,过上几天,不知怎么又好了,循环往复。 其实删微信都还算轻的,这些年怀澈澈跟萧经瑜生气,什么事儿没做过,大一那年因为跟萧经瑜赌气,说是下定决心不要再联系他,跑国外读书去了,可这书读了不到半年,不就又见上了。 所以现在怀澈澈叫嚣要删微信,别说萧经瑜了,就连这帮子人也没当回事儿,跟看小夫妻吵架似的,最多在私底下猜测猜测,这次能气几天。 吃完饭,一群人依照先前的计划去了酒吧,喝得酒过三巡,聊到待会儿散场怎么回去,不知谁提了一句,叫怀澈澈把萧经瑜喊过来帮忙接,他那保姆车能把他们全装下。 他们这么说,当然不是家里没司机,也不是因为有多喜欢萧经瑜,主要是给怀澈澈一个台阶,一个找萧经瑜的借口。 毕竟俩人之前吵架,都是因为些鸡毛蒜皮,在他们看来是真犯不着生那么大气,所以能给俩人哄好,也乐意当这个和事老。 怀澈澈从刚才吃饭的时候就在喝,现在整个人都已经晕晕乎乎的了,跟一坨泥一样陷在卡座里,听见有人这么说,脑袋还空白着,手已经快一步点进了微信。 CHECHE:[定位] CHECHE:过来接我 CHECHE:半小时 CHECHE:过时不候! 旁边几个人见怀澈澈成功顺坡下驴,立刻管旁边的服务生要了个计时器放在桌上,说萧经瑜这回要迟到,他们一起帮她讨伐他。 怀澈澈一开始还答应,盯着计时器上的时间走了快两分钟,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不对,她好像刚在餐厅的时候,就把他的微信给删了。 那她刚才发给谁了? 怀澈澈意识迷糊,手也软,解锁解了三次才解开。 好不容易点进微信,看见顶端那个月牙头像的时候,顿时吓得酒都醒了一半—— 这不那个相亲对象吗? * 霍修:我甚至没有姓名? 4.不敢迟到了 怀澈澈又花五秒钟,才想起这个相亲对象名字叫霍修。 而为什么会发错给他,大概是因为霍修给她回了微信,所以他的顺序被顶到了微信最上面,取代了之前被她置顶的萧经瑜的位置。 怀澈澈看了一下,这个霍修先是把她的转账退了回来,然后发了两句话。 霍:今天迟到了,不好意思。 霍:你找到地方吃饭了吗? 有一说一,要是霍修六点多的时候把钱退回来,加一句这个,怀澈澈说不定会以为他在阴阳。 但刚接了怀建中的电话,知道霍修帮她打了掩护,现在再看人家好声好气的道歉,还关心自己有没有吃饭,怀澈澈反而觉得自己留个纸条扭头就走,好像是有点无理取闹了。 其实她确实没必要直接走掉,留下来吃顿饭再好好说清楚自己有喜欢的人,霍律师有钱有颜,肯定也不会对她死缠烂打。 况且相亲这事儿,也未必就是霍律师自愿,也有可能是和她一样,被家里人逼着来的。 怀澈澈感觉自己这酒是真白喝了,居然都可以开始设身处地的帮霍修考虑了。 不过霍修回复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前,最后那三条微信他还没回,不知道看见了没有。 但她试了试,已经过了两分钟,撤回不了了。 旁边朋友看她脸上越来越红,本来还以为她是在因为刚说删没删而难为情,笑着凑过头去调侃:“干嘛啊,澈澈小朋友,被我们发现虚张声势不好意思啦?没事啊……咱们都认识多少年了,谁不知道你舍不得萧经瑜……” “不是!” 怀澈澈一直觉得被逼着去相亲是件特别丢人的事儿,除了唐瑶谁也没告诉,现在看着其他不知情的朋友,一时之间真是想哭的心都有了。 “不是萧经瑜!”但总归她还是先否认了一句,以表自己这次立场真的非常坚定,“哎呀,烦死了!” 她越说烦,旁人越好奇,转眼,一堆人兴趣盎然地把她围起来,盘问到底怎么回事儿,最后还是唐瑶从另一边凑过头来看了一眼,立刻没憋住笑,这才让怀澈澈漏了馅。 怀澈澈感觉这帮朋友是真损友啊,她都这么难过了,他们居然还一边听一边笑,而且她表情越难过,他们笑的就越开心,到最后一个两个前仰后合的,甚至有几个夸张的已经跌坐在地了。 “你们还是不是人啊!” 直到怀澈澈是真快气哭了,旁边那几个损友才笑着安慰她说:“主要是,相亲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去也就算了,毕竟相亲对象嘛,谁把谁当回事儿啊,留个纸条放别人鸽子比较屌。” 唐瑶一手搂着怀澈澈的小肩膀头,一边也在笑:“这不,一开始她想去来着,后来到了之后怕人家直接把她架去民政局。” 怀澈澈越听越烦,抬手想把服务员拿来的那个计时器关了,却忽然从身后被人夺了下来,她一回头,又看见一张好事儿的欠揍面孔:“你们说,怀澈澈这个相亲对象,真的能来吗?” 这人叫张跃,平时就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他爸妈吵架他拱火,最后终于成功把自己拱成了单亲家庭,平时处着觉得人还挺逗,但放到今天来看就格外讨厌。 怀澈澈抬手想打,被张跃躲过去,手里拿着计时器走到卡座另一头,另一个朋友瞥了一眼时间问:“这就剩二十来分钟了,你这相亲对象住哪儿啊?” 旁边一女生想了想,说:“除非他住城西那边,要不然开车的话足够了。” “你看看,你就是那种典型没有时间观念的女的。”张跃立刻嬉笑着反驳:“现在都几点了,你以为都跟我们似的,白天不上班晚上不睡觉啊,就算不睡觉,万一在洗澡呢,万一在玩游戏呢,万一又在跟别人相亲呢——看见怀澈澈的微信,不知道多烦呢。” 怀澈澈心说你才烦呢,但又不得不承认张跃其实说的有道理。 她赶紧低头给霍修补发了两条过去。 CHECHE:不好意思,你别来了 CHECHE:我刚发错人了 霍修从始至终一条都没回,怀澈澈也不知道他看见了没有,想给他打个语音电话,又觉得万一看见了,只是和张跃说的一样,觉得烦不想回,她再打过去强调一次别来,是不是有点太自信了。 怀澈澈看了眼时间,22:46,感觉这时间还挺尴尬的,说睡觉又有点早,这要是霍修已经躺下了,看见这消息,确实挺烦的。 “我看看现在,哦,已经过去六分钟了。” 张跃还在那讨人嫌的报时,怀澈澈实在不想理他,又开了几瓶酒,跟其他人玩儿起了酒桌游戏。 玩了两把,张跃也把看热闹的事儿给忘了,把服务员的手机往桌角一放,跟着加入进来,连着被怀澈澈灌了好几杯进去。 时间就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悄然流逝,直到唐瑶瞥了一眼桌角方向,说了一句“半小时马上到了哎”,才将这群人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回计时器上。 张跃慨叹一声:“估计是没戏喽,没事啊澈,待会儿你要怕没人送你回家,叫我声哥哥,包给你纹丝不动地送回去。” “我呸,”唐瑶闻言直接抬腿踹张跃一脚:“你这醉的舌头都大了,别来祸害我们家澈澈!” 怀澈澈刚才又喝了好几杯,脑袋重新开始迷糊起来,听张跃叽叽歪歪的,接了一句:“他不来才好好吧,要不然我尴尬死了,你们别在这乌鸦嘴!” 她话音未落,就听酒吧门被人从外拉开。 这酒吧门是实木做的,很沉,颇有质感,却没怎么被好好保养,金属关节缺了点油,无论推拉都会发出一点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咯吱’声。 “哇靠,姐妹们姐妹们,十二点钟方向,极品!” “我去去去,真的,这长相也太斯文了吧,他刚推门进来我还以为他是来看画展走错了呢。” “不会是澈澈的相亲对象吧?” 怀澈澈还低着头在喝酒,身旁这群人倒是先窃窃私语了起来。 她笑着想说怎么可能,侧头望去就正好对上了男人搜寻的目光。 男人看着跟刚从办公室直接过来的一样,白衬衫黑西装,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长呢风衣,开襟两侧的金属圆扣被做成了磨砂质感,猛地迎上酒吧内的光,也折射不出刺眼的芒。 一如此刻他身上的气质,温和内敛,仿佛被雾气笼罩的阳光,让人望进去的时候,能感觉到和煦,却又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只见过霍修一张照片,对他五官的认知还属于不太清晰的阶段,再加上喝了酒,这一打眼看过去,也不太确定。 直到旁边的唐瑶给了她一肘子,怀澈澈才意识到——那真的是霍修本修。 “卧槽?”旁人从两人的互动中立刻读出信息,“不会吧,还真是啊?” 张跃立刻从卡座里一跃而起:“看看看看,时间多少了?” “牛逼啊,二十八分钟,开飞机来的吧!” “哦天呐这脸完全是我的菜啊,澈澈你要不喜欢让给我得了,我喜欢啊!” 张跃不愧是人中搅屎棍,就在此时,眼珠子一转又是计上心来:“哎哎哎你们都别说话了,你们猜猜这男的能不能从你们这一群女的里认出她来?” 这也太损了。唐瑶已经憋不住再次喷笑出来,怀澈澈有点无语,但又不得不承认,还真不一定。 毕竟两个人都只看了对方一张照片,虽然霍修父母给的是一张儿子的证件照,但她爸可是自作主张把她的精修艺术照给发出去了。 想想自己现在醉醺醺的,蓬头垢面的样子,怀澈澈觉得和那张照骗不说判若两人,至少也能说是毫不相关了。 就在其他人还在谴责张跃这招损的时候,坐在怀澈澈左手边的女孩已经直接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步,正大光明面不改色地冒名顶替:“没想到你居然还真来了,是来接我的吗?” 女孩名叫林静姝,名字挺斯文秀气,却是圈子里出了名的胆大爱玩,只要有局,她场场必到。 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林静姝和霍修两人之间,怀澈澈捧着手上的直口杯,一时之间被这状况外的情况搞懵了,不知作何反应。 霍修刚从侍者口中问到卡座位置,走过来就对上一个陌生面孔,也有些意外。 但下一秒,他看见女生身后,有颗脑袋就像是从洞里查看情况的小耗子一样,稍稍地探出了头来。 然后在对上他目光的瞬间,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猛地缩了回去。 “不好意思,你应该认错人了,我是来接怀澈澈的。” 怀澈澈就听霍修礼貌地朝林静姝点头致歉,目光从她身旁往后落到她身上,如同从旁踏风而来的一柄钩子,直直地将怀澈澈的视线抓了过去。 那是非常短暂的一瞬,怀澈澈一身酒劲好像一下如退潮般消退下去,她感觉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从身体与沙发接触的位置蔓延而起,男人目光中似有若无的温度就像是一只温暖的手,一把将她从酒酣耳热的瘫陷中扯进了一片光天白日里,无处可躲,避无可避。 林静姝看了看前,再看了看后,感觉自己简直亮成了一颗太阳。 她玩得开,自然输得起,见自己被识破,很大方地回到怀澈澈身旁坐下:“好吧,你是怎么发现的?不过小哥哥你真行啊,说半小时就半小时,真有时间观念啊。” “没办法。” 他走到怀澈澈面前,先用眼神询问她还能不能站起来,回答旁人话时绕开不方便回答的部分,语气则是温和中带着一点难察的调侃: “不敢迟到了。” 5.结婚吗? 话是回答给林静姝听的,但霍修的眼神却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怀澈澈,已经不是隐晦,而是可以称得上明晃晃赤裸裸的隔空喊话了。 这里的人刚才都已经听说过了她的一分钟壮举,一时之间所有人几乎都同时看了过来,眼神或明或暗,都有些暧昧。 怀澈澈感觉更臊得慌,一时之间也分不清自己是恼还是羞,总之是借着酒劲起了股无名火,瞪着霍修用眼神质问他瞎说八道什么。 霍修看小狮子眼刀子已经过来,眼看凶相就要毕露,赶紧先把她手上的酒杯夺下,另一手拿起她的外套往人身上一裹,再随手抓上她的小手包,微笑着朝旁人礼貌地点头致歉: “她喝的有点多,我先送她回去,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了。” 怀澈澈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扶着站起来,等出了酒吧门,才想起来要反抗,奈何她腿脚都使不上劲,只能口齿不清地冲着霍修发脾气:“我都说我发错了,你干嘛啊……你都看见了还要来干嘛……” 怀澈澈真觉得自己是很凶的,但有六七分醉的小姑娘,再凶又能凶哪去。 尤其本身嗓音就偏细偏软,喝了酒嗓子还比平时更哑,一扬起声调跟快哭了似的,霍修一回头,就看她眼眶还真浮起点薄红,眼珠在里面看着干净清透,到外面光线一暗,反倒是像含着层泪,一副受了委屈别别扭扭的模样。 “我说我要走了吗,你还拉拉扯扯的,被人看到多不好啊!” 霍修手握在她手腕的毛衣外,看她肩头的短羽绒快掉了,才伸手帮她拉了一下,语气温和,立场坚定:“你先把衣服穿好。” 三月中,倒春寒正盛,怀澈澈刚从酒吧暖意融融的场子里出来,也确实被风吹得一个哆嗦,再看霍修一副对她脾气油盐不进的好好先生的样子,思忖了两秒还是决定不跟自己过不去,把胳膊塞进了袖筒里。 见她把衣服穿好,霍修才继续好声好气:“走吧,我送你回家。” 穿好衣服,体温回升,怀澈澈直接把拉链拉到顶,仿佛在用实际行动与眼前男人的割席。 “不要。” 瞪着霍修,怀澈澈一字一句囫囵又铿锵:“我还没喝完呢,我朋友都在里面,到时候随便谁都能送我回去……” 她说着话就准备往回走,却没注意脚下,刚一回头就被楼梯绊了一下,眼看就要在酒吧大门口摔个屁墩儿,霍修索性心一横,直接把她拉住,打横抱起—— “你干嘛你干嘛,光天化日之下你就敢动手动脚的你!” 怀澈澈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手先出于求生本能,扶住了霍修的肩膀,两条腿却在空中踢来晃去,以示反抗,“我就知道你根本没这么好,你肯定是在我爸面前装的,原形毕露了吧!” 话音落下,半晌没有回应,怀澈澈觉得霍修肯定是被她刺痛,定睛一看却看他嘴角上扬,顿时好像被刺破的气球干瘪下去,只剩下声音还在虚张声势:“你笑什么?” 霍修没有立刻回答,怀澈澈整个人却在刚才一番闹腾透支了力气,现在整个脑袋都晕得厉害,浑浑噩噩间,没有了距离的意识,头已经倒在了霍修的肩膀上。 女孩子温热的鼻息在这样春寒料峭的时节,最是清晰,仿佛深冬时蹭着皮肤过去的细小雪花。 霍修垂眸看她一眼,看怀澈澈抬起头,脸终于面向了光,眼周确实有点发红,但眼珠也一如他刚才在里面看见的那样,没有眼泪,干净中透着一丝动物般天真的懵懂。 面对这样的眼神,霍修好像也被剥夺了掩饰自己的权利。 “笑你觉得我好。”他说着,笑容略微加深两分。 霍修回答得坦诚,怀澈澈却走了个神,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感觉他的步伐很稳,一双手臂仿佛被注入了无穷无尽的力量,让她有一种自己好像不是百来斤的人,而是一根羽毛的错觉。 这种稳定的滞空感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最大地模糊梦与现实的分界,怀澈澈歪着头看着人行道旁,路灯的光从叶片的间隙中,营造出一片如梦似幻的细碎斑驳,被耳畔忽然响起的一声海鸥鸣叫带回了刚到海城的那个夏天。 如前文所说,怀澈澈当年因为太迫不及待,直接拎着行李箱就从家里跑了出来,提早半个月,准备先把海城逛个遍。 她先订了海城当地最着名的海景酒店,逗留了小一周,把酒店附近所有大大小小的街基本都去了一遍,然后在一家小酒吧里,遇到了也是提前来海城,却是为了赚取学费而出来卖唱打工的萧经瑜。 第一次见面,那时候她还不怎么敢喝酒,就端着杯橙汁儿坐在台下听了全场。 虽然怀建中基本不在身边,但他的意志无时无刻都在贯彻着她妈李月茹对她的管束方针,怀澈澈长这么大,从来没去过酒吧,而她就读的私立高中虽然为了升学率,以优厚的条件和奖金挖了一些寒门子弟进来,但在怀澈澈印象里,他们都没有什么才艺,也不怎么说话,每天都在以一种背水一战的姿态拼了命的学习。 换句话说,怀澈澈从来没见过像萧经瑜这样,从清贫中来,却自由又坚强的灵魂。 她连着去了好几天,酒吧的酒保都已经对她熟悉了,戏称她为小橙汁儿,大概是看出她就是奔着萧经瑜来的,总明里暗里地想帮他俩认识一下,但萧经瑜总是来去匆匆,到了点就拎着吉他走了,让他们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后来,开学前的一个晚上,萧经瑜最后一次登台演唱,整个酒吧的人都在为他践行,玩笑地大喊着苟富贵莫相忘,怀澈澈也不知不觉待到了很晚,后来老板大手一挥,让萧经瑜送怀澈澈回酒店。 回去的路程不短也不长,路上还有很多和她一样出来旅游的游客在散步。路灯的光从棕榈树的叶子里透下来,微咸的海风一点没有八月底的燥气,空气中充满让人舒服的湿润凉意。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萧经瑜在前,怀澈澈在后,她看见男生的手一直在往自己的裤子上蹭手掌心的汗,好像和她一样紧张。 那时候他们确实都太过青涩,一路上怀澈澈跟他聊了好多不重要的话题,萧经瑜也一一回答,直到目送男生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的时候才想起,电话学校,她一个也没问。 后来她回去懊恼了好久,直到后来在学校的迎新晚会上重新遇到,她感觉这可能就是天意,是注定的缘分。 可是现在想来,当时的阴差阳错,会不会也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天意呢。 毕竟她肉体凡胎,只能凭感觉办事。 但老天爷一定清楚的知道,那天晚上所有的朦胧与梦幻,都不过是她的错觉。 萧经瑜不喜欢她,从来都没喜欢过她。 - 霍修把人扶进副驾,自己绕回驾驶座准备开车的时候,才发现怀澈澈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挂上了两行泪,而她本人好像并未察觉,只目光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空调出风口,偶尔眨眼。 他当然知道现在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不适合伸手出去帮忙擦眼泪,但他不动,怀澈澈也不动,任由泪珠子把卷密的睫毛变成好像被雨水压弯的细枝丫,在风雨中瑟缩颤动。 悬挂不住的雨水很快只能在重力影响下簌簌滴落,每一滴都好像在无形之中撩动他非理性的神经,与他大脑中用来克制行为的脑前额叶展开拉扯。 显然,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 霍修迅速落败,伸出手去,拇指把她脸上的眼泪往旁边揩,粗糙指腹接触到女孩子滚烫而细腻的脸颊,皮肤与皮肤的摩擦间被灌进眼泪,细滑到几乎没有了触感。 怀澈澈不知道是没发现自己哭了,还是没想到霍修会突然伸手过来,整个人懵了一下,也忘了反应,只呆愣地看向驾驶座方向的人。 “别哭了。” 她能听见,但无法分辨他在说什么,只觉得男人声音很沉,就着这片漫无边际的夜色听着,如同热带丛林中,被湿热的夜风带到跟前的,遥远的嘶吼。 眼前全是眼泪,怀澈澈什么也看不清楚,在停车场暗淡的灯光下,就连男人的身形都是模糊的,仿佛此刻天地之间唯一的清晰就是不断在她脸上摩挲的微凉指腹。 她从脸到耳根全都被酒精着了色,吹着车载空调的暖风,原本整个人已经逐渐趋于昏昏沉沉,直到此刻,皮肤上交迭的触感与温度让她如梦初醒,一把打开了霍修的手。 男人手指修长,指节骨微突,整条小臂犹如钢浇铁铸,怀澈澈一巴掌打过去几乎没怎么撼动他的位置,手心却被力的作用震得一阵发麻。 怀澈澈终于借着这点疼,想起此时此地不是十八岁那年的海城,身旁的男人也不是萧经瑜,而是别人。 “抱歉,” 霍修被挠了一爪子,好脾气地把手收回去,“你突然哭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喝酒的好处在这一刻体现出来。 原本应该如山呼海啸而至的情绪因为夹杂着混乱的记忆,对痛觉的感应也变得迟钝。 怀澈澈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大概是想看清楚眼前的是什么人,捋清楚刚才是怎么回事,但眼前无论怎么擦都是模糊,到霍修那儿,只剩下了直勾勾的目光。 她头发有点乱,尤其穿了外套之后没捋出来,刚还跟条鱼似的在霍修怀里折腾了一阵,现在好多根都半出不出地蜷在那儿,看着像一只炸毛小狗。 眼睛红着,鼻头红着,嘴唇也有点肿,一抽一咽哼哼唧唧间,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霍修这车本来是冲着空间大买的,开了两年一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这一刻,才发觉它的前座的空间其实相当逼仄,车内暖气也热得让人发燥。 手背刚被她挠过的位置应该是破了点皮,在这种温度下好像着起了火,搅着点可以忽略不计的疼,演化成一场滔天钻心的痒。 车里安静得像是被冻住的湖面,霍修的喉结也顶在脖颈中间,线条僵得仿佛凝固。 他抬手拉着衣领往外松了松,稍微活动了一下肩颈,顺势避开了怀澈澈直白的目光。 但下一秒,怀澈澈的一句话,却让他再无法平静下来。 “霍律师,” 她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大梦初醒的喃喃自语,又因为带着哭过之后瓮声瓮气的嘶哑,像是被一股蛮力撕破的布料边缘细小的碎毛。 “你想跟我结婚吗?” 6.结婚了 沉默。 寂静。 怀澈澈惊雷似的一句话,到了霍修那,好像就直接给砸进了一团油盐不进的绝缘体里,一点水花也没溅起来。 这下怀澈澈脸上挂不住了。 要就要,不要就不要,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吓到了?不至于吧,不就是结个婚,有这么可怕吗。 不想结婚你出来相个屁的亲啊! 沉默在密闭的空间发酵,暖风不断从出风口徐徐而来,让怀澈澈的脸上开始发烫。 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血好像都在这一刻冲上了脑门,燃烧着里面的酒精,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算了,当我没说。” 她的耐心迅速在这种难熬的死寂中消磨殆尽,侧过身甩下这句话的同时,手已经扶上了车门的把手,准备直接开门下车。 “想。” 霍修的答复持续到怀澈澈已经在一片昏暗中摸到车门开关,拉下瞬间,机械扣动,发出轻不可闻的一声响,才从旁传来。 比回答更快的,是他直接一把扶住了她的椅背侧边,身体迅速欺上,用手握住了她的手背,声音落地之前,已经将她开门的动作拦住。 而后,才又重复一次: “想。” 霍修上半身越过车座,这一刻想说话只能低下头来,声线不自觉被压低,显得磁性的颗粒愈发清晰。 怀澈澈整个手几乎是在片刻间就完全被男人包进了掌心,她抬眸,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 近到怀澈澈好像能感觉到男人双颊皮肤的温度,他温热的吐息从她毛衣的针织缝隙中无孔不入地钻进来,降落在她的皮肤上。 是凉的,激起她一阵鸡皮疙瘩,却又在那阵凉意过后,燃起后知后觉的火,迅速地沿着她的侧颈灼烧起来,本能地抬起手,抵在男人的胸口上。 他应该有健身的习惯,穿着衣服看不出来,但上手摸,是有线条起伏的。 而且还不小,不是那种隐隐约约的起伏,是十分分明的轮廓。 酒精没有让怀澈澈失去思考的能力,却让她因为过度感受和思考,将注意力分散开来,以至于这一刻防卫式的动作下,想的却是这么心猿意马的东西。 她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却没有多少心满意足,只剩下一种类似于,想买的东西已经售罄,但不能空手而归,所以随手买了另外一件东西的空虚感。 怀澈澈抽回手,小小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有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说: “好,那明天就去结婚。” - 清晨,怀澈澈躺在床上,意识已经清醒,但眼睛还有点睁不开,只能皱着眉头躺在床上,发出痛苦的声音。 看来她昨天是真的喝过头了,现在还躺在床上没动,都感觉头疼欲裂。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怀澈澈艰难睁眼,伸出手准备去够床头的手机,这才发现自己躺的地方,不是她熟悉的房间。 这卧室比她的房间要大,也可能是因为收拾得很干净,东西不多的关系,家具基本是棕灰色系与黑白色系的混搭,都是非常经典的款式,横平竖直,线条硬朗,看起来有一种冷淡的克制感。 不像酒店,因为有明显的生活气息。 好像是霍修的家。 她低头,昨天穿出门的白色打底毛衣还完好地穿在身上,倒是外套被脱了下去,挂在一旁的深棕色实木衣架上。 怀澈澈想起了昨晚突然求婚的事情。 其实她昨晚虽然喝了不少,一开始出酒吧门的时候也确实晕晕乎乎的。 但后来哭了一场之后,脑袋里的思路一下就打开了。 很显然,现在她爸,怀建中先生是上了头了,按照她对她爸的了解,怀建中在她顺利结婚之前,都是不可能放过她的。 就算她和霍修黄了,那明天还能有林修,李修,以及各路被他‘把关过’的优秀男士,跟排排坐吃果果似的,一个也逃不掉。 那说到结婚,萧经瑜会跟她结婚吗? 怀澈澈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不会。 怀澈澈和萧经瑜认识六年,死缠烂打地追了他六年,萧经瑜始终对外宣称他们的关系,是普通朋友。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萧经瑜没有喜欢过她,也没有借着她的喜欢做一些逾越朋友界限的事情,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边界一向清晰,他的冷漠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这一切都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 期间他们无数次闹掰,她也因为想把自己的注意力从萧经瑜身上转移开,做过无数荒诞的事情。 扔过手机换过卡,接近过其他男生,出国留过学,兜兜转转到头来却发现,认识越多的人,不光对她脱离萧经瑜没有任何帮助,反而只会让她更清晰的认识到,这些人都不是萧经瑜。 怀澈澈自己也觉得自己真是个死心眼子,贱得慌。 而且不说萧经瑜根本不喜欢她,就是喜欢,他现在忙着炒CP,扩大国民度,提升咖位,哪儿有空恋爱结婚啊。 她追在萧经瑜屁股后面跑了六、七年,差不多也应该自己知情知趣一点,别当个挡人财路的绊脚石了。 然后就是最后一个环节。 对于她来说,结婚对象除了萧经瑜之外,是谁有区别吗? 好像还真没有,反正如果一定要结婚,而又不能跟萧经瑜结婚的话,怀澈澈觉得其实跟谁都差不多。 那么这个问题的答案,确实就显而易见了。 不过霍修都三十出头了,估计家里也是真的催得很急吧,一个蓬头垢面的醉鬼求婚都能答应,也太狗急跳墙了,但转念一想,那不就是她可以预见的未来吗? 真是笑着笑着就哭了。 怀澈澈忍着头疼,龇牙咧嘴地从床上下来,找到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昨天晚上被带走之后未读的微信消息。 唐瑶昨晚估计也是醉晕了,到后半夜才发来一条微信问她人哪儿去了,不知道是在哪睡醒了忽然良心发现,怀澈澈回了条人还活着,就看霍修的微信消息进来。 霍:醒了吗? 是来问她早饭想吃什么的。 怀澈澈看了眼时间,是还挺早,八点多钟,就顺水推舟回了个随便。 没过多久,霍修就拎着早饭回来了。 怀澈澈顶着鸡窝头出了房间,看他一身运动打扮,应该是刚健完身回来,一副生活规律健康,心态积极阳光的模样。 相比之下,怀澈澈好像是另一个极端,代表着城市的黑暗面,一身酒臭,灰头土脸,顶着一头乱发坐在人窗明几净的大厨房里狼吞虎咽吃稀饭。 她甚至是有点故意表现得邋遢又不驯的感觉,一顿饭吃完自己都感觉自己仿佛一条饿了三天的野狗,吃完饭还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在无声地向霍修传达出一个信息——朋友,趁现在还没领证,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不过霍修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十分平和包容,甚至在她吃完饭之后还给她递了张纸,然后体贴地来了一句:“吃饱了吗?” 怀澈澈只能擦了擦嘴,说:“吃饱了,我先回去洗个头和澡,下午三点,我们民政局门口见。” 语气随意到好像只是在约下一顿饭。 霍修笑着嗯了一声:“走吧,送你回去。” - 下午两点五十,霍修到了民政局门口,远远地就看怀澈澈已经到了。 小姑娘一点妆没化,小脸儿素面朝天,外面套了个白色的面包服,底下就是最舒服的粉色运动裤,站民政局门口两手揣兜,后脑勺扎了个高马尾,透着一股青春洋溢。 她眯着眼睛站在人来人往之间晒太阳,就像一只路过随便找了个地方休息的小白猫,小脸儿被晒的皱皱巴巴的,满脸痛苦。 霍修找了个车位停好车走过来的功夫,已经看见三个男生上前搭话,问的什么没听清,倒是怀澈澈的声音清清楚楚: “我是来结婚的,大哥!” 他走过去,看男生满脸尴尬地说着不好意思迅速走远,有点好笑地问:“怎么了?” “想加微信,说愿意等我办完离婚手续。”怀澈澈感觉这些人都是在嘲讽她的苦瓜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转身往民政局大门口走了一步:“走吧。” 结婚和离婚的都在同一个大厅办,但分成左右两边,两两一组,各办各的。乍一走进来,怀澈澈倒是觉得离婚的队伍看起来更热闹,相看两厌的两个人,恨不得走一步和对方拌上两句,让别人知道对方有多惹人嫌恶,各有各的不幸与悲哀。 相比之下,结婚这边反倒是无趣了很多。 不过结婚这事儿,本来就很无趣,细想一下,跟成年是一样的。 就感觉人生的阶段,被很明确的用一条线划分了出来,过了这条线,不管本人有没有准备好,都会在社会层面被强硬地推进到下一个人生篇章。 但拿着红本子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怀澈澈就像一觉把十八岁的生日给睡过去了的小孩,没有一点人生已经开启了新篇章的自觉,结婚证都没往包里放,就先掏出手机接了个经纪人打来的电话。 怀澈澈目前是一个全职自媒体人,专做高端探店,衣食住行全都涉猎,之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就经常拍自己吃喝玩乐的视频。因为高端探店成本大,做的人本来就不多,再加上怀澈澈长得好看,嘴又伶俐,还不打广告不卖货,随便做做就已经积累了一些粉丝。 后来国内有个MCN公司主动联系她,在微博上跟她聊了足足半年之久,说能给她配备专业的后期团队,再也不用自己剪辑自己加字幕,甚至她不想拍摄还可以找助理跟拍,她只需要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行了。 怀澈澈的需求完美的被对方的这套理论击中,去年回国后,爽快地和这家名叫蘅舟的公司签了约。 只是签公司这事儿,哪怕是个靠谱公司,也是有利有弊。 譬如怀澈澈有了更新压力,不能跟以前一样想什么时候出去吃就什么时候更新,有的时候情绪不高什么也不想做的时候,也要硬着头皮找一家店来尝上一尝。 “后期那边跟我说,你之前拍的东西,更新到本周五就没了,但过两周清明要到了,小长假就是流量小高峰,你最近得赶紧抓紧时间攒素材了,要不然到时候人山人海,拍都不好拍。” 怀澈澈的经纪人名叫方红,年纪上比她大了一轮,是蘅舟传媒里最有经验的网红经纪人,手底下所有人都管她叫方姐。 毕竟是带着流量进来的,蘅舟内部准备对怀澈澈重点培养,资源对她倾斜的比较厉害,方姐和她关系自然也不错,俩人偶尔还会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怀澈澈现在刚从民政局出来,手上还捏着红本子,哪儿还有心思探店吃饭,听方姐催更,一时之间胃都开始隐隐作痛。 她含糊地应声,自顾自往前走了两步,又忽然想起现在自己多了个合法丈夫,回过头看了眼霍修,抬手握着结婚证随意地跟他挥了两挥,以示道别。 “嗯,我在外面逛街呢,哦就中山路这边儿……我知道,我今天就看看私信里有没有观众推荐的店,嗯……” 庆城是典型的南方城市,三四月份最是多雨,但今天却难得露出了个艳阳天。 四点多的下午,民政局所在的街道一片敞亮,霍修也抬起手跟她挥手道别,两人手上一模一样的红色本子,好像被他拉着,在街道的两端牵起了一条无形的红线。 霍修看着怀澈澈快步走到路边,打了个车钻了进去,迅速消失了踪影,才收回目光。 他低头,打开结婚证,看民政局的钢印将两个人的照片牢牢地留在了结婚证里,证件照上两人头靠在一起,怀澈澈的笑容漂亮,标准——她已经很习惯面对镜头,知道怎么调度面部肌肉才能将笑容显得真诚又亲切,熟练地将她拍照时那点敷衍藏得干干净净。 手机震动,霍修接起的同时,脚步往另一个方向的停车场走去。 “在民政局。” “不是,来结婚。” 但无论如何。 总之,他们结婚了。 * 朋友们说一下,这本加更规则变动一下,变成微博点赞数加更,比如今晚这条微博,点赞破300明天加更一章,希望大家如果喜欢这本书的话,多多帮我推荐给同样喜欢这种题材的朋友哦~ 我的微博:偷马头发很多 7.矛与盾 “真结啦?” “真结了啊。” “牛逼啊……怀澈澈,你现在真是……屌爆了……” “还行吧,普通屌。” 领了证当天晚上,怀澈澈就拍了一张结婚证的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一般怀澈澈发朋友圈,至少图片都是九宫格,然后花个小几百字,给这些照片逐个说明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这条,言简意赅到只有三个字:结婚了。 下面配图,一个红本儿。 再往下,五大排点赞的,还有一串儿问什么情况的,怀澈澈一个也没回。 唐瑶今天一觉睡到傍晚,睡醒刷了一下微信,看群里已经99+,赶忙给怀澈澈打了个电话过来。 “不是,你昨天不是还在嗷嗷叫着,不想被别人左右命运呢……”她带着蓝牙耳机打电话,手又点开朋友圈,翻到刚才怀澈澈发的那一条,“然后扭头就这么嫁了?” 唐瑶说完,又好像想到什么:“不会是昨天晚上他把你带走之后……看不出来啊,霍律师一脸温文尔雅,其实是个衣冠禽兽?那我昨天看着他把你带走,岂不是助纣为虐了!?” “什么啊!” 怀澈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唐瑶说的是什么,立刻大叫了一声不是,“你在想什么啊唐小瑶,我就只是单纯的结婚了而已,超级单纯好不好!” “?” 唐瑶活了二十来年,第一次听见有人把‘单纯’和‘结婚’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正语塞,就听怀澈澈又开口: “其实吧,我就是突然感觉烦了。” 怀澈澈一开始还想嘴硬一下,但架不住旺盛的倾诉欲,索性一拍大腿都跟唐瑶说了。 唐瑶是越听越大呼离谱,想说的话堆积成山,最后千言万语化成一句牛逼,什么也没说出来。 “随便找个人结婚,我亏你想得出来……”过了五分钟,怀澈澈都已经开始找别的话题了,唐瑶才回过味来,又追问:“你想想,那你们都结婚了,总不能还分居吧,你什么时候住到他家,那你住过去了,总得上床吧,到时候你是给还是不给?” 怀澈澈正整个人都窝在沙发上,双腿蜷起,一听唐瑶赤裸裸的问题,脸已经开始红着往膝盖后面藏,但语气还硬着:“上呗,怕什么,不是说这个很爽吗,我二十五岁了还没享受过,已经很亏了好不好。” 因为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和萧经瑜那边纠缠着,怀澈澈虽然对这件事儿揣着好奇,但因为找不到实施对象,一直没能做。 有的时候听朋友圈那群女孩讨论怎样的弧度,什么长度更爽,她都只能红着脸听,然后再被她们围起来进行一通理论知识吸收。 唐瑶一听怀澈澈是这态度,倒是放下了点心,在电话那头肯定了她的想法:“可以啊姐妹,早该这样了,要我说啊,你就是被萧经瑜给耽误了,你知不知道在这花花世界里,你已经错过了多少?” 说完,她又想起一个问题:“现在萧经瑜知道你结婚了吗?” “不知道,关我屁事。”怀澈澈一听萧经瑜三个字,轻轻地往上翻了个白眼:“他老人家忙着炒CP,哪有功夫管我干什么。” 哟,听听这话说的。 唐瑶嗅到熟悉的酸味,毫不留情地笑她:“你这朋友圈发给谁看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啊,怀澈澈小朋友,就你这点小伎俩,瞒得过谁啊。” 怀澈澈哼了一声没否认,电话那头的唐瑶大概是又考虑了一下,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过你说你这事儿做的吧……真的太冲动了,你就没有想过万一你们不合适,婚姻不幸福怎么办吗?” “那就离呗,都什么年代了,离婚也能算个事儿?”怀澈澈的语气倒是轻巧得跟说要去买一块巧克力似的,“要是到时候闹得难看才好呢,让我爸知道知道,婚姻这条河不是谁都能淌的。” 唐瑶:“……” 合着你结婚就是为了给你爸长教训呢是吗? 庆城那头,孟小馨拎着大包小包来给萧经瑜送午饭。 萧经瑜想吃的餐厅没开外送,只能人力送达,孟小馨吃的是助理的这口饭,当然也得干助理的这点事儿。 看自家老板没心没肺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就开始用餐,孟小馨颇有些皇帝不急太监急地问:“鲸鱼哥,有个事儿……” “说,”萧经瑜头也不抬,心里却对孟小馨要说的话有了数:“怀澈澈又干嘛了?” “澈澈姐她……好像结婚了。” “?” 话音未落,萧经瑜握着筷子的手终于悬停在了空中,抬头向她重复确认:“结婚?” “对……昨天在朋友圈发的,你没看见?”孟小馨心说你可算有点反应了,随即掏出手机来翻开怀澈澈的朋友圈,给萧经瑜看。 “没,” 萧经瑜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报以怎样的心情和语气,伸出手接过手机,“她把我微信删了。” 他说完,扫了一眼这乏善可陈的朋友圈,紧接低声骂了句:“扯淡。” 孟小馨没听清,啊了一声,萧经瑜紧接着说了句没什么。 她想点开大图让萧经瑜看看清楚,但他已经转过了头去,懒得再看。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萧经瑜和怀澈澈作为当局者,很多时候看不出来,但孟小馨作为旁观者,拥有更多视角,当然也比他们两个人都能看得更清楚。 昨天晚上怀澈澈走了之后,胡成本来说晚上安排大家一起去吃一顿,但萧经瑜说不想吃,就直接回去了。 孟小馨当时没多想,因为萧经瑜经常不参加聚餐,但刚送饭过来,她才知道,萧经瑜从昨晚到现在,没吃饭没睡觉,该打的新歌歌词也一个字没动,荒废了一整夜。 刚才她用密码开门进来,就看见萧经瑜坐在电脑前,眼睛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本来觉得自己不该多说,但走之前实在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句:“鲸鱼哥,既然这么难受,为什么不去跟澈澈姐道个歉呢,你不要那么强硬的说没办法,女生都不爱听这个……” “过两天吧。”萧经瑜看不清自己,却比她要更了解怀澈澈,“她现在气头上,听不进去。” 这两个人,看着好像是一个追一个跑,这么稀里糊涂地过来,但想想也知道,如果萧经瑜这边就是铁板一块,再怎么执着的喜欢也该放弃了。 在孟小馨看来,他们两个其实根本不是没有感情的问题,更多的是因为性格太像,谁也不肯服软,就像是矛和盾,一边是尖锐,一边是固执,撞在一起,就是两败俱伤。 他们这帮人其实偶尔聚餐的时候也会聊到萧经瑜和怀澈澈的事儿,但这个团队除了她全都是男的,提起怀澈澈,第一反应都是摇头:“漂亮,有钱,但这性格太难搞了。” “对,就看那张脸是真的很难不喜欢,但这性格……我估计鲸鱼也是因为这个,所以一直没有松口和她确认关系吧。” “这还没确认都作成这样,要真成男女朋友了,那还不得把男朋友绑家里谁也不让看啊,这种女的再漂亮再有钱也没用,太窒息了。” 萧经瑜满打满算出道已经五年,因为对身边人比较好,人员流动并不快,孟小馨作为加入这个团队最晚的成员,每次听到他们这么说,心里都不太舒服,但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当做没听见。 “鲸鱼哥……” 和男同事看法不同,孟小馨能感觉到怀澈澈根本不像他们描述的那么极端,她也很喜欢这个大方又直爽的女孩,当然希望她和自家老板能修成正果,但眼看这一盘棋伴随着怀澈澈的领证已经成了死局,孟小馨也只能讪讪地收回手机,无助地问:“现在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萧经瑜重新拿起筷子,“你以为她是认真的?” “?” 孟小馨这回啊的声音更大了,“不会吧,这可是结婚哎,结婚还有闹着玩的吗?” “别人可能没有,”萧经瑜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汤,“但她是怀澈澈。” 估计是还在生昨天的气吧,萧经瑜想。 毕竟这么多年来,只要跟他吵架,怀澈澈总会想各种办法逼他主动去找她,其中闹得最凶的一次,她直接随便拉了个男生谈恋爱,还示威似的把照片发在了朋友圈,让两边共同的朋友传话给他。 和那副单纯温驯的皮囊截然相反,怀澈澈的性格充满了尖锐的幼稚,以至于她就算是在做这些报复性的行为,也都简单到让人一眼就能识破。 同样的,相处这么多年,萧经瑜当然也知道做哪些事会让她生气,知道她看见那条炒cp的热搜一定会爆炸。 只是人想往上爬,就必须为自己的野心付出代价,像是这种大家都明明白白的合作已经是付出最小收益最大的操作,但怀澈澈好像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一点。 毕竟在她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没办法’三个字,哪怕大小姐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也会有人前赴后继地帮她摘下来。 回想起昨天她那些不知人间疾苦的问题,萧经瑜也是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上不去下不来。 现在再想起怀澈澈结婚的消息,萧经瑜更是气的想笑。 哪有人结婚消息是那么发的。 就一张结婚证,孤零零地往桌上一放,跟个道具似的,充满摆拍的味道,生怕他看不出来是吧。 气人的招数层出不穷,到底什么时候能真正懂点事。 8.这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东西啊!(点赞加更) 方红那边人做事很快,没几天就把怀澈澈当前的私信列表整理了个大概,把庆城市内呼声最高的前十个店铺,从名字到地址,全部都发到了她的微信上。 怀澈澈抽空去了两家店,之后就实在挤不出时间,原因无他,就是又被怀建中抓了。 事儿也简单,她领证的事情被她爸知道之后,气得一个电话怒骂了她半个小时缺心眼,骂完挂了电话,就跟霍修的父母约见,准备正式谈谈两家孩子结婚的事情。 正巧,霍修父母那边正准备休一个长假,四个人一合计,那就干脆直接把两个当事人也带上,去度假区一边玩一边把婚事谈了吧。 出发那天,怀澈澈重新想起了读书的时候被早自习支配的恐惧,整个人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和行李箱一起被拖出了家门,塞上了车。 她根本不知道要去哪儿,坐在后座趴她妈李月茹怀里听爸妈聊了半路,才知道这次的目的地是渝城那边一个茶山庄园。 怀澈澈从小到大对茶半点兴趣也没有,一听什么茶园,茶料理,整个人更萎靡了,剩下半路直接睡了过去。 到渝城的时候正好下午两点多,下了飞机,怀澈澈才知道原来霍修一家人昨天就已经到这边来了,房间和车都已经全部打点妥帖,就等他们今天过来。 一共两辆车,怀澈澈当然被赶上了霍修开的那一辆,小姑娘被渝城的阳光晒得睁不开眼,飞速地窝进副驾。 但来的路上已经睡饱了,她现在是真不困,上了车之后一会儿看看窗外风景,一会儿看看大众点评上,附近有什么值得一探的店。 看了半天,没什么收获,刚想打开微博问一嘴,就被大数据推送进萧经瑜和沉翡的各路CP剪辑,烦得她赶紧把微博退了。 短暂的百无聊赖,怀澈澈只能把注意力放在这一刻正在开车的合法丈夫身上。 其实那天领了证出来,怀澈澈就发现,唐瑶那天说霍修条件好,其实评价的还挺客观的。 霍修确实长得很好,而且这种好,是不带有任何客气的水份,是看见他之后可以立刻在心里毫不犹豫地做出评判的好。 就像现在,下午日头逐渐有些西斜,从另一侧的树林缝隙中穿插而来,偶尔会给霍修专注的侧脸勾上一层光边,更加强调出他五官硬挺干净的线条。 而且让怀澈澈很羡慕的是,他眉骨很高,显得眼窝深,不像她,眉骨平平的,五官的立体感就没那么强,显不出他那种气场和成熟的味道。 “我脸上有东西吗?” 怀澈澈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霍修看了好一会儿,才看他过了一个急弯之后抬手松了松领口,一双眼睛依旧目不斜视地关注着前方路况,只很短暂地回了她一个带着点笑意的眼神。 “呃……”怀澈澈本来想说没有,但脑子一堵,忽然冒出一句土味马屁:“有点?” “哪里?” “有点……帅气?” 这话说完,怀澈澈自己都觉得这话说的真是LOW穿地心,迅速不自在地别开眼,眼神像只张皇的小耗子似的逃向窗外迅速被甩至脑后的树林里,转眼无影无踪。 下一秒,怀澈澈脑后传来男人的笑声,不多,就几声,而且很轻,几乎就是气声,听得出已经经过了克制,但还是没有躲过她的耳朵。 妈的,笑屁啊笑,不会连短视频都没刷过吧,这梗现在火的要死好吧。 怀澈澈咬着下唇非常倔强地准备当做没听见,却听霍修从容又愉快的声音: “谢谢。” - 怀澈澈本来想说这就是个梗,你也不用当真,结果直接被霍修那一句谢谢给整不会了,红着耳朵低着头刷了一路手机,好不容易上了茶山,终于看见了山上梯状的茶园。 时间已经接近晚六点,怀澈澈跟在两家父母身后进了餐厅,看着外面空荡荡的,虽明知三月下旬是旅游淡季,却还是忍不住生出‘你看吧谁会喜欢茶料理’的小学生想法。 席间,怀澈澈看她爸和霍爸俨然是老相识,两人熟练地推杯换盏,她爸喝了两杯又开始数落她,说她领证这么大个事儿都不知道跟家里说一声就做了。 霍家父母自然是也跟着数落了霍修几句,但毕竟两个人的婚事也算是两个家庭乐见其成,说了几句就自然而然地开始聊起了婚礼和彩礼。 菜不好吃,怀澈澈就偶尔敷衍地下一筷子假装进食,实际专心听长辈聊天儿。 她家这对父母,性格大相径庭,怀建中强势到在家说一不二,李月茹则是典型的主内贤妻,一般怀建中要干的事儿她都插不上话。 但霍家这对父母不一样,虽然两人看着都非常温和有礼,一如普通恩爱夫妻,但实际上除了这份夫妻关系外,还有一个合伙人关系,两个人的眼界和高度几乎相差无几,往那一坐,就有一种你来我往,琴瑟和鸣的感觉。 而且让怀澈澈有点意外的是,霍家比她想象中要殷实得多,这边怀建中说给霍修买辆好车,那边霍爸就拍板给他俩置办一套市中心的大平层,谈笑间,连婚礼一桌几瓶茅台都快定好了。 “那个……爸……我还不想……” 怀澈澈一开始结婚完全就是觉得被催婚麻烦,现在一看这结了婚还要办婚礼,办完婚礼生孩子,生了孩子找小学,更是无穷无尽的麻烦,怕自己再不说话就直接给推进月子中心了。 一时间,四位家长的眼神都朝她投来,怀澈澈别的倒不怕,一对上怀建中那双写着‘你要说什么先掂量清楚’的眼,顿时心头一怵。 但下一秒,她身旁的男人很自然地将她的话头接了过去:“爸妈,叔叔阿姨,是这样的,关于这件事我们商量过,现在澈澈刚回国不久,我的事业也还在上升期,本来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好时候,也是想着让你们放心才先把证领了,但毕竟生活是我们两个人来过,后面的事情,还是希望能让我们自己决定。” 怀澈澈刚想问什么时候和他商量过,但刚侧头看过去,正好对上霍修微含笑意的双眸,就好像在跟她说:别慌。 霍修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帮她讲话——刚才在开口的时候,怀澈澈已经做好了要和这饭桌上,包括霍修在内的五个人舌战的准备。 而他这话,说的也确实太讨巧妥帖了。 怀建中的面色一下就和缓下来,给了怀澈澈一个‘你学学人家’的眼神,语气也柔和下来:“哎呀这个,没事的,我们就是建议建议,具体的事情你们小两口商量就行了。” 霍家父母也双眼含笑,有些骄傲地看了儿子一眼,“不过房子可以先买,你们先住着,要不然就有点委屈澈澈了。” 一顿饭吃下来,怀澈澈唯一的感想就是,大家都长了嘴,为什么霍修的那张这么强? 霍爸霍妈就不说了,她那强势的爸在他面前,都跟个老好人似的,说什么是什么,那副相亲相爱的画面强烈地冲击了怀澈澈的精神,以至于后续的房间分配与明天的行程安排,她一直没怎么听,一路嗯到了底。 反正不就同房吗,就像是之前和唐瑶说的那样,怀澈澈领证的时候就有觉悟,婚都结了,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但真的走进房间的时候,怀澈澈才发现,她好像真的有点想少了。 这房间其实别的地方都挺正常的,装修走的是简约田园风,家具大多用实木和藤编,胜在取景很好,往窗外看,近处灌木矮树郁郁葱葱,远处繁茂茶园接天连地,四面八方都透着一股清心寡欲。 可就是这么清心寡欲的房间,谁能想到,它的浴室竟然和卧室就只有一面玻璃墙,是的没错,一面高透高清的,玻璃墙。 这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东西啊! 想象了一下待会儿自己得在这全透光的浴室里洗澡,怀澈澈感觉这比直接发生点什么还过分,但刚分房的时候她没有意见,现在再跟霍修说“待会儿你不许看”,也确实有点做作。 霍修往里走了两步,才看见怀澈澈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某个方向,他顺着看过去,立刻明白她耳朵红透的原因。 他笑着走回她身边,说:“水汽起来之后,什么都看不清楚的。” “哦对,你昨晚就住在这里是吧。” 怀澈澈恍然大悟,看着浴室的玻璃墙,眨巴眨巴眼,忽然热情地朝他提议:“那你先洗?” 也好让她观察观察到底什么情况。 “好。” 霍修倒是答应得坦荡,把她的行李箱放好之后,就直接脱下外套,拿了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怀澈澈给自己倒了杯水坐进斜对着浴室的沙发上,本来是想看看浴室的水汽到底足不足以掩盖一切,但霍修当然不可能一进去就打开莲蓬头。 他还要脱衣服的。 当下,他背对怀澈澈刚脱了衬衣外面的毛线衫,正开始从衬衫的第一颗纽扣开始解。 纽扣一颗一颗地被他推出扣眼,开襟的白衬衣很快失去了固定,从原本挺括的状态松弛下来,让霍修胸腹精壮的肌理轮廓通过镜子的反射,让坐在沙发上的怀澈澈得以一窥。 碰到那抹肉色的时候,怀澈澈感觉自己的眼神好像被烫了一下,立刻心虚地别开眼,还十分掩耳盗铃地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里正在播渝城当地电视台的财经节目,怀澈澈看了半分钟,什么也没看进去,又把声音略微调大了些。 “我们当地的这个茶庄啊,从种植,到炒制,全部都已经形成了一条龙……” 发言人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介绍着渝城的茶业情况,霍修也在怀澈澈的余光里解下了手腕处的机械表放进洗手台的置物篮里,转身走到花洒下,拧开了热水开关。 9.烟吻 房间里有暖气,但在霍修拧开开关,线状的热水落地的瞬间,依旧与瓷砖碰撞出大量的热气,滚滚蒸腾起来,将男人腰部以下的位置,全都赋予上一层朦胧。 借着那层朦胧,怀澈澈的视线也终于得以自由。 怎么说呢,身材确实挺好。 隔着一层水汽,比较明确的是肩膀很宽,一个漂亮的倒三角,再往下,就模糊了,但隐约能看见—— 屁股挺翘。 结合上次在车里摸到的,怀澈澈不用细看,脑海中大概已经有了霍修整个身体的全貌。 她迅速地窝进沙发的角落,两条腿蜷缩上来,双手捧着热水,抿了一口才发现,这和她在家庭影院看电影的时候,好像是一个状态。 所以,她居然在用看电影的心态,在看一个男人洗澡? 虽然这个男的,现在从法律角度来说,是她老公,怀澈澈觉得自己也没必要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可这位老公也确实有点过分了。 这背练的,就一个云雾缭绕的背影,是不是有点太香艳了。 热水下落,划过结实的背肌,精壮而不浮夸的线条犹如与生俱来般嵌合在他的皮肉之下,附着在他的骨骼之上,伴随着他的动作,或起,或伏,或舒展,或紧绷,与他的肩颈连成一片,浑然天成。 再往下,是劲瘦的腰,线条紧致,微微内收,一眼看去,是饱满的力量感与爆发力。 因为有萧经瑜的存在,怀澈澈一直自诩不是消费男色的主力军,以前也跟唐瑶去国外看过成人秀,感觉也就不过如此。 但就此时此刻而言,怀澈澈觉得她要说‘不过如此’,那确实是有点嘴硬了,很难过自己良心的这一关。 她就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水,浴室里的霍修也完全没有要展现更多的意思,每一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洗澡流程,打泡沫,冲洗,擦干,不等雾气消散,已经套上了衣服。 回过神来的时候,怀澈澈杯子里的水已经被喝完了。 而她并没有感觉自己口渴的情况有所缓解。 霍修身上穿的是一套青灰色的睡衣,与窗外山里的夜色颇有些不谋而合的味道。 走出浴室的时候,手上拿着毛巾,在擦被打湿的碎发,侧头看过来的一瞬间,怀澈澈立刻成了不自在的那个人。 “洗完啦?”她开始干巴巴的废话文学,“怎么样,水温还好吗?” 霍修走到沙发旁,没有坐下,只站着,然后用安全无害的目光看着她:“还好,这里水偏热,你记得多开点冷水。” 那确实是得热,不热哪能激起那么大量的水汽。 怀澈澈很理解地点点头,然后也不知道是在征求谁的意见,讪讪地问:“那我去了?” 霍修笑了一声:“好。” 其实理论上来讲,她不去也不是不行,毕竟霍修不可能逼她去洗这个澡。 但从实际层面出发,她不去是真不行,因为她的双腿间已经有点难受了。 看个洗澡能把自己看成这样,真有你的怀澈澈。 怀揣着对自己的怒其不争,怀澈澈从行李箱扯出一条睡裙就进了浴室。 这里面还残留着一点水汽,她一边脱,一边透过镜子看了一眼外面霍修的位置。 只是霍修没有停留在沙发附近,更准确来说,他没有停留在室内。 在怀澈澈进到浴室之后,他只是走到衣架旁边取了自己的外套披在身上,就拿着烟盒和打火机去了阳台。 茶园的灯光很远,外面夜色正浓。 霍修的身影很快半融进那片黑暗中,打火机的火光一明一灭过后,就只剩下被他衔在指间的一点。 他有一部分刻意回避的意思,但更多还是想出来透口气,不过浴室里的小姑娘很显然因为他的举动放下心来,动作开始变得快速而流畅。 霍修后腰抵着阳台围栏,又抬手轻吸了口烟,放下,用手掌撑着顶部金属的扶手位置,任由山上一入夜就开始略显凛冽的夜风将烟气拉长,带走。 他读研的时候压力大,烟瘾很重,现在好了很多,只偶尔需要克制情绪的时候才会抽上两根。 不过现在说克制情绪,霍修觉得不是很对,更准确来说,应该是克制欲望。 刚才进浴室之前,霍修也没想过,怀澈澈会就那样光明正大的,甚至捧杯水在那看。 而且眼神里没有任何挑逗的意味,更像是一种欣赏,目光的追逐就只是她表达喜欢的方式,她不遮掩,坦荡到就像是一束从舞台顶上打下来的强光,直白热烈,又滚烫。 霍修不太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勃起的,可能是在扭开热水阀,怀澈澈看过来的那一瞬间,也可能更早。 但万幸的是,他腿间那根肉蟒是在热水落地,白汽滚起之后,才真正地在丛林中抬起了头,没有让他把最狼狈的一面暴露到怀澈澈眼前。 山里的夜风比市中心要冷得多,霍修站在室外阳台上,一根烟自己没抽上几口,全喂给了路过的风。 他抬头想往上扫一眼星空,视线的余光却不合时宜地碰到了正站在花洒下的白影——当下外面暗,里面亮,霍修想不注意里面的动静都很难。 好在怀澈澈洗澡慢,小小一块儿浴室里已经满是水汽,腾云驾雾似的。 霍修往里看,但目光克制得很好,只看她一头长发被扎成个小揪揪顶在脑后,前面套了个自己带来的粉色发箍,把额角一圈胎毛给固定住,露出光洁的额头,双颊因为冲着热水,浮起一层绯红。 等怀澈澈洗完澡出来,霍修已经抽完了第二根烟。 她身上套着松松垮垮的睡裙出来,从锁骨严严实实地包到了小腿,只露出一小节脚踝,好像一小块被捏成条形的年糕。 不知道是不是看霍修没有从阳台进来的意思,怀澈澈也有学有样,抓了自己的外套裹在身上,就直接推门出来了。 刚刚度过一次洗澡危机,但怀澈澈现在的表情却称不上明亮,“你在这干嘛?” 问完,怀澈澈就看见了霍修手上还剩最后五分之一的烟,了然地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霍修往旁边让了一步,把距离门最近的这一格让给她,才问:“冷不冷?” “还好,不冷。” 怀澈澈出来当然不是为了关心霍修在干嘛,她站到霍修身旁,手肘撑在围栏上,朝前倾身:“刚刚饭桌上,我爸妈和你爸妈说的那些话,你怎么想?” 刚才霍修人去到阳台上之后,怀澈澈在浴室里,整个人放松下来,脑袋里就开始想刚才饭桌上两家父母聊的那些东西。 她本来结婚就只是为了躲麻烦,但没想到结了婚之后更麻烦,刚洗着澡的时候,就有点越洗越丧气了。 之前唐瑶说她想得少,怀澈澈还不承认,现在一想,她确实是想的太少也太简单了。 彩礼,嫁妆,婚宴,一系列因为结婚而起的麻烦事虽然已经被霍修往后推迟,但并不代表不再存在。 更何况这些结束了,后面还有更多事情等着要做,备孕,生育,哺乳…… 一想,更是心烦意乱,现在满脑子都是,烦了,毁灭吧。 霍修没立刻回答,两人之间沉默下来,只剩下他指间的烟雾在无声地与夜风缠绵。 怀澈澈盯着他手上还剩大概三分之一的烟,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能给我抽一根吗?” 闻言,霍修愣了一下,而后很干脆地打开烟盒递给她。 怀澈澈抽了一支出来,两根手指夹着,从霍修手上接过打火机,试了几次终于把烟点着,送进嘴边尝了第一口,然后立刻别过头去,闷着咳了好几声。 霍修没说话,面色温和地敛起笑意,适时地把烟灰缸送到她手边,暗示她随时可以把烟掐灭。 小姑娘好容易从上一口烟里咳嗽完,抬手先把烟拿远了点,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缓过劲来,哑着嗓子说:“不用,我只是很久没抽了,忽然有点不习惯。” 她说完,又瞥了一眼霍修:“你不会讨厌抽烟的女生吧?” 怀澈澈这话问的,其实和上次在他家野狗式吃饭时候的心态差不多。 带着一点故意挑衅的味道,好像就等他接一句什么,她正好能顺坡下驴,闹一场,把婚离了。 要霍修回答不讨厌?也无所谓,反正她不信,再找下一个机会就好了。 但霍修没直接回答,只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为什么? 因为怀建中特别讨厌女人抽烟,曾放下狠话说怀澈澈敢抽,就打断她的腿,但自己多的时候一天能跟个加湿器一样,吞云吐雾一整天,将双标贯彻到底。 “哦……” 怀澈澈没想到霍修会反问,但总不能说是因为周围的男的都讨厌,所以一叶障目以偏概全吧,她想了想:“因为嫌亲起来有味儿?” 这答案是她周围那些富贵的男性朋友们给的,怀澈澈想起来还想翻白眼,一个两个顶着一身臭烘烘的烟味,女友想尝一根跟要他们命似的,说接吻的时候会有味道。 这种人怀澈澈看多了,就感觉这世道对女的要求是真多,大家都是人,没有违法犯罪,怎么男人能做的事情,换到女人身上就好像十恶不赦似的。 后来她到国外,怀建中天高皇帝远管不着她了,立刻偷着试了一次,结果呛得死去活来,抽完对抽烟这事儿很失望,就没再抽过。 “哦,其实讨厌也没事,我这人毛病很多的,也不单单是抽烟一件事。” 不过就这些她从来不理解的想法,放到当下倒是正好用上了。 怀澈澈故意用一种轻佻傲慢的语气把这句话说出来,企图让霍修知道,她和传统思维下所谓贤妻良母有多背道而驰,别指望她能按照刚才餐桌上,父母们的想法,生儿育女过日子。 “而且我比较倔,改不来。” 说完她又侧头抽了一口,为了不被呛到,只把烟雾吸进口中含着,再以一种很缓慢的速度吐出去。 做到这一步,怀澈澈感觉已经差不多了,她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嘴,余光看着霍修把烟灰缸放回旁边的茶几上,俨然是已经有了想法的模样。 烟灰缸是瓷制,落在玻璃的茶几上,哪怕再轻拿轻放,也会发出一声轻而脆的响。 怀澈澈忽然有点紧张,开始猜测霍修马上会说的是什么,是怀建中语录中的哪一句。 但霍修放下东西之后,顺手把自己手上已经快要燃尽的烟头摁了进去,转身直接将她压在了阳台的围栏上,就那么低头吻了下来—— 怀澈澈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展开,没拿烟的那只手立刻扬起准备推他,却又在空中被霍修稳稳地抓进了手心里。 男人掌心滚烫,嘴唇亦然,将她唇齿撬开的瞬间,被含在口中还没来得及吐完的烟气就在两人唇舌的纠缠中全部飘然地散进了风中。 10.祖宗 他吻得不深,舌尖探入她的牙关并没有太多纠缠,就好像只是为了尝一尝她嘴里的烟味,犹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让怀澈澈几乎还没来得及沉溺,就已经结束。 霍修松开她的手,撑着怀澈澈身后的护栏拉开与她的距离,喉结滚动,声线低沉: “我不讨厌。” 舌尖被男人碰过的那一点,还残留着点滚烫,抵在牙关,热痒难当。 她的指尖不知觉间已经微微紧绷蜷起,将烟嘴夹得几乎要干瘪下去,顶端的烟灰还颤颤巍巍地保持着烟管的形状,看起来随时都将要坍塌。 霍修的手还停留在她侧腰的位置,隔着她的外套扶在她的腰上。 他眼眸低垂,直直地看着她微红的双眼——从刚才被呛到起,怀澈澈的眼眶就一直是红的,一开始还弥漫着层雾气样的薄泪,偶尔瞟他一眼,叫人心痒。 尤其她刚才,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是企图用这种很拙劣的演技,诠释出她心目中离经叛道的形象。 这一刻却紧张得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看他。 怀澈澈手中的烟是彻底抽不下去了,清薄的白烟在风中犹如一条飘舞的纱,穿过两人狭窄的距离,轻巧而过。 她浑身都僵住了,只剩下被他抓在掌心里的手不断颤抖着收拢,打扮得花里胡哨的长指甲深深地陷入了霍修手掌侧面的肉里。 但霍修好像感觉不到疼,只想再稍微延长一下刚才那一瞬间的温软。 他低下头,重新啄吻她的双唇,从嘴角,到下唇,带着试探,却没有犹豫,浅浅几下,加深的时候再不满足刚才那样的浅尝,唇舌深切而密实地与她展开了纠缠。 怀澈澈口中最后一缕浅淡的烟气在这一刻,在彼此口中水乳交融,她回过神来想躲,身体却还没来得及朝后探出护栏外,就被霍修一把扣住了后背,将她拥了回来。 她再也没有逃跑的退路,甚至在男人双臂的拥持下双脚都微微踮起,拖鞋的鞋面拧巴地皱出好几道褶,一如此刻风中滚动的裙摆。 回过神来的时候,怀澈澈手上的烟灰已经不知何时落了地,被夹在指间的只剩下一个干巴巴的烟蒂。 而她两脚发软,双颊滚烫,烫到不用照镜子也知道里面的血在沸腾,滚成一片绯红。 她一双杏眼瞪得溜圆,耳根处的红写作恼羞成怒:“你干嘛啊,我没说你可以亲我!” 表情凶着,但声音却软得好像没有支点的棉花团。 霍修看着她,目光沉沉,声线低哑:“我只是想向你证明我不会讨厌。” “你放屁——” 小姑娘气得头上为洗澡扎的揪揪都快要炸起来了,正准备发作,又听霍修开口:“关于他们在饭桌上说的话,因为你问得很突然,所以我刚花了点时间想了一下。” “?”怀澈澈一口气被堵回来,大脑也跟着空了一下,张了张嘴,硬是没接上话。 霍修让她先靠在围栏上,自己转身去拿了烟灰缸过来,让她把烟头扔进去之后,才说:“都听你的。” 说完,他又好声好气地补上一句:“别生气了。” 这人好会避重就轻啊! 怀澈澈刚被强吻的那一口气顿时上不去下不来的,哽在了喉头,一时之间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气得威胁说:“我不办婚礼!” 霍修很爽快:“那就不办。” “我也不会跟你住的,你想得美!” “那先不一起住。” “行啊,到时候你跟我爸说去!” “好,我去说。” “你可不能说是我说的!” “嗯,是我说的。” 眼看她说什么,霍修是什么,怀澈澈更没话说了,憋了半天,直接把人往旁边一推,扔下句“你今天睡沙发!”就嘭地一声甩上了阳台的门。 次日,怀澈澈一大早就被怀建中一个电话叫醒,开始了一天的神游。 他们停留的时间不算多,好在茶山上需要走和逛的地方也不多,参观完采茶和制茶的过程之后,下午时分,一行人回到酒店附近的茶庄,亲自品茶。 怀澈澈对这一整天的环节就没有一个感兴趣的,就连掏出手机拍照都懒得,等到了茶庄,她环顾四周,感觉就对门口那匹铜制的马雕塑比较感兴趣。 跟着进门,怀建中问她想喝云雾还是毛尖,她盯着茶单看了一会儿,果断道:“可乐。” 气得怀建中把她赶出了包间。 怀澈澈出了包间反而自在,直接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下午,日头西斜,隔着层玻璃照在怀澈澈身上,只剩下温暖。 她舒服得几乎睁不开眼,一边伸懒腰一边拿起手机,点开了微博。 这完全是她的习惯性动作,怀澈澈就是喜欢刷微博,最近还喜欢上了一个风靡一时的短视频APP,叫颤音,一有时间就刷,刷得停不下来。 但刚点开微博图标,她想起来昨天被大数据推送了萧经瑜和沉翡的cp照,赶紧准备往外退。 为时已晚,微博已经被打开,并自动刷出了新内容,顶上第一条就是来自萧经瑜超话。 小鲸鱼女友粉1999:呜呜我就知道,萧经瑜不可能和别人炒cp的,他最洁身自好了,你们看啊我老公发微博说没有了,他就是个安心唱歌安心演戏,拼得要死的男孩子而已,也不是什么顶流,麻烦流量不要再往他身上贴好吗,求求了![流泪][流泪] 怀澈澈扫了一眼,还没怎么看清楚,手已经先不受控制地点开了那条微博的截图。 截图里,正是萧经瑜的微博,时间是今天早晨,凌晨四点。 萧经瑜:就是一起合作过,人很好,别想太多,晚安。 他这微博没说什么事,没说什么人,但结合这两天如火如荼的热搜,谁会不知道呢。 底下的女友粉们已经疯了,纷纷说爱他一辈子。 怀澈澈手指往下划,嘁了一声的同时,嘴角已经开始上扬。再点热搜,那个#闻枫和亓云是真的!#,以及其他相关热搜,都已经没有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话题#萧经瑜不炒cp#。 她点进那个#萧经瑜不炒cp#的话题里,看了一会儿,里面其实没什么东西,就是把萧经瑜昨天发的微博,和沉翡今天发说‘剧的质量才是王道’一起截了进来,做了个拼图,说是两大主演都否认了这一说法,希望cp粉们冷静,嗑剧中人的糖就好了,别带真人。 怀澈澈看了一会,又哼了一声,点进微信,就看通讯录图标上一个红色的1。 萧经瑜来加她微信了。 这才是怀澈澈和萧经瑜两个人这么多年相处过来的真正模式,两人一见面就针锋相对,吵得不可开交,吵完了过一阵,等她情绪差不多冷静下来,萧经瑜也会适当地展现出退让姿态,让一切回到原点。 怀澈澈点了通过之后,才发觉转眼他们已经冷战一个多星期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冷战,被结婚和度假接二连三地打乱情绪,怀澈澈没感觉到和之前冷静情绪的过程一样难熬,好像吃了一碗没什么味道的泡饭一样,稀里糊涂地就咽进去了。 俩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她删除好友的那天,怀澈澈随手发了个打人的表情包过去,萧经瑜估计是一段时间前发送的好友请求,暂时没有回复。 这时,身后传来服务生道欢迎光临的声音,怀澈澈回头,就看见刚被停车耽误了时间的霍修走了进来。 他今天一身休闲打扮,但和私底下喜欢运动风的萧经瑜不同,里面一件米色高领毛衣,外面驼色毛呢大衣,显得斯文且挺拔的同时,或多或少还是带上了一点通勤的沉稳感。 衣品倒是还行。 两人对上目光,霍修先去柜台要了一份菜单,才走到怀澈澈对面的位置坐下:“我刚看门口,这里有甜点下午茶,你要不要吃一点?” 因为不喜欢带茶的菜,从昨晚到现在,怀澈澈基本没吃什么东西,全靠早上那两个豆沙包续命。 但霍修的话也提醒了她,“霍律师,你能帮我用手机拍个视频吗?” 距离清明小长假近在咫尺,怀澈澈想想与其回到庆城再开始无缝探店吃饭,弥补这段时间带来的空白,不如从现在开始,边吃边拍,努力自强。 不过她什么都没带,只能有什么用什么了。 霍修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有伸手接她递过来的手机,“怀小姐,如果你考虑给我换个称呼的话,我很乐意效劳。” “……” 怀澈澈眼珠一转,索性不客气道:“那,老霍,帮我拍个视频。” 老霍,看来是有点嫌他老。 霍修从善如流地接过她的手机,界面已经被切到了照相机。 “你先录一段,我看看什么样,这里光有点太亮了,我怕过曝。” 怀澈澈说着,先打开了手边的可乐喝了一口,霍修将手机镜头对准她的时候,就看见顶端连着进来了两个微信消息的推送。 前后两句几乎是同时进来,好在句子短,只一瞬间的捕捉也足以看清。 Whale:祖宗 Whale:气消了没? Whale,鲸鱼。 是萧经瑜。 11.没注意 霍修拿着手机,忽然想起,今早在车上,他妈温玲英问他:“不过你居然会闪婚,是忽然想通想结婚了,还是怎么回事?” 她顿了顿,又说:“才刚见了一面,就结婚了,感觉不太像你的作风。” 不怪温玲英觉得奇怪,霍修当时听见怀澈澈问他要不要结婚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他爸妈应该会觉得很意外。 托有一对恩爱父母不吝教育的福,霍修情窦上的开窍比同龄人要早一些,小学的时候,他就已经能看出前面那个一天要扭头问他借二十次橡皮的女同学,其实不是真的想问他借橡皮。 因为她自己的橡皮就藏在铅笔盒里,和她的自动铅笔放在一起——哦,这么说来,他的观察力,好像也比同龄人要强上一些。 只是这点东西,看着好像是他比别人成熟,但霍修实际上在成长的过程中,很少享受到这两点迭加起来的好处。 因为他好像总能看懂女生那些小动作的意图,所以也感觉不到任何浪漫和撩,甚至小时候有段时间很自大,为了避免尴尬和麻烦,在证据还不完整的时候就先开口回绝,结果被对方反将一军,自恋的帽子一戴就是好多年。 还好那时候还没有普信男这么一说。 综上所述,在同龄的男生还会因为懵懵懂懂似有若无的情愫坠入情网,并搂着女朋友笑他不解风情,尚需努力的时候,霍修已经清楚的知道,他还没有遇到想谈恋爱的那个人。 后来他高考填了海城大学的志愿,离家之前,他爸霍永德还跟他聊了一次,说是如果交了女朋友,要出去开房,一定要记得戴套,保护对方,也保护自己。 只可惜有悖于父母的希望,霍修的整个大学的情感生活乏善可陈,倒是学习生活战功显赫,从大一到大四一路最高档奖学金拉满,还抽空修了个双学位,直接保了本校的研,研一就成了导师的左膀右臂。 他导师魏隆杉,是国内叫得上名号的商事律师,打股权纠纷案很有一手,但因为人脾气不好,当时刚骂跑了个助理律师,就让霍修先顶上,谁知这一顶就顶到了霍修硕研毕业。 霍修记得那天应该是跟着魏隆杉去一家KTV见客户,当时霍修刚入行,还不像现在这样见多识广,在路上问导师,怎么这客户不在自己的办公室见律师,要去KTV见。 魏隆杉嗤了一声,用一种教导年轻人的口吻说:“王总说那家KTV风水好,适合谈大事。” 后来他才知道,十个生意人,九个信风水。 想做好一个商事律师,就得先懂得尊重客户的风水学。 魏隆杉显然深谙此道,但王总却是棋高一着,缠斗一晚,委托诉讼代理合同还没签下来,让魏隆杉也有点头疼。 酒过三巡,王总忽然来了个电话,师徒俩回避出来抽根烟透口气,一边聊着天一边摸到了安全出口附近,魏隆杉应该是想跟他说点什么不能被听见的,直接转动安全出口的把手,准备推门而入,却不料人还没进去,就先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开门声叫醒了安全通道的声控灯,师徒俩站在安全出口外,这才看清门后面的是个小姑娘。 更准确来说,是个蹲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满面潮红的小姑娘。 小姑娘大概是没想到大半夜还真有人这么闲,抬起头的时候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写满了懵字儿,好像窝里打盹打到一半被拎起来,还搞不清楚什么情况的小狗。 魏隆杉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两边人大眼瞪小眼,过了五秒,小姑娘估计是以为自己挡人路了,黏着嗓子说了句“对不起”。 但她没走,也没站起来,就维持着下蹲姿态,往楼梯间的深处挪了两步,身上一条红底白色波点连衣裙,蹲在地上一耸一耸地挪,就跟一只成了精的小蘑菇似的。 “你这女孩子怎么这么奇怪,跑来KTV不去唱歌,跑来这哭什么,不热吗?” 魏隆杉确实烟瘾犯了,也顾不上那么多,从兜里掏出烟盒,还不忘回头给徒弟分一支,俩人一前一后走进楼梯间,“出去吧,我们俩烟枪,能熏死你。” 那小蘑菇蹲在地上,大概不想被他们看见满脸的泪,一扭一扭地转过身去,留给他们俩一个倔强又要强的背影,自暴自弃地说:“熏死算了。” 魏隆杉自己抽上了,把打火机递给霍修,见他没要点的意思,又收回来揣进外套内兜,继续逗小姑娘玩:“干嘛,你住这儿啊?” 霍修觉得魏隆杉要么是真喝多了,要么是真挺无聊。 他烟瘾犯着,情绪有些莫名地燥,就看那小蘑菇回头看了他们俩一眼,哭过的嗓子就跟雨后的嫩笋尖似的:“那你们在我家抽烟,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那理直气壮的语气,好像这个楼梯间真的是她家的小卧室。 魏隆杉当场就笑疯了,说待会儿给她买瓶可乐赔罪,俩人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可能有些话可能确实对陌生人更好开口,也可能是魏隆杉套话技巧确实高超,很快那小蘑菇就开了口,说她是跟很多朋友一起来玩的,但是其中有一个朋友说好要来,等了两个小时又放了鸽子,所以她很生气,又不想被其他朋友看出来,就躲在这哭一会,哭完就回去。 魏隆杉毫不留情地指出:“什么朋友啊,男朋友吧,要普通朋友,能让你在这儿哭鼻子?” “真的就是普通朋友……”小蘑菇一抽一咽:“要是男朋友就好了,我就可以跟他说分手,气死他!” 魏隆杉笑得前仰后合,就这么一句两句地聊到一根烟抽完,才扭头给学生使了个眼色,跟小姑娘道了别。 后来他们跟那个王总喝到很晚,总算拿下,回去的路上,魏隆杉仗着有霍修开车,自己躺后座去了,嘴上难得没有刻薄:“今天那小姑娘还挺可爱的,可惜啊,刚买了可乐回去,人已经走喽……” 可爱。 霍修很少用这个词去形容一个人。 也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他觉得没人能用得上这个词,中文里那么多形容词,足以形容他遇到的绝大多数人。 但那天,他想了想,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其他可替代的词,就应了一声:“是啊,” “挺可爱的。” 后来,霍修才知道,那天在楼梯间遇到的小蘑菇,名字叫怀澈澈,跟他一样,都是海城大学的学生。 而那天放了怀澈澈鸽子,让她只能背着所有朋友躲到安全出口哭的,就是萧经瑜。 她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岁。 还在为他掉眼泪。 - 茶庄看得出确实经营重心也不在甜品下午茶,东西都是半成品,品质不怎么样,价格齁贵。 怀澈澈用耳机连上手机收音,对着镜头一边吃一边小声骂,最后一句结尾是:“这家店最后的良心就是每一种分量都不多,让一切苦难就像股注射一样,扎一下就结束了。” 听得路过的经理脸都绿了,没等怀澈澈录完,就过来问她是不是对茶点不太满意,要么这单免单。 怀澈澈感觉自己刚是金句频出,超常发挥,才不想吃人嘴软,直接给拒了。 录完视频,怀澈澈把手机拿回来,正在检查刚才的素材完不完整,微信的推送又进来了。 Whale:[图片] Whale:? 怀澈澈看了眼时间,点进去就看见萧经瑜把她之前结婚了的朋友圈截图了过来,再往上翻,更是叫她不解。 “Whale”撤回了一条消息 “Whale”撤回了一条消息 这狗比还玩起撤回来了? “拍得怎么样?” 在怀澈澈拍摄的过程中,霍修还是点了一壶毛尖,刚刚才端上来。 茶是按壶算的,一壶茶配四个杯子,茶具看着倒是精致,花面很细。霍修给怀澈澈倒了杯茶,送到她手边:“喝点茶,清清口。” 怀澈澈没心思喝茶,囫囵地咽下去之后,直接放下杯子问:“刚你拿着我手机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进来了什么微信消息?” 刚萧经瑜新发的那两条消息上面重新显示了时间,说明撤回应该有一阵了。 之前她的手机都在霍修手上,没准霍修能看到点什么。 闻言,霍修脑海中便闪过那两条无奈又讨好的消息。 祖宗。 气消了没? 他目光微滞,对上怀澈澈满是不高兴的小脸儿,抬手拿起青瓷茶壶,重新帮她手边的空杯斟满,才缓缓地笑了笑: “没注意。” 12.正面交锋 怀澈澈的微信消息确实刷得快,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但听见霍修的答案时,眼眸里的光还是暗了暗,轻轻地应了声哦,又开始低头打字。 CHECHE:? CHECHE:你撤回了什么? 萧经瑜几乎是秒回。 Whale:不重要 Whale:你不应该先给我解释一下结婚的事情吗,怀澈澈 怀澈澈刚才在点同意通过好友请求的时候,其实就准备好待会儿把和霍修闪婚的事情跟萧经瑜说的,反正结都结了,她从来都不是遮遮掩掩的性格,有话不说会憋死。 她爽快地插了耳机,跟霍修打了个招呼就走到了茶庄门口,拨通了萧经瑜的语音电话。 “怀澈澈,那结婚证是怎么回事?” 萧经瑜声线其实不太冷,唱歌的时候不谈,平时说话听起来是偏少年的,但他这一刻嗓音被语气压着,听着有一种独特的淡漠感:“你气人的本事见长啊,把我气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气我我就气你咯。”怀澈澈眺望着远处的青山,听萧经瑜被气了个半死,撇了撇嘴:“你不是喜欢炒CP吗,我给你炒个真的。” “怀澈澈,” 听她这么说,萧经瑜终于可以确定她朋友圈发的那个结婚证的真实性,顿时语气又比刚才要冷了两度,“你以前随便找个男的谈恋爱还不够,现在还要随便找个男的结婚?” 听见萧经瑜这种质问的语气,怀澈澈的情绪也开始走低。 她这个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本来想好好说话的,一遇到强硬,想说也说不下去,只剩针锋相对。 “谁说我是随便找的?”怀澈澈毫不犹豫地反驳:“他比你优秀多了好吧。” 她确实做过不少荒唐事儿,包括萧经瑜刚说的‘随便找个男的谈恋爱’,也确实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和霍修求了婚领了证。 但哪怕这一刻不是为了气萧经瑜,怀澈澈也觉得像霍修这样的男人带出去,谁也不会觉得是她狗急跳墙的选择。 “所以你是认真找的,认真结婚是吧。”果不其然,电话那头萧经瑜气到几乎失语,“怀澈澈,你有没有点脑子,结婚这种事情也能拿来开玩笑,你的人生都是你拿来报复我的手段是吗?” “啊,那请问我为什么要报复你呢,是不是因为你一直吊着我呢——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就你玩得最溜。”怀澈澈也来了火,深吸口气站在茶庄门口阴阳:“一会儿炒cp一会儿不炒cp,热搜全给你们剧组拿完了,掌握了流量密码是吧,我可不是你的女友粉,你说什么我信什么。” “而且说白了,我结婚是我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吗?” 对面的萧经瑜沉默下来,一直盘踞在怀澈澈心口的委屈才重新回笼,她吸了吸鼻子,要强地说:“你搞清楚,萧经瑜,你不是我男朋友,你只是我的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四个字,被她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穿过耳机,就像是子弹一样,打在萧经瑜的鼓膜上。 电话那头猛地陷入一片死寂,过了两秒,怀澈澈听见嘟嘟两声——萧经瑜把语音挂了。 虽然赢了,但怀澈澈的心情一点也不好,站在茶庄门口,也不想回去,就在门口冷着一张脸来回踱步。 她其实今天一点也不想跟萧经瑜吵架的,刚才语音拨过去的时候,心里还在想,如果萧经瑜接受不了,她可以回去再跟霍修商量一下,争取一个好聚好散。 事情进行到这里,她游山玩水的兴致算是彻底被败光了,到酒店说胃疼,晚饭也没吃,直接回了房间。 晚上,等霍修陪两家家长吃完晚饭上楼,门卡刷开房门进去,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酒气。 怀澈澈应该是已经喝了一些,手上的酒瓶里只剩一半,桌上还有个空了的,霍修走过去拿起瓶子看了眼,酒精度13%的黑皮诺。 “你回来了?” 怀澈澈就窝在沙发上抱着个酒瓶看电视,看见霍修进来,若无其事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她身上就套着条睡裙,没有昨天那条那么长,但也过了膝盖,整个人斜躺在沙发上,两条玉琢似的小腿随意地迭放着,顶灯打下,白皙皮肤散发着莹润光泽。 看起来应该是没上次在酒吧那么醉,但那脸颊上浮着层粉,嘴角扯着点笑,眼睛亮得惊人,从低仰着脖子往高处看他,双眸好像聚着束灼人的光。 “嗯,回来了。”霍修放下酒瓶,开口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声线中颗粒感的密度在增加,“没吃饭就喝酒?” “不想吃,被今天下午那个甜点腻到了。”怀澈澈跟他打完招呼,就又喝了一口,懒散地垂下眼去,“我是真的胃疼好不好,又没有骗人。” “胃疼还喝酒,”他脱了外套回来,在她身边坐下,“看来胃是不想要了。” 今晚的山风明显没有昨晚强劲,外面的树叶声响都小了许多,房间内外皆是一片静谧。 受环境影响,怀澈澈说话的声音也轻了下来,两个人在这样温暖的宁静中,虽还有距离,但声音已经轻得彷如彼此身侧的呢哝耳语,在空气中轻柔地缠绕在一起。 “我感觉是有点没消化,所以想着喝点红酒正好用果酸刺激胃酸,加速消化。”她抱着酒瓶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说完自己都乐了,别过头去笑了两声。 “那好点了吗?”怀澈澈装傻,霍修也顺着她的话,“哪里疼,指给我看看。” “唔……这里?嗯,这里……” 小姑娘就好像自己也有点搞不清楚,用手稀里糊涂地在自己的上腹部指了几下,却感觉都不是很贴切。 “这里?” 霍修伸出手,覆上她的腹部,通过肋骨确认她胃部的位置,停留一会儿,温热便透过睡裙如期而至,“还疼吗?” 怀澈澈因为意料之外的触碰而愣了一下,但喝了一堆酒正冷得发酸的胃在这一刻格外贪恋男人掌心的温度,让她没第一时间产生挣脱的念头。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手上的红酒瓶就被霍修从怀里抽了出去。 “哎,你干嘛……” 她抬手想追回来,却没追上,刚想用眼神谴责,却正好撞进男人深沉而温柔的双眼。 “不要喝了,我帮你揉揉胃。” 霍修本没想动她位置,奈何沙发确实有点施展不开,别别扭扭地帮她捂了会儿,还是将她横抱起,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怀澈澈愣了一下,但酒精让她的注意力发散开,难以集中,将原本只有一瞬间的呆愣延长出许多倍。 直到被放上床,她才回过神来:“霍修……” “没事,”霍修重新找到她腹部的位置,温润的眼眸中找不到吻她时那种乍起的攻击性,“你怎么不继续叫我老霍了?” “……”怀澈澈哪好意思说当时就是想刺他一下,才故意那么叫的,“干嘛,就那么喜欢被叫老了?” “你叫我老霍,我可以叫你小怀。”他说话转移怀澈澈的注意力,掌心缓缓地贴着她的腹部,轻揉起来,“一老一小,对仗工整,挺好的。” 怀澈澈挺瘦的,但一看就从来没运动过,浑身上下那点肉,又薄又软。 尤其腹部这一块儿,应该算得上浑身上下除屁股之外脂肪含量第二高的部位,摸上去手感柔软得好像她这身体里填充的全部都是棉花团儿。 “小、怀……” 怀澈澈长这么大还没人这么叫过她,一时之间觉得奇怪又魔性,跟着念一遍,奇异地没感觉抵触。 “嗯,小怀。”霍修也跟着又叫了一次,声线轻柔而低沉,带着绵密的颗粒感,好像在用这三两个字,抵在她的鼓膜外,就像是那只在她腹部逗留的手,缓缓地揉压她的耳道,并企图往更深处进。 他没有刻意地低头用热气烘她,也没有碰到她除了腹部以外的任何地方,但怀澈澈就感觉,耳朵莫名其妙地烧了起来,而且烧得非常厉害,如火如荼。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彻底陷入了凝固般的寂静中,只剩下男人的掌心摩擦她睡裙衣料的一点窸窣声响,加重着空气中的胶着感。 “对、对了……” 怀澈澈想说点什么,很迫切地想说点什么,但可能是酒精使然,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努力地眨了眨眼,也就只想到一个最差的话题:“你怎么不问我,今天下午和谁去打电话了?” 虽然霍修没说,但怀澈澈觉得自己回去的时候,脸色应该挺难看的。 她接语音的时候就想过回来之后霍修会质问她,就像是萧经瑜在电话那头那样,要她给出一个解释,然后他们会大吵一架,可能会闪婚闪离。 她也必须承认,当时就那么不管不顾地走出去,是有延续上次在阳台挑衅的意思——在那一瞬间,怀澈澈确实有过‘如果这段婚姻能到此为止就好了’的念头。 但没想到,霍修不光没问,就连提都没有提过。 “我不想问。” 男人看着她,垂下眼眸,将目光转移到她的小腹,凝视了一会儿,才又轻轻地补上一句: “是因为他才跟我求婚的吗?” 他声音真的很轻。 轻到不光没有任何质问的意思,甚至都不像是在询问。 而只是在表达——我有点受伤。 怀澈澈之前那些偏激又幼稚的想法在这一刻被打得溃不成军,顷刻间土崩瓦解。 她忽然有点不敢看霍修的眼睛,眼神就像是风中飘忽不定的飞蛾般开始四处乱转,过了许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的脸上真的藏不住任何事,这一刻眼底那些小小的愧疚也向他袒露无遗,霍修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语气语调未变:“那既然已经结了,跟我试试不行吗,小怀。” 怀澈澈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眼神漫无目的地乱走的过程中,无意间对上男人温和无害的目光,顿时好像受了惊的雀,一下飞开,“什么试试?” “试试跟我结婚有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好,”他的声音也很轻,好像在哄闹脾气的小孩,“也试试了解一下我。” 小姑娘的眼神早就不自觉松动,语气却还相当欲盖弥彰地绷着: “那……万一试过还是不行呢?” 她大学毕业后,没直接回国,而是花了足足半年时间,游遍了国外她留学时未曾踏足过的国家。 怀澈澈觉得自己绝对算是吃过见过,但她花了那么多时间开拓眼界,回来发现,自己依旧不了解男人。 她和萧经瑜两个人纠缠了那么多年,要真的能分开,可能早就分开了。 但直到现在她也不理解,如果萧经瑜不喜欢她,为什么总是等她快要走了的时候,又回头在她屁股后面追上两步。 其实很多时候他如果不追那么两步,两个人早都已经解脱了。 可她已经喜欢了萧经瑜那么多年,如果萧经瑜也喜欢她,他们估计恋爱都谈到快七年之痒了吧。 这么看来,她其实从来没明白过萧经瑜。 再看当下,她也不了解霍修。 “我们试两年,如果你还是对我没感觉,” 睡意席卷,她目光愈发散漫,只听见霍修说。 “到时候我会主动提出离婚。” 主动提出离婚。 这六个字就像是他好像从头到尾,一直都非常清楚她的痛点在哪里,一句话就戳到了她的心尖上。 她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当然拒绝不了。 “好。” 怀澈澈忽然精神为之一振,迫不及待地抓住眼前的机会,“那就两年,约好了。” “约好了。” 话音刚落,怀澈澈心口的大石也跟着从心坎间滚落,结结实实地砸到了地上。 就连看霍修的脸都比之前要可爱了许多。 小姑娘难得朝他露出了些笑意:“谢谢。” 安下心来,带着酒劲,怀澈澈很快开始昏昏欲睡。 霍修就守在床边,手一直揉着她的腹部,直到女孩子熟睡过去,刚准备松手,就听沙发方向传来了手机的震动声。 ——刚他只把怀澈澈的人抱了过来,她的手机还落在那。 女孩子半梦半醒间还听到了点声音,意识迷蒙地嗯了一声,霍修低头在她眉心啄了一口,说了一声“我去”,就走到沙发旁,从一个抱枕后面找到她的手机。 屏幕上的来电人没有姓名,只有一条蓝色鲸鱼的emoji。 Emoji是系统自带,蓝得很好看,鲸鱼的头顶还有一注散开的喷泉。 下一秒,电话被自动挂断,屏幕暗下,而后迅速再次亮起,几乎没有间隔。 每一下震动,都透着一股急躁与焦虑。 “喂,” 余光中,床上的女孩子已经熟睡,窗外微风渐起,撩动树叶,沙沙轻响。 但当霍修推开阳台门接起电话的那一刻,风已过境,他站在阳台,四处悄无声息,一如此刻电话那头的寂若死灰。 “她睡了,不方便接。” * 今天又在微博弄了个加更活动(小声),点赞过400,评论过200,明天二更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参加一下 我的微博:偷马头发很多 13.谢谢老霍 次日清晨,怀澈澈被怀建中的电话吵醒,说马上要出发了,催她赶紧下楼。 怀澈澈迷迷糊糊,哦哦嗯嗯了一番敷衍过去,一看时间,距离昨天说的出发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怀澈澈:“……” 昨晚红酒的后劲好像还在,怀澈澈这一刻也说不清这头晕是困的还是醉的,整个人卷在被子里,发出了像小狗一样,嘤嘤呜呜的声音。 霍修刚在浴室洗漱就察觉床上有所异动,推门出来,正好看见她只露出一张被蓬乱的头发簇拥着的小脸儿,正卷着被子蠕动。 怀澈澈是真忘了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人住,看见霍修的第一反应是懵,然后才意识到刚才自己那一系列怪声怪叫全被听见,直接把被子往头上一捂,原地床遁。 被子外面传来男人隐隐约约的笑声,怀澈澈藏身在暖烘烘的黑暗中,耳朵根也逐渐热了起来。 还好她遁是遁了,手机没落外面太远,伸出手去就摸了进来。 刚接完电话,手机自动锁了屏,怀澈澈输入密码解了锁,刷了五分钟微博再退出来,就发现电话的绿色图标上,多了一个红点。 不到两分钟,床上小姑娘钻出头来:“霍修,昨天有人给我打电话吗?” 霍修正在泡茶,热水刚倒进去,盖上盖子,将热气闷在里面,从壶嘴也飘出满屋子茶香四溢。 他回头,坦诚地嗯了一声:“对,你当时已经睡着了。” 怀澈澈低头看了眼通话记录里顶部的鲸鱼Emoji,眼神中已不自觉带上些紧张。 “那,然后呢?” “第一次我没接到,”霍修面色无比坦然:“但是他立刻又打过来,我就接了,想问他是不是有急事。” “他怎么说?” “他没说话。” 当时霍修怕说话吵醒怀澈澈,还特地去了阳台。 但萧经瑜在电话那头听见他的声音之后,就直接挂了电话。 “哦。” 估计是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以为他们刚做了什么,所以彻底对她无语了吧。 怀澈澈还在生昨天萧经瑜打过来一通质问的气,听霍修这么说,也没打算给萧经瑜再打回去,翻了一下看通话时间确实只有四五秒钟,就没再深想。 不过确实,昨天语音的时候,怀澈澈是这么多年第一次听他语气那么激动,一个理论上是最懂得运用气息和声带的职业,昨天差点就在电话那头破了音。 哼,不过那又怎么样,早干嘛去了,活该。 还没从气头上下来的怀澈澈没有半点同情心,洗漱完就跟着霍修到酒店的餐厅吃早饭去了。 从昨天晚上饿到现在,怀澈澈看什么都觉得挺香的,正看着菜单,怀建中和李月茹已经从楼上下来了。 见怀建中上了桌,怀澈澈知道自己失去了点菜权,却还没等把菜单递过去,就被霍修按下,向服务员又要了一份菜单过来。 很快,霍永德和温玲英也下来了,两家人正吃着早点,温玲英忽然问了一句:“亲家公好像脸色有点差,昨晚没睡好?” 怀建中摆摆手:“昨天晚上接到个电话,老家亲戚有个孩子,去年职高毕业就在家里附近找了份工作,好像是被欺负了,刚辞职,想来庆城找工作,问我能不能接应一下。” “怎么被人欺负了呢……也是个麻烦事,需要劳动仲裁吗?”温玲英轻轻地感叹一声:“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尽管说。” “没事没事,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给她找个住的地方就行……”怀建中说。 怀建中是白手起家,祖籍在山城周边的一个小镇子里,父母也就是普通的农民,但就这么不起眼的一个小孩,先是追走了镇子上最漂亮的姑娘,后是成为了富甲一方的商贾,在那个小镇子成为了传说中的人物,各路关系自然也纷至沓来,一句话都没说过的,也成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但怀建中不光没有嫌弃他们,反而照单全收,风风光光地带着李月茹荣归故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帮镇子修了好长一条路,还放下话说以后来庆城,需要他帮忙的可以直接开口。 其实怀建中对其他人挺好的,温和,忠厚,有的时候怀澈澈看见他跟邻居家的孩子开玩笑,都觉得比面对她的时候更像一个父亲。 但怀建中对她,永远都是无穷无尽的不满意。 她明明高考超常发挥了三十多分,但她的大学,从学校到专业,再到后来出国留学,怀建中从来没有对她表示过一句认可,面对亲女儿,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不指望你干出什么成绩来,你安生点就行了。” 在怀建中的世界里,她怎么可能被别人欺负,不去欺负别人都算好了,有的时候受了委屈回到家里,其实更希望怀建中不在,这样好歹能和妈妈哭诉一下,要是被怀建中听到,反而免不了一顿好骂。 一顿早饭因为怀建中无意间吐的苦水而变得索然无味,怀澈澈勉强吃了几个不怎么样的水晶虾饺,就跟着家长们下了楼。 昨天她被霍修强吻气到,无论如何也不肯和他同一辆车,今天要下山更免不了开车,两家家长趁怀澈澈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先上了一辆车,再丢下一句“新酒店的定位已经发给霍修了哦”,就只留下一串汽车尾气,扬长而去。 而霍修本人刚被留下买单退房,现在还没出来。 怀澈澈站在酒店门口等了一会儿,就看霍修手上拿着点什么从电梯里出来,乍一看很像是一沓餐巾纸,走近了,怀澈澈才看见他拿的是两个用纸包着的豆沙包。 这酒店真不愧为景区酒店,东西完全不行,就这半成品的豆沙包,怀澈澈吃着不是很难受。 刚饭桌上怀澈澈本来还惦记着要点,结果被怀建中一气,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刚想问霍修是不是还没吃饱,就看他把东西递了过来:“以后不来这里了,除了这个,别的你好像都不喜欢。 “这里的东西是真的难吃……”怀澈澈确实还饿着,也不客气了,接过包子先咬了一口,口齿不清地说:“谢谢老霍!” 霍修抬手轻巧地拨开她不小心一起咬进嘴里的头发,“不客气,小怀。” 今天和前两天不同,他们在山上的旅程算是结束了,接下来几天都会在渝城市区里呆着,看看城市里的景点——这是怀建中今早打电话跟她说的。 上车的时候,怀澈澈心里挺高兴,因为茶山不行,但渝城可是知名美食之都,也是旅游胜地、国产动画的取景地。 所以当时乍一听是渝城,怀澈澈还开心了一下,结果一听目的地是渝城当地的茶山,立马萎了一大半。 “一开始还说这几天都会呆在山上呢,”怀澈澈上车的时候嘴里还嘀咕:“他们终于察觉到茶山一点意思也没有了吧!” 霍修笑了笑,没提昨天晚上和自家一对能言善辩的父母打了一波配合,把后面的行程给改了的事情,便开门坐进了驾驶位。 昨天晚上回酒店之后,怀澈澈就连着酒店wifi先把当天下午拍的素材发给了后期那边,现在往下山的车刚开了一半,方红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方姐?” 怀澈澈还以为是素材有什么问题,语气有点紧张:“昨天素材没出什么问题吧?” “啊,没什么问题,拍的挺好的,也不晃,就是手机像素还是低了一点。”听筒里方红的声音听起来还挺满意,“我今天是想来跟你说个好消息的。” “什么好消息呀?” “我昨天给你拿下了一个,爆款恋综的名额!” “……” 啊? 恋综? 14.齐聚一堂 这两年恋综势头很猛,怀澈澈自己还没看过,但架不住微博主页刷屏,大概也知道所谓恋综,就是恋爱综艺。 再说的通俗直白一点,就是一群普通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培养感情,然后一堆明星,通过竞猜他们未来关系的发展,获得奖金或奖品。 她看了一眼驾驶座正在专心开车的合法丈夫,感觉沉默应当是今晚的康桥,“……这,不太好吧,我不太合适吧……而且我也不算纯素人。” “就是你这样的才好呢,已经习惯了镜头,但又不是真正的明星,现在的观众啊,就喜欢看你这种的!”方红对自己的判断却很笃定,“澈澈啊你听方姐的没错,况且这个名额可不是蘅舟给你争取来的,是我个人托关系给你找来的,昨天我陪着喝到凌晨一点,你可不能辜负我呀。” “呃……” 可能这也是怀建中那种高压教育下的副作用吧。 怀澈澈从小被养成了遇强则强的性格,但一旦面对弱势的苦情牌,她就毫无招架之力。 “叫什么名字啊,我先搜一下……” 但怀澈澈同时也没有忘记她昨天已经答应了霍修,两年之内做他的妻子,虽然当时她醉意迷蒙,现在回想起来大部分对话也已经不记得,只剩那一句“我不想问”,像带着点刺的小绒毛,每次回想起来,心窝都被轻扎一下。 “哈特庄园,第一季全网点击量已经破二十亿了,可以说是去年的超级黑马。”方红说完还怕她不清楚,又说:“你别搜了,我待会儿把这个综艺的简介发给你……” “好。” 挂了电话之后,怀澈澈等了一会儿,就收到了方红发来的pdf。 文档里先是吹嘘了一番这个综艺破了多少收视纪录,都被怀澈澈迅速地滑过去,做得花里胡哨的水晶指甲在屏幕上快速点击,发出‘哒哒’的声响。 哈特庄园名字听起来很西方,其实是彻头彻尾的国产恋综,哈特取自英文Heart的音译,庄园只是因为他们的拍摄地就是一座庄园,让所有参加的男男女女们玩耍嬉戏。 她很快找到这个综艺的特色介绍,但只看了三秒,就让她觉得,这破玩意有点刺激:PDF里说,在其他恋综都在主打真实感和修罗场的时候,他们主打的是亲、密、接、触。 它确实胆大,也足够剑走偏锋,想想,三男三女,在一个山水如画的欧式庄园里短暂生活,每天都要面对各种节目组派发下来的任务,彼此交叉着展开肌肤接触。 这都算了,这节目组还在庄园内设置了一个没有摄像头的房间——怀澈澈第一眼看到这个设计,就觉得真他妈鬼才啊,这么个房间,一男一女哪怕就进去下个五子棋,也足够让观众浮想联翩大半年了。 就冲这个房间,怀澈澈就觉得这综艺能爆,不是没有理由的。 蘅舟-方红:你别被这个亲密接触吓到 蘅舟-方红:节目组到时候会根据你们每个人的情况给你们找定位和人设 蘅舟-方红:你要是不喜欢被人碰,就拿个不解风情直女人设,而且后期都有剪辑来弄 但就在她打字准备说自己不太行的时候,方红已经把她的顾虑提前考虑到了,气泡接二连三地浮上岸来。 怀澈澈盯着屏幕发了会儿呆,余光刚瞄向窗外,就听一旁霍修开口问:“有什么事,这么纠结?” 她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霍修只笑:“你刚呃的声音就像是鱼在吐泡泡。” “……” 已婚女性参加恋综,怀澈澈觉得确实有必要跟现在的另一半商量一下。 她本来想着霍修肯定不会答应,到时候她就直接跟方红摊牌自己结婚了,老公不肯,为了家庭和谐,只能忍痛放弃。 但霍修闻言,只简单地思忖了一会儿,便点了头:“如果你没试过,可以去试试,就当玩玩。” “?” 怀澈澈一时间有点震惊于霍修的大方,但转念一想,也对,他们结婚往多了算才半个月,又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更别谈占有欲了。 今天早上怀澈澈没有吃什么东西,除了被怀建中双标的态度小小地伤了一下,还忙着在心里分析了一下,霍修为什么会宁可承诺两年后自己做这个提离婚的恶人,现在也希望暂时稳住这段婚姻。 然后经过她的一番推理,还真想出了点门路—— 和她不一样,霍修三十多岁了,刚结婚就离婚,传出去肯定不怎么好听,要么觉得他那方面功能不行,要么就觉得他人品不行,就算他本人豁达无所谓,也影响他下一段婚姻啊。 想到这里,怀澈澈忽然觉得人生在世是真累,流言蜚语,三人成虎,就总有些人自己还活得稀里糊涂的,精明劲儿全都放别人身上,关心别人比关心自己还使劲,指指戳戳,乐此不疲。 因此,早餐桌上,她是真真切切地心疼了霍修五秒钟。 山路有点崎岖,霍修不敢随便分心和她聊天,虽然知道怀澈澈好像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抽不出神去问,也只能作罢,只问:“这档恋综叫什么名字?”- 最近业内都在说刘孝忠厚积薄发,大器晚成。 原因无他,就因为他入行十五年,直到去年才终于做出了自己手底下的爆款综艺,一夜之间扬眉吐气,从无人问津,一跃成为了业内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尤其第二季开始筹备的消息一放出,各路投资人冠名商全都纷至沓来,比起第一季他们求爷爷告奶奶,才借来了一个庄园,现在连嘉宾名单都还没有公开,就已经有了雄厚财力,无数备选。 这段时间刘孝忠的饭局酒局就没有停过,乃至于他自己都有点晕了,就跟艺人赶行程似的赶饭局,上了车才想起来问:“今天晚上跟谁吃饭?” “跟我们这季最大的赞助商,徐氏。”助理怕他还在梦里,又提醒一句:“就是颤音的那个徐氏……” 刘孝忠哦了一声,有点不耐烦地说:“还没开播版权已经被他们买了,这么大的金主我能不知道?不过都买完版权了,他们怎么还来约我们吃饭?” 助理说:“好像是想推一个嘉宾进来。” “啊?”刘孝忠顿了一下,“那估计难办啊,我们的观察员名单已经定了,海报都已经做好了,今天还是明天就发了……早干嘛去了,现在才说要推嘉宾,有毛病吧……” “啊不是,”助理赶紧解释:“不是明星观察员,是素人嘉宾。” “?” 自从得到素人嘉宾的答案,刘孝忠其实更不安了。 因为恋综,观察员的阵容顶多吸引一部分粉丝,让节目的点击有个保底,但更多的路人观众看的还是素人之间爱情的火花,对素人的颜值,情商,综艺感各方面要求都挺高的。 这万一徐氏这边忽然脑子一抽,塞进来一个又丑又笨的,到时候拉低整个观众的体验,那不是自砸招牌吗。 但徐氏,娱乐业从影视综艺到游戏,都是无可争议的老大,这谁得罪得起啊。 刘孝忠一路上都快烦死了,直到到了酒店,才立刻换了个人似的挂上了营业用的殷勤笑容,乐呵呵地进了包厢。 包厢里人不多,徐氏的老大徐嘉致他有幸见过,徐嘉致的助理他认识,旁边还有个陌生男人,刘孝忠看着脸生,与之对视的第一眼,心里就生出一个想法——这要是徐氏想塞进来的素人,那他真得给徐氏磕一个。 毕竟,恋综说是门槛低,但其实素人嘉宾真的不好找,尤其是长得帅的男的。 很简单一个道理,长得帅不一定上镜也帅,很多男的可能现实里看着还不错,但一旦站到镜头前,立刻帅哥变普男。 可这位,刘孝忠以自己这些年的从业经验,一眼就能确定,这就是为了镜头而生的一张脸。 清俊,刚毅,轮廓分明,笑起来斯文谦和,淡下来极具气场,而且还是现在市面上最少见的成熟稳重款。 这还一句话没说,他已经为这位天选之子想好了角色。 刚刚来时的担忧烟消云散,菜都没上,双方意见已经达成了愉快的一致。 刘孝忠放下心来心想这顿饭总算能吃得舒坦,刚一坐下,手机屏幕就弹出了微博特别关注的消息推送。 哈特庄园官微:锵锵锵锵!小哈为大家带来第二季观察员名单和海报啦,他们分别是萧经瑜,景路,董甜甜,牡佳,谭振和康微(以上排名不分先后),让我们一起期待他们在哈特庄园第二季中的表现吧![爱心][爱心] 15.人后(二更合一) 从渝城的茶山回到庆城之后,怀澈澈又重新做回了自己的浪里小白龙,回到了自己那小一亩三分地里,天天跟朋友出去嗨,嗨累了就在家躺,把方红急得,打了好多个电话过来,才总算把她老人家请动,重新开始探店。 “你说你这婚结的……” 庆城地标建筑琼庆塔上,有一个非常着名的景观餐厅。 本身这种景观餐厅就已经自带光环,更别提它还有米其林三星加身,因此规矩也颇多。 首先是每个时间段仅提供五桌客人同时就餐,其次是进门必须穿着正装,即便如此,它的预约也已经排到了半年后。 怀澈澈是年初的时候订的位置,现在快五月了,还是因为前面有一桌取消,问她能不能接受提前过来,才终于给排上的。 然后她想着这么难得的机会,还是不要带摄影了,一个电话打给了唐瑶。 俩人一拍即合,当天准时抵达,在获得拍摄许可后赶紧录完,开始了好姐妹的愉快午餐时间。 “我这婚结的,怎么了?” 怀澈澈刚在拍摄的时候,就觉得这里招牌的蟹粉豆腐,不愧是招牌,蟹粉香浓鲜美,豆腐柔软嫩滑,趁唐瑶还在安置相机,她已经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我这天天看你朋友圈,今天去这探店,明天去那探店,你老公就跟隐形了似的。”唐瑶才不跟怀澈澈一样,当个抢食恶犬,慢条斯理地给自己舀了两勺,“你上次跟霍修见面,是什么时候?” “从渝城回来就没见过了。”怀澈澈想了想,“一个多月了吧。” 霍修本身工作好像就挺忙的,之前能抽出几天时间,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游,已经算是不错了。 “?” 唐瑶整个一个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你俩玩形婚啊,一个多月不见面,你也不怕霍修憋不住?” “我们本来就差不多是形婚啊,他憋不住就去找别人喽。”怀澈澈光明正大地说:“之前在渝城的时候,他已经跟我约好了,说两年之内不来电,我们就拜拜。” 现在眼看这两年之约,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算算那可是二十四分之一,怀澈澈心里还挺得意的,已经开始畅想两年后离婚,就跟她爸说自己受了情伤,对恋爱婚姻都已经PTSD了,再逼自杀。 想想怀建中男士到时候头疼又无奈的样子,怀澈澈就已经提前爽到了。 唐瑶一副‘今天我算是大开眼界了’的表情盯着怀澈澈看了一会儿,又问:“那你现在跟萧经瑜……?” “还在冷战。”怀澈澈瘪瘪嘴,“也一个多月了吧。” 怀澈澈当时还在生他前一天的气,也懒得理他,后来时间越长,两个人好像也开始在暗中展开了拉锯。 现在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萧经瑜那边还在扛着,怀澈澈当然觉得她不能输了,也咬紧了牙关就是不肯主动联系。 怀澈澈大概就是那种哪怕死之前,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嘴上都不服输的那种人,之前唐瑶说她临死前被儿孙子女围着,最后一句话说的应该都不是什么,我舍不得你们啊,我走了你们要好好的,而是‘老娘可算走了,爽’。 就,要面子要到进棺材前的最后一刻。 “呃……”唐瑶想了想,安慰她说:“没事,我估计你有多难受,萧经瑜就有多难受。” 这俩人看起来性格天壤之别,一个爱玩爱闹,一个心比天高,但实际上去掉这些外在表现,内核简直一模一样。 怀澈澈嘴硬:“我才不难受呢,我过两天还得去录个综艺,我可是前路一片坦途,错过了我,让他以后后悔去吧。” “……”唐瑶心想就你这家底儿,录个综艺算个屁的前路坦途,那就是路过公园进去坐了会儿,“什么综艺啊,你们这公司还行嘛,综艺都能给你争取到。” “好像叫什么,哈、哈里庄园?” “我草!?” 唐瑶从她错误的记忆中读取出正确的名字,差点叫出声来:“哈特庄园?真的吗,我第一季的时候恨不得连夜找关系加上那个制作人的微信,不过你看过这综艺吗,霍修他不介意!?” 怀澈澈本来还想着回庆城了之后要看一下来着,后来天天晚上出去玩,喝酒,就给嗨忘了。 回去之后,怀澈澈特地充了个视频网站会员,看完第一期,老脸都红了,抱着抱枕在床上滚了好几圈,心里是真后悔当时一个嘴软答应方红。 可现在眼看过两天就要进组录制,这时候说不想录了,也确实说不过去。 进组当天,怀澈澈特地拖了一箱子过了气的土气衣服,准备在节目里领一个淳朴人设,好没有存在感地度过一整季。 上一季哈特庄园应该是经费不怎么足,取景地相当偏僻,所谓庄园,其实更像是农村小洋楼,这一次直接财大气粗地定在了庆城郊外,庄园内设施不要太齐全,据说还有庄园内还有庄园主自己的马场。 到了庄园门口,怀澈澈被工作人员带到了会议室,先和其他素人见面,也好商量一下剧本和人设。 怀澈澈是踩点到的,进去的时候三男一女正聊得火热,见她进来,其中一个男生很热情地迎上来,准备先帮她接过了手上的行李箱的同时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康峻年,你呢?” “你好,我叫怀澈澈。”怀澈澈正准备松手成人之美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这个会议室角落还坐着一个女生。 女生很白,五官也相当精致,看一眼就甜得好像喝了一大口温热的蜂蜜水,就是脸上稍微有点婴儿肥,好像有点怕生,坐在那儿显得有些局促又拘谨。 怀澈澈手一顿,抓着行李箱先朝康峻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自己来吧,谢谢。” 虽然她还不清楚原委,也知道有可能是女生自己坐在角落,不想和其他人交流。 但推门进来,四个人围在一起有说有笑,放另一个人远远地坐着,让她本能地就觉得有点不爽。 怀建中总说她有这些自作多情的正义感,但怀澈澈觉得才不是自作多情。 至少她在这么做的时候,自己会很欣赏自己。 她一屁股坐到女生身边,热情道:“你叫什么,我叫怀澈澈。” “我、我吗?”女生有些意外地看向她,声音轻而细,就像是刚刚破壳而出的幼鸟:“我叫安小淳。” 安小淳一开口,怀澈澈就听另一边的女生笑出了声,她看过去,那女生立刻无辜地摆了摆手:“我只是觉得这名字也太可爱了。” 安小淳安小淳,鹌小鹑。 本来性格就内向蜷缩,还遇到一对这么会起名字的爹妈,绝了。 怀澈澈没理她,收回目光看向安小淳,真诚地说:“确实很可爱。” 安小淳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怀澈澈的夸奖:“你的名字也很可爱……” “嘿嘿,还行,还行。” 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很快交换了姓名,怀澈澈也知道刚才那个没忍住笑的女生叫闵佳美,应该是这次节目组请来的颜值担当,确实漂亮,腰细腿长,秀发及腰,节目还没开始录,已经让那三个男的围着她转了。 一场会议结束,所有人都有了个大致人设,也清楚了剧本走向,一起出去重新坐节目组的车,再回到庄园门口补录一次进场画面。 怀澈澈身上套的是自己最土的一套粉色运动服,扎了个马尾辫,拖着个大箱子,妆也没怎么化,让摄像导演一看就摇头,玩笑地问她:“姑娘你是来读大学的吗?” 但真的站到镜头下的时候,一张素净的小脸儿就像是迎面而来的清风,后脑马尾伴随着步伐一摇一晃,骨子里透出来的蓬勃朝气,是多少化妆品也勾勒不出来的美丽。 三个女嘉宾,三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等怀澈澈这段拍完,摄像导演不得不服地跟旁人耳语一句:“刘导选人,确实有点本事。” 但他刚那话也没说错,怀澈澈真的就像是来度假的女大学生,心思就完全没在展现自我上,跟安小淳两个人嘻嘻哈哈,度过了快乐的一天。 晚上,女生之间需要开一个小会议,讨论对那些男嘉宾的看法,怀澈澈随口扯了几句,等摄像团队开始收拾东西离开,安小淳悄悄凑到怀澈澈耳边:“你知道吗,我听说,这一次我们的恋综里,会有鲶鱼哎。” “?” 怀澈澈没听懂:“他们买了鲶鱼啊,你会做吗,我不会。” “不是吃的鲶鱼啦!”安小淳被怀澈澈逗得咯咯笑,“是鲶鱼效应的那个鲶鱼,你没看过恋综吗!就是在所有素人都已经就位,刚刚有点熟悉之后,又会投入一个新的人,刺激我们的活性。” “……” 怀澈澈想说我又不是细胞,还要刺激我的活性,真是钱难挣屎难吃。 回到房间后,她拿手机搜了一下,才知道原来鲶鱼效应原本指的是,渔民在捕捞沙丁鱼之后,因为沙丁鱼不爱动,很容易死,所以会放一条鲶鱼进去,用鲶鱼的存在激发沙丁鱼的求生本能,迫使沙丁鱼不断游动,以保持沙丁鱼的活力。 这个时候,怀澈澈才想起自己忘了问安小淳,一般鲶鱼是指男的还是女的。 不过她躺在床上,转念一想,男的女的都无所谓,要是男的,天塌下来还有闵佳美顶着,要是女的,她也不参与竞争,他们可以1:1配对,简直完美。 哈特庄园节目组虽然满肚子坏水,但这庄园环境是真的不错,卧室很大,床垫质量也好,怀澈澈躺了一晚上都没觉得难受,一大早起床,神清气爽。 昨天她和安小淳做了晚饭,昨晚散伙前决定了今天做早饭的是闵佳美和康峻年来做,怀澈澈慢条斯理地刷了个牙,和安小淳散步到餐厅,就看见餐厅里多出一位不速之客。 时间进入五月初,庆城白天的最高气温偶尔能飙上三十度。 他身上穿了一件深咖色的薄线衫,下身就是再简单不过的黑色休闲裤,正在一边和旁边的康峻年说话,一边往流理台上的咖啡机里舀咖啡粉。 康峻年估计是不想在女神面前丢范儿,看对方操作相当娴熟,憋了一会儿憋出一句:“我喝咖啡比较挑的,我只喝百分百阿拉比卡咖啡豆的。” “是吗,”男人衣袖挽到手腕处,低头笑了笑,不在人前驳他面子,“我还好,速溶的也能喝。” 话音未落,他抬眸便看小姑娘穿了个最普通的纯白长袖T加一条牛仔裤,就跟从自己家卧室出来到厨房吃早饭似的,浑身上下都是慵懒随意,只有脸上的表情是震惊.jpg。 他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合上咖啡机的盖子,打开开关,而后才从容不迫地走到两个小姑娘面前,打招呼道: “你们好,我叫霍修。” “?” 霍修就是鲶鱼。 鲶鱼就是霍修。 怀澈澈在早餐桌上,听着康峻年和闵佳美两个人说自己今天早晨六点就起床开始准备早饭,吃着就连她也可以轻松驾驭的鸡蛋三明治,内心全部都是问号。 这合适吗? 这合理吗? 夫妻俩集体上恋综。 搞事情是吧? 她抬头假装看别处,实际飞快地扫了霍修那边一眼,就看男人正斯文地进食,明明也是用手拿着食物,但松软的鸡蛋在他手里,感觉就跟被固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 怀澈澈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盘子里的点点繁星,陷入了沉思。 不过有一点,怀澈澈可以确定——摄像头确实可以洗涤灵魂,也真的可以净化素质。 要不是这破庄园到处都是摄像头,恐怕她刚才看见霍修走到面前的时候,已经薅住了他的衣领大声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但现在看着一排排的摄像机,就连她吃早饭的时候都要怼脸拍,着实是让怀澈澈除了微笑进食之外,再没有其他办法。 她着实不理解这怎么会有人相信恋综没有剧本啊,这么多摄像机在,她现在完全无欲无求,四大皆空。 别说谈恋爱了,她就算是怼人,估计都会用那种和善的营业表情。 好不容易拍完他们吃饭的近景,怀澈澈挺直的脊背总算能松下来一会儿,流理台上的咖啡机适时地发出了提示音。 霍修站起身,温和地看了一眼在场所有人:“我刚多放了一点粉,有人想一起喝吗?” 安小淳和闵佳美都很给面子地说想,三个男生中只有康峻年没有说话。 怀澈澈一看这不是个好机会,赶紧跟着站起来:“我来帮忙吧,除了康峻年都要喝对吧,那就是六个杯子……” 桌上五个人,流理台这边两个人,拍摄重点当然不会是这边。 怀澈澈走到霍修身边,就先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全是好奇,每一点碎块儿似的光芒都装着一个问题。 ‘你怎么来啦?’ ‘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啊!’ 她正满腹疑问,就看闵佳美也站起身来,说着“我也过来看看吧,我还没用过咖啡机呢”,就走了过来。 闵佳美一来,嗅到味儿的节目组立刻跟了过来,怀澈澈一看那黑漆漆的镜头,感觉跟潜水的时候遇到远处游动的暗鲨差不多,赶紧低下头佯装若无其事,准备迅速上岸。 厨房是开放式的,闵佳美从怀澈澈的方向绕进来,却走到霍修的另一侧才停住,有点好奇地指了指咖啡机的顶端,对着霍修一撩头发,问:“是从这里放咖啡粉进去吗?” 给安小淳都看傻了,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直直地看着怀澈澈,就写着一句话:她!在!挑衅你! 怀澈澈倒是无所谓这个,毕竟恋综看的就是抓马修罗场,不看这个看什么。只是这头问话无望,她正准备回去继续吃三明治再寻找下一个机会,只看霍修顶着已经推到身前的镜头,在流理台下,轻轻地拉了一把她的手腕。 她正好还没来得及转身,还以为霍修想做什么,藏在流理台后面的小拇指,就轻轻地被男人牵起来,在空中紧紧地勾住。 怀澈澈的手,一点也不胖,但就是有点短。 小的时候怀建中本来想送她去学钢琴,后来因为她弹八度真的太费劲了,扯得手掌都疼,哭了好几次,怀建中才只得把她骂了一顿之后,怒其不争地放弃了这件事。 但霍修的手指,还挺长的。 怀澈澈还记得那天下山的时候,他手握着方向盘,掌关节微微凸起,与骨骼神经好像连成了一片起伏的山脉。 一看就适合弹钢琴啊。当时怀澈澈心里想,如果怀建中生的不是她,而是霍修的话,他应该能变成个幸福的父亲吧。 “哎,怎么啦,我问了什么奇怪的问题吗?”闵佳美问题抛出去,却没人回答,也只得仰着脖子继续朝霍修笑,“是不是太笨了,不好意思哦,我这个人就是有点傻乎乎的。” 安小淳看着怀澈澈的眼神已经开始担心了,但她从刚才闵佳美起身的时候就开始思忖,想到现在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干巴巴地自言自语着“我也来看看”,走到了闵佳美和霍修的中间。 负责跟安小淳的摄像立刻追了上来,一时之间场上只剩下三个男的还坐在餐桌上,就在这时,康峻年已经吃完三明治,慢悠悠地站起身:“一个咖啡机而已,能有多难懂,给我看看。” 怀澈澈也没想到,一个无心的举动,导致所有人都聚到了流理台附近,而目光的焦点,就是霍修手边那台咖啡机。 她想看一眼霍修也不敢,现在转身往外走也不敢,感觉自己现在才是真正的,被架上了烤架的鹌鹑。 可下一秒,霍修还好似生怕火候不够,让她烤得不够外脆里嫩似的,原本只勾着她小拇指的手忽然拎着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拉,怀澈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手已经被霍修攥进了掌心。 他几乎没有片刻犹豫,迅速地张开手指,从她的指缝间滑入,紧扣,滚烫的掌心与她的掌心严丝合缝,犹如两块匹配的拼图般,贴合在了一起。 * 为什么要二更合一呢,因为可以少起一个章节标题~嘿嘿,不愧是我! 昨天的标准定高了一点,大家都辛苦啦,你们真的好爱我~下次会定低一点,也请大家继续支持我哦! 16.同骑 同时,他目光投向跟着走过来的三个男人,微笑着用另一只手指了指侧边的口,解说道:“没有,这里加粉的。” 霍修是在回答闵佳美的问题,但眼神却没怎么往闵佳美身上看,这一细节迅速打动了因为不好意思说话而一直在默默观察的安小淳,她悄悄朝怀澈澈给了个鼓励的眼神:鲶鱼可以,鲶鱼好耶,快上啊,皮卡丘! “……” 怀澈澈感觉自己现在已经是被堵在死角了,既不敢说话,也不敢动,甚至眼睛都不敢乱看,就任着霍修用拇指指腹缓缓地摩挲她虎口周围的皮肤,仿佛一支沾着红色颜料的画笔,在同一个位置不断涂抹着,加深着滚烫的颜色。 “然后旁边放水,这里有个小标记。” 他非常善于一心二用,在解说的过程中,还能抽神到怀澈澈身上,手指时而收紧,时而放松,揉着她柔软的掌关节,皮肤的接触面之下,全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哈哈哈哈,我们好搞笑啊,这么多人来这研究咖啡机!” 这时,另一个男生无意识地走到怀澈澈身后,却压根儿没发现她和霍修这点小小的猫腻,目光一直尝试往里探,去看上一眼今天早餐时间的明星。 怀澈澈稍微回头看了一眼,刚想起这个男生好像叫甘逸,人已经被霍修牵着往旁边带了两步,手臂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和他贴在了一起。 闵佳美抬眸就看俩人已经贴上了,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节目组的短信就一起被发送到了他们的手机上。 怀澈澈正好趁掏兜把手抽了出来,拿起手机,节目组先是欢迎了他们的到来,然后表示今天大家可以自由活动,尽情地参观这里,但今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如果完不成的话将面临惩罚。 来了来了,她最头疼的综艺环节。 怀澈澈忍着紧张等了一会儿,节目组第二条短信很快进来: 和任意一位男嘉宾一起去马场,并且两个人在马上共处三十分钟。 怀澈澈看见这个任务的时候,第一时间想的倒不是她压根儿不会骑马,而是——这跟方红说的也不一样啊。 方红不是说,领了人设就可以不用肢体接触吗,但现在节目组的任务明显是一视同仁的啊。 好在这里还有一个霍修,要不然怀澈澈想想要跟闵佳美的三位拥趸骑马,可能已经休克过去了。 这么说来,霍修刚忽然牵她手,应该也是在完成任务吧? 毕竟,和他们不一样,霍修是作为鲶鱼进入这个综艺,他的身份本来就比他们要特殊一点,提前接到任务,也不是不可能的,对吧。 七个人齐刷刷地看完短信,才抬起头来,甘逸又哈哈哈了几声,嘴上问“你们都是什么任务啊”,眼神却不自觉地朝闵佳美的方向看。 康峻年往前不着痕迹地走了一步,顶回去说:“都说是隐藏任务了,那肯定不能跟别人说啊。” 这才第二天,两个男的已经开始明里暗里较劲了,尤其这个康峻年,跟个斗鸡似的,看谁都是竞争对手,刚还看霍修不顺眼呢。 怀澈澈赶紧趁乱看了一眼霍修,就看见他正接好第一杯咖啡端给她。 两人借着接杯子的小动作,终于对上眼神,怀澈澈想着我刚帮你完成了任务,现在轮到你小子回报我一下了,就小小地对着他挑了挑眉,示意自己有情况,请求帮助。 霍修不知道看没看懂,总之是先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弯着侧了一眼不远处成群的摄像机,低声说:“先回去把早饭吃完再说。” 怀澈澈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她的三明治还剩一半儿,残破不堪地躺在盘子里。 “哦……” 她嘿嘿笑了两声,扭头想把安小淳拐回餐桌上,商量一下她的任务怎么办,却看甘逸和康峻年针锋相对的时候,另一个名叫景浩的男生已经悄悄地靠近了小鹌鹑。 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但看起来聊得还挺愉快的,小鹌鹑双手背后,小脸儿已经开始发红,抿着嘴儿看着景浩点了点头。 哎呀,真是纯情死了。 怀澈澈回到餐桌,三两口把没什么味道的三明治塞进嘴里,生怕大救星霍修被抢了,一双眼睛不时地就往流理台修罗场的方向看。 康峻年和甘逸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只有咖啡师霍修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咖啡一杯接一杯,对旁边大美女的放电熟视无睹,最后闵佳美也不高兴了,一跺脚,跟着甘逸走了。 康峻年一看小鹌鹑和大美女都有了主,自己就这么落了单,刚回头想来找硕果仅存的独苗怀澈澈,霍修的一杯咖啡就递到了他面前,生生将他的行动截断。 他看了一眼笑得温和又礼貌的男人,接过咖啡,说了一声:“……谢谢。” “不客气,”霍修把杯子递出去之后直接看向把咖啡一口闷完的怀澈澈:“走吧。” 康峻年:“?” 庄园很大,到处都好像感知到了春天的气息,一派草长莺飞生机勃勃的景象。 草坪被修得绿毛茸茸,灌木的形状一丝不苟,路过玻璃花房的时候,怀澈澈已经忘了自己是去做任务的,还以为自己是在逛公园呢,心里想着这么个大园子,加上地皮不知道多少钱,李月茹女士要看到了,一定很喜欢。 “之后如果有机会要不要来花房逛逛?” 霍修就跟在怀澈澈身后,看她后脑勺上的马尾巴一甩一甩的,语气中隐着些笑意,“现在季节正好。” 怀澈澈回头,正好看见摄像导演他们升起了无人机,准备从上空航拍,跟他们大声喊走慢点。 摄像导演都说话了,怀澈澈知道这段肯定不会把声音剪进去,终于能自由开口说话,“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任务吗,就跟我说走吧。” “不知道,”她回头,正好对上男人温柔的双眼,注视她的时候就好像根本听不见摄像导演的话,只有脚步随方就圆地放缓下来,“重要吗?” “重要啊,万一他们满肚子坏水儿让你脱衣服跳舞……” 怀澈澈话说到一半,好像明白过来霍修的意思,猛地没了声音。 他是说,不管她有什么任务,都无所谓。 反正他一定会来。 “如果你想感谢我的话,”霍修一看小姑娘耳朵又要红了,适时地给了她一个台阶,“回来的路上,陪我来花房逛逛吧,我妈最近对这些还挺感兴趣,我拍几张照片给她看。” 怀澈澈已经快速地转过了身去,过了一会儿,才干巴巴地哦了一声,表示同意。 俩人就这么散步到了马场,然后一切好气氛就在马倌的那句“那边是更衣室,请先过去佩戴护具”后,戛然而止。 穿护具,意味着有可能受伤。 怀澈澈倒也不是怕马,就是有点怕骑马。 小时候有一次怀建中带她和李月茹去过一趟新疆,怀建中认识那里的牧民,让她骑了一下牧民家的马。 其实那马挺温顺的,从头到尾也没有挣扎过,就跟个雕塑似的任人摆弄,只是那时候她才八岁,脚也踩不到脚蹬子,上去吓得动都不敢动,李月茹怕她摔着,赶紧就给抱下来了。 后来怀建中觉得她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特别丢他面子,回家之后还给她骂了一顿,从此也再没带她去过马场之类的地方。 但马的承重力和身体素质息息相关,要承受两个成年男女的马,个头不可能小。 当马倌牵着整个马场最高最大的马走到怀澈澈面前,她立刻确认自己能从眼前面无表情的马脸上,看出三分漠视,三分不屑,以及四分你敢上我试试。 不过这马确实是漂亮的,一身油亮的棕色毛发,肌肉饱满匀亭,光两条腿就快比怀澈澈整个人还要长,往那一站,就是不言而喻的威风凛凛。 马倌看怀澈澈表情已经开始凝重,宽慰似的说了一句:“没事的,它看着很壮很高,但其实很温顺的,而且有我牵着它,你只要注意上马的时候把腿抬高,不要踢到它的屁股就好了。” 庄园毕竟是庄园主自己的地盘,更衣室哪儿会分男女,就只有一间,刚怀澈澈先换了,再轮到霍修,现在眼看霍修还没出来,怀澈澈只得自己咬着牙扶住了缰绳,踩上马镫,扶着马背颤颤巍巍地爬了上去。 只是忽然被拉高的地面距离让她好像一下又回到了八岁那年,比预想中还要更宽厚的马背也在这一刻让她无所适从。 怀澈澈用脚勾了两次,都没勾住另外一边的金属马镫,再看那马不耐烦地一甩头上的鬃毛,颈部带动背部肌肉,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都能无比清晰地穿过马鞍,传达到她的身下。 大马果然不好上,怀澈澈一时之间想哭的心都有了,“我感觉我好像有点……” 算了算了大不了就是任务失败嘛,一个恋综还能有什么惩罚总不能让她去附近的人工湖游泳吧! 正无措间,忽然听左侧传来男人声音:“马镫,松开。” 怀澈澈没敢侧头,只胡乱地把马镫踢开,就看男人轻巧地一跃而上,刚一坐下,手臂直接往前,牢牢地环住了她的腰。 “别怕,我来。” 不得不说,霍修的声线在这一刻听来,是真悦耳。 怀澈澈回头,正好对上霍修沉着的双眸:“马这种动物是很聪明的,你越慌,他越想把你甩下去。” 怀澈澈是第一次戴马术护具,觉得马术手套有点大,她的手指都顶不到最前端,一副粗制滥造的感觉,但同样的黑色手套戴在霍修手上,被他宽厚的手掌完整撑起,握住缰绳的状态就和她完全不一样,看起来格外安全。 她忽然意识到,这任务看似温和,实际不然。 因为就在霍修上马的那一刻起,一男一女,衣冠楚楚,身处文明社会,却是实打实地被困在了这匹名为马的孤岛上。 * 我其实没看过什么恋综,昨天看群里说才知道原来现在恋综已经玩那么大了… 文里的恋综就是我自己根据我浅薄的经验自创的,你们就当是番茄台原创节目看吧哈哈哈哈,切勿带入真人、真实节目,爱你们~ 17.共乘 刚刚还觉得高大不羁的大棕马忽然好像因为身后的人而显出了几分温顺,从怀澈澈的视角看过去,有一种好像对马背上的人心悦诚服的感觉。 算了,再怎么困难,也就半小时罢了。 更何况他俩刚上马,摄像也跟着上了马,她还瑟瑟缩缩,人家根本什么也不怕,只怕没拍到他俩的镜头。 面对那么一黑洞洞的大家伙,谁还能暧昧旖旎得起来啊。 她强行扯开自己的注意力,回头:“你会骑马?” 霍修微微颔首:“以前学过一点马术。” 会不会骑马,从上马的姿势就能看出来。 一旁的马倌和节目组刚看怀澈澈怂成那样,还真有点怕出事儿,现在看见来了个懂的,脸上纷纷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马倌带着马和马上的两个人进到了马场内,松手的时候还不忘嘱咐怀澈澈:“你也不要松开缰绳哦,一起握着!” 这庄园主对园林建造是有点想法的,他们坐在马上,能隔着一片毛茸茸的绿地,望见远处的人工湖。 五月上午的阳光简直好到已经有了几分夏天的直白热烈,远处好像起了点风,吹得湖面一片波光粼粼,再远,就是层峦迭嶂的苍翠,让人心里感到由衷的轻快。 眼看马倌放了手,马开始在霍修控制下往前走,怀澈澈又不自觉紧张起来,她回头,目光所及最近的位置正好是男人的下颌线。 霍修的下颌线条非常利索,胡子刮得干净,几乎看不出胡茬青色的痕迹。之前怀澈澈看他整天言笑晏晏的模样,还以为他天生就是笑唇,但今天仔细一看才发现和她的判断完全相反,他不笑的时候嘴角线条有一点往下走,是那种板起脸来会很有压迫感的长相。 这看着好像也不是很会亲人的样子啊,是不是还是因为她没接过吻所以被钻了空子啊。 其实现在仔细想想,她能感觉到霍修当时的动作是有点生的,只是那时候她哪还有功夫去判断那么多,整个脑子都空了,所以才会显得特别狼狈,好像完全落到了下风似的。 霍修低头,就看小姑娘盯着他的嘴一个劲地看,表情好像有那么点儿不服气,嘴巴往一侧撇着,腮帮子微微鼓起,眼神很亮,但焦距不明显,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坏主意。 马术为什么被归类于体育竞技,明明看起来是马在跑。 因为骑在马上,和马齐头并进的过程,其实是一种互相拉扯互相牵制的状态,下肢每一块肌肉都要在骑行的过程中保持高度的敏感与紧绷。 但很显然,他怀里的这位没有这种紧张感,就跟小孩坐在自己爸爸背上一样,两条腿儿松弛地垂在马身两侧,大概是因为坐得不舒服,从上马开始就晃晃悠悠地不断调整坐姿。 他没先出声打断她的思路,而是小臂发力,将她的腰往怀里紧了紧,才提醒她说:“坐正,直起背来往前看,要不然待会儿马都要欺负你了。” 怀澈澈平时穿衣风格杂,加上总踩个恨天高,霍修是直到在渝城茶山那天晚上,才发现她个子其实不很高,就一米六多点。 那一根小腰,他一手都能揽得过来,细得感觉被马颠上两下都能折在上面,刚往马场走的时候,步伐倒是坚定得很。 他感觉怀澈澈就特别像那种小型犬,吉娃娃之类的,又小又倔,骨子里透着股不太尖锐的凶劲儿,偏偏还可爱而不自知。 “?” 而怀澈澈闻言则是露出很困惑的神情,狐疑道:“你是不是在胡说,我看它挺乖的。” 马上安全含糊不得,霍修只得吓唬她:“那你自己抓着试试?” “……” 这人是不是在欺负她不会骑马! 怀澈澈被这么一激,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等恋综录完之后要去报个马术培训班,但在马上大概走了两分钟,过了一开始对新环境的新鲜劲儿,很快就开始无聊了。 马鞍好硬,马身子好壮好宽,而且好颠。 她就坐在上面走这么慢都已经感觉屁股疼了,简直难以想象那些拍古装戏的马戏追逐都是怎么过来的。 听说这次萧经瑜出的那部古装戏里的马戏全是实拍,剧组借了好几匹马过来,还找了个马术老师进组教学,当时怀澈澈听着没当回事,现在自己骑上了马,才能感觉到这句话背后的不易。 所以当什么演员啊,好好唱歌不好吗,跑去吃苦受罪的,还要被吐槽演技差。 她就这么双眼放空,看着马场外的风景,人还坐在霍修的马上,脑子里却光明正大地想起了远在天边的萧经瑜。 直到他们已经在马场绕了一圈,霍修低下头来问了一句,她脑袋正放着空,没听清,直接朝声音方向侧过头去:“啊?” 男人的气息霎时间铺天盖地,他们的呼吸迅速在空气中交会,相融,仿佛仅仅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再也难分彼此。 怀澈澈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刚才她在走神的那段时间,整个人几乎都已经靠进了霍修的怀里,背紧贴着他的胸口,出门前随便套上的一件粗毛背心,在这一刻就像是一副满是疏漏的渔网,让她能毫无阻碍地感觉到从身后传来的,另一个人的体温。 “我说,” 霍修一手搂着她,嘴角又开始不自觉上扬:“你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已经走了一圈,节目组还没说完成。” 怀澈澈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任务的,“哦……是在马上坐半小时。” “半小时?”怀澈澈没觉得这个时间有什么不妥,霍修却好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回头看了一眼稍有距离的摄像师,“是不是节目组越坏的节目,点击量就会越高?” “嗯?” 她乍一听没懂,但很快就懂了。 马鞍好像巴掌大,他们两个人必须紧紧相贴,身下的马行走缓慢,周围景色在进入马场的第十分钟之后再无新意,无聊将半个小时无限拉长。 在这几乎无限的时间中,人的感官自然被放大,就像她刚才能感觉到霍修胸膛的温热,这一刻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两个人身体的其他变化。 比如顶在她后腰处的东西。 那个东西明明还隔着至少两层布料,但存在感却强得惊人,就像是从火山里掏出来的核心,烫得不是像火,而就是火焰本身,肆无忌惮地将彼此之间所有阻碍蚕食吞没,直接在她的皮肤上落下滚烫的印记。 下一秒,怀澈澈的耳朵已经火烧火燎,她感觉自己这一刻的思绪就像是眼神一样,慌乱得像是失了明的苍蝇。 她急切地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要完全被拉扯过去,却没有效果,憋了半天,脑袋里也只蹦出一句:人体的血液循环,是不是在尾巴骨的地方特别快啊。 时间开始变得奇怪,在她身上,在身后的人身上都无比缓慢,但却好像一下让天上的日头,一下跃到了正午最毒的时候。 怀澈澈感觉身上有点热,这种热让她对身周其他热源更加敏感,哪怕隔着一个马术马甲,都忍不住想要挣脱开霍修搂在她腰间的小臂。 “不用捞着我了……” 她伸出手扶在了霍修的小臂上,往外扒拉了两下,想要说自己就只是坐在上面,也扯着缰绳呢,不会掉下去的。 但身后人顿了顿,半晌,只反手将她的手攥进了自己掌心,丢给她一句:“别乱动。” 半个小时的时间漫长得好像过去了半辈子,怀澈澈额角都在风中凝出了汗,才好不容易得到节目组OK的手势,双脚刚一落地,就赶紧马不停蹄地进了换衣间,脱护具去了。 “你还好吗?” “这个外套先拿去挡一挡吧……” 霍修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节目组这群作恶多端的人,惹得他们纷纷低头捂嘴笑,负责跟他的那位摄像小哥更过分,笑就算了,还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那头,哈特庄园的室内录制现场,所有艺人嘉宾准时到场,围坐在方形的大会议桌周围,由主持人李邈在挨个儿把人介绍完之后,终于进入正题。 有的恋综是整个录完之后,再来录艺人的部分,后期拼到一起,但哈特庄园是那边录完一天,就直接带回公司粗剪,等录完艺人的部分,再一起精剪,所以那边拍完差不多够一期的素材,就直接让这群明星观察员齐坐一堂,先睹为快。 萧经瑜一直觉得恋综就是门槛最低的综艺,没有之一。 不需要任何才艺,只需要看一看别人谈恋爱,发表一些看法,聊聊天,只要表现出适当的幽默风趣,或一针见血,就能吸粉。 倒也不是不好,只是萧经瑜每次参加这种综艺,都会感觉认真写歌的自己像个傻逼。 “哇,这个女生有点特别。”坐在他对面的是选秀出身的董甜甜,最近势头正盛,随便说句话都能上热搜的那种,语气轻盈又活力:“她好漂亮,我觉得她比刚过去的那个闵佳美还好看哎!” “对,她好清纯啊,闵佳美是带点纯欲的,她就是没有欲,只有纯。” “是是是,光看形象的话感觉是很直率的类型,我觉得她应该是三个女生里年纪最小的,气质好干净。” 这话引起桌上人一阵讨论,萧经瑜总算开始进入综艺录制的状态,刚一抬眼,就看见怀澈澈青春活力地拖着她的大行李箱往里走,行李箱的滚轮在庄园的路面滚动,发出‘咯棱咯棱’的活泼声音。 萧经瑜:“?” 哈特庄园的素人嘉宾其实前阵子就公开过,只是萧经瑜本来就忙,对素人是谁完全没有关心,每天好容易挤出点空闲时间都拿来看手机,用来和怀澈澈较劲。 谁能想到,和他较劲的本尊根本不care他生不生气,直接没心没肺地跑到恋综里玩儿去了。 “鲸鱼笑了鲸鱼笑了,看来是喜欢这一款是吧。”坐在萧经瑜斜对面的牡佳敏锐地瞥见他的表情变化,打趣道。 镜头迅速嗅到气味推进,萧经瑜余光瞥见怀澈澈进门前差点先给玄关的门槛绊一跤,嘴角笑意扩大,看起来俊朗青涩: “我只是觉得你们刚说的对。” 结婚了还上恋综,怀澈澈。 生怕我不知道你形婚是吧。 * 我一想下一章鲸鱼大型打脸现场,我就觉得好残(kai)忍(xin)哦 18.危机感 转眼,屏幕上已经从庄园外进到了庄园内,六个素人嘉宾全部聚在一起,根据第一天的规则,简单地针对自己的名字进行自我介绍。 庄园内节目组会负责采购一些原材料到冰箱里放着,做饭需要素人嘉宾自己分配,每次二人一组,准备好所有人的食物。 “那个叫康峻年的男生,好像有点不喜欢那个叫安小淳的女生哎。” “对对对,我也觉得,你看刚说好轮到他们俩做饭,那个安小淳都过去了,康峻年还有点犹犹豫豫的。” “有点没风度……” 萧经瑜跟着其他人的判断点了点头,就看屏幕里沙发上的怀澈澈直接站起身来走向流理台,旁边那个名叫景浩的男生有点意外地看着她:“你要去做饭吗?” “对啊,”怀澈澈回头,镜头正好拍到她无所谓的表情,“那总得有人去吧。” 言外之意是,这该去的不肯去,她有什么办法。 “哈哈哈哈这个女生的性格好有意思!” “对啊,她就是,妥协,但还是有种攻击性,最后甩过来那个眼神和语气,还是带着点刺的。” “对对对,她好直啊,我很喜欢这样性格的女生。” “而且那个做饭的女生确实有点难堪……” 桌上其他人纷纷为怀澈澈带刺的泼辣大笑鼓掌,萧经瑜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他们已经认识了快七年,但怀澈澈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依旧是那张出水芙蓉般的小脸儿,依旧是冲天炸地的暴脾气。 这段时间萧经瑜经常会后悔,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在她第一次做出冲动行为的时候就告诉她这样不能解决问题,才会让她一点一点变得更冲动,更偏激,到最后一气之下和别的男人领了证,结了婚。 想到这里,萧经瑜又忍不住回想起那天晚上,接他电话的那个男人。 他听过怀澈澈爸爸的声音,和那个人明显不同,那就只能是她的丈夫了。 当时萧经瑜想说点什么,但张开嘴才意识到——就像怀澈澈说的那样,他凭什么。 他只是她的普通朋友,而对方才是她法律层面的丈夫。 萧经瑜当下所有的情绪都变得站不住脚,他甚至有一种自己当了第三者一样的耻辱感,在与那个男人的对峙中,自动变成了不战而败的那个人。 挂了电话后,萧经瑜坐在家里越想越觉得自己狼狈,之后几天他经常感到恍惚,不知道自己和怀澈澈之间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后又会变成怎样。 他的情绪自我调节很慢,大概过了一个星期才终于从‘怀澈澈真的结婚了’这件事情里缓过神来,托了共同的朋友去打听,最后得知怀澈澈的结婚对象叫霍修,是一个名叫宏修律师事务所的律师。 萧经瑜很快在律所官网找到了霍修的证件照,并在他的名字旁边看见了职称:高级合伙人。 “哦哟,这不是霍大律师吗?” 当时他和经纪人胡成坐在公司的会议室里等开会,胡成这人一向没什么边界感,凑过头来看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立刻伸出手指了指霍修的照片,“我去,果然考验一个人帅不帅,还得是证件照啊,你说这谁想不开排他后面啊,做对比组啊?” “这是律所官网的展示照,谁管你好不好看。”萧经瑜关上网页,看着桌面乱成一团的图标,冷冰冰地转了话锋:“你认识他?” “有所耳闻,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一辈子也不会找他。”胡成嘿嘿两声:“知道宋氏吗,就那个卖芯片的,之前不是老的下去了换小的上来,那个宋持风上来就找了宏修当外援,当时谁都不知道,后来等公司原法务部总监离职的时候,才传出来点风言风语,估计是老的管公司的时候出了些烂事儿,不过那谁知道呢……” 胡成意识到自己越说越远,又把话题扯回来:“虽然表面上是宏修接的单子,但宏修内部当时三个高级合伙人,一个搞刑法一个搞婚姻法,也就只有霍修主攻商事,那是谁挑的大梁,不言而喻了嘛。” “你还挺清楚。” 萧经瑜没什么情绪地哼笑一声,没再接话,倒是胡成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用舌头剔了一圈牙,又没话找话说:“你和怀澈澈,还在冷战呢?” 他没说话,胡成已经从他的沉默中明白了,叹了口气,说:“要么就这么断了算了,你说你现在发展也挺好的……” “?”萧经瑜抬眸眼神就已经冷下来了。 “不是不是……我就那么一说……”胡成赶紧摆手,“我能不知道你现在拼了命是为了啥吗,就开个玩笑,你就当我开过了,行不行?” “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他别开眼,透过落地窗扫了一眼窗外的鳞次栉比,周围的气压就又比刚才低了几度,“听着烦。” 胡成寻思这萧经瑜是真跟怀澈澈绝配,都是一言不合就开始生气,只是这边冷着气,那边炸着气,这哪像两个成年人,喜怒全形于色,一样幼稚。 自从当了萧经瑜的经纪人,顺带认识了怀澈澈,胡成每天回家感觉自己老婆简直温柔得不行,极大地缓和了他的家庭关系。 “那……”胡成寻思自己好歹也比萧经瑜大二十来岁,总得做出个成熟表率,“那你既然不想就这么断了,我作为过来人,给你个建议啊……女人吧,得哄,得陪,你要想跟她说话就去找她,你别老冷着人家,要不然人家不迟早跟别人跑了?” 天地良心,胡成最后那一句完全就是缓和气氛的俏皮话,毕竟萧经瑜身边的,谁不知道俩人缠缠绵绵六七年,怀澈澈根本是不可能离开萧经瑜的。 但萧经瑜闻言,那脸色一下更垮了,甚至和刚才那一下都不可同日而语,冷得跟他妈冰窖寒潭似的。 “算、算了算了……你要不想找就算了,当我没说,你说我也是嘴贱我跟你扯这个干嘛……开会了开会了……” 萧经瑜还记得那天是以胡成一贯的打诨式示弱结束的。 他也知道胡成没有坏心,但那一下所有情绪翻涌上来,他的表情管理技巧,真的很难用上。 说实话,他至今也不觉得怀澈澈是真的因为喜欢那个男人,才和他结婚的。 以他对她这么多年的了解,她就是那天因为炒cp的事情,怒气当头,才会冲动地和对方提出,或答应这样的要求。 更甚者说,萧经瑜推测那个男的应该也不会有多喜欢她,要不然怎么可能领了证还让她上这种主打亲密接触的恋综。 但那不是别的事情,是结婚啊。 她的身边有了名正言顺的另一个人,他们受到双方家庭的祝福,受到法律的保护,而他呢,他从此就连给她打个电话,都好像要多上两分心虚才合情合理。 这一个月,除了第一周是用来消化情绪,剩下的时间,萧经瑜都在想他应该怎么办。 要放弃怀澈澈,他想都没想过,但他又实在不想当那个所谓插足的第三者,每天晚上睡觉前好像只有在她朋友圈刷到她在夜店摇骰子的视频,好像才能稍微找到点安慰—— 看吧,她结不结婚,其实是一样的。 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很快,屏幕画面中夜幕降临,字幕出现提示,所有素人都已经休息,一辆神秘的车在庄园门口停下。 导演组递给他一张任务卡之后,音箱传出了男人念卡片时低磁的声音:“根据第一印象选择你的心动女嘉宾,明天早餐的时候,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情况下,和她十指相扣。” “哇,这声音好好听——” “感觉是个叔系的男生,哇这种很少见哎!” “而且你看他穿着也挺成熟的,光看这衣品就感觉好帅!” “董甜甜你是怎么从衣品就看出好帅的?”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镜头故意没有拍那个人的脸,只到胸口的位置,但在场所有观察员仍旧因为鲶鱼这个角色的启用而沸腾,纷纷对当下已知的一些情况推测起来。 但萧经瑜的听觉神经在接触到那个声线的一瞬间,只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与熟悉。 “早餐桌上,所有人都在,怎么悄悄十指相扣。” 男人笑了笑,喉间硬结仿佛感受到挑战般,微地上下一动,“我才刚来,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吗?” 每一句话都是示弱,但语气却已是成竹在胸,挥斥方遒。 在场所有人更是‘哇’声不断,加上主持人李邈一共七双眼睛,全都牢牢地看着屏幕方向,期待着这位高品质鲶鱼的第一次亮相。 当大荧幕上显示出那张证件照上的那张脸的一刻,萧经瑜终于意识到,怀澈澈婚后上恋综,绝不是因为霍修对她没有感情,所以不在乎。 “那我就选三号女嘉宾吧。” ——他只是想自己也参与进来,陪着她玩儿- 来到恋综的第三天,到了可以公布彼此的职业和年龄的时候。 晚饭时分,所有人齐聚一桌,手边都放着一瓶赞助商的饮料,LOGO正对着镜头。 “我先开始吧。”闵佳美直接率先抛出自己的信息:“我是网店模特,目前大三在读,二十一岁。” “这么年轻啊。”一边的康峻年相当买账,“我是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比闵佳美大八岁,上个月刚过了二十九的生日。” 他们俩按照序号,分别是女1和男1。 理论上下一位应该是女2安小淳,但闵佳美已经把目光直勾勾地投向霍修,催促问:“霍修呢?” 看得出安小淳都准备要接了,被闵佳美硬生生打断,也只得满脸尴尬地跟着其他人看向霍修,等他先说。 怀澈澈直接抬眸给霍修一个‘你先别说话’的眼神,扭头看向安小淳:“怎么就霍修了,按顺序现在不应该是小淳吗?” “啊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随便来的呢。” 闵佳美立刻和安小淳说了好几声抱歉,余光却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怀澈澈。 “我是幼师,二十三岁。” 安小淳在暗流涌动中迅速地用八个字介绍完自己,然后将接力棒交给了下一位。 甘逸和景浩说完,转眼轮到怀澈澈。 康峻年扭头朝她露出个热情的笑:“那怀澈澈呢,我猜猜,你应该也是做模特的吧,这么瘦还这么好看,其实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很眼熟……但又想不起是哪儿看到的,应该是什么展子上吧。” “哦,我不是。” 怀澈澈冷冷地撇了撇嘴,“我做吃播的,就是探店那种,自媒体。” “啊,对对对,我好像关注你了,你叫澈仔面对吧,我就说嘛,在哪见过……”康峻年立刻两眼放光,“我一直很喜欢看你的吃播的,不过我还以为你就是兼职探店,因为你更新也不怎么稳定,我每次等你更新等的脖子都长了。” 眼看话题的重心开始往怀澈澈身上转移,闵佳美放下了筷子,背靠着餐椅靠背,上下打量了怀澈澈好几遍,才问:“澈澈大学是什么专业啊,大几啦,毕业后准备干什么呀?” “我二十五,已经大学毕业了。”怀澈澈依旧窝在自己的小单人座里,不避不让地迎上闵佳美的目光:“学的是建筑设计。” “哇,建筑设计啊。”闵佳美露出向往的笑容,“好浪漫啊,那你怎么没找这方面的工作呢?” 闵佳美笑得倒是挺灿烂,却明里暗里传达出一股自媒体不是什么正经职业的意思。 怀澈澈也回以一个礼貌的笑容:“因为我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会啊。” 她这话无论真假,都耿直到足以把对面一口气噎死。 闵佳美也确实语塞了,眨了眨眼十秒钟没憋出怎么接,倒是康峻年读不懂空气地接话说:“怎么会呢,我之前看过你去巴黎圣母院的视频,你随口说了几句建筑架构,那一听就很专业啊,什么哥特式,什么十字……” “拉丁十字形。”霍修在一旁接过话去,“天主教教堂好像经常用这种型制。” “这你也知道啊?”闵佳美再看霍修的时候,眼神里又多了些崇拜,“你不会也是建筑专业吧。” “不是,我是开律所的。”霍修说:“律师。” “大家吃好了吗?” 就在霍修刚介绍完自己的时候,节目组几个人忽然将他们的行李箱推了出来,“那么,是时候来进行一点饭后游戏了。” “啊?” “游戏?” 一群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纷纷有些无措地看向饭桌上其他人,发现所有人表情都差不多之后,只能又看回节目组。 “然后先告诉大家另一件事,从今晚开始,就寝规则变更,从今晚开始一男一女两两分组,每组共用一间寝室。” 怀澈澈:“?” 你们还挺敢玩的啊! 她心里腹诽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节目组又自己接自己的话说:“接下来我们会玩一个小游戏,胜利的那一组能获得今晚所有人的房间分配权。” “但是,我们是七个人哎。”安小淳听完脸都红了,但还是小声地提出疑问:“好像没办法被二除尽。” “是第一名可以单独睡的意思吗?”景浩接她的话。 “不是。”节目导演露出无比奸佞的笑:“是其中三个人睡一间。” “?????” 这比第一季还过分,三个人睡一间,这就离谱。 属于综艺的危机感与紧迫感顿时降临,怀澈澈脑袋里几乎是一瞬间,就只剩一个想法:我要赢,我可不想和另外两个人睡一间! 我!一定!要拿到!房间分配权! 饭后,一群人被聚集到庄园的前庭,怀澈澈在公布任务内容之前,一看这场地根本没布置任何游戏设施,就大概来了点感觉,颇有先见之明地跟霍修站到了一起。 果不其然,导助上来就是一句打得人措手不及的:“任务内容,亲你身边最近的人一下,开始!” 怀澈澈二话没说直接抱住霍修的脸就清脆的吧唧一口,在所有人,乃至霍修本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欢天喜地地手舞足蹈开了。 “耶!耶!我赢了!房间分配权!” 霍修被她的欢呼声拉回现实,看她上身一件白T,就像一只快乐的兔子一样满场乱跑,赶紧手握成拳挡在人中位置,笑得弯起了眼。 其他人全都没想到节目组的这个‘小游戏’会这么小,甚至他们都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平时反应最快的闵佳美也只能悻悻地松开捧着甘逸双颊的手,目送怀澈澈兴高采烈地进入节目组事先准备好的房间,决定他们今天晚上的房间安排。 这房间里的桌上倒是特地做了个布局,把今晚用来安置他们的三个卧室全都以简单模型的方式呈现出来,而他们七个人则是被做成了一个一个圆形的小人,放到哪就选到哪,直观清晰。 怀澈澈看着摄像旁边的导助,问:“必须异性吗?” 导助残忍地点点头:“对。” 毕竟当时在渝城茶山,她又不是没有和霍修共处一室过,所以这个时候也不是很不自在。 怀澈澈毫不犹豫地把安小淳和景浩放到一间,再把自己和霍修放到一间,最后很大方地一挥手:“剩下三个人一间就好了。” 闵佳美,康峻年,甘逸。 一女神两备胎的抓马之夜。 导助已经开始忍不住笑了:“好的,请出去吧。” 怀澈澈出去之后,其他人都已经去认领自己的行李,再被节目组安排分头出发。 她看着,心里寻思着这节目组是真坏啊,让人家在行李箱这儿分别,再到卧室里合流,充分地进入情境中,想想三人组房间那画面,从忐忑到意外再到震惊,简直太抓马了! 等节目播出了,这一期她一定要看。 怀澈澈作为房间的分配者,胸有成竹地拖着行李箱走到房间门口,推门而入,就看霍修已经站在里面,听见声音回头看向她,脸上没有惊讶,只是笑着打招呼说:“来了?” “霍先生挺自来熟啊,搞得跟我来你家做客一样。” 怀澈澈开着玩笑走进去,目光在看见房间里只有一张床的时候,心凉了五度,再看了一眼房间没有沙发的时候,心凉了十度。 什么庄园主啊,卧室里连个沙发都没有。 买得起地皮买不起家具是吧! “为什么不能是回家呢?”霍修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还是怀小姐见外了。” “……” 而霍修好像还嫌不够,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开始不好意思的怀澈澈,又淡淡地补了一句:“刚刚亲我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 洗完澡,怀澈澈穿着分体睡衣,长袖长裤包得严严实实躺在床上,给唐瑶发微信。 CHECHE:律师还是屌,这张嘴,跟开了光一样 CHECHE:不愧是靠嘴巴吃饭的男人 CHECHE:我已经能预感到我以后如果和霍修产生分歧,我会被他说到哑口无言的局面了 CHECHE:嫁人不能嫁律师啊!瑶啊你听我的! 唐瑶不知道是在忙,还是被她这没头没尾的一连串给弄不会了,暂时没回。 怀澈澈只得扭头去刷朋友们在朋友圈展示出来的夜生活,感受一下久违的糜烂气息。 很快,浴室门开了,霍修从浴室出来,身上那件居家服和那天在渝城好像一样。 他掀开另外一边的被子,坐在床边,怀澈澈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他一直没有躺下。 又过了一会儿,她朋友圈刷到了头,百无聊赖间,才看见霍修正坐在床的另一侧,看着电脑屏幕。 屏幕上是Word文档,怀澈澈扫了一眼,好像是公司财报一样的东西,充满了‘季度’、‘营收’以及一大堆数字符号。 “你在工作吗?”她忽然想起,她爸说霍修真的很忙,“你一直抽空在晚上工作?” “不算工作,稍微看一下。” 霍修说着就准备合上电脑,怀澈澈赶紧说:“你工作就工作嘛,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 时间也早,才八点半钟。 霍修手上的动作果然停下,朝她微笑:“那我再看看,你要是无聊了可以跟我聊天。” “你看着东西,还能聊天?”怀澈澈有点不信。 “不是太复杂的话题的话,可以。”霍修说:“我小时候其实专注力很差,上课经常开小差。” “?看不出来啊。” “后来我爸妈送我去了专门训练专注力的机构。” “然后呢?” “然后,机构的老师说,我其实不是注意力差,我只是能同时注意到很多事情,只要控制住不要太分散就可以了。” “所以……?” “所以,我经过了一年的刻苦学习,终于学会了只同时做两到三件事。” “……” 这人,有点东西。 怀澈澈这头跟霍修聊完,那头又立刻跟唐瑶直播。 CHECHE:而且还会一心二用! CHECHE:可怕的很呐! 唐瑶:…… 小姑娘抱着手机躺在床上乐不可支,刚切出微信准备转战微博,手机上方就弹出一个推送。 Whale:今天的拍摄结束了吗? Whale:我在庄园门口了 Whale:我们见面聊聊,好吗 * 我发现我是真的耳根子软,喊一喊加更我就忍不住加了 像我这样的番茄,活该被榨干存稿(气 19.对峙 嗯? 在庄园门口了? 他知道我在哪? 他怎么知道的? 怀澈澈躺在床上,一连串的问题涌上来的时候,心跳忽然一快,赶紧把手机屏幕按进怀里,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就坐在床的另一边专心工作的合法丈夫。 霍修对她的视线几乎到敏感的地步,在怀澈澈刚看过去的时候,目光还没完全落到他头上,就已经侧眸稳稳接住:“怎么了?” “没什么……” 话一出口,怀澈澈就后悔了。 干嘛啊,有什么不能说的,不是形婚吗,霍修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情况。 这下可好了,搞得跟偷情似的。 他们这个房间,斜对着庄园门口,晚上拉开窗帘就能看见花园一隅,是三个可供选择的卧室中视野最好的。 怀澈澈躺在床上,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瞄了一眼,除了夜色之外一无所获。 真来了? 不会是耍她玩吧,愚人节可上个月就过了。 CHECHE:你真来了? CHECHE:拍个照我看看 Whale:…… Whale:[照片] Whale:祖宗,行了吗 嚯,还真是这庄园大门口。 现在压力给到怀澈澈这边,她刚才嘴快接了句没什么事,要再开口说萧经瑜来了,总觉得不太好。 她给萧经瑜发了条等会儿,就开始等待一个开口的机会。 但霍修说是一心二用,但很快进入了看资料的状态,除了偶尔操作翻页,几乎没再动过。 屏幕的光落在他的侧脸上,融进男人认真的眸光里,怀澈澈偷瞄了好几眼,也没好意思出声。 伴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霍修终于收起电脑,怀澈澈再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三个小时。 “困了吗?”霍修大概是觉得差不多到睡觉时间了,“还是想再聊聊天?” “不聊了吧……我想睡觉了……”怀澈澈这话自己说完,感觉自己已经是个标准的坏女人了,后半句声音更小:“你关灯吧,晚安。” “晚安。” 房间很快陷入黑暗,怀澈澈能通过窸窣的声音与另一边的塌陷,感觉到霍修应该是躺下了,她没敢继续玩手机,等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掀开了身上的被子,披了件外套往外面走去。 这个时间,节目组的人都已经休息,怀澈澈出了门才想起自己穿的还是拖鞋,薄薄一层橡胶鞋底踩在大理石地板上,走得快的时候,发出好像小动物在黑暗中快速跑过的声音。 她推开玄关大门,一眼就看到停在庄园门口的车。 车很老,应该是萧经瑜为了迷惑狗仔开了别人的车,车窗上贴着一层挡光膜,就像是四块墨镜镜片,在夜色中反射出暗暗的光。怀澈澈赶紧轻手轻脚地合上门,往外走。 看见人影靠近,老爷车车头灯闪了两下,萧经瑜摇下车窗满脸无语:“我平时拿来见你那辆车坏了,我让胡成给我搞过一辆,他就给我搞个这。” 还行吧,桑塔纳2000,早年大陆的家用轿车王者,也是当年他们家的第一台车,没有自动升降车窗,全靠手摇。 不知道是不是要再来一场倒春寒,今晚的夜风格外的凉,怀澈澈出来之前根本没料到外面是这种天气,下半身就穿了条单睡裤,当下一身鸡皮疙瘩,赶紧绕到副驾,钻了进去。 坐进去之后,她才发现这破车上没开空调,内外一样冷,车门还漏风,和外面唯一就只有风大风小的区别。 “空调坏了。”萧经瑜一看她那副瑟瑟缩缩的样子,就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扔她腿上,“这破车。” “你……就一直坐在这等啊?”怀澈澈看着萧经瑜估计是刚从录影棚出来,身上也没比她多穿了多少,“不冷吗?” “你管好自己,把腿盖好。” 其实在怀澈澈出来之前,萧经瑜没太感觉到时间流逝。 主要脑袋里一直在想见了面要怎么说,说什么,一会儿到车下透口气,一会儿再回车上静一静,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别看他出道五年,写过无数情歌,暗恋的,热恋的,分手的,但真的等到亲自上阵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就跟粉丝们说的那样,理论基础100,实践经验0。 怀澈澈看他外套底下就是一件天蓝色的短袖T,看着完全就是青春期那种一头热血不怕冷的少年模样,“你怎么来了?” 还来的这么突然。 “买了这个,” 萧经瑜说着,从后座拎了一个袋子过来,往里面摸了一把,有点烦躁地说:“已经凉了,算了别喝了。” 为什么会凉,因为他等了三个小时。 为什么会等三个小时,因为她在等霍修睡觉。 怀澈澈总感觉现在这种情况好奇怪,好像被两个人夹在中间,你瞒我瞒,俩男的都挺无辜,唯一的坏人是谁,不言而喻。 她压着心里那股不是滋味儿,慢吞吞地说了一句还可以喝,整个袋子接过去,立刻因为意外的重量而睁圆了眼睛:“你怎么买这么多?” 整整四杯,里面用来固定的纸架子,四个位置满满当当。 “我后备箱还有,一共二十来杯吧。”萧经瑜看她那副不知其所以然的样子,语气也不由轻快起来,“来探班不好让你吃独食,要不然别人看你喝,心里不舒服。” 怀澈澈想起那天萧经瑜在拍照,也是在场所有人,人手一杯奶茶来着。 看来在处理人际关系上,他也比以前进步多了。 “哦,”小姑娘眼珠子一转,拿起吸管戳开顶上的封口,牛奶确实已经凉了,芋泥在冷牛奶里也有点凝住了,往上吸的时候有点费劲,但奶香伴着芋泥的甜,好喝一如既往,“所以你是来探班的?” “也不全是,”萧经瑜语气轻下来,“我们已经多久没见了,你数过吗?” 怀澈澈愣了一下,想想上次见面好像还是三月中旬——她和萧经瑜,居然已经一个多月没见了。 “五十四天。”萧经瑜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在这五十四天里,我们只打过一次语音,微信说了几句话。” “那还不是因为你自己炒cp在前,打语音的时候跟我吵架冷战在后。”怀澈澈心里讶异于萧经瑜竟然连天数都记得那么清楚,但面上还绷着,嘴里不服输地小声反驳:“你又没找我,我干嘛要找你。” 萧经瑜之前也确实是在生气,在较劲,在和怀澈澈比谁更要面子一点。 之前这些年他们好像都是这么过来的,有一个很幼稚的共识,就是冷战的时候谁先说话谁就默认自己理亏,所以来时全程萧经瑜都感觉很不自在,他大概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但却只有一个模糊的方向,没有任何一点值得沿用的细节。 在看见霍修为了陪她玩儿,连恋综也能毫不犹豫地跟着上的时候,萧经瑜之前所有对怀澈澈这段婚姻的看法,全都在那一刻被颠覆,他终于意识到霍修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可以用‘她的丈夫’四字去笼统概括的影子。 他回想起前阵子宏修官网上,职称下面是霍修丰富漂亮到令人咋舌的从业经历,配上旁边那张丰神俊朗的证件照,熠熠生辉到萧经瑜看一眼都觉得心慌。 他看起来,确实比自己更配得上她。 更何况目前看来,他非常喜欢她。 并且正在不断付诸行动。 “所以,” 而他,也确实差得太远了,远到除了对怀澈澈的了解之外,好像再也没有什么优势去和那样强劲的对手抗衡。 萧经瑜觉得他应该做点什么了,要不然他以后一定,一定会后悔。 不,他现在其实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他深吸了口气,整块后脊背到肩胛骨,都因为面对怀澈澈说出以前很少启齿的话,而不断冒出不适应的鸡皮疙瘩。 “我来找你了。” 怀澈澈从来没听过萧经瑜嘴里说出这种人话,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不会喝酒了吧?酒驾,萧经瑜,你现在狗胆包天!” “……没有。” 他噎了一下,同时也从这些熟悉的吐槽字眼中找到了一些安全感,总算能舒出来一口气:“那,你现在是不是应该跟我好好说说你结婚的事情了?” 声线本就不冷的人,再轻下声音来,就更显得温柔。 怀澈澈感觉周围的空气被他咬字的温度感染,好像也没刚才那么冷了,就把盖在自己腿上的外套丢回去给他:“是我提的结婚,他答应了,然后他跟我说好,两年如果还是不来电,就离婚。” “两年?” 萧经瑜重复这两个字,眉头收拢的同时,手已经把怀澈澈丢过来的外套揉成了一团,“如果他到时候不肯离呢?” “不会的。”怀澈澈说完,才有些意外于自己对这件事的笃定,但一言既出,也不好再改口:“他不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 “你还挺信任他。” 萧经瑜沉默了两秒,“看来相处得不错?” “嗯……” 怀澈澈手里端着杯冷了吧唧的芋泥牛奶,眼珠子一转,故意气他:“是还行。” “怀澈澈——”萧经瑜秒急。 “哈哈哈哈哈哈……”小姑娘终于捧腹大笑。 毕竟三个小时耽误在先,时间见晚。明天早上还要继续节目录制,俩人就近况简单地聊了几句,萧经瑜就开口:“你困不困?” “我困,困死了。”怀澈澈今天早上负责做早饭,眼睛还没睁开呢就给景浩叫醒了,刚躺床上被萧经瑜这边吊着根弦还没感觉困,现在聊了几句,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那走吧。” 萧经瑜套上外套下了车,俨然一副准备送她到庄园里的架势。 怀澈澈美滋滋地拿着奶茶下了车,跟萧经瑜俩人并肩往里走,“对了,那你剩下那些牛奶怎么办?” “我待会给胡成他们送过去,估计还没睡呢。” “喝的完吗?” “喝不完算了,这东西放不到明天。” “也是……” 走到门口,两个人颇有默契地停了下来,萧经瑜朝她转过身,想伸手捏捏她的脸,但手悬在身侧虚虚地握了握,还是没抬起来:“过两天我再给你送,出息。” “你这话说的,我又没说我还想喝。” 他话是跟怀澈澈说的,但眼神的余光,却忽然注意到怀澈澈身后的某个房间。 现在这个时间,庄园里的所有房间基本都熄了灯,只剩外面庭院中的照明。 亮处看暗处,看不清楚,萧经瑜也只模模糊糊地辨认出,那扇落地窗被两片已经看不清颜色的窗帘挡去大半,只留下一道狭窄的黑缝,一点香烟的火光悬在空中,几乎要隐没进黑暗里。 惝恍迷离。 20.亲我一下 萧经瑜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那应该就是节目组安排的卧室。 刚才还在犹豫的手忽然有了方向,他毫不犹豫地捏了一下怀澈澈的脸,才朝她侧头用下颌指了指庄园内门的方向:“去吧,晚安。” “晚安。” 怀澈澈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推门就被烟味儿呛了一下。 可还没等她皱起眉头,比烟味好臭更快让她意识到的是另一件事——霍修醒了。 不管他是压根儿还没睡,还是被她吵醒,亦或者是其他,这都让身上带着婚姻,还一声不吭半夜出去私会别人的怀澈澈感觉更难受了。 她这人,唐瑶早前就说过,看着是个凶狠的小老虎,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似的,其实老虎毛底下就是个橡胶的充气老虎。 这头被她爸怀建中磨掉一层皮,那边又被萧经瑜磨掉一层皮,现在就只剩一个看着毛毛茸茸,威风凛凛,实际薄如蝉翼的纸老虎了。 怀澈澈觉得唐瑶这话说的扯淡,非常扯淡。 她这应该叫良心未泯,就是做坏人最低级的水平,坏也坏不彻底。 心里难受的纸老虎打开灯,就看见霍修好像大梦初醒般回过头来,把手上的烟顺手灭在了茶几的烟灰缸里。 “你回来了?” “你怎么醒了?” 两人异口同声,霍修看了一眼床的方向:“发现你不见了,就醒了。” “我出去了一下……”怀澈澈手背在身后,已经悄悄地攒成了个小拳头,“萧经瑜刚来找我了。” “嗯,我看见了。”霍修声音忽然比刚才轻了两个度,眼睛里露出些微失落的痕迹,“他刚送你进来。” 怀澈澈自诩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尤其她这种身家,小时候就经常遇到那种市侩的同学,顶着楚楚可怜的表情想从她身上求取点什么,让她早早就对情绪的人造痕迹极为敏感,也对大部分所谓‘可怜’麻木。 但是霍修不同,他喜怒不是很形于色,神情很淡,好像比起袒露给对方,内心更倾向于隐忍,可这一切却偏又不是无迹可寻,逼得她只能愈发往深里看,可这愈发往深里看,她就越会被霍修的情绪感染,与他产生一种极为强烈的共情。 她其实明明可以说上一声的,明明霍修对这一切都知情,但是她却选择偷偷跑出去了,害得别人白白在这里担心。 小姑娘站在原地,嗫啜了半天,满脑子都想着要怎么道歉,但霍修却在这个时候站起身来,宽容地伸出手抱了抱她:“刚刷过牙又喝了牛奶,再去重新刷一次,然后好好睡觉吧。” 怀澈澈你真是个坏女人。 你欺负霍修,你欺负人,你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欺负别人的坏东西了! 怀澈澈整个心都酸成了一团,脑袋埋在霍修怀里哼哼唧唧了两声,但对不起已经到了嘴边,就是干巴巴地说不出口。 芋泥牛奶留到第二天会坏,她干脆狠狠心剩下半杯全扔进了垃圾桶,顺从地重新进入浴室刷牙。 出来的时候,霍修已经在床边坐下,刚才那一点有迹可循的情绪已经完全找不到踪迹,恢复到了平时温和平静的模样。 见怀澈澈已经重新刷好牙,霍修也站起身:“我也去刷一下,刚抽了烟。” 呜呜! 怀澈澈又被他一句平静的话带起无限愧意,现在心里难过的简直想去床上打几个滚。 霍修出来的时候,就看小姑娘满脸写着自责,只躺在床上最边缘的位置,一副准备把这张床让给他以缓解内心罪恶感的样子。 他走过去掀开被子躺下,关上灯的同时,无声地叹了口气:“睡过来点。” “不用……” “我们中间距离太远,会冷。” “哦……”好像也有道理。 愧疚感正盛,怀澈澈反倒是没有了和霍修第一次同床共枕的尴尬,整个人跟一条行走路径奇特的毛毛虫似的,在床上蠕动。 好容易蠕到霍修身边,中间还是隔着大概十厘米的距离,怀澈澈就不敢动了,过了一会儿,她听见霍修主动说:“你如果不好意思的话,要不然背对我?我想靠近一点。” 他也太!善解人意!了吧! 心里揣着情绪,估计霍修现在就是立刻拎起一把杀猪刀去杀猪,怀澈澈都会觉得他面目慈悲,佛光普照。 她迅速转过身,下一秒,男人温热的胸膛贴靠过来,手轻轻地从后环住了她的腰。 “霍修……你是不是生气了?” 黑暗的环境让怀澈澈的别扭有了一定程度的缓解,尤其她还背对着霍修,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让她更加自在地和空气自言自语。 “没有。”霍修开口,热气落在她后颈,有点热,有点痒。 “那你……” “虽然不可能没有任何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得近了的缘故,男人的声音比刚才她进门时听到的要更轻,轻得好像只剩下落在她皮肤上的温热吐息,给人一种虽然在倾诉,但并不希望被她真的听到的感觉,直到后半句才恢复正常:“但是没事,我会自己调节好的。” “……” 怀澈澈侧躺着,半张小脸儿陷进柔软的枕头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呢哝着说:“昨天骑马的时候,你是不是那个了?” 那个? 霍修想了想,怀澈澈想说的,应该是硬了。 只是这话题跳跃的着实有些快。 他努力跟上小姑娘的思维,嗯了一声:“是。” “那……那要么我帮你用手……弄、弄出来?” 黑暗中,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极为不好意思,甚至十个字不到的话,磕巴了两次才勉强说出来。 霍修没有夜视的能力,但他相信如果现在开灯的话,怀澈澈的耳朵,应该又红了个彻底。 而且,她的想法真是充满了一种矛盾的可爱。 昨天硬了,所以今天给他弄出来。 好像是懂,但不多。 霍修刚才本无意偷窥,只是听见她悄悄摸摸地跑出去,躺了会儿觉得憋闷,起来抽根烟,结果目睹她和同龄的心上人有说有笑地走进来,当下也感觉相当飞来横祸。 有些事他心里有数不代表想亲眼目睹,更何况萧经瑜在临走前还给了他一个坚毅而又挑衅的眼神,好像他是什么电视剧里的反派,RPG游戏里的大魔王,是他们之间感情的障碍。 简直搞不清现在自己是什么角色。刚才站在窗前的霍修手上衔着烟,面无表情地想。 只是这些负面情绪都在怀澈澈这一句话落地后被搅了个云开雾散,他低下头,用额头抵着小姑娘的后颈,轻笑出声:“这么体贴啊?” 怀澈澈也听不太懂霍修是说真话还是反话,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却被他笑声震得手心有点发痒,藏在被子里蜷缩起来。 霍修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在被子里的手已经察觉到那点小动作,从她手腕处攀了下去,展开她的掌关节,贴合而上,从指缝中穿过。 收音的麦克风在第一次熄灯准备睡觉的时候就已经关了,但摄像头还在,怀澈澈瞄了一眼角落一点红光,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提了一个多么大胆的建议。 “那个……” 俩人在被子里十指相扣,怀澈澈敏锐地感觉到气氛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就发生了变化,空气如有实质,化作密度极高的黏液压在了这房间的小薄被上,将她往下挤压,继续塌陷在这床榻间。 “我刚忘了还有摄像机……” “后悔了?”霍修就像是在她脑子里装了一个读取仪,用于随时读取她的想法,“那我们各退一步?” “……” 怀澈澈感觉自己好像也别无选择,唔了一声:“其实我肯定不是怕了,就是因为这里有摄像机你知道吧……我虽然肯定不是不会,只是肯定没那么开放……” 这一句话是要加多少个肯定啊。 霍修是真觉得看怀澈澈紧张的样子,比做任何事情都要更有趣。 至于性,他反倒觉得可以再等等。 反正他现在还属于一个没有开过荤,对那件事还处于了而不解的情况。 有些同僚朋友很替他着急,说男人精力最旺盛的年纪都快过了,劝他好好珍惜现在,但霍修反而觉得这样才是最好的状态。 他不被欲望束缚,拥有了自由的从容,可以好好的去了解一个人,爱一个人,而不是因为想要满足什么,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 “那,你亲我一下。” 霍修忍着笑,松了她的手,从背后将小姑娘抱得更紧,臂膀环在她细软的小腰上。 他声线偏低,平时说话的时候很沉,仿佛一把行走的低音提琴,极有质感。 此刻,低音炮就在耳边,几乎贴着她的鼓膜一个字一个字地往里轰炸,语气偏又温和,一副好商好量的模样,让人更加不忍拒绝。 这怎么好意思说啊,人家本来就退了一步了。 那总不能好话赖话全给她说了吧! 怀澈澈紧张得眼窝开始发烫,躺在床上就连身子都转不动,整个身体好像就从被他的臂膀揽着的地方开始断成了两半,下半身一点力气也用不上,只剩一片虚软。 她哼哼唧唧地嗯了一声,轻得跟蚊子叫似的,软糯又做作,让怀澈澈差点没认出来这是她自己。 霍修见她答应,却没动,大概也知道她的纯情,侧过头,耐着性子先从她的耳廓处开始,用双唇轻啄。 而后是耳根,鬓角,脸颊。 小姑娘不怎么化妆,但很用心护肤,小脸儿嫩得好像被磨得又细又滑的豆腐脑,还浮着点淡淡的洗面奶香味,每一丝每一缕,都好像在催化霍修骨子里的贪婪本能。 但他只是浅浅地碰了一下怀澈澈的嘴角,就再没有了动作,怀澈澈抬起眼去看他的时候,借着窗外草坪上的地灯灯光,勉强看清他的双眸,也看见那里面隐隐的鼓励。 亲我一下。 在这四个字里,占主动权的,是她。 怀澈澈的身体在不知不觉间从侧躺变成了平躺,直直地对上了霍修的双眼,也意识到他动作停下来背后的含义与等待。 她伸出手去的时候,掌心全是湿热的汗,带着蒸腾的滚滚热气,贴在霍修的脸颊上。 时间好像静止,亦或者被无限拉长,怀澈澈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动作,她没有自己往前还是往后的意识。 霍修也一直没有动,直到被她触碰到双唇,才犹如忽然崩塌的雪山般,揭地掀天地倾覆而下。 21.追星来的(二更合一) 上一次在渝城的茶山,怀澈澈其实是没有闭眼的。 这也是她后续能判断出霍修生涩的原因,因为她虽然当时被搅得意识一片混沌,但大脑还是将男人睫毛微不可查的颤抖极为清晰地烙进了记忆的轨带中。 但这一次完全不一样。 霍修整个人如同完全进入了战斗状态的豹,一只手直接托起了她的后脑,指节插入她的发隙间,微微收紧,将她的脑袋垫高,方便他能够触碰到她更多、更深处的地方。 他整个人的侵略性与攻击性如果说刚才在亲吻她耳廓的时候,只是被撬开了一个小口,就像是火山顶端的呼吸,倾吐出少许痕迹,那么现在,就已经完全是全盛时期的喷发。 唇舌的勾缠、搅动,每一下呼吸都好像在往空气中注入细小的火星颗粒,那些小小的东西一下就凝抱成团儿,让整个房间的温度开始快速上升,氧气变得稀薄。 怀澈澈能感觉到霍修的另一只手滑进了她与床垫中间,扣住了她的后背,滚烫掌心直勾勾地熨在她的肩胛骨上,潮湿的热气迅速穿透轻薄的棉质睡衣,留下一个极为暧昧的巴掌印。 怀澈澈最后是因为实在喘不上气来,硬是把霍修推开的。 小姑娘是真憋坏了,把霍修推开后直接从床上弹坐起来,说不出别的话,空气中只剩下大口大口喘息的声音。 庭院的地灯经过设计,参考了天上星斗,排列很是零落,再被窗帘挡一大半,真的落到室内的光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霍修只能看见眼前一个模糊的轮廓,胸口急促地起伏。 他自己气也不平,耻于开口,等平复后才轻轻拉了拉小姑娘的手臂:“好点了吗?” 霍修平时看着好像无论做什么都胸有成竹,背地里所有生涩却好像都给了这件事,他完全拿捏不住这个度,也远没有自己预期中那种从容。 怀澈澈第一本能是生气来着,但转念一想,好像也没什么理由生气,憋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她估计是憋气憋狠了,这一嗯带着哭腔,还带着点气,娇气不像话,小脸儿跟刚从笼屉里拎出来的豆沙包一样,撑得圆鼓鼓的。 霍修凑过去抱了抱她,在小姑娘带着点汗气的额角亲了一下,哄人的语气又低又柔:“我的问题,下次一定注意。” 怀澈澈本来还想着要霍修说点什么不好听的,她还能借机发个火,但这人直接承认错误,反而给她弄语塞了。 “我要睡觉了!” 她又憋了半天,实在找不出什么霍修的茬来,只能往床上一扑,手捞着被子直接没过自己的头顶,没好气地丢下最后两个字:“晚!安!” 心脏还因为缺氧没有平复下来,怀澈澈却好像在刚才那一吻中耗尽了最后的力气,没一会儿就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转眼,时间推到五月底,这一季的《哈特庄园》录制已经快进入尾声。 值得一提的是,从三人抓马一夜后的第二天,局势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甘逸倒还是对闵佳美舔得一如既往,康峻年却是调转了车头,直直地朝怀澈澈冲了过来。 “澈澈,这个蛋是我煎的,我特地留了点溏心,你喜欢溏心蛋吗?” “不喜欢。” “澈澈啊,多喝点牛奶,你这么瘦,要多补充蛋白质啊。” “我喜欢豆浆。” “澈澈,你说你要是现在在录视频,你会怎么说啊?” “报吃。” “澈澈,我一直觉得你那个行李箱好看,多少钱啊,我也想给我妹妹买一个。” “三万八,美金。” “……” 早餐桌上,怀澈澈因为康峻年连日来有事没事的搭话,已经在心里宽慰自己好多次‘马上就结束了,再忍忍’。 这边饭桌上她说一句,旁边人笑一句,最后那三万八明明就是开了个是人都能听懂的玩笑,那康峻年却好像当了真,黏得更起劲了,就是霍修把话题拐走,他跟别人聊上两句,又黏回怀澈澈这儿来。 可偏偏节目组那边大概是准备赶暑假档,定档六月中开播,让怀澈澈每天都在庄园里抓心挠肝。 一个晚上就让备胎成为别人的舔狗,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她实在太想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什么了。 到了今天,节目组很显然想在结束录制,最终选择前搞一波大事,准备打乱一下之前的CP组合,于是上来第一个活动,就是以抽签形式决定今天的临时搭档。 怀澈澈从小抽奖运就不怎么好,就是那种安慰奖常驻用户,后来她大学里有段时间沉迷抽卡游戏,钱花了不少,东西少的还不如唐瑶随便点几下,气得从此听不得‘抽’这个字。 抽签方式很简单,每个男嘉宾把属于自己的一个东西放进盒子里,让她们挑选,抽中了谁的随身物品,就自动和谁组成一日搭档。 抽签顺序就是简单的猜拳,怀澈澈连输三把,最后轮到她选的时候,只剩下一个一看就非常骚包的手帕,和一包餐巾纸。 这也太好笑了,怀澈澈毫不犹豫地选了手帕,然后在门的另一头看见了满脸心花怒放的康峻年。 怀澈澈:“……” 妈的我就说我抽奖手气不好! - 那头,猜拳的胜利者安小淳因为景浩会抽烟,而选择了看起来最有可能是景浩的打火机,结果一出来看见是霍修,失望中还带着一点点慌。 她当然看得出霍修喜欢的是谁,一时间有一种好像因为自己的错误选择而妨碍到了别人的感觉,跟着霍修走出去的时候,还小声道了句歉:“对不起呀,我以为……” “没关系。”既然来参加了节目,霍修当然也没想过能够从头到尾都只和怀澈澈有交集。 两个人对接下来的时间兴致都不是很高,尤其是安小淳看到和闵佳美结伴的男生是景浩之后,就更有点心神不宁。 约会的时间没有要求做特定的事情,霍修和安小淳散步到花园里的凉亭,余光就看怀澈澈兴致缺缺地跟在康峻年身后,俩人往庄园后方的景观湖去了。 那个湖很大,另一侧嵌在一个公园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是节假日的关系,能远远地看见有游湖的天鹅船,三三两两地漂浮在水面上。 “那个……” 两个人在凉亭里坐了一会,和霍修简单地聊了几句之后,安小淳也稍微定下心来,准备先把今天的节目录好。 只是她感觉好像不管和霍修聊什么,都挺奇怪的,想了想,也只有一个话题比较合适:“上次他们在饭桌上说的,澈澈在做的那个视频,是什么呀?” 幼师的忙碌其实超乎很多人的想象,说是幼儿教育,但实际上就是带孩子。 她要上课,要喂饭,要哄睡,课后还要给孩子们做游戏的道具,教室的装饰,每天回到家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就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 久而久之,安小淳因为跟不上时代,对休闲娱乐这方面的事情都产生了一种钝感,上次听康峻年兴致勃勃地说怀澈澈就是做自媒体的,让她也忍不住好奇起来,但怕让怀澈澈感到不好意思,一直没敢问她叫什么。 “你想看吗?” 听见与怀澈澈有关的话题,霍修的神色一下就松弛下来,从口袋拿出手机,“不过她的视频有点长,节奏也有点慢,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看。” “我不介意。”好不容易找到一件能做的事情,安小淳当然不介意。 导演组看这俩人居然准备看另一个女嘉宾的视频来打发时间,一下都给整不会了,在旁边挤眉弄眼半天暗示他们可不能这样摸鱼,但两个一意孤行的人显然不打算理他们。 霍修回到庄园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放在凉亭的石桌上,接上耳机后递给安小淳。 “哎?”安小淳没想到霍修会把两个耳机都给她,愣了一下,没接,“你不听吗?” “我不用。”霍修把耳机放在了她面前。 纵使是安小淳这种心思细腻敏感的人,当下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拿起耳机的时候才意识到霍修的意思。 她不想在镜头前露出太夸张的姨母笑,费劲地抿着嘴角,好半晌才道:“原来你是追星来的。” “嗯,”霍修坦然地点了点头,“也算是。” “那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呀?” “很早了。” 第一次在KTV见面后过了大概半个月,霍修就在带着资料和另一同学路过操场的时候,再一次见到了怀澈澈。 那应该是在上体育课——大学生的体育课,热身环节,老师为了图省事儿,很多都直接让女生跑八百,男生跑一千,跑完身体也热起来了。 那天阳光就跟今天差不多好,晒得操场中间的草坪油亮油亮的,绿得让人睁不开眼。 怀澈澈穿了个荧光粉的衣服,在同学们都哼哧哼哧跑圈儿的时候落后于人,就猫着腰弯着身子准备从跑道中间的草坪横穿过去,但因为身体一直没法保持在同一个低的水平线上,看起来有点像一只起起伏伏的,粉色萤火虫。 霍修本就随意地往操场上扫了一眼,却一下就从她奇特的行动路径中,认出那就是那天晚上KTV楼梯间的蘑菇,本能地多看了两眼。 同学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哦了一声:“是不是还挺漂亮,大一的,听说军训那会儿,好多大二大三找借口路过,就为了看她一眼。” 他觉得有些奇怪,回头就看同学一副‘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表情,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不过看看还行,追就别想了,她是以脾气差出名的知道吗,而且人家现在正倒追一个校园歌手呢,已经人尽皆知了,也就你天天跟着魏隆杉东奔西跑,什么都不知道。” 听完背景故事,霍修再抬头,那边的萤火虫已经被老师抓了,正点头哈腰地挨训呢。 “你都落后一圈了,就这体能,乌龟都比你爬得快……” “那老师你看我在乌龟里都没有竞争力,你是不是得爱护弱势动物?” “……” 两个人的对话被路过的风捎了过来,同学忍不住在旁边笑,问他听见了没有,这女生脑回路简直有问题,但霍修的眼睛里却只有怀澈澈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明艳的笑容。 这个世界上的人,其实或多或少都会伪装、弱化自己的情绪,让它们看起来更加柔和,更加无害,更加好相处。 但这个女孩吧,他一共也就见过两面,她一次大哭,一次大笑,两个极端的情绪在她的身上,完全不显矛盾,只觉得像颗澄澈的玻璃球一样,映上什么颜色就是什么颜色,直率又纯粹。 只是霍修还是觉得,这颗小小的玻璃球,还是映上笑的颜色更好看。 不过就像同学所说的那样,霍修跟着导师魏隆杉东奔西跑,确实很少回学校,等到再从别人口中听说怀澈澈的消息的时候,就已经跳到她和那个校园歌手告白失败,愤然出国的时间点了。 “她不是都跟萧经瑜告白好几次了吗,萧经瑜可是一次都没接受啊,怎么这次就忽然硬气起来了?” “她那不是硬气吧,我感觉更像是一时冲动,那人不总那样吗,我听她室友说,她自从开始追萧经瑜,手机都摔了四五个了,一言不合就丢东西,多吓人啊这性格。” “反正我找女朋友可不敢找这样的,养不起……等等,你丫可以啊,连人家室友都认识,那可是大一的学妹啊,你老蛤蟆想吃嫩天鹅是吧!” “怎么了,我能给学妹传授考研上岸经验,那群本科的能吗?” “我可去你丫的……” 学校里的人对怀澈澈的风评好像都不太好,除去相对而言还算正面的‘漂亮’、‘有钱’、‘身材好’之外,其余清一色的都是‘任性’、‘作’、‘脾气炸’,好像那不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而是一个行走的,漂亮的炸药桶。 总之,好的全是外在,坏的全是内在,好像怀澈澈除了那张漂亮脸蛋和优越家世,再无其他优点。 但霍修跟着导师处理商事纠纷的时候,魏隆杉经常给客户建议打舆论战,给到对面心理压力,迫使对方撤诉或私下达成和解,因此也深刻地明白三人成虎的道理。 尤其大环境对怀澈澈这种过于耀眼的女生,恶意总要更多一些。 霍修初中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在他们学校里,长得越帅的男生好像越受欢迎,看起来人们好像都是外貌协会,但实际上这一点在女生身上却不成立。 越漂亮、成绩越好的女生,往往越饱受非议,一堆人天天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并解读她们每一个行为背后的含义,好像能说上一句她们的闲话,就已经实现了人生中最大的价值。 当然,长得不好看,或成绩不好的女生也是差不多的情况——霍修从以前就觉得这很奇怪,女生只要但凡和周围的人有一点不一样,哪怕只是身材发育这种自己不可控制的事情,也会成为他人玩笑的焦点,就好像女生有一个模板,名字叫‘中庸’,只有完美符合这个模板的女生,才能藏身于人群中,在舆论的漩涡中隐身。 更别提怀澈澈的存在,就像是在挑战那个所谓‘中庸’的模板,她从外貌到性格,没有一个点符合普世价值观中的‘普通’。 如果把每个人都比喻成一块拼图,那么她谁也不像,就是自己的形状。 所有人都在说她嵌不进他们之间去,是个异类,她用自己越来越我行我素的做法高声喊出,你们算个屁。 很酷,不是吗。 在那个时间点,他自诩谈不上对怀澈澈有多么动心,只是觉得她的性格又酷又可爱,长相是他喜欢的类型,是如果能有机会,交个朋友也不错的程度。 一切的转折在他研二那年,魏隆杉大概是用他越用越顺手,索性助理的招聘启事也撤了,让他在一边要应付学校那边的作业,每个学期的论文,同时还要帮他代写各种法律文书,起诉书,材料摘录等堆积如山的工作。 最夸张的一次,霍修还记得那次魏隆杉接了个企业间的债务纠纷,这边证据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就等开庭,结果对方企业在开庭前一天的夜里提交了高达六百页的新文字证据。 这在业内叫做证据突袭,指诉讼的一方在临近开庭前,或庭审中忽然提交新的证据,结合证据的数量,目的非常明确,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而面对证据突袭,一般只有两种解决方案,第一种就是向法庭申请延期开庭,也就是正中对方下怀,第二种就是连夜看完这六百页的证据,第二天准时开庭。 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接到证据突袭的时候,已经是霍修为了赶学期论文,不眠不休的第四十个小时。 魏隆杉在电话那头也急得发燥,说他无论如何今晚也得一起跟他把这证据看了,霍修人在屋檐下,也只能咬牙坚持。 证据突袭中用来填充数量的证据大部分没什么营养,甚至有很多重复的内容,就是充数量以迫害同行,当时霍修坐在电脑前,一边看一边抽烟,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和肉体都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不行,就暂时放下了工作,走到窗边透口气。 他不敢睡觉,怕在这种极度疲惫的情况下醒不过来,只能靠在窗边吹着夜风,企图通过手机找点能放松的事情来做。 时间其实不算太晚,刚过零点,他们寝室群里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儿,其中有个人发了个B站的视频,说这妹子好眼熟啊,是不是他们学校的怀澈澈。 霍修当时脑子都已经累到发僵了,一时之间甚至没反应过来怀澈澈是谁,点进视频看到女孩子的笑脸,才想起来是那个哭哭啼啼的蘑菇。 视频里,蘑菇穿了一条非常活泼的连衣裙,大到夸张的泡泡袖是霍修不太理解的时尚,但套在她身上,就衬得那张小脸儿格外楚楚动人。 那时候国内还没有探店Vlog这种说法,吃播还是大胃王的天下,像怀澈澈举着自己的相机,一路慢悠悠地从住处散步到餐厅,记录一路的人文风景,花鸟虫鱼,只为吃个杯子蛋糕,喝一口莫吉托,或一小块低温熟成牛排的慢节奏拍摄手法,确实挺让人耳目一新的。 再加上怀澈澈的性格中就像是被灌满了浪漫,视频里无论是出现了一条小小的流浪狗,还是从树上掉下了片颜色特别好看的叶子,在她语气充满惊喜地和镜头分享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地球另一端遥远的人,而是随时都会从视频里走出来的,住在隔壁的小姑娘。 那个视频从怀澈澈对着镜子犹豫要梳什么头发,戴什么帽子开始拍,到她吃完饭再一路散步回去,走到自己的公寓楼下,笑眯眯地跟镜头道别说:“那今天我先回家啦,我们下次再出来玩。”好像真的在和同行的朋友道别。 视频全程足足四十分钟,霍修一秒钟也没有快进,全部仔仔细细地看完了。 很奇妙,在跟着她一起走在异国的街道上的时候,霍修几乎将他压垮的疲累就像是伴随着她蹦跳的脚步,凭空蒸发了大半。 托精神轻快起来的福,他靠在窗边的时候,不再感觉眼睛干涩疲劳到难以忍受,不再感觉双腿就连站立都觉得辛苦——虽然心理作用的可能性更大,但怀澈澈的视频,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的焦虑和压力。 在那个夜里,他点下了怀澈澈头像旁边的关注,成为了她第26778个粉丝,回到了桌前,熬来了黎明。 只是怀澈澈的更新,也确实像康峻年说的那样,极为不稳定,有的时候连续两天都会发新视频,有的时候可能一两个月也不会发一条。 在没有怀澈澈新视频的时候,霍修也尝试过去看相同类型的UP主,但他很快发现,他好像并不是喜欢这种类型的视频,只是喜欢看怀澈澈絮絮叨叨,说说笑笑。 后来又是一年春节,怀澈澈更了一条视频,说请假回国,准备去看喜欢的人的演唱会,今天从化全妆开始拍起。 而她手上拿着,对着镜头展示的,就是萧经瑜巡演第一站的门票。 自此,萧经瑜的名字,终于也迟迟地在霍修的世界里清晰起来。 “她刚才和服务员说了什么?弹幕闪的也太快了……” “她说牛排要五分熟。” 凉亭里,霍修就站在安小淳身后,背靠着罗马柱,看着屏幕,解释怀澈澈有些处理得比较迷惑的点。 早期怀澈澈就连剪辑都懒得弄,全程一镜到底,也没有字幕,有时候和餐厅服务员用英语交流,还得靠弹幕的热心观众补充翻译。 安小淳英语不好,有点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按下暂停后回头跟霍修道了声谢。 今天阳光是真好,远处的湖面被照得波光粼粼,一片风景如画,湖面上的天鹅船成了最生动的点缀——除了其中一只。 那只天鹅船就好像忽然中了风,一直在湖面上原地打转,安小淳正想说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就看见那船上闪过一抹亮眼的薄荷绿。 怀澈澈今天出门的时候穿的就是一件薄荷绿的连衣裙,她好像是因为觉得这颜色自己穿起来不好看才把这裙子带来的,但安小淳却觉得她又白又瘦,穿起这条裙子的样子就像一杯香草薄荷芭菲,又好看又好吃…… 她盯着那艘天鹅船看了一会儿,刚想说澈澈那艘天鹅船是不是坏了,就看原本原地打转的船忽然康复,却好像一直无头苍蝇似的,乱走几步之后直直地朝不远处节目组的船撞了过去—— “啊……霍、霍修……那边……” 节目组躲闪不及,两艘船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安小淳就看怀澈澈那一艘金黄的天鹅船直接朝旁边整个翻了过去! 安小淳吓傻了,惊慌失措之间正想跟霍修说那边的事故,就看原本还悠闲靠在罗马柱上的男人已经三两步间跑出五米开外,头也不回地朝湖边而去。 * 有的船,说翻就翻了 我准备这几天在微博搞个转发抽奖,宣传宣传我的新书=3=,奖品大概是几本还没上市的书的to签(如果等不及的话我买好看的明信片写你们喜欢的书中句寄给你们也可以),你们觉得怎么样! 或者你们有其他想要的也可以发在评论区,会考虑加入抽奖范围! 22.她没说 妈的,真倒霉。 还好我手机没带上船。 怀澈澈运气不错,刚才还在水里挣扎的时候就被及时赶到的霍修捞了上来,而康峻年直接被船给扣水里了,让节目组的救生员翻了半天才从船下救出来,120来的时候是抬着上去的。 此刻躺在病床上,她脑海中并未产生出过多劫后余生的庆幸,满脑子都在想,刚才落水的时候,是不是很像一只绿头鸭。 早知道今天这么倒霉,应该穿不想要了的那件内衣的。 算了,出院之后一起扔掉,就当去去霉气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脑泡了水,有点泡发了,怀澈澈感觉自己这一刻的感想尤为多,乱七八糟的,有关的无关的,在脑海中跟水草似的,肆意生长。 霍修跟医生沟通完之后推门进来,就看小姑娘套着身白底蓝条的病号服,满脸生无可恋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听见关门声才侧过头来看他一眼,“对了,节目组的人怎么样了?” “他们的船没翻,所以没事。”霍修带上门走进来,“你呢,感觉还好吗?” “我还好,就是喘气的时候感觉肺管有点疼。”怀澈澈说:“然后肚子有点饱。” “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行。” 今天这事儿吧,是真简单,也真弱智。 就怀澈澈原本想着已经快结束了,大家好聚好散,也没必要找康峻年的不痛快,他说想去湖上泛舟,她说去就去呗,跟着上了那鸭子船。 她觉得自己今天脾气已经很好了,看见那鸭子船不是电动而是脚踩都没有生气,想着大不了踩一分钟休息一分钟,把压力全部给到后期剪辑就好。 但他们俩上了船没多久,康峻年没话找话竟然找到了那天在饭桌上,她说自己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的那句。 “你怎么可能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呢,这世界上哪有人会这样?” “我觉得你就很棒啊,你不要妄自菲薄嘛,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 “而且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女生,白白瘦瘦的,不爱说话,一看就很乖,不爱玩。” 怀澈澈当时听着也觉得很神奇,就——这世界上哪有这样的人啊,每一句话都能精准的踩到她的雷。 但船头就杵着个摄像机,怀澈澈也不好直接骂他傻逼,就只能忍着气,化愤怒为力量,使劲地蹬船。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康峻年个狗比看她蹬船蹬得太使劲了,索性自己就不蹬了,转而专心致志地对她进行口头攻略:“你看你蹬船的样子,多可爱啊,脸都红了,是不是我夸你夸的不好意思了?” “你们小女生啊,就是害羞,不过没关系,女孩子胆小怕羞很正常的,你要是太主动了,我反而害怕呢。” 眼看这比狗腿闲下来了,狗嘴输出更甚,怀澈澈生气之余终于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转而质问:“不是你想来划船的吗?怎么只有我一个人在蹬啊?” 康峻年这才赶紧踩住了踏板,但鸭子船刚已经在原地已经兜了十几圈,俩人头都快转晕了,猛地前进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楚方向。 “再之后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怀澈澈躺在床上朝霍修瘪了瘪嘴,“不知道节目会不会把这段剪掉,好丢人啊,我要社死了……” 霍修笑着叹了口气,拉过旁边的椅子坐到病床旁:“我估计是不会剪掉了,刚才医生说你们两个都没事,只需要留院观察的时候,总导演说一定要把这些镜头保留下来。” “……”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霍修其实也大概看出来康峻年是个什么样的人。 情商低,智商也不怎么高,大概率就是看上怀澈澈家里的底儿,但就这双商也很难支撑他去使坏,所以说坏心眼有一点,但不多。 而节目毕竟是只出过一季的节目,节目组也没见过这种世面,只在船上带了一个救生员,刚一看船真翻了,全都吓傻了,还好他去得快,那边节目组的救生员好不容易把翻掉的天鹅船弄开,把被扣在底下的康峻年捞出来,他这头已经带着怀澈澈上了岸,算是有惊无险。 只是怀澈澈和康峻年留院观察,霍修也跟着留在了医院,七个素人歇菜了仨,节目组索性宣布拍摄暂停一天,让所有人都得到了一天假期。 安小淳得知今天的录制暂停之后,第一时间就帮忙把怀澈澈的手机和霍修的电脑带来了医院,来的路上还特地查了一下溺水之后人的饮食需要注意点什么,给她买了一碗粥带过来。 且不说这粥好不好吃,光这份心怀澈澈就已经很感动了,当下就和安小淳互换了微信,相约节目结束后一定要一起出去玩。 “你是幼师,那有暑假啊,我们可以暑假去夏威夷,或者去澳大利亚看雪!我叫上我朋友一起,一定很好玩!” “啊……这一趟得多少钱啊……” “那、那要么海南?海南的话物价挺低的。” 毕竟还是溺了一趟水,怀澈澈感觉浑身发虚,说话也没之前有力气,喝完了安小淳带过来的粥,才总算好了一点。 两个女孩聊着天的时候,霍修拿着刚刚楼下医院超市新买的小热水瓶,去外面打热水,安小淳看着霍修离开的背影,忽然想到刚才在庄园,霍修毫不犹豫把耳机让渡给她,却依旧能针对她突如其来抛出的问题,每一个都对答如流的画面。 那得是看了多少遍,才能把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啊。 安小淳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就喜欢嗑CP,看了看怀澈澈,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呜呜,你们俩可一定要在一起啊……” 怀澈澈:“?” 傍晚,安小淳还得继续准备第二天的拍摄,就先告别了怀澈澈回到了庄园。 怀澈澈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正在跟唐瑶哭诉今天一整天的遭遇,头顶一个推送直接让她放弃和唐瑶打了一半的字儿,将界面切了出去。 Whale:祖宗在干嘛? Whale:我准备去录哈特庄园了 Whale:你先提前给点剧透,我怕我录完心梗 怀澈澈看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在憋笑了,看到第三句话的时候直接在床上笑得像一只撒欢的小鸡。 萧经瑜确实做梦也没想到,经纪人千挑万选挑出来的爆款综艺,才刚录了两期,他已经快不行了。 因为他们这帮子人聚齐也有点难度,两边的进度暂时拉开了差距,上一次萧经瑜记得是看到怀澈澈在晚上突袭任务里,抱着霍修就是吧唧一口,把景甜甜她们看得嗷嗷直叫好甜。 当时萧经瑜就直接吐槽:“刚才她和景浩做早饭你也说很甜。” “那就是因为我看什么都甜啊,”景甜甜简直光明正大:“所以我叫甜甜!” 萧经瑜:“……” 那天录完萧经瑜是真气得,恨不得直接开车到那庄园门口堵人,奈何当天行程太紧,他刚从录影棚出来,就被胡成拖去了机场,只能在微信上略表愤怒,换来了怀澈澈足足十几行的哈哈哈。 CHECHE:你现在进度差太远了,我已经不知道你看到哪了 CHECHE: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先叫好120吧 CHECHE:要不然没了你这棵摇钱树,你们公司可能会恨我一辈子 Whale:…… Whale:行,有你的 萧经瑜一看怀澈澈这话,进录影棚之前其实已经做了一些心理建设。 上一集的断点落在怀澈澈获得了游戏的胜利,安排好三人房间的地方,因为过于抓马的钩子,让到场的观察员们还没开始今天的工作,就已经纷纷满脸期待。 萧经瑜入了座,很快就看见了怀澈澈推门而入,两人在摄像面前旁若无人地开玩笑,霍修的巧舌如簧迎来一片喝彩,画面再一切,就到怀澈澈穿着熟悉的睡衣出来的地方。 这睡衣萧经瑜可太熟了,那天怀澈澈窝在副驾喝芋泥牛奶的时候,身前那只小奶牛也跟着一起蜷缩在她的外套里,当时怀澈澈还说了句“你看我这一身行头可以去拍牛奶广告了”。 原来她那天就跟霍修住在一个房间。 萧经瑜好像忽然被一口气噎住,上不去也下不来。 恋综这种节目他不是不了解,当然也知道怀澈澈不一定是自愿,更甚者说,节目组的安排,她就算不和霍修,和另外三个男嘉宾中任何一个人同一间房,也不会让他舒服到哪里去。 萧经瑜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怀澈澈是属于分享欲强到,晚上吃了几颗玉米都恨不得要跟他说上一说的性格吧。 大一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这件事吵过架,起因是怀澈澈说她分享给他的事情,他反应都很冷淡,但萧经瑜觉得自己只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也不好意思在怀澈澈描述自己生活多姿多彩的时候,硬和她谈自己灰头土脸打工的时间有多忙碌和无聊。 所以他的心情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无比的矛盾,与割裂。 站在他的角度,当然能明白怀澈澈为什么那天没说,因为没有必要,但他仍旧难以克制自己不去想象镜头之外的事情。 这种情绪最强烈的地方就在于它没有解决办法,就像一条首尾相连的莫比乌斯环,无论如何翻绕,都找不到一个尽头。 估计是因为女神备胎三人组那边实在效果爆炸,节目组剪掉了大量剩下两组双人房间的镜头,就连怀澈澈是怎么蹑手蹑脚溜出房间的都没有留。 恋综确实有这种情况,明面上说的是几天时间,多少对男女,但实际情况是可能录十天半个月,好不容易才能剪出一两期;也可能一晚上的画面,就能撑起一整期。 萧经瑜确实太想知道那天晚上怀澈澈回到房间之后的情况,在别的观察员都因为三人房大呼小叫的时候,唯独他一个人面上连点表情起伏都没有,内心毫无波澜,只有焦灼,不耐烦地看着闵佳美、康峻年和甘逸三个人在那极限拉扯,你喜欢他来还是喜欢我,就非要在海王的鱼塘里决出一个鱼王。 然而很显然,节目组的剪辑师比闵佳美更深谙拉扯之道,在那边甘逸抛出那句“假如说,我和康峻年掉到后面的湖里,你会救哪个”的时候,终于大发慈悲地将画面切到了怀澈澈那边。 因为重头戏显然不在怀澈澈这边,节目组就连摄影师都没留一个,房间里的两人把麦摘了,只剩下摄像机的录音功能还在维持声音的录制。 不过其实有没有声音其实不重要,因为从怀澈澈回到房间,到两个人躺在床上是怎么一步步靠近的,这些画面全都没有放进来,呈现在他们眼前的画面,是从霍修对怀澈澈展开了背后抱那一下开始的。 “天!呐!这边甜死我了!”景甜甜果然第一时间就开始嚎叫,“他们锁死,必须锁死,景浩走开啊他们之间容不下你了!” 其他人在旁边笑得不行:“好,让我们看看这次甜甜要多久能自己拆自己cp。” 画面内外气氛都好到没话说,但萧经瑜看着床上相拥耳语的两人,刚才怀澈澈的玩笑话到此刻再看,好像都成了一种忠告。 屏幕上两个黑暗的人影动了起来,怀澈澈好像仰头在霍修脸上亲了一下,而后男人就半坐起身,只在留下一个模糊的结实背影,再一眨眼,镜头已经是安小淳和景浩那边,结束得意犹未尽,极富深意。 萧经瑜已经完全没有心思继续录下去了。 这边一结束,他直接打电话给胡成让他给自己搞辆车,要去庄园见怀澈澈,那头胡成简直吓晕了:“哥,你疯了?后面还有个访谈你忘了吗,现在你哪有时间——” “不去了,推掉。” 萧经瑜感觉自己已经快喘不上气来了,只能靠在车里不断深呼吸,“怀澈澈她就是想气死我,而且已经快得逞了,我今天不去见她一面我什么也干不了。” “你一个恋综的观察员,频繁去找恋综的素人见面私会,这要爆出来,你和这节目都不用挑一个完,手牵手一起死啊。” “所以我让你找车!” “……” 胡成觉得自己是劝不动这人了,只能安抚道:“那这样,你先等一下,我打个电话问问他们今天录制结束没,没结束你去了也白去。” 萧经瑜挂了电话之后,满脑子都是刚才两个人床上抱在一起的画面。 这节目组确实是已经掌握了怎么让人发疯的诀窍,从切入点到淡出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两个人之后发生了点什么——他妈的一男一女躺在一张床上,这节目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了流量脸都不要了是吧? 萧经瑜感觉自己距离疯癫只差一步之遥,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咆哮起来,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 要见到她。 立刻。 五分钟的等待对此刻的萧经瑜来说也是度日如年,胡成的电话再进来的时候,他几乎想也不想地接了起来:“怎么说?” “那个……我跟你说个事,你听了别激动昂。”胡成刚在听节目组的人说起这个消息的时候,脑海中已经模拟了一下萧经瑜听到时的反应,心下估计待会的访谈是真去不了了,只剩一声叹息。 “说。” “怀澈澈她今天录影的时候,和另一个男嘉宾遇到点意外,俩人船翻了,溺水了,救起来之后送医院去了,所以今天庄园录影暂停了……” 他一边说,一边已经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就怕萧经瑜发起火来不小心烧到他。 但胡成话已经说完,等了半晌,那边萧经瑜都没出声,又小心翼翼地靠近:“听到了吗?怀澈澈住院了,不在庄园。” “听到了。” 萧经瑜的声音却一下冷了下来。 就像是被一桶水浇灭的野火,没有了荒草树木被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响,只剩一片漆黑的狼藉。 综艺的事情她不能控制,说了也是自寻烦恼,所以不说也罢。 但现在她出了意外,进了医院。 刚才微信里,他明明问了她在干嘛。 她也没说。 * 甘逸:“如果我和康峻年掉后面那湖里,你救谁?” 康峻年:“救我啊,因为我真的掉了。” 甘逸:“……” 23.碰面 安小淳走后,外面很快夜幕降临。 怀澈澈下午喝的粥还没消化完,晚上没胃口,就喝了点牛奶。 医院的菜都是健康大于味道,霍修打饭回来也就吃了两口,之后就拿起了自己的笔记本,继续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其实这种感觉还挺好,一个人躺着一个人坐着,彼此之间并不在意对方,可以自由自在地做自己的事情,不用有负担,也不用觉得时间被浪费。 怀澈澈跟萧经瑜在一起的时候,就经常因为太珍惜时间,反而因为观念不和吵起来,就像是想用力地抓住手里的沙子,结果反而加速了它的流逝,到最后原本想好好珍惜的时光就在虚无而疲惫的吵架中度过。 她正躺在床上闲适地摆弄手机,忽然看霍修放在床头的手机震动起来,探头出去扫了一眼,发现来电人不是别人,正是好一阵没联系过的怀建中男士。 “?我爸怎么给你打电话了?” 怀澈澈虽然最近在录恋综,但该回去吃饭还是回去吃了饭的,再加上这边跟霍修结了婚,她爸暂时对她没什么意见——怀澈澈是这么想的。 “嗯?”霍修看了一眼屏幕,拿起手机,在接电话之前先看了一眼怀澈澈,好像是用眼神询问她还有什么要叮嘱。 怀澈澈赶紧蹬鼻子上脸:“你开免提接!” 她最近这么乖,怀建中连个电话都不稀得给她打,倒是给霍修打的殷勤。 搞毛线啊这个老头子! 霍修看着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凑过来,笑了笑,爽快地点开免提:“喂,爸。” 怀澈澈不爽着,听筒已经传来怀建中和煦开朗的声音:“霍修啊,好久不见了,上次让王瑞带去给你的烟还好抽吧?” “?”烟?什么烟? 她正想问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就听霍修礼貌地答:“挺不错的,我手底下那几个也很喜欢,都问我哪里找来这么好的东西。” “那也没那么好啦,”怀建中被霍修一句话哄得心花怒放,跟个弥勒佛似的笑得停不下来,“你喜欢就好,过两天再让王瑞来我这一趟,我又托人买了点回来,这次多给你们拿点,你自己多留点。” 果然,比起和她,怀建中跟谁关系都挺不错,就像现在,他三言两语间就和霍修打成了一片,就好像他们之间本就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子,让霍修那偶尔的一声“爸”,听起来也格外顺理成章。 怀澈澈早就习惯了,但心头还是小小地被刺了一下,她手撑着下巴在床上桌上,垂眸盯着屏幕上‘怀叔叔’三个字,好像能瞪到怀建中本人。 臭老头,反正谁都比我好。 等我两年把婚离了,你干脆认霍修当儿子算了! 小姑娘的低气压很容易让人察觉,霍修垂眸,就看那颗脑袋罩在手机屏幕上,一动不动。 和当代许多受脱发困扰的年轻人不同,怀澈澈从来没有脱发的问题,一头长发不管怎么烫染都是又浓又密,额头那一圈胎毛把唐瑶酸掉了下巴,说她就是个行走的蒲公英。 现在手机的光从蒲公英额头纤细的小伞枝中间透过来,看着喜感大于美感,霍修不知道胎毛就是那么青黄不接的长度,伸手帮她想捋到脑后去,试了三次均失败,遂无奈放弃。 “对了,霍修啊。”那头怀建中寒暄了半天,总算进入正题,“上次澈澈回家吃饭的时候,我跟她说让她尽快搬去你那里,她跟你提了这事儿吗?” 听见这句话,蒲公英终于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对着他眨巴眨巴地放电,眼皮每一下睁开和闭合,里面的情绪都在以递进的方式呈现: 大佬,罩我! 哥,你是我亲哥—— 爷!爷!你不能出卖我啊! 霍修差点被她逗笑,情绪松弛间行为被本能主导,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儿,才跟电话那头说:“是,她已经搬到我这里来了,您别担心。” “是吗,那就好,这小孩平时在家里横行霸道惯了,臭毛病不是一般多,你多担待点,如果她犯轴说不通了,你直接来跟我说,我帮你训她。” 这话一出,方才还活跃的气氛一下失去了活性。 一样僵住的还有怀澈澈的笑脸。 其实就在怀澈澈读小学的时候,她还以为全天下的家长都和怀建中是一样的。 非常忙碌,不怎么回家,而且很凶,只要她犯了错,不管时间地点,都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直到小学六年级有一次,她们班有个常年第一名的同学,忽然掉到了二十名开外,家长会上,老师着重提了这件事,当时怀澈澈以为他一定会在家长会结束后挨打。 但是没有,那个同学的妈妈看得出很生气,脸色相当阴沉,却只是没好气地跟那个同学说了一声,走吧,回家,就带着他走了。 这件事当时给十二岁的怀澈澈颠覆性的认知,她憋了一个寒假,开学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地问那个同学,是怎么做到的。 那同学本来大退步就很不爽了,以为怀澈澈是来挑衅的,没好气地问她什么意思。 后来搞明白怀澈澈是真的没有恶意,又想起她好几次家长会都是一边挨骂一边哭着离开教室,才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我妈才不会跟你爸一样呢,一点都不给你面子。” 那是怀澈澈人生中第一次开始思考,为什么每次被怀建中骂,都会那么痛苦。 她终于意识到,她痛苦的根源,并不是来源于自己做错了事情,亦或者是父母的怒气,而是因为她在人前,失去了尊严。 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有面子的。 那为什么她不可以有? 知道这件事的怀澈澈好像一下拥有了无穷的底气和力量,以至于在半个月后怀建中来学校接她的时候,她背着书包上了车,第一句话就是:“爸你以后不能随便骂我了。” 怀建中正发动引擎,头也不回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老是在同学面前骂我,真的很伤我的面子!”她终于把这句排练了好久的话说了出来,却还没享受两秒的神清气爽,就听前座怀建中嗤笑一声: “小孩还有面子?等你自己挣钱了再说吧。” “吃我的喝我的,说你两句还说不得了,我还没嫌你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丢我的脸呢。” 以前在同学和别人家父母面前被怀建中拆台训斥的画面纷纷涌现脑海,和当下重迭在一起,小姑娘耳朵根一下就红了,一点儿也找不到刚才求霍修帮她兜着的劲儿,咬着下唇低下了头去。 这事儿她已经司空见惯,理智上知道她爸就这么一号人,反驳也没用,但感性上还是觉得离谱,毕竟她早就不是孩子了。 她学会了挣钱,但怀建中却依然没有学会维护和尊重。 她想直接出声告诉怀建中,她听着呢,但又觉得说了好像也没什么用,正憋着气,就听霍修说:“爸,澈澈没您想的那么孩子气。” 闻言,怀澈澈愣了一下,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霍修的目光,及时地递来一个安慰的眼神。 “您啊,就是太把她当小孩了,其实她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这个眼神怀澈澈见过一次,以至于第二次见的时候,已经有了几分熟悉感。 就在渝城茶山,两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当她面对两家人,四位长辈的眼神时,霍修也是给了她一个这样的眼神,然后帮她把话得体地说了下去。 那次她还懵着,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当下结合现在这一次,怀澈澈终于清晰地意识到——霍修是和她一边的。 虽然这种感觉用在和父母的关系中,感觉很奇怪,毕竟理论上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她爸就是嘴上再坏,始终和她都不是对立的,又怎么谈得上站边。 但是,就,真的。 她长这么大,真的是第一次,有人能在她爸贬低她的时候,站出来帮她说一句话。 李月茹是那种典型的小女人,没什么主见,所有教育方针都让她爸负责制定,她来执行。 所以除了高三那年,她爸准备揍她那次,李月茹在教育上其实一直是和怀建中同一阵线的,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他是你爸,嘴上骂的再难听,心里也是爱你的,都是为你好。” 他的下属也当然不可能帮她说话,有时候看见怀澈澈被骂,宽慰也宽慰不到点子上:“小姑娘懂点事,你都不知道你一出生就站在多少人的终点上了。” 而朋友就更不用说了,家里是这个情况,怀澈澈就连关系最好的唐瑶也不敢带回家去,只偶尔在被怀建中气到吐血的时候,从微信上抱怨几句获取安慰。 真的像今天这种,非常明确的反驳,告诉她爸,怀澈澈不是你形容的那样。 只有霍修。 等霍修应下怀建中下次去老宅吃饭,挂了电话之后,怀澈澈才小声地向霍修说了一句:“谢谢。” “谢什么?”霍修问。 “谢谢你帮我说话呗。”怀澈澈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你不帮我说话也可以,我早就习惯了,我爸这个人很小气的,你反驳他,他有可能会记仇,到时候连你一起讨厌了。” “但是如果我不说清楚,他就会越来越确信你在我面前就是那样的。”霍修轻轻抱了抱她的肩,“他要生气下次我就买礼物去,但如果记仇我也没办法,毕竟我是你丈夫,又不是你爸的丈夫。” 本来怀澈澈还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这种感觉对她而言很陌生,陌生到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去形容,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向霍修表达出来,但霍修最后半句话一下巧妙地打破了刚才那种让她不自在的感觉,笑出来的时候,也就再无束缚了。 霍修也跟着放松下来:“不过,你落水住院,是不是还是让你爸知道一下比较好?” “不要!我可谁都没说,这也太丢人了!”怀澈澈立刻从病床上跳了起来,“而且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肯定又是骂我笨,骂我划个船都能掉水里,然后跟我老生常谈,说他当时已经让我别签公司了巴拉巴拉巴拉……” 怀澈澈对她爸的这套是真的太熟练了,几乎倒背如流,原本语速还挺正常,一到学怀建中环节,那简直跟开了二倍速似的,让霍修直接看了个贯口现场。 他从怀澈澈的模仿开始的时候就一直在笑,到最后被小姑娘气鼓鼓地瞪着才勉强打住:“那也可以,反正明天就出院了。” “就是!你一定要帮我保密!” “好,保密。” 怀澈澈虽然不理解为什么溺水还要留院观察一晚上,但来都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怀澈澈累了一天,又是蹬船又是溺水,早就困了,被霍修催着洗漱完,就回来躺到床上准备入睡。 入睡前,她还不忘过问一下霍修的去向:“你回家睡吗,还是怎么样?” “这家医院的单人病房太小了,我待会去旁边找个宾馆随便住一晚上。”以前经常跟着导师南征北战,霍修对自己生活环境的要求很低,有张床就能睡,“你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怀澈澈本来想说你看着我我哪儿还睡得着,结果没想到眼睛闭上还不到十秒钟,就直接没意识了。 霍修从病房出来,没直接走,而是先把电脑放在走廊的等候椅上,给王瑞回了个电话过去。 最近所里接了一个新案子,本来以为只是个简单的商业纠纷,但仔细对比客户给他们的证据和被告公司财报,发现可能还涉及到财务造假。 王瑞也是个苦命加班狗,眼看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人还在律所熬着,正焦灼地等着老大的电话,一见手机屏幕亮起,秒接:“怎么样,我没看错吧?” “没错,”手底下人眼看已经拥有独当一面的能力,霍修也很高兴,“是有点问题,可以提醒客户去查一下。” “好好好!” 王瑞都快跳起来了,刚想说如果查出来确有其事,那是不是走私下和解更省事,就听那边霍修话锋一变:“我现在有点事,等下再给你打回去。” 霍修动作很快,说完没等王瑞答复,就已经挂了电话。 然后收起手机,从容地对上停在五步开外处的,萧经瑜的目光。 24.段位 21:47。 在整座城市夜生活刚刚开启的时间,医院里大部分人都已经入睡。 整条走廊除去天花板的白炽灯管依旧在兢兢业业工作,已经几乎听不到人声,一片寂静。 两个从未真正见过面的男人在医院的走廊遇上,彼此之间一句话没有,但对上目光的时候,却又都默契地没有流露出看陌生人的神色。 萧经瑜看不太出是个大明星,身上一套简单的运动服,大概是有点热,外套脱了拎在手上,脸上戴着个黑口罩,将那张脸遮住了一大半,只露出一双少年感十足的,锐利的眼。 而霍修上午下水救人,赶到医院之前只随便换了套衣服,宽松又休闲的米色棉麻,极大地消减了那一分由眼神带来的压迫感,只剩下一片随和温润。 “差不多该查房了吧。” “是哦,我去推车。” 不远处护士站的小护士们商量着站起身来,萧经瑜用余光往后瞥了眼,把口罩往上提了一下,走到霍修面前。 “霍修,霍先生?” 他们从身高上来看几乎相差无几,离近了看,体型也差不太多。 就是霍修运动注重减脂增肌平衡,看起来更结实精壮一些,亚麻质感的衣袖挽到手肘,露出一截力量感十足的小臂,而萧经瑜则是为了上镜好看,练体型的方向更偏于控制体脂,拥有更符合主流审美的瘦削美感的同时,身上该有的也一块儿没少。 “你是——” 两个人在怀澈澈的病房门口握了握手,霍修开口问:“萧经瑜先生?” “是,你好。” “你好。” 确认身份后,两人再次对视。 一边温润深邃,一边坚定无畏。 “萧先生怎么这么晚还过来了?”霍修问。 “听说她溺水了,过来看看。” 萧经瑜先一步从对视中撤出,扫了一眼霍修身后的病房门,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我真没想到她会溺水,明明以前我们在海城读大学的时候还一起学过游泳……哦,霍先生应该听她说起过吧,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听过。”霍修朝萧经瑜微微一笑,“她还挺喜欢跟我说大学时候的事情,我也想着以后有空带她重新回海城玩玩,重新走一下曾经熟悉的地方,到时候萧先生要是有兴趣,也可以一起来,就当校友一起故地重游了。” 校友?去你妈的校友。 萧经瑜笑得更加大方:“好啊,到时候还麻烦霍先生一定要邀请我了。” “一定。” “哎,我就停个车的功夫……” 胡成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病房门外两人已经聊了一会儿了,虽然俩人听语气都挺心平气和的,但胡成是真怎么听怎么暗流涌动。 怎么说对面也是个大律师,胡成是真怕萧经瑜个没心眼的给人套出点什么不该说的,三两步挡萧经瑜身前:“你好你好,我是萧经瑜经纪人,胡成,久仰霍律师大名了。” 胡成体型有点偏胖,长相很有亲和力,没有很多经纪人脸上的那股商人似的精明劲儿。 “你好,胡经纪人,”霍修点了点头:“其实打个电话就行了,还辛苦你们还特地跑一趟。” 胡成迅速从这句话中猜到两人已经聊到哪一步,连忙道:“毕竟这么多年了,这边出了事之后鲸鱼一心记挂着,刚结束了工作就说要过来……现在人怎么样了,溺水严重吗?听说船都撞翻了,医生怎么说?” “情况还好,就是呛了几口水,医生说留院观察一晚上就没事了。”霍修从善如流地跟着换了话题:“不过,今天二位来晚了一点……” 他说着,侧头从门上的观察窗往里看了一眼,“她今天太累了,已经睡着了。” “那能不能麻烦霍先生说一下,今天是什么情况?”萧经瑜稍微往前进了一步,“毕竟你和她一起参加了这个节目,应该会更清楚一点。” 其实这事儿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是一个小事故,何况即便现在不说,之后伴随着节目的播出也会水落石出。 但霍修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吟片刻,带着略为不解的笑容反问:“她没有跟萧先生说吗?” “……” 好家伙,杀人诛心了。 来的路上,萧经瑜给胡成的感觉是今天如果不见到怀澈澈一面,他估计又要自己在家里坐到第二天通告前。 但现在,霍修的段位终于在他们面前呈现出冰山一角的时候,胡成才意识到,这他妈还不如让他回去自己抑郁到明天通告前呢。 “哦,不好意思。” 霍修看着萧经瑜的面色猛然沉了下去,脸上笑容也迅速敛起,在住院部走廊一片灯火通明的寂静中,露出恍然的神色:“因为你们知道病房号所以……是我误会了。” 胡成斜了一眼旁边这倒霉孩子,心想还是别在这找虐了:“那既然睡着了就没办法了,现在时间确实不早,我们就先不打扰了,不好意思,麻烦了麻烦了。” 而后赶紧拖着萧经瑜逃离暴风眼。 住院部晚上电梯没人用,刚胡成到这一楼下了,就一直悬停在这一楼,一按按钮就开了。 萧经瑜从病房门口到电梯间这段路越想越气,还想往回走,被胡成硬是给拖进电梯:“你别发疯,你知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你要今晚在这里动他一下,明天他就有一百种方法让你身败名裂!” “裂啊!我早他妈不想干了!”萧经瑜已经完全破防了,“我今天在录那个访谈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我他妈到底图什么啊——” 那访谈节目可是访谈类别中的翘楚,迄今为止上过的都是出道十几年的影帝歌后,胡成费了多大劲才争取来的,一听这不知好歹的话也有点来气了。但他回头一看萧经瑜满眼孤独与悲愤,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喝吧喝吧,待会我找代驾……” 萧经瑜这张脸的知名度已经不适合出现在任何公共场所,俩人从医院出来后,胡成去便利店买了几罐啤酒,开门的时候嘴里还在碎碎念:“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天天给你找活儿干,擦屁股,还得给你做心理辅导,我对我儿子都没这么好。” 他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罐丢给萧经瑜,就看他熟练地单手把拉扣打开,一句话没有,先仰着脖子干掉了一瓶。 空掉的易拉罐在萧经瑜手里也没有坚持过两秒,直接被捏成了一团辨认不出形状的废料,胡成撇了撇嘴,自己也开了一罐喝了一口:“其实我是真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来着。” “你说你现在,到底是属于迟来的觉醒,还是只是因为有人跟你抢了啊?”理论上来说,男人最了解男人,但胡成却怎么也没法从这两个可能性中找到更符合萧经瑜的答案,“你要真这么喜欢,早那些年干嘛去了,要不喜欢,在这争个屁呢?” 萧经瑜看也没看胡成一眼,只是又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罐啤酒打开,疯了一样往嘴里灌。 就这样连着灌了三四瓶进去,他才仿佛自言自语一样开口:“我他妈不喜欢……我疯了才不喜欢,我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喜欢,喜欢的要死。” 当年他高三毕业,兜里揣着三百块钱,背着自己那把破吉他就离开家乡,去了海城。 那时候的高考状元还没有任何商业价值,这个省状元的身份带给萧经瑜的,只有满身傲骨。他去了海城第一件事,就是先找了个酒吧开始驻唱,老板包吃住,一晚上唱三个小时,给六十块钱。 萧经瑜当时听完这个条件,第一个问题就是:“唱六小时,能给一百二吗?” 老板都惊了,开玩笑地说:“兄弟,没见过钱啊?” 那酒吧说是在海边,但地段是真差,七拐八拐根本没有游客过来,来的都是熟客,一堆人都跟朋友一样,每天不来坐一会儿浑身难受。 他在那个酒吧唱了一个多月,所有常客的脸都已经熟到不能再熟,直到临开学前几天,酒吧里才出现了一个生面孔,一个特别好看的女生。 说起来可笑,萧经瑜被录取的专业是中文,但在看见怀澈澈进来的那一瞬间,他想不起曹植说过‘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想不起屈原写过‘朱唇皓齿,嫭以姱只’,满脑子只剩下他曾经最为不齿,也最是简单直白的描述: 好看。 他因为就住在酒吧,所以每天打烊的时候会帮着打扫一下卫生。 那天唱完,跟老板和酒保一起清场的时候,两个比他分别大上一轮和半轮的男人拿他开玩笑说,今天看见那个小姑娘,眼睛都直了。 萧经瑜被抓现行没法否认,只得沉默着在他们的调侃中红了脸,那俩人看见,更是兴奋,追问要不要帮他制造机会,他却忽然冷静下来。 “不用了,不太合适。” 在老家镇上打工挣的钱全都在出发前留给了家里,虽然现在白天和晚上各有一份工,这一个多月时间也才攒了三千来块钱。 虽说学费可以申请助学贷款,但刚开学,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 不用别人来泼这盆冷水,萧经瑜有自知之明。 但他明明已经拒绝,老板却还是在开学前夜自作主张,帮他制造了一个送她回酒店的机会,还给出一个他根本无法拒绝的理由:“你总不想让人家小姑娘大晚上自己走夜路吧。” 一路上,他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不停地用裤子擦掌心的汗,并在心里祈求她千万不要看见。 不知道她是真没看见,还是看见了却没有拆穿,俩人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终于到了她住的酒店楼下。 那是海城最大的观景酒店,整栋大楼高耸入云,大喇喇地正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下了楼就是沙滩。 之前他在酒吧定了之后准备再找一份白天的工作,找了一圈找到这里,被大堂经理以不招暑假工为由婉拒后,临走前看了一下各个档次房间的标价。 房间几乎全是景观房,价格尤其贵,尤其是夏天这种旺季,哪怕是最小的单人间也要小一千块钱。 一千块钱。 萧经瑜算了算自己一天两份工,每天只睡五小时,也要将近十天才能赚到。 那天的月色与她的笑容相比不值一提, 满身傲骨的少年终于明白了自卑的滋味。 25.争吵(二更合一) 拍了半个多月恋综,怀澈澈现在都已经有点习惯无处不在的镜头了,早上起床眼睛还没睁开,就本能地准备躲着镜头去洗漱,然后才想起自己在医院。 她终于放心大胆地摸出了手机,看到萧经瑜昨天凌晨四点发来的消息。 Whale:明年我们抽空回海大看看? Whale:就我们俩 这么突然? 怀澈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先稀里糊涂地回了个行。 吃过早饭,怀澈澈就办好了出院手续,回到了庄园。 节目组那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前一天是上午录制过程中出了事儿,那今天就维持前一天的组合不变,走完本来昨天应该走的行程。 也就是说,今天还得维持前一天的CP,怀澈澈康峻年,安小淳霍修,闵佳美景浩,最后剩下甘逸独美。 节目组估计也知道怀澈澈和康峻年已经到了八字不合的地步,说完当天安排之后,还补了一句:“各位加油,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争取这两天就最终选择了。” 七个年轻男女重新坐回镜头前准备吃午饭,怀澈澈休息了一天,已经有点跟不上恋综这边的情况了,问了一句:“今天轮到谁做饭了来着?” “我吧。”闵佳美主动站起身来,扫了一眼在座其他人:“都快结束了,无所谓了,谁想来帮忙直接过来吧。” 嚯,今天还挺仗义的嘛。 怀澈澈刚想说这一天不见,闵佳美居然也变得可爱起来了,就看甘逸还在那犹犹豫豫的功夫,景浩已经站起身来,果断地走到了流理台里。 安小淳的表情僵了一下,目光愣愣地跟着景浩看向了开放式厨房,但景浩却迅速地背过身去,避开了她的目光。 怀澈澈:? 之前这景浩和安小淳相处得一直挺好的,前期有很多互选环节,他们基本上都很默契地选择彼此,当时怀澈澈虽然不至于说觉得他俩肯定能走到节目外,但心里确实在期待节目赶紧播出,可以嗑一波他俩的糖。 可是你搭上闵佳美这他妈才一天啊—— 你是狗吧!? 怀澈澈对景浩的倒戈简直已经到了无语的地步,甚至开始思考是不是节目组找他聊过,因为这个节目开展至今好像确实是有点缺乏抓马的修罗场。 但景浩本人的积极很快打了怀澈澈的脸,之后整个吃饭的过程,景浩都不断地在和闵佳美搭话,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说说笑笑,气得怀澈澈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对康峻年没点好脸色。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晚饭桌上俩人还蜜里调油,再看安小淳还没吃两口就说吃饱了回了房间,剩下的饭怀澈澈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她无意给安小淳的伤口上撒盐,觉得还是让她一个人安静一会比较好,从饭桌上下来就出了庄园,去了前庭。 心里揣着气,怀澈澈走得漫无目的,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走到花房附近来了。 之前骑马的时候和霍修约好要过来,但之后要么做任务,要么换别人做任务,俩人一直没真的到这里来过。 大概是入了夜的关系,花房里亮着灯,反而比白天往里看的时候更清楚,玻璃明净透亮,生机勃勃的绿色中夹杂着颜色各异的花卉,一眼望去却不显杂乱,明显经过了非常用心的排列组合。 这些细节从外便可窥得一二,进来之后更是让怀澈澈惊艳又惊喜。 她从来没看过开得那么雍容的花毛茛,被绿叶拥簇尽情绽放的洋桔梗……里面的温度被控制在恒定的27°,细致而温柔地将这些刚过花期的花留了下来,聚齐在这么个小小的天地里。 然而就已经是这么精致的地方,庄园主还别具匠心地设了第二层,用白铁材质打造的旋梯与一楼建立连接,旋梯的扶手上缠着纤细而柔软的草金铃藤蔓,缀着细长的花苞。 “小怀小朋友,晚上就吃了一口,嫌我做饭不好吃?” 怀澈澈的坏心情在走进来的一瞬间就消散得差不多,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虽然看霍修笑意盈盈就知道他不是来兴师问罪,但还是有气无力地解释:“不是,我只是气饱了。” 其实霍修已经是他们那群人里做饭最好吃的了,虽然都是简单的家常菜,但从利落的动作就能看得出,和剩下几个没有生活经验的人截然不同。 “那让我来猜猜你在气什么吧,” 霍修看着小姑娘气鼓鼓的脸,笑着走进花房,“因为景浩和闵佳美相谈甚欢?” “那不叫相谈甚欢,那叫临时倒戈,不要脸!” 怀澈澈憋了一天,现在好不容易能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直接往旋梯上一坐,就开始跟霍修抱怨:“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是这么会演戏?” “那我先退出男人籍半小时,”霍修已经跟着走到了楼梯口,被她扫射立刻举起双手表示投降,“等你气消了再回去。” “你好烦哎你,天天油嘴滑舌!” 从医院回来,两个人的关系明显比之前近了不少,怀澈澈被他逗笑破了功,赶紧别过头去:“我一开始真的以为景浩是喜欢小淳的,看来恋综,还是假的更多。” “也不一定。”霍修叁两步跨上台阶,坐到她身边,“你仔细想想,我刚来那一天,景浩是不是就在甘逸和康峻年两个人围着闵佳美转的时候,才去找安小淳的?” 怀澈澈愣了一下,脑海中浮起画面的同时,又忽然被横插进另一个画面。 当时他们在录影前见面时,景浩明明也是闵佳美的拥趸之一,安小淳坐在角落里,他理都不带理她一下的。 这么想来,一切其实早就有迹可循。 只是她个单细胞生物什么都没注意到而已! 这么多天嗑的糖忽然都成了刀片,怀澈澈一时之间有点怀疑人生:“那他如果一开始就喜欢闵佳美的话,为什么还要祸害小淳呢?” “因为这里是恋综。”霍修很有耐心地看着她:“没有cp的人一定会比有cp的人镜头少,也不太有表现的机会,而且你觉得他很喜欢闵佳美吗,我也不觉得。” 比起双商不高的康峻年,霍修觉得景浩这个人要深沉得多,也聪明得多。 他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博眼球,为自己寻找到更好的机会,往更高处爬。 所以比起一开始就很受欢迎的闵佳美,和性格过于外放不好接近的怀澈澈,选择了更好入手的安小淳,先保证了自己的镜头量,再伺机而动。 现在大概是看康峻年已经退出竞争,甘逸又要死不活,这么干是好是坏尚未可知,但引起讨论和热度是一定的。 而娱乐圈,黑红也是红啊。 确实是个非常纯粹的利己主义者。 “我靠……”怀澈澈越想越可怕,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这综艺里还有真实的人吗,我忽然觉得好恐怖。” “也不是没有,” 身旁男人笑着接过她的话:“至少我全都是真的。” “你这不是废话!” 怀澈澈往旁边斜了霍修一眼,“我当然说的是除了你和安小淳之外的人啊,那叁个男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垃圾!” 虽然范围很小,但霍修还是因为她过于斩钉截铁的回答,笑容愈发扩大:“那不就够了吗,人不可能保证自己遇到所有人的人都很真诚,在这个庄园里,除你之外一共六个人,这六个人里两个人都对你真实了,比例已经高达33%,很可观了,小怀小朋友。” 原本让怀澈澈恶心透顶的事情被霍修这么一说,竟然有种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感觉,她眨了眨眼:“那小淳很伤心怎么办……” “你就按照你在医院的时候说的那样,趁暑假带她去玩吧。”霍修说:“记得每到一个地方给我报个平安,然后如果有空的话……也可以多拍点探店。” “也好,” 怀澈澈感觉自己现在也想通了:“反正景浩就算回头,小淳也不可能还要他,还不如趁假期出去玩,万一遇到了更好的呢!” 虽然当时是霍修主动提起,让怀澈澈带安小淳暑假出去玩,但他确实没想到,她还真的能伙同林静姝她们,几个女生带着安小淳在外面疯玩了一、整、个、暑、假。 “老大,今天嫂子回来了吗?” 两个月没见到怀澈澈人的霍修现在上班都会被手底下的人调侃,尤其是王瑞,这嘴上功夫要能放到庭上,估计早就脱离了助理律师身份了。 “我昨天实在被安利的受不了,就看了一下哈特庄园,嫂子她真的好可爱,你说你俩这收着节目组的钱,给全国人民上演一出真正的先婚后爱是吧!” 午休时间,王瑞和霍修俩人就在公司附近的简餐厅吃饭,自然又是免不了一顿调侃,“难怪所里那些小姑娘都那么喜欢看,我一开始还不懂,现在感觉这恋综确实蛮有意思的,里面那些修罗场啊什么的,好来劲哦!” 哈特庄园第二季总共十二期,从六月初开始在徐氏旗下的视频平台上线,一周更新一期,从热度上来看,已经完全接住了第一期的高点,甚至有更上一层楼的势头。 在众多cp中,当属霍修x怀澈澈cp的热度一骑绝尘,从第二期两人在流理台后面偷偷牵手开始,吸稳无数cp粉,各路野生大神已经开始给他们俩剪各种cut,粉丝们亲切地给他们俩起名为修车cp,火车cp,货车cp。 总之希望他们赶紧开车上路的愿望很强烈了。 “就是这更新也太慢了,一个星期才一期,我看四期,会员就得续费了。”王瑞手握着叉子,把盘子里的照烧鸡腿肉跟迭罗汉似的一口气戳成了个串儿,吃之前还不忘算了算:“这才刚更新到第八期,马上我这会员又要续费了,早知道还不如开包年……” 王瑞的重点在第二个月会员马上要结束。 但霍修的重点,却在第二个月马上要结束。 综艺都播出八期了,在外面疯玩儿的另一位当事人,还要等明天才能回来。 那头,怀澈澈已经登上了回国的飞机,林静姝用平板看了一路的哈特庄园,降落的时候整个人还完全处于一个亢奋状态,抓着怀澈澈不停地问:“所以到最后那个没有摄像头的房间,到底用上没有啊,是你和霍修用的吗,我现在好激动啊啊啊啊!” 怀澈澈怀疑这个姐已经完全忘了她们是为什么出去玩的,先用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勾过她的肩,把她拖到一边,没好气地说:“姐,你是不是嗑cp嗑疯了,恋综里的cp你也信?” “别人我不信,但你和霍修,那证都领了,有法律依据的好吧?”林静姝这个时候也想起来了,赶紧往后看了一眼行李箱不小心撞到别人,正在道歉的安小淳,压低声音:“你悄悄告诉我,别让那个妹妹听见,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你真想听?” 怀澈澈记得昨天看的时候,哈特庄园主页人气第二的cp还是景浩和安小淳,她决定给林静姝最后一次机会:“你可别后悔。” “我不后悔!” 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怀澈澈翻了个白眼:“很遗憾,我和霍修从开始到结束就没进过那个房间,最后是闵佳美和景浩进去了。” “啊!?”林静姝整个人犹如被雷击中,完全僵在原地消化不了这个消息,“第八期了,你跟我说,到最后……景浩和闵佳美成了?” “呵呵,”怀澈澈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恶心吧。” “……真他妈螺旋爆炸升天宇宙无敌恶心。”林静姝咬着牙:“这景浩是不是弱智啊,跟安小淳的好纯cp哪里不好了,这么多人喜欢,妈的我待会就……不对,等播出了我一定要去景浩的微博骂他!” 要不是最后那两个人进了那个房间,安小淳可能都不会心死得那么彻底,等拍摄结束后主动跟她说,愿意掏出自己所有的家底儿跟她出去玩。 怀澈澈拍桌子说好,也没说这两个月具体要花多少,反正就一帮姑娘先把她给架去了,花了多少从不算账,等安小淳反应过来不对了,就让她稍微付点儿,安稳下来再拖去下一个目的地。 “OK,到时候我也开小号去骂。” 怀澈澈跟林静姝迅速达成一致,俩人击了个掌,准备回到大部队的时候,怀澈澈手机响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跟林静姝说:“你先回去,我接个电话。” 这两个月玩下来,怀澈澈是彻底玩爽了,但方红那边已经快疯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公司这边给你签了一堆代言和广告,你倒好,扭头跑国外,一玩就是两个月!” 接起电话,方红抓狂的声音几乎要把听筒都给震碎,“你知不知道热度都是有时间限制的,一个人能有几次这样全网爆火的机会,你玩掉一天就少一天!” 好熟悉的语气。 怀建中以前就是经常这样跟她说话的,尤其在她成绩有所起伏的时候。 这一瞬间,怀澈澈拿着手机站在机场大厅,忽然有种好像在被她爸训斥的感觉。 “澈啊,边打边走吧!”只是后面传来林静姝的声音,打断怀澈澈的思绪,她哦了一声,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和一群女孩子们走到了机场外。 等坐上车的时候,手机里方红的声音也冷静了下来,先跟她道了个歉,说刚才语气太激动了,然后才说:“这次哈特庄园真的是上对了,从第二期开始,你和那个律师的人气就开始一路暴涨,然后公司这边给你们找了不少营销号,做你们的剪辑,也帮你买了热搜,可以说是花了很大成本来培养你了。” 怀澈澈听着方红的话,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描述不出来那种感觉是来自于哪里,具体是什么,一路都闷闷地以嗯作答,也不记得方红说了什么,拿钥匙打开家里房门的时候,只记得从现在到春节前,她的行程已经全部被排满了。 怀澈澈拖着行李箱踏入玄关,忽然感觉身心疲惫,居然有点犯困。 她脱了鞋,脚够到熟悉的位置,发现拖鞋不在那里,又看周围都是空空如也,只得光着脚走进去,一边走一边想,是不是临走的时候收拾行李太匆忙,把拖鞋给踢进了地板与柜子的夹缝里去了。 但很快,怀澈澈就意识到不是。 她家里很多的东西位置都不对了,比如沙发上那个牛排抱枕,她走之前明明记得它都快掉沙发下面去了,但现在却被重新摆好,立立正正地靠在角落。 茶几上的零食薯片都被收拾干净,垃圾桶的垃圾袋也被换过了新的,怀澈澈拖着行李箱进了卧室,发现床单被罩都和她走的时候不一样了,被换上了放在柜子里的另外一套。 难道是她妈找人来提前打扫过? 怀澈澈这么想也算有理有据,之前李月茹就因为她不爱打扫房间,实在看不下去,趁她出去旅游的两天时间里,找人来把她的房子从里到外清理了一遍,那次回来之后,怀澈澈感觉跟重新搬了一次家一样。 她心正累着,也懒得管那么多,行李箱往旁边一放,卧室门一关,就扑上了自己的小床,很快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怀澈澈被热醒才想起自己忘了开空调,她迷迷糊糊地走到客厅准备找空调遥控器,忽然听见浴室方向传来人的脚步声。 她睡得有点发懵,一抬头,正好看浴室里走出来一个穿着睡裙,正在不断擦拭头发的女生。 “啊——” “啊——” 两人四目相对,同时尖叫出声。 - 半小时后,怀澈澈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这个女生,名叫陈钰,是怀建中老家镇上叁表舅家的二女儿,去年职高毕业后在镇上找了个出纳的工作,因为和老板发生了点矛盾,怒辞职,在家待业两个月后,决定要来庆城投奔怀建中。 怀澈澈隐隐约约想起,好像当时他们在渝城茶山度假的时候,怀建中是提起过这么一件事,但毕竟他们家房产也不止这么一处,怀澈澈做梦也没想到,怀建中说要给陈钰找个地方住,找的是自己这一亩叁分地儿。 “我一开始确实是让小钰住到北郊那套房子里去了,但是你也知道,那边地段不好,她每天上班坐地铁,来回要两个小时,每天早晨五点多就要起床,晚上回到家都七八点了。”怀建中一开始接到电话还企图解释:“后来小钰跟我说,上次晚上走夜路回家,遇到个男的,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要不是路上遇到巡逻的警察,估计都出事儿了,你怎么这么没同情心啊?” 怀澈澈这套房子确实很好,市中心大平层,坐北朝南采光通透,下楼就是庆城黄金商圈,窗外正对庆城市地标建筑,琼庆塔。 当时怀建中把这套房子当毕业礼物给怀澈澈的时候,她踏进来的第一步就喜欢的不得了,整体装修从设计到落实,都是她一步一步自己弄好的,没成想这一年还没住到,就美了别人了。 “你让人搬进我家,都不跟我说一声?” 怀澈澈思考了足足叁十秒,觉得还是不能理解怀建中的想法,“这跟同情心有什么关系啊,再怎么样你也应该先问问我愿不愿意,而不是直接就叫人住进来吧?” “问不问你有那么重要吗?你那房子你又不住,空着给别人住一下怎么了——哦,对了,你不是搬到霍修那去了吗,怎么今天刚回庆城就又回那边去了,你到底有没有搬!”在家一向唯我独尊的中年男人哪里受得了小辈对他大呼小叫,声调立刻往上扬了几度,“你先跟我把这件事说清楚再说,别想蒙混过关。” “这跟我搬不搬家有关系吗?这是我的房子哎,就算我搬家了它也是我的地方好不好,你怎么能不由分说的就给别人啊?” 怀澈澈真是受不了怀建中这点,一理亏,就开始回避问题,“就算我暂时用不到了它也还是我的,这很难理解吗?” “什么你的你的啊!” 被女儿接二连叁的诘问,怀建中终于怒从心头起,“那是你买的吗,那是我!买给你的!你的什么不是我买的,天天就你的你的,挣钱没学会挣,倒是跟狗一样学会护食了,你看看你除了吃喝玩乐有个屁用,从去年到现在赚了几个钱,给你那辆车做保养都不够,你要真这么介意,就自己挣钱自己买房,我花钱买的房,我爱给谁住就给谁住!” 怀建中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小小的飞弹,又准又狠地击打在怀澈澈那颗岌岌可危的自尊心上。 怀澈澈觉得自己可能就算是到死的那一天也不会明白,为什么她爸会是这种人。 永不服输,永不认错。 永远不会就事论事,而是把以前所有的事情都扯进当下,胡搅蛮缠。 他根本就不会跟你讨论,只会不择手段地证明,你,小孩,错的。 “好!这房子你让她住,你送给她都可以,需要我配合过户了就给我打电话,另外,从今天开始,我要是再花你怀建中一分钱——” 她气得浑身发抖,手攥成拳,深吸了一口气,才强忍住没有让眼泪掉出眼眶。 “我怀澈澈就是狗!” 26.来接我 “呜呜呜呜呜怀建中他真的越老越过分了……” “呜呜呜呜怀建中他就是想气死我……” “呜呜呜呜呜呜我好惨啊我为什么会摊上怀建中这样的爸……” 就在怀澈澈跟林静姝她们满世界瞎玩儿的时候,唐瑶工作了整整一个夏天,今天终于下定决心在家休息一会,就被怀澈澈这飞来横祸给砸中了。 她一边听着怀澈澈已经哑到快没声儿了的哭腔,把旁边她动也没动过的水杯往她手边推了推:“喝口水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被甩了呢……” “呜呜呜呜你不觉得他很过分吗!”怀澈澈拿起水杯一饮而尽,又抽噎了两声:“还有吗?” “有有有,管够。”唐瑶又转身去给怀澈澈倒了一杯,放她面前,“是很过分,但你爸这事儿吧,有个大前提,就是你先骗他说你已经和霍修搬到一起去了,对不对,他不尊重你是一部分,但是你骗他让他以为你那套房子空下来了,也是一部分。” 刚唐瑶听完怀澈澈哭哭啼啼的描述,就感觉这对父女是活宝到一起去了。 你说怀建中不爱怀澈澈,怎么可能,去年怀澈澈毕业前怀建中就把那套房子准备好了,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希望怀澈澈能回庆城发展,能离得近点方便照顾。 但怀建中也确实是,在外圆滑得跟个泥鳅似的,对怀澈澈这种吃软不吃硬的却偏又拉不下脸来走怀柔政策,心里宝贝得跟个疙瘩似的,偏偏心口不同频,让人看着都着急。 要跟她爸一样,就明确的说唐家的一切都属于她弟,女儿就是不能继承家业,倒还干脆明了地让人死了这条心了,她现在也就一年叁节回趟家,做做样子。 “我……那我跟霍修结婚,他也要承担一定责任……”怀澈澈被唐瑶一句话给说心虚了,干巴巴地抽噎两声:“而且他就是故意气我的,要不然干嘛不去给陈钰租套房子嘛!” “估计是觉得不能用租来的房子招待老家的亲戚吧。”唐瑶叹了口气,“男人都这样,面子比天大。” 怀澈澈端起水杯,先囫囵咽下去一半儿,剩下的小口啜完,才擦了擦眼泪,满脸狐疑地说:“你说陈钰会不会其实才是我爸的亲女儿啊?” “……” 唐瑶眉心一疼:“你是不是忘了去年你爸春节回家,一时兴起送了隔壁那个什么,修车行家大儿子一辆车?你爸就是这种人,只要被别人的高帽子架起来了,那不散点财出去,根本下不来。” 怀澈澈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唐瑶无语地看着她:“对了,你手机是不是被你不小心调成静音了,我刚看见有电话进来。” “是萧经瑜吧!”怀澈澈刚给他留言说让他赶紧回电,一听见唐瑶的话,脸上立刻云开雾散,快乐地扑向了插着充电器的插座。 这次她出去旅游的时间,萧经瑜也进了下一个剧组,两个月过去,临近杀青,天天赶夜戏,忙得像狗。 这么想着,怀澈澈回拨回去,电话被很快接起,萧经瑜的声音听起来小有疲惫,但依旧清澈磁性:“喂,怎么了?” “萧经瑜!我跟你说,我爸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小姑娘再一次真情实感地抱怨完,那头萧经瑜短暂地沉默了两秒:“那你现在在哪?” “我在唐瑶这啊。”她说:“我都要气死了,我爸怎么可以这样!” “等下我先让胡成回去一趟,帮你重新找一套房子。”萧经瑜听她说在唐瑶那,悄悄松了口气,“在胡成找到房子之前,你先再麻烦唐瑶两天,等我回去请她吃饭。” “这不是房子的问题!而且为什么是我重新找房子啊?” 怀澈澈愣了一下,开始怀疑萧经瑜没听清楚,“那个房子本来应该是我的好不好,为什么我被人抢了房子,还要我重新去找房子啊?” “……冷静点。” 萧经瑜那边刚拍完夜戏,睡了两小时又继续赶打戏,累了一天听怀澈澈带着点哭腔的声音,太阳穴都在突突跳,他深吸口气,极为无奈:“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和你爸较劲,他再怎么样也是你爸。” 又是这句话。 怀澈澈感觉自己从小到大,只要和怀建中产生了矛盾,所有人就都会对她说这句话。 他再怎么样,也是你爸。 她没有觉得这句话不对,相反的,这句话很对。 对到没有反驳的余地,对到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对到她好像不能再对此报以委屈的情绪,只能虚心地接受。 方才还汹涌澎湃的情绪好像挥出去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怀澈澈只能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好吧……” 唐瑶在旁边听着简直满头问号——虽然知道怀澈澈的情绪起伏大,但也没想到这么大。 前两句还在义愤填膺地告她爸的状,最后一句就好像是起了火的锅子被盖上了盖,片刻之间,所有跳动的火舌就全部归于无声无形。 这就没事了?她刚可哄了半小时没哄好。 看来还是萧经瑜厉害啊。 怀澈澈是临近中午时分到的庆城,现在已经是华灯初上。 唐瑶看她也没什么事了,又看了眼时间,便走到卧室开始描眉画眼,怀澈澈屁颠屁颠儿地跟过去:“你要出去吗?” “是啊,我已经迟到一小时了。”她手上动作娴熟快速,“好久没上床,今晚约了个厉害的,半个月的空虚,一次满足。” 怀澈澈感觉自己好像一条又累又饿的流浪狗:“那你能帮我点个外卖再走吗?” “?” 唐瑶愣了一下,大概是完全没想过这句话会从怀澈澈嘴里说出来,“呃,你是拿了什么落难公主的剧本吗?” “我出来之前跟我爸说,我再花他一分钱,我就是狗……”怀澈澈想想又开始委屈,“但是我和蘅舟签约用的那张工资卡,之前我妈生日的时候我哄她开心,给她了……” 也就是说,怀澈澈现在身上可以说是一分没有。 如果不用她爸的钱的话。 “行行行,给你可怜死了,真是。”唐瑶看她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儿,忽然被戳到了笑点,“想吃什么?” “肯德基!” - 唐瑶穿着一条特别性感的吊带连衣裙离开后,怀澈澈的肯德基也送到了。 她是真饿了,吃得狼吞虎咽的,一个汉堡转眼下了肚,蛋挞鸡米花也照单全收,最后听着可乐空杯的呼噜声,在空房子里好像都能传出点回音来,忽然感觉比没吃饱的时候更孤单了。 怀建中制造委屈,唐瑶倾听委屈,但谁也没有办法真的解决她的委屈,萧经瑜也不行。 这不是萧经瑜的错,怀澈澈很清楚这一点,因为萧经瑜从小就是和爷爷两个人相依为命长大的。 怀澈澈还记得,她一开始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跟萧经瑜抱怨怀建中那张嘴有多过分,本来以为他肯定会站在自己这边,却意外地在少年的脸上看到了有些羡慕的神情。 “其实,我觉得你爸还是很爱你的。”那天,萧经瑜听完了她所有的话之后,很认真地给出了自己的看法:“有的人,确实就是心里越在乎,嘴上越不善于表达。” 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父母亲情的人,要怎么解决别人和父母的矛盾呢。 怀澈澈偶尔也觉得自己挺自私的,明明知道萧经瑜曾羡慕过她有一个健全而完整的家庭,明明知道他很向往父母亲情,却还是忍不住会跟他提起家里的事情,只为了自己的情绪能在那一瞬间能有一个宣泄的出口。 可能怀建中说的也没错,她真的是个只会护食的狗,只会管自己的情绪,从来都不管别人。 她还是第一次来唐瑶这儿住,好在唐瑶临走前把大部分东西的位置都简单跟她介绍过了。 怀澈澈洗了个澡,换上行李箱里自己的睡衣,看那枕头位置有点歪,想拿起来帮她摆正,却意外地看见枕头底下就放着一盒安全套。 盒子很新,四角健全,显然不是放在枕头底下被脑袋翻来覆去压过的东西。 小心翼翼地把盒子和枕头放回原处,怀澈澈心头五味杂陈。 客厅方向忽然传来手机的震动声,她以为是胡成到了庆城,来问她对房子的要求,也没仔细看来电人的名字就接了起来。 “小怀,到了庆城一天了,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她在唐瑶这儿哭了一下午,嚎干了嗓子,哭干了眼泪。 本来以为早已干涸,再也湿润不起来的眼眶,在听见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时,好像重新复苏的泉眼,一下模糊了眼前的世界。 “霍修……” 大颗大颗的眼泪开始忽然往外掉,怀澈澈一手拿着电话,擦得手忙脚乱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萧经瑜给了她一个无懈可击的解决方案,她晚上有地方落脚,也填饱了肚子,吃了想吃的肯德基—— 是啊,明明一切都解决了的。 但就在霍修的这通电话到来的一瞬间,怀澈澈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却一下达到了顶峰。 “你能不能……来接我?” 27.心软 霍修来的很快,二十分钟不到,车已经到了楼下。 怀澈澈的行李箱还没拆,正好不用重新收拾,拖着箱子给唐瑶发了个微信说去霍修那住两天,让她不要担心,就下了楼。 全封闭小区外来车辆不让进,霍修只能在门口等。 等了一会儿,看见小姑娘拖着有她半个人高那么大的箱子,从小区大门里出来。 她身上还穿着睡衣,方形领,泡泡袖,底下是两圈大大的荷叶边,外面套了个红色的线衫外套,乖得就像是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小红帽。 霍修下车帮她接过行李箱,感受到重量后侧过头朝她笑:“小朋友离家出走?” “是被扫地出门了。”小姑娘瘪着嘴,但一天里已经说了两遍怀建中的恶行,她真的没力气再说第叁遍了,便只是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她满脸倦态,垂眸的时候睫毛都像是蔫下去的叶子。 眼眶又红又肿,跟个桃核似的,一看就刚大哭过一场。 “好了,没事了。” 霍修一只手将她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另一只手轻轻地搂过她的肩,用嘴唇在小姑娘的眉心碰了碰。 “回去好好睡一觉。”他声音很沉,仿佛这一刻正坐在床边,向她讲述一个引人入胜的睡前故事,“晚饭吃了吗?” “吃了。” “那想想明天想吃什么?” “嗯……番茄炒蛋。” “店里的还是我做的?” “你做的。” “好。” 怀澈澈已经在唐瑶那洗过澡,回到霍修那直接就倦极而眠。 等她睡着后,霍修才轻轻关上房门,走到阳台拨通了电话。 “喂?爸,已经接到了。” 今天霍修下午要开庭,庭审刚结束,把王瑞送回去,就接到了怀建中的电话,说是要他过去一趟。 下班高峰期的路况,开过车的都知道,霍修以为是怀澈澈回老宅去了,好不容易到了怀家老宅,小姑娘影子都没见一个,只有怀建中不紧不慢地招待他吃饭,好像是他记错了怀澈澈回来的日子,亦或者是她航班推迟没有通知到他。 直到饭过叁巡,李月茹耐不住心里着急,瞪了怀建中好几次,怀建中才说:“刚才澈澈联系你了吗?” “没有,怎么了?”霍修夹菜的动作顿住,立刻抬头问。 “我不是把她那个房子给老家的亲戚住了嘛,刚给我打了个电话发了通火,然后我那个亲戚的孩子说,她收拾完行李就跑出去了。” “她真的太幼稚了,哪里有二十五岁的样子……”中年男人丝毫没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妥,只怒其不争地摇了摇头:“上次我不是打电话给你问过,确认她搬过去了才让小钰住进去的,一个空房子而已,不知道这小孩怎么会养成这么小气的性格。” 怀建中叁言两语,霍修已经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来不及跟怀建中讨论到底谁对谁错,只说“我先去找找她,找到了再联络你们”,就直接出来了。 旅游回来,回到家却发现房子被父母安排了其他的人住。 说句不好听的,霍修更多的是在同事口中听到这样的民事诉讼案件。 他可以想象得到小姑娘现在有多委屈,以至于车已经往市区开了十分钟,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先给她打个电话问问位置。 “辛苦你了,还好有你啊,霍修。”怀建中在那头也些微松了口气,而后又话锋一转,跟旁边人说:“找到了,我就说她不可能走哪里去,估计就是在那些朋友家躲着吧。” “这事儿本来就是你做的有问题,”那边也传来了李月茹的声音:“一开始就跟你说让你租个房子给小钰算了,又不要她交房租,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嘛。” “你这不是胡闹,传回去我成什么人了,家里有房子不拿出来,随便租一套糊弄人?” “这怎么叫糊弄呢……” “爸,妈,现在事情我大概知道了,那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霍修站在阳台,回头看了一眼卧室方向,冷静地打断电话那边争执的两人,“澈澈那套房子周围商圈消费水平都很高,不太适合工薪阶层,而且距离地铁站和公交站也都有点远,因为她有车,所以这一点可以弥补,但这样的话就不太适合需要坐公共交通工具出行的人。” “正好那附近我也有一套房子,和澈澈那套相比,层数面积都很接近,但是离地铁站和公交站台都更近,旁边还有一个大型超市,这样她上班生活都能更方便一点,你们觉得怎么样?” “当然不行了!” 次日餐桌上,怀澈澈捧着一碗番茄炒蛋盖浇饭直接否决了霍修的提案:“从我的房子搬到你的房子,这算什么事儿,老霍同志你别忘了,现在从法律层面上来说,你的也是我的!” 她对那个叫陈钰的女生本来压根没什么印象,更谈不上好感与恶感。 毕竟理论上来说这件事也不是她的责任,都是怀建中在里面搅合的,但怀澈澈记得很清楚,昨天床上被换上的新叁件套,还有那个女生用来擦头发的浴巾,用的可全都是她的东西! 这人也太没有边界感了吧,就算怀建中叫你住过来,里面别人的东西你也默认可以随便用?你当宾馆房间呢!? 现在怀澈澈严重怀疑自己放在衣柜里的衣服也都被穿过了,恶心得简直浑身起鸡皮疙瘩:“不行,我坚决不答应!” “小怀同志,你别急。” 霍修跟她说这件事之前就知道怀澈澈肯定不乐意,耐心地解释说:“其实我在你家附近根本没有房子,那套房是我昨天在唐瑶家楼下等你的时候,在租房软件上看到的。” “?”怀澈澈愣了一下:“所以你是想自己租一套房给她住?那也不行,你的钱也是我的钱,我不允许你这样铺张浪费!” “当时我看见那套房的价格略低于市价,却还没有被抢走,今天上午就让王瑞帮我跑了一趟。”霸总的土味台词到了怀澈澈嘴里变得格外顺耳,霍修心情不是一般的好,明明是在给人下套,语气却是一片叁月暖阳般的和煦,“王瑞刚回来跟我说,是因为楼上住了一个小提琴老师,每到周末全天都在上课,所以被退租了很多次。” “……” 像陈钰那种朝九晚五的人,就指着周末休息一下了,这楼上要是住了个教乐器的老师—— 这也太残忍了吧。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那她到时候不得又闹着搬回我家啊,到时候我爸那个死要面子的,会不会又把我赶出来。” “不会。” “?” “到时候我们一起搬回你家住,我已经跟你爸说了,我觉得你那套房子地理位置更好。”霍修说:“而且还有车位。” “……” 怀澈澈想到的没想到的全给这人想到了,让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还能再问点什么,端着饭碗只剩满脸呆滞地感叹:“你好厉害啊……” “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要哭着收拾东西走,直接打给我,我们一起抢回来。”霍修抽出一张餐巾纸,把她嘴角的饭粒擦掉,“要不然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 怀澈澈愣愣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想起什么:“陈钰答应了?” “答应了。” “你怎么做到的?” 霍修把纸团扔进垃圾桶,端起咖啡杯啜了一口:“因为我说的那些话确实是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的。” “?” “要让别人接受你的提议,”他毫不吝啬地给小姑娘上课:“就得让对方先感觉到,她能从中得到一些好处,小怀同志。” - 霍修说的很对,在得知附近有一个各方面都更优质的选择时,陈钰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搬离了怀澈澈的房子。 又过了一天,怀澈澈跟着霍修一起回到了自己的家,踏进玄关的时候才意识到霍修为什么让她又多等了一天才和她一起回来。 他找人来打扫过了。 玄关的脚垫,茶几上的衬布,还有沙发罩,所有让她抓狂的地方都被替换成了新的,没有被别人用过的。 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不对。 想到这里,怀澈澈忽然意识到另外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不是一个人,因为霍修好像也要住到这里来。 因为当时能最快说服她爸同意陈钰搬走的理由,就是因为霍修说,虽然两套房离得很近,但他那套房没有车位,所以同为市中心的这里才是最佳的居住首选。 怀澈澈回头,霍修正好也在看她。 他的眼睛确实很好看,是属于和五官一起看锦上添花,单拎出来也越看越有味道的类型。 眼角微微上挑,眼皮双得不太明显,瞳孔颜色很深,平时不知是出于礼貌亦或者其他,看人的时候要么带着笑,要么总有些其他表现友善的情绪,像现在这样情绪很淡的时候,才能发现眼神的强烈。 那里头的光就像是被凸透镜聚到了一起,不消一会儿,就能燃烧起来。 她忽然心头一颤,赶紧看向别处,却又听身旁男人温和地说:“我那边的拖鞋穿了好几年,不想带过来用了,等一下我们一起去买新的好吗?” 而霍修已经为她做了这么多。 她怎么可能还能开得了口问:那个不是骗我爸的吗? 小姑娘握着行李箱拖杆,细长的甲片有一下没一下地剐蹭着把手粘合处似有若无的凸起,最终还是没忍心对霍修说出那句话,只轻轻地应了一声: “好吧…” 她说完,又小声地补了一句:“那能再给我买几包薯片吗,谢谢。” * 今天是怀·身无分文·澈澈 终于住一起了,真是九拐十八弯( 28.看个没完了是吧 超市里,怀澈澈戴着口罩在和霍修选洗发水的时候,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需要遮遮掩掩的一天。 事情是这样的,刚才霍修从家里把行李箱拿过来的时候,在车位前被人给认了出来,并且被追问了一路,到底有没有和怀澈澈在一起。 俨然是看恋综上头的CP粉们。 回来之后,霍修跟怀澈澈说了这事儿,俩人一合计觉得不太行,就又外卖点了两包口罩,开始在超市里扮起了夏末流感人群。 “牙刷你带了吗?” “带了,不过可以买两个刷头备用。” “那边有巧克力促销哎。” “那你去拿两罐,我在这等你。” 逛超市的过程还是快乐的,怀澈澈从小就喜欢买零食,每次怀建中给她结账的时候,都是父女关系融洽的高点。 原本说是来买拖鞋的,结果整个购物车里全是怀澈澈的零食,薯片巧克力牛肉干,堆得就像是圣诞树下的礼物山。 路过的小孩都羡慕哭了,怀澈澈很大方地从里面拿出一盒巧克力饼干递给他:“送你,多大点事啊!” 小孩哭得更伤心了:“你又还没付钱!” 怀澈澈毫无慈悲,指了指身后无辜的某霍姓男性:“没办法啊,姐姐现在也没钱,都得靠那个叔叔养。” 霍修被说是叔叔也不介意,在旁边笑着看,等小孩走了之后才把她的巧克力饼干重新放回车子里:“下次能不能叫哥哥,叔叔有点太老了吧。” “哥哥太肉麻了吧,我这辈子还没喊过谁哥哥,”怀澈澈笑得厚颜无耻:“要么叫伯伯吧,反正你也是老霍了。” “那我倒是无所谓,”霍修一本正经地跟着她的玩笑话继续往下说:“就怕爸不答应。” “……” 这种正经八百的人忽然来点幽默感,简直效果拔群。 怀澈澈在原地笑了五分钟,差点儿整个人都被放进购物车里推走,才勉强站起来,接受霍伯伯的夸奖:“小怀还挺警惕的,知道不能给父母不在身边的小孩零食吃。” “?”怀澈澈压根没想那么多,愣了一下才说:“原来不能啊?” “因为如果吃出问题来,很难界定责任。”霍修顺着她的话就聊起来:“之前我们律所接了个案子……” 两个人聊着天,从零食区到了生鲜区。 怀澈澈看霍修去拿袋子,跟过去问:“要买菜吗?” “买一点?”霍修看她满脸懵懂,又问:“你什么时候复工?” “唔……我明天就得开工了……”怀澈澈一想到之后要一路到年尾的工作安排,整个人头都大了,“就这叁天休息还是我争取了二十分钟才争取来的。” “好,那就少买点。”霍修点点头:“要继续探店吗?” “要,但也还有别的事儿。” 怀澈澈也觉得挺莫名其妙的,因为蘅舟那边现在给她接的工作,除了原本的探店之外,还有一些平面广告,网络节目,感觉已经不是视频UP主的工作,更多倾向于是艺人的工作了。 本来她还想着能推就推掉,但眼看现在经济来源被断,也不是挑活儿的时候,只能硬着头皮先攒钱再说了。 “哦对了,红姐那天还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呢。”怀澈澈说:“说是,毕竟我们是cp出道,如果能一起接商务的话……” “我可以接,但是不想把电话给你的经纪人。”霍修挑了一些番茄,又选了几只生蚝,“如果有需要我配合的工作,你叫我就好了,可以吗?” 忽然被人委以信赖托付,怀澈澈竟然有点紧张起来:“不过你应该很忙吧。” “还好,”霍修笑了笑:“时间总能挤出来的。” 两人买好东西回到家里,霍修在厨房处理食材,怀澈澈则是去书房,准备给霍修收拾出一个住的地方来。 因为当时在做设计规划的时候,怀澈澈根本没考虑过还有另一个人的需求,所以好好的叁室两厅大平层,只留了一个主卧,剩下那两间一间做成了衣帽间,另一间做成了压根没进来过几次的书房。 书房里东西不多,书柜里都是她之前读建筑时用过的书,还有画过的图纸作业。 国外读大学的时候,怀澈澈每个学期都会把自己用过的教材和画过的作业寄回国,在老宅里放着,后来有了这套房子之后,就全都带到新家来了。 本来怀澈澈是想进来看看这沙发能不能打开后当张床用的,结果推门进来就把正事儿给忘了,拿起柜子里的图纸,一页一页地翻了起来。 怀澈澈从小就喜欢画画,但别人家的小孩喜欢画花鸟虫鱼,什么都画,她就只喜欢画房子,各种各样的房子,跟着怀建中去到哪儿,那素描本就带到哪,去北京画故宫颐和园,去西藏画布达拉宫,去内蒙古就画蒙古包,只可惜画的不怎么样,经常被怀建中拍着后脑勺嘲笑说:“你这画的什么啊,中国的顶子,外国的身子,乱七八糟的,四不像。” 后来李月茹来问她,她才说:“我觉得这样好看。” 再后来,她真的读了建筑专业才知道,这就是最原始的设计。 怀澈澈翻了几张,看见旁边老师的小字批注,忽然又想起大学时被一张张图纸作业支配的夜晚,当时虽然经常跟唐瑶抱怨很累,但其实每一个熬夜后的天亮,来的都是不知不觉的。 “小怀?” 直到霍修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回忆,怀澈澈才回头:“啊?” “我问你生蚝是清蒸还是蒜蓉。”霍修说着,握着门把将门打开,“我以为你在客厅,结果怎么跑书房来了。” “哦!对!” 怀澈澈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随手把图纸往旁边一放,扑到旁边的沙发上:“来来来,你帮把手,帮我把它打开。” 这书房里有张沙发,怀澈澈记得摊开了就能当床用——虽然现在说起来有点马后炮的意思,但当时她购入这张沙发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能在书房里躺着看书,得有多舒服。 只是说完了,怀澈澈意识到她好像还没和霍修商量,就已经决定让他睡书房了,赶紧哄着他说:“你先睡一阵这个,等我赚到钱给你换张大床,怎么样?” 霍修看起来倒不是很介意,非常好说话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过来帮忙了。 但沙发很显然有自己的想法,不知道是哪个关节卡住,两个人费了半天劲也没能将它摊开,到最后怀澈澈只能喘得脸红脖子粗地认输: “算了,又不是没一起睡过,就这样吧,毁灭吧!” 夜。 怀澈澈洗完澡站在洗手台前,刚敷上面膜把电动牙刷塞进嘴里,就看霍修拿着换洗衣物走进来:“我待会要开个视频会议,怕开完很晚,洗澡会吵到你,所以能现在借浴室用一下吗?” “唔,好。” 人家有工作上的事情,怀澈澈当然愿意让步,但这一口牙膏沫子也把她给困在了浴室的洗手台前,只能看着镜子里男人动作利索地脱下身上的衣服,打开淋浴间的玻璃门。 这场面,是不是有点熟悉? 怀澈澈面无表情地握着手里的电动牙刷,脑海中非常不合时宜地浮现出男人肩背无比明晰的肌理线条。 但和茶山那天不一样的是,这一刻,怀澈澈的面前是镜子,背后是淋浴间,想要不看到霍修的身体,除非她往左右看——可他妈的刷牙的时候往左右看也太刻意了吧!简直就是做贼心虚啊! 而那边霍修看得出是真有事儿,动作相当快,不到一分钟时间就已经站到了花洒下。 怀澈澈赶紧低下眼去,心中默念叁遍非礼勿视,却在过程中不小心用余光瞄到了霍修的下肢。 对,就是上次茶山的时候没看见的下半身。 与上半身的精壮相吻合,霍修的下半身也很富有力量感,比例极佳的腰臀,大腿,没有一处是平直的,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鬼斧神工的饱满。 淋浴间的顶灯从上而下,与淋浴喷头的热水一并降落,让他整个人立刻如同满身汗迹的战神披挂着太阳的金辉从天而降,怀澈澈盯着他洗澡的背影,感觉他是真适合去拍男士沐浴露的广告。 她神经很放松,因为知道看也看不了多久,很快就看不清楚了。 但没过多久,怀澈澈就发现了不对劲。 没有雾气。 因为是夏天,浴室里的水汽很薄,只浅浅地在两面玻璃墙上浮起一层似有若无的,斑驳白色。 这一点根本不足以遮挡人的视线,怀澈澈甚至能清楚地看见在霍修转身去挤沐浴露的时候,双腿间一片黝黑的茂盛,与蛰伏其中的粗长性物。 比皮肤颜色深,偏红,栖息在主人的影子底下,看着好像一条暗红色的蟒,散发着与霍修本人截然相反的攻击性与侵略性。 它跟怀澈澈看过片子里的尺寸完全不一样,这一刻哪怕以一种相对而言还算乖巧的姿态,只是垂在男人的双腿间,也足以让看见的人惊撼得移不开目光。 尤其是,怀澈澈看见它一点点抬起头来了。 嘴里的电动牙刷早就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因为停留在一个位置太久,怀澈澈感觉自己的口腔内壁都被震得些微发麻,脸颊更是一片沸腾的滚烫。 淋浴头被关闭,水声戛然而止,如同无声的当头一击,她如梦初醒,慌乱地把牙刷从口中拽了出去,却意外拉起一道裹着牙膏细泡的白色长涎。 涎水脆弱而粘腻,在空气中晃动犹如心尖的颤抖。明知淋浴间里的霍修背对这边,怀澈澈的手依旧因做贼心虚而在某一瞬抽空了力气,手一个没拿稳,将电动牙刷掉在了地上。 怀澈澈感觉自己耳畔嗡嗡作响,好像是心跳过速产生的回声,她蹲下身准备赶紧把东西捡起来,漱口逃离现场,但牙刷却从旁边被另一只手捡起。 随即,她整个人也从地上被拉了起来。 霍修身上只下半身围着一条简单的浴巾,大概是随手一围,相当松垮,劲瘦的腰线旁边两道清晰的人鱼线隐没进浴巾的边缘里。 怀澈澈从他手里接过牙刷,便急匆匆地转身漱口,但镜子里男人的身影却忽然靠近。 她吐了漱口水刚站起身来,后腰就被一个已经微妙地熟悉起来的东西顶了一下。 隔着两层厚实的浴巾,坚硬与灼热却丝毫不减,仿佛一支带着火的破云箭,直直地命中了她两股间的尾椎,在那燃起熊熊烈火。 他手搂上她的腰,没有直接用手捏,而是手握成拳,用小臂在她的腰上用力地往自己的方向带了一下,声线低沉隐忍: “看个没完了是吧。” 怀澈澈浑身僵住,眼睁睁地看着镜子里的男人低下头来,滚烫的吐息侵蚀她的皮肤,在上面留下灼热的红痕。 她侧过头去想躲,霍修也没有追,只是在她舒展开的侧颈上,泄愤般地用力一吻: “迟早被你弄死。” 他没有再继续下去,说完那句话就松开了怀澈澈的腰,套上旁边的干净衣服,离开了浴室,只留下怀澈澈一个人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个目光呆滞满脸潮红的人,回不过神来。 直到双腿间的潮湿感将她唤醒,怀澈澈才意识到,她好像,又偷看霍修洗澡了。 而且,又有反应了。 妈的怀澈澈你之前跟唐瑶一起看偷窥系AV的时候还说别人变态,原来变态竟是你自己! 怀澈澈怀抱着对自己的审视与批判,迅速拿了换洗衣服钻进浴室。 上次渝城的时候就是这样,她洗完澡之后就把那种感觉忘了,重新恢复了平静。 但洗完澡换上干爽的新衣服,确认霍修已经在书房进行视频会议之后的怀澈澈躺上了床,却发现那股感觉还在。 她稍微夹了夹腿,确认那股濡湿感已经被水冲洗得很干净。 那是什么呢,那种隐隐约约的躁动。 怀澈澈从床上坐起来,把房间里空调的温度降到了十六,然后把自己的小被子掀到了一边。 空调的冷风吹过,她的皮肤是凉下来了,但除了骤起的鸡皮疙瘩之外,却没感觉到有多么舒服。 怀澈澈只得又重新卷起被子,闭上眼睛试图入睡。 怀澈澈虽然平时喜欢出去玩,一玩可能能玩到凌晨一两点再回家,但不出去玩的时候,十一点之前就差不多睡了。 虽然生物钟不太稳定,但怀澈澈一向入睡很快,当年去留学的时候,倒时差也倒得非常顺利。 但今晚的意外却好像完全不止当下这股不知名的躁动。 她的大脑不知道在亢奋些什么,哪怕已经双眼紧闭,却不断浮现出刚才浴室中的画面。 连串的水珠顺着精壮的身体滚落,皮肤在浴室顶灯下散发着健康光泽的小麦色,偶尔侧身拿取东西的时候,块垒分明的胸腹—— 等一下,怀澈澈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色了!色字头上有把刀你知不知道! 小姑娘暴躁地将被子扯过头顶,把整个头都兜在里面,顿时整个世界都黑了下去。 视觉受限的同时,她的耳朵更加清楚地听见自己心虚的心跳。 手机的震动传来的时候,怀澈澈整个人都被吓得一激灵,在看见蓝色鲸鱼emoji的时候,忽然感觉就像是被海里的鲸鱼挤过来的巨浪冲刷了一遍,猛然冷静了下来。 “喂?” 怀澈澈从床上坐起,按下接听:“你忙完了?” “快了,还有几天吧。”电话那头的萧经瑜声音因为极度疲惫而格外轻柔,“你呢,怎么回事,胡成说你又搬回去了,所以不用找房子了?” “嗯……”怀澈澈含糊地应了一声:“那个女的搬走了,所以我搬回来了。” 萧经瑜好像笑了一声:“怎么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要是以前,就算她搬走了你也不会再搬回去吧。” 确实是这样。 如果按照怀澈澈以前的性格,只要她意识到家里的东西已经被别人用过,她就绝对不会再回来,说白了还是这次霍修的处理确实好到已经无可挑剔,把她心里那根小刺也给拔了。 但这件事就这么明晃晃地被萧经瑜说穿,还是让怀澈澈脸上有点挂不住:“怎么了,我就不能成熟一点吗!” “挺好的,”萧经瑜声线逐渐轻松下来:“那剩下的事情,就等过阵子到海城见了面再说吧。” “嗯?”海城? “你还不知道吗,蘅舟准备给你开一个新的网络节目。”萧经瑜说:“第一期的嘉宾邀请发到我这来了。” 蘅舟确实是在铆足精力培养怀澈澈的。 一个小公司,能为了一个新网络节目,几乎给现在的一线发遍了邀请,就为了给她这档节目弄个开门红,真不可谓是不感人。 只可惜哪怕钱给够,绝大多数一线也是不愿意自降咖位去给一个网红作陪的,甚至都不用艺人来做决定,经纪人那边就直接给否了。 胡成得亏是对蘅舟这个名字有印象,看了一下发过来的资料,发现还真是怀澈澈,就发给他看了一眼,但丑话也说在了前面,说是如果要去,那只能安排在他准备休假的两天时间里。 萧经瑜干起活来很拼命,连轴转起来叁四个月没有一天休都是很正常的,要进了组的话可能要连上半年,很多时候一天就睡四五个小时,就连春节可能也要接连不断地参加各种晚会,能挤出这两天来,胡成也已经是拼了老命。 “我答应了之后,蘅舟那边联系我说,因为是第一期,国内可以选择的面还很大,可以去我想去的城市。” 萧经瑜说。 “我想了想,就选了海城,跟你一起回母校逛逛,再去看看我以前打工过的酒吧,看看老板他们过的怎么样了,是不是很好?” 29.小丑 会议定在晚上十点,霍修进入视频会议界面里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 说是会议,其实也就是因为他今晚要回来做饭,所以早走了一点,没来得及听手底下人汇报现在手头案子的进度,所以回到家补个视频会议而已。 一进去,王瑞就从霍修背后的新背景墙,察觉出了些许端倪:“老大,你这是在哪呢?” 王瑞旁边那个屏幕里的人叫李懂,人如其名,真的很懂。李懂一眼就瞄到后面书柜里,有些书脊写着建筑相关字眼,立刻一拍大腿:“我靠,老大,你不会在,在嫂子家吧?” 怀澈澈在节目里提过自己学的是建筑。 自哈特庄园在他们律所内蔓延开之后,一帮人都成为了嗑学家,每天就是追着霍修问东问西,想抠点节目外的糖吃。 奈何怀澈澈录完节目人就没了,霍修这也是确实供不上他们想要的东西。 现在可算是给他们逮着了。 下半身的物件儿还硬着,霍修声线哑得厉害,清嗓两次才笑着说了声:“别废话,赶紧结束。” 但似乎没什么效果,甚至有点越描越黑。 李懂顿时懂了,长长地哦了一声,一帮人这才开始进入工作状态。 他们插科打诨归插科打诨,工作起来立刻收起了玩笑的态度,一场会议推进下来,结束得比霍修预计的还要早十分钟。 散会后,霍修扫了一眼又从工作状态中跳脱出去,开始蠢蠢欲动俨然一副想要开记者发布会的小律师们,直接退了软件,留王瑞和李懂他们面对一个突如其来的黑屏,哇哇大叫: “他跑了!他慌了!他急了!” “他绝壁是在嫂子家啊啊啊啊——” 关了软件的霍修合上笔记本,因为身体另一处还没有冷静下来,他索性继续坐在原位上,拿起今天白天怀澈澈随手放在书桌上的图纸,翻看了起来。 她这些图纸不是电脑画的,全部都是手绘。图纸顺序应该是打乱的,就随便放在了一起,某一张是看起来还相当青涩的小独栋楼,到了下一张就是别墅。 但无论简单与复杂,她每一张图都有至少两个外观图,再分出叁到四个剖面,有一些特别复杂的,例如中式园林会分更多,每一个区域以颜色划出区别,到处都标上了表示距离的数字与箭头。 除此之外,中间还夹了不少建筑的插画,似乎是她在闲暇时间对着某个建筑,用彩色铅笔简单勾绘出来的。 有的粗糙一点,只勾出个轮廓就不画了,有的画得精致一些,甚至会把周围的天空和建筑物旁的植物也带进一点来,从时间上来看,有她在海大的时候采风画的,有她出国后画的。 他一张一张翻过去,忽然在当中看见一个非常眼熟的布局。 好像就是他站在所处的这套房子,内部的剖面图。 右下角是完成日期,2018.1.13。 今年一月,应该是她差不多刚回国的时候。 再往前翻,还有很多张类似布局的剖面图,整体框架类似,但细节各有不同,日期一点一点往前推,最早的一张是2017.8.2。 这套房子的内装,她纠结了小半年。 霍修把图纸按原样迭好,放下。 欲火将歇,霍修回到卧室,就看小姑娘已经在十六度的房间里睡着了,身上紧紧地卷着空调被,就像一只蜷缩的蚕蛹。 他随手把空调调回二十五度,遥控器放床头柜,又走出卧室,简单地在家里四处转了一圈,重新好好地欣赏了一下这个家各处的小细节,才回来,俯下身才她额角轻轻地亲了一下。 还好。 把这里给她抢回来了- 怀澈澈直到出发去海城的路上,才从方红口中得知蘅舟给她开的这个新节目的名字。 叫《今天吃点啥呢》。 这节目和它的名字一样,就是一个全国性质的探店节目,然后每一期都会邀请一个嘉宾过来,两个人一起在全新的城市吃吃玩玩。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豪华版吃播加Vlog的感觉。 类型倒是怀澈澈喜欢的类型,但她总觉得,要和其他人一起吃饭,肯定没有自己一个人猫出门去吃饭来的自在。 不过赚钱嘛,也不是挑挑拣拣的时候了,怀澈澈现在只想赶紧赚钱,先经济独立,然后再攒钱把这套房从她爸手里买过来,断了他吵架时的后路。 她和方红、方红的助理,一个名叫宋蕾的小姑娘,以及摄影、灯光妆造一大批人,在酒店与萧经瑜和胡成碰了头。 萧经瑜这次出来,身边没带孟小馨,看怀澈澈有点失望,胡成主动解释说:“这两天她放假了。” 其实除了他俩之外其他人都放假了。 任谁这样连轴转几个月也是受不了的,要不是怕萧经瑜冲动之下又做什么傻事,胡成也好想回家。 拍摄的过程中其实更多的是公事公办,面对镜头,怀澈澈除了描述味道之外,就是偶尔按照方红的指示,去问一问萧经瑜新戏的情况、喜欢的口味等等。 最难的地方可能就是这些事她明明早就已经知道,还要在镜头前扮演出很意外的样子。 一天的拍摄终于结束,所有工作人员包括方红和胡成都回到了酒店,怀澈澈卸了妆一个人躺在酒店房间,接到了萧经瑜的微信,说在停车场等她。 对于躲避娱记,萧经瑜早已驾轻就熟,一辆备用车提前准备好,黑色口罩兜帽卫衣运动鞋,开到海城大学附近,下了车就完全融入了课余时间的学生群体里。 他们的工作就是吃饭,怀澈澈这一天吃的就没断过,到现在胃里还撑。 萧经瑜的情况也差不多,正好俩人戴着口罩也不方便进去吃饭,就双双混进海大散散步,正好消消食。 九月中旬的海城温度十分宜人,尤其入了夜,一点找不到庆城那股燥气,湿润的海风徐徐而来,哪怕带着口罩也不觉得闷热。 怀澈澈身上也是一件大学生气息十足的T恤加运动裤,穿着大学的时候的打扮,走进熟悉的校园,一时之间更是感慨万千。 “我们之前是从这条路走到教学楼的吧,然后那边是女寝。” “对,男寝在另外一边。” “那时候我经常因为自己是女生而感到幸运,因为女寝离教学楼比较近,嘿嘿。” “你那时候就说过了,还问我嫉不嫉妒你。” 说实话前几天在听见要来海城的时候,怀澈澈心里是有一点迷惘的,不知道为什么萧经瑜才二十几岁就开始怀旧了。 她也确实没想到自己站到这儿,居然就真的能想起那么多事儿,毕竟只在这里读过一年书,之后出国也没再回来过,要说感情很深,那确实有点假。 “是吗?”怀澈澈完全不记得自己还说过那样的话,“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不嫉妒,早起五分钟就好了。”萧经瑜说。 “什么啊,真无聊。” 她笑着往前赶了几步,然后转过身,一边倒退着往后走,一边朝萧经瑜弯起眼儿:“我当时不会也是这么说的吧?” “没有。”萧经瑜回想起那个时候的怀澈澈,眼底亦漏出些许笑意,“你说那就让我以后叫你起床,反正我会早起五分钟。” 确实像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二十五的人重新去听十八岁的自己说的话,纵使是在朋友圈里公认这么多年0成长的怀澈澈,也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只是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她挠了挠头,仍旧死鸭子嘴硬道:“说的没错啊,统筹计划嘛!” 在学校里逛了一圈,俩人从另外一个校门出来,这里很多店早就已经换了主人,但怀澈澈还是在整条欢腾的街道中认出其中一家川菜馆,小四川。 大学城附近一般都是物美价廉的小店,哪怕做炒菜,形象也更类似于苍蝇馆子,这小四川算是相对而言最有排面的,不光仔细装潢了一番,还有二楼雅间,所以当年同学里谁恋爱了,谁生日了,但凡是正式一点的事情,基本都在这里吃饭。 “我去,小四川可以啊,我还以为我走了它肯定倒闭了。” 怀澈澈当年去过一次,毕竟吃过见过,觉得无论环境还是味道都很不能打,从而断言这家店离倒闭不远,结果没想到是它把周围其他店都给熬死了。 她回头看向萧经瑜:“你之前是不是就在这打工来着,后来我爸搞突然袭击,你还在这请他吃了饭,结果这老头一点也不领情,第二天酒醒了第一句话就是你们学校附近的菜馆,真难吃。” 怀澈澈是八月离的家,当时怀建中气得说让她赶紧滚出去吃苦,但心里还是惦记女儿的。 他一边惦记,一边又拉不下脸来跟怀澈澈说过来看看她,就趁那年国庆,一声不吭地跑过来了。 当时怀澈澈刚跟家里打了电话说国庆不回家,正好伙同一帮朋友满世界疯玩儿去了,怀建中到寝室找人扑了个空,问人在哪,室友答:“不知道,不过没准萧经瑜知道吧。” 萧经瑜。 怀建中乍一听这名字都没听出是男是女,又问了一番,才知道,原来怀澈澈已经追人家追到满校风雨。 他寻思这一趟可真没白来,直接就按照怀澈澈室友的供词,找到萧经瑜工作的地方,小四川。 小四川这家店虽然味道不咋样,但作为海大附近唯一一家上了点档次的小酒店,小四川姿态倒端得挺高,所以哪怕只是雇个服务员,宁可工资比旁边的馆子每小时多五块钱,也要找些长得好看的大学生。 那时候萧经瑜周一到周五下课后在小四川端盘子,周末赶到市区当家教,这头刚架不住怀澈澈缠人的电话答应她下班了就去KTV找她,那头刚挂了电话就遇到了怀澈澈的爸。 怀建中那年才四十几岁,自诩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一看萧经瑜就是个端盘仔,心里已经对怀澈澈这看男人的眼光燃起了两撮无名火。 再等表明身份,跟萧经瑜坐下,酒过叁巡,了解到他从小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卧病在床的爷爷时,那无名火已经蹿到了五分。 其实当时萧经瑜也看得出,怀建中对自己是越来越不满意的。 感性上他似乎应该隐瞒一部分情况,但理智却在强调,正因为怀建中不满意,所以他更应该和盘托出。 这些话他之前就和怀澈澈说过,但她太过天真,根本不懂这些事情意味着什么,还是一头扎了进来。 也许换一个人,换成她的至亲,能够把她叫醒,让她抽离出去。 所以那天他借着酒劲,把自己向怀建中剖开了。 每一刀,都是他自己划的。 而怀建中却好像真的醉得厉害,一直向他抱怨怀澈澈生活上的穷奢极侈,抱怨怀澈澈的不懂事。 当那些萧经瑜在怀澈澈身上见过却不认识的小配件,变成了一个一个确切的数字展现出来的时候,那种震撼无异于井底之蛙窥见漫天星斗。 如果说上次那个酒店房间的价格还能让萧经瑜有换算的过程话,那么这一次,萧经瑜就连这一步都已经不敢再触碰。 他不敢算,以自己廉价的劳动力,要不吃不喝不睡多久,才能给她买得起一个,配得上她的礼物。 饭后,萧经瑜把喝得烂醉的怀建中送到了附近的宾馆。 刚把人放平躺在床上,怀澈澈催促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萧经瑜,你半小时前就应该下班了,到底有没有在路上啊!” 她的声音就在耳畔。 萧经瑜却感觉两人相隔无数光年。 他在地上,而怀澈澈在他肉眼都无法企及的,银河里的另一个星系之中。 那不是可以通过努力弥补的程度,这一刻萧经瑜感觉哪怕只是肖想一下两个人的未来,都有一种痴心妄想的滑稽感。 “抱歉。” 他开口,感觉自己像是吞剑失败的小丑。 剑刃划破他的喉管,可他顾不上疼,只想赶紧把满嘴的血咽下去,让自己最后的表演看起来没有那么失败与狼狈。 “突然有点事,不去了,你们玩吧。” 30.没用 离开海大后,他们的下一站地就是那个距离海滩很近,但却只有熟人生意的酒吧。 当年怀澈澈第一次找到这的时候,就是抱着那种‘我倒要看看你这七拐八弯的路的尽头是什么’的心态走到了最深处,现在想想是真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乌漆嘛黑的拐角但凡出现个坏人,可能她已经不知道在哪个山沟里哭着想家了。 时隔多年,这曲里拐弯的小路里也终于装上了路灯,但即便如此,俩人各拿着一个手机导航,摸到的时候才终于知道为什么费了这么半天劲。 “老王啊,我的生蚝呢!” “来了来了。” “我的呢,我都等半小时了!” “马上马上!” 怎么好好的一家酒吧,就这么改成了烧烤摊呢。 老板还是那个老板,只是跟在他身边的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酒保和那个服务员,变成了一个年轻女人。 小小的店面,墙上嵌了几根颇为朋克风格的灯条,但主要的照明还是来自于顶上的黄灯泡,两个小孩一大一小,都还没有到上学的年纪,十点多了还在满地乱跑,又叫又笑。 老板手里握着串儿,熟练地撒上一把辣椒面才得空回头吼了一句:“吵死了,再吵就给我回家去!” 俩小孩完全没有动容,分头跑到妈妈身边,一人抱女人一条腿,笑得肆无忌惮。 怀澈澈站在烧烤摊前,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吃饱了,但辣椒和孜然的香味轻而易举地穿过口罩的防护网。 她本能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萧经瑜,本来想问问他想不想吃,要想吃的话正好一拍即合,就看萧经瑜已经走上前去点串儿了。 他们都已经不再有坐下撸串的自由,怀澈澈看萧经瑜走过去,刚报出来十个生蚝,那老板手上的动作就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他,又在另一边的角落找到她,笑得眼角的鱼尾纹都挤到了一起。 “我家还有橙汁呢,鲜榨的,要不要来一瓶?” 打包好烧烤,两人到海边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直接坐在沙滩上,掀开打包盒的盖子,怀澈澈端起生蚝先喝了口汁儿,心满意足地哇了一声:“好甜,这生蚝可以。” 萧经瑜拧开鲜榨橙汁塑料瓶盖递给她:“给,小橙汁。” 好久没有被人叫过的称呼忽然再现江湖,怀澈澈感觉自己好像自从今晚跟萧经瑜出来,就一直在被以前的回忆攻击。 她吸了吸鼻子:“这都过去多久了,还小橙汁呢,我现在已经能喝酒了。” “能喝酒,不也还能喝橙汁吗?”萧经瑜看她接过瓶子喝了一口,才收回手:“跟霍先生相处得还好吗?” 这问题问得好突然。 橙汁里还有不少橙子果肉,怀澈澈咀嚼了一下那些小小的颗粒,不知道自己应该说实话还是说谎话,想了想,还是选了个折中的说法:“就那样吧。” “怀澈澈,你心虚的时候声音也会特别虚。”但她的对手是已经认识六七年的萧经瑜,“干嘛,怕我吃醋,连实话都不敢说了?” 那可不是吗。 小姑娘两只手捧着塑料瓶,双腿蜷缩起来抵着瓶底,乌黑的瞳孔侧了侧,快速地瞟了一眼萧经瑜的脸色,“实话就是相处的挺好的,你满意了?” 萧经瑜冷哼一声:“看得出来。” 哈特庄园第二季的大火直接导致了怀澈澈与霍修这对荧幕CP的爆火,加上官方时不时就冲一波热搜,关于他们的剪辑、截图,已经出了圈,多到随处可见的地步。 哪怕是萧经瑜已经忙到根本没时间刷微博,周围的工作人员,对手戏演员,以及他们的工作人员,可以接触到的所有人,好像也都在嗑这对年度cp。 可能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现世报。 他终于切身体验到,看着喜欢的人跟别人成为了荧幕情侣,是什么样的感觉。 酸苦,又无可奈何。 “你不觉得你和霍修的热度,高的很不正常吗?”萧经瑜背靠着礁石,被那凹凸不平的嶙峋硌得生疼,只得重新把背挺直,“一般来说,一个恋综很难达到这样的热度。” “嗯……是节目组买了热搜吧,然后也找了一些营销号?”怀澈澈拎着橙汁瓶子,小啜一口,“不过我也没想到我和霍修会那么火,我还以为最火的应该是闵佳美他们的三角恋组合。” “节目组第一季也买了热搜,但哪怕是最火的那对绿植cp,也根本没有你们爆。” 萧经瑜看向怀澈澈的眼神愈发深沉,“你说会不会有可能,是那位霍先生在背后推了一把?” “?” 怀澈澈愣了一下,立刻本能地摇头:“不可能,霍修又不是娱乐圈里的人,他哪会有这种意识啊。” “有的时候律师才是最善于操控舆论的。”萧经瑜说:“还是你觉得他已经好到不会做这种事了?” “他确实没必要嘛。”怀澈澈撇撇嘴:“他连商务都不想接,又不靠这个赚钱,要热度来干嘛呢?” 来恶心我啊。 萧经瑜这句话已经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下去。 因为他发现,上次也好这次也好,怀澈澈好像每一次提到霍修,都有一种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本能的信任感。 相信他言出必行。 相信他与此无关。 她甚至都不愿顺着他的话去思考一下,再给出结论。 而是直接就能笃定地选择相信。 海风吹过,海平面上的天空郁结起连片的云。 女孩子扎了个高高的丸子头,鬓角的碎发被吹得仿佛海底无序的藻。 萧经瑜忽然想起小时候他在村头的小河边,跟着爷爷抓游刁子,也就是白条鱼。 那水不深,也就到他膝盖,鱼很多,看着好像到处都是,距离水面很近,只要弯腰下去就能抓到。 但实际上,那不过是水放大了鱼的身影,让它显得更近,他每一次手伸进水里,都会发现他和鱼之间永远都存在着令人措手不及的距离,等他手接近,鱼早就跑得没影了。 “好像起风了哎。” 怀澈澈逐渐意识到来海边吃烧烤好像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她已经在短短一分钟时间里,感觉已经重复把碎发别到耳后这个动作二十余次。 手里的橙汁正好喝完,放在旁边的小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怀澈澈不讲究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掏出手机,看见是霍修来的电话。 应该是下班吃完饭洗完澡,打个电话问问她顺利到海城了没有吧。 在怀澈澈出去玩的时间里,霍修时不时就会来个电话问问她人到哪了,玩得如何,她已经对霍修打电话的习惯习以为常,正准备接,却忽然被旁边的人抓住了手腕。 她抬眸,眼底的意外撞上萧经瑜眼睛里闪烁的不安与动摇。 “你要接他电话?现在是我的时间。” 我的时间。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萧经瑜就已经感觉到了其中怪异。 把怀澈澈的时间分成了你的我的,好像他已经默许了和另外一个男人去分享她的时间。 而那个男人,偏偏还是她法律层面的丈夫。 这么一来,他在这里面是个什么角色,不就更加清晰了吗。 思及此,萧经瑜又收回了手:“算了,你接吧。” 他声音很轻,仿佛随时都能被海风席卷而去。 怀澈澈察觉到他的情绪,更意识到他措辞的怪异,想了想,还是先挂了电话,转而点开微信。 CHECHE:怎么啦 CHECHE:我现在有点不方便 霍修很快发来一张照片,看得出是便利店的货架,上面整齐地排列着各种薯片零食,其中就有怀澈澈前阵子被微博种草的蜂蜜黄油薯片,和巧克力波浪薯片。 霍:这个是不是你想吃的那两个 霍:要不要买几包先放你零食架上? 怀澈澈有个零食架,就放在客厅沙发触手可及处。 上面薯片饼干小麻花,常年呈现一个挤爆状态。 小姑娘一看是零食,立刻眉开眼笑,连着回了三个好啊。 而后不忘嘱咐,多买几包,你先尝尝,先给我来点吃后感我过过干瘾。 她发完,抬眸就看见萧经瑜已经侧过了头去,看着背后在风中滚着浪花的海平面,眼神好像已经去到了海平线的另一头。 他在想,怀澈澈是刚才在海大笑得更开心,还是刚才回霍修微信的时候笑的更开心。 可是拿这件事做对比也显得很可笑,更像个见不得光的东西。 “回去吧。” 他忽然感觉有些失望。 不是对怀澈澈的失望,是对自己的失望。 大一下学期的时候,他俩展开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次冷战。 怀澈澈整整一个月没有来和他说一句话,到学期末的时候,才终于再一次在教学楼堵上了他,说:“萧经瑜,我再跟你告白最后一次,你如果这次还不答应,我再也不会来纠缠你了。” 听见这话,萧经瑜当下五味杂陈。 他当然希望怀澈澈能够从自己这滩臭烂泥里抽离出去,但她说最后一次。 虽然很多人都说怀澈澈是个牛皮糖,但萧经瑜知道,其实她是一个说到做到的性格。 之前无数次告白,她其实都是半开玩笑说的,最后还会加上一句,你要不愿意,我就过几天再来问问。 只有这一次,她说了,是最后一次。 萧经瑜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动摇与畏惧。 当时正是下课时间,教学楼楼下人流量的顶峰。 他们两个人的事早就闹得人尽皆知,一堆等着看怀澈澈热闹的人早就在不远处聚集起了一滩人流。 萧经瑜最讨厌这些对着怀澈澈评头论足的人,特地把她拉到了人少的地方,借着中间走路安静下来的时间冷静了一下,才终于说出那声抱歉。 但伴随着怀澈澈出国的消息在校园中传开,好像拉走不拉走也没有什么区别,后来只要有同学恋爱,他室友就会用很做作的恶心语气问他有没有后悔。 后悔吗。 当然后悔。 每天晚上他都在后悔,都在想如果当时就自私地把她抓住,哄她等着他出人头地的那一天,是不是至少心里会舒服一点。 但是那是什么时候? 在这个年纪他连一无所有都不如,又怎么敢厚颜无耻地去向她许诺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 人生好像总是这样,当你踏上一条路的时候,就会渴望另一条路的风景,后悔自己选错了路。 一切出现转机,是在大二的下学期。 那时候他已经半年多没和怀澈澈有任何联系,却因为同学拿手机拍了一段他自弹自唱的视频,忽然成了一个网红。 有了流量之后,资本纷至沓来,在意识到自己具备的商业价值之后,他很快签约了现在的千星娱乐,并以歌手的身份出道。 生活发生翻天覆地改变的同时,萧经瑜第一件事就是给爷爷办理了转院,第二件事,则是重新鼓起勇气,给怀澈澈发过去一句:最近还好吗。 他打字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做好看见红色感叹号的准备,但万幸的是没有,怀澈澈没有把他微信好友删除,甚至过了半小时之后,回复了他。 CHECHE:你是? 明明他从买了手机注册了微信开始,头像和昵称就一直没有换过。 但萧经瑜还是顺从地按照她的意思,重新进行了一次自我介绍,然后才开始介绍起自己的近况。 他们又重新开始聊起来了,怀澈澈偶尔会给他发一些异国的天空,建筑,路过的流浪小狗,还有一些颜色特别好看,或形状特别奇怪的叶子。 当然,也还有‘这个和这个哪个好’的挑选环节。 萧经瑜一边没日没夜地写新歌挣钱,一边恶补各种奢侈品、时尚杂志,终于偶尔也能接上她的话,说:“我觉得那个牌子,还是上一个季度的新品好看一点,选1吧。” 第一次接上话的时候,他甚至有种近乎病态的自豪感。 好像终于借着她的影子被路灯拉长的那一瞬间,碰到了点另一个世界的边界。 那段时间他每天都在祈祷,希望自己能够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能够追上她的脚步,能够不要让她等得太久。 但是他还是太没用了。 太没用了。 * 知道你们想看老霍~但萧经瑜的过去也是怀澈澈的过去 萧经瑜过去的故事不交代清楚,怀澈澈整个人也会变得很奇怪 恋爱下章再谈,这一章就让我们补齐鲸鱼和澈澈当年的故事吧~ 31.婚戒 出来出差,住宿环境的好坏直接决定了整个行程的质量。 方红本来也想和怀澈澈一样住单人间,奈何这家酒店的单人间已经全满,只能和助理宋蕾挤在了同一间。 宋蕾是萧经瑜的老粉,之前听说第一期是和萧经瑜合作,激动得连续一周没有睡着觉,今天见到萧经瑜之后,就要了一份签名和一张合照,现在正躺在床上翻滚回味呢。 “天呐,我真的感觉像做梦一样。” “他真人真的好帅,脸好小,近距离看比演唱会的时候还好看……” “他明年六月演唱会的门票我一定要买到!” “天呐,我真的感觉像做梦一样!” 方红正在旁边敷面膜,听见宋蕾的话,毫无感情地吐槽:“这句你已经说过了。” “讨厌啦方姐!”宋蕾笑得更厉害了,俩肩膀头子抖得花枝乱颤的:“虽然您入行比我久多了,不过我还是冒昧地问一下,需不需要我跟你安利一下我们小鲸鱼哥哥呀,他真的特别棒!” “你们家哥哥是我亲自邀来的,这安利我不用吃了。”敷面膜的时候最好不牵扯面部肌肉,方红的嘴不怎么能动,语速又快,语气又平:“出道五年,头一年就拿了金曲奖最佳新人奖,第二年上春晚,同一年忽然开始转型,开始出演综艺和电视剧……说起来那一年很多人对他脱粉,你怎么没有?” “我怎么可能啊,我巴不得他多参加点综艺多演点电视剧,多挣点钱呢!”宋蕾兴奋得四肢都在床上扑腾,“当时他忽然想通了,什么活儿都接,我开心的要死好吧,他之前也太佛了,拿了金曲奖之后,就跟停止一切活动了似的,歌也不写了专辑也不出了,我还以为他要退圈了,天天怕得要死。” “哦,你还不知道,因为那时候他爷爷去世了。” 方红说着,瞥了一眼全身的动作猛然顿住的宋蕾,继续道:“这事儿他没跟媒体披露过,所以你们粉丝不知道,实际上他在拿金曲奖前夕,他爷爷就去世了,估计是精神支柱倒塌了吧,听他们公司的人说,他至少颓了大半年才缓过劲来,后来四专里那首《没说完的话》,就是写给他爷爷的。” “我去……”宋蕾一秒钟就代进了偶像视角,脸上的笑容还没冷却呢,眼神中的欢快就已经先落了幕,“我听说他小时候家里特别穷,就是跟爷爷一起长大的。” “嗯哼。” “那,他才刚开始挣钱,爷爷就去世了啊?”宋蕾越想越心酸,趴在床上撅起嘴看着萧经瑜的签名,呜呜嘤嘤地怪叫了半天,才从床上挣扎起来,拿起手机低着头一边操作一边说:“不行,我太心疼了,我要再多买几份专辑支持一下哥哥!” 方红无语地起身卸面膜,刚洗好脸直起身,就听宋蕾脚步声渐近,语气讨好:“方姐,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内幕啊,比如他15年的时候为什么突然转型,是不是也有原因啊?” “听他经纪人胡成说,他是跟公司签了一个为期五年的对赌协议。”这在业内也不算什么秘密,只是毕竟对赌结果还没出来,粉丝之间知道的少,“好像是只要能达到公司想要的业绩,就能拿到股份成为股东,晋升管理层吧。” “啊……” 方才听到对赌协议还很兴奋的宋蕾一听萧经瑜竟然想晋升管理层,一下萎了大半,“那他要对赌成功了,我岂不是就再也不能从荧幕上见到他了?” “差不多吧。” “也不能再听到他的新歌了?” “大概率是。”方红毫不留情地说:“毕竟他签的可是千星,千星背靠徐氏,拿到了千星的股份那可一下就从卖命的,摇身一变成让别人给他卖命的了,毕竟人的产出总是有极限的,不可能卖一辈子艺吧,那肯定要为后面做打算啊。” 宋蕾听见方红的解释依旧满脸失望,嘴里嘟囔着:“可是那我就见不到他了呀……要么这几张专辑还是申请退款吧……有点不希望他赌赢……” 方红:“……” - 回去一路上的低气压显而易见,怀澈澈当然看得出萧经瑜不开心了,于是在回到酒店之后,拿地图找了一下附近的便利店。 庆城已经有了的话,没准海城也有了。 怀澈澈的想法很快在便利店得到验证,她兴高采烈地从货架上把两款薯片各拿了两包,出了便利店门就跟萧经瑜五五分账:“喏,我觊觎这个很久了,分你一半。” 两款薯片都不大,小小一包。 再一听她说想很久了,萧经瑜本能就对这俩小零食没了想法,反正他也对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不如全留给她。 他抬手把口罩往上拉了拉,说:“我下一部戏要减肥,今天已经摄入过量了,不能再吃了。” “啊?”怀澈澈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收回手,上上下下打量了萧经瑜一番:“你还减啊,再减要成薯片儿了。” “是没有霍先生身材好。”萧经瑜咳了一声,目光斜向旁边:“你就喜欢他那样的吧?” 萧经瑜这话,明显是揶揄的味道更重的,就是个玩笑。 但怀澈澈却本能地想起了那天在浴室,在稀疏的水汽间,男人小麦色的精壮胸腹与大腿。 她心一虚,把准备给萧经瑜的两包薯片往塑料袋里一塞,丢下一句“不吃算了,我回去睡觉了!”后转身仓惶往酒店跑去。 萧经瑜借着便利店的光,瞥见她耳朵尖上好像红起来一块,好像被谁点燃,烧得一片旺盛。 只那么一眼,便烫得叫他心头一悸。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会回去就睡觉,还是又会继续熬夜刷微博和颤音。 总之,他是睡不着了。 - 回到房间,怀澈澈随手把薯片先丢进沙发,冲进浴室洗了把脸。 一边揉自己脸一边在心里指责自己的好色,看了两次也就算了,怎么还回味无穷似的。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结果一出去,就接到了正主的电话。 “你到酒店了吗?”电话那头很安静,男人磁性的声线无比清晰。 “嗯,刚到。”怀澈澈一听到霍修的声音,又开始了新一轮对自己的道德审判,声音跟着发虚,黏糊糊的,“你也到家了?” 霍修一听她那囫囵的咬字,就忍不住笑:“刚洗完澡出来。” “哦……” 怀澈澈现在对洗澡有点过敏,一听,脸颊都开始有点痒痒,她伸出手挠了两下,满脑子想着赶紧换个话题,余光正好看见刚进门随手扔在沙发上的薯片,“薯片你吃了吗?” “还没有。”霍修感觉她忽然好像个检查作业的老师,又笑着走回零食架旁边,“要么我现在开一包尝尝?” “好啊,”怀澈澈估摸了一下现在自己的胃容量,大概也就只能吃一包,“你吃巧克力的,我吃蜂蜜黄油的。” 霍修拿出那包巧克力的,动作顿了一下:“我刚差点忘了你去海城录节目,还以为你马上到家。” “哈哈哈抱歉抱歉,”怀澈澈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提议是真没头没尾,“我刚去便利店买的,怎么样,海上生明月,天涯共薯片。” 过了两分钟。 “薯片一般,诗不错。”霍修给出结论。 “英雄所见略同。”刚说好自己只吃蜂蜜黄油味的怀澈澈又不服输地把巧克力那包也打开了,一边吃一边骂:“这巧克力一吃就是代可可脂,蜡质感也太强了吧,就这,十块钱一包,巴掌大,简直是抢劫!” 霍修听了个吃播现场,心情不错,问:“你这次这个节目,什么时候播?” “……你要看?是不是有点羞耻。” “看看,”霍修把薯片用封口夹封口,随口道:“毕竟是我老婆。” 比起节目被看,老婆这个词都给怀澈澈带不来什么刺激了。 她支支吾吾地跟霍修介绍了一下这个节目的类型,就被那边人很精准地抓住了重点:“那现在跟你一起录影的嘉宾是谁?” 怀澈澈更虚:“萧经瑜……” 果然。 薯片是买来哄别人的。 霍修没有了天涯共薯片的雅兴,把开了封只尝了两口的薯片放回她的零食架子,问她:“刚挂我电话也是因为和他在一起?” “刚挂电话是因为海边风太大了……”怀澈澈最怕霍修这种好像拿她无可奈何的温和语气,他越温柔,越考验她的良心,“怕你听不清楚!” “嗯,还去了海边。” “……” 怀澈澈觉得自己是真错了,怎么会傻到去跟一个律师找借口。 她抿了抿嘴,正准备认真道歉,就听电话那头传来‘叮’的一声。 是微波炉的声音。 “你在热东西吗?”怀澈澈立刻迫不及待地顺杆爬,“庆城最近挺冷的,用微波炉弄点热饮挺好的。” “没有,我刚在便利店买了一个便当。” 霍修声音很平静,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事实,“刚给你打电话之前放进微波炉里,现在刚热好。” 怀澈澈:“……” 所以刚才她在和萧经瑜散步,吃烧烤,到海边吹风的时候,霍修连饭都还没有吃上。 怀澈澈捂住开始隐隐作痛的良心,脑袋一空又问出个弱智问题:“你怎么不自己做点……或者点个外卖?” “你不在家,我想着随便吃点。” 霍修把饭放到餐桌上,怀澈澈听到拉开餐椅的声音,好像也扯开了她负罪感的一角,“要不然找个阿姨做饭?” “嫌我做饭不好吃了?”霍修笑了笑:“我不喜欢家里有生人,挺不自在的。” “呜呜……不是,你做饭好吃……” 霍修就听着小姑娘哼哼唧唧半天,不知道说点什么,又一直不肯挂电话,才终于把筷子放下,说:“你这两天拍完,有没有假?” “嗯……半天吧,主要是方姐没订到上午的机票,要不然估计是无缝。”怀澈澈原本想的是在酒店躺过去,但现在忽然觉得回去一趟也没什么,“要不然我从海城带点什么回去,正好你妈妈不是很喜欢珍珠吗——” “就这几个小时,算了,太累了。” 霍修这边还举着电话,那边已经去电脑上查了一下两天后的航班信息,又看了一眼自己目前手头上的案子。 还好,最近的一场庭审也在快一周后,而且准备得已经很充分。 工作上没有什么需要安排的,霍修背靠进椅背里,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注意力还在电脑屏幕上,注意力被分开,显得语气有点淡:“你要是想送我妈珍珠,过两天我跟你一起去挑?” “正好,我们的婚戒还没买,可以趁这次机会挑挑款式,再决定是买成品还是定制。” 32.左右为男 婚戒。 因为打从一开始,就没把这个婚姻当真,怀澈澈也完全忘了这茬,本能地看了看自己右手无名指的位置。 但现在想想,他们当时的约定是当两年的夫妻。 好像确实没有说是不认真的夫妻,只是说两年如果不来电,就好聚好散。 小姑娘本来就理亏得要命,还等着霍修说她两句,好歹能让她心里舒服点。 可霍修不光没说,反而把话题岔开,提出了一个怎么想都非常合理的诉求。 “那,那你要过来吗?” 这怎么拒绝,根本不可能拒绝。 “嗯,后天晚上到吧,然后第二天你走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机场。”霍修说。 双方达成一致。 挂了电话之后,怀澈澈去浴室洗澡,心里想着等这次见完面,可能跟霍修就真的要等年底再见了。 想到这里,怀澈澈又拿手机搜了一下今年2019春节。 2月5日。 看着这个时间,怀澈澈意识到,过完年,她和霍修,好像就差不多领证一周年了。 好不可思议。 她居然真的和一个人结婚了,而且就这么一路风平浪静地,走过来了。 结婚,好像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不好。 至少完全没有出现过她以前脑海中那些争吵、矛盾,和鸡飞狗跳。 她依然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被束缚,也没有被打扰。 想到这里,怀澈澈忍不住又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CHECHE: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CHECHE:之前几个推广的广告费结了,可以稍微挥霍一下! 霍修微信一向回得很快,怀澈澈便端着手机等了一会儿。 可熟悉的头像与气泡迟迟没有从屏幕下方顶上来,她思忖着应该是去吃饭了,放下手机的时候,却莫名地想起刚才他刚才说要过来选戒指时候说的那两句话。 没什么不妥,是很典型的霍修风格,妥帖而细致。 但仔细想一想,怀澈澈却隐约地感觉到,霍修当时那句话的语气,好像不如以往那样温和松弛。 他好像,有点不高兴- 之后两天的拍摄很顺利,一半状况出在萧经瑜被女粉追着想要合照和签名,另一半状况基本出在怀澈澈被火车cp粉认出来,给她投喂并且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和霍修BE。 “呜呜呜我第一次看恋综嗑cp,如果你们俩BE了我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对,到时候我们要谈不上恋爱了都怪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差不多得了,给澈仔都吓懵了,澈仔回去要跟霍修告状吗?” 怀澈澈:“……” 等离婚那天希望你们已经忘了这档子事儿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粉丝,方红又抓着怀澈澈问:“上次跟你要霍修的联系方式,怎么样了啊,你俩这热度,不抓紧,等综艺结束就要开始走下坡路了!” “他说如果有合适的可以联系,但是联系方式就不给了,说需要的时候我联系他就行。”怀澈澈把上次霍修说的话,完整地复述了一遍:“他好像不太想入行,不好意思啊方姐。” “那也行啊!”方红倒好像不是很意外的样子,“挺好挺好,那他最近有没有时间啊,没时间的话能跟你在微博上互动一下也行啊,或者拍个合照什么的,主要是把你的热度巩固住了。” 简单补了补妆,工作还要继续,怀澈澈深吸口气,坐回到镜头前,又被方红摁住:“你能不能打起点精神来,一个做吃播的,看见吃的满脸萎靡,像话吗?” “……方姐,我以前做的吃播可不是这样的。”怀澈澈还不爽呢,“我那时候是想吃了再吃,现在这连着三天一天吃五顿,我第一天来海城吃的东西还没消化完呢。” “那你也不看看我们找了谁来陪你吃!”方红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萧经瑜还算可以,按天计费,还有些一线是按小时计费的,每一分钟都是燃烧的经费,哪有那么多时间等你产生食欲啊,回去我给你买两盒胃药,赶紧打起精神来!” 金钱的世界,真的好残酷。 怀澈澈一只手揉着自己的胃,想到这三天才只能出一期节目,之后还要连续吃好多天,她真的头都大了。 方红说话间恰逢萧经瑜补妆回来,看着怀澈澈趴在桌上不好受的样子,朝方红皱了皱眉:“实在不行我们这边可以——” “我们这边不太可以,”但他背后也有胡成在死死地把着时间,“鲸鱼,今天最晚六点半要到机场,九点必须到川城。” “……” 两个可悲的提线木偶对视一眼,萧经瑜满脸写满了无语。 怀澈澈可以理解他的无奈。 又吃了一天,她感觉食物已经要满到嗓子眼儿,坐车回去的路上,明明精神很疲惫,但胃胀得难受,哪怕闭着眼睛也很难休息。 她只能别无选择地开始玩手机,转移一下注意力,刚刷了两分钟微博,就看顶上沉下来一个推送气泡。 霍:我到海城机场了 霍:你忙完给我电话 怀澈澈没急着回,先拿出地图让大数据算了一下距离酒店还有多远。 CHECHE:我刚结束 CHECHE:估计还有半小时到酒店 霍:好 “今晚你别闲着,去酒店的健身房稍微补救一下,可别吃播没拍两期,体重先上去了,然后明晚我们先飞渝城,去搞个杂志封面。” 他们艺人加工作人员浩浩汤汤一堆人,怀澈澈和萧经瑜不同车,方红和怀澈澈一起上了车,还在安排她后续的工作,“这个给你两小时应该够了,争取晚上十一点之前结束,然后后天早上你早点起来,跟宋蕾一起去把你之后视频更新的东西拍一下,争取九点,最好八点半之前结束吧,十点还有个平面拍摄。” 怀澈澈沉默了一会儿,说:“是不是有点太紧了?” “还不是因为你出去玩了两个月,现在这些行程都压到一起了。”方红手捧着ipad在那操作,侧头毫不留情地剜了她一眼,“还有很多其他合作方,我还没开始排时间呢,你反正今年先做好工作到除夕夜的准备吧。” “……” 怀澈澈胃里翻江倒海,实在难受,也没力气跟方红争,默念着钱难挣屎难吃,把这口气给咽了下去。 几辆车几乎是同时到酒店楼下,怀澈澈刚下车,那边孟小馨就已经提前给萧经瑜和胡成收拾好东西,拖着两人的行李箱走了出来。 胡成跟方红对了个眼神:“退房的话就麻烦你们了,这段时间合作很愉快,大家都辛苦了。” “你们也是,辛苦了,谢谢鲸鱼来参加我们的节目哦!” 两边一通客气话,怀澈澈余光见不远处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停在酒店门口。 看天气预报,最近庆城那边经历了一次大降温,看得出霍修完全被海城的温暖空气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下车时,身上还穿着针织线衫,小臂处挂着一件折迭着的长风衣,从司机手里接过自己的行李箱。 霍修个子很高,往人群中一站便存在感十足,脸上的温和一如既往,完全看不出任何心情不好的痕迹。 怀澈澈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就霍修这脾气,怎么会跟她一样,说生气就生气。 “我要走了,你肚子,自己注意点。” 他们的车为了不挡人路,停在了靠边的位置,看着霍修拖着行李箱准备进酒店,没往这边看,怀澈澈才回头看向走上前来,跟她小声说话的萧经瑜。 “嗯……我目前还行,就是有点撑。” 她一边说话,一边悄悄地往另一侧走了两步,企图引着萧经瑜背对酒店大门方向,又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干嘛呢。 怎么搞得跟脚踩两条船,怕船和船之间撞上似的。 她因为突如其来的想法正感到不可思议,那边方红却是真没想到前脚刚跟怀澈澈提了要联系霍修,她后脚就办妥了,一时之间又惊又喜,朝着酒店门口方向大声招呼道: “霍律师,好巧啊!没想到这里遇到你啊!” 怀澈澈:“?????” 33.她于他是山 胡成一看霍修居然出现,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拽着萧经瑜就想赶紧走。 奈何萧经瑜从霍修出现那一刻起,就已经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游走在失控的边缘。 “他怎么会来?”他压低声音,朝怀澈澈发问,“你叫他来的?” 怀澈澈余光从萧经瑜身侧,偷偷地看了一眼已经走过来了的霍修,含糊地嗯了一声:“我们要一起买点东西,送给他妈妈当礼物。” 他们两个人,要一起买东西,给长辈当做礼物。 这画面实在是太夫妻了,甚至比拥抱接吻上床还要显得更亲密,更像夫妻。 萧经瑜根本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象他们手挽手游走在商场的柜台前的画面,有多亲昵,有多登对,就像曾经幻想自己和怀澈澈逛街时那样。 “霍先生怎么会过来?” “我来这边出差。” 霍修当然不会把实话向方红和盘托出,寒暄间,他余光往旁边看过去。 怀澈澈躲在萧经瑜身后,两人正在小声地交头接耳,看她表情,应该是在解释他过来的事情。 其中的在乎与亲密,不言而喻。 “萧先生。” “霍先生,好巧啊。” 与方红的客气话告一段落,霍修率先出声,两个男人在空中对上眼神,礼貌一笑间,不带多少温度。 只有怀澈澈感觉自己就像是一片被夹进三明治里的煎蛋,好像应该说点什么,但又实在想不出来要说点什么。 就在这生死关头,怀澈澈胃袋忽然愈发不合时宜地搅腾起来。 突然,且猛烈。 剧痛袭来,怀澈澈皱起眉,感觉好像自己的肚子里忽然凭空长出了一团漩涡,把她浑身上下的力气与精神,都全部吸了进去,几乎是在片刻之间,两条腿开始发软,整个脑袋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句话: 糟糕,我好像因为吃太多,快要死了。 “不舒服吗?” 霍修不等走近,怀澈澈迅速拧巴起来的表情就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他拨开旁人,走到她面前:“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萧经瑜也迅速发现怀澈澈的异样,“肚子疼吗?” 她顾不上回答,先捂住嘴,掌心全是在短短几秒间渗出来的细汗。 “我、我好想吐……” 从齿缝间艰难地挤出这句话,怀澈澈便再等不下去,拨开旁人急不可待地往酒店里跑去。 “不好意思,我去看看。” 霍修直接拎起行李箱追了上去,萧经瑜本能往前追了几步,却被胡成抓住:“鲸鱼,我们得去机场了!” “现在这样我怎么去机场!” 萧经瑜不过回了个头,感觉自己好像只是停顿了短短一秒,两个人的身影已经相继消失在了电梯口。 - 怀澈澈冲回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马桶疯狂地吐了起来。 她好久没这么吐过,上一次好像还是刚到国外,一边想家想得厉害,一边想萧经瑜想得要死,没办法发泄情绪从而暴饮暴食,结果得了肠胃炎,吃什么吐什么。 后来唐瑶看她再这样下去不行,就跟她出主意说,让怀澈澈每天吃饭的时候跟她开视频,让她监督着,不可以吃太多。 她当时人在荷兰,比中国慢上七个小时。 每天她吃晚饭的时间,国内已经过零点了,更别提她早午饭的时候,经常撞上唐瑶上课的点。 持续了几天,怀澈澈觉得这样不行,就说以后干脆一天三餐给你录视频吧,你每天就当检查我作业了。 一开始面对镜头的时候,怀澈澈整个人感觉自己就像个木雕猴子,哪哪儿都僵硬,难看的不行。 后来逐渐习惯,甚至还养成了对镜头自说自话的毛病,唐瑶就说,要么你把这些视频上传到视频平台吧,要不然感觉你白说这么多话了。 怀澈澈一想,有道理。 就这么开始做起了探店吃播。 说起来她确实是喜欢逛逛吃吃,做吃播也算是兴趣对口。 但蘅舟那节目算什么狗屁吃播啊! 一日三餐就不说了,中间各种小吃穿插进行,吃饱了还能再来一杯喝的。 每次这样硬塞进去的时候,怀澈澈脑海中都会浮现出一个画面,放满了石头的铁桶还有缝隙能藏沙子,沙子灌满了缝隙还能再倒水,总之就是四个字,见缝插针。 即便如此,她吃的时候也并不放松,每一口都必须小心翼翼,避免拍废了再来一次,吃的时候在脑子里还要思考如何评价,说点什么,根本谈不上享受,只觉得折磨。 这样的日子不会要持续到她彻底经济独立吧。 她这回纯属吃得太多,吐完整个人就轻快了,那种满到喉咙口的窒息感一下消失了大半,只剩下喉管被强酸灼烧后的刺痛。 盖上马桶盖,怀澈澈按下抽水键,整个人腿还软着,索性直接坐到了地上。 浴室地板凉,也没地儿靠,怀澈澈就把马桶盖当个桌子趴着,趴了一会儿,那股委屈感才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霍修托酒店管理人员开门进来的时候,怀澈澈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趴在马桶盖上,因为吐得太用力,眼睛鼻子嘴巴周围都红得厉害,脸颊上也有点充血。 除此之外,她头发很乱,梳好上镜的发型仿佛被拨乱的野草,衣服的后背也被汗湿,整个人就好像刚刚从垃圾堆里被人捡回来的洋娃娃,可怜又狼狈。 “谢谢,麻烦你们了。” 他礼貌地跟酒店管理人员道了谢,把行李箱往墙根一放,就走进浴室,先克制住情绪,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还站得起来吗?” 其实刚下车的时候,霍修就注意到,怀澈澈的脸色比离家时难看了要不止一点。 这件事无论是蘅舟的人选择了安全不到位的食品,还是为节目效果强迫她吃了太多,都让他很难没有情绪。 但面对怀澈澈,他还是先克制住对那家MCN公司的不满,给她倒了杯水过来,才低声问:“你很想做这个节目吗?” 小姑娘脸上的充血很快消退,眼眶周围那一圈红与薄泪却迟迟下不去,透着一股无声的委屈感。 “还行吧,”怀澈澈接过水杯,眼眸下垂想了想,声线带有沙哑的颗粒感,“毕竟都已经录了第一期了。” 确实,已经拍了第一期,萧经瑜也已经参演。 如果现在说不继续录了,那等于之前做的所有都成了无用功。 理性上,霍修当然知道继续录制才是最好的选择,但关键的问题在于,他现在好像不是那么理性了。 前天晚上挂了电话之后,霍修走上她的小阳台,抽了两根烟才想起来自己的晚饭还没吃。 而在抽烟的这段时间,他干了什么呢。 什么也没做。 只是看了一眼海城今天的天气。 晴天,南风,24-29℃。 确实是一个适合散步的日子。 她在别人面前的时候好像还挺会哄人,这头跟他微信上聊了薯片,那边就给人买同款薯片。 是和萧经瑜手牵手散步的时候被看见了聊天记录? 到底哪边才是偷着的。 霍修就站在阳台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烟,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忽然又想起那天在录制综艺的时候,她趁他睡着后偷偷出去和萧经瑜见面。 不嫉妒吗,怎么可能。 他只是知道自己还没资格像萧经瑜那样去争。 怕她嫌,怕她厌。 更怕正中她下怀。 毕竟他没有被偏袒的从容,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是因为萧经瑜吗?”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她于他,就像那座山。 “嗯?” 怀澈澈好像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低头喝了一口水,有些意外地抬眸:“你放糖了?” “嗯,正好那边有配咖啡用的砂糖。”霍修说:“你现在很虚,喝点甜的,补充点糖分。” “谢谢。” 小姑娘连日来疲惫的舌尖确实因为这股甜味而得到了慰藉,温暖的糖水顺着食道下去,一路从食道抚慰进胃袋。 她久违地感觉到一丝舒适,两条腿一起蜷上沙发,想了想,才想出刚才霍修那个问题的答案: “我想继续录,当然不是为了萧经瑜啊,我是为了我自己……他都那么红了,还需要我在这替他当个操心老妈子?” 怀澈澈其实从刚才就在想,这网综到底还要不要继续下去了。 蘅舟这群人其实是没有什么网综经验的,方红一开始也很老实地跟她说过,这是蘅舟为了她准备往未知的领域踏出去的一步,一切都好商量。 现在第一期已经拍了,萧经瑜也请了,蘅舟的经费已经烧出去不少,而她也正好是缺钱的时候…… 很奇怪,如果按照她以前的行事方法,肯定会一边委屈地哭一边跟方红说再也不录了——甚至她刚才在厕所里抱着马桶吐的时候,脑袋里都充斥着‘老娘不干了’的想法。 但就在刚才霍修走进浴室把她扶起来的时候,怀澈澈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有过的念头。 “我只是刚看见你的时候,忽然在想,如果今天换做你在这吐,你会怎么做。” 可能人本性总是慕强,自从怀澈澈见过霍修那春风雨露般润物无声,却又精准对症,将一切都化解在无形之间的手段,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心里还是忍不住会想,如果自己有一天也能变成霍修一样的人,该有多好。 她也不想总和怀建中吵架,她也想能够几句话之间四两拨千斤,而不是像个笨蛋一样只会自己生气,躲起来哭。 那么,霍修当然不会跟她一样哭哭啼啼的说不干了,像他这样成熟又面面俱到的人,应该会寻找一个双赢的结果。 思及此,怀澈澈难得在第一时间就冷静下来,意识到和蘅舟那边先协商,争取继续录制下去,哪怕到最后不能双赢,也至少不是两败俱伤。 怀澈澈说完,看霍修一直没说话,又有些不安地问:“是不是很傻?你不许笑我啊,要不然以后我不跟你说了!” “没有,一点也不傻。”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霍修迟了几秒才回过神来,“我不笑。” 云开雾散。 霍修觉得自己是真给她拿捏住了。 他的情绪只要碰到怀澈澈,就简单得好像只剩下黑白两面。 就像现在,他只是听她说了这么两句话,甚至都没有一句关于那天的解释,他就什么情绪也没有了。 “对了,霍修……” 怀澈澈两手捧着杯子,刚想问霍修是不是前天因为她挂电话的事情不高兴,想先好好地道个歉再来请教他具体做法,抬眸就正好对上了男人的目光。 他没有笑,却让她清楚地感觉到,他很高兴。 因为他目光温柔,如同月光般垂落。 倾斜在她身上,只照耀着她一个人。 34.我才是她丈夫 “嗯?” 对上眼的瞬间,她忽觉有些不自在。 听着男人简单到只剩下一个音节的反问,双手捧着杯子,将自己的目光越过剩下的糖水,藏进杯底。 杯子里剩下的糖水还温热着。 微凉鼻息换来的是带着甜味的暖意。 “我是想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啊?” 小姑娘就维持着现在的动作,像一只新概念鸵鸟,一边把头埋起,一边发挥充分的求知精神:“我准备去跟我的经纪人商量一下,修改节目录制的方针,要不然我肯定会进医院,你觉得我怎么说,才能让她感觉到,她也能从中得到好处?” “你们本来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听她要问的是正事,霍修也坐进旁边的单人沙发坐里,开始认真地帮她分析,“所以用不着上次对那个老家亲戚的办法,你能继续配合工作,对她来说就已经是好处了。” “那你觉得我应该提什么样的条件?”怀澈澈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不是很贴切,又换了个问法:“我的意思是,你觉得我应该要求这个节目怎么改?” “你可以给她两个选择。”霍修听完她的说明后很快给出答案:“第一,减少吃的环节,增加逛的环节;第二,不要找一二线艺人当嘉宾,经费宽裕后,把拍摄周期拉长。” 霍修三言两语,怀澈澈已经豁然开朗。 她忘了刚才还在躲着霍修的眼神,从杯子里抬起头来,把剩下的糖水一口干了,朝霍修咧嘴笑开:“好嘞,明天就按照你说的,跟方姐去谈。” 霍修略微颔首:“有必要可以叫上我。” 不怪霍修信不过蘅舟,MCN公司合约纠纷他不是头回见。 网红经济兴起的表象底下,几乎年年都有一堆被MCN公司坑着签了合同,跑来做法律咨询的自媒体人。 但带来的合同看完,公司方滴水不漏,条条框框全都是对个人的限制,签了条约就等于签了卖身契,自己这张脸的使用权都不再属于自己,除了转行别无他法,只能交了咨询费,被前台客客气气地送到电梯口。 “干嘛,不相信我能自己解决?”怀澈澈小小地努了努嘴,“我虽然可能确实是有点不会说话,也不会办事……” “而且情绪激动起来,说着说着就开始哭——”霍修话说到一半,在怀澈澈的瞪视下笑着改口说:“我是觉得,有个律师跟着你,他们心眼子会少一点。” “你最好是。” 怀澈澈将信将疑地把杯子扔进垃圾桶,脑子里想着她什么时候在霍修面前情绪激动爆哭过,嘴上却问:“我待会去洗个澡,然后吃个饭,然后去商场买珍珠?” “洗澡吃饭可以,买珍珠明天再说吧。”霍修看了眼时间,正好晚饭时间,“你想吃什么?” “……” 怀澈澈刚吐完,现在有点谈吃色变。 霍修见她面露难色,理解地说:“你先去洗澡吧,不急。” 怀澈澈拿好换洗衣服进了浴室,很快传来水声。 霍修拿手机准备看一眼附近的粥铺和药店,刚选好店铺类型,就听敲门声响起。 他走过去打开门,看见门外人,好似意外:“萧先生?” 怀澈澈的房间在十七楼,萧经瑜应该是从楼梯硬跑上来的,额头上全是汗珠,胸口一起一伏地喘息间,跳动着火焰的双眸在看见开门的人是他,便如同被当头一盆凉水,凝在了眼底。 “霍先生,她怎么样了?” 少年人的攻击性更像是刚开过锋的刃,寒光乍起,以尖锐锋利叫人生畏。 “刚吐完,已经没什么事了。”霍修朝他客气地点了点头:“谢谢萧先生关心。” 而他面对的人,则更像是一座山,一片海,一阵无迹可寻的风。 霍修的压迫感,好像更来自于那种主人般的从容里,叫他使不上劲,只在对比中显出窘迫与局促,不战而败。 “那她人呢?” “在洗澡。” 霍修虽然平静地回答了问题,但身体却完全没有要让开,让萧经瑜进去的意思。 “所以不太方便让你进来,不好意思。” 萧经瑜后知后觉地听到水声,更觉得‘洗澡’二字从霍修口中说出来,无比刺耳。 他越过霍修的肩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却在下一秒被男人宽厚的肩挡住了视线。 “我说过了,不方便。” 他听见霍修又重复了一次。 咬字清晰,四平八稳。 如果萧经瑜不是以‘怀澈澈的丈夫’身份认识霍修,他应该会很欣赏这样处变不惊的人。 但此时此刻,霍修越是泰然,他越觉得刺眼与嘲讽。 他凭什么这么镇定。 是因为知道怀澈澈对他无条件的维护,知道那天在海边她看着他来的消息笑得很开心,还是因为知道怀澈澈提到他的身材就开始慌乱。 女孩子红着耳朵跑开的画面再次重现脑海,这几天因霍修而起的情绪犹如山崩海啸,绷断了萧经瑜脑海中的那根弦。 “你凭什么替她决定?” 萧经瑜抬手攥住男人衣领,搡着他往旁边推,蛮力爆发,小臂处的肌肉线条顿时清晰起来,青筋爆起。 霍修被突如其来的蛮力冲撞,即便承接得住,受惯性驱使还是后退一步,后腰顶着门把将厚实的金属门推到了墙上,发出结结实实的一声。 恰逢此刻,浴室里水声中断,里面传来怀澈澈一无所知的声音:“霍修,什么东西掉了啊?” 两人身形皆是一顿。 萧经瑜手上还死死攥着霍修的衣领,却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是我的行李箱,刚拿起来,没拎住。” 霍修开口,听见怀澈澈哦了一声,才不紧不慢地对上萧经瑜已然在嫉妒中失控的脸,抬手握住他手腕将他控制住的同时,压低了声音: “凭我才是她丈夫。” 明明他是那个被推了一把撞上墙的人,是那个衣领都已经被拉扯到变形的人。 但即便如此,萧经瑜仍然从他眼底那一片深沉的冷漠中窥见几分矜平。 “要让她看到现在你这副样子吗?”霍修目光微微下放,显出一股冷淡的嘲弄,“疯子。” 女孩子穿着拖鞋的脚步声渐近,萧经瑜如梦初醒。 他不可能让她看见自己现在这德行。 霍修顺利关门送客,正整理衣领的时候,怀澈澈已经用浴巾包着头发,打开了浴室的门,走了出来。 “你就来一天,带那么多行李干嘛呀,刚那一声好沉哦,我在里面都听到了。”小姑娘看了一眼依旧立在墙角的行李箱,想过去试试重量,就被霍修先给接了过去。 “带了电脑,这几天庆城降温降的很厉害,所以我还带了点秋冬的衣服。”霍修说着,把行李箱放进房间角落,“下了飞机发现是多虑了。” 房间有地毯,没什么重量的行李箱落地也发不出什么声音。 霍修安置好箱子,回头就看怀澈澈正盯着他的背影端详着:“你腰怎么了?” “嗯?” 霍修摸了摸自己的后腰:“怎么了?” “好像撞到了,有点红哎。”怀澈澈走过去,没敢掀开他衣服确认,就伸出个手指头,绕着大概的位置画圈圈,“就这一块,这一块。” 哦。 是刚才被萧经瑜搡了一把,撞到了门把。 之前还没注意,现在被怀澈澈指着,才发现这块一直在隐隐作痛。 只是霍修才不会在怀澈澈面前提起萧经瑜的名字,他解释说:“今天出门有点急,在办公室的门上撞了一下,没关系,不严重。” 霍修这么说,本意只是不想怀澈澈再就这个皮外伤深究下去。 但等她吹完头发,两人去附近打包了两份粥,回来路上他提出去药店给她买点消食片带在身上,刚从货架上找到,扭头就看怀澈澈正在问店员要跌打药。 他不敢自作多情,一路没问,直到到了房间里,怀澈澈把跌打药递给他的时候,才故作意外:“给我的?” “嗯,你不是为了来陪我才受伤的吗。”怀澈澈相当振振有词,“你如果不来,就不用赶飞机,就不会急着出门然后被门撞啦。” 听听这话说的,被门撞,全世界可能真的只有怀澈澈会信这种鬼话。 霍修道了声谢谢,接过药瓶,作势看背后的成分表,实际扫了几遍,什么也没能入眼。 “外面好像要下雨了哎。”怀澈澈等他确认成分的功夫,回头从酒店的窗往外看了一眼,“天色好沉呐,刚回来的时候风也好大。” “是啊。” “你喜欢雨天吗?” “喜欢。” 其实他不喜欢。 因为南方的雨天一般都伴随着大风,哪怕出行有车,阳台上的衣服和植物也难免遭殃。 只是此刻,他余光瞥着窗外的阴云,却一反常态地觉得,挺好。 晴天很好,雨天也很好。 不好的只是身边缺了一个人。 他抿了抿唇,感觉很难压下此刻内心的蠢蠢欲动。 半晌,终于决定赌一把得寸进尺: “药挺好的,等下你帮我看看应该涂哪,我好弄。” 怀澈澈总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哎,背后的话,你不好涂,早知道我应该买跌打药膏的,直接贴上就行,可恶失策了!” “没关系,心意重要。” 男人声调轻,语速偏慢。 配上沉磁的声线,在这暴雨将至的前夕,好像关上窗帘后床头那一盏磨砂的夜灯,散发着让人安心的暖光,诱人踏入一场瑰丽的梦境。 “或者,小怀你能帮我一下吗?” 35.按摩 “可以啊。” 擦个药而已多大点事啊,怀澈澈完全没做他想便同意下来,“那等下你洗完澡来弄吧,要不然先擦了药又要洗澡,药都洗掉了。” 单人间,就一个浴室。 霍修进去洗澡的时候,怀澈澈就在外面坐在床上看说明书。 说明书上说,涂上去之后,还得按摩一段时间,直至药液完全被患处吸收。 简单简单,怀澈澈以前就经常帮李月茹揉腰捶腿,倒不是他们家请不起按摩师,只是她来动手,她妈就特别开心。 李月茹开心了,怀澈澈也开心,正好那时候年纪也小,一把子力气没地方用,哄得李月茹每天喜笑颜开。 放下说明书,外面的雨就下了起来,看样子挺大,雨点密集打在窗玻璃上,模糊一片,声音却被隔绝大半,只听见点密密匝匝,与浴室里传出来的声音很容易混为一谈。 怀澈澈走到窗前看了一眼,拉上了窗帘,刚回到床边,就接到了方红的电话。 方红这通电话主要就是来问问她怎么样了,还难受不难受,需不需要去医院。 怀澈澈顺道就把刚才霍修教她的那些话跟方红说了,方红那边立刻满口答应:“行,那我先把其他的行程给你排前面来,这个节目先缓一缓,你先把肠胃养好了再说。” 挂了电话,怀澈澈心里还挺高兴的。 觉得自己距离心目中成熟的模样,又进了一步。 霍修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小姑娘盘腿坐在床上傻笑,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过去,余光瞥了一眼被她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看到什么好笑的了?” “没有,我就是发现,霍老师教的都对!”小姑娘仰起脖子露出好学生的笑容,然后拍了拍她身后的床:“你趴这吧,我刚看过说明书了。” 霍修擦头发的动作一顿,脸上笑容微微扩大:“要脱衣服吗?” “……” 这个夜晚,好像终于从霍修的这个问题开始,变得不那么简单。 怀澈澈眨了眨眼,思忖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接话道:“你穿裤子了吗?” “穿了。”霍修轻轻地咳了一声,微微地侧过头去:“我没有那种暴露的癖好,好吗?”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怀澈澈比起担心霍修有暴露癖,更担心自己的色心与色胆齐飞。 毕竟之前还是远远地看看,这回直接能上手了,那还得了,万一大脑控制不住身体,对霍修做出一系列女流氓行径,那到时候谈离婚,哪还能挺直腰杆。 现在她再看霍修乖巧地按照她的话,脱了浴袍,只穿着一条居家中裤趴躺上床,甚至心里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这人还真是单纯”的感觉。 单纯的霍修身上的居家中裤是浅灰色的,很宽松,长度大概刚到膝盖,被浴袍一遮,毫无存在感。 现在脱去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裤子太过寡淡,小麦色的皮肤在酒店顶灯的照射下散发着格外健康的色泽,紧致的肌肉线条在躺下后也完全没有松懈感,依旧清晰而凌厉。 之前离得远,还隔着玻璃,怀澈澈又是偷看,一直没怎么看清楚。 今天离近了,没有了任何遮挡,看着霍修的身体,一边想别开眼,一边眼珠子又偏偏不听使唤。 他这身材,练的也太好了吧。 尤其是背。 现在很多健身男最喜欢练的地方就是胸腹手臂,把腹肌练起来了就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实际上翻个面,就跟亲子盖饭似的,鸡肉的另一面全是一整块的滑蛋,又塌又软。 但霍修不是,他身材前后非常匀称匹配,前边块垒分明清清楚楚,后面仍旧充满了力量与线条感,腰线内收,后腰处两点腰窝微微下陷,把怀澈澈硬生生给看眼红了。 这体脂率是不是也太低了。 除了开庭就是去健身房挥洒汗水是吧。 腹诽完,怀澈澈才开始好好端详霍修后腰上的这块伤。 别说,撞得挺狠,刚看还红着,现在已经有一点点青紫。 她往手心倒了点药,先敷到霍修的伤处,刻意忽略掌心下软弹的触感,跟霍修没话找话说:“那个……我刚看了一下说明书,这个药你想上,得按一按,我可不是女流氓,不是故意吃你豆腐。” “好,收到你的免责声明了。” 男人声音格外松弛,饱含笑意。 怀澈澈在这个时候对笑最敏感,侧头看过去,就看霍修回头也正看着她。 他两条手臂交迭枕着自己的下巴,回过头来的时候,脸上看不太出什么笑模样,只是眉眼那块儿放松下来,看着极为温柔。 怀澈澈想起刚才两个人在沙发上聊天时,霍修的眼神,赶紧别开眼垂眸下去,开始用掌心在他皮肤上打转,先把药油涂开,再准备揉。 她已经忘了当初给她妈是怎么揉的了,但可以确定的是,当年给李月茹女士按摩,绝对没有这么费劲。 她之前就听健身教练说过,男性的肌肉组织天生就比女性的要多。 填充在女人身体里的,更多是脂肪,而在男人身体里的,却是肌肉。 这直接造就了手感的天差地别,怀澈澈揉了两把,为了把药油推揉进去,脑门儿都开始出汗了。 “力道……还好吗?” “嗯。” 霍修就听小姑娘一边在后头气喘吁吁,一边还在很努力地想要把他后腰处那点淤血揉开,也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 同样用的都是酒店的洗发水,霍修不理解为什么那股味道在怀澈澈身上就变得很独特,变成了他形容不出来,但又想一闻再闻的气味。 两个人的体温在皮肤与皮肤的接触之间开始不自觉地升高,辅以怀澈澈不疼不痒的掌心摩擦,霍修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好像在被火燎。 一场按摩下来,霍修好像刚从外面的瓢泼大雨中回来,满身大汗。 尤其后脊,那一道微微凹陷的脊窝好像成了马路上积水的缝隙,一眼望进去,水光四溢。 怀澈澈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感觉自己简直做了一场有氧,累到甚至没有余心再去关注手底下的耀眼的男色。 明天两条手臂肯定废了。她一边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想,扭头一看,男人的耳朵根都呈现出一片火烧般的赤色,有些惊叹自己的手劲:“你脸好红啊,是太疼了吗,疼你怎么不说呢?” “……” 霍修是挺想捧场说按得很好,但确实有点昧良心了。 主要怀澈澈是真没什么力气,一双手软得跟没有骨头似的,按了半天一点不疼,麻倒是麻的要死。 淤血按没按散不知道,反而把流动的血以另一种方式在他下半身凝聚了起来。 “你先去洗澡吧,按半天,累坏了吧。”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更为体贴的说法,回避了会让小姑娘怀疑人生的现实。 怀澈澈确实准备去来着,她打开行李箱拿衣服,又回头:“你呢,要不要再洗一下,早知道刚才应该先擦药的。” “没事,我等你出来再去。” “好。” 怀澈澈没多想,拿着衣服就进去了。 等浴室方向传来门关上的声音,霍修才从床上坐起来,打开窗子点上烟,准备吹吹冷风冷静一下。 诚然,他一开始也没抱着是真的让怀澈澈来按散淤血的心态开始,只是生理反应确实难以回避。 再想想怀澈澈是真用饱含一颗热忱的心在帮助他,霍修感觉每一滴向下奔涌的热血都透着股男人与生俱来的劣根性。 说白了,还是因为怀澈澈真的太清澈了,清澈到让他的欲望显得过于浑浊。 她就跟条找不到半点杂质的小溪似的,她在说帮忙的时候没有一点是图点什么,求点什么,坦诚得一眼就能望得到底。 他还偏就最爱她这一点。 怀澈澈这一个澡洗得格外久,等她好不容易出来,房间里的烟味儿都已经散尽了。 霍修套上刚才的浴袍,毫无破绽地进了浴室,怀澈澈把床重新整理了一下,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霍修今晚住哪? 只是来不及去浴室门口问上一声,怀澈澈的手机就先震了起来。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接起:“喂,小鲸鱼,你到渝城了吗?” “没,还没去。”那头萧经瑜的声线很低,好像真的是来自于暗无天日的海底深处,“跟胡哥说了,把行程推到明晚了,正好今天暴雨也走不了。” “啊,是哦。” 刚窗子被霍修打开,没完全关上,还留了条缝,窗外的雨声顿时变得清晰,怀澈澈会意,感叹说:“那真好哎,可以多休息一会了。” “嗯。” 萧经瑜闷闷地应了一声,又问:“你肚子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我刚吐了一顿就没事了。”怀澈澈说:“果然是这几天吃的太多了,刚才方姐也给我来电话说,之后暂时不给我排吃播录影了,让我缓缓。” 得知这一消息的萧经瑜顿了顿,为她高兴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消息的迟滞。 他自嘲地笑了笑:“现在你都不第一时间跟我说这种事了。” 怀澈澈被萧经瑜一提醒,才意识到好像确实是这样。 刚才和方红打完电话,就忙着给霍修按腰,事情一件接一件,还真的忘了跟萧经瑜说来着。 “不是啦!”她下意识地开始找借口:“我也是刚刚跟方姐打完电话,你就来电话了。” “行吧,”萧经瑜就当做自己信了,“那你现在在干嘛,我过去找你行吗?明早就走了,我想见你一面再走。” “嗯……” 电话里,萧经瑜的声音尚未落地。 那边浴室已经传来了开门声。 怀澈澈看着霍修一边擦着颈脖子处的水珠一边走出来,到嘴边的‘好’,硬是拐了个弯:“可是我已经躺上床了,睡衣都换了……” “……” 这一次,萧经瑜沉默了好一会儿,那句‘是不是霍先生还没走’就堵在嗓子眼,却还是没能问出口去,伴随着一声无声的叹息,变成:“好,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他不敢问。 怕得到肯定的答案,更怕得到否定的答案。 两人之间原本清晰的联系,正在肉眼可见地变得模糊。 萧经瑜唯一能清楚感觉到的,只有一点。 他们,好像越来越远了。 - 那头怀澈澈放下手机,也有点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拒绝。 只是见一面而已,霍修是知道一切的,只要跟他说清楚,他肯定是能理解的。 只是刚才看见霍修推门出来的时候,她脑海中浮现出刚才沙发旁,他高兴的模样。 再想到霍修为了过来一趟,还把腰给撞了,她忽然就生出点不忍来了。 本来想问霍修是不是没订房间,但现在怀澈澈有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霍修,我好像一直没有问过你——” 霍修站在床边,听见她叫自己名字,垂眸就对上女孩子无比认真的眼神。 “你当时为什么会答应我的求婚啊?” * 澈:这个人对我好像有点太好了,怎么会事呢(思考) 36.输了 怀澈澈这一个澡洗得格外久。 等出来的时候,外面的烟味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小姑娘打开浴室门,先探出了个头来,对上霍修的时候,耳朵尖又开始充上了血。 但霍修对上小姑娘警惕的眼神,只露出一个一如往日的温和笑容,朝床头方向侧了侧头:“你有电话进来。” 怀澈澈走出去,发现还真是,电话震个不停。 听得出那边相当焦急,几乎到了刚被自动挂断,下一个就立刻打进来了的程度。 怀澈澈还以为是方红有什么急事急着找她,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是萧经瑜。 她赶紧接起:“喂,小鲸鱼,怎么了?” “怀澈澈,你刚在干嘛?” 听得出萧经瑜是真不擅长掩饰情绪,哪怕此刻有刻意调节,不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太过僵硬和质问,但听起来却多了一股机械的木讷感。 怀澈澈嘴唇现在还肿着,听萧经瑜忽然这么问,心头猛地一虚,张了张嘴,半晌才说:“我刚在洗澡啊,你到渝城了?” “这个你先别管。” 萧经瑜不答反问:“霍修是不是还在你房间里?” “呃……”怀澈澈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本尊,瘪瘪嘴,拿着手机进了浴室,关上门,才小声说:“是啊,你怎么知道?” 这酒店附近路不是特别宽,保姆车停在马路对面,正好看见怀澈澈住的17层。 刚才看见窗口出现男人身影的时候,萧经瑜已经想冲出去直接到她房间敲门,奈何车门已经被胡成颇有先见之明地提前反锁:“你现在这副样子跑去敲门,被拍到明天上了热搜能挂一整天!” 之后在等怀澈澈接电话的这段时间里,萧经瑜整个人坐在车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无法思考,只能一次一次跟疯了似的打怀澈澈的电话。 “我要不知道你是不是就瞒过去了?” 现在听见怀澈澈带着点心虚的声音,哪怕她声线还算稳定,萧经瑜也很难冷静下来,“现在都九点多了,他什么时候走,到底还走不走?” “嗯……”怀澈澈站在浴室里,也有点为难。 首先吧,霍修本来就是为了跟她买东西,才特地跑来海城。 从庆城到海城,距离说远不远,说近,坐飞机也要三四个小时。 这来回六七个小时的车马劳顿不是容易事,她也不能不近人情到直接跟他说“你自己再出去开间房”吧。 而且说白了,她和霍修又不是头回躺一张床上睡觉,一二再而三,怀澈澈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霍修这人的品行,还是可以信赖的。 只是这话怎么跟萧经瑜说啊。 怀澈澈思来想去间,那边的萧经瑜耐心已经告罄:“行,你要不好意思去说,你把电话给他,我来说。” “……” 怀澈澈感觉萧经瑜已经快疯了。 她挂了电话之后硬着头皮走出浴室,就看霍修已经穿好了衣服,收拾好了行李箱,还简单地把刚才他躺过的床铺整理了一下,很体贴地坐在沙发上等她出来。 小姑娘愣了一下:“你要走吗?” “没关系,我不想让你夹在中间难做。” 霍修说着,从单人座里把刚才买的药拿了出来,摆在茶几上:“这些药你记得吃,你症状不严重,我问了一下店里的药剂师,说吃说明书上的最小剂量就可以了。” 这话一出,怀澈澈原本准备好的几句话都没了用武之地。 当下,小姑娘完全忘了刚刚自己被摁在他怀里亲得如何泪眼汪汪,只觉得霍修好像一只马上要被她在这暴雨天里拿个纸箱子装好,悄悄放到路边遗弃的金毛犬。 “那你订好房间了吗?”怀澈澈心里不好意思,声音都跟着小了下去。 “没有,因为不是旺季,所以我觉得过来订也是一样的。”霍修说着站起身:“没想到耽误到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办理入住,我先下去问一下。” 外面暴雨正盛,怀澈澈看他拖着箱子走到门口,甚至没敢问出那句“那要是不能呢”。 霍修走后,萧经瑜的电话又打了进来:“他走了吗?” “走了。”怀澈澈忽然感觉有点意兴阑珊。 这种情绪,她自己也搞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觉得自己当了坏人,还是觉得霍修可怜,亦或者两者皆非。 她只是觉得,自从霍修拖着箱子离开,她心里就一直不太舒服。 其实她房间挺大的,床也挺大的,就留霍修下来,也根本不麻烦。 “你可真是我祖宗,都这么晚了,一男一女独处一室,你就不会觉得危险吗?”萧经瑜知道她一向心大,听见霍修走了,那股情绪就平息下去。 电话那头小姑娘没说话,萧经瑜自知又说了她不爱听的,便自觉地换了个话题:“对了,你肚子怎么样了?” “哦,已经好了。”怀澈澈说:“就是吃太多了,吐一顿就好了。” “你这节目,还继续做的话,得跟你经纪人商量一下,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萧经瑜望向窗外,看着她房间的方向,那个窗口已经被霍修拉上了遮光帘,看起来和周围其他的黑色小方块并无不同。 胡成为他拖延的时间已经耗尽,车开始往机场方向走,他收回目光,看了眼手机上的外卖软件:“我给你点了药,等一下送你房间,你记得开门拿。” “嗯,我已经跟方姐商量过了,之后节目会改的,接下来暂时不给我排吃播录影了,让我缓缓。”怀澈澈说。 萧经瑜按下锁屏,两道剑眉已经开始往中间收拢:“怀澈澈,现在这些事,我不问你都不说了?” 怀澈澈被萧经瑜一提醒,才意识到好像确实是这样。 刚才和方红打完电话,就忙着给霍修按腰,事情一件接一件,还真的忘了跟萧经瑜说来着。 “不是,就是正好有点忙……” 怀澈澈是想解释一句的,恰逢此刻霍修的微信进来,让她的思路停滞了一下。 霍:开好房间了,就在你上面这层 霍:放心吧 “在忙什么?” “嗯……” 怀澈澈回了个好,才开始顺着萧经瑜的问题回忆。 然后她发现,自己好像还真没忙什么。 不是忙着给霍修揉腰,就是忙着跟霍修—— 她忽然说不下去了- 蘅舟确实下了血本,也心疼钱,这种心疼映射到怀澈澈身上,就是到海城这几天,她都是早晨六点就被方红叫着起床,开始做妆造。 难得遇到一天不用早起的,小姑娘直接在床上一觉睡到下午一点多,才堪堪转醒。 微信上,方红的语音已经弹了好几次,语音消息一长串,到最后干脆变成打字,催她赶紧吃饭收拾东西,最好提早一小时到机场候机。 眼看时间告急,怀澈澈一下清醒过来,慌乱之中先打给了霍修:“你怎么不喊我起床啊,不是还要一起去买珍珠挑戒指的吗!” 她说着,就拿起衣服往自己身上套,因为太着急,脑袋往袖筒里钻了半天,才听见电话那头霍修的声音:“不急,之后还有时间。” “?”怀澈澈头还在衣服里,“不去了?” “珍珠在哪都能买,庆城也有很多品质不错的。”霍修说:“而且买了珍珠肯定得由你去送才有意义,所以现在买还不如年前买。” 她总算找到正确的领子,头钻出去,还有点犹豫:“那你不是白来了?” “不会,”霍修大概是觉得她纠结的点很奇怪,在那边笑了笑:“你不是还要跟我一起接商务吗,待会我可以跟你的经纪人聊聊这件事。” 霍修做事确实雷厉风行,一小时前刚在酒店房间说要跟她的经纪人聊聊这件事,到了机场就在候机室跟方红成功地互换了名片和微信,并且把自己未来一个月的行程都发到了方红那边。 方红也是个麻利人,当场就先定了两场平面拍摄,临登机前还一直跟霍修道谢,说能组合宣传真是帮大忙了。 半个月后,《哈特庄园》第二季完美收官,火车CP在综艺中牵手成功,次日两人的平面图就荣登国内首屈一指的情侣时尚杂志《Lover》封面。 同日,《Lover》杂志官微登载两人剩余未披露照片,微博附带的话题#火车CP是真的#在热搜高位整整持续了二十四小时,剩下关于恋综节目梗也都分别散落在热搜的各个区间,久久不下。 “操,真有钱。” 胡成坐在酒店房间看着这热搜还在高位挂着,忍不住嘈了一句:“二十四小时的高位热搜,这得多少钱,霍大公子是真有钱任性。” 热搜这东西,买过的基本都知道,它收费不是按天计,是按小时计,精确到分钟的那种。 如果不是买的,除非重大丑闻,还得是丑到有持续性爆料的,基本都没办法待太长时间,要纯靠粉丝刷数据,能顶到前排,那已经是顶流中的顶流。 纵使胡成在娱乐圈里呆了这么多年,也不得不说在今天开了眼。 恋综cp挂在热搜高位整整24小时——哪个节目组,哪家MCN能有钱这么烧的啊。 “这霍修听说家里很有钱,应该也不会想入圈吧。” 他们距离去机场还有大概一小时时间,几个工作人员便聚齐在萧经瑜的房间,等着出发的空档,七嘴八舌地聊聊八卦。 孟小馨坐在角落的行李箱上,翻着热搜列表,有点费解:“又不入圈,就买热搜玩儿吗?我果然不懂有钱人。” “一般有钱人也不这么玩的,这霍修简直是浑身八百个心眼子。”胡成嗤笑一声,站起身来给她解释:“你看,热搜买了,他本人又不入圈,那热度算在谁的头上?” “哦!”孟小馨恍然大悟:“所以他是在给澈澈姐搞热度,让蘅舟多重视她一点,是吗?” “不止呢,”旁边人接话过去,佩服地直摇头:“现在全国都知道他们俩是cp了,不管是不是荧幕cp,还是真夫妻,反正是绑定在一块儿了,这种深度绑定观众只要吃下了,短时间内很难接受拆cp的,所以之后炒cp这档子事,就必须是他亲自来了,懂不懂。” “我去,厉害啊。” “这心眼子,得亏他不入圈呢,要不然还有咱施展的地儿吗?” “这也太强了吧!”孟小馨看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坐在窗边,手里拎着个魔方一言不发的萧经瑜,撇了撇嘴,小声嘟囔:“这怎么打得过啊……” “是啊,然后还能顺便恶心一波鲸鱼,一石三鸟,难怪之前有人说他法庭上完全就是流氓做派,这就可见一斑了。” 胡成听见孟小馨那句话,也忍不住感叹一句,坐到萧经瑜旁边,把魔方从他手里抢出来,压低声音宽慰他说:“哎,没事,鲸鱼,咱最近不看热搜了,眼不见为净。” 闻言,萧经瑜侧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去,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静静地散发着低气压。 直觉告诉他,那天晚上,怀澈澈和霍修一定发生了点什么。 这些天来,他简直在意得要发疯,但无论他怎么追问,怀澈澈都一口咬定没事。 霍修到底做了什么。 为什么他每隔一段时间都能感觉,怀澈澈在和他肉眼可见的疏远。 他真的会是那个男人的对手吗。 就拿最近的,在酒店房间门口的那一场对峙来说。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他根本不必那么慌乱,松手就可以了,毕竟只是搡了一下,没有实质性的肢体冲突。 但在那个时候,就在霍修被他攥住衣领,却依旧留有几分平静与从容的时候,他当下的精神就完全处于被动,已经被全盘压制住了。 当霍修骂出那一句“疯子”的时候,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像个疯子。 所以他在那一瞬间开始害怕,害怕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被怀澈澈看见。 怕她觉得是自己先动手,在欺负霍修,怕她觉得自己真的像个疯子,从而离他更远。 “没事啊,鲸鱼,小姑娘还是喜欢你的,他做再多,也就是恶心恶心我们。” 旁边胡成拧了几下魔方,发现萧经瑜一直没说话,把魔方递还给他的时候,还宽慰了一句。 萧经瑜却在接过魔方的第一时间,就直接将它甩进了房间的角落。 他动作带着气,用了十成的力。 霎时间,碎裂声炸响,五彩缤纷散落一地。 同房间其他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敢说话,在最后一块魔方碎片停止滑动后,整个房间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我现在觉得很难说。” 他输了。 海城这一局,由他挑起,他却输得彻底。 37.生活 “所以你今年春节,不是在霍修家,就是在自己家,没时间出来聚了?” 转眼到次年2月,距离春节还有三天的时候,包身工怀澈澈终于结束了一年的工作,回到庆城,放假的同时,也终于有空和好友唐瑶打上一通电话。 “是啊,这就是已婚女人的悲哀。”怀澈澈拖着行李箱,没走几步,就看见昨天答应好要来接机的人已经站在了机场大厅。 “嗤,已婚女人……”唐瑶被她的用词逗乐,“那你跟你爸和好了吗,已婚女人。” “没,但我想我妈了,你说我让我爸春节出门自己旅个游,把空间让出来给我和我妈,他能愿意吗?” “……” 两人对上目光,霍修走过来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见她在打电话,就没说话,只静静地做好自己工具人的本分。 但就在出机场大厅这几步路里,也不时有cp粉凑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问他们是不是火车cp,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能不能合个影。 怀澈澈从一开始有点不爽自己做了这么多年vlog最后居然是因为炒cp火了,到现在已经完全习惯,对着镜头熟练地摆出了营业用笑容,拍完送别粉丝,就继续鼓着腮帮子往外走了。 回到车上,怀澈澈关上车门,霍修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后才进驾驶座,“春节这几天怎么安排,小怀?” 按照庆城这边的习惯,结了婚的小夫妻,除夕夜到年初一得在男方家呆着,初二再跟丈夫一起回娘家。 但霍修跟父母商量过,觉得如果怀澈澈不习惯的话,先陪她回家也没什么关系,所以就看怀澈澈怎么想。 “嗯……先去你家待两天再说吧……”就从机场到车里这几步路,怀澈澈已经给冻出了鼻涕,说话间吸吸鼻子,“我跟我爸还没和好呢,回去也尴尬。” 自上次房子那件事之后,怀澈澈就没再主动打过电话给怀建中,只在跟李月茹的电话里听到过他在那边叽叽歪歪,基本上都是“天天就知道妈妈妈,养个白眼儿狼”、“一年到头也不知道回趟家,生孩子有屁用,照样成空巢老人”这种酸溜溜的话。 她才懒得理,就当做没听见,怀建中也硬气,死憋着就不联系她,俩人就跟两头牛在那拔河似的,都犟着,现在整个僵在那了。 霍修看小姑娘鼓着个腮帮子憋着气的样子,也就顺着她的话说:“那我们明天先去把给长辈们的礼物都买好吧,不管回不回去,总之是要准备的。” “哦对了,我前两天休息了一下,逛了一下街,买了两条真丝围巾,我妈和你妈各一条。”怀澈澈指了指后备箱位置,表示在行李箱里放着。 “那你的呢?”霍修却问。 “嗯?” “你自己买了什么?” 怀澈澈没跟上他的想法:“不是给长辈买礼物嘛,怎么忽然说到我了。” “长辈已经说完了。”机场出口有点堵,霍修得以空出一只手把她刚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我们小怀在外面辛苦了这么多个月,也需要好好奖励一下。” 前面的车动了一下,霍修分了神,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她的耳垂。 怀澈澈感觉有点痒,伸出手挠了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用力有点猛,挠完之后感觉那一小块有点烫呼呼的。 她迅速地转移话题,“我给我妈弄了一只玻璃种的镯子,上个月付了全款,现在穷得像只狗,今年过年就奖励自己一个旺旺大礼包吧!” “这么大手笔,”霍修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很自然地接:“没事,不是还有我吗?” 怀澈澈脑袋别到另一边,假装没听见。 只有刚才被自己挠了一爪子的耳垂,还火辣辣地红着。 怀澈澈回来,霍修的律所也就顺势提前放了春节假。 小姑娘趴家里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吃过饭,就跟霍修去了附近的购物中心。 说是给长辈买东西,这头正挑着,怀澈澈的注意力已经飞到超市入口去了,买完东西之后又进去逛了一圈,这边一箱车厘子,那边一袋大礼包,甚至还搬了两桶冰淇淋,最后后备箱都没塞下,后座也给填满了。 回到家,怀澈澈拖着她那一大包零食,打开冰箱门准备往里一通乱塞,才发现冰箱和她走之前判若两箱。 毕竟不做饭,以前怀澈澈冰箱里的冷藏区基本都是饮料牛奶矿泉水,冷冻区就是冰淇淋雪糕,有的时候去超市,心血来潮想在家里吃的话,可能还会多包速冻水饺。 而且她这人没什么收纳意识,瓶瓶罐罐直接往冰箱里怼,仗着买了个双开门大容量的冰箱,肆意妄为。 但现在,冰箱里那些饮料摆得整整齐齐,被统一收纳进了最容易拿取的一二层,怀澈澈一眼看过去,发现还是按照从低到高的顺序,依次排列。 而往下的三四五层,有鸡蛋,蔬菜,水果,分别用透明的收纳盒装着,整齐明亮到让她一个没有强迫症的人,看着都非常舒适。 “哦对了,我整理了一下你的冰箱。” 霍修跟着进了厨房,看她正在阅览他的成果,神色微微一紧,直到看见怀澈澈面色轻松,才跟着松下来,“抱歉,应该先跟你说一声的。” “没关系啊,它现在也是你的冰箱,而且你整理得也太好了吧——”怀澈澈往后退了两步,语气有些夸张地说:“简直像艺术品一样!不过为什么有些饮料被放到门后的架子上去了,那边不还有位置吗?” “这一层是已经过期的,下面这一层是临期的。”得到怀澈澈的肯定,霍修放下心来,落落大方地开始介绍起自己的整理思路,“因为不确定你还要不要,所以当时想着先放在这里,等你回来再说。” “哦!” 这一头刚得到解释,怀澈澈的注意力又被另外一处吸引走,抻长了脖子往饮料区深处看了一眼,才发现一二排的饮料区,好像还是按照颜色顺序排列的。 同款同口味到同款不同口味,从颜色到高度皆是层层递进,码得格外赏心悦目,比超市整齐罗列的货架还好看。 “老霍,你是不是有点强迫症?” 怀澈澈随手从冰箱里抽出一瓶橙味汽水,拧开喝了一口,就看霍修已经从她的购物袋里抽出瓶一样的补了进去,然后才回头看她:“还好,一点点。” “……” 你这绝对不止一点点了。 之后两个人把新买的饮料和水果整理进冰箱,怀澈澈感觉霍修是真的挺喜欢收纳,并且很享受整理的乐趣。 因为在之后的这段时间里,他的目光,一直都呈现出一股月色般的柔和明亮。 整理完之后,霍修开始准备晚饭。 他的动作其实算不上很熟练,之前炒番茄炒蛋的时候也是,怀澈澈偶尔会看家里的阿姨或她妈做饭,能看得出他只是会做饭,但应该不怎么常做。 “霍修,你是怎么学会做饭的呀?” 怀澈澈之前就有点好奇这一点,因为她身边以怀建中为首的男的好像都不会做饭,而且对此相当理直气壮,莫问,问就是君子远庖厨。 想起她爸和那帮子男性朋友抽烟喝酒吞云吐雾的模样,怀澈澈就忍不住翻白眼。 君子个屁,懒就懒,还要把自己的懒美名化,真是既要又要还要。 “我其实没特地学过。” 而霍修站在料理台前,显然更符合君子二字的定义,干净而修长。 米白色的高领毛衣,袖口被挽到小臂中间,一条蓝白格的围裙,从前面延出一条系带在后面被随意地打了个结。 厨房顶灯冷白,从上而下,他微微低头切菜,面部背光,看不太清楚神色,只本能地觉得那侧脸有种朦胧的温柔。 “我就是读研的时候,跟着导师应酬,外面的东西吃多了,有的时候感觉味蕾很疲惫。”他声线也柔和,“后来看了看,觉得家常菜也简单,就试了一下。” “你读研的时候就要跟导师应酬啊?”怀澈澈作为一个建筑狗,很难想象那种生活,“你导师是不是有点不当人。” 霍修低着头笑,笑声沉沉:“可能只是没把我当人。” 那时候他同学都这么说,说魏隆杉都不是没把他当外人,是没把他当人。 一周七天,霍修能在学校的日子屈指可数,基本不是跟着魏隆杉在外面跑,就是在帮他整理案件材料,写律师函,偏偏到要交论文的时候,也依旧保持苛刻,美其名曰是给他最好的锻炼。 中年老男人心里花花肠子还不止于此,霍修这张脸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他的可利用资源,只要和女客户吃饭,一定把霍修叫上陪着吃饭喝酒,争取推杯换盏间,事半功倍。 现在回想起研究生那段时间,霍修想不起具体有多少次,是下了酒桌带着醉意又回到魏隆杉的隆山律师事务所里,坐在电脑前继续帮他整理下一次开庭的证据材料。 这种时而泡面时而星级餐厅的生活持续了一年多,后来魏隆杉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觉得他住校还要浪费来回时间不方便极致压榨,给他在律所旁边租了套房。 那房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有了厨房之后,霍修再去附近超市买东西,对着满货架的泡面就下不去手了,终于推着车走向了生鲜区。 “你导师也太不当人了吧!”怀澈澈替他打抱不平,一拍桌子就差揭竿而起:“居然还让你帮他应酬!” “所以,我现在经常感觉自己很幸福。” 说话间,霍修已经把萝卜切成了滚刀块儿,端起砧板一股脑倒进锅里,又去端旁边泡了好一会儿的猪小排,“晚上炖个萝卜排骨汤,炒个番茄炒蛋,要不要再加个青菜?” 吃完晚饭,怀澈澈撑得瘫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看着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的家,怀澈澈不习惯的同时,也被一种温和但十分有力的力量给约束住了,看哪儿都觉得舒服,舒服到有点不想再弄乱它。 小姑娘长这么大,头回严格遵守‘东西从哪拿来的,放回哪去’的规矩,晚上洗完脸,用完的护肤品都好好地放回了收纳盒里去。 次日,小夫妻准时到霍家。 这是怀澈澈第一次登门,到霍家大门口的时候,她总算开始检讨自己这婚结得可真是乱七八糟。 临进门前,怀澈澈才想起要问:“霍修,我第一次结婚,没什么经验,你说我待会进去要说点什么好啊?” 霍修:“?” * 霍修:谁二婚? 38.怪小孩 这话乍一听还真没什么毛病,纵使逻辑缜密如霍修,也迟疑了一下才说:“如果我跟你说你说什么都可以,因为他们都很喜欢你,是不是显得我经验太丰富了,不像头婚。” 怀澈澈认真地想了想:“好像是有点。” “是吧,”霍修很认同地点点头,“那你听清前两句了吗?” “听清了。” “好,那你自己记住就好,那句话我撤回了。” “……” 霍修好像总有一些冷冷的幽默感。 可能不是很好笑,但他一本正经说笑话的样子,确实让人不自觉地就放松下来了。 小夫妻拎着礼物进门,怀澈澈把提前准备好的几句吉祥话奉上,虽然算不上落落大方,但在宽容的叔叔阿姨眼里,已经足够可爱,立刻收获两个大红包。 厨房里,阿姨正在忙碌地准备年夜饭,为了尽快让怀澈澈这个新成员有回家的感觉,霍家父母把帮阿姨打下手的重任丢给儿子,准备带着儿媳妇看看他们给他俩准备的新卧室,顺便带她在整个家转转。 房子是很早期的那种独栋复式楼,房型经典到怀澈澈大概扫了一眼,剖面图就已经浮现在脑海。 房子里家具很新,应该换过,但从楼梯扶手的磨损程度来看,看得出住了很多年,但夫妻俩都很爱干净,哪怕是专门放杂物的储物间,也都干净得一尘不染。 夫妻俩给小夫妻准备的卧室在二楼,叁人顺势就从二楼看起,转了一圈回到一楼,温玲英推开正对厨房的那扇门,怀澈澈站在门口就先看见墙上贴着一张周传雄的海报,右下角还有打印出来的签名,十分有年代感。 这房间很显然是个男生的房间,书柜靠墙,书桌临窗,旁边一张简单的床,很普通,唯一有一点不同的就是特别的整洁干净,看来霍修爱好收纳已是由来已久。 “这个是以前霍修住的房间,好像是住到初叁对吧……” 提及儿子,温玲英好像还有点不太确定似的,跟回头丈夫对了个眼神确认一下,“对,然后他高中就开始上全日制了,高中毕业又去读大学,这房间也没怎么住过,就现在偶尔回来住一下。” 好家伙,儿子在家住到什么时候开始寄宿都不知道。 怀澈澈忽然想起当时她高一第一天报到,怀建中特地从外地赶回来,说新学期的第一天送她去上学,结果走错路,差点给她送回初中去了的事儿。 “我和他爸以前都挺忙的,所以霍修一开始是他爷爷奶奶帮忙带,初一的时候才搬到这边来的。”温玲英大概看出怀澈澈的语塞,笑着解释说:“他是不是没跟你说过他小时候的事情?” “嗯……”怀澈澈没问过,也没说过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毕竟这段婚姻在她这儿本来就挺儿戏的。 不过小孩嘛,还能怎么样,爱玩爱闹爱哭爱笑。 怀澈澈小时候就这样,她妈有时候提起她小时候做的傻事,什么披着床单装贵妃,她都不想承认那是曾经的自己。 “他小时候,就特别不像个小孩。”温玲英往厨房的方向瞥了一眼,眸光满是温柔,“其实也是我们的责任,因为从小就把他放爷爷那,他爷爷嘛……又是一个不太会跟小孩相处的,严厉的大家长。” 小老头是曾经参加过抗战的退役军人,退伍后把军队作风完全带进了生活,别人家爷爷对着孙辈那捧在手里怕摔了,这位小老头则是奉行‘一切都要从孩子抓起’原则,把家规弄成了军法。 每次稍有风吹草动,都不是和其他小朋友发生矛盾,可能只是玩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衣服,或者吃了别的小孩给的一点垃圾食品,被发现就得后脚跟抵着墙根罚站打手心,一边打一边训“跟你说过多少次,做事之前一定要想清楚”。 “在那段时间,我感觉他甚至是有点……小孩很少会有的,瞻前顾后的感觉,就连想吃根冰棒都要想很久才会开口。”温玲英说着,侧眸看了眼一直在静静听的丈夫,“亲爱的,能麻烦你去把霍修小时候那本相簿拿过来吗?” 霍永德点头:“好,等我一下。” 相簿很快被拿过来,从厚度能看得出里面装得很满。 相簿里装照片的纸很滑,温玲英刚从丈夫手中接过,就自己滑开了一页,怀澈澈看了一眼,发现这张的小霍修脸上青青紫紫,好像被打了一顿,然而表情却很松弛,面对镜头露出的笑意一点也看不出刻意为之的别扭,完全发自真心。 怀澈澈:?? 这人小时候好怪! “这张照片很奇怪对吧。”温玲英好像看穿怀澈澈的想法,“那天,本来是他和同学起了点争执……” 温玲英第一次发现自家儿子有点奇怪的时候,就是照片上这个时间点。 彼时小霍修刚上叁年级,有一天温玲英突然接到班主任电话,说是霍修在学校被打了,让她尽快过去一趟。 小孩之间发生点肢体冲突很正常,但温玲英敏锐地察觉到班主任用的词是‘被打’,而不是打架。 到了学校一看,还真是,办公室里俩小孩,一个毫发未损哭个不停,一个嘴角破了,额头也肿起来个大包,却只是冷静地看着同学掉眼泪。 班主任也是无奈又好笑,跟温玲英说了他们打人的原因,其实事儿很小,就是因为打人这小孩不理解前面那个小女孩,老喜欢回头找霍修借橡皮,就去问霍修橡皮是哪里买的,却被霍修回以‘你知道在哪买的也没用’这种冷酷答案,顿时崩了心态,搡了霍修一把。 “凭什么她不跟我借橡皮!”打人的小男孩哭得格外伤心,肚子上的肉颤个不停。 “没事。”小霍修却拍了拍男孩子肉嘟嘟的大臂,宽慰道:“以后还会有其他人跟你借橡皮的。”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沉默了,温玲英主攻刑事,干了好几年律师,还没见过这么完美的受害者。 只是小孩吵架是常有的事,伤也都是皮外伤,对方家长赶来后连连道歉,买了水果和零食赔偿,这件事儿就算这么了了。 回到家之后,温玲英问儿子为什么打不还手,小伙子才说:“如果我还手了,不管事情原本是怎样,老师都会觉得我也有错,但是我觉得我没错。” 当时温玲英就觉得,她儿子是真谨慎,后来把这事儿跟霍永德说了之后,丈夫的看法也和她很相似:“虽然说谨慎和克制是好事,但我们家儿子好像有点过头了……” “呃……” 听完霍修成长小故事的怀澈澈也沉默了,她本来以为现在的霍修就已经够滴水不漏,没想到小时候的他居然更胜一筹,挨了几拳脑子里居然想的是要先占据道德制高点。 要她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被打,可能当下脑袋就已经一片空白,哪怕咬也要给对方咬下一块肉来。 果然是个怪小孩。 年夜饭无比和谐地结束,在春晚正式开始前,怀澈澈先回房间洗了个澡。 卧室的东西都是新的,包括床也是新的,他们带了一些居家服回来,温玲英霍永德夫妇还在衣柜里额外准备了一些。 怀澈澈换上红彤彤的新衣服,盘腿坐在床上吹头发,霍修推门进来,看她小脸儿被衣服衬得红扑扑的,可爱得很。 “吹好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听见男人声音,怀澈澈抬起头,一手继续举着吹风机,另一手拍了拍床旁边的位置:“老霍,我今天听说了你小时候的英勇事迹!” “嗯?”霍修在她身旁坐下,看表情好像已经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不会是我挨了顿打那件事吧。” “不,虽然你挨了顿打,但是我感觉在那场战斗中,赢的人是你。”怀澈澈有点八卦地看着他:“你和那个总是借橡皮的小女生,是不是——” “不是,我其实没怎么跟她说过话。” 霍修忍不住笑:“后来四年级换了班就没碰到过,我已经不记得她叫什么了。” “这样啊……”小姑娘没听到八卦,有点失望地咂咂嘴,“那你长这么大,恋爱总谈过吧。” “没有,”霍修抬手捏捏她翘首以盼的小脸儿,有点无奈:“有过合眼缘的,但接触下来觉得不合适,也没确认恋爱关系,就疏远了。” 以前也有人跟霍修说过,恋爱就是要多谈几段,多试试,才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但霍修觉得这种观点很奇怪,大概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目标喜好很明确的人,喜不喜欢通过日常观察对方的言行举止就能确定,根本没必要再通过更深一层的接触去了解。 所以他当时就用一句“连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还是别耽误别人”,给对方堵回去了。 “你真的好理性啊。” 怀澈澈本来头发就又蓬又轻软,吹完乱七八糟的,跟一只炸毛的狮子狗一样,偏偏一双眼睛还大,眨巴眨巴看得霍修心头发酥,赶紧起身到旁边拿了把木梳过来,叫她背朝他坐好。 “那,霍修,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你听了不要生气哦……” “嗯,你说。” 木梳的齿很密,头被磨得极为圆润,被身后人握着轻轻地划过头皮,有一种温和的舒适感。 怀澈澈舒服得脑袋有一瞬间空白,眯了眯眼,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 “你这么理性,又谨慎,为什么当时会答应我的求婚啊?” * 老霍从还是小霍的时候,就知道当个完美受害人了(。 39.自缚 闻言,霍修眸光微顿,手上的动作却仍旧流畅,语气亦然:“怎么突然这么问?” “一开始我以为,你是急着结婚,所以跟我一样一时冲动了。” 毕竟霍修比她还大几岁,怀澈澈一开始很自然地就以为,他和自己同病相怜,被家里催的厉害,被逼到了南墙面前,不撞也不行。 后来,怀澈澈听唐瑶,林静姝她们说,霍修身边根本不缺追求者,甚至当年初出茅庐一战成名之后,还上过热搜,那段时间很多女生成了霍修的颜粉,跑他们律所顶着按时间收的咨询费,就为了跟霍修见上一面,说两句话。 “要霍修想谈,我估计他孩子都四五岁了。”唐瑶当时非常笃定地说。 再后来,怀澈澈又开始猜测,是不是霍修有什么隐疾,或者不为人知的癖好,让他一直没谈恋爱。 但眼看过完年就要迎来结婚一周年,她越品越觉得,要霍修这样的人都找不到对象,那这世界上也没有几个人能谈上恋爱了。 今天再听温玲英说,霍修从小就是过度谨慎。 怀澈澈就愈发不理解,像他这样的人,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和冲动闪婚四个字,八竿子也打不上关系才对啊。 “所以,是为什么呢?” 霍修没给人梳过头,自知生涩,怕扯疼她,每梳好一绺就纳进另一手的手里握着,再扶着新的一绺慢慢往下顺。 转眼小姑娘刚吹干的炸毛已经被梳得差不多,一头墨黑的青丝恢复到柔软而乖顺的模样,静静地在他掌心中躺着。 “小怀觉得是为什么呢?” 卧室门虚掩着,外面的电视声开得不大,落进房间,那股年味儿十足的热闹只剩下一点朦朦胧胧的声响,轻得就像是瓷瓶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怀澈澈背对着霍修,看不见他此刻的神色表情,但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从上而下,带着点似有若无的温度,隔着一层睡衣,缓缓升腾起来。 “你这个人,”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似乎是因为刚才洗澡的水温有点偏高,现在整个手都显出一股不自然的红色,“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好不好!” 霍修觉得,怀澈澈可能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对他的语气已经愈发和缓自然了。 从一开始说一句话就炸毛的刺猬,逐渐的能和他聊天,谈心,到现在用这种好像面对家人挚友的语气语态,柔软的声线说出这句我不知道。 掌心里握着她的发,霍修另一只手给她梳头的动作愈发轻,慢了下来。 他知道这一刻不是良机,绝对不是和她坦白爱意的好时候,但却还是被她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信赖感催得蠢蠢欲动,忍不住想要去自作多情地想,也许只是因为他习惯谨慎,把事情的发展往更低的预期去评估。 万一,事情比他预想中要好一些。 万一,怀澈澈也开始有那么点在意他。 感性与理性的交战,就因怀澈澈一个下意识的语气,分出了高下。 他看着落在女孩子头发上的光泽,第一次知道原来理性落了下风的时候,原来是这种感觉。 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身体各处一瞬间被情感支配,催生出了自己的意识。 他的手指因为情绪起伏而微微颤抖,大脑对每一块肌肉的精准控制能力在下降,迫使他不得不将动作放得更慢以掩饰这一点。 除此之外,大量没有经过草稿的语言涌到喉咙口,又统一被拦住,在那里被非常临时而粗乱地进行排序和美化。 即便感性已经占领了绝对的优势地位,霍修还是过了一会儿,才深吸口气,开口: “小怀,其实——” 却还没等声音落到地上,手机的震动声就突兀地横插进来。 是怀澈澈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柜子是空心的,震动声往下走,有发酵的空间,显得特别大,于霍修而言,更是震耳欲聋。 “哎?” 怀澈澈在看见来电人的那一瞬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前探出了身子,把手机够了过来捏在手里,回头看他:“老霍,我接一下哦。” 霍修在看见屏幕上那个蓝色emoji的时候,小姑娘那一头长发也随着她的动作,顺滑而流畅地从他的手心里被抽出,就像是握不住的水流。 眨眼之间,他的掌心便空空如也。 霍修后脊忽然一阵凉意,如梦初醒。 “好,你接。” 好险。 差点就走错了。 他怎么会忘了,喜欢和爱,这种放在其他男女关系中会拉近距离的表达,在他们这里只会把她推远。 怀澈澈需要的不是他的爱,而是他的不爱。 她想要的,是两年期满的全身而退,是到时候能光明正大地和萧经瑜站在一起。 放下梳子,霍修的左手好像还残留着女孩子头发的温度。 他佯装平静,想整理一下她刚才掉在床上的头发,却发现自己的动作格外笨拙,几根头发捻了好几次都捻不起来。 “啊,开场就是你吗?” “是哪个卫视?” “我不在自己家……嗯,你待会上台加油,不要紧张。” “没有……还没和好。” “我知道,我会好好想想的……” 那边的萧经瑜应该是春晚登台前,给怀澈澈打来的电话。 他最近人气还在稳中上涨,被邀请去地方电视台春晚,非常正常。 他们也没说什么话,听不出任何暧昧。 霍修告诉自己,即便是挑衅,也不用放在心上。 等他把床上的头发整理好,扔进垃圾桶里的时候,怀澈澈已经打完电话了,重新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他:“老霍,你刚想说什么来着,你继续说。” 霍修已经冷静了下来。 他重新梳理揣摩了一下怀澈澈的想法,用更加理性,也更加功利的答案,给予她心安:“因为我们家庭条件差不多,父母之间认识好多年了,知根知底。而且你可能不知道,我也是海大毕业的,和你算是校友。” 话音未落,霍修忽然就想起从渝城茶山回来没过多久,霍永德就把他特地叫回家,两人在书房谈了谈心。 “你啊,从小到大都是个很省心的小孩,但是有的时候吧,就是太省心了。” 霍家父子之间对话,永远都是点到为止,“有的时候看得太清楚了,也不一定是好事,年轻人都不像年轻人了。” 当时霍修知道霍永德是为他好,对这句话的理解却不甚清晰,只是无奈笑笑。 现在他才明白,霍永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在暗恋里最辛苦的,不是付出。 而是克制。 “啊,是吗,你也是海大的吗,你是哪一届的啊?” 克制自己不能表达出露骨的爱意,不能表现出过度的亲昵。 每说出口的一句话,每投向她的一个眼神,大脑都好像需要经过一系列精密的计算,把为她而燃烧跳动的火焰亲手熄灭,再捧着燃尽的灰烬到她的面前,接受检阅。 “你大一的时候我已经读研了,研究生宿舍在学校另一头,生活圈不重迭,所以你不认识我很正常。” 小心翼翼步步为营,设身处地费尽心机。 所做的一切好像都比不上,在这个时候没办法光明正大地说出那句爱,更让他心力交瘁。 “原来是这样,那这么说来,你还是我学长呢!” 看得清楚的人,最是自缚。 “是啊。” 40.跨年 虽然儿子和儿媳就回来浅住一两天,但霍家这对夫妻还是兴致勃勃地买了不少年货零食。 霍修跟整理好头发的怀澈澈一起出来,就看见进房间前还干干净净的茶几,现在上面全都是糖果饼干巧克力,乱七八糟地堆成了一座小山。 幼儿园的下午茶时间都不会有这么丰盛。 怀澈澈非常捧场地“哇”了一声,霍修看着已经五十来岁的父母,有些无奈:“怎么买这么多,这些糖分太大了,你们不能吃太多。” “咳……是这样,”霍永德清了清嗓,替老婆解释说:“这不是澈澈要来嘛,我们想着女孩子可能会比较喜欢吃零食……” “她肠胃不是很好,不能暴食。”霍修从一桌子零食里抓了一把出来,拿个小篮子放好,递给怀澈澈,“这些一个一个的,很容易吃多,你就吃这里面的,吃完再拿,自己能清楚量。” “……” 看来上次在海城那一通爆吐是真的把他吓着了。怀澈澈两手端着小篮子,乖巧地点点头:“知道了。” “这不是从小也没给你买过什么零食,好不容易能过把瘾……”温玲英小声抱怨:“哎我就说生儿子不好。” “就是啊,这儿子一点也不可爱,”霍永德跟妻子一唱一和:“以后干脆澈澈当我们女儿,霍修就当个入赘女婿。” 霍修:“……爸妈,我已经三十岁了。” 温玲英撇撇嘴:“那怎么了,你十三的时候也这样,少年老成。” “……” 怀澈澈捧着小篮子在旁边笑。 这家人的家庭氛围真的很好。 她本来不是很喜欢过春节的,因为春节就意味着怀建中要回家,怀建中回家问完她成绩,就开始横挑鼻子竖挑眼。 在房间里写作业,就问她怎么不出去玩,是不是性格不好没有朋友。 出去玩完了回来,就说她怎么就知道出去玩,作业都不知道写,长大了能有什么本事。 一整个春节过去,除了拿红包那天,就没有一天顺心的。 但现在,小姑娘被一家人团在中间看春晚,明明一点也不好笑的小品也觉得温馨热闹,笑得前仰后合。 只是春晚节目中离不开的话题,就是回家。 怀澈澈人已经到了庆城,却因为还在和怀建中赌气,而回不了家,连着看了几个关于回家的小品之后,笑声就逐渐小了下去。 她不想被看出来情绪,仍旧保持着明亮的表情,剥了个巧克力放进嘴里,实际手上已经捧着手机给李月茹发消息,问她在看哪个卫视的春晚,看到哪个节目,晚上年夜饭吃了什么,事无巨细,什么都想问,可李月茹一劝她回去,她又说算了。 霍修知道,小姑娘想家了,但又抹不开面子,就跟被人追着赶着上了高处下不来了的猫似的,得有人给抱下来。 霍家夫妻俩今天忙了一天,也累了,十点多的时候温玲英就开始打盹儿,霍永德给怀澈澈抱出来一床毯子,说让她坐在这看的时候不要冻着,就带着老婆回房间休息了。 长辈离开后,怀澈澈更没什么心思看春晚了,把音量降低到原来的一半之后,眼睛愣愣地盯着电视,跟看默剧似的。 现在城市里禁燃烟花爆竹,房子里外都没什么声儿,窗外一片寂静的夜色。 怀澈澈拿着手机,心不在焉地回复微信上朋友们发来的拜年贺语,就看萧经瑜的微信消息出现在了列表最上方。 Whale:我到机场了 Whale:刚忙着上台,没跟你说清楚,要不要再打电话聊一下你爸的事情? 刚萧经瑜来那个电话,简单问了一下怀澈澈家里的事儿,知道没有和好之后,劝她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爸确实不太会说话,但是他肯定是爱你的,你别跟他生气。” 话说的很对,但怀澈澈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 CHECHE:你准时登机吧 CHECHE:我待会看看春晚就睡了 萧经瑜的昵称不时变成[对方正在输入],又回到Whale,好像在反复输入。 等了一会儿,他的消息才来。 Whale:好,新年快乐 下面还附带了一条转账信息,备注是压岁钱。 怀澈澈把钱领了之后,又加了8888给他转了回去,备注是新年快乐。 萧经瑜没领,只回了一串省略号。 “喝一点吗?” 白色的杯子递过来,甜香的味道飘散开,抬头一看,是霍修给她泡了一杯热可可。 小姑娘身上裹着毯子,双手接过杯子,抿了一口,立刻在甜味的治愈下露出笑容:“好甜,谢谢。” “不客气,小怀。” 霍修在她身边坐下,看着电视,轻声说:“其实你爸这半年给我打了好多次电话,一直在问你的情况。” 猫喜欢往高处蹿,但它们其实也怕高,在高处会很无助。 他想当这个,把猫抱下来的人。 “你除了想你妈妈,心里肯定也有一点点想他,对不对?” 观察着小姑娘的神情,霍修伸出手去,隔着一层毯子,轻轻搂住她的肩。 “如果对的话,那你看这样行不行,明天我陪你一起回去,如果他还在生气,我们直接带你妈妈去度假,吃好吃的,不告诉他,也不理他。” 霍修哄她,同时又用非常明确的措辞表明自己的立场。 怀澈澈想说自己又不是小孩了,怎么还用好吃的哄她,但又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有点吃霍修这一套。 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到大,鲜少有人能在她和她爸之间,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这一边,以至于怀澈澈到了这个岁数,好像比小时候都更喜欢这样简单而又明确的站队,不要什么为了她好,不要什么规避矛盾,越简单粗暴的表达出这一点,她越喜欢。 小姑娘抬起头,霍修看见她眼底有一抹松动。 他乘胜追击。 “好不好?” 小姑娘总算是缓缓地点了头。 “好吧。” 霍修立刻伸出手用力地抱了抱她。 “我们小怀真棒。” 春晚比起看节目,看的更多已经是一种仪式感。 怀澈澈到后半段儿就开始越来越不专心,一会儿拿起手机回几个朋友发来的新年祝福,一会儿去群里玩一下抢红包游戏。 霍修就看着她抢红包,群里一次发一百,拿的最多的发下一个,倒也看得津津有味,偶尔拆包小饼干,自己吃一片,给她喂一片,俩人就窝在沙发上边吃边玩,消磨时间。 不知不觉间,怀澈澈身上的毯子也逐渐被匀到了霍修的身上。 刚才的热可可已经喝完了,有点怕冷的小姑娘身体本能地往霍修身上挤靠,汲取大火炉的温度。 霍修索性一手直接把她揽住,在毯子里握住她冰凉的脚腕,皱了皱眉。 这片楼建的早,当时国内还没多少家庭装中央空调和地暖,新风更是只有个概念,就只装了普通空调,现在想再补地暖,他爸妈却嫌麻烦,一年拖一年。 看一眼空调已经开到三十度,霍修把她的脚先放到自己大腿上暖着,就看小姑娘盯着窗外,啊了一声:“下雪了。” 霍修回头,才发现窗外不知不觉飘起了小小的雪花。 小姑娘眼睛盯着窗外路灯下纷纷扬扬的白,瞳孔上浮着一层亮光。 “十,九,八,七……” 恰逢此刻,电视上正在进行零点倒计时。 大年夜最具有纪念意义的时刻,马上就要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到来。 霍修垂眸,与蜷缩成一团的怀澈澈对上目光。 她瞳孔颜色偏深,接近于纯粹的黑色。那一双眼睛从他知道有怀澈澈这一号人起,就是从来没有变过的干净与清澈。 所有情绪,都放在那里面,用一种赤诚的态度告诉你,她就是这个样子,你爱喜欢不喜欢。 他好喜欢。 霍修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蓝色的emoji,一瞬间,方才在卧室建立起的克制高墙再一次出现裂痕。 他低下头,本来只抱着想管她要一点点补偿,只亲一下,浅尝辄止的心态在她嘴角稍微碰了碰。 但就在拉开距离的那一瞬,霍修意识到,他确实高估了自己。 做不到。 只是那么简单的一个触碰,犹如隔靴搔痒,反倒是激化了他心下那股骚动,叫它开始肆意膨胀。 他们这趟来,除了礼物之外,就带了点随身衣物,浴室里的洗护都是温玲英准备好的。 霍修也不知道他妈到底买的是什么牌子什么味道的洗发水,一开始进卧室的时候还没觉得有多好闻,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股香味在怀澈澈身上待了一阵,经过她的驯化,沾染上了属于怀澈澈自己的味道,勾着他的嗅觉神经越过大脑,谋朝篡位。 两人四目相对间,空气骤然变得粘稠。 怀澈澈已经吃了好几次亏,当然知道霍修当下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但不等她侧眸从乍起的暧昧中逃离,霍修已经重新低下头来—— - 就在临登机前,麓城的中雪终于转成了鹅毛大雪,航班被迫再次推迟。 虽说是除夕夜,但VIP候机室风尘仆仆的人还不少,有几个干脆就是一家三口齐出动,估计是准备趁春节出去旅游。 在外面忙了少说大半年,胡成看别人美满热闹,越看越眼红,当下是归心似箭,奈何这天公不作美,也只能在心里骂一句干他娘的,继续在候机室焦急等待。 “你说这雪得下到什么时候去啊。” “二月了,还下雪呢,麓城这破地方……” “要么趁现在你发个微博营业一下吧,就说被困在麓城机场回不去了,祝大家新年快乐?” 胡成叨叨叨了半天,才发现眼前这位大兄弟又开始看着窗外神游了。 “喂喂喂,你理我一下行不行,你经纪人现在很孤单寂寞啊!” 他伸出手在萧经瑜眼前晃了晃,同时通过机场玻璃反光,看见候机室墙上挂着的电子钟正好在这个时候从23:59跳到了0:00。 新年来了。 胡成‘啊’地哀叹了一声:“自从你签了那狗日的对赌协议,这已经是我陪你跨的第四个年了,你这对赌可一定要赢啊,要是输了,我真是死不瞑目……” 这句话他已经是当自言自语那样说出来了,却不知道是哪个词唤醒了萧经瑜,让他回过神来,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跨年了。” 他看着窗外鹅毛大雪,神色若有所思,又带有几分怅然。 往年的这个时候,不管他身在何处,怀澈澈总会在跨年的时候和他打一通短则半小时,长则一小时的电话,跟他一起跨年,互道新年快乐。 那个时候他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在没有怀澈澈的那二十多年里,他也没觉得春节就必须热闹。 直到现在,怀澈澈那通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的电话没有来,萧经瑜才意识到,没有怀澈澈的跨年夜有多冷清。 他坐在候机室里,感觉不到任何暖气的作用,卷着鹅毛大雪的北风仿佛直接能穿透墙壁,将他席卷进外面的冰天雪地里。 在这个本应该是个举家团圆阖家欢乐的日子。 萧经瑜却孤单萧索得像一根枯枝的影子。 41.亲太久了 “新年快乐——” “Happy new year!” 零点到来,春晚舞台烟花齐齐绽放,电视里的主持人们异口同声,恭祝新年。 客厅里,两个人仍旧吻得缠绵。 怀澈澈的手已经被霍修十指相扣,压在了沙发靠背上。 唇舌勾缠,唾液声无比粘腻,空气中湿度惊人。 “唔……” 霍修今天格外狠。 无论唇亦或舌,都带着一股蛮劲儿,与她厮磨纠缠,好像有股情绪在里面顶着,叫她动弹不得,只能颤抖着呼吸承受。 欲望在无声地流动,波澜渐起,怀澈澈一开始还试图回忆是不是自己哪里又没考虑到霍修的感受,到后来根本抽不出心分不开神,无暇顾及,只能任凭洪流裹挟,随他而去。 客厅一角男人弓起腰背的影子被拉长放大,隆起一座巍峨高山。 而怀澈澈却已经被压进了沙发的靠枕堆里,在光影的世界中与霍修合二为一。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许久,霍修终于在爆发中得到了短暂的满足,将她搂在怀里,却仍旧不住在啄吻她的侧颈,将滚烫的呼吸一次次烙印在她的皮肤上。 只是她一垂眸,想窥探他的神色心情,霍修侧眸躲开的同时又仰头与她追逐,呼吸粗重到与野兽的呼噜咆哮极为类似。 “没有。” 但他开口,又与平时克制斯文的模样无异。 怀澈澈不太信:“你今天有点反常。” “怎么反常?” 霍修对自己在吻上去之前的表现还算满意,就看小姑娘耳朵根又比刚才红上了两分。 他凑过去想咬她耳朵尖,想了想还是忍着耐着,用嘴唇抿了抿:“亲太久了?” “……” 沉默忽然发酵开,怀澈澈不说话了,只用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瞪着他。 霍修低头笑,没继续逗她,手在毯子里再一次摸上她的脚腕,“还冷不冷?” 她吃的不少,人却瘦,脚腕捏上去只有很薄一点肉,能被他很从容地握住,掌心还有余地。 他手微微往下,捏到凸起的脚踝骨,用拇指指腹在上面打招呼似的按了按,再以掌心覆住脚背,把她的脚轻轻拎起,握在手里。 冷倒是不冷了,就几个脚指头还没能完全热乎起来。 怀澈澈想把自己的脚往外抽,奈何在刚才接吻的时候,她整个身体已经在沙发上蜷到了极限,压缩到再没有活动的空间,只能就这么被他捂在手心里。 他手忙着,眼睛无事可做,也不回头看电视,就一直垂眸盯着她,盯得怀澈澈感觉自己的头发丝儿都要烧着了,推了他一把:“我不冷了,你松手!” 小姑娘要炸毛了。 霍修松了手,笑:“那我去洗澡了。” 春晚以难忘今宵为结尾,结束后电视台没什么节目好播,就又开始无缝重播刚才的春晚。 霍修去了浴室,怀澈澈关了电视,回卧室刚上床,就收到方红的微信消息。 蘅舟-方红:你上一下你B站,转一下和小葵的那个合作视频的动态 蘅舟-方红:记得再说点吉利话,然后微博上也发一遍 小葵是蘅舟旗下另一个做美妆视频的艺人,两个月前出了一个COS变装视频爆了之后,得到了蘅舟的另眼相看,把她从原来的经纪人手里调到方红手里。 手心手背都是肉,年前怀澈澈这边忙完,方红就让她去跟小葵出一个联动视频,给后辈引引流。 于是俩人合拍了条大概一分钟左右的剧情短视频,说是可以赶在除夕夜发布,并约好年后还要再出一期探店视频。 怀澈澈回了个好,点开B站APP,转发点赞评论一条龙后,顺手点进了私信列表。 自从蘅舟的运营团队接手了她的B站账号,怀澈澈自己就没怎么登陆上来看过,今天猛地上来一看,才想起自己好久没回私信了。 最早她自己单干的时候,每天都会花点时间去回复粉丝私信,回国后忙完房子的装修开始忙家具,后来又被催婚,干脆就把号丢给蘅舟去管,完全把这档子事儿给忘了。 别说,蘅舟干得还行。 未关注人的私信基本都看过,收集好粉丝们推荐她去探的店做成一个列表,发到她这边来。 而互相关注人的私信里大部分都是合作邀请,这些邀请要么已经落地,要么也被方红安排到了来年的行程中,怀澈澈看着心里一边感叹‘原来这位大佬也关注我了’,一边继续往下翻。 “小怀?” 霍修的声音从旁传来,怀澈澈侧头,就看洗完澡的人在床的另一头坐下,大概是看她保持同一个动作许久,觉得好奇:“在干什么?” “我在翻私信。”怀澈澈诚实地说:“好久没上来,刚忽然想起以前和一个粉丝在私信里聊天来着,结果我回国后把账号交给公司就没管过,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是吗,”霍修看着有点意外:“什么样的粉丝?” “我也不知道,我没问过她现实的情况,她也没说过。” 说着,屏幕的最下方已经出现了那个熟悉的默认头像,和简短到让人想忘都难的昵称:X。 两个人的聊天至今还停留在前年的年末,是怀澈澈跟X说,她已经把国外玩的差不多了,买好了三天后的机票准备回国。 X回复说祝她一路平安,几天后发来私信问她顺利落地了没有,之后她就忘记回了,直到现在才猛然想起。 “哎呀……” 小姑娘手在屏幕上敲了删,删了敲,实在决定不下来,只能求助霍军师:“霍修,我跟这个X都聊了好几年了,但是去年我回国的时候事儿太多忘了回复了,这都一年多过去了,我要怎么道歉呢,还是先祝她新年快乐?” 她现在这个B站账号已经一百多万粉丝了,X是从她只有一两万的时候就开始关注,属于为数不多的老粉。 俩人因为时差,很多时候时间都搭不上,偶尔能你一句我一句聊上天的时候,也都是在国内的凌晨。 她不知道X的职业,性别,只凭对方说话时透露的信息,以及语言习惯,感觉对方应该比她大,已经参加了工作,字里行间洋溢着一股她很羡慕的稳重气质。 在怀澈澈的想象中,X应该是个跟唐瑶一样,独立又成熟的女性,并且同时兼顾见多识广和乐于助人两大优点。 思及此,怀澈澈有点懊恼,有些事情真是一忘,想再想起来都难,这转眼一年多过去,感觉无论发什么都有点尴尬。 霍修掀开被子坐上来,听见她的问题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我觉得如果他是你的老粉,不管你发什么,应该都会很高兴的吧。” 怀澈澈想了想也对,就先跟X道了个歉,简单说明了一下之前失联的原因和现在账号由MCN公司代持的情况,给她留下了自己的微信号。 发完之后,怀澈澈总算舒了口气,放下手机愉快地钻进了被窝里。 霍修关了灯,刚躺下,就感觉身旁某位怕冷的小朋友循着暖意靠过来了。 他顺势把人往怀里一搂,很会审时度势的怀澈澈迅速在他怀里蜷成个团,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时间已经不早,但霍修还得给怀建中留个言,告诉他明天会带怀澈澈回家这件事。 霍修一只手垫在小姑娘脑袋下,在保持身体不动的情况下小心地拿起了手机,正单手打字,就看见顶上微博进来一个推送。 新浪微博:您关注的#澈仔面#超话有新热帖:坏了,澈仔和小葵的CP也好好磕,妈耶我… 后面的省略号是显示不完的字。 霍修被那一闪而过的关键词吸引,点进去,才发现引发超话内热议的是怀澈澈今晚转的那条视频微博。 视频不长,就一分钟,大概剧情是怀澈澈扮演的女生因为提分手开始被前男友跟踪,另一个叫小葵的女生就扮演成她的新男友,陪她回家。 剧情简单,但视频的制作水准不低,服化道相当精良,两个女生风格迥异,但同框极为养眼。 尤其小葵个子比怀澈澈高出大半头,妆后五官英气了很多,少年感十足,最后几个和渣男对峙的慢镜头,手往怀澈澈肩上一搂,对着镜头说出那声“滚”,就连霍修都想说上一声般配。 很显然,超话都是和他想法一致的人。 霍修往下翻了翻,连着十几条全都是在说俩人好般配,怀澈澈和谁都好有CP感,果然还是百合嗑起来香,一直嗑不下火车cp的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吗。 再退出去,#澈仔面怎么和谁都有cp感#一词条已经被一众营销号轮了起来,在热搜榜上飞快飙升。 确实,这样一个联动视频做得很讨喜。 两个人都是女生,不会触怒cp粉,制造热度的同时能保护住怀澈澈的形象,同时打开怀澈澈屏幕cp搭配的多样性,打好底,之后再铺几次其他联动合作,辅以营销号炒热度,火车cp自然就成了历史。 看来,萧经瑜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确实没白干。 还算有点本事。 “你在干嘛……还不睡觉,手支在这一直有风灌进来,冷死了……” 思忖间,小姑娘睡意迷蒙的抱怨声从怀里传来。 霍修笑着把手机锁了屏,随意地塞到枕头底下,然后抓着被子一块儿把她裹紧,抱在怀里。 “好了,现在就睡。” 42.暴雨中的屋檐 除夕夜的前一天,怀澈澈因为要登门拜访,紧张到半夜也没睡着,以至于当晚在霍修怀里闭上眼这一觉,睡得又香又沉。 再一睁眼,已经是上午十点,怀澈澈摸出手机的时候,简直满脑袋发懵: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嘛。 她春节在家很少能睡懒觉,一般早晨七八点就会被怀建中叫起来上桌吃早饭,稍微迟个三五分钟,就会被念叨一上午。 正懵着,再拿起手机一看,李月茹两个小时前给她发来消息,问今天和霍修什么时候到,想吃点什么,她好准备。 哦对,昨天答应霍修要回家来着。 想起这茬子事儿的怀澈澈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 她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盯着和李月茹的微信聊天窗,思来想去,半晌回了个:晚上到,要么吃火锅吧,年初一不能动刀的。 她妈很快回了个:迷信! “小怀,醒了就坐在这,外套也不披一件?” 霍修的声音从卧室门口传来,怀澈澈发现手机左上角的时间离她刚睁眼时,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二十分钟。 她赶紧下床,冲到衣架前拎着衣服胡乱地往身上套,这一乱,又不得其法,脑袋出不去,声音全闷在衣服里:“你怎么又不叫我起床,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上次在海城就这样! 霍修看她急得已经自乱阵脚,果然还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模样:“慢点穿,不急。” 怀澈澈脑袋从套头毛衣的衣领里艰难地钻出来,霍修好像听见‘啵’地一声,一只小地鼠的头从洞里冒了出来,“你爸妈不会管小辈睡懒觉吗?” “我妈也挺喜欢睡懒觉的,所以可以放松一点。”霍修说完,又顿了下:“而且刚他们全在说我,没事。” “……” 她咳嗽两声,转移话题说:“刚我妈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说晚上。” “也好,”他点头:“正好待会吃完午饭休息一下,再回去拿给他们的礼物,时间比较宽裕。” 跟霍修这人说话,就很轻松。 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会在此基础上往下延伸,早有早的好,晚有晚的好,让人觉得无论做出什么决定,总是不会错。 “怎么了?” 霍修站在那等怀澈澈穿好衣服出去吃饭,却见她动作停了下来,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她目光是完全不知掩饰的,就像是正午的太阳悬在万里无云的天上,皮肤只是接着那道光都觉得滚烫,让他后脊和喉头不自觉发紧。 “没什么……” 怀澈澈总算缓慢地动了起来,但那一双眼睛仍旧挂在他身上。 半晌,徐徐叹了口气: “霍修,我就是突然觉得吧……你要是我爸该多好啊……” “……” 霍修语塞,怀澈澈再看他神情,感觉他清了清嗓子别过头去的一瞬间,有一种好像被渣女玩弄了感情,憋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感觉。 让霍修吃瘪好好玩啊! 小姑娘一点儿没有自己就是那个渣女的自觉,整个人一下快乐了起来。 在霍修家吃过午饭,夫妻俩准备回家拿东西,再去怀澈澈家。 临走之前,温玲英特别舍不得怀澈澈,拉着她的手一直强调“以后有空再来,让霍修带你一起来,我们真的很喜欢你,你要愿意霍修以后就是我们的女婿”。 怀澈澈也很喜欢这对可爱的父母,看着霍修在旁满脸无语,开开心心满口答应,说有空就来。 俩人在出发去霍修家之前,就已经把要给两边长辈的礼物都准备好了,就放在书房里,随时拎了就能走。 庆城这座城市,越到年节越是热闹,路上车流不断,一个红绿灯的十字路口,能堵上好长一条,时间说是定的晚,实际上回到家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差不多就得出发。 怀澈澈微博大号全都是各路同事同行赶在春节集体更新、拜年,觉得有点无聊,就切到了小号。 小号不怎么发,就看,关注的号也不多,基本都是一些建筑师和建筑摄影师,他们不是常年潜水偶尔冒出来发些干货,就是常年在路上,永远不缺绝美的建筑风景,每发一次九宫格都能让怀澈澈翻来覆去盘上好久。 其实最早回国的时候,怀澈澈本来是想找个建筑设计相关的工作,先给已经独立的建筑设计师当助手积累经验也可以。 但怀建中确实很不看好建筑设计,从她大学报了这个专业起,每次饭桌上都要说这个专业不行,一个女孩子以后还要下工地,像什么样子。 后来她到荷兰去读建筑,怀建中隔三差五,四年如一日地发来工地事故的新闻,把怀澈澈从一开始被激得一身反骨,就非要回国大干一场的热血也给磨干了,到最后实在是斗得太疲太累,便想着先把探店当主职,之后再找机会悄悄干。 说白了,怀澈澈对怀建中会反省这件事,还是挺持悲观态度的。 毕竟怀建中前半生,五十年时间里,都是那么一个人,当年她高三提前一个月从家跑路也没让他反省,这次怎么可能只是因为几个月的冷战就改变,真的意识到自己有问题。 她小时候还会幻想一些很极端的画面,譬如自己死掉之后,她爸在自己的坟前痛哭,从此痛改前非。 虽然长大了再想想,觉得简直幼稚到爆炸,但这也大概能侧面反映出,怀建中这位中年男子的嘴有多硬。 所以她刚特地说今晚想吃火锅,怕到时候又吵起来不欢而散,浪费她妈辛辛苦苦一下午的心血。 转眼,车开到怀家,霍修在门口停车位停好车,下来帮怀澈澈开后备箱。 东西不多,都是小件儿,但都不便宜,尤其送李月茹那个玻璃种的玉镯子,几乎掏空了怀澈澈去年下半年所有的劳动所得。 房子里亮着灯,透着一股暖意,还没进去,那股火锅底料开锅的味道就已经飘出来了。 李月茹估计在里面忙,怀建中出来开的门。 “回来了。” “嗯。” 父女俩满打满算半年没见,怀澈澈一看怀建中还顶着张臭脸,也没了好好说话的心思,闷着应了声就换鞋往里走,留下霍修在外边儿跟怀建中介绍来时路况。 “妈!” 李月茹果然在里面忙着弄火锅的菜,碗碗碟碟装了一桌子,怀澈澈探头进厨房的时候,正好手头上的事儿告一段落,笑着迎上她目光:“可算回来了。” “我给你买了好东西!”在妈妈面前,怀澈澈永远藏不住事儿,两只手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外拖,“特别好,他们说几年都很难碰到一次这种成色的玻璃种!” 小姑娘雀跃的话在空气中弹了两弹,还没落地,那边就传来怀建中扫兴的声音:“玻璃种不就是越像玻璃越值钱,可跟玻璃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不直接用玻璃打手镯,半年不回家才挣几个钱,全都浪费在这种地方。” 怀澈澈一腔热情全给浇灭,笑容顿时凝固在嘴边,李月茹无语地看了丈夫一眼,低头小声安慰女儿说:“你爸爸是心疼你挣钱不容易……没事,妈妈很喜欢。” 这才进门不到三分钟,熟悉的窒息感已经伴随着怀建中那一桶冷水,扑面而来。 理论上来说她应该早就习惯怀建中牛头不对马嘴的表达,也应该早就已经习惯在自己和爸爸之间,妈妈永远都会选择爸爸。 怀澈澈手捧着那个从到手再到小心翼翼拿回家,一路半点磕碰也没有的小实木盒,沉默地点了点头。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毕竟怀建中在生活中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泼冷水,如果她每一句都要生气的话,可能早就累死了。 还是算了吧,本来就是想回来看看妈妈的,过年嘛,总得回一趟家。 怀澈澈努力地想要忽略内心的失落,宽慰自己说。 “爸,” 就在这个时候,跟在怀建中身后进来的霍修从她身旁经过,脚步忽然停住。 “说实话我不太懂玉,也许您说的也有您的道理,但是这镯子毕竟是澈澈的心意,能不能请您不要把它和玻璃放在一起比。” 怀澈澈蹲在地上回过头去,就看霍修在她和怀建中之间站定,客厅天花板顶灯的光正好从上而下,给他半边身体度上一层柔和的光边,往那一站,就是顶天立地。 他措辞谦逊,语气温和,却不只是为了明面上的和睦,话语的内核伫立着一根主心骨,拥有明确的立场和主旨。 “毕竟手镯是有价的,心意是无价的,您说对吧?” 霍修是站在她这边的。 是选择和她站在一起的。 在那一刻,怀澈澈感觉霍修仿佛头顶着天,宽肩又像是暴雨天中的一方屋檐,挡不住铺天盖地,挡不住千军万马,只将将够挡住她这小小一个脑袋。 却已足矣。 她从没有贪心地想要更多。 43.希望 看得出来,因为怀澈澈半年没回家,李月茹这次是真的是铆足了劲。 一锅火锅,分成两格,一边番茄一边麻辣,桌上全都是好料,牛肉羊肉,虾蟹扇贝,甚至还搞来了两只澳龙,感觉把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全都给端上桌来了。 这一顿饭下来,哪怕是饭桌上气氛不怎么好,怀澈澈也吃的挺尽兴的。 吃完饭,李月茹招呼留他们俩人住下,怀建中把筷子一放,哼了一声就回房间去了。 看来这她爸是真气疯了。 怀澈澈估计怀建中肯定在心里盘算自己真是选错了女婿。 不过也是,怀建中这种面子比天大的中年男人,哪里被小辈那样直截了当地提过‘希望您不要这么做’这种建议,还是在妻子女儿面前。 他富得早,这么多年过去差不多都快忘了有求于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尤其最近几年,围在他身边的,都是有求于他的,说话肯定是一个胜一个的好听。 李月茹看了一眼气鼓鼓上楼去的丈夫,朝小夫妻使了个眼色:“没事没事,不用放在心上,越老脾气越倔。” 老丈人摔门‘嘭’地一声,霍修朝丈母娘抱歉地点了点头:“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他这臭脾气,有人说说也好。”李月茹温柔地看了一眼女儿,抬手捏捏她的小脸儿:“我劝劝你爸去,今晚你好好带霍修看看电视,但也别看太晚了,早点睡觉,知不知道?” “知道啦——” 虽然怀建中很气,但怀澈澈心情还挺爽的,有种憋了很多年的气忽然撒出去了的感觉,等她妈上楼去,听见了关门声,才终于开始嘴角上扬,跑厨房拿出两瓶冰牛奶准备就着电视小酌一杯。 霍修对节目毫无兴趣,接过牛奶瓶的时候,动作一顿:“刚吃了火锅,不要忽然喝这么凉的,我帮你去热一下?” 她虽然想喝点冰的对冲一下刚才火锅带来的热气,不过想了想霍修说的有道理,就点了点头。 霍修拿着牛奶走向厨房,她屁颠屁颠地跟上,扒着厨房门框:“你今天好勇哦,我都开始崇拜你了。” 怀建中原本坚持要她和霍修相亲,肯定就是觉得霍修和他是同类人,能帮着一块儿把她管得死死的。 结果没想到,这位同类光速叛变到另一阵营,估计胡子都要气歪了。 “是吗?”霍修合上微波炉的门,定好时间,面带笑意地回头看她,“就这么点事,就开始崇拜我了?” “那可是我爸哎!”怀澈澈有一种小孩找到组织的感觉,快乐地越过门框跳进厨房里,“他自从有了钱之后,谁也不敢顶撞他,你就不怕把他得罪了吗?” “说实话,我还好。”霍修坦诚地说:“你爸爸主要是面子上下不来才生气,不可能是真的气你,或者是气我护着你,而且……” “而且?” 他看了眼怀澈澈身后的方向,走到她面前压低声音才说:“我认为我没说错。” 小姑娘看着霍修的眉眼,错觉似的读出了一点点倔劲儿,和他小时候那张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照片重迭在了一起。 她忽然感觉,这位霍大律师,好像还和小时候一样。 过年说是热闹,但其实电视节目都没啥意思。 除夕夜播完春晚,之后就一直在重播。 喝完牛奶,俩人轮流洗完澡,便早早地上了床。 但昨天睡得久加上床时间太早,即便是关了灯躺着,怀澈澈也根本睡不着,只能睁着眼睛平躺,看着天花板发呆。 她还记得自己最早对霍修的一些印象。 什么业界传奇,一战成名,听起来比起一个人,更像是一座身披战甲沐浴辉煌的雕像,铜头铁臂刀枪不入,离得特别远,在云的另一端。 但实际上并不是。 他会做饭,会骑马,喜欢收纳,心思很细,还有点强迫症。 被挂电话的时候会不高兴,被偷看洗澡的时候会咬牙,被认可收纳思路的时候,眼睛里的光会像只大狗狗,得意地亮起来。 ——刚当时怀澈澈说他的收纳像艺术品的时候,还怕霍修会觉得太夸张,很虚伪,但霍修很直接地就认可了她的说法。 看得出来,他确实很满意冰箱里那副渐变色作品。 也是那一瞬间,怀澈澈觉得霍修真的走进了她的生活里,变得鲜活。 她再回头想,就更清晰地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比最开始的时候近了好多。 她认识的人很多,但深交的很少,尤其男生,大部分都是张跃那种喜欢挑事拱火的男神经病。 实不相瞒,去年的时候她还觉得张跃那种人挺好玩的,跟着他能一直从头到尾笑个不停。 但到了今年,怀澈澈已经想不起来多久没和张跃联系过了。 也没什么矛盾,就是觉得,她好像已经不喜欢以前那样,要么大哭要么大笑,每天都在情绪的两极奔走。 她开始变得容易累了,更喜欢一些稳定且温和的关系,开心和难过都不用拉到顶。 就像今晚的麻辣火锅还是很好吃,但霍修给她炖的那锅萝卜排骨汤喝起来更舒服。 一战成名的业界传奇炖出来的排骨汤,也还是排骨和萝卜的味儿,清淡甘甜,她吃饱了饭还可以再喝三碗。 想到这里,怀澈澈盯着天花板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这不会就是……开始老了吧…… 身旁的人一直没声音,黑暗中只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 怀澈澈本能地判断他已经睡着,直到一声叹息过后,旁边传来霍修带着点笑意的问题:“怎么了,好端端的叹口气。” “你还没睡着啊?”怀澈澈有种被抓包的感觉,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呃,其实也没什么事啦……” 大概是受怀建中影响,怀澈澈从小就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正面情绪的人。 好感,敬佩,喜欢,感谢,爱慕,这些能够给到别人正面情绪价值的表达,总被她用一种很奇怪又很别扭的方式表达出来。 而怀澈澈知道自己不擅长,所以有的时候会回避表达这种感受,避免被别人发现自己的狼狈和笨拙。 可能是今天确实被霍修的那两句话触动,怀澈澈也很少见地,出现了一些表达欲。 “就是,想跟你说……” 她特别想对霍修,对这个在不知不觉中,真的走进自己生活里的人说点什么,表示一下自己的欢迎和感谢。 “能认识你,真的挺好的。” 说完,怀澈澈也不等霍修作出反应,立刻转身以背朝他,丢下一句硬邦邦的“我睡觉了”,就再也没了动静。 而霍修呢,他花了点时间,才总算从她那句话所带来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她这话,其实没什么更深层次的含义。 只是在表达感谢,意思大概和‘感谢有你’差不多。 他知道,他明白。 但听进耳朵里,却好像还是感觉迎来了春暖花开。 不,说春暖花开,不是很恰当。 这种感觉更像是什么呢,更像是他养了一朵小小的花,他知道这朵花不一定会开,不一定会结果,不论他如何悉心照料,可能都不会有所回应,但还是忍不住倾注时间心血,尽其所能,只为不留遗憾。 就抱着这样的心态,有一天,他回到家。 打开灯。 暖橘色的灯光下,伫立着纤细的花枝。 顶上,幼小的花苞团成一团,安静地沉睡着。 黑暗中,霍修看着怀澈澈卷着被子背影轮廓,忽然觉得房子里的暖气设备不那么先进,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悄无声息地往小姑娘的方向靠了靠,虽有刻意压住那股轻快,但语气中仍旧不自觉地流露出柔和的笑意。 “小怀,怎么谢完了就拿个背对着人啊。” 花依然没有告诉他,它到底会不会开,什么时候开。 但花回应了他的希望。 给予了他希望。 “不能再抱一下吗?” 而他, 一定会抓住希望。 “……” 闻言,怀澈澈喉头微微一哽。 在海城把霍修从自己房间赶出去的时候,那股好像遗弃金毛大狗的愧疚感顿时涌上心头。 这人到底是怎么在可怜和可靠这两种好似毫无关系,甚至截然相反的气质中无缝切换的。 她犹豫着转过身,却还没等视线落地,就被早已等候多时的猎人捕获。 下一秒,腰被男人有力的小臂揽了过去,昏暗中,属于霍修的温度与气息同时席卷而来。 清浅又炙热的吻好像掠着皮肤过去的火苗,落在她的下唇,一触即离。 旋即,她鼻尖与霍修的鼻尖碰在一起,下唇被含住,缱绻厮磨。 呼出的鼻息连带着他们身上的温度与气味,如同两股在空中相撞的劲风般,瞬间便再难分彼此。 怀澈澈明明晚上没喝酒,忽然被这股热气烘得头莫名其妙地有些头晕。 她张嘴,本来是想说点什么,霍修却仿佛看准了这个时候般,加深了这个吻。 44.带着她自慰 时间不到晚十点,这块楼盘的别墅区基本已经听不到任何杂声。 窗外的积雪被路灯一照,在夜色中反出雪色的白光,透过怀澈澈房间里的蕾丝纱帘,在窗子前的木地板上,洒上薄薄一层。 房间里的一切都只剩下个隐约的轮廓,一眼望去尽是朦胧,就连那一点点带着点潮湿气息的纠缠声,也因为蒙在被子里,变得格外模糊。 怀澈澈不知道霍修是什么时候拉上的被子,把他们两个人罩在了里面,总之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窗前那一点薄雪似的光也不见了踪影。 也许是因为被子将皮肤与衣物之间摩擦的那种声音留在这狭小空间,让它们得以膨胀放大,又或者是被窝将他们的体温锁住,逼得温度节节攀升—— 总之,当下的霍修,格外凶猛且缠人。 他仿佛不知餍足般与她吻在一起,滚烫的血肉之躯紧紧将她欺住,压在身下,一手扣在她腰后,另一只手则将她的手攥紧,在床上压实。 “唔……” 狭窄的密闭空间中热浪滔天,怀澈澈几乎快要融化在床单与男人之间,侧过头好不容易从叫人难耐的深吻中逃离,霍修便就这么向下而去。 嘴角,下颌,侧颈,视觉受限的同时触觉和嗅觉变得格外敏感,霍修的双唇每一次触碰到她的皮肤,明明没有在同一处反复地辗转,却依旧在每一处都留下了强烈的灼烧感。 “霍修,” 怀澈澈忽然有点害怕,虽然她之前跟唐瑶信誓旦旦地说,该发生就发生,可真当事到临头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好像还是没有完全做好接纳另一个男人的准备。 “我不想……” 身下的女孩子身体开始发抖,说不想的时候甚至带上了一点哭腔,让霍修在啄吻她锁骨的同时,鼻腔吐出一口粗长的气。 没有太多沮丧,更多是意料之中。霍修安慰似的在她锁骨处又亲了一下,温厚的语气极大地缓解了刚才那一阵汹涌带来的紧张和压迫感:“没事,我不会,我们就试一试。” “试什么?” 女孩子的身体刚刚有了放松的迹象,霍修便紧接着循循善诱:“我想学一学,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喜欢。” 怀澈澈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要不要答应。 但霍修怎么会感觉不到她的犹豫:“你如果不喜欢了,你就喊停。” 听起来,好像还好。 怀澈澈听到这句话才总算开始松口,含糊地嗯了一声。 下一秒,男人原本落在她腰间的手便开始往上游走,轻轻地覆在她的胸口上。 她胸不小,是属于不用穿那种聚拢型的内衣使劲挤,也有浅浅一道沟的程度,只是此刻平躺着,感觉不到大小,只觉那一团格外柔软。 隔着睡衣,霍修能感觉到掌心下有一粒小小的东西浮出水面,他用拇指轻易地找到它,打着转儿往下按压的时候,怀澈澈的呼吸一下就乱了:“霍修!” 他掌心好热,烫得人心慌。 怀澈澈这辈子心跳也没像现在这么快过,“不要,我不要了,你手太热了,我不喜欢……” 这借口脱口而出的时候怀澈澈完全没感觉有多离谱。 霍修低低地笑了两声,倒也确实是松了手,但随即便握着她的手重新覆了上去:“这样呢,是不是就不热了?” 确实,她手心的温度比起霍修来说要低些,理论上来说应该是相对更有安全感一点。 但这种感觉更奇怪了。 男人滚烫的掌心贴在她的手背上,将她整个手完全纳入其中,真正意义上地带着她,在自己的身体上推波助澜。 而她的身体好像完全认不出那也是自己的一部分,就连掌心出的汗都变得陌生,皮肤非常诚实地反馈那种电流般的触感到她大脑神经中,甚至来得比刚才还要更加强烈。 那可是她自己的手啊。 只是被霍修抓着而已。 怀澈澈震撼到就连停都忘了说,就这么被霍修带着,直到双腿间那股潮湿泥泞已经无法忽略,仿佛每寸皮肤,每个毛孔都渗透着一股难抑的渴望,才猛然惊醒过来。 “霍、霍修!” 但已经来不及了,霍修就这么握着她的手背,探入了睡裙裙底,捻着她的手指,隔着已经漫上水汽,开始变得潮湿且柔软的棉布,缓缓地来回滑动。 “嗯……” 那种感觉极为夸张,怀澈澈顿时整个人都好像掉进了一片由气泡水灌满的海洋,最敏感的位置被接连不断颗粒状的气泡冲击,裹挟—— “霍修,霍修……” 小姑娘额角已经渗出了汗,闷在被子里的空气变得愈发潮热,旖旎借机肆意疯长发酵。 “霍修……” 仓皇与无助间,怀澈澈脑袋一片空白,想不出要说什么做什么,只剩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 当下她的声线不是甜美或妩媚能够形容的,那种被快意与情绪双重挟持下的脆弱感,每一次叫他的时候,尾音泫然欲泣的颤抖,如同剧毒却无比诱人的鸩酒,是对他最为严苛的考验。 “我在。” 霍修俯下身,一边啄吻她湿润的脸颊与鬓角试图平息小姑娘的情绪,一边却又目的明确地带着她的手,越过了最后一道遮挡的防线。 当皮肤与皮肤最直接地接触上的时候,怀澈澈本能地发出了更为清晰的哭腔,他继续安慰她:“就一次,弄出来一次就停,好不好,我想更了解你一点,别怕。” 他的声音也哑到了极点,胯间肿到发疼,此刻就顶在她大腿根那块,硬度惊人。 霍修没空去管,当下,比起释放自己,他确实更想知道要怎么取悦怀澈澈。 “就一次……” “就一次。” 短暂的停歇却在无意间加重了情潮的流动,怀澈澈终于体会到什么叫骑虎难下。 不管羞也好,怯也罢,都输给了渴望的本能。 得到怀澈澈的首肯,霍修才再一次缓缓地动作起来。 他食指与中指迭在一起带着怀澈澈动,被两瓣湿润软肉堪夹在中间,浮想联翩之际也禁不住有些心荡神摇。 男人的吻开始变得愈发滚烫,将怀澈澈的双唇再一次俘获,不需要语言,她变得粗重的鼻息,偶尔颤抖的身体,都是对他每一次试探最好的反馈。 方寸之间,暗流澎湃迭起,怀澈澈扶在霍修肩上的那只手开始不断收紧,双腿内扣,愈发紧绷,后脚跟不知不觉便悬了空,只用前脚掌来回蹬蹭床单,将身下那块扯得紧绷欲裂。 “呜……” 不消片刻,小姑娘鼻息中的哭腔终于跟憋了整天的大雨似的,落了下来。 与哭腔同时落下的,还有她无意识间拱起的腰背,跟着雨点,一块儿下坠,跌回水面上。 霍修收回手,紧紧将回不过神来的怀澈澈抱住,陪她度过这段大脑空白的余韵。 他因身体欲望的膨胀而痛苦地闭上眼,克制着自己的呼吸,不断亲吻她头顶汗气十足的发缝。 很奇怪,他从始至终,除了和她接吻之外,再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 但只是感受到怀澈澈的身体从紧绷到放松的变化,现在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回不过神来,霍修竟然也感觉挺满足的。 不过小姑娘好像并不这么想。 “霍修你混蛋,你变态,我不要理你了!” 刚回过神来,怀澈澈就对着霍修来了不痛不痒的几拳,然后把人往外一推,掀开潮乎乎的被子就气鼓鼓地下了床。 她房间有浴室,人已经光着脚拿了新睡衣和内裤,走到浴室门前还不忘回头再骂霍修几句:“你自己看看把我床弄成什么样了,今晚你自己睡吧!” 怀澈澈骂完,进了浴室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嘴唇上沾着点血。 她没感觉疼,所以这血当然不可能是自己的。 想到刚才两人还在床上接吻,怀澈澈冷哼一声,趿上浴室里的拖鞋,跺着脚走到花洒下。 其实怀澈澈长这么大,也不是没有自己动手,自给自足过。 但被别人带着,确实是头一回。 加上在霍修面前,现在回想起刚慌得直叫霍修名字,脸上就发烫。 活该! 咬死他才好呢! 洗完澡,怀澈澈换上干爽的新衣服,把盘成个丸子的头发放下来,出去就看见霍修已经把灯打开了。 再看一眼床,床上三件套已经换成了新的,换下来的那些被皱皱巴巴地扔在了沙发上,还没来得及整理,鼓鼓囊囊一大团。 “你干嘛!” 怀澈澈两手叉着腰,正准备开始不讲道理撒撒气,就看见霍修停下手上的动作,看了过来。他下嘴唇破了一块儿,刚结起薄薄的血痂,只比唇色深一点,要不知道他嘴唇被咬破,很难觉察。 男人身上的居家服有被汗洇开的痕迹,头发也因为刚一直顶着被子被捂得乱七八糟的。 再看他面前是重新铺好,整整齐齐的床,怀澈澈那一大口气就这么堵在了嗓子眼儿。 小姑娘是真恨自己脸皮薄。 但凡她脸皮再厚那么一厘米,后面那句“你把东西放沙发上那你今晚睡哪”就要脱口而出了。 她瘪了瘪嘴,哼了一声,就直接关了顶灯,掀开被子往床上一躺:“我要睡觉了,别跟我说话!”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霍修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看着小姑娘卷着被子侧过身去,耳朵根那一块儿全都充上了血,红彤彤的,两道眉毛拧得紧,腮帮子鼓得圆,好像再伸手去戳一下,就要爆炸给他看的样子。 虽然他在做这件事之前已经预料到她会生气。 但——怎么会生气了也这么可爱呢。 霍修感觉自己已经没救了。 怀澈澈房间铺着地毯,拖鞋踩在上面听不到脚步声。 她只能听见浴室门被关上,然后过了好几分钟,里面才响起花洒的水声。 确认霍修开始洗澡后,怀澈澈立刻愤怒地拿起手机准备约唐瑶出来见面,控诉霍修的恶行。 但就在她点开微信,还没来得及在群山人海中找到唐瑶,就先看到通讯录那里多出了一个红点。 X来加她了。 45.门票(二更合一) “所以这个X,你是怎么跟她混熟的啊?” 怀澈澈在家过到初三,又被李月茹劝着跟他们回了趟老家,陪怀建中回去当了一波散财童子,再回到庆城的时候,已经是初七了。 “我记得她好像是帮过你,怎么帮的来着?” 唐瑶好多年不回家,怀澈澈一个电话就出来了,现在坐在咖啡厅里,听她说了一堆,才总算想起那个叫X的人。 前几年她就听怀澈澈提起过这么一号人,说是人特别好,很热心,但毕竟好几年过去,唐瑶也忘了当时是怎么个热心法。 “就,我当时不是想做出点成绩来给我爸看吗,刚到荷兰的时候就想着要么给国内一些建筑杂志投稿。”怀澈澈点了杯热可可,手捏着搅拌棒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当然了,我当时水平很差,所以惨遭退稿,但是等稿子都被退回来之后我发现,其中有一家杂志选用了我的投稿,但署名并不是我。” 这事儿当时还是她海大的室友跟她说的,因为怀澈澈在做设计的时候,参考过很多人的意见,其中就包括海大的旧同学。 也得亏她这么做了,最后才得以让这个杂志社背后的小动作曝了光。 但曝光了又怎么样呢,联系那个杂志的邮件石沉大海,打电话过去刚接通说明了情况就被挂断,她人在荷兰,学期没结束回不了国,那时候又根本没想好以后会做全职,微博还是私人博,完全没有号召力和影响力。 更关键的是,她也没办法和家里求助,怀建中本来就不支持她学建筑,要知道她被骗了稿,第一反应肯定不是帮她去制裁那家出版社,而是先把她冷嘲热讽一顿。 她当时把自己闷在公寓里爆哭了一顿,花了几天时间才把这件事想通,之后在录制新一期视频的时候顺嘴提了一句,想着希望跟她一样学建筑的避开这种大坑。 结果就在视频发出去当天夜里,也就是国内早晨七八点的时候,她收到了来自X的第一条私信。 “杂志名字给我一下,我帮你看看。” 就这么一句话,要现在让怀澈澈看,那可能已经被归类到电信诈骗。 但当时她看着那个默认头像后面跟着这么个简短有力的句子,本能就相信了。 之后她把自己的投稿记录,以及那个出版社的拒稿回件都给X发了过去。 本来还想问问X准备怎么做,结果第三天就接到了那个出版社负责人打过来的道歉电话,对方在电话那边完全再找不到之前挂电话的态度,卑微得就差给她哭一个,说是他们手底下的人搞错了署名,现在已经在召回错版杂志,之后再次出售的新版会增加对她的道歉信,请她给一个收款账户,他们会立刻把约定的稿费打给她。 怀澈澈当时都懵了,虽然也不缺那仨瓜俩枣的,但本着该拿的为什么不拿原则,还是给了对方一个收款账户。 “谢谢谢谢谢谢您,”对方拿到收款账户之后简直千恩万谢,“真的不好意思,以后这种事情我们绝对不会再犯,这件事真的是给了我们一个大教训!” “……” 怀澈澈当时心说你也太夸张了,就听那边人迟疑了一下,说:“您看我们这,算不算已经和解了,能不能放我们一马……” 挂了电话之后,怀澈澈问X做了什么,对方轻描淡写地回复说:没什么,发了封律师函过去。 怀澈澈看那杂志社确实不大,再加上之前光明正大盗用设计图,确实是一副会被律师函吓到的法盲模样,立刻接受了X的解释,跟她道了好多声谢。 之后的话题就从这个开始,怀澈澈知道X是一边研究生在读,一边在帮导师的忙,也算是半个律师。 之后她们聊了很多,包括X其实对未来也有一些迷茫的地方,考虑过到底是当律师还是当法官,亦或者是进一家公司去当法律顾问。 怀澈澈当时还满脑子建筑师的梦想和热血,直接劝她说,要干就要自己干,自己成立律所,占山为王! X当时就发来个笑的表情包,说好。 “哦,我想起来了,后来那个杂志把你的署名改回去之后,你拿给你爸看了吗?”唐瑶比起过程,更好奇这件事的结果,“你爸怎么说?” “他说我画这么烂居然也能上杂志,这杂志离倒闭不远了。”怀澈澈翻了个白眼,捧起杯子喝了一口,“结果后来那个杂志社也很争气,真的办了没几期就倒闭了,无语。” 正聊着,X的微信就进来了。 X:我在想晚上吃什么 X: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怀澈澈刚喝了甜的,现在正想吃点咸的,随手便回。 CHECHE:喝点粥? CHECHE:咸口的,我最近很喜欢 X:好建议 X:谢谢 怀澈澈回了个不客气,忍不住在心里赞叹,好飒爽的姐姐。 俩人聚了一下午,在晚饭前才分别。 唐瑶开了车,在导航输入怀澈澈小区名字的时候,顺嘴似的问了一句:“你怎么现在都沦落到要我来送了,你那二十四孝好老公呢?” 怀澈澈刚换到副驾,听见她的问题没说话,腮帮子倒是先鼓起来了。 “吵架了?”唐瑶一看她那表情,就秒懂,“因为什么啊?” 小姑娘瘪着嘴,憋了五秒,脸上表情还没什么动静,耳朵根那块儿就已经先晕开了红。 半晌,才小声叽咕道:“他占我便宜!” “……”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但唐瑶转念一想,又觉得,要别人占了这大小姐的便宜,指不定已经被她踹十八脚用行李箱砸出家门了,哪还能像现在这样红着耳朵小声抱怨。 果然cp粉就是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嗑自己喜欢的糖。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嗑到真的。 想到这里,她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怀澈澈的肩,用一种阅男无数的口吻说:“你啊,是不知道,男的对上床这件事有多急色,霍修在我这已经是大佛级别的男人了,你要好好珍惜他啊,三十多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 怀澈澈撇撇嘴,不服气地说:“那萧经瑜不也没碰过我吗,你怎么就只夸霍修一个人?” “那不一样。”唐瑶好像就知道她会这么说:“萧经瑜那是压根儿没碰到过你,他那不是自发的选择,是无可奈何的现实,但是霍修这边可是名正言顺,可以做但没有,这就叫克制,哎……你多结几次婚就懂了,克制才是男人最宝贵的美德。” “……” 唐瑶把怀澈澈放到小区门口,估计是之后还有约,需要赶个场子,又简单叮嘱两句让她可得牢牢把霍修把握住了,就风驰电掣地消失在了冬风中。 怀澈澈无语地双手揣兜进了小区,慢悠悠地回到家,推开门,客厅暖黄的光与厨房香甜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好像一个温暖的拥抱,对她说欢迎回来。 怀澈澈感觉那味道有点熟悉,寻着味儿进到厨房,果然看见电磁炉上放着一个砂锅。 海鲜粥里每一粒米都已经被煲到了绵软开花,鲜虾已经被煮到蜷缩弓起,螃蟹成了小块,只留那一只红彤彤的蟹钳,扒着砂锅的边缘,是它最后的倔强。 而正在厨房里忙碌的男人身上还是那条蓝白格围裙,两条系带随意打了个结在身后,毛衣的衣袖被折到手肘关节处,露出一截流畅的小臂,因正在做事而青筋微显。 门锁自动闭合,听见关门声,霍修回头,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笑意:“看来我时间掐得正好,去洗手吧,今晚吃海鲜粥。” “嗯。” 前脚刚跟人说想吃咸口的粥,后脚就在自家餐桌上实现了。但小姑娘看见霍修那言笑晏晏的模样还觉得有点不自在,两条腿站在地上,不自觉地就紧绷起来,顿了两秒才扭头去洗手。 不得不说,这海鲜粥煮的真不错,怀澈澈吃了两口,眉毛都快鲜掉了,一口菜没吃先喝了两碗,才听霍修问:“不吃虾吗?” “不吃。”她懒得剥。 过了十几秒。 “吃一个,尝尝味道。” 剥好了的虾仁被放进她碗里,怀澈澈愣了一下,本能地夹起来送进嘴里。 咀嚼的过程中,她对上男人在一片热气腾腾中,格外温柔的眉眼,忽然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 就从她接过这个虾仁开始,之前那些对霍修的气也好,怒也好,都变得不是那么名正言顺了。 坏了,吃人嘴软了。 霍修见她吃了一个,又戴着手套去剥第二个。 一顿饭下来,怀澈澈被投喂了十来个虾仁,那一锅粥里的虾几乎被她包圆儿。 好在霍修也没表现出什么奸计得逞的得意,就很平常地给她把虾剥完,才开始吃已经变得温凉的粥和菜。 吃完饭,霍修把桌子收拾完,碗筷扔进洗碗机,打开了电视。 怀澈澈本意不是想看电视,就是懊恼自己怎么这就着了霍修的道,想来点动静转移一下注意力。 她木讷地换了几个台,在一个陌生的春节舞台听见熟悉的旋律,才想起萧经瑜之前电话里说过,在麓城春晚负责开场。 麓城几乎已经是国内最北的位置,每年不到一月就已是冰天雪地。 舞台是露天的,为了演出效果,萧经瑜上身只穿一件毛衣配了一件薄风衣,歌还没唱到一半,天空就飘起了雪花。 看着都冷,怀澈澈注意到,即便萧经瑜已经单手揣兜,但拿着麦的那只手明显已经冻到发紫。 他唱的是第一张专辑里的《想你在无声的雪天》。 萧经瑜的声线说话的时候有股清冷的距离感,但唱歌的时候却显得很柔和,用粉丝的话来说,就是非常典型的情歌嗓,细腻又温柔。 怀澈澈想起,这首歌刚出的时候,简直是爆到不能再爆,那时候她还没和萧经瑜和好,只是听国内的朋友说萧经瑜出道了。 她很有骨气,一次也没有在音乐软件上搜过萧经瑜的名字,却在她到处看前辈们做的视频取经的时候,被动地听了好多遍,后来才知道,这首歌在音乐榜单榜首足足蝉联了十周。 这头正想着萧经瑜当年引爆音乐榜单的事情,萧经瑜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 怀澈澈拿起电话,想着也没必要遮遮掩掩,干脆就在沙发上接起来:“新年快乐啊,小鲸鱼。” “新年快乐。”萧经瑜在电话那头,声线听起来格外疲惫:“我本来初一想给你打电话的,然后忙着忙着就……抱歉,澈澈。” 闻言,怀澈澈微微一愣:“你春节七天都在工作?” “嗯,我之前几年不也这样吗?”萧经瑜应该是上了车,周围的风声一下熄了下去,“其实蛮好的,春节大家都在看电视,是个提国民度很好的时间。” “可是……” 不累吗? 怀澈澈想问,但念头一转,想起另一个更值得一问的事情:“小鲸鱼,我听别人说你是和千星签了对赌,你为什么要签对赌啊?” 近几年,演艺圈里通过对赌协议翻身做资本的艺人不是个例,但能在和资本的博弈中取胜的也绝不是多数,尤其这几年资本也学聪明了,对赌中的条件愈发严苛,就差把不公平三个字搬到明面上。 怀澈澈大概知道对赌协议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但她不知道萧经瑜为什么要签这个,毕竟只是当歌手的收入,也足够过上他以前心目中的好日子了。 他原本不是那么有野心的人才对。 “连我签对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萧经瑜在那边好像是笑了一声,又像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知道我今年演唱会定在什么时候吗?” “呃……” “别翻。” 怀澈澈正想偷偷点开微博看一眼,就被萧经瑜打断:“微博没发,现在全世界都不知道,我先告诉你,在五月下旬。” “哦,五月啊。”怀澈澈对这个时间挺满意的,“不错啊,暖和,是个适合开演唱会的好时候。” “到时候你会来吧,来了之后,我们当面说吧。” 萧经瑜上了车,但没走,手握着方向盘,一松一紧地打着谁也不知道的节奏,“要几张票,到时候发给我,我直接寄给你。” “好。” 挂了电话之后,怀澈澈才发现霍修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里出来,大概是看见她在打电话,刚还帮她把电视的音量调小了些。 怀澈澈窝在沙发上看着他,忽然有些好奇:“霍修,你追过星吗?我看你房间里贴着周传雄的海报。” “我初中的时候喜欢听他的歌,”霍修说:“买过正版磁带,放随身听里,但没追过星,也没去过演唱会。” 谁问你演唱会啊! “哦,偷听我打电话是吧!”怀澈澈鼓了鼓腮帮子:“你想去就直接说啊,还旁敲侧击的咧。” “那我直接说,”霍修笑:“我想陪你去。” 也好,有这么一号人在,也不用找女性朋友了。 正好唐瑶林静姝她们都不怎么追星,安小淳又要上班不好请假,也省得麻烦她们了。 “不就看个演唱会,还不好意思说……” 怀澈澈爽快地给萧经瑜微信发说要两张票,“到时候我让他寄到这里,你记得收一下。” “好。”- 三月十七日,对霍修来说,是个很特别的日子。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被怀澈澈莽撞地求了婚,两个人从见面到领证,还不到二十四小时。 其实霍修从小就是个挺有仪式感的小孩,一直把长辈们的生日记得很牢。还没到日子,就已经先在学校旁边的精品店,或后门附近的花店看好了礼物。 严格的爷爷对零花钱也把得很紧,霍修小时候被穷养着,只能把一块零花钱掰成两块花,攒上十天半月才将将凑够。 而到他生日的时候,霍永德和温玲英最少也有其中一人推掉其他事情,接上外公外婆一起来爷爷家,忙活出一大桌子菜,少不了的一碗卧着鸡蛋的长寿面。 和怀澈澈结婚后,霍修需要记住的重要日子又多了几个,一个是她的生日,一个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只是怀澈澈没心没肺得很,哪还记得什么一周年,过完年就去外地工作了,忙得连个电话都每一个,只剩霍修自己面对这无人在意的周年。 但他还是想做点什么,稍微纪念一下,哪怕没有人记得,也没有人知道。 入夜,霍修带上手底下几个小年轻,以团建的名义走进了一家韩式烤肉。 几个饭混子当中,数王瑞资历最老,其次李懂。 一堆人浩浩汤汤地坐进了大圆桌,点餐拿水,好不热闹。 霍修刚坐下,怀澈澈的微信消息就来了。 CHECHE:老霍老霍 CHECHE:回家的时候帮我取下快递,一共五个,这是取件码 CHECHE:然后回家之后帮我拆开看一下有没有明显瑕疵,有的话拍照给我 CHECHE:靴靴!比心! 她手机打字一向快,但这次尤其快,上一声消息提示音还没响完,下一声就又顶上了。 霍修大概猜得到她是在工作间隙,一边被催着赶紧一边给他发的消息,便笑着回了个好。 “你们看,一般霍律师露出这种笑容,就是在回嫂子的消息。”一旁李懂又懂了,看着霍修笑得像位苦口婆心的大姨夫。 “霍律师什么时候办婚礼啊,我们都等着给你们俩送个大红包呢!”坐李懂旁边的女生也跟着起哄说:“择日不如撞日,要么就趁今天,说一下你跟嫂子是怎么认识怎么相爱的嘛。” 女生的建议一下获得了桌上所有人认可。 霍修笑着放下手机,大方地迎上一道道八卦的目光:“看来你们今天想自己结账了,对吧?” “咳……算了算了……” “吃饭吃饭!” 话题终结。 一顿饭吃完,回到家已经八点多。 霍修在楼下花店取回三天前预定的花束,按照怀澈澈的话,先在楼下快递柜取了东西,才抱着一大堆东西上了楼。 怀澈澈很喜欢在网上买一些乱七八糟的小摆件,可能是一个木雕的兔子,也可能是一个奇形怪状的杯垫。花瓶空着,霍修还来不及把纪念用的鲜花插进瓶子里,只顾着先给她拍照。 很快几件东西拆完,只剩下最后一个薄薄的,类似文件厚度的快递。 霍修用裁纸刀划开外封,就看见里面是一个玻璃纸信封。 玻璃纸很透,霍修不用把它拆开也能看见,里面装着的是设计得精妙,烫金与深蓝杂糅得恰到好处的一片深海奇景。 中间,是昂扬舒展的艺术字: 萧经瑜2019个人巡回演唱会:听,深海。 5/20,诚邀聆听。 是萧经瑜演唱会的门票。 五月中旬的演唱会。 门票却在三月,在他们结婚一周年的当天,送到了家里。 46.对赌协议 萧经瑜的演唱会第一站在江城,怀澈澈提前订好酒店,就在江城体育场附近,走路大概十五分钟的距离。 演唱会很容易造成交通拥堵,她不打算租车了。 一切都很顺利,从到达和霍修碰头,再到办理入住。 酒店房间不错,景色也好,怀澈澈很满意,唯一让她觉得有点缺憾的,就是霍修病了。 风寒感冒。 离谱吧,秋冬两个季节都健健康康,从头到脚都写着‘我非常会照顾我自己’的人,在春暖花开的五月,着凉了。 “就只是有点……咳咳、咳嗽而已。”霍修解释的同时还从行李箱里拿出一盒止咳药给她看,“不过没事,我已经带了药。” “我这应该说你周全还是不周全啊……” 她接过药盒,看了一下服用说明就还给他:“那你还能去演唱会吗,不舒服的话要不然就在酒店休息好了?” “没事,能去。” 演唱会就在今晚,怀澈澈不打算舍近求远去其他地方吃饭,就在酒店的餐厅里凑合了一顿。 出门的时候,怀澈澈感觉江城不愧是秦岭淮河以北,都五月了,只要太阳一落山,风就立刻换了副面孔。 江城体育场是半露天的,抬头就能看见星空,有一种人类文明与自然结合的感觉。票的位置也很好,是正对舞台的VIP席,等萧经瑜登台的时候,怀澈澈甚至能看清楚他脸上的眼妆。 为了符合演唱会主题,萧经瑜的妆面与演出服也是鲛人,一圈一圈用闪粉勾勒出来的细小鳞片悬在萧经瑜眼尾,偶尔伴随他脸上的表情被牵动,波光流转,熠熠生辉。 整个演唱会氛围从萧经瑜登台那一刻起就直直地被推向了高点,怀澈澈手里拿着入场时被发的荧光棒,情绪一路高亢,直到散场,才发现霍修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今天穿了身暖橘色毛衣,外面配了件咖色外套。 刚怀澈澈还觉得这种色系穿霍修身上还挺好看,显出一种高级感,现在再看,只觉得他的脸色被那种明艳的颜色一衬,更是苍白。 “霍修,你没事吧?” “没事。” 他答得干脆,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摇摇欲坠的感觉,怀澈澈将信将疑地握了一把霍修的手,才发现他手背是凉的,掌心还都是汗,赶紧回到酒店用温度计一量,体温已经到了38.6。 “你管这叫没事啊,有你的,霍修。”怀澈澈从衣架上扯了件外套披上身,“我去买药,你在房间等我。” 好在酒店地段还可以,楼下连带商圈一应俱全,怀澈澈把针对风寒感冒的冲剂胶囊退热贴都买上,才坐电梯回来。 霍修正坐在床边等她,这家酒店床头灯偏白,呈现出月光似的冷白色,男人看着面前的地毯,目光下垂着,好像在发呆。 他瞳色原本偏深,是深栗色,无论什么时候看进去,都极为有神,现在人一病,注意力没那么集中,眼底的光有点散开,在外围光源面前呈现出来的色彩变得浅淡,有种覆了层薄冰似的脆弱感。 “谢谢、咳咳咳……小怀。” 他吃了药,贴上退热贴,躺在床上,生病让他声线比平时听起来要更哑,也更轻,眼神扫向她的时候,像是有气无力的芦苇。 他从被子里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还好有你。” 这人是真的很会给予他人正反馈。 怀澈澈就干了买药这点事儿,被他这两句话说得好像整个酒店都是为他建的一样,脸上也有点不好意思,瘪了瘪嘴:“那你赶紧睡,睡一觉就好起来。” 男人的手微微收紧,半张脸埋进了酒店雪白的被子里,只剩一双眼睛弯起来:“好。” 大概是药里有一定安眠成分,霍修入睡很快。 怀澈澈就坐在床边搜风寒感冒还应该注意点什么,萧经瑜的微信也在这个时候进来。 Whale:祖宗 Whale:刚忽然想吃港茶,找了家店 Whale:你好了吗,让胡哥去接你? 哦对,她还和萧经瑜约着要见面来着。 聊聊他到底为什么要冒着风险,签一个那么长时间的对赌协议。 怀澈澈当然想去,她早就好奇萧经瑜为什么忽然在事业上好像变了个人。 但前几年她问过好多次,萧经瑜要么闭口不谈,要么转移话题,把人气得要死。 这一次他忽然松口,怀澈澈估计是他的目标要么是快完成了,要么是进入到下一个阶段了,总归是取得了点成果,可以说了。 但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霍修,怀澈澈又有些动摇。 CHECHE:我不想吃夜宵欸 CHECHE:你要么吃完了再来找我? Whale:…… Whale:你别跟我说你跟霍修待在一起,所以不想出来 确实是。 主要霍修一开始没发烧,是跟着她在体育馆里吹了俩小时风才烧起来的。 怀澈澈觉得现在这节骨眼丢下霍修一个人在酒店休息,是真的有点太坏了。 CHECHE:小鲸鱼,霍修发烧了 她这条刚发出去,萧经瑜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进来。 “他都三十几岁了,又不是三岁,发个烧有必要这么担心吗?”萧经瑜非常无语,语气些微上扬,“你要么干脆说你就是想待在他身边不想出来算了,找的什么烂借口。” “我不是……你有毛病是吧?” 怀澈澈不想在酒店房间里跟萧经瑜吵架,干脆拿着手机躲进了浴室:“霍修现在看起来还挺严重的,而且我也没说我不出去,我只是说我不想吃宵夜。” 萧经瑜心说你放屁,刚在体育馆他不止一次往台下看,你俩近到干脆抱一起去算了,但想想又觉得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和她吵架。 跟个病人争,显得他多没人性似的。 “行,那不吃宵夜了,我现在过去找你,你下楼来见我,行吧?” 电话那头怀澈澈总算应了声好,这一声落到萧经瑜耳朵里那可真叫一个不情不愿。 他也没心思继续吃,去隔壁包厢敲了下门让他们记得把这边的东西也吃掉,就拿着车钥匙走了。 半小时后,怀澈澈接到萧经瑜的电话,听他说已经到了酒店楼下,才轻手轻脚地从房间溜出来,坐电梯下了楼。 楼下,萧经瑜的车已经在等,他没熄火,打了个双闪吸引怀澈澈注意,接到人立刻就驶离原地,全程停留没超过两分钟。 “最近有狗仔在跟我,胡哥刚好不容易把那群人甩掉。” 他停到另一个僻静地方,前后左右都看了一眼,才把车熄火,“到这应该没事了。” 怀澈澈跟着他回头看了一眼,感觉这附近也不是很荒芜,路边还有些店:“那你赶紧告诉我,为什么你要签对赌?” “你在催什么,”萧经瑜本来刚才就憋着气,现在再被怀澈澈一催,心情更是不好:“干嘛,急着回去陪你老公啊,哦也是,毕竟我现在无名无分的,肯定比不上你名正言顺的丈夫了。” 萧经瑜这话说的又酸又气,带着股少年独有的尖锐,就差直接说‘你赶紧给我说点好听的要不然我要气死’。 但怀澈澈却没接话,等萧经瑜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她正盯着车窗外一个药店发愣。 “怀澈澈——” 你倒是反驳一句啊! 萧经瑜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这一瞬间的心情,他烦躁到了顶点,站起身走过去抓她手腕:“你能别这样吗,说点什么,成吗?” “哦……我不是在等你说吗?”怀澈澈却好像根本没听清他刚才说了什么,直到手腕被抓才如梦初醒。 “……” 萧经瑜攥着她手腕的手不断收紧,看着她令他愈发陌生的神色,心头也在一点点收紧。 时间在走,沉默发酵。 萧经瑜能感觉到有一个问题已经涌到了自己的嗓子眼儿,马上就呼之欲出,但自己的体温与力气就像是沙漏,从自己的脚底一点一点流逝,变成一地红色的砂砾,铺满她的脚边。 最终,他声音只剩口气: “算了,不说了,没意思。” “为什么?我都出来了,说嘛。”怀澈澈也不是故意要走神的,她只是刚看到一家药店门口贴出了布洛芬悬凝液的广告海报,在思忖如果缓释胶囊退不了烧的话,悬凝液会不会比较好而已。 “不想说了。”萧经瑜冷着脸别开眼,“行吗?” “……” 折腾一晚上,萧经瑜只觉得自取其辱。 怀澈澈一颗心压根不在这。 “回去了。” 送怀澈澈回到酒店之后,萧经瑜感觉自己也快散架了。 他回到房间,坐在黑暗中,一言不发,直到胡成回来,打开房间顶灯,被他吓了一跳:“你在啊,我刚还以为你又不知道跑哪野去了,还行,知道给我省点心,最近那几个狗仔跟你跟的多死你不是不知道,别今天开演唱会,明天就上热搜了。” 胡成都已经习惯了萧经瑜的沉默,一边自说自话一边往里走,却忽然听人开口:“胡哥,你说我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胡成愣了一下:“你们今天聊什么了,你不是想把你对赌的来龙去脉跟她说吗?” 胡成作为当年目睹了萧经瑜签署对赌协议全过程的人,想起这四个字,都还忍不住冒鸡皮疙瘩。 那对赌,确实离谱,萧经瑜必须在五年内,手头上有三个收视破十亿的爆剧,两个现象级综艺的常驻嘉宾席,营收指标也是逐年递增,看得人头皮发麻。 胡成在业界待了这么些年,不是没见过对赌,只是没见过这么离谱的对赌,更何况萧经瑜本质上只是个歌手,条条框框却全都在演戏和综艺上,就差把‘没胜算’三个字写脸上了。 而萧经瑜当然也不是傻的,他会签这份对赌,不是因为年轻追求刺激,只是怀澈澈的爸爸忽然找上门来。 也是那个时候,胡成才知道,原来怀澈澈就是那个槟榔大王怀建中的女儿。 怀建中第二次去找萧经瑜,和大一国庆那回可完全不一样。 第一次见面,毕竟是在怀澈澈的学校,他不想闹得难看,旁敲侧击地表现了一下两方家庭的悬殊,本以为这小子已经知难而退,谁知道这安生日子还没过多久,又从怀澈澈嘴里听说这小子上春晚了。 后来找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这小子成歌手了,还真能折腾,跟个鲤鱼似的想跃龙门。 怎么说呢,富之前,怀建中也相信人定胜天,真爱无敌。 但真的有钱了,屁股决定脑袋,他就又相信门当户对了。 而且不光是钱的事儿,是钱带来的眼界,处事方式,性格品行。 穷小子为什么不行,不是穷不行,而是穷带来的世界观价值观不行。 那些东西都是穷在根上的,怀建中就怀澈澈这么一颗独苗苗,她可以傻,他这个做爹的可得把招子放亮了。 所以当时怀建中是来势汹汹,萧经瑜和胡成当时被紧急叫回公司,直接就进到最大的会议室里。 方形的长桌,两排坐满了人,最上面的是千星当时的老总,底下一堆高管的眼睛都盯着萧经瑜一个人,好像他是被推上国际法庭的罪犯。 ——怀建中这回打从开始就没想着要给萧经瑜留一点脸。 他就是来给他甩一记下马威的。 萧经瑜至今还记得当时怀建中说的那句话: “小子,你要真喜欢我女儿,就拿出点魄力来,好歹别留在娱乐圈里当个供人娱乐的玩物,我还能瞧得上你一点。” 47.一个人睡觉睡不好 “这不快赢了吗,我们就差最后一个综艺的名额,这都已经内定了,就差官宣了!” 胡成也没想到,萧经瑜还真的做到了。 他感觉就萧经瑜这四年多以来的经历,都能断定这人老了之后要是心血来潮想写自传,绝不会缺乏素材。 “然后等到今年第四季度结束,你今年超去年那不是板上钉钉吗,我们报价每年都在高,也得亏我们一开始要的价格是真的太低了,要不然你这连年翻番的指标真的很难达成……” 胡成开始给他打鸡血:“你要赢了,萧经瑜,今年结束,对赌就赢了,你以后就不用再在外面抛头露脸了,你就能拿到股份变成管理层了,然后你也可以和你的小女朋友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他本以为这对萧经瑜来说,会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事情。 但萧经瑜却依旧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过了半晌,才侧头看向窗外。 “是啊,我马上……就要成功了。” 也许等他做到,等他赢得对赌,就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那头,霍修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 他不是一个很多梦的人,睡眠质量一直算得上好,这一次却反常,梦到了小时候,刚到爷爷家时的一件小事。 那时候他刚上小学一年级,他爸为了庆祝,送了他一辆很大的玩具卡车,大到什么程度呢,大到他必须两只手才能抱起来。 这么一个大型玩具,在小孩中间的受欢迎程度可想而知,但小孩没轻没重,一堆小孩围着卡车玩了一个下午,等傍晚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的时候,他才发现,卡车背上的箱子掉下来了,轮子也脱落了一个。 当下他也搞不清楚是谁弄的,就只能抓着还没走的小孩问,结果刚一碰到个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他神色太急,显得有点凶,还是怎么的,那小姑娘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看着他就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爷爷出来喊他回去吃饭,正好看到这一幕,以为他欺负了别人,一手抱着他的卡车一手拎着小孩,回家就把人搡墙边了。 “在墙根站好,欺负女孩子,你还是不是男人,今晚不要吃饭了,好好反省一下。” 明明是自己的玩具被别人没轻没重地弄坏了,小霍修很委屈,张口就哭了,一边哭还一边想解释。 “我没有……” “还狡辩!” 老头子这辈子最信的就是眼见为实,最讨厌的就是敢做不敢当,当场就把霍修的手抓起来,拿起了一旁的戒尺。 “你没有,那小姑娘哭什么,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做事情之前要先想清楚后果,你敢欺负别人,回到家就要挨打!” “不许哭,给我数打了多少下,数错了就从头开始。” “我……” “数!” “一、一,二,三——” 这场梦最后是被王瑞的电话吵醒的。 倒也不能怪王瑞,毕竟一般来说这时间他不可能在睡觉。 “王瑞,”几个小时前在体育馆里还只是稍有沙哑的声线,在这短短一觉里已经被高烧烧干,好像再没有一滴水的沙,“有事吗?” 王瑞本来确实是遇到点问题想打电话来问问,但一听霍修都已经这声线了,也顾不上别的,先表个震惊:“老大,你说去外地,是去横渡撒哈拉了吗?” “有点感冒。”霍修把额头上的退热贴揭开,从床上坐起,“没事,你直接说。” “哦就是关于,律所主任的事情……” 虽然律所已经是合伙性质,高级合伙人之间没有职称上的高低之分,但实际上除了高级合伙人之外,还有一个律所主任,真正负责起整个律所未来的发展与规划。 他们律所的律所主任之前是由资历最老的那位刑事律师负责担当,但就在年前那位律师出了点小事故,出院后就一直觉得力不从心,上次开会的时候提出了卸任,要在现有的高级合伙人当中选出一位,当新的律所主任。 就王瑞所知,目前律所里,不管合伙人也好,普通律师也好,其实都更倾向于让霍修来当这个律所主任。 但同时王瑞也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比如宋氏集团的老总宋持风,已经约霍修吃了好几次饭,薪资待遇已经谈到了令人不可思议的高度,几乎是不计成本地想要挖他过去,做法务总监。 对于王瑞个人而言,他肯定希望如兄似师的霍修能选择更合适自己的方向发展,但身为霍修的同事和助理,他同时也希望能跟着好的上司共同进退。 “我应该不考虑当这个律所主任。”霍修的答复很直接,“现在的工作量对我来说已经有点大了。” “那您会去宋氏吗?”王瑞问。 “在考虑。”霍修知道王瑞的意思,“到时候我会提前跟你说的,不过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毕竟也是一手创办的律所,霍修不可能自己走还带走一大票人,带上一两个心腹足矣。 “好嘞,我知道。” 婚后,霍修意识到自己的时间确实被各种委托填得太满,如果不是正好碰到怀澈澈也在忙碌,恐怕会有很多时间让她一个人待在家里。 这不是霍修理想的婚后生活,所以他也在考虑,毕竟干了好几年的律师,也不知道忽然转去干法务,能不能适应得来。 还有一点。 霍修环视房间一眼,静悄悄的。 怀澈澈不在,应该是出去和萧经瑜见面了。 他转行去干法务,万一到最后还是离婚了,要怎么办。 到时候他搬回自己家,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会不会和现在一样,感觉五脏六腑都给掏空了,吸一口气,冷空气上下乱窜。 “咳咳……” 嗓子的干痒来得急,霍修别过头去猛咳了一阵,给电话那头的王瑞都听傻了:“老大,你这次病这么厉害啊,我就说前两天你也穿的太少了,就算是五月份的天,入了夜还是冷啊,怎么能直接穿短袖上班……” “没事。” 霍修淡淡地打断王瑞的话:“过两天就好了,我先休息,挂了。” “哎哎哎好……” 王瑞被霍修最后这句话弄得似懂非懂的,挂了电话之后,坐家里品了会儿,总觉得老大那语气,好像是有点意料之中那味儿。 但不对吧,哪有人故意生病的。 更何况霍修还是那种很少见的,很会照顾自己,也很会照顾身边人的类型。在遇到霍修之前,王瑞很难想象有男人随身会带着纸巾,车里常备两把折迭伞,办公室常年放着一件外套以备不时之需。 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万一他们路上遇到车祸,霍修说不定都能从哪掏出一个医药箱来,给陷入休克的人做心肺复苏。 太滴水不漏了。 周全到王瑞看着都觉得累。 本来他想着估计等结了婚就好了,但转眼这婚都结了一年了,王瑞觉得他不光没松下来,享受婚姻与生活,反倒是更加收紧,有的时候坐在办公室里放空,手上夹着烟都忘了抽,就让它那么烧着。 王瑞没结过婚,也不知道霍修的表情是幸福还是不幸福,只是觉得他好像,很辛苦的样子。 “哎,霍修,你醒了?” 怀澈澈回到酒店,推门进去,就看见霍修披着外套,手指间夹着根烟,站在窗前看着远方。 她走过去,指了指他手上的东西:“你都咳嗽了,还抽烟啊?” “没,就点着了,没抽。” 霍修闻声回过头来,朝她笑了笑,随后将烟摁灭在烟灰缸中,“闻着烟味我会比较容易冷静下来。” 人病着不能抽烟,这一点自觉霍修还是有的。 但闻着烟味也确实是之前跟着魏隆杉的时候留下来的坏习惯,只是在怀澈澈面前他一向有所克制,因为知道她不喜欢烟味,所以一般回到家就不怎么碰烟了。 怀澈澈看着他把还剩三分之二的烟就这么掐灭,愣了一下:“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有这种习惯呢。” “是吗?”霍修病着,脑袋有点钝,很自然地便接:“这个又不是什么优点,不知道就不知道了。” “?” 她回想了一下,发现霍修好像确实,在她面前展现出来,好像除了上次海城挂电话的时候,有一点点生气的迹象,除此之外,都是一个成熟而稳重的男人形象。 他很好,好得就像个太阳,找不到一点阴暗的瑕疵,好像这一刻站在地上,都只有光辉,而没有影子。 怀澈澈意识到她好像都没有听霍修抱怨过工作,抱怨过身边的人和事,还有她这个只负责结婚不负责生活的老婆。 有的时候她是能感觉到霍修是有一些情绪在的,但他从来不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就像他说的‘没有必要’,所以这些负面情绪他全都选择自己消化。 好累哦。 怀澈澈最喜欢和朋友逼逼赖赖了,是属于今天的工作餐不好吃都会花五千个字跟唐瑶仔细形容一遍,具体是怎么个不好吃法的程度。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霍修微微朝她弯起眼。 “我就是觉得,你好像没说过不愉快的事情。”怀澈澈觉得可能还是她不太靠谱,让霍修产生不出倾诉的欲望,“是因为没什么不愉快,还是不想说呀?” 怎么可能没有。 刚短短一觉醒来发现怀澈澈不在,霍修的心情可以说当即就沉到了谷底。 他甚至在想,自己会不会是弄巧成拙了。 也许不该生病的。 他这种性格不是一天两天,父母早就找他谈过很多次,希望他不要把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适当的也需要倾诉,不是每个人都是爷爷,大家不会这么严格,不会只看结果。 但实际上,人都只是在通过自己的经验告诉别人应该怎么做。 霍修觉得,他比起倾诉,更已经习惯把情绪隐藏起来所带来的那种安全感,尤其是在怀澈澈面前。 在这种关系里,并不需要他过多的展现出自己的情绪,那些情绪不会为他增加竞争力。 他只需要展现出好的一面就可以了,这种选择性的呈现,让霍修感到很安全。 “咳咳、咳咳咳……” 怀澈澈本来还在等霍修接话,结果话没等到,等来一阵猛烈的咳嗽。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好像对这病人有点太步步紧逼了,赶紧给倒了水,好好地扶上床,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你要是能跟我说的话,就说,你要是觉得不适合跟我说的话,就算了……” 霍修在床上坐定,把怀澈澈的手牢牢地握在手心里。 他想问刚才她是不是跟萧经瑜出去了,但是也没那么想问,因为这个问题问出去,可能会导致争吵的后果。 他不想和怀澈澈吵架,只为了这么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也没什么别的事,主要是感冒了,有点怕冷。” 三十多岁了,霍修却感觉自己越来越擅长在小姑娘面前卖惨撒娇。 他垂下眼去,用手把披在肩上的衣服拢紧了紧。 “一个人睡觉,有点睡不好。” 48.普通朋友 什么意思。 得两个人睡觉才能睡好呗? 怀澈澈看了看这房间,也就一张床。 反正总归是要一起睡的。 “那你先坐着吧,我给你泡感冒颗粒。”怀澈澈扭头找到刚买的感冒颗粒,去烧水,回头就看霍修从床上起来,“你干嘛?” “嗯……” 霍修走到她身后,盯着她手上那包感冒颗粒看了一眼,“看看你怎么泡药。” “?” 这人病了之后,怎么感觉性格都跟平时不大一样了。 黏黏糊糊的。 不过也是,人在病的时候,总是会特别脆弱。 小时候她生了病,就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因为生病的时候她爸想骂她也会忍忍,然后怀澈澈就会蹬鼻子上脸,觉得自己又行了,最后大概率被爆骂一顿,老老实实地躺回床上养病。 怀澈澈笑嘻嘻地把自己小时候犯贱作死的经历当个乐子一样说给霍修听,然后问:“你小时候病了有没有嘚瑟过啊?” “我小时候很少生病。”霍修回忆了一下:“因为我生病了的话,我爷爷会很生气,觉得我没有照顾好自己,所以我不太敢生病。” “……” 怀澈澈确实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比怀建中更无理取闹的家长。 她有些为霍修鸣不平:“可是生病人怎么要控制的住啊!” 其实多注意一点还是能控制住的。 霍修想这么说,但看怀澈澈因为他而扬起声调愤愤的模样,又咽回去了。 他很喜欢她替自己不高兴的样子,感觉两个人离得很近,在情绪上已经可以不分彼此了似的。 看着霍修喝下感冒药,怀澈澈进浴室洗了个澡,刚出来,就看见霍修还保持刚才的姿势坐在床上。 只是她走到哪,霍修的目光就跟到哪,虽然他目光规矩谈不上什么无礼,但怀澈澈还是被他看得后背心子直冒汗。 她忍不住走过去:“你干嘛,你要造反是吧?” “我只是想看看你准备什么时候休息。”霍修刚说话的时候还不显鼻音,现在那股厚重感就翻上来了,“时间很晚了。” 怀澈澈听他都这样了,还在这坐着死扛,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眉毛一扬:“你有毛病啊,病了不知道早点休息,就在这盯着我,怎么,盯着我病能好?” 霍修顺势握住她的手,抬起头用一种非常真诚的模样看着她: “不会,但是看着你会高兴。” “……” 怀澈澈垂眸,正好撞进男人的双眸中。 平静的湖面底下尽是涌动的暗潮,那点病态在这一刻变成了眼周那一点红,变成了为她而袒露无遗的脆弱感,勾着她,引着她往湖底深处探寻而去。 以前怀澈澈只觉得,霍修口才了得,以后可千万不能跟他吵架。 现在感觉——这人眼睛也看不得,跟个男狐狸精似的。 怀澈澈很懊恼,把手从霍修手里一抽,火速刷了个牙就出来躺床了。 床上已经等候多久的男狐狸精立刻缠了上来,他还发着烧,体温是不正常的热,每一寸与她接触紧贴的身体皆是一片滚烫,双唇亦然。 但男狐狸精只是很乖巧克制地在她眉骨鼻尖嘴角轮流亲了一下,便好似满足般闭上眼:“晚安,小怀。” “晚,安。”男狐狸精。 怀澈澈没好气地说。 - 本文作者偷马头,微博@偷马头发很多,微博第一时间免费更新,请勿支持盗版,感谢。 - 她这一觉睡得还行,后半夜霍修终于开始发汗,怀澈澈迷迷糊糊听见他好像是说起床洗澡,她稀里糊涂地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就又睡过去了。 再一睁眼,她的手机已经闹开花了,又是推送又是电话,没一刻停。 怀澈澈眼睛还睁不开,眯着接起电话,就听电话那头方红声调高亢的质问:“怀澈澈!你到底在搞什么!” 她不明所以,被方红赶着屁滚尿流地点开微博,才发现昨天晚上她和萧经瑜见面的照片就在凌晨五点的时候,被业内一个很知名的狗仔发到了主页。 怀澈澈看了一眼热搜,再看了一眼时间——好家伙,从凌晨五点到现在,充其量三个小时,热搜上已经有三个关于这件事的词条,每一个都在高位。 #萧经瑜地下恋情公开# #萧经瑜怎么搞了个网红啊# #我们买票支持他演唱会他跟女朋友深夜约会# 而她的微博早就被如潮水般奔涌而至的粉丝们攻陷,那些女粉们在她微博底下留下了无数攻击力十足的言论,怀澈澈不小心点进去看了一眼,各种激烈的字词叫她心惊肉跳。 她不敢看了,匆忙退了微博,方红的电话也在这个时候重新打进来,语气听起来比刚才冷静了一些:“你先把昨天的来龙去脉跟我说清楚,等一下我打电话给萧经瑜的经纪人,看看这个通稿要怎么发。” 昨天有什么来龙去脉啊,怀澈澈记得昨天上萧经瑜的车从头到尾不超过二十分钟,俩人话都没说几句。 但刚那狗仔拍的照片,偏偏就是她拉开车门上萧经瑜车的那一瞬间,就光看那照片,脑补的空间也太足了,怀澈澈看着都觉得待会他俩肯定得去干点什么见不得人的。 挂了电话之后,怀澈澈回想起这场飞来横祸,怒气这才马后炮似的涌上心头,盘腿坐在床上,恨不得直接把手机给摔了。 她现在意识到怀建中说她那些话,顶多就是不中听,还真算不上骂,要说骂,还得看这些陌生网友。 刚她就扫了那么一眼,满眼生殖器官,好像恨不得把她祖坟都给挖出来,以证明她这个普女配不上她们家鲸鱼哥哥。 她怀澈澈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霍修昨晚发了一大场汗,刚进浴室的时候发现自己胡子也应该休整一下,就多花了点时间,维持了一下当代文明人的体面。 现在刚推门出来,就看见怀澈澈双手抱着自己两条腿,哭得已经抽抽噎噎的了。 “怎么了,小怀?” 她哭起来动静不大,但也不算隐忍,一边呼噜噜地吸着鼻涕,一边不停地掉眼泪,胸口一起一伏地抽抽,跟个小孩似的,让人看着不自觉就感觉可怜。 霍修把一边的抽纸从到她手边,自己先抽出两张给她擦眼泪:“怎么了,我进浴室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哭起来了?” 怀澈澈从听见霍修的声音起,刚才那股六神无主的劲儿顿时消散大半,现在再看他满脸关切地伏在自己身边,就好像被人欺负的小孩找到了靠山,忽然有了底气。 “老霍,她们好过分啊!” - “不行!” 萧经瑜的房间里,这件事也在激烈地讨论着。 其实也不算太激烈,因为胡成这边已经有了一套公关方案,就是公开两人是认识多年的好友关系,毕竟俩人本来之前就都是海大的同学,不少人都知道他们早就认识。 当时时间也不算晚,要是归结成送朋友去买点东西,也算合理——不合理也无所谓,反正他们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 “萧经瑜,你别在这个时候发癫好不好!”但萧经瑜在这个时候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松这个口,胡成知道他在纠结什么,就把所有人都先赶出房间,只留下他接着谈,“你现在公开,你想过你签的对赌吗,就差最后临门一脚了,你现在公开,那个综艺常驻嘉宾的名单还能有你吗?” “但是这也太可笑了,就因为我要赢得对赌,所以我就要发通告,说我们其实是普通朋友关系,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普通朋友了,我们还怎么在一起,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你又不是第一次跟别人说你们是朋友了!”胡成也憋着火,猛地拔高了音量:“你之前跟你们共同的朋友不都这么说的吗,说你和怀澈澈只是朋友。” “那是因为我还不够格当她男朋友!” 萧经瑜已经快气疯了:“可是现在不一样,我已经要赢了啊,今年过完我的对赌是稳赢的,我已经不想再当她的普通朋友了——” “你也知道你的对赌要赢了啊?”胡成声线立刻压他一头:“在这个节骨眼你要是跟她们说,其实你暗恋怀澈澈很久了,不光你的对赌完了,你以为你的粉丝会接受她吗,你没看她微博现在是什么人间地狱是吧,你别在这傻了你!” 本来即便是他赢了对赌,也是不可能立刻公开这件事的。 当时他们团队已经商量过,萧经瑜赢了对赌之后就先淡出个两年,等到粉丝们的热情被时间冲淡,再宣布恋爱消息,是对双方都最为稳妥的方式。 萧经瑜被胡成一句话戳中了软肋,没了声音。 胡成也逐渐冷静下来,宽慰他说:“鲸鱼啊,人不能逞一时之能,你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了,难道就差这最后几个月吗?” 萧经瑜坐在沙发的角落,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跟着胡成的这句话,被抽离出身体。 和之前做过的所有决定不同,他在这一次还没做出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他绝不该在所有粉丝和媒体面前昭告天下,宣称他和怀澈澈只是朋友。 原本他之前和怀澈澈保持朋友关系,也并非本意,现在眼看霍修已经在他们之间站稳了脚跟,他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把怀澈澈往外推一步? “这样吧,” 许久,萧经瑜才终于再开口,“我打个电话给她,看看她怎么想。” “你问她,那不是白问?!”胡成还以为自己说通了,没想到这情种还是准备发这个疯,气到简直要失语,“她当然希望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喜欢她啊,她都喜欢你多少年了,我看你真是疯了你!” 经纪人已经被气了个半死,萧经瑜却还是执拗地拿起手机给怀澈澈打了过去。 就像是胡成所说的,他知道怀澈澈一定会选择所谓‘错误的’那一边,但在这一瞬间,萧经瑜是真的不想再去管这些所谓的对与错。 他只想由着她,由着自己的心,做一次选择。 “喂,小鲸鱼?” 电话接通,女孩子的声音听着有点瓮,似乎刚才已经哭过了。 萧经瑜想到刚才胡成说的话,说她的微博已经是人间地狱,心里更是既愧疚又难受。 “嗯,是我。” 他简明扼要地把现在的情况简单地说给了电话那头的怀澈澈听,最后把选择权交到她手里:“你肯定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找这种,什么普通朋友的烂理由混过去,对不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来。 萧经瑜已经做好了她会选择不想的心理准备,却听那边女孩还残留着最后一点哭腔的冷静声音: “就这么发吧,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是吧,肯定不能——” 知觉与行动存在延迟,萧经瑜回过神来,没说完的话迅速地断在了嘴边。 他整个人都在一瞬间被冻结在了原地,仿佛刚才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并不是怀澈澈的答案,而是一颗直挺挺的子弹。 “你说什么?” 射进他的太阳穴,直直地穿了过去。 49.舆论 “怎么样了?” 霍修就看着怀澈澈接起电话,再挂断,脸上的表情让他看不出什么变化。 “萧经瑜那边准备发通告了吗?” “嗯。” 他听见怀澈澈说就按照普通朋友那样发,但无论语气和表情,都相当平静。 “他说,他的经纪人准备把昨天我们被偷拍到的照片,解释成,是帮忙载我一程,我们私底下就是朋友关系,已经认识很多年了。” 很合理的解释。 本来这件事也不大,只不过是拍到搭同一辆车而已,想必肯定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照片,要不然狗仔早就放出来了。 只是萧经瑜从业多年,除了合作性质的cp,还没有过这种新闻,所以才会一石激起千层浪。 现在的重点是,“那你怎么看呢?” “我觉得……没什么啊。”怀澈澈说。 怀澈澈也很意外,自己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这么冷静。 因为要按照她以前的性格,听到萧经瑜要发通告和她撇清关系,指不定已经有多伤心,甚至可能已经开始大哭大闹。 但刚才从听完萧经瑜把发通告的事说出来之后,怀澈澈脑海中只浮现出四个字——无可厚非。 他当然要这么做啊,要不然怎么跟粉丝交代? 她不还得继续当这个活靶子? 至于普通朋友那件事—— 怀澈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真的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的普通朋友,她已经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当真的要被发通告,官宣他们就是普通朋友的时候,这种感觉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撕心裂肺。 可能这几个月的高强度工作也让她意识到好不容易一手经营起来的知名度,确实值得好好维护,总之,怀澈澈并没有感觉到太难受。 她现在只想这件事如果能伴随着千星那边发布通稿落下帷幕,倒就算运气好了。 毕竟也是真真切切追过星的,怀澈澈知道,萧经瑜有一部分粉丝,纯度很高,是非常疯的。 本来一般来说,像他这种歌手,毕竟有实力有作品,并不像偶像爱豆那样,是靠贩卖恋爱的幻想,粉丝都不太管恋不恋爱的事儿。 但萧经瑜坏就可能坏在,他在有实力的同时,那张脸也是真的太能打了,再加上这几年演戏,正剧偶像剧都接,以至于很多年纪小的女孩喜欢他喜欢得死去活来,其中就不乏一些把剧里的CP当真的,狂热CP粉。 这些粉丝一般年纪都不大,把CP当信仰一样的喜欢着,会为了自己的CP扫平一切障碍。 显然,怀澈澈现在就是这个所谓的‘障碍’。 千星的通稿发的很快,但就像怀澈澈担心的那样,几个大粉头并不买账,纷纷开始质问为什么要晚上接一个朋友去买东西,朋友自己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能自己去。 这种质疑的出现并不意外,一般来说冷处理一段时间就自然而然消散了,可没过两个小时,微博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不知名的知情人爆料,自称自己和萧经瑜以前是大学同学,说怀澈澈当年就追萧经瑜追得死去活来,全校无人不知。 这条爆料一出,热搜上顿时再添一条。 方红已经气疯了,恨不得杀到江城来亲自问问:“你有没有搞错啊你,你有这种事怎么不早说,现在我们被人抢先一步,完全陷入被动了!” 怀澈澈心想这早说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这件事能由我们这边先说出去? 但毕竟现在是她惹事在先,也只能好声好气地跟经纪人道歉:“对不起啊方姐,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跟萧经瑜见面很危险?还是你不知道有狗仔这种东西?你有没有脑子啊怀澈澈!” 怀澈澈也很后悔,昨天为什么要把萧经瑜约到酒店楼下。 也许她按照萧经瑜的安排,坐胡成的车到港式茶餐厅和他见面,就没这么多事了。 “我……” “小怀,你把电话给我,我跟你经纪人说吧。” 怀澈澈臊眉耷眼有气无力地想继续解释,但一旁的霍修好像已经看不下去,朝她伸出手。 她正好也觉得方红炸得有点太过了,果断选择接受老霍的场外援助,把手机交了出去。 “喂,方经纪人,我是霍修。” 霍修接过电话,用简单的八个字做完自我介绍,就拿着手机背过身走到旁边去说了。 怀澈澈听见他说了些类似于‘现在不是互相指责的时候’这种话,估计是一句话把方红的情绪给堵了回去,之后很快就开始商榷解决方案。 她把两条腿蜷上床,想集中精力去听那边霍修说了什么,但大脑却一下涣散开,从左边耳朵进去的声音,是一丁点儿也没被吸收,直接从右耳又出来了。 看着窗外,怀澈澈满脑子都是从去年九月开始,到现在五月,这九个月时间的忙忙碌碌,就跟走马灯似的在她脑子里一圈一圈地过。 在这段时间里,她偶尔也会有那种一闪而过的想法,但因为太忙,很多时候还没来得及抓住,又要投入工作中,再回神的时候,哪儿还有闲工夫想这些,只想赶紧回酒店睡觉。 “小怀?” 怀澈澈就一直出神想事,直到霍修电话已经打完,把手机还给她的时候叫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她抬起头,从霍修手中接过手机:“打完了?” “嗯,简单聊了两句。”霍修在她身边坐下:“刚在想什么,好像想得很认真。” “嗯……” 怀澈澈觉得在现在这么个身处舆论漩涡的时候,自己在想个完全与此无关的事情,会不会显得有点太没心没肺了。 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好像也不算完全无关,便说:“我就是觉得,我现在在做的事情,好像跟我一开始想的,完全不一样了。” 这九个月里,她的探店视频,更新越来越慢,从一开始一个月二更,到现在已经三个月都没能更新一期。 时间被大量地分给了其他工作,现在怀澈澈审视自己,感觉更像一个普通的三线小艺人,而不是一个视频制作者。 可她本来最开始,就只是因为喜欢探店,才开始制作吃播探店类Vlog的啊。 ——刚怀澈澈只是忽然想到,如果她不是圈里人的话,好像就不会受此一难,大不了注销微博跑路就是了。 但她什么时候成了圈里人了。 “我觉得好烦啊,现在每天在做的都不是自己喜欢的事情。” 小姑娘双手抱着腿,余光看着窗外的江城市景,像是在跟霍修说,也像是在跟自己说:“妈的,再烦我我就不干了。” “那就不干了。”她听见霍修说。 “你说的倒挺轻巧的。”怀澈澈撇撇嘴,把霍修这话当成了随口一声附和,没好气地往回一顶:“我还想跟我爸把我那套房买下来呢,去年干的活儿全砸春节了,今年才刚干了五个月,这眼看就要遭遇滑铁卢,再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买得起。” 霍修笑了几声,把小姑娘撑在床上的手收进手心,用拇指捏了捏她手掌上薄薄那层肉: “不是还有我吗?” 怀澈澈侧头看了霍修一眼,就看他这一刻明明因为面朝她而背对着窗台,理论上是背着光的,但眼睛却出人意料地,比聚着光还要亮。 像光,像火,像波光粼粼的湖泊,微微弯起,又像是某个无风无雨的酣甜深夜里,高悬夜空的月。 “干嘛干嘛干嘛,” 她不知为何,忽然地就有些紧张起来,觉得霍修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掌心,热得特别不自然,想着这人别又烧起来了,在心里又小声地骂了一句男狐狸精,把手‘唰’地一下抽回来:“我要愿意让别人买,现在就直接心安理得的住着了,反正我爸都已经买下来了,现在我就是想要自己买下来。”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转行?” “嗯?” “比如,建筑设计师?”眨眼之间,霍修的掌心就空了,他没说什么,只虚握了握拳,把手收回来,“上次你的图纸放在桌上没有收起来,我看了几张。” 怀澈澈不介意,只自嘲地笑笑:“画得很不好,对不对?” 最早的时候,怀澈澈每当有一得意之作,都会拍回去,发到家庭群里,让怀建中知道她在努力。 但怀建中从来没有给予过一次正面评价,甚至因为自己在建筑设计方面是业余,还利用自己的人脉,把她的作品给了认识的建筑专业的教授看,怀澈澈也不知道教授是怎么说的,只知道她爸最后跟她说,专业的人也觉得她没有天赋,还是趁早放弃吧。 “我不是建筑专业的,我就算跟你说画得很好,你可能也会觉得我在安慰你吧。”霍修看到怀澈澈这样的表情,大概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说起来真的很奇怪,明明以怀澈澈的家庭结构,她应该是被爱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积极又阳光的女孩子。 但越是靠近,越是了解,霍修也看到越多,在她身体各处,密密麻麻的疮洞。 他轻轻地吸了口气,温和道:“但是做一件事,是不是一定要达到那个所谓的好,才能开始呢,我觉得,如果大家都这么想,那就没有人能够开始了。” 怀澈澈愣了一下。 “我之前,刚到我爷爷那的时候,喜欢过一段时间的英语,因为我觉得会说外语很酷,我爸妈听我爷爷说我喜欢,就给我搜罗了很多外国的原声动画光盘,让我看。” “那些光盘没有字幕,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我很喜欢听那些角色说话,记不住我就乱学,自己创造一门语言,而且我爷爷听不懂英语,他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以为我真的在练习,不会来打扰我,所以我感觉我在乱编的时候,特别的自由,就更喜欢对着电视乱说了。” “那后来呢?”怀澈澈心想果然是个怪小孩:“你就一直乱说吗?” “后来,我真的开始系统的学习英语的时候,我们英语老师一直问我是不是小时候在国外生活,培养了语感。”霍修看向她,笑着说:“我爸妈分析说,可能是因为我小时候虽然一个英文单词也记不住,但是却在无意识中模仿到了他们说话的轻重和顿挫,在不知不觉间就练到了别人都没有注意过的东西。” “所以你看。”霍修重新把她的手握进掌心,“你觉得你画的图不好,但无论好与不好,你做过的事情,就是做过了,他们都会成为你的力量,成为你的基石——再说了,你画的图再不好,会比我的自创语言更没用吗?” 怀澈澈顿了一下,没想到他在这儿等着呢,眨了眨眼:“好家伙,你挺会绕啊。” “嗯,”霍修忍笑:“还好我没有迷路。” 怀澈澈觉得霍修这人,是真的有些劝人的本事的。 他一句话都没有提过‘你应该怎么做’,但却让她的内心一下充满了力量,感觉前路一下变得清晰而平坦。 “对了!” 怀澈澈心一定下来,思绪也猛然清晰起来,“你刚刚跟方红,是怎么说的?” 霍修有些不明就里:“怎么了吗?” “我有一个好办法!”- 下午,微博上关于萧经瑜深夜私会女网红的热度已经发酵到了顶峰。 “我怀疑这件事应该是有对家介入,这波是非要把你弄死不可。”胡成坐在沙发上,看着是在冷静分析,实际掌心全是细汗,“好端端地就突然冒出来一个知情人士,然后就开始爆料不断,好像今天不坐实你和怀澈澈的关系,绝不罢手似的。” 萧经瑜坐在沙发上,手机上正在刷的却是怀澈澈的微博。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行为有什么意义,但就是忍不住不断地去刷她的微博主页,看着她最新的那一条微博底下评论和点赞还在肉眼可见的增长,只能在心里希望她不要把这些污言秽语放在心上。 刚才挂了电话之后,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怀澈澈自去年恋综爆火之后,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些。 毕竟自己出道已经这么多年,萧经瑜早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对微博上这些污言秽语早就习惯,没当回事,现在想来,怀澈澈看见这些的心情,应该和他完全不同吧。 “实在不行就出律师函吧。” 舆论俨然是有人操控,现在已经趋近于妖魔化,萧经瑜拿胡成的手机看了一眼热搜话题里的内容,那些人已经开始P图造谣了。 看了一天这些的萧经瑜只觉得精疲力竭,可待会儿还有演唱会,他们得早一点去江城体育馆做妆造。 现在他没心力再去想别的事情,只想赶紧把这件事平息下来,让自己的粉丝不要再到怀澈澈的微博底下闹事了。 胡成嗯了一声,就去一旁打电话联系千星的法务部。 萧经瑜继续机械地刷着怀澈澈的微博主页,他当然知道现在怀澈澈不可能发微博,只是自己忍不住继续这么干罢了。 但就在胡成和法务部沟通的时候,萧经瑜却看怀澈澈的全部微博后面的数字,忽然动了。 怀澈澈发微博了。 怎么会挑现在出来当靶子—— 萧经瑜手指急躁地往下划,还没来得及看见怀澈澈具体说的内容,就先看见了她最新微博的配图。 结婚证。 她之前发在微信朋友圈里的那张。 澈仔面:我已婚,昨天是因为丈夫病了,很急,又对江城人生地不熟,所以联系了老同学,造谣的,你们等着收律师函。 短短两三行字,萧经瑜却看每一个字都觉得扎眼至极。 她管霍修叫丈夫。 而他,只是所谓的老同学。 50.火车cp是真的 现在舆论越发酵越大,打出这张牌来,确实能很好的转移视线。 只是这么一来,恐怕又有另一帮人不满意了。 萧经瑜点进她这条宣布已婚的微博里,果然,热一就是有关于之前恋综cp的。 火车cp就是我这辈子的最后一个cp:哈?你已婚?有没有搞错,已婚女上什么恋综,您有事吗? 怀澈澈直接在底下回复开怼:你要么先问问我丈夫是谁? 她回的很快,就好像知道这个消息宣布出去之后一定会有这样的评论,这话一出,原本准备口诛笔伐的cp粉们立刻改变了风向,评论区整个变成一个大型嗑cp现场。 火车cp是真的:卧槽!是霍修,是霍修对不对,你别跟我说不是,我不听!火车cp是真的! 我女澈仔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女啊你怎么这就结婚了,也不跟妈妈说一声!!!!!!!!!! 火车cp驻地球后援会:所以这个律师函是谁发!是霍修发吗!霍!修!!!!!你给我们站起来啊!!!!!!!!!告死那帮欺负你老婆的!!!!! 偷马头发很多:超?霍修怎么病了?是不是晚上打架打到太晚着凉了,这一部分能不能详细说说(最好5000字以上)谢谢澈仔[awsl][awsl][awsl] 萧经瑜看不下去了。 他直接把手机丢到一旁的沙发里,对上胡成打电话回来一无所知的脸,直接与他擦肩而过进了浴室。 胡成稀里糊涂地上微博看了一眼,就看见刚才还在高位沉沉浮浮的几个负面热搜完全不见了踪影,没过多久,新热搜就闯到了第二位。 #火车cp是真的# 新热搜上位的时候,胡成已经跟萧经瑜到了江城体育馆后台准备,萧经瑜在被化妆师跟个人偶似的摆弄,胡成就在那继续刷热搜词条。 在这个新热搜词条里,简直就是过年的气氛,一会儿是某粉头接到律师函发表道歉信,表示自己不应该在网上发表过激言论,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希望大家引以为戒;一会儿又是回去重温《哈特庄园》第二季,拿着显微镜旧糖新嗑,底下一堆人嗷嗷咆哮。 胡成又回头去研究了一下蘅舟发出来的律师函,果然是小公司,法务部根本不能打,估计是直接委托给了霍修的法律律师事务所进行代理,底下的章子都是霍修律所的。 虽然他是萧经瑜的经纪人,理论上应该和萧经瑜站在一边,但胡成这一刻刷着微博,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波霍修确实把‘后盾’这两个字,诠释到了淋漓尽致。 怀澈澈发博怼人打脸,他在背后出律师函,目标快狠准,直指几个一直在带节奏的大粉头子,杀鸡儆猴效果拔群,现在带节奏的声音一下就散了大半,只剩下最后一点嘴硬的,很快也独木难支。 这可真是夫妻搭配,干活不累,比他们发什么通稿,什么律师函,效果强太多了。 只是—— 胡成余光瞄了一眼面无表情做妆造的萧经瑜,轻轻叹了口气。 估计今晚又有人,要一整晚睡不着觉了。 - “怀澈澈,你出息了,你真是出息了啊!” 怀澈澈那条微博发出去之后,也确实引爆了自己的朋友圈。 从热搜登上高位之后,半小时里,她接到了各路朋友发来的微信消息和电话,他们说的话大差不差,基本上可以总结为一句话:牛逼,喝喜酒叫我。 “也没那么出息吧……” 怀澈澈挠着自己的后脑勺,不知道这群人为什么反应这么大,甚至又一次登上了热搜。 一天之内登上三次热搜高位,也是没谁了。 “我嗑cp嗑上你们这对真是我的福气啊!”唐瑶在电话那头兴奋得不行,“你们什么时候回庆城,我要请你们吃饭,我要让你们在我面前吃饭!” “……” 怀澈澈感觉自己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儿,“你有毛病是吧唐小瑶?” 不过,她还确实准备回一趟庆城,休息几天。 刚方红知道她结婚了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天之内已经被各种劲爆消息冲击了太多次,竟只是沉默了几秒,才说:“你以后……这些事能不能早点说?” 从经纪人口中听出几分虚弱的怀澈澈立刻厚着脸皮,请求她把今年的年假给批了,方红不知是已经对她无语了还是怎么的,还真就同意了。 得到了假期的怀澈澈感觉自己甚至是有那么点因祸得福的意思,顿时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 挂了电话,怀澈澈总算想起刚才霍修抓她手的那一下子,“对了,你要不要再吃点退烧药?” “怎么了?”霍修问。 “你刚抓我手的时候,感觉你手心里有点烫。”怀澈澈诚实地说:“会不会又烧起来了?” 怀澈澈这人,你要说她不懂,她偷看起别人洗澡的时候,那可是太懂了。 但真到这种时候,她说出来的话,真能把人给噎死。 霍修愣了一下,顺着她的话,把头凑了过去:“那你帮我摸摸。” 怀澈澈就看霍修跟一只顺从的大狗似的朝她低下头来,伸出手摸上他额头的时候,嘴上还在叽叽咕咕:“你机票买了吗,我明天一定要回庆城睡个爽。” “已经订好了,明天中午的。” 霍修说话的时候,怀澈澈才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在不知不觉中被拉近,霍修眼眸微垂,在她面前俯首,就连刚那句谈及机票的话,听起来都有一种猛虎低头的臣服感。 她忽然有点不自在,把手从他额头上收回来,感觉喉咙那儿干巴巴的:“嗯,你没发烧了,今天吃止咳药就行了。” 霍修应了声好,就很自觉地站起身去吃药了。 怀澈澈的目光不自觉地跟着他走出去几步,发现他的嘴角是微微上扬的。 她心里骂了一句有毛病,吃药还这么高兴。 低头再点开微信,才发现一个好久没有联系过的人忽然发来了微信。 林妍:你居然结婚了! 林妍:不够意思啊,都不跟我们说的! 虽然怀澈澈只在海大读了大一就办了留学,但和室友一直都有联系,偶尔作业画不出来的时候,也会互相参考,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灵感。 其中这个林妍,就是当年发现那个杂志耍手段的女生,很喜欢看书,阅读量惊人。 怀澈澈的朋友圈当时没有对所有人开放,只在自己的狐朋狗友那一组发了一下,现在推测林妍应该是看到了热搜,知道她结婚了,赶紧在微信上解释。 CHECHE:这不是,事发突然 CHECHE:讲真我也没想过我会结婚(? 林妍:? 林妍:详细说说 怀澈澈想了想,是真不知道从哪开始说,还是转移话题了。 CHECHE:你最近在干嘛呢 CHECHE:我去年毕业了,本来想回来找你们的,然后我想着先在国外走一走,就晚了半年回来 林妍:我在海大读研呢 林妍:然后跟着我的导师,在他的工作室里帮忙,赚点零花钱 怀澈澈之前就听说,寝室里其他三个同学都还在建筑设计领域奋斗。 这个行业女生极少,他们那一届也就凑齐了这一寝室四个人,还已经是有史以来女生最多的一届了。 CHECHE:真好哎! CHECHE:我现在正好有个假,我去海城找你聚聚? 林妍:好啊好啊 林妍:你现在在哪呢,过来方便吗? 怀澈澈已经打定主意要去找前室友玩儿,管她天南海北,肯定方便。 她扭头跟霍修说了机票改签的事儿,又问他:“你要自己回庆城吗?”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刚在微博上得了名分的霍修问问题依旧很保守。 “你有空吗?”怀澈澈有点意外。 “我都病了,”他笑:“还不能休息一段时间?” “……” 有理。 其实也是赶了巧了,霍修那边已经起了要离开自己一手建立的律所的心思,手头上的案子收了尾就暂时没再接新的案子,正在准备交接离职。 经江城演唱会这么一次波折,倒是坚定了霍修进入宋氏的心。 宋持风那边给他的条件确实优厚,但除去薪资,最让霍修心动的,还是他承诺每年给他至少一个月的带薪年假。 怀澈澈喜欢做探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爱玩,爱旅游。 如果每年都有那么一个月的时间能带她去国内国外各处走走,那确实是比现在的生活理想太多了。 谈好明天一起出发之后,怀澈澈看着霍修进浴室洗澡,在床上瘫了一会儿,又忽然想起什么,给X姐姐发微信。 CHECHE:宝! CHECHE:你最近有空吗,我最近正好有个假 CHECHE:你在哪啊,要不然我去找你,我们面个基怎么样! 她这头发着,就听房间的另一头不断传来手机的震动声。 “?” 怀澈澈从床上支棱起半个身子,循着声源在房间里找了一圈。 终于,在窗前的茶几上,找到了霍修的手机。 51.正人君子 “霍修,” 霍修洗完澡出来,就看小姑娘趴床上指了指茶几方向:“你手机刚一直在响,你看一下。” “好。” 霍修还以为是王瑞又有什么事找他,拿起手机,动作一顿。 他点进去的同时,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疯狂刷颤音的怀澈澈,就看她好像也有感应似的,抬起头看他:“是不是有急事?” 且不说霍修的手机有锁,怀澈澈也没偷看人隐私的习惯。 她只是觉得,霍修会不会其实挺忙的,但不好意思说,悄咪咪地把事儿给推了。 怀澈澈想说她又不是没一个人旅游过,要霍修真的有事,她自己去海城也可以的。 “我看看,” 霍修低头看着微信消息,语速比平日里要慢上一些,“没有。” 这一口一个宝,叫的还挺亲。 霍修总觉得怀澈澈对谁都挺热情的,包括之前拍恋综的时候跟安小淳玩得也不错,私底下一口一个淳淳宝贝,叫得不知道多甜。 怎么轮到他,要么是霍律师,要么霍修,要么老霍。 这待遇的参差好像有点明显。 “没有?” 正当霍修盯着那个甜蜜蜜的‘宝’字儿着手回复之际,怀澈澈好奇的小脑袋已经从后面探上来了,“真没有假没有?” “真的。”霍修拿着手机往自己的方向一扣,侧边键一按,屏幕应声暗下,“我要有事我不会不跟你说。” 嚯,还有小秘密。 怀澈澈一看他那动作就感觉到了俩字——隐瞒。 不过很正常,谁还没有点自己的小秘密。 怀澈澈充分尊重婚姻合伙人的隐私,嘿嘿笑了两声:“干嘛,在偷偷刷小姐姐跳舞?” “……不是。” “不用不好意思承认,我也喜欢看小姐姐跳舞。”怀澈澈说着,拿起手机就点开了颤音,“要不要我给你推几个,扭得都可好看了!” 霍修还没来得及说不用,他的微信已经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低头一看,怀澈澈至少推进来十几个颤音链接,全都是不一样的女主播。 霍修:“……” 道阻且长。 次日,怀澈澈在酒店睡到十点多,才被霍修叫醒,起床收拾行李准备去机场。 她一边收行李一边刷手机,发现昨天晚上她睡觉之后,X姐姐回了,说是最近比较忙,过一阵子再说吧。 也是,现在这时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又不是人人跟她一样放假放得毫无规律。 怀澈澈能理解X的说法,回复说那以后有空了一定要出来。 顺利登机,怀澈澈点开微博,就看见萧经瑜超话的新帖推送。 小鲸鱼世界第一帅yyds:姐妹们我们以后真的不能这么冲动了,这次感觉很大概率是被当枪使了,昨天去了演唱会的姐妹说小鲸鱼状态特别不好,声音都是哑的555心疼死了,以后我们真的不要再随便冲别人了好不好,做理智一点的粉丝! 这ID怀澈澈有印象,就是昨天冲锋陷阵的粉头之一,贴底下评论和点赞都好几百,怀澈澈点进去,就看见全都在说好,一呼百应。 昨天深夜她睡觉之后萧经瑜给她发了一句晚安,今天上午刚看见的时候,怀澈澈还以为是他昨天下了演唱会发的,仔细一看才看见是凌晨五点。 他又是一夜没睡。 怀澈澈想了想,觉得也是,昨天那件事于他而言也是飞来横祸,如果没有她那红本子,难以想象最后会发酵成什么样子。 到最后,居然是她和霍修的结婚证,成了力挽狂澜的决定性因素。 江城到海城属于是从北到最南,落地的时候已经傍晚。 怀澈澈上次来海城还是去年十月,跟着霍修到他提前订好的酒店,一看位置,就在林妍打工的工作室附近。 她顿时喜笑颜开地给林妍发了个定位,两人顺势就约了今晚,在附近的购物中心门口见面。 只是两个小姑娘见面,怀澈澈带个大男人去总觉得不大合适,就好声好气地跟霍修商量:“霍修,今晚你怎么安排?” “我都可以。”霍修很好说话:“送你过去之后我回酒店点个外卖也行。” 这人也太爽快了。怀澈澈反倒是有点不好意思:“真的吗,那你先随便吃点什么,我到时候给你带点好吃的回来?” “那要不然你们结束之后我再跟你一起去吃点夜宵?”霍修说:“附近好像有一个美食街。” 怀澈澈本来想说小子你特地看了攻略吧,后来仔细一想,人霍修从本科到研究生都是在海城读的,那肯定比她更了解海城啊。 两人愉快地达成了一致,霍修把怀澈澈送到目的地之后陪她等了一会儿,就看林妍从一旁的写字楼里出来,一头长发披散脑后,看着相当温柔知性。 看见旧友,林妍兴奋地快步走上前去,靠近了才发现站在怀澈澈身旁的霍修,有些意外:“霍学长,还真是你。” “你好。”霍修看起来不记得林妍,但仍旧礼貌地和她握了握手,再看向怀澈澈:“那你们先去玩,结束后打我电话。” 霍修走后,怀澈澈才问:“你认识霍修?” 虽然都是海大出来的,但毕竟一边是本科一边是研究生,又不同系,怀澈澈直至临走前都没听说过霍修的名字。 “海大的应该很少有不认识霍修的。”林妍笑着看了怀澈澈一眼,两人之间多年未见,但并没有多生疏,她很亲昵地挽上怀澈澈的胳膊,“只有你,当时满脑子都是萧经瑜,是个例外——走吧,想吃点什么?” “什么啊……我今天有点想吃海鲜烧烤!” “好,我知道这边有一家,很好吃!” 两人在附近找了一家海鲜烧烤,坐下之后,怀澈澈才从林妍口中得知,霍修之前在海大是怎样的风云人物。 长得帅和成绩好,大学生的世界里这两样已经不再像初高中时那样王道,让霍修真的在毕业几年后还能被当时的学妹记在心上,自然另有原因。 “其实我们入学的时候,我就听别人说过,有一个已经读研了的学长,长相和人品双绝,不过我那时候也就知道这个学长叫霍修,后来真的记得他,是因为有一次……” 那是大二的公选课上,林妍记得很清楚,霍修那天被他导师拉来帮忙修电脑,放PPT,结果因为霍修出席,那节课女生数量爆满,整个阶梯课堂坐得满满当当。 公选课一般是三节连上的大课,每节课中间不休息,林妍当时越上感觉肚子越难受,就举手申请去一趟厕所。 魏隆杉没当回事朝门口摆了摆手表示准许,只是她当时站起来,听见背后响起几个男生稀稀拉拉的笑声,心里就想着完了。 女生总有这种尴尬的时候,尤其是在有男人的场合,总会有那么几个男的,看见女孩子裤子上的血痕,就好像一群亢奋的公猩猩,发出自以为幽默又活泼的声音。 林妍当时耳朵就红了,即便她有随身带卫生巾的习惯,但显然她的裤子已经脏了。 电光石火间,容不得她考虑太多,林妍只能抓着自己的包快步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想待会要不然就直接跟老师请个假回寝室吧。 “同学,等一下。” 就在她出教室门快步往厕所方向去的时候,霍修从背后叫住了她。 林妍以为是自己刚才一时恍惚,其实老师没允许她出来,立刻整个人僵在原地,就看霍修从教室里追出来,把自己的外套递给她。 “别介意,应该感到羞耻的人不是你。” 他没再多说什么,留下这句话之后,就快速地转身走回教室。 后来林妍回到寝室,跟剩下两个室友说了这件事,两个小女生简直炸了,不断地在猜测霍修是不是真的有这么绅士,还是因为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在心里看上了林妍。 林妍一开始还没觉得,后来被室友说得也有些动摇,那天晚上躺在床上想到很晚,也没想起自己之前和霍修有过什么交集。 不过她的错觉很快回归现实,因为就在两天后她又在商店街和霍修意外地偶遇,林妍很热情地走上前去和霍修打招呼,想以还衣服为由交换一个微信。 “没事,那件衣服你下周上公选课的时候让魏老师带回来给我就行。” 只是霍修并没有顺水推舟要她的微信,而是微笑着委婉地拒绝了她。 霍修并不喜欢她,而是在那个情况下无论换作任何一个人,他都会施以援手。 林妍现在回忆起来,不以自己当时的心动为耻,毕竟任何一个女生在那种情况下,被霍修那样的学长施以援手,为之心动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同时,她更珍惜被霍修给予的善意。 那种无关男女感情的善意,比她们猜测的所谓悄悄喜欢,要美好太多太多了。 因为他就是那么一位坦坦荡荡,顶天立地的正人君子。 “我之前听说你们上了恋综,没想到你们真的结婚了啊。”林妍有点羡慕地看着昔日同窗,笑着说:“好好珍惜哦,我觉得霍修真的很值得。” 吃完饭,换林妍陪怀澈澈等霍修过来,两人约好明天去她的工作室看看,林妍忽然问:“我感觉你刚吃的好少,是不是这家店不合胃口?” “啊,不是!”怀澈澈怕她误会,赶紧解释:“我是跟霍修约好等下要陪他再吃一点,所以留了点肚子。” 林妍半是了然,半是稀奇,帮她理了理额角的碎发,感叹说:“真好,你也学会体贴人了,你们可一定要好好的!” 怀澈澈含糊地应了几声,就看霍修从酒店方向走了过来。 林妍懂事地松了她的胳膊,说自己还得回工作室加班肝图,脚步轻快地钻进了写字楼。 等霍修走近,怀澈澈才发现他好像是回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头发比回去时看着蓬松许多,胡子也刮过了,整个人往她面前一站,干净又清爽。 小姑娘看着霍修罕见的一身休闲打扮,一点儿看不出平日里那股精英劲儿,宽松版型的浅咖色线衫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亲切的邻家哥哥。 “我们去吃点什么?” 霍修很快走近,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交。 怀澈澈的脑海中也只剩下一句话: 你小子怎么搞得跟约会一样? 52.舔 刚刚已经吃过了海鲜烧烤,怀澈澈想吃点别的。 俩人就沿着附近找到了那条霍修说的美食街,边走边看。 怀澈澈转述完刚才林妍所说的那个小故事,开始开霍修的玩笑:“霍学长,没想到你以前在学校风评这么好。” “是吗,”霍修已经完全不记得这么一个小插曲,觉得怀澈澈在说这些事的时候,那种惊奇又赞叹的表情更有意思,轻描淡写地说:“还有这回事?” 怀澈澈看他那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样子,笑着撇了撇嘴:“哇,你好装啊你。” 霍修想说这装什么了,他确实是不记得了,像那样的举手之劳,在他的人生中已经数不胜数,如果每个都要记得,那可太累了。 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看见怀澈澈的目光被后面一个卖棉花糖的店吸引了过去。 现在的棉花糖和他们小时候吃的那种一团白色的可不一样,做成各种形状,五彩斑斓,一看就是一副买不起的样子。 “你想要花,还是独角兽?”霍修没有问她想不想要,而是直接抛出两个选项。 “嗯……花吧。”怀澈澈立刻着了道,看着霍修过去排队买了一朵大到夸张,色彩斑斓的棉花糖花。 霍修走回来,怀澈澈下意识伸手去接,只是那声谢谢都已经在嗓子眼里上了膛,霍修却举着那根固定的小竹签往上抬了抬,让怀澈澈扑了个空。 怀澈澈:“?” 你小子搞事情是吧。 “小怀,商量一下。”霍修笑眯眯地看她一脸不爽地把手收回去,“能不能给我换个称呼,老是老霍老霍的,你不觉得有点不好听吗?” 他现在这个年纪,霍修自诩和老还是搭不上关系,顶多算是正值壮年。 怀澈澈感觉自己被耍了,正不开心,一听霍修竟然还准备以棉花糖为要挟,鼓着腮帮子眼珠子一转,忽然有了想法:“那你就叫羞羞吧,霍羞羞,你看你拿个棉花糖又不给我的样子,也不觉得羞羞脸。” 给霍修起了个顺嘴的新名字之后,怀澈澈立刻高兴起来,趁他还没回过神,把他手上的棉花糖一抢:“怎么样,霍羞羞,喜不喜欢你的新名字?” “……” 霍修觉得老霍好像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看着霍修难得被噎得无话可说的模样,怀澈澈更开心了,俩人就在这条街上找了一条东南亚餐厅,怀澈澈点了一杯充满异国风情的鸡尾酒,用手扯着棉花糖,以菜和糖下酒。 她喝酒的习惯是在去了国外,肠胃炎出院之后养成的。 想家了,或者想萧经瑜了,就小酌一杯,整个人轻快起来,也忘了那些烦人的事情。 两杯酒下肚,怀澈澈微醺,两人酒足饭饱之后往回走,她脚步雀跃,嘴上还不忘自己的得意之作:“羞羞,你怎么不说话啊,霍羞羞——” 她不光念叨,手还欠欠儿地往霍修胳膊上戳,逼得霍修把她手一把攥紧掌心,回头一看小姑娘笑得花枝乱颤的,又没了脾气,只能叹息:“真是被你吃定了。” 怀澈澈更开心了,抬眼看过去,就看霍修脸上表情似是无奈,但一双眼睛里也是含着笑意的。 霍修这人的五官就是这么神奇,面无表情的时候看着压迫感十足,但只要有那么一点点笑模样,整个面部的线条顿时就柔和下来,变成一副和善好欺负的样子。 “叫别人就宝啊宝的,给我就是这些奇奇怪怪的。” 两人就站在主干道旁的人行道上,这个时间路过的人和车都不少,怀澈澈没听清霍修说什么,啊了一声,整个人就被霍修牵着走出几步开外。 “我看你也不是小怀,是小坏。” 好嘛,吃顿饭,俩人都多出一个新名字。 回到酒店,怀澈澈大概是觉得刚喝得还不是很尽兴,又打给客房服务,要了瓶起泡酒。 霍修洗个澡的功夫,酒鬼已经干下去大半瓶了,见他出来,还很有分享精神地朝他招招手:“羞羞你也来尝一口,这个还挺好喝的。” 毕竟以前经常下酒吧,现在忽然大几个月没碰过,怀澈澈感觉自己是真不中用了,这还没喝几口,头就一阵阵发晕。 霍修接过她的酒瓶看了一眼,发现这起泡酒酒精度数不算低,再看怀澈澈整个人已经软在沙发上,索性把酒瓶往旁边茶几上一放,把人跟只猫似的竖着抱起来:“小坏,该睡觉了。” 他这话一出去,已经做好了怀澈澈闹腾说不睡的准备,但等了几秒,怀澈澈那边却没了动静。 怀澈澈今天里面就穿了个吊带衫,外面搭了件薄外套,刚躺在沙发上应该没少蠕动,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到手臂中间去了,头发也乱七八糟的,只剩下几绺相对乖顺的还搭在肩头,衬得皮肤比雪白。 霍修抬头,就看怀澈澈正低头,看着他。 她好像只要喝醉了,就喜欢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别人,根本不管自己当下这神情状态是不是勾得人抓心挠肝,上次霍修去接她的时候也是这样。 此刻,她眼神认真,好像真的在观察人类的小猫咪,鼻头发红,上嘴唇那块儿还留了个酒瓶瓶口的半个圆印子。 明明是一个人喝酒,却喝出被酒瓶蹂躏了一顿的感觉。 霍修被她盯着看,心窝里顿时烧起了火,仰头想去亲亲她被酒瓶摁出来的红印,但嘴唇刚一碰上,就跟着了蛊似的,撬开,探入,唇齿之间顿时水乳交融,将她口中还残留着的那股气泡果香一并席卷。 他是竖着把她抱起来的,手就托在她的屁股上,小姑娘屁股不大,但肉不少,霍修本来刻意地让自己不去关注这些,但此时此刻两人唇舌难分,自然再难忽略掌心那股弹软触感。 两个人就这么吻到了床边,霍修把人放到床上,如同一只蛰伏的豹,手压着她的手,双唇从她的嘴角往下,侧颈,锁骨,撕咬着她那件脆弱的小吊带,叫她胸前那片雪白一下敞露在灯光下。 薄软之上的尖儿被霍修含进口中的时候,怀澈澈总算在一片混沌中寻回片刻清明,她轻轻地呜咽了一声,本能地叫身上人:“霍羞羞,你干嘛……” 霍修把她后面的内衣扣解开,舌尖旋转,顶弄,牙关轻咬,厮磨,每一下动作,女孩子都在轻轻颤抖,细腻的皮肤仿佛要融化在他口中。 他能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每一滴血都在叫嚣,企图冲破理性的枷锁,尤其当怀澈澈的喘息逐渐加重,呜咽声也变得绵长而沙哑,就像是裹挟着白泡的海浪迎头打了过来,叫他在呼吸困难的当下,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下乳,肚脐,小腹,他的动作看似充满耐心,实际上也只有自己知道,当下这一切已经远远地超出他对今晚的规划。 当手握住女孩子膝窝,霍修再抬眸,怀澈澈的脸已经彻底涨红在柔软的床榻间,乌黑的墨发在雪白的床单上披散开来。 她呼吸很快,胸口起伏伴随着小幅度不规则的抽气,片刻之前还被他含在口中的小尖儿镀着一层稀薄的糖壳儿。 “霍修……” 怀澈澈现在也没心思再叫外号,感觉自己整个后腰那块儿都已经化了,陷进了床单里,眼前一片泪眼迷蒙,什么都看不清楚,只隐约看见霍修不知道是跪还是蹲在床前,在她视野范围内只剩下半身。 她感觉今天和上次好像还不大一样,顿时有点儿慌:“你在干嘛啊……” “没事,别怕。” 霍修的声线灌入沙哑的颗粒之后仍旧沉稳,“不舒服的话记得告诉我。” 当男人柔软的双唇吻上来的瞬间,怀澈澈明白了霍修的用意,快意激荡,头顶的灯顿时变得刺眼,叫她不得不用双臂挡在眼前,却仍旧被狡猾的光线刺得掉出了泪。 霍修在舔她那里。 小姑娘又慌又爽,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一分为二,一边在往她的脑门儿上冲,另一边全都集中在了双腿间。原本无力的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气,支撑了起来,在床上坚挺地拱起,小腹却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想说你个霍羞羞是不是疯了,真的不知羞了是吧,但说不出话来,张嘴就只剩下喘息与一系列不成词句的单音。 “哈啊、霍……嗯……” 怀澈澈两条腿也跟着迅速紧绷起来,好像被一条无形的铁索拉住颤巍立起的桥,双手在慌不择路之下紧紧地抓住了头顶的被单。 这和上次用手的感觉完全不同,舌头没有骨头,但存在感却惊人。 滚烫的,潮湿的,柔软的,在她的身上肆意地搅弄乾坤,仿佛在逼迫她的神志与身体分离。 “呜……嗯……” 怀澈澈甚至没撑到霍修用手辅助的时候,吊着她的那根铁索就轰然断裂开来。 腰上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走,她摔回床上,直到下半身的狼藉被霍修收拾干净,他上床来抱住她,在她回不过神来的小脸儿上,不住地低头,怜爱地啄吻她的脸颊和嘴角。 “你舔完了有没有刷牙啊就在这乱亲!变态吧你!” 直到小姑娘回过神来,一拳打在他胸口上,霍修才意识到这一点,棉花拳的冲击力只能说聊胜于无,但他仍顺从地被她推开,笑着看她气鼓鼓地冲进浴室,而后独自一人躺在床上,享受因她而起的痛苦。 双腿间的肿胀极为难耐,但霍修却没有伸手去解决,他微微闭上眼,方才掌心与舌尖的触感再一次浮现水面,叫他缓缓地吐出一口粗热的气。 刚才,她好像没有太抵触,不像春节那次那样,一直哭着说不要。 这间房间顶灯的光偏黄,从指缝间漏下来,让霍修有一种好像躺在沙滩上迎接阳光的错觉。 以前网上有那种情感小故事,说是两个人之间距离一百步,其中一个人愿意走九十九步,只要另一个人踏出第一步。 霍修觉得,如果是怀澈澈的话,他愿意那一百步都由自己来走,只要她站在原地等他走过去,不要直接转身离开就好了。 现在,他已经走到第几步了呢。 他心情很好,嘴角上扬,能感觉到自己在一点一点把她焐热,把她焐透。 手机忽然震了两下,霍修拿过来看了一眼,就看是小号微信上来的消息。 CHECHE:宝QAQ CHECHE:你有没有结过婚啊 CHECHE:我感觉我的婚姻合伙人有点变态! 霍修:…… 小坏,你对变态的理解是不是有点太宽泛了? 那边,怀澈澈拿着手机进浴室,半天也没打开花洒,翻了半天联系人,才终于找到一个能说话的。 唐瑶和林静姝,包括安小淳,都没有结婚,前两位玩得花,说不定她跟她们抱怨霍修,她们扭过头来还说她不懂享受。 安小淳又太纯了,怀澈澈总觉得跟她说这些,是在带坏小朋友。 找来找去,终于,还是找到了X姐姐。 当下,小姑娘缩在马桶上,专心致志地等着X姐姐的回复。 就看聊天框上,一会儿是对方正在输入,一会儿又变回那个酷飒的X,反反复复数次,姐姐的回复才终于过来。 X:我已经结婚了 X:怎么变态呢? * 霍修:不会吧,难道要我为我自己说好话 53.求你 怀澈澈一看X已经结婚,顿时舒了口气,支支吾吾含含糊糊地开始控诉霍修最近的所作所为。 CHECHE: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感觉跟狗一样 CHECHE:就老喜欢亲啊亲的,舔啊舔的,然后舔完了也不刷牙又来亲我 CHECHE:呜呜还老喜欢摸我! 记得还挺清楚。 虽然霍修被骂变态,也不认同怀澈澈的观点,但看她一字一句把曾经做过的事情复述出来,看着还挺有意思的。 只是他再转念一想,怀澈澈怎么就这么信赖一个网上遇到的陌生男人,什么都跟别人说。 还叫这么亲。 心情顿时开始变得复杂,霍修对着手机斟酌词句。 而浴室里的怀澈澈很急,拧开花洒,余光还在往手机屏幕上瞟,好不容易等到回复,也顾不上手还湿漉漉的,就拿起来看。 X:为什么你觉得这是变态呢? X:我觉得……他可能只是很爱你而已。 怀澈澈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很早之前,有一次跟唐瑶聊起这些事。 她是纯纯的理论战士,被小说和岛国小电影的模式蒙蔽,总感觉性这种事,好像就是越激烈才会越爽。 当她把这套理论跟唐瑶说完,被吃过见过的唐瑶嘲笑了一番:“扯淡,一般男的如果没有服务意识,女的很难爽的,这跟尺寸都没什么关系,技巧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看这个男的有没有为你着想。” “服务意识?”怀澈澈不解:“啥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女的想要爽,男的就不能只顾着自己爽。”唐瑶花了五秒,想出最简单直白的说明方式,“比如这玩意能制造出100分的快乐,他要了60,你就只能要40了,明白吗,姐妹。” 怀澈澈当时觉得自己懂了,但现在结合实际情况,又懵了。 如果说这玩意一共能制造出100分的快乐,那刚才霍修,能拿到几分呢? 洗完澡,怀澈澈还是没有那个胆再去多问一句霍修本人,刚才有没有快感,直接吹干头发就火速躺床睡了。 次日,她起了个大早,跟霍修俩人一起去了林妍的工作室。 工作室是林妍的导师开的,地方不大——哦,也可能地方不算小,只是因为东西太多,才显得到处都逼仄。 电脑,手绘板,还有一些手绘的画纸,铅笔散得到处都是,旁边的柜子里是一些纪念意义重的微缩模型,怀澈澈一眼就看见庆城地标建筑,琼庆塔。 “咳,有点儿乱,你们小心脚下,偶尔会有铅笔什么的,别滑一跤。”林妍本来昨天晚上回来还想收拾收拾,但后来估算了一下工作量,就果断放弃了。 “哦,那个——” 她循着怀澈澈的目光看过去,自豪地介绍说:“当年我导师的老师参加过琼庆塔的设计,后来我导师作为他的得意门生,出师的时候他老师给他的,说做个纪念。” “你导师是是王海正?” 当年能参与琼庆塔设计的建筑师,国内已经是顶尖,顶尖的得意门生,自然也成了建筑系学生,都能叫得出名字的人。 “对对对,”林妍露出‘就知道你懂’的笑容,扯出两把椅子给两人,自己就往茶水间钻:“你们先坐,我去倒茶。” 霍修低头看椅子的滚轮险些压到一张从桌上垂下的图纸,便伸手把图纸捞起来,看了一眼,很自然地问:“小坏,这些标记是什么意思?” 他记得之前怀澈澈画的图上也有这些字母样式的标记。 “哦,这个是梯梁,就是梯梁的拼音字母缩写,那个是钢筋型号。”怀澈澈顺手接过霍修手上的图纸,看着熟悉的建筑符号,心里生出无限眷恋。 她仔仔细细地把这张尚未完成的图看了一遍,等林妍回来,兴致勃勃地问:“这是你画的吗,你现在也太强了吧!” “是吧!我也觉得这张挺好的,但是昨天已经被他毙了……” “这么好的都毙!?” “他说差了点味道。” 搞设计的,最怕的两句话,一是没有灵气,二是差了点味道。 灵气可遇不可求,而至于差的那点味道,谁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味道。 两个女孩对此都深有同感,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霍修一点儿不介意插不上话,就静静地在旁边作陪,看着怀澈澈眼睛里全都是因热爱而迸发的光,一片流光溢彩。 “老大,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就在他这次出发来江城的前几天,有一次从法院出来,他跟王瑞随便找了个地方吃饭,点完菜之后,王瑞开始跟他聊天儿。 “你跟嫂子,真是相亲认识的?” 那次相亲,王瑞有幸作为旁观者,看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结局。 什么嘛,答应了相亲又临时放鸽子,还从后门逃跑,还好黄了,要不然这真结了婚,得有多难搞。 他当时还在心里为霍修感到庆幸,结果第二天再给霍修打电话,就听他说,人在民政局了。 这就离谱,王瑞当时都傻了,寻思这霍修眼光够独特的。 直到后来看了哈特庄园,王瑞才逐渐对怀澈澈改观,从而意识到,霍修好像只是比他们这群庸俗之人,更早一步窥得了她的可爱。 “不是。” 面对左膀右臂,霍修也很坦诚:“我研究生的时候就见过她,后来看她视频,看着她的粉丝从两万到一百多万。” “我就知道!”王瑞闻言,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所以嫂子大学的时候很优秀吧,你是喜欢她做的Vlog?还是喜欢她的吃播——” “哪有那么多想法。” 霍修笑着打断他:“我觉得喜欢一个人没那么多门道,也没必要去探究自己到底喜欢哪里。” “只是一想到她,我就很高兴。” 就像现在,只是听着她兴致勃勃地聊自己的作业被老师吐槽,聊大一的时候把标记标错,把梯梁写成基础梁,被老师痛骂一顿,那些专业名词于霍修而言明明陌生,也并不懂其中有趣的点在哪,却仍然被她的情绪感染。 旁边林妍看着两人的状态,忽然想起一句诗。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什么叫真正的狗粮。 就是一句话也没有,只一个眼神,什么爱都道尽了。 - 在海城呆了三天,怀澈澈几乎天天往林妍那跑,还碰到了王海正本人,师徒三人吃了顿饭,又聊了很多行业形势相关的话题。 但毕竟假期有限,怀澈澈还是得准备往其他城市走。 就在海城的最后一晚,怀澈澈接到了萧经瑜的电话。 “怀澈澈……” 就这么三个字,怀澈澈已经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醉意。 她算了算时间,今天也是萧经瑜在江城的最后一晚,估计是因为明天没有安排,能小休一天,所以端起了酒杯。 “小鲸鱼,你喝酒了?”霍修在浴室洗澡,怀澈澈接起电话的时候,本能地往浴室门口看了一眼。 看完,她又感觉哪里不对。 怎么搞得跟偷情一样。 “喝了一点。” 电话那头很静,听得出空旷,萧经瑜的声音好像来自云的另一端,“怀澈澈,你在干嘛?” “我刚洗完澡,准备睡觉了。”怀澈澈说:“你怎么突然打给我了?” “什么叫突然打给你……” 萧经瑜沉默了两秒:“是我之前给你打的太少了,对不对?” 这几天,萧经瑜除了工作之外,一直在想热搜那件事,在想为什么自己和怀澈澈越来越远,为什么霍修总是好像手握天时地利人和。 想着想着,思绪就飘回了过去,想起了刚认识她的时候。 “我以前一直在想,等我有钱了,等我做好准备了,才有资格跟你谈恋爱。” 最早的时候,他穷到一毛一条的短信费也得计算着来,怀澈澈每天给他发来好多,萧经瑜经常攒到晚上,再给她回两条很长的。 后来,他有钱,却没了时间,在和她颠倒的时差里,每天都过得稀里糊涂,心里想着等以后有了时间,再好好陪她,到那个时候,他的所有时间都是她的。 “但是我觉得,我现在是不是想错了。” 这些年里,他在追逐,追逐名,追逐利,追逐地位。 想要等有钱了,有时间了,出人头地了,才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到她身边。 “每次我以为我可以,我快够到了的时候,我又会发现我还差得远。” “我现在才发现好像想错了,澈澈,我在做本末倒置的事情。” 人好像永远也不会有准备好的那一天。 因为永远都会有人比你准备得更好,永远都会有人一直蓄势待发,用积极而蓬勃的姿态去迎接你无法迎接的人事物。 就像霍修那样。 所以霍修总是能掌握天时地利人和。 “我只差一点点了,澈澈,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但是他已经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现在对赌不光是他一个人的事儿,整个团队,尤其胡成已经陪着他高强度的熬了快五年。 他已经不能失败了。 “你再等我一下,走慢一点……” 求你。 54.你准备怎么哄我? 五月的时候,霍修决定离职,但真的等手头上的案子都至少告一段落,带着王瑞离开律所,正式入职宋氏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初了。 在宋氏总部,霍修独立的办公室比在律所时要大了一倍,大落地窗,采光极好,背后就是一览无遗的城市风光,王瑞虽然也有了自己的小办公室,但每次进霍修那,还是眼馋。 不过每到下班时间,就轮到其他同事眼馋王瑞了。 “瑞瑞子,今天又跟霍总监一起走?” “你俩还真是蜜里调油,焦不离孟啊!” 现代社会,只要是两个人,管你直男直女,都能成为被调侃的对象。 这种调侃,有时候也并不真是真心觉得别人是一对,只是一种接近的方式。 王瑞瞅了眼前台这对不懂礼貌的小姑娘,“别乱说啊,霍总监有老婆的。” “啊?是吗?” 小姑娘顿时面上露出失望神色,小声嘀咕:“没见过啊,手上也没个戒指,这谁知道。” 说起戒指,王瑞才看了一眼霍修的无名指,发现还真是,这转眼都结婚一年半了,连个戒指都没有。 上车后,王瑞迫不及待地揶揄:“老大,你这,钱也挣了不少,怎么戒指都舍不得给嫂子买一个。” 话刚说完,王瑞就意识到,估计不是。 他又赶紧接自己的话:“哦,我懂了,嫂子没空挑是吧,也是,我看嫂子天天忙呢,整个就是个大明星啊!” 确实,怀澈澈很忙,虽然两人转眼又三四个月没见,但霍修能在广告里,视频里,别人的节目里经常见到她。 五月怀澈澈的假期,最终结束于她的主动销假。 那天接完电话,怀澈澈就说,还是回去工作吧,早点把房子的钱给她爸,真正拥有那套房子的所有权。 霍修感觉可能是在他洗澡的功夫里,发生了点什么,但怀澈澈不想说,他也没有问。 能让她忽然变了想法的,还能是什么。 捅破了那层窗户纸,难道还能扎到别人的心。 况且那一刻的情绪早在这几个月时间里被冲淡,在后续不算忙碌的生活中,霍修更需要费心去隐忍的,是每天回家面对的那套空房子,没有回复的微信,和打过去不接的电话。 每次听到电话那头的‘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的时候,霍修总会如鲠在喉。 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会有嫉妒,和怨气。 他竭尽全力,才终于把几乎不可能聚拢的沙,慢慢累积成塔。 然后萧经瑜抬手打过来一个海浪,一切就回到了原点。 凭什么呢。 这不公平。 但让人无可奈何的是,爱情本就是不公平的。 “你说你这是搞鸡毛呢你!” 与此同时,就在距离他们不到十公里的庆城市第一人民医院里,唐瑶也在朝病床上的怀澈澈发火。 “你就是再想挣钱,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去熬吧,你看看你,这次还好,只是熬出个急性阑尾炎,你下次要再熬出点什么别的毛病——” 怀澈澈看着好友怒气冲冲的脸,想说你个工作狂怎么好意思说我。 但想了想,她还是软着嗓子:“哎呀,我哪知道我一下飞机就能突发急性阑尾炎啊,这不刚做完手术就打电话给你了嘛,现在我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了。” “放你的屁!”唐瑶没好气地将她的屁话驳回去,“你老公呢,你的小鲸鱼呢,这俩大男人放那你不找,你找我,你实话跟我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怀澈澈脸上讨好的笑顿时淡了下去,却还在找借口:“哎呀我这不是……我怕霍修告诉我爸啊,小鲸鱼他不是忙着最后冲刺对赌吗……” 一边说,怀澈澈一边抬头就看见唐瑶脸上‘你继续编’的表情,顿时失了底气,只能跟她老实交代:“好吧,其实我就是不想找他们。” 那天挂断萧经瑜的电话,怀澈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外面天光大亮,也没能入睡。 她不知道萧经瑜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让她走慢一点。 明明是她在原地等了他这么多年,不知道跟他说过多少次‘我喜欢你’,却始终等不来他的一次回眸,怎么她刚一结婚,有了别人,他就开始穷追猛打,步步紧逼,甚至说出让她走慢一点这种话。 她走过吗,她不是一直跟个傻逼似的,在原地等他,甚至不惜在结婚之初就跟霍修约好两年离婚,这还不算等吗。 这次来江城也是,原本说好了跟她说对赌的事情,结果好不容易承受那么大的风险见了面,说不讲了就不讲了。 怀澈澈当时坐在车里,真的有一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以至于后来风波结束,萧经瑜发来的晚安,她也没有回。 但同时,怀澈澈还在想另外一件事。 她能感觉到自己对霍修的态度也在变化,但这种变化,让她感觉很陌生,很不习惯。 在追逐着萧经瑜的这些年里,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只喜欢萧经瑜一个人。 现在忽然冒出另一个人,以水滴石穿不知不觉的方式融入她的生活,等她发现,自然慌乱。 尤其霍修很好,这种好都不仅仅是在他们这段婚姻上的好,他是对身边的人都好,无论从朋友,同学,亦或者父母的视角来看,他都是无可挑剔。 那天从海城离开的飞机上,她特地去问了唐瑶,如果给男人手或口,女人能得到几分快乐,那边唐瑶打了六个点过来,毫不犹豫地回了个:0分。 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他们两个人发生的那些事情,霍修从中是得不到任何快感的。 他两次碰她,都把那100分的快感,全部留给了她。 正因为他有这么好,所以怀澈澈更不想稀里糊涂地就这么走下去。 她想搞清楚,自己对萧经瑜到底还是不是曾经那样非他不可,想搞清楚,对霍修的感觉到底是不是在萧经瑜那里碰了壁之后,把他当成了自己空虚情感的安慰剂。 现在时间已经九月,眼看距离他们约好的两年时限只剩下半年不到。 怀澈澈却早就没有最初那样,满脑子想着离婚的决绝了。 “那,这也不难。” 唐瑶听完她的自我剖白,虽然作为局外人,她觉得霍修作为恋人还是丈夫,都简直没得说,但唐瑶同时明白一个道理,就是人永远无法替别人做决定。 她给出了一个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你就先这么过着吧,等到了两周年的时候,你自然而然就知道想选谁了。” “?”怀澈澈没跟上她的思路:“啊?” “你知道抛硬币吗,”唐瑶说着就想从自己兜里找出个硬币出来给她演示,但一摸兜,里面空空如也,只得悻悻收回手,接着说:“抛硬币不是真的让硬币来决定你自己,而是只有当硬币抛起来的那一瞬间,你才会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她刚做完手术,既不能吃饭也不能喝水。想着唐瑶刚说的硬币,躺在床上逐渐意识模糊。 而唐瑶见她睡着,就出了病房,等到了把王瑞甩半路,调转车头赶来医院的霍修,拉开车门上了车。 他们是怎么加上微信的呢,说来也巧,宋氏之前准备挖人的时候,在去年年前邀请了霍修参加了一次他们的年会,简单体现一下企业实力,而唐瑶作为宋持风的童年老友,自然也到场在行业大牛们面前混个眼熟,企图嗅到些来年风向。 霍修不认识唐瑶,可唐瑶却早已听闻霍修大名已久,热情地表明身份之后,一切都顺理成章。 “她不知道是我喊你来的,你就说你看了她朋友圈吧,她朋友圈发了这事儿。”唐瑶说着还翻出朋友圈看了眼,确认了一下,“我刚问过医生了,她这阑尾炎,说是最小的手术,也得住个十天院呢,她又不肯跟家里说……” 霍修很客气:“接下来交给我吧,麻烦你了。” “小事。”唐瑶摆摆手:“你上去吧,趁现在主治医师还没下班,问问术后恢复什么的,我刚问了一下,但我怕我没记清楚。” “好,谢谢。” 怀澈澈这一觉没睡太久,大概也就眯了半个多钟头,睁眼的时候,朦胧地看见病床旁坐着个人,还以为唐瑶回来了,便喃喃道:“瑶啊,我想喝水……” “你暂时还喝不了,忍一忍。” 但回应她的,是一个沉稳的男声。 怀澈澈一个激灵,睡意立刻无影无踪,只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人:“你……”怎么会来? “我看见你的朋友圈了。”霍修刚坐在床边想事儿,直到怀澈澈反应过来,才给出刚才唐瑶帮他想的理由,而后立刻转移话题:“你经纪人呢?” 朋友圈? 怀澈澈愣了愣,才说:“她现在手头上人太多了,这次有几个通告在庆城,就让我自己来了。” “嗯,所以你就悄悄的回来了。” 霍修这人,情绪是真的内敛到了极致。 光听这句话,怀澈澈都听不出有什么不对,直到看见他的表情,撞进他的眼睛,怀澈澈才隐隐地品出了一点味儿。 他好像,是生气了。 怀澈澈原本理直气壮的那颗心,忽然就虚了起来。 但这事儿还真是,就和霍修说的一模一样,怀澈澈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只能皱巴巴地问:“你生气了吗?” “没有。” 霍修答得很果断,又话锋一转:“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看不到你的朋友圈,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你住院了,还是永远都不会知道。” 怀澈澈看着他仍旧温和的表情,咂了咂嘴:“你肯定生气了。” “没有。”霍修平静地说:“反正你也不回我微信。” 怀澈澈立刻小声辩驳:“我回了……” “嗯,每一条都是五个字以内。”霍修说:“平均在我发到第五条的时候,才会有一条回复。” “……” 你直接举个牌子,上面写四个加粗加红的大字:我生气了,下面再把她这几个月来的罪状挨个列一列好不好。 小姑娘大眼睛眨巴眨巴,用很纯良的语气戳穿:“霍羞羞,你这就叫生气。” “那好,我生气了。” 见她这么执着地要自己承认情绪,霍修索性也就顺着她给楼梯往下走。 他神色表情一变未变,看着仍旧是那副心平气和的模样。 “小坏,你准备怎么哄我?” 55.拿捏 哄? 在霍修这句话出现之前,怀澈澈内心很狭隘地觉得,这个字只适用于两类人。 第一种,十岁以下的儿童。 第二种,六十岁以上的老人。 霍修这三十来岁,正好卡在中间。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再者说了,哪有人这么光明正大地跟别人说‘你哄哄我’啊。 看来这霍羞羞的名字,是起对了,这人是真不知羞。 霍修就看小姑娘躺在床上,一脸好像睡懵了的表情盯着他,偶尔缓慢地眨一眨眼,好像在想很严肃的问题,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在发呆。 他知道应该是自己刚那句话把她给堵住了,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应该说算了,开玩笑的,但难得的,这次霍修不想让出这一步。 他真的很想看看,怀澈澈死机过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于是就在这小小的单人病房里,两个人展开了安静的拉锯。 视线在空中交错,避让,再交错,好像在玩某种需要默契的追逐游戏。 半晌,霍修看见怀澈澈抬起手来,干巴巴地捋了捋鬓角被睡乱的碎发。 “唔,那个……” 她终于开口,声线有点干,语速也慢。 霍修坐在医院的木质板凳上,没有靠背,但后脊不知不觉微微收紧,更加绷直笔挺。 “疼……” 他的一切紧张和情绪,最终都止步于怀澈澈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提住的那一口气缓缓吐出去,挂着脊梁的那股力道荡然无存,面对她的小聪明,霍修的身体懈了下去。 “哪里疼?” 谁会不知道阑尾是微创手术,谁会看不见怀澈澈说疼的时候只有眉头很演地皱了一下。 但霍修还是心甘情愿地咬住了她拙劣的钩子,顺着她的意思,把这个话题轻轻地划了过去。 “这里。” “这里?” “嗯。” 手术的创口已经缝合好了,刚才霍修问过她的主治医师,说是怀澈澈采用的这种缝合线可以被身体吸收,后续不需要拆线。 但毕竟是刚做完的手术,霍修不敢动,就把她在那指来指去的手捞了过来,“那我去喊医生过来看看?” “……也不是疼到不能忍受。”怀澈澈立刻改了说辞,“不要麻烦医生他们了。” 霍修看她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却仍旧无比生动的表情,有点好笑:“又可以忍受了?” 怀澈澈还在嘴硬:“本来我也没说不能忍受,只是有点疼而已。” 算了。 至少她还好好的躺在这里。 “你是怎么来医院的,自己来的?”他不再提哄不哄的事儿,把她的手跟个夹心饼干似的捧在了两只手的手掌心里,看着自己手掌之间,小姑娘细白的手指尖冒出头来,跟几块捏得精巧的年糕团似的,真想低头咬上一口。 怀澈澈丝毫不知霍修当下心中食欲大作:“我在飞机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胃疼了,下飞机之后打了个车,在车上就不行了,然后司机给我送到医院来的。” 当时那司机可能以为她突发恶疾,生怕她死他车里,吓得脸都白了,一路风驰电掣地到了医院,连拖带拽地给她弄进了急诊。 还好最后这一切都有惊无险,只是小小的阑尾炎。 “你是不是工作安排得太紧凑了?”霍修问。 “可能是吧……” 蘅舟的工作安排从哈特庄园之后就一直很紧凑,怀澈澈已经习惯了。 她从大学毕业就没工作过,玩了半年就进了蘅舟,也不知道外面的工作应该是什么样子,恰逢需要钱,也就一直咬着牙干到了现在。 只是很可惜的是,本来她想着能趁这几个月工作好好想一想关于这两个男人的事情,结果因为工作安排强度太大,她就跟头驴似的,醒了就在拉磨,拉完就回去睡觉,根本没时间思考。 现在想想这几个月来,最轻松的时刻居然是刚才跟唐瑶说心里话那十几分钟,说完之后她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才会一闭眼就给眯着了。 不过怀澈澈觉得阑尾炎和工作强度,没什么直接联系,也没觉得蘅舟应该为此负责。 殊不知那边的霍修已经想到了第五层去了。 过了一会儿,差不多到了饭点。 她现在还没排气吃不了饭,虽然输着液感觉不到饿,但闻着隔壁病房的饭菜香味,是由衷的馋。 “啊,我好想吃蛋糕,烧烤,羊肉串。” “还想吃水煮鱼,钵钵鸡,牛肉锅。” “韩式炸鸡配甜辣酱,可乐要放特别多冰块!” 霍修边听边笑,起身把病房门关上,才回头调侃她:“怎么还越说越具体了。” 怀澈澈咽了口唾沫,语气委屈:“好馋。” “那我们来商量个事情,” 霍修把话题转移走的同时,也把怀澈澈的注意力转移开来,“我们换个公司,不要在蘅舟继续做了,好不好?” 怀澈澈愣了一下:“为什么?” 霍修从蘅舟给怀澈澈安排一档主打亲密接触的恋综开始,就觉得这家公司不太行,后来海城怀澈澈因为他们的安排不当吐成那样,更是坐实了他不祥的预感。 但因为怀澈澈觉得没什么,他也选择尊重她的选择,大不了他多上点心,帮她兜着底。 直到这次。 他今天到了医院,才发现她瘦了好多。 原本就细得不行的手腕,现在连那点薄薄的肉都找不到了,躺在那睡觉的时候,脸上一片纸一样的白,只有胸口那一点起伏,证明着她的生命体征。 怀澈澈突然住院,耽搁了一天公司不可能不知情,但也没派个人过来照顾一下,就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里。 这一刻,霍修的情绪才终于出现一个裂口。 他觉得自己有点忍不住了。 “我喜欢你能有自己的事业,能做你喜欢的事情,但是我不喜欢看到MCN公司像水蛭一样趴在你身上吸血。”霍修难得在她面前露出正经颜色,语气温和而坚定,“小坏,这次听我的,好不好?” 怀澈澈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看了霍修一眼:“我是不是被坑了?” “不算,”霍修说:“比蘅舟坑的MCN公司比比皆是,只是这家公司不适合你。” 他这话是安慰,也不光是安慰。 作为专门处理合同纠纷,商业纠纷的律师,霍修不知道接到过多少个自媒体人来找他们解决和MCN公司纠纷的咨询,看过无数个MCN公司的合同。 那些合同各有不同,千奇百怪,但统一的是,每一条都写着对这些自媒体人的约束,却丝毫不提自己的责任。 相比之下,蘅舟已经算不上吃人,他们确实给了怀澈澈很多流量扶持,也确实公平地与她制定了公平的分成制度。 只是怀澈澈成长得确实太快,他们当然也就顺势依附其上,把所有的指望都压到了她这对瘦削的小肩膀。 “可是我合同还没到期。”怀澈澈也知道自己就是蘅舟营收的指望,所以更知道蘅舟不会那么爽快地放人,“要解约的话……” “这个交给我来,你不用操心。”霍修捏捏她的手心,“蘅舟的合同你放到哪了,待会我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找出来看看。” 怀澈澈回忆了一会儿,大概推测出了两个地方,报给霍修之后,心头又轻快了两分,整个人松弛下来,再次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透过医院的窗,怀澈澈看见整座庆城霓虹万丈。 她在昏暗中挺了几秒,才缓缓回神,“我睡了多久?” “一个多小时。” 霍修趁这段时间已经回了趟家,把怀澈澈的东西收拾了一部分过来,也顺便把她那份合同带了过来。 “我把你的PAD带过来了,你要不要看看?” “要,要!” 怀澈澈一听PAD来了,顿时精神一振,扶着床想坐起来。 霍修把床旁边的护栏放下,很自然地用手托住她的背,半扶半抱着把人从床上支起来,忽然肩头一沉,侧眸才看怀澈澈的手很自然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两人的动作亲密但都不带有邪念,直到霍修垂眸看进她眼睛里的时候,那股暧昧才从肢体之间的接触中微妙地扩散进空气中。 怀澈澈已经在床上坐了起来,霍修却一点没要松手的意思,而是低下头,缓缓地含住她的双唇,一点一点地舔舐,厮磨,轻慢地咬,勾着她把牙关打开,让他进去。 医院的夜晚,万籁俱寂。 狭小的单人病房里,唇舌之间搅动的声音暧昧到就连空气都如有实质,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想要迫使他们吻得更深,抱得更紧。 但霍修始终保留着两人之间的那点距离,生怕碰到她手术后的创口,听见她吃疼地一声抽气,只敢小心翼翼地吻,动作极尽温柔缱绻,却在不知不觉间将怀澈澈脊椎的支撑力抽离,整个人都靠在了他怀里。 “霍羞羞,你还在生气吗?” 吻完,霍修也坐到了床上,手揽着小姑娘的肩膀松不开,半晌才听怀里人问。 她声音有点哑,绵绵沙沙的颗粒像是被压成了粉的蛋黄,被旁人给舀进了一勺枫糖。 霍修听见的那一瞬间,没忍住闭了闭眼。 守了四个月的空房,要她哄一句也要不来,现在只是被问一句还有没有在生气,他这边已经美得冒泡,过去的那点苦都没了味道。 “你这几个月,跟萧经瑜见面了吗?” 霍修感觉他这辈子,好像也就这样了。 已经被拿捏住了,也挣扎不出什么水花了。 “没有,真的。” 期间萧经瑜倒是给她打了不少电话,也发了微信,但怀澈澈自己还乱着,觉得接了电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在微信上跟萧经瑜说,大家先各忙各的,忙完这阵再说吧。 怀澈澈说完,大概是知道自己之前偷偷背着他去见萧经瑜也不少次了,怕自己成了狼来了故事里放羊的小孩,霍修还没表态,就先心虚地抬起头观察他的神情。 但霍修却避开了她的眼神,抬眸朝窗外看出去。 以怀澈澈视角从下往上看,只能看见他下颌紧绷的线条,和吞咽时上下一滚的喉结。 “那我也不生气了。” 56.护 得知霍修不生气了,怀澈澈当晚睡了个好觉。 次日,霍修又回了一趟家,把她那支和PAD配套的笔拿过来了,自此,怀澈澈总算能在住院养病期间,重新画起了她的小房子。 同天,她排了气,可以开始喝点汤水,霍修就因为她坐在床上嘴皮子上下一动,洗手在家作了一下午的羹汤。 晚上,怀澈澈心满意足地喝上了雪梨肉饼汤,一边喝一边嘴上还嘟嘟囔囔:“阑尾炎也太小气了,我好不容易能吃点东西,每次就只能喝这么两口。” “但是你可以吃好多次,对吧?”霍修把她喝完了的空碗接过来,放在保温桶旁边,“等你把你的屋顶画好,就又能开饭了。” 怀澈澈心想你哄三岁小孩呢,提笔又忽然想起:“你今天,好像没去上班?” “我请假了。”霍修说:“等你出院再说。” 之前在律所的时候,说是自己做自己的,自由,但实际上案子一多,基本不存在请假这个概念,委托人等不得,也不可能跟法院说择日再判。 现在进了企业,法务部这种部门往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养兵的日子里,霍修想请个假就很容易。 尤其,他还有一个月的年假,可以随意支取。 怀澈澈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原来霍修已经悄无声息地,从传奇律师,变成了企业法务。 小姑娘听完,很诚实地嘀咕了一声:“感觉还是律师更帅一点。” “倒是,”霍修认可她的说法:“但是我已经结婚了,可以不用那么帅了。” “哇,你居然认可自己很帅,好自恋。” 怀澈澈在彼此的笑声中重新低下头去,描绘尚未完成的屋顶。 等画完了,也不管霍修能不能听懂,叽里呱啦地跟他讲解了一通设计思路。 讲完,正好口渴,再来一碗汤。 怀澈澈觉得霍修煲汤是真的有一手,不知道是不是雪梨选的好还是怎么的,整个汤体清澈而不寡淡,入口是梨的清甜,回味留有肉的香浓,即便是特地给病人定制,避免油大,特地用纯瘦肉剁的肉饼,也好喝得让她恨不得把碗底给舔干净。 可惜她现在只能喝汤,还不能吃肉,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霍修拿肉饼和汤拌米饭,把她剩下那点东西全给吃了。 吃饱了饭,怀澈澈心满意足地保存了进度,还没来得及放下PAD,就接到了怀建中的电话。 春节过后,估计怀建中被她和霍修一唱一和气得不轻,父女俩又回到了之前冷战的状态,怀澈澈接打的都是李月茹的电话,怀建中也没有联系过她。 现在她人还坐在医院病床上,怀建中的电话就这么打进来,简直巧得让人心虚,怀澈澈心里犹豫着,手一抖,不小心点开了免提:“喂,爸?” “怀澈澈,你人现在是不是在一院住院?” 怀澈澈昨天一天卧床,今天排气后才去走廊溜达了一圈,心里咯噔一下,想着应该不至于这么巧:“没有啊……看错了吧……” “看错了,你怎么不直接说是当年医院把你抱错了!?” 免提状态下电话的声音从扬声器中爆发出来,怀建中的语气可以称得上气急败坏:“养女儿养女儿,养了二十多年,就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要不是今天你刘叔叔说在一院住院部看见你,我和你妈都还不知道,以后你是不是死在外面也不会跟我们说一声——” “……” 这就是怀澈澈不想告诉怀建中的原因。 他就算知道了也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到时候跑来医院,站在床尾高高在上地批判她一番,什么工作找的不好,专业选的不好,现在自食恶果,活该。 怀澈澈想想就觉得窒息,所以宁可向朋友唐瑶求助,都没想过要给家里打个电话,请父母来照顾一下自己。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要和这个家断绝关系吗,我们给你吃给你喝,什么都把最好的给你,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们养你到底有什么用,一年到头没个电话,就知道在外面做自己的事情,我想问一下你的近况都要给霍修打电话,你到底还算什么女儿啊!” 缝合处还没愈合,怀澈澈每一下呼吸都伴随着细微的疼痛,现在是真的听不得这种咄咄逼问,红着眼眶挂了电话后,第一件事就是手忙脚乱给手机关机。 而那边怀建中大概是打她电话变成了关机状态,扭头又开始给霍修打,一时之间,整个病房里震动声不绝于耳,仿佛一下一下搡在肩头伴随指责的手掌,叫人无可奈何,又几近崩溃。 怀澈澈正在气头上,不停地用手背擦眼泪,正想说你要接别在我面前接,霍修已经把关闭了震动,安静下来的手机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不管屏幕显示的来电,声线沉和轻柔: “我也不接。” 怀澈澈是真的想不明白,她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古话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所以难道真的全都是她的问题,是她的错,所以才让亲子关系走到现在这一步。 而她原本只是迷茫和生气,在听到霍修这句话之后,这种情绪猛然变成了一种有枝可依的委屈,骤然加快了她擦拭眼泪的频率。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有点问题?” “谁说的,我觉得我们小坏挺好的。” 霍修听完她呜呜咽咽的自言自语,只是很平静地,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也用自言自语的形式,接上了她的话。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那都多少年之前的话了,父母当然会犯错,因为他们也是普通人,第一次当父母。” 上次怀澈澈从家里跑出去也是,怀建中明明心里也着急,但还是要顾及自己的面子,就非要把他叫到家里来,在饭桌上营造出其乐融融的气氛,然后再不紧不慢地问,好像他根本不急,根本不在意。 这次也一样,明明是朋友看到怀澈澈在医院,急得打过来问情况,但真正呈现出来的效果,却是口不择言,从关心变成了质问。 霍修从来不否认怀建中是爱怀澈澈的,毕竟结婚这两年来,联系不上怀澈澈的时候怀建中总会打到他这,问问女儿的情况。 面对他这个女婿,怀建中反倒是比较坦诚,春节那件事也跟他坦白说,当时就是心疼她挣点钱不容易,她妈金银首饰多了去了,多一个翡翠镯子也戴不了几天。 “你爸爸肯定是爱你的,但爱一个人应该让对方感觉到自己被爱着,而不是仗着自己是以爱为出发点,要求对方无条件接受自己所有爱的方式,哪怕它们根本不对。” 霍修这么短短几句话过后,怀澈澈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再像横冲直撞的无头苍蝇,它们被很好地承接了下来,并且得到了回应。 她手里还攥着霍修抽给她的纸巾,抬头的时候,眼泪的速度就已经慢了下来:“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是吧,”霍修笑了笑,揩掉她脸上的残泪,又正经地说:“反正小坏,不管遇到什么,你都记住一点。” “嗯?” “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 怀澈澈身体忽然一顿。 她慌张地别开眼的同时,能感觉到霍修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他的目光总是很有存在感,不骄不盛不锐利,也并没有裹挟着炽烈而滚烫的情欲,但不管她什么时候看进去,那里都留有温度。 不管他是不是在笑,是不是心情好,迎接她的眼神,总是温热的,像是家门口玄关那盏散发着暖意的灯,也像是这一刻帮她擦拭眼泪的指腹,让人看到,想到,就不自觉地松弛下来,安心下来。 “哦……” 她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吵大的孩子面对款款温情总是手足无措,只得不自在地别开头去,将所有感动都埋藏心底。 理智开始归位的同时,怀澈澈余光瞥着他仍旧在不断往里进电话的手机,小声地说:“你接吧,要不然他要气死了。” 霍修把手机拿过来看了一眼,估计怀建中这次是真急了,就这么几分钟时间里打了快十个电话进来。 他抬眸,认真看她,确认道:“那我接了?” 见怀澈澈点头,霍修才接起电话:“喂,爸?” “霍修,你也在医院是不是,你们现在都已经合起伙来瞒着我了,我当时希望你们能结婚,是想着你比她大几岁,稳重成熟一些,能够把她往好的方向带,我要早知道你们结婚后会是这个样子,我当初就不该让她跟你相亲!” “不过我奉劝你一句,你可不能太惯着她,她是会蹬鼻子上脸的,到时候你们要出现矛盾,可别回来找我们调和!” 怀建中已经气到完全失去了理智,语气又急又冲,而霍修这一刻只庆幸这些话不会让怀澈澈听到。 他很不舒服,但面上仍旧礼貌:“爸,话不能这么说……” 那头的怀建中却不领情:“那要怎么说,好话赖话我都说尽了,怎么了,人家都把家当做一个温馨的港湾,就你们特别,就你们特殊,喜欢当个孤狼一样在外面闯,我真是没想到,你现在做事怎么也跟她一样,拎不清!” 霍修也不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太严肃,毕竟怀澈澈也聪明着呢,听他语气不对,肯定就知道这边怀建中说话有多尖锐刻薄。 可听怀建中一口一个蹬鼻子上脸,拎不清,霍修的情绪膨胀得特别快。 他小时候情根开得早,总预判别人的喜欢,又因为注意力不集中经常闹出误会,理论上已经被很多人误解过,对别人的看法早就已经置之度外。 如果现在怀建中这些话里针对的都是他本人,霍修觉得自己可能还不会有这么多情绪。 “是啊,爸您说的对,别人家的孩子都觉得家是温馨的港湾,不过我觉得更重要的问题可能是——” 他仍旧保持着谦逊温和的语气,不想被这边穿着病号服的人听出端倪。 “为什么对她来说不是呢?” 57.倒计时 “为什么对她来说不是?” “那当然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知好歹,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对她好的人!” 怀建中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对长辈礼遇有加的霍修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反问他,挂了电话之后,气得恨不得把手机直接给扔出去砸了。 李月茹在厨房里听到丈夫一声比一声高的斥责声,先宽慰了两句帮厨的阿姨,表明跟她没关系,让她今天先回去吧,然后才脱了手套走出去。 “你看看,这就是咱们养的好女儿,生病住院一声也不吭,我到现在都没听她说上一句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什么时候住的院!” 等阿姨走后,怀建中才从沙发上站起来,心烦气躁地点了根烟:“她小时候我就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那时候我一个月才多少钱,省吃俭用也要紧着她的吃穿,真是没良心……” “我看你刚那话,说的也够难听的了。”这么多年来,李月茹也是看着这对父女关系一路恶化过来的,叹了口气:“霍修刚到底是怎么说的,你怎么跟霍修还生上气了。” “我难听那不是因为她做错事在前吗?”怀建中一听老婆也开始说自己不对,气得刚点的烟直接摁进了烟灰缸,“刚霍修反问我,为什么她不把家里当成温馨的港湾,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怎么了,以前那小破出租屋她天天屁颠屁颠回家,现在家变得这么好了,反而天天想着往外跑是吧!” 李月茹听出霍修的言外之意,给气得不轻的丈夫倒了杯水:“我都说了,我们女儿长大了,可能只是不想让我们担心,你为什么老曲解她的意思呢。” 李月茹记得,就在他们住在小破出租屋的时候,怀建中和怀澈澈的关系还可以的。 他们那时候卖了家里唯一一套房,让怀建中去经商潮挣扎,怀建中一直觉得对不起她们俩,因为给妻女的条件太差,所以对小孩的态度也更温和,有空了会陪着怀澈澈玩一玩,被她在头上扎个小揪揪也不生气。 后来他生意做成了,有钱了,他们先先后后换了好几次房子,从简单的二居室到大三居,后来再搬到这里,房子在变大,物质条件也在变好,父女关系却不断倒退。 他老跟李月茹说,觉得怀澈澈怎么越长大越不可爱了,明明给她的比之前好了那么多,为什么她反而没有小时候那么粘人讨喜,骂她两句还学会了顶嘴。 李月茹也是第一次为人妻,当人母,她不知道该怎么劝这对父女重归于好,只能把问题都归咎于怀建中回家太少,跟孩子已经生疏。 怀建中听进去了,在她高二那年离开了一手创办的槟榔厂,退到了二线,回归了家庭,结果却落得个两败俱伤,怀澈澈高三那一整年天天都在跟怀建中斗智斗勇,而怀建中被怀澈澈偷填海大气得差点进了医院。 “什么不想让我们担心啊,她就是根本心里没这个家,你还好,逢年过节还能接到她一个电话,收到她买的礼物,我呢,生了这个女儿就跟没有似的,白养这么大了!” 这些年,李月茹一直觉得怀澈澈只是贪玩,玩够了就会回来,但眼看这对父女俩越来越形同陌路,她在电话里也追问过怀澈澈好几次,到底是怎么了,对爸爸有什么不满,怀澈澈都避重就轻地打两句哈哈,糊弄过去了。 今天听见丈夫复述霍修的反问,李月茹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看着跟个小孩似的斤斤计较的丈夫,她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你看看你这副样子。” 怀建中气得满脸通红:“我怎么了?” “跟个斗鸡似的。” “?” “你想想,她一回家就要跟你吵架,当然不想回家了。” 李月茹摁着丈夫的肩膀坐下,觉得自己也真的是很笨,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这么多年都没有想明白。 “家是温馨的港湾这话不假,但要让澈澈认识到这里是港湾,首先我们家得真的是个港湾。” “我们家怎么不是了,你看看多宽敞——” “不是这个问题。”李月茹语气温和地打断他:“现在她宁可自己在外面撞得头破血流都不回家,再这样下去,你真的要没有这个女儿了,你信不信?” 怀建中愤怒的表情缓缓地凝固在了脸上。 - 怀澈澈也不知道霍修到底在背后做了些什么,蘅舟放人的速度堪比火箭发射,解约那天怀澈澈在霍修的陪同下到了蘅舟,本以为得闹出点不好看,结果从进去到出来,只感觉到了四个字——逆来顺受。 说的不是她,是蘅舟的老总,以及方红。 怀澈澈感觉得到他们是不想放人的,好像是有那么点迫于无奈的意思,临走前,方红还特地送他们到电梯间,很委婉地表示:“您要是还想回来的话,蘅舟随时欢迎。” 她居然用了‘您’这个字。 但管他的呢,怀澈澈这边跟方红嗯嗯点头,那头因为自己重回自由身,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回到家之后,小姑娘悄悄地算了算自己现在手头上的现金,虽然还不够现在这套房的全款,但付个首付肯定不成问题。 现在关键的问题就在于这笔钱要怎么交回去。 那天在医院挂了电话,怀澈澈本来还以为以她爸的脾气,肯定会立刻冲到医院来大发雷霆,但惴惴不安地等了几天,只有唐瑶来了几次,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访客。 怀澈澈怎么想怎么觉得她爸这波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可能是真的要跟她断绝父女关系了,也是挺惆怅,就天天窝在家里画画,哪儿也不想去。 出院之后,怀澈澈把米虫俩字儿贯彻到底,偶尔有想吃的店了就过去拍一期,录像交给手机支架,自己粗剪几下就上传平台,完全回到了自己最早开始做自媒体的状态。 就这么家里蹲了两三个月,怀澈澈每天睡到自然醒,起来先把霍修留下的早饭吃了,上午画画,中午点个外卖,下午要么剪剪视频,要么再画几笔,然后去超市买点自己想吃的菜,洗好了等霍修晚上回来做。 很闲,但很爽。 快节奏的生活过久了,怀澈澈都快忘了自己以前一直就是这样的悠闲生活,沉静下来之后也不想再出去蹦迪喝酒了,抽空跟霍修去了一趟花鸟市场,又给家添了几盆绿植,每天就在家浇浇花,买买菜,唐瑶听说之后,直说她已经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 同时,怀澈澈也有了时间网上冲浪,因为她之前经常刷萧经瑜超话的内容,大数据经常给她推萧经瑜相关的新闻,怀澈澈只要打开微博,不用主动去搜也能刷到不少。 在那些新闻里,怀澈澈看见他仍旧拼了命地活跃在一线,但已经有一些风言风语,说他的对赌协议时间截至到一月底,大概率要赢,所以今年春晚大家一定要看,可能是最后一次上春晚了,搞得超话里一堆女粉都特别恐慌,每天都在问不会是真的吧。 怀澈澈在连续刷到三个不同的营销号,发了同样的文案的时候,退出去看了一眼日历。 又一年春节快到了。 傍晚,霍修依照惯例,把王瑞从宋氏总部园区捎到地铁站。 自怀澈澈回家住以来,霍修就没再送王瑞回家过,每天归心似箭,是一刻也不想耽误。 王瑞心知肚明,但乐见其成,挤地铁也挤得欢欣。 “老大,今年宋氏年会,好像还能带家属,双倍抽奖机会哎。”路上,他跟霍修聊起宋氏丰厚的年终福利,自然而然就谈到了年会,“宋氏还是财大气粗啊,年会给那么多东西,还请明星,我听我大学同学说,他们年会好像只有公司内部表演节目。” 过两天就是年会,王瑞今天收到了年会礼品单和节目单,简直被宋氏的阔气惊掉了下巴。 他知道霍修肯定没看,非常热心地补充说明:“你知道吗,开场就是偶像团体TOMATO48,压轴是萧经瑜,光这俩就不知道要烧掉多少钱了。” 听见熟悉的名字,霍修下意识地重复:“萧经瑜?” “对啊,你肯定听过他的歌,就几年前特别火的那首想你在无声的雪天,就那个,大雪纷扬的时节……” “可以了,王瑞。”霍修打断王瑞的激情演唱:“我想起来了。” 王瑞很兴奋:“是吧,我就说你肯定听过!” 霍修没搭腔,王瑞想着他可能对流行乐坛不太了解,又另起话题:“那你这次不得带嫂子来啊,多一个人就多一个抽奖机会啊,而且还正好能让那帮小姑娘死死心,别再拿我们俩开玩笑了。” 霍修表情没变,语气略略淡了下来:“你赶紧找个女朋友,不就不拿我们开玩笑了?” 王瑞没想到霍修居然扭头一句话把他给顶回去了,咂了咂嘴:“女朋友哪有那么好找啊,咱公司那帮小女生,看都不带看我一眼的……” 眼看地铁站就在不远处,王瑞抱着包准备下车,临了还不忘再叮嘱霍修一句:“真的,带嫂子来吧,虽然嫂子漂亮可爱,你也不能老捂在家里啊!” “你赶紧走吧,”霍修情绪不高:“这里不好停车。” 年会,春节,元宵。 这些原本象征着一年告一段落的时间节点,对于现在的霍修来说,变成了既期许,又担忧,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存在。 他和怀澈澈的两年之约,在今年春节后就要迎来结局了。 58.焦虑 年会当天,宋氏分布的负责人和本部高层在会场前排入座,霍修作为总部的法务部总监,坐在第三排的位置,旁边就坐着市场部总监。 他对节目兴趣不大,参加年会也就是走个过场,在老总宋持风上台讲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走神,直到宋持风发言结束,才跟着鼓了鼓掌。 节目很快开始,女团TOMATO48的唱跳为这场年会打响漂亮的开幕,宋氏的财大气粗贯彻到年会舞台,声光表演堪比春晚,霍修身旁的那位市场部的朋友看得是嗷叫连连,丝毫不顾旁边的夫人已经黑了脸。 霍修全程却很游离,想着今天出门前,给怀澈澈做好了晚饭,她尝了一口,说他最近做饭有点忽咸忽淡,问他是不是定量调味罐坏了。 霍修当时说有可能,感觉最近不太顺手,但其实心里知道,不是调味罐坏了,只是他最近很容易走神,不光是做饭的时候,部门例会的时候偶尔也会需要手底下人再说一次。 前两天他总结了一下当下情绪混乱的原因,最后得出结论,他可能陷入了一种焦虑。 什么焦虑,分离焦虑。 和怀澈澈居住在一起的日子,实在是太过理想太过幸福。 他已经习惯怀澈澈在家等他回来,习惯每天回到家迎接自己的不再是漆黑空荡的客厅,厨房里有洗好了等着切的菜,书房里有等着他一起吃饭的人。 “小坏,我回来了。” 他回到家有了可以说出这句话的对象,那个对象听见之后也会有所反馈。 “回来啦,我今天买了排骨,还有西葫芦。” 他好喜欢怀澈澈听见他的声音之后,像一只懒猫一样慢悠悠地从书房出来时,拖鞋鞋底触碰地面发出的脚步声。 也好喜欢她走出来迎接他,帮他把覆着寒气的外套,拿去卧室挂好的背影。 然后他进厨房做饭,怀澈澈继续画她的房子,等做好了之后两个人面对面,一起吃晚餐,怀澈澈会跟他说今天去买菜遇到了什么事,中午的外卖好不好吃,画图有没有进展,过两天能不能陪她一起去探个店。 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霍修不想失去这样的生活,也不想失去爱人。 所以即便他已经在这两年时间里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全部,他却还是忍不住去想,想这件事的结果到底会怎么样,想他是不是还能再做点什么。 昨天坐在办公室里,霍修就想起高考前夕,他有很多同学都很焦虑,即便成绩已经得到了一次一次的验证,依旧觉得不够稳妥,只能伏案日以继夜地刷题。 那时的霍修不理解他们的焦虑,觉得尽人事听天命,就算失利也可以体面,现在想来真是一句讨人嫌的风凉话。 他凭什么松弛,只是因为他比其他人多些出路,没有其他同学那么在乎。 而他现在真的在乎了,才发现所谓尽力而为就不会遗憾,都是失败者的自我宽慰。 离别前夕,霍修远没有自己想象中坦然。 “相信在台下,肯定也有不少我们小鲸鱼的粉丝吧,那么我们先请小鲸鱼上来聊聊天,大家觉得怎么样?” 年会主持人很专业,咬字清晰,节奏明快。 台下的响应也很热烈,一群女职员尖叫着欢迎萧经瑜的上台。 霍修想起前几天王瑞说萧经瑜是压轴,意识到这场年会已经快走向尾声,才堪堪抽神回来。 台上,萧经瑜已经迎着掌声走到主持人面前,微笑着跟台下打招呼:“大家好,我是萧经瑜,很荣幸来到宋氏年会的舞台上。” 出道多年,萧经瑜已经能够完美地控制面部表情和眼神,他和台下观众真诚对视,却在猝不及防间对上了霍修的眼。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碰上,彼此之间眼底的温度都冷上了三分。 “今天鲸鱼准备给我们带来什么歌曲呢?” 但萧经瑜身旁还有女主持人,他只能先收回目光,笑着看向旁人:“因为是冬天嘛,所以……你们懂的。” “哦,是想你在无声的雪天吗?我也很喜欢这首歌哎。”女主持人接话:“那我出于一个粉丝的心态,想问鲸鱼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当时你好像还在读大学哦,你大学是海城大学,海城四季如春,冬天也不会下雪,所以你当时是怎么创作出这首歌的歌词来的呢?” “哎?我忽然上到宋氏有约了吗?” 萧经瑜笑,台下观众也在跟着笑,笑完了萧经瑜表情忽然认真起来,余光瞥了一眼第三排正襟危坐的男人,说:“这是我写给一个女生的歌,看见她朋友圈发了自己在旅行途中的雪景,那一刻我很希望自己在她身边,就写了这首歌。” 那是怀澈澈跟他最后一次告白失败,心碎出国的第一个圣诞节。 她没回国,拖着行李箱跑到别的国家看雪去了,朋友圈每天发一条九宫格,或是雪景,或是以雪为背景的自拍。 无声的雪天,大雪固然无声,但真正没有声音的,只有照片。 “哇——” “是谁啊,鲸鱼,是谁啊!” “是初恋吗!” 看见霍修在周围因自己忽然爆出私人往事而惊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格外淡漠,萧经瑜的心头与满足一同袭来的,是巨大的空虚。 他能与霍修为之一战的,只有他和怀澈澈的过去,可即便是这过去,他们也并不圆满,并不甜蜜,甚至回首望去,全都是他在一意孤行地浪费彼此的青春,消磨对方的爱意。 看着面对他的自白仍旧冷静的霍修,萧经瑜忽然感觉自己就像是棵外强中干的朽木,从外似乎看不出端倪,但内里却早已被蛀得千疮百孔。 “哇,没想到原来这首歌还有这么浪漫的过去,那这个女孩后来知道这首歌是为她写的吗,她应该会很感动吧!” “没有。”萧经瑜收回目光,再不想往第三排的方向看,“我直到现在也没跟她说,所以她一直不知道。” 他以前总是有一种很愚蠢的想法,就是只要怀澈澈还爱着他,他也知道自己很爱怀澈澈,这样就够了。 但这段时间萧经瑜一边工作一边抽空想,他终于意识到,有些话就是要说,而且就得是在某个时间点说。 就像是如果那一年没有人拍他的视频传到网上,他就不可能和千星签约,在那一年之后各路网红如雨后春笋,胡成当时刚接手他的时候也说,他运气很好,抓住了时机。 而时机,有的时候比表达本身还要更加重要。 - 萧经瑜的演出象征着年会上半部分的结束,所有演出的嘉宾也被留下来一起参与宋氏的抽奖。 他对奖品不奖品的其实不太感冒,但后面还有一场酒会,自然得在台下坐到最后一刻。 抽奖环节结束,萧经瑜和胡成跟着到了酒会会场,按照原定计划萧经瑜陪着喝几杯就走,但他这边喝完,就看那边胡成已经架不住劝,仰脖一饮而尽。 “哎呀你干嘛这个眼神……”对上萧经瑜无语的表情,胡成笑着走过来:“等下我们叫代驾就好了嘛,难道还能让你回不去啊?” 行吧,无所谓。 过了一会,萧经瑜跟胡成两人准备离开,胡成在电梯里已经开始用APP喊代驾。 刚他们的车没停进地下停车场,就停在门外,俩人走出去,萧经瑜刚想问代驾要多久过来,就看不远处走过来一个女生,唯唯诺诺地问:“请问是你们叫的代驾吗?” 眼看代驾已经过来了,萧经瑜直接拉开后座就坐了进去,胡成也没多想,说着是是是就准备跟着上车。 “等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陌生的男声从旁边横插进来,胡成回头,就看一个陌生男人走过来,对他说:“你看一眼你的手机,看看是不是真的代驾,核对一下他的接单号再说。” 胡成刚想说也没那么夸张吧,就看那女代驾脸色顿时一变,一改方才的唯诺姿态,朝着陌生男人骂了一句就转身走了。 胡成:“?????” “哦,是这样,刚我们看见那个女的早就到了,在那边站了好一阵,然后刚看她朝你们走过来,我估计就是那种假代驾。” 大概是看胡成的表情太过迷惑,男人忍不住多解释两句:“我怕到时候她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说什么自己倒车不熟练,或者有急事让你们自己开一段,然后抓着你们酒驾的把柄敲诈勒索。” 闻言,胡成才想起很多年前有个男演员就是这样被碰瓷,最后真的被判了酒驾,那时候造成了很大的轰动,事业也跟着沉寂多年,顿时一身冷汗,刚那点醉意全给吓醒了,赶紧握住男人的手连连道谢:“谢谢谢谢兄弟,多亏你提醒了,留个电话,我们过两天请你吃饭!” “不用不用,这不就两句话的事儿吗。”那人语气轻和爽朗:“其实也不是我发现的,是我上司发现的,也是他让我过来提醒你们一声,毕竟是大明星嘛,肯定得比我们这些普通人更注意点。” “小兄弟,你上司在哪呢,要不然叫他一起过来啊,这次我们一定要好好感谢你们啊!” 现在酒驾查得很严,只要喝了酒,坐在驾驶座上,车子移动过,哪怕只有一厘米,也算酒驾。 开玩笑,酒驾和黑料那可不是一码事,黑料那还可以通过公关手段解决,酒驾往重了说可是刑事责任。 萧经瑜对赌结束在即,要现在出现意外,后果是真不堪设想,胡成心里正唱着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就听那人笑着说: “嗨呀,真不用了,我们就是宋氏法务部的,那肯定不能让你们在宋氏年会上出事儿啊!都是分内的,分内的!” 宋氏法务部。 萧经瑜在车里听见这五个字的时候,想起年会坐在第三排的男人的脸,酒劲瞬间下去了大半。 法务部。 霍修? 他这是什么意思。 已经觉得自己胜利了,所以站在高处向他施舍同情吗? 59.前夕 王瑞被胡成谢了足足五分钟,目送他们远去的时候,心里感觉格外舒坦。 他愉快地找到刚才霍修停车的地方,打开副驾门坐进去,就看见霍修正在刷朋友圈,手机的白光在他侧脸度上一层冷光,但他的眼神有温度,哪怕是这样一个人静坐在黑暗中,也只觉得深沉而柔和。 “我回来了,那个女的果然有问题,被我揭穿之后骂了一句就走了。”只是王瑞比较遗憾,这种代驾碰瓷不好抓,只能赶走一回算一回,“我还要了个萧经瑜的签名呢,嘿嘿!” 霍修看着他手上的签名纸,放下手机:“那走吧,我今天只能送你去附近的地铁站,你自己看看转哪条线回去。” “行。”王瑞收好萧经瑜的签名,又忍不住调侃:“你看你,三个小时不回家,就归心似箭了,平时上班忍得很辛苦吧。” “辛苦得很。”霍修被调侃也不介意:“我等下要找蛋糕店带个栗子蛋糕回去,你要不介意也可以跟着我转。” 刚王瑞过去给萧经瑜他们通气儿,霍修坐在车里也无聊,上了一下小号微信,发现怀澈澈没有找他,就刷了刷朋友圈。 朋友圈里,怀澈澈说想吃栗子蒙布朗,霍修当下就拿地图找了一下附近几家蛋糕店。 霍修拎着蛋糕回到家,怀澈澈正好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一下就发现了他手上蛋糕店的盒子,有些意外:“你看到我那条朋友圈了?” “看到了。”霍修想她可能没想到自己也会刷朋友圈,眼睛瞪得好大,好可爱,笑着把蛋糕盒子递给她:“正好今天晚饭没做好,你再吃点蛋糕。” 怀澈澈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才从他手里接过蛋糕盒子,别别扭扭,慢吞吞地问:“那,要不要一起吃?” 霍修想说这蛋糕太小了,而且他跑了三家店才买到仅剩的一个,但想想她也不常邀请他一起吃东西,又点头:“那我去洗个澡,出来我们一起吃。” “嗯。” 霍修进了浴室,怀澈澈正坐在沙发看着蛋糕盒子发呆,李月茹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去年李月茹没有跟怀澈澈说一定要回家之类的,只是劝了几句,没劝动就作罢了,但今年李月茹好像还挺坚持,怀澈澈说了好几次不想回去,还是没能回绝掉。 挂了电话之后,霍修也从浴室出来,怀澈澈抬头看他:“今年春节怎么安排?” “看你。”霍修拆了蛋糕店的叉子递给她,“我爸妈那边没事,主要是你想去哪边。” 其实那天怀建中打电话过来,把怀澈澈气哭之后,霍修在当天晚上就接到了李月茹的电话。 李月茹措辞温和了很多,问了问怀澈澈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住院,现在情况如何,得知只是阑尾炎之后,也松了口气,说她要再跟怀建中好好谈谈,先不去医院添乱了,麻烦霍修好好照顾怀澈澈。 过了半个月,霍修接到怀建中的电话,跑了一趟怀家,跟老丈人喝了场酒,两个男人借着醉意聊了一场,聊开了很多事情,怀建中坦诚地说,虽然生气的时候是真生气,但冷静下来觉得有霍修这么一号人能绵里藏针地护着女儿,也是件好事。 “我妈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叫我回去……要么就回去一趟吧,正好跟我爸说,这套房子的首付我已经攒齐了,剩下的要跟他办个分期付款。” 而怀澈澈宅在家里两三个月,也不是真就全靠霍修养着,跟蘅舟解约后,她几个平台的账号都回到了自己手里,加起来大几百万粉丝,每月接一条广告都已经是笔不菲的收入。 只是进蘅舟之前,怀澈澈没接过广,脸皮还薄着,每次接广都觉得很不好意思,要在每个平台的评论区抽送一大堆东西,搞得那群粉丝一看她接广,比正常更新还高兴,评论区满屏的“让她恰!”。 霍修看她手里捏着个塑料叉子却一直不动手,干脆越俎代庖,把最上面那颗栗子送进她嘴里,“好,那我们一起回去。” 年三十那天,夫妻俩拎着礼物回到怀家。 比起去年,今年怀澈澈已经能算得上没准备什么东西了,因为太久没了解怀建中的需求,只买了一个无功无过的腰部按摩仪给他,也当然做好了被他说‘这东西我早八百年就买过了’这种阴阳话。 她做好了心理建设,勇敢地跟着霍修按响门铃,就看她爸过来打开门,仍旧是先招呼霍修道:“来啦,路上堵吗?” “还好,爸,不怎么堵。”霍修手上拎着重的东西,递给老丈人:“这是我和澈澈给您的心意,希望您和妈妈新的一年,身体健康。” “哦,直接来就行了嘛……还带什么东西……” 怀建中嘴上这么说,实际接过东西便低头往袋子里看了一眼。 按摩仪的盒子就明明白白写着腰部按摩仪,怀澈澈心里咯噔一下,换鞋的动作都跟着顿住,想着万一情况不对干脆鞋子都别换了,扭头就跑。 而怀建中也确实看着那按摩仪的盒子沉默了下来,顿时整个气氛陷入类似暴风雨前的宁静,怀澈澈下意识地抓住霍修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就听怀建中僵硬地说: “哦,按摩仪啊,正好,家里之前那个前几天坏了。” “……” 虽然这不过就是再正常不过的捧场话,但因为是从怀建中嘴里说出来,就特别让人觉得不安。 不会是年终体检,检出什么毛病来了吧。 怀澈澈内心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她忐忑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霍修,整个手就被人笑着反握住。 “澈澈挑了很久,生怕您不喜欢。”霍修感觉当下的怀澈澈就跟只受惊的土拨鼠一样,不趁现在把她抓住,可能一回头人都没影了。 怀建中看见怀澈澈这副反应,也没说什么,拎着东西说了句“先进来再说吧”,扭头就往客厅走。 半老的男人这辈子为了生意说过无数低三下四的话,却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捧女儿的场。 刚就那么两句话,他憋得背后都冒汗了,可想而知有多努力。 怀澈澈被霍修牵着,将信将疑地进了家门,好在之后一切正常,怀建中也没再跟她说什么话,就跟霍修聊之前宋氏对泛切电子的收购,说3C行业可能要变天了。 饭桌上,李月茹一如既往地给她夹菜盛汤,怀建中也没跟之前似的说什么“她又不是自己没手”这种扫兴话,只是开了瓶酒,跟霍修两个人小酌了起来。 席间,李月茹问起怀澈澈离开蘅舟也休息了几个月,来年有什么打算。 问问题的明明是妈妈,但怀澈澈却下意识看了怀建中一眼,那忐忑又不安的小眼神,把怀建中看得有点尴尬:“你妈问你问题,你看我干嘛?” 你说看你干嘛。 怀澈澈心里腹诽一句,小心而老实地回答:“我还是想回去做建筑设计,在考虑是找个工作室还是再读个研。”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天天下工地……”怀建中这句话一出来,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往下跌了三个度,他抬头正好对上霍修的目光,到嗓子眼的话硬是峰回路转:“多辛苦。” “……” 怀建中估计也觉得自己这弯拐的太生硬,直接转移话题说:“对了,这个年过完,你们结婚也要两年了吧。” 一旁李月茹生怕他又说出点什么难听的,赶紧把话接上:“这两周年,不打算稍微庆祝庆祝?当时本来说要给你们办个盛大的婚礼,你们说工作忙,给拖到了现在,年轻人,还是要有点仪式感的,要不然先办个两周年酒会怎么样,到时候把亲家公亲家母也接过来,大家一起庆祝一下,就当给婚宴预演一下呀。” 听见不是催生,怀澈澈先松了口气。 再一听李月茹的措辞,感觉这所谓小型酒会就是类似于两家人聚到一起,喝点酒吃顿饭,怀澈澈侧头跟霍修对了个眼神,见他也不反对,便爽快点头:“好啊,你们安排就好。” 时间渐晚,怀澈澈和霍修还在客厅看春晚,李月茹已经跟着怀建中回到了卧室。 “我今天这说话够好听了吧?”这一晚上可给老男人憋坏了,“哎,真不适应。” “好听好听!”李月茹笑着把房间门关上,“你看,这不是表现挺好的嘛,不比之前一见面就吵强多了?” 怀建中没说话,算是默认,往床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了,那个酒会,我来弄吧,到时候打个电话给老贺,去他们家的酒店弄好了。” “老贺家的酒店?”李月茹脑海中浮现出那五星级酒店的模样,“又不是婚宴,不用弄那么隆重吧。” “我就是想隆重点,你看看他俩,戒指没有,房子没有,婚礼也不办。”怀建中满脸不高兴:“前阵子还跟姓萧的那小子闹绯闻,哪有点结了婚的样子。” 李月茹知道怀建中看重霍修,却还是觉得他替霍修生气的样子很好笑:“清官难断家务事,霍修都没说什么,你倒是挺着急,而且我看他俩相处的挺好的,还用咱俩操心?” “要的就是他俩相处得好,”老男人鼻孔哼出口气:“到时候让那姓萧的小子过来看看,叫他知难而退。” 60.他的心 怀建中和李月茹回房间之后,整个客厅又只剩下小夫妻俩人。 相似的时间点让霍修很自然地想起去年春节,怀澈澈跟着他回了自己家,到最后也像今天这样,沙发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当时他嫌那房子冷,现在想想,其实冷点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一冷,她循着暖源就靠过来了,不像现在,新风送来源源不断的暖意,怀澈澈身上套了件珊瑚绒的居家服,恨不得离他八百米远,抱着个抱枕缩在沙发角落。 两个人一人坐在沙发的一边,霍修面朝电视,实际上余光和注意力全都在沙发那头的怀澈澈身上。 怀澈澈最近明显也有了心事,没有之前那么爱说爱笑了,有的时候一对上他的眼神还会逃开,经常发呆。 就像现在,一手扶在下巴上,手肘撑在沙发扶手,看着好像在看电视,实际上焦距是散开的。 她在想什么呢。 霍修很想知道,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去问,只能偶尔往她那边看上一眼,看看她有没有回过神来。 而怀澈澈也确实好像感觉到他的目光,侧头往他这边看了一眼:“怎么了?” 霍修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朝她微微张开双臂:“小坏,这个沙发太大了,你能不能靠过来一点?” 怀澈澈不知道是没把前后两句话的逻辑捋顺,还是头回听见有人嫌她家沙发大,讷讷地眨了眨眼,半晌才好像有那么点不情不愿地,抱着抱枕往霍修的方向挪。 霍修手揽着她的肩把人往自己方向又带了带,才终于如愿以偿地将她抱进怀里,低头就在她眉心先啄了一口:“今年的春晚,好像不怎么好看。” “是吗?”怀澈澈根本没看,只含糊地附和:“嗯,我感觉每年都不怎么好看。” “去年挺好的。”霍修说。 去年的这个时候,怀澈澈蜷在他怀里,两只脚就放在他腿上,瑟瑟缩缩,好像一只小鹌鹑,可爱的不得了。 怀澈澈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回想了一下发现已经完全不记得去年春晚什么内容了,正懵着,霍修已经低下头来,从她的眉心一点一点地往下吻。 鼻梁,鼻尖,人中,直到上唇被他含住,怀澈澈才听见他低沉的哑声:“小坏,张嘴。” 牙关微启的瞬间,两个人的气息便搅在了一起,难分彼此,怀澈澈腰上发软,即便已经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仍旧本能地伸出手去扶住霍修的肩。 下一秒,扶在霍修肩上的手被他抓住,他俯身而下的同时,握住她的手腕,叫怀澈澈不得不抱住他的脖颈。 隔在两人之间的抱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了地,怀澈澈在霍修极具迷惑性的深吻中迷失,稍稍回神时,就感觉他炙热的呼吸犹如滚烫又粘稠的液体,已经顺着嘴角,流向她的颈窝。 “唔……霍羞羞……” 小姑娘怕被父母听到,叫他的声音格外轻,轻到霍修不得不压上她的身体,把耳朵凑过去,如情人般厮磨,才捕捉到听她这声黏糯的羞羞。 他从一开始对这个称呼感觉很不自在,到现在只要听她这么一叫,整个心窝都要融化,难耐地将她拥得更紧,一遍一遍地吻她的耳垂,轻轻地咬她的耳廓:“小坏,今天要手还是口?” 怀澈澈想说这可是在客厅,待会她妈要下来倒个水,俩人一起社死,扭头又忽然想起海城时他用棉花糖套路自己,然后喜提羞羞美名的小插曲。 “我都!不!要!”她觉得自己长进不少,得意地朝霍修吐了吐舌头,“霍羞羞,你的套路过时了。” 霍修一边用鼻尖蹭着她的脸颊一边笑,余光就看电视上画面一切。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萧经瑜为我们带来——” 父母回卧室之后,电视的声音被关得很小。 萧经瑜这三个字一出来,怀澈澈还没注意到,霍修的动作就先是顿了一顿,而后伸出手去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 等怀澈澈的注意到电视的时候,屏幕已经暗了下去,霍修一把将她从沙发上抱起,往楼梯口走:“不看了,回房间吧。” “哎哎你这个人……”怀澈澈以为他真的要再拽着她回去服务一次,耳朵根都涨红了:“大过年的,我过两天还要跟我爸妈回老家呢,你让我睡个好觉行不行!” 她的质问因为怕惊扰到父母,压得低却说得快,咬字变得格外囫囵,乍一听就像是小猫佯装发怒时的呼噜声。 霍修步速不变,稍稍清了清嗓:“我觉得以你的速度,应该不会占用睡眠时间。” 怀澈澈:“……” 这个霍羞羞真的! 很!不!行! 居然还开始嫌她快了! 在速度被质疑的情况下,怀澈澈都来不及去计较霍修这难得一见的文明黄腔,被他放倒在床上的时候,整张脸都憋红了。 “你你你你!”怀澈澈想说你也没多持久,但仔细一想她手头上根本没有数据支撑这一论点,只能开始撒泼耍赖:“你嫌我快!” 霍修听见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种他们俩好像拿错了剧本的感觉。 他忍着嘴角上扬的冲动重新俯下身去吻她:“没有,我喜欢你快。” “……” 怀澈澈刚想说你现在是真不要脸了,但这股羞怯的气还没支撑到一分钟,就完全融化进了霍修的深吻中去。 霍修的手握住她胸口那团软肉的时候,怀澈澈感觉他已经在这么短暂的两次接触中完全了解了她,只是简单的动作,就让她浑身开始发热。 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像一只由生迅速转熟的虾,和被子紧贴的那一面更甚,如同贴在锅面,迅速受热,一片赤红,再支不出一点力气反抗。 前襟开扣的居家服,纽扣被逐一推出扣眼,女孩子的身体犹如一片无人踏足的雪地,只有霍修对这里已然熟稔,张口含住,顶弄打旋无一不让她意乱。 怀澈澈的背本能地紧绷起来,无意间将乳肉又往霍修口中小小送了一步,脚跟抵着床单,在柔软的被罩上拉出几道笔直的褶痕。 万籁俱寂,只剩下唇舌与唾液在舔吮,在天地一片雪白间留出一点窸窣暧昧的红。 “羞羞……” 零点的那一刻来得猝不及防,怀澈澈几乎无法分辨远处的烟花声与手边手机的震动声哪一个先来。 她愣了一下,没从快意中回过神来,霍修却抬眸,先捕捉到了屏幕上那条蓝色鲸鱼的踪影。 如果说刚才在客厅是和萧经瑜的巧遇,他尚有回避的余地。 那现在这个掐准了跨年时间的电话,就是逼仄小巷中的迎面而来,避无可避的正面碰撞。 换做平时,他会让怀澈澈接的,就像是之前的无数次。 两年时间,他理性的克制无时无刻不像条紧绷的缰绳,死死地与那几分属于人类的感性与冲动犹如驯马般牵制。 他以为自己可以完美地撑到两年的最后一天,直到现在才发现,其实他早已精疲力竭。 现在属于他的倒计时早已高悬于顶,每一秒钟都弥足珍贵。 他再也没有了假装大度的余地。 而怀澈澈已经被撩拨得不知东南西北,过了好几秒钟才勉强反应过来,房间里的手机在震。 她手机刚是拿在手上,被霍修连着人一起抱上来的,躺下的时候没去注意,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奈何身上被压得紧,只得伸出手去探。 “是、是我的电话在震吗,还是你的?” 看着她伸出手去找,霍修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那个电话就是萧经瑜从另一边伸出来的手,要从这只属于他们的旖旎一刻中,硬生生将怀澈澈抽离出去。 “小坏,现在是我们的时间。” 电光石火间,他听见那条已经泫然欲裂的缰绳,勉强维系着两端的最后一缕终于断裂的声音。 霍修伸出手,将怀澈澈伸出去的手拦截在半路,手指从她的指缝滑入,以十指相扣的姿态将她的手压回床面。 “不要分给别人,好不好?” 61.硬 萧经瑜从最后一次春晚的舞台上下来,给怀澈澈把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正好零点。 对,最后一次。 年前第四季度核算业绩,他甚至是超额完成了对赌协议上要求,之后只是因为工作早已提前安排好,他不得不去完成罢了。 他赢了,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千星的股份,马上就可以告别舞台。 团队里的胡成他们因为有高额分红,最近都是满脸喜气洋洋,回公司见人就祝新年好。 公司那边也很高兴,毕竟这五年里他给公司创造了一个业绩奇迹,相比之下,那点股份已经算是以小换大了。 萧经瑜感觉整个世界,就好像只剩下他笑不出来。 听说怀澈澈离开了蘅舟,又开始随缘拍视频更新的日子。 萧经瑜还记得他们刚和好那一阵,她已经开始拍视频了,那时候的怀澈澈每天又要上课又要做作业还要剪辑,却仍然好像有跟他说不完的话,有的时候他录完一个节目下来,微信里已经堆了几十条怀澈澈的消息。 现在她理论上是比留学的时候要空的,但却已经不知多久,没有主动给他发过一条微信,打过一个电话。 萧经瑜假装不在意,偶尔问她在忙什么,得到的答复也是:没忙什么。 她不想说,萧经瑜也不擅长缠着问,日子这么一天天糊涂地过,直到前几天才想起,去年除夕夜他们第一次没有打着电话过去。 所以今年提早几天,萧经瑜就开始惦记着了。 萧经瑜有很多想跟怀澈澈说的话,譬如告诉她对赌赢了,可以有时间陪她到处走走玩玩,告诉她,他再也不走了,有时间好好陪在她身边。 这些话早就不用临时酝酿,在他肚子里翻来覆去了好多年,他一直期待着能跟怀澈澈说出这些话的一天,也在脑海中无数次预演过那一刻的画面,和怀澈澈的反应。 “鲸鱼!” 胡成不知道萧经瑜推了倒计时环节,刚还准备上台找,找了一圈才知道这祖宗已经回休息室了。 但想到马上要从这朝夕相处的伙伴身边卸任,他心里还挺唏嘘,对他也没了脾气。 推门进休息室,胡成看见萧经瑜在打电话,但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他心里嚯了一声,自觉地没说话,却看萧经瑜抬眼朝他看了过来:“要走了吗?” “啊,还不急,我就是提醒你一声。”这场春晚萧经瑜在快结束的时候才上,胡成的机票自然订得也晚,“你在打电话的话就先打吧。” “胡哥,” 胡成已经准备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又被萧经瑜这么一句话给拦了下来,他回头,萧经瑜已经把手机收起,站起身来,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迷茫:“你说,除夕夜的零点,不接电话,是为什么?” 是因为去年没打电话,所以忘记了以前除夕夜都会打电话吗。 还是因为有别的什么事,比如在陪父母看春晚不方便接。 胡成动作顿在了原地,总算知道他为什么推掉了最后倒计时的环节。 只是这个问题的答案,确实残忍到让他理解萧经瑜不想去面对的原因。 - 怀澈澈再一次在霍修的唇舌中融化成水。 情欲与情绪在脑海中形成一片混沌,让指缝间漏下来的灯光都产生了重影。 她的手机还在不断震动,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持续不断。 刚刚跨年瞬间有些人冒着风险偷放了几串爆竹,现在外面声音落下,陷入一片死寂,让震动声显得愈发清晰,愈发急促。 霍修和上次一样,等她泄出来之后就上床抱她,轻而浅地啄吻她的额头,脸颊,捧着她的脸,在余韵的潮水尚未褪去的时候和她缠吻在一起。 怀澈澈的触觉被霍修占领,整个人好像泡在温热的池水里,沉沉浮浮之间,听觉也变得时有时无。 情迷间,她感觉到男人胯间的硬物已然无比膨胀,隔着裤子也很清楚地能感觉到它的形状,硬邦邦地顶在她大腿根的位置,便伸手去摸。 很粗,很硬。 怀澈澈很难去描述那种触感,只觉得比她想象中要更加滚烫,更加粗糙,血管好像缠在树干上的粗壮藤条,一点也不像霍修这种温和又斯文的男人会长的东西。 两个人仍旧断断续续地吻着,怀澈澈的手握住那根粗壮的茎,便感觉男人呼吸一顿,随即咬着她的唇瓣有些发狠的势头,与她的舌紧紧地缠到一起。 湿热的情欲气息在扩张领地,怀澈澈感觉到霍修的一呼一吸之间好像被她拿捏在了手里,这种体验很新颖,也很有趣,她很快掌握了些规律,逼得他不得不松了她的双唇,用嘴喘气。 他即便是喘息也仍保留些许克制,但声带的沙哑却难以掩饰。 小小的颗粒仿佛跟着他的气息被注射进空气中,传导进她的耳道,在鼓膜上爆开一片属于男人的雄性荷尔蒙,叫人后腰一阵发烫发麻。 怀澈澈的手很快开始没了力气,霍修便握着她的手,带着她动。 小姑娘瘦,掌心肉也薄,但霍修却格外情动,低头抵住她的眉心,偶尔与她眼神的交错都让他忍不住开始战栗,沸腾。 许久,怀澈澈感觉到手心的硬物一抖,霍修猛地松开她的手,用自己的掌心把那些东西接住,等到一切都平静下来,才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我先去洗澡,裤子里有点脏。” 怀澈澈现在回过神来,才觉得不自在,脸上很烫,懵着点了点头,直到霍修进入浴室,才发现手机的震动还在持续,嗡鸣早已变得急不可耐,如同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的门铃,一声一声,振聋发聩。 那头,萧经瑜到达机场已经快一个小时,飞机因为大雪晚点,而他坐在候机室里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不断地给怀澈澈打电话。 别说旁边的胡成没眼看,萧经瑜自己也觉得他此时此刻真像个疯子。 但是他忍不住。 从零点那个电话落空开始,他就已经忍不住去想,怀澈澈到底在做什么,是不是跟霍修在一起,在做什么。 她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明明以前不管多忙,都会在跨年夜这天打电话的。 她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手机的等待音还在持续,就在萧经瑜以为这个电话也会落空的时候,那边终于传来了他熟悉的声音:“鲸鱼……” “怀澈澈,你到底在干嘛,一个小时了不接电话,你睡着了吗!?”萧经瑜的情绪一下如同火山般爆发开来,“还是跟霍修在一起,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浓情蜜意了?” 这话说出来,萧经瑜已经做好那边怀澈澈骂他有病,两个人又会吵架的心理准备。 但迎面而来的不是怀澈澈的怒气,而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你怎么了?” 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不骂他。 像以前一样骂他有病啊,解释啊—— “鲸鱼,抱歉啊,没接你电话。” 好半晌,怀澈澈才重新开口叫他,语气中听不出丝毫不快,甚至比平时还要柔和两分:“那个……我想跟你说件事。” 萧经瑜坐在暖意融融的候机室,那股凉意忽然从脚底一下攀上来,将他牢牢地缠住,定在了椅子上。 他所有情绪顿时扑了个空,像是快速下楼时脚下的楼梯忽然断了衔接。 一瞬间,他的怒气没了立足之地,取而代之的是忽然袭来的,巨大而猛烈的不安。 “我……” “澈澈,” 萧经瑜本能地,快速地打断她:“你先别说好吗,你先别说……” 这些年他一直只顾着往前跑,往高探,现在猛地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早就站在了悬崖边。 不见底的深渊与黑暗,早已不知窥视了他多久。 他声线再找不到刚才的高昂激烈,好像被抽空了气的气球,落回了地面上,在寒风中微微颤抖。 “你等我回去,我马上就回去了,你再等我一下,我们见一面……” “澈澈……” 62.对不起 怀澈澈认识萧经瑜这么多年,还没听到过他这种语气。 他是真的慌了。 也是,她有多了解萧经瑜,萧经瑜就有多了解她。 估计她一张口,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虽然怀澈澈觉得,见不见面的不太重要,但萧经瑜既然想见面再说,那见一面也行。 “好,那你回来再说吧。” 放下电话,怀澈澈抬头就对上霍修的目光。 他看起来已经出来了一会,就站在浴室门口,头发湿哒哒地往下滴着水。 可能是看她在打电话,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直到怀澈澈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洗澡洗傻了,才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开始擦头发。 “对了,”怀澈澈走到衣柜前拿自己的换洗衣服,忽然想起什么,回头:“我过两天可能要跟萧经瑜见一面,说点事情。” 她是在报备。换作往常,霍修同意了之后也就没下文了,但今晚,他忽然有点想得寸进尺:“要说什么?” 怀澈澈愣了一下,好像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似的,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扭回头去:“不告诉你。” 只是萧经瑜说是过两天回来,却在整个春节假期都没有联系过怀澈澈。 不光如此,怀澈澈主动给他发微信问什么时候回来,没有人回,打电话过去,也没有人接。 二月底,萧经瑜告别舞台演唱会的消息一出,整个微博都吵炸了锅。 萧经瑜的粉丝哭的哭,气的气,超话的帖子刷得快到来不及看,闹腾到叁月初,才总算将将消停,抹着眼泪说买票来支持他最后一场演唱会。 “演唱会我们定六月底吧,正好暑假,大学生有空来。” “好。” “然后你最后一首新歌的DEMO已经出了,填词的话是找人还是你自己来?” “我自己来。” 千星总部的会议室里,胡成和萧经瑜在商量最后一场演唱会的事宜。 胡成点了点头,低头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文件纸,才开口:“你还是多注意身体吧……” 萧经瑜身上那股酒气,胡成隔了俩座还闻得清清楚楚,那黑眼圈,跟已经昼夜颠倒了似的。 “爱情诚可贵,健康价更高啊。”他苦口婆心地劝:“你光不睡觉,喝酒买醉有什么用?” “我知道,”道理萧经瑜都明白,“但我怕我不喝酒,就直接疯了。” 他最近的焦虑情绪已经快要拉到顶了,尤其在空闲时间骤然增多之后。 突如其来的大片空白时间,他不知道要如何去支配,在没有工作的日子里,身体放松下来了,大脑就在不断想起跨年夜的那个电话。 怀澈澈在电话里跟他说抱歉,她的语气让他想起大一那年,她留学前说跟他最后一次告白的时候。 所以他急急忙忙地打断了她,拖延到之后见面再说。 虽然谁都清楚,拖延时间毫无意义。 “哎……想开点吧。”胡成看着萧经瑜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但说真的,除夕夜打了一个小时才被接起来的那个电话,其实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胡成觉得要他是萧经瑜,可能根本都不用怀澈澈说出那句话,就已经自觉选择黯然退场了。 萧经瑜没说话,胡成又从旁边的文件夹里抽出一个东西放在他面前: “对了,我这有个,呃,说是给你的。” 萧经瑜抬头,就看那是一个粉红色的信封,信封很漂亮,烫金的玫瑰花纹经过精心设计,在这样的颜色搭配下也一点不显俗,只觉贵气逼人。 萧经瑜拆开看了一眼,发现是一张邀请函。 怀澈澈amp;霍修结婚二周年纪念酒会。 - 怀澈澈从她爸开始让她选一件小礼服的时候,就开始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 两家人一起聚一聚吃个饭,需要这么隆重吗? 结果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没错。 五星级酒店,巨大的会场,甜点美食遍布在西式长桌上,中间的香槟塔与水晶吊灯势均力敌。 她身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的露肩小礼裙,底下的设计像是玫瑰花苞,层层迭迭地形成一个蓬松隆起的裙摆。 年前剪了个头,怀澈澈现在头发刚及肩,本来就多,短了显得更蓬,刚发型师抓了半天,好容易才给编出个发型来,两只白蝴蝶发夹往上一夹,整个就是一朵行走的粉玫瑰,又甜又嫩。 ——如果她不说话的话。 “我爸到底想干嘛啊,怎么不干脆搞几个热气球满城撒传单呢!?” “烦死了,待会我要说错了话他又要回去骂我!” 怀澈澈是真没想到,这场二周年酒会会搞这么大,估计是把自己所有的人脉都给惊动了一遍,刚进门的时候看张跃跟在他爸身边,见她进来跟只大马猴似的就冲过来了。 他怎么这么高调啊,不就结个婚吗,不就二周年吗,当时他们俩没办婚礼,看来是真给这老头儿憋坏了! “没关系,我来。” 霍修今天为了跟她搭配,穿了件浅灰色的西装,布料挺括,剪裁合身,马甲一粒一粒牛角材质的扣子经过打磨,散发出类琥珀的色泽。 除此之外,他领带上还夹了一个粉色的领带夹,明明应该是骚气十足的打扮,偏偏被他整个人的气质压得很好,给人一种春水般的温润感。 霍修也不知道老丈人到底想干嘛,毕竟怀建中没提前跟他通过气儿。 他只能一手牵着怀澈澈的手,将应付这种场合总是没辙的小姑娘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拿着酒杯跟主动走过来向他们道贺的宾客们客套寒暄。 但很显然,怀建中的野心远不止如此,怀澈澈这边跟着霍修,招呼都应不过来,一侧头,就看见门口方向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萧经瑜。 失联了一个多月的萧经瑜总算现了身,一身白衬衫黑西装,眼底的黑眼圈比起五月时有深无浅,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像对这个世界上的万事万物全都不感兴趣,就连眼角的弧度都显得犹如一潭死水般寡淡。 霍修顺着怀澈澈的目光看去,心下顿时也有些意外。 他大概明白怀建中的用意,却又因为老丈人太瞧得起自己,而感到有些难堪。 “我去,萧经瑜怎么来了!” 在场很多平辈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当萧经瑜出现的时候,场上罕见地静了静,唐瑶赶紧寻着味儿就来了,跟怀澈澈咬耳朵:“你请来的?” “怎么可能!” 恰逢此刻,霍修松了她的手去旁边的长餐桌上拿酒,怀澈澈摇头,余光看着萧经瑜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应该是我爸吧。” 唐瑶整个一个震惊:“你爸这也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了吧,怎么了,近距离叁角恋狗血爱情八点档,主演是亲女儿?” “你嘴上积点德吧,”怀澈澈清了清嗓,在这生死关头,看着却有几分轻松:“祝我好运,唐小瑶。” “?” 之后来小两口面前祝他们长长久久的宾客们络绎不绝,怀澈澈偶尔往角落看上一眼,就能看见萧经瑜一直坐在那,好像来的不是酒会,而是酒吧,谁跟他搭话他都不理,也不主动跟别人说话,只有酒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往嘴里灌。 好不容易跟场上的来宾们都简单地说过了话,社交部分总算告一段落,怀澈澈悄悄地松了口气,侧过头跟霍修说:“我去换一下平底鞋。” 她平时本来就很少穿高跟鞋,今天为了整体搭配好看,踩了个十厘米的恨天高,破鞋空有一副美丽皮囊没有舒适的内核,还得全程站着跟客人微笑打招呼。 闻言,霍修牵她的手紧了紧,半晌才无比眷恋地松开: “好,你去吧。” 但怀澈澈并没有回休息室去换鞋,从霍修这离开之后,她直接穿过人群走向二楼。 二楼休息室外有一条很宽的走廊,萧经瑜就按照刚才她微信发给他的位置,坐在走廊的沙发上,怀澈澈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鲸鱼,我们谈谈。” “谈谈……行啊,谈什么?” 萧经瑜从抬头那一下就已经能明显看出醉态,他放下酒杯抬手想牵怀澈澈的手,奈何醉眼看人,距离估算出现大偏差,手只抓了把空气,便颓然落下。 他有些口齿不清,像是在跟怀澈澈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谈从你离开江城开始,你没有再主动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微信吗?” 萧经瑜坐在沙发上,整个后背连带脖颈都靠在靠背上往后仰,眼睛里映上水晶吊灯支离的光,本身焦距的瞳光却是涣散的,仿佛已经被风化,濒临破碎。 “你生我的气了对不对,因为我让你等太久了,因为我让你受伤了,对不起……” 那天收到怀澈澈和霍修两周年的酒会邀请函,萧经瑜第一反应是不去。 但后来回到家,他又改了主意,觉得这样逃下去毫无意义。 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 他想她,想见她。 想得要死,想得发疯。 “澈澈,我一直没有跟你说过,其实当时在海城的酒吧里,我就已经很喜欢你了,只是我觉得我跟你差距太远了,我觉得我凭什么……” 萧经瑜眼有点花,把怀澈澈粉玫瑰样式的裙摆都切割成了好多片,好像整个人坠入了万花筒中光怪陆离的世界,“我知道我错了,我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我让你等了我太久,对不起,澈澈,对不起,现在我对赌已经赢了,我有时间了,我可以好好陪你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求你……” 63.我不喜欢你了 “都过去了,鲸鱼。” 看着眼前人狼狈的模样,怀澈澈的心里不可能不复杂。 毕竟从怀澈澈见到萧经瑜的第一眼,他虽然只是在一个小酒吧的舞台上卖唱,但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却是一股不折的傲气,让他整个人坐在灯光暗淡的酒吧里,仍然发着光。 那时的怀澈澈还没见过这种人,打工也打得这么趾高气昂,便自然而然地对他产生些许好奇,跟旁边的酒保打听,得到一句“他可傲了”的评价。 后来在相处中,这句评价得到了无数次印证,怀澈澈知道他很穷,但萧经瑜却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表现过贫穷所带来的畏缩与吃力,哪怕是在小四川做服务员的时候,也总是云淡风轻,有时候她请室友去吃饭,顺便看看他,他总说这家店客人不多,很轻松。 “……过去了?” 萧经瑜看着眼前人,好像没听明白她的意思,“什么叫过去了,你是说我们过去了吗?” “难道没有吗?”怀澈澈也看着他,平静地反问。 那些年,他们都是情窦初开。 怀澈澈从小到大经常被男生追着跑,但却没喜欢过谁,第一次爱上一个男人,就是萧经瑜。 她喜欢萧经瑜身上那股穷且志坚的骨气,觉得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清高,他脱俗,他不是池中物,拥有不坠青云之志。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为另一个人,像面对萧经瑜时这样心动了。 所以明明他们不是恋人关系,明明萧经瑜从来没有给过她一个正面的回应,怀澈澈嘴上也说又不是男女朋友,她随时可以去找其他人,实际上却是被自己禁锢,在原地画地为牢,把自己圈在了里面。 她那时候觉得这就是爱,爱就是隐忍不发,悄无声息甚至关心则乱的,这就是爱唯一的模样,就像是她爸对她一样。 可能男人都是这样吧,不善于表达。 那个时候的怀澈澈这么想。 直至两年前和霍修结了婚,另一个男人强行地打开她封闭的自我,走了进来,用他所有的隐忍,耐心,和爱告诉她,爱不是那样的。 他不怕疼地把她这颗仙人掌高高地捧起,放到了凌驾于自己之上的位置,甚至不舍得对她说不好,一点点用时间和心血把她所有的刺软化下来。 好到怀澈澈有时候都想良心发现地劝他一句,你太辛苦了,不要这么完美也可以的。 终于,在那个万籁俱寂的除夕夜,他向她说出了第一句“不要”。 当时,他凝视着她,等待着她,顶灯的光落不进他的眼底,让他整个人当下的神色看起来无比落寞,好像知道自己说了一句让人为难的话,做了一件不可为之的事,却在情绪使然下仍旧不得不说,不得不做。 怀澈澈终于感觉到霍修那副完美的表壳下,汹涌的血液和灵魂,和她碰撞到一起。 她不知道他心里得有多么煎熬,才使得情绪终于外露出来。 只知道他即便在情绪下说出来的话,仍旧措辞温和谦卑,仍旧把选择权交到她手上,就像是他们相处的所有时光。 一字不提爱,无处不离爱。 爱也许确实不用说,但一定是可以感觉得到的。 如果一个人的爱根本让你感觉不到,甚至经常会在心里说出‘他没有喜欢过我’这种丧气话,永远不安不适,让你变得胆小怯懦—— 那这样的爱,不如不要。 这是霍修花了两年时间,用他的爱一点一点教会她的。 “我喜欢你的时候才十八岁,”怀澈澈说:“但是鲸鱼,人不可能永远都十八岁的。” 她的语气语态都很平和冷静,没有泄愤的意思,更多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但在萧经瑜听来,却是每一个字都透露着想要与他割席的冷酷。 他喉头一紧,上眼皮在微微发抖,连带着睫毛开始不住轻颤,却仍旧死死地盯着怀澈澈,想要看清楚这一刻她的眼神和表情,是不是有那么一丝伪装的痕迹。 “是因为霍修吗?” 但没有。 怀澈澈的眼底没有任何伪装神色,甚至那几分让他陌生的从容与坦然,让萧经瑜在恍惚间,看见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影子。 情绪借着酒精卷土重来,巨大的无力感让他开始变得急切:“你是不是爱上霍修了,所以明明之前几个月不给我打一个电话,现在急着要我出局了,就一个接一个地给我打,问我回来了没有——” “萧经瑜,你有点良心吗?” 怀澈澈的情绪终于出现一丝波动,她深吸一口气:“我跟谁结婚,我跟谁过日子,理论上不用通知你吧,毕竟咱们只是普通朋友,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应该跟你说一声才一直问你的。” “不是……” 萧经瑜知道她介意普通朋友这件事,他想解释,解释说是普通朋友有很多方面的因素,比如他作为艺人在羽翼未丰之前公开可能会让她背负舆论,比如他只是想等到自己有足够的实力了之后,再光明正大地跟朋友宣布他们的关系。 “可是你不是跟我说好了,两年的吗……”可在急迫与无措间,他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你说两年你们会离婚的,我好不容易才赢了对赌,澈澈,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长久以来的支撑他前进的支柱开始出现裂痕,萧经瑜犹如置身马上要天塌地陷的空中楼阁。 恐惧,慌乱,懊悔,所有情绪涌上脑海。 “对不起……我不是真的拿你当普通朋友,我以为你知道……”他的视野变得比刚才还要更加模糊,酒杯被他捏在手里,指关节因太用力,颤抖着泛起了白,眼神悲恸地祈求:“澈澈,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喜欢他好不好,我对赌已经赢了,我不会再害怕承认喜欢你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怀澈澈不是不知道他的苦衷,要不然也不可能像个傻子一样等了这么多年,但现在她更清楚的是,无论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那些被蹉跎的岁月都已经过去,被消耗的感情也再回不来。 过去的终究都已经过去了。 ‘对不起’是换不回‘我爱你’的。 “你跟我说好了的,你跟我说好了两年离婚,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 眼泪从曾经铁骨铮铮的少年眼眶仿佛被火灼烧般通红,他身体努力往前够了一下,终于抓住了怀澈澈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地攥进了手里。 他掌心全是汗,一片湿热,咬字极为艰难,屡屡只剩气声:“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我不会再忽略你了,我不会再让你等我了,这次换我等你好不好,我也等你六年,六年之后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那些嵌入皮肉打进骨血里的自尊和骄傲伴随着萧经瑜的溃败散落一地,如同从鱼身上被拔下的鳞片,每一瓣的根部都残连着他的血与肉,字字句句,痛彻心扉。 “有必要吗。” 但等待他的,是怀澈澈一声短促的叹息。 顾及到这始终还是自己结婚二周年的会场,她声音压得低,轻而快,就像是一柄小小的匕首,手起刀落,快斩乱麻。 “鲸鱼,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模糊间,萧经瑜又想起了他们的曾经。 大一那年,怀澈澈想尽了办法跟他套近乎,去他从图书馆回寝室的必经之路上堵他,或者翘课来看他上体育课,就为了给他送瓶水。 他有一个同学当时也很喜欢她,每次看见怀澈澈来,都会酸溜溜地说上一句:“怀澈澈,你还真是喜欢萧经瑜啊。” “喜欢啊!”怀澈澈每回被问就光明正大地承认,顺便剜那个同学一个白眼:“我就是喜欢萧经瑜啊,要不然我来干嘛,总不能是来看你的吧!” 是啊,她一直都是这样,清明澄澈,敢爱敢恨,喜不喜欢从不遮掩,所有情绪都光明正大。 清澈而又热烈。 但现在她说,不喜欢他了。 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再也不会听到怀澈澈说喜欢他了。 萧经瑜最后一丝力气也被这句话抽空,只能任由她把手从他的掌心中抽了出去,自己却好像断了线失去控制的木偶人,手仍旧保持握着什么的姿态,收不回来。 他这二十多年来,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呢,金钱,名气,高度。 他追了这么久,直到失去她的这一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被怀澈澈喜欢,才是他这辈子能遇到的,最好的事情。 “那,我走了,你好好保重,祝你前途无量。” 怀澈澈就这么一直看着萧经瑜掉眼泪也挺不自在的,毕竟她不会,也没必要哄他。 她想着刚可是骗了霍羞羞才溜过来的,得赶紧回休息室换鞋了,刚转身,就看见霍修手上拿着杯酒,站在正对着这一小块休息区的楼梯口。 他身形犹如被冻在原地般僵硬,神色晦暗落寞地望着她,手一动未动,酒杯中金色的液体却不住浮现涟漪。 64.霍羞羞的羞 霍修怎么会过来? 刚才她观察了好久,半小时都没一个人往这犄角旮旯走啊! 怀澈澈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骗人被发现了。 而霍修对上怀澈澈心虚的目光,就连面对她时惯性的笑容都变得艰难。 他其实知道的,怀澈澈每次说谎的时候,他都知道。 有的时候霍修都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他太关注她,还是怀澈澈太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 她的喜怒哀乐总是写在脸上,就连那一点心虚,也是藏头露尾的。 但是他能怎么办呢。 他没得选。 就像刚才怀澈澈跟他说去换鞋的时候,他不可能握着她的手不松反紧,要她别去。 即便他知道,她是要去跟萧经瑜见面,也总想留住彼此最后的体面。 “霍修你这么快就下来啦,澈澈不在上面啊?” 走下楼梯的时候,霍修脑海中几乎是一片空白的,却在迎上到处找不到女儿的李月茹时,仍旧本能地选择帮她隐瞒,“嗯,您别急,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他不觉得不公,也不觉得委屈。 这一切本来就是他强求来的,本就是一场赌,输赢自负。 他宽慰自己说,那既然愿赌,就要服输。 等怀澈澈追到楼梯口的时候,霍修已经往另外一边休息室的方向去了。 她是真的恨啊,恨这该死的恨天高。 刚本来在一楼就已经够难受的了,二楼的地毯还特别厚,穿着高跟鞋站着特别累,而且估计是把脚磨破了,现在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 李月茹看着女儿一瘸一拐地从二楼下来,联想到刚才霍修的话,顿时有点懵:“你在二楼啊,刚我让霍修找找你,他说没找到……” “我在厕所,他没看见吧。”怀澈澈抿了抿嘴,躲开妈妈疑惑的眼神:“我跟霍修刚都喝了好多酒,现在去休息一下,待会爸如果找我们俩,你跟他说一声昂。” 李月茹似懂非懂:“好,你们去吧,我刚看霍修脸色是挺不好看的,你好好照顾他。” “好。” 怀澈澈咬着牙忍着疼走到休息室,推门进去的时候,霍修背对着门口看着窗外,手边的实木小茶几上放着已经空了的酒杯。 外面一片火树星桥,那是属于城市独有的无声喧闹,房间里顶灯常亮,原本温馨的暖黄却衬得窗前男人的背影有一种别样的孤独感。 怀澈澈愣了一下,房门便自动闭合,发出一声轻响。 这声响惊动了那边的霍修,他回过头来,看见怀澈澈进来的时候,先是意外,后又了然:“来换鞋?” 她这才想起自己的脚还在疼,走进去在床边坐下,含糊地嗯了一声:“霍羞羞……” 能不能别这么叫我了。 霍修真的很想这么说。 他真的很擅长自作多情,所以不要再让他误会了。 不要给他这点好脸色,不要让他再觉得自己有希望。 但明知是饮鸩止渴,霍修还是忍不住想要再多看她一眼。 他就看怀澈澈坐在床边,微微仰起脖子,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像知道自己很可爱一样,对着他眨了好几下,才慢吞吞地说:“我脚好疼。” “是不是磨破皮了,把鞋子脱掉看看。”他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已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握成了拳,“洗手间里有一次性拖鞋。” “哦……” 怀澈澈俯下身,非常敷衍地拨弄了几下鞋扣的位置,又抬起头来看他:“我解不开。” 她又在说谎。 霍修一眼就看穿她拙劣的小谎言,却还是因为看见她通红的小脚趾,在她面前蹲下身来。 他脱了外套,但没脱马甲。 尺寸恰如其分的浅灰色马甲本就无比精准地勾勒出男人腰部微微内收的线条轮廓,在他蹲下的那一瞬间,雪白的衬衣仿佛也一下有了灵魂,被霍修那副饱满而精壮的身体严丝合缝地填满。 怀澈澈配合地把脚抬起来,看着霍修轻易地把她的鞋扣解开。 这双鞋看来确实非常不好穿,不光是小脚趾,怀澈澈的大脚趾上也是一道明显的勒痕,前端甚至已经泛起了白,那是血液流通不畅的证明。 如果是之前,霍修肯定会帮她消毒上药,贴上创可贴,然后把这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破鞋子给扔掉。 但毕竟两人的关系变得有点尴尬,他把怀澈澈脚上两只鞋都解开脱下来之后,只把鞋子整齐地摆到一旁,就再没了动作。 怀澈澈知道理亏,声音又轻又软:“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霍修声音也轻,说话的时候好像才刚回过神来,站起身从房间内嵌的洗手间里拿出拖鞋放到她面前。 “没生气?”怀澈澈重复他的话,小小地噘了噘嘴。 “我只是不甘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两个人以后再也不可能像今天这样,在一个房间里独处交谈,亦或者是眼看着事情到了预期中最坏的结局,霍修当下极为意兴阑珊。 他记不起来上一次自己的情绪像这一刻一样低迷,已经是多少年前,但此刻这种负面情绪让他已经没有余力去控制自己的理智,控制自己说出得体的话。 “我已经使尽浑身解数了,但是还是没能改变结局。” 他看着怀澈澈穿上拖鞋之后,才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垂眸看她:“前天晚上我做梦,梦到我自己变成萧经瑜了,是不是很可笑?” “我觉得,其实我自己都已经在潜意识里觉得,你最后选择的不会是霍修。” 这是霍修第一次在怀澈澈面前,坦然地说出自己的负面情绪。 他的不甘,不服,嫉妒,还有被捂了太久已经开始溃烂的不安,就像是一团在空中酝酿了许久的积雨云,终于对大地降下了狂风暴雨。 而面对突然降落,又急又密的雨点,怀澈澈第一时间却不是躲起来或撑起伞,而是站在地面上,替雨云觉得痛快。 她知道自己没资格跟霍修说什么‘这种话你应该早点说’,毕竟霍修这番话,但凡在她还没有真的喜欢上他的时候说出来,那听起来肯定不是现在的味道,她还没有那么不知好歹。 但当霍修说自己梦到自己变成萧经瑜的时候,怀澈澈才是真的感觉,一直悬浮,高高在上的大佛落回了地上。 他不再具有无喜无悲的佛性,变回了有血有肉,会悲伤愤怒,遗憾痛苦的普通人。 这样就很好啊。 憋在心里很累吧。 大概是感觉到怀澈澈目光的变化,霍修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从她身上移开目光,侧头看向窗外,妄图用外面的黑夜帮助自己找回冷静。 沉默在房间里发酵,空气仿佛凝固,霍修不自在间,忽然很想抽烟。 因为怀澈澈不喜欢烟味,他烟已经抽得越来越少,差不多没有烟瘾了,再不会随身带着烟和打火机,可此刻又不想主动离开,只能干忍着。 半晌,怀澈澈才瘪着嘴说:“还好你没变成萧经瑜。” 她不会哄人,是真的不会哄,她的嘴和怀建中不愧是一脉相承,骂人的时候伶俐得很,到了哄人的时候,就变成了笨嘴拙舌。 以前萧经瑜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就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边,或者买几包她最近喜欢的小零食给他——为了不触碰到他的自尊心,怀澈澈基本不敢在他身上花什么实打实的钱,即便知道他有需求,也是绝口不提。 霍修就不一样了,怀澈澈刚走过来的路上绞尽了脑汁,也没想出他会有什么物质上的需求,刚走到休息室门口犹豫了两分钟,想不好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决定去他妈的,进去再说。 老实说,刚才她在拨弄鞋扣的时候,脑袋里还没什么思路。 但到了这一刻,怀澈澈好像来了点感觉,伸出手去抓住了霍修的手,接上自己刚才的上半句话: “要不然,我就不喜欢你了。” 这话出去,好像没有对手的乒乓球。 可能是没人接,也可能是没人接得住,就直挺挺地掉在地上,自嗨似的蹦了两蹦,最后一切归于沉寂。 “霍羞羞,我说你迟钝吧,你总能看出我在说谎,我说你敏锐吧,你就真的察觉不到我对你越来越好吗,你不要说我没有对你越来越好,我不听!” “我要不喜欢你,我能用手帮你啊,想都不要想好不好,不喜欢的人我看一眼都嫌脏。” 两句话下去,霍修还是没什么反应,怀澈澈即便已经羞到想夺门而逃,也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他面前继续说:“霍羞羞,你现在不行了啊,怎么让女生一个人说这么多肉麻话啊,你给个准话,到底爱不爱我吧,我不擅长玩这些弯弯绕绕,你要不爱我就离婚,我找个更好的去。” 直到最后这句话出来,霍修才好像猛然回神,反握住她的手,掌心细细的汗带着一股潮热,将她铺天盖地地笼住。 “爱,我爱……你都想象不到,我有多爱你。” 他不是不想说话,是说不出话,从怀澈澈那句“要不然我就不喜欢你了”开始,心跳早已脱离了正常的频次,只有身体保留着那份本能,迫不及待地低头与她拥吻在一起。 霍修的手在发抖,嘴唇和舌尖也是。 怀澈澈口中的敏感点被挑动,闭上眼之前,看见霍修耳根处的红缓缓地沉到了他的脖颈根部。 她忽然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她突然跟他求婚。 那天停车场光线昏暗,她又醉醺醺的,根本看不清霍修的神情和表情,见他半天没有反应,还当他是被自己吓着了。 还有江城那次,给他按摩完,他脸红脖子粗地从床上爬起来,当时她也没当回事,毕竟房间里真的有点闷热。 但是当下,霍修明显失了分寸,丢了门道,唇舌在她口中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横冲直撞,比往日更加灼热的吐气,仿佛火山的呼吸。 之前霍修跟她说,他没有谈过女朋友。 当时怀澈澈虽然没有反驳,也没有追问,内心却是悄悄地给这件事打上了一个问号。 毕竟年龄和条件摆在那里,怀澈澈那时候觉得霍修又不像她一样,心里装着个人,总不可能追他的女生里没有一个合眼缘的吧。 再者说了,就拿唐瑶来说,虽然一直没谈过恋爱,但床伴就没断过,那生活过得比有男女朋友的精彩多了。 “霍羞羞,你不会……其实很容易害羞……唔……” 直到当下,深吻的拉扯间,怀澈澈才跟突然开了窍似的,把之前的蛛丝马迹都串联了起来。 “没有。” 但不等她追问,甚至没有给她最后那个“吧”字完全说出来的机会,霍修已经更加用力地与她吻到了一起,让这一段旖旎的厮磨平添了几分欲盖弥彰的气息。 现在,她真的有点信了。 没想到霍羞羞的羞,不是不要脸的羞,居然是害羞的羞! 得出这一结论,怀澈澈正准备好好笑话这个霍羞羞一通,整个人就被霍修抱了起来,压在床上。 灼热的吐息从她的嘴角流向侧颈,霍修亲了几下好像还嫌不够过瘾似的,又咬了她一口,声线沙沉,透着一股泛着酸味的危险气息: “那小坏,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刚刚你们牵着手在那,做什么?” * 是谁说想看吃醋肉的,知道我因为你们这两句话,这章写了多久吗(拍桌子 65.小玫瑰的绽放 怀澈澈一听,那点好胜心嗷地就起来了。 好家伙,我这问你是不是害羞你嘴硬,要么今天咱俩就比比谁的嘴更硬! “你先说,你是不是害羞,我跟你求婚那次,还有海城按摩那次——” “不是。” “你骗人!” 霍修气得一边笑一边亲她脖子,真恨不得再多咬她几口:“我说了你又不信,还喜欢问。” “你脸都红了!”怀澈澈想躲,奈何整个人都被霍修结结实实地搂在身下,只能不断把脖子往外伸,同时把脚上的拖鞋踹掉,“你脸耳朵和脖子全都红了!” 这休息室东西挺齐全,床,单人沙发,还有一个梳妆台。 为了躲霍修的亲咬,怀澈澈吱哇乱叫地笑着把头探出去,就看见化妆镜里,男人的背高高隆起,像是一张被拉满,蓄势待发的弓。 马甲伴随着他背肌张开,显得有那么点捉襟见肘,后腰线条开始显山露水,哪怕隔着一层白衬衣,也隐隐窥得见那勃发的力量感。 霍修不想再在脸不脸红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了。 他是真的很在意刚才两个人手牵手在那说话,而且声音故意压得很低,什么也听不清楚。 当时他以为怀澈澈选择了萧经瑜,现在那股狂喜褪去后,回想起那一幕,整个胸腔都是酸的。 “小坏,不要转移话题。” 他俯下身去有一下没一下地啄吻她的唇瓣,本来只是想等她好好说清楚,但亲着亲着,味道就变了。 两个人的唇舌重新搅在了一起,霍修的手开始脱离理智的掌控,探向她的背后,扯开了怀澈澈背后的绑带。 她身体偏瘦,用没有弹性的绑带调节礼服宽窄的时候,系得很紧,下面落了个漂亮的活扣蝴蝶结。 蝴蝶结失守,怀澈澈顿时感觉胸口一松,还没反应过来,乳贴已经被拉了下去。 “你们说了什么?” 当时他们一个人坐着一个人站着,看着很远,但相牵的手却将他们连在一起,怀澈澈面朝萧经瑜,看不清神色,而他无心把注意力放到萧经瑜身上,只扫了他一眼,看他已经激动地红了眼眶,心头一颤,没再多看。 霍修低头含住她的嫩尖,熟稔地用粗糙的舌苔刺激,惹得怀澈澈顿时呼吸大乱,两只手抱住他的头,指尖滑入他的发隙,伴随他的动作,时松时紧。 “能说什么啊,你是不是笨猪啊霍羞羞——” 怀澈澈感觉自从霍修说了她快之后,她是真的越来越快。 从接吻到这一步,感觉不过眨眼,现在她的双腿间已经有了反应,濡湿一片。 她脚后跟抵着床单踢蹭了几下,余光还能看见化妆镜里那一抹高山白雪,索性用脚攀上霍修的腰,“我之前都跟你报备过,要跟他见一面的!” “嗯,报备过。”不提这回事,霍修还忘了,他手托着怀澈澈的腿往上扶了扶:“我问你为什么要见他,你说不告诉我。” “……” 怀澈澈刚想说你醋桶子成精是吧,就被霍修舔得一个激灵,整个后颈猛地抻直,她轻喘起来,顾不上再和霍修斗嘴,满口享受地哼哼唧唧:“嗯……你不要、不要吸……” 霍修已经完全熟知她喜欢的位置与力度,也知道她的口是心非,两条腿恨不得像藤似的缠在他身上,嘴上还不要不要的。 确认了心意之后的情潮来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猛,小姑娘被吸得发麻,整个人仿佛都被抛进了一片不宁静的海,伴随着惊涛骇浪,沉沉浮浮。 她皮肤白,很容易显色,小小的嫩尖儿周围很快浮上一圈红,霍修再抬眸,她已经气喘吁吁,也正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你就是害羞……”她声音已经软得不像话,嘴还是硬的:“你承认吧,霍羞羞!” “真的没有。” 霍修确实不认同她所说的,自己是一个很容易害羞的人。 律师这个职业无论面对委托人,法官,还是对方律师,都必须给人强大可靠的形象,要是容易脸红害羞,会给人一种稚嫩感,从而无法信赖,魏隆杉之前还特地说过,他这个心理素质很不错,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 他只是对她很特殊,无论精神还是肉体。 不管是像求婚那天停车场可以超越光线环境的直勾勾的目光,亦或者是海城那次按摩长时间的肌肤接触,都让他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心跳。 更别提像怀澈澈现在红着眼眶,泪眼汪汪,眼角眉梢尽是情欲媚意,就连嘴硬也和撒娇无异的时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的西装裤更强调对腿型的修饰性,霍修当下,胯间的异物感格外强烈。 他微微闭上眼深吸了口气,缓了缓澎湃的情欲,语言上退让一步的同时,身体也往后退,熟稔地分开她的腿,动作却微地一顿。 使霍修顿住的别无他因,只是怀澈澈身上这条玫瑰花苞裙,就在她朝他张开腿的那一刻,盛放开来。 花苞被撑开,层层花瓣仍旧紧密地迭着,娇艳而密匝地堆起,裙摆边缘小小的碎钻闪烁着露水般的微光,而再往里看,就是粉红色的小玫瑰,脆弱娇嫩又无比私密的花蕊。 他毫无保留地在玫瑰面前表现出最忠臣的服从姿态,虔诚地侍奉,很快让玫瑰战栗摇曳起来,将自己甘甜的花蜜馈赠给他。 短暂地结束后,霍修直起身,跪在床上,舔净下唇的残液,脱了马甲随手扔到旁边,才俯下身去抱她。 一般这个时候怀澈澈就只管自己了,今天却难得抬起头来,在他的下颌上主动地亲了一下。 霍修整个心窝顿时酥成一片,低下头追过去和她吻到一起。 一时间,房间里唇舌厮磨的声音起起落落。男人掌心滚烫,熨在她的大腿上,怀澈澈的裙摆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推高,感觉有一个存在感十足的柱状物挤进她的腿心。 怀澈澈伸出手去抱住霍修的脖颈,手指尖隔着他的白衬衣,沿着他结实的肩部线条打着转儿,惹得霍修更加用力地吸磨她的唇瓣舌尖,带着她的手往下身走。 他本来是没打算做到最后的,怀澈澈知道,因为从开始到现在,霍修的皮带扣一直严严实实地抓着扣眼,没有半分松懈。 一切克制与规矩,都毁灭于他们在抽屉里找到了一盒套。 超薄。 两个人都没有去余地去疑惑为什么这里的休息室会放着这种东西,对彼此的渴望被这么一个小东西迅速点燃,在他们的四肢百骸中不住焚烧。 霍修怕她疼,又多做了一场前戏,进去的时候神情比怀澈澈还要紧张,好在她并没有因为第一次太疼,只感觉霍修这尺寸不合理的东西撑在那儿,喘气都得小心翼翼。 但很快,她也顾不上想这些事了。 从未有过的快意席卷身体,喘息此起彼伏,粗重而绵长。 身下的床单触感变得虚幻,像海浪,像泡沫,又像是天际线另一端的云彩,将她托举,抛掷,又随时能把她吞没。 “哈啊……嗯……” 怀澈澈脑袋一片空白,潜意识却好像想说点什么。 可一张嘴,娇得过分的声音让她不敢与自己相认,喘息愈发湿热,将浓稠的暧昧散进空气中去,抬眼往上一看,顶灯的光都在恍惚间变为了瑰丽的碎片。 一个深入,她被顶得仰过头去,发出一声短促的呜鸣,霍修伸手托起她的腰,叫她与床中间形成一个小小的弧。 小姑娘的腰是真细,被弄得一边瑟缩一边抖,好像玫瑰花茎最脆弱的那一小段,可偏偏内里狭窄湿热,绞得他整块后背都在发麻,心里想控制着力道,生怕把她撞坏,可身体却无法完全做到,只能憋几下再来几下狠的过过瘾。 轻轻重重,重重轻轻,怀澈澈已经爽得要疯掉了,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是第一次,霍修就能这么厉害,断断续续的呜咽和低泣夹杂着急促的吟哦,眉头紧锁,媚眼如丝,痛苦又快乐。 可霍修又何尝不是。 快意让大脑中所有的想法都变得断续,霍修很少有这种无法集中精神思考的时刻。 轻重缓急各有滋味,又好像各有不对,理智在与欲望对抗,身体却无比沉沦,矛盾且痛快。 三月中,房间暖气仍旧开得很足。 怀澈澈泄出第三次的时候,霍修也终于按捺不住,俯下身抱紧她,一股一股地释放出来。 两个人身上都是大汗淋漓,霍修相比更严重些,衬衣的前后都被汗水湿透大片,手臂紧搂着她,喘息如野兽般粗重,仿佛击碎了身上这层文明的外皮,回归了原始。 好在这休息室内嵌了一个小小的浴室,让他们有一个能够休整的地方。 帮她脱掉身上的礼服裙,怀澈澈被霍修抱进浴室。 浴室真的很小,只有一个淋浴,两个人站在里面显得更为逼仄。 霍修知道她不喜欢被汗腻着,先不管自己,从上面取下莲蓬头先帮她冲洗。 怀澈澈是真累了,也没力气要脸了,就那么心安理得地扶着墙,接受霍修的服务。 他动作很轻,也很细,帮她冲汗的时候,还会帮她捏捏肩膀和腰,“对了,小坏。” “嗯?”怀澈澈有点犯困。 “你还没告诉我。” 被霍修这么一提,怀澈澈也想起来,自己还没让他承认脸红害羞的事情来着。 主要是后面的事情发生得太顺其自然,谁还注意得到那个啊。 哼,醋精。 小姑娘想到刚才怎么叫他慢一点都无济于事,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决定再吊他一会儿,不轻不重地点了一句: “怎么了,难道霍羞羞你就没有瞒着我的事儿吗?” 66.坏水 瞒着怀澈澈的事儿? 如果这个‘事’的范围稍微大点儿,那可真是数不胜数。 就比如刚才,他就瞒着没承认怀澈澈对自己而言有多特殊,直到两个人真的做起来,还在说没有。 再往前数点儿,他还没告诉怀澈澈,她阑尾炎住院那天,其实是唐瑶跟他通的风报的信。 要再再往前呢,他还利用人脉找关系,陪她上了那档名叫《哈特庄园》的恋综。 除去这些,还有一些她在国外留学时候的事情。 比如有一年怀澈澈被骗了稿,霍修直接找朋友联系到了那家公司的高层。 后来他朋友调侃说:“杀鸡焉用牛刀,你现在还喜欢上拿大炮轰蚊子了。” 霍修只笑笑:“我想尽快解决。” 可等怀澈澈问起他是怎么办到的时候,霍修又觉得如果他实话实说,反而会让她觉得殷勤太过,就只说发了律师函过去。 还有在怀澈澈跟他说要回国,却没了消息之后,霍修从读书到工作,第一次向家里开了口,让霍永德安排着,和怀家夫妻俩一起吃了顿饭,最后促成了怀澈澈视角中,初遇的那场相亲。 ……太多了。 虽然霍修不觉得为自己争取机会是什么错,但这些事他也确实没想过要跟怀澈澈说。 可能就像她说的那样,他确实是有点容易害羞的人。 霍修垂眸,看着小姑娘审视的眼神,在这一刻,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而他,为的太多,在被问到“你有事瞒着我”的时候,甚至不知道怀澈澈具体指的是哪件事。 亦或者,其实没有那么一件事,这小坏只是因为不想说,在诈他,企图转移话题。 思忖片刻,霍修捏了捏小姑娘的脸:“你指的是什么事?” 怀澈澈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把他的手撇开:“你心里有数!” 那意思是坦白从宽。 不过她没说抗拒从严。 法律人总本能地找文字里的漏洞,霍修闻言思忖了片刻,准备迂回一下:“那我好好想想,来,先洗澡。” 毕竟俩人是酒会上的主角,消失太久肯定不行,还好怀建中当时就怕她毛手毛脚把礼服裙弄脏,又叫人拿了两套其它款放在这给她备着。 洗完澡,夫妻俩回到场内,通过唐瑶的口得知萧经瑜已经走了,走的时候脸色特别难看,问她到底是什么情况,这婚是不是不想离了。 怀澈澈看她还有闲工夫八卦,推测萧经瑜应该走得很安静,没闹出什么大动静来。 唐瑶瞥了一眼她那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准备帮不远处那位正在和几个家长说话的律师同志说两句话:“那你既然已经决定不离婚了,有些东西是不是就得提上日程了?” “是啊!”怀澈澈深以为然:“我准备考个研,我上次去我大学同学的工作室,她进步真的好大哦,我也要迎头……” “我不是说这个!”唐瑶打断她:“戒指啊,婚礼啊,蜜月啊,你不会就让霍修这么无名无分地跟你过着吧。” 这话说出来,唐瑶自己都觉得怪怪的,她清清嗓:“我可跟你说,宋氏里面都开始有传闻了,说是霍修结婚的事儿就是为了挡桃花才编的,你不得过两天去一趟,给你老公正正名?” “……” 怀澈澈心想这些人也太无聊了吧。 但仔细想了想,好像也确实是,哪有人结婚连个戒指都没有,也从来没见过所谓的老婆露面。 她侧头,往旁边不远处看了一眼。 西装革履的男人正一脸谦逊温和地和其他人说话,他个子高,身材又挺拔,换上和她身上这条白裙子搭配的白色西装之后,真真是鹤立鸡群。 怀澈澈听见有人问他们俩刚去哪了,那么久不见人影,霍修很熟练地包庇她说:“我刚头有点疼,去休息室休息了一下,她不放心我,一直陪在我身边。” 怀澈澈忽然意识到,她好像确实委屈霍修很久了,让他在父母、亲朋、同事间,说了很多本不需要的谎话。 她走过去,牵起霍修的手,在掌心被填满的同时,心口也充盈起来,笑着跟那个人说:“怎么了,陪你们聊了那么久了,还不让我们俩浓情蜜意一下啊?” “就知道没那么简单——”旁人立刻笑作一堂,“就你这样儿,你俩结婚啊,霍修可真是被你吃的死死的了。” 怀澈澈的手指滑入霍修的指缝间,得意地哼了一声: “那当然了。” 晚宴结束后,回去的路上,霍修开着车找了家便利店,让怀澈澈在车里等,自己进去买东西。 家里的牛奶喝完了需要补充,还有怀澈澈的零食架上昨天空出了两包薯片的位置,冰箱五颜六色的饮料也缺出来好几个空,需要尽快填满。 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便利店里人还不少,霍修拎着购物篮去排队结账的时候,口袋里手机一震。 他看了一眼,是小号微信。 CHECHE:[照片] CHECHE:[照片] CHECHE:我好不好看? 她发来几张自拍,应该就是他在买东西的时候,在车里拍的。 照片里,怀澈澈脸上仍旧是酒会专用的精致妆容,是霍修刚才在休息室亲眼看见她补上去的,眼线往上挑起,明艳张扬,唇膏镀在嘴唇上,好像散发着果味的软糖。 好看,当然好看,他的小坏就是最好看的。 霍修刚想回复,又意识到不对。 这是他的小号。 换句话说,她是给X发的,不是给霍修发的。 快十点的时间,她给一个陌生的男网友发自拍? 还问好不好看,刚在休息室补完妆都没有问他一句。 收银台前,霍修把篮子交给店员,从收银台前往外看了一眼。 车里的灯确实被怀澈澈打开了,但距离加上车玻璃的防窥膜,让他只能看见车里小姑娘的一个剪影。 “您好,一共六十七元。” “好。” 霍修调出微信二维码让店员扫,余光瞥见柜台旁大喇喇摆着的货架,随手抽了两盒超薄款,递给店员:“一起结,谢谢。” 怀澈澈完全不知道刚才那番操作完全是在危险的边缘反复横跳,霍修拉开车门进来的时候她还哼着歌儿呢,结果刚回到家,就被醋意大发不知羞的霍羞羞本人压上了床。 “你干嘛?” 怀澈澈精力可没那么旺盛,刚才休息室一遭她已经八分满足,两分疲累了,很自然地以为霍修也是这样,但现在看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好像还挺大的。 “看你唇膏好看。”而霍修因为还想看看小坏到底想使什么坏,硬是憋着一腔酸劲儿,低下头把小姑娘那颗果汁软糖给吃进了嘴里,“刚在休息室怕弄花妆不让亲,现在已经回家了——” “唔……我没、么这么说……嗯……” “你也没说不能。”惯于玩文字游戏的大律师如是说道。 两人一旦吻起来,又是一阵天雷勾地火。 怀澈澈身上的衣服好似进入了秋天的落叶,没一会儿就在她都没察觉的时候,从树干本体被秋风剥落。 男人掌心滚烫,贴着她的皮肤,再被周围微凉的空气一激,冰火两重天。 怀澈澈冷,霍修进去的时候把她抱得紧,在每一次深入都清晰地感受怀里人的享受与颤抖。 两个人都很快热了起来,怀澈澈仍旧抱着霍修的脖颈,喘息变得急促而粗重,落在他耳畔周围,湿热一片。 超薄款式的套几乎没有任何异物感,触感非常清楚,又烫又硬,带着微不可查的情绪撞进深处,每一下都让她止不住地想发抖,尖叫。 刚才在休息室被两个人保留和克制住的那一部分,到家里终于得到了彻底的释放。 做完,怀澈澈感觉今天的劳动量是真的超标了,好在家里有浴缸,可以泡澡。 浴室里,怀澈澈草草地冲了一下,就泡进了浴缸里,嘴里抱怨:“我这一天都洗几个澡了,迟早洗脱皮了。” “哪里脱皮了,我看看?” 霍修洗了个头,耽误了一会儿,不过也没太久,毕竟短发。 他湿着头发坐进浴缸,让水‘哗’地一声溢了出去。 “我是说迟早,迟早你懂不懂,这是个假设性的问题。”男人的手从背后缠上她的腰,怀澈澈很自然地往后靠,躺进霍修怀里,“要现在脱皮那你岂不是罪过了。” 霍修把下巴搁在她肩上,没接她的话,而是沉吟片刻,转移了话题:“对了小坏,你说你跟一个粉丝有很长时间的联系?” “你说X吗,是啊。”怀澈澈很自然地回答:“怎么了?” “你对那个粉丝,有什么了解吗?”霍修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妥,补充说:“我感觉你好像很信任他,但是毕竟是网上的人。” “网上的人怎么了,网上也有很好的人啊。”怀澈澈转过身,大眼睛盯着霍修,一本正经地说:“他喜欢我好多年了,一开始经常鼓励我,说我做的视频很好,希望我能坚持,后来还帮了我很多忙,怎么能跟其他人一样呢。” 霍修听她这么说,心里真是又甜又酸。 甜当然是因为他所做的一切其实都被怀澈澈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上,而且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成为了对她而言不一样的那个人。 酸是他现在作为怀澈澈名正言顺的丈夫,好不容易打败了她的白月光,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他自己。 霍修的心情有点复杂。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霍修已经开始向她表达了情绪,就很难再回到之前那种隐忍的状态中去。 他深吸口气,认真地对上怀澈澈的目光:“那他跟我,谁更重要?” 怀澈澈看着霍修醋坛子已经翻了一地的表情,顿时觉得这一浴缸的水,那都不是洗澡水,是她满肚子的坏水。 “嗯……差不多吧?” “……” 话音刚落,怀澈澈就看霍修的脸色一下沉了下去,总算是出了床上求饶不应的那口气。 小姑娘已经快要忍不住笑意了,眼珠子一转,索性在浴缸里就扑上去抱住他: “毕竟你们是同一个人,要是还能分出高下,就太离谱了,不是吗!” 67.他终于爱上了一个人 霍修完全没有做好她会突然抱上来的准备,被她扑得整个人往后一仰,才稳稳地将她接住。 他顾不上去计较怀澈澈笑得有多可恶,也没时间去想她刚才有多坏,故意在戏耍他的情绪,只想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他这个人平时做事,就经常得到老师长辈“稳妥”的赞美。 更何况怀澈澈并不是天天都会找X聊天,霍修在她提起之前,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露出过马脚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求我我就告诉你呀!” 看得出小姑娘为此相当得意,满脸眉飞色舞,甚至还伸出手来戳他的脸颊,开始拔高这唯一观众的期待:“你绝对想不到!绝对值回票价!” 霍修的脸颊被她戳出一个大酒窝,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好,求你。” “就这样?”怀澈澈还不满意:“不得再来点好听的?” “求求美丽又可爱的小坏,”霍修手捧起她的手,放到嘴边咬了一口,“指点指点愚笨的我吧。”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好好!” 怀澈澈占到了霍修的便宜,那简直是过年了,在他怀里笑了足足叁分钟,才勉强能开口说话:“第一次对你起疑心,是我住院那次。” 毕竟当时还在躲着霍修和萧经瑜,怀澈澈住院发朋友圈怎么可能不屏蔽他们两个。 所以霍修说自己是看朋友圈得知的消息的时候,怀澈澈就已经知道他在说谎了。 只是那时候唐瑶的嫌疑也很大,怀澈澈觉得不能排除是唐瑶把霍修叫过来的可能性,于是当时没立刻问,就留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原来如此。” 霍修在第二年的下半年,整个人的情绪都伴随着怀澈澈四个月的冷淡而混乱,坐在病床边确实没什么精神去想一个好的理由,唐瑶让他这么说,他就顺从地这么说了,现在再去回想,确实很不合理。 “然后我想起那天我们在江城,我给X发微信的时候,你的手机也震了好几下,虽然我当时还没这个意识,没去对我发了几条,你手机震了几次,但是我记得很清楚,你当时捂着手机神秘兮兮地不让我看,所以我就更觉得怀疑了。” “后来,我试着发了一条,只有X能看到的朋友圈。” 就在霍修年会那天,怀澈澈一个人窝在家里,决定证实一下这件事。 所以她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只对X可见的朋友圈,说自己很想吃栗子蒙布朗。 这其实也是霍修的习惯,他出去,不管部门团建也好,和朋友小聚也好,回来都会给她带点吃的,可能是吃饭的那家店里的,也可能是路上看见觉得她会喜欢,就买下来带回家,所以她可以笃定,霍修看到了,就一定会去帮她买。 即便她根本不能确定霍修去年会还有闲工夫看手机,但发个朋友圈只要一分钟不到,以小搏大,为什么不呢。 所以当时霍修真的拎着布朗尼回来的时候,怀澈澈真的很震惊——说好的大姐姐,怎么忽然变成了个臭男人? 她直接被shock到了,连带着后续很多天都陷入这个情绪中回不过神来,不停地在想,这到底是她的问题,还是霍修装女人装太像了。 但更震惊的,当然还是霍修居然从那么早开始,就已经注意到了她。 后来她抽空回去翻了一下自己和X的聊天记录,才发现在她第一次回复之前,X已经给她私信留言说过不少话了。 那时候怀澈澈拍视频的时候仗着没人看,喜欢碎碎念,没什么营养,什么被老师夸了呀,最近肠胃不好啊,昨天吃的赛百味简直不是人吃的啊,屁大点事都喜欢搬到台面上来说。 事实上,也确实没什么人理她,就算有也都是哈哈哈,只有霍修,每一次都很认真地回应她的鸡毛蒜皮,哪怕她只是说了一句感觉最近画图很有手感,他也会很真诚地恭喜她找到感觉。 为什么会觉得霍修是女的呢,大概是因为他真的太温柔了吧,她从来没见过男人可以那么细腻,偶尔后面尾随了一个平台自带的表情,都感觉可爱了不少。 后来怀澈澈被他的毅力打动,开始跟他聊天。 怀澈澈总记得两人之间有时差这道鸿沟,把天聊得跟飞鸽传书似的,那天一翻才知道,他们真的聊了好多年,聊了好多东西。 其实X早就很诚实地告诉她,自己是海大法学系学生,正在跟导师做事,只是这些东西真的太细了,怀澈澈到最后也就只记得,X是法学系的研究生这一件事而已。 “霍羞羞,你居然这么多年前就开始喜欢我了。”怀澈澈手指捏住霍修的脸,咧着嘴开他玩笑,“看不出来,品味够独特的啊,就看着我早年那些黑历史都能喜欢上我,那些视频我自己都不敢回头看。” 霍修也在笑,笑着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拔下来,顺着她的杆子爬上去:“那看在这么多年的份上,咱们的婚戒和婚礼,是不是要提上日程了?” 怀澈澈:“……” 好家伙,忘了这个家伙,特别会这一套了。 怀澈澈这一天下来是真累了,洗完澡很快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霍修则是先拿着吹风机,伺候她睡下,才顾得上给自己吹个头发。 看着床上迅速陷入熟睡的人,霍修想起,其实最早的时候,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喜欢怀澈澈的。 他这个人从小就对自己的感情理得很清楚,那时候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在精神上有一点依赖她,因为他背负着学业和工作的双重压力,即便是休息的时候,神经也还是紧绷的。 唯一能够让他放松下来,暂时忘记现实的渠道,就是怀澈澈的视频。 所以他很担心她会因为欠缺鼓励而放弃,丝毫不吝啬于向她表达赞美与关心。 但是到了后来,霍修意识到,怀澈澈对他而言变得越来越特殊了。 对于他来说,怀澈澈不需要为他做任何事,她不需要优秀,不需要殷勤,不需要温柔,她只需要是她自己,她只需要继续存在着,就足以让他对着屏幕,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当霍修意识到这一点,他同时也明白。 他终于爱上了一个人。 68.老公 准备好继续走建筑设计这条路,怀澈澈就开始找以前的同学老师了解国内行业现状,最后决定还是读个研。 怀建中估计也是想通了,认命了,准备以后给她去工地送饭了,给她找了个庆大的研究生导师,给怀澈澈一对一辅导。 毕竟在荷兰读了四年书,怀澈澈英语算是强项,政治报了个班,就这么开始在家开始了自己的考研生活。 虽然比起其他同学来说,她已经耽误了至少两年,但怀澈澈心态还挺好的,觉得考不上也无所谓,她还是可以继续画小房子,以后攒够了钱,找个山沟沟里实现一下,过把瘾也未尝不可。 林妍听说她是这个打算的时候,足足沉默了一分钟,才感叹说:“果然学建筑的前提是家里有矿。” 所以决定考研之后的怀澈澈,和之前的生活区别也不大。 顶多就是多了个一对一的老师,之前自由发挥,现在变成了命题作文。 就这么过了一阵,时间到了四月。 怀澈澈有一天晚上,忽然跟霍修说:“羞羞,明天中午我给你送饭吧。” 宋氏的工作园区福利非常好,食堂健身房咖啡吧应有尽有,而且食堂品种丰富,囊括国内外大部分料理,自从进了宋氏,霍修和王瑞都没再点过外卖。 霍修跟怀澈澈说过宋氏的食堂,当时她还羡慕地说,等下次有机会也要去尝尝,所以更是好奇:“怎么忽然想到给我送饭了?” “怎么了,”怀澈澈小小地撅起嘴:“我一时兴起,给我老公送个饭,不行啊,违法啊?省得你公司那些小姑娘都不信你结婚了呗。” 之前唐瑶说宋氏内部总有人流言说霍修其实没结婚,她当时还觉得挺离谱的,明髦八⒉┥隙糚O过结婚证了。 但后来一想,也有道理,她那结婚证就拍了个封皮儿,又没拍里面,再加上还有很多人可能压根不知道热搜上的事儿,或者知道了也不信。 “我们小坏现在考虑得这么周到了……” 霍修笑到一半,才忽然意识到什么,眼睛里微微亮起,拉住她的手:“你刚叫我什么?” “……” 怀澈澈刚就是顺口,现在被霍修抓着,哪还复述得出口,把他手一甩:“我叫你霍羞羞啊!” “不是,”她的反应更加印证那两个字不是他的错觉,霍修的双眸又明亮了两分:“再叫一次,小坏。” “我不要……你干嘛!”怀澈澈话音未落,已经被霍修压在了床上。 迎着他直勾勾的目光,怀澈澈更不好意思开口:“霍羞羞你懂不懂得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啊?” “今天不想懂。” 霍修低下头去吻她,厮磨间又哄她开口:“再叫一次。” “不要!” “就一次。” “我不要,你……唔……” “一次就好了。” “哈啊……你变态……嗯……” 次日,怀澈澈起床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 经过一夜的疲累,她已经完全把送饭这档子事儿给忘了,从卧室出来懒洋洋地洗了个脸,就开始一边玩手机一边吃霍修留下来的早饭,看见他在微信上问她几点到,他下去接,这才如梦初醒。 另一头,宋氏法务部。 “老大,吃饭去吗?” 王瑞已经习惯每天上午11:50左右推开霍修办公室的门,与他一同奔赴快乐的园区食堂。 但今天推门进去,王瑞立刻嗅到一丝不同——虽然霍修的办公室一向整洁,可今天明显比平时更干净敞亮。 他做了简单的扫除,桌子上的文件全都锁进文件柜,实木桌面擦得锃光瓦亮,沙发前的茶几上也已经提前摆好了两瓶可乐。 王瑞一看见那成双成对的可乐,感觉就懂了:“嫂子今天终于要过来了?!” “嗯,说要来给我送饭。” 昨天还叫他老公来着,虽然只有一次。 后面不管他多用力地往里顶着,哄她再说一句,她都不肯了,小脸儿涨得通红,舒服又害羞的样子,可爱死了。 王瑞心想这俩人结婚,两年零一个月,后面这一个月里,霍修脸上露出幸福笑容的次数,比之前两年加起来都多。他也忍不住扬起笑脸:“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嫂子十指不沾阳春水呢。” “她确实是。” “?” 所以霍修才好奇,她说要给他带饭,会带什么过来。 怀澈澈来得很晚,霍修在办公室坐了好像一个世纪,才终于接到她的电话。 霍修下楼,怀澈澈果然已经在门口,手上拎了个袋子,黄澄澄的,仔细一看,好像是她昨天中午吃外卖,商家送的保温袋,上面还印着那家店的LOGO。 看见他出来,小姑娘生怕自己没有被发现,在伸缩门外原地蹦跳了两下,努力地朝他招手。 接上人,霍修带她坐电梯上去。 法务部大部分同事都已经回来了,看见霍修带了个女人进来,再看他俩十指相扣,亲昵非凡的模样,无不惊讶。 霍修迎上他们的目光,在所有人发问之前,大大方方地朝下属介绍道:“我老婆,怀澈澈。” “哇,原来当时哈特庄园是真的!?” “嫂子脸好小啊,好漂亮,难怪都不舍得带来给我们看——” “我说总监今天怎么没跟瑞瑞子去吃饭呢,原来是在等嫂子的爱心午餐啊!” 霍修和他的同事虽然是上下级关系,但有些人已经在宋氏干了很多年,从年纪上来说比霍修还大上一些,已经熬成了老油条。 一群人精很会做人,夸得怀澈澈还挺高兴,自然也没注意到角落几个小年轻儿互相换了个迷惑的眼神。 怀澈澈起得晚,刚吃完早饭又想起要给霍修送午饭,现在也吃不下什么,就捧着可乐,叼着吸管不停地吸。 霍修看她一副还没吃就酒足饭饱的模样,好笑地问:“今天几点起来的?” “十二点。”面对罪魁祸首,怀澈澈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我本来还在吃你早上留下来的烧麦,啃一半儿才想起来送饭的事。” “那你打个电话说下次来也可以。”霍修说:“我又不是马上要辞职了,之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理是这么个理。 怀澈澈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鸡肉丸:“但以后还会有以后的事情啊,昨天都说好了今天要来,那就来嘛,反正我现在挺闲的。” “我去给你倒杯水,”霍修听她手里的易拉罐发出呼噜呼噜的空响,无奈道:“平时让你喝水,一天喝不了一杯,可乐倒是喝得挺快。” “嘿嘿,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每次喝可乐的时候,都碰巧有点口渴而已!” “……嗯嗯嗯是是是。” 总监办公室旁边就是茶水间,霍修端着自己的杯子走近,便听虚掩着的门里传来几个交头接耳的声音: “天呐,是真的吗,她就随便在便利店买了点鸡肉串关东煮,就打包成便当带来给霍总监吃?” “怀澈澈根本不会做饭,当时我追哈特庄园的时候,她煎个荷包蛋都能煎糊,还嘴硬说没有,超讨厌她好不好,谁知道后来资本就喜欢推她,真是无语。” “就是啊,我当时看的时候就怀疑是剧本,现在饭都不会做的女人也嫁得出去?连我都会做。” “啊……那霍总监每天在家吃的都是什么啊,我原本对他没什么感觉的,现在忽然有点开始怜爱他了……做个便当有什么难啊,就买个便利店还要这么晚才来,还不如不来好吧……” 这些声音有男有女,即便声音有刻意被压低,也遮不住那早已腐朽发臭的滔天恶意。 声音的主人霍修差不多都能对上号,是去年秋招进来的那一批实习生,因为是同期,虽然本质上是竞争关系,但表面功夫做得还挺好,经常同进同出。 那时候霍修刚进宋氏,忙着对接等事务,没有亲自参加终面,此刻站在茶水间门口,霍修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果然下属还是自己亲手招的好。 几个年轻人装好水,嬉笑着打开茶水间的门,在看见门口的霍修时面色齐刷刷地僵住。 霍修虽然是靠口才和脑子吃饭的职业,但不喜欢和小年轻打嘴仗,看见他们已经尴尬得不知所措,只是冷淡地笑笑,而后朝刚才说“现在女人不会做饭居然也能嫁得出去”的那个男生微微颔首: “恭喜你,能嫁出去了。” 那男生顿时从脸到耳朵红成一团,低着头,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霍修懒得跟他们呈口舌之快,只再道一声借过,就进到茶水间给怀澈澈接水了- 月底,距离实习生评定成绩出来,法务部整个办公层一下空出了好几个工位,只有一个一向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女生通过了评定考核,转为了正式员工。 宋氏法务部所有人都在惊叹于这看着好说话的温柔总监,在实习生的去留问题上居然这么严格,着实是面红手黑,而王瑞作为霍修带过来的心腹,当然也比其他人胆子大点,趁吃午饭的时候问了一嘴:“老大,这次的实习生,你就留了一个,会不会给人压力太大了,我感觉那个王轩和李佳能力也还行啊。” “能力上来说可能确实还行,”霍修说:“但学法的,除了能力,更重要的是人品。” 因为经历过系统的学习,法学从业者想要知法犯法,门槛显然比门外汉要低得多。 像这种还没正式录用就开始报团取暖,党同伐异,一堆人臭味相投的人在茶水间交头接耳的画面,霍修确实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王瑞不知道这个插曲,只为霍修担心:“我听说王轩,跟市场部的那位,是有点关系的。” “那让他来找我。”霍修哼笑一声:“或者直接去找宋总也可以。” 那天之后,那几个人其实都来找过霍修,解释说那天其实本意不是那样的,只是气氛使然,而后表示歉意以及希望他手下留情,霍修也仍旧不为所动。 他们今天能聚在一起说总监夫人的坏话,难保以后不会在另一个气氛使然的时刻,把公司的重大机密顺口抖落出去。 于公于私,道理全在他手里。 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退让的道理。 而比起这些,霍修更庆幸的是,那天没有让怀澈澈自己去接水。 她早就习惯了这些恶意的声音,未必会当回事,可能提都不会跟他提。 但怀澈澈不委屈,不代表霍修不会替她感到委屈。 他很理性,即便面对自己的感情,也很清楚地知道情感的来龙去脉,分得清爱情与其他感情之间的区别。 而他的感性,好像全部都被用来对怀澈澈感同身受,替她生气,替她难过,她高兴的时候他比她还高兴,落泪的时候他亦喘不上气来,只剩很少的一点点留给了自己。 傍晚,霍修回到家,抱住了过来迎接他的怀澈澈,在她嘴唇上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怀澈澈给这突如其来的亲亲给亲懵了,眨巴眨巴眼睛,刚想说是不是体检结果出来了,整个人就被霍修紧紧地抱住。 他身子微往前俯,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随即,怀澈澈耳畔传来他好商好量,又有点可怜巴巴的声音: “老婆,真的不能再叫我一句老公吗?” 而那一点,就是对怀澈澈的得寸进尺。 =正文完= 完结番外·Whale(萧经瑜个人番外,不喜勿入 萧经瑜出生在一个小村子里。 父母去城里务工,他成了留守儿童,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没过几年,城里传来消息,说是父母一起出了意外,没了。 奶奶当即病倒,住进了镇上的医院,把父母的赔偿金花了个七七八八,还是走了。 那一年,萧经瑜三岁。 奶奶走后,爷爷就开始经常发呆,在院子里,手拿着还没掰完的苞米,看着远处的云,而萧经瑜看着爷爷的背影,也在快速地长大。 都说小孩不懂,但其实小孩什么都懂。 过了几天,村支书过来找到他们,说会帮他们申请政府的最低保障,还可以让孩子去镇上读小学,现在国家有义务教育,学费书费都免了,爷爷眉眼间的惆怅才总算淡去一些。 但萧经瑜的童年过得也仍不顺遂。 他生得瘦小,体力很差,村里的小孩很会看人下菜,知道他家只有个爷爷,就算招惹了他也不会受到惩罚,每次说是轮流骑大马,可每次轮到他骑的时候,那些小孩就一哄而散,说不玩了。 有一次他实在是气不过,抓着他们想要个说法,却恰好碰到那个小孩的爸爸沿着田埂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知道前因后果后,那男人直接一把把自家孩子护到身后,说:“就你还想骑人身上呢,去去去,回家去吧。” 后来爷爷知道了,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了,却也只能叹口气,说以后别跟他们玩。 说起来,萧经瑜这个名字也是爷爷起的。 村子里大部分人都姓萧,爷爷叫萧正直,爸爸叫萧诚信,到了萧经瑜这一辈,爷爷想给他起个一听就有文化、有气势的名字,找村支书借了本成语词典,跟儿子儿媳商量了半天,最终选了经瑜俩字。 经天纬地,怀瑾握瑜。 只可惜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文盲,听着有个瑜字,就自然而然地联想到村头那条河里的白条鱼,叫他游刁子。 爷爷每次听到都不高兴地反驳说:“游刁子什么游刁子,那么小一条河,我们经瑜可是以后要在外面闯出一番天地的!” 村子里的人每次听见都会哄堂大笑,用一副懒得跟个老糊涂计较的口吻说嗯嗯嗯是是是。 萧经瑜不喜欢被叫游刁子,觉得很刺耳,爷爷看出他脸上的难堪,又不能和偶尔还能帮衬他们俩一把的村里乡亲闹翻,只得悻悻地牵着他回去。 回去的路上,萧经瑜问爷爷:“爷爷,外面是什么样的?” “外面啊……”小老头想了想:“外面的医院,墙都特别白,医院门口就有卖水果的,到处都是人,可热闹了……我们经瑜以后当医生好不好,听说可挣钱了。” 萧经瑜皱皱眉:“不要,我喜欢唱歌。” “唱歌能有什么出息啊……你这孩子……” 不光那时候村子里的人不信,就连萧经瑜自己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真的会游进大海。 到初中,萧经瑜因为拔尖的好成绩在学校里颇为耀眼,经常有镇上的女生给他递纸条,有一次被学校里那群不学无术的男生看见,把他拉到学校一角打了一顿。 他们拳脚很硬,萧经瑜双拳难敌四手,被打得无法招架,那群人很得意,嘲讽地说,就你也配。 萧经瑜当然知道自己不配,他本来也没想理会那个女生来着。 那时候学校还没有校医室,等那群人走后,萧经瑜在原地躺了好久才勉强能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校外走时,被他们班的班主任发现了。 班主任就住在镇上,把他带回自己家包扎,可能因为他一路没说话,以为他情绪低落,为了鼓励自己最优秀的学生,把年轻时弹过的吉他拿了出来,笨拙地表演了一个和弦全错的弹唱。 那是萧经瑜第一次见到吉他这种乐器,一下就被吸引了,但他本能地觉得这么好的东西自己肯定买不起,就连价格都没问,只是朝用心良苦的老师挤出个感激的笑容,说:“老师你唱得真好。” 班主任还没见过这小子两眼放光的样子,恰好这吉他他也好久没弹过,一直搁在家里落灰,就承诺说如果中考的时候他能考到市里的重点高中,就把吉他送给他。 结果毫无悬念,中考结束后,班主任把吉他装进吉他箱,给他准备好,还找出了自己以前用过的很多旧吉他谱,跟萧经瑜说:“其实我也没学过,太贵了,但是我室友学了点,就教我认了一下谱……” 萧经瑜在老师家学了一下午,在老师稀里糊涂颠三倒四的教学中,大概学会了看谱,万分爱惜地收起东西,千恩万谢地走了。 义务教育只管到初三毕业,萧经瑜觉得也差不多了,想尽快找个地方打工赚钱,但爷爷听完他的想法,气得把他骂了一顿,说村子里的人说你是个游刁子,你还真想当个游刁子啊! 好在萧经瑜因成绩优异,市里的高中为了重本率,说不光不要学费住宿费,如果在大考中取得名次还能给奖学金,爷爷一听,不由分说地把萧经瑜推上了去市里的小巴。 就这样,萧经瑜开始读高中了。 高中生虽然不怎么上音乐课,但市里的高中还是配了音乐老师的。 整个高中生涯里,他一边稳稳地坐在年级第一的位置上,一边自学吉他,遇到不会的,就跑去老师那缠着问,把几个音乐老师烦得见了他就跑,见到他们班班主任还告状,让班主任赶紧管管。 奈何萧经瑜的自学行为完全不影响成绩,班主任不光听不进去,反而苦口婆心地跟音乐老师说:“就教教吧,孩子山村里来的,喜欢个音乐不容易啊。” 音乐老师更无奈:“我是学钢琴的,哪里看得懂吉他谱啊!” 高中那段时间,萧经瑜真的很快乐。 他有吉他,有成绩,足以让所有人都不会再去纠结他的出身,没有人会说他是游刁子,大家都对他崇拜而友善。 他的自尊心在这三年里被飞速拔高,总算有了这个年纪的少年应有的意气风发,但与此同时,和一堆城市里的,父母双全家境殷实的同龄人待在一起,每天都在听从没听说过的事情,见从没见过的东西,也让他内心的自卑从没有一刻消弭过。 其实他那时候有点钱的。 因为分数一直相当理想,老师越来越重视他,学校的奖学金也一直是按照最高规格给的。 萧经瑜生活很简单,对吃穿用度都没什么要求,经常还能省下钱寄回给爷爷。 只是每当有人想邀他在周末、节假日出去玩,不管是去同学家里,还是去网吧,萧经瑜都没答应过。 他知道那些东西他都不懂,也没那个条件接触,不想在同龄人面前露怯。 有一次,萧经瑜前座的男生胆大包天地偷偷带了一台索尼PSP到学校来,引发全班的狂欢。 所有人很默契地瞒着老师,在午休的时间轮流玩,一人打五分钟。 男生们全都在排队,只有萧经瑜坐在位置上。 等午休快结束的时候,带PSP来的那个男生大概是以为他不好意思,主动转身把PSP放他桌上:“鲸鱼,玩吗,昨天快递刚到,我连夜下了几个游戏就拿来了!” 那男生没吹牛,游戏机真的很新,在教室的白炽灯光下,像是辆气派的黑色汽车一样停在他的面前。 萧经瑜手里拿着笔,就连碰都不敢碰一下,非常生硬且木讷地摇了摇头,“不了,我卷子还没写完。” 比没有更可怕的,是瞻前顾后的胆怯。 他怕自己一不小心把游戏机弄坏了,或被它吸引,沉迷其中,却又不得不与它分开。 他赔不起,也买不起。 他还不配拥有这些东西。 即便他后来拿了省状元,‘我不配’三个字,仍旧清晰地刻在他的骨血里,洗不净,甩不开。 “鲸鱼,鲸鱼……” “萧经瑜!” 耳畔的熟悉男声一声比一声大。 萧经瑜被吵醒,皱着眉睁开眼,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今夕是何年。 “你可算醒了,你到底在搞什么啊!”胡成站在病床旁,是真的怒其不争:“让你休假,你就在家喝到酒精中毒,你到底还要不要命了,你想死是不是,我跟你说让你别喝那么多,你是一点没听进去是吧!” 天花板雪白,空气中是消毒水的味道。 再结合胡成的话,萧经瑜意识到,他是在家喝酒喝到了酒精中毒,被送到了医院。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没发现你呢,你是不是就死家里了,你是不是要等到尸体臭了才会被邻居发现,然后次日热搜,萧经瑜酒精中毒猝死家中是吧!” “你对得起你爷爷给你含辛茹苦的拉扯大吗,你对得起那些因为你要退圈哭了好几天的粉丝吗,你对得起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吗,你没有心是吧萧经瑜!” 胡成是真生气了,噼里啪啦一股脑说了好多。 萧经瑜被他的声波震得头疼,有气无力地朝胡成说:“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胡成跟萧经瑜一起工作也这么多年了,头回听见他这么简单干脆地说对不起,一时之间都懵了,火气跟语气一块儿掉回地上:“你这是什么……你不会还想自杀吧,不是,你说你至于吗,一个女人她就是再好,没了她你还能不活了啊……” “我没想自杀,”萧经瑜听他用了‘还’这个字儿,头更疼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 “疼。” 从他们两周年酒会回来之后,萧经瑜又立刻回到了之前那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中去。 萧经瑜自己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实那天刚进到酒会会场,萧经瑜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她曾经用来看他的眼神,现在投射到了另一个男人身上。 但他还是想赌一赌,赌她还有没有一部分感情残留在自己这里。 所以当怀澈澈说出那句“我不喜欢你了”的时候,他的眼泪流出来的时候,有心痛,有怅然若失,但没有意外。 不用怀澈澈说,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活该。 他痛彻心扉,像是一刀扎进了胸口。 萧经瑜以为已经不能更痛了,但等他回到家,生活开始拔那把刀的时候,他发现那才是真正的铺天盖地,毫无死角。 他接下来无数的时间,所有在这几年间想好要去和她做的事情,在这一刻全部都化为了泡影,变成了大块大块不知如何处理的空白,变成了一根一根细小又密匝的针,从他的皮肤,顺着他的呼吸,无孔不入地刺激他的痛觉神经,让他每一天从睁眼开始,就连呼吸都感觉是刺痛的。 胡成看他说两句眼眶就又红起来了,刚才那点火气早就消了,又在床边坐下给他出主意:“这样吧,你好好养养身体,出院之后我们俩一起旅游去吧,正好我也好多年没旅游了,妈的前几年跟着你豁出去了,现在一时之间闲下来了还有点不知所措了。” “我也是,” 萧经瑜有气无力地挤出个笑:“我觉得要么我就别搞什么退圈了,接着干吧,忙起来的时候没力气去想那么多,我可能还不会这么难受。” “哎……你这……就你那忙的,你年轻受得住,我已经老了好吧。”胡成叹口气:“要不然这样呢,我给她打个电话,就说你住院了,这就是普通朋友于情于理也该过来看看吧,到时候你们见了面,你再求求她,没准就心软了呢。” “不用了,胡哥。” 他之前所有的幼稚和愚蠢,都是建立在怀澈澈喜欢他,愿意一次次包容他的基础上。 这种喜欢持续了太久,给他一种好像永远也不会消失的自信和错觉,肆意地用自己的沉默去消磨她的感情和心意。 “我也该真的对她好一次了。” 他用错误的沉默伤害了她无数次。 这一次,萧经瑜总算可以用沉默做件对的事情。 就是不再打扰。 * 1.掌机游戏下载是盗版侵权行为,但本章萧经瑜高中时间线在差不多08-09年的时候,当时国内对正版游戏意识薄弱,属于时代的局限性,请不要代入当下的眼光进行审判,作者本人不支持任何盗版侵权行为,特此声明。 2.我超话的盖楼你们真的不玩吗!!!!明天就结束了!!!!赶紧去玩啊!!!!!!还爱不爱了!!!变心了是吧!!!!外面有人了是吧!!!!行我今天就去跳河!!!!(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