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崛起,从1900开始》 第849章 算计 蒋尊良当面跟陈琪美提过几次,想将沪军扩编至一个师的规模,这样,才能够应对后面复杂而严峻的形势。 陈琪美何尝不想,可养军队需要大批银两,他手上并没有像样的实体经济作为后盾,只有各行各业的赋税收入,但非常有限。 而上海滩上的众多烟馆、赌场、妓院,这些又属于是青洪帮的主要产业,收成分配不能由他一人说了算,少量挪用些倒没什么,可要是多了,那就不好办啦。 因为青洪帮有不少大佬,手底下也有数万跟班小弟需要养活。 陈琪美目前也在动脑筋筹备军款,他除了瞄准上海滩的那些金融大佬,还有就是苏南,浙北的一些实体企业。 汪其正插嘴道:“副都督使说得不错,苏南、浙北都是富庶地区,我们让一些富豪们出点血,不是不可以,只是现在江苏的驻军司令是李兴鸿,而浙江的驻军司令是李品璋,他们可都是陈天华的嫡系,不太好惹。” 陈琪美微笑道: “这就需要咱们来运帱帷幄,或可以先下手为强,抢到地盘再说,吃到嘴里再要吐出来,那就难了,再说,我断定陈天华不会轻易跟我们开战,一方面上海有大片租界地带,洋人多洋行多,上海及周边许多企业,也都有洋人股份,一旦开战,生灵涂炭,地盘上破坏性非常强,洋人岂会善罢甘休?” “另一方面,我们有海外会党做后盾,对我们动武,意味着将彻底开罪所有海外会党,他们在国内的会员,少说也有几十万吧,陈天华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他的一番分析,得到了屋里数人的点头认可。 “大都督说的是,在华东地区,我们是一枝独秀,海外会党将来想要北伐,现在不得不倚仗我们,支援我们,而我们呢,乘当前苏南、浙北等地清廷的官衙系统一扫而空之机,先下手为强。” “首先我们要抢在陈天华刚实行军政两权分立,共和政府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先行任命新的县令,县尉等人,组成新的班子。” 汪其正道。 他搞情报分析多年,思路还是比较清晰,比这些武夫要站得高些。 “嗯,其正说到点子上了。”?陈琪美道:“先说说,昆山知县,谁来当?” “可由施益鸣来担任。”汪其正笑道。 施益鸣是他的副手,汪其正也想暗中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不仅仅限于情报这口,军队暂时插不上手,地方民政方面目前也是非常重要。 “老施以前一直注重于内勤事务管理,做事耐心细致,咱们身边人才缺乏,他于民政一事应是得心应手,由他来主持昆山民政,可将昆山牢牢地抓住。” 其他人都没敢吭声,因为他们这方面是外行,没有发言权,都将目光看向陈琪美。 陈琪美呢,眼下手里确没有人才储备,就算有几个,但也不太可信,只好点头同意。 相对而言,施益鸣算是一个可以放心的人。 “那嘉兴知县呢?”陈琪美问道。 众人有些迟疑,陈琪采抢先道: “二哥,二嫂文武双全,目前在这里又没有明确职务,可让她去吧,反正嘉兴离咱淞江不远,有啥事派人过去,不到一个钟头就可以照应。” 陈琪美与刘玉芳之间的夫妻关系,沪军内部人都明了。 作为亲弟的陈琪采,更是一清二楚,他当然不希望哥嫂之间的关系,继续恶化下去,倘若他们真的分道扬镳,对陈琪美这边很是不利,毕竟刘玉芳在会党内部资历老,门徒不少。 陈琪美听罢,不由得点头称是。 刘玉芳在其身边,现在反而有些碍手碍脚,虽说夫妻感情全无,但目前还是同志,不如放她到嘉兴上任,她也好放松心情,自己乘机落个自由。 “三弟言之有理,这嘉兴与昆山的事就这么敲定了,现在只剩下一件事,就是去宁波府的象山,舟山一带接受军火船队,本督决定,派郎大队长前去一趟,如何?” 陈琪美开始点将,他很自然地点到沪军特别行动大队大队长郎一昆头上。 “遵命,大都督!”一直没有吱声的郎一昆,站立起来扣靴敬礼。 “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就出发,注意,宁波府可是浙省李品璋辖地,你去可要万分小心,不可鲁莽。” “放心吧,大都督。”郎一昆说完,就先行离开都督府,回营地落实人员去了。 “其正,你设法联系一下太湖帮的金天龙、金成艺父子俩,我们现在需要跟他们联手,给李兴鸿,李品璋他们增加些压力。”陈琪美待郎一昆离开后,扭头对汪其正吩咐道。 “明白了大都督,我这些天就安排可靠人员去联系。”汪其正点头应允。 “金天龙的太湖帮,背后是东洋人,咱们现在还可以利用东洋人的势力,据说黑龙会在江南人马不少,这样,沪军才能跟陈天华这边的势力有所抗衡。” 陈琪美继续道。 众人点头称是,不得不佩服陈大都督的高瞻远瞩。 …… 南京,汉正街。 江宁城收复之后,江宁府正式改名为南京市,恢复其本来面目,共和临时政府决定,原清朝府级衙门,一律改为市、州,中心城市为市,其他则为州。 位于汉正街两江总督府,现改为苏省临时政府,驻军司令部所在地,政府各部门,各厅局都在此地开门办公,一切重头开始。 江苏驻军司令官是李兴鸿,虽说他不是督军了,民政这块交由临时政府代省长负责,但百废待举,实际许多事,代省长还是得找他商议。 苏省临时政府代省长,是李兴鸿老搭档,原煤广自治区政务委主任廖云鹏。 关于共和国中央政权的建都问题,不少人曾提出过就设在南京,这里毕竟是六朝国都,李兴鸿本人是举双手赞同,倘若南京成了国都,他就是直隶驻军司令官,地位和势力当然要高出其他省份一个档次。 可没想到陈天华不同意,他认为南京的六朝,那都是封建王朝,城里每栋建筑,都有着帝王将相的烙印,透露着封建帝王的气息。 而中华共和政权是主张民主、共和,国都不能是堡垒式,而应该是开放式的西洋式建筑。 最终,他决定还是在武昌建都,国都政府机构的建筑群,聘请中外设计师团队,全新规划,全新设计,全新打造。 wap. /64/64592/21099449.html 第848章 沪军都督府 新政权初立,陈琪美本人也需要大批人才来帮衬,而专业的情咨系统,恰恰是他所缺乏的。 陈琪美对于汪其正的投诚,表现出十二分的热忱,随即任命其为都督府高参,兼沪军情报署署长。 那个被问话的年轻军官,叫陈琪采,是沪军大都督陈琪美的亲弟,也是刚从东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不久,便原清军驻沪新军中任队官。 上海起义独立之后,他现在是沪军都督府的警卫营长。 “汪署长,你把浙军想像成虎狼,而我等是羊羔?好歹我是留日归来之人,浙军中许多队官还是我的同学呢,何况,我二哥还是陈天华的义兄,谁能将我怎样?”陈琪采说道。 “琪采老弟说得是,陈天华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他可不会搞这种偷鸡摸狗之事。” 跟着附和的人,名叫郎一昆,是沪军特别行动大队的大队官,江湖盛名的暗杀高手,原是洪帮忠义堂郑江手下的红棍,早几年就投靠陈琪美,成为其心腹。 厅内三人正在议论之际,门外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什么事讲得如此起劲啊?” “是都督大人回来了?” 屋内三人都不约而同去站了起来。 大门边,陈琪美一身都督戎装,鼻梁上依旧架着那副金丝眼镜,微笑着摸着他那修得整整齐齐的小胡子,慢慢进入屋内。 他的身边,紧随着一位同样戎装的高级军官。 此人名叫蒋尊良,原浙军李品璋麾下第二标标统,但他早就是革命会党人士。 李品璋御任清陆军驻沪统带之职,将自己的亲信蒋尊良推上驻沪新军统带之职。 那知道蒋尊良到任不久,就被陈琪美用金钱、美女拉下了水,再加上他是会党早期成员,自然是坚决支持陈琪美搞反清独立运动。 可令李品璋想不到的是,上海和浙江分别起事,申明脱离清廷独立之后,蒋尊良则以服从同盟会章程为名,以陈琪美的沪军马首是瞻,成为了沪军副都督使,完全脱离了浙军序列。 这把李品璋气得半死,暴跳如雷,要不是陈天华明令在先,又有其父李存智压制,他就带兵打上门去了。 “不负诸公所托,这一次,我可将华南制造局的军械库搬走了三分之一!” 陈琪美洋洋得意,他与蒋尊良这次南下广州,与海外革命党首脑,广东军界领袖等见了面,大谈组阁新政府之事。 新政权总部暂设在广州,依托海外力量,主要指财力物资军械的支持,然后慢慢向外扩张势力,争取北伐。 大家要求陈琪美,充分利用上海这个特殊区域,各国租界的优势,联络好沪军和青洪帮会,逐步向苏南和浙北渗透,慢慢扩大势力范围。 现在,军队数量的日一扩张,对于军械的需求是一日增过一日,不提新增的军队,便是日常的损耗也是一个很大的数字。 上次打了一次江宁府,把江南制造局里面的弹药用得差不多了,现在制造/枪炮弹药的合成钢奇缺,尤其是钨锰合金钢,还有其它辅料,没有这些宝贝疙瘩,制造局根本无法开工。 因为不响应中华共和的宪政纲要,沪军这边是不可能从丰众钢铁集团公司,采购到钨锰合金钢等军需材料,只能是从国外洋行里高价购买。 但这根本不可能满足沪军需求,所以,这次能得到南方的支持补充,不由得让在座各人都喜气洋洋。 “这已经很好了,江南制造局还有部分原材料和军械,这一次又从广东求得支援,足够我们应付一场大的战争了。”蒋尊良笑道。 陈琪美坐下,接过陈琪采捧过来的茶,喝了一口,环视一圈说道: “不过,这批军火从广东运过来,走的是海路,要绕过东海宁波府的象山、舟山等众多岛群,那里海匪不少,需要防范。” “哎二哥,我们在高昌庙海军基地,缴获了清海军的几艘军舰,可以派出去接应啊。”陈琪采说道。 “现在可没那么容易了,吴淞口要塞,江阴要塞等均掌握在陈天华他的东海舰队手上,长江第一艘队的江防区对长江口控制很严,我们的舰船想要进出,以现在双方这种态势,你们说,能行吗?”蒋尊良说道。 “玛的,这叫什么事吗?被关在里面,出不去也进不来,上海的整个出海口,全被共和军所控制,这可不得了,必须改变才是。”陈琪采听罢破口大骂。 其它人面面相觑,嘴里也在嘟囔,现实情况确实对上海军政府不利,可又有什么法子呢? 共和军的海军,长江舰队和江防太强大了,这还是清廷遗留下来的布局,现在看来,陈天华这厮太有战略眼光了。 “大家先别急,我已经安排码头苦力,在金山卫加班加点开建一个大型军用码头,这批军火就在金山卫码头卸货,然后转运至高昌庙江南制造局。”陈琪美咬着牙说道: “粤军方面派出了一艘小型军舰,给这批军货船队护航,咱们得派人到舟山府去接应一下,然后将船队引至金山卫,不从长江口进入上海城区。” “那以后沪军的军用物资,都必须从金山卫转运了,这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呵,还有,进出口的民用物资呢?”陈琪采年少气盛,气哼哼地问道。 “军用物资只能这样,民用物资我们可通过洋人商船,他们可以自由进出吴淞口,但这种局面,我们下一步还是要着力改变,直到完全控制这些要塞。”陈琪美捏紧拳头,目露凶光。 一边的蒋尊良接着说道: “等到这批军火到达,我们可以往嘉兴,昆山一带扩展出去,向长兴岛派出驻军,就说这些原本都属于上海地盘。” 他驻沪新军原本只是一个加强团,也就二千人马,这次上海闹独立,将一些地方民团扩充到他的麾下,大约是一个旅的规模,六千余人,这可算是沪军主力部队。 上海青洪帮队伍,少说有二三万之众,但绝大多数是管码头、仓库的守卫、打手,缺乏军事素养,说得不好听点,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战斗力有限,只能充当非职业军人的民团组织。 平时,他们各自有仓库、码头等守卫事务在做,而且这帮家伙大都是流氓无产者,吃喝嫖赌自律性差,不可能集中起来搞军事训练。 /64/64592/21087530.html 第847章 陈琪美的另类 陈琪美的思想境界,在陈天华看来,非常平庸而低级,他并非真正想实现同盟会之主张,搞民主与共和,而是个不折不扣的利己主义者,是将天下作为私产的典型人物。 若由他掌权,则又是一个新的封建王朝,至少是个割据一方的诸侯。 这么些年的了解,对于陈琪美的内心世界,陈天华看得很透彻,认为其性格决定命运,已无可救药,很难挽回。 现在,陈天华的内心里,他关心着另外一个人的安危,那就是他的义姐-刘玉芳。 想到这里,他按下了案桌上的警铃。 “大元帅,有何吩咐?”飞鸽推门进来了。 “去请蔡鹤卿先生,让他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是!”飞鸽应声退出,出门吩咐手下侍卫去召唤。 过了半个钟头,蔡鹤卿推门进来了。 “来来…鹤卿先生请坐!” 陈天华走上两步,双手握住对方的手,亲切地拉着让其坐下,又从侍卫手中接过茶水,亲自放在其面前。 “大元帅找我有事?”蔡鹤卿还是那么的儒雅,他抚了抚下巴上的胡须,坐下来问道。 他如今也是个大忙人,不但跟梁启超,辜鸿铭等人筹备国会第一次代表大会,还要忙于教育部里的诸多改革事务。 教育是一个国家的百年大计,不能有任何闪失。 参照西洋诸国的教育制度和条例,把许多大学堂都改成了大学,中学堂改成中学,小学等,事无巨细。 他这个考察过欧洲许多大学的大学者,心中有许多想法,但要付注于现实中,谈何容易?! “把先生从百忙之中请过来,只为一个事宜,我想了解一下刘玉芳的近况,她与您和梁先生有师生之谊,不知她这次为何不一起到武昌来,共同参加共和国之建业大事呢?”陈天华问道。 “哦,您说是文雄啊,她近期身体欠佳,据她自己说晚上失眠,胸闷,所以,她前些日子回山阴双栖镇老家静养去了。”蔡鹤卿回复道。 他说得只是表象,深层次问题关系到陈琪美。 因陈琪美不认可陈天华,以及中华共和国宪章,与海外会党和广东形成第三方势力,刘玉芳左右为难,她自然不便跟随蔡鹤卿他们一起过来。 陈天华听罢,心里自然也是明白的,他是担心刘玉芳得了抑郁症,这在当下医学界还没有这种说辞,最多诊断为精神官能症。 去年十月份,她从上海来到武昌,陈天华就瞧得出她气色欠佳,在血狼号上俩人交流过一次,她也自叙失眠多梦,只是他不便说破。 “哦…是这样子的,那她现在跟英士关系如何?”陈天华直接了断地提到陈琪美。 “你说到英士啊,唉…这些年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话了,身边围着的,可都是青洪帮的人,三教九流,土匪流氓都是他利用的对象,文雄跟他争吵过无数次,他仍然是我行我素,他们的婚姻也是名存实亡,文雄早就心灰意冷,做什么没了当初之激情。”蔡鹤卿说到陈琪美,流露出十分的失望。 他们俩人之间的关系,从二年前就初见端倪,蔡鹤卿频繁出国考察,回国著书,很少过问会党事务。 而上海的同盟会党,这些年都是陈琪美在发号施令,当家作主,蔡只是碍于情面,挂名而已。 “听说他最近跟广东方面联系较多,我怕他钻牛角尖,误入歧途啊!”陈天华进一步,他点到了实际要害之地。 “这个我倒不太了解,最近忙于手上一大堆公事,不过,他跟海外同盟会党联系频繁,企图利用海外会党力量,助自己成事,做事太极端,很危险。”蔡鹤卿也是毫不留情地指出。 “先生,我有个请求,英士曾经算是我的义兄,虽没有结拜过,但对外都是这样宣称,而他的二叔陈宗玉老先生,是我非常尊重的长辈,还是丰众银行中的合作伙伴,这些年对我的支持也是非常大,是我的恩公之一,我不想跟英士之间有啥正面冲突,能否由先生代我带个信,劝说一下,找个机会咱们兄弟俩见个面,推心置腹地谈谈。”陈天华提出了请求。 “这没问题,我尽力而为,你们之间能缓和矛盾,我和卓如先生求之不得。”蔡鹤卿这才有了一丝笑容。 “那就拜托先生了。”陈天华起身鞠躬。 “这使不得,大元帅,若没别的事,我先告辞。”蔡鹤卿赶紧起身还礼。 虽说陈天华是晚辈,但今非昔比,他现在已是共和国大元帅,也就是国家元/首,未来的大总统,不能再按以前的规矩办事了。 “行行…先生请慢走。”陈天华亲自送至门口。 完成了这桩事情,陈天华心里面沉甸甸的状况,似乎要缓解不少,他还是秉承求同存异,共同进步的原则办事,能不兵戎相见就尽力避免,何况是昔日兄弟呢。 “不管怎样,我都要做到仁至义尽,决不能让外人看到大笑话!” 陈天华自言自语道。 …… 公历四月上旬。 上海松江,沪军都督府。 有三个男人坐在会客室里品茶聊天。 “琪采老弟,你这次代都督回湖州祭祖扫墓,一路上没啥阻力吧,有人盘问或跟踪?” 问话的是汪其正,这个原军咨司上海情报署长,在袁方率众投向陈天华之后,他却倒向了陈琪美。 因为武昌起事的导火/索,实际是由他到达武昌之后的一波神操作,包括抓捕叶函,搜查红袖书寓等事宜引燃,结果把陈天华给激怒了。 起事那天晚上,他恰好在汉口青楼里厮混,逃过起义官兵的夜袭,翌日,他乘坐洋轮潜逃回上海躲避,静观事态发展。 没想到,陈天华他们的起事,竟一夜成功,武汉三镇全被占领,各地都是蠢蠢欲动地搞独立。 后面的事态发展,让他始料不及,先是袁宫保成立责任内阁,把摄政王载沣等人驱赶出紫金城,他们的军咨司也随即莫名其妙解散了。 后来,上海的革命党人也起事了,陈琪美成了沪军大都督,率众占领了整个上海,波及周边江苏和浙江。 汪其正明白,清廷早已没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他又不能去投靠陈天华,因为他的手上有二十几条鄂军人命血案,共和军正四处寻找他呢。 他只好转投陈琪美。 /64/64592/21084410.html 第846章 以国事为重 另有二个地区,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完全响应共和国宪章,那就是上海和广东省,他们均认为海外革命会党,才是正宗的民主革命者,中国的大局,应该请他们来主政。 玛的,这是哪门子逻辑? 李兴鸿、罗二虎、顾祝年等人,纷纷表示太不可理喻,如若劝解不成,则用武力统一。 陈天华制止了,他认为战争能避免则避量避免,可先放一放,给大家深思熟虑的时间,暂不要再去勉强,先将共和国政权建立起来,稳定既定局面,搞好经济建设。 首先,他将盛宣怀,李经方,李存智,辜鸿铭等人请出来,让他们组阁中华共和国临时政府,由盛宣怀出任总理,李经方、李存智出任副总理,辜鸿铭为政府秘书长。 成立外交部,由辜鸿铭兼任外交部长。 成立财经部,由李经方兼任财政部长。 成立军政部,由李存智兼任军政部长。 成立教育部,由蔡鹤卿兼任教育部长。 …… 成立国会筹建委员会,请蔡鹤卿和梁启/超这两位先生,国内外声望高的思想家,分别担任主委,副主委,由他们邀请海内外有识之士,共商建国大计。 陈天华就势,大胆地解散了各省临时军政府,将军队和民生经济分开,各省、州、县建立三级政府,主抓民生经济,而地方警务、治安的警察署/局,暂归于各地驻军辖制。 原各省督军,改为驻军司令官,原则上辖制为一个正编野战师。 设定海陆军大元帅为共和国军队最高统帅,下辖总参谋部,陆军部,海军部,后勤部,军械部… 陆军编制为整编四个军,十六个师,一个首都警卫师,一个骑兵独立师,其他辎重部队等,共计二十二万作战部队。 海军分为东海舰队,长江第一舰队,长江第二舰队,福建海防舰队,共有巡洋舰等大小军舰,供给舰船共百余艘,海军官兵七万余人,含海军陆战队一个师,海岸江岸及军港守卫部队等。 其中,东海舰队目前有新旧巡洋舰七艘,其它鱼雷艇,补给舰等十五艘,是共和国唯一的远洋作战舰队。 当然,在短短数月间,做出如此重大决策和调整,尤其是军政两权分离,职位设立与调整等,这都是陈天华力排众议拍板决定的。 因为他清楚,当下绝大多数人的政治觉悟,还停留在军事割据的情况下,没有多少人真正懂得所谓民主、共和,这时候搞所谓的大民主,只会产生无休止的争吵,不利于局面稳定与发展。 有的时候,就需要适当的独裁。 不过,他的这些武断举措,自然引起不少非议和不同意见,甚至于是反对的声音。 取消各省军政府,督军制,搞军政两权分立,实际就是在搞“削藩”,自然剥夺了一些人的野心和权力,当然不爽呵。 只是,这些人威摄于陈天华手上强悍的军事、经济实力,不敢公开跳起来反对而已,但私底下呢,还是存在不少暗流,一有风吹草动,这些人就会伺机跳出来。 于是,下面流言蜚语四起,有人说他搞独裁,任人唯亲,权力过分集中,不是搞真正的民主共和云云。 陈天华心里明镜高悬,他顶着巨大压力,将这些政令和任命,坚决地推行下去。 他认为准确的事,不能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报告!” 门口一声低喝,一下子打断了陈天华的思绪,将他拉回到眼前,他回身一瞧,是内卫司司长袁方。 “呵呵是袁司长啊,有啥事?” 陈天华指了指房间里的沙发,向前几步先行坐在上首位,翘起二郎腿,嘴里含着雪茄,面无表情地目视着袁方。 “禀大元帅,属下接到密报,说海外数个同盟会首脑人物,陆续从东京等地,乘海轮到达广州,准备在广东全境成立新的政府,据说上海的陈琪美也已赶赴羊城,共商建国大计。” 袁方低头弯腰,毕恭毕敬汇报着。 现在推行新文化、新礼仪,拱手作揖等取消了,军人就行举手礼,文人则行举目礼,拜会也是双方握手为主。 袁方目前掌管共和军内卫司,共和国正式成立之后,那就是中央情报司,他以前的军咨司海外组织,就很自然转到了内卫司,所以,东京方面的会党有啥动静,他这边知道的一清二楚。 陈天华听罢,眉宇不经意间微微一皱,猛吸了口雪茄之后,将半截烟掐灭在烟缸里。 “大元帅,我们是否可以行动?”袁方见陈天华的掐烟动作,心里一个怔愣,连忙问道。 “行动什么?” 陈天华不悦地白了袁方一眼,他不喜欢属下无端猜摸他的心思,“继续监视,搞清楚有哪些人参加,尤其是军方代表,还有,上海方面要加强监视,陈琪美是个激进分子,我怕他下一步会弄出什么新花样来,让大家都下不了台。” “明白了大元帅,属下先行告退。”袁方微微鞠躬,然后退出大元帅室。 陈琪美跟自己喝起了反调,这是陈天华开始时,完全没有料到的,这应该有许多因素在其中。 第一个因素,应该是颜面在作祟。 在陈琪美眼里,陈天华就是陈土根,一个土里土气的乡巴佬,既没留下洋,也没有什么强大的会党作后盾,开始时小打小闹,依仗着李府势力,慢慢地就蹬踏开来,豢养起自己的人马。 陈琪美以革命会党先驱者、领导者,以及义兄身份,一直在拉拢陈天华,希望他参加自己的会党,共同反清,将来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陈天华自己却单独起事造反了,而且一举成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领袖人物,这让陈琪美反而变成被收编对象,这颜面和自尊何存。 第二个因素,估计是个人野心与境界。 陈琪美个人野心勃勃,权力欲望十分强烈,早年他弃商从政,留学东瀛,加入会党,无非是想利用这些杆子往上爬。 他也清楚,清王朝气数已尽,倒台是迟早之事,今后群雄逐鹿,他非常热衷参与,至少想成为独霸一方的诸侯。 /64/64592/21036518.html 第845章 人臣的气节 “虽说你叛逆朝廷,但我内心还是很欣赏你,也许将来,这片土地让你来当家作主,便是更好的选择。”铁良看着陈天华嘴里嘟囔道。 看得出他心里其实是很明白的,只是作为满清人臣,气节不允许他有别的奢想。 只见他慢慢举起了手中的长枪,悲壮道:“那么来吧,让我们一决生死!” 陈天华也拿起长枪,反讥道:“你错了铁良大人,这不是你我之间的一决生死,而是你求仁得仁的一种自杀方式而已。” “杀…”铁良没有理会,他大喝一声,两腿一夹战马冲向陈天华,颇有点当年满八旗的风姿。 枪头窄长寒光闪闪,显得杀气腾腾,城头上战鼓雷雷,两江总督张人骏亲自锤鼓。 陈天华冷冷地看着白马迅速接近,眼光聚焦,黑白两马交叉的瞬间,铁良一枪狠狠刺出,他身体猛侧,胯下战马会意地旁移数步。 两马交错而过,陈天华并未还手。 铁良一枪刺空,恼羞成怒,他的的得得勒马回转,策动白马再一次向陈天华冲来,对准其胸又是一枪刺出。 陈天华见状,瞬息往后一仰倒向马鞍。 红樱长枪嗖地一下,从陈天华胸前擦着锦衣将将掠过,他完全可以反手挥出手中银枪,横扫铁良背心,但他没有。 就这样,陈天华礼让三个回合,铁良三枪刺空,气息微微有些波动,他厉声道:“陈天华,你为何不接招?” 他也是明知故问。 “铁良大人,天华作为晚辈,不得已与你兵戎相见,礼让三回,算是晚辈对你的最后致敬,后面就休怪晚辈无礼了!” “呀呀呀…来呀!出招吧!”铁良摧马举枪再次奔袭而来。 这次,陈天华出手了,只见他双手握枪双臂挥起,击向迎面刺来的红樱枪。 “嘭…”地一声,铁良只觉得一道强劲袭来,震得双臂发麻,双手虎口震裂,红樱枪脱手飞离半空。 两马交错之时,陈天华长枪呼地反向挥出,力道强劲,枪头重重击打在铁良的背心上。 “哗…” 铁良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喉头一热,一口鲜血喷射而出,身影从马上腾起,飞向空中,砰的一声重重跌落在丈远的一块岩石上。 他的身体微微扭曲几下,再无声息。 城头之上,两江总督张人骏手中的鼓槌无力落下,砰砰两声跌落在墙砖之上。 许多目睹这一切的清军将士,难过的低下头,有的呜咽着跪下。 陈天华怔怔地勒住老黑战马,望着铁良尸体愣神,在他的身后,万余共和联军兵士,挥舞着武器,振臂高呼:“大元帅威武!大元帅威武!” 他收回眼神抬起头,看着城头上木然而立的张人骏,大声道:“总督大人,你是汉臣,不用背负骂名,请走下城来吧,天华愿下马亲到城门口迎接。” 张人骏苦苦一笑,道:“陈天华,多谢你的好意,张某虽是汉人,但身为人臣,当从一而终,恭喜你得偿心愿,鼎定江南!” 陈天华大声疾呼道:“当然,江南只是第一步,我还要问鼎中原,北方,还有关外等等,但凡属于我中华之疆土,天华收复当义不容辞,我还要将它治理好,交于人民,交给共和国,江山属于人民,人民就是江山。张大人,作为满腹经纶的中华士绅,难道你不想参与经营,流芳百世吗?” 张人骏惨笑道: “陈大帅,也许你说得都对,可我张某饱读经书,尚知忠孝节义,几十年受朝廷恩泽,不敢背叛,您的这番美意,我只能心领了。” 他说着,很费力地爬上城墙的墙垛之上,向陈天华抱拳道: “张某在这里祝大帅心想事成,万事如意,新的共和国在您的治下,强盛无比,称霸海外。” 看到张人骏的动作,陈天华伸手出去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对方没有再给他机会,自墙垛之上一跃而下,如同一块石头一般,嘭的一声,溅起无数尘埃。 城墙上,又有数个人影跃身坠落,估计是张人骏、铁良的亲随,或是忠于满清的官吏。 陈天华怔怔地望着,他缓缓地收回手,神色肃穆,嘴里反复嘟囔,“何苦来哉!何苦来哉!” “……” 该跳的都跳了,现场一片肃穆! “大帅,咱们赶紧进城去吧!”旁边李兴鸿提醒道。 陈天华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全体联军将士,按战斗序列进城,接管所有衙门,军营和要塞,优待俘虏,不得扰民,吹号进城!” 作为联军前敌总指挥官,李兴鸿发布了命令。 “嘟嘟…嘟嘟嘟…” 进军号吹响了,联军迈着胜利者的步伐,有序进城,边上都是放下武器的清军官兵。 城中百姓纷纷出来,夹道欢迎! 城下城上,所有清军都放下了武器,实际他们早就想出城投降,只是碍于江宁将军铁良,总督张人骏等人在场。 现在他们先走了,兵卒们一身轻松,可以自己作主了。 在陈天华的允准之下,张人骏和铁良等将领的家属,收敛了他们亲人们的尸体,并将他们运埋于家族祖坟之中。 天色已晚,兵卒们高举着火把,陈天华策马走进江宁内城,登上了昔日明皇城的城楼。 城楼之上,大清朝的龙旗已被拔下,共和军五色军旗以及陈字大旗,在凛厉的晚风之下迎风飘扬。 …… 公历1910年3月下旬,农历早春二月。 武昌,共和军临时军政府大院。 大元帅办公室。 陈天华嘴里叼着古巴雪茄,站立在落地大窗前,怔怔望着不远处正在开建的中华共和国的行政中心,包括总统府,政府大楼,国会大厦等建筑群,心潮澎湃。 自从江宁战役结束之后,他开始着力于南方的统一征程之中,除了布置陈二等人发起了南昌战役,清除了以聂纠规,尹志平为首的江西地方势力,然后,基本上是停止战争,积极争取和平统一,组建临时政府,筹划国会第一次代表大会,各地推选议员等。 经过数月的不懈努力,南方诸省:湖北、湖南、江苏、浙江、福建、广西、江西、安徽、云南、四川、贵州共十一个省份都表示拥护共和宪章,放弃独立,共同组建中华共和国。 /64/64592/21020320.html 第844章 单挑对决 共和联军很自然地让开一条宽五十米的道路来,让仪仗队缓缓而行。 “万岁,共和军万岁!” 兵卒们看着五色旗与陈字帅旗,都大声欢呼起来。 这时,朝阳门城头,忽地也响起隆隆的鼓声,和尖厉的牛角号声,似乎与城下唱对手戏。 众人仰头而视,只见一身戎装的大清朝江宁将军铁良,银铠银甲的率先出现在城头之上。 紧接着,在他的旁边出现的是两江总督张人骏,一品仙鹤朝袍加身,顶带双眼花翎,非常的隆重。 陈天华缓缓地勒停战马老黑,并示意仪仗队伍停下,他抬眸与城上的铁良目光,重重地对撞在一起。 他在马上双手抱拳施礼道: “铁良大人,想不到昔日京城一别,你我竟在江宁城的朝阳门前,以这种方式再见面,天华深感悲哀与难过!” “陈天华!你现在是背叛朝廷的逆贼,是我当年瞎了眼,还力排众议,挺你继续统兵,到崇明岛主政东海舰队,没料到你早就有了谋逆之心!” 他伸出一只手指向陈天华,声音低沉,但却极其用力,像是在控诉。 “但今天,你赢了!” 随后接下来的六个字,却如同一记重锤,一下敲击在铁良等人的心窝上,先是脸色涨红,接着转为苍白。 看着广场正中央的伏尸累累,两江总督张人骏也垂下了头颅,“陈天华,你赢了!” 听到两江总督和江宁将军都自承失败,城上的清军士兵都是低下了头,而城下万余名共和联军,却是欢声雷动。 这难道是要主动投降的开场白? 陈天华有些疑惑,只见他高高地举起右手,轻轻下压,共和军的欢呼声,立时戛然而止。 “既已认输,两位大人何必再作垂死挣扎,徒造杀孽,识时务者为俊杰,请让军队放下武器,开城投降吧,免得千年古城被毁,生灵涂炭,我保证所有人平安无事,是留是去自己选择,本帅决不勉强,而两位大人想去哪儿,若想是返回京城,我陈天华即刻亲自礼送出境!”他朗声道。 铁良难过的低下头沉思片刻,再抬起头时,脸上已是有了决绝之色,“陈天华,你曾让人带信与我,说欠我一份人情,可算数?” “没错!铁良大人!你今天提出任何要求,天华都会答应!”陈天华朗声回复道。 “好…陈天华!今日你兵临江宁朝阳城下,我亦无话可说,成王败寇,自古如是。但铁良是满清族人,身上流淌着祖先们的神武血液,捍卫满清江山我义不容辞,恕我不能降你。” “我的条件就是个赌约,你敢与我在这城下对决么?!我若输了,自然是无话可说,这里所有军队都放下武器向你投降;倘若我侥幸获胜,你的军队立即撤出江宁府,从此不得再犯!” 陈天华一愕,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铁良提出的条件,竟会放话单挑,来与他对赌性命!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马上功夫,天下少有对手吗? 还没有来得及答话,陈天华身边的李兴鸿已是狂笑,大声怒骂道: “铁良,你这个顽固不化的满清余孽,你打得好算盘,拿本来已注定要输的本钱来下注,你输与不输,难道这城内军队还能与我共和联军对抗么?” “大炮起处,灰飞烟灭,他们不投降,便是毁灭!大元帅,勿需理会他,只要您一声令下,万炮齐鸣!便会将他们统统歼灭,何必多费一趟手脚!” “是啊,大元帅贤弟!”孙勇也附和。 铁良听罢大笑道: “陈天华,你是不敢,还是想失信?是不是这些年养尊处优,耽于酒色,已是手酸脚软了?!”他用上了激将法。 陈天华脸容一敛,抬手一摆,制止左右再议,他对着城头上的铁良冷笑道: “铁良大人!天华敬你是位忠臣良将,平时正直不屈,为国鞠躬尽瘁,很想尽力保全你!可你宁为腐朽不堪的满清王朝陪葬,即又不想以一条白绫,一杯毒酒安静地死去,而是选择在战场之上战斗至死,令人佩服!你即如此,天华便成全你,来吧!” 铁良缓缓点头,大喝一声,“来呀!给本将备马,打开城门!” 这时,张人骏走上前来,手里提了两个鼓槌,“铁良将军,本督亲自为你擂鼓助威!” “好!铁良谢过总督大人,地下黄泉路,属下先去开道了!” 铁良双手抱拳,很恭敬地给张人骏做了一个深揖,直起身提了一杆红樱长枪,头也不回地转身向城下走去。 身后的张人骏,已是潸然泪下,眼前一片模糊。 朝阳门城门大开,厚重的吊桥徐徐放下,铁良银铠银甲,骑着白马,手提丈八红樱枪,一身满清二百余年前入关时的装束,策马奔出城来。 城下,联军已经清理出了一大片空地,陈天华也已脱下笨重的元帅服,只穿锦衣羊绒夹袄,外披黑色斗篷,骑着他的那匹千里驹老黑,手里提着临时扯掉旌旗的旗杆枪,缓缓策马向前。 一白一黑,在慢慢靠近。 陈天华的骑术与冷兵器,在若干年的剿匪战斗中,为许多联军将领所熟知,每天再忙,都会晨练一个钟点以上,武功从没有搁下过。 反观铁良,虽说从小在马背上翻滚,刀剑下成长,可步入中年,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上阵厮杀,骨松筋软,岂是陈天华的对手? “铁良大人,一定要如此吗?就算你今天以身殉国,清王朝现由袁宫保把持,他是不会领情的,说不定连个封号都没有,何苦来哉?!”陈天华把枪横在马鞍上,双手抱拳,作最后一次劝说。 “陈天华,你我各为其主,道不同不相为谋,我铁良生是满清人,死是满清鬼,宁可战死,永不投降,毋须多言,只是这些兵卒都是好兵,官吏都是忠臣,你若胜利之后,请不要杀他们。”铁良略为悲壮说道。 “忠臣义士历来便是受人尊敬,只要他们放下武器,拥护共和宪章,我何苦要杀他们,定为人尽其才,量才录用!”陈天华沉声道。 “请阁下善待大清的天下子民!”不知为何,铁良还在那唠叨。 陈天华深深地注视了他一眼,沉声道: “你错了,从今往后,他们不再是大清子民,而是中华民族的子民,他们才是这天下的主人,而我等,只不过是代为管辖而已,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将天下看作私产之人,最终必败无疑。” /64/64592/21011925.html 第001章 祸从天降 清光绪二十六年。 旧历八月初五。 浙东绍兴府城,会稽八字桥街。 这天清早,夜里刚下过秋雨,天空中还弥漫着潮湿的雾气。 这里是绍兴府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熙熙攘攘的人群,后脑勺甩着根辫子,从斑驳古老的八字桥上过往,操着叽里呱啦的方言,汇集在此地。 八字桥街从头到尾,就是一条较为宽阔的青石板路,中间被鉴湖水道截断,所以才有了一座大型石桥。 这座石桥是自南宋时期兴建,据传是世界上最早的立交桥。 大桥两旁的石阶、或石墩上,坐着不少测八字算命的江湖先生,故八字桥得名也跟此有点关系。 街的两旁长年累月形成了一个集市,门面里是早茶早点和小吃,当街叫卖的有疏菜、家禽,竹编箩筐、簸箕等杂七杂八的都能看到。 “卖八字糕…新鲜的八字糕…” “小馄饨、阳春面嘞…” “稀饭…小笼包子…肉包子,新鲜刚出笼的嘞。” 这边喊声刚过,那边店小二也不示弱,肩上搭了块白粗线巾,在店门口大声吆喝: “春茶…女儿红老酒…” “豆腐脑儿,新鲜的豆腐脑儿…” 江南人一般早起进城公干办差,或是当师爷先生这样的男人,都喜欢出来喝茶吃早点,顺便打听点小道消息。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街的那头响起。 “的哒哒…的哒哒…” 随着马蹄声响,从薄雾中冲出一队官兵,他们前后约有十余骑,向绍兴贡院方向疾驰。 马背上的这些军士,不断用双腿夹紧马腹,催促战马疾驰。 领头的是一个顶带蓝翎、着犀牛补服的军汉,他面目狰狞,手里拎着一根马鞭。 “快给老子让道,马蹄踹到哪里,老子可管不着了!” 并不宽敝的街面,顿时像是炸了锅似的,纷纷作鸟兽散,躲开两旁,留出一条可供马队的通道。 而在这马队身后不远处,有无数个苑如烟柱状的尘土在升腾。 百余名头戴斗笠状的纬帽,身着石蓝色兵字装束的新军官兵,背着毛瑟m1871长步枪,气喘如牛的跟随马队奔跑。 这种骇人场景,自古以来,在绍兴府山阴、会稽两县的地界上,可不多见。 “出什么大事了?” “好像往山阴地界去的…噢那里有个贡院,现在改叫义和堂…先前闹什么义和拳,搞得乌糟糟…” “听说了吧…前些日子烧洋教堂、杀洋教士闹义和,朝廷下旨不准了,那个义和头头夏金发,官衙要抓他…”一个消息灵通人士说道。 “哦…敢情这些官军是去抓人的,搞七唸三搞勿清爽了,前段辰光绍兴府官衙,还使劲支持义和团来哂…” “……” 过了十几分钟,远处传来一阵砰砰啪啪的枪声,像放鞭炮似的,人们惊恐失色之余,赶紧付帐走人,该干嘛干嘛去。 八字桥街面上行人匆匆,小摊小贩又重新占道,开始吆喝起来。 …… 到了下午,夕阳西下时,天空中突然间雷电轰鸣,漆黑的乌云在天幕中翻滚… 很快,豆大的雨水倾盆而下,就像是天漏了,或是说老天爷在哭泣似的。 绍兴府城外的大运河江面上,那是大雨滂沱、浪涛汹涌、水雾蔽天… 一艘崭新的机帆木船在江面上急速行驶,雨滴溅在铮亮的木质甲板上,弹起偌大的水珠,叮咚作响。 船尾把舵处,陈少安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右手护着舵柄,左手不停地抹着脸上的雨珠,嘴上嘀里嘟噜的唸唸有词。 他看着这光景,心里直犯嘀咕,下这么大的雨,有人还急着要出门。 但人家愿意出大价钱,这不由得不让人动心啊。 娘的,没人跟洋钱过不去,不就是雨大了点嘛,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有人出得起钱照样干。 这年头,要钱不要命啊! 突然,从大雨蔽天的波涛中,冲出三艘机帆快船,将那木帆船迎头拦截。 船头甲板上立着荷枪实弹的清军官兵。 “关闭马达,停船检查……” 随着吆喝声的同时是“砰砰、啪啪…”的一阵枪声警告。 船老大陈少安吓得赶紧关闭马达,让木船停滞下来,任凭官兵们上船检查… 一会儿,船舱里传出一阵激烈的打斗和枪声,随后是“卟嗵…”跳江声和“砰砰…”排枪声。 这些杂乱无章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加之裹挟翻腾的江浪,好似一支串了调的交响乐,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呜咽声,撞击着人们的心弦。 在一艘大点的官船舱内,一盏晕黄的马灯若隐若现… 一位穿着石青色熊状补服、腰挂反刃雁翎官刀,顶戴红瓣花翎的中年男子,倚立在船窗口。 他鹰隼的黑眸静静凝视着墨黑的江平面,厚唇紧抿,神色肃穆。 船舱外,一名无品无顶的下级军官,带着几名兵勇将一名身材消瘦的年轻女子拖至甲板上。 女子身着斜襟圆领绸衫,包裹着小脚,全身湿透,挽在脑后的发髻已经松散,凌乱的头发随着那倾斜而下的雨水,四处漂移,但遮挡住她绝望的眼神。 “大人,只抓到如夫人,三名拳匪顽抗被打死,还有一名中弹后跳江…”年轻军官低着头小声禀报。 “船老大呢?” “船老大带着他的一个小伙计,后来也跳了江,我们随即开了枪,估计也活不了。”年轻军官道。 顶戴花翎大人有点遗憾地点了点头,抬起那张紫酱脸,嘴右上角的那一颗大黑痣颤了颤,厚唇勾起冰冷的弧度。 大人的举动,让挺直站在旁边的年轻军官,顿时心生寒意。 见大人移步甲板,年轻军官赶紧打开一把油布伞给其撑上。 女子缓缓抬起眼帘,二人才一米多点的距离。 这个美艳如夫人,他是曾经何等的宠幸,没想到… 他眼眸一眨不瞬地俯视着,凶狠的目光似乎可以穿透她的心魂。 她趴在冰冷的船甲板上,迎着他的灼灼寒光,苍白的脸颊上写满了委屈与绝望。 “兰蝶,只要你说出匪首夏金发下落,悔过自新,今日老爷我可以饶你不死!” 把总大人俯身,手掌托起她精致的下颚,残忍的气息扑面而去,似乎还有一丝怜香惜玉的味道。 她漆黑的瞳仁内满是怨恨,讥讽般勾起双唇,冷艳的笑意、宛如天幕中的雷电一闪而过。 “呸…你跟他成天在一起厮混,他的去处倒还要来问我,哈哈…” 把总大人面露狰狞,他的手掌猛地使劲一紧,眼前那双美丽的瞳仁陡然睁大,瞬间充满了痛楚。 他掐着她的脖子,直接将她从甲板上给提了起来,厚唇里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砸得在场官兵的心里,是一阵闷慌。 “妖妇,勾结匪首背叛主子,死罪!” 手掌松开,女子瘫倒在甲板上直喘粗气,苍白纤细的手掌抵着船板,她剧烈的咳出一口鲜血,浓稠的血液混着雨水,顺着船板的缝隙很快流了开来… “随你怎么说,反正都是一个死。” 她扬起头,纤手抚摸着差点就要断裂的脖子,凄厉冷笑,倔强的唇角处挂着血丝,眼眸里尽是悲凉一片。 “拖下去,沉江!”把总大人冷冽命令,嗓音毫无温度。 “是…” 面对把总大人的如夫人,惊愕之余但军令如山,士兵们正准备上前拖拽。 “慢着!” 一声沉闷的低喝,是旁边年轻军官发出的,他有意压低嗓音,但语气很坚决。 站在旁边的士兵却不敢上前,纷纷面面相觑,都是军令但不知应该听谁的。 “嗯?!” 红顶花翎的把总大人,那凌厉的目光“刷…”扫了过去,他沉声道,“怎么?还敢违抗本大人的命令?” “大人,小的意思是应该把她带回去审讯,像如夫人这种女子,一上刑就全招了!”年轻军官似乎在好意提醒。 “混帐东西!还用你来提醒吗?立即执行!”把总大人愤怒大喝,毫无妥协可能。 原本挺立在女子周围的兵士们立即上前,拽着她的两条胳膊朝甲板最边沿拖去。 “扑通…”一下溅起浪花无数。 铺天盖地的黑暗随女子席卷而去,冰冷漆黑的江水里,正在下沉的她,唇口浮着一丝凄惨哭纹…… “拖上木船,返航!”把总大人一声令下。 紧接着,甲板上很快有浑厚的嗓音响起。 “全体注意,一字队形,末船拖上肇事木船,返航!” …… /64/64592/17115432.html 第002章 灵堂 二天之后。 也就是旧历八月初七的下午。 山阴县东南角,双栖乡西埠头村里,像开了锅似的人头攒动,神色肃穆而议论纷纷。 “听说没…陈老七和他儿子土根,在运河官道里找着了…尸体被抬了回来…” “可怜那…这家倒霉透顶,男人死了,他媳妇身体又不太好,二个闺女,大的又聋又哑…往后…这一家三口的日子还怎么过哟。” “听说陈老七倒霉透顶,拖的一位客人,恰是拳匪头头的姘妇,害人精啊挨千刀的…可怜老七糊里糊涂当了冤死鬼。” “老七后背中了二枪,人在水中都泡肿得不成样子…” “……” 消息在西埠头村里不胫而走,都传到村外乡镇上去了。 此时,横湖边上的陈老七家,门口道地上临时搭起了灵堂,上面白纸黑字的一个大大的‘奠’字。 村民们凑弄些白布,在灵棚旁围了一个蓬,围蓬里面停放着陈老七父子俩的尸体。 围蓬边上靠墙位置,一个用四方桌搭起的简易祭台成了,桌前用白纸糊成白色桌裙。 神佛像居中,父子俩没有照片或画像,现做二个木牌位,算是灵位。 夫:陈少安;子:陈天华。 祭台两端放烛台一对,插红蜡烛,祭台中间位置放着只个小香炉,上插着点燃的三柱香,烟雾袅绕。 祭台前面边檐放置着用白纸包着的五谷…… 女主薛婉珍拖着病体,带着二个披麻带孝的女儿,三人跪在地上悲凄哭喊着… 祭台前放置的一个草垫上,不时的有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前来祭拜。 灵棚旁边,几个亲戚正在噼里啪啦地做着棺材。 因为事发突然,家里没有任何准备,只好把家里的床和床板,还有门板拆下来当成棺材板。 现场凄凄惨惨,荒乱一片。 时下是入秋季节,江南一带的秋老虎很霸道,天气非常闷热。 在水里整整泡了一天二夜,据说尸体开始腐烂发臭,必须得连夜打做棺材,明一早就出丧埋了,入土为安。 当白色围蓬里的陈天华,迷迷糊糊醒来时,脑海里正闪演着那一幕幕…… “土根…快跳河…” 目睹持枪清兵,他们冲上船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开枪杀人,少年土根那见过这种场面,吓得脸色刷白,抖抖簌簌地缩成一团。 旁边陈老七见势不妙就大喊一声,抱着儿子土根纵身跳入江中。 “砰…砰砰…” 刚入水中的土根,明显感到挡在其身后的爹爹颤抖了几下,然后双手用力外推,一股劲力把他推了出去…… 当向前游着的土根,在水中回头潜望时,发现爹爹冒着血泡正沉向江底,他一个猛子不顾一切地追了回去。 爹爹已经不能动弹了…… 土根强忍悲痛一手拖着爹爹奋力潜泳…喘气…向岸边再游…… 爹爹身躯太沉了,但土根就是不愿放手,他无论如何也得把爹爹给拖回家去啊。 他一直游啊游…直到手脚抽筋没了力气…… 这时,陈土根的灵魂已被他人附体。 他人也叫陈天华,来自一百二十年后的人类,是国家培养的精英分子,在海外执行任务时牺牲的。 陈天华惊愕地起身,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白布,回观自己躯体,已面目全非。 光着脚丫,全身只穿着一条灰色粗麻布裤衩,赤裸的上身,根根肋骨在目,虽精瘦但手臂和腿部蛮有些肌肉,算是结实。 看这身板骨架,应该就是一个乡下少年的躯体。 再看旁边,用砖头垫起的木门板上,同样用一块白布遮盖、躺着的应该是一个人。 陈天华悄悄起身,揭开其头上白布、定晴一瞧,被河水泡得肿胀变形,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呈现在他眼前。 已变成黑乌的肤色,发出阵阵异味的躯体,说明此人死亡时间应该在二天以上。 这中年男人就是刚才脑海中的那个爹爹。 综合眼前这一切,陈天华猛然醒悟: 自己时空穿越了! 时空穿越,是他近年在网络小说里了解不少,什么魂穿,整穿,还有重生等等。 要说时空穿越的概念,最早还在他小的时候、看了一部由周星驰,朱茵出演的电影,叫《大话西游》来着。 那电影里面就有一个月光宝盒,可以进行时光穿梭。 看完这部电影,当时只觉得很神奇,梦想有朝一日去时光穿梭耍会,还是蛮刺激的。 可是现在,当这个幻想真的在自己身上实现时,他一点都不感到刺激好玩,只有懊恼彷徨和沮丧。 不过,他很快平静了下来。 最怎么说,老天爷又给了他一次生命,让他相信,这个宇宙确实存在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否则他的灵魂不可能穿越附身。 当然,老天爷给予他第二次生命,可不是凭白无故很随便的,每个重生者都应该有自己的历史使命。 冥冥之中,自有天数。 只是现在环境和人…什么都变了,不知是哪个朝代,猴年马月? 仅凭脑海中残存的记忆片段,那一闪而过的持枪清兵,陈天华马上想到了,时下应该是在清末年间。 唉,一个衰落的王朝,近代乱世。 也许,这就是老天爷给他的一次穿越考验,如果做得出色,让老天爷满意的话,他有可能重返前世去呢。 前世多好,漂亮的女朋友,别墅跑车,光荣而刺激的职业…… 当陈天华还在傻傻发愣时,只听得外面突然响起了大声喧哗的吵杂声音,这一子打断了他的沉思。 听得哭泣声,他这爹爹的灵堂就设在这里,不少亲朋好友应该在围蓬外吊丧祭奠。 但在灵堂前如此大声喧哗的吵闹,这是对逝者的大不敬呀。 麻痹的,是哪些个乌龟王八蛋在此捣乱?! 陈天华剑眉紧拧,愤怒地攥紧拳头,习惯性地准备随时冲杀出去。 “刘大小姐…你给本少爷滚开点,别以为你搞什么新派学堂,有点小名声谁就都怕了你,本少爷就不怕你。” “今天我们是来祭奠死者的,顺便问一下,陈老七欠我爹的钱,啥辰光还呐?” 外面道地上有男有女,围观者众多,而大声武气说话的,是一名二十郎当岁的男青年。 他胖高个,粗眉细眼,锃光瓦亮的前额,后脑勺一根黑粗辫子拖着。 身着暗花纹浅色丝绸短衫,灯笼短裤袄,脚上一双锦绣布鞋,手拿一把纸扇,不伦不类的一副吊儿郎当、恶狠狠的模样。 此人乃双栖乡保长(乡长)范成贵家的二公子,叫范明忠,人称范二少爷。 范成贵可是双栖乡的首富,就势力和财富而言,在整个山阴县也是屈指可数。 /64/64592/17115433.html 第003章 逼债 陈老七一向以船运为生,这次他举债买了艘装有马达的机帆船搞船运,可人就是不走运啊,船到手还不到三个月,结果是连船带人都给灭了。 他的债主不少,其中就有范成贵家的。 如今,陈老七和他唯一儿子都死了,船也没了,家里人是病的病、傻的傻,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这欠的债往后就没法还了。 这不,范成贵听闻后连忙派其二儿子上门来要债,唯恐去晚了,连个破扫帚都捞不着。 在范明忠身后,跟着几个范府家丁。 挡在范明忠面前的,是位与他年龄相仿的洋派女子,天姿国色,一身丝质夏秋装显得很得体、高贵。 她脸上带着浓重的厌恶感,伸展开来的双臂拦住了闯入者的去路。 “范二少爷,你最好收敛一点,这里是灵堂,摆的灵位也算是我等长辈,你这样高声喧哗地闯进来,是来祭奠逝者亡灵的吗?” 女子轻咬着嘴唇、怒目圆睁,喉咙里发出十分不爽的怒斥。 这位洋派女子,本名刘玉芳,字文雄,是本村里长(村长)、乡绅刘文杰之女。 她的另外一个身份,是筹建中的绍兴府山阴县镜明学堂的督办。 她的名头还真的有点谱:中华近代首座女子学堂-上海经正女学的首届毕业生。 这座女子学堂亦称中华女学堂,民间通常称为:经正女学或经正女塾。 二年前,国内赫赫有名的唯新派首脑人物,梁启超先生倡导,力邀十二位国内外名流出任校董,其夫人和蔡元培夫人等名媛都在列,他还亲任教长。 清政府专门批奏并御命,并由浙东富商,上虞人经元善先生投资兴建。 学堂就设在上海桂墅里。 据说在东南亚的新加坡,香港,菲律宾马尼拉都开设有分校。 说起来,这位年轻的刘玉芳,还是梁启超先生的得意门生、嫡传弟子,所以,她在浙东绍兴府的文化、教育界里享有一定声誉。 她这次准备在山阴县筹建新学堂,传授新文化,宣传唯新、新法家思想,主张男女平等,女性解放。 她刚回老家没几天,听说村里陈老七家出事,还跟绍兴府的义和拳团有关。 她深感这事蹊跷,并当即前来祭拜,恰好碰上范明忠一伙前来胡闹,她义不容辞地站了出来。 范明忠双眼贼兮兮盯着她那张漂亮脸蛋,嘴里面发出“啧啧啧…”的怪声,嚎道: “刘玉芳你识相点,一个大家闺秀不守妇道,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你认为自己是谁呀?想拦住本少爷…嘿嘿我告诉你,陈老七家完蛋了,这债你来还呀!” 他说着双手往腰间一叉,眼神凶恶地扫向周围。 那些惧怕范家势力、胆小又愚昧的村民,鸡啄米似的在那点头哈腰。 见刘玉芳还是一副鄙视的眼神,范明忠撇嘴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实话告诉你吧,是陈家族人放本少爷进来的,陈老七也欠了他们不少钱呐…哈哈…他们不好意思进来说,本少爷可不讲究…” 他越说越得意,口中吐沫纷飞。 刘玉芳扫了一眼四周,发现在眼下帮忙做事的,都是女主薛婉珍的娘家人,怎么就不见陈家族人的踪影了呢? 陈老七,家里自然是排行老七,上面有三兄三姐,怎么就不见这些人的影子? 这也太势利了吧,眼看这家人塌了、完了,像一堆烂泥一样,不可能再糊起来了,就个个像瘟神似的躲得远远,唯恐这家人开口再向他们借钱救济。 手足之情不讲,就连基本同情性都没了吗? 这就是没文化、愚昧、思想觉悟落后的劣根性呀! 刘玉芳心里愤恨道。 见刘玉芳没再吭声,范明忠以为她胆怯了,眼神变得猥琐起来,咧嘴道: “大小姐,听说你很新潮,要不然你来个什么…司…唉这洋文咱不会,就是你现在当众亲我一口,本少爷就看在你的面子上,今个先离开这里,咋样?” 刘玉芳冷眸一扫,口中怒喝道: “呸…不要脸的二流子,做你的丧梦去吧…嘴巴给本小姐放干净点,灵堂之上容不得你如此放肆,若再敢羞辱姑奶奶我,就让你没好果子吃。” 范明忠听罢,纸扇一收瞪眼开始发飚,破口大骂道: “贱胎那嬷逼的,这山阴县里想做本少爷女人的多了去啦,我是看得起你才开的口,别不识抬举。” 他说话的口吻,就像是山阴县的太子爷,气焰十分嚣张。 “刘大小姐,你就不要假装正经了,还不从了我们范二少爷,他一定会好好怜惜你的。” “就是,做我们家的二少奶奶吧。” “……” 范明忠身旁的那些家丁狗腿子,口中飚出污秽不堪的脏话,一个个猥琐的样子,让前来吊丧的亲朋好友和村民们都义愤填膺。 “这太不像话了,在灵堂上如此放肆,要有报应的,都说死者为大嘛。” “天大的债,都得出丧完事之后,坐下来商量,那有尸骨未寒,就来逼债的道理?真没教养…” “这范保长家就出这么个活宝,哼!” “……” 旁边干活的薛家亲戚都放下手中的活,纷纷看向娘家长兄薛兴财。 薛兴财早已是脸色铁青,拳头攥得紧紧,但他还是强忍了。 这种事,理应由夫家,也就是陈家长兄长嫂们出面说话,这才符合规矩,他一个娘家人出面扛头,会让别人说闲话,说他没把夫家人放在眼里,费力还不讨好。 再说,他娘家人出面扛头,也必须有还债这个实力。 而妹夫买新船,还是艘装有马达的机帆船,是花了大血本的,自己老本掏空不说,还到处借钱来凑,债务肯定不小,他薛家那里有这种实力。 现在陈家几个兄长,连个影子都不见,兴许就是想让薛家人出面扛头,才故意放范明忠进来挑衅。 这年头人心隔肚皮,很难说呀。 薛兴财四十多岁年纪,闯荡江湖多年,这点心计还是有的,他明白自己眼下只能隐忍不发,可不能引火烧身。 反正妹夫家底就在眼前,三间破旧木瓦房,为做棺材,床板、门板都拆得七零八落。 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有点陪嫁过来的金银细软,早被陈老七弄到县城当铺里换钱了。 逼债,这样子只会把人逼死,他就不信这陈家长兄不出面。 /64/64592/17115434.html 第004章 还魂 这种景况,逼到最后陈家人还得要出面的,毕竟是同胞兄弟嘛,东拼西凑也得把兄弟家的外债给解决掉吧。 否则,真的闹出人命来,陈家这大家族的颜面恐怕挂不住,要被族外人戳穿脊梁骨的。 只是这期间,苦了自己的妹子阿婉和二个外甥女,唉…可怜呐… 薛兴财难过的眼眶红了,但没有吭气。 现场的薛家人是他的二个儿子和二个堂弟一家,见他们的薛家老大没反应,谁敢吭气去当怨大头。 话说一直跪在灵堂侧面的薛婉珍,见此情景,是又气又急又羞又难过,一下子昏厥过去… “嗯嬷…” “阿婉…” “……” 亲人们一下子扑了上去,掐人中…灌水… 范明忠见状脸一沉,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喉咙里发出两声怪笑,道: “哼哼…装神弄鬼…想赖帐啊,来呀…跟我进屋去搬东西…实在不行,拉他家的小丫头去抵债。” “好嘞…二少爷…”几个家丁撸袖舔嘴的跟着嚷嚷。 “范明忠,姑奶奶我就站在这里,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我们刘家可不是好欺负的。” 情急之下,刘玉芳巾帼不让须眉,只见她仍旧站在原地不动,两臂伸展挡着去路,冰冷的脸庞上写满了坚毅神色。 刘文杰是本村里长,也是刘氏家族族长,他还是清朝咸丰年间的举人乡绅,办过私塾,在双栖乡乃至山阴县很有人脉和威望。 “你…让开…” “就不让…” “……” 眼看着双方冲突就要一触即发。 “你们想干什么?!难道是欺侮我家里没男人了吗?” 突然,一道凛冽的声音从白色围蓬里面漂移出来,回荡在了半空中。 随音而出的是一个精瘦少年,只见他怒目圆睁,双手攥紧了拳头,青筋暴出。 刚才那一段段对话,陈天华听的是一清二楚,心里头早已是十万匹草泥马在奔腾。 他几次想冲出去狠揍这个范明忠,但他还是忍住了,想再了解一下,外面村民是个什么反应。 他初来乍到,毕竟相隔一百二十年之久的陌生世界,首先得了解当地民风、人性、道义,还有陈氏族亲的反映。 但这一切,让他颇为失望,自己必须得出面了。 陈天华的出现,把在场所有人都吓傻吓呆了,张大着嘴半晌没反应过来。 “哎哟…这…是土根…他活…不不…还魂回来了…” “是…是土根…还魂…土根还魂了…” “哎呀…土根还魂…那是报仇来了…” “……” 轰地一下,现场顿时像炸开了锅似的,许多围观的村民吓得纷纷避开。 而那些平时对陈老七家并不友善,或绊过嘴吵过架的村民,吓得撒腿就跑。 想想看,明明是死了二天的尸体,居然自己活过来还走了出来,这不是借尸还魂是什么? 乡下农村里几辈子都听说过借尸还魂之类的事,戏文里都在唱,就是没人亲眼见过这种场景。 今天,现场活生生的鬼魂附身,村民们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哇哇乱叫。 话说那范明忠,见一俱‘活尸’瞪着血红两眼走向他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也想迈腿逃跑,可此时的双腿特么不争气,重得像灌了铅似的,根本抬不起来。 情急之下他双腿一软,对着陈天华“卟嗵…”跪在地上,双手着地拚命磕头道: “土…土根兄弟,不…不我要来逼债的…是是…是我爹…噢还有你大伯娘…叫我来的…饶命啊…” “土根兄弟…饶命啊…”几个范府家丁也是跪在地上嗦嗦发抖,嘴上不住地喊饶命。 这些人本来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可当上范府家丁之后,马上变了嘴脸,狐借虎威的为非作歹,特么的都忘了本。 陈天华瞥了他们一眼,鄙夷地懒得理睬,而是转头看向那位仗义执言的巾帼英雄。 在他残存的大脑记忆中,并没有这位小姐的什么印象,说明此前他们未曾谋过面。 只见陈天华向前一步,双脚并拢、右手握拳、左手成掌这么一包,低头躬身成90度,“多谢刘大小姐仗义执言,土根代表家母及姐妹在此谢过。” 瞧见陈天华突然走出围蓬的那一刻,刘玉芳同样被吓得花容失色,但见他彬彬有礼的对她作揖,言语得体,她脸上的冰冷瞬间融化了。 她毕竟接受过洋教,见过世面,民间传说中的妖魔鬼怪,借尸还魂的戏码,她并不是太信。 再说了,光天化日之下,她并不相信眼前这位彬彬有礼的同村少年,就是个还魂的僵尸鬼。 她勇敢地走上前去,关切的说道:“土根,你总算是清醒过来了,你已经迷迷糊糊了二天,大家以为你…哦现在身体可好?” 感受到美貌女子那真挚的关怀,穿越过来就患难的陈天华,心中是一片温暖。 “多谢大小姐关心,我是在阎罗殿里走了一趟,可阎王爷他不敢收我,又把我给推了回来…”他半真半假、还风趣幽默地调侃道。 说完,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家人、至亲,那些同样惊愕的说不出话来,个个都是又惊又喜的表情包。 “嗯嬷…大舅…”他先跟二位长辈打上招呼,其余亲人多得他都顾不上逐一打招呼,也认不清。 只见陈天华将身子蹲下来,双手扶向眼前这一妇人,大脑记忆中显示,这是他的母亲薛婉珍。 眼前的妇人脸色苍白、满脸皱纹,瘦弱得脖颈处青筋突起,苍老得让陈天华都敢不相信,这位应该是在三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妇,怎么就像是五十岁向上的老妇人呢。 “嗯嬷,孩儿不孝,让您受惊了。” “土根…根儿…真的是你吗?你没来骗娘吧…”薛婉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颤抖抖伸出苍白双手,抚摸着陈天华的额头、脸颊和双肩…… 多么熟悉的身子骨呀,“真的是我家土根…我的根儿没死…” 随即“哗…”地一声响,薛婉珍抱着陈天华嚎啕大哭起来…… “阿婉啊…土根回来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呀,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就哭了呢…” 薛兴财其实早就哭了,他抹去眼泪反倒劝起自己的妹妹来了。 /64/64592/17115435.html 第005章 承诺 薛兴财也是刚回过神来,眼前活脱脱的一个真人,还就是自己的亲外甥,他当然是喜极而泣。 “让我娘哭一会吧。” 陈天华对着大舅薛兴财低声说道,此时的他也是潸然泪下。 触景生情啊,同是天涯沦落人,他算是在境外牺牲了再活过的,肉体没过来,但灵魂穿越过来了。 从今往后,他就是这人家的儿子,叫陈天华,小名土根。 他必须得扛起这个家,才对得起这身肉体。 陈天华心里清楚,这泪水母亲憋在心里很久了,让她哭出来兴许对身体反倒有好处。 周围的亲戚、左邻右舍们,也被这母子俩九死一生的重见,感动得泣声一片,刘玉芳也是低泣着。 “大…大姐…小妹,快扶嗯嬷进屋去,扶在床上让她歇息会,这里有我守爹爹灵堂。” 陈天华瞧见母亲有些支撑不住,结结巴巴地让旁边的姐妹俩,搀扶着母亲进去休息。 一位帮忙的亲戚,把一套孝衣披在陈天华身上。 “陈土根你听着,今天我们是来吊丧的,难道你让我们一直傻站着?还不快去端茶搬椅子来?” 范明忠瞅着这个活僵尸后面的一系列言语和动作,发现不太像是还魂的鬼呀。 况且,大白天的阳光明媚,都说鬼见不得光…那应该是人吧。 难道…真是这傻蛋儿命大活过来了? 那嬤逼的,上了这小傻蛋的刁当…刚才还跪着向他磕头求饶呢,真是丢人现眼… 范明忠终于恢复到先前的状态,一边心里懊恼嘀咕着,一边趾高气昂的对着陈天华吆喝起来。 要是以前的那个陈土根,定会乖乖地低头耷脑,上前去赔个不是,然后搬椅子端茶的小心侍候。 可现在的陈天华,是穿越时空而来的现代人,国家培养的特殊人才,他怎么可能向这种黑恶势力低头呢? 况且,他穿越至此,惩恶扬善应该是他的基本使命。 他望着范明忠洋洋得意的可憎面孔,心里面早就把这厮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现在狠不得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这厮给一脚踹出去,扔进横湖里喂鱼。 但他现在还不能这么做。 “范二少爷,你本不是来吊丧,而是来逼债的!那我告诉你,今天要钱没有,命可有一条,反正本小爷死过一次,再死一次也无所谓,你敢来拿,就拿了好嘞!” 陈天华不但没退却,反而目光灼灼地向前跨上二步,对着范明忠冷哼道。 别看他现在附身于这副身板,瘦精精的还不够强壮,但前世固有的虎威可遮掩不住,从骨子里筋络内发出来的咄咄气势,把范明忠给逼退了二步。 “不不土根兄弟…今天就算了…改天再说…告辞…”范明忠认怂了。 他觉得犯不上跟一个死过一次的人玩命,再说了,爹爹只想要回那四十块大洋,要人命来干啥?! “站住…”陈天华见范明忠转身要离开,一声断喝。 “你…你还想要干什么?”范明忠遽地一震,回过身来颤声道。 他想象不出这陈土根还能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范二少爷,你刚才带家丁私闯我爹灵堂,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你的爹娘没教导过你吗?”陈天华厉声训斥道。 范明忠翻着白眼脸朝天,他被怼得无话可说。 陈天华可不理睬那套,只见他双眼一愣,沉声道: “范二少爷,念在家父跟你爹曾经算是有过交情的份上,你在我爹灵位前磕上三个响头,上三柱香,这事就算翻过去了。” 他这话说得有理有节,掷地有声,让围观的村民都赞叹不已,纷纷竖起了大姆指。 就连旁边的亲戚们,心里都是敬佩得很,尤其是大舅薛兴财。 在他心目中的外甥土根,平时间话不多,处处憨厚老实,胆小如鼠的模样。 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样大声对人说话过啦? 而今天面对的是范家二少爷,这是个让全乡人都要退避三舍的恶人,他不但不惧色,反而要对方跪地赔礼道歉。 这…这太阳从西边出来,还是他吃了熊心豹子胆? 敢情是从阎王殿里走上一趟,特么人都变了,胆子和勇气都大得骇死人? 不管怎样,薛兴财还是暗暗为自己的外甥,捏把汗。 别说是薛兴财和周围村民有疑惑,就连范明忠听了瞬间,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那嬷逼的,在这山阴县境内,谁敢让他范二少爷下跪请罪过? 恐怕这人还没生出来吧。 但他一对上陈天华那双灼灼的血红眼神,不知乍的他一下子就怂了,差点都要尿了。 这种血红眼神他这辈子从没见过,像戏文里唱的虎狼之眼,那是吃人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 “行…行吧…” 范明忠来了个好汉不吃眼前亏,很自觉地跪到祭台草垫前,规规矩矩叩三个响头,上了三柱香。 “范二少爷,即然来了,我也不会让你空手回去,请转告你家爹,就说我家父买船所欠借款,我…陈土根一定会还清的,年底之前连本带利还清,一个字都不会少,过年之后,倘若我还没有归还,你尽管上门来要债好嘞。” 陈天华此话一出,像颗炸雷似的,轰隆隆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搞晕了。 “四十个大洋…年底之前,也就四个月不到时间就还清…此话当真。” 范明忠晕昏的像在梦境中,契约上写明还款是做款半年之后开始分期还,一年内还清。 有条快船天天在跑运输,看着每天都有点钱进帐,陈老七还天天叫还不起钱,减点利息。 这小子倒好,手上啥也没有,就剩空口白牙,还特么的信口开河说是年底之前还清。 鬼都不会信。 要知道,乡下普通的种田人家,一年全家零花钱也就四五个大洋,他…他四个月,是去偷还是去抢啊? 周围的人也是懵懂了,原以为土根拚命地干,也要十年才能还清。 四个月,拿什么还? 薛兴财再清楚妹家的家底,想当初妹夫的宝都押在那条机帆船了呀。 可现在船没了,家里什么都没有,“土根啊…还钱这事不能太急,要留有余地啊…” 大舅忍不住开口规劝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不懂江湖险恶的外甥。 “就是啊,这可不能瞎吹牛皮的…这可是真金白银呀,承诺出去要讲信誉…” “土根这孩子,平时话很少,这么一下子牛皮吹上天了呢,像他爹陈老七也不是这个样的呀。” “……” 周围村民们个个都唏嘘不已,十分不解。 /64/64592/17115436.html 第006章 勇于担当 “我陈土根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 面对范明忠等人的疑惑,陈天华不但不悔改,还面不改色的坚持刚才自己的承诺。 “好…土根算你有种,到时别赖帐…我们走…”范明忠暂时也没辙,他带着深深的疑惑和恨意,和几个家丁离开了。 哼…本少爷倒想瞧瞧,他陈土根这个瘪三傻蛋,是怎么凑齐这四十块大洋的。 这回去的一路上,范明忠不停的在嘴里嘟囔。 他心有不甘啊,从出娘胎以来,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如此的颜面丢尽,这口恶气他发誓,总有一天要出尽、挣回面子。 在陈天华家四周围观的村民,也慢慢跟着散去,曲终人散,他们摇头晃脑地在数落着土根,对他瞎吹牛逼这一行径颇为不满。 没有本事就老老实实的低下头来,人憨厚低调才能求得别人帮忙嘛。 本来有点地位的村民,是想帮着土根,跟范家说说情,希望减掉点利息,本钱也宽限几年,让他慢慢还。 这倒好,这小子自己把路给堵死。 好事的村民,或是事后诸葛亮,他们摇头晃脑的议论。 “土根啊…这钱你怎么还,你还是跟我去学堂…当帮工挣点钱,还钱的事我来想办法帮你去筹点…” 一直冷眼旁观的刘玉芳,见围观村民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十几个亲戚,便主动对陈天华说道。 本来嘛,她也准备去恳求家父帮忙,自己再从学堂筹款中救济点,争取帮助土根一家人先渡过难关。 “谢谢大小姐关心,这事我心里有数,再说您的钱都是办学堂之用,焉能帮我家还债,万万使不得!至于帮工之事,恕我不能从命,因为家里需要我照顾,大小姐的学堂,我届时自然会去探望。” 陈天华侃侃而谈,惋言谢绝了刘玉芳的好意,他不能损害她办学的名声,再说,他心里早已有了自救的办法。 “那…你决意如此,我就先告辞了,若有困难可随时到城里的镜明学堂来找我。” “明白…大小姐请慢走…”陈天华把刘玉芳送上大路,俩人作揖告别。 回到家门口的道地上,大舅薛兴财和几个亲戚继续做棺材,他们说现在只需做一个,估计到一更天就能完成,五更天就可出丧。 “辛苦大舅、表舅和各位表兄…土根代表全家谢过…”陈天华作揖九十度拜谢。 “都是自家人还客气啥呀,你还是好好想想,下步怎么还钱的事吧。”薛兴财叹了口气说道。 本来,他这个当大舅的想训斥外甥几句的,但今天外甥是死而复生,他不想败兴致,待出丧之后再说。 另外,这家今后是土根当家做主,让他自己碰碰壁磨练磨练也是好事,可这牛皮吹得实在荒谬,让他这个当娘舅的,也是心惊胆颤。 家里晚饭都有亲戚女眷们在忙碌,陈天华披麻带孝地跪在祭台前,接受迟来的村民吊丧。 …… 旧历八月十一,过四天就是中秋。 暴雨过后的西埠头村,雨过天晴,原本闷热的空气中,带来了一丝丝微风,顿觉凉爽不少。 百来户人家的村里,随处可见外出撒欢的孩童,一些在家的老人,也端个小板凳坐在门前,喝茶乘凉。 一条清澈的河流,直直长长从村前横过,当地人称之为‘横湖’。 这条横湖属于曹娥江水系,上通钱塘江流域,下达甬江,附近还有个湖泊,叫瓜子湖。 这是西埠头村祖祖辈辈喝水、淘米洗菜、洗衣服的地方,它养育着世世代代、埠头村里的男女老少,功在千秋。 此时的横湖,尽管雨后湖水浑浊,但湖岸的踏埠石台阶上,依然有一些妇人在洗东西。 一些刚从田间劳作回来的男人,也在湖边踏埠石阶上洗脚或冲洗锄头铁耙之类的农具。 陈天华肩扛锄头,裤脚卷到膝盖,赤裸着上身,搭一条粗线巾,也来到湖水里洗洗身子,准备回家吃饭。 自从把父亲出丧埋了之后,他肩负起家中顶梁柱的作用来,首先把荒废多日的田间农活给做好,过几天就是夏收夏种的双抢季节,先把吃饭的早稻给收拾好了。 靠着脑海里的那些动作记忆,再加上仔细观察,陈天华能使用这些农具做田间劳动,从生疏到熟练掌握很快。 穿越这四天来,他几乎是早上到田间劳作,下午到横湖外围去摸河蚌,扫螺蛳等等。 父亲陈少安这些年,长期在江河里跑短途水运,宁波-绍兴-萧山-杭州这一带水域里跑。 开始当伙计,后来自己当船老大… 开始租船跑,后来买船跑… 开始摇橹木船,最后是机帆船… 称得上是雄心勃勃的三级跳,可天有不测风云,做生意还真的是七分靠运气。 听母亲说父亲开始搞水运还算顺风顺水,也挣了一些钱回来,可最后这一搏却输得精光。 是啊,倒霉就倒霉在刚好拖的是狗屁义和团,那个夏金发还特么想拐走人家把总小妾,害人不浅啊。 这下机帆船被官家拖走,赔上爹爹的性命不说,还没办法找官家衙门去说理呢。 这弄得不好还被扣上义和团余孽帽子,那才叫祸不单行,这辈子穿越也没戏了。 好在这些年,陈少安拚死拚活给家里盖上三间砖木结构的瓦房,还留下有一亩多的水田,一片小竹林和一块菜地。 陈天华知道,浙江丘陵和水域占多,耕田少,父亲买有一亩多地良田,实属不易。 母亲还说,这几年父亲赚了些钱,都让她这身体生病赔光了。 照母亲这一说法,父亲陈少安还真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好男人,可惜命不长、时运更差。 话说陈天华双脚浸在河水里,一边弯腰在水里用粗线巾擦洗身上,一边低头沉思。 湖边踏埠石台阶的一块青石板上,一位年青小妇人、正在用一根棒槌拍打床单。 她穿着一件短卦,拍打起来,胸前那小红肚兜一抖一抖,煞是好看。 因为陈天华起尸还魂的事,疯传全村甚至于外村,人们见到他本人,总觉得怪怪的。 那小妇人见陈天华在她边上洗手脚和锄头,浑身紧张,手足无措。 她一不留神脚底踹在湖苔上,一打滑,“卟嗵…”一声,整个身子滑进湖里,打湿了衣衫,湖水还淹上脖颈… “哎啊…” 陈天华连忙跳进河里,把小妇人给托起来,手不慎碰着她胸前敏感部位,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闹成个大红脸。 “哈哈…碰上鬼了吧…” 这窘迫样,惹得岸边乘凉的妇人、老人孩子们是哄堂大笑。 /64/64592/17115437.html 第007章 堂屋 这些无聊村民,看热闹不嫌事大。 小妇人羞得满脸透红,又急又怕差点哭了,她床单也不清洗了,端起木盆连声谢字都不说,就逃也似地跑回了家。 她内心可能还有埋怨陈天华呢,这个该死的还魂鬼,哪里不好去洗,偏偏跑到她这踏埠上来。 陈天华苦笑了笑,脱下裤子干脆在河里洗了身子,再穿上然后回到家里。 他把洗干净的锄头,放入最边上的一间茅草屋,那里是堆农具、稻草的地方,然后走到中间那间房子,这在绍兴乡下叫堂屋。 所谓堂屋,也就是饭堂、厨房和综合起居屋的统称。 门对着靠墙位置,有一个用砖泥砌成的大家伙,这是家中最为重要的建筑物,绍兴乡下专烧稻草的双用灶台。 灶台中间安置着左右二口铁锅,一口煮饭蒸菜,一口专门炒菜煮东西用。 二口铁锅之间,置一个铜质的大汤锅,汤锅内装的是水,它是充分利用灶头余火烧水,这便是全家人一天的饮用水。 灶台高而宽,上面适合成年人在上面切菜、炒菜、洗碗涮锅,四周还设有流水槽,挺科学的。 这个相当于后世家庭的厨房平台,设计得合理实用。 “哥…你回来了。” 小妹幼娟从灶后的烧火口里站了起来,笑着跟陈天华打招呼。 那里堆满了捆扎好的稻草,而她头上和身上都是灶火口漂出来稻草灰,乌黑着脸只有咧嘴的牙齿是显黄白色。 她十二三岁的样子,个不高,站起来脖颈刚到灶台平面,手臂细小,颧骨凸出,手臂和十根指头像一束枯竹枝,仿佛一折就会断似的。 “你煮好饭啦…” “嗯…在闷着呢。” 她是家里的‘火头军’,火候掌控她很娴熟,现在米饭煮得差不多了,就靠稻草灰的余火来收水,叫闷饭。 “那…我来剖河蚌。” 说着,陈天华拿起灶台砧板上的一把薄刀,在门边大木盆里捡起七八个河蚌放在小木盆里,端到门外的一块青石板上去剖切。 堂屋里有几大木盆的河蚌和螺蛳,是他前几天用了二个下午,到横湖外围河里去摸来的。 扎猛子沉到湖底摸河蚌的技术动作,是头脑中土根存储的记忆,而他潜水的吐气运气方法,这是他前世专属的,产生的肺活量当然比原先土根大出不少。 所以,他摸河蚌是又快又多。 “土根,小心割到手…”母亲端着一盆青菜和几根黄瓜,从河岸口清洗回来了。 她昨天开始就下地来做家务活了,原本丈夫和儿子死了,她悲痛欲绝,也准备不活了。 但儿子土根的死而复生,对她精神上是一种莫大的支撑。 虽然丈夫走了,但儿女尚在,她要坚强地活下去,看着儿女们长大成人。 “嗯嬷放心吧,我会小心的…”陈天华连忙安慰道。 幼娟在灶台的另一个灶膛里,开始放稻草烧火,母亲在灶台上清理青菜、刨黄瓜,用豆瓣酱爆炒螺蛳肉。 这青菜和黄瓜,都是屋基地后院的菜地里现存的,大姐亭娟好像还在那园子里整理菜地,拔草松土。 螺蛳肉是幼娟在家用缝被子的粗针,在煮熟的螺蛳壳里挑出来的。 说实话,陈天华是第一次剖切河蚌,前二天都是大姐亭娟负责剖好清洗,然后再做菜。 不过,他脑袋瓜子里有记忆存储,慢慢来。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将薄刀刃,慢慢切入河蚌口中,然后手臂和手腕用力往下压,“咔嚓…咔嚓…”切断其四周的吸壳肌。 将手指伸进壳开的缝隙,不过得小心手指别被壳口给割着。 手指勾着蚌壳用力一掰…再掰,“哗…”整个河蚌被掰开了。 将蚌体肉整个取出,放入脚盆中,把空蚌壳扔到道地一个堆蚌壳的角落,然后揭开蚌肉,去除腮帮子,剩下的肉体用水冲洗就可以下锅做菜食用。 而河蚌的腮帮子,还是个喂鸡的好食料。 河蚌肉含有极其丰富的蛋白质、粗纤维、维生素a、d等微量元素,营养价值极高。 刚进门来的大姐亭姐,看着兄弟如此熟练地解剖大河蚌,而且双臂及指力还挺大,简直是看呆了。 她不明白以往剖河蚌都很笨拙的兄弟,今天是怎么独自弄来着? 别看河蚌个头不大,但其吸壳肌很强,亭姐虽不懂什么叫吸壳肌,但她知晓,剖切大河蚌需要一定的技巧和手指力腕力。 亭娟比划着手势,嘴里“喔喔…喔”地叫着,意在指导兄弟剖河蚌。 听母亲说,大姐亭娟比自己大二岁,今年廿一岁,绍兴乡下一般说的都是虚岁,说是廿一岁,实际也就是十九岁。 反过来也就证明了陈天华虚岁十九,实际十七岁。 亭娟长着乌黑头发,盘在头上用桃木簪子别着,眼睛大大的,脸很秀气,皮肤略显粗糙,两只手掌长着硬茧,显然是使用锄头,铁耙之类农具所致。 她天生是聋哑女,但显然不是家族遗传,以陈天华的学识猜测,应该是母亲生产时,不慎伤及婴儿听觉神经,若用针刺穴位疗法,有可能治愈或得到改善。 这个不急,等过些日子以后再说。 见陈天华还算麻利地剖好七个河蚌,亭娟开心笑了,她帮着清洗好河蚌肉,然后切成条型状交给母亲下锅烧菜。 他们家的堂屋,目测一下在四十个平方左右,靠墙的双灶,前后左右占了约七八个平方。 家里所有盛器,除了用来盛菜装饭的陶器碗具之外,其它的均为木制盆。 手盆、洗菜盆、脚盆、澡盆…都是圆形,直径尺寸不一,主要是洗脸、脚,洗衣服和洗澡之用。 靠侧面墙放置有一个木制的菜碗柜,分成上下两部分,上面隔断是放置碗筷,菜肴,下面是放置大点的器皿。 碗柜傍有一只大水缸,不过,这种水缸跟近代农村用的水缸还是有不同。 现代的大水缸,是口大下小的椎形,容积也大。 而家里所用的水缸,应该是代用品,容积不大,形状像人体的肚皮,中间大到上面忽然收脖,缸口比缸腹小一半还多。 这种陶缸,严格意义上讲应称之为瓮,既可以储水,也可以装谷米,泡咸菜等。 /64/64592/17115438.html 第008章 农家生活 瓮里装着的水是作饮用水之用,煮饭、烧菜都用瓮里的水。 这水得先从河里挑来,而且要选择在大清早或傍晚时候去挑水,经过一昼夜沉淀,瓮上面的水,用水瓢子轻轻地舀出来食用。 这瓮要定期清洗,沉淀下来的泥土杂质很多,都堆积在瓮底。 这个装水的瓮旁边,放着两只装满水的木桶,和一根带挑钩的竹制扁担。 堂屋的中间,放置一张木制长方形矮脚板桌,多功能用途,既当饭桌又当茶几,有时还充当写字桌。 矮桌四周横七竖八的环着三条长板凳,四条短板凳。 清末时期家俱,几乎没有用铁钉组合的,无论是大木床、柜子,还是桌子板凳案几,固定成型是用榫卯连接。 所谓榫卯,就是凹凸结合的连接方式,凸出部分叫榫头,凹进部分的叫卯,或叫榫眼。 屋里还有一把用纯竹子制造的长榻椅,可以躺着睡觉,也可以坐人。 反正人坐上去它就吱嘎吱嘎响个不停,听上去像磨牙似的酸涨难受。 晚餐开始了,用铁锅烧好后,端出来的一铜盆青菜烧河蚌,这是今晚主菜。 还有一碗醤爆螺蛳肉,一大碗凉拌黄瓜,一碟腌菜,最后端上来的是绍兴特色菜,叫霉千张的豆制品。 四碗米饭,还有米饭上蒸出来的一堆红薯。 这样的晚餐在时下农户家里,算是丰盛了,又有营养。 无污染的新鲜青菜,烧的同样无污染的新鲜河蚌,还有螺蛳肉,味道清香鲜美,这可是正宗的绿色食物。 这要在后世,绿色食物就是达官贵人家,也未必尽然。 “来来…多吃点,这河蚌好像比以前的肥…”母亲招呼道。 她当然不明白,眼前的土根可不是从前那个胆小少年,现在的他水性超一流、胆子更大、潜水憋气时间更长。 这些又大又肥的河蚌,都是他到深水湖底里挖来的,他专门准备了一个短柄小铁耙。 母亲忽然念叨,“土根,摸河蚌就在湖岸檐近的地方弄,快到中秋了湖水也特凉,千万别去湖心,万一脚抽筋可就危险了。” 土根是家中独子,江浙一带风俗是重男轻女,所以,平时的土根在家里很少干农活,下河摸河蚌掏螺蛳的,那纯属是他作为男孩子的个人爱好。 他从小被父母亲先送到乡镇私塾念书,这二年又送到城里去念洋学堂,父母亲都希望他将来有所出息。 几天前,就是父亲陈少安到城里学堂接土根回家,顺便接了单生意,结果就是这单生意,要了他的命。 现在丈夫死了,薛婉珍也没有能力再供儿子上学去了,而且还不得不让他出来做些事情,否则,家里生活和债务怎么办? “晓得了嗯嬷…”陈天华连忙点头应诺。 他嘴里安慰着母亲,心里却暗忖,这湖水浅的地方,河蚌早被别人摸得差不多了,不到深水处,哪来的几大脚盆河蚌呢。 江南一带的水田,从唐朝开始,就已经是一年双季水稻,分为早、晚稻,乡下多为吃新米。 但眼下的大米,跟后世的东北大米是没法比喻,不说米的颗粒大小,而说是米的表面。 时下的米粒,看上去比较粗糙,许多是半谷半米的样子,确切地讲应该叫谷米。 这是因为清末乡下,还没有自动脱剥稻谷壳的打米机器,全靠村民们手工用臼杵锤打,然后用簸箕扑甩谷壳,但还是剩下不少谷壳沾在米表面,怎么可能弄得干净。 陈天华刚开始吃很不习惯,嘴里毛戳戳的难以嚼咽,有点忆苦思甜的感觉。 不过,今天感觉好多了,这叫习惯成自然。 一顿有营养的河蚌加螺蛳肉的晚食,全家人吃得还比较满意。 饭后,陈天华习惯性要洗把脸,看了一下,家里木制洗脸架上,就挂着两条自制的粗线毛巾,上面稍好些的是用来洗脸的,下面一条自然是用来擦脚的。 这是一家人共用的生活用品,从文明世界过来的陈天华,最难以承受的地方,就是没办法刷牙、洗脸和洗澡。 这些比吃谷米饭,睡草席要难受多了,瞧着全家人黄白黄白的牙齿,陈天华心里感到特难受。 他把洗脸巾扯下来手一摸,哇…油腻腻的… 昨天刚用肥皂搓洗过,一天时间里,全家人都在用它擦脸抹脖,油腻可想而知。 家里所用的肥皂,时下叫洋皂,这在乡下属于稀罕物,据说这是半年前,爹爹陈少安从县城里捎回来一条,这是最后一块了。 晚餐后,母亲和大姐将杂物间的纺纱机抬出来。 这种手工纺纱机,完全属于历史博物馆的产物。 在冒着黑烟的美油灯下,昏暗光线中,大姐亭娟用绵花纺着纱线,母亲则利用光线洗碗、收拾灶台。 这盏带着玻璃灯罩的美油灯,做工很精细,装油的灯肚子上依稀镌刻着英文,mobil。 这应该是正宗美国美孚石油公司出品,放到后世那绝对的古董。 美油灯里面燃烧的,实际是美孚石油公司生产的劣质美油,冒的全是黑烟,灯罩薫的黑漆漆。 收拾完灶台,母亲说今天走路多了,想好好洗个脚。 母亲平时跟着外婆在做裁缝,今天身体稍好些就到娘家去做活了,她满脑子想到的都是外债。 在双栖乡方圆几十里内,外婆做衣服很有点名气,价格也公道,远近闻名,所以,经常有人来请做衣服。 外婆现在年岁大了,母亲逐渐继承了手艺,接上了班,就在外婆家的台门口摆了个裁缝滩。 但乡下做衣服不比得城市里,什么旗袍、新式洋装的收费高,挣得钱多。 乡下穿的就是粗布衣衫,对襟或斜襟棉袄等老套式样,自然价格便宜,只能攒些小钱。 这里有钱人家,像范家、彭家、刘家等,大都跑到城里定做去了,谁会跑到乡下裁缝这里做衣衫呢。 好在外婆家有台手工织布机,可以用自己纺的纱线做些粗布,连布做成寿衣成品卖。 总之,一大家族自给自足的乡间生活,如果没有天灾人祸,还能过得下去。 见母亲要洗脚,陈天华急忙到墙边,拿过来一只小点的木脚盆,估计是洗脚用的。 “土根,帮娘到汤锅里弄点热水来,脚得泡一下!” “嗯…”他鼻哼了一声,又开始茫然了。 他端起小木盆,脚下却没怎么移动,脑海里的记忆程序在转动。 脚盆是拿对了,可母亲所谓的汤锅,究竟搁在哪? /64/64592/17115439.html 第009章 母亲的小脚 幼娟似乎为了表现自己,抢先一步来到灶前,踮起脚尖伸手揭开小木盖,脸朝哥哥俏皮嘻笑着。 从揭盖的地方,冒出一丝袅绕的热蒸气来。 哦,汤锅就在那儿! 陈天华大步上前,用铜瓢伸下去,舀出几瓢热水倒在脚盆里,完后,朝小妹幼娟莞尔一笑,端着木盆在水桶里又舀了一木瓢凉水,用手试了试水温,然后才置在母亲跟前。 薛婉珍脱掉黑色布鞋,露出用白色绵布包裹着的特别小脚。 母亲布鞋造型很奇特,鞋帮很高,很窄,长度也就十三四公分左右。 她慢慢揭开一层层缠绕在脚上的白绵布,最里层竟然还带有一些血丝,估计是今天路走多走急了点。 薛婉珍将刚揭下来的白绵缠脚布,扔在木盆边上准备等会清洗,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干净的白绵缠脚布放在腿上。 陈天华发现,母亲祼露的双脚呈现在眼前竟是惨白色。 脚背很高,五根脚指并在一起,已分不开也分不清,脚很短,不超过十三公分长,整个外形就像江南人家端午节用大米包的「棕子」一样。 这就是后世书上所说的‘三寸金莲’吗? 陈天华忽然想起大文豪鲁迅先生书中说的‘……缠脚布又臭又长……’ 这些都是他今生第一次亲眼目睹,惊愕得有点不可思议。 “小时候没看够吗?臭小子!”薛婉珍见土根盯着她的小脚看,一付呆若木鸡的样子,温怒地呵斥道。 “哦,不是的嗯嬷,我看您脚上有血丝,是受伤啦?这…”徐天华急中生智,连忙巧辩道。 “哦…这个不碍事,下午从你外婆家走过来急了点。” “这……” 陈天华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母亲给打断了,“别啰嗦啦!快去西厢房里,拿点红药水来,给我擦一下不就行啦!” “哦好…红药水……” 陈天华跟着嘟喃一句,其实他并不知道红药水放在哪里,慢悠悠起身故意朝幼娟呶呶嘴。 “我去拿!” 幼娟见状,自告奋勇地往西厢里屋去拿了。 这个小妹很机灵,将来能派上用场。 陈天华暗忖。 母亲洗完脚后,在脚尖磨破皮的位置,让陈天华用药棉沾上红药水轻轻涂上。 他清楚,这红药水和碘酊一样,具有基本的杀菌,消毒,防腐,愈合伤口的功能,这些在后世早就淘汰根本见不着了,现在用的可都是抗生素类。 母亲一边往脚上裏缠着干净的白绵布,一边说道: “根儿啊,为娘一直想问你,你应承范家年底前还债,你准备拿什么去还?这牛皮可不能乱吹啊。” 她终于把憋在内心的忧虑给说出来了,这一说起来就愁眉苦脸,像是在埋怨土根,一付怛然失色的样子。 “嗯嬷,您就别再担心这些了,我马上开始钓虾和鱼,还可以下湖去摸河蚌扫螺蛳,这些都可以拿到乡镇集市上去卖的,三个多月足够还债了,您先保重身体要紧。” “钓虾和鱼…还有河蚌…天气转凉了能行吗?” 薛婉珍还是怀疑土根的能力,以前在家里,可从没见过他钓什么虾和鱼,螺蛳和河蚌倒见他摸过,但量并不大,自己家里人吃还差不多。 不过,这几次他摸得河蚌和螺蛳倒还是挺多的,还拿了不少给外婆家去呢。 但这些能卖多少钱呢? “您就放心吧,今后这家有我这个当儿子的,不用再让嗯嬷再担心什么了。” “我的根儿真的长大了,会宽娘的心啦!好,今后咱们家就全靠你啦,你是家中男丁,可要给娘争气呵……” 薛婉珍忽然间发现,眼前的土根跟从前的大不一样,说话做事像个大人,也许从阎王爷那里走一趟回来,这人就开窍懂事了不是? 老天爷、菩萨保佑保佑啊! 她心里默默念叨着,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额头,眼里挂着泪花。 让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孩子当家,这就是命啊! “嗯嬷…您放心吧,我一定为您争气!”陈天华咬牙安慰着母亲. “好好好…为娘放心…早点去睡吧,明早要早起。” “嗯…” 晚上睡觉,由于陈天华、亭娟姐妹俩的床和床板,都拆下来做棺材用了,还有房门板。 现在,只剩母亲的大床没动。 大姐亭娟和幼娟没有了床,就跟母亲在西厢正房去睡了,东厢房只有陈天华一个人。 他用二根长板凳作支撑,用捆扎的粗竹竿作临时床垫,上面铺上一层稻草垫和草席,搭成一张小床。 西厢房里有马桶,那是家中女眷们使用的,陈天华要出门去方便,小便在猪圈边上有个破礶,大便则要跑到外面的毛厕里。 穿越过来之后的几天时间里,陈天华的生物钟还在调整中。 乡下完全是卯时起酉时睡,全凭鸡鸣时起床,然后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看天色行事。 非特殊情况,一般家里都舍不得点亮蜡烛,更别说是美油灯了。 陈天华估计了一下,在时下夏季,天完全黑下来大约在七点半至八点,冬天应该就是六点到七点左右。 家人起床,则完全听鸡圈里的雄鸡啼鸣。 而这个时候,应该是戌时,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落更’时分,打更的话就是头更。 但这几天,他从没听到过有‘嘭嘭嘭’打更的声音出现,像电影里‘平安无事啰’这样的吆喝声。 关于这个打更问题,陈天华本来想询问母亲,但想想不妥,就闭口没敢问。 后来他才搞清楚,这打更在时下还需要有一种沙漏来计时,要有专业更夫。 这种状况,只有设置衙门的乡镇上才会有,而在乡下的西埠头村,就自个看天色行事。 据说大城市里,像杭州上海的有钱人家就有西洋钟,到点自己会敲打,民间称之为‘自鸣钟’。 听说乡里保长,首富范家就有一台挂式自呜摆钟,好像里长家也有。 所谓自鸣钟这样的西洋钟,在晚清还是有钱人家的奢侈品。 家里公鸡鸣叫时,陈天华估计在早晨五点钟这个样子,早起倒问题不大,他本身就有早起训练的习惯。 但就是晚上睡觉,这里大约八九点钟,就都上床入睡了,可陈天华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可不是在后世,有电视机和智能手机,打游戏聊天看智能视频。 这里除了蚊子苍蝇,就剩自个活人了。 既然睡不着,他就对自己的未来要好好思考规划。 /64/64592/17115440.html 第010章 野钓湖虾 首先是解决生存问题,得养活自己及这一家子人,把债务还清,还要让全家人平平安安地过上好日子。 当然,作为一名穿越者,这样平平淡淡,浑浑洒洒过日子是不够的,他肩负有历史使命。 陈天华对自己穿越后的历史使命,归结为最基本二点:做利国利民的事,坚持惩恶扬善准则! 要做到这二点,自己手中必须得有权有势,而要有权有势,则必须得拥有过硬的人脉,建立属于自己的团队组织。 无论今后是做生意还是搞实业,或者做更有野心点的,有权有势这是必须的。 而时下则必须得先有钱,有财富,当今清末时期,没有钱办不成的事,就连官爵都可以化钱捐的嘛。 确定了大方向,陈天华自然要拟定具体的实施计划和方案。 现在手上是一穷二白,无资源和人脉可利用,唯一就是头脑中的现代知识,可以因地制宜做些无成本的事。 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生在鱼米之乡的江浙水乡,当然是从水产方面去动脑筋啰。 二十世纪初年的华夏江河,它的自然生态环境,与廿一世纪的江河生态,那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时下的江河,那真的叫做原生态,没有任何污染,科技手段也不发达,那宽大纵横的湖里,鱼虾不要太丰富了,就看你有否本事去捞取。 陈天华决定先从鱼虾、河蚌、螺蛳等水产品入手,这也是他目前力所能及到的。 因为这些不需要任何的本钱投入,只需要自己开动脑筋,就有了生存和发展空间。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中,陈天华慢慢进入了睡梦中…… “喔喔喔…” 家里雄鸡啼鸣,陈天华一个鲤鱼打庭就起了床,从屋里仅有的一个窗棂往外瞧… 天色朦胧… 陈天华出东厢房来到堂屋,拿起竹扁担和水桶,到横湖里先去挑水。 清晨,湖水清澈见底,十分干净。 挑了二次水加满了水缸,顺便在湖边,像猫洗脸似的用手抺把脸,然后回屋。 母亲已将昨晚煮好闷着的稀粥,舀到碗里给端了出来,桌上还有几个蕃薯,一小碗腌菜和一碟霉千张。 这是一碗晚米熬的稀粥,毫不夸张地说,稀得能照出自己脸颊。 稀粥当然烫,陈天华轻轻抿了一口,就烫到了舌头,他只能是望粥兴叹。 再看看同桌的大姐亭娟,只见她弓着身子,嘴巴紧贴着碗的檐口轻轻吸吮。 与此同时,她右手用筷子快速往嘴边划拨面上的稀粥,还“呼哧…呼哧…”作响。 喝吃这种滚烫的稀粥,那真是一门生活中的技术活,非常讲究巧门,这人的口、舌、手要相当协调、灵活。 像大姐亭娟这种呼哧呼哧的喝粥水平,在陈天华眼里,那是相当高了。 后世,商家经常搞什么喝啤酒、吃西瓜这样的奇葩比赛,如果搞一场喝稀粥比赛的话,大姐这种水平肯定能拿冠军。 陈天华也不敢示弱,他学着大姐的方法,照胡芦画瓢。 一会功夫,他们姐弟俩将面前的一碗热粥,呼哧呼哧地分别吞进肚里,弟弟肯定比姐姐要慢一拍。 亭娟似乎对兄弟近几天的表现很满意,她用手往嘴上一抺,向陈天华笑了笑起身往茅草杂屋间去了。 她准备拿上农具下田间劳作去了,因为农忙已经开始,昨天,她把割早稻用的几把镰刀,都在磨刀石上磨好了。 以往农忙,都是由她和爹爹陈少安两人下田间抢收,兄弟土根则照常到县城洋学堂里上学。 可现在,爹爹的位置只能由兄弟顶上去了。 “土根,你们别忘了带上水,等会正午就让幼娟给你们送饭…”母亲一边叮嘱道,一边把装满开水的锡壶提给了陈天华。 “嗯…” 他提上锡壶,跟上大姐亭姐往田间去了…… 望着姐弟俩远去的背影,薛婉珍感概万千,忧伤中似乎看到了一丝丝的希望。 她也要忙着去娘家,那边还有许多针线活,等着她去做呢。 秋收农忙期间的中午,下田劳作者一般不返家吃饭,一是怕浪费时间,二是要守住割下来的稻谷,别让他人顺手牵羊给拿跑了。 小妹幼娟负责煮饭送饭菜,母亲临走前把米淘好下了锅,放上蒸架和高锅盖,铁锅煮饭、上面蒸菜,一锅了事。 幼娟点火煮好饭,然后观察天上的太阳位置,见移到头顶上,差不多就是正午时辰,她把饭菜用碗装好,用竹蓝子挽在手里送去田间。 今天的菜是二个咸鸭蛋和一碟腐乳,一大碗霉干菜蒸河蚌,没有汤汤水水,这一路上不好拿。 这几天,河蚌是全家人唯一的美食、荤菜,因为肉类只有到了过年,才有的吃。 其实,河蚌比肉类还要有营养,只是时下的许多人不太明白。 …… 经过姐弟俩三天早出晚归劳作,他们家一亩多点的早稻收割都已完成。 打成的稻谷都用竹萝筐背回到家,只有稻草还晒在田间。 过个十来天,再去灌水翻田,然后是插秧夏种,农忙也就算结束了。 家里的水稻田也就一亩三分地,所以活计并不是很多。 明天开始,就在家门口晒谷子和杵臼谷子了,这个活可由亭娟和幼娟姐妹俩慢慢去做,陈天华则要实施他的水产品捕捞计划。 除了下湖摸河蚌和螺蛳之外,他首先想到的是钓虾,这个作业他在前世少年时经历过,可一点也不生疏。 说动就动,陈天华开始准备工具。 他首先向母亲要了七八个铜板,到双栖镇上买了把尖嘴钳,小锉刀五金工具,几包大小绣花针,精麻丝线回来。 在屋后面的小竹林里,砍了若干根竹竿,要竹节均匀、粗细合适、又新鲜、弹性好的竹子。 将砍回来的竹子竿,用刀削锉磨、让整个钓杆润滑,在每个竹节位置用火微烧后,放置水中突然冷却,增加竹杆的柔软性。 在煤油灯的小火焰中,陈天华将绣花针加工成大大小小的钓钩,每个钓钩用小锉刀加工成「倒勾刺」。 将每根竹杆,横着排放十个钓钩,丝线放置的长度从一米到一米五不等,从左到右按梯形均匀排列。 按这种野钓方法,陈天华先做好六付野钓虾杆,然后与幼娟一起在竹林里挖些红细小蚯蚓装入小木盒里,再用喂鸡的稻谷糠,在铁锅里抄熟抄香,作为诱饵引子。 全部都准备齐了,万事具备,只等行动。 陈天华准备明早开始小试牛刀。 /64/64592/17115441.html 第011章 初试见成效 翌日卯时 公鸡刚啼鸣,陈天华就醒了。 因为心中有事也没有睡得很沉,只算浅睡,属于迷迷糊糊状态。 他从小床上一跃而起,到外间,舀了一瓢水桶里的凉水,拿手洗了一把脸,回头到西厢房摇醒小妹幼娟,叫她赶紧起床,抹把脸兄妹俩就出发了。 卯时大概就是早晨五点吧,天才矇矇亮,陈天华和幼娟俩带上昨天准备好野钓工具,提着一只木桶,向前几天摸河蚌时踩点好的河岸走去。 晨风微微的迎面吹来,晶莹透亮的露珠顺着树叶子滑下来,滴入兄妹俩的脸颊。 横湖边的草木特别茂盛,冬青树的叶子油亮油亮的,枝繁叶茂,给人们撑起了一片浓浓的绿阴。 陈天华他们走了离家约三百米,来到横湖向大运河的弯道河岸上,这里是今天的试验区。 清晨的湖面上没有往来船只,平静似镜没有一丝水波,湖水经过一昼夜沉淀之后,清澈见底。 这样很容易观察着扒在石壁缝隙里、湖底里的虾兵虾将们,它们在那探头探脑,张牙舞爪,也在准备揽食。 陈天华将抄好的谷糠,沿河岸撒了一段,将每根钓杆的钩子,快速串上活蚯蚓,然后靠着湖岸横着放下竹杆,按顺序排列逐一放下…… 排放下第六根钓杆时,时间约摸过去了十分钟光景,然后回头拉起第一个钓杆。 哇噻,十个钩子上满挂着张牙舞爪的河虾。 “哎呀,好多虾,好大虾哟…”幼娟高兴得嘣跳起来,笑得合不拢嘴啦。 “别光高兴,快把虾轻轻摘弄下来,放入水桶里,有倒钩刺的,要小心手哦!” 陈天华指挥着幼娟将虾从倒钩上轻轻摘下,放入装有水的木桶中,再将蚯蚓重新串入钓钩,再在原位置放入湖中。 然后再拉起第二杆……第三杆……到第六杆…… 一个单循环下来,耗时约一个钟多点,几乎都是满钩,收获有小二斤虾。 双循环下来后,就换个新区域,继续撒谷糠诱引子,放钩杆……这样周而复始,每个区域一个双循环…… 那天实际操作四个小时,估摸到了早上十点钟过后就收竿。 因为上午九点半之后,这个湖面上,船来船往的开始多了起来,湖面显得很不平静,河虾受着波浪冲击惊吓,大都会躲进石缝里,不太愿意再上钩,也就不好操作啦。 陈天华计算了一下,约摸四个小时的操作,六支钓竿,二个双循环,共收获七斤多活虾。 如果将钓竿增加之十二根,帮手再增加一个,把大姐卫娟也叫上,情况是不是会大不一样呢? 陈天华对河湖流域进行过拓扑分析,选定好最佳的野钓区域,对野钓过程,实施精准的定量计算,流程程序化,精细化控制。 这七斤多活虾,陈天华和幼娟拎到双栖乡镇集市上去卖掉,约半个多小时就卖没啦。 也不是叫卖完,而是被抢完的。 大家很少见到这种青壳大虾,而且是鲜活的。 换回来二块光绪元宝的银圆和一大把铜板。 因为陈天华对行情不太了解,对价钱更陌生,今天纯粹是试探性的,卖多少钱并不重要。 但母亲薛婉珍拿到这些钱后,高兴得从泣不成声,到后来的破涕为笑,连声说“不容易呀…” 据母亲说,一块银圆在市面上可买二十斤大米,八尺粗布,七斤猪肉…… 陈天华决定将钓杆增加至十二支,分成二组,大姐亭娟和小妹幼娟各一组,每组负责六支钓杆的串、摘、放。 每组单循环时间要缩小至四十五以内,最好不超过四十分钟,这样就提高单位时间内循环次数,提高效率,将利益最大化。 下午,陈天华对亭娟和幼娟姐妹俩,进行了串蚯蚓、摘虾、放杆的流程操作训练,反复操练强化,提高熟练程度。 大姐亭娟平时里放纱织布,是做惯针线活的,所以很快掌握了操作流程,手指灵活度比幼娟强出不少。 陈天华也对钓钩的倒钩刺,做了加强和改进,要让大虾们一碰上钩就挣脱不了。 诱饵引子也是多准备和改进,注意到谷糠要再抄焦些,增强香味勾引,蚯蚓要细长红色的,粘性好不容易断。 另外,为了装虾,把家里两只水桶连带扁担一起挑着去河边,回来时可省去不少力气。 精麻丝线在湖水里浸泡几个小时之后,松软之后容易断裂,这个每天都要换上新的丝线。 这精麻细线是整个钓虾过程中的易损耗物品,也是返回家里最耗时的一件事。 但这个必须每天得做的功课。 翌日卯时。 公鸡刚啼鸣,陈天华已从小床上一跃而起,他立即到西厢房摇醒了卫娟和幼娟。 姐弟妹仨顾不上怎么洗脸,拿上工具,挑起水桶,踏着湖边晨露的小草,大踏步前行,为了争取清晨的宝贵时间。 他们三人来到昨天垂钓地点傍,开始了新一天的「野钓」作业…… 约摸到上午十点钟,他们共完成了三个半的双循环,钓得青壳鲜活大虾约摸在十二斤左右。 哇呀,已完成即定目标。 陈天华环顾一下姐妹俩,瞧见她们都累得瘫软在湖边草地上。 是呀,近四个小时不停的串、摘、放,两只膀子和手都没有停下,时间一长就肌肉酸痛。 他是个男人,还经过特训也觉得有些累,何况她们姐妹俩呢? “幼娟,别睡在草地上啦,那都是露水湿气重,会进入人的身体里,这很容易得病。快带大姐去湖边洗洗手,再洗把脸,回来吃早餐,我今天带来了早餐。” “嗯…” 幼娟应诺着,转身与卫娟比划着手势,两姐妹去湖边洗脸、洗手去啦。 非农忙时节,绍兴乡下习惯是二餐,即上午十点左右第一顿也叫早餐,下午四点半的样子,才吃第二顿叫晚餐。 陈天华将随带的一个竹蓝子,放在草地上,从中掏出四个熟鸡蛋、三个蕃薯,一个陶罐里装的浓绸的白米粥,还有一小碟腐乳。 这是昨晚母亲特意准备的。 他用小布袋铺在草地上,将鸡蛋、蕃薯放置在上面,然后自己也到湖边洗手洗脸去啦。 洗完手回来,她们正在兴高采烈的喝粥、吃鸡蛋和蕃薯。 /64/64592/17115442.html 第012章 乡镇上的杂货店 “哥,这些都是你的了,快吃吧,我们都饿坏等不及了!”幼娟一手拿着剥开的蕃薯,一手端着木质瓢舀陶罐里面的粥。 像她们起那么早,饥肠辘辘很好理解。 布袋上留着二个鸡蛋和一个蕃薯,还有一碗粥,这也是母亲分配好的早餐,给土根是二个熟鸡蛋。 陈天华正准备伸手去拿熟鸡蛋,忽然发现大姐亭娟的几根手指上,都流出一丝丝的血液,忙上前观察。 发现她的十根手指,除了二只小指,其余八根都不同程度的被倒钩刺划破,密密麻麻的都是划痕。 有几根手指划伤成度还蛮严重的。 大姐亭娟性子急,可能光想到要提高速度,想到多挣些钱还清债务,也就不管不顾那些倒钩刺了。 倒钩刺划破皮肉,一旦长时间接触水、土和蚯蚓,非常容易感染发炎,稍有不慎,在缺医少药的当下,会产生严重后果,例如败血症之类的。 看到这些,陈天华不寒而栗,心里既难过又内疚,他只强调效率,竟忽略了让她们自我保护。 陈天华用手势问亭娟:“疼吗?” 她似乎懂了,微笑着手势回复:“不疼,没事的!” “哥!我也划破的呀,你怎么就不看看我?”幼娟撅着小嘴,把手伸到陈天华面前,有点小妒忌。 他扭头看了一下小妹幼娟的手,确有不少划伤,但成度轻的多。 小妹她比较机灵,懂得自我保护,当然速度肯定慢些。 “你伤的没有大姐严重,就只会偷懒,等会到了镇上,哥买些红药水给你们消消毒,再将消炎粉给你们敷上就好啦。” “呵呵…”幼娟不服气地扮个鬼脸。 …… 他们将钓杆等工具放回杂物间,带上家里的小盘秤到镇上集贸市场去了。 这次陈天华有经验了,十二三斤的大湖虾,他分批拿出来慢慢卖。 二两、三两的不嫌其烦。 姐弟妹三人分工,他负责称秤、算帐,幼娟负责收钱,而亭娟则负责看护好虾,别让那些贪图小便宜的人,来个浑水摸鱼…… 约摸过了近一个多小时,虾终于卖完啦。 陈天华清点一下,哎哟,卖得六个银圆加十几个铜板,很不错呵。 三人高兴得难以言表。 这时,他抬头望了下天空,赤红的太阳差不到已到了头顶,这应该是十一点半钟左右。 快到正午了,赶紧去买点东西,然后回家。 双栖镇上新开了一家大型杂货店,主要是卖日用品,据说有高端洋货。 陈天华想来这里碰碰运气,看看能否买到他所需要的洗涤用品。 来到杂货店柜台,他伸长脖子东张西望,就是没瞧见自己想要洗涤用品,颇有些失望。 “嗨嗨嗨…小鬼头,看什么看…不买东西就赶快让开,别挡着客人进来…” 一个身着细布条纹短衫,年约二十七八岁的店伙计,瞧见三个衣衫褴褛,提着水桶、手拿秤杆的少年男女,在自家店面前东张西望,十分不悦,就大声吼叫驱赶。 “谁说我们不买东西了?我要的你们这里没有…”陈天华见这店伙计如此无礼,就反唇相讥。 “哎哟…口气倒不小…你要买甚东西,说来听听?”那店伙计见陈天华姐弟仨,一副穷酸相,很不以为然的鄙夷。 “我要洋毛巾、牙膏牙刷、香的洋皂和护肤品,你这里有吗?”陈天华张口就来。 “说甚?” 那店伙计听到陈天华报出这些名词,就变得惊愕失色。 这些都是进口的洋玩意儿,普通老百姓别说用,连见都没见过,那能随口而出呢? 碰上一个偷鸡摸狗的小赤佬,老三老四的来这里故意捣乱! 那伙计暗忖,咧嘴冷哼道:“本店什么洋货都有,只怕你没钱买,也买不起?” 陈天华那吃他这套,他提起装着银圆铜板的蓝布袋子,往柜台上呼地一甩,“哗啦啦…”声响。 “伙计,你开门做生意是求财,眼光就如此势利?”陈天华的气势和说话口吻,跟他的年龄和衣着打扮极不相称,就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开。 这么一争吵,旁边围观上来不少人,也有西埠头村的村民,他们可认识陈天华姐弟仨。 这不是陈老七家的小子土根嘛,来这里做甚? 看热闹,茶余饭后嚼舌头,这是时下社会里的一种普遍现象,都是无事可做无聊惹得祸。 就在店伙计脸红耳赤下不了台时,从店里面走出一位四十六七岁的中年男子。 他身材修长、外表斯文,身着淡灰色丝绸长衫,看架势不太像是店伙计。 他就在这店里面,刚才是冷眼旁观,见店伙计应付不了,只好出面。 “大掌柜…惊扰到您…罪过…”那伙计低着头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 大掌拒定睛一看,瞧见这一男二女,衣衫破旧,顾前盼后在柜台前徘徊。 而面前这位虎目圆睁的少年,眉清目秀,秀长健壮,虽衣着简陋,面色黑黝倦乏,但语言流畅、犀利,像是个有学文之人,炯炯有神的双眸中透出一股英气。 大掌柜抱拳作揖道:“小先生,刚才伙计有些怠慢,本人给你赔罪,看看你需要点什么?” “小先生…” 陈天华自穿越至今,第一次被人尊称为先生,倍感亲切和尊重,至于前面那个修饰用的‘小’字,他都没怎么在意。 只见他双手一抱回礼,脱口而出道:“老板,我想买点毛巾、牙膏牙刷之类的东西,是第一次买,请帮我推荐一下。” 陈天华口中出来的每一个词,都让这位大掌柜怔愣得吃惊不小。 首先,老板这称谓,是北方京城里唱京戏里面的大腕,恭称为老板。 还有就是沪上洋行里也有这种称呼。 再再,就是东南亚一带做生意的掌柜,那里人习称老板。 而在江南城镇里,这种称呼闻所未闻,人们都习惯称之为掌柜。 幸亏这位大掌柜跑过码头,见多识广,否则,陈天华这一称呼,他变得云山雾罩听不得了。 还有,张口就是毛巾、香皂、牙刷牙膏,这些可都是洋玩意儿、洋名词。 知晓名词并使用这些用品的,可不是普通人呵,整个双栖乡镇,恐怕只有范家,刘家等几家权贵人家在使用。 综上这些,眼前这位少年应该是权贵人家的少爷,可眼前一身行头,根本就不像啊。 大掌柜也没琢磨出一个所以然来,但不能再怠慢了顾客,所以,他对陈天华微笑着点了点头。 “请小先生稍候…”他说完就转身往店里面走去。 /64/64592/17115443.html 第013章 惹母亲生气了 只过了一会儿,大掌柜从里间拿出一些东西来,果然是陈天华所需要的那些东西。 这些高档洋货,是大掌柜这次特意从上海发过来的一批,今天顺便带一些到双栖镇这个最大的杂货店里来的。 这些高档日用品都是有钱、有身份的人在使用,乡下普通人家,能管好温饱就阿弥陀佛啦,刷牙、洗澡、护肤等个人卫生,可有可无,一般不会考虑。 所以,就没必要摆出来展示,卖不掉不说,还落下一层灰尘。 可没想到,竟然有人上门叫板来了,真是千古奇闻。 瞧见了柔软的精纺毛巾、牙膏牙刷和香皂,陈天华就像见到亲人似的,眼睛都绿了,咧嘴就笑。 但一看价钱,高得确实有些离谱。 他生长在后世文明社会,这差不多十天下来,不漱口刷牙、不洗脸的“非人”生活,让他无法忍受,这比吃谷米睡草席难过百倍。 陈天华咬咬牙,选了四支不同颜色的牙刷,一支大牙膏,二张不同颜色的精纺毛巾,一块香皂和一个香皂本盒,另加一块普通洋皂。 所谓牙膏,可不能跟后世的牙膏同日而语,它实际就是牙粉合成软管,软管是锡皮做成的。 又为母亲和外婆各选了一块精纺白纱布,透气、细软又耐用,做成缠脚布尚好。 这些日用品,就花了四块多大洋,但陈天华眼睛都不眨一下,毫不犹豫支付了。 离开杂货店之后,他又买了一块五花肉,四斤多重,回去烧二顿红烧肉吃。 听幼娟说,自从过年到现在,家里有大半年没有闻到肉香味了。 路过一家包子铺,老远就闻到一股鲜肉香味,把肚子里的饥饿感都提了上来。 早上一碗粥和一个蕃薯,还有二鸡蛋,根本就是吃了个半饱,从起床到现在过了有八个小时,早就是饥肠辘辘。 陈天华瞥了姐妹俩一眼,大姐亭娟倒看不出什么,小姐幼娟看似喉咙嚅动像是在呑咽口水。 像她这年龄段正是发育长身体时候,她瘦弱就是因为营养跟不上来。 “掌柜的,给咱来三个鲜肉包子。”这次他注意了,没有再叫老板这种出格的称呼,否则会闹出笑话。 “好嘞,三个铜板。” 陈天华摸出三个铜板给了那个掌柜,伸手接过用荷叶包裹着的三个大肉包子。 当幼娟看到大肉包子到她面前时,她的眼睛顿时发亮,用感激的眼神望了哥哥一眼,倏地拿起肉包子就往嘴里塞,一付馋涎欲滴的样子,仿佛这辈子没吃过肉包子。 小妹那瞬间眼神,让陈天华深感自己的责任和担当。 时下的肉包子做得还真大,白面发得很透,松松软软的,而且肉馅不小,加上葱花,闻起来很香。 也许是许久没吃到肉的缘故,陈天华也是狼吞虎咽。 三姐妹一会功夫就各自把大肉馅包子吃进肚里,感觉走起路来,步伐格外的轻盈。 最后来到一家西医药铺,他买了一小瓶红汞(红药水),因为家里的小瓶几乎蒸发干了。 又买了一卷橡皮胶布,一些药棉和纱布。 该买的都买齐啦,陈天华数了下蓝布袋中的钱…嘿…真不经用,只剩下一个大洋和十几个铜板了。 不过没关系,先把生活改善点再说,钱嘛后面会有的! 陈天华暗自安慰自己。 这时,到正午时分了,初夏的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透射下来,地上印满铜钱大小的粼粼光斑。 赶紧回家,说不定母亲还在家等着咱们,回去让她也高兴高兴! 从双栖镇上到西埠头村,快步走也就半个小时左右,陈天华他们兄弟姐妹仨兴高采烈地往家赶去。 幼娟拿着钱袋和新买的毛巾牙膏等跑在前面,陈天华手提着一块五花肉走在中间,引得路人回头唏嘘。 亭娟则挑着空水桶走在最后。 快到家门口时,亭娟在横湖里洗了洗桶,挑着一担水回家去了,陈天华则把那块五花肉,就在河边踏埠那洗洗肉,准备回去把它煮掉。 “哎哟…土根…今天买肉吃了…”邻居刘婶来洗菜,发现陈天华手上的大块肉,惊叫道。 现在这个时候,又不是逢年过节,有钱买肉买鱼吃的,那家庭条件算是好的。 刘婶家的经济条件自然比陈天华家好太多,住着有天井的二层白墙灰砖瓦房,丈夫和长子除了农忙,平时都到杭州附近的酱菜厂、酒厂里修瓮,当修瓮师傅。 她的大女儿志梅,嫁给了东埠头村的里长家当儿媳,家里有一个儿子叫志良,在县学堂念书,以前跟水根是同学。 还有一个小女儿,跟幼娟差不多大叫志英。 “是啊刘婶,买块肉来解解馋…”陈天华直起身来回复道,随后拎着肉回家去了。 “解解馋…哼…”刘婶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撇嘴嘟囔着。 陈天华听力好,他自然明白刘婶嘴上哼唧的是啥意思,就是他家还欠着一屁股的外债。 在刘婶眼里,还债没钱,买肉吃倒是掏出钱来了,这叫没脸没皮。 哼…谁说欠债就不能吃肉了?我又不是不还钱,只是还没到还钱时候嘛。 不让吃,老子偏吃,让别人馋去吧。 陈天华心里也是愤愤不平,嘴里喃喃自语地向家走去。 一跨入堂屋的门槛,就瞧见母亲沉着脸,端坐在竹椅上,亭娟和幼娟都像做错事的低着头。 气氛有些不对? “嗯嬷,屋里出啥事体了?”陈天华把洗干净的五花肉放入洗菜木盆里,回身小心翼翼地问道。 “根儿,看你买些啥东西回来!这些洋玩意儿,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用的吗?还有一大块肉,这没过年没过节的…刚攒点钱就让你给败光了…你…你真让我生气!” 薛婉珍说着说着好像火气真的上来了,气也喘急了,脸也涨得透红,只见她两眼一瞪,随手拿起身旁的笤帚,向陈天华劈头盖脑打去。 “嗯嬷…别生气…听我解释…” 陈天华见状慌忙后退,没注意到身后的高门槛,被绊住后一个趔趄,满屁股跌坐在屋外的青石板上,像开了花似的闷痛,样子十分的狼狈。 薛婉珍是小脚,移步自然没陈天华的快,又有点气喘… 亭娟见母亲有些迟缓,趁机上前阻挡,夺下母亲手中的笤帚,扶其坐下,“喔…喔…”地在劝说。 陈天华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拍打一下屁股上的尘土,立在门口不敢进屋。 /64/64592/17115444.html 第014章 完了,腿抽筋啦 他听得母亲在堂屋里边哭泣边唠叨,心里难过之余,大概情况倒是弄明白了。 原来,他们在杂货店前那一幕,被好事的村民看到,回到村上就跑去告诉了,在娘家台门口做裁缝的薛婉珍。 薛婉珍大吃一惊,当即表示不可能的事,认定村民看错了人,因为她知道,自己儿子土根,连牙刷香皂这些洋玩意儿的影子都没见过,怎么可能主动上门去叫买呢? 那个村民讨了个没趣,气恼的摇着头往家里走去,一路上见人就嚷,数落陈土根这个不争气的败家子。 在绍兴乡下,欠债者必须是夹着尾巴做人,待还清了债务才好抬起头来喘气,这是习俗。 而陈天华的行为,就好比在后世的老赖,债赖着不还不提,转身狂买奢侈品还高消费,这于理于法所不容。 薛婉珍想了又想,觉得此事还真有些蹊跷,跟外婆打上个招呼,就匆匆从外婆家赶了回来。 刚进家口,碰到幼娟蹦跳着先回来。 让她气恼的是,小女幼娟手上拎着的,恰恰就是村民告状的那些洋玩意儿,说明那个村民说得是真的。 这下可把薛婉珍给气晕了,除了当即骂了亭娟和幼娟姐妹俩之外,气鼓鼓地准备教训始作俑者土根。 其实,她是舍不得打骂自己儿子的,气极之下就是吓唬吓唬…没想到土根一个倒坠砸在地上。 话说薛婉珍在堂屋里又哭又骂了一阵,气头过了也就慢慢平静下来。 大概静谧有一二分钟,幼娟低着头出来了,“哥…嗯嬷叫你进去…” 陈天华进屋,站在母亲面前低着头没敢吱声。 薛婉珍安排幼娟、亭娟去端菜舀饭。 她今天特意准备了午餐,想到孩子们饿得快,二顿饭根本不够。 见土根进来,母亲示意他坐在长板凳上,语重心长地说道: “根儿呀,为娘也知道你这段辰光很辛苦,除了农忙还要动脑筋赚钱还债,这才二三天,老天爷保佑你们顺风顺水,钓虾攒了些钱。” “唉…可钱还没在手里攥热,你倒好就乱花出去…还大手大脚的。要知道这半年,你爹为了那条机帆船,在外面借了多少债吗?总之,在咱家没还清债务之前,不允许你再乱花钱…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嗯嬷…我知道错了…您说的都记住…您就原谅孩儿一次吧!” 陈天华知道现在越解释越糟,认错安慰为上策。 薛婉珍果然气消些了大部,示意大家坐在一起吃午饭。 闷着头吃完饭,母亲收拾碗筷洗去了,腾空了桌子,陈天华拿出红药水、消炎粉等放在桌上,准备及时处理亭娟、幼娟她们的伤口。 果然不出所料,大姐亭娟伤口有几处已经红肿了,得先用红药水消毒。 他示意亭娟说,这红药水涂放在伤口有些疼痛,叫她忍着点。 红药水在伤口吱吱冒泡,表示它咬进皮肉里在杀菌消毒,十指连心,这像数不清的针扎似的,很疼。 但大姐亭娟很坚强,她咬牙切齿地只皱眉,并没叫喊。 用红药水消毒之后,再倒上些药草磨成的消炎粉,然后用沙布包扎,最后用橡皮胶布固定。 处理完大姐亭娟的伤口,再搞定幼娟的那些小伤口,他表现出非常的娴熟。 “哥,我发现你这十几天来,像变个人似的!”幼娟瞧着陈天华,忽然吐露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乱讲…我怎么变啦?”陈天华一怔,下意识的辩驳。 “你变得比以前聪明多了,胆子也大了很多,而且还爱说话,特别跟大姐。” “我以前不懂事,现在爹爹没了,我是家里的顶梁柱,再不聪明能行吗?” 他灵机一动很漂亮地圆了过去,伸出手笑嘻嘻摸着幼娟的头。 幼娟也亲热地靠在哥哥身上,就像靠在一座大山那样的踏实。 大姐亭娟也笑嘻嘻的,眼睛里滚着痛楚的泪水,她虽然听不到外面动静,但眼睛捕捉得十分仔细。 她明白爹爹走了以后,家境会是更加困难。 而兄弟土根却成长懂事了,让她这个做大姐的心很是宽慰,看到这个家的一丝希望了,她心里宛如五味杂陈,潸然泪下。 “幼娟,下午你和大姐在家休息养伤,顺便晒晒谷子,帮嗯嬷煎煎从倪郎中那里看来的中药,还请嗯嬷按时吃药休息,我下午去横湖外头摸些河蚌来,明后天咱们清早不去钓虾了,就卖河蚌肉和螺蛳吧。” 见母亲回西厢房休息去了,陈天华悄声叮嘱小妹幼娟,因为跟她沟通利索些。 “嗯…”幼娟点了点头,“哥…湖水凉了你可要小心点呵…” “行了…废话少说…按我说的去做,管好你自己。” 陈天华怼了小妹一下,肩挂着家里最大的一只洗澡盆,走出了家门,前往横湖外围。 陈天华选择下水的地方,往往水深、河床起伏大,并且河床上有於泥悬浮的区域,这些水域非常适合河蚌生成。 又因为水深,离村庄的距离远,所以就很少有人到这里来作业。 潜水摸河蚌是个体力活,加上水越深水就越凉,水流又湍急,消耗着体内热量。 当河蚌把大木盆装满时,陈天华也是精疲力竭。 他把木盆移到岸边一棵杨柳树下歇会,准备一会儿慢慢游回去。 由于长时间光着身子泡在湖水里,他的手指和脚指上的皮都泡得起了皱。 夕阳西下气温降低,湖面上微风吹拂,陈天华的身子感到有些凉意,浑身鸡皮疙瘩起、嘴唇呈现紫酱色。 他抬头瞧了瞧天色,哎呀妈呀不早了,赶紧下湖慢慢游回去吧。 他吃力地将搁浅在岸的大木盆、移到湖中。 贪心,以致于河蚌装得太满,大木盆在湖里吃水到了盆檐口,稍有不慎湖水就会淹没整盆河蚌。 这是陈天华事先没有想到的。 他用手轻轻推着大木脚盆、脚踩着水在横湖里慢慢往家方向游动…… 游啊游…又护盆又要踩水,显得很吃力。 就这样游了大半个钟头,才到横湖内河与外河的转口,离家门口还有二百米,陈天华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的太远了,去的时候轻松,没考虑到返回是如此艰难。 四周水面上很平静,既无船只又无人…陈天华拚命往家门口方向游动… 慢慢的,好象浑身力气用尽,腿脚突然抽起筋来了。 脚趾头…一条腿…两只腿…… /64/64592/17115445.html 第015章 差点被淹死 “玛呀,刚穿越过来半个月就玩完了?” 陈天华脑子里是一片慌乱,悲从心头起。 忽然,岸上有几个人影出现,他一边拚命自救,一边张嘴就喊:“救命…救…命…” 后面的字还没吐露清楚,嘴里倒灌进了几大口水。 一阵剧烈疼痛从两腿部,嗖嗖往上袭来,他挣扎着突然眼前一黑。 …… 当他神智有点知觉时,感到自己整个身子,倒挂在一个结实的男人背上。 该男人不停地在岸边青石板上蹦蹦跳跳。 “哇…哇…” 陈天华吐出了一大滩水,倒灌入鼻子酸酸的味道,但闷压在胸口胀鼓鼓的肚皮,却消下去不少,气吸好像顺了许多,神知也开始清醒了些。 就是浑身无力,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湖水倒出来了,这小崽能活!” “这小崽命大,亏得有我们几个人发现,否则…就翘辫子了。” “哎根子…这张脸孔像…是刚死的陈老七…他家的儿子土根嘛。”旁边帮忙扶着陈天华躯体的男人,惊愕道。 “他就是土根,我家苦命的表弟…”背着人跳大仙的那个高大男人,嗡声嗡气地说道。 “瞧瞧,这一大脚盆河蚌,连我们都弄不动,这小崽人小鬼大,贪心!” “……” 旁边又围上来几个村民,七嘴八舌的在唏嘘着。 如从高山上翻滚下来似的,陈天华感到浑身的疼痛和沉重,脑袋更是晕昏胀痛,耳朵嘤嘤嗡嗡的作响。 他使劲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几张男人粗糙的脸庞。 他脑袋瓜子里嗡嗡作响,一时想不起面前这些人究竟是谁,也许土根本身对这些人就不熟,所以,脑子里并没留下什么印象。 喔靠,自己居然没死,又活了过来。 想想也是,才过了十五六天光景,就让自己死了,难道让我再穿回去? 如能如此,那太谢天谢地啦! 不过,这折本的买卖,老天爷如何舍得做。 醒过来的陈天华,苦笑着在心里暗忖。 这时,太阳已经落山,天空变得灰暗濛濛起来。 陈天华穿着条短小的麻布短裤衩,躺在青石板的湖岸上,身下硬硬凉凉的。 身边一位三十岁左右,浓眉大眼,大手大脚的宽脸汉子,正朝着他傻笑。 他就是刚才背着陈天华‘跳大仙’的那位精壮男子。 “土根,现在好些了吗?”那成年男子问道。 陈天华用感激眼光点了点头,他脑子里一时想不到对方叫啥名字。 “那好,我把你弄回家去。” 话音刚落,那大汉拎起陈天华的两只胳膊,像甩一捆稻草似的,很轻松地把他放上后背上。 同时,另外二位男人伸出有力双手,抬起那大木盆河蚌,健步如飞。 到了家门口约二十几步路,陈天华说什么不准他们送他进去,要下来自己走。 “谢谢诸位哥哥了,我自己走回去吧,这事不想让家母知晓,以免她又是担心又是唠叨。” 这几个男人点头称是,陈老七刚去死,九死一生才活过来的儿子土根,又差点在横湖里淹死,这能不让家人揪心? “土根…你能行吗?”大汉把陈天华放下来关心道。 “没问题的根子哥…” 陈天华的脑电波里,终于呈现出这位大汉的讯息:他叫林根,是三姑妈家的老二。 “那好,我们就回去了…”林根挥了挥手,带着二个同伴离开了。 看到林根他们逐渐消失在黄昏的天色中,陈天华终于舒了口气。 玛呀,刚才太危险了。 四周空无一人,邻居们关上的大门里传出锅碗瓢盆声音,都在家吃晚餐呢。 也好,这附近邻居没人瞧见…否则,又有人嚼舌头了。 陈天华屏了口气,弯腰准备端那大木盆,可那装满河蚌的大木盆,要命的沉,端起来移动不了几步…… 这时,他瞧见小妹幼娟跑到湖岸边张望,估计是母亲见他这么久没有返家,有些担心。 “幼娟…小妹…”陈天华扯开嗓子喊道。 “哎哥…你咋到岸上来了呀。” 幼娟惊喜地跑了过来,她十分疑惑哥哥为啥端着大木盆上了岸,而不是顺水漂到家门口的踏埠上来,那里省力省时。 “别啰嗦了,快回家叫大姐过来帮忙抬回去。”陈天华唬道。 他不想解释,也没法解释,只好给怼回去。 “哦…” 幼娟被哥哥莫名怼了,再也不敢多言,她只好伸了伸舌头、扮个鬼脸,跑进去叫大姐出来…… 一会功夫,大姐亭娟跑步出来,姐弟俩合力将大木盆抬回了家。 陈天华一进家门,就闻到红烧肉的香味。 “嗯,真香呐!口水都要下来啰。” “哥,我们一直在等你,晚上我们有红烧肉吃啰!”幼娟兴奋的像过年似的手舞足蹈。 不一会,薛婉珍将一铜盆红烧肉端了上来。 “今天让你们几个吃个够,都馋了大半年啰,娘把四斤肉都烧好了,锅里留着一半,明天再吃。” 嗯,正宗的江浙红烧肉,加料酒、糖、香料,用小火烧,肉烂而不散,油而不腻。 这跟后世吃的东坡肉工序上稍有差别,那是卖相好看,实质差不多。 陈天华拿筷子夹了一块放入口中,不用怎么嚼即在口中熔化,很香很入味,太好吃啦。 大半个月没吃到块肉,就连肉味都没闻到过,这种苦行僧活法,要是放在穿越前,这是无法想象的生活。 幼娟和亭娟都按捺不住馋劲,没等母亲发话,就动筷子吃了起来。 母亲非但没有责怪,反而从里屋大床底下端出一小坛绍兴黄酒来,道: “这有七八年啦,当年你大舅送过来的,你爹他舍不得喝,今天高兴,权当过年吧!” “……” 晚饭之后,陈天华通红着脸,满嘴喷着酒气,拿出毛巾和牙刷,很有耐心地给母亲和姐妹们讲起大道理: “毛巾我用一块蓝色,你们女的就用这块红的吧,原先的那块改为洗脚巾。” “牙刷每个人一把,颜色各自记住了,每天至少是早上起床即便刷牙,晚上睡觉前漱口,牙膏挤出一点即可,这是为了口腔卫生,预防细菌从口腔入侵,增加人的体质。” 说完,他给大家在洗脸木盆里做示范。 “什么‘扣墙’,什么‘西军’的,我听不懂,你们年轻人去用吧,我还是旧习惯好!”薛婉珍不以为然,也不想听这些唠叨。 “嗯嬷,这都是学堂里洋教士教的,很有道理,你看您才四十不到岁,牙都烂了一半,再不去保护,将来都会落光,那吃东西可就麻烦啦。” 陈天华没办法,只好搬出洋人来说事。 在时下社会里,洋人的东西和习惯,代表着先进和时髦。 /64/64592/17115446.html 第016章 租了条小划船 “又是洋人?这洋教士比咱祖宗还管用吗?”母亲有些疑惑道。 “嗯嬷,洋教士说得有道理,咱就得听,你看他们身体多棒,就是平时注意保养,其实很简单的,贵在坚持。” 乘着酒兴,陈天华当起了口腔卫生宣传员。 “……” …… 自古以来,江南美食中往往以“鲜”为最,如长江流域以刀鱼、河豚、鲟鱼的江鲜,太湖三白等。 在内陆湖泊则以“湖鲜”或“河鲜”为标志。 而人们所说的湖鲜,则以虾、鱼、蟹为主要食物。 鲜与活历来就是上等佳肴中的孪生兄弟,两者不可分割,人们为了片面追求鲜味,在下锅操作前,要求这些生物必须是活蹦乱跳的。 河豚鱼剧毒,它的肝脏等有着不可逆转的致命毒素,这是古往今来、人人皆知的常识。 但为什么每年还有许多人冒死去吃河豚鱼呢?就是太片面追求所谓「鲜」了,有点偏执狂倾向。 晶莹剔透的青壳大虾,在江浙一带那是「鲜活」的上等佳品,这在市面上并不多见,是有钱有地位人家才吃得起的鲜品,因为他们舍得花这份价钱。 在夏种插殃前后的十数天里,陈天华和往常一样,五更时分起床,带姐妹俩去钓虾,下午有空自个去摸河蚌。 每次钓虾都在十斤左右,有时七八斤,多则十二三斤,每次收获颇丰,也卖得出好价钱来。 野钓虾也是许要经常换场地,无论是何种小动物,他们都有自己固有的戒备信号。 所以,野钓虾的路径越走越远,由于路途遥远,来回奔波在路上化费的时间占了一半,效率不高,体力消耗大,每天收成有限。 虽然到入冬之前,还掉范家债务是绰绰有余,可母亲说了,家里还有其它债务。 只是这些债主大多是自家亲戚,一般像这种情况,他们不会上门催债。 俗话说得好,无债一身轻。 反过来说,负债始终是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可以想像,压在母亲心头的那块石头有多么沉重。 而陈天华的目标,还不是母亲心里的债务,他是想从水产资源入手,逐渐有点原始积累,从而发扬光大。 家门口的横湖内河属于居民生活区内,有污染,内河的鱼虾,附近村民经常用鱼网捕捞,河蚌更是摸得差不多,剩下的都不起眼的渣渣。 真正晶莹剔透的青壳大虾,要在横湖外河,或者要到面积更大、更远的瓜子湖去钓捞。 也就是说,要想提高自己的工作效率,必须要具备远程作业的能力。 而远程作业必须要有水上交通工具才行,若有一条小船就完美啦,它既是交通工具,也是装货的船,省力又省时,往往能事半功倍。 这天下午,陈天华吃完午餐之后没去摸河蚌,而是去西埠头村转悠了一圈,用30个铜板/月,租赁了一条破旧不堪的闲置小木划船。 然后慢慢划到大舅家,请大表哥朝源帮忙修补。 薛朝源不光是木匠师傅,而且还是杭州一家船坊的修船技工,前段时间是农忙,从船坊请假回来,现在整个农忙结束了,他过二天就得返回去。 “大表哥,帮我修下这条小划船…” “你还真会找时间,我明天下午就走…”薛朝源仔细看了一下,“我只能连夜你修,不过得桐油干透了才能下水,要二天…” “好…我晓得了,那材料和工钱呢?”陈天华问。 “桐油灰、防水油漆,这样包工包料,自家人成本价,你就给一块大洋得啦!” “行…大表哥,修好你就搁在岸边,后天下午太阳落山时,我自来取船,怎么样?” “嗯,这没问题,我跟你大嫂说一声。”薛朝源还是胸有成竹。 小划船搞定了。 这时候,太阳已经落到树梢上了,它收起刺眼的光芒,像个害羞的姑娘,露出红红的脸蛋,周围有一束灿烂的光,一圈圈的柔和着。 陈天华嘴里哼着小曲,身体一摇一晃地往家里走去。 自穿越以来一个月时间里,他几乎每分钟都是紧张的,一方面要小心翼翼的生存下来,另一方面却要抛头露面地寻出路,尽量改变自己能贴近现实。 今天心情似乎轻松许多。 “土根…” 从身后陡然传来一声吼叫,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陈天华遽然一震,他就怕碰上那些不太认识的熟人或亲戚,他们一见面就是问三道四,把以往陈年旧事翻来覆去抄一边,然后就是啧啧啧几声,不知是惋惜还是可怜。 他急速刹住脚步,蓦地回头,见一高大魁梧的精壮男子大踏步走近。 “根子哥,原来是你呀!”陈天华满脸笑容地向前迎去。 来人正是十几天前在横湖边上,救他的那个三姑妈家林根。 林根长得人高马大,目测足有190身高,在整个双栖乡乃至山阴县,像他身高的男人估计很难找出第二个。 清末时期的江浙男子,都是属于精瘦型,一米六几、一米七上下占多数,一米七五以上的算高个,有个一米八的身材,那绝对是鹤立鸡群。 他的身材特别魁梧,骨架子奇大:头大、脚大、手大。 林根的手掌正有蒲扇般大小,手指甲又厚又饱满,陈天华穿越后还是第一次见到长成这样的男人。 在后世那应该是个职业运动员,打蓝球担任后卫很合适。 据说他的力气奇大,400多斤重的石举,他单手轻松抓举过顶。 当然,他的饭量也是奇大,据说他的饭碗是一个土钵,饭量相当于二个半的成年男人,大伙都说他是‘猪八戒转世’,外号叫“猪儿”。 林根上前笑嘻嘻地拍打着陈天华的肩膀,嗡声道: “行呀,你小子那天差点又去见阎王爷,他是不是又没敢收你呀!嘿嘿…瞧你今天又能活蹦乱跳…记住表哥的话,进入深秋时节湖面凉了,容易抽筋,泡水辰光不可太久,记住啦?” “记住了根子哥,那天的事实在是太感谢你了,有空想请你喝次老酒!”陈天华也是非常真诚的情感流露。 “嗯…应该感谢吴老三,是他先发现你漂在湖里的…我才跳入湖里捞你上来。” “好…等我忙过了这阵子,那天我约你,你再帮我请他们二个过来一起喝顿酒,怎么样根子哥?” “好呀…这没问题…”有酒喝,林根自然是最高兴的了。 /64/64592/17115447.html 第017章 瓜子湖畔遇地痞 农忙过后,乡下人闲得发慌,喝酒赌博是他们的不二选择,只有小数手艺人,则出去揽活干。 在绍兴乡下,有手艺的村民家境,自然要比光靠种田的农户、佃户强出许多。 而这些农户、佃户,许多人则自暴自弃,村里面摇骰子推牌九赌博成风,赌输了的赌徒,则回家卖谷子卖猪,甚至于卖房。 赌博之风在时下绍兴乡下农村,却很盛行,林根多少也染上这种恶习。 俩人站在那又多闲聊了几句,完了就分手告别。 休整二天之后,陈天华终于能如愿以偿用上了小划船,如虎添翼。 这样,每天清晨,还是鸡鸣时,他们姐弟仨就划上小划船,整装出发。 到了上午十点之前收工,然后直接划船到镇上去卖掉,省时省力还能多挣钱。 每次都能钓到大虾在十斤到十二斤左右,真正晶莹剔透,鲜活的青壳大虾。 现在每天光卖虾的收入,每次不少于7个现大洋,加上河蚌肉和螺蛳,一天正常情况下,可有十个大洋的收入。 这个收入,在时下乡镇上那绝对是高收入者。 自从有了小划船,效率提高了,人也轻松不少,不像以前那么累,慌急之余还划到手指。 有船之后,陈天华决定上午钓虾,午后到横湖外河去摸河蚌和扫螺蛳。 现在是旧历九月上旬,已进入深秋季节,湖水变得是越来越凉,除了少数渔民渔夫,一般村民都不再下湖去了。 陈天华自恃体质好,有特殊的运气呼吸功法,他决定抓紧时间,在有限时间内,更一步扩大经济收益。 这天清晨,天空中尚有一层薄雾,陈天华姐弟妹三人划着小船来到湖里钓虾。 这次,他们选择在瓜子湖的东面水域作业,这里湖面面积大,水产资源更丰富,青壳大虾就应该更多。 按作业流程,三个半钟点过去了,收获颇丰,水桶里已有十斤大虾养着了,活蹦乱跳的让姐妹俩乐开了花。 陈天华也估计到上午十点之前,能钓得大虾达到十二三斤的样子。 正美滋滋想着呢,突感肚子有点疼痛,可能是昨天下午下湖摸河蚌时间长了些,身体受了些凉。 人的身体器官非常敏感,轻度受凉的反应就是拉肚子拉稀。 陈天华跟幼娟打了个招呼,急急忙忙跑进离湖岸约四十几步远的小树林,再往里面去解手。 这里许多村民,在野外随地就能大小便,他可不习惯光屁股蹲在四面临风的地上,就能解出手来。 陈天华离开去小树林了,亭娟和幼娟姐妹俩自己在作业钓杆的起落,摘虾、串蚯蚓、放杆…… 她们跟着陈天华操作了一个多月了,自然也掌握整个过程,这野钓虾的作业并不难,难的是创意,钓具制作要精致。 突然,“卟咚、卟咚…”几声巨响。 从湖面上空坠落下若干块石头和砖块,作业的湖面顿时变得波浪起伏。 水柱飚起的水花四溢,随风飘到岸边,溅在俩姐妹俩身上。 她们俩惊愕地回头一望,只见从岸边左侧的树丛里,窜出七八个愣头小地痞,二十郎当岁,手里攥着木棒或棍子什么的。 为首那家伙叫熊二,是双栖乡东埠头村里的一个无赖,纯属地痞流氓,在附近几个村里专搞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勾当。 他长得人高马大,一身的彪肉,就像是头黑狗熊,黑漆漆的嘴脸上是一对贼亮的三角眼。 只见他手里拖着根撬石板用的粗木棍,对着身边那几个啰喽,大声道: “去…把她们的虾和钓杆给老子没收了,玛的,也不瞧瞧这是谁家的地盘,不懂规矩的小娘们,把她们给我赶走!” “得令…” 熊二话音刚落,从人群中窜出两个小流氓,学着戏文里唱戏的姿势,嘴里当当当唸着就飘浮向前,四只小眼珠滴溜溜紧盯着姐妹俩,邪里邪气地调笑着。 一人上前抢过水桶一瞧,“嘿嘿熊二哥,这些小崽子小娘们的还真有点本事,就这功夫钓得足有十斤大虾哦,老子们今天有钱喝酒听戏去啰!” 幼娟她们知道,这下麻烦大了。 亭娟一看装虾的水桶被抢,当即就急了,她猛扑上前拉住木桶把子不放,双眼怒视对方,嘴上不停地“喔喔…”的抗议。 “去你的,长得倒有几分姿色,但却是个哑巴,嘁…真不识相!” 流氓甲用力掰着亭娟的双手,见其还不肯松手,抬脚蹬在她胸口上,将她闷翻在地。 “你们凭什么打我大姐!”幼娟见状哭喊着扶着倒地的大姐,怒目抗议道。 “凭什么…嘿嘿…小爷们打骂从不看是谁,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怎么着?” “哈哈…”众地痞们开怀狂笑,嚣张气焰不可一世。 “我哥马上就要出来了,他可厉害呵,一拳就能把你给揍扁了……”无助中的幼娟缩着身子,只能搬出陈天华来壮胆吓唬人。 “哟呵…” 另一个尖嘴猴腮的流氓乙,咧嘴叫嚣道: “哎哟喂可不得了呵,人家还有位哥哥呢,不就是那个怂蛋土根嘛,像臭鱼烂虾似的,叫他出来!” “就是,快叫你那怂蛋哥哥出来,让他给咱小爷们跪着请安,哈哈…” “你…你们太欺负人了…呜呜…”幼娟抱着刚缓过气来的大姐,悲伤地大哭起来。 正在此时,听得外面动静的陈天华,已经从小树林里出来了,他见状更是怒不可遏,肾上腺素一下子急速分泌,双眼变得通红。 他撒腿奔跑,从斜侧面急冲过来,腾空跃起一脚…蹬在尖嘴猴腮的流氓乙后背上。 这个正笑得前仰后合的小地痞,那注意到后面动静,哇的一声惨叫,身躯就飞了出去。 “卟嗤…”一个闷响,面着地像狗吃屎那般扑倒在地上,鲜血鼻涕满嘴满脸的都是。 陈天华冲击速度加上腿力,够这小痞子趴在地上歇半天了。 紧跟着,愤怒中的陈天华借着余力,一反掌狠狠扇在踢倒亭娟的流氓甲脸上… 那厮被扇得眼冒金花,打着旋栽倒在地,张嘴吐出几颗带血的槽牙。 陈天华边打,嘴里还大声吼道:“让你们这些可恶的小地痞,给老子跪下请安吧!” “哥…哥哥!” 悲愤中的幼娟是大喜过望,她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跳着脚拍打着手,是又叫又嚷。 “哥…你快揍他们,狠狠地揍死他们…” 亭娟捂着疼痛的胸口,看到一向憨厚胆小的弟弟,竟敢打人了,也是又惊又喜。 这一下变生仓猝,地痞们被陈天华的陡然气势,给惊愕懵逼啦。 尤其是那个叫熊二的,惊愕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64/64592/17115448.html 第018章 神鬼助力显身手 在熊二的头脑记忆中,西埠头村除了有蛮力的那个林根,就没听说过谁很能打架?! 而这个叫陈土根的,是个出了名傻子,胆小如鼠见人就躲,什么时候见他大声说过话吼过人?更别说会动别人家的一根手指头。 可面前的陈土根,特么像换了个人似的,不但勇猛,而且身手不凡啊。 莫非,从阎罗殿里走一趟回来,胆肥大了不说,打人功夫也莫名其妙的有了? 那嬤逼的,老子就不信了,七八个手里舞着棍棒的爷们,就对付不了他单枪匹马的穷小子? 恢复了神志的熊二把手一挥,发飚道: “那嬷逼的都慌什么,这个半吊儿陈土根就一个人,大伙操家伙一起上,给老子摆平了他!” “就是,我就不信他有三头六臂,后脑勺长眼睛。” “围上去,做了他。” “……” 地痞们依伥人多势众,手持棍棒四周散开围了上来。 除了第一个被陈天华飞脚闷倒在地那家伙,仍旧扑在地上哼哼唧唧,另一个尖嘴猴腮的土痞乙,一手捧着半边肿胀的脸,一手持棒也围上前来。 他要为扇落的那几颗大牙报仇。 接下来,肯定是一场大战。 瓜子湖四周在田间劳作的村民们,也都放下活计抬头来看热闹,有的跑近了看。 “这不是陈老七家土根嘛,怎么就惹上东埠头村的熊二了呢?” “就是,啥时候见过他打架啦?嘿嘿…这年头怪事连篇。” “这人多欺负人少的,东埠头那帮二流子欺人太甚了吧。”“……” 众人议论纷纷,除了极少数嘴里说句公道话,其余的是看热闹,更没见有人站出来干涉此事,主持公道。 这年头,百姓们像是缺少灵魂的行尸走肉,麻木不仁,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嘴脸,只有跟风起哄,鲜有出面扛头的。 陈天华看在眼里,痛在心头。 都是同乡同村的,按道理路见不平一声吼,现在却没人敢站出来说句话。 这是整个时代的悲哀啊。 好在眼前的土根,可不是以前那位弱小怕事的陈土根了,而是个身怀绝技的高手。 对付七八个地痞小流氓,陈天华简直不屑一顾。 他现在是在琢磨,尽量不要出手太狠,免得伤人性命, 或者弄出个断手断脚的残疾人,到时候给母亲又惹上烦恼,剪不断理还乱。 他摆了摆手让亭娟姐妹退远点,自己则引那七个地痞到小树林边上一块空地上,冷哼一声道: “这可是你们自找的,就别怪土根我不留情面了。” 话音未落,只见陈天华主动冲向那些痞子,根本无惧那些扫打过来的棍棒,而是一个虎跃…腾空而起,展开双腿一阵扫、踢、踹、劈、砸…… 噼里啪啦的眼花缭乱一阵子,那些痞子个个倒地,或捧着肚子或捂着脸,在地上翻滚着哀嚎不止,手中棍棒都不约而同地脱手飞出老远。 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们都呆了,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一边倒的被土根给收拾了。 这么厉害法子,还当真是神鬼附身了呀。 这时,现场只剩下指挥的熊二,愣杵在那没有伤及,人却是傻懵了。 他压根就没瞧得清楚,这陈土根究竟出的是什么招数,他的啰喽们一碰上就倒地不起了。 “下面这戏码,该轮到你出场了。”陈天华冷哼着朝熊二走去。 能成为痞子头目,可不是被吓大的。 “那嬤逼的,老子跟你拚了。” 回过神来的熊二,恶狠狠地举起撬石棍,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向陈天华头部。 这可有千钧之力。 没见撬石棍落下,就觉眼前人影一闪,熊二手腕处一阵疼痛袭来。 “哎哟…” 撬石棍脱手飞了出去…… 还没等熊二有下一步反应,陈天华已是一个旋风腿踢向对方腹部。 “嘭…” 膀大腰圆的熊二惨叫着,直飞出去。 “啪嗒…”一下,熊二结结实实被甩在数米远的硬地上,倾刻间五脏六腑被震碎了似的。 他只觉得胸口一闷,口中涌起一股咸味,“哗…”的一下,鲜血鼻涕的全喷了出来,身子像煮熟了的大虾圈地不起。 陈天华龙行虎步走到他跟前,抬脚踏在熊二的脖颈部,微微用力踏上。 那是双母亲给土根新做的千层底布鞋,硬梆梆的鞋底抵在熊二的颈动脉处。 脚下稍微加力,熊二马上变得气竭不畅,眼冒金星,脸憋成猪肝色。 “土根兄弟…饶…饶命啊…” 熊二双手先是死命掰着陈天华那只脚,奇怪的是无论怎样使劲,就是掰不动,他只好认怂。 “谁让你来寻事的?” 陈天华可不认为这个熊二,上午十点不到,就带人跑来这冷风阵阵的瓜子湖边上? 他们之间无冤无仇,从不相识,就为抢这十斤虾吗? 熊二直翻白眼,哆啰哆嗦说道:“是范…明忠…范二少爷…” 陈天华放开脚,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熊二道: “带上你的喽啰快滚吧,见到范二少爷,请你告诉他,有本事让他自个来寻小爷我。” “是是…” 熊二被教训的像只丧家之犬,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神气,低头耷脑地招呼手下啰喽们,相互搀扶着灰溜溜离开了。 “走,咱们回家去吧。” 陈天华轻飘飘对幼娟说了句,自个开始收拾起钓杆和水桶,放入小划船里,像没事发生过似的,头也不回载着俩姐妹回家去了。 留着岸边那些看热闹的村民,自个在那唏嘘感叹。 “哥…你啥时候学成这么厉害的武功,我怎么就不知道?”幼娟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刚才她和大姐都紧张得要死,面对这种多人,她以为哥哥土根肯定要吃大亏,正准备去求附近看热闹的同村村民来帮忙呢。 可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转眼间,那些痞子流氓都被打得倒地不起,而哥哥土根却毫发无损。 她和大姐都惊愕得张大着嘴,像是在梦境里的少年英雄出现了。 一个朝夕相处的亲哥哥,一个胆小怕事的亲弟弟,竟身怀绝技? “傻妹妹,这叫西洋拳法,哥哥在城里跟那些洋教士偷学的,今日是被逼无奈才施展出来,千万不要声张。” 陈天华很淡定地现编一套搪塞小妹幼娟,还沉下脸告戒道:“小妹,今日打架之事可别告诉嗯嬷,免得她担心唠叨。” “嗯,我明白的,放心吧哥,嘻嘻…” 幼娟她不会去多想,也不愿去多想,她只相信自己亲哥哥所说的话,并为有这样强悍的亲哥哥,感到高兴和自豪。 哼哼…看以后谁还敢再来欺侮咱家。 陈天华封得住妹妹的口,但封不住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们的口。 这么猛的人谁见过? 陈土根的名声,一下子在左邻右村中传递开了,都说是神鬼助力。 /64/64592/17115449.html 第019章 有学问的土根 大江大河中生长的河蚌和螺蛳肉,不但肉质鲜美,还能清热、壮骨、滋阴壮阳、平肝明目和提高机体免疫力。 这些在陈天华脑海里早已熟知。 河蚌非常鲜美,「红烧河蚌」,「青菜烧河蚌」,「猪肉炖河蚌」都是名菜。 螺蛳在江浙一带,更是普通人家都能消费的大众水产。 用螺蛳做的传统菜谱有「酱爆螺蛳」,「葱油酱焖螺蛳」,「韭菜烧螺蛳肉」等。 有句民谣叫:剁螺蛳蘸酒,神仙也眼馋。 充分说明江浙一带的民间,螺蛳很受欢迎,很有市场。 扫螺蛳相对于摸河蚌要简单多啦,人就在小划船上操作,不用特意下水去。 一般性的螺蛳,都盘踞在湖面水下的湖岸壁和大石面上,陈天华自制了一个精细青麻织成的网斗,网口用扁竹绷圈,外加一个网柄,伸水下去用网斗沿口一扫就成。 每天午饭之后陈天华就慢慢出发,到太阳落山时返回,小划船里总是装有四五十个河蚌和五六十斤螺蛳,人也不太累。 无论河蚌还是螺蛳,最大的问题就是肉里含泥土,还有泥土腥味儿。 民间常用的方法就是用清水‘养’,每天给换水,大概养上三天,才能让它们吐露干净。 陈天华将扫摸来的螺蛳和河蚌,统统放进家里几个最大的大木盆中。 叫大姐亭娟挑来横湖的清水,倒入大木盆里要淹没它们,然后在每只木盆里,滴上几滴炒熟了的菜仔油。 并且交待母亲和幼娟她们,这只需‘养’一天,就可以捞出来处理,肉内保证没泥土,连泥土味都没了。 平常要养二三天才能将内含的泥土吐尽,怎么这一天就可以了? 家里三位女性都不解其道,问为什么? “滴上几滴炒熟的菜仔油,引诱它们吐得更快,更干净。” 陈天华很笼统地做了解释,更深奥的原理就没必要说,说了她们也听不懂。 母亲和幼娟只是愣愣地听着,是懂非懂,但她们相信土根,毕竟是进过洋学堂,属于有学问的人,按他的要求去做就没有错。 第二天养净后,用薄刀刮断河蚌的吸壳肌后剖开,将黑裙边除掉喂鸡和猪,将干净的蚌肉取出来单独卖,一举二得。 用大剪刀将螺蛳屁股轧掉,成为新鲜无泥土的剁螺蛳。 这就是陈天华与时下人,不同的精品思维方式,也就是后世常说的精加工或深加工。 为了检验这样做的成果,陈天华自己在家里让做了两个旧菜:「青菜烧河蚌」和「葱油酱焖螺蛳」,请全家人先来品尝。 大家捡起一颗剁螺蛳,嘴含住螺蛳头,用力一吸,“呲溜…”一下,螺蛳肉轻松进入口中,没有一点泥土,连泥土味都没,味道鲜美。 河蚌腮里最容易含沙土,但精加工后就一点都没有啦。 经过实践验证,全家人都更加信服土根了。 天呐,这省下多少辰光呵。 “陈土根的螺蛳河蚌里不含泥土,如假包换,退钱!”在乡镇市场上,陈天华喊出了自己独特的响亮口号。 他就在滩位旁边树立起一块木牌,上面就是这个承诺。 就凭借这点差异性,他卖的价钱,是别人的好几倍,产生的效益是千差万别,并还很受买主欢迎。 七八天下来,陈天华的精品水产,以品质优良、物美价廉而声名鹊起,乡镇上的许多饭庄、酒楼,以及有钱人家纷纷前来订货,供不应求。 陈天华干脆挂出「土根精品水产」的牌子。 他在乡镇集贸市场里,将自己的摊位,固定安置在一颗大榕树下,树上挂着用木板订制的一块长方形招牌,招牌上赫然是龙飞凤舞的六个大字:「土根精品水产」 木牌下方钉有一枚长铁钉,订货的单位或个人,将订单自行按入铁钉里。 每天上午,陈天华依据订单上的数量、时间和地址去逐一送货。 自己忙不过来时,也开始培养小妹幼娟去送货、结帐。 现在陈天华的水产,每天光是订货的都供不应求,那里还有另售业务。 母亲和大姐、小妹她们三人,就在家里养河蚌、螺蛳,把家里所有木盆都用上,摊得堂屋里到处都是,走路都很瞧着点。 一天到晚都在家忙着轧螺蛳,剖河蚌,真所谓全家动员,丰衣足食。 母亲把缝衣服这滩子业务,暂时交由大舅妈、二个表侄女接手,外婆指导。 而她则全身心放在土根的水产上,因为这个产出高,而且不用每天早出晚归的走路。 这天清早,天空中忽然漂起了毛毛细雨,天色变得灰朦朦的了。 陈天华姐妹仨无法出门作业,只好在家帮着剖解河蚌和轧螺蛳屁股。 “嗯嬷,这天气估计今天晴不了,我想在家里请个客,林根哥他们几个,平时对咱多有关照,一个好汉三个帮,想请他们喝顿酒,也许今后用得上。” 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对林根承诺过的事,但具体事宜不能跟母亲明说,就隐喻地商量。 “可以啊,你现在是咱家里的男人,请人来家里喝个酒,有个人情交往这里常理,一旦有事也叫得响,叫得应。” 薛婉珍怪嗔了儿子土根一眼,她欣然同意。 见这事就这样圆过去了,陈天华显得很高兴,“那我现在就得开始准备,晚上就请了。” “不用这么着急,娘等会把那只不再生蛋的老母鸡给杀了,剁螺蛳、河蚌那都是现存的,菜地里又有青菜,你去镇上买一坛10斤装的「女儿红」回来,再买上几斤五花肉,其余的你不用管啦!” 经母亲这么一说,陈天华笑眯眯地颔首。 薛婉珍笑着补充说道: “你去买酒,顺道去请客人,就说请吃晚饭,请他们早点来。绍兴人请客,你算小辈得一个个亲自登门去请,这才算礼数尽到。” “嗯,还是嗯嬷想得周全,我等会就去办!”陈天华颔首微笑。 这时候雨变小了,陈天华准备划船出发,小妹幼娟则死活要跟上哥哥走。 自从上次陈天华在瓜子湖南岸,痛揍东埠头村熊二那帮痞子之后,小幼娟几乎天天跟着哥哥,他到哪里,她非得跟着。 陈天华笑骂她是只拖油瓶。 /64/64592/17115450.html 第020章 准备请客,还人情 “跟哥出去可以,但天还下着雨你得撑把伞,屁股底下拿块绒布垫着,哥戴顶笠帽披蓑衣就成。” 陈天华唠叨说道。 他想到小妹刚开始发育,女孩子生理比较特殊,被雨淋着或湿气上身,容易得妇科疾病。 这些小妹幼娟肯定不太懂,但他这个二世为人的长兄,自然得好好保护她才是。 不过幼娟跟着去也行,他脑袋瓜子里并没有林根家的讯息,估计前任没去过,只好小妹带路。 “嗯…”幼娟很听话地点了点头。 “哎小妹,根子哥家住哪里,你清楚吗?”陈天华把划船推开岸,就先问道。 “嗯我大概记得,跟爹爹去过一次。”幼娟响亮回答。 小划船前头,船板被雨淋了有点湿,她拿着块干抹布擦了擦,然后放上块绒布才坐在上面,再撑开油纸伞,显得有条不紊。 小划船从水道上走很快,一会就到了镇上市场,陈天华叫幼娟看着船,自己上岸先买了块五花肉,然后抱了坛绍兴勤酒女儿红下了船。 “哥…根子哥家船是过不去的,咱们还是先回家,把肉和酒先搬回去,搁着船走路过去方便。” 幼娟发现哥哥准备直接划船去村东头,连忙制止道。 “好吧。” 陈天华转过船头划回家,把船上老酒和肉拎回去,把小船拴在河岸上,划桨拿回家里放置,然后跟着幼娟往村东头走去。 林根家和陈天华家分属西埠头村的东西二头,相隔二公里不到。 兄妹俩步行二十几分钟,就来到林根家门口。 林根娶媳妇之后,按乡下多数人家规矩,就得分家独立出来过了。 分家时他分得二间祖宅和一亩多田地,这住宅凑合,但一亩多田地庄稼,对他而言肯定不够吃。 他又在村里长刘文杰那里,租得十几亩田地在种,实际上他就是刘家佃农。 两间破旧的青砖瓦房,有些地方石灰和谷灰、青砖都露了出来,墙面整体还留有粉刷过的痕迹,估计是讨老婆之前用白石灰浆粉刷过的。 房屋旁边新搭了一间泥墙稻草顶的房子,不用说就是堆些杂物、农具还有稻草用的杂屋间。 最边上建有一个猪圈,养着二头猪,屋前有一小块空地,散养着十几只鸡。 二间屋的其中一间门是敝开着的,兄妹俩也就自个进去了。 这是间起居室,屋内有2个小孩在玩耍,大点的约四岁左右,另一个正在跌跌撞撞的学走路。 陈天华拿眼扫了一遍,除了挂着的斗笠蓑衣和竹蓝子,其他没有什么值钱的。 屋里面就是一张木桌子和三根长板凳,还二把竹制的椅子。 板凳都倒在地上,还有一只装有些饭菜的破瓷碗,也倒在地上,一遍狼藉。 真的叫家徒四壁。 见有人进来,女主人从嘎吱嘎吱响的竹椅子上站了起来。 “根子嫂…”幼娟对着她叫了一声。 是林根媳妇,陈天华也上前附和一声。 “是你们兄妹俩啊,前些日子你们家里出事,我拖着二个崽子,就没过去帮忙,不好意思…嘿嘿…” 林根媳妇尬笑了笑,先就重要的事说一声,也算是有个交待。 其实,上次家中父亲出事那天,许多亲戚都没去灵堂祭拜,怕沾上晦气。 但清晨出丧,许多人都来的,有些亲戚主动来抬棺材,大多数则是跟在后头,往棺材上撒把土也算是乡邻亲戚之谊。 陈天华那天是手捧着爹爹灵位走在最前,他没留心看,究竟有哪些人参与出丧。 后来听母亲说好像该来的都还是来了,有些站得远了些。 “这事都过去了咱不提它了,根子嫂也忙,这些我能理解的。”陈天华连忙圆了个场。 “呸呸…瞧我这张臭嘴,又提及这些伤心事了…来坐坐…” 林根媳妇边说边弯下她那水桶腰,拉扯起一条长板凳,挪了过来。 林根媳妇长得一点都不漂亮,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眼看上去像三十多岁,略显苍老。 一张普通的大盘脸,一双淳朴的大眼晴,肩膀宽阔,高大体胖。 一看就知道是个大大咧咧,不善于治家的懒婆娘。 陈天华正要客气几句,可还没等开口说些什么,只听得外面一阵鸡飞狗跳,夹带着沉重的脚步声。 是林根从屋外道地上“咚咚咚…”的虎啸而至。 “呵呵,你们兄妹来啦,是不是上次请喝酒那事?我刚与吴老三从刘里长家出来,才分手不到一分钟呢!” 林根心直口快,大嗓门哇哇直吼。 “就是这事,我和我娘商量了,定在今晚请你和吴三哥他们,娘安排我过来先知会一声。” “哦…是这样的…那现在快晌午啦,要不先在我这里随便吃点再过去吱一声,否则现在去,快赶上人家吃饭啦。” 可能是粮食的因素,非农忙时节里,乡下农村每天只吃二顿,上午十点半左右,下午四点半样子。 林根说的晌午饭,那是今天第一顿饭。 其实,林根家境窘迫,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看架势他家里没什么可吃的,顶多就是一簸箕蕃薯罢了。 但嘴上还是要客气二声的呀。 “不用啦根子哥,我们吃了饭才过来的,那我们现在过去,当面请吴老三他们一下如何?” 陈天华瞧得明白,就善意撒了个谎,这何必让主人家难堪呢? 陈天华家里依旧是三顿饭,他们每天都在紧张劳作中,跟农忙没二样。 “那也好,咱们现在抓紧过去一下,走!”说着,林根抢先一脚跨出门去。 陈天华兄妹连忙跟女主人摆手告别。 “土根、幼娟你们慢走,有空过来坐。”林根媳妇怀抱着小崽子送到门口话别,见人走远了这才返回屋里长舒口气。 家里这几天都揭不开锅了,顿顿蕃薯,吃得肚子里气鼓食胀,还不断放屁。 兄妹俩告别女主人,跟着林根一会功夫就来到吴老三的家门口。 “呼哧呼哧…” “瘪叽瘪叽…”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喝粥、嚼咸菜,还夹带着大人呵斥孩子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从没闭合的门缝里传出。 显然,人家已经吃上饭了。 而吴老三家里人多,比林根家的境况,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陈天华不好进去,只好林根进去了。 /64/64592/17115451.html 第021章 首次当家主 一会,吴老三嘴里瘪叽着走了出来,死活要拉陈氏兄妹俩进屋吃饭。 陈天华当然是坚决推辞,他表示吃了饭才过来的,而幼娟更是逃得远远的。 林根开口证明,吴老三这才罢休。 吴老三听完陈天华邀请的原尾,也没怎么推辞,毕竟救人一命,感谢也是情理之中。 他笑了笑说道: “土根小老弟是个文化人,也算是有心,咱们聚一聚喝碗酒也行,了即土根一桩心愿,等会我去叫上阿华。” 吴老三说的阿华,就是那天他们三人中,站在最边上的那位年轻人。 他的一只眼睛有点异常,村里人都喊他吊眼。 “行,那阿华…” “哦…阿华是我小表弟,你们就不用去了,又没多大会事,我去叫上他就行了。” “那好,就这么定了,下午早点过来,咱们边吃边聊好吧。” “行行…下午没事…咱们早点过去。” 陈天华兄妹挥手离开,林根被吴老三留下来吃饭了。 他俩本身的私交关系也不错。 江浙一带有个风俗,家里吃饭时,见有客人上门来,则必起身放下碗筷请客人上桌吃饭,否则,没了待客之道,要被世人骂成没规矩。 陈天华回家后,匆匆吃了午饭,然后全家人开始忙碌起来:炖鸡,洗菜,烧饭做菜,打扫卫生…… 下午变成了阴天,但没下雨。 看天色估计在四点钟了,陈天华就在路边早早候着。 一柱香功夫,只见横湖岸边的青石板上,有三个高大壮汉一摇一摆地朝这边走来。 前面那个大高个不用猜就是林根,陈天华连忙迎了上去。 …… 听到人音渐近,薛婉珍也到门口迎一下。 “小舅妈!” “阿婉婶!” “婶子…” 三人都双手一揖施礼。 “好好…你们来啦就好,请屋里坐…坐…” 吴老三瞧上去也有三十几岁了,年龄比薛婉珍小不了几岁,但乡下讲究辈份。 “哎哟阿婉婶,您身体就不好,今天还烦您老亲自忙碌,实在过意不去呀!”还是吴老三机灵些,嘴皮子会说。 “那里话,乡里乡亲的咱土根高攀上你们几位大哥,往后还请你们多关照咱家土根呢,喝顿酒略表心意,你们一定要吃好喝好!” 薛婉珍笑盈盈的,她道明了这次请客之目的,当然,这跟事实还是有些出入的。 不过这没关系,乡里乡亲的,今后谁照顾谁还说不准嘞。 “哎哟喂…瞧您说的,现在土根比咱们有出息、能干,要说关照,今后是他关照咱还差不多…” “……” 大家七嘴八舌地寒暄起来,陈天华刚好也能近距离地端详起这三位救命恩人。 林根就不用说了,已见过多次,而吴老三和阿华俩人,对陈天华而言是生疏的,这次得好好端详。 他们俩都属于虎背熊腰、身强力壮,憨厚老实的庄稼汉,皮肤粗糙,手掌上满是老茧,指甲壳又厚又黑。 阿华右眼角有块大疤痕,应该是以前自个不小心创的祸,或小时意外受的伤。 右眼皮被伤口拉扯产生不均衡倾斜,右眼就像吊着似的难看,于是就有了绰号,吊眼或吊眼疤。 其实,他除了右眼有这点伤疾之外,浑身上下还是个很俊朗的棒小伙。 寒暄间,菜都上桌啦。 有白斩鸡,香菇炖老母鸡,红烧东坡肉,河蚌烧青菜,葱花酱伴剁螺蛳,韭菜烧螺蛳肉,大白菜汤。 这一桌子菜在时下农村,那是很丰盛的了,量足味美,香气扑鼻,充分显示出主人家的十足诚意。 “哎哟喂这么丰盛啊,这比过年还讲究呐…这怎么好意思呵…” 三个男人故作姿态的嘴上客气,其实喉咙头口水不知吞咽了多少,完全是馋涎欲滴。 他们三个人都属于家境贫寒的佃户,也是大半年没闻上肉香味啦。 倒上温热的陈年「女儿红」,酒的醇香扑鼻而来。 今天,陈天华是第一次端坐在主人正位上。 按江浙人乡下风俗,家中宴请客人,必须是男主在座,爹不在则由儿子,女眷一般不得上正席。 如家里没有男主,那不算是个正式的家,就不能请客人到家里喝酒吃饭。 就算请了,正经家的男人是不会去的。 女人再是长辈或什么,永远也不能上桌主事。 这男尊女卑的风俗,在江浙一带尤其是乡村,那是根深蒂固。 陈天华双手端起酒碗,十分恭敬地行酒辞令: “三位都是我土根兄长,感谢这话咱就免说了,仅此薄酒,略表心意,我先干为敬!” 话音刚落,他带头将一碗黄酒,仰脖一口干了进去,大伙也纷纷仰脖一饮而尽。 酒桌上自然就不提当初落水之事,吴老三、林根他们三人都是心知肚明,因为陈天华特意叮嘱过,主要怕家中母亲担心。 接下来,大伙吃着美味菜肴,喝着醇香的女儿红,开怀畅饮,推杯换盏的进行着。 幼娟在旁侍候,大姐亭娟帮着母亲在忙其他家务活。 三人畅开了吃喝,呲牙咧嘴的满是油腻,乡下庄稼汉哪讲究什么斯文,况且这味道真是太好了。 酒席进行有一个钟头,桌上的酒肉已入肚大半,开始的馋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大伙开始想着聊些正事。 “哎土根,你今年多大啦?”吴老三突然问道。 “我今年…应该有廿一岁了吧。”陈天华也是瞎子摸象。 “土根今年十九,要翻过年才廿岁呢,尽瞎说!”薛婉珍在东厢房纠正道。 陈天华东厢房跟堂屋之间只挂着一张竹帘子,原来的那扇门被缷下来当棺材板了。 而薛婉珍正和亭娟一起,俩人拿针线在给土根订被褥,深秋天转凉,晚上光是被单不能御寒。 陈天华听了自然明白,自己实足年龄为十七,过了年就是十八周岁啦。 “我就是想快些长大嘛,嘿嘿…”被母亲戳穿了虚报年龄,他尬笑了笑自嘲道。 “哎别说,土根这个月里蹭蹭长高长结实了,冒充廿一二岁的小伙子,还没人会怀疑呵。”吴老三瞅着陈天华惊奇道。 “吴三哥说得没错,土根还真就长成大人了,小舅妈…土根过了年可以讨老婆了。” 林根也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扯开嗓子对着里间喊道,属于半开玩笑的言语。 /64/64592/17115452.html 第022章 商议 陈天华这二个月下来,自己感觉也长高壮实了不少,那天他自己拿着母亲裁量衣服的木尺,给测了一下身高。 结果是五尺三寸差不多。 清朝的米尺跟后世的几乎一致,一米同等于三尺。 按此计算,他现在身高也有一米七五这样的高度了。 仔细想想,一方面得益于他每天劳动锻炼,下河摸河蚌很费力气的,很锻炼肌肉和筋骨。 另一方面,现在每天都能吃饱饭,而且顿顿有河蚌肉和螺蛳肉,还有几顿红烧肉,实际营养都很丰富。 “哎哟根子啊,我家土根连媳妇还没定呢,哪里就能说到讨老婆了呢,这事以我看那,还得靠你们当大哥哥的多关心关心嘞。” 薛婉珍放下针线笑呵呵从里屋走了出来,对大家说道。 自从丈夫陈少安去世,到前天刚做完七七四十九天,今天是薛婉珍最平静的一天,如释重负。 “我们给土根做媒?那真叫瞎七瞎八了,我们三个都是白木头,大字不识几个,而土根是城里洋学堂里出来的,一般村里的姑娘,他是瞧不上的。” “就是说,我家倒是有个妹妹,比土根小一岁,可…可土根瞧不上的。”吊眼还很认真地说起了媒。 “……” “哎呀,瞧我娘说的,都扯远了,我还想问问几位大哥年龄呢。” 陈天华见这事越说越玄,越吹越远,赶紧打住刹车,便反问起吴老三他们几个人的年龄来了。 “要认年龄,我今年三十岁了,吴三哥好像大我三岁,今年三十三,吊眼最小,也就廿五岁吧!” 林根抢先回答,他说的当然是虚岁。 “呵呵,我们虚长土根十几岁,还不如小老弟能来事,据外面传闻,这差不多二个月里,你弄水产攒得不少钱啰。” 吴老三先自嘲一番,然后对陈天华摇手解释道: “哦…土根兄弟你别误会,我们不是眼红妒嫉,意思是说,小老弟有什么好的路子,能否带上我们哥仨,我们几个有的是力气,就是没文化,缺少脑筋。” 这个打开的话匣子,也是他们三个在来的路上商量好的。 “是呀,这几年种田是越来越没出息,东家租金是居高不下,加上种子、租耕牛等等,勉强算能养家糊口,但这日子苦啊。”林根也跟着唸起了苦经,他就是没检讨赌博。 “现在想讨个老婆成个家,根本拿不出钱来,光彩礼钱都凑不齐,就别说是分家建房啰。” 吊眼阿华没成家,因为兄弟姐妹多家里穷,连房媳妇都没订下来,当然是牢骚满腹。 “就是,那土根你说说看,这样咋个办?” 这几个土老冒都把陈天华当成小诸葛了,因为他这二个月的表现,着实让西埠头村的村民们耳目一新。 但有些话林根和吴老三也不太好意思说,让土根单独传授些野钓技术给他们。 下湖摸河蚌倒是简单,但他们的肺活量又没法跟陈天华比,成效不大。 陈天华明显感受到大家是有求于他,当然,这个他是不会拒绝。 因为将来他要在今生今世成就一番事业的话,光靠自己单枪匹马是万万不行。 古今中外、古往今来,就算是网络经济的后世,要成大事首先需要有一个组织。 拥有一个组织架构在运行,一帮子可信的人在动手。 吴老三,林根他们,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他们却是很合格的执行者,关键是知根知底的可靠。 “几位兄长的话,土根是听明白了,既然大家抬举我,我就说上几句,看看是否有道理。” “好…” “说吧…土根。” “农民光靠种田想拥有富裕的钱,眼下这光景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凡有手艺的人,比如那些木匠,泥瓦匠等工匠,农忙之后的空闲时间倒是可以外出挣钱。” “但像你们这样没什么手艺,天天赋闲在家里又无所事事,有的还染上赌博恶习,最终输得倾家荡产,甚至于家破人亡。” 说到这里,陈天华白了林根一眼,后者羞愧地低下头去。 “好在江浙一带这几年算安静,几乎没打仗,而这里土地肥沃,粮食、棉花都还不错,是鱼米之乡,咱们应该因地制宜,搞水产渔业,搞围湖养鱼,咱们的眼睛要盯着绍兴、杭州、上海这样的城市。” 陈天华噼里啪啦讲了大通道理,尽管讲得够通俗,但这三个大汉还是听得似懂非懂,云山雾罩。 “哎呀土根,你就直说咋个做吧,别弯弯绕绕的咱们又听不懂,直接就具体的讲。”吴老三最着急,他皱着眉先开口道。 “就是啊土根,别讲那些大道理、新词,咱们三个是白木头、阿莫灵,像听天书似的,你就直接讲:一二三乍个做就行了。”林根也跟着数落。 “哎…我好象听到养鱼,咋个养鱼法?”吊眼算是心细些,他还是听清楚养鱼那二个字。 三个人中有二个人没听进去一个字,还倒过来数落人,一个人总算是记得二个字。 玛的,这完全是在对牛弹琴嘛。 陈天华心里十分不爽,刚点燃的激情一下子给浇灭了。 “哎呀尿胀了,先去撒泡尿回来再说。” 他脸色变了变,从椅子上站起来,气哼哼径直往毛厕方向走去。 吴老三和林根俩对视一眼,自觉刚才他们的话说得重了些,可以伤到土根什么了,都不好意思的苦笑了笑,也是起身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土根兄弟,咱们几个说话没轻没重的没得个数,你就不要介意啰。” 吴老三年龄最大,嘴皮子要活碌得多,他边撒着尿,边对陈天华歉意道。 其实,跨出堂屋门槛的瞬间,陈天华自觉到自己的角色混乱了。 他不是坐在后世的那个陈天华了,而面对的这三个,也不是文化成度高,理解能力强是现在人,他这种述说方式确有问题。 “哎呀吴三哥,是小弟讲法不对,应该是我检讨,回头我慢慢讲给大家听,着重强调具体咋做。” “对…好好这就对啰…”大伙高兴地响应着,见土根脸色平和了,他们也如释重负。 /64/64592/17115453.html 第023章 立冬还下湖 重新返回堂屋落坐,陈天华用筷子沾点酒在木桌上开始比划起来。 “我想围湖养殖,在瓜子湖里圈一块湖面出来,打木桩子,围上麻绳网,就在围网里养鱼、虾、大闸蟹、还有河蚌养珍珠。” “瓜子湖水域面积大,水质好,上接长江、大运河,下通太湖,航道主要在中间地带,而二边的‘瓜子肚皮’适合围拦。” “哇…土根就是聪明,这样的主意都能想得到。”吴老三第一个夸赞,其他二个纷纷点头称是。 这次他们三个总算是听明白了,土根想在瓜子湖拦出一片湖面出来,在里面放入鱼虾蟹等苗,围着养。 “但围湖要有许多投入的,得花不少银洋钱,这个钱从哪儿来呢?” “而瓜子湖水域大,涉及好几个乡镇、十几个村,这里面扯皮拉筋的事可多了,怎么办?” “……” 三个大汉七嘴八舌的提出不少问题。 但陈天华似乎成竹在胸,只见他轻咳一声,喝一口黄酒润泽一下喉咙,沉声道: “这些你们不用担心,钱和投资我来想法子,你们只管出力就行。再过三个月,也就是过了年,我们就开始准备,明年开春,我们就开始围湖进行育苗养殖。” “这段时期,你们就跟着我先搞野钓,除了钓虾咱们还可以钓鱼,大冬天里凿冰捕鱼,总之,咱不能让自己歇下来。” “之于瓜子湖的水域行政管辖问题,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嘛,不外乎就是利益分配,也就是钱的问题。如今这世道,能用钱解决的,都不算什么问题。” 陈天华有条不紊、眉飞色舞地侃侃而谈,让吴老三他们哥仨,听得是云山雾罩,目瞪口呆,惊愕得差点下巴都要掉落了。 这还是原来那个憨头憨脑的陈老七家土根吗? 瞧这神态…这表情…这气势…这缜密的思路,那分明是像戏文里的诸葛孔明,在谈笑间指点江山。 再不济也比那些绍兴师爷们强吧。 就连在里屋忙针线活的母亲薛婉珍,听到土根一番演说,虽未完全听懂,但深感这个憨儿子还真的有出息啦。 “少安啊你听到了吗?咱们的儿子土根有出息了,你就放心好了,家里会慢慢好起来的。” 她轻闭双目,双掌合一,口中唸唸有词,潸然泪下。 陈天华看着面前三位的神态,以为他们又是没听懂,讪讪一笑歉意道:“我是不是说多了,说快了?” “这不用管了土根,咱们知道在瓜子湖里养鱼,具体的咱们不懂没关系,只要你懂你清楚就行,今后一切由你掌舵,咱们三个就跟定你了,上刀山、下火海的,我们在所不辞!” 吴老三不光嘴巴说,还正经八百地抱拳作揖,林根和吊眼阿华自然是不甘落后,纷纷抱拳作揖。 “老话说得好呀,有志不在年高,自古英雄出少年,我们不懂啥规矩,反正就认你为我们老大,少当家的。” 林根戏文听得多,那些隋唐的秦琼卖马,三国刘关张的桃园结义等等,他很喜欢,所以,他说得更直白些。 “好好,我们哥俩也是这个意思,今后土根你就是咱的少当家了。”吊眼阿华和吴老三也跟着表态。 陈天华见大伙都这么表态了,心里暗喜,总算是张罗人马的事搞定了。 他站起身来,亲自给大伙的碗里倒满酒,然后端起碗中酒,环顾三位目光炯炯道: “承蒙三位哥哥抬爱,兄弟愿携手共闯江湖,土根在此发誓:今后只要我土根碗里有的,决不让大家饿肚皮,咱不搞什么桃园结义,就饮此碗酒以表决心,干!” “干…” 四个人一起站立将碗中酒仰脖一口干尽。 用衣袖抹了抹嘴,陈天华示意大家先坐下,然后吩咐道: “合在一起搞事,光靠咱四人是不够的,你们负责吸收一些家境贫寒,讲义气、懂道义,有各种特质的青壮年加盟进来,不限于本村,今后咱往乡镇往县、府上发展。” “好…咱们听少当家的。” “……” …… 那天酒后,四人都在按约定计划进行。 吴老三他们在物识一些人手,同时也给家里多做些活,以便抽身去跟着土根干。 陈天华这里也在拚命攒钱。 围湖养殖的围网、木桩、鱼苗等要不少钱,还要人工和船舶工具投入。 而这些投资的回报周期一般在二年以上,也就是说,要二年之后才开始有收成。 第一次投入,少说要几百块现大洋才够,搞养殖还得需要几条木船,这些目前不可能有投资者,人生地不熟的,只能靠自己先慢慢的原始积累。 一转间,时光到了旧历十月初二。 再过一天就是立冬,这些天气温不高,估计在正午时分也就十二三度左右,湖水就更是冰凉了。 跟往常一样,到了正午时分陈天华划船出发了。 他计划再坚持下湖几次,再不再下湖摸河蚌了,转入冬季就只能钓虾,再扩大到钓鱼。 今天,他特别准备了一缸子烈性酒,当地人称之为烧酒-老烧锅,用来下湖前后的活血暖身。 这种用烈性酒活血暖身的方法,时下许多渔夫都用此法,陈天华前世在寒冬腊月下水作业,屡试不爽。 除了烈性酒,他还准备了二个肉包子,这是专门到镇上去买来的,因为在入冬时节里潜水,热量消耗很大。 他今天选择在瓜子湖主航道边上的一块水域作业,这里河道深,而且河床松土於泥较多,非常适合大河蚌在此生长。 与预想中的情况基本一致,正午时分,螺蛳与河蚌都会从深埋的松土或石头缝隙中钻出来见阳光。 他扑在船檐口先用平口网斗,沿湖岸石头表面扫了一边螺蛳,也就不到一个小时,共扫得青壳螺蛳七八十斤。 然后他脱掉衣裤,只剩一条扎紧腰带的短裤,准备下湖摸河蚌去了。 他端起酒缸子移到嘴边,“咕咚咕咚…”往口中灌入老烧锅。 只觉得从喉咙口到肚子里,滴溜溜一条直线下去,火辣辣的燥热起来。 他在窄小的船甲板上活动几下,感觉浑身都燥热开了,逐一个猛子扎入湖中。 他屏气下潜,头呈九十度朝下,双腿猛蹬,双臂用力向后划水,身躯像利箭般直插湖底。 …… /64/64592/17115454.html 第024章 雌雄鸡冠蚌 感觉这里水道确实有点深,越往下潜,水温就越来越低、越来越凉,而水压却是越来越大,二只耳朵的耳膜被压缩得丝丝疼痛。 这时,陈天华突然睁开双眼,想看清楚湖底还有多深,湖床结构如何? 咦…可眼睛刚一睁开,伸出去的右手就触碰到了湖床。 这里的湖水清澈,湖床水草繁密,有一长段窄幅的斜坡,斜坡面上土质松软,耸立着不少大小乱石。 再往前搜索,右手触碰到一个像石头状的东西,他手摸眼瞧,感觉这黑乎乎的但表面平滑,并不像块大石头。 凭经验判断,这很有可能是个特大型河蚌。 陈天华欣喜若狂,他双手紧紧捏住河蚌两边,用力拉拽摇晃,但它却纹丝不动。 玛的,这河蚌也跟你过不去,不轻言投降。 没办法,他只好先出水面喘口气,顺便把随船带着的小铁耙拿着,再一次潜下去…… 他下湖摸河蚌总带上这个小铁耙,对于埋入泥土深的大河蚌,光靠摇拽手指挖的往往不灵光,而且手指头容易被蚌口或石头划破受伤。 连续二次下潜,利用小铁耙终于将这个巨型河蚌给挖出,带离湖底。 放入船舱里一瞧,陈天华不禁惊叹: 哎噻…原来是一个巨型鸡冠蚌,这黑乎乎的玩意儿个头贼大,体长约有四十几公分。 陈天华前世学过生物植物学,对水下动植物非常熟悉,这种鸡冠蚌其实是民间叫法,因其壳的外翼长得像公鸡上的鸡冠,因而得名鸡冠蚌。 实际它的生物学名应为三角帆蚌,它是河蚌中非常特别的一种,也因其盛产天然珍珠,又被称之为珍珠蚌。 在后世,珍珠蚌一般是人工养殖,往往采用一定的激素,让其盛产珍珠。 而野生的鸡冠蚌在后世并不多见。 这种野生的大鸡冠蚌,体型呈椭圆形状,往往有雌雄成对出现在该水域,以雌性最为盛产珍珠。 陈天华仔细观察一下,认定刚捕获的应为雄性鸡冠蚌,也就是说更大的雌性鸡冠蚌,肯定就在片水域附近。 他决定捕获这对雌雄鸡冠蚌。 吃下去一个肉包子,然后又往嘴里灌了几大口老烧锅,休息几分钟之后,他感觉状态不错,逐再次下潜至原先的湖床区域内搜索。 连续搜索了几次,都是无功而返,只挖到了若干个中小型河蚌,惊喜的是也都是鸡冠蚌。 这说明,这带水域是野生鸡冠蚌的聚集区。 陈天华又休息了一会,到了冬至的湖水,还真有点刺骨,在水中浸泡时间一长,热量消耗非常大。 他又喝上几口老烧锅,一个猛子下去到湖床之后,再扩大范围搜索…… 好家伙,终于在一块巨石背后发现了它,乍一看还以为是块大黑石头。 陈天华发现之后,又连续下潜二次,用铁耙使劲深挖,还用手摇拽,终于将这个巨型的雌性鸡冠蚌带离湖床,捕获上船。 天呐,这巨物长度约摸有五十公分以上,宽约四十米公分,它的鸡冠高高翘起,就像潜水艇上的潜望镜。 沉甸甸的特重,约摸有二十公斤以上重量,陈天华带离水面时,瞬间没了水的浮力还差点脱手。 他双脚使劲踩着水,屏住气很费劲的从水面把它举入船舱内。 捕获到巨型雌雄双体的鸡冠蚌,陈天华异常兴奋,也非常期待,他顾不上再捕摸其它河蚌了,穿上衣裤划着小船高兴而归。 陈天华兴致勃勃地将船划回到家门口的踏埠那里,对着家门口方位大声喊叫,“幼娟,赶快出来帮忙!” 堂屋的门是敝开的,一家人都在屋外道地上忙碌,主要是剁螺蛳屁股,这个很费时。 幼娟耳朵灵光,听得哥哥叫喊声顿时就明白,这又是喊去搬水产品了。 “哎来了。” 她应了一声,忙不迭带上大姐亭娟出来帮忙。 姐妹俩见到这一船的宝贝,高兴得合不拢嘴。 三个人合力将船上的东西搬回家,累得气喘吁吁。 陈天华靠在竹椅上想休息一会,大姐亭娟对着他“喔喔…”地叫着,手指着他的眼睛在比画。 大概意思说他眼睛里有异常物体? 陈天华吓了一跳,连忙跑进西厢房,在母亲用的那张破旧梳妆台,那里有面破成二半,但还能照看的镜子前端详。 只见自己两只眼睛红红的,血丝斑斓,倒是蛮吓人的,但并没有异物。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是因为自己喝了不少的老烧锅高度酒,加之长时间在水下睁开眼睛作业,水压使两眼充血,毛细血管扩张。 这不碍事,休息个把小时就会状态消失,恢复正常。 母亲紧张的也跟了进来,瞧着他的样子蹙眉道:“根儿,怎么会这样吓人呵,快去看一下郎中吧!” “没事的嗯嬷,等会睡一休,明早起来就保证没事,您就放心,我自个就是个郎中,心里有数的。”陈天华耐心宽慰道。 “那好吧,你在娘的床上歇会,等会吃饭了再叫醒你。” “嗯…也好。”陈天华点了点头应允母亲。 他也确实感到身体疲乏,除了体能消耗,就是喝了过量的烧酒, 母亲帮着他脱去布鞋,他直接上了踏脚板,准备上床休息。 母亲这张大床,是她的嫁妆之一,清代江浙一带大户或地主家庭里常见的标准木制家具。 朱红色油漆,床四周及床檐都是用红木做的,床的四周隔档上还有向日葵、梅花和飞鸟的雕刻,十分讲究。 床前有板长方形的硬木板,四脚悬空足有半尺高,木板漆成乌黑色油漆。 这铺在床前的硬木板叫踏脚板,是床结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上踏脚板必须是脱掉鞋子。 踏脚板一头放置床头柜,而另一头则是高腰马桶。 这种马桶特别讲究,桶体为圆柱形,上大下小,腰间都装有铜质桶匝,配有盖子。 高腰马桶外头还有个雕花刻鸟的四方体木合子,也是红木的,平时也是有盖子盖住的。 这种双保险密封方法,就是防止屎尿臭味从马桶里泄出来。 这种结构的套床,陈天华还是第一次见识,感叹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以及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以及细腻讲究。 /64/64592/17115455.html 第025章 解剖取宝 听母亲说,薛家在西埠头村也算是地主,有田地有宅院,外公以前就是有名的木匠师傅。 手艺人在江浙一般家境都比较好的。 陈天华在母亲西厢房,那张红木大床上美美睡了一会,醒来时发现肚子嘀嘀咕咕的叫。 家里开了三顿饭,像陈天华起早贪黑的劳作,再加上他正在长身体时期,饿得非常之快,巴不得一天开五顿。 所以,他出去摸河蚌时经常自个加餐,肉包子是他的最爱,以至于乡镇上那家肉包子掌柜,老远见他走过去,就自觉地捡二个大肉包递了出来。 “嗯嬷,饭煮好了没?我肚皮早饿啦!”陈天华扯着嗓子喊门外忙碌的母亲。 “都烧好了,米饭再闷会,收收水就好啦…这孩子,现在饭量是越来越大,像饿死鬼投胎,每天都像没吃饱似的。”薛婉珍一边剁着螺蛳,一边唠叨。 “嗯嬷啊,您没发现哥哥长高了很多,还壮实了吗?他现在肯定是吃不饱呵。”幼娟沉着脸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她也属于长身体状况,现在也是早就饿了,只是不敢吱声而已。 “这倒也是呵,去年的裤子他穿上去短了大截,这人每天早晚都见着,就感觉不出他长高了呢,嘿嘿…土根长大了娘就有依靠。” 薛婉珍直起腰身,仔细看了一眼正从西厢房出来的陈天华,像是对幼娟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有一天,哥哥拿着您量衣服用的木尺,自个靠在墙壁上比划,被我瞧见了。”幼娟低着声跟母亲咬耳朵闲聊。 “你又瞧见什么了?快去瞧眼饭闷好了没有,我肚子饿得慌。” 陈天华刚走到道地上,见小妹在母亲耳朵边嘀咕,以为她又在母亲面前打他小报告,嗔怪道。 “哎呀,当真是饿死鬼投胎来的,还是娘去瞧瞧吧,幼娟…叫你大姐也别剁螺蛳了,洗洗手拿碗筷准备吃饭。”母亲直起腰身怼了陈天华一眼,边走边吩咐。 “嗯…” 幼娟应承着,然后推了推正在埋头苦干的大姐,用手势比划着。 时下社会里没有像后世那样,有专门的聋哑学校,还有一整套完善通用的手语系统。 所以,在时下的聋哑人对外交流是永远闭塞的,内心渴望但现实残酷,也是十分痛苦。 平时,她就只是埋头苦干。 家里面跟亭娟沟通,大都是通过小幼娟来传递,因为从小是大姐亭姻带她长大,晚上又睡在一起,所以,她们之间交流机会多,逐渐形成了一套自创的肢体语言。 家里就算父母亲,跟亭娟交流也只限于很简单那几个动作,久而久之,都是幼娟传递信息。 一支烟功夫,晚饭就开始啦。 最近经济收入不错,家里伙食开得也很好,除了每顿都有烧河蚌,螺蛳之外,荤菜不是肉就是鸡蛋,大米饭管够。 陈天华偷偷环顾了这一家人,发现手虽粗糙些,但脸色红润不少,人也胖啦。 母亲这二个月坚持喝汤药,加之心情舒畅了点,饮食营养跟上,身体比以前好了不少。 几个月前的‘瘦猴精’小幼娟,现在不但长胖而且也长高不少。 大姐亭娟的脸色和精神面貌也是大有改观,她虽然听不见什么,但二只黑黝黝的大杏眼灵动着,她在捕捉信息,看大家的肢体和微表情。 “哦,咱这几天有没有给外婆家送些河蚌或螺蛳去呀?” 陈天华突然想起些什么。 “送啦,都是幼娟送去的,隔三差五的不是剁螺蛳,就是河蚌,你大舅妈都在夸你,说你比以前有出息啦,还有,你上次给外婆买的缠脚布,她很高兴,能用上外甥买的东西啦。” 母亲接过话题,滔滔不绝地唸叨着,脸上写满了自豪和喜悦。 “我也很久没去看望外婆啦,等忙过这阵子吧!” “理解…理解的,他们都知道你最近都很忙,不着急根儿,娘和家里人只能帮些小事,大主意你拿,要多注意休息,注意身体呵!” 母亲有些担心土根每天拚命,身体会吃不消。 瞧着他整个人被阳光紫外线晒得黑漆漆,双眼红肿充血,像是得了红眼病似的血丝斑斓,她疼在心里。 “我自己心里有数的,放心吧嗯嬷!”陈天华竭力宽慰着母亲。 晚饭吃完,也就五点半钟左右,天色离黑下来还早,陈天华将雌雄两个巨型蚌,搬到门外大青石板上。 他想趁现在有空,一睹为快,想仔细瞧瞧这罕见宝贝,肚里面有多少货色,能否给家里带来运气。 两个宝贝疙瘩壳体膨大,壳表面呈深褐色,也可以算是黑色,还带有几块光泽的斑,宛如一块几十公斤重的大黑石头。 陈天华已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情,想进一步探个究竟、弄个明白,看其这巨大的肚兜里藏有多少颗珍珠。 以往他也剖开过不少小型的鸡冠蚌,得了几十颗天然珍珠,但都太小,想卖也就十几个大洋。 大姐亭娟和小妹幼娟都围在边上,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笑呵呵的,谁也不敢上去动手剖腹。 这当然得陈天华自己来操刀,他先拿雄性的鸡冠蚌来个开头。 他用薄刀小心翼翼地切断鸡冠蚌四周的吸壳肌,手指伸进撬开的缝隙,双手用力掰…掰,脸憋得通红,还是没有完全掰开。 这鸡冠蚌的吸壳肌咬合力实的很大,它可以知道命不久矣,在做垂死挣扎。 陈天华没辙,他用薄刀在鸡冠蚌根部,狠狠地砍劈了数次,巨蚌终于放弃了抵抗。 将蚌体整个取出,两只手都捧不住,他连捧带拽地将蚌肉放入脚盆中,然后屏住呼吸,慢慢揭开腮帮子…… 哇噻,庐山真面目呈现了,十七八颗特大型的天然珍珠赫然显身。 “哇…这么多啊,嗯嬷快来看,这里好多珍珠呵…”小幼娟第一个蹦跳起来,进屋把母亲给拉了出来。 “哎呀,这些大珍珠能卖出不少银洋哦,嘿嘿…”薛婉珍看到了,也是开心笑着。 “喔喔…”亭娟也开心地叫了起来,手舞足蹈起来,看得出她真的高兴。 “嘘…” 陈天华将食指放到嘴边,示意大家小点声。 /64/64592/17115456.html 第026章 鸡血红,招财进宝 这乡下农村最怕谁家露富,一传十、十传百的容易引来祸水。 他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将珍珠一颗颗从壳里取出,把它们放入盛有清水的大碗里。 搞完雄性鸡冠蚌之后,陈天华先休息片刻。 倒不是累,他也得平息一下内心的激动,然后再接再厉去搞定最大的那个雌蚌。 在大姐亭娟的助力下,陈天华与雌蚌“博斗”了近20分钟,终于把其强大壳体完全掰开…… 当他伸手准备去揭开腮帮子时,全家人都屏住了呼吸,几双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 腮帮子终于揭开啦…… 天呐!二十几颗大珍珠呈在眼前,陈天华冷静一下,颤抖抖用双手逐一捧出。 忽然,从腮帮子的最里端,滚出一颗特大型珠子,只听“咚…”的一声响,掉落在脚盆里。 “哇…”小妹幼娟忍不住惊叫一声。 “叫你别出声。” 陈天华怼了小妹一声,他自己按捺住心头的喜悦之情,把取出来的几十颗大珍珠,都小心翼翼放入家中唯一的金属器皿,盛菜用的小铜盆里清洗。 清洗完毕后,将上次雄性蚌中取出的,全都放入铜盆里,端到西厢母亲那房间里,大家一起清点成果。 雄性蚌里有天然珍珠十八颗,陈天华目测了一下,估计直径在1公分以上,呈半透明状的玉白色带血红色斑点。 雌性蚌里有二十四颗,直径均在1.2至1.5公分左右,呈半透明状玉白带鸡血红。 而自己滚落出来,最大的那颗天然珍珠,它的直径至少在2.5公分,就像家里衣服堆里的樟脑丸大小,颜色为罕见的纯鸡血红。 这可能称得上珍珠之王。 半透明状玉白色中有鸡血丝红,或纯鸡血红,这都是罕见的珠宝。 淡水天然珍珠为无核珍珠,被称之为真正的珠宝,而海珍珠属于有核珍珠,只能算是饰品。 淡水类天然珍珠的个头,普遍比海珍珠小出许多,一般在0.5公分直径都算是珍品了。 而大于0.8公分的天然淡水珍珠,就属于稀少珠宝,其价值就非常昂贵。 倘若超过1公分以上的天然珍珠,是极其罕见珠宝,估计在整个绍兴府里的珠宝商里,也没有这么大的。 这种应为无价之宝物,所谓无价就是市面上没有可参考的,价格自然由买卖双方现谈。 而那一颗直径在2.5公分的鸡血红,应该是无价中的无价,可以整个江南,乃至杭州上海都罕见。 陈天华估计,这颗最大的鸡血红珍珠,少说也值五六千块大洋。 天然淡水珍珠是极具灵性的饰品,在后世的国际宝石界,一直将天然淡水珍珠列为幸运石,它象征着健康、安宁与富贵。 陈天华把这些珍珠估算了一下,总体至少值六七千块大洋呵,母亲和小妹听了是一脸的惊愕,差点晕了过去。 “少安啊听到了吗?咱家土根有出息了,你在天之灵,一定要庇护全家平安!” 薛婉珍激动的一下跪在陈少安设在西厢房的灵位前,一边哭泣,一边双掌合一祈祷,口中唸唸有词。 陈天华也跪在母亲旁边,给陈少安磕头后唸道: “爹爹,以后我们家会一天天好起来的,您就放心好了,不要怜悯钱,不够用我们会多烧金元宝给您的。” 全家人喜极而泣,稀里哗啦哭成一团。 “嗯嬷快起来吧,从今往后,咱们有钱了,能还清所有债务,还能盖上几间大房子,过上好日子。”陈天华搀扶起母亲,轻声道。 “说是这种说,可这些珍珠卖给谁去?谁又能出得起这么多银洋呢?” 薛婉珍到现在还像是在做梦,头脑里糊里糊涂,她不太相信这种发财的好事,会凭白无故地降临到她们头上? “嗯嬷,这事您就别操心了,一切由我来处理,只是这次鸡冠蚌和这么多珍珠的事,千万不能对外走漏一点风声。” “不许告诉任何人,就连外婆舅舅他们暂时都不能说,不是不相信自家人,而是怕他们一高兴就说出去,这样,会给家里带来祸害。” “嗯嬷…还有小妹幼娟给我记住了,就当今天之事什么也没发生,懂了吗?” 陈天华是一再地叮嘱家里人,财不外露在眼下这种社会,尤为重要。 “娘知道了,根儿!” “哥,你放心吧我不会出去乱讲的。” 陈天华点了点头,开始他的下一步作业。 他将这些珍珠都放入铜盆里,放入清水淹没它们,如果珍珠裸露在空气中,很容易氧化。 他移开脚踏板,把铜盆先安放在大床底下,再合上脚踏板,待明天从镇上买个容器来放置。 …… 第二天上午,陈天华早早到乡镇集市上,买了个小型陶瓷罐。 先用大水缸中的清水,倒入铁锅里让幼娟把水烧开沸腾一会,彻底蒸发掉水中的氧气,然后将开水放在一边散发热量。 将珍珠放入清洗干净的陶瓷罐中,把凉开水倒入罐中,至淹满瓶口,再盖上粘泥盖子密封。 这样,罐内珍珠就接触不到任何氧分子,自然会保持完好。 将整个陶罐用油纸包裹好,安置在西厢房里的落地大木柜的底部,上面用旧棉被棉絮的盖住伪装好。 这样的多层防御,陈天华心里似乎要踏实多啦。 平时,全家人像往常一样,该干嘛还干嘛。 吴老三和林根他们忙完了家中之事,带上家里的兄弟来找陈天华。 陈天华带上他们准备野钓鱼儿,野钓湖虾,还是利用带独特的倒勾刺,撒上炒热炒香的谷糠,让他们先锻炼锻炼,感受一下体会体会。 他自己准备上趟绍兴城里,瞧一瞧、摸一摸城里珠宝首饰生意的行情。 绍兴许多老街,陈天华在后世专门去旅游逛过,但穿越时空以来可是第一次。 踏上清末时期的绍兴府城,感受万千。 窄窄的巷子,老旧的青石板路,白墙黑瓦老台门,潺潺的小桥流水,荡漾在水中的乌篷船,一切还是那么的静谧美好。 绍兴府城里‘一府两县’的格局,在明清时期在全国范围内极为罕见,据资料显示,仅此一府。 /64/64592/17115457.html 第027章 东湖月明 整个绍兴府城以府河为界,分隔成二个县。 府河一侧为山阴县大街,而另一侧为会稽山大街。 山阴县大街就是后世的解放路。 在这条东西穿透的大街上,有个富民坊的地方,这里集中了绍兴府的几家珠宝店。 陈天华逛了几家,就数一家叫‘东湖月明’的珠宝店为最大,据说在城外开着多间分店。 这个店进门二侧立着一个竖向木牌,上面是龙飞凤舞的诗句:东湖明月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这二句诗句的含意,大概指这个珠宝店主要以珍珠和玉为主。 陈天华准备进去瞧瞧逛逛,一方面了解一下行情,另一方面看看能否碰上这家珠宝店的老板。 这个东湖月明珠宝店,的确与众不同,装饰得豪华气派,富丽堂皇。 男店员一律是长袍加马褂,女店员一律是清代一字襟旗袍,清新淡雅,迎客如归。 进出的客人,三三两两的,除了当地的富家少爷小姐,还能见到洋人。 他们头顶软呢帽,戴着金丝圆形眼镜,手拿文明杖,脚蹬锃光瓦亮的皮鞋,身着罕见的三件套西装。 无论是洋人,还是当地人,他们都是当今绍兴府地界上有钱有权的弄潮儿,不富即贵。 陈天华就在珍珠专柜前左顾右盼,时而还眼贴着柜台玻璃看报价和珍珠成色。 “七百块、八百块、一千二百块……成色太一般啦!”他一边看着,一边还在嘴里嘀嘀咕咕的唸唸有词。 这里的淡水珍珠,最好成色的是玉白色,一串珍珠二十几颗,最大一颗吊坠珍珠的直径,也不会超过0.3公分,柜上售价一千五百块银洋。 陈天华啧啧称奇的撇着嘴,不屑地摇晃着脑袋,宛如一个市井小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突然,“啪…”的一声,他的肩膀被重重拍打了一下。 “干啥的?” 话音未落,几个身着短衫长裤,腰系练功锦带的彪形大汉,呼啦啦地围了上来。 看架势,就知道他们是珠宝店里的看家护院。 “咱没想干啥呀,给我家大掌柜的看货来啦,嘿嘿…只可惜你们这里的珍珠,成色差、尺寸小,有没有好点的?” 陈天华沉着冷静,“唰…”地一下,把手中纸扇打开,优雅地摇晃着纸扇,摆起谱来啦。 搞这种伪装演戏,那是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 那些护院们上下打量着陈天华,见其五官端正,秀长身材,一身绵麻长衫,肩披锦锻马褂,平口千层布鞋,灯笼长裤,干净利落,气宇轩昂,像个有钱势人家的跟班小厮。 来的都是客,护院不敢怠慢,请来几个管事的碰头嘀咕起来。 不一会儿,从珠宝店里面走出一位长衫男子,三十岁左右,面色苍白,一付金丝眼镜挂在鼻梁上,显得很有学文样子。 他手上端着一锦盒,当着陈天华的面,慢慢打开金丝绒布包裹的外层。 瞬间,庐山真面显露了出来。 “哇…是极品鸡血红!” 陈天华终于见到极品珍珠,一串二十五六颗玉白带鸡血丝红的天然珍珠,大小排列均衡,最大的那颗在0.8公分左右,色泽鲜明。 “这一串多少钱?” “一口价,五千大洋!” “太贵了吧,请报个实价,我可以考虑考虑。”陈天华摆出一副准备讨价还价的态度。 “这样,小先生里边请,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 戴金丝眼镜的管事瞧见面前这位年轻人,绝对是个行家里手,当然不敢怠慢。 “你们老板呢?” “老板?” 戴金丝眼镜的管事先是一愣,而后浅浅一笑,双手抱拳作揖道:“小先生见谅,本店大掌柜不在这里,我是少掌柜。” 时下老板这个称谓,大都是东南亚华裔商人对掌柜统称,而东南亚华人对淡水珠宝尤其情有独钟。 少掌柜心里一喜,暗忖今日来了一个贵客。 “哦…这样吧,今个我就先不谈,我得回去跟东家老板,先介绍一下今个了解的情况,若行的话,让我的老板亲自来谈比较合适!” 陈天华见今日情况摸得也差不多了,想着招脱身离开。 “这倒也是,那小先生请走好,下次请一定请你的老板过来谈,整个绍兴府珠宝最齐全的地方,就数本店了。” “好说…好说…” 陈天华跟那少掌柜的抱拳拱了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 绍兴府古轩亭口 这里环境优雅,荷花池、小桥流水,白墙灰瓦。 镜明学堂就座落在这里。 镜明学堂现在又称为中西学堂,是清末第一批朝廷下旨兴办的新式学堂,推行新式学制,培养新式人才,通称:新学。 这个学堂占地约百余亩,建筑面积约三千余平方,筑建有礼堂,教室,教工宿舍,食堂,教师办公室,教长,督办等,外面还有操场,样样齐全。 陈天华在里面逛了一圈,吃惊不小,发现这里规模应该属于官办学堂,教师办公室墙上贴着的课程表,所列课堂包括: 古典文学,伦理学,历史,英语,地理,自然,数学,音乐,美术和体育课。 喔靠,这不有点像后世小学课程的味道,在时下属于西学。 原本遭到抵制的西学,现在登堂入室,取代了儒家经典的地位,对陈天华触动很大。 在他的头脑里,还残存着陈土根在天主教堂里偷师西学,最后教堂被义和团烧了,牧师死的死,逃的逃,现在都不知所踪。 隔壁一间教室里正在开设数学课,一位身着长袍,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后脑勺留着一颗辫子的年青教师,站在讲台前哇哇的口若悬河。 他正在黑板上给学生们演绎加减法,估计乘除法还没上呢。 教室里有三十几位学生,手执毛笔,聚精会神地听着,自己练习。 教室的课桌椅是那种一体式长椅,这种可坐五个学生的长椅背上,筑建有长条木板,该木板一尺宽,供后座学生在上面放课本和墨盘、纸笔,同时书写。 这种一体式长椅,一直到后世七八十年代,许多工厂或公社会议室里,还是这种摆设。 这种长椅,在时下代表着时尚,洋务,新学。 “这位同学,你怎么不进去上课呢?” 突然,身后响起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把陈天华给吓了一跳, /64/64592/17115458.html 第028章 镜明学堂 而此刻的他,正在教室的窗户外东张西望。 他像是个偷窥者,有点不好意思地回过身来,发现站在他面前的是位年轻女子,实足年纪应该不到二十岁吧。 娥眉杏眼、皮肤白皙,身着蓝色斜襟旗袍,脚上一双平口绣花鞋,怀抱二本书籍。 她睁大眼睛注视着陈天华,发出疑惑的声音。 窗外响动也惊到了室内上课的师生,所有眼睛齐刷刷看向窗外这位偷窥者,那位老师,脸上表情明显是十分不悦。 中断了他的教学,也扰乱了思绪,让好不容易注意力集中起来的学生们,又开始叽里咕噜、叽叽喳喳。 闹成了大红脸的陈天华,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窘境,他十分尴尬地摇着双手说道:“不不…我不是这学堂的学生,我…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谁?” “山阴县双栖乡的刘大小姐…噢她的大名叫刘…玉…芳。”陈天华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忆起来,幸好还记得她的姓名,才不至于再出洋相。 “噢…你找得可是文雄先生,镜明学堂的督办?” 那女子边说边上下打亮着陈天华一番,见其穿苎麻长袍,圆口千层布鞋,手上一把折扇,怎么看像是个有学文的样子。 “对对…就是这镜明学堂的督办。”陈天华记得刘玉芳告诉他,说她是镜明学堂督办。 清末的学堂督办,也就是后世的学校校长,官办学堂,督办是个官职。 至于文雄,应该就是她的字号吧。 哎哟,一个绝色美女,取了个男人样的字号:文雄,有点纠纠武夫的感觉。 “先生,既然你找文雄先生,就请跟我来吧。” 那位年轻女子轻吟一声,就在前面带路了。 陈天华第一眼就发现,这位年轻女子跟刘玉芳一样,属于新派,瞧她的一双脚就知道,并没有裹小脚。 在清末,有钱有势的大小姐,不在闺房静修,不包裹小脚的,大都就是属于新派人物。 这充分说明:在清末已有不少达官贵人家,早就悄然接受洋务、洋教,也认为女子裹脚是一种落后,对人性的伤害。 只有在相对闭塞的乡下,三纲五常的儒学盛行,家境富裕点的女孩,也没什么反抗精神,都得裹脚。 像母亲薛婉珍,大舅妈,外婆就更不用说了,还有那个势利眼刘婶,她们都是裹脚的。 在乡下称为大脚女,那都是贫苦人家的女孩,要下地劳作啊。 但凡陈天华在双栖乡西埠头村接触到的成年女子,大都是包裹脚的,只有穷人家才没有。 走进督办室,陈天华一眼就认出了刘玉芳,“见过大小姐。” 他双手作揖,口中朗声道。 “你…你是…土根…” 刘玉芳怔愣了半晌,终于认出陈天华来了。 二个多月没见,陈天华变化太大了,尤其是今天这身打扮,跟那日借尸还魂的模样,差得可不是一点半星,绝对不像是同一个人。 好在陈天华进门就作揖,称呼她为大小姐,她才反应过来。 因为这个称谓,除了西埠头村里的村民乡亲,外头可没人这么尊称她的。 所以,她在西埠头村里的年青人里猜着排,就落在陈土根身上了。 唯一出乎她意料的是,他的变化实在太大了,让她半晌都认不出来。 见陈天华微笑着点了点头,她又是一阵惊呼: “哎呀土根,真的是你呀,二个多月不见…你你是怎么想到进城来了?” 刘玉芳自从离开西埠头村回到镜明学堂,她心里还一直牵挂着土根的情况,因为她无法想像出这个少年,将来如何还清这么多外债。 镜明学堂原来就是绍兴府最大的官办学堂,但以前是教旧学,儒家那套知乎再也,礼仪信知性,三纲五常…… 现在,朝廷颁布新学旨意,绍兴知府立即响应,把镜明学堂命名为绍兴中西学堂,专门聘请新学派的人士前来办学。 刘玉芳乃唯新派梁启超嫡传弟子,妥妥的新学代表人物,又是绍兴本土人士,还是位女子,所以,绍兴知府李存浩专程请她来担任中西学堂的督办。 当初在西埠头村,她就想让土根来学堂做校工,在她关照下,包吃包住每月十个银洋还是可以给的,那他欠范家四十银洋在年底前还是可以归清。 可不曾想,土根他还不愿意,她也不能勉强。 今日想见,刘玉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土根债务,要不是旁边有人,她就开口问了。 “禀告大小姐,我是进城来办点事,顺道过来瞧瞧你,嘿嘿…”陈天华脸红了红,有点怪不好意思的感觉。 那天,刘玉芳的形象在他脑海里烙印太深了,这是他穿越时空以来,遇到的第一位美貌女子,而且还是新潮,人又善良,嘿嘿…… “那师姐,噢督办大人,我先告辞了。” 领陈天华进来的年轻女子,见他们俩人都接上了头,刚见面就腻腻歪歪,瞧上去蛮亲热的,自己当然最好是溜之大吉。 “哎哎倩华…你先别走,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同村同乡陈土根,土根…她叫李淑贞,是我上海经正学堂的小师妹。” “土根见过李小姐。”陈天华很恭敬地一揖,原来她还是刘玉芳在经正学堂的师妹,看上去比师姐是要小上好几岁。 “别叫李小姐了,就叫我倩华吧。”李淑贞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礼,又大大咧咧说道。 “在下不敢。”陈天华回复道。 他心里暗忖,这位李淑贞显然是绍兴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倩华是其字号,而他初次见面就直呼其字号,不太妥吧。 况且,以他目前这个身份地位,恐怕还没有这个资格。 “好啦好啦…倩华,土根还不太适应新学新派,先别管他,你去食堂叮嘱梁厨,中午请多做几个菜,我有客人,还有请教长鹤卿先生一并参加。” “明白…师姐。”李淑贞白了陈天华一眼,转身离开了。 “来来…快坐坐…我真想问你…你家的外债怎样了?”李淑贞一离开督办室,刘玉芳迫切问道。 她是真心关心土根一家的债务,让陈天华听了十分感动。 /64/64592/17115459.html 第029章 认成了兄弟姐妹 “请放心吧大小姐,您走之后,我开始在湖里钓虾,摸河蚌,然后拎到乡镇市场上去卖,收获颇丰,还债应该没问题的。” “真的?!” 刘玉芳惊呼一声,眼神中似乎还是有点不信,“土根,你不用绷着脸充好汉的,还差多少跟我说吧。” “没没有…真的没有大小姐,我说的可都是真话,你看…我还有稀罕的大珍珠呢。”陈天华竭力辩解。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绒布,轻轻打开,一颗晶莹剔透的鸡血红珍珠呈现出来。 “哇…怎么大的珍珠…世上罕见…” 刘玉芳见到实物,更是惊愕得张大着嘴,她从陈天华手上捧过绒布,移步到窗前仔细观看。 “什么东西…还是世上罕见?”一男中音从门外响起,随即走进来一位戴圆形金丝眼镜的青年男子。 陈天华抬眸一瞧,一眼就认出,这位外相斯文,气宇轩昂的青年男子,就是刚在教室里教授数学的那位老师。 “英士…来的正好,你来瞧瞧看,这颗大珍珠的价值?”刘玉芳招手道。 “哎哟…让我瞧瞧…”那位叫英士的年轻老师走近一瞧,神色立马变了变,“哇呀…这是极品鸡血红珍珠,瞧尺寸…还真是世上罕见呐,文雄…你从哪里弄来的?” 他似乎很内行。 “你先别说从哪里来的,先回答这颗宝珠值多少钱?” 年轻教师从刘玉芳手里接过绒布,移近窗户口仔细观看,嘴上嘀咕道: “鉴赏珍珠就数我家二叔厉害,我跟我大哥才学了半年,只懂点皮毛,我瞧着这颗宝珠至少值二三百块大洋。” “好…就算二百块大洋吧,本姑娘买下了,把它放在我的金项链里做吊坠,嘻嘻…”刘玉芳开心笑了,笑得是那么的灿烂。 “不不…这颗珍珠是我特意送给大小姐的,不能算钱。”一直冷眼旁观的陈天华,急的终于开口了。 他留下了那颗最大的珍珠之王,特意取出一颗第二尺寸,超过1.5公分大小的白玉嵌鸡血红,并用绒布包裹好,就是专程来探望刘玉芳时,顺便赠送给她的。 宝剑赠英雄,宝珠送佳人。 没想到,她却要用钱给买下来,陈天华的这番心意要凉了,他能不急嘛。 “你把这颗宝珍送给文雄?你…你是谁?” 那位叫英士的年轻教师,这才关注起身边的这位陌生男人,仔细看,却还就是刚才在教室外偷窥的那位,逐面露愠色微露凶相。 “哎哟…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英士…他叫陈土根,跟你是同姓本家,是我老家西埠头村的乡亲。”刘玉芳连忙介绍道。 “噢你就是那位大难不死的土根啊,听文雄经常提及,哎呀真是幸会,我姓陈名琪美字英士,浙江湖州吴兴人。” 陈英士一听是西埠头村的陈土根,轻舒一口气,刚才不友善的神色一下子褪去,立即换上一副温文尔雅的姿态,双手一拱行了个礼,并通报自己姓氏字号。 陈天华何等人物,对方一个微表情,他就能猜摸出其性格之一二。 这位叫陈琪美的青年男子,实足年龄应该在二十二三上下,表面上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实则心狠手辣,性格暴虐,将来定会是个风云人物,是个闯世界的狠角色。 “小民惭愧让公子劳心,我姓陈名天华,土根是在乡下习惯叫的小名,在此能认识英士公子,实乃天华三生有幸。” 陈天华临机应变,特别强调自己大名。 这土根应该是村里人小时候叫的,久而久之,即成了他的大名,而他的大名天华却没人叫了,兴许都忘了。 在这里,他目前的身份和地位,有点低贱了些,虽然刘玉芳她们新派,但清末社会里,门第观念还是根深蒂固的。 这个土根作为大名来叫,确实乡土气息太浓,太土,被人瞧不起。 此刻的陈天华,内心里隐隐有些自卑之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哎呀,原来你的名字叫天华呀,这大名响亮,看得出来,你曾念过私塾。” 陈琪美没想到这个名叫土根的乡下男孩,不但有个叫得响的大名,却还能出口成章。温文尔雅的很有学问的样子,哪里是个乡下白木头? “对了英士,你可别小瞧了土根,噢应该叫天华才对,他不但上过私塾,还进过绍兴洋教堂里学文呢。” 刘玉芳明显感受到陈琪美有点瞧不上土根,她连忙为其正名。 “是嘛天华老弟,男人就得有文化有志向,文雄,英士愿认了天华这个兄弟。” 陈琪美性格豪爽,还是个很会来事之人,他见刘玉芳对同乡土根很在乎,而这个少年土根似乎也很钟情于她。 否则,欠着一屁股外债的他,怎会专程送上一颗罕见的鸡血红宝珠呢? “当然可以呵,天华也别叫我大小姐了,挺别扭的在这个中西学堂里,就叫我玉芳姐,或文雄姐吧,我今年满二十二岁了,比你应该大出不少吧。”刘玉芳并没有多想,便随口回复。 她性格开朗,城府不深,不但要求以姐弟相称,还自报年龄。 她是新派,报的年龄当然是实足,并非虚岁。 “我比文雄只大二个月,今年也是二十二岁,天华你呢?”陈琪美目光炯炯道。 看得出这个家伙在追求刘玉芳。 陈天华心里非常苦涩,嘴里只好报上自己年龄,“我今年十八岁了。” 他还是多报了一岁,撑大点。 “哎呀,一个实足的小老弟,哈哈…” 听了陈天华报出的年龄,陈琪美心里似乎又清除了一个情敌,所以显得很开心。 刘玉芳也开心地笑了。 在她眼里,兴许一直把土根当成自己的兄弟一样看待,只有同情。 可有谁知道,陈天华此刻那复杂又苦涩的心境,难以言表。 他的心理年龄是二十八岁,看待面前的刘玉芳,绝对不是弟弟与姐姐那种心情呵。 现在,他只能是打碎牙往肚子吞。 “哎对了土…天华呀,这颗宝珠我很喜欢,但你送给姐姐,这太贵重了我是不能收的,你就便宜卖给我二百大洋吧。” 刘玉芳又绕回到了刚才话题,但含义变了。 /64/64592/17115460.html 第030章 都是历史人物 “是啊天华兄弟,这男女之间送如此贵重礼物,你们之间是不太合适的,这方面你可能不太懂,以后就会慢慢懂得了…这样吧,你觉得这样有些过意不去,二百大洋把这颗宝珠卖给我吧。” 说着,陈琪美从身上掏出二张银票,而且还是官钞,每张一百元的银元票。 陈天华虽然不是历史学家,但他在后世接触过一件跨国银票诈骗案,从而熟悉古代银票。 陈琪美手上的两张银票,是清政府户部发行的官方银票,叫官钞,它有别于民间钱庄发行的信用银票,那叫私钞。 这种银票分为铜元票,银元票,白银票,而这二张百元票就是银元票。 陈琪美的动机最明显不过了,他从陈天华手中买过这颗宝珠,然后再转送给刘玉芳,像征着定情物以搏得佳人欢心。 让陈天华特别沮丧的是,刘玉芳似乎并不反对陈琪美这种借花献佛的行径,看得出她心里还暗自高兴。 “这颗珍珠由我送给玉芳姐可能不太合适,这样吧英士大哥,我把它送给你,这应该合适吧,但银票我坚决不能收。” 此刻的陈天华已经释怀了,喜欢她最主要的是让对方开心才是,既然他们之间没有男女之间的那份爱缘,就保持姐弟之间的这份情谊吧。 但陈天华这番无奈中的表态,让陈琪美和刘玉芳都为之一振,产生截然不同的化学反应。 没想到一个负债累累的农家少年,在巨额金钱面前表现出如此的大气,侠义,不得不让人为之感动。 “这不行的天华,你家里还有这么多债要还,这钱你要收下,权当是卖给珠宝店。”刘玉芳见状连忙劝说。 “是啊天华兄弟,你家的事文雄都对我说了,这钱你一定得收下。”陈琪美态度也是十分真诚。 “不是的,这颗珍珠是我下瓜子湖里摸来的,我并不想卖,若还债的话,家里还有几十颗呢。” 这颗珍珠不是那颗珍珠之王,是第二颗大,原本他就是准备送给刘玉芳的。 现在看来是名花有主,而自己各方面条件,确实没法跟富家公子陈琪美相比,若固执己见,那就有点单相思的异想天开。 既然刘玉芳喜欢,那就成全他们吧,就当是礼物。 “那先谢谢天华兄弟了,愚兄改日回报。”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琪美也就不再客气。 “哎天华,你家里还有珍珠的话,你都拿来呀卖给英士他二叔,他二叔可是江浙一带有名的珠宝商,在绍兴、杭州、诸暨等地都开有分店,还设有专门的珠宝坊。”刘玉芳说道。 “是啊,我二叔最近就在诸暨,他在那里有一个珠宝首饰加工坊,产品畅销东南亚、海外各国,听说他明天就要来绍兴,天华你今回去,明天带珍珠上来吧,我保证给你的价格绝对公道。”陈琪美在旁进一步鼓惑道。 “那好吧,明天太仓促,后天吧,我后天一早就带珍珠上来找你们。” 陈天华爽朗回答道。 他听了心里也是十分高兴,这世道有个可靠的熟人引荐,买卖双方都有了基本信任,价格就不至于离谱。 “好好…这太好了。”陈琪美高兴地差点蹦跳起来,这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一方面帮助天华卖掉珍珠换得银钱,让他能从容还债务;另一方面也给二叔揽得一桩奇世珠宝生意,岂不美哉。 “哎呀,时间快到十二点了,鹤卿先生和倩华他们应该在食堂小厢房等着呢。”刘玉芳掏出一款金壳嵌珍珠扇形怀表,瞧上一眼惊呼道。 “那咱们快走吧。”陈琪美把鸡血红珍珠重新用绒布包裹好,揣入衣兜里。 陈天华跟上他们往镜明学堂的食堂走去。 镜明学堂的食堂跟后世的职工食堂很相似,这里中午就餐的师生较多,晚上可能少点。 但学堂这里有不少的住校生。 这里除了本市,稍微远点的镇,十几二十里路程,在时下连自行车都没的时代,算是远途的了。 能进这所中西学堂读书,家境非富即贵,因为学杂费肯定不会低,而且门槛也高。 这里的教师待遇还是挺高的,听刘玉芳说分成若干等级,月薪在60-150大洋之间,英语教学都是请的洋教,也有不少东洋人在这里教授自然和数学等。 督办算是个官职,八品衙,月俸180大洋,折算成白银俸米等,相当于县太爷的月俸了。 清末,社会各界上至朝廷、下至各府县,对教育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但最怎么重视,清末时期的教育只是属于精英教育,培养的是极少数达官贵人家里的子弟,普通老百姓没能力,也没资格上这种中西学堂。 充其量就是私塾,属于扫盲阶段,对于科学技术方面,就没法教授。 微微秋风路过走廊,让渐近枯黄的枝叶稍微颤了颤,让院里走动的人们,都感到深秋的寒意已经来临。 当陈天华跟随刘玉芳和陈琪美俩人,到达食堂厢房雅座时,里面只有李淑贞一人在。 “哎倩华,怎么就你一个人,鹤卿先生呢?”刘玉芳问道。 “鹤卿先生他还有点事,说马上就到。”李淑贞回答道。 “咳咳…我就在你们后面。” 随着二声干咳,雅座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紧接着走进来一位学者模样的男子。 他身穿淡青色长衫,留着长辫的头上戴一顶西式礼帽,显得有点另类。 中等个头,清瘦人形,三十三四岁模样,留着八字胡,戴一副跟陈其美同款的圆形金丝眼镜,眼光犀利。 见此人进门,刘玉芳等皆上前一步,十分恭敬的鞠躬作揖。 “文雄拜见先生!” “英士拜见鹤卿先生!” “倩华拜见先生!” 这种十分恭敬的礼节,似乎包含有师徒之意在其中。 “好好…不必苟礼都请坐吧。” 果然,鹤卿先生则以老师姿态摆了摆手请大家坐下,李淑贞则出门叫厨子上菜去了。 “天华,过来拜见这位咱们绍兴走出去的才学泰斗,当朝有名的教育家,蔡-元-培蔡鹤卿先生。” 刚落座,刘玉芳第一时间就给冷眼旁观的陈天华介绍。 什么? 历史人物,大名鼎鼎的蔡先生。 /64/64592/17115461.html 第031章 蔡先生赐字:华之 陈天华听了如雷贯耳,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 他抬眸仔细打量着,这位从绍兴走出去的历史人物,事迹传颂有二个世纪,没想到自己很幸运,但又毫无准备的相遇。 “晚辈陈天华拜见蔡先生。”陈天华向前一步,非常恭敬地作了一个九十度的深度作揖。 “这位是…” 蔡鹤卿一个怔愣,手指着陈天华面向刘玉芳问道。 “噢…他就是我跟先生提及过的,我的同村人陈土根,他的大名叫天华。”刘玉芳介绍道。 “哎哟,你就是数月前在江里浸泡二天,却又活过来大难不死的那个少年啊,可泣可贺,说明你的生命力强悍。” 蔡鹤卿目光炯炯地赞叹道。 “没想到,晚辈这等浊事还烦到先生您这里,实在是惭愧不已。”陈天华低头轻语。 此时的他还真是惭愧,这并不是他的生命力有多么强悍,而是偷偷再生了一次,属于严重作弊。 “你不用惭愧,而是这世道不公,义和团这种闹剧,本就不该发生在中华的大江南北。”蔡鹤卿愤慨道。 “哎呀先生,咱先不说这样了吧,饭菜上齐了,咱们移步上桌吃饭。” 刘玉芳见状,连忙打岔打断,她深谙蔡先生的脾性。 “对对,吃饭吃饭,咱们可以边吃边聊嘛。”陈其美观眼察色,连忙帮着圆场。 几个人簇拥着蔡鹤卿移步饭桌前落座,开始端碗吃饭。 新派,中午属于工作餐,不准喝酒。 大家边吃边聊,吃完之后李淑贞有事先走一步,剩下的他们四人,又在雅间喝茶继续聊些事情。 从他们的交谈中,陈天华连听带猜,大概了解到他们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是怎么凑巧在了一起。 光绪十五年,蔡鹤卿中举人,同时中举人的还有一个山阴县的老秀才,叫刘文杰,他就是刘玉芳的父亲。 他们二家之间的交往从此开始了。 第二年,蔡鹤卿进京殿试中了进士,被点为翰林院庶吉士,第三年授职翰林院编修,正七品。 后遇梁启超,同情维新派并支持创办新学,包括上海女子经正学堂,蔡鹤卿亲自授课。 所以,他跟刘玉芳有师徒之谊。 由于看不习惯清廷之腐朽,去年他辞官返乡,恰好遇见刘玉芳回绍筹办中西学堂,被聘为中西学堂教长。 在清末办学,学堂督办只是个行政职位,而教长则需要有名望人士出任,才能镇得住那些文人墨客。 蔡鹤卿是绍兴走出去的举人,十八岁就在绍兴开堂讲学,十五年之后出任中西学堂教长,当之无愧。 蔡家世代经商,其父和几位叔父在江浙都开钱庄,自然跟陈其美的二叔,珠宝商陈宗玉关系密切,蔡陈两家的情谊也就这样认识并开始。 陈琪美父亲早逝,他跟随长兄陈琪业投靠二叔陈宗玉,跟蔡鹤卿就此认识。 而陈琪美是个野心勃勃、思想激进分子,虽年轻却跟同样激进的蔡鹤卿很是投缘,成为亦师亦友的关系。 受聘中西学堂教长,蔡鹤卿也把陈琪美带了进来。 到此,陈天华这才恍然大悟。 不难发现他们之间都有一个共同点,除了思想激进,还有就是同乡,同为浙江人。 在时下社会,同省同县同乡在一起共事,都有一个特殊的情节在其中,那就是一份基本的信任。 他们这些人走在一起,都是忧国忧民、志向远大之人,也叫志同道合。 瞧见陈天华寡言少语,隐隐忧郁的眼神,似乎看尽世间上的所有一切,鹤卿先生声音响起: “土根…不天华,你现在乡下做什么?” 陈天华抬手,不卑不亢道:“回先生的话,晚辈如今在乡下搞些水产营生。” 刘玉芳立马接过话来说道:“他能下湖捕捉河蚌,养珍珠的大河蚌,收获不少大珍珠。” 蔡鹤卿又道: “我看天华不但能经商,而且还是个能把握时局,非常聪慧之人,我会识相,天华不妨空余时间里,多往中西学堂来走动走动,相互可多做交流。” 他明显是在发展志同道合之信徒。 “先生高义,晚辈多谢先生抬爱,天华一定谨记先生教诲,有空自然会到中西学堂向先生请教。”陈天华欠身道。 其实,对于清末那时的觉醒年代,陈天华还是有所保留的,他并不想成为无故的先驱者。 他想做脚踏实地的事。 食堂厨子把重新沏好的茶端上来,三两下功夫,把桌子打扫干净离开了。 蔡鹤卿抿了一口茶,若有所思地对陈天华说道: “土根是村里的习惯叫法,算是俗称但不能登大雅之堂,天华这大名可以,但怎么能没有字呢?” 这个年代,每个男子成年需要取一个字,这是一种社交场合的昵称,显得有身份。 各种场合用名和字都有讲究,古往今来,一直沿用至今。 陈天华深知蔡先生为他好,故解释道: “我的父母在乡下没什么文化,现在父亲又出了事,这字就更是没办法取了。” “这就叫命运,你与文雄同乡,又以姐弟相称,若不嫌弃的话,我来替你取一个吧!” 听到鹤卿先生如此说来,陈天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让一位德高望重的历史人物取字,这真叫三生有幸。 旁边的刘玉芳和陈琪美也是惊愕不已,都没想到博学多才、而又孤傲的鹤卿先生,竟如此看重一位初次见面的乡村男孩。 陈天华激动的不知如此表达,只得深深作揖道:“天华求之不得,多谢先生赐字!” 蔡鹤卿抚着浅浅的八字胡须,徜徉道: “你名天华,华夏民族的天际,志向远大啊,你的父母希望你有远大前程,节衣缩食地供你上私塾读洋学,故给你取大名为天华。” “而土根则是你的小名,意为叶落归根,故土之根,期望你将来发达了,别忘了故土之根。” “是的,先生!”陈天华喉咙嚅动吟了一声。 尚不知陈少安和薛婉珍夫妇俩起名时的想法,但后世父亲取名还真是有这层意思。 “既如此,我就给你取字为华之,延续你父母希望你叶落归根之意!” 陈天华心里一阵思索,见刘玉芳和陈其美投以赞许目光,心里就一个肯定:华之,好字。 于是,他再次起身,深深作揖道: “再次感谢先生,谨记教诲,不忘乡土。” “好好…以茶代酒庆贺一下。” “……” 深秋的绍兴多云天气多些,天上的太阳就像是深闺修女,羞答答的。 雅间里师徒们畅聊连日来学堂里的事情,各自抒发己见和胸怀之情,遥望过去,感叹未来。 …… /64/64592/17115462.html 第032章 将珍珠变现 陈天华当天下午与蔡鹤卿、刘玉芳和陈琪美他们告别之后,划着小船回到了西埠头村家中。 他把珍藏在大立柜里的陶罐抱出来打开,把装满的水倒掉,取出所有珍珠,用金丝绒布仔细擦干。 准备包裹时,还是把最大的那颗珍珠之王留下来,心里还是有点不舍。 这颗珍珠之王留下来,其他的都变现成银元。 决定之后,他用相同方式将那颗珍珠之王保存于陶罐中,还是用沸水存放。 其余共有四十余颗用绒布包裹好,准备在后天带到绍兴城,去拜见陈琪美的二叔陈宗玉。 但愿能卖个合理的价位。 傍晚时分,陈天华还是在土根精品水产摊位上,跟吴老三他们碰上了头。 “从明天开始你们三个人一组,再找可靠的三个人,先计有六个人分成二个组,清晨野钓青壳虾,傍晚野钓草鱼、螺蛳青。” “钓杆工具我早已给你们准备好了,钓虾由我大姐亭姐和小妹幼娟指导,野钓鱼则在下午我开始亲自培训,后天一早我要进城一趟,你们自行操作。” 对于陈天华的安排,林根他们没任何意见,说好明天五更天在瓜子湖南岸碰面。 因为那里离林根和吴老三家近。 “少当家的,人手我们已落实有十几个,年龄从十八岁至三十岁都有,都是本村的知根知底,身强力壮,会点木工、泥瓦工。” 吴老三负责招人,他大概介绍一番。 “若先安排来三个的话,就我家小五,加上林强和林军两兄弟如何?”吴老三看了林根一眼,向陈天华请示。 林强和林军是林根的二个兄弟,也是陈天华的嫡亲表哥,人方面当然是可靠的。 “行…没问题,叫他们过来先学做起来,另外,阿华你们也去租二条划船来吧,有船作业起来就方便了,租金我来出。” 说着,从衣兜里摸出二块银元交给阿华。 “好…”三人齐口同声地答应后,就分头行动。 …… 翌日卯时 吴老三、林根等六个男人在瓜子湖的南岸,跟陈天华姐妹仨碰面了。 双方寒暄几句之后,就进入实质的临阵观摩,现场讲解,陈天华和亭娟等都是手把手传授。 可怜这些大男人,那粗糙的手指,串个红蚯蚓很费劲,摘个虾更是笨拙,时不时地被倒钩刺给划破…… 首场野钓下来,个个弄得是满头大汗,手指还伤痕累累。 关键是收成不理想,林根和吴老三二组相加,共二十支钓杆的成绩,竟还没有亭娟姐妹俩原来的高。 绝大部分虾,在摘落下时被他们的粗壮大手,捏成死虾啦。 首次作业成绩不理想完全可以理解。 在整个作业完成之后,陈天华现场进行了点评。 他除了要求大家多练串蚯蚓,摘虾这些基本动作需要多练之外,强调放钓和起杆的节奏,不能太早也不能太迟。 尤其是指出:摘虾时要轻摘轻捏,绝不能捏成死虾,一旦成了死虾,卖相难看不说,价钱一落千丈。 这活看似简单,但很细腻,实际上是个妥妥的技术活。 下午开始到傍晚的野钓草鱼,陈天华讲解了地点水域的选择,以及诱饵谷糠撒泼的时间间隙,尤其强调鱼上钩后的跟踪、拉放,以及最后收取的要点,并现场指导。 有了早晨钓虾的教训,吴老三他们这六人,这次都学得非常认真。 讲解完了,让每个人都实践一边、感受一下。 …… 旧历十月初六,清晨 立冬过后的第三天,天老爷正经八百地揭开了入冬的面纱。 从双栖乡到绍兴府城的运河湖面上,一片静谧,薄雾弥漫在空中,使得远处景色若隐若现,寒风吹过预示出行人需要保暖。 陈天华五更天划着小船就出发了。 天气寒冷,尤其是清早五更天,有点过冬的感觉,许多人出门都穿上了棉衣。 他穿上母亲和大姐共同给他编织的一件毛线衣,外披着一件厚麻布做的长袖衫。 毛绒线是鸦片战争之后,由国外传入清朝国内,双栖乡镇的杂货店里,就只有上次陈天华上门大闹,买毛巾牙膏那家才有得卖。 那个杂货店伙计现在见到陈天华,完全是毕恭毕敬,一口一个陈公子。 但凡店里到了时髦或时尚物品,他总是第一时间告诉陈天华。 因为这家伙完全是时髦的代名词。 这种毛绒线到货,就是一个礼拜前那个伙计告诉他的。 毛绒线这是个好东西啊,时下清末人们过冬,不是皮袄皮袍,就是棉袄棉袍,尤其是棉袄,棉花没怎么压实,小孩子们穿在身上臃肿像是个圆球。 成年人穿在身上,肥肥大大的同样显得臃肿不堪,做事十分不便。 陈天华像个大阔老,把杂货店里的几斤毛绒线全给买了,那伙计笑得合不拢嘴。 这家推广毛绒线的上海洋行,专门印刷有宣传单页配货出单,上面是几种简单的编织毛衣裤的针法要诀。 陈天华在竹林子里现削带磨弄了二根竹针,按照图解和文字在边上讲解,母亲和亭娟在边上试。 母亲和亭娟平时里做衣织布编麻绳等,手很巧,编织毛衣很快掌握,还自己琢磨要诀。 几天功夫,除了给陈天华编了一件毛衣,亭娟给母亲编织了一套,连衣带裤。 这次,陈天华准备到了绍兴城里,多买几斤毛绒线回家,家里每人都穿上轻便的毛衣毛裤。 小船也已装上乌蓬,两头挂有挡风的帘布,就像一条乌蓬船,船仓内铺有草席,上面可以放置干货,也可以人坐在上面歇息。 镜明学堂就在府河边上,从西埠头村走水路非常便捷,约四十里路程。 一条空船,一个小时就到了。 陈天华到时,学堂里早操刚结束,还没开始早课呢。 “哎哟华之老弟啊,你咋这么早就来了呢,你不知道商店一般要到晌午,也就是上午十点钟才开门的吗?” 陈琪美见陈天华大清早就跑到学堂,惊愕道。 “五更起床我都习惯了,英士兄,不知你二叔可否到了绍兴?”陈天华拱了拱手,有点不好意思说道。 商店商场十点以后开门,这个习俗百余年之后世,照样沿用着呢,他岂会不知。 /64/64592/17115463.html 第033章 拜面之前 他现在尊称陈琪美为英士兄,没有先前什么大哥、哥哥这样浓烈的乡土味,文雅点比较符合当下新学。 “我二叔昨日下午就到了绍兴府上,我带上那颗鸡血红给他老人家瞧了瞧,他说这是件稀世之宝,很感兴趣,叫你今日上午就去总店找他。” “你不陪我一起去嘛英士兄?” “抱歉实在不凑巧,上午你那玉芳姐和教长鹤卿先生,到府衙参加绍兴府新学议事会,她上午有二节体育课,必须得由我代上。”陈琪美歉意道。 “玉芳姐还上体育课?”陈天华十分惊讶。 “当然,她的西洋剑学和东洋剑道都很厉害,有鉴湖女侠之美誉。”陈琪美夸赞道。 哇噻,她还是位女侠,怪不得那天在爹爹灵堂前,她竟能临危不惧,原来她是心里有数的呵。 陈天华不知咋的,心里面咯噔一下。 “那…那我去哪里找你二叔啊?” “哦忘了告诉你,就在南巷坊的东湖月明珠宝店,那可是绍兴府城里珠宝店头牌,讲好了的,我二叔那也不去,上午会专程去店里等你。”陈琪美笑盈盈说道。 喔靠,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原来他二叔就是东湖月明的老板啊。 “那好吧,等会请英士兄跟玉芳姐和鹤卿先生说一声,就说华之前来拜会未果,改日再来拜见。” “一定转呈…哎华之你若是划船来的,就把船停在八字桥的小埠码头,然后跨过八字桥,就到东湖月明了。”陈琪美还是很耐心地指了个便捷方案。 “多谢英士兄指点,华之告辞。”说完,陈天华抱了抱拳作揖告别。 “华之走好,今日完事早的话,晚点过来一趟,咱们喝次酒行吗?” “好嘞。” 陈天华回头拱了拱手走向府河小埠头,解开栓船绳索,划船离开。 从府河上徐徐南下,穿过七八座千姿百态的石桥,最后到了八字桥直街的尽头,转过弯就是乌篷船小码头。 这里南来北往的船挺多的,小码头可以帮着船主看管小船,既安全又方便,就像后世里存放自行车。 陈天华丢了一个铜板过去,把船缰绳交给那个戴顶毡帽的看船老头,就甩手离开了。 在热热闹闹乱哄哄的八字桥直街上,陈天华走进一家馄饨店里坐了下来,要了块享有盛名的八字糯米糕,一碗馄饨,慢悠悠吃了起来。 江浙人吃早点,仔细看跟其他地方的人不同,那就是没有在露天街边摆上个小桌小板凳,张罗吃东西的。 那怕喝碗粥,吃碗小馄饨,嚼个油条,那都得入堂就座,慢慢吃慢慢喝。 那叫一个斯文,绍兴人说吃…那得有个吃相,但凡在街边蹲着吃,那是叫花子。 像北方早餐,煎饼果子火烧饼什么的,街边随便一摆,几张桌子几条板凳,生意就来了。 可是有绍兴,有谁见过这种街头露天小摊? 就是炸个油条,卖几块臭豆腐,那都是临街的铺面窗口,或是小巷子里。 说起来还挺惭愧的,穿越二个多月过去了,陈天华还是头一次,在外面馆子里坐下慢悠悠吃早餐。 以往都是五更起,然后像老猫似的洗把脸,匆匆拿上钓杆去钓虾。 吃早餐都是火急火燎,吃食清一色是白粥,白鸡蛋,蕃薯和咸菜,从来没变过。 陈天华在后世吃过n次馄饨,什么南方小馄饨,北方大馄饨,但要说味道,还没有那一次能比得上当下这碗小馄饨。 一只大汤碗里,清清爽爽的十五个小馄饨,浮漂在上面的油珠子,一颗颗的并不油腻,尤其是那一小把葱花,香喷喷的犹如画龙点睛。 “伙计,再来一碗馄饨。”陈天华意犹未尽。 “好嘞,请稍等。”店小二收起旁边桌上碗筷,吆喝着给重端一碗馄饨过来。 陈天华慢慢把糯米糕,两碗馄饨都下了肚,连汤都喝了,抹了抹嘴满意地离开。 翻过那座著名的八字桥,陈天华就径直向东湖月明珠宝店走去。 古往今来,人们都认清这样一个事实,除了早食店,所有百货,杂货类商店,早上营业时间大都在上午十点,或十点之后才开门。 像珠宝店,名贵奢侈品店,那更会是晚开,因为它们面对的顾客,大都是有钱或有权的当代弄潮儿,不富即贵之辈。 而这些人物的夜生活又十分丰富,谁又会早起呢? 陈天华到达东湖月明珠宝店门前时,大约是上午九点钟左右,远远望去那商店大门两侧的橱窗,被二排门板严严实实的封闭着。 但走近了一瞧,发现厚实的店大门上面,有几块小门板已经卸掉,留有个过人小门。 早早地开着过人小门,表示商店里面已经在进出人了。 对于陈琪美的二叔,那位大名鼎鼎的珠宝商陈玉宗,此时就在店里面候着的可能,这念头也就那么一闪而过,陈天华并不抱多大希望。 他漫不经心地走上前去,只是无聊中看个热闹,探个究竟。 一个站在小门外候着的店员,应该是个护院的,他一见陈天华这身打扮走近,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一个怔愣,然后一溜烟跑进门去了,像是去禀报。 难道说,这珠宝店的主人,陈宗玉先生已经到店里了?! 你还别说,还真让陈天华给猜中了。 著名珠宝商,东湖月明的老板陈宗玉,此刻就已经在店里候着了。 今清早,天才蒙蒙亮,陈宗玉就起床了。 他的家室在杭州,这里只是一房小妾和她所生的小女,而绍兴府的珠宝店业务,主要有他的大侄子陈琪业在打理。 陈宗玉家族在湖州世代经商,主要经营丝绸,唯独他后来做了珠宝,尤其是天然淡水珍珠饰品。 他是其大哥一手带出来的,后来大哥不幸病逝,他就将大哥的前二个儿子,也就是琪业和琪美兄弟俩带出湖州吴兴,做珠宝方面的经营培养。 话说陈宗玉洗漱、吃早餐一气呵成,动作相当麻利,把还在睡梦中的大侄子陈琪业从床上‘拎’起,要他跟上自己一起来到东湖月明珠宝店。 陈琪业跟他早逝的父亲一样,都有一个致命的恶习,那就是吸食阿片,败家还败身体,为此,被陈宗玉所痛恨。 有这样一个毛病,他当然就从没这么早起过。 /64/64592/17115464.html 第034章 阴差阳错 他一路走着,嘴里还嘀里嘟噜的唠叨个不停,尚不知二叔他老人家为何如此紧张。 不就是一个来卖珍珠的商人嘛,还是英士介绍来的呢,有必要如此的高度紧张和重视? 原来,昨日傍晚,陈琪美特意来到陈宗玉在绍兴的宅邸,殷勤地陪着二叔喝了几杯绍兴加饭酒,吃了个晚餐。 席间,他拿出陈天华相赠的那颗珍珠,供二叔陈宗玉和长兄陈琪业观赏。 陈宗玉是江浙一带珍珠界的舵把子,妥妥的行家里手,他一眼就知这是个稀罕之宝。 “英士,这颗鸡血红珍珠从哪里来的?” “回二叔的话,此乃侄儿在中西学堂新认的一位朋友,昨天在学堂里跟鹤卿先生,督办文雄一起共进午餐,席间他赠送与我的。” 陈琪美轻描淡写地说道。 陈宗玉是个旧观念很重的商人,他反对什么新学,维新派,而崇上传统儒学,民粹那套。 所以,他反对英士跟蔡鹤卿在一起,瞎折腾个啥?他一直希望侄子跟着他从商。 那知道陈琪美跟其长兄琪业志向完全不同。 他聪明好学,豪侠仗义,他的志向是国家未来发展与进步,信奉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所以,他在绍兴东湖月明只学了半年,还惋拒叔父给他诸暨珠宝厂督办的地位,跟着蔡鹤卿去中西学堂当了老师。 这下把陈宗玉气得不轻,差点找上门去找蔡鹤卿理论理论。 后面想想也就罢了,人各有志,强扭的瓜不甜。 “英士啊,你这位朋友出手阔绰,而且大方,这颗稀罕的鸡血红天然珍珠,以二叔眼光,至少值五百大洋,做成女士金首饰中的吊坠,难得…难得呀。” 陈宗玉从长袍衣兜里掏出放大镜,一边仔细观看,一边赞叹。 “既然二叔如此欣赏,据说他手上尚有几十颗,您愿意收购吗?” “哎呀,有如此好事,我是求之不得呀,英士,他叫什么名字,你去请他来,二叔高价收购。” “他叫陈天华…” “陈…天华…咝没听说过呀。”陈琪美刚报出大名,陈宗玉眉宇一皱就哼出了声。 手上据有几十颗罕见珍珠的供应商,肯定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至少属于后起之秀。 怎么这大名就从没听说过呢。 “他还有什么字号或小名,别名。”陈宗玉追问道。 “二叔不用苦思冥想了,他是初次踏入此行,您当然是从未听说过,更别说还见过面了。我已替二叔与他约定,明日上午到您的东湖月明去。” “好好…还是英士办事麻利,让二叔心慰,为叔明日一早就在店里恭候,到时你领他来吧。” “嗯…” “来来,咱叔侄俩干了这杯。” …… 昨晚,陈宗玉兴奋得一休未眠。 他最近刚接到东南亚的一批首饰订单,就缺少惊艳的吊坠,能起到画龙点睛的神来之笔。 而如此罕见的天然珠宝,据说有四十几颗,那可真是及时雨呐。 陈宗玉是商场老江湖,待客接物他很在行,如此一个重量级的原料供应商,而且是初次见面,他作为主人,当然是先到商店迎接才合乎礼节。 否则,这种傲慢无礼之事传扬出去,会让他颜面扫地,被江湖人士笑掉大牙的。 说来正巧,这店里昨晚值班守夜的几名护院,因为护院头目过生,晚上大伙为头儿庆生,喝酒贪杯之后呼呼大睡,早上都没有及时起床。 只有一个酒喝得少许些,醒来之后正起着床,懒洋洋地收拾床榻和被褥。 其余的护院都懒在床上没动静。 因为离开店时辰尚早,商店正堂里的那口西洋挂钟,早上八点才咚咚咚敲过不久。 忽然间,大门却咚咚咚地敲响了。 弄了半晌,把那扇小门的门板卸下来一瞧,那个伙计惊呼道:“少掌柜…还有大…大掌柜…您们这么早就来了?” “什么?大掌柜都来了?” 大掌柜和少掌柜一大早敲门进店,那几个护院都遽然一惊,脸吓得苍白。 发生了啥事呀,大小掌柜突击来检查?以前可从没有发生过的呀? 哪几个躺在床上的倒霉蛋,更是惊吓得不轻,“卟嗵…”一声,纷纷从床榻上滚下来,跪在地上浑身抖颤地磕头求饶。 陈宗玉一进店门,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店内柜台上那是杯盘狼藉,他勃然大怒: “陈勤士,这是怎么回事?简直叫无法无天,你太疏于管教了!” 他怒目横眉地瞪了陈琪业一眼,“哼…”地一声,背着双手径直走进里面的掌柜办公室。 陈琪业是一脸的窘相。 他性格懒散优然寡断,办事不果敢、不是那种雷厉风行的作派,一直被二叔所鄙夷。 今天一清早,刚睁开眼睛就被叔父呵斥,没想到一进店门…真是倒霉透了。 陈琪业今天少有的雷霆霹雳,一肚子窝火撒向那几个混蛋…… 珠宝店巡逻守夜人员集体酗酒,属于严重渎职,按行规,主要责任人的饭碗要被敲掉,其余人员至少得扣罚月薪工资。 为了将功补过,几个护院一边忙不迭清理着现场,一边在门口候着。 听说大掌柜来珠宝店,那是为了提前等候贵宾。 说来也巧,那几个护院见到陈天华向店门走来,先有些疑惑,可走近了一瞧…唉有戏? 面熟呀。 “哟呵,这不是上次给什么南洋老板探货的那个小k吗?” “噢对对…估计大掌柜就专门来等候那位南洋老板的吧。” 见商店门口几个护院瞅着他,还在那交头接耳的嘀咕,陈天华疑惑着走上前去,正想询问。 不曾想,一个护院谄媚地迎了上来,“小先生您来了,我们家大掌柜在店里面专程等候您。” 陈天华一时也懵逼愣神了。 他来这里跟陈琪美的二叔谈生意,这些护院咋会晓得?而且一眼就认准了他。 真是奇怪了。 头脑里想着,但脚步并没有停下,他跟着那个护院低头钻进小门,进入店堂。 “哎哟,贵客临门,让小店蓬荜生辉呀…这位…” 陈天华刚跨入店门,脚还没站稳,就听得一阵浑厚有力的声音从右侧面传来。 他蓦地扭头向右侧望去,见二位衣冠楚楚的男人一前一后,匆匆从里面快步走出来,嘴上还客套着。 但到了面前一瞧,双方都愣住不动了,嘴张得老大,却都开不了口。 太惊讶了! /64/64592/17115465.html 第035章 贵客原是旧相识 陈天华年纪轻眼力好,他一眼就认出对方是谁了。 这位五旬男子就是二个月前,在双栖镇杂货店上,给他拿出毛巾香皂的那位大掌柜。 “大掌柜别来无恙,真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晚辈叫陈天华。”陈天华先行拱手道。 “你…你就是陈天华…英士的朋友?怎么他没来呀?” 这时,陈宗玉也终于认出陈天华来了。 此人就是二个月前,那个衣衫褴褛地在双栖镇,他开的一家杂货店里要香皂毛巾的那个神奇少年。 这二个月,这少年长高长壮实不少,气质炯然,穿着打扮以二个月前变了大样。 但再怎么变,其身份和地位不可以一步登天吧,还不就是个乡村少年。 陈宗玉怎么也想不到,侄儿英士所说的贵客朋友,就是面前这位乡村少年? 他惊愕得头都产生眩晕,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脱口而出的就是几个质疑。 “回禀大掌柜的话,英士兄上午临时有课,故他不能陪晚辈一同前往,但他告诉晚辈,说是与您有约在先,让晚辈一人前来赴约便可。” 陈天华不卑不亢,条理清晰地阐述事由。 陈宗玉听得非常仔细与清楚,怎么说来面前这位少年,还真是侄儿英士所提及的那位陈天华。 “听英士说起,你手上有批珍珠需要出售,是否当真?” 尽管如此,陈宗玉还是不敢确认,把拥有几十颗奇世珍珠的商人,跟一个倒腾鱼虾的乡下少年等同起来。 尽管不礼貌,但他不得不问清楚,否则就成为别人的笑柄。 “大掌柜说得没错,晚辈手上确有一批珍珠需要出售,英士兄主动推荐东湖月明珠宝店,他说您是江浙最大的珠宝商。” 陈天华无意中为陈琪美在他二叔面前美言了。 陈宗玉这才放下那颗忐忑不安的心,重新打亮了对方几眼,双手抱拳道: “小先生,刚才多有得罪,请见谅,初步见面,英士又没在场,敝人谨慎从事,实在不好意思。” 这算是正式礼见接纳。 陈天华见状赶忙拱手还礼,“哎呀,大掌柜客气了,初次见面谨慎从事那是应该的,晚辈非常理解,丝毫没有怠慢之感,相反,大掌柜清早在此迎候,晚辈深受感动,万分敬佩!” 这番话得体大气,三言两语的化解尴尬,而且还适当地恭维了几句。 “嗨,小先生过谦了,里面请!”陈宗玉侧身躬亲,礼节十分到位。 “大掌柜先请!” “……” 陈天华跟随着进入店里面的会客室,自然见到正在泡茶忙碌的陈琪业。 陈宗玉介绍道:“这是我的大侄儿陈琪业,勤士,这位是我们的本家,陈天华先生。” “少掌柜,上次多有冒犯。”陈天华微微一笑,拱手行礼。 “小先生风采飞扬,让我等汗颜呐!” 陈琪业一眼就认出面前是谁了,惊愕表情只是一闪而过,马上镇静自若,还礼道。 礼止话毕,双方在会客室的红木八仙椅上落座。 “请品茶,这是从福建武夷山来的极品大红袍。”陈琪业将泡好的茶,给陈天华倒上一杯,端到其面前。 “谢谢少掌柜。” 陈天华拱手谢过,端起茶抿了一口以示礼节,然后他从短衫怀里取出用绒布包裹的珍珠,打开后呈在茶几上。 “哇,好大的淡水珍珠!罕见。” “嗯,色泽鲜明,均衡!” “肉红色带一丝鸡血红,纯鸡血红…” “……” 陈宗玉和陈琪业叔侄二人,也就不再客套了,他们分别拿出放大镜,每颗都仔细观鉴,确实没有发现任何损伤和瑕疵,更没有氧化痕迹。 两个人观鉴足有半个多时辰,陈宗玉终于放下手中的放大镜,端起茶盅喝了口茶,对着陈天华问道: “小先生,这里是从几个鸡冠蚌集中来的?蚌有多大?” “主要来自于一对雌雄蚌,特别巨大,每个足有40斤重,差不多一尺五寸长,褐黑色。”陈天华回复。 “哎哟,这还真的大哦,应该称得上是鸡冠蚌之王,这大王和王母一对,都让你给捕获了,嘿嘿…” 陈宗玉浅浅笑着,后又追问一句,“你这是在瓜子湖里捕获的吗?” 陈天华颔首微笑。 鉴赏完毕之后,会客室里回到品茶聊天之中。 看似漫无边际的闲聊,其实都是围绕鸡冠蚌,淡水珍珠,瓜子湖等内容。 让陈宗玉最次惊讶的是,陈天华对鸡冠蚌的养殖和生长规律,珍珠鉴别的要素等学问水准,并不比他这个老江湖差。 相反,有点学问他还不清楚。 陈宗玉现在没有时间去质疑,这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是如何掌握这些东西的。 他必须得抓紧切入到主题,开始真正谈判。 “小先生,咱们都是明白人,说实话这些淡水珍珠都是稀罕物品,我都要了,你想要多少银洋?” 陈宗玉是个精明商人,想到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就没必要弯弯绕,直奔主题探探底。 “这个晚辈不敢口出狂言,大掌柜是行家又是前辈,您就给个数吧!” 陈天华把球踢了回去,表面上是尊重长辈,实质也是以守为攻。 陈宗玉听罢也是颔首微笑。 看来是棋逢对手,要动真格的了。 他一边喝茶一边开始琢磨起来。 这些稀罕珍珠,严格意义上讲叫无价之宝,因为从没见过这种成色和尺寸。 他只能按做成饰品之后,卖出去的价值来反推。 如作为吊坠放入金首饰中卖,或者珍珠首饰中卖,这里面有二种成色和尺寸。 按卖价利润的三成计算,纯鸡血红成色收购价应在五百块每颗,这里二十三颗,应为一万一千五百元大洋。 玉白色嵌鸡血红成色,收购价应在三百元每颗,共十八颗,应为五千四百元。 合计为一万七千元上下。 关键的是,这些罕见珠宝非常有收藏价值,将来市面上拍卖价会更高。 总之,无论怎样计算,利润都将是很丰厚,关键在于是无价之宝,有收藏价值。 另外,陈宗玉也很想结交这位年轻的高人,他决定表现出少有的诚意。 “小先生,我愿出一万二千块大洋收购!” 陈宗玉话音刚落,这边少掌柜陈琪业听罢脸色变了变,惊慌得一逼。 /64/64592/17115466.html 第036章 奇葩的谈判模式 陈琪业像被戳中了麻筋,浑身抽搐似的遽然一震,端着茶盅的手一颤抖,盖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倾刻之间就碎成二半。 茶盅中的茶水也溢出不少,撒在他的长袍上。 他没想到一向精明的叔父,首次开口出价,竟报出如此离谱的高价。 哎哟喂,这后面还怎么还价呵? “对不起,刚才手滑出了洋相,让小先生见笑了。” 陈琪业心情沮丧,样子也很是狼狈,他懊恼地一再向陈天华表示歉意,低头捡起破碎盖子丢入旁边的垃圾桶里。 “不好意思,我家勤士从小就有手发抖这种毛病,都是他爹带给他的,惊扰到小先生,罪过罪过。” 陈宗玉眉宇一皱,十分不满地瞪了侄儿一眼,嘴上之意明显包含着恨铁不成钢。 “没关系的,这种一不小心之事谁都会发生,大家不必介意。”陈天华客气道。 陈宗玉一开口报价就如此之高,这也是完全出乎陈天华的预料之外,还真的让他暂时无以应答。 当然了,顺水推舟应允了这个价成交,这也是一种应答,而且貌似很尊重对方。 但陈天华并不这样认为。 这次通过卖出稀罕珠宝,一方面他确需要一些金钱来还债,还要建立起自己的水产事业。 而另一方面,他也想通过这次珠宝交易,乘机拓展和建立起自己的商界人脉。 陈宗玉是江浙一带有名的珠宝大亨,他这几十年在江南商界的人脉,那绝对是不可估量。 今后,倘若自己想在江浙一带发展事业,他是一个很好的推荐人,保人。 兴许,这位商界大佬也在关注着自己,他为了刺探对方的人品,以及对金钱欲望的底线,抛出诱利。 陈天华何等聪明,既然想到了这层厉害关系,当然不会轻易钻进金钱的俗套里。 虽然表面上多卖了千余块大洋,似乎占了便宜,便从长远来看,让陈宗玉从此看轻自己,这才是大损失。 有道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了声誉,这比现金重要得多。 他要让陈宗玉从头到尾的信服,表露出他陈天华是个表里如一的君子,决不贪图一时的安逸之财,占朋友之叔的一丝便宜。 他更明白,要在清末这个混沌的商界发展,像他这样既无家底,又无名望的年轻小辈,个人声望和名节最为重要。 有的时候,就是需要这种有重量级人物帮他推荐,自发地为其树碑立传。 陈宗玉正是个理想人选。 想到这里,只见陈天华不慌不忙地放下茶盅,双手一拱笑盈盈回复道: “大掌柜果然好气派,出手大方、厚待客人,彰显商贾大亨之风范,着实令华之敬佩得五体投地。” “但大掌柜的美意晚辈心领了,华之决非贪婪之辈,做买卖晚辈崇尚的是公平公正,童叟无欺。” “这些珍珠确为罕见,色泽中半数属‘顶级鸡血红’,然后晚辈既然跟英士结为异性兄弟,而大掌柜自然就是华之的尊长,所以华之不能如此满额要价,睌辈只要一万元银洋。” 陈天华此言侃侃一出,让陈宗玉和陈琪业叔侄俩听得是是极度惊愕。 这是不是听错了,主动退让二千大洋,怎么回事? 世上买卖,双方看货论价,讨价还价更是自然。 这边卖家吹嘘产品品质如何之高,虚以高价;而另一边的买家,则极力挑剔产品品质,像是鸡蛋里挑骨头,意欲压低价位。 真所谓‘喊上天,还起地’的买卖游戏规矩嘛。 然后,卖买双方多次出价,数个轮回下来,这价差在逐渐缩小…… 当价差缩小为零时,就是成交价。 可眼前的场景正好来了个颠倒反转,买家出了高价,卖家呢,反而还出个低价。 属不是亲自所闻所见,说出去打死都没人相信,除非是脑袋瓜子给门挤压了。 这实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让人惊骇唏嘘。 他们之间是谁搞糊涂搞错呵? 陈琪业心里直犯嘀咕,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眼神飘忽不定,一会瞅瞅叔父,一会瞟向陈天华,百思不得其解。 陈宗玉何等人物,他跑码头江湖几十年,见识过许多人物,三教九流的都有。 他从陈天华深邃眼神里,领略到这位奇特的年轻人,非常的尊长信义,信奉财情有度的高尚品德。 陈宗玉颔首赞叹道: “既然小先生主意已定,说最多的言语也是苍白无力,此买卖就按一万银洋成交,勤士,速去帐房取来银票。” “是,二叔。”陈琪业呆痴痴地起身,像木偶似的走出门,到帐房取银票。 “多谢大掌柜成全!”陈天华起身拱手。 “小先生,你刚才说跟我家英士是异性兄弟,我也不能再称呼你为小先生了,就叫你华之吧,如何?” “那是当然,二叔在上,晚辈华之给您磕头了。”说着,陈天华规规矩矩双膝下跪,拜行子侄之礼。 “哎哟快快起来,华之贤侄。”陈宗玉连忙向前一步,虚托了托,眉开眼笑道: “真没想到,本人又认了位品行端正,才华横溢的贤侄,此乃三生有幸啊,哈哈…” 他一边笑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灿灿怀表,递给陈天华道: “华之贤侄,你行了子侄礼,我和你就有了叔侄之实,这块金壳嵌珠珐琅怀表,是一位德国朋友送的,为叔送与你,作为拜见礼。” “哎哟二叔不可呀,如此贵重,华之受之有愧。” 陈天华一看这块怀表,放在后世那绝对古董,价值千万,就在时下,也是数千块银元。 “此话差唉,以华之品格,此表受之无愧,请收下吧。”陈宗玉很真诚的用双手递上。 到了这种境地,不收不行了。 陈天华又是双膝下跪双手接过这块尊贵礼品,“多谢二叔赠予。” “好起来吧,咱们叔侄俩该谈些别的什么吧。” “好的二叔。” 陈天华起身重新坐下,将金壳珐琅怀表很小心地揣入怀里。 双方静谧了一会,各自慢慢品尝极品大红袍。 陈宗玉首先打破沉寂: “听英士昨晚说起过,华之对做水产买卖很有兴趣,不知有何具体谋划?能否说来听听?” 现在既信服陈天华的品德,又赏识他的才干,陈宗玉暗忖: 此等人才百年不遇,有此机缘,何不成为合作伙伴呢,倘若将来成为竞争对手,那太可怕啦。 所以,他想进一步了解陈天华对从商的意图。 /64/64592/17115467.html 第037章 成了生意还认亲 “哦!二叔您过誉了,华之确对买卖有兴趣,前天跟鹤卿先生和英士兄曾经聊起,也谈不上什么谋划,只是有些肤浅想法而已。” 在商界大佬和前辈面前,他当然表现得比较谦恭。 “呵呵…但说无妨。” “是这样子的,华之想搞‘围湖养殖’,从瓜子湖水域做起,主要养殖鱼、虾、蟹类,还有用鸡冠蚌养殖淡水珍珠。”陈天华先说了水产方面的设想。 陈宗玉颔首赞许。 “除了水产养殖,华之还想做些化工制造方面事宜,重点在民生日常用品类,这些物品社会需求量大,既能赚钱,又利于民生。” “现在这些领域都被洋货占有,国货几乎没有,我想试试先做做仿制品,这样价格上有着极大优势,不知二叔您有何指教?!” 他把自己近期的一些设想全盘托出,也想试探一下这位前辈的思想境界,以及对民族产业的眼光。 陈宗玉全神贯注在听,对陈天华立足于国内民生领域的设想,发展民族经济,不时地颔首赞许。 陈天华有所不知,陈宗玉本身就是个纯粹的民族主义者,他的梦想就是华夏品牌走向世界。 他设在诸暨的珠宝加工坊,做的产品就是远销国际。 当然,对于陈天华目前设想,他很真诚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华之啊,围湖养殖这种项目,虽然说前二年投入大些,回报周期有二年以上这个周期,但以后几年就能一劳永逸地回收投资,并且涉及技术都不是很难的事。” “主要还是水质要有保障,而瓜子湖的水质恰恰有保障,所以说这个项目可行,重点还是要协调好县衙里水产署,乡镇各村之间的利益分配问题。” “但化工产品方面,我倒有些疑惑,主要是涉及技术,西洋产品往往专利保护,清政府也在推行专利,要解密绕开它可就难,国内缺乏这方面的专家,你可得三思哦!” 陈宗玉开门见山,直接抛出疑惑,足见其非常真诚而不见外,且能一针见血地指出要害。 “哦,二叔说的都很关键,关于化工方面的知识,以及国外专利法规,闹义和拳之前,华之在洋学堂里读书时,偶见洋教士有几本化工方面书籍,借来学习并做过详细笔记。” “华之记忆力强,对这方面有所见解,至于专利,我的产品在配方,外观和结构方面,只要与之有一定比例的不同,按专利法规就可认定为不同品种。所以,我想先搞一个简单点的作坊工厂,小试探索,待成熟后再扩大发展。” 陈天华侃侃而谈,他当然无法解释自己的前世奇缘,只能又是往洋学堂那里推。 现在看来,陈土根没混得多长时间,且没学到东西的洋学堂,以后成为解释自己先知先觉的途径。 从这角度讲,他也算是维新,洋务派方面的人物,至少属于新派新学,一直在为西方学术和文化在做宣传。 听陈天华如此肯定,陈宗玉也颔首赞许。 “华之的这些项目我很有兴趣,如有可能,我愿意投资入股,届时听你安排,如何?” “哎呀,二叔能入股支持,那是华之的福份,求之不得呵,这样吧,这事先由小弟做一个详细方案,再做小试,然后再与二叔商议股份比例等等!” 陈天华一高兴,从座位上起身拱手致谢! “哎哟华之不用这么客气,我都有点难以置信,你这个年龄,居然懂得做企业方案,小试,股份比例云云,换个别人,听都没听说过。” 陈天华刚才这番话,让陈宗玉从头到尾都是惊讶万分,实在是难以置信。 “可能我天生是做生意的料吧,这是江浙人所固有的基因,老祖宗们流传下来的吧。” “哈…哈哈…”陈天华风趣一说,两人畅怀大笑。 谈笑风生间,陈琪业手持一叠银票进来了。 “小先生,这是一万块大洋银票,共十张,每张一千块,请收好!” 陈天华从陈琪业手中接过银票,小心折叠后放入长衫内衣口袋中,拱手行礼: “多谢少掌柜。” 话音刚落,却听得陈宗玉哈哈笑道: “你们之间的称呼也得改一改了,勤士啊,天华跟英士互为异性兄弟,你们之间也得以兄弟相称,这样就不见外了。” “噢原来如此,那当然是求之不得,华之兄弟,我是英士大哥,虚长十几岁,今后还得向你学习,惭愧啊。”陈琪业反应还算快,马上拱手相让。 “那里的话,勤士大哥谦虚了,小弟华之今后还请大哥多关照。”陈天华深深鞠了一躬。 “好好好,今后我多了一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生活上的侄儿,非常满足。”陈宗玉笑言道。 “多谢二叔抬爱,华之非常幸运,也感到非常荣幸。” “……” 陈天华跟叔侄又闲聊一会,就起身告辞。 陈宗玉想留着吃个午饭,但陈天华推说还有些事要办,下次机会很多,一定陪二叔喝几杯。 陈宗玉也就没有挽留,本来嘛午餐往往不算是隆重正餐,要晚上才是。 但瞧陈天华这架势,他也不可能一直待到晚上,所以这次也就算,以后,反正机会很多。 陈天华从东湖月明出来之后,本来想去趟镜明学堂,告诉他们一声,所有珠宝都卖掉了。 但后来想了一想,感觉有点俗气。 像蔡先生,陈琪美这样的激进分子,视银财如粪土,为了所谓革命理想,把家产都可以捐出的人。 他们感兴趣的是维新变法,变革洋务等等。 至于他卖出珠宝之事,陈宗玉或陈琪业自然会告诉陈琪美的,那么,刘玉芳也就知道,她就不用再担心他的外债了。 所以,他想了想,就在八字桥的长街上,给家里人置办了新的绵被,床垫,几斤毛绒线,还有几匹花布,弹压过的棉花,反正,他买的东西塞满了小船舱。 冬天来了,他要让全家人都做套全新的棉衣、棉袄、棉裤和棉鞋,还有毛绒衣。 再给母亲和亭娟姐妹俩,每人做二套新衣裳,还给母亲买了套银质耳环与一对手镯,医学上说银器可帮助身体排毒,杀菌,促进血液循环。 这次进城绝对的是满意而归,母亲和亭娟幼娟姐妹俩见了这种多的东西,是又惊又喜。 /64/64592/17115468.html 第038章 陪嗯嬷去还债 陈天华把十张千元银票悄悄收藏了起来,没告诉她们这么多,就说只卖了二千块银洋,自己买了一身行头,还有块金壳珐琅怀表云云。 没告诉她们,是怕母亲和幼娟她们听了会惊呆的,一万块银洋呵,堆积如山,恐怕一辈子都没见过。 万一哪天说漏了嘴,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自己一身功夫倒不怕,但家中三个女人可就让他放心不下。 而且图谋者在暗处,她们在明处,防不胜防。 陈天华做人做事,从不希望命运捏在别人手里,那多被动难受啊。 母亲心里高兴之余,嘴上还是会埋怨土根乱化钱,搞什么都是大手大脚的。 那块金壳珐琅怀表,薛婉珍还是识货的,全镇只有范成贵有那么一块,少说要千元银洋以上。 按陈天华的说法,人有时就应该得瑟一下,不能老是一付窘迫寒酸,穷兮兮的样子,让人瞧不起。 可母亲说了,要想真的直起腰杆来,让人家瞧得起,就得先把债都还清了,这才算正道。 “行呀嗯嬷,咱们这次有钱了,我就是准备过几天统一去把债还清了,无债一身轻嘛,就看咱家究竟有多少外债?” 说着,母亲从床头柜中拿出几张纸来,上面有歪歪扭扭的阿拉伯数字和记号。 母亲她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数字会记,谁家是用记号,这个只有她本人知道。 陈天华拿起笔和纸,帮着母亲把这些年的债务全部统计完。 这么多年加起来的债务,一共本金一百八十五块大洋,利息三十块,一共二百一十五块。 并不算太多嘛。 当然,这数字对现在的陈天华而言,简直不屑一顾,就凭这几个月水产收入就绰绰有余。 但对于时下年收入十几块银洋的普通农户,那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在你舅舅家这么多年拿了不少东西,都是外婆悄悄给的,这次你有点钱了,要不咱也给些吧。” 薛婉珍说到自己娘家,这些年都在依靠,在母亲、哥嫂还有侄儿侄女那里,总觉得这几年抬不起头来。 “好,嗯嬷您说给多少吧?” “给个三十块银洋吧!”母亲憋了半天才说出个数字。 “那咱就多给点,给四十块大洋吧!”陈天华放宽了给。 “嗯好好,很有气度,宰相肚里能撑船,嘿嘿…这次根儿给娘争脸啦,这些债要是还清了,娘就是现在死了也能安心闭上眼睛!”母亲说着痛处,不禁双眼湿润,潸然泪下。 陈天华知道母亲这么多年,被债务压得抬不起头来,这几年都很少出门,出门见谁都低着头,总觉得没脸见人。 俗话说: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 薛婉珍做梦都想直起腰杆,挺起胸让人瞧得起。 陈天华决定让母亲多年的心结一次解开,释怀,真真切切的扬眉吐气一会。 “根儿呐,你真有这么多钱了吗?还了以后怎么办?娘还希望你早日讨一房媳妇,至少订门亲吧。” 她又担心起什么来了,那当然是土根讨老婆的大事。 乡下人从儿子出身就开始操心,一直到老,想着的攒钱给儿子定门亲,讨个老婆。 有些早早订了个娃娃亲,有的就从外地弄个童养媳妇回来,反正得给儿子解决了婚事,当父母的就算是完成了一桩心事。 可怜天下父母心,眼下就是真实写照。 “您就放心吧嗯嬤,我心里有数的,不光要还清债,下步咱还得做生意,讨老婆嘛,我这里银票足够,过几天,把手上的事忙得差不多,我去镇里钱庄把存的钱换些出来,就开始一家家去还!” “好…根儿…咯咯…”母亲薛婉珍终于眉开眼笑。 话说吴老三和林根他们,这二天钓虾和钓鱼作业都有所进步,钓虾都是亭娟和幼娟给他们当师傅。 傍晚钓鱼作业,吴老三他们六个人,分成二组,轮换着来,也没有间断。 这样,「土根精品水产」每天业务照旧,没有什么影响,只是数量上略微减少些。 眼看过不了半个月,每年的冬月就要来了,陈天华乘空闲时候,请了几个水泥匠,将家里房屋做了一些修缮,尤其是门窗加固,窗户换上玻璃,屋顶增添瓦片等。 自个也弄了一张木制小床回来,加上棕垫和棉絮,新的棉被,过冬没什么问题。 幼娟姐妹俩说不需要,陪着母亲在大床上热闹些。 …… 旧历十一月初五,进入冬月已有五日。 这天上午。 陈天华送完订单上的水产后,到镇上钱庄,把卖虾卖河蚌等所得的钱,从钱庄里取出三百块银洋,用布织的钱袋装着,斜搭在肩上。 划船从瓜子湖经过,准备返回家中。 硕大的瓜子湖旁,一棵棵桂花树早就开花结果了,到了秋冬季节,桂花树凋零一地。 在湖中划着小船,远远的还能闻到从岸边飘来的淡淡清香,使人感到心旷神怡。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 今天,他终于要陪着母亲去还清债务,也是穿越三个多月来,完成人生中第一桩大事,一个好的开端。 此刻,他的心里还是颇为得意的,嘴上不由得哼起了后世的流行小曲。 回到家里,母亲已经端坐在梳妆桌前,亭娟和幼娟姐妹俩一左一右在帮着收拾打扮。 一头青丝早已花白,只做简洁的盘起,鬓角斜插一支新买的银簪,一对银耳坠,吊在两边耳朵。 无情的岁月,在母亲脸上刻下一条条皱纹,是这个家,让母亲劳累成今日的样子。 母亲换上了新衣裳-深灰色暗条纹亚麻斜襟衫,内穿毛线衣,显得不臃肿。 深色厚绒裤子,脸上也打了些久违的胭脂粉,手腕上戴着陈天华从城里买来的一对银手镯。 脚上是一双黑色绣花鞋。 “哇呀,嗯嬷可大变样啦,变漂亮嘞!” 幼娟在旁兴奋得拍手跳跃,大声嚷叫,而大姐亭娟也在边上,一股劲儿的点头,嘴上呀呀叫着。 陈天华悄无声息站在门口,默默注视着她们,心里感概万千: 三个多月前,当他来到这个世上,家境是何等的凄惨悲凉,现在有了巨大改观,这也算是自己的修行成果。 他心里面乐滋滋的,一点小小的成就感涌上心来,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64/64592/17115469.html 第039章 大伯陈法安 “娘都老啰,就你们还敢取笑娘,小不正经的,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们!” 薛婉珍回头嗔怒着二个女儿,脸上竟泛起多年未见的一丝红云,这太不容易啦。 陈天华今天也换了一身行头,圆领毛线衣,长衫加皮马褂,佩金壳珐琅怀表,脚蹬一双千层底的绒布高帮鞋。 这绝非三个月前,淹死在湖中的那个陈土根了。 全家决定由土根和幼娟陪着母亲去还债,大姐亭娟一人守家。 幼娟也着实打扮一番,身穿一件鹅黄短袄,一张圆圆的鹅蛋脸,一双大眼乌溜溜地,满脸精乖之气。 冬月来临之前的太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但一点儿也不强烈。 横湖水面的一片水草上,有几只小鸟在自由自在地飞翔,不时发出“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的声音。 西埠头村沐浴在阳光寒风中,空气里散落着丝丝暖意的凉感。 百余户人家的村里,处处炊烟袅袅。 村头村尾,随处可见出外撒欢的孩子们,他们穿着开档裤,在寒风中光着屁股还玩得欢实。 大人怒声恶气地呵斥着自家的孩子,锅碗瓢盆,闲话家常声,充斥着这座江南水乡的小村庄。 勤快的男人大都出去揽点活干,小工临时工的都可以,为家里挣点过年买肉的钱回来也成。 一些懒散不务正业的,可能蹲在某个屋里,跟一帮赌鬼掷骰子取乐呢。 还有一部分,就是跑到镇上的烟馆里吸食大烟,吞云吐雾之间,麻醉自己的灵魂,道德品行的堕落。 家里只有老人们端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望着外面。 一群媳妇们三三两两的,蹲在湖边的踏埠台阶下洗菜淘米,或洗别的东西。 陈天华慢慢的走在前面,幼娟搀扶着母亲,小脚小碎步地走在湖边的青石板路上。 一家三个人少有的一起出门,而且一身光鲜亮丽的打扮,特别的扎眼。 那些长舌妇们,平时里张家长、李家短的,都已习惯于七嘴八舌中打发光阴,今天有这场面怎能不言语? “嗨嗨…这是谁家的?是不是咱们村的?” “瞧你这眼神儿,这是刚死去不久的陈老七家里人嘛,那妇人是他的媳妇儿阿婉,还有他的儿子土根和小女叫什么,忘了。” “哟,阿婉身体一直不太好嘛,男人走了有好几个月了,就没见她往大庙里来过,今天是走哪家?难道为儿子相亲?” “谁说不是呵,听说这几个月里,土根这崽子捣鼓什么水产挣了不少钱嘞,这崽子有了出息,也给这位苦命的娘争了口气。” “……” 往村中心的大庙方向走了约二十几分钟,来到还债的头一家,也就是陈天华的嫡亲大伯陈法安家。 陈法安是陈少安的嫡亲大哥,陈家族长,属于西埠头村里有钱人家,家有良田近千亩,镇上、县城里又有商铺数间。 在时下双栖乡,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作为陈家长兄,读过私塾也中过秀才,属于有文化、头脑也灵活的那类人。 这些年主要在绍兴城里经营生意,当然,在城里讨了房小的长期在城里,西埠头村由他大老婆和大儿子在此管理。 二儿子最近也到了绍兴城里,接管他的一部分生意,他现在偶尔也回西埠头村住上几日。 他儿孙满堂,也有五十六七岁了,有时,也得像个做老爷的样子嘛。 陈法安的宅院就座落在村北,这里原有座寺庙,后来搬迁到了双栖乡上,但庙里这个称号没变。 村北是整个村落里风水最好的区域。 陈法安的宅院,那是一座标准的明清时期的江南大宅院。 整个宅院分为前、中、后三庭,建有走廊天井,后面庭院是主房,二层白墙灰瓦的楼房,甚是气派。 陈天华在母亲的指点下,走上前按响了宅院缠枝门上的大圆环。 一会功夫,碎碎的脚步声渐近。 “嘎吱…”一声大门开了。 双开大门只开了一个缝,从门缝里面探头出来一位四十多岁的老妈子佣人。 “请问,你们是…” “哦我是老爷家的亲侄,有事找我大伯。” 陈天华微微躬了躬身,朗朗报上来意。 “哦,原来是侄少爷来了,那快请进来,家里太太和二位少奶奶都在,老爷一早好像去乡公所啦,说是等会就回来。” 老妈子佣人打开了大门,站立一边双手交叠在前,低眉顺眼,笑容可掬。 陈天华头脑里没有什么印象,说明他是第一次到大伯父的宅院来,至少近几年就没来过,否则,残存记忆里总会有点什么吧。 “好的谢谢你,请带路吧。”他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前院,挺有礼貌地对佣人说道。 “哎,你们请跟我来吧。” 老妈子让人都进了前院,然后关上大门,整了整外衣,点了点头道了声回复,然后就在前面引着。 陈天华跟着老妈子在前面昂首挺胸的走着,幼娟则搀扶着母亲在后面小碎步慢慢跟着。 “太太,老爷家的亲侄少爷来啦!” 佣人老妈子走在前面,过了前庭就抢先几步进里屋报信去啦。 “老爷家的亲侄少爷…是哪家的…真是的,没弄明白就瞎嚷嚷个什么嘛。” 话音未落,从中庭大堂里小碎步走出一位雍容华贵的小脚贵妇人。 她五十多岁模样,长着一对吊梢眼,显得冷漠又威严,眉稍间有一颗黑痣。 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个江浙一带,大户人家的主妇,也在乡下也可以称为地主婆。 “哎哎…你是哪家的?法康家的还是法林家?” 地主婆显然不认识陈天华,上下瞅了一眼之后,冷冷地询问道。 听其口吻和年龄,陈天华判定,眼前这位五旬的地主婆老妇人,那应该是自己的大伯母了。 “您好大伯母,我不是法康也不是法林家的,我是少安家的土根。”面对长辈,他还是深深的鞠躬行礼,从容回复。 “少安家的土根?哎呀…老七家的那个呀。”她明显被陈天华的回答给吓了大跳。 “瞧你这样子…啧啧啧…还以为是上海滩上来的小k呢,你家本市没钱,来我们家也用不着去借套行头来嘛?把我都惊了一下,真是的。” 老妇人用眼角扫了陈天华一眼,撇着嘴讥讽带怼的。 /64/64592/17115470.html 第040章 陈天华的怨恨 她心里却在想,哼哼…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突然的找上门来,准没有什么好事。 瞧大伯母这样的嘴脸,陈天华心里不由得愠怒起来。 世上长着势利眼的人很多,但这位是长辈,陈氏家族里的长妇,长嫂大伯母。 想起三个月前,那天大闹灵堂来要债的范明忠,他随口说出是你家大伯母怂恿他进来的呢。 现在看来,这个可能性还真的存在。 想到这里,陈天华的脸色变了变,拳头情不自禁地攥紧了。 “大嫂,近来安好!” 忽然,身后响了母亲的声音。 薛婉珍一直在天井中央站立着,她见嫡亲大嫂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怕儿子土根心里难过,搞不好弄出个不愉快来,大家多尴尬呀。 所以她赶紧开口打上招呼。 “哟呀喂…原来是他小婶来了,你是怎么也来呀,我怎么都没瞧见,那…那快进来坐会。” 老妇人听到天井中央的突然叫喊声,先是一个怔愣,抬起头来望去,脸上马上堆出一丝笑意。 幼娟搀扶着母亲进入客厅,在一把红木八仙椅上坐下,自己在旁站立。 陈天华唬着脸,还是站在前堂门外的原地,一动不动。 “哎哟喂他小婶啊,有二三年没见你上来啦,怎么今天有空…噢几个月前老七那事呀,我的腰突然给闪着了,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老爷当时也跑到了外地没法通知他来,所以…嘿嘿就没去帮上个忙…今个是不是又碰到什么难事?” 老妇人一边瞟着薛婉珍,一边装腔作势地作着解释,不知是忘了还是紧张,居然连碗茶都没安排佣人去泡。 “哎呀大嫂,老七这事都过去几个月了,咱不提他吧。不管怎样,这么多年多亏大哥大嫂时不时的救济咱,这日子总算是熬过来了,前些日子啊土根他们去捣鼓水产,还卖了点钱回来,嘿嘿…今天呐,我们是来还钱的!” 薛婉珍心里像明镜似的清楚,但她没有任何怨言,还是态度诚恳地说明来意。 “土根…快进来呀,这孩子,这么就不懂事了呢?” “嗯…” 见母亲愠怒地叫喊,陈天华只好跨过门槛,进去站在前堂中间。 他二话没说,立即从布袋中抽出一卷用红纸包好的大洋,撕开之后拿出十个,其余九十个就腾地摆上旁边的茶桌。 “大伯母,我家这些年向你家,前后总共借得有八十块银洋,这里是九十块,请大伯母看看,是不是借有这么多。” “这…这个…” 老妇人被突然的这出,一时问惊愕得有些懵逼,还没反应过来呢。 他有点语无伦次的望着薛婉珍一家三口。 来…来还钱? 这似乎像是在做梦。 在她的印象中,陈老七人死了,一家子都快塌下去了,以前借过救济过的,就算是打了水漂,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还钱。 “哎哟喂,这事我也不太清楚,是绍军他们俩口子在管,我看这事等老爷,噢你家大哥回来再说吧。”老妇人开口道。 她只知道这几年陈老七向家里陆续借过不少钱,从没见来还过,具体多少她也不识字,都是老大老二他们在管。 屏风背后,时不时地探出一二颗年轻妇人的脑袋,在那叽哩咕噜不断。 “是谁来啦!” 忽然,天井处响起一阵脚步声,载着一句低沉的沙哑问询,已踏门而至。 “老爷…” “哦…是大哥回来啦!” “大伯。” 来者五旬过半的年岁,但精神抖擞,红光满面,着一身长衫马褂。 一眼看上去,跟爹爹陈少安长得挺像。 来者正是这宅院的男主,陈少安长兄陈法安。 “哎呀,是阿婉你们一家子来了呀,稀客稀客,快请坐!” 陈法安径直撩衫,在上座就位。 佣人忙端上一个紫茶壶,估计是他的专用茶俱。 他正要端起茶壶用嘴吸吮,瞥见弟妹薛婉珍面前的茶几上空空如也,既没有点心,更没有半碗茶水。 “这客人们的茶水点心呢?怎么没有…忘啦?赶紧去泡去拿,正是乱弹琴!” 陈法安陡然蹙眉,还大声呵斥着佣人。 最怎么说,这待人接物的颜面总还是要的嘛。 “老爷,她们刚到,刚才光顾着说话给忘了,不管王妈她们的事。” 老妇人双手叠叉在小腹前,有点尴尬的帮着佣人拦下训斥。 “你光顾说话可以理解,她们这些下人干啥吃的?客人来了上茶这是规矩,连这些规矩都不懂吗?” 陈法安并没善罢甘休,手上紫茶壶往茶几上一顿,厉声叱斥道。 “老爷,我们错了。”几个佣人吓得连连认错。 陈法安紧拧眉头,压着火气,懒得理会太势利的婆娘,转过头来与弟妹薛婉珍继续寒暄: “阿婉啊,你们怎么今天才过来呀,我曾几次想过去看看你们,哎…回来这段时间里,不是乡公所里那些鬼事,就是双栖乡一些老朋友相聚,一时还没抽出辰光来……” 作为陈氏家族里的长兄,凭心而论他还是关心下面兄弟姐妹的,要说到最小兄弟老七陈少安,他还花过不少心思。 父母去死得早,长兄为父,老七是他带出来经商,可年轻时的老七不懂事,被人拖去赌钱,结果是越赌瘾越大,越赌越输。 为此,陈法安悄悄帮他还了不少赌债。 后来,他设法让陈少安去跑水运,远离那些赌友。 陈老七后来懂点事,陈法安出了钱让他娶了门亲,慢慢就独立出去了。 这八十块银圆是陈老七结婚之后再来家中借的,这部分陈法安就让他向大嫂借钱,以便让他知难而退。 这次陈老七出事,原本他想出面,但大老婆和二个儿子都不同意,听说老七外面负得债不少。 而陈法安这几年把租地和铺面生意,都交给二个儿子打理了,绍兴城里还有一个小家要养,手头自然是紧了些,他只好装聋作哑,狠狠心赖在绍兴城里没回来。 陈家长兄都不管,下面的兄弟姐妹们谁愿意出面来填这个无底洞? 这就是设灵堂当天,陈家人都没有出面的原因。 说起来很荒诞,也很薄情寡义,为外人所不耻。 /64/64592/17115471.html 第041章 尴尬的族亲 事后,陈法安心里还是很内疚,毕竟是自己的亲兄弟出了事,这么做有点太不符合人伦和近人情了。 他几次想去看望弟妹一家,但好像有点难为情,迈不开腿,一直就下不了决心。 对于这些前因后果,陈天华当然不清楚,也不想去搞清楚。 死人这种大事件,直系亲属,最怎么说都得到场吧,尤其是作为家族中的长兄。 所以,在陈天华的心里面,从父亲陈少安设灵堂的那天起,他早就认定,以陈法安为首的陈氏族亲,都是薄情寡义之辈。 这辈子他是不会再有多大的原谅。 “大伯,今天我们是来还债的,就是前几年我父亲向你们借的钱。” 听了陈法安虚情假意的问候,陈天华气不打一处来,故意将‘还债’这二字读得很重。 碍于长辈在上,他当然不好发足太过,但他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了。 所以,他没等母亲开口回答,就开山见山的先直奔主题。 “还钱?” 陈法安听罢遽地一震,眼梢瞟到茶几上用红纸包裹着的银洋,估摸着刚从钱庄里取出来的。 噢,原来弟妹他们一家子登门,竟是来还债的呀。 犹如一记耳光扇在脸上,陈法安脸色变了变,十分尴尬,他僵硬地堆起笑说道: “哎哟…阿婉啊,你这是干啥呀?你家里困难成啥样谁不知?快到年关了,我还琢磨着过几天送点钱过去呢,可…可这…唉还什么钱呐,你先拿回去,把外面欠的债先还啰,不够的话再跟大哥来说。” 说到后面几句,那完全是发自他的内心,真心实意的。 “不是的大哥…” 见夫家长兄陈法安十分难堪的样子,薛婉珍刚想解释,却又被早已按耐不住的陈天华给打断了。 “是这样的大伯,欠债还钱,父债子还,这都是天经地义之事,大伯不必太介意,土根只是想请大伯母查查帐本,是不是八十大洋这么多?” 正在气头上的陈天华,他可是不依不饶的继续唱他的大戏。 “土根,你这是要干啥?”薛婉珍二次说话,不是被堵就是打断,她严厉呵斥。 陈天华见母亲发了火,只好低头不语。 “对的,土根家总共借有八十块大洋,爹…” 这时,偏偏有人又来煽风点火,把刚被压制住的火苗给燃旺了。 从屏风后面陡然钻出一位二十二三岁,怀抱小孩的少妇开口说话了。 估计是陈法安的小儿子绍祥媳妇。 “去去…滚远点,这里谁让你插嘴了,简直乱弹琴!” 陈法安顿时就怒发冲冠,他一拍茶几怒目蹙眉的呵斥,差点想把紫茶壶给扔过去。 小儿媳妇吓得缩进脑袋退回里屋去了,一路上还在埋怨她夫君的大嫂,也就是绍军媳妇。 原来,这戏码是大媳妇,绍军的老婆怂恿干的。 陈法安无地自容,脸色是一会红一会白的,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佣人王妈刚好把茶水给端了上来,缓解了现场紧张而尴尬气氛。 “来来,他小婶请喝茶,刚才是我怠慢了,嘿嘿,请别介意哦。” 老妇人见到现场气氛不对,也深感先前态度有些不妥,连忙谄笑赔罪。 “大哥啊,这些钱可都是孩子们争气攒来的,很干净,请大哥你们收了吧,这样我…我心里也好踏实许多,这债就像石头一样,压在心头好多年呵。” 薛婉珍也知道儿子土根的愤慨,话里话外的多有不恭和冒犯,又怕陈法安颜面挂不住,连忙开口道。 可说着说着就难过得落下了眼泪。 “好好…弟妹啊,这钱那我先收了,但这利息坚决不能要,否则我连本钱也不收。” 事到如今,陈法安也是无解,也只好硬着头皮收下本金。 他铁青着脸,样子十分难看。 今天被侄儿子当众抢白得十分难堪,又让自己贪财的小儿媳妇给闹了一下,这颜面可丢大了。 让后辈看轻自己,陈法安恨不能钻入地下躲起来。 “土根别犟了,听你大伯的话,咱只还本钱吧。”薛婉珍还是清醒的,她抹去眼泪赶紧喝醒自己的儿子。 “这…那就听大伯的吧!” 陈天华只犹豫了瞬间,还是听从了母亲提醒,觉得这个时候,继续驳回大伯颜面,反而会把事情搞僵搞砸。 这不仅违背了他帮母亲还债的本意,还让母亲加重了心理负担。 既然来还债,那就高高兴兴的释怀,解脱心魔,而不是为了快意情仇,一时的快感。 老话说得好: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们毕竟是自己长辈,再怎么犟这血缘关系是脱不掉的。 说完,陈天华上前一步,从茶几上的一叠银元中扣出十块银元放入自己随身提前的布袋里。 “好好…这就对啰好孩子,哈哈…嗯土根呀,大伯听外面人说你在搞什么水产,弄得怎么样?” 见土根听话地把利息收了回去,听得招呼就等于给了长辈面子,陈法安铁青脸色有所缓和。 他情不自禁地赞叹侄儿几句,然后转移话题,关心起陈天华的营生来了。 “嗯…还可以吧。”陈天华可没缓过劲儿,性子还没提起来,表情不太自在,双手搓揉着敷衍回答。 “有困难没有?如有困难尽管来找大伯呵,无论资金还是人脉,在双栖乡这个地界上,我还是有点办法的,这几年我没有去照顾你们,心中有愧呀!” 陈法安这话完全是发自内心,有良心不安的成份在其中。 而让他这个当长辈的说出心里有愧,相当于给小辈在陪不是,在时下清末儒道盛行的乡下,还是需要勇气的。 “大伯您多虑了,这些年您借给我们家不少钱,这就是最大的照顾,小侄我铭记不忘。” 陈天华站立起来,规规矩矩给陈法安鞠了一个九十度的深躬。 按家族礼仪规矩,陈天华见到陈法安的那一面,他应该是双膝跪在地上三磕头,行子侄之礼。 他不是不懂,而是不想,从某种意义上讲,他进来仅仅是来还钱,不是认亲。 嘴里勉强叫上那么几声大伯、大伯母,完全是逼于无奈,大半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 /64/64592/17115472.html 第042章 薛家台门 陈法安接近六旬年龄,闯荡江湖多年,陈天华摆出一张苦瓜脸,充分表明了其内在的抵触情绪,他焉能不知? “呵呵…土根这几年大有出息啦,为咱陈氏家族争光啊,实在是件大喜事,哈哈…” 陈法安拚命夸赞并呵呵一笑,显得十分的开心。 他这是在竭力缓和现场的尴尬气氛,倒并没去计较小辈的无礼,都因为他有错在先,毕竟自己是长辈。 “那大伯这里的事结束了,我们先告辞,因为后面还有几家要走,咱还得继续去还债。” 陈天华直接了当提出告辞,起身就准备离开,他不想让尴尬继续,有这样的结果已属不错了。 “是啊大哥,我们还得去走几家,先告辞了。”薛婉珍也起身响应。 “不用这么着急嘛阿婉,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了中饭再走,反正还债这事早一天晚一天的,这没关系。” 陈法安这是诚心诚意地挽留。 “不啦大伯,我们已经约好去外婆家吃中饭,我外婆煮好饭、烧好菜在家等着呢。” 陈天华编了个谎,但这话说出来硬梆梆的,可一点情面都没给留呵,搞得陈法安和他老婆的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的。 “那好吧,既然土根外婆那有了安排,我就不勉强你们了,有空过来呵。”陈法安苦笑了笑。 “大哥大嫂,我们走了,你们请留步吧。” “不不…我送到门口。”陈法安执意要送。 老妇人不知是小脚缘故,还是刚才被小辈土根抢白,她送到二庭天井处,就留步不送了。 陈法安坚持送出大门口外,陈天华抱拳深揖告别,“大伯请多保重,我们走啦!” “大哥,请多保重!” “你们慢走,常来哦。” 陈法安望着陈天华他们仨渐渐远离的背影,半晌才回过神来,自言自语道: “土根这孩子有出息,有骨气,好呀,老七地下有知,可以安心去啰。” 他虽然今天丢了颜面,但见到下辈人中有出息,作为族长,也是一种安慰。 毕竟后辈人才倍出,光宗耀祖,才是家族的根本。 在去外婆家的路上,薛婉珍见儿子土根沉默寡言,想到他在其大伯家受了闷气,就开导: “根儿呀,不要怪你大伯在你父亲去死时,不管咱们,也不要责怪你大伯母势利眼,这年头,谁都怕穷亲戚,有借没还的。” “不管怎样说,这些年你大伯家还是支持了不少钱的,要没有这些钱,我们还真过不来,不是饿死,就是冻死,做人要将心比心,要念到别人的好…孩子!” “我明白,嗯嬷。” 现实社会里就像是个万花筒,什么人物、现象、思潮……五花八门,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社会的世态炎凉,人世间的薄情寡义,只是社会现象的一个侧面而异,以一己之力当然无法改变,但可以先改变自己。 陈天华暗忖。 他也希望在今生做一些有利于国计民生的事,过一个有意义的人生,也不枉再世一趟。 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大舅家了。 “你谎话都说了,那咱们娘仨就在你大舅家吃中饭吧。” “好,就依嗯嬷您的。”陈天华和幼娟都点头同意。 大舅他们的家就住在横潮大桥的东面,台门朝横湖内河一侧。 薛家台门,现在变成个做衣服的加工场,织布机和裁衣平台,针线等都放置在那里。 母亲现在不过来做衣服了,现在的裁缝营生,主要是大舅妈和大表嫂、大表姐她们三个在做,外婆做指导。 临近中午,只有大表姐在守着摊,大舅妈和大表嫂应该都进去做饭了吧。 从大台门进去,前面就是窄长型石板空地,平时晒晒稻谷、农作物和衣被等。 右边一排有五间旧式青砖瓦房,这是表兄嫂、表姐们的寝室,当然还有外婆的。 正房在正面的一个台阶上。 前面为客厅,一张四周雕刻着百兽图案花纹的红木八仙桌,四把红木雕花八仙椅子。 这依稀显示,这家曾经富裕的一隅。 客厅的侧边,则摆放着一张普通的农家饭桌和六七根长板凳和竹椅子。 后面是一间寝房,平时大舅和舅妈住在里面。 客厅边上连着一间偏房即厨房。 这是当下典型的富农家庭。 二十年前的薛家不是这样的,有名的大户人家。 外公在世时,家有上千亩良田,早年做木工,后来买有一间蛮大的酿酒作坊,酿酒作坊占地十几亩地,雇工都有七十人。 酿酒作坊主要是自酿自销黄酒,由于外公的酿酒工艺先进,做工精细,真材实料,所以「薛氏酒业」生产的「绍兴加饭酒」,「女儿红」远近闻名,产品还远销杭州,上海等地。 当时的薛家在清末年间,有作坊还有商铺,算是很有钱的财主土绅,比只有土地的地主们强多啦。 大舅薛兴财是家中长子,继承外公的木匠手艺,帮扶打理酒坊是二舅薛兴文。 薛兴文在上海开有一个黄酒专营商店,经常往返于上没和绍兴之间。 上海是个花花世界,鱼龙混杂,有‘折白党’盯上了年轻的少东家薛兴文。 结果嫖女人,推牌九,吸阿片,把黄酒卖掉的钱都挥霍一空。 在一次跟债主争执中,薛兴文失手杀死了人,从此人间蒸发,了无音讯。 外公、大舅及家里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衙门到乡下家里来抓人,才大概知道情况。 那边债主后台硬,衙门差吏没有抓到薛兴文,就将外公抓去丢进牢里。 酒作坊里的钱都被薛兴文败光了,只得把酒坊、铺面,田地卖个精光,凑上钱贴给死者家属,才算把外公从牢里捞出来。 外公虽然被放出来了,可酒坊和田产都没了,多年的心血都付之东流,又气又伤心。 放出来的当晚,他就口吐鲜血,一病不起。 家里又砸锅卖铁的花钱医治,外公就是不见好转。 这样拖延有近二年,外公郁郁而终。 薛家从此一蹶不振,后来连宅院也卖了,只剩下几十亩田地和横湖这边的老旧房子。 田地就自己子女们种植,大舅还是做木匠,这些年终算有点起色。 辛辛苦苦攒了些钱,大表哥朝源和二表哥朝金又要娶媳妇,搞得家里两手空空,还外欠一些债。 陈天华陪着母亲进了大舅家老宅,看门黑狗见人就“咕噜…”从地上爬起,“汪汪…”叫唤,惊的道地上的鸡群都四处奔走。 如此动静,宅院内和上房客厅竟空无一人,要是平时,早就有人出来迎一下或打声招呼。 /64/64592/17115473.html 第043章 难得的亲情 陈天华他们正纳闷时,大表嫂汪饶杏,也就是大表哥潮源媳妇,腰间席一条围巾,双手一边在围巾上搓着,一边快步迎了出来。 “哦,姑妈来啦!幼娟土根你们也一起来啦,我正在厨房里烧饭呢!” “大嫂!” “大嫂好!” 陈天华和幼娟都是躬身行礼。 “饶杏,家里没人了吗?”母亲虽然迟疑,但脚步却没停下,继续往正房走去。 “天气突然转冷,到了冬月,婆婆这几天身体好象不太舒服,太奶奶正在陪着呢,在上屋房里。” 汪饶杏说的是,大舅妈身体不太舒服,外婆正陪着在上屋里。 “哦,阿嫂的身体是老毛病了,天冷了就不得行。”薛婉珍自言自语的嘟囔着。 听母亲说起过,大舅妈的身体,是那年子生小表哥朝根时难产,人差点就没啦。 后来人虽被救了回来,但身子骨一直病秧秧。 陈天华明白,这主要是人的气血不畅,需要多补、长期营养补充。 陈天华跟着母亲进入正屋里间,大舅妈斜靠在床上,脸色苍白,手还有些颤抖,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 老外婆则端坐在床沿上。 “嗯嬷,阿嫂…” “外婆,大舅妈。” “……” 陈天华他们三人进去,都是作揖礼拜。 外婆今年虚岁七十,实足六十八岁,在清末乡下属于高寿。 她很慈祥,劳碌一辈子,满脸爬着重重的皱纹,因为带有笑容,眼角的纹路像两把打开的扇子,脸颊凹削,嘴瘪着,显然是两排牙齿都掉得差不多啦。 但老人家身子骨还挺健朗,说话中气还足,只是开口嘴就漏风,她的话旁人听得不是很清楚。 家里方方面面的家务,以前主要是外婆在做,现在大孙媳妇汪饶杏能干,可以分担不少。 这里潮源结婚在家里,老二潮金讨了老婆是分出去住的,大舅单独给他建了二问平屋,并不在这台门里。 饶杏很能干,她跟外婆相处的时间比大舅妈还多。 “不是说,阿嫂前些日子好多了吗?还经常下床出去走动,怎么今天…”母亲坐在小板凳上关切问道。 “就是说嘛,前些日子土根的河蚌经常送来,我吃得身体好像好了许多,这段时间可能到了冬月,身体不注意又受凉了,昨天就不太舒服了,直冒虚汗,今天刚吃了副中药,躺下一会。”大舅妈虚弱地动着嘴皮子。 “阿婉,你们怎么今天有空,三人一起出来啦?” 外婆觉得奇怪,平时里很少见土根娘儿仨同行。 “哦,今天他们兄妹俩陪我出来还债,刚去了他大伯法安家,想到中午了,到这里来息息脚,下午再走几家,准备今天加上明天,二个整天把这事搞完,心里一块石头也就落地啦。” 母亲表情轻松的叙说。 “你们要把外债都全部还清?有这么多钱了吗?” 外婆惊讶万分,身体不由得向前伸展,疑惑的眼神看着娘儿俩。 “根儿他说有这么多的,这不,他把银洋都准备好啦。” 母亲笑嘻嘻地回复外婆。 “外婆,我这几个月搞水产攒了些钱的,够还啦,您老放心吧,今个我也准备来还大舅妈钱,这些年咱家在这里挪用可不少。” “还我们家钱?这些年我们家里也紧张,没帮到你们那边什么呀,我记得没借什么钱给你们呐?何来还钱?妹妹!” 大舅妈听得惊讶懵然。 “是这样的,虽然没有具体借,但平时里你们支持我们那边不少东西,不是米就是油,有时几个铜板,日积月累的也是不少呵。” “我家现在情况好转些,就得还亲情债,大舅妈这里并不宽裕,这里有40块银洋,权当是自家人相互支援吧!” 陈天华宛转地说,尽量将内心的情谊表达得浓郁些。 “那怎么成呵,前几年你们家里很困难,妹妹,你几次来找婆婆商量,我和你大哥都听见的,但当时我们也…没有去帮你,这事都愧疚在心好多年啦!” 大舅妈说着难过的潸然泪下,不由得更咽起来,一方面是兄妹情深,另一方面也确有一丝愧疚。 薛婉珍双手紧紧握住嫂嫂的手,也是流泪更咽: “阿嫂,我哪里会去怪自家哥嫂呢,你们的情况一直都很紧张,家里人多,这我很明白,都是命苦呐。如今,根儿给我这个当娘的争回这口气,咱们应该高兴!” “是呀,土根这孩子有出息了,如今攒些钱,我看呐朝源他娘,他们母子来是诚心实意的,那就收下吧。”外婆见状及时开口帮腔,也是恰到好处。 大舅妈客气一阵也就把钱收下了。 陈天华又从口袋里摸出八块大洋,放在大舅妈手上,深情道: “大舅妈,这几块银洋,是当外甥孝顺您的,我在洋学堂里听说,有种驴皮阿胶对于补气血不足很有用。大表哥朝源经常到杭州城里去修船,让他买些回来,用小火蒸烂了再吃,很有效!” “哎哟,看看土根多懂事呀,这我哪好意思,已经有四十大洋了,用这个钱买,我会买的。”大舅妈又推辞。 “哎哟朝源他娘,你还是收下吧,这也是土根他的一片孝心。就是说嘛,一家子人平时要相互照应,帮一帮难关就能渡过!” 还是外婆一言九鼎。 她老人家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人很善良,一辈子为人宽厚,明世理。 接下来,屋里的气氛欢快许多,大家又唠叨一些家里琐碎的事。 一会,汪饶杏进来说,可以吃饭了,大家一起到客厅,高高兴兴地吃顿中午饭。 母亲吃完饭,与外婆和大舅妈她们,又接着唠叨些家常,反正她们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陈天价则掏出怀表瞧上一眼,“嗯嬷,下午一点半钟了,我们抓紧走吧,还有好几家要还嘞。” “好好,娘晓得了,咯咯…” 薛婉珍他们娘儿仨与外婆、大舅妈道别后,慢慢走着前往陈天华的三伯父-法康家。 陈法康是陈少安的嫡亲三哥,陈天华的三伯父,目前在山阴县双栖乡,一所私塾学堂里当教书先生。 母亲说,三伯法康与父亲少安从小就长得特别像,好似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孪生兄弟一样。 /64/64592/17115474.html 第044章 到范府去还债 他们兄弟俩走路姿势,都是左肩高右肩稍低,说话的时候两眼会不停地快速眨巴,旁人看见还以为此人狡诈,平时里就在编瞎话撒谎。 就这样,从小他们给人印象不咋好,说滑头滑脑,所以,搞什么都要吃些亏。 陈法康当教书先生每月有十块银洋,收入过得去,家里也有十几亩良田。 无奈家里连生有六个儿子,一个丫头都没。 加之老婆、也就是陈天华的四婶娘身体多病,随着儿子长大,家庭负担逐年加重。 归根结底,儿子们大了需要成家讨媳妇,什么彩礼钱,婚房等等,都是一大压力。 陈法康夫妇东借西凑给前二个儿子置办了婚事,把家底都掏空了不说,还欠下一屁股债。 现在大的五个儿子都往外地谋生去了,家里就剩下五间旧瓦房和十几亩薄田。 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儿子在身边。 陈天华他们娘仨到门口时,陈法康扛着把锄头,裤脚卷起至膝盖,看似刚从田间回来,冻得嘴唇发紫。 “三哥!” “三爹!” “哎哟是阿婉,土根幼娟你们啊,怎么今个有空过来?来来…进屋坐息。” 开了门,陈天华他们仨跟着陈法康进屋坐下。 “哎哟你看看阿婉,你三嫂带着小惠他们回她外婆家去了,现家里乱七八糟,连开水都没得烧,我这里连茶都泡不成。” 陈法康双手一摊,两眼一瞬一眨,有些羞愧又无奈的苦笑着。 “不用啦三爹!我们仨刚在外婆家吃过饭,茶都喝过了,今天,我和幼娟陪娘专程来还钱的!” 陈天华起身拽着还直愣愣站立的三爹坐了下来。 “还钱?你们那来的钱还?噢…是不是土根倒腾水产攒的些钱?” 陈法康惊喜地问道。 “对啰三哥,我知道你们家这几年很不容易,但还是挤些钱出来救济我们家,我心里很感激呐!” 说到痛处薛婉珍又是潸然泪下,幼娟掏出手巾帮母亲擦去眼角的泪水。 “唉都别说了,都是我那不争气又命短的兄弟,害了你们一家多年受苦受难,我也是能力不够,帮得有限,现在土根大了,能为家里分忧,很争气,我这个当伯伯的也高兴哦!” 陈法康叹口气安慰道。 临别时,陈天华除了还以前借的三十五块大洋,硬是多留下五块大洋,算是给三婶娘买些补品。 世间亲情最好,好在患难时,彼此能伸出援手,相互拉拽一把。 陈天华他们顺道又走了七八家,都是零星的债务,二三块,五六块的,总算都还完啦。 剩下的就只有范成贵这边的本金四十大洋,半年利息十五块大洋,以现在算法,纯属于高利贷。 离年底还有一个月,陈天华准备提前还了,连本带利五十银洋,省得搁在心里犯嘀咕。 翌日上午,陈天华怀揣上钱、划着那条乌篷船去还钱了。 范府庄园建在双栖乡的西边,瓜子湖的边上,那里风景秀丽,许多有钱有势的人家都在那里买地建庄园。 进入冬月,湖面上显得特别寒冷。 陈天华慢慢划着船,约摸上午十点钟才到范家建在湖边的那个庄园。 看上去占地面积很大,围墙高耸,白墙灰瓦的亭楼建筑隐隐若现。 到范家来的人一般是通过二个途径。 一是陆路上来的,那一般都是走路过来,时下的汽车还只是传说与梦想。 清末江浙水乡,走亲访友的极少有坐轿子或骑马的,除了在绍兴城里偶尔碰上。 在乡下,不是走路就是坐船。 二是从水路上来的,那一般就是乘用私家乌篷木船过来的。 家里有条摇橹的木船装上乌篷,船舱里铺草席再放上几把椅子,那里非常不错了,相当于后世家庭小轿车一样道理,说明你家是有身份地位,有点权势或有钱的人家。 最不济有条乌篷小划船,相当于后世的三轮小面包,也算不赖,比走路有派。 到范家来的人,大都是有钱有势,不富即贵,所以走水路乘船为多数。 因此,范府在家门口,也就是西子湖岸边,专门建有私家专用码头,供自家或客户停船靠岸上下。 建一个石条砌成,青石板铺面的私人码头,是一种实力和地位的象征。 陈天华的乌篷划船慢慢抵达范家码头,他在专用栓船柱上拴好船,从码头踏埠下来,径直走向范家大门。 头顶的阳光从四十五角度斜照下来,映衬着他不凡的装扮。 他今天的形象,按后世的时髦词叫高富帅。 进口的墨绿色纯毛呢绒大衣,呢子裤子,高筒翻毛皮靴,头顶上是圆形皮绒暖帽。 最为时髦的是,大衣左上口袋里,是金灿灿的怀表链子。 他本来还想戴上刚买的那副墨镜,那是天然水晶磨成的镜片,价钱老贵了。 后来想想算了,在双栖乡太过招遥不太妥。 他是到范府来还钱,帮父亲陈少安还钱,不想弄成一副穷酸相,被人戏弄。 院墙前面的朱红色双开缠枝大木门,是范府正门,“咚咚咚…”他按下了圆形大门环。 不一会脚步声临近,大木门“嘎吱…”一声开了。 一个女佣模样的年轻女子,探头出来一瞧,见码头上一条乌篷船随水波摇晃,门口这位时髦公子显然是乘船而来。 她立马笑脸迎上前去,双手前叠躬身询问: “先生,请问您找谁?” “我…我是找…” 陈天华确实说不出具体找谁,总不能对女佣张口就说,我是来还债的。 他吱吱呜呜说道:“是这样的,我姓陈,是特意…” “噢…我知道了,您是东铺的陈大少爷吧,是我们家没上过门的二姑爷,嘻嘻…快请进。” 女佣还没等陈天华说完,她自作聪明的应上了话,随即开门让他进来了。 关上门她还没等陈天华做解释,突地快步向前,边碎步小跑边朝里面大声嚷嚷: “快去通报大太太,就说陈大少爷来了!” 喔靠,这张冠李戴的搞得是哪一出戏啊。 陈天华心里暗忖,哭笑不得。 陈姓在江浙是个大姓,陈天华到绍兴府碰上陈琪美,陈宗玉,没想到,到范府来还被认定为东铺的陈大少爷。 东铺,就是东铺乡,跟双栖乡一样,同为山阴县辖下乡镇。 这摇身一变,不光是陈大少爷,还成了范家的二姑爷? /64/64592/17115475.html 第045章 冒牌陈大少 俗话说得好,人要衣装马要鞍,这么打扮一下,自己还真是公子少爷模样呵。 陈天华沾沾自喜的在范府里边走边观赏。 范府是标准的江南园林建筑,荷花池,凉亭走廊,假山小桥草坪,那是应有尽有。 这地主老财,发不义之财,府邸建得还真特么阔气呵,老子以后在瓜子湖也建上一个庄园别墅,让母亲她们也享受享受。 既来之则安之,进去之后慢慢解释再说。 陈天华心里自忖,脚底下是闲庭信步地在凉亭走廊上走着,就像是在逛后世里的公园。 西苑里有二男一女正在品茶闲聊,旁边几个丫鬟佣人正在侍候。 他们听得女佣大声嚷嚷,都停下了言语,目光齐刷刷朝陈天华位置扫来。 “呵呵玉香小姐,走进来的居然是家里帮你订了亲,那位东铺陈大少爷?啧啧…这人长得还不赖嘛,比传说中的好看。” 品茶中的一个年轻男子,酸溜溜地对着身旁的女子说道。 “吴大少,谁说过他是我家姑爷,我的未来妹夫来着?这都是以前家里老爷爷安排的娃娃亲,我们家爹娘到现在,都没怎么承认过。”另一位男子皱了皱鼻子冷哼道。 被称为吴大少的年轻男子,他叫吴凡春,刚从日本留学回来,当今山阴知县吴若雷的大儿子。 他今年二十三四岁年纪,长得精瘦精瘦,白白净净,锦缎长衫马褂,脚蹬皮面毛靴,脸上戴着一副圆形金丝眼镜,显得非常的斯文多情。 他瞟向玉香小姐的眼神,那是带着某种深切的渴望。 另一位男子,言语中自称是玉香哥哥的,则是范二少爷范明忠。 范明忠跟吴凡春是同年,俩人从小同在一个私塾,洋学堂读书,关系不错属于臭味相投。 只不过范明忠不是那块读书的料,痞里痞气,而吴凡春读书比前者用功,三年前留日深造矿产管理,刚回国不久。 陈天华听得一丝动静,眼睛不经意地向西苑看去,他的眼神恰好跟范明忠对上了,嘴里忍不住嘟囔一句,“这混蛋居然在家里,没出去鬼混?” 这二个人的眼神一对不要紧,范明忠硬是一个怔愣,吃惊不少。 他嘴里咝地一下,嘟囔道:“这个陈大少可不是那个陈大少,这个挨千万的,他怎么就混进来了呢?” “你说什么呀…二哥,人家怎么就惹上你了,还要咀咒人家,哼…”玉香小姐非常不满地怼了范明忠一句。 玉香小姐全称叫范玉香,今年刚满二十岁,也算是个识字学文的新潮女子。 她跟范明忠都是范成贵的大老婆吴宣娇所生。 范玉香小时候定的娃娃亲,还是她爷爷在世时早先订的。 那陈家属于东铺乡有名望的大地主,现在好象破落了。 那位陈家大少爷她可从没见过,不过刚才那么一瞥,她即有些倾心了。 一表人材,谁不中意? “是啊明忠兄,你说这不是那个陈大少,那他属于哪个陈大少?你说得莫名其妙,让人云山雾罩的搞不懂嘞。”吴凡春也怼了范明忠一句。 “哎呀…跟你们俩真说不清楚,他…他不是…他是陈土根,就是咱们乡西埠头村的那个陈土根。”范明忠激动地跳了起来。 “什么?” 范玉香愣得瞪大眼睛,惊呼道: “二哥,你说的可是今年运河官道里淹死掉的陈老七,他家里的那个傻子土根?有没有搞错呵?” 她虽然也没见过陈土根,但听说过呀,傻里傻气的挺逗,家里穷兮兮的还读私塾,上县城洋学,不知天高地厚。 他怎么可能与眼前这位,一身高档洋服的潇洒男子相提并论呢? 肯定是二哥看错了。 “没错,他就是陈土根,烧成灰老子都认得。”范明忠咬牙切齿说道。 数月前那场借尸还魂的闹剧,让他这位大名鼎鼎的范二少爷,给当众下跪出丑。 这口气一直如梗在喉,如何下咽? 后来听说陈土根钓虾摸河蚌,弄得风生水起,他当然不希望这厮能咸鱼翻身。 他曾经指使东埠头村的熊二去寻事,结果是让他惊得目瞪口呆。 这个熊二和他的啰喽们,七八个打手,据说被陈土根打得满地找牙。 那嬷逼的,这傻子哪来的武功? 难道他真的在阎罗殿里偷学到了功夫? 从那时起,范明忠不敢再有造次。 可今天,他上门来干嘛,还钱? 还钱就还钱嘛,又不是什么光彩照人的事,可这厮穿着这身洋装,招摇过街的示威显富吗? 还特么冒充东铺的陈大少,范家二姑爷进来的。 他想干嘛? “哎哟,原来那个傻土根并不傻嘛,还那么神气怡然,风度翩翩,瞧上去是最后发了财的呵,那他来咱家干嘛?”范玉香惊呆了。 “来咱家干嘛,嘿嘿…还债呀!”范明忠撇撇嘴说道。 “啊…原来还不是那个东铺的陈大少呀,敢情是个冒牌货色,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哼哼…” 吴凡春听得范玉香的言语中,流露出似乎很欣赏这个叫陈土根的乡巴佬,心里酸溜溜的特别不爽。 “人模狗样?这算什么话?人家现在发财了,他家借咱家的钱,原是他老子借的,父借子还,瞧瞧…人家这叫有志气!” 范玉香突然来了个大逆转,帮起土根来了,只见她眉头皱了皱,毫不客气地回敬吴凡春。 哼…一个知县也就七品芝麻官,现如今,举国都在搞新派,有钱能使鬼推磨,捐个知县也就二万两银子而已。 况且,追求她范二小姐的官少爷,比他底牌大的多了去啦。 他只是留了个日本,哼…现如今留日的还不如在国内上洋学呢。 就个人兴趣而言,范玉香喜欢有钱有势的少爷们围着她献殷勤,以满足她的虚荣心。 但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喜欢阳刚,有英雄气概的男人,就像戏文里的赵子龙,周瑜等。 吴凡春太斯文,带着点娘娘腔,一点也不像从东洋留学回来,顶天立地男子汉,她并不喜欢。 可她的母亲和二哥好像蛮喜欢他的。 “对啊玉香小姐,这个陈土根在我眼里就是一坨狗屎,我吴某人虽不算什么,事业才起步,但比起这个傻蛋土根来,还是要强上无数倍的吧。” 吴凡春手指扶了扶圆形眼镜,眼眸中流露出十分鄙视的眼光。 /64/64592/17115476.html 第046章 戏弄 “是啊二妹,这个陈土根就是一坨烂狗屎,你还欣赏他什么?”范明忠也是嗤之以鼻,怼了范玉香一句。 “我愿意怎么啦?”范玉香撅起张小嘴,扳起俏脸,负气地准备起身离开。 看到范玉香撅嘴皱眉的准备离开,吴凡春连忙讨好说道: “你们兄妹俩别争了,玉香小姐请等一等,先看一出好戏再走不迟,看我吴某人去戏弄一下这个陈大傻子。” 说完,他大步走出西苑,往亭廊方向走去。 他在日本三年,主要学矿业,但平时还是学到点东洋剑术与柔道。 就是因为有这点底子,吴凡春才敢说出这番话来。 当然,更重要的陈土根是个来还债的乡村小子,而他可是知县家里的大少。 地位相差十万八千里。 但凡乡村穷小子,见到县太爷大都是嗦嗦发抖。 范玉香性感的嘴唇蠕动了动,想要阻住吴凡春去搞什么戏弄行为。 毕竟人家是主动上门来还债,进了家门就是客嘛,况且,自己对他还有点好感,整体形象尚佳、印象不赖。 旁边的范明忠见状却拉住了她的衣角,示意让吴凡春过去看看再说。 他心里暗忖,也许吴大少的柔道功夫,强过陈土根从阎王殿里偷学来的什么武功。 他心里巴不得有人能当众让陈土根出个丑,以解心头之恨。 “二妹,我们一起出去吧,看看他们之间到底谁更像一个男人。”范明忠阴阳怪气地说道。 “那好吧二哥,不过你还是叫吴大少,别搞的太过呵。” 范玉香自然不清楚陈土根任何状况,他还有从阎罗殿里偷学来的武功? 不管怎么说,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是不允许吴凡春做出太欺侮人的事,而且这是在范府。 “哎呀二妹,你放心好了,吴凡春他不傻又不呆,这还是在我们家里,他自然会懂得分寸。” 范明忠拉着范玉香的衣角,幸灾乐祸地跟在吴凡春的身后。 陈天华走完亭廊,刚踏上被严寒摧眉折腰的草坪,就瞥见从西边上一屋里,前后走出二男一女来。 这里除了范明忠,他一个都不认识。 不过,那个女子长得挺漂亮的,高挑身材,皮肤白皙,一双媚丝眼很妩媚撩人,整体蛮有点城市女孩的气质。 最前冲他走来的,是瘦精精带眼镜的男人,看上去不怀好意。 陈天华心里暗忖: 这个世界里白痴太多,偏偏都以为自己就是白马王子,想在女孩子面前充愣扛头,也不看清楚对手是谁? 哼…到头来白马变成了白驴。 话说吴凡春挺着瘦精精的胸脯,迈着宽天步趾高气扬的挡在陈天华面前,不屑的喊道: “喂,你就是那个借尸还魂的土根?据说还是个胆小如鼠的大傻子,哈哈…” 陈天华并不清楚他是谁,想了想并没有去理会他,而是停下脚步,扭头对着草坪上的一只黑狗逗耍,“啧啧,小狗狗乖乖,过来过来别乱叫…” 那只小黑狗汪汪叫了二声之后,还真的听话,慢慢向陈天华走近。 瞧见陈天华爱搭不理的样子,完全莫视的不接招,吴凡春感到十分的难堪,有着被羞辱的感觉。 而范明忠兄妹俩就跟在他的身后,他这个时候可不能认怂呵。 只见吴凡春铁青着脸,带着讥讽口吻的大声嚷嚷:“说你是傻子就是傻子,跟你说人话就是听不懂,只会傻呵呵地逗条黑狗在叫。” 陈天华还是不予理睬,只顾着逗乐眼前那只小黑狗,“再小声叫几声给老子听听,如若叫得不好,等会让你去吃屎!” 陈天华实际是指桑骂槐,站在吴凡春身后的范玉香,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妩媚动人的脸上也是忍俊不禁。 范明忠当然也明白咋回事,只好尴尬的用手捂着嘴,干咳二声来提醒老同学。 这下子,吴凡春才反应了过来,感觉确实有点不对劲。 敢情这陈土根把他比喻成了那条黑狗,而他自己还在洋洋得意。 那嬤逼的,他才是最大的傻瓜。 此时,吴凡春的脸颊腾地一下变得通红,宛如被人扇了个大耳光似的,火烧火燎的难受。 这可不行啊,刚才可是信誓旦旦,在范明忠兄妹俩的面前表过态,说要耍耍这个陈土根的。 现结果,反倒是被他给耍了。 吴凡春顿时有些气急败坏,心里冒起无名怒火。 堂堂知县家的大少爷,在女人面前丢了颜面那可不得了,何况还是被一个乡下傻男给戏弄。 他斯文表象下的无赖嘴脸,这下子暴露无遗,只见他一个箭步向前,以饿虎扑食之势,双手拽个陈天华的呢子衣领,右脚跨步向前身体猛地一扭,准备一个双手大背投。 这是日本柔道中的一大杀招。 本来嘛,陈天华是来还债的,穿得体面些,无非是想维护下自己那份可怜的自尊。 他本就无心在别人家的庄园里动手动脚,有失体统。 可这个素不相识的家伙,上来就是霸王硬上弓,一个凶狠的柔道杀招袭来。 那你能怎么办? 某位伟人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陈天华怒从心上起,恶从胆边生,他的肾上腺素开始急速分泌,眼睛变红。 他暗自运气,一个千斤坠让自己的身体蚊丝不动。 吴凡春非常使劲地拽弄了半天,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这个陈土根就像个笨重的木桩基,动都不动。 这出戏着重好看,若得范玉香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范明忠则暗自吃惊。 尴尬中的吴凡春羞红着脸,气急败坏,他不但不收敛,竟使出狠毒的无赖之招。 只见他目露凶光,倏地伸出右手中食指,抠向陈天华的双目。 可恶之极。 陈天华心里怒骂,嘴角闪过一丝冷弧,他突然一闪,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手指猛地戳中吴凡春腰间神经穴位。 动作之隐蔽快速,身后的范明忠兄妹丝毫没有察觉。 吴若春只感觉腋下一股劲风袭来,看到眼前一道残影闪过,腰间一阵酸麻,他明白中了招。 “吥吥…” 吴凡春突然捂着肚子,身子慢慢蹲了下去,麻毛长衫下,棉裤里面的屁股部位,竟发出异常响亮的杂声。 “吥吥吥…” 怪异的杂声并未停下来的意思,可恶的污秽物不受控制的从体内屙出,污染了他的棉裤。 /64/64592/17115477.html 第047章 弄巧成拙 可恼的是这些污秽物,它慢慢从裤脚管里流淌出去,使得他不由得全身蹲在地上,企图遮掩住自己丑态,紧张的把整张脸憋成酱紫色。 但他的大脑却始终控制不住污秽物屙出。 这时,一股热哄哄的恶臭,从吴凡春身下慢悠悠地漂逸开来。 在其身后的范明忠和范玉香兄妹俩,是首当其冲的被祸害。 他们俩闻觉后连忙捂住嘴鼻,并后退数步,用十分惊愕的眼光看着吴凡春。 “凡春兄,你这是怎么啦?”范明忠大声喝道。 “吴大少,出了啥状况?”范玉香也随即询问。 吴凡春的大背投招式,几经努力未得成功,范明忠以为是这家伙学艺不精,或者说是瘦精精的力气太小了。 可现在弄成这样子,难道是这小子用力过猛,不小心伤到自己下腹部了? 这也太没用了吧,关键时刻就只会拉稀。 范明忠心里暗忖。 兄妹俩一时摸不着头脑,本想上前关心探究,却被那股恶臭,给生生薰退了。 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将这件事,连想到陈天华身上。 一个前来还债的小子,敢在乡甲长家动粗? 况且,也没看他有什么异常动作嘛,说明并没还手。 这件事情的原尾,恐怕只有吴凡春心里明白,这是乡巴佬陈土根干的,阴险毒辣而不露声色。 现在的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是打碎牙往自己肚子里吞咽。 不过,他也没搞明白,这个乡巴佬陈土根从那里学成的点穴功夫。 这可是绝世武功,并不是普通人想学而能学成的。 所以,面对范明忠和范玉香的询问,吴凡春只能像傻子一样,木呆呆盯着陈天华看,却不敢开口吐露一个字。 因为他一直在屏住呼吸,否则憋劲一松开,这肚子里面的污秽物,犹如奔腾江水而涛涛不绝,等待他是马上虚脱昏厥。 就这样,现场宛如在出演一场西方式哑剧木偶戏,四个人的表情不一,神色炯然。 尽管使劲在憋气控制,但吴凡春的腹泻并没有停止,一会儿,亭廊边的一块整洁草坪,一下子被他弄得臭气熏天、污秽不堪。 众人纷纷远避,就连边上家丁佣人都是默默退避三舍。 唯独那只小黑狗,不知趣地凑上前去,高兴地汪汪叫喊几声。 哼哼…狗总改不了吃屎。 此时,身受折磨的吴凡春陷入了绝境之中,他的精神无近崩溃,不知如何来处置目前的窘态。 他全身仿佛如虚脱了一般,双眼往上一翻,一屁股瘫在草坪上。 可屁股下面是冷冰冰的一滩,从他身上排泄出来的污秽物,可要命呵。 哼哼…谁让这厮要想装逼,活该! 站在远处退避三舍的陈天华,做梦也没想到来范家还个债,结果是结了一个梁子。 虽说这玩笑开了有点大,他也是情急之下的被迫自卫,怪要怪这厮不知进退,居然出阴招想抠挖他的眼珠子。 但既然戏码都上演了,那就演到底啰。 陈天华脸上表情很漠然,若视无睹的样子,脑袋瓜子却在快速转动着。 吴凡春现在才发现,这个表面老实的乡巴佬,竟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不过,从陈土根的生活轨迹来探究,他是没机会学成这种高深莫测功夫的。 难道真像传说中的那样,他从阎王殿里回来,整个人都变了? 那嬷逼的,倒了八辈子大霉! 吴凡春现在也非常后悔,自己莫名惹上陈土根。 想在美女面前装逼,却反受其累。 在众人面前屎尿失禁,这种事情要在整个山阴县,乃至绍兴府传开,恐怕沦为笑柄。 届时,老父及吴氏家族颜面都得丢尽,自己也无颜在绍兴立足,只能远走他乡。 所以,他想着尽快离开这里,尽量不露声色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报仇雪恨待以后再说。 可肚子就是不争气,翻江倒海的疼痛,感觉肠子都要屙出来,头晕目眩的坚持不住了。 吴凡春留日三年,懂得一些基本生理常识,自然明白这是身体脱水的初级反应。 就在这时,几个女眷闻声从东厢房里走了出来。 为首一位是五旬年纪的小脚女人,手上捏着一块绣花手帕,叉着腰横眉冷对,“这里出了啥事,乱哄哄的?” 她是范府女主,范成贵正房太太吴宣娇。 原来,东厢房里吴宣娇正躺在睡榻上,和另一位镇上富太在抽吸阿片,吞云吐雾。 在清末,吸食高档阿片,这不光是男人们的专属品,权贵家的夫人太太们也在享用。 尤其是像吴宣娇这种,掌管一个富裕家业的大太太,年老色衰,男人连正眼都不愿多瞧一下,她只能从阿片中得到些精神麻醉,那是她目前唯一的乐趣。 而范成贵呢,巴不得大老婆吴宣娇去吞云吐雾,这样就能少管他的事,他在外面寻花问柳的省心。 “太太,二姑爷来了!”家里女佣阿梅兴冲冲的推门进去,并大声禀报。 正闭着眼睛享受阿片带来乐趣的吴宣娇,见女佣阿梅鲁莽的闯入,显得十分不悦。 她坐起身子大声呵斥道:“你急急慌慌嚷嚷个啥?家里死人啦!” 她瞪眼歪脖之后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对劲,“阿梅,你刚才说啥,二姑爷…哪个二姑爷?” “噢,刚才来了位穿呢子大衣,扮相很时髦的男人,他说姓陈,是陈家大少年。” 女佣阿梅被吴宣娇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一下子像瘪三似的低头耷脑,小着声回话。 吴宣娇听了也是云山雾罩,所谓的陈家大少爷是范家二姑爷,那是范家刚去死不久的老当家人,太老爷定的。 说是当年陈家有恩于范家,为了报恩,才定的这门亲。 对于东铺陈家,一个破落地主家,她和老爷范成贵从心眼里瞧不上,并不认可这门亲事。 哼哼…一个乡下犄角旮旯的土财主,一个没见过啥世面的土瘪儿子,哪里配得上咱家如花似玉的玉香呢。 莫非是这个陈大少恬不知耻,不自量力的自己来了,来范家提亲? /64/64592/17115478.html 第048章 范家主妇 想到这里,吴宣娇把脸一沉,厉声对女佣阿梅喝道: “给老娘闭上你这张臭嘴,别到处瞎嚷嚷,我们范家哪来的二姑爷?快给老娘滚下去!” “是,太太。” 那女佣被吴宣娇训得一愣愣的,心里感到莫名的委屈,暗忖道: 我这哪里说错了? 早先就听范太老爷亲口说起过,家里二小姐早就订有婚约,是东铺陈家。 说是当年范老太爷落难时,多亏陈家老太爷收留了他,救了他一命,才有了后来的范家。 怎么这事到太太嘴里就不承认了呢。 女佣阿梅退下之后,吴宣娇示意继续,将嘴中那炮阿片给烧完。 “没事的,我家二丫头玉香追求的人可多了,搞不太清楚又是哪位阔少,竟冒充二姑爷的来献殷勤!”她近似于自言自语,向旁边的富太解释道。 哼,反正太老爷去死了,她倒想看看,这个乡下土鳖进了范家门怎么表现。 若能让他出尽洋相,正好有个借口,乘机解除玉香与他的所谓娃娃亲。 不曾想,她等的陈大少爷倒没见着,外面亭廊草坪上的动静,闹得倒挺大。 她估计是出了什么事,刚好那炮烟烧完了,浑身来了精神气,就冲出来瞧瞧。 话说吴宣娇双手叉着腰,用眼睛扫了现场一圈,最后定格在陈天华身上。 她既不认识东铺乡的陈大少,也不认识东埠头村的陈土根,只见一位穿戴华丽的陌生男子站在面前,估计就是东铺土鳖家的陈大少爷。 吴宣娇上下打量了几下,撇嘴道:“陈大少,你来我们范家干什么?” 陈天华见吴宣娇从东厢房里冲出来,瞧这年龄和架势,估计就是范成贵的大老婆,正要开口打招呼。 没想到,这个贵妇人一照面,就是劈头盖脸呵斥,搞得陈天华是一头雾水。 她喊他陈大少,还气势汹汹的,难不成她也将他认成了二姑爷了? 实在是太搞笑了。 陈天华正在想着,自己怎么跟这位贵妇人解释清楚,那知道她却发现了瘫坐在地上的吴凡春,慌乱中走上前去。 吴宣娇发现吴大少脸色刷白,寒冬腊月间,居然是满天满脸的汗水淋漓,双手捂着肚皮呈十分痛苦状。 “哎哟喂,凡春你这是怎么啦?”吴宣娇凭借职业敏感,估计到他可以受了什么伤,或者是病痛。 她出身于前梅乡的吴氏家族,父亲是位老中医,所以她也懂得基本的望闻问切。 吴凡春的父亲跟她同属于前梅吴氏,绕七拐八的不知隔了多少代,她硬是把自己算成了山阴知县吴若雷的堂姐,吴凡春的堂姑。 对于吴凡春追求玉香,吴宣娇当然是接受的。 虽说在京都或杭州省城里,七品芝麻官不算啥,可吴若雷是山阴县的县太爷,一手遮天的实权人物。 当初,范成贵的双栖乡保长,也是通过吴若雷向知府大人捐来的。 范成贵在县城和乡镇上开烟馆,设赌场妓院的,赚得盆满钵满,眼红他的人可多了。 有道是同行怨家,相互竞争拆台仇家自然不会少。 但在山阴县,还没人敢把他范成贵怎么着。 所以,吴知县家可得罪不起呵。 想到这里,吴宣娇向前准备去探个究竟,可还没走上几步,即闻得一股屎尿恶臭扑鼻而来。 妈耶,这都失禁了,情况可严重了呀。 她忙捂住嘴鼻大声招呼家丁,“快快,吴大少得病了,快送去乡里的西医诊所瞧瞧,快快。” 家丁当然听主妇的命令,几个人上前,七手八脚地抬起臭气熏天的吴凡春,往范家码头上跑,扔上木帆船摇起橹往镇上诊所驶去。 吴凡春被抬走之后,女佣粗妇们手忙脚乱的开始清除。 这堆草坪边上的污秽物实在太扎眼,影响市容院景。 吴宣娇蹙眉皱脸,她目光凶狠地扫了眼前这三人一眼,愠色道:“说说,刚才都闹成菜市场了,吴大少是怎么拉起了肚子,屙屎的?” “嗯嬷,这吴大少也许早食了拉肚的东西,突然间就蹲在地上屙屎,问他…他都不说。” 范玉香率先上前来,向怒气冲冲的母亲解释道。 后想到刚才吴凡春呆滞表情,她又补充说道:“哦对了嗯嬷,吴大少有可能还中了邪。” 言语间她还不忘拉拽了范明忠的衣角,“二哥,你说是不是?” “哦…像是中了邪。”范明忠也只好含糊其辞。 他现在开始怀疑是面前的陈土根搞得手脚,因为这附近没有其他人走近过。 问题的关键是,他压根就没看清这陈土根用了何招数? 神不知鬼不觉,这更加说明这个陈土根的功夫很是邪门。 他现在可不敢当面得罪这个土阎王了,怕惹恼了这个土阎王,神不知鬼不觉也给他一下,惨相不是都瞧见了吗? 陈天华听了却差点笑喷了出来。 吴宣娇虽然没成为医生郎中,可她跟父亲学过中医,望闻问切她还是懂的,简单病理她清楚。 拉肚子屙尿应该是吃东西不慎,坏了肚子,但一般发作前均有先兆,当事人完全有时间跑到毛厕里去处理啊。 更何况吴凡春是个年青人,就算是个老人,控制力差点,还不之于如此的失控不堪。 要达到这种瞬间失控,就是某经络穴位受到冲击,大脑神经元对其间隙式‘失联’。 像针灸就能做到,一不留神把人戳成瘫痪,这是常有的事情。 中邪在民间中医,常理解为中风,被不明风吹造成面瘫或半身不遂。 时下虽是冬月,但这廊亭草坪上上午是风和日丽,哪来的歪风邪气。 哦对,这里有一樽邪神! 吴宣娇再一次斜乜了陈天华一眼,随口吐露出一句:“不会是你带来的邪气吧。” 好好的准备来还债,就是穿戴得像模像样点,没招谁惹谁,却像是碰上了鬼。 先是那个吴大少公然挑衅,现在是范家女主人的莫名其妙。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出门就如此不顺,来年会不利呵?! 陈天华憋着一股子气,正要对吴宣娇大方承认,他叫陈土根,是替爹陈少安来还债的。 可还没等他张口说话,就听到一声冷哼从那吴宣娇的嘴角泄出。 “哼哼…老娘量你也没这个本事!” 瞧瞧听听,这太过分、太莫名其妙了吧! /64/64592/17115479.html 第049章 跳进黄河洗不清 吴宣娇不光哼斥,还厌恶地再次瞪了一眼陈天华。 此刻的他呆滞地站在路边、两手空空而手足无措,像个装模作样的上海滩拆白党小k。 “跟上老娘先进屋来再说吧。” 她像使唤家丁似的抛下这么一句话,转身踮着小脚丫迈进正堂前厅里面,径直走到上首的红木太师椅上端坐。 一位女佣连忙端上香片茶碗给她。 陈天华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妇人来到正堂大客厅。 大客厅内富丽堂皇,家俱和摆设都是红木或檀香木的,一人多高的青花瓷瓶。 厅中一张雕龙刻凤的红木八仙桌,两边是高靠背,同样雕刻着飞鸟禽兽的太师椅。 中间通道的二边,各有五把雕刻花木仙女的红木八仙椅,气派豪华。 陈天华还是第一次走进清末土豪乡绅家里,有点肃穆的感觉,浑身的不自在。 他就在红木椅子围成的通道上,有点木呆地站立在吴宣娇面前。 “说吧,你来我们家有啥事?”冷冷的口吻,就像对待一个上门乞讨的普通外人。 吴宣娇明显是把他当成了东铺乡的陈大少。 这正是啼笑皆非的事。 此时的陈天华心里满是不爽和委屈,已经丧失了刚来时准备客套一下的心情。 只见他猛地抬头,盯着吴宣娇漠然回复道: “范太太,我是专程来还帐的,还上辈人欠下的帐。” 还帐这词,在绍兴一带内涵很为丰富,他既可以理解为还钱债,情债,也可以作为一种特殊暗讽。 范家从范老太爷起,一直做偏门营生才发的家,据说范老太爷少爷时家境很穷,父母生病早亡,他饥寒交迫。 某年腊月间,少年时的范老太爷又冻又饥,昏倒在陈家台门口,差点死去。 是陈家老太爷见其可怜,收入家中,给予棉衣馒头。 后来范老太爷闯荡江湖有了势力,对东铺乡的陈老太爷格外尊重和客气,两家经常走动往来,后来就有了娃娃亲这一说。 陈家是个墨守成规的乡绅地主,陈老太爷死后,家境逐渐衰落,而范家却在范成贵的歪门邪道下,似乎暴发得很快。 这样,两家的差距太大了,范成贵夫妇俩焉会承认这门亲事? 前几年老太爷在时,范成贵夫妇不好明说,吱吱唔唔的搪塞,现如今老太爷仙逝走了,在范家谁还会再提这事? 可眼下这陈家大少突然来访,还周五整六的一身盛装打扮,口袋里金灿灿的金表链子,这明摆着就是摆阔,从而来提及那桩陈年老帐? 刚才还帐这话,明显是在暗讽范家忘恩负义。 “还帐?谁欠谁的帐?” 吴宣娇听罢遽然一震,微张着嘴表情复杂,包含有死不记帐的深意。 她嘴唇微动还喃喃自语,“我还以为是通知我们去吊丧呢!” 前期听说东铺陈老爷病重,此话实际是咀咒,心肠非常的恶毒。 这句话声若蚊蚋像唇语,连她自己也没搞明白是怎么吐露的,但站在三米开外的陈天华却听得怒火中烧。 他心里明白,这刁妇咀咒的应该是东铺陈大少家,但他活生生就站在面前,为别人挡冷箭也是被伤害到了啊。 陈天华愤怒的攥紧拳头,恨不得上前揍这臭娘们几老拳。 要不是想到将来在西埠头村,乃至双栖乡,甚至于山阴县等等的发展大局,陈天华正想在这里大闹一场。 从进宅门到站在这里,听到的和承受到的,全是对他的污辱、鄙视和诅咒。 他心里像十万匹草泥马在奔腾,浑身处于暴走状态。 “怎么,你还有事吗?” 面对呆愣沉思中的陈天华,吴宣娇抬头哼唱道。 她声音听上去很平淡,似乎没有半点盛气凌人之意,但语气却寒冷得可以把人压到地底下去,就差踹到十八层地狱了。 她的意思很明确,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一个乡下土鳖家,而且还是破落户,能配得上我家玉香?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作为一名旁观者,承受这种莫名污辱,他都得替陈家大少鸣不平。 他不准备再沉默下去,从怀里掏出一个装钱的布袋,“咣当…”一声,他把布袋扔在亮眼的八仙桌上,冷冷说道: “范太太,我不是东铺的陈大少,我叫陈天华,替我父亲前来还帐的,这里连本带息的五十大洋,请把我父亲的欠条还给我。” 陈天华的动作和话,尤如一颗滚滚而至的炸弹,轰地一下把吴宣娇给炸晕了。 “欠条…”吴宣娇下意识先接话,“还帐就还帐…”但话到一半,她打了一个激灵,“你…刚才你说什么?” “我叫陈天华,不是东铺乡的陈大少!” 陈天华重复一遍,这次他放慢语速、抑扬顿挫,音调提高了八度。 “这…陈大少…他他疯了…” 吴宣娇听得越发的云山雾罩,她根本不知道陈天华是谁?她以为陈天华就是东铺陈大少的名字。 她脸色刷白,目瞪口呆地瞅着陈天华,开始浑身抖簌起来。 莫非这还是个傻子,他…他来发傻风了?! “哎哎…陈大少,这事可不怪我,都是老爷…就是玉香他爹作的主啊。” 见到平时里凶悍主妇,竟然在陈大少面前浑身发抖,丑相百出,旁边站立着的丫鬟、佣人都捂嘴窃笑。 搞成这么一出戏,完全出乎陈天华的意料,他完全被误成东铺乡的陈大少了,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呀。 进退两难,不知所措的陈天华,气哼哼地拎回甩在八仙桌上的钱袋子,猛地揣入怀里,转身准备离开。 他抬眸瞥见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范明忠,随即大喝一声,“范二少,把我爹的欠条拿来。” 范明忠见陈天华大喝一声,吓得魂不守舍。 “拿来了拿来了…在这里…” 他连忙把陈少安那张借支四十大洋的欠条,抖抖簌簌地交给陈天华。 原来,他见陈土根跟着母亲进入前堂大客厅,想到了还清钱之后,那肯定得还给人家欠条呀。 所以,他自告奋勇地回房把那张借据先拿了出来。 范成贵将乡里放高利贷业务,现在基本交给范明忠打理,而陈少安的欠条,很自然的存放在他那里。 当他怀揣着欠条刚走进大客厅时,就瞧见母亲浑身抖簌地摇着手在解释什么。 哎哟娘哎,这可不得了啦! /64/64592/17115480.html 第050章 年前拜望 他以为陈土根对其母亲,施展了啥阎王殿里带来的妖术,吓得赶紧退出门外。 陈天华接过借据,仔细看了一遍字条内容,认定是原始凭证之后,冷冷一笑,把那张欠条撕得粉碎,扔向范明忠,冷哼道: “范二少,我家不欠你们范家钱了吧!” “是是,还清了还清了。”范明忠连忙点头哈腰称是。 还没等屋里人做出任何反应,陈天华转身离开前堂向院门走去。 站在前堂门外的范玉香,很好奇地看向陈天华。 她发现在双栖乡,居然有不怕她母亲和二哥的人存在着,此人一定很神奇。 瞧见陈天华朝她走了过来,她白皙的脸上,立马泛起了一片红云,羞涩地低下头去。 陈天华见她羞答答的模样,不知乍的竟然停下脚步,低头调侃道: “以后谁给你介绍男人,千万别找像吴大少这种自以为是的蠢货,这不是在丢东铺陈大少的颜面吗?在这之前,你好歹还算是他的未婚妻呀!” 说完,他坏笑了笑没再做停留,大步流星的走出范家庭院,跳下乌篷船解开绳索,一脚蹬在踏埠上,小船箭一般离开码头。 “你…混蛋!” 吴玉香在他背后跺脚甩手,气得浑身发抖,她恨不能上去撕烂他的嘴。 来到河中间,陈天华猛然想到这五十大洋还在自己怀里,可没见范家人追出来呀。 让船靠岸再还回去? 算了,范二少自己不要,范太太自己不收,能怪谁呢? 再说了,一个上午折腾受气,死了许多脑细胞,这就算是精神损失费嘛。 陈天华自嘲了一下,划船向横湖方向驶去。 而此时,范明忠正跟他母亲细细道出原尾,母子俩此刻气得没辙,恐怕只能哭晕在毛厕里啰。 …… “哥,你总算是回来了。”幼娟在门口张望,因为中午等着陈天华回家吃饭。 “嗯…怎么啦?”陈天华点了点头疑惑道。 他若无其事的走进堂屋,然后用双手使劲搓揉,那张被寒风吹刮得冻僵了的脸颊。 “根儿,给你火铳暖暖手和身子,刚换上的木炭,还很烫手。”母亲把手上的一个黄铜器具递给陈天华。 这种被母亲称为火铳的圆形器具,并不是明朝时期用点燃火药发射出铅弹的武器,而是一种携带式小型暖炉,纯黄铜铸造。 这种暖炉,器内放置木炭或刚燃完还有火星的稻草灰,暖手器的表面盖子,充满着一个个像绿豆大小的孔,密密麻麻,这些即是散热孔也是取暖孔。 暖炉既可以暖手,也可以暖脚,也可以暖身子,很实用,是时下江南大户人家在冬天里常用的取暖器。 陈天华上次去绍兴城里,一下子买了二大一小三个纯铜暖炉回来,让大家在冬日里暖和些,不至于满手满脚都生上冬疮。 “哎呀我不要,我那么年轻火气旺盛,咋可能用上这些?我买回来就是给你们三个人用的。” 陈天华把母亲塞到手上的取暖炉,又推回母亲怀里,然后端着洗脸盆和毛巾,从灶头汤锅里舀出热水来,准备洗把脸。 “那洗完脸就抓紧吃饭吧。”母亲说道。 “嗯…” 洗把热水脸,绷紧的脸皮松弛了下来,感觉舒服多了。 他挂好毛巾坐下来吃饭。 冬月里家里没有任何暖气,但一家人的自身体温,加上热水灶台和三个暖炉等产生的热量,还是给屋里增温不少,至少比湖面上强多了。 划船时他戴着一副毛线手套,否则手被冻得握不住划桨。 穿越到清末过第一个冬天,在没有任何取暖设施的环境下生活,陈天华微微有点不适。 “根儿,范家的债咱们还清了?”母亲还是忍不住唠叨那么一句。 “那是当然,上门去还钱,岂有不清之理。”陈天华轻飘飘说道。 他当然不可能告诉母亲,有关还债这一系列奇葩的事,以及他把钱带回来的过程。 不过,范明忠把欠条还给了他,他当场撕了,没有凭证,我倒想看看,你范家能怎么着? 让你狗日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那就好,娘总算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咯咯…”母亲开心笑了。 “哎呀嗯嬷,我都说过了嘛,今后这些事您就少操心了,家里一切有我呢。”陈天华装出嫌母亲唠叨的样子。 “对对…有我的根儿了,那大家快吃饭。”薛婉珍连忙收回话题。 “趁热吃,天气冷了菜饭凉得快,趁热…”陈天华喊道。 …… 进入了腊月时节,再有半个月就是中国人的传统佳节-春节。 但清末还没开始叫上春节这种称谓,应该是从民国时期才开始的。 而时下仍然用过年,除夕守岁等等词汇来表述。 接近年关,许多学堂在腊月十五之后也要开始放年假。 镜明学堂是中西学堂,学堂里有洋教师,接受西方教育制度,每七天为一个礼拜,礼拜日即为休息日。 陈天华自珍珠卖给陈宗玉之后,近一个半月时间里都在双栖乡家里忙碌,除了水产商行的事还有陪母亲到各家还债,修缮自家房屋等等。 腊月十七那天,野外气温都在零下五六度左右,陈天华冒着寒风,划着他的小划船进城来了。 船上,放置着他水产商行野钓来的大草鱼,螺蛳青等等,每条十几斤,共有十条。 一百七八十斤重量,压在小划船舱内沉甸甸的,宛如陈天华心里的情谊。 到了城里,他先给干二叔陈宗玉送去六条大的草鱼和螺蛳青,作为年前礼物。 对于商人,鱼是吉祥物,六六大顺,年年有余这都代表良好的祝愿。 陈宗玉很高兴,他让佣人剖腹取出内脏,然后做成鱼干晒着。 绍兴一带最喜欢做鱼干,一条十七八斤重的大鱼干,那味道好极了。 在家里,陈宗玉留着陈天华吃了顿午饭,临别时,他回赠一只很大的‘金华火腿’。 忙完了陈宗玉这边,下午陈天华当然得去拜会镜明学堂的师长蔡鹤卿先生,义姐刘玉芳和义兄陈琪美等人。 “哎呀,咱们的渔夫送鱼来了,美哉美哉。”刘玉芳见面先是一番调侃。 /64/64592/17115481.html 第051章 到咸亨酒店 “华之啊,寒冬腊月间,你还想到给我们几个教书匠送鱼来,年年有余呀,同喜同喜。”蔡鹤卿先生感谢方式不同,显得沉稳大气。 “兄弟,上次匆匆忙忙的竟不辞而别,过了一个半月才来,愚兄还以为你拿上巨款周游世界,逍遥去了呢,现在看来倒是愚兄眼神差唉,而华之的渔夫本色却没变。” 陈琪美欢迎方式最特别,一见面就是冷嘲热讽一番。 他对上次陈天华去东湖月明卖珠,突然的不辞而别,耿耿于怀。 “哎哟英士大哥,小弟当时需要给家里,也就是我的母亲姐妹们置办过冬物品,结果一买就是满满当当一船,故不方便前来告别,请兄长见谅。” 陈天华起身很认真的给陈琪美作揖,表示歉意。 “得饶人处且饶人,英士,华之的道歉依我看还是诚恳,你能接受了吧。”刘玉芳心疼义弟,连忙帮腔。 “是呀英士。”蔡鹤卿先生也开了口。 陈琪美装出很豁达大度的样子,对陈天华说道:“今有二位先生为你求情,愚兄暂却饶恕了你,下不为例呵。” “谢鹤卿先生,谢玉芳姐,谢英士大哥宽恕。”陈天华笑眯眯的逐一作揖感谢。 “不过华之啊,咱们之间说好的,应该有一顿老酒要喝,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看就在今晚了,如何?”陈琪美郑重其事地强调。 “这没问题,今晚华之不准备返回双栖乡了,就在城里宿上一晚,陪着先生和兄长姐姐们痛快地喝顿酒,也要过年了嘛,咱们一醉方休如何?” “好…就算是咱们几个年前的相互告别酒,过几天就得分别回老家过年了啰。”刘玉芳说道。 鹤卿先生和陈琪美都点头同意。 刘玉芳随即让学堂食堂的厨子,把陈天华带来的四条大鱼剖肚掏空内脏,然后阴干,过几天让每人提一条鱼回家去。 “四条刚好,给倩华留一条吧,这种大鱼并不多见。”刘玉芳作为督办,想得周全,不能把小师妹给忘了。 “晚上喝酒也叫上倩华吧。”陈琪美提议。 “当然,不过今晚她家里有事,中午上完课就回去了,算了,下次吧。” 下午,三位老师都还有课,陈天华就在陈琪美的宿舍里暂做歇息。 在书架上,他看到了陈琪美和刘玉芳的亲密合照,应该是最近在照相馆里拍的。 这很正式的相片,不知应该算是订婚照不是。 时下男女之间婚事真就是大事,比较繁琐复杂,首先是媒人聘礼,需要有隆重的订婚典礼。 不知陈,刘二家,尤其是二位新潮新学人物,是否破了这些陈旧观念。 忽然,石风好像记得刘玉芳是位天主教徒,那陈琪美应该也是吧,那他们今后的婚礼应该是教堂。 心里虽然有一丢丢酸涩的感觉,但陈天华的内心里,还是真诚地祝福他们。 …… 晚上聚餐喝酒的地方,定在位于山阴县大街一端,东昌坊与富民坊交界的咸亨酒店。 到后世里鼎鼎大名的咸亨酒店来喝酒,这让陈天华有点意想不到。 从镜明学堂的古轩亭口,到咸亨酒店并不远,步行不个半个小时,穿过八字桥直街转个弯就到了。 展现在陈天华眼前的咸亨酒店,那是一片青瓦粉墙,砖木结构的建筑,敝开式的前堂和餐厅,低矮的屋檐。 屋檐上的一块匾牌,四个黑体行草:咸亨酒店。 一切是那么的普通,稀疏平常,并不耀眼夺目。 这种酒店在绍兴属于亲民型,绝非高端餐饮场所。 这也就是像孔乙己这种普通人,能一盘茴香豆,一碗老酒常来的咸亨酒店。 走进酒店前堂,扑鼻而来的是一股陈酿黄酒的醇味,映入眼帘的,那自然是柜台前几坛压着黄泥盖子的黄酒。 “哎哟,今晚鹤卿先生光临,让小店蓬荜生辉啊,诸位里面雅间请。”掌柜周仲翔从柜台后面迎上前来,拱手施礼。 掌柜一嗓子吆喝,大堂里不少食客纷纷扭过头来瞧看。 “哦,是蔡鹤卿先生,绍兴举人,殿试进士,去年辞官回乡,据说现是中西学堂的教长。” “都是镜明学堂里的先生,他们来酒店喝酒,怎么还带上个女的?” “你眼拙了吧,那女的也是位先生,据说还是学堂督办呢。” “……” 酒客们议论纷纷,蔡鹤卿目不斜视并未予理会,他朝周仲翔拱手回礼,“周掌柜,近来生意可好?” “托先生的福,生意还算过得去,嘿嘿,里面请…”周仲翔满脸堆笑地点头哈腰,亲自在前引路。 进入厢房一落座,蔡鹤卿笑眯眯对周仲翔说道:“酒菜老规矩。” “好嘞,诸位先生请稍候。”周仲翔点了点头就退了出去。 显然,这家咸亨酒店应该与鹤卿先生的关系,应该非同一般,或者是常来常往的老顾客。 “先生,这家酒店您常来的吗?”喝茶时陈天华特意询问了鹤卿先生,也是无聊中找话题。 “那是当然,周家在绍兴也算是大户人家,祖上为官者居多,后来出点事也就败落了,近代子孙们才有经商。” 蔡鹤卿说到败落,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想想蔡家也是一样,一代不如一代。 “三年前,蔡某从京城返回绍兴,周掌柜托人找到我,说请给酒店取个名号,我思绪再三,就取了咸亨。” 哇,原来这个闻名遐迩的‘咸亨酒店’竟出自蔡公之手,果然不同凡响。 “那先生,您取咸亨二字可有典故?”刘玉芳说道。 “当然有了,这咸亨二字出源于易经坤卦‘品物咸亨’句,品物咸亨,意为万物得以皆美。” “咸亨的咸字可作都、皆来解释,而亨是通达,顺利之意,二字合起来,就是指生意兴隆,万事亨通,源源通达之意。” 蔡鹤卿品着茶慢慢解释咸亨二字的含义。 “哦,先生果然是学识渊博,咸亨跟酒店合在一起,那是相得益彰呀。”刘玉芳继续夸赞道。 “话虽如此,但这家酒店听掌柜说生意一般般,显然,词意深未必财源就到,哈哈。”蔡鹤卿尴笑了笑说道,言外之意还有些遗憾。 “先生不必遗憾,以华之愚见,先生取之咸亨二字,词意深则财富更丰厚,只是时候未到,但凡一个字号也需要时间积累,犹如陈年老酒,十年,二十年,甚至于数百年。” 陈天华跟着打开话题展开了说。 他此话寓意深远。 /64/64592/17115482.html 第052章 巧遇迅哥儿 咸亨酒店在清末民初并没红火起来,但百年之后,咸亨酒店的商标一度值几十个亿,成为绍兴的一张名片。 “瞧瞧,还是华之说话有水准啊,比我这个大老粗可强多了。”见鹤卿先生点头称是,陈琪美假装妒忌。 “……” 正说着,雅间门推开了,店小二送进来四个冷盘,一壶温热的陈酿加饭酒。 四个冷盘分别是酱鸭、白斩鸡、五香豆干、茴香豆。 这四个冷盘可都是绍兴特色菜,这是许多绍兴人喝黄酒时的必备品。 而茴香豆估计是咸亨酒店的特色,贫富都爱。 孔乙己就喜欢茴香豆,看起来鹤卿先生也喜爱。 加饭酒是用锡壶装的,这样,老酒加热很方便。 锡质器具它能净化水质,在清末的许多富农以上人家,像锡制品的茶壶,酒壶就很多,它既方便加热,耐高温而不易碎。 像这种锡制酒壶,一般能装二斤黄酒,四个人先上一个满壶,而后再酌情添加。 “来来,咱们倒上酒开始吃起来了。”陈琪美拿起锡壶开始在四只小汤碗里倒上黄酒。 绍兴土话里喝酒称为吃酒,而黄酒一般都喜欢用小瓷碗,而不是用杯子或酒盅,这跟北方酒文化多少有些区别。 小型瓷碗都是花边的,饭桌上喝汤盛饭用的,当地人称之为汤碗。 陈天华家里用的都是这种汤碗。 “来咱们三个,先敬先生一碗。”刘玉芳提议。 “祝先生健康开心,事事如意。” “……” 大家喝了一轮,开始闲聊一些当前时事,这时门又开了,这次送进来三个热菜:绍兴臭豆腐烧肉,东坡肘子和一条清蒸桂鱼。 送菜的不是原先的那个店小二,而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瘦高子目光犀利,身穿青色棉质长袍。 “各位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他是我的侄子豫才,现在江宁矿务学堂读书,年关学堂放假今天刚回来,便到店里帮忙,听闻鹤卿先生在此,他仰慕已久,故冒昧求见先生。”身后进来的掌柜周仲翔介绍道。 “豫才拜见鹤卿先生,久仰大名。”青色长袍的年轻人上前一步,十分恭敬的鞠躬作辑。 “哦江宁矿务学堂,挺有名气的,将来都将是国家需要的挖矿专家,来来豫才…坐下来一起吃酒吧。” 蔡鹤卿一听也是位学子,又是周家子弟,心里十分高兴,当即邀请坐下来一起喝酒。 “来来,请坐下吃酒,咱们一起聊聊。”刘玉芳和陈琪美也是热情邀请,并挪出位置。 “谢谢,恭敬不如从命。”年轻人求之不得,他没再扭捏就坐了下来。 周掌柜出去,特意安排店小二赠送一壶酒和一盘醤牛肉进来。 通过相互介绍,这位着青色长袍的年轻人,他的名字叫周树人,字豫才,家就住在咸亨酒店隔壁,不远处的周家新台门里。 周树人? 这不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迅哥儿嘛! 陈天华惊讶地睁大眼睛,不知道如何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他仔细打量着这位著名历史人物。 青春焕发的年纪,谦逊的姿态,让陈天华感受不到,那个写出《孔乙己》《狂人日记》等名著的迅哥儿。 在他的印象中,迅哥儿那是个文豪,文化斗士,豪情满怀,激情澎湃,目光炯炯,孤傲于世。 也许十数年之后,迅哥儿才有所改变,而现在的他,还是个初入世间的年轻人。 事实上,时下的迅哥儿只比陈天华长一岁,现年十九岁。 陈天华做梦也没有想到,跟迅哥儿的第一次见面,竟是在他叔叔的咸亨酒店里,而且还是如此的毫无准备。 鹤卿先生声音响起: “豫才,你刚才说是江宁的矿务学堂,是不是跟日本人联合办学的那所?” 迅哥儿抬手,歉意道: “禀报先生,矿务学堂的全称是江南铁路矿务学堂,是工部铁务局主办的。而跟日本人合办之事豫才尚不知情,但整个学堂的教长与老师,确定来自于东洋,外教中只有少数几个是德国人。” 大家听了倒没什么,只有陈天华心里明白。 这东洋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从来就没安什么好心,搞矿业研究他们很热衷,就是想掠夺中国的矿产资源。 自中日甲午战争以后,日本人很重视江南的水运与矿产,尤其是江浙的金矿。 他们四处派人去探测、探矿,搞地质研究,搞联合办学,只是让他们的探测活动合法化。 二十年之后,他们对中国地质地貌状况,了如指掌,比当地相关部门还熟悉太多。 此时的日本人在中国建有五个租界,其中一个就在杭州。 刘玉芳立马接过话来道:“哎豫才,你进矿务学堂几年了?” “禀文雄先生,豫才读了有一年半,还有一年半就毕业。” “搞矿产不错,中国地大物博,到处是矿产,咱浙江丽水山区就有不少矿嘛。”陈琪美接过话题。 “豫才兄,你在学堂听说过丽水遂昌一带有金矿吗?”陈天华也突然间冒出这么一句,但语出惊人。 一个少年渔夫竟然知晓,在浙江的丽水遂昌有金矿,这让人匪夷所思。 作为后世过来的现代人,当然知道被誉为‘江南第一矿’的遂昌金矿。 他刚才只是不经意的脱口而出,露出这么一句。 那里后世挖掘出四十五吨重,世界上最大的单体金矿石,价值一百亿。 现在的遂昌金矿已建成地矿公园,据说当初发现一个大矿洞,里面有许多尸骨残骸。 当初,日本人就占领过遂昌金矿。 当然,这是后话。 “回二位的话,豫才在学堂里听说过丽水遂昌的矿产资源,至于遂昌金矿隐约听一位日籍先生提及过,不过这事不可在公开场合提及,学堂里的日籍专家,好象定期都会到遂昌去待上一段时间。”迅哥儿不急不徐地回答道。 他特意盯视了陈天华一眼,心里打鼓的是,这位比他还小的乡下渔夫,是怎么知道连日籍先生都避而不谈的金矿? 当然,迅哥儿不会冒昧去提问,这有点太不礼貌。 而鹤卿先生等人,都领教于陈天华语不惊人死不休,深高莫测的言行,也就不足之奇了。 “豫才啊,矿务学堂里是日籍先生教得好,还是德籍老师教得透彻?” 鹤卿先生突然发问,并提出如此怪异问题,不知他有否所指? /64/64592/17115483.html 第053章 忧国忧民文化人 从后世的一些文献中,陈天华了解到,蔡先生对德国人和德国工艺技术很有好感,后来他还到德国、法国等地考察,组织国内青年赴欧洲勤工俭学。 期间,他在德国待有若干年,在德国政界和商界交有不少朋友,后来是陈琪美以国事为由,把他给硬叫了回来。 “先生高义,我以为日籍教师授课内容都是有所保留,关键技术,尤其是探矿技术与矿井瓦斯安全管理等诸方面,讲得甚少,或不很透彻。” “而德籍教师讲得虽然透砌些,但他们的授课内容,大都是探矿和挖掘机械方面。不过以豫才之见,他们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国人想要真正成为一名矿业专家,难啊。” 迅哥儿腥腥地回复道。 看得出来,迅哥儿这时候虽然是在读矿务,但他已经对挖矿行业没什么兴趣。 这就决定了他后期留学日本,转而学医,后又转成书籍译者,一波三折。 最终,他阴差阳错,成为了中国近代著名的文化斗士。 他的性格,决定了宁可生活清贫,也不和那些庸俗人士沆瀣一气。 鹤卿先生似乎对这位彬彬有礼、不卑不亢的年轻学子很有好感,对他的回答,都给予点头认可。 他认为迅哥儿有很强的社会洞察力。 陈天华认为,蔡先生之所以后来力邀迅哥儿去北大教书,估计从这次见面之后,慢慢积累起来的好感有关。 “泱泱大国,还是需要有专门的研究机构和高等大学堂,培养属于自己国家的专门人才。”鹤卿先生不无遗憾的感叹道。 在坐的人都深刻意识到,没有系统的教育体制,是一件多么令人痛苦的事情。 最要紧的事,不在同一个高度的体制,培养出来的人,往往连别人在谈论什么都不知道。 大家都在边喝边议,陈天华只得认真聆听,加上仔细回忆曾经知晓的历史,也只能明白个鸡毛蒜皮,可谓痛苦至极。 好在还能多少知道点,时不时的插上那么在一二句,语出惊人的词语,还不至于像个傻子一样,成为一名旁听生。 …… 再过一个多礼拜,就到了中华民族的传统佳节-春节。 当然,春节这个词只能是陈天华自己在心里默唸,说出去没人搞得明白。 时下清末,还是延续千余年来的叫法,过年。 江浙的乡村里,这几天家家户户都在忙碌,做过年准备。 四处是慢慢升腾的袅袅炊烟,该杀猪的杀猪,杀鸡宰鸭,收捡房屋,大扫除。 有钱人家谱摆得大些,没钱人家只能缩着脑袋小声盘算。 最不济,大年三十晚上,总得想办法让全家人吃上一顿饱饭,吃上几块肉,喝上一口酒吧。 大人们在竹竿上绑着新笤帚,在自家的屋顶上,柜子上,床底下,犄角旮旯里,扫除蛛蛛丝网和尘埃,以驱赶旧年的晦气,以迎接新年的到来。 妇女们坐着小板凳,在阳光下剪窗花,纳鞋底。 小孩子们穿着开档绵裤,相互追逐嘻闹着,比大人们要高兴百倍,因为过年了就有好吃、好穿,巴不得天天过年。 陈天华从绍兴城里返回之后,开始对春节过后,围网渔业等做些前置铺垫工作。 手里有钱就可以进行预先投资,他首先要解决的是交通运输工具。 他来到舅舅家里,找到刚回到家准备过年的大表哥薛朝源。 “大表哥,我想在你们船厂里订条大木船,五条划船。” “订大木船?”朝源吃惊道。 时下订几条划船已属阔绰,还要大木船。 “多大的?” 见陈天华很认真的样子,估计不是在开什么玩笑,便追问一句。 陈天华要订一条排水量在二十吨,属于三橹摇的木船。5条划船要人货两用型的。 时下,这船只在清末的江浙,相当于后世的汽车,有了它,在水域地区,工作效率提高许多倍,出行也有派。 “土根,没想到你不到一年,就折腾得如此发达了,让当大哥的羡慕啊…但这一大加五小,崭新榆木做的船只,加起来估计得至少五百块银洋哦,你有这么多现钱吗?” 朝源表情疑惑,他真的不敢相信土根会订这些船,再说,要这么多船来干啥? “我有现钱,今天都带来了,这是二张百元银票,还有,这五块大洋算是给你的佣金,订期最好是明年三月中旬之前,到时我亲自带钱去提船。” “你最好在年前帮我把货给订了,然后合同给我带回来,我签字画押就是。” 陈天华说完,从衣兜里掏出二张百元银票和五块现大洋,一并交给朝源。 “啊…你这是真的要订船哦,让我帮你全权处理?” 薛朝源心头遽然一震,嘴都张开成了鳄鱼状,眼睛圆瞪,差点没惊掉下巴。 他不光是惊讶土根真能掏钱出来订船,而且更加惊讶的是,直接将这笔生意交给他来做。 陈天华的表情却轻松自在,好像在谈笔十几块钱生意似的,大大咧咧的满不在乎。 难道他不知道这买卖里面的弯弯绕吗? 他怎能不知? 这世上做的生意,都是买方市场。 订货拿回扣这是行规,在千百年间的历史长河中,这规矩代代相传,根深蒂固,始终不变。 货主一般都会给购货方经办人一定比例的回扣,多少回扣则根据定价高低和谈判条件而定。 例如收的订金多少,交货期限,质量要求等等。 陈天华自己对船舶不懂,周边人员中,只有大表哥朝源是行家里手。 他不但懂行情,而且就是个高级木匠,对船的材料质量等等,也是专家。 如其这种生意拿给别人去做,还不如自家人来,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况且,大表哥朝源可不是贪婪之人,毕竟他们之间有这层亲情关系摆在桌面上,假如做过分了或把事搞砸,则他会遭亲人们的鄙视和唾骂。 所以,陈天华估摸着大表哥,他一定会把事做很恰到好处,既能交好差,自己又能合理赚点钱。 这就是陈天华想要的结果,一举两得。 见土根颔首,薛朝源和他老婆汪饶杏都喜形于色,内心十分感激这位小表弟,都不知道用什么言语表达为好。 …… /64/64592/17115484.html 第054章 过年,组织做年糕 陈天华处理完订船的事后,在家里召集吴老三,林根,阿华这三个老骨干开会。 “到今天为止,「天华商行」终于有点实力了,我们可以按先前的计划推进实施。” 陈天华这段时间里,把土根精品水产,正式改名为天华商行,准备过年之后到县衙门里,办理登记、拿执照等相关手续。 清末,自百日维新之后,清政府也着力经济改革措施,为保护农工商业,下旨要求各地设立农工商署、局,提倡民众开办实业。 “我刚才已经委托我舅家大表哥薛朝源,帮订一条大船和五条划船,这样,开年之后我们做水产生意,围湖养殖等,有了交通运输工具,就能如虎添翼!” 他宣布第一项商行措施,也是告诉大家一个喜讯。 “好,这太棒啦!” “这样我们年后可以大干一番啰!” “……” 年前,他们三个人在商行里,已有了不少收入,这下听说要大搞,自然很开心,三个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陈天华继续他的想法: 离大年三十也就八天时间了,他告诉三位,他想以天华商行的名义,为西埠头村里的老百姓做二件好事善事,以此来扩大商行在村里,乃至乡里的影响力。 第一件事就是由商行组织,免费给村民加工年糕。 在浙江乡下,做年糕是件大事儿,‘年年高’嘛,几乎成了家家必备的应景年货。 但手工年糕不是说做就能做的,大户人家他们有能力自家做,富农家里也可家族合起来做。 但穷人家,小户人家呢,特别是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们怎么办? 没有年糕,这年过得少了点味。 陈天华计划把原先招募的二十位年轻人,现在就归建,在村中心的大庙前有块青石板空地,搭蓬建起年糕临时加工坊,免费为乡亲们加工年糕。 乡亲们只要出点人力,或提供些稻草什么都成,以劳动或实物换取加工,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们,天华商行免费赠送年糕。 “这做年糕这事由吴老三,林根你们俩负责,阿华跟我做第二件事,就是为乡亲们免费写春联。” “我做这二件事的目的,除了做善事积德之外,就是为我们商行做宣传,给乡亲们有个好影响,新年有个好的开端嘛,你们说怎么样?” “好,还是少当家想得远!” “行,就这么定了,大伙分头行动。” “……” 商行既招的员工很快集中起来,在西埠头村的大庙前面的空地上,大家架木桩,撑竹竿,用稻草搭蓬,帆布围圈,建土灶,忙得不及乐呼。 很快,一个很敝亮的临时加工场地建好了,然后有人家提供门板,板凳,石臼,蒸桶,年糕模子。 陈天华对作业按程序分工,蒸米、开舂、压印等都落实到人,既要保证质量,又不能出差错。 否则,村民们有意见,好事就会变成坏事。 他张榜公布,但凡来料加工年糕的人家,以户为单位,自己提供用晚稻米磨成的米粉,并适当提供稻草或桔梗等柴火,不收加工费。 每家米粉蒸煮、年糕加工过程,由该户人家自行监督,预防拿错或偷窃行为发生,商行要做到透明公正。 做年糕的第一步是蒸米。 米粉放在一木制蒸桶里蒸,内中底部安有活动的竹片制成蒸架,在临时建成的土灶上烧火,大概一刻钟的样子,蒸桶已经雾气氤氲,米粉蒸好了。 做年糕的第二步是开舂。 米粉蒸好后,人们就尽快把蒸好的米粉往石臼里面倒,立即剩热开舂锤打。 舂年糕是个力气加灵巧的活,也是做年糕中最关键工序,需要二个人配合进行。 一个人抡个三十多斤重的木头大锤,上下不间断捣打米粉。 这个活是个力气活,由林根、林祥、林君三兄弟轮换着锤打。 第二个人叫揉捏,这是个灵巧活,就要趁着大锤提起的时候,手在温水一蘸,捋一把锤子。 一来是把锤子上的米粉给弄下来,二来让锤子顶部保持湿润,省得米粉粘在上面。 与此同时,他还要把石臼里捶散的米粉揉弄在一起,让木锤反复捶打。 最终让蒸熟米粉变成玉石般质地的糕状团子。 这道工序非常重要,蒸熟的米粉要在规定时间内成为糕状,而且要均匀,不能留死角。 否则,做出来的年糕是开裂,散的,被村民报怨。 这道工序大约需要一刻钟左右,陈天华在县里买了个计时沙漏回来,一个轮回刚好一刻钟。 做年糕的第三步是压印成年糕。 这时,把这个捶打好的年糕团子,从石臼中搬起,放到旁边用门板排成的操作台上。 由几个用手挤出一个个小团,跟做馒头似的,或用刀切成块。 旁边的人就把年糕搓成条状物,再用手中的木制模子压印成型。 这样,手工年糕就做好了。 商行规定:每户限一至二锅,不足一锅的小户,最好是二家或三家合成一锅,叫搭户。 这个时候,做出来的年糕依然还是热乎乎的,可以现吃挺香挺糯的。 操作坊边上都是村里各家小孩,围在那里时不时地赏吃点,一天肚子都是饱满的。 过年是人人都盼望的最大节日,也是合家团聚,共叙美好生活的日子。 乡下人在腊月间本就无正事可做,除了准备过年还是过年,天天掰着手指,在数还有多少日子,在盼望大年三十的到来。 尤其是村里的小孩子,盼望过年都盼一年了。 因为过年,人们可以穿上新衣裳,能大鱼大肉的吃,吃了自家的,还得周转到亲戚家去吃。 乡村年味儿,除了蒸做年糕,每家每户都是袅袅炊烟在准备过年饭菜,要越多越好,大年三十不动刀了。 就算村里最穷的人家,这时候那怕是用白水煮石头,也得让热气从窗户飘逸出去,草房顶的烟囱里冒烟子才行。 否则,家里没有烟火味被隔壁邻居看扁,更加的瞧不起。 过年,除了准备吃的,就数家家户户的大门前,大红的灯笼和春联了。 /64/64592/17115485.html 第055章 做点善事不易 灯笼,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手工艺品,市面上有专做灯笼的作坊在出售,随处可见并不稀罕。 而春联,普通人做不出来,尤其是目不识丁的清末乡下。 能在家里贴上对联的,不富即贵,要么有权有势。 因为能写春联的先生,在过年前夕普通人家请不起。 而春联,它写满了人们对生活的热爱与感恩,写满了对美好未来的渴望与憧憬。 红红火火的春联,让人觉得温暖的春天脚步近了,好日子快了。 陈天华要写春联,必须要大红纸和墨汁,狼毫。 他与阿华顶着寒风、划着小船到绍兴城里,去买红纸,毛笔和墨汁。 墨汁在城里有专门制作的作坊,陈天华用木桶去装,让作坊里的人都看呆了。 这可不是用来吃的吧。 红纸买回来之后,安排亭姐幼娟姐妹俩裁切成对联大小,都要一致。 第二天,陈天华他们的对联摊,就在年糕加工点旁边开张了。 听说土根的水产商行在庙里,搭起免费的年糕加工和写对联点。 听说都不要钱。 贪小便宜是时下村民的普遍现象,西埠头村里的人们,是一传十,十传百的,渐渐人聚多拥挤… “排队!按先后顺序,不准插队。对联每家最多二对,年糕加工每家最多二蒸桶,超出的一律加倍收加工费!” 陈天华及时将指令发出,以有效措施稳定局面,首先要照顾的是贫困、小户家庭。 大伙慢慢就去排队,很多人在排,队伍很长。 主要是做年糕这里,它的时间限制,快不起来。 有时候要从清晨一直排队等到下午,有可能是第二天,做年糕的人家多、手工工序复杂,比较慢。 而写对联这边,陈天华自己毛笔字写小楷还马马虎虎,但要说写对联还差得远呢。 他只好把三伯父法康请来帮忙,再请了一位私塾先生,每人每天管饭还有二块银洋,待遇优厚。 法康二话不说,邀上这位私塾先生,承担起写春联这活,幼娟和亭娟在旁边做服务工作,陈天华和阿华负责接待。 后面就是流水作业,让先生们写好的若干副春联自己挑选一副。 春花含笑意爆竹增欢声横批:喜气盈门 一帆风顺吉星到万事如意福临门横批:财源广进 一年四季行好运八方财宝进家门横批:家和万事兴 绿竹别其三分景红梅正报万家春横批:春回大地 年年顺景则源广岁岁平安福寿多横批:吉星高照 一年好运随春到四季彩云滚滚来横批:万事如意 丹凤呈祥龙献瑞红桃贺岁杏迎春横批:福满人间 …… 每户人家就二副对联,多了没有。 一会儿,人群中一片骚动声,只见西埠头村的里长大人,老举人刘文杰先生也来了。 他可是当年绍兴府考试中榜的举人啊。 刘文杰先生在其大女儿刘玉芳的陪同下,也来参加写春联活动,为本村百姓做善事。 “哎哟,里长大人,您怎么也来啦?哈哈…” “本村有为青年陈天华,为村民义务加工年糕和写对联,这是积德善举之事,作为里长理应支持,大家也该做些善事了吧。”刘文杰回答道 “好好,谢谢里长。” “……” 刘玉芳后来也加入到了书写对联行列,她对这位义弟的善举行为,大为赞赏。 前后有四个先生写对联,速度就快出不少,全村一百多户人家,整整写了二天才算完工。 年糕加工则要麻烦些,已经弄了三天,后面还有来排队等候的村民。 吴老三他们从天朦朦亮开始,一直忙到天黑,快要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才收工。 大伙直累得腰酸背痛,个个都说这样下去吃不消,像林根这样的大力士都摇头晃脑的,其严峻形势可想而知。 陈天华自己也非常清楚,虽然没参与书写,但两手没闲着,一直在递东拿两的,双臂也是发酸。 亭娟姐妹俩二天下来,右手五指有点抖颤,筷子都夾不住…… 怎么有这么多人呢? 究其原因? “王屠夫家好像来过几次,昨天是他大儿子,今天来的是他家小儿子,还有汪麻子家也是。” “今天开始有陌生面孔出现,应该是附近村子的。” “有邻村的挤进来,本村的人意见很大,今天就发生过争吵,明天估计会更严重。” “听说有人在逗售生意,即帮邻村的人家排队或插队,收取加工费。” “有人在现场偷年糕,乘乱没人注意就抱走一提。” “……” 大伙七嘴八舌的说开了,大多数人都觉得做这善事,费钱费力还不落好,有些憋屈。 主要是吴老三,林根他们这些人中间,没有一个人是识字的,来加工的都没有什么登记,乱哄哄的谁拿米来就烧火蒸,有重复来的就搞不清楚了。 陈天华听了脸色冷凌,双唇紧闭,深邃有神的双眸里透出一丝寒光。 为村民做善事的本意没有错,为那些穷苦人家做点实事,帮他们过个开心年。 但他决不是为少数人,来当冤大头的。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有些村民的觉悟十分低下,贪小便宜的行为如此的污秽不堪。 有道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要以诚心换真情,以霹雳手段对邪恶,以此为诫,树立起我们商行的权威来。 想到这些,陈天华对于原计划中的最后一天,重新给大伙做了安排: 组成纠察队,除了维护秩序,还要将这几天贪图便宜,破坏规矩的人家进行处罚。 例如王屠夫、汪麻子家,宋寡妇家等等按规定处罚,收取双倍加工费用,尤其是哪几个当掮客从中谋利的捣乱分子,给予严惩不怠,决不手软。 至于邻村来的贫苦户,小户人家也就不拒绝了,适当收取成本费用或物品,以示与本村人家不同待遇。 但凡不符合贫穷小户条件的,我们坚决不接受加工,给最多钱我们也不加工。 大家都表示赞同。 翌日。 在年糕加工处排队等候的人家越加增多,人员开始有些骚动,本村还没有得到加工的,不满情绪在扩开。 “嗨…吴老三,我们都排了二天了,都是村里乡亲,怎么老是给外村的办差呢?” “这外村人都来占便宜,把我们这些本村人都不放在眼里。” “叫土根出来,他家前几年没吃了,我还送去一蓝子红薯呢,他现在有钱了,倒忘了村里人啦。” “……” 陈天华觉得这样下去,村民的不满情绪漫延,对商行这次善举行动,会带来负面影响。 他马上叫来吴老三,林根,阿华等人过来商量。 /64/64592/17115486.html 第056章 除夕 “公示出去,加工再延长一天,并加派人手,土灶不够,把附近人家里的土灶台都用起来,加快速度。” “另外还要加强纠察,请本村人自发监举揭发,是哪些混蛋在捣乱破坏,必须揪出来,当众让其出丑并惩罚,坚决不能让几粒老鼠屎坏了咱们一锅汤!” “好!我马上去办。” “放心吧,少当家的!” 吴老三、阿华和林根等人颔首领命,分别布置去了。 果然,这几项措施及时而有效,局面立即得到了控制。 不满情绪随着时间推移,若干个捣蛋分子被揪出并惩罚之后,西埠头村民心里面慢慢平衡了,现场秩序井然。 这场轰轰烈烈,牵动全村乃至周边村落的善举活动,在匆忙、慌乱和责疑声中开始,最终在有秩、圆满和赞誉声中结束。 善举公益活动结束的傍晚,已是腊月廿九,再过一天就迎来过年,大伙也得回家干活,准备过大年。 陈天华吩咐所有土灶烧热水,在年糕加工现场,用粗布围成的稻草浴场里,让在场的二十位新老员工们都洗个热水澡,干干净净迎接大年。 经过四天的辛勤劳动,大伙还是兴高采烈,开心欢笑,陈天华心里也是暖流徜徉,感叹这组织的力量就是强大。 洗澡完毕,临分开时,一封新崭崭的银洋给拿了出来,一共是一百块银洋。 “商行的兄弟们,这几天大伙都辛苦了,明天就是除夕,各位回家好好与家人过个年,新的一年,咱们一起共同努力,共创未来,在此,我给大家先拜年了,恭祝大家新年愉快,家庭和睦,来年风调雨顺,财源滚滚!” “这些银洋权当是我土根给大家发的红包,每人五块银洋,不论年岁长幼,请拿回去与家人分享,可不能去赌博呵,更不能去抽大烟,否则就开除出商行,这是规矩,请大家牢记!这钱等会由吴老三,林根分发给大伙,好不好!” “好!” “谢谢少当家!” “……” 在场新来的十几位成员,当然高兴的不得了,干了四天就五块银洋,抵上一家人半年的家里开支,这想都没想到的好事啊。 所有人从心底里感谢陈天华,这位年轻有为的少当家。 吴老三,林根和阿华三个,这二个月里参与水产,每个都收入二十几块银洋,家里还分得几条大鱼,这日子跟往年相比,那是天差地远。 家里老人、媳妇儿和孩子们都高兴坏了,都觉得救了土根这一次,却带来了人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真像菩萨所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次终算是灵验了。 …… 终于,在无数次焦急等待中,人们把除夕这天给盼来了。 除夕的这天下午,陈天华、幼娟陪着母亲,带着些年糕年货的,走访最后几家孤寡老人,归家的时候已临近傍晚。 天色灰暗朦胧,这个除夕夜显然没有月亮和星星,清末时期的乡村更不可能有什么路灯。 这时,家家户户门前都先后悬挂起灯笼,那一盏盏用竹片筐、红纸糊的灯笼。 各式各样形状的灯笼,蟠桃型、圆柱型…… 灯笼里点燃的是蜡烛,或者是煤油。 一会功夫,周围已是一片火红的世界,是家家户户门前的灯笼,照亮着乡村的年夜。 在每家每户门灯的照耀下,最先印入眼帘的,是家家户户门上张贴的大红春联。 “嗯嬤你看,这是我哥他们写的春联,可漂亮啦,我也参加了的哦。” 幼娟一付很自豪的样子,搀扶着薛婉珍,但不忘在母亲怀里撒个娇。 “好好,咯咯…咯!你们今年都给娘撑面子啦,这几天一出门,左邻右舍的,无不在夸赞你们呐。” 薛婉珍开心的笑着,都快合不拢嘴啦,这是她过得最开心的一个除夕。 这时候,每家每户的土灶里,是燃着的柴草和跳动的火焰,洗菜、切菜、炒菜铲锅声,混夹在一家人的欢声笑语中,就是一首清末乡村的交响乐。 过年了,热烘烘、红彤彤的火苗,倍感家里亲人们团聚的温馨。 娘仨回到家中,亭娟开始将蒸锅里闷着的菜肴,给逐个端出来,整齐排列在长条饭桌上。 蒸好的金华火腿肉,香味喷鼻。 砍成条块状的白斩鸡,嫩白黄皮。 一块块红烧东坡肉,油而不腻。 一只只活蹦乱跳的醉虾,似醉非醉。 大盆的红烧青鱼块,年年有余。 一条清蒸桂花鱼,五彩缤纷。 …… 母亲先拜请了众菩萨和祖宗们,待他们‘用膳’后,全家四人才落座就餐。 年夜饭,每人多少都得喝点酒,陈天华给全家人都舀酒入碗。 他先端起满满一汤碗酒,十分恭敬地站起来敬母亲,“嗯嬷,又是一年辛苦了,我们姐弟仨敬您,恭祝嗯嬷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亭娟和幼娟姐妹俩也一起举碗,她们只是喝了一口,陈天华干了碗中之酒。 “好好!你们都是为娘的心头肉,乖孩子,过年了快吃些菜…多吃点,今年最好了,最开心的年夜饭。” 母亲笑哈哈的,一家人开心地吃着各式可口的菜肴。 “哥,我来敬你酒!哎…说什么呢…”幼娟端起个小酒碗,第一次敬酒显得有些激动和紧张,把刚想好词给忘了。 “哎哟,我的傻妹妹哎,没想好词还敬啥酒呢?坐下来吃菜,想好了再敬。” 陈天华笑嘻嘻地嗔怼了幼娟一眼,往嘴里塞进一块白斩鸡肉。 “我我想起来了,你是希望哥给我讨个漂亮嫂子进家门,嘿嘿…”幼娟傻笑道。 看得出她的笑容很甜,很真诚很期待。 “今晚是除夕夜,说这个干嘛,你这…这算是哪门子敬酒词呀,傻丫头,看来过年之后,哥得送你乡镇上去读书啦。”陈天华嗔怨道。 “读书?哥…你真的送我去念书?不会是哄我开心的吧。” 幼娟听罢,“啪…”地一下放下手中酒碗,惊喜地盯着坐在对面的哥哥陈土根。 读书在她童年心目中最向往的一件事。 偶尔从私塾学堂里经过,学堂里传出来朗朗的读书声,夹带着先生用戒尺敲打书桌音,她都会呆痴痴停下脚步,会多听一会。 /64/64592/17115487.html 第057章 敢放万响炮 陈天华从嘴里吐出根啃完肉的鸡骨头,张着满是油腻的大嘴嗔怒道: “哄你开心?你有发现哥啥时候骗过你?” “没有没有,我那敢怀疑哥哥呵,我的意思是这样,是…是不敢相信,嘿嘿…”幼娟连忙摇了摇手解释道。 “根儿,上学堂这事能行吗?幼娟她这么大了还要从头念起?一个女孩子家,依娘看就算了吧。” 薛婉珍观念还是比较陈旧的,在心里,她并不赞成翻年就是十六岁(虚岁)的幼娟,还去镇上私塾学堂读书。 “嗯嬷啊,我就这么个妹妹,聪明伶俐,乘现在年龄还不算太大,读几年书至少能识字记数呀,这要求不算高吧。她将来能跟着我闯一闯,也许能嫁个好婆家,否则,又是个目不识丁的乡下丫头。” 陈天华半是调侃,半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普及教育,普遍提高国民素质,是时下一件很重要的事,识字扫盲有着深远影响。 再说,男女需要平等,像刘玉芳,李淑贞,还有范家二小姐,她们可都是清末有文化的新兴女性。 “哎呀哥,咋说到我婆家上去了呢,我是不会嫁人的,就一辈子陪着嗯嬷。”幼娟脸一红,把头靠在母亲的手臂上。 “好好…娘也舍不得把你嫁出去呢,咯咯…” 薛婉珍怜爱地抚摸着小女那绯红的脸蛋,扭头疑惑地问,“对了土根,你让幼娟在哪个私塾读书呢?” “是这样的,我前天利用写春联的空隙,跟三爹讲了这件事,他说双栖学堂可以插班,让幼娟进去读,就是年龄偏大了些,怕幼娟自己难为情,而乡镇学堂里没问题。” “那就好,都听你的吧,你的主意老……来来,多吃鱼、肉,少吃些饭。” “……” 一家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菜汤凉了都重热了一次。 待酒足饭饱,母亲把碗筷一收也不准备洗了,忙碌了一年,除夕夜应该歇息。 大姐亭娟泡了一壶茶,是陈天华从绍兴城里买回的好茶,西湖龙井。 一股清香,醇厚的茶香,随着热气飘逸在屋子里,显得很爽气,宛如后世的空气净化器。 她们三个人每人手上一个暖炉烘着,陈天华把两手交替伸进棉衣袖子里取着暖,一起聆听母亲唠嗑小时候的趣闻。 他们就准备这样守夜。 这时,外面村里放起了鞭炮,鞭炮声时近时远,热闹滚滚。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天空中时不时地绽放出了美丽的烟雾,时而还有红色的烟花出现,就像红透了的苹果在高空中开心地笑。 乡村里每家的鞭炮不过就一封,大户人家放的应该是长封,也就是万响炮。 然后是千响炮,也有百响炮…相互交织在一起。 家境实在差的恐怕连放鞭炮这一形式,也省略了。 由此可见,除夕夜每家放鞭炮的长短,也是体现家境好坏的一个缩影。 社会这个万花筒,有时想装都装不像,同一个村,谁家家境如何,大家都是一清二楚的。 鞭炮过后,稍微有些钱的人家,会放一些类似于后世的冲天炮,或是烟花,算是时下乡村里属于高档的奢侈品了。 乡村的年味儿,除了关起门来吃饭喝酒,就是那噼哩啪啦的鞭炮声。 听着此起彼伏的声音,从一家到另一家,从一村到另一村,连绵不断,不绝于耳,水墨画似的乡村,就这样沸腾起来。 这是陈天华来到清末的第一个除夕之夜。 “幼娟,把哥上城里买来的鞭炮,也拿出来,该轮到我们家放了!” “嗯,哥!” 幼娟抱着万响鞭炮,有些吃力地放在门外道路边上。 “哥,你快来放吧!”幼娟兴奋地在外面叫喊着。 “嗯嬷,我去点鞭炮啦!”陈天华跟母亲打上招呼,乘着酒兴一跃而起,一溜烟来到湖边的青石板上。 他和幼娟一起,共同把鞭炮从包装盒中提出,然后平摊在路面上。 喔靠,这万响鞭炮摊开还是蛮长的。 他弯腰用火柴点燃了鞭炮,然后快速跳开。 鞭炮立即噼里啪啦地响起,幼娟吓得掩着双耳逃到家门口。 母亲和大姐亭娟都出门口观望,眼里充满着喜悦的泪花。 左邻右舍也都从门缝里往外张望,看看是哪家在放如此长封的鞭炮。 万响鞭炮,它是一个身份和家境富裕的象征。 陈天华家所处的横湖边上,属于西埠头村和东埠头村的所属,这一带都是普通户,充其量是少数几家的富农。 数十年间,就没有哪家放过千封以上的鞭炮。 张婶家算是这横湖里有钱的富农,可也没见他家放过千封,至多是几个百封。 陈天华这么高调的万封鞭炮点燃放出,在这些村民心里,那就是鲤跃龙门的信号。 村民内心宛如五味杂陈,有羡慕、高兴、妒忌… 像张婶一家子,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眼皮底下濒临绝境的一家子人,即奇迹般地存活了下来,而且是越活越好。不仅还清了债,搞起水产营生,还敢为村民们做善事,说是积阴德。 不知这钱从哪里来的? 这时,天空中点燃起了烟花,陈天华一看是冲天炮,时下清末叫花筒,三级浪。 这应该是瓜子湖富人区方位,不清楚哪家大户人家在放。 看到如此美丽的烟花,幼娟立刻拿出在绍兴城里买的花筒,“哥,我们有,快放!” “嗯!” 陈天华接过花筒点上火,过了一会,“嘭…”的一声,一个烟火飞上了,立刻绽放在天空中。 这个花筒是蓝色的,绽放时就像一朵朵傲放于美丽夜色中的鲜花,它们在高空中短暂地停留,然后又点点洒向人间,宛如天空中无数的小雨点在欢声笑语。 “呵呵呵,我们家的烟花最好看!”幼娟在湖边石板路面上,拍着手又蹦又跳。 就连大姐亭娟也在门口对着天空指指点点,嘴上笑嘻嘻‘噫哑’着。她虽然听不见,但看得见美丽和漂亮。 看见陈土根家放起了烟花,湖两岸许多人家都出门来看热闹,尤其是小孩子们高兴坏了。 毕竟,烟花这种玩意儿,在时下属于奢侈品,不是谁经常能看见的景象。 /64/64592/17115488.html 第058章 正月初一 比起别人家美丽的烟花,幼娟她们都觉得自家的烟花更美丽,更漂亮,一点儿也不比大户家的逊色。 在这绚烂的烟火中,融映着陈天华一家的微笑、期待,一幅其乐融融的全家福。 加上这绝美的烟花,不能不说这是陈天华首次除夕夜的神来之笔。 在这噼哩啪啦的鞭炮声中,预示着喜庆和欢乐,预示着新一年的到来。 陈天华的心里也如这鞭炮,充满了激动与快乐,新的一年,也就是1901年,就在这片欢乐气氛中缓缓降临。 新的挑战,新的期待。 除夕夜鞭炮声已经渐渐消声,进入守夜时辰,陈天华摸出几个红包交给母亲,“嗯嬷,这红包还是您来发吧。” 薛婉珍推开儿子递红包过来的手,慈祥地说道: “根儿呀!你现在是家中唯一男丁,虽然没有成家,但已算立业,现在你就是一家之主,今年起,家里家外的红包都由你来发了。” “我明白了,嗯嬷!” 他深刻理解到母亲这话的含意,这叫责任在肩,要敢于担当。 “来幼娟小妹,这是哥哥发给你的压岁钱,祝你年长一岁,更加的聪慧灵气,好好读书!”陈天华笑眯眯递个红包给幼娟。 “呵呵我不要…哥!我今年做了许多新衣裳,再说我要去读书,要交学费嘛。”幼娟摇手没有接。 “真是小傻瓜一个,这叫压岁钱,故名思义就是拿着它,晚上睡觉放在忱头底下,能保佑你岁岁平安,一觉醒来又长大了一岁。” “至于这个压岁钱你用不用,或者想派何用场,那是你自个的权力,哥就不管你啦,懂不懂?” 陈天华耐心地给小妹幼娟,解释压岁钱的大概内涵。 “哦,原来压岁钱是这么个含义啊,好那我接了,谢谢哥…嘻嘻…” 幼娟愉快地接了红包,双手捧在胸口,灵气的眼睛滴溜儿转着,想着怎么去用这份压岁钱。 陈天华又发红包给大姐亭娟,可她死活摇手不肯接,他比划了半天,她也没有搞明白。 最后在幼娟的共同解释下,她才懂得大概,算是收下了。 看来,她们姐妹俩都是第一次接收压岁钱。 也是的,家里穷得叮当响,哪有闲钱来发压岁钱呢? 母亲又把每个人的新衣裳、新裤子、新鞋子……反正里外全部都是新的,整个儿一套全分发给大家。 她笑盈盈说道:“今夜自个保管,明天就是正月初一,一早起床就穿上。” 母亲的话意很明白,就是去旧换新。 亭娟和幼娟当然高兴,尤其是亭娟,今晚噫噫哑哑比划的不少东西,大概意思是,她做梦都没想过,今年过年会有这么好。 时间划过了子夜,就是正月开始,按习俗就是新的一年开始。 母亲看全家哈欠连天的,建议上床去躺会。 1900年的除夕之夜就这样过去了。 …… 正月初一,也就是1901年的第一天。 天刚亮,母亲就早早起床,把堂屋和西厢的门都敝开,外面的冷空气嗖嗖就进来了。 江浙乡下风俗是:除夕夜要早关门,大年初一要早开门。 “根儿,你可以多睡会,起这么早干啥?”见土根也起床来了,薛婉珍诧异道。 “不不…一年四季在于春,新年第一天,我也得早起。”陈天华笑眯眯回答道。 “也是,早起是个好兆头,那你等会点着灶膛帮娘烧火,我来做鸡汤年糕。” “嗯。”陈天华点头答应了。 母亲洗了把脸,就准备为全家人做新年的第一顿饭。 她切年糕块,切青菜丝,再用纯鸡汤和鸡肉丝,做起了传统的‘鸡汤年糕’。 在清末,浙江民间过年的习俗是: 正月初一家家都吃年糕,意喻日子从此年年高。 大年十五是元霄节,这天早上必定吃汤圆,绍兴土话叫‘团团’,意为团团圆圆。 每家正月初一吃年糕的习俗是一致的,但年糕做法不尽相同。 有炒年糕,蒸年糕,煮年糕。 有吃咸的,也有吃甜的。 而双栖乡西埠头村的习俗,一般家家都喜欢吃‘鸡汤年糕’,或称鸡汁年糕。 陈天华用火柴,时下称为‘自来火’,去点燃稻草团,然后塞进灶膛里,就引燃起了火。 母亲将凝冻成团的鸡汤,舀出放入锅里烧开,放入切成薄块的年糕,再放入被霜打过的新鲜青菜丝,然后是煮熟的鸡肉丝,烧开三五分钟即可。 起锅前加少许食盐,就成了。 绿油油被霜打过的青菜,本就带有点甜味,鲜得让眉毛都会掉的鸡汤,还有鸡丝,再加上年糕是新做的,那味道自然是刮刮叫。 对陈天华而言,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顶顶赞的绿色食品,这比起后世的什么山珍海味,不知鲜美到了多少倍。 他吃了满满的一大碗,又喝了半碗汤,才算罢了。 穿越之后的第一个乡村春节,是他今生今世都难以忘怀的记忆。 按当地习俗,正月初一这天,是不允许走亲戚朋友家的,就自个过。 初一上午,村里每家每户基本上是妇女们在洗衣裳,把家里人昨晚换下来的旧衣裳,都洗干净。 这叫‘洗旧换新’。 男人们呢就真成了大老爷们,抽着旱烟喝着茶,嗑着瓜子剥花生。 小孩子们,则穿上新衣裳,天真而快乐地在空地上跑着跳着。 滚铁环,踢毽子,旋陀螺等等玩出花样来,把童年的欢快尽情挥洒。 村里面的少男少女们,穿上新衣裳,吃着花生,瓜果,成群结伙地去逛庙会,看戏文。 大清早,吃了点鸡汤年糕,幼娟就被村里小姐妹们拉出去玩去了,说是到镇上去看‘走高翘’的戏文。 她穿上全套新衣裳,衣兜里左边装着花生,右边装着陈天华在绍兴城里买的‘小胡桃’,那种很香很脆的硬果。 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估计想去显摆显摆,抖擞一下自己的全套新装。 大姐亭娟则很懂事,她帮着母亲清洗衣裳。 正月里的湖水寒冷刺骨,母女俩双手冻得通红通红,陈天华实在看不下去,就在炉灶里烧一锅锅热水,渗入盆里,提高点水温,让她们的手在水里好过些。 “根儿,你就别管咱母女俩了,大年初一的出去走走,穿上新衣裳到处转转,别老闷在家里,像个老古董。” 薛婉珍嗔怨道。 /64/64592/17142394.html 第059章 芝麻糯米团 她是怂恿儿子出去转转,说不准能看上那家闺女,也好托人去说个媒。 这事嘛,她提过二次,土根都嫌她啰嗦,烦了,说这事不用她操心。 说实在的,但凡做娘的,焉有不操心自己儿子讨老婆的事? 但她现在不敢明提,过年过节的怕惹得土根不高兴。 “有什么好转的?平时我转得地方还少吗?去城里次数比谁都多,我就待在家里。” 陈天华说着,就回东厢自己房里去了,他怕母亲唠叨,又提及找对象的事。 找个媳妇他不是不想,这种事可遇而不可求,况且,村里女孩子他还正没瞧得上谁呢。 婚姻大事,这急不得。 他回到屋里,用红纸做起了一个个的红包,用来装压岁钱。 正月间走亲戚,见到小辈都得给压岁钱,他有了个水产商行,现在算是有收入的人了,又是家中男丁,代替家里的压岁钱,自然由他来发啰。 他准备了百十来个红包,每个红包里放十五个铜板,这可是要绷足脸面才行。 晚饭之后,母亲开始准备第二天拜年礼物了。 在西厢房的床头柜和落地柜上,都是用黄颜色草纸包装的各种礼物,实际就是吃的东西。 清末的食品,自然就没有后世那样的丰富多彩,那种眼花缭乱,精美包装就更是没得想。 要说食品包装,这里千篇一律都是黄颜色草纸,呈三角形包裹,一张四方整整的红纸盖在上面,表示喜庆,然后用一根细麻绳十字捆扎打结。 因为是清一色黄颜色草纸包,稍不注意,就会分不清草纸包里面的东西是啥了。 这次过年礼品,都是陈天华去绍兴城里釆购来的,什么桂圆、荔枝、红枣、莲子、白糖,还有低档点的香糕、桃片糕,柿饼等等。 当然,具体哪些品种要几个,都是母亲口述,陈天华记录,按清单采购而成。 具体哪包里面是什么,他采购完毕之后都做有记号,用abcd表示。 所以,母亲需要什么样的食物,都得需要陈天华来认。 清末,民间物质相当匮乏,大大超乎陈天华的想象。 例如,像白糖,就是白砂糖,这在后世属于很平常的调味品,但时下却是名贵食品,权贵富裕人家才有的吃,所以很稀罕还挺贵。 像干的桂圆、干的荔枝、红枣、莲子等食物,普通人家基本上见不着。 今年,母亲也是想通了,她要像模像样地过个年,风风光光地走回亲戚,咬了咬牙买了不少贵重物品。 初二一早,陈天华就陪着母亲,由亭娟和幼娟姐妹俩,提拎着各种礼包,什么桂圆、荔枝、莲子、白糖等等,来大舅家,也就是外婆家拜年。 母亲说每年初二准去外婆家,这是许多年来的习惯,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还没到大舅家,远远见到薛家台门口聚集了不少人,大人小孩的一大堆。 都是大舅家的子孙辈。 舅舅家人丁兴旺,大表哥朝源,大表姐凤瑛,二表姐菊瑛带着小孩一家子都在,当然还有没成家的小表哥朝根。 只有二表哥朝金一家,去他老丈人家去啦,不在。 这男男女女的一堆,都在大台门外张望迎候着,主要是冲着土根这个大佬来的。 “姑妈…” “姑妈来哉!” “哎哟土根啊,大佬来哉。” “……” 陈天华一家被众人像迎贵客,众星捧月般的,接入上屋客厅里落座。 然后是各归各的逐一拜年行礼。 正月必须行大礼,陈天华逐个给外婆,舅舅和舅妈三位长辈行跪拜礼。 大伙相互拜叩,忙了好大一阵子才算结束。 陈天华接受小辈人拜年,都是大表哥、二个表姐的孩子们,共有七个。 “给表叔拜年啦!” “给表舅拜年啦,祝表舅来年发大财。” “……” 作为家主当然要发压岁钱出去,沉甸甸的十五个铜板,那是相当阔气了。 那些小家伙们乐得笑开了花。 这在乡下农村,这十五个铜板不少钱了,这几乎是平常人家压岁钱的十五倍。 相互拜年仪式完毕,就进入下一程序,主人家招待客人。 这时,主政家事的大表嫂饶杏,就端出了拿手点心: 四个小汤碗的白糖莲子羹,然后是糯米芝麻团,棕子,年糕,醉鸡各一盘。 任你选吃,内容十分丰盛,根本吃不下。 看到这些,陈天华终于明白,为啥母亲说出门走亲戚,要早出还不能吃早餐。 原来是一进门就是一堆点心,后面才是正餐。 白糖莲子羹是时下最高档次的点心啰,陈天华反倒不稀罕,这在后世经常吃到。 但有一样东西,他是这辈子第一次吃,而且一吃上嘴就迷上了。 那就是时下农村里做的‘芝麻糯米团’。 它糯而不粘,芝麻特香,沾点白沙糖吃,显得高档又特别好吃。 白糖莲子羹陈天华硬塞给外婆吃了,他就专吃这个芝麻糯米团,其它年糕,粽子等点心他都没碰。 今天,老外婆笑得最开心,脸上的皱纹叠起,一副慈祥的模样。 她看到自家外甥有出息了,多年来为女儿家的担忧,犹如一块石头落地,她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陈天华忽然发现五十岁不到的大舅,头发也花白了,都是这几年操心的缘故吧。 …… 正餐开始,男人们上八仙桌,大舅坐上首,表哥、表姐夫们在一桌,主要是喝酒。 妇女儿童们就在旁边饭桌上就餐,老外婆为首,大家挤在一起吃,这是风俗。 先敬长辈酒,然后是长兄、姐夫等,这八仙桌上就数陈天华年纪小、辈分又低。 在敬过一轮酒之后,表哥、表姐夫们都纷纷回敬,然后七嘴八舌的开始讨生意经来了。 “土根啊,你给大哥做这么大笔船生意,也照顾照顾一下我们吧。”大姐夫带头开口。 “土根阿弟,给我弄点事情做做嘛,听说你的商行外人都进去了,我也要可以进去。”小表姐菊瑛老公阿帆说道。 菊瑛跟大姐亭娟年纪差不多,几个月前刚嫁出去。 小姐夫阿帆家算是当地小富农,有点田地,讨了个老婆还是欠了些外债。 结了婚分出来了,阿帆也就有了生活压力。 “土根,我婚去年订的,但如今还没钱讨进老婆,新房子,家俱没一个有着落,你就弄点生意给我做做,让我攒点钱嘛。”小表哥朝根也来凑热闹。 “……” 陈天华一时被弄得头晕脑涨,无语应对。 /64/64592/17142395.html 第060章 人面情面场面 陈天华忽然想起,有位江湖前辈说过这么一段话,说是做人有三碗面最难吃,?人面、?场面?、情面?。 说得还真是这么一回子事呵。 这七大姑八大爷的关系,自己必须得妥善处理好,否则,就有看得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闲言碎语传出来。 想到这里,陈天华端起汤碗中黄酒说道: “各位都是我土根的表哥,表姐夫,大家的心情我非常理解,正月之后你们要进入商行做事,没问题,这个面子和机会我一定给。” “但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己,最终行不行,能否赚到钱,就得靠你们自己,靠真本事吃饭啰。” “我给大表哥这单生意做,不光是因为他是至亲,关键是他有这个本事,它的本事就是懂船的行情和质量。” “……” …… 陈天华从正月初二,到舅舅家走亲串门开始算起,一直到正月十五那天止。 在这十几天里,每天不是出去走亲戚,就是在家接待来访的亲戚,忙得是不可开交。 这正月期间,乡下人就像是吃转转酒、流水席似的,今天这家,明天那家…… 来而不往非礼也。 最搞笑的是这过年的礼包,也是在众亲戚之间流转。 陈天华发现:今天刚收到的礼物,就是几天前自己家送出去的那包,因为他在红纸礼包上都有记号的。 呵呵…清末的绍兴乡下就是这样,每当过年,亲戚们才有时间走动走动,属于轮着转圈。 谁家在正月期间门庭若市,说明这家富庶、人缘好还吃得开,前来巴结的人多啊。 这是一种颜面的象征。 这不,陈天华家今年就格外的门庭若市。 但他却搞得苦不堪言。 有好几天经常是家里同时来几拨亲戚,招呼不过来了都。 据母亲说,有些来的亲戚,多年都没走动了,彼此都不怎么熟悉,有的连名字都叫不全。 但今年都来了。 好几天里,搞得家里没地方落脚,吃饭的桌子板凳,锅碗瓢盆,都得安排吴老三他们去临时借来。 堂屋里坐不下,就在门外搭个帐蓬来安置。 家里准备的鸡鸭鱼肉都不够吃,还得临时去到镇上高价买去。 但正月间铺面谁开张? 没辙,买不到就去借,凑合。 陈天华显得更加忙碌,这村里村外的,他除了亲戚还得走访属于自己的圈内人。 例如刘玉芳父亲的里长家,长辈需要拜望,吴老三,林根家那是死拉活拽的,非去不可。 走访他要亲自去,来访接待上桌时必须得他来陪,因为男主不在家,不礼貌不说,还不能开桌请客。 母亲只能陪着卿几句话,送上点心请客人吃,到了正餐时候,那只能把陈天华给叫回去。 在正月期间,陈天华经常是刚到西家坐落,幼娟就来叫了,家里来谁谁了,嗯嬷叫回去。 没办法,他只好跟主人家表示歉意,喝碗酒,动一动筷子就算吃过了,就抬屁股走人。 “土根啊,你现在发达了,可别忘了咱们这些穷亲戚哦,想当初你爹赌钱输光被人追着打,还是我帮他给硬挡下来的,否则…” “……” 这些沉年旧帐,陈天华只能默默承受,这是父辈老帐,当儿子的只能替父受过。 不光这些,就连他准备的红包压岁钱,原先装备了一百好几十个,都发个精光不够,又去装备一百多个。 家里铜板没有了,就拿银元去镇上钱庄换。 每天,家门口来一堆小孩,都说是他的亲戚小辈,伸手就要红包。 “表叔新年好,恭喜发财!” “表舅新年好,财源滚滚来!” “堂舅新年好!” “新年好,恭喜发财!” “……” 每天十几二十个,有少年、有小孩;有认识或不认识的,有些根本就不是这几拨亲戚带来的。 见到陈天华,就缠着跪地拜年,随后就是一只只脏兮兮的小手,伸出来要红包。 刚开始,陈天华还辩认,道:“你是谁家的,叫什么名字?” 后来实在是太乱,也就不认了。 “好好…大伙都别挤,每人都有…嘿嘿。” 他手里红包很快就发完了。 “幼娟,快去屋里把红包给我拿来!” “……” “呵呵,土根在家门口发红包啰!” “土根大佬在家发红包啰!” 这一呼,把周边墙角里猥缩的大人,也都眼红的围上来,巴不得来个浑水摸鱼。 这个正月,家里闹腾有个七八天,母亲累趴下躺在床上了,亭娟和幼娟姐妹俩也累得直不起腰来。 喔靠,就这过个年,比以前钓虾摸河蚌的日子,要累上好几倍,实在是招架不住。 没办法,好在还有手下一帮子兄弟,吴老三,林根他们及时安排家属前来帮忙。 后来,听吴老三和林根老婆悄悄议论,这种现象在江浙乡下,有个时髦词叫‘吃大户’。 “我这算是哪门子大户?家里也就三间平房,只是年前修膳刷了刷墙,重新做了几个窗户,把门刷了几道油漆而已,实在是冤枉呀。” 陈天华也一时想不通。 “瞧你这一身,啧啧…呢子大衣,洋表金链子露口袋外面…这不是大户?” “就是说土根,年前又是做年糕,写春联的…这叫财相外露。” “……” 经她们几个婆娘叽叽喳喳的这个一点拨,陈天华似乎也是恍然大悟。 这敢情还是像往年那样穷兮兮,夹着尾巴做人的好。 但这并不符合他做人做事的风格和习性啊。 管他的,老子高调了又能怎样? 陈天华心里不以为然。 …… 虽然除夕夜已经过了,但过年的味道却没有在西埠头村里消失。 整个正月里,西埠头村都沉浸在浓浓的年味之中,走亲戚,访朋友,唱大戏,耍龙灯,好不热闹。 这年的味道,在清末的时下,十五之后渐渐淡了下来,但是算正式结束,恐怕要过了正月。 这在当地称之为‘正月落台’。 在时下乡下人眼里,正月是展示自家实力的时候,好吃好穿好用的,都得拿出来比试。 每家每户把好不容易积攒一年的钱,都得一股脑儿用出去,唯恐被别人看扁。 开门迎客,让亲戚朋友吃好玩好,那怕年后自家人天天吃糠喝咸菜汁也认了。 陈天华发现,清末的乡下农村,比后世的大城市里面的人还讲究,最爱讲面子。 死要面子活受罪。 硬撑! /64/64592/17142396.html 第061章 双栖私塾学堂 刚过了大年十五这天,双栖乡镇的双栖学堂就要开学了。 这天,陈幼娟穿着一套崭新衣裳,背上哥哥给她买的崭新书包,从头到脚都是崭新的。 书包里面装着的只有文房四宝,因为书籍要到了学堂里,交上学杂费之后,才发放。 陈天华划着他的小乌篷船,亲自送小妹去学堂上学,顺便去帮交学杂费,办理相关事事云云。 山阴县双栖学堂,实际是一所私塾。 至所以能称为学堂,并且挂着山阴县双栖的官方名头,当然是指其规模,师资,教学质量等诸方面,完全符合清政府对正式学堂的基本要求。 双栖学堂隶属于山阴县衙门学房辖下,正式登记核准的县属初等级学堂,,学堂有印章,还能颁发毕业证书。 学堂里有正规的教学大纲,开设课程及书籍要求。 这相当于后世的官办初小。 从这里毕业,就可以去县城读高等级学堂,比如镜明学堂就是。 这就区别于某些野鸡的私塾,比例:某教书先生在家里弄七八个学子开课,或者地主家里讲教书先生上门授课云云。 据传,双栖学堂历史悠久,最早是由刘氏家族兴办,到了刘文杰这辈,他本人曾亲自授课,当过督学。 现在,双栖学堂属于刘氏,费氏,还有范氏三家共有,分别有三家代表出任校董。 每年开支由三家平均分摊。 范家自范明忠父亲入股开始的。 听说这老头子很古怪,他自己没什么文化,但十分尊重先生,也瞧得起读书人,并要求自己子孙都得有文化。 他做偏门生意,平时对钱扣扣啬啬,但对学堂投入却很舍得。 双栖学堂除了刘、费、范三家子弟入学之外,允许外姓的乡镇子弟求学。 当然,收费标准不一样。 双栖学堂的规模并不大,仅有四间砖瓦结构的教室,黑板,课桌椅板凳齐全。 每间教室可坐学生二三十人,相当于一个年级。 看教室就知,双栖学堂分成四个年级,从低到高。 学堂里建有一个藏书楼,还是有一定规模的书籍,包括一些翻译过来的外国书籍。 刘文杰先生很重视书籍,但凡正式出版的书籍,他都会去采购来,放入藏书楼,供老师学生们阅览。 学堂里还建有学生宿舍,离家稍远的学生,可以选择寄宿。 陈天华来到学堂院中,似乎有些熟悉,他的脑袋瓜子里存有记忆,说明土根就在这里读的书,毕业之后又去了县城洋学堂混了半年。 他见几间教室里有不少学生,穿得很单薄,衣服补丁一个又一个的极为寒酸。 这些穷学生在教室里不时地哈气暖手,缩着身子听课。 正月没完,天气还很寒冷,穿得太单薄让人受不了。 “三爹,这学堂里贫寒子弟可以免学杂费吗?”他忍不住询问陪在身边的三伯父法康。 陈法康点头道: “对于学习用功,有志向的极少数寒门子弟,经校董会同意,可以免学杂费,但书本、笔墨需要自备,若真有神童,校董会也会资助其考取功名。” 陈天华刚才交费时才知,从去年开始,陈法康被校董会聘任为学堂督学,相当于后世的校长。 学堂里有正式开课的先生五名,教辅人员五名。 江浙之地,文风极盛,教学普及成度、识字率相比外地算是高的,尤其是被称为盛产‘绍兴师爷’的发祥地,不识字能行吗? 这里的百姓,家里最穷,也会节衣缩食、甚至于举债都得送孩子读书。 就算考不上功名,将来做个生意,当个帐房先生,伙计什么的也成,总比种田强吧。 反正,能识字的伙计工钱,比那些睁眼瞎的白木头,要高出不少。 陈土根就是个实例,父母亲送他上双栖学堂,又送他到县城,而县城还需要寄宿,费用肯定不低。 当然,这里的父母亲送孩子读书,可都是男孩,女孩就另当别论了。 在双栖学堂里的学生,只有不到十个女孩,占整个学生总数的一成还不到。 而这些女孩,可都是校董家族的子弟,或有钱人家的女孩子。 像幼娟这种年龄偏大,又是外姓的普通人家,来这里读书实属罕见,整个学堂里都投来异样的目光,唏嘘不已。 双栖学堂的课程表,大致如下: 晨读:先生带读,集体朗诵,抽人点读,老师评论。 习字:练习寸楷一百字以上。 经义:先生讲解四书五经。 午餐。 背诵:学生温习课本,背诵章句及课文。 辞章:先生讲诗、讲对联、讲古文。 晚餐(指寄宿生)。 晚自习(指寄宿生):温习今日所学,偶尔讲解习文。 在陈天华的头脑记忆中,四书五经的学习顺序排列为。 四书:《大学》、《论语》、《孟子》、《中庸》 五经:《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 四书五经是儒家思想的核心载体,也是中国传统旧学的主要内容。 幼娟读的班级,自然是最低年级,得从头学起,从识字开始。 虽然决定读书之后的十数天里,她缠着陈天华教她识字练字,至少家里人的姓名她认识了。 ‘陈幼娟’几个字歪歪扭扭地会写了,只是东倒西歪的站不直。 她们这个班共有二十几个学生,实足年龄应该都不会超过十岁,里面只有一个小女孩,明显是富家子弟。 过了年,幼娟的实际年龄应该满十四岁了吧,真处在发育状态,比班上所有同学都高出一头,长得确很高大。 她一个傻大个就坐在最后一排,孤单的一人,既新鲜又忐忑不安地在上课。 同班同学都是很好奇地看她,不时地交头接耳,让她很不自在。 好在这个班的课程,主要是三爹法康在上,自然会得到一些照顾。 陈天华站在教室窗子边上,观察了十几分钟就离开,他转到年级高一些的班级,准备静静观察一下。 他很好奇,这清末的乡村教学,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这个班应该是高年级,学生全是男生,年龄都在十三岁至十五六之间。 站在讲台上的授课先生,五旬以上,穿着件粗布棉长袍,长着白净清瘦的脸,估计是个老学究老秀才。 他的眼睛似乎还有些近视,但没戴眼镜。 估计是买不起。 此时,他正细着眼睛在给学生们讲经。 /64/64592/17142397.html 第062章 先生与学子们 下面许多学生骚首弄姿,都个自在做小动作,或交头接耳,根本没认真听讲。 而老学究并没在乎学生们在干啥,自顾自摇头晃脑的念念有词,管你是否听入耳。 也许,他也看不太清楚下面的实际状况。 只见他将课本凑到眼前约十公分位置,坐在讲台上细眯着眼睛继续开讲: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年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至壮时,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唉,血气既衰,戒之在德。” 然后,他停顿下来微微抬起长长的头来,眯着那双无神的眼睛向下面扫了扫,逐深入解释说道: “血气为何物啊?人之所生之根本,就是说,一个人有血有气才能活下去,就得需要调和身体,要三戒……” 突然,一名长得胖乎乎,脸上满是粉刺的学生,举手道: “请问先生,什么是戒色?” 他叫费孝良,同县谢桥乡保长,费映鹤之子。 “哈哈…”下面挤眉弄眼的哄堂大笑。 “我知道,戒色就是不能亲近女人!”另一个满脸粉刺,年龄偏大的高大男孩,他站起来大声说道。 他叫费孝昌,是费孝良的孪生哥哥。 “哈哈哈哈…” 学子们笑得更大声了,课堂里弥漫着捣蛋而又快活的气氛。 十三至十六周岁之间少年,正处在朦胧的青春发育期,似懂非懂。 被打断了讲课,这位老学究也不生气,只见他轻轻捋着胡须,继续摇头晃脑,“尔等皆为少年,血气未定,不可沾染女色,当戒之!” 神态颇为严肃。 “少年也是男人,男人不近女色,哪来的儿子?圣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先生你讲错了!”费孝昌叫嚷道。 “对对…先生讲错了!”有人响应。 “……” 下面乱哄哄的吵闹,宛如乡镇上的菜市场。 “啪啪啪…” 老学究终于忍不住了,他铁青着脸,用戒尺敲打桌面,怒斥道: “肃静肃静…老夫讲的戒色,乃指不可沉迷于女色,食色性也,而娶妻生子,实乃人之天性,如何可相提并论?” 石风仔细观察了一下情况,发现这班全是男生,以那二个粉刺少年为首,后面跟着起哄。 而只有坐在边上的一名学生,始终埋头在默默看自己的书本。 这名学生衣衫单薄、一脸菜色,他不时地轻轻跺脚搓手,以此让身体增加点热量。 一看便知,他是个可怜的寒门子弟。 “啪啪啪啪啪…安静…安静…” 老学究疯狂敲打着戒尺,嘴里喊叫着,可无济于事,教室里已经乱成一片,根本弹压不下去。 他看了一会摇了摇头,无奈道:“下面自习,尔等不许乱走,且等下课钟声。” “哇…呵呵…哦…” 这些调皮捣蛋的学生,来了个集体欢呼,接下来干脆离开座位,彼此相互打闹不止。 老学究似乎无力管束,也懒得理会这些富家的捣蛋学生,他眯着眼扫过去,发现了那位寒门学子,本已沮丧的嘴脸,一下子有了丝笑容。 他慢慢走到那位学生面前,用很友善的口吻说道:“许茂才,你上前来…来讲台…” 那位叫许茂才的学子,立即起身跟着先生过去到讲台,微微低头躬身作揖,态度十分恭敬,“请问先生,您有何教诲?” 老学究柔声询问道:“今日所讲之内容,你可曾明白?” “学生听明白了。”许茂才点了头点说道。 尽管如此,老学究还是强调道: “孔子所云之三戒,主要是戒色,但并非理解为寻常的杜绝,而是要克制心中之欲。” “血气方刚,便是人之欲望所指。圣人同于人者,乃血气耳,圣人异于人者,乃志气耳。你要学做圣人,养志气而克血气,方能有一番作为。” 许茂才蹙眉思索片刻,疑惑道:“可先生曾经说过,大丈夫不可一日无血气。” 老学究点头笑言道: “老夫今日所指的血气,乃人之欲望耳,而克制血气,便是克制人之欲望,指贪欲。而大丈夫不可一日无血气,此乃人之血性、骨气耳。与人无妄而发生争斗,实乃意气之争,并非血性之争耳。” 说罢,老学究留着长指甲的手,朝堂下一指,鄙夷道: “此等顽劣之辈,便是血气过旺而血性全无也。你要好生读书,不要与之争斗,莫要辜负自己的寒窗苦读,父母的殷切期望。但也不可失血性,不可无傲骨。” 许茂才听罢脸色一凝,连忙深深作揖,“多谢先生教诲,学生铭记!” “……” 教室里依旧是乱哄哄打闹成片,而老学究基本视而不见,只给那位寒门学子,在讲台北开起了小灶。 “当当当…” 轻脆的铜钟敲响。 “哦哦…” 二十几名学生欢呼着,呼啦啦涌出教室。 陈天华掏出怀表一瞧,上午十一点过半钟,应该是进入午餐时间。 果然,从各教室里出来的学子们,瞬间就分成二部分。 一部分学子急匆匆走出学堂大门,估计家比较近,或就在镇上,当然是直接跑回家去吃饭。 而大部分学子则都奔往食堂,因为他们属于寄宿生,或者是早出晚归的走读生,只在食堂里吃中饭。 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学子,他们虽是走读生,中午自带饭食,中午就找个有太阳光照射的地方,稍微暖和点去吃食。 陈天华离开窗户,正准备去第一间教室找小妹幼娟,发现那位寒门学子许茂才,捂着书包从教室里慌忙逃出,向亭廊方向奔走。 刚奔上廊道没几步,就被班上五六个胖大的同学堵住了,领头的当然是脸上长满粉刺的费家孪生兄弟。 许茂才缩着身子一声不吭,低着头转身欲走,立即被费孝昌给拽拉了回来,六个少年将其围在中间推来攘去。 路见不平一声吼的陈天华,本想上前去干涉解围,但又觉得不妥。 他算是个成年人了,冲进去难免发生扯拉,被说成殴打未成年学子,这顶帽子扣上去可不好呵。 不小心撂到个把学子,那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正在傍徨之中,忽然,他瞥见老学究腋下夹着课本,手里拿着戒尺,低着头颤巍巍离开教室。 /64/64592/17142398.html 第063章 捣蛋的孪生兄弟 “哎先生…”陈天华低吟了声,准备上前告诉这个老学究,让他去帮着那个许茂才解围。 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想理睬,那老学究自顾自沿着教室走廊离开了,头都没回一回。 见老学究离开了,那几个混蛋学生就更加的嚣张,“许大才子,今中午吃些什么啊?” 许茂才护着书包,低着头怯怯回答:“馒…馒头。” “啥?不吃番薯啦?你家欠我家的租还没交齐呢,你居然吃得起馒头?” 费孝良讥笑得更起劲了,他陡地伸手抓出,手拽着许茂才的书包不放,“快…打开让本少爷瞧瞧。” 许茂才哭丧着脸摇了摇头,倔犟地用力拽过书包,并蹲下用身体护着,缩紧身子双手抱着脑袋,等待被群殴。 “打他!” 果然,随着费孝昌一声低吼,噼里啪啦的拳脚声响起,每人来回踹上几下,解气了也都陆续离走。 挨打之后的许茂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躲到廊柱后面,从书包里掏出二个冷冰冰的番薯,哭泣着开始啃食。 中午吃食还是番薯,他只是想在这些阔少爷前挣些面子回来,谎称是馒头。 这时,冷眼旁观的陈天华走上前去。 惊觉到背后来了人,许茂才不敢回头,更不敢站起来,一紧张,好像是被冰冷的番薯给噎住了,挣扎了好半天。 “别怕许茂才,我并无恶意,也是从双栖学堂读出去的校友,叫陈天华。” “你…你咋知道我的名字?”许茂才惊愕地抬起那张苍白的脸。 “哦,先前你在上课,我就在窗外听,听得老先生叫你,记住了,就这么简单。” 陈天华一边很和善地说着话,一边从衣兜里掏出八个铜板,放到他面前的书包上,沉声道: “听着,你这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天天吃番薯可不行呀,快去镇上买几个肉包子吃。” “这…这我不能收…”许茂才显然是被突如其来的现实给搞懵了,涨红了脸不知所措。 陈天华没有理会他,他转身离开向教室方向走去,抬头瞧见幼娟。 她正站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四处张望,脸上写满了着急二字。 她的屁股后面跟着七八个小同学,在她背后指指戳戳,有的还喊着“傻大姐…” 这傻大姐,显然是这些小捣蛋鬼刚给起的绰号。 “幼娟…”陈天华挥挥手跑了上去。 “哥…你干啥去啦,你不是说中午等我一起吃饭吗?”见陈天华走近,幼娟愁容一下子变得开朗了。 见傻大姐一个更加高大的哥哥跑过来,还凶狠地盯了他们几眼,那堆小孩哦哦叫着,个个脚底下抹油,纷纷作鸟兽散。 “哦…我出去随便看了看,怎么啦?被同学叫了几声傻大姐,就受不了啦?”陈天华嘻笑着说道。 “嗯…这些小崽子挺烦的。”陈幼娟还是有些在意。 “早就跟你说过了嘛,要有心理准备,你不是说不在乎嘛,怎么啦?今天才第一天呵。”陈天华激将道。 “放心,我顶得住,随便这些小崽儿咋喊,装作没听见就是啰。”幼娟撅着嘴自我安慰。 “好…有脾性!那咱赶紧回家吃饭,不过从明天开始,中午你得自个带饭。” “嗯…走吧。” 幼娟一下就高兴了起来,她挽着陈天华的胳膊,往学堂大门走去。 在路上,他们发现有不少学子,在凉廊走道的木椅子上,沐浴着阳光,开心地吃着自带的午饭。 这里是开放性学堂,能全托在学校的富家子弟,毕竟还是少数。 “自个带饭不方便时,你也可以到镇上买肉色子吃。”陈天华多嘱咐了句。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嘻嘻。” 不管怎样说,能上学她很开心很兴奋,连崩带跳地拽着陈天华往镇码头走去。 在他们身后,许茂才一直跟着走出学堂大门,他用感激万分的眼神,奇怪地看着这对陌生的兄妹。 手掌上捏着陈天华赠给他的八枚铜板,他跟出来本是想还回去的。 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赠送钱财,不知有何用意? 古人云:无功不受禄。 但现在亲眼见到的是普通兄妹俩,而妹妹显然也是刚入学来读书的,不像是个有什么企图之人。 许茂才停下了脚步,决定放弃归还念头,他把一枚铜板拿在另一只手,其余七枚铜板放入衣兜里,转身往镇上包子铺走去。 …… 看了下怀表,下午快五点钟了,陈天华划着小乌篷船往镇上驶去。 下午没什么事,想到小妹第一天上学,他还是决定去学校亲自接一下。 说实在的,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停好船还没走到学堂门口,却见许多学生放学了,从里边奔出来。 “哦哦…”一阵起哄声响起。 幼娟出来了。 她好像哭丧着脸,边上围着不少小同学,叽叽喳喳的,不外乎对她讥讽嘲笑。 “你们不准欺负人,她是女同学,先生说过,学子不准欺男霸女。” 突然,那个接受陈天华恩惠的许茂才,从旁边站了出来,他拦在那些捣蛋学生面前,怒斥道。 见一个高年级男同学站出来,那些小家伙们还有点忌惮,都怯怯地站在原地不敢往前。 “哟…许大才子,什么时候充起好汉来了?” “哟呵…还是英雄救美嘞,许大才子,是你忘了先生谆谆告诫了吧,让你戒色,你懂不懂啊!” “哈哈…” 这时,人群中忽然钻出费孝昌、费孝良这对孪生兄弟,还有他们的书僮和家丁。 许茂才见到这二个捣蛋鬼,不知咋啦,像是耗子见到猫似的,一下子就瘪三儿了。 他一把拽着幼娟的手腕,大喊一声,“快跑,这几个混世魔王来了。” “跑什么嘛。” 幼娟气恼地甩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怒斥道:“你是谁?我又不认识你。” “我我…”许茂才涨红了脸,开着口不知从何解释。 “哎哟…许大才子,原来你还想拐走良家女子啊,走走…跟少爷到先生那儿评理去。” “就是,让老秀才瞧瞧,他的得意门生是怎么戒得色?” “走走,拽上他过去。” 费孝昌、费孝良俩人一唱一和,带着他们的书僮和几个狗腿子,一涌而上,揪住许茂才的衣领,就往学堂里面拖。 /64/64592/17142399.html 第064章 吓唬吓唬费少爷 “喂…你们想干什么,这么多人欺侮一个人,不害噪吗?” 幼娟见突然钻出五六个少年男孩,揪着许茂才往学堂里拖拽,她陡然怒气冲天,不由分说上前,用胳膊肘用力掀开那几只手,把许茂才护在身后。 在她的大脑潜意识中,这个许茂才是为她,才得罪这些人的,属于戏文里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好汉,她当然也不能袖手旁观呀。 幼娟性格泼辣,属于不怕事的女孩子,加之她满十四周岁,发育成长期吃得又好又饱,个头蹭蹭地长比同龄男孩还高。 她胳膊用力一掀,力量不小,费家兄弟等几个男孩猝不及防,纷纷被甩开后退。 “哎哟,哪来的泼辣小娘子,哈哈…” “少爷,这小娘们长得不错,弄回家去…嘻嘻…” “哎哎…说不定她跟许大才子早就偷偷摸摸…”费孝昌斜着眼猥琐着。 “啪…”的一声脆响。 费孝昌的右脸上,陡地多出一个清晰的五指印,只见幼娟叉腰怒斥道: “小土崽子,姑奶奶不教训教训你们,就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了。” 哇塞,这口气老大呵。 这半年多,跟着哥哥陈天华在一起,幼娟似乎胆也肥了,再也不怕跟人吵架。 “哎哟,你这个母夜叉,竟敢打本少爷,来人,给我揍她。”费孝昌捂着那张胖乎乎的脸,恼羞成怒地嚎叫道。 “是…” 费家的几个书僮,家丁随班,个个撸袖瞪眼地围上前去,伸出拳头一齐击向陈幼娟。 “哎哟…哥…” 幼娟属于狐假虎威心态,刚才是费孝冒说话和动作太猥亵,她想都没多想,伸手就是一耳光。 可事后她还是心虚,对方这么多男孩,关键是哥哥又不在身边。 但事情已然发生,她只好双手抱头,绝望地大喊一声。 “哎哟…” “啊…” “……” 搞笑的是,那几个冲上来的家伙,还没触到陈幼娟的衣角,都被轰地甩出去老远,纷纷摔倒在地。 而她呢,却毛发无损。 “哥…”她大叫一声,扑在旁边那个高大男人身上。 对,陈幼娟运气好,现场目睹这一切的陈天华,他及时赶了上来,用胳膊格挡开那些冲上前来的书僮家丁。 陈天华的功夫,随便出个手便是掀了个人仰马翻。 这下,现场气氛都是凝固了,谁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你一个竖子,竟敢打我家的人,我是谢桥费家的二少爷,你…你不想活命了?”费孝良指着石风喝道。 “打你的人,老子还要打你这个目无尊长,为非作歹的小土崽子。” 只见陈天华面色冷漠,双目中露出浓烈的煞气,他陡然上前一步,抬起右脚,对准费孝良的左腿…… “啊……” “别……” “……” 惊呼声是周边看客们发出的。 费孝良早已被吓得脸色苍白,目瞪口呆。 “土根…不能跺脚!不能跺!” 陈天华的动作,被闻讯赶来的陈法康看到了,他连忙大喝一声。 其实,陈天华头脑是清醒的,他这动作无非是吓唬吓唬这帮富家子弟。 他伸出去的脚向外偏出。 “嘣…” 大脚落下,将旁边半块砖头踩得四分五裂。 这力道…… 费孝良裤裆一热,吓尿啦。 大家惊呼声和倒吸的冷气声也传了出来。 “听着,这是我的妹妹陈幼娟,她在这里读书,今后,谁胆敢欺侮她,这半块砖头就是下场。”陈天华大声喝道。 “费孝良,费孝昌,快回宿舍里去,马上要开晚餐了,快去。” “散开…散开…有什么好看的,都回去…回家去…” 陈法康和另外一名先生吆喝着赶紧把人弄散。 围观的人群都一哄而散,费家兄弟及他们的书僮狗腿子们,早就吓得脚底抹油,见机逃跑了。 “土根啊,你怎么跑到学校里来打人呢?” 见人都离开,三爹陈法康对着陈天华呵斥道。 “没有啊三爹,我刚才是吓唬吓唬他们的,不会真的下脚。主要是他们经常欺负人,现在又欺压到幼娟头上来了。”陈天华赶紧为自己辩护,实话实说。 “没有?我不喝住你…你这脚下去…那费家小少爷的腿…” 陈法康看那半块砖,心里不寒而栗,沉声道: “土根,这种事下次不能再犯了,幼娟我会看着的,以后不准你到学校里来。” 这次,他真的有点生气了,“你们的爹不在了,我就是你们的爹,记住了别到处惹祸,小子,这谢桥费家可不是好惹的,听清楚没有?” 陈法康怒目圆睁,厉声训斥道。 “是,三爹。”陈天华见状,也不可能再辩解什么,只好低头认错。 “三爹,别生气了,我哥他都是为了我。”幼娟哭泣着为哥求情。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免得你母亲惦记。” “是…三爹,我们走了。” “我们走了,三爹。” 望着渐渐远离的兄妹俩,陈法康重重舒了口气,庆幸自己赶来及时,否则,这浑小子的祸水就创下了。 费家在绍兴势力比范家还大,他们陈家怎敢得罪,也得罪不起呀。 “土根这孩子,以前很温顺的,胆子又小,怎么现在变得这么野了呢?” 陈法康狂跳的心脏慢慢平息了下来,就是这点没想通,嘴里嘀咕着往学堂食堂走去。 …… 从腊月到正月,整整两个月光景,年味都在乡村的上空弥漫着。 腊月是准备过年,正月是享受过年。 这年味,似乎永远飘在每个百姓的心坎里。 灶膛里燃着一家的红火,炸圆子、炒蚕豆、煮花生,浓浓的香味把小村熏染得芳香醉人。 男人们大口吃着肉,大碗喝着酒,划拳的吆喝声响彻整个村庄。 整个大冬天,观察过双栖乡几个村,映入陈天华眼帘的,除了吃喝就是赌钱,少数男人还去镇上抽大烟。 昨天,他去找林根商量些事,一跨入其堂屋门,就见其老婆哭丧着脸坐在家里发愣。 “根子嫂,我根子哥呢?” “别提这个死鬼,二天没着家了。”林根老婆满脸怨气,仔细瞧看还哭过的。 “根子嫂,家里发生了啥事?”陈天华沉着脸问道。 /64/64592/17142400.html 第065章 林根出事了 “啥事?死鬼赌钱,或是到谢桥那头轧姘头去了。” 啥?根子哥老毛病又犯了? “哎…根子嫂,这话可不能乱讲呵,根子哥说过,年前他会把银洋都给了你,那他哪来的钱去赌去轧姘头?”陈天华还是不太相信。 “都给了我?哼…他哄你的土根兄弟,过年笼总给家里五块银洋钱,年货啥的都是我买的,他就几条鱼拿回家。”她回答道。 才有五块银洋拿回家? 再怎么算,年前林根至少从商行分得有三十块银洋,那五块银洋还是大年廿九那晚,年糕做完之后发的红包。 这太不像话了。 陈天华的怒气冲了上来。 一年四季千辛万苦积攒点钱,全押在赌桌上,输光才甘心,赢了钱的就跑镇上妓院,潇洒挥霍。 从林根家离开,他来找吴老三。 “主要是正月里太闲了,他手就发痒,被人唆使一下,就忘乎所以的去了。”吴老三说了句心里话。 “根子哥会去哪里赌钱?” “听说,这次又碰上了以前的一个女人,十之八九到谢桥去了。”吴老三说道。 “谢桥?你带我去吧,我们把他给拽回来,都是自己兄弟,咱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陈天华道。 “行…行的…”吴老三咬了咬牙答应了,“等会把吊眼阿华也带上,他有那把鸟铳,以防万一。” “行,得抓紧。” 二人划着船到阿华家去了。 …… 谢桥镇位于双栖镇与柯镇的中间,离西埠头村五六里路,划船走水路就可方便。 翠微居三个字听上去还有点文雅,陈天华以为是个青楼,但吴老三说,它实际就是个妓院。 属于一家中档次的妓院,在这附近几个乡镇,乃至整个山阴县,翠微居很有点名气的,里面三教九流的人很多。 这里有众多的女人陪你吃喝玩乐,主要是吸食阿片,还有就是赌钱。 清末年间,整个社会昏暗无比,除了闭关锁国,还有二大顽疾:吸食阿片和赌博。 这两个顽疾,祸国殃民。 上至慈禧太后,下到普通百姓,中间是庞大的官僚地主阶层,普遍都乌烟瘴气,参与其中,麻木不仁。 这样的国家还有什么希望? 在陈天华的记忆中,林根跟上自己之后,很长时间确没去赌博了,还有信守诺言的。 “吴三哥,这根子平时吸食阿片嘛。”他问道。 “吸食阿片,这倒没有发现,根子这点头脑是清醒的,沾上阿片就等于这辈子完了,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绝对不可能。”吴老三拍着胸膛说道。 “好…这就好。” 陈天华总算是一块石头落地,放下了心。 他最怕是这个阿片,一旦上瘾,不轻易能戒掉。 若真是这样,那林根就无可救药,只能把他开除出商行,否则,祸害无穷。 年前,他明明强调过把钱拿回家去,他怎么会不听招呼呢? 怎么又会跑这种妓院里来,而且是几天没回家? 这点有此反常,陈天华判断是林根出了什么状况,可是就是被那旧相好给骗了也难说。 他要求阿华快点划船。 到了谢桥镇,船靠岸,陈天华让阿华守着小船接应,自己跟吴老三先进翠微居。 翠微居是个三层楼宇的大宅院,前院三层主楼,青砖灰瓦。 后院有若干栋阁楼厢房,阁楼分为两层,大概六七米高,飞檐楼阁。 主楼前迎风飞舞的二个巨大红灯笼,各写着一个烫金大‘翠’和‘微’字。 这里无论是主楼,还是阁楼厢房里,那是歌舞升平,从里面不时地传出男女放浪的笑声。 像后宅院里的阁楼厢房内,整天是窗帘闭紧,一根红烛,在那摇曳生姿。 粉色的床幔遮住了里面的被褥,那里面时常会透漏出一点,男女欢笑声、粗喘、加上床榻摇晃…… 这里的确不是青楼,是妓院。 明清时代,有一种不成文规定,青楼一般是卖笑不卖身,而妓院则是全方位服务。 见有陌生男人进近翠微居,楼上窗口,不时地闪现出不少男女,相互打情骂俏。 女的浓装艳抹,袒胸露背,脸涂得像鬼似的,而男的则个个贴近女人的身子,猥琐的在其身上来回探索。 翠微居大门口摆着一条长柜台,前面搁着许多酒坛和酒桶,后面是店里掌柜和护院们待的地方。 在长柜台比较偏墙的一处座位,林根一碗碗往嘴巴里灌着老酒,有时候碗口没对准嘴巴,直接淋到了衣服上。 瞧这怂样,十之八九是喝酒醉了。 在柜台里边,一个身材不算出众,脸上却浓妆艳抹的妖艳少妇,紧盯着林根这个方向。 她是这家翠微居的老鸨,大伙都叫她梅姐。 在她身旁刚靠上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刀疤男人。 那老鸨凑在刀疤男人的耳边,低声说道:“二爷,就是这只羊,他这二天里银洋输了将近三十个,写的欠条有五百块。” “是谁把他给牵过来的?” “是楼上的阮老七。” “那嬷逼的,楼上阮老七的鬼话,你还信?她就是个烟瘾子,瘾上来了随便逮个光棍进来,都骗说是大佬。” 这个刀疤男人叫费映屯,人称费二爷,是这家翠微居的的幕后掌柜。 而那个叫梅姐的老鸨,则是他的姘妇。 这里除了开妓院,还开设有赌坊和烟馆,专门有人去外面钓鱼或牵羊来赌坊,入烟馆。 无论是赌坊还是烟馆,等着这些羊子或鱼儿上钓,那都是精心设计好的坑,继而放出高利贷,让你一辈子都还不清。 钻进这套里的人,可不在少数,但这些年没人敢啰唆什么,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吞。 刀疤费二爷做这勾当,一般专门针对有钱人,有钱人家的少爷,事先挖好坑,让你自觉自愿地跳,最后弄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费二爷在谢家一带可是风云人物,他大哥费映鹤是商人,开有染坊和船运公司,还是本乡镇的保长。 他们的父亲叫费如纯,是山阴县县尉,也称典史,八品衔。 别看他只是个八品衔,他节制全县的所有狱卒,捕快,巡检等,相当于后世的县警察局长。 在山阴县里除了吴知县,就算他最有实权,权力通天。 /64/64592/17142401.html 第066章 旧相好 所以,普通的有钱商人被坑了之后,都选择破财免灾,花钱买教训,息事宁人算了,反正人没事就好。 因为费家除了衙门里有势力,江湖黑道上费二爷也是个相当当的人物。 这种人一般人家谁惹得起。 此时的林根,正在自责、懊悔、痛苦的旋涡里不能自拔。 大前天,久没联系的阮老七在镇上碰到了他。 阮老七是东铺乡人,是他以前的旧相好,相当初是她嫌林根穷得没出息,主动跟他疏远了。 林根结婚之后,俩人往来就少了。 这次阮老七是到双栖镇上走亲戚来着,见到林根穿得像模像样的,就主动上前搭讪,问他在哪里发财。 “我嫡亲表弟开了家商行,我在里面管事。”林根竖起大姆指往后戳了戳,很得意地说道。 阮老七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哎哟,有钱了就忘了老相好了?”她向林根抛了个媚眼。 好久没在外开洋荤的林根,见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相好,心里痒痒的,有点想蠢蠢欲动。 没聊多会,俩人是你情我愿的重新勾搭上了,找了个小客栈,温存了一个下午。 重温旧梦,让林根有说不出的舒畅。 临别时,林根还摸出三块银洋给小阮,让她自己买套好的衣裳,就算是他送的过节钱。 “嗯…我不要你的钱,只要你的人…咯咯…”阮老七媚笑着嗲声嗲气。 林根心里甜滋滋的,免不了又亲又抱。 末了问起阮老七在哪里做事,她说在谢桥的翠微居做侍女,经常受人欺负,看林根人高马大,现在又有钱了,想请他去帮她壮壮胆,撑撑脸面。 “好呀,这没问题。” 男人本来都好面子,尤其是女人面前,林根同样脱不了俗套,况且,他力大无穷,对付三五个男人还是可以的。 能在自己的相好面前重树形象,再续旧梦,他求之不得,所以,他想都没多想就答应,并且是第二天就去。 谢桥翠微居,林根大概知道那里的情况,第二天他就讨了个乌篷船去了。 到了翠微居,花枝招展的阮老七很客气,邀请了几个小姐妹陪着林根去喝花酒,玩得很开口。 同桌的当然还有其他男人,都是各自小姐妹们的相好。 酒后,有人提议上去玩玩。 玩玩的意思,林根懂的,就是去赌钱,如说是抽二口,那就是吸阿片。 “根子,怎么啦?”阮老七见林根脚下像沾胶似的不动了,上前一把挽住他的胳膊,疑惑道。 “这…这个老七,我好久没碰这个东西,戒…戒了。”林根想到了陈天华的忠告。 “戒了?咯咯…开什么玩笑,你都会戒?” 阮老七知道林根喜欢赌钱,赌瘾都有好多年了,只是赌得不太大就是。 “老七,你那位先生还去不去啦?”几个小姐妹见状,露出讥讽的嘴脸。 “你看你,还说给我壮胆撑脸面,第一天就拉稀。”阮老七撅着嘴没好气儿的嗔怒道。 “哎哟宝贝,对不起…那我去看…看…” 林根见状,连忙在自己脸颊上轻抚二个耳掴,“这下我把自己的二片脸都给了你,总满意了吧。” “嗯…这还差不多…嘻嘻…”阮老七挽着林根的手,往三楼走去。 这个三层楼层,第三层是赌坊,第二层是烟馆,楼下是餐饮。 后院的一栋栋小阁楼,那是贵宾专用的,吃喝嫖赌抽都在里面,全程优质服务。 “其实根子,你不用这么紧张,进去未必就输钱,我给你当师爷、漂亮女师爷。”阮老七半真半假的嗲声道。 “你能当师爷?”林根不敢相信,呲之以鼻。 “这是真的,我给几个人都当过师爷,他们都赢了钱,你想想,我们整天在这里做事,里面都很熟的,不信你试试!”她鼓惑道。 老七的意思,林根听进去了些,也懂的,在赌场里有些潜规矩,内部有人可以互通有无。 林根本身是个赌鬼,只是他不烂赌,经常会见好就收,或者见不好也收。 自从加入了天华商行,有正经事在做着,每天忙碌起来,也就不怎么想了。 加上陈天华三令五申,他也不好意思再赌,所以老实了好几个月。 现在,正月间休闲得慌,被阮老七这么一勾引,把他肚里的赌虫给勾引了上来,心里犹如猫抓似的直痒痒。 “那我听你的,赢钱了给你二成抽头,怎么样,咱们去试试?” “走…” 阮老七挽着林根的胳膊,很亲热地往三楼走去。 他高大魁梧的身躯,自然引得楼上许多女人的注目礼,这让林根颇为得意,身子都要漂起来似的。 三楼的赌坊很宽敞,里面就有四种赌法:二十一点、转盘赌、摇骰子、推牌九。 摇骰子,牌九都是华夏传统的赌法,而二十一点和转盘赌,这是西洋玩法。 二十一点用的扑克牌,转盘赌的转盘也是从西洋弄进来的,这二玩意儿挺新鲜的,玩的人可不少。 清朝时期,赌博是一种病态的文化活动,全民皆赌。 赌坊里面真正参与赌钱的,也就二十七八个人,但陪赌和看赌的人可不在少数,这叫重在参与。 林根东张西望的观看了一圈,觉得跟阮老七说的差不多,这里还算是公平,大家有输有赢,仔细观看这‘荷官’也没搞啥名堂。 “根子,咱们上去试二把,看看手气。” “好…” 身上带有二十八块银洋,这在乡下也算是不少钱了,林根似乎有了底气。 他先拿出三块银洋,想到本来昨天就要送给老七的,她没要,输了就比如她要了去。 就拿这三块银洋试试手气吧。 林根下定了决心。 用三块银洋换成酬码,林根没有到牌九和二十一点这边试,只在转盘和摇骰子这二处作了试投。 哦呵呵…开始还赢了不少,后来是有输有赢,慢慢的到中午就输光了。 三块银洋输没了,林根没觉得什么,反而激起了他的赌性。 他一口气将身上的十五块银洋,全部换成酬码,继续下注。 这次他在二十一点这里也押上了,中间也是有输有赢,结果到下午场结束时,十五块银洋的酬码输得精光。 /64/64592/17142402.html 第067章 敢在赌坊借银洋 傍晚了,赌坊里免费给赌客们提供丰盛的饭菜和酒。 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 阮老七陪着林根边喝酒吃饭,边说道: “根子,我发现你的手气还是很不错呵,中间也起来不少,不过我发现你下注方式有问题。” “啥问题?”林根并不认为。 “在这里赌钱下赌注要狠,本钱要大,输一块注二块,输二块注四块……最终一把就赢回来,而你这一点点的下,就像是在澡堂子里冲冷水澡,颤抖抖的。” 阮老七在旁像个赌圣似的,在给林根‘传授’赌场经验。 这种翻倍下注的赌法,他也听人说起过,只是自己没试过,但也不敢去试,赌注太大了,他没胆也没这个本钱。 不过,他下午看到场子里有几个人,就是这种翻倍押注法,还是赢了不少钱走的。 这充分说明这赌坊还算正规,并不都是庄家在赢,应该没出老千。 只要没出老千,翻倍押注就可以试试。 他当然不知道,那几个赢钱走的赌客,都是这赌坊里的折白党,乌鸦与燕子。 阮老七属于燕子。 她以前不是这样子的,自从吸食阿片上瘾之后,整个人就堕落了。 除了卖身,还兼当燕子,只要有点钱的,不管张三李四,阿狗阿猫,都被她天花乱坠的骗了进来。 她早已堕落深渊,变得六亲不认。 这有点像后世的传销祸害,专从亲戚朋友开始。 但阮老七的变化,林根并不知情。 “我今天共带来二十八个银洋,现在还剩有十个,就怕本不够大,没带足现洋来呀。” 林根很想翻本,唯一途径就是在赌场里借点,在阮老七面前,谎称自己没带足。 实际,这二十八块银洋是他的全部家当。 由此可见,他们两个人都是骗你没商量。 每个赌徒,没有不想翻本的。 “哎哟,这事好办,翠微居老鸨梅姐,我跟她关系不错,她很相信我的,你只需要在借据上画押按手印,我来给你担保。” 阮老七信誓旦旦地保证,心里暗忖,这鱼儿咬钩了。 “是嘛?这也太好了宝贝,等我翻了本,就分给你二成抽头。” 林根高兴坏了,捧着她的脸亲上一口。 赌场上借钱,可不是人人都能借到的,没有一定的名声与可靠人担保,鬼才借给你,除非你有抵押物。 真没想到,阮老七在翠微居的人缘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嘛。 “哎哟根子,咱俩多年的关系,别说抽头不抽头这么难听的话了,这点人情我还是会给你的,况且你的为人了解,关键是我喜欢你,嘻嘻…” 阮老七装模作样地说道。 她猛灌迷魂汤,林根听得心里是乐呵呵的。 男人生得威猛就是宝啊。 就这样,在阮老七的‘串针引线’下,林根装成阔佬跟老鸨梅姐开口借钱。 他不识字,但数字和名字勉强能写。 由赌场账房先生提供的统一格式借据上,林根填上数字,歪歪扭扭的签上姓名,并按手指印。 阮老七也是装模作样的签字画押。 林根第一次就借了一百块银洋,梅姐指派赌坊账房直接给了他一百银洋的筹码。 他拿到筹码,就迫不及待地继承下注,二十一点,转盘赌,牌九等,忙得不及乐呼。 他像撒胡椒粉似的到位粘,没到半夜,他这一百块筹码输光了。 他赌红了眼,再借二百块…… 再借二百块…… 这一夜,他反复三次借款,总共向老鸨梅姐借了五百块银洋,结果全部输光。 输红眼的林根还想再借,梅姐说什么也不能再借了,先把这五百块银洋还清了才能借。 被清场出来的林根,宛如一只斗败的瘟鸡,踉踉跄跄的浑身抖颤。 他气急败坏的抓起吧台上的一小坛子酒,“咕咚…咕咚…”全部吞下肚里,一头坠倒在地,醉晕过去。 …… 等林根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空房子的地上,旁边站着四个手持木棒的彪形大汉。 他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感觉浑身酸痛无力,头是又晕又疼,他大声喊道:“给我把阮老七找来?” “什么老七老八的,我们不认识,在这里我们只认掌柜费二爷,费二爷说了让你赶紧还钱,超过一天利息就是一成。”其中一个大汉开口道。 这臭娘们跑了? 那嬷逼的,被她给骗了! 醒酒过来的林根这才感觉上套了,后悔莫及。 然后,白纸黑字的他在借据上签字画押,能不认帐吗? 此刻的心里面,林根是懊悔、自责、仇恨…犹如五味杂陈的苦闷。 他自然清楚,这种在赌坊里借的高利贷,每十天就翻番,借了五百块,十天之后就得连本带利的还上一千块。 就算不翻番,这五百块银洋对他而言,就是个天文数字。 他这辈子笼共也没挣过一百银洋。 自己倒无所谓,死就死吧,就是连累老婆和二个儿子。 想想老婆长得虽然不漂亮,缺少点骚味,但总是能勤俭节约,至少不乱花钱这点就很好。 唉…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呢。 现在只能找老鸨去摊牌,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想到这里,林根往门外走去。 “干什么去?”为首的大汉厉声喝道。 “我要出去吃老酒。” “你吃老酒?老子看你只配吃马尿。” 打手们自然不会放他出去,结果双方推搡起来。 林根拳脚功夫不怎么样,但他力气大,虽然酒醉得脚步不太稳,但这四名大汉,一时半会降伏不了他。 可把这几个打手惹怒了。 “那嬷逼的,给我揍他。” 为首的大汉一吆喝,四支棍棒噼里啪啦加身袭来…… 林根力气再大,双拳难敌四手,而这些打手都是通晓武术,棍棒揍下去密不透风,他躲过东躲不了西,最终,只有挨打的份。 不一会,他被打得血流满脸,满身都是乌青,双手抱着头龟缩在墙角,毫无还手之力。 而这些蛮横惯了的打手,似乎还不解手,准备继续大打出手。 “住手!” 门外一声轻喝,老鸨梅姐扭着不算苗条的腰身,从门外走了进来。 /64/64592/17142403.html 第068章 原来是个穷货 “你们这些贼坯,叫你们看管人,不是让你们打人的呀。”她怒斥道。 “可他要硬闯出去吃老酒,这…”为首汉子表示委屈。 “吃老酒让他去吃好嘞,又吃不穷。”梅姐白了那人一眼。 “是梅姐。” 那汉子低头耷脑,扭头让二个汉子架上林根,来到前院的柜台那里。 “林兄弟请…” 老鸨梅姐从柜台里拿出一小坛老酒,往他面前的酒碗里倒上,并安慰道: “林兄弟啊,这区区五百块银洋钱,对你这种阔少来说,那是九牛一毛,至于醉成这样子吗?” 林根没有理他,自顾自端起酒碗仰脖一口干掉,用红肿得像馒头似的手,煞有介事地抹去嘴角残酒,把酒碗往吧台上一顿,说道: “实话告诉你吧梅姐,我不是什么阔少,只是阔少的跟班,顶括括的穷佃户一个,家有二间旧瓦房,嘿嘿…逼我没用,有钱了我会慢慢还的。” 那老鸨听罢一愣,傻眼了。 她怔怔的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眼斜嘴歪的林根,沉声道: “林兄弟,这可骗不得老娘呵,否则,不是一顿棍棒那么简单呵。” “这是真的,你们可以到双栖乡西埠头村去了解,我林根的家底。” 他倒是说得很坦诚。 那嬷逼的,老娘轻信了阮老七这个烂女人,敢骗老娘,让她死得难看! 老鸨梅姐此时也醒悟过来了,敢情这位看上去高大魁梧,一表人材的大汉,竟是个佃农? “阮老七今朝来了没?还没来…若来了,把她给老娘吊起来。” “晓得了。”领班的护院头目连忙回声道。 她气得银牙紧咬,恨不得把那个阮老七给碎尸万段。 让她钓鱼勾大佬,结果弄进来一个穷鬼,佃农一个。 林根没说什么,他不停地在喝着闷酒,慢慢的一坛子老酒,差不多喝去了大半。 刀疤费二爷听罢老鸨对他讲的实情,怒不可遏,目露凶光地嚷嚷道: “那嬷逼的,原来是个穷货,敢耍我费二爷,就让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来。” “别急二爷,我来想想办法,嘿嘿…” 老鸨朝费映屯抛去一个媚眼,扭动着还算凹凸有致的身材,小碎步走到林根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 他故意把穿着旗袍的胖白大腿,在面前给翘了起来,口中嗲声嗲气的说道: “林兄弟,梅姐我就不跟你弯弯绕了,这样,你设法让你家阔少在我这里赌上一场,只要他输上五百银洋,你的赌债我可以不要你还了,怎么样?” 林根没有理睬她,自顾自的端起酒碗继续喝。 老鸨见状怒火蹭的就上来了,只见她一把夺下林根嘴边的酒碗,顿在柜面上,怒吼道: “姓林的,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只要这事你做好了,老娘找个比阮老七漂亮十倍的女人来陪你,否则,就让你死在这里,包括你的家人也别想好活。” 林根已是醉意浓郁,心如死灰,见这恶女人还威胁到他的家人,不由得恶从胆边生。 他醉眼斜乜了身旁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突地伸出一脚踹在她身上,厉声骂道: “那嬷逼的,要杀要剐随你们,想害我少当家的,还有家人,老子现在就跟你们拚了。” “哎呦…” 老鸨被踹得一屁股摔在地上,喉咙里发出痛呼声,脸色变得刷白,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 看来这脚踹得不轻。 “那嬷逼的,想找死啊。” 柜台里面一直关注着的刀疤费映屯,没想到林根竟敢脚踹老鸨,这还得了。 他手一挥,六名打手围了上去,七手八脚地按住醉醺醺的林根。 “啪啪啪啪…” 一连四个耳光扇在林根脸上,本已红肿的脸立马变成青紫色,嘴里流出鲜血。 “姓林的,老子不管你什么情况,今天不把五百银洋给个交代,先砍了你踹人的右腿。”费映屯逼近林根,一字一句地说道,刀疤在光线下闪着狰狞。 林根的脸肿得把双眼挤成了一条线,嘴角依然挂着一抹惨苦笑容,双眼中隐含着某种痛楚。 “嘿嘿…别说是一条腿,就是命我都放在这里,你要就拿去好了,若是我哼一声,就不姓林。” 见林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赖皮相,费映屯大为光火。 像他们这种捞偏门做黑道生意的,虽然经常打人伤人,但最终都是为了财,谁无端端地要对方性命干啥? 再说,就算最有靠山,一旦出了人命,衙门总得过问吧,又得花钱消灾,总归是件很麻烦事。 所以,在这道上混的,最怕这种不要命的贱骨头。 怒火中的费映屯,他双手提起旁边一个装满散酒的大木桶,顿在林根面前,狞笑道: “你这竖子别在我二爷面前装神弄鬼,你要吃老酒是不是,老子现在就让你吃个够,吃个饱。” 他扭头吩咐身后那六个打手,“你们让他好好的吃完这一桶酒。” “哓得了二爷。” 六名彪形大汉听到费二爷吩咐,脸上立马浮现出一抹戏虐的狞笑。 左右两人扭住他的胳膊,后面一人直接拎起他的脑袋,往装满酒的桶里面按下去。 林根本能的想反抗。 无奈,他酒醉后脚下站立不稳,根本抵御不过那六名壮汉轮番上阵。 整个脑袋被按在酒水里面,咕咚咕咚…… 没一会的时间,他就感觉呼吸困难,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看到林根的挣扎是越来越小,费映屯叮嘱道:“松手,让他出来喘一口气,不要把他一下子给憋死。” “晓得了。” 按头那个是打手队长,他松开了手,左右两名打手将林根从酒桶里提了出来,架住他。 只见他低怂着头,脸憋成了紫黑色,双眼半闭,鼻子呼出的气息显得十分紊乱。 费映屯狞笑着,伸手拍拍林根脑袋,戏谑道:“怎么样?酒吃得不错吧,这借的钱怎么说?” “卟…”的一声。 林根将口中含着的酒,用尽力气直接吐在费映屯脸上,咧开嘴口齿不清的怼道: “老…老子做了鬼也…不放过你!” 费映屯用手抹了一把脸颊,甩了甩手恼羞成怒邑道:“那嬷逼的,来啊,再让他享受享受老酒的滋味。” “晓得了。” /64/64592/17151692.html 第069章 少当家的到了 林根肿得变形的脸颊,顽强地挤堆出一抹惨淡的笑容,嘴里还在自嘲式的嘟囔,“今朝…有酒…今朝醉…醉死算球…” 话没说完,他的脑袋又被死死按进酒桶里面去了。 “咕咚…咕咚…咕咚…”一阵闷响。 “那嬷逼的,也不打听打听我费二爷是个什么人,敢在老子地盘上撒野,给我往死里面按!” 费映屯额头上爆出几条青筋,看来他被林根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行径,气的不轻。 “晓得了。”打手们按一会又拉他起来,再按…… “哎哟,这是谁呀,咱们没见过…” “这按下去,不死这肺恐怕也是废了呵。” “赌桌上借钱,这还了得,胆子贼大。” “……” 前院柜台这边,闹腾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起整个翠微居里所有人的关注。 清末这年头,许多百姓的觉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只要不涉及自己,管他谁死谁活。 这些抽大烟,嫖赌的看客们,用鄙夷的目光看着林根惨样,自以为比他强,实际是五十步笑百步,半斤八两。 这里面,只看热闹没人敢出面劝的,因为大家都知道翠微居的规矩,以及费二爷的底细。 林根早已没有了挣扎,打手们没得到停止的命令,只能继续歇着按。 这有点往死里整的节奏啊。 “这下可惨了,再按下去还真的会呛死人的呵。”围观人群中,终于有人提出疑惑。 但费映屯铁青着脸,并没有叫停。 “住手!” 突然,一道断喝声从人群后面,翠微居大门处传入。 人们纷纷回顾头去一看,只见一个三十多岁,中等偏高,体格健壮的农家汉子,拨开人群钻了进来。 他的后面还跟着个二十郎当岁,衣着华丽的高大男子。 二人都是剑眉紧锁,脸色铁青。 来者正是匆匆赶到的吴老三和陈天华。 见有人出面扛头来了,费映屯示意打手们松手,将林根从酒桶里提了出来。 此刻的林根已是奄奄一息,鼻子里勉强留着一口气,紧闭双眼,处在昏迷状态。 打手们一松手,“嘭…”的一声,他的脑袋与地面来了个零距离接触,额头顿时撞出了血。 吴老三心疼的上前二步,瞧了瞧瘫软在地上,尚在喘气的林根,蹙眉皱眼地盯着费映屯,大声质问道: “费二爷,你们凭什么把我的兄弟弄成这样?” “凭什么?” 费映屯白了吴老三一眼,撇了撇嘴说道: “你既然知道我是费二爷,就应该知道我翠微居的规矩,他在赌坊里借了钱,可又不想还,这还不该打吗?” “若真借了钱,让他还钱就是了,你费二爷也算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把人往死里整,这没道理啊?!” 在边上冷眼旁观的陈天华,突然开口说话了。 只见他脸上是一片冰霜,墨黑的双眸中翻滚着怒火,一股煞气扑面而去,逼得费映屯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 他大义凛然的语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为吃惊,一片怔愣! 就连吴老三也觉得冒失,这话很冲且带着火药味。 “这小子是谁呀?为朋友两肋插刀也得看清楚形势呀!” “就是,他肯定不清楚费二爷的为人,在谢桥敢跟他扛头的,被打个头破血流都不知道是咋回事。” “看来,后面有好戏看啰。” “……” 翠微居里的所有人,无论是赌客、嫖客还是大烟鬼,或是侍者佣人,都认为这位年轻人出面扛头,是在自寻死路。 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毕竟清末这种没觉悟的时代,世间爱起哄的人比较多,何况在翠微居这种地方。 谁都没想到,费映屯却一下子被陈天华特有的气场给镇住了,他硬是愣了十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被一个二十郎当岁的毛头小子给逼迫住了,这也太丢颜面了吧,传出去他费二爷在江湖上怎么立足? “嘿嘿,还真有人出来为这死猪扛头,你是他什么人?!” “少费话!他差你多少钱?我来帮他还!”陈天华不耐烦的大声喝道。 “少当家的,不是说好我来出面吗?”此话一出吴老三紧张了,他认为陈天华不知道时下赌坊里的状况。 赌红了眼的赌徒,犹如失去理智的疯子,只要能借,就是一座金山他都敢签字画押,然后再押上。 而林根就是这种烂德性,吴老三猜想得到,林根借的赌资肯定不会少。 “哎哟喂,这位阔少就是林根的少主吧,咯咯…咯…好有气派,绝对称得上是绍兴地界上的大佬,瞧这身扮相,咯咯…” “林根他啊,咋晚手气不太好,死拉活拽的要借钱,这不…笼总从我这里拿了五百块银洋,这可是我做生意的辛苦钱呐。” 在旁冷眼旁观的梅姐,她抢在费映屯开口前亮相。 她猛然搞清楚这年轻人是谁了,立马欣喜若狂,高兴得屁颠屁颠的。 哎哟妈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扭着屁股往陈天华身上凑,一股劣质胭脂香粉味,薰得他皱起了眉头。 “五百块银洋?” 听得这数字,陈天华也是大吃一惊。 他看了眼在旁哭丧着脸的吴老三,再扭头看了看瘫在地上的林根,气不打一处来。 他勾起脚正想给这混球一下,但还是忍隐而不发。 此时的林根,人是站不起来,但恢复了部分神智,他见陈天华和吴老三来了,连忙扑上去伸手抱住他们二人的脚裸叫屈道: “少当家的,吴三哥,这是他们搞的‘仙人跳’赌局,我被蒙骗的。” “呸…” 老鸨梅姐啐了林根一口唾沫。 原本昏死过去的林根突然间开了口,还说是被翠微居设局骗了,她顿时恼羞成怒,骂骂咧咧道: “你这个死不要脸的赌鬼,你是被那个烂女人阮老七的美色给骗了,昨晚你还死皮赖脸的求我借给你钱,现在倒好,猪八戒倒打一耙,想赖帐了不是?!” 老鸨嘴脸变得比翻书还快,见该来的财主自己上门来了,那还费什么口舌,直接摊牌就是。 她当即从柜里拿出三张,由林根签字画押的借据,在陈天华面前一摊,冷哼道: “少当家的你看,白纸黑字的都很明白,五百银洋现过现交在他手上,也不是老娘绑着他却赌的,你说怎么还吧。” 这话糙理不糙,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看来,这老鸨对付人还很有一套。 /64/64592/17151693.html 第070章 我来赌一把 陈天华看着他们红白脸演戏般的情形,大概明白先前发生过了什么。 全世界的赌场,十之七八都有各种各样出老千的鬼把戏,只是方式和对象,还有科技手段不同罢了。 而在时下清末,那都是传统又土得掉渣的出老千把戏,当然蒙骗不了从后世过来的精英分子。 “这样吧,费二爷、梅姐,既然是赌坊,我来替我的兄弟林根赌一把,如何?”陈天华漠然道。 “少当家愿意在此开赌,这是我翠微居的荣幸,当然是欢迎啰。”费映屯拍着手大呼道,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 “哎哟喂少当家,你财神爷到了,我们这里都听您的,您说,想怎么赌?” 老鸨梅姐听了自然是一阵惊喜,这正是她所希望的结果嘛。 嘻嘻!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金龟子上套子。 “哎呀土根…哦少当家…你是疯了?你可从没赌过钱啊!”陈天华这话一出口,把吴老三惊得亡魂丧魄。 一个从没进过赌坊,又不晓得怎么赌的人,竟要去跟赌坊掌柜开赌,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吴三哥请放心,没吃过猪肉,难道就没见过猪跑?你别管了,这里有我。”陈天华很坦然地对着吴老三笑了笑。 “这两码子事啊兄弟,你这是怎么啦?算我吴老三求你了。” 见陈天华还嘻皮笑脸的样子,吴老三急得是差点下跪,他甚至于怀疑少当家得了急性疯心病。 “少当家,这都是我林根犯下的孽,我拿命来偿还,但你不能下水啊。”清醒过来的林根抱着陈天华的腿恳求道。 “闭嘴!都是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惹出来的事,吴三哥,把他先扶到船上去,别在这里影响我的情绪。”陈天华怒斥道。 吴老三只好上前去搀扶林根。 可这该死的林根,他一米九的身高,骨架子又大,一米七五的吴老三根本弄不动。 老鸨梅姐见状,朝旁边二名打手呶了呶嘴。 那二个家伙心领神会,一左一右上前,帮着吴老三将林根架出翠微居大门。 见瘟神都请出去了,老鸨梅姐向陈天华抛了个媚眼,嗲声嗲气道:“你看,碍手碍脚的人都走开了,少当家,您现在可以开口说了,想怎么个赌法?” 陈天华鹰隼般双眸,犀利地扫视四周一眼,淡然道: “我就赌一把五百块银洋,赢了,我兄弟林根的欠债一笔勾销,倘若我输了,一次性付清一千块银洋,咋样?” “好…一把定生死,有气派,绝对的赌坊大佬。” 费映屯也被陈天华傲睨万物的气势给震撼了,情不自禁地叫起好来。 他说得没错,赌局上一把定生死,那胆色与气派,只有大佬才能做到。 虽然站在面前的这位年轻人,是只将要被宰的羊,但人家那气派,完全是一掷千金,连眼不眨眨。 这种人即便是对手,依然受人尊敬。 这不,现场就有许多人为陈天华的气派,纷纷竖起了大姆指。 够派! 费映屯决定正式出场了,他上下打亮着陈天华,见其二手空空,不知这赌资从哪里来? 身上衣兜再怎么装钱,但也装不下那么多的银洋呀。 一千个银洋,就是十个百封的钱,那得多沉重呵,得由专人用箱子装着拎进来才是。 可他既无随从,又是两手空空,这演的是哪一出啊。 只是费映屯对着陈天华双手一拱,颇为正式道: “少当家,这赌法没问题,但我的翠微居向来是现过现下注,是要用现钱买筹码的呵。” 说话间,他两根手指头上下搓揉着,咧着嘴似笑非笑,颇有轻看对手的味道。 陈天华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二张银票往台上一搁,朗声道: “费二爷,请瞧清楚了,这是中国通商银行开具的银票,每张五百银元。” 中国通商银行,是清政府委派工部左侍郎盛怀宣,于四年前在上海外滩开设的国家银行。 它是中国第一家商业银行,信誉当然是许多民间钱庄所没法替代的。 通商银行,去年在绍兴府城开设有分行。 这二张银票一亮相,把众人的眼睛都给刺瞎,惊呆了。 “额的娘哎,通商银行据说有洋人入的股份,这是国内外公认的硬通币,不是地方钱庄。”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通商银行的银票,据说在通商银行开户有要求,不能随便哪个人就可申请。” “……” 费映屯算是见多识广之人,但也是惊愕失色,嘴巴张开成了鳄鱼状。 没想到这个双栖乡里竟还藏龙卧虎,来了个年轻人,竟是个隐形阔少呀。 这下子翠微居可要发大财了耶。 千万不要让范成贵这贼坯知晓,否则他眼馋得跟你拚命。 他心里暗忖。 “哎哟少当家的,你真是太可爱了,嘻嘻…” 没等费映屯开口,老鸨梅姐这个骚娘们,媚笑着把身子贴了上去。 她有个毛病,但凡一见到大钱,那身子骨立马就软,恨不能上前抱着这位小财神云雨一番,然后,把这二张银票揣进自己衣兜里才好。 “好吧,既然赌资都亮相了,那咱们闲话少说,少当家想用什么方式赌一把?” 费映屯见陈天华没理会老鸨那骚媚,很有定力心里暗自佩服,他迫不及待地,也想把这二张银票装入自己口袋。 心里虽迫切,但表面上却要装得很镇静、平淡。 “客随主便、费二爷,这里有什么可拿得出来赌的,我就赌什么!” 陈天华淡然道。 哇哈,好大的口气啊! 到底是年轻人,初出江湖不知险滩沼泽,有点钱就发骚、到了这里,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出无进。 看客中,许多人是这里的常客,也深知翠微居的黑暗,吃了肉从不吐骨头。 不少人都在摇头晃脑,看不懂这个很冲很派的年轻人,演的是哪一出? 应该是钱多人傻! 许多人纷纷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嘿嘿,自古英雄出少年,少当家豪情万丈,那就摇骰子赌大小吧,就摆在前堂,让大家眼睛都盯着看,这样公正公平,愿赌服输,咋样?” 费映屯表现出君子坦荡荡的样子。 陈天华颔首微笑。 “好,有请骰子王吴四宝。”费映屯大声吆喝道。 马上,翠微居前院一阵骚动,手下人搬来一张四方正正的八仙桌,二把八仙椅。 一个三十多岁,面色苍白,略显病态的瘦猴型男人,着一身绸缎长衫,手托着一个木盘,迈着八字步徐徐走了出来。 /64/64592/17167255.html 第071章 他出老千 托着的木盘里,是一个褐黑色木质骰子罐,和二付骰子,每付六颗骰子。 任意选出一付骰子,一亮相,六颗骰子大小一致,图案清晰,红黑白相间很醒目。 一副全新的上等货,进口象牙做的骰子。 吴四宝装模作样给大家亮底自检,尤其是衣袖、罐底、手掌等等,还请旁人摇了几下,一切正常。 这时,整个翠微居里一片静谧,先前的打情骂俏、吵杂声早就停了。 许多人一时之间都忘记了呼吸,内三圈外三圈的都盯着那张桌子。 这有点像世纪赌王之战。 赌局正式开始,由吴四宝先摇。 只见他轻轻打开骰子罐,跟四周亮亮相,然后双目一睁,手突然一抖,“嗖…”地一下,骰子罐铲起八仙桌子上六颗骰子入罐。 “嘀铃铃…嘀铃铃…”骰罐开始摇晃起来。 他的动作就像后世影视剧里,荷官摇骰子那样的潇洒自如。 突然,他一下把骰子罐倒扑在桌子上,几秒钟后开始慢慢移开罐子,以增加悬念感。 “哇…是六个六…” “六六大顺,最大数字。” “……” 结果一出来,人们都一声惊叹。 虽然这中间有许多人都在怀疑,这荷官吴四宝可能做了手脚,出老千。 但到底玩的是什么花招,老千怎么出的,谁都说不清。 抓老千,你得有根有据的当众戳穿他,抓住现行,否则就得认账。 陈天华在前世为执行特殊任务,出入过国外大小赌场,赌技超一流。 时下清末赌坊里没有任何高技术作弊手段,搞得都是传统的雕虫小技,他简直就是不屑一顾。 从吴四宝摇动骰子的声音中,陈天华轻易判断出,这骰子里面都灌有铁粉。 他往桌子上‘顿…’的瞬间,袖子上方的吸铁石就被震落在手掌上,揭开罐慢慢那么一抬手,吸铁石又很自然地缩进袖子里,动作十分隐蔽、娴熟。 这种低劣的作弊技俩,实际就是一种变魔术技法,说穿了是一钱不值,但能蒙骗许多人的钱财。 而你明明知道这是假的,也无可奈何。 “少当家的,该你摇啦!”费映屯笑眯眯对陈天华说道。 他正在做着胜利在望,银票到手的美梦。 陈天华没有玩吴四宝铲骰子那样的潇洒动作,而是把骰子一颗颗捡起,再一颗颗扔进罐子里,样子笨拙滑稽,惹得边上许多人摇头晃脑的嘲笑。 铲骰子这是赌技照牌,也是摇骰子的基本功,能一次性铲骰入罐,说明你入道了。 一个门外汉连骰子都不会铲,也敢来翠微居赌骰子撞大运,真不知天高地厚。 等会让你光屁股滚蛋,就知道马王爷三只眼啦。 观众席许多人唏嘘不已。 话说陈天华把骰子扔进罐子里之后,像摇货郎鼓似的摇转着罐子,毫无手法可言。 末了,他也是顿地一下反扑在桌上,然后慢慢揭开罐子一瞧,大家都傻眼了。 居然也是六个六,而且是一字排列,非常整齐。 “哎呀…” 众人惊愕得异口同声,张着嘴望着陈天华,像是得从新认清面前这位仁兄。 “看不出,这少爷有这赌技,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 “是呀,以后哪个赌坊也怕他进去赌,否则老底都赔光。” “哎哎,等会咱们请他合伙,去县城赌坊玩大的。” “……” 莫非他是老千? 费映屯疑惑地瞥了吴四宝一眼。 吴四宝微微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他一脸茫然,搞不清楚这个年轻人是怎样得到这六个六的,额头上紧张的汗珠子都出来了。 因为陈天华今天穿得,是齐手腕的窄袖锦缎春秋衫,不是宽长袖的长衫,袖子里藏不住吸铁石之类的东西。 而且吴四宝眼睛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陈天华,凭心而论,并没发现异常。 这时,费映屯也变得脸色铁青,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得瑟样。 那嬷逼的,这小子难道是个隐藏的赌场高手? 但从来就没听说过啊。 如有,整个绍兴府一夜之间都传遍了,所有赌场就像宝贝似的邀请他,尊为上宾。 这么年轻,他哪来的赌技,是天生有这赌技? 也许是运气好,偶尔得了一手吧。 既然是平手,那就得再开第二局。 这局,由陈天华先摇,结果依旧是六个六。 轮到昊四宝摇了,只见他轻车熟路的如法炮制,顿地一下,慢慢揭开罐子,手高高扬起。 可意外发生了。 只见其中一颗骰子并没有摆稳,晃晃悠悠地翻了个跟斗,结果,面上显示的是二。 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 庄家输了?! 这个结果,首先是吴四宝紧张。 他知道一旦输了的话,按赌坊规矩,不但二成抽头拿不到,还得赔上赌资的一半。 面对费映屯投过来的凶狠眼神,吴四宝陡地指着陈天华叫嚷道:“二爷!他…他这次出老千!” “什么?出老千!”费映屯拍案而起,旁边六个打手呼啦啦围了上来,撸袖瞪眼地准备出手。 “慢着!” 陈天华手一抬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费二爷,翠微居要是输不起,尽管开口说,本少爷可以免你的单,一千银洋没啥了不起的,但要说本少爷出老千,嘿嘿对不起,拿出证据来。” 他的话掷地有声,立即引起观众们的响应。 “就是,捉奸捉双,凭口瞎说可不行呵。” “说人家出老千,怎么出的?” “血口喷人,翠微居怕是真的输不起。” “……” 这些看客的言语,费映屯当然得重视,因为他们都是翠微居的常客、赌徒,是他的财富来源。 输不起,血口喷人等等,都是要败坏翠微居声誉,传扬出去,以后谁还会敢来赌呢?! “吴四宝,说!他是怎么出的老千?”费映屯这话必须得问。 因为他也很疑惑,明明是吴四宝自己启罐时没操作好,动作过大袖口生风,吹倒了其中一颗骰子嘛。 却反过来赖别人出老千。 “他…他他吹风…”吴四宝涨红了脸说道。 其实,他也觉得这事很蹊跷,这个骰子怎么就翻了个。 “哈哈…” 此话一出,立即引起全场哄堂大笑,连费映屯,老鸨等他们的人都在摇头,害臊。 陈天华离罐口有相当距离,再说,大家都盯着的,并未见他鼓嘴吹气啊。 “跪下。” 费映屯对着吴四宝大喝一声,转身对着陈天华拱手陪笑道:“少当家,都是二爷我平时管束无方,这人就跪在你的面前,你看怎么办?” “少当家的,小的眼拙看错了,你大人有大量,请宽恕我吧。” 吴四宝见费二爷并不认账呼应,他只好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一世名声扫地,他即将面临失业,当众出丑自然是羞愧难当,额头和身上是冷汗直冒。 /64/64592/17170947.html 第072章 这局,要加点彩头 “是你的嘴巴没管束好,这样吧,自己狠狠扇上四个嘴掴子,这事就算过去啦。” 陈天华装得很大度,他剥着自己手掌上的老皮,头都没抬,懒洋洋说道。 “是…” 吴四宝无奈地哼了一声,“噼里啪啦…”左右开弓连打自己四个嘴掴子,嘴唇磕到门牙都弄出了鲜血。 反正样子很狼狈,惹得四周许多人的讥讽嘲笑。 费映屯一直铁青着脸,他一样是丢人现眼。 俗话说:打狗看主人,这下实际就是打他的脸。 “好了,费二爷,这赌局结束了,本少年也该告辞回家。” 见吴四宝惩罚完了自己,陈天华这才抬起头来,他鄙夷地抖了抖落在身上的老皮,神情轻松地对着费映屯说道。 “不不…不行,还有一局!”费映屯道。 “是呀,三战二胜嘛,还有一局。”老鸨梅姐也开口帮腔。 这煮熟的鸭子飞了多可惜,换谁都是不甘心。 “还有一局?”陈天华一愣,脸色变了变冷哼道: “对不起了费二爷,少爷我事先就声明,无论赌什么我只赌一局,一局定生死,大家可都听到的呵,你费二爷也都认可的,所以,本少爷恕不奉陪。” 说着,他向看客们拱了拱手,转身准备迈腿就走。 “你不能走!” 费映屯实在忍不了啦,他恼羞成怒地一拍桌子大吼一声。 输了赌场颜面扫地不说,还被戏弄得够呛,这换谁都忍不下去。 边上的六个打手闻声费二爷发话,又把陈天华给围了起来。 “怎么啦费二爷,你就这点肚量?想出霸王强上弓的戏码?”陈天华咧嘴冷哼道。 他毫不惧色,鹰隼般双眼犀利地盯着费映屯。 费映屯愣了愣,他看了看四周细细一想,在大庭广众之下,霸王硬上弓这种事还是不妥。 闯荡江湖多年,他可不是什么鲁莽之汉。 关健还有一点,这个从天而降的少爷,底牌一点都不清,不知是哪一路神仙。 “少当年的,赌坊里的规矩你可能有所不知,摇骰子赌大小,都以三战二胜为一局,现在摇了二回你胜一回,还得再摇一回才算一局。” 他灵机一动,做出了一番解释,一时半会还正找不出他的破绽。 看来这厮正不是等闲之辈。 陈天华想了一下,随即笑言道: “既然费二爷都这么说了,本少年不给你翻本的机会,好象说我少当家的不通脾性。那好吧,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不过,这次咱们可要加点彩头。” “加什么彩头?”费映屯惊愕道。 陈天华咧嘴拉出一条冷弧,他摘下怀表往桌上一搁,沉声道: “看清楚,这怀表是金壳镶钻珐琅表,纯金表链,限量版英国皇家饰品,市值三千大洋以上,加上手上那二张通商银行的银票,笼共四千银洋,我买一只手,就是刚才按着我兄弟林根脑袋,入酒桶那个人的。” 此话即出,犹如一颗炸弹,轰隆隆掀起大波,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按林根头入酒桶的,是这里的护院头目,叫王老五。 他的脸色立马变得像僵尸般刷白,心里火烧火燎,额头开始大冒虚汗。 这事怎么就粘上他了呢? 他不敢现场发飚,协眼直勾勾看向费映屯,他心里蛮有把握,认为费二爷肯定会阻止这个荒唐的赌局。 费映屯也没想到,陈天华竟会提出这么个彩点,用打手队长的一只手当赌资,赌四千大洋。 他一时有点懵逼愣神。 可转眼一想,时下四千大洋别说是买一只手,就是买几条人命,这价钱都绰绰有余。 况且,现在市面上跑江湖的护院、打手多如牛毛,只要有钱,什么样的打手找不到? “好…就按你的条件,加彩点赌上一把。”费映屯咬了咬牙答应了。 “费二爷…” 王老五惊恐又失望地大吼一声。 没想到费映屯竟然同意了,要拿他的一只手当赌资,脸色立马变成僵尸灰。 只见他怒气冲冲的上前一步,伸出双方按住桌面,沉声道:“这赌局我不同意。” 场面一下子陷入僵局。 “呵呵…费二爷,这你看见了,他不同意赌,那就算了。”陈天华撇撇嘴说道。 他把怀表和银票揣入怀里,转身又准备离开。 “慢着…”费映屯低喝一声,目露凶光盯着打手队头王老五,凛冽道: “老五,这事你得清楚,是我作主不是你!别怂…咱们赢面大,事成之后给你一半银洋,你要是再啰嗦,别怪我费二爷翻脸。”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个叫王老五的打手队长也只能服从。 他要是再犟下去,别说一只手,说不定命都没了,这道他也别想再混。 王老五收了双手变成抱拳,他朝吴四宝一拱作揖道:“四宝兄弟,我老五的身家性命就全交给你了,拜托。” “哦哦…我尽力。”吴四宝拱手回了礼,心里却颤抖地直发怵。 掷骰子他是老手,在赌桌上作弊他从没失手过,还很有自信。 但今天不知咋的,浑身像着了魔似的直抖擞,还有点心慌。 新的一局重新开始,吴四宝让陈天华先掷。 “好…”陈天华爽朗地答应。 这次他故意撸起了袖子,然后轻轻打开骰子罐,跟四周亮亮相,然后做出比吴四宝还潇洒的铲骰子动作。 只见他双目一睁,手突然一抖,“嗖…”地一下,骰子罐铲起八仙桌子上六颗骰子入罐。 “嘀铃铃…嘀铃铃…”骰罐开始摇晃起来。 突然,他一下把骰子罐倒扑在桌子上,几秒钟后开始慢慢移开罐子,以增加悬念感。 “哇…还是六个六,一线天。” “哇…真神了。” “……” 结果一出来,人们都是一声惊叹。 轮到吴四宝掷了。 所有人的眼光都盯向他,不光是费映屯,还有打手队长王老五。 现场气氛紧张得都快要窒息,静谧得一枚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大家都屏住呼吸,看吴四宝如何应对。 可此时的他,冷汗直流,脸色苍白,感到压力山大。 他心里明白,这次要是再输了,不光得赔通钱,名声扫地,赌场生涯就此结束。 关键还有王老五的一只手。 事后,他王老五、费二爷能饶得了自己吗? 他浑身微微抖颤着,无论是铲骰子入罐,还是摇骰子,扑骰罐,动作都是变形的。 最终,呈现在众人面前的结果,更是离谱,居然有二个骰子不是六朝面。 “输了…” 有人大叫一声,吴四宝则是两眼向上一翻白,人虚脱的瘫软倒地,晕昏了过去。 “那嬷逼的,你这个怂坯搞妖术出老千,老子做了你!” 此时,那个打手队长王老五见状,立马凶相毕露,这关乎他的一个手、自然是顾不上这么多,立马露出了流氓恶棍的嘴脸。 只见他一把掀翻桌子,从腰间抽出一把尖刀向陈天华扑了上来。 /64/64592/17180235.html 第073章 只要他一只手 “啊…” 见拔刀相向,有人吓得惊叫起来,纷纷连连后退,后面的人被推倒在地…… 现场喊爹叫娘的一片混乱。 费映屯也在后退之列,他见王老五掀翻了桌子,心里暗自高兴。 破坏了现场,死无对证,事后他也可以有个说辞。 而桌子是王老五掀的,刀都拔出来了,干脆,就由他去摆平算了。 所以,费映屯并没有出面制止,而是稳坐钓鱼台,看看事态怎么走向。 最后,他才出现收拾残局。 瞧瞧,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 陈天华坐着一动不动,嘴角却咧出一抹冷弧。 这种变局完全是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的是,出手方的不是费映屯,而是这个打手队长王老五,他自己擅自行动。 眼看着那王老五的尖刀,已逼到陈天华眼前,却未见他事先躲避或反击。 “啊,怎么还不躲开……” “别,这要死人的……” “……” 惊呼声是周边那些观客们发出的。 费映屯做壁上观,是冷眼旁观。 就在大家惊呼、紧张之时,只见石风出手了。 只见他一把捏住打手王老五的持刀手腕,刀尖离额头一寸距离就戛然而止。 接着是“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 那是骨头碎裂的声音,渗人的清晰可闻。 “啊…” 王老五痛得脸都扭曲了,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手上尖刀不由得脱手而坠。 “卟嗤…” 尖刀还不偏不倚,刚好钉进他的脚背上。 “啊,我的手…” 王老五可顾不上脚背,他感觉自己的右手手腕,宛如被巨型夯路石给碾压过了,将他的骨头碾压得粉碎。 这一情况突变,又是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 没想到这位少当家的,不但赌技一流,武功也高超,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是个什么人物? 哪路神仙派出来的? 冷眼旁观的费映屯,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惊愕失色,还不知所措。 他陡然想到的是,费家在江湖上的众多冤家对头,脑子里在快速盘算。 待到陈天华将手轻轻松开,只见王老五的右手手腕处,已变成紫黑的一团软肉。 他的手掌和手臂之间,似乎只依靠表皮在连接,手腕处的骨头彻底变成粉末状。 “费二爷,我说过只要他的一只手,不过,就这怂坯脏兮兮的手,还正值不了四千块大洋。” 陈天华喉咙里冷冷的吐出这么一句,阴森森的让人毛骨悚然。 王老五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直流,脸色苍白,双眼中泛起了泪光。 这只右手肯定是废了,以后还能干什么呢。 屋里的其它五位打手,被陈天华这手碎骨功夫给吓傻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费映屯也不敢冒然让他们出击,他不是傻子,现在看来,这个少当家的绝不是普通人。 一切待摸清楚底细再动手不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们这种捞偏门混社会,每天在刀口上舔血的人,绝对不是打打杀杀那么简单,最终比得是底牌。 陈天华犀利眼睛扫了四周一眼,见费映屯沉着脸一句不吭,仿佛这事跟他毫无关系一样。 冷酷的笑容在嘴巴浮现,充满了无尽的冰冷。 凡是触碰到这抹笑容的人,仿佛身体瞬间冻结了,背后的脊梁骨嗖嗖发寒。 陈天华脸上云淡风轻,从椅子上起身转身出去,一旁打手和看客们纷纷让开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个来路不明的年轻人是个狠角,恐怕是个魔鬼,他们害怕惹怒了他。 他径直走到柜台前,拿起林根没喝完的那小坛老酒,“咕咚…咕咚…”全部吞下,咚的一声,把坛子顿在长柜上。 老鸨梅姐是寒蝉若惊,浑身都在发颤,她哆哆嗦嗦上前一步,陪罪道: “少当家的,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不该惹您的人,这是翠微居的不对,要不,我陪您一个晚上,保证让您满意。” 这骚娘们还以为自己是块新鲜的五花肉呢。 陈天华抹去嘴角的酒渍,厌恶地瞥了她一眼,咧嘴讥讽道: “呵呵,省省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大踏步走出翠微居。 “少当家的,你没事吧。” 突然,门口的一棵大树后面,吴老三和阿华现身出来,而陈华手上还端有把鸟铳。 陈天华看了差点笑喷。 这把鸟铳,应该是清中期以前的老古董,吓唬吓唬人还差不多,实战起来就只能充当烧火棍。 “哎你们在这里干啥,根子哥呢?”陈天华很正经地问道。 “他在船上没事,我们俩不放心你,正商量着准备冲进去,帮你一把呢。”阿华神色紧张地说着。 哼哼,要等着你们俩冲进去,估计是抬尸。 不管怎样说,这话听上去顺耳,让人舒服。 刚才二个打手架着林根,走到了翠微居外就抛下不管了,吴老三一个人根本弄不动林根,无奈之下他到河码头把阿华唤来。 两人费了老劲才将林根搀扶入船。 末了,吴老三将陈天华在里面的情况跟阿华一说,可把吊眼给急坏了。 他跟陈天华在一起时间长,虽然年纪比后者大,但他像个跟班似的,自然而然感情就深厚些。 “土根啥时候学会赌博了?这不是瞎弄嘛,这要出大事体来。”阿华嚷嚷道。 “那咱们把根子放在船上,回头去探一下动静。” “好…” 阿华操起那杆古董式火铳,和吴老三俩人来到翠微居门口,看到前院闹哄哄的人山人海,惊呼声此起彼伏,估计里面在开始赌了。 “阿华,咱们就别进去了,土根还真有些斜火,竟然给赌上了,咱们就在门外隐着,静观其变。”吴老三想了想说道。 他其实心里很害怕,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现在,他都后悔当初听土根来这里,现在进退两难。 “好,听三哥的。”阿华点头同意。 其实,到了这门口,陈华也是双腿直打抖擞。 不怕,那是哄鬼的。 二个原本老实巴交的佃户,突然间让他们抛头露面的逞英雄,确实难为他们了。 就这样,他们俩分别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观察。 忽然,听得前院传出惨叫声,接着是适哄哄的尖叫声,喊爹叫娘声…… 这下把二人给吓了不轻,差点尿都要屙出来了。 /64/64592/17180367.html 第074章 筹划石灰窑场 俩人正商量着怎么办时,发现少当家土根,竟若无其事的从翠微居走了出来。 仔细一打亮,竟发现他毫发无损,衣衫整洁,锃光瓦亮的前额,一颗乌黑辫子很整齐地留在脑后。 “啊呀少当家的,能出来就好,谢天谢地,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免得费二爷他们追出来。” 吴老三重重舒了口大气,沉声道。 “好。” 三人没再问什么了,快步走到河岸码头,跳上乌篷船就快速离开,回到双栖镇上。 首先,三人把满身酒气的林根,扔进镇上的澡堂子去洗澡,阿华还划了船,帮林根到家里去取换洗衣服呢。 根子嫂问及,阿华就说人回来了,就是被人打了一顿,鼻青脸肿的。 那娘们听了还哇地大哭起来。 怎么啦? 婆娘心疼啊! 三人都泡进了澡堂子,每人搓了个背,还在里面要了个房间,休息休息再说。 太累太脏了,浑身都是汗。 第二天一清早,四个人都醒了,陈天华觉得这事该理理清楚,重申规矩。 “林根,你过来!”陈天华第一次直呼其名,而没有称之为根子哥。 “嗯…” 林根闻声后十分木讷的走到陈天华面前,当与后者犀利眼芒对视时,他高大身躯忽地弯下腰来,心虚的低下头去。 “昨天要是我们不去翠微居,你就自个准备死在那里了是吗?” 他咬牙吐字,声线不高,但低沉凝重,每个字宛如鞭子似的,抽打在林根身上。 林根羞得脸色透红,他低垂着头没敢吱声。 “跪下!”陈天华遽然低吟,把现场几人都吓了大跳。 林根惊愕地抬起头,双眸触到陈天华的摄人寒芒时,吓得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陈天华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林根,你我是嫡亲表兄弟,你曾救过我的命,现是商行的重要成员,所以,我昨天才舍命去闯翠微居,把你硬给救了出来。” 他叹息一声,喝了口茶稳定一下情绪,继续说道: “我们既然成立了商行,也就是入了帮,有道是帮有帮规,家有家法,在商行里我就是老大,帮主,别说是表哥,就是亲爹在帮里,那也是如此。” “今天我们四个人都在,我再给你强调商行里的规矩,也就是帮规,其中一条就是严禁抽阿片,上赌坊赌钱。如果再有去赌坊赌钱,做丢人现眼的事,你自断一只手再来见我,或者你就自行滚出商行,从此我们恩断义绝,一刀两断。” 陈天华的话,每个字都掷地有声,非常严厉。 “是!我林根在这里发誓,今后永不再去赌坊赌钱,否则,甘愿接受帮规的任何惩罚。” 看到大男八汉的林根,跪在地上羞愧难当的样子,吴老三心里也挺难受的。 他跟陈天华的感受是不一样的,他从小跟林根是穿开档裤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兄弟。 林根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好赌,身上有点钱手就痒痒。 “嗯嘿嘿…少当家的,大清早的就别生气了,咱们该去吃早餐了。”吴老三低声劝道,同时跟阿华眨眨眼。 “是啊是啊,我肚子早饿了,嘿嘿…”阿华连忙开口打圆场。 “好吧,起来吧林根,这事到此为止,不准再提。” 其实,陈天华也需要有个台阶下,他是以此树立帮规,杀一儆百,但戏不能演过头。 “谢少当家的。”林根很规矩的拱手拜谢。 “走吧,到外面吃早餐去。”陈天华说完,带头走出澡堂子的雅间。 四人又进了镇上一家粥铺,要了四碗粥和四个大肉包子。 他们的身后,始终有人影在跟踪着,主要是记录陈天华的一举一动,然后上禀。 有关双栖镇的陈土根,身上带有阎王殿功夫的传说,在双栖、谢桥、柯桥等乡镇里纷纷扬扬地传开了。 关于他的事,尤其是在谢桥翠微居的表现,传得是绘声绘色,还有好几个版本。 这种传说,还是能震慑住一部分恶人,不敢去招惹他,对他敬而远之。 当然,事物总有正反两方面,招惹的人多了,也就是树敌多了。 这世上有许多人是不信邪的,因为他们本身就是邪神,面对陈土根的崛起,他们是在等待合适时机,进行打击报复。 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 农村一年四季,除了春、夏、秋的农忙时节紧张之外,大部分是空闲时间,尤其是大冬季。 村里除了有手艺出去打工干活儿去了,大部分在家游手好闲。 就算后来打水产养殖,春天来了野钓,村里及大部分空闲劳动力太多,闲的人多歪脑筋的就多。 如果能搞个劳动密集型的工厂作坊,既搞活了经济,又解决了农村闲散劳动力,增加他们的收入,同时还能解决懒散抽赌的恶习。 把林根从翠微居救回来之后,陈天华一直闷闷不乐,他在家门口的空场上来回走动的思考着。 他在想还有些什么事,可以充分利用农村闲散劳动力的。 忽然,他的眼光停留在不远处堆积如山的河蚌壳上。 这河蚌壳日晒雨淋的已经变了色,走近了还能闻到股霉臭味。 河蚌壳实际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钙,在高温下煅烧,即可分解生成二氧化碳以及氧化钙。 而氧化钙就是石灰的化学名。 所以,河蚌壳是煅烧石灰石最好的原材料,只不过,在时下清末,知晓这个道理的人,应该说是了了无几。 石灰石又称生石灰,cao,是常见的无机化合物。 生石灰加水,就生成熟石灰,是时下最好的建筑粘合剂,现在没有什么水泥,只有俗称‘洋灰’的胶凝材料,其功能可以充当后世的水泥,低标号水泥。 这种洋灰,质量好的价格昂贵。 用贝壳类煅烧出来的石灰石,质量都是上乘的,那绝对能成为市场的宠物。 就地取材,建造一个石灰石作坊的设想,在陈天华脑海里初步形成。 下面,就是要搞一个可行性分析研究。 时下,许多人包括衙门官吏,对工厂这词还不能理解,对于煅烧类,习惯用窑场来命名。 就像某某瓷窑场,某某砖瓦场。 陈天华准备给个双栖镇石灰窑场来立项。 主意既然已经定下,第一步着手做一下原材料的调研。 他安排吴老三他们去调查。 先调查本村的,然后再摸邻村的,最好把双栖乡及周围都摸个遍。 吴老三做事还算认真,五天之后,他将调查情况主要以口述方式,呈报了上来。 /64/64592/17191157.html 第075章 拜访刘文杰 陈天华边听边用笔墨记录下来,将其情况汇总一下是这样的: 双栖乡跟江浙其他地方类同,贝壳类水产品特别丰富,一般是春夏季节吃螺蛳、田螺,河蚌等。 秋冬季吃河蚬,又称黄蚬,是从邻县运入进来卖的,价廉物美,很受村民们欢迎。 陈天华知道,黄蚬是一种淡水贝类,适合生长在软土质河床,其繁殖快,量大,价格低。 每到秋冬,一船船黄蚬从邻县运入双栖乡,价钱卖得非常便宜,每斗最多二个铜板,便宜时就一个铜板,普通老百姓,几乎每家每户都消费得起。 长年累月的,村民们将这些贝壳都堆倒在几个固定凹地,或干涸支河的沟里。 在清末的乡下农村,没有生活垃圾一说,因为人畜的粪便积蓄起来就是天然的农家肥料,家里有点剩饭剩菜的,都变成鸡鸭或猪的饲料了。 所以,真正拿到家外去倒掉的,就只有不可利用的动物骨头,和贝壳类物质。 按吴老三所讲的,在那些所谓垃圾堆里去抱挖,出来的几乎是贝壳类物质,都已霉变,但稍做清洗就是石灰石的原材料。 从黄蚬这个事,让陈天华想到了循环经济,在时下双栖乡可以试行。 黄蚬一年四季皆可繁殖,成本低、繁殖率高,每三个月成熟,一年四季收成。 利用水稻田来养田螺和黄蚬,还可以挖池塘养黄蚬和鱼,还可以在瓜子湖围湖的浅水区养殖。 而黄蚬吃了其壳可以做石灰石原材料,不产生垃圾废料,这就是循环经济。 说一千道一万,首先得把石灰窑场先建起来,然后再做进一步的宣传推广。 建石灰窑场,这当然要选择一个场地。 陈天华带上吴老三,林根他们,经过周密考察,选择了一块荒地。 它位于东、西、南、北四个埠头村的交叉点上,又邻近一条瓜子湖的支河,二三十吨大船可以自由进出。 若是建一个码头,上下货就更加方便。 有了这些想法,便要找村和乡里的头面人物来商议,这荒地租赁使用和码头建设,可都要通过县衙的工房核准和水泊所规划, 这当然是需要办理相关手续,虽然说清政府支持商人办实业,但地方衙门腐败。 而相关手续需由乡村这一级,再往县衙里上报。 先得找村乡头面人物商议,这块荒地使用及码头建设等事宜。 他第一个想要找的人物,也是最合适人物,就是西埠头村的里长,曾经的绍兴府举人刘文杰先生。 乡下农村是正月十五前走动的频繁,但凡过了正月十五,整个走亲访友场面就冷落了下来,而家里的年货也吃得差不多了。 在这个时候走动,不单单是亲戚之间的常规拜年了,而是有目的拜访,说事。 因为这时候主人家,大都比较清闲,有大把时间跟来访者去交流沟通。 虽然是过了正月十五,但正月没落台,在这期间去走动,都要按拜年礼节执行,否则被别人看扁,说没教养。 正月二十四这天,陈天华拎着桂元、红枣等礼包,准备叩响刘文杰在村庙的宅院大门。 说起刘氏家族,在整个山阴县里,都算是响当当的名门望族,是山阴县第一大族,历史悠久。 刘氏祖先都是在外地当官。 设在西埠头村庙里的刘家祠堂,据说明末清初就开始设立,距现在已有二百多年历史了。 双栖乡的西埠头,东埠头和北埠头村等,许多村民都姓刘,应该都属于同一个祖先。 刘文杰从小饱读经书,聪明好学,先是乡考取得秀才,后到绍兴府中了举人,在许多人的眼里,他仕途无量。 但最终他并没有进京殿试,报考进士,并且后又辞了八品县丞的官职,决意回到西埠头村做他的地主。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身体上的残疾。 他八岁开始,右腿得了小儿麻痹症,虽经多方医治,并未见好转,成年之后他的右腿肌肉逐渐萎缩,现在走路都要依靠拐杖。 这种身体状况和形象,当然不利于他在官场上发展,所以,他认了命回到西埠头村,当他的大地主,私塾学堂督办,教长,后期还担任刘氏族长。 但他的名望,始终存在乡镇以及县里,许多权贵都要让他三分,包括知县吴若雷,乡保长范成贵等。 而现在,他的长女刘玉芳是山阴县镜明学堂督办,跟县教谕同级,为正八品衔。 她属于整个绍兴府唯一的女学官,而且是新学代表人物,影响力不可小觑。 刘家宅院属于四进半老宅,完全的明代江南大宅,跟瓜子湖畔建宅的范成贵不太一样。 不一会,“吱…”的一声,宅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位四十多岁的老妈子佣人,穿一件崭新的蓝色斜襟衫。 陈天华跟着刘玉芳年前来过刘府一次,他认识这个开门的女佣。 “请问,你是…” “吴妈新年好,我是年前跟大小姐来过的,本村的土根,大小姐的义弟,现有事找里长大人,刘先生。” 陈天华先问候再自报姓名,也算是对下人的尊重。 “哦哦,我记得你记得你了…上次跟大小姐来过府上,对对…快请进来,家里老爷、少爷和太太们都在,我进去通报一声!” 女佣吴妈双手抱腹低头行礼之后,转身进去通报。 陈天华则慢步在廊道上向院内走去。 刘文杰其实年龄不算大,四十六七岁的样子,白净面孔人很清瘦,看上去身体有些单薄。 但他两眼有神,目光炯炯,陈天华第一眼见他时,就觉得此人很有学文,属于城府颇深的长者。 宅院第三进的客堂里,刘文杰就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把正宗的宜兴紫砂壶,正在细细品茶。 由于腿脚不好,刘文杰很少出门走动,大都在家中静修,经营着祖业的千余亩田地和镇上几个商铺。 当然,双栖学堂他时不时地要去看看,对于教学他还是上心的。 家中一妻一妾,正妻蔡氏也就是刘玉芳的生母。 蔡氏也刚好坐在另一边的太师椅上,俩人瞅见女佣吴妈急匆匆小步跑来。 “谁来啦?” “老爷、太太!是本村的土根少爷来了,就是年前在庙里做年糕写春联的那个土根。”吴妈口齿伶俐,解释得蛮清爽。 “哦…是咱村里的土根啊,稀客,那快请。”刘文杰听罢眼前一亮,他放下手中紫砂壶,对吴妈挥了挥手。 “哎…”吴妈转身出去迎了。 “玉芳她娘,你让厨房看一眼,有没有现存的点心,要是没有让他们赶紧做些,还有老酒和菜。”刘文杰扭头对蔡氏说道。 “哎…”蔡氏起身迈开小脚,小碎步到屏风边上嘱咐丫鬟去了。 /64/64592/17192013.html 第076章 语重心长 只一会儿,佣人吴妈已将陈天华引到客堂前,“土根少爷,请进去吧,老爷太太都在里面客厅。” “谢谢吴妈。”陈天华朝女佣点头示谢,然后大步跨过门槛进入客堂。 见到刘文杰和蔡氏夫妇俩,都笑眯眯端坐在上首,逐双膝下跪行子侄之礼。 “晚辈土根,给刘世伯、伯母拜个晚年,祝您们二老新年快乐,健康长寿!” “哎哟…还行如此大礼,土根贤侄快快请起,请坐!”刘文杰眉开眼笑地抬以虚手。 “土根这孩子,快起来坐。”蔡氏也弯下腰去,伸手虚抬。 名门望族的刘文杰,是个根深蒂固的旧派,深受儒家思想薰陶,非常讲究人与人之间交往的礼数规矩。 刘文杰没想到陈天华进门就行大礼,心里喑自赞叹这孩子太懂礼数规矩了,在时下乱哄哄的年代里很少有。 陈天华今日之做派是很有讲究的,按规矩他是刘玉芳的义弟,又逢正月期间,行子侄之礼也算恰到好处。 他起身移步,坐在刘文杰下首的一张红木八仙椅上。 主宾位落座,丫鬟随即送上碗茶。 他端起碗茶用碗盖拨开漂浮的茶叶,低首轻轻抿上一口,然后再放下茶碗于茶几上,以示礼貌。 这副行头作派,完全像个大户人家少爷,至少是有涵养的读书人。 “嗯…”刘文杰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情不自禁地哼出一句。 他以前对陈土根没什么印象,只是女儿屡次提及他的事迹,才有关注。 而年前陈天华搞起义务年糕加工和写春联活动,让他印象加深。 作为一村之长,年轻人积德行善之举,他当然要大力支持,所以,在大女儿的陪同下,他也抽出一个整天时间,义务给村民们攒写春联。 蔡氏没介入他们之间谈话,为不打扰尴尬,她起身移步厨房,顺便去安排一下菜肴。 “晚辈本应早几日前来拜年,无奈每天来的亲戚不少,应接不暇,所以姗姗来迟,请世伯体谅!” 陈天华先开口检讨,在礼节上谦逊一些。 “正月拜年没有早晚之分,你来了就不算晚!况且年前你送文雄的那条大鱼,她拎回家来了,你的情谊已到,不必介意这些。” 刘文杰回复得也很清晰,陈刘二家不是故交,且以往过年过节的,也都没走动过。 而是因为有了刘玉芳这层关系,才有了解开始,现在似乎走近。 陈天华年前送过一条大鱼,拜叩礼节到了,至于今日来访,刘文杰自然想得到,那肯定是另有目的。 话毕,他端起紫砂壶咂了口茶,聊起了话题,“水根呐,我听说年里你家每天好几桌,可有这回事?” “禀世伯,还真有此回事,来的人晚辈不认识,但都沾亲带故的,有外村还有外乡镇的,晚辈也不能把他们拒之门外嘛!” 陈天华咂了口茶,如实道来。 “这叫树大招风,他们吃你的‘大户’来的。你在腊月间的种种善举,影响面很广,给全村及周边许多家庭提供了帮助,有人赞叹,说你好;也有人妒嫉,怨恨你,这就是现实。” “这些人家跟你们家沾点亲,或者过去多少帮过你们家人的,特别是你父亲陈老七欠下的人情,他们认为你连普通人家都能资助,那他们理应得到你的恩惠,这叫人情世故,懂吗?” 刘文杰既是长辈,又像先生,他一针见血的评议,让陈天华更加认识到,人情世故的深刻含义。 在这世上,想认真做点事确定难。 今后,还是要审时度势,循序渐进,弄得不好就是‘费力不讨好’的结果。 “晚辈多谢世伯教诲。”陈天华起身作揖。 “说说吧,贤侄最近是否有些想法?” 刘文杰见开场白说得差不多了,作为长辈又是里长,他主动切入主题,显得非常合适。 “禀世伯,晚辈今日来也想与您禀报一件事,不知是否可行?” 陈天华以咨询口吻抛出命题,非常得体。 “哦,说来听听。”刘文杰目光炯炯。 “晚辈准备搞一个石灰窑场,就是利用本地的废弃贝壳做原料,煅烧石灰粉,既净化环境,又解决村上剩余劳动力,让大家有事做,也增加收入。” 陈天华侃侃而谈,将计划大概说了一下。 “哦…搞一个石灰作坊,这玩意儿我倒是听说过,浙江长兴,盛产紫砂壶的江苏宜兴,那里有搞个的,但许多大作坊都请有洋人,或留洋回来的学子在搞,你这能行吗?这里面有许多学问,谁懂?” 刘文杰没想到这土根会提出这么个想法,让他十分诧异。 “这门技术,我懂!”陈天华回答得很干脆。 此言一出,刘文杰变得错愕失色。 “你懂?你怎么懂了…”刘文杰挺直了身子,双目犀利地扫向陈天华,沉声道: “贤侄啊,这可要慎重,这玩意儿可不像摸河蚌捕虾,这是要投下去许多钱,弄不好会血本无归,倾家荡产,你父亲陈老七…唉,总之要慎重。” 刘文杰明显是持反对态度,他欲言又止地又提到陈老七,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过年过节的,提及死者总是不太吉利。 话虽没说出口,意思陈天华猜测得到,当初父亲就是步子迈得太大,一出事就亏惨了。 “世伯,煅烧石灰石主要的是建一座炉窑,这方面晚辈在城里了解过,也可以找到师傅来。” “……” 刘文杰冷静观察陈天华叙述表情,对于利用现有原料来煅烧石灰,这个想法他觉得好是好,但没有懂的人,风险太大。 “土根贤侄,你年轻勇于创业,为咱西埠头村解决闲置劳力,增加村民们的收入,想做一些事是无可厚非,你前期搞水产取得了一定成绩,但并不等于你能做任何事。” 刘文杰喝了口茶,继续道: “搞工匠作坊,尤其是窑场,这算是个学文呐,比搞个水产商铺可难多了,烧炉窑就像是烧瓷器一样,讲究技术工艺,要试验多少次才成功。” “你说你懂,不过是偷偷读了洋牧师的几本书而已,作为本村的里长,又是你的长辈,我并不支持你去搞。” 刘文杰话的意思很明瞭,作为村里长,他不同意陈天华石灰窑场在西埠头村立项申报。 里长要是不同意,在西埠头村就没有地盘,这个窑场就办不成。 深思熟虑好的项目,陈天华当然不可能轻易放弃。 /64/64592/17199894.html 第077章 再遇迅哥儿 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沉声道: “这样行不行世伯,为了证明我有这个能力,晚辈准备先小试一下,若试验成功了再请您支持,如何?” 刘文杰笑言道: “这样甚好,贤侄只要用这些贝壳,能烧出合格的石灰出来,我亲眼见到,我就同意你去搞,项目上报县衙等我出面给你办妥,包括投资入股等等,如若不行,你就立即停止折腾,行吗?” “好!一言为定!”陈天华非常自信地点头回答。 “行,那咱们老酒先吃起来,边吃边聊,好吧?” “好,恭敬不如从命。” “走,跟我去饭堂。”刘文杰高兴地站起来,用拐杖借力,慢慢往他家饭堂走去。 厨娘已经将白斩鸡,烧老鹅,清蒸鱼,东坡肉等菜肴摆到桌面上了,一壶老酒也烫好。 丫鬟给他们在小酒碗里倒好酒,俩人就举起了碗中酒。 …… 陈天华从刘文杰家出来,也在回味刚才的争论,以及下步自己的计划。 搞个项目小试,这种提议实际是很科学的,有了样板,事实胜于雄辩,一切质疑声都会消声匿迹。 现在状况,说能搞石灰窑,跟谁说谁都是将信将疑,就是吴老三,林根他们也是如此。 只是他们现在是天华商行的人,身份不同不好说,或不敢说。 但心里有疑惑情绪,就没有信心,干起活来效果将会大打折扣。 作为一名国家培养的特殊人才,对于炉窑煅烧,冶金等工艺技术,陈天华都是非常熟悉的。 石灰煅烧技术,相对比较粗浅些,完全是小菜一碟。 他断然决定择地小试。 首先,他画出一张详细的煅烧炉窑的结构图,正面图、剖面图,然后找工匠加工建造。 详细列出各种参数仪器仪表的采购清单:例如压力表,温度计,气压阀…… 时下,仪器仪表等许多东西都是进口的,就连说明书都是洋文,必须得自己亲自去绍兴城,甚至到杭州府城里去采购。 “听说了嘛,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土根,又要搞啥石灰窑场,正在楼底那块空地上搞呢?” “就是西埠头村那个做年糕的小子,传说有阎罗殿功夫,现在他又要折腾石灰窑了。” “这娃子是天上罗煞星下凡,爱闹腾,这玩意儿要有技术,手艺,阎罗殿里可没这个,又不是摇骰子,打架那样。” “……” 对于陈土根要搞石灰炉窑的消息,在西埠头村及周围的村里,直至乡镇上是不胫而走。 令他遗憾的是,几乎所有人都看衰这项目,认为他是异想天开。 在洋人那几本书里偷看几眼就会了? 能否煅烧出来是一会事,就算煅烧出来了,那石灰石能不能用,质量如何? 这些质疑声,包括许多泥瓦匠,烧砖瓦窑的那些师傅们。 家里人包括母亲都私下劝过他,叫他别到处折腾,到处惹事生非了。 “根儿啊,树大招风这个道理你该晓得吧,娘劝你,别想这些心思了,弄弄水产就蛮好得了,咱们现在日子过得蛮不错,娘很满意。” “嗯嬷啊,这些事您就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的。” 陈天华要建石灰炉窑,点火试验这事,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谁说都不能动摇他的决心。 他心里像明镜似的清楚,事实胜于雄辩,只要试验成功,一切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首先得去采购那些进口的仪器仪表,听说省城杭州府那里比较齐全,陈天华决定亲自去一趟。 从西埠头村到杭州府城,走水路约六十多里,也就三十公里。 要是在后世高速公路上,也就是一脚油门的事。 可时下这六十里路还是费神。 从绍兴府到杭州府城,清末年间有公共交通工具,那就是走水路的土轮船。 这种载客的土轮船是官督商办,也就是商人出钱成立轮船公司,在衙门登记办证取得合法航运权,依法交税。 那时候的航运,长途货运采用纤夫在岸上拉纤,以拉动大型木帆船在江河里行走。 短途运输除了大大小小的木船,时下出现了机帆船,就像当初土根父亲陈老七买的机帆船那种。 实际就是普通木船改造的。 在船末装一台马达(柴油发动机),带动船底下的水轮转动,再装一个把握方向的舵。 陈天华乘坐的这种客轮,跟货轮不同,马达和舵是前置的。 船舱加上封闭的船篷,开有小木窗透气,舱内有若干条木板凳,都是固定在船上,供乘客使用。 总之,设施十分简陋。 从绍兴府到杭州府整个航程约九十余里,中途停靠近二十余个码头,属于短途客运,方便沿线乘客上下船。 离西埠头村最近的轮船码头,是弥陀寺码头,离家七百多米样子,步行十分钟就到。 从绍兴到杭州府的轮船共有四条,二边对开,走的航道是官道,也就是后世所说的京杭运河。 土轮船本身船体就不太,船舱上很挤,人很多,空气浑浊,开动起来就晃得厉害,许多人不习惯就晕船呕吐,搞得舱里污秽不堪。 船舱装有小窗子,陈天华就挤到窗子边上挤着坐,便予透气。 玛的,以后自己得买个机帆船,出行就方便多了,用不着如此受罪。 陈天华腹诽道。 船舱里比较黑,而坐在陈天华对面,一个留着小八字胡的年轻人,目光炯炯地一直盯着他看。 忽然,他一拍大腿惊呼道:“哎,这不是华之兄弟吗?” 陈天华听了硬是一个怔愣,这年头称他华之的人,那是屈指可数,西埠头村里他就是土根,连天华都没人叫。 在这拥挤不堪,暗黑的轮船上,居然有人尊称他的字号,奇怪了。 陈天华抬眸仔细辩认,太黑看不清,好像似曾相识,但就是想不出,“我是华之,你是…” “我是豫才呀,年前在咸亨酒店…” “哎呀,是豫才兄呐,幸会幸会。”陈天华激动地站起来,结果头碰到了船舱顶。 他顾不上疼痛,上前几步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是呀,我也没想到,会在这个轮船上碰上你。” 此人是迅哥儿。 没想到时隔一个多月之后,俩人又能在绍兴轮船上重逢,实属有缘。 两人站在一起,陈天华这才发现,原来迅哥儿个头并不高,他单薄而显得修长。 上次在咸亨酒店,陈天华压根就没瞧得清楚。 “来来…坐在我这里,这里稍微宽敞些。”迅哥儿挪了挪身子,让陈天华坐了下来。 迅哥儿是起点码头上的船,位置当然宽敞些。 /64/64592/17200332.html 第078章 炉窑小试成功 “哎豫才兄,你怎么现在才返回学堂去呢?没几天正月就要落台了呀。”陈天华惊讶道。 今天是正月廿八,二天之后就是二月初一。 “噢…是我家里有些急事要处理,耽搁了时间所以才晚去学堂,但已经跟学堂督办室请过假的。” 迅哥儿脸红了红欲言又止,神色变得有些暗淡,说话也忽然变得不流畅,不自在了。 见迅哥儿刻意回避,陈天华当然不会再问,忙换个语题谈论些别的什么事情去了。 后来他才知,这次迅哥儿回家来,实际是他叔叔骗他回来,让他娶妻成家。 对于在绍兴老家的包办婚姻,迅哥儿十分的不乐意,但长辈之命难违,况且,家中还有母亲需要有人陪伴照顾。 这事,好像他这一生中,从不愿意提及。 一桩名存实亡的婚姻。 迅哥儿的矿路学堂在江宁府,但绍兴到江宁府没有直达轮船,要到杭州府城里转乘。 在简陋的轮船上,俩人一路上畅谈,不知不觉就到了杭州武林门码头,已是下午三点多钟。 迅哥儿随即在售票窗口,买了一张到江宁府的船票,是当晚七点半钟开船。 坐夜航轮船回江宁,既便宜又能在明一早赶到学堂上课。 真是精打细算,滴水不漏。 在随后的三个小时里,陈天华硬是很义气地陪着迅哥儿。 他们先到茶馆里喝茶,又请迅哥儿吃了个晚餐,最后送他上船,才找了家客栈住下。 作为现代人,陈天华很珍惜跟历史人物在一起的机会,通过交流,能更多地了解对方崇高思想,卓越才华。 …… 窑炉所需的压力表,温度计,各种气压阀门等关键仪器仪表,陈天华到了杭州府,在一家买办开的商铺里购买齐全。 这些全是原装进口货,主要是德国和日本产的,这些洋文倒难不倒他。 有了这些仪器仪表,能有效把控煅烧的火候和安全性,比那些凭经验把握的土窑,可就强出不少。 石灰石的原材料就是陈天华家门口,那堆积如山的河蚌壳。 第一个小试的炉窑位置,就设有横湖底口那块废弃空地,属于西埠头和东埠头二个村的交界。 经过半个月的各种施工,第一个煅烧炉窑建好了,仪器仪表也都由陈天华亲自安装完毕。 作为原材料的河蚌壳也清洗干净,并敲成大小基本一致的碎片,一切准备就绪。 万事俱备,只欠点火。 请道士测了个黄道吉日。 二月初四这天,按当地风俗,陈天华带上吴老三,林根等商行成员,进行了拜天叩地仪式。 然后,是炉窑点火开始。 炉窑的燃料,不是木柴,陈天华用了煤炭。 煤炭在绍兴府很紧缺,还是陈琪美从他的老家,湖州长兴弄来的。 他们那里据说有个镇,乡下都是煤炭,有许多村民偷偷挖出来卖,价钱不菲。 陈天华知道,长兴跟安徽广德文界之处,有一个大煤矿,就是后面的‘长广煤矿’,江南地区最大的煤矿。 用煤炭煅烧,火力比木柴大出许多,炉膛温度上升快,煅烧出来的产品质量高。 这就是后世炼钢铁须用焦炭,就是这个理。 望着通红高温的炉膛,大家都在焦虑中等待,眼神都聚会在陈天华身上。 这里,他是总设计师,总工程师,总工艺师。 为加快分解,他将煅烧温度提高到1000~1100c,密切关注着压力表和温度计上的指数。 并尽量让煅烧炉膛温度均匀,以减少石灰中欠火石灰和过火石灰的成份。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压力仪表,当指针打到目标数值时,只见他大手一甩,高声命令: “熄火、退膛、出炉!” 不一会,一锅白色块状物质出炉了, “这就是石灰石?”大伙既惊喜又疑惑。 “当然,这颜色比市面上买的白吧。”陈天华笑盈盈说道。 “少当家的,你是说咱们的石灰质量好?” “那是当然,不信试试?”他嗔怒道。 到底品质怎么样? 陈天华立即将块状石灰石,在压磨机上压磨成粉末状,然后再将这石灰粉末倒入事先挖好的搅拌溶化池中,慢慢倒入适量水。 只见石灰熟化时放出大量的热,体积增大三倍多。 石灰熟化快,热量大,体积增大多,这就说明煅烧良好,属于氧化钙含量高的生石灰成品。 这时,陈天华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对大家宣布:“我们试验成功了!” “哦哦…” “咱们成功了。” “石灰窑场可以建了。” “……” 现场一片欢呼声。 陈天华亲自督导、煅烧的石灰石终于成功了。 由于原料采用洗净敲成块状,并且用煤炭作为燃料,用火均衡,温度一致,煅烧出来的都是优质的石灰石。 再把这些石灰石,也就是块状生石灰,粉碎而得到的细粉,就是人们常用的生石灰粉,其主要成分是cao。 窑炉生火之后最好是持续工作,陈天华连续几天,将家门口堆积如山的河蚌壳,全部煅烧成一麻袋一麻袋优质的生石灰粉。 生石灰做成后,他先准备做建筑材料的成品测试,也就是熟石灰的粘合性测试。 “吴老三,林根,组织我们商行员工,用这些生石灰混合沙石,弄成石灰沙浆,到东铺砖窑场去买几船青砖来,再用这些石灰沙浆砌成一间车间和一间办公室,明白吗?” “嘿嘿,明白少当家,这里员工许多都是泥瓦匠,交给他们做就是了。”吴老三看到一袋袋成品,成天与大伙们笑哈哈的。 陈天华搞石灰炉窑成功了的事,同样是不胫而走,整个乡镇里是一片哗然。 有高兴喜悦的,有眼红妒忌的,也有仇恨的。 刘文杰听到很高兴,表示过些日子到现场来瞧一瞧。 现在的陈天华,成了大家心目中无师自通的‘神人’。 这无论是经验丰富的泥瓦匠们,还是跟随左右的吴老三,朱林根等人,都对他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从此,大家对这位‘少主’是言从计听,不再怀疑什么了。 乡下农村人对陈天华这种聪明到无法解释的行为,归纳为‘神仙附身’,或者就像传说中的阎罗殿功夫。 连想到他还尸以来的种种行为和神秘传闻,更有村里老人们说: 就在土根出生那时刻,西埠头村的横湖上空,呈现过紫气吉兆云云。 听多了,就连生母薛婉珍自己也是将信将疑,在努力回忆生产土根时的情形,感觉是有些异常。 有了生母的证实,那传闻更加的充满玄机。 总之,关于陈土根的各种传奇传闻,实在太多太多,包括他独闯翠微居故事。 周边许多乡镇都知道,双栖乡西埠头村出了一个叫土根的神人,他几乎无所不能。 他的权威是空前高涨。 /64/64592/17206688.html 第079章 保长大人突访 陈天华可没理会这些,他日夜与商行员工们在炉窑现场琢磨,改进炉膛设计,烟囱方案等等。 不知不觉中又有十数天过去,经过商行许多人的共同努力,昼夜奋战,一间宽敞的车间率先建了起来。 它可以并列放置两个炉窑,高高的烟囱喷吐出滚滚的浓烟。 陈天华命名为煅烧车间,刚出来的炉窑就叫一号炉。 离锻烧车间相距七八十米,一间百十个平方的办公室建成了,明亮宽敝。 这些都是用自己的石灰砌墙而成。 “太棒了,咱们商行终于有一处可以集中开会、议事,还可以制图绘图的场所了。” 陈天华看到这些,有种创业发展的激情和喜悦,仿佛又回到后世那火热的岁月。 “阿华,安排人在屋里面隔一小间出来,当我的临时寝室。” “嗯,少当家!”阿华欣然领命。 有一个寝房,可以中午休息,需要晚上加班时就不用惊扰到家人。 这样,他可以昼夜在窑坊办公室里,画图、设计、思考,可以做到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薛婉珍听说儿子土根中午不回家来吃,晚上还经常要在窑坊里住,心里终是不放心。 西埠头村没有孩子不归家住的习俗,就是稻草窝也要一家人在一起嘛。 “嗯嬷您就放心吧,那窑坊很安全,房子很牢实,我只是中午睡个午觉,为了方便工作,别人想说就让他们说去吧。您要是再不放心,中午餐就叫大姐亭娟送吧。” 陈天华耐心做通母亲的工作。 “好吧,根儿你现在长大了,儿大不由娘啊,你主意大,娘也说不过你,随你吧!” 母亲悠悠地叹一句。 不知咋的,听得儿子整天都待在窑坊里,虽说不远,但每天见不着,她心里总觉得空牢牢的,很不是个滋味。 自从丈夫陈少安没在世上之后,儿子土根便是她的全部,精神支柱,她的命。 就这样,陈天华搬了一部分换洗衣服,到窑坊办公室寝室里,他在炉窑边上还建有一间澡堂。 正月落台不久,天气还是很冷,利用炉窑余热烧水,可经常泡个热水澡,他就浑身舒畅。 这是后世养成的习惯,他没法改。 中午大姐送餐,晚上他尽量回家去吃,陪母亲说说话,大多数晚上还都是在家里睡,只是偶尔加工晚了,他才睡在窑场办公室。 他整天拿着自己的设计图纸,与建窑师傅们在一起研究改进,准备建造第二座更大的煅烧炉窑。 转眼间到了新年的二月末,春意盎然。 这天,陈天华在办公室中间的大会议桌上绘图。 突然,一名窑坊员工跑进来向他禀报:“少当家,看见村里长刘先生陪着乡里保长大人过来啦。” 乡里保长大人? 这不是范成贵吗? 他来这里干啥? “到哪儿啦?”陈天华问。 “刚才他们在炉窑车间那里转了几圈,指指点点的,现在估计是往办公室走过来了。” “那你们几个先出去吧,阿华,安排人烧水泡壶茶来!” 陈天华想了想,还是应该热情接待吧,人家再怎么说,是乡镇一把手。 “嗯!”阿华转身安排去了。 陈天华转身收拾起桌上设计图纸,怕到时别弄湿弄脏了。 正收拾着呢,一阵紊乱的脚步声渐近。 “土根世侄啊,祝贺你炉窑试产成功,这里还搞得像模像样的,很不错!” 一阵脚步声载着洪亮的声音,踏门而入。 率先进来的,正是西埠头村的里长刘文杰,和他的一个家丁。 “世侄土根见过刘世伯。”陈天华拱手作揖,“不知世伯驾到,有失远迎,失礼了。” “哎哟…别客套了土根,今个是我跟范保长在学堂里议事,顺道乘他的船就过来,一起瞧瞧。” 今天的刘文杰是精神抖擞,红光满面,确切地讲是喜形于色。 这也可能是春天来临的缘故吧。 只见他着一身藏青色薄呢长衫,黑皮马褂,挂着怀表,手里拄着一根手杖,助他行走。 身边那个年轻家丁兼书僮,手里拎着一个柳藤编制的小箱包,相当于后世的公文包。 小箱包里面装的是笔墨纸砚的文房四宝,还有几本书籍和记事簿册等。 跟随刘文杰后面进来的,同样也是一主一仆的二个男人。 那位主人的年纪跟刘文杰不相上下,应该在四十五六岁模样,身材魁梧,宽脸大眼,目光犀利,嘴右上角长着一颗大黑痣,笑起来一颤一抖。 青灰色锦缎长袍,黑色羊皮马甲,口袋上坠着跟陈天华一模一样的珐琅金表,金表链子泛出金光。 “土根啊,这位就是咱们双栖乡保长,大名鼎鼎的范成贵先生。”刘文杰指着范成贵给陈天华介绍。 喔靠,这个捞偏门的大佬范成贵,什么时候也成了先生? 是不是挂上个学堂校董,那就是斯文先生了? 人模狗样! “成贵兄,他就是咱们村的后起之秀土根。” 现实中的陈天华是第一次见到范成贵。 “晚辈见过保长大人。”陈天华拱手行礼朗声道。 “你就是外面传得纷纷扬扬的陈土根?陈老七的儿子?”范成贵歪着头,蹙眉问道。 他从一进门,就盯着陈天华上下打量。 一个老实巴交,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娃儿,据说从挺尸木板上还魂归来之后,可不得了啦。 搞水产还清债务,年前免费为村民加工年糕,写春联,至今还搞起了石灰窑场。 离谱的是,据说他带有阎罗殿功夫,打架斗殴十分凶猛。 二天前,谢家的费二爷跑到他家,说起那天陈土根大闹翠微居的事,绘声绘色说得像是赌神下凡似的。 可眼前的陈土根怎么看,就像是个工匠技师,脸上和手上都是墨渍,一身短打,不修边幅。 陈天华当然明白范成贵为什么这么问,又是盯着他反复看,那一定跟最近有关他的一系列传闻有关。 “保长大人说笑了,我就是陈老七家的儿子陈土根,如假包换,嘿嘿…我没想到二位大人亲自来,这地方简陋,没怎么收拾,二位大人先请坐。” 陈天华很热情地邀请。 靠墙有几把木椅子,还有几根板凳,板凳上放着一个陶瓷茶壶和二个茶碗,权当茶几。 刘文杰没怎么客气,他先坐了下来,范成贵迟疑了一下,也坐了下来。 阿华递上刚泡的茶水,“二位大人请喝茶。” 刘文杰很有涵养地接过茶碗,用嘴吹开茶叶咂了一口,抿抿嘴叹道:“好茶,上等西湖龙井,还是新茶。” “刘世伯好眼力,这是我前几日去杭州府,顺道买来的新茶,明前龙井。”陈天华连忙解释道。 “成贵兄,你也品尝一下,清明前的龙井。” 见范成贵神色凝重,很不友善的东看西看,怕又在动什么歪脑筋,刘文杰连忙招呼道。 /64/64592/17207071.html 第080章 演变成现场办公 范成贵鄙夷地摆了摆手,可能嫌弃茶具不够档次,有失他的身份。 他自个从呢子长袍的衣兜里,摸出一个短柄的英式烟斗,跟班小厮忙不迭从烟丝袋里夹出烟丝给其填上,然后划了根洋火柴点上。 范成贵吧哒吧哒地深深吸吮二口,然后,徐徐吐出一丝烟雾,很有范儿地扭头对陈天华说道: “土根呐,说起来我和你爹也算是老相识,早几年他可是我填上赌坊里的常客,你怎么说也算是我的世侄吧。” 玛的,就是你这厮祸害我的父亲,还好意思说。 陈天华心里是十万匹草泥马在奔腾,嘴里还是嗯嗯应付。 “可你倒好,悄无声息地在本乡搞起如此大的场面,我这个当保长的却毫无知晓?要不是刘里长前来禀告,极力邀请我来看看,可能我被蒙在鼓里哦。嘿嘿!” 他话锋一转,话里有话,似乎是在埋怨,又像是在套近乎。 “对不起了保长大人!这事我确实还没有往乡里禀报,我只是跟里长刘先生讲了讲,主要是现在处于试验调测阶段,倘若准备正式投产,哪肯定得向乡里报告呀。” 陈天华稳定下情绪,不急不徐地做着解释。 “哎哟,土根呐!保长大人是跟你闹着玩的,乡里乡亲的,他又是咱乡里的父母官,巴不得乡里人都富起来呢。只是以后土根啊,要多跟保长大人走动走动,多向大会请示禀报。” 刘文杰见状,连忙插嘴帮腔。 他一语双关,既算是帮陈天华在解围又像是在点醒他,什么叫人情世故,做事不可意气用事。 麻痹的,一个不入流的乡保长,你要是得罪他了,就让你一事无成。 现实情况就是这样冷酷。 “那是当然,多谢刘世伯指点,世侄土根记下了。” 陈天华也不是一根筋,虽然对范成贵什么都不感冒,还有些憎恨,但他现在可不能轻易去得罪。 范成贵见刘文杰插嘴打了圆场,陈土根也微宛地认账服软了,他当然知道见好就收,点到为止的道理。 他今天来不是来干涉,搞破坏,而是实实在在的来考察一番的。 当然,作为一乡之长,给这个嚣张的后生来个下马威,还是要有的。 否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还不知道双栖镇是谁在当家呢。 接着,他话锋一转,打起了另一种官腔官调。 “土根呐,看这桌上摊着图纸,给我和刘里长瞧瞧你的规划?” “好好…没问题。”陈天华上前二步,连忙展开已经收拢的设计图。 刘文杰拄稳拐杖也凑了上来。 范成贵根本就看不懂设计图纸,但他也是装模作样地仔细在看。 他现在能断文识字,完全是在他父亲的拳脚下,锤炼出来的。 “哇呀土根,这是你自己设计画的?” 刘文杰看了那是惊讶万分,“简直不敢相信呐,若非亲眼见到,我以为是省城那些留洋回来的设计师画的呢?你哪里学的本事?” 刘文杰虽然是个儒家思想的坚守者,但不是不了解先进,科学的东西。 他博学多闻,见多识广,虽然看不懂设计的具体内容,但他能识别什么叫设计图纸,什么平面规划,结构剖面等等概念。 范成贵那就差远了,看这图纸就不知是什么东东。 “世伯啊,我在绍兴城里跟洋牧师学过绘图和设计,懂点皮毛,又看了书中有关作坊车间的平面规划图,我记性好,这些都是模仿书中案例,再跟炉窑师傅们商议,结合实际才绘制出来的。” 陈天华天马行空的胡说一通。 至于那个洋牧师懂不懂设计,他有否跟洋牧师学过,包括洋文,无从查证。 反正那个洋牧师据说被义和团给整没了,刘文杰和范成贵他们不信也得信。 不信,那他的设计图是怎么搞出来的? 难道还真是阎罗殿里带来的? 恐怕阎王爷他自己都是一窍不通呵。 “很好土根!你就安心搞这个石灰窑场吧,项目的土地申报由我和保长大人帮你弄了,需要资金过些天,咱们一起坐下来再议。” 刘文杰先给予盖棺论定,然后拽了拽范成贵你长袍马褂道:“怎么样?成贵兄。” “这个我没什么意见,只要你文杰兄同意的,我范成贵一概支持,往县里你去,乡里我签字画押即成。”范成贵咧嘴一笑,坦言道。 他们范家,从他父亲开始,很尊重刘文杰一家,后来学堂入股,刘家也是网开一面,让范家成了校董,似乎脸上贴了金子。 所以,范成贵也同样很尊重刘文杰。 “那就这么说定了。”刘文杰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临别前,范成贵用手拍了拍陈天华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这些都没问题,土根啊闲话一句,就按刘里长文杰先生的意思去办,到时候我想入点股,你可别不买账哦。” “瞧大人说的,借我十个熊胆也不敢呐,何况投资入股是对我事业的一种支持啊,我求之不得!”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陈天华还是会说的。 先把小作坊先立起来,做大了有了一定实力,慢慢建立人脉,到那时牛鬼蛇神进来都不怕。 “……” 聊了一会,范成贵,刘文杰他们离开了,立项工作也就这样谈成了。 这是个很高效的现场办公会议,谁说清末时期办事效率低下? 一切都是事在人为,还真的要讲人情世故,讲究策略。 …… 一个完全按照陈天华自行设计,自行安装调试的石灰窑场,初建成功了。 虽然有仪器仪表辅助,但以后有规模开炉煅烧,现场需要有技术和经验的老师傅把控最好。 他首先从宜兴一家石灰窑场,挖来一名姓耿的,叫耿继中的煅烧老师傅,做了窑场的总技师。 耿师傅顺便带上了他的二个徒弟,这更好。 原先建成的那个一车间,其空间可以装下二个煅烧炉窑,现在一号炉窑边上,再建个更大的二号炉窑。 一号炉窑最先生产出来的石灰石,渗合成石灰沙浆砌成的墙体,经过一个多月观察,测试,其坚固成度大大高于外地的石灰石产品。 请来许多泥瓦匠进行专业评判,都一致认为属于优质石灰石产品。 清末衙门里,没有像后世那样的产品质量检测部门,完全依靠市场认可,尤其是那些大牌的泥匠师傅敢用,肯用。 所以,这些大牌泥匠师傅,他也是拉扰了一批过来,又送礼又请客的。 一切尘埃落定,陈天华决定正式投入资金五千大洋,让窑场进入试运行阶段。 /64/64592/17214442.html 第081章 上杭州府船坊 石灰窑场试运行的第一项工作,那就是正式招工招职员,然后进行上岗培训。 场部在西栖乡、东铺乡、谢桥乡等范围内,到处张贴布告:招募职员和车间工人。 优先招募有一定文化知识的人员,来担任职员。 这次陈天华大舅家的二个表姐夫,高玉堂和江阿帆,以及小表哥薛朝根,都被应招入场。 他们都读过好几年私塾,算是有文化的职员,尤其以高玉堂的文化程度为最高,双栖学堂毕业生。 按后世标准,实际也就是个初中毕业生。 但凡进来的职员,先进行为期三天的上岗培训,车间操作工人一样。 以后是老带新,分成学徒工,三级,二级,一级工,严格定岗定薪。 作为现代人,陈天华当然很重视上岗培训,这都由他亲自安排课程。 培训地就在百余平方的办公室里,架上黑板,买来粉笔搞得像模像样的样样齐全。 第一次共招聘了二十余位职员和工人,第一堂课就是厂规厂纪。 后面是产品基本知识和煅烧实战技能。 厂规厂纪,产品基本知识等,都是陈天华亲自编写,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表述。 书稿还花费钱,请印刷社专业印刷。 培训厂规厂纪,安全管理,产品基本知识等,都有他自己主讲。 一支没有纪律的军队,是打不了胜仗的。 煅烧实战技能,则由总技师耿继中,负责在现场边操作边培训。 整个培训结束之后,陈天华对商行的管理职员进行了简单分工: 吴老三担任窑场督办,相当于场长,当然是节制窑场的全部,如人事,安全,原料,生产等事宜。 阿华出任窑场督办助理,协助吴老三。 林根和林祥、林君三兄弟,以及部分商行员工,则单独分成立渔场。 渔场由林根出任督办,因为下一步马上要进行围湖养殖作业和挖塘养殖。 大表姐夫高玉堂,文化成度较高,以前他还给别人管过帐,就让他出任整个天华商行财务总管。 成立财务室,聘请三位有做帐、记帐经验的职员担任。 二表姐夫江阿帆和小表哥薛朝根,他们负责原料采购,验收等。 初创阶段免不了搞成家族式作坊模式。 陈天华则认为,在时下清末,科技各方面尚不发达,信息落后闭塞的乡下,家族式作坊管理模式,对初创企业十分有利。 至少,他们不会乱来啊。 这跟商行股份制运作并不矛盾。 他是控股股东,实际运行主要是他,其他入股者只是投资赚钱。 清末时期的股份制,跟后世的现代企业管理模式,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原料采购方案张贴公告出来了,由村民自行去挖贝壳,清洗干净之后,由窑场采购科按质按价计量入库。 还有一个是陈天华个人的郑重申明,也作为商行规定: 从今日起,凡商行职员,包括车间工人等,一律称谓他为华先生。 他的名是天华,字华之,取华先生,叫得响亮还有较高的辩识度。 他要彻底掘弃土根这个土得掉渣的名号,不利于今后推广。 石灰窑场架子搭起来了,试生产正在有序进行中。 …… 不知不觉中,转眼到了三月初六,已到了春意盎然,百花争艳的季节。 三月初五是清明,陈天华和所有人家一样,祭祖上坟。 根据年前与杭州造船坊的合同,现在已超出提货时间半个月了,大表哥朝源从杭州带信来,告之大木船和五条双桨划船都已准备完毕,船坊督办在摧促提货。 那就去杭州府,付款提船。 翌日清晨 陈天华带上林根家三兄弟,还有阿华,一共五个人,在镇上租借了一条双木桨划船,出发到杭州造船坊。 这种双木桨划船,就是这次去提货的五条划船款式。 一人在前舱扳动二米长的双木桨划水,船尾上另一人用单桨划水,同时掌握航向。 这种双木浆划船,比小乌篷船要长要宽,可作为小型的客货二用船,在水乡农村非常实用。 春天的江南是美丽的,风很柔和,空气清新,太阳很温暖。 站在急驶中的船上,远远望去,大田里的麦苗像一片海,星罗棋布的村庄像不沉的舟,纵横交错又弯弯曲曲的河道。 大运河上春光明媚,波光潋滟,湖边垂柳婆娑。 扁舟如叶,速度飞快。 陈天华一行五人,他们轮换划船,从大清早出发,上午十点就顺利到达杭州城郊的船坊。 大表哥朝源和船坊掌柜,管事等一行三人,闻讯在船坊码头迎接。 双方由朝源介绍认识。 “哎呀,这位就是陈掌柜,真是年轻有为啊,我们十几天前就准备好了,专等你们前来提船,嘿嘿…” 船坊掌柜,也就是老板,他姓孟,五十岁左右,前额锃光瓦亮,后脑勺一根粗辫拖着,绸缎长衫,整个人油光水滑。 “多谢孟掌柜守信守时,陈某因家中事务耽搁,又逢清明,故来迟数日,请见谅。”陈天华抱拳回礼。 “啊哟,这是自然可以理解,客人推迟数日提货都是稀疏平常,不足挂齿,请陈掌柜回屋喝茶,请…”孟掌柜胖脸哈哈一笑,弯腰伸手发出邀请。 “孟掌柜请。” 看上去,他的生意还是很不错的。 跨入二十世纪,世界工业革命浪潮也冲击着没落的大清王朝,洋务带动了造船业的发展。 江南水乡,各式各样的船那是必需的交通工具,运截工具,尤其是机帆船的兴起。 孟掌柜前面引请,陈天华进船坊会客厅落座。 “陈掌柜,这是杭州西湖的明前龙井,请品尝,我这里还备有二斤,一点小意思,走时请带去尝尝。”孟掌柜亲自倒茶,分外殷切。 “哎哟,这就谢了。”陈天华颔首品茶,也不客气。 江南人很会做生意,待人接物很是讲究,语言表达,礼物准备等等,那是滴水不漏,让你挑不出毛病来。 明前龙井那是时下最好,也最有品味的赠送礼品。 双方喝茶寒暄之后,陈天华提出先去看船。 “好,陈掌柜请!” 孟掌柜亲自起身打开门,然后弯腰哈背地在前引着路,众人步行六七分钟,就望见宽大的船坞码头。 码头水域上就孤寂地停着二条大船,还有十几条小船,显得十分空旷和萧条。 “那应该就是我们的几条船,快去看看!”林根他们很兴奋,不由分说地飞奔而去,登船参观去了。 “孟掌柜,你们船坊听说生意不错,这船就这么少,是……”陈天华有些奇怪。 /64/64592/17215015.html 第082章 出城撞上戒严 “噢,刚过完年,年前订单都提货走了,新的订单刚下,还没出坞呢,年前的货也就剩你和另外一家,那一家好像更加不着急似的。” 孟掌柜侃侃而谈,说得倒是很坦诚。 “呵呵,人家可能暂时用不着。”陈天华呵呵颔首。 大表哥朝源说,这些船都是他亲自监工做的,年前到腊月二十九还有船工在干活。 将缆绳放开,再起锚,船就慢慢挂上橹就摇起来,在江中大家轮换试了一下,很不错。 整个感觉都好,船甲板都很结实,木板用得很厚实,几乎看不到船的缝隙。 “我们赶紧靠岸上去吃饭,完了赶回家去。”陈天华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快十一点了。 “晚点没关系,我们有五条汉子,还怕别人来抢?”阿华兴冲冲地说道。 “太晚了不行,湖面看不见,撞到岸石上那就坏事了,毕竟外面不太平,快靠岸吃饭去!”陈天华自然觉得小心些为好。 船靠岸拴好绳索,大家进入会客厅旁边,一个船坊内部餐厅。 孟掌柜事先早就安排了一桌酒菜,在那等候多时了, “测试得怎么样?”孟掌柜随口问了一句。 “嗯,现在看来不错,”陈天华颔首。 “陈掌柜说不错就好,完全可以放心,这船都是你大表哥亲自造的,材料都是由他挑选,要是再出毛病那就见鬼了。” 见孟掌柜这么说,薛朝源被弄得不好意思,就像在说他是干私活似的。 “土根,你就放心好了,船百分之百没毛病。”他帮着掌柜对着陈天华说道。 “瞧大表哥说的,我啥时候说过不放心了?这可都是你和孟掌柜在说在问。”陈天华嗔怪道。 “那算我多虑了,哈哈…” 大家笑呵呵地依次入座,然后舀酒入碗。 这下算是验收合格。 “孟掌柜,是这样,我们等会都要赶回去的,摇橹的人酒吃多了怕不好,这老酒我们每人只吃三碗,多的不吃了,行吗?”陈天华连忙说明事由。 “行行!怎么不行呢,一切以你陈掌柜马首是瞻,哈哈…哈…” “谢孟掌柜通情达理。”陈天华拱手致礼。 “请坐,大家请坐好。”孟掌柜示意酒宴开始,只见他端起酒碗,笑容满面地朗声道: “感谢绍兴双栖镇的陈掌柜一行,对我们船坊的信任和支持,今天,双方顺利交接完了船,在此我保证,我们一定做好售后服务,按合同办事,具体保养和维修都有薛师傅负责。来来…请大家抬碗,祝我们合作成功,干!” “干了…” “……” 跟下来大家相互敬酒,欢言笑语。 陈天华他们喝了三碗老酒之后,就撤了酒碗开始吃饭。 …… 饭后,陈天华将余款用银票和现金支付给了孟掌柜。 船坊财务室出具了六条船的出坞证明,以及收款收据,保修单等相关手续。 一切办理完毕,陈天华他们就准备出发返程。 他们将三摇橹的大木板船在前,后面是五艘双桨划船,连同带来的那只,都拖挂在大木板船后面,像一条龙的长尾巴一样。 一阵忙碌的拴牵之后,陈天华一看怀表,指针已近下午一点。 “准备出发!” “嗯。” 林根三兄弟在前面大木船摇橹,陈天华和阿华在小划船最后把望,以防船只丢失。 陈天华与孟掌柜,薛朝源等人挥手告别,带领船队启航了。 船坊在杭州城郊,要经过城内河,才进入大运河官道。 这船刚进入城内河道,就准备转入大运河官道,就见前方一个出城码头上,一排荷枪实弹的清兵,在检查过往船只。 “停船靠岸检查!” “……” 河岸码头上的一个清军信号兵打着红旗,大声命令着。 “林根,咱们慢慢靠岸!” 陈天华看见也有几条船在上岸检查,应该是例行检查吧。 想想自己船上空无一物,又没有违禁物品,心里并不紧张。 林根三兄弟把大小橹放下来搁在船上,用撑杆将船慢慢移至河边靠岸,上码头用绳索拴紧。 大家正忙碌着,六七个头戴包头巾,脚蹬单梁布鞋,蓝布军服的前后胸,有个圆形的白色号衣,上面有‘淮勇’二字。 淮勇是安徽的兵,到浙江省府杭州城里耀武扬威作啥? 不知道这是清军巡防营,还是团练,或是新军,陈天华一时也弄不清楚。 反正在他的印象中,清军是最复杂的。 最先是八旗军,后来是绿营,团练,什么湘军,淮军都出现了。 现在又搞出新军,巡防营等。 看这架势,这些清兵可能是新军,因为浙江驻军属于淮军节制。 淮军可是李鸿章李中堂的看家部队,李家军。 清军的军装,是全世界最难看的,再加上后脑勺留一条大辫子,简直丑陋的不能再丑陋了。 只见这些上前来的清兵,敝开着脖子,斜挎着长枪围了上来。 陈天华眼尖,他对枪械很熟,一眼就见这些兵痞肩上挎的长枪,都是毛瑟步枪,但款式有些差别。 一种是德国正宗的毛瑟m1871制式步枪,另一种是汉阳兵工厂仿制的88式毛瑟步枪。 “你们是干什么的?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一个年龄稍大些,满嘴龅牙的家伙先发问。 估计是位班长。 “几位老总,我们刚从船坊取回预订的船,准备返回绍兴府山阴县双栖乡,你看这都是新的空船,这是有我们的订船合同、出坞证明等,请看一下。” 陈天华堆出满脸笑容,掏出订船合同亮给那兵痞看。 “去你玛的!什么订船合同、鸟证明的,老子又看不懂,也…不管老子啥事。老子只认得那‘出城证’三个大字和城防衙门的大红官印。” “你…你有这个‘派司’老子就立…立马放你走,没有…那你就他…他玛的扣下,嘿嘿。” 老兵痞结结巴巴地呵斥着。 他一把挡开陈天华递上去的合同和出坞证明,差点把这些打掉在地上。 陈天华连忙拿好合同等物件,不过听鲍牙这么一说,他硬是一个愣怔,这光天化日之下,从来就没听说过要什么出城证啊? 现在又不是战争时期,况且江南很少打仗,怎么突然就搞起了什么出城证,通行证之类的事呢。 难不成他们在查什么奸细,逃犯? /64/64592/17222940.html 第083章 跟兵痞发生了冲突 反正不像是查税的,因为查税是衙门的税警衙役,他们可没有这种制式步枪。 这可是真枪实弹呵。 陈天华一边收起合同放入内衣里,一边从外衣兜里摸出十几个铜板,拉着那鲍牙老兵痞到边上,把铜板塞到他手上,谄笑道: “军爷,我来过杭州府无数次,却从没听说过要什么出城证啊?” 其实,他今世来杭州也就第二次,上次跟迅哥儿一起坐轮船来的,进出也没见什么检查,什么出城证。 那老兵痞见陈天华还是蛮上路子的,虽然钱不多但算是有心意,脸色和善下来便悄声说道: “小兄弟,也是你们运气不好,中午才开始全城戒严的,上峰命令,要检查出城人员。” “为啥?” “听说京城里逃出来十几个要犯,都是当初支持义和团的大官,洋人要他们的脑袋,听说逃到了江南。” “哦…” 陈天华恍然大悟。 去年他穿越过来的那些日子,正是八国联军入侵大清国,先打天津,在十月份攻占京都北京。 这段时间,兵临城下的清政府,正在被迫接受八国联军的议和协定,应该是臭名昭著的辛丑条约十二条。 那十二条款中,除了巨额赔款,还要求清政府抓人杀人。 洋人们提出,要严惩当初支持义和拳运动的各级官员,说是必然清除义和团余孽。 麻痹的,清政府现在卑躬屈膝,变成洋人的内阁了。 “哎呀老总,我们都是清白的平头百姓啊,船都是空的新船,求求你放我们过去吧。” 陈天华知道这突发原因之后,一时也是不知所措,只能先恳求,来个投石问路。 “你求我没用,就是我们这里的队官也没这个权力,除非是巡抚衙门下达撤消戒严令,或是咱李标统点头认可,或者…” 这鲍牙老兵痞正说着,就听得不远处,林根和阿华跟其他几个清兵吵闹起来。 “你们哪部分的?凭什么要扣我们的船,这都是新船,难道船底下还藏着人?”林根怒道。 原来,陈天华跟那老兵痞扯在一边说话时,那边几个清兵准备锁船,这就发生了冲突。 “哪部分的哼哼,你这傻大个口气倒不少,这是你能问的吗?不过老子可能告诉你,咱们是驻浙江的淮军第一标,怎么着,你还想认识咱标统李大人不成?” 为首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满嘴淮南口音,他见林根他们一付不买账的架势,有意调侃。 “标统?标统有啥了不起…” 林根张着嘴巴正想再说些啥,被后面声音给打断了。 “瞎了你们的狗眼,也不了解了解我们是谁?” 只见吊眼阿华怒气冲冲地从背后钻了出来,站在林根边上,手指着身后的陈天华嚷叫道: “这是我们商行的少当家,陈大少年,跟你们标统大人是拜把子兄弟,在这个地盘上,还要狗屁的什么证吗?” 坏了,吊眼阿华什么时候学会扯虎皮当大旗了,撒谎不打草稿,也要看对象啊。 陈天华一听,心里凉意就上来了。 林根和吊眼阿华他们这些人,自从跟着陈天华之后的半年来,做什么都是顺风顺水。 就像范成贵这样的大佬都要来巴结,谢桥费二爷被大闹翠微居之后,至今都不敢有啥名堂,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平时他们吃香喝辣,收入也高,处处受人尊敬与羡慕,久而久之,他们的尾巴早就翘上屋顶,有点目空一切的架势。 今个出门提船,本是件很风光的事,没想到被几个兵痞子给搅了。 在江南老百姓眼里,当兵没啥鸟出息,都说嘛,好男不当兵。 更搞笑的是,这吊眼与林根他们这几个,根本就不了解清军中巡防营,新军之间区别,更不知标统是啥官,就来个信口开河。 话说众兵痞,被吊眼那口气给震惊了,先是一时怔愣,都不敢吭声。 他们个个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继而我看你,你看我的,后而都是仰头哈哈大笑,有几个都笑岔了气。 “我呸!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只能是你们家的少当家,少爷,竟敢冒充咱标统大人的拜把子兄弟?” “他要是咱李标统的拜把子兄弟,我们还是你家少爷他爹呢。” “哈哈…哈!”众兵痞骂骂咧咧的一阵捧腹狂笑。 想想也是,他们的标统李大人,年龄在四十七八岁模样,安徽合肥人士。 而这年轻小子也就二十岁样子,还是个土生土长的绍兴人,两边相隔千里,这二个风牛马不相及的二个人,怎么可能成拜把子了呢? “你们怎么开口就骂人,还敢污辱咱少东家,混蛋!”吊眼阿华见几个兵痞子污辱陈天华,立即就怒发冲冠的开骂。 “骂了怎么着?你小子嘴再硬,骂还是轻的,老子还要揍人呢!” 那尖嘴猴腮的兵痞突然发力,一掌击向阿华前胸。 “啪嗒…” 阿华倏不及防,被冷不丁的一个击打,踉跄几步一屁股跌倒在地。 只见那兵痞张着满脸黄牙,扬起手中长枪,恶狠狠地向阿华身上砸去。 阿华本能的在地上翻滚着躲闪。 那兵痞跟着再扬枪,只觉得面前人影一闪,身高力壮的林根大步向前,一把攥紧那杆长枪,向侧身一甩。 “啪嗒…”一声响。 那尖嘴猴腮的家伙,连人带枪窜出去几米远,一个狗吃屎,跌得是鼻青脸肿。 另一个兵痞见状,端着枪冲了过来,林根轻轻一侧让,双手握住枪杆,一个侧身飞踢。 那家伙咚咚咚后退数步,连人带枪的一屁股砸在地上,刹不住还借势来了个后滚翻。 见身高体壮的林根如此神勇,在场的另外五个兵痞吓得连连后退。 “咔嚓咔嚓…”一阵拉开枪栓的声音响起。 他们几个端起枪一下子围住林根几个。 就连刚才还能陈天华友好的鲍牙老兵痞,见此场景也是脸色变了变,端起枪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现场一付如临大敌的样子。 呼啦啦…… 林根三兄弟和阿华等四个人,他们很整齐地站在陈天华前面,用自己像门板似的身躯挡住枪口。 “都在干什么?先把枪放下!” 双方正在对峙,剑拔弩张之时,一阵紊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断喝。 只见码头军营那头,七八个包头巾,身穿蓝布军服的新军土兵,拥着一名全身戎装的军官走了过来。 来者三十岁左右,头戴花翎,着得胜褂,脚踹一双翘尖薄底快靴,腰间是左挂佩刀,右挂一柄英式六发转轮手枪。 他双眸冷凌,面目颇为英俊,唇边带着一丝冷酷和威严。 /64/64592/17223254.html 第084章 关人,扣押船只 那几个兵士见状,赶紧收枪后立正敬礼。 “报告李队官,我们正在审问可疑分子。”那个龅牙老兵士上前一个敬礼,报告道。 队官,相当于后世的连长。 “长官大人,我们可不是什么从京城逃来的可疑分子,是正经八百的商人,土生土长的绍兴当地人,刚从杭州船坊那里买了几条船准备回去。”陈天华见状,连忙从后面站了出来。 这个叫李队官的,用他那犀利眼光,上下打量着陈天华一圈之后,唇角微抬,咧嘴道:“做的是什么买卖?” “禀大人,我们做的是水产营生,因为需要几条渔船,年前订的货船,今天过来提货带走。”他边说边又掏出《订船合同》呈给那位队官。 李队官接过合同,仔细看了合同内容及落款处姓名之后,还给陈天华。 他脸无表情道:“陈先生,非常对不起,我们奉命封城稽查逃犯,接到的命令是:凡没有巡抚衙门,或杭城警备署签署的《出城许可证》一律不得放行。” “杭城警备署?” 怎么又多一个菩萨? “就是淮军第一标标部!”见陈天华迟疑,李队官补充道。 新军一个标,相当于后世的一个团。 这位李队官说得够明白了,就算你是清白生意人,但是,没有出城许可证,他也不敢放行,否则,他这是违抗军令,要受到惩罚。 陈天华明白,清末时期新军刚成立,许多军官接受的,可都是德国和日本那套军制军规,对于军令如山,坚决执行命令,尤其严厉。 新军可不像巡防营,从地方绿营演变而来,可以阳奉阴违,而军官胆子贼大。 看来,今天想要顺利离开,不动点脑筋是不可能的了。 “把船先全部扣下,橹浆等都拿上来,人先带到军营空房间里先关起来!” 没等陈天华想出个所以然来,这边那位李队官,已经冷冰冰的下着了命令。 “是,李队官!” 兵士们接到命令,立即变得神气活现起来,他们呼啦啦把陈天华他们围住,脚踢枪砸地逼他们前进。 这些兵油子,刚才被林根撂倒二个,一肚子的窝囊气还没发泄,现在正好。 “不行,你们凭什么扣我们的船?” “凭什么关我们?我们犯了哪门子王法啦?” “我们不走。” “……” 林根兄弟和阿华他们,在乡下虽然穷点、日子苦些,确实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从来没被人如此对待过,屈辱过,窝囊过,更没有被关押过。 “玛的,还嘴硬。” “等会让你们接受接受教训。” 兵士们不依不饶地开始骂骂咧咧。 就这样,林根他们四个人,与兵士们推嚷起来。 那些兵士平时里无精打采,要论力气和体魄,当然不是林根他们对手。 一时间里,火药味骤起…… 陈天华也不知所措,想劝不知如何劝道,因为这些兵士的待人态度确实恶劣、可恨,自己都是忍气吞声。 而林根他们目前又在气头上。 但这样继续僵硬下去,最终吃亏的应该是己方啊。 正在愣神犹豫中,只听“砰…”的一声枪响,众人遽然一惊,双方推嚷竟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现场一片寂静。 只见那个李队官脸色铁青,双眉紧拧,两眼透露出一丝寒光。 他右手端着还在冒烟的转轮手枪,左手指着林根他们,嘴里骂咧着: “他玛的,你们想造反吗?老子对你们已经够客气的了,标部三个月军饷没拨付下来了,正憋一肚子火没地方撒呢,你们倒撞枪口来了。听好了,谁要是再敢瞎嚷嚷,再敢夺枪试试?子弹可不是吃素的哦。” 说完,他“卟…”吹了一下枪口里冒着的烟气,凶狠地噔了林根一眼,把枪收回枪套里。 新军淮军三个月没发军饷,这恐怕跟目前的清政府,要赔洋人的巨额战争款有关吧。 国库空虚,士兵怨气满腹,这容易哗变。 “这…少当家…华先生。” 林根这个二愣子就是一根筋,他语无伦次的想对陈天华说些什么。 他可能是想问怎么办? 等来的是耳边一声炸雷。 “林根,阿华!闭上你们这几张臭嘴,没完没了是不是?现在我们必须得听李长官的,人家也是秉公执法,事情肯定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从现在起,你们不允许再讲一句话,再动一个手指头,听清楚了没有!” 陈天华如此严厉呵斥,除了上次从谢桥翠微居返回双栖镇,这还是头一遭。 因为他明白,现在对方是强势,貌似在执法,他们有执法权,咱们好汉不吃眼前亏,先示弱,想办法与外界取得联系为上策。 “是!少当家的…华先生!” 林根和阿华几乎是声若蚊蚋的低吟。 他们心里满是憋屈,也不太理解陈天华为什么发大脾气,但是,少当家指令是必须要听,这是帮里规矩。 “快走…走!” 兵士们见他们这边占了势,有点洋洋得意,用枪柄戳,手推脚踢,摧促着林根他们向军营走去。 最终,把他们四人关进一间空营房内。 见左右没人了,陈天华走上前去,在李队官耳朵边悄声道:“李长官,能否借一步说话,想和您私聊几句!” 那位队官正纳闷着,这位少当家训斥完下人之后,竟不跟队伍进营房去了。 嘿嘿,还真把自己当成少主人了? 他驻足斜睨一眼面前的俊朗少爷,头一摆,似笑非笑地从嘴中崩出一句,“跟我来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快速走进另一处营房,应该是间队官办公室吧。 “你们先出去一下。”李队官把屋里几个士卒给撵出去了。 陈天华乘机环顾房屋四周: 一张单人小木床,床上干净整洁,被子叠得四方八面,衣帽钩整序排列。 靠窗边是一张简易桌子和几把实木椅子,桌子上面叠放着几本书和一本笔记本,书名影影绰绰的,像是军事类书籍。 这个李队官应该是个职业军人,还是国内某个武备学堂毕业的。 看上去他治军颇为严明。 见人都出去了,李队官放肆地把一只脚抬起,“嗵…”地一声,踩在一把木椅子上。 他一只胳膊撑在高抬脚的腿上,懒洋洋的眼神瞥了一下陈天华,抬了抬下巴沉声道:“说吧,现在可以说了!” /64/64592/17228558.html 第085章 巧遇李淑贞 陈天华从衣兜里掏出尽有的8块银洋七个铜板,“咣当…”一声放在桌上。 “我身上就剩这些。”他现在后悔,出门时身上应该多带张百元银票该多好。 “嘁,你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呀!” 李队官瞥了一眼桌上这些银洋和铜板,嘴角微斜哼了一句,完全是不屑一顾的样子。 虽说是三个月没领到军饷,但他堂堂的一个新军队官,手下一百五六十条人枪,不至于对八块银洋动心吧。 他放下搁在椅子上的腿,正要直起身子来发飚。 “李长官请别误会,我没有想收买您的意思,再说我也不敢这么做,这是我身上仅有的钱,我只是想跟长官请个假。” 陈天华见状,连忙抢先开口说话。 他这个请求说得很有逻辑,态度又十分诚恳,没有丝毫讥讽戏弄之嫌。 “请假,干啥?”李队官十分疑惑地冷笑。 “是这样的,李长官奉命行事也不能擅自放了咱,但我等都是遵纪守法的平头老百姓,再说,家有老母在等,商行里有许多事要办,在下寻思着应该去杭州府城里,找个要人,看能否保咱们先出去?” 陈天华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是在和老朋友讨论或谈论趣闻轶事。 “出去找保人?想找谁?” 李队官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年轻少爷,思维很活跃,并非普通乡下土财主家里的纨绔少爷。 “浙江洋商商会的副会长,陈宗玉先生。” 陈天华记得陈宗玉说过,他总部在杭州,还加入了一个洋商商会组织,是个副会长。 因为他搞珍珠项链,珍珠饰品畅销海外,跟东南亚及西欧各国商人都有合作。 所以,他也算是个国际贸易商。 商会是个舶来品,在十九世纪中期传入中国。 开始都是洋商会,在眼下,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纯粹民族资本性质的商会。 而洋商会,在时下清末有着浓烈的政治色彩,尤其是现在,八国联军还在京城里待着呢。 但凡沾上洋人的人与事,清政府各级衙门,包括军队,都不敢怠慢。 果然,陈天华轻飘飘的一句言词,宛如一颗子弹似的,“砰…”一下击中李队官的神经。 他一下子紧张起来。 “陈宗玉?你是他的什么人?” 陈宗玉是谁,他自然不知道也不可能认识,但听得是洋商会的副会长头衔,那来头自然不小。 不要查来查去,逃犯倒是没查到,却捅出个洋人马蜂窝来,那是吃不了兜着走。 “我是陈宗玉先生的侄子,叫陈天华。” 陈天华依然很清亮地回复。 他很巧妙地去掉了义侄这概念,都姓陈嘛,灵计一动就来个狸猫换太子,非常的自然。 浙江洋商商会副会长的侄子? 李队官错愕不已。 时下都讲究宗派族系,像淮军就是以安徽人为主,以李鸿章中堂大人马首是瞻。 淮军新军中,李氏家族里许多人都当长官,他们的新军标统李存智,据说是李中堂的侄孙。 就连他,姓李,在新军中也占了不少便宜。 “可你要骗了本官,那怎么说。”李队官目光炯炯地盯着陈天华,咬牙道。 陈天华双手一摆,抿笑道: “李长官以为我在编故事,欺骗您,这完全可以理解,知人知面不知心嘛。但长官为何不想想,这万一是真的?!” “退一万步说,倘若是假的,我四位兄弟的命和船只,可都在你手上捏着,你还担心什么?!” 李队官想了想,也对! 这世上的许多奇闻怪事,都是大家认为不可能,但他真的就存在。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嘛。 玛的,我又不损失什么,试试! 想到这里,李队官抓起桌上的大洋和铜板,在手掌上掂了几下,冷冷地甩了一句,“好吧!看你年青斯文,眉清目秀,也是个读书人,本官就准予你外出。” “谢谢队官大人的恩准,您好事做到底,在下还想划出去一条船。”陈天华双手一拱朗声道。 借船? 这是交通工具嘛,否则,靠双脚要走到多久? 李队官只考虑了一秒,手一挥,“准了。” “多谢!” 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 陈天华快步走到码头,解开一条划船往城里武林门方向划去。 看了下怀表,这时间已是下午三点过了,得抓紧时间。 太阳开始慢慢西下,淡阳笼纱,娉娉婷婷,春风拂过脸颊,掠起发稍,他却无心领会。 陈宗玉说过,他的府宅在杭州运司河南岸那一带。 运司河就是后世的劳动路,杭州府衙也在那边的河坊街上。 那一边,是杭州城繁华地段,许多达官贵人的府邸都建在那附近。 陈天华把划船驶进运司河南码头,搁下船他上岸,往运司河南岸腹地走去。 路程倒是不远,但是要一家家的去找、去问,这还是挺麻烦的。 这里的府宅都建得差不多一种款式,像是后世建的别墅一样。 但时下每家府宅的占地面积,要比后世别墅大出许多。 陈天华逐家去找,他注意府门上方的字号,有陈氏相关的,比如陈府、陈宅、陈园的,他就上门去问。 可先前看着的那几家,不是曹宅,就是张府,哦,这里还有家李府,挺大的。 他只瞥了一眼,很沮丧地转身准备离开。 突然,李府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妙龄女子,着蓝色印花的丝绸旗袍,一双绣花锦丝的薄底鞋,双目莹润,白皙肌肤,体态轻盈。 她的身后还跟有个丫鬟,俩人像是要出门。 这时,从宅院的侧面,过来一顶轿子和二个轿夫,慢慢的往正门走来。 这顶轿子在杭州叫明轿,也就是轿窗上不挂帷幔,美人在轿,还可供行人欣赏。 它不是那种四人或者是八人大轿,属于轻便型的单人出行工具,比起滑杆,那可要高雅华丽得多。 这些清末时期的玩意儿,挺新鲜的,陈天华忍不住驻足多看了二眼。 这一看不要紧,引得正在上轿的那位妙龄女子,的一声惊呼,“哎,你可是双栖乡的陈土根,那个华之吧?” 神了! 在杭州这里居然有人认识他。 陈天华猛然一震,睁开眼睛仔细看,“哎呀,是李先生,李淑贞对吗?” 他仔细辨了辨,马上认出了眼前的这位女子,绍兴镜明学堂的老师,刘玉芳的小师妹李淑贞。 /64/64592/17230958.html 第086章 她说有办法 俩人虽说只见过一次面,一起吃了顿午餐,但彼此印象都很深,在教室窗口的那次奇遇。 也许是异性的缘故吧。 而李淑贞特别记得,陈天华年前还专程送大鱼到绍兴镜明学堂,她人不在,但一样分得一条。 其实,那是刘玉芳安排,跟陈天华无关。 但李淑贞并不知情,她一直认为是陈天华特意安排,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 “我就是李淑贞,哎土根…不不…华之,你怎么在杭州城,而且像是找什么人家?” “对对,我是来找陈宗玉先生的府邸,噢…就是陈琪美的二叔。” 陈天华爽朗回复道。 他忽然觉得李淑贞在这里出现,也许她认识陈宗玉府宅在哪,所以,后一句专门强调了陈琪美二叔这个特征。 “呵呵…陈宗玉先生,浙江乃至整个华东华南,大名鼎鼎的珠宝商,我当然知道呵,今年正月间,文雄和英士俩人都来过这里,咯咯…” 她笑着走到陈天华跟前。 哦,刘玉芳和陈琪美春节期间都在拜见双方长辈,必想他们也去过西埠头村刘文杰家。 那怎么就不来见自己呢? 看来,他们的婚事临近了。 陈天华低头暗忖。 “走吧,我带你去陈府找陈宗玉先生。”李淑贞笑盈盈说道。 “不不,我那敢耽误李先生您出门呢,您告诉我怎么走就是了。”陈天华摇了摇手,不好意思道。 “别一口一个李先生好不好,听上去不光别扭,还很见外,再说,我已经离开镜明学堂了,而我们俩年龄相仿,叫我倩华吧。” 性格爽直的李淑贞,立马抢白了陈天华的过分斯文与小心,让他的脸颊嗖地羞红了起来。 “哦…那倩华,你指一下方向,我自己去找吧。”虽然被抢白,但客气还是要讲的。 “还是我带你去吧,他家在后面呢,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李淑贞固执己见,帮人帮到底。 “那…你不是要出门呢?”陈天华诧异,他指着那顶明轿。 “唉,他们本是我家轿夫,我在家里嫌无聊,准备去西湖边上走走,你来了,我有了个说话的伴,就哪里都不用去了。咯咯…” 李淑点对陈天华印象不错,长得高高大大,英气勃勃,而且还彬彬有礼。 听刘玉芳年前说起,他在乡下创业的事,听了还是很让人敬佩。 “那…太谢谢你了倩华。” “这有什么好谢的,要谢,我还得感谢你在年前,特意送我那条大鱼,我都带回杭州家里挂着呢,咯咯…” 她心格开朗很喜欢笑,笑起来二只小酒窝,很好看。 末了,俩人有说有笑地往陈宗玉府邸走去。 路上,李淑贞告诉陈天华,她在上海经正女学实际只读不到一年,由于梁启超先生等维新派,后来被清政府问罪,经正女学上海这边就停办,全部移到了国外。 去年,刚好她去绍兴大伯家玩,碰上刘玉芳,经对方挽留就在镜明学堂里,名为先生,实质是教辅人员。 因为她的学历不够,年仅十八周岁,在私塾可以,但镜明学堂,那可是官办新式高级学堂。 她现在回到杭州家里,是父母亲逼她离开绍兴,催她来订亲。 可她实在不愿意嫁给那些达官贵人家的纨绔子弟。 她计划过段时间出国留学。 她是新派女人,喜欢刘玉芳和陈琪美俩人那样,自由恋爱。 不知不觉中,俩人来到了陈宗玉府邸。 敲开门一问,陈府管家告诉陈天华说,老爷昨天才刚出门,说是去绍兴了。 “哎呀真不巧,他昨天去的绍兴,要是迟一天,咱就碰上了呀。” 陈天华右手背甩拍着左手掌,无不遗憾地哼上一句。 “这有何难的?你现在就赶回绍兴城里,要是路上快的话,还能一起吃晚饭呢。”见陈天华跺脚甩手像个泼妇,她很不以为然。 “哎呀…你不知道,我的船和人都在杭州城里被扣了,说是要办什么出城证才能离开,或找保人,这不,我就来找陈掌柜帮忙,结果人又不在,唉…”陈天华一声叹息,表情沮丧。 在这里举目无亲,唯一希望断了,不知要被无缘无故关几天? 几天不回去,自己失踪了家里母亲会十分着急,还有石灰窑场,才刚刚开始起步上路,许多事情还等着他回去处理呢。 “什么?你的船和人都被扣了?光天化日之下,谁敢随便扣你的人和东西?谁干的?” 李淑贞听罢惊愕万分,一连提出四个问。 “唉…这事说来都是咱运气欠佳,刚好撞在这枪口上。”陈天华是一声叹息,摇了摇头。 “别急华之,先说来听听。”李淑贞倒没那样的沮丧,她十分想知道事情经过。 陈天华本来不想说什么,想到李淑贞一个小女子,也帮不上啥忙。 但见她不依不饶的请求,也就原原本本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告诉一边给她听。 反正死马当成活马医,也许她当个保证人,交点保证金总还是可以的吧。 “你说拦截你们的是淮军第一标,不是浙江巡防营的官兵?” “当然,这不会有错,他们胸前有一个白色衣号,上面大大的二字,淮勇,这我不会看错,而且那些兵士亲口说,第一标的标统姓李。” 陈天华特别强调了一边,来佐证那些兵就是淮军第一标。 李淑贞听罢之后沉思片刻,突然,她很神秘地对陈天华说道: “华之,这事我可以帮你,把人和船要出来放你们走,但你得听我的。” “你能帮我?” 陈天华惊愕得张大了嘴,都可以塞进一个鸭蛋,“倩华,你不会是跟我开玩笑吧。” “玩笑?亏你想得出,你都急成这样了,我那有心思跟你再开玩笑呢?”李淑贞撅着嘴抗议道。 这倒也是呵,李淑贞最是蹦蹦跳跳的像个开心果,但在这时候,她不能如此的没心没肺,拿他开涮吧。 听她的就听她的,这又有什么了不起呢? “没问题倩华,我全听你的就是。”陈天华很爽朗地答应了。 “说好了,要听我安排,中途千万不能变卦,否则,咱就全功尽弃。” “当然,一定。”陈天华不由得站直身子,挺胸抬头,就差没给她敬礼了。 “卟嗤…”一声,她被他那憨态给逗乐了。 接着,她转身跑向那二个轿夫和明轿,“快快,本小姐要去警备署。” “好嘞小姐,您坐稳了。” 就这样,李淑点坐着轿子在前面走,陈天华像个跟班家丁,在轿子后面跟着。 丫鬟她都没带走。 …… /64/64592/17236249.html 第087章 李府三小姐 陈天华后来才搞清楚,杭城警备署是一个临时衙门,是引进西方城市防御的新概念。 实际,就是让新军参与地方权力分争的一个由头。 淮军中的新军,隶属于清政府总理衙门的总参谋部,实际一直是李鸿章在管辖,属于中央军性质,省级巡抚,包括总督都无权节制或调配。 巡防营是由原绿营,团练合并而成,属于地方军队,负责当地治安,城防等事项,省级巡抚才有权调配。 但矛盾的地方就是,新军军费开支,则要求由驻军所在地省府级财政负担。 这下巡抚和知府大人们就不乐意了,光出钱,又使唤不动那哪行啊。 许多省的巡抚衙门,各地知府衙门是阳奉阴违,经常性拖欠甚至于少拨新军军费。 为此,李鸿章让新军参与地方治安,也就是所谓的城防,成立警备署这样的衙门机构,表面上听从于巡抚,目的是让巡抚自觉自愿掏腰包,解决新军军费问题。 杭城警备署就设在浙江巡抚衙门的边上,相当于淮军第一标在杭城里的一个司令部。 标下有二个营,每营四个队,以队为单位都分布于省内几个发达地区,除了杭州府,还有在绍兴府,宁波府等地驻军。 这些驻军费用,就得各知府衙门支付。 在杭州府,第一标实际只有三个队,加一个标部,也就五六百人枪。 从运司河南岸到巡抚衙门,走了大约四十分钟。 这时,都下午五点钟了,今天是礼拜六,明天是礼拜日,按大清朝新规,明天是休假日。 今天是周末,衙门里的小官吏们开始溜号回家。 警备署衙门就是一个大院落,内有三幢不太大的房子:一幢三层高的主楼,旁边是二栋平房,周边还有许多马厩,关着许多战马。 院内都是岗哨,守卫森严。 李淑贞在门口下轿,让轿夫们先回去了,她向大门警卫出示了一张绿色特别通行证之后,就带着陈天华进去了。 她跟警备署衙门里,也就是新军第一标部谁认识? 莫非是标统,李标统? 陈天华隐隐在猜测中。 “华之,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爱人,懂吗?”走到院中央,李淑贞对陈天华沉声道。 “爱人?”陈天华吃了一大惊。 他尚不太理解,在清末,爱人指的是什么? 丈夫,未婚夫,还是男朋友。 见陈天华又是一副惊愕失色的样子,李淑贞嗔怒道:“就是文雄和英士他们那种,呆子。” “噢…我明白了,自由恋爱的那种关系,是吧。” 陈天华马上反映了过来。 “嗯,进去吧。”李淑贞笑了笑向主楼走去。 李淑贞是新派女子,她肯定也是反感包办婚姻,追求自由恋爱。 她说陈天华是她爱的人,家里人才有可能去帮他。 也就这个道理。 那自己就冒充一回这位李小姐的爱人啰。 陈天华隐隐觉得这事变得复杂起来,不知对今后自己是喜,还是忧? 楼里都是军人在办公,见到一男一女的非军人上三楼,都面露惊讶表情。 李淑贞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三楼,在楼道中间位置的一个房间前,她停了下来。 “孙执事官。”她用手敲了几下门,低声吟了一声。 里面一张办公桌子后面,坐着一位打扮得跟李队官一样的戎装男子。 他正低头在读一份通告之类的东西,听得有人叫他猛然抬头一惊道:“三小姐,你怎么来这里?” 孙执事官起身出立,并向李淑贞敬了个西式举手军礼。 他三十岁左右,威武雄壮,一看就是个行伍出身。 清末新军中的执事官,就是后世影视剧中经常见到的某长官的随从副官。 官衔不高,但权力很大。 “我过来找我爹爹有事。” “很不巧,统领大人去巡抚衙门里了,你找他有啥事?” 说着话的孙执事官,突然发现门口站着一位年轻男子,口中话音戛然而止,脸色变了变。 他扭头疑惑地问李淑贞道:“三小姐,他是你带进来的?” “对,他是我的爱人,姓陈,名天华,字华之…这是孙勇,孙执事官。”李淑贞很大方地给他们之间介绍道。 陈天华微微一怔,忙上前二步拱手弯腰作揖道:“在下陈天华,见过执事官大人。” “是…是陈先生吧,幸会。”孙勇立正抬手,疑惑中敬了个不算标准的举手礼。 他也在琢磨三小姐那介绍的爱人含义。 标统大人生有三男三女,可就这个三女儿,就是李淑贞,他却非常宠爱。 但三小姐李淑贞肯定没有嫁人,估计连亲事都还没敲定,前些天还听得标统大人不悦地唠叨呢。 这爱人,估计是小姐李淑贞自己找的未婚夫,今个她带过来让标统大人见上一见。 眼前这个小伙子英气勃勃,高大挺拔,一身打扮显得贵气,还挺不错。 “是这样子的,孙执事官,华之今日驾船回绍兴,在出城的运河码头被新军给拦截扣押了,人还遭当兵的打骂,这也太过去分了吧。” 介绍完了过后,李淑贞立马切入正题。 “这么说陈先生是绍兴人?” 孙勇立马想到小姐前半年一直待在绍兴府,一所学堂里教书,估计这个陈先生就是最近才认识的。 “回禀孙执事官,华之就是绍兴人。” “拦截你们的是不是姓李的队官?” “是的,那个队官姓李。”陈天华回答道。 “哎哟,那扣押你们时,你咋不明说你是小姐的…人呢?” 孙勇说到爱人时,难以启齿,就省略了爱字。 对于新派人物的作派,他也是难以理解。 “唉,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我也不敢冒然用小姐名头,怕影响到标统大人的名誉。” 陈天华微惋地回复道。 心道:早知道李淑贞的爹爹就是标统大人,我能不狐假虎威,还等到现在? “那现在咋办?”李淑贞着急地问道。 “这事不要急,我来处理,三小姐,请你们先下楼,在大院里等我,我叫上卫兵马上下去。”孙勇回复道。 “好…”李淑贞拉上陈天华下到大院。 只过了几分钟,从主楼左边那栋平房里,走出来一队卫兵,约一个班,都是戎装在身。 警备署后面,就是运司河西岸码头,这也是巡抚衙门的专用码头。 码头上停着几艘军用的机帆快艇,孙勇带上二个卫兵,护着李淑贞和陈天华上了一艘快艇,另外十名卫兵上了另一艘。 快艇一发动,一前一后朝着京杭大运河的南出口驶去。 /64/64592/17237314.html 第088章 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装有马达的快艇,那就一个字:快! 才十分钟不到,两艘快艇就靠上码头了。 马达轰鸣声,喧闹声,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码头上的驻军。 发生什么事了,人群纷纷涌了上来。 李队官闻讯从营房里赶了出来,见到陈天华居然乘坐警备署的军用快艇过来,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一队戎装侍卫快速又整齐地上了岸,然后排队走了过来,背上荷枪实弹颇为威严,旁边人群纷纷避开,给他们让路。 李队官与孙勇互敬军礼之后开口道: “劳驾执事官如此的兴师动众,不就是几个人嘛,你派个传令兵过来说一句,我把他们送过去不就得了,嘿嘿!” 他还没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脸上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 “李队官此言差矣,这位陈先生是标统李大人家里面的人,而且是……” 孙勇瞥了一眼身旁的三小姐李淑贞,欲言又止,“反正,你我都吃罪不起,兄弟,我只问你一句,现在陈先生他的随从呢?” “没事,都关在空闲的营房里。” 李队官说完,他自觉到些什么,不经意抬头,就碰上陈天华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浑身猛地一震,双脚一并“啪…”的一个举手军礼,大声道: “对不起陈先生,李某有眼不识泰山,先前多有冒犯,请陈先生见谅!” “算了,李队官,你也不是明知故犯,这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 陈天华瞧都没正眼瞧他一眼,只顾着自己伸着懒腰。 麻痹的,时下这种社会,适当端一下架子是必须的,摆一摆谱也是应该的,否则,这青山绿水都让这些人给毁了。 “我哪几个兄弟呢?”伸完懒腰,他望着李队官问道。 “噢…这马上就放。” 李队官一面谄笑地回答,一面大声朝营房喊叫,“勤务兵,快去把绍兴的那四个人放了。” “是…”勤务兵得令,就跑去通知放人。 一会儿,林根三兄弟和阿华四人,被五花大绑地带出来了。 他们每个人身上、脸上都‘挂了彩’,林根更是被揍得鼻青脸肿,衣衫都被撕碎,不堪入目。 陈天华见状,突然间是勃然大怒。 “李队官,为什么要捆绑我的兄弟,为什么要把他们打成这样子?请问,我的弟兄们犯了哪条大清律法?他们是钦犯还是你们要抓的逃犯?请给我一个交待!” 他用手指着李队官,大声质问。 见到自己商行里的兄弟们被毒打受辱,作为老大的他,当然是怒火中烧。 这有辱他的尊严。 而他现在占据人脉优势,不充分利用这些优势,给兄弟们讨回个公道,他枉为老大。 “哎哟…刘先生误会误会了呀!我可没有命令他们打人绑人啊。” 这时的李队官也傻眼了,他确实没命令过手下兵士,去殴打被送押的人。 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些人跟所谓的钦定逃犯,八杆子也打不着,过后收个押金、保证金的,就把人给放了完事。 但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而且恰好是标统家里人的随从。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嘛。 这样一弄,岂不是打了标统家里人的脸嘛。 “他玛的,你们都吃了熊心豹子胆啦,谁让你们动手打人的?还不快快先松绑!” “是!” 这些兵油子们,个个吓得脸都绿了,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少爷,还真的跟标统大人扯上关系了。 瞧这架势,可不是普通关系呵,军用机帆快艇都开来了,而且还带着标统大人的卫队,这比把兄弟关系还过硬。 他们七手八脚地去给林根,阿华他们松绑。 陈天华下颌微抬,眉峰一挑,目光灼灼道:“李队官,这事总该有个说法吧!” 他现在是得理不饶人,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真不知道马王爷长三只眼。 李队官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对着身后杵立的勤务兵大声喊道: “勤务兵,把这几个混蛋统统给我关上三天禁闭!” “是…” 那个勤务兵正要前去执行李队官的军令,只听得现场一声惊雷般的怒吼。 “先慢着!” 只见孙勇脸色铁青,两眼通红,他左手捏着佩刀,右手摸着六发转轮枪套,沉声道: “我说李队官,你也太护犊子了吧,也好!你舍不得,那今天我来替你执行军法!” 他作为标统李存智的执事官,瞧着陈先生随从被打,小姐自己是颜面无光。 他自然明白,现在,无论如何要给小姐挣些面子回来,否则,事后不好交差啊。 只见他对着那班侍卫,左手一挥,沉声道:“弟兄们,把这几个杂种拉出去,各打20军棍!” “是!” 这帮侍卫们,平时里耀武扬威的骄横惯了。 这几天,标统大人很少出门,他们都在营房里待着,憋屈得慌。 现在,他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抖抖风,却又站了老半天,手早就痒痒了。 这下好了,侍卫们一拥而上,把这六个兵痞拖到岸边不远处,按在石板上就开打。 “啪啪啪…” “……” 立刻,响起一阵哭爹喊娘的惨叫声。 林根他们兄弟四人,终于露出了笑容,他们心里实在是佩服,不知少当家的怎么就叫来这些个救兵。 围观的其它商户和百姓们们,也是拍手称快,估计这几个兵油子,平时没少干坏事。 李队官当然难堪,只见他脸色是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的,难堪的恨不得钻进石缝里去。 当众责罚他的兵士,又毫无顾忌他的面子,要是…… 唉,这小子来头太大,今天碰上个硬茬,冷不丁的一脚踢在钢板上,也算是自个倒霉啰。 一阵鬼哭狼嚎之后,这几个惹事的兵士,被侍卫们拖过来向陈天华磕头求饶。 “哎呀,陈大少,小的有眼无珠…” “少当家的,我们错了,请饶了我们吧。” “……” 瞧着他们屁滚尿流的样子,实在是狼狈可笑,刚才的嚣张气焰都消失到了九天之外。 陈天华厌恶地扭过头,鄙于不屑,“本少爷不想看,请交给李队官处理吧!” 李队官没辙,他虎着脸,嘴一撇,“把他们都拖到禁闭室,先关禁闭。” “是!” 勤务兵带上早已候在一旁的十几个兵士,架着不能走路的这些兵痞,前往禁闭室。 这下子,少说得让他们这些人卧床半个月以上,屁股都被打得血肉模糊。 侍卫们平时打习惯了人,大都变成是虐待狂,下手自然不会轻。 /64/64592/17241886.html 第089章 标统李存智 “小姐,你和陈先生还得跟我回警备署去,标统大人从巡抚衙门应该回来了。”孙勇对着一直冷眼旁观的李淑贞,低声谄笑道。 他清楚,这是他擅自带卫队出来办私差,回去肯定要给长官一个交待。 要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他这个执事官当得不算称职,迟早要被撸下台。 “华之,咱们得先回城里去一趟,今晚恐怕是走不成了。”李淑贞走过来悄然跟陈天华耳语。 林根他们这才发现,在河岸边上站着的这位漂亮小姐,居然跟少当家很亲热,顿时,就明白了大半。 敢情,这救兵是这位小姐叫来的,而少当家跟这位小姐…… 唉,这就奇了怪啦,少当家几乎天天跟他们厮混在一起,没见他出去过,除了绍兴城。 噢,还上过一次杭州城,买那些洋人造的仪器,对的,在杭州住了一休。 莫非就…… 平时跟随少当家的阿华,跟林根几个嘀嘀咕咕嘘唏着,边说边窃笑。 心里都在夸赞少当家本事大,还真有能耐,分分钟搞定一位权贵家的小姐。 话说陈天华听得李淑贞表达的意思,明白这戏码还得有个完整结尾。 再看看天色已晚,时下船又没有探照灯,不易走夜路,只能在杭城里息一晚,明日再走比较稳妥。 “倩华,今日之事太感谢你了,这样,我们就在杭城里住一休,明日再回。”陈天华低声对李淑贞说道,那首先是表示感谢。 “说这些干啥?又见外了不是?”她妩媚地瞟了他一眼,脸颊微微乏红,嗔怪道。 陈天华不知可否地对她一笑,转身走到林根他们四人中间,“怎么样?伤重否?” “咦,这没算什么,皮肉伤没事的,少当家。” “没什么,就像是在村里跟人打个架。” “放心吧少当家,我身体好着呢。”林根拍着胸口笑哈哈的回答。 “好样的,也算是见了世面,以后别再到处逞能,这可是咱双栖乡西埠头村,等会到了城里,叫军医给你们去处理一下伤口!” 陈天华很轻松地说着,这口吻就像他是标统他爹似的。 那边孙勇见李淑贞朝他点头示意,明白那边陈先生都已说好,可以返航了。 他想了想,还是走到闷闷不乐的李队官旁边,拍打着他的肩膀说道: “兄弟,你还得跟我走一趟警备署,当面跟标统大人说明此事。” “怎么?这人都放了,气也撒啦,还要怎样?”李队官感到这茬也太蛮横了吧。 “怎样,感到委屈了是吗?你不要以为这事就此结束了,标统大人还没发话呢,你跟着去,当面解释清楚是怎么一会事,我这也是为你好。” 李队官想了想,无奈道:“好,那快走吧!” 孙勇点了点头,手向后一挥,侍卫们就陆续登上机帆快艇,先去摇动发动机。 就这样,李淑贞、陈天华、孙勇和李队官加上刚才二名侍卫坐一条快艇,林根他们随其余侍卫坐另一条快艇。 机帆快艇开起来很快,在水中掀起不小的波浪,林根他们算是开了洋荤。 “那嬷逼的,这洋玩意儿装上去就是不一样,太快了。”“太爽快了,咱们过些日子,叫少当家也去买一艘机帆船,开得过瘾。” “……” 四个人在那旁若无人地说着,洋洋得意的根本不回避那些侍卫。 而那些侍卫也搞不清楚,这些人是什么来头,看他们几个人的外貌,就是实足的乡下农民,可是却能惊动孙执事官亲临现场,需要他们这些侍卫出动,去教训那些个兵哥儿。 不简单呵。 十分钟不到,机帆快艇就靠在运司河西岸,巡抚衙门专用码头。 林根他们一生从没跨进过衙门那高高的门槛,更没有进过军营。 他们一进入警备署大院,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到处探头张望,指指点点,嘴里嘀里嘟噜。 四人身上衣衫褴褛,脸上和手臂上还有不少乌青於血,不是牢狱里放出来的,那就是乞丐。 要不是旁边有孙勇等人在,大院卫兵准把他们当成乞丐给轰丢出去。 李淑贞看在眼里,她叫住孙勇,“孙执事官,帮我把他们几个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伤口,另外能否弄几件旧军服给他们换上?” “好,这没问题三小姐。” 孙勇马上喊来一位院内的勤务兵,在其耳边嘀咕吩咐一下,然后叫林根他们四个,跟着那位勤务兵走啦。 陈天华他们直接上到三楼,被引进一间贵宾休息室。 “标统大人回来了,陈先生在这里稍坐休息,三小姐跟我去大人办公室。” “嗯。”陈天华颔首,他跟李淑贞也是点头示意。 李淑贞跟着孙勇出去了。 天色已晚,怀表上指针显示,下午六点已过。 整个院落本身就是个衙门,主楼里面的人走得差不多了。 要说还留着的,那就是标统李存智本人,和他的侍卫,还有就是陈天华与李淑贞等。 一会儿,从走廊那头传出一个男人的怒骂声,“倩儿,你越来越不像话了,都是我从小惯使你的结果……” 还有一个女子有点哭腔的争辩声音…… 争吵声此起彼伏,父女俩人毫不相让。 陈天华在门口瞄了一眼,应该是标统李存智的办公室传出的。 谁在争吵,那也是不言自明。 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应该是有关李淑贞个人婚姻生活诸方面的事宜。 时下清末,青年男女大多还是父母之命,媒说之约的包办婚姻。 像刘玉劳陈琪美他们这样的新派,这种西方式的自由恋爱,在时下社会里,那绝对是凤毛麟角。 新派,讲究男女平等,男女自由,在大多数达官显宦家庭里,这都无法接受。 就是中堂大人李鸿章,他算是新派,洋务派领袖,可他的爱女照样是父母之命,媒说之约。 作为新军标统的李存智,虽说接受西式军事思想和体制,但对于家庭伦理方面还是十分守旧,奉行儒家思想那套。 所以,父女俩在这个问题上起冲突是难免的。 正在偷看中,忽然,标统办公室那虚掩的大门,猛地拉开,一位戎装军人从里面怒气冲冲走了出来。 陈天华连忙缩进身子,虚掩上门,退到自己那张椅子上正襟危坐。 听得外面一阵急促的马靴马刺声渐近,突然,贵宾休息室的门“嘭…”的一声被推开。 他遽然一震,抬眸望去,喔靠,门口站立着一位戎装的中年男子,一脸的怒气。 /64/64592/17247818.html 第090章 望断秋水不见影 只见他顶带花翎,一身铁灰色制服,横式肩章是金黄色游龙戏珠图案,盘花袖章,脚蹬高筒马靴锃光瓦亮。 腰间左挎一把三爪龙佩刀,发出清冷的光泽,而右侧是一把最新款的勃朗宁m1900手机。 浑身上下隐隐散发出无边的霸气。 此人中等偏上个头,皮肤黝黑,肩膀宽阔,一张紫酱脸,最大的特征,就是嘴巴右上角有颗大黑痣。 陈天华脑海里第一个反映,竟然是这个黑痣比双栖乡的范成贵要大而黑。 来者正是李淑贞的生父,淮军第一标标统李存智。 他就立在门口,既不进去也不开口,睁着两个不大的眼睛,犀利地盯着陈天华,仿佛要透视对方的五脏六腑。 这样子让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陈天华不由得站立起来。 他不卑不亢,上前一步拱手作揖朗声道:“晚辈陈天华,冒昧上衙门打扰,多有得罪,请大人见谅。” 因为没有介绍,虽然他可以判定,面前之人就是李淑贞父亲,新一标标统李存智,但必须要彰显自己既能礼数到位,又不冒失而稳重。 所以,他以晚辈自称,礼数尽到但又很含蓄。 否则,留给对方的第一印象,那就是此人轻狂、轻浮不稳重。 “爹爹!” 走廊上传出李淑贞的叫喊声,她显然是从标统办公室追出来,怕李存智冲进房间去伤害陈天华。 “让他明日来府上。” 李存智丢下一句话,转身就从楼梯下楼。 大院里,他的卫士们牵着马在等待,孙勇也在。 他翻身上马,的的得得出了院门往府邸方向策马走去。 清朝武官,朝制规定不允许乘轿,只能骑马或坐船。 “华之,我们走吧。”李淑贞进门叫唤。 “倩华,这次为了我的事,让你被你父亲责备,我很过意不去。”陈天华迎上去深深作了个揖。 “瞧你,又来了,你再说一次见外的话,我可就不理你了。”李淑贞脸一沉嗔怒道。 “对不起又惹你生气,别生气了呵,我今后不说这些客套话行了吗?”他连连道歉。 “这还差不多。”李淑贞转怒为笑,她叹了口气,嘟囔道: “其实,你别把自己想得这么伟大,家父不可能为你这点小破事,专门对我发脾气,而是因为我的个人…婚姻方面,唉,今天不想再说了,明天吧,明天你可要帮我过关哦。” “没问题,上刀山下火海,华之万死不辞。”陈天华拍打着胸脯表态。 “嘻嘻,瞧你说得,事情远没有如此夸张,还上刀山火海。” 俩人有说有笑地下楼来了,孙勇已带上林根,阿华他们四个人,都在楼下等了。 林根他们明显处理过伤口,脸上有红药水痕迹,身上都换上清兵的蓝色军便服,就是没号衣那种。 军便服都偏小,阿华他们的衣裤还凑合,林根那身简直就是惨不忍睹,裤脚和衣袖只有半截。 孙勇说,他太高大了,这里最大号也就这样子。 穿上这套总比光身强吧。 “走吧,就别讲究了,咱们在附近找家客栈住下来再说。” “陈少爷,往前走一里路左手边转弯,那里就有一家客栈。”孙勇给陈天华指了指。 “谢了孙执事官。” 陈天华跟李淑贞,孙勇告别之后,带着四个人往杭州大街上走去。 …… 李淑贞从走廊走进自己的闺房,“呯…”的一声关上门,身躯就直接扒在床上,脸深深地埋进被窝里。 她心里着急、难过,眼泪止不住流淌,打湿了被絮。 从早上八点钟半开始,她就在房门口的走廊阳台上眺望李府大门口,希望看到马车到达,陈华之神采奕奕地从车上下来,敲门进入李府。 她住在厢院小楼的二层,从这里可以眺望李府大门口的那条马路,过往行人和车马都能一目了然。 可她进出房间几十趟,整个上午望断秋水二个多小时,陈天华连个鬼影也没见着。 本来,她可以堂堂正正地去接他,可父亲昨晚突然下令,今天她不得离开厢院一步,并安排二个家丁守在厢院门口。 今天刚好是礼拜天,所以,父亲休息,他才安排在府上单独见陈天华。 今年开始,清政府各衙门官吏实行每周休息一天的休假制度,这是与时俱进跟西方看齐。 陈天华迟迟不露面,让李淑贞心急如焚。 昨晚父亲说了,如果这个陈天华,各方面不能满足他对女婿的要求,那么,李淑贞就必须乖乖接受父母之命,不准再搞什么自由恋爱。 陈天华今天未能来赴约,难道他怕了,当了逃兵? 如是这样,那她从此就失去了自由,变成了旧制囚笼里的一只鸟。 “咚咚咚…”有人敲房门。 李淑贞止住了哭泣,用衣袖擦去泪痕。 “谁呀?” “是我,三小姐!” 是她的贴身丫环小翠。 她身着月白色碎樱斜襟衫,深绿色长裙,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拘谨地站在门口,脸上堆着笑容。 李淑贞不耐烦地打量着她,“进来吧!” 小翠低着头走了进来,把托盘轻轻地放在桌上,道:“三小姐今天不开心?” “谁说的?不要你管!” 李淑贞正想发脾气,却看见那托盘上放着一个小碗,问道:“碗里装的是什么?” 丫环小翠笑言道: “这是太太吩咐我刚熬的燕窝羹,刚才太太见三小姐老是在走廊上进进出出的张望,问是不是会着急上火,吩咐我熬些燕窝,送些过来给小姐润润气。” “三小姐要是身体不想动,你就躺到床上去,让小翠来喂您吃吧!” 三姨太白素灵,自从在家中管事以来,家里佣人们就不再叫三太太了,省略了前面那个‘三’,直呼为‘太太’。 这字数少了,地位却大不相同,擢升啦! 在时下清末,管事的姨太太相当于正房夫人。 而钟氏仍就是‘二太太’。 李淑贞撅着小嘴说道:“这是我姆妈说的?” “嗯…”小翠点了点头。 “哼…你端过来,我自己会吃。” 说实在的,李淑点还真的有些饿了,早餐没心思吃,而且这是燕窝羹,好久都没吃了,很想尝尝鲜。 丫环小翠却有些迟疑,“三小姐,看你眼睛红红的,还是我喂你吃吧。” 李淑贞摇摇头愠色道: “别废话,本小姐都长这么大的人了,哪里还用得着你来喂?端到这边来,我自己可以的。” 丫环小翠见小姐发了脾气,当然就不敢再啰嗦,连忙把托盘端到床头柜上。 李淑贞用小汤匙舀了一口,嗯…味甜不腻,入嘴爽滑,口感很好。 很快,她就把一小碗燕窝羹喝了个底朝天。 /64/64592/17248377.html 第091章 无奈去噹表 见三小姐把一小碗燕窝羹消灭了,小翠高高兴兴地收拾碗筷下楼,跟太太复命去了。 李府是一个五进院的大宅,还有东,西二个厢院。 李存智一共娶有四房太太: 正房大太太是他父母包办的婚姻,在安徽老家,乡下黄财主家的闺女,传统小脚女子。 目前已长住在老家梅院里面,吃斋念佛,孝敬老人。 大太太生有二个儿子一个女儿,二个儿子都有安徽老家淮军里,大女儿已出嫁。 在杭州城里跟随他的,是二房和三房姨太太。 二房姨太太姓钟,在杭城原是个唱越剧的戏子,生有几份姿色,早年李存智将其收为二房姨太太。 钟氏为梅宗玉生有一对儿女: 儿子李品璋,现年二十六岁,天津武备学堂毕业后,被李中堂送往德国深造。 女儿李淑瑛,现年二十二岁,在基督教会主办的崇文女子教会学堂里当助教。 李淑贞的生母叫白素灵,长得年青貌美,亭亭玉立,是杭州一个富家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后因家庭变故落魄,十八岁时,就被李存智相中,娶为三姨太。 李存智对三姨太白素灵一向很宠爱,认为她有文化,知书达礼,但凡外出应酬要携带夫人,就都是白素灵。 这样,就让她主持家中一切。 “的的哒哒…的的哒哒…” “嗷…” 一阵骏马临近的声音响起。 李淑贞从床上一跃而起,打开门冲到走廊阳台上。 只见一辆长辕马车在李府门口停了下来,马车周围是孙执事官带着二名亲卫骑着马护送。 马车门打开,陈天华神采飘逸地下车来了,手上拎着几样礼物,显得很有派。 “天呐,都十一点了,才来呀!”李淑点喃喃自语,终于先舒了口气。 不管怎样说,人还是来了,李淑贞悬挂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是落下一半。 下一步能否过关,就看陈华之的发挥了。 他昨天可是当面表的态,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 其实,李淑贞还不算了解陈天华的脾性,他是个非常信守诺言的男人。 他今天一大早起来,就为上午要赴李府参加‘考试’做准备工作。 可偏偏就是老出乱子,搞得他手忙脚乱,疲于应付,险些还弄出人命关天的大事来。 话说昨晚,陈天华跟李淑贞,孙勇俩人告别之后,心情放松地带上林根四人,来到离警备署不远的一个客栈。 这个客栈方位是孙勇告诉他的,也是临近浙江巡抚衙门,处在杭州府城最繁华地段,属于政商通用的高档场所。 临近一瞧,发现这家客栈在时下杭城里算是最高档的,平移到后世,相当于五星级酒店。 到了客栈门口,陈天华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连一个铜板都没有,昨天交割完船款之后,剩下的八个银洋和几十个铜板,在码头分别给了那个鲍牙兵士和李队官了。 这下槽了! 五个人住房房费,吃饭等怎么办? 不过,时下客栈入住,并不像后世那样的先交多少压金、再开房间,而是先入住消费,离开时再结算。 当然,得有个前提,必须是衣冠楚楚的达官贵人,并不是阿狗阿猫进去,都有这个待遇。 从表象看,陈天华进去住店,那没问题,但若是林根他们四个进去,那肯定不行,得先交钱。 “林根,阿华,你们在客栈外面等我一下,我进去开房拿到房间钥匙,然后再来带你们。”陈天华吩咐道。 “嗯,少当家的,我们等你。” 陈天华进去了,他那派头到柜台前一站,管事都是点头哈腰,客气的很。 “客官住店,要什么房间,几间房?” 陈天华瞥了一眼前堂招牌,这里可没有大通房,都是上厢房带院落,普通厢房是二人一间的套房。 “我有五个人,一间上厢房,二间普通厢房。” “好嘞。” 陈天华签好单,拿上厢房的铜锁钥匙,先进去瞧上一眼。 这普通厢房的整个设施都很高档,古色古香的红木家俱,自来水,夜壶,马桶等。 在整个杭州府城,能用上自来水的,就是这运司河,河坊街一带。 他出去之后,领着门口这四个衣衫不整的大汉进入客栈,立即引来异样目光。 因为林根他们穿着极不合身的衣裤,又像是兵哥儿,很另类。 亲自打开房间,教会他们正确使用自来水,陶瓷水瓶,马桶,尤其是这些东西不能损坏。 交待清楚之后,陈天华领着他们到前院餐厅去用餐。 这四个人的食量,可吓人啦,相当于十个普通人的饭量,客栈前堂的顾客,包括那些跑堂的,看得是目瞪口呆。 吃完饭,陈天华签字画押。 完了,折腾了一天大家也累了,都洗洗睡吧。 林根与阿华一间,林祥与林君一间,陈天华自己在上厢房带院落的。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陈天华顾不上吃早餐,就上繁华的河坊街,准备找到一家当铺,把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当了换钱,解决目前的燃眉之急。 身上值钱的东西,毫无疑问,当然是那块金壳珐琅怀表。 他走进一家看上去招牌很大,门头装饰大气的当铺,坐在专门为客人休息的红木椅子上,随即传来招呼声,“这位客官,一大早赶来,想必是遇到什么麻烦事儿了,看我们能帮你点什么?” 玛的,眼睛真毒,都被你猜中了。 陈天华霍地站起身来,一百八十二公分的身高,比眼前这位身着长衫的大叔,足足高出一头,就像一堵墙似的,对方颇有点压迫感。 他微微拱手道: “昨天进城来,临时遇到点事,手头紧周转不开,这块怀表乃是英伦货,皇家珍藏品。” 说完,便从上衣兜里摘下怀表,递给这位管事大叔,然后坐回那把椅子,翘起个二郎腿,等着。 见递过来的怀表,金灿灿的表壳和表链,表面镶嵌宝珠子,那管事眼睛一亮,就明白是件大货,忙伸出双手接住,点头哈腰道:“请客官稍等。” “给客官泡茶。”一转身随即一个吆喝,从而推开门走进柜台里面。 他从柜头下面拿出一只放大镜,把怀表放在桌面上,反反复复的仔细端详。 一个人搞不定,他只好进去请出一位老者,两人各拿着放大镜仔细端详,一起商讨。 /64/64592/17264919.html 第092章 准备去当毛脚女婿 这时,一名店里学徒,端着茶盘出来了,到了陈天华面前,把盘里的碗茶小心翼翼端出来,放在茶几上,“客官请慢用。” 陈天华并不客气,他捧起碗茶,揭开碗盖,用嘴吹、盖子拨,把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拨开,慢条斯理地专心喝起茶来了。 他明白,自己这块怀表,就够让店里的几个‘砖家’,忙碌半天。 果然如此,当铺里面又来了位中年人,像是个掌柜模样,他们悉悉嗦嗦,嘀嘀咕咕一阵。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只见那位老者颤巍巍出来,微微拱手道: “先生您好,鄙人乃这当铺的老掌柜,观先生之年轻,想必是刚从外国归来的吧?” “禀老人家,晚生刚从英伦三岛归来,昨天刚到杭州。”陈天华站起身来回礼,顺带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鄙人观这块怀表,做工精致,实乃世上罕见,不知先生是要卖,还是只做短暂抵押?” 陈天华一愣,这当铺还有这种说法,他随口就问道:“想卖如何?若是抵押又如何?” “卖之则捶而不悔,若抵押则可回。”老者一字一句说得明白。 “哦那明白了,晚生只是急用钱,当然是作短暂抵押之用。” 老者思虑片刻道: “既然是急用,请问先生用度多少?” 这话问得陈天华是云山雾罩,不知这位老者是何用意,不过观之老者慈眉善目,不像是个不怀好意之徒,应该是善意的吧。 “晚生需约二百个大洋,五天即可。” 他连时间都告诉了对方。 “鄙人明白了,给你二百块银洋,一块银壳珐琅怀表作反抵押品,十天为期,归还时加息五块银洋,过期则物不可取!” 这老者做生意很是精明,这块怀表的价值不菲,少说值二三千大洋。 他也不知对方是个什么来历,便提出这么个看上去很苛刻的条件。 但这个条件,恰恰符合陈天华之意。 他原以为当铺会给他估最少二千块大洋,而他拿着这银子没什么用途。 绍兴家里银票有的是。 没想到,人家服务周到,给了块怀表作反抵押物,他还可以掌握时间。 用惯了怀表的他,已经离不开这玩意儿了。 “就依了老人家。”陈天华拱手答应。 “好,先生请稍等。”老者回到铺里,安排那中年人写当票,然后是二封银洋和一块银壳珐琅怀表。 这块银壳珐琅怀表也算是高档物,比自己原来那块,当然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这表没有镶嵌珠宝,没有金链子,机芯也差点,也不是皇家限量版珍藏品。 但还是能陪衬自己的身份。 陈天华让店家给了个布袋子,当众把二百块银元打散装着,大概用眼扫一下银洋,看有否假货。 当然是不会有。 这钱袋拎着还沉甸甸的,但等会马上要用出去的。 当票拿过来陈天华仔细看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便揣入怀里,再把怀表挂在上衣口袋。 末了,拱了拱手便离开了当铺。 他已经把这几位当铺里头面人物的面貌特征,以及当铺位置牢牢记在心里。 时下经商氛围,尤其是做正经坐堂生意,大都是讲究诚信为本,贪点小便宜时有,但坑蒙拐骗非常少见。 他这么做,只是以防万一。 他随即跑进一家大型的中药店铺,花了足足一百块银洋,买了支正宗的东北长白山人参。 用精美纸合包装,还拿得出手,虽说不是极品,但作为拜见礼物,还是上等佳品。 又在这条街上,买了些上品燕窝,上等莲子等礼物,又是四十多个大洋。 差不多了,作为毛脚女婿,第一次上门拜见泰山,空着手去,那是要被别人看轻的。 既然去演戏,那得把戏给演好啰,否则,演砸了不但帮不上李淑贞的忙,还祸害了她。 再仔细想想,自己花费这些钱也是千值万值,相当于在做人脉投资。 攀上新军标统这种人脉关系,可不是谁都有这种机会的。 陈天华心里明白,下一步的清末民初,将天下大乱,军阀割据,手上没有枪杆子,就算有最大的财富也是白搭。 买完了这些东西,身上钱袋子里还有五十几个大洋,支付客栈的住宿费和饭钱等,绰绰有余。 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哎哟,快到十点半钟了都,自己赶紧回客栈洗漱打整一下,准备赴李府面试。 他拎着这些东西,顾不上斯文,撒腿就跑。 当他气喘吁吁跑到客栈门口时,发现客栈门口围着不少人,还有衙门差役和清兵进出。 “听说昨晚住进来的,店家说有个像模像样的年轻人领他们住进来,今一早,那个年轻人不知所踪,估计是跑了。” “看上去像是江洋大盗,个个贼眉鼠眼的。” “……” 陈天华一听就感觉不妙,连忙挤进去三脚两步地到了前堂。 “哎呀少当家喂,你终于回来了呀。” “你再不回来,我们可要被押走了。” “……” 被五花大绑押在前堂墙角的阿华,林根他们,一眼见到火急火燎闯进来的陈天华,都大声喊叫起来。 救星到了,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他们今早起来,穿衣洗脸之后,就聚在一起,大声武气地谈论第一次住这高档客房的感受。 “玛的,这个笼头真灵光,往左边一扭,哎,水就自己来了,自来水还真是自来水,太神奇。” “别说自来水了,我清早起来拉尿,坐上这种香喷喷的马桶,老子还拉不出屎来,非得蹲着才行,犯贱。” “别说你们了,晚上睡在软塌塌的床上,感觉比我老婆的肚皮还软,搞得老子一夜没怎么睡好。” “哈哈…哈…” 他们大嗓门毫无顾忌的大声喧哗,引得楼道上许多顾客张望,撇嘴摇头。 想想看,但凡住进这种高档客栈的人,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许多人是到巡抚衙门或知府衙门办公差来的,个个不富即贵。 结果,发现店里昨晚住进来几个衣衫不整,言行粗鲁不堪的下等人,立马感觉自己被污辱了,有失尊严。 有的顾客转身到前堂柜台处,找店掌柜控告,投诉。 林根他们可满不在乎这些,还觉得很搞笑。 哼,真是狗眼看人低,老子们是少当家的人,少当家神通广大,这些家伙们是有眼不识泰山。 四个人大模大样地来到前堂吃早餐,点了一桌子吃的,什么剪鸡蛋,无锡小笼包,肉丝面等。 胡吃海喝地一番,嘴一抹准备走人。 “嗨嗨嗨,你们几个,付账。”一个前堂管事的上前要求他们付钱。 /64/64592/17265933.html 第093章 拳匪余孽 这几个人像是饿死鬼投胎似的,剪鸡蛋一要就是十几个,无锡小笼包一端也是十几笼,一下子店里的存货给端没了,来不及搞出来,惹得后来等待的顾客意见老大。 这还不算,这些人吃没吃相,一只臭哄哄的脚抬起,搁在锃亮的红木椅子上,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还巴嗒巴嗒发出嚼食声音,那比猪儿嚼食声都大。 这副模样,惹得许多顾客都不愿与他们为伍,纷纷避之不及,蹙眉煞脸的很不爽。 客栈里从掌柜到普通跑堂,对于这几个有损客栈形象的人,早就看不惯了。 但人家住都住进来了,说是就住一天,那就赶紧结账让他们走人。 “结账?找咱们少当家的去啊。”林根嘴一咧,竖起大姆指往后一指,很有派地嚷嚷道。 “那你们的少当家呢?”这时,店里管事的这才发现,与昨晚相比,是少了个年轻人。 “咱们少当家的,那当然还在房间里睡觉,这么软的床,香喷喷的被子,说不准昨天那位漂亮小姐也在,这谁不喜欢搂着妞多睡会,啊…” 林根猥琐地说着,转头和阿华等哈哈大笑。 掌柜立马让伙计到上厢房去叫唤。 才一会儿,那个伙计下楼来了,像被狼撵跑了似的嚎,“掌柜的,那个住上厢房的人跑了。” 原来,那伙计进屋一看,这那里还有人影? 他转身跑下楼来,杀猪般的嚎叫,想当然地禀报掌柜,说人跑了。 “跑了?把这几个给我看起来,马上报告衙门。”掌柜一听,脸色一变,愤怒地手掌猛拍柜台大声道。 “明白…” 呼啦啦,一下子围上来十几个人,有护院的,跑堂的,还有几个自告奋勇的顾客。 少当家的不在房间? 那肯定有事外出了,怎么可能会跑?不会跑的! 可他们是有口难辩,任凭他们在那干嚎,没人相信他们。 四个人嚎叫一阵也累了,现场没人理睬他们。 他们就像被戳漏了的皮囊似的,早就没了刚才的神气,瘪塌塌龟缩在墙角蹲着,心里祈祷少当家的快点回来。 结果,少当家迟迟没到,却等来了衙门捕快和清兵,上来不由分说,一个个五花大绑。 说来搞笑,今天是礼拜天,属于衙门休息日,捕快里只有二个差役在值日。 接到辖区内客栈报案,说有人吃霸王餐,住霸王店,那就过来瞧瞧,到了现场就傻眼。 不敢进门啊! 清末的捕快,手里提拎着一把可怜的铁尺,实际就只能对付几个小偷小摸,吓唬吓唬小老百姓还行。 眼前这四个彪形大汉,穿着没有号衣的清兵服,尺码完全不合,像是临时偷来的。 这可不是普通的鸡鸣狗盗之徒,弄得不好还是拳匪余孽。 二个捕快心里暗忖咱搞不定,忙让店家说,让他们去向巡防营禀报。 就说店里来了四个拳匪,江洋大盗。 接到报案的张队官,乐得嘴都笑歪了。 江洋大盗,拳匪余孽。 这还得了! 这不是明摆着,一个立功的好机会吗? 平时这种好事,都特么的被新军给掳走了,今天可是天上掉下来馅饼,咱得稳稳当当地接住。 张队官立马带上一个排,连他和二个马弁,整四十名巡防营兵卒,端着大刀长枪,还有二十杆鸟枪,如临大敌地把客栈给围了。 “把这四个匪贼先绑了。”张队官命令道。 巡防营的清兵,在二十杆鸟枪的掩护下,纷纷扑向林根他们。 有了昨天教训,林根他们今天都学乖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嘛,不做任何反抗,束手就擒总可以吧。 让林根他们想不通的是,不就是没交房钱和饭钱嘛,怎么就成了拳匪、江洋大盗了呢? “你们太过分了,凭什么把我的兄弟给绑了,啊…”见到此情景,陈天华气不打一处来,虎目圆睁地大声吼道。 “他是谁?是不是先前失踪的那个匪首?” 只见一个头戴蓝翎,蓝色军服的补子上面,画着一条海马的下级军官,用疑惑眼光放肆地打亮着陈天华,扭头询问店掌柜。 经过店掌柜点头确定之后,张队官嘿嘿狞笑,后退二步之后手一挥,“来呀,把他也给我绑了。” “遵命…” 七八个军汉像虎狼般扑了上去,扭胳膊、捆腰、抓衣领甚至于抱腿提脚,企图将陈天华掀翻在地,便于捆绑。 这时的陈天华可是意想不到,他双手还拎着众多礼物,来不及放下就遭如此待遇,顿时怒发冲冠。 “滚开…” 只见他大吼一声,与此同时,掀胳膊、扭身、扫腿…… 一连串动作就不受控制地出去了,像喝水似的完全下意识。 “哎唷…” “啊…” “……” 七八个军汉一下子被掀得人仰马翻,有几个被甩出去丈余,撞翻了放在墙角的马桶,溅得一身粪尿,臭气熏天。 这下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功夫了得,这才是真正的拳匪。 刚才那四个拳匪,貌似强壮,实质胆小如鼠,乖乖束手就擒,让周围人群看得不过瘾。 “这小子厉害,不愧为拳匪,江洋大盗之头目” “这下终于有好戏看啰,瞧瞧这些官兵如何擒住他。” “……” 刚才死寂的围观人群,一下子热闹起来,兴奋得像吃了春药似的,都希望接下来是一场“三岔口”的武戏。 “把这匪首给我围起来,不投降就开枪打死他。”那个巡防营张队官,见陈天华功夫了得,气急败坏地命令道。 “是。” 二十名鸟枪手成扇形排列,端起鸟枪,黑洞洞枪口对准站在前堂中央的陈天华。 “跪在地上举手投降。”清兵们齐声高喊。 这种鸟枪是明末清初的火绳枪改进而成,曾经是清军绿营里最先进的火器。 有了制式步枪,现在装备给巡防营使用。 虽说鸟枪没有毛瑟步枪那么灵光,精准度高,但对着五米开外的一个大男人,就算都是新兵蛋子,也能闭上眼睛开枪。 二十杆鸟枪齐开火,说什么也能将对手射成马蜂窝。 面对这种不利局面,陈天华当然不甘心就如此这般的束手就擒。 他非常清楚,一旦自己进了巡防营,不死也会脱层皮,拳匪余孽嘛,说不定就此下了狱。 而李府因为没有赴会,事都搞砸了,谁吃饱了撑的,还会到巡防营的牢里,捞他出来? 原来是个拳匪余孽,活该!这正中李大人下怀。 估计李三小姐也被气得浑身发抖,还会管他吗? 到那时,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呵,比起昨天在京杭大运河码头被扣,不知要悲惨多少倍。 他现在只能是拚命一搏逃出去,逃到李府,也许还会有一线希望。 想到这里,他暗自运气,准备把手中的礼物当成暗器甩出来,然后夺路而逃。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 “住手!” 突然间,门口人群中响起一声炸雷般吼叫。 随即而入的是一身戎装的孙勇,和二名新军侍卫。 /64/64592/17283978.html 第094章 有眼不识泰山 其实,孙勇和二名侍卫来了一会儿啦,他没露面是在冷眼旁观。 昨天傍晚,标统大人在办公室对着三小姐发的那通火,他听得是一清二楚。 标统李存智并不同意三小姐的所谓自由恋爱,后来在三小姐差不多以死相逼的情况下,大人才同意今天在府上相见陈天华,经仔细考察过后,再做定论,也算是对三小姐一个交待。 李存智昨天傍晚下楼来,在回府之前,交待孙勇他今天上午来接陈天华去李府,自然也有让他监视、观察这层意思在其中。 作为标统李存智的心腹,执事官,他自然深刻领悟长官意志,也要对长官负责。 让他万分惊讶的是,就在刚才,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一个少年,竟然有如此高强的功夫。 还有就是面对二十杆黑洞洞枪口,一般人早就吓得浑身抖簌,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给吓尿了。 而他,居然是面不改色,临危不惧! 还真是条汉子。 所以,他及时地大喊一声,冲进来公开亮相。 “哎呀,原来是新军的孙执事官大人,您怎么也闻讯赶过来了呢。”张队官先是一愣,后立马堆起笑脸谄笑道。 心里即在大骂:那嬷逼的,新军就像一条死狗,嗅出点臭味,就猛扑上来。 现如今在整个杭州城,他们那里都想要插一扛子,分一杯羹,捞点好处走。 “我说张队官,都说你们巡防营是又瞎又聋,有时还像个疯子,提拎着几根烧火棍到处吓唬人,你也不睁大眼睛瞧仔细,他像是个拳匪、江洋大盗吗?”孙勇鄙夷地讥讽道。 “那…那他是谁呀?”被孙勇这么一刺激,张队官也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这家伙手里提着的不是什么刀剑火枪,分明是人参、燕窝、白木耳。 这可都是时下达官贵人家里的上等补品,是送礼的礼物。 “实话对你说吧,张队官,你现在用枪指着的这个拳匪,他可是咱新军标统李大人家里的贵客,未来李府的三姑爷陈大少爷,明白了吧。” 孙勇是咧嘴嘿嘿讥笑。 什么? 李府未来的三姑爷,这还得了。 孙勇口中出来的这句话,就像一颗炸弹,轰隆隆炸翻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太富有戏剧性了吧。 见势不妙,二个捕快脚底抹油,溜得比兔子还快,恐怕沾惹上他们。 而巡防营张队官,连声道:“误会误会了,大水冲倒龙王庙,都是这店家慌报实情所致。” 说完,他手一挥,给林根他们四人松了绑,带着三十余名巡防营兵士,灰溜溜撤走了。 他们是巡防营官兵,自然没人敢把他们怎么样? 围观群众呼啦啦一轰而散,戏都演完了,还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 可最做蜡的是店家。 他们可是始作俑者。 只见掌柜,算事,跑堂报案的,拢总十几个呼啦啦跪在地上,向陈天华磕头谢罪。 “哎哟陈大少,咱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请宽恕。” “陈大少,三姑爷,鄙人误听误信,冒犯陈大少和你的几位兄弟,这样吧,诸位在此住宿餐饮等费用全免。”那位掌柜的终于开出了具体赔理条件。 “这就算够了?这道上规矩你们应该懂得吧,损坏名誉,摆上二桌酒宴,准备好名誉损失费,等会中午送到运司路南岸的李府,这才算有诚意。否则,这店我看也不要再开了。” 孙勇不阴不阳的几句话,吓得那掌柜的连声道:“明白,鄙人明白了大人。” “那好吧,陈大少,我们也该起程了吧,李大人在府上等急了可不好,马车就在门外。” 孙勇对着那掌柜点了点头,扭头对陈天华说道。 陈天华拎着礼物一动不动地站在前堂中间,冷眼旁观。 说实在的,他刚才也被这一系列戏剧性变化,搞得有些懵懵懂懂。 麻痹的,还虚惊一场。 他见孙勇在催促,也觉得太晚了,连忙道:“好嘞孙执事官,咱们现在就走。” 说着,拔腿往门口走去。 “哎哎少当家,那咱们几个咋办?”林根见状,连忙叫唤。 “你们回自个房间去,该喝喝该吃吃,谁敢再啰嗦,扇他几大耳光。”陈天华咬牙切齿道。 “晓得了少当家,你慢走,孙大人慢走。”林根他们一听这话,立马高兴得屁颠屁颠。 他们最擅长干的事,就是狐假虎威,有少当家这一句话摆在那,他们就自在了。 就这样,陈天华坐上马车,在孙勇和二位侍卫的簇拥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威风凛凛地离开,前往李府。 林根,阿华他们目送陈天华离开,对这位少当家佩服得五体投地。 只有店家,从掌柜到几个管事,现在都是愁眉苦脸,心里在念叨,这下可赔惨了。 话说陈天华坐着马车,的的得得的一路小跑,十分钟左右就到了李府大门口。 他下了车,马车和孙勇等都往前走出二十几步再转弯,估计是从侧门进入李府,那里是李府车马出入之地。 倾刻间,李府大门口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先没慌去敲门,而是抬眸仔细打亮一番。 眼前出现一座偌大的府邸,绿树成阴,蜿蜓起伏的围墙,和深不可测的庭院。 宅前有两尊高大的石貔貅,这是南方人的习惯,说是能僻邪。 而北方人习惯于门前放二尊石狮子,说是显示权贵。 上二个台阶,正对着马路的,是扇双开门的缠枝朱漆大门。 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块牌匾,圆形篆体字‘李府’。 陈天华苦笑了笑,低头瞧了眼身上,见衣衫很平整,便叩响了大门上的大铜环。 “咚咚咚…” 一会,从院内传出“啪嗒啪嗒…”的木拖声,他判断是一个穿着木拖鞋的仆人出来了。 果然,“吱嘎…”一声,大门开出一条缝,一个青衣短衫的小厮探头出来,上下打亮着陈天华。 “您是…” “哦,我叫陈天华…” “哦,你就是陈大少,请进来吧。” 还没等陈天华把话说完,那小厮就大开门喊请进。 估计他早已得到通报,在此候着呢。 陈天华刚迈过高高的门槛,抬头就见从里面出来一位近五旬的清瘦男子,瞧其打扮,估计是李府管家。 只见他走近了向陈天华拱了拱手道:“你是绍兴来的陈大少?” “正是晚辈!”陈天华拱手还礼。 “哎哟,请别这么称呼,折煞在下了,陈大少请。”管家弯腰摆了摆手,然后在前面带路。 /64/64592/17283979.html 第095章 赴李府面试 陈天华拎着礼物进了李府,管家亲自把他引至前堂客位落坐,接过礼物道: “陈少爷请稍候,待下人们通报老爷、太太过后,您才进去。” “好好,本少爷就在此等候,没事,你去忙吧。” “在下告退。”管家作揖之后,就退出前堂客厅。 陈天华不急不徐,他慢慢品着上等的龙井,想着等会可能出现的场景,自己如何应对云云。 也就是过了十分钟,李府管家又进来了,“陈少爷,我家老爷和太太请您过去说话。” “谢管家。” 陈天华起身,跟着管家穿过天井,廊道,进入内宅院。 俩人走到一间屋前停了下来,“老爷、太太,陈少爷到了…”管家在门外唱道。 “让他进来吧…”一个很威严的声音传出,顺带着二声干咳。 这声音跟昨天傍晚在警备署三楼的声音很相似,就是李存智无疑。 李府没有安排在后堂大客厅里见陈天华,而是在一个很僻静地方,很是谨慎,显然是不想让此事伸张出去。 “老爷和太太就在里面等你,陈大少请进去吧。”管家对着陈天华轻声道。 “谢谢管家。”陈天华微微拱了拱手,转身上前一步推门进入内屋。 屋内开间不大,布置得典雅高贵,墙上挂着名家字画,四角放着青瓷花瓶,一架紫檀木的屏风。 屋正中放着一张檀香木的床榻。 八尺为床,一尺五寸为独坐的枰,以陈天华的见识,这是一张典型的明清时代,供两人用途的双人榻。 这种可躺可坐的双人榻,时下许多达官贵人,在家中专门用来抽阿片烧炮。 坐榻的左右两端,分别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不用说了,就是李存智,只不过他今天是一身家便装,长袍马褂,斜靠在榻枕上,右手端着短式英式烟斗,但斗中烟丝并未点燃。 他的双眼,还是那么炯炯有神地盯着陈天华。 女的保养得很好,约莫三十六七模样,皮肤白皙,腰身曼妙,杏眼如波,风姿绰约。 头梳云鬓、插金钗,穿嫩黄色云锦旗袍,一双绣花锦缎软底鞋。 见陈天华推门进来,她睁着大杏眼很认真地打量着这位年轻的少爷。 陈天华五官端正,天庭饱满,身材高大,着一身浅色锦缎长衫,薄呢马褂,两眼有神,英气勃勃。 这外貌神态和气质,白素灵是满意的。 “晚生陈天华见过老爷,太太。”?陈天华双手一抱,作了一个深揖。 他自称晚生,没有称谓李存智为标统大人,因为是在家里府上,这算私会,他称谓对方老爷比较妥贴。 称男主为老爷,另一位女主当然是太太,这是江南人士的习惯称谓。 他也没有下跪行子侄之礼,否则,有毛脚女婿自居之嫌,很容易引得长辈反感。 将自己的位置摆正,显得不卑不亢。 “陈少爷,请坐。”?李存智冷眼旁观,白素灵虚抬了下手,示意陈天华坐下说话。 陈天华机灵不怯懦,礼数行为得当,言辞筒短,让人赏心悦目。 白素灵一开口,陈天华就分辨出其口音,这位李淑贞生母,应该是杭州府钱塘县人士。 “谢太太!” 陈天华微微躬身后落座。 丫鬟送上碗茶,自然是上品龙井。 他端起碗茶轻轻抿了一口,便放下,然抬眸平视上首的二位男女主人。 “陈少爷是绍兴山阴县人士?”?白素灵问道。 “是…” “家中做何营生?” “晚生做水产养殖,现又开了家石灰窑场。”陈天华很平静地回答。 不好提祖业父业,因为都提不上桌面,他这样巧妙回答,让人搞不清楚家境如何,是地主还是富农。 单凭今日提拎进来的拜见礼,人参燕窝白木耳,有这三大样,足见他家还是有实力的。 做水产营生,开窑场没实力行吗? “你从小练过武功?”李存智突然插嘴道。 他刚才听得孙勇禀报,仔细叙述了发生在客栈现场的情形,听得目瞪口呆,大为惊讶。 一是店家怎么就叫来巡防营官兵,居然怀疑陈天华他们是拳匪? 有否是有人别有用心地想搞事?针对他李存智? 要知道他曾在绍兴驻防过一年,正是义和拳闹得最厉害时期。 二是这个陈天华居然有不凡身手,这让他意想不到。 作为军人,当然是喜欢孔武有力的后辈。 “回老爷的话,晚生从小就拜过师学过艺。”陈天华随口回复过去。 他清楚,刚才在客栈一幕,孙勇自然是禀报给了李存智听,在这些内行人面前,可不能说成是阎王殿功夫,那就太扯蛋了。 时下男人从小拜师学艺,这很平常,而李存智是不可能专门派人去调查这种事。 “你在哪个学堂里读的书?”白素灵继续她的提问。 “回太太的话,晚生是在双栖学堂读的书,毕业之后又到绍兴府教会学堂读过一年。” 陈天华非常流畅地回答。 其实,陈土根在绍兴教会学堂只旁听过三个月,因为是在教堂做杂工,可以旁听。 “双栖学堂?是刘文杰先生投资当督办的那所学堂吗?” “就是。” 没想到,双栖学堂和刘文杰的名声还是蛮响亮的嘛,连钱塘县都知道。 “陈少爷,你懂点诗词歌赋吗?”白素灵继续深挖细问。 诗词歌赋? 哎哟玛呀,这下把陈天华给难住了。 作为现代人,他最缺乏的恐怕就是古诗古词这些玩意儿了,还要压韵,那都是文人雅士们喜欢的玩意儿。 “回禀太太,晚生不才,只懂一点点皮毛,万万摆不上台面,登不了大雅之堂。”陈天华很微宛地回复,明显是在推脱。 “你能用歌赋方式,赞美一下你自己的家乡,可以吗?”白素灵则不依不饶,抛出了一个考试命题。 这下把陈天华给愣住了。 歌赋方式,意思是让他既作词又谱曲,然后即兴哼唱出来,最好要有点韵味,也就是押韵。 喔靠,这难度大了去啦,还不如去让他杀个人,还比较容易些。 “那…那晚生试试,赋得不好请太太见谅。”陈天华只好硬着头皮说试试。 现在这种场景,不能直接回绝说晚生不会,这不给太太面子不说,态度也极不端正。 既然说会一点点,那就把那一点点亮个相出来。 “赋得不好也没关系,这里没其他人,尽管大胆吟唱。”白素灵鼓励道。 这算是最后一道题了,前面考试结果,李存智和白素灵都还满意。 /64/64592/17291467.html 第096章 过关 到了这关口,李存智似乎也是松了一口气,他这才拿起榻几上的洋火。 “嚓…”地一声响,火苗跳动,吧嗒吧嗒,他点燃了烟斗里的烟丝,抽吸起来。 而白素灵也端起茶碗,翘起兰花指品鉴起了茶。 他们俩算是自我放松,也是在给陈天华时间思考,因为他不是唐伯虎,能信口开河。 陈天华情急之下,只能去回忆后世那些歌曲,看有否赞美家乡的。 太湖美…… 谁不说俺美乡好…… 烟花三月下扬州…… …… 这歌词不太贴切,太湖和扬州都不算是他的家乡。 突然,他想起了郭兰英老师唱过的我的祖国。 在这里可把歌名变成美丽的家乡。 “太太,晚生现编了一点,吟唱出来试试,请太太老爷莫见笑。”陈天华抬手一拱,朗声道。 “哎呀很快嘛,吟唱出来没事,吟几句就成。”白素灵一听马上来了精神。 她出这道题也是个人偏好,她希望自个女婿是个有诗情画意之人,而不是一介武夫,或唯利是图的奸商。 “这歌曲名就叫美丽的家乡吧。”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惯了船公的号子 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这是美丽的家乡 是我生长的地方 …… 陈天华用他那浑厚优雅,略带有磁性的男低音,轻轻吟唱,把白素灵整个听得陶醉了。 就连李存智这个不懂音律的行伍,他都觉得蛮好听。 “太太,晚生吟唱完了,就这些,请太太批评指正。” “哎呀,没想到陈少爷即兴发挥,竟得如此完美,切题,这歌赋你等会帮我写下来,然后再唱几遍…” 白素灵是心花怒放,居然要求陈天华把他抄录下来,送给她。 “这没问题,太太。”陈天华朗爽回答。 “嗯…好咯咯…”白素灵发出银铃般笑声。 坐在上首二人相互交换了眼神,还是白素灵笑盈盈问道: “你的名叫天华,字是啥?生辰八字?” 看来,切入到正题上来了。 “禀太太,晚生姓陈名天华,字华之,生辰八字…得回去问家母,只记得是一八八二年的五月初四辰时。” “嗯,比倩儿大三个月。” 他们似乎对这个年龄搭配也是满意的。 “华之啊,对今后自个的前程有何规划?是继续经商?还是出国留洋?或者说从军。” 李存智终于开口正面询问,而且很亲切称谓,足见今日的面试这关,算是过了,而且成绩斐然。 余下来的就是一些细节。 “哎呀,别提从你那老十之的军了,华之啊,直说了吧,倩华想出国留洋,你陪着她去吗?” 白素灵更直接了当,言语中就已经把李天华当成自个女婿了,就抬出了李淑贞的最近想法,来征求意见。 从二位长辈的各自表情看,李存智并不乐意女儿出洋,而白素灵则比较犹豫。 想想也是,在时下这种家庭里,出一个新派女孩已属另类,还出国留洋,抛头露面,一个大家闺秀的女孩,这成何体统。 听说国外洋人,男女之间抱抱搂搂的很随便,作为传统人物的李存智,他显然是不乐意的。 “禀老爷、太太的话,晚生现在生意刚起步不久,况且还有像陈宗玉先生这样的商界大佬投资合作,以晚生个人想法,还是想踏实做几年生意要说。” 从军肯定不会,留洋对他而言完全没用途,从后世穿越过来,他的阅历知识已经足够,剩下的就是踏实做些事。 而留洋是李淑贞的愿望,自己陪同那成啥了? “陈宗玉居然跟你有合作,还投资了?”李存智跟白素灵简单耳语几句之后,扭头继续询问。 “是的,晚生做水产营生,其中就有珍珠与宗玉先生合作,故,他很乐意投资入股。” “嗯嗯…这样吧华之,咱们今个就先聊到这里,你退下去歇息,中午就留在府上用膳。” 作为一家之长,李存智作出了一个肯定结论。 “晚生华之先行告退。”陈天华起身对着上首二位长辈作了深揖,然后退出房间。 “小玉儿,领陈少爷去三小姐厢院去吧。”白素灵在屋里吩咐。 “诶…”丫鬟小玉儿从屋里出来,追上已出房间门的陈天华道:“陈少爷,请跟我来吧。” 话毕,她就在前面小碎步引路。 李府后院很大,庭院,假山,荷花池,陈天华只能跟着丫鬟小玉儿,否则就会迷路。 转了几道弯,穿过二个小花园,就来到了李淑贞的西厢院。 “小翠,太太让我带陈少爷过来了。”小玉儿对着小楼喊上一声。 “诶,来了。”楼上应了一声,探个上半身出来张望一眼,然后笑盈盈下楼来了。 “陈少爷,那小玉儿先回了。”她朝陈天华欠了欠身,道个万福离开了。 “多谢玉儿姑娘。”陈天华微微回礼。 这个小玉儿应该是太太房里的贴身丫鬟。 一转身,丫鬟小翠已到了他跟着,笑盈盈看着他。 昨天下午,在李府门口,她见过专程来这里寻找陈宗玉的陈天华,应该说,她是唯一了解他与三小姐短暂‘恋爱史’的人。 作为贴身丫鬟,她自然得维护小主子的一切隐私。 不过,她对陈天华的印象不错。 先前,陈天华在东园太太起居间里接受面试,大概情况,都是丫鬟小翠通报给李淑贞。 “陈大少请,三小姐就在楼上等你。” “嗯…” 陈天华也没啰嗦,跟着丫鬟小翠,踏着嘎吱嘎吱的木楼梯上了二楼。 “小姐,陈大少来了。”到了门口,小翠站在那先小声通报。 “请陈大少进来吧。” “请…”小翠说完,她转身离开。 “谢谢小翠姑娘。” 待丫鬟小翠下楼之后,陈天华才走进房间。 李淑贞整个人很扭曲,屁股坐在床沿,身子却扭着扑在床被上,脸颊深深埋进被褥里。 “怎么啦,倩华?”她的样子,让进屋的陈天华很是吃惊。 听到响动,李淑贞才从被子里抬头直身,只见她的脸羞成像个红苹果。 今年不到十九岁的李淑贞,是个非常单纯,性格开朗但又泼辣的女孩,正处在青春期的叛逆阶段。 家庭富裕的她,很早就接触到新派,妇女解放等思想,深受感染。 其实,对于个人婚恋,她是从骨子里反对包办婚姻,要说感受,她倒讲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但她听闻得多。 不说远的,就说她所敬重的老师蔡鹤卿先生吧,就是包办婚姻的受害者。 鹤卿先生一直很苦闷,直到他的恋人黄女士出现。 /64/64592/17291788.html 第097章 弄假成真 这位鹤卿先生深爱的黄女士,也是位出生于江南贵族家庭的新派女性,人就住在杭州,还是刘玉芳和李淑贞的大师姐。 这对李淑贞触动很大。 在她的心目中,这包办婚姻宛如洪水猛兽。 但是,要说到自由恋爱,李淑贞还真没有经历过,就连一个心仪的男孩子都没有。 追求者倒是不老少,就没一个入得了她的法眼。 除了认识才几面的陈天华。 从过年至今,她在竭力反抗家父的权威,不惜以死相拚,这完全是逆反心理在作怪。 昨天,陈天华出现了,刚好他也需要她的帮助。 突发其想,她和他就各自扮演起恋人角色来了,目的只有一个,当然是为了对付霸道的父亲。 昨天傍晚,李存智在警备署三楼,跟女儿怼了一阵之后,竟没讨得半寸主动便宜。 他气急败坏地冲到宾客接待室,在门口对视着陈天华的时候,把李淑贞吓得够呛。 她还以为老爹会掏枪出来。 也许是陈天华不卑不亢,十分沉着的表现,瞬间镇住了李存智,让他冷静下来,竟然提出了今天到李府,一见定乾坤的想法。 李淑贞也没有想到,原本是赌气的临时行为,结果是家父还真的要全面考察陈天华。 那只能让他继续扮演角色啰。 没想到,陈天华却成功了。 现场的父母亲十分满意,据说他还当场吟唱了一首,歌曲名叫‘美丽的家乡’,让母亲心花怒放,十分欣赏。 孙执事官刚才还告诉了她,先前在客栈里所发生的事,也说这位陈大少,还是个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 忽然间,一个未来夫君的形象,蒙蒙胧胧在她心目中产生,竟然是陈天华,有点弄假成真的感觉。 这就是她心目中男人形象,高大挺拔,彬彬有礼,文武双全。 现在要直面他时,角色的瞬间混乱,她忽然间感到十分的害羞。 “你怎么啦倩华,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 说话间,陈天华已走近床边,见她红彤彤的脸颊,宛如发了高烧似的,着实把他大惊了一下。 “我没事,你坐吧。” 李淑贞用双手像老猫烧须似的,撸了把脸颊,撅嘴呶了呶床跟前,那把梳妆台专用的圆形腰鼓凳子。 陈天华慢慢坐了下来,习惯性的环顾四周。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清末时期,名门望族大家闺秀的闺房。 三十几平的屋里,一张雕花刻凤的红木大床,脚踏板,高腰马桶,床头柜一应俱全。 靠墙而立的梳妆台,几个大的樟木箱子,重叠放在一起。 屋中间还有一张圆形小桌,二张圆凳。 四周是花架,放着数盆花卉。 “怎么样?我爹娘都满意了?”李淑贞先开了口。 “嗯,看架势,我的面试过关了,两位长辈都很满意,那下步还需要我做什么?” 陈天华这才收回眼神,对着李淑贞点头微笑,心里却暗忖:这事应该算他完成任务了吧。 他后面那句实际是多余的客套话。 “需要你做什么?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呗!”李淑贞低头抚摸着衣角,瞥了陈天华一眼,嚅嗫道。 这下陈天华也听得明白,李淑贞是希望他继续扮演下去,直到曲终人散。 至于后面如何收场,按他的估计,十之八九的玄机,出现在李淑贞出国留洋上面。 因为这里面,存在许多不确定因素,可以说是李淑贞移情别恋了,他们之间也就不了了之。 她的父母也没辙。 “没问题,我会继续扮演好角色的,你就放心好了,倩华。”陈天华挺胸抬头,非常义气地回复。 李淑贞听了他说继续扮演好角色,那昂首挺胸的模样,仿佛随时准备着赴汤蹈火,忍不住“卟嗤…”一声,兀自笑了出来。 她连忙捂住嘴扭过身去。 “怎么啦?”陈天华惊愕。 “怎么啦,傻呗,咯咯…” 李淑贞放下手来,干脆咯咯咯笑出声来,毫不忌讳,媚眼柔柔地飘逸过去,嗔怪他一句。 这次李淑贞含情脉脉地对着他,陈天华看得是真真切切。 他那颗沉寂一年的爱心,突然间像是被电了一下似的,咚咚跳了二下,似乎复活了。 凭直觉,李淑贞对他似乎有了点男女间异样的意思,那他也应该认真审视一下,自己与她的关系。 要说李淑贞各方面的条件,那绝对属于超一流。 长得活泼可爱,肌肤白皙,一双会说话的大杏眼,二个小酒窝,纤纤玉手,高挑身材。 学识水准在当下社会中,算是出类拔萃。 显贵家庭,也符合他今生目标追求中的助推环境。 先前他是爱慕刘玉芳,可人家现在是名花有主,况且她爱的也不是他,自己属于可怜巴巴的单相思。 是时候考虑考虑移情别恋了。 “在想什么嘛,呆子,咯咯…”见他在发呆,她忍不住又笑了。 她唇角微扬,笑容腼腆又羞涩,修长的羽睫轻覆,遮住了眼睛里的微微得意。 “想什么,在想你呗。”陈天华既然沉寂于她,也渐渐放了开来,双眼紧盯上去,笑容可掬。 “看什么嘛,呆子。“ “你太漂亮了,倩华,我情不自禁…” “……” 俩人凑近了在打情骂俏,都被悄然站在门口的丫鬟小翠,来了个尽收眼底。 她羞红着脸犹豫一下,但还是敲响了门。 “三小姐,大门口有人找陈大少。” “找华之…你的。”李淑贞推了推痴呆中的陈天华。 “找我的…他说是谁呀?”陈天华听了猛的一个怔愣。 他现在李府,这谁也不知道啊。 难道又是林根他们这几个怂坯,惹出什么麻烦事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我也说不清楚,您自个过来看看吧。”小翠嘴里嘟噜道。 “走…到阳台上看看去。”李淑贞主动拉起陈天华的手,走向屋外阳台。 柔软光滑的肌肤接触,让陈天华触电似的猛地一颤,一股久违的温馨之感涌上心来。 二人手牵着手到了走廊阳台,顺着小翠手指方向望去。 只见李府侧门大开,二辆马车进入院内,李府许多下人,正在帮忙搬运车上载来的东西。 酒坛,碗盆,大瓷盘…上面装的是鸡鸭鱼肉…… 这些美酒佳肴,正在往李府厨房里端呢。 “谁送来的酒席?咱家里订的?”李淑贞惊愕道。 在她的记忆中,家里有厨师,手艺还不错,没见过在外订席往府里送的。 “哦,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快…咱们下去吧。”陈天华一拍脑门。 他想起来了。 /64/64592/17296745.html 第098章 未来的三姑爷 刚才在客栈前堂,孙勇那句要店家赔罪之类的话,陈天华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他以为是孙执事官吓唬吓唬客家,为他挣回个脸面。 没想到,这不是玩笑话,这店家还真送餐来了。 陈天华被李淑贞牵着手,十指相交的走到李府三进院的天井处,只见孙勇,李府管家和客栈掌柜,以及二个客栈管事站在那,旁边还是李府的不少下人。 “那…陈大少和三小姐来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哎哟,陈大少,先前在下多有得罪,本店备了二桌宴席已送到府上,这是一百块茶钱,请陈大少喝口茶消消气。” 那个客栈掌柜哭丧着脸,先作了个深揖,手上是用红纸包好的银票,一百块银洋。 喔靠,这下客栈可真是血亏了。 二桌酒席,少说也很要七八十块银洋,加上一百块钱的红包,再加免单,一下子二百来块银洋钱,没了。 不过,想想刚才那场景也的确来气。 这客栈上上下下的人也是实在可恶,个个狗眼看人低。 报官衙不说,还谎报匪情,结果引来了巡防营,旋即弄成个拳匪大案。 若不是孙勇他们及时亮相,还真差点惹出祸殃,让自己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陈天华也觉得该让这几个磨没良知的奸商,好好地放血买个教训。 “好吧,这礼呢本少爷收了,这事就算翻过去了,下次可把眼睛睁得大点,别狗眼看人低,逮着谁都说成是拳匪,江洋大盗。” 陈天华接过红包,昂扬着头沉声道。 “是是,陈大少教训的是,下次不会吧再发生了。陈大少,孙大人,管家,那在下告退了。” 那掌柜逐一拱手,强颜欢笑,点头哈腰地带上二名管事退出天井去。 他们三个人的心里,是一片苦涩,这二百多块银洋,他们得赔上一半,差不多半年薪水就没了。 唉,一不小心得罪权贵,也只能是打碎牙往肚里吞。 管家也跟了出去,应该是归还给店家,那些装菜来的碗盆等等。 “陈大少,这下能消消气了吧。”待人都散了,孙勇才开口道。 “华之还得多谢孙大人,你要是慢现身一秒钟,可就真得出大事了呵。” 陈天华很恭敬地给孙勇作个深揖,他这是真心实意。 “哎哟陈大少,今后都是一家子人了,一家人就不说二家话。”孙勇回了个礼,抬眸时瞟了李淑贞一眼。 李淑贞也很乖巧,她欠了欠身给孙勇道了个万福,“倩华谢过孙执事官。” “哎呀三小姐,你就多礼了,这些都是孙某应该做的,不必客气。”孙勇连忙摇手说明。 “三小姐,陈大少,老爷和太太请二位到小餐厅用膳。”小翠过来叫唤了。 “走吧。”李淑贞笑盈盈跟上小翠往李府小餐厅走去。 陈天华故意迟缓一下,把手里捏着那张,装有百元银票的红包,快速塞进孙勇衣兜里。 “哎呀陈大少,你这是…”孙勇遽然一震,惊呼道。 “别推辞,这是你该得的。” “你太客气了陈大少,中午我和侍卫班都是托你的福,有一桌酒席了,这银票…” 孙勇嘴上客气着,手里准备掏银票出来还给陈天华。 银票谁不喜欢,孙勇绝不例外。 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眼前这人是谁? 刚刚敲定的李府未来的三姑爷,他的银票那能随便收呢。 “别动孙兄,再动就见外了。” 陈天华按住他的手,低喝一句,然后迈腿追赶李淑贞去了。 望着逐渐远去的陈天华背影,孙勇怔怔站在那里,不住地点头称是。 没想到这个年仅十九岁的少爷,还是个很会来事的人,随手送他百元银票,还称他为孙兄。 说明对方没把他当外人,孙勇心里暖暖的。 陈天华可从不做亏本买卖。 他心里明白,孙勇虽是个执事官,但权力不小,今后自己用得上他的时候多,笼络是一种投资。 …… 陈天华在李府享受到了一顿异常丰盛的午餐。 美酒佳肴是小,关键是礼遇。 李存智很正式给家人介绍了陈天华,他的二太太钟氏,以及刚从日本学成归来的第三子李品璋,二小姐李淑瑛。 钟氏应该在四十二三岁的样子,但她保养合适,瞧上去也就三十四五岁,看起来跟白素灵相差不多。 肌肤白皙如雪,精致的五官,柔顺的青丝,也许是唱戏的缘故,还保持着苗条的玲珑身材。 不说话的时候,媚眼一抛,活脱脱一骚狐狸精。 李淑瑛长得像她娘,眼睛长得尤其像,明眸皓齿,小巧玲珑的鼻子,还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小嘴巴,上翘的睫毛一眨眨,瞧上去生性狡谲。 她比淑贞大二岁,二十一岁不到点,据说订了婚,也是一家权贵阔少爷。 今年二十五岁的李品璋,长得跟他的爹几乎一个版本,而且非常的傲慢,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进修了二年。 他目前是在直隶总督府,应该会先去天津武备学堂当教官,但李存智希望他留下来在新军第一标任职。 餐后,李府丁管家,还给李府家丁,仆人们隆重介绍陈天华。 他现在,俨然就是李府三姑爷了。 陈天华下午决定返回绍兴,跟李府上下告别之后,由孙勇开着小快艇送他们先到运河码头。 在李队官那里,很顺利地拿到了所有船只,拱手告别之后,就摇船返回,傍晚才到双栖镇西埠头村。 原计划是当天返回,结果是在杭州多待整整一天,自然像吴老三等人会关心询问。 那知道林根,阿华他们的大嘴巴,像娘们似的,吧啦吧啦,哇哇哇…宛如竹筒倒豆子,全吐露个精光,还绘声绘色。 就连陈天华找到个漂亮未婚妻都宣传开了,还大肆宣传是是标统大人家的千金。 “少当家的老婆,那叫个漂亮啊…水灵灵的掐出水来。” “是李家三小姐救的咱们,她爹是标统大人,大官儿。” “……” 本来这事陈天华想着先稳一稳,毕竟才开始嘛,说正经的八字还没一撇呢。 结果倒好,弄得是满城风雨。 就连幼娟和母亲都知道了,他一回家被追问得个底朝天,陈天华只好大概跟母亲说了,目前只是个初定,娶回家才算数。 他告诉母亲,说十天左右,还得去趟杭州城李府。 反正啊,这事让薛婉珍高兴得一个晚上都没睡着。 儿子土根的婚姻大事,是她最牵挂的一件事。 …… /64/64592/17297171.html 第099章 进入规模生产 现在船都弄回来了,时间也到了三月底,还有七八天光景,就是立夏,也就是说马上进入夏季。 吴老三管理的石灰窑场和林根的渔场,一切工作马上要进入正常轨道。 这天上午,陈天华在窑场办公室里,召开整个商行管事以上会议。 陈天华首先开场: “各位商行的兄弟们,本人离开商行前往省城办事,各位忠于职守,有条不紊在工作,说明我们的商行组织是有效的。下面我想具体听一下各位的工作汇报,尤其讲一下面临到哪些困难,需要商行来统一解决的。” “我先来说一下吧。”负责煅烧技术的技师耿师傅先发言: “华先生,目前炉窑煅烧技术的控制和操作都没有问题,有这些仪器仪表的辅佐,出炉的石灰石质量的稳定性非常好。” “但目前我们只是小批量生产,生产的效能还是很低的。如果要想规模生产,必须要彻底解决燃料问题和鼓气设备。” 耿师傅一讲完,陈天华就跟着做进一步说明和强调: “耿师傅讲得很好,关于要达到规模生产所面临的问题还远远不止这些,最主要的是成本核算。” “试运行,主要检验我们这个窑场,从原料开始到产品入库,能否能持续、稳定。” “规模生产则要强调生产成本,进行成本控制,咱们不能产品质量是不错,但成本高,卖价自然就高,高出同类产品一大截,产品卖不动,等于白忙。” “我想近期先解决燃料问题,炉窑全程使用煤炭,以提高炉膛温度的稳定性和加温陡度。” 陈天华的专业水平,解释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耿师傅都心服口服。 他都是几十年的石灰窑老师傅了,这些专业术语他都说不来,少主就是个‘神人’。 陈天华的发言完了之后,下面各部门的话匣子打开了。 “我们在原材料采购方面,挖掘出来的贝壳由于年限不一,有些埋了若干年,腐蚀,氧化严重,需要细分出合理等级,给群众讲清楚,否则他们会无理取闹。” “挖掘现场程序很乱,出现抢占地盘,打架斗殴现象!” “还有就是工人职工多了,吃饭的食堂和必要的职工休息场所……” “……” 商行成员们七嘴八舌,争相发言,现场气氛十分活跃。 有些发言或观点虽显稚嫩,但培养这种氛围很重要。 最后,陈天华根据大家的发言,作出具体的总结和指示。 “煤炭采购这块很重要,品质分类复杂,这项工作由薛朝根负责独立的煤炭采购组,近期立即办理,煤炭就是湖州长兴那里的煤炭。” “江阿帆负责供销科,主要负责周围乡镇的原材料采购和石灰石销售,要在县城里设立经销点。” “原料贝壳的品质检验,分成类级收购由叶顺根负责。要派出现场监督安全员,谁在现在巧取豪夺,破坏规矩的,我们坚决不收。必要时对他们要惩处罚款。” “筹建一个职工食堂和职工宿舍,位置和建设图我近期拿出来。” “这些事情的督办工作有吴督办负责。” “……” 开完会,布置完工作细节后,对于下一步的规模生产,当然是先确定投资规模,比如股东人员,股份金额和比例等。 他得去找陈宗玉,刘文杰等人商量。 刘文杰比较近,得先找刘文杰商议。 午饭后,陈天华匆匆去找里长刘文杰先生商议,怕去晚了,他又会去镇上打麻将。 麻将这玩意儿,在清末民间普及得非常广。 据说慈禧太后她也痴迷于此,每天闲下来就叫太监小德子去招呼嫔妃宫女们陪她打。 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抽大烟,打麻将,这二样全被慈禧这老女人给占了,这大清朝能行吗? 到了刘文杰家里,他老人家午餐之后,就去寝房睡午觉了,只有太太蔡氏尚在。 这下好了,没想到他还有午睡习惯。 不过春夏交季时节里,人是最容易犯睏,这不,蔡氏跟他聊上几句,也是哈欠连声。 “世伯母,您先别叫他老人家了,我就在客厅里等他自然醒来,给我一碗茶就行,您中午也去歇息会吧,别管我。” “那好吧,茶佣人王妈一会给你送来,我也去歇息会,这上了年纪,春天中午就犯睏,咯咯…” 太太蔡氏歉意的话说完之后,就小脚移步在楼下东厢房里歇息去了。 没办法,处在如此慢节奏的时代里。 耐心等待得心静,加之这几天从杭州回来之后,晚上加班绘图,陈天华也犯起了睏。 他没等佣人王妈把茶送到,就窝在八仙椅上打起了盹。 约摸过了一个多小时,刘文杰午睡醒了,按惯例他得去镇上,范成贵开设的牌馆打麻将。 穿过大客厅,发现陈天华竟斜着倒在八仙椅子上睡着了。 “陈大少来了,咋不叫醒我呢?” “老爷,不是我们不叫,而是陈少爷不让叫。”佣人王妈说道。 “哦…那太太呢?” 刘文杰发现大客厅里一个主人都不在,忽然觉得这太怠慢人家了吧。 况且,此人还是时下名声大振的陈天华。 “回老爷的话,陈大少来的时候太太还在,也是陈大少主动要求太太去午休的。”佣人王妈来了个补充说明。 “哦…那就好。” 十分重视礼数的刘文杰,那种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太太接待过了,礼数到了就行。 刘文杰坐在上首太师椅上,望着呼呼大睡的陈天华,估计他是晚上还作业加班,睡得晚。 唉!创业不容易呀! 他不忍心去叫醒陈天华,就吩咐佣人王妈,拿个披肩给他盖上,自己在太师椅上静静喝茶,耐心等待。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钟头,陈天华终于醒过来了。 他睁开眼睛就看见刘文杰正端坐在太师椅上喝茶,两眼笑眯眯地望着他。 “哎哟刘世伯,世侄儿失礼了。” 陈天华连忙起身向刘文杰躬身行礼。 在长辈家的客厅里呼呼大睡,又让长辈在旁等待,这是大不敬的放肆行为,明显失礼。 “世侄啊你没有失礼,你在等老夫期间睡过去的,不算失礼,坐下吧哈哈。” 刘文杰笑呵呵安抚道: “贤侄呐,你刚从省城回来,就急匆匆的过来找我,是为何事呀?” “世伯,就是想跟您商议,石灰窑场的合作股份之事,这事敲定下来之后,窑场才好正式投产运转。” 陈天华端起刚才泡好,但一口没喝的茶水,喝上几口,嗯,这凉茶的口感也是蛮好的。 /64/64592/17302822.html 第100章 投资股份 “嗯嗯,关于双栖石灰窑场的手续,和土地使用权的相关文件,老夫都已办妥,相关税费我都已经交掉了,这块世侄就不用担心了,尽管大胆干。”刘文杰兴奋地相告。 “多谢世伯。” “说说窑场里的试产情况吧?” 睡了个午觉,刘文杰显得神静气爽,他轻舒一口气,随手放下紫茶壶,手指轻叩壶盖,平和随性。 “禀世伯,试运营下来,一切都很正常,完全符合正式运营的条件。” “嗯…这就好,那就说一说你窑场股份准备怎样分配,股本金是多少?”刘文杰主动替陈天华切入正题。 “我的初步计划是这样:股本金合计为一万五千银洋,每股一元,即一万五千股。其中货币资本金一万三千大洋,整体技术作为无形资产入股,折合货币资本三千大洋。” “我本人拟出货币资本五千大洋,加上技术股的三千大洋,合计八千大洋,占公司总股份的53%,剩余47%由陈宗玉先生,刘世伯和范保长共同商议,以自愿出资方式进行分配投入,当否,请刘世伯指正!” 陈天华侃侃而谈。 刘文杰听罢,那是遽然一惊,暗想: 没想到这小子技术灵光,这搞实体的入股合作,他居然也了然于心,分配得滴水不漏,大股东坐得稳稳的,还别出心裁的想到什么技术入股。 这是洋人搞的那套,什么货币资本,无形资本云云,这小子难道又是跟洋牧师学的? 这该死的洋牧师,害人不浅呵。 还有,这小子居然还跟陈宗玉勾搭上了,这又是啥时候的事情? 陈宗玉可是江浙一带闻名的大商人,又是陈琪美的嫡亲二叔,目前,玉芳与琪美的婚事将近,二家也就是亲家了。 剩下的,就不知范成贵会怎么想。 “这样吧,土根贤侄,我没有什么意见,你跟英士和玉芳都是兄弟姐弟关系,跟宗玉先生又很熟,咱们就算是一家人,老夫理应支持你。” “但保长他姓范,他的情况你也是了解的,地头蛇一个,在这个地盘上做事,咱们也不要轻易去得罪他,他这种人是善于使下三烂手段,拆烂乌有一套,到时搞得你防不胜防。” 刘文杰这几句话,对陈天华算是掏心掏肺。 “谢世伯提醒,世侄谨记在心。” “这样,我等会要去镇上打牌,刚好先去乡公所找他商量一下,咱们先约个时间,就明天上午十点左右吧,我们三个人在他家碰面,如何?” “好吧,一切听世伯安排。”陈天华颔首。 从刘文杰家出来,陈天华看了下怀表上的指针,已经是下午四点半钟,有五六天因为加班都在窑场睡,乘空回家一趟去看看母亲吧。 走到家门口,就瞧见大姐亭娟正在冲洗门口道地。 原来堆积如山的蚌壳,现在全部拖走到了窑场里,这块空地就显得很大。 大姐亭娟瞧见兄弟土根回来了,就叽里呱啦比划着,显得很高兴。 “嗯嬷,我回来了!” 刚一进门,瞧上母亲的背影,陈天华就迫不及待的喊上一声。 “哎哟,我的根儿呀,你总算是回家来一趟啰,正月落台后到现在,这家变成了旅馆,来一趟就走,臭小子…咯咯咯…” 薛婉珍听到陈天华的声音,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从东厢房小碎步走了出来。 她当然先打亮一下儿子,以为瘦了、黑了,没想到变白又胖了点,反倒精神气爽了,自然高兴。 “根儿呀,你这次出了趟省城之后,回来行头也变了,穿着新衣裳看起来蛮挺括,也很精神嘞。” “嘿嘿…嗯嬷还好吗?身体!”陈天华先是嘻笑,后又关心起母亲的风湿性关结炎。 “好好,菩萨保佑,天气变暖和了,一切都变好了。” “……” 与母亲寒喧间,他瞥了一眼住了近一年的房子。 以前不觉得怎样,这次在杭州城,看了李府,就居住环境、条件和设置,与乡下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横湖岸边房屋,湖水会自然蒸发,湿度较大,到了春夏季节这屋里依旧是潮湿,隐隐有股子霉味,光线昏暗,尽管外面已经是阳光明媚。 到今年冬月之前,一定得在镇上修建起一栋新的二层楼房,给母亲和姐妹们享受一下,什么叫生活。 现在的条件,只能算是凑合着过日子。 太阳慢慢西坠,几片云染成了淡淡的红色,太阳红红的,放射出五彩的光芒。 村头四周很亮,房屋、树木、性口、家禽和村里人都沐浴在夕阳的光芒中。 陈天华乘还没开始晚餐,自己拎着根小板凳,坐在门口宽广的道地上,沐浴夕阳的神韵。 道地刚被大姐清洗过,地面上很是清凉,又带点温湿的感觉。 他从随身携带的布包中摸出英式短烟斗和烟丝,这是他这次在杭州河坊街上买的。 他前世是吸烟的,穿越过来之后,这里没有卷烟和雪茄,只有旱烟。 当然,还有他决不会碰的大烟。 清末绍兴一带的旱烟,就是叶子烟,辣味重没啥醇香味,他实在是没兴趣。 但英式的进口烟丝,那醇味足,很合口味。 这也是上次范成贵来窑场给他的启迪,说明这时代还有英式烟斗和上等烟丝。 估计,范成贵也是在杭州城里买的,因为绍兴府城没见到过,否则,陈天华早就买了。 烟丝点燃后吸啜几口,浓郁醇香的味道冉冉不绝,让人迷醉。 这城乡相别就是大呀,陈天华也在思索,自己的路该如何走,这人生怎样才算有意义。 忽然,他感到身后有人蹑手蹑脚地走近自己,他蓦地扭头,是幼娟。 “瞧你这死丫头,走路像做贼似的,是不是今天又欺负到哪位同学了,怕别人上门告状?” 幼娟刚去上课那天,她鹤立鸡群,年龄比同教室的同学们大出六七岁,常被小同学们讥讽起哄。 自从陈天华在校门口教训了费家那二个捣蛋鬼之后,谁都不敢再惹她了。 她倒过来还成了女霸王。 前些日子,她发飚推揉几下调皮捣蛋,惹她生气的一个男孩。 可这家男孩的母亲,是镇上有名的泼妇。 这可不得了啰,那泼妇牵着那男孩骂上门来,搞得母亲一个劲地赔礼道歉。 这天,真好是陈天华在杭州城里大闹客栈,人却好没在双栖镇,否则,可以会出屁漏。 当晚,气急败坏的母亲,用扫帚狠狠打了幼娟一顿,搞得她好几天郁闷,差点打退堂鼓。 后来,还是三爹法康从中调解,这事算过去了。 /64/64592/17303128.html 第101章 再赴范府 “不是的,哥!是你的一身时髦装打扮,嘴上还吊个烟斗,可有神了,我进来时,都不敢相认,只想悄悄过来看清楚你的脸,瞧瞧这是不是我哥…嘻嘻…” 幼娟古灵精怪地扮着鬼脸,开心地笑着。 她当然是比较夸张的说辞。 从年后到现在,陈天华难得和家人吃上一顿晚餐,今晚,一家人又聚在一起,大家欢声笑语,温馨轻松。 晚餐之后,他洗脸洗脚早早在东厢房里倒头便睡。 太睏了、也累,得好好的睡上一觉,待养足了精神,去迎接明日的晨曦。 翌日,上午十点光景。 阿华划着崭新的双桨划船,准时送陈天华到达范成贵在瓜子潮畔的码头。 “少当家,刘先生的船也在。”阿华指了指停在码头上的一条乌篷船。 那条乌篷船上的二边侧篷上,用红色油漆写着有二字,刘府。 在刘府乌篷船边上,停着一条崭新的机帆快船,侧篷上同样写着二字:范府。 “少当家,咱们也应该搞条机帆快船,那坐上去真过瘾,人都要飞起来的快!”阿华嚅嗫道。 自从杭州坐了二回警备署的机帆快艇之后,他和林根俩人是念念不忘,时不时地夸耀几句。 “行呀,过二天你送我去杭城,顺道到我大表哥那船坊,让他们把这条双桨划船改造改造,船尾上装上小马达和舵,一套乌篷,船舱里铺上草席,再固定几声椅子和茶几,就成了,我们以后也就有了自己的快船,到哪儿都方便。” 陈天华后悔当初没一次性到位,不过计划没有变化快,现在改装也算及时。 “那太好了少当家,可…可这得要好几天呵。”阿华高兴地跺了跺脚,船微微晃了一下,在慢慢靠岸。 “听我大表哥说过,改装并不算难,三天时间速成,我刚好要在杭州府待上三天,第四天咱们开快船返回来。” “那…那我个人也在杭州城里待上三天?”一想到这次省城之旅的遭遇,阿华还是心有余悸。 “你不用在城里待着等我,就在船坊里待着,跟我大表哥在一起,看看人家怎么改造的船,你也学到点,将来咱们自己也可以改造,这并不难。” “嗯。” 经陈天华这么一说,阿华也觉得这样安排比较妥。 船靠岸,陈天华从踏埠下来,稳稳上了岸,径直走到范府宅院的朱红色玄铁大门口。 久违了,这是第二次造访范府。 刚进入院内,就碰上范明忠和一位妖艳的年青女子走来。 俩人很亲热的低头在说笑,没瞧见陈天华。 看这架势,这厮又勾搭上哪家女人了,正在大献殷勤。 “哎哟范二少,多日没见了。”陈天华主动上前打个招呼。 这一吆喝却把范明忠给惊得一个激灵,他抬头一瞧脸色变了变,但立马堆起笑脸道: “哦…我道是谁呀,原来是土根兄弟啊嘿嘿,咱们差不多有一年没见了吧,兄弟是今非昔比啊。” 这家伙现在见到陈天华,就像是耗子见到猫似的,尽量躲得远远的,唯恐被他的阎罗殿功夫给算计了。 上次陈天华来还帐,结果是把陈老七的欠条给撕了,连本带利的五十大洋,范明忠是一个子都没得到。 事后他想去找,但又不敢,只好不了了之,打碎牙往肚里吞。 现在连提都不再提了,跟自个父母哥哥也没讲,自讨没趣干啥。 “彼此彼此啊范二少,看架势你们俩要出门去?”陈天华抿笑着拍打着范明忠的肩膀,像是老朋友见面似的。 “是的是的,你就快去吧,我爹和刘世伯在大客厅等你呢。”范明思见状吓得连连缩进脖子,嘴里边催促着。 见他怕成这副模样,陈天华也是万万没有想到。 遥想去年父亲陈老七出殡那天,他带着家丁来要债,那是何等的不可一世,嚣张得很呵。 还真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 “那好,不耽搁你们了,我先进去。”陈天华咧嘴一笑,顺便给那女子眨了眨眼,转身离开。 那女人并不认识陈天华,见他一身时装,既年轻又气宇轩昂的模样,竟还朝她眨眼挑逗,立马酥软,连连抛出媚眼。 “这人是谁呀,怎么在你家里?” “陈土根。” “哇噻,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陈土根,人称少当家…嘻嘻,果然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材。” 尽管陈天华昂首挺胸地径直往前走着,可背后那女子还情不自禁地望着,嘴里不住地夸赞。 她巴不得这帅哥能再回首,朝她眨巴眨巴眼,放放电。 “嗨嗨…快走呀…你这骚娘们,真特么的贱,是不是又瞧上人家了?” 范明忠见状,顿时醋海翻波,他立马撕下伪装,露出恶少嘴脸。 “哎哟范二少,你吃得是哪门子醋呀,小女子不就是多看一眼,再怎么说,他如今也算是双栖镇上的风云人物了嘛,哼…”那妖艳女子脸一甩,生气地往大门口走去。 “好好…又是我范二的不是…”范明忠怔愣一下,立马认怂,屁颠屁颠地追了上去。 陈天华在范府管家的指引下,闲庭信步地来到三进院的主客厅。 跨过高高门槛,抬头望见保长范成贵,正陪着刘文杰在品茶闲聊。 “老爷,土根少爷来了。” 管家站在旁边,很规矩地先通报。 不过在土根后面,还加上少爷二字,表示此人地位已然发生了变化。 “哦土根来了。”刘文杰先抬眸打了招呼。 “保长大人,刘先生你们好,晚辈来迟了,让二位长辈久等了,请原谅。” 陈天华抱拳一拱客气道。 这个当晚辈的礼节,准时赴约,都说是来迟了,这客套话可是要到位的。 范成贵听罢,这才慵懒地抬头一瞥,结果他遽然一震,端着紫茶壶的手不经意地抖索了一下。 “哎哟,这是哪家的阔少爷呀,一身新装挺刮,啧啧啧!” 也许是夸张成份在其中,但陈天华这身装扮,还是刺激到了范成贵,有点鲤跃龙门,翻身农奴把家当之感。 陈天华今天这身着装,还是往杭州李府那套。 一身浅色锦缎长衫,薄呢马褂,灰色鞋帮的软底鞋,搭配在一百八十二公分的健壮身材上,是显得那么的神采飞扬,气宇轩昂。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派头,这精神气,就连刘文杰都是眼前一亮。 昨天瞅见他萎靡不振地窝在椅子里磕睡样子,今天却英姿飒爽,判若两人,正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自古英雄出少年’。 /64/64592/17308608.html 第102章 争股份,唇枪舌战 “来来,土根贤侄,请坐请坐,听说你前几天去了一趟省城,回来那气势派头就大不一样哎,找了个老丈人是新军标统大人,可不得了啰。” 关于陈天华这次上省城杭州,搭上李家三小姐之事,一下子传遍整个双栖镇,变成家喻户晓的人物。 范成贵可是半信半疑。 想想人家一个新军标统,虽然官衔不算高,但千余条人枪,军权在握,就是从二品的浙江巡抚大人,也得礼让三分。 都知道,新军装备可都是洋枪洋炮,战斗力强悍,可比那老拾子的巡防营威风多了。 就这样一个炙手可热的新贵,怎么就瞧上了一个乡下男孩做女婿? 寒门庶子,也能高攀上标统大人的闺女? 这太有点天方夜谭了吧。 就凭这些,足以让范成贵有点不太信。 “哎哟保长大人取笑在下了,那李家三小姐是晚辈在绍兴镜明学堂相识,是玉芳姐的师妹,这次晚生到省城办事,遇上一些麻烦事,是托李家三小姐帮的忙,至于女婿之事纯属妄议,子虚乌有并不实际。” 陈天华并不想把此事渲染太过,第一标在绍兴驻有一个队部在此,这种事传播很快,万一要是传到杭州李府,说不定会引起李家人的反感。 认为陈天华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这事目前只能算是内定,李府都还未公开,也多少要搞个仪式才算数吧。 “我说嘛,那有这么轻率,这么快的事呵,一下子成了李家的乘龙快婿,也得在咱镇上办个定婚酒席,风光他个三天三夜才算数,这瞎传!” 经陈天华自己亲口证实,范成贵似乎也是恍然大悟,认定这是子虚乌有的瞎传。 “哦这李家三小姐,还是我家玉芳的师妹啊,我怎么就没听说过呢,哈哈,也许到时就让玉芳做个媒去吧。” 刘文杰说这个话,实际来圆个场,就是说土根攀上李家三小姐,并不是不可能,有个刘玉芳摆在那里的嘛。 “哎哟,这事晚辈倒是没怎么去想,以我看呐,这点小事今天咱就先不谈它了吧,着重议一议窑场股份的事。”陈天华连忙来个自我否定,眼下是谈股份要紧。 他一进客厅,觉得范成贵迎面就是冷嘲热讽,显然对刘文杰给他透露的石灰窑场股份配置,有意见。 “土根说得有理,我说成贵兄,咱们正事还没谈,净扯些没用的干啥?快谈窑场合作的事吧。” 刘文杰见气氛不是特别融洽,又开始打起了圆场。 “噢嗯嗯,咱们先闲聊几句,热咯热咯感情嘛,土根到我家来,上次是来还他爹的账,结果没碰上,这还是第一次在府里碰见,聊聊家常…哈哈…” 范成贵虽说是准备言归正传,但临了还不望挖出旧年老帐,来羞辱陈天华一番。 意思就是说,你也别太狂,半年前我范某人还是你家的债主呢。 紧接着,范成贵装腔作势地清一清嗓子,说道: “言归正传哦土根,里长刘文杰先生昨天将你的大概意思转达了,说到你的技术要折算成股本金三千块,我很有意见,这太高了。” “你的那套洋玩儿,就别在咱乡下小作坊里搞了,咱这里合伙干,都是实打实的拿钱出来比着,不玩虚的。” “当然啰,搞窑场也得懂技术,外面专家要去高薪请,这何况又出于自己手上,更加可靠嘛,鉴于前期你的贡献,我和刘先生有目共睹,这技术股折咱们就破个先例,折成一千银洋,如何?” 范成贵斜靠在椅子背上,从茶几上拿起烟斗,划擦火柴点燃后,衔在嘴里吸吮起来。 袅袅绕绕地吐出几个烟圈,再偷偷斜睨陈天华一眼,观其表情,故作深沉姿态。 关于技术入股,实际陈天华故意多报了些,讨价还价实属正常,况且在当前环境里,股份制合作并没有像后世那样的完善,而自己的所谓技术,并没有任何专利进行保护。 时下清政府,也学习西洋设有专利这个衙门职能,但在国内申报专利,还是凤毛麟角,少至又少。 专利,目前是国外洋人们限制民族工业发展的一种武器,动不动就告你侵犯了他的专利,不允许你再搞了。 现在的清政府,那自然是听洋人的。 目前石灰煅烧技术的温度,以及催化剂使用比例等,可以作为秘方来进行自我保护。 申报就没必要,弄得不好还会被泄漏出去。 陈天华瞧了刘文杰一眼,见他默不作声,明显是支持范成贵的。 三千块银洋的技术股,他哪能没意见? 爹亲娘亲,不如钱亲。 只是他昨天自己不便说,就让今天范成贵从口中出来,然后他来调解圆场,实际就是喝红脸和白脸的角色配合。 姜还是老的辣,这种戏码范成贵和刘文杰配合起来,那肯定是天衣无缝。 “好吧,技术入股之事,就依保长大人的意见办,折价一千块银洋吧。”陈天华作出了让步。 这种情形下,不让也得让。 “好好…贤侄还是有度量,这个问题解决很关键。”刘文杰忍不住赞赏。 作为他的角色,双方中有一方退让,这是最理想状态,倘若互不相让,他的工作量就要大得多,要多动脑筋、多费口舌。 作为和事佬,刘文杰在今后长期合作中,实际是很重要很关键,对于这点,陈天华自然是心知肚明。 任何事情,万事开头难,想要取得最终成功,开始作出点牺牲和谦让,这是必须的。 “还有,就是总股本金问题,目前货币资本只有一万二千块,少了些,我的意思,干脆增到二万块。” 范成贵又抛出一个新问题,开始夸夸其谈起来,“搞窑场,要建几个高炉,现在的炉子太小,煅烧成本高。还要建厂房,码头,道路,仓库,运输船只,这一折腾就没了。” “办公楼房,员工宿舍,仓库,周转资金等等,那都得有,不能让大家在四面透风的蓬里做事吧。要说搞经营,我搞了几十年哪里没有经验?” “多增加股本金八千块,这样像模像样的干。钱嘛,我和刘文杰可以多出点,不行的话我还有几个老板,只要我一开口,他们都会来投的,怎样?” 他口中只字不提陈宗玉的名字,只提及他的几个朋友,估计像谢桥的费家之类的,都是跟他一样,捞偏门的。 这些人手中有钱,就是名声不太好,他们当然想参与到一些正当生意中来,借机洗白自己。 /64/64592/17309000.html 第103章 谈判,各取所需 就像他们参与到刘文杰的双栖学堂一样,就是抱着这种洗白自己的心态。 至于是否赚钱,能赚多少,那是次要的。 在清末,那个行业有开烟馆,开赌坊,开妓院赚钱多的。 陈天华心里自然是十分清楚。 但是,不管怎样,这些自己苦心经营的实体,必须是自己把控大方向才是。 股本金增加多了,自己是不可能再增资,因为手里笼共就是卖珍珠的一万现大洋,除了投资窑场,还要挪腾搞围湖养殖,再留出一部分作为家庭备用金。 不增资的话,意味着自己的股份比例,将会大幅度摊薄,由53%低至25%左右,就存在失去企业控股权的风险。 范成贵的险恶用心,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企业命运掌控在别人手里,这不行,绝不能这样! “二位前辈,晚辈详细测算过,窑场正常运转之后,可以再建一个车间,起双座高炉,再改建现有车间和炉子,建一幢二层的办公楼,平整道路,有九千元银洋足够了。” “其他的如码头建设,运输船只,员工宿舍等我们有回收利润之后,再作二次投入嘛,采取滚雪球发展方式推进。至于周转资金,我们可以采用贷款的方式解决,用股份和固定资产作抵押。” 陈天华此话的意思,是将窑场的总股本金缩为一万银洋,实际货币资本总投入为九千元。 不增反降,跟范成贵来个针锋相对。 如是这样的话,自己只需要投入四千银洋,就不会有任何风险,加上一千元技术折算,合计五千元,占窑场总股的50%。 他的如意算盘,范成贵和刘文杰岂能不知? 玛的,大家都是混江湖,都不是吃素长大的。 “什么…贷款?!”范成贵一声怪嚎。 只见他把手中的紫茶壶“噔…”地往茶几上一顿,脸色一沉,以长辈的口吻呵斥道: “亏你说出这种话也不害噪,贷款?就是向外面钱庄借钱啰。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双栖乡里从来只有我们放贷给别人,没有我们向外面借钱的事发生过。” “这种事情要传扬出去,我和刘先生的脸往哪儿搁去?你做小辈的可以不要脸面,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可要脸面呵!哼!” 范成贵话语一扔下,立马绷着脸,拂袖去了院里毛厕。 这时,刘文杰这个和事佬出面了,只见他蹙眉说道: “土根啊,这话说出来是有点欠考虑,以后可要注意啰。你刚开始闯荡江湖,这人情世故,要面面俱到,否则,你会寸步难行,祸起萧墙,懂吗?一会看我的眼色行情,不可随便脱口而出。” 陈天华当然是心里明白,这二只老狐狸,在重大利益面前,自然是结成了同盟。 刚才范成贵是借题发挥,腾出时间来给刘文杰当和事佬的说服机会。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要不是重大原则问题,该谦让还得谦让,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世道,得罪了当权者,尤其是现官,以后的事会十分不好办。 “刘世伯,小侄也给您老摊个底牌吧。有关总股本金一万元之事,和我的50%控股权这二点,小侄不想退让,这里底线。合伙人我可以不让陈宗玉先生加入,目前原始股东就咱们三人,至于五千元周转资金借贷,可以容忍在股东之间内部解决,不对外渲染。” 陈天华对刘文杰摊开了自己的底牌,其目的是守住这底线,决不退让。 刘文杰当然拎得清,陈天华想拥有50%的窑场控股权,这也是可以理解。 相反,若没有这个控股权,企业将来会出现多头管理,这反而不好。 作为投资人,他刘文杰只关心每年能分多少红,具体经营,他也没有这个精力和心思。 同样,范成贵也决不会在窑场上面花精力,他的烟馆,妓院,赌场等,都让他忙不过来。 他搞窑场等,实际就是洗白自己,想方设法把自己扮成乡绅。 这点,刘文杰自然是心知肚明。 至于陈宗玉的加盟,范成贵当然不会同意,刘文杰无关痛痒。 反过来,可以想像,陈宗玉也不会在乎这点小生意,这点,刘文杰和陈天华也都明白。 而范成贵当然是希望窑场股东越少越好,自己又不是没钱,要一个社会地位高,商界声名显赫的大商贾来做什么? 刘文杰对于这些问题,他并没有太多想法,他并非想去控制这个窑场,而是投资生钱。 作为乡绅,他是不会把钱投到范成贵的赌场,妓院和烟馆里去的。 这种事一旦传扬出去,将玷污了他刘氏家族列祖列宗的名誉,他将成为刘氏家族的历史罪人,遗臭万年。 “好吧贤侄,一会保长来了,你先有个姿态,然后我再调和一下,行吗?” “诶!” 等了一会,范成贵嘴上叼着烟斗,慢悠悠地回到太师椅上坐下。 陈天华先起身拱手道: “保长大人,晚辈刚才话说得快了点,有点唐突,但绝对没有想要让长辈丢掉颜面之意,咱们借贷可在内部商议。” 范成贵抬眸白了陈天华一眼,没有理睬,而是扭过头来看向刘文杰,意思是调和得怎么样了? “是这样的成贵兄,刚才和土根商议了一下,达成这样一个共识,原始股本金也就一万大洋算了,其中土根现大洋四千,加上一千技术折现,合计五千,占股50%。” “成贵兄出现大洋三千五,占股35%,本人财力有限就出现大洋一千五百块,占股15%,土根也同意,股东暂不再增加其他人。” “另外,窑场正常运转之后,可以向内部股东借贷五千大洋,具体由成贵兄和本人共同筹措,按行规办理抵押担保,利息按市场行情持平,但不超出,你的意下如何?” 借款既然掌握在范成贵和刘文杰手上,这窑场还是安全可控的,必要时债可以转股的嘛。 刘文杰老好人做到极致,非常有水准,他还向陈天华装模作样地眨了眨眼。 “晚辈没意见,谨听刘世伯的。” “成贵兄,你呢?”刘文杰面朝范成贵瞅了瞅。 “哎哟…文杰兄都如此谦让了,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这总体就这么定了,股份文件我那里有格式,明天我安排乡文书拟好,届时请大伙过目修改,再签名画押如何?” 范成贵虽说是捞偏门的,但他不傻不呆,而且还很精明,当然听得懂刘文杰这只老狐狸的技俩。 “好…” “没问题。” “哈哈…哈…” 一笑抿恩怨,这戏码以三方满意而落幕。 /64/64592/17316600.html 第104章 青楼女子当场董 清末时期的企业登记和股份合作,没有像后世那种要什么注册资金,股份文件工商备案等。 而企业所有权归属,都是凭借实际股东的合作协议为凭,当然,股金交纳股本金也要有企业财务出具收款收据,主要是控股股东的签字画押为凭。 就像现在窑场,范成贵和刘文杰把投资款项交给窑场,还不如说交到陈天华手上。 到时,窑场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只会向陈天华去要钱。 这跟后世的现代企业制度有所不同。 “哎哟,看你们兄弟叔侄,笑得多开心呀,肚皮应该都饿了吧,马上开饭,老酒先吃起来,嘻嘻…” 突然,一阵娇嗲嗲的声音,从大客厅屏风后面飘逸出来,随声款款移出的,是一位美艳少妇。 只见她廿七八岁左右年纪,袭一身浅粉色缎面旗袍,绣花软底鞋,说话间是眼波流转,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将她玲珑凹凸的绝妙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不是范成贵的二姨太胡瑶香吗? “哎哟,是二太太呀,刘某这厢有礼了。” “土根拜见二太太。” 刘文杰和陈天华都先后起立施礼。 胡瑶香一直就在客厅的屏风后面,偷偷听着男人们的谈话。 原来,在一年多前,胡瑶香发现范成贵有了三房,据说那女子二十岁不到,还是个黄花闺女。 只不过没有娶进门,在外面安置着。 范成贵在外寻花问柳,这已习以为常,但固定成三房对她还是有威胁的。 她开始寻死觅活的找范成贵闹,结果他干脆就不回她的那西厢院儿了。 这胡瑶香算是个明白人,暗想:硬闹不是个办法,自己不但没占到半分便宜,反而会更加被动,先妥协再说。 于是,胡瑶香有次主动跟范成贵说,她接受这个三姨太,不闹了,请把她接回家来,和平相处。 范成贵听了当然是十分高兴,连夸她聪明,活得明白了。 范成贵正房吴宣娇给他生有二儿一女,现在掌管整个范府财政,年老色衰的她,自从迷上吸食阿片之后,就不再管范成贵的风流事。 家里有二儿一女给她撑着,她在范府的地位,谁撼动得了? 胡瑶香可就不行了,因为有她自己的短板。 她压根就生不了小孩,没有一男半女留在范家,她在范府的将来,就没有任何话语权。 据说三房已怀上几个月身孕。 何必呢,她也来了个顺水推舟,将来,让三房跟大房太太整天去争去吵呗。 范成贵呢,他何尝不想把三姨太搬来大院住,这里佣人下人齐全,照顾周全,加上自己母亲年岁也大了,他可不想被别人戳穿脊梁,骂为不孝之子。 但接回来又怕胡瑶香哭闹。 这个范成贵平时里道貌岸然,虽说是一肚子坏水不假,但他做事向来是希望四平八稳。 他最不希望别人在背后指着说他,连家里几个姨太太都摆不平。 表面上,他还是要假扮成非常有能耐的样子。 正在为难之时,胡瑶香主动向他示好,正中他的下怀。 于是在年前,范成贵就将三房姨太接进大院。 唉,喜事连连,前几天,这三房姨太太又给他生产个胖小子,这一下把他给乐坏了。 胡瑶香自从知道自己不能生育后,人都凉了半截,失宠是迟早的事。 如其在这深宅大院里当活寡尼姑,还不如到外面闯一闯,或许有几分生路。 唉,机会来啦。 听说范成贵要投资陈天华的石灰窑场,作为大股东之一,那得派员到窑场去当场董啊。 派谁去? 范成贵的二个儿子都不愿意。 大儿子娶妻成家了,目前管着范家的烟馆和赌场,对窑场这种费神烧脑的事,他压根就没兴趣。 二少范明忠在管着高利贷这块业务,也在兼管绍兴城里的十几个铺面,他还热衷于寻花问柳,风流快活,哪里有时间? 自然也不愿意。 大太太吴宣娇更不可能,一双小脚行动不方便,也只能待在府上作威作福。 胡瑶香刚好来了个毛遂自荐。 “老爷,你看家里上有太奶奶,还有太太,我这个二姨太管不了事,又不能给你生个一男半女,在家整天白吃白喝,无所事事。” “我想到帮你做些事情,我呢,也读过几年私塾,这次投资窑场,我可以去当场董,帮你看着点,你说是吗?” 范成贵想想也是,家里确实轮不上她插手,没有孩子又不需要她管,而她也不愿吃斋唸佛,怎么办? 在这深宅大院里,迟早会憋出什么病来,再说,她最近也算通情达理。 就给她一个窑场去试着管管,将来让她也有一份养老的基业,女人嘛,一旦心静下来了,也就不吵不闹。 况且,这个窑场就在家门口,上下班挺方便的。 “好,就让你去练练手脚,管得好,这窑场将来就归你啦。” “真的,老爷,你太好了……” 胡瑶香喜出望外,搂住范成贵又摸又亲,还媚眼如丝加以引诱。 这家伙乘势把她压到身下,俩人自然是一番颠鸾倒凤。 …… “噢…文杰兄、土根呐,这窑场股份既然已经敲定,我这边有件事需要说一下,我准备派二太太到窑场担任场董,待办公楼建好之后,土根给她一间房作办公,她也读过几年私塾,让她帮着场里搞个接待什么的都成,在家太闲了,会弄出毛病来的。” 范成贵见胡瑶香忽然现身露脸,也就顺便把这事给说了,反正派场董是他的权利。 陈天华听罢,则眉头一拧,脑袋“嗡…”地一声,瞬间有点懵逼愣神。 派谁来都好,就算是范明忠范二少,他都认,可偏偏来个二太太。 在那种男人的环境里,一个骚狐狸般的少妇娘们,会非常的不方便,弄得不好,惹出点什么风流韵事来,那可就不得了啰。 刘文杰也是一时怔愣,心里暗忖,这范成贵事先也没跟咱商量商量,这突然地一下子提出来,这算是什么招数? 刘文杰忌讳的是胡瑶香的名声。 胡瑶香是五年多前嫁入范府的。 据说当闺女时,其父亲是绍兴会稽县里做染坊生意的,家境殷实富裕,所以,她少时念过几年私塾。 没想到,她的父亲染上了阿片,从此家道中落,母亲气得跳河自尽。 后来,胡瑶香被穷困潦倒的父亲卖入青楼。 由于其才貌出众,最终竟成了青楼头牌。 范成贵看中了她,花钱把她赎出来娶回了家。 青楼虽说不是妓院那样的下三烂,但终究是风月场中的女子。 一个青楼女子,竟堂而皇之地到石灰窑场去当场董,这有点伤风败俗吧。 /64/64592/17316796.html 第105章 李府寿宴 范成贵见刘文杰和陈土根俩人垂头丧气,宛如二条霜打之后的茄子,瘪塌塌的。 俩人相互之间是你看我,我瞧你的,半晌没反应,范成贵便嚷道: “你们二位,这是怎么啦?” 刘文杰瞥了陈天华一眼,自然是让他开口先说。 陈天华拱了拱说道: “保长大人作为窑场股东,派驻场董本无可厚非,只是二太太是个女流,在窑场乱糟糟,脏兮兮的男人堆里,似乎有些不太方便。” “哎哟喂土根,几年前见你还是个孩子,没想到现在脱落成大小伙子啦,又能说会道,啧啧啧不简单呵。刚才你说到男人堆里怎么啦?难道他们会吃了我,还是我会吃了他们?嘻嘻…”胡瑶香那媚眼火辣辣地瞟着陈天华。 “女流之辈?现在是什么年代啦,大清国都在搞新学,新派,洋务运动,搞妇女解放,玉芳不就是咱们绍兴府里有名的新派代表嘛。” 范成贵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来拿眼飘向刘文杰,意思说,连你自己家里女儿都是新派人物,难道就看不惯我的家里变革一下? “土根啊,我都同意她去抛头露面,你怕什么?再说,她去场里,你也不用管她,她想去就去坐一下,不想去就在家歇息,又不用你发工钱给她。” 范成贵居然拿新派,新文化、女权说事,但讲的内容还是慷慨激昂,似乎非常的在理。 真想不明白,他是准备把胡瑶香当成包裹一般甩出去,还有另有企图? “是呀土根,窑场要是来个客人,我能帮你端茶递水,这伺候人的事我在行,保证让客人满意。另外你忙外头或是不在窑场时,我能帮你看着点场里,毕竟多一双眼睛嘛,这钱是我们三家真金白银投进去的哦,刘先生,您说是吗?”范成贵话音未落,胡瑶香又插上来了。 胡瑶香和范成贵俩人,这一唱一和的双簧演绝了,居然还说得很在理,从哪方面讲,这都让陈天华和刘文杰无话可说,更不能反驳。 “行啦,这事依我看,先就这么定吧,下一步土根这边还是抓紧建窑场,正式开业这才是正事。” 刘文杰一看这架势,推脱是推脱不了啦,赶紧打个圆场。 陈天华当然也只能颔首认可。 “哎哟,大家光顾着说话,这饭菜早就好了,快去把老酒吃起来……” 胡瑶香忙不迭叉开话题,殷勤地招待起大家来。 “好,请请!” “……” 虽然开始有些误会和分歧,为利益争执一下,但并不影响最终大家能走在一起合作。 把控好共同利益这个大方向,什么妥协或条件都是可以谈成的。 俗话说得好,没有永恒的情谊,只有永恒的利益。 经过后面几天的细则磋商,三方都签字画了押,这个股份制窑场终于成立了。 关于厂名和产品品牌等,大家的一致意见,就是用双栖,双栖石灰窑场,双栖牌生石灰,石灰膏等系列建材产品。 双栖既是地名,又是商品名,听上去还有点洋气,就这么定了。 双栖石灰窑场成立之初,原始股东和股份比例是: 陈天华50%,范成贵35%,刘文杰15%,待发展之后再讨论增资扩股问题。 流动资金借款五千块银洋,目前暂时还不需要,若需要是,首先由范成贵和刘文杰两股东负责内部筹措,双栖窑场以股权作抵押。 窑场的执行董事兼总督办为陈天华先生。 常务董事胡瑶香女士。 董事刘文杰先生。 这样,由刘文杰请风水先生选个大门位置,办公楼朝向等,再请道士算个黄道吉日,准备届时放鞭炮开张。 …… 农历三月十七日,正是晚春季节里的最好时光,不冷不热,阳光明媚,春风和畅。 这天刚好也是礼拜日。 杭州运司河南岸的李府,今天格外热闹。 从上午开始,李府门口可以说是车水马龙,许多达官贵人都是手提着礼物,上门祝贺。 这天,陈天华一大早从双栖镇出发,先到的船坊,找到大表哥薛朝源,交代了几句准备改造成机帆船事宜之后,船坊掌柜很客气地用机帆快船,送陈天华到达运司河南岸。 不过,陈天华并没有急着到李府,而是到河坊街将他的那块金表给赎了回来。 完了,他才讨了个长辕马车到达李府,这时,已接近上午十一点钟。 李府大门一直敝开着,因为进出的人员太多,前厅里丁管家安排有几位识字的家丁,在搞接待并登记。 送礼者姓名,单位,礼单等等。 李府的第三进大厅里,已是衣香鬓影,人影绰绰。 今日,实际是李存智的五十大寿。 江南、江淮一带的人,是过九不过十,实际李存智今年是刚满四十九岁。 “哎哟倩华,我不知道今天是令尊大人的寿宴,我是一点礼物准备都没有啊!” 进了李府大门之后,陈天华才知道这桩子事,很歉意地对李淑贞说。 “你不用准备什么,因为你还是个没过门的毛脚女婿,处在未来进行时当中,咯咯…那天我爹和娘特意没让我告诉你的。”李淑贞挽着陈天华的胳膊,很俏皮地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的,说来也对,他若是送上寿礼,以什么名义呢? 在清末,请客送礼都有规矩和说法,可不能乱了套,这可是很有讲究的呵。 李府是五进大院落,看上去前四进院落、房间,都提前腾空了出来,从外面租借了大量桌椅,专供前来祝寿的人,喝茶、聊天、打麻将。 今天,到李府祝寿的宾客,除了李存智下属,队官以上的军官,其余的就是省巡抚衙门,杭州知府衙门,巡防营长官等军政要员,听说主要宾客也有五六十人。 当然,陪同来的还有家眷,关系近的是全家出动,卫士、马伕一样都不会少。 李存智本人在三进院的小客厅里,正在跟巡抚大人的首席师爷,知府大人的大公子,杭州府巡防营千总大人等若干要员喝茶,然后分成二桌在打麻将。 要员们的女眷们则有李存智的二太太钟氏,三太太白素灵陪着,也是在玩牌。 其它非特别要员,则有丁管家,执事官孙勇等接待安排,彼此熟悉点的,就凑成一桌,还是打麻将。 反正,陈天华大概瞧了一遍,李府许多院落或房屋里,开的都是麻将。 天公作美,大家敝开着门,笑声欢闹声是此起彼伏。 清末时代,达官贵人们聚集在一起,可不像民国时期那样,动不动就是西餐酒会,舞会那样开放、奢靡。 这里很简单,就是喝茶、搓麻将,以麻会友嘛。 麻将这生命力很强盛,这一传统国粹,一直流传到后世许多年,影响国民几代人。 /64/64592/17320943.html 第106章 康乐球 在李府四进院的一个偏院里,聚集着十数个年轻的时髦男女。 听李淑贞说,她三哥李品璋和他的日本妻子,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同学,日本朋友等都在里面。 还有二姐李淑瑛,和她的未婚夫,以及他们的一些朋友都在这偏院里玩。 这个偏院,实际就是李品璋平时回杭州家里,他住的地方。 这里是年轻人的天下。 当代年轻人的玩法,就比较西洋化点,他们不是喝茶,而是在品饮进口的红葡萄酒,然后是围在一张桌子前嘻闹着。 当李淑贞和陈天华俩人,把头探进去张望一眼时,却被李淑瑛给发现了。 “来来…小妹…进来…快进来,害什么羞嘛。”李淑瑛说着,上前几步,生拉活拽地把李淑贞和陈天华俩人,给拖了进去。 “诸位,这是我那可爱的小妹淑贞,李府的倩华三小姐,这位是绍兴来的陈大少,是小妹未曾定婚的,也就…lover!” 李淑瑛介绍陈天华时,语调里明显带有讥讽,瞧不上的口吻。 “哦…lover!” “这可不简单。” “……” 经李淑瑛这么一渲染,现场开始用异样的目光打亮起陈天华来了。 lover,英文里大概就是恋人或情人的意思,可对时下清末社会而言,属于礼崩乐坏,离经叛道,忤逆不孝。 而陈天华偏偏又不是个洋人,对于省城杭州而言,绍兴那只能算是小地方。 还有,大少或少爷,一般称谓财主家的子弟,而权贵家子弟,大家都尊称为公子。 李淑贞听罢,倏然收紧手指,赌气将脸一偏。 而陈天华还是很大度的,他并没领会这些,还是拱手施礼,对着所有人朗声道:“鄙人陈天华,字华之,今日十分有幸,在此见过各位朋友。” “哎哟是陈大少啊,早听瑛子说起过,今日幸会,我叫唐继绍,是淑瑛的未婚夫,来来…请喝杯酒,这可是进口的葡萄酒,品尝一下。” 旁边一个戴着副金丝眼睛,长得胖乎乎的男子,很热情地接待起陈天华来了。 听李淑贞说起过,她这位未来的二姐夫,出身权贵,他的父亲是浙江右布政使,主管全省财政,从二品衔。 “多谢唐公子。” 陈天华接过高脚杯,微笑着接受唐继绍倒入的红酒,然后很老练地左右前后晃动着杯子,然后端起抿上一口,“很不错,醇香甘甜,正宗的法国波尔多红葡萄酒。” 他这晃酒杯的动作,抿酒姿态,以及那一声叹息,完全是一气呵成,还那么的宛如小桥流水般的自然协调。 可把整个屋里的人,都惊呆了。 个个是惊愕失色,嘴张得老大,半天没合拢。 唐继绍表面上很客气地给陈天华倒酒,实际是让他出出洋相。 一个绍兴土财主家的少爷,喝习惯的可都是用碗端的黄酒,哪里懂得用高脚杯品红酒? 他肯定是把差不多半杯红酒,来个一口闷,干了,显示其酒量。 可让大伙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如此的懂红酒,而且是只抿一嘴,便知是法国波尔多红葡萄酒,评语是醇香甘甜。 这小子绝对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会是乡巴佬? 就刚才,李淑贞都是十分紧张,她本来想过去悄然提醒,结果被李淑瑛给拉住了。 没想到,他不但没出洋相,还大大地挣了回颜面。 匪夷所思啊。 “哎哟,想不到这位陈大少,还是位品顶级红葡萄酒的高手,真看不出来,实在是深藏不露啊。” 这时,这院落真正的主人,李府三公子李品璋开口了。 他从上次吃饭见面起,基本就瞧不上陈天华。 这次回国,他是想把小妹李淑贞,介绍给他的日本朋友涩谷一郎。 涩谷一郎,此刻就站在李品璋身边。 他个头比陈天华整整矮了一头,二十五六岁模样,蓄仁丹须,直勾勾鹰隼一样的双眼,眼眸里忽闪着审视冷光,饱含极不友善之意。 估计以前,李品璋跟他提及过小妹李淑贞之事,所以,当陈天华进门开始,他眼眸里始终充满着敌意。 陈天华可不是等闲之辈,他进门就快速扫视过一遍环境,对当前态势,立马有个基本判断。 这些人都不是善茬,自己陷入重围之中。 不过,今后自己想在李府立足,就必须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蹚过去。 “陈桑,我叫涩谷一郎,来自大日本帝国,想与阁下比试一下球技,如何?” 这家伙十分傲慢,一上来就用半生不熟的华语,进行挑衅。 从甲午战争之后,日本人在大清国人面前,那是更加的趾高气扬,他们在杭州府,就有了属于他们日本人的专属租界。 这是中国人的耻辱。 “球技?” 对于小日本的挑衅,陈天华可以预料,但对手说的是球技,这让他感到莫名其妙。 这屋里哪里有球,又怎么比试? 见陈天华惊愕,围在桌子旁边的人,纷纷让了开来。 呈现在陈天华面前的,是一张约二米见方的一个正方形台面,就搁在一张八仙桌上。 台面是凹面形状,四角都开有孔,整个面子异常平整光滑,面上画着线,桌面上放着二十几个不同颜色的圆形棋子,这棋子就像中国象棋子。 刚才陈天华和李淑贞进来时,估计是这个涩谷一郎,他正在讲解这个玩意儿。 “cornerball.”陈天华见到之后,情不自禁地惊呼一声。 这叫康乐球,类似于台球,玩法跟台球有些相似,起源于英国,在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香港流行。 陈天华知道,但没玩过。 估计,在日本国,这种很时髦的玩意儿已然存在。 但这玩意儿,在时下清末极其罕见,许多人,就是达官贵人家里,也没有。 就是像唐继绍这样的公子哥,他估计也是第一次见着。 这是涩谷一郎送给李品璋回国的一个礼物,一个康乐球的台面和棋球,球杆等一套。 瞧上去做工绝对精细。 不得不说,日本人的工艺,工匠精神,那绝对的世界著名。 大家见陈天华一眼见,就能喊出其名字来,而且是用纯正的英语,实在是惊为天人。 “华之,你见过这个东西?”李淑贞也没见过,但陈天华的惊呼,让她也是惊讶不已。 “哦哦,这个玩意儿我在英国传教士的一本书上见过,所以记得它的英文名。”陈天华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那陈大少,你敢跟涩谷比试一下吗?”李品璋替好友主动发出了邀请。 这个数典忘祖的混蛋。 陈天华内心里狠狠骂上一句。 /64/64592/17321229.html 第107章 球桌上的较量 “涩谷先生,是这样的吗?”陈天华还是征求一下当事人意见。 “哈伊。”涩谷一郎非常坚定地回答,嘴角微微拉出一条冷弧。 陈天华见对方都激动的冒出了日语,那还有啥好说的,便点了点头表示应战。 整个现场就两支球杆,除了涩谷一郎捏在手上那杆,陈天华只好接过李品璋那杆。 他很老练的用屋里的一块干抹布,将杆子上的汗渍给擦干净。 这种康乐球他没玩过,但台球他很熟练,而康乐球的玩法和击打原理,跟台球很相似。 二者唯一不同的是,台球是圆球,而这是圆形棋子,杆子击打白色母子棋的正中位置,让母棋碰撞子棋落入四个角袋中,打完己方的棋就算胜者。 二人比赛开始,采取五战三胜制。 前面二局结果,陈天华输了。 因为他需要一个熟悉过程,就算是打台球,他也是数年未练,何况是这种不熟悉的康乐棋。 连赢二局的涩谷一郎,还是蛮得意的,一副胜利在望的感觉。 不过,他用日语对李品璋说道:这个家伙比你打得好多了。 李品璋也是看得非常惊讶,他发现虽然涩谷赢了,但赢面不大,也就是一子之差。 这个土财主家的少爷,他又是从哪里掌握这种击打技巧的呢? 这可不能靠蒙,也不是一天二天就能练成功,这需要时间积累。 关于这个问题,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在想同样这位问题,就是这小子从哪里学到的这球技。 第三局开始,双方你来我往的竞争激烈,而逐渐进入角色的陈天华,仅以先收之势赢下一局。 但从第四局上来,陈天华是越战越勇,得心应手,左右开弓,而涩谷一郎反而显得紧张起来。 第四局陈天华赢下一子。 在第五局开局不久,涩谷好像是崩溃了,只见他脸色苍白,拿杆的手都是微微颤抖。 结果是输出了三子。 输三子,这算是大比分惨败。 五战三胜! 对于这样的结局,几乎所有人都难以置信,但事实就摆在那里,没有人作弊。 “承让了,涩谷先生。”陈天华拱手施礼,还是客气一下,这是应有的比赛风度。 而涩谷则没有反应,他似乎还沉浸在第三四局的对阵中。 一步之遥的胜利,与自己擦肩而过,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掉比赛的。 现场陷入沉寂之中,对于陈天华的胜利,没有人开口祝贺,这是他感到沮丧的。 这就是眼下国人的觉悟吗? “哎哟华之,你太棒了,我们走了,回头见。”一旁的李淑贞见陈天华居然反败为胜,高兴地崩了起来。 她拉起陈天华的手,嘻笑着窜出屋子,继而离开偏院。 她明白哥哥姐姐们对陈天华不怀好意,所以,见好就收,拉上他逃离了那屋子。 怕再待下去,只会越来越尴尬,谁晓得还会出啥妖蛾子呢? 陈天华实际也想离开那里,李淑贞的拉扯给了他台阶,他像是歉意地摆了摆手跑出了偏院,留下一屋惊愕失色,满脸狐疑的男女。 …… 午餐,李府给大家准备了鲜肉包子,鸡汤面等,实际就是便餐。 对于沉浸在麻将桌上的赌徒们,午餐填个肚子算数,别费时,因为正餐是寿宴,从下午四点钟左右,仪式才开始。 陈天华被李淑贞牵手拖出来之后,自然是回到她的西厢院,一会让丫鬟小翠送来二碗鸡汤面,二个肉包子。 “先填个饥,正餐要到下午五点钟这样子才能得到吃,四点钟在大厅搞寿宴仪式。” “哦,我明白了。” 俩人吃完包子和面条,洗了洗手,便无事可做。 接下来的情形发展,自然是腻腻歪歪的说情话,捏手捏脚摸摸脸,搂搂抱抱,最后发展到相互亲吻。 这些,对于陈天华而言,那是轻车熟路,可对于李淑贞来说,是破天荒头一遭,生涩紧张得要命。 她可从来就没被男人牵过手,更别说亲吻了,自然是紧张而躲闪,浑身汗都出来了。 陈天华非常清楚,面对一个未世之黄花闺女,他要更加地珍惜,只能是循序渐进,慢慢引导,但决不强求。 男女之事,欲速则不达。 俩人就在房间里嘻闹,说些各自的趣闻,时间不知不觉中过得很快。 到了下午四点左右,李府可容纳二百余人的大厅,开始人头攒动,佣人们都已布置完毕。 寿星之位已设好,助演小舞台在上面,还赫然放置着一架进口的钢琴,黑漆漆的锃光瓦亮。 听孙勇说,这是杭州圣玛利亚教会学堂里的演奏钢琴,费了很大功夫,才搬运过来的。 钢琴这个舶来品,在时下大清,那绝对是顶级奢侈品,完全没有普及。 这里除了教堂,教会学堂里数架钢琴之外,大清最有权有势的达官贵人家里,恐怕也是没有钢琴的。 一会儿,麻将会宣告结束,人园陆续进入大厅里,旋即进入祝寿议程。 先是家里人拜寿,妻妾子女逐一跪拜,后面是亲侄亲侄女等跪拜。 陈天华因为没有名份,只能参加亲朋好友这一党里,大家来了个集体作揖祝寿,没有搞跪拜礼。 因为许多跟李存智算是同辈,况且是五十寿,不是七十大寿。 这个简化版估计是李存智自己提出来的,还比较符合实际情况。 虽然这中间有自己的晚辈或部下,但一律这样处置比较妥贴。 接下来是助兴节目。 没想到,第一个助兴节目,是钢琴伴奏“美丽的家乡”由白素灵独唱。 伴奏的是圣玛利亚教会学堂的外籍牧师,是一位出色的钢琴演奏家。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惯了船公的号子 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这是美丽的家乡 是我生长的地方 …… 白素灵的嗓子清脆甜美,空灵感十足,要是放在后世,她的嗓音是可以往歌星方面发展的。 她一唱完,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久久不息。 “李太太唱得真好听,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 “这是谁赋的曲词?应该是李太太吧,她多才多艺。” “……” 第二个节目,当然是钟氏的越剧‘苏三起解’选段。 钟氏唱得清脆悦耳,舞台表演,眼睛,手和身段等尽显专业水准,也是博得大家的阵阵掌声。 唯一不足的,这种越剧缺乏新意,大伙看得听得太多,缺乏新鲜感,鼓掌也就礼节性的叫好罢了。 跟着下来第三个节目,是李淑瑛的钢琴独奏曲,贝多芬的‘致爱丽丝’。 /64/64592/17321819.html 第108章 眩惑的钢琴演奏 李淑瑛毕业于杭州圣玛丽亚教会学堂,现在又在教会学堂里担任音乐老师,还是教堂唱诗班里的钢琴伴奏者。 她应该是迄今为止,整个杭州府城里,最早接受西洋钢琴教授的第一位中国女子。 她的钢琴演奏达到了时下的专业水平。 随着钢琴声的响起,李淑瑛开始弹奏了,只见十根纤纤手指头,在键盘上熟练的跳动着。 这首德国作曲家贝多芬的佳作《致爱丽丝》被她弹奏的非常优美,美轮美奂的爱情故事,舒畅甜美,凭心而论确实弹奏的十分动听。 随着弹奏结束,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在场的许多人,是第一次听得钢琴演奏,充满着新奇与陶醉。 前面是二位太太的献唱,后面是女儿的钢琴演奏,李存智心里美滋滋的,这份大礼很温馨啊。 正当大家都以为助兴节目结束了的时候,忽然,李存智的三公子李品璋,从下面款款走到临时搭建的舞台上。 下面马上窃窃私语起来,以为这个李家三公子也要出个节目,给他爹的寿宴助个兴。 “各位亲朋好友,感谢大家光临李府,专程为家父祝寿,下来有一位从绍兴来的陈天华先生,他精心准备了一个节目,是为家父李存智先生的寿宴,演奏一首钢琴曲。” 他的话一说完,台下?“哗哗…”掌声雷动。 这时候,大家都被如此高品质的助兴节目,提起了浓厚兴致。 在时下娱乐节目十分奇缺的年代里,难得遇上这种好节目的机会。 而能进行钢琴演奏,和听演奏的人,估计比大熊猫的数量还稀少。 有人指认了下陈天华,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射向那边,许多人不认识他,自然也不明真相,以为又是个教堂里出来的学徒。 只有极少部分人,是知道真相的,自然是一副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嘴脸。 当然,个别几个人是为他担心,又猜测出大概原尾。 这明显是有人摆擂台挑衅嘛! 李品璋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如果陈天华承认对钢琴一窍不通,当众认输丢分那是最完美最佳效果。 如若能让家父生上大气,不认这门亲事,那是额外收获。 倘若陈天华硬着头皮上去强撑,相信他连钢琴键盘都没摸过的人,怎么可能会演奏成曲呢。 陈天华确实没想到,李品璋之流会如此下作,竟敢在其家父的寿宴上搞事。 这岂不让他父亲难堪吗? 他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华之,你…你不用去理会他的,他是在报复刚才……” 看到陈天华准备走上舞台时,李淑贞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她拽住他的衣角提议,可不想看到他去当众出丑。 白素灵神色也是相当紧张,但她不可能出面去阻止,这有失体统,而让外人看出家庭内部的矛盾,成为笑谈。 除了白素灵紧张之外,李存智也是惊愕失色,他不明白三儿子李品璋这演的是哪一出啊? 陈天华明显是不会弹钢琴的人嘛。 若是反对李淑贞跟陈天华在一起,或者借题发挥,乘机打击三房白素灵,为其母钟氏挣些颜面,也不能在其家父的寿宴上发难啊。 这岂不是连家父的颜面也不顾及到了? 这个不孝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李存智腹诽着,表面上不露声色,似乎还稳如泰山的端坐着。 这种恶作剧的尴尬局面,只能是小辈们,尤其是陈天华自个去解决,他李存智无能为力。 这边站立起来的陈天华,对着众人灼热的目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诙谑地笑言道: “我上面试试看吧,像她们刚才这样,我看比乡下弹棉花也强不到那里去。” 此话瞬间便引得周围是一阵哄堂大笑。 陈天华气定神闲地走上舞台,慢慢落坐在钢琴前,闭目运气。 就在离他五六步远的边上,李品璋李淑瑛兄妹俩的脸上,都堆着阴森森的冷笑。 心里想:哼,看你能演奏出什么杂音出来,也许连弹棉花的音谱都找不准。 当大部分人以为陈天华是在自取其辱的时候,钢琴声空灵般地响了起来,回荡在大厅上空。 这首钢琴曲子是在前世,陈天华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所独创的。 曲子前半部分,表达是男子保家卫国的热血,而后半部分,表达则是男子和女子相爱的柔情。 整首曲谱,极具反差感。 随着琴键敲动,音符传出,台下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在随着乐曲在变化,特别是男人。 慷慨激昂的节奏,犹如万马奔腾在草原上,配合上陈天华强劲指力弹奏出来的曲调,仿佛每一个音符都能够颤动男人的心灵,让他们回归到古战场上横刀立马。 就在曲调激昂到要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万马奔腾的感觉,猛然间变成了慢慢流淌着的小溪,这种安静舒服的感觉,让人想闭上眼睛好好享受一番。 这时候是女人们感动了,这乐章激发出她们心中渴望爱情的情绪。 他修长的十指,仿佛每一根都是魔术师的魔法棒,总能够让聆听者看到一个不同的美妙世界,让其沉浸在精彩无比的幻想空间中。 钢琴声戛然而止,现场一片静谧,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不管是谁,所有人都被这美妙绝伦的钢琴声陶醉了,就连李品璋和李淑瑛兄妹俩,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场钢琴演奏家的盛典。 来宾中,有些是留洋回国的,有着一定的音乐造诣,而那位大教堂里的牧师演奏家,则情不自禁地站立起来鼓掌。 他们无意间听到了时下最好,甚至能与钢琴家演奏相媲美的听觉享受,以至于他们都不愿意从这种享受中回到现实,耳边仿佛仍旧回荡着美妙的音符。 “哗哗…” 倾刻之间,全场掌声雷动,期间还夹着不少的欢呼声。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如果拿李淑瑛刚才的演奏,和陈天华现在的演奏相比较的话,就像是白开水和鸡汤相比,前者还真像是在弹棉花! 此时的李淑贞,双眸中散发着浓浓的爱意,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好像刚才是她在弹奏呢! “哎呀华之,你好坏呵,真的坏透了!我空为紧张一番,原来你还会弹钢琴,居然还弹得这么好,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哎!” 她当众撒起了娇。 /64/64592/17328339.html 第109章 仓促的订婚宴 李淑贞最也不想回避什么了,她几步冲上台前,牵着陈天华的手深情嘟喃道,恨不得搂住他啃上一口。 “这是从前那位牧师教我的,哈哈…你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嘞。”陈天华笑笑道。 他自然是拿那位子虚乌有的牧师说事。 假如有人把陈天华说这位牧师的种种能耐归纳起来,就不难发现,他说的这位牧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武略,中晓人和,明阴阳八卦,晓奇门遁甲。 实际是位先知后觉,无所不能的神仙。 这话既像调侃,又像是在提醒些什么。 此时的李品璋,李淑瑛,唐继绍,涩谷一郎等人,个个脸色铁青,垂头丧气。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双长期捞鱼虾、腥臭味浓郁的手,还能弹奏出如此高水平的钢琴曲。 实在是匪夷所思。 若非亲眼目睹,打死都不会相信。 这次,他们真的是自个遭虐,本来想装装逼,打击一下对方,挽回点自己的颜面。 不曾想输得一败涂地,连遮羞的底裤都输脱了。 李品璋懊恼的狠狠打了自己几个嘴掴子,真想跑进毛厕里去大哭一场,撞死算球。 李品璋眼神阴沉的盯了陈天华片刻之后,一声不吭的独自离开了大厅。 他发誓绝对不会让陈天华好过。 陈天华的这段钢琴曲,无疑成了今天寿宴的最佳亮点,也是今天助兴节目的完美收关。 而站在台前的陈天华和李淑贞这对金童玉女,自然而然成了大厅里众人的聚焦点。 “这女孩是李家三小姐,那男孩是谁?没听存智兄提及过呀?” “瞧这架势,应该是一对恋人,但在这李府寿宴上……” “……” 大厅内男女老少百余人,可都是杭州城乃至浙江省内有 头有脸,在政界军界举足轻重的人物,还有他们的家眷。 李存智没有想到,在自己的寿宴上,竟会出现这出荒唐的家庭闹剧。 他始终认为,今天李品璋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他的母亲钟氏,在李府的家庭地位打报不平。 好在这一切,都被陈天华神奇般的掩饰过去,反倒给他李存智挣得了颜面,一个天然完美的祝寿节目。 他右脸上那颗黑痣,不经意间得意地顫动了二下。 本来,陈天华和爱女倩华之间的恋情关系,李存智准备择日搞个订婚典礼,再正式宣布为不晚。 可今天这场景,倘若不公开的话会非常被动,一夜之间杭州府城里就会出现不少流言蜚语,不利于李府声誉。 “诸位,诸位亲朋好友…家里还有桩喜事,借以本人寿宴之机,宣布一下。” 说着,李存智从前排太师椅子上站立起来,转身面向大厅众人朗声道: “这位年轻后生叫陈天华,字华之,跟小女倩华情投意合,成为恋人,然他们二位都是新派人物,倡导新事新办,作为长辈也就不勉为其难了。” “今日,让李某给大家宣布,从此时起,晚生陈天华就是李府三姑爷,我李存智的三女婿了,请诸位给予二位年轻人更多的关照,李某在此先谢过。” 说完,李存智抱拳给大家作揖。 “好好…恭喜李大人双喜临门,又得以一个才貌出众的乘 龙快婿。” “存智兄眼力不错,这小伙子还真是出类拔萃。” “……” 陈天华与李淑贞牵着手给大厅里的所有来宾,不断地鞠躬致礼。 众人上前纷纷祝贺道喜。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今日的寿宴,李存智临时扩大为陈天华与李淑贞的订婚宴。 一宴双办,也是可以的。 “华之啊,今天你可要多敬酒呵,来的许多都是你们的长辈,要逐一敬到。”白素灵从边上过来,悄声对陈天华和李淑贞说道。 “伯母请放心,我会全力以赴,尽力而为。”突如其来的事态,让陈天华毫无心理准备,他也只好沉着应对。 李淑贞显得一脸的幸福感,她由衷地感谢爹娘能通情达理,成全了她的内心想往。 大厅里开始撤换道具,摆上餐桌,一大群侍卫,家仆,佣人,丫鬟都忙碌起来。 来宾们三五成群在大厅边上,或外面花园站立,等待桌椅摆好,酒菜上桌,他们便好入席。 也就半个来钟头,酒宴桌子板凳都安排妥当,寿星李存智当头,大家鱼贯而入。 整个大厅只安排了十桌,都是大圆桌面,这里是主宴,每桌十人。 所有来宾的随从、卫士、马夫等都安排在东西二个偏厢院,那里也有十桌。 一阵谦让和忙碌之后,在孙勇,丁管家等人的安排下,众人都已按位置坐下。 大厅里四周的宫灯都点亮,厅中央是五盏三层叠的大型蜡烛灯群,整个大厅是一片光明。 从后世过来的陈天华,很容易发现这大厅里透视度,清晰度不是很高,到处有烛光阴暗。 在这种灯光下,人都有些恍惚。 没有电灯的前提下,时下搞大型夜宴估计就是这个模样,有这个条件总比乡下一盏煤油灯强出不少。 大厅正上首那桌,当然是李存智自己主陪的那桌,他的周围都是巡抚衙门,知府衙门,巡防营等相关的主官,或主官的重要幕僚。 达官贵人家里的太太女眷们,都有二太太钟氏,太太白素灵陪着,小姐们则李淑瑛作陪。 陈品璋和唐继绍作为李府的人,也是分坐作陪。 今天唯有陈天华和李淑贞身份特别,没有入席,他们俩人也成为这酒宴上的主角。 订婚呐。 俩人目前在隔壁厢房里被小玉儿,小翠,还有几个女佣在梳头打整,各自换上喜庆点的礼服,胸前各扎一朵红花,以示别样。 待寿宴开场之后,他们再出去先敬当家人李存智,以及这桌子宾客,然后再去挨桌敬酒。 桌上菜已基本上齐,酒杯已斟满酒,若干女佣们在各餐桌边垂手而立。 孙勇到李存智耳边细声说: “大人,厨房做的菜都已上齐,一会儿还有压轴菜厨师正在准备,宴会可以开始了。” 李存智会心一笑,端起酒杯朗声说: “各位亲朋好友,各位同僚,今晚略备薄酒,感谢大家光临李某的五十寿宴,参加小女的订婚宴,请大家共同举杯,同喜同乐。” “干杯…” “干…” “……” “大家先吃菜,一会儿菜就该凉了,酒可以慢慢喝。” 这样一来,大厅里的众人就开始推杯换盏,品尝佳肴,场面顿时就热闹起来。 …… /64/64592/17328591.html 第110章 行刺现场 “小姐、姑爷,你们现在可以出场了,先去敬老爷那上桌,然后由老爷亲自带着你们去转桌。”一位懂点订婚宴流程的女佣说道。 “好…”陈天华和李淑贞点了点头,离开厢房前往大厅。 这种订婚宴陈天华第一次碰上,这在称呼上别别扭扭,尤其是称呼未来的老丈人和其他长辈。 而且这种临时的非正式订婚宴,没有什么司仪,就靠自己临场发挥。 他们在前面走着,后面是丫鬟小翠端着酒盅和酒壶。 “各位长辈,晚辈陈天华和李淑贞双双前来敬酒,祝长辈们洪福齐天,长命百岁。”陈天华自演自说。 “祝贺你们小两口,早日成婚,届时我定来参加。” “……” 陈天华和李淑点先给李存智敬酒,仪式从简,也就不跪了。 然后由李存智逐一介绍这些要员,陈天华说辞道谢。 上首桌敬完之后,由李存智带着,开始转桌逐一敬酒。 实际这个仪式包含有二个内容,一是李存智本人答谢敬来宾的酒,二是陈天华、李淑贞俩人的订婚酒,他作为家主,自然是领着逐一介绍。 所以,因为需要讲话的内容多,又复杂,他们转桌速度很慢,每桌都是被来宾们纠缠半天。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他们这个转桌敬酒只走了五桌,也就是一半,但酒被灌了不少。 虽说是黄酒,这一桌走下来,少说是七八盅酒。 清末这种青花瓷酒盅,大概可装半两酒,这一桌下来也得有四两酒下肚。 陈天华瞧了一眼,十桌走下来的话,就是四五斤酒,这还没算李品璋他们这些人的算计。 看来今天是非醉不可了。 唉…醉就醉吧,人生难得几会醉。 这时,门口进来个身着白色布衫、厨师帽的年轻人,看样子是位厨子。 他推着一个小型四轮车进来的,小车上放着新鲜刚出炉的十只烤鸭,黄灿灿,香喷喷的,显然是每桌一只。 丁管家对大家说道:“这是今天酒宴的最后一道菜,全聚德烤鸭杭州韩记分店,主要是现场给大家表演切鸭片绝技。” 经这么一解说,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这个敦厚的年轻厨师身上。 但见这个年轻厨师向众人深鞠一躬,然后将一只烤得皮焦肉嫩、肥而不腻、香鲜味美的烤鸭握在左手中,右手拿起一把掌宽的薄型小菜刀,“嚓嚓嚓…”现场开始切片。 鸭片像雪花般落入面前的数只餐盘中,旁边女佣们将切好的餐盘,逐一转送到到各桌宾客面前,葱酱黄瓜丝面饼等作料,早已放置到位。 烤鸭到桌便是一阵哄抢。 这个厨师所在位置,正好是大厅中央,这位置也比较宽敞,便于女佣丫鬟们端送盘子。 他的手法显然很熟练,刀刀下去干净利落,鸭肉切得均衡整齐,这娴熟而独特的技艺,将厅中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李存智带着陈天华、李淑贞他们正转在中央位置,离烤鸭车很近了。 大家正在看得出神又闹轰轰之时,在昏浊灯光下谁也没有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见这位厨师右手中的刀“嗖…”地径直向李存智的脖颈部飞去。 而李存智已有半程醉意朦胧,刀的速度之快不容他有任何的反应和躲闪。 这大大出乎众人的意外,坐在周边桌上的军人,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有一位清醒点的官带军官,他本能地大喝一声: “怎么回事?” 他的话音还没落,千钧一发之时,站在李存智身边,正在一起敬酒的陈天华,眼明手快。 只见他手腕一甩,带有内劲的酒盅迎刃飞上。 “啪…”地一声脆响。 装满酒的酒盅与同样飞来的薄刀,在空中来了个大碰撞,酒盅被击得粉碎,酒液四溅。 而那柄致命的薄刀,被击落在圆桌边。 “有刺客…” “啊,救命呐…” “……” 瞬间,厅中大乱起来…女客们尖叫声、桌子掀翻盘碗砸碎声…响彻整个大厅。 那刺客见一招不成,已从怀里掏出一把转轮手枪,双手端着朝李存智方位瞄准。 “快闪开…” 完全惊醒的陈天华,他一把撂倒李存智,身子已向刺客扑去。 “啪…”的一声枪声。 慌乱中的刺客开出了一枪,子弹击中陈天华右肩靠外点部位,他顿时感觉一阵火辣辣疼痛袭来。 但职业的素养使陈天华根本不顾伤情,而是窜到刺客身边制服他。 “啊…” 没容刺客扣出第二颗子弹,陈天华已扭断了他的右手腕,手枪应声落地。 接着,陈天华便是一个外甩背飞,“啪嗒…”一下,刺客被重重摔倒在地,两眼金星直冒、身子不得动弹。 “抓刺客!” 这时,帮着李存智端酒盘子的孙勇,这才反应过来,他扯着嗓子大喊过后,甩掉盘子朝刺客扑去。 周围桌上第一标的几个军官,纷纷上前,将摔晕在地的刺客给牢牢按在地上。 这时候,在左右厢院里喝酒的卫士们,这才初梦方醒,都纷纷提着枪冲击大厅,去保护各自的大人。 当大家稍微镇静下来之后,正厅里已是凌乱不堪。 若干位女眷蜷缩在圆桌下面,几张圆桌被掀翻在一旁,地上杯盘狼藉一片,数个侍卫们持枪在圆桌四周。 被陈天华撂倒在地的李存智,惊魂未定地从油污的地上坐了起来。 身边吓得脸色苍白,浑身抖簌的李淑贞扑到他的怀里,哭泣着大叫一声,“爹爹…” 陈天华已经走到他们身边,忙着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刺客被抓了。” 这时,李存智的侍卫长丁九,带着几名侍卫赶了进来,纷纷围在他们身旁。 “大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快派人去府内外搜索,看看有否刺客同党。”此时的李存智已经冷静下来,他扫视一边大厅之后,对着他的部下命令道:“快去清点有否人受伤。” “是…” 现在开始有点秩序起来。 “啊…华之…你受伤了。”这时,李淑贞发出嘶哑哭泣的声音。 众人这才发现,陈天华右肩上血污一片,有个枪眼正“咕噜咕噜…”向外躺出鲜血。 陈天华安慰道:“我没事,一点小伤。” 李淑贞则颤抖着,“还说没事,他浑身都是血,爹爹…” “还好,没伤到要害,来人,快送三姑爷去医院。”李存智看了一眼陈天华伤势,提到嗓子眼的心嘭地落安下来。 孙勇过来了,他不由分说蹲下身子,“快…搭把手。” “不用…我自己能走。”陈天华拒绝了,他站起身来跟着孙勇往外走去。 到了门外一辆马车前,俩人上了车,孙勇对马夫道: “快,去广济医院…” 马车快速地向外奔去。 …… /64/64592/17333481.html 第111章 陈天华负伤住院 当李存智携白素灵李淑贞母女俩,到达广济医院时,陈天华被推进手术室大约有半个小时,孙勇已在门口等待。 又过了十几分钟,陈天华从手术室推出来了,他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但人是清醒的。 李淑贞快步走到移动手术床前,和护士一起将他转移到特护病房。 外科主刀的洋医生出来,给李存智说道: “长官阁下,这伤者没有多大的事,一枪正打在了右肩头的肌肉群里,子弹已经取出但没伤及骨头,就是失血过多身体现在较弱,多增添些营养,过半个月就能痊愈。” “好谢谢大夫!”李存智和白素灵连声道谢。 待主刀大夫离开之后,李存智吩咐孙勇道: “天华无大碍的话,我就早些回去了,丁九他们正在审讯那名刺客,明早巡抚衙门还有一个会。你在这里守着,加强医院病房的一级警卫工作。” “放心吧大人,有什么情况我随时向您汇报。” 李存智颔首。 在回去的路上,李存智发现太太白素灵沉默寡言,好像很有心事似的,拍着她的肩膀说: “素灵怎么了?你是紧张天华的伤情?” “华之伤情洋大夫都说了,无大碍,我怎会担心,老爷,我觉得这事很蹊跷啊,今天这寿宴上发生这么多事…”白素灵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李存智自然清楚白素灵想说什么,他沉下脸来严肃道:“素灵,不允许你往这方面想,这刺杀明显是针对我来的,天华是为了保护我才受得伤。” 他言外之意已然明了,这种事绝非李品璋他们恶作剧所为。 “那…那是另有主谋?”到目前为止,白素灵根本就不知道,这起谋杀是怎么发生的,针对的是谁? “那是当然,不过今晚就会有结果了。”他也一直在猜想,这背后主谋到底是谁? 刺杀他有何目的? “老爷,这太可怕了吧。”白素灵一把抓住李存智的胳膊,身体不由得往他靠。 “没事的,我会处理好的,放宽心吧。”李存智尽力在安慰着自己的太太。 其实,现在的他,心里也是忐忑不安,没个底。 …… 李淑贞带着贴身丫鬟小翠,坐着家里的马车来到教会的广济医院病房区。 她下车捧着鲜花走在前面,丫鬟小翠手拎着一个陶瓷缸尾随,里面是刚煮好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 鲜花都是她早上从李府花园里采摘来的,每天一换让房间里始终保持新鲜。 李淑贞被陈天华舍身救她父亲的英勇行为感动了,那天她始终不说话,但心却飞了出去,双眼噙着泪。 从小到大,这种骇人的场景里她还是第一次碰上。 家里人由于陈天华救了父亲,三哥李品璋、二姐李淑瑛以及她的未婚夫唐继绍,好像态度都转变了不少。 第二天,他们自发组织到广济医院探望了陈天华,并当面给予感谢和道歉。 有了这个结果,李淑贞挺开心的。 她心底善良,毫无城府,当然是希望一家子人和和睦睦相处。 昨天听医生说伤者早餐需要营养,她回去后连夜安排吴妈煮好皮蛋瘦肉粥,清早她就送过来了。 吴妈说应该买条黑鱼来炖汤,对伤口愈合得快,她就安排厨房今天买条黑鱼来。 李淑贞主仆俩在护士的带领下,向陈天华住的特殊病房走来。 这里警戒森严,走廊里和病房窗户及四周都有卫兵。 走廊前卫兵见是三小姐过来,当然就没有阻拦,可到了门口,却被新来的房间贴身警卫给拦下了,他手一摆说道: “你是哪位?陈先生正在休息。” “大胆,这位是三小姐,是标统李大人家的。” 丫鬟小翠还懂得狐假虎威的道理,居然训斥起新来的卫兵来了,惊得李淑贞回头盯了她一眼。 新来的卫兵昨天刚到,今早被执事官孙勇安排上岗,他确实不认识李淑贞。 他一听是李府三小姐,吓得他赶忙说道:“请三小姐稍等,我进去通报。” 说完,他转身准备进房,刚推进门就听屋内陈天华大声喊道: “王胜,三小姐来了还通报什么,快请她进来!” 李淑贞笑盈盈推门而入,那个叫王胜的卫兵,不好意思地让开一边去。 “今天好些了吗,华之。” “好多了,你这二天每天都来探望,我当然好的快啰。”陈天华俏皮说道。 见爱恋之人每天清早就来看他,精神都是随之一振。 她到达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把过夜的花扯出来扔进垃圾桶里,把刚摘的鲜花插入床头柜上的鲜花瓶里。 陈天华觉得挺可惜的,那花实际只过了一夜,还挺鲜艳的,扔了实在可惜。 但病房里就只有这么一个花瓶。 在清末这个时代,花瓶也属于奢侈品,恐怕只有像广济这样的教会医院,而且是高级病房才有。 丫鬟小翠把陶瓷缸放在床头柜上,打开盖子,一股热气腾腾的清香味扑鼻而来。 “嗯,好香呀!谢谢!” 经过近三天的连续治疗,除了伤口有点疼痛,整条胳膊不能大动之外,其它一切都正常了。 “三姑爷,这是三小姐专门给你煮的皮蛋瘦肉粥哦,来,我来喂你。” 小翠坐在床沿上,一手拿着小汤匙,另一只手用小毛巾垫着缸子准备开始。 “这…这不太好吧,还是我自己来慢慢吃,你帮我托着缸子…” 冷不丁地由一位女孩来喂粥,这让他毫无思想准备,脸微红嘴上变得吱吱唔唔。 从小喂习惯三小姐的丫鬟小翠一愣,也觉得这样子唐突了些,脸红了红,只好按他意思手托着缸子,把汤匙给他。 他慢慢用汤匙在吃。 天空突然的下雨起风了,外面的风很大,春夏季就是这样,变幻无常。 雨滴从窗户缝隙挤进屋子,风的呼号虽然在窗外,却仿佛就在耳边,呜呜咽咽,像来自黑暗的深处。 李淑贞先是听到外面走廊上的玻璃窗,被风吹的开开合合的撞击声,接着是几声玻璃碎裂的声音。 又听到废纸“擦啦擦啦…”刮到天空的声音、还有晾衣杆还是花盆倒地的声音…… 广济医院是教会机构兴办,带有慈善性质的西医医院,处在闹市区,周围都是老百姓的住房。 李淑贞起身走到窗前,推了推玻璃,看到嵌着油灰玻璃缝隙已经脱落了很多,雨滴随风正顺着缝隙往病房里钻。 她转身想找一块纱布把缝隙堵上,却看到病床上的陈天华手捏着汤匙一动不动,双目正湛湛有神地看着自己。 /64/64592/17333554.html 第112章 教会医院 他血色渐形的脸颊上,还堆积着幸福的笑容,浑然不像前天晚上刚从手术台下来的那个人。 “你怎么不吃了?这皮蛋瘦肉粥味道不好吗?”李淑贞见他不怎么动汤匙。 “我…在吃…这味道很好…” 刚才是逞强说自己能动手吃,其实他伤口就在肩关节附近,手指连着筋骨,一抬手伤口就钻心的疼。 人有时就是犯贱,当他在生死一线间,这点伤痛根本没有任何感觉,神经变得很大很粗,手照样在大动挥舞。 可现在,人的神经忽然变得脆弱和敏感,就连自己舀粥吃的动作,也是很难完成。 见他呲牙咧嘴、皱眉蹙眼的痛苦吃相,李淑贞卟呲一下笑出声来。 “明明是光荣受伤,刚动完手术还逞强,来吧…我来喂你!” 李淑贞说完,不由分说地从小翠手中接过陶瓷缸,并插坐在她前面的床沿上。 小翠边后退边喃语道:“小姐…您行吗…这不合适吧…” “那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让开,喂伤病员的粥,本小姐还是会做的。”李淑贞微斥丫鬟,回头抢过李天华手中汤匙命令道: “请张嘴…” 陈天华红着脸乖乖张开大嘴…… 一刻钟左右,一缸子皮蛋瘦肉粥被他吃进肚子里。 她十分有耐心,全然没有千金小姐的矜持和娇贵,眼神眉宇间还有些强势,让陈天华乖乖听从她的服侍。 她吐气如兰,身上散发出来的也是紫罗兰薰香的醉人味道,让他一阵迷醉,小心脏莫名“卟嗵…卟嗵…”跳动着。 “还想吃吗?要不我再去煮…”她突然发声。 “哦,吃饱了…”他连忙打出一个饱嗝作出回应。 他这才从迷恋中惊醒,这一大缸子皮蛋瘦肉粥,早已填饱了肚皮。 刚才只注意眼前丽人的神韵,机械地张嘴呑咽,全然没有感受肚子里的饱和度。 “现在几点了?”陈天华忽然发现他的金表,烟头等物件都不在身边。 他想到了他上手术台时,外套全被剪开扒光,东西显然是被护士给收缴了。 “怎么啦?” “我的金表,烟斗,还有衣兜里的银票银洋等。”他着急了起来,后悔昨天怎么没有想到。 “不着急,我马上去走廊上的护士办公室看一下。” 她回首这才发现,病房里就只有她和陈天华两个人,丫鬟小翠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房间。 “别看了,也别叫丫鬟进来,你顺便去把卫兵王胜叫进来吧。” 陈天华有点吞吞吐吐,他的意思是想让她们早些离开房间,但又不能直接开口。 “哦,是不是要方便?我这去叫李副官来帮忙。” 看到他的样子,李淑贞脸色一红出去帮他叫了卫兵王胜进来。 她猜对了,陈天华是要小便,他让王胜帮他提着夜壶。 丫鬟小翠在病区走廊上徘徊,正低着头无聊地踢着一只纸盒。 她刚才见三小姐与陈天华俩人,你喂我吃的亲热劲,不好意思再看下去,就悄悄出门在外等候。 见李淑贞从房里出来,她忙迎上前去轻声道:“小姐,喂完了?” 李淑贞脸一沉摆上小姐的谱来了,她不悦道: “你出来干什么?快跟我去护士办公室,找回姑爷的衣服和怀表来。” “嗯!”小翠知趣地跟上李淑贞跑向护士办公室。 医院值班护士核对患者姓名和床号之后,从一个保险柜里拿出一袋东西,袋子里面是金质怀表,银票,银元,烟斗和烟丝等,另外还有一双鞋。 “对不起,那些衣裤都是血污,并且巴贴在肌皮上,只好都剪开成几片了。”洋护士双手一摊,无奈说道。 教会医院还是非常敬业的,动完手术,护士们将陈天华身上血污等擦洗干净,然后给换上病员服给其穿上。 李淑贞在认领簿上逐一签上字,然后拎着那只布袋子,小翠则拎着那双布鞋,俩人气喘吁吁跑进房间,“看一下,缺少些什么没有?” 陈天华接过袋子,认真清点了一下,发现一样都没少,“对的,都在里面。” 他那颗悬着的心,终算是落实了。 在清末,那些西方教会医院就已经有了严格、科学、人性化的管理制度,可能想像,他们在某些方面,确实领先我们若干年。 李淑贞瞥了他一眼,从布袋中取出烟斗和怀表,将怀表放在他的床头,袋子里的银票和现洋则原封不动,放在枕头底下。 从烟盒里抽出黄灿灿的烟丝,往烟斗里一塞,然后拿给陈天华。 “没有洋火呀?” “哦,我去拿。”小翠应声出门。 这时的她表现得很积极,刚才见到三小姐不高兴了。 丫鬟小翠跟着李淑贞十年,她非常清楚这位小主人有时任性刁蛮,发起脾气来就很难侍候。 马上返回的小翠,凑近陈天华划着了火柴,给他点着了烟丝。 “谢谢你了,小翠姑娘。” “这么客气干嘛?跟我不搭界的,要谢就谢我家三小姐,嘻嘻…”小翠傻乎乎还微微带有点醋意的话,逗得陈天华是笑盈盈的。 看着小翠手里拿着烧尽的火柴棍,李淑贞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扯了一张报纸,麻利地叠着一只船,准备接烟灰。 “哎哟,这是昨天的报纸,护士送来我还没看呢?”陈天华连忙喝住。 这是一张《汇报》,是天主教在大清国公开发行的报纸。 他的头版头条上,赫然标题《淮军标统李存智寿宴上发生刺杀案》 内容:昨天,三月十七日,李府上演一张惊心动魄的刺杀案,凶手扮成全聚德烤鸭杭州分店的店员…… “哇呀,这教会的报纸上都登出了这条消息,还指名道姓地把你演染成英雄人物,华之啊,你现在可有名气了。”李淑贞惊呼道。 “别…人怕出名猪怕壮,这未必是件好事。”陈天华嘟囔道。 有件事情他一直没说出口,那就是这个刺客,他的脑海中竟然有个烙印。 这是在脑海里残存的记忆,明显是死去的陈土根留下来的,但画面背景很模糊,像是在一条船的船舱里。 昨晚,微微有点醉意的陈天华,在人群中被挤堆了一下没有站稳,他踉跄地后退出来。 回首时正好对着那位刺客厨师的脸,脑海里瞬间有个镜头一闪而过,他怔愣了。 而那位刺客见陈天华忽然盯上了他,也许是做贼心虚,慌乱中提前动了手,先是把手中薄刀甩向李存智的脖颈,同时再去掏枪。 而这一切恰好被陈天华尽收眼底,以他的身手与反应,刺客行动失败了。 这正是阴差阳错的天意。 /64/64592/17343958.html 第113章 洪门兄弟 但这个刺客的身份与背景,是让陈天华担心的,现在汇报来了个指名道姓的报道,岂不是帮他陈天华又树敌了吗? “不不,我就知道你会出名的,名气越大越好,嘻嘻…” 李淑贞焉能知道江湖险恶,以及许多深层次的事情,她天真以为未婚夫是个英雄,那她也是荣光的。 陈天华嘴里衔着烟斗,静静地看着她所做的一切。 少女青春热情,行动敏捷,面色红红白白,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 此时恰有两根前刘海飘到眼睛里去,她拿手捋到耳后,然后看着自己羞怯的一笑。 她有一双象是永远沉浸在梦中,水光荡漾的纯净眼睛,她笑起来,好像能看到笑容背后的东西。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恋爱的神情。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紊乱的脚步声,立正扣靴声和‘执事官好’的称呼,清楚可听。 还没等房间里的人反应,执事官孙勇等推门进来了。 “哇,三姑爷早上气色不错嘛!”这病房里的场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孙执事官…”李淑贞羞涩地红着脸退后一旁。 “噢,三小姐送早餐来了,也好,我都忘了安排。”孙勇调侃着圆了个场: “三姑爷很勇敢,让我等军人汗颜啊。” 李淑贞见他们聊上了,就赶紧准备撤吧。 “华之,你安心养伤,孙执事官,我先走了!” 她目光依依不舍地转身向外走去。 “三小姐走好。”孙勇转身立正行礼。 待李淑贞离开之后,病房里只剩下李天华和孙勇了。 “三姑爷,寿宴敬酒时,你是怎么发现那位切烤鸭厨师不正常?” 孙勇迫不及待地发问。 那刺客交待说,他本来计划是近距离持刀割断李存智的脖颈,没想到还没转到跟前,被陈天华眼睛盯上了,他一慌神,改为飞刀行凶。 在场职业军人的敏锐性,尤其是卫士和执事官等,居然还不如一位习武的年轻人,让李存智大为光火。 要不是陈天华那摄人一瞥,李存智敬着酒,他马上就会转到烤鸭小车这边过,到那时,刺客就很容易得手了。 想想都不寒而栗。 “倒也不是我敏锐,而当时恰好被旁边过来敬大人酒的人,给挤了一下,我踉跄后退二步出了圈,回眸时瞥见了那名刺客的眼神,那厮自个心虚、眼神闪烁,继而甩飞薄刀,被我逮个正着…就这么阴差阳错。”陈天华很平淡地回答道。 他还是隐去了脑海里的那一幕。 “哎哟,幸亏是你的阴差阳错,成了标统大人的救命恩人,大人说他欠你一条命。” “哎呀都快成一家人了,欠什么欠的,还是说说那刺客情况吧,什么来历?”陈天华最关心的是刺客身份,及其背后的势力。 “这刺客是义和拳的拳匪余孽,他受其师傅夏金发的指派,利用这次寿宴进行行刺。” “夏金发?” 这个名字咋有些印象? 见陈天华有些惊愕,孙勇进一步解释道: “这个夏金发是浙江义和拳首脑人物,后来浙江义和拳被淮军新军镇压,这厮带着一部分党羽成功逃脱,对李大人恨之入骨,这次他终于出手了。” “哦…那标统大人要加以注意防范呵。” “那是当然,现在各方面都加强了防卫,侍卫人数也增加了。” 孙勇继而笑着告诉陈天华,“这次大人因祸得福,遇刺说明当初大人当年剿匪得力,据说洋人和中堂大人都很满意,听说不久会让大人担任新军江南第一协的协统。” 协统,那相当于旅长,节制近四千人枪,一个新军协统,其武力足可以统治整个江浙,就是不折不扣的军阀了。 “那就恭喜了。” “恭喜谁啊,是你的老岳父呐。” “哈哈…” …… 三月下旬的一个傍晚,风雨交加。 通往杭州府钱塘县城边上小村庄的泥泞小路上,一个三十岁左右男子正在艰难行进中。 他中等偏高个,体型瘦长,厚嘴唇高鼻圆脸,走路罗圈腿,头戴一顶鸭嘴帽,穿黑色春秋衣裤,双手对插进衣袖子里,缩着脖子低着头急匆匆往家里赶。 他叫赵世旺,是李府二名专职厨师之一。 三天前傍晚在李府发生的凶杀案,他是负责刺客混入李府的帮手。 事后的隔离审讯让他胆颤心惊,好在他一口咬定在厨房里没有离开,当时也确没有目击证人,在兵营里隔离了三天,今天终于让他们自由了。 庆幸自己躲过一劫,祖上神灵保佑。 赵世旺早先在杭州洪门的忠义堂里做过几年厨房杂工,加入洪门拜师学艺后成为红、白案师傅。 后经江湖朋友介绍,在圣玛丽亚教会和教会学堂厨房做白案师傅,也能兼做西餐。 但由于他手脚不干净,被学堂督办给除名回家。 二个月前,听说李府招募厨师,工钱还高,经村里的里长推荐,就前往试工。 由于他红白都行,还能做些西餐,被丁管家赏识,就留了下来。 赵世旺暗庆自己找到一份工钱高、离家近的活,他也下决心好好干。 他到李府才干了几天活,就有人到家中找他。 此人名叫黄泗清,廿七八岁是个龅牙嘴,原同是洪门弟兄,他是帮里刀斧手花杠,一身武艺。 他们两人都喜欢推牌九赌博,属于以前赌坊里的烂兄烂弟。 黄泗清将赵世旺约至县城,一个偏静胡同的一个空房间,详细问起他的工作、家庭和报酬情况。 “哥哥可混得不错嘛,结婚生子改邪归正,正是浪子回头金不换!”黄泗清咧嘴龅牙讥讽道。 “哎哟,兄弟说笑了,现在哪里说得上不错嘛?只能算是养家糊口。”赵世旺讪讪一笑,他不知这昔日的烂弟找他何事。 “赵哥不能光顾自己快活呀,帮我介绍进去李府做些杂活咋样?” “哎哎,不行不行绝对不行…那里面审查可严啦,再说也没有杂工的活,杂活李府有的是家丁和女佣。”赵世旺讲得也都是实情。 “那怎么办,你有吃有喝的不能不帮弟兄一把?这无情无义的还算什么洪门兄弟?”黄世清龅牙白眼地开始数落。 江湖上洪门最讲究的是弟兄情谊,将来自己碰上个什么难事,洪门兄弟就是靠山。 无情无义这种名声传扬出去,会得罪许多洪门弟兄,这不是赵世旺所希望的。 /64/64592/17344175.html 第114章 上套容易下套难 “可我实在不知道咋帮你,要不从我这里拿几块大洋走,先用上凑合一下?”赵世旺估计黄泗清手头紧连吃饭都成问题。 “啧啧啧,赵哥正是大方?你这是在应付叫花子呀!”黄泗清一只脚“咚…”踏在实木椅子上,面露温怒。 “那…那咋说,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就这能耐呀兄弟。” 黄泗清听罢不屑地瞥了眼垂头丧气的赵世旺,声线尽量平和道: “我知道赵哥是个重情重义的洪门兄弟,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刚能勉强过去,我怎么可能来向你要钱,相反,我还要送钱给你。” 什么…送钱? 没听错吧!还有这等好事? 赵世旺懵逼了。 黄泗清将手肘搁在膝盖上,右手抚摸着下巴处的胡须,朗声道: “我刚接到一单生意,有人需要了解李府宅院里的一些情况,例如李老爷的生活起居,警卫等情况,得了赏金我们兄弟平分。” 出卖情报?! 这个赵世旺懂的。 以前江湖各帮派之间争权夺利,还不是相互收买情报,有人专门做这种勾当叫“情报贩子”。 可这不是江湖之中的恩怨情仇,而是大清政府官员的机密,还是个新军标统大人,泄密要枪毙坐牢的呀! “可这兄弟,这是违反大清政府法规,弄得不好要坐牢的。”赵世旺有些恐惧,连忙解释提醒。 “咦哥哥,怎么胆子越来越小了,是不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把你给宠坏了?这种生活锁碎之事又不是什么军事机密,更不是让你杀人放火偷图纸,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钱来的容易。” 话没落音,黄泗清从怀里掏出一小袋银元。 “啪…”地一声扔在桌上,朗声道: “这是先给你的情报定金,二十个银洋钱,以后每月都有二十个大洋。” 哇!二十块大洋?! 当下一百斤一袋的洋面粉只卖三块银元,自己在李府宅院干一个月,包吃住才十二块大洋。 赵世旺本来就是个贪图便宜之人,当初在教会学堂里就是偷肉、偷面粉,虚报菜钱被开除的。 这世上谁不爱银洋钱,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赵世旺一把抓过钱袋子,在手中掂了掂说道:“好吧, 我试试看!” “好…这才是真正的洪门弟兄嘛!哈哈…”黄泗清咧嘴呲牙地狂笑。 赵世旺干活麻利手脚勤快,无论是西餐、包子馒头还是菜肴都做得不错,对李府所有人,上至老爷太太,下到花匠粗妇,都是毕恭毕敬。 出门买菜也会顺便给士兵们捎些糖果,酒之类的东西,反正很会来事。 他在李府深得丁管家,侍卫长丁九,执事官孙勇等人的信任。 接受任务后,他便开始利用各种机会搜集和传递宅院内的各种情报,隔三差五地与黄泗清碰头汇报,反正杂七杂八的所见所闻,甚至谁生病、谁发火、连谁放屁太臭等犄角旮旯都讲。 唉,一个月过去了,又拿到二十块大洋的赏钱。 嘿嘿,这钱赚得太轻松,随便胡说八道一下都算是情报。 哈哈,人逢喜事精神爽! 这几天赵世旺嘴上哼着小曲,穿着媳妇新做的衣衫,还上杭州城里给媳妇儿买了只金手镯。 “赵师傅,瞧你高兴样,是不是碰上哪个相好了?” 院里警卫们无聊经常拿他开刷。 五天前的晚上,赵世旺按约定来到那个胡同空房子,黄泗清穿着长衫马甲在那等他。 赵世旺正要把那些鸡毛蒜皮的玩儿倒出来时,黄泗清手一摆道:“今天咱不谈这个,有件要紧事先商量。” “啥事兄弟。” “后天是不是李老爷要过生日?” “是啊,这我前天就告诉你了嘛,怎么…”赵世旺突然见黄泗清目露凶光,一个激灵寒颤。 “明天请将手枪给我带进宅院放在厨房…” 黄泗清冷冷地告之内容,说完他撩起长衫,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手枪,搁在桌上。 “哎哎,不行不行万万不行…那进出搜查可严啦,再说这种掉脑袋的事我不会干的,求你了兄弟……” 赵世旺双手拚命摆晃着,全身噤若寒蝉。 “他玛的,你早就在做掉脑袋的事了,这些情报都是你提供的,如果让李府的人知道了,他们会轻饶你吗?一不做二不休,这事成之后,我的朋友给我们每人五百银洋钱,还可以送我们远走高飞。” 黄泗清软硬兼施。 “不行,这我不能干,以前没说要干这些,实在不行我把 钱都退还给你朋友吧。”赵世旺几乎是在哀求。 “玛的,你想退能退得退吗?实话告诉你吧,你若不干或告发,你的老婆孩子、父母都得死!”黄泗清恶狠狠道。 赵世旺一下子瘫软在地,哭泣不止。 …… 第三日清晨 这天是礼拜天,李府选择这天给老爷下五十大寿。 大清早起来,赵世旺来到前院,给负责日常,也是本次寿宴生活总负责的丁管家汇报: “管家,今天可能又要大釆购,请安排辆车给我,安排个家丁跟我一起去吧。” “好吧…” 丁管家就安排一辆长辕马板车,马夫加上一名厨房下人跟着赵世旺去釆购。 釆购都是日常的大众物资,例如:大米、面粉,食用油、肉类等。 李府的日常采购,都是直接到军人服务站签单购买,定期内部结算。 李鸿章苦心孤诣经营起来的淮军,他有一整套独立系统,防了军械装备,军人制式服装之外,日常生活供应都有保障,那就是军人服务站。 至于时临疏菜,都是当地农民定点定时送货上门,真正用现金购买的,都是日用调味品和黄酒。 这马夫和厨房下人很乐意陪赵世旺出门,一来在李府宅院整天待着十分无聊,平时管理又严,很愿意出去透透气。 二来每次跟随赵出门,总有一些外面没有买的,或有钱买不到的东西,例如西洋人吃的奶糖,巧克力。 几颗奶糖,几小块巧克力,都成了家里孩子们每天盼望的小点心。 他们也搞不清楚,他这些稀奇玩意儿从哪里搞来的,但只知道他在教会里待过。 当然,这些小恩小惠赵世旺也不是白给的,他偷空去城里办些‘私事’,或向他们打听点什么事,他们当然乐意提供方便。 今天上车后,赵世旺给每人五颗西洋奶糖。 “哇赵师傅,你真够朋友的,感谢啦!” “那里,都是一个朋友在传教士那里偷偷弄出来的,大家拿回去哄哄孩子,嘿嘿!” “哈哈…”瞧他们多乐呵。 /64/64592/17344247.html 第115章 亡命天涯 马车先来到淮军军人服务站,装上大米、面粉、食用油、肉类的大众物品,赵世旺签单画完押,又到菜市场上补充了一些鱼类。 最后来到定点买老酒的姚记绍兴酒坊去买酒。 “赵师傅来了,需要几坛酒?”掌柜见老顾主上门,老远就笑嘻嘻打上招呼。 “掌柜的,这次要陈年花雕酒十斤装的十坛。” “好嘞,赵师傅和二位伙计进雅间喝茶歇息,我安排伙计去仓库搬货。” “好…” 十几分钟,从后面仓库拖出的十坛十斤装的陈年花雕出来,并装车完毕。 “我们走吧,今天厨房够忙的。”赵世旺起身招呼两个正在优闲喝茶的下人。 “好嘞,走吧…” 三人上车后驭车向李府宅院奔去,十几分钟就到达院内。 丁管家亲自清点物品,“可以入库啦!” 李府下人们七手八脚地将粮食、肉和酒等搬入厨房小仓库里。 赵世旺和另一个厨师开始等备食物,今天还专门请了一位杭州酒家的大厨,另时来掌勺。 赵世旺他们在今晚宴席上,只能是给大厨打下手,做些普通菜肴。 午餐,按丁管家吩咐,给所有来宾安排的,是肉包子和鸡汤面,这些都是赵世旺的杰作。 中午,尤其是春夏时节,许多人都有午休习惯。 “赵师傅,我先去寝房歇息会。” 厨房另一个师傅年龄稍大些,中午都得打个盹习惯,否则整个下午都没精神。 “哦好你去吧。”赵世旺笑嘻嘻回复道。 那年长厨师一走,厨房这边除了请来的掌勺师傅,就他在负责一切调度。 小仓库平时都锁着门,钥匙在负责仓库保管的家丁那里。 “我想到仓库领些食品,为晚上提前做些准备”赵世旺笑眯眯地轻声说道。 “没问题,你请吧赵师傅。”保管家丁打开门让赵世旺自己进去。 赵世旺走进厨房边上的小仓库,拿上大蓝子,先往蓝子里装入疏菜什么的,然后悄然来到刚入库的十坛酒旁边,找到坛边上有红点标记的那坛酒。 抬起厚重泥塑封盖,在封盖下面绑着用油布密封好的一把英式六发转轮手枪。 他快速将手枪放入蓝子底下,上面用疏菜掩严实,再小心盖好酒坛,拖着大蓝子走出仓库。 保管家丁锁上门转身离开。 赵世旺瞅四周连人影也没有,逐将油布拆开放入炉灶中烧毁,把祼枪放在壁柜夹层中。 下午一点开始,年长厨师午睡回来,杭州酒家的掌勺大厨就开始嘱咐分工,厨房三人就按事先开出的菜谱,分工操作起来。 接近下午五点钟,一辆标有全聚德烤鸭韩记的马车,徐徐到达李府宅院门口,充当车夫的黄泗清和烤鸭师傅到了。 赵世勋连忙出去迎接,因为这些都是他去寻的主。 在严格检查之后,马车上搬下来的半成品烤鸭,开始进入最后加工阶段。 进入厨院里,黄泗清朝赵世旺比划着‘枪’的手势,赵心领神会,朝壁柜方向撅了下嘴。 黄泗清快步上前,从壁柜夹层中取出手枪上膛后插入腰间,准备等会移交给烤鸭师傅。 这时,厨房中的凉菜、主菜都陆续在上桌,大厅里已经开席了,厨房另一间制作室里并无其它人,只有烤鸭师傅和黄泗清两人。 黄泗清将手枪交给烤鸭师傅,然后将调理好的十只鸭子,帮着放入专用的铁丝网架里。 烤鸭师傅用小推车向三进院的大厅走去,临行前狠狠盯了黄泗清一眼。 黄泗清一个冷颤连忙朝他点了点头。 他是负责在院外接应。 当大厅里枪声响起,“抓刺客…”叫喊声、脚步声乱成一团时,黄泗清见烤鸭师傅并未按约定从大厅逃出,他感觉不妙,趁乱从侧院溜出李府,旋即消失在黑夜中。 …… 话说赵世旺从军营审讯室出来,知道行凶的烤鸭师傅被捉,但黄泗清却逃跑了。 阿弥陀佛,自己现在还是安全的。 一路上都在回忆着那些可怕的往事,不知不觉地走到自己家门口。 他推门进去,只见父母亲、妻子和二个孩子都在家,见他回来一阵惊喜。 “世旺,你回来了。” “阿爸阿嬷…” “旺儿,是衙门放你回来的?” 原来他被隔离审查这几天,家里来过巡防营官兵讯问和搜查,还来过几个穿着黑衣,戴墨镜的人。 这两边的人都在怀疑他。 赵世旺惊得冷汗直流。 那个凶手交待出了黄泗清,现在全城都在搜捕,万一他被抓,把事情交待了怎么办? 还有,黄泗清那边的人会不会杀人灭口呢? 赵世旺见过世面,在洪门待过几年,这种出卖同伙或杀人灭口之事在江湖上经常发生。 想到这些他身体都凉了半截,死亡威胁就在眼前,唯一办法还是带全家人出去躲避。 “旺儿,你到底做错了什么,对不起政府和衙门的事?还有那些黑衣人是怎么回事?”父亲边吃饭边问道。 “没什么,惹了些江湖上的麻烦?”赵世旺没有心思吃饭。 晚饭后待二个小孩睡下了,赵世旺一边叫老婆收拾银元和必带的衣裳,一边来到父母房间下跪磕头。 “……我们要出去躲避一下,家中要连累二老……”临别时给父母留下十几块银元,和一只从媳妇手上摘下的金手镯。 赵世旺明白,今晚告别也许就是诀别。 第二天清晨,天矇矇亮。 赵世旺就坐上昨晚雇佣的隔壁邻居家的马车,带着老婆孩子来到钱塘码头的渡口,准备乘船到苏北乡下亲戚家躲避,并重谋出路。 渡船来了,一家子刚准备上去,只听得背后一声断喝: “赵世旺!就这里不辞而别吗?” 赵世旺当即吓得亡魂丧胆。 扭头一望,见李府侍卫长丁九带着几名便衣,正双手叉腰立在岸边怒目圆睁。 他一下瘫软在地,身上包裹骨碌碌落在码头青石板上,旋即滚落到江水中。 …… 这几天,新军和巡防营官兵全城搜捕黄泗清,因为只有抓到黄泗清,才能弄清楚义和拳匪余孽的藏身之处,尤其是匪首夏金发。 黄泗清东躲西藏,有天乘黑翻墙逃跑,结果身中二枪,左手臂和右肩都受了伤,全靠他手下的洪门弟兄们拚命接应和掩护,才脱离险地。 “快,先到我的联络点躲一下,现在肯定出不去。”黄泗清咬牙切齿地嘱咐道。 /64/64592/17350723.html 第116章 杀人灭口 受伤的人如不及时躲藏起来,目标太大等于自投罗网。 这样,他们几个人就来到钱塘县城一个偏僻胡同,这是黄泗清跟义和拳团的一处联络点。 那空房子里有一个暗道隔间,狭长形也有十二三个平方,里面专门有一张小床,几把板凳,十分隐蔽。 黄泗清只留一个人在隔间里照顾他,其它三个洪门兄弟则不带武器,分散离开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快,点上蜡烛,床下面都个药箱。” 从床底下拖出一只小药箱,里面消炎粉、红药水、药棉、创伤药膏等都齐全,还有一瓶高度烧酒,可以用来消毒。 像他这样整天在刀尖上舔血的人,肯定在联络点的安全屋里有所准备。 “快,帮我把子弹取出来!” …… 暗隔间里,黄泗清已经连续待了四天,子弹虽然取出但伤口消毒不好有些感染发炎。 关健是自己双手不能动弹,吃饭、拉屎撒尿都得旁人帮忙。 整天在这狭长的隔间里处理一切,里面又不通风,时间一长,尤其是现在进入四月上旬,夏季的天气是越来越热,整个隔间里臭气熏天,臭哄哄的让人实在待不住。 他手下的心腹兄弟,实在受不了这种环境,借故溜出去就没见其回来。 整间房子,只有一个耳聋背微驼的申麻子尚在守着,因为在洪门,黄泗清救过申麻子的命。 黄泗清此刻在隔间床上抽大烟,吊着的左手刚好能托着烟枪,这玩儿可以减轻疼痛。 他迷迷瞪瞪在想着:待外面风头过去了点,兄弟们应该把他给弄出去,送到可靠的西医诊所治疗才行。 不能再这样继续待下去,否则就会没命,今晚兄弟们不来,他也豁出去准备离开这里,找家西医诊所再说。 此刻,他心里像揣着一只免子,十分忐忑不安和惶恐,只能靠一锅大烟来平息内心的焦虑。 隔间暗门“咯吱…”一声打开了,一抹身体瘦长的人影闪进门来。 一股难闻臭哄哄气息扑鼻而来,那瘦长个忙用手捂住口鼻。 黑暗中看不清来人的脸,黄泗清手中烟枪一颤,掉在床上,惊恐叫道: “你…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来人轻嘘一声:“尼玛的,连我都不认识了?” 黄泗清定睛一瞧,来者原来是洪门兄弟,后来一起加入义和团的候旺。 “哎哟候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快憋死兄弟我了。” 候旺和黄泗清同为洪门弟子,只不过候旺是太湖帮的,黄泗清是忠义堂的。 前年秋天,他们一起加入浙省的义和拳团,结识了首领夏金龙,一时间里混得风生水起。 候旺和黄泗清二人有非常相似之处,就是都喜欢吃喝嫖赌抽,是五毒俱全、臭味相投的人渣。 俩人经常在拱宸桥日租界的烟馆或赌场碰上面,久而久之黄泗清发现自年初开始,候旺变得阔绰起来,一问才知他始终跟着夏金龙。 而夏金龙呢,就躲在拱宸桥日租界里,在为东洋人当差干活。 “怎么样,想不想进来一起干?”候旺睨了他一眼说道。 自从去年夏秋间,浙省义和拳团被清政府镇压之后,树倒猢狲散,黄泗清就又变得流浪江湖,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生计。 “当然愿意,只要钱给得够,让我杀人放火都不在话下。”黄泗清拍着胸脯表决心。 这次探听李府宅院情报,发展卧底赵世旺,让全聚德烤鸭店师傅行刺等,就是候旺安排他干的。 黄泗清这种不认祖宗十八代的亡命之徒、狗杂碎,只要有人出钱他什么都干。 “夏先生什么时候让我离开这里?”黄泗清迫切需要知道这个。 “兄弟请不要惊慌,耐心再等几个小时,天黑之后夏先生会安排人来接你走,进入日租界就安全了,这几天路上盘查得紧,每个行人都得检查尤其是受伤人员。” 候旺尽量保持镇静,以轻松口吻安抚道: “他先安排我过来问候一下,打个前站顺便给你带上一点东洋产的红丸,给兄弟压压惊!”说着他笑眯眯掏出一包东西放在床头上。 候旺瞧见黄泗清双手不方便,便亲自打开纸包,里面是三盒码放整齐的东洋红丸。 红丸是岛国东洋人特制的一种阿片烟膏,以阿片为主料,加入一些其它药物,制成红色的药丸状,简称‘红丸’。 这种玩意儿,只有在东洋人开的烟馆里才有,属于他们自己专营。 黄泗清一看到这东西双眼发光,腊黄的脸颊泛起一丝红云,他笑眯眯看着包装精美的红丸,放在以前这可是他求之不得的稀罕货。 内心对夏金龙这个昔日的拳匪首领,升起由衷的感激之情,道: “多谢夏先生赏赐和厚爱,今后黄某定效犬马之劳,绝不辜负你们的期望。” “好,这次虽然没有成功杀死李存智这个清廷走狗,但很有震慑作用,来来来,你尝尝这个,这可不是随时都能享用的哦!” 候旺说着话,笑嘻嘻撕开一个红丸的包装,亲自往烟枪里填上货,然后将烟枪嘴塞进黄泗清口中。 黄泗清受宠若惊,连忙起身,毕恭毕敬用那只吊着的残手接过,叹道: “我黄某何德何能,受候兄如此恩惠照顾,实在是愧不敢当啊。” “哎…黄兄弟不必客气,你也是为任务舍身一搏,还因此受伤功不可没,我为有功之士服务也是应该的,请老弟不必客气。” 说完他掏出火柴盒为黄泗清点燃红丸。 黄泗清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辨别口感连声大赞: “啊呀妙呐,果然是好东西啊,味道醇厚浓香,这东洋人做的东西就是精…精致,妙…” 候旺笑而不语,眯着眼注视着黄泗清脸上的表情变化。 黄泗清说着抽着,突然脸色蜡黄转黑,豆大的汗珠从额 头、鬓角处流淌下来。 他感到视力一下变得模糊了,眼前的候旺变得影影绰绰…… 随后,身体像软面条似的从床边滑落在地。 他无力地抬了抬头,用尽全身力气道: “你…你们为什么杀我…” 话未说完,便一头裁到地上。 候旺冷冷地瞧了一眼脚下的黄泗清,迟疑片刻。 随后用脚尖拨拉一下搁在地上黄的脑袋,确定其死后才转身低头从暗门出去。 /64/64592/17350781.html 第117章 回归双栖乡 申麻子正在外间的破桌上,用花生米饮酒,见候旺从暗隔出来忙起身道: “候爷,黄爷在里面咋样?” “他很好抽了烟睡着了。”候旺拍着他的肩膀对准其耳朵说道。 申麻子的耳朵是几年前生病发高烧不退,差点死去,是黄泗清见到后,差人把他送到诊所进行治疗,从死神那里硬把他拽拉回来。 病痊愈后他的听力严重下降,但没有全聋,近距离尚能听见。 申麻子点点头又坐下继续喝酒。 候旺离开二步,三角小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突然间目露凶光。 只见他悄然回身,弯腰拿起脚边的一条板凳,二话不说扬起板凳,旋身狠狠拍向申麻子后脑。 “啪嗒…啪嗒…” 可怜申麻子嗓子里发出一声沉闷吟叫,身子一软、翻着白眼一个前扑在桌上,几乎没有什么挣扎,殷红的鲜血从后脑勺流出,顺着桌缝滴落地上。 候旺冷漠地看着,突然又狠命地加上二板凳,直打得申麻子眼珠暴突,脑浆四溅。 他把手放在申麻子鼻子底下试试呼吸,见已气息全无,这才手脚麻利地轻轻打开房门,左右张望一下没有发现异常,瞬间消失在门外。 …… 陈天华在广济医院住了七天院,自己坚决要求出院。 他的枪伤没有大碍,子弹已经取出,现在胳膊能动了,可要等到拆线,还得等上半个月。 天天像坐牢似的在医院里,虽然李淑贞每天都来陪他,但他在双栖镇还有自己的事业,才刚起步,围湖养殖等项目还没启动,那里有许多人在等着他。 阿华那里,孙勇已经提前派人去通知,就说陈大少在李府订了婚,还有些事需要处置,让阿华开了船先回去。 听说陈天华跟李府三小姐订了婚,阿华和薛朝源俩人当然是高兴坏了。 怎么就这么快,也不到双栖镇办几桌? 来人说这是三小姐要求的,说是新事新办。 有了这档子大喜事,薛朝源和阿华俩人,把改装好的机帆快船一起开回了西埠头村,得赶紧告诉所有的亲朋好友。 陈,薛二边的亲戚也是要庆祝一番。 薛婉珍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这孩子,就是主意老,既然去订婚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这个当婆婆的虽说穷,给儿媳妇一对玉镯,还一直压在箱底里。” 从双栖镇到西埠头村,陈天华在省城订亲这事是不胫而走,相互转告。 陈天华家里,这几天门庭若市,门槛都要被踏断,来家祝贺的人不少,有些人还送来了贺礼。 就算平时里不太瞧得起陈天华家的隔壁张婶,这次也上门道贺,还随了礼。 在乡下,你要是有出息,或是高攀上什么,那朝奉的人是前赴后继。 乡里乡亲的,今后有个啥事,叫得应。 人有时就是这么势利。 陈天华在李府住了二天,第三天坚持要返回绍兴双栖镇,老丈人李存智最后还是同意了。 他要求过半个月,再到李府来有事相商,顺便到广济医院伤口拆线。 陈天华自然是答应。 最后,孙勇亲自开上机帆快艇将陈天华送到西埠头村。 …… 根据双栖石灰窑场的规划设计,第一阶段的固定资产建设主要是第二车间的两个煅烧高炉的建设和办公楼的建设。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与此同时,在瓜子湖的围湖养殖场也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个项目是陈天华和陈宗玉合作进行,总股本金五千大洋,陈宗玉投入二千银元,占股40%。 这个小项目,对陈宗玉而言根本不起眼,他是通过这个项目,可以保持跟陈天华的接触,以图更大的发展。 对于陈天华跟李府三小姐李淑贞的婚姻,陈宗玉持赞同意见。 现在搞什么,没有军界支撑,将来就是个未知数。 倘若有了军界支撑,将来能有更大的发展空间,不光是实体,还可以往金融,银行业发展。 陈宗玉现在当然没怎么开口说,这是他的一个宏大计划,这个计划中,他已经将陈天华考虑在内。 林根他们的养殖场除了在瓜子湖围湖养殖,还在靠近湖边买下了七八个池塘,在池塘里试养黄蚬和青鱼,先做测试,如成,加以在全村,全镇推广。 双栖石灰窑场的基本建设开始了。 经过近五个多月的基建工人和窑场技工们的共同努力,一个全新的第二车间落成,两座更大,功能更全的锻烧高炉拔地而起,高高的烟囱喷吐出滚滚的浓烟。 经过测试,完全符合设计要求,这意味着贝壳类锻炼温控质控又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 在车间傍,还建有锅炉房提供开水,利用高炉冷却水的热蒸气,提供给职工食堂和洗澡堂,这即节约了能源,又改善了职工工作环境。 这些条件优势,在清末乡下是无法想象的。 一幢两层的办公楼建成了,设计采用单边外走廊的建筑结构,上下两层建筑面积共二千来平方,其中另建的一部分用房约八百余平方米,是作为职工集体宿舍使用。 整个楼宇明亮宽敝。 陈天华的总督办室在二楼,是一套三的格式,总面积有一百二十多个平方,办公室左边连通他的寝室,右边连通是会议室兼制图设计室。 办公室里有正规的办公桌椅,会客桌椅,文件柜箱等,都是从绍兴城里的木器加工作坊里订做的。 整个楼宇的办公家俱,设施都是从城里照搬拖来,跟绍兴府里的大型作坊一点也不差。 楼道内都有陈天华自行设计,窑场里自行制作的标语牌,科室牌。 科室标牌有: 总督办室、董事室、会议室、财务科、供销科…… 标语内容有: 真抓实干,努力工作 勤俭节约,控制成本 品质为王,质量为先 …… 总之,陈天华把现在企业管理中的最基本,最简单易懂的部分,移植到百余年前的当下清末窑场里,让大伙耳目一新。 他充分利用自己掌握的现在科学知识和技术,对贝壳这个碳酸钙的天然原料,进行深加工,分类挖掘,提高产品价值,产生最大经济效益。 有了更先进的锻烧高炉,又使用上煤炭作为燃料,这样,对贝壳锻炼过程可以进行有效的温控提质。 /64/64592/17351440.html 第118章 大力开发产品 他在原有石灰石产品的基础上,提炼出二类产品。 第一类,水产家禽饲料类产品-优质贝壳粉 贝壳中主要的成分是碳酸钙,另外还有壳基质(即贝壳硬蛋白)、镁、铁、磷酸钙、硅酸盐和氧化物等。利用锻烧过程温控提炼技术,产生高纯度石灰石,即钙含量在95%以上,还包含有少量的蛋白质和磷,氨基酸和多糖。 将提炼而成的-高纯度石灰石,磨成粉末状,就是「优质贝壳粉」说白了,所谓的优质贝壳粉本质上就是生石灰粉,原料和煅烧原理都一样,就是煅烧工艺提高了。 贝壳粉除了可作为鱼虾蟹类饲料外,可以家禽饲料添加剂,用于动物饲料中。 第二类,化工类产品-优质「干燥吸附剂」 「干燥吸附剂」是广泛应用于医疗卫生,家庭,工厂等封闭环境。 现代社会试用「干燥吸附剂」主要成分为活性炭,具有于净、卫生、吸附力强等特点。 在当下清末,利用精细生石灰粉为主要原料,加上一些香精、香料等辅助原料,再用科学的包装手段,制成高级家用室内「干燥吸附剂」。 这些产品畅销上海,杭州等各大中城市,产生比生石灰粉十几倍,几十倍的经济效益。 当然,工业用「干燥吸附剂」量更大,它不需要精细包装,也不需要高级香料等。 也就是说,双栖石灰窑场利用天然贝壳锻炼加工出来的产品,不仅仅是作为建材产品的石灰石系列,如石灰粉和石灰膏,还有附加价更高的生物饲料,如贝壳粉,和家庭用「干燥吸附剂」类产品,以及工业用「干燥吸附剂」。 产品的多层次化,产生的经济效益当然就十分可观。 这些是其它同类石灰石厂所无法比喻的。 双栖窑场如火如荼地在发展中。 「天华商行」的养殖场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 瓜子湖的水域面积很大,涉及到华沥、华舍、双梅、双栖、柯岩五个乡镇十几个村落,围湖养殖当然会影响到有些祖祖辈辈在瓜子湖捕鱼为生,渔船为家的渔民们的生计。 陈天华决定先在本乡镇的双栖乡水域内进行,这样极大地减轻了先期谈判,扯皮的精力和时间。 在刘文杰的支持和陪同下,陈天华与乡保长范成贵就抽成税进行了反复磋商。 范成贵瞪着眼睛说道: “乡公所里有一堆人要养,什么文书,胥吏,关键是民团,没有这些民国武装,乡镇的治安谁负责,你们这些企业谁来保驾护航?哪钱呢?不就是靠这些地方可怜的税收吗?” 范成贵甭管他品行如何,他那套官腔为其道貌岸然的外表增彩不少。 陈天华慷慨回复道:“既然保长大人都这么说了,为了本乡镇老百姓的安定和生计,土根作为土生土长的双栖乡人,岂有不做贡献之理?这样,我愿每年拿出净利润的45%,作为乡公所的抽成税和各村补偿,如何?” “好,还是土根有气派,本双栖乡就全力支持,哈哈……” 范成贵是一阵狂笑,嘴右上角那颗黑痣,又开始抖颤起来。 一方面他为水根的豪迈而赞叹,另一方面为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如此厚礼而洋洋得意。 其实,企业净利润到底有多少?这都是业主说了算,陈天华说大话时,还是留有点小聪明的。 在清末,民团武装,也就是各地团练,就是披着合法外衣的私人武装,黑社会性质,保一方安定就是要收保护费。 但这是社会必然现象,也是普遍现象,清政府根本就没这个能力来保境安民,只能依靠民间各自为政。 就像湘军和淮军的崛起,起初也是民团组织,后来在镇压太平天国运动中起的家。 里长刘文杰则为土根的轻狂,感到不解和惋惜,这钱都交给乡公所了,那村里面呢? 他也在想着自己哪一亩三分地。 在离开乡公所返回家的船篷里,刘文杰埋怨道: “土根啊,这攒些钱不容易,你怎么就轻松答应了乡保长的要求呢?他是贪婪之人,我们不去得罪,去拉拢他,给些小利,但不能轻易就给这么多啊?” “世伯,我明白您的好意,我想尽快办成此事,春天已然过去,我买来培育的鱼虾苗,没有时间这样耗了,木桩、隔拦用的网都准备妥啦。这用钱能解决的事,多点少些反正烂在锅里,都不是什么太大事。” 陈天华当然知道刘文杰之本意,也可以多磨蹭乡保长几个回合,减少些税率。 实际净利润的45%本身就有水分。 况且,围湖养殖,前二年没什么利润,第三年开始才有净利润,之于多少,还不是自己见机行事。 他实在不想为这种小事纠缠下去,况且这范成贵满口都是为了乡亲们,自己搞企业不就是为了建设美丽乡村吗? 双栖乡在全县范围内,是个大乡镇,共有十五个自然村,其中是东、西、南、北四个埠头村和水塞村这五个村,为环瓜子湖的中心村。 在满足了乡公所利润抽成比例的前提下,四月底的某天,范成贵帮着陈天华,召集下属五个中心村的里长到乡公所商议。 在酒足饭饱之后,商议开始了: “这围拦我们村的水域面积最大,补偿给我们应该多点…” “谁说占你们村的大?我们村才是损失大的,不信,天吧咱们就去丈量…” “去就去,谁怕谁呀。” “有几家渔民怎么办,有损失。” “这补贴怎么发放,什么时候发放?” “……” 一时间,满屋子叶子旱烟味充斥着,烟雾弥漫,争吵声响成一片。 在当下农村,让大家商议个什么东西,吵吵闹闹的都不会有结果,只有权威性的独裁才成。 争吵了一个下午,临近傍晚,范成贵终于开口了。 他说道:“大家也别争吵了,这是件对各中心村都有好处的事,诸位都要支持,其实你们五个村的水域面积,都特么差不了多少,干脆平均分配,五个村落,每年各分得5%利润,每年四月底到乡公所统一领取,之于哪些个渔民,如愿意加入天华商行的养殖场,陈大掌柜全面接受。” 乡保长范成贵开口,大伙也就没多大意见。 本来这瓜子湖就是个自然资源,放在那里不去搞,半毛钱都没有,现有人投资来开发折腾了,多少总归是一笔取之不尽的收入嘛。 但有些人就想不明白这些道理。 这就是清末年间,愚昧的乡村局限性和劣根性。 /64/64592/17355298.html 该章节已被锁定 不管怎样,这围湖养殖之事终于尘埃落定。 林根他们立即组织人员抢时间大规模作业。 有了大小木船的支撑,在五月初至五月底的二十天时间里,他们还是完成了打桩,架网工作。 然后将前期买入并培育的鱼、虾、蟹等苗子,分批放入养殖区内,当然还有珍珠蚌的种子培育和养殖,周边村落的一些渔民,也加盟进来当操作师傅。 关于养殖区的饲料方面,除了传统的水草养殖方法之外,陈天华提出了‘蛋白质植物混合饲料’的科学养殖法。 关于这种‘鱼饲料’,在现代社会的养殖业中早已家喻户晓的基本手段。 但在百余年前的清末时期,这可是个稀罕的新生事物,陈天华亲自花了数天时间,苦口婆心地进行手把手培训。 他所强调的鱼饲料,就是自己的窑场生产的-优质贝壳粉。 优质贝壳粉的钙含量在95%以上,还含有少量的蛋白质和磷,氨基酸和多糖。 利用优质贝壳粉作为主饲料,也就是「蛋白质植物混合饲料」,其大大缩短了水产类养殖生长周期,从幼苗到出售,某些鱼种别人养殖周期为三四年,陈天华的水产养殖场只要一年即可。 别人养殖一年,水根水产养殖场只要数月即可。 ‘科学养殖法’是个创举,令许多老渔民都是目瞪口呆,连声敬佩。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除了水产养殖,去年起家的「野钓」作业、掏螺蛳,摸河蚌等传统作业并未放弃,今年采取规模化专业队伍,分区域作业,成绩显著。 林根他们这帮养殖场渔业的兄弟们整天笑哈哈的开心,日子一天比一天好,生活有盼头。 …… 光绪二十七年,十月初。 秋末初冬时节。 石灰窑场和水产养殖场各方面工作均已走入正规,尤其是石灰窑场是产销两旺,供不应求。 陈天华正在考虑在年底前,用厂里产生的利润再投入,将工厂围墙,厂区内周边道路都建设起来,这样有理于窑场的整体管理,原料、货物的进出运输也很方便。 同时,他会同石匠师傅,正在勘测新的货运码头建设事宜,这些起码为今后数年的扩大再生产,打下一个坚实基础。 另外一件事,就是在年前为家里建成一处宅院。 其实,这项工作陈天华在六月份就开始操作了。 宅院的位置经过反复斟酌,最终选定在镇边,一块现存的宅基地。 这块宅基地的拥有者,是绍兴城里一个富商,他老家就是双栖镇的。 前年,他想为他父亲建一个宅院,叶落归根。 大三进院的房子,并且组织队伍弄了地基等等,只待砌墙。 这位置在双栖镇中心区域,交通便捷,水路船只,或者马车等进出很方便。 当街开门,离镇上商业区和学堂都近。 那知道这富商父亲客去年突然得重病去了,无奈之下,这块宅地基就搁摆在那里。 今年开春之后,这富商就托人将这块宅基地,按优惠价出售变现,陈天华闻讯就将其买了下来。 房屋平面图和建筑结构图都已成稿,他做了修改,然后交给窑场的建筑队施工,冬月之前人得入驻。 他对第三进的寝房,起居室都做了较大修改,加入壁炉设计,家里启用煤炭铁炉子,煮饭烧菜很灵光,全程都为煤炭,稻草土灶为辅。 一切在按计划有条不紊地推进中。 自窑场办公楼建好之后,董事胡瑶香时不时的来过几次,由于夏季酷暑,初秋太闷热,太阳又毒,所以她来的甚少。 自从进入中晚秋季节,天气逐渐转入凉爽,尤其是早上,傍晚时分,秋风徐徐,还有丝丝凉意。 她来的相对就比较勤些,因为在范府里她就像个多余的人。 胡瑶香作为公司常务董事,她的办公室就在小会议室隔壁,单独一间,离陈天华办公室也就是隔着小会议室。 每月报表,财务部都会抄录一份给她。 但她看不懂,权当是范成贵的传递员,传话或带报表。 可最近一段时间,胡瑶香几乎天天一早就来厂里,到办公室后,拎着个大瓷罐水壶,身着华丽旗袍,一挎一摆地去开水房打开水。 经常把陈天华办公室的水壶,也顺便也打满,甭管他回不回办公室,在不在双栖镇。 然后,泡上一杯茶,翘起二郎腿,亮出白皙肌肤,开始修她的秀长手指甲,或者掏出镜子照顾着自己美艳容貌。 有时候,在自己办公室待无卿了,就到其他办公室串门,或者是下去建设工地,锻烧车间去‘视察’,刷一下存在感,过一下股东的瘾。 这目前窑场里面,除了职工食堂里有五个娘们之外,其余都是男人,相当一部分是家在外地的单身狗。 这胡瑶香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引起一阵‘骚动’。 她在乡下环境中,绝对是一枝独秀,鹤立鸡群,尤如鸡窝里站着一只金凤凰。 她站在哪里,不说话,都自成一道亮丽美艳的风景线。 在乡下农村家庭里,包括小地主、富农家的女人都得帮着干活。 就算是不下地干农活,也是在家带孩子做家务,没有养尊处优的闲着。 这居家过日子,当然也不十分注重保养。 所以,绝大多数农家妇女,都是皮肤粗糙,脸黑牙黄,双手伸出来都是指甲壳里,呈黑色脏兮兮的,十根手指长得像粗黑的萝卜干,凹凸弯曲。 这些妇女的身材那更不用说了,不是肥胖就是矮小,穿上宽大土气的粗布衣裳更象歪瓜劣枣似的。 那胡瑶香,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娉婷袅娜。 桃花眼一抛,水蛇腰一扭,这些乡下男人哪里见过这种“妖精”,与家里的黄脸婆一比,那真是七仙女下凡。 只要胡瑶香从视线中出现,这些工人份份停下手中的活,用色眯眯的眼睛,盯在那女人的身上到处瞟,痴迷发愣、目瞪口呆、馋涎欲滴。 有些工人还相互推推搡搡,嘻嘻哈哈地起哄着: “哇看,她奶奶的,长得真漂亮,那水蛇腰一扭动,赵四魂都没了,比戏台上的戏子还漂亮十倍哩!” “妖女都是这么水灵灵的,捏一把多过瘾咧!” “赵四你奶奶的,昨晚你又在床上‘放炮’了?床‘吱吱嘎嘎’响了一夜,是不是想着她……哈哈哈哈!” “……” 那食堂里的娘们,以林根,吴老三家的老婆为首,站在那食堂门口,恨得咬牙切齿的窃窃私语: “咦,你看她有多骚,抛媚眼专勾引那边男人,啧啧啧!” “她手这么细嫩秀长,传说是招魂手,我家那位昨晚回家就老盯着我的手看,还撇嘴……‘’ “啧啧啧,骚货,家里骚了不够,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的……” “……” /64/64592/17355795.html 第120章 打开上海市场 这无论是办公室,建设工地,还是车间里,胡瑶香所到之处是混乱一片,窑场里的工作秩序遭到破坏。 更可气的是煅烧车间,近期竟出现出炉废品的质量事故,把总技师耿师傅急得直跺脚,跑到办公室找陈天华不在,直闯吴老三办公室。 “吴总管,这可不得了啰,求求你,请她别来啦。” 吴老三在那也直发愣,人家是第二大业主咧,让我怎么管呐? 这天陈天华刚好从镇上回到厂里。 刚进办公室门,吴老三就哭丧着脸跟着进来: “少当家…华先生,你得想办法,管管她…胡瑶香。” 陈天华站起身来,顺着吴老三的手指,瞧了一眼楼下,让他也是触目惊心。 只见胡瑶香穿一件薄型浅蓝色锦缎旗袍,手上拿着一块桃红印花手帕,站在那兀自掩嘴媚笑。 她骚眉抛眼,扭腰挎臀的四周,一大堆围观的工人在起哄,现场一边混乱。 这哪里像个窑场,简直就是动物园。 陈天华剑眉紧拧,脸色凝重,紧闭的嘴半晌才嘣出一句:“把她给我叫上来!” “嗯!”吴老三退出到楼下去了。 陈天华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定,先把烟斗里烟丝装满,划根火柴点燃就猛烈地吸啜起来。 他思索着怎么跟她谈,才能既不翻脸,又不开罪,若能化腐朽为神奇,就得用些手段。 一会儿,胡瑶香一扭一摆的进来了。 “哎哟,土根你终算是回来了,一天难得碰上你的面,我在这里无卿死了。” “二太太,你先请坐,土根今天想好好与您谈谈。”陈天华努力平稳一下情绪,清亮开口。 “哎哟,你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了,嘿嘿,我前后来厂里几个月了,你对我爱搭不理,总共说话不超出三句……”胡瑶香发牢骚像竹筒倒豆子,还唠叨没完。 “好好,前面都是我的错,现在正式向您赔罪。从今天开始,我把您当一家人看待,在厂里,你就是我的大姐,你愿意帮我收拾东西,整理床铺,打水泡茶什么的,我不再阻拦。” “我的办公室你进出自如,我平时还可以教你一些管理方面的知识,例如:怎么看懂每月财务报表,销售方面的进、销、存报表,还有库存表等等,怎样?”陈天华抬眸,笑盈盈地看着胡瑶香。 胡瑶香两朵红云飞上脸,竟还羞涩地低下头来,嘴里咬着手帕,媚眼瞟着陈天华,道: “这还差不多,听说你对你姐妹都特别好,我希望跟她们一样,不遭你嫌,每天能看到你,帮你做些什么,我喜欢,咯咯…” 胡瑶香是个肤浅且报复心重的女人,她见自己遭陈天华嫌弃,心里当然不平衡啰。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陈天华端正一下坐姿,把烟斗放下沉声道: “从今往后,除了打水,你不能再到场里到处瞎逛,最好也少去其它办公室串门,能否做到?” 其实,胡瑶香也知道下去走动,造成的骚动和对窑场秩序的影响,但有时她就是故意这么做。 一方面是为了报复陈天华貌视她,爱搭不理的嫌弃她。 另一方面,也是自己以前的职业习惯,男子们围着她团团转,是件很得意的事哦。 “这没问题,我才不稀罕这些臭男人看嘞,让人呕心,只要你看你欣赏就行,但你说话可得算数哦。” “君子一言九鼎!” “嗯,我信你,嘻嘻…嘻!”胡瑶香兀自窃笑,为略施小计成功而自鸣得意。 …… 转眼间,到了这年的年底,双栖石灰窑场的系列产品,由于质量好,价格公道,且信守合同,工厂的产品订单如雪花般飞来。 石灰膏一度脱销,搞得在县城总经销的绍君和绍祥两兄弟,轮换着往厂里跑,摧订单呀。 「干燥吸附剂」由于吸附性强,配料香精等配方合理科学,再加上包装精美,不泄漏等特征,越来越深受国内外权贵家庭,高端饭店的青睐,双栖牌子越来越响亮。 陈天华考虑到从明年开始,竞聘各省市级代理商,进一步扩大经销范围,面向全国进军。 窑场里的煅烧车间是二班倒,每天凌晨五点-晚上九点,中间八小时换班,晚上看不见,往往点煤油灯,挑灯夜战。 由于一车间已改造完毕,所以系列产品的产量都比半年前翻了五六倍,已经是满负荷生产。 对原材料-贝壳的采购量也是突飞猛进,本村的挖掘点已不能满足工厂的需求。 为提高挖掘供应者的积极性,收购价格又上浮几个百分点,极大地调动了广大群众的积极性。 邻村许多家庭的男女老少全家出动,穿上雨胶鞋,用锄头挖,用簸箕洗,箩筐挑,小船划来送。 供应科的江阿帆、吴老五他们忙于收货,就连饭都顾不及吃,吴老三他们办公室的人员都下去帮忙。 这天下午,陈天华送走苏州、无锡、宁波的代理商,叫阿华安排他们去镇上旅馆住下。 这一天下来,跟代理商磨嘴唇皮说得是口干舌燥,喝了几口胡瑶香递上来的热茶,准备抽口烟喘口气。 刚把烟丝塞进烟斗里,就瞧见吴老三领了位三十几岁男子进来了。 “华先生,这是专程从上海来的经销商周经理,周经理,这位是我们总督办华先生。” “你好,周经理!欢迎您,一路辛苦。” “你好,华先生,久仰大名呀。” 双方寒暄后交换名片,上海华强贸易洋行一部周文博经理。 时下的上海,在清末的商业地位,远远大于其行政区域的影响力。 上海,现在行政区域上叫上海县,属于江南省松江府管辖,但实际这里已然成为独立的国际通商口岸。 自英国设立驻沪领事馆,法国,德国,奥地利……美国都相继设立领事馆。 法租界,公共租界的相继成立。 大量国外移民涌入。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实际现在的上海,其消费水准,消费观念和消费能力,代表着清末时代最高水准。 像日用消费品,上海就是睛雨表。 陈天华做梦都想占领上海市场,从设立总经销,总代理,再到设立分公司,直至生产工厂。 当然,目前业务刚起步不久,饭总得一口口的吃,上海现在还没有设立总经销,可以考察一下,从今天来的经销商里先摸一下情况,可以试着谈判。 /64/64592/17356861.html 第121章 生意好了也愁 双方落座后,胡瑶香端着一杯龙井茶,款款进来,“先生请吃茶…”声音如黄莺出谷般美妙。 “谢谢,华太太!”周经理微微抬身,点头哈腰表示谢意。 陈天华和胡瑶香听罢,都微愣。 这家伙的眼力真差,什么眼神呵! 胡瑶香兀自抿嘴偷笑,陈天华则尴尬的不知如何回复。 还是周经理机敏,他似乎察觉点异样,仔细瞧这女人年龄比男的大出好几岁,“华先生,这太太…” “周经理别误会,她是我族里的大姐,来这里帮忙的。” “噢,对不起华先生,都是我眼拙,出尽洋相了不好意思,只是你的大姐很漂亮,像个上海阿姐。” 胡瑶香红着脸,斜睨了陈天华一眼,没有吱声。 她的意思是瞧瞧,别人都知道夸赞我几句,而你呢? “谢谢周经理夸赞,我们这里是乡下,那里能跟上海十里洋场比呵,噢,周经理这次辛苦下到这乡下来,不知有何贵干?” 陈天华应付几句,急忙把话题引开。 “我这次专程下来,就是为你厂里的「干燥吸附剂」进货来的,你们那款「干燥吸附剂」,香味淡而不异,属雅香。” “上海城里夏季闷热,秋冬季阴冷潮湿,衣裳放几天拿出穿都是一股霉味,所以你这种「干燥吸附剂」很有市场,人们发现你们家的干燥吸附剂,包装漂亮,不泄漏干净,可以放在柜子里和衣裳一起摆着,还能杀菌消毒,蛮赞。” “马上要过年了,我们洋行想在年前进批货,以便在正月期间热卖一阵,就这么简单。” 周经理话匣子一打开,短短几句话,把产品特征、优势,以及上海市场的潜力叙述得很清楚,并说明了来意。 毕竟在洋行里做事,其口才,表达能力等水平可见一斑,这些就是普通商行的短板。 “我们的产品现在逐渐向高端市场定位,像上海,杭州,南京等中心城市靠拢,适合高端人士使用的产品,我们欢迎华强洋行跟咱们合作。” 陈天华也把自己的产品定位,向客人阐述一遍。 “华先生有这种市场考量,很有远见,这次我们年前的货是全款提货,希望能保质保量的按期交货。另外还准备谈一下明年能否做成上海总经销商,条件我们可以谈一下的哦。” 周经理立马将他的具体合作内容展现出来。 “这些都好办,对区域总经销我们有具体要求,这样吧,你先去住下来歇会,晚上给你接个风,提货和总经销事宜我们明天再谈,可否?” “好,客随主便。” “我在这里还有些事,请我大姐送你到下面码头,有人送你去旅馆的。” 话毕,胡瑶香带周经理到楼下窑场专用码头,由阿华安排人送他去镇上。 陈天华这才有机会喘口气,他要仔细思考一下窑场的营销规划。 把烟斗塞进自己嘴里,划擦火柴点燃后,深深吸啜一口,憋闷一下,然后慢慢吐出,有一种从心肺穿拂而过,丝丝清凉的感觉。 忽然,供应科江阿帆和总管吴老三急匆匆进来,神色慌张。 “华先生,今天来送贝壳的人突然少了大半,询问他们说,村外有人拦阻,不让他们送进来,他们都是偷着绕道过来的,不知道明天还能否过来。” 有人要搞事? 陈天华听罢深感一丝凉意袭来,他立马剑眉紧锁,脸色一沉,“吴总管,你马上派出人员四处打听,邻村有哪些外来人,那些拦阻者是土匪还是村里地痞?” “好,我马上去安排。”吴老三应声退出房间。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既然明知这个窑场有范成贵等人参与,还敢来阻挠搞事的,绝非双栖镇的土痞流氓。 那这起风波刚开始,必须要做好应对准备。 想到这里,陈天华平静地对江阿帆,道: “阿帆,咱先不要慌乱,送来的货少,你就安排几个员工轮休,前些日子里不是都在忙着加班加点的嘛,也该给大家补休,另外,查一下现库存原料还有多少?够几天开炉?” “也就三四天吧,平时我们不需要大量库存,每天有人送来,源源不断,原来的堆场都作为煤炭堆场啦。”江阿帆道。 才三四天的原材料库存,这有点麻烦,因为高炉点燃之后一般不能停,否则,凉却的高炉重新点燃需要不少煤炭,而且前面产品出炉废品率高。 “从明天开始,以窑场现有船只,再把养殖场那边的几艘船调来,供应科自行组织到附近村庄里去收购,也试探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有多严重?”陈天华吩咐道。 江阿帆颔首退出。 江阿帆走后,他一个人抽着烟沉思,想想这绝非某些小地痞结帮,想敲诈些钱花,应该是有组织有计划的行为。 那背后的主使是谁? 想了没用,反正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以目前他的势力,应该还能应对。 目前,还是按轻重缓急把眼前的事处理好。 晚上宴请今天到厂的几位代理商,经销商,喝酒吃饭,接风洗尘。 傍晚六点,陈天华就在镇上最好的饭馆-横湖酒楼东厢房里包了一桌,请了负责在外经销的大伯父陈法安,和刚从绍兴城回家来的堂兄绍祥一起前来陪酒。 酒过三巡,大家一起相互谈论产品,谈市场发展,谈代理合作,相言欢笑。 宴席散去,陈天华有些醉意,被阿华搀扶着回到办公室的寝室歇息,一夜醉卧无事。 翌日早晨,锻烧车间里灯火通明,办公楼里则静悄悄的,陈天华从卧床上起来时,吴老三,林根他们都已在办公室等候多时了。 “华先生,我们打听清楚了,从前天上午开始,就有一伙人,据称是河泊所的胥吏说,贝壳倾倒在河道上,属于清政府衙门的公共资源,他们将代表衙门统一收购贝壳,不准个人开挖或单独卖给双栖窑场。” “从昨天开始,情况更复杂了,除了叫嚣着统一收购的那帮家伙外,有人封锁了进入我们双栖窑场的水路,不准运输贝壳船只通过,说要收河道治理费。” “……”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些现象,集中起来的消息就是:有家叫河泊所的衙属,他们纠结了一批人,想从中捞得一部分好处。 /64/64592/17361919.html 第122章 官匪一家的盘剥 清末的县衙,属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微型中央政府。 除了知县,县丞,主簿,县尉、典吏等副手之外,下面有各衙属,共分为六房:吏、户、礼、兵、刑、工,跟朝廷的六部是完全对应的,属于整个县衙的日常办事机构。 河泊所属于工房下属分支,负责辖区内河道湖泊的管理。 清末政府机构设置繁琐,但朝廷穷的叮当响,尤其是辛丑条约之后,要赔偿各国巨额银两,哪里还有什么衙门办公经费。 省巡抚,州知府尚可保障大半,而各地县级衙门就更没有什么经费可言。 除了知县,县丞,主簿,县尉、典吏有俸禄,其余六房都不入流,没有俸禄。 有道是猫有猫路,虾有虾路,人终不能被尿逼死。 于是,县衙门就放任下面机构与江湖帮派勾结,巧立名目,靠收取各种费用来养活自己。 所以,清末时期,苛捐杂税,各种衙门收费多如牛毛,广大工商业者,老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河泊所没几个人,是谁敢借河泊所的名义胆大妄为,封锁河道收保护费?” 陈天华听罢,勃然大怒,脸色铁青,一拳砸在办公室上。 “据说是洪门湖绍帮……” “洪门湖绍帮?”他一个怔愣,看了一眼四周几个,沉声道: “这洪门我知道是个很大的黑帮,这湖绍帮又是个什么东西,你们有谁能说一下这个帮的底细吗?” 他们几个面面相觑,还是吴老三对江湖上的事多少了解些,道: “华先生,这个湖绍帮听说是从湖州到绍兴一带水域里活动的洪门帮派,有时也会到大运河上出现,帮主姓金,这些我也是听朝根说起过。” “对,他长期跑煤炭运输的应该知道,他现在人呢?” “朝根出门半个月了,他说要在年关前多采购些煤炭回来,他跑这条线,可能跟这个洪门湖绍帮经常打交道。”吴老三似乎也反应过来了。 “这还用说嘛,运煤炭走水路必经洪门这个关,免不了上供打点,可惜他不在。”陈天华低头沉思片刻,道: “这样,我们分头行动,老吴,林根你们兄弟几个,多带几名兄弟,去支援一下江阿帆、吴老五他们,看看收购情况和船的通行问题,我找股东们商议一下,下午晚些时候再碰面。” “好…” “行,放心吧。” 吴老三,林根他们退出后,陈天华换上厚呢长衫,戴上软呢帽,叫上搞销售的陈绍祥出发到刘文杰府上商议。 刘文杰听闻之后,二话没说就带上陈天华和陈绍祥,一起找到范成贵。 在范府客厅刚落座,陈天华就迫不及待的问: “保长大人,您是否了解洪门湖绍帮?” “洪门湖绍帮?”范成贵微愣,沉声道: “洪门的历史我多少是了解的,洪门以忠义二字为统治思想,组织形式是‘陆地为堂,湖泊为帮’,但凡长江航运,大运河,太湖,瓜沥湖,都在洪门势力范围之内,后来洪门中分裂出青帮,控制势力就弱小了,下面各自占湖为王。” “现在这一带的洪门,都跟府、县衙门里的河泊所有瓜葛,你说的什么湖绍帮,可能就是在这一带公开以洪门自居,湖面上横行的黑帮土匪。” “咱们去找一下县衙工房,里面的经承和管年我到时认识。”刘文杰说道。 刘文杰所说的工房经承和管年,想当于后世的县工业局局长,副局长这样的职位。 “咱们镇上不是有民团嘛,组织起来抵制这些洪帮。”陈绍祥看了范成贵一眼,说道。 “用民团跟洪帮去抗衡,这代价不小呵,一笔不菲的开拔费,伤残抚恤金,善待费等,以我之见,还是先找衙门谈谈,开个条件,只要县工房同意了,洪门问题不太大。” 洪门是打着工房衙门的旗号行事,让他们收取保护费合法化,收到的钱,上供一半给工房衙门。 这就是清末时期典型的公权私用、滥用,政匪一家。 而范成贵所说的乡镇民团,又是个披着合法外衣的黑势力组织。 这些所谓民团,平时就是地痞流氓出身,他们往往表面上是民团武装,实际是土匪。 这个乡的民团人员,扮成土匪黑帮到其它乡去抢劫敲诈,或者白天是民团,晚上做土匪,在本乡村作案。 这帮湖匪,贩私聚赌劫商扰民,无所不为。 实际范成贵心知肚明,双栖乡民团同样也是土匪黑帮,平时他拿出在黄赌毒三方面赚的钱一部分,分成民团,他的利益得到保护。 而双栖窑场他只是一个股东,占股35%,用民团去对付帮会,得不偿失,目前还没有这种作派。 有历史学家曾经说过,清末这个混乱年代,除了清政府各级衙门的苛捐杂税,土匪的绑票抢劫,还有就是各种黑势力的保护费。 若你只是个普通小老百姓,影响不大,但只要搞出点名堂,有了财源,各种势力都会冒出来,像疯狗一样向你扑来,稍有不慎,被他们盘剥搞死。 陈天华知晓这段历史,从一开始就有所布局,团结范成贵,就像李府这枚棋子,也是计划之列。 但没想到的是,这事来得太早,这企业才刚起步,就盘上来了,就是宰牛羊也得养肥了再动手嘛。 这帮畜生也太穷凶极恶,饥不择食了吧。 瞧见陈天华蹙眉沉思,一付痛苦中挣扎的表情,刘文杰若有所思,道: “土根呐,我们双栖窑场发展太快,势头太猛,这一年不到,产能规模比人家搞了三五年的还大,产生的利润也是这些厂的十几倍。我们已成为行业的黑马,众矢之的,必然会引起某些势力的关注。” “文杰叔此话差唉,我们窑场的配方,工艺,生产组织等都是当代最先进的,市场受欢迎这是必然的。” “销售量带动产能的飞速增长,这不是我们的错,是我们的同行他们自己不行。优胜劣汰,难道让我们等他们不成?”陈绍祥不赞同刘文杰的观点。 “阿祥,阿叔并不是这个意思,讲得是做人有时要内敛一些,不可太露锋芒…” “怎么内敛法?难道别人上门订货,我说没有?不卖?还是停产……” “……” 刘文杰和陈绍祥在客厅里争辩论道,双方面红耳赤。 范成贵和陈天华在旁冷静思索,各打各的算盘。?? /64/64592/17365185.html 第123章 械斗 “刘世伯,阿祥哥,你们不用再争论了,说得都在理,每个人切入问题的角度不一,结论就不同,所以永远不可能有胜负。” “就目前的状况,我还是比较赞同刘世伯的观点多一些。我做事只关注主观努力和能动性,并没有过多思考我们周围的环境和面对的人。做事没有‘悠着点’,而是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唯恐天下不知,这就是江湖经验,姜还是老的辣。” “但既然发生了,我并不害怕,先勇于面对,看看对手有哪些底牌,大家亮出来瞧。” “好,土根好样的,事情发生了咱们想办法去面对,还是由我去找找县工房的经承和管年,看看他们开出什么条件。” 刘世杰觉得陈天华又成熟些了,由衷的高兴,这样的企业才有前途。 “好,我叫阿华用快艇送您去绍兴府城,快去快回。” “……” 陈天华他们几个股东在范府商量着事。 话说江阿帆他们一大早,就摇着三艘大木船,八只双桨大划船,分散从东埠头村一直吆喝到北埠头村。 只见每个村口都有县工房河泊所的衙门公告,大概的意思就是:贝壳堆放地属于河泊公共资源,由河泊所统一挖掘和收购,否则,属于非法挖掘,所得贝壳要没收。 这明显就是强盗逻辑。 大量贝壳类倾倒在河泊上,严重堵塞河泊畅通,同时也污染河泊环境卫生。 有人把这些废料挖掘利用,本是件利国利民的大善事,应以鼓励和适当补贴。 现在倒好,有关衙门不但不鼓励,还而从中作梗,衙门低价收进,然后转手加价卖给双栖窑场。 这种官匪勾结,公权私用,变相捞取保护费的行径,让许多村民敢怒而不敢言。 许多村民家门口有成筐成堆的贝壳,就是不敢卖。 有些胆大的村民,见到老熟人,平时里见江阿帆他们收购公道,不店大欺客,所以偷偷地卖些。 江阿帆和吴老五从早上折腾到下午三点多,结果三艘大船,每艘都没装到一半,中午饭也没吃,嗓子吆喝哑了,大家都垂头丧气的。 江阿帆和吴老五等几个商量之后,决定这样吆喝着收购也不是个办法,先返回窑场再想办法。 当他们的船行驶在横湖外河,准备转入场区码头支河时,突然,从外湖的芦荟水草处,窜出七八条大划船,二条大木船。 船上站立着三十几个汉子,他们手拿铁棍、木棒,腰间插着斧头,凶神恶煞的流氓相。 江阿帆一看不好,“快靠岸,我们的船没有他们快。” 三艘大木船快速向岸边靠去。 “停下,给老子停下来!” 一个粗野的男人声音从江阿帆身后响起。 他们都吓一跳,回头一看,离他们最近约十几米的一条快船上,站立着一位左脸带三寸长刀疤,彪悍粗野的中年壮汉。 只见他晃动着手中的铁棍,恶狠狠地警告,“人都蹲在船上,不要乱动。” “快…大家上岸去,带上船上的橹、桨,往窑场里面跑。” 江阿帆吩咐道。 十一个人抱着浆或肩扛着橹往窑场里方向,迈腿开奔。 众人奔了一会功夫,还是被后面空手持械的流氓土匪们追上,并团团围住。 这些恶棍们嘴里叽里呱啦地嚷叫着,讥讽着。 “跑,往哪儿走?” “奶奶的,给老子老实点。” “……” 岸边的行人见状,早就惊得鸟飞兽散,刚才喧闹声一下变得寂静。 路上有几辆手拉板车的农汉,深恐惹祸上身,开拉得比平时都快。 路边上的零星小馆子、小商店都匆匆的紧闭店门,一付惹不起总躲得起的架势。 这时,那个左脸带三寸长刀疤的彪悍男子走了出来,他挥舞着手中的粗大铁棍,横眉怒眼对着江阿帆嚎道: “小子,你是不是吃熊心豹子胆啦,敢不听你家大爷的话,还不快给老子跪下,兴许饶你不死,嘿嘿!”?? 江阿帆见状就是一声冷哼: “我这人啊!天生就是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活,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哩!”?? 刀疤脸之所以这么说,是瞅见江阿帆他们这群不似普通人,不但没被吓得屁滚尿流,反倒比他们还冷静。 他就怕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而节外生枝。 在这乱世中,藏龙卧虎的比比皆是。 但刀疤脸又不愿放低身段来,这江湖脸面还是要顾及,否则,以后还怎么混呐。 所以才故意一边放出狠话来,一边给个台阶下。 可没想到对方却不吃这一套,一点不把他这个江湖好汉放在眼里。 他这就顾不得怕惹上什么人了,只能狠声叫道: “兄弟们,上前把他们给我收拾了。” “明白…”?? 匪徒们张牙舞爪的猛扑上去…… 江阿帆他们本意就是拖延时间,这离窑场区不远,闹起来肯定有路人会去窑场里报信,估计一会功夫援兵就能赶来。 可现在对方却先动了手。 看着一群人蜂涌而上,江阿帆平时里也是炼功夫的,他身强力壮,眼明手快。 只见他脚下盘子一稳,手上自然而然的做了个卸力动作,把来人冲撞下的力量轻巧的瓦解,顺势轻轻一带,就把冲上来的两个家伙搁倒在地。?? 看到一个土匪举着铁棒砸向身旁的吴老五,而吴老五正在对付侧身来犯,这边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阿帆不加思索地飞起右脚,给那个持铁棒匪徒来个奋力侧击。 “哎唷…”被击中腹部的棍棒手顷刻间飞退数步,倒地不起。 “快冲出去,走!”??江阿帆叫喊道。 双栖窑场的众员工们不畏强敌,用橹、桨做武器,与手持棍棒、斧头的暴徒们博斗着。 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刀砍棒击声,惨叫声和呐喊声响彻云屑…… 渐渐的,双栖窑场这边十一个人,寡不敌众,吴老五被砍倒了,一个倒地,又一个…… 正在危机关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窑场的围墙边响起,吴老三着窑场三十几个工人,手拿铁铲、铁锹地冲了进来。 林根和他的林氏三兄弟,带着二十几名手持棍棒的养殖场护卫队赶到。 养殖场护卫队每天都要练习拳脚棍棒功夫,半年下来,今天正好实战一下。 “冲上去,打死这些王八蛋。” “打呀,别让他们跑啦!” “……” 两边兄弟们,一共五六十人,像猛虎下山似地一拥而上。?? /64/64592/17372692.html 第124章 官衙来了 原来,朱林根和吴老三他们带着人,也去几个村转了一圈,没瞧见江阿帆他们,却见到了张贴的布告。 不光是工房河泊所的布告,还有刚往上张贴的县衙公告。 他奶奶的熊! 林根他们义愤填膺,一把把地将所有布告、公告撕个粉碎?,踏在脚下。 吓得那几个张贴公告的乡团,扭头就跑。 他们一边撕布告,一边寻找江阿帆他们,一直寻回到窑场大门口,即瞧见二三个村民气喘吁吁的跑近。 “快快,你们窑场里的人被困在湖边,要遭人砍死了…” “什么…” “快快…” 林根冲在最前面,两眼透出丝丝寒芒,咬着银牙一字一句的冷哼: “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在我林根眼下伤人,找死!我弄死你们!” 林根力大无穷,再加上半年多拳脚棍棒师傅的技巧传授,他变得威力无边。 带人到了湖边,迎面碰上刀疤脸和他身后数个手下壮汉,逞左中右三面逼了过来。 同时,另外的十六七个匪徒,也快速地围上来。 刀疤脸看到,自己的手下都已经来到,双目中露出浓烈的杀气,挥舞着铁棍向带头的林根扫去。 林根一个侧闪,避开铁棒,晃了晃自己的拳头,用尽全力猛然一拳打在刀疤脸的脸上。 “嘭…” 鲜血四溅! 刀疤脸惨叫着,飞出一丈多远,半边脸塌陷了下去。 所有的人都没想到,这个大个子说打就打,动作敏捷,丝毫不拖泥带水。 “狗日的,你找死!” 那个辱骂林根的匪徒,恶狠狠的挥动着斧头砍了过来,另外一个匪徒,手持铁棒,猛然砸向林根的后脑。 “啪…” 林根没等那匪徒的斧头砍到,一反掌扇在他的脸上,把那家伙打得晕头转向,眼冒金花,打着旋,“卟…”的一声,栽倒在地。 这一掌,似乎劈飞了那个匪徒半张脸,张嘴吐出几颗带血的槽牙。 林根不待对方喘息,飞起一脚,踢在身后另一个匪徒的腹部,这个家伙,哇的一声惨叫,翻滚着飞了出去。 …… 两边打斗,五十几对付三十几,人数上占优的吴老三他们,渐渐占了上风。 “弟兄们,大伙一起上!” 大伙们嗷嗷叫着,扑了过来。 “砰砰砰…” “嘭嘭嘭…” “……” 一阵棍棒刀斧声,十七八个匪徒,满脸满身的鲜血惨叫着,在地上打着滚。 打得好!打死这些人渣! 围观的村民们拍手称快。 忽然,人那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都给我住手。” 这时候,一个顶戴蓝翎,腰挂雁翎刀,深蓝色官服补子上一个海马图案的中年官吏,在七八个捕快和十几个本乡民团的簇拥下,拉着马脸,满身酒气,摇晃着走来。 他叫候常山,山阴县巡检官,从九品,受县尉费如纯节制。 这候巡检官长着一颗冬瓜头,生气的时候脸拉得很长,非常像马脸。 一双鱼泡眼,身材肥胖,圆滚滚的腐败肚皮高高隆起,像一口上百人煮饭用的大砂锅反扣在他身上。 他走路的时候不停地摇晃脑袋,远看像漂浮在水面上的大灯笼。 原来,今上午,县衙接到下面线报:说双栖乡双栖窑场,有人私自挖掘国家矿山资源,抗拒衙役。 县尉费如纯随即令第一巡检官候常山,带着八名捕快前来调查取证。 候常山乘坐快船到达双栖乡,马不停蹄到现场考察之后,一口认定此贝壳为国家公共资源,为国家朝廷所有,应由县衙门河泊所组织统一开采。 旋即,他马上在带来的空白公告上填上内容,安排民团到处张贴。 公告出去张贴了,候常山在双栖乡团练张平的陪同下,准备晚上去逛窑子,现在乡公所喝茶息着。 双栖乡团练张平,三十几岁,矮胖的身材,黑黑的脸膛上长着一双小眯缝眼。 他原来是个地痞无赖,被范成贵选中,居然混上个乡团练,简直是癞蛤蟆装扮成白天鹅了,每天吃香喝辣,还有女人陪,嘿嘿,小日子过得不赖。 所以,张平对恩人范成贵是感恩戴德,唯他马首是瞻。 这天下午,张平手下团练抓来两个,从外地流窜来山阴县的小盗贼。 候常山没事做,他一边喝着温热的黄酒,一边和张平他们修理着刚抓来的两个小偷。 两个小贼十五六岁左右,手被倒绑,低着头。 团练张平用铁尺点着小偷的脸,冷笑道: “你们这两个小王八蛋什么事情不好干,竟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偷到我们乡里来了,说,偷了些什么,放在哪里了?” 还没等张平手里的铁尺举起来,手下的小啰喽就来报告了。 “报告候巡检官,我们刚张贴在各村的布告,全给双栖窑场的人给撕掉了,而且洪门的兄弟和谢桥乡的团练,都遭他们给打了。?” “什么?” 候常山听罢,怒火中烧,这还了得,要造反啦! 他一把甩掉手中的酒杯,操起雁翎腰刀挂在腰间,嚎: “兄弟们,跟我去双栖窑场看看,不行就抓他几个回来玩玩。” “走…” “……” 话说候常山,他拉着个马长脸,挺着砂锅肚,睁大鱼泡眼,上下打亮着林根、吴老三他们半晌,道: “奶奶的,你们都吃了熊心豹子胆啦,衙门告示都敢撕,知道是什么罪吗?还敢在这里聚众闹事,谁带头干的,自己站出来,免得连累无故。” 林根昂着头,手拍胸脯大声喊道: “只有我林根,才会干这种事,撕布告,打伤人,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其它人无关!” “是我吴老三安排人干的,我是双栖窑场的总管,与林根养殖场和其它人无关,我跟你们走。” 吴老三大步向前,挡在林根前面。 “抓我吧,我都参与了。” “抓我们……” “……” 群情鼎沸,众人争先恐后地往前涌。 “哟呵呵!奶奶的,都…都给老子退后,想造反吗?弟兄们操家伙。” 候常山一时惊恐,后退几步,“呛啷啷…”拔出雁翎刀。 那八个捕快也份份持铁尺和朴刀在手。 张平和那十几个乡民团的啰喽们,见状也份份端起手中的烧火棍-土旧猎枪和朴刀。 “奶奶的,来人,先把这二个带头闹事的抓起来!”候常山右手持刀,左手挥着手命令道。 “是…” 几个捕快向林根、吴老三围了上来…… /64/64592/17372793.html 第125章 抗拒 这边双栖窑场和养殖场人员,当然不愿意官府抓走他们的头儿,也是纷纷上前,将他们两人隔挡在人群中间。 眼看一场冲突不可避免。 围观群众份份退后避让,害怕呀。 但这不是刚才对付帮会人员,这是面对的是官衙,若是拒捕或打伤衙役,意味着触犯清廷刑律,轻则坐牢,重则充军发配,甚至于砍头。 “都住手!” 围观人群背后,陡然响起一声春雷般断喝。 只见陈天华风尘仆仆赶到,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他高大的身躯尤为突出,鹤立鸡群。 “华先生来了。” “少当家的…” 人群自然而然为他让出一条道,他大踏步走到前面。 上午,他与刘文杰,范成贵碰面商议之后,先确定由阿华开机帆快船送刘先生去县衙,找工房经承和管年谈判,交点钱失财免灾。 属衙工房倒没什么,他们就想收取所谓的‘河泊治理费’。 经过讨价还价,刘文杰跟工房约定,每月一百二十银元如数交给工房所谓治理费,县衙工房以及河泊所不得再以其实名目来收费。 也就是说,一次性买断价。 这也行。 刚谈完,刘文杰马不停蹄,顾不上午餐,就乘阿华快艇返回西埠头村。 到了才知,现在情况升级了。 这不光是工房收费,现在变成盗挖国家矿产资源,触犯刑律,县尉这里插手,民事变成刑事案件。 这事情怎么就变得棘手起来,而且很快,像是背后有只无形的手在推动似的。 陈天华与刘文杰二人一起到乡公所,找范成贵未果,又到他的宅院找也没有。 他们又去镇上几处范府开的烟馆、赌坊,甚至于窑子都去找。 还是没有找到范成贵的踪影。 奇了怪啦! 二人一整天都在奔波,中午饭顾不上吃累得够呛,尤其是刘文杰这个小儿麻痹症,走路用拐就很吃力,额头上冒出不少汗珠子。 俩人就在乡公所大厅边等边歇会。 刘文杰道: “奇怪了,平时就是这些地方,其他地方他一般不会去,若去,他定会带上家丁、师爷,还要几个民团保镖,蛮讲排场派头的。” 陈天华略有所思,对刘文杰道: “刘世伯,我不想再等了,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我先回窑场里,怕那里有事,找不着我就着急。” “那好,你先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他,一会到窑场碰面。” 陈天华别了刘文杰,乘快艇急匆匆地往窑场里赶,从码头上岸,人还未到窑场大门口,门卫就慌张迎了上来: “华先生,可不得了咧,吴总管带上几十个人去了湖边,跟那帮洪门湖匪干上了,死伤不少人,县巡检官和不少捕快也赶了过来。” 那门卫也是张嘴就来死伤不少人,说话不上税就胡打海摔。 陈天华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脸都变得刷白。 死伤不少人那还得了。 出大事了! 没等门卫继续把话说完,他和阿华撒腿向出事点奔去。 跟近一瞧,乱哄哄足有数百人,可不得了啰,抗拒衙门执法,拒捕这是犯大罪,格杀勿论。 他当即喝停。 “巡检官大人,你凭什么要抓我的人?”陈天华上前就是质问道。 “哎呀,这从哪儿钻出来的愣小子,你是谁呀,敢淌这浑水?” 候常山刁着鱼泡眼,摇晃着脑袋,上下打量着陈天华。 陈天华轻蔑地冷哼道:“敢淌这浑水,那肯定是这个窑场的大掌柜哦。” 候常山听罢,把腰刀插回刀鞘中,得意地说道: “哟呵,你就是那个叫土根的陈天华呀,嘿嘿我正要找你呢,现已查明:你们窑场擅自组织人员,未经县衙门许可,非法开采国家资源物资,违反大清朝《矿产资源法》,本巡检官负责前来缉查,你的人不但恶意撕毁衙门公告,还聚众闹事斗殴,该当何罪?” “国家资源是怎么定义的?”陈天华一句反问,冷哼道: “明明是堆了十年、几十年的生活垃圾,堵塞河道,臭气熏天,污染百姓环境的废弃物,衙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关心过。” “而今我双栖窑场废物利用,还疏通河道,挖塘养鱼,这利国利民之举,县衙不但不扶持推广,反而扣上‘非法开采国家矿产物资’的帽子,妄想盘剥压榨。” “更可气的是还怂恿湖匪设卡收费,行凶伤人,不知候大人拿着我们这些纳税人的钱,巡检些什么?” 陈天华义正严词,博得在场所有人的阵阵掌声。 “少当家讲得好,我们村民拥护。” “华先生一直在为家乡出力出钱,是个好样的!” “你们凭什么说这烂贝壳是矿产资源?!” “……” 候常山自觉理亏,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实则是出发前县尉费如纯与他沟通的结果。 没想到被当众戳穿,顿时恼羞成怒。 “嘿嘿!瞧这张小嘴,像只小鸟似的叽叽喳喳,能说会道嘛,哼…一会让你在牢房里叫个够,弟兄们,先把这个大掌柜给我抓起来。” “是。” 众捕快和民团队员们又围上了来,吴老三和林根等人自然要保护少当家。 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 瞅着候常山和那些捕快衙役、还有本乡民团这帮败类的蛮横无理,穷凶极恶的嘴脸,陈天华顿时怒火冲天,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今天不能怂,必须豁出去杀杀他们的邪气。 只见他双手拨开挡在面前的人群,一把将长衫下盘挽起并打结,一付豁出去拚死一博的姿态。 他怒目直指候常山的嘴脸骂道:“候常山给我听着,我陈天华今天就在乡里乡亲面前耍横一次,赶快收起你们这些烧火棍,今天敢动我这些人的一根汗毛,我发誓定让岳父大人把你们的头拧下来当夜壶踢,我把狠话先撂在这里!” 陈天华掷地有声的气势,把候常山等人给镇住了,一时懵逼愣神,呆若木鸡,面面相觑。 “岳父大人?他的岳父大人是谁?” 候常山嘴里嘟囔着,鱼泡眼‘凸’向张平。 张平连忙上前在他耳边嘀咕一阵。 候常山耳朵竖起听着,鱼泡眼可没闲着,在那嘀溜溜凸转着。 /64/64592/17378130.html 第126章 新任省按擦使 他听罢张平言话之后,左手按在砂锅肚上一阵狂笑: “哈哈,耍横!新军标统大人确实很牛呀,可惜他的手伸不到咱们山阴县这里来,哼哼,我就不信在山阴县里横不过你,弟兄们…” “住手!候巡检官却慢。”候常山正要蛮干,范成贵从人群后面冒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他的师爷,还有柱拐的刘文杰。 “候巡检官来本乡公干,怎么不先跟兄弟打个招呼呢?” “这…”候常山想强调什么,忽然瞧见范成贵那责备眼神,便戛然而止。 “张平。” “在,保长大人!”张平应声,屁颠屁颠地从后面上来。 范成贵伸手“啪…”的一记耳掴子,狠狠落在张平黑脸上,立马呈现五道红指印。 “那嬷逼的,蠢货混蛋…你为什么不劝说劝说候巡检官,少冲动呢。” 张平被抽得脸都发青,但在范成贵面前不敢吭声。 “哎呀土根贤侄,都是误会,你看我就下午不在家,竟搞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端出来,嘿嘿。” “有件事先要恭喜贤侄,你那位老丈人,现在是新军协统,兼任浙江按擦使,节制全省军务。” 范成贵面向陈天华极力谄笑,其嘴上角的黑痣又开始颤颤巍巍起来。 按擦使是个什么鬼? 估计就是省军区司令这样一个角色。 李存智任新军协统这个消息,他半年前就从孙勇探得风声,但后面迟迟没了下文。 上个月初,北京噩耗传来,李鸿章突发急病去了,李存智等李氏族亲一股脑儿前往北京奔丧。 奔丧只是其一,确定淮军未来,其新的掌门人是谁,是这次聚首的目的之一。 这些淮军旧属怎么处置? 陈天华并不知道岳父大人已悄然返杭,而且前程无忧。 浙江按擦使,节制全省军务,相当于省警备司令,非常有实权,这是正式参与地方政务的一个重要标志。 他猜测,范成贵突然‘冒’出来,肯定与老丈人统辖全省军务这个消息有关。 这话也是说给候常山听的,浙江按擦使的女婿你敢动吗? 长着三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候常山虽说长得像个蠢猪,但人并不傻不呆,他哑巴吃黄连,手一挥,带着捕快们灰溜溜撒退了。 范成贵跟刘文杰和陈天华打了个招呼,也回乡公所去了。 他肯定要对候常山进一步说清楚前因后果。 “大家也散了吧,土根,受伤的员工送医务所治伤去了吗?”刘文杰作为村里长,对围观人群发话了。 “都送镇西医诊所了。” “那我先回去了,这一天下来,我的骨头架子快散了。”刘文杰一脸的苦逼。 “行,刘世伯,您老先回去休息,这里我来处理。”陈天华对刘文杰说道。 “好,先安排好伤员,其他的明天再说。” 刘文杰说完,带着贴身家丁乘自己的小橹船回家去了。 …… 陈天华一行回到窑场里,大伙在食堂里有啥吃啥,个个狼吞虎咽。 实在是太饿了,从老板到普通员工人,一整天都没有进食喝水。 “我们受伤情况如何?”陈天华边吃边问道。 “我们受伤有九人,吴老五和另二个重些,其余六个人稍轻,主要是铁棒和刀伤,已送到镇上西医诊所住着哩。”吴老三回答。 “要让医生多用好药,伤残抚恤金要及时到位,并如数交给其家属,他们的生活要有窑场负责到底。” 陈天华对吴老三和林根说道。 商行自成立之初,第一次发生大规模械斗,一定要做好伤残人员的安抚工作,让大家没有后顾之忧,这才是天华商行发展壮大的灵魂之一。 “他们呢?”陈天华忽然想到了对手。 “湖匪比我们惨多了,光躺在地上不能动蛋的就有十六七个。” “有七八个挺严重的,当场就昏迷失去知觉了,不知现在怎么样?有否死亡?” 陈天华听罢脸色凝重,说道:“那他们伤员呢?都抬走了吗?” “早抬走了,那个候巡检员一来,他们就将伤员都抬到船上开溜了。” 陈天华颔首,人没留在现场也算是门清,后面就先不管了,江湖恩怨算是结下了。 发生这种上百人的械斗,天华商行没死人或重伤致残的已算是万幸。 “少当家的,刚才在现场您的临威不惧,让广大乡亲们和员工都竖起大姆指。没想到您这年纪,竟有如此胆识,令人敬佩!”江阿帆由衷地感概。 “没想到华先生也能发狠耍横,我们也是第一次看到,大开眼界。” “今天我们可是扬眉吐气了,以后看谁还欺负咱们。” “现在好啦,华先生的岳丈是新军协统,浙江按擦使,辖全省军务,看以后还有谁敢在华先生面前装腔作势。” “哈哈…哈…”众员工开怀大笑。 陈天华没有大笑,只是浅浅一笑。 “好啦,今天大伙表现得非常棒,我们并没有屈服于淫威之下,有尊严地反抗,有这样的员工属下,我深感自豪。” “今天大伙都累了,而且不同成度的带些伤痛,饭后请早点回去歇息,明天上午九点,各科室管事到会议室开会。” “好,华先生。” “……” 陈天华在窑场高炉边的澡堂子里,简单冲洗了身上的汗渍和灰尘,回到办公楼躺下歇息了。 这几天下来,身心疲惫。 这场所谓的“非法开挖矿产资源”闹剧,最终因为协统大人李存智兼任了全省按擦使,这才化险为夷。 好玄呀! 估计这事就只能不了了之,谁也不可能深究,否则是自讨没趣。 在这种弱肉强食的动荡社会里,想保护好家业,必须要依靠权力。 想做点事真难,不知道明天又会碰到什么。 好好睡一觉吧,管他遇到什么。 胡瑶香这二天都在窑场里,今天发生的一切她看在眼里。 陈天华为整个窑场呕心沥血,倾其智慧,认真调度,尤其今天临威不惧,挺身而出,是真正的男人所为。 范成贵就要狡猾得多,他从来只看管属于自己的财产。 胡瑶香自从和陈天华那次谈话约定后,没有再出去‘骚扰’。 就在自己办公室和陈天华办公室,打扫卫生,整理卧床,倒水端茶端饭菜,传达通知……像妻像姐像秘书又像佣人。 陈天华呢,也信守诺言,对她和颜悦色,笑容可掬,不干涉她做任何事,不回避她的有些亲昵动作和撒娇表情,只守住底线不破。 平时里,有空给她讲讲企业管理的一些常识,读懂财务报表那是最基本的。 /64/64592/17378612.html 第127章 计划没有变化快 有时,陈天华也会跟她聊一些人生抱负和意义,做人做事的原则等。 胡瑶香从小喜欢和崇拜英雄,陈天华在她心目中升华成了英雄,心灵上又多了份敬重。 如果不是家庭中道变故的原因,她的人生轨迹,也许是另一种烂漫景象。 下班后,胡瑶香回到大宅院。 自从三房满月后,范成贵府上的心思都放在幼小儿子、年轻的三姨太身上。 俗话说:母以子为贵。 胡瑶香又回到独守空闺的日子里。 突然,她在窗户上望见乡团练张平陪着一行人过来。 费家的费二爷费映屯他认识,还有一个顶戴蓝翎的中年男子进入小客厅,挺着大肚子,走路的时候不停地摇晃脑袋,远看像漂浮着的一个大灯笼。 这不是县衙的巡检官候常山吗? 费映屯、候常山到来,范成贵在门口候着,一起陪着进的小客厅。 这么晚了,来家里密谈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想了想,胡瑶香从楼上下来,出了自己偏院,往三进院的小客厅走去。 她善于偷窥。 …… “成贵兄,这事看怎么处置,大家有个说法,我也好回去跟家父和长兄讲清楚情况。”刚一落座,费映屯就开腔了,神色有点落魄。 自从一年前陈天华大闹翠微居之后,谢桥费家可把陈天华看成眼中钉肉中刺,总想着机会实施报复。 派人跟踪许久,一时间找不到合适时机。 目标机会是等来了,那就是陈天华搞了间石灰窑场,规模还挺大的。 让费家没想到的是,范成贵与刘文杰也投资入了股,还成了第二三大股东,这让费家有点投鼠忌器。 毕竟把石灰窑场搞砸了,范成贵与刘文杰经济严重受损,他们是不会答应的。 这个时候,河泊所见石灰窑场生意火爆,就想弄点河泊管理费用,理由当然是原材料挖掘,因为挖掘地点均属于河泊。 他们张贴布告,禁止村民将开挖出来的贝壳,直接跟双柄窑场交易,应由衙门统一收购云云。 与此同时,委派洪门湖绍帮的兄弟们封锁湖面。 这些措施的目的,是迫使业主自动找河泊所、或工房谈判,每年上交一笔可观的管理费就完事。 这个动机,刘文杰看得清楚,他提出主动找县衙工房谈判,上贡些所谓的河泊治理费,破财消灾。 可紧盯在背后的费家,不想就这样善罢甘休,他们炮制出一个‘盗挖国家矿产资源’的事件,先来个匿名举报。 举报信到了县衙,县尉费如纯心领神会,他立马派出巡检官候常山下去,装模作样的如此这般一番,盗挖事件成立,张贴衙门公告,彻底封锁原材料挖掘,准备抓人下狱。 与此同时,费二爷出资让洪门湖绍帮上门挑衅,制造械斗。 双管齐下之后,他们找到范成贵进行摊牌。 这就是下午陈天华和刘文杰没寻到范成贵的原因。 他神秘失踪,实际是去了谢桥,跟老大费映鹤与二爷费映屯见面。 “成贵兄弟,我们费家要对陈天华动手了,你不会介意吧。”费映鹤冷冷道。 “哎哟映鹤兄,你们费家找陈天华了断江湖恩怨,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范某岂会介意?只不过双栖窑场有范某数千银洋投资,这个损失…嘿嘿…看怎么算。” 范成贵是个江湖中人,他拎得清,见费家找陈天华算旧帐,他立马撇清关系。 “这个很好办,费家找得是陈天华本人,而并非双栖窑场,只要把他弄进监狱里,他的股份将被衙门没收,作贱拍卖,这窑场就是你范成贵和刘文杰的了,最后,我们费家也注入资金,像双栖学堂那样的合作。”费映鹤胸有成竹。 范成贵沉思片刻,抬眸道:“这事范某没意见,只不过所有事情,得让范某撇清关系,免得乡里乡亲的被别人戳穿脊梁说闲话。” 他的意思很明确,陈天华怎么样,最终落得什么下场,跟他范成贵没有关系,千万不要把他弄成是出卖者之一。 他会继续演戏,表示竭尽全力在帮助陈天华。 这种既当婊/子又立牌坊的想法,费映鹤焉能不知,他笑嘻嘻道: “那是当然,这事过后请你跟文杰兄先打个招呼,免得他还在一厢情愿地瞎起劲。” “没问题。”范成贵颔首微笑。 “好好,成贵兄请喝茶,咱们就在这静等佳音。” “……” 费家兄弟俩正陪着范成贵在公所里弹冠相庆,谈笑风生时,费家师爷神色匆匆进来,走到费映鹤身边耳语,并递上一份公文抄件,“这是老太爷从城里派人专程送来的。” 费映鹤听罢脸色变了变,从师爷手里接过公文抄件一瞧,气得双手发抖,他愤恨地将手中茶碗往地上一摔。 “啪嗒…”一声脆响,一只价值不菲的青花瓷茶碗碎成几瓣,茶叶和茶水四溅。 “怎么了大哥?” 一旁陪着范成贵聊天的费映屯见状,惊得连忙起身走到上首位,从费映鹤手里接过公文抄件一瞧,也是面如土色地嘟囔道:“怎么会是这样?不是说李存智今后没有多少能耐了吗?” 范成贵也凑上来一瞧,公文是浙江巡抚衙门下发的行文,其中有成立浙江省军务司决定,任命淮军驻浙第一协协统李存智,为按擦使,节制全省军务。 他也是大吃一惊。 原来,文华殿大学士,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李鸿章,突然在上月初病逝于北京,李存智等李氏族亲纷纷上京吊丧。 外界估计,李鸿章突然离世,李氏家族并没有合适接班人,可以从他手里接下整个淮军。 也就是说李氏族人在政坛,军界,一旦失去了李鸿章这种参天大树,将一落千丈。 李存智在浙江政坛,也将会退出历史舞台,充其量就是保持标统不变,但警备署等将被撤销。 没想到,李鸿章临死前,将他的整个权力体系和军事体系都全托盘给了袁世凯。 尤其是他倾注一身心血的淮军。 环顾宇内,人才无出袁世凯右者。 这是李鸿章给清朝光绪帝的遗奏。 不久,袁世凯继承了李鸿章的全部衣钵,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统辖北洋新军和淮军新军。 实际,所有淮军将领遵循李鸿章遗训,都誓言效忠于袁世凯。 袁世凯凭空得到如此厚礼,当然懂得知恩回报。 将李存智提升为淮新军第一协协统,兼任浙江按察使,节制全省军务。 这就是袁世凯对李氏家族的回报之一。 /64/64592/17379107.html 第128章 乱了方寸 真没想到,就这一纸公文,彻底打乱了谢桥费氏对陈天华酝酿已久的报复计划。 让费家忌惮的是陈天华靠山,就是李存智。 原以为这只老虎从此被关进笼子里了,没想到不但没关住,还窜得更欢实。 新军协统虽说军权很大,但尚不能直接干涉到地方衙门的公案里。 而真正忌讳的是浙江按察使,他节制全省军务,这就包括所有驻军,巡防营。 随便派出来一支队伍,就让当地衙门喝一壶的了,枪口下谁敢不服,况且人家是在保境安民,肃清拳匪山贼。 “这事该怎么办,人手都安排出去了呀。” 费映鹤他不傻,现在以子虚乌有罪名去抓捕陈天华,捣乱窑场,最终结果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费老大别急,这事还能挽回,我马上回去双栖,去制止这场风波。”范成贵开口道。 “好…这事就拜托成贵老弟了。”费映鹤放下身段,朝范成贵拱手致谢。 “哎哟费老大,咱们之间谁跟谁呀,还分彼此?兄弟先去了。” 范成贵洋洋得意,不费吹灰之力,又在费家讨得了个人情,到目前为止,他谁都没有得罪。 说完,范成贵大步迈出谢桥乡公所,跳下他的机帆船急忙回到双栖乡公所,见到正着急等待中的刘文杰。 “文杰兄,土根人呢?”还没等刘文杰开口问,他便急呵呵问道。 “等你不及,他先回窑场去了。” “那闲话少说,现在咱们就去窑场。”不由分说,范成贵拖上刘文杰往湖边停靠的机帆船走去。 “成贵,你一个下午去了哪?怎么就像失踪一样?”刘文杰边走边报怨一句。 “等这事过后再慢慢告诉你,真特么的玄,现在咱们快点去窑场吧,说不定那儿会出什么乱子呢。” 范成贵心急火燎说着,扶着刘文杰下了快船,然后绝尘而去。 …… 翌日早晨。 陈天华美美睡了一休,醒来浑身轻易,几天来的疲劳一休而散。 起床后推开窗户,哇!白茫茫一片好漂亮啊。 大雪整整下了一夜,窗外飞舞着雪花,像千百只蝴蝶似的扑向窗玻璃,在玻璃上调皮地撞一下,又翩翩地飞向一旁。 宽阔的厂区披上了节日的盛装,洁白的有些耀眼,有的地方厚,有的地方薄,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煞是好看。 瑞年风雪夜,又到了腊月间,人们又得忙着过年了。 一番洗漱之后,用了早餐,这时,职员们陆陆续续上班来了。 多数人会到煅烧车间附近待会,那里温度高,是冬季最佳取暖区。 干部们都集中到了会议室,每个人都在抖落头上和身上的白雪,白雪无奈地落在木地板上。 “哎呀,今天的雪算得上是鹅毛大雪咧!”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句,引起共鸣声。 不一会,木地板上都是抖落的白雪,化成一滩滩水渍。 胡瑶香勤快地给大家泡上一杯杯热茶,大伙有些受宠若惊。 “谢谢胡董事…” “谢谢二太太…” “……” 陈天华见人都到齐了,就开始了会议: “这几天发生了不少事,其中就有原料贝壳开挖收购风波,现在看来这不是偶然事件,是有预谋的盘剥敲诈事件,在当今时代里普遍和必然存在的事实。” “这场风波表面上算是平息了,但余波还在,我们要认真去对待,但请大家放心,无论面临多大困难,企业只会越办越好。” 下面一阵热烈掌声。 他接着阐述,“从这件风波中看,广大村民们是拥护我们的,因为我们为大家带来了实惠,他们收入增加了,闲散劳力得到了解放,所以我们要再接再厉的工作,为广大乡亲们带来更大的实惠。” “原先在河道中堆集的贝壳堡,挖掘后要及时将场地清理干净,顺便疏通河床,使河道变得更宽更敝通。” “若是河道支叉断裂点挖掘的,以及在陆地低洼地开挖,形成窟窿的,我们就干脆整理成大型养殖池塘,在这些池塘里养殖黄蚬。” “黄蚬是一种淡水贝类,适合生长在软土质河床,我们现在开挖的垃圾堆,底下存积了大量污泥烂泥浊水,非常适合黄蚬繁殖。” “黄蚬繁殖快,从幼种到出仓,只要几个月时间,而且量很大,不需要什么成本。你们整理成养殖池塘后,移交给水产养殖场,让他们组织村民养殖看护。” 陈天华噼里啪啦一通发言,大家听得眉飞色舞,会场里又是一片雷鸣般掌声,久久不绝。 “华先生,你真是诸葛亮再世,我们这段时间也在发愁,这挖出来的大型窟窿怎么办,人畜掉下去可不得了哩。正准备给场里汇报,是否由咱们组织民工抬土填实呢,这下好了。” “这真是一举多得,挖出原料贝壳,窟窿瞬间变成池塘,养殖黄蚬,既卖钱,壳又成为原料,哈哈,真是妙招呐。” 大家谈到的,就是后世循环经济的稚型。 …… 就在陈天华在窑场会议室,跟十几位骨干大谈‘循环经济’之时,在相隔四十余里水路的柯岩鉴湖,却是一片煞气。 柯岩,是水洼平原中少有的山林地貌,岩壁高耸入云。 鉴湖又称荡湖,它是个内湖,不在主航道上,湖面开阔。 由于四周山林岩壁的缘故,湖面上常年雾气重重,船在湖中,尤如‘荡’在空中,‘荡湖’由此得名。 曾几何时,这柯岩荡湖成了湖匪藏污纳垢的天然屏障,现在是洪门湖绍帮的舵舱。 在荡湖岸边一处开阔地上,建有一排排竹木混搭的平房,其中一间竹房内,七八个汉子正围坐在一起,争论不休。 屋内乌烟瘴气,大烟、旱烟、叶子烟…混搭一气。 为首一位五十岁左右,身材魁梧,四方脸,鼻直口阔,头发稀疏,中间秃顶,一双鹰一样犀利的眼睛,满脸杀气,地上都是他甩坏的杯子碎片。 此人正是洪门湖绍帮帮主金大拿,因为秃头,江湖上称谓‘金大赖子’。 “他奶奶的,老子立帮二十几年,之今从未遭之如此惨象,这传扬出去,江湖上湖绍帮今后如何立足?” 昨晚,从开溜回来啰喽们的惨样,让金大赖发了整夜的怒火,本打算天一亮,就率队伍前去报复。 可凌晨捎来的消息不妙,说对手陈天华是个硬茬,有大靠山。 所以,帮内现在的头目们,聚在一起正商议着呢。 /64/64592/17385321.html 第129章 江湖英雄帖 “大哥,未过门的毛脚女婿算个球,又不是亲儿子,这李存智管天管地,不可能管到江湖恩怨上来吧,他应该懂得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 “再说,我们杀将过去,又不是搞他的毛脚女婿,做掉他几位手下,扳回面子,拿到赔偿金是目的。” “三哥说的对,我们不是冲他那个什么土根去的,我们去索要伤残赔偿金,水域保护费,让他交出几个凶手即可。” “不行的,早上内线传来消息,此人叫陈天华的本人就是武艺超群,胆气过人,非常爱惜人才,他不会轻易交人的。” “据传李存智很宠爱这个小女婿,去年在杭城运河上,为扣船一点小误会,李存智的执事官亲率卫兵赶到现场,爆打那些兵哥儿,每人二十军棍,屁股都打开花,一个多月都下不了床咧。” “……” 现场争吵得不可开交,金大赖手上端着粗长的烟斗,时不时地猛啜几口,像困兽似的来回躁动。 “老大!” 忽然,一身着长衫,戴一付金丝眼镜,师爷模样的男子起身说道: “他们争论都有一定道理,我个人意见,不如谨慎些为好,先礼后兵,先下个‘英雄帖’过去,邀请这位李府三姑爷过来谈判。” “如果他敢来赴约,说明他是有底气来了,我们可以先谈谈条件试试,摸一摸他的底,再作定论。” “若他不敢来赴约,说明他没有底气,或者说是个银洋镴枪头,咱们再上门兴师问罪不迟,如何?” 金大赖沉思片刻,大手一挥:“好,咱就按师爷的主意,马上派人去拜下‘英雄帖’。” “好…” 众头目退下去做其他准备。 …… 陈天华上午开会之后,直奔经销商住宿的横湖旅馆,拜访了几位经销商,有些续约了经销合同,带了年前的货物高兴地准备返程了。 关于上海市场总经销一事,陈天华与上海华强贸易洋行的周文博,进行了充分的交流。 双方就每年的销售任务,总经销商的扣点盘利,结算方式等畅谈各自观点。 最后,双方签订一份意向协议书,具体条款待周经理返沪后,与公司董事们汇报后再作定论。 双栖窑场给出签约的最后期限为光绪二十八年二月底,也就是翻年过后的二月底。 中午,陈天华在横潮饭馆设宴,为几位经销商们践行。 回到办公室,已经是下午二点多。 面对脸挂红云,满嘴酒气的陈天华,胡瑶香怜爱地递上泡好的极品大红袍。 喝上温热而不烫的茶水,倍感暖心,他重重舒出一口气,对她报以莞尔而笑。 胡瑶香则情不自禁地握住他那宽厚的大手,头轻轻依靠在他的肩上。 对于这种是姐非姐的亲昵动作,陈天华不作刻意回避。 女人天生是柔弱的,冥冥之中,经常需要男人的肩膀靠一靠,给些勇气和安慰。 陈天华摸出烟斗衔在嘴上,胡瑶香划擦火柴帮其点燃,后嫣然一笑。 他颔首微笑。 正在美眸传情时,一阵沉重而紊乱的脚步声临近,俩人正襟危坐,吴老三带着门卫进来了。 “华先生,门卫刚收到有人送来的一个红色帖子。” 陈天华拿过来打开一看,是个‘英雄帖’: 陈爷,明日午时三刻在柯岩荡湖水寨一叙,金大拿拜请! 午时三刻,这不是古时候犯人斩首的时刻吗? 言词中藏有杀气。 “是湖绍帮的英雄帖,请我赴约。”陈天华看罢一惊,酒也醒了大半。 “什么?这明摆着的是鸿门宴,咱不能去。”吴老三和胡瑶香几乎是异口同声。 “老吴,此事非同小可,不是一句不去那么简单,快去通知林根,阿华,阿帆等几个管事到会议室,大家商议。” “嗯…”吴老三移步前去安排人通知去了。 “华之,这可不是什么逞英雄的时候,不能冲动,咱别理他。”胡瑶香抱住他的手臂,恳求道。 “不不,请别说话瑶香姐,让我冷静思考一下,拿出个对策出来。” 屋里瞬间沉寂下来,胡瑶香紧抱着他的手臂,头靠着肩默不吱声,陈天华吸啜着烟斗在思索。 约摸过了半个多钟头,林根他们一个个气喘如牛,跑进会议室。 坐在上首位的陈天华则神色凝重,他抬眸环顾大伙一眼,道: “大家都知道英雄帖的事情了吧,在此我就不多啰嗦。俗话说:该来的肯定会来,早来比晚来好。经过深思熟虑,下面宣布我的决定,请大家不要提出质疑和反对声。” 现在鸦雀无声,大家都在等待少当家的决定。 “我决定明天准时赴约!” 此话刚出,现场所有人脸色骤变。 林根想起身来刚抬手想说些什么,到了嗓子眼的话,硬是被陈天华一个手势,威严的目光‘压’了下去。 大伙见状谁都不敢再吭声。 “我明白大家想劝阻的理由,无非是鸿门宴,这个我前后左右都考虑过了。如果我不去赴约,就是向对方示弱,正中他们下怀,他们就会找上门来,索要赔偿金等等。” “他们明里暗的向我们进行报复,我们会苦不堪言,防不胜防,企业就没法搞下去,到时是我为鱼肉,他们为刀俎。” “大家一定会说到我的老丈人按擦使了吧。其实一般情况下,官军不会轻易跟一个拥有十余万信徒的帮会作对,而且有公器私用之嫌,他一定会让我先跟洪门谈判。” ”我准时赴约,湖绍帮反倒有些顾忌,认为我手上捏着底牌,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不外乎提些条件,我也刚好摸一下他们的底牌。请大家放心,我绝对不会盲动,你们就请按我的吩咐去做。” 见陈天华都说到这份上了,众人只好集体颔首。 “林根带上二十名身手好的兄弟,身上藏好武器,明天上午十点,我们乘船过去,老吴等坚守窑场,大家听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异口同声。 “大家分头去准备吧,阿华留下。” 众人都退出,阿华随陈天华回到二楼办公室,单独面授机宜。 …… /64/64592/17385864.html 第130章 赴约谈判 翌日上午,十点。 林根三兄弟,江阿帆等二十名兄弟,身插短刃尖刀,个个短衫绑腿,脸色凝重,站立在船舱里,等待老大陈天华下船。 陈天华也是一身短打,他微笑着与兄弟们逐一打个招呼,信心满满地跳下船来。 大木船立即启动,向柯岩荡湖进发。 四十里多水路,三橹摇动很快,约摸二个小时的航行,船已进入荡湖靠近水寨。 “林根带上十个人跟着我,阿帆,你带十个人,撑着船慢慢向荡湖里面推进,注意观察四周,在水寨边等待,如若我们有所不测,冲出来时接应我们。” “若到下午二点之后,我们还没出来,里面也没有动静,你们就四处散开放火,点燃山上的树木杂草,但切不可盲目冲进来,记住了,我另有安排。” 陈天华说完,将那只金质怀表交给阿帆。 林根,江阿帆等颔首领命。 吩咐完江阿帆之后,陈天华率林根等十人上岸,继续步行往水寒岸上营地迈进。 约摸走了二十分钟,他们已来到了湖绍帮据点的外围。 陈天华他们停下来埋伏在四周观察,发现小山坡,山顶岩石上有七八个肩扛土枪,腰挂长刀的帮匪,山脚下还有十几个端着自制火铳,土枪和红樱长枪的帮匪。 他们都在四处瞭望和巡逻。 这帮湖匪实力不可小觑,根据岸上建造的营房分析,这里湖匪人数应在二百来号人。 当然,湖绍帮除了荡湖是总舵,他们还有一个在湖州的分舵基地。 陈天华瞅了一眼天空,应该是正午刚过不到一点钟,他扭头对林根说道:“林根,我们亮相吧。” 说罢,自己从隐蔽点站了起来,大伙陆续站出来,向纵深进发。 步行十几分钟,就听到低喝一声,“站住,干什么的?”一个湖匪小头目,带着五个啰喽。 林根上前一步,拱手道:“是你们金帮主专程请我们陈爷来的。”说完,从怀里亮出‘英雄帖’。 “噢,原来是陈爷到了,那里边请。”小头目似乎就在这附近观看,见陈天华率人到了,他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引路。 陈天华一行随着小头目七弯八拐,终于来到山寨的一个毛竹搭建的所谓议事堂。 议事堂,这是帮会最重要的活动场所。 偌大的议事堂里空空荡荡,中间只放着一张四方木桌,相对两把椅子。 正对门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五旬大汉,一身全黑的短绵衫,嘴里叼着根长长的大烟斗。 他的身后站着四个同样魁梧的壮汉,也是一身黑短打扮。 左右沿墙各排列十名刀斧手,清一色短衫黑装,黑煞得寒气逼人。 只有四周放置的六个大火炭盆,红彤彤的有些暖意。 见陈天华进门,戴着金丝眼镜,身着棉质长衫的军师上前作揖行礼: “陈爷,有劳您屈尊前来柯岩荡湖,实在是有失远迎,请陈爷见谅。” “洪门湖绍帮金老大有请,我陈某岂能不给面子?”陈天华拱手还礼,朗声回复。 “陈爷,堂里边请。” 军师领着众人进入堂内,林根上前一步先移了移椅子,让陈天华款款落座。 然后,他就像黑铁塔般站立在陈天华身后,其它十人分列在他的身后两旁,威风凛凛,颇有江湖大佬气势。 对面坐在中间的那人,正是洪门湖绍帮帮主-金大拿,那一张四方脸上的两只鹰眼,直勾勾盯着陈天华。 从陈天华进门到落座,金大拿观察得非常仔细,暗想:这年青人非常不简单,只见他举止沉稳,不慌不忙,似乎胸有成竹,是有备而来呀。 作为主人,金大拿得先有开场白。 只见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金牙,双手一拱沉声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呐,陈爷敢准时赴约,令金某佩服。” 陈天华也是双手一拱回了个礼,不温不火地回复道: “金老大下了‘英雄帖’,陈某若不能准时赴约,岂不让江湖人耻笑,况且,这荡湖水寨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好,上茶。”金大拿大手一挥吆喝道: 小啰喽们把早已准备好的茶盅和茶壶,给端了上来。 帮会里老大请喝茶,那属于文戏了,就是双方进入谈判阶段。 若是老大请喝酒,那双方就是友好结盟。 金大拿一口浓烟从嘴里喷出,哈哈一笑,冷哼道:“陈爷,咱们江湖人说话从不打哑语,你大概是个什么人物,我金某人知晓一二,今天请你来,只想问一句,这茶你想怎么喝?” 陈天华用手挥开吹过来的烟雾,他闻不习惯这种闷人的大叶子烟,稍皱眉头,沉声道: “金老大这话说的很搞笑,既然是你请我过来喝茶叙事,这茶想怎么喝,还要问我吗,应该是我问才对呵。” 他说着竟端起茶盅,大大方方地喝上一口热茶,袪袪自上寒气。 “要不然我看这样吧,金老大是前辈,我初入江湖,不拘小节,多有得罪,晚辈我奉茶给金老大赔罪,如何?” 陈天华装傻充愣,不屑一顾的神态,把金大拿惹得浑身发毛,只见他把脸一沉,道: “陈爷,你一杯茶就想算了?我的兄弟们现在还躺着呢,受重伤十七八个,九个兄弟少胳膊断腿,落个终身残废,还八个兄弟头颅破裂,破相骨折,你这杯茶也太值钱了吧!” 陈天华撇嘴冷笑: “彼此彼此,我的兄弟也有不少受伤,重伤的好几个,破相骨折的有呀,难道金老大的兄弟都金贵,我陈天华的兄弟就是路边的稻草?” 金大拿听罢气得一拍桌子,瞪大着眼睛,怒吼道: “陈爷,你要搞清楚,河道数百年来是洪门管辖的地盘,收取保护费那是天经地义,这是江湖上认可的规矩。你的兄弟违反江湖规矩,惹事抗拒,受伤当然是自理,但你伤了我们的人,那就得赔偿。” 陈天华反唇相讥道: “不错,外河航道是你的地盘,我拉煤的船队在运河,瓜沥湖上行驶,每次按规矩都上交过河保护费,严格遵守江湖规矩。” “但这次你们手伸进了内河,那里可并没有什么贩运船队,更不属于你们洪门的管辖地盘,你的兄弟闯入内河惹事,这算哪门子规矩?” 陈天华说得有根有据,金大拿一时无法反驳,逐恼羞成怒,脸色阴沉地盯着对方,开始露出流氓行径。 “那陈爷的意思就是不准备赔偿啰?”话语中火药味十足。 /64/64592/17389317.html 第131章 天降神兵 陈天华非常坚定地冷哼,“不错。” “哈哈…哈…”金大拿神经质地一阵狂笑。 他神色陡然一敛、脸色铁青,“看来陈爷是真没把洪门湖绍帮放在眼里啰。” 陈天华反唇相讥道: “我虽说是个入道尚浅的晚辈,但深知这江湖上凡事要讲个‘理’字,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洪门湖绍帮不讲江湖道理,都欺上门来,我陈某人若再卑躬屈膝,怎么跟我手下的兄弟们交待?今后也不用再在江湖上混了。” 此话说得明明白白,铁骨铮铮。 “好好好,有种!那咱们就真得要手底下见真章哦。”金大拿鹰眼里凶光毕露。 “金老大不讲江湖道义,想发狠耍横,那我也没有办法。只不过现在这个世道,山外有山,比你金老大玩硬的大有人在,我只是个正经生意人,做好生意是我的本份。” “好一个正经生意人。”金大拿打了一个哈哈,“霍…”的一下站了起来,沉声道: “你有个没过门的老丈人作靠山,就以为我们洪门对你有所忌惮?告诉你,我手上几百号弟兄也不是吃素长大的。” “本来,我请你过来一叙,就是想跟你好好谈谈,做生意就是合作,和气生财,可没想到陈爷却一点诚意也没有。” 此话阴阳怪气,颠三倒四,完全是翻脸之前的无赖汉。 “金老大,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跟你永远谈不上合作做买卖,但诚意我是有的,否则我就不来啦。”陈天华不卑不亢地回复。 “好,有诚意就好!陈爷,咱们之间就不用再打嘴仗,玩虚的啦,推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的手下打伤我的兄弟,合计一万元银洋的伤残费和医疗费,一次了却。” “另外,你的窑场每年供给洪门湖绍帮,河道保护费一千大洋,咱们之间就两清了,今后,你安心做你的生意,我尽心跑好我的江湖。我们之间见面还可以喝酒言欢,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怎么样?陈爷。” 金大拿终于开出了条件,陈天华听罢,怒火上涌,情绪激动起来。 他习惯性地掏出装满烟丝的烟斗,林根见状忙上前划火柴点燃。 他深吸一口努力平静情绪,凛冽道: “没想到金老大的生意是这么做的?!嘿嘿…好大的胃口,你认为真的能吞得下去?我今天要是不答应呢?” 金大拿一丝冷笑,道:“陈爷如此托大,就不怕我今天把你留在这里?” 陈天华抬眸,眼神随着袅袅绕绕的烟雾,向窗外山顶瞟了几眼,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凛然道: “我陈天华托不托大,金老大试试不就知道了。” 金大拿嘴角抽搐了一下,目光炯炯地瞟向师爷。 师爷用手势比划了几下,金大拿会意,咧嘴一笑,讥讽道: “陈爷好气魄,你总共带来二十个人,船上有十个,早被我的人团团围困在山脚,我这里有二百多个兄弟,只等我一声令下,就算堆也得把你们堆死了。” “我金某人从来只说一遍,但今天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是答应我的条件,还是要跟我玩硬的?” 陈天华忍不住直接回复,“金老大,不用你再问软的还是硬的?我现在就把答案亮相让你看。” 说着他一拍手,对着议事堂大门厉声喊道:“孙执事官,该你出场啦。” 话音刚落,议事堂大门被轰隆隆推开,从外“哗啦啦…”冲进二十几个手持毛瑟m1871制式步枪的戎装士兵,后面还推进来一架仿m1881加特林机枪。 乌黑的枪口阴森森对着湖匪们。 “哈哈…哈…”门口一阵狂笑。 只见七八个身穿青灰色军服的士兵,簇拥着一名顶戴花翎,腰别六发转轮手枪,左挂雁翎腰刀,脚蹬高筒皮靴的军官走了过来。 来者身材高大、表情冷酷,真是孙勇本人。 “三姑爷就是神呐,你怎么知道我已经到了门口?”孙勇笑嘻嘻的询问道。 “这还不简单,我瞧见对面小山顶上的哨兵,都换成包头巾,手持毛瑟步枪的新军士兵了,以孙执事官的才干,早就分兵几路奔袭而来,而这里又是重点,那肯定是你亲自前来解围啰,哈哈哈哈!” 到此刻,陈天华终于如释重负地开怀大笑。 “知我者陈爷吔!”孙勇不由得竖起大姆指,心里更加敬佩。 金大拿一伙被瞬间发生的一切惊呆了,再瞧瞧房屋顶上四周,全是当兵的,手中的机、步枪正对着他们呢。 唉,眼花缭乱,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 “这怎么回事?怎么哨兵连枪都放一声?” 金大拿嘴里嘟喃着,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心想:这下完了,霉到姥姥家去了。 “金大赖子,本执事官奉协统大人军令,前来扫平你的荡湖水寨,若想保命,还不快快向陈爷请罪?”孙勇双手叉着腰讥讽道。 金大拿看事到如今,反抗无用,反而冷静了,江湖气节上来了。 只见他整了整衣裳向陈天华作揖行礼,道: “陈爷!金某闯荡江湖几十年,今天算是栽在陈爷您的手上,金某有眼不识泰山,我认栽,要杀要剐随你。” “俗话说:怨有头,债有主。这整件事都是我金某人个人主张,我的兄弟们只是奉命行事,请陈爷按江湖规矩放生他们。” 金大拿话音刚落,军师等头目们过来下跪请罪: “陈爷,这事不能全赖金帮主身上,是民团里的兄弟传话过来,说谢桥费家出钱,让我们配合山阴县衙行事,否则,内河这种事,什么贝壳收购之类的我们哪里会知道,陈爷是明白人,一听便知。” “是呀,也怪我们贪钱,被人利用,但我们并不想惹出这么大麻烦,更不是专门针对陈爷你的,请饶了我们帮主吧。” “陈爷,你大人有大量,请饶了我们帮主吧。” “……” 其实,按陈天华上辈子嫉恶如仇的本性,他恨不得把这些湖匪都关进牢里,把金大拿这种坏头目砍头示众,以达到威摄,杀一儆百。 但在清末这种动荡年代,像洪门湖绍帮这样的帮派,普天下有几百上千家。 像他们这种是匪不匪,是帮非帮,帮匪混合的怪胎分子何止几十万,恐怕有上百万之众。 这是历史的产物,你抓不完也灭不光。 这次如把荡湖水寨扫平了,这些帮匪分子出去又是换个主子,重操旧业。 /64/64592/17389499.html 第132章 饶人性命,留有余地 况且,扫平湖绍帮之舵舱,在江湖上属于灭帮,这算是头等大事,对方又挂着洪门这个名头。 在洪门,各帮派之间内部争斗、撕杀是常有的事,但对外来势力,他们却是异常的一致对外。 因为他们深谙唇亡齿寒的道理。 这次因为陈天华引发的灭帮行动,对于掌握兵权的李存智而言,那是像踹死几只蚂蚁似的,小菜一碟。 明面上他力主平定湖匪,扫除拳匪余孽,匡扶正义无可厚非,况且帮匪们也奈何不了他。 但陈天华就不一样了,洪门将视他为不共戴天之仇敌,从今往后在暗中使绊围剿,让你防不胜防,那可正是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陈天华当然是该忍还得忍。 只见他站起身来,对在那位低头耷脑,准备随时赴死的金大拿大声训斥道: “金帮主,看在洪门百年来奉行‘忠义’的面上,看在湖绍帮没有明显血案的份上,我陈天华可以饶了你,以及你的手下,既往不咎。” “生于乱世,大家活着都不容易,江湖上拉帮结派,抱团求生这无可厚非,但天华在此要忠告你们的是:做自己本分之事,切不可贪婪成性,杀人越货。” “冥冥之中,这人都是有因果报应的,坏事做绝,终有一天是要还的,到那时,就算老天不亡你们,我陈天华也要灭了你们!” 陈天华大义凛然,掷地有声,惊天地泣鬼神的一番豪言壮语,让在场所有人为之震撼动容。 金大拿和他的乌合之众们,双膝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磕头道: “多谢陈爷不杀之恩,多谢教诲!” 临别之时,陈天华从怀里掏出一张五百块大洋银票,拍在桌上,沉声道: “金帮主,这是这杯茶的茶钱,我陈天华是个讲规矩讲诚信之人,既不出冤枉钱,也决不白吃白喝。” 说完,转身向议事堂大门外走去。 林根及十个商行人员紧跟左右。 孙勇扫了跪在地上的金大拿们一眼,轻蔑地哼了一声,挥了挥手让兵士撤离。 “多谢陈爷抬爱。” 望着渐离大门的人影,金大拿们真心实意地道谢,就像做了一场梦似的。 …… 走出水寨议事堂,孙勇向陈天华行了军礼,沉声道:“三姑爷,孙某要返回复命,先行告辞,请问还有什么吩咐。” “衷心感谢孙兄又一次亲临搭救,及时赶到,小弟我感激涕零,无以言表。回去请转告我的岳父大人,正月间我会抽时间去拜年。” “明白了,三姑爷。” 孙勇集合队伍,跳入数艘机帆船返回驻地去了。 阿华和他的助手留了下来。 江阿帆带着十个人从柯山下匆匆赶来。 他们几个灰头土脸,衣衫不整,明显是经过一番博斗追逐。 “华先生,你派阿华去杭州府岳父大人那里搬兵,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们一声呢,我们在外面都急死了,就想摸进来瞧瞧,结果被洪门的人发现,就开始到处追逃。” “后面才发现,阿华带上孙大人他们,已悄悄把整个水寨给包围,所有哨兵都全部拿下,这才摆了手。” 江阿帆喘着粗气直嚷嚷。 “哈哈…这是声东击西之计,我知道孙勇他们定为偷袭水寨,不会强攻,因为我们就在里边呢,但我又不知他们从哪个方位偷袭。” “我派你们十人在外面,就是为了吸引帮匪的注意力,你们越是在外围跟他们周旋,孙勇他们就越容易偷袭成功,若是我告诉你们真相,就不会有如此逼真周旋了。” 经陈天华这么一解释,众人都是点头称是。 “少当家,你这么有把握孙大人他们能及时赶到?” 林根几个都非常疑惑。 因为他们刚才跟着进去的十个人,个个紧张得头上冒汗,心速加快。 只是在那故作镇静,谁都觉得一旦反脸,动起手来他们是凶多吉少。 十个人面对百余人,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只能是塞牙缝还嫌少。 “有八成把握,我担心的不是他们来不了,而是担心他们强攻进来,孙勇这边一旦有了伤亡,那结果不是这样平稳结束,而是实实在在的大开杀戒,消灭湖绍帮。” “这样我们就得为这灭门案背锅,对我们今后的经营和生活极为不利哦。” “华先生说的是。” “少当家的可真是神机妙算咧。” “行了,就别吹嘘我了,其实从头到尾我也是非常紧张,唯恐事情搞砸了,现在这种情况当然是最理想的了。咱们先上船去,听听阿华到省城搬兵的故事吧。” “好,哈哈…”大伙开怀大笑,向停靠的船码头走去。 …… 话说昨天中午,陈天华在窑场会议室,宣布自己将准时赴约的决定,众人惊悚之余谁也不敢吱声,默默地去准备。 他带阿华来到自己办公室,当场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阿华,叮嘱道: “你带上这封信,吃中饭之后去杭州城交给警备署里的孙执事官,请他务必在明日下午一点四十五分之前,带部队包围柯岩荡湖水寨,也就是洪门湖绍帮总舵,记住了,明日下午一点四十五分之前。” “记住了,我一定尽早送到孙执事官手里,请放心吧,华先生。” 阿华神色严峻,紧张得面部肌肉不经意的抽搐,右边那只吊眼更是在抖颤。 他从来没有接受过如此重要任务,又是人命关天的太事,心里既兴奋又紧张。 抖抖索索地接过书信,放入贴身衣兜里,转身下楼找了一个帮手小权,顾不上吃午餐,两人划着船就出发了。 虽说是正午,但湖面官道上刺骨的寒风呼呼刮着,风吹到脸上像刀割一样。 雪已经下了整整一天一夜,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雪花中还夹杂雹子,打到人脸上又冷又疼。 阿华全然不顾及天气和寒冷,他们奋力划水。 …… 当阿华和小权两人进入杭城时,时间是下午三点过。 从京杭大运河口转入内河,然后到达运司河西岸码头,这段水路阿华很熟。 上二次来杭城,他都免费转了四五趟。 靠岸后拴好船绳,二人前往警备署。 警备署模样没变,但门前大木牌上的名称变出,不叫杭州府警备署,而是叫‘浙省军务司’。 阿华他们又不识字,三脚两步走向门岗。 “站住,干什么的?”二位岗哨端着枪从岗亭里,一口淮北话。 /64/64592/17389744.html 第133 捣浆糊充饥 “老总,我们是来找孙执事官,有要紧的事……”阿华操着一口绍兴土话,给二个岗哨解释。 几个来回下来,肢体加上比划,二个淮北兵士终于听得明白,这二个当地乡巴佬,是来找孙勇孙执事官的。 “孙执事官正午之前,就跟随将军出门去了,不在这里面。”淮北兵很不耐烦地回复。 “那我找李大人,就是协统李大人。” “什么?” 淮北兵越听越惊奇,二个绍兴来的下巴佬,找的官是越找越大,居然上升到了将军这里。 “刚才跟你说清楚了嘛,协统大人李大人出门去了,孙执事官当然是跟了去,你还弄不明白?唉跟你说话这么费劲,走开走开滚远点,别有这里碍手碍脚,否则把你们俩关起来。” 这时,从岗亭里面走出来一个班长模样的老兵,对着阿华一阵训斥。 阿华尚不知他们嘴里的将军为何人,实际就是协统官,按北洋新军的规制,协统官授少将军衔,正四品官衙。 现在,李存智已被不少人直呼为将军,或叫协统大人。 面对凶神恶煞的几个门卫岗哨,阿华和小权两人也没辙,只能离开哨亭三十几步路远的路口守着,说不准能瞧见协统大人,或是孙执事官进出。 就这样,二个人在浙省军务司衙门对面,一棵榕树下,傻乎乎受冻挨饿地蹲了三个钟头。 一直蹲到天黑下来,衙门里面的人都走光了,就是没见李大人和孙执事官出入衙门的影子。 李大人很有可能直接回府上去了,孙执事官当然是紧跟其后。 阿华开动脑筋在盘算。 据说李府离这里不算太远,那就先找找看。 四周已经是黑蒙蒙一片,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路上行人又少,上前去问,不是说不知道,就是爱搭不理的胡乱指了下。 阿华他们沿街又寻找了二个多小时,直至晚上八点过了,就连李府的门朝哪儿开都没摸到,怎么能找到? 怎么办? 只能是先在城里待过晚上,明一早天蒙蒙亮,就到衙门口候着,李大人总归是要到衙门来的嘛。 主意已定,阿华一直提着的紧张神经,终于放了下来,忽然间感到是又冻又饿,饥肠辘辘。 他一摸身上傻了眼,竟分文未带。 在西埠头村或窑场里生活,平时根本用不着现金,从来没有随身带钱的习惯。 而阿华没有独立出过远门的经验,以往都是跟着少当家陈天华,用不着他来操心吃喝拉撒。 今天勿勿出门,什么都没有多想,一根筋地想着如何把信送到,结果什么都没带,跳上船就走。 现在好啦,既没有吃的也没有住的,实实在在的饥寒交迫。 夜深人静,大街上寒风凛冽,一阵风吹过,轻易穿透衣服,不禁全身颤抖起来,手脚冻得没有知觉。 雪后的空气似乎都被冻住了,寒气使劲往脖子里灌着。 “阿华,我真受不了啦,咱赶快找个能挡风的地方,否则,按这样下去,不用到深夜,我们就被冻僵在街上。”同伴小权抖颤颤地低吟着。 “嗯,我们就沿这条街摸索上去,看看有没有地方可以挡风。” 相比饥饿,寒冷最要命。 于是,在黑漆漆的大街上,阿华和小权俩人慢慢地向往移动。 摸索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在街面上寻到房子。 “好像是邮政局,门口有个信筒。”阿华用手肘抹去盖在箱子上面的白雪,还原绿皮圆柱体信筒的部分轮廓。 “这个窗子没关严实,可以打开的阿华!”同伴小权也惊喜地发现。 “打开它,咱们爬进去。” “嗯。” 两人用力掰开冻住的窗户门框,很费劲地终于爬入邮政局前厅。 屋中间放置着一张长条的简易桌子,桌旁放着几条长板凳,那是让人们用来写信,填写信封内容,封口,贴邮票的场所。 “哎呀,进来暖和多了,耳朵、嘴巴又属于自己的了,嘿嘿…”两人喘着粗气,坐在板凳上,感觉还算幸运。 “我们俩人相互凑紧些,趴在桌子上歇息会,天一亮我们就走。” “嗯!” 阿华他们连续划了数小时的船,午餐来不及吃,现在是又累又饿又冻,趴在桌上就不想动弹。 黑暗中,阿华的手指碰到碗状的东西,一摸还有点粘糊糊,拿起来用鼻子一闻。 “浆糊,这是浆糊…”阿华惊喜地叫着。 原来是用来封信口,贴邮票用的浆糊。 “快找一下,浆糊可以吃的,用来充饥。”俩人顿时兴奋起来。 阿华说得不错,清末那时期的浆糊,是面粉或淀粉加水熬制而成,是可以食用的。 在桌面上,他们又摸到几个破碗装的浆糊,更令人振奋的是在壁柜上摸索到二大瓶完好的浆糊。 “太好啦,阿华,我们有东西吃了,嘿嘿。” 俩人砸开冻住的玻璃瓶子,把里面冻成一团的浆糊,放进嘴里饥不择食地啃嚼起来,不一会,每人一瓶浆糊嚼咽下肚。 空虚难受的肚子似乎好受了许多,人一旦有了热量补充,顿时就暖和起来。 后来,俩人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 …… 不知过了多久,户外的雪早就停止不下了,天刚蒙蒙亮,阿华同伴小权就听到门外“啛哩咔嚓…”的声音。 “有人在开门锁!”小权连忙用手肘戳醒阿华,“快躲起来,来人了。” 俩人急忙蹲下身子,继而移进桌子底下躲起来。 不一会,大门打开了,一个身着绿蓝色制服的邮差进来了,邮差制服跟兵勇制服的格式几乎一样,只是中间的圆形白色补子上,写的不是勇字,而是‘大清邮政’四个字。 这名邮差进来之后,并没有留意前厅桌子上的狼藉状态,而是径直走进里屋,整理当天邮件去了。 阿华用手指指大门口方向,悄声道: “快走。” 俩人蹑手蹑脚向大门移去,出了大门撒腿就跑。 跑出了好一段路,见后面没人追来,才停下脚步蹲在地上喘气。 待缓过气后,辨别清楚方位,再往昨天的协统府衙门寻找过去。 …… /64/64592/17393345.html 第134章 求见将军不易 从京师奔丧回杭城之后,李存智近十几天来忙得手脚并用,不是见人就是开会。 现在淮军跟北洋新军统一了,均属于北洋新军,制服等都作了统一着装。 新任北洋大臣袁大帅,任命他为北洋南方军第一协协统,兼浙省按擦使。 第一协是浙军,按西洋德式甲种军编制,直辖三个甲种标营和一个炮兵营,再加上一个警备营,手里拢共有七千人马。 七千余接受德式军事化训练,最新装备的新军,其战斗力比五六万巡防营还强。 自中日战争失利之后,李鸿章受到朝野上下许多人的攻击,其中就有洋务派另一位代表人物张之洞。 就在李鸿章授意袁世凯在小站练兵时,两江总督张之洞则在湖北,江南大搞新式军务。 他在南京筹建自强军,又称南洋新军,建江阴、吴淞等炮台,请德国军事教官亲授。 南洋新军的势力范围,除了湖广,江南省之外,还有福建,西南诸省,大有与北洋新军分庭抗礼之趋。 袁世凯光然是希望一统新军江湖,目前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张之洞的南洋新军。 他晋升李存智为浙军第一协协统,旨在控制浙江全境,防御南洋新军势力的浸透。 李存智目前已是炙手可热的一方军界领袖,袁世凯倚重的南方新军将领。 这对李存智而言是又喜又忧,喜的是终于得到袁大帅的信任和重用,忧的是下面的路如何走,爬得越高风险越大嘛。 今天早上有个军事防区协调会议,非常重要。 李存智六点半钟就准备起床,这在腊月间属于天才蒙蒙亮。 他抽出枕在太太头底下的胳膊,正准备翻身下床,被惊醒的白素灵一把抱住。 “老爷,还早着呢,再陪我一会嘛。你这半个多月来每天睡得很晚,起得又早,连话都跟我说不上几句,这破按擦使当得,都不要老婆了吗?”她嗲声嗲气地嗔怨道。 李存智回头伏身亲吻妻子的脸颊,歉意道:“太太,实在抱歉,刚上任要去管全省野战部队,人头又不熟,我得去开会调度一下,等过些日子我就有时间陪你了。” 李存智还是坚持下床,到卫生间洗漱去了,白素灵也起床为丈夫准备毛衣绵裤等。 洗漱完毕,李存智褪下睡衣,她体贴地帮着穿好新式将军制服,临出去下楼时时,他蓦然回首朝白素灵莞尔一笑,说道: “太太请别不高兴,过几天,我把倩华从圣玛丽亚教堂抓来,由她陪着你去参加过年酒会什么的。” “真的!那太好了,这几天我真犯愁,你又没空陪我,我一个人去参加西洋人办的酒会不妥呀,嘻嘻。” 白素灵喜开颜笑,陡然一敛撇着嘴自我揶揄道: “这个华之怎么啦,半年都没有上杭州府城来了,倩华她又在准备出国,这小俩口是各忙各的。” “唉,他就在乡下发展总不是个事,我得在城里给他安排一些机会,让他到杭州城里来发展,就经常跟倩华在一起啰,哈哈。” 李存智说完,就下楼到餐厅用早膳。 白素灵在房间里还在高兴着呢。 进完早膳后,李存智在侍卫簇拥下蹬上高头大马,一会功夫,十几骑出李府侧门。 当阿华瞧见马队时,他们已差不多到了军务司衙门口了。 “哎呀,协统大人,李大人…” 俩人撒腿又追又喊,李存智和孙勇等压根没听见,他们注意力都想当集中在前。 站在外围的侍卫,见二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在追喊什么,警惕地盯着,示意阿华他们别靠近马队,否则就开枪。 阿华当然不敢再向前,他望着渐渐进入大院里的李存智和孙勇,懊恼不已,叹气道: “刚才要是早一步在门口那条道上等就好啰,现在,我们只好又去求这些门神放行,让咱们进去。” 俩人正准备向军务司大门口走去时,一队几十人枪的卫队过来,在门口老远位置设起了警戒线,闲人一律不得靠近。 原来,今天军务司衙门里异常忙碌,开‘全省军事防区协调会议’。 这是浙军第一协最高军事机密会议,全省各地驻防部队营级官带以上军官参会。 包括营参谋在内,还有卫士等,加起来总共近二百号人。 整个大院内车水马龙,人头攒动,警戒森严,大院前面的大马路上都设立了警戒哨,不准行人靠近。 阿华他们刚进近大马路,就被两个带着‘警戒’袖套的卫兵给拦下了。 “干什么的,鬼鬼祟祟。”一卫兵端着枪审问道。 “噢,老总,我们是来找协统李大人的,请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吧。”阿华吊着眼,有些紧张,说话结巴。 “去你的,协统大人是你这种乡巴佬,想见就能见的吗?快滚。”两卫兵讥讽呵斥着。 “我们从他三女婿老家来的,真的有急事找协统大人。”阿华进一步解释道。 “哟呵,还三女婿?老子哪里知道协统大人有几个女婿?你算哪根葱,快滚,再不滚,老子对你不客气了。”两卫兵有些不耐烦了,端着枪在那骂骂咧咧的。 “老总,你怎么能这样呢,你快让我们进去,误了大事你承担不起的,我告诉你……”阿华急了开始嚷嚷。 “哟呵,去你家姥姥的,还敢威胁老子……” “……” 一名值班军官见马路边推搡吵闹,大声喊叫:“吵闹什么?” “报告排长,是两个乡下佬说有非常紧急的事,要见协统大人。”卫兵报告说。 “求见协统大人?这厮口气不小,把他们两个带到审询室里去,这里不准再发生吵闹了,里面在开高级军事会议,你们屁股痒痒了想挨打吗?”警戒排长命令道。 “是。” 阿华他们被二个卫兵推搡着带进院内审询室,旋即被绑在柱子上。 经过简单审询后搜身,书信被搜了出来。 审询军官瞧见信封上写有‘李大人存智岳丈亲啟’字样,遽地一惊,脸色骤变,头上冷汗直冒。 “快给他俩松绑。”边说边跑步进院内,却禀报执事官孙勇大人。 /64/64592/17393521.html 第135章 孙勇擅闯会场 孙勇听审询军官讲述情况后,深感不安,命令道:“马上把叫阿华的那人,带到办公室来。” 阿华被带到主楼三层,刚到楼梯口,阿华见到孙勇就更咽: “孙大人,快救救少当家吧。” 孙勇当然认识阿华,陈天华几次上杭州府城,带的随从就是阿华,尤其对他那只吊眼印象深刻。 “别激动,快进办公室来慢慢叙说。” 阿华进入孙勇办公室,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陈天华接受英雄帖,并单刀赴会的经过告诉他,并把那封信呈上。 孙勇一看时间,九点不到,现在集合部队出发,时间上还来得及。 但关健是今天在开全省最高级军事会议,说是一整天,中午才有休息时间。 怎么办? 时间可不等人呀,迟了陈天华性命攸关,到时将军发火…… 唉,如是十几条人枪的卫兵,他不用惊动协统大人,自己就能率队出发。 可现在是去包围匪帮巢穴,至少要有一个整编队伍,一百多人枪才行。 而调动如此大的部队,没有协统大人的军令,无人能够调动。 可偏偏又是最高级军事会议,严令不得中途打扰。 看到孙勇还在犹豫,不知原尾的阿华下跪了,“孙爷,你快去集合队伍啊,迟了少当家就危险啦,求你了孙爷。”阿华开始抽泣。 “快起来阿华,我一样着急,要不你在这等着,别出去,我马上去叫将军。” 孙勇扶起阿华,然后来到顶层会议室门口。 只见会议室大门紧闭,门口一排侍卫站立,告之非会议参加者不得靠近。 侍卫长丁九见孙勇走近,笑嘻嘻上前打招呼:“孙兄,你不在楼下办公室,跑上来干嘛呀。” “现在谁在讲话?”孙勇并没有正面回复丁九的问询。 “噢,可能是新来的荣参谋长吧,没注意。” “哦。” 孙勇边吱着声,身体往大门上靠去。 “唉…孙执事官,你这要干什么?”丁九和几个卫士忙拦住孙勇。 “让开,我有急事求见将军。” “你疯了!私闯军事会议是要被军法处置,下狱、撤职、挨军棍,有天大的事也得会后下来再说。”丁九沉声道。 “这件事就是比天还大,不能再等了,让开!”孙勇猛吼一声豁出去了。 只见他突然发力,身体猛地一摆动,双臂奋力一掀,孙九和几位卫士倏不及防,被掀得人仰马翻。 想想,孙勇原就是李存智的贴身卫士,功夫自然了得,情急之下其爆发力让丁九他们几个吃尽了苦头。 孙勇不待其它卫士反应,他“嘭…”地一把推开会议室门,大声叫喊: “报告将军,属下有紧急军情禀报。” 军事协调会议刚开始大半个小时,从天津武备学堂调入的荣参谋长,正在墙上偌大的军事布防图前指点江山,讲得酣畅。 李存智和众将领们正在聚精会神地听着。 孙勇的突然闯入,让会议戛然而止,现场所有目光都齐刷刷投向他。 李存智先是一个怔愣,后拍案而起,勃然大怒道: “大胆孙勇,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啦,如此重要军事会议竟敢私闯,什么狗屁紧急军情,来人…” 孙勇见协统大人并没有理会,不得已只能实情公开,只见他猛地掏出书信,举在手中快步向前,大声疾呼: “将军,陈爷陈天华有难,十万火急。” “什么陈爷?是…是天华…”李存智听罢一个激灵,脸色“刷…”地一下变得刷白。 只见他猛地起立甩开椅子,三脚两步上前,从孙勇手里接过书信一瞧,一切都明白了。 “送信的人呢。” “在楼下办公室。” 李存智大步流星走出会议室大门,直奔楼下办公室而去。 协统大人的表情和反常行为,让会议室内正在开会的标统,官带们是惊讶万分,懵逼愣神。 就连大门口的许卫士们也是错愕。 是什么人如此重要,竟让将军中断重要军事会议,而先行处置。 会议现场一片议论唏嘘声。 “这个陈爷陈天华是谁?” “不太清楚,看架势比亲娘老子的份量都重,你们没看见,将军听完脸色都变了。” “这个陈天华呀,就是年初在将军寿宴上,勇救将军性命的那位绍兴人,还是未过门的三姑爷。” “对对,就是这个挨了一枪的年轻人,没过门的李府三姑爷。” “不会吧,未过门的姑爷?这分明比亲老子亲儿子还看重。” “……” 会议室里绝大多数军官,是最近半个月从北地调入,或新招募进来的新人,自然是不知陈天华是谁? 只有年初参加过李存智寿宴的旧属,方知陈天华是谁? 实际陈天华在李存智心目中的份量,绝非以姑爷这层亲情来简单衡量。 经过数次交流与接触,尤其是上次舍命相救,完全是恩人,女婿,甚至是接班人这样的角色,印在李存智心里。 所以,陈天华的安危就是他李存智的安危,无论怎样他都会全力去保护。 关于这一点,没有人能搞得清楚。 众人揣摩他俩关系时,跳不出未过门的姑爷这个范畴。 在现实社会里,姑爷这样的亲情焉能临驾于公案之上? 寻私情而置公务于脑后,这是为官者大忌,在场的荣参谋长是惊愕失色。 在这里面,恐怕只有孙勇,算是最清楚他们之间关系的人了,才有今天勇闯‘白虎节堂’之壮举。 李存智一进办公室,阿华忙起身将事件的前因后果讲了一下,他听后急得直跺脚。 “天华啊,这胆子也太大了,帮匪杀人越货是家常便饭,他们有什么江湖道义,你们怎么多人就没有阻止劝说吗?” 阿华更咽,道:“禀大人,我们都说了的,但陈爷…少当家他从来是一言九鼎,谁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李存智听罢不禁点了点头,他急忙撕开信阅读起来: “岳丈大人,我去柯岩荡湖洪门湖绍帮赴会,明日午时三刻,也就是下午一点四十五分钟之前,请孙执事官带兵包围水寨,天华。” 李存智看了看怀表,指针显示是九点过一刻,离午时三刻正好还剩四小时。 /64/64592/17393704.html 第136章 突袭湖匪水寨 从驻军地至柯岩柯山下,约摸有五十里水路,如是偷袭则必须穿越柯山。 但这山路地形孙勇他们的新军并不熟,就得到时看临场发挥了。 “孙勇,天华指名道姓让你去,你有把握吗?”李存智抬眸看向孙勇。 “请将军放心,职下一定将三姑爷…陈爷给毫发无损救出来。”孙勇立定回答。 “好,我把特务排调给你,再给你李兴鸿那个队部,机帆船只由你调配,去抓紧准备吧。” 李存智没有多说什么,下达命令之后,转身离开办公室,重回楼上会议室。 军事调防会议必须得继续。 …… 京杭大运河杭州城西码头。 李兴鸿此时正在寝室休整,早上出完操,吃完早餐后,回到寝室收拾一下书籍和训练笔记。 他平时有个习惯,床被、书籍都是自己整理,不需要勤务兵来做。 “禀队官大人,孙执事官驾到。” 外面传令兵进来报告。 “孙执事官?是将军身边的孙勇孙大人吗?”李兴鸿疑惑道。 “是的。” 李兴鸿听罢,浑身汗毛直立。 将军的执事官亲自前来,跟上次一样,一定是有重要事情。 这位孙爷可不能得罪呵,也得罪不起。 他一把甩开坐椅,迈腿直奔队部,见孙勇全副武装的忤在屋内。 队部两侧,是协统大人的特务排。 李兴鸿先示意室内人员统统离开,然后行举手军礼,“孙执事官请说吧。” “李队官,本执事官前来传达将军口谕,命你部随本官前往柯岩荡湖救人。”孙勇凛然道。 “遵命。”李兴鸿问都没问去救谁,看架势肯定是重要人物。 军令如山,他毫不犹豫去执行。 “全队紧急集合。” 一阵紧急集合号吹响。 五分钟时间,除了留守部队,近百人全副武装的队伍集合完毕。 孙勇叫过李兴鸿和特务排长高虎,就在队部的一张挂图上做简单分工: “我亲率特务排轻装乘二只机帆快船,走小溪河直插柯山,翻山偷袭。李队官带上本部人马,乘大机帆船从荡湖正面入口强攻,带上重型机关枪。” “明白。” 简明扼要的说完,大家分头行动。 这个由高虎为首的特务排,是去年在李府发生寿宴刺杀案之后,在李存智授权下,由孙勇组建的一支特种快速部队,共四十人。 人员都是从新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要求来历清白,军事素质过硬,个人技能突出,射击、搏击、攀爬等无所不能,并且装备精良,长短枪齐全。 这特务排由孙勇亲自训练,专门在外围执行秘密任务,只听命于李存智本人,不受参谋长等其它长官节制。 每位成员的薪水,都是李存智安排孙勇单独发放,非常特殊。 荡湖偏离长江运河主航道,三面临柯山,只有一面有航道出口,有点像港湾。 平时是众多渔船停舶休整,修补,以及建造小型渔船的场所。 柯山山脉的山峰都不太高,但山路崎岖不平。 孙勇从小溪河快速行驶了四十里水路,前面已无水路可走,就弃船急行军。 在当地一名向导的指引下,特务排于下午一点钟前赶到荡湖后山。 他观察了四周敌情,几个山项上就几个零星瞭望哨兵,山脚下营房集中,帮匪们三三两两的闲聊,打牌,喝酒,毫无警惕性。 四周也没有明显火力点。 帮匪主要以冷兵器为主,火器主要是自制土枪。 孙勇决定兵不血刃地控制住局面,这样能毫发无损救出陈天华,就有十分把握。 他叫来高虎,嘱咐道: “你带一班分别拔掉这几个山项上的瞭望哨,注意不能搞出动静,拔掉后,将营房里的帮匪们看押起来,缴枪不杀。我亲率二三班去那大营房,估计陈爷就在那里谈判咧。” “待李兴鸿从山寨正门攻上来,你去接应一下,把所有湖匪都控制起来,注意,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杀人。” “是。” 高虎领命而去。 孙勇带领二、三两个班同时下山偷袭。 摸到议事堂门口,瞧见六七个帮匪围在一起闲聊。 “这叫陈爷的小子有胆,带区区二十人也敢来赴会。” “嘿嘿,这进水寨来容易,出去就难啰,金老大不叫他脱层皮才怪。” “是呀,到手的鸭子怎么能让他飞走呢,哈哈。” 说笑间,帮匪们的腰部被硬物顶住。 “别动,不准出声。” 那些帮匪瞧见官兵从天而降,当场秒怂,胆小几个被吓尿了。 孙勇带着手下到达门口时,听得里面正在唇枪舌战,觉得不够过瘾就想听一会,再进去。 反正整个议事堂从房顶到地面都被包围控制了。 没想到,才听得没几分钟,陈天华拍打着手请他露脸,他只好挥手让士兵冲进去。 于此同时,李兴鸿带着重武器的一队官兵,把整个山寨包围。 湖匪碰上官军,一般就是举手投降,不轻易抵抗。 因为他们明白,就凭手上的烧火棍和几把破刀,跟全部西式装备的新军对峙,宛如鸡蛋碰石头。 这场不费一枪一弹,没有任何伤亡的占领结束之后,李兴鸿带着队伍原地返回,算是搞了一场实战演习,效果挺不错。 孙勇率特务排还是走山路回到快船停靠点,再沿原水路返回驻地。 到达驻地时已是傍晚时分,孙勇下船之后是第一时间跑步,向还在办公室着急等待中的李存智,禀报了完成任务的全过程。 李存智连说三个好,如释重负。 …… 进入腊月间,陈天华全家早已搬入新宅,四进院落,内院所有房间都装有壁炉,整个屋里暖流徜徉。 新宅里雇了一名管家,二个丫鬟,二个粗妇和二个家丁和一名厨子。 栽植了许多花木,其中有母亲喜欢的桂花树。 陈天华给这座新宅取名为‘栖园’,有点文雅气息。 母亲搬入新宅,嘴笑得几天都没怎么合拢,还把外婆接来一起住。 大姐亭娟和幼娟的高兴劲,就更加不用说了,无法言表。 年关到了,商行里的各项工作需要陈天华来牵头、策划,他比平时忙碌几倍。 /64/64592/17398277.html 第137章 按擦使官邸 还有十二天就是大年三十,商行各方面都在准备过年。 陈天华召集商行所有主管们开了一个会,安排一下正月前后的工作安排。 “各位同事,新的一年辞旧迎新,马上就要来临,今年对于我们天华商行而言,是一个极不平凡的一年,双栖窑场完成从筹建到正式开业投产。养殖场,养殖合作社也正常运营,都取得了丰硕成果,这些都离不开大伙的共同努力和勤奋,在此我要衷心地感谢大家。” 陈天华起身行礼,大家掌声。 “大家的勤奋工作,理应得到丰厚回报,今年过年的红包会更大更厚。” 更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饮水思源,我们商行每年春节前的惠民措施不能忘,要年年搞,要越办越好。今年我们还是打年糕和写春联,要提前准备,搞成规模,就是商行出钱和组织,群众出力。” “发动群众自觉出人出力,培养合作精神,打年糕的总场地可以在我镇上的新宅前院里展开,具体总负责人就有吴老三和林根两位,其他同事分工协作。” “正月期间,我要到杭城有一些重要事情要办,大伙要听从总负责人调度,商行出钱请一个戏班子来,给咱们西埠头村唱上几天,如何?” “好!” 会场响起雷鸣般掌声。 …… 杭州府城的南屏山麓,西湖南岸。 这里阳光璀璨,碎金光芒透过远处的槐树虬枝,在地上落下斑驳疏影。 新任浙省按擦使官邸就座落在此。 这座占地一百五十余亩的官邸,还是在原来镇守府基础上扩建而成。 在侧面增加了二排卫士营房和数排佣人住宿房,主楼里的一楼,原佣人宿舍改建成会议室。 这样在官邸里,也可以现场办公开会,战时,可成为临时指挥中心。 底邸增建了一座德国进口的小型锅炉,专烧煤炭作为燃料,给整个官邸供开水,暖气和热气。 按规定,按擦使官邸可新建一处更大的,但白素灵不愿意再折腾,所以也只好如此,但总体格局还是蛮不错的。 原先在运司河南岸的李府私宅,处在人群宅院众多的达官贵人区域,不利于防卫。 而这座官邸属于独立建筑,方便四周安全防卫。 扩建以后的按擦使官邸,使用面积比原李府增大五倍,花园也扩大了,四周围墙也加高了,就像是个偌大的宫殿。 高高的红墙爬满了蔷薇藤,腊月里光秃秃的,朱红色缠枝玄铁门显得更加高大沉重,气度威严。 冬天带来的寒气遍布官邸的每个角落,西北风刮来,让人感觉寒风刺骨。 光秃秃的树木可怜巴巴地耸立在道路两旁,曾经生机勃勃的小草也终于支持不住,都枯萎发黄进入了梦乡。 光绪二十八年,正月初六。 上午十点半钟。 李淑贞起了个大早,吃了早餐收拾打扮了一番。 今天她穿了件苏绣海棠的淡红色低开叉绵质旗袍,配上一双鹿皮镶白狐毛的短靴,外面是一件皮草大外套,黄澄澄的貂皮,俄国货,面上的黑圈能荡漾出涟漪,时髦尊贵。 她站在西厢院二楼的露天阳台上,沐浴着冬季雪后的阳光,端着茶碗,笑盈盈地看着从安徽老家来的侄儿侄女,在花园里堆雪人。 上个月,也就是腊月间,孙执事官率队伍到柯岩荡湖,把陈天华他们救了,事后才告诉她的。 这让她又气又急,不通快了好几日。 不过孙勇告诉她说,年后,陈天华要过来,并承诺在府上住些日子,这让她兴奋不已。 年前,她专门到杭州府城的东大街,为陈天华采购了睡袍,绵质拖鞋,白俄的毛领皮大衣等等,又让随从丫鬟和马夫拎得够呛。 从年前到年后,她心里一直在念叨,华之你这个没良心的,大半年了就不曾过来探望本小姐一次,哼,看我这次怎么收拾你。 其实嘛,她是天天扮着陈天华早一点来。 唉,有些人就有心灵感应,念叨念叨他就真的来了。 一辆印有李府字样的长辕马车,的的得得过来,抖颤着停官邸的玄铁大门前。 从车上下来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轻人。 只见他身着咖啡色毛皮翻领呢绒大衣,内穿鹅黄色高领针织毛衣,搭一条纯羊毛绒大围巾,蓝绿色加厚呢子裤,脚蹬黑色高筒皮靴。 官邸前哨亭里的二哨兵,一见来者,整齐划一“啪…”的军礼,“三姑爷好。” “你们好。” 来者真是陈天华。 他年前开过商行主管级会议,安排完年前任务,大年三十,陪着母亲和外婆在新宅栖园守夜。 初二到初五,大舅家,大伯三伯家,刘文杰和范成贵家等走了一圈,又跟商行几个主要成员聚了聚。 初六一早,就让阿华用乌蓬机帆快船,将其送到运司河南码头。 他先到的李府,才知李家人都移居西湖南岸的按擦使官邸了。 李府留有一部分家丁佣人,李家三公子李品璋跟他的日本媳妇,就住在这里。 另外,运司河李府,还成了安徽老家来人,临时居住的地方。 原李府丁管家随主人到了西湖南岸的新宅,李府新任管家派出李府马车,将陈天华送到官邸。 花园里一片雪白,花草树木全被冰雪覆盖了。 李淑贞在西厢院的二楼阳台,很容易望见陈天华进来,她高兴地下楼来迎这个让她牵肠挂肚,又爱又恨的情郎。 “华之,咯咯…你倒是终于来了,咯咯…” 她原本准备给他点脸色瞧瞧,可一见他的身影,就情不自禁,以前的怨气就抛到九天云霄。 “倩华!” 陈天华连忙迎上前去,满脸笑容且有些激动,手足无措的,众目睽睽之下,不知道是拥抱还是握手。 唉,都不用了,笑容和眼神里什么都有了,满满的思念之情。 李淑贞也是,没见到时很激动,见到了也不知所措。 “刚了运司河那边,没去见我三哥和嫂子没?” 没想到李淑贞的第一句问候,居然是这个,这让陈天华很是诧异。 /64/64592/17398354.html 第138章 教会学堂女买办 “刚到码头,就直接过去,到了那里当然拜见过你哥和你嫂,寒暄了几句就乘马车过来这边,新的官邸。”陈天华笑盈盈回复。 “那站这里干嘛,这么冷的天,进屋里去吧。”李淑贞大胆地伸出纤手紧握陈天华的大手。 “嗯,先带我去拜见你爹和你娘吧。”陈天华见到李淑贞虽说有些激动,但礼节规矩始终放在首位。 “好,走吧,爹娘这二天还念叨你呢,问你什么时候来拜年。” 李淑贞牵着陈天华的手,向官邸的内院主楼亲亲热热地走去。 …… 清末时期,清政府的所有官员,在正月有一周的休沐期,用于走亲访友。 这七天休假期,所有衙门都是大门紧闭,大小官印都要事先封存。 正月初七开始,衙门重新开放,对外正常办公和接待等。 从初八开始,杭州城天气不太好,阴雨连绵,淅淅沥沥不间断,到处都是潮湿阴冷,叫人不想出门。 官邸绝大多数房间都有壁炉或暖气,满屋子里暖流徜徉,待在那里很舒畅。 邸宅家里人除了出去公干,就是围着炉火取暖。 陈天华这几天在官邸,跟李淑贞腻腻歪歪粘在一起,享受二人的恋爱世界。 他除了夜里睡觉在客房,平时都在西厢院活动,这几天几乎既不出门,又不露面。 李淑贞想到英国留学,学习音乐,李存智和白素灵夫妇俩征求过陈天华意见,他表示尊重李淑贞的选择。 至于他本人是否也跟去留学,陈天华表示他还是希望自己的事业有了一定基础之后,再说不迟。 所以,这几天他陪着李淑贞在西厢院,她自己的书房里温习圣经、英文还有其它。 正月十一这天上午。 白素灵瞅了一下天气,没有下雨,她决定去拜访一下杭州圣玛丽亚教会学堂的林女士。 主要是为了家里李淑瑛和李淑贞姐妹俩的留学问题,有教会推荐,到西洋留学就水到渠成,还能去到好的学校。 她准备带秀瑛和秀莲俩姐妹一起去,先安排管家准备礼物,叫丫鬟小玉儿去通知二位小姐。 陈天华没有跟随,他一早出门去运司河南岸,到陈宗玉府上拜会。 平时俩人都比较忙,正月期间商人时间安排空闲些,而他刚好在杭州府里,陈天华正好去拜访聊聊。 白素灵和李淑瑛两人盛装打扮完毕,在主楼客厅里约莫等了一刻钟,仍不见李淑贞从西厢院过来。 “你跟三小姐讲清楚了吗?叫她快点!”白素灵扶了下鬓角,问身边的丫环小玉儿,眼底亦溢出不快。 “我讲过了,但三小姐说要上个厕所。”丫环小玉儿小声回复道。 李淑瑛不耐烦,“她上个厕所这么慢,像个乡下人拖拖拉拉的,每次都是我们等她,半点规矩也没有!” 正埋怨着,李淑贞从西厢院过来了。 她围一条白狐坎肩,嫩白的脖子露出半截,带着一条陈天华送给她,黄灿灿的金项链,手里也是买给她的皮手套。 白素灵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哎哟,闺女,喊你出个门就这么难吗?去拜会一下你们学堂的督导林女士,这是礼节。” “嗯!” 暗想:见就见,不就是批评几句,反正我要把英文成绩追上去过关,不就没事啦。 母女仨,脸上亦都有淡笑。 官邸有辆豪华型的长辕马车,专门给家眷太太小姐们出门使用。 马车里面很宽敞,前后二排能挤着坐六七个人。 后来的厢座正位,是白素灵和李淑贞先占了,让李淑瑛坐在前排副座位上。 李淑瑛觉得自己很委屈,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姐姐呀,怎么从小就要处处让她? 自己是姨太太生的,难道她是正房太太生的?哼! “三娘,我不想坐副座,这是丫头坐的多丢人!”眼瞅着后座还很空,又是冬天,李淑瑛撅着嘴闹了起来。 白素灵身子前倾拽住了她的胳膊,低声呵斥道: “三个人都挤在后面,前面空着,有病呀,你觉得坐副座丢脸,再看看全城有多少人家,正月出门能坐上这种豪华马车?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 李淑瑛哭丧着脸坐了副座,咬牙忍了,谁让自己生母不是管事的主妇。 白素灵有一句话讲得很对: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 这城中还有多少人,正月间连饭都吃不上,为一个马车座位斤斤计较,这叫‘人心不足蛇吞象’。 林女士出身京师望族,据说祖上是某亲王府的姻亲,也算是清贵门庭。 如此尊贵的身价,又是教会成员,但林女士却从不傲气,她八面玲珑,杭城三教九流的人她都结交,这就叫能耐。 在时下清末,虽说是向洋人看齐,搞洋务,但社交活动还不是很时兴。 对女性,一般称之为小姐,太太或夫人,像女士这种洋派称谓,实在是凤毛麟角。 所以,林女士是非常另类的,在整个杭州府的上流社会里,能被尊称为女士,则很不容易。 据说林女士的丈夫姓王,王家从前是个杭州大商户,但不属于顶流。 可能是林女士祖上原因,还是些别的什么特殊原因,她几年前就搭上了浙省天主教会,一举成了洋教会里的代理人之一。 所以,在省城上流社会里,大家都清楚,杭州府城最高级的教会学堂,是王家三十岁的女主人‘王太太’在背后管理。 一个有夫之妇出来做事业,不仅不被人骂“抛头露面,有失体统。”反而人人敬重巴结,说明她很有手腕。 王家因此也变得地位显赫,还富可敌国,这位‘王太太’功不可没,家庭地位猛升,独立自主,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林女士。 林女士是整个教会学堂的督导,也就是清末衙门里的学堂督办,她还是教会学堂理事会成员。 在目前整个杭城的教育界,上流贵族学堂主要有二所:圣玛丽亚教会学堂,崇文女子教会学堂。 圣玛丽亚教会学堂历史悠久,属于男女综合性的学堂,规模很大。 崇文女子教会学堂,刚成立一年,属于新办的。 /64/64592/17405505.html 第139章 女子出国成时尚 这二所贵族学堂,浙省天主教会占了九成的贵族学校股份。 所以,林女士有权给任何一个学生开后门,也意味着她有权拒绝任何一名学生进校。 她也成了杭城教育界,大名鼎鼎的买办女巨头。 林女士在城北有一处宅院,叫雅园,专属于她的领地,房屋建筑也是仿西洋式的。 白素灵母女仨走进雅园,来到府中最为华丽的宴会大厅时,但见厅内衣香鬓影,香鬟如云。 有女佣招待了白素灵母女。 “林女士没有在吗?”刚坐下,李淑瑛就东张西望。 远远的,一个穿着宝蓝色锦缎旗袍的女人,肩头披着流苏的长款披肩,在大厅边上数个房间里来回穿梭。 “瞧见没有,那就是林女士,她真时髦又美丽!”旁边有人嘀咕道。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三十岁左右,烫了大卷的头发,画了很秾丽的妆容,烈烈红唇透出妖娆。 她是洋派打扮,实实在在的是当代女性解放的代表人物。 她的流苏披肩,在她的腰身徜徉,似水草萦绕着的海妖,美得灼人眼目。 “是啊,好美丽!”李淑贞也是十分感叹,她很想往这个样子。 林女士身边,换了一拨又一拨奉承的人。 白素灵见林女士从廊道上进来宴会厅了,忙起身径直朝她走去。 “林女士您好!” 林女士双眸一抬,惊呼道: “哎哟,这不是李太太嘛,咯咯…刚才多有怠慢,请先到小客厅稍坐一会,我马上过去!” 林女士对白素灵这边还是高看一眼的。 李存智虽只是三品官衔,比巡抚,布政使还差一二级衔段,但他是浙省按擦使,新军协统,手握兵权,是军界炙手可热人物。 白素灵母女仨在雅园女佣陪同下,进入小客厅落座。 一会功夫,林女士妖娆地进来了。 “李太太今天有事吗?”她习惯于开门见山。 “噢,这不过年了嘛,前来拜个年!”话音刚落,白素灵拿出精致小礼盒呈上。 礼盒中装有一串晶莹剔透的珍珠项链,价格不菲。 这是陈天华年前从陈宗玉那里定制来的,李府二位太太,一位嫂子,二位小姐,每人一串。 “哎呀,这太漂亮了,谢谢李太太!” 林女士嘴上客气几句,就让贴身丫鬟给收了起来。 每年送礼人太多,就是巡抚,布政使家眷,上门拜见也不例外,这很司空见惯。 她的背后可是洋人。 “就是我的俩女儿在学校情况如何,是否能安排出国留学,这让林女士费心!”白素灵也是直接了当,抛出拜会主题。 “那倒没有。你的两位女儿在教会里都是品学兼优,就是淑贞小姐这次英文考试不太理想,她的修女教导上报说,她注意力不集中…这些可能影响到眼前出国。” 林女士将修女教导反映的情况,与白素灵进行了交流。 “倩华呐,是不是这样的?”白素灵扭头问李淑贞。 “嗯。”李淑贞羞愧地颔首,脸颊变得绯红。 “对啦李太太!你的大女儿淑瑛小姐,她的品德和成绩都达到推荐条件,可以考虑出国留学,你们可得提前考虑哦!” 李淑瑛听罢,双眸兴奋地直盯着白素灵。 “噢,这事我回去跟我家老爷商量一下,确定之后我会尽快与您联系的,谢谢您的关心。” 白素灵心里多少有点失落感,她原以为倩华也能过关,没想到又要落后于二房家的。 “那好,考虑好了请第一时间告诉我,我这里好安排!李太太,非常报歉我这边还有些事,就不陪你们了!” 林女士说完就起身移步门外,又消失在外面等候的达官贵妇们中。 估计这些达官贵妇,都是为了家里孩子的入学、留学等事宜前来拜年。 在清末时下,女孩子想嫁入高官豪门当正室,除了年青貌美之外,还要有良好的受教育背景。 某某洋学堂,女子学堂…… 当然,最好是有留洋背景。 所以,眼下许多有条件的家庭,把女儿当成摇钱树来投资,甚至于举债助学。 然后,到处托关系引见权贵们的少爷攀亲,已成为一种风气和时尚。 所以,这种越来越浓厚的风气和时尚,也造就了像林女士这样的‘教育买办’,居然能门庭若市,富可敌国。 白素灵母女仨回家的路上,秀瑛忍不住问:“三娘,家里能否送我去留学嘛。” “这些我会跟你爹商量的,别烦啦!”白素灵没好气地回复。 李淑瑛也只好先闭嘴。 “卟嗤!”李淑贞忍不住窃笑。 “你笑什么?还好意思笑,赶紧回家读书,把英文搞上去考试过关,才是正事。” “我这学期是走神了,下学期肯定过关。我是笑姐,她天天念着出国,爹爹好不容易答应了,可姐夫家那边,想要先完婚生子再出国,我嘛华之都很支持,就是爹爹他老人家不太愿意。嘻嘻!” 李淑贞显得很开心,甚至哼起了小曲。 “你…” 李淑瑛气得不再乱说乱动了。 她似樽平静的塑像,唇角的淡笑持久,像一张面具,微笑的面具之下是什么表情,外人不知晓。 她未婚夫家希望她早日成亲,早生贵子,婚后再考虑出国留学不迟。 可她希望是婚前去,或婚礼举行之后就走,这样就没有任何包袱。 现在,她希望得到父亲的支持。 “你胡说些什么?谁说你阿爸不同意了?先管好你自己吧,没出息的东西!” 白素灵像今天这样呵斥宝贝女儿很少见。 母女仨回到官邸。 车刚停稳,李淑瑛跳下车,一溜烟跑进她娘的厢院里去了。 白素灵下车后,见李淑贞没有动静,回首道:“怎么啦?难道还要姆妈抱你下车?都是大人了。” “姆妈,我想过去到运司河南岸玩,说不定我师姐刘玉芳跟陈琪美他们都在陈府呢。”李淑贞另有想法。 “行行,你去吧!”想到陈天华也在运司河南岸的陈府,白素灵无奈地走进官邸。 车夫听得真切,他问都不问,直送李淑贞去了运司河南岸。 /64/64592/17405611.html 第140章 拜望师长 运司河南岸的陈府在杭城东面,按擦使官邸则在城西,两边相距十余里路,若没有马车代步,那正是费劲。 正月期间,街上人烟稀少,空气清新,马车轻松横穿整个城市,二十分钟左右就到达陈宗玉在杭州的宅府。 陈宅也是超豪华级的,缠枝大铁门很高,庭院深深,敲了半晌才有佣人跑过来开门。 李淑贞进入陈府,果然见到了师姐刘玉劳。 刘玉芳今天穿着棕色短身皮草,里面是月白色繁绣旗袍,绵袜包裹着纤细圆润的小腿,小巧的脸,肤若凝雪,宛转蛾眉,尽态极妍。 “师姐,新年好。”李淑贞脆生生叫她,声音纯净清脆,面带笑容深深作揖施礼。 “哎呀,倩华终于来啦,咱们又有差不多一年未见上面吧,师妹你是出落得越发漂亮了。”刘玉芳眉开眼笑地惊叹道。 “我说呢,华之兄弟前脚刚到,屁股还没坐热乎,后脚倩华妹妹就跟上来了,看来你们小俩口是秤砣不离啦。” 还没等李淑贞回话,闻讯从客厅出来迎见的陈琪美,忍不住调侃一番。 “姐夫还说我呢,你跟我师姐才是秤不离砣,整日形影不离,咯咯…”李淑贞羞红着脸反唇相讥。 “行了,咱就别站在这里磨嘴皮,都进屋去吧,外面也太冷了。”刘玉芳笑盈盈嗔斥道。 “倩华妹妹请。”陈琪美作为陈宅亲侄,算半个主人,忠诚履行主人职责。 陈府大客厅里同样装有西式壁炉,整个屋子里暖流徜徉,室内外温差确实很大,突然出屋去是会承受不住。 李淑贞刚坐下,发现偌大的大客厅里,就只有刘玉芳和陈琪美俩人在品茶嗑瓜子,不但陈府的人不在,就连陈天华的人影也不见。 “姐夫,你二叔家里人呢,还有,华之他人呢?”她心直口快,忍不住问了。 “噢,我婶娘她和我的弟弟妹妹们,一早走亲戚去了,我二叔留了下来,现在正在书房跟华之俩人促膝交谈,想是在杭州府城里做些什么营生。” 陈琪美也是笑盈盈回复。 哼,这个华之,满脑子里就是生意经,那像师姐她与陈琪美俩人,整日里形影不离,这生活才美好。 李淑贞低头暗自埋怨。 只见她脸颊微红,仪态端庄且又有些紧张,似春笋般细嫩双手叠交,随意放在膝盖上,纤薄白皙的手指,不经意在弹动着,让旁人以为在默认某首钢琴谱曲。 刘玉芳看得有点吃惊:这小师妹今个奇怪,姿态这么优雅,又显得严肃紧张,竟不像以往活泼可爱,性格开朗的少女! “卟嗤…”她忍不住兀自掩嘴窃笑,开口道:“要不要我让英士把华之从书房叫出来?” “哎哟不用不用,师姐,你笑什么?” 李淑贞连忙阻止正要起身的陈琪美,红着脸装出茫然不知的模样。 “你今天搞得像个大人似的,什么心事?快说。”刘玉芳笑眯眯地询问。 “我…我今日才知,我的英文考试没过关,到英国留学之事恐怕要推迟半年以上,真是让人沮丧。” “这有什么嘛,你每日都到教堂去做义工,半年下来,英文水平就会突飞猛进,还有就是直接到英国,先学半年英语,再进学校留学。”刘玉芳不以为然说道: “我和英士准备今年就留学日本,自费留学,语言也是简单交流尚可,到了那里自然就成。” “啊…师姐,你和姐夫要出国日本?那…那绍兴镜明学堂里督办你不当了,为啥?” 李淑贞听罢,惊愕得张大了嘴忙用手捂着,妙目在刘玉芳和陈琪美之间反复窥视,想找出原因。 “没为啥,当了二年的镜明学堂督办,有点腻味了,就像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刘玉芳悠然道,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快。 “这事…确定了?”李淑贞还有些疑惑。 “当然确定了,文雄和我,还有鹤卿先生,在年前就已经辞职,年后不用去镜明学堂了。” 陈琪美忍不了插话给予明确,“绍兴府里的那些学官,教谕和训导,都是一帮老秀才,很难沟通,对于新学教程,他们经常性的横加干涉,实在是不痛快。” 经这么解释,李淑贞终于明白,他们三个人同时辞职不干的原尾了。 敢情是跟绍兴府衙里的学官们,教学意见分歧,有了冲突,这才愤而辞职。 “这么说来,鹤卿先生在杭州啰?”李淑贞惊喜道。 她一向很崇拜鹤卿先生,以及他的恋人黄女士。 “那是当然,我们约定下午去他在杭州的新家,一起共进晚餐。”刘玉芳笑言道。 “那太好了,我来巧了,嘻嘻…”李淑贞情不自禁地欢呼了起来,这比整天关在西厢院里,可强多了。 …… 杭州西湖孤山下。 这里依山傍水,风景独好,又非常幽静,适合文人墨客在此修身养性,创作散心。 山脚下建筑群三三两两,都以小院落见长。 蔡鹤卿先生与黄仲玉小姐的新居就座落在此地。 四周青苔围墙,院内一幢二屋木质小楼,阁楼天窗,上下加起来不过二百余平。 一上午的时间,蔡鹤卿都在院子里待着,把所有上海申报,教会的汇报,包括近几天的,从头到尾全部看了个遍,他在了解国内及南方局势。 最近,他的诸暨同乡,也是梁启超的挚友、蒋智由先生相约,准备在正月落台之后,邀请他前往上海筹建中国教育会,并创立爱国学社与爱国女学,由他出任总理事。 一向主张民权与女权解放,自由思想,追求新学的蔡鹤卿非常心动,并得到了新婚妻子黄仲玉的积极响应。 这时,院门外响起了的的得得的马蹄声。 二辆豪华型的长辕马车,嘎吱嘎吱停在门口。 从车上分别下来两对青年男女,手上都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 “鹤卿先生,大师姐!” 待马车一离开,这两对男女拎着东西不方便敲门,就扯开嗓子叫喊开了,显得有些粗犷任性。 “来了…来了。” 蔡鹤卿清楚是谁来了,连忙亲自上前穿过前院去开门。 /64/64592/17409884.html 第141章 鹤卿先生的新居 这个地方,是蔡鹤卿‘金屋藏娇’的新居,陈天华和李淑贞是第一次来,不像刘玉芳、陈琪美来过数次。 “你们来了,哎哟…华之、倩华也来了,这太好了,欢迎光临。” 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肩披棉大衣的蔡鹤卿,笑容满面地开了场,嘴唇上的小撮八字胡,高兴的缩成一团。 “鹤卿先生,新年好!” “给您拜个晚年,鹤卿先生。” “……” 众人先后给鹤卿先生作揖拜年。 “这里只有华之是稀客,但年前你派人专程送到镜明学堂的大鱼干,我是收到了,哈哈,说声迟来的谢意。”蔡鹤卿微微作揖道。 “哪里哪里,先生婚礼晚生都来不及参加,心生遗憾,今日刚好与倩华一起补上。”陈天华笑言道。 其实,他是今日从刘玉芳,陈琪美口中才得知,满是惊讶。 “请别介意,这次与仲玉的婚礼是西式,在教堂里举行,请的都是教会成员,或教徒,还有少量的亲朋好友,连倩华家里我都没去通知。” “哦…” 这么一说,陈天华就理解了。 到目前为止,他表面上还属于无教无派,既不能算佛教,当然更不是天主教徒。 “咱就别在院子里唠叨了,冷嗖嗖的,英士…咱们先进去。”刘玉芳不知咋的,近期她特怕冷,话没说完,她拉着陈琪美先进了一楼客厅。 没等到女主人出场,便看到两个身影直往门里钻,像到自个家里般的,分别往椅子上一坐。 这还不够,刘玉芳咧嘴就往厨间喊道:“大师姐,来客人了。” “哎来了来了,这不给二位准备茶水和水果了吗?” 说着,从厨间出来一位妙龄女子,二十七八岁模样,手里端着一个铜质托盘,上面是新沏好的龙井茶,还有水果。 一头乌黑发丝高挽,发髻于后脑勺,鹅蛋形的玉容,香眉凤目,一双大脚,落落大方。 原来,二口子的新居里,并没有什么丫鬟佣人,完全的二人世界,他们自个丰衣足食。 在时下清末,这完全是全新作派,跟后世很是接近。 “这位是…” 黄仲玉刚在桌子上放下托盘,抬眸瞧见蔡鹤卿身后的陈天华与李淑贞。 李淑贞她倒是见过数次,算起来是师妹,但陈天华是第一次。 “大师姐好,小师妹倩华给你拜年来了。” “蔡太太好,晚生华之给你拜年。” 李淑贞和陈天华双双给黄仲玉作揖拜年,但称谓上差了一个辈份。 “仲玉啊,这位就是陈天华,字华之,现在算是李淑贞法定的未婚夫。”蔡鹤卿连忙介绍,但很风趣。 “哎哟,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英气勃勃,去年报纸上头版头条的英雄人物,在寿宴上勇救标统大人,敢情是救了个老丈人啊。”黄仲玉惊愕之余,不忘来了个调侃。 这俩口一唱一和,配合得还得默契。 “哈哈…”惹得一旁的刘玉芳与陈琪美俩人,开怀一笑。 “冤枉呐大师姐,我跟华之私订终身在先,他救人在后。”李淑贞撅着脸抗议道。 “哎哟喂,我的小师妹生气了,算我说错了,道歉。”黄仲玉连忙赔上笑脸,?“来华之,请坐。” “谢谢,蔡太太。”陈天华拱了拱手,这才坐下。 “华之啊,别一口一个蔡太太,多别扭见外呵,跟着倩华叫大师姐。” “是。” “还有,别老是拱手作揖,在咱们这圈子里可都是新派,没这么多繁琐礼节,随意些放松些噢。” “明白了大师姐。”陈天华一下子被训得一愣愣的,脸红耳赤地回声道。 他第一次发现,竟有如此心直口快的美貌妇人,初次见面就敢训人,一副自来熟而且看上去很强势的女子。 怪不得大户人家的她,竟能看上其貌不扬,还是个二婚的蔡鹤卿,其眼光独到啊。 “来来…喝茶喝茶。”蔡鹤卿连忙给个圆场,倒上茶,移到各人面前。 陈天华接过茶盅,也不说话,端起就喝,倒是旁边的李淑贞撇着嘴笑。 “怎么样?领教到大师姐的厉害了吧?”陈琪美窃笑着问道。 “哈哈...”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李淑贞立马忍不住,发出笑声,刚喝进去的茶,笑得喷在桌子上。 陈天华连忙从衣兜里摸出一张草纸,帮着擦掉茶渍,歪过头去,小声嘀咕道: “注意淑女形象。” 李淑贞听罢故意道:“我本就不是什么淑女,怎么着,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哈哈…”又引来一阵大笑。 不知道为何,看见陈天华吃瘪,陈琪美今天就特别开心,朝着厨房大喊: “大师姐,上酒,给华之先生压压惊!” 陈天华闻言,看着这位义兄幸灾乐祸的样子,气的头一歪,不理会,自己跟自己生气! 怎么啦,今个一进这门,就接连吃到闷棍,难道说自己的观念与行为还古怪了? 几杯黄酒下肚,吃上几粒花生米,他的气倒是消了些。 “来,每人吃几颗汤圆当点心,晚餐还早呢。” 黄仲玉很麻利地送上一托盘,上面是四小碗黑芝麻汤圆,唯独没有蔡鹤卿的。 而蔡鹤卿早就自个窜到厨间,回身端了一碗出来。 黄仲玉腰上束着个围兜,完全就是后世家庭里女主人那副模样。 见陈天华有些迷糊的盯着汤圆看,陈琪美调侃道: “怎么,汤圆没见过?” “见过啊,元宵不是正月十五才吃么?”陈天华装傻充愣地疑惑道。 “这叫一物二吃,正月十五吃这玩意儿叫吃元霄,而平时,就叫吃汤圆。”蔡鹤卿显得知识渊博,他来了个诠释。 哦,中国文化就是丰富多彩,同一种东西在不同场合,不同时节里,就有着不同含义和意思。 望着呆萌萌的陈天华,陈琪美直接笑骂道: “华之这半吊子水准,也不知道怎么就吸引上我家美丽又家势显赫的小师妹?” “我那半吊子水可是纯净水,不是某些人的浑浊水,所以异常珍贵。”陈天华反唇相讥,说着,还朝李淑贞眨巴着眼。 惹得李淑贞羞红着脸,举起粉拳捶打他的右肩头。 “哎哟…”陈天华猛地一缩身,露出痛楚的样子。 /64/64592/17410080.html 第142章 麻将桌如战场 李淑贞一愣,见自己粉拳刚好捶在他右肩头,那是中枪过的地方,“哎呀对不起,不经意碰到你的枪伤口了,不要紧吧华之。” 见到李淑贞着急万分的样子,陈天华心里很是满意,他装出忍着痛苦的样子,蹙眉皱脸道:“没事的倩华,一会就好。” “……” 客厅里欢声笑语。 正月里的天气,外面还是雪花片片,空气中湿润的很,院里两旁的树叶早已是光秃秃,蒙上一阵白皑皑的雪被。 来人是二对情侣,一进门就开始相互拌嘴,倒是让冷清的小院,顿时变得颇有生机,连带着鹤卿先生在一旁,也是露出欣慰的笑容。 看着自己的弟子们欢笑打趣,三十五岁的蔡鹤卿忽然感觉到自己老气了。 没有了年轻时的诗情画意,只剩下心高气傲,敢把天捅破的胆气了。 正当鹤卿先生感悟时,便听到刘玉芳说道: “作为这时代的青年人,水平虽不能出类拔萃,那也得登堂入室,乃是基本功。武能安邦,文能治国,而华之能文能武,上次李协统大人宴会遇刺,要是像英士这般的,怕是要出丑了。” 刘玉芳虽说是女儿身,但她骨子里有股子侠气,她崇拜英雄侠士,自己还坚持练习剑道。 所以,他支持陈琪美留日,并想办法就读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并愿一同前往。 虽然这么说,好象有点驳了陈琪美的颜面,但这些话句句都是直指要害。 陈琪美想辩说些什么,又无可奈何,只得闭口。 蔡鹤卿若有所思地端起茶碗喝上一口,沉声道: “华之去年肩头中枪之事,后来我在报纸上看了,当时吓了一跳,我就奇怪,一直想问华之,你的这些功夫是从哪里学的?” “是这样子的,从小我父亲偷偷把我送到一位道士那里,学过武功三年,练习吐呐气息,后来自个坚持每天都练。” 陈天华很自然地扯了个谎。 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没有人了解也无法考证,就算同村的刘玉芳她也不清楚。 但经他口中这么出来,那就是事实。 “我们这些咬文嚼字的,真正于国难当头,却是丝毫帮不上忙,百无一用是书生呐!!” 没想到鹤卿先生一开口,满是一腔热血的感叹,怪不得他二年之后,年满三十七岁了,还要在上海创建中国光复会。 百无一用是书生,看似是自嘲,何尝不是对现实的无可奈何呢? 别看现实社会中的某些人,每天张口什么道义伦常,闭口就是论家国天下,出门言行举止,温文尔雅。 可一旦见有利可图,马上就更换嘴脸,易帜求荣。 说到底,一方面是列强抛出的糖衣炮弹太诱人,另一方面列强们刀子太硬,枪炮太猛。 历朝历代以来,这类软脖子人从未绝迹,也不是现今才出现的。 所以,把所有责任担到“书生”身上,在陈天华认知中是不恰当的。 追根究底,还是软脊梁的人多了。 就一碗汤圆引伸出这么个尖锐话题,让陈天华顿时感到毛骨悚然。 他清楚地看到,这三个人的思想是如此的激进,在时下是很危险的。 可以想象,在厨房间正在准备晚餐的大师姐黄仲玉,也绝对不是静坐念佛的善茬。 要命的是李淑贞,她年纪轻、涉事浅、没什么城府,受环境影响会极大。 作为一个从后世过来的现代人,非常清楚中国最终的出路在哪里?是谁最终挽救了中华民族,让中国民族崛起。 从现在开始的几十年间,有多少热血的男女青年,前赴后继,抛头颅撒热血,成为了时代的先驱者,甚至是无名英雄。 可是,打出来的所谓新时代,却是几十年的军阀割据,相互争夺地盘,这让华夏儿女重新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就是这段黑暗中的弯路,让人无法回避。 陈天华不是没有血性,更不是没有家国情怀,因为他清楚未来,所以有时抉择起来很痛苦。 他衷心希望民族崛起,但不希望自己或周边的亲人们,成为这个时代的牺牲品,被人利用的祭品。 看着情绪激昂的众人,陈天华不希望火索继续嗖嗖作响,他打岔道: “女士们先生们,刚才大师姐发话了,说咱们可以搓几圈麻将来消磨时光,总不能光磨嘴皮子吧,磨得口干舌燥,再泡壶茶都不够喝。” 经这么一说,众人目光都看向蔡鹤卿。 作为主人热情待客那是当然,不过,作为众人的师长,对于这种国民娱乐,他确实装作严肃,沉声道: “好吧,把摊子收拾收拾支起来,麻将桌上好好教教你们这些毛头小子们,做人的道理,别哪天进衙内喝茶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见师长都同意了,众人齐动手赶紧起身收拾桌子,搬来板凳放茶。 蔡鹤卿拿出一副纯竹子雕刻而成的麻将,就在光滑明亮的八仙桌上搓起来! 面前五个人,就数李淑贞不太会,她在旁观战,而刘玉芳和陈琪美坐成对面对,陈天华和蔡鹤卿成对家。 麻将开始前,蔡鹤卿手握骰子,严肃道: “麻将桌如战场,讲究心智和手气缺一不可,而战场无父子,各为其主,今日桌上咱没师徒、师兄师姐等关系,就是输赢,我身上有三百大洋,大家凭本事来赢。” 看上去,他是打定主意要通过一场麻将,来好好教育教育面前几位弟子,免得将来在社会上行走,吃了大亏而不自知。 既然先生已经发话了,自然是不能留手的。 一圈过后,陈天华胡了两把小牌,鹤卿先生胡了一把大牌和一把小牌,刘玉芳和陈琪美光是陪跑了。 几圈过后,鹤卿先生已经把三位男女的牌风摸透了,加上今天他的手气相当的好,坐在他下手的陈琪美,可倒了大霉,一张牌都吃不到。 八圈打完,陈琪美输的最惨,刘玉芳次之,陈天华赢了少许,算是保本。 大赢家当然是鹤卿先生,姜终还是老的辣。 总的结果,不出鹤卿先生所料。 /64/64592/17419053.html 第143章 各奔前程,珍惜 刚好,黄仲玉也做好饭了,她还在旁边的楼外楼订了几个名菜,也一并送到了。 先生把牌往桌子中间一推,道: “不打了,咱们吃酒。” 说着,又转个身去厨房里拎出一坛子陈酿黄酒来,对着三位弟子说道: “先想想,为什么胡不了牌,咱们别吃边聊!” 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皆不知为何,牌艺不精,手气不佳是其中之一。 “别听他唠叨,搓麻将有啥名堂,七分手气、三分技术,来来…敢快收拾桌子,今天都是好菜。”黄仲玉妙目瞪了鹤卿一眼,将新腾腾的菜肴给慢慢端了上来。 “哇,晚餐菜肴很是丰盛哎。”随着菜盘子端上来,几个人都惊叹起来。 大师姐做的菜肴有油焖春笋,肉丁蚕豆,莼菜豆腐汤,炒小青菜,龙井虾仁。 从楼外楼端来的有五道名菜,分别是西湖醋鱼,叫化童鸡,东坡焖肉,宋嫂鱼羹,八宝满口香。 加起来一共十道菜,这叫十全十美。 “好,咱们不说麻将了,就说做西湖醋鱼的这家楼外楼吧,有谁知道他这个名字来历,还有创办者是哪里人士?” 鹤卿先生一边给大家舀酒,一边又出了个题目。 “我听得家父说起过,西湖孤山下的楼外楼名字,取自南宋诗人那句-山外青山楼外楼,中的楼外楼三个字,此酒楼创立于道光年间,应该几十年了吧,创立者是个地道的绍兴人。”还是刘玉芳了解些东西,她讲出了大概。 陈琪美和李淑贞就一无所知,而陈天华在后世时去过楼外楼吃过饭,只记得有道名菜叫西湖醋鱼,其他的还真是一概不知。 见大家都沉默不语,鹤卿先生笑眯眯说道: “文雄从她父亲那了解到一些,讲对了大概,但不全面,还是我来告诉大家吧。” 此楼业主是一位来自绍兴府东湖的落第文人,名叫洪瑞堂。 五十几年前,他与妻子陶秀英自双亲亡故之后,全家由绍兴迁徙至杭州府钱塘县,后来就定居在西湖孤山脚下的西泠桥畔。 来到西泠桥畔,夫妻俩就在西湖里以划船捕鱼谋生。 陶秀英善于烧菜,尤其在烹制鲜鱼活虾方面有一技之长,她将丈夫洪瑞堂当天卖不完的鲜活鱼虾,烹制成品出售,不曾想生意不错。 想到西泠桥一带无饮食店,而家里有了点积蓄之后,便开了个小菜馆,当初仅是一处平房。 后来生意慢慢红火起来了,西湖醋鱼做出了名,他们就在六一泉旁盖起了一片建筑,弄成一个酒楼。 那么酒楼需要一个叫得响的名字,洪瑞堂就到俞楼请先生命名,曲园先生欣然同意,道: 既然你的菜馆在我俞楼外侧,那就借用南宋林升'山外青山楼外楼'的名句,叫做'楼外楼'吧! 从此,楼外楼这个牌号传承下来,并且越来越有名气。 “多谢先生赐教,华之终于了解到这个楼外楼的来历了,增加不少知识。”陈天华听完蔡鹤卿这番详解,首先起身道谢。 陈琪美,刘玉芳,李淑贞也纷纷赞誉。 “好了好了,就别夸赞他了,他这个人就是浓郁的同乡情结,楼外楼是绍兴人开的,所以他记得清楚。”黄仲玉也坐了上来,大家推杯换盏地喝起了黄酒。 “有家乡情结很正常,谁都希望家乡人日子过得好,名人多,将来相互之间团结起来就是一股力量。”蔡鹤卿喝了口黄酒,沉声道: “咱们还是说说,年后咱们各自去向吧,然后如何保持通信畅通。” 经这么一说,大家都严肃起来,还是刘玉芳先开的口,“我和英士准备正月落台之后,择日举行婚礼,在湖州他老家办酒席,也是中西合璧的形式。” “那就先恭喜玉芳姐和英士兄了,祝二位珠联璧合,心想事成。”陈天华先开口道喜。 “哎师姐,你们的婚礼我可是要参加的呵。”李淑贞要求道。 “在湖州,你和华之能来,我和英士当然是欢迎,但不勉强,因为我们从湖州返回杭州之后,在这里也要请几桌,答谢一些亲朋好友。”刘玉芳说道: “婚礼这事忙过之后,我们就从杭州出发,乘坐海轮直赴日本东京留学。” “先恭喜两位了,不过你们的婚礼,我们是参加不了啦,五天之后,我与仲玉一起赴上海,筹建爱国学社和爱国女子学堂。我们等一会将各自的联系地址,联系人都相互留一下。”蔡鹤卿与黄仲玉对视一眼,说道。 看来,蔡先生是接受了同乡蒋智由先生的邀请,正式投身于民族觉醒运动。 不过,蔡鹤卿先生在上海搞爱国文化运动,一定会引起清政府的排挤与打击,日子不会过得舒坦。 “我与倩华这半年基本上就是杭州与绍兴之间,因为倩华还有一次出国英语考试,合格之后才可申报出国,由杭州教会安排出国指标。” 最后轮到陈天华与李淑贞这对情况通告,陈天华看了大家一眼说道: “我建议,大家可以倩华这里作为信息中转站,按擦使官邸比较可靠安全,另外,从下半年开始,我与英士二叔宗玉先生合体,准备在杭州筹建一家钱庄,或者直接就是银行,所以,后面我在杭州的时间也会多起来的。” “我觉的华之建议很好,我们这三对,也就是倩华的按擦使官邸是稳定的,而我和仲玉,英士跟文雄,通信地址可能经常会发生改变,如有变动可告之倩华这里。”鹤卿先生说道。 刘玉芳与陈琪美颔首认同。 “为我们各自的前途,命运与奋斗目标干杯。” “干杯!” “哈哈....” 等到一坛酒喝去大半,佳肴下肚,作为也师也友,鹤卿先生放下筷子,忽而用柔和目光看着自己面前四位。 “今日一聚,往后有相当一段时日,彼此之间是分离状态,临别前鹤卿有几句话赠予大家。” “先生请赐教!” “做大事者,应当审时度势,从一而终!但有时需明哲保身之余,方可做成大事!”蔡鹤卿道。 虽寥寥数句,言辞不多华丽,但意义深长。 “谨记先生教诲。” “……” 酒足饭饱之后,陈天华与李淑贞,陈琪美与刘玉芳跟蔡鹤卿、黄仲玉夫妇告别,走出院门,分别登上前来迎接他们的马车,的的得得离开,消失在夜幕里。 …… /64/64592/17419235.html 第144章 杭州府城闹元霄 大年十五,元霄节。 上午九点刚过。 白皑皑的银色大地上,一匹高头枣红大马往杭城灵隐山麓方位慢慢行走着。 马背上是一对年轻的俊男靓女。 那女子穿着狐皮大衣坐在前面,身体紧靠背后男子,显得妩媚动人。 男的刚牵着马缰绳,双臂前伸牢牢环抱着她,显然是他在驾驭着大马。 这对男女,正是陈天华和李淑贞,这是他们第一次骑马出行游玩。 至于骑马术,就是这几天在杭城跑马场里练习的。 说到陈天华的骑马‘天赋’,这让负责训练的新军骑术教官,都目瞪口呆。 才练习三天,就能驾驭战马小跑,上下马更是娴熟,都能独立完成。 实在是匪夷所思。 今日出行,二人坚持不要卫兵跟着,说自己慢慢行走,绝对不会有事。 其实,陈天华的马术可是精湛,只是他并没有显露而已。 “我喜欢这样自由的生活!”在的的得得的马蹄声中,她兴奋的放声喊道。 瞧着她少女般可爱模样,陈天华开心的笑了,她喜欢自由,他又何尝不是呢。 到了郊外灵隐山麓,在飞来峰附近,他们手牵着手在雪地上一起奔跑,相互捏着雪团开打着雪仗,开心地玩着。 当然,落败的往往都是她。 她躺在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腰,嗔怨他不会怜香惜玉,调皮的要他抱着她,走回枣红马那里。 陈天华很乖巧地双手托抱起她,一步一个脚印走向枣红马,中途没有停顿。 好大的力气呵! 嘻笑着感叹之余,让她充分享受到作为恋爱中女人的权利。 在雪景中吃马背上带着的点心,她自己不动手,只撒娇的看着他,让他喂自己。 她在他的面前是毫无顾忌,毫不遮掩,她原本就是这个样子,喜欢不喜欢,由他自己来决定。 …… 过了正午,他们去吴山,领略杭城传统闹元宵的盛况。 元宵节,又称上元节、元夕或灯节,是中国的传统节日之一,其习俗在全国各地不尽相同。 从唐代起,杭州开始成为江南地区重要的经济文化中心。 而宋室南迁,定都临安,它所带来的中原文化,与江南本土的风俗互相融合,发展出独特的杭州元宵文化。 从明朝开始至今,杭州府城的元霄节习俗,实际从正月十三开始,至正月十五止,为期三天。 在前世时,每逢元霄佳节,陈天华经常带女朋友去上海城隍庙,或是南京夫子庙逛灯会,那里每次都是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 江浙沪,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还没有领略过杭州元霄灯会的盛况。 不知道穿越到清末的这个元霄节,会是个什么样的景象,他还是很期待的。 据说,每到正月十五夜,当地就会呈现“充街塞陌,聚戏朋游,鸣鼓聒天,燎炬照地,人戴兽面,男为女服,倡优杂技,诡状异形”,一片狂欢景象。 上元这种叫法,这是受道教的影响,意为天官赐福的日子。 清政府也是规定正月十五这天为官吏休沐日,也就是后世所说的节假日。 过节是需要时间的。 每年正月十五这天,杭州府城都要举行盛大的行龙灯活动,以清河坊、城隍山最具代表。 吴山,俗称城隍山,城隍庙居山之中。 灯节,府城内外所行龙灯。 从正月十二起,全城各地新做成的龙灯(两眼暂不点睛)都要抬至城隍山龙神庙,祭拜后,以墨汁点其睛,曰“开光”,俗称“龙灯开光”。 届时,山上山下,群龙飞舞,相互戏耍,一片祥和。 所以,杭州城隍庙是整个杭州府城“龙灯开光”之地。 开光仪式,先从钱塘江、富春江、浦阳江汇合的三江口取来开光圣水,再由德高望重的老人用毛笔蘸上圣水涂在板龙的眼珠上,为板龙开光。 然后,许多群众抬着龙灯游行,前赴后涌。 除了吴山、杭州城隍庙的龙灯游行之外,清末时期以西子湖畔的灯会现场,是元霄之夜的高潮。 西子湖畔,这里住户非常少,朝廷在此修建不少山亭、楼阁、和园圃,零星还有一些道观、佛寺。 这里,民间盛大的传统节日,仲秋、重阳等,就在这里举办。 清末上元节之夜的盛会,毫无例外、也在这里举办。 提前多日已经搭建的戏台子,蹴鞠、马球、茶坊、棋社等场地,许多商贩也来到这占地卖货,已相当热闹了。 这一日,上元佳节如期来临。 五更两点,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府城鼓楼上,执勤的卫兵,开始向全城报晓了。 “咚咚咚…” 清澈激昂的鼓声,向四面八方,如涟漪般荡漾开来,随后,东西南北各条大街上设置的鼓楼、依次响起。 鼓声分五波,要敲足百下。 因为今日是上元节,许多做小生意的商贩、百姓都很着急,打算赶去在西子湖畔占个位置,铺个摊子卖东西。 从正午开始,许多公子少爷,贵妇名媛,大家闺秀,千金小姐等女眷,都会出现在西子湖畔。 夕阳刚开始西下,陈天华骑着马带着李淑贞,从吴山城隍庙前往西湖南岸。 西子湖畔,那是林荫葱郁,亭、寺、楼阁、立于林间,错落有致,景色很好。 只是此时,原本美景却被拥挤的人潮,给到处占据了,只见人头,不见景象。 在湖畔大片空地上,那更是人山人海。 这种场景,让陈天华不禁想起在前世的节佳日出行,有过之而无不及。 尚未临近湖畔,便听到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 有卖各种小吃的,以宁波汤圆为最,不过,今晚叫元霄,按习俗应该是叫吃元霄。 也有卖各种灯笼的……反正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还有,就是游人们玩闹游戏的喊叫声。 如一些临时球场,用扎帐围子剩下的竿子做球门,就地取材,在沙地划线为球场。 此球场,比正常的现代足球场要小出许多,在场内是奔跑着的马匹,在玩着击鞠游戏,围观者很多。 这个,就是在现代影视剧中,看到的‘马球’吧。 /64/64592/17422148.html 第145章 元霄节夜游西湖 据史书记载,这种骑马击鞠游戏,起于北朝,发展于隋,盛行于唐朝,在清末就非常少见了。 多数普及的,是民间有打步球。 这步球就是蹴鞠,俗称踢毽子。 蹴鞠,就是现代足球竞技的起源、祖宗。 主要是技巧性,颠球、盘球、踢球的技术,带有一定的竞争性和观赏性。 但时下的蹴鞠、却不用身体对抗,飞腿铲人之类,不像现代足球那么激烈、凶狠。 陈天华他们下了马,看到面前一副热闹景象,如同盛世画卷、在徐徐展开。 在断桥附近的中心位置,已经聚集了不少商铺和赌庄。 陈天华他们并不想购置物品,所以直接穿过了那片卖家场地,在斗鸡、赌庄停留了一下,兴趣不大,直接来到了百戏区。 这里隔了不少小区域,正在进行各类诡异夸张的表演,如“吐火”“天刀”“履索”“嗽雾扛鼎”“鱼龙蔓延”“根挂腹旋”千百怪,杂技惊人。 周围观众看着有人在竹竿行走,吞刀喷火,兴奋异常,忍不住拍手叫好,一片喝彩声。 李淑贞年纪不大,很快就被吸引住了,挤入人群之中、看得入迷。 除了中原杂、艺人外,还有伎乐幻术,也就是魔术,更令人恐怖。 如用一把锋利的尖刀倒立在地,表演者凑近刀尖,让刀从眼睛刺入脸内。 或者一个人仰卧在刀锋之,另一个人站在他的腹部吹奏乐曲。 一曲终了,下面的人竟安然无恙,让人大吃一惊。 这都是蒙人的魔术。 陈天华陪着她东逛西看,也挺无语,但他不能搅了她的兴致。 这些东西,他的兴趣并算不大,他只想观看一眼,走马观花的了解即可,没有死盯不动的意思。 来自现代文明社会的人,那些什么杂技、魔术、影视、科幻没见过? 李淑贞却看得乐不彼此,刚看过拗腰伎,表演者反身后弯,双手双脚支撑在地,用嘴去把地面的东西叼起来,这是柔韧功夫。 惊叹不已后,她又拉着他跑去下一个场地,看冲狭戏。 这个场面更惊险,用刀枪剑戟围城一道道门状,表演者赤身,飞快从枪尖刀锋空隙穿过去,往来自如,毫发不伤。 玩的是三分灵活,七分胆量,周围的观众,自然吓得惊叫连连,也叫透剑门戏。 如此这般的待了一个多时辰,天快黑下来了,陈天华才把李淑贞拉走。 否则,今天的大好时间,都要浪费在看杂技上了。 接下来,又到了戏台区。 这里正上演着许多种风格迥异的台戏。 这种有唱有话,有情有景的表演形式,一出来便大受欢迎。 有些青楼的歌姬、名妓们受到启发,便开始编写戏,逐渐演变成戏剧。 眼下的大清,戏剧歌舞依旧是娱乐项目的主要内容。 这里聚集的观众,以女子居多。 城内的普通妇人、贵族千金、豪门名媛等等,穿着褶襦长裙,外披名贵皮草,颜色各异,花枝招展,看着台戏,津津有味的样子。 “别看这些了,到前面去转转吧,这里太喧闹了。”陈天华催促道。 李淑华点头道:“好吧,前面是贵族子弟聚集的地方,估计城内的达官贵人,贵妇小姐们能来的,大都来了。” 春风吹拂,杨柳依依,宽广的西子湖、有如一面硕大而光滑的镜子,在夕阳残光下,闪烁着光辉,烟波荡漾。 宽敞的湖面是波光鳞鳞,画舫游弋,船艘如梭,在船上不断的有笑声传出。 有贵族子弟聚在一起饮酒作乐,欣赏风景,也有千金、贵妇们,在画舫内嬉笑,弹琴作诗,好不热闹。 一些士子、贵族公子凛立船头,眼望着美艳女子乘坐的花船,露出渔色、渴望神情。 有些骚姿美妇,深闺小姐们,乘着节日之机,也想来亲眼目睹、杭州城里、那些风流才子们的风采。 如能邂逅相遇,像潘安、宋玉这样的美貌男子,也何尝不可、上前撩拨下情弦呢? 这些仕子们见有花船过来,立马摇身一变,目不斜视,折扇轻摇,故作清高,吟唱诗,风流自赏。 所以,但凡佳节里,往往都是诸多风流韵事的发祥地。 看来这元夕,非得有一艘船只淌西湖上去不可! 陈天华与李淑贞搬出李府响亮的名号,也终算是租赁了一艘船只,一艘不错的小型舫船。 舫船上有侍女、船夫,有黄酒,茶水,果盘,当然,汤圆必不可少。 元霄节夜游西湖,当然是吃元霄为主,陈天华与李淑贞自然也不例外。 “好多船啊,估计杭城里,许多贵族弟子、达官贵人们都倾巢而出、来游湖了。” “那能啊,要真是倾巢出动,这个西子湖都得填满了。” “就是,这不太可能,只是一部分。” “……” 游人们看着湖上的数百船只,忍不住感慨议论。 湖光山色,波光涟漪,歌声缥缈,许多画舫之,歌舞升平,丝竹声不绝。 …… “咚…咚…”铜质大钟敲响的声音,庄严而肃穆。 这是位于西子湖南岸,雷峰塔对面的净慈寺,它敲响了杭州府城进入元夕时辰的南屏晚钟。 一共鸣唱九响。 “呜嗡......呜嗡......” 随后,西子湖畔响起一阵悠扬的号角声。 随着这钟声、号角响起,整个西子湖畔,乃至整个杭州府城、顿时是爆竹连响。 这时,全境灯笼如龙,灯火阑珊,各个诗会、灯谜会,舞狮游龙的酒会,都开始活动了起来。 从正月十三之夜开始,城里便有了灯笼灯火,一直到正月十五这天结束。 这万家灯火一共燃烧整整三夜。 街道舞龙舞狮,唱大戏的到处都是,今晚杭州府城的人们,注定夙夜难寐。 “华之,今晚的西子湖真的好美!” 李淑贞靠在舫船的楠杆上,双手托着腮,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一切,脸上满是惊喜之色。 看着眼前各种灯笼的万家灯火,还有那一望无际,被灯光照亮的湖泊,陈天华也都一脸震撼。 “确定是很壮观...”他点点头称赞道。 这是他见过最为宏伟,纯朴繁华的元霄之夜。 /64/64592/17422732.html 第146章 相约绍兴陈宅 “禀公子,我们前面的楼船都已连成一片,现在,我们的船就没法穿过去了。” 就在看得入神的时候,只见那雇佣的船工,从船尾、气喘吁吁的快步走了过来通禀道。 “怎么回事?” 陈天华闻言微微皱眉道:“花楼才艺大比拼,不是还没有开始了吗?” “小的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前面好像在办一场猜灯谜和赛诗会。”船工顿了顿,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过不去也没关系,咱们就在他们边上漂泊,只要能观赏到花楼舞台就成!”陈天华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 “明白…”那船工回到船尾,把舵撑船去了。 时下清末,无论是上层的掌权者,还是深闺小姐们,都十分喜欢文人才子的书卷气息。 当今天下,论人才的标准,那就是文才武略。 所谓文才,那当然就是赋诗作对、写文章啰,对于科学技术,还是凤毛麟角,或者说孤陋寡闻。 这些权贵们、贵妇小姐们,自然沉乐于在元霄之夜,目睹自己的偶像来比斗文采。 如能出现一个唐伯虎,徐文长这样的才子,那求之不得。 这就是清末的娱乐文化和交际场,成名的才子佳人,都各自拥有自己的‘粉丝’。 而那些才子,名仕,为了能一举成名,拥有万千‘粉丝’,也不会放过这个万人瞩目的机会。 陈天华望着前方,正从四面八方汇集的数十艘画舫,最后慢慢连成一座巨大的宫殿,他有些无语的说道: “在湖上飘了小半天,好不容易接近湖中,竟然被这样莫名其妙的给围困了,还上不了岸。” “今晚可是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正月十五之夜,华之...我们难道就这样被困在这里?”李淑贞也是嘟噜。 听着远处传来的锣鼓,耍灯舞狮的声音,她那娇艳的脸蛋上写满了不甘。 “好好,先别着紧,让我来想想,看有什么办法!” 被未婚妻这样一脸幽怨的盯着,涨得他头皮发麻。 见惯了前世的喧哗,对眼前的舞狮、烟花、灯火,酒会,诗会这些东西,并非一定要去瞧得明白。 把船划在边上也能看到侧面,只是位置不佳而已。 在严重缺乏娱乐的年代,上到皇帝,下至黎民,也都不能免俗。 西子湖面之上的数十艘大画舫,连成一座巨大的宫殿。 里面一个个主要的节目,也都开始上场。 一些心急的文人才子,已经将自己的诗作递了上去。 这里面一些写得好的诗作,甚至会被画舫里面歌姬吟唱出来。 人陆续从四面八方赶来,整个西子湖畔上是灯笼高挂,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 当半夜的时候,两个人回到家中,丫鬟都睡了。 他们瘫倒在床塌上,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不想动弹。 一个浪漫而放飞的正月十五,陈天华已是好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我要好好泡个澡,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他想起西厢院里,那个浴室里的巨大木桶,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是汗搭搭的,需要泡上一泡。 “我也想洗澡,我不想睡…”她挽着他的手臂,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 “为什么?你不是累得走不动了吗”他问。 “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呢,不舍得睡…”她抬起一双美眸,娇媚的看着他迷人的眼睛,笑得既顽皮又魅惑。 “那就看谁的动作快,先抢到浴室。”陈天华提出了挑战。 “嗯…” 陈天华飞快的一顺溜,把自己身上衣服褪下,直接冲进了浴室。 这里装有西洋进口的水笼头,官邸里小锅炉二十四小时都供热水,非常方便。 嘿嘿女人嘛,动作那能跟咱比。 他在那自鸣得意。 在等待木桶注水的时候,他已经先冲了一个淋浴。 温热的水流从头上倾泻下来,把一身的疲惫冲走了,却给他带来了沉沉的倦意。 当他钻进暖洋洋大木桶的时候,眼皮沉重的已经睁不开了。 …… 恍惚间,他觉得有人在往自己的身上撩水,然后一只温热的纤手在帮他擦洗前胸… 他的身体如触电一般弹了起来。 她裹着一方的浴巾,香酥半露的看着他笑。 “你…”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什么…到那边去,这边是我的位置…”她的脸上洋溢着娇艳的美态。 陈天华看着她身后那扇半掩的门,愣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浴室的另一头有个暗门,就直通她的闺房。 还没让他回过神来,她的手轻轻一扬,那方浴巾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不要躲…全都给我…”她娇艳的喘息着,既像是命令,又像是祈求。 欲望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再也无法控制了。 …… 二个月之后。 秋春三月中旬,绍兴陈宅。 陈宗玉跟陈天华在西厢小客厅里落座。 丫鬟将一壶沏好的明前新茶,极品西湖龙井给端了上来,用的是深井里珍藏的雪水煮开泡的。 陈宗玉示意要谈些事,不便打扰,丫鬟知趣地退出并把门轻轻关上,在门外宣立。 明前新茶,极品西湖龙井,茶汤色淡,嫩绿喜人,茶味清幽,入口润滑,生津回甜,叶底细嫩,均匀成朵。 这茶清淡雅香,在下午能提神醒脑。 陈宗玉端起茶盅,轻轻吹了口气,抿了抿茶味,道: “华之贤侄,上次杭州一别,你我有二个多月没有见面,别来无恙。” “哦,一切都好,呃…二叔,上次…” 陈天华为上次失约一事耿耿于怀,今日见面心里总是别扭,想先解释一下。 陈宗玉瞅见陈天华欲言又止,嗫嚅尴尬的样子,忙摆手打断,道: “唉小事一桩,过去的事咱就不要再提,原尾我已略知一二,那天英士与文雄双双出国,你亲自开上快艇去送到海轮码头,结果返回晚了,就失了约。今天我们只谈当下的事,如何。” “好,就听二叔您的。” 陈天华听罢如释重负,内心十分感谢陈宗玉的豁达气度和善解人意。 “我先介绍一下前期调研的国内银行业情况,然后,贤侄再发表高论如何?” “二叔尽说笑,我有什么高论,您先介绍吧,然后我们再一起讨论琢磨。” 陈宗玉颔首。 /64/64592/17422805.html 第147章 掏空的大清金融 当下大清王朝,国内金融银行业大体分为两大部分: 第一部分是外国政府或财团,在国内开设的外资银行。 这些银行资金实力雄厚,在大清国内没有阻碍的搞结算,投资,收购等,尤其热衷于对大清国的铁路和矿产资源的开发。 英国的汇丰银行,丽如银行。 日本的正金银行,三井银行。 法国的东方汇理银行。 德国的德华银行。 美国的花旗银行。 俄国的华道胜镇行 他们除了从事国内外货币结算,银票,发行国家或企业债券,还贷款给清朝政府。 第二部分是国内银行。 清政府现在的银行业非常落后,都是官办,方兴未艾。 大清银行(户部银行) 中国通商银行。 北洋保商银行。 除此之外,国内民资主要以钱庄为主。 著名的钱庄有以下几家为代表。 日升昌钱庄 亳州钱庄 南京巷钱庄 芜湖钱庄 大德昌钱庄。 “按世叔叙述,咱们大清国真正意义上的民资银行,目前还没有一家?”陈天华问。 “是的,目前民资就是钱庄。”陈宗玉说道: “钱庄主要在结算与放贷方面做得比较便捷,江浙一带分号开到了乡镇。” “如果咱们成立银行,也就是国内第一家民资银行啰。”陈天华忍不住感叹一声。 “应该可以这么说,我们变成了先驱者,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有着很大的不确定性。”陈宗玉道: “目前大清国内,金融系统主要以国库为主的皇资,西洋的外资,国内各商号的民资组成。而大清银行代表的就是皇资,可他目前是欠债累累,辛丑赔款尤如泰山压顶,大清银行的运转,实际是完全依赖外资。” “所以,目前的大清国,实际是外国资本在掌控局面,他们一家独大,就算上海开设的通商银行,和天津开设的保商银行,实际都是中外合资银行,而且还是外资占股为主。” 陈宗玉这番话,完全揭示了当前大清国,非常现实而残酷的经济面纱,宛如一块遮羞布抖落在地。 那就是说,中国从辛丑条约开始,已彻底沦为殖民地国家,大清的封建朝廷是在为洋人们服务,打工。 后世历史学家认为:此时的清末处在半封建半殖民地国家状态,算是客气的。 以陈天华看来,那是给自己脸上再贴块遮羞布,实际基本沦为殖民地国家。 想想看,一个国家的金融体系、经济命脉,都被外国政府和财团所控制,试问如何去发展民族经济,民族产业? 在这个时代里,要想发展民族工商业,是需要有同时几个方面的优势。 一方面是原料的来源以及产品的销售地。 另一方面是地理、交通方面的优势。 最主要是政府主导的政策扶持,以及大量的建设和流动资金。 无论是什么制度下的国家,是自由资本主义,国家资本主义,还是君主立宪下的资本主义,或者是专制君主的封建国家。 它们要想发展国家经济,重工业、轻工业、商业等其他什么东西,都不能违背市场规律。 市场规律的最大体现,就是金钱,一切经济活动中的真金白银。 清政府由于没钱,国库空虚,专制君主制度实际上对国家治理是完全失控的,国家计划经济几乎为零,剩下的只有资本的自由主义经济,任其自流。 而在资本经济模式里,要想发展工业,就必须尊重市场规律,有钱你可以办很多事,没钱一切休提。 既然丧失了国家资本,那就必须加强民族资本,不能让外国政府和财团对华夏民族赶尽杀绝,奴役我们。 首先,金融机构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银行,民资占主导的商业银行。 目前国内通过正式注册的各类金融机构,数百家之多,青一色都是老式的钱庄、银号等,这和现代银行并不是一回事。 但如果能把这些钱庄,银号联合起来,成立联合银行,与外国银行竞争,还是有一席之地。 而成立联合银行,光有觉悟不行,还需要有经济实力和号召力,才能作为发起人。 现在,自己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的从小做起,从零开始。 “世叔,我还是倾向于办一家商业银行,如果办成钱庄,那就没什么意思,而关键的问题,是我们银行业务的主要方面是什么?” 陈天华待陈宗玉介绍完当前银行业状况,经过一番认真思考之后,提出了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 那就是现阶段新建银行,生存与发展问题。 “我们当然做大宗买卖,政府的、外国商人和本地有名的企业,达官贵人们身上啦。” “银行一开业,你岳父倘若支持你开银行,那么他的新军第一协的军饷和军费,以及全省军备军费都应该放在我们银行,还有我自身企业的钱,周边的许多朋友,也都会把钱放在我们这里的。” “咱们银行业务重点当然是债券,大客户存款与结算,对大型实体企业的存款与放贷,你看去年发行的江南债券,现在涨了许多倍啦。” 陈宗玉眉飞色舞,讲得头头是道。 他所讲的大客户战略,债券代理与发行,这的确是目前所有银行和钱庄经营的重头戏。 但竞争异常激烈。 用这些思路,或者说在这些赛道上跑,撞车甚至于翻车在所难免。 而新成立的银行,往往由于初入赛道没有根基,加上资金不是特别雄厚,容易被竞争对手扼杀在摇蓝中。 “世叔,我个人认为咱们办的银行,应该有自己的特色,要扬长避短,另辟蹊径。” “哦,说来听听。”陈宗玉喝了口茶,绕有兴致地看向陈天华。 “世叔您看,目前国内的银行与钱庄,他们的服务对象和目标,确定为达官贵人,富户商家,竭诚为他们提供存取款,异地结算,经营资金贷款等诸方面业务,但在这个赛道上,则显得十分拥挤。” “中国有近四万万同胞,数千万个家庭,属于达官贵人,富户商家的属于极端少数人,而大量的是数千万计的普通百姓家庭。” /64/64592/17432521.html 第148章 丰众储蓄银行 他喝了口茶继续道: “中国普通老百姓,就是最穷,千百年来的习俗,家里多少都会放点救命钱,也就是压箱底的钱,那怕是十几个铜板,几块银元。” “由于所有钱庄并不对这些普通人开户,所以,许多人家的钱都放置在家里,枕头底下,箱子底下,还很不安全,经常被贼惦记。” “如果我们把这些闲散在普通百姓家里的小钱,给统一吸储到银行,对广大百姓而言,既解决了他们储存钱的安全性,又能从中得到一些利息,这何乐而不为呢?” “而对于银行而言,这积少成多的资金,集中起来可以放贷出去,支持那些需要钱周转的商家,让死钱变成活钱,起到了商行银行的应有作用。” 陈宗玉认真听了陈天华的一番叙述,心里暗自赞叹,这年轻人就是头脑灵活,连这些都想到了。 他蹙眉思考了一下之后,说道: “华之啊,你的构思非常好,办成一家以储蓄存款为主的储蓄银行,增加放贷资金,用放贷与吸储的利息差,成为银行的利润。但实际操作起来,困难为很大,而且利薄风险也大。” “例如,建立储蓄网点,光装修费用,房屋租金,人员薪水等,投资一大堆,也就是开始时的费用会很大,弄得不好,钱没吸储到多少,而支出成本大了,出现硬亏损。” 陈天华笑了笑道: “储蓄银行开始出现少量亏损,这在所难免,因为开始需要投入,真所谓万事开头难。” “但只要咱们宣传工作到位,鼓动广大老百姓涌跃前来存钱,到了一定的储蓄额之后,就可以达到收支平衡,后来就是赢利多少的问题。” “对于储蓄点的设立,我们采取在较富裕的城镇,人口密集的地方先开始设点,以滚雪球方式循序渐进的发展。” 有了后世银行业布局发展的了解,陈天华对储蓄银行的设立与经营,显得胸有成竹。 “好吧,我同意可以一试,这方面由你来主办,咱不妨设置一个时间期限,一个亏损额度,大胆设想,小心实施,分阶段稳步进行,切不可盲目。” 陈宗玉只思考片刻,便欣然同意,主要是对于陈天华,他有种莫名的,超乎常人的信任感。 在他的心目中,这个年轻人并不是寻常人,是有着极端智慧和运气的智者。 “谢谢世叔信任,华之定当全力以赴,认真做好这项储蓄工作。”陈天华十分兴奋,激动的起身作揖。 他没想到陈宗玉会如此快的答应。 对于面向普通百姓开展储蓄业务,这个并不会只有陈天华才想到,绝对有人想过,而且还有人尝试过,但无一不以失败而告终。 究其原因: 第一,不外乎老百姓的传统意识与习惯。 他们习惯于把钱放在钱罐里,经常时不时地倒出来数数,而放入银行,不习惯也不太信任。 第二,存款利息设置不合理。 存钱不但不收保管费,还要支付利息,有些钱庄想不通,给的利息很少,或不给。 没有利息作为吸引力,老百姓就是贪图小便宜的,无利不起早,存钱也就会失去动力。 以后世银行对于储蓄利息的设置,陈天华认为可将存储分为定期和活期。 而定期可分三个月,半年,一年,二年,三年,五年不等。 有了后世银行对于储蓄设置的构架图,陈天华信心百倍。 “世叔,银行的名称有否想妥?” “名称很关键,想了不少,但最终还是想请玄学大师来定吧。”陈宗玉态度诚恳。 “我倒想了个名称,可以请玄学大师测一下,取名为‘丰众’,丰收大众,且众也是宗的谐音,叫浙江丰众银行,浙江丰众储蓄银行,浙江丰众商业银行。” “好好,丰众这个字号不错,也叫得顺口叫得响,改天我请大师看一看,哈…哈哈。” 陈宗玉开心大笑。 银行名称大概确定之后,两人讨论的重点,自然而然指向股本金和股份方面的问题。 陈天华抿了口龙井,直接问道:“世叔对股本金和股份分配有何考虑?” “贤侄现在可以拿多少现金出来投入到丰众银行?”陈宗玉反问道。 陈天华放下茶碗苦笑了笑,“我大部分资金都投入到双栖窑场和养殖场上了,把年底分红等各方面收入相加,现在能挤出来也就五千块银洋,不过我有件物品可卖给世叔,换取投资款。” “哦,什么物品?”陈宗玉惊喜道。 只见陈天华从怀里取出一个金丝绒布包裹的东西,层层打开,呈现出一颗像樟脑丸大小的鸡血红珍珠。 这颗鸡血红珍珠就是他舍不得卖的那颗,这让陈宗玉惊得目瞪口呆。 “哇呀,这可是极为罕见的珍珠之王啊,这…这是不是跟上次那些,一起在瓜子湖捕获的?” “是的世叔,这颗当时晚辈舍不得,所以留了下来,但这次投资,就只能拿出来了。”陈天华显然有些不舍。 陈宗玉拿出放大镜仔细观察,发现是纯净度极高的鸡血红珍珠,心道:这可是无价之宝。 他放下放大镜,开口道:“贤侄,世叔给你一万五千块银洋,怎么样?” 陈宗玉开出这个价也算公道,符合陈天华心里价位,他毫不犹豫答应道:“就按世叔这个价成交。” “好好,没想到今天我还得到一件宝物,非常开心,等会咱叔侄俩多吃几杯老酒。”陈宗玉显得很高兴激动。 作为一位盛名的珠宝商,收藏罕见珍稀珠宝是他的一大喜好,而陈天华拿出来的这颗珍珠,是他迄今为止见到过最大,纯度最高的鸡血红天然宝珠。 这算得上价值连城的无价之宝,他能不高兴嘛。 “等会庆贺多吃几杯那是当然,不过世叔还没告之股份方案?” 珍珠之王既然卖出去了,也就不想它啦,陈天华现在关注的是银行股份方案。 “哦,关于这方面我初步考虑这样,丰众银行总股本金暂设定为三十万银洋,贤侄有了二万现大洋,我再借给你一万现大洋,凑足三万,占10%。” /64/64592/17433118.html 第149章 合作模式 “我出十八万现大洋,占股60%,其余九万现大洋,由我的三位合作老伙伴,每人出资三万,合计占股30%。” 陈宗玉话峰一转沉声道: “华之贤侄,如果你能搞定你岳丈,让他们把每年数百万军费与军饷,都放到丰众银行来,则借给你的一万元股份,就有我和其他三位合伙人来私人分摊,完全归于你的投资款。” 在商言商,亲兄弟明算账,陈宗玉这个奖励方案也算公道,现实。 陈天华能说服其老丈人的军务司在丰众开户,并存入军费与军饷,这个影响面极大。 就这功劳,董事会奖励他一万现大洋,这份量让陈天华也无话可说。 “这个…我来努力,尽量去达成。”陈天华回应道。 他确定没有绝对把握,毕竟丰众属于刚成立不久的小银行,股本金才区区几十万,让数百万的军费军饷都放进来,万一出个三长两短的事,尤其是一旦金库被盗,这丰众可赔不起呀。 这明显有点蛇吞象的设想。 “好,总股本金和股份分配的事暂时说到这里,等到你岳父大人那里回复来了,到时咱们在杭州召开一个投资人股东会,我提议由你来当总经理。”陈宗玉进一步解说道。 陈天华听得真切,董事长当然是陈宗玉,而总经理是他,这种架构搭配当然最好。 可关键是其他三位有否意见? “可是世叔,晚辈才出道不久,资历浅,又没有银行经历,不知能否胜任,其他三家会不会有想法?” “想法?” 陈宗玉喝了口茶,咧嘴笑了,“要说搞过银行的经历,我们五家就连钱庄都没有搞过,更别说银行了,而你刚才还能提出以储蓄为特色的设想,说明在你心里的银行谱,比他们几个还有数。” “而他们三家都知道,你有省按擦使岳丈的背景,不光能拉来巨额存款,将来还能为丰众撑腰,保驾护航,让他们安心的投资赚钱,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况且,从企业经营投资地位而言,你跟他们一样,都是10%股份,并列成公司第二大股东,你出任总经理也是顺利成章的事,没有违背企业法则。” 看来,陈宗玉的股份方案设计,还是颇下了一番苦心的。 “多谢世叔信任,晚辈愿意一试。”陈天华实际已然表态,接受这样的职位安排。 “好,如果你都同意了,具体银行筹建,申报等一系列事宜,我会就安排文书去做了。”陈宗玉说道。 “好的,晚辈谨遵世叔之意,没有其它意见。” 陈天华很清楚,目前大清朝没有对国家经济有什么明确的规定,从金融,工业制造业,商业,进出口贸易,除了关税那一点点可怜的遮羞布,完全都变成了自由经济。 让外国列强们来瓜分华夏的矿产资源和市场。 陈宗玉顶着浙江外商商会副会长头衔,估计另外三个合伙人,他们都有涉外商埠背景。 这样一来,丰众银行在政府衙门那里,这也是算有外商背景的企业了。 有所谓的外商背景,但并没有实质性的外资投入,这种掩人耳目的戏码,估计在清末时期才能出现。 这样,对他们去办理丰众银行这个特别的营业执照,那是大有好处的。 如果股东没有外商背景,政府衙门只能批成钱庄,不太会给你银行名头和营业执照。 总而言之,到目前为止,大清国竟然没有一部正式的公司法规出台,就更谈不上有外商投资法规。 他们批准办理什么,完全是对人不对事,有洋人参与的,就大开绿灯。 这样,就极大地限制了清末民营企业的发展。 而真正大清第一部《公司律》诞生,则是一年之后,也就是光绪二十九年才推出,居然是由刑部颁布。 在清末,大清律法没有像西方国家那样,有民法和刑法之分,统一归入刑法之中。 大清朝从十九世纪末之后,闭关锁国的大门,被资本主义列强用大炮轰开了。 随着西方诸国的进入,大清国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最明显的就是经济模式在潜移默化。 由于华夏自古以来就是小农经济,以及历朝历代都奉行重农抑商政策,因而始终未能产生私营的大工业,规模化的手工业,何谈西方式的公司模式?只有作坊,窑场概念。 但是,清末由于西方列强的武力威逼下,被迫出卖国家主权,国内有志之士除了以夷制夷的思想外,还兴起了一股实业救国之风,因而产生了大量的民族企业。 民族企业兴起是件好事,但在经营过程中产生诸多问题,同时期又是大量外资投入在华企业涌现,独资或合资并列,五花八门。 在这种情况下,迫使清政府最早的公司法诞生,显示一点点国家主权,保护一下挺可怜的民族企业。 对于这段历史,陈天华略知一二,自然就明白,在当下发展民族经济十分不易,要充分运用策略与计谋。 例如以夷制夷之策,西方列强都想瓜分大清,各国之间免不了争权夺利,这是可以充分利用的目标之一。 而大清国内,各派系之间,洋务派与保守派,北洋新军与南洋新军之间,新军与旧军之间等等,也都是可以利用的关系。 这些矛盾和关系利用的好,就能在夹缝中生存,最终能脱颖而出,崛起于东方。 陈天华与陈宗玉俩人在小客厅里谈得十分投机,不时传出愉悦的笑声。 正讲得酣畅中,“咚咚咚…”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二位女子,是陈宗玉在绍兴的三姨太姚氏,和他们的女儿陈玉梅。 她们含笑怯怯地走了进来。 “爹!” “老爷,你们谈了几个小时了,不嫌累吗?歇会。” “你们不是在那跟琪业他们打牌吗?”陈宗玉奇怪道。 “我们打累了想出来透口气,结果外面大厅一个人影都没有,听到这里面笑得正酣,我们就进来凑个热闹,没打扰你们吧。” “没有,三太太,我们都已经谈完了,现在是闲聊。” 陈天华连忙起身解释,眼神不经打量起姚氏母女俩来。 /64/64592/17441602.html 第150章 岳父大人撑腰 绍兴陈宅陈天华来过二次,这是第三次,但跟姚氏母女俩几乎没接触,就是打个照面。 平时里可都是陈宗玉,陈琪业,陈琪美这三叔侄亲自陪着,唯恐把他给冷落了。 三姨太姚氏肌肤净白,典型的江南水乡女子,着绛色花铃稠衣衫,显得端庄温敦,三十二三岁的少妇,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 长着一双媚丝眼,眼睛斜长,眼角微翘,凝眸扬眉间风情万种,红唇丰腴,笑容和煦,微微有几分妖冶。 而少女陈玉梅则在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脸颊圆润,肌肤白皙,与她母亲一样的有一对媚丝眼,秋水湛湛,妩媚动人,鸦青色卷曲发,亲切娴静,婉约好似江南佳丽。 “玉梅,见过华之先生。”陈宗玉的突然发话,让陈天华也是一愣。 “华之先生。”陈玉梅轻吟,笑容略带狭促和羞涩,显得俏皮可爱。 “好好…玉梅…妹…还在绍兴教会学堂?”陈天华还不太习惯,同龄人一下子变成二辈人,搞得有些拘谨。 上次来,他清楚记得刘玉梅叫他一声天华哥哥,怎么这会陈宗玉让她称谓自己为先生了呢? 这一微妙改变陈天华当然不知,实际是关联到陈宗玉的一桩小心思。 当初见陈天华天智聪慧,几次接触下来顿生好感,又与小女年龄相妨,曾想过将来召他为婿。 那知道陈天华神不知鬼不觉,不久前竟跟李存智女儿李淑贞订了婚,他心里的打算落了空,很不是个滋味。 今天,他也是突发奇想让女儿改称呼,说不上是什么意思,就是一种下意识的自我抗议。 “过了年就不去了,我准备送她到新加坡去读书,我的朋友在那给她联系好了学校。”陈宗玉笑眯眯回复道,字里行间有一丝得意。 新加坡目前是英属殖民地,被称之为‘东方的直布罗陀’。 由于苏伊士运河的开通,提升了新加坡在全球航运中的地位,首任总督莱佛士,把它确定为自由贸易港,助推了新加坡的繁荣与发展。 陈天华猜想,陈宗玉此意,是大有往东南亚发展贸易的趋势。 到底是成功商人,非常有眼光。 “哦,留学好呀,准备读什么专业?”陈天华随意聊问。 “金融或银行专业,我喜欢的。”陈玉梅扫视他一眼,抢在父亲前先,俏皮回复。 陈玉梅对这件高大帅气,又彬彬有礼的陈天华很有好感,又听父亲经常性的对他夸赞,印象深刻。 “玉梅有眼光呐,我们的泱泱大国,今后就缺乏高级金融管理人才,这读出来大有作为。”陈天华禁不住夸奖几句。 陈玉梅没有说话,只是冲陈天华妩媚地笑了笑。 陈天华暗想:陈宗玉这个女儿长得如花似玉,讨人喜欢,比他在杭州二姨太的一对子女要强些。 她这位三姨太比杭州二姨太还要有女人味。 这世上许多事情说不清楚。 陈宗玉三房太太,分处三地。 大太太在吴兴老家,二太太在杭州,三太太在绍兴,不知后面还有没有其他故事了。 男人也就这么回事,尤其是事业有成的男人,在当下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 这也许是他们奋斗的动力之一。 像红顶商人胡雪岩,他培养女人们给他治家,姨太太打理钱庄生意,搞得有条不紊,松驰有度,这也不失为一种本事。 小客厅里正聊着,就听得外面大厅脚步声,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他们麻将结束了。” “我们出去吧,时间差不多啦。” 屋内陈宗玉、陈天华等人推门走了出去,外面男女小孩的五六个。 陈琪业和他的太太,儿子,还有三姨太姚氏的娘家亲戚都在。 “你们打牌今天谁的手气好?”陈宗玉今个高兴,他朗声问道。 “就是小婶一个人赢我们大家的,结果她先跑了。” 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开口说话了。 他长得一张国字脸,天庭饱满,眉宇间显得很刚毅,将来是个意志坚强之人。 “祖焘,快快见过天华世叔。”旁边陈琪业开口了。 “小侄祖焘,拜见天华世叔。”陈祖焘很恭敬的双膝脆地叩拜。 “哎哟贤侄,快快请起。”陈天华上前一把将其扶起,“他就在绍兴读书了?” “是呀,今年开始就在这里了。”陈琪业道。 陈天华禁不住多详端了陈祖焘几眼,眼前这个男孩,可是个历史人物。 历史上的他,在后来的民国政府中,是个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没想到,竟在这里相遇。 “大家快入座吧,现在开席。”三姨太姚氏请大家入席。 …… “华之啊,你能到杭州府城里来发展,我当然会全力支持,而你打算开银行,我更是双手赞同。” 在按擦使官邸的书房里,李存智一手端着英式烟斗,一手背着在书房里踱着步,不时地抬头,对着毕恭毕敬站着的陈天华说道: “你跟陈宗玉合作我没意见,他是本省的外商商会副会长,华东华南有名的珠宝商人,资金实力雄厚,但是,对于有关丰众银行我有二点看法。” “第一,总股本金三十万起步少了,应为五十万,你陈天华出资不是三万,而是十五万,应占股30%。” “丰众银行总部就设在运司河畔的河坊街48号,那里有幢三层楼房,原来是一家安徽钱庄准备在那开个分号,地下有一层,刚好可作为地下金库,丰众把它买下来,我来给你们出面协调。” “河坊街48号,离我的军务司衙门很近,有什么意外,我那里随时可以出兵,谁也不敢在我李某人眼皮底下造次。” 李存智猛吸了口烟,咧嘴道: “你转告陈宗玉先生,若能满足以上几点,我军务司及所辖军费军饷等,方可以全部存入丰众银行。” “我明白了,岳父大人,只是那十二万块银洋,是怎么回事?”陈天华疑惑道。 “这十二万两银洋,其中五万是我的,另有七万是咱安徽李氏家族基金会的钱,但都作为丰众银行的投资款,我们都不出面,统一由你代持股份,私下分红就是了。” 李存智似乎胸有成竹,早有准备。 /64/64592/17441951.html 第151章 筹备 其实,从今年年初开始,李存智就想让陈天华的事业重心,由绍兴乡下往杭州府城转移。 既然是自己未来的小女婿,又救过自己一命,他对陈天华各方面的重视程度,比其他二个女婿都要重视。 若是陈天华在杭州府城里营生发展,可在他的庇护之下行事较为安全,不会出现像上次柯岩洪门事件。 顺便,让他与小女倩华经常在一起,彼此增加感情。 二女儿淑瑛跟唐家公子唐继绍已于上月完婚,新婚夫妇经浙江天主教会牵线,双双去了美利坚合众国。 其中,李淑贞是读经济学,而唐继绍是继续深造,攻读哲学博士。 对于小女陈淑贞单独出国留学,去英伦三岛学什么艺术,陈天华又不愿跟随,这样一来,李存智并不是十分放心,自然就谈不上赞同。 外面花花世界太乱,他怕小女无人照顾,年纪又轻怕被欺凌。 只是,他表面上并没有流露出来而已。 当然,让陈天华事业重心转移,光凭嘴上说说并不产生什么权威性,需要有一个实质性的支持。 对于这方面,当然是经济支持,李存智心里已有个数,只是具体项目还没有寻找到。 而陈天华跟陈宗玉合作开办银行这个项目,还真合李存智之意。 他心里清楚,银行可不是谁有钱就能开的,恐怕连营业执照都拿不下来。 这个行业,不光要有钱,还要有过硬的人脉关系,尤其是军方支撑与保驾护航,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陈宗玉不光有资金实力,而且他还有外商背景,而陈天华有他这个老丈人撑腰,他们这种结合,当然称得上是珠联璧合。 “华之明白了,多谢岳父大人的支助。”陈天华拱手致礼。 “哎…一家人不说二家话了,支持你是我应该做的,对你我最放心,另外,待丰众银行开业之后,你可以让倩华去帮帮你。”李存智意味深长地说道。 “嗯…我试试。”陈天华朗爽回复。 他似乎也读懂了岳丈眼神中的含义。 …… “世叔,我岳父的回复就是这些,请您考虑。”陈天华把李存智的几点意见,原封不动地转告给陈宗玉。 对于陈天华带回来李存智的回复,陈宗玉经过一昼夜的认真思考,在跟他的三位合作伙伴商议之后,决定满足对方要求。 实际,李存智的这几点要求,都是积极善意的,对于丰众银行而言,有利而无一害。 增加股本金,扩大规模,买下一栋总部大楼,这对于丰众银行而言,这是实力的象征。 投资给陈天华,让其成为名符其实的二股东,是为了巩固他在丰众银行中的地位。 把银行总部放置在军务司衙门旁边,完全是为了对丰众银行的保驾护航。 丰众银行总股本金五十万银元,陈天华出资十五万元,占股30%,并出任丰众银行总经理,掌管具体经营与日常。 只有这样,李存智才敢每年把数百万银洋放在丰众银行。 经第一届股东会讨论通过,决议如下: 三家非核心股东,每家出资四万块银洋,各占股8%,合计占股24%。 陈宗玉出资二十三万块银洋,占股46%,理所当然出任丰众银行董事长。 陈天华出资十五万块银洋,占股30%,出任总经理。 名称就叫浙江丰众银行。 一个月之后,浙江丰众银行的证照,比较顺利地从户部批复下来。 陈天华出面,以丰众银行的名义买下了河纺街48号那幢三层楼宇。 并且,立即对负一层进行了加固改建,参照洋行的地下金库模式改造。 在地下金库改造的同时,人员招聘和培训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地下金库改造工程进行得很顺利,这几天他都跟陈宗玉他们在忙碌丰众银行开张事宜。 对于总部楼宇规划设计,当然是陈天华主持,并亲自制图。 按照后世,他所见到过的银行营业及办公布置大概印象,进行规划。 一层设计是营业大厅,有近千平方,陈天华按储蓄,结算,往来等等功能,来分设窗口区域。 除了设置宽敞的顾客等待处,他还设立了贵宾服务室,对于大客户有特别区分。 二层是各部门的业务室,洽谈室。 三层是董事长,总经理的办公室,债券发行室,客户资料档案室,还有几间会议室等。 丰众银行的几位副总和部门经理,都是他和陈宗玉从别的钱庄‘挖’过来的,这其中李存智从徽商那里帮忙。 许多人士知道丰众银行有新军协统大人的支持,都纷纷放心地加盟进来。 同时,陈天华又招聘了一些知识青年入职。 培训、岗位责任制落实,岗位分配等,忙得他是手脚并用,经常加班加点,好在他年轻,身体吃得消。 银行业务说白了就是抓二头,管中间。 所谓两头就是吸储和放贷;中间就是证券投机,各类债券的买空卖空。 五月底的这天早上。 丰众银行上岗培训基本完毕,需要召开第一次各部门经理、储蓄所主任等中层以上会议。 作为总经理的陈天华主持会议: “……总之,岗位分工都明确,岗位责任制都已落实,诸位各自做好本职工作,公司是逐级管理制,大家有什么问题,向你的分管领导汇报,不可越级。” “作为总经理,我下一步重点是主抓储蓄,其它一头就有分管副总负责执行,每周一的总经理办公会是行政最高管理会议,大家有事或疑问的可在此会上讨论……” 他用现代企业管理理念和制度去操控一百年前的企业,有魄力又胆大,让在场各位耳目一新。 大伙对这位年青又有魄力的总经理,表露出由衷的敬佩,完全没有了最初对他的年轻,外行等这样的标签。 在宽敞豪华的总经理办公室里,陈天华坐在红木八仙椅上,吸啜着烟斗,很认真地对着储蓄业务员们进行交流。 金融行情分析,就是对时局和行情进行调查分析,然后给出预判。 陈天华对当下清末时局的走向是一清二楚,也就是说已知结果,大的方向亲自把撑,细节他们去做。 …… /64/64592/17445516.html 第152章 一个铜板开户 六月下旬的一天,天气炎热,却又是个星期日。 这天,大师测算是个黄道吉日。 “噼噼啪啪…” “嘘…嘭…” “嘘嘘…嘭嘭嘭…” “……” 河纺街48号大楼前,鞭炮声声,大红灯笼高高挂,一片欢腾气象。 运司河四周升起了阵阵烟火,显得五彩缤纷。 丰众银行的开业典礼,就在此揭开序幕。 丰众银行总部大楼,一幢崭新的楼宇呈现在大众面前,整个建筑面积二千余平米。 大楼装修带有些法国情调的巴洛克式建筑风格。 建筑外墙用长方形石块叠砌,勾勒出平整的线条,显得匀称与厚实。 一楼中间为高大拱门,门楣饰以巨石刻成的一方涡漩图案。 二、三楼贯以爱奥尼克立柱,使门窗与墙面的比例均衡。 二楼窗外有廊式阳台。 整个墙面的窗框设计不尽相同,使均衡的立面透出一丝“寓动于静”的艺术效果。 大楼顶部出檐较深,檐口饰以精致花纹,大楼内部地面与墙面都用大理石辅砌,显得高端豪华。 首层的交易大厅是银行的核心部分,大厅平面呈圆形,周围列十四根深色大理石圆柱,柱头为汉白玉柱头,有中国古钱币作为装饰图案。 用汉白玉雕成的两个狮兽支托的柜台,把休息厅和营业厅分开,厅顶为半球形钢骨架,白色磨花玻璃镶嵌,大厅宽敞、明亮、华丽。 厅两侧设有装饰豪华的营业厅经理室、大客户休息室。 营业大厅采用玻璃天棚,有很好的采光效果。 檐口上方的平直山墙在中部突起,厚重的石板上刻着「浙江丰众银行」六个大字,用金粉涂抹。 围观群众是人山人海。 在银行大门口剪彩揭牌仪式完了之后,便是开业庆祝宴会。 开业庆祝宴会,是在河坊街上的杭州饭店宴会厅举行。 宴会厅里张灯结彩、灯火辉煌,暖流徜徉、热闹非凡。 气势辉煌的舞台上悬着旋转的奢华水晶罩烛灯,为迎接尊贵客人到来而特意开放,璀璨光芒灼得厅内宛如白昼。 时值中秋期间,大厅里面暖流徜徉,衣香鬓影,人影绰绰。 穿旗袍华服的仕女们,搭个流苏披肩站在灯光下,端庄矜贵的聚在一起低声细语。 女子们穿着上紧下松的宽阔裙裾,摇曳多姿的穿梭在众多名流之间。 男人大多是穿着长衫马褂,人头攒动中,也能看到不少身着西洋装,白肤碧眸的欧美男女。 来宾主要是丰众银行的董事、监事们,银行高层管理人员、大客户代表、重要合作伙伴等。 今日邀请了巡抚衙门,杭州府衙门的官员和上海申报、汇报等报社悉数到场。 浙江布政使唐大人,按擦使李存智大人,以及英、法等驻杭领事等政要,纷纷出现在剪彩与揭牌现场。 宴会由丰众银行年青的总经理陈天华主持,丰众银行董事长陈宗玉先生做了简短而热情的主题发言,其内容主要就是围绕欢迎、感谢、支持!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高朋满座。 舞台上白俄小姐们表演了歌舞。 …… 丰众银行开业之后,陈天华的大部分精力和时间都放在银行业务上。 双栖镇这块窑场和养殖场现在已基本步入正轨,而吴老三,林根,江阿帆等都能按程序执行。 整个商行财务由表姐夫高玉堂在抓,销售方面有二个堂兄弟绍军、绍祥在做。 董事刘文杰,胡瑶香现在都抽出精力,对窑场进行监督。 况且,杭州到双栖也就六十余里水路,机帆快船三个小时就到了。 陈天华他隔三差五地回双栖一趟,花费点时间检查那边的工作,顺便探望一下母亲大人。 只要他一回去窑场办公室,胡瑶香是最高兴的,象条八爪鱼似的粘贴着他不放。 他只能应付着,还得鼓励她在管理上多下功夫,当好他的助手。 胡瑶香现在好像是整个心身都属于他,对他是言从计纳,已经把范成贵抛到脑后。 绍兴是丰众银行的重点之一,绍兴府城,双栖镇,柯桥镇等都开设有营业部。 刚开张,陈天华首先重点的是抓储蓄。 在后世,人民的投资、储蓄意识比较强,储蓄依托网点铺设,提供便捷服务,百姓自然会来开户存钱。 可在时下清末,普通百姓并没有开户存钱意识,长期以来,钱庄只为少数人服务,为商人有钱人服务,从来就没有人想到普通人家手里那点钱。 陈天华针对普通大众,提出了‘一个铜板开户’的口号。 也就是你手上有一个铜板,即可在丰众银行营业点开设帐户,存取自由。 他印刷大量单页宣传单,图文并茂,派储蓄部员工深入到了各镇村,讲解‘一个铜板开户’的深远意义,动员老百姓涌跃把钱存入丰众银行。 经过一段时间动员,许多手工业者,小摊贩,泥瓦匠,马夫、轿夫等,都纷纷到丰众银行来开户存钱。 银洋铜板不像后世纸币,携带和储藏都很不方便,也不安全。 个体劳动者,把每天挣到的钱,无论多少在下午打烊前,一股脑儿放入丰众。 需要时随时取,用多少取多少,这太方便了。 没多久,大家发现在丰众银行开设户头的好处了。 有一定的存款之后,陈天华着力宣传如何规划自己积余下来的钱,在后世这叫理财。 根据每家每户需要,把余钱合理分配,分成一年存,半年存,零存整取等等。 这种惠民宣传,着实给百姓树立起投资理财的概念,有了钱生钱的意识。 没出数月,丰众银行的存钱额度成几何级数地增加,虽然营业点营业员们每天很忙碌,但成绩喜人,大家觉得付出终就是有回报的,很高兴。 作为丰众银行的总经理,实际是把握具体操作方向的人,对于这点他很有自信心。 具有现代知识的陈天华,对于时下银行的具体业务本身不需要他从头学,而且也不需要他具体动手,指导即可。 经过一段时间实践,他发现到丰众开户最多的恰恰是广大的个体劳动者,例如杭州最多的马车夫,轿夫,小摊贩,当地菜农,码头装卸工等。 陈天华决定在工人集中的矿区做市场调研,准备在那里设立营业点,应该说营业额不会少。 浙江矿区集中是丽水金矿与长兴煤矿。 /64/64592/17445666.html 第153章 选择下长兴 陈天华选择下长兴县做调研。 因为长兴离杭州近,属于湖州府辖下。 本身丰众银行在湖州府城吴兴,就设有营业部,这里是董事长陈宗玉的老家,确有不少人脉关系。 如在隔壁的长兴县再设立一个营业部,这样相互之间还可以得到呼应,不失为一桩布局妙招。 所以,他要去考察的第一站,就是湖州府的长兴县。 陈天华作为总经理,在丰众银行的行踪属于保密,只有未婚妻李淑贞知道大概。 按照岳父李存智的示意,陈天华连蒙带骗地把李淑贞哄进丰众银行,让她做银行办公室工作。 自从元霄节那天,俩人突破了男女之间的界线之后,俩人关系变得非常亲密,一有空就像棉花糖似的粘在一起。 李淑贞到丰众银行来,就是想每天都能看到陈天华。 谁知道,开张之后,陈天华几乎都不在办公室待,不是到下面宣传储蓄,就是深入基层检查网点。 听说这次又要离开,而且是十数日,正在热恋中的李淑贞当然依依不舍。 她先是一顿数落,大概是说: “你这个大骗子,一点都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不愿多花点时间陪陪自个老婆,刚从绍兴回来没两天,就又要离开。” 她撅起的小嘴,足可以挂上一把小油壶。 陈天华只能是连哄带骗,多叫几声亲爱的,多献几个香吻,准备晚上多温存几下。 见陈天华执意要走,她知道男儿以事业前程为己任,她又马上温柔下来。 像李淑贞这样智商在线的女人,她非常懂得分寸的把握。 俩人温存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在临别前她紧紧拥抱着他,最后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有些不舍的说道:“华之,你可要快些回来呵,我天天想着你。” “嗯我知道了宝贝,我也是天天想你!” “……” …… 陈天华带上贴身随从左刚出发了。 左刚原是李存智的一名卫士,安徽人,对李家忠诚可靠,派给陈天华当贴身随从。 长兴到杭州不算远,大概二百里路程,水陆交通都很畅通。 因为要县城之后,还要进山到煤山镇去,所以,这次出门陈天华选择骑马。 长兴古称长城,春秋战国吴越争霸,吴王派将在此筑城防御,因城狭长故名长城。 南北朝时期,从长兴走出了一位开国之君,吴兴王陈霸先,后在建邺建都,国号陈。 该县依山傍湖,地形复杂,著名的太湖就经过长兴。 所以,长兴县不光是农垦,茶叶也很有名,水产养殖,蚕丝、丝绸,还有矿产等十分丰富。 在浙江湖州府辖区内,长兴属于环太湖富庶地区,只是治安有些乱。 有渔业,丝绸、矿山,各种势力、帮派前来掏金的不少,洪门太湖帮就是其中之一。 关健问题是长兴县又处在苏、浙、皖三省交界处,在这里犯事,一溜烟跑到邻省,捕役们是望尘莫及。 据说这里赌坊、妓院、烟馆满大街都是。 帮派械斗,大街上砍杀人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这让当地衙门头痛不已。 陈天华和左刚上午出发,骑马一路跑跑停停,从驿道进到城门口,已经是中午时分,到了当然是先吃他们中午饭。 刚进城,就看见路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吃摊位。 “大少爷,我们就在这里随便吃点吧,正规餐馆饭店这时段估计人很多。” 大少爷,这是二人约定的称呼。 左刚这小子早上不知忙些啥,连早餐都来不及吃就跟着跑了,这会肚子早就唱上空城计了。 “那行吧。” 陈天华觉得左刚说得在理,于是下马来把马缰绳交给左刚,自己走上几步,找了一家还算干净的馄饨摊前坐了下来,要了二碗大馄饨,每人加上两个肉包子。 这馄饨摊主是一名年过六旬的老人家,没一会功夫,热腾腾的馄饨和香香的肉包就端到了他们面前。 “这位少爷,你们是来长安游太湖的吧,中秋时节确实不错,不过这几年长兴的治安可不怎么样,出门在外你们可要格外小心了。” 老者见陈天华他们是一主一仆,骑着高头大马的在长兴并不多见。 又见陈天华十分年轻、举止文雅,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少爷,竟然到他这个摊头上吃馄饨包子,颇为感动就好心提醒。 他在俩人的身旁坐了下来,反正也没有其他客人,语气和善的和陈天华闲扯起来,不时地唠叨提醒。 老人的话虽说啰嗦了些,但听上去很温馨,足见他的心底善良。 馄饨的味道还真是不错,尤其是汤头做得特别的鲜美,甚至比大饭店里卖的馄饨还要好吃。 陈天华对馄饨那绝对有发言权的,他本身就喜欢吃馄 饨,如此不自觉的对馄饨做出了一番评价,连声称好。 “大少爷,这馄饨味道不错吧,这汤头是我家祖传的秘方, 如果你正赶在早餐时间来这里,想要吃上我的馄饨,恐怕还要排队呢!” 老者笑呵呵的不像是‘王婆卖瓜,自吹自擂’,倒是非常的诚朴实在。 陈天华相信,老者说得可能是实情,人们早点吃馄饨人肯定多,而中午正餐江南人鲜有人来吃馄饨的,除非是那些外出做工的佣工。 左刚吧唧着嘴,也不停的跟着主人点头称好。 “来收保护费了,本月的保护费,都特么的都把银洋给老子准备好啦。” 突然,从街道的入口处,闯进来五个吊儿郎当的流氓痞子。 为首的一个精瘦、尖嘴猴腮,二十二三岁的样子,头发中间一大块花白,以至于脑壳后面也拖着一根花辫。 他们正在小吃摊位前,挨个的收着他们口中叫嚣的保护费。 在时下清末社会里,帮派收取所谓保护费比比皆是,只不过,他们现在过来,扰了陈天华他们的兴致,大煞风景。 “大少爷不要看了,他们这帮人每月中旬都来这里收保护费,要不然咱们就不能够在这里摆摊。” “如今这长兴治安真的是很差嘞,你们赶紧吃吧,吃完了赶紧离开,记住,在这里不要多管闲事就好。”老者很唠叨,但是好心的在不断提醒。 世间要多些好心人、热心肠的人,那才是正道。 在老者说话间,那五名青年已经晃荡到了馄饨摊跟前,带头的是位花辫鬼吆喝道:“巴老头,交五块银洋出来吧!” 正准备从木箱子里拿钱出来的巴老头,一下子给愣住了。 /64/64592/17446155.html 第154章 馄饨摊前 巴老头愤然地合上小木箱,嘴里嘀咕道: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以前不都是每月三块银洋钱的嘛,怎么现在一下子就翻番了呢?!” 花辫鬼抬脚踹翻了摊位前的一张板凳,白了巴老者一眼,咧嘴嚷嚷道: “巴老头,俺可听说你这里的生意,每天都是这条街上最火爆挣钱的,现如今什么玩意儿都在涨,就连俺们兄弟几个到妓院去快活快活,老鸨说了价钱要涨。他奶奶的,你说,这水涨船就高,难道咱们的保护费就不该涨点吗?” 这尖嘴猴腮的花辫鬼,说起这些个歪理来还一套套的,让人肚子都要气炸。 “几位大爷,你们能不能行个方便,俺巴老头就摆个馄饨摊,起早贪黑做的是小本营生,一个月也才赚个七八块钱,要是每个月给你们五块银洋钱,俺这是要赔本了呀。”巴老头连声恳求道。 “巴老头,你少在咱们面前唧唧歪歪的装穷,倘若还想在这条街上继续摆摊,你就老老实实的拿钱出来,要不然立马给老子滚蛋,以后不允许再出现在这条街上。”花辫鬼语气蛮横。 “不摆就不摆,老者我待会就离开这条街道,以后再也不来这里摆摊了。” 巴老头气得昏头脑涨,他没有沉思,便立刻做出了这番决定,这中间也有些许无奈与愤慨。 倘若每个月要交五块银洋钱作为保护费的话,他还不如去其他街道摆个摊呢。 虽说城门口的生意好做些,但赚来的都白白上贡了,人还累得个半死。 换条街生意差点,但保护费少些,人也落得个轻松。 关键是这次答应了对方无理要求,下次他们来,说不定又往上抬价,那还得了,都活不下去了呀。 惹不起,总该躲得起吧。 “老东西,看你还真是越活越糊涂了,竟敢讨价还价,还拽起来了不是?呸…你要离开这里也行,拿出二百块银洋钱来,算是与咱们一次性了断。” “二百银洋钱?你还不如要了老头的命,没有!”巴老头怒不可遏,气哼哼地坐在长板凳上不予理睬。 “哟呵,还反了不是?”花辫鬼万万没有想到,平时里唯唯诺诺的巴老头,居然间还敢反抗。 “哗啦…”一声响。 那个花辫鬼发飚了,只见他直接将桌子给掀翻,嘶开喉咙直嚎: “老东西的,给脸不要脸,要么现在拿出二百块钱来,立马滚蛋,要不然,每月给老子交足五块钱的保护费,一个子都不能少。” 桌子冷不丁的被掀翻,原本摆放在桌子上,陈天华他们吃得一半的馄饨被打翻在地,还没吃的肉包子不知滚丢到哪里去了。 陈天华眼明手快,在桌子掀翻的瞬间,起身跳开了。 尚好的心情,被这个王八蛋破坏的一干二净。 “嗨…两个外地来的小子,没瞧见咱们在办差吗?立马滚蛋!别在此碍手碍脚。”花辫鬼乜乜斜斜的撇嘴道。 左刚也跟着跳开,但动作稍慢了些,裤脚管和鞋,还是被溅起的馄饨汤给污秽了。 他皱眉蹙眼的正要上前去理论,被陈天华给拦住。 “你看管好马匹,别让它受惊伤到路人,还是由本少爷来教训他们…” 正憋着一肚子怒火的陈天华,非常需要找个地方发泄出去。 只见他从板凳上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漆黑的双眸喷着怒火,紧盯着花辫鬼那张丑陋的脸,咧嘴凛厉道: “本少爷不明白怎么个滚蛋法?要不然你先滚一个样子出来,给大伙瞧瞧?” 那五个痞子听罢,惊愕得张大了嘴面面相觑。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有位不怕死的杠头,不但不逃避,居然敢站出来挑衅,真不知天高地厚。 “哟呵…他玛的,又来了个耍横的愣头青,是个大少爷吧,嘿嘿…这可不是你家里,这是在长兴县城里,这是咱们的地盘,看来,今个不给你点颜色看看,这还不行了?” “就是,这小子估计没怎么出过门,大少爷一个,给他个教训,让他长点记性。” “……” 下面几个痞子议论说话间,那个领头的花辫鬼,随即挥出右拳,不分青红皂白的朝着陈天华脸颊轰了过来。 这厮边动手,嘴角上还洋溢着不屑的狞笑。 在他眼里,面前这位纯粹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没怎么出过门,也就不知江湖险恶了。 “啪…”的一声闷响。 只见陈天华冷笑着抬起手掌,一把挡住砸过来拳头的同时,瞬间来了个收缩,将这尖嘴猴腮的痞子拳头,紧紧包裹在他的大手掌中。 随着他咬紧牙关,手背上青筋爆出,掌心不停收紧,寂寞的现场发出渗人的“咔嚓…咔嚓…”声响。 花辫鬼痛得背脊都弯成了一张弓,额头上青筋也是像蚯蚓似的爆出,并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脸上的表情痛苦无比,喉咙里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啊…” 陈天华陡的松开攥紧拳头的手掌,抬起右脚猛地踹在那小子的肚子上。 “哎哟…” 花辫鬼的身子犹如一个破皮囊,在空中飞丢出去丈远,落地后竟还刹不住劲,不停的朝着远处翻滚,直到撞在街道边上的一块大石,这才停止了下来。 “看来,还是你合适滚蛋,滚得不赖啊…哈哈…”陈天华浑然不在意的哈哈大笑。 花辫鬼感觉自己右手的手掌骨给捏裂了,全身痛得如同针芒刺心一般。 他好歹也算是这些混混中的小头目,平时在这几条街上耀武扬威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遭遇? 花辫鬼强忍着疼痛,对着那些啰喽们大声嚎道:“你们还在等啥?都给我上去,弄死这厮!” 那四个啰喽听到花辫鬼的嚎叫,如梦方醒,先后从腰间亮出凶器,面色狰狞地朝陈天华紧逼过去。 四把闪着寒芒的尖刀,从四个不同角度朝着他的身子刺来。 “哎哟不得了啦,拔刀子了,这位外地佬可要吃亏了呀。” “快走,刀子可不认人的呀,弄出人命事就大了。” “……” 旁边围观的人们,见利刃亮相,个个脚底抹油向四周散开,谁都怕无辜遭殃。 /64/64592/17454698.html 第155章 煤业的背后 左刚一手牵着二匹马,一手拉着吓得塌软的巴老头退出圈外。 他对这位三姑爷的功夫,不但早就耳闻还亲眼目睹过,知道这李府三姑爷是个神人,武功异常了得,非这些小痞子能抵挡。 所以,他心里很是坦然,在旁掠阵就是。 陈天华笑嘻嘻地手拿着吃馄饨的筷子,面对奔袭来的刀子,身体旋转中“叮呤当啷…”一阵。 四把尖刀都应声落地。 “瞧瞧…连这种小刀子都拿不稳,还怎么出来混?哎哟哟…刚才还想杀人呐,依本少爷看,特么的都回家杀鸡去吧!”陈天华高声地讥讽嘲弄一番。 话音未落,只听得“嘭嘭嘭嘭…”一阵响动。 他突然来了个‘金鸡独立’,一阵旋转式连环扫腿,将那四名呆愣在原地的痞子,踢出数米远,纷纷跌倒在了地上,各自捧着大腿、肚子的在那哭爹叫娘。 和这些江湖上小混混过招,对于陈天华而言,那简直就不费吹灰之力,气都不会多喘一下。 他弯腰将四把尖刀捡起,并交叠在一起,手指暗自用劲将刀揉成一个铁球形状,甩在这些小混混跟前。 “拿着这个快滚蛋吧!今个本少爷暂却饶了你们,今后少在这里欺压小老百姓,有本事就朝那些开赌坊,设烟馆的大佬们去要保护费呀。” 那四个小混混,自出道以来,可从没见识过像陈天华这般强悍,早吓得魂不附体,差点尿失禁。 他们知道今天是一脚踢到石板上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个个脚底抹油逃得比兔子还快。 只有刚才把身体滚到大石边的小头目花辫鬼,还死鸭子嘴硬,指着陈天华叫嚣道: “外地佬,你不要太得意,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我们是…唔唔唔…” 陈天华平生最痛恨被人威胁,他不待那花辫鬼把话说完,直接抬脚踩在那小子的嘴巴上,千层鞋底板使劲的在那上面蹭来蹭去。 “本少爷给擦擦你这张臭嘴!管尼玛的是什么牛鬼蛇神,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本少爷也照打不误!” 陈天华毫不惧色的大义凛然,搏得围观群众和小摊商们赞许目光,都在点头唏嘘。 但就这样子了,竟然没一人敢吱声欢呼,或者出面声讨。 这时,外面有不少脚步声从远到近,传入了这条街道上。 馄饨摊主巴老头这才反应过来,他颤巍巍走到陈天华身旁,神色紧张地说道: “大少爷,老汉谢谢你刚才仗义执言,但你毕竟是外地人,这种事你是管不过来的,还是不要惹麻烦为好,赶紧走吧!” “那老人家您呢?”陈天华关切问道。 “唉,我都是大半截入土的人了,没事的,待晚点我儿子他们来了,把摊位收拾一下,搬到别的街头,不来这里就是。” 那个花辫鬼趁着巴老者与陈天华说话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的朝着远处逃跑。 混搭在街面人群里,一溜烟就逃的不见踪影。 左刚刚想骑马去追,被陈天华制止了。 穷寇莫追,况且他们来这里目的,不是行走江湖打抱不平,而是来做银行开设分埠调研的。 与巴老头告别之后,二人骑上马离开了这条街。 “刚子,我们就在附近找家好点的客栈住下来,先在城里慢慢开始调研。” “好嘞大少爷。”左刚应声,骑上马开始上前打探、询问。 找了几条街,问了几个人,终于找到一家高级大客栈,后院有专门给客人提供的马厩。 他们要了一个有二个寝房的大厢院。 县城里客栈的设施一般化,没有自来水,上厢院的浴房里有大木桶供沐浴,但热水需要自个到热水房去提。 而客栈里有一间不错的公共澡堂子,陈天华决定就在澡堂子洗个算了。 这个澡堂子要比双栖镇上的讲究些,除了大池,还有贵宾单间,双人间,有搓澡师傅,修脚师傅。 当然,清末的澡堂子还不像后世,有什么按摩房,按摩女之类的。 陈天华要了个双人间,外间是更衣室,里面是二个大木桶,若干木盆,凉水和热水是隔壁水房用水管接入,有水笼头开关,方便操作。 俩人还去搓了个澡,请修脚师傅来修了个脚。 洗完澡,浑身一个舒坦。 陈天华回到上厢院,用手指擦一下桌面,上面竟然有一层灰。 “喔靠,还高级客栈呢就这水平,比杭州府城里的客栈差远了。”他嘟囔着让左刚叫来客栈管事,要求派佣妇重新打扫卫生。 一会楼层主事上来,一进门就报怨,“先生,这院子上午客人退房时,刚打扫过的。” “刚打扫过的?你摸摸这桌子、床上都是灰尘,重新打扫,完了请把所有窗户关上。” 陈天华把楼层主事的呵斥一顿,转身和左刚离开房间,准备上街去逛逛。 哼,这样客栈的服务水平,实在是太差,不知客栈老板是谁。 准备逛一下吃个晚餐,然后再继续逛街,了解当地的经济、生活情况。 长兴地处苏、浙、皖三界,环太湖而居,所以南来北往,水陆交通十分发达,除了水域船只,还有不少马车在城里奔跑。 在城里有不少外地客商,在此采购丝绸,茶叶,主要还是采购煤炭。 双栖石灰窑场在长兴县里,设有一个长期销售营业网点,兼做煤炭转运站,薛朝根负责这里。 他的船队往返地运来石灰产品,转回去是煤炭,不跑空趟。 但他不经常在此,雇佣了一位当地人做营业点的主事,姓崔。 崔主事告诉陈天华,长兴煤炭以前是当地人小打小闹的开挖,二年前来了几个外地商人,带投巨资,引入机器设备,还请洋人当技术顾问进行开挖。 这事还得到当地县衙的大力支持。 这些商人在长兴成立了耀金矿业,据说背后金主是洋人,还有江湖帮派参与。 现在,在长兴满城搞拆迁。 这里的经济发展畸形,规划差环境更差。 夜幕徐徐降临,城里到处是灯红酒绿,大红灯笼高高挂,浓妆艳抹的妓女,醉醺醺的嫖客,打情骂俏声不绝于耳。 /64/64592/17454783.html 第156章 巴老头之死 陈天华和左刚找了家饭馆,点了几样菜,随便喝点酒、吃点饭,算是解决了晚餐。 “大少爷,这里消费还挺贵的嘞。”左刚在那咂嘴弄舌的。 “这里的经济发展极不平衡,挖煤有钱的都成了暴发户,装逼摆阔,花天酒地,赌钱逛妓院,还能干什么。” 陈天华嗤之以鼻。 不过,就丰众银行在这里开设分号,也就是营业点而言,倒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这里相对富庶,手工业者,个体工商户,个体劳动者多,每天手里进出的现金就多,十分需要有一个存储的地方。 在这里开设丰众银行的分号,就需要跟这里的衙门,帮派建立起关系,到时该亮亮底牌,拜一拜码头。 当然,这些事情到调研清楚之后再办不迟。 翌日清早。 陈天华一骨碌从床上起来,推开窗户吸收点新鲜空气,到厢院里打坐练气,然后打了一趟军体拳,活动活动筋骨。 左刚也跟着起来,同样进行了早练,然后去水房用木桶提来热水和凉水。 俩人简单洗漱、冲洗一下之后,来到前堂。 “刚子,我们出去到昨天巴老头那里吃碗馄饨去。”陈天华叫停了准备往前堂饭厅里吃早餐的左刚。 “还吃啊,昨天没吃够吗?” 左刚真有点搞不懂大少爷,放着这么高级客栈里免费又丰盛的早餐不吃,舍近求远的去城门口小摊上,吃一碗馄饨。 “那巴老头的馄饨,汤头确实不错,昨天品尝到一半,被那厮给搅了,今早好好的吃一碗去!”??陈天华敷衍着。 其实,昨天打了那帮痞子之后,他心里隐约感觉有点不踏实。 那帮狗杂碎会不会回头再去报复,到时寻找不到他们俩,就拿巴老头出气,这不坑害了他老人家。 做人不能如此的不负责任呀。 “那大少爷请等一下,我去后院把马牵出来。”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左刚只能服从,他准备去后院牵马。 “别别,咱们走过去吧,二十分钟吧估计不会太远。” 就这样,陈天华和左刚俩人步行了过去。 二个大男人迈开步子也很快,穿过几个巷子也就到了城门口那条街了。 远远望去,只见昨天馄饨摊位置,几张桌子和板凳横七竖八的都在,唯独老头的人影却不见。 陈天华预感不妙,他迈腿快速跑近一瞧,只见地上和板凳上,还能见到干结的斑斑血迹。 不好,出事了! 他浑身遽地一震,血液快速循环,肾上腺素急速分泌,他环顾四周大声喊叫:“你们有谁告诉我,这馄饨摊的巴老头到哪里去啦?” 周围各个小吃摊位的摊主,闻声抬眸瞥了一眼,又低着头各忙各的。 他们是怕无端惹事,从而引火烧身,就算站出来也于事无补,反倒成了这帮地痞的报复对象。 来这里摆摊的人,哪个不是家里面困难?! 正所谓上有老,下有小,如果他们出点啥事情,那么家里的人该怎么办,怎么活呀? “有谁知道请告诉我,算我求求你们了。”陈天华双手抱拳向四周作揖。 “这位年轻少爷,这回你可是捅了个大篓子。昨天下午你们走后不久,那帮收保护费的人就来报复了,二三十个汉子,手里都提着砍刀。” “他们寻你们不着,就把巴老头打了一通还砍上几刀,可怜的他人都快不行了,后来被他赶来的儿子们送去了诊所,不知现在如何,估计凶多吉少。” 终于,一名五旬左右的男摊主看不过去,壮着胆子抖颤颤地走到陈天华身旁,小心翼翼的低声说道。 哎呀!是我无意中坑害了巴老头啊! 陈天华听罢如雷击顶,他一阵晕眩,心如刀绞。 原以为打个抱不平,哪知道反倒把无辜的一位老人家给害了。 昨天他本不应该离开,而是先应该把巴老头护送走,这才算正确。 这时的陈天华双目充血,他一把抓住那男人的手臂急切喊道:“这是谁干的?还有,巴老头现住在哪家诊所?” 陈天华的手劲很大,那男人被捏得呲牙咧嘴,蹙眉地在挣脱,“你…你松开手,你弄痛我了。” 陈天华见状,赶紧松开手道歉,“对不起,我心里着急,请你赶紧告诉我吧。” “这一带都是耀金矿业的人在操控,也是他们的人来打的,巴老头听说是被送到附近的城南诊所。” “城南诊所?请你带我们过去!” “那我的生意…生意怎么办?” 男人望了一眼在忙碌中的老婆,还在犹豫中。 陈天华从身上摸出五个银洋塞到他手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不由分说的带上陈天华他们俩,往城南诊所跑去。 …… 城南诊所是家西医诊所,规模不小。 当陈天华他们三人风风火火赶到时,巴老头已被送进医院停尸房数个小时了。 在诊所急救室门口,不远处的家属休息间里,巴老头的二个儿子和儿媳们,正在为支付诊所的抢救费用争吵着,两边貌似差一点就要开打。 在一边的墙角,一位衣着十分朴素,后脑勺扎成黑辫的少年,哭得很伤心,口头不停地叫喊着,“爷爷…爷爷…” 巴老头一生有三儿一女,老伴过世得早,他辛苦地把孩子们拉扯大。 大儿子结婚后因为家里穷,老婆忍受不住独自跟人跑了。 祸不单行,几年前他在长兴煤矿的矿难中不幸去世,后来矿主补偿了一小笔赔偿金。 巴老头把大儿子用命换来的赔偿金,开了一家餐馆,安排二儿子和三儿子共同经营。 这二个儿子非常的不孝顺,讨的媳妇也不是什么善荐,结果,巴老头还是被这二个不孝儿子与儿媳,连气带撵的自个出来了。 没办法,他又重操旧业,摆起了馄饨摊,独自承担起大孙子巴图飞的生活和读书。 当陈天华冲进诊所之后的种种行径,不用介绍,巴老头的二个儿子和儿媳,自然明白他是谁了。 哎呀玛哟,终算找到要钱的目标了。 “喂喂,俺爹是被你给祸害死的,就是你要逞能,事后自己一溜烟逃跑了,俺爹替你无辜顶上,你很赔钱。” “对,这事因你而起,得赔钱来!” “俺爹身体一直蛮好,最少能再活二十年,他一年摆馄饨摊能挣三百大洋,你得赔俺们六万银洋,否则,咱们上衙门去评理。” “……” 前世今生,陈天华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丑陋与痛心的现场。 /64/64592/17455417.html 第157章 仗义善后 面对气势汹汹,手都要指到他鼻梁上的巴老头亲人们,陈天华竟愣愣的站在那里,既不退缩也不申辩,心如刀绞,欲哭无泪! 他在为巴老头的死而难过,自责,同时,也为这些不孝子们的行为而痛心疾首。 “喂喂,你们想干什么!” 站在一旁的左刚挺身而出,他用双掌推开步步逼近的王老头两个儿子,怒骂道: “你们这些不要脸的混帐东西,你们老爹被人欺凌,我家大少爷看不过去而打抱不平,难道有错吗?现在你老爹被人给打死了,作为儿子的既不报官,又不找凶手报仇,反而赖上我们了,这还要不要天理?” “要是都不讲天理,我刚子先把你们这些不孝子孙拎到大街上,揍你们一顿再说,信不信!” 左刚火冒三丈,怒目切齿,撸了撸袖子举起钵盂大的拳头。 虽然年轻,卫士出身的他长得比陈天华外表要粗犷得多,平时里作为协统大人的亲卫,在杭州府城里都是横着走的,那受过这种窝囊气。 要不是现在便衣,又没带枪械,否则,他早就三脚两拳的上去侍候。 见左刚气势汹汹的痞子相,巴老头的二个儿子和儿媳们,都被训得低头耷脑,像打了霜的茄子以的干瘪在旁,谁也不敢再多吱声。 否则,还真的惹来几老拳,这可苦大了。 这时,一个二十四五岁左右,衣着朴素的村姑,陪着一位诊所工作人员进来了。 “你们都是巴老头的儿子儿媳吧,赶紧把死者的抢救费用给付清了,然后把尸体移走。” 诊所人员冷冰冰地喊道。 看样子,这位村姑应该是巴老头唯一的女儿,他是这堆亲人中最忙碌的,正在为父亲的遗体办理相关手续而受阻了。 尽管诊所人员嗓门不小,但屋里却是鸦雀无声,兄弟两家是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的谁也不吱声。 “二哥三哥,俺爹的房子不是你们去清理过了吗?樟木箱子夹层里,应该有一百多块银洋,那是爹的血汗钱,赶快拿出来交上诊所抢救费,把爹移回家设个灵堂,过几天葬了入土为安。”村姑憋红着脸,终于开口了。 “这一百多块银洋,可不能动的呵,这钱他爷爷生前说过,要给小飞飞读书用的,爹不在了,我们是长兄长嫂,这事应该由俺们家来负责。” 好像是巴图飞的二婶抢先出来表态。 明眼人都能看得明白,她这是障眼法,拿小侄来说事,就是想要吞了巴老头,这一百多块银洋的血汗钱。 “二嫂你也太霸道了吧,巴图飞由俺们家来负责,把钱给我们…”巴老头的小儿媳妇,毫不示弱地反驳。 “就是,谁不知是你们二口子把老人给逼出家门,以后还会管侄儿的生活与读书,谁信呐?!” 巴老头的小儿子前来助阵。 “……” 这些不孝子孙们又吵成一团,那位诊所人员看得都直摇头。 “你们别吵了,听我说二句吧!” 一直没吱声的陈天华,他终于开口了。 “巴老爷子在这家诊所里的所有费用,有本少爷担负,这个巴图飞今后的一切生活费用,和上学费用等也有我承担,你们把他老人家的遗体运回去吧,好好安葬,以告慰他冤死的灵魂。” 这一番十分诚意的话,让这些不孝子孙们羞愧无比,他们讪讪地离开房间,到停尸房去了。 陈天华让左刚跟随那位诊所人员,到账房去付帐办理手续,他自己则走到村姑面前,说道:“你是巴图飞的亲姑?” “嗯,俺是!” “你嫁人了?” “嗯,这是俺男人。”村姑指了指身后一个三十岁左右,老实巴交的男人。 “那好吧,巴图飞现在没有了亲人,你是她唯一可信赖的亲人,他今后就在你们家生活,我马上拔给你们二百块银洋的安家费,把家里打整打整,可不能让他受了委屈。” 陈天华估计他们生活应该是窘迫,但夫妇俩看上去忠厚老实,又是亲姑亲姑夫,应该会对巴图飞好的。 这夫妇俩听这位少爷阔绰,一出手安家费就是二百块大洋,这可是他们半辈子也挣不来的钱呀。 惊讶之余便是感激涕零,他们双双跪在地上,磕头碰脑,“谢谢恩人,谢谢大少爷…” “请别这样,快起来吧。”陈天华把他们两口子扶起来,继续说道: “巴图飞这二年在长兴读私塾学堂,每月生活费用十块银洋,我安排专人每月给你送去,本少爷在县城里有分号和营业部,请放心,有什么事他们会去帮助你们。” “谢谢恩人少爷。” “谢谢好心的大少爷!”巴图飞也很乖巧,他过来也给陈天华跪下磕头。 “起来吧孩子,今年多大了,读哪所学堂?” “今年十三岁,读县属新学堂。”巴图飞细声细气的说道。 巴老头人虽穷点但很有骨气,他拚了命就是想让大孙子读好书,将来有出息。 陈天华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道:“好好读书,安心生活,今后没人敢来欺侮你的,在家要听姑姑的话,本少爷有空会经常过来看你,再过三年,你就跟着本少爷闯荡江湖。” “嗯…” 巴图飞一双明亮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这个好心又陌生的叔叔少爷。 他可能做梦也没有想到,爷爷的意外丧生,从此,他的人生之路,就有一只有力的大手在牵引着。 这就是命运。 陈天华从怀里掏出二张百元银票,交到那村姑手里,又一起往村姑在县城边上的住宅看了一下,算认了个路。 他把双栖窑场在长兴的营业部地址,也告诉了村姑和巴图飞,告诉他们,若有事可直接去找崔主事。 安排好这些事务之后,陈天华决定做一下这家耀金矿业的调查工作。 随从左刚,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刚到长兴县地界,就他说了一句闲话,就在小摊位上吃了一碗馄饨,竟弄出一条人命,还搭上几百块银洋钱。 看来这个长兴县,还是个杀生修罗场。 /64/64592/17467007.html 第158章 途中遇山贼 二人经过一个整天,在城里各处走访,不难了解到这家耀金矿业的大概情况: 耀金矿业背后金主成谜,据说是来自上海或是杭州的投资商,而参与投资的洋人,来自哪个国籍就更也不明。 目前出面组阁的,是洪门太湖帮、洪门忠义堂,以及当地帮派人物,三方聚合在一起,县衙和湖州府衙里的许多官员,都跟耀金矿业有利益关联,背后势力强大。 他们在煤山镇等地开挖煤矿,逐渐发展成为煤业为核心,以地产、水陆运输、钱庄、客栈饮食、赌坊、烟馆、妓院,等等一系列垄断产业结构,在长兴县雄霸一方。 就是陈天华他们现在住的高级客栈,也属于耀金矿业产业之一。 在长兴县境内就有一个耀金钱庄,它的分号布遍全县,触角还到了湖州府城吴兴,好像听说在杭州府城里,最近也刚开有一家分号。 在陈天华看来,在一个县域里,有如此庞大的产业集团,衙门和官吏实际变成他们的狗腿子,是在为他们服务。 他们完全可以在县域里横着走,明抢豪夺,鱼肉百姓。 由之看来,想要在长兴开设丰众银行营业处,还得瞧瞧耀金矿业的脸色行事呵。 凭借岳丈李存智目前的权威与名望,陈天华谦虚点,到长兴来拜个码头求发展,耀金矿业与当地县衙,那都得礼让三分,谁也不敢阻挠。 但这就意味着将来,自己很有可能跟他们同流合污。 这让陈天华像吃了个苍蝇似的难受,特别不爽。 他不是个不明事理之人,非常明白时下的清末社会是个什么样的烂摊子。 他可以跟范成贵这样开赌坊、烟馆、妓院的‘假乡绅’们合作,可以放洪门湖绍帮一码,但如果跟随意杀人放火,草介人命,欺压普通百姓的团伙合作,或联姻,他万万不能接受。 这个,完全突破了他的道德观、价值观底线。 为了进一步了解耀金矿业的实际情况,掌握其所作所为的确凿证据,陈天华决定,深入到耀金矿业的矿区去探个究竟。 耀金矿业有若干个矿区,其中最大的矿区,毫无疑问就在煤山镇。 煤山镇离县城约有八十余里路程,那里群山环绕,地处偏僻,道路崎岖难走。 据当地老百姓讲,在没挖煤矿之前,那里几乎与世隔绝,土匪山贼横行,贫穷落后。 现在,那里就是个煤城,出现了不少爆发户,耀金矿业就是当地衙门的代理人。 “刚子,咱们找个向导吧。”刚上路就显得茫然,陈天华觉得这样不妥。 “嗯好的。” 这条路全是山路,弯弯曲曲,路上都没有任何标志,就任指南针认准个方向。 不过,当左刚去请当地村民作向导时,一听说他们要去煤山镇之后,纷纷拒绝了。 原因很简单,煤山镇位于山林边缘,这段八十余里道路极为难走。 在原始山林边缘,那一带是个三不管地带,随时可能冒出来一个拦路抢劫什么的,这些村民可不愿意为了赚一点小钱,而冒这么大的危险。 这倒是让陈天华他们为难了,没有向导,只好硬着头皮往前,骑着马慢慢行。 旋即,两人骑着马就走进了大片的森林里。 森林里面一片静谧,参天大树蔽日遮天,让人心慌得汗毛直竖。 “大少爷,这里会不会有猛兽出现啊,咱们这次出门大意了,应该带支枪。” 从没到过原始山林的左刚,有点惧怕起来。 “背条枪出来做事这算什么?岂不是把许多人都吓跑了?嘿嘿…刚子,这算不上真正的原始森林,只能是天然林场,只不过比你见到过的树林子要大很多。” 陈天华拍了拍左刚的肩头安慰道。 像云南,东北许多真正的原始森林,他是经历过考验的。 俩人骑着马走着走着,突然,看到前面的拐角处,四个山贼模样的男人,手中拿着短刃,正围着一名肩上背包裹的中年男人。 这位中年男人估计是个商贩,家应该就在森林那头,从县城等外地回家来,必须得穿过这片林子。 不曾想大白天的路过,竟会遇上了几个山贼,他脸上充满了无奈。 看架势又得失财免灾。 “嗨小子,看什么看,给俺们快滚!” 那几个山贼见陈天华他们是主仆二人,骑着高头大马,尤其看随从左刚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估计是个保镖,不敢轻易去惹。 这些地方人生地不熟的,陈天华懂得轻重缓急,碰上个劫财的本不想多管闲事,骑马过去也就算了。 这位中年男人就自认倒霉吧。 但是,那个为首山贼的话,让陈天华听得非常的不爽,原本心里就在为找个向导不成而烦恼。 他勒住马故意停了下来,嘴上随意地戏虐道:“本少爷看了又能把我怎么着?” 唉… 今天俺们遇到一个扛头了,一般人见到这种拦路劫财,都是脚底下抹油,逃得比兔子还快。 这小子怎么着,反倒想惹上事? “滚下马来!” 刚开口威胁的山贼大声呵斥道。 他慢悠悠走到了陈天华面前,晃动着手中锋利的短刃,脸上充满了不屑。 “哟呵大少爷,没看见俺们手里拿的家伙了吗?”见陈天华皮肤白皙、眉清目秀的样子,就是城里头的装逼大少爷。 陈天华才不跟他啰嗦,跳下马来直接抬腿,一脚踹在这山贼头目的肚子上。 “嘭…” 那山贼被踹飞丈余,手中的短刃也飞出老远,“当…”的一下戳在一棵大树上。 陈天华这一脚把握的力道相当适中,没有将他给踹飞打残。 他也明白,这些山贼原本就是当地山民,因为家穷或不得已原因,就在路边吓唬过路单人,弄些钱财,鲜有杀人伤人之事发生。 这跟那些成群结队,手上犯有血债的武装土匪,有所不同。 尽管如此,?那名山贼头目还是被踹得脸色刷白,弓着腰像只烧熟了的大虾,口中狂吐不止,仿佛要将整个胃都吐出来似的。 旁边三名同伙,原本准备看出好戏的,谁知道来了这么一出反戏,惊愕失色。 /64/64592/17467137.html 第159章 救下的人,愿做向导 半晌,他们才如梦方醒的反应过来,挥舞着手中的短刃,呀呀呀嚷叫着向陈天华扑来。 原本被围着的那位中年男人,还以为今日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面临的是失财免灾。 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搅局来了。 骑在马背上的左刚,则动都懒得动一下,心里还暗暗自乐的看着热闹。 他知道,这几个小毛贼,自恃有点三脚猫功夫,上来给三姑爷塞牙缝还嫌少。 就在中年男人愣神之际,三把匕首从三个不同的角度刺向陈天华。 在他看来,这位好心搅局的‘程咬金’,根本就不可能躲得开这样的攻势。恐怕是挂彩无疑了, 令他惊讶的是,那位表面强悍的随从保镖,竟然像个局外人似的是一动不动,袖手旁观的还嘻笑着当看客。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转折,让他变得瞠目结舌、惊愕失色。 只见这位年轻大少爷双腿蹬地,身体竟然是凌空跃起了两米高,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扫堂腿,精准地分别踢在了三名男人的脸颊上。 “嘭嘭嘭…” 轻微的骨头碎裂声在空气中回荡着。 三个山贼毫无疑问的被踢飞了出去,脸都有些变形,鼻子也凹陷了,嘴里吐出不少槽牙,鲜血鼻涕涂得满脸都是。 疼得他们在那里捂着伤口是哭爹喊娘。 这回,四个山贼算是明白了,今天特么的运气不佳,出来准备开一票,结果是一脚踢到铁板上去了。 面前这位看似人畜无害的年轻少爷,居然还是个练家子,绝对的武林高手。 这下山贼们心里面是叫苦连天,不清楚后面自己是个什么下场。 “今个算是给你们点教训,别成天动着歪脑筋,想不劳而获,要靠双手去勤劳致富才是上策,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道理懂吗?” 陈天华实在没兴趣和这些小山贼一般见识,咧嘴训斥他们一顿也就算了。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山贼,现在是连连求饶,口中含糊不清的磕头喊道: “这位好汉大少爷,俺们错了,刚才是有眼不识泰山,希望大少爷饶了咱们,回去一定痛改前非,今后好好劳作,不再些做缺德的事了。” “快滚吧!”左刚也下马来帮着吆喝。 四名山贼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的快速逃离了现场。 他们怕陈天华后悔,可不想再被他补踢上几脚,到时候恐怕连命都要没了。 “这位少爷,刚才多谢你出手相救,帮我解危,实在是感激不尽。这样吧,我家就在这林子那头,到我家去吃顿饭,歇歇脚吧。”中年男人走上前来作揖道谢。 陈天华可没有兴趣在这路上耽搁,他心里想着的,是如何顺利到达煤山镇。 于是,他随口就回绝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没有什么好谢的,到你家去就免了吧,我们也只是顺路而已,急着赶路就是有重要事情要办!” 中年男人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恕我唐突的问一句,敢问大少爷有什么急事吗?说出来兴许我能帮得上一把!” 对啊! 面前这名中年男人一看就是个商贩,走南闯北的,而且还是个本地人呐! 如果他能够当向导去煤山镇的话,不就解决烦恼了嘛! “这位兄长,我们是要去煤山镇办差,就是不认识这弯弯曲曲的山路,差一个向导。”陈天华直截了当的说了。 “煤山镇?那里就是个光秃秃煤城呀!大少爷,你…你们去哪里干什么?” 中年男人一听说陈天华要去煤山镇,遽然变色,他上下打量了陈天华他们二人一番,脸上露出一抹惊讶与担忧。 “是这样子的,我是搞银行投资的,这行里大掌柜委派我们俩人去做一个实地调查,看看这个煤矿及矿区的投资前景如何。”陈天华也是大概意思说来。 “额,原来是这样的。” 中年男人沉寂了片刻之后,最终,他似乎咬了咬牙说道: “大少爷,既然刚才你救了我,帮我解了危,我义不容辞地给你当向导,送你们到达煤山镇,我想以少爷你的身手,去那里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 中年男人说出这些话,似乎在心里面做了很大挣扎之后,才有这么个决定。 “那就多谢兄长了。”陈天华这时才喜形于色,连忙作揖致礼。 “哎哟大少爷,区区做个向导,这还用谢嘛?走吧,先到我家吃个饭歇息一下,再作打算也不迟。” 见对方答应做向导送他们去煤山镇,陈天华也不是个矫情的人,也就不客气地接受对方邀请,决定先去他家。 那中年男子跟左刚同骑一马,二匹马一路小跑。 路上,中年男人告诉陈天华,他叫茅新,本时里就在长兴附近的宜兴、无锡和安徽广德县等地,做些贩货生意。 马跑起来快,的的得得的一会就到了家。 茅新和他媳妇俩人,那是热情招待,什么薰腊肉,红烧野山鸡,山蘑菇鸡蛋汤等等,都给端了上来。 还请喝了当地自酿的米酒。 喝完酒吃饱饭,时间也不算早了,已是下午三点过,茅薪说天黑下来在路上是不安全的,建议第二天大清早出发,中午左右就能到达目的地。 陈天华点头称是,他完全同意。 山村没有什么客栈,茅新做生意的,家里条件还算不错。 他婆娘收拾出来一间上厢房,拿出新的被褥给陈天华与左刚两人使用。 招待周到、非常客气。 就这样,陈天华与左刚俩人,就在茅新家休息了一晚。 翌日清早,天才蒙蒙亮,茅新婆娘就做好了早餐,三人起床简单洗漱,吃了早餐、备些饮水之后,骑上马出发了。 通往煤山镇的道路坑坑洼洼,陡坡多,这些碎石加山泥的土路,都被载重的拉煤牛车或骡车给压坏了。 这路上跑的马车极少,不是大型载重牛车就是骡子车,还有当地一种独轮手推车。 还好,陈天华他们今天是骑着马来的,否则,屁股都得要颠烂了。 离煤山镇越来越接近,一路上尽是从那里面出来的载重拉煤牛车,一辆接一辆。 陈天华他们经常得避让开路,马匹根本就跑不起来。 /64/64592/17476381.html 第160章 路遇检查站 这种拉煤牛车,应该都是为了装运煤炭而定制的,两只车轱辘很大很厚实,车子加长加宽,四周都是木板围起很高,便予装卸煤炭。 茅新说,装满这么一车煤估计在七千斤左右,一般需用三条牛,或者三条骡子来拉。 车子起动时,还需要车夫或押车人帮着推一把才行。 这些拉煤的人,大都是这一带的山民,有安徽广德的,也有浙江长兴的。 倘若家里有这么一辆牛车,天天在拉煤,估计全家人应该说吃喝不愁。 三人跑马有时快跑有时慢走,约摸过了二个多小时之后,周围变得荒无人烟起来。 看架势,应该接近矿区了。 中途休息喝水时,陈天华跟茅新闲扯起来。 “茅兄,你一说起煤山镇,好像是谈虎色变,眉头紧皱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 茅新苦笑了笑说道: “大少爷有所不知,这煤山镇原本是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山里的煤炭也是当地人自个挖出来自用,也有背出去卖的,但量比较少。” “自从这二年耀金矿业在这里大规模挖煤开矿之后,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外地前来挖煤,贩煤的人数千上万。” “有人就是市场,各种档次的妓院,赌坊,烟馆开得遍地都是,应有尽有。其它地方,一个县城也没如此热闹,吃喝嫖赌抽,这里是独立王国。” “许多拉煤跑运输的车主,辛苦赚了些钱,都在煤山镇吃喝嫖赌抽的消费掉了。” “当地山民的土地山林都卖给了矿业公司,全家人索性在矿业各矿区去劳作,有了点积蓄,自个开店摆摊,或是搞运输。” “这里有乡镇公所吗?”陈天华问。 “额,这里的镇公所就是矿区保安大队,镇公所保长就是保安大队长。县衙门只要求耀金矿业每年有管理费、税收上交,高兴的屁颠屁颠。” 嗯,这种情况可以想象。 这些幕后投资者,设计了一个闭环产业链,从矿产所有权,开采权,运输,销售,消费等各个环节,都有耀金矿业集团在把控。 这下,陈天华终于明白耀金矿业,是如何发家致富的了。 他心里一下子明白过来,能设计出这套闭环产业链,对于一个从后世穿越过来的人而言,这不是个难题,更算不上什么创造发明。 但对于时下闭塞愚昧的清末社会,一般人没有这种经济头脑,设计的人要么也是位后世穿越者,要么是喝过洋墨水,懂得科学技术与思想的人。 或者说直接就是有洋人在背后操纵。 “进入煤山镇那真叫无法无天,死个人就像是死了一条狗,耀金矿业就是土皇帝,这里三头二天的发生矿难死人,大都是按人头数,发放点赔偿金算球。” 茅新像竹筒倒豆子,自顾自继续唠嗑。 想到这些,他心里就发悚,这次要不是陈天华替他解了危险,他知恩图报,否则,打死他也不会来煤山镇。 他告诉陈天华,这里面经常发生人员失踪现象,前段日子他认识的一位贩货的商人,进煤山镇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到现在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无头案一桩。 “上马,继续赶路。” 陈天华听罢苦笑了笑,拍拍屁股起身,招呼大家结束休息,继续赶路。 茅新所讲的这种情况,完全是在他的意料之中,这种闭环控制,当然包括人命在内的一切。 这里山高皇帝远,谁也不知道这里面发生些什么? 骑马小跑了大半个钟头过后,进入眼帘、视线所及之处,出现了不少低矮不一的房屋和建筑,看来是己经抵达煤山镇了。 “玛的,终于到达煤山镇了,这个鬼地方。”左刚高兴的哼了一句,策马向前。 再往前走了五六分钟,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检查站。 “怎么这地方还设立路障检查什么?”陈天华不解的问茅新。 “这里是一个煤炭出境检查站,但凡拉煤的牛骡车离开镇出去,必须在检查站出具煤炭完税手续,否则就要被扣留。但以往他们只检查出去的车辆,对于进来的人和车辆,可从不查的呀。” 说着说着,茅新也在疑惑中。 在路障旁边有几间低矮,用薄石板盖着房顶的房子里,先后走出来三个身体强壮的青年男子。 他们身上穿戴倒很普通,灰黑色的也没有统一制服,但有一样东西,让陈天华惊愕失色。 那就是他们手里端着的,清一色装配长柄刺刀的制式步枪。 这种长柄刺刀的制式步枪,世界上只有一个国家喜欢持有,那就是东洋岛国-日本。 日本人一向有武士道精神,虽然现代都离不开自动火器,但在战场上,他们仍热衷于冷兵器,不忘关键时刻的肉搏拚刺刀。 所以,他们兵士虽说个子普遍不高,但所持步枪都是长枪,若加上长柄刺刀,那整条枪比人还高。 不用走近去看,陈天华就能猜出这制式步枪,应该是村田22式制式步枪。 这里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日本陆军的步兵装备,一个弹仓可填装八枚子弹。 他还知道,这种村田制式步枪,清政府可从没购买进口过,自然就没有装备过清军,无论是新军还是绿营、巡防营。 在这个偏僻的矿区出现,那绝不是捡来的,应该是走私进来的。 虽说这种枪,在日本军队中已属于淘汰产品,目前被村田33式步枪所替代,但矿区保安队竟然有如此正规的制式枪械,岂不是很奇葩吗? 除了村田制式步枪,这些人的左臂衣袖上有个红色袖标,袖标上清楚写着‘矿区保安队’五个金黄色大字。 左刚的反映自然跟陈天华大不同,他搞不清楚什么制式步枪,更是不认识袖标上的字。 他的马走在前面,见到几名带枪的人从屋里面窜出来,脑袋瓜子的第一反应,就是遇上了土匪。 “快走,大少爷!” 喊叫的同时,他已经勒马调头,往回打马奔跑起来。 只听见耳边传来“砰…”的一声枪响,在空旷的山野上尤其的响亮,回声久久嘹绕。 /64/64592/17476634.html 第161章 临机应变 紧接着是一道粗犷的声音,随山风飘逸了过来: “特么的给老子站住,如果不想死的话,调头回来,否则的话,老子枪里的子弹,可是不长眼睛的呵。” 玛的,还真是无法无天,动不动就开枪。 “左刚别慌,调头转来。”陈天华勒住马动都没动一下,他非常冷静。 当向导的茅新,见此状况也是嘴角浮现一抹苦笑,回首对身后的左刚提醒道: “左兄弟,到了煤山镇这里,遇事可千万不能毛燥,否则,吃亏就在眼前呵,弄得不好命都输脱。” 左刚惊魂未定地勒转马头,的的得得又回到陈天华身边,慢慢往前走去。 三个保安队员手中端着制式步枪,明晃晃刺刀对着陈天华他们,慢慢的走到他们面前。 其中一人横眉竖眼地对着左刚厉声道: “你们是干什么?为什么见到检查就要回跑?” “没有呀,我是看到这荒山野岭的,突然窜出几个带枪的人,神经一紧张,手就下意识的勒转马头往回。”左刚立马辨解,他说的是实话。 “他…他玛的,还能狡辩,你把俺们当…当成土匪了不是?瞎了你的狗眼,俺们是堂堂正正的矿区保安队,土匪见到咱们,都得跪着喊声爷。” 一个队员有点结巴,还抢着说话,准备刷刷存在感。 “你们从哪里来,到煤山镇来干啥?”三人中为首的一位保安队员问道。 “噢诸位,我们刚从长兴县城里过来,是耀金矿业总部同意我们过来办差事。”陈天华立马接过话题。 “县城…总部?你们认识咱总部的谁?” “耀金矿业的大掌柜是金天龙先生,二掌柜是贺仁宝,咱们都认识,这次是贺掌柜安排我们过来的。”陈天华依据调查了解的这些基本资料,临机应变。 那三个队员瞧了瞧陈天华,见他骑着高头大马,气宇轩昂,明显就不是普通人家,不富即贵。 而且随口就说出耀金矿业的一些情况,也许正是二掌柜家的什么亲戚。 就算不是二掌柜贺仁宝的亲戚,也不是什么可疑分子,逐一点了点头,末了加了一句,“只要不是什么报馆来的就行。” “报馆?有记者来这里吗?” 陈天华惊讶之余,连忙从衣兜里摸出几颗稀有的进口糖果,讨好地送给这些队员。 记者这名词,在时下清末很陌生并不通用,这些保安队员自然也听不懂。 时下大报馆,都有大量的特聘撰稿人投稿,但也有专职外勤,也就是新闻收集者。 不过,这些人现在并不叫记者,叫报馆访事。 只是眼下还没有新闻采访自由一说,走访是不受什么律法保护,想干,就有点偷偷摸摸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把镇上的一些情况,写成文字,还用那个摄人魂魄的妖魔机器,拍了些纸片带了出去,这下矿业总部的掌柜们不高兴了,让我们严查,只要带有笔墨纸砚,妖魔机之类的一律不准进。” 哦,经这么一说,这下陈天华终于明白了。 喔靠,还真有报馆记者进入了煤山镇。 那个保安队员嘴里所说的妖魔机器,实际就是这年代的单镜头反光照相机。 在时下清末,闭关锁国的让人愚昧不堪,一台先进的照相机,一直不被许多保守官员和百姓接受,尤其是紫金城里,严禁带入。 说是这玩意儿能摄人灵魂,照一下人就魂不附体。 举国上下,除了少数的洋务派,唯新派人物,大家都认为照相就是妖术,畏之如虎,实在是啼笑皆非。 但陈天华弄不明白,这又有哪家报馆昏头涨脑,派这些记者,带上照相机进煤山镇来干什么? 难道就是想报道煤山镇里,那些居民或矿工的日常? 这里没什么好报道的,就算报道揭开这里的阴暗面,什么奴役百姓,草菅人命,吃喝嫖赌抽。 这种新闻报导,恐怕是既没人管也没人感兴趣。 因为,这么现象在大清国比比皆是,不足为奇。 但让耀金矿业的高层老板们不高兴,恐怕不光是这些报道,应该还有些不为人知的东西给揭露了出来,可能严重威胁到他们即得利益。 陈天华这分钟是开动脑筋,大概想出个所以然来。 三名保安队员上前来,检查了马背上的行囊,里面除了换洗衣裳,就是食物和水。 除此之外,没有他们所说的笔墨纸砚,更没有稀罕的洋玩意儿-妖魔机。 陈天华来搞调研,全凭自己大脑记忆,现场分析判定。 因为他就是决策者,并不需要给谁汇报。 “那你们就进去吧!” 其中一名应该是班长角色的保安队员,他对陈天华他们挥了挥手说道。 “好嘞,谢谢!” 陈天华很客气地跟这几个保安队员作揖、打上招呼,回过身来,拍拍左刚肩膀警告道: “上马赶路,下次可别这样毛手毛脚的呵。” “知道了大少爷。” 左刚自感心虚地伸了伸舌头,然后跟茅新先后骑上马背,的的得得继续向前。 茅新见陈天华年纪轻轻,竟然如此的处变不惊,还三言两语的打发了几个保安队员,很是佩服。 “哎哟大少爷,看你是经历过大场面的,可真的利害,一点都不慌乱,今后必成大气,刚才我都被吓得两腿直发抖。” 际天华对他笑笑道: “这些都是小兵嘎子,不需要怕他们什么,他们只会拿着鸡毛当令箭,吓唬吓唬人,手上还没掌握啥生杀大权,瞧瞧咱们这架势,没啥好怕的。” “这倒也是。”茅新不由的点头称是。 三人骑着马很快到了镇上。 煤山镇占地面积不算小,纵横交叉有好几条街,一眼望去都是高矮不一的房屋,饮食小吃,客栈妓院和赌坊,也有几家烟馆。 镇上居民都住在冷街,镇的边缘。 陈天华找到家看上去还算高档的客栈,这里没有独院厢房,都是一间间隔断的房间。 他们要了两个房间,陈刚和茅新二人住一间,陈天华单人房。 洗漱完了,找了家饭馆吃了饭,就在煤山镇上到处走走,搞个目测调研。 /64/64592/17482883.html 第162章 淮北老乡 这个煤山镇确实没什么好逛的,除了饭馆、酒楼、大小澡堂、妓院、赌坊和日杂店,没有任何跟文化有关的东西。 这里最大的特点就是到处是一层煤灰,房屋、室内桌椅上,道路面上,灰蒙蒙一片。 街上碰到的不是满脸洒气的煤车夫,就是满身满脸都是煤灰,只露有两只红眼睛相对干净的挖煤工人。 天黑下来之后,那些妓院赌坊的红灯笼都挂了起来,茅新胆小怕事,建议大家不要出门,就窝在房间。 就算这样,客栈房间里也不安静,经常有一些浓妆艳抹的女人来骚扰。 “先生,要不要到我们翠红院瞧瞧,那里的姑娘可都是新来的,一个比一个水灵,能捏出水来……” “……” 把门关上也不顶用,一会就有人来敲门,不厌其烦还肆无忌惮,一直骚扰到午晚之后才消停。 …… 第二天早上起来,三人就出去吃早餐。 煤山镇街道上小吃摊位特别多,三人就随便找上一家,坐在那些要点稀饭馒头的就吃了起来。 “大少爷,那边有几个挖煤工,当中有一个眼睛老盯着咱们这里看。”茅新好似发现了新情况。 “我早看见了。”陈天华漠然回复,他仍然低头在喝着稀饭。 茅新都能看到的情况,陈天华岂能不发现? 他一坐下,鹰隼般双眸早就警惕地四处扫描一边,三个挖煤工在那吃同样的早餐,其中有一个见到他们三个人很惊喜的样子。 这挖煤工除了一双红眼睛,全身灰黑一片,根本瞧不明白那是谁。 不过,凭直觉,那个挖煤工不像是认识陈天华。 他自信在这里,尤其是挖煤工,不可能有他认识的人。 正想着,只见那个挖煤工径直走到他们这桌跟着,咧开嘴惊喜对着左刚笑道:“刚子,还真的是你呀!俺一直在看就是不敢认。” “你是…”左刚这个榆木脑袋,反应很慢。 “俺是小牛,宋小牛!同村老乡…” 原来是安徽的同村同乡,儿时玩伴。 “呵呵…小牛啊,啊呀,你…这一身这模样,我当然瞧不出来啦。”左刚惊喜地站起来,“来,坐坐坐…” 宋小牛就势在旁边位置坐了下来。 “哦对了小牛,你怎么跑到这里来挖煤了?” “是,俺…俺是被招到这里来挖煤的,同村过来的还有四蛋,阿发……”宋小牛如实回答。 “四蛋他们也来了,那他们人呢?”左刚兴奋地问道。 一问起四蛋他们几个同村老乡,宋小牛忽然难过的抽泣起来,“四蛋,阿发他们全死了,一个月前的煤井瓦斯爆炸,烧死二十几个人。” “玛的,这个吃人的煤矿。”见儿时穿开档裤的同村小伙伴,到外乡挖煤而惨死,左刚难过的咽不下口中食物。 “哎小牛别难过,我来问你,现在矿上情况咋样?”陈天华插问道。 “刚子,他…”宋小牛看向左刚。 “别紧张,他是我的东家,陈大少爷。” “哦…” 宋小牛这才告诉陈天华,这里矿井里的大概情况。 在矿井里劳动强度大,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他们每天都要下矿井,安全没有保障,还经常受工头欺诈。 每十天放一天假,可以到镇上来耍,说白了就是让他们吃喝玩乐赌花钱。 今天就是宋小牛的放假日。 “那你自己有些存钱了吗?”陈天华问。 “有一点不多。” 宋小牛还告诉陈天华,由于工地上除了挖煤没有其它娱乐,许多工人都学会了赌和嫖,辛苦赚了些钱,如果命大年底能回家,也带不走多少。 两人正交谈中,宋小牛二个同伴叫他,小牛起身对陈天华与左刚说道: “大少爷、刚子,俺们要到澡堂子里去洗个澡,换洗衣裳,过会完事了,俺中午之前过来找你们。” “好…我们就住那家客栈二层。”陈天华给他指了指。 “好再会。” 宋小牛说完就随同伴离开了早餐店。 他们吃完早餐,随便逛了几个店铺,随便询问一些情况,评估一下这里的消费水平,就回房间去了。 陈天华决定下午跟宋小牛再深入聊会,尽可能多的了解些当地情况,然后准备第二天一早离开煤山镇。 茅新和左刚听了很高兴,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早离开早好。 中午宋小牛过来了,他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恢复了其本来面目。 陈天华请他一起来到镇上高级点的饭馆吃饭,宋小牛表情还有些不好意思。 “大少爷,俺本来应该请你们吃顿饭的,可俺怕请不起你们。” “哎呀,小牛啊你就别客气,你跟刚子是同村老乡,那就是自己人了,来来…我们一起点酒。” 陈天华赶紧开口打消他的顾虑。 在一旁的左刚也是极力安慰。 淮北来的宋小牛比较憨厚老实,听左刚说陈天华的老丈人也是淮北人,赫赫有名的李氏家族,他肃然起敬,也没再客气什么。 四个人就一起吃上了。 席间,陈天华问了些情况,宋小牛如实回复。 他告诉说,最近煤山镇听说来了些陌生人,端着个妖魔机器,咔嚓咔嚓…吓坏了许多人。 后来,矿上严禁矿工私自与陌生人接触。 不久前有个工友,就是跟陌生人跟触,说了几句话,被矿上保安队发现,当场打了半死,拖出去至今下落不明。 他还提供了一个亲眼目睹的重要线索,就是前几天有一对陌生男女,骑着马进的煤山镇,结果被保安队抓走了。 “哦,那你知道他们关在哪里吗?”陈天华很敏感,他对这个产生了浓厚兴趣。 “这倒不太清楚,但俺知道保安大队的位置。” “这就行,等会带我去看一下,可以吗?”陈天华很是兴奋。 “嗯,大少爷。”宋小牛没有丝毫犹豫。 茅新一听陈天华要去管陌生人的闲事,连忙拽了拽他的衣角说: “大少爷,恕我多句嘴,这煤山镇保安大队里的人,个个如狼似虎,穷凶极恶,比土匪还土匪,你可不能为几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去蹚这浑水,到时我们是插翅难逃!” 他害怕陈天华年轻气盛,自恃武功高强,一时之间没忍住脾气,和保安队干了起来,那可真就不好办了。 /64/64592/17483076.html 第163章 矿区保安队 虽然,他也认为陈天华的身手,确实厉害,但身手再好也怕菜刀,双拳难敌四手。 更何况,是要面对手里端着枪杆子,数百个人的保安大队,而且是在耀金矿业的地盘上,他们无所顾忌。 陈天华对茅新笑了笑说: “本少爷千辛万苦的下到这鬼地方来,就是为了查找这个耀金矿业的真相,现在有了机会岂能不去搞明白?” 他只说了要做的事,而动因他没多解释,况且对茅新这个当代人也说不清道不明。 实际动因就是,是谁派出记者冒险进入煤山镇,绝非为了揭示这里的黑暗那么简单。 这里面肯定有更大,不为人知的内幕。 “这…” 茅新还想说些什么,被陈天华摆手制止,“茅兄,这事你不要参与为好,你已经把我们带到这里,完成了向导任务,要是我们明天走不了,你明天一早就自个回家去吧。” “我…大少爷…我不是这个意思…”茅新认为陈天华误解他了,涨红着脸想辩解。 “不不茅兄,请听我说,这件事跟你没有丝毫关系,也是我临时想到,我并没有误解或质怪你的意思,这种事情你是帮不上忙的。” 陈天华说完,扭头对左刚说: “刚子,你等会把二匹马的马掌检查一下,多准备些马料,装好水、买点路上能吃的卤牛肉,包子等东西,我等会和小牛去保安大队实地瞧瞧。” “好的大少爷,你自己可要小心点。” 左刚早就摸清楚这个年青老大的脾性,决定要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 现在,唯一的正确办法,就是好好去配合他完成要做的事。 …… 煤山镇保安大队的大队部,也就是所谓的镇公所,就在镇北的西南角。 一个很大的空间,四周围墙围得严严实实。 军营营房区,军械库,仓库、审讯室、牢房、食堂等应有尽有。 还有一个马厩马场,里面约有三百余匹战马。 军营旁边有一栋二层主楼,估计就是大队部。 由宋小牛的带路,陈天华来到大队部不远的土山坡上瞭望。 “大少爷,咱们得小心呵,不能被保安队发现,否则,我要被他们打死的。” 虽说是答应带路过来,那是同乡义气使然,其实宋小牛一直紧张得要命,小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虽然不明白这位大少爷为啥要这么做,但清楚这肯定是玩命的事。 他能不紧张吗? 双腿抖擞个没完,脸色苍白,冷汗湿了后背,吓得不轻。 “放心吧没事,我只是随便看看,并不露面。”陈天华小声安慰道。 大队部前面围成一个大前院,大院内停着几辆马车,有十几保安队员围着二十几个当地山民,在那发生一位争执。 保安队员中为首的,是个脸上留有两道刀疤的三十多岁汉子,只见他满脸的络腮胡子,强壮的体魄,腰间还别着一把六轮手枪。 这名汉子是保安大队一中队的中队长,姓甘,别人私底下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叫刀疤甘。 “甘队长,你们把我们的田地林子都拿走了,那我们以后怎么活?” 山民中有个六十多岁的老汉,走到了刀疤甘的面前,可怜巴巴的说道。 “嗨嗨马老头,征用田地山林的,矿上不是给你们补贴银钱了吗?你们家里面的人,还安排在矿上做杂工,这还不行吗?”刀疤甘不屑地训斥道。 “可是补偿的钱太少了,而且一半是白条,要开矿之后才给齐……” “别特么的啰嗦,还没开矿哪来的银洋?再说,这是矿山上面大掌柜们的安排,咱们保安队只是奉命行事,有事你找我们贺老大去吧。” 还没说上三句话,刀疤甘就很不耐烦的嚷嚷起来。 山民们是一个个怒目相对,但是,看到周围这些队员身上的枪杆子,在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谁也不敢再闹下去。 院内说话声音传出来,宋小牛是听不太清楚,而陈天华则听得是一清二楚。 他扭头问道:“哎小牛,你知道贺老大是谁?” “贺老大真名叫贺老六,是煤山镇矿区保安大队的大队长,也是镇保长,据说他的大哥是矿业二掌柜。”宋小牛回复。 这个贺老六在整个矿区,那里如雷贯耳,许多人没见过他,也不知道长什么样,但他的凶名可以吓唬小孩。 “噢我明白了。”陈天华慢慢点头称是,“那这个贺老六平时在哪里活动。” “我听矿区的那些工头私下议论,这贺老六在镇上开有家妓院叫叫‘翠香院’,他一般都在那里活动,有事情他才去大队部。” “哦,这下我清楚了。”陈天华点了点头,沉思片刻之后对宋小牛道: “这样小牛,你等会先回矿区去,过段时间找个机会离开这里,下井挖煤没有生命保障,你直接到杭州来找我,丰众银行陈天华,找左刚也一样,到时我给你安排别的工作。” 宋小牛嘴里反复把丰众银行念叨几边,硬记下来,然后抱拳作揖转身离开。 …… 煤山镇翠香院。 凌晨五点不到,天还是黑蒙蒙一片。 在院内一处独立小院里的厢房里,一位三十多岁瘦长男子,正躺睡在雕花实木的双人床上,呼噜连天。 二名翻墙而入的蒙面男子,蹑手蹑脚来到厢房,移步至内走廊的一扇窗户外。 一阵轻微的动静响起,那是冷兵器划在窗棂上面的声音。 窗户内栓被轻轻拨开,窗棂抬起,从窗外“嗖…”跃进一个矫捷身影,脚步很轻,一听便是训练有素。 紧接着,他轻轻打开门,让门外另一个进屋里来。 为首的一个手势,二个男子同步平行的向床上摸去。 凭借窗外依稀月亮光,一步步向大木床摸去,让人紧张得毛骨悚然。 床上男子不知是从梦中惊醒,还是感觉到些什么,他突然一骨碌坐了起来,面色泛红、迷迷糊糊。 此人正是煤山镇矿区保安大队的大队长贺老六。 他昨天刚从矿区各大小工头那里,收上来一批‘人头税’,然后给保安队的这帮弟兄们,发放饷银之外的福利。 /64/64592/17483999.html 第164章 擒贼先擒王 矿区保安大队是耀金矿业的一支重要武装力量,也是他贺氏兄弟在耀金矿业立足的资本之一。 这三百来号人枪,他必须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他当过兵,懂得带兵除了权威、军纪,同时还需要用金钱收买人心,这叫恩威并行。 犒赏慰问弟兄们完了之后,他带上二个保镖又回到自己经营的翠香院里来逍遥。 他抽着矿区工头们上贡来的上等烟土,喝了一斤半黄酒,又与翠香院里的新相好,头牌小红巫山云雨一番之后,十分满足地睡了过去。 凭借着当过清军绿营里斥候的经历,他朦胧中发现床前有二抹影子在晃动,以为是自己的那二个保镖,特么的擅自进来了,便破口大骂道: “玛的,怎么就越来越没规矩了呢?!是谁叫你…们进来的,还不快去叫小红过来侍候老子!” 只一会,听得房门“嘎吱…”响了一声,仿佛从门边走过来一个“身段丰满、婀娜多姿的女子。” 天色黑暗不亮,贺老六是醉眼惺忪,他口齿不清地对着走近的人影淫笑道: “小红红,你…你包裹得这严实干啥?老子还没…没尽兴呢,快脱了衣裳上来…” 说着,他自己竟晃晃悠悠下床来,向前进中的黑影“小红红”迎了上去。 黑影中勾腰低身的“小红红”猛然直起抬头,一个箭步上前,一伸手陡地锁住贺老六的喉咙。 另一边的黑影揪住他的手臂一拧,把他按跪在地上。 此刻的贺老六,吓得酒劲一下散去大半,睁大三角眼仔细一瞧。 额的娘哎! 这那是什么头牌小红红呵,分明是二个满脸横肉的精壮男子。 “你…你们是哪道上的人?知道俺是谁吗?想…要干什么?”他虚张声势地连声吆喝道。 这又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野路子混蛋,又是自称江湖盗侠,搞点绑架勒索的破事。 “老实点,老子有事找你…”一声冷哼。 是个外地的陌生口音,语气还斯文。 这时,贺老六似乎察觉出对手的身份不太对头。 不像是什么江湖道上的哪路盗贼呀! 是官家…这不太可能,他们从来跟耀金矿业,就都是穿连裆裤的一家子人。 极有可能是耀金矿业的冤家对头,别的什么帮派的人寻仇来了。 他玛的,在耀金矿业的地盘上谁敢来撒野,咱都不怕。 此时,他反而倒是镇静下来。 “刚子,去掌灯,搜搜他的房子、床头柜和床!”陈天华低声命令道。 “好嘞大少爷!” 左刚先把房内的蜡烛灯给点亮,然后先往床边靠拢,准备从那开始搜索。 那贺老六借着灯光抬头一瞧,尼玛的,就二个蒙面人,还装神弄鬼的。 乘着开灯瞬间,大家的眼睛不适之时,只见他突然用力甩膀子,头猛地缩退,一下子挣脱了陈天华的锁喉。 随即是脚下一个扫蹚腿,向陈天华袭来。 见陈天华躲开了,一击不中他又虚晃一招,但身影却向大床扑去。 大床的枕头底下有他的一把六轮手枪。 贺老六矿业保安大队长可不是浪得虚名,这个职位,也不是光靠他哥哥贺仁宝的提携。 他本身当过绿营斥候,也就是后世的部队侦察兵,是个练家子,有两把刷子。 不过,也是今天他的运气不佳,碰上对手是后世的国家精英分子,这种小伎俩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陈天华只面对一个对手,岂能让他轻易逃脱,只见他轻盈一跃,借势一脚飞踹,力道强劲,正中贺老六前胸部。 “哎哟…” 贺老六惨叫一声,被踹得顿时脸色刷白,估计胸前肋骨断裂几根。 他弓着身子仰躺在地上,就像只烧熟了的大虾,双手捂着前胸,胸闷气短,口中狂吐不止。 把昨晚好酒好肉一股脑儿都吐得一干而尽。 顿时,屋里弥漫开一股酸涩味,薰得陈天华眉头紧皱。 “大少爷,枕头底下有把六轮手枪,床头柜里还有一沓像是银票,不知是多少,噢…还有一枚印章和几百块银洋。”左刚高兴地向陈天华报告。 “把手枪和印章扔给我,把银票和银洋用袋子装好。” “是,大少爷!” 左刚把枪、弹夹和印章扔给陈天华,从背上褪下背包,把银洋和银票麻利的装入背包。 见到钱,他心里是乐滋滋的。 从老家出来谋生,谁不是为了钱? 陈天华接过印章瞧上一眼,发现是贺老六的个人印章,估计这厮签发命令,布告等都用印章。 这是大多数文盲的惯用手法。 背好钱之后,左刚给陈天华搬来一把,房里仅有的高靠背木椅子,让其坐下。 又从背包里掏出装好烟丝的烟斗,递过去又点上火,一副讨好的嘴脸。 左刚这人身上说不上有什么闪光点,既无上进心又没思想主见,整天瞧上去吊儿郎当,一副痞子样。 要说他唯一的优点,就是对淮北李氏家族,协统大人李存智的忠心不二。 自从跟上陈天华这个李府三姑爷之后,他心悦诚服,心甘情愿的当起了小弟跟班。 陈天华翘着二郎腿,靠在硬皮面的高靠背木椅子上,完全是一副大少爷派头。 只见他左手端着闪着星火的短柄英伦烟斗,右手把玩着那把英伦出品的六轮手枪,鹰隼般双眼直勾勾盯着贺老六,让人不寒而栗。 贺老六经过阵痛和呕吐,额头上全都是汗珠子,但人要缓和得多了。 这时,他的求生欲望在陡增,三角眼里的二个眼珠子,骨碌碌的乱转着,情不自禁地用眼神瞟向门外小院。 这个独立小院的隔壁间里,有他的二个保镖,院外还有他的姘妇老鸨,新相好小红等。 翠香院里可有不少人呵。 玛的,那二个跟班兄弟咋就不过来了呢,狗日的指定是昨晚快活一休,现在还呼呼大睡呢。 这些混蛋,整天光知道吃喝嫖赌,关键时刻就拉稀,根本派不上用场。 贺老六腹诽埋怨,希望奇迹出来。 “你眼珠子别瞎转了,掂记外面没用的,你的二个手下都被收拾塞在床底下了,老鸨和十几个娘们,还有大堆佣人都给绑上,派人看着呐!”陈天华冷哼道。 保镖给收拾了这是事实,但没人看管其他。 大半夜的大家瞌睡正浓,谁特么的脑子被驴踢了,梦游跑到这里来? /64/64592/17489833.html 第165章 申报馆派出的人 “小子,你知道俺是谁吗?”贺老六强忍着前胸的巨痛,开始咧嘴,进行虚张声势的反击。 “当然知道,赫赫有名的煤山镇矿区保安大队长贺老六,谁人不知?我还知道,你是耀金矿业二掌柜贺仁宝的嫡亲兄弟。”陈天华撇嘴轻蔑道。 “哦…既然都知道,那为何还敢对老子动手?!就不怕事后死你全家?”贺老六气势开始凶狠起来。 “闭嘴!竟敢威胁本少爷,你是自己找死呀。”陈天华厉声断喝。 他生平最厌恶的,就是来自对手的无端威胁。 只见他低沉怒喝的同时,手腕嗖地一抖,手中的短柄烟斗犹如一枚暗器,“嗖…”的飞向贺老六头部。 “哎呀…” 一声惨叫,烟斗正中额头左下方。 贺老六忙用手捂住左眼,只一会,殷红鲜血从指缝里慢慢渗出。 一阵钻心疾痛袭来,他跪在地上呲牙咧嘴的低吟,但又得强忍着不敢高声,怕引来杀身之祸。 估计左眼是废了,但先保命要紧。 “听着贺老六,我无意来杀你,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保你和翠香院是安全的。但你再敢多句嘴或耍什么花招的话,我今天就灭了你和翠香院的一切。” 说话间,一股强劲的煞气向贺老六迎面扑去,他不寒而栗。 “好汉…哦大少爷,咱有话好…好说,别冲动!”贺老六吓得冷汗直冒。 他挖尽脑子,尚不知江湖上有个叫大少爷的人物,难道是从外地闯进来的,什么路子? 他很想知道,这个叫大少爷来头,究竟是何方神圣? 但有一点他感觉得到,这位叫大少爷的人物,那绝对是个冷面杀手。 在煤山镇这一带,贺老六的凶名足以吓退一切牛鬼蛇神,够狠够横,杀人不眨眼。 但今天碰上这位比他更狠的大少爷,他只能怂了。 谁不想活着,口口声声说不怕死的人,在性命攸关时刻,求生欲会十分强烈。 是个人,都还是怕死的。 “本少爷问你,前几天被你们关起来的二个记者,一男一女,现在可好?”陈天华突然询问道。 “记者?”贺老六听了一愣,“噢…您说的是那二个假洋鬼子吧,来自上海申报馆的访事?” “对…就是他们二个,关在哪?”陈天华点了点头不露声色,非常镇静继续审问。 原来是二个上海申报馆的访事。 陈天华暗忖。 上海申报馆,也就是国内外赫赫有名的《申报》出版发行商,曾被称为中国近代史的百科全书。 它是一家具有英伦背景的大报社,创办者是英国人厄奈斯特-美查,于同治年者创刋,至今已有三十年出版与发行历史。 现在的申报,无论是规模、影响力和发行量,是大清国乃至东南亚最大,最具影响力的报馆。 许多申报的工作人员,都是时下的高级知识分子,大都有留洋或是有洋人血统,精通英文与办报要约。 这些买办,时下被大清国人称之为假洋鬼子。 “他们二个被…关在大队部里呐…” 这下,贺老六终于明白,这二个凶神是什么来头了。 尼玛的,原来是上海申报馆派来找人的二个杀手。 “你们对他们动刑了吗?”陈天华脸一沉,发出冷冽而愤怒声音,目露寒光。 “额,这…俺不太清楚,都是刀疤甘在管。” 贺老六心虚的推卸责任,一紧张,嗓音变得尖锐起来。 三天之前,他接到矿业总部快马来报,说是这二个直镇子上公开活动的男女,是英伦洋人派来的探子,命令把他们关押起来。 没想到,抓捕时那男的奋力反抗,当场被打断了大腿。 审讯时,为了让他们交出藏匿的东西,男的被折磨到半死,女的也够呛。 这二个男女身上都有一本烫金的‘派司’,洋文他们这里的人没一个认识,只认得‘上海申报馆’五个汉字。 这对男女现扔在大队部牢房里三天了,是死是活他还真不知,但结果肯定是惨的。 贺老六当然不敢说这么多,怕这位大少爷盛怒之下,自己小命变没了。 陈天华没有看到现场,更不知道结果,当然也就不会有什么情绪变化。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耐着性子细细说道: “贺老六,这次我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并不是针对你和这个翠香院,我们只想带走这二个男女同事!” 他干脆就伪装成上海申报馆的人。 “哟…我没听错吧!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贺老六听罢,瘦长的身体顿时得瑟的抖了抖,嗓音也更加高尖起来。 没有矿业总部的命令或许可,想在这四面封闭的煤山镇,带走二名受伤的人质? 这四周及方圆百里,可都是耀金矿业的地盘,这不是痴人说梦话吧! 陈天华自然也是估计到,可能面临的处境与困难,所以他是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他费这种大的心思,冒着随时随地丢命的风险,去救这二个素未谋面,现在才知是申报馆的人,是疯了吗? 此话,在决定行动之前,茅新和左刚都分别疑惑过,提醒过,当然,口吻是很客气的,没有指责说‘你疯了吗?’ 嘴上没说,表情流露出来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陈天华当然没疯。 他敏感到此事非同小可,申报馆派人来,绝非只为了报道煤山镇什么骇人听闻的矿难,而是来实地调查此什么,鲜为人知的东西,涉及到英方利益。 让人没想到的是,耀金矿业的掌柜们,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下令扣押并进行了秘密审讯。 这也肯定不是耀金矿业这些土匪流氓所想到的,一定是幕后老板的指令。 陈天华决定救人,并非只是出于正义和人道主义,而是想要搞清楚背后的真相。 他敏感的认为,这背后的真相,对于他今生今世在时下清末发展,应该是非常有利的。 只见他鹰隼般双眼直视着贺老六,绷着脸什么也不说了。 犀利的寒光刺得贺老六,不得不将脸上的笑容冻结住,手还紧紧捂住左眼。 这种近距离的紧逼心理战,贺老六岂是对手? “那…那请问你找我想…做什么?”贺老六此刻心慌慌,六神无主,完全沉不住气,开口便问。 陈天华需要的就是这结果,他起身走前跨出一步,站在贺老六的斜对面,高大身躯就像是一堵墙,给对方以强烈压迫感。 “很简单,你开具一张通行证给我,内容易准许我们带走这二个男女,并完全离开煤山镇。”他亮出了底牌,道出了要求。 /64/64592/17490188.html 第166章 准备营救 “额?” 贺老六咧嘴申辩道: “我认不了几个字,当然也写不了,咱这里也从没搞过什么通行证,都是传令兵当面口述命令。要不…我…我跟你们去走一趟,让刀疤甘当场放人就是。” 前面说的是实情,临了,他还想出个歪心思,赌一把运气。 可没想到陈天华早有准备,事先就想到他拿文盲说事,击碎了他的侥幸心理。 “哼哼…这不用麻烦你来回的跑了,通行证内容我帮你拟好,你只需在上面签字画押即可。” “哎…我照办,我照办就是啰。”贺老六似乎很配合的答应,准备画押。 “听好了贺老六,可不许耍花招,要是画押搞出个什么情况来,你的小命就先没了。”陈天华威胁道。 他心里是清楚的,但凡重要的书面命令,除了印章,一定还有他贺老六特定的符号,也就是画押。 但贺老六画押是个什么样子,陈天华没见过,如果这厮在这上来耍个花招,去提人的后果,那就不堪设想。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只好去赌上一把。 “放心,我一定不耍花招,嘿嘿…就这二个假洋鬼子嘛,放在大队部我不嫌烦,提走就提走,没大不了的事,嘿嘿…” 说着,他很认真地在通行证落款处画了押,在印章上哈哈热气,便使劲盖上。 “给…大少爷,就是这样子。”完了,贺老六把自己亲自画押盖章好的通行证,双手递给陈天华。 他已镇静下来,心中有底了。 哼,我就是把人从牢里给放了,你们也未必能逃出去。 陈天华接过来仔细看了下,折叠好小心翼翼地收入衣裳口袋里。 凭刚才的细致观察,他认为贺老六并没有耍花招,因为他不敢。 贺老六肯定怕陈天华留人下来扣着他,倘若那边提不出人来,那就先把他给灭了。 这是江湖上一惯做派。 “行,那就委屈你下地狱去休息啰。”话音未落,陈天华一记掌化刀,凶狠地砍在贺老六脖颈动脉处。 这厮一下子就昏倒在地。 陈天华并没有就此打住,只见他双手紧紧夹住对方的头颅,用力猛地一扭。 “咔嚓…”一声脆响。 贺老六的脖颈骨应声断裂,头颅随即无力低下,僵尸白慢慢上脸。 不留任何后患! 这是陈天华在执行特殊任务时的信奉,也是谨慎从事的原则。 况且,像贺老六这种双手沾满普通百姓鲜血的人渣,灭了他,那算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冷眼旁观的左刚,却看得是心惊肉跳,浑身一阵鸡皮疙瘩,腿肚子还微微抖簌。 他下意识用双手捂住眼睛。 左刚当兵从军有五个年头,前年中期跟随李存智大人,随部队镇压过义和团,也跟着大家一起对人开过枪。 但那是七八十米远的距离。 扣动扳机开枪,跟近距离贴身徒手杀人,那心理状态完全是二码子事。 你看这位三姑爷杀人,面不改色心不跳,沉着而动作娴熟,就好像他是在杀只鸡而已。 刚才连杀二个保镖,都是一招毙命,干净利落,这次同样如此。 左刚怎么也想不通,三姑爷这杀人招数从哪里学来的? 如此娴熟,足以证明他以前肯定也杀过人。 可他的年龄和经历? 种种现象,还真的让人想不通,琢磨不透呀? 而且,他下手如此的心狠手辣,跟他温文尔雅的外貌,极不相称,谁也想不到。 关键是他的心理素质…这心也忒大了吧。 此时的左刚是昏头涨脑,满脑壳都是官司。 现在的陈天华,在他左刚的心目中,不光是高大仗义,还多了一份畏惧感。 “愣着干啥?快帮着把他移到床底。”陈天华低声喝道。“哦…” 被陈天华一吆喝,他如梦方醒,连忙上前一起,把毫无 气息的贺老六推移至床底。 …… 当天,清早七点钟左右。 煤山镇矿区保安大队部大院。 院里面乱哄哄的,许多队员起床,正在水井边上提水洗漱,你争我夺的没有次序。 镇上大队部实际只有一个中队在这里,另外二个中队都被分派到各个矿井,维持秩序。 大院门口,有二名肩挎着枪的保安队员,在岗哨亭里站岗。 大队部的警卫室里,还有二个队员和一名值班的中队副,端着餐盘放在桌子上,准备吃早点。 这时,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从院外的的得得开入大院,骑在马上的是一位年轻汉子,高大挺拔,威风凛凛。 高头大马后面,跟着一辆长辕马车,牵引马车的是一黑一白二匹大马。 坐在长辕上的车把式,也是位年轻人,长得虎背熊腰,很是彪悍。 枣红马与马车,都稳稳停在大队部门口。 枣红马上下来的那位高大汉子,将马缰绳缚在马车把子上,让三匹马拴在一起。 大清早的来了这么模样的不速之客,自然引起院内队员们的观看,议论。 “这来的人是谁呀,瞧这架势来头不小呵,像是从县城总部下来的人。” “那辆马车是空车,还用二匹马牵引,有点夸张了些吧。”“嗯,像是来接什么人物?” “……” 这二位精壮男子,并不理会院子里队员的议论,目不斜视、大摇大摆地向大队部门岗走去。 在大队部一楼餐厅的小包间里,直属一中队的中队长,刀疤甘正咂着小酒、吃着送上来的早点,哼着黄色小调‘十八摸’优哉游哉。 他家伙长得胖墩墩的样子,鱼泡眼吊着,里面白多黑少,眼珠子像绿豆般大小,滴溜溜转得飞快。 刀疤甘家在长兴县城里,父亲是个商人,家里还算富庶,他从小就上私塾。 他有名有姓,叫甘奎。 可他不是个读书的料,平时里结交些狐朋狗友,调戏妇女,打架斗殴,闹得街坊里是鸡犬不宁。 有次跟一帮江湖人斗上了,结果吃了亏,自个脸上挂了彩,留下二道刀痕。 他父亲没辙,把他送到煤山镇,他姐夫贺老六的保安队,远离县城这个是非之地。 嗨嗨,他来这里还如鱼得水。 这几年,靠着姐夫贺老六的裙带关系,加上自己机灵做人,甘奎终于混上了直属中队长。 /64/64592/17490638.html 第167章 男访事死了 别看只是个中队长,那油水可一点也不会少捞,整个镇上的楼堂馆所,小摊小贩的,可都归直属中队管辖。 哪个都不是傻呆傻瓜,还不知定期上贡些钱财给中队长? 所以,刀疤甘在这里,吃香喝辣的,还天天有女人搂着睡觉。 比特么的县城里过得自在多了。 “报告…”一声吆喝,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猛的抬头,只见是值班队副推门进来,“甘队长,有二位自称是县城里下来的,是矿业总部缉查队的人,要进来找您!” 哎呦…是总部缉查队? 这是个刚成立部门,说是大掌柜金天龙的锦衣卫,大部分人都是湖匪,但他们可有通达天庭的权力。 甘奎倒吸一口气,挠着头呲牙咧嘴的喃喃自语。 “快请…” 他的话音未落,门口人影一闪,有人不请自来,还擅自闯了进来。 闯进来的二位,是盛装打扮的冷脸壮汉,为首的高挑个头,额头上却有二道深深的刀疤,显示其不凡的江湖经历。 闯进来的刀疤汉,当然是巧装打扮过的陈天华,后面跟着的是左刚。 陈天华从翠香院离开,悄悄从客栈后院那弄了辆长辕马车,再把左刚的马也套上。 估计那两个男女都不同成度受有刑伤,骑不得马,用马车拉吧。 车把式就是左刚,他以前在新军干过。 玛的,这家伙的二道刀疤,怎么就比老子的还深呢。 甘奎瞧着陈天华的样子,心里感叹着。 “甘队长,好有雅兴呐,自个竟喝起了早酒?”刀疤汉陈天华吆喝道。 口音明显不是个本地人。 “哎呀呀,闲着就喜欢每天喝几杯小酒,二位来一口?”甘奎讪讪道。 “不啦,兄弟我公务在身。”陈天华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手令给他。 “我们是奉金总裁之命,前来提走那二位上海申报馆的访事人员,这是贺大队长的亲笔手令!” 甘奎恭敬地接过手令,上面内容很清楚,画押字迹也确是贺老六亲笔,还有那枚私章。 这个,他太熟悉了。 “来人,去把那二个上海申报馆的男女带过来!” 甘奎大声命令门外的值班队副,一边把手令收入自己衣兜里。 “是…”门外值班队副带人去了。 “哎哟,两位请坐!我这里没什么可招待的,嘿嘿!”甘奎谄媚地笑着落座。 “两位贵姓?”三角眼滴溜溜转动着。 “这个无可奉告!”陈天华冷冷的哼了一声。 尼玛的,总部下来的就这么盛气凌人,不就是有大掌柜金天龙撑腰嘛,可这是煤山镇,还神气个啥! 甘奎一脸的不爽,但也只敢在肚里骂几句过过瘾。 “请问,二位提走这对男女访事干啥呢?就在这里悄悄解决掉就算了。” 甘奎与这两位冷面人凑在一块,若他不开口,估计半天都放不出一个闷屁。 冷场不说还尴尬,他只好随便胡扯几句热络一下。 “别多问,咱奉命行事!” 刀疤汉半天才嘣出这么一句。 哼,一副装逼的熊样。 甘奎心里又想多骂几句发泄一下情绪。 不一会,人带过来了,不过只有一个女的。 她叫许云媛,今年二十三岁,新加坡华裔,另一个男的,也是她的新婚丈夫,却是位英国血统的混血儿。 这些,陈天华在甘奎呈给他的二份,由申报馆签发的访事证上,看得清楚。 面前的许云媛,已全然没有照片上那美艳丽人的风姿,盘鬓秀发成了一堆鸡窝草,身上那套秋装已支离破碎,手上和脸上的鞭痕可知她受过刑罚。 原本漂亮的脸颊现污垢不堪,衣裤上血迹斑斑,浑身散发出阵阵酸臭味,身体也被折磨虚弱够呛。 美丽的双眸显得暗淡无神,眼珠子宛如一对死鱼眼,她连边上是谁都懒得理睬,完全是行尸走肉。 “还有一位男性访事呢?”陈天华凛冽问道。 那个队副欲言又止,勾手把甘奎叫了过去,在其耳边嘀咕一下。 甘奎听了点点头,转身拉过陈天华到房角落,低声对陈天华耳语道: “额,是这样的,这小子捕他时拚命反抗、逃跑,被枪击中大腿,审讯时又拒不交待藏匿的东西,被兄弟们打了一顿扔在牢里,刚才去看,他流血过多已经死了。” 他讲述的口吻像是打死了一条狗一样的轻松。 “死啦?” 陈天华听后脸色刷的骤变! 如此草菅人命,无法无天,令人发指! 关键是这个男人显然比那个许云媛重要的多,他应该知道整个秘密所在。 否则,他当时不会选择反抗和逃跑,捕获后,刀疤甘也不会对他用重刑。 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大费周章的进来救人,结果关键人物死了。 此刻的陈天华胸口如十万匹草泥马在奔跑,又气又急又失望,已处在暴走边缘,忍不住一掌拍在餐桌上。 “哗啦…”一声响。 餐桌一边被他掌力击打下,轰然坍塌,餐桌上的酒杯、盘子、碗等“咣当…咣当…”落在地上,粉身碎骨。 这一掌太突然,在场的人个个心里遽的一震。 玛呀,这力道强劲,劈在人身上那就是伤筋断骨。 “死了一个,我怎么向大掌柜交待啊。”他装出很难办的模样。 “可之前总部命令并没有强调要活口啊。” 陈天华这下猛掌发怒,也引起了甘奎的怀疑。 这怎么回事? 查抓这二名申报馆访事,同样是总部缉查队通过大掌柜亲自下的命令。 但凡上峰没要求留活口的,一般都是要求秘密处置,活埋或扔进荒矿井里,谁也找不到。 怎么这回态度转了180度,又是带回又是震怒的! 甘奎脸上的微表情,陈天华扫上一眼就知道,这厮起了疑心,也怪自己刚才没压住心里的火气。 “算了,死了就死了算球,我们就如实汇报去交差吧。”他停顿一下对左刚命令道:“刚子,把这个女的带到车上去吧。” “慢着…” 甘奎听后一愣,站起来摇头道: “带走要犯虽有贺大队长手令,但你领走人总得给我留个什么手续吧!” 他的意思是说,既然是总部缉查队的人,总该有个身份证明之类的吧,他得验明正身。 /64/64592/17497805.html 第168章 亡命出逃 陈天华站起来走近二步,鹰隼般双眸居高临下地直逼甘奎。 “总部手续都交给贺大队长了,不信你派人去问!再说了你没看清楚手令内容吗?立即让来人将这二个男女带回总部,不得有误!那个男的有洋人血统,有些问题很敏感,结果人却死了,这些难道要跟你讲吗?” 他身上那股煞气咄咄逼人,甘奎吓得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胀红着脸双手摇晃着。 “不不别误会,这事以前从没发生过,这样,人领走了你总得给我一份收条吧!” 甘奎要求陈天华写一份领条,表示人他带走了,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一般不好推辞。 “好吧,事情紧急刚子,你们先把这娘们带到门口去,我和甘队长办理领条手续。” 陈天华给左刚递上眼神,不由分说地挥手让他带人先走。 甘奎这时他怕陈天华的武力,也不敢明着吭声阻拦,算是默认。 左刚和值班队副带着许云媛向大门口走去。 甘奎转身到旁边房里去拿笔墨纸砚,表面上他是准备好让陈天华留下依据。 实际上,他是安排一名在餐厅吃早餐的队员,悄悄上翠香院寻贺老六去了。 他岂能完全相信陈天华? 而此时的陈天华,可是心急如焚,时间一分一秒拖延下去,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些什么。 贺老六和保镖的尸体都在床下,万一老鸨派人去房间送早餐什么的,发现没人影,就会寻找。 他的眼神始终盯着大门口,见左刚搀扶着许云媛还没走到,但瞥见一抹人影从餐厅后门窜出,骑上一匹马向外奔去。 不太对劲! 刀疤甘出去准备笔墨纸砚,半天不见返回,陈天华感觉他在故意拖延时间,就大吼一声,“甘队长,准备的笔和纸呢?” “呵呵,来了来了…” 说话间,甘奎只拿着笔和纸进来了,故意忘了墨与砚。 “兄弟请稍等,我去大队部去拿墨与砚过来。” 他放下笔与纸,跟陈天华歉意地谄笑一下,转身准备出门,突感脖颈处瞬间重力袭来,眼前一黑。 “咔嚓…”一声脆响,颈椎被陈天华双掌合一给生生砍断。 甘奎身体一软,瘫倒在旁边的椅子上。 陈天华明白这个厮儿在拖延时间,等待去寻找贺老六的人回来,在这之前,绝不会轻易让他们走人走的,所以,他当机立断。 他情急之下双掌砍倒甘奎之后,让他身子扑在桌子上,然后关上门快速追赶左刚他们。 左刚这家伙处置这方面经验明显不足。 许云媛听得丈夫已死,她浑身都已瘫痪,心如死灰,自然不会配合跟着左明走出去。 有处事经验的人,应该是挟着她快走,而不是小心搀扶着慢走。 许云媛只受鞭刑,还有就是二天多没吃饭,整个身体并无大碍。 话说左刚搀着许云媛穿过一楼大厅,和杂乱的人群,接近大门口时,瞥见陈天华匆匆从后面追了上来。 “快快…快上车…快!” 陈天华一上前,伸手挟起许云媛冲出大门,走向马车。 这时的左刚才如梦方醒,心领神会,他连忙解开马缰绳,准备起动。 门口岗哨见值班队副陪同出来,当然不会阻止。 陈天华的动作太快,值班队副还在懵逼怔愣之中,人影已穿过门哨跨上马车。 左刚一抖马缰绳,“驾…”的一声吼,马车呼地窜出,向前飞奔。 陈天华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望着陈天华他们的快速离去,在场百余名队员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总部的人来头太大,气势汹汹的气场超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像被催眠似的,做不出任何反对举措。 那名值班队副,慢慢从催眠中醒来,望着消失在尘烟中的车马,他恹恹地走回自己屋里去。 他当然不敢阻止,连甘队长都没有反对,手续肯定办妥了,否则现在早就大喊大叫。 不过,他坐下来吃了几口早食之后,总感觉哪里有点对不上劲。 按常规,这时的刀疤甘应该是哼着小曲,走出小包间来吆喝几声。 可今个奇怪了,一点动静都没。 想到这里,值班队副还是走进言奎用餐的小包间里。 “甘队长,甘队长…甘…”队副推搡着扑在桌子上的奎甘。 不推还好,这一推那甘奎身子一斜,从桌子上啪嗒跌落在地上,头“咚…”的一声磕在地上都没反应。 队副吓了一跳,感觉不对头,伸手往其鼻子口探究。 “啊…” 那队副大吃一惊,吓得手嗖地缩回惊叫一声。 他定了定神,转身对着大厅大叫:“快来人啊,甘队长被杀了!快来人…” 一会儿,大厅和院子里的队员们纷纷跑了进来。 有几名保安队员跑进来问:“队副,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那两个人,根本就不是总部派来的,是申报馆派出的杀手救人来了,快快…拉响警报,吹号集合队伍,跟我去追。”队副下令道。 “唔唔唔……”手摇式警报声拉响,沉闷的警报声在空旷的煤山镇,传得很远。 “昂呜…昂呜…” 大院里一片杂乱,队员们放下正在吃早餐的筷子,跑进马厩里牵出战马,持枪骑上战马列队。 “追击。” 那中队副手一挥,率领一中队荷枪实弹的队员,一马当先地向外追击。 那队副现在状态,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浑身是劲。 中队长刀疤甘死了,他这个队副完全有扶正的大好机会,他焉能错过。 如能及时抓住那二个杀害甘中队长,劫走女要犯的敌人的话,岂不是立有大功。 如能这样,中队长这个位子非他莫属。 话说左刚驾着马车一路颠簸奔驰,一会功夫就走上往长兴方向的那条路,前面就是刚来就碰上的那个煤炭检查站。 陈天华骑马跟上马车,摘下装水的皮囊扔给口唇开裂的许云媛,并大声对他说:“许小姐,我们是来救你的。” 原本沉默不语的许云媛听罢十分吃惊,她慢慢抬起头来,死鱼般的眼睛里突然间发出一丝求生的光芒。 原来是申报馆派人来了。 她忽然间像见到了亲人似的,热泪盈眶。 /64/64592/17497869.html 第169章 激战闯关 “听着许小姐,刚才镇上响了很久的警报声,说明我们的营救行踪彻底暴露了。前面马上要到煤炭检查站,后来应该还会有追兵,你要听从我的指挥,负责把身子蹲下并牢牢抓住马车辕,能吗?”陈天华双目炯炯地告诫道。 许云媛坚定的点点头。 能活着逃出去,就能替夫申冤,做什么,受多大的苦都行。 三人奔跑了没多久,转过弯来前面已经看见检查站了。 只见三个持枪的保安队员,先后从检查站里冲下来。 他们显然是听到镇上的警报声,早已放下粗大的树木拦栅,并按左中右品字形站在路中间,并把枪给端了起来。 “停车检查…”几个队员几乎是齐声叫喊。 陈天华一看这架势,明白马车要闯过路中间粗大的木栏栅,根本不可能,现在只能智取,能蒙骗过关当然最好,实在不行就只好夺了检查站,硬闯过去。 “刚子别慌乱,我到前面去游说,你马车跟在后面,到前面慢慢勒住马,保持距离的停下车,那三个保安队员由我来对付!” 陈天华一边吩咐,一边从腰间掏出贺老六那把六轮手枪,悄悄顶上火。 “好的大少爷,你放心吧!”左刚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提到嗓子眼儿的那颗心,终算是放下些许。 他没有经历过这种战斗场面,更没什么闯关经验,要不是陈天华及时吩咐,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应,是前进还是后退。 经过这段时间跟随陈天华这个主子,他发现别人都不知道怎么去做,不太可能完成的事,这位三姑爷是一抹不梗手,干净利落。 左刚对这位无所不能的三姑爷,现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言从计听。 有这位李府三姑爷在,他心里是安定的,只要听从吩咐、执行命令即可。 嘱咐完许云媛和左刚之后,陈天华深呼吸几下,镇静几秒钟,然后一马当先向前,对着那些端枪的三个队员挥手大声道: “三位大爷请别紧张,是我们…昨天从这里进镇上的,贺掌柜家那边的人。” 话音刚落,高头大马已冲到关卡跟前,他猛地勒住马缰绳。 “嗷…” 枣红马前蹄高高撩起,一声嘶鸣之后,稳稳定在路障之前。 “咈咈…” 高头大马出着粗气,像变戏法似的在木栅前小路走动。 这些动作既有威摄力,又很自然流畅,就像是见到了几位老朋友似的。 三个队员见是昨天给他们洋糖果,那位骑高头大马的年轻人,都先后放下手中的枪挎在肩上。 那名班长上前询问道: “兄弟,镇里究竟发生了啥事,怎么就拉上警报?” “这不太清楚啊,不过刚才出镇口时,听几个巡逻的保安队员在那嘀咕,说是贺老大的翠香院,昨晚被十几个江湖盗贼给光顾了,损失不少呵!” 陈天华信口开河,很麻利地编了个故事。 “玛的,这些江湖盗贼可真是瞎了眼,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们是活腻味了。” “怪不得警报响个不停,敢情是在全镇搜捕这些盗贼。” “……” 三个队员听罢,愤愤然地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三位爷,我们得赶路回县城去复命,快放我们过去吧。”陈天华见对方都放松了警惕,便很自然地提出过关要求。 “行行…马上放行…” 那班长开口发话,并靠路边上走去,很自觉地让开道。 另外二名队员,则合力将那棵粗大树木做成的栏栅,给竖立起来,敝开了中间道路。 “谢谢三位爷,改日再来煤山镇一定捎上些礼物送给大伙。” 陈天华双手抱拳在马上一边施礼,一边策马的的得得过了路障,靠在路边挥手示意让左刚的马车过来。 “驾…” 左刚见状自然心知肚明,他忙抖动马缰绳,驱动马车的的哒哒向路障处驶来。 “哎…他们昨天来时并没有马车呀,这车上装的是什么东西?”其中一名队员反应过来,随口嘟囔。 “是啊,哎…停下来!停下来检查完了再过。”那个班长似乎很忠于职守,伸手喊话叫停。 左刚那边一瞧,特么的要停车检查就急了,他心里清楚,一旦停车检查就什么都要露馅。 三姑爷已过了关卡,不可能商量咋办。 情急之下,他见路障并未放下,连续抖动马缰绳准备加速闯关。 二匹战马得到主人指令,撒开四蹄奔跑起来,“的哒哒…的哒哒…”速度不要太快,简直就是风驰电掣。 “玛的,这厮要闯关,摘枪准备射击。” 三名队员见马车非但不停,还加速准备闯关,顿时慌得一逼,纷纷摘下肩上的枪,拉开枪栓子弹上膛。 “呼…”地一下,疾风裹挟着尘土扑面而来。 还没等他们举枪瞄准,马车已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出了关卡继续向前奔跑。 一时间里,煤炭检查站前是尘土翻滚、蔽天遮日,那些马蹄嘶鸣声,叫骂吼叫声,枪栓声混杂在一起,犹如跑了调的交响乐章。 “开枪…”那班长大吼一声。 “砰…” “砰砰…” “……” 三支村田22式步枪射出的子弹,“嗖…嗖嗖…嗖嗖嗖…”如雨滴般向马车后箱飞去。 子弹擦着车篷吱吱作响。 在马车启动时,好在许云媛听从陈天华事先嘱咐,早早半趴在车厢底板上,双手紧紧握住车辕子。 现在,见子弹飞来,更是吓得尖叫声连连。 左刚也被突如其来的枪击,吓得缩紧脑袋猛地低下身子,全然不顾正在急驶中马车。 突如其来的枪声,同时惊吓到了二匹没经历过战争场面的高头大马。 在颠簸的山道上,受到惊吓的大马没命的向前奔驰,一下子失去了方向控制,“轰隆隆…”侧翻在路沿下的山坡上。 而近在咫尺的陈天华,则临危不惧,只见他左手勒转马头,右手举起了六轮手枪。 “砰砰…砰砰…砰砰…” 他连续扣动扳机,射出枪膛中的六发子弹。 随着手起枪响,近距离手枪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啊…” “哎哟…“ “……” 三个保安队员纷纷应声中弹,倾刻间撒手倒在血泊之中。 陈天华顾不上左刚那头是个什么情况,他跳下马去首先得检查三个保安队员的生死状况。 /64/64592/17503844.html 第170章 荒野里骑兵追逐 走近一瞧,一名队员头部中弹,另一名是胸中二枪,这二个都已命归黄泉。 只有那个班长没击中要害,还有点动静。 “求…求求你…别杀我。”他嚅动着嘴哀求道。 “对不起了,下次投胎别干保安队这活计了。” 陈天华冷漠地哼了一声,捡起他身边的长枪,对准其左胸一个反刺。 “卟嗤…”一声,左胸来了个透心凉,顿时鲜血飞溅。 那个保安班长头一歪,抽搐几下便一命呜呼了。 陈天华把尸体旁的三支长枪和弹夹,都麻利地摘下挂在马背上,然后才牵着马跑向翻车的山坡。 还好,左刚正搀扶着许云媛,从散架的马车里出来呢。 瞧上去,他们灰头土脸的,只是脸上、额头和肩膀受到撞击。 “怎么样,受伤严重吗?”陈天华关心的能否动弹。 “我没事。”左刚活动了下手脚,对着陈天华憨笑了笑。 他是军人,又练过武,这种侧翻应该伤不了他。 “我…我也没事。”正当陈天华疑惑目光扫向许云媛时,她十分虚弱地回答道。 她二天没有进食,受过鞭刑,一路上惊吓颠簸,现在又这么折腾一下子,碰伤於青那是必然。 关键是现在浑身酸痛又软弱无力。 “许小姐,你能骑马吗?” 陈天华瞧着那二匹马并未受什么大伤,而马车则完全散了架。 “骑马倒没问题,我以前就是马术爱好者,只是…只是我现在需要进食喝水,再少许歇一会。” 听许云媛这么一说,陈天华心里自然就敝亮多了,他重重舒了口气。 “刚子,快把你准备的食物和水拿出来,咱们抓紧吃点喝点,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呢。” “明白。” 左刚从马背上取了些水、卤牛肉和馒头出来,大家狼吞虎咽地开始嚼食起来。 许云媛也没了女孩的矜持与斯文,手拿着一块牛肉,用牙咬着用力撕扯,大口嚼吞。 她心里清楚,必须让自己尽快恢复部分体力,至少能骑上马背上不致于被颠落下来。 “大少爷,我今天表现得不太好。”左刚边吃着,边为自己的怯懦而自责。 “没事,第一次经历都是这样的,吃一堑长一智嘛,以后你再遇上这状况就有经验了,记住,凡事不要惊慌失措,要冷静应对。” 陈天华并没有责怪,在他的认知中,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蛋子,都会被吓得尿裤子。 左刚算是多少经历过枪声的那种场面,没尿裤子,还能驾着马车闯关,已然不错了。 “额…” 第一次经历? 难道三姑爷不是第一次经历吗? 听他的口吻,就像是久经沙场,在枪林弹雨中九死一生的老兵。 一个没有从军经历,二十岁年纪的大少爷,开枪射击娴熟的就像是喝水那么轻松。 太多的疑惑和想不通,左刚现在只能归结于三姑爷,他本是个无师自通的奇人。 太神奇了,就像在神话故事里! 想不通就不去想了,权当他是自己的神仙师傅。 左刚暗自腹诽。 “尽快收拾好马鞍,水和食物东西,准备出发。”陈天华大声命令道。 第一个吃饱喝足,把马鞍准备好,然后扔了一把长枪和弹匣给左刚。 “检查弹匣,卸下刺刀,往弹里装满子弹。” “明白。” 两人把三把枪的刺刀都卸下,子弹压入枪盒子里,陈天华还将手枪填满子弹,以备不时之需。 一切准备妥当,然后他翻身上马。 许云媛喝水吃食之后,体力恢复很快,她动了几下子,就把那匹陌生的白马给调理顺了。 马蹬和马鞍从散架的车上搬过来安好,然后也自个翻身上马。 陈天华犀利目光扫视二人一眼,沉声道: “刚子、许小姐听令,我们按原路撤回,不得往山坡上逃散,左刚打头,许小姐紧跟其后,我负责断后。记住,不管后面有多少追兵,你们只管往前奔跑,千万不要停下来等我,这一路上,由左刚负责保护许小姐。” 此时的陈天华,完成进入战时状态,他苑如一位战场指挥官,对部下在下达作战命令。 临战,说话等一切必须符合战时环境,那才具有最佳执行力。 “明白,大少爷。”左刚也完全恢复了军人姿态,他一个站正,敬举手礼。 经过刚才一幕之后,他似乎恐惧感减弱不少,增加的是个人英雄主义的豪气。 “云媛明白。”许云媛也是一个立正,非常响亮的回答。 此刻的她也是浑身在热血沸腾。 也许是命中安排,让她有这么一次劫难不说,还要破天荒的经历大逃亡。 “出发…” 陈天华大手一挥,低声喝道。 左刚双腿一夹,马嘶鸣着向长兴县城方向奔跑,许云媛策马紧跟其后。 …… 大约跑出十几分钟,后面追兵的马蹄声和呐喊声逐渐临近,主道上和山坡上都有保安队的追兵,宛如荒山野岭上的群狼追羊。 “的哒哒…的哒哒…” 急如暴风骤雨般的马蹄声,在江南小县的荒山僻壤里响起,没有丝毫犹豫或减速的迹象。 一场骑兵追逐战终于上演了。 在荒山僻壤的野岭上追逐,除了马力、骑术,还要特别熟悉地形。 马力和骑术相比应该不相上下,平均起来陈天华他们还要占些优势。 左刚是李存智卫士,几乎天天骑马,平时也经常在跑马场里练习骑术。 陈天华在前世,开车骑马这里他的基本功之一,骑术自然不差。 原来担心的是许云媛,实际是多余的,她比左刚与陈天华都强,是三人中骑术最好的一位。 作为一名马术爱好者,越野赛、障碍跑又是一项基本功,平时她还经常训练。 尽管她今天身体虚弱,但驾驭大马的能力,绝对是娴熟而出色。 保安队的优势是地形熟悉,他们可以包抄近路。 而陈天华他们,只能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跑,乱窜野山路,很有可能导致三人走散,最终迷路被分割包围的悲惨结局。 骑兵,这个古老又神奇的兵种,沿续数千年,经久不衰,仍是最强兵种之一。 骑兵追逐最怕的就是两翼包抄。 你跑着跑着就会发现,身后的敌人竟然会出现在你的前面。 /64/64592/17503918.html 第171章 宛如天神下凡 这不光是对方马快骑术高,而是陈天华他们,在一望无垠,坑坑洼洼的山路上跑,永远不可能保持直线。 一个循规蹈矩的走弯弯曲曲的山路,另一个抄走山坡直线,结果当然是一目了然。 煤山镇保安队对这带地形太熟,所以,对于追逐起来很有心得。 他们鬼哭狼嚎一阵之后,就慢慢的散了开去,准备搞迂回包抄。 这种阵仗往往会使一些胆怯,或临战经验不足的逃跑者,产生心里恐惧感。 这样,逃跑者往往会慌不择路,很容易跳入追击者们设定的圈套中。 但这次煤山镇保安队,明显是低估了他们的对手,因为对方绝非普通骑士。 话说断后的陈天华,见保安队逐渐尾追了上来,他顺手从马背上摘取一把村田22式步枪。 他心里像明镜似的清楚,该是他亮出真功夫的时候了。 骑射,在飞奔中马背上做动作,这无论是古代射箭,还是现代放枪,都是一门勤学苦练的真功夫。 “砰砰…” “砰砰砰…” “……” 保安队这方率先开枪,子弹噼里啪啦砸了过来,都是漫无边际的放乱枪。 突然枪声大作,吓得这一路上的运煤车纷纷停在路边上不动了。 有些倒霉透的,因为骡子受惊一窜,翻下山路,煤炭撒得满坡都是。 陈天华一看就明白,这些保安队员在奔驰的马背上开枪,完全是放乱枪,撞大运,根据不作瞄准,或者说瞄准不了。 他心里暗自冷笑。 这个距离再逼近那就危险了,必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让这些混蛋们望而生畏,不敢轻易逼近。 只见陈天华腰部用力一扭,两脚勾住马腹,上半身很柔软地侧伏在马背上。 他举枪瞄准最逼近,追得最欢的几名保安骑士。 “砰…” “砰…” “砰…” 连接三个点射,非常精准。 三名保安队骑手都在哀嚎声声的中弹,纷纷坠落马下、继而滚进山沟里。 失去主人的战马,惊得嗷嗷嗷嘶吼着逃窜在山坡上。 后面追击的保安队员,都被这幕给吓住了,纷纷勒马放慢速度,保持距离。 追逐与被追逐之间,空中飞驰的子弹终于成了双方泄恨的载体。 “砰…” “砰砰…” “……” 倾刻之间,空中子弹飞舞,保安队员那完全是虚张声势。 这轮骑射对决结果,让追击的煤山镇保安队员们终于意识到,他们今日可碰上了强敌。 千百年来,马战骑射这种戏码,在人间大地的某些地方,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不过,长距离奔袭下这种高水准骑射,还真是不多见。 陈天华,这个从后世穿越而至的精英分子,在时下的大清国,那绝对是骑射中的佼佼者。 他的人骑配合得很到位。 这时候,有七八个追兵突然从侧面山林中包抄窜出,乘机插到了左刚他们的斜前方。 左刚骑马驾车还成,要让他在马背上完成骑射动作,那是强人所难,痴人说梦,他跟保安队员们倒有的一拚。 “砰…” 左刚抬手放出一枪,虽然没有命中,却把追兵给吓了大跳,促使敌骑不得不勒马放慢速度,无形中起到了阻击作用。 追兵们如梦初醒,原来这些救人质的敌人,居然还有枪? 追兵中相当一部分人,并没有从煤炭检查站经过,他们也无从知晓对手有枪,这下就有些畏惧了。 左刚和许云媛乘机勒住马头向左一拐,斜侧窜进山路继续向前逃窜。 那些刚回过神来的七八个追兵,策马准备继续追击时,断后的陈天华已经跟上,他当然得截住这伙人。 只见他猛的一夹大腿,枣红马嘶鸣着便窜了出去,斜侧疾驰迎上。 与此同时,他前伏在马背上,依靠强劲的腰腹肌作平衡缓冲,微挺前躯,悬空端枪瞄准。 “砰…” “砰…” 二个点射,最前面的二个追兵,应声坠落马下。 这枪法当即把剩下的几名骑兵,吓得勒转马头往回逃窜。 这种神枪手,宛如天神下凡,谁都不敢与他对峙。 见暂时甩掉了追兵,陈天华提枪策马追上了左刚他们。 许云媛第一次亲眼目睹陈天华的超强本领,惊得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听说过,也见识过神枪手,比如打飞碟,但那枪手是静止状态的。 而陈天华表现出来的,完全的动态,以动制动,难度可想而知。 让她惊讶万分的,他居然还是一枪撂倒一个,弹无虚发。 她尚不知,这申报馆从哪里请来的高手,而且还是个大清国人,后脑勺拖着条粗黑辫子。 就这样追逐与反追逐中,时间已过去一个多钟头,战马飞奔中,估摸着也跑离煤山镇一半多路程。 这时,从一侧山坡的林子里,又窜出来十数骑,他们成扇形举枪射击。 这种排枪射击,虽说是放乱枪,在s形山路上尤其是侧面,其命中率会提高不少,而且容易打中奔跑中的战马。 飞驰的战马被击中倒地,就算人没被摔死摔伤,也是落单,照样被追兵击毙或受伤活捉,生不如死。 继续僵持下去,不采取有效措施来彻底阻断追兵,这会很危险,因为尚不知道前方,会突然冒出几个阻击点来。 如果没了马不能动了,那只能徒步逃亡,这左刚还好办,他是个军人,体力各方面充沛。 可就是许云媛比较麻烦,她体弱又受了伤,这种状态只能坐以待毙。 先解决这股追兵,把他们打残打怕或堵塞,就没法追击。 陈天华当机立断。 刚好,他们通过一小段狭窄小路,道路一边是陡峭山坡,一边是悬崖。 也就是说,这小段狭窄小路也是追兵的必经之路。 就在这个地方来实施狙击! “全速冲过这段小路,就在前方阻击,顺带休息片刻。” 陈天华随即下达命令。 左刚与许云媛听得真切,他们伏在马背上,双腿使劲夹击马腹。 战马像箭一般飞驰,瞬间就窜入小路,到了前面的一个转弯处他们停了下来。 三人让战马屈腿伏地歇息,交由许云媛看管,陈天华与左明携枪下马在侧面田坡上伏击。 “瞄准马匹射击。” “明白。” 左刚最笨,此刻,他还是能理解陈天华的意图。 马匹目标大,容易被击中,马倒地人照样被摔得半死不活。 最关键是死马堆积起来,就能在短时间内阻断追击道路,他们就可以利用敌人清理间隙,脱离追兵。 /64/64592/17504395.html 第172章 设伏,甩开追兵 追兵自然是全力以赴追赶,当他们相拥着进入狭窄小道的中间时,做梦也没有想到,死亡之神正在等着他们。 陈天华和左刚俩人手中的村田22式制式步枪,同时开火了。 “砰…” “砰砰…” “……” 村田制式步枪的枪管比德国毛瑟的要长,步枪口径为11mm,属于大口径步枪。 它的有效射程为1500米,使用大口径圆头子弹。 而陈天华他们的伏击点,离小道中间点不过百米,所以,子弹的穿透力强劲,击中马腹或击穿马脖,创伤面很大。 前面的战马中弹纷纷倒地,骑手当然不能幸免,后面冲上来的又勒不住马,跌得个人仰马翻。 “砰…” “砰砰…” “……” 陈天华与左刚继续瞄准射击,一下子击倒八九匹战马和七八具追兵尸体,都堵在了小道中间点上。 剩下不到一半的的追兵,吓得都纷纷退出了小道,在山坡上待命喘息。 “好了,再放几枪吓唬吓唬他们,然后把枪里的子弹盒填压满,然后咱们悄悄撤离。” 陈天华非常满意眼前的战果,起身命令道。 “明白。” 左刚应声之后,往自己枪里填压上子弹,再砰砰放上二枪,然后弓身撤离田坡。 这里陈天华和许云媛俩人,早把马匹都检查一遍,竟然是毫发无损。 马鞍扣搭调整到紧松有驰,这样的马儿跑起来会轻松自在得多,适合长途奔跑。 狭窄小道上,马匹和人的尸身都横七竖八躺着,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没有经历过腥风血雨的那些运煤人们,别说是亲眼目睹,就是闻到都会恶心的呕吐起来。 没过多久,后面陆续上来的运煤车,庞大的车身已把小道入口堵得水泄不通。 眼前这种惨象,就是胆大的人过去都困难,何况是载重车碾压过去? 面对惨景,骡马或壮牛,都嘶鸣着不肯前进,车夫吓得腿肚子发抖,手中的鞭子怎么也举不起来。 左刚亲眼瞧见那道口黑鸦鸦一片,惊喜地竖起大姆指对着陈天华道:“大少爷,您是诸葛孔明再世,这招绝了!” 他情不自禁夸赞起来,这绝不是溜须拍马,完全是发自内心的。 悲痛中一直沉默寡言的许云媛,这时也暂时忘却了内心的痛楚,见终于能甩掉追兵,难得回眸一笑。 “别废话了,我们抓紧继续赶路。” 三人上马继续前行。 山路边的不少山民,刚才见到枪战,吓得都躲开或缩进屋里躲藏,唯恐殃及池鱼。 现在见煞神离开了,这才伸头探脑的出来观看。 哇!这是真实的枪战现场,惨不忍睹。 三个人在山路上奔跑了约半个小时,一路上相安无事,后面追兵连个影子都没有。 这半个钟头大家跑得非常轻松,就像平时间练习越野跑似的,节奏轻快,马和人都感觉不累。 “我们从煤山镇出发共跑多少里路了?”陈天华问。 “快到八十里路程。”左刚瞥了眼周围环境,他记忆犹新地回答道: “哦对了大少爷,这里快到茅大哥家的附近了,应该离不远,尚不知道他大清早出发到家了没?” “是呀,茅新应该到家了吧。”陈天华微微勒了勒马缰绳,放慢速度嘟囔了起来。 这一路上追逐,尚未发现茅新,也许在紧张状态下,没有注意到别的人群。 正说着想着,前方路边陡地窜出一个人影,站在路中间拚命摇晃着手。 打头阵的左刚勒马减速定睛一瞧,大声喊叫,“大少爷,那是茅大哥。” “茅大哥,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左刚跳下马来,惊奇地走上前去。 陈天华也是连忙从马背上翻下来,快步走上前去。 茅新瞧着一身血迹斑斑,手提步枪的陈天华他们,虽没亲眼目睹战况,但可以想象,他们是一路血拚过来的。 他上前激动的一把拽住陈天华的手说道: “大少爷,可把你们给等到了,我是专程在这里等着你们,不能再往前去了,耀金矿业派出保安队在前面等着你们呢,二十几条枪在上次劫道的山林口埋伏。” 原来,见陈天华执意要去营救那二个被关押的男女,茅新也就不再劝阻。 虽然担心陈天华他们此去的安危,但他很是无奈,只能表示不参与。 他上有老下有小的,一个人的命关系到全家五六口人的生存,自己决不能去冒险,否则,出了事家人怎么办。 况且他也没有武功,对付个把赤手空拳的普通人也许还行,可要对付荷枪实弹的武装保安队,他去了反倒还成了陈天华他们的累赘。 而陈天华压根也没有要他参与进来,因为他只是个商人,没有任何的专业本领。 他认为茅新没有这个责任和义务,没有必要让一个无辜小商贩牵涉进来。 凌晨时分,茅新与陈天华他们措别分手之后,他到街上搭乘一辆拉煤的骡马车就上路了。 从煤山镇到长兴县城这一带,没有公共交通工具,进出煤矿区除了自带马或车辆,只能搭乘拉煤车。 只要给足一定的钱,这些车夫很乐意沿途捎带人走的。 这一路上他忧心忡忡,一直在为陈天华他们担心。 快到家附近时,过来一辆空的拉煤车,那车夫跟自己搭乘车的车夫很熟,就停下来蹲在路边抽着旱烟唠嗑。 那车夫瞥了一眼搭乘车的茅新,扭头对自己熟人善意提醒,说前面有矿业保安队在设卡检查,凡从矿区出来的生人,都要严格盘查。 再仔细一打听,才知道有人从煤山镇里逃了出来,矿区保安队一路在追,他们二十几条枪就在此伏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茅新听罢心里咯噔一下,他立马想到陈天华和左刚二人,居然成功救出了人质,还从镇里逃了出来。 显然,他们已经冲过了好几道关卡,否则,矿业保安队也用不着在这山林口设伏,在这个必经之路上严阵以待。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陈天华的勇敢与侠义心肠,一直深深感动着茅新。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想到自己先行离开,就像是个逃兵,此时的茅新深感羞愧。 /64/64592/17512122.html 第173章 穿越广德山脉 “哎哎老哥,我看我还是在这里下车得了,省得给你招惹麻烦,反正家离这里也不远,走五六里山路就到,谢谢了。” 这时,茅新跟搭乘车夫抱拳,准备辞行。 听说前面设卡查生人,那车夫心里也是一个咯噔,巴不得茅新下车离开才好,免得到了关卡那里,还要多费唇舌和时间,弄得不好还惹得一身骚。 但这种事,车夫不好主动提出,收了钱说好送人到目的地,中途赶人下车有点不道义,难为情说不出口。 见茅新主动辞行,那车夫嘴上客气二句,也就作揖别过。 茅新下了车,他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往回路上行走,希望在路上能迎上陈天华他们几个,也好通风报信。 往回走了有三里多,果然碰上了陈天华他们,正是谢天谢地,逐把实情相告。 茅新见陈天华还在犹豫不决之中,继续劝阻道: “大少爷,我知道你很有本事,但他们有二十几条枪,那个山林口你也经过晓得,就是个窄口关隘,两边都是陡峭山坡,马爬不上去,只能徒步攀爬,问题是你这里不还有个女的,还受了伤的吗?” 陈天华想想也确实如此。 这里离长兴县城也就不到十里路,离吴兴县也就十七八里路,快马一鞭子就到。 他本打算就不进县城,而是到了城边直接拐到吴兴去,也就是湖州府所在地。 吴兴那里有驻军,李存智新军的一个队部就驻防在那,有百余条人枪,足够应对突发事件。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前面有最多的伏兵也休想拦住他,现在有这位记者小姐,她身上应该有秘密。 都快到揭开谜底的时候了,这可不能有闪失。 “好吧,我们不走前面山林口。”陈天华终于同意,他对茅新说道: “茅大哥,那下面咱们该怎么走呢?” 茅新见说服了陈天华,重重舒了口气,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沉了回去。 他似乎对此胸有成竹,“大少爷请放心,这一带我都很熟,我们从这里拐进山林里,追兵就无法追踪,而我们可以穿过山林绕道到安徽广德,再从广德到杭州府,或到哪里都成。” 他在广德有自己的铺面,这条路径他曾经走过无数次,非常熟悉。 “那好吧,后面就全凭你带路了呵。” “放心,绝对错不了。”茅新坚定地莞尔而笑。 “行,茅新还是坐上左刚的马在前,许小姐在中间,我继续断后,时不宜迟,抓紧出发吧。”陈天华发出了指令。 “明白。” 一切完毕后,在茅新的带领下,四人组成的马队离开主道,拐走陌生山路,进入茂密的森林中。 这些地方是茅新从小生活的地方,他非常熟悉,一般人走进来就找不到北了。 陈天华一行四人,在茂密的原始森林里穿梭,从刚才拐走时的正午时分,一直走到傍晚,中途没有停下,怕追兵跟踪上来。 这山路没人走过的根本不能叫路,茂密森林蔽天遮日,光线很昏暗,够折腾人的。 崎岖不平,弯弯曲曲的山道,虽然是骑马慢行,但马走累了直喘粗气,人也是疲惫不堪。 终于,茅新带他们来到一处山洞里。 这个山洞看上去时不时的有人会来光顾。 茅新告诉大家,这附近有不少这样的山洞,是这周边山村里的猎户,进山打猎时暂住的地方。 山洞里很干燥,有二张用树木枝搭建的床,上面还放着不少草蓆,中间有口偌大的生铁锅,大锅的四个角用铁钩吊在洞顶的木架上,大锅悬空的底下可以放置柴火烧,洞里还有把破锅铲。 这口大铁锅很大,可以放一头小型野猪进去煮都没问题,可供十几人成年人吃饭。 看来,这个山洞就是他们今晚最理想的休息地了。 大伙把马鞍都卸下来,把马背上东西全都放了下来,让马轻松的去山涧喝水吃草,然后是喂上豆子。 战马首先得吃饱喝足。 “大家还先吃些东西吧,吃完了还有许多事要做。”陈天华命令道。 左刚把昨天买的肉包子、馒头、水、咸菜、卤鸡蛋和卤牛肉等都掏出来。 陈天华卸下马背上的刺刀,把卤牛肉切成小块,方使大家食用。 四个人就是清早随便吃了点东西,一整天下来,早已是饥肠辘辘,各自狼呑虎咽的咀嚼起来。 虽然都是冷食,但肚子饿了,吃什么都是香的。 一会功夫,把食物消灭了大部分,剩下的还有几块卤牛肉,左刚又用油纸包了起来。 还算不错,左刚喜欢吃卤食,卤牛肉多买了些。 可他没想到要进入山林跋涉,穿越原始森林到广德县城,需要的食物量多,这点远远不够。 按茅新说法,穿越这片森林骑马也应该在二天时间,也就是说,明天傍晚前能到到广德境内的青螺山,估计要在青螺山住一休,第二天才能从青螺山穿越到达县城。 对于广德山脉,陈天华在学习军事地理时就非常了解。 这片称之为广德山脉的原始森林,海拔超过500米的山峰就有三十六座之多,最高峰海拔为887米。 这片山脉约有二千余平方公里之大,原始森林中有些地方,估计人烟都没涉及到过。 能从这里穿越,也就是像茅新这种猎户出身的商人,才能完成这一旅程。 吃完食物,茅新对陈天华说,乘天黑之前还得去砍些柴火,深秋季节里,晚上山洞里要生火取暖才行。 “刚好,我带了把小砍刀过来的。” 左刚突然想起他的宝物,这是他最喜欢,也是唯一带出来防身的武器。 “被我拿了在这里。” 茅新从腰间抽出砍刀晃了晃,他是山民,以前经常上山砍柴打猎,对砍刀和猎枪是情有独钟。 “这样吧,左刚带上枪随茅新去砍柴,二个人有个照应,万一遇上情况尽量不要开枪,用刀。” 陈天华知道在这种野外作业,二个人较为安全,但开枪怕暴露他们的行踪。 他杀了十几个保安队员,包括大队长贺老六和中队长甘奎,估计耀金矿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安排武装人员搜寻。 “明白。” 茅新和左刚都点头认可,他们一前一后的结伴砍柴去了。 陈天华这时才回过身来,开始关心起许云媛。 /64/64592/17512186.html 第174章 受伤害的丽人 进入陈天华眼帘的她,倦缩在山洞里面,身躯靠在树木条床上,发现她的那双漂亮大眼睛却很空洞,似乎还挂着泪水,显得十分哀伤。 他看着她露出一丝同情的苦笑。 在过去的三天中,受到来自保安队的非人拆磨,具体苦衷只有她自己知道。 结果是丈夫也死了,又经过今天这番惊心动魄的大逃亡,其心灵受到强力创伤。 静下来时,她自然又在回忆那苦难的经历。 许云媛这种心灵创伤,要有很长一段时间来修复才行,现在,别人是无能为力。 一个出身高贵、富庶,又美丽优秀的年青女子,从天堂竟落入了地狱。 这样一个重大伤害,对她而言也许就是一辈子的痛。 陈天华也许并不知道,那个惨死在牢里的男性记者,实际上许云媛的新婚丈夫。 看着她那脏兮兮的脸颊,和臭哄哄的身躯,陈天华小心翼翼的向前走近二步,柔声道:“许小姐,我去接点水来,烧热水你好好洗一下吧。” 许云媛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爱美之心人人有之,尤其是女人,她清楚自己身上臭气熏天,逃亡路上倒是无所谓,没人接近或注意。 可现在大伙凑在一起生活,让她十分不适与自尊挫伤,她忽然变得不愿意与人接近和沟通,尤其是这位大少爷,她总是躲得远远的。 见许云媛同意了,他拿起山洞口一个破旧木桶,在附近找到一处山泉水,提了一桶回来,把久未使用的大铁锅刷刷洗洗干净,然后将清水倒入。 他接连提了五桶水倒入锅里,用洞里剩余的一点干柴,点燃后开始烧水,又再提了一桶凉水放在锅边,然后再拿出自己的换洗内衣裤放在床上,对她轻声细语说道: “这些是我的衣裤很干净的,现在条件有限,请你别嫌弃换上它吧,你尽管放心的洗,我在外面给你站岗放哨。” 说完,陈天华拿起步枪走到洞外,坐在一块岩石上点上烟斗抽着,像模像样的站岗放哨。 他做这些的目的,是让许云媛放下紧张的神经,安心洗个澡,增加些自尊和自信心。 有些煤山镇和耀金矿业的情报与秘密,他还需要从她口中得到。 洞里开始没什么动静,等了一会才有悉悉窣窣的响声,估计身上实在太脏,她也承受不了。 约摸过了有半个钟头,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陈天华听得里面差不多没有水声了,就大喊了一声,“里面好了吗?” 里面开始没有反应,后来才小心应了一声可以了。 他这才起身回头走了进去,洞里很黑,只有锅底下的碳火还有些微光。 她身上穿着他的灰色内衣衫,外面披着他的那件长衫,身材玲珑有致,高耸的让人望眼欲穿,柔美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清冷,两条如画般的柳眉微微皱起。 洞里很暖和,还有点水蒸气的湿润,她站在锅边,试图在想办法将大锅里的洗澡水倒掉,但苦于没有工具。 “这个我来,你别管了。” 铁锅很烫,陈天华拿着两块木头垫在锅边,双手往上一提,大生铁锅脱离铁钩移动了。 这大生铁锅加上一锅水,足有百十斤,他平端着走出洞外,倒在岩石下面。 许云媛见这位大少爷,竟能帮她倒洗澡水,脸上呈现出一丝羞涩的红云。 又见其如此臂力也暗暗吃惊,总想说声谢谢,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过了一会,茅新和左刚回来了,各自背着一捆柴火,柴火上还有不少野山菌菇和野果子。 在野外需要有些微量元素的补充。 把洗过澡的大生锅又刷刷洗洗,放入山泉水和野山菌菇,又放入一包咸菜,生火煮烧。 大火十几分钟之后,野山菌菇就熟了,清香鲜美,味道好极了。 没有筷子,削几根细树枝,用一个没有了水的水囊盛汤,然后大家轮着喝。 许云媛微微皱了皱眉,因为她知道这锅自己刚洗过澡,有点不好意思。 陈天华则一点表情都没有,照样吃着喝着,茅新和左刚压根就不知情,当然吃得欢。 在恶劣环境里,哪有什么可讲究的,生存是第一要素。 一顿鲜野山菌餐,大家吃饱喝足,全身暖暖的。 深秋时节的夜晚,野外还是很寒冷,大家七手八脚地生了三堆火,洞里边二堆,洞口外一堆。 关于晚上睡觉和值班,陈天华作了这样安排,三个男子轮流值班,每人四个小时,除了放哨还负责添柴火。 二张木架床,徐云媛单独睡床,另一床三个男人轮流休息。 这样的条件已经很不错了,生着二堆火,洞里面很暖和,就像是在春夏季节。 一夜平安无事。 第二天清早起来,旭日东升,天气倒是个晴朗天。 大家收拾行囊,放好马鞍,把洞里火种熄灭,然后骑上马继续前行。 …… 经过大半天的艰苦跋涉,到下午三点钟,陈天华他们一行四人,已经进入广德境内十余里路了,前面是大片的野生竹林。 他们准备找到一处平整的草坪歇息会,弄些吃的先填饱肚子再说。 茅新说,还需要半天时间,就可以走出这片广袤的原始森林了。 一路上风餐露宿,昨晚剩下的几块卤牛肉,早上就在马背上消灭干净了。 不过,到了广德境内,这意味着已经摆脱耀金矿业的势力范围,他们可以用枪打野兔子了,还可以采摘野山菇来充饥。 吃食这很容易解决,背靠着这片原始森林,又有枪,还有猎户在此,别说是一天,就是一个月,生存都没问题。 只是身上痒痒的难受,汗水湿了干,干了又湿,浑身的不舒服。 左刚是淮河边上长大的,从小就没离开过水,从没经历过野山森林里的生活。 别以为穷苦出身的人,就一定能忍受这种穿山林缺水的生活,他一路上哼哼唧唧。 “别哼了,哼得像个娘们似的。”茅新跟他在一起,听得都腻味了,怼了他一句。 跟在他们后面的许云媛,听罢抬眸看了他们一眼,也许话题中‘娘们’两字触碰到了她。 /64/64592/17512847.html 第175章 小娘们的脾性 “你瞧瞧,人家是真娘们都没哼哼,你倒好,一个大老爷们哼啥劲呢。”茅新忍不住又继续批评。 左刚回首瞥了一眼,后面跟着的许云媛,撇嘴低声道:“她不是不想哼,而是哼不出来,她分明就是个哑巴。” 是吗? 从保安大队逃出来开始到现在,她惜字如金,极少开口说话,连声谢谢都不愿意说,不是哑巴是什么? 这明显是左刚的报怨,他一个乡下小地方出来,文盲一枚,气量自然就小点。 从保安大队出来,都是左刚好心搀扶着她走,身上臭哄哄的他都没嫌弃啥。 还有在煤炭检查口山坡上翻车时,是他及时把她从破车里拉出来的。 可她连句谢谢都没表示过。 许云媛听罢,怒视了左刚和茅新他们一眼。 她是喝过洋墨水的新派女人,自然听不习惯山村人粗鲁的称谓,那娘们二字,在她听来就特别刺耳。 看人家大少爷,就文明礼貌得多,人前人后的都是许小姐叫着,说话还很柔声。 她同样没口叙谢意,可人家并不在意这些。 “别再说她了,等会让大少爷知道,还不骂死你。”茅新瞧见许云媛那冷若冰霜的嘴脸,赶紧提醒左刚。 一提到大少爷,左刚就不敢吱声了。 骑马前行了一会儿,茅新把大伙带到一块很干净的平地上。 这块露天平地,足有二个足球场那么大,阳光照耀下明亮暖人。 上面长着半尺长的枯草,四面都是茂密森林,傍边还有一个不小的湖泊。 正是难得的人间天堂。 “大少爷,咱们就在这里休息休息,然后弄点吃的吧。” “好嘞,这在这里了,环境太棒了。”陈天华说着,也是翻身下马,兴匆匆走上前来。 大家把马拴在树林边上,然后不由分说地脱掉外衣、鞋袜,撸起裤脚,光着膀子在湖里清洗起来。 虽然水有点凉,但下午三点,阳光正烈时,还是有点温度的。 左刚干脆是脱了衣服,只穿一条裤衩在那擦洗,准备将身上的腥臭味好好的洗洗掉。 许云媛则离他们远远的,独自一人用陈天华送给她的一条毛巾,慢条斯理在那擦洗脸颊、脖颈和手足等。 她昨晚刚洗过澡,身上不算脏。 “哎大少爷,这位姓许的小…姐一直没说话,咋的啦?”茅新低头过来小声的问陈天华。 “哎…她在保安大队那几天,受到鞭刑等非人折磨,而同伴又死了,精神上肯定受到剌激,这得慢慢化解。” 陈天华伤感又同情的说着。 他似乎想到些什么,转头对着左刚嘱咐道:“不要再去招惹她呵,听明白没有?!” 左刚连忙辩解道:“我怎么可能会去招惹她呢?只是随便跟茅大哥瞎聊瞎扯…哎哟…” 他的话还没说完,屁股上早挨了陈天华一脚,“闭上你的那张臭嘴,一天巴拉巴拉的唠叨个没完,真像个老娘们,连我在最后面,都听得一清二楚,给我老实点!” “哦…”左刚呲牙咧嘴的捂住被踹痛的屁股,嗡声嗡气地允诺。 那边许云媛瞧见,心里面不知咋的舒坦了不少。 脾气发完,陈天华径直上岸,在草地上寻到一根比大姆指粗点,又直直的树枝,用刺刀把枝头削成尖尖的,准备当鱼叉来用。 他刚才发现湖泊里有不少原生态的鱼。 “这木鱼叉能行吗?不行的大少爷!”茅新提出了严重质疑。 他非常了解这片森林里的原生态鱼,它类似于鲶鱼,趴在湖底不太活动。 虽然这湖泊清澈见底,但从湖面到湖底的垂直距离都在腿的膝盖处才有鱼。 这木叉下去,遇上水的浮力影响,叉尖还没到湖底就偏出目标大截,根本触及不了鱼身。 “你不试试咋就知道不行呢?”陈天华狡黠一笑。 “你…好好…随你…” 茅新见陈天华执意要去‘出洋相’,那也没辙,他就上岸,从马背上拿下一支村田22式步枪把弄着。 他猎户出身,对枪的使用是无师自通,他准备等会用这杆枪去猎杀几只野兔子来,这才是正道靠谱。 左刚和许云媛也都上了岸,都在草地上沐浴着难得的阳光,远远瞧着陈天华去戳鱼。 陈天华自然明白水浮力的困惑,但茅新压根就不知道这位仁兄就不是一般人,他会有效计算浮力作用的偏差。 走到湖泊膝盖深的地方,湖底的这些鱼都大大咧咧的一动不动地继续卧着。 可能长时间处在安逸的环境里,嗅觉灵敏度极差,根据没预料到危险已经临近。 看见一条大点的鱼趴在那里,陈天华手持木鱼叉,按垂直方向运用内劲,“嗖…”的直插下去。 木叉不偏不倚直入鱼的头部。 “哗啦…” 一条二斤重的鱼被抛上了岸。 “哦呵,还真的戳到鱼来嘞!”左刚在岸上拍手称快。 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都是差不多大小。 后面的鱼可能感觉到危险来临,就变得机灵起来,纷纷跑向湖中间,更深的地方去了。 陈天华也不勉强,就此结束了叉鱼行动。 太不可思议了! 茅新在岸上简直看呆了。 当陈天华叉起第一条鱼时,他虽有些吃惊,但很不以为然。 那是瞎猫碰着死老鼠呗。 当第二条,第三、四条叉上来时,他这才意识到这决非偶然,一定含有玄机。 “哎哟大少爷还真神了,你是怎么叉上鱼来的?”茅新迫切的询问。 陈天华上岸来一边套衣裤,一边狡狯地回答道: “这没什么,我是计算好水的浮力作用所产生的误差值,以前,我用木梢叉戳过湖底的鱼。” 他越是轻描淡写的解释,茅新就越觉得这位大少爷的神奇,反正说得云山雾罩,很玄。 左刚才不管是咋个叉到的,反正有鱼捕捉上来就开心。 他开始用刺刀剖肚去鳞,与茅新一起架火堆开始烤鱼。 这种原生态鱼鲜美肉嫩,全身只有一根骨头,烤出来都还是滴着油脂香喷喷的。 左刚又拿出那包咸菜当盐。 一天没进蛋白质食物的四个人,都是饥肠辘辘,每人一条不小的烤鱼,就开吃了起来。 陈刚吃得最快,吧唧吧唧的还连声赞美。 吃完自己那一条还不过瘾,他开始偷窥许云媛那条,目光中还愤愤不平。 哼,咱三个大老爷们每个一条,一个小娘们也是一条,非常不公平。 当他抬头触到陈天华投射过来的寒芒时,他连忙收回眼光老实了。 /64/64592/17520626.html 第176章 冒出来了东洋人 茅新吃完鱼之后跟陈天华说道: “乘天气不错,我和陈刚再去弄些野蘑菇,掳几只野兔子,野山鸡什么的过来,带在身上到晚上再煮着吃,睡一觉到明天,咱们就走出这片林子,到达县城了。” “好吧,你们去吧,我和许小姐就在这湖边等你们。” 左刚与茅新俩人各带着一支村田步枪,先后钻入湖对面的林子里去了。 陈天华拿起空的一个水囊,灌上湖泊里的清凉水,递给许云媛道: “许小姐你慢慢吃,喝点水有助于消化吸收,你现在处在恢复状况,十分需要蛋白质的营养。” 许云媛接过水囊朝他投以感谢一瞥,继续她的细嚼慢咽那条鱼。 不过,那条鱼的鱼肉大都被她吃进肚子里,高蛋白食物让她变得口干舌燥,的确需要水份来调和。 陈天华同样喝着另一个水囊的水,这湖泊里的水非常清彻甘甜,完全是纯天然无污染的水。 喝完水他仰卧在草地上沐浴阳光,眼睛处用衣服遮盖住阳光。 正当他们各自在放松自如的时候,傍边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了“砰…”的一声枪响。 许云媛惊愕失色,手里的水囊惊落到草地上,突突洒出水来,“大少爷!” 她终于主动开口了。 “别紧张,是左刚他们在打猎。”他开口安慰道。 不用睁开眼睛,听枪声他能判断出这是村田枪膛所发射出子弹的声音。 不过,他的话音刚落,“砰砰…”又是连接二枪。 这下他警觉起来,忽地从草地上起身,双眸盯向枪声方位。 左刚和茅新他们不会如此奢侈,不节约子弹吧。 他这才发现,枪声方位根本不是茅新、左刚进入的那片林子,两边距离甚远。 “不好,是保安队来了!” 他首先想到的是耀金矿业的保安队,难道他们越境追踪过来了? 现在容不得他多想,先躲避起来再说。 只见他嗖的起身,一个箭步上前,右手抓起步枪,左手拉着许云媛的手,没命的逃进左手边的树林里,躲在一颗大树后观察。 许云媛听到保安队三个字,神经陡然紧张起来,脸色刷白浑身抽搐,全身不停的抖颤着。 她躲在陈天华身后,不由自主的抱紧了他的腰,把头紧贴在他宽厚的背上。 陈天华搂了搂她的肩安慰道:“不要怕,一切有我呢!” 他首先打开步枪的枪盒来检查,里面只有三颗子弹,手枪里倒还是满的六发子弹。 然后重新装回枪中,拉动枪栓打开保险,双眼紧紧盯着枪声传出那方向,处于一级战备状态。 枪响的方位,的确不是茅新他们进林子的那位子,陈天华进一步加以确认。 这耀金保安队怎么可能搜索到这里来的? 难道他们手里有嗅觉灵异的军犬? 时下清末猎犬倒有,而德国纯种军犬,就连李存智新军都没有装备,估计保安队不可能有吧?! 但事实是他们已经跟踪过来了,有多少人? 此时的陈天华,神经处在高度紧张状态,头脑正在高速思索。 突然,从枪响的那片林子中,一名身体硕壮,身着当地山民服饰的三旬男人,从密林中逃窜了出来。 他气喘吁吁的跑向草地边上的湖泊。 硕壮男人身上有多处擦伤口,身上的衣裤也早被树枝刮破,变得破破烂烂,丁丁条条的。 当他看到湖泊的时候,整个身体就扑了进去,张嘴拚命的喝湖水。 看来他是一路跑得筋疲力尽,加上高度紧张,肾上腺素分泌太多,口干舌燥自然在所难免。 陈天华密切注视着他,头脑像超声波似的在快速分析。 没一会,从那男人逃出来的林子里,追出来二名同样身着当地山民服饰,手里却端着村田制式步枪的年轻男子。 一名男子见逃跑者扑入湖泊里喝着水,狰狞之色顿露,他端起手中的枪准备瞄准。 “八嘎,要抓活口。” 另一名追击者握住枪杆抬高,并大声呵斥道。 这下,让密切关注动态的陈天华惊愕失色。 在广德山脉这片原始森林里,怎么会出现操着日语,端着村田制式步枪的山民呢? 再仔细一瞧,这二个家伙的后脑勺光秃秃,缺少大清国民标志性的物件-辫子。 反应敏捷的陈天华,马上意识到,这二个家伙是巧装打扮的外族来人-东洋鬼子。 前面逃出来的人,应该是自己的华夏同胞,广德当地的山民。 至于这些巧装打扮,又全副武装的东洋人,在这深山老林里干什么? 以陈天华的阅历,他马上想到东洋人又是在搞什么地质勘查,或者是地形勘测。 这两者都有可能存在。 陈天华清楚记得,三十年之后的侵华日军,在占领南京的那次战役中,就有一支日军部队,从广德境内直接穿越广德山脉,绕过中国军队的苏南防御圈,直接兵临南京城下。 敢情,这些小鬼子早在三十年前就开始准备了?! 当然,陈天华不会幼稚地认为,这些小鬼子仅仅是在搞地形测绘,应该还有更深层次的事情,那就是地质勘查,探矿。 在中国境内搞地质勘探,探矿,这是日本国的一项战略规划与长期任务。 据后世文献揭示,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东洋小鬼子对中国地质地貌的了解,远远高于当时的中国政府。 此时的陈天华已是义愤填膺。 话说那二名小鬼子端着枪,哗啦哗啦的操着东洋岛国的鸟语,戏虐着朝湖泊走来。 他们先不管在湖中的那个猎物,自己先喝起了湖水,还悠闲的用手洗了把脸,然后才用枪指着那个‘猎物’。 “快快的上来投降,你的跑不掉的,哈哈…”两个小鬼子戏虐着狂笑。 那个受伤的男人,看样子再也跑不动了,闭上眼睛准备等死。 或者说他是不准备跑了,实际情况他也跑不掉。 估计,他是待敌人走近了,来个最后一拚。 陈天华一直在关注着眼前的事态,他看清楚了,目前追过来的就是这二个东洋人,后来没有同伙。 或者说,小鬼子的同伙,离这里还很远。 他决定出其不意,解决掉这二个小鬼子,解救那个逃出来的同胞山民。 /64/64592/17520765.html 第177章 冒险出手 陈天华拍了拍许云媛的肩膀,示意让她躲在大树后面不要动,自己则端起步枪,腰别手枪从隐蔽的树林里快速出击。 他移动的步伐很快,脚步声很轻。 从隐蔽点到敌人水域位置,约有百余米距离。 他准备尽可能无限接近目标,用步枪和手枪瞬间解决二个敌人。 然后,在草坪上快速移步,半尺长的枯草还是有轻微的嗖嗖声发出。 当其中一个小鬼子听到动静扭头看时,他尚有五十余米的距离。 他果断扣响板机。 “砰…”一声枪响,最先发现的小鬼子头部中弹,前扑在湖泊里,一命呜呼。 另一个小鬼子反应也很快,他发现敌情连忙移动步伐的同时,快速转身并举枪。 但水中移动、转身都有水阻力,比在陆地上要慢不少,而且身子还不太稳定。 而陈天华这边,六轮手枪的有效射程为三十米,还得使用步枪。 而使用步枪,恰恰还需要拉动枪栓,让子弹上膛,然后才抬枪瞄准、完成开第二枪的动作。 理论上讲,小鬼子出枪并扣动扳机的速度,要快于陈天华。 但阴差阳错,湖泊里水的神助,给了陈天华开出第二枪的时间。 这些说起来很慢,实际双方动作都是快如闪电,行云流水。 二个近在咫尺的敌人,此刻是面对面站立,在毫无遮当物的情况下双双举枪,就像是决斗场上的二人对射。 “砰…” “砰…” 二边枪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但小鬼子被陈天华一枪命中左胸,倾刻间撒手仰卧在湖面上,血从伤口突突冒出,瞬间染红湖面。 他当然是一命呜呼。 幸运的是,小鬼子射出的子弹,却擦着陈天华的头皮毛发而过。 这里面有运气的成份。 一股焦臭味随着一缕清烟,在他的头上冉冉升起,他站着一动不动,心里忐忑也是在暗自庆喜。 太危险了。 突如其来的枪声和从天而降的枪手,让那名在湖中等死的汉子惊得呆若木鸡。 “别紧张,我是来救你的。” 陈天华放下手中的枪,上前把他从湖里拉了上来,搀扶着他,来到还没熄灭的火堆里烤火取暖。 那人清楚地瞧见陈天华连杀二个小鬼子,后脑勺上拖着一根黑辫,那绝对是自己同胞兄弟。 惊魂未定的他喘了口粗气,开口道: “这位壮士,我叫胡阿发,是广德牛头山下的猎户,今天的事情要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恐怕我现在…” 胡阿发更咽着向陈天华跪地磕头道谢。 “哎呀老乡,请不要这样,见东洋鬼子欺侮咱同胞,我义不容辞,理应伸手相救。”陈天华连忙将其搀扶起来。 胡阿发这才抬头瞧清楚这位壮士,发现是个面目清秀的年青人。 竟有如此身手,让胡阿发感到十分惊讶。 他也是名优秀猎人,但从见过有如此精妙枪法和敏捷身手。 “壮士好身手啊,俺胡阿发愿拜您为师,替父亲他们报仇。” “不不,这可万万使不得。”陈天华一把托住对方身子,一股强劲使出,胡阿发根本就跪不下去。 二人正僵持着,茅新和左刚从森林那头跑了出来,提着枪往这里奔来。 许云媛也从隐藏点跑了过来。 “别紧张,他们都是自己人。”陈天华连忙对紧张起来的胡阿发说道。 “大少爷,你真牛叉,一杆枪面对二把子弹上膛的枪,你都敢出击,而且都是一枪毙命。”人还没走近,左刚恭维加讨好的话已传了过来。 “别废话,刚才你们躲到哪里去了,怎么现在才露面?”陈天华多少有些埋怨。 刚才多一个人枪,就能分散敌人的注意力,而他当初就用不着冒风险出击了。 三打二的伏击战,是件非常轻松的事。 左刚与茅新对视一眼,羞愧的低下头去。 原来,左刚和茅新进入林子里面,刚开始采蘑菇,就听到连续二次枪响。 他们也以为是耀金矿业的保安队追来了,赶紧隐蔽。 后来没见有大的动静,他们慢慢走出来在边上观看,瞧见草地上空无一人,估计陈天华和许云媛也逃进树林里,不由的舒了口气。 再后来的事,却让他们有点匪夷所思,先是瞧见一个山民逃进湖里,后面又见二个山民模样的人,端着枪追进湖里那一幕。 他们俩的见识自然不能跟陈天华相比,日语他们也不懂,以为是浙江温岭一带的方言。 只觉得很奇怪,二个温岭人跑到安徽广德来做啥,杀人? 接下来的情景发展,更让他们俩人是大跌眼镜,原本隐蔽好好的陈天华,竟端着枪向二个温岭人快步逼近。 额的娘哎! 这大少爷逞强也不能这样啊。 那二个温岭人显然都是猎户,手中有枪可不是烧火棍,而猎户的枪法与反应,可比保安队员强。 一击不中可就麻烦了,万一后来还有他们的同伙怎么办? 没想到,大少爷就是神人,先是一枪爆头,后面又一枪击穿心窝。 这时候,他们才跑了出来。 要说怪,这也怪不到他们身上,观察与反应需要时间,哪里像陈天华一开始,就知道这二个家伙是东洋鬼子。 当左刚、茅新和许云媛三人,知道陈天华杀的这二个人,是偷偷潜入牛头山地区,进行地质勘查的日本人时,都惊出一身冷汗。 在时下,无辜杀害一名洋人,那是满门抄斩的勾当。 而日本人当然就是洋人,不是西洋人,而是十恶不赦的东洋人。 当胡阿发把这帮东洋鬼子的滔天罪恶,跟大伙一说之后,大家都认为这些东洋人该杀。 原来,牛头山的半山腰有一座岳庙。 牛头山这地方,是当年南宋抗金英雄岳飞,在此大败金兀术的英雄之地。 后世的人为了纪念他而建了这座岳庙。 牛头山山峰不高,主峰海拔才二百余米,而山坡也很平坦,骑马行走都没问题。 村里大都在山坡上零零星星的建房而居,彼此住得比较分散。 今一早,有三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爬到岳庙玩耍,结果发现庙里有不少操着外地口音的人住着,共有十二人。 他们身上背有长枪,屋里几个人在摆弄着看不懂的黑疙瘩。 /64/64592/17521139.html 第178章 再次出手营救 三个孩子的行迹被这伙人给发现了,经过一阵追逃,结果只逃脱一个。 另外二个孩子被他们抓住,关押在庙里。 逃脱的孩子是胡阿发的大儿子,他回来当然是向家人哭诉。 胡阿发当时是外出打猎,而他的父亲在家,也是个老猎户,在当地很有威望。 他听了很是气愤,以为是前来偷猎的外乡人,当即带了附近几家猎户,带上猎枪猎刀的上门去要人。 其中二户就是那二个孩子的父亲。 他们是七个人上门去要人。 结果,对方亮出了先进武器,人数又多于他们,直接被开枪射击。 后来才知,胡阿发父亲,以及另外六个猎户悉数被当场杀害,包括三个小孩,一个没留。 胡阿发大清早外出打猎去了,这才幸免于难。 没想到,他下午刚进家门不久,岳庙里的那伙人就下来,把他们那寨子的九户人家,剩下的共十七八个男女老少全部扣押,并把这些人质押解到另外一个秘密山洞。 这时候,胡阿发才知道他们不是外乡人,而是东洋人,像是来这里搞什么地质勘探。 父亲和他的大儿子都死了,老娘、媳妇和小儿子悉数被抓,他悲痛欲绝,想要逃出去搬救兵。 他乘看押人不备,奋力争脱逃了出来,二名东洋人一直在追赶。 结果,他阴差阳错的逃到了湖泊这里。 “大少爷,请您救救我们这些被关押的村民吧。”胡阿发又一次跪在地上磕头。 如果他一人返回去的话,那纯粹是送死,去其它寨子叫人,路途远了不说,村民胆怯还不一定敢来。 在他见识过陈天华的手段之后,他心里非常肯定,这位大少爷能够帮助他们,把人质给解救出来。 “胡老兄,请别多这样,起来说话,咱们一起商量着怎么办就是啰。” 陈天华一把将胡阿发拉起,他今天光跪在地上磕头就有三次。 “对方现在还有多少人?”陈天华接着询问。 “他们一共有十二人,其中有五人背着包裹,刚才先行离开了,有二名刚才被大少爷杀了,应该还剩有五个人,都像是当过兵的军人,现在住在牛头山西边,半山腰一个山洞里。” 胡阿发忙不迭将对方的大概情况告诉了陈天华。 他知道既然大少爷问了这个问题,也就是说有了前去营救的倾向,口中连忙继续加油,“大少爷,你若能救了咱寨子里的这些村民,为我父亲他们报了仇,您就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这辈子都立神位拜奉。” “老乡,你就叫多虑了,我没有不答应不救,但得容我好好思考一下。”陈天华摆手制止了胡阿发的继续念叨。 他非常理解这位山民此刻的想法和纯朴感情。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如此大恩大德,胡阿发当然明白自己没什么可答谢的,就只能把陈天华奉供神位。 其实,听到这里的山民,被这些东洋鬼子无辜扣押或杀害,已然激起了陈天华强烈的民族自尊心。 作为一个现在穿越过来的现代人,岂能容忍东洋人在自己的主权国家里为所欲为? 救出人质那是肯定的,他思考的是这些东洋人下一步的动机。 从目前胡阿发说的情况来分析,有人先行离开,那应该是探矿或测绘的主要技术人员,现在留下来的实际大部分是这支勘探队的安保人员。 估计还有点尾巴没搞完,所以,这些人留了下来,但很快就会撤离。 扣留这个小寨子的山民,应该是不想让他们的非法探测行为暴露,继而离开前可能会杀人灭口,消声匿迹。 陈天华只能猜测到这些,兴许还有更深层问题或利益,这些他当然不得而知。 但无论如何,应该把这些无辜山民给营救出来,让这些东洋鬼子永远留在此地。 基本想明白之后,他转身对茅新他们几人交待道: “我决定去营救这些山民,把这些丧心病狂的东洋鬼子,永远埋葬在这里。” “可是大少爷,你杀东洋人这是犯满门抄斩的大罪呀,这可使不得。” 茅新走南闯北的见识广,他知道大清自义和团之后立的新律法。 “不要担心这些,这些东洋人巧装打扮窜到安徽广德境内,窥探我大清国的矿产资源和地形地貌,属于严重侵犯大清国的主权行为,本身就属于非法。” “他们这行人在这里绝非十天半个月,应该有不少时日,行踪也不仅仅是牛头山,这些人和他们所干的事,不可能事先经大清国府衙或县衙的准许或报备,杀了他们并且毁尸灭迹,东洋人只能是哑巴吃黄连,不敢声张。” 陈天华早就想到了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见陈天华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茅新和左刚当然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既然大少爷主意已定,怎么营救,请您下命令吧。” 左刚毕竟是现役军人,又是李府的人,他责无旁贷,首先表态。 茅新刚想开口表态,被陈天华摆手制止。 “胡兄会骑马吗?”陈天华对着胡阿发问道。 “慢骑没问题。” “好,大家听我安排!”陈天华习惯性的扫视所有人一眼,然后沉声道: “这次营救任务由我和左刚去执行,茅新和许小姐就留在此等待,这里共有五支村田步枪和三十几发子弹,我们带走三支枪和二十发子弹足够。” 说着,他从地点捡起一支步枪交给胡阿发,他猎户出身,应该擅用长枪。 这边左刚早已经将二个东洋人身上的所有武器解下来集中。 “出发前,咱们先把这二具尸体在林子里挖坑埋了,要毁尸灭迹。” “明白。”左刚首先积极行动起来,他拖着一具尸体往林中走了。 胡阿发当然不甘落后,他起身拖着另外一具紧跟其后。 “大少爷,我不是贪生怕死之徒,这次行动让我也参与,跟你一起去吧,我打枪还行的。”茅新并没有动身跟着去搭手,而是对陈天华低声要求。 他这次可是发自内心的真心实意。 “茅大哥,我知道你是位血性男儿,但完全用不着,区区五个东洋人,我一个人就能对付,况且我们这边有三个人,足够对付他们了,再说,你在这里留守本身有任务,就是要保护好许小姐,这一样重要。” 陈天华瞥了许云媛一眼,对茅新沉声道。 /64/64592/17532918.html 第179章 灭了这些倭寇 “那…” 茅新还想再解释些啥,被陈天华标志性手势给制止住了,他的手势从来都很强势,主观,表示不允许再争议,大家执行就是。 “那好吧大少爷,我先去帮忙左刚他们埋尸。” 见陈天华已然决定,他多言反而不妥,况且留守也确实需要人手,还要保护这位神秘女子。 只见他抽出砍刀,跑步跟上左刚他们。 在旁默不作声的许云媛,羞红着脸沉下头去。 曾几何时,她也是个很要强的女孩,如今却成了被重点保护的对象。 这一路上,陈天华的所作所为,她看在眼里,内心都是十分感动。 对于这位并不了解底细的年轻男子,也不知这大少爷称谓是何含意,但她清楚地认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才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的勇敢与强悍,让每个女人都为之怦然心动。 作为一个有觉悟的女性,救人如救火这道理她懂,她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出一份力,跟着这个男人去行侠仗义,那该多好啊。 “许小姐,茅大哥此人值得信赖,是位好人,我走之后,你可要听从他的安排。” 陈天华想了想,还是对许云媛嘱咐几句,因为她对茅新并不太了解。 “你放心去救人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许云媛陡然抬起头来,眼泪婆娑,又深情地凝视着陈天华,“你去救人可要小心再小心呵,我在此期盼着你平安归来。” 如此的深情表达,有点像妻子对丈夫的嘱咐与期盼,陈天华听了也是心头一顫,感觉暖暖的。 他点了点头,望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帮她擦去眼角的泪花。 这一动作,无疑是男女之间敝开心肺的信号,许云媛情不自禁地扑入陈天华怀里,玉藕般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丰满的身躯紧贴着他,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头枕在他的胸前泣不成声。 陈天华先是一愣,想要推开又不能,最后还是搂着她的俏肩轻轻抚摸。 他心里明白,她需要有这么一场畅快淋漓的痛哭,整个人的情绪就能释怀出来,这对修复她的心灵创伤大有好处。 就这样,俩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很久很久,直到那些人把二具尸体给埋葬好了才松开。 他默默拥着她,任由女人在自己胸前痛哭流涕,眼泪打湿了他的前襟大片。 此时无声胜有声。 …… 胡阿发骑着许云媛那匹白马,带着陈天华和左刚,小心翼翼的穿梭在草木葱郁的原始森林中。 三人骑马小跑了约摸半个小时之后,胡阿发轻轻勒马突然停了下来。 他转身对赶上前来的陈天华说道: “大少爷,前面好像有他们的人,我们不能够再骑马前进了,再往前的话,估计要被他们发现,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胡阿发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了陈天华身上,自然而然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主心骨。 陈天华用手势让左刚也一起下马隐蔽,然后他伏在一块岩石后面观察前面情况: 一百米开外的一个山坡上,有三个东洋人在那里前后忙碌。 一个人在用一台像水平仪之类的测绘仪器,测量前面地形,另一个就在边上绘着写着,二人唧唧喳喳的交流声音不小。 另一个东洋人则端枪在一旁警戒。 有二匹马拴在边上一棵树枝上,估计是驼仪器用的。 “胡兄,东洋人新的藏身之处在哪,就是你说的山洞。”陈天华问道。 “在那头半山腰,离这里约有二百几步远。”胡阿发指了指另一块密林那头。 二百几步,也就是约三百米,中间隔着一大片密林。 陈天华认为先干掉这三个东洋人,不致于惊动到在山洞里的另外三个东洋人。 因为声音在密林里传播得不远,茂密的参天大树对声波起到屏障作用,传播能量衰减严重。 “你们听着,咱们把马拴在这里步行过去,接近约五六十米距离时,咱们每人瞄准一个东洋人,我负责消灭端枪那个,左刚负责观察仪器那个,而胡兄则负责手里画绘的。” “各自找到最佳射击位置,然后举手告诉我,顺序是我先开枪击毙那个警戒的人,然后你们再开枪,注意,一定瞄准他们的胸部射击,不能让他们有一个逃脱回去。” “明白。”二人都紧张地点了点头。 要说静态射击,五六十米距离,左刚和猎户胡阿发应该都没问题。 而且陈天华强调让他们瞄准胸部位,这里受枪面积大,命中率就会高出不少。 作为一名狙击手,在没有瞄准镜的情况下,正确的指导首先强调是一枪命中,其次才是一枪毙命。 只有像陈天华这样的神枪手,强调的是一枪毙命,才会允许瞄准头部射击。 三人把马拴在树上,陈天华把手一挥,三个人就向前按各自目标悄悄摸了上去。 在接近目标约五十几米左右,都分别找到一棵大树停了下来。 陈天华他们的位置地势稍高些,据高临下的非常适合卧姿射击。 当二人都示意伏击到位之后,陈天华开枪了。 “砰…”的一声枪响。 端枪警戒的那个东洋人微微一颤,头部被强劲子弹击穿成一个血窟窿。 一缕血水从后脑勺血窟窿里喷出,被山风吹起,宛如飘逸在半空中的红绸带。 那厮随即倒地。 “砰…” “砰…” 随后,左刚和胡阿发的枪声也同时响起,他们都一枪击中目标,然后一跃而起冲上前去补刀。 这些动作,无论是作为军人还是猎人,都应该是下意识动作,否则,就不能称之为合格,或者优秀。 简单打扫完战场,三个人弓着腰继续向半山腰的山洞快速逼近。 …… 山洞内,光线昏暗,一名三十来岁的岛国男人脸上浮现着贪婪的狞笑。 他叫武田一郎,是这个勘探队的安保头目。 小泽教授带着他的矿探小组已经完成任务,提前返回杭州日租界。 他们七人要继续留下来几天,完成地形测绘的扫尾工作。 实际上,他们七个人是帝国职业军人,地形测绘只是他们在中国的秘密任务之一。 /64/64592/17533751.html 第180章 惊魂搏杀 这时,在武田一郎的面前,有两名被手指粗的麻绳绑住身体的当地年轻村姑,低着头在哭泣。 这两个年轻村姑年长的约摸在二十七八岁,年幼的也是在二十二三岁,正是女人花开正盛之机。 论长相,在山村野地里都算上品,身上穿着破烂的土布斜襟衫,黑黑的鬓发高挽,皮肤稍微粗糙些,但身材丰满绝对是顶呱呱,凹凸有致。 “你们两个花姑娘的,还是乖乖的顺从我的吧,我的不喜欢动粗,喜欢快乐享受的美味,如果你们的能够让我的满意的话,我可以不杀你们的这个寨的人。” 武田眼眸里透着淫光,嘴角微微上浮,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一直在诱骗糊弄,满片都是的的的。 他见二个村姑并不允承,只顾哭泣,转而脸容一敛,怒目威胁道: “如果你们的不顺从我的话,外面的有六个强壮的男人等着享受你们的,我想他们的会非常的乐意,因为他们饿得太荒了的哟。” 一位年长点的村姑,脸色苍白,口中呸了一声喊道:“你有种就一刀杀了我们,不要搞这些小把戏。” “大嫂,我不怕死,我男人被他们害死了,我想早点陪着他去,就怕是死之前不能保住自己净洁的身子和尊严。”身旁那名村姑,整张脸蛋上已经布满泪痕。 “别怕小妹,我们找机会与他们拚死,决不能被他们给侮辱了身子。” 她们俩小声用当地土话交流着。 这二个村姑是姑嫂关系,年长点的嫂子,就是胡阿发的婆娘,小姑则是他的妹妹。 姑嫂二人从小性格钢烈,她们紧咬银牙,已做好了拚死准备。 “不知好歹的臭女人,待会我的就让你们的享受生不如死的滋味,哈哈哈…” 武田狂笑着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军用匕首,将刀尖对准那位嫂子的衣装,轻轻一挑,顿时,前胸部位又多出一条巨大的口子。 “你的想一想,当我的划到第几刀的时候,你的玉体才能够完美的呈现在我的眼前?” 武田淫笑着用刀子在划弄。 这时,陈天华他们三人已摸进这个天然溶洞里。 洞里面也就二个东洋兵了,他们已是很放松,一副胜利在望的模样。 摸进去约十几米深,有左右二个通道,右边有微光,一个东洋人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在说话。 陈天华用手势指划,表示自己摸向右边,让胡阿发和左刚二人,进左边去解决另一个东洋人,顺便将乡亲们都解救出来。 左刚与胡阿发二个人都点头称是。 这样,陈天华与他们分开行动。 右山洞里只有一盏类似于马灯一样的灯具,可能是灯罩的原因,光线很昏暗。 当陈天华蹑手蹑脚向武田这边摸上去时,那位胡阿发婆娘突然起身,仰脖向刀刃靠去。 她想以自尽方式,来保全自己的名节和尊严。 武田玩弄持刀挑衣的把戏,正在兴致勃勃之中,这个婆娘的自尽方式让他始料不及,有点倏不及防。 正在千钧一发之时,陈天华却瞧得清楚,只见他把手中长枪随手一丢,双腿一蹬,如猛虎出洞般向武田侧身扑去。 武田敏捷到侧身有人影一闪,本能的一缩身但已躲闪不及,身躯随攻击者一起后飞出数米之远,手中的军用匕首也随之飞了出去。 俩人几乎是同时倒地,扭在了一起。 武田绝非等闲之辈,他在日本就是个柔道高手。 只见他紧紧抓住陈天华的衣领,一个‘背飞’将其甩出七八米远,身躯重重砸在洞壁上再跌落下来。 陈天华非常冷静,他将身体缩成一团,双手抱头,将伤害降到最低。 “嘭…”地一声,陈天华后背撞击在洞壁坚石上,五脏六腑被震得是腥血上涌。 就在身体落地瞬间,他一个顺势前滚翻,后又快速侧转180度,正面对着武田。 武田这才看清楚攻击者,竟是个年轻后生,他咧嘴冷哼道:“你的,死啦死啦的有!” 话音未落,他足下猛蹬二步,一个饿虎扑食向对手飞扑过去,准备再来个锁拿抛甩。 陈天华深谙东洋柔道的利害之处,刚才为救人而防御不力吃了亏,这次决不能再让其贴身拿住。 只见他双腿倏地收缩至胸前,形成强有利的反击姿势。 这是迟那是快。 武田猛扑上去之后,才发现情况不妙,对手绝非是个平庸之辈,变招神速,恰恰说明是个格斗高手。 但此刻已来不及收势,他的正面门户完全打开,形成巨大破绽。 陈天华对迎面扑来的武田一声冷哼,运功于双腿,一招凶狠的‘兔子蹬腿’,猛击倭寇的正面胸口。 “嘭…”的一声闷响。 武田被击打个正着,他惨叫着飞出去七八米远,重重撞在洞壁上,跌得是人仰马翻、前胸肋骨砸塌,口喷鲜血。 但他活命意志顽强,身体壮硕。 只见他奋斗挣扎起身,跌跌撞撞向洞口奔去。 那地上有支村田步枪,是陈天华刚才为救人而丢掉的。 陈天华岂能让他抓到武器,只见他猛跑二步,用单手着地做支撑,一个漂亮的贴地飞铲,侧击武田两腿的膝关节。 只听得“哎哟…”一声惨叫,武田双膝跪地,上身惯性前扑,一个狗吃屎被摔得满脸满鼻是血,门牙蹦掉好几颗。 容不得对手再度挣扎,陈天华飞扑上前一把揪住武田头发,猛地往上一提,右手迅速从腰间刀鞘中拔出刺刀。 “卟哧…”一声响。 村田步枪的刺刀刃刃,足有半尺来长,锋利刀刃从武田脖颈右侧插进,穿过整条脖子从左侧而出。 刀刃刺进去如此之深,武田喉咙咔咔的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陈天华左手把对手的头按在自己膝盖上,右手握住刀柄,像杀猪似的横着用力拉动。 “嗤嗤嗤…”他硬生生切断了武田的大半边脖颈。 脖颈的主动脉“吱吱…”飚出血注,像断裂了的水管似的,殷红鲜血喷溅在山洞壁和地上都是。 亲眼目睹这场几分钟的生死搏杀,如此血腥的场景,二个村姑早已被吓傻了,竟没有发出任何惊叫声音。 当陈天华手持血淋淋刺刀走近她们,准备弯腰割断绑住她们的绳索时,二个村姑这才从惊魂中回过神来,竟不约而同的尖叫起来,并浑身抖颤。 /64/64592/17569255.html 第181章 又成天神了 “别怕…别怕,我是胡阿发请来营救你们的。”他边解释边割断她们的绳索。 当胡阿发三个字,从这位年轻壮士的口中喷出时,二个村姑顿时就镇静了下来。 这时她们目前最为惦记着的亲人。 “阿发还活着?他在哪里,怎么不见他来救我们?” “大哥还活着,太好了,哪他人呢?” 挣脱绳索的二个村姑,虽然心里不恐慌了,可当听说自己亲人还活着,顿时又变得情绪激动起来。 她们左右两边,双双紧紧抓住陈天华的胳膊不放,指甲都抠进皮肉了,都浑然不觉。 “二位嫂子请别激动,胡阿发到隔壁洞里救乡亲们去了,请放手,我也得去瞧瞧。” 陈天华蹙眉苦笑,准备从这二个疯婆娘手上挣脱出来。 刚才为挽救她们生命,阻止愚蠢的刎颈而被迫弃枪,结果被东洋鬼子一个背飞,摔得金星直冒,腥血上涌。 要不是自己功夫过硬,险些成了小鬼子的刀下鬼。 拚死一搏的救了她们,换来的又是尖叫又是掐,如此待遇,让陈天华哭笑不得。 正纠结着,洞中脚步声响起,胡阿发带着刚被解救出来的乡亲们,紧张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摸进山洞这边来了。 原来,左刚与胡阿发二人摸到山洞的另一边,一个东洋人在洞里百无聊赖的闲动着。 洞外的动静他压根都听不见,而隔壁武田一郎正在女人身上快活着呢。 他心里面痒痒的也想去品尝快活,可那些好事只得先敬长官来。 东洋人军队里等级森严,况且武田家族本身就是属于岛国里的世家大族,望族。 当他像梦游似的抬眸,瞧见左刚他们摸进来时,慌乱中他拉上枪栓,但抬枪瞄准已经来不及了。 “砰…” “砰…” 左刚与胡阿发几乎同时开火,击穿其前胸,很轻松解决了这个倒霉透顶的东洋兵。 然后,双双冲击洞里,帮着解开乡亲们身上的绳索。 相互间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听得隔壁洞里传出女人恐怖的尖叫声。 左刚与胡阿发都大吃一惊,脸色突变。 那一边也就是一个东洋鬼,难道连大少爷都没搞定? 二人不约而同的操起枪摸到这边来,后面是被解救的乡亲们慢慢跟着。 “阿发,你真的还活着,谢天谢地…”胡阿发婆娘惊叫一声。 当胡阿发冲进来亮相的几秒钟里,她婆娘睁开眼睛仔细打量着,确定眼前这人就是她丈夫时,激动的扑了上去,痛哭流涕。 “天呐!你真的是大哥啊,我和大嫂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胡阿发妹妹也是激动的上前,拉着大哥的手,在那痛哭流涕。 这时,她们的母亲过来了。 “娘,您老受惊了!”胡阿发的婆娘和妹妹也都上前去问候。 劫后余生的老妇人,看到家里的儿媳与女儿都安然无恙,伤痛的心有了一丝安慰。 “谢天谢地,苍天有眼啊,你们俩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妇人说着是喜极而泣。 作为土生土长的广德山里人,压根就没有想到过,在如此偏僻的小山村,竟有东洋佬闯进来行凶杀人。 死了老伴、女婿和大孙子不算,大儿子出逃也是凶多吉少,而儿媳与女儿被单独关押,他当然会料到将会发生些什么,心如刀绞。 人遇到不测,难免一死,但遭受凌辱而死,何其痛心,所以她一直在祷告中,乞求上天开眼。 果真是上天护佑啊。 乡亲们都是劫后余生,现在冷静下来,都在为死去的亲人们难过,大家抱头痛哭。 一时间里,溶洞内是哭喊声一片。 见此情此景,陈天华和左刚二人算是局外人,他们没必要渗和进去,很自觉地走到溶洞外。 “刚子,你现在回到刚才咱们拴马那地方,用咱们的三匹马去接茅大哥、许小姐俩人过来,这个溶洞条件不错,今晚咱们就在这里休息了。” 陈天华观察了四周一遍,发现没什么动静,逐对左刚说道。 “遵命,大少爷。”左刚一个立正,然后提枪向山坡下跑去。 目送左刚离去,陈天华持枪想在周边去巡视一边,顺便打点野兔野鸡什么的回来,晚餐得好好吃上一顿。 他正要迈腿离开,却听得身后是人音骚动,不由得转过身去。 “娘,这位就是我们的救命大恩人,他叫大少爷。”胡阿发指着陈天华给母亲和乡亲们介绍。 老妇人抬头瞧着这位满身血迹斑斑的大恩人,看上去就像小寨子里的年轻后生,也就二十郎当岁的样子,没长什么三头六臂。 她刚才听了儿子简单讲述了从逃跑、被救,然后他们如何返回来营救乡亲们等大概过程。 这位年轻后生,能以一己之力杀掉数名凶恶的东洋兵,成功救出所有乡亲们,并且完好无损,这简直就是奇迹。 天神下凡了呀。 “草民胡氏拜见天神大恩人。”老妇人颤抖抖地卟嗵一下双膝跪地,磕头拜谢。 跟在她左右的儿子胡阿发,以及儿媳、女儿等相继跪地磕拜,“拜谢天神大恩人。” “哗啦啦…” 后面所有被救的男女老幼都齐刷刷下跪。 “拜见天神大恩人!” “……” 陈天华这辈子哪里见过这等场景?惊愕得手脚无措。 他万万没有想到,乡亲们竟会把他当成天神来跪拜叩头。 那是什么天神,充其量就是个作弊的穿越者。 不能让这些乡亲们,尤其是那些年长于自己的老人们,自己何德何能让她们向自己跪拜? 这样有违天伦道义,自己恐怕承受不起,唯心的说法,这可要折寿,折煞自己的啊。 他心里还是清醒的,忙转过身子背对着她们,并大声喊叫,“胡阿发…你给我听着,快点搀扶起你的母亲,让乡亲们都起来,否则我…我就离开走了。” 这一喊叫果然奏效,胡阿发见恩人大少爷动怒生气了,连忙扶起母亲等,并招呼大家都起身站好。 然后,他自己走到洞外很恭敬的向陈天华请示: “大少爷,请别生气,大家都已经起来,不跪了。” 陈天华瞥了一眼身后,好像确实都不跪了,这才回身对大家挥了挥手,大声道: “乡亲们请各自回家去吧,把自己家人的尸体抬回去,该去安葬掩埋设灵堂,各忙各的去吧。” 他的话在这些乡亲们眼里,那自然就是旨意,大家恭了恭身都忙开了。 /64/64592/17569637.html 第182章 丰盛的晚餐 这时,陈天华拉着胡阿发,二人站在洞门口跟他交待接下来迫切需要做的事宜。 首先,是让乡亲们把各自死去的亲人们抬回去,按当地风俗设灵堂祭祀等等。 接下来,就是要妥善处理这些杀人现场。 他让胡阿发组织几个寨子里的后生,把这些东洋人的尸首,找个隐蔽地方焚烧深埋,毁尸灭迹,尤其是血迹要铲除。 东洋人留下的枪械、弹药和仪器等,找个可靠干燥的地方先藏起来,将来需要时才取出来使用。 东洋人的所有骡马等都留给寨子,他们都不带走。 要严密封锁消息,尽量不让这里发生的一切外泄,谁来问都说不知道。 胡阿发点了点头连连称是,恭了恭身按陈天华的吩咐去准备了。 待胡阿发和乡亲们都忙开之后,陈天华手里举着马灯往洞里面进行搜查。 这个天然溶洞不算大,冬暖夏凉的很干燥。 他主要搜索东洋人的工作区域,发现有不少地形地貌的图纸,资料,都是安徽、浙江和江南(江苏)三省的。 当然,广德与长兴的资料更详细些。 陈天华把认为很重要、最有用的都集中起来打捆好,准备自己带走。 他认为没多大价值的也集中,到时就地烧毁。 这洞里面还有大量的食物,主要是食用罐头,鱼类和肉类,还有几瓶清酒,几大包压缩饼干。 还有一些干净衣裳和完整的被褥。 陈天华挑选出大点的衣衫,把自己身上那套给换下来。 让陈天华大为惊喜的是,他发现有二架日产单镜头反光照相机,二架军用高倍望远镜,和二个铜壳手电筒。 这些在时下,可都是稀罕物品,代表着当今世界最先进的仪器设备,十分珍贵。 他将手电筒装起来打开一瞧,哇…完全能正常使用,三节干电池的加长手电筒,干电池都是新的。 等他清理完这些时,发现洞外天色已晚,他掏出怀表一瞧,已是下午六点半钟。 想到左刚离开这里应该有二个多小时了吧,最怎么慢都可以来回跑上二趟还不止。 正当他嘴里嘀咕往洞口走去时,洞外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说曹操曹操到。 左刚、茅新,还有许云媛都来了,他们每人都拿着不少东西,野蘑菇、三只野兔、二只野鸡,还有不少柴木。 “哎呀,我就说嘛这么磨蹭,原来还是你们想得周到,顺带来这么多东西。”陈天华热情地把大家迎了进来。 原来,左刚半个小时不到就返了回去。 当时,茅新和许云媛他们藏身在树林里安然无恙,他们的视野很好,眼睛就盯着那片空旷的草坪。 见左刚骑着一匹,手里还牵着二匹马,明白是回来接他们的,当即就高兴地走出来迎接。 “欢迎左刚弟兄凯旋而归。”茅新笑呵呵地大声叫着迎了上去,许云媛也难的对着左刚嫣然一笑。 “怎么样,都搞定了?”茅新开口就问战果。 “那是当然,我当场开枪打死二个东洋佬。” 左刚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他把与胡阿发共同打死的那个东洋佬,毫不留情地移到了自个身上。 “那就恭喜左兄弟了。”茅新双手一揖,满脸堆笑地说道。 其实,他对左刚说的结果是信的。 因为由大少爷亲自出马,三个全部武装的男人,去对付五个毫无防备的东洋佬,胜算非常大。 但他对左刚自我夸耀的战绩,将信将疑。 茅新并不认为这个平时喜欢唠叨的淮北兵,连野兔子都没打过一只,就有如此大的能耐? 他还真的不信。 但这次茅新明显低估了左刚,经过这几天的逼迫励炼,还真把他的意志和战力给磨炼出来了。 他现在临战,可不像以几天前那晚,跟着陈天华去翠香院时,浑身都在抖颤。 “大少爷让我来接你们,我们一起转移到那边去,那边有一个天然溶洞,条件非常好。” 左刚拿起茅新递上来的毛巾,在湖里洗了个脸和手,然后把地上的东西都装上马背包裹里。 “哎兄弟,我们沿途还是去挖点野蘑菇,打几只野兔吧,否则晚餐怎么办?” 茅新想的倒周全,他当然不清楚山洞里有罐头与食物。 “好吧,我们一起去吧,分工协作抓紧时间。” 就这样,三个人就在林子里边走边釆蘑菇,砍柴,当然还得用枪打野兔、野鸡。 这方面,茅新要占强点,但左刚毫不逊色。 这次许云媛也没闲着,积极地帮着一起采野蘑菇,捆柴木,提东西。 只是不小心,让树枝木刺给割破了手指,流出一点血,但她没吱声,用手指压迫了一会,就随即赶了回来。 夜幕降临,溶洞里的尸体和血迹,都被胡阿发他们清理干净了。 陈天华想留他们吃烧烤,他们即说要回去给亲人守夜,也就不勉强了。 洞里还是很暖和,四个人围在一起开始烧烤弄晚餐。 东洋人留下来的铁锅和陶瓷碗、筷子、食盐和调料,这样就像个吃野餐的样子。 另外,他们还开了二个罐头,还有清酒,晚餐很丰富。 三只很肥的野兔,二只野鸡,还有大锅的烧蘑菇菌汤,还有罐头,肯定吃不完。 茅新的意思,把野兔和野鸡都烤熟了,明天路上可以吃。 今晚能吃二只野兔子,再把鱼罐头和烧蘑菇吃掉就已经很不错的了。 对于烧烤左刚完全是外行,应该说今天是破天荒第一次野外吃烧烤。 今中午四条鱼是他去鳞剖肚,烤鱼都是茅新和陈天华在翻弄。 而晚上的野兔子,他更是外行插不上手,剥皮那活就数茅新弄起来最麻利。 左刚只是时不时往面前的火堆里添加柴火,好像双眼就是一对出气孔,面前发生的事情他是不闻不问,只是偶尔会瞥向陈天华看一眼。 陈天华将二只剥了皮的肥大野兔用一根树干架着,放在火堆上方烤了起来。 一会儿,烤出来的油脂滴在火堆里吱吱直响,一股肉香味扑鼻而起。 当诱人的香味慢慢飘出来的时候,左刚不禁的吞咽着口水,就连许云媛也抬起了头,罐头鱼都不吃停了下来。 /64/64592/17571056.html 第183章 重色轻友 “刚子,把刺刀递给我用一下。”陈天华看着野兔烤的差不多了,准备切割。 接过左刚递过来的刺刀以后,陈天华割了一只看上去烤得焦黄的兔子腿下来,送到许云媛面前的碗里,柔声说道:“许小姐,吃个兔子腿吧!” 这是女士优先的现代绅士风度,而在左刚和茅新眼里,那都认为大少爷太偏心,重色轻友。 茅新摘下身上的刺刀,也割下另一只兔子的腿,送到左刚面前,“左兄弟,你尝一下烤得如何?” “谢谢茅大哥。” 左刚激动得连忙站起来双手接过,他呵着嘴在手掌上颠簸着有些烫手的兔子腿,还不忘道谢。 瞧着他们俩挤眉弄眼的样子,陈天华自然是明白,他们是对自己误解了。 但自己没法跟这二个愚昧的家伙,去解释什么是女士优先的现在文明礼貌。 如是这样,太有些对牛弹琴了。 他们脑海里根深蒂固,那是千百年来的男尊女卑。 男子先吃或吃饱了,才轮得到女人,这是时下的风俗和规矩。 中午烤鱼,也是每人一条,晚上烤兔,小娘们还先吃到最好最肥的兔子腿。 这好象太违背常理了吧。 左刚和茅新嘴上不说,可都摆在表情上了。 “大家都别谦让,刚好每人一只兔子腿。”陈天华干脆讲明白了,免得许云媛不好意思吃。 许云媛闻着烤兔香味,喉咙里早就直咽口水,这样的烧烤美食,她也是第一次遇上。 开始她还有点不敢、不好意思动手吃,见陈天华这么一说,于是,她也不再装矜持了,一手拿起碗中的野兔腿,张嘴就咬。 一口咬下去,酥脆可口,肉中间还带着淡淡的清香,可以说是油而不腻了。 这让她食欲大开,慢慢的有滋有味的啃起了野兔腿。 一会儿,陈天华又割了一块兔子肉给她碗里,她报以感激的目光。 等到她还想说再要吃一点的时候,面前二只肥兔只有骨头架子了,剩下的都被左刚和茅新两人给搜刮完了。 “咯…” 左刚喉咙里还放肆地打了个饱嗝。 “刚子,你也太不像话了,我还没有吃到几口呢,你小子胡吃海喝的都消灭光了。”陈天华温怨道。 他倒没什么,而是瞧见许云媛脸上的微表情,呈现出的是意犹未尽。 “对不了大少爷,您就吃点鱼罐头吧。”左刚一边厚着脸皮说道,一边端起碗跟茅新碰了碰,喝着清酒。 “你小子越来越没规矩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没想到左刚还敢顶嘴,陈天华扬起了手。 “别别…大少爷,还有一只野兔,要不都让给你和许小姐吃了得嘞。”左刚早防到有这出,像泥鳅似的提前躲开了。 陈天华看了许云媛一眼,是在征求意见,她摇了摇头,表示不要了。 “你小子就是个败家子,了荡光,本少爷可不是你,还得考虑明天咱们还得过日子。”他顺势打趣道。 “……” 许云媛不怎么说话,她也不喝酒,笑盈盈的看着男人们吃着喝着闹着。 现在的心情,比前些天开朗多了。 …… 茅新和左刚这二个家伙,今天高兴就忘乎所以的喝得大醉,东倒西歪地跑进洞里,盖上被褥就呼呼大睡。 陈天华酒量比他们二人要好,关键他是清醒的,要是三个大男人都醉倒了,谁来守夜? 最怎么说,安全第一,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在洞口燃上一堆火,把装满子弹的村田步枪搁在身边,上身靠在洞口壁上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身边一阵悉悉率率声音,许云媛搬了床被褥和草席过来,填在地上铺在洞壁上。 她先让陈天华坐上去,自己也挨着坐了上去。 “这样是不是要舒服些?”许云媛对自己的想法与杰作很满意,想了解陈天华是否有同样的感觉。 “嗯…感觉不错。”陈天华感叹了一声,忽然扭头看向她,“这应该是你睡的那床草席和被褥吧,怎么?你不准备在洞里睡了?” “我睡不着,再说了他们俩个喝醉了酒,直打呼噜,我…我干脆陪你一起守夜吧。”说着,她举目看向了他,火光中目光柔柔的,温含着一种期待。 “好呀,有佳人在身边陪伴,这是男人之大幸。” 也许是受她温柔目光的诱惑,陈天华破天荒来了个调侃式允诺。 “谢谢!” 这是她第一次口述说的谢谢,身体却往陈天华身边挪了挪,白皙玉手举起,理了理额头的秀发,即暴露了她包着布条的手指。 “怎么,你受伤了?”陈天华不禁问道。 “嗯,刚才来的路上帮着捆柴,不小心被木刺划破了手指。” “那你刚才怎么不早说?现在疼吗?红肿了?”陈天华很细心,他关切地询问。 刚才吃烧烤时并未见她有包扎,而现在包扎,肯定是因为疼痛感加剧,或者伤口红肿而又在流血。 “有点疼痛…还有点红肿。”许云媛不好意思地嘟喃了一句。 她很想在陈天华面前表现得勇敢些,但又不得不实话实说。 “哎呀你看你…你等我一下。”陈天华浓眉微微一皱,起身往洞的左侧走去。 像许云媛这种女子,免疫抵抗力远不如男子,如果不及时处理伤口的话,恐怕会感染,弄得不好搞成败血症,最后要截肢,甚至于丢掉性命也不一定呢! “不…不碍事吧。”望着他离去背影,她言不由衷的嘴硬了一句。 不一会,陈天华拎着一只画有十字的小箱子和一把手电筒,来到许云媛身边。 这是他刚才在一张床头边发现的,没打开过,但他知道,这是东洋兵的急救箱。 打开急救箱,发现里面镇痛、消炎的药,药粉、消毒药水,急救止血包,纱布绷带和药棉,镊子,还有一把手术刀。 应该说这里面包罗万象,应有尽有。 “许小姐,让我看看你的手指伤口。”陈天华装好手电筒并打开,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 许云媛脸颊微微泛红,她伸出手掌在她面前,低声说道:“请别再叫我许小姐了,很生分的,叫我云媛,或云儿吧。” “好云媛,我要打开的包扎的伤口了,要忍一点。”陈天华尊重她的意见改了口。 然后他慢慢揭开她自己胡乱包括的伤口,在手电筒强光的照亮下,发现伤口已经红肿、发炎。 /64/64592/17579035.html 第184章 她有许多疑惑 因为野外木刺本身有细菌,而包扎的布又没有经过消毒,这就加剧了细菌感染本身。 “你手指上的伤口,如果再不及时处理的话,到时候恐怕会很麻烦,好在这东洋人留下了一个急救箱,应该没问道,只是清洗伤口时有点疼,你要忍着。” 陈天华沉声道。 “我能忍。”许云媛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惊讶发现,陈天华摆弄的争救箱里,药瓶林林总总,大小高低不一,可都是日文表注,没一个汉字。 难度他懂得日文? “你难道还懂日文,懂医术?”许云媛问道。 她不是疑惑他不懂装懂,而且觉得十分奇怪。 “以前我所在的学堂里有位日文老师,跟他学的,普通伤口处理也是他教我的。” 陈天华编故事那里随口就来,就像真的一样,这是他的基本功之一。 他首先想到了绍兴镜明学堂里有日籍教师,就非常自然的脱口而出。 许云媛也不清楚他的过去。 他边说,边用药棉将红药水涂上她的伤口。 “原来是这样子的,咝咝…”许云媛刚嘟喃一句,就感受受伤手指处传来强烈的刺痛感。 她忍不住咬牙蹙眉,手痛得微微有些抖颤。 “忍着点,就是清洗的时候有针刺的疼痛感,后面包扎就不怎么疼了。” 陈天华一边安慰,一边用自己的手抬住她的手掌,不让她退缩。 他那温暖宽厚的手捏着,许云媛感觉一股暖流自手掌心传遍自己全身,戳动了她的心灵深处,心里面有种甜甜的感觉。 他这是在为我上药治疗吗? 在许云媛愣神间,陈天华将消炎膏温柔的敷在了她手指伤口上。 她顿时感觉手指上一阵清凉,原本伤口针扎的疼痛感,慢慢消失了。 瞧着他很认真地开始用纱布为她包扎的情形,她的脸颊就忍不住变得越来越红了,心中默默念叨: 他不但是位勇士、绅士,还是个细心体贴的好男人,一个好丈夫。 “许…云媛,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好多了?”陈天华敷完药膏,并包扎完毕之后问道。 “嗯…” 许云媛喉咙里轻声应道,低着头两边脸颊绯红,完全是一副小女人姿态。 甚至她连连陈天华问候她并未听清楚,只是胡乱的答应一声而已。 陈天华默默地把药水、药膏和工具等都放入急救箱里,然后重新坐回原先位置,靠在洞壁上掏出心爱的烟斗,麻利地装上烟丝,点燃吸吮起来。 夜空中繁星点点,偶尔有阵阵秋风吹过,使得山洞口的火堆迎风舞动着,燃烧着的树枝,时不时的传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大少爷…” 许云媛轻轻的喊了一声,伸出纤纤玉手环住陈天华的胳膊,头颅很自然地靠在他的肩头,感觉很踏实安全。 “你也叫我名字吧,我叫陈天华,字华之。” “那就叫华之吧,我一直有个疑问憋在心里,几次想要问你。” “那就问吧。”陈天华瞥了她一眼,很平静地允诺。 “你真是申报馆派出来营救我的吗?”许云媛终于说出了藏在她心里几天的疑惑。 陈天华并没立即回答,而是猛地抽吸了一口烟,让烟雾通过肺部,然后慢慢地吐露出来。 “我和左刚并不是申报馆派出的人,那天在逃跑路上担心你不跟我们走,不得已才骗了你。”陈天华沉声道。 他预料到许云媛会怀疑他与左刚的身份,因为申报馆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派出顶尖高手来实施营救。 实际情况是上海申报馆尚不知许云媛二人已经出事。 在时下清朝,通讯十分不畅,既无电话,电报又不普及到民间的情况下,光靠传统的信函邮政,讯息传递特别的慢。 “那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 许云媛随口就是一个质询。 但语调相当平和,没有任何质疑其动机不纯,或责怪的意思。 因为现在她十分清楚陈天华是个好人,是个极富正义感,又十分尊重女性的大清侠士。 要是刚开始陈天华真情告白,说他并不是上海申报馆派出来的人,想要说服她跟着他们走,确实得花费不少时间和口水。 “我实际是位商人,刚成立不久的浙江丰众银行总经理,至于怎么到的煤山镇,又怎么想到去救你们,这话说起来很长,很像一个阴差阳错的传奇故事,让我慢慢告诉你吧。” 跟下来,陈天华除了清楚明白地告之,他的真正身份之外,着重说明他为什么要去救她。 仔细想想,这阴差阳错的事态走势,实在是传奇,这关系到每个人的命运和机缘在其中。 陈天华告诉许云媛说,他到长兴县起初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做一番市场调研,准备在长兴县城里设一个丰众银行分理处。 但刚到长兴县城,就发生了巴老头之死事件,耀金矿业露出了水面。 通过对耀金矿业的初步了解,发现这个单位很不寻常,非常不简单,似乎他不单单是开矿采煤,还建有一个闭环式的经济产业链。 这种闭环式的经济产业链,属于官、商、匪勾结在一起,形成牢固的联盟,在时下清末具有极强生命力,繁殖力。 而更加可怕的是,这种联盟一旦取得成功,可以无限复制、繁殖,不光是长兴县,湖州府,还可以到整个华夏的大江南北,许多地方都可以。 并且,陈天华早就怀疑,耀金矿业背后,一定有洋人势力在撑腰。 站在台前的,只是洋人买办而已。 正因为有疑惑和想法,陈天华决定到煤山镇走一趟,进行实地调查。 这一走不要紧,无意中得到情报,说有报馆的人先行到达煤山镇,实地调查些什么,结束引起矿业上层的震怒,下令抓人扣留。 是什么让耀金矿业上层如此震怒,从而冒天下之大不韪,扣押二名上海申报馆的访事呢? 而且,其中一位还是个英籍人士。 时下扣押一个洋人,那是件十分麻烦的事。 这就是陈天华想搞清楚的地方,也是他决定营救二位申报馆访事的最初动机。 营救过程中才知那个英籍人士已经死亡,只有一个女士还存活。 …… /64/64592/17580374.html 第185章 越来越接近真相 “可这些事情,在我看来,跟你开银行分理处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又是为啥非要去搅这潭浑水,尤其是救二个素不相识,跟自己没有任何有关联的报馆男女访事?” 许云媛还是原来那姿势,双手搂着他的胳膊,头枕着他的肩头,只是仰头欣赏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庞,不露声色的在提问。 不愧为报馆访事,提的问题是一个比一个尖锐,越来越接近她心目中的真相。 才相处没几天,但是,所经历的事情让她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而眼前这位男主角的超强能力和杰出智慧,让她这个留过洋,喝过洋墨水的新派人物,怎么看都看不懂。 他的身上似乎全都是谜? 她如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一个大清国商人,民营银行总经理,身手怎么会如此强悍? 骑射,搏击格斗,能识洋文还懂医术,不知道还有什么他不懂或不知的? 这一系列事实摆在面前,可都是许云媛亲眼目睹,让她心中的疑惑是越来越强烈。 要不还是这张留着黑辫子的黄种面孔,她真的怀疑面前的这个人,是掌握先进科技知识的洋人。 或者说,还真是天神下凡。 面对许云媛尖锐的问题,陈天华只能是如实相告: “我是个土生土长的华夏儿女,虽说是位商人,但是个不折不扣的爱国商人,有着强烈的民族自尊心与自强不息的斗志。” “虽说咱们现在是国弱家贫,但我决不甘心情愿,让外国列强们随意吞噬我国的宝藏资源,这是我们的祖先们拚死流血攒留下来的财富,是华夏民族赖以生存的资源,咱们要尽一切努力去保护他,改变他。” “当我猜测到你们二人,可能肩负着特殊使命进入煤山镇时,就毫不犹豫地想方设法去营救你们。” 听了陈天华这番慷慨激昂的述说,同样具有家国情怀的许云媛感叹道: “原来如此,真没想到你还是位民族大英雄,呵呵,这也许是我的命好,命不该绝,有幸遇上了你。” 说着,她贴得他更紧了。 “云媛,我同样有个疑惑需要询问你,你能如实告之吗?”陈天华当即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 “当然,对你陈天华,我许云媛倾其所有,绝无保留任何秘密,请问吧。”许云媛郑重其事的回复。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申报馆会安排你们俩到煤山镇来访事?是报馆里谁派你们来的?有啥目的?” 陈天华当然是毫不客气,一连三问,都是揭开谜底的钥匙。 “这同样需要慢慢叙来。”许云媛脸容一敛,不由得严肃起来。 许云媛老家是在苏州盛泽镇,许氏家族是苏州有名望向丝绸世家,从唐朝起就做丝绸生意,富甲一方。 她十六岁随小姑出洋英国,在英国待了整整六年,大学里学的是新闻采编专业。 一年前他回到国内,直接到上海申报馆任职编辑。 上海申报馆的总办席裕褀,总编席裕福兄弟俩,早年毕业于英国剑桥大学,是名副其实的申报馆职业经理人,英方买办。 席氏兄弟俩,实际还是许云媛的嫡亲大舅与二舅,所以,她任职申报馆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加之她本身又有留洋经历。 在申报馆里,她结识了三年前到申报馆工体的资深编辑艾伦。 艾伦是新加坡华裔,母亲是英国人,是个英俊的中英混血儿,入籍英国。 二人一见钟情,不久便坠入了爱河,半月前在上海举办了婚礼。 艾伦和许云媛都是基督教徒,举行婚礼不久,就准备以旅行方式来渡过蜜月。 夫妇俩以上海申报馆访事身份,从上海出发,先从苏州、杭州、湖州一带边游玩,边顺带采集新闻。 她与丈夫艾伦在英国待有多年,都是贵族运动的马术爱好者。 二人骑着马沿途边采集新闻,边游山玩水,欣赏江南的中秋景色,游哉乐哉。 到达长兴县城,待了几天,又说是下到煤山镇来。 这时,她才知道丈夫怀有特殊使命。 艾伦告诉许云媛一个惊人事实: 一年前英国商人查理先生,与二名浙江籍上海投资商张先生,刘先生等一行人,到长兴煤山镇进行实地考察,结果神秘失踪。 据传,遭遇了绑匪,被撕了票。 而查理和张、刘二位先生,实际是长兴耀金煤业的主要投资人。 查理先生还是汇丰银行的私人股东之一。 随着查理先生和张、刘二位投资人的失踪,长兴耀金煤业的一系列相关投资文件也随之消失。 事后不久的半年里,长兴耀金矿业的董事会被改组,主持日常工作的总经理,总干事等一杆子行政管理人员,被董事会悉数被免。 随即上台来的变成了大掌柜金天龙,二掌柜贺仁宝等江湖帮派中人。 查理和张、刘二位投资人的家人,到长兴县衙门查阅有关耀金矿业的申报备案文件,结果很惊讶发现,耀金矿业早在半年前就易主了。 查理和张、刘等三位主要投资人,他们在耀金矿业的所有股份,已经全部转让给了正元实业会社。 再查下去才知,这家注册在杭州府的正元实业会社,实际的幕后投资方,竟是日本正金银行和日本军方背景的某株式会社。 “那这个查理失踪案,怎么会让上海申报馆参与秘密调查,还让艾伦与你,这对新婚夫妇出面?不清楚这其中的风险吗?”聆听中的陈天华忍不住插嘴道。 “这个查理先生跟上海申报馆老板美查先生是密友,俩人都是多年在大清国经商、投资的英国商人,精通当地文化与语言,而美查先生也是长兴耀金矿业的投资人之一,只是股份是有查理先生代持。” “他们俩人同是上海英国商会的理事,也是一个在英国叫sis组织成员,这一切是艾伦这次执行任务,到达长兴县城之后才告诉我的,他也是这个组织成员。” 许云媛慢慢开始,将核心问题告之陈天华。 哦,原来如此啊! 陈天华这才开始反应和串联起来分析,感觉离自己的猜测,是越来越接近真相。 /64/64592/17587406.html 第186章 层层剥蚕茧 sis,这是英国秘密情报局的代号,是由英国外交部监管,直属于英国首相府领导的对外战略情报组织。 英国是一个十分重视谍报活动的国家,其谍报工作具有悠久的历史传统。 早在十七世纪就已经建立了相当规模的谍报机构,是西方现代间谍的开山鼻祖。 二次世界大战前夕,sis与英国陆军军情六局mi6合并,成为英国乃至全球,最著名的对外军事情报组织。 mi6,也就是后世电影007所在的谍报单位,他跟美国的cia,苏联的克格勃,以色列的摩萨德,并称为世界四大情报机构。 sis,在目前这个时期,它只是英国首相府领导下的对外战略情报机构,执行英国的对外殖民方针政策。 英国是老牌帝国主义,在世界各地拥有许多殖民地,被誉为日不落帝国。 对大清国这块肥肉,英国当然是想独吞,显然是一时不可能吞得下去,所以,他暂时不准别人来瓜分大清国,尤其是贪婪,又吃相难看的东洋国-日本。 英国政府对大清国的既定政策方针是:努力扩大大英帝国的势力范围,要求清政府门户开放。 英国的门户开放方针,得到了当时同样是老牌帝国主义的法国,尤其是后起之秀的新兴帝国主义,美利坚合众国的认可。 英法美的三国联盟,要求大清朝的门户开放,在某种程度上,在这种搅碎肉的漩涡中,免于清朝被瓜分之祸。 而英法美的门户开放主张,恰恰跟日本的瓜分主张,完全的背道而驰。 而以英法美为代表的西方国家,都认为这个东洋岛国吃相难看,不光反感,而且还要限制其扩张。 陈天华由此认为,这次东洋岛国企图用卑劣手段,独吞长兴耀金矿业,跟他在全面窥探大清国地质地貌有关。 在后世所呈现出来的事实表明,在浙江长兴县与安徽广德县之间,蕴藏着一个巨大的地下黑金,也就是后世开挖了七十余年的长广煤矿。 这个储藏量达数十亿吨,华东地区最大的煤矿,从这次牛头山发现东洋人探测队,这一事实来分析,应该表明:在一年前,日本人已经了解到这带地下资源的大概。 对于长期缺少地下资源的东洋岛国而言,大清国的华东地区是十分富庶地区,这是块十分诱人的肥肉。 可偏偏是这个地下煤矿,最先由长兴煤山镇发现,二年前由英国人牵头,率先投资进行了大规模开采。 而这个地下矿藏,虽说是在长兴与广德境内,可地下是连成一片的。 这个储藏量的秘密,随着开采的深入,迟早会被英国人发现。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这个秘密被挖掘之前,想办法先控制这个由英国人牵头的长兴煤矿。 以陈天华现在猜测,也许日本人开始也跟英国人查理、大清国人刘、张等几位主要投资人,洽谈过长兴煤矿收购问题。 但最终双方没有谈妥,具体原因目前无法知晓。 但有一点,陈天华可以猜测得到,也许英国人查理他们也发现了长兴煤矿储藏量惊人的蛛丝马迹。 如此重要的煤矿,对江南发展,尤其是上海这个对外开放的自由贸易港,有着举足轻重作用。 这个关系到大英帝国的国家利益,岂能出让给了日本人。 事实上,在长兴煤山镇探明的储藏量,只占整个长广煤矿15%还不到,完全是冰山一角。 查理等人到煤山镇实地考察一事,陈天华估计,失踪人员中不光是这三个主要投资者,还应该包含英国的地质专家,其他随从等十数人。 他们是去更一步落实长兴煤矿地下储量的预测。 这十数人在煤山镇秘密消失,这是日本人在收购不成的情况下,一次狗急跳墙的卑劣策划。 这完全符合那个时代东洋人的做派,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具体实施者,应该是江湖帮派干的。 英国人起先只认为是一起恶劣的江湖绑架案,后来发现长兴煤矿失去了控制权,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个蓄意已久的阴谋,但为事已晚。 他们当然明白是谁干的,但苦于手上没有任何证据。 英国人吃了哑巴亏,当然是不甘心啰。 这不光是某些私人投资利益受到重大损失,还关系到英国在远东的国家利益和战略目标。 sis出面介入,这才派出艾伦以新婚燕尔,外出旅游的方式,到长兴以及煤山镇去收集重要证据。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英国人有间谍,难道日本人就没有吗? 艾伦夫妇借新婚旅行之名,实为收集重要证据的情报,不久被日本人所掌握,艾伦夫妇在煤山镇被抓,这是必然结果。 逻辑推理到此,让陈天华尚不明白的是,艾伦夫妇被抓之后,矿区保安队本可以很轻易的杀人灭口,消声匿迹。 但他们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展开秘密审讯。 显然,艾伦夫妇已经拿到了,有关查理一行神秘失踪的重要线索和证据。 所以,保安队才要进行先审讯,或者说在等待矿业总部的最终指令,才敢动手。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矿业总部的指令没有,陈天华却先到了。 让陈天华也没想到的是,那个关键的艾伦,却先死了。 “云媛,你们被抓时,有什么重要的证据被保安队搜走?”陈天华问道。 “没有呀,搜走的胶片,都是这一路上拍摄的风土民情,风光旖旎照和我与艾伦的个人生活照。”许云媛只想了数秒钟,就坚定地回复。 “那你回忆一下,在你们被抓之前,艾伦有否告诉过你,有些什么重要东西放在哪里?”陈天华继续问。 “好像也没有。” 许云媛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 艾伦没有告诉许云媛这些,以陈天华的职业经历来分析,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保护许云媛,同时,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证据安全。 艾伦与许云媛同时被捕,艾伦是职业间谍,他能经得住刑罚,死咬不说,而许云媛则不一样。 一张白纸,再怎么折腾,仍旧是一张白纸。 许云媛没有经过特种训练,若心里没有秘密,再怎么审问、恫吓,她还是不知道。 这从她的微表情,回答细节等各方面,当场就能瞧得明白,审讯者可不是傻瓜。 相反,若她心里藏有秘密,审讯者都同样瞧得明白,刑罚加重,她是熬不住的。 /64/64592/17587585.html 第187章 面临新的思索 “那你们到达煤山镇共有几天?这期间他有否单独出去过?”陈天华继续询问,像是在一层层的剥蚕茧。 “我们在煤山镇共待有二天,到的第二天上午,他单独出去过,第三天中午,我们突然被抓。” 既然艾伦单独出去过,说明在煤山镇上一定有一个联络点,或者说是一个联系人。 至于艾伦所得到的证据,究竟会藏到哪里,这个既然他没有明确告诉许云媛,肯定会有其实线索。 这些,都需要慢慢去思考,去梳理。 谜底基本清楚,下一步着重思考,自己该怎么走,如何走才对自己最为有利。 “这样吧云媛,有些事咱不用太着急,待返回上海之后,再慢慢去梳理吧,现在夜已深,深秋外面冷,我看你还是回洞里休息去吧。”陈天华关心道。 许云媛抿了抿红唇,撒娇道:“唉…我才不进去呢,我要陪着你,还有问题没问够呢?” 陈天华听罢苦笑了笑,“好好…我保证有问必答!” “华之,你能告诉我,你的身手,包括马术枪法等等,是从哪里学来的?”许云媛像钻牛角尖似的,居然问到这些问题上来了。 陈天华耸了耸肩膀,无奈的笑道: “这个问题许多人都问过,怎么和你解释呢,格斗武艺等等,是我从小拜师学武练习而成的,枪法骑射这些嘛,是我在杭州新军特种训练营里强化训练的。” 陈天华真真假假,编了一个模梭两可的谎言,没有强调时间,地点等具体事宜。 许云媛尚不知杭州新军特种训练营,是个什么样的魔鬼训练,但她懂得马术,了解骑射的难度很高。 她虽说惊愕的有点难以置信,但也只能默然的点了点头。 毕竟这个世界上稀奇古怪的事情太多,许多事情不是用科学都能解释得通的。 也许陈天华身上本身有许多天赋存在,一学就会,一点就通,就是个神人也难说。 所以,她倒并没有认为他在撤谎。 纤纤玉指拨弄着发丝,许云媛脸上的表情增添了几缕妩媚。 现在她的心里,全是陈天华英雄无敌的高大影子,对他已经有了很特殊的感觉。 她就想把它说出来,但一时半会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毕竟她刚失去新婚丈夫。 说实在的,她对艾伦虽说相处一年,还真的算不上了解,感情也谈不上很深,凭心而论,艾伦没有什么特别让她感动的地方。 相反,艾伦在不征得她同意的情况下,把她带到长兴煤山镇这个危地,让她差点万劫不复。 这多少有点在利用她的感觉。 就凭这点,艾伦不尊重女性,不尊重她的行径,跟她理想中的男人,相差甚远。 而陈天华才认识几天,恍如一世,他跟艾伦的行为恰恰相反,舍命救人,尊重女性,处处保护,细心照顾。 这才是她理想中的男人。 看到许云媛突然变得女人味十足,情意绵绵的样子,陈天华心里大感不妙。 心道:难不成许云媛也对我那有意思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真的可麻烦了。 虽说许云媛也是个绝色大美女,非常有诱惑力,可他已有婚约在身,不能轻易再去染指其他女人。 他心里苦笑连连,这个女人如果跟自己摊牌,又该如何解释,难不成就说自己有婚约而拒绝她?! “华之,你认为我怎么样?”许云媛突然发问,把陈天华从思绪中给拉了回来。 她声若蚊蚋,模棱两可的询问,这让口才绝佳,撒谎从不打草稿的他,还真是一时语塞,脑筋短路。 看着她期待中的眼神,陈天华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为好,但有一点他清楚,不便说一些让她当面难堪,或是伤心的话。 于是,他只能装傻充愣。 “什么怎么样?我看你精神状态很好,气色越来越红润,恢复得很快嘛!” “我…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说我…”她吞吞吐吐的,强忍住没说得太过直白。 面对她投射过来的火辣辣目光,和手上亲昵动作,只要不是傻瓜,就都能想得明白。 可他偏偏就是那个傻瓜,“云媛啊,这人死不能复生,艾伦的事我听了心里也非常难过,咱们能不能先不谈这事,过…过段时间再说…” 他东拉西扯的不知所云,把许云媛一下子搞得云山雾罩,像当头泼了盆凉水似的。 不过,他的话也想是在安慰和排解,自己是不是太心急了点吧。 有点像情痴。 她的脸颊,顿时被自己羞得通红一片,真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她连忙岔开说道:“时间也不早了,借你的肩膀靠着睡了。” “没问题,陪着我在这里睡也行!” 陈天华边说边往火堆里添加柴木,让火烧旺些,他怕她受凉。 一会儿,她靠着他睡着了,但他还是把她抱入右边洞里,那里同样有张床。 洞里很暖和。 后半夜,当茅新尿急醒来到洞外方便时,发现大少爷陈天华,一个人靠在洞口壁上,右手捏着枪在守夜。 他顿时觉得自己很不好意思,年长许多即贪杯喝高了,却让主人家为他们守夜放哨。 “大少爷,你进去睡会,我来换您值守。”茅新非常歉意,他谄笑着靠了上去。 陈天华看了眼怀表,凌晨四点,还可以睡几个小时,也就不客气,“那好茅大哥,就辛苦你了。” “那里话,大少爷您最辛苦,是我们当下人的没做好。”茅新一再表示歉意。 陈天华浅笑了笑没再多啰嗦,就迈腿进左边洞里睡了。 左刚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还是四肢大开的样子在呼呼大睡。 相比茅新,毕竟年长些的人,自觉性可方面就比年轻的强些。 …… 早晨八点多钟,胡阿发和寨子里的二个年轻后生来了,说是代表寨子里的老人们,还有他的母亲,非要请陈天华去寨子里喝顿酒,谢谢大少爷的救命之恩。 陈天华当即回绝了。 答谢宴这属于喜酒,而寨子里死了七八个亲人,这些家里人都是披麻带孝的忙灵堂。 现在,要让这些人强颜欢笑地过来敬酒,似乎很是不妥,而且还得残忍不敬。 再怎么说,死者为大! /64/64592/17588363.html 第188章 生死兄弟的私事 “阿发兄,请回去转告你的母亲,还有寨子里的老人们,这事不用再谢了,还有,过不了多长时间,也许我还会再到牛头山来的。” “真的啊,大少爷可别哄我。”胡阿发激动的双手使劲搓揉。 “你看我像是个哄人的主吗?”陈天华愣了他一眼,继续道: “人若有缘,千里相会,既然你我有缘在牛头山相遇,那一定还能相见,况且茅大哥就在县城,他在那里有商铺,你们也可以经常见个面,相互关照。” “真的啊,原来茅大哥在县城里有生意在做,当时我也去帮忙搭个手,牛头山有许多特产就是没法弄出去卖。”胡阿发不太善于表达,只能是一惊一咋。 “当然好啰,我就是希望有当地人帮我,我负责进货,你这里牛头山有特产,我也可以帮你销到外地去。”茅新听了倒是很高兴。 “你们二个人慢慢聊着,我进去收拾东西,完了咱们早点赶路。” 说着,陈天华进洞里去了。 左刚和许云媛都各自起来,在收拾行囊。 他们需要带走的东西少之又少,主要是为了防止日本探测队的有关信息外露。 首先,所有村田步枪都得放在山寨里,交由胡阿发他们妥善保管。 因为,这是制式步枪,而且又是日式村田制造,不是什么鸟铳猎枪。 你挂在马背上,内行人一看就明白这些是什么。 而时下清政府对制式武器,有着严格的规范措施。 茅新和左刚心里都有些不舍,但这是陈天华的命令,他们不得不忍痛割爱。 末了,他们各自要了把村田步枪的枪刺,连刀鞘一起挂在腰间,作为防身之用。 陈天华把贺老六那把六轮手枪带着,又把武田一郎那柄军用匕首绑在腿上,也算是个纪念品。 这几样东西不起眼,就是遇上衙门关卡检查,这些东西没有明显标志,不碍事。 还有那二把手电筒,二个望远镜,二个照相机,陈天华都得带上。 虽说是日本货,但从民间或走私渠道也可以搞到,可以有个解释。 至于那些罐头,洞内被褥用品等都交给胡阿发他们,除了陈天华带走的重要资料,其他的一并让他们消毁。 日本探测队共留有三匹马,四匹骡马,马都是当地马不是东洋大马,目标不明显。 茅新要了匹马准备骑到县城去,将来到哪里行走方便,其余的都留在牛头山了。 陈天华一行四人,又与送行的胡阿发叮嘱几句,说了道别的话后,就带上昨晚烧烤的野兔、山鸡和几个罐头,水等食物,窜入草木葱郁的森林中,向县城方向全速进发。 现在,每个人都有一匹马,又是轻装上阵,陈天华他们时骑马快奔,终于在下午五点左右到达广德县城。 中途只休息了一次,把所带的食物都消灭个精光,大家都十分疲惫,找了个客栈准备好好洗个澡,睡上一大觉。 洗完澡,大家下楼来每人吃了碗安徽特色-太和板面,放肉沫的那种,都觉得味道不错。 主要是这一路上都在林里穿梭,还没吃过一顿像样的米饭或面食,除了烧烤还是烧烤。 突然间来一碗当地的特色面食,就感觉不错。 “大少爷,我有件私事,想了好久,还是决定想请您帮我一下。”在回客房的路上,茅新拉着陈天华悄声道。 “哎哟茅大哥,咱们之间都经历过生死存亡考验,就像是亲兄弟一样,有什么尽管说,没必要吞吞吐吐的不好意思。” 陈天华说得很爽朗,茅新大为感动,就把大概情况说了一下。 广德区域位置特殊,跟长兴是一个道理,都处在苏浙皖三省交界,边界货物交易很兴旺。 县城这里有一个综合贸易市场,主要经营各种木材,山货,药材,石材,竹器制品等等,包罗万象。 二年前,茅新凑钱在综合贸易市场里,买了一套铺面,主要经营山货、皮货、中药材等。 铺面规模不算小,有二个亲戚在守店,他负责进货调配,生意红火挺不错。 不知咋的,可能是有人眼红还是怎么着,一个月前,彪哥带人找上门来。 这个彪哥可不是什么好鸟,他是长兴地面上一个帮派的老大,主要控制着综合贸易市场这一带地盘,靠收取市场保护费,贩运些走私物品,烟土等过日子。 彪哥他有正规姓名,姓曾名彪。 这个彪哥在贸易市场里有不小的势力,手底下有四五十号跟班小弟跟着他混。 茅新只是在交易市场中做做生意,当然得罪不起这样的江湖大佬。 现在,他的店铺被曾彪他们无端给霸占了,要不是上次他逃得快,很可能就给打废了。 像这种三不管地带的交易市场,清末间的县衙门对于治理环境,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就更助长了帮派势力横行,杀人伤命的事情,基本上是经常发生,混迹在这里的人,大都习以为常了。 听了茅新描述大概,陈天华就懂了,茅大哥这是希望自己出面,帮他要回铺面。 既然都到了广德县城,算是碰巧了,不帮着生死兄弟要回被别人抢夺的铺面,这肯定说不过去。 “这样吧茅大哥,明一早我跟你走一趟吧,去会会这位彪哥,跟他掰扯掰扯江湖道义与规矩。” 陈天华满口允诺,让茅新不由得喜出望外,一个月来,心中一块石头终算是落地。 “那就太感谢大少爷了,茅某先行谢过。”他恭恭敬敬作了一个深揖。 “别太见外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遇到难事我岂能袖手旁观?”陈天华笑盈盈说道: “走吧,先好好睡一觉,你放心,这次一定帮你把这事给摆平了,我才离开广德。” 他给他先吃了颗定心丸。 “好好,有您大少爷在,我心就定了,那有不放心之理。” “……” 二人说着笑着,各自回房间休息。 …… 第二天一大早,陈天华洗漱之后到隔壁房间,跟许云媛交待几句,叫她等会自己去吃个早餐,然后就在房间待着不要离开,他们三个爷们出去办点事。 许云媛点头允诺,没有二话。 三人骑上高头大马,是直奔广德综合贸易市场。 /64/64592/17593991.html 第189章 替兄弟出头 骑马奔跑起来很快,才一柱香功夫,他们就到了综合贸易市场出入口。 “哇哈,这个综合市场不算小呵。”话唠的左刚用眼扫了一边,忍不住感叹道。 “嗯,这次算你说对了,规模确实不小。” 这个交易市场的规模在华东县城中算是大的,反正比长兴县城里的交易市场还大,可以说是像一个江南小镇。 这里不管是商铺、石材交易场,还要药材铺那是应有尽有。 反正外界有的,这里都有,而这里有的在买卖,外界还就不一定有了。 贸易市场跟街面上零售铺面有所不同,它属于批发性质,所以,一大早,已有不少店铺已经开门了。 “大少爷,我们没吃早餐,要不先去吃点东西?”茅新实际是在征求意见。 陈天华摆了摆手,“东西就不吃了,反正肚子也不算饿,咱们直接去你的店铺吧,瞧瞧是个啥情况,摆平了这事,我们返回客栈去吃中饭吧!” “好的,就按大少爷的主意办。” 茅新恭恭敬敬的说道,然后骑着马在前面带路,朝着他的店铺去了。 大约走了六七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一家店铺门前停了下来。 这是个二层建筑,一层铺面,二层是办公洽谈地方,也是茅新和二名店员的住宿地。 茅新一瞧,眼前自己的门面可改了大样,门头装饰和商号都换了。 这个狗日的曾彪,当真是像土匪似的抢了别人的东西,就不知羞耻的归了自己。 他见到了,心里忍不住是怒火中烧。 店铺排门板都卸下了,大门开着,一名虎背熊腰的三旬男人端坐在那里。 只见他身着单开襟绸缎短锦衫,灯笼裤,脚上蹬一双皮软底鞋,前额锃光瓦亮,后脑勺一根辫子拖着。 前面一张八仙桌上放着一壶茶,他端着青花瓷碗茶,正在悠然自得的享受着呢! 茅新悄声对陈天华说道:“大少爷,他就是曾彪。” 见大门口的的得得来了三位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那曾彪以为来了大顾主。 他忙放下手里的茶碗,堆起笑容刚想走上前招呼,竟发现原来是一位老熟人,当即笑容一敛,凶狠的脸上顿时写满着不屑二字。 只见他腾地站起身来,龙行虎步上前几步,大吼道: “姓茅的你这个怂货,回来干嘛?想送死来着,哼哼…上次是你小子溜得快,这次老子看你还往哪里逃?” 曾彪这一破锣似的大嗓门一吼,这可不要紧,门店楼上陆续跑下来七八个手持钢棍的混混。 陈天华见状,他们也纷纷下马来。 当跑出来的混混们,看到是茅新,带着二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过来,觉得很搞笑。 一个面孔白净,目光炯炯的高大个子,不像是个江湖人士,观其打扮倒像是个阔少爷。 另一个在这位少爷身后牵马的,观其身材壮实,虎视眈眈的,倒像是这位少爷的随从保镖,瞧上去可能有点功夫。 但就这样,一个白净的少爷,加一个有点功夫的保镖,过来到贸易市场里能抵什么用? 这些小痞子乜乜斜斜的瞧着,交头接耳的嘲讽,个个脸上都是鄙夷的表情。 在他们看来,这茅新就是一个怂货,窝囊废,哪能请得动江湖人士为他撑腰。 请来主仆二人,估计是求饶赔罪来的吧。 “姓茅的,今天你要是肯向老子跪着,叩三个响头,彪哥我可以饶你一条狗命,从今往后,你也不要在这交易市场中出现,就算两清了。” 那曾彪恬不知耻,他双手叉着腰,昂头挺胸地吼叫着,完全没有把面前这三个人,当成一回事。 茅新今日可不同往日,上次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被追打得抱头鼠窜。 今天,可是有大少爷在身边,这位绝世高手做依仗,心里面底气十足。 只见他昂起头大声喊道: “曾彪,你得先搞搞清楚,今天我茅新是来要回属于我的店铺,不是来向你叩头谢罪的。” “是吗?哈哈哈…” 曾彪一伙先是一愣,继而放肆的大笑不止,一个个前伸后仰,跺脚甩手的群魔乱舞。 “姓茅的怂货,有些日子不见,你该不会是脑袋被驴踢了吧!想要回店铺?现在这里已经是我的门面了,哈哈…” 就在这时,陈天华出面了。 只见他不急不缓的向前迈了二步,犀利目光扫视面前的这些乌合之众一眼,冷哼道: “别这么多废话,本少爷没闲功夫跟你们这些渣子啰嗦,识相点的立马给我滚蛋,把店铺打扫干净,恢复原样还给茅新,这本账咱就算翻过去啦。” 他的语气冰冷无比,而且高傲,苑如刚从京城下来的哪位大清王爷,口气着实不小。 曾彪他们可是长期在江湖上混的人,见过满脸横肉、身上画龙绘虎的狠角色也多了去啦。 当然,也见过那些狐假虎威,装腔作势的公子哥儿。 可面前这个白净青年,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大言不惭地要他们滚蛋,乖乖交还铺面。 这有点像是在说书,讲述这世上最滑稽的笑话一般。 “茅新啊茅新,我看你的脑子真的被驴踢了,带这么个毛头少爷过来,三言两语的就想要回你的店铺?做你的黄粱美梦去吧!” “还有,你是哪家少爷?这可不是你家里,咱也不是你家长工,你还敢吆五喝六,待会让你见识见识,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曾彪先指着茅新,又指着陈天华,在那手舞足蹈的轻蔑嚎叫。 “难道本少爷说的话还不够明白吗?想要活命的立马给我滚吧,少啰嗦!” 这回陈天华嗓门提高了,筹码也提高到想要活命的高度,身上陡地散发出滚滚煞气。 这架势可不像是装的,让近在咫尺、双手叉腰的彪哥也怔愣不已,一时间里还说不出话来了。 此时,周围早就聚集了不少人,有前来采购的顾客,也有市场里各店铺里的掌柜或伙计。 他们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好一个毛头小少爷,你也不瞧瞧清楚形势,这是在广德贸易市场,我曾彪想要弄死你,就像弄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这里弄死个把人是常有的事,没人会来管你的死活。” 或许是刚才瞬间,感觉到被一个毛头少爷给震慑住,暗自觉得丢了脸面,曾彪此刻的脸上表情,变得特别的狰狞。 /64/64592/17594199.html 第190章 少爷的骇人招数 “彪哥,咱们跟他这小子啰嗦个啥劲?兄弟们已经很久没见过血,闻过血腥味了,今个总算是可以过把瘾吧。” “对,彪哥,兄弟们已经等不及了,茅新和这二个毛头小子,咱们分分钟让他们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 曾彪身旁的十来名手持铁棍的小弟们,一个个貌似热血澎湃,就像是打了鸡血般红着眼,他们紧盯着陈天华、茅新和牵马的左刚,凶相毕露。 一时间里,场上空气中似乎已经有血腥味在吹起,好像这三个人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从现在起,就任由他们这帮子家伙宰割一般。 气氛是很容易感染的,此刻的曾彪也是激动万分,许久没动手,浑身的不自在。 只见他刁意扭动着粗壮的脖颈,让骨头里发出一阵“咯啦…咯啦…”的声响。 先造出声势来。 一副穷凶极恶,气势汹汹的模样。 他就不信,区区一个少爷加上一个随从保镖,还能够在他的地盘上翻得起浪花? 只见他手一挥,厉声低唱道:“弟兄们给我先上去,尽管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仨,让他们长点记性。” “哦…” 曾彪身旁的十来个乌合之众,喉咙里发出阵阵怪叫声,手中拎着铁棍朝着陈天华他们围了过去。 这些地痞们的脸上,个个都挂着兴奋无比的神采,就像是在捉弄三只绵羊似的,那种轻松样。 他们习惯在刀口上舔血,过打打杀杀的日子,就像是嗜血的野兽,好些日子没有和人血拼,浑身痒痒的难受。 身体里的嗜血元素,估计早就躁动不安了。 当然,在他们眼里,这个怂蛋茅新和那个少爷,再加上那名保镖,根本用不着他们使出全力去拚杀。 今天,他们只是想看到流血,瞧着这三个男人在自己的砍刀、铁棍下抱头挣扎,岂不快哉?! 一群打手的职业病,恐怕就是这种变态的扭曲心瘾。 面对杀气腾腾的十来名地痞流氓,茅新脸上的表情是非常淡定,嘴角还挂着冷笑。 只要有大少爷在,还用不上他动手嘛? 他连随身携带的刺刀都没拔出,就主动退到陈天华身后,免得妨碍大少爷施展拳脚。 那左刚的行为更是搞笑,他一人牵着三匹马,干脆来了个退避三舍,落在陈天华他们身后足有十几步之远。 这架势还真让人看不太懂了,敢情这厮就只是个为主子牵马的下人,不是保镖? 从头到尾的一声不吭,也许就是个哑巴废人。 貌似魁梧奇伟,原来是个最大的怂货,假冒伪劣! 真特么的搞笑。 “我看这个姓茅的,还真是脑袋瓜子出问题了,居然带上这二个货色,还敢来要回铺面?难道等会还有天神下凡来解救他们不成?” “等到被曾彪这些个小弟们,打得个个满地找牙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锅儿是铁打的。” “要是这位富家少爷能出手打倒人的话,把我的头颅割下来,送给他当夜壶。” “……” 就在围观群众议论纷纷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一名混混,他的铁棍已经到了陈天华的面前。 因为就只有这位口出狂言的阔少爷,站在原地是岿然不动,其余的诸如茅新和那个保镖,都貌似被吓得当缩头乌龟了。 只见那个充当急先锋的地痞,人高马大、面目狰狞,他举起手中的铁棍,对准这位阔少爷的脑门,准备砸下去。 要是被这一铁棍砸中,百分之百的非得要脑袋瓜子开花了不可。 这名流氓刁意带着疯狂的狰狞面目,他认为面前这个白净少爷是被吓傻了,居然站在原地连躲避都不会。 他刁意挥动着铁棍,在陈天华面前多晃荡了几下,这才慢慢地砸下去。 眼看着铁棍离这位少爷的脑门是越来越近,一幅鲜血淋漓、脑浆崩裂的画面即将呈现。 男人们都惊恐得犹如一只只老鸭,张大着嘴、喉咙里发出嘎嘎叫声。 少数的几名旁观女人,更是双手捂上眼睛,发出啊的尖叫声。 突然,陈天华的右手动了,他像是非常随意的往上一伸,朝他脑门袭来的铁棍,被他的绵柔掌给稳稳握住。 他的嘴角微微上翘,勾勒出一道冰冷的冷弧,只见他眉宇微微一皱,右手用力一握,那根黑漆漆的空心铁棍,瞬间给捏扁了。 随即,他像是轻轻的抬了抬脚,那个失去破棍的流氓,百余斤重的身体,就像稻草人似的,呼噜噜倒飞出去三丈多远。 “嘭…”的一声闷响。 那厮的身躯,先是狠狠撞击在身后的铺面墙上,随即坠落在墙角,像堆烂泥似的缩成一团,变得一动不动。 一下子,现场是一片寂静! 这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甚至连呼吸都屏住忘了呼吸,脑中是空白一片。 刚才这一切变幻莫测、太快了,每个人的思维,还没来得及转过弯来。 这结果太出乎大家的预料了啊。 那个阔少爷脑袋开花的画面,并没有呈现,反倒是看到他徒手捏扁铁棍,抬脚踢飞那混混的场景。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疯狂了呀,就连一个白净的阔少爷,都能在瞬间变成超人?! 在场唯一清醒的,就数茅新和左刚了,因为他们都亲眼见识过大少爷的本事。 他们都是在袖手旁观,连刺刀都不拔出,上去帮忙可能是越帮越忙,反而影响了大少爷酣畅淋漓的击打。 因为这位大少爷,对于近身搏击,他习惯于单打独斗,这样,他可以闭上眼睛随心所欲,不用担心会误伤到自己人。 陈天华的每一次出手,茅新和左刚俩人的心脏,都不约而同的会加快频率,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因为他们都不清楚,大少爷在一下秒,又会使出怎样的骇人招数? 反正在他们眼里,陈天华已经不属于普通人的范畴,而应该归属于天神、神人。 曾彪原本的狰狞面目,至今还残留着鬼涂的笑容,只不过僵在那不动了。 他是被现实给惊呆的。 纵横江湖十年,如此反差的场景,他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曾彪的嘴角情不自禁的自个抽搐,双唇变得僵尸般苍白,在微微颤抖。 /64/64592/17599587.html 第191章 震慑,霹雳手段 现在,曾彪才反应和明白过来,刚才自己那种如临冰窟的感觉,并不是自己的一种感官错觉,而是面前这个阔少爷,他身上突然爆发出来的煞气所致。 “本少爷已经警告过你们二次,可你们偏不听还不信,一意孤行,那就怪不得本少爷呵,我也不介意脏会手,权当是活动一下筋骨。” 他说话的声线非常平和,就像是在调侃不太听话的徒子徒孙们。 就在所有人还没完全听懂此话的意思时,陈天华的身影已然动了。 他向来是言出必行,说到做到,属于雷厉风行那种人。 只见他快若闪电般的移动,宛如奔跑中的猎豹,手脚并用,劈、击、踢、踹、踏、扫、蹬…… “哎哟,我的腿完了…” “救命啊…” “……” 一时间里,在贸易市场的上空,正在传播着鬼哭狼嚎的惨叫声,现场一片哀嚎。 也就是短短的七八分钟时间,除了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曾彪之外,他的十来名张牙舞爪的手下,全都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各自抱着身躯在地上翻滚着喊爹叫娘。 谁都是做梦也不会料到,十分钟前还是被众人嘲讽的阔少爷,几个照面就把这些人都撂倒在地。 而且还都是一招鲜,劲道强悍得让人难以置信。 如此干脆利落的击打方式,以致于这些痞子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曾彪的手下就这么容易被撂倒,他们都是豆腐渣堆成的吗? 这个疑惑回荡在围观人的心里,久久不能散去,尤其是刚才还有嘲笑茅新是被蠢驴踢傻了的人。 只要不是傻瓜,都明白不是这回事。 敢情是自己才是被蠢驴踢了一脚的傻瓜蛋,人家茅新这回可是有备无患。 瞧着陈天华步步朝自己逼近,曾彪的双腿,变得情不自禁地抖颤起来。 他脚底下像是抹了油,一股劲儿的后退,身体抵到身后墙壁,退无可退的时候,他这才强行镇定住慌乱,色厉内荏的嚎叫道: “你…你想要干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可不要乱来,不要…” 话没说完,就觉眼前人影一闪,自己的脖子被一大手掐住,身躯被提起,双脚不由自主的离地了。 只见陈天华两眼怒目圆睁,硬生生用单手将膀大腰圆,体重至少在180斤以上的曾彪,顶在墙上给提了起来。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愕得懵逼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嘴巴张得老大。 “啪…啪…”两声脆响。 陈天华甩手就是两个大耳掴子,那强劲掌力一下让曾彪的脸颊肿成馒头,鲜血、眼泪和鼻涕都一股脑儿给飙了出来。 “还要占着茅新的铺面吗?” “不、不敢啦…这位少爷请饶…饶命…” 此时曾彪的模样,宛如只巨型野兔,双脚乱蹬,脸憋成猪肝色。 他心态完全的崩溃,保命要紧,开始认怂。 “那这店铺里损坏的财物,这帐又该怎么算?” 陈天华一不做二不休,他得替茅新梳理清楚,免得他走之后又生出事端。 他大声质问的同时,掐着曾彪脖子上的大手,还在用力。 曾彪被掐得直翻白眼,哆啰哆嗦道:“好汉饶命,这都是我曾彪的错,我赔…” “嘭…” 话音刚落,陈天华一收手,曾彪重重地坠落在地上。 “听着,本少爷既然出了手,总得给你留点纪念,也好让你长点记性,免得好了伤疤忘了痛。” 说着,只见陈天华面色冷漠,双目中已然露出浓烈的煞气。 话音刚落,他陡然上前一步,抬起脚,对准了曾彪的右腿。 “啊……” “别……” “……” 惊呼声是从周边看客们的嘴里发出的。 曾彪本人被掐得七荤八素,见其抬脚早已吓得脸色苍白,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来。 一直冷眼旁观的茅新,见曾彪和他的手下啰喽们,都被陈天华打得落花流水,心里暗自高兴。 心道:有这次在大庭广众之下的震撼举措,看以后谁还敢欺侮咱。 但瞧见陈天华的抬脚动作,把他也给吓了一大跳,心头“咯噔…”一下。 一脚跺断曾彪一条腿,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也出了口恶气,但从此与曾标一伙的‘梁子’,可结大了去啦。 曾彪毕竟在广德地面上,可是个呼风唤雨,有头有脸人物,除了在贸易市场,他在其它地盘上还尚有几十号人马。 陈天华倒是明天就走了,可自己还得在这贸易市场上做生意呢。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今后曾彪暗地里是不是的使个拌子,让他茅新防不胜防,总不至于经常叫大少爷过来摆平吧。 “大少爷,不能跺脚!不能!” 千钧一发之关键时刻,茅新的一声吼叫,陈天华神经猛的一顫,大脚嗖地向外偏出。 “嘣…” 虎足落下,将傍边一块岩石踩得四分五裂。 哇…这是何等的神力呐! 曾彪的裤裆一热,他被吓尿啦。 这一刻,茅新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总算是放了下去。 在这个综合交易市场,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大哥,他相信经过今个陈天华帮他出头,绝对是威名远播。 以后一般不会再有人敢来找他的麻烦了。 正想着呢,忽然,围观的人群外面,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让开,让开,统统给老子让开。” 一群气势汹汹的汉子拨开了人群,看到躺在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兄弟,还有被逼到墙角,“咳咳咳…”直喘粗气的老大曾彪。 那名手臂和脖颈处画龙刻虎的彪形大汉,显然是这批人的带头大哥。 面对眼前这一切,他惊愕失色,对着茅新大声嚎叫道: “姓茅的,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居然敢找我们的麻烦,看来你是不准备继续在广德混下去了?!” 这个汉子带来的人,约莫有二十几个,个个腰圆膀粗,手持铁棍砍刀。 他们都是曾彪的手下,在附近的赌坊里看场子。 也不知道是谁跑去通知他们,说是彪哥在贸易市场上出事了,他们就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这回周围就没有刚才的议论声了,因为刚才他们就亲眼目睹过陈天华的霹雳手段。 /64/64592/17599841.html 第192章 强龙降服地头蛇 赤手空拳就撂倒十几个汉子,恐怕这二十来人也不会是他的对手,最多撂倒的时间长点,或者说他手上添把铁棍,摆平就更容易些了。 曾彪是清醒的,他轻抚着喉咙又是一阵咳嗽,脖子上的血管清晰可见。 现在他终算是弄明白了,谁才是今天要被轻易捏死的蚂蚁。 这个对手太强悍,世上罕见,不知是何方高人。 今天陈天华也是起了煞心,按其性子原本想废了曾彪一条腿的,但茅新刚才的大声断喝,猛然提醒了他。 他是来帮茅新出头,处理麻烦事的,而不是来给茅新添堵,树立死敌的。 自己倒是打爽过瘾了,明天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他茅新可得长期在这个综合市场上做买卖的呵。 清醒过来的他,一脚偏出踩在岩石上。 那名带头的彪形大汉怼完茅新,扫了四周一眼,发现就陈天华一人杵立在那。 他转身对着陈天华疑惑道: “喂喂,我的这些兄弟都是你一个人打翻的?” 语气中包含着极端的不相信。 但周围没有其他人呀,茅新那厮的能耐根本就不可能。 让他对付个把二个人差不多,可这是十几个手持铁棍砍刀的大汉啊,还外加老大彪哥。 他们可是打斗场里拚杀出来的打手,可不是普通人。 这名彪形大汉,绰号就叫二愣子,脑子里就一根筋,平时不太会转弯。 他是曾彪一手带出来的打手,习惯于硬仗恶战,对老大那是特别忠心。 曾彪这时已经喘过气来,他一听二愣子的话就急得浑身抖簌,两只眼珠子急得差点没瞪出来。 面前这位看似白白净净的大少爷,可真是个阎王爷现身,杀个人就如是杀只鸡那般随手。 这样的狠辣角色,可不能再去得罪啊。 曾彪起身来三脚两步地窜到二愣子面前,伸出手给他后脑勺几个爆粟子,骂道: “你个没大没小的混蛋,快来拜过新晋大哥。” 二愣子手捂着后脑勺,一副委屈的样子,被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曾彪教训完二愣子,见其一动不动,忙跑到陈天华面前,脸上立马谄笑道: “这位大少爷,今后您就是我们的新老大,刚才是我曾彪有眼不识泰山,以后您要我往东,我绝对不敢往西,您要我跳楼,我绝对不会上吊。” 如此这般肉麻的话,面对比自己年轻十余的的陈天华,平时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曾彪,竟能毫不犹豫地出口,足见其有多么的惊慌。 看着诚惶诚恐的曾彪,周围的看客,尤其是市场里的商户,以及他的手下啰喽们都是大跌眼镜。 这个在这综合交易市场上混迹十年,在广德地界上算得上一个人物,势力不小。 平时里,又有谁见过他这副模样? 简直就像古代的太监,在侍奉皇帝嘛! “彪哥,你没发烧吧?是不是被打傻了?”二愣子傻不拉唧的揉着后脑勺问道。 “傻你妹呀!要是再跟老子唧唧歪歪的,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曾彪扭头怒嚎。 玛的,这可关系到他的小命能否保住,这可万万含糊不得啊! “还不快来拜见新老大。” 说着,曾彪飞起一脚正中二愣子的屁股,转而对着陈天华又恢复了太监姿态,“老大,这小混蛋就是一根筋,不太懂规矩,等会我一定帮您好好教训教训他,您叫他二愣子就可以了。” “我可没兴趣当你们的所谓老大,我的名字叫陈天华。”陈天华耸了耸肩膀大声说道。 对于这些江湖混子,他真的没兴趣带,只是抱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念头,帮茅新以后在综合交易市场找一批免费的保镖,倒是蛮不错的。 “对对,您是文化人,那我今后称呼您为陈先生吧!”曾彪连忙点头哈腰的改口道。 “你就跟茅新他们一样,就称我为大少爷吧。” “是是…大少爷。” 陈天华看着已经被降服的曾彪道:“你知道本少爷为什么放过你吗?” 这个问题曾彪还真的不明白! 对方要弄死或搞残他,如同碾死一只蚂蚁没有多大区别,至于为什么突然饶了他,可能跟茅新为他求情有很大关系吧。 这时,陈天华已把茅新叫到了身边,对着曾彪坦言道: “曾彪你听着,这位茅新茅大哥,他是我的生死兄弟,现在你把他的店铺弄回原样还给他,以后不许再找他麻烦,明白吗?” 说得这么明白,曾彪焉能听不懂?他当然听得懂此话含义与潜台词。 在江湖中滚爬出来的他,见风使舵是他的生存法则,他连忙对着茅新张口闭口的喊着茅大哥,并且作揖道歉。 这一下子,搞得茅新心里面是舒坦无比,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要在在从前,他做梦也不敢去想,有朝一日,这个帮派头目曾彪,居然还会向他低头哈腰。 “大少爷,您就放心好了,以后茅大哥的事,就是我曾彪的事情,谁要是和他过不去,就是和我过不去。”曾彪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膛保证。 那帮赶来增援曾彪的手下,见老大在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少爷面前,如此的卑躬屈膝,心里很是不服气。 他们并没有见识过陈天华的手段,对于面前这一切,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目。 尤其是带头过来的那个二愣子,他恨不得冲上去给这个白净少爷当头两棍子。 陈天华观颜察色,他知道这时候需要再次立威,不展现出一点强悍的实力,是无法震慑住这些鸟人的。 要让这些痞子们彻底臣服,这才有利于茅新今后在这里展开生意。 他一边对着卑躬屈膝的曾彪点头认可,一边挪动着身子,暗自运气,猛地朝市场空地上的一块石柱打击一掌。 “嘭…”的一声闷响。 那块方形石柱上,顿时出现了纵横交叉的裂缝。 “轰…”的一声响,方形石柱变成裂成几块石头倒塌。 “啊…” 那些没见识过陈天华手段的痞子们,个个惊愕失色。 “咕咚…咕咚…” 此时的二愣子,紧张的喉咙头艰难咽着口水。 现在他才明白,曾老大为什么要对这位少爷如此的卑躬屈膝。 这才是真功夫、硬实力。 /64/64592/17600525.html 第193章 返回杭州 刚才准备要打陈天华两棍子的念头,在二愣子的脑海里一下子惊恐的无影无踪。 倘若刚才他真的对这位少爷出手了,那么后果…… 想起来,二愣子心里面慌得一逼。 二愣子虽说是一根筋,属于钻牛角尖那类人,但他并不傻,尤其是对自己不利的。 将围观的人群轰走以后,曾彪命令他的手下齐动手,打扫卫生,清理物品,把以前属于茅新商号的牌匾,抬出来重新挂上。 众人拾柴火焰高,他们很快将茅新的店铺,基本恢复到原本的面貌。 陈天华受邀上二楼会客室就坐,也顺便跟茅新了解一下从广德回杭州的最佳路径。 从广德回杭州若走山路,直线距离也就在二百里路这样子,若是骑马奔走,一天即可,非常方便。 陈天华准备第二天一早出发,快马加鞭,当天傍晚前就能到达杭州府城。 他可不想中途再发生任何的变故。 曾彪像小丑似的跟在陈天华后面,热情的给他搬了张太师椅子,让他坐了下来。 他现在对这位小阎王爷不敢有半点马虎。 二愣子心里面也是惶惶不安,毕竟刚才在楼下市场上,他对陈天华吆五喝六、没大没小。 这按江湖规矩,要受到惩罚。 他也想在陈天华面前表现一番,见曾彪搬来椅子,他连忙走到店铺里屋,亲自沏了一杯茶。 跟随曾彪之前,二愣子是一家茶庄里的小学徒,学了三年多,泡茶沏茶这功夫自然是很专业,一流水平。 可他还没送到陈天华跟前,中途就被曾彪拦截下来,将茶壶给夺了过来,“你给我哪凉快呆着去,少在老子面前晃眼、碍手碍脚。” 这边训斥完,曾彪转过身去,脸上立马堆满了笑容,屁颠屁颠的走到陈天华面前,把茶壶放下,并亲自倒满一茶盅移到小阎王爷前,讨好道: “大少爷,您请喝茶,这是我刚刚亲手为您泡的,还热乎着呢!您小心烫到嘴。” 站在楼梯口的二愣子,心里正憋屈的慌。 听到自己老大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他恶心的差点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心里面直骂太无耻! 真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陈天华微微点了点头,接过曾彪递过来的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才放下,这算是回礼了。 他心里明白,这个曾彪如此卑躬屈膝陪着,无非是要讨得他一句话,也就是对前期的事情怎么说,总得有个了断。 陈天华直起身板,清了清嗓子沉声道: “曾彪你听着,今后,你可要保证茅新茅大哥,在广德这块地面上的人身和财产安全,至于之前发生的事情,本少爷可以不和你计较。” 这就是盖棺定论。 “谢谢大少爷,我一定保证茅大哥在广德各方面的安全,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曾彪听罢激动的一个劲地点头哈腰,就差下跪给陈天华磕头,早已没有了昔日老大的派头与尊严。 陈天华撇了撇嘴摆手道: “唉…痛改前非就不必了,江湖帮派里哪有什么好鸟?就算有好鸟也活不下去。只要你们做什么事不太过份,留有余地,得饶人处且饶人即可,但有一个原则你得给我牢记,杀人放火的事决不能做!” 这些话实际上给曾彪定规矩、行为准则,就像孙悟空似的,就地划牢。 曾彪毫不犹豫的拍着胸脯保证道:“大少爷,您就放一万个心好了,我一定按您的吩咐去做。” 跑江湖的人都是这副嘴脸,当脸认怂,背后称雄。 陈天华才懒得多去理睬他,看看事情办得差不多了,示意茅新要回客栈去了。 那曾彪他们一再挽留,说是要中午摆酒宴赔罪,可陈天华对此实在没兴趣,他离开之意不可更改。 这下,曾彪他们几十号人是前赴后涌,簇拥着陈天华来到市场上,并且齐刷刷下跪送别,一拍二散。 这送别场景,这隆重程度,不亚于清朝王爷出行,引得市场上许多店家和顾客前来观看,啧啧唏嘘。 这种王爷待遇,人人羡慕。 茅新引着路,送陈天华回到客栈。 到了客栈已到中午,四人吃了顿午餐回房间休息。 到了傍晚,茅新专门在广德最好的饭馆订了一桌,把酒告别。 这次不但夺回了店铺,而且还摆平了曾彪这个地头蛇,今后在这里经营那是一马平川,他心里感激之情不以言表。 当晚,茅新与陈天华,左刚等把酒言欢,都喝得醉醺醺不提。 翌日大清早,茅新和曾彪等亲自到客栈送行,准备了路上食物和土特产。 陈天华只要了路上食物和水,大包的土特产他没带,轻装上阵得骑马飞奔,这土特产在马上晃来荡去的碍事。 离别时依依不舍,茅新眼眶红湿。 相识虽短才十几天,但其中经历生死考验,有些人相识一辈子都不曾有过此等经历。 “大少爷,左兄弟,许小姐,请你们一路上多保重,有空请过来看看,这一带有许多名贵药材和特产。” “好的茅大哥,你也要多保重,平时多注意安全,我也许会经常过来的。” 陈天华抱拳跟茅新作别,策马扬鞭向前。 左刚,许云媛也分别跟茅新道别,勒转马头追赶陈天华去了。 …… 西湖南岸,浙江按擦使官邸。 一缕晨曦刚刚升起,陈天华的身影便在西苑的林荫道上出现。 他开始晨练,跑步、打拳。 这是他每天雷打不动的必修课,就算昨晚跟李淑贞欢娱了半休,并不影响他早起训练。 昨天傍晚前,他们一行三人很顺利到达杭州府城。 陈天华把许云媛安排在运司河南岸的李府暂住,那里仆人、丫鬟、警卫齐全,比客栈安全。 他和左刚回到南屏山麓的按擦使官邸,先去拜见岳父母,可只有岳母白氏在家,岳丈李存智下兵营去了,说要第二天才返回杭州府城。 晚餐前,李淑贞从丰众银行回来,见到陈天华高兴得难以言表。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俩口分开半月之久,吃完餐自然是早早的躲在西厢院里,俩人亲亲热热,腻腻歪歪个没完。 /64/64592/17607060.html 第194章 宏伟蓝 自从正月十五元霄节那天晚上,俩人越过了雷池,偷食禁果之后,陈天华就经常是在西厢院里过夜。 这种事,只有丫鬟小翠知晓,不过她的嘴当然是封得死死的,她知道有些事打死都不能说。 除了小翠,其他仆人等人都注意不到陈天华的行踪,他起得早睡得晚,房间里不要求留有仆人和丫鬟,谁知道他在客房还是哪? 官邸里只有太太白素灵,偶然会到西厢院关心一下女儿,李存智本身公务繁忙,无瑕顾及。 他和白素灵都希望陈天华跟李淑贞早日完婚,把女儿留在国内。 陈天华跟李淑贞在一起,自然很注意未婚先孕等有损李府形象的事情发生。 好在他从后世过来,这方面知识和经验自然比李淑贞知晓不少,所以,俩人交往的分寸,自然由他来把控。 有些时候属于危险期或边缘,他绝对做到坚壁清野,无论李淑点有些恋恋不舍,他决不妥协。 在当下时代,有些事情不能因小失大。 早餐之后,他跟李淑贞一起去了丰众银行。 她在银行办公室里当主事,相当于办公室主任这样一个角色,银行许多纪要文件等,都要经过她手。 而陈天华到了自己办公室之后,发现董事长办公室的门也是开的,就旋即去拜见陈宗玉。 也巧了,陈宗玉昨天刚从绍兴回来,今天也是一早到丰众银行来处置事务。 这董事长,总经理今早上是碰巧了,几乎是前后脚的同时到达。 “华之啊,这一趟出去有半个月之久,是不是除了长兴县城,还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寒暄过后,陈宗玉就来了个开门见山,言语中多少有些埋怨与不满。 明眼人都清楚,从杭州到长兴,总共二百里路,还都是驿道,骑马快的话半天就可以到。 原以为陈天华下去三五天就能返回杭城,没想到这一去就是半个月。 要知道丰众银行才成立半年,主持全盘工作的总经理不在岗位,许多事情变得群龙无首。 而时下又没有现代通讯手段,可以通过移动电话,电子邮件,微信等手段进行遥控指挥。 陈天华出差前五天里,陈宗玉当仁不让地代理总经理工作,相安无事。 可五天之后,他不能继续代岗了,因为他还有珠宝产业这块事务要管。 陈宗玉又坚持代岗了二天,还未见陈天华返回,他只好交待三个副总和办公室主事李淑贞一些事,就先行离开了。 “对不起董事长,我这次出去碰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无奈之下耽搁了时间,请见谅。” 陈天华连忙开口加以说明。 在银行里他尊称陈宗玉董事长,不像在家里世叔长世叔短的。 昨晚,李淑贞也质疑了同样问题,他耐心做了一番解释,今天,他照本宣科,跟陈宗玉又重述一遍。 只不过这二次陈述的侧重点有所不动。 跟李淑贞叙述时,强调多数是路途如何惊险,所见所闻,以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思想,故事性浓郁些。 李淑贞听了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多喘,事后也是埋怨他太冒险,不把自个的命当会事,但应变想到家人。 总之,心里其实还是乐滋滋的。 有这么一位传奇式英雄人物,作为自己的丈夫,她从心底里引以为豪。 毕竟女人都崇拜英雄。 而陈天华跟陈宗玉叙述的重点,主要是从丰众银行的利益角度出发,说明为什么要下煤山镇,又去营救许云媛等等。 “董事长,我想让丰众在不久的将来,跟汇丰银行有紧密性的合作。” 陈天华提出了自己的终极想法。 陈宗玉听罢,则陷入了深思之中,他咬着英式烟斗在办公室里踱步。 汇丰银行是目前大清国内,是外资银行中执牛耳者,无论是其资金实力,还是开设的支行和分理处数量等等,那都是妥妥的洋行里第一把交椅。 跟汇丰银行合作的单位,国内除了大清银行,通商银行之外,大都是大清国的轮船招商局,中国电报总局,铁路矿业等,大清政府所掌控的官商在合作。 汇丰银行很少跟大清国内的民资打交道,除非是有英国人参与的项目,有英国人做担保。 如果丰众银行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银行,跟大佬级的汇丰扯上关系,那当然是求之不得。 丰众银行属于储蓄存款为主的商业银行,主要吸储民间资金,慢慢积少成多。 但银行需要赢利,吸储的同时必须要能及时地放贷出去,才能保持银行的良性运转。 丰众银行开业才半年有余,由于推进一块银元开户的指导方针,目标吸储公共存款的量在突飞猛进。 所以,银行也需要寻找到好的项目,作为重点投资对象,否则,银行利润从那里来? 而明眼人都知道,矿业投资目前是稳赚不赔,回报率高的优质项目,只是一般人搞不了,没有资金实力和权力支撑。 “华之贤侄,你是说想联合汇丰银行,对长兴煤矿进行并购投资?” 陈宗玉不愧为商界巨子,他一针见血指出了陈天华内心的真实想法。 “董事长高见,华之就是这个目的。” “这可谈何容易?你有具体计划,说出来听听?”陈宗玉笑眯眯说道。 他心里明白,但凡陈天华抛出来一个题目或话题,他必定已有了一个大概计划,否则,信口开河的事他不会轻易去做的。 别看他年轻,办起事来则非常稳健。 陈天华喝了口茶,开始跟陈宗玉商讨起自己的大概计划来了。 首先,要让汇丰银行主动青睐像丰众这个小兄弟,必须要让英国人看到丰众的实力,或者说能给他们带来好处。 如果陈天华这次,能让这英国人在长兴煤矿中的利益,失而复得,那合作就有前提条例了。 至少,见面礼有了。 要让英国人重新夺回长兴煤业中的控股权,就必须揭露日本人前期谋害英国商人查理等,并且篡改股权章程,抢班夺权等一系列阴谋诡计。 并且,还要扫荡盘踞在长兴耀金矿业的各方江湖帮派。 要做到这点,就必须动用李存智的浙江按擦使特权,和新军第一协的军力支撑。 /64/64592/17607544.html 第195章 时运亨通 关于这点,陈天华已经在准备鼓动岳丈李存智的方案了。 除此之外,陈天华还有一个更大胆的想法,那就是联合汇丰银行,大清官府衙门等等,由丰众银行牵头,共同开发广德牛头山煤矿。 一切抢在日本人的前面。 因为有一点陈天华是清楚的,这地底下分布的长广煤矿,实际85%的贮存量,都在广德牛头山地区,长兴煤山镇那只是冰山一角。 “华之贤侄啊,你的商业野心可真的大哟,这可是一笔巨大投资,大到有些人想都不敢想。” “除了资金这块,但凡矿山铁路,都必须上报北京朝廷,也就是要得到工部的支持。” “所有这一切,无论是资金还是清政府,咱们都需要找到切入点,比如,清政府这块,咱们找谁去疏通关系,而汇丰银行这块,咱们又找谁?怎么个说法?” 陈宗玉想了想,把他所担心的事,一股脑儿去说了出来,考虑得很全面,思路很清晰。 “关于清政府这块,这我早就有个初步人物,此人跟李氏家族的关系,可谓是特别密切。” “谁?”陈宗玉惊讶道。 “盛宣怀大人,当今太子少保、正二品衔,工部左侍郎。” “哎呀,若能找上他,那完全的门当户对,清政府衙门这块算是解决了,关键是怎么去说服他?”陈宗玉拍了拍大腿高声道。 “这些,都是我要找岳父大人一起商议的事,此计划如能得到李氏家族的支持,那盛宣怀这里肯定没问题。” 陈天华很有把握地回我道。 陈宗玉连连点头称是。 要说盛宣怀跟李氏家族,特别是李鸿章的关系和渊源,陈宗玉和陈天华俩人都是心知肚明,一清二楚。 这要从盛宣怀发迹开始说起。 盛宣怀出身于江南常州府一个官僚家庭,按后世说法,那就是个官二代。 他从小通读经书诗文,阅览治国安邦之理。 清同治九年,他有幸进入洋务大臣李鸿章府中,出任幕僚,协助办理洋务。 由于其卓越见识与良好的执行力,逐渐受到李中堂的赏识,从而得以重用。 入幕第二年,他被李鸿章擢升到知府官级,这让盛宣怀喜出望外,从而感恩戴德。 从此,他唯李中堂马首是瞻,忠心耿耿为李出谋划策,代为督办许多洋务事实。 后来,盛宣怀干脆认了李鸿章为干爹,为其左膀右臂,从此仕途一片光明。 清末时期,在官场上认干爹干儿子的那是一种时髦,风气,这跟民国时期换帖拜把子是异曲同工。 从此,盛宣怀的财富也是滚滚而来。 平心而言,他为近代洋务运动作出了卓越贡献,应该说他是清末时期著名的政治家,企业家和慈善家,誉为中国近代实业之父,中国商父,中国高等教育之父。 他大胆创新,第一个提出官督商办理念,在一定程度上,推进了清末民族经济的发展。 他执行李鸿章的以夷制夷策略,让外国列强们的势力达到相互制衡,让弱不禁风的清政策得以喘息机会,在各方势力面前还有利用价值,不致于被抛弃。 他又是个典型的官商,创造出了许多第一。 在上海成立第一个民用股份制企业-轮船招商局。 在天津成立第一个电报局-中国电报总局,开通第一条跨电缆天津至上海。 在上海成立第一个民用小火轮公司。 在上海成立第一家商业银行-中国通商银行。 开办矿务铁路,勘矿公司等等。 …… 若有他的支持,丰众银行要开办牛头山煤矿,那就是轻松的很。 “贤侄啊,你时运亨通,凭他是李中堂的干儿子,跟李氏家族有关千丝万缕的关系,只要你岳丈肯出面,这条线就有八成把握。”陈宗玉笑言道。 他心里却暗自得意,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个陈天华的潜力可真的巨大。 “但愿如此,我尽力去说服岳丈大人,如能成功这事落实了一半,现只有汇丰这块,我还没有几成把握。”陈天华苦涩地笑了笑,抬头回复道。 “我刚才说你时运亨通,不光是盛宣怀大人这边你有资源,在汇丰银行这块,你手上也有一块王牌捏着。” “啊?!我有一块王牌捏着?是什么请明示?”听陈宗玉神秘一说,陈天华惊讶得睁大眼睛询问。 “这王牌当然是个人,就是你救回来的那位许云媛小姐,苏州盛泽的名门望族,丝绸大王许氏家族的千金。” “许云媛?!我知道她是苏州盛泽许氏家的千金,但这跟汇丰有啥关系?八竿子打不着。”陈天华很不以为然。 “你知道盛泽许家,跟青浦朱家角的席家是个什么关系?” “这我也知道呀,申报馆总办席裕祺,总编席裕福兄弟俩,是许云媛的大舅和二舅,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跟汇丰银行还是沾不上多大边啊。” “你知其一不知其二,青浦朱家角的席家,是上海乃至中国最大的洋买办世家,上海申报馆的买办,只是席家在报业方面的一个投资,只是整个席氏家族产业的冰山一角。” “而席家最大的买办,恰恰是在银行业,他们分别在英、美、法、日等外国银行里有十一个总办,也就是说,有十一个席家人,在这些洋总行或分行里任总经理,经理。” “目前,上海汇丰银行总行的中国买办,也就是总经理,他叫席裕成,正是席氏家族的人在做。” “你不但救了许云媛,还做了件让上海申报馆扬名正气的机会,席家会感激你的,你联合汇丰银行搞煤矿之事,席裕成一定会支持。” 陈宗玉咬着烟斗,目光炯炯的徐徐道来。 “真的,还有这种机缘巧合之事?”陈天华也是兴奋地跳了起来。 “当然,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下一步的戏,就得看你如何唱了?”陈宗玉意味深长地说道。 “嗯…” 不用陈宗玉提醒,陈天华的脑袋瓜子就已经开动起来,正在为后面计划补充调整。 …… 官邸东苑,实际就是李存智的书房。 也是他除了就寝,平时在官邸里待的时间最长,次数最多的地方。 东苑,如此说是书房,还不是说是他商谈秘密事宜,接见重要人物,存放机密文件的场所。 所以,东苑是整个官邸里守卫森严的地方,这里除了孙勇,侍卫长丁九等亲信之外,其他人未经许可,不得靠近东苑。 就连日常卫生和茶水等,都有侍卫来做。 /64/64592/17608500.html 第196章 东苑书房密谈 陈天华是第一次到东苑书房去拜见李存智。 在运司河南岸的李府,李存智书房就在主楼二层,跟白素灵主卧挨在一起。 穿过长长的廊亭,水波荡漾的荷花池,花园式草坪,远远的就见到东苑了。 这里衔水环山,古树参天,曲廊亭榭,柳阴四合,富丽天然。 外面卫兵林立。 东苑书房实际还有会客洽谈室,休息间,卫生间,茶亭等配套设置。 而主建筑的书房,却很少有人得以进入。 它古朴典雅,没有过多的奢侈装饰。 雪白的四周墙壁挂着笔墨恣肆的写意山水、书法字幅和山河图。 两侧书架放着一些古玩器具,还有一些史典籍。 房间主位置处,一张曲足卷耳的长方形檀香木案桌,面上摆放着一些密奏和书信。 案桌后面是张檀香木的高靠背太师椅。 在官邸书房,不是在按擦使衙门,李存智自然是脱去了将军服,换成家里便服,正襟危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他决定就在这里约见陈天华。 在檀香木案桌前,早有卫士放置一把红木八仙椅在那,供陈天华坐着汇报谈事。 今晚,他身穿玄黑色锦缎长袍,没有佩戴任何玉器玉带。 暗而沉的衣料颜色和朴素的妆饰,却透着一种肃穆与庄重。 大方得体,心如潭水,古井不波。 李存智现年五十四岁,精力旺盛,军权在握,是目前李氏家族中,少有的目前还带兵,在将军级别以上的嫡亲。 他十五岁的时候就从老家出来在淮军,从小兵做起,勤学苦练,加之家族缘故,一起在稳步提升。 前二年,他在镇压义和团运动,能力突出,成效显著,抛出整天吃喝玩乐的李氏宗亲们十几条街。 所以,声望和地位的不断高涨,野心才会不断膨胀,这个欲望和土壤环境是相互相成的。 “小婿华之,拜见岳父大人。”陈天华一跨入书房玄黑大门,连忙跪在地毯上,叩头拜见。 先前在餐厅那里非正式场合相见,礼数从简,而东苑就有所不同,场合正规。 况且,他是怀揣着使命来的,礼数要更加庄重些,博得主人好感。 “贤婿快快请起,上前就坐。”李存智也没想到陈天华一进门就行大礼,他起身不便,忙虚抬右手,朗声道。 “谢岳父大人。” 礼毕之后,陈天华上前几步,坐在那把八仙椅上,挺直腰身,双目平视。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李存智身后墙壁上,那扇巨大的字屏。 上面是龙飞凤舞,书写着一行行墨迹淋漓的大字: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这是汉末三国时期,一代枭雄曹操所作的一首《短歌行》。 陈天华认得,这绝不是岳丈的墨宝,因为李存智行武起家,武学尚可,文才还不到能装裱上墙的火候。 应该是由哪位名家摘抄书写,然后赠与他的。 历史上的曹操,他文武全才,不论其治国、统军或作诗方面,都有大建树。 除了这件墨宝,书房里还有这位历史人物的不少东西。 足见这书房主人李存智,他非常推崇曹操,尤其欣赏其腹黑,谋略手段。 曹操有句流传至今的名言:宁我负人,休教人负我! 这也成了他的座右铭。 “华之啊,这次出门是否遇上了闹心的事,需要岳父为你出个气,争回颜面?” 他们翁婿之间就用不着开场白,他直接了当说了,像是安慰又是庇护之意。 今下午,他巡视几个兵营回来,在回官邸之前先到的按擦使衙门。 在那里,左刚进来拜见,才知他们回来了。 左刚自然是把一路上的经历大概告诉了李存智。 李存智同样惊愕于陈天华的骑射水平与军事素养,想不出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没有这样的经历与厉练时机啊。 这真是个神奇之事,神奇之人。 不过,这些神奇是在自己爱婿身上出现,不是其他人,李存智倒也并不太在意,问了下感叹几句就不去多想了。 反正,对他李家而言,这毕竟不是什么坏事,应该算是好事、幸事。 只是李存智的心目中,更加的对这位小婿是刮目相看,沉甸甸的。 “禀岳父,出门途中受到点委屈,这等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岂敢惊扰岳丈您呢,而小婿今晚拜见您,实乃有重要事宜禀报,许多事务还需岳丈您的大力支持。” 陈天华哄了哄手说道。 “嗯,有度量。”李存智用手摸着下巴上的胡须,点头赞叹道:“你有何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是,岳父大人。” 见李存智已允许他讲述,他清了清嗓子,把这次长兴之行的所见所闻,亲身经历,他的想法,以及上午跟陈宗玉在办公室交流的意见,一股脑儿抛了出来。 不过,他描述的内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语言精选,条例清晰,理由充分,完全从丰众银行和家族自我发展的角度出发。 在这大半个钟头的描述中,李存智聚精会神在听,中途除了问几点听不清楚的之外,他没有打断陈天华叙说,唯恐乱了他的思维,就连茶都没喝敢一口。 这种认真态度,是他这一生中少有的,就是聆听军情汇报,他也没有这样的严肃。 站在书房门外的侍卫长丁九也觉得奇怪,但凡这时候,将军一般都会吆喝,让他们进去送茶水。 可今晚,里面静悄悄的,门外听不到任何动静和说话声。 当然,这书房的隔音是经过特殊处置的。 李存智听得非常仔细,认真,不错过每个细节,边听他还边思考。 自从支持陈天华创立丰众银行以来,他就认定,面前的这个爱婿,跟他今后的仕途紧密结合在了一起。 他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又逢当家人李中堂逝世,他明白,今后的路完全得依仗自己了。 袁世凯这次能提携他,那完全是出于对李中堂多年恩情的回报。 不过,袁世凯这招棋下得很奇怪,把李存智孤零零放在浙江,有敷衍搪塞之嫌。 而以李存智事后慢慢琢磨,猜测袁的用意,估计不外乎有二个。 /64/64592/17613811.html 第197章 翁婿交底 其一,袁的势力大都集中在北方,他突然间在江南插进来一个锲子,目的不言而喻。 若李存智能成活,则将来就有可派作大用。 其二,李存智毕竟是李鸿章族亲,还不是他袁世凯小站练兵冒出来的亲信。 像冯国璋、段琪瑞等天津武备学堂出来的优秀军人,这才是他真正的心腹爱将。 李存智心里像明镜似的清楚,身在江南浙江,这里是张之洞等人的势力范围,自己势单力薄,有陷入重围之感。 若自己不能成活,随时都有被袁世凯弃子的可能。 唯一让他心里有底气的,是手下四千条人枪,这是他赖以生存和起家的底子。 但是,谁都明白,养军队需要大量的军费开支,目前他的军费来源是闽浙总督府,浙江巡抚衙门。 这样很受制于人。 李存智明白,要想今后有真正的话语权,不受制于人,就得自己解决军费来源。 所以,他把这个宝押在陈天华身上,就像当年左宗棠把宝押在胡雪岩身上,李鸿章把宝押在盛宣怀身上,都是一个道理。 而胡雪岩只是左宗棠的钱袋子,盛宣怀只是李中堂的干儿子。 但是,陈天华是自己的小女婿,本质上还是差了一份亲情与忠诚。 现在,陈天华雄心勃勃地想搞煤矿,虽说困难重重,但倘若成功了的话,也就彻底解决了他李存智军费开支的后顾之忧。 今后,他就可以按自己的方式行使按擦使的权力,甚至于购置最新军械,扩充军队等。 有了钱,军队才有发挥出最悍力量。 “华之,我听了一下,认为你的请求有二,一是疏通盛宣怀,让他支持你开办牛头山煤矿,二是找个理由弹压一下长兴耀金矿业,我说得没错吧。”李存智询问道。 “岳父大人高见,这二点正是小婿的请求。”陈天华点头称是。 李存智想了一想回复道: “这样,咱们先办通第一件事,如果盛宣怀他同意你开办牛头山煤矿,汇丰银行也同意跟你合作,那么第二件事,我会安排人去办妥。” 这言下之意就是,一旦有了开办牛头山煤矿的可能,他就敢动用新军,强行干预湖州府长兴县,侦办耀金矿业违规违法之事宜,不惜以得罪浙江地方衙门。 反之,牛头山煤矿不可能开办,或不是由丰众主办,那他决不会轻举妄动。 在没有地方衙门的请求之下,擅自动用新军力量干涉地方军政,意味着跟自己军费较劲。 “小婿谢过岳父大人。” 陈天华听罢,高兴地从椅子上起身,躬身施礼表示感谢。 他自然听明白李存智的用意,这已经算是全力以赴在支持他的计划了。 “请问岳父大人,下一步小婿怎么办才妥,请您老明示。” 陈天华抛出了一个实质性的问题,明为询问请示,实际就是请李存智表态。 一句话,就是如何去拜见盛宣怀。 人家一个正二品朝廷大员,没有重要人物的引见,恐怕连面都不会露一下。 就算是递上李存智的拜帖,盛宣怀也不一定会买帐。 毕竟李存智只是从三品武官,二人从没打过交道共过事,在李氏宗族中,他还不属于李鸿章嫡系一脉,只是堂侄。 “这个我心里早有打算,我会亲笔书写一封密信,你带上它先去上海,找现任李氏族长李经方,而他跟盛宣怀在李中堂身边一起共事多年,感情深似亲兄弟。” 李存智很从容地对陈天华说道。 “李经方?” 陈天华不由得嚅嚅了一边。 李存智见陈天华脸显疑惑,自然明白小婿对李氏家族的内情有所不知。 “华之啊,我们李氏族亲的脉络关系,现在应该可以详细告诉你了。” “多谢岳父大人信任。” 对于李鸿章家族的详细信息,陈天华不是搞历史研究的学者,自然了解甚少。 接着,李存智向陈天华详细介绍了李氏家族的产业结构与分布,主要成员情况。 其中重点讲述了李经方,以及李经方与中堂大人的特殊关系。 那年李鸿章四十岁,还仍然是曾国藩手下的高级幕僚,默默耕耘了十五年,没有机会独立行事。 最让他尴尬的事情,就是他膝下还没有儿子。 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是件让李鸿章抬不起头来的事。 为了弥补这一缺陷,李氏族长将李的六弟李昭庆七岁的儿子过继,取名李经方。 没想到,有了儿子李经方之后,李鸿章的人生就像开了挂一样,一路顺风。 过继第二年,李鸿章受命独立创办淮军,不久调任江南省巡抚。 后任两江总督,湖广总督等职。 在李经方十五岁那年,也就是过继的八年之后,李鸿章奉命接替曾国藩,进京担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从此开始了呼风唤雨的三十年。 而且,过继之后的第二年,李鸿章继室赵氏终于生下一子,就是李经述。 十四年之后,小妾莫氏又为其生子李经迈。 在李鸿章心里,李经方就是自己的福星。 诚然自己有了嫡子李经述之后,面对家族和社会上的流言蜚语,李鸿章在正式场合郑重声明: 李经方就是我的嗣子,家中长子,享有合法继承权。 从此,家族里正式确认李经方为少族长,李府一哥位置从此无人撼动。 李经方本人也十分争气,乡试中得举人,而且精通五国语言,曾出使过英国、日本、德国等国。 后期,他一直在李鸿章左右从事,相当于中堂大人的一等大秘,和盛宣怀同为李中堂的左膀右臂。 在义和团运动,八国联军入侵期间,部分洋人和朝廷大臣曾秘密劝说李鸿章拥兵自立,成为大总统,李经方积极运作,坚决拥护。 但遗憾的是,李鸿章最终没有采纳,这让李经方心悔意冷。 在李鸿章死后,李经方沉默了,他看透了清政府的腐败无能。 在上海,他有空就帮着盛宣怀参与跟外国人打交道,参与矿山铁路方面的筹建。 多余时间里,他当寓公。 /64/64592/17613886.html 第198章 出行上海 按李存智的说法,这个比他还年轻七岁的少族长李经方,实际很有政治和商业头脑。 “我跟李经方见过几次面,有族亲中算是走得近的,你要先说动他,然后由他出面去拜见盛宣怀,就比较容易得了,但不管找谁,都要靠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去鼓动他们,说服他们。” “你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以民族大义,家族利益等等去说,他们二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是洋务运动的推崇者,并且都是野心勃勃之人,不甘心坐以待毙。” 到此为止,李存智已经算是竭尽全力在帮助陈天华。 “多谢岳父大人。” “你去上海,需要轮船快艇,人员等等就跟孙勇讲,需要什么样的礼物,就跟管家说就是了。” “小婿明白。” “……” 谈完这事,翁婿二人还聊了些家中之事,尤其关心陈天华与李淑贞的婚事。 陈天华表示,他初步计划是明年春夏时节,迎娶李淑贞。 李存智听了自然是很高兴,当即表示若经济上有啥困难可提出来,他来解决。 陈天华说他能应付。 他在煤山镇贺老六那里得到的银票,他后来私下数了一下,可不得了,整整二十万两白银,都是大清银行的官票。 这下可发了,按时下白银与银元1:1.2的比例来算,二十万两白银,相当于二十四万块银洋。 差不得白捡了一个丰众银行。 所以说,他结婚自然就不缺什么钱。 …… 清光绪二十八年,晚秋。 旧历九月中旬这天,下午二点钟左右。 上海黄浦江边,阳光普照、微风徐徐、秋高气爽。 十六铺码头热闹非凡,各种进出的游轮汽笛声、人群吆喝声、吵闹咒骂声混成一片…… 码头附近人流熙熙攘攘,批发果蔬的小贩、拎着扁担兜售力气的苦力,加杂摆渡到浦西赶着谋生的人群,都混杂在一起聚成复杂的人流。 而更多的是拖家带小,蜷缩在路边放一只破碗乞讨,瘦骨嶙峋、奄奄待毙的各地流民。 沪上是清政府面对洋人枪炮下,第一批通商贸易口岸,开放的第一批自由贸易港口。 自然也是在大清国第一个建立租界的城市。 经过几十年发展,沪上虽然被号称为远东第一都市,却也不尽都是灯红酒绿。 在其十里洋场繁华的阴影下,更多的是穷街陋巷,和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的底层劳苦人民。 不过,相对大清国时下的其它城市,大上海已然是相当繁华了。 突然,路边一阵喧哗,人群中一顶崭新的时尚礼帽,在半空中做着接力赛。 一个刚到十六铺码头的外埠阔少爷,在一片“乡下人”的叫骂声里,被几个当街小瘪三“飞了”其帽子。 那位胖子阔少正在大声咒骂,指使手下几个家丁,试图在拥挤不堪的人流里,抢回他那顶刚买的,价值不菲的呢绒礼帽。 这位外埠阔少,大概不知道上海这地方特别欺生,外地来的生面孔,最好先夹着尾巴做人,千万别摆阔,否则就要被人做弄。 就像刚才那位胖子阔少,被做弄得欲哭无泪,最后都没了脾气。 “来申报…先生…买份申报看看…”卖报小童使劲地在人群中穿梭、吆喝着,全然不顾旁人小赤佬的辱骂。 下午二点钟,虽然属于深秋时节,但在灼热的阳光照耀下,室外气温不低。 货轮码头上,一些装卸工都是光着膀子在干活。 这时候,一舟插着大清黄龙军旗,涂善绿色的军用机帆快船,徐徐进入十六铺边上的一个军用码头。 待船定稳之后,从甲板上先后下来三男二女,通过石阶踏埠,快步走上码头。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陈天华一行。 这里除了陈天华,男性随从是左刚,还有孙勇亲自来了。 二个女子,则分别是许云媛和李淑贞。 陈天华这次上海之行,目的非常明确。 其一,是专程护送许云媛返回上海申报馆,完璧归赵。 其二,就是按计划前来拜会有关重要人士,上海政、商界的大佬们。 在这个闲人免进,军人站岗警卫的军用码头上,早已停放着二排若干辆豪华型马车。 应该说,他们是来迎接这三男二女的人。 “云儿…” “姆妈…” 许云媛按捺不住激动心情,跟码头青石板上站立眺望的一位贵妇人相拥在一起。 母女俩人是痛哭流泪,泣不成声。 前来迎接人群中,二位衣冠整洁的五旬男士,则一起走向陈天华,“您就是云儿的救命恩人陈先生吧。” “二位长辈好,晚辈就是陈天华。”陈天华很恭敬地向二位长者点头称是。 “太感谢您了陈先生,我是许云媛的父亲,这是她的二舅,这次幸亏由您搭救…”许父拉着陈天华的手,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陈先生,我是许云媛的二舅,也是申报馆的主编席裕福,云儿这次出事,我有责任,幸亏有您搭救,否则,我要疚心疾首而亡。”席裕福也是一再鞠躬。 俩个大男人拉着陈天华,语无伦次地一再表示感谢,就差下跪叩谢。 原来,三天前,陈天华思绪再三,就请孙勇安排人员到上海打前站,这样比较妥贴些。 一是向申报馆通报有关许云媛的情况,二是了解李经方和盛宣怀俩人,是否在沪。 孙勇事先得到李存智将令,要他全力以赴配合好陈天华的一切事宜,听从其安排。 他怕手下人办不好这些差使,便亲自领命办理。 三天前,他和左刚乘军用快船从杭州湾北岸出海,进入黄浦江到达十六铺军用码头。 他们首先到申报馆,告之许云媛的详情,这让席裕福和许家人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给落了下来。 申报馆半个月没得到许云媛、艾伦夫妇消息,就派人前往寻找,结果听说俩人在煤山镇又失踪了。 这一下子,全家人犹如遭受晴天霹雳。 这几天里,他们在上海正在动用一切力量,洋人,衙门,以及江湖力量,张榜悬赏十万银洋寻找艾伦、许云媛夫妇。 全家人正在坐立不安,万分着急之时,杭州来的军人孙勇,带来了许云媛被救的消息,让她们喜出望外。 /64/64592/17620774.html 第199章 李公馆 随后,孙勇跟席裕福他们约定,就在今天十六铺军用码头上,交给一个完好无损的许云媛。 那边母女俩也加入到感谢队伍之中,搞得陈天华是手脚无措。 他一再表示,见义勇为是他做人的基本道德和修为,大家不必客气。 临别了,许云媛轻轻拥抱陈天华,泪流满面的多有不舍。 碍于李淑贞就在身边,用那并不乐意的目光注视下,她只是深情的对他说了句: “正义始终会到来,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大少爷。” 陈天华则拍了拍她的肩膀,潇洒道: “期待你的康复和正义控诉,三天之后,我会去拜访申报馆,但愿我们再见时,你已恢复如初。” 席裕福和许父许母当然是求之不得,都一再表示欢迎陈天华到来,以便给他们一个答谢机会。 双方约定三天之后先在申报馆相见。 双方依依惜别,许云媛随席裕福他们的车队离开了。 码头上另一边还有二辆马车停在那里。 这是孙勇事先打的前站,今天由李公馆安排来的车马,专程前来迎接陈天华和李淑贞他们俩的。 陈天华和李淑贞小两口坐前面那辆豪华马车,孙勇和左刚拎着礼品坐在后面那辆。 “当当…”的铃声在耳边响起,城市街面上有许多洋车(人力车)和马车在来回穿梭。 跟杭州府城所不同的是,这里已经开始使用人力车,也就是时下称之为‘洋车’。 洋车的出现,代替了落后又笨拙的人力轿子,方便又快捷。 沪上,这个东方魔都,十里洋场。 沿途除了各种欧洲风情的建筑群,还有就是简约的石库门建筑,让人目不暇接。 石库门是一种融汇了西方文化和中国传统民居特点的新型建筑。 他开启了中国特色的城市居民住宅,由多进改为单进,追求简约。 这里银行,商店,饭馆酒楼,各个气派无比,富丽宏壮。 街边的指路牌也是无比熟悉的名字,经过繁华的霞飞路,拐进一条马斯南路。 马路两侧满是阴翳的法国梧桐和精美的洋房,其间时不时经过一些石库门筑建的弄堂口。 陈天华不禁伸长脖子,侧目而视。 他相当于在游玩清末时代的旧上海,跟后世游玩上海旧貌旧居,感觉完全不一样。 一路上车里大家都是彼此沉寂,可能各有心思。 马车的的得得慢慢走进闹市区,经过了有数百年历史的静安古寺,转入英租界领馆区,也就是时下叫徐家汇路的街面。 这条路陈天华很熟悉,虽然名字换了几茬,但它就是后世著名的上海华山路。 徐家汇路是时下英租界里最具影响力的区域,清末各国在上海领事馆,大都设在这条路上。 这里成了上海著名的使馆区。 而且,中外政商和文化名流大都喜欢住在这里。 这条直长的梧桐小径,四十年前,实际是当初英租界当局,为防御太平天国进军上海,而临时修筑的七条军路之一。 这里当时也称运兵道,不叫路。 以李鸿章为代表的李氏家族,起步于安徽,发迹却在上海滩。 1862年,李鸿章率淮军杀到上海滩,最终歼灭了太平军小刀会等。 当时,李鸿章就在这条运兵道上驻军。 所以,这条后来称之为华山路的繁华地盘,差不多有一半,最初属于李家地盘。 李氏家人在这里整整七代人,生活了半个多世纪。 李鸿章虽然自己没有在上海久住,但他在上海却留下了影响深远的事业。 除了天津、山东等北洋水师和陆军的势力范围之外,上海却成了他洋务运动的重镇。 江南制造局,轮船招商局,中国通商银行,总报总局,华盛纺织总厂等等。 这里除了李氏宗亲,还有他的肱骨干将盛宣怀坐镇上海。 马车在记忆里走着,来到一栋花园式建筑前。 确切地说,它是英国乡村庄园式结构,围墙内稀疏可见的建筑大都是平房,主楼仅为二层楼宇。 它依水而建,楼前有绿茵茵的大草坪,草坪上种着几棵枝叶繁茂的大塔松,还有茂密的藤萝花架,看起来幽静宜人,风景秀丽。 圆弧形门庭上端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李公馆。 据李淑贞介绍,这是经方大叔当初为英国妻子玛丽而建的一处公馆。 现在他基本上长住于此,扩建了些建筑。 豪华马车在两扇穹形的黑铁院门前停下,车夫下来按了门铃,不一会儿铁门上面的小窗开了,探出一张严肃冰冷的男人脸,三十来岁,仔细看了来者,然后把院门打开。 “请进去吧!” 门后的他穿着一身得体长衫,面容冷峻,像个幽灵。 “三小姐、三姑爷请。”车夫微笑地将他们一行引入花园内。 园内种有许多丁香,有长达百余米琉璃瓦龙墙,偌大的荷花池边上有几处八角亭,遥相应和。 而这二层别墅的设计和布局古典大气。 院子极大,宽广的草坪上建了一个圆形罗马雕塑的小喷泉,涓涓的水声清灵悦耳,堆砌的假山嶙峋怪状,周围的花树繁多,就像个小公园一样。 进了别墅,屋内的摆设装修更加考究,东方的含蓄典雅和西方的浪漫柔情极致地融合。 有点见识的人一看就明白,这个庄园主人一定是个见多识广,思维缜密之人。 李淑贞挽着陈天华的手臂,很亲热地走进大厅边上的会客室。 会客室非常宽敞,室内摆设也是中西结合,除了雕龙刻凤的八仙桌椅,还有西式沙发。 沙发边上站立着一位男子:五旬不到的年纪,身着绸缎长便袍,脚踏皮质软底官靴,额头锃光瓦亮,脑后辫子梳得一丝不苟。 他面色凝重,目光犀利,园形脸轮廓清晰,中等偏上个子,却很有气场。 见客人进来了,他的手朝门外男仆和车夫挥闪了下,那些人恭敬地点头弯腰,轻轻退出,把门带上。 不用介绍,他就是李公馆的男主,大名鼎鼎的李鸿章长子李经方。 李经方见一对年轻男女恭敬站在他面前,没有吱声,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份和规矩。 他连忙坐回屋里上首那张檀香木太师椅上,然后正襟危坐,准备接受晚辈礼拜。 /64/64592/17620879.html 第200章 陈述计划 见长辈李经方已经在上首太师椅上就座,李淑贞放开挎着陈天华手臂的手,理了理衣衫袖子,逐向前走上几步,面对李经方双膝下跪。 陈天华见状,也恭敬跪在李淑贞右手边。 “侄女倩华携未婚夫君陈天华,叩见叔父大人。” “晚辈陈天华拜见叔父大人。” 俩人都是齐刷刷向上首的李氏族长李经方三叩首。 “都起来吧。”李经方虚抬双手算是回礼了。 “谢叔父大人。” 陈天华搀了把李淑贞共同起身。 “宗室礼毕,咱们就不必太拘束了,都是新派人物,到沙发上就坐,我不太习惯坐硬木椅子。” 李经方从上首太师椅上下来,径直走向柔软的进口小牛皮沙发,在上首单人沙发上落坐后,又抬手示意。 李淑贞和陈天华见长辈落了座,这才点头哈腰的落座在下首的弧形沙发上。 这是陈天华自穿越以来,第一次坐回沙发,比起硬木椅子来,那种舒适感就是不同,屁股底下不梗,很柔软贴肌。 怪不得李经方不太愿意在中式椅子上谈事,因为他长期公使出洋,习惯于坐在松软的沙发椅子谈古论经。 “你就是陈天华,字华之。”李经方目光炯炯上下打亮了陈天华,低声说道。 从一进门,他就注意到这位年轻人,高大挺拔,天庭饱满,眉宇间透着智慧和勇气。 “晚辈正是。”陈天华起身拱手。 “很好华之,你岳父在信中都详细描述了你本人,以及你 们小俩口本次来沪要谈论的事宜,这样吧,咱们就不拘礼数了,你坐到我左手边来沙发上来,这样好谈事。” 李经方笑盈盈说着,指了指左手边上空着的一个单人沙发,示意陈天华过去坐。 李经方会客厅里的沙发,属于私人定制,上首位是一对宽大的单人沙发,中间摆放着一张红木方形小茶几,上有一盆鲜花。 下首位是半弧形五座长沙发,前面放着一个大点的方形茶几。 上下首位之间,约有六七步远。 陈天华坐在下首,这符合中华传统伦理礼束,可要是上去坐在李经方的左手边,这等于跟长辈平起平坐,这有悖于时下社会的习俗伦理。 但这恰恰符合西方礼教。 况且,坐在身边方便于双方沟通交流。 陈天华想了想拱手回礼,“谢叔父大人抬爱,晚辈华之恭敬不如从命。” 说完,他上前坐在那把单人沙发上。 刚坐下,一位秀气的年轻女佣进来,端上沏好的极品西湖龙井摆在茶几上,然后低头退出并把门轻轻关上。 李经方手一摊笑呵呵道: “倩华、华之,你们小俩口请用茶,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大家不要太拘礼,老是拱手弯腰的这太累了,咱们之间放松交谈,你们还是叫我大叔吧。” “是…” “是…大叔。” 陈天华其实最高兴,作为现代人还真的不习惯这些繁琐礼数,说不到一句话,就动不动拱手垂裳,搞得神经高度紧张,唯恐礼数不到,莫名得罪了面前的长辈。 “这清茶不知合口味?”这问语像开场白轻松调侃,是李经方有意引导,意在放松。 极品西湖龙井,茶汤色淡,嫩绿喜人,茶味清幽,入口润滑,生津回甜,叶底细嫩,均匀成朵。 清淡雅香,能提神醒脑。 陈天华端起杯子,轻轻吹了口气,抿了抿茶味,点头道: “家乡的名茶,清香色淡,怎么喝都是亲切可口,晚辈很 喜欢这口味,百喝不厌。” “哦,那好吧,看来华之也是个家国情怀浓厚之人,那我们就有话直说吧。” 陈天华颔首微笑,放下茶杯,两眼平视对方。 “你岳父亲笔信中讲到,你准备在安徽广德兴办一个煤矿?那里也是我的家乡,不知你有否计划?也有几成把握?” 先前李存智给李经方写有封亲笔信,原本是由陈天华来上海亲自带上,后来计划作了调整。 改由孙勇携带信函到李府拜叩,征得允许之后,约定时间,再由李淑贞陪着陈天华前往,这样一来就不显得唐突。 李经方接触西方文化颇多,没有儒家文化的繁琐,喜欢直接了当的直奔主题。 这种交流方式,恰恰陈天华喜欢。 “好的大叔,晚辈将整个事件的来拢去脉,以及计划大样向大叔禀报。” “好…直接说吧。”李经方抬手示意。 “事情要从二十几天前的长兴之行开始……” 陈天华逐将事情的详细经过,以及他的突发奇想,事后计划等都逐一讲述。 他特别强调了东洋人的阴谋,包括谋杀,篡改,强抢明夺,秘密勘探牛头山地区等事实。 李经方认真听讲,不时地提问、共同探讨,见陈天华说到精妙之处,他还不是地点头赞叹。 或许陈天华还真是时运亨通,他可能没有料到,这位大叔李经方,对东洋岛国的当权者们,怀有十分的仇恨。 李经方出任过大清国驻日公使三年,其间跟日本朝野关系密切,他十分了解这个东洋岛国贪婪的狼子野心。 回国之后,他多次提醒父亲李鸿章要多加防范,对方可能随时都会发动对华战争。 果不其然,光绪二十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 由于清朝政府上下的长期腐败,最终导致北洋水师全军覆没,北洋陆军更是不堪一击,溃不成军。 清政府战败,被迫与日本议和。 第二年的三月初,李经方随父李鸿章抵达日本马关,与伊藤博文进行谈判。 其间,日本右翼强硬派行刺李鸿章,企图挑起双方的全面战争,借机吞并中国。 所幸李鸿章只是左夹骨中弹,并未伤及脑颅。 李经方清楚记得,日方代表伊藤博文等采用威逼胁迫等手段,限清政府立即作诺。 最终,他代表大清国与日方代表伊藤博文签署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 不尽如此,他还被朝廷委为割台全权大使,到台湾跟东洋人办理相关交割手续,受尽屈辱。 弱国无外交! 这种屈辱与家国仇恨,他铭记在心。 所以,李经方一直主张,利用英法美的西方联盟,来牵制东洋岛国对中国不断吞噬的野心。 /64/64592/17621689.html 第201章 上海李家祠堂 三年前,也就是义和团运动前夕,他还曾经秘密出访过沙俄,跟沙俄签署过秘密条款,企图利用沙俄来对付东洋人的贪婪。 以西夷制东夷,在夹缝里生存。 这是李经方,盛宣怀,乃至后来的张之洞,刘坤一等洋务派人士的主张。 陈天华的整个计划,包括开办牛头山煤矿,清算长兴耀金煤业等一系列措施,完全符合他的‘以西夷制东夷’策略。 他当然是兴趣很浓,自己也想参与进去,无论是投资还是参与策划管理。 “我本人听了你对东洋人企图霸占我国煤矿资源的行径十分愤慨,坚决支持你抢在东洋人前面,开采安徽广德的牛头山煤矿。” “我的意见,你不妨花点时间把这个计划,简明扼要地罗列出来,由我先呈给盛大人看,若基本可行,他自然会安排出时间来见你,到时你再详述。” 李经方首先表明自己的态度,旗帜鲜明,然后要求陈天华拟定一个开采计划书,由他呈报上去。 这个想法和建议,陈天华是完全理解和支持的。 投资一个煤矿,是个大项目,这需要大量资金投入,的确需要一个像后世那样的《项目计划书》 这中间需要有可行性分析,投资项目的设立,投资规模与投资成本,收益回报预测,投资风险等等。 当然,这样的项目计划书一定得项目确定之后,专门组织人员撰写,而目前呈送给盛宣怀的只是一个项目建议书。 “这没问题,请大叔给我一个房间,我马上开始撰写,争取在二天时间内完成。”陈天华当即表态。 “没问题,这公馆里房间很多,我立即安排管家给他腾出一间房子,笔墨纸砚都准备齐全,让你安心地完成这个开采项目建设书。” “那就多谢大叔。”陈天华起身拱手致礼。 “我看这样安排,下午剩余时间,我带你们小俩口去李家祠堂,祭拜一下老族长,你们的堂祖父,回来共进晚餐,然后华之开始撰写计划书,如何?”李经方善于规划,他考虑得很周全。 “晚辈谨遵大叔安排。” “倩华听大叔您的。” 陈天华和一旁聆听的李淑贞都表了态。 李经方颔首微笑,旋即出会客室安排去了。 一会功夫,便有佣人进来通告,说马车就在楼下,请他们上车去李家祠堂。 到了与淮海西路交口处,李家祠堂的仪门,牌坊就树立在那,接着映入眼帘的是李鸿章的半身铜像。 这个所谓的李家祠堂,在后世陈天华来过,是华山路上的复旦中学校内。 这个刚建的李家祠堂,实际上是李经方,李经述,李经迈三兄弟,专用父亲李鸿章在上海设立的专祠,应该称为‘李鸿章祠堂’更为妥贴。 后人史书中称这里为清末丞相祠堂。 这个祠堂跟在北京的李鸿章祠堂是一个性质,都是为了纪念李鸿章专设的祠庙。 这跟在合肥东乡的李氏祠堂不同,那是数百年真正的李氏历代祖宗的灵堂。 只是,据称李鸿章这一脉,不是东乡李氏的嫡系,而是旁支,这才让李经方三兄弟萌生了单立李家祠堂的初衷。 他们想以李鸿章为祖始,从上海开始代代相传。 李鸿章为清廷忠心耿耿,直到辛丑和约签订之后吐血而亡,为腐败透顶的清廷背了无数次的黑锅,还把长子李经方拖累。 根据跟岳父李存智的那次东苑交底,和这次跟李经历的正面接触,陈天华忽然觉得李鸿章晚年在接班人的问题上,做错了一件事。 那就是推举袁世凯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把整个淮军拱手让给袁世凯。 他认为李家子侄中无人能担。 其实,他忽略了长子李经方。 综观李经方一生,因李鸿章而得官,又因其父而不得施展抱负。 正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他出道以来,一直生活在父亲李鸿章的阴影下,充当一等秘书,特助而已,始终是个气不顺的悲剧人物,做那些最不讨好,骂名涛涛的‘弱国无外交’勾当。 按李存智说法,李经方聪明能干,精通五国语言,文涛武略,在家族中威信颇高。 在李鸿章病危期间,李氏族人们曾想推举李经方为淮军领袖,由他主政,李存智,李经羲等李氏侄辈们辅助。 云贵总督李经羲,还是蔡锷将军的老师,带兵有方。 可惜李鸿章不允许,不知他是看不到,还是怕李氏一族斗不过袁世凯,竟强逼李氏侄辈们跪地发誓,效忠袁世凯。 更有甚者,他给朝廷上的最后一份奏折,直言‘经方不堪重用’,直接断了李经方的一丝念想。 不知这里李鸿章老眼昏花了,还是出于对李经方的庇护,让他不要再涉政。 最终,李鸿章给子孙们留下数亿家产家业,撒手人寰。 但他没考虑到李经方尚在壮年,年轻有为,抱负远大,这样一来,只能让他郁郁寡欢下半辈子。 以陈天华认知,推举袁世凯,这是李鸿章晚年办的一件最大的糊涂事。 事实上,袁世凯窃取北洋军权之后,逼清朝下台,自己独步天下,竟倒行逆施,做起了皇帝梦。 死了之后,造成北洋军阀几十年的内战内乱,丑态百出,国力更加衰弱,百姓更加贫困,真正的民不聊生。 最终遭受了日本军国主义的入侵。 倘若当时推举李经方上去,也许国家走向另外一面,不至于几十年的内战,国力不进反退。 当然了,这些都是陈天华个人的认知和论点,但他现在,决定好好地跟李经方合作。 话说回陈天华和李淑贞,在李鸿章牌位和画像前,烧香磕头,恭恭敬敬跪拜了这位大清国的老臣,背锅侠之后,随李经方回到李公馆。 在李公馆,陈天华与李淑贞在晚餐前拜会了李经方的英国太太玛丽。 李经方除了有几房中国太太,还有二房洋太太,英国和法国,但绝对没有传说的日本太太。 而英国太太玛丽,是随他回中国居住的。 晚餐之后,陈天华跟随管家到东院客房里开始撰写他的计划书。 客房里笔墨纸砚什么都已准备完毕,只需陈天华开动脑筋即可。 /64/64592/17622147.html 第202章 难得的咖啡 好在这个所谓的项目计划书,大概内容早就装在他的脑海里了,他只要慢慢的组合、梳理即可。 他心里自然明白,像盛宣怀这样的大忙人,是没有时间看你的长篇大论,一定要简明扼要,条例清楚。 另外,有关收益率,投资规模等数据,尽量要做到精准些,不能信口开河的漏洞百出,最后收不了场。 关于投资资金的来源问题,上面只带一笔,意向外国银行贷款或直接投资。 至于如何取得英国汇丰银行的支持,在计划书中陈天华并没有准备提自己去工作这部分内容,免得有喧宾夺主之嫌。 作为工部左侍郎的盛宣怀,他心里自然也很清楚,现在大清国开发矿山铁路,如若没有洋行支持,投资或贷款,光靠民资这块是很难成气候。 而大清朝本身国库空虚,身负几十年都还不清的赔款,不可能有钱搞民生投资,只能又是官督商办模式。 而商办的最佳方案,那当然是民资和外资合股。 有了思路,陈天华下笔如有神。 晚上九时许,李淑贞过来看他,她刚从玛丽婶婶那里过来,顺便给他带来了一罐饮品。 “华之,玛丽婶婶说这东西叫coffee,具有提神醒脑功能,我刚才品尝了一小杯,苦哈哈的像中药,但闻起来挺香,不知你能否喝的习惯。” 听李淑贞这种一说,陈天华不用看就自然明白,这是国外的咖啡。 而且一定用咖啡豆现磨现煮的上等货。 这可是好东西啊,在时下大清国,恐怕只有像李公馆这种地方,才能品尝得到。 “拿过来我尝尝,看味道如何?”陈天华压制住内心喜悦,故作淡然神色。 咖啡用玻璃器皿装着,上面有个盖子,打开之后热气腾腾,一股醇香随即飘逸出来。 李淑贞倒了些许在一只空茶盅里,递给陈天华先品尝,“你先尝尝,品品怎么样?” 她是怕他喝上一口给喷出来。 陈天华接过茶盅,装模作样的抿上一口,搭搭嘴唇说道:“开始微微有点苦涩,但回味醇香润喉,嗯…是个不错的饮品,我能喝…喜欢。” “是嘛,没想到你对洋人的东西,接受起来一点都没有违和感,真奇了怪啦。”李淑贞睁大妙目惊讶道。 她原以为他会不喜欢,不直接喷出来,至少开始喝第一口是蹙眉皱脸的模样。 可没想到他喝得眉开眼笑。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男女之间都有一见钟情,人对某些食物、饮品也存在某种情怀,比如,我吃绍兴乡下的芝麻糯米团,我就是一见钟情,情有独钟喜欢不得了,看来这咖啡也一样。” 他轻描淡写的做了一番解释,听得李淑贞点头称是,“嗯,说得是有几分道理,这世间万物都讲究一个缘,也许你就跟这coffee有缘吧。” “嗯,你说得也很透彻嘛。”陈天华点头附和,微微加点吹嘘,心里却暗自觉得搞笑。 曾几何时,他都记不住是什么年龄、什么情况下第一次喝咖啡。 但当时还真的认为是中药颗粒,为此,还放了不少糖进去,结果是冲淡了咖啡味,感觉像是在喝糖水。 说话间,陈天华几口就把那小盅咖啡给喝了,“倩华,这咖啡就留在这里,我等会把它给喝了,刚好熬夜需要提神醒脑。” “你今晚不准备睡觉了?” “不不,觉还是要睡的,但我肯定会很晚才睡。”陈天华怕她无端担心而唠叨,先哄了她。 其实,今晚他肯定得熬个通霄,他事先跟管家说过了,让公馆厨房安排霄夜。 “需要我留下来陪你吗?”李淑贞关心道。 “不不,你留下来反而让我分心,思绪会乱的。” 经陈天华这么一说,李淑贞一下子变得红云上脸。 想想她们俩在一起的日日夜夜,哪一次不是缠绵不休? 留下来还真的会心猿意马,无论是谁都一个样。 “那好吧,我不打扰你写作了,注意别太晚了,还是要睡觉休息呵。” “嗯,放心吧。” 李淑贞跟陈天华拥吻之后,有点依依不舍的离开,回她的房间休息去了。 陈天华送她到了门口,便回房继续他的写作。 今晚有一大杯咖啡助兴,实在是意想不到的美事。 …… 上海英租界,汉口路中段。 席公馆。 这里是上海申报馆总办席裕祺,他在沪西购置的一座宅院,离申报馆比较近,方便上下班。 席裕福不回青浦朱家角时,也时常在这里住。 许云媛从十六铺码头接回之后,自然是先到席公馆落脚。 本来席裕褀也要到码头去接外甥女的,只因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家里人没有让他去。 对于外甥女出这么一档子事,作为大舅的他很是内疚,觉得无颜面对自己的小妹和妹夫。 到了家里,许云媛自然是把整个事情过程,从头到尾徐徐给亲人们道来。 “我并没有安排艾伦到长兴县采访啊,更不可能让他去煤山镇这种魔鬼之地。” 听了许云媛的描述,席裕褀大吃一惊,他看了一眼身旁二弟,像是在询问。 席裕福摇头道:“我也没有。” 他们兄弟俩,长兄席裕褀是上海申报馆的总办,实际就是总经理。 总经理负责整个上海申报馆的日常经营,人事,财务,运营等一切事务,他总揽,大权在握。 老板,英国人美查一般情况下,从不来报馆,就算有时来,他也是只找席裕褀一人。 整个申报馆,都是以席裕褀马首是瞻。 席裕福是报馆主编,负责整个报纸的新闻采编,版面设计与安排,稿件采纳编审,终审,排版等。 也就是说席氏兄弟俩,是上海申报馆实际意义上的大掌柜,二掌柜。 他们除了享有丰厚薪金之外,完成盈利指标,每年参与报馆的年终分红,只是不拥有股份。 一般情况下,员工外出访事,那一定得由他们指派才行。 艾伦与许云媛新婚不久出去旅行,这是常情,作为报馆人员,旅行过程中顺便采编,这也是情理之中,这都是职业使然,无可厚非。 但让在场的亲人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女婿艾伦,居然是带有神秘使命去搞旅行的。 /64/64592/17636348.html 第203章 许云媛的烦恼 “他的使命是谁交给他的?”许父疑惑道。 席裕褀与席裕福则面面相觑,头摇得像货郎鼓似的,这是在告之妹夫和小妹,不是他们。 许云媛瞧见大舅二舅确不知情,这才开口说道: “我们到达长兴县城,艾伦才告诉我说,他是英国sis组织的人,怀有特殊使命。” “英国sis组织?”席裕褀与席裕福都吃了一惊,他们耸肩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许父许母那更是孤陋寡闻,弄得个云山雾罩。 “sis这是个什么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个英文缩写,是个组织代号。” “……” 大家不约而同在议论。 “你们不用猜测了,看来还是陈天华比你们了解、知道得多。他说这个英国sis组织,实际是个国际情报间谍机构,受英国首相节制,主要是做国家战略情报。” 许云媛诧异大舅和二舅搞申报馆多年,居然尚不清楚英吉利帝国内部,有这么个情报机构存在,实在是孤陋寡闻,太有些书呆子气了。 不过许云媛错怪了,在清末时代,整个信息采集与传播非常落后,各国情报组织那都是绝密地存在着,席氏兄弟是搞国内报业,自然没有机会了解到这些国外情报机构。 陈天华知晓,那是他在前世的职业使然,对这些国际谍报机构如数家珍,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怎么说来,艾伦是特务,英国特工人员?”席裕褀惊呼道。 “你看看你,在你的眼皮底下的员工,居然还是个洋特务,最可气的是当初为云儿婚事,专门来询问过你,你还信誓旦旦的说那个艾伦不错,什么业务能力强,为人正直…可结果呢,差点害死云儿。” 许父终于爆发了对席裕褀的不满,许母也是嗤之以鼻,附和自己的丈夫。 “可艾伦各方面表现是很不错啊,很绅士很有内涵,业务能力强,是访事部管事,可…谁知…他是个间谍呢?” 面对妹夫和亲妹的不满情绪,席裕褀懊恼地跌落在椅子上,手托着头叹息。 “行了妹夫小妹,别说是大哥,出这事之前我也觉得艾伦这人不错,所以就别怪了,好在云儿被陈天华先生给救了,这是万幸。”席裕福连忙出面打圆场。 “算了老爷,就别提这个了,艾伦人也死了,怪他也没用,还是想想如何报答这个叫陈天华的年轻人吧,他可是咱云儿的救命恩人呵。” 许母也出面规劝自己的丈夫。 这样,大家注意力才从艾伦这个倒霉蛋,转到陈天华身上来。 “哎说到这个小伙子,一表人材,他是什么底细,那里人士,从事什么行业?咱们好像一无所知啊,只知道那个孙长官好像是浙江省军务司衙门的。”席裕福开口道。 那天孙勇他们上门来找人,是席裕福接待的,他看过孙勇递上来的‘派司’,才知对方是个军人,官职是浙江省军务司衙门的执事官。 至于其它的尚一概不知。 “哎云儿,问问云儿应该知道吧,那位陈先生陈天华先生。” 经席裕福这么一吆喝,屋里的几位长辈,眼睛齐刷刷看向了她。 此时的许云媛正在为艾伦的死而心烦意乱。 不管怎样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她跟艾伦相识一年,凭心而论,这个艾伦确实对她不错,否则,她这位一位留洋归来的千金小姐,不可能嫁给他。 这次新婚旅行到长兴,继而下煤山镇这事,现在看来艾伦有点做得太冒失了。 她并不知煤山镇是个虎狼之地,但艾伦应该知道一些,就凭查理等人失踪这事说明,煤山镇这个地方并不安全。 回忆起当时下去的时候,好像艾伦也并不认为那里很危险,一直认为他是个英国人,这里当地人不敢把他怎么样。 况且,他们是以新婚旅行的身份,又有申报馆访事‘派司’,有谁知道他怀有其它目的。 太冒险了,为了他的什么组织使命,竟然置她于危险边缘? 他有什么权力怎么做? 如果艾伦还活着,她回来肯定得跟他离婚。 但现在他人死了,为他自己的轻率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许云媛的一切怨气,此时都变成了同情。 再怎么说,他的后事应该由她来帮着处理,毕竟现在还是夫妻。 艾伦的父母都在新加坡,结婚前夕他的父母亲专程从新加坡乘坐邮轮到上海,参加她们的婚礼。 算起来,回去也就二个月。 关键是艾伦死在煤山镇保安大队的牢里,现在尸骨安葬在哪里,都不知道。 这伙狗杂种,丧尽天良,毫无人性。 此时,二舅席裕福的一声吆喝,把她从痛苦的纠结中给拉了回来。 “云儿你怎么啦?”见到许云媛神情恍惚的样子,许母关心道:“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不不…姆妈我不累,刚才二舅问了啥?”许云媛问道。“就是在问,你是否知道那位陈天华先生的底细?” “哦…你们问的是大少爷啊,他叫陈天华,绍兴人士,现 在是浙江丰众银行的总经理,他还是浙江按擦使李存智大人的三姑爷,只不过他只是跟李淑贞小姐订了婚,未婚。” 许云媛侃侃道来,说起跟李淑贞的订婚,还有点酸溜溜的难受。 她事先并不知陈天华婚姻状态,但这并不妨碍她喜欢他。 那天在广德客栈里,陈天华他们给茅新去扛头,帮他夺回那个铺面,而她一个人静静地想着自己的未来。 艾伦死了,她今后不可能不嫁人。 凭自己的文才相貌,以及许氏家族的财富与名望,嫁个好人家应该没问题。 而陈天华是她理想中的男人,丈夫,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机缘巧合。 这一路上所见所闻,他满足了作为女人心目中男人形象,太完美了。 她想好了,无论陈天华是否有妻,只要他不反对,她想一定会嫁给他,偏房姨太太都成。 凭她娘家的财富和她的学识,对他今后事业绝对有所帮助。 这点,她很有自信心。 可到了杭州,住进运司河南岸的李府才知,他是李淑贞的未婚夫,浙江按擦使李存智的女婿。 这让她很苦闷,李淑贞同样是青春貌美,关键是李存智是位将军,手握重兵的强权人物。 而陈天华还没跟李淑贞成婚,等到他羽毛丰满,有能力敢娶姨太太时,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64/64592/17636530.html 第204章 拜见盛宣怀 “哦怪不得他们开来的,都是军用船只和快艇,原来是浙江按擦使大人的女婿,还是个开办银行的商人,那他去煤山镇干什么?也想去入股办煤矿?”席裕褀嘟囔着。 “我看这年轻人目光炯炯,志向远大,自身武艺高强,怀有济世安民的侠义心肠,又有军人撑腰,将来一定大有前程。” 席裕福见过陈天华,印象不错。 许父许母也忍不住地点头,看了许云媛一眼,有点异想。 作为父母,女儿不幸遭遇让他们痛心疾首,事至如此,只能考虑今后怎么办。 女儿年纪轻轻的,那肯定是再嫁为人妇为妥。 今天在码头,他们也见到过陈天华,要说是选女婿的话,那真是求之不得。 可惜,人家是名花有主。 “不说这些了,反正云儿安全回来了,请她洗个澡休息休息,晚上家里好好喝顿酒压压惊,怎么感谢慢慢考虑,反正还有三天时间。” “也好,就这么定了。”席裕褀说道。 …… 淮海路,盛公馆。 上海图书馆东侧,对面是英国乡村绅士俱乐部。 一座跟李公馆几乎一样的英国乡村庄园,占地约有一万余平方,里面有一处不小的湖泊。 每层楼都有木头阳台,在陈天华眼里,它有点瑞士风格。 这里跟李公馆不同的是,在庄园大门有二名全副武装的清兵站岗,园里有不少头戴花翎的官员在走动。 毕竟是正二品清廷命官的宅院,跟在野的李经方大有不同。 庄园大门上方挂着一块红色的本板,上面用烫金字书写着盛宣怀的所有头衔和尊称,而且还是中英文标注。 陈天华见了大为不解。 走进偌大的会客厅,中间有英式挂钟,中央是灯笼式煤气灯。 其整个布置是中西结合,敢情是经常有洋人前来拜访,让他们各取喜好。 一边是中式家俱,许多字画和价值不菲的花瓶,蒙古地毯。 而另一边,则完全西洋化,家具是圈椅和卧式沙发,俄国地毯。 墙上是英国的钢板动物刻画。 虽然画是无名没品,可落地灯却是极为有名,叫做‘沙龙灯塔’。 茶几上摆放着咖啡,牛奶糖,还有马尼拉雪茄和埃及香烟,还有法国大香槟。 但盛宣怀见陈天华,并不在大客厅或小客厅里,而是在他的什么书院。 那里才是他处置日常公务,跟中外来宾正式洽谈的地方。 管家来了,告之陈天华一个人去书院。 也许是想考验一下这个年轻人,能否具有能力担当。 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跟随一名头戴花翎顶带的从事,来到了一座气势恢宏的院落前。 这里便是盛宣怀的中枢所在地。 “陈先生请吧!” 陈天华微微点了点头,跟随从事走进了书院侧门,然后再顺着中轴线直行,一直来到中间那个正房,才停住了脚步。 “请陈先生稍等,本职先去禀报。” 从那名从事的花翎顶带和补子,陈天华判定,其官衔应该在正五品,但对陈天华很是客气,也很恭敬。 但凡被盛大人私自约到书院见的人,非富即贵,许多洋人领事,洋行老板,当地富豪就在此被约见。 “请便…”陈天华点头示意。 这位从事快步进去禀报了。 “陈先生请进,盛大人就在房间里等你。” 只一会儿,从事从朝房里走了出来,微微躬身道。 他知道盛大人尊贵,也挺忙的,绝非谁想见都能让他接见的。 但今日这一个年轻人,没有任何官衔,也非洋人,进去一通报便可接见,很是少见。 陈天华正要抬脚进去,那位从事瞧了他一身轻便装,忍不住提醒道: “陈先生要不要先去换一身正服?” 陈天华一个怔愣,想到自己是私访,怎么可能会着正服。 况且,他只是个普通商人,所谓正服那都是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各人看法不同而已。 也许这位从事,见的官员或领事太多,他们都会着官服或官便服。 而陪同前来的李经方,对他这身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今天来的确有些唐突,也没有想到要换什么正装在书院相见。 再说,他这二年都是在做买卖,无论见谁那都是一身常服,所以习惯了。 说起来,他还没有在正规场合里,拜见过什么王公大臣,见过最大的大清官员,就是自己的岳丈李存智了。 可李存智从没有这种规矩。 上公堂官衙去拜见王公大臣,应穿官礼服,这里大清朝制礼仪规矩。 但这是在盛公馆,是官邸不是衙门啊。 陈天华有所不知,上海盛公馆就是盛宣怀的府衙,办公生活都在一起。 他真正的衙门在北京,而在上海,他管理得都是官办企业,什么轮船招商局,通商银行等等太多。 干脆,他就在公馆里办公。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在公馆大门前公示自己的官衔,爵位,尊称等。 就是在变相地告之,这里也算是衙门。 但,现在让他去哪里换呢? “谢谢提醒,来不及了。”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走进了盛宣怀的朝房。 朝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清香,是从屋角的青铜蹲兽香炉内传来,整间屋子明亮简洁,收拾得整整齐齐。 身着官服的工部左侍郎盛宣怀,正坐在一张宽大的案几前奋笔疾书。 他头也不抬,似乎没有看见有人到来。 这里既不是官衙,也不完全算是私宅,而是官邸书院。 陈天华想了想,还是施以参见礼为妥。 “在下陈天华,参见盛大人。”陈天华双手一合,一揖到底,但没有下跪。 “你来了,稍等片刻,本官写完这几行字就好!”盛宣怀头还是没抬。 但他知道进来的人,一定是李经方隆重推崇的青年才俊陈天华。 陈天华花了一天两夜写的计划书,经李经方上呈,他已看过,总体还是满意。 他是以夷制夷,以西洋牵制东洋的主张者,也是坚定的执行者。 对于东洋岛国长期窥伺与吞噬我国疆土,早已愤慨。 陈天华的计划书主旨,恰恰是主张扼东扬西。 光凭这点,他不看计划书内容,已有强烈好感。 /64/64592/17637514.html 第205章 功德圆满 江南这片全国最富庶之地,恰恰是清廷洋务派重重设防的大本营。 在上海,杭州,宁波等地作为通商口岸的情况下,李鸿章,张之洞,盛宣怀等人只能是处处提防,努力扩充洋务势力,想尽一切办法阻挡东洋人的势力渗透进来。 相当年,东洋人想在上海设立日租界,遭到李中堂等洋务派大臣们的坚决抵制。 但弱国无外交,清政府在自己的土地上,竟然没有强有力的话语权,让人啼笑皆非。 无奈之下,盛宣怀找到了英、法、美等三国领事,让他们联合起来,共同抵制东洋人以租界方式入驻上海。 结果,这次联盟成功地把东洋人驱赶出上海。 后来,清政府无奈之下,只好在杭州割了块地盘给东洋人做租界。 另外,在航运,邮政,纺织,矿山铁路,金融银行等领域,盛宣怀等人积极与西洋人合作,竭力排斥东洋人在江南的势力。 现在,东洋人偷偷地到安徽广德,进行非法探矿,足以说明他们想在江南加速扩张。 他当然不乐意。 所以,他跟李经方说,让陈天华下午来见他。 “在下不急,盛大人请随意。”陈天华见盛宣怀实在是忙碌,连忙回话。 过了好一会儿,盛宣怀才停下笔,又读了一遍文书,这才满意地把文书放到一边。 嗯嗯二声,发至喉咙头的咳嗽,彰显其威严。 盛宣怀抬头打量一眼陈天华,见他身材高大,五官端正,天庭饱满,气宇轩昂,心中颇为满意。 他抚了抚下巴长须,淡然道: “你写的有关安徽广德开发煤矿的计划书,经方老弟已呈报于本官,老夫大概审阅一遍,认为基本可行,本官已将此计划书转给我的幕僚们,具体细节由你跟他们细细去探讨,如何?” “多谢盛大人抬爱,一切按大人吩咐就是。”陈天华连忙躬身回复。 “计划书中间有二个内容,本官想要问你,其一,计划书中罗列了投入资金的数目,以及分批比例等,但并未见你讲述这些投入资金的来源,是些什么人来投资,这是为何?” “这个…”陈天华嚅嗫。 “不用吞吞吐吐的,你已是李氏家族的人了,算是晚辈,老夫既是长官又是长辈,无论公私,老夫都应该帮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盛宣怀这番话一出,陈天华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低声道: “在下的丰众银行可以自筹一百万两白银,其余的目前尚无着落,斗胆向盛大人求助。” “还有一件事,矿山开采的技术管理人员等,你有否人选或配置计划?”盛宣怀继续问道。 陈天华听罢心里一个咯噔,心里暗忖,人家不愧为近代企业家,每次发问都是直指要害。 内行人知道,投资一个项目,资金和管理团队十分重要,尤其是矿山开发。 而盛宣怀直接了当的,首先就是围绕这二个问题。 “在下尚未确定这方面的人员和专业团队,还是请大人给予帮助为感。” 这二个方面,对于目前的陈天华而言,恰恰是最薄弱环节,他是从零开始。 对于开发牛头山矿山,无论是资金还是人才,都是二手空空,他拥有的,只有一腔热血,家国情怀。 按现代投资人的角度来看陈天华,他这招数完全是蛇吞象之举。 盛宣怀是谁,他焉能不知? “呵呵,年轻人很有胆识,也很聪慧,竟能想到老夫这里有完善的人才储备和管理团队,好好,这二件事情倒也不难,资金由本官出面筹集,经方和老夫私人都可以出部分资金,开采过程中还有资金缺口,可以找银行贷款,老夫的通商银行,还有英国的汇丰银行等等,都是可以支持的嘛。” 他继续抚摸着长胡须,轻描淡写的笑言道。 他何等人物,陈天华只提了一下,他马上想到了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案。 其实,不是历史学家的陈天华,对盛宣怀了解的还不算深入。 对于矿业铁路而言,盛宣怀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早在1875年,盛宣怀受李鸿章委派,办理湖北煤铁矿业,从那时起他就开启了矿业探索之路。 第二年,也就是1876年,他成立湖北煤铁总局,组建以英国矿师为主的探矿团队。 几十年跌跌撞撞下来,从无到有,他自己拥有一个完整的矿探勘测公司,手上有汉阳铁厂,大冶铁矿,萍乡煤矿重工业。 所以,他说陈天华聪明,在这二个方面故意不提,留给他去填空。 实际上,这也是陈天华万般无奈之举,但却阴差阳错的,满足了盛宣怀的自尊与虚荣。 “多谢大人抬爱,在下感激不尽。” “好好干,老夫看好你。”盛宣怀颔首微笑。 “多谢大人,在下定会加倍努力,以不辜负大人之期望。”陈天华也不忘乘机恭维讨好。 “好好,这事就这样定了,具体事务老夫会通告经方老弟,他会告诉你具体怎么做,你先下去吧。” 盛宣怀的年纪比李经方大差不多十岁,平时里二人就像是大哥与小弟的情谊。 “在下告退。” 陈天华躬身施礼后退出朝房,他知道盛宣怀公务繁忙,不可能给他太多时间来闲聊。 但这次目标达成得如此爽快,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看来原先想通过席氏家族,来拉拢汇丰银行投资之事,用不着操之过急,更不用自己出面。 一切由盛宣怀来掌舵,也许大人的想法,比自己还要高明。 用官督商办的形式,由国内资本投资,只是利用汇丰银行的途中贷款。 如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在陈天华的心目中,无论是西洋鬼子还是东洋鬼子,都不是什么好鸟。 目前大清国处于弱势,在夹缝中求生存,只能是打西洋牌压制东洋。 望着陈天华离开的背影,盛宣怀若有所思。 …… 旧历十一月下旬,某天上午。 江南一带早已入冬,大雪满天飞舞,大地到处都是白皑皑一片。 而位于长兴县城的东街西边,今天却是热闹非凡。 /64/64592/17644330.html 第206章 原计划启动 鞭炮声声,彩旗飘飘,舞狮队伍沿着整个县城街道游行,后面是长长串串看热闹的市民与小孩。 “听说了吗?城里东街开了一家银行,叫丰众银行,杭州过来的,说一个铜板就可开户,还能中奖。” “每天新开户的储户,第二天早上摇奖,中奖者有十块大洋呵。” “……” 经过二个多月的筹建,浙江丰众银行长兴县分理处在东街开张。 当地县知府,许多达官贵人都前来剪彩祝贺。 陈天华作为总行下来的全权代表,自然是站在分理处前庭迎接贵宾,共同剪彩,出席庆祝宴。 今天,新军驻吴兴军营,出了整整一个排,前来现场维护秩序。 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情。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这家所谓的民营银行,其背后站着的是军方。 这谁惹得起? 这也是陈天华故意在长兴县,高调亮相的一个方式。 九月底他从上海胜利返回杭州之后,跟岳丈李存智合计,启动预先设置好的计划。 得到了盛宣怀的承诺和支持,安徽广德牛头山煤矿,将在年后开春动土,同时进行征拨土地,全面勘探等时宜。 目前,正在筹办广德牛头山矿业公司等一切手续,包括股东单位或个人,股本金等等。 初步股本金方案是:丰众银行出资银洋一百万,盛宣怀出资八十万,李经方五十万,盛泽许氏二十万,李存智个人出资十万,共计二百六十万。 后需资金,汇丰银行承诺,给予授信额度三百万两白银。 这一切都算是彻底解决了。 分理处开张,陈天华忙得不可开交,中午自然是宴请各方来宾。 待到下午,把客人们都送走之后,他才放松下来。 “李官带,今后湖州这方面的保驾护航,要全部拜托给你了。”陈天华对着一位军官拱手施礼。 “那里那里,今后有什么事,三姑爷尽管吩咐,继堂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李官带一个站正,昂首挺胸回复。 这位叫李官带的青年军官,他叫李继堂,天津武备学堂毕业,安徽人士,现在是浙江新军第一协驻湖州的最高长官。 他跟陈天华应该叫不打不相识,他是一年多前杭州运河码头驻军的那位队官。 这事说起来,陈天华还得感谢他。 当初要不是李继堂把陈天华的几条船给扣了,他还不会遇上李淑贞,后面一系列传奇故事就不会发生。 现在,李继堂被李存智擢升为驻湖州营代理管带,这其中也有陈天华的功劳。 李继堂是个明白人,他自然明白知恩必报,所以他这在湖州绝对是视陈天华马首是瞻。 “这样李管带,你回吴兴之后,派一个整队到长兴来,最近我有用途。” “明白了三姑爷,我即刻派第一队过来,听你调遣,我这就先回了。”李继堂敬礼之后,骑上马带着二名亲兵返回吴兴军营。 “李管带慢走。”陈天华送到门口。 湖州驻军原来只有一个队的驻军,一百多条人枪。 这次突然扩充至一个营,近四百人枪,兵力增加三倍,自然是为了陈天华的整个计划服务。 自从丰众银行的正常运行,煤矿将要成立并开采的情况下,李存智的底气足了。 他现在调兵遣将无需再看地方衙门脸色。 湖州驻军的扩充,不足军费一切由陈天华负责。 而陈天华呢,他当然不会从丰众银行里来支付,他早就盘算好的。 …… “刚子,我们去耀金矿业集团驻地遛弯儿,看一下那边情况。” “好嘞,大少爷!” 左刚响应着,突然他想到什么,“哦对,我也去咱长兴的丰众银行开个户,把身上的五百块银洋存了,回家去的时候再取,放在房间里很不安全。” “当然啰,别人都在开户存钱,你竟都不知道到丰众银行存钱?”陈天华呵斥道。 这五百块银洋,是这次陈天华从上海归来之后,给左刚的一个奖励,对他跟随自己下煤山镇出生入死,并能服从安排,当然得以资鼓励。 当然,这五百块银元只是从贺老六那里缴获来的一个零头而已。 但左刚高兴的屁颠屁颠,想想他一个小兵,跟着主人出行,虽说冒了些风险,但主人甩手就是五百大洋。 这个数,他当一辈子兵都赚不到。 他准备过年回去一趟,给老家爹娘兄弟姐妹们建一栋好房子,买头耕牛,再买几十亩田地…… 左刚昨晚都没睡好觉,一股脑儿在盘算着,这钱应该怎么使用。 当然,还得讨一房媳妇,这才是根本的。 俩人出了酒店,沿着街道一直徒步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东街丰众银行办事处了。 办事处为二层楼房,一楼即为营业大厅。 目前整个长兴县就一个网点,开春之后准备再开设二个营业网点。 “就在这里,自个到柜台去存吧。” 陈天华远远地坐在休息区门口位置,背对着营业窗口,是不希望员工们发现自己。 左刚就到现金柜台那里开户存钱去了。 其实,他对开户存款并不陌生,杭州丰众银行那里他同样开设有户,每月一点军饷省吃简用的,他都存了些。 丰众银行私人开户,一般是存折和印章,可普通老百姓连字都不识,那有什么私人印章? 没关系,如你自己提供不了私人印章,丰众银行给你免费提供一枚。 所以,陈天华在丰众银行每个分行,支行,直到分理处这一级,他内部设有一个刻印点。 服务工作这东西一定要无微不至,做到家才是。 丰众分理处的马路正对面,有一家酒馆,陈天华见门楣上写着光耀酒馆。 门口三三两两的站着几个小青年。 突然,从酒馆里面走出一个青年男子,右手腕上的整只手没了,头顶上乃至后脑勺辫子上一片花白头发,尖嘴猴腮的贼样子。 这不是数月前,在东城门小吃街,巴老头馄饨摊位收‘保护费’的花辫鬼吗? 陈天华对这厮印象太深了,烧成灰都认得。 右手腕被捏碎,右手就废了,应该是截了肢,而头发上那片花白特征,绝对错不了。 冤有头债有主,他这次来正准备找上门去,今天碰巧了。 机不择时,咱就从这里开始吧。 只见陈天华倾刻间脸色变得凝重,他起身向银行外面走去。 /64/64592/17644570.html 第207章 找上门去 花辫鬼等人在光耀酒馆的门口张头望脑的,应该是在等着派出去的人,给他带回来什么好消息呢! “花哥,你就放心好了,这次我们可是派出去了二十多人呢!而且一个个都是打架好手,绝对能够将那些人给砍死的。” “对了花哥,我们那几条街的保护费这个月我们再涨点吧,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大年三十了,年底得花钱呢。” “上次那个家伙跑得快,便宜他了,要是这次再碰上,保证把他剁成肉酱。” “……” 花辫鬼身旁的几名手下,一个个夸出海口,气焰嚣张,就像他们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似的。 这些年在耀金矿业的庇护下,他们变得无法无天,狂妄至极。 花辫鬼刚想要说话,只感觉眼前人影一闪。 紧接着,自己脖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卡住了,身体被凌空提了起来,双腿在半空中无助的乱蹬一通。 一旁的数名地痞,看到陈天华像鬼魅似的,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又像老鹰抓小鸡似的卡住花辫鬼的脖子,单手凌空提起。 他们认得陈天华。 此人就是数月前,在东城门口巴老头馄饨摊前,几招打得他们落花流水,还废了花哥右手的那个外乡人。 见活阎王到了,他们一个个吓得双腿发软,心里面想要立马转身逃走。 可双腿却像中了铅毒似的,不听大脑指挥,只是浑身颤抖的站在原地。 刚夸出海口的豪言壮语,倾刻间变成了求饶声。 “这位好汉,请…请您…您放过他一马…”其中一个痞子断断续续的开口求饶道。 此时的花辫鬼是脸色青紫,眼睛翻白,黄色尿液从裤档里嗖嗖往下淌,乱蹬挣扎的四肢渐渐慢了下来,再掐下去估计命归黄泉之下了。 “你,你不能够这么做,杀人犯法,你要偿命。” “……” 剩余的四个痞子一边语无伦次的哀求加威胁,一边也是吓得裤裆里淌黄液。 从前他们作为耀金矿业的小啰喽,完全是不可一世的样子,在此刻,威风八面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此刻的陈天华满脸煞气,想想巴老头惨死,自己无缘无故地赔进去几万块大洋,这口气不出更待何时? 他浑身处在暴走状态,根本没听进去小痞子们的哀求或威胁。 在千钧一发之时,从丰众银行存款出来寻找陈天华的左刚,见此情形连忙上前双手使劲拽拉,大声喊叫: “大少爷快松手,掐死他把自己陪进去不值啊!” 陈刚的拉拽和喊叫,终于唤醒了陈天华的理性。 虽说杀了花辫鬼他不会抵命,也许还坐不了牢,但得花钱找关系打点。 关键是他如此冒失杀人,传到上海方面恐对他今后的人品看法不一,对合作不利。 小不忍则乱大谋。 只见他一松手,花辫鬼像烂泥似的坠落在地,晕昏过去但尚有一丝呼吸。 这时,从光耀酒馆里走出来了五名粗壮大汉,带头的一名男人身体硕壮,左边脸颊上有一条深深的疤痕。 当他看到地上躺着的花辫鬼时,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对陈天华喝道: “敢问这位兄弟,我的小弟是在哪里得罪了你,竟然跑到我的酒馆门口来撒野!” 此人叫郑江,明是这家光耀酒馆的掌柜,暗地里是洪门忠义堂的大红棍,节制长兴县地面上所有江湖事务。 陈天华拍了拍手掌,斜乜了一眼郑江,冷哼道: “这人渣死有余辜,今天没弄死他是怕脏了本少爷的手,不要以为你们耀金矿业能够在长兴一手遮天?” “我来问你,三个月前,你有没有派人去东城门小吃街上,对一家馄饨摊的巴老头痛下杀手?”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你是存心来找茬的吧!”郑江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矢口否认。 收小吃摊位上的保护费,纯粹只是他手下花辫鬼等人自己干的私活,他郑江还真的不知情。 邓江好歹也是洪门忠义堂的大红棍,管辖地面上这么的赌坊,妓院,酒馆等,这点小吃摊上的保护费,他是看不上眼的。 所以在他听来,陈天华的话是那么的莫名其妙。 花辫鬼只是郑江手底下的一名小头目而已,一年到头收附近街道上小吃摊位的保护费,私下也攒不了多少钱。 瞧着对方很认真的模样,陈天华认为他没有撒谎,逐点了点头,沉声道: “如果不是你指使,这个花辫鬼是私自派人把巴老头打死的,咱是要报官,还是你自行家法了断,你决定吧!” 嚣张! 这是毫无掩饰的嚣张啊! “江哥,这小子的脑袋是不是被门给挤了?我还从来没有看到有人敢在您面前这么嚣张,我看他纯属找死!” “得罪我们忠义堂的人,通常不会有好下场的,江哥,让我们去解决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吧,对付这种垃圾货色,根本就不用您动手。” 郑江身后的四名壮汉,喉咙里不加节制的嚷嚷叫着,他们可是他手底下的亲信,人称四大金刚。 在忠义堂里除了郑江外,谁也指挥不了他们,而他们的身手可不是一般成员可以相提并论。 郑江见状也是大手一挥,大声嚷叫道: “你们不用手下留情,把这胆敢来光耀酒馆闹事的混蛋,好好教训教训,让他长点记性。” “明白江哥。” ‘四大金刚’挥舞着牛蹄般的拳头,朝着陈天华的身上砸去。 陈天华旋即运气于全身,肾上腺素急速分泌,人影如闪电,拳、掌、腿、脚运用自如。 那四名挥舞着拳头的壮汉,当贴近陈天华的身体时,突然间自己的手脚被缠住似的,好像被一股力量压迫着,使他们的拳脚打上去软绵绵的。 “砰砰砰砰砰…” 随着陈天华加大力度,那四名壮汉纷纷中了拳脚,跌倒在了地上,痛苦的嚎叫着。 郑江看着面前诡异的画面,嘴巴微微张开,他想不明白这位年轻少爷,一转眼功夫,让‘四大金刚’全部倒地不起了,而他自己却毫发无损。 难道他是妖怪不成? /64/64592/17645087.html 第208章 出口气再说 不过,郑江好歹也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人,他知道混迹江湖,最忌讳的就是胆怯。 如果你在敌人面前连胆子都没有了,那么百分之百会死在对方的砍刀之下。 所以,这些年里不管遇到身手如何强悍的对手,他都会拼尽全力的去厮杀。 在一次次的死里逃生拚杀中,他的胆气和实力也提升了不少。 “我不管你是妖,还是人?我郑江今天就得来会会你。”说着,郑江扭动着胳膊,双目紧迫对方,身上战意澎湃。 然而,话音未落,眼前人影一闪。 陈天华从来都是先发制人,他见对方扭着身躯,自己不由自主地作出了反应。 他的身影闪电般出现在郑江面前,还没待后者有所反应,一双绵柔大手掌锁住了他的喉咙。 倾刻间,郑江感受着肌肤接触,脖子上的冰冷一片。 尽管己是入冬天气,但他后背上照样嗖嗖冒出冷汗。 现在,他连身体里面的战意也消失了。 面前这个人的身手,可以说是世上罕见,郑江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沉声道:“你杀我可以,不过希望你放过他们。” 虽然猜不出对手是何方神圣,但感觉得到,对手是来找茬的,专找耀金矿业的茬。 手底下这‘四大金刚’,跟着他已经有好多年了,平时间他没有把他们当做手下看待,而是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真正兄弟。 做大哥的就应该要为兄弟们着想。 郑江还是个非常重江湖情谊的人,这是洪门兄弟行走江湖的立足之本。 至少他对这些江湖兄弟是这样子的,所以‘四大金刚’和他的其它亲信,也才会对他肝胆相照。 郑江没有认怂服软,像条汉子,脸上真挚的表情,倒不像是在弄虚作假。 陈天华向来敬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轻轻松开了手掌,说道: “看得出,你是个讲江湖道义的汉子,没有忘了洪门的信义,我就没理由伤害、羞辱你,但今天有件公案,你得给我有个说法,同时,还希望你今后能管束好手下人,不可以无法无天。” 陈天华指的当然是花辫鬼这小撮混蛋,经常性的在普通百姓那里随意伤人打人,为匪作歹。 别的不说,三个月前巴老头被他们无辜打死,这就是一件公案。 他现在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以江湖方式,为巴老头讨回公道,毕竟当时的事情以他而起。 郑江听得明白,对方找上门来断公案,没有真凭实据,是不可能冒着得罪洪门忠义堂的风险,前来寻事。 他扭头将犀利目光投向刚喘过气来的花辫鬼,“怎么回事,老实交待!” 那花辫鬼和另外四个小痞子,早已吓得连忙跪在地上,事到临头想抵赖是抵赖不掉的,忙不迭地跪地叩头,“郑老大,我们错了,下次不敢了…” 郑江见状也不废话,扭头往酒馆里大吼一声,“老七…” 从里面应声出来个管事的汉子,应该是忠义堂的红棍老七。 他走到郑江面前毕恭毕敬,“大红棍,有何吩咐。” “把这个花辫鬼按帮规七戮八洞祭坛,其它四个按帮规,废一脚一手,驱出洪门。” “遵命!” 那个红棍老七点头允诺,然后转身面朝酒馆拍了拍手。 从酒馆里闻讯冲出来十余人,把瘫若烂泥的花辫鬼,以及他的手下,拖进酒馆里。 敢情,这个酒馆还是洪门忠义堂的一个执事据点。 不一会,里面传出一阵子惨叫声…… 这时,郑江才向陈天华抱拳作揖道: “这位兄弟,郑某人管束属下不当,多有得罪,郑某愿陪下薄酒请罪,请兄弟赏脸!” 时下江湖规矩,陪酒请罪是一种认错服软的代名词。 人家把花辫鬼祭坛处决了,其余人也按帮规处置,得饶人处且饶人。 况且,他又不是针对洪门忠义堂来的。 陈天华拱手还礼道:“郑老大,陪酒请罪这就免了,我还有别的要事要办。” 一个年轻人操的是外地绍兴口音,却为三个月前的一个小摊老头来讨公道,让人看不懂。 郑江怔怔盯着陈天华半晌,嚅嗫着还是开口说道:“郑某斗胆问一句,兄弟来长兴到底是为了啥事?” “去耀金矿业会会大掌柜金天龙!”陈天华漠然回答。 事到如今,他也不想遮遮掩掩的了,反正这事迟早会闹得个天翻地覆。 “什么?” 郑江听罢顿时就惊愕失色,嘴巴张得老大,像鳄鱼嘴似的,足够塞下几枚鸭蛋。 开始以为是他听错了,但见陈天华很认真的点头称是,他吞咽了口水说道: “兄弟,你的身手确实顶尖绝伦,甚至可以说是诡异,但是,你知道耀金总部里有多少人,多少条枪吗?就不放枪,每人一口唾沫都能够淹死你。” “嘿嘿…刚才说过了,我只是去见见这位金大掌柜,又不去杀人放火,何来口水淹死人这一说呢?” 陈天华云淡风轻地这么一说,郑江一时惊讶语塞。 “这样吧兄弟,你可能对耀金矿业内部还不甚了解,请到郑某的酒馆里吃茶,我们细细聊来,看看具体的郑某能否帮上忙。” 郑江是个爱结交江湖朋友的人,见陈天华这么好的身手,当然愿意结交啰。 而他跟金天龙虽同属洪门,但又不在一个帮派里。 洪门林林总总的帮派数百上千,他们的规矩是是占地为堂,浮水为帮。 郑江他们在岸上,叫忠义堂,而金天龙浮在太湖,叫太湖帮。 江湖中的帮派,都是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陈天华想了想觉得也好,从内部人士中交谈了解,能比外界得到更多内幕。 他和左刚跟随郑江,走进光耀酒馆的一间雅间厢房里,这里幽静雅致,装饰家具都是名贵物品。 平时这间厢房是郑江自己接待贵宾,以及江湖朋友一起聊天享受的地方。 走进厢房之后,陈天华倒也不扭捏,他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一边品茶一边冲着郑江说道: “郑兄也请坐吧,我可听说耀金矿业在长兴是恶迹斑斑,你就大致对我介绍一下,如今内部的情况吧!” /64/64592/17648726.html 第209章 扳倒金天龙,笑话! 郑江扯了扯嘴巴,然后说道: “你说的没错,今年以来耀金矿业的确是在长兴搞得不太像样,原本咱们是帮会,就是帮别人看场子,收取保护费的,可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 郑江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脸上的神色忽而惆怅、忽而悲伤、忽而又无奈,各种情感元素夹杂着。 以前这个长兴耀金矿业,是几个浙江籍上海商人来投资开办的,听说还有洋人参与。 他们忠义堂是被请来维护矿业安全,组建保安队,不具体参与经营。 大约一年多前,这几个投资老板到煤山镇矿区视察,听说遭遇山匪绑架,最后都死了。 当时他们也都觉得奇怪,这不像是绑票,因为没提赎金之类的事,明显是仇家派人来做的。 后来,忠义堂堂主贺仁宝说了,业主说这不管他们的事,新的矿业老板给出了更加优厚的条件。 接下来听说耀金矿业换股东了,大股东叫正元实业会社,后台老板是东洋人。 令人奇怪的是,这个正元实业会社里除了日本人,还有江湖帮派参与其中。 为首的是洪门太湖帮,洪门忠义堂,还有二个当地帮派,一个姓洪,一个姓石。 显然,耀金矿业改换门庭,内部结构不一样了,忠义堂从给别人看场子,变成了自己也参与经营。 当然,自己成了老板之一,身份和收成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郑江只是忠义堂的大红棍,一切决策权都在堂主贺仁宝那里,他们只要服从就成。 这洪门太湖帮在四个帮派中势力最大,又深得大股东-东洋人的信任,所以,太湖帮帮主金天龙,就顺理成章地当上了耀金矿业的大掌柜。 而洪门忠义堂堂主贺仁宝,则当了二掌柜。 金天龙他们一方面釆取强取豪夺、威逼利诱等手段,霸占矿井,另一方面搞所谓多种经营,什么烟馆、赌坊、妓院,以及饮食客栈等产业,包罗万象。 传闻金天龙用尽手段,在公司中扩大属于他自己的势力,并且一直打压着贺、洪、石这三家。 后来,金天龙他依次将洪家、石家在矿业中的势力给剥夺了,现如今唯独只有忠义堂依旧在集团中有影响力。 不是金天龙好心放过贺仁宝,而是忠义堂早就有了准备,预先做好防范措施。 毕竟忠义堂同属于洪门,他的势力范围不可小觑,例如煤山镇矿区的保安大队,就是他兄弟贺老六在把控。 才使得贺仁宝这么多年,他能安稳保留着在耀金集团中的势力。 不过,金天龙对忠义堂的打压,却一直没有停止过,都在伺机而动。 这次煤山镇出了大事,上海申报馆派出高手将人救出,并大闹煤山镇,保安大队损兵折将,大队长贺老六也死了。 刚好,天赐良机,金天龙派出自己的兄弟,去接管煤山镇的保安大队。 煤山镇保安大队,是耀金矿业成立之初,由忠义堂组建而成,当时金天龙没有参与进来,否则,那里还有贺家兄弟说话的份。 这下,煤山镇保安大队失去了控制权,让贺仁宝心疼不已,一方面死了兄弟贺老六,另一方面又失去了一支护卫的武装力量。 据说,贺仁宝因此而大病一场。 听郑江这么一说,陈天华心里暗忖,自己在煤山镇大闹一场,结果在无形中还帮了金天龙的忙。 不过也好,这让他们内部斗争更加的白炽化,狗咬狗的后面就有好戏看。 很明显,忠义堂可不是吃素的,他们怎能心甘情愿地被太湖帮摆布? 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攻破。 陈天华现在开始意识到,一年多前发生在煤山镇,英国人查理等一行人莫名失踪,至今下落不明的事,跟贺仁宝有着重大关系。 当时煤山镇的保安大队,悉数掌握在贺仁宝贺老六兄弟俩的手上。 应该是贺仁宝贺老六他们被收买,才会出现这种一杆人离奇失踪,这样奇葩事件。 英国人查理,以及几名浙商投资人,他们为什么敢大胆放心的下到煤山镇去视察,因为当地的保安大队,是他们的雇佣军。 可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批雇佣军早就被东洋人给收买了,他们属于自投罗网,进入了死亡之地。 而郑江,只是忠义堂的大红棍,是贺仁宝一手提拔上来的人。 他这里是目前忠义堂存在于耀金矿业内部,最主要的势力了,以备今后不时之需。 现在的贺仁宝,虽然对金天龙的许多做法,非常不满,但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听得郑江把如今耀金矿业内部矛盾,以及管理层结构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陈天华清楚该怎么做了。 对于人渣,当然是有义务把他们清除干净。 “耀金矿业和他的正元实业会社,在煤山镇公然绑架上海申报馆访事,英国人艾伦,并造成其死亡,这是我亲自所见所闻。” 陈天华说着,从口袋里掏出艾伦的访事证件,在郑江面前晃了一下,以示点拨。 见对方突然说出申报馆访事,那名英国籍人士艾伦遭遇绑架、死亡,还亮出艾伦的证件,这让郑江吃了一大惊。 关于艾伦和那个逃跑女人在煤山镇的遭遇,是贺仁宝在忠义堂几个铁杆弟兄圈里说起的。 郑江不知道面前这位神秘年轻人,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或者说他就是申报馆、英国人派来的密探。 “我看了,这又能把他们怎么样?这都是手下人干的,金天龙他们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得一干而尽,衙门是奈何不了他们的。”郑江双手一摊,耸耸肩表示很无奈。 “郑兄,本少爷过来,就是要扳倒金天龙他们一伙。可要扳倒金天龙绝不是一早一夕,得有一个计划,事情一件件的抖落出来,关键是你们必要时要站出来指认他。”陈天华试探性地说道。 “兄弟,你真的没发疯?返倒金天龙?恐怕你暴露身份之后,分分钟杀手就来了,他们不会跟你拚武力,直接用枪,你就再也没命走出来了。” 郑江真不明白面前的这个青年,是从哪里得来的自信? /64/64592/17648793.html 第210章 造访耀金矿业 就算申报馆及英国人的实力非常强悍,没有真凭实据,谁也奈何不了正元实业会社,以及所有成员。 而金天龙绝非等闲之辈,背后有东洋人,湖州府及长兴县衙门的保护伞撑着,那里是根深蒂固。 凭他太湖帮帮主地位,帮中杀手如云,替他卖命的人不在少数。 可以说,他现在是黑白二道统吃,当然是高枕无忧。 这还是让郑江不敢相信,要是他没有见识过陈天华高超武功的话,他恐怕百分之百会认为这个年青人是白痴。 “郑兄,我就实话告诉你吧,你们可能也知道了,不久前大闹煤山镇的人,那几个人都是我的同伴,我们现在手上有大量的证据,足可以先扳倒金天龙和他的手下爪牙。” 陈天华当然没有说出实情,言语中把矛头直指金天龙和他的太湖帮,只字不提忠义堂和贺仁宝。 “至于本少爷能不能活着走出长兴城,这不是你郑兄应该关心的事情了,你只要带我去见那个忠义堂堂主贺仁宝,让我来先跟他谈谈。”陈天华站起身,扭了扭脖子说道。 “好吧,我可以先带你去见见贺堂主,但最好是骑马过去,你们…带有马来的吗?” 既然对方执意想要去,郑江认为也没必要拦着,他先找堂主谈谈,说不定二边还可以联起手来呢。 郑江毕竟是江湖中混迹的粗人,他考虑的不会多深,而他认为能结识这位兄弟,不管是何方神圣,对自己总还是有好处的。 这点上,郑江恰恰是歪打正着。 本身陈天华也需要培养起属于自己的势力,不管是军队还是衙门官员,白道黑道的江湖兄弟,在目前清末这个特殊时代,他都需要。 “噢…马匹我们有的,在客栈里,我们现在回去骑过来,请郑兄稍等。” 说着,陈天华拱手起身,带着左刚走出光耀酒馆,往不远处的客栈疾步走去。 目送逐渐远离背影,郑江若有所思,他在琢磨这二个人究竟是友还是敌? “江哥,这二个人神神秘秘的,来路不明,冒然带他们去见堂主,会不会不妥呀?”四大金刚中的一人疑惑道。 “来路?他刚才不是说了嘛,大闹煤山镇的人就是他的同伴,那他就是上海申报馆这边派出的,背后撑腰的是英国人,你对我们没有不利,再说了,贺堂主见多识广,他比咱们更能辩别。” “带他去,我郑江做个顺水人情,万一将来有什么不测,能交上这种朋友,对咱有利,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郑江想了一下,还是做出自己的决定。 “嗯,还是江哥想得周到。” 见郑江都这么说了,手下人谁都不会再有疑惑。 过了一刻钟的功夫,陈天华和左刚终于骑马赶到,郑江和他的四大金刚也都翻身上马,往城郊西面驰去。 骑马很快,也就是二十分钟不到,郑江带着他们来到贺仁宝在西郊的宅院。 结果被管家告之,贺仁宝父子俩一大早,就被通知到耀金矿业总部开会去了。 耀金矿业总部在东郊。 从西郊到达东郊,需要穿越整个县城。 他们只能勒马调头向东郊奔去。 大约是大半个钟头,郑江一行的七人马队哒哒的哒哒,就抵达了耀金矿业总部所在地。 耀金矿业总部占地面积巨大,是一个庄园古堡式建筑群。 在长兴,东郊的廉价土地有的是。 总部大门口保卫森严,有集团保安队警卫,个个荷枪实弹。 陈天华一眼就见,这都是清一色村田22制式步枪,跟煤山镇保安队装备,完全是一个样。 那些保安队警卫都认得郑江,见他骑马带人过来,都恭敬的喊了一声:“江哥好。” 然后,接下来的话,让大家听了都觉得不是个滋味。 “不知道江哥今天来总部有什么事情吗?大掌柜、二掌柜他们今天一早,就在会议室里商议大事,发话下来了,说开会期间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一早开会,显然是听到一些什么风声。 把守矿业总部大门的保安队,是总部除了缉察队之外的嫡系队伍,自然全都是金天龙的人。 而他们知道郑江属于忠义堂贺伟宝的人。 忠义堂贺家和太湖帮金天龙,两家一直不对路子,貌合神离,这在总部已是公开的秘密了。 这些把守大门的警卫,也只是表面上对郑江客气一些而已。 听到“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这几个字之后,郑江的脸色彻底的阴沉了下来。 想他好歹也是耀金矿业公司,分辖娱乐赌坊等生意的舵把子吧,居然被几条看门狗给拦住了去路。 他心里面的怒火顿时噌噌往上窜,低声喝道: “你们几个别挡道,都给老子滚开点,我虽然不是来参加会议,难道连走进总部的资格也没有了吗?” 郑江之所以这么轻易决定,带陈天华来耀金矿业公司总部,其中有两点原因。 一是陈天华展现出来的自信与手段,确实震慑到了他,他尚不清楚这年轻人到底有多么强硬后台,反一后台真的很硬呢? 二则是他身为耀金矿业贺家这边的人,自然希望金天龙那边能够出点什么意外,他们这方自然就是得利。 反正动手扳倒金天龙的人是这位神秘人物。 就算最后没有把金给扳倒,陈天华被太湖帮追杀,这也跟他无关。 就真有点牵连,贺家也应该会保护他的。 既然如此,郑江当然很乐意带陈天华过来呢! 那些警卫被郑江凶狠的训斥一通,又见其身边四大金刚 和二位不认识的年轻人怒目横眉,都不好惹。 想要强拦肯定不成,除非动枪,这显然不妥。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些警卫不敢造次,主动让开了道,陈天华跟随郑江就进来了。 …… 庄园里有一栋圆弧形的建筑,这里矿业总部的会议厅,里面有大礼堂,大小会议室。 在耀金矿业集团的大会议室里,矿业集团公司大部分高层,都在这里集中开会。 这段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其中,从煤山镇逃出去那个申报馆女访事,就是个麻烦事。 /64/64592/17649350.html 第211章 带兵包围 这段时间,英方领事馆人员都到达湖州府了,说耀金矿业保安队非法绑架英国籍人士,他们强烈谴责,并要求湖州府衙门查明真相。 耀金矿业当然是矢口否认,还是老调重弹,是土匪强盗所为。 反正对方只是孤证,没有第三者的人证或物证。 但局面对耀金很不利的,如果英国人从他们耀金内部突破,找到关键人证物证,那就被动了。 所以,耀金内部都在整顿,肃清。 坐在会议桌首位的,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锃光瓦亮的高额头,一颗粗黑的辫子拖在后脑勺,穿一件黑色棉袄,嘴巴里叼着一根长柄烟斗,吸得可是叶子烟。 这个不伦不类,还有些土气的男人,就是洪门太湖帮帮主,耀金矿业集团的大掌柜金天龙。 现在,他的目光饶有兴致的盯着,坐在他左手边的一个五旬男人。 这位五旬男人,便是洪门忠义堂堂主,耀金矿业二掌柜贺仁宝。 “贺堂主,贺老六这次在煤山镇玩忽职守,给矿业公司造成极大的麻烦,你是他的大哥,也是公司二当家,你说,这该当何罪呀。” 金天龙悠然的吸了一口大叶子烟,全然不顾与会者们的感受。 不过,从他的表情上看,他没有被英国人追讨人质的苦逼,更没有心惊胆战的模样。 毕竟是太湖帮帮主,见过大风大浪,处变不惊。 “金天龙,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要夺取我父亲手里面仅有的一点权力?我叔贺老六,人都被申报馆派去的人给谋杀了,你不但不出面安抚,还要怪罪,这是何道理?” 说话的人是坐在贺仁宝旁边,一名二十五六岁的彪形大汉,在他那愤愤不平的怒吼中,便可知他是贺仁宝的大儿子贺兴赤。 “话可不能够这么说的,兴赤老弟,我金天龙现在是耀金矿业的大掌柜,评判是非的权力总还是有的吧。我掌管整个耀金矿业至今,煤炭产量和收入都翻了好几番,大家的腰包鼓鼓的,难道还不开心吗?” 金天龙嘴角露出的一抹笑容,但是他的双眼中却充满了阴翳的神采。 “金天龙,你还好意思说,绑架申报馆的这对男女,是你下达的命令,又没有当机立断地处置意见,结果出了后面被营救的事,依我看这责任应该由你这个大当家来承担,而不是贺老六,更不是我的父亲。” 贺兴赤嘭嘭敲打着会议桌,不依不饶的斥责道。 “嘿嘿…你这是在质疑我的管辖能力?集团在我的带领下难道不好吗?兄弟们各个吃香喝辣的,大伙都是住着豪宅,妻妾成群,资产越来越多,总比特么的收点保护费好吧,啊…兄弟们说说是不是啊。” 金天龙说到后面,对着大家大声疾呼。 “是呀,大掌柜的领导有方,咱们兄弟们都拥护。” “谁敢说大掌柜不是的,那是他眼瞎了。” “……” 大会议室里,共有二十几个参会者,大多数都是开口拥护金天龙的,只有少数人沉默不语。 金天龙环视一圈,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他嘴巴里吞吐着烟雾,不屑地盯了梁兴赤一眼,继续说道: “时代在变,我们的观念不能够停留在从前了,有些行业如果我们不做,长兴的其它帮派同样会做,有钱不赚,那才是傻子呢,这总比以前喝西北风要好多了吧!” “哈哈…”会场里一片欢笑。 “你…金天龙…”贺兴赤被嘲讽得面红耳赤,他还想争辩些什么,却被贺仁宝给拉住了。 “好了,兴赤,你给我闭嘴。” 贺仁宝开口把儿子当头喝道,心里面可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暗忖: 大儿子兴赤作事一向比较鲁莽,太沉不住气了,如果哪天自己有个不测归西了,兴赤不可能对抗得了金天龙的。 如果对抗不了,还不如早点放手,家族就享受点收益算了,忠义堂还重操旧业,去收保护费吧。 这些年他也确实是心力憔悴了。 “兴赤老弟,你可要向你父亲好好学习,我好歹也是这里的大当家,我劝你,在我面前还是讲规矩点好,你是没有任何资格在我面前瞎嚷嚷。” 金天龙斜乜了一眼贺兴赤,心里在想:尼玛的,哪天老子不高兴就派人做了你。 “我等非常同意大掌柜的看法,这二年要不是有大掌柜带领着我们,弟兄们还在太湖上漂浮呢,现在哪能够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如今光靠蛮干不灵了,要靠好脑子去赚钱才是真的,如果咱们这些江湖帮派不搞经营,赚不了钱,怎么养活手底下的弟兄们!” “对啊!现在正是耀金矿业发展如火如荼的时候,有一点挫折或不好的情况发生,我们必须要同心协力,我们应该要相信大掌柜,能够渡过难关。” “……” 会议室里大部分的矿业高层人员,都是金天龙坐上大掌柜之位后安排的,这些人当然是站在金天龙这边。 于是乎,会议室里的一双双目光,都齐刷刷集中在了贺仁宝的身上。 这是要逼迫他表态啊。 这种气氛下,贺仁宝还有什么话可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决定先妥协。 只见他深吸了两口气,正当要开口说话时,只听见“砰…”的一声响。 会议室的大门被直接推开了,一名矿业保安队大队长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报告: “不好了,大掌柜的,我们这里被包围了,外面来了许多清兵…” 话声未落,陈天华和一身戎装的新军湖州营官带李继堂进来了,后来跟着一大批全副武装的官兵,还推进一挺马克沁机关枪,顶在门口。 瞬间,整个会议室里笼罩在一片肃杀气氛之中。 “经查实,耀金矿业非法持有制式枪支弹药,公然违抗朝廷法令,经浙江按擦使衙门核实,李存智大人手喻,决定对耀金矿业所有枪枝弹药全部收缴,对金天龙,贺仁宝等十二名涉事人员实行拘捕,依律严惩。” 李继堂当众宣布了浙江按擦使衙门的拘捕命令,并出示李存智的手谕。 /64/64592/17652395.html 第212章 天赐良机,一锅端 金天龙一听傻眼了,他急忙拱手辩解道: “这位长官大人,这…这不会搞错的吧…我们耀金矿业这些枪枝弹药是经过州府衙门同意,州府巡防营备案的呀。” 他说着,还看了一眼身后端坐着,但早已吓得脸色苍白的二位幕僚师爷。 但这二位见多识广的幕僚师爷,对这支浙江新军的突然出现,还有那个收缴和拘捕命令也感到很茫然。 他们想不出这是哪个环节出了屁漏。 “大掌柜,这恐怕是场误会,到时跟他们慢慢解释。”其中一个师爷,悄声给金天龙安慰。 金天龙也希望如此,但瞧见新军就在门口,黑鸦鸦一大片,不光是有数挺马克沁机关枪,还有二门德国克虏伯速射炮架在那,黑洞洞炮口直冲会议室。 这架势那是误会,像是要剿灭了他们似的。 没错,这次是整个新军湖州营倾巢出动,四百余人马,带上机关枪和火炮前来围剿。 对于金天龙的质疑,李继堂站在门口大声呵斥道: “从光绪二十七年十月起,凡浙江境内所有制式枪械的管辖权和装备权,均属于军务司管辖,军务司长官就是浙江按擦使李大人,你们并没有到军务司报备,更没有得到许可,属于非法持有制式枪枝,按律当以谋逆罪论处。” “啊…谋逆罪…” “这可不得了啦,这位大人,这些我们不知情啊。” “……” 会议室里一下子乱成一团。 谋逆罪可不是开玩笑的呀,按律得满门抄斩。 “对不起这位长官,我要马上求见知府大人,或者是知县大人。”金天龙镇静下来,他大声喊道。 “金天龙你听好了,你现在是朝廷囚犯,无权在这里说这喊那的,赶快下令让你的保安队,缉察队,在五分钟之内,统统放下武器,并排好队把手中枪枝弹药都缴到外广场上来,否则,格杀勿论。” 李继堂当然不可能给他喘息机会,下达最后通牒。 金天龙没辙,在对方的枪炮下,哪里还有什么讨价还价余地? 只好命令手下人快快执行,乖乖缴械。 整个耀金矿业总部大院里,围墙上,屋顶上,站满了新军湖州营四百余名士兵,马克沁机关枪,德国克虏伯速射炮都对准着院内。 金天龙麾下的总部缉察队,保安大队加起来有六百人,火力弱点但人数上占优,还是可以负隅顽抗的。 可话又说回来,谁特么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官兵动武? 李继堂他们是清政府新军,代表政府衙门,向他们开枪,这可是明明白白,证据确凿的叛逆罪。 接下来就是满门抄斩。 “把枪双手举在头顶,挨个出来缴枪,快点。” “赶快出来,再不出来,老子们就要开枪开炮了。” “……” 在一片喊叫声中,平时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保安队和缉察队,总共六百多人,乖乖把枪举在头顶,一个个走出来缴枪投降。 郑江和他的四大金刚,就站在会议室的门口看呆了,他们从来没见识过这种场景,就像几只瘟鸡似的,傻傻的一动不动。 他们刚才亲眼目睹了陈天华的手段。 这批官军从天而降,一下子就把整个总部给端掉了。 而且这个陈天华好像是主子爷,那个带队的管带对他很恭敬,喊他为三姑爷,其他人喊他是大少爷。 不论是三姑爷还是大少爷,郑江瞧得明白,这位叫陈天华的年轻人,实际是这场围剿的总指挥,而且是预谋好的。 郑江猜测得一点没错,这一切都是陈天华事先设计好的。 首先,出师要有名,理由充分。 那这个非法持有制式枪械罪,是怎么来的呢? 是凭空捏造的吗? 不是的。 大清律法中就有这么一条,千真万确。 古今中外,古往今来,历朝历代对制式军械武器,都管控甚严,决不允许民间,非军事单位私下持有。 在冷兵器时代,制式军械指的是明光铠甲,硬弓,制式刀、剑、枪等。 现役军人非公务外出,是不允许带制式军械离开军营。 现在清朝,除了冷兵器,还针对火器中的制式枪械。 所谓制式枪枝弹药,是指各国用于装备正规军队的武器,像毛瑟,武田系列均属于制式武器。 它不同于民间的散弹猎枪,鸟枪或用铅弹的火铳等。 实际上在清末,许多护路护矿队,大官僚的私人卫队都拥有走私进来的各种制式枪械。 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持有各级衙门颁发的‘持枪证’。 那么耀金矿业的近千支枪械,有合法的持枪手续吗? 有,当然有。 他们以矿区护矿队的名义,向湖州府衙,湖州巡防营衙门都作过报备。 但陈天华他们是怎么利用这点做文章的呢? 焦点就在浙江军务司的成立,按擦使衙门成立。 去年,李鸿章逝世之后,袁世凯继了位,为了报恩,更为了自己的势力扩张,他奏请朝廷,给了李存智浙江按擦使官职。 按擦使节制全省军务,于是,在巡抚衙门下面又出现了一个属衙-军务司。 这样一来,制式枪械的管辖报备,便从巡防营转移到新军军务司。 但这些官衙职能的调整,谁又会注意到这些呢? 何况,像耀金矿业跟湖州知府,甚至于浙江巡抚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联,他们怎么可能去关注这些? 但这个孔子,恰恰被别有用心的陈天华给钻了。 李存智敢放手让陈天华去干,那是因为新军军费今后有着落了,不用像乞丐似的依附于各地衙门。 从上海返回,陈天华安排丰众银行长兴分理处开业的同时,就着手对付耀金矿业。 首先,将湖州驻军从一个队部,扩充到一个营,李继堂擢升为营官带。 今上午,他为惩罚花辫鬼结识了忠义堂大红棍郑江,原本是想通过郑江约见贺仁宝,共同对付金天龙。 如若不成,可先把贺仁宝控制起来,因为他知道耀金矿业的所有内幕,包括一年多年英国人查理那桩离奇失踪案。 没想到,贺仁宝和金天龙等所有高层都在总部会议室开会。 天赐良机,来他个一锅端。 /64/64592/17657931.html 第213章 运筹帷幄 主意已定,他中途就派左刚骑马前去吴兴军营,向李继堂传达他的决定。 巧合的是,湖州驻军在吴兴西郊,离长兴东郊的耀金总部,只相隔七八里路,军队急行军十几分钟就到,而骑兵则更快。 李继堂接到陈天华的口谕,那敢怠慢,当即倾巢出动,一个急行军,十几分钟就将耀金矿业给团团包围。 这次新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过当地府,县衙门,直接缴械、抓人,动作神速。 枪械收缴结束之后,金天龙,贺仁宝等十二名耀金矿业的高层,悉数被带到湖州兵营里严加看管。 考虑到金天龙和贺仁宝都是洪门的人,为防止太湖帮和忠义堂有些铁杆的亡命之徒劫狱,李继堂严阵以待,重兵把守。 他不允许任何人求见,包括知府和知县衙门的官员,一律不见。 另外,陈天华这边信使快马已经出发前往杭州,李存智一旦接到这边消息,他立马会派出增援力量。 他先得派出一支精干的审讯队伍,前往湖州营驻地兵营里现场审讯。 一旦要犯被抓,那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陈天华要求审讯,当然是围绕查理失踪案和艾伦死亡案来进行。 非法持有制式枪械,这件事是铁板钉钉的事,没什么可审的,当庭画押签字,等待上级最后拍板定夺。 陈天华现在考虑的是煤山镇,许多证据,包括人证、物证的都在那里,得尽快派人下去。 但煤山镇尚有保安大队三百余众,山高皇帝远,又是金天龙的胞弟金天彪出任大队长。 所以,陈天华给李存智的书信中,要求紧急增派一个营过来,和他一起下煤山镇缴了保安大队的枪械,在那里取得揭露真相的人证物证。 同时,他也要求通知英国驻大清国杭州领事馆,让他们一同前往。 清末时期,有三个国家在杭州设有领事馆,即英国,日本,美国。 这跟他们在杭州地区,乃至整个浙江的势力范围有着密切关系。 陈天华此意,当然是想把东洋人在长兴煤矿的根基,连根拔起,并进行深度揭幕。 这里,自然缺少不了英国人的参与,让他们去神仙打架。 他估计,杭州的增援力量,最快要明天傍晚才能到达,说不定是后天。 这样估计,他们大队人马下达煤山镇最快,也得三天之后的事了,这期间要防止消息泄露,尤其是这边总部变故的消息。 “郑兄,现在耀金矿业这边是群龙无首,但咱们不能让他乱,不但总部不能乱,矿区更不能乱,我以军事管制委员会名义,委任你为耀金矿业保安总指挥。” 陈天华看到了不远处冷眼旁观看热闹的郑江,临机应变,冒用军事管制委员会,抓了他的差。 郑江是忠义堂大红棍,管辖整个忠义堂的打手、保镖及外部值勤人员,人手也有几百号人,为什么不把他们利用起来? “这?是大少爷!” 郑江先是一愣,继而立马反应过来,喜出望外的答应了。 他看得明白,这里的官军都听陈天华的,而他扳倒了金天龙,将来坐镇这个耀金矿业,当大掌柜的那自然就是这位大少爷。 古人云: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这天赐良机,他郑江焉能错过? “大少爷,具体有什么吩咐,郑某一定竭尽全力去做好。”郑江讨好地对陈天华说道。 “很好郑兄,这样,你马上组织人马,把属于金天龙的心腹亲信都监控起来,另外,本少爷在城门口,前往煤山镇的官道上设有关卡,你派几名弟兄过去,但凡是耀金矿业的人都不得放行。”陈天华继续说道。 “大少爷是怕…”郑江猜到了陈天华的意图。 但他的眼眸撞上对方鹰隼般寒芒时,吓得禁不住一个冷颤,后面的话都缩进去不敢说了。 “您放心好了,我一定按您的吩咐做好。”郑江连忙改变话题,态度很恭谨。 “好了,我看得出你是一个比较讲道义、重兄弟情义的人,既然加入了矿业,要更加注重做人做事的重要性,我相信你未来一定能够走得更远。”陈天华拍了拍郑江的肩膀,笑眯眯说道。 郑江激动的面色通红。 大少爷亲口说自己能够走得更远,这预示着自己将来在耀金矿业中的地位,绝对不止于此。 郑江受宠若惊,急忙谄笑道:“大少爷,我今后一定会努力,认真做事,努力做人!” “这事你明白就好,我先告辞了。” 说完,陈天华跟郑江拱了拱手,从左刚手中接过马僵绳,翻身上马,的的得得离开了。 “大少爷慢走。”郑江点头哈腰,很恭敬地送别。 既然如今陈天华主宰了整个耀金矿业,那么郑江理因拿出一名手下应有的姿态来。 更何况前者的神奇手段,真的是让他折服了。 望着陈天华策马消失在灰蒙蒙的一片尘土中,四大金刚中的一位又开口了,“江哥,我们以后听他调遣?” “那当然啰,这位大少爷的能耐,不是你们这些粗坯能琢磨得透的,今后,咱哥们要飞黄腾达,就得仰仗他了。” 望着郑江心悦诚服的样子,四大金刚都很诧异,才一天光景,让江哥折服的人可从来没有过。 “赶快回去通告,把所有堂口的弟兄们都召集起来,我有事要吩咐。” “是,江哥。” 四大金刚们纷纷抱拳告辞,策马通告去了。 …… 忙完这些事,已是下午四点多钟了,陈天华心里还要一件事得去做。 他骑着马的的得得往长兴县新学堂奔去,是想要告诉巴老头的孙子巴图飞,大仇已报,凶手受到惩处,可以告慰巴老头的在天之灵了。 左刚这二天,心里美滋滋的。 除了得到了五百大洋的赏金之外,他终于享受到总经理秘书的待遇。 不用干粗活累活,只要给大少爷牵牵马,或是拎点东西,就能大模大样的跟着进出大雅之堂,接受众人的注目礼,住高档客栈,吃香喝辣。 玛的,这比当大兵强多了。 /64/64592/17658260.html 第214章 长兴县新学堂 长兴县新学堂,有点跟绍兴府的山阴县镜明学堂相似,都是倡导新学,在这里属于一等一的高级中学堂。 每年从这里走出去,考上国内各种大学堂,专科学堂,甚至于出国留学的不在少数。 这里也自然成了长兴县里的官家子弟,富家子弟读书求功名的场所。 很多家里有些背景的人,都钻头觅缝的把自己孩子塞进这里来,希望自己的孩子成龙成凤。 巴老头望孙成龙,节衣缩食地要送孙子巴图飞上这高级学堂,足见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与志气。 长兴新学堂和绍兴山阴的镜明学堂一样,都有一项惠民政策,就是对成绩特别优秀,家里有困难的学生,适当免去一定的学杂费。 巴老头的孙子巴图飞,虽说得到陈天华的暗中资助,但校方并不知情,还是把他列入困难生,免去了高昂的大部学杂费。 巴图飞学习很用功,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他现如今已经是高年级了,再过下个学期,到明年夏季,他就毕业了。 陈天华准备让他报考上海南洋公学堂预科,一年之后再正式就读本科。 上海南洋公学堂,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上海交通大学,是盛宣怀在上海创办的第一所大学堂。 上海南洋公学堂经清光绪帝亲自下旨准许,于1897年在徐家汇新建校舍开办,特聘美国博士福开森为学堂督办兼监学,相当于后世的校长。 南洋公学堂里师资力量雄厚,盛宣怀要求都是洋教或留洋博士,采用双语教学。 巴图飞当然希望考出优异成绩,能到上海南洋公学堂读预科,以报答老爷爷对他的养育之恩。 所以,这学期他选择住校,省去了路途奔波的辛苦和时间,可以享受到尽分早读。 晚上,这里还有二个小时的晚自习。 新学堂高年级教室里都装有一种铁壳煤油灯,这条件在时下已经相当不错了。 陈天华在学堂门前下马,马缰绳甩给左刚,让他在学堂门前找个僻静地方等着。 学堂是圣学之地,容不得吵闹喧哗。 他很规矩地走进学堂大门,准备进去跟巴图飞说一声喜讯,或者带他出来吃个晚餐,再说不迟。 而此刻,学生们已经下课,走读生都回家去了,教室里只有部分住校学生,各自在做着习题。 “巴图飞,你真是个小娘生的,真是给脸不要脸啊!你不过就是个特优生而已,连学杂费都是学校帮你免去的,你牛逼个什么劲?” 这个长得人高马大,名叫严令的男生是个官、富袭一身的纨绔子弟,今年十六岁半,比巴图飞大一岁多,是隔壁班的同年级同学。 不知道巴图飞是哪儿得罪了严令,这小子进教室来就大声嚷嚷的挑衅。 他的身后还跟着三个类似于小弟的男学生。 他这么一嚷嚷,打破了教室里的宁静,使得自习学生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坐在后面的巴图飞身上。 巴图飞今年十五岁,不堪的家庭背景,使他在娘胎里营养就不良,长得个头不高,但眉清目秀。 好在后期发育成长这二年,他爷爷管教辅养他,这才注重对他的营养,加之这三个多月陈天华的资助,他现在发育正常,气色不错红润白皙,个头窜得也快。 也许是老天有意给他不幸遭遇的一种补偿吧。 入冬了,他穿着厚实的棉裤棉袄,虽说是粗布但都是新棉花,很暖和。 他始终低着头在看书,连头也没有抬一下,仿佛根本就没听到严令的嚎叫声。 严令看到自己直接被巴图飞无视了,整张胖脸气的是铁青无比。 想他严家爷爷做官,父亲是长兴县首富,哪个同学不来巴结他? 可以说,他在学校是呼风唤雨,平时花钱如流水,纨绔的一逼。 “巴图飞,你装什么书圣?你信不信我把你赶出新学堂去?就算你考试第一名嘟又如何?我严大少爷想要的没有办不到的。” 说话间,严令直接夺过了巴图飞眼前的书本,喉咙里的声音是越嚎越大声。 始终低着头的巴图飞,这才抬起了头,白皙脸颊涨得通红,眼眸里一股愤怒表情,双手都捏成了拳头。 他在忍耐,清楚自己势单力薄,姑姑和姑夫都是老实巴交的郊区菜农,平时都不敢进学堂大门。 “严大少爷,你我不是同一个阶层的人,又不是同班同学,我没有必要去理睬你,巴结你,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这有什么相干?” 巴图飞清冷的说道,眼眸中波澜不惊,甚至对面前的颜令还带有一些不屑。 这是一个贫苦学生倔强的傲骨,这种傲骨不是因为他的家世如何,而是来源于他对自己的自信。 他相信只要自己足够努力,总有一天能出人头地,未来能够让很多人仰望,包括面前这个没头没脑的纨绔子弟。 “严令,这不是你的教室,我们正在自习,请你立马出去,不要打扰我们。” 坐在巴图飞旁边的一个高大男生,终于鼓起勇气站了起来,大声抗议道。 巴图飞学习成绩好,为人谦逊,虽说是家境贫寒,但还是有几个关系好的铁杆同学。 这些少男们都幻想着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画面,可惜的是很多时候去充当英雄,旋即变成了狗熊。 因为你根本没那种实力。 “玛的,本少爷跟巴图飞说话,轮得着你来插嘴?!”严令正憋着一肚子的火气,抬起一脚踹在那名男生的肚子上。 严令家境好,营养丰富,长得人高马大,年龄上又比班上同学大一岁多。 这对于正在成长发育的少男而言,在力量上差别很大,尽管出头这位个头算是大的。 严令身后的三名痞子男生,也连不迭掺和进去,围着那名敢为巴图飞扛头的男生是拳打脚踢。 那名扛头的同学,被打得抱头缩到一边,再也不敢吭声了。 于是乎,原本班级里还有几位跃跃欲试的男生,都一下子哑雀下来。 “严令,我巴图飞现在和将来,都不会和你有任何关系,让开,我要到学堂督办室告你去。” 巴图飞不忍同学为他背过,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64/64592/17664370.html 第215章 巴图飞忍辱负重 他脸上神色不屈不饶,双眸冰冷的盯着严令怒斥。 “啪…” 一声脆响在巴图飞的脸颊上回荡开来,原本白皙的脸颊上顿时多出了五道红印子。 严令恼羞成怒的扇了他一个巴掌! 这时候,除了跟巴图飞关系好的几个同学,心里难受之外,班里大多数同学,心里面是幸灾乐祸的。 巴图飞平时里不吵不闹,长得眉清目秀,有礼貌又聪慧,深得老师们喜爱。 而他的成绩,始终是稳占全年级第一。 凭什么嘛,一个没爹没娘,不久前连唯一的老爷爷都死了的孤儿,一个穷光蛋家的子弟。 这里学生的家庭,都是不富即贵,谁也不愿意和巴图飞有过多接触,心里面都非常的羡慕忌妒恨,一直在私下里排斥他。 一般学生如果被强势对手扇了一耳光,肯定会不受控制的流眼泪痛哭。 但是,巴图飞没有,也没有反抗。 因为他清楚,自己的反抗犹如以卵击石,鸡蛋碰石头,会遭受更大的打击。 他的双眸中依旧是波澜不惊,甚至眼眶都没有变的红肿起来,背脊挺得直直的。 这些年,巴图飞一直在学着如何忍辱负重,他相信只要自己再忍耐一段时日,他一定会出人头地,傲睨万物。 只见他单薄的嘴唇划过了一抹笑容,声音平静的说道:“严令,耳光你也扇了,现在请你离开这里吧!” 谁也没有看到他低垂的手掌,就在这一刻紧紧的攥拢,但是他没有哭,也不能哭。 坚持了这么多年倔强的傲骨,不能够就这么轻易放下。 他处在弱势,既无法反抗又不想屈服,只能坚强的把眼泪往肚里吞,笑对现实。 “巴图飞,你特么的装什么冷静,你是个没爹娘的野种,以前靠着你那摆馄饨摊的爷爷养活你,现在你爷爷也死了,看以后谁养活你。” 看到被自己扇了一巴掌之后的巴图飞,居然还是这么的冷静孤傲,甚至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太大变化,严令的情绪变得更加的激动。 巴图飞听罢,两条浓眉皱在了一起。 老爷爷是他心里面的一条底线,无论是谁,也都不能触及这条底线。 只见他怒目圆睁,手指着颜令骂道: “严令,你没有资格对我爷爷评头论足,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一个废物而已,要不是你的家庭背景,你连街上的一条狗都不如。” 教室里再度安静了下来,在他们的印象里巴图飞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平时很谦逊,也从来没有见他骂人或损人。 而这一刻,他怒斥的话将严令损得够呛。 谁的心里面没有一条底线呢? 只要别人不触及这条底线,什么都可以商量。 然而一旦有人敢触及这条底线,那么身体里的怒火肯定会源源不断的爆发出来的。 “巴图飞今天是不是吃了火药?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一口气说出损人的话。” “我看他这是彻底得罪了严令,以后别想在学堂里有好日子过了,听说严令的爷爷、父亲在长兴人脉很广,还是咱学堂的校董。” “是啊!我早就看巴图飞不顺眼了,不就是个会装纯、学习好点嘛!真的是让人作呕,最好让他离开学堂才好。” “……” 教室里的其他同学,一个个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反正他们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也有希望巴图飞就此倒霉! 而同情巴图飞,有点正义感的极少数二三个同学,虽然都义愤填膺,甚至于想要当两肋插刀的英雄好汉, 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没有这个实力,硬着头皮上还不是被严令这厮虐的份? “巴…图…飞…” 严令一字一顿的从喉咙底发出沉吼。 在长兴县城里,有谁敢说他严令是废物? 就算家世比他好的县知府公子,也会给他几分薄面。 而现在,他居然被这个穷光蛋当面说成是废物! 这如何能够让他忍受! 严令张开右手手掌,再一次朝着巴图飞的脸颊凶狠扇去。 如果说刚才那巴掌,还多少留有余地的话,那么他现在是用尽全力,巴不得一掌把这个穷鬼给扇晕才好。 巴图飞眼睛一眨不眨的怒视着,也不躲避朝自己脸颊上扇过来的巴掌。 和爷爷相依为命的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试问上天为什么如此不公平? 别人都出生在一个良好完整的家庭,而她呢?父亲死了不说,娘也离他出走,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老爷爷。 每当看到起早贪黑,辛勤摆摊的老爷爷,他知道纵使自己有再多的抱怨,也是无法说出口。 他能够做的,就是好好读书,依靠着自己的努力来改变现状。 所以,从那一刻起,他像发了疯似的努力学习,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将来让他的爷爷能过上好日子。 可慈祥善良的爷爷,没等到他出人头地的这一天,竟遭受歹徒毒手。 这是为什么,善良的人总是没有善终? 巴图飞的心在滴血! “圣学之地,岂能如此横行霸道?”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随着轻盈的脚步声漂浮进来。 正当严令的巴掌,要扇到巴图飞脸颊上的瞬间,一只孔武有力的手掌,闪电般捏住了他的手腕。 陈天华兴匆匆走近教室,不曾想刚到教室门口,就看到这不和谐一幕。 他当时在西医诊所里匆匆见过泪流满面的巴图飞一面。 第二天随他姑姑来过学堂这教室,从窗口远远看过他上课的样子,觉得很宽慰。 被一个陌生男人给突然搅局,严令内心里是更加的不爽,他朝着陈天华咆哮道: “你是刚来学堂的新老师吧!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你丢了饭碗,滚出新学堂去!” 陈天华现在这样子,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学生,所以严令下意识当对方是新来的年青老师。 又是个脑袋瓜子里装满大粪的纨绔子弟,神气活现的满嘴跑火车。 陈天华心里暗忖。 在学堂里,对方最怎么不是,蛮横无理,可还是学生。 对学生陈天华向来是爱护的,否则这小子的手腕早就被捏碎了。 /64/64592/17665391.html 第216章 出手教训不良学生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松开了捏着严令手腕的那只大手。 “算你识相,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了,从哪里来的给本少爷滚到哪里去!” 严令认为陈天华松开他的手腕,是心里面感到害怕了,于是,他立马趾高气昂的胡咧咧起来。 一个学生,年纪也就十六七岁模样,气焰竟比江湖帮派还要嚣张,实在是太可恶了。 陈天华恶从胆边生,怒火腾的上涌。 “啪…” 一记脆闷的耳光声,在严令的脸颊上响起。 只见他右边的脸颊上,忽地多出一道紫红色的五指印。 陈天华这一记扇出去的巴掌,力度算是很小的了,他收了许多力道回去。 但尽管如此,足以让严令的整个身躯,在原地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圆圈。 耳朵被扇得嗡嗡作响,脑袋瓜子被打得晕乎乎,眼前直冒金星,右脸颊马上肿的像个馒头。 巴图飞眼眸眨巴眨巴的盯着突如其来的陈天华,只愣了一秒钟,马上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数月之前,在诊所里出钱帮着处理老爷爷后事,并承诺扶养他的那位好汉叔叔吗?! 片刻之后,严令这才回过了神,感觉着右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眼眸里都要喷出火来了。 他右手捂着自己的右脸颊,左手指着陈天华怒嚎道:“你…你是谁?竟然敢出手打我!你休想再做这学堂老师了,等着被扭送到衙门,下牢狱去吧!” 陈天华听罢,犹如看见一个白痴似的望着严令,冷哼道: “谁告诉你我是新学堂里的老师?我要是老师,就还不收你这种废物当学生呢,像你这种劣等生,扇你个耳掴子算是轻的。” “你…你你不是老师?那你有什么资格走进这学堂,教室?有什么资格打我?”严令激动的崩跳了起来。 长这么大只有他扇别人的耳光,从来就没有人打过他一下子,包括自己的父母亲! 严令口中喘着粗气,一副不知错还念念有词的蠢样,让陈天华瞧的是更加来气,真有点火冒三丈。 他嘴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双眸瞅着严令的脸庞,有点恶作剧的自言自语道: “不对称啊不对称,怎么就越看越别扭呢。” “你还嘀嘀咕咕,敢动手打我严大少爷的,我绝对会让你付出代价…” “啪…” 严令的话还没有说完,又一声脆响在他的左边脸颊上响起,依旧是身体在原地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圆圈。 这回严令的两边脸颊都高高的肿了起来,像个猪头堡。 陈天华这次对自己的佳作,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就对称了,瞧上去舒服多了!” 说完,陈天华拉起了身旁巴图飞的手,朗声道:“小飞,我们离开这里,赖得理睬这个废物。” 对于面前这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巴图飞很有好感,出奇的没有任何挣脱。 只感觉自己的手,被这个陌生男人的大手握住很温暖,比老爷爷那苍老的手显得有力得多。 他心里面竟然有一种出奇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完全来源于他的直觉。 “玛的,打了人想就这么走了吗?你们几个给我拦住他。”见陈天华要拉着巴图飞离开,严令急忙吆喝他身旁的三个男生。 那三个痞子男学生,在接到严令的吆喝之后,身形猛地朝着陈天华扑了过去。 然而,还没等触碰到陈天华的衣角,就被他一记龙摆尾扫倒在地。 “哎哟…疼死我了。” “娘哎,我的屁股砸裂开了。” “……” 这三个学生痞子,被陈天华的腿扫倒,个个被摔了个四脚朝天,屁股连后背着地,砸得钻心的疼,眼睛里直冒金星,躺在地上哪里还爬得起来? 今天,是陈天华第一次连续出手,教训不良学生。 他做完动作,拉着巴图飞的手没有松开,大摇大摆的走出新学堂大门。 没想到这位叔叔的本领这么高强,巴图飞心里由衷的敬佩,“叔叔,你教我武功吧。” 没想到巴图飞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让陈天华不禁皱了皱眉,沉声道: “不可,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读好书,不可三心二意,等你考上了上海南洋公学堂,叔叔有空可以教你几招。” “好的,谢谢叔叔。” 巴图飞刚才是由于敬佩才有感而发,被陈天华这番训斥他立马醒悟,明白自己说得不很恰当。 学武功也得花费不少精力与时间,一心不可二用。 陈天华没有再开口,巴图飞同样也没有再说话,两人相继无语的走出门口,来到学堂所在的那条街道上,在一家显得比较高档次的酒馆落座。 左刚乖乖牵着马跟在后面,见大少爷他们进了那家酒馆,就把马牵至后院,交给酒馆后面的佣人。 清末,但凡高档酒楼或饭馆后院,都有马厩,供客人的马匹暂时寄放。 这有点类似于后世的酒楼停车场,但凡高端饮食或娱乐场所,要是没有停车场,就等于断了客源。 “小飞你现在怎么样,在新学堂里常受人欺侮?” 陈天华在大堂里找了个靠墙位置刚坐下,就炯炯有神的盯着巴图飞询问。 他一直觉得自己有槐于巴老头,看到巴图飞无端受人欺侮,心里面总是不好受。 “回禀陈叔叔的话,我很好,姑姑和姑父一家待我都很好,这学期我选择住校,主要想省略走读的时间,另外,在学堂也没什么人欺侮我,今天这事碰巧,是第一次发生。” 巴图飞要强,他当然没告诉陈天华许多事,以免让对方无端为自己担心。 “小飞,有件事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告诉你,数月前打死你爷爷的那几名凶手抓到了,主犯花辫鬼被处决了,另外几名打手都受到严惩,每人少条腿少只胳膊,有空到你爷爷坟上,可以告慰他老人家了,就说大仇已报,请他安息吧。” 陈天华没有忘记,自己今天到学堂去的主要目的,乘没吃饭之前,先把重要的事情告之巴图飞。 “这…这是真的?叔叔没哄小飞吧。” 巴图飞做梦也没有想过,老爷爷的仇能报,而且还这么快捷。 简直就不敢相信。 /64/64592/17671801.html 第217章 冤家路窄 他不了解陈天华究竟有多大能耐,因为凶手是长兴耀金矿业的人,都知道那些人不好惹,谁也惹不起。 不知道这位陈叔叔是怎么做到的。 听上去处决和断手断腿这种惩罚,决不是官府衙门所为,应该是江湖帮派的习惯做好。 “这种事,叔叔怎么能哄你呢?” 陈天华听了巴图飞略显幼稚的话,微微有些不悦,但他立马释怀。 因为像巴图飞这样的贫困少年,很难想象这世上权势的重要性和威摄力。 “对不起叔叔,我不是有意想冒犯您,谢谢您为我爷爷报了仇,请受小飞一拜。” 话音未落,巴图飞就势跪地叩头,眼含泪水。 “哎呀使不得,这大庭广众之下,大家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快起来。” 陈天华没想到巴图飞会突然下跪叩头,连忙伸手一把将他拉起,并按回座位上。 “陈叔叔的大恩大德,小飞这辈子都难以回报。”巴图飞更咽着低声说道。 “不用想那么多,你现在读好书就是最大回报。” 陈天华连忙安慰道。 这时候,左刚点的菜肴,跑堂的给上来了,有青蒸鲈鱼,炖鸭,红焖羊肉…… 晚餐很丰盛。 现在,不用陈天华出面,左刚都能单独点菜了。 他不认字不碍事,点菜则用诀窍,往往直接问掌柜或店小二,本店有什么招牌菜。 对方逐一报招牌菜名,他就掂量着选,按人数荤素搭配,反正大少爷不差这点钱。 “小兄弟,你还想吃点什么?”左刚问巴图飞,似乎装出很体贴入微的关心。 “这已经够丰盛的了,谢谢叔叔。”巴图飞很有礼貌。 陈天华则白了左刚一眼,居然称巴图飞为小兄弟,这辈份都搞低了,正是脑筋不动瞎嚷嚷。 他扭头对巴图飞笑言说:“小飞,在叔叔面前不要拘谨,拿起筷子端起饭碗,大口吃菜,多吃点。” “嗯,好的,谢谢。”巴图飞似乎很听陈天华的话。 这些高端酒馆里的招牌菜,色香味俱全,都是他第一次品尝。 像他这种家庭,下次馆子那是十分奢侈的事,高档酒楼那是想都不敢想。 陈天华给他碗里不停夹菜,告诉他正在长身体之时,要多吃鱼和肉,加强营养。 他们三个正低头吃着,耳边就传来了令人烦躁的叫嚣声: “这次看你们往哪里跑?巴图飞!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穷鬼,居然有钱跑到这种酒楼里吃香喝辣的!” 正是冤家路窄! 被陈天华扇了两嘴掴子的严令,正好也跨入这酒馆里来吃晚餐。 他扫了一眼,就看见坐在大堂口靠墙位置的巴图飞陈天华他们。 陈天华抬眸一瞧,发现在严令身旁,还站着两个衣着体面的中年男人。 一个长得跟他一样的胖,五官搭配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完全是一副脑满肠肥的蠢猪相。 不用猜,这个胖男人就是严令的父亲,当今长兴县的首富严荣光。 另一个比较清瘦,戴副近视眼镜,显得很是斯文,则是长兴县新学堂督办顾青。 话说严令被陈天华扇了两耳光,带巴图飞离开之后,他立马跑到学堂督办室,准备控告巴图飞。 没想到,他父亲严荣光也在督办室,正跟顾青在闲聊些事情。 严荣光惊闻自己儿子被人扇了二耳光之后,整个人立马是怒不可遏,进入暴走状态。 这还得了,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 俗话说有什么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在严荣光看来,在长兴县新学堂里,只有他儿子可以扇别人耳光,哪有反过来被别人扇耳光的道理?! 严家在长兴县也是业大势强,严老爷子原是长兴知县,后为湖州府府丞大人,正五品官衔。 现虽退居二线,告老还乡,但余威尚在。 严荣光利用老爷子在台上时期,偷税漏税,大搞蚕丝加工出口赚得了大钱。 当然,这里面有许多暗箱操作,清政府海关那都是为洋人而有钱人服务的。 顾青是严荣光儿时玩伴,两人属于穿开档裤一起长大的发小。 同为官宦子弟,但顾青家属于书香门第,偏重于教学育人。 得益于前期严老爷子的关照,他三年多前当上了长兴新学堂的督办宝座。 别看这只是个从八品官衔,那比七品知县还吃香,许多达官贵人、豪门巨室都有求于他。 时下,谁不想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严荣光听完儿子严令的禀告控诉,瞧着被扇成馒头似的脸颊,心痛不已。 他立马约顾青出来一起吃个晚餐,顺便商议如何处理严令被打事件。 “父亲,就是这小子扇了我两耳光。” 严令手指着陈天华,对他的父亲严荣光说道。 现在新学堂的督办顾青,和他的父亲都在这里,严令当然是有恃无恐啰。 如果陈天华在这里还敢动手的话,那么后果就真的很严重了。 不同于气势汹汹的严氏父子,较为清瘦的学堂督办顾青,他要显得斯文些。 他径直先走近陈天华这桌跟前,对着巴图飞肃然道: “巴图飞同学,有人投诉到我那里,说是你的这位朋友打了严令同学,把他的左右脸颊给打肿了,有没有这回事情?如有,请你们立即向严令同学赔礼道歉!” “顾先生,是严令同学先跑到我的教室里来骚扰,先打了我的一个耳光。” 见学堂督办过来,巴图飞还是有点惊恐失色,连忙为自己辨解道。 在他的心目中,学堂里的老师是神圣的,受人尊仰。 而顾先生不光是他的授课老师,还是这学堂的督办,至高无上。 他也知道严家,不光是这学堂里的校董,而跟顾先生的关系,那是非同一般。 “胡说!严令同学只是轻轻碰擦到你的脸,否则,你的脸现在会不肿吗?” “巴图飞同学,你可是学校的特优生,全年级成绩第一名的保持者,我一向都看好你的,没想到你的道德修养会是这么差?” 顾青厉声厉色地呵斥道。 既然顾先生都说到道德修养这份上了,巴图飞那敢再做无为辩驳,只好低下头去不语了。 只是心里面憋屈的慌,难过得泪满眼眶。 /64/64592/17672527.html 第218章 老师也拉偏架 陈天华没有吭声的原因,是他在意巴图飞的感受。 这位顾先生毕竟是巴图飞的老师,更是学堂督办,不是什么江湖上的恶势力头目。 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老师批评学生,不论他说得有理无理,当学生的岂有顶撞之理? 所以,作为学生家长,陈天华暂时也是保持沉默不语。 他心里自然也是明白,不管怎么说,在学堂里出手打学生,并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见巴图飞和他周围两个男人,装傻充愣的不吱声,又没见有起身道歉的意思,顾青脸上的神色,陡然变得阴沉起来,嗓门的音量也提高了好几分,态度更加的严厉。 “巴图飞同学,请你不要忘了,学堂校董会可是根据你的品行和成绩,才收录你入的学,并免除了你的学杂费,这是对你的恩赐,你得感恩。” “看在你是学校特优生的份上,我也不想多为难你,让你动手打人的这位朋友,向严令同学先道个歉,再让严令同学扇回两耳光,这件事情我看就这么算了。” “要不然,你今后休想再在新学堂里呆了,明天马上把你开除出学堂!我敢保证你被开除出新学堂之后,没有哪所私塾再敢收你。” 这时的顾青有点恼羞成怒,也不想要体面了,竟噼里啪啦、毫不掩饰的使用语言相胁迫。 其实,作为学堂督办的顾青,深知这个严大少爷在学堂里的种种恶习,也知道巴图飞所说的肯定是事实。 以前许多被严令欺侮的同学,都是敢怒而不敢言,状是告到他的督办室,最后都是息事宁人的不了了之。 不曾想,今天这事还颠倒了过来,严令被人打了不说,打人者居然是学堂里最无权无势,特困生巴图飞这边的人。 书香门第出身的顾青,这些年在官场上混得久了,自然而然沾染了官官相护,攀龙附凤的不良习风。 而原本身上那股子为人师表,刚正不阿的本性,也被磨得不成样了。 况且,他和严荣光这种渊源关系,哪能挪得开呢? 这些年没少在这发小身上占到便宜,这种时候他当然要站在严荣光这一边,维护到严家父子的颜面。 再说巴图飞就是个孤儿,直系亲人也就是在郊区当菜农的小姑。 在他旁边坐着的二个年青男子,瞧上去是主仆二人。 这位动手打人年轻人,充其量就是个富家少爷,但凡巴家的亲戚,家庭背景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就用不着忌讳什么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陈天华,眉宇紧锁的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看上去很有学文的学堂督办,竟如此不问青红皂白地拉偏架。 不申张正义也就罢了,竟口出威迫利诱的言语,妄想让巴图飞就范。 这那里像为人师表的尊长,活脱脱一个江湖混子,小官僚。 他搁下吃得一半的碗筷,对巴图飞愤然道:“小飞,咱不在这里读书了,跟叔叔到杭州去读吧。” 说着,他拉起巴图飞的手,起身准备离开这酒楼大堂。 对于面前这些令人生厌的人,他真的连浪费口水的心思也没有。 他是一忍再忍,不想在这里与他们纠缠,毕竟对方不是老师就是学生。 在师生面前逞强,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传扬出去颜面丢尽。 “你给我站住!你打人还有理了?难道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大少,就可以为所欲为?瞧你这德性,有什么可嚣张的资本?识相的话还是快点道歉!” 听得陈天华刚才一番言语,又见他牵着巴图飞的手准备离开,丝毫没有道歉服软的意思,顾青颜面是越发的挂不住了,他沉下脸颊突地发飚。 还真别说,顾青这句嘲讽的话,恰恰戳中了事实,以陈天华现在的财富和权势,不说别的,在长兴县这地盘上还是有可嚣张资本的。 就连左刚在旁忍不住都暗自窃笑。 他小子现在变聪明了,学会察言观色,不像以前那么鲁莽,只要陈天华不露声色,他绝不插嘴动手。 “你这个混球王八蛋,还不跪下来乖乖的让我儿子扇几个耳光?这件事情我是看在顾先生的面子,可以不和你们过多计较,要不然的话,从现在起你们将寸步难行!” 在旁一直冷眼旁观的严荣光,见督办顾青都镇不住场面,这时候该他出面了。 只见他挺着腐败的肚皮,咧嘴破口大骂,还出言威胁。 陈天华彻底被激怒了,他停下脚步正准备回击。 这时,从围观的人群外面,传进来一声问询: “哎哟…是严大老爷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 两名身体硕壮,像是看护场子的男人,随声从人群外面走了进来。 刚才是接到酒楼掌柜禀告,他们便从楼上下来准备摆平事态,见是严荣光,便有点讨好的问了句话。 长兴首富,是这些酒楼赌坊里的常客,所谓的衣食父母,但凡在酒楼赌坊里的看护头目,当然都得认识了。 严荣光很嚣张地指了指陈天华和巴图飞,咧嘴道:“就这两个家伙,打了我的儿子,我正想要你们过来教训他们呢!” 听得严荣光的话之后,两名护场男人这才抬头,目光凶狠地投向又坐回原座的陈天华。 当他们俩人的目光,扫到陈天华的脸庞时,身体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脸色大变。 原来,这两名护场,就是上午在光耀酒吧门口,被陈天华一个照面撂倒,郑江手底下‘四大金刚’中的两个。 这家高档酒楼,其实也是耀金矿业名下的产业,属于郑江辖制的区域范围。 先前一个小时,郑江把各个堂口的忠义堂兄弟们,都召集在一起开了个会,把陈天华刚要求的任务,给布置了下去。 完了,这二个护场子的头目,才到这家酒楼来巡视。 非常时期,江哥吩咐了,各方面要多加注意。 陈天华的可怕身手,以及他下午在耀金总部那些霹雳手段,这二个金刚不是没见到过。 这一下子就浑身抖簌,不寒而栗。 /64/64592/17674067.html 第219章 这是个难题,不好搞定 心想着这严荣光严老爷,天底下谁不好惹,怎么偏偏惹到这么一位煞星呢? 这让他们两个如何搞定? 以他们两个人的功夫实力,还不够陈天华塞牙缝的呢! 严荣光让他们两个去教训陈天华,还不如直接让他们两个去撞墙得了,这还比较痛快些。 “严老爷,我看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吧,到这里来的都是咱们的客,何必为点小事体,彼此伤和气呢。” 这两个金刚中的其中一位开口了。 他们既然已经知晓陈天华的实力和手段,打死也不可能想再去招惹他。 但严老爷是长兴首富,又是这些酒楼赌坊的常客,也不能轻易得罪,所以,他们采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方案,当起了和事佬。 就算严荣光真的要对付陈天华,也最好离开这酒楼之后,这样就不关他们两个护场金刚什么事情了。 听到两名护场的模棱两可的规劝之言,严荣光的脸色彻底的变了。 玛的,这二个护场子的,居然好意思当起和事佬来了?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要知道严家在长兴是官道、黑道统吃。 当初太湖帮入主耀金矿业时,得到了时任湖州府丞严老爷子的大力支持,才有今天的辉煌。 为此,耀金矿业的金天龙拜严老爷子为干爹,与他自然是称兄道弟。 这种状态,严荣光在长兴这地界上不管走到哪里,有谁不给他面子的呢? 这一带管辖地面上餐饮赌坊娱乐的郑江,一样对他点头哈腰,要给足他面子。 而此时,令严荣光万万没想到的是,郑江手底下的两名护场小头目,竟会这么的不给他面子?! 他原本以为在他开尊口以后,郑江的这两名护场头目,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前教训那个年轻人一顿再说。 “两位,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儿子都被人扇了耳光,你们想让我就这么算了,做梦!我严家在长兴可丢不起这个脸!” 严荣光横眉竖眼的发飚,“哼…就算你们老大郑江在这里,也不敢说出这样的混帐话,更不要说你们这两个小角色了。” 他的脸色阴沉下来,宛如天山上的冰雪。 两位护场头目,也是郑江手下的四大金刚,被严荣光劈头盖脸的一顿教训,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 他俩脸面虽说有些挂不住,但面对严老爷,也只得忍着。 表面上不停地赔着笑脸,心里面暗自悱恻道: 哼…不就是扇了两个耳光吗?你们要真惹毛了这位阎王爷,到时候恐怕只有到阎王殿里去报到的份了。 “你们两个难道没听到我父亲说的话了吗?叫你们护场子的小喽啰们一起上,还不赶紧帮我收拾了这个混蛋?!” 在一旁的严令,也是狐假虎威地作起妖来了。 他当然知道爷爷和父亲,跟耀金矿业的大掌柜金天龙有紧密关系,面前只是几个耀金矿业看场子的小角色,他当然不放在眼里。 “哎小子,你今晚要是不想缺胳膊断腿的,就立马跪下向我儿子道歉,要不然我会让你下半辈子都趴在地上爬。” 严荣光见二个护场如此的不给力,但眼下又没其他人,只好自己挺着大肥肚,用语言相威胁啰。 陈天华此时也认出了面前两名护场子的,就是早上在光耀酒楼门口遇到,还交过手,郑江手下的四大金刚。 他直接忽视了颜荣光的威胁,权当是放屁懒以理睬,而是起身冲着这两名护场的金刚,沉声道: “本少爷现在肚子很饿,午饭都来不及吃,但这里没法让我安静的吃下饭去,我们要上二层雅间厢房,你们两个是不是想要拦着本少爷?。” 陈天华平淡得出奇的话,那二名护场听得宛如芒刺,全身上下直冒冷汗。 实在是这位陈大少的诡异能力,让他们两个心里产生了重大阴影。 俩人连忙让开路,摇头晃脑道: “陈大少说笑了,我们哪敢呀,也没有要拦着您的意思,您要上二层进厢房吃的话,请自便。” 陈天华拉着巴图飞的手,直径朝着柜台走去,让掌柜给他们安排一间上厢房,然后便从楼梯上往二楼。 一顿蛮好的晚餐给搅了,本来中午在东郊耀金总部忙大事,饭都来不及吃,现在早就是饥肠辘辘。 陈天华本来想直接离开,回到客栈或丰众银行分理处驻地去吃。 但瞧见严氏父子不依不饶的样子,他反倒想留下来看看,他们能搞出什么样的狠招出来。 瞧着陈天华三个人离开大堂上楼梯,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之后,严荣光胖乎乎嘴脸是怒红无比,他朝着面前的两名护场金刚怒吼道: “你们两个这是什么意思?我要马上见到郑江,今晚这件事情要让他给我一个明确说法。哼…现在连两个小角色,都敢给我严某人脸色看,这个世道太疯狂了!” 两位护场金刚见严荣光怒火中烧,看来不给他一个说法,他是不会善罢甘休。 而这种事情,他们俩人也确实做不了主,最好请郑江过来处置。 一名护场金刚出门禀报郑江去了,另一名则陪在严荣光身边,低三下四的说好话,赔个不是。 骑马很快,本身路程也不远,那名报信的护场金刚一会儿就到达光耀酒楼,立马将当前的事情,大致的对郑江说了一遍。 郑江听完汇报之后,脸色变得十分肃然,他知道这事有些棘手,不敢怠慢,立即骑马带上二名保镖,随护场金刚前往出事的那家酒楼奔去。 这严家在长兴可是名门望族,严老爷子在湖州府一带的官场上,还是有相当威望的,许多衙门里在位的官员,包括现在的知县,都是他的门生或旧属。 而严荣光的蚕丝加工业,在湖州府是个大企业,资产也是比较雄厚。 这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又有势就更加不好惹。 不过,这严家在江湖上的依靠,以前主要是太湖帮。 如今金天龙被陈大少关在军营里,估计凶多吉少,不会轻易从里面走出来的。 但此事下午刚发生,可能许多人尚不知情。 /64/64592/17680894.html 第220章 事情越弄越复杂 郑江倒是不介意乘此机会提点提点这个严荣光,让他最好跟陈大少和解了,这样对双方都有好处。 最好是二边都不得罪,严荣光这块,今后自己总会有用到他的时候。 郑江心里暗忖。 不过,要是让郑江在严荣光和陈大少爷之间二选一的话,那么他毫不犹豫会一脚踹了严荣光。 这个陈天华如今在郑江的心里面,有着非常崇高的地位。 岳丈是手握新军的按擦使大人,而刚得到的消息,他是丰众银行的大掌柜,总经理。 有钱又有势,关键是有军队支撑,这样的人在大清,那就是天下无敌啊。 所以,他才能雷霆霹雳般一下子拿掉不可一世的金天龙等人。 要知道,金天龙在湖州知府关系很铁,跟省里的巡抚,布政使等关系也不错,都有经济往来。 省、府巡防营长官就更不用说了。 如果没有确凿证据和新军插手,想要扳倒他非常困难,充其量抓几个手下啰喽去顶。 单凭陈天华展现出来的一次又一次的实力,就足以让郑江心悦诚服的抬头仰望了。 当郑江策马匆匆赶到那酒楼时,只听得严荣光在发飚, “……你们给我等着,待会你们老大郑江到了,我会让你们知道,你们这些小角色,根本没有资格给我摆脸色。” “严老爷您误会了,我们这些干差跑腿的,怎敢跟您摆脸色呢,您先消消气,我们老大马上就到。” 留守的那位护场金刚,一再地在给严荣光说好话,赔笑脸,忍受着这个胖子泼妇般的叫嚣漫骂。 “荣光啊,你先消消气,我作为新学堂督办,待会一定让那个巴图向严令跪地认错,他要是敢不从的话,我明一早就把他开除出校,保证让他在长兴找不到私塾读书。” “不行,跪地求饶都不行,认了错一样得把他开除出学堂,我不想在学堂里再看到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严荣光咬牙切齿地强调。 “那好,都听你的。” “……” 进门来的郑江,在听到严荣光与顾青之间对话之后,也大致了解到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面不由的大骂道: 还为人师表,都是卑鄙无耻的混蛋! “哎哟,这里乱哄哄的,到底发生了啥事情?” 郑江咳咳二声,提腿跨入门槛,脸上立马堆起笑脸,装模作样的故作惊叹。 “郑老大,这就不用麻烦你的手下给你解释了吧,他们的眼睛可都长到头顶上,我严荣光根本就入不了他们的法眼。” 严荣光不待其它人开口,自己走上前去先来个讥讽冷笑,作为见面礼。 郑江听罢笑容一敛,脸色变了变。 这个严荣光也太嚣张了点,刚碰面连个礼数都没有,就像疯狗似的乱咬人。 他可是个护短的大哥,把手底下的亲信当做是兄弟看待的,别人对他们冷嘲热讽的就是对他的不敬。 现如今颜荣光在太湖帮的靠山,干兄弟金天龙倒了,也用不着忌惮他什么。 看在将来对自己还有可利用之处,郑江暂时将心里面的怒气压制了下来。 “哎哟喂严老爷,这件事情是我的手下处理不当,我在这先向你道个歉,那您先对我说说整件事情的经过吧!”郑江双手一拱施了个礼,表现的还是非常谦卑。 “事情很简单,我和学堂督办顾大人,在这里遇见了扇我儿子耳光的人,原本我想让你的两名手下教训教训对方,可是你的这两名手下非但不出手,反而让对方先去二楼厢房吃饭去了,这算是哪门子的事情?!” 严荣光似乎是越说越气愤,到了后面几句,嗓门提高了不少分贝。 “江哥,这事情是…” 留守的那名护场金刚想辩解一下,却被严荣光给粗暴打断,“江老大,你是护场堂口的舵把子,你认为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你的这两个手下,可实在是目中无人了一点。” “好好,我的手下我待会慢慢处置,罚他们去面壁思过。这样,我先陪严老爷去一趟二楼厢房咋样?看看到底是谁扇了你儿子的耳光?!只要事情是真的,我绝对会为你的儿子讨回公道!” 事到如今,瞧着严荣光不依不饶的架势,郑江也下不了台面,只好装傻充愣地上厢房再见机行事。 就算等会开罪严荣光,也得当着陈大少的面做。 要让他看清楚郑江有多么维护大少爷的颜面,不惜去得罪严家。 “江哥…” 那名护场金刚还想开口说话,这次却被郑江给打断了。 只见他挥了挥手,漠然道:“有什么事情,等上了二楼厢房再说吧!” 那名亲信急得跺脚甩手,一肚子话憋着难受,心里面暗自着急,“我的江哥呵,等到了二楼厢房,见到那位阎王爷,恐怕大家都下不了台,一切都已经晚了啊!” 不过,见自己老大都这么说了,做小弟的也不好多嘴,只能相信自己的老大能够解决好这件事情。 他那里搞得清楚老大郑江心里面的想法,只能是干着急。 实际郑江是成竹在胸,已有应对策略。 二楼的208厢房。 陈天华和左刚一天也没吃饭,刚在下面还没吃到一半,就被打断非常扫兴。 在厢房里反正有最低消费,除了把刚才那些菜肴端上来之外,又让店小二拿了小坛子上等的陈年黄酒,准备喝点酒解解闷。 巴图飞脸上的担心之色,还没有完全褪去,他从头到尾都害怕真的被学堂开除。 他并不想离开长兴去杭州读书。 说实在的,她对陈天华一点都不了解,只听姑姑说起,他姓陈,是个有钱的少爷。 至于为什么要资助他,他实际也不是太明白。 只是凭直觉,这位阔少爷,年轻的叔叔是个大好人。 “陈叔叔,这位严令的父亲在长兴确有相当关系,要不然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巴图飞没什么心思吃饭,他抿了抿嘴唇开了口。 他倒不完全是只担心自己安危,而是陈天华,毕竟他是因为自己才得罪严令的。 他压根就不认为,穿得十分普通的陈天华,有什么特殊背景。 /64/64592/17681451.html 第221章 各怀心思,翻脸似翻书 就算当场扇了严令耳光,扫倒了那三个学生,也不能说明什么。 只能说明这位陈叔叔年轻气盛,自恃有些功夫,变得有恃无恐。 如果严令的父亲找到耀金矿业的打手们来对付他,那么后果就不堪设想。 “放心吧小飞!只要有我在,没人能动你一根头发丝,安心吃你的饭,多吃些菜,别半夜肚皮饿了。” 陈天华宽慰道。 他显得十分轻松,除了自己和陈刚喝酒吃饭之外,还劝巴图飞多吃点,不停地给其夹菜。 可巴图飞毕竟没经历过世面,那有什么心思吃这喝那的,小心脏紧张得卟嗵卟嗵跳个不停。 不过,当巴图飞瞧见陈天华嘴角,一直勾勒出的自信笑容,他也是被感染到了。 他的整颗心不由自主的稍会平静下来,仿佛和身旁这个总共加起来认识一小时的人在一起,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郑江问清了陈天华他们所在的厢房号之后,便和严荣光等人直奔二楼的208厢房来了。 严荣光父子和督办顾青怒匆匆的先行,他们粗暴地推开了208厢房的门,大摇大摆的闯了进去。 而郑江和他的几个手下,显得并没那么着急,他跟酒楼掌柜特意交待了几句,自然要落后几步。 当严荣光看到坐在椅子上,正悠闲喝着黄酒,嚼着鸭肉满嘴油腻的陈天华时,他禁不住怒火万丈,连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胖乎乎的身躯气得浑身抖颤。 “好呀小混蛋们,到了这时候,居然还喝得下酒、吃得下饭菜,待会老子让你们把吃进肚子的东西,全部给吐丢出来!”严荣光叉着腰站在厢房中间,在那声嘶力竭的嚎叫。 “巴图飞同学,我看在你是学堂特优生的份上,本督办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立马向严令同学下跪道歉,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顾青立马帮腔,让他这个学堂督办的淫威,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他看来,今晚巴图飞和他那个打人的亲戚朋友,是绝对逃不过严荣光的手掌,结局已然注定。 严令这个可恶的纨绔子弟,肥胖的脸上也露出一抹得意狞笑。 巴图飞瞧见郑江等五个彪汉大汉,跟随着严荣光后面走进包厢,他明白严家终于请来了帮手,恐怕要来硬的了。 他只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鼓足勇气让声音尽量不抖颤,“严令,如果你能够答应放了他们二个,现在我立马给你下跪,是打是骂任你处置,我巴图飞说话算话。” 他是担心陈天华他们二个人,毕竟这事因他而起。 自己反正豁出去了,大不了让他们暴打一顿出出气,也许还能保住学籍,不至于被无端开除。 “巴图飞,你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讨价还价?!今晚就算你不同意又如何?你认为他们还能够逃得出去吗?” “至于你身旁的那个扇耳光混蛋,今晚我要让他变成手脚断裂的废人,从这房间爬着离开。” 别看严令的年轻不大,但说话的语气嚣张得无以伦比,比江湖恶人还恶,长大了也是个祸害乡邻,穷凶极恶之人。 郑江走进厢房,第一眼就看到坐在厢房上首,吃着酒嚼着肉,稳如泰山的陈天华。 难以置信,没想到还真是这位小阎王。 数小时前,还在耀金矿业总部叱咤风云的陈大少,一转眼就跑到新学堂,居然还动手教训了这位严家公子。 现在,又端坐在酒楼厢房里吃酒嚼肉,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真让人哭笑不得。 他到现在还没搞明白,这陈大少怎么就跟严家父子又对上了呢? 不过,现实就摆在眼前,该是他郑江亮相表明态度的时候了。 只见郑江二话不说,三脚二步冲到正在指着陈天华嚣张的严令身后,一脚直接踹在这个纨绔大少的屁股上。 “哎哟…”一声惨叫。 脸上正挂着得意之色的严令,被这一脚直接踹了个狗吃屎,鼻子磕在地板上,鲜血淋漓,门牙也碰掉二颗。 严荣光直接就懵逼了,脸上的神色大变。 他万万没有想到,刚才还信誓旦旦要给他出气的郑江,会突然猛踹他的儿子一脚。 在楼下大堂还对他恭敬谦卑,这下变脸比翻书还快,难不成他的脑袋刚被门挟了? “郑江,你这是什么意思?”严荣光喉咙里的音量,顿时提升了好几倍。 郑江现在哪有工夫去理会严荣光,既然戏开始演了,那得把它给演好,演到位。 他先走到自己两个小弟金刚面前,用手敲打了他们俩的脑袋,怼道: “你们两个混蛋,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是陈大少在这里吃饭,这擅自闯进来多没礼貌?!” 这俩人护场金刚听得是云山雾罩,稀里糊涂的,这不是前面都暗示说过了吗? 怎么江哥也犯起糊涂来了呢?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只能先闭嘴沉默不语。 这时,演戏中的郑江可没停下来,他毕恭毕敬的走到陈天华桌前,点头哈腰的谄笑道: “陈大少,这让您受惊了,是我郑某管辖不力有错,请大掌柜惩罚。” 大掌柜?这是哪里来的大掌柜? 能够让郑江称呼为大掌柜的,好像就只有耀金矿业的金天龙了吧。 而怎么看这个年轻人,充其量就是个富家少爷,在长兴县城里,乃至吴兴好像没有这号人物吧。 严荣光在湖州府的官场商界,甚至于江湖上打混了这么多年,但凡有头有脸人物,几乎都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就算没见过面,但都知道名号,而这个叫陈大少的,还真的闻所未闻。 别说是严荣光和顾青他们糊涂了,就连郑江手底下的那两名亲信金刚也糊涂了。 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江哥要叫陈天华为大掌柜?而且还是这么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这也太夸张了一点吧! 陈天华听了先是一愣,不过他认为郑江已然了解到自己丰众银行的身份。 在时下,总经理同等于大掌柜。 其实,参加过那天丰众银行分理处开业的人,都应该认识这位年轻的总经理。 遗憾的是,在厢房里的人,就没人去参加丰众银行分理处的开业。 /64/64592/17688519.html 第222章 终于来消息了 在他们眼里,门店开张这很稀疏平常的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郑江,他到底是什么人?看来这件事情,我必须要知会一声,你们耀金矿业的大掌柜金天龙了。”严荣光手指着陈天华,大声质疑道。 “严大老爷,你就醒醒吧,别跟这位陈大少较劲了,你儿子被这位陈大少扇二耳光,那是他的福气,如陈大少动真格的话,你儿子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郑江声嘶力竭的沉声道: “实话告诉你们,耀金矿业大掌柜金天龙,二掌柜贺仁宝等十二人,就在今天下午,被这位陈大少关进了新军吴兴军营里,你们消息不灵通,也但闭塞了吧。” 这不是严荣光他们消息闭塞,而是事情才过二个多小时,许多人都搞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懵懵懂懂的不知怎么传播。 最主要的是,时下清末又不像后面,手机电话很便捷,分秒之间,消息很快上热搜。 而严荣光与顾青,那个时间段里,两人恰好在学堂督办室里闲谈中。 冷眼旁观的陈天华,用手拽了拽还傻站着的巴图飞,让他坐了下来。 惊恐失色的巴图飞,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耀金矿业的护场打手头目郑江,居然是站在这位陈叔叔一边的。 郑江是耀金矿业的打手头目,长兴县城里许多人都知道。 他自然是严荣光找来的帮手,怎么会突然倒戈相向,站到陈叔叔这边的呢?! 还有,这位郑江对陈叔叔那是毕恭毕敬,尊称他为大掌柜,还说是他把金天龙等人给抓了起来? 怪不得老爷爷的仇能报! 那这位陈叔叔,到底是何方神圣? 巴图飞脑子里是一团浆糊,懵懵懂懂像个木偶似的坐了下去。 “哈哈哈…” 听了郑江一番说辞,严荣光一阵放肆的狂笑,他指着郑江怒斥道: “郑江你放屁!金天龙昨晚还跟本老爷在一起喝酒呢,怎么今天就被抓了呢?一点先兆都没有?你分明是在屁护这个混蛋,编个谎言来蒙骗本老爷!” 这似乎是严荣光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谎言了。 只见他不屑的瞪了前者一眼:“郑江,我看你是不想在长兴这地界上混下去了。” “父亲,别和这些人啰嗦了,我们现在就走,去找我的干叔叔金天龙,回头再来收拾他们这些鸟人!” 从地上爬起来的严令,用手擦着鼻血,双眼凶狠的瞪着郑江。 他连邓江也一起恨上了,恨不得上前咬他二口。 可现在厢房里,反倒是他们落在下风,里面的人变成是巴图飞这边的了。 严令虽然嚣张跋扈,但人不傻,在这厢房里再待下去,被人灭了都没人看见。 他先是被陈天华扇了二个耳光,两腮帮子肿的厉害,然后就在刚才,又被郑江踹了个狗吃屎,门牙掉了二颗不说,鼻梁差点塌陷了。 特么的这还了得! 所以,他决定拉着父亲离开。 这个小兔崽子! 郑江腹诽道。 要不是严家在长兴有地位,换成别人,今天这场合,郑江恐怕早就冲上去,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崽子,三拳二脚打趴在地上再说。 “郑江,这严家父子打扰我吃饭,从大堂一直追到厢房,这也太过分了吧,看到他们我都没了胃口。”陈天华这时终于开口说话了。 “大少爷您请放心,我会让他们立马离开的。”郑江恭敬的回答道,然后扭头对严荣光道: “严老爷,还请你们立马离开这里,不要打扰到陈大少他们用膳。” 本来,听得儿子刚才敲得一番退堂鼓,严荣光也准备先离开,直接去找金天龙。 刚要抬脚,听得陈天华的怪罪,和郑江毫不客气的驱逐令,他的颜面顿时被剥落得精光。 严荣光这些权贵,可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平时哪里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只见他手指着郑江破口大骂: “郑江,你算个什么东西!只是金天龙手下的一条狗,我现在就去找他,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跪在地上求我的!” “去你玛的,没听懂我刚才说的话吗?金天龙已经完蛋了,居然还敢威胁漫骂郑某,找死啊!” 郑江是一再忍耐,见这家伙不依不饶的恼羞成怒,他“砰…”的一脚,直接踹在严荣光的肚子上。 肚满肠肥的严荣光,哪里经受得住郑江一脚,他立马趴在地上疯狂的呕吐了起来,肠胃里面翻腾的难受。 他怎么也想不到邓江居然会对他出手。 于是,严荣光用肥胖的手擦了擦嘴巴,在儿子严令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嘴还硬着,“你狗日的郑江,给我等着…” 话还没说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 紧接着,厢房的门被推开了。 几个神色匆匆男人,在酒楼掌柜亲自引领下,闯进厢房里。 走在最前面的一位五旬男人,他是严家师爷。 “哎哟大老爷,总算在这里找到您了,出事情了,耀金矿业大掌柜金天龙被军方抓走了,老太爷让您赶紧回去,商量对策。” 那位师爷见此场景,也是大吃一惊,但事情紧急也顾不上什么,张嘴就说。 “什么?天龙还真的被军方抓了?”严荣光大惊失色,脑袋‘嗡…’的一声,但他还是不太相信。 “是的老爷,千真万确。” 原来,金天龙等一行人被军方突然包围抓走之后,消息不胫而走,慢慢传到严老太爷耳朵里。 这几年,严家跟耀金矿业的金天龙这边来往甚密,做过许多不法勾当。 据师爷禀报,军方出面抓人,罪名竟是模棱两可的非法持有制式枪支罪。 在官场上混迹一辈子的严老太爷,发现这事很是蹊跷。 军方插手地方军政,这是闻所未闻的破天荒第一次,以往无论是绿营还是巡防营,哪个不听地方衙门,不受巡抚或知府管辖? 就算后来的新军,实际都编入地方衙门了,因为各地驻军的军饷军费等一切,都是地方在开支养着军队。 时下的大清朝廷,国库哪里有钱来养军队。 就是李鸿章在时,他的北洋水师的军费,都是他想办法到处化缘来的。 这也难怪甲午战争败得一塌糊涂。 /64/64592/17688760.html 第223章 兵临煤山镇 可这次新军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突然绕过各级地方衙门办案,足见其意图凶险,背后有大阴谋。 而且听说军方拒绝一切探监,捞人更不可能。 瞧这架势,金天龙怕是凶多吉少。 严老爷子怕金天龙顶不住,把许多秘密和交易吐露了出来,牵联到严家。 故,急忙派出师爷一路寻找严荣光,让其回家商议。 严荣光这时候头脑终于清醒了,他再去顾不上找陈天华,郑江他们的麻烦,自身难保。 “快扶我一把,我们走。”他对着师爷和几个家丁说道。 “老爷慢点。”几个家丁一拥而上,搀扶着主子灰溜溜地离开了厢房。 他们一行人上了门口几辆马车,急匆匆往严府方向急驰而去。 此时的学堂督办顾青,他并没有跟随严荣光离开厢房,而是选择留了下来。 因为他先前屙的屎还没来得及擦屁股。 在厢房里发生的一切,他可看得真真切切,这位陪着巴图飞,扇严令耳光的年轻少爷,没有想到竟是个拥有军方背景的神秘大人物。 能把实力强大的耀金矿业一锅端掉,那种实力已无法用言语所能表达,一句话就是捅天。 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几圈,也顾不上什么颜面和气节,一骨碌朝着巴图飞低头弯腰。 严家靠不住了,现在可不是顾及面子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学堂督办的位子。 他知道,如果巴图飞这方肯原谅他,那么他应该不会受到严家人的牵累。 “巴图飞同学,是我错怪了你,我不该听信严令的片面之词,冤枉好学生,不过请放心,你可以安心留在学堂继续学习,今晚的事情还请你原谅老师一回行吗?” 顾青悲悲戚戚的恳求,哪还有一点学堂督办的派头?也谈不上师道尊严,整个变成一条丧家犬! 对于老师顾青现在的卑躬屈膝,巴图飞心里面是鄙夷的。 如果今晚不是身边这位陈叔叔太有势力,那他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不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老师总归是老师,毕竟以前顾先生还是照顾和器重自己的,给免了全部学杂费等。 巴图飞将目光投向了陈天华,“陈叔叔,顾先生是我的老师,刚才言语有得罪您的,小飞代为受过!” 说着,他当面又跪了下去。 “哎呀快起来,怎么又跪在地上了呢?”陈天华伸手一把搀扶起巴图飞,愠怒呵斥道。 他平生再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下跪,后世几乎没有这种现象,可穿越过来,这种动不动下跪让他心里难以承受。 他非常理解,作为学生巴图飞的想法和行为,他心里也已经原谅了顾青。 攀龙附凤,为权贵折腰,这是为官者的普遍思维,就算是老师也一样不能俗免。 顾青只是庸俗化中一员,有错但无罪。 开除巴图飞学籍,毕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还没有付注实际。 陈天华微微的点了点头,对着顾青说道: “顾先生,看在巴图飞同学为师受过的情面上,本少爷就不跟你计较许多了,只有一件事,请你回去认真考虑,这个严令,伦理道德败坏,平时欺男霸女,为非作歹,哪里还像个新学堂的学生?我建设开除他。” “是是,这方面我庇护他有错,回去立即开除这个坏学生严令。”顾青立马表态,以实际行动与严家划清界限。 “好吧,酒足饭饱,我们也该离开了。”陈天华站起身径直离开厢房,一直走到酒楼门口。 “小飞,你就安心回学堂念书去吧,争取考试成功。”说完,他扭头对陪在身边的郑江说道: “郑兄,今后巴图飞在新学堂的人身安全,就由你负责,现在把她送回学校去吧。” “是,大少爷请放心。”郑江连忙答应。 就这样,巴图飞跟陈天华告别之后,在郑江及二名护场金刚的亲自护送下,回到旁边不远处的新学堂教室。 这让还在晚自习的同学们大吃一惊,这个巴图飞神了,不但毫发无损,身边还多出三个彪形大汉的保镖。 左刚牵来枣红马,陈天华骑上马跑回客栈休息。 一夜平安无事。 …… “禀报大队长,有支不明武装突然出现在镇前,怎么办?” 一名瞭望台哨兵班长,冲进大队部向保安大队大队长金天彪报告。 “什么?不明武装?你看清楚了?”金天彪惊得一下子从躺椅上跳起来,睁大眼睛大叫道。 “我都瞧清楚了,满山遍野都是,他们除了步枪,还有机关枪。” 那个哨兵班长肯定回答。 “那还愣着干什么,拉警报集合队伍,准备战斗。”金天彪想都没多想,马上命令准备战斗。 他想像不出是哪支马匪山贼,居然拥有步枪和机关枪,敢来抢夺矿井? 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有人来犯,就得捍卫煤山镇及整个矿区,这是他们金家人在当家。 “是…”哨兵班长马上退出大队部去拉警报。 “唔唔唔…” “呜昂…呜昂…” 一会儿,留守煤山镇的第一中队,加上大队部警卫排,共一百四十余保安队员集合完毕。 这时,天色已晚,天空黑朦朦的,大队部操场上点燃了火把。 金天彪手拎着六轮手枪,立在大队部前的一块岩石上,冷眼凝着浓墨的夜色,厚唇颤巍巍的紧抿。 “禀告大队长,一中队和警卫排集合完毕,请指示。”刚上任不久,接替死去甘奎职位的夏侯玄向金天彪报告。 “弟兄们,有支不明武装,向煤山镇开来,我等必须进入战斗状态,保卫煤山镇,保卫矿井。大家不用担心,二中队和三中队马上会前来增援镇上。本队长声明:英勇杀敌者重重有赏,临阵脱逃者就地枪毙。” 金天彪大声喊叫,算是战前动员。 他也是行伍出身,以前是绿营队管,富有领军和作战经验,退伍之后就跟随大哥金天龙在太湖帮。 金天龙入驻耀金矿业,他就是总部保安大队大队长。 这这煤山镇贺老六死了,金天龙认为天赐良机,就把他调入煤山镇来,乘机从贺仁宝手上接过了这支近四百人的武装。 /64/64592/17689406.html 第224章 大战前夕 金天彪从总部带了二十几个亲信下来,到位三个月以来,把原保安大队贺老六的骨干,和他认为不可靠的人员,悉数清洗个遍。 耀金矿业现在是大哥金天龙在坐镇,作为胞弟的金天彪,自然是要誓死捍卫下面的矿井,这是财富来源。 此时的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阵阵杀气,混杂在寒冷的天气中,将四周流动的空气都凝固成一团,压抑着在场的所有人。 大伙都不吱声纷纷低着头,心里却开始盘算着怎么办? 几个月前刚经历过一场劫狱,追击枪战,结果保安大队被打得七零八落,死伤二十余人,大队长贺老六和中队长甘奎都死于非命。 这次则更加凶险,居然是武装的大队人马杀过来,不知是何方神圣。 天色墨黑一片,三米开外都瞧不清楚彼此面孔。 据说周边几处检查站和警戒岗亭已被占领,地上一滩滩鲜血和一俱俱尸首,触目惊心。 几名探报惊魂未定,脸色如死灰般苍白,口中却是不甘的念念有词。 “夏队长…” 金天彪哑着嗓子叫了一声,神情肃穆。 “在…” 中队长夏侯玄一直候在他旁边。 毕竟刚从中队副擢升为中队长,而且是唯一从贺老六旧制中保留下来的骨干,不降反升。 这种知遇之恩,他夏侯玄当然懂得在关键时刻,要维护大哥的威望。 “你带一中队全体人马,占领镇上各房屋顶,坚固房屋,点燃火把,敌人来犯时不可出击,只负隅阻击,等待援军。” “是,大队长!”夏侯玄低声应诺。 他挥了挥手,率领百余人马冲出大院,向煤山镇的各个制高点,坚固房屋分散防御。 一阵马蹄嘶鸣声之后,大院内只有属于金天彪的警卫排了,这时他的精锐。 他挥了挥手,让四十名队员都分守各哨楼,四周围墙,还有就是队部主楼。 此刻的他反倒冷静下来,眼眸幽暗,让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报告!” 一名前哨班长滚鞍下马,前来禀报军情。 “进屋说吧!”金天彪很冷静,他走进空无一人的餐堂小厢房,示意哨探可以说了。 那哨探班长立即立正,挺直着身板走到他的面前,道: “大队长,来的队伍黑鸦鸦的少说有几百人马,他们举着青龙旗,自称是浙江新军第一协,奉命前来煤山镇围剿。为首的一名军官,要求我们保安大队立即缴枪投降,否则就要消灭我们。” 那名哨探班长低低的咳嗽了一声,瞅了金天龙一眼,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就继续说道: “那名为首的军官说了,耀金总部已经缴械投降了,大掌柜金天龙,二掌柜贺仁宝等悉数被抓,这次是前来缴煤山镇保安大队的枪,那军官还说,只要缴枪都会没事。” 没想到金天彪居然很有耐心,他听完哨探班长的转述报告之后,显得很平静。 其实,当他听到有数百名武装人员奔袭煤山镇时,第一个反映就是跟英籍人士失踪案有关。 一年半前,英国人查理等十七人在煤山镇失踪遇害,其实这件事是他奉了大哥金天龙的密令,跟当时煤山镇保安队长贺老六一起干的。 他带着太湖帮的几十名铁杆弟兄,伪装成山匪,武装劫持了查理等十七人,然后把他们带进深山里逐一杀害,连人带仪器设备等埋于深山幽谷中。 数月前,英国人通过上海申报馆潜进煤山镇,就是为了打探查理失踪案的线索。 先是这对前来打探的男女,被贺老六抓获。 接着,便发生贺老六被杀,有人假冒总部缉察队人员前来劫狱,虽经发现追击,结果是让他们成功逃脱。 据说来劫狱的人武艺超群,骑射出色,保安大队的人根本不是对手。 这次,应该还是英方雇佣了外地马匪,同样使用假冒伎俩,准备武装攻占煤山镇,从而查明查理等人死亡真相,伺机夺回矿井产权。 这种事情,朝廷新军怎么可能会下达煤山镇来,声称还要围剿他们,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况且,耀金矿业总部若是发生意外,怎么就没人下来通风报信? 所以,金天彪打死也不会相信,哨探班长所转述的内容是真正的,大哥金天龙怎么可能莫名被抓? 既然是英方雇佣军来了,也就是马匪,不可能有多强的战斗力,这反倒激起了金天彪久违的江湖尊严。 “哼!一帮马匪山贼假冒朝廷新军,充当大尾巴狼,我们决不可能缴械投降,胜者为王败则寇!就在这里跟他们打一仗!”金天彪冷笑了笑,扭头对那名哨探班长说道: “你速派二名哨探,骑快马绕道前去矿业总部报信,并请求大掌柜火速派总部保安队增援。” “是。”哨探班长立正敬礼之后退出。 金天彪整了整身上的武装带,对着门口他的二名贴身侍卫手一挥,“走,跟我到大队院墙上去瞧瞧。” 说完他径直走向楼梯,门外站立的贴身侍卫和随从们依次跟在其后面。 …… 夜幕,早已降临。 煤山镇四周完全是黑漆漆一片,寒气逼人。 在距离镇口约三里路的山坡上,座落着大大小小的豆绿色军用帐篷。 在西南片区域的几个帐篷里,点燃着若干盏铁壳煤油灯,实际后来称之为马灯的那玩意儿。 四周岗前林立,警戒森严,进出的人也挺多,这里很明显有别于其它区域。 这是浙江新军第一协警卫营指挥部的所在地。 在一顶军用帐篷里,四周空荡荡的,中间位置放置着一个木炭火盆,使得帐篷里微微有些暖意。 一张用弹箱叠成的平面,上面铺着张破旧的豆绿色军用毛毯,拼成简易桌面。 简易桌面上,是一张煤山镇军事地形图。 帐篷里横七竖八的放着几张折叠椅子,最里面安有一张窄小的折叠行军床,和箱子做成的床头柜。 一盏马灯挂在帐篷支撑杆的高处。 在昏黄的灯光下,一抹高大魁梧人影杵立在军用地形图边微微晃动,他双手抱胸嘴叼着烟斗,在认真思索着。 /64/64592/17694790.html 第225章 聚众谋逆之罪名 昨天傍晚前,孙勇率军务司直属警卫营,风尘仆仆赶到吴兴军营,跟在那等待已久的陈天华会合。 孙勇他们比原计划整整推迟了二天才到达。 他解释说主要是等待英方同意派出领事馆人员,以及申报馆许云媛采编小组到达杭州。 好在陈天华事先有预兆,派出郑江一行人在往煤山镇要道上,跟新军一起设卡,成功拘留了几拨前往煤山镇通风报信的人员。 所以,耀金矿业发生的事情,对煤山镇封锁得很好,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英方领事馆人员和申报馆人员,他们这一行是从杭州坐船到达吴兴,今晚就住在湖州府接待驿馆,为避嫌没到军营里来见陈天华。 这次英方驻杭州领事馆派出参赞伊恩和一名随从,随孙勇的警卫营一起行动。 申报馆派出了以许云媛为组长的三人采编小组,携带相机等采编设备前往。 许云媛这次可是主动请樱,席裕福考虑到她随大部队行动,尤其是那位大少陈天华指挥,大为放心。 再怎么说,许云媛是当事人之一,艾伦的尸骨得运回,作为妻子她理应到场。 今天一早,陈天华和孙勇率警卫营急行军先行,英方领事馆和申报馆成员,由左刚率一个排护卫,随后慢慢跟上。 临近煤山镇时,陈天华亲率特务排先摸掉了一个煤炭检查站,三个哨所。 再让大队人马按先前布置,在天黑之前完成对煤山镇的包围。 然后,他再放出一个被俘的哨探班长,让其回去通告金天彪,命令保安大队缴枪投降。 这就有了刚才在保安大队大院里的那一幕。 陈天华料定金天彪不会相信他们是大清朝的新军,而且一定会负隅顽抗。 实际,这些都是陈天华谋略中的一部分。 光是非法持有制式枪械罪,还不足以让金天龙,贺仁宝等人最终服法。 因为他们的背后,除了省巡抚衙门,湖州府衙门之外,还有东洋人。 他们肯定上报闽浙总督,乃至兵部,然后给李存智施加压力,让其放人。 从这几天的审讯情况来看,毫无实质性进展。 金天龙和贺仁宝等主要人物,闭口不配合审讯,开口就是大喊冤枉。 因为矿业保安队的职责是护矿,枪械事先都向衙门报备过,而浙江军务司成立,职责调整,他们完全可以说不知情。 事实上,也是如此。 所以,陈天华到煤山镇来,名义是前来缴械,实际就是要给耀金矿业安上个“聚众叛乱”的罪名,而且要坐实。 金天彪在没有得到耀金总部任何消息,金天龙具体指令的情况下,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这数百武装队伍是官军。 他绝对认为是伪装的马匪。 一旦保安大队负隅顽抗,开枪射击,造成官军伤亡,这罪名就坐实了。 现在,放回去的那名俘虏班长没有返回,这已然清楚,金天彪下达了全面抵抗的命令。 后面,就是新军警卫营如何发起攻击的事情了。 一阵思绪,混沌在迷漫的烟雾中… 突然,门外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临近,卫兵的孙大人称谓清晰明确。 一抹黑色身影掀起门帘进入,“三姑爷,许小姐和伊恩参赞到了!”声音低沉但包含喜悦之意。 “好,说曹操曹操到,请他们进来。”陈天华猛地回身,对孙勇说道。 “伊恩先生,许小姐请进。”孙勇回身掀起门帘,对着外面喊了一声。 “大少爷。” 一声亲热呼喊从门外飘入,许云媛从门外掀起门帘冲了进来。 “云媛!” 陈天华放下手中烟斗,猛地上前紧紧拥抱了她,“没想到真的是你,哈哈!” 三个多月没见了,彼此心里都有牵挂,俩人情不自禁地拥抱在了一起。 旁边的孙勇见状,微微把头扭转一边。 “哈啰,你们好。”一位洋人走了进来,他操着生硬的汉语打上招呼。 他就是英国领事馆参赞伊恩,刚进军营,那边帐篷还在搭建,他随许云媛前来拜见大名鼎鼎的陈大少。 没想到,许云媛迫不及待地掀帘先冲了进去,他只能随后自个亮相。 “一路辛苦了,伊恩先生。” “见到你很高兴,陈先生。” 俩人第一次见面,就不用许云媛开口介绍,像老熟人似的拥抱问候。 双方寒暄几句之后,就切入了正题。 “煤山镇保安大队已经拒绝缴械,他们正在负隅顽抗。”陈天华向伊恩介绍起劝降过程。 伊恩只能听说简单日常汉语,切入正题内容就许云媛在旁翻译,他不时地点头称是。 这出戏,陈天华需要英方人士的佐证,到时候跟朝廷上官们禀奏时,伊恩和许云媛他们的证言非常重要。 其实,陈天华不用这番演说,伊恩和许云媛都希望官军灭了这帮为非作歹的煤山镇保安大队。 伊恩是sis成员,艾伦的死他很难过,因为当初就是他派艾伦去执行这一任务,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凶险。 “请放心,我作为英方代表,亲眼目睹对方不听官军劝降,负隅顽抗,我们支持大清官军灭了他们。” 伊恩用英语表述,许云媛做了翻译。 不用翻译陈天华一样听得明明白白,但他还是等待许云媛翻译完了之后,才点头称是,“谢谢伊恩先生的理解和支持,我们这次一定能把查理先生等人的失踪案,查个水落石出,揪出幕后真凶。” 伊恩自然也猜测得到,这件事情幕后真凶是谁,他查了一年多,手上就是没有真凭实据。 眼看着真相即将大白,他还是有些激动,“多谢陈大少陈先生,还有孙执事官先生,祝你们马到成功。” “不用谢,我们共同努力。” 双方开怀畅谈,最后询问了开战时间,孙勇告之,定在明早拂晓,也就是天快亮的时候。 …… “咚咚咚…嘘…” “轰…轰轰…” “哒哒哒…” “砰…砰砰…” “……” 拂晓时分,煤山镇四周响起了猛烈的枪炮声。 煤山镇围歼战打响了。 这次,陈天华和孙勇他们,总共带来了六门速射炮,六挺马克沁机关枪。 这是李继堂的湖州营和孙勇警卫营合起来的重武器,全部家当都带上了。 /64/64592/17695145.html 第226章 势如破竹的战斗 使用重武器旨在威摄对方,从而减少官军伤亡,一股作气占领煤山镇。 这次陈天华和孙勇是兵分三路夹击,重点攻击的当然是保安大队大院。 这是他们的司令部,占领大院就等于瓦解了整个保安大队。 一时间里,保安大队的大院里炮声隆隆,到处是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残肢断臂漫天飞舞。 有的抱着只剩一半胳膊在那吼叫滚地。 有的四处逃窜躲避炮火机枪,恨爹娘没多生几条腿,躲在残垣断壁后瑟瑟发抖。 保安大队的队员们,没想到对方有这么猛烈的炮火和机关枪,顿时吓破了胆,一个个不知道如何还击。 战斗激烈时段也就一个多小时,后来枪炮声渐渐远去,那些从矿井跑上来增援的,见如此血腥激烈,吓得纷纷撤回矿井。 官兵骑马追击散兵逃兵去了。 到太阳升起,阳光普照大地时,镇上枪声已基本停止,战斗结束啦。 在官兵三路夹攻中,除了大院,镇里其它各处的保安队员,都是乱成一团,各自为战。 绝大部分队员没作抵抗就缴枪投降了。 说实在的,这些队员头脑里没有所谓忠义,他们当保安队员是职业,用来养家糊口,谁给钱他就跟谁干活,管他谁当王。 所以,面对武器装备优势明显的官军,他们就躲避投降,反正明天又继续当差,矿区还是需要保安队的嘛。 真正抵抗的是金天彪的亲随,以前跟随他从洪门太湖帮过来的嫡系,也就大院里的警卫排,加上镇上各处有二十几个亲信,拢共六十余人。 但是,陈天华他们的火力太猛了,金天彪他们根本无法抵抗,这六十多人除了十余个伤者,其余都被打死。 残垣断壁覆盖着一层焦土,四处散落着黑皮衣帽破鞋,枪枝弹药带,当然还有残肢断臂,以及濒死嚎叫或痛苦哀嚎。 金天彪在本次战斗中表现出江湖血性,他身先士卒的拚命抵抗,身中枪弹没下火线,放弃逃跑与大院共存亡。 据说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他还端起枪刺摇摇晃晃地跃出来拚死,这边官兵一阵乱枪成全了他。 陈天华站在满目疮痍的保安大队废墟中,经不住一声叹息。 整个战场,许云媛带着他的访事小组成员,端着相机,正在各处拍摄战斗场景。 现场太血腥太残酷。 那二名男访事刚上去大院内,就被浓稠的血腥味和残肢断臂吓得脸色苍白,双腿抖颤,还恶心得呕吐起来。 相反,许云媛虽说神色凝重,但她还没有被吓倒,镇定自若地在战场上拍摄记录。 不是她胆子大,而是三个多月前的那次逃亡经历,使她一下子变得成熟了,成为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了。 她是一名合格的战地记者。 陈天华作为百余年之后的现代人,回头看百余年前的清末,从历史的角度去审视,感概万千。 他也成了耍弄阴谋诡计之人。 没有谋略,成不了大气。 …… 从昨晚开始,战争恐怖笼罩在煤山镇上空,拂晓战斗终于打响。 镇上的人,无论是车夫,矿工还是居民,在战斗打响之前,撤离自己的居家或店铺,逃往矿区躲避。 才逃到半路上,说是战斗结束了。 人们在欢呼雀跃,庆幸自己又能活着迎来了太平日子。 那些遭受战争洗劫的商铺或家庭,开始是咬牙切齿,痛哭流涕,但最后都豁达开了。 只要人在!房屋家当钱财乃身外之物! 陈天华他们占领了保安大队的大院,这里变成了临时指挥部。 战斗结果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扫战场,清理残余保安人员,张贴布告,让他们自己前来缴枪投降。 第二件事就是寻找艾伦的遗体,最主要的还是查理他们一行十七人的下落。 这很简单,在所有俘虏的保安队员中梳理,一些老队员,尤其是排长以上的骨干,单独审讯。 当保安队员们搞清楚,眼前的这些人真的是官军时,他们个个傻了眼,后悔莫及。 跟官军开枪,岂不是自取灭亡? 既然金天龙他们已倒,树倒猢狲散,这些队员谁愿意继续为金、贺两家保守秘密,都想立功赎罪。 当审讯开始之后,这些队员像是竹筒倒豆子似的,争先恐后地控诉、揭露耀金矿业金天龙,贺仁宝之流的滔天罪行。 知道秘密最多、最全,也是交待得最彻底、最有价值的,当数一中队长夏侯玄。 他以前就是贺仁宝、贺老六时期第一批保安队员,妥妥的元老级人物,职位早就是中队副。 他跟随贺老六、甘奎,参与了煤山镇发生的所有事情,他还是第一个发现陈天华劫狱,并实施追击的现场指挥官。 应该说,他手上是有血债的。 当他被押进大队部,见到陈天华和许云媛时,吓得魂飞魄散,双膝跪在地上,不住地叩头求饶。 “夏侯玄,这些年你跟随贺仁宝、贺老六兄弟俩,干了许多见不得光的坏事,属于金天龙、贺仁宝罪恶势力的骨干,按律可以把你满门抄斩。”陈天华厉声道。 他的审讯心理战开始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高压威胁。 “大人饶命啊,这些都是贺氏兄弟俩指使的,小的只能服从,否则也是被杀的,被迫的呀,请大人明察。” 夏侯玄见状,当然是装出被胁逼的可怜相,把事都推在贺氏兄弟身上,额头叩出了血,嘴里一股劲儿求饶。 陈天华才不管这些真伪,他需要从这厮口中挖出所需要的一切秘密,让真相大白。 “夏候玄,摆在你面前有二条路,一条是死路,另一条是活路,我可以指一条活路,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只要你把知道的,包括亲身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老实交待,我可以免除你一切罪行。” 他审讯心理战的第二句话,就是一条立功赎罪的活路。 “谢谢大人,小的愿意积极交待一切,立功赎罪。” 夏侯玄不傻,见有生的希望,当然是求之不得,立马允诺下来。 他开始在肚里盘算,如何将一切杀人害命的责任,都推在贺老六,甘奎身上,自己尽量洗得干净些。 其实,陈天华不在乎这个,他又不是人民法官,他是在做交易。 /64/64592/17701918.html 第227章 拱宸桥日租界 “那好,等会我问你什么,你就交待什么,要实事求是,不得有意隐瞒,说谎,但凡发现有一点与事实不符,我的承诺无效,立即抓捕你的全家归案。”陈天华再来个金刀悬挂,以求一劳永逸。 “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坦白交代,决不有半点隐瞒说假。” 此时的夏侯玄,满脑子都是求生,巴不得一切都说出来,以博得对方好感。 他不傻,很清楚陈天华他们需要什么。 后面的审讯,变得非常顺利。 许云媛当陪审员,二名访记当文书,英方参赞当现场监督。 审讯过程忙了整整一个下午加晚上,才把所有事情搞清楚,现场记录整理完毕。 第二天一早,根据夏侯玄交待,陈天华陪着英国领事馆参赞伊恩,上海申报馆许云媛等人,在五十余名新军护卫下骑马进山,在一个幽谷处让人开挖。 山上冰天雪地,五十名官兵用洋镐铁钎等轮换上阵,用了半天时间,终于找到了当处掩埋查理等人的那个坑。 尸骨累累都无法辩认,但随尸体同埋的设置仪器,还有一些私人物件,能充分说明这坑口里十余具尸体的身份。 现场拍照记录,然后是尸骨装袋,物证装箱,待全部运出山,天已经黑了。 查理这个所谓的失踪案,在煤山镇阶段就成功告破,有了这些铁证,就可以撬开金天龙,贺仁宝他们的嘴,从中挖出幕后黑手和实施的阴谋。 最后,交由英方跟日方他们去交涉,估计这事要上升到二国之间的外交大战。 如果证据确凿,日方必输无疑,除了国际声誉,还有重大经济损失。 结果究竟如何,陈天华试目以待。 不过,这次围剿耀金矿业总部和煤山镇,除了政治目的和经济战略,军备物资和财富收入颇丰。 光是村田制式步枪近千支,弹药无数,足够装备二个半营。 还有白银百万两,银元三百多万块,没收了其它珠宝房产无数。 这下李存智要求的军费开支都有了,陈天华也乘机大发了一笔财。 怪不得世间马匪山贼多,抢劫来得快啊,比去搞实业简单多了。 这是陈天华的题外感叹,他正在逐渐适应清末这个现实环境。 …… 十二月上旬。 杭州府城的腊月间,气温很低,寒风凛冽。 走在户外,一阵风吹过,透入脖颈处衣领嗖嗖灌着,不禁全身颤抖起来,手脚都被冻得没有知觉。 这几日,天空中下起了鹅毛大雪,空气似乎都被冻住了,晚上尤其是深夜,气温在零下6-8度,在风口下,那气温骤然降至零下10度。 拱宸桥日租界。 吉田会馆里灯火通明,壁炉炭火燃得正旺,屋内暖流徜徉。 中日甲午战争,以清政府全面落败,北洋水师全军覆没而告终。 为此,清政府被迫与日本国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 根据条约内容,大清国许多地方将对日开放,成为通商口岸。 其中,浙江省的宁波,温州,杭州三地,成为日本国的通商口岸。 而杭州的拱宸桥一带,则成为日租界。 它划定:自武定门外至拱宸桥北,运河东岸一带,自长公桥起至拱宸桥止,作为日本国专管租界。 日本国原想在上海开设专属租界,无奈沪上是美英法三国势力范围,加上大清政府反感他,最终,他们没有成功。 于是,他们就在靠近上海的杭州和苏州两地,设立了日本在江南的专属租界。 江南地区历来是富裕地区,各国列强虎视眈眈。 拱宸桥的日租界处于京杭大运河的南端,这里河道宽阔,便于船只来往停靠,货物装卸堆存极为方便,水路四通八达。 水路到上海、汉口、重庆等地非常便捷,它还占据着通往东海宁波港,杭州湾等出海口的内运线。 拱宸桥这位置极具战略要地。 自1896年日租界成立以来,东洋人经过近七年的打造建设,里面开有商埠、报馆、客栈酒楼茶馆等。 当然,烟馆、妓院、赌坊那是不会缺少的。 十丈红尘,喧哗热闹。 在日租界里,江湖帮派、间谍、商人、东洋浪人,嫖客…一幅幅众生浮世绘在这里上演。 这里烟街柳巷,繁华热闹,是纸醉金迷的销金窝。 东洋人在租界内开设的烟馆、酒馆、妓馆、赌馆等,足够使得周围居民是迷魂失魄。 拱宸桥日租界里,东洋人具有独立的司法权和管理权,有专属警察局和侨民治安队。 这里成为东洋人胡作非为,巧取豪夺的根据地。 日本国驻杭州领事馆就设在日租界内。 在拱宸桥靠近大运河东岸,耸立着一幢三层日式洋楼。 这座楼房的门口,一块长方形实木做成的牌匾,四周雕刻珍禽百兽,缠枝花纹。 中间面板上绣着「吉田会馆」四个黑体字。 这栋日式洋楼院门高大,是深黑色缠枝大铁门,平日里大门紧闭,过路的人很少能看到大门洞开,带有几分神秘。 进入会馆缠枝大院门,穿过一个漂亮精致的大花园,便是一楼的大厅。 大厅中间摆着若干张办公桌椅,文件柜,还有几张长桌和几条凳子,陈设简单就是公共办公场所。 大厅两侧和二层楼都是小房问,作为员工寝室和主管人员办公室。 三楼一般闲人免进,就是东洋本国办事人员未经允许也不能随便上去。 从外表看来,「吉田会馆」清静整洁,就是一处经商办公场所兼员工住宿,与其它商埠并无不同。 会馆内所有工作人员均为东洋人,连仆人和厨师都是。 这所会馆的主人叫吉田太郎,三十几岁年纪,身材短小精悍,鹰头雀脑,长脸白皙。 平日只在公馆内身着和服,出门则为了行事便利,则穿西装。 吉田早年就读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之后在日本陆军中也混过一段时间。 后来觉得在军队中行动受到限制,吉田不久便辞去军职,加入黑龙会,并以浪人身份,积极参与各种激进政治活动。 甲午战争之后,明治维新之后的日本,开始走上了资本主义和军国主义道路。 /64/64592/17702765.html 第228章 吉田会馆 他们对外积极侵略扩张,内阁早已确定了以大清国为中心的大陆扩张政策。 黑龙会是日本军国主义组织,体系庞大,其国内几乎所有“爱国”团队,都是黑龙会成员。 在国内他们倡导所谓的“最后之御奉公活动”,鼓动和唆使日本国的中小企业家和平民百姓,为大陆扩张政策服务,移民大清国,尤其是台湾,黑龙江,青岛等地。 江南,主要是上海,杭州,宁波等地。 在日本军方授意下,吉田太郎将黑龙会开办的间谍学校里培训出来的部分特工,以职员、警察、浪人等身份在杭州日租界里潜伏,伺机活动。 成立的「吉田会馆」是他们的秘密据点。 吉田太郎的身份是黑龙会在江南三巨头之一,也是黑龙会与军方合流的江南间谍机关首领。 以中日贸易为掩护,主要任务是走私军火、大烟,刺探军事和经济情报,收买大小军阀,寻找政治代理人,以及暗杀绑架破坏等等。 他们还利用赌场、烟馆、妓院掌控大清各级衙门职员,收买或胁迫他们充当汉奸,成为他们的外围谍报人员。 并招募当地土匪地痞流氓充当他们的打手,雇佣江湖帮派为他们服务。 今晚「吉田会馆」里灯火通明,进出人员繁多。 在三楼一房间的榻榻米上,跪坐着几个东洋人,其中一位身材短小精悍,鹰头雀脑,长脸白皙的是吉田太郎。 另一位中等身材,蓄了仁丹须,长着直勾勾鹰隼一样双眼的是杭州领事馆副领事渡边正雄。 他也是耀金矿业大股东,正元实业会社的实际掌控人。 榻榻米中间一张矮几上,放着一壶清酒,几只酒盅,还有几碟小菜和点心。 他们正在讨论最近发生在长兴,以及安徽广德等地的奇异事件。 “吉田君!十天前发生在长兴耀金矿业的一系列事件,你的组织反应迟钝,领事先生很不满意。”渡边抿了口清酒,双目犀利盯着吉田,脸色微显不悦。 “渡边先生,这件事也不能全怪我的那些手下,而是这事突然发生,中间变化很快,他们的消息封锁又很死,像是个专业高手在操作。” “开始以为是支那人搞内斗,人嘛关几天上峰就会派员下去捞人,所谓枪支备案只是个管辖权问题,实际耀金矿业已经在州府备过案,可没想到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直接派军队去了煤山镇。” 吉田懊恼的端起酒盅仰脖一口闷,边倒酒边苦笑。 他的一番言语既像是辩解,又像是叹息,模棱两可。 “现在的问题是,英方参与了这个事件,他们在煤山镇找到了查理等人掩埋的尸骸,关键是物证,人证俱在,这样下来,对帝国相当不利,这事控制不好,恐怕会闹上国际法庭。”渡边端着酒杯咧嘴说道。 吉田清楚,渡边所说的国际法庭,是指在1899年荷兰海牙举行的,由世界各帝国列强出席的‘海牙和约’国际和平会议。 会议通过了《关于和平解决国际争端的公约》 并依据公约成立了常设机构,称为国际仲裁法庭,又称海牙国际法庭。 日本国是公约成员国之一。 “吉田君,这事目前英方只是掌握了耀金矿业金天龙,贺仁宝等人谋害查理等人的证据,并没有涉及到幕后的正元会社本身,但如果金天龙交待了整个事实真相,那就可真要闹上海牙国际法庭。” “所以,领事先生正告属下,要不惜代价封上金天龙的口,因为只有他是正元常务董事,跟正元会社联络密切,而且他手上有我的指令,股权篡改文件和会社内部的会议纪要。” 渡边将杯中酒一扬而尽,把酒杯往桌上一顿道: “我信不过支那人的信用,他们为了利益可以同屋操戈,兄弟相残,虽然目前金天龙他们什么都没说,但我怕他顶不住,因为现在支那人的朝廷,已经掌握了他杀人谋逆证据,那可是灭族之大罪,他只有立功赎罪。” 吉田愣了半晌,才抬起头来开口道:“渡边先生的意思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用手做了个割脖的姿势。 渡边点头赞同道: “领事先生请示了上海总领事馆,就是这个意见,只要英方没有正元会社参与此事的证据,长兴耀金矿业还在我们手上。然后,总领事馆再对支那政府强硬,拿枪炮谈事,支那人就是欺软怕硬,英方最终也翻不了盘。” “我事先在吴兴安插有人马,立马再派出高手去,把这事给办了,请渡边先生放心。”吉田那红的像猴屁股似的长脸,露出得意奸笑。 “哟西,吉田君,此事越快越好。” “嗨…” 吉田太郎起身拉开房门,走到外间布置去了。 …… 湖州府吴兴,北郊。 一处偌大的明清时期的江南园林耸立在那里,四周除了山水林木,还有荷枪实弹的官兵。 这里警戒森严,围墙上还架起了机关枪。 吴兴是富商陈宗玉的老家,这处北郊园林是他几年前修建的,平时很少来这里,只有夏天避暑才会来。 现在,这里是临时关押金天龙等人的地方。 军营各方面条件简陋,而且人多嘴杂,又需要规模化审讯,当然是施展不开。 金天龙等人目前不光是非法持有制式枪械罪,现在还涉及绑架并杀害英国人查理等十七人。 这案件涉及国际外交事务,浙江巡抚衙门,湖州府衙门都管不了,也不敢管。 刚抓捕金天龙等人的那一周里,吴兴军营门口是车水马龙,各级衙门纷纷派人前来,说情或施压的人都有,就连总督府,兵部都有人下来。 在杭州的李存智,也觉得再拖下去怕顶不住,好在从煤山镇传来了惊人的好消息。 现在,英国领事馆正式介入了,他的压力大为减少。 巡抚衙门想把案犯押至衙门监狱,但英方不同意,于是,就有了移到这座郊外庄园的动静。 吴兴北郊庄园地方大,房间多,各种设施齐全,各项审讯工作施展得开。 /64/64592/17709218.html 第229章 吴兴北郊庄园 英方很重视这件案子,先前派出领事馆伊恩,现在从上海总领事馆,派出一名副总领事带队,就差派英军来了。 可英军在租界外没有执法权,他们只好作罢,全仰仗陈天华他们的新军。 副总领事一行三人,坐船到达吴兴,会同伊恩就在现场坐镇,旨在拿下后面的审讯。 陈天华一行从煤山镇返回吴兴,旋即被英方聘为全权代表,跟伊恩一起负责审讯金天龙等人。 他也是正好利用英方之手,抑制腐败朝廷和东洋人,一石二鸟,以夷制夷,从而达到自己目的。 三天过去了,贺仁宝等人都纷纷交待了罪行,唯独金天龙守口如瓶。 陈天华和伊恩都清楚,没有金天龙的证言证词,关键是他藏匿的许多物证,就无法揪出幕后操纵者。 如是这样,这个案虽破,只是抓了替罪羊,真正的幕后操纵者无法揭露,长兴耀金矿业的产权等事宜就无法翻盘。 这把陈天华急得够呛。 “来人…”他挺起腰身对着门口一声低喝。 “大少爷…”厢房门口,左刚跨了进来。 “快去通报,我要提审金天龙!” “是…” 一刻钟之后,陈天华来到府东偏院,这里戒备森严,临时成了单独关押金天龙的场地。 几分钟之后,金天龙被两个卫兵提着进来屋里。 他的两条腿都已经断了,原本关押变得消瘦的脸庞,现在却肿得比猪头还要胖,满嘴的牙齿脱落了大半。 往地上一丢,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 在煤山镇返回之前,金天龙他们虽被关押,但案情尚在侦察中,罪不能最后敲定,谁都不敢用刑打骂,还要好酒好肉招待。 因为兵部、闽浙总督都有指令,不得打骂用刑,巡抚衙门更是派人前来督察。 可从煤山镇拿到杀害查理等人的人证物证之后,情况发生了质的变化,金天龙成了杀人罪犯,而且杀的是英国籍人士。 英方名正言顺插手,清政府这边谁还敢多嘴多舌,巡抚衙门的人悄悄撤退了。 关押进吴兴北郊庄园之后,金天龙的待遇发生了180度的逆转,审讯开始用刑了。 看着金天龙这副模样,陈天华的两道眉毛挑了起来。 这厮看来是吃了不小的苦头,但还能硬挺着不说,骨头的确很硬。 “金天龙!”陈天华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到声音,金天龙两手撑着地,艰难地抬起头,勉力睁开肿得眯成了一条缝的眼睛,看向陈天华,“大人,请您杀了我吧!” 他并不清楚陈天华的身份与名字,只知道这人是个重要角色,从总部被包围的那天起,此人就频频现身。 “嘿嘿嘿…” 陈天华忍不住冷笑起来,“死,这很容易,但在这里,没有本人允许,你想死也死不了。” 说到这里,陈天华用犀利眼神扫视周边,凛冽道: “你们是怎么搞的?这个样子他能挺几天?快去,找军医过来,给他治伤。” 最后几句话,却是对着负责审讯的人说的。 这也难怪他们,这些人都是军人,打打杀杀还行,审讯用刑实际是个细活,他们却不是行家里手,下手重,动不动就把人给打死打残,容易让罪犯死心。 “遵命,卑职马上就去…” 军医是现成的,这次专门请来了军医大夫跟随到北郊庄园里。 这三天里,许多犯人都在用刑,这人一旦昏死过去,那就得抢救。 “大人,小的就是个浪荡江湖的人,为钱卖命,其他什么也不知道,既然落在你的手上,士可杀不可辱,要杀要剐随你,但请不要忘了,洪门太湖帮一定会来报仇的!” 金天龙不愧为帮主,虽为阶下囚,但江湖豪气尚在,宁死不屈还威胁。 陈天华冷哼一声,强忍住怒火眼睛看向别处,理也不理金天龙。 这种出卖祖宗,卖国求荣的江湖败类,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他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案桌,在沉思如何突破对方的心理防线。 想想自己也滑稽,上辈子为国家做情报工作,跑到国外去执行任务,穿越到清末,以为这辈子也就是个乡下人,充其量是个商人。 没想到,却又在不知不觉中,干起了老本行。 其实,陈天华内心深处很讨厌这项审讯,折磨人的活计,他不是魔鬼,喜欢明枪明刀的干。 但理性告诉自己,古往今来,无论是治理国家还是经商,无论在军队还是民间,这情报特务工作,审讯等那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他现在也开始建议,让岳丈李存智着手组建军情机构,培养专业人员。 军医大夫很快就来了,看到地上的人伤成这付模样,也吃惊不小,眉头紧锁。 他是军医不是狱医,这种伤了治,治了又伤的恶性循环,让他的心灵倍受折磨。 但他知道这是特殊需要,服从命令,装聋作哑、视而不见、严守秘密,这是他的职业守则。 军医提过药箱,麻利地从里面掏出药来。 “大少爷,他的两条腿都断了,需要夹板绑上。”军医抬头看向陈天华。 陈天华点点头,马上便有军医助手小跑出去,片刻之间,便拿来几块光滑的木板进来。 军医手艺着实不错,不到盏茶功夫,便已将金天龙的断腿给包扎了起来。 “大少爷,这个人受了内伤,需要吃药治疗。” “这等事体你们处理即可,莫要再问!”陈天华不耐烦的摆摆手,“弄好了赶紧出去吧!” 被军医大夫摆弄了一翻,两条腿上的剧痛大大减轻,金天龙稍微舒服了一些。 但心中的恐惧不减反增。 他至今不明白,这位叫大少爷的年轻人,究竟是个什么官职,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搞这些很专业,是个狠角色。 为什么要替自己治伤,那自然是为了能更长时间的拷问自己。 “金天龙,你是聪明人,响鼓不用重捶,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是指望着你的幕后主子会来救你出去,又害怕自己一吐露实情,你的命以及家人的命,就保不住了是不是?” 金天龙抬起了头,眼眸中露出祈求光芒。 /64/64592/17709297.html 第230章 杀手来了 陈天华嘿嘿的笑了二声,凛厉道: “金天龙,实话告诉你吧,现在煤山镇发生的一切,已是真相大白,贺仁宝等人都交代了,说东洋人就是幕后操纵者。所以,东洋人现在避嫌还来不及,他们怎么可能还会来救你,岂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你要是不主动坦白交代,凭你指使手下杀害洋人,聚众谋逆等罪名,按大清律法,就可以诛灭九族!”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闷响。 他愤怒地一拳砸在案桌上,竟砸出一个窟窿。 “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说出来,你不仅性命无忧,还可以将你和你的家人,送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再给你一笔银子,让你安稳地过下半辈子。” “说吧金天龙,别再犹豫了,你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金天龙被一下子戳中痛点,他看着陈天华,眼中绝望之极。 在江湖混迹多年,又在耀金矿业当大掌柜这些日子,他领教什么是江湖险恶,见多了衙门官员们的反复无情。 他岂会轻易相信一个审讯者的话呢? 狡兔死,走狗烹,这个道理行走江湖的人都明白,自己一旦吐露实情,这位年轻的长官大人绝对不会再理会自己。 而自己的家人及族人,免不了还是要被清政府灭族。 倘若自己坚不吐实,到头来自己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就算自己死了,但还能保全自己家小,因为有人会关照。 如果自己如实说了,那家人才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大人,所有这些命案我都认帐,小的财迷心窍,做了伤天害地之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请不要连累无辜。”金天龙郎声道。 陈天华勃然大怒,抄起手边上的茶碗,便要砸下去。 忽然,门外的左刚跑进来对他耳语几句。 陈天华挑了挑眉,高高举起的手,却又轻轻地放了下来,重重吐出一口气道: “金天龙,算你骨头硬,有江湖血性,很好,本少爷现在也不想与你费口舌。” “你就在这里好好地住下去吧,我倒要看看你的忠心能换来什么?看看你的幕后操纵者怎么对待你,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吧!” 陈天华冷笑道。 “大人什么意思?”金天龙惊慌,忍不住问了一句。 陈天华哼了一声,“带上来!” 外面两名卫兵,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提了上来,扔在金天龙面前。 “这个便是为你通风传话的人吧?!”陈天华冷笑道。 金天龙转过头去,看着那个倒在地上,面色如土、浑身抖簌的年轻男子。 这是庄园里一个送饭下人,是太湖帮的一个外线,正是他为自己通风报信。 从他那里,金天龙知道自己的家人,已经被弟兄们转移到了拱宸桥日租界里面。 东洋人要自己咬紧牙关,说他们正在想办法救他,并会好好关照他的家人。 “大少爷饶命啊,我一时财迷心窍,我再也不敢了,我愿配合你们,饶命啊!” 那下人被绑进堂来,见到陈天华,早已是心胆俱裂,哭喊不休。 “让他闭嘴!”陈天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左刚大步向前,手中的刀鞘正反狠抽两下。 “啪啪…”两声。 左刚蛮力很足,那厮满嘴牙齿已被打落大半,嘴巴高高肿起,再也说不出话来。 “庄园里的人,竟然被人收买成了内线,你们是怎么看守的?” 陈天华心情特别不畅快,冷冰冰的语调,让屋子里的人包括左刚,听得是毛骨悚然,耷拉着脑袋鸦雀无声。 他鹰隼般双眼,犀利地命令咧嘴道: “左刚,将这个内贼给我活埋了,就埋到大院中间那株银杏树边上,让所有人每天都能瞧上一眼。” 陈天华的用意,自然是杀鸡儆猴,杀一儆百。 “是…”左刚把手一挥,两名卫兵,架起吓得瘫痪的下人,大踏步走了下去。 “金天龙,你不说是吧,好好…本少爷倒真想瞧瞧,你的下场是什么?” 陈天华大笑着出屋扬长而去,留下惊恐万状的金天龙。 …… 深夜,寒风凛冽。 北郊庄院东侧别院的一间临时囚房里,金天龙被牢牢地绑在一根木桩上,连嘴也被堵上。 房内没有点灯,是漆黑一团,只有透过窗户,借着淡淡的月光,可以依稀看见牢里的情形。 陈天华腰别六轮手枪,手按着雁翎腰刀隐在暗处,在等待着什么。 他的身后,是二名荷枪实弹的卫士。 院外安静如昔,金天龙努力地偏过头去,看着陈天华,眼中的讽刺之意分外分明。 意思很明白,你是在枉费心机。 陈天华却很有耐心,看着金天龙得意的表情,他只是微微一笑。 以他对间谍机构的了解,东洋人一定会派杀手前来的,因为只有死人是最安全。 别说是一个外族走狗,就是本国间谍,只要掌握秘密的,一旦被抓,在营救无望的情况下,都是这种下场。 做间谍的人,实际没有什么好下场。 陈天华的镇定和胸有成竹,让金天龙心中,浮现一丝莫名的慌乱。 渡边先生,卑职可是忠心耿耿的啊! 你不会真的要灭我的口吧? 金天龙其实在心中,已是心如死灰。 从上午陈天华审讯结束,那名通风报信的下人被活埋之后,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死人了。 既然看来自己活不了啦,但他希望家人能活着。 所以,只要有机会他就想自杀,但陈天华很有经验也很警觉,把他绑得严严实实,连嘴都给堵上,不让他咬舌自尽。 金天龙知道,自己自杀或被关押而亡,跟被渡边派来的人杀掉,那是有天壤之别的。 如果拱宸桥渡边真的派了人来,那么就已说明,自己的家人完了。 整个院子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金天龙苦苦捱着,每分钟对他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嚓…”的一声轻响。 “嚓…” “嚓…” “嚓…” 又是连续三声轻响,犹如枯叶落地。 陈天华放松的身体陡地一下崩紧,一只手按在了金天龙的身上。 身后的二名军人卫士几乎在同时,手放在身边的步枪上,紧紧握着,紧张得直喘粗气。 /64/64592/17710130.html 第231章 穷途末路 “杀手来了…” 陈天华俯身在金天龙耳边,既兴奋又戏谑性地低声吟道。 金天龙则痛苦地低下头去,从不落泪的他,此刻已是泪如泉涌。 他心里已然明白,拱宸桥东洋人已经抛弃了他,这意味着自己的爹娘,妻妾孩子,想必都命赴黄泉。 穷途末路,这太可悲了! 院外,先是一个黑衣人越墙而过,伏在墙边的花圃里,又过了片刻,另外三人逐一越墙而入。 进来的四人都是身背倭刀,衣着黑衣的蒙面杀手。 他们分成两组,一组在院内警戒,一组则直奔关押金天龙的东厢囚房。 他们熟门熟路,显然有人提前把这地形位置图,通风报信出去了。 陈天华则退到了房子的正中,他没掏枪,而是把腰刀持在手中。 门外刀刃顺着门缝插了进来,轻轻一拨,门闩便向一侧滑去,囚门悄无声息地被打开了一条缝。 外面黑衣人游鱼般的滑了进来,没有忘了反手轻掩上大门。 “嘿嘿…”房内陈天华轻笑一声。 这轻轻一笑,听在两名刺客的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 两人霍地转身,几乎在同一时间里,牢房及走道里嘭嘭几声,几簇火苗腾起。 数支火把轰地燃了起来,将整个东侧别院的囚房内外照得透亮,接着,是二十几支枪口都对准着他们。 外面也传出惊呼声,院子里瞬息之间灯火通明,大队卫士从隐身之地扑出。 “等了你们七八个小时,手脚都蹲麻啦,你们总算还是来了!” 陈天华提着刀向前走了一步,直指着对方厉声道:“投降吧,这四周都是伏兵,你们插翅难逃!” 进门来的两个蒙脸刺客对望一眼,脚在地上猛地一踏,人已是向后反飞出去,直接撞破了大门,落向院子中。 退身之时,还不忙射出几枚袖箭。 “嗖嗖嗖…” 袖箭直奔绑在柱子上的金天龙。 陈天华冷哼一声,手中刀光飞舞。 “当当当…” 几枚袖箭被他腰刀搅得粉碎,然他飞身直追出屋。 身后二名卫士也是飞身追了出去。 在东厢囚房外的别院里,另两名刺客也同样面对几十支枪口。 倾刻间,四十几名军士,手持步枪将四名刺客围在了别院中间。 而院墙、房顶之上,还有人头在不停地冒出来,这里正是布下了天罗地网。 “来者可是拱宸桥的同道中人?陈某在此恭候多时,到了这个地方,诸位就不必藏头露尾了吧!” 陈天华胜卷在握,笑容满面,声线也是喜气洋洋的平和。 连续审讯熬了几个通宵,眼见将成全功,一身的疲惫都化为了愉悦。 院子当中,四名刺客横刀胸前,背靠着背,只露在外的眼眸里虽然绝望,但却没有惊恐。 其中一人用日语低沉道:“走不了啦!” “是,那就尽忠天皇陛下吧!”另一人接着道。 听到他们的对话,陈天华遽的一惊,腰刀一挥,和身扑了上去。 “开枪不击要害,活捉他们!”扑出同时他大喝道。 四名刺客几乎在陈天华喊话扑上来的同时,抽刀挥出。 但利刃不是劈向对方,而是挥刀斩向自己的面门。 “卟嗤…” “……” 闷响之声连接响起,几把锋利的钢刀落在各自面门之上。 其用力之大,让人惊骇,几乎将自己的脑袋剖成两半,倾刻之间,鲜血脑浆喷涌四溅。 陈天华手中的刀无力地垂下。 倒在地上的四名刺客早已面目全非,根本辩认不出是谁了。 懊恼之极的陈天华当的一声将腰刀扔在地上,“搜…搜他们身上,看能不能找出点什么证据来。” 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心里是很清楚的。 这几个是拱宸桥派出来的死士,什么后事都已安排妥当。 搜身也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看这几人的模样身手,那是相当的职业高手,怎么会在自己身上露出蛛丝马迹? 果然,看到搜身的军士们失望地抬头看向自己,陈天华恼火地说道: “保护现场,请英方伊恩参赞前来审视现场,然后待天亮拍照留存证据。” “明白…” 军士们纷纷把周围保护起来。 只一会功夫,英方代表伊恩和他的助手过来了。 随后是许云媛小组也起床赶了过来,作为访事他们让四周用火把照得透亮,然后拍照留存。 金天龙被松了绑,从木桩上放了下来,他瘫软倒地。 “把他抬到审讯堂,连夜再审。”陈天华明白,审讯也得利用情绪氛围,不能有丝毫松懈。 金天龙的双腿上着夹板,仍然是不能动弹,兵士们用担架将其抬入审讯堂。 一柱香的功夫。 东厢院的临时审讯堂里,森严肃穆。 金天龙两手捂脸,他一直在哭泣流泪,泣不成声。 陈天华冷冷地坐在上首,旁边是伊恩和许云媛,还是由申报馆的二名访事担任文书。 这架势,就是不见真章决不罢休。 大家心里都明白,如果这个状态下金天龙还是不开口,那还真是没辙了,完全算得上是功亏一篑。 所以,大家内心都很忐忑,当然包括陈天华。 只见他双目炯炯地盯着金天龙,密切关注着他的情绪,直至哭声渐低,这才开口说道: “金天龙,看到了吧,你的家人可是被你自己所害,早点合作,你的家人我们自然会保护起来,现在…唉…你就不想对我们说些什么吗?” 金天龙慢慢抬起头来,看向上首的陈天华和英方代表伊恩,以及充当翻译的许云媛。 眼中先是露出仇恨之极的神色,慢慢地,仇恨又化为无力的哀怨。 在这些洋人和权贵人心中,他只是江湖浪人,自己和家人的命还不如街上的野狗,便是死上十遍,也不会让他们有所动容。 金天龙的神色变幻,尽收陈天华眼帘,表面上他微露同情和善之色,心里却是在冷笑。 这种出卖国家,出卖灵魂的混蛋,事到如今才想到后果,想到家人的安危,难道不觉得晚了吗? 人就是这么奇怪,至死都不愿去检讨自己所作所为,只会怨恨别人! /64/64592/17728200.html 第232章 黑虎掏心 “大少爷,我如果说了,你们会马上放我走吗?”金天龙终于主动开口,说出了大家感兴趣的话题。 这个话题,昨天上午陈天华曾主动提过一次,而且开出的条件比这个优厚得多。 送他去一个安全地方,还给笔巨款给他。 昨天金天龙嗤之以鼻,死活也不相信,一个随手画出来的馅饼,怎能充饥? 可也就一个夜晚,他就改变主意,主动提出合作放人事宜。 难道说现在他相信陈天华了吗? 难道说他相信随手画出来的馅饼真能充饥? 当然不尽然是这样子的,这叫此一时彼一时也。 昨天上午审讯时,金天龙心存幻想,他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拱宸桥东洋人身上。 就算对方救不出自己,但他们看在他为他们卖命的情份上,能善待家人,这很符合他心里的江湖道义。 所以,他同样要忠诚于这份江湖道义,为东洋人守口如瓶,宁死不吐露半个字。 可经过昨晚的刺杀行动,他心里尚存的希望彻底破灭了,东洋人既然抛弃了自己,同样不可能善待其家人。 他心里面的那份残存的江湖道义,被彻底砸得粉碎,价值观和人生观都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 现在,他是满腔仇恨。 他仇恨眼前的所有人,当然,他更加仇恨拱宸桥的东洋人。 你不仁我就不义。 他当然再也不可能为拱宸桥东洋人保守什么秘密。 但在和盘托出这些秘密之前,他还是不甘心就这样像条野狗一样死去。 他得赌一下运气,死马当成活马医,就是想跟陈天华做成一笔交易,代价就是放他走。 虽然这个交易达成的希望很妙茫很小,但他已无计可施,走头无路,只好去赌一把。 人在满腔仇恨的时候,报仇是他的最后心念,但凡有一丝生存希望,他都视为救命稻草。 这就是陈天华在这次审讯中使出的最后一招:黑虎掏心。 为了配合这招数产生效能,他昨晚在外围安全保卫上,故意让卫队露出破绽,放刺客潜入进来并一直放到囚室里为止。 他要让金天龙亲眼目睹一切实情。 为了保险起见,他亲自蹲在囚室里保护证人。 最终没有捉住活的刺客,这是一大遗憾,但却击中了金天龙要害,让他仅存的一点希望破灭,还产生强烈的仇恨感。 这已经达到既定目标了。 陈天华听了金天龙的话,心里微微一怔,暗忖:这招黑虎掏心终于起作用了,谢天谢地,这厮还有颜面和勇气活下去,显然是想到了报仇雪恨。 “金天龙,你现在想走到哪里去?其一,你现在如果公然现身,拱宸桥这边绝对会不惜代价杀你,而你的太湖帮未必就靠得住,说不定早已被东洋浪人所掌控。” “其二,你招供之后,便是这些案件里的重要人证,一段时间里也是走不了的。” “以本少爷之见,你还是安心养伤,积极配合案情,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届时你的腿伤也好了,咱们再议你的去处,送你到一个安全地方,甚至国外都可以。” 陈天华的话说得倒很诚恳,就像在叙说真实情况。 不过,他心里清楚,这个金天龙的命运如何,他无权决定,就是伊恩和那个副总领事都不能够。 真正决定金天龙命运的,是英方当局,不仅仅是总领事馆,说不定是英属本土的决策层。 因为查理这案件,据说已上报到英方首相府那里,这是国之大事。 “如果大少爷和英方亲自承诺让在下离开,那么,小的把所知道的便都告诉你们,包括提供所有物证。” 金天龙仰起头,悲凉得咬牙切齿说道:“如今小的已是无牵无挂,大不了一死而已,如果你们不答应在下,小的一个字也不会说,一件事证也不可能提供。” 堂内鸦雀无声,只有许云媛流利而低沉的翻译声。 现在的金天龙已是无所畏惧,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一门心思在于报仇,哪里还在乎什么威胁,得罪不得罪谁? 当陈天华的目光转向伊恩时,这位领事代表已从许云媛口中得到了他们对话内容。 伊恩不加思索,毫不犹豫地朝陈天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陈天华心里明白,伊恩同样是内心着急万分,这种口头承诺他自然会轻易答应。 至于事后怎样,那只有上帝才知道。 “好…金天龙,英方代表和我本人,全都答应你的条件,等你伤好了便立即放你走,我们还是可以给你一笔钱,送你去一个安全地方,甚至国外,让东洋人永远找不到你。” 陈天华不露声色而又郑重其事。 “既然如此,小的便先谢过大少爷您了!”金天龙很淡然的说道,丝毫没有激动。 他心里宛如明镜似的清楚,这种口头承诺,只有天知地知,还有鬼知。 但他眼前穷途末路没得选,不说太便宜了东洋人,只有交待配合,一方面也是出一口恶气,另一方面为自己尚存一点生的希望。 “那你现在可以开始了吗?”陈天华笑言道。 “当然,请大少爷示下…” 陈天华扫视了四周一眼,除了自己、伊恩许云媛和二名记录文书,金天龙身边只留自己亲信左刚。 命令其余人等一律退出门外。 …… 年底前夕,把陈天华忙得不可开交。 丰众银行第一个年底总结,成绩十分喜人。 在省内外共建有五个分行,十八个分理处,七十三个营业网点。 吸储余额七百三十余万块银洋,放贷余额六百八十余万,赢利颇丰。 年终评比先进集体和个人,表彰等工作都是总经理亲自指导。 不过,他让李淑贞招募了不少助手,尤其是从国外学成归国的金融人才,充实到丰众银行各个部门。 从明年开始,丰众银行继续扩大吸储能力,预计能保持吸储余额达到一千五百多万左右,银行赢利不能光靠放贷,还要进行投资。 除了已有的牛头山煤矿,还需要新兴企业投资,例如民营火柴厂,肥皂厂等生活资料,国计民生方面的投资,都很有前景。 /64/64592/17728352.html 第233章 携媳妇回乡下过年 让陈天华欣慰的是,他在绍兴府双栖镇这里的石灰窑场和水产养殖场,经营的一切日常。 石灰窑场具体由吴老三在负责,但刘文杰和胡瑶香也逐渐加大了监管力度,这种方式虽说矛盾会多些,但有利于监督,减少贪腐现象。 产品本身就供不应求,由于上海市场的全面拓展,有盛宣怀,李经方的牵线搭桥,申报上的免费广告宣传,现在,无论是干燥剂还是建筑材料,都是订单排队。 窑场收入增加了,计划第二年再扩大规模,再新建一个窑场。 水产养殖方面,除了瓜子湖养殖还没开始赢利,其余池塘养殖,黄砚加青鱼的配套加殖周期短,深受广大村民们的欢迎。 西埠头村民的收入提高不少,附近乡村同样受益。 腊月二十五那天,陈天华从杭州带上不少年货,开上一条豪华型小火轮回西埠头来了。 全村人都轰动了,他像个英雄似的受到欢迎,更像是个将军。 他这次是携未婚妻李淑贞回西埠头村过年,随行的还有三个全副武装的卫兵。 其中当然是少不了左刚,他现在是陈天华的专职跟班。 本来嘛,今年李存智和白素灵夫妇俩都跟陈天华说,想请亲家母到杭州来过年。 但薛婉珍她不同意。 一个乡下小脚妇人,主动上门去大城市的豪门巨室,不是儿子自己的家,而是亲家的官邸,明显是攀龙附凤。 这颜面往哪里放,儿子又不是不成器,成何体统! 这要是做了,被西埠头村的左邻右舍们戳穿脊梁,说她没志气,儿子变成了别人家的,成了倒插门女婿。 人言可畏,陈天华自然是尊重母亲的想法。 最后,还是陈天华说服了李存智夫妇,让他携李淑贞回乡下过年。 李淑贞是新派女子,她倒是很乐意。 开始是岳母白素灵不同意,她也是为了一张世俗的颜面在纠结。 哪有未过门的媳妇儿,主动跑到乡下婆家去过年的道理。 这事传扬出去,同样要被别人笑掉大牙,降低了身份不说,还要被别人戳穿脊梁,说李家三小姐犯贱,恐怕嫁不出去。 李存智开始也有此意,但瞧见陈天华有些不开心,他最终拍板成交。 这一切,当然是看重陈天华在耀金矿业方面,所取得的丰硕成果。 他现在很看重这个三女婿,认为自己今后的仕途霸业,离不开这位聪慧能干的女婿,自然得打破常规行事。 这叫事在人为! 不过,他要求到乡下去排场要隆重,开上他按擦使的官船,一条新购置的进口豪华小火轮,还配置二名卫士。 这一切都是以增加女儿的身份。 陈天华当然读得懂岳丈心思,这些不是什么原则问题,对他无害而有利,何乐而不为呢。 “哇…这气派,就像是皇家公主下乡巡视来了,从没见过这种场面。” “这条小火轮,实在是太气派了,整个绍兴府恐怕都没有。” “这土根媳妇儿长得可俊啊,就像是天上的仙女,瞧她那双手,白嫩细长就是招财手。” “……” 前来围观的村民和双栖镇上的居民,是里三层外三层,弄得水泄不通。 大家像看西洋精似的,还七嘴八舌的评头论足,指指点点的议论纷纷,毫不避讳。 陈天华见李淑贞有些不自在,忙说道:“这乡下就是这样子的,你别介意。” “嗯…有你在我不介意的。”李淑贞很大气地表示。 进了陈天华在双栖镇上的家,李淑贞才发现,这宅院各方面装饰得很有品味,无论是花园还是楼宇。 而且主要房间都装有壁炉,暖流徜徉,跟杭州李家官邸丝毫不差,只是整个宅院的占地面积小了不少。 这让李淑贞一种悬浮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原以为到乡下来,得吃上十几天苦头呢。 嫂子进门,幼娟当然是活蹦乱跳地到宅门口迎接,十七岁的她,亭亭玉立,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 “嫂子好,我代表我们全家欢迎嫂子。”读了几年双栖私塾的她,语言表达能力提高不少。 “这就是小妹幼娟啊,长得可爱极了,嘻嘻…” 李淑贞早听陈天华说过,家里有个调皮捣蛋的小妹,没想到长得漂亮洋气,并不像是个乡下姑娘。 姑嫂俩有说有笑地进了家门。 进宅院第一项事务,便是叩见父母长辈,家里只有母亲在,那自然是叩见母亲啰。 薛婉珍听说未过门的儿媳妇要来,高兴得几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好觉,吩咐管家和下人丫鬟们整理宅院,房间,搞大扫除,换全新被褥等等。 今早上更是穿上绸缎棉衣裤,绣花小鞋,穿金戴银的准备一番。 本来要到门口去迎接,有人提醒说再是官家千金,你是婆婆,当婆婆必须得有婆婆的尊严。 所以,她派幼娟到门口迎接,自己端坐在前堂上首的太师椅上,亭娟侧立在旁。 前堂这里是礼见客人,同时也是小辈叩见长辈之地。 陈天华携李淑贞迈进前堂门槛,瞧见母亲端坐在上首,心领神会,连忙跨上几步,双膝跪在事先放置好的软垫上,叩头拜见,“儿子土根携媳妇淑贞叩拜母亲大人,祝母亲身体健康,寿比南山。” 李淑贞当然知晓这个拜见礼,忙随着陈天华步伐,双膝脆在旁边一个软垫,恭敬叩首,“儿媳淑贞叩见母亲大人。” “哎哟都快起来吧,淑贞啊,见过你的大姐。”薛婉珍笑呵呵的,她介绍了大女儿亭娟。 “淑贞见过大姐,”李淑贞向亭娟欠身弯腰施礼。 亭娟见到自己等待已久的弟媳妇,当然是开心不得了,她“嗯嗯…”二声表示回礼。 李淑贞知道大姐亭娟是个聋哑人,自然不会去计较这些,能这样回礼已属不易。 大姐亭娟的聋哑,陈天华很是关心,专门在绍兴府请陈宗玉打听,寻到一位擅长用针灸的中医,据说这中医大夫对聋哑治疗很有心得。 为此,他专门安排阿华用商行里的机帆小艇,定期送去治疗,并来回接送。 /64/64592/17729090.html 第234章 大姐亭娟 经过近一年的连续不间断的针灸治疗,大姐亭娟的听力大有提高。 只可惜她年龄大了,不可能治愈到正常水平,但现在到这境地已属不易。 现在,她能近距离听见声响,只是语言发音等有一个漫长过程,但家里人都在耐心训导,她能叫嗯嬷,吃饭,热,冷……等简单发音。 随着时间推移,简短对话不应该是难事。 她跟阿华接触多了,逐渐喜欢上了朴实的蒋阿华。 母亲瞧得明白,把这事早先跟陈天华说了,他听到此事当然是很高兴。 大姐亭娟的聋哑疾病和其婚事,是陈天华心里的一块石头,现在聋哑疾病倒得到了不少改善,接下来也就是婚事了。 她翻过年实足二十四岁,虚岁二十六,在时下农村这个年龄的女子,小孩都能打酱油了。 大姐亭娟再不嫁人,那就是归入老姑娘行列,这让母亲产生莫名焦虑。 若能找到知根知底的蒋阿华,陈天华当然求之不得,对吊眼阿华他很放心。 他立马找吴老三,林根说了此事,这二个老兄弟当然也很高兴,愿意作媒。 蒋阿华家里兄弟姐妹有七个,其中兄弟五个,他是老四,母亲早逝,父亲年迈多病,所以家境贫寒,生活负担很重。 虽说阿华在天华商行就职,陈天华给的薪酬颇丰,他很厚道,全部都补贴家用,但都不够。 想想,光是前面二个哥哥讨媳妇,家里欠了一屁股的债,到现在没还清,去年,他三哥订婚又是债台高筑。 二十六岁的他只能先等等,不知要等多少年。 亭娟虽是聋哑,但外貌一点不差,现在基本不下田地,皮肤变得白嫩如初,而听力有了不少提升,今后生活没有问题。 关键她本人很善良,而这个家庭有陈天华在,谁都想高攀上去还攀不上呢。 蒋阿华心里也喜欢陈亭娟,这男女之间的感情,不用说话,仅凭表情和关心对方的动作,彼此就能感觉出来。 但阿华想到是自己的家境,陈天华现在是今非昔比,有钱有势,自己去求婚,连一件像样的定情物都拿不出来。 表哥吴阿三和林根俩人同时来做媒,他高兴得眼睛吊得更厉害。 蒋阿华同意了。 陈天华半年前早些时候回家过一趟,与母亲及亭娟、幼娟一家人把吴老三、林根和阿华召集过来谈了一次话。 “阿华,只要你承诺这辈子善待我大姐,彩礼、新房等一切,包括婚礼费用均由我来出,新房就在这陈宅东围墙外,边上有空地可重新建一个别院,作为你们的新房。” “平时吃饭等都跟母亲在一起,我经常不在西埠头村,阿华要多代我照顾她老人家。” “放心吧少当家的,我保证这辈子不会欺负亭姐,照顾好家里老人,只是这算不算倒插门啊?”蒋阿华很诚实,他最后问了一句重要的事。 陈天华非常明白,倒插门在乡下农村,对于男方是件并不光彩之事。 往往是因为男方贫穷,兄弟多不得已,相当于男方嫁到女方家。 蒋阿华虽然家境贫困,但他是个男人,有他的自尊心和颜面,他认为自己还不至于落魄到,去当倒插门女婿的窘迫。 “放心吧阿华,我不会让你变成倒插门女婿,被人戳穿脊梁抬不起头来的,这座别院可建成独门独户,婚后只在围墙上开个侧门,可以直通到大宅即可。” “这座别院是我送给你阿华的,条件是你要代我照顾到家里母亲、姐妹等,所以,从道理上来讲,这算是你的财产。” “将来你与大姐生有孩子,一样的是姓蒋,而不姓陈。” 陈天华把这些原则问题讲述清楚,免得蒋阿华心里嗝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尤其生养孩子姓氏归属,这是倒插门的区分标志。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如此优厚条件,蒋阿华打起灯笼满世界找,也绝对找不到。 那就按少当家的主意办,立马建别院,争取在年前建好。 这个别院实际原设计图上就有,地基都打好了的,只要往上垒砌石条,砖木即可。 这次年前回来,别院不但早已建好,而且家俱等一应俱全,按陈天华的意思,不搞什么订婚仪式了,正月初六直接拜堂成亲。 一切都是现成的,请人来办理酒席。 这次陈天华携媳妇儿李淑贞回到西埠头村,计划住十余天,待初六那天大姐亭娟的婚礼办完,初八这天他们才回杭州。 年前还有五天时辰,陈天华不能歇息,他要一直忙到大年三十。 双栖镇的石灰窑场来年的扩大再生产,新场址以及投资总额等要跟董事们,高管们一起商量规划。 李淑贞不愿意跟着他去烦这些琐事,她在家里陪着母亲聊聊天,帮着未来丈夫尽点孝道。 偶尔由幼娟陪着出去逛逛。 薛婉珍对这个儿媳妇非常满意,亲自下厨做早餐,还把压箱底的一对玉镯送给李淑贞。 这对玉镯在李淑贞的首饰盒里,它不算最好最贵的玉器,但是最为珍贵。 因为这是婆婆送给媳妇儿的拜见礼,意义重大。 现在的陈天华今非昔比,尤其是这次带未过门的媳妇儿,一起回家过年,这种面子和排场前所未闻,完全称得上是锦衣还乡。 镇保长范成贵见了他面,现在也是相当客气,他的那点势力跟现在的陈天华比,犹如胳膊与大腿。 石灰窑场办得很成功,他也懒得去多管,反正都交给了胡瑶香在管。 而胡瑶香呢,经过二年磨炼,各方面渐入佳境。 她本身读过几年私塾,加之自己聪明伶俐,在陈天华的薰陶下进步很快。 每次陈天华返回双栖镇来,都要关心一下胡瑶香的进步情况,并抽出一定时间进行辅导。 避开她们之间的年龄,从某种程度上讲,胡瑶香称得上是他的女弟子。 胡瑶香很感激陈天华,这个窑场不但解决了她今后生活的后顾之忧,而且让她的生命呈现了光彩,活得更有意义了。 正因为如此,她认定自己这辈子已经离不开陈天华了,对这个男人有种强烈的依赖,和死心塌地的爱恋。 /64/64592/17735615.html 第235章 西子湖畔小岛 每当陈天华返回双栖镇,她浑身细胞都在激动,就像是远门在外的男人归家来了。 当有机会俩人独处时,她终是有说不完的柔情蜜语,非常珍惜这种难得的机会。 连续二天,陈天华和刘文杰、胡瑶香、吴老三等十几人在会议室讨论扩对方案。 讨论结果,第二个石灰窑场还是建在现有窑场旁边,重新购置土地产权,甚至不少是田地。 主要是管理便捷,还是修建的专用码头可提高它的使用率,不用另开设码头,遭成浪费。 至于建设资本,各股董今年分红全部转为股本金扩充,而多数资金则由丰众银行贷款。 接近傍晚,刘文杰等与会人员都陆续回家去了,陈天华在胡瑶香的陪同下,才有空闲回到隔壁,属于他自己的办公室。 打开门一看,哇…这里面干干净净,非常整洁,可以说是一尘不染。 办公桌上的摆设,跟从前一样,就连里面隔出来的小卧室,被褥床单都是很干净。 显然是有人每天经常来打扫卫生的。 “瑶香姐,难为你了,经常为我打扫办公室。” 不用问,陈天华就知道是谁干的,心里涌上一丝暖意和感激之情。 胡瑶香轻轻关上身后的办公室大门,从后面紧紧拥住陈天华的腰身,略带怨言颤声说道: “我每天都要打扫一边办公室,折叠整理一次床被,盼望着你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可几乎每天望眼欲穿,却不见你的影子。” “哎你也应该理解,我的主要事业将来在杭州,也许最终是上海,不可能经常在双栖镇的。” 陈天华抚摸着她那白皙如玉的手背,柔声道。 办窑场近二年来,胡瑶香的改变与进步让陈天华是刮目相看。 从前,她只是一个带着浓烈风尘气息的妖娆女子,陈天华为了不让她坏了窑场的事,试图用自己的影响力慢慢改造她,没想到即成功了。 现在的胡瑶香完全变成了一位职业女性,不但能看懂各类报表,还能攒写发言稿,总结报告和其它一些公文。 能积极参与企业管理,尤其是财务监督方面,真真切切成了陈天华不可多得的助手。 有文化有理想追求的女性,无形中增加了其魅力,加上她本身的美艳外貌与柔情,让陈天华从厌烦,勉强应付,到现在的慢慢喜欢。 “天华,我只想做你的女人,不在乎什么名份,也不需要公开,只求你能经常回到窑场看我,并且抽出点时间陪陪我就满足了。” 胡瑶香转到前面,双手捧着陈天华的脸颊,妙目看着他说道。 “可你是范成贵的二姨太,这不合适吧。”陈天华也不再拒绝,但还是忌讳。 “放心吧,我今年准备跟他提出离婚,反正他除了三姨太,外面养着不少女人,早就把我忘了,我跟他的夫妻关系名存实亡,我只要这个窑场的股份,其他财产一律都不要。” 胡瑶香不傻,她自然明白陈天华担心什么,忌讳什么,主动提出来,一下子消除了他的戒心。 “嗯,离开他这倒是个好主意,这窑场效益好,你拿到这个股权也就可以了。” 陈天华下意识地说出这么一句,连他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么说你同意了,咯咯…太美妙了。” 胡瑶香听罢欣喜若狂,全身热血沸腾,脸颊朝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用纤长玉手搂住陈天华的脖颈,身躯吊在他的身上,亲吻着他的脸颊,嘴里喃喃道:“天华,你现在就要了我吧,我等不及了。” 陈天华脑袋一片空白,双手却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火热的躯体。 …… 二月下旬。 人们早就从热闹的正月里醒悟过来,开始忙碌起来。 这天早晨,杭州府城的天空中,笼罩着浓烈的雾气。 陈天华开着一艘小游艇,穿梭在浓雾弥漫的西子湖水面上。 清晨,湖面很安静,没有大船、更没有机帆船,只有两两三三的小乌蓬船,和戴着小毡帽的船工,在湖面上穿梭兜揽游客忙碌…… 他触景想到“桃源只在镜湖中,影落清波十里香”的意境,心旷神怡。 转眼间,小游艇慢慢开到了湖边一个小岛。 这座小岛三面临湖,只有一面通道。 岛上绿树成荫,蜿蜓起伏的围墙,和深不可测的庭院。 这座小岛原是由杭州城里一位著名商贾买下后,自己请洋人设计,专业工匠开发建造的私人花园式别墅。 不曾想去年投资失败,弄得血本无归,一瞬间几近破产。 没办法,他只好把多年心爱的花园别墅,连同这座小岛一起卖掉还债。 凑巧的是,丰众银行是他的债权人。 陈天华很喜欢西子湖畔的这座湖边小岛,他主动跟这位富商联系,并没有借机压价,而是以实际估值买下了小岛,并准备从新做些改造装修,使它焕然一新。 这里就是他的结婚新家,准备今年四五月份办事,具体日期李府请人在卜卦,选出一个黄道吉日来,然后对外宣称。 小岛上有在个小码头,可以放置小型游艇。 他把小游艇停好抛下锚,左刚上码头用绳索拴紧,然后才蹬上岛去检查改建工程。 这个小岛买下之后,陈天华按照自己的喜好,亲自绘制平面规划图,与施工队商议进行改建。 在施工队负责人的带引下,他与左刚走在大理石铺陈的小径上。 这小径上还残留些露水,有点湿滑,只得慢些小步走。 小径两旁是新裁的矮矮冬青树,树叶浓绿浓碧,在这春天时节里早已展露生机,变得赏心悦目。 穿过两边的几幢青砖瓦房后,眼前陡然一边光明,进入眼帘的是一片广宽的草坪。 草坪上的小草也是绿芽孢萌,生机勃勃,有点像后世的高尔夫练习场。 再抬眸一瞥,正前方耸立着一幢法式二层半的小洋楼,乳白色的墙面是从新粉刷上去的,朱红色的缠枝大铁门也是刚换的。 洋楼两侧是高大的法式梧桐树。 这个时节的梧桐树,冬天落光了翠叶,现在又有新芽新叶,虬枝光秃着,被薄雾萦绕,似披了件轻纱罗裳,宛如婀娜旖旎的仙子。 /64/64592/17735988.html 第236章 上海南京路 洋楼内原本市是弧线形实木楼梯,桃木地板,改造只是重新涂抹上一陈地板油加以保养。 总至,一切改造得挺不错,正是一分钱一分货呀。 “不错,安排小工把整个小岛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然后到丰众银行总行来找我结算余款。” “好嘞,谢谢陈大掌柜。”施工小老板点头哈腰地谄笑着。 结婚的黄道吉日定了,四月六日这天是星期天,成为陈天华和李淑贞大婚之日。 大婚筹备均有李府在张罗,陈天华确定没这么多的时间去管。 除了丰众银行这边事务,安徽广德的牛头山煤矿的相关手续,都由盛宣怀和李经方他们办妥,只待开业庆典。 由于陈天华的婚礼,一切推后,只能在婚礼之后四月底五月初进行。 由于婚礼接近,陈天华无论再忙,也得抽出时间和李淑贞一起,到上海购置新婚用品。 众所周知,上海南京路是城内最繁华的商业街。 南京路在英租界里,最早人们称它为‘大马路’。 随着金发碧眼的洋人在租界里居住,人数已达数万,大量花园住宅与公寓楼宇在南京路周边兴建起来,店铺林立。 中式建筑大都为二层建筑,外走廊形式,楼下铺面,楼上住人。 而许多当街的欧式建筑都是三层,甚至是四层高,整幢建筑都是敝开式店铺洋行,西洋服饰,首饰百货琳琅满目,还兴起了橱窗模特广告。 街边报亭里摆满了各种杂志刊物,许多是西洋摩登女郎封面。 许多街面、门面上悬挂着各种诱人姿势的美女广告,有洋式睡衣、香皂、香水的广告。 陈天华走近百余年前清末的上海繁华大街,心中无比的惊喜和好奇,就像走进了一个万国博物馆,万花筒式的物品,让他目不暇接。 这里林林总总的洋行,比较著名的有英式怡和、仁记,美商旗昌,法商百司,德商瑞记,以及瑞士华嘉,荷兰好时,意大利安和…… 各国洋行以本国产品为主,例如英商主要经营呢绒,英伦洋布,棉毛织品,睡衣,床上用品。 美商主要有各类肥皂,洋烛,火柴,洋油等。 法商以香皂,香水,香粉等各种花妆品类。 日商以毛巾,草帽,玩具等。 …… 人们涌进街中,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热闹非凡。 他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谈笑风生,不时地停下来在喜欢的店中逛一逛,指指点点,欣赏目不暇接的货物,挑选自己心仪的物品。 吆喝声、装着高大喇叭的留声机里,放的尽是听不太懂的西洋糜糜之音。 如此这般组成了一首吵闹的交响曲,让这条繁华的街道充满活力。 陈天华实在感觉太新奇,免不了东张西望的什么都想看,东摸西触的什么都去摸一下,想体会一下跟后世物品的不同点。 李淑贞“咳咳…”地干嚷二声,拽了拽他的衣角,悄声道: “求你了华之,别东张西望、东摸西触的好不好,商店里许多人在看咱们呐。” “想看就让他们看去呀!我陈天华就是从乡下小地方来的乡巴佬,怎么啦?嘁!”他嗤之以鼻。 拿他没辙,李淑贞也只好随他性子。 不过要说他们是下巴佬还是过了点,瞧他们俩的一身新潮打扮,还有屁股后面跟随的五个彪形大汉,每人拎着大包小包的物品,这派头排场可不是什么小地方出来的呵。 况且,在这个时候,能踏入英租界上的南京路,可不是普通百姓进得来的。 他们来到一家叫‘红玫瑰理发店’,听名字就知是一家专门为女士服务。 李淑贞进去了,她想做一个头发,新潮的大波浪烫,这是西洋女士最新颖时尚的发型。 南京路上的理发店,都是为洋人服务,当然也有为当地人的达官贵人家服务,但主要是针对贵妇小姐,没有男人席位。 清朝人理发叫剃头,极少有店的概念,大都是街头路边摊位。 清朝人理发跟现代人的理发概念很不一样,最是有权有势的男人,他也必须留辫,也就是剃头。 只不过,达官贵人可不在街头巷尾的路边上剃头,他们有专属的剃头师傅,一般叫下人请剃头师傅上门服务。 所以,清朝男人理发是剃光前面大部分头发,只剩小撮编成辫子挂在后脑勺。 最初的头型叫‘金钱鼠尾式’,也就是留很细一撮,使之能穿过铜钱口,样子很猥琐、贼难看! 后来,国人可能觉得这辫子太缺乏阳刚之气,就逐渐将其留得变粗,到了清末,‘鼠尾’变成了‘牛尾’。 黝黑粗辫、前额锃光瓦亮成了清朝国人的标志。 二人到上海采购,逛街加上路途,用了整整二天时间,看见喜欢的就买,东西装满了半舱小火轮,大家都累得够呛,这才回到杭州。 …… 就在陈天华离开吴兴,忙着过年,装修新房准备结婚的那三个月时间里,英方和日方就查理、艾伦等数名英籍人士被谋杀,长兴煤矿被掠夺等事,展开了激烈交锋。 这场官司,先是从清朝衙门开始,一直上升至海牙国际法庭,闹成国与国之间交锋,场面可谓激烈。 由于英方能提供确凿证据,无论是人证还是物证,包括大量照片,最终在海牙公约国成立的海牙国际法庭上,日方彻底败北。 为此,他们不但需要向英方赔理道歉,严惩幕后指使者,还需要巨额赔偿。 日方迫于国际压力,把驻杭州副领事渡边等三人推出来当替罪羊,被海牙国际法庭处以绞刑。 有了海牙国际法庭的判决,清政府如法炮制,把长兴煤矿的产权,从正元实业会社中剥离出来,恢复最初状态,由英方控股。 英方为了表示对陈天华等人的感谢,除了给予物资奖励之外,还报请英王,准备授予他皇家爵士级骑士勋章。 这是全大清国第一人。 同时,准予长兴耀金矿业跟浙江丰众银行深度合作,允许丰众银行以原始股东身份入股,占股30%,并进入董事会。 经董事会讨论,让陈天华出任长兴耀金矿业执行董事,总督办。 实际上,就是把整个长兴耀金矿业交由丰众银行管理。 陈天华将来恐怕得长成三头六臂的怪人才行。 不过,作为后世过来之人,他懂得如何进行科学管理。 当然,这是后话。 /64/64592/17754105.html 第237章 我要活下去 三月底的一天。 上海提蓝桥监狱。 这里是租界公部局监狱,在英租界内属英方管辖。 大清国刑部右侍郎汤进,代表刑部在督办要犯移交。 上海道台亲自带一干衙门差役,在提蓝桥监狱里接受涉及长兴煤山镇案件的所有人犯,共有二十余名。 英方与日方有关在煤山镇查理、艾伦等英籍人士谋杀案已宣告结束,拘留关押在提蓝桥监狱里的涉案罪犯,按国籍及案发地管辖权原则,应移交给清政府刑部,由清廷按律审判。 因此事重大,影响面广,大清国总理衙门特派遣邢部右侍郎汤进前来督办此事。 上海道台则亲自率衙役到提监桥监狱接受人犯,促见事件的重视成度。 汤进当然明白所有里面的弯弯绕绕,朝廷搞得是面子工程,是为了讨好英方,也是为了示威日方。 搞到最后,自己只不过是充当一把屠刀而已,替英方擦屁股,替圣上分扰。 “金天龙…”汤进大吼一声。 对照名册,汤进看向对面的英方移交代表、参赞伊恩。 伊恩不太能听懂汉语,但金天龙这三个字他太熟悉了,不用翻译,他一挥手,两个英军警卫夹着金天龙走了出来,将他交给大清差役。 金天龙两腿刚拿掉了夹板,那个军医大夫医术挺好,骨头也接得不错,现在基本可以慢慢行走。 但他还是被二名高大强壮、浑身黄毛的英军警卫夹着出来。 他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伊恩,眼睛里透露出无穷的怨恨。 三个月前在吴兴北郊庄园,他和大少爷都答应放他走的,现在他很配合地交待一切,包括所有物证。 不仅如此,他还很配合的频频出现在新闻媒体,法庭前,帮着英方揭露日方阴谋计划。 现在,把他利用完了却没有兑现诺言,将他交给大清朝廷,这就等于宣判了他的死刑。 伊恩扭头看向一边,不与理睬。 都是在老板下边做事的人,对于金天龙心中的感受,伊恩不可能不知道。 但这是他能左右得了的吗? 也就一个小时功夫,二十几个名案犯,已如数交出。 汤进押着这些人犯进入囚车,到了租界外,那里有一队百余人清军负责押解,队伍徐徐向刑部设在上海县的监狱方向走去。 这个案子根本就不需再审个什么,也就是秋后砍头即可。 现在,将这些人丢进死牢之中,到了秋后问斩了事。 …… 上海县的刑部大牢里,阴沉沉永不见天日,燃烧的火把照着人影幢幢,犹如鬼影。 不时会有犯人的鬼哭狼嚎之声传来。 金天龙被关进刑部死牢之后,扔进了一间单独的监舍,除了第一天有饭,之后没有人再给他送饭送水,也不提审,一连数天,没有一个人过来理会他。 他似乎是被遗忘了。 这很不正常。 躺在监舍里的茅草之上,金天龙心中有着无尽的恨意。 他恨拱宸桥东洋人,这么几年,自己一直唯他们马首是瞻,尽心尽力为他们做事,为他们承受了许多酷刑苦楚。 可到头来东洋人还是无情抛弃了自己,并且最终杀了自己的家人,还派忍者来杀人灭口。 他恨英方,恨他们过河拆桥,利用完了他,就像死狗似的一脚把将他踢开。 他恨这里的狱卒,恨这个世道。 他唯一就是不恨自己。 他的心中,现在除了恨和复仇,再也不能容纳下任何别的东西。 他已经连续五天没有进食喝水了。 要不是这个地下死牢阴森潮湿,墙壁上渗了一些水珠出来,他已经撑不到这个时候了。 人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我要活下去,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饿死在这里!”他在心里呐喊着。 茅草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金天龙睁开无神的眼睛,看着身旁黑乎乎的动物,那是一只死牢里的大老鼠,正鬼头鬼脑地打量着他。 这只大老鼠竟然一点也不惧怕,似乎正在等着他死去,然后可以饱餐一顿他的尸体。 死牢里的老鼠竟是如此的肥硕,也不知吃了多少人肉,喝了多少人血。 “我要活下去…” 金天龙咬着牙,一字一顿地不断重复着。 看着这只大老鼠,也不知是那里来的力气,他猛地一探手,将这只大鼠捉在了手中。 老鼠吱吱地叫着,脑袋乱摆,四脚蹬弹,想要逃出他的掌握。 金天龙口中疯狂地喊道:“我要活下去!” 只见他两手抓着老鼠,送到嘴边,眼睛一闭,张开牙齿对着老鼠的颈部,狠狠地咬了下去。 吱的一声,那老鼠没了动静。 此刻的金天龙犹如一只疯狂的野兽,他张开嘴巴啃食着老鼠的血肉,吃得满嘴冒血。 一会儿,他连皮带毛,竟然将这只老鼠吃得精光。 开了头就得继续,他的运气不错,死牢里不时有硕大的老鼠出没,加上他体力恢复了些,又会扑腾功夫,就算老鼠再狡猾,十之七八没逃出他的手掌心。 大狱之中不见天日,只依靠着几个用来喘气呼吸的小圆孔,从那里可以透进一丝光线。 凭着光线的明暗变化,金天龙计算着天数,用指甲在墙上划竖记数,前后应该挨过去十二天了。 靠着食老鼠肉和吸老鼠血,他居然顽强地活了下来,而且一天比一天有劲。 他可能尚不清楚,动物的新鲜血液里,本身就含有许多微量元素和盐份。 …… 进入死牢的第十五天,从喘气孔透进来的光线,几乎弱得没有了,外面应该是夜幕降临。 这时,监舍的大门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 大门被打开了,两个狱卒走了进来。 “老大哥,为什么这抬死人的活,每次都轮到咱们两人干啊!真是诲气!”一个声音说道。 “少说两句吧,谁叫咱两人没有啥依靠呢,这些个活儿我们不干,谁干?” “这道也是…唉老大哥,这死牢里面的家伙得罪谁了?监狱长还特别吩咐,这都半个月了,尸体只怕都臭了呀?!” “管他是谁,我们管那么多干什么?抬出去扔到乱葬岗埋了,就完事。” 两个狱卒相互嘟囔着走了进来。 /64/64592/17754289.html 第238章 婚礼 瞧了瞧金天龙满脸胡子拉碴,血肉模糊脏兮兮样子,刚弯腰,就闻得一股腥臭味。 “嗯…怕真的腐臭了。”一个年轻的正准备抬金天龙到单架上,就缩手了。 “真笨,戴上手套,干这活又不是第一次,快点。”年长点的狱卒嚷嚷道。 这个人关进牢里半个月,没有送过一滴水,更没有送进来过一粒饭,早就死得透透得了,不小心一碰扯就会是掉下一块腐肉。 两人急忙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把‘尸体’弄上单架,一前一后地抬出监狱后门,往不远处的乱葬岗走去。 天还没完全黑下来,有点很微弱的光线,两个狱卒把单架搁在乱葬岗上,就在一块空地上用铁铲开挖起来。 挖前挖着,那个年长的狱卒,只觉得身后黑影一闪,“嘭…”的一声闷响,后脑勺被硬器砸中,轰隆隆就失去了知觉。 那个年轻的狱卒正挖得起劲,就听得边上有啥动静,正停下来准备扭身望去,就见老大哥同伴卟的一头坠进挖得一半的坑里。 “哎…老大哥…”话说到一半就被吓得退了回去。 他瞥见那具‘尸体’提着老大哥那柄腰刀,正立在坑边上,狰狞地盯着他。 “你…你是人还是鬼…啊…”惨叫声刚从喉咙口发出,便戛然而止。 只见寒光一闪,“卟嗵…”一声,那颗年轻狱卒的头颅,被硬生生砍落下来,骨碌碌滚入土坑里。 那个无头躯体双膝跪下,脖颈处宛如消防栓开裂,卟嗤卟嗤往外喷涌鲜血,却倔犟的不倒下。 金天龙在其背上用手轻轻碰上一碰,无头躯体便扑入土坑中。 在幽黑的夜幕之下,乱葬岗上静悄悄的空无一人,连条专吃腐尸的野狗都没有。 连杀二人,金天龙肾上腺素分泌过多,身躯瘫躺在一片凌乱之中直喘粗气,冰冷的眼睛望着墨黑天空,心里暗自庆喜。 没有想到,敌人的一次静悄悄的死牢谋杀,却成就了自己逃命机会。 从某个程度上来说,金天龙认为自己运气不错,命不该绝。 这时,天下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躺在地上的他,倾刻间浑身沾满了泥团。 但这又有什么呢? 在大狱中躺了半个月,比起那里,这里鲜活的气息让他无比畅意。 腿还隐隐有点痛,伤筋动骨一百天,自己勉强可以走路,但绝对不能剧烈跑动。 金天龙翻了一个身,在乱泥之中用刀撑着站立起来,慢慢地向前走去。 要到那里去,他有自己的目标。 在狱中,他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前半辈子,他为钱财活着,这后半辈子,他只为复仇活着。 他要将那些不讲信用,不顾江湖道义的贵人们,一个个打倒在地,然后狠狠地,将他们踩在污垢之中。 …… 四月六日,是陈天华和李淑贞大婚的日子。 这婚庆轰动了半个杭州府城。 尤其是从西子湖南岸的按擦使官邸,到西子湖畔的东岸湖心小岛之间,也就五里路不到点,这一路上人头攒动,路边和树枝头都挂满了五彩缤纷的彩带和彩球,一派欢乐景象。 他所辖的丰众银行各分行,双栖镇的亲朋好友们都纷纷赶来祝贺。 来宾绝不多数都是坐船来的,湖心小岛的游艇码头搁不下,大小船就放肆占上湖面大片。 对于这对年轻男女的大婚,有着许多传奇色彩,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在丰众银行了解他们情史的众人眼中,这对年轻人,虽是新派,却是互帮互学,互敬互爱的楷模。 举办如此盛大的结婚典礼,也正是陈天华挺直腰杆,高调地向世人展示,与他身份相符的实力之时。 妥妥的青年企业家。 当然,李存智家族也是荣登豪族门阀的大好时机,除了军职兵权,女婿手里掌握着银行,煤矿等实体。 在清末这个时代,军职兵权加上有钱,那绝对就是豪门大族。 试问,这样的结合,在清末谁能撼动得了? 参加婚礼的人士,排都排不下,除了李府的同僚官员,属下等,当然大都是亲戚。 这里除了李氏族属,还有陈氏亲戚。 陈天华这边母亲和亭娟卫娟,加上陈家和薛家亲戚,还有企业代表,刘文杰,范成贵等都来参加。 人数加起来足有五十余人,三条机帆船加小艇开着过来的。 母亲到了湖心小岛,李存智携白素灵专程从官邸过来拜望,白素灵还留下陪亲家母聊了几个小时。 这种礼遇也是因为陈天华的缘故,算是相当尊重和高级别了。 丰众银行各分行分理处都派出了代表,加上杭州总部的,加起来也是四十几个。 女方李淑贞这边当然是安徽老家,李氏一脉。 李氏族长李经方,率上海这边的亲朋好友提前一天到达。 这也是李氏家族的一次团聚。 对于这位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无论是官吏还是商贾,就是普通人家,纷纷给予最大面子,自然不会吝啬礼物和礼金。 那些礼物堆积如山,礼金也是用簸箕装了好几个,让丰众银行专门支援来记帐等十几个职员,忙的头上都快要冒烟。 英方驻上海总领事馆派出副总领事,杭州领事馆领事亲自到场送礼祝贺,并授予皇家爵士勋位,和骑士勋章。 这既是个荣誉,也是个开门石,陈天华很乐意接受,他明白,今后跟洋人打交道,需要这份头衔。 远在上海的盛宣怀,亲自陪同英国副总领事前来授勋,并参加结婚典礼。 申报馆席裕福,许家等,以及刚从新加坡返国的许云媛都来了。 许云媛是过了大年三十,正月间就亲自护送艾伦的骨灰和遗物到新加坡,交给他的父母亲。 也是对她前面短暂的婚姻做个了结。 陈宗玉当然不会缺席,他携一大家子人都来了。 蔡鹤卿、黄仲玉夫妇特意从上海赶来,参加婚礼,而陈琪美、刘玉芳二人远在日本,就无法过来,但早早寄来了热情洋溢的贺信。 浙江巡抚,杭州知府等都派家里大公子出席,就连湖广总督兼理两江总督的张之洞都派出师爷,送上一份很重的贺礼前来参加。 总之,各界都非常的给面子。 /64/64592/17759722.html 第239章 张香帅邀请之谜 为了这场盛大的婚礼,李府请了杭州城楼外楼的名厨前来帮忙,还请乐女舞姫来府中助兴。 湖心岛和李府住不下,陈天华包下了一个高端客栈,为参加典礼的来宾们售。 今日的主婚宴,全部集中在湖心岛,摆下九十九桌,前常前厅那是贵宾,其它的在草坪上。 初夏天气,室外气温各方面合适,就连结婚典礼都在绿荫荫草坪上布置的,显得宽敝大气。 婚礼进行了前后三天,也就是四月五、六、七三天,四月六日为婚礼举行典礼。 从四月七日开始,您英方领事官员,盛宣怀等人都先行告别离开,他们都是公务在身。 下午至八日这一天,大批参加婚礼的来宾,亲朋好友们都已散去。 要说留在湖心小岛的,也就是陈天华的母亲,姐妹俩,当然还有阿华。 送走来宾和亲友,陈天华累得够呛,晚餐之后准备让家中仆人放水泡澡,放松一下,结果被孙勇叫住了,“三姑爷,大人有请,在东苑。” 他从官邸码头开了快艇过来的。 听得岳丈找他有事相商,而且在东苑书房里,这事看来非同小可,陈天华二话不说,跳上快艇跟着孙勇去了。 从湖心小岛到官邸,相当于穿越整个西子湖,快艇也就五分钟光景就到了。 当陈天华进入东苑书房,里面除了李存智,还有李经方,俩人神色严肃地在探讨问题。 大叔李经方上海这边亲戚都住在官邸,好象他们还没走。 陈天华进去逐一行礼之后,便坐了下来。 “华之啊,张香帅师爷今天临别时,交有一封书信给我转交与你,我帮你打开瞧了眼,居然是总督大人亲笔。” 说着,把一个牛皮信封递了过来。 “张香帅的亲笔信,给我的?”陈天华一边接过牛皮信封,一边惊愕地疑惑道。 张香帅就是张之洞,这是他的别号,就跟李鸿章的别称为中堂一样,也是昵称。 他可是当今大清国一等公爵,太子太保,一品衔的湖广总督大人。 去年底,两江总督刘坤一逝世之后,他以湖广总督之职又监理两江总督,目前是南方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张之洞堪称晚清国柱,李鸿章去世之后,他是名符其实的汉人大首领,目前仅存的洋务派大人物。 他跟李鸿章有许多相同之处,办洋务,建新军,搞铁路矿产,办学堂,建水师等。 但他跟李鸿章死心塌为清朝卖命不同,得势之后他长期远离北京清朝中枢,主政南方。 他做过两广,两江,湖广总督,其中湖广任期最长,他把湖广弄成了自己的独立王国。 “你先看信,看完了再议。”李存智说道。 其实,他也感到非常诧异。 平时里他跟张之洞从不往来,浙江长期属于闽浙总督管辖,政务上也没交集。 关键是,李中堂在世时跟张之洞之间多有勾心斗角,两人关系并不和谐。 一个在朝中任直隶总监兼北洋大臣,另一个则封居南方,为南洋通商大臣。 这次陈天华跟李淑贞大婚,张之洞居然派出军师,携带一份厚礼参加婚礼,实属罕见。 这封临别时的亲笔信,内容很简短。 开头是听闻陈天华至力于发展民族工业,办银行建煤矿,年轻有为乃国之栋梁之材,他心慰之余就想近期见陈天华于江宁府。 看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岳父大人,大叔,小婿认为他是为了牛头山煤矿的开采而来。”陈天华看完信,开口道。 两江总督辖制江苏省,江西省,安徽省,还有一个上海,而牛头山煤矿就在安徽境内。 “开始老夫也是这种认为,跟你大叔商议之后,看来问题没那么简单,等下还是听你大叔给你分析吧。”李存智说道。 “侄婿啊,你们对张之洞并不了解,但我的父亲李中堂对他了如指掌,而盛宣怀大人这二年跟他在矿产铁厂上多有交集,对他也有不少认知。” “这封邀请信函恐怕跟他的个人野心,也就是割据江南诸省,跟东洋人合作有很大关系。” 李经方接过李存智话题,对陈天华说道。 “此话咋讲?大叔!”陈天华听了大吃一惊,这些事实真相他在后世了解不多,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张之洞作为国之柱石,他跟日本关系密切,对日方态度从最初的轻日、仇日,到后来的依赖日,现在我父亲逝世后的二年中,他与日方关系进入了密月期。” 李经方喝了口茶,就跟陈天华慢慢讲述不会外界所认知的事态。 甲午战争之前,张之洞跟许多华夏人一样,有很深的轻日情绪,这可从明朝开始追忆。 在跟大清国的邻邦上,清政府认为倭国弱小,资源匮乏,经不起什么风浪。 而北熊俄国强大,地大物博,国力强盛,非常野蛮。 所以大清国割让琉球群岛以贿赂东洋人,邀日抗俄。 可没想到,倭国是只中山狼,他的野心岂是琉球一隅? 在全面接受并占领琉球之后,倭国得寸进尺,他的狼爪子伸向了朝鲜、东北。 完全的引狼入室,东北变成了日俄争夺的一块肥肉。 随着中日关系恶化,张之洞轻日,加之仇日情绪更甚,这表现在他在开战前夕,上奏折坚决支持对日开战。 甲午大清战败,而且是一败涂地,这沉重击碎了张之洞搞洋务就能富国强民的梦想。 在马关条约签署之后,他痛感大清朝腐败无能,国体积弱,己经萌发了光靠洋务不能再救大清国的心理。 这种心理随着近几年国内外形势改变,竟然转变成联日割据江南! 听了这番言论,陈天华难以置信。 张之洞可是被后世历史学家们公认的清末能臣,良臣,清官。 但仔细想想也是,清官良臣并不代表他没有野心。 陈天华从后世史书中了解到,自明治维新之后,日本制定了灭亡华夏中国的‘大陆政策’,计划是先战据东三省,在关内分割成若干个地区,搞独立王国。 所以,自甲午战争之后,东洋人在大清国积极寻求合作者,代理人。 而南方各省督抚都是日方的拉拢对象,最好是搞独立割据。 /64/64592/17760023.html 第240章 一段鲜为人知的事 为此,日方积极支持大清国内反清势力,无论在资金,场地,人才培训等不遗余力。 关于这点历史陈天华是清楚的。 辛亥革命前夕,许多辛亥革命先驱、领导人成立的什么光复会,同盟会等的总部,开始恰恰都设在日本。 每每被大清政府国内通缉的要犯,东渡日本成了他们唯一的避风港。 后期的许多民国乱战中的军阀,无论是皖系、直系,还是奉系,他们后台支持者实际都是日方。 也就是说,无论谁在台上执政,最终日方是胜利者。 这是他们的对华策略,作壁上观,坐山观虎斗,谁赢了谁就是他们的最终代理者。 不曾想,几十年下来,这些民国军阀太不争气,斗来打去的没有一个胜者,还被南方军来个二次北伐,搞了个大一统,最后就连东北都易帜了。 最终,在军国主义掌控下的日本,他们只好自己赤膊上阵,发动侵华战争,从局部到全面。 李经方接着陈述说,近几年来,日方的宣传机构为了麻痹大清国内爱国人士,转移国际斗争矛盾,消弱反日情绪,他们大肆宣传所谓对华亲善。 日方宣传中日同文同种,五百年前就是同族人,他们还鼓吹中日甲午战争原本是场误会,中日今后要友好合作云云。 李经方说,早在1897年,日本陆军参谋长川上操六率考察团赴大清国南方游历观光,其主要目的就是伺机拜访湖广总督张之洞。 期间,张之洞跟川上操六试探性地提了二个问题,一是湖北派送200人次赴日留学,二是请日方派出军事顾问来鄂帮助训练新军,也就是后来的自强军。 没想到,这二个问题很快得到了日方大力支持。 在以后的一年间,日本陆续接纳了二百余名,由湖广总督府选派的各类留学生。 同时,日军方派出了一个军事顾问团,帮助训练自强军。 除此之外,日方还自告奋勇地派出兵器专家,帮忙汉阳枪炮厂(汉阳兵工厂)进行技术改造。 这些高效举措,是张之洞对日态度转变的开始。 李经方强调说,张之洞的态度完全转变,应该是从义和团运动,八国联军入侵北京那时开始的。 光绪二十六年,八国联军侵华,北方一片混乱,南方几个督抚都接到了慈禧太后勤王的诏书。 时任两广总督李鸿章,湖广总督张之洞,两江总督刘坤一等人一盘算,就算出兵也打不过。 与其引发全国大乱导致政权崩塌,不如安定南方,保存实力。 就这样,他们和各列强签署了“东南互保”协定。 李鸿章和张之洞就分别被列强们,拟定为大清朝覆灭之后新政府的候选人,合作对象。 于是乎,以英方为首,联合美、法等国,他们力荐李鸿章出面,在上海成立新政府。 据说,当时英首相亲自从伦敦发来电报,表示全力支持李鸿章。 而日方则竭力支持张之洞在湖北成立新政府,至少搞湖广独立。 “从支持力量而言,老爷子这边的支持实力和呼声,明显高于张之洞,国际上有英美法,还有俄国都明显支持,德国也是倾向于老爷子。” “国内许多朝中大臣们都纷纷拥护老爷子,各地督军都秘密电报或密信送达上海,甚至于有的亲自登门拜访劝说,当时我亲自主抓这件事。”说起此事,李经方是两眼发光,精神抖擞。 “那为什么后面腰折、半途而废了呢?”陈天华忍不住询问一句。 “唉…这事可惜了。”李经方一声叹息,脸容变得非常的沮丧,毕竟花费半年心血付之东流。 “最后是老爷子可以觉得,这样国家马上四分五裂,他深感不安,另外,慈禧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忍心最后放弃,最终,他的忠君报国思想占据主动。” “有一天老爷子命令我,停止一切接待,销毁一切电报、密函密信,准备上京。” “我心里虽有不甘,但父命不可违,还是做了销毁一切证据。最后老爷子力排众议,带着我冒着危险上京,最终在八大胡同找到名妓赛金花,请她出面斡旋讲和。” “赛金花是谁?怎么会是她出面调停?”陈天华惊愕了。 后世史书上说,始终是李鸿章出面调停讲和的呀,怎扯上一个八大胡同里的名妓赛金花,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李经方一愣,接着说道: “这有一段鲜为人知的事,老爷子执意不另立政府,赔款停战的意向,最终说服了英美法俄德等国,日本国独家支持张之洞改换门庭的想法,也只好无疾而终。” “但德国提出了一个额外要求,就是停战必须先处死慈禧本人,因为先前义和团在京城里,杀死了德国驻大清国公使等一干人,公使则代表德意志帝国皇室,而慈禧是这次义和团运动的始作俑者。” “而此事非常棘手,这位公使又是德意志帝国的皇室成员,是位伯爵,只有一个人可出面斡旋,她就是名妓赛金花。” 李经方见陈天华惊讶万分的表情,知道他年轻阅历不深,有些内幕当然是无法知晓,就停顿下来喝了口茶,转而讲述赛金花其人其事。 赛金花原名傅彩云,安徽人士,因家境贫寒,十三岁那年,她被卖到苏州‘花船’上为妓。 光绪十三年,前科状元洪钧回乡,对年轻貌美的彩云一见倾心,不顾家族反对执意纳其为妾,成为三姨太,那年傅彩云十五岁。 第二年,也就是光绪十四年开始的七年间,洪钧奉旨先后出使俄国,奥匈帝国,德意志帝国,荷兰四国公使。 洪钧原配夫人畏惧西洋异俗,遂借诰命夫人头衔服饰给了傅彩云,因此,她以公使夫人名义,随洪钧出使四国。 出使期间,她在柏林居住数年,到过圣彼得堡、日内瓦等地,她美若天仙,聪慧灵活,很快掌握了英语、德语,逐周旋于欧洲上流社会。 在柏林,她受到过德皇威廉二世和皇后接见。 /64/64592/17764484.html 第241章 别做白日梦 后来傅彩云很能讨得皇后维多利亚的喜欢,她跟皇后关系变得密切,可经常自由出入于皇宫,参加宫廷舞会等。 在此期间,她结识了皇宫近侍,年轻英俊的贵族子弟瓦德西。 瓦德西对这位东方美人也是一见倾心,俩人很快发展成秘密情人关系。 后来,傅彩云随洪钧回国定居北京,她与瓦德西不得不分开。 不久,洪钧病逝,傅彩云认定自己不能为洪家所接受,自愿净身离开洪家,逐改名赛金花,在北京八大胡同做起了头牌花魁。 这次八国联军入侵北京,阴差阳错,联军统帅竟然是德国将军瓦德西。 旧情人久别重逢,自然是如漆似胶。 这次李鸿章亲临八大胡同,出巨资请赛金花从中斡旋,条件就是德国皇室放弃处死慈禧要求,收回成命。 赁借赛金花跟瓦德西私情,和她跟维多利亚皇后的交情,这次斡旋最终成功。 就这样,八国联军攻占北京,由于李鸿章的放弃自立,和出面全力调停,最终八国联军停战,北京紫金城成功迎还慈禧和光绪入京。 大清这条破船还在继续航行。 刘坤一死后,张之洞以湖广总督身份署理了两江总督,江南几省全在张的权势之下,因此,东洋人更加看好,极力拉拢。 去年八月,张之洞希望考察东洋岛国的统治制度和管理机制,特别是警务治安系统等,日方高层表示大力支持。 为此,张之洞派出六十余人的文武官员考察总团,内部又分成若干个考察小团,远赴东洋岛国。 日方隆重接待,待若上宾。 考察团考察日方警务,他们就讲解警务治安管理对政府统治的好处与优势。 考察教育,日方把明治维新以来的教育方法,心得,以及岛国高速发展,完全归功于普及新式教育,鼓励张之洞进行新式教育的普及。 考察军工军事,日方提倡军国主义教育方式,并让他们参观新式军舰和各种武器装备,军队训练等。 总之,日方在接待方面可谓是非常认真,尽心尽力地介绍。 所以,考察团返回国内之后,大为赞美,张之洞对日方好感倍增,全面亲善。 现在日俄在东北剑拔弩张,战争一触即发,张之洞奏请朝廷,除了军事上保持中立之外,在其它后勤保障,人畜民工上面提供便捷。 在客观上,这为后期日俄战争以日方胜利,提供了相当帮助。 在陈天华看来,这叫驱虎迎狼。 虽然日方口口声声说不占领大清国土,属于共同开发,但二十几年之后的‘九一八’,‘七七事变’,就很能说明东洋人就是一匹中山狼。 其狼子野心隐藏很深,他比其他列强更加狡猾,更加凶残,更加可恶。 还有,汉阳冶萍铁厂,时为亚洲最大铁厂,配有专用铁矿和煤矿。 为了讨好日方,张之洞把多年合作的汇丰银行排挤出列,让正金银行取得了汉阳冶萍铁厂的独家借贷结算专权。 张之洞死后,日方原形毕露,将冶萍铁厂收入囊中。 从李经方的大量描述细则,加上后世的史料记忆,陈天华认为历史人物张之洞,有他一定的历史局限性。 他应该是一个新旧思想交替的封建官僚,骨子里还是那套争霸称雄的枭雄思想。 他的家国情怀跟后世所讲的民族复兴,国家民族感情还是有所不同。 当然,处在弱国中,尤其在列强夹缝中生存的张之洞,他的内心里未必就认同东洋人是只好鸟。 像他如此精明的大官僚,他不会看不穿东洋岛国高层的贪婪成性。 只是,他可能想玩一手以夷制夷,借力打力的把戏,待自己强大起来,再脱离不迟。 而且他长期在湖广,两江一带的封疆大吏,在这些地方说一不二的威望,都使他从大清臣子向江南土皇帝转变。 接受西洋教育和科技,并不代表他没有帝王思想,在他们这辈人眼里,争霸天下的帝王思想是根深蒂固的。 想一想,后期袁世凯辛亥革命成功,成了大总统,他突发其想,还是想做回皇帝。 这个窃国大盗的袁大总统,最终遗臭万年。 张之洞还远没有走到这一步,紫金城里的当权者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何尚没有发现他的野心? 不久,一纸圣旨,调他入京任军机大臣,明表上是入相位,那是风光无限,实质明升暗降,把他囚笼在京城里,借机消除他的根基而已。 等到他伺机反击之时,却一病不起。 他没有想象中的长寿,使得他的枭雄计划腰折了。 听得李经方把张之洞前世今生的剖析讲解,结合自己对这段历史的了解,陈天华认为现在应找时机揭露东洋岛国的阴谋,让张之洞及国人觉醒,不能被他们那套伪善的假象所蒙蔽,做白日梦。 “那现在这种状态,岳父大人,大叔,你们看小婿应如何办?对张香帅的邀请,是去还是不去?”慎重考虑,也是礼节需要,陈天华低调请示。 “哎…香帅诚邀,那有不去之理,况且他现在可是江南汉人之首领,大清重臣,能博得他的赏识这可是莫大的荣誉,别人花多少银子都求不来,你要去还得隆重出使。”李存智先开了口。 “你岳父说得没错,张之洞可是江南第一号大人物,不去就是剥他脸面,那就等于得罪他了,这还得了?去还是要去的,刚才说这些是提醒你加以注意,这后面会不会有东洋人的影子?” 李经方毕竟思维更宽些,他想到了东洋人,陈天华不由得点头称是,“多谢大叔点拨,小婿记在心里,到时自妥善处理。” “……” 三人又聊了一会,陈天华便先告辞回湖心岛。 对于张之洞的盛邀,陈天华认为既然得去,那宜早不宜迟。 初八那天晚上从岳父官邸返回之后,当晚,陈天华就把这事告诉妻子李淑贞。 “夫君,才拜堂成亲没几天就又要离开,倩儿舍不得你走,推迟几天不行吗?” 李淑贞伸出白嫩玉手勾住陈天华脖颈,妙目含春地撒起了娇。 /64/64592/17764823.html 第242章 出访两江总督府 按理说他们俩自一年多前打破禁锢,做起了亚当与夏娃的旧梦,早就没了新婚燕尔之说。 但滋味感觉不同,那是偷偷摸摸并不畅快。 现在,他们终于能名正言顺,正大光明地睡在一张床塌上颠鸾倒凤,毫无顾忌地在爱河里畅游,李淑贞当然有些舍不得。 有道是少年夫妻老来伴。 李淑贞跟陈天华一样,今年二十一岁,正值青春年华,她跟所有女人一样,需要爱人的陪伴与爱抚。 她虽为新派女士,但她跟刘玉芳等人不同,她并没有什么远大抱负与政治理想。 尤其是决心跟陈天华厮守终身之后,她放弃出国留学念头,现在就只想相夫教子。 陈天华当然不是那种儿女情长之徒,他有远大抱负,明白该割舍的还得割舍。 “我也舍不得啊倩儿,可张香帅乃当朝重臣,湖广、两江总督,手握生杀予夺大权,咱可得罪不起,岳父与大叔都要求我好生赴约。” 陈天华当然得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嘴脸来,还巧妙地搬出李存智与李经方来弹压。 “那好吧,我是管不住你的。”李淑贞脸贴着他的前胸,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计划在初十二那天出发。” “那婆婆刚来杭州没几天,你这一走恐怕…”李淑贞想到婆婆和大姑小姑都在这里,因为陈天华在杭州,倘若他离开,她们能习惯吗? “放心吧,这事我会提前一天跟母亲禀白,让她们在初十二那天,先离杭返绍回西埠头村去,她老人家深明大义,自然会理解的。” 陈天华自然想到了这步。 他不在这里,母亲很敏感固执,她会感到不自在的。 让她老人家先回西埠头村,反正有快艇,来去也就二个小时,今后想来可随时过来。 “嗯,也只好这样,不过还有四个夜晚,你得好好陪着我,不能偷懒呵…嘻嘻…”李淑贞忽然脸色变得绯红,纤指点点他的脑门,桃花眼里闪烁着媚色。 “那里当然,岂敢怠慢了倩儿。”陈天华见说服了妻子,心里自然高兴,嘴上连忙讨好。 “那你还在等什么,抓紧啊?!” “遵命夫人。” 陈天华抬起上身,一口气吹没了红蜡烛。 接下来新房里春光乍泄,不时传出嘻闹声…粗喘声… 两名贴身丫鬟知趣地躲得远远的。 …… 旧历四月初十二。 陈天华与李淑贞夫妻俩,一大早先是送走了母亲和姐妹们,直到阿华开的快艇没了踪影,俩人才回到洋楼里。 这几天里,他白天都到丰众银行上班,主要是跟总行副总们,各分行长交待他离开这些日子的相关事宜。 好在李淑贞就是总行办公室主事,机要或重点事宜跟她交待即可。 岳丈和岳母在昨晚就已经告别过了,接下来是事不宜迟,陈天华跟新婚妻子李淑贞吻别,登船启程。 他这次上江宁府,派头排场可是不小。 岳丈御用的进口小火轮,挂浙江新军旗帜。 他的贴身侍卫左刚,这次李存智不放心,又给他配了五名亲卫,除了新兵宋小牛,其余都是身怀武功的职业保镖。 至于宋小牛,那是陈天华亲自点名要来的。 上次从煤山镇得胜回朝,宋小牛就跟随了过来,陈天华把他放入新兵训练营集训。 宋小牛今年二十二岁,身强力壮,在新兵营里进步很快,又是左刚同乡,陈天华这次出行,意外要了宋小牛同去。 这里面有个陈天华亲自培养的意图在其中。 上次在煤山镇偶遇,结果宋小牛无意中给他带了一份消息,那就是申报馆访事男女被保安队拘捕一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就是因为这件事,改变了陈天华的后面的行程计划,即犹如一把密钥,打开了耀金矿业这把锁。 最终结果,让陈天华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大场面。 陈天华感激宋小牛,决心像左刚一样亲自带出去励炼。 他们开上小火轮出发了。 五个正式侍卫加上新兵宋小牛共六人,他们环绕在陈天华左右前后,一个个都是刀枪娴熟的军中汉子,彪悍之气霸泄在外。 他们全副武装,长短枪,匕首腰刀,都算是真正的军中劲卒。 人逢喜事精神爽,陈天华一身绸缎春夏常服,活脱脱一副官家公子爷装束,威风八面。 在小火轮上,他带上了上次在牛头山上缴获的高倍望远镜,手电筒和照相机。 当时一共有二套,另一套他按需分配。 将高倍望远镜赠给岳丈李存智,将手电筒赠给孙勇,又将照相机给了妻子李淑贞。 宋小牛第一次跟随大少爷乘小火轮离开杭州府城,听说是去江苏江宁府,既紧张又高兴,兴奋得一休没睡。 这会他瞧着大少爷身上的一切装束,傻傻的满脸羡慕和高兴。 陈天华低头瞅了瞅自己行头,再看这出行派头,也颇为满意。 从西埠头村借尸还魂开始算起,整整三年过去了,没白耗费自己难得的光阴,厮混的也算像模像样。 人生筹划的稚形,已基本成型。 现在是掌控若干个大企业,总资产数千万上亿两白银的青年企业家。 他自己身价,初步估算也是有五百万两白银。 能攀上这个高峰,就算是达官贵富家庭背景,又很勤奋的商人,得经过数十年光景才能达到。 像他白手起家,前后也就三年。 奇迹啊。 这让他感觉着有点飘飘然起来。 时运或是说运气,是个很玄的玩意儿,但他把握得还算不算,说明老天爷并没亏欠他,更没把他给遗忘了。 几年光阴,却恍若隔世一般。 从杭州到南京的路程约为五百五十余里,水路是先走京杭大运河,经过湖州,嘉兴,苏州,常州,镇江。 再从镇江转入长江航道,即可到达江宁府。 陈天华他们的小火轮从杭州西出口水道出城,转入京杭大运河,前往江宁府。 西出口水道,相当于水道的杭州西城门,那里专设有一个运河西码头,码头上有检查站,新军一个排把守。 /64/64592/17765122.html 第243章 江宁府 一个守码头的新军排长,见到新军主帅的小火轮,风驰电掣般的往码头前的水道冲来,吓得一逼。 他搞不清楚里面坐着的究竟是谁,连忙高呼,“全体站正…敬礼…” 兵士们慌忙“啪…”一下站立锤胸,挺身抬头行军手礼。 “突突突…突突突…” 小火轮的马达高速转动,犹如马克沁机关枪射击似的。 插着军旗的小火轮,从码头前水道急速而过,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 矢锋般突前所劈开的水浪,层层叠叠向两边展开,猛地拍打河岸,激起千层浪花,溅得兵士们的裤脚湿漉漉的。 码头上的士兵们没有报怨,只有敬重和羡慕。 船舱里的陈天华,站立着看向前方,那是威风凛凛,目不斜视。 他还记得在家门口的弥陀寺坐轮船到杭州,遇见迅哥儿那次,挤得一逼,狼狈不堪。 他发誓自己要买条船,没想到很快就实现了。 小火轮,当初只能仰望,如今自己却已经脱胎换骨。 正是人生如梦,世事难料! 一路上,陈天华尽是感概。 出了西码头,小火轮上道大运河,直向西北方位,目标先是湖州。 …… 江宁府,也就是南京,地处江南长江边上,三面环水,河流纵横,属于山水相连的风水宝地。 他是跟北京,西安并称六朝古都。 隋唐之前,东晋分裂,潮州吴兴人陈先霸一统江南,在南京城建都,定都名建康,国号大陈,史称南陈。 南陈最终被北隋所灭,后陈主陈叔宝荒淫无度,丢失祖宗基业,被后世所唾骂,遗臭万年。 后来南唐也在这里建都。 长江天堑,让江南和江北两地各枭雄之间发生战争的地方。 想当年,明太祖朱元璋击败群雄,定都南京,使得南京城得到了精心规划与建设。 朱元璋成了江南汉人立都南京,南北大统的第一帝,足见其称霸天下的雄心壮志。 可惜的是,子孙们并没有他那样的雄风。 明朝最后被小小的北虏满清所灭,南京沦为大清朝的江南名城-江宁府。 不曾想,洪秀全举行金田起义,建太平天国,又定都南京,如此这般地瞎折腾了十数年。 南京也因此成就了大清国一代汉臣曾国藩。 太平天国被灭之后,南京又恢复旧称:江宁府。 不管如何折腾,现在的江宁府城,已雄极方圆数百里,成为大清朝江南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名符其实的江南第一大城。 从江面上远远望去,江宁府城的内外城墙,都是明太祖建都的老底子,据说基底厚六丈六尺,顶端阔三丈二尺,高九丈,每隔三十丈便有延伸出城外的凸墙。 那是用来射杀攀爬城墙的敌人。 城墙上还有青砖瓦筒,用以排水。 经过一昼夜的不间断行驶,陈天华他们的小火轮在第二天,也就是初十三上午到达下关码头。 下关码头是江宁府最重要最大的长江码头,其规模在当时跟上海十六铺码头不相上下。 小火轮的船牌号是军牌,船头所插的也是军旗,一路上经过不少水上关卡,包括长江上巡逻缉私的浅水炮船,他们都是属于免检,全开绿灯。 停靠下关码头,小火轮当然是进入军事片区,按规定,小火轮不经南洋新军允许,不得进入江宁府内河。 “左刚听令,我从这里上岸,进城叩见香帅,只带小牛一人随行,其余侍卫和火轮司机等均由你节制,就在下关官驿下榻待命。” 陈天华嘱咐道。 除了自己,他们都是一身戎装,这架势不但进不了城,而且传到张之洞耳里,这又是惹恼的事。 他准备让宋小牛褪下戎装,改换便衣,不带任何枪械,只带防身腰刀,跟随他进城去。 “可是大少爷,协统大人吩咐过,要保证您的安全,您只带小牛进城,让我等在下关吃干饭等待,恐怕回去没法向李大人复合啊。” 左刚听了大为惊愕,把所有保镖扔在码头,相当于只身一人进城,万一遭遇袭击,这可无法向李大人交待。 左刚的话自然得到其它四位侍卫的认同,他们点头称是,“请大少爷三思。” “行了,出了门你们都得服从我的命令,再说,我自身安危还需要你们来保护?这事就这么定了,毋庸置疑。”陈天华把脸一沉低喝道。 见大少爷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左刚他们也不再说什么,只好服从为上。 就这样,陈天华带上宋小牛上岸向江宁府北城门走去。 在阳光普照的红日里,眺望着远处雄伟的城池,陈天华感概万千。 作为一名穿越者,面对大清时期的古都南京,那雄浑古朴,霸道如岳的古城,心里有一种强烈的荣耀感和使命感。 宋小牛肩搭包裹站在陈天华身边,望着脚下宽达十丈的直道,傻傻一片眩晕。 “真是太大了!” 从未见过大城池的宋小牛,头脑里只有长兴,杭州府城都没怎么见识过。 近视见到江宁府城,惊愕中只剩下这句感叹了。 “别傻站着了,走吧…” 陈天华低沉喝道。 经过北外城门,又进入内城门,手上通关文牒递了一次又一次,随身携带的腰刀都要登记,甚是严格。 两江总督署所在地,位于城正中,后世的汉中街,民国总统府内。 这原是明成宗时期的汉王府旧址,也是太平天国的天王府所在地。 陈天华他们进了承天门之后,在内城,也就是后世的新街口附近,找到了江宁府衙门的接待驿馆。 这是接待中高级官吏的驿馆,属于朝廷高端接待场所,相当于后世的政府招待所。 陈天华选驿馆,而不是高档客栈,主要是考虑安全。 因为他有浙江按擦使衙门出具的官碟,相当于后世某阶段的政府单位介绍信。 驿馆里面的结构,有点像后世的连排别墅。 进入厢房后,发现这里的生活设施齐全,跟路途上的普通驿官,那是天差地别。 陈天华住过绍兴,吴兴的驿馆,住得可都是驿馆里的上厢房,算是最好的房间。 但里面没有什么摆设。 /64/64592/17770111.html 第244章 入住驿馆 除了清静,一个带小院的单进砖木结构的房间,一张炕床和一套桌椅、木盆和木屐等,洗澡厕所,啥都没有。 而这里房间宽敞,窗明几净,外种桂花树。 内有大木桶的澡间,檀香木的家居,挂着沙帐,大木床都是朱红漆,画鱼描水的图案。 还有书房,书籍,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齐全。 应该说,在时下大清国内,那算是应有尽有了。 两江总督所在地,各方面条件,焉是其它城镇所能比喻的? 出门在外,按现在人的习惯,最讲究的就是浴室。 这里的冷水是屋外小院子里的井水,而热水则有一个大型的烧水炉子,均由驿夫担水调好后,在旁侍候着。 驿夫相当于后世招待所里的服务员。 当然,这里可都是年轻男生,没有什么异性按摩。 从杭州府城到江宁府,从水路官道上走,两城之间的距离也就五百五六十里路程。 他们是初十二上午出发,一路开足马力飞奔,机油和柴油都是船上备好的,而且小火轮船头装有大功率探照灯,夜里照样开。 小火轮有二名司机,远航还备有一名机修工,轮船上带有厨房卫生间小寝房等设施,配有一名厨子兼服务。 里面座位都是西式小牛皮沙发,配以茶几,整个小火轮相当于后世的专机。 船上的人除了可以吃到可口的饭菜,还能喝茶和品咖啡。 不过,咖啡也就是陈天华一个人能喝。 一壶咖啡被他个人在路途上给消灭光,搞得他一路过来都很兴奋,昨晚上没怎么睡着觉。 大清江南水道,沿途每六七十里均设有停靠码头,供往来船只停靠歇脚,吃饭加大小便等。 有点像后世的高速公路上的高速服务区。 南方这种水上停靠码头,跟北方驿道上的驿站,性质是一样的,除了民用,主要为往来穿梭的驿邮和军邮服务。 由于喝了一壶现磨咖啡,昨晚没怎么睡觉,现在静下来身体就觉得很疲倦,陈天华准备好好沐浴洗洗,以便明天一早登门叩拜。 叩拜朝见大人物或长辈,必须是上午去,这才符合规矩。 反正,驿馆离总督府也就三里路远,走路过去十几分钟便到了。 也许是路途太累了,躺在大木桶里热水一泡,倦意一会就上来了。 洗着洗着,陈天华竟睡过去了不说,还梦上了。 不过,这次在他的梦境里,比以往的状况似乎要奇幻得多。 在茫茫的大草原上,除了绿莹莹的草地,开始什么都没有。 忽然,是一阵刺目的猩红色逐渐映入,慢慢从绿草丛中渲染开来。 一直到整个猩红色占据了整个梦境,有点惊悚。 不过还好,在梦境里没有被人追杀。 …… 当陈天华从梦中醒来时,已不知过有多久,他摸一摸大木桶里,水居然还是有点温度。 他扭头看了看边上,发现那个驿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的跟班宋小牛。 他像个木头桩似的,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木桶旁边的。 “怎么是你在这里,刚才那个驿夫去哪儿啦?”陈天华蹙了蹙眉,疑惑道。 “谁是驿夫?噢…您说的是待在房间里那个男的,被俺给拎出去了。”宋小牛一愣,连忙如实回复。 “拎出去了,为甚?”陈天华惊呼。 “瞧他贼眉鼠眼的样子,俺怕他对大少爷不利。” “你说什么?” 陈天华听罢脸色变了变,气打不出一处来。 分明是宋小牛这厮没见过世面,见屋里有个生人,他都认为是可疑分子,居心叵测。 这也是他作为侍卫的本能行为,职业习惯,属于条件反射。 尤其像他这种新兵蛋子,又初次出门,那绝对是草木皆兵,拿着鸡毛当令箭。 但实际结果是,令人哭笑不得,丢人现眼。 见宋小宝像个傻瓜似的,忤在墙角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添加点热水,或者过来擦个背什么。 忽然,陈天华无名之火上来了,他咧嘴开骂道:“别忤在哪了,滚远点,看了都心烦,一会我自个出去!” 宋小牛是第一次被陈天华训斥,结果是被训得莫名其妙,云山雾罩。 他见大少爷不高兴发火,只好怯怯离去,却也不知自己刚才又做错了什么。 好心当成驴肝肺。 原来,他们入住驿馆之后,两人的厢房位置并不在一起。 按擦使衙门给出的官碟上,明确陈天华是衙门执事官,当然是住入驿馆上厢房。 而宋小牛属于普通随从人员,只能住在下厢房。 进入驿馆,里面安排有专门侍者,也就是驿夫,专为住在上厢房客官提供优质服务。 宋小牛所在的下厢房,就是一排单人木房,每人一个小单人间,不像上厢房,每人一栋小宅院。 木房里没有洗澡大木桶,只有木盆,冷热水自个到公共区域去打领。 他不清楚热水在哪,又不愿或不好意思开口问人,就自个从井里打来井水匆匆洗了个脸,简单擦洗了洗身子,就去往上厢房。 他是侍卫,左刚及其它侍卫都不在,他变成是唯一,恰又是第一次跟随大少爷,深感责任重大,紧张得很。 临别时,左刚还悄声叮嘱他要寸步不离大少爷。 当他走到石大人住的上厢房门口时,发现一个陌生男子在大人的房间里,开着门往外探头探脑。 这还得了?!。 “喂…你是谁?在俺大人房间干甚?”他虎目睁圆的大喝一声。 与此同时,他三脚两步冲上前,一把揪住那家伙的衣领,举拳就准备捶打。 宋小牛跟左刚同村邻居,算是发小,俩人都在村里跟人学过武术,有点三脚猫功夫。 所以,他跟左刚一样,都属于有蛮力的人。 “哎哎…却慢动手,误会了客官,这位大人在浴房里睡着了,小人有事要出去。” 那驿夫整个身躯,突然被宋小牛像拎小鸡似的提了起来,吓得连忙举起双手,张大着嘴申辩道。 原来,这驿夫侍候陈天华搓背,添加热水,正殷勤服务着呢。 可搓着搓着,没想到陈天华竟睡了过去。 这驿夫可不能只待一个房间,只伺候一个客人呀,他还管着另外几间上厢房呢。 /64/64592/17770599.html 第245章 有人找上门来 现在,他不好去推醒陈天华,怕惹恼了这位小大人,到时惹出麻烦来可怎么办? 他想了想,准备先去别的上厢房转转,问询一下客人有啥需要,然后,再回过头来给这位小大人继续服务。 到时,这位小大人估计也醒了。 他这样想也就这么做了。 于是,他打开上厢房外门,下意识往外探一下,然后准备走出去。 可能动作看上去猥琐了些,被宋小牛逮个正着。 在宋小牛仅有的训导认知里,明确的是:但凡大人物待的厢房里,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况且此人还行迹可疑。 这时,一个驿馆管事闻见吵闹声过来了,问清原尾之后,他向宋小牛说明驿馆里规矩,这才让这个愣头青搞明白。 原来这种高级驿馆里,还有厢房侍男。 “你去吧,大人这里由俺看着。”宋小牛这才放开驿夫。 那名身材瘦小点的驿夫,被宋小牛无故拎起摔倒在地,眼前金星直冒,还差点饱受一顿铁拳,早已吓得脸如土色。 见让他离开,连招呼也不打了,撒腿就跑。 待驿夫离开厢院,宋小牛自己去浴室候着。 他进去时,发现陈天华还躺在木桶里呼呼大睡,不便打扰只好在木桶边上杵着,足足作蜡了半个多钟头的功夫。 话说宋小牛被无头无脑地训了一顿,鼓着脸离开了浴房。 陈天华自己用木盆里的清水,清洗一遍身上之后,便从浴房走到外间会客厅。 宋小牛还算乖巧,他把包裹里的换洗衣服、汗衫内裤内袜等放在坐榻边上。 见大少爷光着身子出来,他用厢房里的粗毛浴巾,殷勤地为陈天华擦干身上的水珠,一边说道: “大少爷,您这次泡水太久了,俺估摸着有小半天。” 陈天华笑了笑没有理会,他穿上干净汗衫内衣,套上绸缎外常服,挂好银质腰牌,再穿上夏天穿的浅口软底布鞋。 穿戴整齐之后,抬头望了望天空,发现太阳已经落山,已接近傍晚。 “走吧,咱们出去到驿馆食堂吃晚食去吧。” “遵命。”宋小牛挺胸抬头。 两人来到驿馆前院,那里是供客官们用膳的饭堂。 饭堂很大,放着几十张木桌木板凳,边上还有七八个雅间,可供客官们招待外来朋友使用,当然得额外收费。 两人在饭堂里自个点菜用食,就在大堂里用餐。 晚食很丰盛,有著名的桂花鸭,烧老鹅,清炖鸡孚,清蒸鱼,各种小炒,新鲜蔬菜,米饭,还有白面馒头。 陈天华点了份桂花鸭,清蒸鲈鱼,清炖鸡孚,香茹青菜,还加上鸭血粉丝汤。 晚食,驿馆还提供酒类,这里黄酒,烧酒(白酒)都有。 两人要了二斤黄酒,反正晚上没事。 香喷喷的吃食,俩人喝着酒,大嘴吃着肉,这味道比途中船上,还是要好吃不少。 这些菜肴都是特色名菜,用料讲究,船上条件有限,生变熟而已。 嗯,这黄酒口感也好,应该过滤之的很清澈,而不是浊酒。 一号驿馆,这里是江宁府衙门专设的招待所,条件自然跟外面的客栈高级。 这里无论是住宿还是吃食,价钱还不贵,可能是面对官员们,半福利性质,不能多挣钱。 “两位客官,外面有人在寻…” 一位跑堂驿夫走到二人的餐桌前,肩上搭条麻布巾,边擦汗边小声说道。 “寻咱们,谁呀?” 陈天华一听懵懂了,他放下端到口边的酒盅,抬眸瞅着那跑堂的驿夫,疑惑道。 见他娘的鬼了,咱第一次来江宁府,上午十点多才到的下关码头,在船上简单吃了午餐,他和宋小牛才上的岸。 在下关码头雇了辆马车进的城,然后下榻这个离两江总督府署最近的一号驿馆,已是下午了。 江宁府城里没有一个认识咱的? 而且他这次到江宁府赴张之洞的约,除了老婆和岳丈,就连母亲都没说。 银行里除了几个副总,没人知道他来江宁。 有谁会寻他到驿馆里来呢? “大少爷,俺回屋拿刀…” 见陈天华突然间神色凝重,刚学会观颜察色,了解大少爷点脾性的宋小牛,也跟着紧张起来。 他估摸着找上门来的,准不是什么好鸟,起身准备回房去操家伙。 “站住!慌啥?!这可是在江宁府内城,不远处就是两江总督署,不是你待过的煤山镇可以随便乱来?” 陈天华毕竟见多识广,他蹙着眉摆了摆手喝停了宋小牛鲁莽行为,“光天化日之下,咱先瞧瞧是何方神圣再说。” 二位客官的莫名对话,突如其来的紧张神态,把那个跑堂驿夫也搞得神经兮兮起来,“官…官爷可别激动,小的还没禀报完情况呢,这二位是从两江总督署衙…门里来的官差。” “什么?总督署衙门的官差?” 陈天华越听越糊涂。 他还没露脸,总督署衙门就咋知道他来了呢,而且下榻一号驿馆? 莫非张之洞派了人搞跟踪? 这不太可能,太不合逻辑啊。 应该是下关码头或北城门口,甚至是各驿馆客栈,专门有人盯着或打招呼,见通关文碟上有叫陈天华的,一律快速通报总督署衙门。 陈天华前世为高级间谍,这个不难想象得到。 但他目前也就是个小小的商人,就如何引得大人物张之洞青睐? 陈天华不免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站起身来瞥了眼食堂外头,没瞧见人,逐对跑堂驿夫道:“你去,叫他们进来说话。” 说完,他整了整衣冠,离开那张吃得杯盘狼藉的餐桌,在一张空闲的餐桌前端坐着。 “唉…” 那跑堂驿夫逃也似的离开了。 一会儿,两名身穿官服的大清官员走了进来。 前面一位顶戴蓝翎,穿石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胸前补子上绘着鹭鸶图案,估摸着是个六品文官。 后一位则是青色衙服,胸前补子绘着只鹌鹑,应该在八品文官,明显是前一个的随从。 身为六品和八品的朝廷命官,在无品无衔的商人陈天华面前,他们却表现出十分恭敬,低头哈腰地站着。 /64/64592/17777466.html 第246章 赶上了大堂会 石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抱拳作揖道: “禀大少爷,本职乃两江总督署礼房典史,叫章于孝,奉命前来提前通禀。” 喔靠,居然称呼他为大少爷。 看来自己这个大少爷别称,慢慢成了行走江湖的大号了,还传得够快。 至于礼房,陈天华知道这是总督府衙门机构,它跟朝廷六部对应,这里也有六房,什么礼房,户房,工房,兵房等。 礼房,他负责对外接待,相当于后世的省政府对外接待处之类的单位。 他应该是来禀告,明天总督大人接见他的具体时间,地点,或接见多少分钟云云。 想想也是啊。 大清朝一品大官,又是封疆大吏,相当于后世的某位国家领导人,安排接见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需接待处或秘书办提前安排妥当。 陈天华这才恍然大悟。 明一早要入堂拜见总督大人,刚才一路上自己还在纳闷,这事该得先有个通报才行。 可向谁通告,不致于上辕门前去敲大鼓吧。 没想到,总督署礼房还是考虑周全。 “哎呀,这就辛苦二位大人了,陈某一会就返回上厢房,请二位大人到食堂外稍候。” 陈天华双手抱拳深深一拱,诚意回礼。 刚才还扳着的青白脸,立马变得和颜悦色,而且还堆起难得的笑容,这让站在边上的宋小牛也是呆了。 他心道:没想到大少爷变脸比翻书还快。 “请大少爷慢慢用膳,本职在外候着便是。”章于孝拱了拱手就退出了食堂。 让一个朝廷六品命官,对着一个无品无衔的年轻商人点头哈腰,还得到门口去候着。 这要变天啊! 这种奇葩现象普天之下十分罕见,恐怕只有陈天华才享有这种待遇。 是章于孝没有官架子,礼贤下士? 当然不是。 那是上午他在礼房值日,忽然被总督幕府的人叫去,说是辜鸿铭要见他。 章于孝听罢遽地一震,放下手中活计连忙赶往幕府室。 辜鸿铭是谁? 张之洞大人的首席智囊,幕僚长。 “立诚先生,您有何吩咐?”章于孝毕恭毕敬问道。 “噢,香帅明天要见这个叫大少爷的人,大约会在早堂之后吧,你们礼房去安排一下。” 说完,就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姓名陈天华,住一号驿馆。 “明白了。”章于孝收了纸字就退出幕府室。 辜鸿铭此人很狂傲,他亲自嘱咐办的事一定很重要,还不允许多问,办好差就是。 章于孝那敢怠慢,连忙带上副手,乘上马车来到一号驿馆,到大堂总台处询问。 查询住宿登记簿,很快查到陈天华的名字,下午刚入驻驿馆的。 在前台主事亲自带领下,他们到上厢房寻访,结果被上厢房驿夫告之,应该到饭堂去了。 他们只好赶到饭堂,就出现刚才一幕。 见上面之后,让章于孝大为惊讶的是,这个从杭州过来叫大少爷,实际姓名叫陈天华,居然是个普通商人打扮,而且比想象中的要年轻。 会不会搞错呵? 但这是幕僚长亲自嘱咐差办,说明此人来头不小,章于孝不敢有一丝不恭。 “咱们快吃,一会还有些事。” 待章于孝他们一离开,陈天华马上坐回原桌,把碗中的饭给扒光,啃嚼了几块桂花鸭,酒也不喝了,用毛巾抹了抹嘴就起身。 见大少爷起身,宋小牛当然不能再贪嘴了,他同样也是抹嘴起身,紧跟上前。 “两位大人辛苦,请跟陈某来。”陈天华走出食堂,见二位很恭敬地站在外面。 这情景让陈天华颇为感动,逐上前主动打上招呼。 “大少爷请。”章于孝连忙作揖躬身。 陈天华也就不客气,转身向上厢房走去,三人紧跟其后。 进入厢房,陈天华在会客厅里跟章于孝交流起来。 …… “得得得得…平安无事啰…” 街上的四更梆子刚敲过不久,陈天华一骨碌从炕床上爬起来。 他虽有怀表,但不能报时,只能听外面更夫报更。 先到会客厅去叫醒宋小牛,他昨晚没让回下厢房睡,就在外间地毯上歇息,因为要早起。 俩人简单洗漱一下,前堂早食还没完全摆出来呢,他们只能放弃,三脚两步的走到驿馆后院。 一辆崭新的官辇就停在那儿,这是昨晚章于孝他们的马车,特意留下来给陈天华使用。 人们想得周到,去叩拜总督大人,急匆匆步行过去,夏天里走得满头大汗拜见,这很不礼貌不说,听说张香帅特别厌恶这种人和现象。 二匹高大的白色骏马,咈咈地吐着晨气,表示欢迎。 陈天华二话没说,便抬脚登上官辇出发了。 这官辇的车把子,当然只有宋小牛,他跟左刚一样,从小就是马倌出身,驾驭马匹还算轻车熟路。 从一号驿馆到总督署衙的辕门外广场,也就三里多路程,步行二十分钟不到,马车小跑几分钟。 可今个一路上官辇不少,堵得像赶集似的,大家都涌向辕门外广场。 陈天华的马车可没理由横冲直撞,小心翼翼走了二十多分钟,比步行还慢。 在辕门外广场的外面,没有设置拴马石之类的东西,那官辇都有侍卫或家丁们牵着,在广场上按序排队等候。 这有点像后世开什么代表大会,高官们的司机都会把轿车在广场上按顺序停好,官员进入会场,秘书和司机在车上候着。 今日这个场面,陈天华心里有点数的,昨晚听章于孝大概介绍了总督大人的安排。 由于张之洞以湖广总督监理两江总督,事务一下子增加一倍,他可没有三头六臂,所以,只有在时间要有个合理安排。 据章于孝介绍说,张香帅每二个月在江宁府待上半个月,匆匆处理完这里的事,就乘江轮沿长江返回武汉。 每年四分之三在湖广,四分之一在两江,有此可见,张之洞的工作重心还是在湖广。 那里才是他苦心孤诣的长久根据地。 像他如此精明的高官,心里像明镜似的清楚,两江总督他只是代管,焉能花费太多精力? /64/64592/17777787.html 第247章 有丢儿紧张 因为刘坤一去年刚去死,而张之洞以前做过三年的两江总督,对这块属地很熟,许多官吏还是他手上提拔起来的。 朝廷一时半会派不出合适人选,只好让他代管,可一旦寻到合适人选,他就得退回湖广去。 所以,张之洞在江宁府这半个月里,时间很紧凑,每天小堂会不断,首尾二次大堂会。 堂会,这是地方行政主官处理日常政务的主要手段,这跟京师里的皇帝开朝会,性质是一模一样,只是形象略有不同。 封疆大吏,本身就是土皇帝,上马管军,下马治民,财经税收,教育民生等包罗万象都得管。 算是陈天华运气好,今天是张之洞待在江宁府的最后一天,明天的早堂会是跟大伙官员们告别,早餐之后他就乘坐从日本订购的豪华江轮,回武汉去了。 所以,今日之堂会是大堂会,规定在江宁府以及周边县府,凡七品以上官员,都得参加大堂会,当众禀奏或接受质训。 但凡大堂会,在江宁府城内的官员,文官坐轿子,或乘官辇过来,武官不准坐轿,但可以乘坐马车。 而真正骑马过来的,在那些偏远郊县的七品芝麻官,只能骑马奔跑,否则时间上来不及。 穿着长袍朝服,戴着朝冠,骑马的确不太方便,到了辕门外,早就是衣冠不整的显得十分狠狈。 这不是自己给自个找茬吗? 据说张之洞张大帅,十分注重下属官员的仪容仪表,这是他治下的形象威仪。 后来,这些路途遥远的七品官吏学乖了,他们提前一天在江宁府城里住下,提前雇好马车,第二天早上就从容多了,不至于再被张之洞训斥。 陈天华还以为自己来的早了呢,那晓得,他刚穿过辕门牌匾,远远看到不少官吏,已经候在广场上了。 很快,人是越聚越多。 大堂会,两江三省七品以上文武官员,均有资格入堂,拜见总督大人,上堂禀奏或递上请示奏本。 这是一种难得机会。 据说,许多外地官员,不远上千里赶来,他们往往会提前赶到江宁府住下来,然后去参加大堂会。 期望把数年积在手上的疑难杂症,让总督大人当面有个明确回复。 至少可以把奏本递上去,尤其是寃假错案,或被上官弹压的下级官吏,这次能当面申诉。 瞧瞧,这广场上集中的人群,加起来足足有二百人之众。 他们穿着各种颜色的朝服,有深蓝色、也有石青色;顶戴蓝翎,有不少花翎,甚至于少量的双眼花翎。 这代表着各自的品级和地位。 这里面只有陈天华一人,不是身穿朝服上堂,显得非常的另类,混杂在一起,还是一道很亮丽的风景线。 众多目光齐刷刷看向他,不时地评头论足,都在议论这是何方神圣,怎么会这样参加总督的大堂会? 他凭什么进去,说不定会被衙役或侍卫棍棒打出,更甚于下狱杀头。 陈天华心里很坦然,怀揣着一块金字令牌,这是昨晚章于孝交给他的。 这块金字令牌是两江总督署,乃至整个两江地区的特别通行证,持金字令牌都就如若总督本人,所有关卡门卫不得阻挡。 据说这种金字令牌在两江总督府里总共为六块,一半在礼房手上,另三块在总督本人或幕僚长手上。 两江总督署里的大小朝会,都在衙署大堂里举行。 衙署大堂是总督衙门里最重要的办公重地,这里是总督授传圣旨,升堂与下属官员们商讨军政大事的地方。 也是拜祀之日举行礼仪活动的场所。 一缕晨曦落下,照耀在神州大地上时,整个青砖灰瓦的巨大建筑群,瞬间闪烁着光芒,像是行走在夜幕中找到了归宿。 “咚咚咚…” 正阳门城楼上的钟鼓敲响。 这时,辕门缓缓开启,入堂的时辰到了。 此时,所有入城的官员们,像后世小学生们一样,都自觉整齐地排好队。 品阶高的,那自然在先,而七品芝麻官,很自觉地缩在后面。 大臣们从辕门鱼贯而入,沿中轴线继续向前走。 这个宏伟的巨大建筑群,据说还是曾国藩第三次,也是他最后一次出任两江总督时修缮的,包括东、西花园,后花园等等,正阳门城楼也是重新加固过的。 沿中轴线两边,都是两江总督署的属衙,各个司,房,室等。 虽然民国时期建的总统府,是在两江总督府的基础上建起来的,但已面目全非。 今生第一次进入真实的清末两江总督府署,有点诚惶诚恐感觉。 虽然后世去过若干次总统府,但那都是没有生命的建筑物,心境完全不一样。 没任何压力的随性观赏,琢磨,与怀着忐忑不安之心情,能一样吗? 这里都是迈着很轻很轻的步伐,就连咳嗽都不允许,否则,都要被边上的侍卫,幕僚们记录在案。 徐徐走到正阳门,这里要验证每个人的身份,陈天华亮出了金字招牌。 吓得那个警卫张大了嘴,就连腰牌也不验了,挥手让陈天华赶紧进去。 进入正阳门再往里走,才是真正的总督府。 这才是总督大人日常办公和居住的地方。 由此可见,一名普通人,想要混入总督府,不知要经过多少道关卡,多少双眼睛扫视,这比登天都难,除非能飞檐走壁。 在汉王府基础上翻修扩建的总督府,中途经过天王府的改建,后又经历曾国藩的几次修膳,历时几十年精心打造,它富丽堂皇,磅礴大气,威风八面。 所有的殿阁以宏大、雄伟为主,飞鸟走兽。 不少石柱都有飞鸟走兽,代表着高贵与权力。 府内是防守严密,腰挂雁翎腰刀的侍卫站立整齐,还有穿着黄绿色军服,大檐帽,荷枪实弹的南洋自强军,一片肃穆气氛。 如果执勤的警卫,发现有哪位官员神色慌张,就会上前将其拎出来盘问,验牌,弄得不好还要搜身。 倘若这倒霉蛋过不了这关审核,等待他的将会是:就地收押送刑房。 大堂会的正殿,设在衙署大堂,这里殿堂宽敞、约有二千余平,足够大部分官员入堂听训。 /64/64592/17778254.html 第248章 升堂前的小插曲 前来参加大堂会的文武官吏们,按着品级次序,分成文官和武将左右两列,先在大堂外排列好。 在这里,不许大声喧哗,不许随意走动,站姿要附和正规仪礼等等。 这里更有众多的幕僚们在一起监督。 陈天华亲眼看到,有几个品级在六品以下,穿青色朝服的青涩官吏,因不附合朝廷仪礼,被当众摘下凉帽官翎,赶出堂外。 接下来的命运很不妙,轻则罢官,重则下狱。 大清朝许多封疆大吏,他们都拥有一个庞大的幕僚团队,也称幕府。 华夏古代将帅出征,治无常处,就以野外搭起的帐蓬作为指挥部,所谓‘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就缘于此。 而幕就是指帷幄。 军政大员的幕僚人员众多,各种人才都有,也就有了一个衙属称谓,叫幕府。 清末从曾国藩开始,左宗棠,李鸿章,到现在的张之洞,都设有自己的幕府,人数加起来数百人。 无幕不成衙,这里是清末官场的写照。 跟其他朝代不动,清末军政大员的幕府,包括县知府的师爷,都是主印官自己掏腰包养着他们,叫私募。 因为清政府支付现规模的官吏俸禄,都有些吃紧,还要还庚子赔款,哪里有钱去开支这些幕僚。 不过,这不用担心,清朝属于官督民办企业,实际就是官商,军政大员们,包括县太爷都可以办企业。 那么,这些幕僚,师爷的薪水就不成问题了。 幕府权力很大,为东家出谋划策,执行具体事务,而幕僚内部也分成若干个室,秘书,副官,参谋,政策研究,甚至于情报工作。 幕僚就是总参谋长。 所以,在总督署里,除了卫兵,你见到最多的恐怕就是内部缉查的幕僚,他们代为主官督察下属官员们的仪容仪表,精神气等。 官员们还没就位,大堂外的升堂大鼓还没有敲响。 他跟着前面的官员,徐徐进入了堂内。 此时,宽敝明亮的太和殿中,满是穿深蓝色和石青色朝服的官员。 署衙正常的走前方是总督大人的红木高靠背太师椅,前面是一张卷边翘角的案几。 因为今日是大堂会,原本左右两排椅子和茶几,都撤下去了。 左右有二根朱红色大柱子,上首是一块牌匾,写着‘惠洽两江’四个大字,据说是清乾隆皇帝的御笔。 ‘惠’指恩泽,‘洽’是遍及之意,合起来应该是把皇恩惠泽,要遍及两江各地百姓。 总督大人的座位后面,是一块巨大屏风,上面绘着一只巨型仙鹤在仰望东升的太阳。 这个屏风叫一品朝阳,寓意一目了然。 太阳比喻皇帝,仙鹤比喻一品总督,此图案和一品文官胸前的补子一样,既代表官衙威仪,又表示对皇帝陛下的忠心。 最靠近总督虎案位置的墀台,都是三品以上的深蓝色文武官员,每人都得站着。 在他们后面、应该是四五品官员。 肃立于堂门边的,是着石青色朝服的六七品官员,人数最多。 今天人来得确实不少,七品的文武官员,只能站在正常高门槛之外,连总督的面都见不上。 就这样,文武左右分列,从上到下,品级、服色等排列整齐,一目了然,等级森严。 陈天华今日穿的是绸缎便常服,他走到了正堂中间位置。 没有排入队伍里,却忽然发现自己显得另类多余。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走入正堂中,而是在正堂偏厅休息等待才合适。 昨晚那位礼房主事章于孝,他没讲得明白,而现在应该有人引他到偏厅才是。 旁边三品官员纷纷盯了他一眼,晃头晃脑都没说话,但对他的身份表示疑惑。 想想看,两江三省但凡三品以上大员,屈指可数,他们几乎经常相见,都能叫出彼此姓名。 这突然间,朝堂之上多出一个陌生人,而且十分年轻,这不让人诧异吗? 堂内警卫和幕僚执事,也发现了这个不正常状况。 一下子,陈天华这边风景特好,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他十分尴尬地站在那,不知所措,心里面急得是冷汗直冒啊。 他是奉命进入总督府署,准备接受总督大人召见的呀,时间就是今天上午。 陈天华敏感到这点,肯定是礼房哪个环节有了问题? 正当他浑身毛骨悚然,如坐针毡之时,章于孝助手从正堂大门迈入,急匆匆来到他的身边,耳语道:“大少爷,请跟我来。” 那名官吏带着陈天华快速离开正堂墀台位置,走入正常边上的一个侧厅。 这种侧厅设在正堂左右两边,狭长型与正堂开有若干个侧门,供中途休会时官员们喝茶歇息的地方。 “对不起大少爷,昨晚章大人交待卑职,要在署衙正堂门口等您,可刚才卑职又被幕府叫去询问几件事,待我过来一瞧,发现您不在门口,应该走了进来。” 这名礼房小吏低头作揖,感觉出了大差错,事后他和章孝白定将受罚,轻者罚没俸禄,重则丢官。 原来,章于孝是六品官员,按规定要参加大堂会的,所以才嘱咐助手办理接待。 可阴差阳错,幕府室另时抓了他的差,遗漏了陈天华。 那个章于孝排在队伍的那头,他看见陈天华跟着大伙走进正堂,引起众官员唏嘘,心里很是着急。 但他又不可能大声武气地叫喊陈天华,让其退出正堂。 否则,就更有可能引用骚动。 好在他的助手回来了,把陈天华引出了正堂。 阿弥陀佛,总算没出大的骚动否则祸事就大了去啦。 经这位礼房官更这么一说,他明白自己擅闯署衙正堂,责任在礼房。 “哎呀,这事嘛不能怪你们,章大人昨晚悄悄告诉陈某,说叫我在正堂门口等候,谁知我首次入总督署,觉得好奇,你恰好没在门边上,我就擅自闯了进去。” 陈天华自然知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他觉得像章于孝和这位助手,都是些小官吏,挺不容易的。 他们兢兢业业,专门赶到驿馆送金牌并交待事宜,还把马车留了下来,自个步行回衙门。 估计晚饭都没及时吃上! /64/64592/17783362.html 第249章 太磨叽了 他们算是认真负责的官员,在大清朝并不多见。 自己作为从后世穿越过来,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他觉得这事不应该由章于孝他们去承担,况且,他们也承担不起。 而自己是张之洞请来的客人,出点差错,衙门没法追究。 “哦…原来是这样的呀。” 那小助理似乎松了大口气,苍白无力的神色顿时来了精神,他叮嘱道:“大少爷,请在此休息等待,一会卑职来接你。” “嗯。”陈天华颔首。 那礼房小吏急匆匆走了出去。 陈天华估摸着,他是跟负责整个大朝会纪律的幕府室,说明情况去了。 怕去晚了上峰处分都下来了。 “两江总督张大人到…” 这时,一句高亢的声音在正堂内响起。 正堂大门外的那只升堂大鼓,“咚咚咚…”擂得响亮。 陈天华发现侧堂里就他一人,于是,就在半掩的门里往大堂内偷偷张望。 只见湖广总督兼理两江总督张之洞,在腰挂雁翎刀的亲卫,和数名幕僚的簇拥下,如众星捧月般,龙行虎步,从屏风侧面走入大堂的高阶墀台。 “叩见总督大人。” 众官员们轰然高唱,异口同声,跪拜在地,整齐划一,刚劲有力。 “请位请起!” 张之洞虚抬右手示意。 喔靠,这升堂架势有点像紫金城里皇帝早朝,看来张之洞土皇帝思想早就有了 他一身酱黄色五爪蟒袍,外面是深蓝色补服,飞鱼披肩,头戴红瓣斗笠官帽,三眼花翎,帽顶上那个红宝石珠子闪着光芒。 留着半尺长的花白胡子,正襟危坐在总督位置上。 这种场景,陈天华在后世的影视剧里见过无数次,但真正的身临其境,感觉截然不同。 “谢大人!” 官员们礼毕后纷纷起身,全都低头站立,双手下垂或手捧厚实奏本,即都不敢仰视,也不能东张西望,否则是失礼,事后要被弹劾。 今年六十六岁的张之洞,看上去精神还是很饱满,正端坐太师椅上俯视下方,接受众官跪拜。 他的脸上表情平常,看不出什么喜怒。 几十年的官场磨练,已经养成了他的威严和霸气,脸上透着自信和主宰一切的坚毅,跟刚开堂会那年头,已经是大相径庭。 墀台两旁分别立着一位幕僚,左手边上有一张案几,一个秘书幕僚正在执笔做会议纪要。 站在墀台边上的二位幕僚,分别宣读了两江总督府亲颁布的法令,主要是针对经商办企业,跟外商合作等法规。 接下来,便是自由发言,叫有事说事。 一般规矩是自前向后,品阶高的先发言,一点点往后传。 陈天华大概看了一下,发现许多人手里都捧着奏本,轮到自己发言时,就打开那个小本子。 这架势跟后世没手提电脑时差不多,那时开会许多人都拿出笔记本记录。 这种大堂会开得很累,张之洞坐在上面腰板挺起,最少得半天啊。 一趟大堂会下来,不搞个腰肌劳损才怪呢。 …… 署衙侧堂是众官僚们议事久了,临时休息喝茶的地方。 堂前有一个小型花园,此时正值初夏,一片鸟语花香,拂柳清扬,让人赏心悦目。 陈天华不想去听正堂里的禀奏,都是陈芝麻烂谷子那些琐事,自个就在侧堂前花园里散步赏花。 闲逛了有半个多小时,那位礼房助理过来了,他让侧堂里负责接待的衙役,泡了一壶碧螺春拱手道: “大小爷在此品一品绿茶,在此耐心坐一会儿,大堂会时间长些,总督大人退堂之后就会召见您,一般是幕府室会派人过来通知。” “卑职还有些事要忙,就不陪你了,请您务必耐心等待。” 陈天华听罢,连忙拱手作揖道:“你请便,陈某就在此候着。” 那位礼房助理总算是放下心来,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署衙侧堂。 瞧这架势,他们这个礼房还是挺忙的,可能是张之洞他们要离开江宁有关。 陈天华则忐忑不安地坐在侧堂中,品着茶耐心等待。 可没想到,这一场等待是出乎意料的长,从清晨差不多到了正午,还未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 从开始的忐忑不安,到现在的百无聊赖,陈天华的耐心一点点被消磨殆尽。 在侧堂里溜达了好几圈,墙上挂着的名家字画,可都是名家真迹,他装模作样的都细细品鉴过了。 小花园都逛了好几边了都。 就连上等的碧螺春茶,他也都喝得没了味。 陈天华尚不注意,他此时的举措,已经让侧堂里侍候的小衙役,惊讶异常。 能在侧堂里等待被单独召见的官员,不是总督大人的爱将,也是心腹。 这可是做官员的莫大荣耀啊。 但凡来这里的官员,无一不是诚惶诚恐,毕恭毕敬,让他坐着等,就不会站着看。 可这位年轻的外地官员倒好,着一身便装吊尔郎当,先前还规规矩矩,只过了二个小时,便开始坐立不安。 居然将署衙侧堂当成了自家书房,来回的踱步,进进出出到花园,还背着手欣赏字画,口中唸唸有词。 无聊中的陈天华,大概是觉察到有人正盯着自己,逐转头冲那小衙役一笑。 正对上眼神的小衙役给吓了一大跳,赶紧摆正头颅,眼睛直看空处。 屁股下的锦凳,坐着软软的挺舒坦,可惜没有靠背,坐久了让背腹肌有些难受。 他睏乏了,头抵着双膝闭目养神,慢慢地就睡过去了。 …… 模模糊糊中,陈天华感觉到有人进了,他的警觉性极高,霍地睁开双眼。 “大少爷让你久等了,请跟本职走。” 一道低沉嗓音,在陈天华耳边响起。 只见他头戴瓜皮小帽,丝绸长衫,面容白净清瘦的中年人。 “去哪里?礼房章大人叫陈某在此等待总督大人退堂!” 陈天华现在是注意力高度集中,大脑快速旋转着,唯恐再出点什么差错。 那位中年幕僚,瞪着泛黄又混浊的两颗眼珠子,十分不悦地盯了陈天华一眼,其白净的脸,阴沉得可以挤出水来。 瞧上去,很像是得了便秘症,十分难受。 “哼…章于孝算啥?他现在忙着接待日方代表团呢,本职是奉张香帅口谕,前来请大少爷共进午餐的。” 那位中年幕僚微微躬身抱拳道。 /64/64592/17792220.html 第250章 共进午餐 共进午餐,这是西洋式的社交礼节,往往是声名显赫,重量级大人物召见贵宾的一种方式。 张之洞这是洋为中用。 跟某某长共进午餐,我跟某某首富共进午餐,这在后世,是许多人炫耀的话题。 在清末,能跟总督大人张之洞共进午餐,这是个什么时候概念,哪是许多人求之不得,何等荣耀! 这传扬出去,此人身价立马涨上十倍。 怪不得这位清瘦幕僚的口气,特别的高傲,多少还含点酸味。 听其口吻,陈天华敏感到这位幕僚的位置,应该是张之洞身边五大幕僚之一。 来时听大叔李经方专门介绍,清末政坛一直流传着张之洞有五大幕僚,辜鸿铭,赵凤昌,吴殿英…等五人。 他们各自帮主公张之洞主抓一块。 辜鸿铭主抓的洋务实业,以及与海外各国的外交关系。 赵凤昌主抓国内政务,近几年转为张之洞的咨情工作。 吴殿英主抓教育,主张西式教学,开办大学堂,西为中用。 这三大部分,是张之洞最重要的核心事务。 陈天华估计面前此人,应该是这三大幕僚中的一位,最有可能的就是辜鸿铭和赵凤昌。 因为吴殿英主抓教育,跟陈天华不太相关。 但令人诧异的是,据说这二人年龄差不多,一岁上下,而且外貌身材都属于清瘦型,喜欢戴顶瓜皮帽,下巴留长胡须。 陈天华脑袋瓜子马上开动起来。 开口认错人或是张冠李戴,这在外交场合是很尴尬还不礼貌,给人第一印象很不好。 尤其是张之洞身边的贴身幕僚,个个都是历史人物,声名显赫,无论是自尊还是颜面,比普通人要讲究百倍。 你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他,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忽然,陈天华想到了辜鸿铭是混血儿,听李经方说辜最大的外貌特征,就是他那与众不同的‘黄鼠辫’。 就是说辜鸿铭继承母亲基因遗传,主要体现在头发上,是黄色的。 刚入幕时有人背后喊他黄毛,他就整天戴瓜皮帽,跟帽子结下了不解之缘。 可此人也戴着顶瓜皮帽,遮掩住了头发,但后脑勺拖着的那根辫子,却是黑色的。 他不是幕僚长辜鸿铭。 嗯,既然不是辜鸿铭,十之八九那就是赵凤昌。 这个赵凤昌可是大名鼎鼎的历史人物,清末民初杰出的政治活动家。 在辜鸿铭没冒尖出来之前,他曾是张之洞的首席幕僚,民间流传着这样的戏语:湖广总督张之洞,一品夫人赵凤昌。 说明他们几乎形影不离,足见赵凤昌对张之洞的重要性。 他任首席幕僚时,帮张之洞处理辖区内政务,考察下属官吏,在提拔任用人事上,他有相当的话语权,相当于后世的组织部长,权力相当于副总督。 这几年,在跟辜鸿铭的首席竞争中他落败了,被迫让出首席幕僚,幕僚长之位后,他在张之洞身边时间就没以前多了。 他现在有一半时间在上海,成立了一个咨情机构,专门收集国内外政治、军事情报,然后进行分析整理,供张之洞决策之用。 有点类似于后世的政策研究室,但不完全是,他还有情报采集采编分析,建档等。 所以,他脸容表情阴冷,跟他职业有关,喜欢琢磨人。 哎哟,让曾经的首席幕僚亲自来跑上一趟禀告,那可不得了呵。 只见陈天华脸容一敛,双手一拱沉声道:“竹君先生,晚生适才冒昧多有得罪,请前辈见谅。” 此人正是老资格的大幕僚赵凤昌,他刚才奉张之洞亲命,只身前来通告陈天华一声,顺便先观察观察这位江湖传奇人物。 “呵呵,本职没自报家门,不算冒犯,嘿嘿…大少爷,现在可以跟本职走了吗?”他半调侃式回复,好似轻描淡写,实则心里犯嘀咕。 这个陈天华果然名不虚传,不简单呵,年纪轻轻的头一次踏入总督府,首次接触张香帅身边的人,怎么就仅凭刚才自己下意识的一句话,他就判断出自己就是赵凤昌,而不是其他幕僚?还记得自己的字号。” 神了,难道说他的眼睛能透视? “当然,晚生这就随先生走,前辈请。” 这个赵竹君,阴森森的目光,像审囚徒似的。 似乎让他以曾经的首席幕僚这样的身份,的的得得跑一趟,很是委屈了他。 这倒也是,通报一声这种活,只需随便差一衙役过来说一声,何需派幕僚,而且还是五大幕僚,曾经的首席。 真不知这张之洞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可这又不是陈某想如此,搞得像欠了老大的人情债似的。 被如此这般地折腾了老半天,陈天华心里也在犯嘀咕,实际也是很窝火。 他倒并不认为与张之洞共进午餐,是件荣光和轻松之事,相反,有点像赴鸿门宴之感。 他没理睬赵凤昌那略微抱怨的目光,而是挺胸昂头跟着离开侧堂。 路途中赵凤昌不再说话了,他微微躬着身小步在前快走。 石风只好默默跟随那位大幕僚,七拐八弯地往后花园方向走去。 那里是张之洞寝住的地方。 原以为,总督大人高高在上坐着,自己一跪三磕头,高呼几句叩见总督大人之类的话,双方再寒暄一会,剩下的就是幕僚们的事了。 可那知道,接下来,自个还要跟这位江南土皇帝,来个面对面的饮酒细说。 陈天华知道,跟张之洞这样的大人物饮酒,可不是闹着玩儿,他肯定会询问一些开挖煤矿具体之事。 除了煤矿之事,应该还会问一些其他事物,例如东洋人方面的事? 会不会有关英方和日方等敏感问题? 但不知究竟是些什么? 在他面前回答问题,可得要想明白呵。 陈天华虽然口才和反应还算不错,但毕竟第一次在这位土皇帝面前陈述,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要知道,安徽全境和上海,均属于两江总督的势力范围,而张之洞跟英美法的关系很冷淡。 他是亲日派,跟日方首相伊藤博文关系还很密切。 /64/64592/17796668.html 第251章 面见张之洞 因此,有些话在其他地方都可以说,包括发些牢骚,但唯独在他面前就不妥。 不知是如何回答好,说真话还是假话?就算是说些恭维话,那也得会说呀。 说恭维话,讨好人阿谀逢迎的肉麻话,恰恰是陈天华的短板。 这时,陈天华一阵紧张,后背都被汗水给浸湿了。 这要命的总督府里,四周高墙耸立,居然一点风都没有。 真特么的缺德。 这时候,最好是问一下赵凤昌,总督大人大概想了解些什么,或者说可能会问什么? 他应该比较清楚,事先这些幕僚们对陈天华来访,应该专门讨论过的。 而赵凤昌为张负责咨情分析,实际就是情报间谍,虽说是政治情报为主,军事情报为辅,但对人的了解、摸底是搞情报的基本功。 赵凤昌一定派人专门了解过本人,也许还下到过双栖镇西埠头村等地,连陈氏家的祖宗三代都梳理过的。 他还是个君主立宪制的代表人物,推崇日本君主立宪制度,让张之洞成为中国的伊藤博文。 这个挨千万的赵凤昌,躬着身小步走得挺快,目不斜视头都不回,低着脑袋径直往前走着。 哎哎哎,想让我送死去啊,这急呵呵的干嘛呀。 陈天华心里报怨,但脚下不敢停。 他明白,自己要是不跟着这位大幕僚走,等待他的结果会是很糟糕。 没办法,只好跟在后面,听天由命吧。 进入后花园,这里处处殿阁楼台、金碧辉煌,园林精致优美,小桥流水,湖山相印,鸟语花香。 在一座面积很大的人造假山上,影影绰绰有不少人头攒动。 山下侍卫林立,森严壁垒。 这座巨大的人造山,陈天华尚不知其名,自然也不好问。 上了山,山边树木葱郁,几只呦呦之鸣与阴阳之和,互相响答。 陈天华那有心思去欣赏这些,他也快便秘了。 登了一会,赵凤昌变得气喘起来。 这假山比真山还难爬,弯弯曲曲的路还窄,真不知张之洞为什么要在这座无名山上饮酒呢? 陈天华看到了连忙上前去搀扶一把,这是一个敬重讨好的表现。 “多谢大少爷,本职来回走动急了。”赵凤昌喘着粗气,总算是笑容浮云。 “这都是为了晚生,让前辈幸苦地来回跑,这是晚生罪过。” 现在,陈天华算是理解赵凤昌,为啥刚才扳着那张苦瓜脸,那是因为他从假山上下来,专程去叫唤陈天华的。 这本是一个小衙役或侍卫就可以办的事,为啥要让一个大幕僚跑上跑下的传话呢? 是张之洞有意让赵凤昌近距离多观察陈天华?还是为了显示他对后者这位神奇年轻人的重视? 这些,陈天华不得而知,但他心里清楚,这是张之洞的一种手段。 搀扶上了,两人自然就交流上了,陈天华很快搞明白今日为啥要登高饮酒。 赵凤昌告诉他说,登高饮酒,据称人登临高处,既可顺应阳气上升,又能躲避毒邪的侵害。 这里的毒邪指的是什么?赵自然就不便说明。 陈天华猜测,农历三月十四这天,或许是张之洞十分忌讳的日子,故,他要登高望远,饮酒对话,提升阳气。 没说得一会,俩人便到了山顶。 顶上建有一座半敞开式的小宫殿,而不是凉亭,可供人露半身远眺赏景。 殿内金光玉翠,画屏悠悠,玲琅满目,瓷器雅致。 地上铺设的,应该是沙俄高寒地区弄来的上等毛毡,走在上面,软却不凹,回弹力足,质感很好。 侍从和丫鬟站在两边,间隔合适,目光平视,身体如同雕像一般。 这就是专门训练的结果。 走了十来步,来到一个浩大古朴的天台前方停了下来。 这个天台四周全摆着花,都是一盆盆的各种花卉,这里成为了花的海洋,是名符其实的花台。 “大少爷,在此候着…”赵凤昌轻吟哼一声,他自己则继续向前。 距离陈天华三十步开外的天台上,一位衣着华丽,气宇轩昂的六旬男子,正跟一位看上去年过四旬,头戴瓜皮帽,着枣红宁绸长衫马褂,深眼睛高鼻梁洋人相貌的中年男子,正在交谈些什么。 那中年男子,说话毕恭毕敬,时不时还欠身哈腰,陪着笑脸。 边上不远处,还有三位身着华丽便服的中年男人,相互之间在小声说着话。 见有人上山前来求见,他们都把头转了过来。 “禀香帅,那位从杭州赶来的陈天华到了。” “呵呵,大少爷到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遵命。” 旁边站立的侍从和丫鬟们齐声唱道,纷纷移步殿里面的上厢房去了。 说话的那位六旬男子,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投向来人方向。 张香帅,张之洞! 陈天华高度紧张的神经,猛地惊跳起来。 只见,身穿蓝白相间的锦锻便服、胸前补子是绣着一只仙鹤,腰系九蟒玉带,足踏一双小鹿皮软底官靴。 九蟒玉带不是平常人所能系得,那胸襟上绣着一只白色仙鹤,就是署衙正堂之上的‘一品朝阳’吗? 此时的陈天华已是亡魂皆冒,明知是来叩见总督张之洞,但真的见上了,还是十分的紧张。 只感觉浑身汗毛竖立,肾上腺素快速分泌。 他不由分说,向前跨上一大步,双膝下跪,双手前伸着地三叩头,朗声道: “草民陈天华叩见总督大人!” “大少爷请起来说话!” 张之洞神色淡然,虚抬右手,让陈天华起身。 他也是戏称陈天华大少爷的别号。 “草民陈天华谢过大人!” 陈天华磕了头很从容的直起身来看向面前的张之洞。 如此近距离接触到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晚清重臣,陈天华的内心世界里,犹如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这位晚清四大中兴名臣的张之洞,是个梦想富民强国,却又饱受争议的历史重要人物。 他的一生,办实体、兴教育、建新军,做了许多尝试和努力,无不是在做他的强国梦。 后世人说他善于权谋,性格善变,野心勃勃,内心世界极其复杂,却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喜怒无常。 /64/64592/17797225.html 第252章 首席幕僚 可站在面前的,是位一脸温和,却又两鬓多白,长长的白胡须,就连眉毛都白了,年过六旬的清瘦老夫子。 一张颇有沧桑感的长形脸,不怒自威,两目细长而犀利。 他胸前那只昂首高瞻太阳的仙鹤,不知是否是他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 此时的陈天华,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位温和老人,跟想象中威严肃穆、多疑善变、独断独行的江南土皇帝张大帅,给重叠起来。 “怎么?很惊讶是吗?是不是觉得本督跟你想象中的那位不一样?” 看着陈天华满头大汗,却又疑惑不定的眼神,张之洞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苦笑着戏问。 但这句无意间的戏问,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这对神经紧张中的陈天华而言,那是一个不小的坑。 “嗯?是的,不太一样…” 此时的陈天华,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全凭下意识回答。 而如此回禀一品大员的两江总督,实有大不敬之嫌。 “大胆狂徒!” 边上那几个大幕僚,闻声之后是大声呵斥,赵凤昌也是一脸的紧张。 不但那些幕僚怒目,就连带刀侍卫也都手握刀柄,怒目而视。 只等总督大人一句话或一个手势,便可一拥而上,将这目无尊长的狂徒拿下,碎尸万段。 就连那位半张洋人脸,十之八九是辜鸿铭的大幕僚,也是蹙眉皱脸的啧叹。 我说错话啰?! 哎哟,完了…不小心落到坑里去了! 陈天华已知铸成大错,但无法挽回,绝望中闭上眼睛,等待裁决。 正在这乱哄哄僵持时刻。 “哈哈…哈哈哈哈…” 张之洞手抚下巴长须,突发的一阵大笑,打破了这僵局。 总督大人不怒,反而是开颜大悦。 这让在场的所有幕僚们,都大跌眼睛。 “年轻人,你很诚实也爽直无邪,敢说也敢做,跟江湖中的传说相差无几,虽说言语表达上有些瑕疵,但在本督眼里,你比起那些装腔作势,说话礼数滴水不漏,猛拍老夫马屁的人好多了。” “正所谓无知者无畏,当然也就无罪,别如此紧张,本督决不会怪罪于你。” 张之洞笑眯眯地朝陈天华点了点头,继续道: “听说大少爷自力更生、白手起家,在家乡办实体,惠及乡里乡亲,后又兴办银行,现在还准备开煤矿,雄心勃勃,也算是老夫的体己人,江南有为青年之榜样。” 张之洞有条有理地说出来,不但为陈天华解了惑,而且听上去句句实话,感人肺腑。 看来,他还不是那种心胸狭窄之人呵。 “禀大帅,草民身为华夏热血男儿,虽说不能上前线抵御外侮,但经商办实体,为强国富民尽自己全力,万死不辞!” 陈天华此时已然清静下来,他非常从容却言辞华丽地回复道。 这让热衷于标新立异、洋务救国的张之洞,感到很亲切,也跟着热血沸腾起来。 “呵呵呵,甚好,老夫心慰。” 看着陈天华天庭饱满,五官端正,一身正气的雄壮姿仪,张之洞笑得那张脸颊,皱褶四起,宛如边上朵朵盛开的鮮花。 “来来,年轻人,见过我的幕僚们,这是幕僚长立诚先生!” 张之洞开心的亲自给陈天华引见,他的那些亲信幕僚们。 站在张之洞身边说话的那位混血儿中年男子,陈天华猜得一点也不错,他就是首席幕僚辜鸿铭。 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辜鸿铭,感觉如雷贯耳,震撼万分。 关于辜鸿铭,西洋人曾流传一句话:到中国可以不看三大殿,不可不看辜鸿铭。 他精通汉语、马来语、英语、德语、日语、法语等九国语言,获得英、德等国名校的十三个博士学位。 他能倒读英文报纸嘲笑英国人,说美国人没文化,第一个将中国的《论语》、《中庸》用英文和德文翻译到西方国家。 凭三寸不烂之舌,向自诩为汉学家和儒学家的日本首相伊藤博文谈古论今,大讲孔子与儒学,论世界文化与政坛局势。 与俄国文学巨匠,列夫-托尔斯泰书信来往,大谈文学,俩人关系甚密。 他被印度圣雄甘地称为‘最尊贵的中国人’。 辜鸿铭是个标准的混血儿,父亲去南洋之前是个地道福建人,母亲却是个纯血统的英国人。 他是生在南洋,学在西洋,婚在东洋,仕在北洋(中国),被称为清末怪杰。 现在,他帮助张之洞统筹洋务,深得器重,逐渐升为首席幕僚,幕府幕僚长。 “晚生陈天华,见过立诚先生。”陈天华十分恭敬地作揖行礼。 “呵呵年轻人,免礼!”辜鸿铭眯着眼睛看着陈天华,手扶下巴长须颔首微笑。 今天是在江宁府最后一天,听说张香帅邀请他们五大幕僚,中午在无名山上登高饮酒,他很高兴前往。 他们五大幕僚,加上张香帅,有人恭维为‘江南六君子’。 他们以往有时间聚在一起,喜好谈古论今,吟诗作对,只是最近很忙,六个人有半年没聚在一块了。 听说香帅还请有一位特殊的宾客,是个年轻的江浙商人,名叫陈天华,江湖别号大少爷。 对于这个大少爷,辜鸿铭听说一些,最早引起他注意的,是日方投诉到两江总督署衙,他得处理上报香帅。 年前,日本国驻武昌领事馆转来一份外交咨询。 说是有人在安徽广德县拟成立牛头山煤矿,开采者以浙江丰众银行牵头,内有许多实业家参加,背后还有英方资本。 这个本来一件很正常的事,但日方说了,已探明牛头山地下煤矿是跟长兴煤矿连成一片。 而长兴煤矿的主体单位是耀金矿业,辉金矿业的控股方正是日资的正元实业会社。 日方咨询的意思是,浙江丰众银行属于违规操作,请张香帅主持公道。 辜鸿铭接受咨询函之后,派员前往了解,牛头山煤矿正在办理土地征用,企业注册等相关手续,是个纯内资的民商企业,业主代表人为陈天华。 接下来查询业主(投资人)名单,这让辜鸿铭大吃一惊。 /64/64592/17803581.html 第253章 登高饮酒 除了浙江丰众银行,浙江宗玉珠宝商行,上海轮船招商局等单位,个人投资者里有李经方家庭,盛宣怀家族,苏州许氏家族等等。 这可是目前国内大名鼎鼎的豪族世家,每家资产都是数千万两白银,富可敌国,势力强大。 背后有英美法等国的支持,痕迹已然非常明显,因为这些业主,无一不是走出国门的大企业家。 辜鸿铭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向张香帅作了禀报。 张之洞随即将此事转给赵凤昌调查。 赵凤昌接过来一调查,可不得了。 恰好逢上耀金矿业出事了,业主代表人金天龙等人被拘,罪名据说很大,继而煤山镇发生护矿保安队谋反叛乱,浙江新军前去镇压云云。 紧接着,一年多前有关英国人理查等人,在长兴煤山镇神秘失踪案旋即告破,矛头直指东洋日方。 据说,这一连串事件都有一个关键人物在推波助澜,江湖别号大少爷的年轻人。 大少爷是谁? 姓名陈天华,字华之,又名土根,浙江绍兴府山阴县双栖镇西埠头村人,祖辈三代为农户。 三年前,陈天华生父意外死亡,他自力更生,白手起家,钓虾摸河蚌开始,逐渐搞起水产,成立天华商行。 后来用天华商行,先后创立了双栖镇石灰窑场,双栖镇水产养殖场。 一年半前,成立浙江丰众银行,成为大清国第一家民资银行,并且率先搞全民储蓄,一个铜板开户等措施。 短短三年,据估计,他的个人财富达数百万两白两。 更为神奇的是,他攀上了李鸿章家族成员,浙江按擦使,新军第一协协统李存智,成了其三女婿。 一个乡村穷小子,门不当户不对的,他像孙悟空似的摇身一变,成浙江新军阀的家人了。 这其中的细节和分析,赵凤昌的咨情机构可不是吃干饭的,搞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当这份详细情报报告放到张之洞案头时,他和辜鸿铭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大清朝罕见的天才,青年谋略家啊。 听闻陈天华近期要成婚,这就有了派个师爷前去送份贺礼,并发出缴请之事。 话说陈天华跟张之洞的另三位大幕僚逐一拜见,态度恭敬,一律自称晚生。 这时,内府总管过来禀奏道:“帅爷,酒宴已安排妥,请大家入席。” “好,那就请入席吧。”张之洞说完,一撩锦袍向里厢房走去。 辜鸿铭、赵凤昌等人依次而入,陈天华低着头目送他们先行,最后他才紧跟其后。 亭殿里隔有一雅厢,专供总督大人带家小妻妾,或大幕僚们赏景饮酒畅谈。 厢内宽敞明亮,幽静典雅,极富抒情性,花架上下都是鲜花。 看来张之洞非常喜欢鲜嫩的花,据说他这二年纳的小妾不少,就是没有续弦。 他六十三岁喜得最小的一个儿子,小妾所生,比他大孙子还小十余岁。 江山美人,自古以来都是英雄人物的标签,缺一不可。 因是半敞式山殿,有点类似于凉亭,所以,它能四面来风,非常通透。 在夏日里,此处着实是个饮酒作诗的好地方 门楣处挂着金黄色绸缎罗帐,帐遍绣洒珠银线花纹,风起绡动,鲜花芳香,彼此相配,很有意境。 宽敞明亮而又高雅的堂内,就摆放了七张檀香木桌案,成品字排序,相向而坐。 上首位自然是张之洞。 左下首那张是辜鸿铭就坐。 右下首便是赵凤昌。 其余三位大幕都是依位而坐,大家都不是第一次。 陈天华自然是右手排最后位,刚好三对三。 每张桌案都显得井然有序,桌上放着镶金丝边的青花瓷酒杯,还有象牙筷子,菜肴等。 “来诸位,今日是老夫在江宁府的最后一天,登高望远,先干此一杯!” 张之洞微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镶嵌金丝的瓷酒樽,向着席下六人邀杯敬酒。 “谢香帅!” 陈天华当然是跟着这五位大幕们一起吆喝,应声举杯,目注上首的张之洞饮了之后,便一口畅饮。 今日所饮的酒,不是普通绍兴黄酒,而是产自江苏常州,是时下享有盛名的‘江南名仕红’调配而成,绝对是一种上品果酿。 这种糯米酒中原配有丁香、檀香、广木香,现在又加以桂花,蜂蜜调味,其色泽呈金黄色,酒味清香。 都说江南出美女,但也出美酒,酒中蕴含了很多人体所需的矿物质。 陈天华饮下之后,也觉得醇美口爽,味道确不错,回味香甜醇厚。 他又仔细看了一下案几上的菜肴。 鹿肉花丝、金陵桂花鸭,黄焖熊掌,清蒸桂花鱼,美人肝,鸭血粉丝汤,就五菜一汤。 颜色和香味都不俗,石风忍不住动筷尝一口,嗯口感还真不错,总督内厨的手艺恐怕都是后世大厨级别。 说实在的现在已过正午,早食没吃,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 他瞥了四周一眼,好像张之洞和他的幕僚们,都在低头吃着,估计他们也饿了。 不管它了,咱就大口吃吧。 陈天华用筷子夹起那小块熊掌,大嘴大口地大嚼起来。 他本身胃口就好,加上味道不错,边饮美酒边吃着美食,不知不觉中,盘中五个菜都被他消灭了。 其实,内府做的菜肴味道确实不错,但份量确实少了点,属于精致型。 不要奢望每人一只熊掌,一只鸭,一条鱼… 这里是小盘装的一块。 这份量对于总督大人和幕僚们是足够,他们都是中老年人,消化功能不强。 但对于像陈天华这种二十出头的人,食量比他们三个加起来还多,且吃得又快,份量小当然是一扫而空。 “大少爷,大清早的起来,一定是饿了吧?”张之洞手捏着象牙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吃相笑道。 陈天华这才抬起头来,发现他们几个盘碟里的菜肴,只动了一点,大半还剩在那。 而他的却一扫而光,太有点忘乎所以,不讲斯文了吧。 陈天华的脸红了红,只好举行酒杯双手过头顶,借以掩饰其尴尬,“草民敬总督大人一杯酒,祝您贵体安康,长命百岁。” 说完,他先干为敬。 /64/64592/17803746.html 第254章 酒宴上的逼供 “来呀,给这位年轻人上盘咱们的花糕。” 张之洞自然明白陈天华并没吃饱,本来花糕是最后才上的酒后点心,但陈天华吃得太快,干脆给他先上了再说。 话音刚落,一位端上盘内府厨房做的花糕出来了,轻轻放在陈天华案几上。 这种呈金黄色花糕叫梅花糕,是江南著名的风味特色点心,源于明朝时期,曾作为贡品。 相传清乾隆皇帝下江南时,见其形如梅花,色泽诱人,故作品尝。 发现入口甜而不腻,软脆适中,回味无穷,胜过宫廷御点,拍手叫好,便赐名梅花糕。 梅花糕是用精面制作,一个盆似的圆形大米糕,上面是一层厚厚的枣泥,加上桂花、果酱、果仁等百果配料,然后上蒸。 蒸好之后,再用刀切成块状,分派出来供大家品尝。 如此制作精美的江南食品,陈天华也是第一次品尝,当然也就不客气了,他伸手捻了一块塞进嘴里,味道真的好极了。 他忍禁不住,一块接一块地将一小盘花糕,也都吞入肚囊中。 然后,陈天华将盘子两手高高举起,朗声道:“多谢总督大人赏赐梅花糕。” 末了,随口又加上一句,“今日这美酒佳肴和花糕,味道真的好极了。” 旁边许多侍从和丫鬟,包括五大幕僚在内,都暗自吃惊。 一般人赴总督设的酒宴吃喝,或接受赏锡的花糕,或其它点心,那都是细嚼慢咽的品尝,边吃边不忘赞美几句。 而他陈天华倒好,即是狼吞虎咽,一副饿死鬼投胎来似的,末了,才来了那么一句陈词滥调,味道好极了。 张之洞见证过无数个酒宴场景,像陈天华这样的应该是头一遭,也终于忍不住“卟嗤…”一声笑了。 这一笑,反倒把近半个月来江宁的疲惫焦躁,这下子好像都释怀了似的,心境特别舒畅。 他举起酒樽回敬陈天华道: “大少爷,实乃少年英雄之本色也,快人快语,做什么都是雷厉风行,不拖泥带水,不做作,好好…真不愧我大清的青年良才,难怪正元实业会社败在你的手里。” 陈天华听张之洞提到正元实业会社,心里微微一颤,然不露声色道: “多谢总督大人夸赞,草民实乃乡村野夫,身性粗莽,在这里有失斯文,还请大人多多见谅。” 他不是不懂,而是不打算装模作样,因为他演技虽说不差,但面前的‘江南六君子’,哪一个不是人精? 他们表面上毫无表情在吃喝,实际都在暗中观察分析他呢。 现在只是刚开始,真正的唇枪舌战还在后头。 他始终不认为这顿酒宴是个轻松愉快的。 所以,他决心不装作尽量放松自己,犹如一名运动员在赛前做放松,否则,太过紧张会出差错。 倘若在张之洞面前弄巧成拙,后果很严重,有些事他一句话就让你前功尽弃。 而他从刚开始上山时的紧张,现在已经平息了心情,感觉按本色行事,甚至于再放肆点,也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果真如此。 其实,张之洞之所以如此勤政,披星戴月地干活,不是他乐意如此,而是他相信搞洋务运动,兴实业,始终能搞大清国慢慢复苏。 如今,在大清上下能干的、为国排忧解难的臣子实在太少。 不是文过饰非,言辞偏激地讲古训,就是伸手要钱,贪腐堕落,混吃等死的官员太多了。 像陈天华这种脚踏实地,不向朝廷衙门伸手,自力更生,不扭捏作态还是个草民,这样的人才,他是多么渴望啊。 “大少爷,老夫来问你,对目前大清朝的整个洋务运动,实业兴国,包括西学和东学,有何见解?” 陈天华听了大吃一惊,没想到张之洞会抛出这么个话题,而这题目也出得太大,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把到了嘴边的酒杯放下来,然起身双手一拱,沉声道: “回禀总督,小的陈天华乃一介草民,才疏学浅,踏入社会也没有几年,现在让草民妄议国民大事,微臣不敢。” “但说无妨,无论你讲了什么,本督都不会降罪于你的,尽管大胆道来。”张之洞先行赦免。 “是啊,大少爷,你都能把英国人查理在长兴煤山镇失踪案都告破了,因为还得到了皇家爵士称号和骑士勋章,全清人迄今为止第一人,请问有这样的草民吗?”辜鸿铭忽然发难,提出第一个质疑。 “是啊大少爷,你的情况我们都摸得很清楚了,过分谦虚那就是不诚实,伪装,你有必要在香帅面前伪装吗?” 这是幕僚吴殿英的发言,言辞犀利,像把刀刃似的砍了过来。 “大少爷,我们仔细分析和推演过,你对长兴耀金矿业的整个行动计划,发现思绪缜密,环环相扣,一步步把对手逼入绝境,可以称得上阴谋论方面最成功案例,请问是你的杰作吗?” 赵凤昌把闷在心里半个月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再辩解就等于作茧自缚,此地无银三百两,有欺骗总督大人之嫌。 张之洞可真称得上是势大力沉。 光是新军,他根本就不怕袁世凯的北洋军,别说李存智的浙江新军一个协。 他的一万二千名南洋自强军,成立三年了,分散在江苏、江西和安徽。 上海吴淞也有驻军,还有长江水师,吴淞口要塞等。 而刚成立不久的湖北新军第六镇,一万五千名军士,清一式日式装备装束,教官教习都是日方派出的。 所以,他要是翻脸,谁也奈何不了他。 看来不说几句实话,还过不了关啰。 想到这里,陈天华起身便向张之洞和幕僚们拱手施礼,沉声道:“总督大人,各位前辈,晚生斗胆陈述一点自己并不成熟观点,不当之处,还请香帅,各位前辈体谅。” “但说无妨。”张之洞继续鼓励。 他们今天的策略就是主公和各幕僚之间配合,各唱红白脸,怎么也得让陈天华吐露出真实想法。 因为他们到现在为止,不太相信一个年仅二十一岁的年轻人,竟能设计出如此阴险毒辣之计划,一举击溃日方苦心孤诣数年的努力,赔了夫人又折兵。 /64/64592/17804567.html 第255章 敢枉议国政 日方数百万两白银打了水漂不说,还丢脸丢到全世界,海牙国际法庭上去了。 从来以算计别人为荣的东洋人,这次哑巴亏吃大了去啦,以致于震惊了首相。 对于整件事情,日方,以及张之洞和他的幕僚们,他们都怀疑陈天华背后,一定有高人在指点。 起初是怀疑盛宣怀,李经方等人。 但后来仔细一想,不应该是这二个人。 因为盛宜怀和李经方都是官商,而官商往往只会扯虎皮搞阳谋,真要让他们使诈术,玩点阴谋诡计,这二人还真是不行。 既然不是盛宜怀和李经方他们,那肯定另有其人。 会是谁呢? 他们都很期待,所以出些高深莫测的话题来进行试探。 陈天华被逼无奈,只得说真话,他心里在快速打着腹稿。 只见他抬手慢慢喝上口酒,吞咽了下口水,微微让自己平静之后,把自己思绪调整合适,才沉声道: “草民认为,大清国这些年搞洋务运动那是必须的,具有积极意义。因为国外洋人的科技发展,早就赶超我们好几十年,而我国一直在闭关锁国,甚至于固步自封,夜郎自大,其结果,就是愚昧无知与落后,众所周知,落后就要被挨打。” “落后挨打的窘境,必想总督大人和诸位前辈,比晚年更有体会。咱不说甲午战争,八国联军入北京城,就瞧瞧我们全国各地的洋租界,以及停靠在黄埔江口,旅顺口的外国军舰,就知道什么叫丧权辱国,这是有骨气的华夏儿女所不能容忍的。” “洋务运动和实体经济,都是强国富民的一种手段,但不是救国之根本。这只是经济基础,这好比咱建房屋的地基,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但要完整地修建成一栋房屋,尤其是建多层建筑,光有基础不行,还得依靠建筑结构,好比房梁,而草民所讲的这个建筑结构,就是国体,一个落后、陈旧不堪、甚至于腐朽的房梁,是承建不了房屋,最好的基础都是白废。” “至于西学还是东学,草民认为西洋和东洋都有他们自身强大的优势与理由,关键在于我们能否因地制宜,活学活用,就像总督大人提倡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方针。” “所谓因此制宜,活学活用,就是依据本国国情的特点,有的放矢地学习东、西洋文化与技术,据我所知,日本国在明治维新之后,努力学习西洋文化、制度与科学技术,从最早的模仿,后来改良,最终消化变成了他们自己的东西,短短几十年就此崛起,全国超越了大清国。” 陈天华心平气和地大概陈述了自己观点。 这些观点大都是后世里科普性知识,许多书本上早就讲得很烂很熟,这些都是被历史证明,成了结论性的东西,毋庸置疑。 但对于百余年前的清末,陈天华的这些观点,包括许多新名词,什么经济基础,上层建筑等,那绝对是新颖,闻所未闻的东西。 这里的六君子可不是普通人,不说官衔,就学问而言,恐怕代表着大清国的最高水准,这里都是学霸。 就说张之洞,他是前朝科举的殿试探花,翰林院学士,其他人都是进士出身。 光是辜鸿铭一人,他是满清时代精通西洋科学,语言外东方儒学的第一人。 他的文学、历史、神学等博士学位,是在英国爱丁堡大学获取的,而自然科学,理学,哲学等博士学位,是在德国莱比锡大学获得,绝对不是什么野鸡大学。 他的一些著作,后来成为了德国莱比锡大学指定的必读书籍。 但就是这等超级学霸,听得陈天华了了几百字的论述,却把张香帅的巨大命题都回答完毕,而且很精辟。 这六位学霸级人物还知道,具体的东西对方还是有所保留,因为不能露得太多,墨水倒完了也就不值钱。 但拥有这等高学问的人,竟然只有二十一岁,而且是个从未留过洋的乡下青年。 如真是这样,那他就是大清国百年难遇的天才,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你的胆气确实过人。”张之洞先开口评价。 他没有对陈天华这些结论性内容进行评论,只指对国体的大胆比喻。 ……一个落后、陈旧不堪、甚至于腐朽的房梁…… 陈天华这番对于上层建筑的描述,要是传到京师紫金城里老佛爷的耳朵里,恐怕是弥天大罪。 张之洞因而蹙眉哼上一句。 “草民只是一个比喻,用语不是很恰当,请总督大人勿以追究。”陈天华听了也是大吃一惊,忙起身检讨,但他没有因此而惊慌失措。 “无妨,这里咱们是议政论经,我都说了,无论你说了什么,本督决不降罪于你。”张之洞摆了摆手,实际他也是在暗中试探这位大少爷的胆识。 “多谢大人宽容。”陈天华表示谢意。 看着一脸镇定的陈天华,专业搞情报刺探的赵凤昌,忽然想到最近探得光绪帝想搞君主立宪制,据说慈禧也默认的消息。 究竟是真搞还是流于形式,赵凤昌跟张之洞禀报时二人都琢磨不透。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真搞还是流于形式,朝廷终究会下旨请百官们讨论,其中就是套用或者是仿照某个国家君主立宪制? 赵凤昌是个立宪派代表人物,而且他很推崇日本的立宪制度。 “大少爷,本职有一事询问,你说说看,倘若大清国也搞君主立宪制,你说是西洋人那套好呢还是东洋人的?” 此话一出,不光是陈天华大惊失色,就连旁边的几位幕僚们都怔愣呆了。 谁都知道此话的含义,这是国家机密,在此说就算得上是枉议国政,传到紫金城同样是弥天大罪。 张之洞却坦然自若,他心里有数,在这座无名山上所讲的任何话,都不会传出去。 因为这里的五大幕僚就不用说了,贴身保镖和丫鬟可都是亲信心腹的子女或族人,敢背叛他,那就意味着将连累家人亲人们一大片。 就算传到了慈禧耳朵里,她又能怎么样? /64/64592/17809563.html 第256章 让江南自治 张之洞是有恃无恐。 而赵凤昌这口吻表露出他有点迫不及待,可以说是急功近利。 其实,有谁能理解总督大人张之洞此时的无奈。 煌煌大清帝国,万里江山,南北兵马百余万,大小将领成千上万,可有谁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 一生抱负的他,本应享受荣华,却每日披星戴月地操劳。 眼看着国势渐衰,却心有余而力不足,说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那些大臣贵族们,说起来个个都是舌灿莲花,天花乱坠,其实阴奉阳违,以公器而行私事,贪污受贿,损国而肥己,已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 放眼天下,真不知还有几人在为国操劳。 岁月不饶人啊,他做梦都想早日推行君主立宪,自己理所当然地出任首相之位,实行新政新朝。 张之洞默默瞅着右侧案几前,那正襟危坐的陈天华,只见他双目炯炯,清彻深邃,就这样隔着大案与自己对视,眼中看不到丝毫畏惧与不安。 玛的,这哪里像个刚成年的青年商人,倒像是个妄想称霸天下的枭雄。 忽然,张之洞不由得一阵心慌意乱。 “大少爷,刚才竹君先生的提问,你可大胆回答一二,无妨。” 张之洞话锋一转,突然来了个试探性的肯定,意思是你可以大胆地说。 有了张香帅扔出来的这句话,陈天华对于赵凤昌的提案,不说几句是过不了关的。 他心里清楚,历史已经证明,无论是君主立宪制,还是总统共和制,谁都挽救不了中国。 “恕我直言不讳,草民认为君主立宪制在大清国只能是流于形式,因为国内外资本主义势力在不断扩张,朝廷出面需要有个姿态进行安抚,要知道,统治者是不会放权或自动退出历史舞台。”陈天华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无论是东洋还是西洋模式,均不适合于当下大清国,实际是大清国的统治者,就先说慈禧,她会轻易交权吗? 丢下这句话,把张之洞和赵凤昌的希望之火,一盆凉水给浇灭了。 这眼前景象,就连这位没涉足官场的年轻人都能看清,君主立宪在目前是真的没戏。 除非… “那你说,搞成总统的民主共和制呢?”辜鸿铭抛出个更大胆的命题。 今天是怎么啦,这些人都疯了,都不要命了吗? 这种危言耸听的敏感话题,都有人敢摆上桌面上来谈,还真不怕有人去告密。 陈天华听了都是浑身鸡皮疙瘩起,毛骨悚然。 “共和制?哼,这在中国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东西,搞资本主义这套玩意儿,是在经济基础和全民素质达到一定水准才行,而目前大清国,四万万同胞,在温饱线之上的了了千余万,接受过私塾教育的人数,加起来也就四五十万。” “这二个数目很能说明问题,一个国度,97%左右的人在温饱线下挣扎,99%左右的人是文盲,你却想搞资本主义共和,搞民主,其结果就是极少数在那争权夺利,谁说都是真理,接下来是天下大乱,军阀混战,国家更穷,百姓更苦。” 对于这个所谓的民主共和制想在中国实现,陈天华更是一针见血,毫不留情。 袁世凯之后的几十年乱局,不能说明问题吗? “什么?民主共和制也不行?照你的意思还是现在的封建专制?”辜鸿铭疑惑道。 “国体一时半会改动不了,那咱们现在静下心来可以抓新军,兴办教育,努力引进东西洋科技,改善交通,搞实业,夯实经济基础,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到时水到渠成。” 什么,又是一个康有为、梁启超的唯新思维。 张之洞听了遽然一震,他似乎对这个显得特别敏感,继而从喉咙间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他咧嘴讥刺道: “当年康梁搞维新变法时,也是轰轰烈烈,声势浩大,但最终失败了,而你,居然也要重蹈覆辙?” 陈天华很冷静地看着张之洞,双手一拱沉声道: “总督大人,恕草民斗胆直言,五年前唯新失败,那是因为老佛爷反对,光绪帝力量薄弱,现在同样存在这种状态。晚生意思,可先在湖广、两江地区动起来,练新军,兴实业,办学堂等等,咱不论是唯新还是改良,就是实实在在干实事,让湖广、两江地区先富强起来。” “你是说搞独立割据?” 冷眼旁观的吴殿英,可再也忍不住了,他尖着嗓子激动的直接点明。 他一直支持张之洞搞南方独立,自成一体,可真正支持这个做法的人不多。 张之洞本人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赵凤昌是个典型的立宪派代表人物,他主张主公北上京师,奏请大清立宪。 辜鸿铭是在保皇与共和之间摇摆,他认为主公张之洞独立,必须依赖列强支撑,他倾向于日本。 陈天华看了吴殿英,抱拳沉声道: “吴前辈此话太露骨了,晚生可没这么说,在下认为武装割据,现在还谈不上,自治比较合适。以草民之见,眼下的国体需要有一个强悍又开明的领导者,来治下国家,整个疆土统一不了,咱先从南方开始自治。” “一个国家或地区,是否在国际上有话语权,受别国尊重,首要的是要强大,而强大的基本就是要强国富民。在中国,无论是封建专制,君主立宪制,还是民主共和制,关键在于领导者能否带领民众抵御外侮,走强国富民之路。” “所以,草民刚才说什么制度对眼下的华夏国体,并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咱们能否齐心协力,共同推举张香帅为南方诸省领袖,半公开的搞自治。” 陈天华干脆公开挑明了说。 实际,这是他来江宁府之前,心里一直在盘算的,那就是自己下一步的路应该怎么走。 事实证明,单凭实业是救不了中国,但可以兴国富民,这是个基础。 若是一定要扯上以实业救国之道,那必须跟强权联手,联合。 /64/64592/17810227.html 第257章 敢立军令状 作为一个后世的穿越者,自然是了解这段屈辱的历史。 所以,自己必须力所能及地做些什么,改变些历史轨迹,尽量避免接下来几十年的军阀混战,战争等,那怕能保局部安宁也行。 中国现阶段需要一个强悍、开明,而又实干的领导者,甚至于独裁者都成,而不是什么空想家。 陈天华认为张之洞成为强悍领袖,各方面都很合适,况且,他本人也正有此心。 陈天华推开窗子说出亮话,着实让在座的每一位都大吃一惊,但并未失色。 因为这个话题,早在五年前就有人提出来过,只是觉得时机各方面尚不成熟,关键是思想没统一,过虑多而摇摆不定。 五年过去了,各方面实力得到了加强,关键是张之洞的年龄增加了五岁,现在到了六十六岁这关口,时不我待。 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上首的张之洞,就看主公表态。 而张之洞心里是暗暗吃惊。 原来设计是一场对陈天华的试探,结果探来探去的逐渐变成了议政。 现在发展成了劝说,让他搞江南自治。 最让他大为惊讶的是,这个年轻人还真是满腹经纶。 无论是学识,眼光和对时局的分析判断,那深彻见底,头头是道,而且都能一针见血。 看来,他还真是个百年难遇的天才,不是受人摆布的傀儡。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如有此人辅佐,老夫不妨一试。 想到这里,张之洞半闭的双眼猛地一睁,对陈天华大声道: “好一个江南自治,你的提议老夫正在思考,有可能不妨一试,但有一点,浙江是个富饶地方,若是江南自治,老夫想带上它,不过浙省哪里老夫可从来没管过呀。” 他这话像是试探,又有所指。 陈天华自然明白张之洞所指,他起身拱手道: “禀香帅,草民当然希望浙江能跟上湖广、两江步伐,浙省军政方面,以草民之见当以新军为关键,而新军协统乃草民之岳丈,我能保证说服他归顺香帅您。” 他这句话,实际就是给张之洞以定心丸。 若浙江新军来投,那他的江南新军一下子增加五千精锐,达到三万二千余众,必要是扩充到五万之众,五个镇兵,比现在的北洋新军还强大,这样自治底气更足。 “李中堂仙逝之前,将整个淮军并入北洋军,统一由袁世凯统领,你岳丈的新军等一协,又拿浙省地方财政支撑军饷,让他如何独立响应香帅?”辜鸿铭旋即提出疑惑。 “众所周知,军队要掌控得住,在于军饷,而武器装备则是军队战力的一个重要标志。浙江新军虽名为北洋军,但至今未得到过半块铜板的北洋军饷和给养,以前完全依仗浙省各地财税养着,这严重限制了新军发展。” “岳丈李存智心里明白,浙省新军想要摆脱北洋军体系,地方官吏们的约束,自己必须要做到军队的财务自由,说白了就是拥有自己的财源。” “草民办银行,开煤矿等等,也有让浙江新军财务自由的宏伟计划在其中,而这跟袁世凯半块铜板关系都不存在,李家不欠袁家任何人情。” 陈天华朗声回答。 此时的他已然沉静下来,面不改色心不跳把关键节点,给叙述得一清二楚。 仿佛这话不是由他心里说出,而是在转述另一人的话语。 张之洞哑然,他与辜鸿铭等大幕僚们对视一眼,再看着陈天华,确定对方没有疯狂,而是在侃侃而谈。 浙江一年财税收入,跟江苏上下不多,地区富裕恰是鱼米之乡。 而新军投向自己,巡抚及布政使等衙门就失去了武力依仗,宛如一只老虎没了牙,只能乖乖听命。 这样整个江南,由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江苏、浙江六省,加上上海地区,共六省一区,占大清朝财税收入的三分之二区域自治,一定能做到强盛。 张之洞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去想将大清江山全面推翻,他虽然自负,抱负远大,以前也不敢轻言搞自治独立。 “大少爷,你可知本督就在你面前,君前无戏言,这等大事,你不征得你岳丈同意,就敢随意拍胸保证?要知道一旦出了差错,那可就是灭顶之灾。”张之洞阴沉沉地道。 “君前无戏言,大少爷,你可要考虑清楚呵。”赵凤昌在边上也为陈天华捏一把汗。 其他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投向这位年轻人。 陈天华微笑着对赵凤昌等大幕僚们拱手致谢,离开食案在空地上对着张之洞跪了下去,磕头道: “香帅,草民决非信口开河,敢立军令状,其他的不敢保证,岳丈李存智想新军独立,军费自给自足的念想,他早就有了,并亲口对晚生说得很明白,若香帅能承诺将来自治之后,能将浙省交由我岳丈节制,那归顺之事,草民愿以颈上头颅作保。” 此话是一石二鸟,既为岳丈谈妥了归顺条件,同时也算是明确回复。 陈天华这一跪,不但是张之洞惊讶,辜鸿铭、赵凤昌等人也是悚然动容。 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的,军令状一立,任何人便是毫无退路,只能进不能退,否则便是身死名裂,甚至于将来满门抄斩的下场。 即便最后张之洞还有些悯惜,而那些幕僚们能饶得了陈天华吗? 如果真能先让江南自治,几十年之后,能使江南达到国强民富状况,那统一华夏、让华夏民族崛起,指日可待。 到那时,自己也将成为中华近代史上,数百年间最有成就的一位汉人,丰功伟绩直逼历史上秦汉唐明的开国大帝。 “好好,大少爷,你愿否入阁本督衙门任职,或入幕僚府?” 张之洞激动地猛拍食案,陡然长身而起,眼光炯炯地盯着石风。 今后搞自治,各方面事务很多,陈天华能入阁,那当然是如虎添翼。 “禀香帅,晚生愿入阁幕僚府、参与讨论重大事务,但恕不能长期服侍在大人身边,晚生不能丢掉我的实体企业,那里也有许多人要吃饭。”陈天华毫不犹豫地朗声回答道。 /64/64592/17816133.html 第258章 发行债券计划 陈天华的意思非常明确,入阁幕僚府可以,但时间上相对自由,只参与讨论不具体承担事务。 “好好…老夫准许你每二月到江宁府一趟,跟今天在座的诸位一起参政议政,制定方略。” 张之洞是个明白人,区区幕僚这点薪酬满足不了面前的陈天华。 这个年轻人是来投资入股的,而不是来求职,他需要得到更大、更丰厚的回报。 而他张之洞恰恰需要的是制定谋略、方针的人,具体做事的人好找。 “多谢大人成全。”陈天华拱手拜谢。 大家情绪都缓缓地稳定下来,短暂激动之后便切入具体事宜。 “诸位,江南自治之大政方针先就这么定了,具体一系列自治条件,可由幕僚府先行拟定一个方案,供大家修改讨论,然后,本督还得跟朝廷来个秘密谈判,以便维持双方颜面,不动干戈为上。” “决定了咱们就现在不说别的,开始进入自治倒时计,那下一部就要加强新军建设,扩军是首当其冲,包括陆军和水师,购置军备,尤其是长江水师军舰,还要加强交通铁路的投资建设,煤铁厂等等,这就需要大量的钱,如何解决?” 张之洞抚摸着长白胡须,先是对自治下了定论,后面抛出一个棘手问题,那就是钱。 钱钱钱,命相连。 这已不算什么新鲜玩意儿,在这里属于老生常谈。 “还是老办法,向各大外国银行举债借款,日方的正金银行是咱老关系了,以他为主吧,不够的其他银行补充。” “拿建设项目进行招募招股…” “这次可需要的资金非常庞大,一二家银行基本就解决不了,还有就是贷款抵押物,这次咱们拿什么去抵押?” “……” 五大幕僚们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说来说去都没什么新意。 “禀香帅,对于江南自治之后庞大的建设资金,晚生认为光靠向国外银行贷款,得到的资金量小而且代价、风险都很大,稍有不慎,咱们抵押物就没了。” 陈天华站起来双手一拱,“以晚生之见,咱们可向国内外发行债券,名称就叫江南建设债券。” “债券?江南建设债券?” 此话一出,犹如一颗炸弹在殿堂中心裂开,把大家惊得目瞪口呆。 债券是向社会募集资金的一种重要手段,也是金融服务的重要渠道之一。 债券在国外资本主义国家,早就推广实行,并卓有成效。 十几年之后的中华民国,从北洋政府一直到各自治省的军阀,大肆发行债券,一时间里各种名目繁多的债券满天气,泛滥成灾,最后大都成了一张废纸,擦屁股都嫌薄。 但在光绪二十九年的四月中旬,这个债券对在座各位大佬们还只是个概念,大清国从来就没有搞过,估计搞也发行不了。 因为大清国已是负债累累,辛丑和约中的战争赔款,已经排到几十年之后。 而清朝政府的国际名声更是狼藉不堪,腐败无能是标签,所以,清政府想推国债,估计没有哪家银行敢出面代理发行。 因为清朝政府摇摇欲坠,他的债券没人敢购买。 “这个债券怎么弄,多大规模,期限,哪家银行代理发行,能卖得出去吗?”辜鸿铭立即质询。 他知道债券这个金融手段,但以前是想都不敢想,因为这压根就没有这个条件。 “江南建设债券可分三年期,五年期,八年期多种,每次募集规模以亿元起步,一年之后可流通在市场上交易,允许国民,工商业者前来认购。” “代理银行可通过公开招标方式进行,哪家银行发行成本低,发行条件优惠,咱们就选那家。” “至于能否卖出去,这需要咱们各级机构的大力宣传,充分说明本债券募集资金的用途。” “发行地方债券成功与否,最根本一点,那就是执政当局的信誉度,晚辈相信,凭张香帅这些年为国为民做的许多事,国内外信誉度很高,这就是根本。” 对于辜鸿铭接连几个问,陈天华都逐一用精辟话句给予回复,干净利落。 张之洞只是稍微一怔,他那平时少血的脸上,此时是一片红晕,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被陈天华的雄才大略刺激到了。 作为一代枭雄,开疆拓土,流芳百世的雄心,在此刻便占了上风。 但他心里明白,想要完成这一系列举措决非易事。 “大少爷,发行江南建设债券之重任,只能落在你的肩头上,你最缺什么?讲出来老夫可以给你。” “当然是一个精兵强将,熟悉金融经济的一套班子。”陈天华脱口而出。 他当然明白,自己率先提出债券这个概念,意味着此事他摊上了,不过他心里早已有数。 发行债券,丰众银行肯定是代理商之一。 而丰众有一帮子宣传人才,想当初到各地普及储蓄宣传,积累了许多宝贵经验,这些在发行债券方面刚好用得上,稍加培训即可。 他需要的是,总督署衙乃至自治区各省抚衙的配合,尤其是张之洞的幕僚府。 张之洞微感惊讶,他本以为陈天华开口就要钱,开办费用,就像大清那些官吏们似的,张口就是银子,否则就撂挑子。 陈天华丝毫不提开办银子,只要人,这让张之洞很是欣慰,一股暖流涌上心来,让他更觉得眼前这位青年才俊的珍贵。 殊不知陈天华现在不缺开办费用,一旦债券发行成功,丰众银行本身就能挣得一笔可观的代理佣金。 他现在最缺的,便是具有能通达到各级衙门的权力,以及具体执行者。 他只能策划,宏观调控,不可能参与具体。 “这样,此事老夫让幕僚府全力配合,从立诚、竹君他们开始,有事你可直接找幕僚长立诚先生。”张之洞自然也想得到,他当众表态,实际也就是口谕命令。 “多谢香帅,晚辈先行谢过诸位前辈。”陈天华逐一谢过。 “你就不必多礼,你若能真将浙江新军和债券这桩事办成,你就是江南中兴之第一大功臣,将会流芳百世。”张之洞真诚道。 /64/64592/17816509.html 第259章 爱唠叨的宋小牛 “罢了,今日议事说得多了,到此为止吧,今日咱宾主之间登高饮酒才是,没料到又去谈论军国大事了,惭愧。来人呐,统一上花糕。”张之洞看了看怀表,又哈欠连连地补充道。 “遵命。”门外下人们响应。 只一会,一盘盘梅花糕送到各人案前。 陈天华谢过张之洞,便不客气地将一块花糕送进口中,边嚼边说道: “请香帅见谅,晚生食量大,恐有欠斯文相,不过,这花糕味道确实不错。” “那是当然,你是年轻人,若是食量跟咱老头子们一样,那咱们的江南自治岂不危唉?你既然爱吃这花糕,老夫让膳房做一个大的,在你临走时带上。”张之洞笑言道。 “晚生多谢大人恩赐。” …… 江南名仕红的酒也喝了,梅花糕吃了二盘,临别时陈天华又带上一个小盆似的花糕,十分的圆满。 亢奋中的陈天华,带着微微的醉意,由侍卫领着下山,又弯弯绕绕出了总督府署,回到总督署辕门外广场。 这时,头顶上的太阳往西边偏了不少,一看怀表,下午二点过半了。 据传,张之洞每天下午二点之后需上床睡觉,晚上十点过后起床办公。 他的作息时间很怪异,刚才临结束时,时间已过二点,他的哈欠连连。 突然喊结束酒宴,实际上是睏意上头了。 陈天华倒觉得有些问题,今天还没讨论透彻,明天大家都很离开,只能待下次再议。 “大少爷,您这一进去有大半天呵,拜见总督大人要怎么久?” 在辕门外等候了几乎大半天的宋小牛,这次可吃老苦头了。 夏日里烈日炎炎的滴水未进,食物的影子都不见,而太阳都偏西了,他只能在官辇里傻傻待着,整个饥肠辘辘的又渴又饿。 他见来进去早堂的官员们,早就兴高采烈地驾车离开了,整个广场里,就剩下他一辆车。 只见他撅着厚重的大嘴,嘴上不敢说,心里竟埋怨起陈天华来了。 哼…大少爷在里面吃香喝辣的,竟不管不顾他这个兄弟。 “给,本少爷给你要来的金陵特产-梅花糕,你快吃吧。” 陈天华想到宋小牛几乎一天没喝水吃东西,整个人像条霜打的茄子,软塌塌怪可怜的。 他连忙把手里拎着,用牛皮纸包裹的梅花糕递了过去。 “哇这么多啊,太漂亮了,这…这是总督大人赏赐的?” 吃惯了粗粮咸菜的宋小牛,第一次见到做得如此精美点心,而且还是两江总督府赠赐,笑得合不拢嘴。 “当然是总督大人亲赐的花糕,你就别费话了,快吃吧,吃完了咱们赶紧回驿馆歇息,明天一早咱们就得回下关码头去了。” “遵命。” 宋小牛也就不客气了,整个花糕没用刀切开,他伸出粗壮手指,直接掰开就吃。 狼吞虎咽不说,整个花糕被他的手指这么一拨弄,惨不忍睹。 这乡巴佬,吃没吃相。 陈天华本意让他吃一半花糕,先垫巴垫巴空肚皮,等会到了驿馆还有晚食可吃。 那晓得这粗汉来了个全面开花。 算了,让这粗汉独享其成吧。 宋小牛还真不知好歹,一会功夫,吧唧吧唧地把整个梅花糕全吞进肚子里去了。 末了,还意犹未尽的舔着自己粗糙手指,边舔边唠叨: “大少爷,这花糕太好吃了,俺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快点,还磨蹭个啥,速速回驿馆去…”陈天华没好气儿地白了他一眼,一脚踏上车辇。 “遵命。” 吃得非常满意的宋小牛,精神开始抖擞,“啪…”地一声响,马鞭在两匹白马上空,甩了个漂亮的回弧。 他策马扬鞭,的的得得驾着官辇前往驿馆。 陈天华坐在官辇里闭目养神,他回去需要重新洗个澡,置换一下内衣。 不知不觉中,在先前见张之洞过程里,内衣都被汗水给渗透了。 说明当时拜见总督大人过程里,自己还是相当紧张的,内衣被汗水渗透就是铁证。 谁说见到总督大人不紧张? 陈天华坐着官辇行走在繁华的街上,满脑子里都是官司,他得细细回忆这三个小时的对话,却无心去欣赏江宁府的外面世界。 他们回到驿馆时,已是下午三点过钟,再过一个多钟头,就是晚餐时间。 江宁城里的那些富家弟子们,此刻都在开始呼朋引伴,准备前往各处的青楼酒肆占据席位,留连玩乐。 今天却好是周六,明日是礼拜日,属于官吏们在家沐浴日,他们在周末准备将省城里的初夏之夜,闹得跟过年似的相差无几。 来到上厢房间之后,陈天华用温水冲洗一下自己的身子,主要把身上的汗渍洗掉,将内衣裤重新换掉,倒是弄得很快。 换洗一新的他,带着宋小牛上前厅的食堂里,开始用晚餐。 “大少爷,你见到总督大人了吗?他长成什么样子的?” 宋小牛这个愣头愣脑的傻三儿,刚才花糕吃得太饱,回驿馆又喝了大罐子水,现在肚皮涨鼓鼓的,好像不怎么想吃食,一股脑儿全是乱七八糟官司。 想着刚才的梅花糕,问的是陈天华去后花园什么山饮酒,拜磕总督张之洞的细节。 这也难怪宋小牛,他一个淮北乡下贫穷人家出来,以往能远远见到县太爷已属不易。 如若有幸能见到大官儿车辇或轿子经过,一定激动的停下来张望。 倘若能接受高官的召见,那是这生中最大的荣耀,光宗耀祖啊! 祖坟上绝对是冒着青烟。 宋小牛入杭州新兵训练营里,除了教习和教官,见到最大的官儿,恐怕就是几天前去训练营领他出来的执事官孙勇。 他连按擦使李存智的面都没见过,别说是两江总督大人了。 陈天华在想,要刚才是宋小牛跟着进入总督署,他的心理素质,估计激动的迈不开腿,当场晕到在地都有可能。 望着喋喋不休的宋小牛,陈天华听得都烦了,没好气儿的怼了他一句,“有完没完啊,下次不带你来出来了,快吃…” 见大少爷怒斥,忘乎所以的宋小牛,此刻被吓得缩成一团,顿时,像戳漏了的皮囊一般瘪了气。 /64/64592/17816798.html 第260章 电报,取道上海 “大少爷,卑职再也不敢乱问乱想了。” 宋小牛吓得拚命摆着手求饶,“大少爷小的错了,下次您还得带上小的出来呵,大少爷…” 他人憨但不傻,好不容易碰到一位贤明主子,得罪了这辈子就完了。 “行了小牛,这事以后再说,本少爷先上去歇息了,明早咱们五更之后便出发,车辇不行就留在驿馆,章大人他们自己过来会取的。你要是等会闷得慌,自个上街去逛逛,但记住了别带兵器,这里是江宁府,可不是咱们的杭州府。” 说完,起身就走。 他赖得理会这个啰嗦的新兵蛋子,平时得好好管教,最好让左刚去管束他,教教他规矩。 多看少问,不该知道的绝不能瞎打听,这是当贴身侍卫的基本素养。 “哎…” 宋小牛起身拱手送行,待陈天华身形消失在食堂外,他伸出个舌头,扮个鬼脸,坐下来继续吃食。 他不知道总督府里是个什么样的排场,但光是大清早那辕门外广场的情形,够吓人得了。 但他不敢再多问,问多了还遭来白眼儿和一顿训斥,要真的不带他外出,那他亏太多了。 话说陈天华上楼进入自己的上厢房,脱了衣服,早早上炕休息了。 昨晚一休没睡好,今日总督署衙之行,比打煤山镇那场战斗,还特么的惊心动魄,累得够呛。 翌日五更时分,天朦朦亮。 陈天华准时起床之后,在房前小院里打坐运气练功,接着便打了一套军体拳,浑身汗水直冒。 他用井水清洗身上之后,正准备去前院吃早餐,院门即被推开。 进来的除了宋小牛,还有两江总督署礼房典史章于孝,和他的助手。 “本职章于孝见过大少爷,大少爷早安。”章于孝与他的助手恭敬行礼。 昨天下午,陈天华与香帅及五大幕僚,在后花园无名山上饮酒畅谈,这事已传遍总督署各衙属。 大少爷新宠,章于孝等人更加不敢有丝毫怠慢。 “章大人早安,你们来得及时,我正在想是否把官辇给你们送回去呢,没想到你们自个来取了。”陈天华作揖回礼,并随意调侃,足见其心情大好。 “禀大少爷,我等是专程送您到下关码头去的,顺便送份急电给您。”说着,章于孝从怀里掏出一份电报递上。 “电报?哪来的?”陈天华一边接过电报,一边惊愕地问道。 “是幕僚长立诚先生在早堂时交与本职的,说是昨晚才收到,杭州府那边拍来的。” 说话间,陈天华已阅完电报,上面就一句话,“速去沪找盛,有要事。”落款人是李存智。 阅完电报,陈天华脸容一敛变得严峻起来。 岳丈发来紧急电报,说明上海盛宣怀那里发生了情况,而且应该是比较棘手的事。 盛宣怀自上年底他父亲逝世之后,他便向朝廷请辞丁忧在家。 他的工部左侍郎已获准辞职,尚有铁路督办,邮传电报局,轮船招商局督办等职,还没有准予辞职,但他已转由他人代理。 现在,他应该在家里丁忧。 过年期间,他在常州老家守孝,从那天陈天华婚礼之后,他应该回到上海。 前些日子在婚礼期间没见他说什么呀? 难道他是怕影响到婚礼气氛? 不知道上海发生了什么大事? 陈天华想得很多,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名堂来,那只好先到上海一看便知。 “多谢章大人,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去码头吧。” “大少爷请,官辇就在门口。” “……” 事不宜迟,陈天华蹬上官辇是一路畅通,城门见是总督府官辇,谁敢检查? 路上其他马车见了,也是纷纷让道。 一会儿官辇就到了下关军用码头,陈天华与礼房典史章于孝拱手作别,然后大踏步跨入小火轮。 “哎呀大少爷,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回来。”还在船舱里睡觉的左刚眼尖,他先喊上了。 “大少爷…” “……” 其他侍卫惊得都是一跃而起。 他们这伙人并没有到驿馆客栈住宿,吃住都在船舱里,这样设施齐全,吃喝拉撒都成。 厨子上岸去采购了大批新鲜蔬菜,肉和鱼等。 昨天,左刚和几个侍卫上到江宁府闹市区逛了逛,还到夫子庙拜了孔圣人塑像。 晚上还夜游秦淮河,几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被花船上的风尘女子撩拨得神魂颠倒。 夜间返回舱里,几个大男人翻来覆去睡不着,结果天亮了还在呼呼大睡。 “都给我起来,抓紧收拾干净船舱,准备启航。”陈天华剑眉一剔,十分不悦地喊道。 “遵命。” 左刚等人的春梦,早就被吓得无影无踪,立马恢复正常。 只一会儿,船舱收拾干干净净,小火轮启动了,沿长江驶向目的地-上海。 …… 四月十五日,傍晚。 上海黄浦江面上,夏风习习,日落西山映出的残霞暮色,宛如一位垂死的老人,灯油枯尽。 外滩六号,大马路边上,一幢英国哥特式风格的四层建筑在暮色中耸立。 圆形巨大石柱,罗马廊柱,哥特风格的落地长窗,天主教的十字小尖顶,都在表明这里的卓尔不群。 这里是赫赫有名的中国通商银行总行大楼。 夜幕低垂,一层营业厅早已关闭,整栋大楼里漆黑一片,只有三楼最东边的一间房子,窗棂开启着,从里面透出一束微弱光亮。 一抹瘦长背影伫立在颜色斑驳的窗台前,还在丁忧期间的盛宣怀,嘴里叼着英伦烟斗在沉思。 身后宽大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沓新呈报上来的若干份报告,和几份上海《申报》。 所以这一切的内容,都是有关通商银行最新发生的大事件。 …… 上世纪末,大清国刚经历过甲午战争惨败,笼罩在战争赔款的阴影中, 国库空虚,大清国的金融命脉,流动货币等,却全部掌握在外资银行手里。 华商的传统钱庄、票号无法跟体量庞大的洋人银行匹开,只能站在边上无奈的观望。 这时,矿产铁路大臣盛宣怀,向光绪帝呈上创办华商银行的奏折,很快得到了御批。 清光绪二十二年九月,中国通商银行开始在上海筹备。 /64/64592/17826367.html 第261章 假钞案 一时间里,盛宣怀成了上海滩上,乃至海内外金融投资界最关注的人物。 他办通商银行,有人支持,有人反对,更多的人等着看他的笑话。 外国洋人们首先反对,这很容易理解,谁愿意多一个分食者? 英美法德,俄国,日本等列强们首当其冲,纷纷提出只能合资,否则不予支持。 盛宣怀客气回击道:“和贵国合办银行,体现大清国善意,难道因此本国就不能再开设独资银行了吗?” 除了应对洋人,他还得面对国内权贵们的反对声。 首先湖广总督张之洞坚决反对,他在湖广早几年前就设立湖北银元局,铸造银圆流通于湖广和江浙一带。 通商银行开办,肯定会发行流通货币,甚至是先进的纸币,这对湖北银圆局将造成威胁。 总理衙门大臣荣禄提出多项反对意见。 监察御史管廷献上书弹劾盛宣怀。 …… 关键时刻,恩师李鸿章枪伤痊愈,走马上任。 在他老人家的斡旋下,终于在光绪二十三年四月,上海外滩六号大楼,挂出了中国通商银行的营业招牌。 通商银行总股本金为二百五十万两白银,一百万两来自盛宣怀控制的招商轮船局和电报局,七十八万两白银股金,出自李鸿章父子,盛宣怀本人,以及另外几位淮系官员。 剩余七十二万两白银股本金,来自许多民间商人和钱庄投资。 银行参照英国汇丰银行的业务管理模式。 同时,清政府下旨,中国通商银行获得了发行银元券,银元券两种钞票的特权。 这是首家华资银行首次发行纸币钞票,实行了零的突破,具有里程碑意义。 其意在用本国纸币在大清国土上,与外资银行纸币分庭抗礼,希望大清国的金属控制权,不复为外资银行独家把持。 说起来都让人心酸得两眼泪汪汪。 在自己主权国的国土上,开家华商独资银行,发行点货币,还得看洋人脸色,许多国人自己还尚不觉醒。 真是岂有此理? 盛宣怀全权委托英国汇丰银行办理纸币印刷事务。 首次共发行银元券二百三十五万块,分成一元、五元、十元、五十元票面。 银两券五十万两,分成一两,五两,十两,五十两票面。 初次规模不大,意在尝试与突破。 大清国流通货币不是大一统,可以说混乱得五花八门。 因为纸币不是大清国内唯一的流动货币,实物货币和各种银票在市面上的流动,占了大半壁江山。 二个月前的一天,通商银行上海总行的一楼柜台上,一个钱庄伙计在用银元券兑换实物银元。 银行柜台工作人员发现了一张假钞,十元面值,做得很粗糙,便当众予以没收撕毁。 过了几天,通商银行其它分行相继发现了假钞,除了十元面值,这次有五元和五十元两种面值。 马上,上海通商银行出现假币的消息不胫而走,各钱庄相继拒收通商银行纸币,市民闻讯,争先恐后去通商银行总行,几家分理处柜台兑现现大洋。 到了二月底,上海出现了挤兑浪潮,更有流氓无赖在各大网点门口起哄,秩序大乱。 租界的英方当局派出几十、甚至上百名巡捕前去维持秩序,使用高压水枪驱散尚不能止。 “立即筹措现洋,随到随兑,决不能让通商银行名誉受损,同时,张贴伪钞鉴别方法,让广大市民辨别。”丁忧在家的盛宣怀坐不住了,他下达了指令: “礼拜天照样营业,并且委托汇丰银行代为收兑,把已发行的旧币全部收回,不得有误。” “明白。”银行总经理点头执行。 他明白,一旦出现假币,先前发行的旧币同等于一张废纸,没人敢收敢用,只能咬牙将其收回,重新印刷新币再发行。 可通商银行库存现大洋不多,盛宣怀当机立断,用金银珠宝抵押方式,向汇丰银行临时借支七十万块现大洋。 由于措施及时到位,通商银行现大洋准备充足,见票就兑,讲究信用,挤兑风潮现已平息。 到目前为止,已兑现收回纸币一百余万元,仔细辨认,发现假币有近十万元。 这都是有人乘乱,柜台人员分法仔细辩认的情况下收回来的。 这种哑巴亏,盛宣怀只能是打碎牙自己往肚子里呑。 这次假币风波,收到假币的直接损失,加上忙中出错,错兑多兑,运行费用等粗略计算,直接损失达到二十万元。 而余下的后遗症,隐形损失还无法估量。 二十万元明面上的钱,对于盛宣怀本人,以及通商银行而言,伤不到筋骨。 问题的关键,制造假钞的源头没找着,隐患照样存在。 而且对方究竟是什么目的,是混水捞鱼,还是意在搞垮通商银行? 站在窗棂前的盛宣怀,不寒而栗。 “大人,李公子李大人和大少爷到了。”侍卫长推门进来禀报。 “他们来了,快请。”盛宣怀精神一震,回身坐回办公室里的沙发上。 一会功夫,李经方和陈天华匆匆进来。 “杏生兄,我们来了。” “晚生陈天华,拜见盛大人。” 李经方与陈天华分别作揖问候。 “来了就好,快坐下喝口茶,咱慢慢聊。”盛宣怀用手拍了拍沙子,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说道: “华之贤婿,此事是由你岳丈推举,专程从江宁府把你叫来,那边没什么事吧?” “禀大人,在江宁府晚生见到了张香帅,一切安好,晚生与他有了约定和新的合作,这些事倒不急,待您的事有个眉目,晚生再向大人禀报不迟。” 陈天华不急不徐地回禀道。 从江宁下关码头到上海长江口约二百海里,他的小火轮一早沿长江开足马力,于下午四点钟前到达十六铺军用码头。 上岸之后,他租了辆马车先到达李公馆,找到大叔李经方了解情况。 李经方把大概情况跟陈天华介绍了。 原来,李经方在陈天华离开杭州不久,他乘快艇也回到上海,随即去看望盛宣怀。 这时,盛宣怀才将通商银行假钞案的大概情况,向李经方全盘托出。 /64/64592/17827011.html 第262章 东洋人在捣鬼 “哎呀杏荪兄,前几天在杭州怎么就没见你说呢?”李经方有些质怪埋怨。 说来也是巧了,李经方的生母孔氏在正月间去世,他就一直在安徽老家为母守孝,直到陈天华的婚事,他才到的杭州。 所以,上海这边发生的事他自然是一无所知。 “哎呀,那种婚礼授勋的大喜场面,怎么开口说这些触眉头的事呢?”盛宣怀解释道。 像他这种大人物,注重颜面和做派也十分讲究,在婚礼期间,打死他也是闭口不谈不开心的话题。 “这事我看还得让族兄李存智帮忙,拱宸桥日租界就在城里,他是浙江新军协统,手下数千官兵,找几个身怀绝技的能人还不容易?”李经方说道。 盛宣怀听了不由的点头称是。 于是,盛宣怀与李经方联名向李存智拍去电报,大概说明意思。 李存智接到电报,心里直打鼓。 虽说拱宸桥日租界在杭州地界,可浙江新军跟日方在租界守军,从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他也压根就没派出过什么密探,进拱宸桥侦察,所以,对那里面情况是一无所知。 孙勇手下倒有一个特务排四十人,可这些人当密探间谍还是差些火候。 思前想后,李存智想到了他那全能的三女婿陈天华,可以让他从江宁府去趟上海,先把上海假币案摸清楚再说。 于是,才有了那份深更半夜的加急电报。 李经方和盛宣怀知道李存智派了陈天华来沪,当然很开心。 他们都清楚这位年轻人身怀绝技,而且聪慧灵异,若他来主持这件调查追底,准能搞个水落石出。 “盛大人,您们是怎么知道此事是日本浪人干的?这几个浪人在哪?”陈天华顾不上喝茶,开门见山。 “这事得从一个多月前说起。”盛宣怀抿了口热茶,给陈天华讲述了发现此事端倪的开始。 中国通商银行出现假钞,这让负责印刷钞票的汇丰银行很纠结。 这件事若处置不当,将影响他们英方镇得的声誉,以及跟盛宣怀集团所建立起来的良好合作关系。 于是,他们派出若干暗探,暗中到各分理处柜头排查。 无独有偶,二月下旬的一天下午,临近打烊时,汇丰银行营业厅里来了位日本人,带有四千元纸币前来兑换。 经银行柜台人员辩认被当场识破。 由于柜台人员事先都得到抓造假者的指令,所以他们不慌不忙地编了个理由,说今日银洋兑现完了,让他明日一早再来兑换。 柜台人员态度诚恳,而且四千元大洋不是个小数目, 那位日本人虽有些失望,但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便点了点头离开了。 随后,汇丰暗探便秘密跟踪,待搞清楚此日本人在上海住所之后,回头报告了租界巡捕房。 英租界巡捕房立即出动几十号人,包围并逮捕了这个日本人,并在其住所查获大量未用的伪钞。 这些伪钞都是通商银行的五元和十元面值,人证物证俱在。 经过审讯他交待,自己叫中井义之助,是个日本浪人。 据他交待,假钞是他的一个朋友,同样是日本浪人山下忠太郎制造,此人懂得印刷术。 山下忠太郎住在杭州拱宸桥日租界里,他把约四十万元伪钞印制好之后,分批运输到上海中井义之助家里,然后通过日方在上海商社途径,秘密流入市场中。 据说,秘密流入市场的伪币,超过二十五万元。 盛宣怀与英方同时要求日方抓捕印伪钞者山下忠太郎等人。 没想到,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总领事小田寿之助,亲自找到英租界,要求引渡中井义之助。 他宣称,拱宸桥日租界警察已经抓捕了山下忠太郎,并捣毁印刷机器和母版、伪币等,并提供一些照片加以佐证。 现在,他要把山下忠太郎,中井义之助等人遣送回国。 由于租界里有引渡条例,日籍公民在引渡国家之中,英方不能继续扣留日方人员,准备把他移交给日方。 盛宣怀闻讯后,要求上海道台衙门跟英、日方交涉。 因为伪秒案发生地在大清国境内,侵犯了大清国权益,理因由大清国衙门按本国律法审判处置。 但总领事小田寿之助态度强硬,坚决要求英方按租界公约将中井义之助交由日方处置。 英租界当局虽说同情盛宣怀,但他们也不想因此去硬碰日方,就同意引渡。 这事让盛宣怀等人深受打击,案犯引渡回去,意味着他们今后还可以继续作案,反正犯罪成本为零。 “这件事绝非是几个日本浪人,为了非法所得而去伪造通商银行发行的纸币,应该是为了扰乱大清国在上海的金融秩序,尤其是败坏通商银行声誉,打击通商银行的日常经营活动。”陈天华想都没多想,就一针见血指出。 盛宣怀和李经方相互望了眼,都点头称是,“华之贤婿,你能说说理由。” “这个理由很充分,因为这种假币制作十分粗糙,仅凭肉眼再加以手摸,点水褪色等就能认别真伪,也就是说他的流通性很差,寿命很短。” 陈天华在李公馆就见过伪币,鉴别过,加上他前世侦办过国际伪钞案,这方面很有心得。 “由此可见,这种粗糙假币绝对不是专业做伪币团伙搞的,因为这得不偿失。很明显,这是有人出于报复等某种目的,狗急跳墙,临时起心匆忙实施的。” “他们不是为了通过假币谋利,区区几十万元钱,弄得兴师动众,满世界皆知,其真正目的是为了打击通商银行,或者说是盛大人您。” 这种很容易识别的伪币,为什么持币者在银行申明之后,还要惊慌失措的去挤兑呢? 一是说明有人在市面上故意煽风点火,对通商银行产生不信任和恐慌情绪,形成跟风的蝴蝶效应。 二是假币太假,普通人稍加注意就能辩别,前期不小心误收的那些商户,钱庄票号等,自然明白这种假币无法再用出去。 而要好方法是利用挤兑,混水捞鱼,把手中的烫手山芋给扔掉,将自己损失降到最低。 /64/64592/17831924.html 第263章 盛宣怀无辜躺枪 所以,这些心怀鬼胎之人,乘机支配人员四处分散,加入挤兑队伍中,最终出现连银行大门和柜台都挤倒了的现象。 很显然,背后的鼓动者就是东洋人。 “不能呀,我盛宣怀虽说不倾向于日方,这些年生意合作上交往不多,但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们这次为什么要针对我呢?”盛宣怀一脸的疑惑。 “这个…待我深入调查再下定论,请盛大人放心,晚生一定让东洋人吃不了兜着走。” 陈天华话都到了喉咙口,还是强咽了回去。 他不想现在说出原尾,待后续事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并捏住东洋人七寸时再公布不迟。 他心里已然是像明镜似的清楚,这次针对盛宣怀的报复行径,起因是元月底刚结束的长兴耀金矿业案中案。 东洋人不但失去了耀金矿业控制权,先期投入的数百两白银打了水漂,还在海牙国际法院被英方搞得灰头土脸,除了赔款还得赔礼,最后找出几个替罪羊处死谢罪,终算是平息下去。 这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亏本买卖,东洋人从没做过,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 睚眦必报是他们的习性。 英国人他们是找不上,当然找上是始作俑者,他们发现了陈天华。 跟张之洞和他的幕僚们的认知一样,东洋人同样不相信一个年仅二十一岁,没出过洋的乡下人,能有如此深谋远虑? 他们很自然的把矛头指向李经方和盛宣怀,于是,先想出了个伪币方案,出口恶气再说。 说实话,这个伪币事件,日方策划得当,还是达到了他们预期目标。 让盛宣怀无辜躺枪,替自己背锅,陈天华心里十分内疚,很过意不去。 他欲言又止,是不想让盛宣怀太过于沮丧,他现在丁忧,除了通商银行,还有许多麻烦事会跟踪而来。 历史上的盛宣怀,自从光绪二十九年丁忧开始,他的商业王国开始走下坡路了。 先是通商银行这边。 自从假币案之后,银行日常经营受到了沉重打击,以后几年,通商银行的存款余额和放贷余额,赢利率和纯利,都缩水一半以上。 尽管盛宣怀后来把旧币全部收回,又请汇丰银行重新印制新币投放市场,但广大钱庄和商户并不买账,许多商户钱庄拒收通商银行的纸币,甚至涉及到其商票,信用度大为降低。 后面是盛宣怀的轮船招商局总办和邮政电报局督办,这二项官职,被袁世凯使了诈术,从他手上骗得,成为北洋系最重要的财政来源。 关于后面轮船招商局和邮政电报局这二项官职,在李公馆,陈天华已经跟李经方表白,让他出任。 李经方原则同意,他说要跟盛宣怀商量。 上海属于南洋通商大臣张之洞辖下,陈天华准备动员张香帅出面上朝斡旋,决不能让窃国大盗袁世凯的阴谋得逞。 当然,这是后话。 “这案子里还有一点,本官一直没想明白,就是那个叫中井义之助的日本浪人,为什么在挤兑平息之后,他竟然大模大样地拿着四千元假币,明目张胆地来兑换银元,难道他不明白这假币很容易识破,识破后被捕吗?”盛宣怀继续疑问道。 “是啊华之贤婿,我也搞不懂这点,难道说那个浪人太缺钱花了,才挺而走险,他就不怕丢了东洋人的脸?”李经方也跟着疑惑。 陈天华喝口茶,剑眉一剔说道: “盛大人,大叔,这次伪币案最令人琢磨不透的,就是这个中井义之助拿着四千假币到柜头兑换一事。” “这假币暴露十余天之后,已然惊动租界当局和银行高层,他们正千方百计在寻找作案者。按常识,中井义之助应该躲藏起来才是,他却来个反其道而行之,相当于自投罗网。” “难道他是傻逼吗?绝对不是。” 说到这里,陈天华故意停顿一下,沉声道: “这是他的上司命令他去自投罗网,而且干脆直接去的鉴别能力更强的汇丰银行柜台,从而暴露假币案的始作俑者是日本人。” “这表面上这是日本浪人的个人行为,实际上日方在向世人告示,上海通商银行得罪了大日本帝国,日方决心报复,今后这类似事件还会发生,希望大家离通商银行远点,免得伤及无辜。” “我可以猜测,上海及周围省份的各大钱庄,票号等都会陆续接到警告,商人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来他们有可能不会再接受通商银行的纸币和商票。” “就才是这起假币案的后遗症,也是始作俑者真实目的,反正浪人他们可以引渡回去,对他们没任何损失,要说名誉,日方领事馆一股脑儿推到浪人身上,但潜台词让许多明白人读懂就行。” 陈天华侃侃而谈,分析得入木三分。 这种技俩对于一位拥有现代科学头脑的高级间谍而言,焉能瞒骗过关。 “华之贤婿分析得很在理,看来我是被东洋人给盯上了,那好吧,想较量就来吧,在大清国土上,我盛宣怀要报甲午之仇。”盛宣怀站起身来踱了几步说道。 他和恩师李鸿章,师弟李经方本身就痛恨东洋人,这次对方挑衅,他当然不能示弱。 “对,杏荪兄,咱们就在矿产铁路资源上跟他们斗上一斗,先从牛头山煤矿开始。”李经方也站起来握紧了拳头。 “好,盛大人、大叔,既然两位长辈斗志昂扬,晚生信心倍增,这样,以晚生之见,通商银行现阶段限时限期收回旧币,然后重生印制新币发行。” “煤矿这边等到本月底下月初,咱们就大张旗鼓的隆重开业,与此同时,拱宸桥日租界那边我派人盯上去,如何?” “好好,就这么定了。” 盛宣怀和李经方几乎是异口同声地点头认可。 …… 陈天华跟盛宣怀他们告别之后,连夜开上小火轮赶回杭州。 第二天五更时分,他们回到杭州运司河新军专用码头,陈天华先到官邸,跟岳丈李存智禀报了与张之洞约见情况,以及上海假币案。 李存智对于他跟张之洞的约定没有异议,认为他做得很好,至于假币案,则有陈天华全权处置,可随时随地调动新军警卫营。 /64/64592/17832835.html 第264章 拱宸桥,运河东岸码头 四月下旬,夏日炎炎。 拱宸桥日租界,大运河东岸码头上人头攒动。 这里是京杭大运河南端,河道宽阔,许多船只停靠在码头,许多码头工人在进行货物装卸。 河面上掀起的水浪,撞在码头石岸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与码头上搬运工发出的低沉嘶吼声,相互配合,这大概便是这日租界里最和谐的声音了。 左刚和宋小牛一起,穿着条粗布裤衩,赤裸着上身,光着脚板,浑身大汗淋漓,他们排着队跟随码头工依次踏上货船与码头石埠上的跳板。 他们在这个东码头里已经做了五天装卸工,累得够呛,每天晚上返回工棚里,像条土狗似的趴在草席上一动不动。 宋小牛扛得住,他刚从煤山镇矿区回来没几个月,这码头工跟矿工差不多的劳动强度。 可左刚就不行了,虽说身格强壮,但这二年跟着陈天华吃香喝辣,从没干过重体力活。 现在,从早到晚的扛一百多斤重的麻袋包,在码头上装卸货物,还要过那窄窄的跳板,一天下来,那是腰酸背痛腿抽筋。 他怎么算也是排长,是陈天华的侍卫长,可大少爷这次硬给了他这等苦逼活,心里直埋怨。 但军令如山,大少爷给了他俩重要任务,就是侦察日租界,摸清几个东洋人是否在租界里面。 整个河道上,密麻麻们停满了一艘艘运送物资的大木船,低矮的船吃水很深,船舱里堆满了货,压的船舷与水面齐平,只有卸掉货,船体弹了起来。 码头这边卸货,而另一头则是装货。 从这里往运河河东边看去,大木船并列着行驶,前头接着后头,一眼看不到尾,远处的木船只能看到一根高高的竹竿竖起来。 老练的船夫却深谙此道,手抄一根大粗竹棍在撑船,便可让船只在拥堵的河里灵活前行,并且大声的呼喊着,提醒同行,免得与之相撞。 平底木船吃水量比较小,每装一个大麻布袋货物,船身都会左右摇晃一下,因此站在船上卸货的汉子就要有比较扎实的基本功。 码头上站着几个穿黑色绸短衫的华人监工,手持着一根鞭子,正在四处巡视着,动不动就破口大骂,用鞭子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而与黑色衣服监工不同的是,抗麻布袋的那些装卸工,上身赤裸、肩膀上搭一条毛巾,露出黝黑的背。 在船前弓着背部,麻布袋被卸货的人员拎着四角,轻轻的移到一个汉子背上。 一瞬间,货物重量就全部压在汉子身上,他的身躯连同大腿都低了下来,随即挺起。 可能是这汉子连续干得太累了,一时间被压的有些走不动路,脚踏上跳板微微有些顫抖。 这可不行了,在跳板上站立不稳,就连人带货地坠落河中,人不死也得赔货物的钱。 “啪!!” 便就看到鞭子准确无误的抽在汉子脚边。 “能不能干,不能干快滚蛋!这里苦力有的是。”黑衣监工用充满戾气的语气说道。 汉子咬着牙,红着脸,脖子上青筋凸起,胸口顶着一口气,慢慢直起双腿,抬起头来,大呵一声: “起!!” 同行们便都一起加油助威,跟着喊的震天响。 “起!!!” 汉子右手扶着麻布袋,左手托着,双腿踉踉跄跄的迈开,光脚板一步一步沿着跳板朝船舱走去,每走一步就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几个黑衣监工鹰眼般盯着这些扛货的苦力,手里的鞭子随时待命,稍有失误,便能听见鞭子声响起。 “啪!!” “下一个,给老子快点!!” 前面汉子扛着麻布袋刚走,后面的汉子就立刻做好了扛货的准备。 这个汉子身材矮小但结实,光着上半身,露出古铜色的皮肤。 他咬着牙齿、腮帮子绷紧,弯腰蹭身接下麻布袋先是一沉,然后猛吸一口气,慢慢的直起双腿,嘶吼一声: “起!!” 同行们紧随其后高喊: “起!!” 也许是身材矮小,他的上半身被麻布袋笼罩着,只露出一个头来,终于走到跳板前面,他左手拿着毛巾往嘴里一塞,咬的毛巾吱吱响。 豆大汗水慢慢从额头流下来,侵入眼睛里,腌的眼角生疼,来不及擦掉汗水,便弓着腰一步一步踩着跳板往上爬。 这个矮小汉子步子比先前那个稳,硬是一个人,扛着比自己还重的大麻布袋,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完,然后侧腰扔到船舱里。 汉子从嘴里拿出毛巾,牙齿印清晰可见,刚有空擦掉脸上的汗水,便听到岸堤上一个黑衣监工,挥舞着鞭子抽在汉子身旁的地上。 “啪!!”鞭子声又响起。 “赶紧上来,别磨蹭偷懒,快点!” 矮个汉子斜瞪着黑衣监工一眼,敢怒不敢言,只能咬着牙,匆匆从另一块空跳板上了码头,准备扛下一个麻布袋。 左刚开始几天累点,但他体格强壮,加上以前营养好,所以虽说苦力劳动强度大,但他不至于虚脱得腿发软。 宋小牛就更加不用担心。 他们俩是码头上唯一不被监工关注的人,所以,他们可以利用擦汗时注意观察四周情况。 目睹着码头发生的一切,都是贫苦出身的他们,心里既感到心酸又感到愤怒。 左刚和宋小牛扛了轮麻袋回到岸上,他们俩人前面的苦工是一个瘦弱点的男人,像是从码头另一组过来的。 那边活干完了,这人就跑到这边来干,想多挣些钱。 可能是左刚他们这边的麻布袋太重,加之连续干活的缘故啊,扛起来似乎有些吃力。 左刚正担心着,不出意外的又听到了鞭子连响两声。 人只好提着颤抖的双腿,使出全身的力气,加快脚步走到跳板那里,准备踏上跳板。 “特么的快点,没吃饱饭呐,不能干赶快滚,这里有的是能干的。” 岸堤上的一个黑衣监工,拖着一根长长的马鞭子,居高临下,用恶毒的言语骂着。 那人用尽力气,勉强踏上跳板,左刚这才看清楚,这是个青涩稚嫩的脸庞,也就十七八岁模样,不像个长期干体力活的人。 /64/64592/17833171.html 第265章 码头上仗义救人 汗水糊住了少年的眼睛,便用抓着麻布袋的手胡乱的往脸上一抹,变成黑一块白一横的,加上散乱的头发,遮住了他青涩的脸。 差不多走尽跳板,少年心喜的一步跨上船甲板,可能步伐没把握好,跨大了点,后脚一滑整个身子摇晃起来。 “哎哟,不得了这伙计要落水了。” “这下可能会闪到腰…” “……” 眼看那少年的整个人,连同背上麻袋后仰着,即将掉下河里,岸上码头苦力们惊呼起来。 跟在他身后的宋小牛,自然看得正切,尽管肩扛着麻袋包,但他下盘子很稳。 危急关头他猛地窜到少年的后面,用左手顶住后倒的麻袋包,并用力助推,这才免了一场事故。 岸上工友们响起一片赞叹声。 那少年总算是上了甲板,踉踉跄跄把货背进船舱中。 “多谢大哥出手相助,小弟顾祝年这厢有礼了。”卸货后的少年顾不上喘气,连忙拱手向着宋小牛作了个深揖。 “不用这么客气,都是出门在外的穷兄弟,相互关照一下是义不容辞。”宋小牛拍了拍他的肩头,咧嘴一笑。 这些年,尤其在煤矿井下挖煤炭,宋小牛学会了工友之间的相互帮助,尤其见到比自己弱者的少年,萌生一股子侠气和同情心。 “大哥贵姓?” “俺姓宋,名小牛,叫俺小牛哥好了。” “嗯,小牛哥。”顾祝年亲切地叫了一声,仰起他的那张小花脸,咧嘴朝高出他一头的宋小牛莞尔一笑。 因祸得福,他认了这么一位高大魁梧的大哥,心里甜甜的很温暖。 两人一前一后的边说边笑,走回到码头岸上,正准备重新接受麻袋包。 “泥玛的,害的老子输五个铜板,抽你这逼养的小瘪三.....” 边上的黑衣监工突然发难,只见他骂骂咧咧地脸色骤变,手里拎着的马鞭扬起在半空,猛地抽向少年顾祝年。 不好! 站在身后的宋小牛见得正切,情急之下,他只能向前一步,斜着身子,用自己的背部护着这个少年。 “啪…”的一声脆响。 细长的马鞭子重重抽在宋小牛裸露的后背上,瞬间一长条血痕爆出。 他只觉得自己裸露的背部,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袭来,造成心窝里瞬间的窒息感。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左刚,见此情景,他本能地冲前一步飞身跃起,一脚直踹在那打人监工的胸口上。 “哎哟…” 只见那厮向后飞了丈余远,马鞭撒手甩向空中卟地坠落河里。 他这一屁股重重仰摔,倒在码头的青石板地上不起,手捂着胸口猛地咳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地哀嚎着。 左刚这脚情急之下用了全力,击打力量不可小觑,吐血内伤那是免不了。 “怎么回事?” “玛的,几个瘪三想在这里闹事,上去收拾他们。” “……” 见装卸区域发生骚动,东岸码头上前后左右,一下子跑过来五六个手拿鞭子的黑衣监工。 码头上又发生打架了! 边上的记帐人员,包括所有苦力都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迅速撤到一旁,饶有兴致的驻足观看着。 大概这样的场景,每天都会在东岸码头的各个角落里上演,因此,大家都见惯不惯了,索性当成一个难得的娱乐节目来看。 可今日跟以往不同。 这并不是几个苦力之间,甚至于苦力帮派之间的争斗,而是现场监工与苦力之间发生冲突。 地位悬殊太大了,这下苦力兄弟要倒霉了。 每个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左刚与宋小牛相互对视一眼,分别取下搭在肩上的毛巾,把毛巾一头攥紧右手当成软鞭,然后两个背靠背蹲成马步,毫不畏惧地严阵以待。 这架势内行人一瞧,就明白是练家子出身。 再看被一脚踹倒在地,至今起不来的那位吐血监工,就知道这二个年轻苦力功夫了得。 几个围上来的黑衣监工,扬起的鞭子停在了半空中,迟迟不敢落下。 他们是雇佣来装卸码头看场子的,这苦力堆里藏龙卧虎,说不定是哪帮哪派的江湖中人,可不能随便得罪了。 “两位兄弟,哪条道上的?” 最后上前来一位三十多岁的黑大汉,前额上留着一个很深的刀疤。 只见他抱拳一拱亮了嗓,左右黑衣监工们纷纷放下鞭子。 左刚一愣,立马明白这场合若不亮出底牌,他和宋小牛是出不了这码头的。 可浙江新军的底牌万万亮不得。 只见他眼珠子滴溜儿一转,朗声回复道:“湖绍帮金大当家手下混饭吃的。” 他上次跟随孙勇去柯岩荡湖,为陈天华解围,亲眼目睹过湖绍帮被降服,这下他灵机一动。 “呵呵,原来是洪门金大拿手下的兄弟,误会了都是洪门兄弟,就此散了吧。”刀疤黑大汉也是洪门中人,听闻后抱拳咧嘴一笑。 而被左刚一脚踹翻在地的那个人,到现在还没能站立起来,一直躺在地上哀嚎着,给在场的人以极大震撼。 “老大,这事该咋办?”一名监工指着那伤得不轻的倒霉蛋,对着刀疤黑大汉耳边嘀咕道。 按江湖规矩,打伤对方人员,再怎么的医药费是要承担一些的。 “算了,他先抽了人家一马鞭,对方还了一脚,算两清了,这人你们先扶回去,给他熬几副药吃,养几天伤就会没事了的。” 说完,刀疤黑大汉皱了皱眉,背着手先行离开了。 二个黑衣监工只好抬起那个受伤的监工,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这组装卸的监工离开了,工友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用敬重敬佩的目光仰望着左刚和宋小牛。 时下社会都是崇拜仗义执言,拔刀相助的江湖英雄。 刚才发生冲突,码头苦力们只能驻足观看,谁也不敢发声,那是惧怕。 但心里面都暗自在为左刚、宋小牛两人捏把汗的。 谁都没想到,事情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摆平了。 有人问候,有人拿出随身携带来的创伤药膏,给宋小牛的背上伤处涂抹。 左刚这年头跟着陈天华,侠气和胆色着实提升不少,你看那刚才一脚,还有临危不惧的气场,多多少少有点大少爷的影子了。 /64/64592/17838716.html 第266章 绑架 左刚的镇静,同样影响到了宋小牛的情绪,这就是蝴蝶效应。 “他们这些看场子的,是在拿咱码头苦力打赌?”左刚忽然问道。 许多人刚来不久的,都面面相觑的摇着头,几个在东岸码头上干得久的老苦力,开口说道: “刚才说话的叫刀疤老五,是东岸码头上看场子的老大,是杭州洪门的。他手下有五六十号兄弟跟着他,这些监工无聊,经常打赌码头苦力们上下船会不会摔跟头,落水,哪一组苦力摔倒输五个铜板,滚下水去二十个铜板。” 左刚听了心里瞬间火大,大骂道: “这些混蛋光冲着咱码头苦力耍狠,有本事冲东洋人发狠去,那才算英雄好汉。” 他说话很不经意地流露出对东洋人的不满。 “兄弟小声点,这个码头的大掌柜就是个东洋人,他叫山下忠太郎,据说是个日本人,他有一帮子日本浪人为他做事,长期在上海,杭州,宁波这一带做生意,他还租有几条日货轮,就停在杭州湾海面上,咱们这里的货装驳船运到杭州湾,再装海轮转运到东洋岛国去 有人了解日租界实情,如数告诉左刚。 左刚听了心里一亮,主动跟这几个老码头聊了起来,一会儿,大伙就呼喊着出码头喝酒去了。 …… 杭州府城,长公桥。 这里是日租界里的高级住宅区,耸立着一大片大小不一的日式别墅。 其中有一幢乳白色木质结构,假三层别墅,里面居住着日资正元实业会社的常务副社长山下忠太郎。 社长渡边正雄在年初,被日本内阁作为英国人查理案的主谋,送海牙国际法庭判处绞刑,成了牺牲品。 由于耀金矿业出事,正元会社的正常业务受到沉重打击,刚出任代理社长的的山下忠太郎,决心重振雄风。 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针对盛宣怀的通商银行实施报复。 懂得印刷术的他,想到了利用假币,以此来打击通商银行的经营。 他亲自刻板操作,利用租界里的印刷机,伪造出通商银行的银元券五元券和十元券,共计四十余万,然后运到上海,让其上海分社的中井义之助散发出去。 没想到,这个报复计划实施得非常成功,达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以此提振了整个会社的士气。 四月二十七日,上午九点左右。 天气晴朗,阳光普照。 从乳白色木质别墅的缠枝大院门里,走出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方形脸小平头,中等个头,唇上留一撮丹仁须,带一副圆形近视,着一件浅色丝绸短衫。 他的脸色苍白偏青,脸颊松弛,两眼珠无神且被黑圈围绕,没走出来几步,头上便直冒虚汗,不时地用手帕擦抹。 这是纵欲过度的典型现象。 此人兄正是日方正元会社的代理社长-山下忠太郎。 山下的妻女都在东京都,他每年回去一趟。 在日租界生活五年时间里,他学着当地有钱人那样,先后娶有二房女人,都是本地女子。 年前新娶这房女人,二十岁不到年青貌美,自然爱得紧了些。 但另一房姨太太,正在虎狼年岁,也是纠缠不放。 这下子在同一个屋檐下,两个女人争风吃醋搞起了竞争,弄得他每天腰膝酸软,虚汗淋漓,白天到了会社,经常是挺不起腰,哈欠连天的。 他每天上下班,有会所里专用的一辆黄包车来接送。 当山下忠太郎走出别墅,来到马路边时,黄包车早就在路边一颗大树下等着了。 夏天的阳光太刺眼,车夫戴了顶遮阳宽边黑布帽,遮着脸蹲在车边乘凉。 山下挥了挥手,车夫拉着车停在他的身边。 山下忠太郎抬脚蹬上车,一屁股甩在黄包车位上,他那虚胖身躯着实让车子抖颤了几下。 “去吉田公馆!”他用较为纯正的杭州话说道。 车子起动了,他习惯性地放下前面的遮阳帘,在车上闭目养神起来。 最近国内来的订货单很多,需要江浙一带大量优质棉花和丝织品,当然,煤炭更加需要。 他一直在组织货源。 自从耀金矿业出事之后,正元会所的煤炭任务量变得根本完不成,这附近没有货源,他只能从江西调运。 成本陡然增加几倍,已经超出正元会社当初签订的合同价。 这样亏损下去,这让他苦不堪言,没法给股东们交待。 今天在吉田公馆,就是想召开一个董事会,讨论下如何应对国内的煤炭供应。 跟军方和黑龙会这边的人谈话很吃力,他们非常强势,有点蛮横不太讲理。 他蹙眉皱脸的有些心烦意乱。 黄包车在急速前行中… 突然,道路开始凹凸不平起来,车子震抖得很利害,山下忠太郎原本虚软的身子骨,哪里承受得起嘛。 “八嘎!慢点…拉慢点,今天怎么会这么震抖?” 车夫既不吭声也不减速,反而低着头开始拚命拉着跑,速度变得更快,抖震得更凶。 山下这时才感觉有点不对劲,他掀开遮阳帘一瞧,变得大为恼怒。 “八嘎,你眼瞎还是耳聋?让你往吉田公馆方向,你这是往哪?不对呀,好像是往拱宸桥北外方面在跑。” “哎呀,你这是要把我拉到哪里去…” “停车,快停车,我我…我跳车啦…” “……” 山下忠太郎从开始的辱骂,到质疑,再到恳求威胁,什么手段都用尽了。 但黄包车还是在疾速飞奔中。 那车夫像匹打了鸡血的野马那样,不闻不顾的低头弯腰,拉着车一路疾奔。 汗水早已布满了他的整个头脸,直到脖颈,衣襟全都湿透了。 任凭山下拚命干嚎,但这里已是郊外,夏日里人影都不见一个。 而他那软弱无力,被掏空了的身子骨,借给他十个胆,他都不敢跳车。 黄包车又连着跑了五六分钟,在郊外一片荒地河坡上,车子终于停下来了。 车夫顿地一下放下车把子,揭开帽子站到一边喘气擦汗。 “刚子哥,我把人带到,后面的事俺不管了,哎哟累死俺了。”宋小牛喘着粗气,扯下肩头上的毛巾,走向河边。 /64/64592/17838877.html 第267章 山下君他失踪了 这辆东洋车四周,一下子围上来五个蒙面汉子,都身高马大,体格健壮,“山下,快快的下来。” 惊魂未定的山下忠太郎掀开帘子探头张望,然后顫抖抖下了车,色厉内荏地嚎道: “你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干什么?难道不清楚我是大日本帝国的公民吗?” “玛的,你这小鬼子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为首的左刚,骂骂咧咧地上前,一把摘下他的圆形金丝眼镜。 山下的眼前顿时一片模糊,他更加的害怕,口气立马软了下来。 “好汉,请报上名号,有什么要求尽管说,请不要加害于我,求求你们…”说着,山下忠太郎竟然哭泣起来。 哟呵,东洋人里还有如此怕死的怂蛋,哼哼! 左刚一脸的鄙夷,咧嘴喝道: “给老子闭嘴!还没说要你的命,你怕啥?只要你乖乖配合交待问题,不逃跑,保你没事,否则皮肉之苦是轻的。” “明白,明…明白。”山下已是瘫坐在河坡上。 他心里暗忖:难道遇上了哪路绑匪?!是绑匪倒是不怕,无非是赎金。只要他们开出条件,先保命再说。 “坐上车,咱们去前面一间棚屋里谈谈。” “是…是…”山下颤巍巍上了自己那辆崭新的东洋车。 一个大汉拉起东洋车往河坡深处的棚屋方向跑去。 …… 拱宸桥日租界,吉田会馆。 三楼大会客厅的塌塌米,面对面跪坐着七个东洋人,有一个位子空缺,显然是在等待什么人。 这里面除了会馆主人吉田太郎之外,还有一位刚从岛国本土过来的藤田英夫。 他是大本营参谋本部中佐参谋,日前是日方驻大清国华东区军方代表。 除了正元会社的二位高管,其余的都是岛国著名株式会社的商务代表。 他们都在会议室里着急等待。 说好九点半的会议,都十点半过了,主角山下忠太郎,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八嘎,这走路都早到了,还是坐着帝国制造的人力车过来,这个山下君搞的什么名堂?”藤田英夫是个军人,他用手掌猛地拍了下矮几,目光凶狠地看了一眼吉田。 吉田太郎是本次会议的召集人,而且跟山下忠太郎私下关系不错。 吉田的脸色也很难看,日本人很讲究时间观念,而这个山下一向办事认真,也很准时。 莫非这家伙最近贪恋美色,昏庸到耽误了这个会议不成。 “来人。”他对着门外一声低喝。 “吉田先生,有何吩咐。”房间被轻轻拉开,一位浪人低头哈腰走了进来。 “快去,带人到山下君家去看一下,若已出来,则沿途寻找一下,不会是翻车跌倒或是什么…”吉田命令道。 他也想像不出山下会出现什么意外,在日租界里,一个日本人会有啥事? “哈吚。” 那名浪人应声退出,跑下楼让会馆里的车夫,用东洋车拉着他,直奔大公桥方向。 会客室里,除了藤田英夫保持军人姿势,正襟危坐在那之外,其余人都起来自由活动,上厕所或是喝茶。 而吉田则回到他隔壁办公室抽雪茄去啦。 …… 西湖,湖畔小岛。 夫人李淑贞早晨醒来,已近上午八点钟,她习惯性的瞥了眼身边位置,已是空空如也。 夫君五更起身练功习武,她已习惯不会大惊小怪,她见时候不早了赶紧起床,洗漱完毕后穿着便装下楼来。 随房嫁过来的贴身丫鬟小翠,在楼梯口站立着,双手交叉前叠,微微低头躬身: “小姐早!” 这个庄园里只有她对李淑贞的称呼没变,其余的都尊称太太,或夫人。 “老爷呢?”他在下人面前,对陈天华的称呼却改了。 “哦,大少爷应该在西苑书房。”小翠低眉顺眼回复。 昨晚上床后李淑贞翻来覆去没睡着,到凌晨一点过也没见陈天华回房。 后来昏昏然睡了过去,早晨醒来时,她随手摸了下旁边枕头,发现冰凉的。 迹象表明,他昨晚一休没回房间睡。 难道他一整晚都在书房? 李淑贞下意识驻足抬眸,瞟了西苑方向一眼,迟疑片刻,还是走进餐厅,嘴上喃喃自语,道: “整天神秘兮兮的…” 她坐下来用膳,面对丰盛的早餐,今天是味同嚼蜡,没有什么食欲,郁郁寡欢的还有些反胃反酸。 莫非自己… 她脸红了红心里一阵狂喜。 忽然,她瞥见餐桌上糯米芝麻团似乎没怎么动,这不是他的最爱吗? 刚巧,女佣吴妈路过餐厅门口, “吴妈。”李淑贞喊住了她。 “哎太太,有什么吩咐?” 女佣吴妈听得夫人叫唤,忙移步至她面前。 “清早见老爷过来吃早餐了吗?” “回禀太太,小的没见着。”吴妈欠身回复,她负责庄园里的饮食。 “那你还不安排仆人送早餐过去,老爷应该在西苑。” 李淑贞听罢,不悦地停下筷子,蹙眉对着吴妈低喝道。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吴妈连忙叫过厨房里打下手的小厮和女佣,让他们俩送早餐去西宛。 一般情况下,西宛是个禁地,没有主人吩咐,除了史管家,其他佣人仆人都不敢进西宛。 而西宛也长期有警卫把守。 从昨天下午开始,直到晚上,西宛那里一直亮着灯,人员进进出出的,估计老爷在忙些啥。 实际上,昨晚陈天华确实是一休没睡,到了五更才昏昏然睡在书房,所以,到现在还没醒,早餐当然不可能吃。 …… 快到十一点半钟的时候,吉田派出去寻找山下忠太郎的那个浪人,急匆匆从东洋车跳下来,直奔三楼会客厅。 “报告吉田先生,卑职回来了。”浪人喘着粗气拉开了房 门跪在地板上。 “山下君他人呢?来了吗?”吉田急切地问道。 “报告吉田先生,山下君他他…他失踪了…”那名浪人神色惊慌地哈腰说道。 “什么情况?仔细再讲一遍!”吉田惊呼道。 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一直等待着的藤田,听闻后也是遽然一惊,他睁开双目圆瞪,身躯“嗖…”地一下,从塌塌米上站立起来。 /64/64592/17849581.html 第268章 陪义弟回家乡 那名浪人连忙把他寻找的过程,做了详细汇报,总结起来就是:山下忠太郎早上九点准时出门,他的家里人从阳台上亲眼目睹,他坐上自家的那辆专用人力车后,走了。 寻找的浪人沿途仔细察看,没发现人影和山下那辆专属的人力车。 为了对租界内部实行有效管理,日方从国内运来百余辆人力车,车子上都刻有编号。 当局规定,租界内除了巡警和军人,其他人一律不准使用马匹。 日方在租界里很讲究清洁卫生,马匹随地拉屎撒尿的不便于管理。 除了个别商行、会社拥有私家人力车之外,租界内也成立了三家车行对外营业,在租界内起到公共交通出行服务之功能。 车行里的人力车一律刷成黄色。 人力车是日本人最早制造和使用,所以在大清国称之为东洋车。 上海租界内最早大规模使用人力车,除了私家车,属营业性质的统一漆成黄色,俗称黄包车。 “八嘎!” 一声咬牙切齿的闷喊。 正襟危坐的藤田英夫拍案而起,面露凶相,一双炯如黑豆般的鹰犬眼,横扫在场每个人之后,叽里呱啦一通。 他的意思是说:这事很是蹊跷,请租界警察全力侦破,以便早日完成合约,给大木营有个交待云云。 话毕,他起身拂袖离开,吉田等随后一起送行。 随着藤田和他副官的马车扬长而去,吉田太郎回到会所里,召集他手下几个浪人头目,道: “立即把此情况报告给租界警察局,你们也组织本部人员随警察四出搜索,一定要把山下君给我找到。” “哈吚…”几个浪人头目点头称是,分别出房间安排人员执行吉田命令去了。 时空指针划拨到正午时分。 一向很平静的租界内一片骚动,如临大敌,所有租界内的守备队和警察全部出动,挨家挨户进行询问,设岗盘问声,同时,向租界周围荒郊河坡等展开搜寻。 …… 接近傍晚,军警联合搜索队终于在租界北边郊外,一条运河支流的河坡棚屋里,发现了山下的那辆人力车。 旋即,有人在河道死角的一片荷花塘里,发现一具尸体浮在荷叶下浮浮沉沉。 捞上来一瞧,正是山下忠太郎,此时的他被水泡得面目全非,浑身肿涨。 无独有偶,搜索队还在运河东岸码头附近,一间日籍人员居住的房间里,发现有三具男尸,均为正元会社里的日籍人员。 其中一位是刚从上海英租界引渡回来,涉及通商银行伪币案的中井义之助。 谁敢在日租界里动手杀日籍人士? 调查工作立马在租界内展开。 码头苦力,人力车夫等都是警察们的重点排查对象。 很快,当局找到了嫌疑人的蛛丝马迹。 一周之前,二名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到东码头当苦力,曾经一脚将监工踹成内伤。 现在,这二人突然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一个少年。 据临工头目刀疤老五说,这二人身手不凡,自称是洪门湖绍帮的人。 …… 就在日租界里为山下忠太郎的死因调查之时,陈天华带上左刚等人前往上海,跟盛宣怀,李经方等人商议下月初牛头山煤矿开业事宜。 宋小牛请假,他说要陪义弟顾祝年回山阴县钱清乡小望村,一个偏僻水乡,探望他的母亲和弟弟。 这就是江湖义气。 陈天华对宋小牛这种侠气还是很欣赏,对顾祝年这个少年也是颇有意收留。 他不但同意,还给了宋小牛五十大洋,作为这次惩处山下忠太郎等人,对他个人奖励。 宋小牛当然很高兴,平生第一次得到这么多钱,除了存四十块到丰众银行,他带上十块大洋随即出发。 作为义兄,安置义弟家人也是义不容辞。 次日,天蒙蒙亮,宋小牛已经收拾好行李,不过几件衣服而已。 吃完早餐,和顾祝年一起前往杭州武林门码头,他们得坐轮船到钱清。 这时天已经快亮了,东方天边红彤彤的。 买好船票上了船,这里是起点站,二人有好的坐位。 等到了山阴县境内,已经是大中午了,夏天闷热,虽说轮船都开着窗,吹进来凉爽的江风,但是架不住船舱里空间小,又是人挤人,两人热的满脸是汗。 虽说是大热天,坐船之人着实不少,京杭大运河作为江南水乡的运输大动脉,流量巨大,人来人往上下人多。 宋小朱把背在背后的包袱横置在胸前,双手紧紧扣住,毕竟全部家当都在里面。 顾祝年递上一个大馒头,这是他临上船时,在武林门码头足足买了六个大馒头。 宋小牛靠着船舱柱子啃了半个馒头,就听见船上售票员扯着嗓子大喊: “前面停靠码头就是钱清,要下去的乘客做好准备!” “小牛哥,我们到了。”顾祝年对宋小牛低声提醒。 宋小牛只得把半个馒头放进袋子里,紧抱着包袱,和顾祝年随着人流往后甲板缓慢移动。 夏日的河水没有那么满,码头下面的基石都露出来了,左右是没有开发的岸滩,河水一轮接着一轮的拍在岸滩的礁石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慢慢的码头上行人越来越多,讲的基本都是家乡话,顾祝年听的入神,甚是欣慰。 他有一年多没回老家里来了,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样? 轮船靠上码头,俩人跳上了岸,到望石村还得租条小划船下去才行,倘若走路到天黑都到不了家。 在乡下,水路比陆路快,那时候许多地方都没有桥。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江中心出现了一条小划船,俩人二话不说就跳了下去。 小船很摇晃,幸好宋小牛也是淮河边长大的,若是不识水性的北方汉子初来乍到,怕是要晕船的。 船夫用家乡话问:“到那块子去哦?” 顾祝年也用钱清话答道: “我们要到望夫村!” 船夫一听还是正宗的本地话,不禁来了兴趣,一路上边走边聊天道: “你是从那块来的啊?” 顾祝年此刻心情放松,随口答道: “我从杭州府城来,回家探亲!” /64/64592/17850594.html 第269章 望夫村 “哎哟是省城啊,乖乖,大地方呵…看到巡抚大人了吗?” “哈哈哈哈.....” 听到此处,顾祝年突然笑出了声,他耐心解释道: “这位大叔,巡抚大人哪是咱平头百姓想看,就能看到的?他一般都在衙门里蹲着。” 船夫就像只好奇的家猫一样,又问道: “那你是从外地读书归来,坐轮船回来的啊?” “是的!” 顾祝年看上去比宋小牛秀气,眉宇间像个读书人。 现实社会里,大家迷信‘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对读书人有一种莫名的尊重。 无论船夫问什么,顾祝年都是尽可能耐心满足其好奇心。 说着话聊着天,时间过得挺快的,宋小牛听顾祝年与船夫聊天说话,他只是听懂一半。 华夏大地语言太丰富,尤其是南方语系,简直可以说是五花八门。 杭州到山阴县钱青乡,两地也就距百余里路,那方言硬是不一样,钱青这带说的家乡土话,宋小牛就是听不太懂。 等到村头,宋小牛付了船钱,俩人上岸就走。 顾祝年见到了村头,整个人止不住的激动起来,虽未发声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早就说明了一些,眼眶都变红了,双手似乎在颤抖。 望夫村原来叫汪家坝村,是山阴县钱清乡里最为偏僻,良田少,也是最为贫穷的一个自然村。 主要原因是这村所在位置,地势低洼,纵横交错的都是江河,许多河岸不是石岸而是泥岸,且长期失修。 每年,钱塘江流域在八九月份涨潮发大水,江河上游水势过大,汹涌的洪峰蛮不讲理,一路横冲至汪家坝拐弯处,极容易造成此地溃坝,河岸塌陷。 低洼地段就容易被淹,房屋冲垮,田地颗粒无收。 所以,这个村里的男人,绝大多数是选择常年外出打工谋生,挣些钱养家。 村里的留守妇女们,都会在农忙或年底到来之际,在村头一块大岩石上站着远眺。 有如期归来的,也有不归者。 久而久之,这块大岩石叫望夫石,这村也被别的村子叫成了望夫村。 现在,你问汪家坝在哪?有人还会愣神,年轻的不一定记得这名称。 但你要是问望夫村,立马有人告诉你怎么走。 顾祝年告诉宋小牛,他父亲原是钱清乡里的私塾先生,他从小也读过几年私塾,就这点比小牛强。 光听他的名字,叫祝年,就比小牛要有学文多了。 他还告诉小牛,上有二个姐姐,他离家时都匆匆嫁了人,否则,一定许配一个姐姐给小牛哥。 这话说得宋小牛一阵傻笑,讨个媳妇儿可是一生中的大事。 三年前的一次发大水,顾父为救家人和捞财物,结果被洪水冲走给淹死了。 没办法,十五岁不到的顾祝年只好闯出去讨生活,如今二年多过去了,现在还乡怎能不高兴?怎能不激动? 对于河水泛滥成灾,这个宋小牛可不陌生,他的家乡千里淮河,那可是经常性的发洪水,家乡也是经常遭殃。 淮河流域的水灾在历史上很有名,他经常性的泛滥成灾,历朝历代都派人治理过,但收效甚微。 应该是后世,伟人那句最高指示,‘一定要将淮河治理好’,后来经过人民政府反复治理,现如今淮河基本被驯服了。 宋小牛肩背着个包裹,跟在顾祝年后面,走在河岸边坑坑洼洼不平的泥路,放眼望去,前方一片荒芜。 心里不禁疑问,莫非过年前又是河水泛滥? 走着走着,便远远望见前方大河一个急转弯,顾祝年兴奋的像个小孩,撒开脚丫子就往大河拐弯处跑。 江风把他的对襟衬衫吹得嘶嘶作响。 看着顾祝年慢慢变小的身影,宋小牛触景生情慢慢叹出一口气,他也有二年多没回淮北老家了,也很想念自己的父母兄弟。 这次,他为义弟顾祝年感到高兴,运气好在东岸码头上碰见他和左刚,就像他在煤山镇巧遇大少爷一个道理。 至少现在能活着,带了些钱回家不是么? 有多少人在这个贫困乱世中,身亡何处而不得知,弃家人于思念而不顾! 顾祝年的身影虽然变得很小,但却能清楚听见他边奔跑边大声喊道: “嗯嬷,大年回来了,大年回来了!” 似乎并没有得到回应,顾祝年站在溃烂的土质河岸上,依旧在扯着嗓子在嘶吼,“嗯嬷,你去哪儿了?” “……” 久久无人回应,宋小牛顿觉有些不对劲,收起了闲庭漫步的心思,快速向顾祝年那里跑去。 等走近了一瞧,才看到在堤岸背面,哪有什么人家,倒是看到有土墙砖瓦存在的痕迹,以及一片低洼水田,上面全是碎石垃圾。 顾祝年忽然“哇…”的一声,跪在他家门前的一颗枯树前,抱着枯树干大哭。 “嗯嬷,儿子大年回来了,您在哪,咱家搬去哪儿了?” “……” 面对这样的场景,宋小牛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抽紧了,这里应该是全村最低洼地段,明显是被大水冲垮淹没了。 他实在看不下去,忍着心里的悸动,背过身去寻个村里人来问问。 走出几十米正要迈腿进村,就看见在河里有人用小划船捕鱼,渔夫是位年过四旬的汉子。 他赤脚立在小划船的甲板上,用力将手中鱼网给撒出去,小船免不了一阵摇晃。 宋小牛连忙跑上去贴近河岸,对着渔夫抱拳躬身喊道: “这位大叔,晚辈想问个事情?” 见这外乡人很有礼貌,那渔夫摘下草帽,划着船向岸上靠拢了些,?“年轻人,问啥事?” “这里是不是望夫村地界?” 渔夫一边收网,一边答道:“是的呀!” 见地方没错,宋小牛又疑问道:“那这片四周村民都上哪里去了?” 渔夫苦笑了笑,仰起黝黑的脸庞回答道:“穷苦人家能上哪?去年秋冬间发大水,这片又被淹没了,这片里有三十几户人家,应该都搬到前面村东头了!” 宋小牛听罢顿时心里一喜,连忙追问道:“请问大叔,该怎么走?” “村东头嘛,顺着河岸往前走,地势高点的地方就是,不多远你就能看见!”中年渔夫抬手一指。 /64/64592/17857272.html 第270章 一贫如洗的家 “多谢大叔。” 拜别那位渔夫大叔,宋小牛急速的跑了回来。 他跑到顾祝年身边,伸手摇了摇哭得泣不成声的义弟喊道: “别哭了大年,你母亲她们应该没事,你们的家搬到了村东头,就在前面!” 顾祝年一听,瞬间眸子里放出精光,连忙站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急忙问道: “咋回事?” 宋小牛深呼吸一口气,平缓一下自己的情绪,缓慢道: “刚才询问了那位渔夫,他说去年秋冬时节发大水,这里被淹了,你娘和这片村民都搬到村东头了!” “真的,那小牛哥咱们快走。” 顾祝年惊呼一声,拉起宋小牛就沿着凹凸不平的河岸往前跑。 一口气跑到了村东头,瞧见那里三三两两的有好几十户人家分布在那,俩人这才站在高坡上大口喘着粗气。 这时,从村东头一条泥路上走过来一个人,年龄靠近六十左右,满头白发的老汉。 顾祝年定睛一瞧,立马欢呼着冲了上去,?“庆爷爷,我是大年!” 那老汉先是一愣,多打亮了几眼,随即喊道:“你是大年,教书先生顾家的大儿子?” “是嘞,就是我庆爷爷。”顾祝年又走近二步,站直了让那老汉瞧个明白。 白发老汉双手扶着顾祝年的肩膀四处打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道: “还真是顾家大年啊,长高长结实了,一眼看都不敢认了。哦…这么些年你是去了哪里?怎么信也不写一封回家?你娘从过年到现在一直念叨着你。” 顾祝年喉咙头咕咚一下咽下口水,想解释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先不回复,问句最重要的,“庆爷爷,我娘现在哪儿?” “东头中间位置,墙头冒烟那间茅草屋,你兄弟小年生病,你娘在家熬药嘞!” 顾祝年一听瞬间着急起来,向老汉作了个揖,顺着庆老汉手指的方向,着急忙慌的跑去。 宋小牛在后面跟着。 跑前几十米过了一个弯子,就看到堤坝下一个几十户人家的简易房子,大都是泥墙茅草房。 估计是从低洼处搬迁过来的新户。 顾祝年认不准那间房子是自己家里的,就站在空地上,对着那些住家户,大声喊道: “嗯嬷,大年回家来了!” “嗯嬷、小年,你们在哪儿?” 在空地上这么一吆喝,稀稀疏疏的从各茅屋里出来一些人,睁开眼睛看着这二位年轻人。 有妇人问道:“你是哪家的娃?大年?” 顾祝年忙回应,“刘婶您好,我是顾家大儿子,顾祝年呀。” 那妇人姓刘,原来是盛祝年家隔壁邻居。 “哎哟,还正是大年啊,长成小伙子了啰。”那妇人刘婶终于认了出来,“大年你回来了就好,你娘总算有了盼头。” 家里男人死了,大儿子闯出去没有音讯,只剩下一个生病的儿子,这家子在许多村民眼里,就算完了。 周围一下子变得激动了起来,顾祝年出去有三个年头了,了无音讯,起初村民们都以为死在外边了。 不然咋会连个消息都没有。 刘婶说完,领着顾祝年来到一间泥墙茅草屋前,敲着木板门喊道:“他顾婶,你家大儿子大年回来了,就在门口!” 顾母之前在茅草屋里,就依稀听见有人在喊大年回来了,她还以为是幻觉。 不成想真是自己大儿子回来了,心里一阵激动,立刻放下手里的药罐,急吼吼打开门来,“大年,真的是你回来了?” “嗯嬷…” 顾祝年“啪嗒”一声跪下,对着母亲叩头痛哭,“嗯嬷不孝儿子大年回来了,您老在家受苦了!” 顾母激动得蹲下来抱着大年的脑袋,也在嚎啕大哭,边哭边用手拍打顾祝年的背上,嘴里委屈道: “你这死娃子,这二年死哪儿去了?这么久也不传个消息回家,娘还以为你跟你爹一个样了,这家就没盼头了呀!” 顾家母子俩如此抱头痛哭的场面,让村民邻居都纷纷抹着眼泪退回各自家里,让他们母子俩哭个够。 宋小牛深受同感,继而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情愫,用衣襟蹭掉眼角的一点湿润后,随即便转身离开点不再去看。 过了有十分钟左右,便瞧见两眼红红的顾祝年,从茅屋里出来,走到宋小牛身边,“小牛哥,我娘请您来家里坐坐!” “嗯…” 宋小牛迈开大步,跟着大年走至茅草屋前,正是大牛家之所在,里面点点烛火闪烁,已然是点起了蜡烛。 一位中年农妇满脸皱褶走出门外,低头迎接。 “嗯嬷,他就是我跟您讲的,码头上的那位救命恩人,现在的结义大哥宋小牛先生,是他陪孩儿回家来的。”顾祝年开口介绍道。 顾母立刻感激道: “谢谢先生救我大年一命,还陪他回家,实在是大仁大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乡下人也不会说话…” 她说着说着突然就要下跪拜谢,惊的宋小牛赶紧弯腰一把托住的顾母胳膊,连忙道: “大婶请别这样,俺也是淮北农家人,称呼先生不敢当,就叫我小牛吧,我与大年义结金兰,彼此不用客气,这里也是我的家。” 宋小牛忽然被尊称为先生,臊得脸透红,他很朴实连忙道出自己出身,这让顾母心里减轻不少压力。 乡下人嘴皮子不利索,见了帮大忙的人嘴上也不知道怎么说,只得连连拉着宋小牛的衣袖往屋里走,急迫道: “先生一路累了,赶紧进屋喝口水!”顾母虽说心里放松了些,但先生称谓她没有改。 宋小牛没有客气,于是便随着顾妈,进了茅草屋内。 这间泥墙茅草屋也就三十个平,用草屏隔成二间,外面是起居,厨房餐食等,里间可能就是睡觉地方。 宋小牛瞥了一眼,可以说家徒四壁、一贫如洗。 一张桌子几条板凳,几个木脚盆,都有被水泡过的痕迹,连碗筷锅碗瓢盆都放在外面,因为没有碗柜。 进屋便闻到一股浓烈的中药味,直呛鼻子,宋小牛冷不丁被薰了下,忍不住也咳嗽几声。 /64/64592/17858048.html 第271章 仗义疏财的义兄 顾母从桌子边移过一条长板凳,用衣袖子来回擦了几遍,拘谨道: “先生请这里坐,乡下家里脏,没来得及打扫,请不要嫌弃!” 宋小牛哪会在意这个,他老家里跟这一样,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见他几步跨过,一屁股很熟练地坐在板凳上。 这时,就听见隔壁里屋传出来阵阵咳嗽声,想来应该是大年那生病的弟弟小年。 顾母拿起一只小汤碗,先把碗里倒了点水,然后用洗碗布擦洗二遍,再用水冲洗一边,这才倒完一碗白开水,递了过来。 她把宋小牛真的当成了大城市里的先生了。 宋小牛不好说什么,他小心的接过来,放在桌子上,然后指着里屋便问道: “咳嗽是大年兄弟小年吧,他生的是什么病?” 顾母只是站着,双手下垂紧握在一起,脸露焦虑道: “请来乡里郎中诊过,说是风寒引起的咳嗽,也给开了药长期在服用,但不见有多好转!” 宋小牛一听便皱起了眉头,他的父亲一直咳嗽,结果说是肺有病,忙问道: “咳嗽多久了?” 顾母一脸担忧道:“小年身子骨从小就弱,去年底大水发难,身子泡了河里冰水,就开始咳嗽,一直到现在!” 宋小牛虽说不懂医,但这种常见毛病他还是懂的,心里一思量,正常强壮男人咳嗽数月之久,也很容易咳出其他病来,更何况小年的身子骨弱。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说道:“婶子,小牛兄弟的病,应该尽早到县城,请名中医来慢慢治疗。” 一听到县城里去看病,顾母面露难堪之色,苦笑道: “县城离这里远,看趟病每次得租条小划船来回,名医咱也看不起,看一趟就要半个大洋子!” “嗯嬷,我大哥说得不错,弟弟小牛必须得上县城里去瞧瞧,您别担心钱,我有钱的。”一边聆听的顾祝年开口了,说完,他从自己包裹里拿出一个布袋子,放在桌子上。 这里总共有八块大洋,一百多个铜板,加起来约九块大洋,这是他这二年多在外做短工,苦力积攒下来的钱。 “我这里带有十个大洋,凑起来给小牛看病足够了。”宋小牛也从包裹里掏出整整十块大洋,一起放在桌上。 末了,他还装出很大方的样子说道: “尽管去看,银洋钱不够我来出,小年还小才十四岁,不能让病给糟蹋了身子!” 顾母一听,便立刻摇头道: “这怎么行呢,就算看好了,咱们家也还不起先生这钱,再说,大年今年十八岁了,积攒些钱想翻盖二间瓦房出来,他得订亲讨媳妇。” 乡下人一怕欠债,二来就是盖房子给儿子讨房媳妇,这是当父母的头等大事。 二十块银洋钱,在钱青乡望夫村里,那是一笔巨款了,完全可能翻盖出来,七八十个平方的三间青砖瓦房,还可以请木工打几样像样的家俱。 宋小牛笑了笑,安慰道: “这钱就当我先借给义弟大年的,今后大年跟着我,也能赚得不少钱,讨房媳妇没问题,这一切婶子别放在心上,一点都不打紧!” 这时候顾祝年也站出来说道: “嗯嬷,您只管带阿弟去看病,这些钱都拿起用,我义兄的钱我会还的,今后我跟上我家大少爷,能挣不少钱的,至于翻修几间砖瓦房,我会想办法再带钱回来的。” 顾母不清楚大少爷是谁,也没问大年他今后做什么营生,听口气跟上个阔少爷,反正工钱不会少给就是了。 现在,身边又有一位仗义疏财的义兄大哥,她心里宽敞了不少,感觉苦尽甘来,日子总算有点盼头。 她瞧着长子大年,,看着看着就眼睛红了,只是小声说着: “好好,今后全家人就依靠你这个长子了。” 说着,不知不觉中天色渐黑,顾母这才发现家里晚餐什么都没准备。 只有中午有点冷饭和几个红薯,菜除了咸菜,霉豆腐,还有几颗白菜。 现在杀鸡来不及,幸亏家里有鸡蛋,平时舍不得吃,顾母拿出一只大碗,准备到隔壁邻居刘婶家借碗米饭过来。 “哎呀婶子别去借饭了,大年包裹里还有六个大馒头,再蒸热一下,足够咱们一家子人吃了,另外还有一块卤牛肉,切一下就是个菜,青菜放个汤,炒四个鸡蛋,晚餐就很丰盛了。” 宋小牛叫住顾母出门,而他在煤山镇矿区食堂里做过三个月的帮工,能炒菜煮饭,还能安排食堂菜谱。 这边顾祝年把冷馒头和咬了一半的馒头,加上卤牛肉,卤鸡蛋等都一股脑儿放在桌上。 顾母看了一眼,觉得宋小牛如此安排挺不错,也就止步客气道:“这只好怠慢先生了,明天家里杀只鸡好好补补。” “婶子说到那里去了,我不是外人,是大年的结义大哥,也就是婶子您的晚辈,何来怠慢之说呢?”宋小牛再次强调跟大年是结义兄弟。 他是个很推崇江湖道义之人,要不是结义,他也不可能陪着顾祝年回老家来的。 “嗯嬷,咱一切听我大哥安排吧,晚餐不用忙乎了,还是赶紧烧菜热饭热馒头吧,我的肚子早饿了。”顾祝年也来帮腔。 “那好,就听你大哥的吧,你去灶头点火,我先把中药逼汤出来,给小年送进去,让他喝了再出来吃饭。”顾母道。 “婶子啊,做菜热菜由我和大年来就行,您去招呼里间小年吧。” 宋小牛很真诚地说道。 他是真将自己融入到这个家庭里,他这个当大哥的,得撑起来。 “好,这里灶头就由你们兄弟俩忙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母也就不再客气。 她把中药汤汁从药罐里给逼到碗里,然后端了进去。 宋小牛则撸起衣袖,开始在灶间忙碌起来,顾祝年给义兄当下手,火头军。 二十分钟不到,冷馒头剩饭都已热好,卤牛肉和卤鸡蛋各切成一盘,宋小牛再炒了盘鸡蛋,做了份青菜汤,整个晚餐就摆到桌子上来了。 顾母喂小年喝下中药汤汁,然后扶着他病泱泱从里屋走了出来。 今年十四岁的小年,特别的瘦弱,感觉走路都是飘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骨瘦如柴,两眼无神。 /64/64592/17858612.html 第272章 操心 他先前跟亲哥哥大年已见过面,第一次见到哥哥义兄宋小牛,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他拱手微微弯腰向宋小牛施礼,道一个万福,然后坐在跟宋小牛侧面,保持一定距离,尽量避免脸对脸,嘴对嘴,怕别人嫌弃。 实际,顾母和顾小年都明白,这病跟肺有关,乡下称之为‘咳唠病’。 这种病据说会传染人,所以让病人尽量少出门。 宋小牛其实也猜想到了,只不过他认为顾小年病史不长,才半年不到,现在及时有效治疗,再辅以饮食营养,也许这病能够治愈。 否则,年纪轻轻的就废了,还短命。 就这样,宋小牛与义弟一家人团聚,开开心心吃了顿晚餐,他还不时地给顾母和小年夹去卤牛肉。 估计她们母子俩,小半年没闻到肉香味了。 茅草屋里烛光闪烁,光线虽不亮,但大家心里都很敝亮,日子都有了盼头,浑身有了活力。 这屋里的欢声笑语传到外面,也感染着隔壁邻居们。 顾母脸上有了难得的笑容。 晚餐之后就是住宿,家里就一张大木架床,是她们母子俩休息之处。 里屋又黑又小,只有一个小窗透气,除了这大木架,还堆着一些棉絮、被褥等冬天物品和其他东西,没有多余的空间。 四月底五月初,正是霉雨季节,屋里潮湿,咋一进去就能闻到股霉味。 顾母想让出大木架床让宋小牛睡,可小牛执意不同意。 最终,他和大年在外间起居室用稻草铺地,上面再盖上草席,就睡了。 夏天的晚上,身上不需要再盖什么。 …… 翌日清早,宋小牛刚吃完稀粥,门口进来一位五旬过半的老汉,抽着旱烟。 “大年,你终算是回来了,谢天谢地。”他进门就喊。 “哎哟大伯,我是准备今天去拜望您的。”顾祝年忙起身让位。 经介绍,这位老汉是顾祝年的嫡亲大伯,住在村的西南面,昨晚听说亲侄儿大年回来了,忙不迭大清早就过来瞧瞧。 当听说宋小牛是侄子顾祝年救命恩人时,他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握着小牛的手道:“我替他死去的爹谢谢您!” 说着又要下脆,宋小牛这次有防备,他连忙双手托住沉声道: “大伯使不得,我跟大年现在是结义兄弟了,别再提什么救命恩人,我都害臊,只是大年家里今后还得拜托大伯等亲戚们关照。” “那是当然。”老汉感动得眼眶红红。 “大伯,我临时有一事想求。”宋小牛见状就岔开了话题。 “啥事,您尽管说,别求不求的。” “不知村里有否小划船,我想租一条去趟双栖镇,那里有我的一个亲戚在那里。” 宋小牛晚上想了一休,瞧着这家里实在太不容易了,小年常年生病需要医治,家里没劳动力这庄稼地怎么办? 大水不是每年都在发,大水退去这庄稼地,良田该种还是要种的,否则粮食从哪里来? 为此,昨晚顾祝年萌生了想推迟个把月再归队,而宋小牛心里明白,军队不同于地方,入伍便得服从军纪。 他跟大少年前后只请了五天假,后面他得去牛头山,而顾祝年得进新兵训练营,接受基本军事训练。 所以,宋小牛准备利用这二天假期,帮助大年处置好家里一切,请义弟能放心。 首先,就是小年的病治疗问题,这是个很棘手的难题,不光需要不少的钱,还要有人服侍。 宋小牛突然想到了大少爷的老家双栖镇,到那里去求助。 去年年底,大少爷携三小姐去双栖镇过年,护卫中就有他宋小牛。 加上这次杭州西湖小岛上的婚礼,他跟大少爷母亲,姐妹及姐夫阿华混得很熟。 陈老太太本人很善良,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宋小牛突发其想,他想请大少爷姐夫阿华帮忙,联系一家专治风寒久咳的老中医名中医,进行治疗。 双栖镇经济比钱清乡富裕得不要太多,而凭大少爷在当地的影响力,找个名郎中并不是个难事。 为此,他决定租条小划船到双栖镇去,这距离应该不会远。 “这事好办,我大儿子那有条小划船,只是破旧了些,不知你是否瞧得上。”老汉吸了口旱烟,回复道。 “那会呢?请多放一个划桨,我们俩人一起划。”宋小牛喜出望外。 “他大哥,你去了双栖今晚能回来吗?家里怎么得要喝顿酒吧。”顾母从内屋出来,她刚给小年熬好药汤送进去。 听说宋小牛要去双栖镇,急了,她是准备今晚杀只鸡,再去买块肉,买坛酒,好好宽待谢谢。 宋小牛自然明白顾母的心思,乡下人纯朴,像他这种恩人级别的人来家里,倘若不好好招待一顿,这心里面像欠着债似的憋得难受。 “婶子别急,我主要是去看个人,早去早回,晚餐前肯定回到这里了。”宋小牛宽慰道。 顾母这才点了点头,舒了口气。 “那宋先生,你赶快准备一下在河边等着,我去叫我儿子过来。”老汉见状忙不迭往门外走去。 “哎他大伯,下午晚点您过来,晚上酒席家里没一个当家的,您就主一下吧。”顾母应声追出去几步,在门外跟老汉低声说道。 江浙乡下规矩,家里宴请客人,没有男人在席是万万不行的,老子不在,那得儿子在,女人是不能上酒席,更不能陪酒。 老汉一听就懂,对顾母说道:“放心吧弟妹,晚上酒席你尽管劫准备,到时间我一定来。” 说完,他大踏步往村里走去。 陈天华换了套干净衣服,再洗了把脸,就告别顾母,在义弟顾祝年的陪同下,往河边走去。 “小牛哥,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去吗?”顾祝年昨晚就知道,义兄今早准备去双栖镇,为小年的病去探路。 “不用,你在家帮着你母亲整理一下家里,还有庄稼地等等,我去去就回。” “去大少爷老家,哥你空手去怪不好意思,要不,从家里捉几只鸡去吧。” 宋小牛听罢苦笑不得,他非常理解大年的心情,“不用啦,要是提了东西去,被大少爷知道了,不被骂个狗血淋头才怪呢?” /64/64592/17865896.html 第273章 小年算是有救啦 “那好吧,大哥你一路上小心点,早去早回。”顾祝年看到一条破旧的小划船过来了,划船的真是他嫡亲大堂兄。 相互之间寒暄几句,宋小牛上了小划船就走了。 望着义兄离开的背影,顾祝年是热泪盈眶,这么新心肠的义兄,世间少见,比起同族堂兄弟们还亲上十倍。 他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位侠义心肠的大哥,从此生活也就多一份依靠。 回到家里,他扛起锄头到被水淹过的庄稼地,翻土清除碎石杂物去了。 顾母则开始忙着晚上那顿酒席。 她去村边小市场里买了三斤多的五花肉,买了坛五斤装的绍兴加饭酒,回家又杀了只老母鸡,菜地里拔了几棵大青菜,葱花和生姜等,就开始准备起来。 …… 宋小牛在下午四点钟就返回望夫村了。 钱清乡望夫村到双栖镇,从水路走也就三十几里路,小划船双人划,一个小时多点就到了。 回来时还扛了一麻袋一百多斤重的大米,还有几包生石灰。 他昨晚发现顾母家里的米缸,没有多少米了,他跟阿华开了口借点。 “借什么借呵,走时你扛一麻袋走就是了。”没想到阿华很爽快,送上大麻袋上等大米。 生石灰他要来是撒在屋子里的,这种泥墙茅草屋,下雨就漏,很潮湿。 听大少爷说过,生石灰很能吸水份。 这次宋小牛突发奇想,冒然去拜访大少爷的母亲和姐夫,这路走对了,小年算是有救啦。 宋小牛这人仗义憨厚,有礼貌嘴巴也是挺甜,又是陈天华的贴身护卫。 无论是过年期间,还是婚礼期间,都是他在负责陈老太太和阿华一家人。 所以,他深得陈老太太和阿华等人的喜欢。 这次宋小牛上门拜会,在说明来意之后,陈老太太深表同情,觉得应该伸出援手。 况且,还是自己儿子的手下心腹。 她当场要求女婿阿华负责此事。 刚好,在隔壁东浦镇有个名中医,专治风寒、久咳不愈,甚至于肺痨病的治疗,很有成效,整个阴山县乃至绍兴府,都享有盛誉。 阿华开上小机帆船陪着宋小牛去拜访这位老中医。 老中医开的诊所已有三十余年了,到现在规模自然不小,除了老中医本人,还有儿子、女儿女婿和七八个徒弟。 约他本人看病都要预约。 听说是双栖镇陈大少爷的家人来访,老中医岂敢怠慢,亲自接待。 在听了宋小牛的大概介绍之后,老中医认为此病不算特别严重,连续治疗一年即可痊愈,主要是患者年龄小,才十四岁,身体器官才开始发育。 他提议,若患者能先期入院治疗三个月以上,辅助针灸疗法,再加汤汁则治愈效果更好。 原来,这家诊所在院子里有五六间房,开设有二十个床位,可供病人入院治疗。 宋小牛认为这样更好,治愈有保障这才是根本。 返回双栖镇陈府,陈老太太听了很高兴,她对宋小牛说,那个叫顾大年的兄弟小年在这里的治疗费,都由她本人来出,不用宋小牛担心。 前三个月的入院治疗,他家里要来个人陪着,平时饮食起居的身边需要个人。 宋小牛叩谢陈老太太之后,就准备返回,他跟阿华约定,明天他送人过来。 阿华见岳母都愿出不小的医药费,他来个好人做到底,说明天中午吃完午餐之后,他抽空开上机帆船去望夫村接。 钱清乡那里十几个村他都认识,前几年他们四处出去收购河蚌壳,黄蚬壳等,望夫村他亲自去收过几次。 所以路线很熟。 三十几里水路,机帆船不用二十分钟就能到。 当宋小牛将此好消息告诉顾母和大年、小年时,顾母却显得很为难。 她认为这样太麻烦宋小牛亲戚了,而且这医药费还得让小牛承担,这天大的恩情如何还? 无奈之下,宋小牛只好吐露实情,说这医药费也不是他掏,而是大少爷他的母亲,陈老太太主动承担。 他告诉顾母,陈老太太是个吃斋念佛的大善人。 至于这位大少爷,就是他和大年的主人,家庭背景显赫, 在浙江省内很有势力。 当然,具体显赫到什么程度,什么势力,宋小牛不便多说什么。 话又说回来,就算说了,作为乡村妇人的顾母,一时也弄不明白。 “嗯嬷,咱们还是听我大哥安排吧。”顾祝年在旁帮腔道。 见儿子都这么说了,顾母也就不再推脱,心里面那是激动万分。 一定是顾家祖坟在冒青烟,或是说他爹在天上显灵,儿子大年靠上了一位好主公,一位好义兄。 五点钟的样子,顾祝年大伯和他的那个大堂兄,坐着小划船过来了。 长方形木桌摆上了早已烧好的菜肴,清炖全鸡,炒鸡杂,红烧肉,荷包蛋,炒大青菜,素南瓜汤。 菜肴的品种虽是不多,但份量很足,都是大盆上桌,很实诚。 一进门就闻得肉香味,而不是先前的中药味,同样是许久没沾过肉腥味的老汉,和他的大儿子,此刻是馋涎欲滴,眼睛都发绿了。 “来来,都上桌。”顾母招呼着。 “大伯请上坐。” “宋先生请…” “……” 一番客套的推让之后,都言归正传,老汉作为主人自然是坐在上首,宋小牛和顾祝年,以及那位大堂兄左右末依次坐定。 顾母和小年端了点菜进去,就在里屋吃。 大年主动起身给大伯,义兄和堂兄倒上酒,最后是自己的。 “来来端起酒碗,我代表咱顾家,感谢宋先生搭救大年,还一路上的关照,实在是位大侠,这碗酒代表咱们的心,干了。”老汉抬手就干。 宋小牛等跟着一口干。 “来吃菜,吃菜…” “……” 酒菜吃至过半,只见老汉放下筷子,理清了思绪,这才说道: “宋先生,老汉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 宋小牛正色道:“大伯请说,不必客气。” “老汉观你生性善良,为人谦逊,却又是很有本事,想必一定需人手相衬,光一个大年在身边不够,我家小儿,年过十八,生性憨厚,可随宋先生左右,打打下手,做做杂事!” /64/64592/17866751.html 第274章 谁都想找个靠山 这老汉适才听得大儿子回来说,这位宋先生在双栖镇的亲戚,那是个大富大贵人家。 豪宅不说还有机帆洋船,家里仆人女佣无数,出手阔绰就是赚送一袋大米,足有一百四五十斤,若换成银洋得要三四块钱。 老汉一听心里咯噔一下,马上有了主意,这不就见机开口了。 果然如此,宋小义心中已然有了想法。 大少爷煤矿那里需要保安队,大年大伯家的儿子,总比外人可靠些。 不过还得需征得义弟顾祝年同意,于是开口道: “大伯所言,我已知晓,然这事还需征得其义弟大年的意见,方可确悉!” 老汉摸了摸酒碗,对着顾祝年随即道: “大年,大伯刚与宋先生说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顾祝年点了点头,可他对大伯家的几个儿子很是不满。 家里父亲死后,大伯开始还时不时地过来,照应照看一下他们,帮忙弄下田地。 可后来说是大婶和儿子们都有意见,外面风言风语多,尤其是大伯家的大儿子和二儿子。 身强力壮的他们,就是嫌他们家太穷,现在死了男人,家里还有个痨病人,完全是扶不起的茅屎板,烫手山芋。 就凭今天田间土没人翻,杂草碎石没人清理,就知道这些个亲戚还真不如有些好的邻居。 他心里暗忖,看了一眼坐在门口的母亲,犹豫了一下,说道: “大伯的意思侄儿都晓得,不过现在小年生病在家,娘要照顾弟弟,田间没人管,所以我得推迟数月才出去,具体时间还不能确认。” 顾祝年话里有话的刚一说完,老汉的脸色变了变,“你啥意思?还要推迟出去?” 而宋小牛听了也暗自吃惊,不知义弟此话是啥意思,还以为他真的要推迟数月才走,心里面也是暗暗着急。 倘若真是这样,回去如何跟大少爷说。 “什么,你这次不跟你义兄大哥一起走?”哪知顾母听罢,急得跳起来扯开嗓门喊道: “你弟的事不用你担心,娘能照顾好,地里的农活也不用你来弄,有你村里伯伯婶婶闲时帮衬,保证饿不死!” “我爹不在了,我是长子就要挑起家里的大梁,照顾好嗯嬷您和小年。”顾祝年强调自己的理由。 “你娘还没到不能动的地步,不用你来照顾!” 见儿子还敢顶嘴,此时嚅动嘴唇还想再说什么,气得顾母几步上前,扯着大年耳朵,怒道: “你个不孝儿子,长大了本事有了点嘴就硬了,敢不听娘说的话了?你爹不在这几年,我一个人不照样把你们兄弟俩拉扯大。” “哎哟请松手,孩儿不敢顶嘴了,我错了。”顾祝年痛得连连求饶。 顾母这才松开手,又苦口婆心说道: “你义兄宋先生是个有本事的人,跟着你义兄大哥能学到本事,男子汉大丈夫,不在外闯荡,窝在家里有什么出息?!” 宋小牛忍不住想笑,忙拿起酒杯堵住嘴,轻轻抿了一口酒,不禁为顾母作为母亲本身而言感到惊喜,更为她的一番远见感到讶异。 一个未受过教育的农村妇女,能有如此见识,已然是着实不易。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老人家当初也支持他出来闯世界。 顾祝年本来还想强调些什么,但见母亲的严厉眼神,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算是默认了母亲替他做的安排。 老汉一见,心里自然有数,他乘机夯实道: “既然如此,大年便是答应了,今后三堂哥你得多照应呵,来来这事得谢过宋先生,我们顾家三人要敬先生一碗酒,此事才算作数!” 说完,他和大儿子率先端起酒碗,顾祝年见状,只好也端起面前的酒,恭恭敬敬道:“大哥,请喝酒!” 宋小牛二话没说,端起酒碗一口饮下。 其实,这事对他而言并不是啥难事,大少爷前些时日,还说准备让他和左刚回淮北探个亲,顺便多找些同乡过来呢。 此间事了,气氛也随之变好,顾母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而老汉心里乐开了花,能为自己孩子寻得一个好去处,已然是天大的好事。 只有顾祝年并没有高兴样,眉宇微微锁着。 宋小牛见了,心里自然明白义弟在担心些什么,他扭头对得意中的老汉说道: “大伯在上,晚辈也有几件事情要拜托?” “哎哟宋先生,有啥事尽管说,只要老汉能做到的,绝不推辞。”老汉巴不得侄子能提些要求,现在有宋先生提出也一样。 “事情是这样的,明天我的双栖镇亲戚会开船来接小年去治病,到时婶子也得陪伴同去,郎中说得至少三个月,病人才能返家,而我和大年二天之后就得离开这里回杭州府城。” “这婶子家里需要有人照看,还有家里几亩水田,需要翻土除草除杂,顺便再种上庄稼,这些需要大伯您…” “哎哟宋先生,这些不用嘱咐,我都会关照到的,你就放心好了。” 宋小牛正说着,被兴奋中的老汉给打断了。 他那张通红的脸,不知是因为喝酒的缘故,还是因为小儿子有着落而兴奋,或者说两者都有。 老汉大儿子这时也主动示好,表示支持父亲的承诺。 “晚辈先谢过大伯,不过晚辈还有件事没说完。”宋小牛主动端起剩得不多的酒坛子,站起来给老汉和他大儿子倒酒。 “宋先生请说,还要什么事需要我们父子俩来做的?”老汉凑上脸,谄笑着问。 他一点都不担心,因为这位宋先生饶来弯去,无非就是照顾这个家。 这个破烂不堪的家,还有二亩多水田,还能再有什么事? 老汉暗忖。 “这件事可能比较麻烦些,需要大伯和堂兄多费些神和功夫的。”宋小牛先来了个预热。 “是什么,尽管说!”父子俩几乎是异口同声,脸都凑上前面,差点挨到头了。 宋小牛干咳了二声清了清嗓子说道: “是这样的,这次我和大年带了些银洋回来,不多,想把这土墙茅草房推倒,起二间青砖瓦房起来,总的面积在五十平,请大伯堂兄回去先预算一个,材料和工钱大概要多少,请在后天上午告诉我。” 他保守地说先盖二间平房。 /64/64592/17867541.html 第275章 一切安排妥当 “盖房子?” 老汉和他的儿子听罢都很是惊讶,没想到这位宋先生还出钱为义弟盖起青砖瓦房,这在望夫村里算是富农人家的标准。 父子俩心里面不免有些羡慕妒忌,没想到倒霉透了的这家,时运一转比哪家都好。 老汉大儿子看了父亲一眼,说道: “这个不算难,预算明天晚上就可拿出来,我就是泥瓦匠,只是盖房子确实费时间,这个…” 他欲言又止的意思,宋小牛已猜摸得到,“堂兄请放心,请大伯和你监工,工钱自然不会少付的,亲兄弟明算账嘛。” 刚才上午坐船去时,宋小牛发现这位堂兄很冷淡,显然对这趟没工钱的活计很是不满,可能是碍于父亲面子,才勉强过来。 但返回来的时候,态度全变了,宋先生长宋先生短的,叫得挺欢。 唉,这世间势利眼多,亲戚也不例外。 “哎哟您误会了,我大儿子酒喝多了,他并不是这意思,堂兄弟之间帮个忙怎能算钱?”老汉不悦地瞪了大儿子一眼,连忙解释道。 他的大儿子自知说漏了嘴,也跟着解释,“宋先生,我不是这意思,我父亲说得对,这件事交给我吧,我保证按成本核准,盖好房子。” 他的话引得顾祝年在旁偷偷瘪嘴。 “没有误会,盖房子是件大事,需要花费不少精力和时间,晚辈的意思,监工的工钱还是要给的,这叫亲兄弟明算账,各负其责才能把事做到位。” 宋小牛言外之意就是监工我算工钱,但活得干好,别偷工减料的,到时咱们也不会含糊。 父子俩哼哼哈哈一阵,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就不客气了。 酒足饭饱,父子俩起身告别,宋小牛和顾祝年送他俩到门外河边,见老汉下船离去,这才回头到了屋,帮着收拾桌上残局,把草席铺开准备睡觉。 翌日大清早,顾母起来熬粥,用这次新米熬,熬出来的粥很绸很粘,感觉就是与以往不同,有了新的希望。 喝完粥,顾母开始收拾收拾衣衫等物品,理理家,做好出门的准备。 宋小牛和顾祝年兄弟俩则扛上锄头和犁到了田头,准备翻田。 昨天一整天,大年把田间的杂物都清理干净,还翻了一部分田土。 这下,俩人用犁,一个人在前面拉,后面的人把她犁的深度和方向。 俩人年青力壮,轮换着来,在昨天大年翻的基础上,到了中午,二亩多水田翻整完毕。 剩下的就是撒种子和施肥。 看着烈日当头,宋小牛招呼顾祝年到河边洗洗身子,干干净净回家再换上干净衣服,吃完昨晚的剩菜和米饭,到河边去等待阿华的到来。 没有等待多久,河面村口处一条大红色机帆快船“突突突…”过来了。 “大年,去把你娘和小年叫出来吧,快艇来了。” “嗯…”顾祝年撒腿就往家里跑。 阿华手上的那条机帆快船的外观,已是今非昔比。 船身用木条和木板包裹,开有天窗和侧窗,使用大红色防水油漆涂抹,老远就能看见,格外醒目。 船舱里是草席和布毯,装有扶手的椅子和小桌子都固定在船身,内装饰也十分讲究。 整条船现在是载人的小客轮,唯一不同的是驾驶舱在船尾后甲板,马达还是老式样,用的是手摇柄。 “这哪里开来的洋船,怪漂亮的呵。” “好像是往村东头去的,走看看去。” “……” 望夫村里的男女老少们,被突突突声音惊叹,被大红色惊艳,纷纷跑向村东头河岸。 一些正捧着碗吃饭的村民,见隔壁邻居闹哄哄涌向村东头,也不问青红皂白,放下碗筷撒腿就跟着跑。 这年头,望夫村平凡得几乎被人遗望的角落,常年没啥热闹可凑,好不容易来个事,不去凑个新鲜,那不是亏大了吗? “是我家堂弟认得义兄,是省城里来的大佬,老有钱了,这是来接我小婶一家人去看病。” 顾祝年的几位堂兄也在看热闹的队伍里,大堂兄正在骄傲地宣传、解说。 这下,他也觉得脸上有光。 “你家堂弟?大年呀…还是个小娃子嘛,能认得省城里的大佬?哄谁呐!”有人提出质疑。 “就是,吹牛皮!” “……” 许多村民都难以置信,纷纷指责吹牛皮。 大堂兄被呛得脸红脖子粗,瞪大眼睛想要反击,可一时还真的解释不清,“那你们就看着结果吧,等会得给我赔礼道歉。” 大堂兄带上几个顾家兄弟,气鼓鼓地向东头河岸迈进。 这时,顾母双手挎着个大包裹,穿着件斜襟布衫,头顶挽了个发髻,插了个银簪子,戴上久违的玉手镯,红光满面地走了出来。 这一身,可都是压箱底的东西,玉手镯等还是她当年的嫁妆。 在她身后,是顾祝年搀着病殃殃的弟弟小年。 “哎呀,这下子顾家祖宗显灵了,没想到呀。” “顾家婶子总算是熬出了头,儿子在外闯出了名堂,这不,让母亲着实风光风光。” “……” 在左邻右舍一片复杂的目光和议论声中,顾母含着热泪,像梦游似的走向河岸。 难以置信,做梦都没想到过,还有这么风光无限的一天,死了都值。 在全村人的注目礼和祝福声中,顾母及大年小年蹬上了红色的机帆快艇。 快艇调头往村口河面上驰去。 二十分之后,快艇靠上双栖镇西码头。 阿华在镇西码头边上,自建了一个私人码头,叫陈府码头,可一次性停靠五条驳船。 宋小牛带上顾母及大年、小年进陈府叩拜了陈老太太。 其实,顾母跟陈老太太年纪相差不大,但看上去顾母反而老出很多。 叩拜寒暄过后,,再由快艇送他们去东浦镇那个诊所,并入住下来。 那里有床位,病人自带被褥等,旁边有厨房,有若干个专供家属烧菜的煤炉子。 平时的肉、鱼和素菜等均有陈府仆人划船送,每二天送一次。 东浦镇离双栖镇才二十里水路,一切都非常方便。 宋小牛和顾祝年见了都非常放心。 /64/64592/17874669.html 第276章 牛头山煤矿开业 安顿完顾母和小年,宋小牛这才高高兴兴返城了,这次身边除了义弟顾祝年,还有一个跟班,他叫顾祝生,小名狗剩。 到了杭州府城,大年和狗剩到新兵训练营报到,换上崭新的军服,被告之要好好训练,否则,只能滚回老家去。 宋小牛归队后向左刚报到。 望夫村之行,让宋小牛过了把当大哥,当大佬的瘾,做好件大好事,心里甜滋滋的。 回归军营,呼吸着院子里熟悉的气息,心里莫名的生出一种自由感来,还是军营里自在! ...... 清光绪二十九年,五月上旬。 广德县牛头山矿区。 夏风徐徐,百草茂盛。 这天大清早,天才曚曚亮,广德山脉的牛头山区域,那是一片热闹景象。 一个几天前搭建的戏台耸立在东南角的中央,四周红旗飘飘,彩旗招展。 戏台上一个红色的横幅标语:江南牛头山煤矿矿区开业典礼。 有一百余名全副武装的保安队员,骑着高头大马,披戴着大红花,排成二列纵队,整齐划一,轰隆隆从外面开进来。 然后在戏台前方分二列一字排开,组成仪仗队,迎接各方来宾。 这次,陈天华让左刚出任牛头山矿区,第一任保安队大队长。 队员绝大多数从浙江新军中抽调过来,经过严格军事训练,具有较强的战斗力。 另外一部分是当地猎户组成,领头的自然是胡阿发,他出任中队长。 按大队编制,保安大队满员为四百人骑,目前只有三分之一,随着矿井的开发,再逐渐增加人员。 他们的枪械,全是从长兴耀金矿业那里收缴过来的,统一的村田22制式。 胡阿发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才过了年,大少爷就派人下来征拔土地,说是要在这里建煤矿。 牛头山区域的山民们自然是欢天喜地,他们乐意将山林土地被煤矿征用,换来现金,房屋拆迁搬入新宅。 陈天华将牛头山矿业总部建在广德县城,根据他从东洋人手里缴获的探测图,在矿区边缘,告近县城方向新建一个镇,名字就叫牛头山镇。 牛头山镇的第一批居民户,就是牛头山矿区的拆迁户,房屋统一有矿业公司修建,按拆迁政策让拆迁户入住。 这些折迁户一下子成了城镇居民户,青壮年可以下矿区当矿工,老人或妇女在镇上开店铺设摊,小孩可入镇学堂里念书。 这里开发煤矿,意味着这山区马上会变得富裕起来。 早上九点刚过,从牛头山镇新开辟出来的大道上,尘土飞扬,一辆辆马车和骏马是接踪而来。 他们都是前来参加开矿典礼的主人,宾客,这其中不乏有各级衙门要员。 各地报馆如申报,浙报,苏报,万国公报等,都派出了访事,也是一早从县城里赶来了。 广德县的衙门驿馆,最好的客栈都被牛头山矿业包下了,主要是安排各级官吏,报馆记事等。 茅新在广德贸易市场的商铺交给其三弟在管,他被陈天华赶鸭子上架,出任牛头山矿业的行政大掌柜。 好在他从老家带了些人过来,另外手边还有曾彪这支六十余人的江湖帮派,筹建起来还算顺利,暂时没有人敢来捣乱。 茅新和曾彪,是今天最忙的组织者,他们指挥着上百名属下,分担接待任务。 典礼戏台前一百多米处,做有一个很大的弧形木门,四周用苍松翠柏和鲜花装饰,有点像法国巴黎的凯旋门。 不过,今天在此应称之为迎宾门。 在迎宾门的两侧,建有接待处,长长的两排桌子,桌子上铺开蓝布,上面是贵宾签到簿和文房四宝。 但凡来宾,在签到簿签到之后,都会由礼仪人员领到戏台贵宾席就坐。 会场四周,开始集聚起不少观众,主要是矿区矿工和当地山民。 牛头山区,精百年来在这深山老林里,从没人见过如此热闹场景,据说还搭有一个大戏台,所以,方圆几十里的山民,一大早就赶来了。 会场四周空地上建有二个庞大的临时停车场。 陈天华今天是主人,当然,他还是需要接待各级衙门派出的官吏和代表。 两江总督张之洞派出了他的首席幕僚辜鸿铭,他带头一个五人代表团。 安徽巡抚,布政使都派出他们的首席幕僚前来道贺。 盛宣怀尚在丁扰期间,他不便抛头露面,李经方带上几个随从,从上海赶了过来。 英国领事馆也派出了代表,来的是陈天华的老熟人伊恩先生。 广德县的知县,县丞,太尉等大小官吏十余人,都亲自到矿区道贺。 其它业主代表,投资方代表,工程建设方,煤矿探矿公司代表,各类专家顾问都悉数到场。 到了上午十点钟左右,承担第一批矿井开挖的三百名矿工,头戴柳藤帽,着装整洁地进入会场,列队参加典礼。 这些矿工从安徽和江西招工过来,加上当地山民,都是经过短暂的下井作业培训,和安全教育。 这里的矿长和安全员,技术员等,都是盛宣怀从他下属煤矿调拨过来的。 下井挖煤,有很大的安全隐患,必须要有师傅进行传帮带。 戏台上面是一排排的贵宾席,已经坐得七七八八来宾了,也有几十号人。 周围群众也有数百近千人前来围观。 戏台上面,各方官员代表,合作各方代表都已陆续就座。 开业典礼由矿业大掌柜茅新主持。 他第一次面临这种大场面,紧张得浑身冒汗,实际他就是只说一句话。 上午十点五十八分,随着茅新抖颤颤的一声,“开业典礼现在开始!” 一时间里礼炮齐鸣,烟花四起。 典礼仪式的第二项,是业主代表,矿业执行董事兼总经理陈天华热情洋溢的发言。 他除了感谢、欢迎,主要是展示牛头山矿业的设想和未来,打造国内最大,东南亚最大的煤矿和焦煤基地。 辜鸿铭代表两江总督张之洞大人,进行祝贺发言,随后是巡抚,布政使代表,知县本人到场发言。 李经方没有发言,他本身也是业主。 /64/64592/17875776.html 第277章 拟建铁路专用线 最后仪式是所有戏台上就坐的贵宾,都下台围成几排,拍照留念。 后面就是有关人员接受各报馆访事们的现场采访,有些官吏急着要离开,就把事先写好的递给访事们了结。 典礼结束之后,留下的来宾们,集中在临时搭建的军用帐篷里就餐,七八张桌子和木板凳,条件非常的简陋。 菜肴以山珍为主,以烧烤和炖菜为主。 不过,来宾们完全能够理解,到矿区参加典礼实际就是苦差事,光这一路上的颠簸,骨头都散了架,有这样的吃食已然不错。 餐桌上安排有酒,作为主人的陈天华,自然是要逐一敬酒到位。 官吏们就餐时间一般较长,尤其是正式场合,光敬酒的程序就很复杂。 虽说高官们不可能跑到这穷乡僻壤来,但他们的幕僚带着亲笔贺信,见字如见人,一样不能怠慢。 陈天华虽说背景深厚,但他实际没有任何官衔,面前可都是他的大人,不是在家里是大叔或岳父,可以稍微随便些。 在众大人面前他可不能掉链子,每位官吏面前,就是县丞、县尉这些八九品面前,他都得按规矩逐一敬到。 几十位大人,他应付下来累得够呛,酒喝了不少,待逐一送走他们,已是下午二点多了,他要休息一下,再醒醒酒。 接下来还有许多事要他去逐一解决。 牛头山煤矿典礼一结束,一号矿和二号矿就同时开挖。 这个一号矿区和二号矿区的具体位置,开采点分布,储藏量估计等,陈天华已然掌握。 这些都是他上次灭了东洋人的那支秘密探测队,从缴获的测绘图纸和资料上获得。 东洋人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用数年时间勘探到的地质资料,全归了陈天华。 而原本设想通过张之洞,阻止陈天华开发牛头山煤矿,随着陈-张的无名山上登高畅饮,计划也随即泡汤。 现在,陈天华在牛头山如期进行了开业庆典,东洋人这个哑巴亏可算是吃大了,恨得咬牙切齿。 这是继长兴耀金矿业之后,又一次遭受的沉重打击。 而陈天华倒没闲工功理会这些,他目前的主要思维,在于解决煤炭的运输问题。 挖出来的煤炭,要是运输不出去,也是白搭。 如果光依靠最原始的牛车拖载,运输量十分有限,而且运输成本还高得出奇。 从牛头山矿业走广德县城,再从广德县城到江苏江宁府走长江水运,光这段陆路约有八百里距离,根本不现实。 况且,运煤的陆路扩建修缮,也需要花费不少资金。 陈天华的思路是:从牛头山矿区,穿越广德山脉和原始森林,架设一条铁路线,连接煤山镇,直达长兴县,再由长兴县转入大运河水路,运往各地市场。 这条线路,若凿穿山体修建隧道,则整条线路在一百里路程以内。 陈天华清楚,二十年之后,有人就这样建成一条专用铁路线,主干线全长约四十三公里。 有了这条铁路线,可以将沿线经济搞活,客货两用。 光货运方面,不光能运煤,还可以将广德、浙北一带山区的特产,如木材,毛竹,石灰石,大理石等外运,还有粮食等农作物异地调运,搞活这带经济,造福于民。 他这项修建铁路计划,得到了张之洞,盛宣怀的同意和支持。 因为修建铁路,这项投资巨大,现阶段必须要依赖外资银行的支持。 陈天华想跟英方合作。 耀金矿业的股份和控股权,英方已如数收回,作为回报,陈天华所在的丰众银行,获得了15%原始股的购买权。 虽说陈天华是耀金矿业的常务董事,但控股权和决策权均掌握在英方手里。 而耀金矿业和牛头山矿业,是两家独立核算的法人单位,亲兄弟明算账。 陈天华跟英方提出的合作要求是: 从牛头山镇到煤山镇这段铁路线,由华资独家投资负责,英方汇丰银行按最优惠待遇,给予五年期贷款支持。 从煤山镇到长兴县这段铁路,由华资和英资共同投资,共同经营,各占50%股份。 方案提出之后,英当局也很感兴趣,正在认真考虑,这次派出伊恩代表团到牛头山,一是庆贺,二是沿途做一次实地考察。 伊恩所带的七人代表中,有五人是地质地貌,筑路,矿探,以及成本核算方面的专家。 实地考察之后,接下来可能就是双方合作谈判。 事不宜迟,在庆典活动结束之后的第二天,一支由中英双方组成的考察队,从牛头山镇出发了。 整支队伍非常庞大,整体有四十二人,全体骑马,还有二十余匹骡马驮着大量物资。 队伍中除了英方七人,由茅新和另一个山民做向导,宋小牛带全副武装的保安队二十二人保驾,随队还备有厨子和马弁共五人。 跟随陈天华一同前往的,还有许云媛和她的二名女助手。 许云媛的身份很特殊,她既是上海申报馆的访事主管,负责这一路上的新闻报道,同时,她还是业主代表,牛头山煤业的董事。 这条途路是完全新的,不光要穿越原始森林,有时需要登山考察,跟上次逃跑的路径刚好相反。 许云媛这次终于有机会单独跟陈天华在一起,她心里是无比激动。 大半年的观察相处,她越来越发现这位年轻boss独特的魅力。 她发现自己狂热地爱上了他。 用男人们眼光解读,许云媛这个女人全身都是魅力,留洋经历,傲人的身材,美丽的相貌,成熟而有风情。 夏天里,她穿着流行洋装,吊带背心和牛仔短裤,胳膊和大腿都暴露在人们的视线里。 小麦色的皮肤健康充满活力,走路时的颤动和深深的沟壑,回头率那是百分之百。 她并不介意男人们死盯着她的部位看。 敢穿成这样就不怕看。 只不过这些男人们谁都不敢惹到她,更不敢得罪她。 因为谁心里都清楚,她只心系大少爷。 就算是像伊恩他们这帮洋人,有时眼馋得想挑逗撩拔她,但心头都是怵的。 最少也得有降服她的本事。 /64/64592/17881743.html 第278章 重返煤山镇 出了牛头山镇之后,道路就慢慢变得颠簸起来。 陈天华看着崎岖山路两边的景色有些出神,也许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就在这时,一个香软的身躯凑到了他的身边,富有弹性的丰满紧挨着他的胳膊。 他的鼻子里也闻到了久违而熟悉的香味。 这不是那种法国香水的味道,而是女人身体散发出来的香气。 陈天华微微一笑,伸手抚摸着她吹乱的秀发,动作竟然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这个开放而充满活力的女人,早就从艾伦阴影中走出,她要迎接全新的生活。 她从来都不掩饰对陈天华的好感,无所谓他已经有了正妻。 陈天华虽然是个典型的强事业性和好战分子,但不表示他不懂女人的心。 瞧着陈天华公开大胆,近乎亲热的动作,许云媛惊讶的张大了小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阵难以言喻的欣喜涌上了心头,她做梦都想有这一天。 许云媛从留洋开始,这样年都是在男人堆里混。 那些男人,无论是洋人还是华人,无论是官僚还是普通人,无时无刻不想打她身体的主意。 尤其是那些自诩有权势的男人。 但同样是老板,有权有势的陈天华来到她身边,却带来了一股正气。 他和他带领的团队、组织,没有那些十分龌龊的现象,是纯粹为了正义、民族而斗争。 当然,获取财富和地位,这是必不可少的附属品。 大家相互帮助亲如一家,数量不多可战斗力超强,对女性格外的尊重。 她开始喜欢这个团队,也喜欢上这个比她还年青几岁的男人。 但是这个大少爷,却偏偏不轻易和她上床,有许多机会,可他… 这一点让她感觉非常苦恼。 许云媛虽说是新派、西洋派,但还没有大胆到,自己脱衣服钻进他被窝的程度吧。 也许这样的举动可能有成效,但在大清国这种境况,这可是天大的伤风败俗。 从广德牛头山镇到长兴煤山镇的直线距离,大约五十里的路程,但实际行走在弯曲的山路上,有百余里。 而这种路鲜有人走过,那不能叫路,翻山越岭的还要停下来考察,他们就这样骑马都走了二天。 等他们到了煤山镇的时候,却是第二天的下午临近傍晚了,至少增加了三倍以上的时间,实在比乌龟爬行还慢。 这一路上的颠簸,以他们的身体素质,也差点承受不起。 道路崎岖不平,弯弯绕绕的还雾气腾腾,让人简直难以忍受。 很多地方还要从水浅的河道涉水过河,需要走悬崖边缘的山道。 马蹄距离山谷也就是半米还不到,胆小的人看到这种情景能吓个半死。 陈天华注意到,这条路尽管非常难走,但是最佳线路,要是没有可靠向导和罗盘,估计一辈子不可以走出来。 “煤山镇,俺们又回来了。” “哎哟,大半年了,瞧瞧有啥改变。” “……” 宋小牛和那些保安队员们,策马一阵狂奔狂吼,就连许云媛也加入其中,疯了一阵。 这里的几个保安队员,参加过去年围剿煤山镇的战斗,而宋小牛还是矿工。 许云媛这是第三次到煤山镇来了,而每一次的感受却是天差地远。 陈天华也是第三次来到煤山镇,前二次都是从长兴县城出发,从煤山镇正面进入。 而这次是从镇后山的原始森林穿越过来,看到的景象和感觉完全不一样。 陈天华看到,镇子周围沿山体而建的山民,在这里大约有几百户家庭,约三四千口人的样子,镇里面实际只是少数。 这里的房屋大多是土木加树枝结构,也有不少的石板顶,非常的低矮压抑和荒凉,给人一种原始部落的感觉。 走在被磨得发亮的青石板上,看着两边破破烂烂的房子,穿的衣衫褴褛的当地人,陈天华心里可谓是感慨万分。 这些人面黄肌瘦,是长期的饥饿和营养不良造成的。 最惨的是,有些女性山民,衣服竟然遮挡不住部位的春光,露出了不应该暴露的肌肤。 进入镇中心,他们前往原保安大队大院。 上次战斗,这里最为惨烈,院里房屋已沦为废墟。 现在是事后重建的。 远远望去,院墙是石头和沙灰砌成,院内建有几栋房屋,都是二层楼样式,还带着一些欧式风格。 这显然是英方派人设计来建。 窗户居然是木质推拉窗,门口站着背着枪的卫兵。 据伊恩介绍,这里是煤山镇镇公所所在地,当然,仍旧是保安大队大队部。 打头的宋小牛接到指令是直达大队部,所以他没有在小镇停留,轻车熟路的直接从中心大街驶向西南角。 这时,从大院里跑出来几十名保安队员,他们分列成二队,呈立正姿势。 明显,这是当仪仗队来欢迎。 大院里的瞭望哨,应该早就发现了他们这支队伍,没有武装出击的原因,估计是发现了队伍中的洋人,确切的讲是英国人伊恩。 所以,警戒变仪仗,呈欢迎方式。 保安队员穿的都是自制军装,颜色跟以前不一样,只是没有军衔和肩章臂章,手里清一色是毛瑟m1871长步枪。 并列在陈天华身边的许云媛低声说道: “大少爷,根据我的初步观察,这批保安队很明显受过相对正规的军事训练,战斗力还能说得过去,不是以前那种乌合之众的样子货,应该多少是有些本事吧。” 陈天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一直在仔细观察,这是他的职业习惯。 屋顶高处设有火力点,塔上的观察哨,一队队扛着枪的游动巡逻队,把方圆封锁的没有了死角,显示出这些人非常谨慎,多少有点军事素养。 左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建筑群,看起来应该是保安队的军营。 以大门口的道路为分界线,东边是士兵的宿舍,分为十排木板房,每排中间有一条通道,左右各有十间。 这些木板风吹日晒加雨淋,显得非常破旧。 一些穿着旧军装的士兵,坐在门口晒太阳、抽烟还有打牌,估计可能是在赌钱。 他们没在意这些不速之客来干什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64/64592/17881980.html 第279章 旧貌换新颜 从这些情况判断,陈天华认为英方新来的这位镇长,给这些队员们的待遇并不好,甚至有些苛刻。 这跟贺老六的做派完全不同。 可能英方为了防止煤山镇保安队首领,滥用职权发奖金,以此来拉拢队员,成为私人军队。 一大群衣衫褴褛的男人,正在军营边上紧张的盖着新房子。 有些用大锯子把大树锯成需要的木板。 有些负责进行连接和加固。 看规模,怎么也得几十间。 陈天华判断,这应该是要扩大军营,增加保安队员人数的迹象。 西边部分最前面是马场,紧接着是仓库,最后面的应该是食堂。 因为这时候屋顶上锈迹斑斑的铁管子,正在冒着黑烟。 马场门口陆续放进去几十匹马,这里巡逻队返回军营。 军营周围有一人多高的木头栅栏,四角有高高的瞭望塔,上面是武装卫兵把守。 目前,瞧上去保安大队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的分散出去。 镇公所兼保安大队部设在军营旁边。 下楼来迎接的甘参谋介绍: 大队部的主楼连地下室算在内共有三层。 第一层属于中枢部门,包括了财务科、武器装备科、被服科、运输科、医务室等十几个科室。 都按英式机构设置。 第二层一半是会议室,和贵宾接待室,每周各地的小头目上来开一次例会。 另一半是沙镇长的住处。 至于地下室,是专门关押和审讯犯人的地方。 陈天华等人纷纷下了马,就看到从主楼门口走出一位军人,倒也没有一脸横肉,粗眉大眼皮肤略微发黑。 也许是常年的军队生涯,带着军人那种彪悍之气,穿着一身旧军装,腰上有一把英式六轮手枪,嘴里叼着大雪茄。 他年龄大约四十来岁,典型的混血儿面孔。 形象倒很是儒雅,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气势。 从走路的姿势上观察,他必然是经常发号施令的人,那种渗入到骨子里的习惯,怕是一辈子都很难改变。 看到中年人的出现,门口守卫的士兵急忙举手敬礼,可见这人在煤山镇的地位很高。 但陈天华却发现,这些卫兵表面上对中年人貌似毕恭毕敬,可是背后的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满。 这个现象立刻引起了陈天华的兴趣! “哈罗,伊恩先生,是你们来了,欢迎欢迎!”那位中年人先冲着伊恩这帮英国人,用英语热情问候并逐一拥抱。 “镇长先生,你好。” “沙勒先生,你好。” “……” 陈天华冷静地一边等着,那边热闹寒暄完了之后,才把目光扫向这里。 “沙勒先生,耀金矿业驻煤山镇矿区保安队大队长,也是这个煤山镇的镇长。”那位参谋上前一步介绍道。 还没等那位甘参谋再继续介绍,沙勒准确的先伸出手和陈天华握了握。 用的是握手礼,并非传统的抱拳作揖,西洋人作派,应该是东南亚人士,含有英国血统,到大清国不会太久。 经常发号施令的人,一眼就能够从队伍中看出谁是主事人。 眼力很毒嘛! “陈天华先生,耀金矿业常务董事!” 甘参谋介绍陈天华身份时,非常正规,启用的是他在耀金矿业的头衔。 沙勒听了明显是吃了一惊,咧嘴道: “没想到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大少爷,就呈现在沙某面前,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说话间他明显多打亮了陈天华几眼,想从中看出有哪些与众不同的地方。 “幸会,陈某见到镇长大人,也是十分荣幸。”陈天华谦逊地微微点头示意。 “那就请吧。” “请请…” 其它人也就不多介绍了,沙勒认为这些人都是陈天华的随从,包括三位女士。 宋小牛和他的保安队员们安置在一楼休息,其余的人被领到第二层的会议室。 好家伙,这里面居然有大半圈真皮沙发和茶几,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 茶几上放着茶壶茶杯,还有水果和香烟,来自古巴的哈瓦那雪茄。 屋顶上有圆盘形大汽灯,进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地图,是手工绘制的煤山镇矿区分布图,上面有六大矿井,还有可能的山匪马贼所在的位置。 看来,这个沙勒是个职业军人。 “原来煤山镇附近有这么多的马匪山贼,外界对这里介绍的资料也太不详细。”陈天华看着地图说道。 “诸位,这属于广德山脉的一部分,地势非常险峻,山岭和河水组成了大面积的死角,交通又不便利,各个山头势力的关系错综复杂,恩怨持续了几十年,很少有人愿意深入了解这里的情况。” 随着说话声,走进来几个穿着保安军服的军人,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粗壮汉子。 他首先拱手向陈天华作揖道: “欢迎大少爷和各位精英到煤山镇来,大少爷的名头,足够把这些山贼马匪吓破了胆。” “这是保安大队副大队长彭左。”沙勒连忙介绍道。 “陈某见过彭队长。”陈天华回了个礼。 看得出来,这个叫彭左的绝对是江湖某个帮派人物,他似乎对空降的镇长沙勒并不买帐。 英方想要对煤矿进行看护,必定要启用当地的帮派势力,否则,他没法搞经营。 因为像这种偏僻的地方,正宗英伦三岛血统的人,他们是不愿意来的。 沙勒应该是英方高薪聘请来的买办,代言人。 这个彭左跟郑江是个什么关系,陈天华有兴趣想了解一下。 这次要从长兴返回杭州,刚好跟郑江碰上个头,许久没见到这位人兄了。 这些江湖朋友能利用的,一定得妥善利用。 “镇长大人和彭队长太客气了,陈某出道没几年,江湖朋友抬举,徒有虚名尔!”陈天华也是很有礼貌的谦虚回复。 “大少爷可不用谦虚,我是个粗人,就敬佩有本事的人,别的不说,就你在煤山镇的身手,就让世人赞叹不止啊!哈哈…” “哈哈哈哈…” 彭左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评头论足的属下,那些家伙连忙堆笑捧场。 他们没有想到,今天能亲眼见到大少爷尊容,发现并没有特别的地方。 可传闻中说有如此这般的身手,让他们非常的惊愕。 /64/64592/17883638.html 第280章 长牛铁路 彭左身后几个穿着军装的人,陈天华和伊恩他们都鄙视他们。 光看走路的姿势,就知道这些家伙们平时很懒散,不参加或者不组织训练。 但进门后的眼睛却一直死死盯着许云媛那三个美女。 看那副馋涎欲滴的模样,恨不能立刻把她们扒皮吃了! 都是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前些年混迹于江湖,有了点名气,积累了些资本,就开始吃老本享受。 平时里装的是人模狗样,肚子里就是一堆垃圾。 陈天华、伊恩等人靠着南墙而坐,沙勒、彭左等和他们的手下靠着北墙而坐。 双方寒暄几句之后,伊恩首先说明了来意,这次在煤山镇只待一个晚上,明天清早开拔前往长兴县。 作为东道主,沙勒站起来对伊恩,陈天华他们说道: “大家远道而来,晚上你们就在二层会议室和几间贵宾室铺开休息,兵士们就在大院里扎帐篷,晚上我请你们吃地道的当地菜,这里不缺少野味,我的厨师手艺也很不错。” “多谢镇长大人的关照。”陈天华抱拳谢过。 伊恩他们只是略微点了点头,似乎他们就是矿业方主人,这些安排都是理所当然。 旋即,陈天华亲自下楼,给宋小牛等传达指令。 士兵们将伊恩,许云媛等人的生活用具搬上二层,实际就是行军床和被单,夏天这些装备十分简单。 宋小牛指挥队员们在大院里搭建帐篷,马弁们则把长官要员们的马匹,放入马厩饮水喂草。 一切都是有条不紊。 …… 回到杭州,陈天华忙着安排丰众银行文秘们整理材料,拟定修建铁路的可行性报告。 他把这条铁路线命名为‘长牛铁路’,成立长牛铁路建设指挥部,指挥部指挥长由中、英双方派出代表。 指挥部成员中,浙江省巡抚衙门,安徽省巡抚衙,布政使衙门等都要派员参加,长兴县和广德县两地衙门,更是在指挥部下属职能部门负责,他们被要求组成民工建设队伍。 指挥部下调若干个职能部门,例如规划设计处,基建处,筑路处,计财处,民工调配办,保卫处,审计办…… 这是个庞大工程,需要各方人员统一协调。 长牛铁路的基调,还是官督民办,中外合资方式。 不拿朝廷一分钱,还给地方衙门增加税收,此等好事自然要求当地政府全力支持。 张之洞对这个项目十分重视,江南一带目前缺乏的就是矿产资源,而作为动力煤炭更是首当其冲。 关于江南诸省相对自治方案,由他跟北京紫金城正在谈判博弈之中,解决江南煤炭自给自足,这也是谈判中的筹码之一。 陈天华的计划书中明确讲到,煤炭不光是解决江南地区的生活生产用煤,还要建设焦炭窑场,有了焦炭就能冶炼钢铁。 将来还要建发电厂,而煤炭正是火力发电厂的根本。 由张之洞总督衙门的全力督办,省、府、知三级衙门当然不敢怠慢,不出钱,出力那是应该的。 要当地衙门具体解决的事宜,首先是山林土地的征拔归属问题,其次是建设者,也就是民工。 这个民工组织可是个庞大的数字,沿途开山架桥,时下又没有过多的机器,全靠人力。 建设期间暂设为一年半通车,需要民工始终保持在十万人以上,否则影响进度。 盛宣怀和李经方他们除了筹集资金,还提供筑建铁路的专业技术管理人员和勘探合作公司。 在专业技术方面,英方也会派出一支汇集各方专家的综合技术团队。 在上海,中英双方经过数轮谈判,终于达成了中英双方共同建设长牛铁路的合作协议。 英方原则同意陈天华关于长牛铁路建设的计划书,包括双方股份投入比例和资金支持。 英方关注的,是长牛铁路所有权和经营权年限问题,盛宣怀、李经方和陈天华商议后,作了适当让步。 长牛铁路指挥部的指挥长,自然是落在陈天华肩上,英方派出伊恩为副指挥长,中方还是满意的。 陈天华和伊恩之间,从长兴煤山镇,耀金矿业等事务上合作,双方都很有默契,而且彼此欣赏与信任,这很重要。 事不宜迟,双方合作协议敲定之后,忙忙碌碌在家待了没几天的陈天华,又得风尘仆仆赶往第一线。 丰众银行今后二年间的投资重点,就是牛头山矿业,耀金矿业和长牛铁路,以及他们今后的衍生企业。 所以,丰众银行总经理坐镇重点投资企业,这也是在情理之中。 李淑贞怀孕差不多三个月了,作为头胎的她生理反应很大,岳母白素灵几乎每天都过来探望。 母亲也专程从双栖镇赶来,这段时间就住在湖畔小岛,陪伴关注着儿媳。 当然,这些事用不上陈天华来插手,他的重心还是在事业上,目前各项事业均处在爬坡阶段,稍不留神就会滚落下来,粉身碎骨。 陈天华决定将长牛铁路建设指挥部,设在煤山镇。 因为煤山镇是长牛铁路的中间位置,而英方则认为重点是先建煤山镇到长兴县城这段铁路。 煤山镇六个矿区,目前已全面高产,用牛车拉煤的原始方式,根本无法满足矿区量产。 现在各矿区挖出来的煤堆积如山,日晒雨淋的每天损失不少,就算中方不合作,英方也准备自己建一条铁路线。 陈天华同意此方案,因为煤山镇至长兴段相对难度小,也就凿二个隧道。 而煤山镇至牛头山则至少六个隧道,而且都是从原始森林中穿越,工程量巨大。 为了便于协同,缩短管理半径,牛头山矿业总部就设在牛头山镇,而不是广德县城。 陈天华坐镇煤山镇,往南骑马八十里到达长兴县,水路经大运河一个半小时可直达杭州。 三小时可到达上海。 五小时到江宁府。 在清末这个交通落后时代,这已经算是相当十分便捷了。 从煤山镇穿越森林,加盘山路约摸有七十里路。 陈天华准备先开辟一条简易山路出来,将来牛头山矿井挖出来的煤,可通过煤山镇经铁路转运出去。 /64/64592/17888491.html 第281章 煤山镇基地 有了这条简易山路,骑马只需三个多小时就到。 其实,陈天华同意把重点放在煤山镇至长兴段,并不是对牛头山这段不动工,而是牛头山脉的基础建设,尤其是筑路和隧道必须首先得做好。 煤山镇这下子可热闹,长牛铁路指挥部设在镇上,意味着小镇规模将扩大三倍以上,人员将达到数万。 不光是指挥部,还有许多材料加工厂,仓库等,这里将来就是个基地,建设基地,煤炭和物质运转基地。 规模比县城还大。 随着英方专家团队的到来,中英双方之间的语言沟通就是个突出问题。 许云媛决定从上海申报馆辞职,跟在陈天华身边,出任指挥部办公室主管兼首席秘书。 而她的二位女助,明珍和于凤也愿意留下来,她们被这种奋斗拚搏的场景所感动,觉得在这热火朝天日子里,人生才有意义。 她们即当翻译,也充当指挥部办公室人员。 英国人伊恩的女友艾娜,也来到了煤山镇,她原是名西医大夫,基地要先建一个医务所,刚好由她负责。 筹建期间包罗万象,什么都得管,大家都很忙。 …… 煤山镇的广大居民们惊讶的发现,这几天每天都会有事情发生。 先是铁路指挥部征召了数百多人,在镇公所的东南角建基地,也就是建房子。 每天除了提供米饭、白面馒头,有时还有酒肉,工钱竟然还有每天五十个铜板。 这样除了包吃,每月工钱差不多就有十块大洋,这是天大的好事。 这比镇保安队里做工,那强多了。 唯一的要求就是工期,一个月之内必须完工,如能提前完工,还有奖金。 这简直是破天荒的举动,难道说这里的老爷大人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吗? 除此之外,镇上的道路每天都有大量马车往来,不是拉着东西就是拉着人,一车车的往基地里运输。 还有,镇上到处都是军用帐篷,还来了好些金发碧眼的洋人,穿着没见过的洋装。 更为奇怪的是,这指挥部里面的所有人,都对当地人很客气,有时还聊天做简单的交流。 镇上的居民和山民们,感觉像是变了天似的。 …… 一天清早,陈天华按习惯晨起自我训练。 路过镇公所大院门前时,发现二层沙勒住的楼层走廊上,发现有两个女子站在那向他方位瞭望,还切切私语。 从年龄和亲昵程度判断,她们像是一对母女。 她们的穿戴在当下属于时尚,绝对不是当地人,这该是东南亚一带的华裔。 年长的看起来三十七八岁年纪,冷若冰霜、艳如桃李,有种清雅幽美的气质。 年轻那位女子也就二十岁左右,身材高挑亭亭玉立,甜美可人巧笑嫣然,有种亲切感,仿佛是邻家女孩一样。 陈天华直觉,这两个女子应该是沙勒的妻子和女儿,眉目间隐隐约约有点相似。 只是他隐隐觉得有点奇怪,她们两人的眼神不寻常,既有愤怒也有无奈,还带着一点类似看到希望的喜悦,反正非常复杂。 陈天华也没看懂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他感觉非常敏锐,这对母女一直站在走廊上偷偷注视着他,十分得不寻常。 或许将来会发生一些事情。 喔靠!不可能是艳遇吧! 从零开始建设一个基地,前期的准备比较费时间。 又要建设指挥部大楼,各种营房,购买各种装备,购买大量的被褥、床垫、床单、背包和手套等劳保生活必需品。 还要储备各种粮食、肉类蔬菜,劳动强度大,生活营养必须得到保障。 这些采购事情,都是由后勤部门负责,但要求许云媛负责督办。 指挥部三层办公大楼,营房宿舍等在一个月之内如期完工,陈天华亲自进行了验收。 其实,在煤山镇建房条件很不错,山上有的是石材、沙料和木料,砌墙用的石灰是陈天华的双栖牌子,从长兴县城经营部调入。 地基和第一层都是用石料堆砌,二三层全部用木柱支撑,地板和墙全部用厚木板。 就连屋顶都用木板,做防水油漆处理。 木结构房子注意防火就是。 验收完成的当天晚上,陈天华召集指挥部所有的团队精英,开了个简短的会议,宣布明天清晨正式搬入指挥部大楼办公。 住宅都有若干集体营房,干部住单间,专家高管都有独栋木结构小别墅。 基地建设严格按城市规划,统一设有下水道,厕所和统一自来水,建有水塔。 这里有别于煤山镇其实地方的脏乱差。 除了基地,镇其他地方仍属于镇公所辖下。 陈天华作为铁路建设指挥长,在煤山镇长牛铁路基地内,拥有一套木质二层小别墅。 寝室,书房,会客厅,小客房,浴室+卫生间,还有一个小型厨间,十分紧凑。 农历七月下旬,某天晚上十点钟。 这时,按基地半军事化管理规程,基地内都得熄灯休息,只有个别像正副指挥长,技术总监,工程总监等少数不在管制范围。 陈天华还在二楼书房,他的房间亮着蜡烛灯。 “是谁?”门卫低喝声。 “我有要事找大少爷。”是个女子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的刺耳。 奇怪的是,她没有称谓指挥长,而是叫上了陈天华的大号。 “这么晚了,请明天来吧。”卫兵并没有准予。 在煤山镇的长牛铁路基地内,负责保卫的是宋小牛的警卫排四十人,人员全部来自新军训练营。 而整个煤山镇的治安和行政管理,仍属于镇长并保安大队长沙勒。 “本小姐有重要事宜求见大少爷,快去通报,否则,你承担不起后果。”那女子口气强硬。 “好…你退后二步,站在那等着。”卫兵被唬住了,他准备前去敲门通报,因为他清楚大少爷此时还没有就寝。 有人找上门来了,而且还是个女的。 这么晚,这么吆喝一阵,谁都知道有女人找他。 正是的,是故意找茬的吧。 陈天华放下手中的资料,十分不悦地下楼来开门。 /64/64592/17888866.html 第282章 神秘女子夜访 “报告指挥长…大少爷,有位女子找您。” 正准备敲门的卫兵,见一脸怒气的陈天华忽地打开了门,吓得语无伦次。 陈天华并没理会卫兵,而是抬眸一瞧,顿时愣住了。 是个高挑身材的漂亮女子就站在门口,而且算是熟人。 一个月以来,镇公所二楼沙勒住宅,每天目视他晨练的那位年轻女子。 他挥了挥手让卫兵离开,然轻声对着女子问道:“请问这位小姐找陈某有何事?”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那女孩一点不怯场,居然用英语回话。 搞得很神秘,不知是否有意。 长得这么漂亮,夜上敢敲男人房门都不怕,我难道害怕她会对我怎么样,还是怕流言蜚语? 陈天华闪开身子,笑着说道:“小姐,请进吧。” 不过他回答的仍然是汉语,他可不想搞得很神秘兮兮,像是特务间谍搞接头。 隔壁别墅住的是伊恩。 “小女子我叫沙菱,这么晚来找你,是想和你谈笔生意。” 刚在会客厅坐下,女孩就开门见山说道。 “谈生意?这话我不太明白,虽说我是个商人,但我的买卖非一般人能做的。” 陈天华听了十分不悦,心里像呑进只苍蝇似的难受。 这个二十郎当岁的小女子,竟敢在他面前,大言不惭地谈什么生意? 要不是看她是个女子,他立即喝令卫兵给轰丢出去。 麻痹的,这沙勒脑袋被驴踢了不是,竟敢叫他的女儿色诱我,拉我下水? 是何居心? 他丝毫不为之所动,长得再漂亮也对他没用。 “我听江湖朋友说过,大少爷行侠仗义且武艺高强,当初为救一个素未谋面的申报馆访事,敢出生入死冒着天大的风险,并在数百名保安队围追堵截中,成功将其救出,你是位英雄,我很崇拜你…所以…”沙菱口才不错,先将陈天华吹捧一阵。 “打住沙小姐,你深夜登门拜访,不会只是为了奉承我几句吧,别多废话了,说吧,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事?”陈天华手一摆,很冷漠地打断了她的话。 沙菱一愣,陈天华的粗暴打断,让她原先准备好的思路变得有些紊乱。 只见她喉咙头微微嚅嗫,吞咽口水镇静了下自己情绪,妙目一横再次开口道: “大少爷,我想请你杀个人,救出我们母女俩于火海中,报酬一定会让你动心的。”她装出一副很老练的模样说道。 喔靠! 一个美艳女子,晚上登门拜访竟然是雇佣自己去杀人? 这是神马情况? “是谁让你来找我?你刚才说的江湖朋友,是谁?”陈天华目光犀利,口吻严厉。 他一个精英人物,自然不可能去接她的话题,而是突然来个反问。 “没…没有人让我找你,是我自己决定的。”沙菱明显有些慌乱。 “哦…” 陈天华故意一个停顿,以缓和气氛让对方喘息。 这背后明显有故事存在,既然已经涉足了那就干脆探个明白。 “沙小姐,我想你找错了人,我是个商人,平常确也看不惯欺男霸女之事,偶尔也会出手打个抱不平什么的,可我不是杀手,只有在迫不得已情况下才会动手伤人杀人,更不接受任何人的雇佣。”陈天华斩钉截铁。 沙菱则不依不饶,她轻声说道:“大少爷,可这里是偏僻山区,讲究的就是实力,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商人也会践踏一切律法。” 这世界变得怎么了,竟如此疯狂? 小小年纪装得像个老江湖,敢以这种口吻说话,谁教唆你的?! 陈天华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本想直接发飚赶她走,后来一想,不忙,自己的基地都在这里了,先摸摸底再说。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说道: “那你先说说看,我需要为你杀掉什么人?还有,让我动心的足够利益又是什么?” 沙菱咬牙切齿的说道: “金钱和美女,具体点就是成吨的黄金,加上本小姐的身体,这些可以成为你杀人的动力了吧!而且,你要杀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畜生和人渣,是彻头彻尾的禽兽!” 成吨的黄金? 这五个字特别的刺耳,完全触动了陈天华的神经,其他的他根本没听进去。 他看着沙菱一本正经的模样,不像是在吹牛说大话? 她哪里来成吨的黄金? 也许是夸大了些,但应该有黄金这事存在。 要有,大概也是沙勒的。 可这穷乡僻壤的煤山镇,除了煤炭,哪来的黄金,还成吨? 难道说? 陈天华一个怔愣,他顿时觉得这个煤山镇,变成玄妙起来,深不可测? 他淡淡的对沙菱说道: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按照你刚才的说辞来推断,我要杀的人应该是沙勒本尊吧,煤山镇除了他之外,恐怕没有人能将你们母女俩置于火海中?” “大少爷果然是名不虚传,你的聪明超乎我的想象,面对这样的诱惑而没有失去冷静,说明我没有找错人,你说的很对,我要你杀的就是沙勒。” 沙菱眼神里的欣赏之意,丝毫没有加以掩饰。 换做一般人,听到成吨的黄金和眼前的美女,估计心脏都要承受不住压力了。 可这个男人,首先想到的是其他关键环节。 “你也姓沙,你们母女跟沙勒是个什么关系?”陈天华又是一个反问。 他心里早就断定,这对母女应该是沙勒的妻女,但女儿不是亲生的,否则会雇凶杀亲生父亲吗? 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推测了。 “他是我的养父!” 沙菱的回答确认了他的想法。 只是以她的语气,冷漠的像是在说一个与她毫不相关的人。 事情还得从上一代人说起,沙菱母亲和沙勒同在马来西亚橡胶种植园里,都算是华裔。 沙勒是混血儿,种植园管家的儿子,并在当地军队里服役。 当时沙勒和另外一个马来西亚华裔的富家子弟,一起追求她的母亲。 可她的母亲却最终选择了那个富家子弟,她发现沙勒脾气暴躁,凶残。 沙勒不想就此善罢甘休,拱手让自己心仪的姑娘被别人抢走。 在一次相遇中,二个男人发生了打斗,沙勒掏枪杀了那个富家子弟,并挟持着女人逃跑了。 /64/64592/17895634.html 第283章 雇凶杀父 经他的战友兼同乡帮忙,沙勒带上女人逃到了大陆国内,从此混迹于东南沿海一带的江湖。 这个女人本来想到去自杀,但发现自己怀孕之后,不得已才安下心来跟了沙勒。 有些事情沙菱不说,陈天华自己就能推断的出来。 这个沙勒虽然很爱这个女人,但不能容忍她怀着情敌的野种,而女人则以死相拚,这才保下了这个孩子,就是现在的沙菱。 沙勒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平时还属正常,可一旦喝醉了酒,就把女人打得遍体鳞伤,当成发泄的工具。 这个可怜的女人为了幼小的孩子,每次折磨得不成人样,不得不咬牙活着。 从小看到这样凄惨的一幕,沙菱心里对这个父亲的憎恨可想而知。 在母亲的坚持下,沙菱的教育一直没受影响,长大了送往马来西亚接受英式教育。 沙菱呢,学校一放假,她就回来探望自己的母亲。 半年前,沙菱从马来西亚回到国内。 这时的沙勒因为在沿海犯事,经英国朋友介绍,早就受聘于江南耀金矿业。 二十岁的沙菱,活脱活就是母亲年轻时的模样,在一次酒醉之外,沙勒又暴打了女人一顿,还把沙菱给强暴了。 看着痛不欲生的女儿,母亲终于告诉了沙菱真相,她不是沙勒的亲生女儿,而她的生父在她未出生时,就被沙勒给杀害了。 母亲希望她逃出并远走马来西亚,从此就别再回来。 可沙菱放心不下母亲,又想到了杀父之仇,她毅然决定留下来,伺机报仇。 她一方面跟沙勒保持亲近,取得了他的信任,并探得他的一些机密,另一方面在寻找报仇的合适机会与人。 但是,沙勒身边除了江湖莽汉,并没有一个智勇双全,能托付终身的男人。 而沙菱心里也明白,自己冒然谋杀了沙勒这个老虎,她和母亲反而会落入江湖群狼的嘴里,生命和生活更加得不到保障。 所以,她并没有轻易动手。 然后,功夫不负有心人,陈天华的到来,给她带来了一阵春风,无论是品貌还是权势,还是他的侠肝义胆和江湖名声,完全符合她的条件。 所以,她毅然决定深夜上门表白。 陈天华像听故事般的听完,淡然道: “沙小姐,你和你母亲的遭遇若是真实存在,像你所叙述的那样,的确令人同情,但我既不是判官更不是法官,我没有理由就这些跟镇长沙勒去翻脸,我有我的使命,况且沙勒也是我的合作伙伴。” “有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说的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岂能完全相信你?这样吧,这事我建议你找英方代表,伊恩或他的上司,让英方制止他酒后的野蛮行为。” 对于陈天华的拒绝,沙菱似乎也预料得到,她并没有表现出歇斯底里,而是很淡定。 “既然大少爷拒绝合作,那这事就算了,就当是我没有说过,请大少爷为小女子保密。” “那是当然,请沙小姐放心,我以人格担保,此事决不会跟任何人提半个字。” 不管如何的不情愿,这番保证陈天华还是要说的,否则让对方提心吊胆的惶惶不可终日,这有违他的做人原则。 “嗯,这个小女子信得过大少爷。”沙菱轻咬香唇,很妩媚地对着陈天华点了点头说道: “只是大少爷有否想过,今夜小女子独身进入你的别墅,你又如何跟大伙解释说明?” 陈天华一个怔愣,说实话他还没考虑到这一层。 “这事的确不好解释,也解释不清,既然如此陈某就不去解释了,别人爱怎么想怎么说,就由着他们吧,嘴长在他们身上,我还能怎么着,反正我是身正不怕影斜。”他双手一摊,做出一个无奈我何的姿势。 这倒很符合他作为顶天立地男子汉的作派。 沙菱心里暗自高兴,她抬眸盯着陈天华,微微狡黠一笑道: “我倒有个说辞,就是我想加入到指挥部来当翻译和文秘,白天没寻到指挥长,只好夜里专门找上来请求。” 这倒不失为一种说辞,虽然很勉强,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吧。 “你真的想到指挥部来?但这事应该先征得你的父亲,也就是沙勒先生同意。” “当然,这事先我已经征得他同意。” 喔靠,原来早有预谋。 这个小女子的智商不低,不简单呵。 陈天华忽然反映了过来,也许这个就是她今夜离开镇公所出门的理由。 也许沙勒还真有让这个非亲生的养女,色诱拉拢陈天华的想法。 至于目的,暂时不得而知。 而沙菱呢,进入指挥部能够有机会经常接近陈天华,自然将来能得到他的保护,为父报仇的可能性同样存在。 这一箭双雕,何其高明。 没想到,自己不经意间还是落入了这个小女子的圈套中。 陈天华不是那种悲天悯人,很小气的性格,就算是助人为乐吧。 至于沙勒想干啥,就由他今后自己跳出来吧,本少爷现在操的哪门子闲心,蛋又不疼。 “哦?这事镇长他居然是同意了?”陈天华故作惊喜道。 沙菱有点讨好地补充道: “沙勒对你们铁路建设指挥部的运作方式,似乎很感兴趣,希望有更深的了解,当然也希望有人能够监督你们的行为,知己知彼嘛。” 嘿嘿,这货倒是不傻啊,还来一手防范措施! 话又说回来,能够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手上有来路不明的黄金,果然不是靠着勇猛过人就能胜任,而是靠着心思缜密。 一山不容二虎,陈天华把基地突然落在了煤山镇,把沙勒给惊着了。 他不能拒绝,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搞点防范也算是情理之中。 事已至此,陈天华只好是顺其自然,他点了点头说道: “那好吧,你明天就到许小姐那里去报到,你今后就是指挥部的翻译兼文秘,给我们做一些口译或笔译方面的工作,希望这段半军旅生活,能给沙小姐以后带来帮助。” “那就先谢过大少爷,小女子告辞了。”沙菱起身鞠躬施礼。 /64/64592/17895917.html 第284章 乱世浮屠的画面 “好好,沙小姐慢走,我让卫兵送你。” 陈天华亲自打开门,并叫来二名卫兵送她到镇公所。 望着沙菱离开后的背影,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关门上楼睡觉去了。 沙小姐夜里造访指挥长房间,当晚就传到伊恩,许云媛等人的耳朵里去了。 真不知他们又会作何感想? 这时候的陈天华管不了这么多,后面更多更严峻的事在等待着他。 …… 傍晚,夕阳西下,微风吹拂带来一丝凉爽。 “嗷…” “咴咴…” 一大群铁路建设的工程技术人员,慢悠悠骑着马从工地返回指挥部基地,身后是骡子驮着的仪器。 夏天太炎热,一整天下来,人都变得懒洋洋的。 “的哒哒…的哒哒…” 后来十几骑与他们明显相反,这些人策马扬鞭,呼啸着冲进了指挥部大院的辕门。 守门的一个班卫兵,急忙举手敬礼,眼神中满是敬畏。 为首的正是他们的指挥长,大少爷陈天华,身后是伊恩,许云媛,于凤等工作人员,还有宋小牛带着的几个侍卫。 他们是指挥部里的主宰,平时办事雷厉风行,处处以身作则,有资格得到所有成员的尊重。 指挥部大院占地面积足有二个足球场大小,除了三层办公楼,其余均为兵营、宿舍,马厩。 办公室基本按现代办公设置,有单独和集体办公二种。 普通科员都是住集体宿舍。 他们和普通士兵一样,按照军营里的上下铺方式,一套大约是十个人,淋浴室和卫生间是合用的。 三层陈天华的办公室是一套二,外面是秘书沙菱的办公间兼接待室,里面才是指挥长办公室。 隔壁伊恩和许云媛有各自的独立办公间,当然还有工程总监和技术总监办公室。 再有就是综合办公室,里面明珍,于凤,还有二位男士文书。 大小会议室,还有档案室都在三楼。 二层有医务、后勤、施工、装备、计财等等职能部门,可谓五脏俱全。 一层是食堂和公共浴室。 这不是官僚机构,而是分工到人职责清晰,能够最大程度的发挥效率。 今天他们去了施工现场,长兴县衙组织的民工队伍都已经陆续到达,先期足有三万人之众。 民工都有各自的领队,需要按计划沿线分工进入指定位置,一时间里,是车水马龙,乱哄哄地一团糟。 长兴县衙专门派出了县丞和县尉牵头,还有不少衙役现场管理。 沿途人和财物安全,则有沙勒的保安大队负责。 因为要护路,他的保安大队已经扩充至五百人,绝大多数都是江湖帮派分子临时凑上来的。 眼下这种场景,只好依赖当地帮派,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外包业务。 不光是保安,现场施工更加像是业务外包,分包,否则,根本就无法管理。 这种管理的弊端,就是工程费用层层盘剥,到真正的民工手上,所剩无几。 这些都交给县丞和县尉他们管辖,他们现在是指挥部成员,负责民工协调的部门。 这个时候,沿路的景象,就完全的不一样了。 从煤山镇去往长兴县的道途之上,人流加上运煤马车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 骑着战马,带刀挎枪的保安,衣衫褴褛,肩扛手担的民工,充塞于道路之上,如百川汇海般,向这块建设工地涌了过去。 等到一行队伍接近长兴县那片野山岭时,陈天华的脸色都不由自主的凝重了起来。 民工,到处都是民工,乱哄哄的毫无组织纪律性,而且手上没有像样的工具。 “我们购置的大批洋镐呢?”陈天华问身边的许云媛。 “听设备处的人说,都已经发放到各工地点上了。” 因为天气炎热,路边上,已经可以看到不少中暑倒下的民工。 有些可能已经奄奄一息,很快就会被人掩埋,但这样的景象,还是超出了陈天华的想象。 没经历过如此大场面的人,是很难想象出其中的一些细节。 乱世浮屠的画面,好像一下子便摆在了他的眼前。 饿殍遍野,赤地千里的说法,好像是有点夸张,但在这样一个时节,大起民役若是没有后勤保障的话,有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看着一队队的民工,在官吏衙役和工头们的驱赶之下,麻木的埋头苦干,队伍中屡屡有人摇摇欲坠。 陈天华头一次感到,这样的干法,工程质量和进度如何能得到保障。 一片片的民工宿营地,开始出现在视线之内,各色的旗帜,在营房上空飘荡。 即便是衙门里的衙役他们,也认不清楚,这些旗帜到底来自哪里,属于哪个人管? 陈天华更是雾里看花,大脑里一片空白。 还没走进营地去,就闻得一股股屎尿臭,薰得伊恩、许云媛等人眉头紧锁捂住鼻子,不肯前行。 陈天华想了一想也止步了,他得照顾到大家的情绪。 巡视一个整天,个个累得皮焉嘴歪,回到指挥部大院里,就像散了架似的。 但最累,陈天华决定明天上午开会,需要强调事宜。 …… 翌日上午,指挥部大会议室。 会议开了近一个多小时,多方都是相互指责,吵闹一片。 那些洋人专家们一边听翻译又一边哇哇发脾气,什么现场混乱,工程质量不达标云云。 而下面的人,主要是民工管理协调,分块承包责任制的落实等争吵不休,相互指责。 陈天华头皮发麻,他是第一次经历如此大的工程协调,为此,他只好抬出自己的官职来弹压。 刚刚拿到朝廷圣旨,长牛铁路指挥部归属清政府的工部,按矿路局的司级衙门设置。 指挥长陈天华按正四品衔顶戴花翎。 这就是官督民办的真正意义,由盛宣怀给他请的。 姜还是老的辣,他早就估计到陈天华若是没有一官半职,想要去现场发号施令,断然行不通。 “大家听着,本指挥长不管你们有天大的委屈和困难,工期绝对不能耽误,而且工程必须保质保量,否则追究所有衙门官吏和工头的罪责。” /64/64592/17897386.html 第285章 专业的筑路部队 “现阶段,本指挥长认为民工的饮食必须按规定,得到质与量得保障,吃饱吃好了人才有力气干活,另外,尽量减少中暑及伤残人员,更不能随便死人。” 陈天华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严格实行分包到片,分包到队,组你措施,要奖罚分明。所有官吏,衙役,以及工头等人必须到现场第一线进行督查,不能缩在帐篷里喝茶睡觉。” “工地质量不达标需要返工,现场必须无条件执行,不允许起哄,聚众闹事,打架斗殴等,发现一起严惩不贷。” 陈天华的指令,就像是一枚枚炸弹,轰得在场不少人面如土色,连连摇头。 余下,陈天华召集伊恩,以及中英双方技术人员商议,把到达的民工,按路段分包筑路,平整路基。 至于枕木,碎石等材料,专门组建枕木加工场和石料加工场,实行分类管理。 指挥部相关技术人员领头,作为加工场负责人,跟负责民工的工头们商议,提高劳动生产率。 中英双方的技术人员都表示同意,大家着手按此去落实。 …… 经过半个多月时间的落实,陈天华这个措施理论上行得通,但实际收效甚微。 下面依就是我行我素。 工程费用投入和工程进展及完成率,完全不成比例。 按这样下去,这段铁路争取在一年之内完成筑路,一年半之内全面通车,计划是没法完成。 不但任务没法完成,工程造价将大幅超出预算一倍,甚至于几倍都有可能。 如果是这样,英国汇丰银行可不傻,他会支持后需建设资金贷款? 后需建设资金链一旦断裂,公司就得破产,包括丰众银行也将被拖垮。 究其原因,不难发现,这是个施工队伍的组织纪律与管理问题。 首先,铁路建设指挥部下面,并没有属于自己的专业筑路队伍,全部依靠另时拼凑起来的民工。 而民工的组织纪律观念薄弱,属于乌合之众,关键是他们既是劳动力输出者,又是被剥削者。 他们的收成,福利,甚至于个人性命,完全掌握在各衙门官史,各镇、村长以及工头手上。 指挥部虽然派出去许多技术人员担任工程指挥者,但由于他们手上并没有行政决策权和调度权,一切指令必须通过各级工头,再传达下去。 而各级大小工头有他们的小算盘,他们每天按人头向指挥部算钱,最抵触的就是返工重做,这等于要了他们的命。 所以,工地上到处存在工程质量纠纷,指挥部要求返工,工头们不同意,否则就罢工。 还有沙勒的护路大队,五百多人护路队的饷银,一切调度费用等,都需要指挥部工程预算中开支。 英方不傻,这段路是中英双方共同投入,一切费用都要工程指挥部来承担。 还有越来越庞大的管理队伍。 玛的,老子筑建铁路却养活了一大批寄生虫。 这让陈天华深刻认识到,为什么在大清朝,集中力量办大事根本行不通,这里中间环节、盘剥太严重,劳动生产率十分低下。 必须彻底改变这种被动局面,否则自己这种多年的努力白费了。 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上。 要彻底改变这种被动局面,就必须独立组建一支筑路建设队伍,就像后世五六十年代的铁道兵部队,军事化建制。 非常时期,必须军事化管制,一切行动听指挥。 没有组织纪律,没有统一的行政指挥权,调配权,薪金决定权等,就无法建好长牛铁路。 今后,就是以铁通兵部队为主,民工临时工为辅的建制。 手中有了这支专业队伍,就算长牛铁路建成之后,这支专业化队伍还可以进行劳务输出,到别的地方承建铁路或其他道路工程项目,走后世的专业工程公司之路。 主意已定,陈天华决定成立工程建设总公司。 他立马召集人员,到浙江,江苏,安徽,四川,江西等地,到处张贴‘招工令’。 他充分发动新军官兵和银行职员,让他们给自己的亲戚朋友写信,参加工程建设总公司的招募。 招工令中明确,按部队建制,师,团,营,连建制。 衣食住行等由公司统一安排,每月还有饷银,连长以上者还可以家眷随军等。 招募令一出,各地纷纷响应,尤其是灾区百姓,本身都要被饿死,现在至少能吃饱穿暖,怎么能不去呢。 陈天华还有一招,就是发放路费,但凡有担保人的,招募来人的路费,统一由筑路公司报销。 才半个月时间,指挥部这里就集中了五六千人,陈天华安排人员进行为期一周的军事和筑路基本技能训练。 这些来自各地的工人,按部队编制,班组,排,连建制,只有连长,副连长和技术指导由指挥部派出,其余班、排长就在队伍中选拔。 每个连约一百七十余人左右,由四个排组成,每排三个班,每班十二人。 指挥部给每个连队派出一个班的武装保卫人员,除了保卫还兼任后勤保障等工作。 也就是说,每个连可以独立承担外出任务。 陈天华的这措施一出台,立竿见影,产生巨大的蝴蝶效应,虽然开始投入巨大,但后劲足,效益慢慢呈现。 这段时间里,不但是外地人前来投奔,就连本地民工,他们纷纷脱离原先的包工头组织,以个人身份进入工程总公司。 在一个多月时间里,陈天华很快组建起一百个连队,约二万人的筑路建设队伍。 经过短期训练,劳动生产率得到了大幅度提升,事故率却大大降低。 陈天华干脆,将煤山镇至牛头山镇的山路筑建和隧道开挖一并展开,尽量缩短工期。 这下,让那些依靠盘剥生存的大小包工头,官吏,甚至于各帮派傻眼了。 原来的所谓民工队伍不需要那么多,里面磨洋工靠挣人头费用,都不存在了。 就算沙勒的五百人护路队,陈天华也不需要了。 他从浙江新军中增调二个整编营,约八百余人枪到工程指挥部来。 一方面加强沿线筑路的安全保障,另一方面就是变相帮李存智秘密扩军。 /64/64592/17902591.html 第286章 夜半蒙面人 新军抽调出八百人枪出来,李存智必须补充八百新兵。 为了加强对筑路保卫工作的管辖,陈天华向岳丈李存智申请,将执事官孙勇,吴兴驻军的营官带李兴鸿等,都调来指挥部,分别任保卫处正副处长。 如此这般,陈天华这边的工程进度,工程质量,工程预算均在可控范围内,他的脸上有了笑容。 有人笑就会有人哭,那些寄生虫们的即得利益受到了严重冲击,利益链条被无情斩断。 …… 指挥部大楼三层,指挥长办公室。 陈天华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高靠背太师椅上,顶带花翎凉帽,身着四品文官便服,脚蹬软底官靴。 办公桌前站着长兴县丞和县尉,他们正在向指挥长做工作汇报。 “大人,这些民工当初是我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各镇、村挨家挨户出人,现在不用了,那些工头们闹反了天,说要遣散费。” “是呀,这些人都到县衙门口静坐。” “许多工头都是长兴,吴兴等地的帮派头目,这么一闹,咱们惹不起呀。” 县丞和县尉两人一唱一和,给陈天华诉苦。 “民工不是不用,现在有了专业筑路队伍,就让他们去伐木场和碎石场,但是,必须计件发放酬劳,不允许再由包工头按人头代办。”陈天华打开手中纸扇,边扇凉边回复。 “这样一来,包工头可更加不干了呀。” “混帐!包工头不干有什么可怕?这本身就不合乎情理,这叫盘剥,收人头税!本官坚决反对,通告下去,凡愿意留下来的民工,一律到伐木场或碎石场报到,按劳取酬,多劳多得,工钱按月直接发放到民工手上。”陈天华怒目圆睁,大声斥吼。 “可是大人,那些个帮派头目,各镇保长,村里长要闹事咋办,咱们县衙可经不起折腾啊。” “对了,他们还扬言要到指挥部大院里来静坐。” 面对这两个下级官吏,明显是跟这些工头们穿着连档裤的,因为工头们的人头税,也有他们一份。 陈天华组建起筑路工程公司,实际就是断了他们这些人的财路。 “哼哼,你们回去转告这些人,敢到指挥部来闹事,一律按破坏政府工程,谋逆罪处置,都下去吧。”陈天华大手一挥,下了逐客令。 自从组建起了二万人马的工程队伍,他现在底气足了,民工爱干不干,但干必须按他的规矩来,否则滚蛋。 县丞和县尉相互望了一眼,灰头土脸地走出了指挥部大院,他们得回去跟那些人碰头商议。 望着他们离开大院的背影,站在走廊阳台上的陈天华转身对身边的秘书沙菱说道: “通知沿途工程各部门各点,从现在起要提高警惕,防止这些工头,山匪地痞们去闹事。” “明白了。”沙菱正准备离开,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贴近点低声道: “大少爷,我听说沙勒手下的五百护路队,对你取消合作大为不满,这些都是洪门忠义堂的人,平时多数是跟着彭左的兄弟,你这一下子砸了他们的饭碗,这些天,也许就是今晚要准备前来报复。” 这个消息提供的很及时呀。 估计是沙勒有意透露给沙菱,不为别的,因为沙勒跟忠义堂的彭左有矛盾,他巴不得让陈天华惩戒彭左这些人。 陈天华手抚摸着下巴胡须,说道:“你先把我先前指令,让邮驿队通知各施工点,顺便把孙勇,伊恩,许云媛几位长官叫上来。” “是。”沙菱应声离开了。 一会儿,伊恩,孙勇和许云媛前后到了他的办公室,陈天华通报了刚才跟县丞和县尉的谈话内容,然后又说了沙菱透露的消息。 “fuck,保安队想造反吗?”伊恩听了暴跳如雷,作为一名英国人,他不允许查理事件的悲剧再现。 “不不,别激动伊恩,这些人是保安队临时雇佣的,严格意义上已不算在编的煤山镇保安队成员。”陈天华连忙说明,他不想把这种事扩大化。 孙勇自然明白陈天华的意图,也并不觉得很意外,他笑着说道: “我也发现有些家伙们鬼鬼祟祟,这些天在周围盯着我们观察不说,还死盯着许小姐她们这些女子,估计今天晚上他们要找事,您要我们处理到什么程度?” 处理到什么程度,这是很有含义的话。 其实在指挥部的团队里,就是负责翻译和当护士的女子,也不是这群垃圾能轻易对付得了的。 许云媛和她的二个助手,在上海还专门学过几招柔道。 军医艾娜据说是英国特种部队出来的,她带来的护士功夫也不会差。 陈天华想了想说道: “第一次不要搞得血淋淋的,总要给沙勒这个镇长一点面子嘛,缴械投降,失去反抗能力为标准。” 孙勇点了点头,说道:“我马上把这个要求传达下去。” 失去反抗能力,这也是有含义的,断了胳膊断了腿,那也是可以的,只要活着就好。 …… 当天夜里,夜深人静。 炎热天气里,只有树上的知了在“吱呀吱呀…”的叫着。 什么时候人的戒备最松懈呢? 这一问题似乎有些幼稚,一般人认为当然是夜深人静,半夜熟睡的时候! 但答案错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人还没有达到彻底熟睡的程度。 最松懈的时间段,恰恰是黎明到来之前的那二个小时。 这属于军队里的常识。 陈天华不管睡的多晚,每天定会早起晨练,始终保持以前的习惯。 因为心里有事情,他昨天晚上睡得很早,九点多钟就躺下睡了。 所以,凌晨三点多钟的时候就醒了过来,这是多少年特种训练的结果。 生物钟对他这样的特殊人物很起作用,想什么时候醒,到点必然就会醒,不需要闹铃。 十几分钟后,耳朵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坐起来睁开眼睛。 尽管隔着几道木墙,外面的景象依然在视线里清晰可辨,就像是x光和红外热成像的组合功能。 三四十个蒙面人,鬼鬼祟祟的拿着棍棒和短刀蹑手蹑脚的摸了过来,悄悄的分成了三组。 /64/64592/17902678.html 第287章 揍他个满地找牙 摸进来的蒙面人显然对方位很熟悉,他们按事先约定分成三组。 第一组直接到陈天华的别墅,都是些武艺高强之人,这些人中许多人对大少爷这个名号不服气。 没交过手,谁知道到底有几斤几两。 第二组到伊恩夫妇,和其他几个洋总监的小别墅。 第三组则是绕到后面,直接扑向女营宿舍。 他们目的很明确,就是教训教训这些建设指挥部的头目们,顺便沾点腥味。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 那些长得性感漂亮的女营宿舍里,并不是看到男人拿着棍棒闯进来,就吓的缩成一团、浑身发抖、任人宰割的普通女生。 她们周围早就埋伏着警卫,只听动静。 只见她们毫不畏缩地施展功夫,把眼睛都变绿的蒙面人弄得团团转,全然不在意身上只穿着短裤和背心。 “哎哟妈呀…” “啊…这里你也敢踢啊…” “……” 惨叫声响成一片,鬼哭狼嚎的。 女人要是发起狠来可比男人要厉害得多。 这群倒霉鬼压根就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状况。 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冲进屋里的警卫们一顿棍棒,打得骨断筋折,满地找牙。 有几个家伙裤裆被踢中,剧烈的疼痛导致了强烈痉挛,蜷缩在一起像是丢到油锅里的大虾,不要说反抗了,没昏死过去就算不错! 伊恩和他的老婆实际都是特种兵出身,进去的几个人哪里是他们对手,三下五除二,都打趴下了。 其余工程总监和技术总监的房里,蹲着的全是卫兵,进去同样是被揍得满地找牙。 实际到达陈天华房间那一组,算是最幸运的。 他只身一人又不用器械,下手的时候却很有分寸,让这些家伙们站不起来为原则。 他就是想瞧瞧,沙勒和彭左他们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这一事件的性质实在是太恶劣了,摆明了是和工程建设指挥部做对,等于蔑视朝廷的权威。 工程建设指挥部大院内的打斗声和惨叫声,惊动了很多人,就在短短几分钟内,大院内火把冲天,院内的警卫和职员们,纷纷冲出了宿舍。 都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大事,除了警卫手中的步枪,其他人则是棍棒加身。 为了防止袭击事件恶化,大院内四面哨楼上的马克沁机枪,通通架起,保险栓大开。 以暴制暴是最有效的手段。 附近正在巡逻的煤山镇保安大队,听到动静赶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外的事了。 一看就知道是严重缺乏训练的乌合之众,一窝蜂似得跑来,嘴里大呼小叫,没有一点预防措施。 万一遇到的是敌人偷袭,那种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么个重要城镇,当然有专门的巡逻和警戒部队。 镇公所大院内,有沙勒最为信赖的警卫排。 当三十几名蒙面偷袭者,被宋小牛率领的警卫们拖拽到镇公所大院时,那个警卫排长傻眼了。 这些人还好意思蒙面? 就是烧成灰他都认识,都是忠义堂护路队的,有几个现在还在保安队里,有中队长,小队长等。 在这位警卫排长的内心里,把这些混球的祖宗十八代,全都挨个问候了一遍。 尼玛的,今天是老子值班,出了事镇长沙勒大人和彭左副大队长都是要找麻烦的,两边都不能轻易得罪。 可眼前这位指挥长,就更不能轻易得罪,说实话咱也得罪不起。 瞎了你们的狗眼,真是一群蠢猪,谁不好惹,偏偏去惹这位陈阎王爷。 “禀报指挥长大人,您看这些闹事的家伙该怎么处理?”那个警卫排长敬礼问道。 他也狡猾,把皮球踢出去再说。 “这么卑劣的行径当然要上报镇长来处理,他是这个镇的行政长官,你照实上去给镇长禀报,怎么处理由镇长大人自己决定!” 陈天华才不愿意刚来几个月,手上就沾满血腥,很容易造成嗜杀成性的印象,对自己在长牛铁路沿线的形象非常不利。 上次围剿煤山镇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打击面已缩得很小了,就是保安大队大院。 其实镇上居民们损失不算大,就是铺面房屋受损,其他财物基本不少,也没士兵抢掠烧杀等行为发生。 话说警卫排长带着大院的警卫们,把这些惹事家伙们全都用绳子从新捆一边,捆得结结实实,勒的他们直叫唤,个顶个的破口大骂。 镇公所警卫排属于御林军编制,都是沙勒的亲兵,根本不尿他们这一壶,连踢带踹的把他们赶到操场上,围在旗杆石墩绑了一围。 “好啊,你们可真给煤山镇保安大队舔脸,真给我沙勒长脸呀!” 沙勒骂骂咧咧,装腔作势地从三楼下来,刚好碰上从外面匆匆忙忙赶过来的彭左和军师叶伦旺等人,他凶狠的眼神一横,厉声道: “彭老弟,瞧你这些手下人干得好事,看看怎么个处理法吧。” “对不起了沙镇长,我们也是刚得到禀报,才匆匆赶来。”军帅叶伦旺连忙解释道。 这话倒不假,他们事先了解到被解散队员们情绪激动,以为只是发发牢骚而已,反正不是没饭吃了。 再说,这大少爷的名头响亮,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可偏偏有人不服气,想去试探试探,这下好啰,惹出大麻烦来了。 谁都没有想到,这些家伙胆大包天,竟然意图殴打指挥部长官,还企图侮辱女性。 找死也不是这个找法。 麻痹的,以前你们欺男霸女的都习惯成自然,老百姓嘛,等于是案板上的鱼肉,怎么下刀都行。 可这次的胆子也太特么大了,指挥部里的指挥长可是朝廷命官,副指挥长和总督都是洋人。 就你们平时吊儿郎当的熊样,也敢去做这样的事情,真是不知道死活! 当然,敢做这种事情的也不是寻常人。 二十多个人都是帮中红棍,其实七八个还是保安队里的中队长,排长之类的。 这些人中许多是忠义帮元老,早在贺仁宝跟英方合作时,他们就是在保安队里混的。 要不是这样的特殊身份,怕是谁也没有这个胆量啊。 /64/64592/17909799.html 第288章 内讧的前兆 看着沙勒一脸的暴怒,副大队长彭左心虚,这会只能小心翼翼陪着笑脸。 只见他低声道: “镇长大人,这些王八蛋们竟然敢对工程指挥部女职员下手,的确是胆大妄为,但是看在他们跟着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我觉得当众狠狠抽一顿鞭子,关上一个月禁闭以观后效,您觉得怎么样?” 军师叶伦旺也跟着说道: “我同意彭副大队长的处理方式,他们的所作所为尽管给保安队丢人现眼,但毕竟事情没有造成严重后果,自身也受了惩戒,断胳膊断腿的不少。” 玛的,这是什么逻辑? 听到彭左和叶伦旺公开为这些人开脱,沙勒不由得脸上顿生色变。 他甚至怀疑今天晚上的事情,或许就是这两只老狗在背后指使的。 除了要给建设指挥部一个下马威之外,最大的意图就是想要引起英方或陈天华对他的不满。 今天晚上闹事的可都是他们的人啊! 好啊,你们终于要把手伸进我的自留地了,难道是想谋朝篡位搞兵变吗? 沙勒觉得问题大了去啦。 原本,他想利用陈天华之手,收拾掉彭左手下的那些莽汉,杀一杀他们忠义堂人多势众的气焰。 没想到,陈天华只是将他们打伤,还绑到镇公所交由他来处置,这球踢得有水平了。 他当然不能做这个大恶人,免得祸起萧墙。 “彭老弟,现在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你的弟兄是冒犯了陈大人,处置权不在我这边。”沙勒可不傻,他照样将球给踢了出去。 “啊呀指挥长大人,大少爷,都是彭某管束手下无方,今夜之事都是这些家伙酒后失态,冒犯大人,请指挥长高抬贵手,饶了这些小人吧,彭某愿代为叩头谢罪。” 彭左一看苗头不对,忽地对着陈天华跪了下去,后来军师叶伦旺等几个忠义堂大佬都跪在地上,三叩头。 陈天华一看这种场面,就知道彭左等人是想死保这三十几个骨干。 堂主及一干大佬跪地叩头,这在江湖上属于最高赔礼仪式。 这相当于古时候的负荆请罪。 沙勒这家伙死活不接招,倘若自己不给彭左面子,难道下令杀了这三十几个忠义堂的人。 要是这样,还不如在现场就打死他们几个。 原本,陈天华并不想事态扩大化。 自己开办煤矿建铁路是坐地商,身在明处,他并不想轻易去得罪江湖帮派。 否则,今后就没有安静的日子。 而彭左的忠义堂主,是贺仁宝父子死后他名正言顺继承的,下面各分堂若干,加起来人数上千。 在长兴县的郑江,现在都属于彭左手下的分堂主,他告诉陈天华,说这个彭左在江湖中地位很高,并不好惹。 想到这里,陈天华连忙弯腰将彭左扶起,“众位忠义堂大佬都起来吧,不是陈某要为难大家,实在是这样人胆大妄为。这样吧,这些人请彭堂主带回去自行处置吧。” “多谢指挥长大人法外施恩,彭某一定按家法严惩不贷。”彭左双手一拱表示谢意之后,对属于自己弟兄的巡逻队长命令道: “每人抽三十鞭子,你监督执行,绑到大院柱子上晒三天,不许吃饭也不许喝水!” 陈天华见状,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沙勒一脸的冷笑,也转身上楼去了。 巡逻队长也回身押解这三十几个混蛋,前去执行军令。 抽三十鞭子那是肯定的,至于晒三天不吃不喝,哪里还有活口? 这是说给指挥长大人听的。 真要是这样,还不如现在就砍了他们这些人的头。 陈天华和沙勒都先后离开了,彭左和叶伦旺脸色变得铁青,纯粹是给气的。 当着保安队员和众兄弟的面,沙勒不但不说半句好话,还有点怂恿陈天华撕下脸处罚的意思。 居然一点脸面都不留,让他被迫当众下跪,这叫以后怎么在保安队员面前有威信? 这些惹事的人,可都是他们的亲信,这不是要削弱他们的实力吗? 而且在来的路上,就有探子来报,说夜里偷袭,其实指挥部大院里早就防范,他们内紧外松,还故意撤了巡逻队和岗哨,让这些莽汉自投罗网。 就是啊,这三十几人束手就擒,指挥部这边竟然无一人受伤? 这就充分说明了问题,有人事先将偷袭之事提前泄露。 沙勒将女儿沙菱安排在陈天华身边当什么秘书,这是预谋中的招数。 必要的时候,借刀杀人? 麻痹的,你这是借题发挥要搞清洗,怕是早就有这个念头,看着我们哥俩不顺眼了吧! 两人对视一眼,轻微的点了点头。 既然预感到了威胁,那就要提前准备自保了。 古人言:共患难易,共富贵难! 这是来自华夏的一句古话,也是对眼下情形最好的描述了。 一年前,沙勒刚来煤山镇当镇长之时,跟他们忠义堂是打成一片,称兄道弟。 整合地盘,恢复矿井生产的时候,大家可谓是齐心协力,患难与共。 沙勒说除了老婆不给之外,其它的都可以赏赐。 但是局面稳定之后,不仅是收入迅速得到提高,保安队员的数量也在慢慢增长。 权力和利益的不平衡,也埋下了危险的种子。 尤其是前几个月发现有矿中有金子之后,双方分歧就是越来越大。 在沙勒的心里,煤山镇是他东山再起的基地,这里不光有煤,而且秘密发现了金矿。 他是英方的全权委托人,煤山镇理所当然是他的地盘,保安大队也得由他亲手慢慢组建,把忠义堂的人逐渐排挤掉。 这里所有耀金矿业的关系,都以他的马首是瞻,英方代表都得听他的。 虽说耀金矿业总部还在县城,但跟以前相比,其规模就是一个办事处。 耀金矿业真正的中心在煤山镇,英国人不屑于搞什么多种经营。 煤山镇保安大队的所有武器装备,都是以他的名义搞来的。 也就是说,这里一切都应该属于他的。 沙勒认为,只要忠义堂的人对自己恭敬,听命于他,他给这些部下们分点红倒也不算啥。 但是,要想坐享其成,跟自己平分秋色这万万不能。 /64/64592/17910689.html 第289章 复活的金天龙 在沙勒眼里,你看彭左这些人,吃着我的喝着我的,还要往保安队里里安插心腹,分钱的时候相互之间唧唧歪歪,挤眉弄眼的。 这特么的还有天理吗? 操,一群喂不饱的白眼狼! 可在彭左和叶伦旺等人的心里,不是这么回事。 你是英方代表,是镇长不假,可是当初没有我们这些忠义堂弟兄给你冲锋陷阵,流血流汗,就凭你一个光杆司令,能摆平煤山镇四周的马匪山贼,夺回矿井吗? 这能怪我们忠义堂人多吗? 双方矛盾和暗战是愈演愈烈,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 太湖,位于长江三角洲的南缘,是江苏、浙江两省境内最大的淡水湖泊,也是华夏大地上五大淡水湖泊之一。 它的东侧以平原及水网为主,而西侧及西南为丘陵山地,主要依托茅山山脉。 太湖,有许多大小岛屿共五十处。 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太湖以其特殊的地理优势,千百年来这里是湖匪山贼的最佳栖息地,巢穴。 在太湖的众山岛屿中,存在着大大小小的湖匪山贼十余个帮派,其中以洪门太湖帮实力最强,聚众数千,大小战船上百。 这里的帮匪,不但朝廷无法剿灭,而且还是当地官府衙门充分利用的对象。 在清末时期,太湖里的许多帮派跟湖州府,苏州府,常州府,无锡府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与合作。 官府衙门必须依仗他们的势力,共同维护当地的所谓安定。 可以说,太湖上的这些帮派,在清末这个特殊时代,可以堂而皇之存在着。 不光是大清国政府,就是洋人在华组织,想在大清国内搞经济掠夺,兴办实业,都得请这些帮派组阁出面,进行深度合作。 想当初,东洋人为了挖英国人的墙角,开发长兴煤矿,不就是跟洪门太湖帮合作的嘛。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一切看似顺利成章的事,后来却被陈天华这小子给搅乱搅烂了。 不光东洋人在这上面摔了个大跟斗,赔了夫人又折兵,洪门太湖帮差点遭受灭门之祸。 就因为耀金矿业,洪门太湖帮内的许多大佬,被浙江新军给逮捕起来,最后都灭了。 帮主金天龙也差点死于监狱中。 要说这个金天龙真是大难不死,在死牢里靠捕食老鼠得以续命,最后是金蝉脱壳,逃之夭夭。 出逃之后的金天龙,依靠其旧部及义子金成义的鼎力相助,他终于夺回了太湖帮帮主的宝座。 当上了帮主,金天龙首先清理内部,把当初对自己落井下石的异己分子全部除掉。 接下来,他就是要开始复仇。 东洋人狡猾,见金天龙逃出来重占总舵主之位,主动前去示好。 他们把当初指使刺客入北郊庄园,后来杀死其全家的责任,一股脑儿推在正元株式会社的社长渡边正一,和副社长山下忠太郎身上。 反正渡边正一被海牙国际法庭处了绞刑,山下忠太郎被陈天华派人杀了。 吉田会馆的吉田太郎,现在负责日租界对外联络,他跟金天龙以前关系也不错。 这次,两边重新又勾结了起来。 他们现在有了共同的敌人,就是以陈天华为代表的江南洋务派,以及英方代表。 目标很明确,首先就是破坏他们的长牛铁路建设,让里面的煤炭这辈子别想运出来。 金天龙是什么人? 有奶便是娘,识实务者为俊杰。 现在,他必须依仗东洋人在财力,军械方面的支持,才有能力跟陈天华叫板。 新仇旧恨一起算。 旧历八月上旬。 太湖西北,西山岛。 这里是洪门太湖帮的总舵。 看着一辆辆牛车,装载着从大驳船上卸下的军械,往岛上拖着,后面几条大驳船上还有数百匹高大的东洋马,少帮主金成艺咽了一口口水,慢慢走向义父的堂主辕门。 宽敞的大帐之内,铺着东洋进口来的地毯,走在上面,不会发出丝毫声息,软软的如同踏在草地之上。 金天龙端坐在总舵主龙椅上,身边的一张矮几上,放着几个盘子和一壶茶。 盘子里堆放着各种精美的点心,有江南一带传统的吃食,也有东洋人的生鱼片。 东洋人做的点心,比起江南的传统糯米点心,做功上不那么细腻讲究,外观包装倒是赏心悦目,也别有一番风味。 中秋季节里,太湖岛上的风很大,金天龙穿着秋装便服,非常优闲地在品尝着生鱼片,嚼得蛮有滋有味的。 “义父…”金成艺走到跟前,拱手行了一礼。 “来来艺儿,坐下来尝尝东洋人送来的生鱼片,看上去不咋的,但嚼起来蛮有味。” 金天龙很亲热地招手让义子坐下来,并把一盘生鱼片移到其跟前。 金天龙今年四十六岁了,家里父母妻妾儿女都被日本人杀得精光光。 自己唯一的亲弟金天彪,在煤山镇围剿中被陈天华的手下一阵乱枪,身体被子弹射成筛子,死无葬身之地。 眼下,这个义子金成艺就是他的亲人了。 “谢义父。” 金成艺坐了下来,拿起一撮生鱼片很嘴里一塞,有模有样的嚼了起来。 他今年二十五岁,长得五大三粗,足有一米九高度,力大无穷。 他从小就在太湖上长大,生父也是个湖匪,十二岁那年,在一次帮派之间火拼中,他全家被仇家杀死,只有他只身逃出来,被金天龙收留。 金天龙见他体格健壮,拚杀勇敢亡命,逐收他为义子,并亲授武艺。 后来金天龙帮他杀了仇家,报了灭门之仇,从此,他认定义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金天龙跟东洋人合作,当上了耀金矿业的大掌柜,但太湖帮留下一部分人守候,其中就有义子金成艺。 也亏得留着这一手,金天龙从死牢乱葬岗里逃出,首先找到义子金成艺。 再由金成艺联络旧部各分舵,才让金天龙东山再起。 “艺儿,咱们派出去的探子,都回来了么?”金天龙问道。 “回义父的话,已经回来了几个,他们都分别将长牛沿线的据点,宿营地都搞清楚了,其余的正在赶回来的途中,今晚上就能全部到齐。”金成艺忙不迭的回答。 /64/64592/17916312.html 第290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嗯,等他们带回来确切的消息,我们进攻长牛铁路沿线的计划,就可以正式提上议事日程了。” 金天龙重新坐了下来,伸长了两条长腿,双手反撑在后面,仰着头看着屋顶出神。他幽幽说道: “这段时间听说煤山镇很乱,陈天华自建筑路队伍之后,得罪了各路帮派和官吏,包括忠义堂彭左这帮人,听说还发生了冲突,忠义堂彭左和叶伦旺这些人,咱们必要时可以利用,必竟同属于洪门,咱们可以先打击从长兴到煤山镇这条线,必要时集中各帮派,乘机攻占煤山镇。” “义父高见,煤山镇陈天华手下只有四十余人的警卫排,而镇公所沙勒这边可靠的也就是一个四十余人的警卫排,其余三百多保安队,大多是忠义堂的人,若他们能保持中立,我们完全可以轻而易举拿下煤山镇。”金成艺附和道。 “哼哼,让忠义堂保持中立,这事并不难,本身彭左这伙人跟沙勒之间是貌合神离,只要给他们承诺些什么东西,给些利益,让他们保持中立不在话下。” 对于这种挑拨离间的伎俩,金天龙是轻车熟路,想当初跟忠义堂贺仁宝合作,就成功制造了查理事件。 这次,他可以故技重演,再来一个查理事件,让英方和盛宣怀之边查无实据。 “这一切全仰仗义父的运筹帷幄。”金天龙扫过地毯上堆集如山的情报,惊讶道: “这么多情报,义父这些天都在帐中认真分析,阅读这些?” 金天龙点点头,坐直了身子,揉着脖子,沉声道:“是啊,看得本舵是脖子都酸痛了。” 金成艺谄媚道:“一个煤山镇,百余名警卫而已,值得义父这么费心劳力?” “一个煤山镇当然不足为虑,但陈天华可是只虎狼。”金天龙乜了义子一眼,沉声道: “艺儿从没跟这个陈天华打过交道,有所不知,此人神机妙算,智勇双全,义兄以前就败在他的手上,不能大意啊。”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古代兵书里常说过的,现在陈天华联合英方大建铁路,自有他的方略与野心。” “陈天华的筑路部队,听说有三万之众,他在各据点的守卫部队加起来接近千余,又离吴兴驻军比较近,我们不可与其打阵地战,可以先进行袭扰战术,破坏他们的基础设施,以筑不成路,开通不了火车为目的。” “以前咱们太湖帮缺乏重型攻坚利器,那时东洋人不愿给,今非昔比,现在咱们有了,东洋人这次从杭州湾军舰上卸下来不少机枪,小钢炮等,并派军事顾问上岛来秘密训练咱们的队伍。” 金天龙从如山的资料之中抽出一本,对着金成艺晃了晃,“这些军训手册,艺儿一定要好生学习,争取在战场上跟陈天华一决雌雄。” “多谢义父教导,艺儿一定苦下功夫,学习排兵布阵,将来能在战场上跟陈天华一决高下。”金成艺从坐椅上站起来,抱拳躬身道。 “好,你先去吧,待各路探子都到齐了,再禀报与我,本舵再布置下步行动计划。” “明白,艺儿告辞。”金成艺拱手告退。 待义子离开,金天龙抽出几本做了记号的卷宗,又开始研究起来。 他现在就像是越王勾践,卧薪尝胆,誓言要活捉陈天华等人,抽筋拔骨才解恨。 …… 八月初十。 煤山镇,长牛铁路建设指挥部大院。 夕阳西下,秋风扫落叶,那栋灰白色三层楼宇,孤寂耸立在那,显得有些凄凉。 三楼东面,一扇落地窗棂半开着,一抹高大人影站立在那,对着余霞眉头紧锁地在沉思。 口中的英伦烟斗火星闪烁,啪嗒啪嗒的抽吸声,伴随着烟雾升腾,在窗前肆虐。 他身后偌大办公案桌上,几块书石条下,是若干份工地的紧急情况报告,从窗口吹入的秋风中猎猎作响,显得紊乱不堪。 急报:我据点遭受几十名武装马匪袭扰,筑路工死伤七人,警卫死二人,伤一人。 急报:我东南伐木场被焚,数百方枕木毁于大火,还有帐篷,伤亡人员六人。 急报:从长兴码头上运的物资运输队被袭,押送人员死伤十七人,部分物资被抢。 …… 这一周内,连续有十几处急报,都被不明武装马匪袭扰,严重扰乱了筑路工程。 这突然间似乎从天而降,都是小规模袭扰,而对方清一色是骑兵,村田式步枪,打了就跑,绝不恋战。 这不像是普通马匪山贼,因为马匪山贼以抢夺物资为前提,一般情况下不会去焚烧枕木场,射杀伐木工人。 而且这些袭击者装备精良,打了就跑,像是有组织有预谋似的。 不知道是哪一路帮派,肯定不是忠义堂,一是不敢,二是没有这些军械。 这时,房门“嘎吱…”被推开,孙勇进来了。 “大少爷,大概摸清底细了。” “说吧。”陈天华身子一动不动,嘴里始终叼着烟斗。 “据内线来报,这些马匪山贼不是普通匪徒,他们是太湖帮的人,不是分舵就是被他们收编的小股山匪。” 孙勇低声说道。 新军早在二年前就成立了特务排,后来在这基础上,在陈天华的策划下,李存智同意成立侦缉队。 也就是特务排执行特别任务,另外扩充了军情站和军情小组,并吸收外勤人员和探子、线人。 整个侦缉队由孙勇总负责,侦缉队现任队长为林二虎,投军之前,他曾在洪门待过。 “洪门太湖帮?”陈天华惊呼一声转过身去,“太湖帮现在帮主是谁?” “金…天…龙…”孙勇一个字一个字地唸道,他知道大少爷对此人太敏感了。 “冤家路窄啊!”陈天华吐露出一股烟雾,缓缓说道:“山雨欲来风满楼,看来这次真的要大干一场了。” 听到金天龙从死牢里逃走的消息,陈天华预感这厮不会善罢甘休,没想到他这么快从新夺回了堂主之位。 而且背后同样站着东洋人,否则哪来的村田枪械和东洋马? 应该还有财力上的支助。 /64/64592/17916912.html 第291章 围堵指挥部衙门 “大少爷,我还听说,那些所谓民工的包工头们,这几天正在串联纠结,裹挟一些不明真相的镇保长和村里长等,准备到煤山镇的指挥部衙门来,要求补发所有民工什么遣返费用,我看迟早会出事的。” 孙勇继续说道。 包工头?! 曾几何时,陈天华对这个字眼特别憎恨! 这三个字,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意味着盘剥,压榨。 而现阶段的包工头,往往就是各江湖帮派,下级官吏们的代表,而现在的性质则完全变了。 这民工就是零时工,按天计算,而且都是长兴、吴兴两县村民,哪来的遣返费? 他们这些人不是来讨所谓的遣散费,而且是怀揣着使命来的,明显是有人在组织唆使。 来的人当中,不妨有太湖帮或其它帮派的匪徒。 “他们这是在搞多方位的立体攻势啊,地面各据点进行武装袭扰,现在,再来个民工请愿抗议,争取外界舆论支持。”陈天华转过头来目光炯炯的对着孙勇说道: “传令下去,加强各地各宿营地的安保,所有人员不得私自外出,命令警卫部队,凡有行迹可疑人员靠近工地,一律开枪警告,或直接射击,宁可错杀不要放过。” “明白。”孙勇点头称是。 “指挥部大院也要加强安保,内紧外松,静观其变。” “是…” 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退让或仁慈,只有在特定情况下的相对冷静处置。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在如今清末这个世道,就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是主宰! “他们这是在逼我大开杀戒,帮我下决心最终去灭了他们,谁要是再敢跳出来,我就真要下死手了。” 陈天华眼眸里闪过一丝杀机。 孙勇也慢悠悠的说道: “挑衅也是会上瘾的,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不相信那些人会忍耐得住,或许,我们来他个一锅炖。” 说到这里孙勇的眼睛里有些放光。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来个请君入瓮?” 陈天华颔首微笑的说着,表示赞同。 一个团队就是一条利益链! 这句话虽然说得有些残酷,但事实就是如此。 老板是决策者,需要靠着属下做具体的事务,而属下也要靠着老板做出战略层面的及时决定。 一环扣一环,这是相辅相成和不可分割的。 要说责任,每个成员是相互的,都需要为对方负责,为整体的利益的负责,没有大家何来小家? 一个人身上背负着很多人的命运,这样的压力就像是一座大山,让人浑身都觉得烦躁和疲惫。 作为后世特训出身的陈天华,从来非常自律,就是对烟酒都有严格限量。 他喜欢抽雪茄、喝咖啡,但他现在只抽烟丝,咖啡也是伊恩送来的。 不了解他的人还以为他特节省,甚至于判定为吝啬。 可是今天,他不光抽烟斗烟丝,居然破例点燃了二支巴西雪茄。 看着袅袅上升的烟雾,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全然没有在意,人家秘书沙菱还在隔壁等待他的命令。 这种被男人置之不理的事情,她之前可从来没有遇到过。 以前不管走到哪里,她都是大家心目中的焦点,不管是男还是女。 陈天华把雪茄放在嘴里吸了一口,口腔中略作回旋,缓缓吐出了烟雾。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只要肯付出努力和心血,完成即定目标只是时间问题。 …… 随着一陈乱哄哄的牛车马啼声,煤山镇像是赶集市似的,从四面八方汇聚起一批人来。 七八个,十几个,几十个… 他们聚合的地点,就是长牛铁路建设指挥部衙门。 在指挥部大院的辕门前,已经有百余人聚在一起,他们有骑马乘牛车过来的,也有步行。 人数还有增加。 “请指挥长大人给广大民工发放遣返费用,我们都揭不开锅了。” “还有上月少算给我们的银洋,无端刻扣,没有天理。” “给我们银洋…” “……” 辕门外一片吵闹声,除了这些赶来声讨的人之外,围观的镇上百姓也是里三层外三层,像是在看戏文。 许多精明的小摊小贩,干脆就在辕门附近摆起了摊点,为这里的几百人服务。 周边停着不少牛车马匹,把指挥部进出的大辕门,堵得个水泄不通。 辕门以内,指挥部大院大门紧闭,围墙和哨楼上,都是荷枪实弹的警卫,马克沁机关枪都架起来了。 今天指挥官大院内所有人员都接到通告,不出门,各自做好防御措施。 所谓防御措施,就是有佩枪佩刀的都准备在身边,没有枪刀的,弄个棍棒在手。 谁知道外面汇聚的人,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举措,表面上他们手无寸铁。 伊恩和他的那些英方专家人士,事先就先撒回到长兴县耀金公司驻地。 他们并不想参与到大清国人之间的纠结中,本身整个铁路建设是以华资为主,也就是陈天华总负责。 对于陈天华和他的团队而言,他们是无路可退。 陈天华今天是顶戴花翎,官服加身,腰间左边挂了把雁翎长刀,右边官服里还有把六轮手枪。四周是孙勇,李兴鸿,宋小牛等侍卫围着,只见他低声说道: “你们准备好武器,包括马克沁机枪,今天谁敢踏进大院一步,听我的命令格杀勿论。” 果然,到了下午三点过钟,聚合在一起的所谓‘民工代表’约有二百余人,骚动就开始了。 有人在队伍里跳出来喊道: “当初你们要建铁路,请衙门挨家挨户动员,好不容易上到了工地,你们又说不要了,这不是言而无信,耍猴儿啊。” 又有人大声喊道:“我们要回家,要遣返费用,一家老小都等着俺拿钱买米呢。” 有人带头,立刻响起了一片喧笑声,七嘴八舌最少有七八十人在队伍里起哄。 “放我们进去,我们要找大人说话。” “对,请指挥长大人出来,给民工们有个交待。” “……” 场面顿时变得一片混乱,就像是菜市场一般的热闹。 有人开始准备越过辕门,闯入指挥部院大院里去。 /64/64592/17921302.html 第292章 闯过辕门,开枪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等着你们自己跳出来呢! “大家听着,谁擅自越过辕门,胆敢冲击指挥部衙门,就是死罪,按聚众闹事,谋逆罪格杀勿论。” “再警告一边,往后退,指挥部衙门神圣不可侵犯,指挥长大人有令,以辕门为界,越过辕门者以谋逆罪论处。” 这时,孙勇手持自制赖叭站在围墙哨位,对外面人群高呼。 他的周围都是荷枪实弹的几十名警卫,还有二挺马克沁机关枪,架势够吓人的。 他这一叫喊警告,有一半以上的人吓得退了回去,但仍有几十个带头作乱的帮派分子,越过辕门来到大院大门前,双手叉腰示威着。 在灰白色大楼里,许多职员们都在紧张观望着,其中就有许云媛,明珍、于凤和沙菱等人。 大家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心里一沉。 她们也知道这些人不是真正的民工代表。 大批民工都已加入到筑路总公司里,剩下的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有县衙门组织大家遣散返家了。 这些民工都是长兴县境内,还有吴州县的当地村民,沿江用驳船运送就能返家,没有什么遣散困难。 今天到达这里的,实际就是各帮派的成员,背后主要有洪门太湖帮唆使,都是非法聚合在一起闹事。 之所以有这样的胆子和指挥部衙门对抗,肯定是有人出钱给他们撑腰,配合地面上零星的武装骚扰。 俗话说:法不责众。 他们就是想利用这种规则,来跟陈天华赌一把,他总不能在这里众目睽睽之下大开杀戒,对手无寸铁的请愿者开枪吧。 那些普通百姓们,或者是部分被裹挟来的民众,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场景,没有人敢上去附和。 他们心里也清楚,出发前有人发了五块银洋,说事成之后再发五块。 就为这十块银洋钱,把自己的命卖了不值。 冲动就是魔鬼! 看着沙菱等人一脸的担忧,许云媛一边拿出相机拍摄人群留证,一边冷笑地说道: “我看这些混蛋们是活够了,闹得越凶死得越惨,他们可能还不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想看到明天的太阳已经都是奢望了。” 沙菱听到这样的言论不由得大吃一惊,说道:“这可是五六十条命嘞,难道指挥长真敢把他们全杀了?” 她尽管讨厌这些闹事的家伙,可想到血流成河的场面,也觉得心里发颤背后发冷。 死这么多人,煤山镇都要地震了。 她可能不知道,一年前,陈天华带兵围剿煤山镇,当天就剿灭金天彪党羽亲信等七十余名,事后逮捕并枪决了十恶不赦,手上有血债的二十余人。 那是眼都不眨一下。 亲身经历过那次战斗的许云媛,心里清楚陈天华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她在一边冷哼道: “想玩法不责众这把戏,我们家指挥长大人可不会吃这一套的!” “看到没有,马克沁机枪,早就装好了弹药,这次大少爷要大开杀戒了,要不然后面铁路建设就没法进行下去。” 这时,陈天华出现了,一身四品官服,就站在孙勇边上。 他的背后,二挺马克沁机关枪,一个排的火力小组正在待命。 光是这些马克沁机关枪,零点几秒就可以组成一道扇形的火力网。 可带头闹事的那些人,似乎一点也不害怕陈天华,除了少数几个人,他们并没有退后。 他们用挑衅的眼神看着这位四品朝廷命官。 在他们眼里,这个官职和摆设是同义词。 正所谓无知者无畏! 既然想不到陈天华今天就会大开杀戒,当然也就没有了什么恐惧。 就是和你对着干,你能拿我们怎么样?! 有本事你动动我们试试,看看能不能还在煤山镇这一带混下去! 陈天华的脸色在变,一股煞气在慢慢笼罩上来。 只见他冷冷的说道: “你们听着,本指挥长奉旨督办长牛铁路建设,有人蓄意破坏,而你们受人唆使胆敢聚众闹事,按照大清律法,这是谋逆大罪,不但自己当场被处决,还要连累家人。” “本官不想太为难你们,现在可以给你们最后机会,所有人退回辕门之外,并立即散去,本指挥长权当没有发生过眼前这一切。” “处决…就是枪毙了我们?哈哈…大人!你也不看看我们这些人是谁,权当我们是被吓大的吗?!” 这些家伙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紧接着,身后的三十多人发出了肆无忌惮的笑声。 “哈哈哈哈…” “呃…呃…” 现在一片混乱… “弟兄们,咱们进大院里去,给指挥长大人亮亮相,面对面讲讲!” 带头说话的家伙,大约三十五六的年龄,体型倒是非常彪悍。 “二哥,我也跟上来…”这又是个帮匪头目。 “好…” “呃…” 后来前后站出来约四十几人,前赴后涌的向院大门前进。 “打开院大门,胆敢踏进大院一步者,开枪射击。”陈天华大声命令道。 他打开大门,就是不畏惧不害怕,同时也必须做到仁至义尽。 否则,这种多群众的眼睛盯着呢。 “遵命。” 警卫们吱呀呀把高大的院门打开了,里面空荡荡的就像是老虎的血盆大口。 那几个为首的家伙微微有点犹豫,但脚步已没法停下,而是大踏步跨过了院大门。 此时的陈天华已是双目血红,肾上腺素分泌陡然增快,浑身煞气腾腾。 “我数三下,如果还不退出大门,在辕门外坐下的话,立即开枪!” “一…” “二…” 陈天华的威严和煞气,加上四周噼里啪啦的枪栓拉动声,被吓退回去还是有七八个,最终跨过门槛留下的那三十八个人,那是铁了心的。 “三…” 这字一出,他明显停顿了一下,用眼梢扫视了一下那些不知死神已到,还得意洋洋的家伙。 “开枪!!!” 箭在弦上,他再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大手一挥,保卫处长官孙勇也跟着对身后的枪手发出肃杀指令。 ”砰砰…砰砰砰…”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一时间里枪声大作,鬼哭狼嚎…… /64/64592/17921481.html 第293章 煞神再世 四五十米以内的距离,用步枪瞄准对付这毫无防备的静止目标,简直不要太容易。 两挺马克沁机枪,以每分钟两百发的射速,直接组成了一道扇形火力网。 残酷的现实,给现场的所有人,上了最为生动的一堂课。 什么叫谋逆,聚众闹事的下场! 三十八个从各大小帮派中抽调出来的敢死分子,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在几分钟之内,被数百多发机步枪子弹击中,平均每人中枪几十发以上,都被射成了筛子。 这样近的距离,每个几十发子弹,其杀伤力可以在倾刻之间,让活人都变成了一堆惨不忍睹的烂肉。 地面上的鲜血汇成了小溪,染红了大院门口的草地。 在场的很多男人,无论是大楼里的指挥部职员,还是辕门外的观众,都被惊恐得浑身抽搐,捂着肚子当场呕吐起来,有的还失控尖叫。 许云媛见过若干次死尸和经历过残酷战斗,上次剿灭保安大队部,见过血肉横飞的残酷血腥画面。 但此刻再次见到血腥,胃里依旧是翻江倒海一般,没当场吐出来,就算是心理素质相当过关了。 沙菱、明珍和于凤这三个女子,蹲在地上直接站不起来了,连胆汁都给吐了出来,差点晕昏过去。 这时候她们打死也不肯往下面再看一眼,大风吹过来的血腥味薰得够呛。 这给口口声声想杀人的沙菱也让了一大课。 杀人可不是杀只鸡那么随便,真不是闹着玩的。 而站在这堆血肉旁边的陈天华,闻着血腥味没有感觉,他从头到尾纹丝不动,脸上的表情一点也没有改变。 尽管身上的官服上溅了许多血珠和碎肉,可他就那么背着手冷眼观瞧。 在所有目击者的眼里,此时的煞神形象终生定格了。 如果说一年前的那场围剿,目击者大都是参战的兵士,还有许云媛这样的报馆记事。 那么,今天这场景,就是在数百位普通观众的眼皮底下发生的。 若干年后,经历过这一幕场景的人们,回忆起当时还是一脸的惊恐。 因为当时的场面实在是太血腥太暴力了! 从此以后,在煤山镇这一带,大少爷这个文绉绉的称呼,就等同于凶鬼一样的被传播开来。 以致于后来,经常被大人们拿来吓呼那些不太听话的小孩。 “快快,杀人的大少爷来了…” 刚才还在地上哭闹撒泼的小孩,瞬间吓得爬滚起来躲进大人的怀里。 陈天华的这种冷峻神情,装是装不出来的,这是那种常年在血雨腥风的搏杀中磨砺出来的强大心志。 是那种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不管遇到什么艰难险阻而镇定自若的指挥官、特殊人才,才能拥有的特质。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是大家心里最优秀、最崇拜的统帅! “卫兵!把这些尸体找袋子装一下,尽可能保持完整性,用车运到山林外面找个地方挖坑埋了。” “然后抓紧冲洗打扫现场,半小时之后让围观群众散去,指挥部的人继续按原计划工作!” 陈天华非常平静的再次发出指令,就像是这件事情根本没发生一样。 下达过命令之后,他转身朝大院里他的那套木质小别墅走去,他要好好清洗一下自己的身体。 “是…”宋小牛等人还没有从惊魂中回过神来,他是第一次开枪杀人,而且算是近距离。 孙勇一边安排卫兵抬尸,另一部分卫兵用提水冲洗现场。 而辕门之外前来示威请愿的那一百多人,都庆幸自己最终退却了,否则就躺在那里了。 许多人顾不得内心的惊恐,跌跌撞撞骑上马,或坐上牛车离开现场,逃之夭夭。 那些洪门太湖帮的探子们,怀揣着失望透顶的神色,骑上快马向总舵主报信去了。 围观群众也是在一片肃穆中纷纷离开,觉得魂在自己身上是万幸。 …… “啪…” “咣当…” 金天龙脸色铁青的把茶杯连同托盘给摔了。 他就像是一只愤怒的公牛一般,在西山岛的总舵里来回走动,咬牙切齿而面目狰狞。 专门伺候他的侍妾,连忙指使丫鬟位拿着扫帚和铁斗,把茶杯和托盘的碎片给收了起来。 侍妾试探着撇嘴说道: “老爷,这个叫大少爷的是个什么货色,未免也太胆大了吧,居然不把老爷您放在眼里,事后派弟兄们上去教训他一顿。” 对于天天陪着自己侍妾,说的那些不着边际的话,金天龙倒是没有发脾气,只是冷冷的说道: “你一个娘们懂什么,少插嘴这些事,我要更衣,马上去聚贤堂议事。” “是老爷。”那侍妾连忙闭嘴,指挥丫鬟给金天龙换装。 当金天龙在众侍卫的簇拥下走进聚贤堂时,少帮主金成艺和军师,几位分舵主在那等候了。 “参见总舵主。” 众人起立躬身施礼。 “不必拘礼了,坐下来抓紧商议对策。”金天龙挥了挥手,匆匆坐上总舵龙椅上。 金天龙能当上太湖帮总舵主,当初是子承父业,他父亲是老帮主,在一次伏击太湖上的运输船队时,意外中冷战而亡。 除了继承,他的智慧和能力都超过其父,太湖帮在他销上得到了空前发展。 现在,他重新夺回太湖帮总舵主之位,统率二千多人的帮中兄弟和几百平方公里的地盘,可不是个简单人物。 可他这次失算了。 千算万算,压根就没算到这个年轻人,居然如此的杀伐果断,毫不犹豫的枪杀了这批闹事的人。 连缓冲的时间都不给,杀人不眨眼。 这三十八名请愿人士,几乎包罗了太湖流域,包括茅山山脉和陆地上的大小帮派。 杀了这些人,就等于是向所有太湖流域的江湖人宣战呐。 就是以洪门太湖帮目前的实力,他也断然不敢下这样的命令。 “这次虽然逼宫没成功,但却成功地把陈天华置在了江湖帮派的对立面,他从此得罪了这里所有的江湖人,就用不着咱们挨个去动员了。”金天龙刚坐下,张嘴出言安慰。 /64/64592/17922567.html 第294章 乱世扩军计划 “总舵主说得是,对于我们洪门太湖帮而言,坏事演变成了好事,以属下之见,明后二天内,各大小帮主都会纷纷前来西山岛,请求总舵主挂帐,跟陈天华开战。” 梁军师站起来说道。 “梁先生分析得很有道理,这件事对咱们太湖帮来说,陈天华开枪杀人,未必就一定是件不妙的事,他实际帮了我们一次总动员,省去了我们动员他们参战的开拔费用。”金天龙点头称是,他接着又强调道: “不过,这次咱们答应给各门派请愿的出场费用,以及这些死难人员的抚恤金,请梁先生和艺儿在明天之内及时给各帮派送去,这个表面文章一定得做好。” “属下遵命。” “孩儿谨遵父命。” 梁军师和金成艺抱拳领命。 …… 接下去的数月间,由于太湖流域的湖匪,煤山、牛头山脉的山贼猖獗,他们集中对长牛铁路沿线设施,进行连续不断的袭扰和破坏,造成整条筑路线上部分瘫痪,物资损失很大,引起了清政府的震怒。 在张之洞的授意下,清政府同意让浙江新军主要承担对太湖流域,以及长牛铁路沿线的剿匪护路任务。 当然,要承担剿匪护路任务,必须先扩军。 新军由原先的一个步骑协,扩编成二个步骑协,并增加二个炮标。 浙江新军总编制为官兵12125人,新增六千余人。 李存智因乱得福,他升任浙江新军第一镇统制官,正二品武官,上将军衔。 下分步、马、炮、工、辎重等兵种。 针对江浙一带水域众多,李存智专门组成了浙江新军水师,从德国购置浅水炮艇和战船。 并在太湖长兴段筑建军事水寨和军事码头,成立水师加强营,专门对付太湖上各岛屿的水匪。 英方也有所动作,拨出专门经费让沙勒扩建保安大队,协助陈天华的筑路总公司,共同维护铁路建设的安全。 这些双管齐下的措施,极大地打击了以太湖帮为首的湖匪山贼们的嚣张气焰。 陈天华这边也由全面消极防御,转入攻击性防御,伺机消灭顽匪。 李存智现在有了扩军兵源,又拨给陈天华一个装备精良的加强突击营,共六百余人骑,专门用来机动围剿流窜袭扰的马匪山贼。 这个加强突击营,由副标统李兴鸿统辖。 执事官孙勇也是官运亨通,由陈天华建议,他直接升任为浙军第一协副协统,兼第六标标统,节制新军在长牛铁路沿线各部。 对于英方代理人沙勒而言,这也是一个异军突起的天赐良机。 他乘机在警卫排的基础上扩充成警卫连,再增加一个突击机动连。 这二个连队共计官兵三百人,全部是沙勒以招录新兵方式,从各地难民、流民中招集,而不是江湖帮派。 他将彭左,叶伦旺统辖的忠义堂四百余人的保安大队,全部派遣到铁路建设沿线,担任护路警卫。 这明显是一种排除异己的手段,让他的亲信队伍独占整个煤山镇地盘。 “这个沙勒未免也太胆大了吧!直接把咱们给了个一锅端,赶出煤山镇,来到入冬的冰天雪地野外。” 一个中队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他以为他自己是谁啊?一个洋人花钱雇来的买办,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了?” 另一个中队长怒目切齿地骂道。 忠义堂堂主彭左,此刻也是牙疼、胃疼、肝疼、神经也疼,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 忠义堂弟兄近千,除了保安大队,还有郑江等二个分堂,这一下子遭沙勒算计,气得差点没昏晕过去。 他的怒气直接对准了沙勒这只老狐狸。 玛的,是你先把事情给做绝了! “现在我们怎么办?清除我们在煤山镇的影响力和控制力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我们将失去对矿井的控制权,断了咱们捞油水的财路,沙勒这厮会把我们一个个吊死的。” 叶伦旺皱着眉头说道。 彭左咬牙切齿的说道: “咱们还能怎么办?我们一旦完全失去英方的信赖,也就彻底退出耀金矿业,现在,咱不能和沙勒明着来硬的。” “现在,他手里可有警卫连和突击连,把控整个煤山镇,加上大少爷这边的指挥部衙门,随时都能把我们杀干净,要从别的方面动心思!” 叶伦旺听了点头称是,他不愧是军师,经过一番综合分析之后,他立刻想出了行动方案,对大伙说道: “咱们分几步策略,第一步,咱们要尽力去讨好大少爷这边,把沿途铁路建设安保做到位,让他对咱们另眼相看,到时,一旦我们跟沙勒之间有了冲突,若他能保持中立就算咱们赢了。” “第二步就是太湖帮的金天龙这边,咱们可适当吐露点煤山镇与牛头山底下有金矿的秘密,金天龙肯定感兴趣,他背后有东洋人支撑,争取让他跟咱们共同夺了煤山镇。” 叶伦旺扫视了大伙一圈,接着说道: “这第三步,咱们从警卫连和突击连里找突破口,虽然沙勒控制得很严,也做过几次清洗,但里面毕竟还有我们的一些熟人,或是当地人。” “许诺他们,事成之后高官厚禄,沙勒目前家产可是不在少数财富,我们不会亏待他们的!” 大伙听了纷纷点头称是,彭左也是十分赞同,“好,军师说的在理,咱们就按军师的这几步计划去执行,总之,从现在起任何人,千万不能再去冒犯筑路指挥部这里的人了。” “明白了,堂主。”大家异口同声。 …… 转眼间,到了十一月下旬。 天气转入冬季,到处都是冰天雪地的景象。 江南四季分明,冬季虽然不比北方那样的寒冷,但气温始终保持在零下几度,野外作业受到了很大限制。 首先,至牛头山方向的隧道开挖工程,都全面停了下来,工程队开始遣散,待正月落台开春再聚合继续。 目前各地伐木场,枕木加工场等在继续进行着。 还有就是煤山镇至长兴段的路基建设,目前已完成大部分,现在铺设碎石和枕木。 但需要加强看护,防止马匪山贼们的进一步破坏。 /64/64592/17926372.html 第295章 冬季攻势 对于彭左四百余人的看护队,陈天华从心底里都是不放心的。 对于入冬以后漫长的二个多月,筑路暂停,但各据点仓库,伐工加工场和路基等依旧需要保护。 陈天华提出了一个以攻为守的大胆设想,就是乘这档空闲,集中几个突出联队,对铁路沿线的马匪山贼进行拉网式的冬季围剿。 这不光是在保卫已经取得的筑路成果,同时,为明年开春的全面筑路,铺设铁轨做好准备。 …… 十二月上旬。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牛头山脉靠近煤山镇地界,完全被白雪笼罩,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 一支四百余人的队伍,全副武装的轻骑兵,正在雪地上奔驰着。 他们是刚从浙军第一镇,为配合冬季剿匪,新增加的快骑部队之一。 一马当先的是陈天华和他的千里驹-老黑。 老黑是匹关外良种千里马,全身乌黑,岳丈李存智从远东购得一批良种马,送给陈天华一匹。 他给起了个名叫老黑。 马是通人性的,只要陈天华叫声老黑,那匹黑色千里驹就有反应,或是向他直接跑来。 老黑尤其喜欢冬季,在白皑皑的雪地上奔跑得欢。 今天,因为陈天华勒紧了他的缰绳,老黑没有全力去奔跑,否则早就在前面跑的无影无踪了。 这支快骑部队,由一半是新兵,里面就有顾祝年,他们这批从训练营刚出来的兵士,正好放在战场上厉练。 左刚,擢升为第六标骑兵一营官带,宋小牛还是陈天华的警卫排长。 整个剿匪行动,按计划分别由陈天华,孙勇,李兴鸿各率一个突击骑营,按片面由事先侦察到的目标,进行逐一扫荡。 今天,陈天华这一路完成了对一股山贼的剿灭,准备返到他们一个叫鹰嘴山的伐工场,也是枕木加工点扎营休整。 铺设铁轨需要巨量枕木,平均每三米铁轨需铺五根以上的标准枕木。 整个长牛铁路建成通车,共需要二十余万根标准枕木。 而清末科技落后,标准枕木完全依靠手锯,按画好的尺寸切割加工,可以想象许要多少人手。 所以,长牛铁路沿线除了碎石场,就是伐工场最多。 眼下的枕木都是原生态松木制成的,不是后世用的沥青枕木,比沥青枕木还要宽大厚实些。 突然,鹰嘴山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大家都感觉大事不妙,结果是不言而明。 “哎呀,鹰嘴山枕木场怎么会被袭击了呢?不是有一个加强排的守卫吗?” 鹰嘴山伐木场是长牛铁路沿线,最大的枕木加工场。 陈天华懊恼的用手拍打着自己脑袋,心里直怨恨这些当值官员会如此的不小心。 队伍都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正在这时,远处有数匹快马奔来,骑士们烟熏火燎,衣衫破裂,狼狈不堪。 明显是从起火之处逃出来的。 “前面,出什么事了?”骑一营官带左刚率先迎了上去询问。 “禀告官带大人,我们鹰嘴山的伐木场被袭,所有松木原料和加工成型的枕木,全都被烧了!” 其中一位被烧得焦头烂额的小军官回答道。 “混蛋,守伐木场的守卫,不是有五十人枪吗?怎么这么快就顶不住了?”左刚疑惑道。 他们先前并未听到什么枪声啊。 “禀告官带大人,那些山贼扮成咱们的新军兵士,谎称是奉标统孙大人之命前…前来加强伐木点守备……结果就被偷袭,外面还在打斗,仓库先被点燃,大伙就慌了神……” 这种老套而又实用的诈袭伎俩屡试不爽,都可以想象出被袭的整个过程。 也怪守卫太大意,警惕性不高。 “那你们的伐木场督办,还有守备排长呢?” “排长在盘问袭击者时,不慎被山贼掏枪射下马死了,督办不知去向。” 喔靠,战前先斩首,高明之至啊! 制造个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 这也怪不得有五十人守卒的营地,倾刻之间也没放什么枪就被击溃了。 里应外合,敌人这招十分狠毒,计划得很周详,对手有高人指点。 陈天华暗忖,骑马上前询问道:“敌人有什么人马?” “前后大约有一百五六十人。” “那些守卫和伐木工呢?” “我们都被打散了,许多人逃进山林里去了。”那溃兵说明道。 “加速前进,准备剿灭这些可恶的马匪,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陈天华抬起右手下达了命令。 “遵命…”管带左刚高声回复,并扭头下达命令: “游骑一营斥候班,速速前去探明情况来报,骑营第一队为先锋,第二、三队依次跟进,成骑兵攻击队列,向鹰嘴山方向迎上去!” “遵命…”传令兵散开去传达营官带军令去了。 对于左刚的逐渐成熟,陈天华很欣慰地点了点头默默微笑。 这二年自己心血没有白费,左刚都能快速成长起来,说明在实战中还真能磨练出人才。 命令下达后,只一会儿,游骑一营随即列攻击列阵继续前进。 新军的骑兵攻击列阵,一般小规模的就是天地散阵。 横向为队三十人骑,单骑之间的横向间距为十步。 纵向每队之间距为三十步。 先是小跑,中速跑,等接近目标之后就是亡命冲刺。 大约前行了几里,前方一斥候飞奔而至,捶胸报告道: “禀报官带大人,前面三里处发现大量流匪,在南下路上安营扎寨,阻挡了咱们南下之路。” “流匪?哪里来的流匪?有多少人?”陈天华勒马止步询问道。 “咱们仔细观察了一些时间,发现是从广德山脉方向来的马匪,许多是流窜至此的山地人,为首的江湖别号叫‘穆胡子’,人马看上去约有七八百之众。” “流匪为什么要惹事挡道,莫非…” 左刚蹙眉皱脸的想不通,他看向了陈天华,“大少爷,您看咱们怎么办?” 陈天华托着下巴,沉声道: “大凡流匪或马匪都怕官军,平时里躲避还来不及,而如今却公然聚众挑衅,绝非偶然,定是受了太湖帮金天华相邀,从广德山脉前来助阵。” 陈天华以后世人的智商,自然要高出清末人数倍。 毋庸置疑,他的分析判断是正确的。 /64/64592/17927190.html 第296章 鹰嘴山遭遇强敌 “那这些马匪山贼出来挡道是做甚?想与咱大清新锐官军硬碰硬,这岂不是找死吗?”左刚撇嘴嘲讽道。 确实,以广德山脉一带马匪山贼,武器还主要以冷兵器为主,火器主要以明朝时期的火铳,少量缴获或抢夺来的现代步枪。 就算人数上占优,也不可能跟装备精良的新军相拚呀。 “左管带问得好!玄妙就在此,他们先袭击了鹰嘴山伐工场,引咱们前去围剿,以本官之见,应该是金天龙所属的精锐可能在附近埋伏,专等流匪跟咱们交手,他们从背后突袭咱们。” 这声东击西的故事,围魏救赵的戏码,陈天华自然是听得多,电视剧也看的多,很自然想到这茬。 大少爷的话在左刚等人心里,那就是圣旨,他的智慧已被许多事实证明了的,大伙抬眸以崇拜的目光注视着他。 “传令驿官听令,立即去联络标统孙大人和李大人,让他们所率部队即刻向鹰嘴山靠拢,咱们就在这里跟金天龙的主力大干一场。” 陈天华心里立马有了个中心开花的想法。 他自己在此牵制住金天龙的主力,让孙勇和李兴鸿两个突击营在外反包围,争取重创敌人。 “遵命。” 传令驿官带若干个传令兵策马离开了,他们分别沿途去寻找两位标统大人的部队。 “骑一营原地成品字型下马休整,各队队官向本指挥长营帐靠拢,商议事宜,左官带请派出所有斥候和警戒哨。” 陈天华接着发出了新的军令。 “遵命…”大家齐声响应。 他的传令近卫旋即向各队传令去了,斥候们纷纷策马前去探明情况,左刚则去安排警戒哨。 宋小牛指挥警卫排兵卒们快速搭建起指挥营帐。 一会功夫,姜五、陈二等几个队官,策马过来到中军帐篷集中。 “禀指挥长大人,属下认为从广德山脉潜入的马匪,不可能会如何大模大样,这样岂不是自投罗网?” 姜五首先发问道。 他和陈二原来也是跟左刚一样,都是李存智的贴身侍卫,自从跟随陈天华之后,紧跟在其左右,得到了他的言传身教,现在也逐渐成熟了起来,肯动脑筋了。 部队快速扩充,左刚先得到提携,他们五个贴身侍卫都分别擢升为队官,非常时期,在实战中每个人提升都很快。 就连矿工宋小牛都是警卫排长了嘛。 “俺也这么认为,但他们今后也不可能再从原先的东面山岭返回去了,因为他们行踪暴露,我们在那边的守备部队已加强也对东面山岭的封锁。” “这个穆胡子在广德一带,最近应该受到自强军的扫荡,他们流窜到在这一带,想依仗金天龙的势力在此安营扎寨,建立新的老巢,咱们乘势可以吃掉这股顽匪,减轻咱们牛头山矿井的压力。”陈二跟着说道。 他所说的自强军,现在属于张之洞的两江新军,陆军有一万二千余人,长江水师有三千余。 为了配合陈天华长牛铁路沿途的剿匪,张之洞命令两江新军对广德山脉一带,尤其是牛头山脉的马匪山贼进行扫荡,以此消除地区动荡。 “说来道去都是废话,现在需要明确的是咱们如何攻击,去消灭敌人?” “……” 大家一上来就各自发表意见,争论不休。 这时侯,先前派出去的一小队斥候,七零八落还非常狼狈的逃了回来。 “又出什么事了?”陈天华蹙眉问道。 “禀告指挥长大人,我们发现了穆胡子的营帐,正待进一步探究时,突然,他们骑兵从营地两端冲出来追杀,我们人少,吃了点亏,所以撤回来了。” 姜五听罢站了起来,“具体情况怎么样,我们伤了几个兄弟?” “死了两个,伤了三个!” “你们都身着便衣做了伪装,他们怎么就认定你们就是官军斥候?” 斥候出身的姜五,颇为不满的质疑道。 “这个…”这名斥候班长感到非常委屈,他低声辩解道: “我们跟平时一样,扮成山民分散在附近,没想到他们好像事先知道似的,就在营帐边上埋伏等着。” 另一位受伤的斥候队员,又补充道:“他们从营帐两边追出来的大约有数十骑,而且都有村田步枪。” 他说的意思,是对方武器装备改善了,这话让陈天华心里咯噔一下。 “数十骑便敢追着到咱们营地前撒野?”边上的营官带左刚大怒,“大少爷,让俺带人去平了他们!” “等一下…” 陈天华冷静的抬手拦住他,“慌什么,他们既然来了,而且又伤了我们的人,还想平安活着回去么?” 说这几句话时,陈天华抬起的脸上,充满了自信与不屑。 这一瞬间,大伙觉得眼前这个年青长官,临战时颇有大将风采。 冷静沉着,谋定而后动。 “那好,大少爷,请您下达作战命令吧。”左刚嗡声嗡气地说道。 他属于粗坯莽汉,易冲动,让他冲锋陷阵那绝对是员猛将,要说具体打仗谋略,他的脑袋瓜子还欠缺不少。 而陈天华前世的特训,穿越这几年成长迅速,在实战中充分运用现在军事理论,积累了不少心得。 “好吧,那本官先讲一下自己的一些想法。” 他拔出绑腿匕首,当仁不让的在草地上,给大伙比画起作战方案来。 “穆胡子这帮山匪约有七八百,这是明的,装备得到了一定的改善,估计是金天龙给的,这样,他们的战斗力会提升不少。” “躲在暗处某个山岭里的金天龙主力,应该有一二千人马,咱们现在穿插进去,算叫孤军深入,在孙大人和李大人他们人马到达之前,咱们处在劣势,只能引他们出来一部分,吃掉一点就跑,跑了回头再吃…” 陈天华讲的是运动战,非常通俗的给大家概论一下,就抬头望着大家,看看有否理解。 “这又打又逃的,算是哪门子打仗?要打,双方摆开阵势来个真枪实弹的拚杀…” 姜五和陈二听了,脑袋像货郎鼓似的摇晃,口中唸唸有词,首当其冲地提出异议。 /64/64592/17930803.html 第297章 运动战术 陈天华明白,他们讲的战法,是听戏文里唱的,说书大鼓讲的,例如三国演义,说岳全传。 古代打仗那种,双方拉开阵势,将对将,兵对兵撕杀定输赢,实在不行,就双方混战一堆,杀个天昏地暗。 这种战法属于传统野战,不属于现代战争范畴。 而陈天华所述的跑中再打,这种新型的运动战术,在后世的各类战争中,早就屡试不爽,成为痛击敌人的杀手锏。 但在时下许多人眼里,这种运动战打法同等于逃跑,或者说叫耍赖皮的游侠战法。 这种逃跑战法,为拥有传统勇士思想的军官们所不耻。 所以,真正的伐谋用兵者,跟古代勇士精神为荣的莽汉讲这些,有点对牛弹琴之感。 这就是现代思想与古代落后觉悟之间的矛盾。 浙江新军中有不少洋教官,教习也是天津武备学堂,保定武备学堂的毕业生,在军官训练营里讲到过现在战术。 可新兵训练营里集训的,实际都是单兵技能,体能和骑术训练。 而战术训练课,那是属于军官训练营的课程。 左刚,姜五和陈二,包括宋小牛等人,都只是新兵训练营出来就跟在陈天华身边,然后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所以,他们只知道戏文里所说的两边对阵撕杀。 要说现在战术他们完全是白痴,现在肚里这点墨水,那都是跟在陈天华身边,有空时现炒现卖。 陈天华当然不会支持那种,对阵死拚的愚蠢战法。 杀敌一千,自伤八百。 他们总共四百名骑兵,老老实实的跟对手拚个数,而马匪彪悍,个人马战技能普遍比官军强,实打实也就能拚掉对方四五百人马。 这有意思吗? 能达到什么目的? “咱们不能去硬拚,咱们全部战死也只能消灭敌人五百余人,这并不是咱们冬季攻势,来追击敌人之目的!” 陈天华斩钉截铁地说到这里,目光炯炯地扫了大伙一眼。 大伙听后也都默默的低下了头。 说到底,还没到拚死这一步,谁愿意去提前送死呢。 但关键是这仗该怎么打? 反正不能当逃兵。 “嗯,大人说的在理,请大人继续…”好在有一个现存的诸葛孔明就在眼前,姜五和陈二等人都点头认可。 “这样,本官亲自带一个骑队上去,先灭了他的前哨小股游骑,顺便捎个活口回来问问情况。”陈天华继续道。 “这不行大少爷,怎么能让您冲锋陷阵呢?你要是被对方的大队骑兵粘了上怎么办?”左刚立马摇手反对。 “闭嘴,本官哪一次遇敌不在冲锋陷阵?试问你们当中有谁的骑战功夫比咱强的?” 陈天华虎眼一横,大家都不吱声了。 “本官上去不可能让他们粘上,我是去引他们出来再打,穆胡子的大队人马要是冲出来,正中下怀,本官就引着他们往你们这边撤,刚好打他们一个伏击。” 大家沉思片刻,觉得此计可行,纷纷点头同意。 说实在的,抓个活舌回来是必要的,确要先弄清楚敌人的虚实再说。 “左刚,姜五等人听令,待本官带陈二骑队出击之后,你们就在这附近埋伏好,扎成一个口袋。” “遵命…” 众人按新军军姿立正敬举手礼,颇为愉快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营帐。 他们去安排就地伏击事宜。 剩下的就是宋小牛所带来的警卫排,加上陈二骑队一百三十多人。 陈天华经常性地把他们拉出来励炼,在实战中学习战争,已经成为具有较强战斗力的队伍。 他们这几个月都算上过战场,只要上过一次战场,打过枪,就不会临战时腿肚子打颤。 加之平时每天都在严格训练,可算是精锐老兵了。 这些人作战迅猛,战术精神领会也算强。 一百七十余人骑的队伍,顷刻之间便集结在了一起。 平时在一起,大家嘻嘻哈哈,倒不觉得有多威风。 但现在,陈天华看着这些骑士们,挺拔的身影,却感受到了一种,完全不一样的肃杀气势。 百余骑集中一起面临生死考验,以前的随意全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肃然。 陈天华翻身上马,对身边的所有骑士喊道:“保持原有队型,跟着本官去杀敌!” “遵命…” 所有骑士齐声锤胸回答,气势磅礴,喷发出咄咄肃杀之气。 全体骑兵一路奔出,向着斥候发现山匪的聚集地方袭去… 很快,找到了斥候说的穆胡子匪徒聚集点。 但现场空无一人,一片狼藉,随地都是人蓄粪便,臭气熏天。 麻痹的,他们刚拔营离开。 陈天华他们是郁闷之极。 他们在附近寻摸了一刻钟功夫,也没有找着对方的踪迹。 有时,偶尔看到对方斥候的影子,还没开始追,敌骑立马便开溜了… 不知是真逃跑,还是诱敌深入。 夕阳西下,天快黑下来了,不能再继续这样拖延下去,必须出点险招才行。 “陈二…” “到,大少爷叫俺,啥事?” 陈二策马来到陈天华跟前,嘴和手正在用力撕扯着一块卤肉干。 这是他们的随身军粮之一。 他嗯了一声,吧唧着嘴,仍是大口地嚼着卤肉干。 大伙从五更起就一直在行军,整天都在马背上,没有开灶煮饭,只能各自啃干粮。 现在饿了,搜索间隔,偷空往嘴里塞进去点东西填点饥。 “这群王八蛋在诱骗咱们,他们的大队人马肯定就藏在什么地方,我们聚在一起人多,对方轻易不会接战的。” 陈天华嘴里嘟囔着。 陈二被冻硬得像石头似的卤肉给噎住了,他使劲伸长脖颈强咽下去之后,眼珠子翻了翻,说道: “大…大少爷,您就直接吩咐,让咱…怎么办吧!” 陈天华沉声道:“不如给他们来一个诱敌之计?” “诱敌?” 陈二对这词不很熟悉,但大概明白其意思,“您具体说说,怎么个引诱法?” 陈天华颔首浅笑道: “本官带一队人骑往这一路上骑走,你们远点跟随,也许他们看咱人少,便出来打打牙祭也说不定。” 陈二听后大为吃惊。 /64/64592/17931271.html 第298章 都在玩诱敌深入 陈二吓得连忙从嘴里将刚吞入的肉干吐出,摇晃着手道: “不不,这引诱之事还是卑职去执行,您不能…” 陈天华两眼一瞪断喝道: “少啰嗦陈二,执行本官军令,我带宋小牛警卫排先行,你的骑队分散随后。再说,本官又不是三岁娃子,打不赢还不晓得往回跑吗?” “是…” 陈二见大少爷怒了,立马闭嘴,不敢再多言。 只见他挺胸抬头,油腻的拳掌拍向自己胸前军棉衣,神色严肃。 大少爷每遇困难总是一马当先,专门挑危险的自己上,让官兵们心里着实感动。 可在这些官兵中,就数大少爷智勇双全,大家又不得不放手让他上。 很快,宋小牛警卫排,便聚集到了陈天华的身边。 陈二走到宋小牛跟前,小声道: “小牛兄弟,大少爷虽说功夫厉害,但刀枪无情,你可看着点儿,别让他有什么差池?!” 宋小牛咧嘴一笑,“二哥哥放心,俺跟随大少爷不是一天两天了,保管他一根毫毛不少地回来。” “出发!” 不远处的陈天华,恼怒地大叫了一声,策马便行。 他不喜欢办事磨磨蹭蹭,更不喜欢左叮嘱右保证的,临战之前这不太吉利,虽然他明白这陈二是出于关心和谨慎。 宋小牛对着陈二嘿嘿一笑,“别磨蹭了,大少爷他生气了!” “生气总比没命好吧!”陈二不以为意哼哼道: “小心些,俺来新军当兵的年月,比你们早一年,这些马匪山贼可不是什么软柿子,都是腥风血雨中拚死出来的老油条。” “放心吧…” 宋小牛飞身上马追赶陈天华去了。 …… 古阿三是穆大当家麾下多年的老兄弟,他以前是穆老大的护卫,跟着老大出生入死,现在可是坐山寨的第九把交椅,江湖人称古九爷。 他当然不认为自己是软杮子。 作为现在这些山寨兄弟中,他是为数不多与绿营,城防营和新军都交过若干次手的老人。 在他的印象中,清军都不堪一击,尤其是绿营和城防营,见到他们,像是耗子见到了猫,从来就不敢进山围剿。 十天前,他在老虎山,跟前来围剿的自强军交了手。 说实在的,马战骑射他不惧这些新军,怕就怕他的的大炮和机关枪,那火力强大,弟兄们死伤无数,只能撤退成了流匪。 让古阿三万万没想到的是,听穆老大他们逃入了长兴境内,但这里有浙江新军,也在搞什么冬季攻势,搞得兄弟们紧张兮兮。 据说这批浙江新军,似乎比自强军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加的厉害。 因为有着与新军作战的经验,所以这一次,他带着百余人被派出来扮羊群,诱敌深入。 山匪凶悍,不畏死,来去如风,但最致命的弱点却是散漫,组织纪律性差。 打起顺风仗来那是游刃有余,越战越勇。 可一旦战事不顺,很多的人便会打马开溜。 而军队却不一样,有着铁的纪律和军人的荣誉。 逃兵的结果会很惨,不光是自己丢了命,还连累家人受辱受罪。 所以,新军平时训练少不了就是列队,阵型,冲锋或撤退。 训练强调的,首先就是军令如山,奋勇向前的精神。 古阿三尚不清楚穆老大为什么主动跟浙江新军对峙,而且这一次,穆老大似乎是胸有成竹。 也许,与五天之前,到穆老大营帐里的那个神秘家伙有关。 古阿三不认识那人,但单凭那人的衣饰,说话的口气,他便明白,那人可是洪门太湖帮那边的人物。 单看这几天里,源源不绝运到营地的步枪和子弹,古阿三便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些枪支弹药,可不是一般人能搞到手的。 要知道,在严重缺火器枪炮的各山寨,充足的步枪子弹,往往便是一个山寨强盛与否的标志。 这个神秘人能慷慨地给予穆老大这么多的枪弹,来头自然很不一般。 居说是太湖帮首席军师。 当然,世上没有白吃白拿的好事。 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些枪弹的运到,也代表着穆老大要为洪门太湖帮的做事了。 据穆老大说,洪门太湖帮承诺给二万两白银,作为第一批安家费,并指定把鹰嘴山作为他们在这里的新寨。 看来,这个洪门太湖帮来头不小,听穆老大说,那太湖帮背后有东洋人撑腰。 怪不得,有枪还有银子。 看来,这东洋人看中了这条铁路还是什么,说什么就硬扛上来了。 这是好事啊。 干掉了这里的新军,他们在这一带煤山矿井里,钱财吃喝就不用愁了。 不过,面对新军,古阿三还是非常小心的。 在截杀了几个新军斥候之后,他便发现了新军的这支近二百人马出来了。 便将情报禀报给了穆大当家。 在这二百骑的后面,还有没有更多的新军精骑? 有着前些年的交战经验,古阿三不可能轻易跟对面敌人,作正面交战。 更何况,对方在人数上,武器装备上比自己还占优势。 自己的任务只是袭扰,激怒对手,从而引诱对方再深入进来,对穆老大主力展开大规模进攻。 在他的后方,洪门太湖帮早就设好了圈套。 “禀报九爷。”一名斥候游骑飞马奔来,“目标出现了!” 古阿三兴奋地站了起来,“多少人?是何装备?” “三四十人骑,也就是马刀步枪。” 那斥候翻身下马,喘着粗气道: “看样子是出来搜寻探路的,九爷,要不要上去宰了他们?!” “三十来人骑,没啥重武器,那当然是要去砍了他们!”阿布古两眼发光,大笑道: “我们这边有一百四十来号人枪,一个冲锋,便将他们全都吃掉,然后再跑路,必然再次激怒他们,引着他们的大队人马进入大当家的伏击圈!” “上马,准备作战!”古阿三大声喊道。 “是…” 一群马匪山贼,个人像是绿眼睛的狼,他们兴奋地跃上战马,感觉中仿佛来了群绵羊似的。 在几个斥候的指引下,他们向着陈天华骑队前来的方向奔去。 /64/64592/17931740.html 第299章 骑战中的矢锋阵 “在那儿…” 宋小牛人就站立在马背上瞭望,看着前方白皑皑雪地上卷起滚滚烟尘,“大少爷,他们来了,哇…人数不少呵,足有小二百人!” 说完,他跳回马背上,嘴里还嘟囔道: “玛的,果然是捡软得捏啊,看到咱们人少,就跟闻到血腥味的狼一般扑来了。” 嘴里说着,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虽说这些日子跟着大少爷东征西讨,追赶那些马匪山贼像赶羊似的。 近距离开过枪、马刀砍过那些山贼,可那些都是散兵游勇,或小股马匪,一阵排枪之下都倒下一批,剩下的如同惊恐之鸟,没几个有战斗力。 可眼前不同,对方是三四倍于己,而且都是身经百战的顽匪。 这下可要真刀真枪的干了。 陈天华右手紧紧抓住马鞍旁,随身携带的那支村田步枪,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对手来得好快呀。 转眼之间,先前几个黑点,便在众人眼里清晰地显现出对方的身影。 “的哒哒…的哒哒…” 敌骑很狡猾,他们怕官军手上的步枪,故成扇形散骑状,鬼哭狼嚎般奔马袭来。 “啊呀呀…” 黑鸦鸦一大片,在日落余晖下,像一群没了灵魂的鬼魅,马蹄卷起的泥雪,在空中形成柱柱烟雾状,蔽天遮日。 看到对方有近二百骑时,陈天华提了提老黑马头,大声道: “弟兄们,有没有信心随本官去撕杀这群野鬼?” “有…” 众人昂首锤胸的响应着,随时准备冲锋。 面对数倍于己的敌骑冲锋,仍斗志昂扬,陈天华深感欣慰。 看来,平时的严格训练是有成效。 临战,除了战术,每个战士的斗志很重要。 “给陈队官打出令旗,让他快速跟上来,我们先出击…” 话音未落,却见陈天华两腿一夹马腹,一马当先,手持村田步枪,迎着奔来的对方驰去。 双方骑战,主要依赖战马的冲刺速度,冲起来才能挥刀砍劈,这个时候的步枪作为不算太大。 双方战马相向冲刺,在相隔百余米远的距离,瞬间就能交锋上了。 所以,在有效射程内你只能放出一枪,等你拉枪栓退弹壳、子弹上膛,再端起瞄准时,敌骑已到了跟前,马刀闪着寒光斩下。 陈天华自然清楚这点,所以,他必须身先士卒来当尖刀,率先冲击敌人的散兵阵。 战马老黑不愧为千里驹,他爆发力强,起始速度极快。 待给陈队官的令旗打出之后,宋小牛刚刚回过神来,发现大少爷已经向前扑出去五十步远。 看到自己的主子单枪匹马的滚滚而去,宋小牛着急的大叫一声,“快列队,成矢锋阵迎上去!” 说完,他自己一拨马头,双腿一夹策马向前疾驰。 身后警卫排三十九骑,也纷纷策马跟上。 所谓矢锋阵,顾名思义就是像一支羽箭,快速插入敌阵,然后可左右开枪或挥砍,冲乱敌人的阵形。 这在骑战术上叫‘凿穿’。 这是专门针对扇形散阵而设计,往往是以少对多的情况下反冲锋的最佳战术。 陈天华平时跟宋小牛他们讲解过骑战阵形,所以,他心领神会。 矢锋阵能否有效凿穿敌人阵形,取决于头矢的力量,也就是带头冲锋第一人的强悍。 只见陈天华一边策马冲锋,一边开始抬起了村田步枪。 他必须利用自己娴熟的骑射,率先消灭敌骑悍将,让敌人群龙无首,从而打击对手的气势。 古阿三看到对面官军的小股骑兵,不仅没逃,反而迎着他们冲了上来,不喜反怒。 这些官军啊,真是狂得没边没际了。 骑战是短兵相接,硬碰硬的真功夫,完全依靠手上的马刀和骑手驭马技巧。 马匪是马背上生存的特殊人类,驭马娴熟,技能高超,基本能达到人马合一之境界。 这方面,古阿三他们自认为比官军强,所以,他们不惧怕。 玛的,今天不将你们这些官军,干净利落地收拾了,以后老子在这地盘上,还有得混吗? 古阿三心里愤愤的腹诽着,双腿猛地夹打着马腹。 “嗷…” 在战马的嘶吼声中,古阿三也是一马当先,向陈天华迎了上去。 对面的官军骑兵,排成了冲锋阵形,叫锋矢阵。 这种阵形,马匪江湖上称之为大雁阵。 这种骑兵的冲锋阵形,内行人一眼就瞧得明白,一切看头雁的能耐。 也就是每支锋矢,要有强有力的冲锋头领。 用这种阵形,旨在凿穿自己的阵营。 这个阵形的厉害,古阿三在数年之前就见过,也领教过。 当时对手人数甚多,声势更为浩大,有七八个锋矢组成。 如果今天对手有百骑以上,几个锋矢组成,古阿三便会考虑撤退。 但区区三十余骑,单矢,能有多大威力? 自己这边一百四十余骑,都是多年在马背上讨生活的江湖彪汉。 三四倍于敌人,围上去就是淹也淹死了他们。 更何况,冲在最前面担任矢锋的单骑,远离后面队伍,容易分割包围。 别看他一身崭新棉军服,骑着匹大黑马,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 嘿嘿,装神弄鬼,一看就知道是一个立功心切的稚儿菜鸟。 又是那家权贵子弟镀金来了。 这次,在大爷这里,让他镀尸回去。 瞧瞧,大爷还在他的射程之外,这个稚儿便想抬枪瞄准。 玛的,这是在大爷面前显摆骑射功夫吗? 这个距离,加之战马颠簸,没有八年十年的骑射苦练,射出来的子弹不知会飞到哪儿。 纯粹装腔作势,有个屁的威力。 古阿三轻蔑地瞧着对手,腹诽如江水般涛涛不绝。 看来官兵新军,绝大多数都是这二年新招募来的新兵蛋子,只会玩弄手中的枪。 这些新进的稚儿菜鸟,明显没有经过战阵的考验,光靠一腔热血。 古阿三冷笑着在策马加速。 然后,他惊愕地发现: 远处那个冲在最前面的黑骑稚鸟,忽地胯部用力,两脚踏住了马蹬,上半身在马背上悬空地挺直起来。 这是个什么骑术? 毋庸置疑,这是个标准的高难度骑射动作。 /64/64592/17935305.html 第300章 撕杀,短兵相接 在奔驰如飞的马背上悬空站立,充分利用双膝关节和腰部肌肉作缓冲,持枪瞄准射击。 这种骑射本领古阿三听说过,但没真正见过,自己也当然是不会,没想到,今天见真格的了。 只见那年轻骑士右肩紧靠枪托,左手平抬枪杆瞄准,右手食指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破空出膛。 闻见远处黑洞洞枪口升起的一缕白色烟雾,古阿三亡魂丧胆的大惊失色。 凭借多年的战斗经验,让他在间不容发之间,猛地一挫身子,整个人立时矮了一截。 头上一凉,“嗖…”的一下,顶上的防寒盖帽不翼而飞。 跟着,身后发出一声惨叫。 惊恐之中,古阿三回头一瞥,紧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个亲兵,惨叫着跌下马去。 那颗子弹正中他的面门。 多么强悍的枪法啊! 古阿三惊魂未定的脸色,都吓白了。 他抬眼看去,对方枪杆早已抬起,“砰…”的又是一枪。 “砰砰…” “砰砰砰…” “……” 陈天华身后的警卫排战士,都抬起枪向左右两边的匪徒们开枪。 一时间里,子弹破空呜呜之声不绝于耳。 身边连连传出惨叫声,扇阵中离矢锋阵最近的那些匪徒们,纷纷中弹栽落马下。 马匪长期缺少火器,就算有人送来了步枪,由于缺乏训练,也就跟烧火棍似的,在静态状况下勉强能瞄准射击。 但在马背上骑射,那水平差得一逼,还真不如像顾祝年这样的新兵。 玛的,自己真是瞎了眼! 啪啪打脸! 先前还以为是群菜鸟,跑近了才发现那是群雄鹰。 官军一阵阵排枪,扇形状冲锋的匪徒们,吓得纷纷向矢锋阵两边退避,相互间一下子就乱了阵脚。 陈天华的矢锋毫不费力地凿穿了敌阵,他跑出去数百米,逐勒转马头,抽出雁翎腰刀向前一指,“弟兄们,排成横队一字阵,给我重新杀回去。” “杀…” “杀啊…” 宋小牛等人,立刻跑动变成长蛇一字阵,奔跑中端起步枪向匪徒们开枪射击。 晕头转向的马匪变成后腹受敌,不少骑手连人带马的中枪倒下,吓得马匪四处散开。 待匪徒们奔出数百米这才勒转马头,后队变前队的开始迎敌,但变得非常杂乱无章。 排枪的杀伤力不是太大,马匪们分散得很开。 百余步的有效射程内,双方骑马冲锋,也就一枪的机会。 瞬间,两边马卒,已是短兵相接。 陈天华放下步枪,挥舞着锋利的雁翎刀,宛如一道黑色风暴,一头冲向了对方。 匪徒们晕头转向的还没挥出刀,他率先砸进了对方的马队之中。 麻痹的,这老黑实在是太快了。 陈天华暗自得意。 自从李兴鸿给他挑选的这匹乌龙马之后,陈天华也是第一次,在这种大规模野战中检验到这匹战马的风采。 上阵杀敌,就得骑上这种有灵性的骏马。 过瘾! “杀…” 一身全新的陈天华,又变成了虎狼状态,双目通红,肾上腺素极速分泌。 手中雁翎刀借着马力,呼啸着冲向迎他而来的悍匪头目古阿三。 古阿三江湖人称古九爷,可不是浪得虚名,真实的悍将一枚,臂力过人。 他手中的马刀抬起,同样凶狠地斩向陈天华。 “嘡…嚓…” 双刀一碰,火花四溅。 古阿三突觉自己的右手腕被强力猛地一震,虎口震裂出血,马刀差点脱手。 这是哪来的神力? 亡魂皆冒之下,他猛地一个侧翻,整个身子都挂到了马身的另一侧。 他看到雁翎腰刀的光芒,从自己马背之上一闪,那匹大黑马嗖地从边上一掠而过。 “嚓嚓嚓…” 一个又一个的匪徒,被这位年轻黑骑,挥刀劈下马来… 看到陈天华率先冲进了马匪的阵心之中,宋小牛急得大呼道: “快冲进去,杀光这些马匪!” “杀…杀光他们…” 警卫排的战士们,个人刀枪功夫过硬,平时每天训练,加之先前取得的战场优势,现在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他们毫不犹豫地一头撞进对方的马丛之中。 “叮叮噹噹…” “卟嗤…” “咔嚓…” “啊…” “……” 双方交缠在一起。 夕阳余晖下,只见一杆盘龙黄旗在高高飘扬,徐徐向前移动。 整个冲锋队形,宛如湖面上的一艘快艇,劈波斩浪。 陈天华嗬嗬吼叫着,手中那把雁翎刀左劈右砍,如入无人之境。 他依仗着胯下乌龙老黑的灵活与强悍,以及自己精湛的刀法和强劲臂力,如同砍瓜切菜。 马匪几乎在他刀下走不了一招,便被斩落马下。 他所过之处,单兵对抗强悍的马匪,是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了下来。 古阿三急的几乎要疯了。 冲在最前面,这个挨千刀的年轻黑骑,几乎以一人之力将他的马队,给搅得稀巴烂。 这家伙比起戏文中当年的那个双锏秦琼,还要强出数倍。 短短的一个对撞之下,对方前进的路上,自己的同伴便又倒了十七八个。 加上先前丧生在排枪之下的,一眨眼功夫,竟然已有三十几个同伴倒下。 麻痹的,难道今天撞上战神啦? “围住他,围住他,将他困死!”古阿三一边挥刀迎敌,一边疯狂地大喊大叫着。 围困堵塞,是人多一方骑兵的习惯战法。 它旨在扼制官军的凿穿战术,充分发挥马匪在马背上的拚杀技能,人马合一的优势。 但这些马匪,不是没有尝试过困死陈天华,但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像闪电。 在狭小的空间中,那匹大黑马仍是灵巧地跳来蹦去,雁翎刀使得游刃有余。 每当这匹大黑马跳换一个位置,至少有一个马匪被劈砍后坠落倒下。 这些马匪开始惊恐地避开陈天华,转而攻向宋小牛他们三十几个人。 陈天华则宛如脱缰野马,狂吼怒叫着,一次次地挥动着手中的雁翎长刀。 战斗持续的时间很短,仅仅二十分不到,古阿三率领的这百余名骑队,便倒下了五六十个。 而宋小牛他们的骑队,则倒下去十一二个。 随着短兵相接持续,人数和技能上占优的马匪,逐渐由被动转向主动。 情况对新军开始不利。 陈天华心里着急起来。 /64/64592/17936295.html 第301章 首战告捷 “冲进去,杀光这些匪徒!” “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突然,四周喊杀声四起,黑鸦鸦的新军骑兵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这是陈二带的骑队共一百三十余名骑兵杀到。 这一下,有这次生力军的加入,战场形势发生了质的变化。 匪徒们一下子背腹受敌,阵脚大乱。 正如古阿三所害怕的那样,马匪们瞬间就崩溃了。 他们恐惧地避开与新军的对峙,拨马向外围亡命逃窜。 当然,他们慌不择路,竟向左刚,姜五他们的埋伏方位逃去。 这分明是羊入虎口。 在雪地里埋伏了许久的左刚,姜五他们,总算是捡到了便宜,不枉参战一场。 “砰砰…” “砰砰砰” “……” 一阵震耳欲聋的枪声。 逃出去的近百名马匪,大部分成了新军兵士们的枪下之鬼。 作为一名骑士,当你开始逃跑的时候,便几乎是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对方手中。 能不能活下来,便当听天由命。 前有伏兵,后有追兵,可想而知,这些马匪山贼是个什么下场。 “杀光他们!” 左刚和姜五这两个粗坯,现在是兽心大发,实在是杀得性起,杀得痛快! 步枪射击得差不多了,剩余的残匪是四处逃窜,他们怒吼着,策马挥刀追了上去。 话说陈天华这边,他盯上了那个刚才躲过自己二枪,随后又挡了自己一刀的家伙。 能躲过子弹,又能挡自己一刀者,说明这个家伙的功夫和临战经验,确也非同凡响。 一看便知道,他是这帮马匪山贼的头目。 头目知道的事情,自然要比普通马匪多一些,抓住他,说不定便能问出穆胡子以及金天龙的潜伏区域。 话说左刚与姜五、陈二等军官,指挥本部人马围剿完这百余个残敌之后,战斗就算结束了。 长达十数里的交战山地之上,倒处伏尸累累。 无主的战马哀鸣着,在主人的尸体面前转来转去,不时用嘴去撕扯主人的衣裳,希望他还能站起来。 左刚指挥新军兵士,开始打扫战场,收缴战马,刀枪等战礼品。 随队军医们正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为伤员们救治。 现场一片哀嚎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那些倒在雪地上还没断气的马匪和战马,正在痛苦地抽搐。 “给这些人和战马都补上一刀,送他们一程。”管带左刚下达了命令。 “遵命。” 兵士们都心领神会地执行去了。 所谓补一刀,这是明清时期战场上的潜规则,就是胜利方在打扫战场时,对于受伤倒在地上的敌人或战马,上去就是一刀毙命,也算是做善事,省去了他们临死前的折磨与痛苦。 这有专门的文雅说法,叫送一程。 别说是对待受伤的敌人,就是己方奄奄一息的重伤员,军医都摇头没法治了,长官也会统一让卫队去执行送一程。 当然,同样是送一程,对待敌人与战友,它的仪式感是不一样的。 因为清末年间大都缺医少药,没有抗生素等消炎药诞生之前,伤口感染都非常严重。 所以,伤员致死致残率都很高。 如其看着战友痛苦的哀嚎抽搐,还不如早点让他归天早投胎,别让他受尽折磨而死。 战场打扫完毕,毙敌一百三十九人,没有俘虏,也不要求有俘虏,这是个累赘。 共缴获战马七十余匹,村田步枪三十余枝,马刀百余把。 对付一百四十余名马匪,居然是人少的官军一方,把人多的一方给凿穿打乱了? 这可是穷凶极恶的马匪山贼呵,不是泥捏的。 关键是浙军受伤三十余人,死亡十七人,伤亡比也很悬殊。 这仗是怎么打的呀? 完全的是以少胜多的实例,太不可思议了! 这实在是骑兵野战史上的奇迹啊! 打扫完战场的骑一营的官兵们,愣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哎…大少爷他人呢?” 左刚像从梦中醒过来似的,忽然发现眼前并没有陈天华人影,下意识的有些发急,向宋小牛询问道。 宋小牛伸手往前方一指,嘴一撇说道:“去追马匪的一个头目去了,他说要捉个活口回来。” 听到陈天华没事,左刚松了一口气,向后挥了挥满是血污的手道: “去几个人,接应一下指挥长大人!” “是…” 几骑从马队之中奔出,顺着宋小牛所指的方向急奔而去。 不一会,远处传来急骤的马蹄声。 众人抬起头来望去,便看见陈天华那匹高大的乌龙老黑战马,昂着头颅小跑过来。 几个后去的骑兵簇拥着陈天华,正往回奔。 在老黑的马鞍之上,横搁着一个成年马匪。 只见陈天华策马奔到众人眼前,提起古阿三,啪哒一声扔到地上,喘着粗气道: “这是他们的头领,还活着,命令部队就地扎营,掩埋战友,开灶煮食。” 说完,陈天华自己策马往回走向他的营帐,宋小牛率剩余的警卫排护卫,屁颠屁颠的跟随其后。 “遵命…” 左刚望着陈天华远去的背影大声回答。 其实,就地扎营,开灶生火,掩埋战友,派出警戒哨等等措施,左刚作为营管带,他的命令早就下达了。 想想看,天都黑下来了,又激战一场,人困马乏,还饥肠辘辘,这些还需要大少爷再嘱咐吗? “陈二听令,你负责善后事宜,把活舌等押回中军营帐,我和姜五到周边营房巡查去了。”左刚扭头又下了个军令,便和姜五离开了。 “遵命。” 对着左刚和姜五离开的背影,陈二满脸的不服气。 凭什么要俺留下来善后,姜五不行吗? 陈二对左刚一直以来偏爱姜五很是不满。 想当初他们五个侍卫一起跟上大少爷的,现在,就数他混得最落魄,专干又苦又脏又费力不讨好的活。 气归气,但军令还是要执行的。 陈二随即命令手下,将缴获的敌人战马都牵拢过来,将俘虏古阿三牢牢地捆了起来,然后列队返回。 此时,天色已黑,一大片新军营帐里已都点上了牛油灯,走近了,能闻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炖马肉的香味。 /64/64592/17940148.html 第302章 夜审古阿三 部队晚餐主食,那自然是炖马肉,大冬天里,这是最好最有营养的食物。 一整天没有进热食的游骑一营官兵,看到热气腾腾的炖马肉,馋涎欲滴。 现场死亡的战马有二十余头,而野外是天然冷库,够游骑一营四百人吃上好几天。 押入中军营帐里的古阿三,早已是面目全非。 两条手臂软软地垂在一侧,脸鼻高高肿起,眼睛红肿的眯成了一条缝。 这是陈天华追上去活捉他时,他自己奋力反抗的结果。 说到跟陈天华搞近身格斗,古阿三是不自量力,焉能占到一丝便宜? 可悲的是,他事先并不清楚。 中军营帐里燃着数盆木炭,跟天寒地冻的帐外气候相比,营帐里要暖和多了。 陈天华脱去了皮袍和棉帽,用雪搓洗过他沾满鲜血的双手,喝着温热的老烧锅烈酒,嚼着饭盆里的炖马肉,双眼盯着古阿三半晌,才凛然道: “你已经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就不必多说废话,咱们开门见山吧!你这样子,活是别想活了,但死也有多种死法,是干脆利落、有尊严的去死,还是慢慢地一点点被折磨而死,便看你后面的表现了?” 古阿三身子抖了抖,勉强让身躯盘膝坐在地上,脸嘴都肿了,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耳朵功能没有受损,他能听明白对方说话。 “我是条江湖汉子,当然是选择干脆利落,有尊严的死!” “好,痛快!当然,瞧上去你是这股马匪里的老人,也应该知道江湖规矩,但凡你说有一句谎言,本爷就活剐了你。” “明白…” “好…我来问你,你们的穆老大想要干什么?”陈天华开始询问。 “当然是要消灭你们啰,有人愿意出钱雇咱们,还有枪枝弹药,焉能不办?咱们马匪可专吃这碗饭,如此优厚条例,咱们穆老大当然愿意干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古阿三是实话实说。 “那穆老大现在在哪?” “就在鹰嘴山,原是修路的伐木场,你们敢去吗?”古阿三满脸的挑衅。 “嘿嘿…”陈天华冷哼道:“有甚不敢?可恨的是你们助纣为虐,助洪门太湖帮夺了我的鹰嘴山。”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江湖规矩,我们就是受雇去杀人放火,当然得帮着洪门夺下狼嘴山,这点你们应该很清楚!”古阿三道。 “你们也太不自量力,就这点本钱敢跟朝廷新军对抗?”陈天华冷笑道:“还是你们穆胡子现在有了新的什么依靠,有恃无恐?” 古阿三勉强笑了笑,大声道: “不错,我们首领的确找到了依靠,听说洪门背后有东洋人撑腰,你们新军的好日子也过不了多久,想筑路恐怕径难。” 见其大言不惭,陈天华压了压怒火,眯着眼睛,看着古阿三沉声道: “这么说,你们的穆首领是愿意投靠东洋人,甘心去做洋人的走狗?” “洋人有什么不好?去给一条狮子做看门狗,也不管丢人!”古阿三还不忘讥讽冷哼,“总好过被恶狼一口吞掉好吧。” “那你说说,你们穆首领准备怎么干掉我们这支队伍?像今天这样打上门来?”陈天华忍了忍继续询问。 “当然不…”古阿三沉声道: “洪门送钱给咱们,又提供武器,并提供物资后援,目的就是要消灭你们这支队伍。” “我们这一次先后派出了三个小队,目的便是惹怒你们,让你们大部队出动来报复咱们。” “而在鹰嘴山附近,洪门和我们穆首领已经为你们准备了一个大大的圈套,只要你们敢进去,便不会有回来的机会。” 左刚等人在旁听了也很吃惊,怎么这厮又没用刑,一问必答的像竹筒倒豆子,什么都交待啊。 关于这个,陈天华还是了解这江湖人士的价值观。 当下时代的江湖人,喜欢明枪明刀,光明正大的对决,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搞阴谋诡计。 他就是明确告诉了你,怎么着?就看你敢不敢! 不敢? 在古阿三这些人心里,你已经输了。 但凡真的勇士者都信奉:宁死不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陈天华听了倒是吸了一口凉气。 在他原来的计划之中,的确有攻打穆胡子,引金天龙现身的计划。 现在看来,根本不用引,人家早就布好了口袋,准备先吃掉他们游骑一营,然后再去对付其它突击营。 金天龙只是估计不到,这个煞星大少年究竟是在哪个骑营中。 莫非,在金天龙眼里,这批新军已经就是饿狼嘴边的肥肉了? 这也太狂妄了吧! “你知道洪门这边一共派有多少人马?” 陈天华发问,他还想再进一步证实一下自己的推论。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这位小勇士,我知道的可都说了,现在,你应该兑现承诺了吧!” 古阿三大声道。 他可不想再领教这年轻人的手段了呀。 就因为自己刚才反抗,双臂骨头都是被扭断拧碎的,现在痛不欲生。 这个小家伙天生是个煞星魔鬼。 他现在宁愿早些痛快死去,一了百了。 陈天华很守信用的点点头,道:“好吧古阿三,你也算是一条汉子,姜五!” “卑职在此,大少爷。” “送古阿三上路吧,给他来个痛快…” “遵命…” 姜可三脚并二步的走了上来,伸手准备拎起古阿三向营帐外走去。 “请等一下。”古阿三听得大少爷三个字,如雷贯耳。 他抬头盯着陈天华疑惑道:“你…你就是江湖上传闻的大少爷?” “你以为呢,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少爷,你死而无憾了吧。”冷眼旁观中的左刚,很不耐烦地嘟囔一句。 话音刚落,他上前一步与姜五共同挟持着古阿三,往帐外走去。 古阿三也是条硬汉子,虽然马上就要给一刀斩了,却仍是不忘对着陈天华大声道: “大少爷,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九爷我在阎罗殿里等着你来汇合,哈哈哈!” 话音还在帐中回荡时,帐外“卟嗤…”一声闷响,一切都清静了。 /64/64592/17940794.html 第303章 对峙 姜五提着淌血的大砍刀重新走了回来,脸上还沾着几串血,正在往下滴。 他的边上跟着帮凶左刚,上衣也是血淋淋的。 陈天华忽然发现,这二个杀坯,若是当个执法刽子手,还是很合适的。 “大少爷,你说现在咱们怎么办?既然洪门太湖帮在鹰嘴山摆下了陷阱,先前我们的计划可就行不通了。”左刚蹙眉问道。 “是啊,大少爷,你得给大伙说说…”姜五也附和。 此时的左刚和姜可他们,确没主意了,他们还在回味古阿三最后说的那段话。 像他们这些粗坯军汉,不知兵书长什么样的,确实没读过什么兵书。 不要说现在兵书奇缺,平常人家几乎看不见,就是有了,他们也读不了。 不识字啊。 所以,他们对事件的认知见识,以及突发事件的应变,当然没法跟不断在学习和总结的陈天华相比。 陈天华明白这些军事知识,用不着谦虚什么。 只见他神情严肃的点点头,扫视了身边的几个带兵的头目们说道: “那个古阿三有一点说得不错,金天龙他们肯定有阴谋,在鹰嘴山附近有重兵埋伏,咱们不能轻易冒进,今晚就此扎营,等待孙勇和李兴鸿两位大人的回复。” “可咱们派出的斥候会不会在路上出啥事?”陈二有些担心。 战斗期间,斥候就是后世军队中的侦察兵,他是部队的眼睛和耳朵。 但斥候同样属于高危人群,死亡率最高。 他们在执行任务时,往往会遭遇敌人斥候,或其游骑部队的袭击。 所以,能担当斥候的军士,那一定是经验丰富的老兵。 “放心吧,我一共派出去五组斥候,出去寻找二位大人的行踪,应该能见到他们。”左刚补充强调道。 一般情况下,主官都是多派几组斥候出去,执行同样的任务。 东方不亮西方亮,以防万一。 五组斥候,只要有一组斥候寻找到二个突击营中的其中之一,也算是大功告成。 有一个营能在明天下午之前抵达鹰嘴山,就能缓解局面,相信另一营也会很快赶到。 “那好,今晚咱们就地宿营,分成三块宿营地,品字形布置。” “每队为口,又分成品字形扎,相互之间保持三里间距,各队要多派些游骑哨和暗哨出去,明晨五更生火吃食喂马。” 陈天华做了具体的安排。 “遵命。” 众军官见陈天华有条不紊的作出安排,不由得大为敬佩。 这些排兵布阵,安营扎寨的方法,可都是他们学习的最好案例,实践出真知。 陈天华相当于在实战中给大家上培训课。 “哎大少爷,马匪或太湖帮会不会来夜袭啊?”宋小牛冷不丁地发问。 大伙一愣,把目光都投向了陈天华。 “几乎不可能,他们既没这位胆,也没这种能耐。”陈天华鬼魅一笑,继续给大家讲述这其中的奥秘。 在山丘野外搞夜袭,尤其是原始山林里,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你白天都没发现敌人的具体位置,晚上两眼一摸黑,更找不到敌人的宿营地。 当然,有一种情况除外,就是知道敌人的宿营地,具体位置很明确,有明显的参照物,这个时候是可以考虑用火攻夜袭。 但,兵不厌诈。 许多夜袭,敌人经常会唱空帐计,诱你深入扑空,然后来个反包围,让你损兵折将。 另外,夜袭必须有一个明显的参照方位,往哪个方位攻击,大家不容易搞混。 否则,到时懵圈了,前后左右分不清,容易互伤。 最为关键的是,夜袭是一种战术技能,这需要反复操练才熟能生巧。 以马匪和太湖帮的粗糙习性,他们不擅长于在山林野外上搞夜袭。 所以,陈天华考虑将全营九个排,三三成品字形,有顺序安营扎寨,自己的中军加警卫排就在中间。 这样,既相互依存,以旌旗为标杆作方向,不会混乱。 明日,将是一次倾巢而出的战斗。 陈天华要求大家晚上好好休息,五更过后出击。 大战之前,他也是很紧张,因为这次胜败关系重大。 而他,又是第一次指挥数百上千人以上骑队的规模野战。 …… 鹰嘴山。 实际是广德山脉与长兴煤山山脉之间的一座山岭。 它是众多山丘之中的一块平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从远处观看,就像巨鹰嘴中含着的一块巨石,也有人戏称之为‘鹰嘴石’或‘鹰嘴岩’。 这鹰嘴山四周都是原始森林,林中参天松树比比皆是。 这里的确是一块伐木加工的风水宝地。 山脚下还有一个不大的湖泊,足以供养数千上万人的生活。 这个地方,经过当地伐木工人这些年来的经营,现颇具规模。 营寨耸立,成排的栅栏将整个大营围了起来,四角耸立着高高的哨楼。 四周小山上面安放着土炮步枪等,防卫算是比较森严的了。 如果强攻,别说只有数百余名轻骑兵,就是数千人也不可能在数个小时内拿下。 太湖帮让穆老大的人扮成新军模样,偷袭了鹰嘴山,从而占领了这个地方。 穆老大进入鹰嘴山之后,他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就把这里经营成自己的永久性基地。 有了这个基地,就能长期屯兵,成为进可攻,退可守的桥头堡。 现在穆老大麾下人马已有近八百余人,而许多马匪都带着家眷,加起来一千三四百人。 有了这么多人马,到处流动确实很不方便。 此时,已进入夜里,在鹰嘴山大营中,众多马匪正在将自己的家眷,财物安顿下来,现场一片混乱。 穆老大安排现场抓获的伐木工们,在慢慢清理杂乱场面,搬出守卫尸首,擦洗血迹。 木匠们开始设计搭建营寨。 一切都是连夜进行,鹰嘴山里到处都是火把。 他把大部分匪徒们安排在山脚下安营扎寨。 此刻的他,正在自己的帐篷里,小心地陪着一个人说着话,脸上却是有些懊恼。 “少帮主,现在已经确定,本寨派出去的三股人马,只返回来二股,最大的一股,据斥候报来,被一支新军骑兵营给吃掉了,连手下最得力的老九古阿三也死了。” 穆老大面前的那个,被称为少帮主的人,正是洪门太湖帮帮主金天龙的义子金成艺。 /64/64592/17941299.html 第304章 号称虎师 这次金天龙派出他的义子金成艺为主将,梁军师为总参议,携太湖岛屿和茅山山脉的马匪山贼联军,号称虎师。 虎师人马约一千五百余,都是经过东洋教官团的训练,颇具战斗力。 这次,他们携带村田制式步枪,还有几门速射炮助阵,前来鹰嘴山与穆老大会晤。 金成艺身高约一米九零,体力过人且武艺高强,据说枪法也准,最善于水战,只是在骑战方面经验欠缺。 现在太湖帮对外军务,基本上都有少帮主金成艺主持。 金天龙虽说双腿骨折早已治愈,走路行动不成问题,但身躯机体大不如前,尤其是冬天,浑身关节酸疼,只能龟缩在西山岛暖流徜徉的殿堂里。 金成艺今年约二十六岁,高鼻阔脸,身材魁梧,眼如鹰牟犀利深沉。 一身棉服皮袍,胸前是个穿金叶的护甲,金光闪闪,有点像古代战将。 听闻穆老大唸来唸去的苦涩,金成艺听后神色不为所动,撇嘴不屑道: “不过损失百余人而已,这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比起将要歼灭他千余新军精锐,连根拔起这条长牛铁路,夺取大量煤炭矿井的成果,这点付出算得了什么?即便再多些也值得!” 嘿嘿,这百余人对太湖帮来说,的确算不得什么,因为这不属于太湖帮西山岛帐下的虎师。 但对我穆老大来说,那也是肉痛啊,派出去的可都是我的心腹精锐啊。 玛的,居然一个不拉地全给灭了。 穆胡子在一旁气哼哼的腹诽。 穆胡子,在苏浙皖三省交界这一带,他的江湖地位可算是数一数二,前几年鼎盛时期他麾下二千余人马,在广德山脉四十余座大山中,他是名符其实的王者。 他这次逢上自强军前来剿匪,是太大意了,以为还是以前的清廷绿营,不堪一击。 那知道自强军这次进山围剿,携带不少克虏伯速射炮,和马克沁机关枪。 这些火炮和机关枪可真是威力无比,他是第一次碰上,触不及防的损失惨重。 有道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现在只能向势力强盛的洪门太湖帮靠拢,希望借助东洋人的力量,在浙西这一带站稳脚跟。 瞧着穆老大拉长的苦瓜脸,一副十分不痛快的模样,冷眼旁观的梁军师心中冷笑了一下。 他觉得现在有必要重重地敲打对方一下,让其得振作精神起来,否则,这畏惧心理不免会坏了总舵主大事。 “听着,穆老大。” 梁军师忽地大喝一声,显得非常无礼。 “嗯…在…” 穆老大也只能委委屈屈地受着。 因为对方是洪门太湖帮的首席军师,这次行动的总参仪,说话很有份量,就连少帮主金成艺都得礼让三分。 “想你也应当明白,这几年江湖各派之所以没有多大发展,就是因为你们目光短浅,相互拆台内乱,才得像陈天华这样的乡下佬都能来开矿建路。” “这六七年来,大清朝廷自甲午战败之后,已是元气大伤,根本无力顾及江湖中事,这是个良机,咱们江湖帮派理应结成联盟,依托洋人发展自己势力。” “而眼下矿产资源是咱们发财的大好时机,只要你穆老大听从洪门太湖帮金大帮主号令,将陈天华他们的势力赶出这一带去,将来你们功劳大,一定能在长牛煤矿分配中,得到几个最大的矿井。” 梁军师也没别的招式,还是拿出利诱招数。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利益驱动是目前最好的强心剂。 “哎哟,穆某一向对金大帮主那是高山仰止,佩服异常啊,那敢坏了金大帮主的霸业大事,您也不是看到了嘛,金大帮主一声召唤,穆某便奔赴到了少帮主和您的麾下。” 穆老大陪着小心谄媚道。 梁军师开出的这份承诺可就太珍贵了。 如果能拥有几个大煤井,自己便将是妥妥的大富翁,当仁不让的就是大帮派族长,将开创家族匡古未有的伟业。 说不准自己这大帮派,将来还能成为独霸一方的诸侯,让大清朝廷加以追认。 穆老大做起了自己的美梦。 梦想成真,是每个人一生中最美妙的时光。 梁军师跟少帮主金成艺对视一眼,会心地点了点头。 他并没有理会对方的谄媚,接着说道: “洪门太湖帮的第一步计划,就是要铲除所有苏浙皖交界及太湖流域的隐患,不能容许有人在自己的家里搞内乱,然后聚集在一起,向周边进发,扩大江湖各帮派的生存空间,谁攻下地盘就归谁。” 梁军师上下嘴皮子一翻,说得轻巧,可穆老大信以为真,听得很兴奋。 “穆某誓死为金大帮主效忠,为洪门太湖帮效力!” 穆老大颤抖着声音说道,差点跪在地上叩拜。 梁军师手抚着胡须得意地微笑着,他非常满意自己营造的效果,和对方的反应。 对于一个江湖帮派而言,没有什么比这个承诺更有吸引力的了。 “所以穆大当家的,跟下来的战事绝不容许有失!”梁军师嘱咐道。 “穆某一定竭尽全力!” 穆胡子连忙表示决心,然后又向金成艺倒起了苦水,“只是…只是少帮主这边,当我们与官军骑兵开战的时候,少帮主能否真率虎师及时赶到?” 金成艺听罢轻蔑地扫了对方一眼,说道: “你有八百余名久经沙场的弟兄,比起面前的这支成立也就三年的新军骑兵来,你不光人手多,又有地理之便,难道还不能吃下对方?” 穆胡子撅着一张苦瓜脸,对金成艺和梁军师说道: “少帮主明鉴,如果是其它的浙军新兵,穆某敢拍着胸膛向您保证,但这支官军骑兵的战斗力强大,据报,那个叫大少爷的陈天华在里面,傍晚前的那场伏击战,就是他亲自参与并指挥的。” “什么?那个大少爷就在眼前这支骑营中,真是冤家路窄,终于等来了机会。” 金成艺听了激动地一下子站立起来,一直以来,他就想亲自跟陈天华较量一番。 他死活不相信这个江湖传说的大少爷,武艺功夫比他还厉害。 /64/64592/17945898.html 第305章 未雨绸缪 “你们也知道,朝廷的这些新军,都是请的洋人作教官,他们善于使用枪炮,本人也是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被自强军的火炮和机关枪击溃的,他们诡计多端,战斗方式与以往的绿营大不相同。” 金成艺看着穆胡子,心里却还是暗自高兴。 虽然这个穆老大有些胆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金成艺倒是因此而高看了他一眼。 能明白对方的优势和自己的劣势,是成为一个成熟当家人必不可少的条件。 这叫知己知彼。 “大清朝廷新军,确是精锐,的确不是以往绿营或现在的城防营所能比拟的,但我的虎师,也是经过东洋军事顾问特训,装备精良,战力十足,就一定能够灭了他们。”金成艺给对方打气。 “穆大当家的,少主与我已经想好歼灭陈天华的计谋,只需要你部缠住他们一个时辰而已,少主将率领一千五百名虎师,便在五十里开外的隐蔽点,从外面反包围他们。” “明日开战,眼前陈天华所率区区一个营,不足为虑,少主考虑的是能够再围歼官军一二个营进去,这仗打得就有意义了。” “据我们的斥候禀报,今日下午,陈天华已派出数组斥候去联络孙勇部和李兴鸿部,估计这二个营先后会到达鹰嘴山。所以,明日清早,大当家的就开始进攻陈天华部,争取先把他击溃,待他的援兵到达,我们就全线出动全歼他们。” 到了这份上,梁军师决定把自己的计谋,一股脑儿全倒出来,讲给穆胡子听。 此话说得很直白了,在官军援兵没到达之前,金成艺的虎师是不会轻易出动的。 见太湖帮很有诚意地亮出了底牌,穆老大自己在心里也揣摸了一下: 无论如何,自己现在手上还有八百余人马,而对手经过今天这场撕杀,绝对有几十人马死伤,战力人员应该不足四百,在三百五十名左右。 一个时辰内缠住他们,自己属下的兄弟们应该完全没有问题。 穆胡子的信心一下子足了起来,“禀少帮主,梁军师,别说只需一个时辰,就是两个时辰,我便有信心将他们死死拖住!” “一个时辰足够了!” 金成艺十分坚决地说道。 其实,虎师现在就驻在煤山山脉的山林里扎营,离鹰嘴山也就五十几里山路。 从集合队伍出发,到达鹰嘴山也就一小时。 那他为什么要求穆胡子缠住官军骑兵一个时辰,也就二个小时呢。 这自有金成艺他的道理。 根据斥候探明,这支追击过来的新军骑兵部队,大约四百人骑,经过一场战斗,起码五六十人失去战斗力。 如果一个时辰之后,穆胡子的马匪即便还没有击溃或消灭新军,而这个时候的陈天华他们,肯定也是伤亡过半,剩下的也已精疲力竭,几乎丧失了战斗力。 这个时候,自己派出一部分虎师出击就很容易,可以不非吹灰之力就将其灭了,然后再回身来对付官军的增援部队。 金成艺和梁军师的如意算盘,可谓打得精,万无一失。 无论陈天华的游骑一营是真打也好,假攻也罢,就以一个时辰来见分晓。 把这些部队都灭了,长牛铁路就失去了保护屏障,英国人一看苗头不对,他们就会撤退,或者通过谈判,寻求合作模式。 英方无非是求个利益,他想收回以往投资,并且尽可能多得到一些回报,这些实际上都可以满足。 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有煤矿在手,分配一些利益出去,这也是理所当然。 东洋人预先都说了,只要把陈天华的人马灭了,或者说打残了他,逼他退出去,英国人实际好对付。 洋洋得意中的金成艺和梁军师,他们正做着美梦。 剿灭了这批浙新军骑兵精锐,顺手再攻下煤山镇,就算大功告成。 今后洪门太湖帮在苏浙皖这一带江湖威望,将会越来越高,霸主地位才能稳固。 作为少帮主的金成艺,将来成为一个举世瞩目江湖盟主,被清廷确认招安而载入史册,不是没有可能。 …… 翌日清晨 天蒙蒙亮,旭日冉冉初升。 一名虎师斥候队长,匆匆奔进中军帅帐内,向金成艺拱手行跪拜礼,“禀告少帮主,鹰嘴山穆老大那边有动静了!” “什么动静?”金成艺听罢霍地站了起来。 “生火吃食完毕,正在整军列队。” “这是要准备进攻了,很好…穆大当家的还是很守信用,吩咐下去,多派斥候到两边打探,有情况马上来报。” “是…”斥候队长转身离开帅帐,执行少帮主军令去了。 终于有动静了。 金成艺高兴地搓起了双手。 “恭喜少帮主,一切尽在计划之中。”屏障后闪出梁军师,他拱手向金成克献媚道。 “这事一旦大功告成,梁叔叔勇立头功,待侄子上报总舵主,荣华富贵少不了您。” “哎呀少主过誉了,这些都是梁某应尽义务。”梁军师谦逊道。 他心里美滋滋的,甭提有多高兴了。 金钱美女,还有江湖地位受人尊敬,人生在世,也就这么回来。 “梁叔不必谦虚,咱们就静候佳音吧。” “哈哈…” 俩人开怀大笑。 只要穆胡子进攻陈天华大营,一切就落入设置的圈套之中,就像多米诺骨牌,无法停止下来。 …… 就在穆胡子整队准备进攻,金成艺这边兴高采烈之时,陈天华这边也是五更起,开灶吃食喂马,做好一切应对措施。 敌人的一系列动静,都有斥候及时禀报给他。 他最担心的就是敌人在天刚亮,就集合队伍向游骑一营发起进攻。 现在,游骑一营可作战人员,把火头军厨师马倌等全部加起来,也就是三百四十人,还有三十几名伤员。 而孙勇和李兴鸿就算是昨天傍晚前寻找到了,夜间行军不安全,也就是四更起灶,五更行军。 最快,他们也要在中午左右,先头部队才有可能到达鹰嘴山。 而这个时候,这边交战已经开始五个钟头了。 五个钟头实在是太慢长了,战场瞬息万变。 /64/64592/17946613.html 第306章 大战在即 对手人马是自己的六七倍,就算开始只是穆胡子的队伍参战,那也是自己的一倍还多。 双方打得难分难解之时,金天龙的那支伏兵肯定会出击,不是全部,只要派出数百人,对游骑一营而言,那都是致命的。 现在,唯一办法就是拖延,与之周旋,这需要谋略和充分利用地形地貌的战术。 怎么办,陈天华先想到了一招。 游骑一营帐外,一支五十余名骑士的队伍,开始悄悄列队。 “陈队官…” 暮色中陈天华走了过来,他紧紧握住陈二的手,有些惴惴不安地说道: “好兄弟,你的这次任务最艰巨,人马又不能带得多,所以,我给你交待的出击时机和突然性就非常重要。” “注意,点火烧着他们的营帐和物品,解救出被掳的伐木工等,让他们自己逃离,你们的主要任务就算完成了。” 暮色中,虽然看不太清楚彼此嘴脸,但此刻彼此是心灵相通。 陈天华颇有点就此一别,如隔二世的味道。 陈二何尚不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之感。 但他还是咧嘴笑了笑说道: “大少爷,您对俺有知遇之恩,俺这条命就是您的了,现在该是属下报答您的时候,俺明白,这仗对整个长牛铁路建设,对您都至关重要,属下定当完成使命,请您按咱们商定的计划执行吧。” “好吧,请保重!” “保重大少爷…” 俩人没有再讲什么,多说反而彼此都很伤感。 陈二牵着马,引着队伍向营房侧后悄悄离开。 每个队员都是牵马离开,马蹄都包裹着麻布套,不让其发出声响,此少在离开大营这段距离。 这是陈天华安排的奇招,就是偷袭鹰嘴山老营,制造恐慌。 由陈二带所属连队中的一个排,加上营部一个斥候队,一共五十二名队员组成突击队,悄悄绕道至鹰嘴山左侧山丘埋伏。 待穆胡子率主力倾巢出动,离开营地三十余里从正面跟游骑一营拚杀正酣时,突击队突然攻击鹰嘴山大营,焚烧其帐篷和物资,端了他们的老巢。 然后救出掳走的伐木工人。 偷袭的目的,就是动摇穆胡子马匪的军心,瓦解他们的斗志,便于游骑一营从正面击溃穆胡子的人马。 陈二的偷袭得手之后,有余力可以从背后向穆胡子进攻。 现在情况不明的是,除穆胡子所属马匪之外,洪门太湖帮所属的这支队伍,悄悄埋伏在哪里? 这支奇兵,在什么时候,什么状况下投入战斗? 陈天华估计,洪门太湖帮开始出击时间,应该在一个时辰之后。 因为这个时候,正是游骑一营和穆胡子之间打得难分难解之时,也是骑一营最为疲惫时刻。 他们这时候出击,属于捞现成的。 不过,陈天华也想到了,洪门太湖帮这支伏兵,还有一个很重要目的,就是等待骑一营的援军。 他们想搞一出围点打援的场景?! 这就是陈天华昨天晚上一直在思索的问题。 所以,端掉穆胡子的鹰嘴山老巢,并且让自己的部队占领之,这样就能形成中心开花的战场。 洪门太湖帮要是围上来,孙勇和李兴鸿的两个营在外围夹攻,这样就很容易击溃敌人。 要达到这战略目标,偷袭鹰嘴山变得尤为重要。 陈二此人粗中有细,虽说平时爱唠叨遭人嫌,反过来说明他有着自己的思想,肯动脑筋。 就凭这点,他就比左刚和姜五这两个莽汉强些。 所以,陈天华把这次偷袭任务交给了陈二,而不是姜五和左刚。 如此安排,似乎还是有相当难度,因为这里面还有许多的不确定性。 在游骑一营四周,包括沿途,敌人必然会派出大量斥候,来侦察这边动向。 所以,行动尽量得迷惑对手。 正面防御马匪的强攻,有否能击溃敌人先前的进攻,打击他们的锐气,然后再由防御转为反攻。 陈二突袭的时间节点,还有守卫鹰嘴山老巢,穆胡子留下多少守卫? 这些都很关键。 总之,决定战争成败的因素,多的让陈天华都没法计算过来,只能是假设。 但从战争胜负要素的概率来科学计算,陈天华他们的胜面只有百分之三四十。 最大的不利因素就是人数、地点和时间节点上。 面对二倍于自己的正面穆胡子,还有一支不详的神秘伏兵。 孤军深入,很有可能被敌人缠住。 作为一名军人,无论何时何地,都必须悍卫军人的荣誉! 战争,无疑是丑陋而又残酷的。 但在这一刻,当浓烈的战争气息,荣誉和使命铺天盖地迎面而来时,瞬间便已感染了每一位在场的军人。 陈天华庆幸在场的浙军游骑一营官兵们,面对凶险,竟无一人退缩。 这正是军人可贵的地方。 一旦生机渺茫,这些把军人荣誉高于生命的真正军士,选择的不是退缩,而是拼命。 因为他们知道,只有向前,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陈天华对派出去四周的所有斥候队员们严令,凡行军路上四周,碰到有人,无论是他是谁,一律开枪格杀勿论,不留活口。 这时防止伪装的敌方斥候来刺探军情。 否则,陈二带队移动的踪迹,就会提前暴露。 “大少爷,陈二武艺还是可以,打仗确实凶狠,但骑战对抗他不如我呀,他带的人又少,反一……您当真放心把我们这一场大战的胜败关键,放在他身上?” 姜五看着远去的陈二他们,向陈天华嘟囔。 刚才姜五请求自己带队去搞偷袭,但陈天华没同意。 一来,是姜五凶猛有余而灵活性差,时间观念也不是太强,性子上来就狠斗死拚,容易忘了主要任务。 二来,等会正面从防御到反击,恰恰需要像姜五这样的猛将作箭矢。 “战争从来都没有绝对的胜算,一个偶然的细节便可以决定双方最后的胜与败。” 陈天华看了一眼左右两边的左刚和姜五,沉声道: “咱们各自做好份内事情,至于对手怎么做怎么安排,咱们并不知晓,只能是随机应变。但如果我们在正面方向打得好打得出色,陈二那里得手的机率就会高出不少。” /64/64592/17952581.html 第307章 占领制高点 左刚点了点头说道: “大少爷,这个穆胡子昨天在咱们手上吃过大亏,损失了一个悍将,还加上一百四十个兄弟,这一次进攻一定是倾巢而出,要想从正面击溃他,有难度啊!” “有难度并不代表不可能!”陈天华咧嘴沉声道: “请你们注意,咱们需要的是击溃对方,而不是歼灭,结果不同,其方式方法也不尽相同。” “我们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手中枪弹充足,在防御时可利用山丘高处,先用排枪阻击,而马匪纪律散慢,进攻均为散兵阵,单从这一点的区别,穆胡子就永远别想击败我们,单兵再凶悍,也不是一个整体的对手!” “明白了。” “懂了,大少爷。” 左刚和姜五立正行举手礼。 “全体开拔,就在这山丘顶上构建防御阵地。”陈天华用手指了指,然后一夹马腹,率先向旁边那处山丘顶奔去。 他要先行去观察一下地形,决定下一步的防御策略。 昨晚扎营时天已经黑了,周围环境并不清晰,现在天逐渐亮了起来,视野开阔是一目了然,算是瞧得明白。 实际他们进入了长兴西北方向的丘陵地带。 一眼望去,整个地面凹凸起伏不平,而营区旁边有一个较大面积的小山丘,是这附近地势算最高的地方。 陈天华也是刚才发现这个地形地貌,马上想到占领制高点,是他用来防御穆胡子进攻的最佳手段。 古今中外的实战案例,在他面前宛如放电影的历历在目。 想要扭转以少对多的被动局面,占领这个制高点对制胜十分重要。 “遵命!” 左刚和在场的所有队官,全都轰然应诺。 悠扬的牛角号声响起,游骑一营部众三百余人全体拔营而起。 营队旋即往路左侧山坡,成扇形打马疾行,伤员及辎重等随后跟上。 山坡很长很平坦,整个坡度很小,只有到达山顶前面那一段,微微有点陡坡。 山顶上面有个比足球场大点的盆地,陈天华旋即命令营队停下来,让战马卧地休息,军士们下马隐在树后面,或搬来山上石块和枯树木,构建另时防御阵地,随时准备战斗。 辎重和伤员则在盆地中心地带,就地休息,每位队员的枪弹都得充实,子弹箱分发到各队。 ……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天空黑沉沉的,加上寒冷气温,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窒息感。 然而,让人更加喘不过气来的是,相距数十里的两地,两支骑兵洪流正在缓缓地汇集。 两边斥候队都在明目张胆的来回奔跑中,各自通报对方的情况。 军旗猎猎,角号鸣鸣。 穆胡子终于又看到了,远处那面高高竖立的大幡,大清帝国的盘龙军旗。 盘龙下面的黑底红字,一个斗大的‘浙’字,代表着浙江新军。 穆老大的心里不知怎么,蓦地升起一股阴影。 同样是盘龙下面的黑底红字,十数天前是‘自强’二字,那场惨败历历在目,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也是自己占据着兵力上的优势,也是在一个乌云盖顶的早晨。 对方速射炮加机关枪,这种强大火力让一向以凶悍出名的马匪,相形见拙。 好在眼前这支部队,据斥候来报,好像没有速射炮和机关枪这样的火力。 还好,没有这种强大的火力,胜算可操。 穆老大明白,如果不彻底赢一次朝廷新军,那么,那种被新军打败过的阴影,便永远不会消散,一辈子相随至死。 好在,这一次自己有了强悍的洪门太湖帮,做为坚强后盾。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而已!” 看着对面星星点点的火把,穆胡子下意识的嘀咕着。 “禀大当家的,官军骑兵都逃到小山上去了。”一名斥候队长策马向穆老大禀报。 穆胡子听罢嘴角突地浮起冷笑,向天嚎叫道:“陈天华小儿,今日便注定是你的败局!哈哈…” “吹号,把这座小山丘给我围起来。”穆老大挥了挥手,下达了围山命令。 “嘟嘟嘟…” 全场的号角声几乎在同时响起。 马匪们见新军骑兵逃到了小山丘上,顿时爆发出一阵震天的狼嚎声,他们摧动马匹,像洪流一般,顺着一道山路,慢慢将并不算大的那座小山给围了起来。 陈天华一直在山顶瞭望,等待着热血沸腾时刻的到来。 千余人的攻坚战,陈天华只在后世影视里见过。 但今天是第一次经历,不知是怎样的壮观景象。 他的心情无比紧张和激动,心脏卟嗵卟嗵跳动着,有点呵不住的感觉。 远处地平线,草原与蓝天仿佛接在一起,忽然间,好像有一道黑线突兀出现。 壮观的景象终于来了,苑如钱塘江大潮。 很快,铁蹄的震动声响起,大地在颤抖,骏马在嘶腾,地面的尘土卷起来,烟尘滚滚,蔽天遮日。 无数匹北疆骏马,像疾奔的飞矢,穿梭过白雪皑皑的荒原山坡。 无数的旌旗迎风招展,锋利的刀锋枪头,闪着灼灼寒光。 “嗷嗷嗷…” 马背的马匪们大喊着,苑如鬼哭狼嚎。 他们没有统一军服,冬装穿着也是五花八门,大多是身着祟皮战衣,有的穿戴皮甲,有的头戴祟毛毡帽。 “杀…” 马匪们脸露着狰狞笑意。 等了一会,山道上皮鞭高扬,蹄声轰然,第一批百余名马匪策马呼啸着,迅如疾电般从东南方位往山顶冲来。 瞧上去,他们是将东南方位的半片山坡作为主攻点,因为这里的山坡瞧上去更为平坦些,骑兵冲锋起来不影响冲力。 “留下那个姓陈的大官儿,其余的都自个逃命去吧,穆某不杀无名小卒,也不滥杀无辜。” 马匪中钻出来一个满脸落腮胡的彪形大汉,三十五六岁模样,手中提着一把金背大砍刀,面目狰狞。 “他就是穆老大,闻得此人武艺高强,在苏浙皖一带山岭里颇有凶名。”姜五神色紧张,他转过马来跟陈天华禀报道。 “哼哼…一个马匪山贼敢与本官叫板,让他知道咱正规军的厉害,全体散开,排成梯形步枪阵,交替射击,人马齐射。注意,面前这段山坡稍陡,他们上坡来时马速会自然放慢,大家可瞄准了再射。” “明白。”左刚领命而去。 /64/64592/17953286.html 第308章 小山坡攻防战 这些新军兵卒,平时练习最多的就是梯形阻击战法,以二、四、六排为阵,交替射击。 前梯队射出子弹,拉枪栓退弹壳并将子弹再上膛,这期间后梯队瞄准射击,完全弥补了拉枪栓子弹上膛的时间差。 这样的梯队排枪火力非常强劲,威力可与数挺机关枪相比。 见指挥长大人威风凛冽,镇定自若,毫无惧色,广大兵卒们也是信心百倍。 而且大家都清楚,战斗时辰越拖长,从外面赶过来的二支游骑营,就会赶到参与战斗。 这个穆胡子当然没料到,这伙新军排兵布阵,会有这些娴熟招数。 他只知道这山丘跟平地差不多,骑兵冲上山去即可消灭对手。 作为职业军人,浙军官兵们都知道战场上相互配合的重要性,因此,左刚和几位队官一起,指挥兵卒们利用临时筑建的工事,让大家在工事后面成四排梯队阻击。 即前二排放完枪,后二排接着射击,以此循环不间断放出排枪。 冲锋时骑手一般伏在马背上,不易瞄准,所以陈天华要求射人不成就射马。 马一旦受伤倒下,骑手大都摔落在地,十之七八被后来冲来的战马踹死踹伤。 “放枪…”姜五作为东南坡面的梯队指挥,他挥动着三角令旗。 “砰砰…” “砰砰砰…” “……” 一时间里,小山岗坡面上枪声大作,子弹如暴雨般从上而下,射向正在冲锋的战马。 往上爬坡冲锋,虽然坡还平坦,但毕竟不是平地,速度冲不起来。 而且到达山顶前那七十余米长的坡,有点大,恰好成为最佳阻击阵地。 “啊啊…火力太猛了。” “哎哟…上面这帮家伙厉害。” “……” 就在眼前这个坡面,五轮射击下来,千余发子弹出膛而去,穆胡子第一波冲锋的近二百名人马,纷纷中弹倒地,一下子被撂倒七八十。 中枪者纷纷坠落马下,被后面冲上来战马踩踏,或滚作一团,人嚎马嘶惨叫声不绝于耳,场面十分惨烈。 穆胡子人马的武器本身十分低劣,他们只有刀,枪,长矛铁叉,还有部分火铳,对付商队山民等普通人还行,遇上正规军队就露出原形。 前几天,洪门太湖帮送给他们有二百多条村田步枪和部分子弹,但马匪们对先进的洋枪,变得手脚生疏,枪法都不敢恭维。 静态射击的枪法都不敢恭维,何况还是骑在马背上射击,出膛的子弹都不知飞向何处,无法对守军产生有效威胁。 穆胡子见连续发起三波冲锋都没有成功,死伤人员叠加起来达到一百五六,他是又气又急。 没想到官军占了这个小山头,竟会如此的麻烦,照这样攻下去,到正午或午后时分,自己的队伍都得打光。 马匪们被打得像缩头乌龟似的没了胆气,再怎么吼叫,他们都不敢再冒头向上冲锋了。 无奈之下,他连忙使出杀手锏,那就是重金利诱。 “给我从山的四面发起冲击,冲上去,杀死一个官兵,追加赏银五十两,杀死一个军官,追加赏银二百两,杀死那个姓陈的大官,赏银千两。” 古人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果然,这帮山匪像打了鸡血似的,重新整理队伍,嚎叫着向小山坡冲来。 “杀上去…赏银千两…” “杀官军…” “杀…” “……” 这次冲锋,山贼是倾起全部约六百余人马,散开之后从东西南北四个面向小山坡冲来。 这势头比刚才大出太多,游骑一营除了伤病员和火头军等,实际能上阵撕杀的还不到三百人,只有二百八十余人。 而面对满山遍野的散兵冲锋,土兵们还是略显慌乱,无法全覆盖,显得左支右绌。 “杀…” 穆老大一刀当先,身披皮袍软甲,手举金背大砍刀,胯下一匹高大的青灰马,疾奔如飞。 他挥舞着刀锋,迎面飞来的子弹,像长着眼睛似的,都从他的身边飞过,击中他身后的人。 全面进攻,防御起来人手少,有些地方组织不起阻击梯队,在将枪膛里的子弹射完之后,根本来不及填压子弹,战士们只能上马挥刀撕杀。 这时,从西北边坡上,已有百余名山贼逼近跟前,这里火力不足,防御比较薄弱。 “投…”穆老大大吼一声,宛如虎啸山林般。 这支山贼队伍,有种专门作投掷用的自制短矛,竹木上面镶有锋利铁矛尖,扎刺过来很锋利。 “簇…” “簇簇…” “……” 矛锋狠狠扎在树枝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一下子,有十数名骑一营兵卒躲闪不及,被长矛给洞穿身躯,钉死在山坡上。 “簇…” “簇簇…” “……” 马匪接连投出自制短矛,又有七八个躲闪不及的兵士被洞穿,死在山坡上,其余人马则忙于找大树更岩石躲避,防御阵地顿时被撕开。 “随俺冲上去杀敌,堵住缺口。” 姜五大吼一声,翻身上马双手紧握长柄横刀,迎着上奔而来的山贼,自上往下冲击。 他身后紧随上去的数十匹战马飞跃而下,四蹄翻飞,呼啸而出。 “杀…” 杀红了眼的骑一营官兵,此时主动出击,他们手中的横刀,以整齐划一地刀法,迎上了山贼的先锋。 “卟嗤…” “啊…” “……” 短兵交锋,金铁交戈,近身搏杀,血光乍现。 双方闷哼狂吼声中,不时有人被斩落,栽落马下,血肉模糊。 刀刃劈开胸腹… 刀锋斩断脖颈… 鲜血从这些格斗双方身躯上喷洒而出,染红了坡地上的白雪枯草。 这时,左刚带了一个排人马赶了过来,他和姜五俩人借助战马奔速,联手砍翻十数名山贼,成功挡住了山贼的正面攻势。 穆老大狡猾,他从偏面斜坡上攻,成功绕过了姜五和左刚他们的正面阻击。 这个山贼头领臂力过人,刀法刁钻,他挥起金背大砍刀犹如切西瓜般,数招过后,正面一刀,把挡道的一名新军骑卒给横腰劈开,尸分两段。 然后,他又反手一拖刀,将另一名冲过来企图阻挡的骑卒,斩落马下。 倾刻间连斩二将,足见其神武勇力。 /64/64592/17957987.html 第309章 沉着应战 由于这边穆老大的神勇,整个新军小山岗防线,被生生撕裂了一道大缺口,这样的结果,让左刚、姜五等正面防御官兵,将会遭遇背腹受敌。 情况变得危急起来。 转身间,穆老大已经临近山顶,他清楚看到了陈天华的身影: 锦甲战袍,黑色披风,年约二十余,生得浓眉阔口,颇具英武之气。 骑着一匹大黑马,身边三十余名亲卫策马持刀列阵左右。 陈天华他神情冷淡,鹰隼般双眼紧盯着前方战场,冷静地下达了战斗命令。 “宋小牛听令,你带警卫排速去增援左刚、姜五他们正面,一定要堵住缺口,击退敌人,把这个穆老大交给本官来对付。” 他时刻关注着整个战局变化,左刚、姜五他们背腹受敌,就会阵脚大乱,这是危情。 警卫排是他的预备队,他将宋小牛派出去,就是要扭转局势,稳住阵脚。 “遵命。” 宋小牛略微有些犹豫,因他有保护大少爷之职,但军令如山,容不得他再生迟疑。 “出击…” 他大手一挥纵马冲出,率领警卫排截住跟随穆胡子上来的那些山贼,独独放过穆老大。 陈天华鹰隼般双眸紧盯着穆老大,既没有怒目发狠,也没有咆哮如雷,就只是静静地横刀立马,暗自运气全身。 肾上腺素急速分泌,一股煞气便从他身上滚滚而出。 “你这娃子就是那个姓陈的大官,江湖大号叫大少爷的那个?哈哈…千两黄金老子到手了。” 见到山岗上只立着陈天华一人一骑,穆老大禁不住狂笑起来,感到黄灿灿的金子就堆集在了他的眼前。 “拿命来。” 话音刚落,他挥动着金背大砍刀,向陈天华疾冲过来。 看架势大有一刀将对手斩于马下的雄心豹胆。 “啊…来得好…” 陈天华忽地大吼一声,双腿一夹,大黑驹嗖地从山岗一跃而起,宛如猛虎下山。 双马相交瞬间,他轮起雁翎长刀,朝着穆胡子的脖颈,斜劈了过去。 这刀势犹如蛟龙出水,破空呼啸,威猛绝伦。 穆老大闻风而动,脸色惊变。 光听这刀的破空声和气浪,就知道这一击蕴含的力量,只怕有千钧之力,他急忙双手握刀迎挡。 “当…”的一声脆响,刀刃与刀刃交戈,火花四溅。 金背大砍刀与陈天华特制的雁翎长刀硬磕在一起,这下震得穆老大是手臂酸麻,虎口欲裂。 穆胡子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个年轻的大官儿,臂力竟如此强悍,似乎是天生神力。 他的金背大砍刀有五十余斤重,加上他臂力过人,一般江湖好汉根本挡不住他的大刀劈砍或格挡。 而眼下这样,自己反被对方的雁翎刀一劈,手中的金背大砍刀差点给震得脱手。 这是他自出道十数年来,还是破天荒第一遭。 实际是穆老大算幸运,陈天华居高临下,策马从山上往下冲击的力量,加上双臂的全力劈砍,一般人根本挡不开这索命一刀。 穆老大侥幸挡开了,那是因为他本身臂力强悍,二人不相上下,还有就是金背大砍刀比雁翎长刀又重又厚,在兵器上陈天华略吃了亏。 “呀呀呀…” 穆胡子气得满脸发黑,他拨转马头,怪叫着举刀向陈天华杀来。 而陈天华也是策马迎敌。 “唰唰唰…” 陈天华充分施展精湛刀法,斩劈带挑扫,虚实并举,十几招下来,把穆老大逐渐压制,让这厮疲于支挡,处于绝对下风。 穆胡子一看情况不妙,他一边被动防守,一边策马后退,想要退出战圈并逃走。 好汉不吃眼前亏,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是做山贼的生存法则。 但陈天华怎么可能给对方轻易逃走,他就想乘此机会,斩了这个马匪老大,这场战斗就胜了。 只见他陡然增加内劲,施展骑战刀术,一时间里,眼花缭乱的刀花煞气,把对手全面罩住。 穆老大使出一个拖刀计反手一击,实质虚晃一刀,双腿一夹向外逃窜。 陈天华早已识破他的诡计,大喝一声“往哪里逃…”双手紧握雁翎刀奋力拨开金背大砍刀,身子倾力全冲,一个刀刃突刺。 这种突刺,陈天华不知练习过多少遍,全身力量于一点,力量巨大,快如闪电。 穆胡子惊慌失色,吓得身子一滑躲落战马的侧面。 而这时,一名穆胡子的护卫见状,拼死冲上前来抵挡。 “卟嗤…”一声闷响。 雁翎长刀的刀刃直接洞穿护卫躯体,陈天华手臂奋力一挑,尸身被摔出几米远外,当场气绝身亡。 另有二名护卫拚死上前阻挡,以掩护穆老大脱身。 “杀…” 陈天华杀得性起,他手起刀落连斩二名护卫,然后拨转马头向其余山贼冲击。 “卟嗤…”一声,他一刀劈断匪徒脖颈,头颅骨碌碌滚落马下,他又回刀一扫,另一个山贼被刀刃砍中脸颊,落马一命呜呼。 这一幕幕,震慑了周围不少山贼,他们惊骇失色,没想到这位年轻军官,竟是如此神勇。 不仅彪悍勇猛的大当家,被他打败落荒而逃,还一个反冲锋连斩数人。 这般神勇,谁人能敌? “快逃…” “快撤,回山下大营。” “……” 山贼本都是乌合之众,顺风时斗狠还行,一旦情况不妙,马上失去斗志,纷纷落荒而逃。 左刚正准备率队追击,被陈天华喝停,“命令部队退回防区,救治伤员,整理枪械,修筑工事。” “大少爷,咱们为啥不乘胜追击?”左刚疑惑道。 “穷寇莫追!敌人只是被击溃败退,他们至少还有一半以上的兵力,到了山脚平地上,他们勒转马头就可以组织起反扑,咱们追下去刚好被他们缠住。” “单兵缠斗,咱们并不是他们对手,况且咱们现在能骑马追击的还不到二百人,要保存实力守住山头,观看后面战局发展再议。” 陈天华当即作了具体解说,他说的观看后面战局,主要是指援军,即孙勇和李兴鸿的两个突击营,不知到达哪里? 还有,就是陈二带出去五十二人组成的突击队,不知进展得如何? /64/64592/17958117.html 第310章 都在等待时机 “明白了。” 左刚被训斥得心服口服,他行了军礼,转身传达陈天华的指令去了。 收缩队伍,抢救伤员,检查弹药装备,修筑工事。 …… 话说在距正面战场约三十余里,一片连绵的土丘背后,陈二率领五十余名骑兵,悄然隐蔽在这里。 “禀报陈队官,大少爷那边的战斗开始了!” 斥候小队长史进,从土丘上的一个隐蔽瞭望台上,奔了下来,向陈二作着禀报。 陈二策动他的枣红马,奔上土丘,向着史进手指的方向望去。 远远的天际边,大股大股的白色烟尘,从大地上腾空而起,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排枪声,不绝于耳。 傻瓜都瞧得明白,那边双方已经进入到了激战状态。 “传令下去,一柱香功夫之后,全体出发,从背后偷袭鹰嘴山大营!”陈二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 一会儿,斥候把命令传到所有突击队员,大家都是翻身上马,重新检查装备,排列好了攻击阵形。 陈二第一次独立承担如此重要的任务,内心十分紧张,以致于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着。 他深呼吸了几下,尽快平静下情绪。 陈二将史进叫到身边,按陈天华先前的计划,面授机宜。 史进点头称是,带上一个班的斥候,悄然离开。 …… 而此时,在另一个方向上的一片森林里,距离鹰嘴山五十余里距离的营帐里,全副武装的金成艺和梁军师,也正在等着双方交战的战情通报。 “禀报少帮主,官军逃到了一座小山丘上,穆老大的围山战已经开始!” 一名虎师的斥候队长,策马从远处奔来,到帐前滚鞍下马后,就冲进来禀报。 “穆老大带去的人马大约有多少?” “小的们一路上仔细清点了一下,大约近八百人骑,他留有一百二十几人马守鹰嘴山。” “好,继续侦报。”金成艺哼哼冷笑二声,对外面大声命令道: “斥候队速速向营地四周多派出警戒斥候,发现有马队接近立马来报。” “是…” “那少帮主,咱们还去增援穆老大他们吗?”身边一名副手低声询问道。 “现在增援个屁,穆老大他们二倍多于敌,就算他们吃不下,还不能击溃对手?” “再等一下,差不多一个时辰再说。” 金成艺说着,把目光投向进门的那个斥候队长,“你速回战场,有什么战况速速回报。” “遵命…” 那斥候队长抱拳行礼后速速退出军帐,翻身上马后率随从向打得正激烈的小山丘奔驰而去。 穆胡子刚开始出征游骑一营的营地时,并没有倾巢而出,想想也没这个必要。 他的麾下目前还有八百余人骑。 而官军已探明也就三百二十余人骑,自己也是差不多二倍半于他们。 他留下一百二十人骑,交给其胞弟穆老二守老巢。 胞弟穆老二自出道以来,一直是他的副手。 这家伙在苏浙皖一带马匪之中也是素有勇名。 无论箭术刀法都很精湛,双臂跟穆老大一样,臂力过人。 穆老二听斥候禀报说,官军逃入了小山丘,老大准备围山进剿,他听了也就放心了。 更何况,在他的心中,这一场战事所持续的时间,也就在一个时辰左右。 等到洪门少帮主金成艺的虎师一赶到,官军的抵抗,就算上援军,也会立马终结。 昨天攻占鹰嘴山时,放火烧了木材仓库。 实际都不应该放火烧的,这些木材冬天取暖多好,没想到烧完了才想到。 原本不打算占据这个鹰嘴山作为新的据点,但进来一瞧,感觉这里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就想永久占领。 现在,鹰嘴山里面到处是烟薰缭绕,只好驱使那些被俘的伐木工在收拾整理。 当然,所有的家眷财物等,都放在据点堡里面,而八百多兄弟们,都在堡外面安营扎寨,待几天之后把堡内收拾干净了,才搬入。 此时,穆老二站在靠近交战方位,一处被烟薰黑的哨楼上,鼓起眼睛,拼命张望。 但也只能看到,远方那腾上半空的滚滚烟尘,听闻响彻云霄的枪声,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二爷,您着急也没有用,好几十里地呢,除非您是空中的神鹰,否则,啥也看不到的。” 一名原来他手下的马匪小头目,看着穆老二有些焦燥的模样,谄媚笑言道。 “不要在二爷我面前提什么神鹰!”穆老二横了他一眼,呵斥道。 不知咋的,这位穆二爷的一只眼睛,过去曾被老鹰啄伤过,差点啄瞎。 所以,他特别憎恨鹰类,提都不准提。 那马匪哨兵一不小心把这茬给忘了,结果碰上一鼻子灰。 他觉得特诲气,撇了撇嘴,又言道: “二爷,您在这里也看不着什么,还是回营帐去喝点小酒,找个年青漂亮点的女俘,去乐呵乐呵吧,咱们近千弟兄,还有洪门兄弟的骑队上来支援,这样的仗还输,那可就没有天理了。” “您便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我们单等着大当家的好消息,今天晚上便可以庆祝了!” 穆老二听着这话可舒心了,他笑言道: “你小子这话说得不错,这仗要是都输了,真是没天理了,啧啧啧!” “你们在这里给好好看着,二爷我先下去了!” 穆老二冲着那几个匪徒小弟摆摆手,抬脚便向哨楼之下走去。 “二爷走好!” “二爷去乐呵吧!” 穆老二笑着迈腿向下走去。 向下才走了两步,他的眼角不经意间瞥到了大营后方,整个人一下子凝住了。 眼前的地平面上,出现了一长串的黑点,正在迅速向鹰嘴山大营这边移动着。 他心中遽然一惊,三脚两步从梯子跳上来,攀着哨楼的栏杆,手搭着凉蓬,向那边看去。 “二爷,怎么了?”几个马匪哨兵把身子也转了过来。 那些黑点来得好快,刚刚还是一些小黑点,轻眼之间,便已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那是骑兵…是敌人? 麻痹的,是官军骑兵! 每人身上统一的棉军服和军帽,此时已经是清晰可见,马匪没有统一服饰。 /64/64592/17958634.html 第311章 鹰嘴山营寨 穆老二心里一颤,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官军他娘的还真留了一手,派兵悄悄来包抄后营老巢? 多亏自己眼尖,提前发现了,否则,让他们搞个突然袭击,那才冤枉死了。 还好,穆老大刚才留了一手,眼下还有一百二十名精兵在此。 官军居然派了大股人马来袭击鹰嘴山,那前方老大那里是一个什么状况? 这里来了不少新军官骑,那在前线战场那边,对方人手必然会不足,老大获胜的希望大增啊。 呵不对,这有可能是新军的援兵,这是他们的先头部队。 穆老二左思右想的猛地一惊,浑身冷汗直冒。 这下麻烦大了,他手里只有一百二十人骑,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的家眷,再就是俘虏来的伐木工了。 怎么办? “你们瞧得清楚没有,究竟来了多少人?”穆老二着急地问那些瞭望哨。 他被啄伤一只眼睛,视力变得不太好。 “雪地反光晃眼睛,咱也看不太清楚,是一字长蛇阵,尾巴拖的很长,估计后面应该有好几百人骑吧。” “二爷,那咱们怎么办?” 哨楼之上的几个马匪哨兵,此刻也都惊慌起来,全然没了刚才那股轻松骚劲。 “还能怎么办?吹号、示警,让所有能上马作战的人都准备迎敌!” 穆老二是三步并作两步,跳着向哨楼下奔去。 一旦让新军骑兵冲进鹰嘴山营寨,那里面所有匪徒们的家眷和财产等,不是就都全完了嘛。 “全体集结,出营迎敌!” “嘟…嘟嘟…” 伴随着凄厉的牛角号示警声,营寨里轰地一下子热闹起来。 穆老二翻身上马,在他的身后,陆续赶来集合的一百二十名马匪,也都手忙脚乱的骑上马,乱哄哄地堵在山寨辕门口。 在队伍最后面,一些半大的土匪崽和壮硕的妇人,也都提刀拿箭,涌向破烂不堪的辕门栅栏。 戴着脚镣的伐木工们,则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眼中露出了兴奋而凶狠的光芒。 他们目光游移在这些匪徒崽子身上,扫来移去。 玛的,指挥长没忘了咱,终算是派兵来救咱们了。 这些伐木工们相互望着,一股感激之情涌上心来,同时,一股报仇雪恨的心思在形成。 这时,大营的临时栅栏打开,穆老二带着百余匪兵冲了出来,排列成扇形,在山寨堡前雪地上严阵以待。 穆老二刚出营寨列队时,心中充满无比惊恐。 自己才一百二十骑,对手起码也有二三百骑兵以上。 以新军武器装备的彪悍值计算,就以一比二的战力比,自己需要五六百余人马才行。 可自己这点人马,宛如螳臂当车呀,能挡多久? 起码要坚持最少半个时辰以上,洪门太湖帮的虎师援军才能到达。 可能坚持到虎师回援么? 一旦对手破了鹰嘴山营寨,那么营中所有兄弟,包括自己与老大家人,顷刻间便全都落入敌手,成了人质。 而大营巢穴的失陷,势必对前面正在作战的穆老大,以及所属部众兄弟们,将造成致命的心理打击。 穆老二久经沙场,营寨失陷所产生的后果,他想象得出,所以,此刻的他十分紧张,额头上冷汗直流。 当他再次抬眼看向前方时,新军骑兵逐渐近了,离寨门也就一百五六十米的距离,队伍忽地停了下来。 穆老二他们睁眼一瞧,大呼上当。 玛的,总共才有四十人骑,搞得吓人兮兮的样子。 看清对方这点人马来袭,穆老二和他身后的马匪们,终于松了一口气下来。 “呃呃呃…” 马匪们精神放松下来,嘴里又开始鸡鸭乱叫,鬼哭狼嚎起来。 这下不但能坚持半个时辰以上,而且说不定还能灭了他们这支先遣队呢。 嘿嘿,穆老二忍禁不住咧嘴怪笑。 新军四十人骑列成一排面向寨门,其中领头那位策着马的的得得向前走了几步。 此人一身草绿色军棉装,头戴圆盖兔耳棉帽,披一件白色战袍,骑一匹枣红大马。 “哇,这是个年轻娃子嘛,年纪不大嘛…” “估计二十岁出头点吧…” “二爷,这小娃子是来叫阵的吧,哈哈…” “……” 那些马匪们,手指点着新军骑队,七嘴八舌的戏弄开来,像是在看西洋镜,而不是临战,个个笑得前翻后仰。 没错,按照陈天华的战术思想,陈二临时想出了声东击西的诡计,他率领突击人马出现在鹰嘴山营寨正门,以吸引全部守敌出营寨迎战。 自己单枪匹马的上前叫阵,以引出敌首出来与他对峙。 然后利用步枪优势,突然进行排枪射击,这样震憾性和突然性袭击,容易搅乱敌人阵形。 刚才他们故意把队伍拖成一字长蛇阵,就是在迷惑敌人,让他们倾巢出动,以掩护史进的火攻小分队行动。 就在陈二率队与穆老二他们在寨门口对峙之时,史进的斥候小队十二人,已悄悄向鹰嘴岩外侧的营帐靠近,准备火攻。 话说穆老二,见新军骑队中一员小将出列叫阵,按规矩自己当然得策马出列。 不过,他不是单个出列,身边跟着八个贴身近卫,一副前呼后拥的架势。 这倒不是说他害怕对面那白袍小子,而是作为苏浙皖曾经最大马匪帮派的二当家,那出场的谱就是这么摆才不失江湖颜面。 不是说让出列就随便往前一站了事,那样的话,传扬出去在江湖上会多没面子。 突然,那个骑枣红马的白袍小将,二话不说,便摘下步枪拉栓瞄准。 “哗啦啦…”一阵拉枪栓声音响彻云霄,那一排新军个个举起了手中步枪。 这突现架势不由得让马匪们一阵错愕。 麻痹的,怎么招呼不打一个,就要开战了? 噢,不是说要叫板单挑的吗? 陈二的右手食指上一次性扣住了扳机,一百六十米开外,这距离比较合适步枪在静态下瞄准射击。 “砰…”的一声闷响。 紧急着是“砰砰砰…”一阵排枪声爆发。 每支黑洞洞枪口,冒出一丝丝白色烟雾,子弹随即呼啸出膛。 /64/64592/17963757.html 第312章 智取马匪营寨 穆老二站在最前面,他忽地毛骨悚然、亡魂丧魄,下意识地伏低了身子,躯干紧紧地贴在马背上。 “啊…” “哎哟…” “……” 身后便传出一阵阵惨叫声,和卟嗵卟嗵声音,不用猜,那是人体坠落战马的声音。 把身子挂在马鞍一侧,穆老二惊恐的侧头看去。 哎哟娘呵,身边八个护卫,还有身后十数个马匪,在一阵排枪下已是横尸雪地。 原本放松策马站立的匪徒们,轰地一下子争先恐后的向后散开,马嘶人喊的响彻云霄,现场混乱一片。 穆老二倒抽了一口凉气,嚎叫道:“玛的慌乱些什么,都给本爷放箭还击…” 他边喊着边一个翻身从马背上坐了起来,亦是提起弓箭。 匪徒们如梦方醒,都不约而同地勒转马头抬起了弓箭。 “嗖嗖嗖…” “卟卟卟…” 一时间里,空中箭矢如蝗。 穆老二他们没有步枪,洪门太湖帮赠送的,仅有的二百来支步枪,全让穆老大出战时带走了。 他的一百二十名守卒,还是在使用传统的弓箭。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一百六七十米,最强的硬弓也达不到这距离,失箭压根就伤不到对方一丝毫毛。 但对方的步枪子弹却轻易地击中目标。 这下子就陷入了被动。 “砰砰砰…” 那边枪声继续,这边匪徒们是一个跟一个地倒下。 几轮下来,穆老二这边匪徒莫名坠落战马就有五十余个。 四十人组成的排枪阵,威力着实不少,这边匪徒们都成了枪靶子。 突如其来的变数,让众匪徒们魂飞魄散,匪徒们纷纷策马四处逃窜,找个地方躲着枪子弹,先保命要紧。 这时候武器的优劣性,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冲上去,杀光这些匪徒…” 瞧着匪徒溃败,陈二收枪抽刀,带头催马奔跑,变幻着马步向敌人冲去。 “杀…” 身后四十名新军屯骑,呛呛呛抽出马刀,成横向冲锋队形催马奔驰。 看到枣红马那位收起了步枪,穆老二没逃,他凶狠地拔出马刀,嚎叫着策马冲了上去。 玛的,你的步枪厉害,不见得马背上和刀上功夫也狠吧。 穆老二咬牙切齿地腹诽着。 对于自己手中的马刀和马上功夫,穆老二还是有着充分的自信。 从开始会走路的时候起,他和老大兄长可都是在马背上翻上翻下了。 陈二紧盯着穆老二,摧动枣红马,径直冲了上来。 这个人是首领,擒贼先擒王。 “杀…” 新军骑士们像洪流一般,成散骑扇形冲向山寨大门,而四处逃散的匪徒们,此时也勒转马头扑向新军。 很快,战马的铁蹄震动声响起,瞬间,大地颤抖,骏马嘶腾,地面的白雪卷起来,形成无数柱白色烟尘滚滚。 战马人潮,以硬碰硬,犹如两股巨浪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碰撞声。 随后,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哗啦啦倒地一片。 一瞬间,到处是血水和残肢断臂,首级骨碌碌在雪地上翻滚。 “卟卟卟…” 马刀砍落,拦腰劈开,不论是人还是战马,都成了绞肉场里的鲜肉,血花喷得到处都是。 陈二和穆老二战在一处。 俩人都是臂力过人,刀术娴熟的凶汉,又都是久经沙场的拚命三郎。 双方旗鼓相当,几十回合下来不分胜负。 新军游骑兵装备精良,他们步枪加马刀,远射近砍灵活运用,四十个人跟七十余名残余匪徒战在一处,暂时不落下风。 但随着战斗继续,时光流逝,新军人少和骑战格斗的劣势,逐渐暴露了出来。 马战,以冲锋凿穿为核心,谁提起了马速,谁就掌控了战场主动。 但如是没有马速的缠斗,那完全是人数多、格斗经验丰富方占优。 马匪恰恰擅长于马上缠斗,他们骑术娴熟,刀术凶狠。而贴身近战,步枪的威力也无法发挥。 眼看着新军骑兵受伤倒下的人在增多,队伍渐渐在往后退缩着。 就在这时,鹰嘴山辕门外大营帐篷,窜起了熊熊大火,几乎所有的营帐都被点燃了。 “轰轰轰…” 火球纷纷落入帐篷中,很快,大火充斥着整个露营军帐,火光映红了天空,浓烟滚滚。 “不好了,军帐起火了…” “快快快,去灭火…” 穆老二所在的匪徒,见身后的军帐被点燃,马上慌乱了起来。 史进他们的斥候队,在点燃军帐之后,转身抽刀策马,向着穆老二的骑队后背袭来。 “杀…” “冲上去…” 十二骑的斥候队,可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 他们从数百步之外,催马加速,以锋矢战阵,像一把尖刀刺入敌人的背后。 腹背受敌的匪徒,更加的恐慌,无心恋战而乱成一团。 “杀…” 陈二大吼一声,重新组织自己战队,夺回了战场主动权。 穆老二也是一片惊慌,无心恋战准备策马后撤进寨门。 “哪里走…” 陈二的马刀犹如闪电一般划过。 举刀…横削而过… 无心恋战的穆老二失去了战意斗志。 只见眼前寒光闪动,敌人已经到了眼前。 忙慌之中,穆老二手中的马刀本能地竖在胸前,左手抵着刀背,想要挡住对手横削来的这一刀。 两马交错,“咔嚓…”一声闷响。 他手中的马刀,应声从中断为两截,两只手中各抓着一截断刀。 马的冲力加上强悍的臂力,陈二竟生生将穆阿济的马刀劈成二截。 穆老二吓得魂飞魄散,他双腿一夹马腹,抽身回跑。 可枣红马已经提速,它三脚两步的眼看就要追上了。 “嗖嗖…” 二支箭矢从后颈擦肤而过。 显然是穆老二的近卫想要救主。 但陈二没有回头去理睬,他紧盯着穆老二,手中的马刀连连扬起。 “卟嗤…”一声轻响。 穆老二忙低下头去,看到左胸前的皮袍被豁开了长长一道大口,鲜血从胸前大口正如同喷泉一般涌了出来。 直到此时,剧痛方才传来。 他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向已经舍他而去,杀入马匪骑群之中的那匹枣红马。 穆老二难以置信的嚅动着嘴,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之后,仰天坠下马来。 一命呜呼! /64/64592/17963806.html 第313章 逆转反盘 “二当家死了,快跑!” 二当家穆老二战死,匪徒们顿时群龙无首,大哗大乱,各自为政。 “快逃…” 本来人数占绝对优势的马匪,谁能想到,会有这种前后夹攻,还火攻。 马匪们的斗志,在这一瞬间便被彻底击碎。 “快逃啊,官军游骑来了…” 营寨人群中发出一声声叫喊,人们转身便逃。 有的逃向侧翼两方,有家眷的却是奔进营寨里。 “快…他爹,带着儿子快逃,别管奴家了…” 一个马匪接过婆娘递过的孩子和一个包裹,狠狠心策马就往外跑。 “踹了他们的营寨,快!” 陈二回过头来,高举滴血的马刀,大声吼道。 “杀进去,放火烧…” 史进拔刀指向,率先策马向鹰嘴山营寨里面奔去。 “杀进去,烧了马匪老巢…” 新军骑兵齐声呐喊,举着马刀,向着鹰嘴山营寨里冲去。 焚烧敌营,这是一个习惯性行为。 昨天,这里还是长牛铁路指挥部的伐木场,却被穆胡子潜进来的匪徒一把火给烧了。 今天,是穆胡子的巢穴,也被攻进来的指挥部所辖新军给点燃了。 大家宁愿烧了重建,也要显示自己眼下的胜利,就是这种心态,只是跟山中木材资源和伐木场工人的劳动过不去。 鹰嘴山营寨里早已是乱成一片,有的依着营栅拼命向外射箭,有的却拔腿便跑。 营中的伐木工们眼中闪动着凶恨的光芒,不知是那一个率先喊了一声: “杀了这些土匪蛮子!” 伐木工人们抄起手边所有能杀人的东西,疯狂地冲了出来。 一勒马缰,枣红马纵身跃起,跳过了栅栏,陈二率先直冲入鹰嘴山营寨。 在他的身后,新军骑兵们如同滚滚洪流一般碾压过来。 所有挡在前面的敌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被无情地斩杀于马下。 “快放火,给我烧了他们的大营!”陈二重复吼道。 顿时,作为穆胡子老巢的鹰嘴山营寨被攻陷,堡内房屋,包括堡外营帐,粮食物资全被点燃了。 一时间里,鹰嘴山上空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 话说到正面战场。 作为陈天华这一方,经过差不多近三个多小时的生死较量,二百八十余人马,死伤差不多接近一半,防守圈子已经缩得极小了。 此时,他的身边只有一百六七十骑,而且不少还是轻伤员。 关键是他们步枪子弹已接近耗尽,现在只能用白刃战。 姜五不光身上中了一刀,左上手臂还中了一刀,他用布条扎紧上手臂,以防鲜血流尽。 整条左手臂应该废了。 但他仍用右手紧紧握着军旗不倒。 左刚更是像个疯子,身上中了二箭,他一刀砍断露在体外的箭杆,可还有一箭正中左眼。 他像曹魏名将夏侯惇一样,一把拔出箭杆扔在地上,只差啖睛。 左眼血流如注。 但他全然不顾,嚎叫着策马持刀扑了上去。 那些马匪,也被他的样子吓得连连后退。 陈天华也加入到了拚死搏命之中。 穆胡子全力组织围攻,后期不用马队,而是指挥匪徒下马步行上山,用手中步枪向陈天华进攻。 圈子越小,反弹的力量便是越大。 而外围,好象有一支援军的先前部队已经到达,但他们跟洪门太湖帮的阻击部队交上手了。 后续增援部队到达什么位置,他们用什么方法来突破金成艺的阻击线,陈天华不得而知。 但他清楚,这时候需要有所突破,里应外合或者说中心开花,来打破这个僵局。 可良机呢? 正当陈天华收缩防线苦苦熬撑之时,山脚下一名负责瞭望的马匪斥候,忽然大叫了起来。 “大当家的,您看大火…” 穆胡子和数名马匪头目,惊恐万状地看向鹰嘴山方向。 那里,一阵阵的滚滚浓烟中夹着火光,遮天蔽日。 “鹰嘴山遇袭了!营寨被破了!” 随着匪徒们的一阵阵惊叫,穆老大那颗一颗忐忑不安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跋凉跋凉。 那股股浓烟和火光,犹如一支支的利箭,射向他的心脏。 他心头一阵剧痛,压迫不住地血往上涌,“哗…”地一张嘴,一股鲜血喷出。 穆老大眼前一黑,身子一愰,早有亲兵上前一把扶住。 玛的,这该死的陈天华小儿,在两军会战,兵力弱小的情况下,居然还派出一股人马,绕道去偷袭了自己的山寨大营? 居然还偷袭成功了。 这该死的穆老二,他又是怎么守的大营?! 这时的穆老大,双目赤红,宛如一匹丧家的头狼。 而陈天华与左刚、姜五等游骑一营的官兵们,看到鹰嘴山方位燃起了大火,都是大声欢呼起来。 “陈二好样的,不负众望…” 鹰嘴山破了,马匪的老巢被端,这一仗,胜利已经在向着新军他们招手。 以陈天华为首的新军官兵,此刻是士气大涨。 而穆老大的马匪,此时此刻就像一只只斗败的公鸡似的,毫无斗志可言。 因为他们的家眷,以及这些年来积累的家档,都在鹰嘴山里呢。 这时,现场的有些匪徒,开始打马向鹰嘴山奔了。 “回来…” 穆老大怒喝道: “家档没有了,咱们可以再想办法去抢,婆娘没有了,可以再去抢去娶,我们的援兵就在外面,挺住!” 这时候的马匪们,大都没有理睬穆老大的招呼,他们自顾自地向鹰嘴山方位奔去。 只要有人先带了头,蝴蝶效果马上呈现。 马匪本来就是最无纪律性的乌合之众,他们目前的心思,就是家。 打仗拚命不就是为了家吗? 兵败如山倒,围山尚剩的三百余名马匪,纷纷策马向鹰嘴山奔去。 在混乱的军阵之中,陈天华的新军骑兵,已从山顶上排山倒海般向山下冲来。 穆老大是欲哭无泪,身边只有三十余名亲兵,还跟着自己想与对方死斗。 输了,自己莫非连一个时辰也没有挺住? 不可能,这混帐的金成艺,到现在还没见到战马扬起的烟尘! 这时,下山来已将其团团围住的陈天华大笑道: “穆老大,你玩完了还不逃跑,那就快快下马投降,趁现在本官心情不错,你还有机会!” 这明显就是羞辱。 /64/64592/17964579.html 第314章 穆胡子命丧山丘 士可杀不可辱! 穆老大当然不能接受污辱,江湖汉子有血性,况且他还是一个山头的大当家。 只见他从亲兵手上拿过自己的那柄金背大砍刀,指向陈天华,大声道: “陈天华小儿,穆某再跟你来场单挑决斗,你敢吗?” 瞧着脸色苍白,面目狰狞的穆胡子,陈天华大声冷笑道: “你是我的手下败将,本官又有何不敢?陈某敬你是条好汉,先前才会放你回去,可你想送死在这座小山丘里,那就成全你,到了阴曹地府你可怪不得陈某呵。” 说着,他从亲卫那里要了根纯铸铁的红樱长枪,策马直逼过去。 “拿命来…” 穆胡子早已置生死于度外,仇敌相见格外眼红,只见他高举金背大砍刀策马提速,凶猛地冲了上来。 两大统领狭路相逢,展开了各自的精湛本事,都是要置对方于死地。 “当…” 两人力大无穷,还使上了内劲。 两件兵器又重又纯铁,交碰在一起,穿石裂金之声响彻开来,震得周围的兵士,全都耳膜一阵刺痛。 穆胡子被震得双臂发麻,虎口欲裂,暗自惊骇。 陈天华现是纯铸铁的红樱钢枪在手,可以不惧对方的重兵器,也有机会大展精湛枪法。 只见他一根银枪在手,使得出神入化,枪影飞舞,虚虚实实,刺向对手的要害。 穆老大抵挡是越来越吃力,他施展出浑身解数,平生所学的几种刀法绝技,都无力扭转败局。 “卟嗤…” 走了十几个回合的时候,陈天华一枪刺中了穆胡子胸腔,直接洞穿整个身躯,戳出一个大血窟窿。 穆胡子直接被挑落下马,喷血三尺,“哇…咳咳…” 他感到胸口一阵锥心之痛,浑身瞬间软乏,四肢不再听使唤,连意识也在淡薄。 “这是死亡的感觉吗?”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念,知道自己重伤垂死,难以回头了。 打赢新军终究是雾里花,水中月,临死前终还成为了泡影,让他死不瞑目。 “救回大当家…” 十几名亲兵嚎叫着冲了过来,想要夺走身受重伤的穆胡子。 “杀…” 此时,陈天华身后的宋小牛早已不耐烦,他怒吼一声带着几十名亲卫犹如饿狼般扑出,策马掩杀上去。 噼里啪啦一阵劈砍,靠近穆胡子的十几名亲兵全都折戟,被迅速斩杀。 那穆胡子奄奄一息,根本无法动弹,最后被乱战的铁蹄,一阵乱踩乱踏毙命。 一代江湖绿林枭雄,就这样灰飞烟灭。 “大当家阵亡了,大家快逃…” 穆胡子亲信和残部,终于形成大溃逃,他们向着鹰嘴山方向奔去。 其实金成艺承诺的一个时辰早已过了,只是虎师的确没按时到达。 不过也快了,现在金成艺的大部队已在路上。 他们是被先前到达鹰嘴山,孙勇率领的突击营给耍弄一番耽误上的。 原来,陈天华和穆胡子的正面战场打响之后,金成艺的虎师一直在大山密林里分散隐蔽。 他一直在等待已探明的新军增援部队,在自己的伏击区域前露面。 左等右等的就是没见现身,眼看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新军增援部队居然还没有现身? 正在万分急躁之中。 从鹰嘴山方向打探战况的斥候队长,快马来报,“禀少帮主,鹰嘴山那边现身了…” “混帐,给本舵说清楚点…”本就不爽的金成艺,便是破口大骂。 “就是官军从外增援来的一支骑兵,现出现在战场后面,鹰嘴山大营的右侧…” 这会,斥候队长终于把意思表达清晰了。 “什么?他们去包抄了大营,兜穆胡子他们的老底去了?” 这下金成艺和梁军师都吃惊不小,脸色变得阴沉无比。 “好一招釜底抽薪!”梁军师忍不住感叹道。 玛的,官军增援骑兵虚虚实实的出招,让虎师在这里傻等了一个多时辰,实际虚晃一枪,抄近路偷袭了大营老巢。 其实,金成艺他们只说对了一半。 偷袭鹰嘴山的是陈二他所带的人马,而孙勇所在的突击营,确实是从煤山山脉右侧,悄悄切入鹰嘴山营寨,然后跟陈二会合,这是真的。 可能金成艺和梁军师都没想到,鹰嘴山原本就是长牛铁路建设总公司下辖,其最大的伐木场和枕木加工场,孙勇他们经常往返,对这里的地形地貌非常熟悉。 接到斥候交与的陈天华书信之后,孙勇率辖下突击营马不停蹄向鹰嘴山方向奔赴。 他们没有走金成艺虎师埋伏的那条大道,而是从右侧抄一条人烟稀少的山路过来,原是准备偷袭鹰嘴山,把这个战略据点给重新夺回来。 没想到,当他们接近鹰嘴山时,山寨已被陈二他们点燃起火,他们只好帮着围歼山寨里的残匪。 这样,孙勇的突击营跟陈二所带的三十几号残部,在寨子里胜利回师。 “那边正面战场里,整个战况如何?”金成艺回过神来急切问道。 “据卑职属下禀报,正面战场现在打得难分难解,小山丘被穆老大围得水泄不通,但就是攻占不下来,穆老大那边损失惨重,到现在已死伤过半,不过山丘上官军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鹰嘴山后营的战况呢?” “后营有些不太妙,卑职离开现场时,那个穆二当家的刚被斩杀…” 那斥候队长后面的话不敢说了,因为金成艺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怕遭受牵怒。 “少帮主不好了,鹰嘴山整个营寨都焚烧起来了…” 金成艺的卫队长,掀起帐门冲了进来。 “什么?” 金成艺大步流星的冲到帐外面来观望。 三十几里外的鹰嘴山,已燃成熊熊烈火,上空浓烟滚滚。 “全体上马,驰援鹰嘴山,消灭官军援兵!” 金成艺气急败坏的大声命令道。 “传少帮主军令,全体上马…” “快快…” 各种传令,吼叫,和马蹄嘶鸣声混淆在一起,显得那么的杂乱无章。 “嘟…嘟嘟…” 沉闷的牛角号,不失时机的也加入了这杂乱现场中。 金成艺率先骑马带上近卫冲向前。 后面是整个虎师的近千名骑兵,他们火急火燎的向鹰嘴岩奔去。 大营里留下梁军师和五百人马,作为总预备队守营。 …… /64/64592/17969177.html 第315章 大溃败 而此时的整个鹰嘴山营寨,完全被熊熊大火所笼罩。 穆匪残余的一切抵抗,在数百名新军骑兵锋利的马刀面前,瞬间便化为乌有。 大营里的伐木工们,在军士们的帮助着砸开了脚镣,他们抄起扁担,镐头,棍子,或者捡起掉落在地上马刀,甚至手里只拿着一支羽箭,疯狂地在宿营里,追杀那些伤残匪徒,和他们的家眷。 “标统大人,咱要不要去阻止一下,这…这有些过分了!” 陈二策马奔到孙勇身前,低声道。 刚刚便有一个伐木工,一扁担将一个半大穆匪孩子,砸得脑浆迸裂而死。 而这样的情况,在整个大营中到处都在上演。 陈二原是安徽广德一带的山民,有家眷在临近牧马场,他可能是触景伤情,产生了同情心。 孙勇厌恶地扫了一眼,在营中哭嗥逃命的土匪和一些家眷,冷冷地道: “一饮一啄,自有天定,这些土匪先前攻占山寨时,一样的烧杀抢夺,这些伐木工的家眷也许死得更惨,让他们出口恶气吧,这些马匪,死绝了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陈二低下头,“卑职明白了。” “传令下去,让这些被解救的伐木工人,赶快往森林里先躲避,待战斗结束再出来,咱们现在要去增援大少爷他们那里,这里,就留下一个加强排守护!”孙勇下达命令。 “遵命。”突击营管带领命而去。 孙勇一夹他的大青战马,向山寨辕门外驰去,陈二等其他随从紧跟而出。 黑底红字的盘龙军旗,迎风招展,聚兵的牛角号声响起。 “传标统大人军令,速速列阵去增援指挥长大人那边!” 分散在大营之中的新军部众,迅速地聚集到大旗之下,以陈二为先锋,向着数十里外的战场赶去。 铁蹄踏破浅薄的白雪草皮,踢起滚滚黄土,风一般地自山坡之上卷过。 离开山寨约五六里处,陈二所部一头撞向从主战场撤下来,正惶然奔向鹰嘴山那部分马匪。 “杀…”陈二他们挥舞着锋利马刀,迎头冲了过去。 已成散兵游勇般的这一部溃众,如何挡得住士气正高,意气风发的新军骑卒。 顷刻之间,便被杀得人仰马翻,掉转马头便向西南山谷里逃去。 “冲进去,杀…” 陈二他们策马追击,后面是孙勇带来的突击营,他们是支生力军,彻底粉碎了穆匪抵抗。 穆匪已经全面崩溃,数百人沿着山谷峡道纵马逃窜。 此时,就像是在纵马比赛,比得就是自己要比同伴跑得快,不被后面紧追不舍的官军杀死。 穆胡子此刻如是还活着,定是被气得吐血不止,欲哭无泪。 这一仗比十数天前,在广德山脉输得还要快,还要惨。 此时,在同一条山谷狭道上,近千名虎师精骑,在金成艺率领下,正在向战场赶来。 金成艺心里一直认为,穆老大的马匪再渣,手下也有近千人马,就算消灭不了陈天华的三百余人,击溃对手应该难度不大吧。 等到自己截住赶来增援的新军,并击溃他们,再赶到围歼陈天华残部,大局即定。 本来蛮振奋的一件大好事,现在被搅得支离破碎,而且形势逐渐对自己不利起来。 金成艺一时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错在哪? “少帮主,您请看!” 身边的亲卫队长袁拓乞,忽地发出一声惊叫,把金成艺从伤逶脑筋的思绪中给拽了回来。 顺着袁拓乞手指着的前方,但见狭谷山道上卷起的滚滚烟尘,漫山遍野的骑兵散勇,正铺天盖地的向他们奔来。 “怎么会是这样?” 金成艺一下子惊呆了,大张着嘴像是要生呑什么。 一时之间,他浑身的血液几乎凝结在一起。 玛的,前面奔逃过来的,可都是穆胡子手下匪徒,狼狈不堪的熊样。 而在穆匪后面追逐的,是高举着盘龙幡旗的官军轻骑。 这样看来,穆匪溃败了,倒是官军在追击。 “混帐…” 金成艺气的破口大骂。 “少帮主,他们这样从这山谷峡道上过来,会冲乱我们的阵形,伤及咱们的人马。” 看到慌不择路,居然迎着本部冲过来的穆匪,袁拓乞惊慌地大叫起来。 这真叫冤家路窄。 “吹号示警,用令旗让他们调转马头,去抵抗后面追逐他们的官骑!” 金成艺大声下令。 一时间里,令旗召展,号角呐喊声声,但溃兵压根就不听号令,仍然是低着脑袋策马狂奔。 列阵整齐的虎师,他们在西山岛上接受东洋军事顾问的训练,可以说是训练有素,见对方一股脑儿直冲过来,逐鸣枪示警。 片刻之后,金成艺便发现自己失算了。 刚刚慌乱之中,他将对方当成了有纪律的虎师军卒。 但现实是,一大群遍野散漫的散兵溃兵。 溃败中的匪兵,根本不知军纪为何物。 示警的号角声,挥舞的令旗,是让他们转头抵抗或左右分开的命令。 但这些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命令所有虎师兄弟,摘枪子弹上膛,敢有不让道冲击本阵者,开枪,杀无赫!”危急中金成艺下了狠心。 “遵命…”身边那些头目们齐声回复。 溃败下来的穆匪们,看到峡谷山道上队列整齐的虎师,以为来了援军救星,竟是直直地策马冲着他们奔来。 一边奔跑还一边拼命地挥舞着手臂,那意思便是在叫救命了。 金成艺气得脸色发绿,大手一挥厉声道:“开枪射击…” “砰砰砰…” 前面数排百余支步枪,所出膛子弹向前飞去,这算是初次实弹警告。 这些穆匪以为是来了救星,可万万没想到,来得却是摧命的阎罗。 “啊啊啊…”一片惨叫声。 猝不及防之下,第一轮排枪下,便有数十人骑坠倒在并不宽敝的山道上。 前有拦路虎,后有追兵狼群,穆匪们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绝望。 四周全是密集打马奔逃的同伙,即便有醒过神来的人,也无法向两边穿插出去,更不可能停下马步调转头去。 这像是在高速公路上开车,车辆密集的情况下,不能变道,不能刹车,更不能调头。 马奔宛如高速上开车。 如果不按规矩做,那就即刻演绎成-大规模骑兵碰碰车,搞成人仰马翻。 /64/64592/17969899.html 第316章 峡道上自相残杀 所有穆匪战马,只能随着大流,大家裹胁着向前方猛冲而来。 此刻,金成艺脸色变得紫黑,他咬牙切齿的大声命令道:“玛的,全体开枪射击,杀死这些混帐王八蛋!” “砰砰…” “砰砰砰…” “……” 一阵陈枪声,犹如万响鞭炮似的响彻云霄。 这次腾空出膛的子弹足有数百上千发,可不是先前警告,而是真的射击。 子弹太密集,宛如蝗虫飞扑,黑鸦鸦一片。 最前面百余名急奔中的穆匪骑兵,纷纷中枪坠下马来,倾刻间,就被后面接踪上来的战马,踹踏得脑浆崩裂、血水四溅。 但也仅此而已,马速太快,金成艺的虎师开枪也无法阻击穆匪骑兵的前赴后继。 距离太近了,穆匪们冲上来,一下子冲进了虎师的队阵之中。 急于逃命的穆匪,本来对不守承诺的虎师就有怨气,现在又见他们对着自己人开枪,这和官军围剿有何不一样? “玛的,老子们跟他们拚了。” 穆匪中不知谁高呼一声,其余人纷纷响应,他们扬起手中的马刀,疯狂斩劈挡在前面的虎师骑兵。 “哎哟…你连虎师也敢杀!” “娘的你们疯了,老子们去增援你们的呀!” “玛的,你们这哪里是增援,分明就是落井下石。” “……” 整个场面,瞬间就演变成相互对骂,自相残杀的混乱局面。 在后面追击的陈天华,孙勇陈二他们,此时瞧着有些看不懂了。 麻痹的,马匪就是马匪,这特么就相互残杀起来了? 所有的一切都如苍天安排的一般,极富戏剧性。 “吹号,进攻!” 新军中大红的三角令旗招展,牛角号声响彻战场。 “嘟…嘟嘟…” 让疲惫之极的左刚营所在残部就地休整,陈天华集中孙勇所辖的突击营,全体四百余名能冲锋撕杀的生力军,汇成巨锋箭头,一头扎进了前面混乱的马匪骑兵之中。 新军骑队宛如一把烧红的烙铁,忽地插进一块豆腐里一般,“吱吱…”着响。 面对势如破竹的新军骑兵,和自己相互残杀,乱作一团的穆匪虎师,金成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撤退!快撤回大营!” 他不甘心地瞥了一眼,那迎风飘扬的盘龙军旗和不断挥动着的三角红色令旗,不得已下达了总撤退命令。 哗啦啦一阵,军令如山,后队变前队,大批虎师兵卒向梁军师所在的大营方向撤退。 金成艺胸中充满了怒火,一双眼睛凶狠地在溃兵之中寻找着穆老大。 这个废物,白送给他这么多的步枪子弹,还有大量的银两,自己现在要杀了他。 才过去一个多时辰,他居然战败了溃败不说,还将自己准备与新军决战的虎师大部队,也给冲垮了。 这是他金成艺自出道以来,从未有过的耻辱。 与新军还没面对面的短兵相接,便已经兵败如山倒了。 看着昔日精锐的虎师,被逃窜的马匪裹协着向后大撤退,整个队伍都散乱得支离破碎,金成艺的心在滴血呀。 他咬牙切齿,气得眼珠子快暴出来了。 经过精心集训的虎师,被一群新军骑兵追杀,不是背后中弹就是被马刀从后脑勺劈砍,毫无还手之力。 这传扬出去,就是让自己作为少帮主的颜面扫地。 今天这一仗,必然会让自己,成为洪门太湖帮中的笑柄,影响自己今后的威望和统治。 与金成艺的痛心疾首不同,陈天华则处于亢奋状态。 刚才被围困压抑的太憋屈了,这时,他要恨恨发泄一下胸中的郁闷。 所以,他嚎叫着跟孙勇并驾齐驱,追在队伍最前头。 乌龙驹老黑本来就是一匹神马,喜欢驰骋疆场,他现在可欢实了,撒开四蹄狂奔,其闪电速度远超其它人骑。 追上前去的陈天华,手中的浑铁红樱枪,在左右上下的翻滚着。 没有金戈碰击声,只有枪刃卟卟卟入肉所发出的闷响。 对那些逃跑的马匪而言,那便是阎罗王在召唤,每一声响动,便有一个马匪坠下马去。 敌骑队伍中,前面一个身材高大,圆盖毡帽,上身披挂黄金护叶软甲的骑士,鹤立鸡群般特别引人注目。 这名敌酋骑士,应该是传说中金天龙的义子金成艺。 因为黄甲护叶软甲,是无上尊贵的象征,试问有哪个马匪山贼有这种条件? 这种东西不是随便哪个山寨主,所能披挂的。 他自穿越以来,还没见过用纯黄金打造的锁子甲。 陈天华认准了这个高个子就是金成艺,决心要拿下他。 只见他搁起浑铁红樱枪,从马鞍边上掏下村田步枪,“哗啦…”一下子弹上膛,他抬臂举枪瞄准。 “砰…” 子弹出膛,风驰电掣般射向一百多米开外的金成艺后背。 金成艺明显感到后背上有一股阴风袭来,奔跑中不时地回头张望,就在陈天华抬枪瞄准之机,他感到了死亡威胁。 多年腥风血雨中冲杀过来的金成艺,猛地一个前扑,将身子死死伏在马背上。 “哎呀…”一声惨叫。 子弹擦背而过,前面一个逃跑的侍卫中枪坠下马去。 好险啊! 亡魂丧胆的金成艺,听到身后清脆的马蹄声。 他回头一瞧,冷汗皆冒。 那匹神峻之极的大黑马,正在奔向自己。 马上一位年轻人,着草绿色棉军装,高戴圆盖大耳帽,在单枪匹马突前过程中,沿途逃亡者在他的浑铁枪下,完全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难道他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大少爷?长牛铁路建设指挥长陈天华? 枪法精湛、武艺高强,难道还真是他了?! 想到这里,金成艺摘下自己心爱的大铁弓,反身张弓搭箭。 他马背上箭术精湛,而枪法却很糟糕,所以,他宁愿随马带弓箭,而不是带枪。 “嗖嗖嗖…”三箭连珠,直接射向陈天华。 他根本不看结果,再次张弓上弦,“嗖嗖嗖…”又是三箭连珠。 一连六支箭,将陈天华上下左右完全封死。 对手突然反击,而且反击得如此犀利,陈天华显然有些没有料到。 一时之间竟还有些手忙脚乱。 /64/64592/17974691.html 第317章 及时雨啊! 陈天华屏足内力舞动手中的银枪,将羽箭砸飞。 但金成艺的箭矢,实在是太过于刁钻,有两支箭,竟然是奔着大黑马射来的。 眼见着已是来不及挡住下面的二箭,战马一旦中箭,骑士坠马被踩踏而亡的戏码,即将上演。 千钧一发之时,一匹青灰马从后面插上,一马鞭从斜刺里挥来。 卟卟两声,砸飞了箭支。 “大少爷,小心呐!” 及时赶来的孙勇,关键时刻出手救了陈天华和他的乌龙驹老黑。 原来,陈天华单人独骑,突得太前太快,身边已是无人掩护。 左刚、姜五都受了重伤,正在接受军医大夫的抢救治疗中。 侍卫长宋小牛在追击中也受了伤。 陈天华麾下的游骑一营骑士们,不是死亡就是受伤,剩下来的残部也是人疲马乏,都无力追逐。 孙勇瞧的明白,他不顾身体疲惫,急摧青灰马,向着陈天华一人奔来。 关键时刻,及时赶到。 金成艺的虎师训练有素,虽然被冲乱了,但如果一个人陷进去,是很危险的。 此时的陈天华可没想这么多,只见他双眼炯炯有神,死死盯着正越奔越远的金成艺。 擒贼擒王,“快快,追击他们,不能让金成艺的虎师喘息,不然他们会组织起反击,那就麻烦了!” 陈天华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 他很清醒,这些马匪一旦脱离追击范围,他们就会勒转马头,重新整合队形,马上反扑回来。 金成艺的千名虎师,这一阵子只是四处溃败,死伤不会超过太多。 而新军骑兵这边的队伍,左刚的游骑一营算是打残了,目前只有孙勇突击营是编制满员,但他们天蒙蒙亮就开始急行军,到了鹰嘴山就立马投入战斗,几个小时打下来也累的快要趴下,连战马都跑不动了。 眼看着敌人是越跑越远,陈天华心里十分焦急,明白这会很危险。 但必须要给疲惫队伍得以一定的休整间隙,让伤员能得到包扎,让战马进食饮水,这样,部队才能恢复一定战力。 “原地休整,筑建防御工事,防止马匪反攻。”陈天华下令不追了。 追不上,还不如原地休整,恢复些体力打防御。 “明白。”孙勇等人响应。 他们一边指挥人员下马休整,吃食喂草饮水,一边垒石堆木准备步枪阻击。 果然不出所料,金成艺在没有追兵的情况下,慢慢将溃散的队伍集中起来,从新组队列阵。 一个多小时之后,金成艺的人马开始反扑过来了。 溃败的虎师实际受损不超过三成,收拢起来尚有六百余人骑,而他们的背后面,还有梁军师和他的五百人总预备队呢。 这支生力军还带有几门速射炮。 这样的话,虎师总兵力有千余人,而陈天华这里,除了孙勇的突击营,还有就是游骑一营残部,拢共能战的才有六百人骑。 战场形势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接下来肯定是一场恶战。 虎师可不是穆匪,他们在林子里利用树木掩护,策马持枪慢慢进攻,并没有暴露身躯来当枪靶子。 陈天华这边则卧扑在工事或大树后面,进行开枪抵抗。 “砰砰…” “砰砰砰…” “……” 一时间,林子里枪声大作,树梢落叶飞舞,林中鸟兽早就吓得逃之夭夭。 眼看着敌人是越逼越近,接下来就是短兵相接,又是一场残酷的肉搏战。 突然,一名斥候队长奔马过来禀报,“禀指挥长大人,副标统李兴鸿大人率游骑二营已到达场外,他们准备向敌人右翼发起攻击。” 李兴鸿终于到了,及时雨啊!陈天华和孙勇等军官高兴得跳了起来。 游骑二营是个加强营,除了步骑四个连队,还有一个机炮连队,总兵力约六百余人骑。 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战斗力强悍,是这次冬季攻势的主力部队。 还没等陈天华发布命令,就听得陈二在旁大声叫喊着,“大少爷您看,右侧…盘龙军旗…” 顺着陈二的手势向右侧望去,远处出现一杆盘龙大幡,还有数百骑兵在悄悄前行。 “嘘…轰…” “嘘嘘…轰轰…” “哒哒哒…” “……” 准备就绪的李兴鸿,已经开始向敌人右翼发起攻击,他的机炮连队是率先开火。 眼睛只盯着前面,毫无防备的虎师营中传出一片片的哀嚎,惨叫声。 马克沁机关枪子弹哒哒哒成扇形扫来,一片又一片虎师兵卒,宛如田野里的麦子般纷纷中弹倒下。 炮弹落下之处也是血肉横飞,白雪黑土包裹着断肢残腿抛向空中飞舞,战马则嘶吼着狂奔乱踹。 这下突然袭击,把正在组织进攻的金成艺搞懵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几颗炮弹呼啸着落下他的中军营帐。 “轰隆隆…” “……” 等他满脸血污被几名侍卫从废墟中扒出时,他第一时间下达了分散撤退的命令,“命令部队向两侧分散撤退,快速退回军营…” 令旗手们立马挥出新的指令,帅帐传令兵也是四处传达命令。 现场乱作一团,一分钟前还在组织反击,现在则马上转入撤退状态,这谈何容易。 见此情形,陈天华顿时浑身来劲,明白该是他们新军出击的时候了。 “弟兄们,咱们的援军来了,快快上马跟我追击匪徒,本官战后论功行赏。” 他自然明白,这个时候,必须让自己的骑队提速到冲刺状态,一鼓作气打残这支敌骑。 “冲啊…” 只见陈天华一马当先,浑铁枪高举,一夹马腹,纵马出击。 后面孙勇,陈二,史进等数百骑,也纷纷策马跟上。 右翼李兴鸿部也停止了炮击和机关枪射击,隐蔽潜行的数百骑兵,也呼啦啦发起冲锋。 此时,整个战场已变得混乱无比,到处都是策马奔驰的骑士。 能保持一定规模和队形的,便只有新军。 此时的虎师兵卒,则像群无头苍蝇,习惯性的四处乱窜,自顾不暇或各自为战。 骑兵溃乱起来,比步兵更为不堪,因为他不可能回身去迎敌。 绝大部分骑兵甚至根本不敢停下来。 一旦停下,后面紧跟着的溃兵,会将你撞下马来,甚至于为了开逃,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拔刀将你劈了。 /64/64592/17974773.html 第318章 以大胜告终 骑兵在冲锋途中突然折弯撤退,这是兵家大忌,说白了就是让大伙各自逃命去吧。 满身血污的金成艺在十几名亲兵侍卫保护下,策马往东侧树林里逃窜,那里是他的大营。 陈天华此时眼中,只有对方那位少帮主。 擒贼先擒王。 只要拿下他,整个战斗便结束了,而且还不用担心他们后面会卷土重来,对整个洪门太湖帮,以及他们的幕后操纵者-东洋人也是个沉重打击。 孙勇放心不下,要求陈二带着近卫骑士随在身边保护大少爷,随后史进也在他的召唤下,率斥候赶了过来。 二人身后各有数十骑,随在陈天华身后,向前猛追。 金成艺像是心有余悸,他警觉到后来的危险,不时地回头张望,二百步不到,一匹大黑马正风驰电挚一般地向着自己奔来。 麻痹的,又是那个叫陈天华的,真是阴魂不散。 在陈天华身后十数步开外,一群四五十个新军骑兵,紧随其后。 他们一路上把挡路的散骑,像砍瓜切菜般斩杀下马。 瞬息之间,两人之间的距离便缩短了一大截,大约一百三十步开外。 眨眼间,陈天华已是抬枪瞄准。 “砰…” 一缕清烟在枪口升起,在金成艺眼中迅速扩大。 不用问,那是陈天华开枪射出了子弹。 金成艺领教过陈天华的枪法,吓得亡魂皆冒,瞳孔陡然收缩。 只见他猛地身躯前扑,双腿使劲夹着马腹策马拐弯,向斜刺里冲去。 “啊…” 惨叫之下,一名撑帅旗的虎师旗手,被这子弹射中,“啪嗒…”一声栽下马去。 手中的金字帅旗,随即落入乱兵丛中,万马踩踏。 帅旗倒下,更是引起了一片混乱,本来还算镇定的虎师骑卒们,在看不到飘扬的帅旗之后,以为少帮主死了,当然是心慌意乱,士气更加涣散。 身后陈天华他们,和增援的李兴鸿部,看到此景更是兴奋之极。 他们吆喝着摧动战马,尽情地砍杀溃逃的败兵,追赶金成艺。 “嘘…轰…” “嘘嘘…轰轰…” “……” 忽然,从林子那头飞过来几枚炮弹,气浪掀翻了追击中几匹战马,几名新军战士受了伤。 与此同时,从林子两边杀出来数百人马,阻挡住了陈天华他们追击的道路。 这是梁军师率总预备队前来接应。 陈天华眼睁睁地看着金成艺在自己的视野中,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树林里。 他不由急得狂吼起来。 作为一个七尺男儿,他胸膛中滚烫的热血,好像一头野兽。 他不停的怒吼咆哮,想要冲破理智的牢笼,释放出那其中蕴含无尽的血腥气。 这一刻,他再无法掩饰自己的凶狠和野蛮。 “大少爷,你冷静一些,不能再追击了,对面接应明显是有准备的,咱们冲进去将会吃大亏!” 陈二扑上去一把拉住了大黑马缰绳。 “嗷…”战马一声嘶吼,前蹄高高跃起,呈人立状。 逃入大营中的金成艺滚鞍下马,指挥着溃逃进大营的虎师兵卒原地阻击。 “你…给老子放手…”狂暴中的陈天华,掏出马鞭抽向陈二,但他就是不松手。 “你打死卑职也不松手…” 陈二咬牙切齿的忍着痛。 狂暴的情绪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陈天华恢复了理性。 他不由自主的停下了马鞭,也放开了握着的银枪。 恰在此时,后面新军大营吹响了收兵的牛角号,那杆招展的孙字红色帅旗,竖立在一道缓坡之上。 “大少爷,指挥长大人,标统大人在收兵了,这一战到此为止吧。” 天色已晚,确实不得再追击了。 新军部众们纷纷勒停了马匹,转而向着帅旗竖立的地方奔去。 这时,李兴鸿率一群军官,抹着脸上的大汗和血迹,兴高采烈的策马过来,滚鞍下马对陈天华敬礼道: “禀指挥长大人,职下李兴鸿增援来迟,请大人降罪!” “不不,副标统李大人等路途遥远,却能及时赶到,又能 悄然无声地发起突然攻击,成功击溃马匪,荣立战军,何罪之有?”陈天华连声赞誉道。 陈二、史进等人也纷纷向李兴鸿敬礼问候,寒暄之后对陈天华轻声道:“大少爷,咱们可以回去了吧。” 陈天华颔首微笑,策动老黑往回跑去,后面众军官和队伍跟上。 回到新军扎建的营地,孙勇从中军帐中迎了出来,连声道:“大少爷,你可正是孔明转世,神机妙算,这仗打得十分凶险,结果是我方大胜,痛快!” 此时,在孙勇和众官兵眼里,已是满满的敬佩之意。 陈天华笑了笑没有答话,而是回头瞥了远方那黑乎乎的大森林。 没有斩草除根,会留下后患。 后面数年间,等待他们的,只能是一场又一场,你死我活的血腥搏杀。 谁主沉浮? 孙字帅旗之下,新军部众跳跃着,欢呼着,这是一场绝对的大胜。 他们以极少兵力,击溃了多达数倍于己的马匪联军。 并且将长期骚扰苏浙皖边界,最大的马匪山贼穆老大,给彻底歼灭。 最后,还击溃了人多势众的洪门太湖帮的虎师,差点斩杀了少帮主金成艺。 而此时,从初始的战场到现在,长达数十里的追击路线上,无数无主的战马,像幽灵般地游荡着。 落马而一时未死的伤者在痛苦的嚎叫,哀嚎声不绝于耳。 “陈二!”帅旗下孙勇大声喊道。 “卑职在…” 陈二一脸笑容地从欢呼的人群之中窜了出来。 “带上你的人马,速速去打扫战场,准备宿营。” “遵命…” 这一仗大胜,无论是枪支弹药还是马匹与马刀,对于新军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好东西。 那些战死的马匹给收拢起来,支起灶台烧煮,大冬天是天然冷藏室,千余人的大部队,可以让大伙吃上好十几天。 大营扎下,三支队伍加起来有一千三百余,其中伤员就有近二百人。 大片营帐中,有一片是军医所营帐,里面不时传出惨叫声、哀嚎声。 新军三个营的所有军医大夫和医务人员,共计二十余人都在忙碌奔走。 手术台上需要他们去拔除箭头,刀口缝合、止血消炎和包扎,半数以上伤员往往还需要截肢。 /64/64592/17975392.html 第319章 洪门虎师撤了 二百名伤员太多,实在是忙不过来,简单包扎就由后勤兵卒来做。 他们中有的军医忙碌了一整天,没有停下来过,连水都没喝过一口,人累得有些麻木了,手脚都在抽搐,但仍然得坚持。 偌大的治伤区,到处弥漫着肉质烧焦的臭味,和浓浓的生石灰味道。 死亡的军卒集中起来有一百一十二名,经认真核对登记之后,将会在鹰嘴山设立忠烈祠祭坛、牌位。 然后,将由铁路建设指挥部行政署通知家属,由长牛铁路建设总公司发放抚恤金等等。 战场清理完毕之后,营地里要举行简单的遗体告别仪式,陈天华率全体军官参加。 现场鸣枪送行,庄严肃穆。 隆重的遗体告别结束,马上挖深坑掩埋尸体,在存放尸体处撒上石灰消毒。 处理完阵亡者的亡灵和尸体,陈天华不顾浑身疲惫,率孙勇、李兴鸿等高级军官,来到宿营地的治伤区看望伤员。 这里到处是血迹斑斑,断腿残肢。 惨叫声、哀嚎声不断,犹如人间地狱。 许多后勤军卒人员都在帮着军医们救治伤员。 到目前为止,二天战斗受伤人员合计有二百零七人,大多数是刀伤,少量的是子弹、矢箭或战马踹踏所伤。 前些日子,陈天华已将火烙伤口之法传授给了军医们,这是止血,处理伤口,防止炎症最好的方法,尤其是做截肢手术。 同时,生石灰有抑菌防腐止血作用,他让军医可以少量用于箭伤口,散弹和刀伤口等外伤的伤口处。 这二项措施的推广,实际上挽回了许多伤员的生命,减少伤员的致残率。 这在清末军中没有随队西药情况下,这里战场一大创举,让那些军医和伤员们受益匪浅。 他在众人的陪同下,正在逐个慰问伤病员。 作为长牛铁路建设指挥长,朝廷正四品官僚,战时这些事情必须要做的,事必躬亲,这是提高士气,安抚伤者的最大手段。 这时,一位在前沿侦察的斥候队长跑近禀报,“启禀指挥长大人,前沿斥候禀报,说是对面森林里洪门太湖帮的虎师,在准备撤离。” “什么,准备撤离?!” 这讯息来的太突然,现场一下子静谧下来,然后响起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刚才还痛得嚎叫的伤员,此刻好象也不怎么疼了,都咧开嘴笑了。 敌人要撤,意味着明天就不用再打了,冬季鹰嘴山会战算是以新军彻底胜利而落下序幕。 普通军士们,没有谁愿意打仗,陈天华也一样。 但他所处位置不同,想法要复杂得多。 他没有随大家一起欢跳,他原本准备明天再跟金成艺大战一番,把这股匪徒打残才好,以绝后患。 二话不说,他迈步直奔临时搭建的瞭望台,从侍卫手中接过望远镜,登高望远。 确实,二十余里开外的虎师营帐区域里火把冲天,号角声声,像是准备全体连夜撤退的迹象。 …… 煤山山脉西南密林,洪门太湖帮虎师大营。 金成艺刚接到义父命令,说是战情不利让他带虎师连夜撤退,到吴兴的太湖常山码头,从码头坐战船回西山岛。 金天龙得到可靠消息,浙江新军从德国新进二条浅水军舰,正在太湖试航,很有可能会在近期进攻太湖常山码头,切断虎师从太湖水上撤退路线。 所以,他命令金成艺撤回来,年后再议。 这么一来,大营里现在是一片狼籍,兵卒们都已整装列队,准备出发。 整个军营里到处都是伤员,约有三百余人,惨叫声和哀嚎声是此起彼伏,听得让人毛骨悚然。 虎师这次所带的军医药品不多,根本就忙不过来。 许多伤员由于得不到治疗,慢慢流血而活活惨死。 这次鹰嘴山之战,穆匪那边战况很惨,除了少数匪徒逃窜外地之外,几乎是全军覆没,穆老大、穆老二都先后阵亡。 今后,苏浙皖这带江湖上,就再也没有穆家帮了。 就说虎师这边,才激战一天不到的时光,金成艺所率一千五百名虎师,就伤亡七百余人,直接死亡就有四百余人,剩下三百人伤员,而大都是重伤员。 对于重伤员,大家都心知肚明,凭眼下条件是治不了的。 让金成艺、梁军师等人憋屈的是,这七百多人伤亡,最开始的起因是穆匪溃兵的反冲阵引起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按常规,现在部队要开拔行军,三百伤员中这二百余名重伤员是带不走的。 “去执行吧。” 金成艺一手托着自己那张万分沮丧的脸,扭过头去,眼含泪花挥了挥手。 “是…” 杵立在旁等候命令的亲卫队长袁扎乞,行礼后立即带人去执行了。 卫队长袁扎乞脸无表情,他去执行的是‘送一程’命令,也就是给每位重伤员补上一刀,算是送兄弟们一程。 这种差使是最残忍,最不讨喜的脏活,但又不得不去做的事。 如让刚刚还并肩战斗过的队员去做,那肯定不妥,谁也下不了手。 这种事,一般都是由长官的亲卫去执行。 当然,行动前还是有个小小的仪式,叫祭天神。 让天神收了这些人的灵魂,归天去吧。 仪式结束,开始补一刀。 最后,抬入早已挖好的大坑中,把死亡兵士的尸体填土埋了。 …… 新军中军帅帐里,孙勇、李兴鸿等十数个连、营军官,都围在陈天华周围,讨论当前突发事件。 “大少爷,咱们需不需要出兵追击。” 看到这种形势,晚到战场的李兴鸿立功心切,跃跃欲试。 他所率的游骑二营到目前为止,只有十余个兵卒伤亡,大家憋着一股劲,准备明天跟洪门太湖帮大打一仗。 可不曾想,对手现在要溜了,这让他们心有不甘啊。 “不可,洪门虎师这可不是溃败,而是有组织的撤离,他们接受过东洋人的正规军事训练,肯定有断后部队,说不定就在半路上设伏也难说。” 陈天华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 撤退途中设伏,这是东洋人最习惯使用的伎俩。 “那咱们后面咋办?”孙勇眼巴巴望着上官,急切问道。 /64/64592/17980535.html 第320章 凯旋门 陈天华扫视了四周一圈,发现该来的标统,管带和各队官,都围在周身,也就不升帐点将了。 “众兄弟听令。” “在!”所有人都立正挺胸,这是听命的姿态。 “各营所属斥候队沿途监视洪门虎师后退,具体事宜随时禀报。” “遵命。”各斥候队长领命而去。 “游骑二营派出一个连队前往鹰嘴山,连同那里留守的加强排,察看周围敌情,防止洪门虎师来个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陈天华尚不知金成艺连夜撤退的原尾,他怕对手耍花招。 “遵命。”李兴鸿和二营管带拱手领命去了。 “请孙统领大人做好这夜扎营的防卫,若洪门虎师真的撤离了煤山山脉,明天咱们就先返回鹰嘴山扎营,恢复伐木场一切生产生活环境,从林中招回躲避的部分军卒和伐木工们。” “明白。”孙勇领命而去。 待这些命令发出,事项安排完毕,陈天华紧张数日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疲惫感就不知不觉地涌现。 “通知后勤帮本官烧水,本屯长要好好沐浴,另外快点抬上晚餐,还有酒,我要先饱餐一顿。” “明白。”身边一近卫领命而去。 …… 当陈天华率孙勇、李兴鸿等众人回到煤山镇时,已经是腊月初八,他们受到镇上各界人士的热烈欢迎。 英方代表,长牛铁路副指挥长伊恩,煤山镇镇长沙勒,保安大队护路大队彭左,叶伦旺等头面人物,听说指挥长大人大人凯旋归来,便着急忙慌地开始准备列队迎接。 锣鼓锁呐手那是现成的,他们再把镇上包括妓院里娘们都组织起来,还通知镇上所有男女老少都出来夹道欢迎。 许云媛和沙菱她们这些留洋派急中生智,找人用苍松翠柏架起了一个巨大的方形门,放置在北镇门前。 这个方形门就叫凯旋门,跟法国巴黎的凯旋门是不谋而合。 镇上那些娘们,翻箱倒柜找了些红绸绿布,系在凯旋门上,显得喜气洋洋。 这些临时凑合跟后世比虽说有些简陋,但对于当今的煤山镇而言,已是相当不错了。 伊恩和英方技术专家,沙勒等人都是事先沐浴更衣,脸上乱蓬蓬的胡须,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许云媛、沙菱等指挥部女将,自然收拾得花枝招展,还有镇上在些要员家眷等一些娘们,也是涂脂抹粉,扮成清清爽爽的样子。 大家都站在彩门里边上,等候指挥长大人的到来。 派出去的斥候回来禀报,说已经见到了指挥长大人,他们马上过来。 负责前哨的李兴鸿当然也明白得很,到达煤山镇北门前约一里路程位置,他通知队伍停了下来,等待指挥长大人和他的卫队上前。 第一个走过凯旋门,接受全镇百姓夹道欢呼的,必须是他们的指挥长大人陈天华。 的的得得马蹄声传来,前方黑鸦鸦长长的队伍,停了下来。 煤山镇公所大院里的瞭望哨,向沙勒发出了旗令,前方出现了指挥长和他的亲卫身影。 煤山镇北门内顿时锣鼓喧天,百姓们欢声雷动起来。 一身草绿色军装的陈天华,精神抖擞神采奕奕,他策马小跑前行,一马当先。 他的侍卫长宋小牛,左胳膊绑着白色绷带紧跟其后,再后面是二十个近卫,都是白色绷带在身。 宋小牛的警卫排共有四十人,这次打得表现得最勇猛,损失也最为惨重。 四十个人已经都不同成度受伤挂彩,其中五名重伤,十五人长眠在鹰嘴山脚下。 在他们卫队身后约一百步左右,才是络绎不绝的队伍,和数不清辎重马队,上面许多是战礼品。 不管怎样,这次冬季攻势非常成功,消灭了若干股马匪山贼,其中最大的就是穆家兄弟俩的穆家帮。 除了这些,新军还在鹰嘴山重创了洪门太湖帮,这个意义更加重大,老百姓实在是兴奋不已。 因为洪门太湖帮的总舵主金天龙公开扬言,要派他的虎师血洗煤山镇,为他兄弟金天彪的死报仇。 扬言传出,煤山镇所有人都搞得人心惶惶,连拉煤的人都不敢进镇来了,唯恐跟着倒霉。 这次打击过后,估计最少在半年之内,金天龙他们不敢来犯。 就凭这些,煤山镇所有人继续丰衣足食,矿井照开,煤炭照挖,吃喝不愁,就得感激指挥长大人。 陈天华头戴圆顶兔耳帽,草绿色棉军服,披黑色战袍,脚蹬高简牛皮靴,腰挂雁翎刀,手持浑铁红樱枪,马鞍边上还挂着一支村田制式步枪。 他昂首挺胸、双目炯炯,策马跨过凯旋门,看着两边欢呼的百姓,心里也是无比激动。 想到一个月前他在这里出发时,心里是十分的忐忑不安,没想到一切竟是如此的顺利,以极小代价获取了空前成果,他能不激动吗? 他将浑铁红樱枪交给身后的宋小牛,两手抱拳在马背上向众人施礼。 过了北门,他和卫队慢慢进入指挥部大院,然后下马来跟伊恩,沙勒,彭左,许云媛等人寒暄。 许云媛双目含情望着陈天华,恨不能诉说衷肠。 这些天里她是日思夜想,主要还是担心他的安危,虽说他武艺高强,枪法精湛,但战场上意外太多,谁都说不准。 关键是,他是个不需要别人保护的人,往往自己是一马当先。 见到心上人平安归来,毫发无损,她的芳心总算得到了安静。 后面队伍陆续进城来了,军队按建制在镇边荒地里安营扎寨。 每一队士兵走过凯旋门,都赢来一阵喝彩声,别说是上阵杀敌的兵卒得意洋洋,便连那些随军辎重,都是脸上放光。 这可是长脸的事儿啊。 最激动的要数顾作年这些新兵蛋子,他们第一次参战,得到老兵们的照顾,负责后勤和救助伤员,但在战场中得到了厉练。 原先这些新兵蛋子不是码头苦力就是农村佃户,甚至是流民,属于社会最低层人士。 转眼之间,他们便成了百姓敬仰的英雄,虽然自己没做得很出色,怯怯的有点难为情,但感觉挺好。 这世间真奇妙,当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64/64592/17981160.html 第321章 又到年终了 官兵们心里都很感概,能从战场上侥幸活下来的,这次都能得到不少赏银,军官还能得到官职提升。 随即,镇里各处开始忙碌起来,一处处的炊烟冒起,各个军营里都喜笑颜开的淘米下锅,灶上开始做起了红闷马肉,有的是用马肉作馅包上了饺子,或是做成大肉包子。 浙军野战部队,粮食较充足,最缺少的就是肉类,因为他们还没有建立起自己的养猪场,有牧马场但主要是战马。 这一路上,数百匹战死的马,军士们扒皮去骨地将他们如数收拢起来,作为部队储备肉类。 半个月下来,这一路上还没吃完,回到煤山镇还差不多带了一半回来。 其实,马肉肉质鲜嫩,脂肪较少,营养比较丰富,含有大量蛋白质,维生素和矿物质。 在冬季,吃上马肉对军士们,尤其是伤病员的体质恢复很有好处。 哈萨克斯坦将马肉做国菜,日本,蒙古等中亚地区都是马肉消费大国。 华夏以北方的哈萨克族,蒙古族烹制马肉见长。 长江以南,马匹跟垦牛一样,人们对它们有着特殊的情感在其中,生老病死的一般都埋了,也就没有吃马肉,买卖马肉的习惯。 但对于大规模战死的马匹,就另当别论。 对于忙碌了一整天,长途跋涉过来只吃干粮的军士们来说,这可是不小的诱惑,早有些家伙们流着诞水,早早地守在了焖肉的大锅旁。 四处飘散的马肉香味,让一直处于饥饿状态的众人,都是咕嘟咕嘟地吞起了涎水。 与军营其它地方狼吞虎咽不同,陈天华的指挥部辕门里却是斯文安静得多。 在指挥部一楼餐厅里,摆着三个餐桌,营级以上军官,还有指挥部各部门主管,以及英方代表伊恩等都就坐。 当然,煤山镇主要头目,沙勒和彭左等人一同陪伴。 酒过三巡,脸上都有了些酒意,陈天华放下筷子,对桌上众位说道: “诸位,我们这次冬季攻势,尤其是鹰嘴山这一仗,在大家齐心协力之下,取得了空前胜利,不光是消灭了沿途几股马匪山贼,还击溃了咱们的死敌,洪门太湖帮的虎师,为今冬明春长牛铁路建设消除了安全隐患,这里,陈某先谢过诸位大人了。” 说着站起身,向大家抱拳一揖。 众人当然不敢怠慢,都纷纷站起还礼道:“这次冬季攻势全仰仗指挥长大人虎威。” “我的煤山镇也是仰仗指挥长大人在此坐镇,才能保境安民,让金天龙这个恶魔不敢前来造次,沙某代表全镇民众敬大人一杯酒。” 镇长沙勒十分恭敬地站立起来,向陈天华敬酒,彭左等也跟着起身附和。 “那里那里,保境安民这是大家的责任,当然也是大家的功劳,陈某岂敢独占鳌头?” 陈天华双手捧杯饮了杯中酒,“大家请坐!”他招呼大家坐下之后,接着说道: “虽说这仗咱们大胜,但洪门金天龙和他的幕后主使并不会甘心,现在是腊月间,再过二十天就是大年,陈某几天之后也要回杭州府述职,这里的一切,还得仰仗沙镇长,彭大队长你们的护佑,尤其是伊恩等英国朋友在此安危。” “那是当然,请指挥长大人放心吧。”沙勒和彭左等人纷纷表态。 …… 欢迎宴之后的第二天起,陈天华等人马上进入另一场‘战斗’中,那就是年终总结,表彰奖励先进和惩处工作不力的人与事。 对于这次冬季攻势中,清军剿匪各部队的死亡、伤残抚恤金等,各部队上报安排由行政署统计,再由计财部及时拨专款发放。 陈天华派出专人送达抚恤金等到阵亡者每家每户,此项工作必须在年前完成,以告慰亡灵。 对于冬季攻势中所有官兵的表现,要论功行赏,陈天华和孙勇、李兴鸿等忙碌了好几天,将名单及论功行赏的明细上报镇统大人李存智,等待批复。 几天之后,李存智大人的批复来了,除了同意陈天华他们上报的名单和明细,还附了新的命令。 命令中有人事安排和军队调度。 孙勇有了新的军职,擢升为浙江新军第一镇第一协协统。 这位忠心耿耿,在实战中得到厉练的心腹大将,终于成为李存智的左膀右臂。 长牛铁路指挥部所辖各路保安队,由新军正式编制成一个混成标,常驻在长牛铁路沿线及牛头山矿区,辖三个营和一个机炮连。 李兴鸿擢升为这个混成标的标统大人,让许多原来他同级别的军官都很羡慕。 标部就设在煤山镇指挥部大院内,在具体事务上听从指挥长陈天华节制,一切军务开支,当然是由长牛建设总公司承担。 为冬季攻势而临时增援的部队,由孙勇带回原驻地。 左刚少了一只眼睛,仍留在混成标的主力,还是游骑一营管带,而姜五少了一只胳膊,调离游骑营,到标部后勤辎重署任职。 陈二,史进等军职都提升一级。 宋小牛本来是调其任副队官,但他不愿离开陈天华,仍在身边任警卫排排长。 当陈天华一行回到杭州府城的时候,已是腊月二十二,离大年三十才有八天。 今年的大年三十,陈天华准备在杭州过了,媳妇倩华挺个大肚,怀孕有八个多月快九个月了,再过一个月就得分脕,行动颠簸多有不便。 已安排人去通知,让双栖镇母亲和姐妹等一家人,到杭州湖心小岛来过年,大家团聚一堂多好。 …… 正月二十六日这天,李淑贞终于在杭州玛丽教会医院,生下了婴孩,一个八斤半重的胖小子,全家人都高兴不得了。 陈天华从煤山镇返回之后,安心地在杭州待了一个多月,除了处理丰众银行的一些重要事务,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陪伴妻子李淑贞,还有母亲。 每天傍晚在湖心小岛的林荫道上,陪着李淑贞散步是必须的。 分娩前的那几个小时,李淑贞因为是头胎,在待产床上痛得是死去活来。 家人担心难产。 /64/64592/17985511.html 第322章 山坡上的罂粟地 她只要陈天华待在身边,寸步不离,她的手从头到尾牢牢抓住陈天华的手不放,痛的时候使劲捏着。 陈天华一边用毛巾给她擦汗,一方面不断地给予鼓励,瞧着妻子十分痛苦的样子,他心里也十分感动。 推进产房手术室,前后四十分钟,这把全家人急得团团转,陈天华更是急得满天大汗,就怕李淑贞没了力气。 终于成功生产了,因为婴儿太大,医生说刚才对产妇动了点小手术,一切还算是顺利。 我终于当爹了! 陈天华激动的手舞足蹈。 前世他牺牲时没留下一男半女,没想到穿越至今,他成功当上了爹爹。 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责任感,一股脑儿涌上心头,这是上天恩赐给他的,他要更加珍惜。 …… 旧历二月初六,陈天华带上宋小牛等随从离开了杭州,因为孩子生产之后,家里好像并没有让他插手的地方。 妻儿和儿子的房间里,除了母亲和岳母,还有丫鬟、奶娘等,他最多看一眼,问候几句就没啥事了,所以,他准备返回煤山镇来。 虽然儿子还未满月,但这里有他未完成的要约,今年任务更加的重,他不能因私而误公。 煤山镇里现在的形势很微妙,耀金矿业各煤井开挖运输都一切照旧,但沙勒与彭左他们这边的忠义堂,表面和气,实质暗中较劲。 煤山镇保安大队,直属警卫连和突击连都是沙勒亲信,只有在各矿井执勤的第一中队,中间有一半是彭左的人。 而彭左他们完全掌控的是护路的二个中队,还有一个宪兵排,一共四百人,现在编制成为保安大队第二、三中队。 也就是说,镇里面都是沙勒的势力范围,而彭左他们被排除在镇外,主要是从煤山镇至长兴县,矿井虽说还保留一定势力,但都是在沙勒的控制之下。 陈天华他们你铁路建设指挥部,以及所辖的筑路总公司,在二这派暗战中始终保持着中立。 转眼间新的一年计划开始了实施,各施工单位和据点的复工率100%,而且人员方面得到了进一步加强。 从整个正月至二月初,建设工地,各伐木场和沿线各地,没发生过一起马匪山贼的骚扰。 现在沿线的马匪山贼,不是在冬季攻势中被歼灭击溃,就是吓得躲远远的,咱恐要来个春季攻势。 到达指挥部,开了几天的工作计划会,陈天华便带着指挥官部分人员外出视察工作,尤其是从煤山镇至牛头山沿线的隧道开挖进展情况。 春季野外视察,相当于踏青,边视察总结边放松心情,这比其它季节到野外作业强出不少。 视察团有七名工程技术专家,宋小牛带的十五名警卫,二外厨师和三个马倌,还有许云媛,沙菱等办公室四个女将,她们负责行政工作和工地新闻报道。 一行加上陈天华拢共三十二人骑,后面是驮着生活物资和用品,测量仪器的十余匹战马。 煤山镇这几年由于煤矿开发,镇及周围的环境还是改观不少,主要表现在道路上。 虽没有后世的柏油马路和水泥路,但碎石加三合土路,路基经过戍石夯过的路还是不少,有点地方直接铺成青石板路。 这比许多乡镇还是泥泞不堪的土路强出不少,路况得到了明显的好转。 这也是花不了少的钱。 出了镇中心,视察团成员们来到了镇外西北角的一片山地,扑面而来的除了新鲜空气,大家却闻到了一阵浓郁香气, 低头一瞧,顿时惊呆了。 眼前漫山遍野全是盛开的紫红色鲜艳的花朵和数不清的褐色果实,漂亮极了。 “这些种的是什么?”许云媛问。 “罂粟。”沙菱脱口而出,这在马来西亚种植园里普遍存在,许多家在山区的队员们都称头称是。 陈天华听罢则如临大敌,脸色骤变。 作为后世穿越者,他心目中的第一反应,这个罂粟在全世界大多数国家,都是接受严格管控的植物,即便能见到,也就是作为观赏用的几株。 而大规模种植罂粟,那就是犯罪,触犯刑律。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罂粟啊,当下大清国种植罂粟和吸食阿片是合法的。”见陈天华脸色突变,许云媛连忙解释道。 她作为曾经的申报访事,非常了解大清朝一些特殊和奇葩荒唐的政策。 清末,由于战争赔款,清政府国库匮竭,当权者挖空心思找财源。 有人盯上了阿片,用土阿片抵制洋阿片的进口,同时种植和加工土阿片,还可以增加税收。 据说,慈禧老佛爷同意了,下旨解禁阿片的种植和吸食,从中收取高额税收。 现在,大清国许多山区乡村都在种植罂粟,据说其收入是普通农作物的百倍。 但种植罂粟并没有改善百姓收入,究其原因,是因为其收入还不够自己吸食阿片的花费。 据申报统计,至1902年,大清国共计约四百万人吸食阿片,占总人口的1%。 更让人气愤的是,大清国这几年从阿片的税收,高达近亿两白银,据说慈禧等当权者还沾沾自喜。 可悲啊,‘东亚病夫’这个耻辱称号就是这么来的。 陈天华起初不太了解这些,但经许云媛这么一解释,他苦笑不堪。 这种以国运衰竭,百姓健康为代价的所谓创收,无疑于杀鸡取卵。 既然是合法的,面对现状陈天华除了叹气,还能说什么呢? 罂粟这玩意儿的花期,在每年的二到十一月,也就是除了冬季,收获的时间段比较长。 现在刚好是二月上旬,春暖花开的季节。 罂粟花的确非常美丽,这一点是不得不承认,陈天华摘了一朵拿在手里,感叹的说道: “其实罂粟这种植物本身有许多好处,它还是一种人类必须的药材,关键是掌控和利用它的人。” 沙菱似乎没听明白,她颇有兴趣地指着山坡里的罂粟,对陈天华说道: “罂粟这种植物对生长环境有很高的要求,特别是海拔高度,不能是低洼水域地区,但也不是干旱地区,土壤要湿润,山区恰好符合这样的条件,所以产量非常大。” /64/64592/17986063.html 第323章 巡视途中 这时,有人发现不远处有些背着土枪,挂着腰刀的汉子在田地周围巡视,而山坡上有不少男女老少,在弯腰收割还未成熟果实中的白色汁液。 尽管种植比白银还要值钱的罂粟,但他们还是叫花子一般的衣衫褴褛,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大多数人骨瘦如柴。 “这一带是谁家的山头?”陈天华问道。 他心里明白,像这种能种植罂粟的山坡,绝不是普通山民能把控的,早已是江湖帮派,马匪山贼们的地盘了。 “这片属于煤山镇郊外,应该是洪门忠义堂彭左他们的势力范围,”有人了解的开口说道。 “洪门忠义堂彭左他们的?哼…不务正业!”陈天华没好气儿哼了一句。 “哎呀指挥长,江湖帮派之事咱们也管不了,咱们还是继续吧,往前行,去测量咱们的工地吧。”一名技术专家说道。 陈天华颔首称是,策马向前走去。 山坡下有个小村庄,大约有七八十户人家,视察团的人在村边走过,顺眼瞧见,心里非常的不是滋味。 这是一处带有山区山寨风格的村落,房屋都是用木头和石块垒成的,屋顶有些是薄石板盖的,也有是厚厚的编织干草。 村里也养有鸡鸭,也有猪和狗,感觉就是瘦了点,风一刮能吹跑了。 这人都吃不饱饭,家禽能有吃的吗? 再瞧瞧屋子里的摆设,寒酸的都让人心里难受,桌子椅子都是木头的不假,可连油漆都没有。 简单的用木钉连接起来就完事了,床上的被褥也是陈旧不堪,几个大木箱子破破烂烂,吃的是劣质大米,不要说是肉了,就连野菜都是从山上挖来的。 陈天华看着一幕幕的凄凉场景,心里止不住的往外冒火。 麻痹的,彭左他们和那些个手下人都是一群彻头彻尾的混蛋! 他们拿着枪压榨山民,逼着他们种植高附加值的罂粟,自己过着奢侈的生活。 手指头缝隙里稍微漏漏,让这些种植户也能有吃有喝,最基本的温饱解决掉吧。 丧尽天良的玩意们,心都黑成什么样了! 就在陈天华感到心情沉重的时候,耳朵边忽然传来一阵哭喊叫骂声。 他往村西北角方向仔细一瞧,从视线里出现了七八个背着枪穿着灰色保安队服的男子,正在村子的一户人家里兽性大发。 这些满脸淫笑的混蛋们,全然不管家里几个女人是反抗还是苦苦哀求,扭着衣衫就往屋里面拖。 这还算是文明一点的。 有三个家伙逮着另一个年轻女孩,就在屋子外面就撕扯起女人的衣服! 旁边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坐在地上哭喊,旁边一位六旬老太太,双膝跪在地上在哭求。 面对这样的情况,陈天华绝对不会不管,也不能不管。 这些该死的混蛋,简直是禽兽不如! 视察团其它成员,还没反映过来,村头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陈天华早已双目赤红,肾上腺素剧速分泌。 他双腿一夹马腹,老黑呼地一下窜了出去。 他平身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这一幕。 宋小牛见状,忙慌着带上三名亲兵护卫,也策马跟了上去。 二百余米的路距,战马老黑撒开四蹄急速奔跑,“的哒哒…的哒哒…”也就不到二十秒,就到了事发现场。 只见他“嗖…”地一下,拔出雁翎腰刀往下一挥斩,伴随着一道寒光闪出。 “卟嗤…” 一个骑在女人身上,正要实施暴行的家伙,脑袋直接和脖子脱离滚到了地上。 因为血管的压力,脖子里的鲜血“吱吱…”喷得老高,溅得满地都是,把正在怒骂挣扎的女人,和现场所有人都给直接吓傻了。 “卟嗤…” “卟嗤…” “……” 短短的一分多钟,战斗竟然结束了,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 除了二个还没有参与行凶的保安队员,见策马进来的身着草绿色军便装,就知是指挥部的军士,吓得跪在地上求饶算留下活口。 屋内外躺着六具尸首分离的尸体,场面血腥。 刀刃六个普通货色,对一名骑兵来说并没有太多的难度,更不用说像陈天华这样的精英。 人与人之间就是有差距,这一点没法否认。 这六个暴徒,都没等宋小牛他们抽刀帮忙,都被怒发冲冠的陈天华一口气给解决了。 这么多人,听得马蹄声并遇到袭击,竟然没组织起像样的抵抗,身上的英式步枪,简直就是吓唬老百姓的烧火棍,从头到尾没有开一枪,连枪栓都没拉。 不过,也不能怪这帮暴徒,实在是陈天华的动作太快太狠。 暴徒们一个逃跑的都没有,甚至有两个混账连裤子都不提就一命呜呼。 村里的人慢慢聚集到这里,一大群人看着一个着草绿色军服刀持军刀的高个子汉子,居然一下子杀了这么六个保安队员。 “他就是那位在镇上下令开枪杀匪帮的煞神,陈大人!”有人终于认出陈天华来了。 所谓煞神,是指年前在指挥部辕门口,他命令机关枪扫射那些‘请愿’匪帮分子。 一听是那位杀人不眨眼的煞神来了,村里山民一个个吓得浑身哆嗦,他们都跪在地上,连话也不敢说。 可能是长久以来受到的欺辱,加之吸食阿片,让他们都变得麻木不仁,体内早已失去了原本应该存在的血性! 视察团许云媛等人这时候也陆续赶到现场,警卫们早就四处散开警戒去了。 大家一瞧这种场景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由得火冒三丈。 这里山民的日子已经够可怜的了,身为镇上保安队员还这样欺负他们,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许云媛和沙菱俩人分别扶起两个正在哭泣的年轻女子,并脱下自己军便上衣,掩盖住她们近似裸露的躯体。 她们看着陈天华坚定的说道:“指挥长大人,想办法救救这些女人、老人和孩子们吧!” 有了第一就有第二个,不到两分钟时间,所有观察团成员,都强烈表示了赞同意见。 沙菱心情最为激动,她希望陈天华长期留在煤山镇,甚至于取代她的养父沙勒,从而能管束保安大队和洪门忠义堂的人。 /64/64592/17992672.html 第324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若能如此,这对心有所属的姑娘来说,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陈天华是个拥有铁血手段和意志的特殊人物,有做人的其本底线和良知,尤其是社会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 他愿意为煤山镇广大老百姓谋利益,以提高他们的生活物资水平。 可归根结底,他并没有煤山镇的统辖权和治理权,说白了,他只是一个特殊客人,因为修筑铁路才驻扎在煤山镇。 所以说,如何去做他目前还没有个章法。 望着全体观察团成员恳求的眼神,以及山民们六神无主的麻木表情,陈天华也被这一刻的气氛所渲染,心里宛如五味杂陈。 一个能够把兄弟姐妹们救出水火的男人。 一个具备高素质和高军事素养的男人。 一个杀伐果断意志坚定的男人。 一个睿智富有男人味的男人。 一个胸怀宽广拥有博爱之心的男人。 理想骨感,现实残酷,想象得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光凭意愿与想象,想要做成这件掌控整个煤山镇治安与行政权,恐怕要到头发变白的时候,距离目标还是一眼望去。 因为煤山镇还有大量的煤、金、锡等矿产资源,英国人在这里是控股股东。 还有,就是像洪门忠义堂这样的地头蛇。 这是眼下国情如此,自己就是个实业家,而不是政治家。 今天即便是有这样的心思,怕是到最后也只能掉头离开。 此事要从长计议。 “你们这些混蛋,到底是属于镇长沙勒大人辖下,还是彭左?”陈天华皱着眉头询问那二个跪地叩头的保安队员。 “禀大人,俺们是镇保安大队第三中队,负责城外矿井治安保卫,但实际是彭堂主忠义堂的人,我们这几个就是协助忠义堂兄弟们收割部门罂粟,防止有人抢劫。还专门负责罂粟的运送到阿片加工场。” 一名保安队员战战兢兢说道。 忠义堂在这里还有个阿片加工场? 陈天华看着满脸狰狞且浑身抖簌的二个活口,感到十分的厌恶,觉得留下也没有什么意义,而且这种人渣绝不是什么好鸟,不属于可改造的那种。 “把这二个恶棍绑到树上,让村里的老百姓们有仇的报仇,宋小牛留下二名警卫在此,直到他们死了为止。” “这个过程中要是有人胆敢解救或者阻挠,直接枪毙。”陈天华厉声命令道。 他这样做,也是要探一下彭左等人的反应和虚实。 宋小牛颔首表示明白了。 …… 五天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煤山镇镇长沙勒,和彭左,叶伦旺分别接到了密报,说了陈天华的观察团一行人的行踪,以及沿途所发生的事情。 八名的保安队员死在陈天华手里,成了其刀下之鬼。 沙勒觉得非常憋屈,不看僧面看佛面嘛,打狗还得看主人,这些人不管怎么说,可都是煤山镇保安大队的队员,陈天华连个招面都不打,直接把人给杀了。 上次忠义堂的保安队员夜袭指挥部,据说陈天华专门下令只伤人不杀人,而且把所有人犯都押解至大队部,让他发落。 可才过了数月,陈天华连个照面都没有,直接斩了,像是宰杀了八条野狗。 难道说,这次冬季剿匪取得了空前胜利,他的尾巴翘到屋檐上去啦? 再说,忠义堂彭左他们搞罂粟种植和阿片加工,实际上他也有三成收益。 但沙勒现在可不想跟陈天华有什么不愉快,这轻重缓急,眼下他还是能够分辩出来的。 于是,他就派人专门去告诫保安各中队的队员们,在指挥部留在煤山镇期间,每个队员的行为必须收敛,否则死了也是白死! 要说对这八个保安队员被陈天华斩杀,最气愤和心疼没颜面的,当属忠义堂的彭左和叶伦旺他们。 但他们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死这八个人虽然是忠义堂兄弟,但他们的公开身份是煤山镇保安大队的队员。 要说能出面跟陈天华讨个说法的,那只有沙勒有资格。 可奇怪的是,沙勒像个缩头乌龟沉默了,只是告诉值班连长:通知家属认尸。 别的就没有多一个字了。 “这个大少爷未免也太胆大了吧!明明知道镇外四周山上,这些年都是咱忠义堂在种植罂粟,那八名保安队员是去协助罂粟征收的,他倒好,二话不说直接把八个队员给一锅端,屠杀不说,还绑人示威。” “他以为他自己是谁啊?一个为筑路而零时驻扎煤山镇上,难道就不知道这带最大的帮派是忠义堂吗?” 一个中队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死去的这八人里,有二个是他的亲人,疼得他刚才差点一口气没提喘上来! “你傻啊,要不是沙勒这个老狐狸给了陈天华某些暗示,借刀杀人,以此削减忠义堂在保安大队三中队的兄弟人数,否则,这位煞神哪来的这么大杀气?” “陈天华再怎么说他是个商人,是官商,他的确在关键时刻杀人不眨眼,可这不代表他愿意去杀人,特别是在煤山镇这样的环境里,他的目的是为了筑路,不是为了挑衅我们,与我们作对!” 军师叶伦旺此刻是眉头紧皱。 死去的人里面,有他二个表侄。 一般罂粟征收队员,大家心知肚明这是个肥差,所以,队员大都是保安大队里中队长以上的亲戚在里面。 叶伦旺自以为是,他把怒气直接对准了沙勒这只老狐狸。 老家伙,是你先把事情给做绝了!这都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你就不能高高手吗? “现在我们怎么办?清除我们在保安大队里的影响力和控制力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失去了兵权,沙勒会把我们一个个吊死的。” “跟了他相处了三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心里都清楚,翻脸比翻书还快,六亲不认!” 叶伦旺皱着眉头说道。 鼓左咬牙切齿的说道: “还能怎么办,我们在保安大队里的控制力降到了最低,但目前不能和沙勒来硬的,更不能轻易去开罪陈天华小儿,咱们得从长计议,小不忍则乱大谋。” “好好,咱们听堂主的。” 众人点头称是。 /64/64592/17993181.html 第325章 预料不到的问题 放置尸体的山坡,连续几天都响起了哭喊声。 死者家属面对亲人这样身首分离的惨状,哭的是撕心裂肺,嗓子都哑了。 沙勒警卫连的卫兵们端着枪远远站着,就像是尊泥塑木雕一般。 谁要是敢于情绪激动闹事,抡起枪就是一枪托,再不听话就要开枪。 好在这些人知道沙勒的凶名,来的时候也得到了忠义堂上层的警告。 直到尸体认领完,也没有酿成更大的事件,这些家属认领回尸体,把头颅接上,拉回去埋了。 至于破口大骂神马的,警卫们全当没听见。 谁家死了人也有这样的反应。 …… 到了二月底三月初时候,煤山镇至长兴段的路基准备就绪,并通过了中外专家们的测试,已经开始放置枕木,铺设铁轨了。 清末时期的铁轨,大都是进口的洋货,但陈天华他们的长牛铁轨,使用的是汉阳铁厂生产的。 这种三十英尺长,八十五磅/米的国际标准铁轨,表面上价格跟洋货持平,但汉阳铁厂并没赚钱,赔本赚吆喝。 究其原因,汉阳铁厂的成品合格率低,废钢铁多,总体生产成本就高。 这里面有诸多因素,炼钢高炉,炼钢焦炭,技术工人第各种主客观因素。 但最怎么着,咱还得硬着头皮上,支持国货,这是个颜面问题。 长牛铁路设计的是窄轨铁路。 陈天华开始也不太清楚,经设计专家们一解释,他终于明白了其中的道道。 眼下,国际标准轨距为1.435米,若比标准轨距宽的轨距称之为宽轨,像后世的现代铁路,高铁等等,均使用的是宽轨或超宽轨铁路。 国际标准化铁路,窄轨与宽轨铁路之间的优缺点,这是显而易见,设计时应充分考虑到列车牵引力,安全稳定性等因素。 对于长牛铁路使用窄轨,专家们给出的理由是: 窄轨车辆小,转向空间小,综合建造成本低,火车机车的牵引力大,适合山区的支线铁路。 而长牛段铁路主要是运煤炭为主,不需要太大的运力和火车速度,且途中隧道多,坡度变化大且弯道多。 所以,设计使用窄轨铁路很科学。 整条铁路的铁轨和车辆,均为我国自主生产,由汉阳铁厂和其附属车辆厂提供。 只有火车头,也就是机车组,通过竞标,则是美国费城鲍尔温机车厂制造的蒸汽机火车头中标,击败了英国制造。 蒸汽机火车头是由英国最早发明与制造,但后期是美国货后来居上,他们的机车组物美价廉,其动力系统,牵引力诸方面比英国制造的优,且价格又低。 货比三家,陈天华当然选择了美国费城的蒸汽机车,这让英方很是不爽。 从煤山镇至长兴大运河码头的铁路专用线,必须在六月底之前铺设并测试完成。 从七月份开始,这段铁路转入试运行。 现在,建设指挥部比以往时期都紧张,铺路现场大量的建设材料,除了枕木,铁轨,大量的铁钉柳帽等,这些材料安全,需要有人保护。 沿途山民穷,加之山贼,偷盗十分猖獗。 除了偷盗,还要防止有人蓄意破坏,洪门太湖帮和他的主子都是虎视眈眈,贼心不死。 安全保卫,彭左护路二个中队的能力,陈天华实在是不敢恭维,他跟李兴鸿商议,从新军混成标中抽调出一个加强连队,共计二百人枪,对重要设施加强护卫。 除了铺设铁轨和安全保护,沿途停靠点,也就是车站建设,装卸点规划建设,成了指挥部和筑路总公司眼下忙碌的重点。 作为指挥长,不但要保障筑路要按质按期完成,还要注重建设成本,做到开源节流。 这些,够陈天华绞尽脑汁。 清末时期,人的综合素质和能力,工作环境和条件,自然不能跟后世相比,陈天华是事无巨细,什么都要过问。 而且机构部门和人员不能轻易增加,否则成本上升了。 建设成本是投资各方关注的焦点,涉及中方和英方等各方利益。 无论哪方,说是建设成本超出预期,金额少还好说,多了,大家的嘴脸都不好看。 想想都明白,要让十数位投资股东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掏腰包,谁都不乐意,就是父子之间,亲兄弟都会闹矛盾,何况大家都是普通合作关系。 长牛铁路建设总成本,肯定是会超出预算的,因为一年多前做可行性研究报告时,许多事情是完全不可预见的。 例如,冬季攻势的剿匪工作,就完全是预算之外的一笔开支,还有常年驻军。 剿匪,这本因是政府衙门的事,现在变成筑路总公司来承担,匪夷所思。 部队驻扎和开跋费用,千余人的军饷,枪支弹药,后勤保障,伤残死亡抚恤金等等,这可是多大一笔开支啊。 这个先期预算压根就没有? 当初谁想到金天龙会逃出牢狱,又投靠了东洋人,从此跟筑路总公司较上了劲? …… 杭州,河坊街四十八号,丰众银行总行所在地。 银行三楼小会议室。 这里挤满了接到通知,赶来参加投资会议的银行董事,各投资基金代表,铁路债券购买者大户等。 他们在会议室里激烈争吵着,为的就是长牛铁路要追加投资款问题。 一年半多前,丰众银行为了投资牛头山矿业,几乎倾囊所有储蓄,成为矿业公司大股东。 后来中途为了建设长牛铁路项目,丰众银行作为陈天华的有力支持者,自然是全力以赴。 但毕竟丰众是家刚开办数年的小银行,一家储蓄银行,储备金本身有限,为此,丰众银行对社会发行了铁路建设债券。 现在,长牛铁路建设超出预算,又要追加巨额投资,包括中、英在内的股东们,自然意见很大。 各种猜忌,谣传接踪而来,审计是免不了的。 作为主导者陈天华的钱袋子-丰众银行,必须在本次追加投资中有个高姿态,才能说服众多股东。 可在丰众银行内部,同样存在各种猜忌、争论与意见分歧等等矛盾。 /64/64592/17997583.html 第326章 逼宫 作为银行董事长的陈宗玉,此时是寒蝉若惊,戴着金丝眼镜的胖脸上挂满了汗珠,脖子里喉结涌动。 面对会议室里一双双盯着他的目光,他真的要崩溃了。 丰众是家国内民资主导的商业银行,股本金里毫无朝廷和外国洋行半毛钱,完全是在众多外国银行夹缝里生存的小银行。 他的投资资金主要来源是以吸储,原本是想做些民资商业实体投资创收,也算为振兴国内民族资本做个榜样,出一份力量。 自从陈天华眼睛盯上了矿业之后,丰众银行的投资额度是越来越大,翻了几十上百倍,俨然成了一家财力雄厚的投资银行。 前些日子为了长牛铁路建设资金,丰众银行赌上了老底,面对国内外发行了长牛铁路的商业债券。 丰众银行发行商业债券是无限型,且不可流通债券,也就是说,包括陈宗玉,李存智、陈天华在内的所有银行股东,以全部家产和声誉作为担保发行。 这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牛头山矿业开采倒还算顺利,但铁路建设要是悬而未决,那可是要命的呀,煤炭开挖得再多,运不出来也是白搭。 会议室里一共有十余人,有些人物的背景很硬,某洋行洋企的买办,大清政府衙门的代表,国内大型钱庄经理等。 这些都是陈宗玉这个行长得罪不起的主。 “陈行长,你可不要犯糊涂啊,眼下矿业和铁路投资这些项目,回报率的确很高,是所有国际投行都势在必得的重点,这也是国际发展的趋势,但问题是要掌握好投资节奏,不能急于求成,一口气吃成胖子,一旦资金链断裂,就是万劫不复啊。” 此刻发言的是,坐在陈宗玉右手边的一名三十多岁的男人。 他叫劳康明,是国外环球基金管理公司在大清国买办,据说是位留洋金融博士。 “说得是呀陈董事长,高回报对应的就是高风险,丰众本就不是一家大型银行,既没有朝廷支撑,也没有外国银行背书,完全是打肿脸充胖子,如果这次矿业加铁路建设变成无底洞,那咱们个人可承担不起呀!” 说话的是名徽商钱庄经理。 他们这些人员,已经在会议室里僵持了一个多小时,脸上虽然还堆积着笑容,但是不难看出,这些人有些不耐烦,担心怀疑的心境在隐隐浮现。 “诸位,我说过很多遍了,牛头山矿业和长牛铁路总公司的所有投资,都经过严格审计,未发现有任何不合理开支,更不存在贪脏枉法之事,总经理陈天华先生天天都在现场,亲自带兵剿匪,可谓殚精竭虑。” 说话的时候,陈宗杰额头的汗珠“唰唰唰…”的往下淌。 对于陈天华的举措,以及丰众银行上下的议论和动态,陈宗玉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对于剿匪,尤其是发起冬季攻势,有人就提出质疑,认为陈天华在帮助其岳丈李存智借机扩军,这是最大的嫌疑。 剿匪本当是朝廷之事,新军剿匪那是责无旁贷,可现在倒好,让一个官商性质的实体来主导剿匪,承担所有开支,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绝无仅有。 陈宗玉是左右为难,他是大股东,银行董事会董事长。 总经理职位,每年的高薪、红利以及帐外循环所得的回报是极其丰厚的。 陈宗玉对陈天华充分信任,也是充分放权,他只关心每年营业额和利润指标是否完成计划。 所以,陈天华到任后的权力很大,以前,相当于他是执行董事兼行长。 这位少主上位不久,银行储蓄搞得有声有色,第一年营业额和利润指标完成得很好,数据很漂亮。 可自从他把目光瞄向了矿业之后,一步步就把银行搞得个天翻地覆,发生从建行以来的最大地震。 他现在才明白,这位神奇的少主,可不是任人摆布的‘刘阿斗’,野心勃勃不说,主观意识还很强。 陈宗玉心里自然清楚,想要说服眼下会议室里的大佬,维持现状追加资金支持,是不可能了。 除非,他能够同这些董事们一起,把陈天华这个银行总经理给罢免了。 可陈天华背后,由李存智这个军阀站着撑腰,这事可不能草率行事,否则,要出大事。 “哼…” 坐在陈宗玉左侧的一名中年男人不爽的哼了一声,十分不满的低喝道: “你这像什么话陈行长?!你要看清楚我们是谁?我们是目前银行的资金提供者,我们除了投入股本金之外,每年提供比股本金大许多倍的短期拆借资金给银行,难道你连我们的意见都不听了吗?” 说话的中年男人是银行董事,也是一家有外资背景的外贸企业。 “对啊陈行长,你可要多听取我们的意见,不要忘了我们才是银行的衣食父母!现在这位少主一个举措,把我们的投资都套在其中了呀!” “就是陈行长,我们也是有利润指标要求的,利润指标降低了不光遭董事会问责,还影响第二年对丰众银行的支持力度,这也是为大家好嘛!” “……” 面对这一系列的炮轰,陈宗玉的脑袋都快要炸开了,这种情况,是他从商以来第一次。 他虽然也喜欢权和钱,但是他有着自己的做人原则,他心里清楚,陈天华是一心一意为了丰众银行,为了大众福祉。 再说丰众银行是他和陈天华一手创建的,其岳丈李存智全力支持,这很不容易。 虽然这位年青大少有时有些轻狂,有点目中无人,但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做出这种过河拆桥的事情来! 在会议室里,代表李氏家族的董事,包括独立董事等都坐在一旁默不吭声。 在这个时候,保持沉默最好。 一直坐在陈宗玉左首席的劳康明,喉咙中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说道: “陈行长,我也赞同刚才几位董事们的发言,如果你能够同意撤销陈天华常务董事,总经理职务,成为一名非常务董事,那么,我的环球基金,再给银行最高二百万两白银授信,为期五年,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64/64592/17998838.html 第327章 退一步海阔天空 陈宗玉听到对方是二百万两白银,五年期委托授信,眼前徒地泛起了金光,不过很快回过了神,苦笑道: “总代先生,不是我不想得到环球基金五年期信托,可我有我的难处和信用底线,我不能就这样无端摆免陈天华,这跟逼宫有什么两样?” 此话一出,劳康明的脸色一下子阴冷得很,完全可以挤出水来。 丰众银行一直是环球基金的信托主要客户,主要是陈宗玉既会做人能会做事,很守信用,且管理业务水平也高,在国内外享有盛誉。 对大清国矿产资源的投入,控股,转让等操作过程中的利润诱惑,深受许多国外洋基金公司的青睐。 现在,大家对陈天华这块矿产投资的动机和控制力,有了不少担扰,如操作不慎,将影响丰众银行的投资方向,和这几年的利润,甚至于崩盘。 这些大伙肯定不会答应。 “如果陈行长不愿意,那我们环球将另选其它项目合作。”劳康明十分不悦地说道:“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说完,劳康明起身离开会议室,带着在门外等待的秘书、保镖等随从,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丰众银行总部大楼。 其它若干个与会者也纷纷离席,最后,会议室里只留下垂头丧气的陈宗玉。 他想了很久,终于决定约见李存智,跟陈天华不好说的话,可以跟这位新军阀摊牌。 …… 陈天华突然见到了岳丈李存智的专用驿骑官,递上来是上将军,镇统大人的一封密信。 他以为杭州府城里发生了什么,神色紧张地打开信笺,上面就一行字,“见信后速回杭州,有要事相商。”落款是李存智无疑。 上面没说明事由,只是叫他立即返回杭州一趟。 岳丈大人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催返,陈天华当然不能怠慢,他立即安排一下事务,急匆匆骑马到长江运河码头,然后乘快艇返回杭州。 到杭州府城已是当天的傍晚时分,陈天华顾不上回湖心小岛的家,直奔镇统大人官邸。 李存智在东苑书房等他。 “什么?让我辞去丰众银行常务董事,总经理职务?这…这岳父大人…” 陈天华刚跨入书房的门,还没喝上口茶,李存智开口的第一句话让他十分惊愕。 在陈天华的印象中,岳父大人是位职业军人,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威胁从不让步。 怎么现在怂了? “贤婿你听我说,本来我没有打算理这件事情,可陈宗玉亲自上门摊牌,而且铁路建设追加的投资额又不是小数,我跟你大叔商议过了,他和盛大人也是这个决定,只要能顺利拿到追加投资款,咱们让点步,甚至于吃点亏都无所谓,况且你今后的主要精力在矿业。” 李存智吸了口古巴雪茄,继续道: “转眼一想,这件事情的起因是你操之过急,刚决定投资牛头山矿业,才开挖你就又要筑修铁路,中途又搞大规模的剿匪活动,这些莫名其妙的巨额支出,自然引起众人不安,犯了商家大忌!” “这也是给你一个警示,今后不能这样在自己毫无根基的情况下,单枪匹马的逞匹夫之勇,咱们现在退一步海阔天空。” 李存智犀利的言语触动了陈天华的神经,也许老丈人说得对,退一步海阔天空。 陈天华前世是职业特工,习惯于单枪匹马行事,雷厉风行的作风,嫉恶如仇的性格,他这些恰恰不符合眼下大清社会的价值观。 无论是战场上的将军,还是商战中的老板,角色的功能是一样的,都是屁股指挥脑袋。 将军或是总裁,你只能站在队伍的中间或后面,去激励或指挥队伍向前,而不是自己去冲锋陷阵。 这次对牛头山矿业在经营战略等重大事务处理上,他可能真的是方式方法欠妥,没有循序渐进,而且主观意志太浓厚,霸王硬上弓。 “贤婿呀,古人云: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今天的暂时退却,并不意味你的思想有问题,而是方法有问题,需要加以改进才能进步。” 李存智毕竟是五十四五岁年纪的人了,见多识广,也了解时下社会百态,见女婿逐渐冷静下来,就借势利道的讲述开来,给陈天华补上一堂现实版的处世课。 陈天华也燃上一支雪茄慢慢抽着,现在的心情已没有刚进门时的那样急躁,十分用心的在听取李存智讲述其他细节。 “那岳父大人,下一步我该怎么办?” “老夫与你大叔商议过,你太年青,不能兼顾太多,暂时不担任丰众银行的行政决策,集中精力处理好牛头山矿业与长牛铁路的建设与经营,也许是件正确的事。” 到底是老江湖,这样退让给足了陈宗玉和他那些金融财阀们的颜面,妥协结果,有利于追加投资款的落实。 …… 由于陈天华的退让,丰众银行内部追加对铁路建设资金的投入,算是落实了。 在铁路建设总公司,由于大股东丰众银行的力挺,并拿出了追加部分的大头,其他股东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呢? 如若不同意追加的,可以调整股份比例,将这部分追加额转让给别的股东。 陈天华以个人名义吸收这部分投资股份。 总之,铁路建设追加投资的风波,就这样平息了。 丰众银行从新聘任了一位行政总裁,按后世的说法,此人是位职业经理人,跟劳康明是同学,同为国外金融博士。 这意味着银行要对前期的投资项目重新审视,调整或废弃陈天华主政时期的方针政策。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的稳健方针,这会影响到丰众银行的投资收益,以及年利润等经济指标。 对新任总裁持不同看法者,不在少数,新政在银行引起不小震动。 大多数人只能服从,因为新任总裁得到董事会的授权和支持。 部分激进分子只好提出离职,另寻高求。 董事会还专门讨论了丰众银行今后的发展方向,以及今后的三年发展规划。 当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新任总裁的稳健投资策略,未必是错误的,也许他更能迎合某些人。 总之,不管白猫黑猫,能让丰众赢利,降低风险,都是好猫。 /64/64592/17999541.html 第328章 坐山观虎斗 第二阶段的长牛铁路建设,各地各点各区段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长-煤段开始在铺铁轨,而煤-牛段相对落后一步,还在开挖那该死的隧道。 但不管怎样,两边工程进度还算正常,并没有重大事故发生。 让陈天华没想到的是,长牛铁路建设逐趋正常了,可煤山镇里的局面变得扑朔迷离,微妙起来。 …… “镇长大人,我们最近发现彭左大队长,和忠义堂的几位当家的,他们经常在一起聚会密谋。” 突击连的一个侦察排长站在三层镇长办公室里,对抽着雪茄,喝着洋酒的沙勒汇报道。 “有什么具体的行动吗?”沙勒似乎心里早就预料到了,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这些人开始召集忠义堂内部可靠子弟,并且派发了不少的洋步枪和弹药,现在又发展两百多人的武装,每天在远离镇上的山林里练习射击。” 排长有点担心,他小心翼翼汇报道。 “到底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啊!”沙勒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远处有些感叹的说道。 毕竟在一起二年多时间了,要说心里没有点感情那是扯淡。 当初他刚进入煤山镇时,彭左等忠义堂兄弟还是出了不少力。 但忠义堂毕竟是江湖帮派,一直以为是煤山镇一片的江湖老大自居,而且贪得无厌,做事肆无忌惮。 他们心里一直不服气沙勒,认为他一个外乡人,就算是英国人的买办怎么着,凭什么在煤山镇呼风唤雨? 沙勒心里明白,他与忠义堂之间的恩怨迟早会有一个了断,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 优柔寡断那种类型,在煤山镇这种江湖山头上是活不长的。 你不杀别人,别人还要杀你呢,比的就是谁更狠更毒! 幸亏年前陈天华指挥长他们,提出了冬季剿匪计划,这才迫使英方对煤山镇一带的安全保卫加了码,让老子扩编保安大队,这才乘机扩充了突击连和警卫连,否则,今后鹿死谁手,还真是难以预料。 “马上传我的命令,整体按兵不动等待时机,煤山镇及镇公所外松内紧,警卫连和突击连随时进入战斗状态!”沙勒冷冷地下令道。 “是,镇长大人…” 他身边的警卫连长应声后退出房间,另一个侦察排长也跟着退出镇长办公室。 哼,彭左他们也太小看我沙勒了吧,就凭从哪里购进一批走私枪进来,临时召集一批忠义堂子弟练练枪,就想要我的命,做事还欠点火候。 这些忠义堂的家伙们,顶多吆喝两声敲敲边鼓,到了开打时腿肚子不转筋就算不错了,手中的步枪,慌乱起来恐怕都不知道保险是怎么打开。 作为职业军人的沙勒,他自顾自撇了撇嘴,一点也瞧不起这群江湖帮派分子。 忠义堂这些年主要是依靠种植罂粟,加工阿片,开设妓院赌场捞钱。 随着煤山镇这带煤矿开挖,镇上赌、抽、嫖等行业最为发达,忠义堂这些厂挣得盆满钵满。 这些个忠义堂家族子弟,养尊处优惯了,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战斗力,不拖后腿就是好的。 沙勒那边内紧外松的一级战备着,彭左他们也不是吃素睡大觉。 “我想沙勒这个家伙,在这时候已经得到我们这边的情况了,他这个人向来自以为是,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以他的智慧,绝对想不到我们是在演戏给他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哪里会想到我们还有杀手锏没动呢!” 军师叶伦旺摇着手里的酒杯,冷冷的说道。 这场内斗不好打,就是因为大家彼此之间太过熟悉了。 二年多下来,对彼此的性格和做事方式了如指掌。 沙勒向来多疑,叶伦旺早就发现有人盯梢了,但他不动声色的联合堂里兄弟们唱了一出大戏。 “再有个把星期,阿片就要开始交易了,我们就等到交易结束再动手,毕竟夏收占据全年的一半收成,钱是咱们忠义堂的命根子。” 彭左语气阴森森的,他是忠义堂元老,这任堂主,手里沾的鲜血比沙勒还要多。 众人都点头称是。 …… 光绪三十年,四月中旬。 表面平静的煤山镇里,出现了一种奇怪现象。 沙勒与彭左二方可以说是各怀鬼胎,谁都按兵不动,而且双方都在讨好拉拢强有力的第三方,指挥长大人陈天华。 双方都猜不透这位指挥长大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偏向于谁? 无论是沙勒还是彭左,在陈天华面前或多或少地流露出他们的想法,就是指挥长不偏向自己,但也不能偏向对方,保持中立吧。 在这三方关系中,如果说彭左等人是蝉,那沙勒就是螳螂,而陈天华呢,他就是跟在最后的黄雀。 长-煤铁轨铺设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各站点车站建设也在同时进行中。 第一批从当地山民中特别挑选出来,作为铁路通车之后的警察中队,正在由陈天华他们抓紧训练中。 四个月之后,他们将取代彭左二个护路中队,履行铁路通车之后对沿途各站点,车辆押运,以及载人列车上的治安工作。 这是沙勒鼓动英方作出的又一个杀手锏,旨在进一步削弱忠义堂在耀金矿业中的影响力。 从这些措施中不难看出,英方也准备逐步弃用忠义堂,转向扶持自己的买办沙勒,由他掌握整个保安大队。 这是对彭左他的忠义堂,当头一棒。 这个新组建的铁路警察中队,属于耀金矿业保安大队编制,但目前归筑路指挥部训练和调遣,通车之后再全部移交给耀金矿业。 铁路警察在英国司空见惯,可在大清国还是个十分新鲜玩意儿,许多保安队员那种羡慕忌妒的神色,让他们觉得心里格外自豪。 而将来手中掌握的特殊权力,也让他们得到敬畏和尊重的目光。 说白了,就是人的尊严得到了满足,一个山民有如此尊严,有时比命还金贵。 为此,这一百多人的警察学员,很自觉的把自己和指挥部捆绑在一起。 于是,关于忠义堂彭左,以及周边乡镇,山区里的动向情报,也源源不断的汇总到陈天华的办公室。 /64/64592/18005565.html 第329章 铁路警察中队 让人没想到的是,两边狗咬狗的态势趋向于明朗化。 沙勒的镇公所在晚上实施了戒严,未经通报,任何人不能进入。 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沙勒在防备忠义堂的人来偷袭。 忠义堂彭左等人组织的所谓私人武装,也就是阿片征收队,加之二个护路中队,也达到五百人枪的规模。 征收队经常性躲在煤山镇效外,一个山村林子里日夜操练枪法。 由此可见,现在的煤山镇保安大队里,已经是四分五裂,从来就不是一条心。 为了能够尽快掌握警察中队的控制权,陈天华制定了一个方案。 要求给他们训练的教习,要把这些人当成是自己的新军兄弟一般对待。 团体如家庭,战友如手足,这是目前创造凝聚力的最好办法。 警察中队的学员们,慢慢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教习们训练的时候不管多么苛刻,可一旦到了休息时候,就和大家谈笑风生,说一些外面他们不知道而想知道的事情。 医护队的女兵们,不管多么恶劣的天气,不管多么凶险的环境,始终都和大家在一起,竭尽所能保障他们的身体健康和训练安全。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能够在这么严酷的训练中看到如此美丽的风景线,那也是一件赏心悦目值得庆幸的事情。 要知道这些女孩们不敢说都是美女,至少没有丑女。 谁家里有困难,找总教官就是了。 指挥长陈天华大人,亲任总教官一职。 他虽说不在操场或野外拉练队伍中,但他就在煤山镇,指挥部大院里。 每一个科目都是新军教习们亲身示范,全然不顾地上的泥土和水洼。 不只是陈天华,像是李兴鸿,左刚等主要人物,晚上都要亲自出来查夜,和大家谈心,多次掏腰包给学员们解决家里的难题。 今天的严格要求是为了明天更好的活着! 这是训练的目的,集训要为每一个人负责。 陈天华是这样大声告诉学员们的。 润物细无声,这是做思想工作的最高境界。 他感染了很多优秀人才。 每次和他接近、谈话,就像有一种无形的魔力,让人不知不觉向他敞开心扉,什么事情都愿意和他说。 就这样,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裂变的速度是非常惊人的。 最后三个月时间的艰苦磨合,警察学员们取得的成绩非常显著。 不仅参加集训的学员体能得到了飞速增长,大大超过保安大队的人,甚至是沙勒警卫连军士。 其实这也是很正常的现象,感受到了大家庭的温暖,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谁还愿意回到那种水深火热的日子呢? 沙勒也好,彭左也罢,他们俩人都是一丘之貉,可是喜怒无常残暴无情的,动不动就要人命,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两边一对照,沙勒和彭左俩人整个掉到万丈深渊。 最后九十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到了六月底,长牛铁路长兴至煤山镇这段铁路试运行,学员们四个月集训结束了。 他们即将走上各自的岗位。 紧接着就是检验成绩的考核开始了,对于能否继续留在铁路警察中队,学员们非常重视。 沙勒和彭左等保安大队头目们更加重视,他们都亲自到场全程观看。 截至到现在能够参加完集训的共有一百三十六人,按照指挥部教习组的考试方案,开始了紧张的闯关。 没想到,这一百三十六外最终留下的学员,全都顺利完成了自己考试,在规定的时间完成了规定的科目。 虽然全新的警察学员不能和浙军相提并论,但是要比保安大队的护路中队,这个考试成绩还要出色很多。 就像是陈天华自己说的,在四个月短训中,他不可能把这么多人都培养成为精英,那是不现实的事情。 人人都能当的精英,那不是精英。 但是他可以把人培养成为精锐之师! 看完铁路警察中队的综合考核,沙勒和保安大队的头目们,给指挥官教习组以最高的评价。 这些学员的成绩,超出了他们的预测很多,基础打得非常牢固。 只要再经过半年的专业培训和实战磨练,他们想象不出在煤山镇地区,还有那个地方帮匪或保安队员,跟与他们抗衡。 庆祝酒会上沙勒喝醉了,这次他是真的自己喝醉,因为他认为自己凭空拥有一支铁路沿线的警察部队,将来,他在耀金矿业中的地位,会更加牢固。 可是,忠义堂彭左他们,表面上笑盈盈,实际心里恨得牙痒痒。 他沙勒凭什么就能轻易拥有这支百余人的警察部队? 如果不是死忠于他的手下警卫连和突击连的军官保护,彭左等人一定会选择干掉他。 陈天华看在眼里,心里一直想,一向谨慎小心的沙勒,为什么今天宴会上如此失态? 原因只有一个,高兴呗! 等到接过警察中队的指挥权,加上他现在的一个警卫连和加强突击连,他就能够控制整个煤山镇,不惧任何人。 将来,除了煤矿矿井,还有满山遍野的罂粟地,以及各个势力的地盘和财富,包括漂亮女人,那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沙勒将会成为英方依仗的最大的势力! “这点训练费用花的太值了,特么的简直是超值,如果要是早点请他们新军教习训练我们的保安队员,或许现在我们已经控制整个煤山镇地区,一年收入翻了好几番!” “陈天华这人真有本事,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能够将来跟他多合作,只要保证咱们的罂粟种植面积不断扩大,就是一年多分他些钱,那也是在所不惜啊!”叶伦旺激动的说道。 “军师说的不错,他的确有本事,你看到没有,这前后不到半年时间,他可以把一个土得掉渣的山民,改造成一个合格军人。” “上官的每一道命令,学员们都是毫不犹豫服从,注意,是从内心里服从,这就行不容易了,这就是纪律军人的灵魂,一切行动听指挥。” 彭左跟着发表自己的看法。 “再有几天,煤山镇及其周围乡镇村庄,都将开始交易,许多买主们就要到了,和沙勒摊牌的机会也到了,打起精神来,先把眼前阿片问题解决掉!” 彭左的语气中带着强力杀机。 /64/64592/18006298.html 第330章 煤-长段铁路通车了 煤山至长兴段铁路试运行开始了。 大清早,煤山镇车站是人山人海,四周十里八乡的人们都赶了上来,人人都想目睹这头大“铁牛”是如何拉得这长串车的。 警察中队煤山镇车站的一个加强班,和保安大队的一个警卫排,围成了一条长长的警戒线。 随着一声笛声,车站站长挥动着一面三角绿旗,发出了火车启动的指令。 前端挂着一朵大红花的蒸汽机车,终于发出一声“汽…”的长音,随即向铁道两边喷出一股浓浓的白色水蒸汽,使得周围一下子都看不到任何东西。 随着一连串车厢衔接口的金属撞击声传出,一人多高的巨大车轮曲杆,终于开始推动摇摆… 带上十二节装满煤炭的列车,随着一阵阵汽鸣声,呼哧呼哧从煤山镇中枢站开出了。 装煤炭的车厢是30吨/节,比宽轨使用的60吨/节车厢整整小了一半。 最后挂着一节绿皮客运车厢,陈天华和工程技术人员,警卫等随车同行,仔细测试列车运行情况,顺便参加耀金矿业搞得通车仪式。 终点站在长兴县城的西郊长横山,长兴火车站同样也是人山人海,比煤山镇的观众还多出数倍。 火车对于在时下1904年的小县城,那完全是天外来客,是个十分新奇的东西。 别说是普通百姓,就是连知县大人,或是许多官吏都从未见过的庞然大物。 为此,警察中队留在长兴站的一个加强班,加上耀金矿业保安队和县衙役等联合起来,数百人组成二条警戒线,来维持秩序。 在噼里啪啦的隆隆鞭炮声中,火车徐徐进站,浙江省右布政使大人,湖州知府大人,长兴县知府大人等,一大堆同僚们前往火车站迎接。 除了大清衙门官僚,作为投资方的英方代表,英国驻杭州领事馆领事,副领事,耀金矿业英方总裁,他们也在欢迎来宾中。 陈天华作为铁路建设指挥部指挥长,一下火车被陷入人群包围之中,他与中外政要们逐一抱拳作揖或握手拥抱,简单寒暄之后,便进入由县衙门在车站临时设置的庆祝宴会大厅,并接受中外各报刊访事们的提问。 …… 长兴火车站作为长牛铁路的终点站,建设规模当然是最大的,主要是货运装卸中转。 从长兴转入水域运输,主要是三个方面。 一,是转入内河,将煤炭转运至省内各地码头。 二,是转入太湖,将煤炭转入太湖没岸各地,主要是浙、苏两地,而太湖流域,是苏州、无锡、嘉兴、湖州等地,这里是江南工业较为集中地区,非常需要煤炭作为工作燃料。 三,是转入京杭大运河,将煤炭南北调运至杭州,镇江,扬州,江宁等地区。 长牛铁路煤山至长兴段通车,极大地提高了煤炭运力,使得煤山镇一带煤矿,基本解决了堆积如山的煤炭,还使各矿井可以满负荷运转,产量一下子翻出十几倍,今后随着运力正常,产能还能翻上几十上百倍。 煤矿经济效益也是突飞猛进。 除了煤炭运输,煤山镇作为浙皖交界地,山区木材,石材,以及山区特产可源源不断运至外地,而铁路沿线的客运也是相当可观,搞活流动,搞活经济。 有了这条铁路线,城市名地的商人们纷纷到铁路沿线开设加工厂。 例如陈天华自己就在煤山镇北面的槐坎镇,开设了一家大型石灰石厂和一家贸易公司。 槐坎石灰石厂的设计规模,要比双栖镇两个石灰窑场合计还大出二倍,分成一期和二期工程。 建成投产后,槐坎石灰石厂将是浙江省最大规模的石灰石加工厂。 他充分利用这带,尤其是广德山脉大量的石灰石原料,而石灰石厂也建有铁路专用支线,将来牛头山至煤山镇这段铁路建成通车后,这条三公里长的支线,就在槐坎火车站并入长牛线。 槐坎石灰石厂,从双栖石灰窑场派出管理技术人员,该厂总督办由胡瑶香出任。 这几年下来,胡瑶香成长得很快,她本身就无牵无挂,又有文化,她把所有精力都投入石灰石窑场的业务学习中,陈天华给她提供了不少书籍,理论与实践相结合。 近期又跟范成贵离了婚,双栖窑场就是她的全部资产。 槐坎石灰石厂是由陈天华个人与双栖窑场共同投资,他个人绝对占比,是超过50%的大股东。 建厂资金的第二期,由丰众银行授信支持,这方面陈宗玉一如既往的信任和支持陈天华。 胡瑶香自己愿意从双栖镇到山区槐坎来,当然主要是为了陈天华。 因为她太想念他了。 以前,他太忙了又长期侍在煤山镇,她想见到他,犹如登天。 到了槐坎石灰石厂里,她离心上人就近在咫尺,相见就是三十几里山路。 她下一步准备学会骑马,这样想见就很方便了。 …… 煤山镇至长兴段是按期通了车,但煤山镇至牛头山镇这段铁路,困难比预期要多得多。 首当其冲的就是隧道,进度慢却花费又大,估计要到达通车状态,还得需要一年时间,比原计划通车时间整整超出半年之多。 预算也大为超支。 不过好在这段铁路全为民资,却盛宣怀家族,李经方家族,许氏家族和陈天华与李存智等人的投资为主体。 丰众银行等投资方为次要,追加资金方面并没有费多大口舌。 反正是向汇丰银行贷款三百万块银元,用于矿区开发与筑路,分成三年期和五年期,一切本金加利息,均由牛头山矿业公司负责归还。 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上,作为股东,无非是多了一份连带责任。 眼见铁路还需一年,好在陈天华未雨绸缪,提前想到筑建一条较为规整的山路。 由牛头山矿区经牛头山镇,到达煤山镇的盘山马路,现在已经筑建成功。 这条总长八十余里山路建成,使得牛头山矿井挖出来的煤炭,也能源源不断地用牛骡车拉出去。 原先在煤山镇至长兴,这条道上的庞大拉煤牛骡车队,纷纷跑到牛头山来了。 /64/64592/18012446.html 第331章 玛的,老子当会强盗 这条僻静的山路,一下子变成了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带动了沿线的各种产业,尤其是服务行业,各种客栈、饭店、茶馆等沿途可见。 还有各式各样的山货,木材竹器等堆积在路边,等待装货售出。 虽然很辛苦,但陈天华心里是乐呵呵的,他这是在做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 炎热的夏-秋交界来临了,到了旧历七月中旬,煤山镇一带山区异常闷热,真正的是秋老虎。 气温平均都在三十六七度,关键时风小,白天在室内还好,露天下还真是受不了。 这个季节,也是这一带每年阿片交易最忙碌的日子。 这天,警察中队副中队长,也是号称陈天华第一走狗的杜威,悄悄来到建设指挥部、陈天华办公室报告说道: “陈大人,我发现今天开始有买家抵达镇上,是一批从杭州日租界过来的东洋人,他们刚从前面的槐坎镇过来。” “彭左征收队里有人得意洋洋的告诉我,在槐坎镇,东洋人一次采购了七吨原料货物,已经通过当地人运往长兴古运河码头,两天内就装船到拱宸桥日租界。” 东洋人到这里来采购便宜阿片,运回日租界里再通过深加工,成为高档次‘红丸’,在日租界及江南各大烟馆出售,赚取高额利润。 这个槐坎镇也是一个很典型的地方势力控制区域,大片山地里种植罂粟。 槐坎镇这个地方陈天华当然清楚,他为了建石灰石厂,专门去那里考察过数次。 槐坎镇保长姓龚,家族很有势力,在那里盘踞五十多年家丁团练武装大约在二百多人左右,据说罂粟和阿片的产量比煤山镇忠义堂还要高出不少。 东洋人一次能够采购五吨货物,这是个什么概念呢。 五吨就是五千公斤,按现在行情,交易金额大概在五百万两白银,价值都快赶上黄金了。 陈天华刚开始听到消息的时候,有些望洋兴叹的感觉,自己到底是人单势孤。 眼瞅着这些阿片流了出去却无能为力,真有些憋屈得慌,眼看着在大清国土上泛滥成灾,可又能怎么样? 他既不是光绪,更不是慈禧太后,一个旨意就能立法禁烟。 不过转念一想,陈天华突然变得兴奋起来,五百万两白银,乘他们还没上交罂粟税款,绝对值得下手一次了。 玛的,老子当会强盗试试! 一边想一边在办公室来回的走动,不知道还以为他发疯了呢!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既然槐坎镇那股地方势力,已经把提炼的货物卖出去了,不用想,现在他们的手里必定有大量现钞。 而人在这个时候,状态也是最为松懈的,肯定忙着点钱喝酒玩女人,谁能想到会有人趁机偷袭? 在当下这种混乱世道,要想自己快速暴发,必须得不择手段,形成强大的发展规模。 想想看,自己所取得的一切成就,除了自己智慧和努力,岳丈的浙江新军功不可没。 建立军队,这就需要大量的资金作为基础。 槐坎镇这不是雪中送炭吗? 反正是这些垃圾赚来的肮脏收益,抢夺过来也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压力。 想到了就要去做。 杜威本人就是槐坎镇下面乡村山民,对那里一切是了如指掌,陈天华立刻密令他前往镇里侦查,尽可能摸清楚对方动态。 大人的意图就是傻子也知道怎么回事。 杜威这家伙的脑袋瓜子很灵光,他誓死跟定陈大人了,这会听到指挥长大人将此任务交与他,那就代表信任。 此刻的他,激动的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毫不犹豫的到槐坎镇里去‘探亲访友’。 第二天傍晚时候,这货一脸疲倦的回来了。 告诉了陈天华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槐坎镇最近和另镇-白岘镇一股地方势力,正在为争夺地盘而打架,主力全都开到了东面的边界附近。 现在镇子里只有团练一个加强排,五十人团练士兵驻扎,防御空虚,非常适合搞偷袭! 第二天,陈天华紧急召集李兴鸿,左刚、姜五、陈二等所有心腹骨干开了个会,把杜威的情报先通报了一遍,征求大家的意见。 所有骨干成员都赞同搞一次偷袭行动,因为收入丰厚。 陈天华见大伙都同意搞次偷袭,心中有了底,然后环视大伙一圈后说道: “我决定今天晚上带着警卫排和左刚的突击营全体,搞一次野外远程机动拉练,训练夜间环境下的机动状态。” “这期间除了宋小牛的警卫排和罗二虎的特战队跟着我另有任务,其余的人仍然由李兴鸿长官带队训练。” “明白。”全体起立以表忠心。 陈天华挥手请大家坐下,他接着具体描述行动计划: “行动目的地,到三十五里开外的槐坎镇,单程急行军需要二个小时左右,咱从煤山镇七点半钟开始出发,九点半钟到达槐坎镇,十点开始包围整个镇,十一点各就各位接近,十一点半钟发起攻击,二点钟以后开始撤离,返回煤山镇。” “战术要求,咱们目标是现钞和贵重物品带回来,最大力度的挖掘财富,只杀首脑、警卫和不得不杀者,不要滥杀无辜。” 然后他站起来强调道: “这次行动危险系数并不大,对方的主力没有在镇里,只有一个五十人的加强排武装在负责驻守。” “我命令,这个加强排必须全部拿下,最好是缴械投降,攻击者全部蒙面行动。注意,藏匿财富之地必须再三确认,关系到公司发展的资金来源,我们所有人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标统李大人负责制定这次远程拉练的方案,本官来亲自带队落实偷袭行动,现在马上开始准备!” 能够出来当兵的人,骨子里都有冒险和好战的血液,况且,这世道钱财大家都喜欢。 带兵养兵,不但需要铁腕统治,还需要有强大的经济实力。 若是手中没把米,连只鸡都拢络不住,况且是手握枪械的兵卒。 左刚的突击营,除了跟随陈天华的这批心腹,大部分都是去年冬季前打过仗的老兵。 没有实战,平时里大家都觉得很是沉闷,仿佛生活中缺少了什么。 /64/64592/18012978.html 第332章 夜间拉练 听到大少爷的战斗命令,所有人都激动了。 尽管战斗目标有所变化,可每个步骤都是紧张有序,没有一点手忙脚乱。 这次所有人都是步行,除了有十数匹马作为后勤医疗保障人员使用。 就连陈天华和李兴鸿都是步行。 全体参加夜间拉练的人员,都是全副武器,除了重武器不带,每位兵卒的个人装备必须随身携带。 参加今晚行动的警卫排和特战队,开始检查自己的武器和装备。 罗二虎的特战队,就是原先孙勇创建的特务排基础上扩充而成,约六十多个人枪。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整个混成标里的大管家管羊。 他是标里的军需官长,所有连队以上的军需官,都属于他管辖。 在这个混成标里,管羊负责的事情最多,衣食住行全归他处理。 还有武器装备、千余匹战马的饲养,仓库物资的管理和维护。 例如食品、衣物、各种零配件,各种办公设备的采购和维护,牧马场等,这些东西和事情能把人琐碎死。 管羊是李存智的心腹,由他推荐给陈天华的,也是第一批来到煤山镇的,一来就接手了所有的后勤事务,被陈天华直接任命为大本营的后勤军需官长。 这里所有的装备,都归他管理保养,除了他之外,谁也不允许靠近马匹和武器装备。 接到了今天晚上拉练的指令,管羊立刻打开库门。 里面的一切都是那么井井有条,每个人的装备都单独放在一起,几秒钟就能完成操作,而且大家使用起来绝对放心。 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可是一位精通武器的专家,除了修理,他其实还知道怎么制造。 晚餐提前半个小时,吃的是高热量食物。 为了作战需要,单独给执行任务的一群人配备了卤牛肉和一部分干粮和水等,六点多钟,拉练营队浩浩荡荡的开出了军营。 陈天华他们带兵出兵营,这自然有人到沙勒和彭左那里分别去汇报。 “关在笼子里的老虎虽然也是老虎,可已经没有百兽之王的气势和战斗力了,温室里的花朵不管开得多么娇艳,终究经不起风吹雨打。” “我觉得指挥长大人的做法非常好,也格外欣赏,这就是他们的新军能打胜仗硬仗的缘故了。” 沙勒这样回答前来给他亲自禀报,保安大队特勤小队的小队长。 沙勒当过印尼政府军的连长,再是门外汉也知道,野外拉练是再正常不过的训练科目了。 “你们这是在跟我开什么国际玩笑啊?专门还叫我采取防范措施?照你的说法,难不成陈天华还能带着数百人去袭击我在白岘镇的罂粟基地?” 彭左对前来禀报的探子,以嗤之以鼻的呵斥。 花钱养军队,可不是养猪,养肥了可能卖个好价钱,军人养肥了那就是废物。 所以,养队伍就是要努力提高战斗力。 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养军队的,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你们懂什么? 养军队是最烧钱的,即便沙勒这货再小气,一个煤山镇普通保安队员的军饷,每个月也得发八块银元吧。 战时,每天还有补贴。 而班长,排长,中队长…呵呵,那军饷更高,而且平时还得发各种名目繁多的补贴。 因为他们的家里人也要吃饭呢,亲人饿着肚子,队员们能安心给你办差打仗吗? 来算算吧,保安大队加新晋的警察中队,现在是七百余人,军官和兵卒平均算二十块,一个月就是发近二万块,一年下来差不多是二十五万。 这还没算战马饲养,军队开跋后勤保障等费用。 这里面还没有计算中队长以上,还有副大队长的薪酬。 光这些人合在一起的工资,每年最少也要三十几万,加上各种物资消耗,每年的投入最少也得一百万。 这些钱从哪里来,除了煤业公司拔下的来的那点军费是不够的,还要依靠自己经营,从矿井,从罂粟那里弄。 什么,不给多发补贴? 别开玩笑了,这伙人可是保安大队的骨干,还要靠着他们稳定局面呢! 一个人不能把所有的钱都攥在手里,那样的下场就是众叛亲离。 即便给出了这么多,换来的还是那些人的不满足,人心不足蛇吞象,也许这就是人的天性吧。 …… 陈天华所辖的混合标突击营的拉练地点,就在槐坎镇的北部。 那里也是正在建设中的槐坎石灰石厂地区,傍边有一大片丛林和山丘,训练的科目是快速增援、就地防御、合围目标等等。 突击营到达目的地之后,李兴鸿指挥着各级军官们马上投入夜间训练科目,该做的工作是一丝不苟。 李兴鸿天津武备学堂毕业,接受德国教官的训练,他是妥妥的军事科班生。 这边,陈天华带上警卫排二十人开始单独行动。(另外二十余人留在指挥部大院,负责守卫。) 跟着他是宋小牛和他的义弟顾祝年等,都是十分可靠的心腹人员,也是经常跟随指挥长出行的那些人,完全属于他的亲兵。 顾祝年是第一次参加夜间实战锻炼。 罗二虎的特种战术队一共参加行动的是四十人,其余二十余人,早就派往保安大队,忠义堂等地刺探情报去了。 槐坎石灰石厂离镇中心约十里路。 向导是这次偷袭不可缺少的重要环节,直接关系到任务的成败。 而警察中队副中队长杜威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家伙是典型的当地人,对槐坎镇非常熟悉,甚至还有亲戚在保长龚老大家园里当差。 他以前只是个普通的山村小伙子,当过一年的巡防营班长,觉得军饷太少就回家来了。 被陈天华他们招入伍后,经过四个多月集训,因为各方面出色表现,陈天华亲自提携他出任副中队长。 所以,陈天华对杜威不但有知遇之恩,而且在杜威心里,这位年轻的指挥长大人,就是他心目中的主公。 煤山镇的彭左跟槐坎镇龚老大他们的关系一直不好,都是搞罂粟种植和加工,同行是冤家,关系好那才叫奇怪。 /64/64592/18013687.html 第333章 夜袭槐坎镇 不过,还算勉强说得过去,小磨擦不断,但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的冲突。 因为两边实力差不多。 彭左的忠义堂虽说近千,但手上握有枪杆子的征收队只有二百余人枪。 其余原护路两中队,人枪都属于英方耀金矿业保安大队的编制,现在警察中队一成立,二个护路中队就地解散,枪上交。 除了有七八十人充入到保安大队第四中队之外,其余近三百人又变会原先身份。 杜威经常到槐坎镇探望父母亲及兄弟姐妹,时间长了,连大多数的镇口检查站岗哨都认识他。 当过一年的巡防营班长,又在新军集训四个月,杜威虽然受到过正规军训练,现在成了警察中队的副中队长,也算是过上了军旅生活,下意识的就注意很多关于军事方面的事情。 这次标统李兴鸿制定的行动方案,就是根据他提供的情报作为依据。 从煤山镇到槐坎镇,是一条碎石山泥铺设的土路,常年失修,一路上坑坑洼洼的非常难走,若是遇到风雨天,那叫一个折腾。 下雨的时候泥水四溅,刮风的时候是灰尘满天。 陈天华他们夜里拉练,属于急行军,在这条泥路上黑漆漆看不清楚,军卒们没少摔倒,有几个人脚踝关节拐伤,被允许骑马返回煤山镇大本营。 小心脚下! 这个人传人的命令,就是在提醒大家,黑暗中行进长距离急行军,对于这支新军官兵而言,应该还是第一次。 整个队伍只有陈天华手中有支手电筒,这是从东洋人在牛头山勘探队被灭时的战礼品。 这枝手电筒交给了向导杜威,只有在辨下清方向时,才被允许打开照一下。 应该说,这是给部队一次极好的锻炼机关。 槐坎镇西边的路口设有一个简单检查站,有一个加强班的兵力在这里把守,一是警戒发现敌情,二是检查有没有老百姓私自带着阿片出去交易。 根据杜威的描述,镇上只有两条道路。 南北都是山丘和荒野,东西各有一个检查站。 东边因为有敌对势力存在,还建设了一个钢筋水泥混凝土架构的防御阵地。 西边相对还薄弱一些。 这次的攻击,将会从西边检查站开始。 几间破破烂烂的木头棚子,挡不住风也遮不住雨,顶多能起到太阳伞的功能。 里面放着几十张木板床,上面铺着干草。 靠近路口的地方有土袋子垒成的简易防御工事,路上设有路障。 等到陈天华等人来到槐坎镇西边检查站附近的时候,已经是十点过了。 本来就已经考虑到道路的难度了,特么的还是没想到这条路这么难走。 因为地形险峻外加不熟悉,夜晚的时候不敢快跑,所以拖拖拉拉十一点半钟才赶到西边检查站。 清末时候,没什么夜生活,人们早就睡觉线了,就算岗哨在这个时间,也是最容易犯困,最容易松懈的时候。 在一千米外找了个小山沟停下来,特战队在罗二虎带领下,急速扑向了路口。 陈天华他也闲不住,命令宋小牛的二十名警卫队员在此警戒,潜伏在路的两傍,防止有意外的增援部队。 自己随特战队一起行动,但说过不直接指挥。 这里是进入镇子的唯一通道,必须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西边检查站里坐着二个喝酒抽烟的家伙,估计是哨兵,其余十余个人则是躺在里面睡觉,很远就能听到呼噜声。 陈天华的夜视眼力很好,再加上还有淡淡的月光,可以看到哨位情况。 这二个家伙作为哨兵却喝的脸色通红,说话也有点不利落了,明显这些团练队员没啥纪律可言。 桌子上胡乱丢弃着卤牛肉、鸡腿,还有一大包花生米和一坛老烧锅。 山里人喜欢喝烈性烧酒,当地称为老烧锅。 粗略估算一下,一个加强班也就二十人,每人最少喝了半斤烧酒,这还有什么战斗力和警惕性? “一分队派出四人前去解决二哨兵,其余的跟着我从前后绕过去解决睡觉的人,尽量用刀解决,决不能让对手发出警报!” 罗二虎伸手拔出绑腿匕首,低声命令道。 “一分队明白…” “二分队明白…” “……” 黑暗中只见分别有人挥手做着分开攻击手势。 三十九名特战队员跟随罗二虎,像鬼魅般呈扇形散开,从木头棚子后面绕了过去。 陈天华一言不发,就在外面观察特战队员们是如何完成任务的。 一小部分人守在外面防止有人跑出来,大半人扑进了棚子里。 二三小队的三十六名特战队员对付十八个醉鬼,那简直不要太轻松,这样要是再出岔子,根本就没脸在特战队里混了。 只见第一小队派出的四名队员,在小队长亲自率领下急速奔跑,路线呈s型,来到工事外面放慢脚步,小心翼翼的接近。 第一小队又分为一左一右两组,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潜入到了工事内部。 没有二十秒钟时间,手起刀落,第一小组就解决了哨兵。 几分钟之后,罗二虎带领的特战队员也顺利解决了屋里睡觉的团练队员。 一切顺利,槐坎镇的一个重要关口顺利掌握在手中。 陈天华虽然没有参与指挥和作战,他就在检查站外伏地观察情况,便于作出战斗评估。 杜威自从进入巡防营和警察之后,还没有经历过真实意义上的实战。 他跟在陈天华的屁股后面,近距离的瞅着战斗实况。 第一次看到特战队出手实战,他不但感到了极度的兴奋,手心也冒出了汗水。 这特么的也太快了吧! 杜威这才明白战争的残酷性,真正的战斗不是戏台上唱戏,只要达到目的,时间越短越好。 而且特种作战和常规作战不同,要是真刀真枪的强攻这个防御工事,难免会有伤亡。 可是这种方式的战斗,几分钟就结束偷袭,太刺激了! 等他跟着陈天华走进栅里,打开手电筒逐一检查战果时,那血腥场景吓得他浑身抖簌。 好在是黑夜里,指挥长大人瞧不见,否则要被骂成大怂坯。 /64/64592/18017661.html 第334章 就这么点? 那些槐坎镇的团练队员们,不是被割断了喉咙就是刺中了心脏。 以前见面还骂骂咧咧,吆五喝六,活蹦乱跳的人,现在变成了一具具尸体。 整整一个齐装加强班的人,就这么悄无声息死了? 二十条人命啊! 按照这样的速度,一个加强排五十人枪,那不就是几分钟就得玩完? 通过西面检查站,警卫排和特战队很顺利进入了槐坎镇,在杜威的指认下,前面一个庄园就是镇上龚老大的豪宅,两边是碉堡。 特战队轻而易举的摸掉了门口的岗哨,把还在睡梦中的大半个守卫排三十人押进一个房间里,全部成了俘虏。 特战队员们很顺利的进入了豪宅里面。 “哎呦喂,您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还玩老牛吃嫩草,真是让我等佩服的很啊!” 罗二虎看着木炕上光着身子的老家伙,不由得嘲笑了一句。 怎么说老家伙也有五十多岁快六十了吧,单薄的被子下还藏着个年轻女人。 别说,长得挺妖艳,瞧上去不是什么正路货,估计又是哪家妓院里的头牌,哆嗦着缩成了一团,模样怪可怜的。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煤山镇保安大队,还是新军?说吧,要钱还是要货,还是要什么情报,我都可以给你们!” 龚老头倒是临危不惧,看得出来是经过大场面,不愧能当槐坎镇的当家大头目。 其实这个老货也是没有办法,看这群陌生人的装扮和武器装备,很明显不是马匪山贼,是具有军队风格,而且战斗力非常强悍。 他的住宅可是有差不多一个排的士兵把守,武器都是德国洋货,人员也是精挑细选的。 结果呢,没听到任何动静就全部成了人家的俘虏。 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还有一句老话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要保住了自己的一条老命,什么都能从头再来! “你的财物呢?” 蒙着面的陈天华从人群背后慢慢钻了进来,他也不想和这种人废话。 这都要死的人了,值得他浪费口水吗? 老头指了指卧室的一角。 那里有个一人多高的铁皮大柜子,上面挂着一把锁,很像个大衣橱。 这个分量怎么也有一吨多重,光运进来也得费不少的功夫。 “打开!” 陈天华很有惜字如金的架势。 老头从自己的裤腰带上拿下钥匙,哆哆嗦嗦走到柜前面,插入钥匙转动锁心,一点花样也不敢玩。 眼前的人都是军中精锐,他一个快六十岁的人想要和他们搏斗? 拜托,估计全身的骨头都剩不下完整的。 做人要识时务! “咔嚓…”一声,机械锁开了,铁皮门一下子就打开了。 喔靠!里面全都是银子,都是一百两和五十两一锭,连十两、五两都没有,摞的像是小山一般,在灯光下看得人眼花缭乱。 别人还好说,杜威这货看的是目瞪口呆,差点馋的流出口水来。 气的宋小牛踢了他一脚,特么的丢人。 “不对啊,怎么就这么点钱?”陈天华皱着眉头说道。 按照体积估算,这些钱绝对不超过二百万两。 那他要问这个五百万两的数字是什么概念呢。 等于是一个长二米五五,宽零点七七米,高一米的立方体,重量大约有三点五吨。 而这个铁皮柜里的钱,明显小于这个数。 陈天华估计的是,槐坎镇的出货数量要比煤山镇的大。 要是这个大头目自己分了这些钱也合情合理。 可以前卖的阿片钱就没有一点剩余的? 全都存进了钱庄、银行啦? 这不可能,这些土财主山高皇帝远,他们只相信金银实物,每天能看得见摸得着,根本就不相信钱庄、银行替你包管。 一定还有别的藏钱地点。 这时候老头还在这么想着:谁看到这么多钱,也会当场头晕目眩的,有些人还为相互抢钱而起内讧打架呢。 这笔钱足够把人给打发了,还能买自己一条命。 谁曾想,这个蒙脸家伙居然还嫌钱少! 麻痹的,你还是不是人啊? 换做以前随便哪一个强盗,还真能过关,无论是谁拿到这么一大笔巨款,也会放他一条生路。 这么一把年龄,还有几年好活? 无法是马匪山贼还是什么保安队、新军,可目的终究还是为了钱。 有钱人谁去当兵送命? 可现在的陈天华,眼界和想法跟以前大不一样。 小打小闹组建几个实体,应付不了今后国内外形势的变幻。 要想今后快速地大发展,尤其是野心勃勃的要成为一方诸侯,就得要快速聚财。 现在的陈天华,可比饿急了眼的野狼也差不到哪里去! “我真的没钱了,所有的都在这里了!” 龚老头摆出一副可怜相,跪在地上不断磕头苦苦哀求。 真是闻者伤心,是见者流泪啊! 就算对他再没好感的人,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有些放过他的意思。 可悲可叹啊,他遇到的是洞察秋毫的高级特工陈天华。 “把木炕给我搬开,瞧瞧下面有什么!”他冷哼一声道。 这个老东西舍命不舍财,表面看着可怜,其实眼神非常平稳,还藏着一丝侥幸呢。 嘿嘿,说明还没有触及到他的底线。 老头顿时急眼了,从地上跳起来喊道: “你不能这样,那些是我的棺材本,你得给我留点吧,哎呀!” 罗二虎上前一脚就把他给踹到了一边,双手勒住脖子用力一扭,咔嚓一声脖颈断了。 两个特战队员上前,把木炕抬到了一边,把女人用被子捆绑捆绑严实扔在地上。 这时,床下的地面上露出了一个带锁的铁盖。 “咔嚓…” 宋小牛提起枪托,一下就把锁给砸开了。 掀起铁盖,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台阶。 罗二虎打头,打开杜威递过来的手电筒进去了,看到墙壁上有个蜡烛台。 “嚓…”地一声,地下室亮了。 “喔靠,头儿,下面东西不少呵!” 地下室二十七八个平方,里面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也真不少。 进门的柜子上摆着一堆古董,东边墙角堆着一堆玉石头,西边墙角放着一大堆金砖金条。 铁皮柜旁边还有堆着小山一样的麻袋,打开瞧了瞧,全特么都是金银珠宝。 哇,这特么的才叫做财富呢。 陈天华点了点头,这就合理了。 /64/64592/18018934.html 第335章 就地占领 槐坎镇的产量既然比煤山镇高,这次交易怎么也得弄五百万两,那前几年的呢,无非就是其中的一笔货款而已。 “大人,这是些什么石头啊,看起来好像很值钱的样子。”杜威拿起一块石头在手上,依依不舍的说道。 “不懂吧,这叫做原石,里面含着翡翠,其价值多少要看质地怎么样,这些是已经切割过确认里面含有翡翠的原石,的确是很值钱的。” 陈天华笑着把原石拿过来放回那堆里,笑盈盈的说道。 杜威撇撇嘴扮着鬼脸。 “宋小牛,这些钱和黄金玉器等由你们警卫排负责登录看守,不得有误,否则,军罚从事。” “是,大少爷…” “大人,这个槐坎镇可比煤山镇好多了,你瞧,这里还有楼房还有那么多的商铺,放弃了实在太可惜!”杜威一脸的肉疼。 “胡扯,你以为我们是占山为王的强盗?再去收拾几家头目家的财富,马上撤!” 陈天华不悦的呵斥道。 “哦…”杜威碰上一鼻子灰,讪讪地退往傍边。 “哎,大人,你有否思考过将来公司发展了,必须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基地,也就是大本营,这煤山镇毕竟是别人的地盘。” 罗二虎插嘴给杜威解围,但不知此话是何用意。 “是呀,我当然考虑过,但不可能建在这个交通十分不便,鸟不拉屎的地方吧。”陈天华蹙眉道。 “不不,大人,就是这种鸟不拉尿的地方,才属于三不管地带,这才安全。基地首先是安全性,放眼天下,没有哪个地方帮派不建立自己的规模武装,另外基地需要大片土地,这槐坎镇符合这个条件。” “我来这里有一年多了,以前跟孙大会专门经过考察,后来也跟李兴鸿大人和左刚大人们几个讨论过,他们都认为可以在这里建立基地。” 罗二虎非常认真的来讲述这个问题,看来这小子志向并不低啊。 陈天华用手扣着鼻孔,咧嘴不屑道: “建基地这里要大搞基础建设,人财物从哪里来?还有既然这里是基地,怎么解决这人员问题?” “大人,基地建设和经济建设咱们可聘请专业人士负责,钱就是我们现在从这些毒枭手中抢来的钱财,用当地劳力,我们给工钱,基本所需的人员,保括兵源到外面招,至于运输,咱们有这条铁路专用线。”罗二虎又更一步强调道。 陈天华思考了片刻,觉得这个问题直得深入探讨,有必要先争得岳丈李存智的支持,还有跟张香帅也得先给禀报,现在是江南自治,否则,这个县衙门报湖州知府,说他谋逆怎么办? 这些抢夺来的钱财不之于自己全部带出去,像海盗似的就变成了亿万富翁? 这就是所谓人生吗? 好像缺少点成就感吧! “嗯,你们说的有些道理,这样吧,既然已经占领了就暂时不放弃。” “我改变主意了!驿令官,你现在就去通知李兴鸿大人他们,要他马上带着大部队开进槐坎镇。” 陈天华头脑里想着,嘴中不断地口述命令,由身边驿令官记录并传达。 “布置警戒、修筑防御工事,夺取东边的防御阵地,这次我要借此机会进行一次实战训练。” “如果哪些乌合之众不肯投降的,我们就把他们一网打尽,以消除槐坎镇的后患。” “遵命,指挥长大人…” 驿令官立正敬礼后,朝罗二虎他们做了个鬼脸转身出去传达了。 看来,原计划今晚返回煤山镇的想法,得改变了。 罗二虎见陈天华已经被说动了,就进一步补充道: “这个槐坎镇的地理位置特殊,对我们的基地建设至关重要,以后就可作为前沿中转站,第一步建设先从这里开始。” “指挥部设在这个院子里,老家伙倒是舍得花钱,修的像是王宫一样奢华!”罗二虎兴奋道。 “不不,这里不是筑路指挥部,而是浙新军第一镇直属混成标的标司令部。”陈天华突然间来了灵感。 槐坎镇是牛头山与煤山镇之中,也是必经之路,他是最靠近两省交界之地。 只要控制了这里,就能控制整个广德山脉,彻底消灭那里的匪患,在此建设独立王国,其战略意义非常重大。 而且进入槐坎镇的时候,发现这里的热闹成度并不比煤山镇低,人口也相对密集,许多人就是安徽广德一带的山民,还真的属于三不管地界。 槐坎镇就一条主街和两条所谓街,大都是一层平房,少有二层楼房的。 大约三个多小时后,天开始蒙蒙亮,小镇上老百姓从睡梦中被密集的脚步声惊醒了。 他们从门口和窗口惊奇的发现,仅仅就在一个晚上的时间,槐坎镇不知不觉已经更换了主人。 这些士兵们穿着清一色的草绿色粗布军装,站姿挺拔纪律严明,没有一个人敢随意的骚扰居民。 全镇所有街道都实施了戒严。 以前那些高高在上的头目们,此刻家里被一群群的士兵翻了个底朝天。 家人被枪指着老老实实站在院子里,原来是一副飞扬跋扈的样子,现在却变成了垂头丧气的落水狗。 正在大家忐忑不安的时候,突然有些人发现,里面怎么还有几个熟人啊。 大家装着胆子询问,这才知道,是浙新军驻煤山镇的一个什么混成标占领了这里。 随之而来就是一阵恐惧。 老百姓并不清楚新军想要干什么?会不会烧杀抢掠的无恶不作。 大家都知道当兵的可惹不起。 死了条恶狗来了只疯狼,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大少爷,必须马上消除老百姓的恐慌情绪,这对我们很不利,没有当地人的支持,今后很难在槐坎镇立足啊。” 李兴鸿和左刚他们好几个从东边的防御阵地赶了回来。 那里驻守着龚老头一个半连的守军,武器装备也非常不错,清一色的毛瑟1871步枪,就是有点淘汰落伍的那种。 可这两百人的民团,见到五百多号正规军人出现在背后,当时就吓傻吓尿了,没有做出任何抵抗就竖起了白衬衫当了俘虏。 /64/64592/18019481.html 第336章 屡试不爽一招鲜 搞得那些新军突击营兵士们非常的郁闷。 玛的,你们倒是反抗啊,那怕是好歹放上几枪,装个样子也行呀? 本来还想着用这些民团搞一次实战教学呢,这么一弄特么的没法教了! 这把李兴鸿等人郁闷得够呛,他毕竟武备学堂毕业生,虽没留洋但接受过洋教官,是个相当敏感的人,很善于判断形势。 他大清早冷静下来,在小镇上稍微的溜达了一圈,就立刻发现了这个潜在的威胁。 槐坎镇的老百姓对待朝廷下来官军,历来没什么好印象,相当年清军绿营,后来的巡防营,都是换汤不换药,来到镇上就是奸淫掳掠,搞得一地鸡毛。 比特么的欺压他们的地头蛇,龚氏家族的民团还要恐惧。 一定要把新军和清军绿营概念分隔离开。 这时候就显示出杜威的重要性了。 他马上找到了自己的家人亲戚,要他们帮着宣传。 这次攻占槐坎镇,是来自浙江新军部队,也就是去年冬季剿匪,建铁路筑山路的那支光荣部队,是为当地老百姓谋福祉的,不是以前的清军绿营或巡防营。 他们纪律严明,绝不允许拿山民的一针一线,进任何家的屋门。 今后,这槐坎镇就不归龚氏家族管辖,也不存在啥民团来欺压,大家可以放心的过日子,而且还是能过上比以前好的日子。 等到局势稳定下来,新军还会给大家发放粮食发钱,帮助广大山民们解决实际困难。 经这么一番宣传,山民们悬挂着的心,就逐渐放了下来,听说发放粮食和银洋,就是很实际的安民行为,大家焉不安心。 普通山民的心向很单纯,谁对他们好,他们就拥护谁。 …… “什么?你是说整个槐坎镇,被筑路总公司指挥长陈大人他们给打下来了?听说他们带着新军突击营搞夜间拉练,没有任何伤亡,就把镇给占领了,他…他到底是人还是鬼啊?” 沙勒和彭左两边,都分别得到了陈天华率新军拿下槐坎镇的情报,一时间里也是怔愣懵逼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都在这片山区里混饭吃的,大家算是知根知底。 煤山镇因为有保安大队的存在,算是一霸,可槐坎镇龚氏家族的民团组织也不是好惹的,他们清一色的毛瑟枪可不是什么烧火棍! 论凶悍残暴程度,龚家民团一点也不输给保安大队。 一个晚上的时间,陈天华仅用一个特战队加部分警卫,几十号人枪,就把经营了五十余年的槐坎镇龚氏家族,给连根拔起,全都生擒活捉了? 并且调动突击营占领了全镇,还将民团武装全部缴械。 理由呢? 那当然是槐坎镇民团私自拥有毛瑟制式步枪,数量达到二百余支,已触碰到朝廷法令红线。 据说,驻煤山镇混合标奉上司命令前去缴械,反抗者格杀勿论。 这个理由是陈天华派人放出去的。这在他的脑子里非常成熟,就像二年前对付耀金矿业的金天龙他们一样,这次照搬照套,屡试不爽一招鲜。 试问,但凡逼迫山民种植罂粟,建阿片加工厂的地方势力,或大的江湖帮派,谁的手上没有所谓武装民团? 有武装民团组织,难道还是从前的土枪加刀箭? 若是这种装备,现在连野狗野狼都吓不走,那只有挨打的份,显然保护不了罂粟果实和卖出去的财富。 这个消息一旦宣扬出去,着实震慑了四周一大遍地方势力,尤其是像忠义堂,他是武装是介于合法与非法之间。 彭左他们突然发现,这个陈天华十分阴险可怕,光凭这条私自拥有制式武器,给你戴上顶谋逆帽子,就可随时派兵围剿你们。 围剿谁,什么时候开始围剿,那完全凭这位大少爷的心情。 也许他心里面早有谋划。 彭左与左军师等忠义堂舵把子们,现在还意识到,沙勒在这方面占有绝对优势,因为他的保安大队拥有制式枪械是合法的,是经浙江按擦使衙门审核批准。 如果他们忠义堂跟沙勒开战,新军混成标偏向谁是一目了然。 就算忠义堂打赢了,还要防止新军从背后来个突然攻击。 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看来,在跟沙勒动手之前,得先跟这位大少爷谈好条件,放出点大血让他保持中立。 实在不行,大不了今后我们忠义堂听他的召唤,还不行吗? …… 话说陈天华他们这一大帮子人,打开了槐坎镇龚氏家族所辖民团的军火库,不由得大开眼界。 这些地方势力的老大,家产合起来一二千万两白银,军火库里自然有不少好东西,他们舍得买点好装备。 当今天下,但凡有点志向或者,说者说有野心的男人,无不喜欢拥有先进的枪械。 瞧瞧这个军械库,最先进入大伙眼帘的,是堆在库门口那几个长条木箱子,打开一瞧,哇塞:一百支崭新的毛瑟1884型制式步枪,还没开封。 看来这龚氏家族还是很有远见,舍得花钱。 这种崭新的纯进口德国毛瑟1884制式步枪,是毛瑟1871的改进型,现在,就连浙江新军都没有装备,他们还是在使用1871式。 毛瑟1871式步枪没有弹仓,只能手动单发装填,这严重影响作战时效和火力配置,尤其不适应骑兵装备。 陈天华喜欢使用村田22式,他有八发子弹的弹仓,所以,他的部队全部都是上次从耀金矿业手上缴获的千余支村田22式步枪。 这在冬季剿匪中发挥了作用。 而毛瑟1884式,改进装置了一个八发管状弹匣(类似于后世的散弹仓),加上枪膛里可放一发,共有九发子弹,这就大大拓展了实战价值,提升实战时效。 这种枪被后世称之为‘九响毛瑟枪’。 除了这个毛瑟1884式步枪,还有不少是广东军械局仿制的毛瑟1888式步枪,仿制的麦特森轻机枪。 呵呵,还有二门原装德国克虏伯速射炮。 除了枪械火炮,当然还有成堆成箱的弹药。 “哎哟,这里面还是有一些宝贝哦。”标统李兴鸿看到这些黑油油的东西,那是激动的爱不释手。 /64/64592/18024060.html 第337章 收获颇丰 说实在的,这里除了陈天华和李兴鸿识货之外,像左刚、陈二、罗二虎等中级军官,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新式枪械与武器。 根据管军械库的一个民团头目交代,这是通过来镇上买阿片的毒贩们渠道,花大价钱从广东一带沿海走私过来的。 看来,这龚氏家族成员是野心勃勃,他们的视野不仅仅局限是在槐坎镇呵。 由此可知,说他们有谋逆野心一点都不冤枉。 关键的是,像槐坎镇这样的地方,没有这种专业性很强的枪械师,莫说火炮,就是机关枪,甚至于步枪修理与保养,这都是大问题。 尼玛,毛瑟1871的子弹刚刚勉强能打出去,就别说玩转这种新式武器,大家伙了。 据说,龚老大也找过从绿营退役军官来指导过,可怜这些绿营军官,他们自己都没见过这些新式武器,而且普遍文化低,根本看不懂军械使用说明书,当然就学不会。 再说,在这山丘里搞种植罂粟的征收和保护,没什么大仗可打,一时半会也用不着这样的重武器。 所以,这些机枪和火炮就成了一堆笨重的累赘。 卖了舍不得,不卖又不会用,只好先暂时放在仓库里。 可是怎么运来的? 这蚂蚁搬泰山,不得不说那些武器贩子们神通广大,为了挣钱,就连这样的大家伙,也能有本事整件运到这山沟沟里来。 “两位大人,槐坎镇是咱们这一带资格最老的势力,早在四十几年前的太平天国运动的时候,这里就拥有洋枪,最早开始偷偷生产阿片了,随着手里有了大把银子,买些新式枪新式炮的并不奇怪。” “这些地方势力的武器装备,比清政府的新军还好,就别提巡防营那些碴儿,听沙勒和彭左他们说过,这里跟外面的军火走私贩来往密切,什么最新式武器都能搞到,就是没人会用!”杜威这小子还是个百事通,他涛涛不绝地叙说道。 这倒是大实情,陈天华不禁地点了点头。 这些小规模的地方势力,靠着贩卖阿片赚银子,个人富得流油,但头脑里是小富即安,思想上远没有到达像洪秀全、杨秀清那种灵感和境界,否则,就有大隐患。 这时,‘独臂大盗’姜五兴奋的跑到军火库,对陈天华说道: “禀报指挥长大人,集思镇龚氏家族的老二、老三老四等的另外三个大头目,都已经活捉。” “这三家人的财产也都全部抄没了,真是难以置信,我们一下子又多了好六七百万两银子,这个行业真够赚钱的,嘿嘿…以后归咱们来管辖了。” “呵呵…咱们也来当会土财主啰,哈哈…”姜五后半句一下子引起不少的共鸣声。 这些家伙还在做着土财主的白日梦,根本就没注意到大少爷变了脸色。 “闭嘴!”陈天华脸容一敛严肃道: “种植罂粟,加工阿片,这是断子绝孙的愚蠢想法和行为,它只能让咱们的同胞族人们整天精神萎靡不振,体质越来越差,家里越来越穷,这种事我陈某人决不会做,也决不允许别人做。” “我占领槐坎镇的目的之一,就是要从这里开始,在广德山脉和煤山山脉这一带,严禁阿片种植与加工,学学咱们的前辈林则徐,当年虎门禁烟的伟大壮举!” 陈天华这番话,宛如一颗炮弹,轰隆隆在屋里炸开了,许多人终于明白了大少爷心里的真实想法。 严禁阿片种植与加工,这主张有人敬佩,有人惋惜。 这可是一大笔财富啊! 这番话实际断了不少人的发财梦。 “我要在这里大兴实体,办矿产,建石材加工厂,木材、竹器加工厂,发展山区种植玉米,高粱还有红薯,果树等,还要建牧马场,养猪场等等,靠山吃山,因地制宜。” 看到一些沮丧的脸,陈天华把自己准备要做的设想,事先告诉大家。 “好好,大少爷远见卓识,大伙拥护。”李兴鸿带头鼓掌表示拥护。 他是位有知识文化的职业军人,怀揣爱国强军之心,亲眼目睹清军在甲午战争中的惨败,当然是反对广大国民吸食阿片,更加反对种植和加工阿片。 “好好,咱们都拥护,听从指挥长大人。” “……” 陈天华心里明白,像姜五之流属于没什么文化,就谈不上觉悟,从小只听戏文,满脑子就是什么帝王将相,草莽英雄,荣华富贵三妻四妾等。 这要看带头人是谁,是像彭左这样的人带,姜五等人将来就是个土豪恶霸。 现在是陈天华在带路,走得是为国为民的康庄大道,将来,姜五他们的民族意识和觉悟就会慢慢提高,成为一个具有正能量的有用之人。 按照先前的分工,特战队解决掉大头目的家之后,留下宋小牛的部分警卫排兵卒,负责守护抄来的财产。 罗二虎则负责带着特种队,分成三个分队,分头头扑向另外三个龚氏弟兄的家。 姜五是标里后勤署协理,他自然是跟随罗二虎他们一起行动。 龚家其它三个兄弟的警卫级别就低得多,家里顶多安排七八个家丁站岗,好对付的很。 每个分队十几个特种兵一点问题都没有。 “大少爷,您要知道,这些钱是槐坎镇龚氏家族将近五十年的财富积累,说多其实也不多,而且我们就只有这一次机会,等到这次的事情结束,一切只能靠我们自己了。”李兴鸿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龚氏兄弟每人身上都有血债,马上将他们带到镇上的刑场,以谋逆罪当场处决,不过,咱们不搞灭门株连这种把戏,只杀一人,财产一律抄家充公,家眷等人列为平头百姓,今后自食其力。” 陈天华不想磨叽,他的时间不够用,处理完这儿,还得掉头回去思考煤山镇这边那群人呢! 在槐坎镇建立自己的武装司令部,也就是混成标指挥中心,这里就比煤山镇强的太多了。 但筑路指挥部目前还是在煤山镇,毕竟那是个四品衙门所在地,官督商办的实体,不能跟军营混在一起。 /64/64592/18025088.html 第338章 面呈岳丈大人 煤山-长兴段通车之后,伊恩等英籍官员已经撤走,只留下一部分英籍工程技术人员,他们继续受聘于指挥部,共同完成煤山至牛头山这段筑建工程,直至通车。 槐坎镇的镇公所,建得比沙勒的镇公所还要豪华、气派。 三层淡绿色的办公楼,前面还有一个广场,办公楼的两侧,左边一排楼房是专门招待达官贵人的贵宾楼,右边一排是警卫连的宿舍和马厩。 办公楼的后面居然还有个明清风格的古典花园,布置的很有艺术气息,倒是让陈天华刮目相看。 镇西郊建有一个偌大的牧马场,里面齐刷刷的马棚马厩,饲养着三百余匹北方高寒战马。 这又见一批价值不菲的战礼品啊。 喔靠,这比煤山镇沙勒阔气多了,那家伙毕竟只是英国人的买办,有些事需要收敛,得看主子脸色行事。 实施全面占领槐坎镇,一切尘埃落定。 陈天华命令左刚带一个连队兵卒,率先返回煤山镇军营,以防不测。 标统李兴鸿则带二个连队,加上罗二虎的特战队继续留在槐坎镇,赶紧收拾残局。 先把收获的金银财宝等,一并放入军械库里,派陈二所辖一个连队日夜守卫,不得有误。 必须要尽快拟定善后政策,组织起小镇的军人管理机构,要不然自己想走也脱不开身。 他自己则准备在第二天,带上宋小牛的二十个侍卫,先赴杭州府向岳丈李存智做一个全面汇报。 傍晚,他到镇北郊的石灰石厂筹建处,跟胡瑶香见面并共进晚餐。 俩人有近一年未曾见上面,一旦见上面俩人自然是情意绵绵,胡瑶香当然不会轻易放过陈天华,晚餐后死活留下了他在她那里就寝。 久别胜新婚,胡瑶香离了婚,陈天华自然也将她列为自己的女人。 一夜缠绵。 …… “岳父大人,我准备在广德山脉与煤山山脉之间,铲除罂粟和阿片,大力发展山区农牧业,矿产和石材加工业,竹制品和木材加工业,您看怎么样?” 陈天华回到杭州,率先见到李存智就开门见山说道。 他知道所有这一切都必须经过岳丈大人的首肯,才能使整个行为合法化。 对于眼前这位爱婿天马行空的做派,李存智早已领教,他是既欣赏又担心。 欣赏的是爱婿之行为,其出发点都是为了强国富民,同时也在壮大自己实力。 要知道这几年,若是没有陈天华在牛头山这番折腾,张之洞也不会上奏朝廷,让浙江新军扩编,让他一下子从协统擢升为上将军,镇统制。 除了扩军,陈天华实际还承担了扩军之后的大部分军费,否则,这如此庞大军费,浙江地方衙门谁愿意承担? 现在他的一个镇,编制有一万二千余人,可实际只有八千余人,除了一个水师营,直属火炮营,重机枪营之外,整个骑步军也就三个整编标。 主要还是经费问题,现在到处在投入,军饷来源是吃老本,大规模产出还得再等等。 三个整编标团,就数混成标,也就是李兴鸿的标团,是三个整编标团中战力、火器配制最强的。 现在,陈天华巧立名目,拟将煤山山脉和广德山脉的地方势力都扫平,收缴他们的财富,这又有了军费来源。 但这太招惹是非了,朝中有人一定会谗言他居心叵测。 另外,这些地方势力都有一个合法外衣,就是清朝向乡镇行政建制。 若要大面积推倒重来,这需要朝廷认可。 而当前面临的朝廷,实际就是张之洞大人的江南自治政府。 因为江南诸省已属自治,除了每年向中央上交税银,其他一切自理。 但这里面有个棘手问题,陈天华铲除了高税率的阿片产业,今后税赋从何而来? 张香帅一向很重视江南税务,他本人花钱向来是大手大脚习惯了的,铲除了阿片产业,这个税收缺口从何而补? 难道真的从实业中产生? 想到许多,李存智吸了口雪茄,对陈天华说道: “贤婿啊,岳父我对你的想法没有什么意见,铲除阿片种植与加工,从长远看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老夫支持。可问题在于浙皖两地衙门能答应吗?” “你拔掉了槐坎镇地方势力,肯定在湖州府,乃至省巡抚衙门引起一场震动,但光一个小镇本上将军可以应对,倘若想全面铲除,这个必须请到张香帅的尚方宝剑。” 李存智的想法是一目了然,你陈天华没收来的财富,肯定要上交一部分作为新军军费,上次收缴耀金矿业不就是这样的嘛。 而陈天华发展广德-煤山区域,扩充军队实际都是他李存智的人,把那里作为新军的一个后方基地,练兵基地,还不显山不露水,何乐而不为呢? 陈天华自然早就料定李存智不会反对,他这样急匆匆过来汇报,是怕岳父会有什么想法,说他野心太大,这对后面的走势不利。 可是,他这次真的多虑了,因为李存智从来就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混成标一千余人,所有军官都是他李存智派出的心腹,提升奖罚的权力也在他手上。 他并不担心女婿这方面的野心。 “岳父大人提醒得对,这事回头小婿将先给张香帅信函,信中详谈种植罂粟危害,以及发展民族经济的优势,以及围绕禁烟限烟的相关措施,然后再约定见面详谈。” 陈天华正面回答了李存智的询问与提议。 李存智点了点头说道: “你在那边建个超大的牧马场,这倒是十分必要的,我的新军现有战马只有一千六七,其中一千二百匹全都放在你的混合标,警卫营有三百匹,其余二百匹平均分散到各营,少得可怜。” “虽说江南水系,可用船只运输军队,但骑兵始终机动性强得多,我希望你的牧马场在一年之后,给我提供至少一千匹战马。” 一匹战马饲养各方面的成本,相当于六个士兵的费用,向塞外购置战马,路途太过遥远,购置费用李存智自忖承担不起。 而陈天华这次冬季攻势中缴获了百余匹高大的东洋马,可以通过与蒙古马杂交生产出优良种马。 /64/64592/18032146.html 第339章 探望妻儿 “贤婿啊,你的混成标现有编制一千二百余人,老夫再让你扩充一个甲级营五百人,组成一个加强型混成标团,军费你自行解决,军官由你拟定之后上报于我,然后公示备案。” 李存智又跟上补充一条优惠政策。 他也考虑到陈天华在那边是穷山恶水见刁民,遍地都是地方势力和马匪山贼的山区,多一个整编甲级营在那弹压,那绝对是如虎添翼。 “多谢岳父大人体量到小婿的困难,至于牧马场以及培养战马之事,小婿返回去之后马上落实。”陈天华起身向李存智恭敬行了个礼。 “好好,那你没事了就赶紧回湖心小岛去吧,既然回来了就抽点时间多陪陪倩华和孩子。” 李存智意味深长地盯了陈天华一眼,破天荒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 有关陈天华在煤山镇的言行踪迹,李存智自然颇为关注,也有暗线定期给他汇报。 关于许云媛,这个被陈天华舍命相救的女人,据说早就辞去上海申报馆工作,专程应聘于筑路总公司办公室。 这些举动,自然说明她倾心于陈天华。 据线报,有几个夜上,见她独自一人走进陈天华的袖珍别墅里,第二天清早才离开。 除了这个许云媛,另一位叫沙菱的时髦女孩,马来西亚归国华侨,现煤山镇镇长的女儿,据报,也很爱慕陈天华。 作为一名成功男人,又经常置身在外,身边有那么一二个女人照顾生活,在当下社会里,也不必大惊小怪。 李存智作为过来人,并不会因此去质怪陈天华。 只要陈天华心里有主次之分,能握控住分寸,不要让家庭出现裂痕,给长辈们留有颜面,李存智就会睁只眼闭只眼。 这是岳丈第一次当面提醒,陈天华自然明白其含义,有些事聪明人点到为止,不必沉下脸来呵斥或旁敲侧击。 “多谢岳丈提醒,小婿这次回来就准备多住几日,顺便给张香帅写一个奏折,讲明事由…那小婿先行告退。”陈天华起身准备告辞。 “去吧,明日礼拜天,你们夫妻俩带上小杰儿来家里吃午餐吧,他外婆想见外孙了。” “遵命。”陈天华作揖之后退出书房,骑马带上宋小牛等侍卫快马加鞭返回湖心小岛。 李淑贞自从正月末生下小杰之后,就一般待在家里,后来陈天华被迫辞去了总经理职务,她也跟着辞去了丰众银行办公室主管之职。 不过,她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丰众银行的常务董事,代替夫君陈天华出席银行董事会。 除了在家相夫教子,她经常性会出席杭州圣玛丽亚教会组织的活动,做些义工。 平时有空在家弹弹钢琴,陶冶情操,她的那台钢琴还是从德国进口进来的。 儿子叫陈俊杰,又名小杰儿,现刚过半岁,长得虎头虎脑胖嘟嘟,十分可爱。 听得临近的阵阵马蹄声,小岛上的主人和仆人们都伸长了脖子,瞧见岛主人神采飞扬地策马扬鞭。 骑队的的得得进入小岛庄园里唯一大门,拐弯进入前院的一大片马厩。 陈天华下了马,把马缰绳甩给马倌,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别大步流星地往里面走去。 李淑贞抱着孩子已出别墅门相迎。 “倩华…” “夫君…” 俩人一别又是半年,自然是激动万分。 “没想到儿子都长这么大了,哈哈…”陈天华抱过胖嘟嘟的小杰儿,先亲上一口,然后随妻儿、丫鬟等回到小洋楼。 一会儿,丫鬟来报洗澡水已放好,陈天华连忙在自家的豪华浴缸里美美洗了个澡。 “夫君,你这个没良心的,半年都没回来探望一下儿子与我,是不是被煤山镇的哪位村姑给迷住了?” 等到陈天华洗澡出来,李淑贞上前一边嗔怨,一边调皮的跟他撒着娇。 她对筑路指挥部那边的情况,是一无所知,从那边过来的人只多带来问候,啥事不可能对她漏嘴。 而李存智知道诸多情况,对白素灵和李淑贞母女俩的询问,他是报喜不报忧,焉能把一些烦人的事告之女人们,那岂不是存心让家里不得安宁? “怎么会呢,我对你和杰儿是日思夜想,无奈公务在身,又是通车又是凿隧道,忙得不可开交,分身乏术呀,这不一有空就忙不迭赶回家来。” 陈天华三寸不烂之舌,拥着妻子柔情地加以安慰。 “哼…还算你有良心,这次绕过你…嘻嘻…”她撅着嘴用那纤纤玉指敲点着夫君额头。 “啊…谢谢夫人能宽宏大量,为夫这几天好好陪着你,弥补弥补这半年的相思之情。”陈天华自知多少有些理亏,撒谎居然还有点小紧张。 “弥补弥补…嘻嘻,那你得好好表现呵。”李淑贞羞红着粉面,给他扮了一个鬼脸。 虽说房里只有她们夫妻俩,小杰儿被奶娘带到隔壁房间去了,但女人脸皮薄,说出这种闺房私话还怪不好意思的。 陈天华情不自禁地先亲上一口,莞尔而笑道:“其实我也挺想念你亲爱的,作为男人谁不想躺在你的温柔乡里,整天跟美人颠鸾倒凤享受呢?” “行啦夫君,别尽说好听的,倩儿又没有怪你,我倒是担心你的安全,你们这段时间没去搞什么剿匪吧!”她脸一沉,一副担心人的小女人模样。 噫… 这是谁告诉她的呀? 陈天华一阵紧张。 冬季剿匪等等属于军事机密,家里人那只有岳丈李存智一人知道。 他应该不会告诉岳母白素灵的吧。 过年回来时老婆李淑贞压根就没提及此事,说明岳丈是守口如瓶,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后来…那肯定是孙勇说漏了嘴。 孙勇是李存智心腹,跟李淑贞私交关系也不错,就像她的兄长一样,现在又是协统大人了。 他们夫妻俩还经常过来探望她和小杰儿,有时是孙夫人单独过来跟李淑贞作伴,拉拉家常,也许是不经意间说漏了嘴,这也难说。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丰众银行里哪个高层领导,在交接工作时,或是董事会无意中漏给她的。 /64/64592/18032187.html 第340章 发动山民搞清乡 “请夫人放心,冬季剿过了,马匪们早就吓破了胆,跟耗子似的不知躲到哪儿去了。”陈天华表情轻松地说道。 “嗯,这都过去了我也就是随便一说而已,还是说现在吧,夫君,这次在家里能住几天呐?” 李淑贞了解陈天华的脾性,说出来的都是安慰人的话,她倒不去关心这些过去时,关注得是眼下。 她当然希望陈天华这次能多待家几日。 “五六天吧,嘿嘿。”陈天华估计着回答。 “哼…才五六天就算多待几日了呀。”李淑贞一听,立马撅起嘴不乐意了。 “哎呀宝贝,我今后每二个月就回家探亲一次,待到长-牛铁路全面通了车,我就轻松多了,到那时我每月回来探亲。” 陈天华见状,连忙边解释边哄着。 见夫君都这么说了,李淑贞脸色缓和下来,她自然明白顺梯子下台的道理,她撅着嘴哼道: “好吧,我这次算是相信你了,但这五六天里,你得都陪在我们娘儿俩,不得到底乱跑?!” “那是一定的。” 是夜,家里吃了晚餐,夫妻俩洗漱一下,也是早早进入寝室里亲热去了。 …… 翌日,陈天华破天荒没有早起锻炼,一直拥着娇妻在安乐窝里。 到了十点钟左右,夫妻俩才从寝房里出来,随便吃了些点心,准备开游艇去老丈人官邸。 刚走出别墅大门,瞧见侍卫排长宋小牛和侍卫顾祝年在草坪上徘徊。 陈天华一瞧宋小牛那张憋得透红的苦瓜脸,明白这厮肯定有事请求,只是难以启齿。 “小牛、大年,你们俩在此是想请求些什么事吧?说吧,本少爷不会责怪你们的。”陈天华上前主动询问。 “禀大少爷,是这样子的,大年家里半年没回了,主要是他兄弟小年的病不知彻底痊愈没,他想请假三天,回去一趟看看,想让我陪同,所以特向您请示可否?” 宋小牛和顾祝年一个立正敬礼,然后小牛汇报。 这小子在煤山镇指挥部里待着,跟随在陈天华身边,胆气和说话表达,那进步贼快,可不像以前那样的吞吞吐吐,讲得还很麻溜。 “回大年的老家,钱清?” 陈天华若有所思,对于顾祝年老家的情况,过年期间姐夫阿华都跟他说了,说这家怪可怜的,小年经过住院治疗大有好转,年后就在家吃药治疗。 “是的,大少爷。”顾祝年怯怯回复道。 “那好这事本少爷准了,顺便给你们俩一个任务,到双栖镇探望一下我的母亲,代我向她老人家请安,这一百块钱你们拿着,回家也得买些东西。” 说着,陈天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银票,递给宋小牛。 “不不大少爷,我和大年有饷银,再说,过年发的赏银不少还没用呢。”宋小牛摆手不敢接。 “拿着傻楞子,除了大年家里救济些,你们去拜会我母亲,难道不该买些补品上门?另外,到新军镇衙门找严执事官,跟他要一条快艇,就让我派你们去探望我的母亲。” “是…卑职明白了,谢谢大少爷。”宋小牛心领神会,他激动地接过递过来的银票,啪地一个敬礼。 “小的谢谢大少爷。”顾大年也是啪的一个立正,眼含泪花。 这派快艇又是百块银元,足见这位主人的胸怀和体恤下属的心情。 加之年前陈老太太的无私援助,这让顾大年很是感激,真不知如何报答主人的恩德。 俩人含泪离开之后,陈天华才赶上妻儿和丫鬟等,到了游艇码头下了船,亲自驾艇向西湖南岸驶去。 …… 陈天华的新军攻占了槐坎镇,这对沙勒来说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在他看来,像陈天华毕竟妻儿老小都在杭州府城,都是些过惯了现代生活的上等人,不可能在煤山山脉和广德山脉这样贫困的地方,落地生根。 这真属于地球上的犄角旮旯。 将来等他把铁路铺设好,通车无事了他就应该回杭州府,而槐坎镇这块地盘,就轻松加愉快的落到了他的手里。 顶多,临走时再给陈天华一些金钱方面的补偿,也就是很体面的了。 让新军多熟悉一下槐坎镇上下,顺便把那些顽固不化分子都灭了,当他接手的时候,就不用大动干戈,不会遭到太强烈的抵制。 而沙勒的这个决定,也得到了彭左等人的一致同意。 要不怎么说是‘英雄所见略同呢’,每个人的小九九打得方向出奇的一致,都差不,因为彭左的忠义堂也是这么认为的,大家都看到了这里面的丰厚利益。 槐坎镇是这个地方势力的总部,其实他们还控制位于广德境内的二个乡,分别为春萨和清拉,零零散散控制着一百多个村子十几万人口。 另外两个乡只有一些阿片征收队,没有民团驻扎。 “哎…你听说了没有,新来的新军司令部,说要审判那些为非作歹的混蛋,请俺山民们站出来去现场指认呢!” “当然听说了,司令部的大门口还贴出了告示,只是咱不识字,说明随意抢劫财物、无端杀人、奸淫掳掠的恶棍,一经确认了,就会立即遭到枪决!” “还有呢,司令部公示,槐坎镇及所辖区内将在一个星期后竞选镇公所各级官员,也欢迎有文化知识的年轻人报名参加各部门工作人员,待遇非常优厚。” “不光这些,司令部还公示了,要给那些的困难户,每家补贴三十至一百块银洋,这下子可好了,有了这些钱今年的生活是不用发愁了!” 大早晨,槐坎镇的人就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议论着新军司令部发布的公告。 这可是史无前例的大事情啊! 看着一批批被绳索捆绑押回来的当地恶棍们,大家确信这是真的,很快就形成了暴风一般的热情。 受欺压几十年,老百姓对槐坎镇的民团,那些兵痞恶棍们是恨之入骨,到了恨不得食肉寝皮敲骨吸髓的地步。 特别是那些被杀死亲人,或者自己家里女性被恶棍霸占的家庭,更是疯了一样的涌入司令部前广场。 /64/64592/18032711.html 第341章 镇压恶霸地痞 她们指着其中的某些人跳着脚连哭带骂,诉说着历年来受到的巨大伤害。 事情由罗二虎这个家伙负责审理,许云媛带着明珍、于凤姐妹俩监督,这一男三女客串了一把大法官的角色。 罗二虎这个军中大汉,见三位美女左右后站立着,有点飘飘然了,俨然他是槐坎镇的救世主,志高气扬的在那里指点江山。 当年,作为淮军浙一标的第一批入伍兵卒,他武艺高强,生性彪悍,孙勇和陈天华慧眼识英雄,都先后给了他极高的待遇。 并且许诺,将来可以吸收他进入自己的核心团队,成为一名专职的营级军官,营管带。 为此,这货简直是玩命一般的表现。 明珍和于凤担任临时书记官,许云媛负责全场监督,记录每一个被审判者的档案。 陈天华给她们的命令是,做事要做到明处,要旗帜鲜明,不要冤枉了好人,不要让外人提出什么不满看法来。 以后会逐渐建设法制化的社会秩序,不能光靠着土规则处理事务。 广场上有一个加强排的士兵,荷枪实弹维持现场的秩序。 槐坎镇的山民们,自动自发的推选出了三十多个代表,都是当地德高望重的老年人,有些还是前朝的秀才。 他们负责向军方表明大伙儿的心愿或者态度。 而没有出面做任何事,一直默默无语站在司令部门口,静悄悄观看事情经过的陈天华,却被槐坎镇的老百姓们认出,并疯狂的顶领膜拜着。 其实,在煤山与牛头山这一片山脉里,就凭大少爷的威名,让一切牛鬼蛇神都被吓得魂飞魄散。 每一个报仇雪恨的家庭,都会跑到他的面前跪倒参拜。 是这个人,像救世主一样来到槐坎镇,把大家从地狱般的苦难中解救出来。 这个人就是大家心目中的神佛。 这搞得他实在是哭笑不得。 为此,他专门安排几个警卫站在前面挡着。 “大少爷,还是你最懂得这些老百姓的心理,刚开始发动清算,就有很多人给我们送来了鸡蛋和酒等东西,还有很多年轻人,他们主动报名要参加新军,以及争当镇公所的工作人员。” 新军突击营的官兵们看着他们的主人-大少爷,心里实在佩服得不得了。 得民心者得天下! 陈天华也没有解释什么,听了只是笑笑而已。 其实,不是他有多聪明,他这是借鉴了后世一位伟人的宝贵经验。 想当年,这位伟人带着大家打土豪分田地,就取得了中国革命的伟大成功。 世界上最淳朴最善良的就是咱们普通老百姓! 你对老百姓好,老百姓就能记住你一辈子,甚至可以为你抛头颅洒热血。 司令部的公开审讯只有两天时间,看起来似乎非常短暂,但审判结果,却没有一个人有哪怕一丁点的异议。 这些恶棍们做的事情大家一目了然,根本不存在罗列罪名或者证据不清晰的现象。 “快去看呐,后山坡要开始开斩啦!” 很多人跑到几里地外的一处山坡上,看着那些罪大恶极的家伙们被执行枪决。 而这次负责执行的枪手,就是那些被暂时收编的原槐坎镇民团队员。 这些人还真的没开枪杀过人,让他们上去厉练厉练。 整个镇被新军彻底占领,战斗结束后清扫战场发现,除了西口检查站,最倒霉的一个加强班二十人,被当场刺杀,剩下二百多人被全部俘虏。 老百姓一致指认,全镇恶霸而不能饶恕的有三十余人。 这些都是槐坎镇龚氏家族里的主要成员,或者是一些心腹手下。 他们恶贯满盈,陈天华决定立即对他们执行死刑,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还有二十来个人,属于那种大罪不犯小罪不断的类型。 代表们和老百姓们认真协商后,认为他们所犯的罪行不至于挨枪子。 协商结果呈报上来,但陈天华经过深思熟虑,还是决定把其中牵涉到经常戏辱妇女,和欺男霸女的一批流氓地痞杀掉。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能给槐坎镇留下这些祸害。 其余土豪劣绅暂时放回家,但不是说就这样没事了,而是责令他们接受群众监督,等到槐坎镇开始大建设的时候戴罪立功。 他们必须要无偿参加劳动,进行为期十年时间的改造,以此来赎罪。 还有那近二百民团,除了留下五十人成立镇治安警察分队,需要接受新军回炉训练,其余的一律解散回家。 陈天华将李存智上将军的命令带回来传达,与李兴鸿等人商议后,决定把槐坎镇牧马场进行扩建,在煤山镇的北面再建一个牧马分场。 牧马场里不但饲养战马,同时还喂养牛、羊、猪等,从而发展这一带的蓄牧业。 牛羊的种子,可采集、引进北方良种,甚至于牧场蓄牧师等都高薪请过来指导。 这件事情可以先动起来,因为培训良种战马可不是一早一夕就能成,至少一年以上。 既要完成上将军的命令,又暂不能影响大局。 至于扩充军力,陈天华和李兴鸿商议可先放一放,目前除了左刚突击营五百人枪,司令部还有罗二虎的特战队,警察分队,煤山镇指挥部里,还有宋小牛的警卫排。 而分散在各筑路工地,牛头山矿区担任保安的还有五百余人枪,加起来总共有一千二百余人。 这已经是笔不小的军费开支,为了压缩开支要实行精兵简政,努力提升部队战斗力,尤其是机动部队的战斗力。 这样,暂时不增兵但能保境息民。 另外,在罗二虎辖下,特战队的基础上再成立一个六十人的宪兵队,让他兼任宪兵队长,负责军纪。 无论是煤山镇还是牛头山地区,既然是按基地建制,将来军人一多,麻烦必然也就来了。 这些军士们肯定不鸟那些警察,一旦违反了纪律,那就得交给宪兵来处理。 环境能够影响到人的思维和行为,做好事的确不容易,做坏事却容易得很。 能坐上一把交椅,那肯定手上得沾染鲜血。 /64/64592/18037443.html 第342章 民心所向新思路 不过,陈天华仍然坚持不滥杀无辜,一人做事一人当,个人犯罪祸不及家人。 只要没有恶行,这些罪犯的家里人,生命和生活还是能够得到保障。 这一点也让广大官兵和老百姓很感慨,这位大人物做事情是有底线的。 陈天华从不信斩草除根之类的屁话,有这种为报父仇,卧薪尝胆,算是有报负的人,至少被他瞧的起,像个有血性的好汉。 有本事有胆量那就放马过来呗。 搞清乡运动,一次性要枪杀五六十人,这种场面除了战争,在这个穷山僻壤之地,还真没有发生过这种血腥场景。 从头到尾,从清晨开始行刑,这些没有近距离开枪杀人的警察兵士,搞到都是双腿直哆嗦,脸色苍白。 有不少人枪都举不起来,个别的还就吓得晕倒在地。 没办法,轮换呗。 很多人看完行刑过程后,当场就吐了个稀里哗啦。 头部被开瓢的一幕让大家觉得难以承受。 于是,三天之后,槐坎镇郊外后山增添了几十座坟墓。 哭爹喊丈夫的、咀咒叫骂声不绝于耳。 一周后,槐坎镇的第一批镇公所官员和工作人员,得到了临时任命。 奇怪的是,任命书是许云媛签署的,她的头衔是:槐坎镇及周边地区首席地方政务官,还不仅是槐坎镇镇长,比这位置还高。 一个留洋回来的富家女,从此走上了政坛,这点许云媛做梦也没想到过,但陈天华慧眼识珠,大胆任用。 妇女能顶半边天,当以槐坎镇开始。 一夜之间,让陈天华从一个过路租房者变成了永久性的房东,从一名炒股的操盘手变成了大股东。 这么大的角色变化,是因为罗二虎、李兴鸿他们几位心腹的一番进言所诱惑的吗? 显然不是。 男人都喜欢权、色、财、气,陈天华当然也不例外。 在他身上,权力和控制欲明显是占据了最主要的位置,应该说是大半吧。 纵观他的前世今生,他的征服欲望是从骨子里生长起来的。 所以,当罗二虎的三言两语一说,像是一堆干柴碰上一根小火柴棒一样。 “嘭…”的一下,燃起了他心头的熊熊大火。 但陈天华又是个比较理性的一个强者,他讨厌被烦事缠身,许多时候他并不喜欢站在最前面,而是喜欢幕后操纵。 由此,陈天华决定,即便是掌控了煤山、牛头山,乃至整个广德山脉的一部分地区,那么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政府领导人,也不会是他。 除了上面的因素之外,那样将会造成万众瞩目的局面,限制他的个人发展。 以后他还要做许多自己喜欢的事情,绝不能被这个身份,或者说这个山谷所束缚。 槐坎镇的官员和公务人员,将负责这个小镇的重建工程。 例如调查人口的数量、职业和家庭组成,丈量土地和山地面积,联系筑建公司,筑群道路和房屋。 指挥部下辖有筑路总公司,调整二支筑建工程公司过来就成,这一点都不难。 登记困难户和老人,准备发放救济金,镇公所暂时在司令部大院里办公。 按照指挥部以往的构想,槐坎镇将会大批建造砖木结构的新式建筑,有别于山区的石垒房屋。 包括镇政府、军人宿舍、商铺、学堂和医院等等。 这里建筑材料齐全,石灰石厂,砖瓦厂等第一个窑炉已经升烟,可以满足当地建筑需求。 当然,他们准备聘请专业的设计师做设计图,这项工作等到煤山镇的事情结束后,再来解决也不晚。 新上任的镇长名叫郑坤,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毕业于杭州西湖边上的求是书院(浙江大学前身),是土生土长的槐坎人。 他从浙江著名的求是书院毕业后,曾经在湖州知府衙门任职,离官之前担任过衙门工房总办,算是个六品官员,从政经验比较丰富。 官场可谓是步步杀机,在这个大染缸里混,难免会遇到排挤或者陷害这种事情,毕竟人人都想着高升。 对于阻挡自己的人,手段那是无所不用其极,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人人都看到胜利者的光鲜,谁还记得失败者的垂头丧气呢? 而这位郑坤先生自恃有能力,晋升过程中手段技巧方面有点不太在意,于是,就很不幸的中招了。 在被竞争对手打败,失去了升迁的机会之后,他一怒之下,回到了家乡槐坎镇定居。 因为出身本地的大家族,槐坎镇的地方势力龚氏家族也不方便对他怎么样,聘他为镇参议,逢年过节还送点钱物上门,以礼相待。 他这人很热心,以前经常为老百姓和龚氏家族们交涉,所以这次公推,他就被一致选为槐坎镇的第一任镇长。 新军有二个连队肯定是长期留在槐坎镇,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煤山镇那边的关系很微妙,忠义堂的彭左派人送来了不少慰问品。 而煤山镇镇长大人沙勒,同样对新军嘘寒问暖,送物资和粮食。 俩边势力对于新军扩大牧马场之事,都是鞍前马后的献殷勤,划地盘,找牧民等等。 陈天华对于彭左和沙勒等人的献媚,那里是心知肚明,他明确告诉手下人,送物资来咱们照单全收,谁也不得罪。 在那边的事情没有爆发之前,他还不想节外生枝,给两边一个保持中立的姿态。 他除了要求指挥部照旧筑路,牛头山矿区加强开矿之外,他安排李兴鸿秋后的主要任务,就是扩建牧马场和驻军的集训工作。 除了之前需要回炉重新锻炼的那五百多人,还有两百多个牧民也加入了这个行列。 根据牧马场的场长介绍,场内牧民除了放牧,还需承担护卫牧场马匹和牛羊安危责任。 这放牧场是无边无际的,满山遍野,林子里都是场所,而战马尤其不适应圈养。 所以,牧场里除了妇女和老人,年轻的牧民就是民兵。 这是老百姓们感激新军的自发行为,保卫自己的家园嘛,年轻人满腔热血容易冲动。 陈天华非常认可这种民心所向,以及牧民的民兵建制,有点像后世的新疆建设兵团。 这种思路应该加以推广。 /64/64592/18037556.html 第343章 发展实体经济 这些民兵待集训合格之后,可发放从民团中缴获来的毛瑟1871步枪,长人十发子弹。 按理说当兵就要打仗,打仗就要死人,这里是非常浅显的道理。 为什么还有人积极主动呢,这可不是国家征兵! 关键在于,在广德和煤山山脉这一带地方势力,相互之间打仗的时候很少,往往都是对峙状态,当兵不见得就能打仗。 以前槐坎镇的那些民团队员,三年还没有放过一枪的大有人在。 陈天华明确宣布,在他管辖的地区,不准再种植什么罂粟,更不能加工阿片,他将龚氏家族的阿片加工厂当众用炸药炸毁,断了有些人的贪恋。 将满山遍野的罂粟全部捣毁,山坡除了开辟牧场,还派人到湖州府一带高薪聘请农业专家,到槐坎镇考察,指导如何利用这里环境,种植农作物。 鉴于广大山民铲除了罂粟,似乎一下子没了收入,他一方面让许云媛和镇长郑坤,带上现银洋到湖州、嘉兴、余杭等地采购粮食和生活物资。 庞大的采购大军由罗二虎派出一个宪兵排武装押运,到长兴转装一个粮食专列到煤山镇,再用牛骡车慢慢运到槐坎镇。 有了这条铁路,一切方便多了,今后牛头山段通车,火车直接到槐坎火车站,那就更加方便。 就因为有了这条铁路线,杭州、湖州、长兴等地的一些人才,也愿意受聘到槐坎来求业。 除了给困难户配发的大米之外,还有日常的生活用品,被褥、衣服鞋帽等。 “郑坤先生,要想提高槐坎镇所辖三个乡的生活水平,光靠着军政府拨款买东西那是杯水车薪,要积极的为老百姓们找出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是华夏的一句名言。” 陈天华在许云媛的办公室里,对郑坤这样说道。 “陈大人,您的建议我认为非常正确,可我现在刚上手,还没有做出具体的规划,您有什么具体指示吗?”郑坤反问道。 以他的经验和阅历,当然知道谁是槐坎镇真正的主宰。 “我建设,派出一个副镇长带队,必须是擅长和外面打交道的那种能说会道类型,带着几个工作人员到湖州府设立槐坎镇办事处,向湖州府四周范围内公开招收一批教书先生、医生和郎中大夫。” “槐坎镇,以及下边二个乡,必须建立起初级学堂,有条件的话,还要建一所高级学堂,镇里要建一家政府公立医院,这是最基础的要求。” “我对教书先生的要求是,必须要精通汉语,上过洋学堂的那就更加的好,如果有教学经验那优先录取。医院的医生和护理人员都需要,最好有西医大夫,有一年以上的医生经验。” 陈天华侃侃而谈。 对于陈天华的称谓,郑坤还是费了脑筋的。 想了想还是觉得许云媛那些人对他的称呼比较贴切,就说道: “指挥长大人,槐坎镇是在浙皖交界线上,这里贫穷落后环境复杂,郎中大夫和医生和护理人员还好一点,怕是没有教育方面的人才愿意来,因为这里大都是文盲,没有什么发展前途,生活水平也很低。” 你特么的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啊,陈天华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 “我认为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决,俗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才想要体现自己的价值,就是通过收入来展示的,还有白花花的银洋做不到的事情吗?” 这话说得真够霸气的,世界上能有几个人经得起银洋钱砸的? “另外,我再强调一次,我们槐坎镇这一下正在大搞建设,道路,工矿企业,蓄牧业,农业等,这里街道上大力开商铺,物资通过火车,从长兴几个小时就到,目光要长远,也得依靠派出去的人宣传。” “明白了大人!” 郑坤对于这位年轻大官的话,那是彻底无语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指挥长大人,对于教育和医疗是如此的看重,愿意花费大价钱聘请人才。 这说明,这位大人物是想把槐坎镇当做自己家园一样的建设,长期性质可不是短暂的装装样子。 这对老百姓来说可是个好消息啊。 按照槐坎镇的规划,由许云媛、明珍和郑坤到春萨乡和清拉乡,也在一周时间内成立了简单的办事机构,招收了一批工作人员。 开始核实各自的居民数量,准备发放每户五十至一百大洋的补贴。 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 眼下是缺人的时候,只要有私塾文化能认字能打算盘就更好,就可以招收到镇、乡公所工作。 “大人,想要参加军队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春萨乡一周时间来了足足六百多人,清拉乡更离谱,达到了八百多人,加上槐坎镇的这七百多人,合起来数量突破两千人了。” 罗二虎一脸疲惫的从各报名点回来,一屁股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这里的人头脑简单,认为当兵能吃王粮,听说新军军饷不低,个个都来参军。 “乱弹琴,告诉他们,新军目前不招募新兵,我们现在招募的是牧场马伕,各工厂工人,筑路工和搬运装卸工,还有就是伐木工,其余的必须保证家里有劳动力开荒种地。” 陈天华抽着大雪茄烟怒斥道。 他在槐坎镇这个办公室,是原来龚氏家族龚老大的。 装修和家具摆设都是超豪华,地面是大理石,还有意大利进口的小牛皮沙发。 最让陈天华满意的是,背后的书橱和办公桌,居然是黄花梨木打造的。 这放在几十年后可是价值不菲。 这里有单独的卧室和茶室。 其中茶室用的茶具,是来自华夏的紫砂,倒是挺会享受。 然后目光炯炯地说道: “让这里所有的青壮年都到建设工地,工厂去做工挣钱养家养活自己,若发现有抽大烟偷懒者,就强迫他们戒烟,押解到工地,隧道工地去监督劳动,可采取必要的刑罚。” 陈天华最厌恶那些躺在炕上抽大烟的那些人了,浑身骨瘦如柴,双目无神,就像是行尸走肉。 /64/64592/18038151.html 第344章 全面禁大烟 “通知李大人他们,从即日起,强行关闭并捣毁镇上所有烟馆,严禁所有人吸抽大烟,违禁者当众鞭刑或下狱。” 他以前在双栖镇目睹过范成贵开设的烟馆,那时他没这个能耐,现在有了权力,他得斩断这个孽根。 “是…”他身边的驿骑官悄声退出去传达命令了。 他不理会郑坤露出惊愕神色,吐露出一口浓烟继续说道: “至于农业生产的问题,要到外面聘请农业方面的专家,来我们这里给山民做一次会诊。” “搞清楚到底这地区,这种环境适合发展什么,光种粮食是不现实的,必须要搞其他经济作物种植。” 郑坤在一边说道: “指挥长大人,我觉得如果想要开设加工厂,最好是往北边发展,在春萨乡附近是最合适的。” “那里的地势也相对平坦一些,建设的时候速度快时间短,能省下不少费用。” 又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道: “槐坎镇属于浙江省的地盘,只是碍于历史原因,长兴县没有派设官员实施管理,由当地势力自治,但如果经济方面有了起色,说不定官衙就要把这里划归管辖了。” 大家看了郑坤一眼,觉得他还是不太了解这位大少爷的能耐,这个湖州知府能管得了吗? 但这位原六品官的郑坤先生,进入角色倒是非常快,知道胳膊肘往里拐,值得表扬嘛! 看起来选他做槐坎镇的镇长,这个选择还是正确的。 大型工厂,蓄牧场所建位置最好是在有争议的地区,那样相对安全一些。 陈天使说道: “郑坤先生负责在北边,在浙皖边界点找一块比较平坦的地方,在那里咱们准备建一个火力发电厂,让咱们所有城镇居民,医院、学堂,工厂等用上照明,让矿井作业都完全机械化,尤其是照明、通风、排水、升降、轨道运输等,那些可都得用电。” 接着说道: “在湖州吴兴去注册一个机电公司,我们要从国外购买多套火电设备,先在槐坎镇建个小型电厂,然后到杭州府和其他地方,多建几个火力发电厂,挺能挣钱,这些火电设备走正常手续就可以了,又不是武器装备。” “思维正常的人不会施加阻碍,反正目的地是槐坎镇,谁也不愿意招惹新军或地方势力,为自己找麻烦。” 许云媛、郑坤等人为一镇二乡诸多人口的吃饭问题,而感到担忧和困惑时,在陈天华头脑里形成的计划中,铲除罂粟地留下的闲散劳动力,要用实体来消化,让每个人都有工做,自食其力。 随后他接着强调道: “目前我们的财力有限,当地人的消费水平普遍低,我们还能支撑得起,等到煤山镇那边的事情结束,我们要办一所职业训练学堂,自己慢慢的培养技术工人,各行业熟悉工。” “晚上咱们开个会,以后涉及到军事方面的言行低调一些,尽量不要引起外界的注意,当个孙子表面委屈,实际是在减少很多麻烦!” 在办公室里所有人,包括在新军混成标司令部办公的李兴鸿他们,对于陈天华因地制宜从当地选拔人员,通过培训,使之成为合格职业工人的想法,是非常认同的。 基地壮大了,对这些新军官兵而言,增加了强烈的归属感,也用不着经常去思考从军饷会不会减少,或者说什么时候发不出来。 …… 近期,沙勒和彭左他们一伙,为煤山镇与白岘乡等地的阿片交易,忙得不可开交。 一批又一批的客户进进出出,他们自己也是忙着天天点钱,安排出货,没时间理会别的事。 沙菱还被沙勒召回去好几天,去镇公所里帮着理帐登记。 又过了一周多时间,新军混合标团的各种野外训练,也就是‘秋操’,正式拉开了序幕。 本次秋操分为步兵防御,骑兵突袭,机炮配合,围点打援等若干个课目操作。 整个标团,除了左刚的突击营,还有各地各据点的守卫,都很调防参加秋操。 甚至刚招募的三百名槐坎牧马场里的马伕,镇警察分队成员,都参加秋操的部分课目,让他们了解战斗场景。 当然,马伕们的基本训练科,射击与骑战配合是由罗二虎他们单独安排训练。 陈天华在安排完槐坎镇的诸多大事之后,带着宋小牛的警卫排回到了煤山镇筑路指挥部。 煤山镇至牛头山段的隧道开挖和路基筑建工作,必须在十一月上旬,也就是入冬之后全面结束。 现在是八月初,还有三个月时间,必须全员鼓足干劲,争分夺秒。 明天开春,就开始铺设铁轨,接着就是通车测试。 当陈天华回到指挥部,沙勒和彭左等人还集体登门拜访,又是送去了不少当地土特产,牛羊肉和面粉等。 他们对陈天华铲除罂粟种植,继而捣毁大小烟馆,禁烟等行为十分震惊,摆在面前的巨款不要? 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得是啥药? 是否得到过上峰的具体指示? 陈天华装傻充愣,并没有正面回复众人的疑惑,他只是说自己反感阿片,厌恶那么行尸走肉的大烟鬼,一时心血来潮,就来了个禁食阿片烟。 大家嘻嘻哈哈的喝茶吸烟,相言欢笑,旁人根据看不出这三方之间有什么隔阂。 第二天,沙菱从镇公所回到隔壁综合办公室。 自从许云媛和她的二位女助手离开指挥部,前往槐坎镇之后,综合办公室目前只剩下三位男文书,沙菱自然就成了陈天华的机要秘书。 沙菱走近陈天华办公室,他忙上前询问道:“小菱,这边交易进行得怎么样了?” “交易基本上结束了,还剩下的一点库存,要等待广东来的一个新买家消化。” 她见陈天华有些疑惑,忙笑着说道: “这你不知道,广东这个新买家是沙勒的关系,他的货加工好了之后,大部分会走私到香江等地。” “今年的交易量有多少?”陈天华关心的是这个。 “都是银票,还有一部分是现大洋,大概清点了一下,和往年的金额差不多,四百万两吧。” /64/64592/18043707.html 第345章 新军整编 “我知道这些钱放在哪里,都在沙勒的地下金库里,你什么时候需要,可先派人去端了它,反正都是些肮脏收入,你拿来为老百姓做点好事,等于是给沙勒赎罪。” 沙菱轻声说道,这种想法她由来已久。 “怎么会有这么多,我记得听谁说过,煤山镇阿片每年的收入应该是两百多万两才对,难道今年的产量增加了?”陈天华没有去接她的话题,只是好奇的问道。 “没有啦,以前都是两边分开销售,各卖各的,可现在沙勒突然要求集中销售之后再分配。”沙菱解释说道。 陈天华听罢撇了撇嘴说道: “嗯,这个事情我看沙勒做的很不理智,等于是在加速彭左他们的背叛,或许他觉得到了应该清算的时候了,所以干脆撕破了脸。” “换个角度看,如果沙勒有把握能够打败彭左他们,那么这些人的财产最终不都是他的嘛,何必在这个时候还去斤斤计较呢?” 他认为沙勒是走了一着昏招。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沙勒像往年一样分开销售,难不成彭左这些人就不反了吗? 有句话说得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所以说,后面是否内讧,与集中销售阿片无关。 沙勒突然提出集中销售,彭左他们默认了,也许他们也认为最终这些钱都属于他们的,就不争不急。 “你都回来了,槐坎镇那边没有问题了吧,刚打下来的地盘,人心还不稳定呢,你可要多注意一点呵。” 沙菱岔开了话题,她殷勤的给沉思中的陈天华,泡了杯铁观音茶,然后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她很年轻,可说话的口吻却像个饱经沧桑的人,而且还很像他的亲人似的。 不过,在她的心里,早就把陈天华视为自己的男人,所以说他的事业就是她的事业,多关心总是没错的。 “这还能有什么问题?标统李兴鸿带有二个整编连队,加上罗二虎的特战队和宪兵队盯着,又有许云媛,明珍和于凤她们镇公所里。” “要说搞经济这些人也许不那么在行,但要说打仗,不管什么敌人,想成为混成标团的对手,够格的恐怕还没出生吧。”陈天华笑了笑说道: “现在这里两派人是个什么情况?” 他也是岔开话题抬眸相视,不想去讨论那些无聊,又不是紧急的话题。 “沙勒好象加强了对镇公所司令部四周的警戒,警卫连和突击连轮流值守,晚上还是戒严。” “他现在就住在司令部三层,平时不轻易外出。”沙菱说道。 对此,陈天华倒是很理解的。 “彭左他们那些人,偶尔白天还到司令部参与交易对帐,可到了傍晚就早早离开,双方矛盾已经彻底显现出来了。” “按照这样的情形来看,顶多再有一个星期时间,双方便会交上火。”沙菱说道。 她俨然像个预言家,巴不得沙勒和彭左两边早日打起来,因为在她眼里,这两边都不是什么好鸟。 而且她心里也清楚,一旦双方动手,坐收渔利的是陈天华,他出马最后收拾残局。 陈天华笑了笑不知可否。 …… 可是让大家大跌眼镜,感到意外的是,混成标团一个月的秋操训练快要结束了,两边也没有开火。 似乎他们双方的耐心好的很,都在等待着对方先动手。 不过,这特么的有点不科学呀! 陈天华很快做出的判断:这是因为双赢都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投鼠忌器,谁也不敢先发动攻击。 关键的问题是,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手里肯定握着几张底牌,可又不知道是什么。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种情况下,大家还是先比比耐心吧! 陈天华对混成标团的正式编制开始了。 以后的训练不能再搞大锅乱炖,而是根据需要分别成立不同的兵种。 例如,速射火炮这种武器是需要一定技术的,而且一个人没法操作,又比如,马克沁机关枪,麦特森轻机枪一个人也不行,都要分成小组专门对待。 又例如,狙击,格斗,移动射击,骑射马战等等。 按照现在的人员规模,李兴鸿他的标团参谋部提出,把标团正式编成一个突击营,一个护卫营,一个直属机炮连,一个宪兵特战中队。 镇警察和武装马伕,属于民兵,预备役军人。 突击营为甲级营设有三个连,每个连设有三个排,每个排设有四个班。 具体的编制是,每个班有正副班长各一人,士兵十人。 每个排有正副排长各一人,通讯兵二人,军医二人,四个班加起来共计五十二人。 每个连设有正副连长各一人,连部设有侦察班,通讯班,工兵辎重班,炊事班。 还有一个医务小队,设有高级军医一人,普通军医三人,护理人员三人。 合计一个连队二百人。 每个营有正副营长共三人,作战参谋二人,后勤参谋一人,直属警卫班、通讯班、炊事班,后勤辎重排、军械维修所和医务所。 突击营合计兵员约七百余人。 护卫营为二个连队,其中一个是骑连,另一个是步兵连,合计兵员约四百余人。 混成标团部,参谋部,机炮连,军医院,后勤辎重大队,警卫排,通信班等,约有三百余人。 整个混成标团,现有军士编制近一千五百余人,是个不小的部队建制,一笔不可小觑的军费开支。 按照这样的编制,不算司令部和宪兵队的军官,新军混成标团两个营四十八个军官,加上团部军官,数量真的不多不少,方便于战斗状态下临战指挥和后勤保障。 兵员精兵简政,军官的数量少了,开支自然也就少了许多,但战斗力反而提高了,当然值得肯定。 其中把特战队和宪兵分队合二为一,这是明智之举。 尽管新军各直属部队,包围标团部机关,对罗二虎的宪兵队感到厌烦和惧怕。 可陈天华和李兴鸿等头目们,却非常认可宪兵的存在。 要是没有这群人,军队还是纪律涣散的一盘散沙。 /64/64592/18044355.html 第346章 呕心沥血开创难 虽说罗二虎这人有时遭人厌,经常性吹毛求疵,张扬跋扈一点,那只是他的个性,臭毛病,但不影响他的果敢执法,不怕得罪人的优点。 他们这些宪兵半数以上的人,本人就是特战出身,个人本领出众,不惧怕任何人。 宪兵队随后也做了正式编制,按营级待遇编设,无形中普遍拔高一级,便于执法管制。 设有队长一人,副队长两人,下面分为三个小队,每个中队有正副两个小队长。 宪兵队下置禁闭室,鞭刑室,还有军中监狱。 第一小队负责突击营的军纪,第二小队负责护卫营的军纪,第三小队负责槐坎镇的军纪。 队部除了稽查科和情报科,还有直属运输小队、维修组、通讯组、装备组和炊事班。 陈天华解释说,宪兵队除了日常的军纪和稽查,还有情报收集的任务,这种待遇就得提升一级。 对于整编之后的各级军官,陈天华和李兴鸿商议,采用轮训方式,对他们开小灶,单独传授一系列军事知识和战术,以提升他们的指挥能力。 对七十余名排级以上军官,进行三批次轮训,除了文化教官和军械拆卸,担任军事理论和战术教官的,全标团里只有二个人,那就是陈天华和李兴鸿。 所以,编制结束后,陈天华一样是忙的昏天黑地。 转眼之间,时光转入旧历的九月初,进入到深秋季节,山区里一天的温差较大,应该有十几度差距,夜间和清晨气温较低,午后则气温升高。 秋老虎早已过去,现在正是秋风扫落叶的时候。 这边筑路挖煤搞实业等事项还在继续,陈天华除了当教官需要备课与授课,又要遥控槐坎镇的事务,暗中监控煤山镇这边情况,一点空闲时间也没有。 他每天油灯下熬夜备课,五更则起床锻炼,每天只休息五个小时。 话说煤山镇里表面平静,实质是暗流涌动。 镇里的保安大队,现在人数扩充达到八百余众,其中包括杜威他们所在的铁路警察中队的一百三十余人。 剩余七百人枪的煤山镇保安大队,目前是妥妥的二派。 忠于沙勒的警卫连和突击连,还有大队后勤辎重部队等加起来四百余人,显得力量要强盛些。 而彭左他们在保安队的势力,目前只剩下矿井一中队,而另一个矿井二中队,他们忠义堂兄弟只占一半。 而杜威所在的一百三十余名警察中队,绝大部分警官和警员,都是暗中靠拢新军的。 按沙勒私底下咬牙切齿的说法,这些家伙都是吃里扒外的混蛋。 不过他拿警察中队也没辙。 铁路警察担负从煤山镇至长兴县段,铁路沿线各火车站的物质运输安全,沿途设施和行车安全,这条运输大命脉连英国人都很重视。 所以,沙勒不敢轻易撤换中队员的警官,安插自己的亲信,否则,有人告到英国人那里,他是吃不了兜着走。 至于保安大队中的一部分中立分子,在这样的事情上势必都会保持沉默,不站队,谁赢了跟谁。 大势所趋的环境,识时务者为俊杰,谁也不是傻子,没有人愿意无辜去送命。 “指挥长大人,沙勒给我们下达了命令,司令部和军营的警戒任务由警卫连负责,没有他的亲自命令,任何人不得私自走出大门一步,否则立即执行枪决。” 这天,警察中队的副中队长杜威,悄悄跑到陈天华的办公室,神情紧张的说道。 警察中队的中队部设在煤山镇,跟保安大队司令部都在镇公所大院里办公。 煤山镇火车站警察中队有一个排驻扎。 因为这里是长-牛铁路线的编组总站,铁路运输公司,机车和客货运输车厢等保养基地,还有铁路职工的家属基地都设在这里。 沙勒第一次突然间直接下命令戒严,杜威当然紧张了,他预感到镇里要出什么事情。 陈天华神情有些古怪,抽着雪茄说道: “不是说你的情报队员每天都在盯着两边嘛,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杜威想了想说道: “镇公所司令部现在守卫森严,没有沙勒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入,警卫连和突击连轮班值岗,全都进入临战状态,清一色的英式装备和机关枪。” “彭左他们每天都在忠义堂馆里聚会,现在,他们的武装民团总数高达四百多人,他把从保安大队解散的官兵,从新编入自己的民团中,武器都是走私进来的毛瑟枪,人马据说已经从山林训练场,秘密潜回到镇子周围。” 杜威说得这些,新军宪兵队情况科也有所提及,看来是无风不起浪啊。 “但是,本官认为就凭忠义堂这点临时组建的力量,想要攻破有着坚固防御工事的沙勒司令部大院,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陈天华吐出一口烟雾,笑着对杜威说道: “双方的力量对比非常悬殊,忠义堂沙勒和叶伦旺不是那么愚蠢的人,他们一定还有后手,而且是一击毙命的杀手锏。” “要不然他们不会现在才与沙勒撕破脸皮,说明他们已经准备就绪,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他们的蛛丝马迹而已。” 接着他将半支雪茄烟按在烟缸里使劲掐灭,来回踱了几步说道: “根据本官推理,要想战胜沙勒不外乎两点,第一,忠义堂彭左他们会从别的地方找来帮手,而且数量不少,也许还有重武器,这是最常规的思路与办法。” “第二,彭左他们在司令部发展了自己的内线,要知道他们都是保安大队的创建者,沙勒几乎是光杆司令从华南来到煤山镇,虽说他这些年花费不少金钱在笼络人心,但不可能让警卫连和突击连变成铁板一块,一定有潜藏的力量。” “一加一大于二,内外夹攻,就是他们实施的作战方案,想要不破坏司令部这个地方,只能这么做。” 保安大队司令部是整个煤山镇的军事、行政中心,是这些人在从无到有的废墟里,一砖一瓦建设起来的。 /64/64592/18048191.html 第347章 内讧终于开始了 在这个大院子里待了数年了,人非草木,算是有着非常深的感情,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那一方是不会把它轻易毁掉的。 想要重新建设一个坚固堡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其实陈天华心里明白,这肯定还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之所以忠义堂他们要耗费这么大的精力,去争夺司令部驻地,除了这是沙勒老巢之外,是因为后面那个地下的阿片加工厂,还有沙勒隐藏的金库。 这才是未来一切的核心。 沙勒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司令部策划防御方案也是很稳当。 彼此合作多年了,特么的一撅屁股,谁都知道对方要拉什么屎。 哼,想从老子手里夺走加工厂和金库,门都没有,窗户也都关上了。 沙勒心里恶狠狠盘算着。 现在,煤山镇两股势力终于要开始交锋了,这个机会非常难得。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甚至是两败俱伤。 杜威这货现在考虑的角度,都是从陈天华指挥部这边的立场出发。 他犹豫了一下,对陈天华讪讪说道:“大人,咱们要不要提前做点什么?” 陈天华这个大掌柜,将来统治整个煤山镇已经成了定局,这是保安大队里头脑清醒的骨干,他们每个人在心里都必须承认的事实。 无非就是在等沙勒和彭左他们拚个你死我活,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把这些人一锅端了完事。 陈天华听了杜威略献殷勤的话,他轻飘飘地说道: “既然人家都不想让我们插手,那我们就作壁上观好了,等着他们都精疲力竭的时候,我们再出面帮他们收拾残局。” “杜威,你别的什么都不要做,切不能轻举妄动,只要暗中安排好你的线人盯紧两边,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引起足够的警惕,另外,注意到你们警察中队中的情况,保持中立,谁要是这时候跳出来散布那些不利的言论,或想走出去帮忙,你该知道怎么解决吧!” 见杜威颔首,陈天华目光炯炯的沉声道: “你要在心里牢牢记住本官说过的话,非常时期要用非常手段,现在的局势,你的警察中队里绝不允许出现,任何跟咱们不一致的声音,谁要是开口了,你就要他闭嘴,永远永远不能再张开嘴!” 俗话说得好,慈不掌兵! 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候,沙勒或许彭左,他们在警察中队肯定是有眼线。 说是全盘放手,傻瓜也不会那么做呢,都知道留一手! 这个百余人枪的警察中队,关乎整条铁路线运输大动脉的安危,跟英国人一样,陈天华同样很在乎,争取掌控这支队伍。 这些隐藏在中队里的暗探,犹如肉汤里的老鼠屎,一定要彻底的加以清除。 如果他们自己跳出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 翌日夜里,十点多钟。 整个煤山镇里是漆黑一片,无论是军营,还是平头百姓家里,人们早就进入梦乡里。 只有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才会在这个时候蠢蠢欲动。 这个时候,陈天华显然属于心怀叵测,他当然没有睡觉。 他今晚一直在指挥部办公室,隔壁会议室里煤油灯通明,里面坐着左刚,姜五和宋小牛等心腹十余人。 大楼里不时有情报探子,军中斥候前来禀报,外面二派之间的动静,立刻传到指挥部办公室。 据报,彭左和叶伦旺率领着手下啰喽们,开始向司令部出发了,看样子是要在凌晨时刻发动进攻。 陈天华随即命令左刚的突击营所属一连,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并且派出传令兵火速前往槐坎镇,命令李兴鸿率一个连队,连夜增援煤山镇。 他自己率左刚等几名连级军官,和宋小牛的部分警卫,骑马来到了镇公所司令部正对面,一个距离两百多米远的山坡上潜伏下来,观察对面情况。 这个山坡宋小牛很熟悉,不就是三年前他当矿工时,带大少爷窥探贺老六保安大队部的那个山坡嘛。 从明亮的月光下可以看到,一批批的武装人员,已经悄悄的包围了沙勒的司令部。 他们的数量足有五六百人,分批埋伏在大门和司令部大院的四周,似乎在等待什么机会。 这时,警察中队的杜威悄然过来了,他给陈天华带来了惊人的消息,“大人,果然不出您的所料,彭左他们真的找来了帮手!他雇佣的这些人我打听到了,都是贩毒的私人运输队,就是专门给那些阿片买主护送或运输的那批人。” 然后他恨恨的补充说道: “这些私人运输队负责把阿片护送到到各地,远的是华南沿海,或是在码头装船,或再护送到目的地,他们个个非常凶悍,遇到土匪强盗甚至官军也敢开枪交火,为了钱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做!” 听到这些,陈天华无名之火蹭蹭上窜,只见他淡淡的说道: “既然这样,那等会就把这些人一起收拾了,免得给我们将来留下隐患,以后这一带没有罂粟,更没有阿片交易,他们也没有留在这个世上的必要了,早死早超生,从新做人!” 时间拖到了凌晨的二点钟,司令部大院里突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 子弹划破天空的黑暗,像流星似的来回穿梭,爆炸的火光映红了上空。 “哒…哒哒…” “砰…砰砰…砰砰砰…” “轰…轰轰…” 这时候,司令部院里随着枪声,也响起哭喊和吼叫怒骂声,还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 看样子,司令部里面应该是彭左的内应,开始先动得手? 门口碉堡的警卫连士兵也因此大乱,急忙打开大门想要搞清楚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彭左带着人突然向司令部发动了袭击。 门口守卫有两个排八十多人,依托沙包工事和轻机枪,制式步枪进行抵抗。 “轰…” “轰轰…” 沙包工事被二门速射炮发射的七八枚炮弹给炸塌,机枪阵地被端掉。 顿时,司令部门口明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一时间里,断肢残腿漫天飞舞,鬼哭狼嚎不绝于耳,在夜深人静之中尤为凄惨。 /64/64592/18048593.html 第348章 激战司令部大院 玛的,彭左他们居然拥有数门德国最新型的速射炮,而且还配有优秀的火炮手,刚才轰击沙包工事的机枪阵地,那几炮就很准,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真是来者不善,隐藏得很深啊! 陈天华心里腹诽道。 接着警卫连的士兵们,又遭到了数百支毛瑟步枪和数挺麦特森轻机枪的扫射,伤亡惨重。 十几分钟之后,这个警卫连大门的守护排士兵,被打成了一堆蜂窝煤,溃不成军。 活着的少部分兵士都狼狈撤到了大院里面。 彭左立刻带着队伍,乘势冲进了司令部大院。 左刚和宋小牛他们,差不多有一年没有参加这种战斗了,听到枪声心里就痒痒,问陈天华说道: “大少爷,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陈天华狡黠的笑了笑说道: “慌什么?这不着急,狗咬狗一嘴毛,先让他们分出个胜负来再说。这个沙勒绝对不是吃素的,他是职业军人,司令部里面肯定有他的防御力量,而且火力点也会做调整。” “即便彭左他们是赢了,那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陈天华扭头对身边的传令官说道: “你现在和军营那边联系,估计标统李大人增援的一个连已经到了,传我的命令,叫各连炊事班赶紧提前做饭,拂晓时分,部队再来包围这里。这里留下几个人继续监视,其余的人马回军营吃饭,讨论战术。” “这边战斗估计要打到拂晓,才能大概分成输赢,等咱们吃饱喝足了再过来也不迟,看现在的情况,我们的时间充足的很呢。” “是…” 传令官马上退出伏击点,到后面骑上马先行回去传达指挥长大人的命令。 陈天华留下宋小牛等五名警卫在山坡上继续监视,其余二十余人悄悄撤出监视点,到后山坡骑上战马返回军营去了。 …… 话说到沙勒,瞧见彭左他们仅用了十几分钟,就端掉了自己在司令部门口的沙包阵地,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他愤恨大骂: “麻痹的,想不到这些狼心狗肺的混蛋们藏了这么多后手,居然还搞到几门速射火炮和炮手,老子倒是小看你们了,好一招内外夹攻啊!” 沙勒是久经沙场的人物了,以前还在印尼政府军部队待过,实战经验相当丰富。 此刻的他一点没有慌乱,而是端着红酒坐在沙发上悠然的抽着雪茄。 他身边还有几个漂亮女兵,现在是花容失色,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你们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你们经常来司令部,就不知道这里已经发生变化了吧! 我是煤山镇的老大,手里有英国人的资源,是你们能比的吗?也不怕把自己给撑死! 沙勒在那嘀咕冷笑着。 三楼有警卫连的一个排守护,除了麦特森轻机枪和最新的恩菲尔特制式步枪。 这种恩菲尔特no4步枪,是采用双弹匣设计,可容有十六发子弹,时效性极高,排枪火力强劲。 二楼的会议室和各个办公室的窗口,有十挺机枪在疯狂的喷射着火焰,其中二挺是马克沁重机枪。 三个人看守一挺机枪,屋子里有大量的子弹箱。 就是这十挺机枪,刚开始的时候憋足劲一枪不发。 等到彭左带的大批民团涌进大院来之后,他们才开火。 十挺轻重机枪,立刻以每分钟两百发至三百发的射速,一通狂射。 “哒哒…哒哒哒…” 冲在最前面的忠义堂武装就倒下一大片。 彭左他们组织起的几次冲锋,都被打退了,还丢下了足足一百多个武装人员的尸体。 这些阿片运输队的家伙和忠义堂民团,根本没有一点军事常识,典型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他们仗着一股狠劲,一窝蜂似得往院子里冲。 这么密集的人员数量,刚好让轻重机枪发挥出巨大威力,尤其是马克沁重机枪。 所以,不出现成片倒下去这样的效果,反倒是怪事了。 彭左手拿着一把毛瑟步枪,和叶伦旺躲在大院的一口水井后面观察。 俩人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有两个中队长级别的头目,在前面几轮的进攻中,就丧命于此了。 谁也没有想到,二楼居然设置了这么强大的火力。 一楼的门口有一个排,也是最新式的no4步枪和麦特森机枪。 反正子弹管够,士兵们为了自己的生命,不断的倾泻着子弹,把进入院子里的彭左等人,压得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这时候,警卫连的一个副连长,也是彭左他们的内线,带着十几个心腹手下,乘机从背后射杀了大约一个排的人员,乘势占据了左边的侧楼,对主楼形成了威胁。 如果没有这个转机,彭左他们这次对司令部大院的进攻,不但会自身产生重大伤亡,甚至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叶伦旺当机立断,对彭左说道: “打吧堂主,要是再不用火炮轰击,我们这场仗很可能就要输了,大不了以后花钱再建一座办公楼。”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沙勒消灭掉!只要得到了煤山镇这块地盘,以后这些失去的还能再赚回来!” 彭左听罢咬了咬牙,说道: “行,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马上将三门速射炮调进来,向主楼发射炮弹,麻痹的不留活口了!” 留活口当然是为了财富,那是煤山镇这几年阿片交易积累的,彭左等人一直认为这里面有自己应得的部分。 与此同时,在一个贴身警卫排的护送下,沙勒带着心爱的几个女兵,从三楼后面的一条简易楼梯组成的秘密逃生通道离开了主楼。 他怕彭左他们的速射火炮。 事先,他有些感觉,昨天让沙菱带上她母亲,提前离开大院,暂到指挥部大院里躲避。 许云媛她的宿舍空着,陈天华让她们住了进去。 这是沙勒最有良知的举措了,毕竟他对母女俩人还是有些感情的。 话说沙勒离开主楼之后,对突击连长也下达了一个命令说道: “按原计划执行,你们二楼的所有人现在马上撤离办公楼区域,进入到加工厂的防御工事,等彭左他们到了警戒区,就启动炸药把这些混蛋们统统炸死,麻痹的,老子不留活口了!” “是…”突击连长马上执行命令去了。 /64/64592/18050451.html 第349章 都亮出了杀手锏 沙勒的警卫连在先前抵抗中损失惨重,现在是突击连建制完整,还有实力,他们是负责守卫整个阿片加工厂,以及地下金库的。 大院主楼的一楼和右边侧楼几十名守卫,就这么被沙勒无情放弃了。 这就叫做慈不掌兵,该放弃的时候一定要当机立断。 如果没有他们的抵抗,沙勒他们也不能从容撤离到后面的加工厂。 人死了,大不了战斗结束后多补偿些银洋给这些人的家里。 作为胜利者,彭左他们家里财产,也都是他的。 跟着自己这么几年,沙勒很了解这些家伙们的家底,说多不多,说少真不少,几个人全都凑一起,怎么不得有个几百万两白银吧。 沙勒前脚刚走,叶伦旺已经将三门最先进的速射炮,从大院外推进大院,并且建好了炮阵地,娴熟的炮手做出瞄准,调整好炮口仰角。 他们就对侧楼和主楼的武装人员发起了猛攻。 “嘘…轰…” “嘘…轰轰…” “……” 火炮对建筑物的攻击非常有效,威力恐怖。 一阵猛烈的炮火轰击之下,侧楼和主楼都差不多塌了下来,警卫连残余被炸的哭爹喊娘,逐渐丧失了抵抗能力。 很快,整幢镇公所的三层大楼,楼下一层己被彭左的手下攻陷了。 他随即命令,对沙勒的亲信警卫要杀干净,这时候不带手软的,见一个杀一个不说,尸体还得补上几枪。 “不对,沙勒这老鬼一定是跑了,要不然二楼和三楼不会这么安静的。” 叶伦旺端着枪站在司令部一楼的废墟前,对堂主彭左说道: “我可是听警卫连有人说过,阿片地下加工厂有条地道通往后山,他要是跑到陈天华的军营,调动新军前来对付咱们,这个事情可就麻烦大了!” 叶伦旺皱眉蹙眼的忧心忡忡,他对新军保持中立的立场还是有所怀疑,毕竟沙菱现在是陈天华的机要秘书,俩人关系说不清楚。 也许,前期保持中立,是陈天华与沙勒协商好的烟雾,现在到了关键时刻,说不准就得亮相了。 “你就放心好了,指挥部那边我派人盯着呢,陈天华让部队进入战备状态,这是以防不测的一种手段。况且沙勒这个老鬼是不会轻易离开老窝,更不会轻易认输,加工厂外面有一道防御地堡,也是最后一道防线。” “他一定会留在地堡中抵抗,也许他在等待警察中队过来增援倒是有可能。” 彭左他们有所不知,铁路警察中队现在已被副中队长杜威控制。 陈天华让罗二虎派出一个特战班给杜威使用,将亲向于沙勒的中队长,和守备排长等几个人物给抓起来了。 “那就这样吧堂主,我们还剩下的炮弹,集中起来一起发射,如此近距离平射,直接把加工厂的地堡防御工事给轰塌算了!”叶伦旺恶狠狠的说道。 “好,你去调炮,把剩余的炮弹集中起来,一鼓作气。”关键时刻还是军师心狠手辣,彭左点头同意。 “那我去了。”叶伦旺跟彭左嘀咕一声,转身往院中炮兵阵地走去,他要安排兵卒的将笨重的火炮,慢慢移往大楼后面那块开阔地,那是阿片加工厂。 …… 彭左说的不错,沙勒哪里也没去,这时候的确在留在地堡中指挥。 他手边有一台启动器,连接着外面埋设的t型高爆炸药,只要彭左的人马进入地堡前面的开阔地,他手一按,就会把他们炸上天! t型高爆炸药是当今世界上最新颖的硝基火药,也很珍贵,是沙勒以煤山镇安全防御为由,向英国人申请,从英伦三岛运了一批进来。 这件事,只有突击连长等极少数心腹,知道这个秘密,他派了自己的贴身警卫,在镇公所大楼和厂区之间,悄悄埋下了这批t型炸药。 为什么他不害怕彭左他们呢,就是源自于这些前期的措施安排。 有限的信任是必须的,但是绝对的信任却是滑稽的! 这是沙勒一直以来的信条。 他从来都不相信忠义堂这帮家伙对他忠诚,所以,他必然要打有准备之仗。 地堡当然不会太高,前面的一片开阔地长满了荒草和荆棘,这些人根本不会刻意的清理环境,实在也是没有必要。 这时候,时间已是凌晨四点多钟,晨曦初开,天然蒙胧见亮。 彭左和叶伦旺带着几百人呈扇形慢慢的向地堡包抄,他们在地堡前一百五十米到二百米之间,大模大样地架起了火炮,因为此时的沙勒已是瓮中之鳖,没有办法敢冲出来反击。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们当然不清楚,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整个队伍,正在慢慢进入了沙勒给他们准备的坟墓区域。 三门火炮调整到平射位置,黑洞洞炮口已对准沙勒那个巨型地堡。 叶伦旺把仅剩的六枚炮弹,每门炮二发分配到位,一切只等彭左的命令。 地堡里的沙勒从地堡枪眼里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顿时急了眼。 这种速射炮若是调整至平射状态,如此近的距离,其炮弹的破甲能力和强度很惊人。 自己地堡就是一米厚的石垒墙,防机步枪没有问题,就是怕火炮。 彭左这些人哪里搞来的这种最先进的速射炮,可以当平射炮使用,关键是他们还请来了优秀的炮手。 他事先怎么一点也没有得到情报呢? 这时候,已经容不得他再去检讨自己的情报,为什么失误的时候了。 “嘘…” “嘘…” “嘘…” 随着彭左一声令下,三枚炮弹带着耀眼的尾焰一齐向地堡飞来。 在炮弹穿破地堡壁之前,沙勒毫不犹豫的按下了手边的红色按钮。 在那瞬间,他唯一后悔的是按下这个启动器晚了几秒钟… “轰轰轰…隆隆…” “轰…隆隆…轰轰…隆隆…” “……” 连续而猛烈的爆炸声,响彻云霄,就像是煤山镇发生了地震一般,巨响和颤动传出了几十里远。 一团团黑烟,从镇公所大院后面的开阔地上升起。 这可能在煤山镇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发生过的这种大爆炸。 /64/64592/18058748.html 第350章 同归于尽 居民们当然是不知道这里的神马情况! 只感觉到地面都在剧烈的震动着,镇上居民的房屋都是摇摇欲坠。 镇上所有人吓得从睡梦中惊醒,连滚带爬的逃到空地上,还以为山崩地裂了呢! 刚吃完饭,正集合队伍来到镇公所司令部伏击点的陈天华他们,也被这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声,吓了一大跳。 喔靠,这特么是怎么回事? 面前是黑烟滚滚,火光冲天,司令部到加工厂之间的那块荒地的地皮被掀起丈高。 司令部大院子里烟火腾空,大楼也被震塌又成一片废墟,近千人都埋在那里,估计能活着的人都不多。 先前挨了火炮的右侧楼房、军营,也在大家视线里晃晃悠悠的倒塌了。 阿片加工厂前面的地堡,也被六枚炮弹轰得个透心凉,里面的尸体残肢连同物件被巨大的气浪抛出地堡外。 “这就特么是同归于尽了?” 李兴鸿、左刚、宋小牛他们心里老大的不爽,自己还没放一枪就玩完了,跟槐坎镇一个鸟样,浪费大伙表情。 包括陈天华在内,他们压根就没想到过是这样的结果。 不曾想到在这样的破地方,居然还安装了终极毁灭系统,能够毁灭整个司令部! 这威力,估计当初埋炸药的沙勒,他也不是十分清楚。 t型炸药属于烈性高爆炸药,用不着埋多少就能产生巨大威力。 沙勒只是听说这t型炸药先进,但没测试过其威力,把从英伦三岛弄过来的t型炸药,一股脑儿都埋在这里。 他可能自己都没想到过,就算彭左他们不发射炮弹,他按下启爆器的那刻起,就意味着同归于尽。 “包围整个战场,半个小时之后待硝烟散去,开始打扫战场,里面的人没必要留活口,这样也好,省的坏我陈天华名声,找他们任何一个来开战了!” 陈天华下达了命令。 他和李兴鸿等人筒单议了一下,安排新军保护现场,待 天亮了用自己缴获的日产照相机拍摄现场,以便上报英国驻杭州领事馆,耀金矿业等。 这样的结果,对陈天华而言是最好不过了,否则,名誉都会受到影响,同时,对英方也不太好交差。 天亮起来了,镇上群众怯怯地围了上来,但被告之不能越过警戒线。 沙菱陪着其母亲也来到现场,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总归不好受。 其母低头轻声哭泣,沙勒再怎么残暴,再怎么心狠手辣,夫妻多年,恰他不醉酒时还算正常。 有道是一夜夫妻百日恩,这份情感是无法隔断的。 “笼罩在煤山镇上空数年的黑幕,从此变成了过去,一个崭新的时代即将到来,这简直就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来到了!” 从后面赶来的杜威,在一边像朗诵诗歌似的兴奋叫道。 陈天华淡淡的斜乜了他一眼。 喔靠!你这个二楞子,真特么没有眼力! 这些话虽然是实话,听起来也很顺耳,但你等沙勒老婆和女儿走了再说不行吗? 陈天华扭头淡淡的对李兴鸿说道: “李标统,请你下令让突击营第一连队进去清理战场,把沙勒,彭左,叶军师等主要长官们的遗骸收拾乾净,找来棺木装好,其它本地土兵的遗骸也要整理好,让家属们统一来认领。” “是,大少爷!”李兴鸿点头称是。 “还有,这阵爆炸的动静可不小,很容易引起老百姓的恐慌,杜威的警察中队马上安排警察到镇子里,把实情告诉大家,并且维持好镇子的秩序。” “遵命…”杜威敬礼后转身执行命令去了。 等杜威走后,陈天华对李兴鸿和左刚他们命令道: “左刚,你亲率突击营第二连队,马上把彭左等所有保安大队中队副以上头目的家全部查封,并负责登记好财物,专人守护,但是不要对他们的家人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祸不及家人是我的原则,不得有误!” “明白…”李兴鸿和左刚等人执行命令去了。 陈天华干咳二声,呑咽下口水对沙菱她们母女柔声道: “沙夫人,沙小姐,请节哀顺变吧!二位在一年半前请我办的事,大概也就是这个结果吧,现在,还是请二位先回指挥部,待沙镇长的遗骸拾出来了,再去通告二位。” “嗯…”沙菱抹去眼泪搀扶着母亲离开了。 “其他人,跟我回军营…” 说完,陈天华带上其余的人骑马返回军营。 他要忙着让文书们将此事尽快整理出一份报告材料,他要呈送给英方领事馆,湖州知府衙门。 阿片交易的利润非常丰厚,而彭左等忠义堂兄弟等都盘踞在煤山山脉一带的地方势力,在江湖中很有号召力。 每年,他们跟沙勒都是分开销售阿片,除了分给忠义堂手下一点利润之外,极大部分都集中在他们几个大头目手上。 做了数年买卖,积攒的家产一定相当惊人,也许比沙勒还要多呢。 沙勒的地下金库应该也有不少金银财物。 现在正是大搞基地建设,扩军的时候,到处都在缺钱花,正好用他们的家产来应急。 今年槐坎镇和煤山镇两边收缴,光是金银钱币应该不低于一千五百万两白银,整个浙江新军军费,修建铁路超支的钱都有了。 咱也用不着向丰众银行和英国汇丰银行拆借了。 另外,在杭州和槐坎两地建发电厂的资金,也算是有着落了。 基础设施和民生工作,都是非常繁杂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见到成效,要早点布局。 …… 煤山镇全城暂时实施了戒严。 杜威率众警察挨家挨户到镇上商户和居民们做解释工作,请大家稍安毋躁,不用担心会出什么乱子。 现在这里由新军混成标团接管,一切经营和生活照旧,铺面照开,酒馆饭馆照开,就连妓院都不影响。 而唯一受到影响的是那些阿片烟馆。 新军司令部发布公告,三日之内烟馆自行关闭,阿片及吸食工具等就地上交,否则,派兵强行查封,没收财产,业主还要下狱。 左刚等人带兵到彭左等几个大头目的家里,把所有人都驱赶出来,宣布查封和没收一切财产。 /64/64592/18059405.html 第351章 惹来各方调查 以前那些高高在上的长官家眷们,那里遭受过如此待遇,在不太明白当前形势的情况下,她们连哭带喊的撒泼,无非想要保留钱物。 可惜,新军兵卒们是在执行军令,哪有闲功夫跟你婆婆妈妈的玩花招,噼里啪啦几枪托砸过去,耳边就安静了许多。 真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这些人属于无理取闹,那只能自讨苦吃。 许云媛,明珍和于凤她们三人,带上能骑马小碎步跑的镇长郑坤,奉指挥长之命,从槐坎镇赶到煤山镇来。 经过镇公所司令部的废墟前面,她们看见大批兵卒在清理现场。 面对如此惨烈的场面,许云媛等人默默低头肃立了三分钟。 不管怎样说,这里面是千余条性命,阴魂不散,死者为大。 这是许云媛她们三人,时隔不久第二次见证煤山镇公所大院的惨相。 这次无论是波及范围和死亡惨烈成度,都比上次大出许多倍。 这个爆炸现场,在硝烟弥漫中几乎是没有什么完尸,遍地都是断肢残腿,血肉模糊。 她们看了又是呕吐不止。 才过了三年不到的时间,煤山镇存在的新旧势力,居然被连根拔起。 为此,郑坤看到眼前一切,对这位年轻的指挥长大人,是十分的敬佩。 单纯用武力解决掉沙勒或彭左势力,那真不算神马本事。 可是,能够把煤山镇完整的接收与控制起来,还让镇里的两派自相残杀,同归于尽。 这样的人,才是称得上有大智慧。 但枭雄大凡是喜怒无常,城府甚深! 不知自己的命运将会是怎样,不知煤山镇的走势又会如何? 郑坤在许云媛等人的陪同下,忐忑不安的走进陈天华在指挥部里的办公室。 “请坐郑先生,来到煤山镇这么长的时间,我还是第一次请你到指挥部来,这次总算是有时间了。” 见郑坤一行神色匆匆地走进来,陈天华笑呵呵的起身,上前和他抱拳行礼。 “恭喜指挥长大人,能兵不血刃的在煤山地区拥有了自己的一块地盘,大人的人生也将揭开新的一页。”郑坤很恭敬地施了个深揖。 “那里那里,这地盘是他们硬塞到本官手上的,这下我是推脱不了啦,所以才把先生请来共商大计。” “哎呀,大人过誉了,职下何德何能还烦劳大人如何信任,但郑某虽不才,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这事对当地山民来说,相信在您的统治下,比沙勒时代要幸福得太多吧!” 郑坤先是由衷的恭维一番之后,不失时机的把高帽子给陈天华戴上,这是场面上的通俗表象。 “不敢当啊郑先生,我这是形势逼人,身不由己啊,只能是赶着鸭子上轿。这煤山镇刚刚经过动荡,而你知道,我只是个筑路的官商,对于当地的民生状况不甚了解。” “所以,我想您熟悉湖州官场,请您推举一位有文化有能力的人来,先代理煤山镇镇长,尚本官上报推荐,经衙门核准之后,再做具体任命。” 陈天华神情很郑重的说道。 “说到这方面的管理人才,职下还真有一个好友兼同僚,姓廖名云鹏,长兴县人士,美国哈佛大学毕业,前几年与职下前后辞官返的乡,他现在应该在县城里某学堂教书,职下愿意前去说服。”郑坤想都没想,直接想到了一个人。 “那好郑先生,你可以乘下午的火车去长兴县城,游说廖先生,条件尽管任由他提出,如他同意,则本官亲临长兴去迎他。” 听得是美国哈佛毕业的留洋生,陈天华高兴不得了。 “职下遵命。”郑坤双手作揖,转身带上一名男助手,前往火车站。 从煤山镇到长兴县城,铁路全长约四十七里,中途设有三个小站停靠,方便短途客、货上下车。 当时,长-牛铁路公司共购入二组蒸汽机车,设计时速最高60km/小时。 蒸汽火车原理是用煤烧水,水变成蒸汽,从而推动活塞,使车轮转动。 一个机组共为三个人,一名司机,一名副司机和一名司炉工。 蒸汽机火车司机坐在驾驶室,他看不到前面的路况,是靠副司机探头瞭望,为司机导航。 煤山-长兴段采用双向对开的方法,算上中途停靠,全程单向列车用时为不到一个半小时,平均时速为16km/小时。 铁路每天开通十五个小时,这道上火车机组往返五个来回。 每列火车共十五节车厢,其中十三节为货运车厢,最后二节分别为客运和邮车兼押运车厢。 郑坤等铁路公务人员出行,一般坐在最后的押运车厢,随车押运的有五名警察,防止中途有人搞破坏。 现在铁路还在试运行阶段,到了年底会有一次综合评估和全面验收,若各方面都能达到要求,那么,中英合体的铁路运输公司将正式启用编组方式管理,将提高运力五倍,保证每天双向货运量到达五千吨。 并且,在长兴与牛头山之间将建立一条电话专用线,届时,煤山镇与长兴,牛头山等地均设有专用电话。 …… 有关煤山镇镇长沙勒,与忠义堂彭左他们的内讧火并事件,已通报到英国驻杭州领事馆,湖州知府衙门,长兴县衙,耀金矿业等。 当然,也惊动了浙江省巡抚衙门,以及新军镇统制衙门,也就是浙江新军司令部。 一时间里,从省、州府、县衙组成的三级核查官员下来了,英国领事馆同样派出伊恩等人前来调查。 清政府衙门这次闻讯下来,而且是三级官员联合调查,除了煤山镇这当子事,主要还有槐坎镇的问题。 陈天华上报的情况是: 槐坎镇龚氏家族私藏先进的制式武器,除了数百支步枪,还拥有新式火炮,机关枪等,严重违背朝廷关于民团私自拥有制式武器的若干规定,大有谋逆之隐患。 为此,新军驻煤山镇混成标团突击营奉命收缴,但遇到抗拒,故剿杀之。 这些冠冕堂皇,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理由,自然是骗不了这些官僚的法眼。 但他们也没辙,这理由很充分啊。 /64/64592/18064059.html 第352章 煤广自治区 而且官员们谁都清楚,这个陈天华非等闲之辈,他背后靠山太硬。 地方三级衙门的官员们,对于龚氏家族被灭,家财被抄并不感兴趣,谁吃饱了撑的去惹这个少主。 但他们关心的是陈天华彻底禁烟之主张,这事很是恼火。 目前,罂粟地倒还没有完全被铲除,但已明令禁止山民继续种植。 阿片加工场被封存,烟馆被全面取缔,还不准所辖民众吸食,违者将受到鞭刑,下狱,甚至于杀头。 彻底禁烟,这意味着地方财政收入,将会受到严重影响。 今后,高额的烟税从哪里来? 面对三级衙门调查官员的质询,陈天华非常从容地作出了回复。 首先,禁止阿片烟是为了强健国民体魄,振兴民族精神。 其次,消除这些种植罂粟,制造阿片,以谋取暴利的地方武装势力,预防再次出现太平军这样的民团组织。 至于税收,他表示以煤矿、石灰石建材厂,今后的焦煤厂,发电厂,火柴厂等实体经济收入,以及农作物税收等补足。 第一年不足部分,他愿以个人掏腰包补足缺口。 陈天华的底气,当然是来源于抄家过来的二千多万两银子。 对于抄没的巨额财产,官员们倒是眼馋,但人家说充作军费等开支,让你开不了口。 难道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说要查帐? 见陈天华表态都表到了这份上了,衙门检查团的官员们是面面相觑。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关键是,陈天华的这些主张,居然得到了江南自治政府首脑,张之洞大人的同意。 这关系已经算是通天了。 原来,早在数月之前的杭州家里,陈天华利用在家休息那六天时间,亲自拟定了一份奏报。 奏报内容中,他例举了种植罂粟,制造和吸食阿片对国家民族的危害,提出了以实业强国、富国之主张。 他列出一份在煤山-广德山脉,除了矿业,拟定实业的计划清单,并保证,第一年上交税收不低于原先指标,不足部分由他个人承担。 第二年跟以前持平。 第三年开始,每年上交税收总额比上年递增10%。 这实际就是一份变相的区域自治报告书,并立下军令状。 张之洞当即召集几位大幕僚们商议。 讨论的结果就是直接授权他成立‘煤-广自治区政府’,同时,任命陈天华为该自治区总督办。 幕僚长辜鸿铭的主张,就是让陈天华做试点,在一块荒凉芜秽的山区,搞出一大片林林总总的实体来,不但搞活当地经济,还支援江南建设。 长-牛的煤炭,尤其即将建设的焦化厂,对张之洞的汉阳铁厂,那无疑是雪中送炭。 并且,陈天华还直接帮助扩建了浙江新军,这对于江南自治至关重要。 辜鸿铭的意识也是十分超前的,他居然跟陈天华想到了一起。 成立煤-广自治区,相当于后世的国家级经济开发区。 有了张之洞的尚方宝剑,陈天华面对三级衙门联合调查团,他当然是有恃无恐。 官员们是哑口无言,只能顺着杆子往上爬,他们谁敢得罪这位通天的少主。 至于英方这边,陈天华早已胸有成竹,那就是搞承包,大包干。 他向英方提出的方案就是:整个耀金矿业,包括整条铁路运输线,铁路运输公司等,全面委托中方-陈天华的建设总公司负责。 陈天华每年向英方上交利润xx万两银元,每五年递增20%,二十年之后,耀金矿业和铁路运输线的产权、股权,全部按初期投资额转给中方。 原本,陈天华个人占耀金矿业15%股份,这是英方当初为奖励他所做的贡献,以原始股方式转让的。 经过东洋人伙同太湖帮金天龙,搞得那起查理的夺矿害命事件,现在又出了沙勒这当子火并事件,英方也是被搞得提心吊胆,忐忑不安起来。 在这里搞买办代理制,看来是有些吃力,想想这几年在耀金矿业头上花费不少,光是保安大队的军费,各项行政开支等费用,一年下来数额惊人。 关键是煤山镇这片煤矿矿井,现在谁去管理? 派英籍人员下去,怕水土不服,掌控不了局面,弄得不好还丢了卿卿性命。 查理的教训还不深刻吗? 再找个买办,还有谁比陈天华更合适的? 何况,人家提出总承包设想,正合英国人的意。 他们到大清国是来赚钱的,不是来玩命的,做甩手掌柜何乐而不为呢? 双方坐下来谈判,不就是谈一个承包底价,这并不难,有这几年达成的利润指标,适当往上加点就成。 英方对陈天华的印象相当不错,也不需要其它的承包押金或担保,这事就这么定了。 双方将总承包协议一签署,英方就撤走所有英籍行政管理人员。 陈天华将整个耀金矿业的总部,改造成他的煤-广自治区在长兴的总办事处,包括了建设总公司,牛头山矿业和耀会矿业等实业的对外窗口。 他随即任命忠义堂分舵主郑江为总督办,具体业务管理则聘请专业人士担任。 郑江这个人懂得江湖规矩,他深谙陈天华的厉害,不敢背叛。 而陈天华就是利用郑江的优点,让他担任总督办,就是应付江湖上的一些事,当好自己的耳目和镇守将军。 之于业务方面,则不需要他来打理。 郑坤先生请来的老友,哈佛毕业生廖云鹏答应了陈天华的邀请,愿意出任煤山镇镇长。 陈天华亲自乘火车到长兴县城迎接,并在县城里郑江名下的一处醉仙楼,宴请廖云鹏和他带来的三位帮手。 受到此等礼遇,廖云鹏感谢之余,也是当仁不让的前来赴宴。 “好极了廖先生,你本身就毕业于哈佛大学的财经专业,精通财政方面的事务,又在湖州府衙门里管理了好多年的民生工作,对这方面的情况了如指掌。” “有了你的加盟管理,本官相信,煤山镇以及周围的山区百姓,他们的生活诸方面会是越来越好。” 陈天华也是侃侃而谈。 /64/64592/18064281.html 第353章 招贤纳士 他接着强调道: “煤山镇原有的沙勒,彭左等势力均已不存在了,那里的保安大队,民团组织都已全体解散,改有浙江新军第六混成标突击营辖制,所以,在煤山镇没有人敢威胁到你的性命和权威,本官希望廖先生能尽快投入工作,首先组建起各个乡的管理机构,达到政令畅通,然后再一步步的循序渐进。” “依据江南自治政府张大帅的指示,本官想以煤山镇、槐坎镇为核心,把周边十几个乡镇山区慢慢联合起来,成立一个煤广自治区政务委员会,统一领导。” “经研究,决定由许云媛女士出任这个政务委员会主任,郑坤先生和廖云鹏先生出任副主任,明珍和于凤二位小姐,将出任委员,还有三个委员的空缺名额推选,将由你们二位副主任来决定。” 酒桌上,陈天华把自己对自治区治理的思想框架,一股脑儿都告诉给了在坐的各位。 由一位年轻女性来担任自治区政务委员会主任,属正职,而两位资历颇深的中年男子,则给她当副手,廖云鹏心里微微有些不爽。 政坛上历来是重男轻女,男尊女卑,别说是在大清国,就是放眼世界,那都是男人当家作主的天下。 虽说廖云鹏接受过洋教,著名学府哈佛毕业,但根深蒂固的儒家思想与文化,在他心目中烙印很深。 他很不自然地瞥了身边的郑坤一眼,见老友不露声色,似乎很认真地在聆听长官训令,他只好是低下头来承认。 好友的神色变化,郑坤不是没察觉,他懊恼事先没有跟廖云鹏交待,现在自治区内部的一些人际关系。 官场上都是跟人打交道,不了解人际关系行吗? 通过一个多月的接触了解,郑坤自然清楚,这位年轻貌美叫许云媛的女士,是个留洋回来的富家女,她可不是个简单人物。 想当年,她是英国人查理事件的后续人物,跟陈天华出生入死,是他的绝对心腹。 再说得透彻点,就是这位指挥长大人的如夫人兼助手。 陈天华宣布完决定之后,目光炯炯地看向廖云鹏,他心里自然明白,郑坤肯定是接受这样的安排,因为其了解局面。 但这位廖先生初来乍到,又是世界名校毕业,但凡喝过洋墨水的人,自带傲气,不知感受如何? 观其表情,好象是颇有微辞。 廖云鹏既然喝过洋墨水,人当然是机灵而绝非一根筋,只见他故作高深的沉默片刻,然抬眸说道:“谢谢指挥长大人的信任,廖某尽力而为吧。” 他完全对任命此事是闭而不谈,只是接受陈天华的聘请,相关待遇和条件等,双方都已敲定。 他提出的薪酬待遇,陈天华满口答应。 “廖先生,本官没有别的任何要求,只要请你牢牢记住一点原则,就是从现在这一刻开始,在煤广自治区内,尤其是煤山镇辖区内,不允许有人大面积种植罂粟,更不允许生产制造,销售阿片,取缔所有烟馆,禁止自治区内的民众吸食阿片,违反禁令者将会惩戒,鞭刑、下狱、杀头。这是个原则问题,没有可商量的余地。” 见廖云鹏装傻充愣的样子,陈天华忍不住善意地敲打一下。 而廖云鹏是初来乍到,还没下去镇上,肯定不了解陈天华的禁止大烟的一系列决议。 实际下面槐坎镇已经在实施当中,陈天华相当于当面来个特别交待而已。 没想到廖云鹏听罢,脸色变了变微微蹙了蹙眉,说道: “大人明鉴,据职下所知,浙皖交界区域属于山丘,这一带山民种植罂粟也不是自愿行为,而是历史原因,自大清朝廷放开禁令以来,这里的主要种植物种,就只有罂粟,没有别的什么农作物,可这是广大山民的主要经济来源。” “这里的气候、环境包括土壤,都比较适合种植罂粟,别的什么农作物,可能大家都遗忘了种什么好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些山民种植罂粟虽然不能发家致富,但至少可以保证全家饿不死,突然间,大人要一下子断绝了他们的活路,很难想象出,接下来会出现什么事情?!” 他反唇相稽,也是一股脑儿的长篇大论。 他自己倒没感觉到什么,可把身边的郑坤吓得冷汗直流,不住地给其使眼色,可廖云鹏就是视而不见。 察觉到陈天华,许云媛等人皱眉蹙眼的愠色,老友的提示,廖云鹏略微收敛,他妥协地把手一摆说道: “请大人见谅,职下可以去执行您的决定,但是,这需要有足够的理由,以及配套措施去安抚广大山民,否则,这收效甚微啊。” 他尚不清楚陈天华既有充分理由,又有配套措施在实施中,实际上,现在民众情绪虽说没有完全平息,但有一点是十分明瞭的,就是绝大多数山民,是完全赞同与拥护的。 有情绪的恰恰是那些种植户的村头,征收管理人员,还有就是开烟馆的那些衰人,他们是阿片种植与销售的即得利益都。 当然,还有不在少数的大烟鬼们,断了大烟,等于要了他们的命。 陈天华还真的像要他们命的样子,他下令将这些大烟鬼羁押起来强制戒烟,他给出的方法就是强制性劳动,没有任何药物治疗。 大烟囱们的烟瘾发足了,那就让他们自己去撞墙吃土,甚至于自残,不管不闻。 一句话,就是让这些瘟神们自生自灭。 能侥幸活着出来的,那就是脱胎换骨的重生者,他表示欢迎并给予安排工作。 活不出来的,死了就地埋葬,宛如一条死狗,连家属都不通知。 这种近似于残酷无情的做法,是他作为后世者对毒品的认知,经深思熟虑作出的。 世界上最大的心理依赖,就是毒瘾。 对应毒瘾,就只能采用残酷无情的手段,这对整个社会,包括其家庭都好。 面对廖云鹏的无礼顶撞,身边的所有人,包括许云媛和郑江在内,谁都在为其捏把汗。 /64/64592/18069025.html 第354章 一个讲实话的刺头 这里除了这个喝过洋墨水的愣头青,谁还不了解面前这位表面上笑眯眯的少主? 他属于从骨子里头就是个相当冷酷,而又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谁敢顶撞,不要命啦?! 今天的郑坤被惊吓得够呛,一波未平而另一波又起,把他搞晕过去还就事不罢休。 又惊出一身冷汗的他,不仅用目光再还加上肢体暗示,他用手肘轻轻拐了老友几下,意思是让其起身道个歉,说些软话。 可偏偏廖云鹏是无动于衷的不领情,誓将顶撞行为进行到底。 这可把郑坤急得是脸色苍白,眼前金星直晃,没昏晕过去算是心里素质还算过硬。 他见廖云鹏不理睬,可怜巴巴地只好看向陈天华,准备自己起身致个歉,却被对方一个犀利眼神给逼了回去。 陈天华何许人也,他是后世的穿越者,其世界观、认知和理解能力,自然是当下清末人所无法比喻的。 况且,他的胸襟也不是普通人可比。 初来乍到,廖云鹏没有阿谀逢迎,而是直言不讳。 不管怎样,他还是敢言,能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核心,这样的人才,在清末年间实属罕见。 身为一个地区的行政长官,既要考虑到与老百姓切身利益相关的问题,也要对陈天华这个主公、boss负责。 广大种植户一旦发现断了生活之路,人在求生欲望支配下所爆发出来的能量,是极其可怕的。 这厮说的都是大实话,只是忠言逆耳罢了。 “廖先生敢于直言,本官甚喜,不过请先生放心,既然我对老百姓有所要求,那就有与之相匹配的优待条件,毕竟涉及到几十万人的生计问题,本官也不能不考虑,经深思熟虑而定。” “机构成立后,先搞一次人口普查,对不同的困难户每人发放一定的生活补贴费,加上前段时期咱们没收了地方财主们的不义之财,今年以及到明年上半年,所有百姓的温饱,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自治区马上开始搞基础设施建设,相当多的闲置劳动力可以投入到经济建设中,既解决了建设所需的劳动力问题,又变向的增加了这个种植户的收入。” “至于这里的土壤能种什么?咱们可以请农业专家来论证,这个我不会具体管,但会全力支持,搞经济那是你们自治区政务委员会的事。” “我只是个朝廷任命的总督办,家里也没有多少钱,财力暂时不太宽裕,从这些家伙手里搞得一点钱,真是不够花的,这里到处需要花钱,但有一点本官可以保证,收缴上来的钱财,将全部用在这里,取之于民则用之于民,本官一分钱都不会带走。” 陈天华口才绝对一流,一个观点也是侃侃而谈,而且很有耐心地解说了一番大道理,并且破天荒地作出了承诺。 这种承诺,就像是立军令状,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是习惯成了自然。 可对于面前这些人而言,这种承诺特别的刺耳,那份量太深重了。 一个堂堂的朝廷命官,显赫背景的实权人物,手握生杀予夺之大权,能放下手段,跟面前的普通人士来立誓承诺保证,有这样的必要吗? “据职下所知,大人所列举的这些地方豪绅们,可是富得流油,他们的家底加起来,足有上千万两白银的资产,还有多地的矿产,怎么?指挥官大人守着金山银山,跟咱们在这里哭穷呐?” 陈天华能如此的礼贤下士,而廖云鹏不但不领情,还装出很惊讶的样子,笑着说道。 玛的,这货胆子真够肥的,是不是以为哈佛大学的毕业生,是个特邀人才在这里站着,就不会有事? 这种话也敢当面顶,等于在打boss的脸! 简直是太放肆了! 许云媛他们几个听了之后,除了脸呈愠怒表情,都还暗暗为这个素未谋面的大刺头捏了把汗,深表惋惜。 站在厢房墙角的宋小牛等几位侍卫,都愤怒又紧张得把手放在腰刀柄上,只等主公一句话或一个眼神,就上前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球,来个碎尸万段。 郑坤更是气得头上直冒青烟,刚才一身冷汗还没干,这下又添上一层汗,着实让他有点后悔,当初推荐这个大刺头来了。 “云鹏兄,你也太放肆了吧,还不赶紧起身给指挥长大人道歉!”郑坤脸色铁青,他忍不住怒斥廖云鹏。 “唉…休要责怪,不知者无罪!”陈天华听了倒没什么,他手一摆制止住了郑坤,不露声色的只是浅浅一笑,说道: “廖先生有所不知啊,这可是关系到几十万人的一片山区乡镇,百废待兴,千万两白银,就是再多几倍又能够干什么呢?” “铲除罂粟种植,不但要补足上交衙门税款的不足,还要补贴给那些种植户,要建发电厂,建材厂,焦化厂等实体经济,还要筑路、凿隧洞和架桥,建医院和学堂,还有街道商铺云云,这些叠加起来,可是一大笔天文数字般的开支。” “还有数不清的许多民生项目要做,你当过家的,难道就不知道柴米贵吗?” 陈天华斜乜了廖云鹏一眼,哼出了一长串道理,最后来了句反唇相讥,算是对后者无礼顶撞还以颜色。 在穷山僻壤的地方建发电厂,办学堂、医院等民生福利事业,搞交通便捷,这也证明这位杀人如麻的大人物,真的是想要发展这里的经济。 想到这里,廖云鹏颔首微笑,心里一块石头终算是落了地啦。 只见他起身离开座位,很恭敬地对陈天华作了一个深揖,歉意道:“适才职下说话粗鲁,对大人多有不敬,还请大人降罪。” “唉…廖先生不了解实情,有情可谅,况且讲得是大实话,忠言逆耳嘛,本官绝非昏庸之辈,岂能降罪,请先生坐回原席,酒宴继续。”陈天华手轻轻一扬,云淡风轻般加以安抚。 “谢大人宽宏大量,职下知罪,定当在本职岗位鞠躬尽瘁,以报大人的厚爱。” 说完,廖云鹏躬身之后回到座位。 原来,刚才的数次不恭顶撞,是他故意为之,目的是测试一下对方的度量,以便自己进退。 没想到,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席间,大家推杯换盏,宾主间欢笑不断。 …… /64/64592/18069509.html 第355章 基础设施建设 随着沙勒和彭左等势力的彻底毁灭,英方放弃了对煤山镇矿区的管辖,直接交由陈天华全权负责。 他现在是名符其实,这大片山区的新主人,大boss。 新基地建设的最后一点阻力也消失了,按照他自己的初步设想,开始了实时推进。 趁着许云媛、廖云鹏他们在组建自治区政务班子,以及煤山镇公所的重建,招聘之际,陈天华下令突击基础设施建设。 现在是九月初,离十一月入冬还有二个月时间,必须争分夺秒,大赶快上。 他一声令下,新军混成标团的两个营,以及团部直属各部,共计一千五百余名官兵,他们是首批投入到基础设施建设中。 第一个目标,是煤山镇通向槐坎镇之间的道路,采用两头动工向中间靠拢的方式。 突击营从煤山镇往东南方修筑,护卫营加标团机关直属部队,从槐坎镇往西北修。 目标要求是逢山开道、遇水架桥,道路宽敞平实,必须要能让载重的牛骡车辆,以及骑兵能顺利快速通过。 因为时下没有水泥,但有建筑用高标石灰,陈天华跟工程师们集体讨论,采用以大石条为路基,中间铺上一层碎石,上面是沙子渗入石灰浆铺面,其硬实度可比后世的沥青路面。 这种筑路工序与工艺,被自治区政务委确定为今后筑路要求和督察验收标准。 以许云媛、廖云鹏、郑坤为首的自由区政府,见军队积极参与到民生事业中,也发动各个村子的青壮年劳力,积极参与到建设中来。 民工每天每人能领到二块银洋的酬劳,还管中午一顿饱饭。 短短的一个星期之内,修路大军的民工急剧增加到了三千多人,而且全都是清一色的青壮年劳力。 加上一个标团的官兵,现场有五千人在劳动,一哄而上,场面失控,人又展不开,劳动效率不高。 筑路两旁还有许多妇女们,做起了吃喝的小生意,一派既热闹,但又有点乱哄哄的景象。 这种情形把管理民工机构的负责人,郑坤等人吓得不轻。 按照民工三千人的整数算,一天就是六千银元的工钱,到入冬前的二个月时间里,那特么的是三十六万块银元! 还要中午那顿吃喝的费用! 玛的,坚决不能再增加人员,而且还要分流出去做别的事情才对。 政务委的人,像郑坤等就担心标统大人李兴鸿,会指使手下人打黑枪。 这政务委太败家了。 新军官兵们对此有很大意见。 他们每天干得重活,普通兵卒一个月才八块银元,就算补贴二块,拢总才十块,只比民工多吃一顿饭而已,待遇差别巨大! 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劳动力呢? 刚刚掌握了两块区域的控制权,政务委刚成立,陈天华就要求政务委颁布政令。 第一号政令,就是立刻销毁田地里的罂粟和种子,每家每户主动上交阿片和吸食工具,主动送大烟鬼到军营宪兵队报到。 所有阿片制造机器,都被炸成了碎片。 这一政令由罗二虎的宪兵队负责监督,谁要是敢私藏阿片和吸食工具,或拒不执行者,杀无赦。 对于这点,没有回旋的余地! 明珍和于凤等人,拿着照相机,把这一幕幕的画面全都拍摄下来,并写成专题投到上海申报馆。 按照陈天华的意思,这些图文是充满正能量的东西,要积极宣传,希望有识之士站出来,从而推动全民禁烟。 既然以后不能种植罂粟,那些山民们总得找点挣钱的门路,一天不干活不会怎么样,一天不吃饭就饿得慌! 这个修路的机会就不错,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为啥不出来挣工钱呢? 再说,筑路的待遇真不错,每天二块,还管中午一顿饱饭! 军火库里的那些炸药,这时候起到了重要作用,天天都是轰隆隆的爆炸声, 很多危险的山坡被定向爆破,硬生生的炸出了一条路,新军中有精通爆破的工兵。 “把民工人员都组织好,军民分开施工,分片分块任务落实,可以实行包干的做法,偷奸耍滑或验收不合格的就地罚款。” 陈天华看了这种情况也着急,他大声对廖云鹏和郑坤他们吼叫道。 他可不希望军队里为此事闹出点情绪出来。 政务委作出的决定,他不好干涉,只能从任务量和工作量上去严格要求。 时间就是金钱,因为要赶在入冬之前完工,很多工程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特别是桥梁,因为太多的山沟和山涧。 工程师们发明了一个损招,那些沟壑既然无法通行,他们就干脆开山放炮,将山石直接压上土,加上石灰浆和石块建一座石坝。 下面留出若干个用于通水的石孔。 至于以后的事情,现在不用考虑! 要建基地和发展经济,路是首当其冲的。 说起来容易,等修好了勉强可以通行的道路,已经是两个月以后的事了。 这还不能算是很规范的大道,这跟后世的高标水泥路面没法比,但这样质量的路,陈天华和政务委的首脑们已经觉得很满意。 当地老百姓更是赞不绝口。 现在新军基地有了,军民两用的牧马场,采用中心场与各地分场的方式,集中与分散相结合,战马与牛羊饲养相结合方式。 牧马场里,采用以户为单位承包饲养,多养多得,而户可以是一个家庭,也可以是几个小家庭合伙。 军队经过整训的一千五百多人,突击营主要负责槐坎镇和煤山镇两地的工矿企业,为他们保驾护航。 护卫营则深入到基层各乡村,牧马场和矿区,分区域驻军护卫。 这种管辖方式称之为长短结合,分散又相对集中。 铁路沿线保卫,各车站等有铁路警察负责,还有宪兵负责纪律与惩戒。 自治区政府也在积极运转,除了大搞基本建设之外,还要发展经济,逐渐减少补贴,达到自给自足。 他们在征求陈天华意见的情况下,发动山民搞开荒坧地,并依据农艺师指导,在山田里种植小麦,玉米,高粱,红薯,棉花,油菜,时令疏菜和果树等。 /64/64592/18069700.html 第356章 大人的平衡术 所有农作物都离不开水的灌溉,包括牧场里培植的草籽,而山区缺少河流,只有大小不一的众多山涧,雨季来临时泛滥成灾,平时则留不住。 这是一大难题。 对于山区特殊地理条件,陈天华很自然地想到了后世的水库功能。 兴修小水库,利用冬季、雨季山上森林形成的大大小小的山涧,聚合起来,进行筑坝蓄水。 说白了,他所想到的小水库,就是大型的人工蓄水池,但这需要进过科学考察,选点布局很重要。 马上到了十一月初,现在就已转入每年的寒冬季,最多尚可坚持十天,自治区所有的筑路、隧道、房屋建造等户外工程,都必须停下来。 因为寒冬时节,一旦出现冰冻,那些沙石泥土冻得比铁块还硬,而石灰浆也搅拌不动。 好在所有的铁路隧道都已凿穿完毕,路基也已完工,待明年开春之后,再进行最后的完善加固与验收,然后可以开始铺设铁轨,争取在六月份之前能通车试运行。 经过数千军民二个月的抢工作业,从煤山镇到槐坎镇之间的一条标准公路-煤槐公路也建成使用了。 它全长约三十二里,路面宽八米,完全使用石材作路基,中间是碎石粘土,上面表层是黄沙石灰浆混合。 路面均用马车拉的巨型滚石夯实。 这是迄今为止,陈天华见到的最坚实,最标准的公路,比起杭州府城里的公路大街还要宽敞结实。 月初那几天,他准备先回杭州探亲一趟,返回之后就得考虑户外工程收工验收,建筑工人也要发放工钱回家。 作为自治区最高长官,军队冬训,民生安置等都需要他来决策,掌舵。 陈天华现在回杭州西湖的湖心小岛,点对点只需要四个小时,在清末年代算是相当便捷和轻松了。 从煤山镇乘火车到长兴站,旋即转乘马车到达运河码头,那里有一条豪华快艇专门候着。 然后坐上豪华快艇沿京杭大运河到达杭州府城,快艇转入杭州内河,可直达湖心小岛。 陈天华带上宋小牛等五名近卫,从早晨六点乘火车出发,上午十点就到达湖心小岛。 在家里他前后待了五天,除了拜见岳父岳母,他哪儿也没去,就在家里陪着妻儿,享受天伦之乐。 听说他回到了杭州,孙勇夫妇自然是第一时间前来拜访,老哥俩免不了推杯换盏,促膝交谈。 …… 从杭州府城家里返回煤山镇之后,陈天华在指挥部大院,自己的办公室里听取郑坤,廖云鹏等人的工作汇报。 自治区政务委衙门正式对外开府之后,陈天华大部分时间,则还是在煤山镇的指挥部大院。 所以,但凡区内军政方面事务,需要请示他的,一般都是在指挥部办公室里处理。 许云媛虽说是自治区政务委员会主任,但自治区内的基础建设规划,和经济建设等事宜,她很少过问。 她跟明珍,于凤主要关注民生公共方面,诸如教育,医院卫生,司法制度建设诸方面。 虽说政务委员会挂牌在槐坎镇,但许云媛一半时间也是在煤山镇,因为她有自己的私心,就是想尽办法跟陈天华待在一起。 她是新派,但生长的环境是封建社会,她是结过婚死了丈夫的人,归属于寡妇,可以再嫁,但身价贬得太多。 她一心一意只爱陈天华,但目前不敢奢望他能明媒正娶了她,连个如夫人的正式名份都没有。 虽然,她是许氏家族的嫡孙女,留过洋且年轻美貌,但在外界众人眼里,怎么说都算是昨日黄花。 现在,她退而求其次,只要陈天华能隔三差五的雨露滋润于她,也就满足了。 她跟胡瑶香一样,也是个视名份为粪土的女人,唯一不同的是,她能生孩子,希望将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当然,现在非常时期,容不得她过多考虑这些,再过个一年半载再说。 许云媛的心里想法,陈天华是清楚的,所以,他并没有让她过多承担政务,实质性的政务,主要有郑坤和廖云鹏这二位专职副主任承担。 让她坐正职,主要是摆设,自然是为了平衡郑坤与廖云鹏之间的职位关系。 郑与廖之间,以前既是同僚又是好友,一个是国内知名学堂毕业,另一个是国际名校毕业。 要说才华和领导能力,陈天华观察,俩人各有千秋,郑坤沉稳,廖云鹏专注。 现在,他们同为副职,相互之间关系很亲密,有说有商量,工作上相互鼓励,齐头并进。 如果让他们俩人中间的一人出任正职,那问题就复杂了,他们之间的各种矛盾会呈现出来,反而形成二派,届时勾心斗角,产生内耗。 因为他们俩人是谁也不服气谁。 所以,陈天华在政务委衙门这个职位安排上,是有他很精明的考量。 放许云媛在正职上,具体事务由二个副手在做,而郑坤与廖云鹏的矛头对准的是许云媛,他们俩人反而是同病相怜的团结。 “大人,现在是十一月中旬,气温都在零下五六度,到都是冰冻,老百姓开始囤积柴米过冬,冬季除了军队训练,还有许多闲置劳动力,不加以利用起来,坐吃山空啊,职下有意趁此良机,政务委准备派人修复破旧楼堂馆所,民房学堂,另外勘察地形,开春拨专款兴修水利,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廖云鹏说道,郑坤在边上点头附和。 现在二人在一起,都是对公状态,也就没有大哥,贤弟这样称谓了,兄弟之情放入心底。 这段日子里,大量的授田开耕,筑路和修缮房屋等工作,让他们俩人忙得个焦头烂额。 两人脸上现在都是乱蓬蓬的胡须,没有时间修理,眼里也布满了血丝。 看到他二人的神态,陈天华心里颇有些歉意,虽说自己也很忙,但行政事务,民生大计等百废待举,千头万绪,这需要他的财力支持。 “此策甚好,只是不知政务委衙门想先做些什么?”陈天华点头称是,同时,又提出了质询。 /64/64592/18075275.html 第357章 拟定计划,兴修水利 “其一,当然是修缮村庄与房屋,原来这里的许多村落破烂不堪,到处漏雨透风,但砖石基础都还在,修缮起来也容易,主要是木板房屋和屋顶。”郑坤率先回复道。 陈天华听罢,指指远处那一幢幢的简易木屋,和一片片白花花的帐蓬,沉声道: “优先考虑眼下牧马场扩建所需的房子,马厩吧,一批批的安置,让他们快速安居乐业,还有镇上各个商铺,手工作坊等,优先恢复民生,至于各个村落的私宅院落,则由各村里长主持,自行修缮,政务委衙门对困难户可适当提供物质保障,本官只有一个要求,这个冬季不能有冻死或饿死的情况发生。” “职下明白了。”郑坤拱手道。 接着,廖云鹏站起来拱手启口道: “大人心怀百姓生计,这番心意让职下等汗颜,不过职下认为现在的事情,还不光是住房。” “廖先生请说?” 廖云鹏拿出一个记事簿,不急不徐说道: “这些时日,职下查阅了一些资料,也问了一些本地的老人,以及聘请来的农艺师,咱们辖区土地虽广,但均是山地、旱地与荒地,远离水源,无论是种草为牧,还是其它农作物,也是要经常性淋水灌溉才行。” “如今虽然我们有足够的粮食撑得明年秋收,但明年之后呢?如果再因为干旱而欠收,那可就遭殃了,我们不能指望花费大人有限的银洋,去外面买大米进来,又发救济粮啊。” 他想到的是本地区粮食等农作物能否自给自足,解决几十万山民们的吃饭问题。 陈天华听了很是欣慰,他霍然而醒说道:“廖先生说得不错,我们开年之后的当务之急是拨专款兴修水利。” 他激动地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道: “咱周围多山,且都是连绵不断的原始森林,冬季山林中大量积雪,到了春暖花开时,冰雪融化加上雨季,容易形成山间溪流,咱们可以选址在山坳山间筑坝,建一些大小不一的蓄水库,将山上常年流淌的山涧溪流汇聚,既解决了人蓄饮水,也有足够的水来灌溉耕田。” 廖云鹏的想法跟他不谋而合。 他忽然想起了去年冬季剿匪,狼嘴山边上有个狼嘴湖,也就是个天然蓄水库,过几天可以带人去考察调研一下。 由此可见,只要选择到一块合理的位置,稍加修整,就能蓄水,也就是小水库了。 “平地修建水渠积蓄雨水,尤其是遭受损坏的旧水渠要疏通加固,再加上届时新修水渠于腹地的田间灌溉,可保本辖区内每年丰收!” 说到这里,陈天华两手一合,沉声道: “有关筑建蓄水库等事宜就是如此,两位镇长大人,此事乃当务之急,年前做好选址准备,可派人到不远的狼嘴山,边上有个狼嘴湖去瞧瞧,那个所谓的湖,实际也就是天然蓄水库,我们可以借鉴如何利用山形优势来筑坝,这样翻年开春,咱们就开工建设。” 郑坤点头称是,“如此甚好,职下立马着手安排人去考察调研。” “甚好。” 接着,三人又对翻年之后的春耕生产,又议了一会儿的细节。 这时,大院里下起了鹅毛大雪。 看到满天飞舞的雪花,陈天华想到了后世讲述的积雪压垮茅草房屋,牛羊马圈的许多案例,他无不担心地说道: “今年的寒冬腊月,比往年可能都要寒冷,再有一个半月就是大年三十,如此天气,许多百姓家里可都是四处漏风,还有,连续下大雪,积雪太多,会压垮屋顶,牧马场中的那些牛马栅都是简易的,必须抓紧修缮加固,要是出现百姓房屋倒塌,人畜伤亡,我等心何安?” 郑坤也是一脸愁云说道: “大人说得是,别说普通百姓,就是职下在槐坎镇家的前院,前几天也是被大雪压塌了,所以,要组织人员除雪除冰。” “另外冬月里太寒冷,火炕自然要旺,今年临关加之筑路架桥与做隧道支撑,柴木一度紧张涨得厉害,一般百姓承受不起,他们拿烟煤烤火取暖。” “是啊,今年冬月取暖问题不小,用有烟煤烤火取暖,就是要防止煤气中毒,要有良好的通风条件,或建有出烟管道才行。”陈天华蹙眉片刻,对二位政务委衙门首脑说道: “命令各乡镇、村,尽力组织青壮年进山林伐木,解决冬季取暖问题,并且要帮助本村百姓家的除雪除冰。” “明白,职下马上去办。”说完,郑坤先行告退,他要骑马回三十里外的镇公所衙门去。 而廖云鹏大部分时间在煤山镇,他的镇公所就临时租借了一处民宅院落,做为衙门的办公场所。 新的镇公所大院,待开年之后再规划、重新选址修建,十之七八,镇公所就在指挥部大院里,再立一幢楼起来就是。 郑坤离开之后,陈天华站起身来,心神不宁地看了一眼院内越下越大的雪,对廖云鹏说道: “廖先生,不如你陪本官去镇外各村庄走走、看看,一连下了这么多天的雪,眼瞅着旧雪没化了,新雪却又开始覆盖上去,本官有些担心,这刚建的木架房子会被压垮。” “职下非常乐意,陪大人前去视察民情。”廖云鹏拱手允诺。 两人一前一后刚走出指挥部大楼门口,一股寒气迎面扑来,屋内外温差三十几度,一般人承受不了。 两人都是情不自禁地身子紧缩。 陈天华还好一些,毕竟长时间进行御寒练习和体能训练,人又年轻,抗寒能力比廖云鹏这个中年书生,要强出太多。 那廖云鹏刚出得门来,风一吹,他直接打起了哆嗦。 “小牛,去书房把本官的豹皮大袍拿来。”陈天华大声吩咐道。 “是…”宋小牛跑进楼内书房取来豹皮大袍。 “廖先生,这件豹皮长袍跟随本官数年,穿越山林都靠得他,今日,本官把它送给你了,它御寒很管用。” “哎哟大人,这可使不得,这是大人的贵重皮袍,职下不敢接受。”廖云鹏连连推辞,可身体还是不争气地在哆嗦。 /64/64592/18075360.html 第358章 风雪中体察民情 “不允许客气,快穿上它吧,本官是要你陪着去体察民情,可把先生冻伤了,这就事与愿违,快些穿上!”陈天华以半命令的口吻。 “是,那职下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大人。” 廖云鹏激动地接过豹皮长袍,穿在身上,顿时一股暖流涌上心来,他的眼睛湿润了。 宋小牛看着这幕,心里却暗自不爽。 这件豹皮长袍是老上司,也就是上将军李存智大人,三年前从东北派人捎带过来的,他转赠给了自己的爱婿-大少爷。 大少爷只穿了三年,虽说还有其它皮袍加身,但这豹皮大袍可是稀罕物,他说送人就送了。 而且,送的对象还是个大刺头廖云鹏。 雪越下越大,山风夹着雪花,整个漫天飞舞,十余步之外根本看不清人影,几乎睁不开眼睛。 陈天华和廖云鹏俩人在宋小牛等二十名亲卫的簇拥下,迎着鹅毛大雪,骑着马逆风而行。 寒风鼓得身上的衣帽如风帆一般,向后扬起。 “大少爷…不指挥长大人,今天风雪太大,咱们还是先回去吧,等风雪小一些,再出来不迟!” 宋小牛刚张开嘴就硬喝了一口冷风,他侧过头来大声说道。 陈天华听罢摇摇头怒目呵斥道: “说你蠢是一点都不冤,这民情就是军情,越是风雪大,咱们越要下去体察,如若下面发生了啥情况,咱们马上得以处置,如果等到出了大事故,本官再去那是马后炮,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宋小牛被呵斥得没脾气,眼见无法阻止,只得与众亲卫排成一堵墙挡在大人前面,尽量用他们的身躯遮风挡雪。 陈天华见状更是苦笑不得,不由怒骂道:“你们要干甚?本官是弱不禁风的娘们吗?这成何体统,都滚开点!” 说着,他气哼哼地伸手拨开几个人,策马向前奔去。 身后的廖云鹏瞧着陈天华那义无反顾的样子,心中暗忖: 这位年轻主公一心为民,同时,大庭广众之下,这也是邀买人心的最佳举措,岂是这几个粗鲁军汉所能领悟? 想想在这样的风雪交加之下,自治区最高长官出现在广大百姓们面前,山民们会有什么感觉? 平时那些个对百姓疾苦,关怀不够的官吏,见指挥长大人如此,也会交口称赞的响应,这真正起到一个表率作用。 现在的陈天华大人,乃是煤广自治区几十万百姓的活命恩人啊。 他当真与一般大清国高官们大不一样。 换成是别的高官大人们,在这样的风雪交加天气,只怕不是锦被高卧,便是小火炉边上,温饮着美酒,拥抱小美人,在吟赋诗歌呢。 这很可能与大人的出身很有关系,听说是寒门子弟,年纪轻轻爬到这地位,想必是尝尽了人间艰辛,触景生情,这才会如此关心民心疾苦吧。 喔靠,什么都让这大刺头廖云鹏想到了。 忽地,他心中一跳,不由自主地想起秦汉唐宋,那些历史上的伟人,在成就霸业前就是如此表现自我。 这个念头刚刚一起,便把廖云鹏给吓了一大跳,连忙自动将其掐灭,深埋心里。 他只是望着陈天华那宽阔的背影,眼中多了一些热切和别意想法。 众人骑马迎着寒风往白岘乡走去,这里的村庄里白皑皑一片,就像是盖上一层全然的雪白被子,许多房屋都半埋在雪堆里,若不是屋顶烟囱在冒烟,还瞧不清在哪里还有人烟? 走近了再看,情况又是大不同。 虽然风雪极大,但许多村庄仍有不少村民,正在用长长的芭篱清理着屋顶和道路浮雪。 只是旧雪已被冻得甚是结实,虽然奋力除雪,但也只是将刚落下的浮雪扒落。 “老人家,这些房屋会不会有危险呀?” 陈天华下了马,独自一人径直走到一位须发苍苍,正在吆喝着指挥村民扒雪的老人跟前,凑到他耳边,大声问道。 “莫有事的,衙门前些日子专门让工匠们来建的房屋,很是结实,只要这雪不一直下个不停,便没有危险!”老人也是大声说道。 那些正在扫雪的人们,陡地看到陈天华,有些人认出来了,都不由得呆若木鸡,手上的活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认不出来的,看他身后那如狼似虎的众卫士,也就明白这是个大官儿。 那位老人一见村民停下了,就大怒,他不由得大声喝骂道: “你们都要干甚,才干了这会儿便觉得累么?真是亏了咱们的亲天大老爷陈大人的一番苦心呀!” 劈头盖脸的臭骂声中,忽地觉得众人的眼神有异,老人不由自主地歪过头来,这才看见一位高大的年轻人,正含笑站在他身侧。 而他身后是二十几人马,都是带刀佩枪的护卫,不由得大惊。 “哎呀,原来是青天大老爷陈大人,老朽老眼昏花没瞧得明白,下这么大的雪,大人怎么也来了?” 说着,当下便跪了下去,“老朽拜见陈大人!” 见到老人跪下,这些村民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扔下手中工具,跪了下来,“草民见过青天大老爷!”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陈天华一把先将老人拉起,帮他打除膝盖上的雪,抬头又向众村民喊道: “乡亲们,大家快快起来干活吧,除雪每天都要做,不能让雪积成冰,要经常扫,一天不除,雪就会堆积上去,结成冰雪越堆越多,可就麻烦!” 他是在讲一个简单除雪原理,时下许多人愚昧,人一懒问题就来了。 “明白了谢谢大人。” “老人家,这房屋住着还行吗?”陈天华含笑问道。 白发苍苍的老人,此时有些激动。 这里是煤山镇白岘乡的石根子村,是罂粟种植面积最大,却是最穷的一个村。 按理说,罂粟种植得多,种植户的收成应该不错吧,其实不然,他们这个村和几个邻村,青壮年男人中吸食阿片人数最多。 有那么点种植所得的收成,被男人们吸食阿片花得精光。 这还不算,不少男人变卖家里可怜的口粮,房屋,甚至于逼着家里女人们为娼,贱卖女儿到妓院推入火坑。 /64/64592/18075751.html 第359章 活命大恩人 被毒瘾缠身的男人,那已就不叫人了,是个丧失良知,猪狗不如的渣滓。 石根子村的许多人家,因为家中顶梁柱的男人吸食阿片,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轻点的那就是一贫如洗,住家徒四壁的茅草屋,无粮可食,无衣可穿。 而陈天华大人,下令铲除罂粟地,禁止村民吸食大烟,砸碎烟馆,还将村里这批害群之马的烟鬼们羁押,统一劳改。 与此同时,拨发银洋、救济粮和过冬物品,包括柴木都考虑周到。 所以,陈天华对于他们而言,那是高高在上的朝廷大官,也是广大山民心目中的活命大恩人。 这些日子,已有不少村民在家里,做起了陈天华的长生牌位,就在屋里供了起来。 今天与这位大名鼎鼎的陈大人,如此近距离的相处,让这位白发老人几乎疑似在梦中。 一个很年轻的娃啊,菩萨心肠。 “谢谢大人,这房屋很好,家家都有火炕,柴木也有!” 老人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这个大冬天比往年都要冷,要不是青天大老爷您…唉…今年我们这村又有不少人饿死,或被冻死。” 说到此,老人联想到往年惨相,已是老泪纵横。 陈天华谦逊地摆了摆手,笑盈盈走近那些用粗木搭建的简陋房屋,颇有些自豪感地观看。 可看着看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显然,援建的队伍也许是为了赶工,这些木屋虽说建得还算结实,但木头之间居然还有很多缝隙,木板拼接很粗糙,很不到位。 山里北风夹带着大雪花片儿,呼呼从这些缝隙中灌了进去,可想而知,这房中的温度能高起来吗? 他进一步踏进房内,感觉到除了炕边有些温暖,离稍微远点,人就感觉凉嗖嗖,冷得让人打抖。 连自己都感觉冷到颤抖,普通百姓可想而知。 瞧见陈天华蹙眉皱脸的模样走出房屋,显然是对房子质量不堪满意,廖云鹏忙上前解释道: “大人请见谅,先前建这里房子的时候因太急,百废待建,也想着这只是临时建筑,便没有太过仔细,没想到今年寒冬来的快,也来的如此猛烈,这是我等失误。” “回头,镇公所衙门便组织人员对每户人家进行检查,修理,一定不会让一个老百姓冻死冻病。” 见廖云鹏如此说了,陈天华愠怒之色褪去一层,“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啊廖先生,本官下来巡查,并不是要责备任何人,但咱们做事一定得考虑周全。” “是是…”廖云鹏连连点头哈腰,紧张得额头上汗水都出来了。 陈天华缓和点口气再次强调道: “廖先生,这事还是由你负责,回头抓紧去摧办、落实,明日开始到大年二十八之前,全体镇公所人员都不得休假,要组织民工抢修。” “如果人手不够,可以从军营中申请调人,雪下这么大,也不能训练,军卒们可直接进山伐木,正可以找点事让他们做。” “明白了大人。”廖云鹏一股劲儿地点头哈腰,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入冬前夕,他手里民工明显不够,曾向军方标统李大人申请调兵,可人家连正眼都没瞧他一下,哼哼几声就回绝了。 现在,有了大boss的口谕,就不怕李兴鸿不给面子。 在旁边听得真切的十几位石根子村村民,见青天大老爷如此体恤民间之疾苦,个个是感激涕零。 大清朝多少年来,从没见过有这么好的官儿,这里山高皇帝远,谁来管山民们的死活? 他们嘴巴笨拙,不知说些什么好,只好又是跪地磕头,“青天大老爷,您是咱老百姓的大救星啊。” “谢谢大人,老朽替乡亲们谢谢陈大人!” “……” 陈天华站直了笑着对百姓们说道: “老人家,各位乡亲们请勿需如此,我等为官一方,一定要让百姓们安居乐业,否则,要这顶乌纱帽作甚?” 那位白发齐眉的老人抹着眼泪,在一旁点头陪笑。 没想到,这一位二十出头点的后生,竟有如此菩萨心肠,真是百姓之福啊。 这边正在唏嘘问候之中,忽然,村庄另一头却隐隐传来一阵喧闹,雪花飘零中有人影在移动。 宋小牛面色变了变,他大手一挥,呼啦啦… 众亲卫们大踏步奔过去,像堵墙似的挡在陈天华前面。 只见风雪中,村头有几个人慌里慌张往这里奔过来,为首一位边跑,边还大声武气地喊叫,“老里长,村里头出事了?” 警卫队长宋小牛听罢,心头嗖地一紧,他神色严峻,右手已是按在腰刀柄上,嘴里低吼一声,“警戒!” 他一声令下,二十名亲卫哗啦啦摘下肩头步枪,端着枪向前拉起了警戒线。 “大人…青天大老爷,请别误会,那个叫喊的是我村里的晚辈,老朽认识,多有惊扰请大人饶恕!” 老里长看到宋小牛已将腰刀拨出来一截,卫兵们都齐刷刷端起枪列成一排,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 情急中他那双饱经风霜的手,不由得拉着陈天华的皮袍袖子恳求道。 “宋小牛你这个混帐东西!谁让你挡在本官前面的?快快散开,滚远点!”陈天华见状大为光火。 在百姓面前抽刀动枪,那是在损害本官形象啊。 在旁冷眼旁观的廖云鹏见状,也觉得宋小牛这人办事鲁莽,护卫大人安全重要,但维护大人形象更重要。 他也上前帮着挥斥,让挡道的亲兵们尽快散开。 “宋队长,下次可不能这样呵,否则,你不检讨自己行为,大人准不会让你继续待在亲卫队了。” 末了,廖云鹏低头对宋小牛耳语道。 虽说宋小牛对刺头书生廖云鹏,并未好感,但此话则听入耳了,当即吓得脸都绿了。 给大少爷当亲卫队长,是他以及全家都引以为豪的事,打死他也不愿意离开这岗位。 “狗剩子,你老远八远就开始狼嚎个啥?村里死人了,还是你家房屋着火塌了?如此大呼小叫,惊扰到大人的驾,你吃罪得起吗?” 见亲卫们收枪散开,老里长赶紧上前拦住了那个叫狗剩子的村民,并训斥道。 /64/64592/18080259.html 第360章 救人要紧 那个叫狗剩子的村民,听了老里长的话,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他抬眼仔细一瞧可惊呆了,风雪中众多高大军汉对着他是怒目横眉,中间一位年青高大的贵人,正目光炯炯看向他。 狗剩子哪里见过这场面,早吓得双膝一软,卟嗵一声已是跪在雪地上,磕头大声叫道: “大人…大人啊,草民该死,不知大人在此,惊忧尊驾罪该万死。” “快快起来,起来慢慢说。”陈天华没有向前,只是很和善地虚抬一下手,开口让对方起身。 “快起来,咱村东头到底出啥子事了?” 老里长见陈大人并没什么怪罪的意思,急忙上前几步拉起那个狗剩子。 “老里长,您知道村东头的孟寡妇家吗?”狗剩子反问道。 “孟寡妇?老朽知道,怎么啦?”老里长白眉紧皱,急切问道。 这家孟寡妇石根子村里的困难户,前几年男人生病死了,欠了一屁股债,而他家唯一儿子又吸食阿片成瘾,债上加债,家里一贫如洗。 这个不争气儿子被强制戒毒带走了,据说后来死在工地上,家里人听罢痛哭一场,算是解脱了。 现在孟寡妇家里除了她自己,还有儿媳和三个年幼孙子,一个十几岁的闺女,都没什么像样的劳动力。 “今晌午,村里便有好心人去给她家送些柴木,却怎么也喊,也喊不应她家门,反而在她屋外闻见烧煤炭的黑烟与气味。” “什么?”老里长听罢脸色大变,“煤炭那能在家随便烧呢,那玩意儿烟味有毒她不知道吗?” “孟寡妇家里都是妇幼儿童,又没钱买柴木,平时里都靠村民救济,可能想着是冷得极了,便去矿井附近捡了些煤炭回来烧。” 陈天华一听大惊,这四周矿井里的煤炭,均为六千大卡以上的有烟煤,燃烧时黑烟滚滚,烟雾中含有大量一氧化碳成份,容易让人窒息而死。 “老里长,本官先进去看看再说。”说完,他招手马弁牵马过来,然后翻身上马就往村里头跑。 “快快…追上大人。” 廖云鹏还没反应过来,陈天华已策马窜了出去,吓得他大喊一声。 宋小牛和卫队急忙策马追了上去,身后是廖云鹏。 老里长和村民们傻眼了,他们还没来得及带路呢。 其实,根本不需要有人带,出事点绝对是围着不少村民。 陈天华很容易找到孟寡妇家的。 一幢木屋,门关得紧紧,屋的四周缝隙里透出一股股黑烟,外面已围了一大群村民,但都隔得远远的。 他一瞧就明白,这是一种典型的有烟煤,燃烧会产生大量的一氧化碳有毒气体,使人窒息而死。 “哎呀,衙门和官军来了,快快让开。” 见陈天华和二十几个军士骑马冲了进来,村民们呼拉拉地让开了一条路。 陈天华二话不说,他跳下马便大踏步冲到木屋前,一股熟悉的煤炭味道扑面而来。 “来人,把门撞开!”陈天华命令道。 这些村民就是愚昧怕事,应该早早将门打开救人才对呀。 “大人,不能靠近呀,这煤炭烟味有毒!”廖云鹏脸色紧张地叫喊道,宋小牛和几个护卫赶紧上前去阻拦。 “快去撞开,有毒没毒本官比你们都明白。”陈天华虎目圆睁,他厉声道:“快撞开,救人要紧!” 看到大少爷声色俱厉,像要吃人的样子,宋小牛那敢迟疑,只见他身子略弯,朝木门合身一撞。 “咔嚓…”一声,木门被撞得稀巴烂倒落了下来。 大门一开,一股浓烈的怪味道,随着黑烟扑面而来,宋小牛等一下捂住口鼻,倒退而回。 “推开所有窗户,快!”陈天华大喊着自己率先冲了进去,他屏住呼吸,上前啪啪两掌把屋里的二扇木窗给推开,外面冷空气一下子就进来了。 “大人快出来呀!” 宋小牛见眼前人影一闪,他伸手去拉,无奈大少爷身影如闪电,自己却拉了一个空,一转眼人已是大步流星般到了屋内。 “哎哟,是位大官儿进去救人了,可不得了要死人的呀!” “快让大官儿出来呀。” “……” 外面旁观的村民都是失声惊呼,睁大着眼睛看向屋内,就是没人敢向前迈步。 陈天华可没时间解释一二,他得先救人。 房间有三十个平方左右,有个简单的半墙隔断,屋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煤气。 屋中间用石头垒起的简易火灶,一堆灰色粉末中夹着一些燃烧通红的煤炭。 在墙根,还有一大堆没有燃烧的煤炭,乌黑乌黑的发亮,应该就是六千大卡以上的优质工业用煤。 屋里一张长长的土炕上,二个从五六岁至十岁左右的光屁股儿童,二个年青女子在炕床上,扑在床脚下。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和一个二三岁小孩倒在木窗边。 很明显,她是想去开窗来透气的,无奈跌倒了。 所有人都是脸色紫黑,是一氧化炭中毒的征状。 当下也顾不得其它,陈天华一手一个把炕上二个半大孩子抱起来,快速冲到屋外,“快进去救人,在这里发啥呆?!” 看着呆若木鸡的宋小牛等人,陈天华厉声呵斥道。 “是…” 宋小牛刚才不知所措,他发呆的见到大少爷竟完好无损地冲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二孩子,有些不可思议。 见指挥长大人再次发火,那十几个亲卫们先后冲了进去,七手八脚地把屋里面大人小孩给抬了出来。 一共是三个儿童,三位女性成人。 “老里长,用村里的骡马车,拉着她们到槐坎镇上找医院,就说本官的命令,让他们全力救治,看看有几个能活的。” “好好,谢谢大人呐。”老里长哭泣着又跪了下去。 现场,许多村民都跪在地上,磕头拜谢。 大清朝的大官儿,居然冲进毒气笼罩的房屋里去救人,这让村民们想都不敢想的事实。 “快快…别说这些了,套骡马车,救人要紧。”石风见状哭笑不得,急得他只好大声叫喊。 一会儿,村里二辆骡马木板车来了,村民们把孟寡妇一家六口送往槐坎村。 白岘乡石根子村离槐坎镇反而近,比到煤山镇方便。 …… /64/64592/18080503.html 第361章 护卫不力惹众怒 最终,孟寡妇一家六口,只救活了三口。 她的大孙子靠近木墙边,因为有缝隙透气,得以成活。 孟寡妇和她的小孙子也没死,因为她们俩伏倒在地昏了过去,而一氧化碳比空气轻,浮在空气之上,越贴近地面浓度就低,结果她们侥幸存活了下来。 她说自己命中多难,注定有这一劫。 她的家属于援建房屋,建得甚是粗陋,缝隙颇多,如果这样子烧煤炭,倒也不会有大危险。 但偏偏她的儿媳和小女儿嫌屋子太冷,将那些大点的缝隙都给堵上,她没在意。 幸亏这屋还有不少小缝隙,这才让孟寡妇家里留下三条性命,没有全部覆灭。 让陈天华惊讶的是,都说煤炭燃烧的烟气有毒,人人俱怕,而这孟寡妇居然还有胆量去烧炭取暖? 待她清醒过来之后,陈天华亲自过问才明白。 原来孟寡妇娘家是煤山镇山里人,没嫁出来之前,家里和邻居家,都长期用燃烧煤块来取暖煮饭,也不见得中毒不适。 她可能没注意到,娘家煤炉一般设在门口,或者在墙壁上开设有烟囱。 今后年关实在冷得受不了,家里柴木早烧没了,又没男丁去伐木,平时靠隔壁几家邻居,进山伐来的柴木救济点。 但杯水车薪不顶用啊。 昨天下午邻居没送来柴木,没有火的炕就是冰床,二个孩子冻得直叫唤。 她便一咬牙,把她们在前些日子在矿井边上捡来的煤炭,取出来烧了。 可家里没有专门的煤炉子,文盲的一家子就搭个土炉子点火烧起来,开始还开着点门和窗户透黑烟,到了后半夜实在太冷,就关上了。 没想到还真出了事。 看到孟寡妇一家三口已平安无事,他交待村里老里长给予特别关照,然后在村民敬畏的眼光中,带着众亲卫回到指挥部。 他兴冲冲径直到了书房,叫秘书沙菱磨墨摊纸,他准备亲自画出一套,后世家庭用的铸铁炉子构造图,还有铁皮烟囱示意图。 他心里已然有了计划,就在槐坎石灰石总厂的旁边,再建一座铸铁厂,专门生产家用生铁炉子和铁皮烟囱。 在煤山镇火车站附近,建一座家用煤球厂,利用各矿井廉价的煤末子,渗入一定比例的黄泥土,用一种手工煤球机压模生产煤球。 这二样东西配套使用,就方便了普通百姓家里烧菜煮饭,到了冬天取暖的多功能。 写着画着,不知不觉的到了傍晚,他准备起身到前堂吃晚餐,回头再来绘画。 刚出书房门,只听到走廊上人言沸腾,大会议室里已经点上了灯。 啥事? 他便走了进去。 一进会议室大门,宋小牛和顾祝年等几个贴身近卫,对着他便卟嗵一声跪倒在地,这把陈天华给吓了一跳。 “这是为何?”他不解其意。 这时,宋小牛新婚不久的淮北婆娘,被安排在指挥部食堂做粗妇帮工,恰好过来叫唤大伙去前堂厢房吃晚食,看到自家汉子卟嗵一声跪在地上,也是大为紧张。 她不知自家汉子犯了什么罪,大人要如何处罚,吓得脸色刷白,双手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微微发抖,低着头都不敢言语。 “大少爷…不是指挥长大人,是我等该死,不该让大人您冲进那有毒的房屋里去救人,即便是要冲进去,也应该是我等侍卫。” 接着,宋小牛低着头涛涛不绝地开始检讨,“俺当时被黑烟薰得有点晕,害怕而后退,没能及时拦住大人,却让大人亲身去冒险,这是死罪!” “……” 这番啰哩啰唆的话说到后面,陈天华总算是听明白了。 敢情是这几个家伙事后怎么想了一下,或是被谁嘀咕了几句,忽然觉得上午,他们在孟寡妇家的表现,属于护卫不力,严重失职,所以前来请罪。 刚才见主公一直在书房里写着画着,不敢前去打扰。 陈天华觉得很搞笑,他压根就没有怪罪于谁,怎么这些呆子突然间哪根筋通气了? 他正待开口训斥,恰在此时,楼梯口响起了一阵喧闹声。 以独眼龙左刚为首,独臂大盗姜五,陈二等突击营队管以上数名军官,从隔壁军营里赶了过来。 这些军官身后还跟着许云媛和廖云鹏等政务委成员。 一见跪在地上的宋小牛等人,左刚便是大怒,一只独眼目露凶光,冲上前便是给宋小牛和顾祝年啪啪…每人二个耳光。 独臂大盗姜五也来帮腔,他飞起右腿,啪啪啪…给了其它三个贴身近卫,每人一窝脚。 左刚是练武之人,这手劲着实不小,立马便将二人的二边脸颊,打得红肿鼓胀起来。 他还不解气,举脚一阵乱踹。 “几个没用的东西,怎么当得大人亲卫,啊…尤其是你-宋小牛,居然让大少爷亲身犯险,啊…混帐东西,要你们这些人何用,明早统统卷铺盖滚蛋!” 左刚这顿莫名怒火,暴发得现场是鸦雀无声,大气都不敢喘。 陈天华也是惊讶得睁大眼睛,一时也傻愣了。 左刚虽说是突击营管带,训斥人也是常有的事,但他此人比较护短,爱兵如兄弟,平时不会如此不讲体面的光火。 当众惩罚下属,实属罕见。 以他现在在军营里的身份,除了标统大人李兴鸿,就数他资格老。 他是上将军李存智以前的贴身近卫,也是最早跟随陈天华的五侍卫之首。 毫不夸张地说,突击营目前的四位队管,都是陈天华以前的五侍卫成员,姜五因为失去右臂,目前退到了后勤辎重署任职。 而宋小牛,顾祝年等警卫排里的这些亲卫,实际当初都是左刚手下,他是第一任警卫排长。 但凡陈天华不在煤山镇的那些日子,军中他授权就只两个人,李兴鸿与左刚。 重大军事应急,则有这两人同时签署命令才可。 就连副标统或标参谋长都不够资格。 所以,现在左刚在混成标团中的威望,除了李兴鸿,就数他了。 宋小牛等三人一声不敢吭,只是跪在地上,两手据地,也不辩解,任由左刚怒骂殴打。 /64/64592/18081461.html 第362章 此事非同小可 陈二虽说与宋小牛的私下交情不错,但此时也是一脸的不满,他唬着脸侧头看着一边,并不上前相劝。 看着自己男人被同为老乡,且胜似亲兄弟的左刚大哥痛打,宋小牛的淮北婆娘虽不明原因,但心里明白,那一定是自家汉子犯了不可饶恕之大错。 不然,左刚大哥为何会如此狂怒。 想到这里,她不寒而栗,立即被吓得蹲在地上嘤嘤哭泣起来。 这一哭倒将陈天华给惊醒了,这个左刚发起脾气来,这里面除了他,恐怕没人敢上前去劝。 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去拉左刚。 但左刚尚在气头上,有一股子倔劲,加之他有功夫,臂力强劲,居然还拉扯不动。 此时的陈天华也急了,就不避回什么,只得将双手臂暗自运气一个抱摔。 左刚这个五大三粗的莽汉,整个提溜得离开地面。 将他摔到一边椅子上坐下,并双手按住其肩愠怒道:“左刚,我的管带大人唉,你这是发的哪门子邪火啊?!” 陈天华这一举措,左刚猝不及防,他想挣扎起身,可身躯被按住双肩竟动弹不了啦。 他的脸一下子涨红到了耳根。 这里没人敢笑,只有后面的许云媛敢掩嘴窃笑。 “廖先生,请你给指挥长大人阐述观点。”她终于开了口,将站在幕后的廖云鹏给推了上来。 “遵命,许女士。” 廖云鹏被许云媛推上一把,款款移步向前。 原来,今天上午宋小牛和众护卫的表现,着实让廖云鹏很不满意。 先是在广大村民面前按刀动枪的阻拦,后在孟寡妇家门口,恰恰是在最关键时刻,却没能有效保护好主子,让主公大人冲进了有毒房间。 亲卫是干什么吃的? 他的职责就是誓死捍卫主公,不惜以身挡刀枪子弹。 所以,事后他气哼哼地回镇公所衙门的路上,发现许云媛在煤山镇指挥部里,想了一想,便先跟这位特殊的女上司,禀报了当时的情形。 许云媛跟廖云鹏见识一致,都将陈天华当成自己终身跟随的主公,听了也是大吃一惊,认为这事不可小觑,今后得重视。 二人又合计一阵,觉得他们俩是搞不定陈天华的,便跑到军营,来找左刚和姜五等人叙说一番,希望大家共同进言,规劝这位无所顾忌的大少爷。 因为李兴鸿,罗二虎等人在槐坎镇,也就不另行通知去了。 要说陈天华会遇险,左刚跟随他多年,并不害怕遇到明刀明箭的搏杀。 因为他清楚这位主公是一身武艺,无论是骑射还是近肉格斗,样样精通。 他还不愿意侍卫过早参与。 但这次在石根子村孟寡妇家发生的危险,是煤气中毒,这个玩意儿可跟武艺、功夫无关,只能是靠运气。 最有本事的人,一旦煤气中毒就都傻眼了,都没办法,再是华佗转世也没顶用。 现在的陈天华,不光是他们这些兄弟们的主公,更是大清国今后振兴的希望,广大百姓们的救星。 今非昔比,主公现在可不能有任何闪失啊。 所以,今天左刚他才发如此大火,对宋小牛等人有点恨铁不成钢。 话说廖云鹏走上前来,对着陈天华作一深揖,沉声道:“禀大人,职下有几句话不知该当讲不当讲?” “哎呀廖先生,你我之间还有啥话不好讲的,但说无妨。”陈天华笑嘻嘻挥了挥手。 廖云鹏拱手完毕,只是他眉毛一挑、脸一沉,抬起头当仁不让的朗声道: “大人乃千金之身,您怎能为了个把普通山民,而将自己置于险地?这是不智!” “大人倘若有了什么意外,这是置辖区内数十万山民百姓,数千新军兄弟们,以及妻儿于何地?这是不义! “大人高堂尚在,如有不测,这是不孝!这种不智不义不孝之举,请问大人,你何以自处?” 廖云鹏此等言论一出,宛如一颗炸雷,把整个会议室里所有人,轰得脸容失色,个个瞠目结舌的成了蜡像。 懵逼了! 这里面就数许云媛最难受,是她找来的左刚等人大闹指挥部,又是她怂恿廖云鹏上前去当面进言。 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大刺头廖云鹏的进言,竟敢当面呵斥大人,还责骂他不智不义不孝。 这还了得! 迄今为止,没人敢说陈天华一个不字过,他的智商和胆识有目共睹,这里谁有他聪明? 陈天华同样是惊愕失色。 想不到,救助了煤气中毒的一家子人,居然便让廖云鹏这个书呆子、可恶的大剌头当众呵斥责骂,还扣了这么大顶高帽子过来。 他想发飚但又不能,有道是忠言逆耳,他终不能给人以听不得不同意见,独断专行之人吧。 况且,廖云鹏是他礼贤下士专程请来的人才,反脸处置这厮,岂不是自己打脸? 再说,如此这般的传扬出去,对今后自治区招贤纳士会起到负面影响。 “哎呀廖先生,你也太危言耸听了吧!你来这里没多久,不了解不怪你,本官历来就喜欢冒险,用不着大惊小怪,你要是不信?尽可以问一问左大人他们几个,以前陈某不都是这样的嘛?!” 陈天华尽力控制住心头的不爽情绪,云淡风轻地尬笑着说辞,还把左刚等人抬出来作挡箭牌。 “不不…大少爷,这次不同往常,不一样啊!”没想到陈天华竟拿自己说事,左刚慌忙摇手辩解。 看到指挥长大人兀自嘴硬,廖云鹏不由得一阵气恼。 想他从小饱读经书,父母亲节衣缩食送他到县学堂读书,后被时任两江总督的刘坤一大人保送到美国,考入哈佛大学读经济,立志回国之后报效国家。 他毕业回国之后,进入湖州府衙门任商署主办,当时是踌躇满志,准备大展宏图。 可不曾想,大清国里没有国家计划经济可言,无论是金融银行,还是铁路,矿产,都是国外列强把持,最好的状态就是中外合资。 他发现自己在哈佛大学里所学的经济学,和金融管理理论,在大清国内根本就用不上,这让他十分懊恼。 /64/64592/18087130.html 第363章 进言搞成了批斗会 他在知府衙门里负责对外商务,可大清国属于欠着一屁股外债的弱国。 弱国无外交,对外商务谈判更加是一出闹剧,因为双方地位不平等,对方从来就不尊重大清国的商务代表。 就这样,廖云鹏在衙门里磋砣数年,加之他口无遮拦,自然得罪上官,经常被穿上小鞋。 他一气之下,辞官回乡教书。 是这位年轻的指挥长大人,礼贤下士,高薪高规格聘请他来自治区任职,给予实权。 这让他的家人吃饱穿暖,衣食无忧,而他自己也是学有所用,自尊心得到了满足。 也就是说,他廖云鹏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赏识他的主公,正想辅助主公一展宏图,也不枉自己博览群书,满腹经纶。 可想不到这位主公,居然如此的不知自爱。 想到这里,廖云鹏热血不由得上冲,只见他脸涨得通红,卟嗵一声跪倒在地,哭泣道: “指挥长大人,职下恳请大人自珍自爱,以几十万自治区百姓为念,以大清国为念,万万不能再让自己身处险地。” 廖云鹏的身后,左刚、姜五、陈二等人也是一字排开,齐刷刷跪在地上,齐声道:“请大人答应。” 现场所有人,包括侍卫和下人都下跪,只有许云媛不便下跪。 她是新派人物,不习惯动不动就下脆,她都不理解廖云鹏,一个海归也洗脱不了清朝封建旧习。 陈天华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平常他与属下之间,最多的是军礼,拱手礼。 他也十分反感动不动就跪拜,除非是面对长辈。 这下,弄得他很明哭笑不得,一时不好解释,更不能发火训斥,只得先服软,道: “好了好了,众位大人兄弟,本官听明白了,以后决不再犯冒险之事行了吧,大家快快请起来吧!” 其他人都起来了,唯有廖云鹏不动,他接着再禀道: “禀大人,宋小牛等身为亲卫,不能替主公避险,更不能替主公赴死,敢请大人处罚,以敬效优。” 啊…还要处罚这五个贴身亲卫? 陈天华吃了一惊,不过想想的确也是这么回事。 当时他奋不顾身地冲了进去,宋小牛他们就在门口,迟疑着没跟着冲进去,直到他把人救出来呵斥,他们才进去。 作为亲卫,无论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该冲就必须得冲上去,况且主公都冲在前,你还退缩? 俗话说:无规则无纪,无威则不立。 “宋小牛、顾祝年等五人听令,从即刻起速到宪兵分队报到,关禁闭三日,罚一月军饷,由管带左刚监督执行。” “职下明白…”左刚也是一付对公姿态,他一个立正便从陈天华嘴中接过将令。 “大人…我…谢大人!”从头到尾跪在地上的宋小牛等五人,已是痛哭流涕。 他们心里都明白,主公陈天华这个处罚是轻的,为了保护他们。 跪在一边的宋小牛婆娘,见是这个处罚,她悬在空中的那颗心,顿时落回原处,可不知咋的,竟大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再哭哭啼啼的了,走走…无关人员统统散去,本官可要议事了。” 陈天华见宋小牛他们,还有那个婆娘哭哭啼啼的样子,他心里多少有些烦躁。 他挥挥手,让宋小牛等人尽快散去。 见大人发话,谁敢怠慢,纷纷退了出去。 宋小牛跟另一个警卫队副交待一下,自己带上被褥等,和顾祝年等四人,骑上马到军营的宪兵第一分队报到,自觉去关上三天禁闭。 “各位,本将有件喜事给大家通告。”陈天华笑盈盈但又很神秘地说道。 大伙好久没见陈天华如此高兴,又很神秘的样子了,不明白的人,还以为他正妻李淑贞又怀孕了呢。 “啥事情?”大伙异口同声道。 “各位,可知煤炭这是个宝贝疙瘩了吧?!” 听陈天华说到煤炭,大伙一下子泄气了,这算哪门子喜事啊,分明是大人故弄玄虚,转移视线,好逃避众人对他的责询。 “这煤炭算哪门子宝贝疙瘩呀?”左刚撇撇嘴率先哼道: “这世上也就只有大少年您,尚不知煤炭有毒,竟敢冲进有毒房屋去救人?我和大伙当时听说,都吓得半死。” “是啊大少爷,这事可不准有下次啰。”独臂姜五也跟着哼哈。 “说真的大少爷,这件事现在想起来都后怕,万一您有个啥闪失,或者中毒对身体产生伤害。”陈二等人也跟着哼了起来。 许云媛和廖云鹏没跟着哼唧,但脸色非常难看,算是给陈天华留了点颜面,否则,这里就成了批斗会现场。 “说你们不懂,还个个装懂,煤炭本身没有毒,而且燃烧产生的烟气才有毒,所以…” 陈天华忍不住愠怒,他脸色变了变,虎目圆睁地呵斥道。 玛的,刚刚兴冲冲的情绪,一下子被这些傻二们每人一盆冰水,浇了个透心凉。 “这不都一样嘛,反正它有毒,不能在家里随便就烧。”还没等陈天华把话说完,刺头廖云鹏就忍不住插话。 “闭嘴,说你是书呆子还算是客气了,你平时很固执己见,说话不分场合,不过脑子,这种劣习很不好,得改!立马就改!” 陈天华脸一沉,气得啪地一声击打桌面。 他正好逮着廖云鹏机会,就劈头盖脸地进行怒斥,也算报了刚才不智不义不孝之仇。 “是是…” 见指挥长大人沉下了脸,又拍桌子又怒目横眉的样子,怪吓人的,廖云鹏立马怂了。 他学做大唐魏征,敢于实话实说,用词尖锐刻薄,但前提是陈天华得心平气和。 倘若主公是盛怒之下,他那敢当面硬扛,再借给他十个熊心豹子胆都不敢。 “众所周知,说煤炭它是个宝贝疙瘩,并不单指他的经济价值,而是指它燃烧所能产生的热量,不是时下这些柴木所能达到的,而且体积小热量大,比柴木还容易运输。” 陈天华重重舒了口气,平静一下情绪,又开始手舞足蹈地讲解。 他尽量想说得通俗些,但很遗憾,有些词语还不得不这样说。 /64/64592/18087634.html 第364章 煤炭民用化方案 “咱们这片煤炭,属于高燃有烟煤,可以再烧成眼下炼钢急需的焦炭,也可作为工业用煤,当然可以民用。” “它的坏处,也就是燃烧时会产生一种有毒气体,叫一氧化碳,但这种毒气只要在通风良好的环境里,比如说是露天,野外燃烧,就没事。” “所以,它的毒气跟通风有关,如果咱们把燃烧产生的烟气,想办法排到屋外,这完全对人体没有任何危害了,相反,就可以利用石炭燃烧的热量,为咱们所用,烤火取暖,烧水煮饭,还可以冶炼精铁。” 会议室里,经陈天华这么一番粗略叙述,众人好像懂得那么一点了。 总而言之,就是想方设法把黑色烟气,给排除出去。 见众人都在朝他点头,陈天华继续说道: “为啥本官开头说到它是宝贝疙瘩,是件喜事呢,那是因为从孟寡妇中毒事情提醒了本官,煤炭民用化方案必须加快进行。” “我发明了一件适合普通家庭使用的铸铁炉子,外加铁皮通风烟囱,一次铸模,成批量生产,以满足广大老百姓家里取暖烧饭烧水两不误。” “而且这种铸铁炉子的市场需求量非常大,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这种铸铁煤炉子能让咱自治区赚到大钱,白花花的银子。” 众人还是有点半信半疑,“大人,可真有此等好事?” “那是当然,军中无戏言。”陈天华正色道。 “可是大人,咱们这里没有铸铁厂,湖州府乃至杭州府这一带并没有铸铁矿和铁厂,以靠外调进来,成本会很高。” 廖云鹏在湖州府衙门多年,比较了解清末时期,浙江的矿产资源情况,他提出了质疑。 陈天华知道,浙江省内含有高硫的铁矿石,就在湖州、杭州、绍兴这一带,只是目前无法探明而已。 “咱们目前这一带虽未发现有铁矿石,但广德山脉就有,东洋人已经帮咱们探明,就在牛头山矿区向东三十余里,就埋有低硫的铁矿石,可以冶炼成灰口铁,也就是咱们所需的铸造生铁。” 上次陈天华在牛头山的熔岩洞里,发现东洋人的勘探资料中,除了探明的煤炭分布与储藏量,大理石和花岗岩石,还有一处铁矿石。 东洋人做梦也没想到,他们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探明的地下矿产资源,如今被陈天华轻松截取。 廖云鹏沉吟不语,他在心里算计半晌,才说道: “如果真像指挥长大人所言,咱们这一带有铁矿,自己就能生产出家用铸铁炉,就能排除有毒烟气,换废为宝,那江南一带就可以节省下大量木材,每个家庭能取暖烧饭,对咱们煤广自治区而言,那真是一笔巨大财富啊。” 他长期把握计财,现在又管着民生大计,当然从经济角度思考。 “既然有这么多好处,那咱们组织人员去挖就是,反正在咱们辖区内,不过大少爷,这个穷山僻壤的地方,需要许多搞技大的人才进来呀?”左刚有些担心地说道。 陈天华笑了笑说道: “说一千道一万,就是四个字,要搞建设。咱们这里建起了发电厂,铁厂,焦化厂,石灰石厂,石料厂等大规模工矿企业,铁路和公路都畅通无阻,新建房屋,都建有取暖壁炉,火炕和炉灶都必须建好烟囱,还有可移动的铸铁炉灶,这里的生活条件就比县城,州府还强,人才怎么能不被吸引?” “这倒也是,那太好了。” “就是,到那时,咱们这里就是世外桃源,人间天堂呵。” “哈哈…” 大伙都在憧憬这美好未来,竟开心地笑了起来。 …… 腊月二十五,煤山镇筑路建设指挥部。 接近年关,指挥部里除了部分留守人员和警卫,许多成员都在几天前纷纷回家探亲过年。 指挥长陈天华跟标统李兴鸿等一行人马,在火车后面挂上一节专用车厢,于昨天上午启程返回杭州。 警卫队长宋小牛没有随行,他请假准备回淮北老家一趟。 他的婆娘怀孕二个多月,反应挺大的,他平时那有时间侍候她,他想到了淮北在家的母亲。 现在,他在煤山镇买有一个小院,有大小四间平房,平时就他们夫妻俩住,觉得挺奢侈浪费。 他接母亲出来,一方面将来婆娘生崽时有母亲照顾,同时,也让她老人家出来享享福,儿子有出息了。 天蒙蒙亮,宋小牛已经收拾好行李,不过几件衣服而已,吃完早餐,和义弟顾大年一起前往镇火车站。 大年今年没回家去,半年前刚跟义兄回去过一次,家里盖有二间新式瓦房,兄弟小年已完全康复,他也就放心了。 这次义兄返回淮北老家,他决定结伴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两人一路小跑来到火车站,这时天已经快亮了,东方天边红彤彤的。 站台上停着第一趟始发列车,还没启动,宋小牛兄弟俩就蹬上了最后那节押运车厢。 里面的乘警都认识他们俩,连忙热情上前打招呼,寒喧一会,火车就启动了。 虽说是腊月间,外面气温零下五六度,但押运车厢里一半是邮件,只一半空间,且年底外出人员多,都是亲戚朋友搭车,架不住空间小,倒是不觉得冷了。 到了长兴车站,宋小牛出站到自治区代办处要了辆马车,载他们到运河客运码头,乘坐客轮从申芜运河到芜湖,再由芜湖转入淮河水运到蚌埠。 来不及吃饭,两人便买了去芜湖的二等舱船票。 申芜运河上客运刚开动大型客轮,分成二层客舱,下层是三等舱实在太差,上层有二等舱,至少空间大点,坐的舒服些。 至于一等舱属于包厢实在太贵,想想就离谱。 趁着离轮船开动还有二十来分钟,宋小牛让大年去码头上买点吃食,打算在路上吃。 他自己则在原地四处打量起这个新码头。 虽然大轮船票价昂贵,但逼近年关,乘坐之人着实不少,大运河作为南北运输大动脉,流量巨大,人来人往。 /64/64592/18091933.html 第365章 梦回淮北 宋小牛习惯性把背的包袱横置在胸前,双手紧紧扣住,毕竟全部家当都在里面。 不久,大年提着大袋子回来了,他买了不少肉包、馒头和卤菜。 现在手头有些钱了,路途吃食不像以前抠索索的只有馒头,而是丰富多彩。 肚子实在是饿了,俩人靠着柱子三口两嘴先吞下一肉包子,然后正撕扯着一个馒头,就听见码头人员扯着嗓子大喊: “前往芜湖的轮船要开了,快来检票!” 俩人只得把吃剩馒头放进袋子,紧抱着包袱随着人流往检票口缓慢移动。 排队等了好一会才登上轮船,捅挤的主要是三等舱的乘客,那里没座位号,谁抢到空位谁就坐。 而二等舱是有座位号的,对号入座。 俩人找到座位坐下,这才安安心心的啃起另外半个馒头。 二等舱座明显好多了,座位也干净很多,宋小牛坐在靠窗的座位,而顾祝年则坐在过道的座位,一直紧张兮兮的盯着过道来往的人,生怕钱被偷了。 看到大年如此紧张,宋小牛不禁安慰道: “大年啊,瞧你紧张成什么样,这里的人都坐在座了,还能被人偷吗?” 大年则鼓囊个嘴,也不回话,依旧精神高度集中,盯着过道。 见此,宋小牛无奈的笑了笑,只得掏出那半个馒头,接着啃完,别浪费了。 不多久,座位上就陆陆续续坐满了客人,随着大客轮启动的巨大轰鸣声响起,他也刚好啃完了半个馒头,只是口渴的要紧。 客轮龟速启动,慢慢提速至平稳,宋小牛盯着窗外瞧着沿途慢慢后退的景色,忍不住心里嘀咕道: 这轮船还是慢,没有火车带劲,不知道这玩意儿需要多久才能到达芜湖。 他已经有将近四年没回家去了,先前大少爷奖励的五十块大洋,除了给大年家用了二十块,剩余的让左刚回家给捎回去家里了。 今年煤山镇买的小院是自己一年军饷,加上警卫队里大年等兄弟们凑齐余款的,作为他的新房。 娶亲的花费是大少爷出的钱。 婆娘是从淮北逃难来的,她娘家的一家子人,现在都落户在煤山镇。 轮船虽说开得慢,但很稳,大运河上风浪不大,宋小牛已经困了,早上起来的早,又着急忙慌的赶路,这一路上一滴水都没进,这会实在是太渴。 他想找水来喝,被告之这二等舱里会有开水供应,服务生会送水过来的。 又等了会,才看见服务生过来了,这才掏出缸子喝到了水,解了口渴之急,还解了困乏之意。 轮船已经开动约摸半个钟头,船舱里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多了起来,南腔北调的都有。 前排是两个男的在交谈,最近江南发生的一些大事情,一副指点江山的意思。 过道对面的则是一对母女,女孩子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头短发,英姿飒爽,不甚讲话。 靠窗的是女孩的母亲,打扮得体大方,用手倚着下巴,先是盯着窗外看,这下回过头来,看见女孩把笔记本摊在腿上,写写画画,就说教道: “侬回家来就笔不离手,一天到晚写呀画的,也不勿晓得弄些啥名堂?” 女孩也不搭理她,自顾自的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就又听到母亲说道: “侬老大不小了,不嫁人非要上学,阿拉弄堂里隔壁邻居都在讲闲话啦。” 女孩估计听母亲唠叨的心烦,索性夹着笔,合上笔记本,往后一靠闭着眼,装作没听见一样。 “哎哎,侬到底有没有听唔讲闲话啦?” “……” 唠叨了一会,见女儿不愿搭理自己,这位母亲只得叹口气,又转而看着窗外,默默无语。 “大哥,你要是睏了,就先睡吧,行李我看着呢。”大年见宋小牛哈欠连天,就开口说道。 他们的主要行李,就是拿回家的山货野味,在淮河边上山货少见。 “那好,俺先睡会,等会换你。” “嗯。” 宋小牛后背靠在硬邦邦的座位上,右手托着下巴,头抵着车窗,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轮船停下来靠岸时的一顿,把宋小牛给惊醒了,外面天色已经渐黑。 跟大年交换了位置,让他睡会。 …… 兄弟俩,在轮船上轮着休息,饿了就吃包子和卤菜,馒头就留着。 船舱中昏昏暗暗,不知不觉中他们睡至第二天太阳出山,略微寒冷的江风从长江北面而至,宋小牛却是十分欢喜,忍不住张开双手拥抱着天气,猛吸一口迎面而来的家乡气息。 芜湖到了。 芜湖是清末时期安徽省的重要城市,经济文化中心,江南四大粮仓之地,也是安徽省唯一的内河水运交汇城市。 这里是长江,大运河,淮河三大水运枢纽在此交汇。 所以,在清末,芜湖商贾云集,各种交易市场里是人来人往,尤其是粮食和食盐交易。 这里水运码头异常发达。 当然,这些也给芜湖带来了的繁荣。 …… 隔壁房间的大年,听见宋小牛房内没有动静,便在门外稍作等待。 他对这位义兄大哥,那是十分恭敬。 这个是一家开在码头边的客栈,生意极好,楼下的用餐区已经坐满了人,客人大多都是来芜湖做大米生意的。 自从镇江的江南米市迁居至芜湖,凭借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这里一跃位于全国四大米市之首。 芜湖沿长江而下可至上海,往南可至海东,往北可至平津,其境内除了淮河,还有青弋江,水阳江,裕溪河等交错纵横的发达水系。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下船的时候,仍然是身心俱疲,只想找一个客栈好好休息一下,再做其他打算。 客运码头旁便有供应旅客休息的客栈,可惜实在太贵,忍着困乏往城里走,最终在货运码头边上找了一家便宜的客栈居住。 大年倒还好,知道宋小牛在船上没怎么吃食,可能是卤菜和馒头太干。 于是,他就去街上买了二碗大馄饨,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大哥衣服都没脱,躺在床上打着鼾声。 于是便背靠着房间门,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大口的吃着其中一碗大馄饨。 /64/64592/18092304.html 第366章 江南水运枢纽 大概是因为轮船上迷迷瞪瞪没睡好的缘故,感觉实在是太累,腰酸背痛的。 宋小牛倒在床上就陷入了深度睡眠之中。 在梦里,耳朵里传来呼呼的风声,而前方是一片模糊,像是被云彩遮住了视野。 风声是越来越大,吹的头发丝抽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等到他意识到在急速下落之后,身躯已经冲破了云层。 自高空往下看,下面是一片汪洋。 “坏了,这是在哪里?怎么又涨洪水了?!” 正在猜测间,宋小牛感觉自己坠落的速度是越来越快,风吹得眼睛睁不开,只能看见前面一片模糊的影子,他想收可又停不住。 “啊…” 便一头栽进了江水中。 巨大的恐惧包裹着他。 他水性好,便使劲的挥舞着手臂,双腿卖力的往下瞪水,可无论怎么用力,自己就是一直往水下面沉去。 江水包裹着泥沙,使劲的向他嘴巴、耳朵和鼻子里灌,四周是一片漆黑。 等沉到了江底的时候,自己浑身没了力气,渐渐的意识都在消散。 迷蒙中,看到许多鬼怪正在撕扯自己衣服,鞋子,还有的想把他胳膊给卸下来。 宋小牛害怕极了,想大声呼救,却喊不出一个字,想挣脱起来逃跑,却发现双腿根本不听使唤,着急但又使不上力气。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江底这帮鬼怪撕扯,咬拉,他知道自己大概是活不成了,于是便放弃了抵抗。 …… 恍惚间,耳边听到有人在喊叫自己,“大哥!大哥!!”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努力挣开双眼,迷迷糊糊中看到一张 熟悉又紧张的脸庞。 近了一看,原来是义弟大年。 “大哥!你终于醒了,是不是在做噩梦了?”大年急着道。 宋小牛重重大呼一口气,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梦醒之 后自己浑身都是汗,逐苦笑道:“但愿梦都是反的吧!!” “是啊,我小时听娘说,梦里的东西不能当真,我买了一大碗馄饨回来,大哥赶紧吃吧。” 顾祝年顺应着,把放在门口的那碗还有点热度的馄饨,给送了过来。 一股葱花加猪油混合香气袭来,立马勾起了宋小牛肚子里的蛔虫,他深吸一口气,笑道:“嗯,真香啊。” 说着,他拿起筷子开始捞起馄饨往嘴里塞。 一会功夫,一大碗大馄饨吞进肚子里,他抬手抹了抹嘴边,这才感觉浑身舒服了不少。 坐在床沿缓了缓片刻,才慢慢的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想洗个澡,浑身汗搭搭的。” 顾祝年当警卫有一年多了,到一处陌生地首先是观察周围环境。 刚才一个进出,他把客栈四周都瞄过一边,大概清楚这里面的设施布局。 “大哥,咱这种房间没有洗澡间的,要洗得到楼下的大澡堂里去。” 公共澡堂啊。 宋小牛倒不在乎这些,他指着包袱道:“把俺干净衣服拿出来,还是先去洗个澡吧。” “嗯,大哥您去洗吧,我守着房间里的行李。” 宋小牛点了点头,胳膊夹着换洗衣服,从二楼慢慢走向一楼的大澡堂。 走过前堂大厅时,从大门处看到,外面的天色才刚刚微亮。 玛的,刚才老子没睡多会儿,只是打了个盹。 这时,前台有旅客在办理离店手续,旁边食堂也有几个人在吃早餐,门外偶尔还有几声熟悉的拉车铃铛声响起,似乎与在杭州府不无二样。 随着墙壁上破旧的指示牌,在一楼的最左边,宋小牛才发现了那个大澡堂。 大澡堂里没有门,只是用一条粗麻布的大棉被当门帘挂着,遮住里面的人影。 棉被上目光可及之处,全都是泛着黑色的不知名状东西,瞧得让人恶心。 宋小牛虽出身淮北农村,吃苦受累没问题,但这几年跟着大少爷,学会了讲究卫生。 只见他伸出二根粗壮的手指,成兰手指状小心捏起棉被一角,往上掀开一个口子,然后自己迅速地往里一钻。 进里间睁眼一瞧,心里凉了半截,这那里是什么大澡堂,不过是中间一个水池,四周摆放着大木桶,里面放个水瓢,便是自己动手洗了。 四四方方的空间里水雾阵阵,朦胧中数个光不拢咚的人影在晃动,已经有人在洗澡了。 舀出的水顺着身体往下流,溅在地面,发出“啪啪…”的声响。 浴室里面热气缭绕,没有灯光,只是墙壁上檐出风口,漏出一点光进来。 宋小牛在外间长板凳上麻溜地褪下身上衣服,连同干净内衣等放在宽长的板凳上,然后进入澡池边蹲了下来,用木盆往热水池里端出大半盆热水,用水瓢往裸身上淋水。 他一边淋着水,一边循着声音望去,隐隐约约看到几个干瘦汉子,正光不扰咚的在舀水往身上倒。 热水淋着全身上下,浑身舒坦,他双手捧着水洗了一把脸,这才瞧清楚离他最近的两个干瘦汉子,正往他这边瞧。 玛的,都是男人,还有啥不一样的? “兄弟,从哪来的?”其中一个干瘦汉子问道。 “杭州府!”宋小牛随意的答道。 一听是浙江省城里来的,这个干瘦汉子立马感到惊讶,“省城里来的,怎么就住这种蹩脚地方呢?” “嗯?这住哪里还有什么讲究吗?”宋小牛吃了一下,疑惑道。 这俩干瘦汉子一看宋小牛不懂这其中门道,不由得笑起来,弄得后者是一脸的迷惑。 那干瘦汉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兄弟,这好不容易出来办差,怎么着也得找个女人快活快活吧?” 唉…原来说的是这个啊,还道是讲些什么江湖规矩呢。 宋小生心里很是不屑,他无语的笑了笑,反问道: “就这事,这和住哪里还有啥关系?” 那干瘦汉子发出“咦..”的嘲笑声,然后移了二步离宋小牛稍微近点,进一步说明道: “这关系大了去啦,咱们这里是内河码头,大都是下等客栈,要快活只能自己出去找,还不一定能找到干净的。” “若是长江客运码头那些高档点的客栈,你自己不用找,就有人上门来问,而且还抽供上等云土,你说有没有关系?” /64/64592/18097847.html 第367章 逛芜湖租界 “哦!!” 宋小牛这下明白了,原来客运码头也有不少讲究的,长江口属于外江码头,乘坐大客轮,来往的都是全国各地来这里做大生意的。 而淮河等则属于内河码头,乘坐小火轮,或者是客货二用的拖戈驳船,船速更慢,大都是往淮北去的普通百姓居多。 怪不得长江客运码头的客栈,价格普通高,而这里便宜很多,这身份高低立判清楚。 宋小牛只是洗了个澡,就领略到芜湖划分有钱人和没钱人的规则。 他对这种事没有兴趣,于是爱搭不理的自顾自地洗着,那二个瘦长汉子说着说着也自觉没趣,便用鄙夷眼光扫了宋小牛一眼,哼了声洗好了,便起身离开。 宋小牛落得清净,他用浴巾擦洗着身子,把汗渍冲掉也就可以了。 在煤山镇,指挥部和军营里有烧水锅炉,全天候提供热水和热气,取暖洗澡那很方便,军官还有大木盆泡澡,比这里条件不知好出多少倍。 他擦干身体,换上干净衣服,浑身的疲惫感似乎也一扫而光,掀开大棉被,一股微冷的寒气扑面而来,甩了甩头发,便朝二楼房间走去。 顾祝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在下面食堂送上来早餐。 刚才二碗馄饨只能说吃得半饱,早上得多吃点,万一等会上船了,那就没得吃了。 他想得周全,听得房门被敲响,赶紧去开门,接过宋小牛手里的脏衣服就往包袱里塞。 送上来的二笼小笼包,每笼十只,两碗米粥,一碟小菜。 刚洗了澡,喝一口温润的粥汤,便让宋小牛食欲大增,兄弟俩各自喝着粥汤,吃着可口的小笼包,一口咬下去,汤汁四溢。 俩人很快便心满意足的吃完了小笼包,喝完了汤粥。 顾祝年便收拾碗筷小蒸笼等餐具,自觉送下楼去,而宋小牛则擦干净了嘴,站在窗户边,拉开窗帘,想吸一口清晨的空气。 这会天色已经大亮,一眼望去,前面都是低矮的青砖瓦房,泛着青灰色的古朴气息,与年代久远的白黄墙壁,在加上清晨的微微雾气悬于上空,莫名的觉得是一副画卷。 街道上的喧闹声,凭空让这幅画卷多了一丝烟火气,吆喝声,叫卖声等各类声音徜徉在这片街道里。 这会街道已经有了许多人: 穿着棉袍后脑勺留着辫子的匆匆商人,明显居多。 挎着篮子牵着孩子的妇人,杵着拐杖的老人也都在穿在其中。 窗棂下这是一条不算宽阔的街道,所以显得略微拥挤,街道两边的店铺也都开了门。 有的在用竹竿撑起一个挡雨棚,有的在摆放货物,占据了街道的一部分。 所以,只留出中间一条不算宽敞的路来。 每当有穿的破破烂烂的乞丐,从店铺门前经过,只是稍微一靠近,便会立即遭到店里的驱赶。 似乎成了这里的常态,也没见到哪个热心市民前来指责。 四年没有回家,从杭州过芜湖还是第一次,宋小牛觉得很新奇。 他的目光随着这些驱赶的乞丐往前移动,停留在了一片铺在地面的稻草上面,刚好处于一个街道交叉口,也是另一条巷子的出口。 这里,乞丐帮便开始在这里上聚集。 只见这些乞丐们熟练的往地上一坐,蜷缩起双腿,把又脏又长的头发遮住面庞,再搭配一身油黑又破烂棉袄。 他们面前的路面上,各自摆放一只有缺口的碗,如果能再卖力的吆喝几声,想来一天的收入是可以填饱肚子的。 宋小牛觉得,如果自己第一次在家乡芜湖,遇见第一个乞丐,应该会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铜板的。 但当他把目光从街道的这头,移到另一头,便会发现每个巷子交叉口,都会有这么几位乞丐之后,大概也会肉疼那么几枚铜板吧。 这些所谓乞丐,四肢健全,就是好吃懒做,习惯于不劳而获。 看了一会街道,便又重新拉起了帘子,对着返回的顾祝年说道: “大年,俺们先去码头看一下往蚌埠的客船,是几点钟的,买上票,顺便逛逛芜湖城!” “嗯大哥。”顾祝年将装有银洋的小包裹背在身上,关上门跟着宋小牛出去了。 客栈离内河码头不远,也就二百来步,宋小牛他们到码头售票处询问,结果被告之,到蚌埠的小货轮票已售罄,只有夜间的还有票。 玛的倒霉,不过想想也是,没几天就是年关,在外的游子们都得回家过年。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 夜间就夜间吧,也没什么不安全的,两个大男人又有武功,谁也不敢抢劫。 买了二张晚间的船票,俩人就决定逛芜湖街道去了。 芜湖也是被洋人辟为通商口岸,英国人在芜湖范罗山建起了领事馆,并在城市中心建有公共租界。 俩人打算往租界里去逛逛,那里最繁华。 宋小牛跟着大少爷去过上海租界,那也是走马观花,而顾礼年则没有,他也想去开开眼界。 他虽然在拱宸桥日租界当过苦力,但在清末,英美的公共租界,法租界的形式,跟日租界大不同。 英美法在租界这个国中之国里,那里大兴土木,营建房地产,商铺等,吸引中外高端人士,豪门贵胄入驻,搞活市场经济,从中谋利。 而日租界里住得大都是东洋人,浪人居多,他们的想法,这里就是他们的国土。 日租界除了少部分中方仆人和苦人,其余都是为东洋人服务的流氓。 而租界对外服务的,大都是林林总总的妓院,烟馆,茶馆和日式料理店。 清晨的石板街道被露水打湿,来往的人走过路过的多了,这会已经有些泥泞了,宋小牛和顾祝年兄弟俩,却没有这些顾忌,直接踏上去往前走。 只有走上街道,置身于来往的人群里,他们有意放慢了步子,边走边看着街道两旁。 小面馆里食客的讨论声,铁匠铺里“砰砰”的打铁声,摊位上讨价还价的喧闹声,以及街角乞丐敬业的叫唤声。 一边走一边听,越是靠近租界的地方,越是繁华,人也是越多,穿着也越来越讲究。 /64/64592/18098133.html 第368章 抬头挺胸 往前走,街面上洋人逐渐多了起来。 有身穿西洋呢子大衣,戴着洋高帽的牛鼻子男人,不时出现金发碧眼的洋妞,挎着篮子来买菜的场景。 仔细听,竟然用简单又蹩脚的国语,加上手势在问价钱,还能讨价还价,倒是一副颇为有趣的画面。 走到这条街道的尽头,横卧着一条宽阔大马路,有东洋人力车和马车同时在上面行驶。 穿梭于这座城市的贫穷与富裕之间,那边杂噪音让宋小牛他们下意识的侧开了身子,不经意间看到路旁耸立着一个个窝棚。 其中一个窝棚里露出一个小脑袋来。 头发上还插着几根繁碎的稻草秸秆,好奇的大眼珠子打着转儿,正盯着他和大年。 当这个小脑袋看到宋小牛他们,正在笑眯眯盯着他的时候,下意识的往里一缩,这让宋小牛的微笑戛然而止。 莫非是自己脸颊上的几块横肉,吓坏了窝棚里的那个小家伙? “大哥,咱走吧别理睬这些小屁孩。”顾祝年见义兄走得也太慢了,忙不迭催促。 “嗯嗯,走吧。” 宋小牛也觉得这样太浪费时间,他抬头挺胸随人流迈向公共租界里。 首先,映入他们兄弟俩眼帘的,是一排三层半高的清一式西洋建筑。 红白的墙壁,尖尖的顶部,像极了杭州玛丽亚教堂。 很难想象这样的一座建筑群,会与低矮破落的黑瓦黄墙和谐相处。 步入其中,才会发现这条无比宽阔,用碎石加粘土铺成的街道,地面上竟然有深浅不一的马车凹槽。 “大哥,这租界的马路并不咋样,还没有咱们修建的公路硬实。”顾祝年观察得仔细,他发出了感叹。 “是啊,这缺少黄沙混合石灰浆作面,碎石之间咬得不紧,看来,这洋人还是没咱大少爷聪慧,筑路方法都是他琢磨出来的。”宋小牛情不自禁夸赞起了自己的主公。 “将来外地筑路,就让咱们自治区的筑路队出来觅活,保证受欢迎,咱们用巨型圆柱石碾,压出来的路面比这平整。” 顾祝年读过几年私塾,跟在陈天华身边,听得最多的,就是将来劳务和技术输出赚钱的想法,他现在也颇有灵活的经济头脑。 宋小牛颇有赞赏地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去。 马路两边是三层临街商铺,街边立着整齐的大小招牌,五颜六色。 芜湖的公共租界是今年才对外开放,属于全新的面貌,只是场地范围等方面,远没有拱宸桥日租界的大。 外面一条崭新的大马路,环形状的把这国中之城给围了起来,在人们的心里,仅一步之遥隔着两个世界。 跨越大马路,一步步往里面走进去,渐渐的身边的人越来越多。 里面街道就没有这条大马路宽阔,大多是清末时期的窄道砖街,人头攒动的涌挤,显得有些不够用了。 “跟上了大年,别掉队。”宋小牛忽然有点莫名的自豪感起来,他抬头挺胸的向前走去。 盛祝年这才收回目光回过神来,紧了紧身上的小包袱,双眼盯着义兄宽厚的后背,也是挺身抬头地迈开了步伐。 这洋人开的租界也没咋样,按大少爷画得煤山镇和槐坎镇的规划图,所建街道比这里宽敞,也是楼房,铺面上吃的穿的用的,那是应有尽有。 这一条几百米的繁华街道,在宋小牛和顾祝年俩人的眼里,忽然间变得不值一提,走起来没有什么压力。 可对于此时的许多清朝人来说,都是胸口憋着一口气,神色紧张地在前行。 “stop!” 刚走到街角准备过石街到另一个街面时,走在前面的宋小牛,便被一个持警棍的洋人警察给拦了下来。 宋小牛虽说没多少文化,但在指挥部里跟伊恩等英籍人士经常在一起,日常英语会话他听得懂啥意思,只是不会讲。 他明白那个洋人警察要他停下来。 他和顾祝年都没有慌乱,神态自若地驻步看向那个洋人警察。 “w 第369章 租界见闻 他们俩人出示的实际是新军军人证件,只是那洋人警察装腔作势,其实他并不认识中文,否则,宋小牛和顾祝年俩人的身份,还真有些麻烦。 玛的,逛一逛租界,还在自己的国土上,居然还有这么麻烦,需要用洋警察来盘查。 这算是对外开放的租界吗? 顾祝年心里面直犯嘀咕。 还在被检查的那些国人,看了看背着枪、手持警棍的洋人警察,终究没人敢质疑,老老实实的趴在墙上。 即使顾祝年已经走了很远,也还是忘不了国人趴在墙上的那一幕,总是忍不住回头去看,气哼哼不由得攥紧手掌。 俩人被刚才一幕,弄得有些扫兴。 他们漫不经心地在租界里瞎逛一阵,纯粹是走马观花,也不准备买点什么洋玩意儿回家,觉得无趣准备绕个圈,返回客栈去睡个觉。 晚上在摇戈气闷的船舱里,不一定睡得着。 前方似乎是一所新开的学堂,是由洋人开的教会性质学堂,这里除了当地达官贵人,富商的子女外,大部分是长着黄头发的洋人小孩。 他们穿着高贵服饰,正辞别高鼻子洋人老师,从学堂里出来往外走。 学堂大门外候着许多黄皮肤、后脑勺留着辫子的仆人。 接到洋人小孩之后,仆人便踏上路面停靠排队的人力车,车夫拨弄着铃铛,发出“叮当…”的声响,逐渐启动。 顺着马路继续向前行走,直到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条不算宽的河流,宋小牛他们才止住了脚步。 这条河大概就是芜湖的内城河了。 站在内城河边,回首来时走过的路,俩人心情沉重的越发像是走过了二个世界,或者说刚从天堂到了地狱。 临靠近河流的几十米间隔,像是一把刀子,把租界外的混乱,破旧,肮脏,彻底切割开来。 里面的人不出来,外面的人则根本进不去。 租界外河道这头是一条长长的低矮棚户区,向左一眼看不到头,向右一眼也看不到头,与对面的西洋建筑形成鲜明的对比。 零碎的破瓦片,木栏杆一样的房门,甚至连一扇像样的窗户都异常难得,黑洞洞的屋子没有一丝光亮。 顺着河堤往前走,下过雪溶化之后的泥地上,慢慢的鞋子上沾满的雪泥,用力的甩了几下,才把烂泥丢到河里。 兄弟俩都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老家。 就是这一举动,倒是惹来了附近小乞丐们的起哄声,他们大概是很少见过,要把脚上的泥土甩到河里的人吧。 俩人蹑手蹑脚的往前走,小心的避开每个坑,避开那块泥泞,缓慢前行。 难道说从这里走不回去,有些迷路了? 一群乞丐般的孩子就跟在身后,无所顾忌的踩着烂泥,踩着水坑,一路跟随,渐渐地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泥水。 宋小牛突然的往后一回头,佯装凶狠的看向孩子们,想把他们吓跑。 小乞丐们倒是立马停止了脚步,见着宋小牛狰狞的面孔,胆小的已经开始往后跑了,可还有一些仍旧站在泥水里,低着头手足无措。 看着这些小乞丐,宋小牛仿佛想起十几年前的自己,他无奈的摇摇头,立马换成一副和善的面孔,笑问道: “你们跟着我干嘛呀?” 小乞丐们互相看了看,低着头默默无语,双手也不安分的抓着裤管。 见都不说话,宋小牛只好摇摇头,喊着一声大年,继续顺着大堤旁行走。 那群小乞丐走散了几个,仍有五个远远的跟着,目光紧紧的锁定在俩人身上。 此时太阳升在头顶,已经到了正午时分,瞎逛了一上午的路,肚子也饿了,口也渴了。 关键是问一下,返回内河码头的路该怎么走? “大年,咱们先找个地方歇个脚,吃点东西,顺便问一下路。”宋小牛停下来说道。 “好的大哥。” 顾祝年回应之后,便大踏步蹬上河堤高处眺望,想找一个吃饭的馆子。 可是奇了怪啦,他们这边的河堤上,显然没有发现一个能吃饭的地方,只能边往前走,边找饭馆。 突然,顾祝年想到了什么,他忽而转头,对着那群小乞丐远远问道: “哎小兄弟们,这里哪有能吃饭的饭馆?” 小乞丐们又互相看了一眼,眼中似乎都冒出了精光,其中一个小乞丐迎面上来,壮大胆子说道: “从河道里上来的,都去阿婆家吃的!” “陈婆家?”顾祝年愣了一下,估计应该是一家小饭馆的名号吧,“好,能带我们去么?”他又接着问。 那个小乞丐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并用手指着前方,然后在前面行走带路,他的身后还是那群同伴一窝蜂跟着。 顾祝年下了河堤,过来跟宋小牛嘀咕几句,两人则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从河堤上转个弯,来到一条阴暗潮湿的巷子里,雪化的水顺着瓦片往下落,嘀嗒嘀嗒溅在地面,炸出一朵朵水花。 这五个小乞丐们无所顾忌,他们熟门熟路的冲向前方,嘴里大声喊着: “阿婆阿婆,有客人来吃面了....” 宋小牛他们用双手捂着头顶,跟着走了一小段,就看到前面一家门口摆着一个大炉子,上面放着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铁锅,边上一根竹竿高高挂着一个破布幌子,上面写着‘阿婆面馆’四个字。 哇靠,原来是家小面馆啊。 这时,从店里走出来一位面目和善的老大娘,热情招呼着宋小牛和顾祝年进屋里去。 一间很小又破旧的屋子,里面只放着两张四方木桌,大年知道大哥现在可爱干净了,他一把坐过去,用屁股在长板凳上来回蹭几下,算是擦干净。 到了这种地方,宋小牛则是没那么多讲究,他见顾祝年傻乎乎还准备用棉衣袖子去擦桌子,便伸手一把捏住,蹙眉愠怒道: “行了大年,别再擦了,这棉袄脏了可不好洗。” 说完,他直接坐下对着老大娘问道: “阿婆啊,你这里有什么面?” “羊肉,鸡肉,猪肉杂碎都有,看客官想要什么?” 宋小牛想了下,说道:“来两碗羊肉面吧。” “诶,你们稍等一会。”老大娘应着。 /64/64592/18101589.html 第370章 阿婆面馆 阿婆一边答应着,一边从门前大锅里捞出一个冒着热气的茶叶蛋,递给了领头的小乞丐。 可能是刚出锅的茶叶蛋有些烫手,领头那小乞丐接到手后,连忙送到嘴边吸吮卤汁,然后再放到手里,还双手如此反复捣腾。 宋小牛和顾祝年俩人无聊,就看着发笑,觉得很不理解。 既然是烫,那就放在破衣服上呗,况且这样如此反复,脏兮兮的手里倒腾也不卫生呀。 一会儿,只见五个小乞丐,乖乖走到门对面的墙角蹲下,领头的孩子把不烫的茶叶蛋慢慢拨开,蛋壳小心的放在衣服上,然后把茶叶蛋用手指捏着,再分给其他四位孩子。 他自己也得了一小块,小心的捧在手心里,一点一点的舔,舍不得一口吃下去。 等舔完了手心,再哆嗦手指,最后才拿起蛋壳仔细的舔一圈。 而其它蹲着的四个小乞丐们,也都是吃完分到的一点茶叶蛋后,仔细的舔着手心,最后又把目光火热的瞄向那堆蛋壳。 宋小牛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觉得心里堵的慌,莫名的想到这群小乞丐,跟自己小时候何其相似。 老大娘端着两碗面放到桌子上,面上放着大块的羊肉,看的都垂涎欲滴,可宋小牛只看一眼门外蹲在墙角的小乞丐们,就没了吃下去的心思。 止不住的眼睛瞥去,脸上也渐渐失去了表情,心里越发的感到难受。 这群孩子都是穿着露出脚趾的破鞋,身上也没个像样的棉衣穿,可此时已经是腊月天气,虽说是江南,就是中午,气温也在零度左右呀。 阿婆仿佛是看出了宋小牛的心思,寻思着在他与顾祝年桌子边上的空板凳坐下,叹着气道: “他们都是这边内河上跑船家的弃儿,有些还是孤儿,都像泥猴子一样,也挺可怜,每次带些客人来吃面,我就会给一颗茶叶蛋。” 顾祝年回过身来,看着阿婆花白的头发,身上围着一条破围裙,正面露笑容,慈祥的看着这些小乞丐们,这才恍然大悟道: “原来他们跟着我俩,是打的这个注意呀!!” “说得是。”宋小牛也反应了过来,边吃着面,边怜悯地看向这些小崽子。 小乞丐们吃完了分到手的小块鸡蛋,仔细的舔干净手心后,又眼巴巴的看向门口冒着热气的大锅。 那里面放着很多茶叶蛋,还有卤肉,这对孩子们而言,有着致命的诱惑。 可即使再怎么想吃,馋涎欲滴,也都没有逾越规矩一步,就只是蹲在墙角齐齐的看着。 但却看得宋小牛着实心痛,想着不过五个孩子而已,便说着: “阿婆啊,给这些孩子们每人二颗茶叶蛋吧,俺来付帐。” 那阿婆听罢吃了一惊,然看了宋小牛和顾祝年一眼,发现并不是什么富家子弟。 倘若是富家子弟,也不会到这种平民窝里来吃面了。 她没有起身,而是善意的提醒道:“我看二位先生是热心肠的好人,倘若可怜这些孩子们,但最好不要这么做。” 宋小牛疑惑了,忙问道:“为何?” 阿婆看着孩子们,笑而不语,良久才怜悯的说道:“给他们多了,反倒让他们变得贪婪,他们每天都会想,这里都是穷人,小乞丐就不少,也不是每一位客人都像两位这般热心肠的。” 阿婆这么明说,宋小牛已经明白了这期中的道理,逐低下头来继续吃面。 是呀,天下这么多乞丐,小乞丐的,做善事也确实做不过来。 顾祝年看在眼里,他知道义兄是侠义心肠,见不得穷苦人,总想做些什么。 他想了一下,对老大娘说道:“阿婆这样吧,我们买10颗茶叶蛋存在这里,以后每次多发一个给他们吧。” 宋小牛听了禁不住地点了点头,表示赞赏,那阿婆心领神会,起身走到门口便吆喝道: “小狗娃快过来,今天阿婆卖得两碗羊肉面,多给你们一颗茶叶蛋。” 小乞丐们一听说可以多得一颗,眼睛睁的雪亮,立马跑过来。 那个叫小狗娃的,哪管什么烫不烫嘴,接过来就往嘴里一含,再放在手里,如此反复,不浪费一丝一毫的汁水。 宋小牛这才心平气和地吃完羊肉面,连汤汁都喝得一干而尽,末了让大年付了帐,顺便问清楚往内河码头的路线,抹了抹嘴,就离开了阿婆面馆。 …… 当两人从客栈床上醒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这觉睡得正香。 起身洗了把脸,准备下楼去退房。 楼下的客栈前台已经排起了队伍,都是来登记住宿的,退房的只有宋小牛那一间。 见是退房的,前堂伙计很热烈接待,只是一个白天算半价。 顾祝年递交了房钥匙,并结清了房钱和早餐,等到楼上的查房伙计喊了一句,前堂管事的才道一声:“好了,两位请便。” 宋小牛和顾祝年俩人,没有单独在客栈开房住宿过,根本不了解退房时,店家需查房的程序与含义。 想来是店家怕客人遗忘了物品吧。 可他们兄弟俩思来想去了一圈,也没想到有什么值钱的物品,都带在身边了呀。 二百步之外就是内河码头,这里是客运与货运混合码头,各路商船皆在此下货上货。 虽然这时太阳已经落山了,但码头上照样是一片火热场面。 也许是接近年关,各地需要粮食和各种年货,货物调运异常忙碌。 那些苦力们卷起裤脚,上身只穿一件薄衫,脖子围着一条擦汗毛巾,在船前排队等着抗米袋子。 船上站着卸货的大汉,张口大喊道: “兄弟们,加把劲,这船就要开了!” 抗米汉子们大喝一声:“再加一袋!” 宋小牛和顾祝年俩人见了都是触景伤情,勾起了在日租界东码头那一幕幕伤心事。 去往蚌埠的客船是二个小时一班,来的早的就只能再江边等。 腊月间的日子,江水没有那么满,码头下面的基石都露出来了。 左右是没有开发的岸滩,江水一轮接着一轮的拍在岸滩的礁石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64/64592/18102327.html 第371章 巡抚官邸,深夜来客 慢慢的码头上行人越来越多,讲的基本都是家乡话,宋小牛听的入神,甚是欣慰。 而顾祝年一句也没听懂,觉得比洋文还难懂。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江中心出现了一条船,眯眼望去,看到船头站着不少人,应该是客船无误,宋小牛赶紧使唤顾祝年先去前头占个好位置。 淮河上行走的客轮,那都是小火轮,跟长江或大运河上的江轮,那没法比,船体又小又脏,行驶在淮河上还晃得凶。 坐着小火轮摇摇晃晃的过了一夜,幸好宋小牛和顾祝年都是从小在江水边长大,若是不识水性的北方汉子,这一夜摇晃下来,恐怕晕船把肚子里的黄胆水,都给吐丢出来。 天蒙蒙亮,小火轮终于到了蚌埠码头,俩人又租了条小划船,往家里村子划去。 一片茫茫的芦苇荡,周围见不到一户人家,风一吹,芦苇荡就像波浪一样翻涌。 这个时节的芦苇已经变得枯黄,只剩一根杆子立着。 宋小牛坐在大堤上,看着眼前萧条的芦苇荡,什么话也不想说。 顾祝年就站在身后,满脑子里都是问号,“不是回老家么?家呢?” 似乎感觉到大哥情绪不对劲,他也不敢问,只好紧张的盯着四周,看好包袱。 淮河每年汛期来时,总会有一些地方遭殃,什么决堤,水淹等等,不敢再想。 虽然听左刚说过,已经有点心里准备,这里会是一片芦苇荡,但是真的看到了,却是另有一番滋味,无语凝噎,心里止不住的傻傻问道: “我家呢?原来那么大的一个家搬哪去了?我才刚结婚就没了?好端端的为啥要搬也不告诉一声?” “大哥,也许大娘家搬迁了呢,咱四周去问一问吧。”顾祝年安慰道。 他想到自己老家望夫石村的遭遇。 宋小牛想了想也对,就沿着河堤往前走去,找户人家问清楚再说。 …… 清光绪三十年,腊月二十九。 杭州府城。 在高空往下俯视,这里银装素裹,恢弘壮观,磅礴雄伟。 浙江巡抚公署府邸,坐落于繁华的运司河南岸,河坊街东隅。 整座府邸坐北朝南,与府内主体建筑的朝向一致,高大的门楣、粗大的门柱,叠置的斗拱、巍峨的玉狮子,都代表着府主人的身份和地位。 这座府邸的主人叫聂纠规,名门望族,乃曾公之婿,原是李中堂大人的八大洋务大将之一。 他历任上海道台,江苏巡抚,湖北巡抚,安徽巡抚,现在是浙江巡抚加兵部侍郎衔,大清朝正二品官衔。 可以这么说吧,从出道为官开始二十年间,他都在江南华东地区任职,兴办过实业,做过买办,现在是大清国的封疆大吏。 他在商界、官场上织立起深厚的关系网络,权势煊赫。 府邸前面几进的房子,都有办公的殿宇,往后的几进宅院,才是家眷和奴仆居所。 前半部富丽堂皇的府院,后半部为幽深秀丽的园林景致,整个府邸大院,庄重肃穆,尚朴去华,明廊通脊,气宇轩昂,楼阁林立。 府后的萃锦园则衔水环山,古树参天,曲廊亭榭,柳阴四合,富丽天然。 这天夜里,明月高悬,寒风徐徐。 一辆豪华马车,的的得得来到了府邸的东侧门前,这里是巡抚官邸专门用来车马进出的地方。 驾车的是一位头戴黑褐色巾帽,二十七八岁年纪的彪形大汉,只见他犀利眼光,机敏地巡视四周。 在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下,他快步走到门前,轻轻叩了叩紫铜色的门环。 高大的侧门边上有个用来探望的角门,它悄悄开了一条缝,一个戴棉质方巾的小厮,探头探脑的往外瞧了一眼,低喝道:“什么人?这么晚了来巡抚大人的官府干甚?” 是啊,再过一夜就是大年三十,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谁特么还有心思在深夜去窜门拜访? 要不,就是吃饱了撑的荒。 那位彪形大汉毫无表情,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闪光的招牌,在小厮面前一亮,沉声道:“速速开门,放这辆马车进府!” 借着月光,那小厮一眼看清楚,面前这块令牌,分明是巡抚大人的金字令牌。 巡抚衙门的金字令牌,共有三块,是巡抚本人亲自掌握,随时给于那些执行自己命令的特殊使命者。 所谓金字令牌,见牌如见巡抚大人本尊。 那小厮吓得不轻,连连躬身揖手道:“请好汉恕罪,小的有眼无珠,请稍等片刻。” 说完,立即指使身边几个门卫,合力将大门栓抬开,放马车进入侧院。 这是一个偌大的车马、马匹安置场。 官邸侍卫官张征在府中当值,听得这边有些声响,连忙带上卫兵就赶了过来。 他一眼就认出,那位强悍的车把式叫金成艺,太湖帮少帮主是也。 这位少帮主亲自当车把式,说明车里面的人,一定就是太湖帮总舵主金天龙无疑。 张征连忙屏退左右卫兵,逐上前一步先跟金成艺打上照面,然后移动至车边,贴着帘子对着车内的人小声说道:“金爷来了,大人已等候多时。” 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里,轻轻咳咳二声,只见穿着一身便装的金天龙,掀起帘子从车上下来。 张征一见真容,连忙双手抱拳一揖到底,“师侄张征见过金师伯。” 原来,张征的授业师傅是金天龙的同门师弟。 金天龙气宇轩昂,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道:“免礼贤侄,请在前方带路吧。” “遵命,师伯请。” 张征带着金天龙金成艺父子二人,绕开卫兵抄近道七拐八绕地走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来到了府邸内院的西书房。 西书房四周,警戒森严。 师爷萧璇从书房里面走出,对着金天龙拱手道:“金爷,巡抚大人就在里面,请吧。” “嗯…”金天龙颔首,随即抬腿往里面走去,金成艺跟随其后,却被萧璇用手挡下,“对不起少帮主,你不能进去。” “艺儿,你随张征去歇息吧。”金天龙见状,他毫不迟疑地轻声低喝道。 /64/64592/18105349.html 第372章 暗流涌动 “艺儿谨遵父命。”金成艺驻足并抱拳低吟道。 话音刚落,金天龙随萧璇迈进西书房门槛,消失在屏风后面。 作为义子,太湖帮少帮主,一般义父会见最重要的客人,就算是东洋领事馆的密使,他都可以在场。 今晚只有他一人陪义父出岛见客,若没有金天龙口谕,他得昼夜不离其左右。 但令晚是跟朝廷正二品命官,一省巡抚大人,如此重量级人物密谈的场合,他可能还真的不合适跟随进去。 这种场合,就连侍卫官张征,都要退避三舍。 “成艺兄请跟我来…” “好的,征弟请…” 二人前后离开西书房警戒线,向府邸西侧院走去,那里有一部分空闲厢房,作为招待贵宾所用。 刚进西侧院大门,有些黑暗,金成艺一个踉跄靠向张征肩头,张征驻步回身一扶,“成艺兄小心脚下…” “噢没什么,被门槛拌了一下…”贴身说话间,金成艺将一颗蜡封的丸状物,悄然塞进张征皮袍的口袋里。 走进一间厢房门口,已有卫兵和丫鬟出来迎候,“禀张侍卫官,厢房已整理妥当。” “马上给这位壮士准备些酒菜,去去寒气。”张征嘱咐完卫兵,转身向金成艺抱拳道: “兄长请自便,这里侍卫丫鬟会服侍好你的,喝完酒请安心歇息一会,兄弟还得去巡夜,不能相陪,有事我会亲自前来相告。” 说完,他跟金成艺作揖告别,转身消失在月夜里。 金成艺心里明白,张征请他安心歇息一会,无非是暗示他放心,总舵主那里他张征自会去关照。 …… 清光绪三十一年,正月初五。 杭州西湖南岸,浙江按擦使官邸。 官邸周围警戒森严,里面则热闹非凡,正月间官僚人家里迎来送往这是常事,大家忙得不亦乐乎。 今天比较特殊,浙江布政使唐吉勋大人,破天荒前往按擦使官邸走亲拜访。 李存智跟唐吉勋早就是儿女亲家,以往都是李家往唐家去走亲拜年。 今年则不同,唐吉勋破天荒第一次率家眷,亲自来蹬门拜访。 原因嘛很简单,要论官衔与官价,布政使比按擦使的要高出一截,一般情况下当然是低的往高处走,这才符合官场规矩。 可今日不同往日,按擦使官职倒没变,还是那个按擦使衙门。 但外衣没变,并不能说明内核也没变。 去年,李存智在军界的身份发生了很大变化,现在是浙江新军的统帅、上将军,第一镇镇统大人。 官场上谁都明白,眼下干什么没有比掌握枪杆子重要,况且,浙江新军的军费来源,还都是李存智自行解决,这就更加可怕。 这相当于是他的一支私军,整整一个镇,试问整个浙江省,乃至江南,有谁比他强的? 这几年,朝廷一直在实行新政,又称庚子新政,所谓的经济和政治体制方面的全面改革运动,其目的当然是为了维护清朝统治,挽回民族危亡。 而从新年开始,清朝又开始探索什么君主立宪制,主要想以日本国为蓝本,逐步推行。 唐吉勋心里明白,推行君主立宪制,弄得不好,会使大清国四分五裂,诸侯割据自治。 到那时候最有发言权的,就是那些拥有兵权的官僚。 唐吉勋利用正月间亲家之间走访,实际是为了跟李存智探讨所谓君主立宪制,在大清国到底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如何应对? 毕竟两家是儿女亲家,在目前这种多变莫测的形势下,抱团应对才是上策。 李府对布政使大人屈尊拜访,表现出极大热情,两家寒暄过后,吃上点心,女眷们继续聊家常,而两位男主则移到东苑书房密谈。 “亲家公,你的小婿华之贤侄,现在可是江南这带的风云人物啊,就连北京紫金城里都知道他的大名,他在浙皖边界上搞了个煤广自治区,可风光呵。” “呵呵,真的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呵!在煤广一带搞实体,实际就是去作客,却摇身一变竟成了主人,一方霸王了,哈哈…” 没想到一开口,唐吉勋就劈头盖脸的一阵冷嘲热讽。 李存智对这类似问题却早已预料,心里有所准备,他不温不火的缓缓道来: “哎哟,亲家公可是取笑他了,我了解华之这孩子,他也是迫不得已,被周围环境逼上梁山的啊。” “首先,我也是一个禁止大烟主张者,要让国强民富,就不允许大清国民个个病态,骨瘦如柴,我们不是神马救世主,但也不能视而不见呐。” “还有…” “别还有了,我可没闲功夫听你解释,作为儿女亲家,有几句话我必须要说的。” 唐吉勋粗暴打断了李存智的话,干咳几声继续道: “首先,华之的狼子野心可是越来越大,大到让政坛衙门都不得安宁,不知是否有你暗中怂恿,就连我这个亲家也被他们怀疑跟你同流合污!” “他们指的是谁?难道是巡抚聂大人之流?”李存智很敏感,他早就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当然,这还不光是巡抚聂大人,还有闽浙总督端方大人,对于你和华之这二年的行为,是大有铲除之意。” 唐吉勋还是直接了当地和盘托出,“虽说江南由张之洞张香帅搞所谓自治,朝廷那是迫不得已,或许是缓兵之计,而江南诸省巡抚大人,又有几个完全听命于张香帅?” “再说,张香帅已近古稀之年,而且身体状况据说是一年不如一年,他又能统治江南几年?” “反观端方,聂纠规这些人,年龄都在五十左右,年富力强,比你我都小五六岁,他们同样是野心勃勃,想方设法扩开自己的势力范围,在今后君主立宪制中占据一席之地。” 李存智听了也暗自觉得危机重重,他对唐吉勋说道: “亲家公,请你有空跟巡抚聂大人他们解释一下,我只是个按擦使,不是野心家更不会是阴谋家,我让小婿华之在那块鸟不拉屎的地方开矿搞实业,纯粹是为了挣钱充当军费,并无心扩大地盘搞割据。” 他话说得倒很诚恳,唐吉勋可是官场老油条,他只是将信将疑。 /64/64592/18106004.html 第373章 我行我素,以静制动 唐吉勋思索片刻逐沉声道: “此话我会在年后找机会跟聂大人说明,新军军费的确是一大难题,其实华之贤侄在煤广地区开煤矿,修铁路,搞实体,聂大人他们并不反对。” “可问题出在禁烟上面,铲罂粟地,捣毁阿片加工厂,封烟馆等,这下不光是断了朝廷税收,而且也断了各级官吏们的财路。” “你可知,浙江省需承担朝廷欠洋人们的庚子赔款,多少钱吗?煤山槐坎这带山区,每年罂粟和阿片收缴税款中,就抵消这庚子赔款的大部。” “地方势力每年的阿片收入中,还要按一定比例上贡给巡抚衙门,知府衙门和县衙银子,而华之如此一搞,这块收入等于就没了。” 唐吉勋说得没错,这几年民间种植罂粟和阿片加工销售,逐渐形成了上下利益链条,各级官衙、地方势力和江湖帮派等都勾搭一起,狼狈为奸。 陈天华铲平罂粟,炸毁阿片加工厂和设备,清洗地方势力并没收他们财产,这一系列行为,无异是在虎口拔牙。 得罪了这帮既得利益者,他们能善罢甘休? 其实,陈天华现在搞大规模的全面禁烟,李存智从心里面并不完全赞同,认为他操之过急。 但陈天华就是这种急性脾气,他已经作出了决定并付诸实施,李存智想要强行制止,只会引起他的反感,这会影响到翁婿关系。 李存智并不想这样。 陈天华借收缴地方势力枪械,铲除罂粟和阿片,把地方势力的财产没收,拿出一部分作为军费,另外投入实体建设,这些做法,他倒是赞赏的。 在李存智心里,让陈天华在前面冲锋陷阵,他负责善后,倘若真闹出点啥情况,他可以从容处置弥补,不至于让事态恶化。 现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正是需要他出面做应急处理。 而且他还明白,陈天华的禁烟运动,同样影响到亲家公唐吉勋的个人利益。 因为后者是布政使,在浙江省的地位,仅次于巡抚,他主抓全省农林牧副渔,也就是经济领域,相当于后世的省长。 即然则是省长大人,焉能不参与分食呢? “亲家公请放心,我决不允许小婿将事态扩大化,不会再去其它区域跟他们抢生意,等到合适时候,由我宴请巡抚大人聚一下,亲家公作陪,当面解释清楚以消除误会。” 唐吉勋沉默片刻,回复道: “好吧,我是相信你的,反正我要提醒你,高处不胜寒,非常时刻得处处要加以注意,别做出头鸟。” “下官明白了,请亲家公今后多多关照才是。”李存智起身作揖。 “好说好说,咱们亲家之间啥事都好办,现在就是北京准备搞君主立宪,但海内外有许多人反对,有人提出要推翻帝制,建立共和制…唉,现在形势是越来越复杂。” 唐吉勋摆了摆手,一声叹息。 李存智心里清楚,亲家公说得没错,关于这些,他跟李经方等同族兄弟们探讨过。 现在大清国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沉重的庚子赔款等外债,宛如泰山压顶,让举国上下都喘不过气,大清国全体臣民,再辛苦干上几十年才能还清外债。 而内部呢,国民整体素质低下,数以百万计的青壮年吸食阿片成瘾,人人宛如行尸走肉,麻木不仁。 搞君主立宪,那慈禧老佛爷真能放权? 现在,像张之洞这批洋务派的中流砥柱,都变得年迈体弱,下一步推出来的所谓总理大臣,以及内阁成员们,还不都是大清遗老,皇亲国戚。 搞共和制,意味着要推翻清朝帝制,那像他们这些大清旧臣子,岂不是成为被推翻和革命的对象? 这也当然万万不能。 而且洋人们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大清国被推翻,建立所谓的共和,他们各自心怀鬼胎,并未真心实意让国人强大起来,四分五裂,一盘散沙正符合他们的利益。 李存智是个精明人,他经常跟李经方,陈天华、孙勇等圈内人讨论国内外形势,并不难分析得明白。 所以,这些年他暗地里在逐渐积蓄能量与实力,因为中国发展的趋势越不明朗,越是弄到最后,社会矛盾将激化,那时候,就只能用武力来解决。 华夏数千年,内战打得还少吗? 到那个时候,手中的枪杆子才有话语权。 …… 陈天华从岳丈官邸出来,乘上快艇回到湖心小岛的书房,端起茶壶陷入了一片沉思中。 刚才老丈人把他叫到了东苑书房,把布政使唐吉勋大人来访的具体谈话内容,从头到尾都告诉了他。 翁婿二人分析了当前形势。 陈天华十分了解这段历史的大概走向,凭他一己之力想扭转乾坤是不可能,但能改变一些发展轨迹。 他告诉李存智说,北京紫金城里搞得那套君主立宪,根据不可信,慈禧年迈但并未彻底放权,而光绪只想从其母亲手中夺些权利回来。 他们母子俩同意搞君主立宪,旨在安抚民心,响应变革支持所谓新政,完全是换汤不换药。 “所以说,岳父大人,咱们还是埋头苦干属于自己的主张吧,万变不离其宗,扩充军事和经济实力,别理会太多外界的杂事,现在有了一块煤广自治区,这就是咱们最坚实的后方基地,把他经营好了,万一天下有变,咱们就能从容应对。” “可端方,聂纠规这些朝廷重臣,还有东洋人,金天龙等势力,现在对你和煤广自治区是虎视眈眈,你该如何应对?”李存智无不担心说道。 “岳父大人不必过于忧虑这些,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咱们做好各方面准备就是,以不变应万变,还能把咱怎么办?”陈天华淡然道 “嗯,目前也只能如此。”李存智喝了一口茶,点头称是。 “……” 中国有句古话叫:树大招风。 现在是树才刚开始长,风就来了,说不定后面就会是暴风骤雨。 该来的终会来的,要想做时代的弄潮儿,风流人物,当然要经得起风吹雨打,大风大浪的还在后面呢。 /64/64592/18110597.html 第374章 梳理,一切照旧 关键是自己要在人、财、物和关系资源方面多下功夫。 说实在的,陈天华自己也觉得,他现在完全属于有钱人的行列。 别人可能并不清楚,他没到煤山镇之前,光是山阴县双栖镇产业,丰众银行的股份,以及从金天龙耀金矿业没收的钱财等,加起来属于自己的资产就有二百多万两白银。 先别说他现在煤广两地的煤矿潜在的资产估值,就从槐坎镇和煤山镇这次抄家没收的总资产,达到一千五百余万两白银。 当然,还没有计算马匹,枪械等,这块少说也有二百名万两白银。 这钱说多不多,说少也真的不少。 但是,面对这一穷二白的自治区基础设施建设和民生工程,这些钱要是不省着点花,还真是经不起瞎折腾。 光建一个三万千瓦规格的小型火力发电厂,加上主设备和厂房建设,架设变电站,电线杆等铺设等,需要二百多万两银子。 还有补贴因为铲除罂粟而产生的税赋缺口,以及阿片种植户的困难补贴,各项农作物的引进,建工厂,办学校医院,修路… 陈天华明白:这一千多万两白银就是无根之树,是不可再生的,只会越用越少。 下一步就是如果开源节流,要寻找新的财源才能把雪球滚大。 这些财源当然是矿产资源和各项实业产生的净利润。 …… 陈天华年前的腊月二十五从煤山镇返回杭州府家里,接下来在腊月二十七那天,夫妻俩带上一岁儿子小虎,以及保姆丫鬟,还有五名护卫,开上快艇到双栖镇陪母亲过年。 双栖镇的吴老三,林根,江阿帆,高玉堂等旧部,都到家里来相聚,大家喝酒聊天,非常的开心。 双栖镇的石灰窑场,现在改名为双栖建材总厂,除了石灰窑烧石灰,还有砖瓦厂,火柴厂等等,生意十分红火。 瓜子湖的养殖业也搞得不错,整个双栖镇充分利用水产养殖,增加了收入,广大村民的生活水平这几年提高不少。 双栖镇上的老百姓都记得陈天华的好,他一回老家,镇上老百姓几乎是挤在家门口,表示欢迎。 在双栖镇的那几天里,陈天华和李淑贞除了在家陪母亲,其余时间带上儿子开快艇到绍兴府城,府山、八字桥、镜明学堂等故地重游。 俩人像新婚渡蜜月似的,在湖边游玩,上街美食,无忧无虑、亲亲爱爱的渡过每分每秒。 小妹幼娟今天十九岁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就是个大姑娘了,她现在绍兴镜明女学读书。 正月初三那天清早,她忽然带了一位男青年到家里来,拜见了母亲和大姐姐夫之后,轮到拜见陈天华时,那人显得很紧张。 陈天华抬眸仔细一瞧,不等介绍就认出他是谁了,“许茂才对吗?” “对的,哥哥好眼力呵。”幼娟大方地承认了。 这个许茂才不是别人,就是当年被同学欺侮的那位穷酸书生,陈天华看其可怜,中午就只吃蕃薯当饭,给了他八个铜板,让他去买肉包子吃。 当天下午放学时,他还勇敢地站出来,为陈幼娟打抱不平。 就是这个缘故,后来,他跟幼娟经常在一起。 他帮忙幼娟学习文化,而幼娟呢,中午从家里多带好吃的,就分给他一半,久而久之,俩人暗生情缘。 这事,后来家里母亲和姐姐亭娟,姐夫阿华都慢慢知道了,只是陈天华太忙,来不及告之。 “茂才啊,你现在还有读书吗?”陈天华询问道。 他对这位品学兼优的寒门学子,印象是比较好的,并没有反感。。 他估计许茂才的年龄,应该比幼娟大出一二岁吧。 “回哥哥的话,我目前就读于杭州求是学堂,已有二年,再有一年就毕业。” “哇噻,你就在杭州读书,家里人都没告之一声,小妹啊,这种事也不提前告诉哥?”陈天华吃惊之余,很不满地瞪了幼娟一眼。 陈幼娟羞红着脸躲到母亲身后,嘴里嘟噜一句,“你一年到头都在忙,见了面还是忙,那里有闲功夫关心我的事?” “哟呵,还是我这个当哥的不是啰?”陈天华假装生气地嚷嚷。 “算了根儿啊,就别跟幼娟他们计较了,娘也是前些日子才知,女大不中留。”母亲连忙打上圆场。 见母亲都这样说了,陈天华当然也不再说什么了,这样就算认可了。 接下来就在家中吃了饭,陈天华问了许茂才有关专业和学堂里的事,说了年后有空去学堂看他。 这位未来的妹夫不像阿华没文化,他将来可以放在自己自边,然后慢慢培养。 这样,陈天华一家三口,在双栖镇过了一个礼拜,他们才告别母亲和姐妹,返回杭州。 然后在岳父岳母家里过了二天。 这期间,陈天华夫妻还专程去拜会了陈宗玉,宾主双方谈得开心。 李淑贞现在是常务董事,陈天华要了解丰众经营情况,还得通过老婆那里才能了解。 拜访期间,陈天华提议让丰众银行在煤广自治区设立分行,相信在那里的业务会开展得很好。 陈宗玉在了解自治区的情况之后,原则表示同意,待年后银行开行长办公会议时,再一并提出讨论。 陈天华又在湖心小岛待了两天,除了跟孙勇等一帮子新军高级军官们相聚,他足不出户。 正月初十,他就返程回到煤广自治区了。 自治区的整个局势还不算很稳定,陈天华是定海神针,是整个军政系统的灵魂。 所以,他不能在外面停留太长的时间。 根据整体规划,煤广自治区的中心就定在煤山镇,新的自治区行政中心大楼,选址准备开春建设。 回到指挥部办公室,秘书沙菱就进来汇报工作。 “大人,槐坎镇郑坤先生送来函件,说他们刚招募了一批医生,教师等,许多是留学归来的高学历,对于薪资待遇上他们拿不定主意,如果您回来,就请当面审核一下。” 陈天华听说有批高学历人才愿意到自治区来,那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心里像喝了蜜糖那样,甜滋滋的。 /64/64592/18111189.html 第375章 招募医教人才 “嗯太好了,你就安排他们明天上午吧,就在隔壁会议室,到时请廖先生他们也一起来参加。” “好的大人…”沙菱转身准备出去。 “哎等等,沙菱,你是否可以在非正式场合,也跟宋小牛,许云媛他们一样,称呼我为大少爷呢?” 陈天华的话,一语双关,也想给这位现在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姑娘,以家人或自己人般的温暖。 沙菱听后脸微微红了一下,高兴地回复道:“那从即刻起改口吧,大少爷。” “好,哪天待许云媛从上海回来,咱们就几个人一起喝顿酒热闹一下。” “当然可以…” 沙菱喜滋滋地离开办公室。 …… 第二天上午,教学及医疗人才招募见面会,在指挥部大楼的三楼大会议室里举行。 李兴鸿、郑坤、廖云鹏等相关人士都参加。 最开始面试了五个普通教师,二个高等级学堂的教师,他们都崇尚新学,接受西洋教学方法,学历都比较高,而且大都是师范生,专业对口。 关键一点,他们都很年轻,很有朝气,不是头戴瓜皮帽的老学究。 他们对薪酬的要求,都在自治区规定的范围之内,陈天华根据他们各自提出的薪酬要求,给出了一个令双方都满意向数目。 这批人由明珍和于凤带离会议室,到二楼行政署签订受聘协议,接受聘书。 陈天华非常满意,对郑坤的招募工作给予了充分肯定。 槐坎镇中心学堂的第一批教室已于年前建成,二期工程中包括教室,教职工宿舍,学生公寓,教师办公室等设施,正在建设中。 但开春之后的第一批学生,教师到位之后,就可以正式开课了。 待这些教师离开之后,会议室里只剩下一个应聘者,他三十六七岁模样,坐姿始终挺胸抬头,目光炯炯。 郑坤指着此人向陈天华和李兴鸿介绍道: “指挥长大人,标统大人,给你们介绍一下,他叫向东,以前是位北洋水师军医,日本帝国医科大学毕业,具体的请两位大人定夺。” 听到是日本帝国医科大学毕业,还是位资深军医,陈天华与李兴鸿对视一眼,喜上眉梢。 目前在整个自治区范围内,无论是军医,还是在建的区中心医院,严重缺乏西医大夫,正规从留洋回来的西医大夫,目前一个没有。 这是的大夫,包括军医,都是中医郎中出身的骨伤科大夫,或者在西医院待过一年半载的医士。 “你好向先生,请你谈谈你的职业经历和职业规划吧。” 陈天华看着面前的人才,直接了当的开始询问。 那位叫向东的点了点头,回答道: “禀大人,小的军籍还在北洋水师,甲午海战失利之后,我属于借调到南洋水师,后期时间实际在南洋水师度过的。” 陈天华对军医两个字儿很敏感,尤其是在北洋水师里待过的军医,有着一定的实战经验,若是能动外科手术的,这是他目前最需要的人才。 他注意力很集中,两只耳朵都支楞了起来。 虽然心里很是激动,但他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向东先生,我本人对于军医的技能要求,不是太明白,我们这里负责医务的官员办差去了,只能有本官来提问,你有什么作战经验?或者说你有什么战场临时救治的经验?” 实际这里面懂西医外科术的,除了他这个在后世接受过系统特种训练的另类,哪里有什么医务官员? 向东当然没理由去分辨这些真伪,他聚精会神在很认真的回答陈天华的提问: “回大人的话,小的早年在东京帝国医科大学,所学的专业是外科,一个外科医生该掌握的全部技能,我都会,小的擅长外科手术,虽不是药剂师,但对于西药药品的了解也很深刻,这包括但不限于战场急救的用药范畴。” “在甲午战争期间,我在刘公岛北洋水师后方基地,从头到尾参与了战场的伤员救治,无论是水师官兵还是守岛的陆军士兵。” 陈天华点了点头,道: “听起来你似乎就是我们需要的军医,那么你有什么救助经验?本官是说,假如我们有人在战场受伤,比较重的伤,你能进行救治吗?我指的是成功的救治。” 向东一脸严肃的点头道: “我在甲午战争期间,进行过十二次战场救治,其中十次都是被子弹击中,二次是被炮弹弹片击中,我都是先进行结扎止血,然后使用开刀取出子弹或弹片。” “最严重的是头部中弹,小的也没放弃救治,伤员最终也活了下来,虽然有些伤员被截肢,但活下来是关键。” 陈天华的心里越发的兴奋了。 时下,战场救治在没有输血功能的情况下,伤员救治的有效性和速度,成为减少伤员死亡率的关键。 而伤员死亡率,致残率降低,成活率的提高,使得广大军士没有了受伤等于死亡的恐惧感。 一旦军卒们放下了怕受伤这个包袱,保持旺盛的战斗力就不言而喻。 一个合格的军医,参加过实战,也有实际操作的经验,这是个宝贝疙瘩啊,必须得留下才行。 正在陈天华准备立刻要对向东表示欢迎时,对方挺直腰杆,面无表情的说道: “除了作为一名军医,小的也能充当战斗人员,对于野外作战模式在下不很擅长,但特种作战模式有心得,小的在日本帝国医科大学学习,接受过vbss作战训练,还有cqb(室内近距离作战)特种训练,所以,我能兼任军医和战斗人员。” 此话只有陈天华能听懂,而天津武备学堂毕业的李兴鸿,恐怕也是一知半解,可以听教官提过这名字。 所谓的vbss训练,指的是海军的一种战术模式,主要是拦截检查船只,或者直接用武力攻击夺取敌方船只。 而海军的vbss和陆军的cqb确实有相像的地方,除了一个是海上一个在陆地外,两者都是要进行短兵相接的作战。 在海外的西方国家,当然包括东洋岛国,都十分重视特种部队建设。 而特种部队中的军医,就要了解或掌握部分特战战术,以便配合行动。 /64/64592/18116966.html 第376章 发展才是硬道理 在清末,还是在待建中的山区,能聘请到留洋医学生,且熟悉特种作战战术的军医,那就是捡到宝了。 陈天华跟李兴鸿对视一下眼神后立刻道:“很好向先生,你对于个人薪酬与工作环境有什么要求?” 向东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沉声道: “禀大人,小的还有一件事需要坦白,还是待在下把话说完,大人再决定是否要谈薪酬问题吧。” 此话一出,着实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会议室内气氛一下子凝聚起来。 什么,还有不为人知的难言之隐? 作为推介人的郑坤也被吓得冒出冷汗,刚才还受到主公表扬与肯定,这下此人还弄出屁漏,岂不是说他初审不严格? 郑坤难过地吞咽了下口水,很不满地瞪了向东一言。 “向先生,但说无妨。” 陈天华还是镇静自若,他没有过多犹豫,心里暗忖,只要不是跟贬卖或吸食阿片有关的事,都好商量。 “小的有犯罪记录,前不久刚刚从监狱里释放出来,还有小的其实不是现役,而是二年前已被开除,因为在南洋水师服役期间,小的出手打伤了长官。” 李兴鸿等人愣住了,他不明白这个出色的军医,怎么会跟现实过不去,好不容易冒出来一个优秀的军医,却是个冒犯长官之徒,这是军中大忌。 看着李兴鸿等人那张惊愕的脸,陈天华则不露声色地继续问道:“向东先生,你因为什么要打伤你的长官?” 向东苦笑道: “那名长官很贪婪,经常随意刻扣下属军饷去赌博,他有过硬后台,大伙是敢怒而不敢言,小的那天多喝了点酒,一气之下出手伤了他,结果被判入狱,上个月我才刚刚出狱。” 陈天华听罢微微一笑沉声道: “其实本官对你的犯罪记录,完全不感兴趣,军官刻扣军饷已是犯罪在先,而本官所关注的,是你愿意把你毕生的西医知识与技能,无私传授与人吗?” 向东咧嘴一笑,说道: “当然愿意,知识与技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能将毕生所掌握的技能传授于人,后继有人,相当于自己的生命在延续,有什么理由拒绝?请大人放心,小的会积极为自治区培养新人。” 陈天华跟李兴鸿嘀咕了几句后,对向东沉声道: “我们同意聘用你,担任自治区中心医院院长,兼新军混成标团医官长,你的任务是需要快速培养一大批西医学员出来,尤其是战场急救人员。” 向东点了点头,沉声道: “恕我直言,培养西医人员需要培训条件和器材,可这个穷山僻壤的地方,能有这种条件吗?还有,如是这样,小的需要帮手,大人能给我充分的人事权,足够的经费吗?” 陈天华微微一笑,道: “这是当然,培训场所就在区中心学堂里,作为中心医院院长,你拥有人事行政和财务支配的权力,人员聘任等由你完全负责,需购买的设备和仪器,只要你能列出详细清单,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我们都负责给你采购到位。” 向东脸上有了些神采,他稍显紧张的说道:“如果是固定薪水,请问,外聘一位西医大夫一个月能有多少银元?” 他没问自己薪水,却巧妙地问西医大夫,很有策略,大伙听了则都笑了起来。 终算切入到本质问题,陈天华道: “向东先生,如果你同意加入的话,本官现在就可以向你保证,你的月薪是五百块银洋,一套西式小洋楼加小院,配二名卫兵,战马,佣人等都配套到位。” “你招募来的西医人才,只要是留洋回国的,月薪二百块银洋起步,自治区都提供住宅,战马等配套设施。” 哇噻,月薪在二百银元以上,不管在哪儿,这都算是顶级高薪了,整个大清国,打着灯笼也无处寻找。 而他每月五百银元,年薪六千大洋,这可是天文数字啊,在外面,十年也达不到这水平。 现在来看,似乎能赚到的钱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而且这位大人,似乎对人才尤其重视。 向东的眼睛亮了起来,起身抱拳作揖道: “禀大人,从即刻起,小的愿意为大人的自治区效力,开始期待能为您服务。” 陈天华点了点头,道:“没问题向东先生,医院属于军民两用,战时可作为战地医院,平时对百姓和军人开放,你的编制放在自治区政府,属郑坤先生管辖。” “好的,小的多谢大人垂恩!” “……” …… 新年开春以来,煤广自治区进入了空前的建设高潮。 煤山-牛头山矿区的铁路,开始全面铺设铁轨,以及各支线铁路铺轨工程,也一并展开。 主线以及各支线路程加起来足有七十余里,铁路沿线的安全保卫工作又提到日程。 陈天华所在的指挥部要求,在六月底之前通车试运行。 铁路沿线的电话电缆工程,也在有序进行。 除了铁路建设,煤山镇和槐坎镇的基本建设,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自治区行政中心,中心医院,中心学堂,商业街区,丰众银行,大型百货商店,成片商业住宅区,人才中心等。 依据陈天华的规划,所有这些基础设施建设,都在煤山镇与槐坎镇之间的区域展开。 因为这两镇之间四十里标准公路已建成,相当于将两个镇合并成一个新的特大型城镇,经过数年建设,最终将两个镇连成一片。 而这些区域,均为荒山野岭,通过开山填充平整出来的地带,并不影响牧马场和耕地面积。 现在,从江南各地,以及山东、河南河北的数万民工,还有数百上千的知识青年,以及海归高级人才到达煤广自治区来创业。 这里的自由民主,重视人才,多劳多得的生存环境,高薪酬吸引了海内外的各种人才。 有人说,煤广自治区就是个独立王国,这里有点像西方资本主义体制的一个缩影,有点国中之国的稚型。 随便别人怎么议论,发展才是硬道理。 /64/64592/18117533.html 第377章 来路不明的马队 三万千瓦的火电机组以及发电厂,包括了一系列的设备,像是发电机、锅炉、汽轮机、碎煤机、给煤机、磨煤机、变压器、避雷器、风机等等,经过竞标,购买的是英国公司的。 还要采购美国公司四套蒸汽机火车机组,以及大量配件,货用以及客用车厢。 陈天华要求郑坤在长兴注册一个机械电气公司,这些发电设备,蒸汽机车等庞然大物,将会从海港货轮分批装船从内河运往长兴码头,然后通过铁路抵达煤山镇。 对知府和县衙的说法是自治区需要一个火电厂。 当然,衙门是不会管这些东西的,毕竟没有什么危险,纯粹的商业行为。 再说,这么大笔的交易,英国的制造公司也会非常看重,不会允许中途出现意外情况。 …… 三月上旬,煤广自治区内春光明媚。 这天,在太阳西下时,陈天华和左刚等一行人从训练基地靶场,结束了一下午的射击训练,准备返回各自在煤山镇的宿营地。 他今天空闲了些,除了视察左刚管辖的突击营新兵训练外,顺便在靶场练练手。 他是三天不摸枪,手里直痒痒。 俗话说得好,枪不离马,拳不离手。 即便是平时,陈天华除了每天锻炼拳脚功夫,隔个十天半个月,他都要抽出一个整天时间,在训练基地练习骑射,静止射击等。 他始终对自己严格要求,保持自律,因为他清楚,往后时期,整个国内外局势只会越来越复杂。 军事训练基地设在煤山镇与槐坎镇之间,靠近槐坎镇军营地段,离正在建设中的自治区行政中心约三十里。 陈天华和左刚骑着马在前面慢慢的边聊边走,俩人年后有近二个月没见上面,主要是各忙各的事。 左刚的突击营肩负着煤山镇所有矿区,整个自治区建设项目以及居民的安全护卫。 当前,虽说周围马匪山贼不敢明目张胆来袭,但偷偷摸摸的小动作是屡禁不止,再加上太湖帮金天龙始终蠢蠢欲动,这些都是陒患。 这次俩人在训练基地好不容易碰上,一同返回顺道聊聊家常。 在俩人后面的二十余步远,跟着八个荷枪实弹的警卫骑手,其中二名隶属于左刚的卫兵。 陈天华现在外出,自己规定只带五名贴身警卫,外加一名分队长,共六人。 他本来还想再减少随行警卫,因为现在自治区内需要配备警卫人员,需要保卫的目标是越来越多。 宋小牛的警卫队,现在扩编成自治区行政中心警卫中队,警卫人员扩大到一百二十人骑,负责对整个行政中心首脑,专家,特殊人才的警卫工作。 但陈天华的提议,遭到李兴鸿,廖云鹏等人的强烈反对,规定在自治区内活动,警卫中队必须给他配备六名警卫,寸步不离。 他也是很无奈,只好接受。 今天宋小牛没有随队,他母亲从淮北老家接来了,可他婆娘怀孕六个月,说是胎位异常,正在中心医院接受检查。 顾祝年有文化,人也聪慧,忠诚可靠,年后被提升为警卫中队调度官,相当于分队长衔,负责整个行政中心目标保卫的派遣调度。 陈天华现在还住指挥部的木质小别墅,他的官邸正在安排修建。 而左刚他们已搬到刚建好的高干住宅楼了。 “兄弟,宋丽娜来这里习惯吗?”陈天华问道。 “习惯,这里住的吃的都不错,丽娜对山珍野味也很喜欢吃。”左刚骑着马笑眯眯回答。 他老婆及家人,兄弟姐妹都在煤山镇落了户,来了有一年多了。 陈天华发现这家伙比在以前要白胖不少,虽说只有一只眼睛,另一边装得是假眼,笑起来都成了一条缝。 这人一旦安定下来,身边又有家人和老婆陪着,感觉就是不一样。 这些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有个安定的家,让陈天华陡然感到心慰。 “大少爷,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你能有啥秘密,不过说来听听…”陈天华白了他一眼,很不以为然的说道。 “丽娜又怀孕了!” “怀孕了?真的假的!”陈天华惊愕道。 “当然是真的,这是向院长亲自说的,前几天我陪着丽娜去找向先生检查,他说有了,嘿嘿…” 左刚憨厚的笑言道,脸上写着满满的幸福感。 “那…那是真的啰,喔靠,你小子不声不响的要生第二胎了,每次都跑在本少爷之前,不赖嘛,你们这几个兄弟就你速度最快。” 左刚娶亲比陈天华早一年多,第一个是个女儿,有二岁多了。 “那当然呵,我们反正今后生是自治区的人,死是自治区的鬼,也不可能再出去,还不赶快生几个娃崽,也让自己增添些乐趣,哎,三小姐也应该怀上老二了吧?” 左刚一副无奈又幸福的表情,还反问陈天华。 “应该没有,我是希望小虎长到二三岁之后,再怀不迟。” 陈天华跟李淑贞同房,还是采取了一些避孕措施的,而李淑贞上次差点难产,对于生产她也有些恐惧感。 “这倒也是,我嘛是老娘催得慌,说想抱个孙子,带把的。” “哈哈…” 两人又说又笑,不知不觉来到中间地段,一个叫野猪岭的一片山林边上,再往前走二公里,翻过阎王坡就到在建的行政中心。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听上去起码五六十匹战马的动静。 “的哒哒…的哒哒…”如雷鸣般响声,地表面都出现了强烈的抖动。 “怎么?天都要黑了,李大人他们还在搞演习?”左刚不解的扭头对着陈天华问道。 在整个自治区军营内,只有一个突击营加标团部,再加警卫中队,总共一千零几十人。 能调动几十人骑出军营奔跑的,除了陈天华,就只有李兴鸿有这个权力。 就连突击营管带左刚,平常都必须事先请示授权,才能调动部队出军营。 “嗯?有点不对…” 陈天华仔细一想,就感觉不那么对劲。 若是军事训练,那应该在训练基地,或者山林里练习,在这条煤槐公路上策马奔驰,是明令禁止,除非是军事行动。 /64/64592/18118695.html 第378章 被伏击 军营里有军事行动,说明有敌情,那绝对是先鸣号角,拉响警报才对啊。 现在,两边大小军营的号角,警报都没响,这些兵马怎么可能调出军营? 陈天华想到这里往前右翼一瞧,那里是黑鸦鸦一片向他们这边扑来,马蹄扬起的尘土笼罩整个天空,残阳中大有乌云压顶之势。 他瞧不清楚对面马队的人面与装束,感觉是草绿色新军军服,就顿感大为不妙,他勒住马缰绳并大声喊叫: “快!快往左边森林里跑过去,来的马队可能是伪装的匪徒,快…”说完,陈天华双腿猛夹老黑,并用手掌大力拍打马背。 “嗷…”大黑驹惊得嘶鸣一声,前蹄高高蹶起,放下来撒腿就跑。 左刚听罢是惊愕失色,一下子愣神在那,但他相信大少爷的判断,也是赶紧勒转马头,随后也往林子里奔跑而去。 “哒…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 “轰…轰轰…” 左刚才策马起步跑动几秒钟之后,扑上来的马队那面,数挺麦特森轻机枪,几十支步枪纷纷喷出火焰。 随即,十数枚棒式手榴弹从空中飞了过来。 跟随在陈天华和左刚身后的八名警卫,可就遭了殃,他们远远的跟着,压根就没有听见两位长官之间的对话,浑身放松,当然就没有任何的反应。 一瞬间,见二位长官勒转马头往森林里奔去,他们还没回过神来,就连人带马,不是被枪弹打成筛子,就是被手榴弹炸得人仰马翻。 八个警卫当场牺牲,无一生还,连战马都倒在地上抽搐。 陈天华与左刚是狼狈不堪地逃离伏击点,快速窜至左侧那茂密的山林边缘。 他们没被第一轮袭击命中,已是十分的侥幸。 之所以他们能够逃过这一劫,是因为陈天华的实战经验太丰富,警觉性高而反应又快,感觉到苗头不对,就快速作出应对。 可是这些警卫们,只有三位参加于前年冬季的剿匪,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伏击情形,严重缺乏经验和必要的警觉性,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当爆炸产生的火光升起,滚滚浓烟猛扑过来时。 “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 机步枪子弹追着陈天华和左刚逃跑的方向,把他们身后的草木削得瞬间矮了一寸,甚至更多。 陈天华在前,他的大黑驹爆发力强,当子弹追击过来时,他和战马已经窜进树林里。 “哒…哒哒…哒哒哒…” 一梭子机枪子弹,将不粗的树木直接打断,其他子弹在他的头顶上方穿梭着。 当他逃进森林里有三四十米时,就听得身后“轰轰…”的爆炸声,一团团黑焰升起。 那是匪徒们投过来的棒式手榴弹。 这些伏击的匪徒携带着轻机枪和棒式手榴弹,这装备可不是普通匪徒啊? 陈天华头脑里咯噔一下,但没有心思去冷静分析,他关心的是自己处境和左刚。 他微微放慢马速,回头张望,没有发现左刚的身影。 他记得自己启动瞬间,左刚是有反应的,现在不知道他怎么样,有否逃过敌人的第二波袭击。 不能在这里等,先进森林里躲避敌人追杀再说,只有先活着才能够再做后面的应对措施。 想到这里,陈天华没有犹豫,更没有停留,他策马往森林里面奔去。 …… 这是一片人类文明还没有践踏过的土地,放眼望去,到处是无边无际充满生机的翠绿。 一条水面平静的河流,从森林中蜿蜒而过,草地上鲜花盛开,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数不清的飞鸟在空中飞过,动作灵巧敏捷的猴子在树枝上蹦来跳去,到处可以见到各种野果和蘑菇,一派原生态的魅力风光。 可陌生人并不知道森林的危险,即便是在白天,能见度也很低,茂密的树冠遮挡了太阳的光线,到处都是毒蛇、蝎子、蜘蛛和蚊虫,叮咬一口就可能导致死亡。 看似平静的河面,或许会遭到鳄鱼或者水蟒的袭击,色泽艳丽的野果和蘑菇,其实大部分都不能吃,因为含着致命的剧毒,美丽的背后往往藏匿着罪恶的泉源。 在原始森林里没有指南针,不知道东西南北,蔽天遮日的参天杉木树,使得人在里面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好在陈天华随身带着那只金壳珐琅怀表,他清楚记得,自己进入森林里,已有三天四夜了。 连续三天不停的长途奔波,过着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他休息的时间加起来最多不超过五六个小时,大都是闭上眼睛歇息一会。 一身干净的军便服,变得又脏又破,他抱着那支村田22式步枪,坐在一颗大树后面稍事休息。 大黑马的马鞍背包里除了三个弹夹,有一个装水的酒囊,一把装满子弹的六轮手枪,腿绑匕首。 马鞍上绑着一把雁翎腰刀,其余什么都没有。 坐下就不想站起来,全身每一个细胞都疲惫不堪,能够撑到现在,完全是靠着对生命的渴望和毅力。 没有任何食物,一个人面对几十名匪兵追杀。 令陈天华惊愕的是,这些匪兵是身着草绿色新军军服,但有些人说话用的是日语。 他们中的一些人,是东洋兵,单兵作战能力很强,而且还是习惯于在丛林作战。 幕后操纵者是不言而喻,其中就有东洋人,当然,主谋还不止东洋人,太湖帮金天龙肯定是参与者之一。 应该还有其它参与者,否则,敌人是如何知晓他的行踪,又是怎么潜入到自治区腹地来的? 这些偷袭者是从哪一个方位潜进来的? 一支上百人的庞大马队,要一路上避开混成标营的巡逻队,明岗暗哨与关卡,没有内线是完全不可能。 好在陈天华前世是国家培养的高级特种人才,经历过原始森林的生存野练,以及跟随茅新二次穿越过广德山脉,积累了宝贵的生存经验。 否则,还真的难以应对。 原始森林里除了追兵还有野兽,又不能点火,特别是在黑夜里。 他的体力已经消耗到了极致,特殊人才终究是人而不是机器,他就要顶不住了! /64/64592/18122284.html 第379章 菊刀特战队 这样有预谋的严密围剿几乎没有漏洞可钻。 三天来,经历了十几次以命相搏的遭遇战,打死打伤对方应该有十人左右。 但这次对手派来的追兵还真不少,光自己发现的就有四五十个,应该还不止这些吧。 对手这次还派出了训练有素的东洋兵,很有可能是特种兵,说明幕后操纵者狗急跳墙,下了血本。 难道是专门用来对付自己? 是否还有其实目标? 从广德方向过来的,还是从长兴方向? 陈天华一时头脑里很乱,也很揪心,暂时还理不出个头绪来。 …… 原本,还有些朦胧的月光挥洒在大地上,可福田正一所率领的菊刀特战小队十二名队员,外加五十名太湖帮虎师精锐,组成的这次行动的特遣队,在这片原始森林里转了三天四海的时间了。 原始森林里遮天蔽日,根本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好在他们带有指南针和怀表,知道时间和大概方位。 整个天地都连成一片,眼前显得灰蒙蒙的,藤田他们的的特遣队,也几乎陷入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之中。 夜,在原始森林里黑的有些诡异,纵使这些身经百战,久经沙场的菊刀特种兵,手里端着装有光学瞄准镜的村田三零式步枪,还有手电筒,也逃避不了源于内心的恐惧。 起初,福田还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但走着走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觉得背后冷飕飕的,有一双鹰隼般狼眼在盯着。 临出发前,在拱宸桥吉田会馆里,他把吉田太郎提供的有关陈天华的所有资料,张贴在墙上,研究了三天三夜。 有关他的出身,年龄,经历,个人武功,枪法与骑射,性格特征分析等等。 资料中还列举了他在煤山镇勇救上海申报的许云媛,逃入原始森林,后又窜入广德山脉的牛头山地区,歼灭日籍的地质考察队。 资料中,更是详细描述了前年冬季剿匪,其中鹰嘴山大决战讲得更加透彻。 这资料里描述的这位陈天华,让福田的第一感觉,认定他是位出色的特种兵。 可资料中讲述,他压根就没有从军的经历,这让福田很惊讶,难以置信。 难道此人是个天才? 无论怎样,他认定这个叫陈天华的,是个很强悍的特种兵,因为他熟悉所有特战技能。 出发前,福田不止一次地告戒所有特遣队员,这个目标是他迄今为止认定最厉害的对手。 如果不是他的亲娘舅,杭州副领事渡边正死的冤死,以及好友山下忠太郎的惨死,他福田正一这辈子真不想与这位陈天华为敌,更不可能去接这单生意。 五天前,他们这个特遣队从广德山脉由衙门派人送他们进入自治区白岘乡,然后扮成新军由内应人员接应,来在事先知道的伏击点,也就是阎王坡北坡设伏。 他们的目的,就是准备截杀从训练基地返回指挥部的陈天华。 让福田没想到的是,如此强大火力和突然袭击,还是被他给逃脱了。 进入原始森林里,几十个人宛如沧海一粟,像大海捞针似的围追堵截,连陈天华的毫毛都没拔下一根,自己的特遣队倒是已经死伤九个。 八嘎,好在菊刀队员没有伤亡。 走着走着,福田开始不着痕迹的放缓步伐,直至他的副手,酒井一郎率领几名菊刀队员跟上前来,他才有了一丝安全感。 为了不打草惊蛇,福田严令搜索队伍不允许出现声响,手电筒前面都是蒙着一层布,骑马或牵马慢行。 三天三夜的搜索,对于身体素质高于普通人的特遣队员而言,只是小菜一碟而已,更何况他们还轮换在森林里休息。 大约在凌晨两点钟左右,福田率领的主力在原始森林北侧地势最高的一座丘陵上面,准备歇息等待天明后再搜索。 在广袤无边的原始森林里,一切行动只能依靠指南针、原先绘制的地图。 这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大少爷不好对付,在江南江湖上赫赫有名,尤其是太湖帮的虎师成员,他们在前年冬季交过手。 这位大少爷的名头那是如雷贯耳,他可是个赫赫有名的狠角色。 为了达到一击必杀的目的,东洋人通过金天龙,跟巡抚大人和他的幕僚塔上线。 这次也是枉费心机,重金聘请了菊刀特种部队的十二名退役兵,由同样退役的福田少佐带队,来执行这次斩首行动。 这家以接受雇佣的退役特种兵的少佐,对一百万的佣金没有讨价还价,只要求有内线配合和野战装备。 巡抚聂大人开始不了解情况,对这家东洋人组成的雇佣兵还有点不信任,但当福田立下生死军令状之后,才知他们有私仇。 他马上拍板成交。 生死仇恨的追杀力,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有了先进的武器装备,制定一个周全的计划,再借道广德山脉,得到那里的马匪山贼提供的向导支持。 万事俱备,只欠时机。 …… 听到身边的草丛有沙沙的声响,陈天华头也不回,手中的雁翎刀挥出,寒光一闪,“嗖…”的一下。 一条即将发起偷袭的五步毒蛇被砍飞了脑袋,蛇血飞溅他一身。 他熟练地剥掉蛇皮,血淋淋的生吃起来。 这个情形让一般人看到能吓个半死。 可对于接受过野外生存特训的他来说,生吃蛇肉这绝对的小儿科。 吸温热的蛇血,大口吃温热的蛇肉,能快速补充盐份和能量。 动物血液里含有无机盐成份,钾离子。 陈天华正是好胃口,一条三斤多重的五步毒蛇,二十分钟时间里就被他生生呑进腹中。 他顿感体力恢复。 长时间在野外生存,必须要以这样的特殊手段补充体力和营养,否则支撑不了太长时间。 大黑驹可没有陈天华的毅力,三天四夜下来,老黑除了小范围提心吊胆吃点草,吸喝些溪水之外,没有其他饲料,饿得不行,脾气也急躁起来,经常难受的嘶鸣。 为了不暴露目标,陈天华把马鞍上的包裹背在身上,放开缰绳忍痛割爱地让它自由去觅食,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如能活着寻回基地,那是大黑马通人性,说明这辈子人马有缘。 /64/64592/18122285.html 第380章 丛林遭遇战 吃完一顿腥味浓浓的蛇肉之后,他连嘴唇边上的血迹都懒得擦抹,就靠在一棵大树上闭目休息。 他太睏乏了,尤其在进食之后,必须利用一切机会休息,以便快速恢复体力。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他忽然听闻到了异样的动静。 不远处一群鸟类被惊动,叽叽喳喳并挥展翅膀的声音传来,他陡然睁开双眼,警惕地观看四周。 种种迹象表明,应该有追兵在接近。 幸好这片森林树木茂密,光线太弱,挡住了敌人观察的视线。 如果是在开阔地,或是树木疏散的林子里,迷迷糊糊昏睡中的陈天华,早就被敌人发现了,绝对没有可能活到现在。 那些配备高分辨率望远镜,以及装有光学瞄准镜步枪的追兵,可不是吃素的。 目前,世上还没有真正的狙击步枪产生,但普通步枪装上光学瞄准镜,就是一支像样的狙击步枪了。 拥有这种装备的,只有特种部队,而一般性的野战部队,还没有普及。 搜索过来的敌人,似乎分成两个组,瞧不太清楚,估计有七八个人之众。 他们没有骑马,因为战马在密集的森林里作用不太大,还容易产生声响。 敌人的战马估计都集中在某地域,派专人看管。 以自己的一个人,一支单发步枪,对付装备精良、且训练有素的特遣队员,难度非常之大。 只要自己一动手,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一鼓作气杀掉这两组人,否则,等待他的只有被杀结果。 枪声一响,就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与行踪,其他组的敌人就会围上来。 自己再厉害,那怕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一个对几十个,除非出现奇迹。 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躲避。 当然,躲进身后的溪水里,只让头露在树根水草丛中,也许可以暂避一时,水会消除身上的气味。 可问题在于,这个森林的溪水也很不安全,有水蟒和毒蛇,毒虫等。 还有,这一旦被发现,自己毫无还手的机会,枪弹不能进水,还得藏起来。 总之,躲避到水里绝不是好办法。 不躲避,以少对多最安全的方式,就是靠远程狙击,边打边退。 陈天华的实战经验和能力,远比这些人要丰富,而每一点细微的领先优势,都会直接影响到战斗的最后结果。 可身后是一条较为宽敞的溪流,无路可退。 这次只能硬碰硬,因为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思考,敌人是越逼越近。 陈天华卧伏在一棵大树后的杂草丛里,从背包里掏出二枚棒式手榴弹放在面前,然后端着枪警惕地注视着三十几步外的敌人。 这二枚棒式手榴弹,是在被他击毙的一个敌人身上,缴获得到的。 这种棒式手榴弹在他的记忆中,早属于军事博物馆里的陈列品了,可在时下则属于稀罕物,大清国的新军列装中还没有这玩意儿。 手榴弹或手雷,在这种短距离的遭遇战中,作用非常之大。 本来阳光明媚的天空,忽然间涌来了一片黑云,森林中的光线更加的阴暗了。 这倒给陈天华增加了安全系数,因为人的视野在这样的环境中,光学望远镜和瞄准镜都会受到很大局限,甚至于阻碍。 “真不愧是赫赫有名的江湖人物,这家伙就是厉害,这都追击三天四夜了,硬是没搞定他,据说福田少佐不气疯,也是心疼的差点昏过去!” 说话的声音由远而近传入陈天华的耳中,不过他们说的是东洋语。 玛呀,又有东洋鬼子的特战队员在其中。 陈天华紧张的全身汗毛都竖立起来,注意力高度集中。 “说句实话,战时拖得越长,对咱们越是不利,这是新军腹地,我老是感觉到心里发慌,像有什么危险即将出现,咱们还是小心一点,别在最后关头翻了船!我答应过我的妻子,下周要回家看她,在外两年了,还真是想她和孩子!”另一个家伙叽里咕噜说道。 “没办法,不是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和他这种人较量,其实你们也不用太过害怕,解决他也就是时间问题,再厉害的人物,也经不起六十几个人的围追堵截,而且还有咱们的菊刀特战队,他是毫无准备,至少食物和子弹缺乏!”一个东洋小头目说道。 “我知道这个家伙在这次袭击中早晚都得死,可结束他之前,谁又会先倒在他的枪下?才是我需要关心的,已经死了那么多人,我可不想成为下一个!”队中另外一个特种兵说道。 “既然加入了菊刀特战队,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那个小头目无奈的说道,语气中包含着一种辛酸和厌倦。 “轰…隆隆…” 一声巨震,刹那间在密林里,会让人的耳朵都暂时失去听力。 天空中金蛇狂舞,紧接着雷声连续不停,没有几分钟就开始下起雨来。 这样的恶劣天气,直接影响到人的视觉和嗅觉,也给以静制动的陈天华带来一丝生机。 这次来的居然有八个人。 陈天华身后是一条较宽的溪河,已无路可退,他决定主动出击,先下手为强。 他旋开手榴弹木柄屁股上的安全盖,手指直接扣在引线环上。 一咬牙,手指拉动引线环,引信撞针撞击火帽,火帽点燃导火线,两棵手榴弹在三秒钟后准确的丢到三十米外的人群里。 这是老兵才敢做的动作,只要稍有误差,自身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轰…” “轰…” 随着两声巨响,在火光浓烟中,赶来追击的敌人都先后倒在地上。 刚才特遣队员也发现了草地上的脚印等蛛丝马迹,立刻就锁定了目标所在的河边那块草丛。 正当八个人向目标包抄的时候,手榴弹却响了,根本就没有躲避的时间,猝不及防之下,三人当场被炸死,一人被炸成重伤,另外二人轻微伤。 恐怕令陈天华沮丧的是,三名菊刀队员竟只有一人手臂上带了彩。 由此可见,从特种部队出来的兵,其反应就是跟普通士兵不一样。 生死就在一秒之间。 /64/64592/18127028.html 第381章 白刃见红 要知道被追杀的三天四夜中,他从来没有使用过手榴弹这样的武器。 而这一点,则是迷惑了所有的追击者。 大家注意的焦点是,他的步枪向来弹无虚发,而且速发命中的精度都让人匪夷所思。 这两颗手榴弹是陈天华用来保命的手段,非关键时刻不拿出来使用。 以前之所以放在背包里从来不让人知道,就是为了制造意外的收获。 这也是特种兵的战场生存法则之一,永远不要让对手知道你的底牌。 就像是猫给老虎当老师,最后的保命手段就是上树。 他利用人的惯性思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战果! 他这次使出来也是迫不得已,因为对方有八个人,其中有几名是东洋兵,实力敌我悬殊太明显。 在爆炸响起的同时,陈天华没等烟雾散去,他率先从草丛中跳出来,急步十几米后接着一个前翻,来到距离他最近的两个受伤,还在哀嚎的兵卒身后,手中的雁翎刀挥动。 “嗖…” “嗖…” 寒光闪烁之处,两颗人头顿时落在了草地上。 无头之颈如同开了阀门的水管,“卟…嗤嗤…”往外喷血,鲜血喷到了树梢,草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陈天华鹰隼般双眼扫视周围敌情,除了三个被炸得肚开肠流之外,身前刚才那二个倒在血泊之中。 场地里完好无损的,只有三个哇哇大叫的东洋特种兵。 那三个被手榴弹炸得惊魂未定的东洋兵,见陈天华持刀冲入,也忙不迭从背上拔出东洋刀紧紧的围了上来。 近距离作战是不方便长枪开枪,时效与动作不允许,还会误伤到自己的战友,这是最基本的作战守则。 陈天华在手榴弹炸开之后,率自冲入敌人之中混战,就是不想让敌人静下来与自己对峙枪战。 敌人带有瞄准镜的村田三零式连发步枪,无论是搜索目标与瞄准精度,还有速射火力压制诸方面,自己均处在劣势和被打状态。 东洋人并不俱怕战刀拚杀,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强项之一。 面对赫赫有名的对手,手榴弹的硝烟还没散去,瞬间之内就已冲入进来,还手刃两人,足见其丰富的实战经验和敏捷身手。 这三个菊刀特种兵都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六只眼睛死死盯着对手。 他们深谙:生死只差一线,输赢也许就在一个回合的格斗中。 随着天空中又一声惊雷,三把散发着乌光的东洋刀,哇呀呀嚎叫着,从三个角度向陈天华刺了过来。 三把刀封死了他周身的三个方位。 东洋刀跟清朝的雁翎刀,外形与用材都不太一样,刀身窄而长,刀具是用钨钢寒铁打造,刀刃处不像人们想象的寒光耀眼,而是乌黑亮丽,但削铁如泥。 东洋人的刀阵十分讲究,个人刀法凶狠精湛,他们是彼此之间相互呼应。 几个回合斗下来,就连自诩刀法天下第一的陈天华,也是暗自叫苦。 不愧是东洋特种兵啊,彼此配合果然是没有任何破绽可寻。 既然对方没有破绽,那就自己制造机会。 他终于瞧见了其中一人是单手用刀,其左肩上挂的彩来不及包扎,运动中伤口撕扯,鲜血在不断涌出,染红了衣袖。 既然发现了这个破绽弱点,那就得善加利用。 陈天华精神为之一振,只见他冷哼一声,抬手用雁翎刀格挡住后侧敌人的进攻,身体却猛的一仰,左脚闪电般踢中了那位受伤菊刀队员的面门。 “嘭…” 巨大的冲击力,让这家伙倒飞了一丈多远,瞬间失去了战斗力,硬生生的被踢昏了过去! 这是制胜唯一的最好战术,那就是先拿下三个敌手中的一个。 但这也是最有风险的战术,这样做的他,同样付出一定的代价。 陈天华的右肋小腹处,被左边敌人的军刀刃,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慢慢的渗了出来。 还好,不算太深,否则肠子都得流出。 而右边敌人的军刀,把他的左肩头生生削去了一块皮肉,鲜血淋漓,好在是表皮,没有伤及筋骨。 他身体倒在地上瞬间,接着一个翻滚来到左侧敌人的脚下,伸手一拖,一拳就砸在这家伙的小腹上,随后脚一蹬地,硬是在草地上滑出丈远,瓦解了两个菊刀队员的再次联手攻击。 说起来简单,可刚才的一连串动作可以说是兔起鹘落,这里面包含着多少精湛的格斗战术。 战局已经发生了变化,八个敌人,目前还有战斗力的,只有两个敌人。 这就是说,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比,有了惊天逆转。 两个敌人,陈天华就不足畏惧,而畏惧的变成了对手。 陈天华的体力也是消耗过半,本能和求生的意志,让他暗自运气,要继续拚斗下去。 必须速战速决,只要杀了这两个敌人,最少能为自己赢得一定的喘息时间,便于包扎伤口。 这时,在森林西南角方位,忽地传来十分微弱的马蹄声,一左一右保持进攻姿势的俩个家伙,紧张而畏惧的心情,顿时为之一松一喜。 玛的,支援来了! 就在两个敌人稍微松懈,注意力分散的一瞬间,陈天华急步冲向左边一个敌人。 那家伙慌忙用双手持刀格断。 在距离半米的时候,陈天华忽然左脚一蹬地,扭身冲向右边那个家伙,手里的腰刀闪电般刺向敌人的心脏部位。 右边那家伙遽然变色,急忙展刀格挡,左边的家伙也连忙变招,对着陈天华的背后立刻实施攻击。 现在战场就剩下他们两个菊刀队员,唇寒齿亡的道理谁都明白。 要是再死一个,就代表他们俩人全都要死,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 谁知道陈天华用的是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的拖刀术,只见他身体猛地一顿,雁翎刀神奇般从自己的肋部反手刺出。 两个菊刀队员都没有料到,陈天华的进攻对象,竟然还是最先左边的那个家伙! “卟嗤…” 这个回合的结果是,陈天华的左肩头又挨上一刀,他却反手杀死了左边那个敌人。 /64/64592/18127101.html 第382章 孤军奋战的左刚 左边那个东洋兵可谓是死不瞑目,明明敌人是攻击右边的同伴,怎么反倒把他给杀了呢? 右边的家伙看到同伴死了,现只剩下他一个时,大感不妙顿时斗志全无。 他转身撒腿就跑,而且还呈现s形路线,意图躲避后面的袭击。 陈天华嘴角咧开一丝讥讽的狰狞,心想: 不知道这是找死的做法吗? 要是自己,就是利用刀枪与敌人对峙,等待援军抵达,这样做才是最明智的。 尽管体力已经支撑不住了,陈天华还是敏捷地拔出绑腿匕首,使尽力量甩出。 他不需要看,这‘夺命飞刀’是多少次的动作而形成的自信。 然后,他回身紧跑几步,跳入了刚才看好的一个空心树洞中隐蔽起来。 …… 话说回三天前,陈天华与左刚被福田特遣队袭击的现场。 当陈天华大喊一声,“快往左侧林子逃避…”之后,他与大黑马随之飞跃窜出。 左刚略微迟缓了一下,也随之勒转马头跟进,将将逃过了第一波枪弹打击。 当他策马拚命往左侧方位的森林里奔跑时,第二波枪弹随即而至。 他亲眼见到陈天华策马窜进了森林里,毫发无损,而自己的战马却在森林边缘中弹倒地。 伏在马背上的左刚,被惯性抛出数丈,好在他武功不弱,抛在空中时他将身躯自然抱成团,手里步枪紧紧夹在怀里,着地时身子随势像球状似的,向森林里滚动十数米,停靠在一棵树下。 他已感觉不到身体各处的酸痛,随即奋不顾身去站起身来,拔腿往林子里面狂奔。 他明白,后来的追兵很快会骑马追进来,进森林之后随即避开正面,往右侧方位逃跑。 话说他往右侧森林里逃了进去,一会左一会右的试图用足迹迷惑追兵,渐渐与陈天华逃跑的方位失去了联系。 左则这几年大大小小的战斗经历,虽然算不上是身经百战,但经历过类似最初的营救许云媛的战斗,包括劫狱和荒野追逐生死战,以及鹰嘴山剿匪战役等等,可谓浑身是胆。 当然,那都是跟陈天华在一起,从没单打独斗过。 单人单枪在原始森林里转二天二夜,左刚是第一次遭遇。 野外生存能力这方面,是他实战技能中最大的短板,属于菜鸟级。 他从小只跟江河有缘,跟山林则很陌生。 二天二夜里,他除了喝点泉水就是吃点野菜、野果子什么的,饥肠辘辘,浑身无力,眼冒金星。 他从马背上抛出来,然后滚进森林,除了这支装潢弹仓的村田22式步枪,还有就是腰间那把六轮手枪,其余什么都没有携带。 他不敢随便吃不认识的野果子和野菇,因为有毒。 好在当年穿越广德山脉时,他跟随茅新几次进山砍柴和采摘野山茹与野果子,当时茅新教他识别了几种能吃的野果子。 否则,他现在不是被毒死,就是饿昏在林子里,被追兵杀了。 在森林里逃跑的过程中,左刚依托手中的步枪击毙了二名追击的敌人。 开枪暴露了位置,追兵们对着一路狂奔的左刚连连射击并迂回包抄。 他最擅长利用各种障碍物来躲避敌人的追击,而且一路上基本采用s型曲线路线逃离。 左刚运气还行,有如神助,有好几发步枪子弹与他的身体相差不到几公分。 他跑急了忽地躲在一颗大树后面,用擅长的静态卧姿向追击者还击。 “砰砰砰…” 左刚的静态射击水平属于一流,没过多久又有一个追兵倒在他的枪下,追兵完全不敢再露身。 打光了步枪弹仓里的子弹之后,他突然发现身上并没有多余的弹夹,沮丧地瘫坐在草地上。 怎么办,乘敌人还没反映过来之前,他快速起身又向后撤离。 为了减轻负担,他把那支空枪拋弃在一个树洞里,目的是不让追击敌人发现,他已没有了那支致命的步枪。 但狡猾的菊刀特攻队员,开始对左刚实施大范围的迂回包抄。 左刚此时也是杀红了眼,根本不考虑自己能否突出重围,他只求多杀敌人,拚个鱼死网破。 他端着手枪拼命穿梭在密林之中,奔跑一段就背靠在一棵大树后面“呼嗤呼嗤…”地喘着粗气。 他实在跑不动了,瘫倒在湿漉漉的草地上休息一会。 大概休息了十几分钟,开始小幅度活动肢体,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一边在想大少爷所在的位置。 原始森林太广袤,四周一片静谧,遮天蔽日不知道东西南北,压根就没听见附近有枪声,除了林子里的鸟儿惊恐叫声,以及野兔窜动。 其实,在森林里面的枪声一直没断过,只是原始森林里密又大的树木,屏蔽了声波的传递,枪声传不远。 陈天华同样也在寻找左刚,判断其方位,但同样的毫无办法。 此时,四周一片寂然,只要是左刚目光扫过的地方,都没有出现任何可疑动静,更没有发现人影。 “吱吱…” 一记非常细微的鸟儿叫声,都会令左刚心生警觉,不停的持枪环顾四周,随时都做好扣动扳机的准备。 不得不承认,这几年的实战加训练,左刚现在的军事素养,绝对不是一般兵士所能比拟的。 但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就算再历害,在广袤的原始森林中,他也面临双拳难敌众手的尴尬境地。 开始移动步伐,向密林中央推进,他想寻找个较为隐蔽的地方歇会,认真思索一下,顺便弄点吃的。 他并不知道,危险正在悄然降临。 当前方不远处出现一条小溪流时,他立即冲过去跪在小溪边,双手捧起清澈的溪水浇在脸上。 大口大口的喝着,越喝越觉得饥肠辘辘。 “哗啦…哗啦啦…” 潺潺的溪水声,加上饥饿,严重影响了左刚的听觉神经,间接降低了他的反应。 “簌簌…” 蓦然间,一阵轻若蛟吟的脚步声,从小溪附近的密林中,渐渐地向跪在小溪旁的左刚靠近。 “不许动…” 悄无声息间,几支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了左刚的后脑勺和后背。 /64/64592/18127442.html 第383章 兄弟惨死 左刚心里“咯噔…”一下,深知不妙,但他绝不认俘,本能的去掏腰间手枪。 刚握住枪柄还没等他掏出枪套,后脑勺遭重重一击,眼前一黑,天昏地暗的一头坠进溪水里,昏死了过去。 …… 等左刚醒来时,他双手被反绑吊在一颗树枝上,头部血肉模糊很昏沉。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三十六七岁,留着一撮丹仁须的瘦高个东洋兵,一双三角眼贼溜溜紧盯着他。 有人喊此人叫少佐。 他的旁边,站立着十几个身穿新军军服,左臂绑着白布的特遣兵。 无耻,不敢明目张明放马过来亮相,只敢缩头缩脑的伪装成新军,就是帮孙子。 左刚心里早把对手十八代祖宗骂了遍。 瘦高个的东洋少佐盯了左刚一会儿,露出一个邪邪的微笑,开口叽里呱啦一大通。 他讲的是日语,左刚压根就一个字都听不通,旁边有一个兵在做翻译,说道: “左刚先生,我们是菊刀特战队,我本人叫福田正一,你是陈天华的兄弟,也是浙新军第六混成标团,突击营营管带,是他的左膀右臂,我只希望你把你们的老大呼出来,咱们坐下来谈谈。” 左刚眯起红肿的独眼,盯着福田狞笑道: “哦…原来是东洋鬼子,呸!你们用卑鄙无耻手段进行伏击暗杀,算什么武士?!还想跟我的老大斗狠,呸呸,连资格都没,你有种把小爷放下来,咱们单挑你赢了小爷再说。” “八嘎…” 话音未落,只听得“啪啪…”两声响,左刚左右脸颊上顿时出现二个深深的五指印,鲜血顺着口鼻直往下淌。 玛的,东洋人甩耳光的功夫,那绝对是超一流的,既快又有力。 “我的好朋友、好兄弟山下忠一郎等人,是被你带的人在拱宸桥租界里杀害的,我这次专程为山下君等人报仇,找你们算帐来的,还有领事馆副领事渡边正雄,他是我母亲的亲弟弟,他的死,你和你那位大少爷都要抵命。”福田咬牙切齿说道。 山下忠一郎? 陈天华猛然想起那桩‘上海通商银行假币案’,他奉命带上宋小牛等护卫,混入日租界在东码头当苦力,伺机摸清假币案那帮始作俑者的生活轨迹。 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左刚指挥宋小牛等众护卫,把山下忠一郎这帮搞假币的主要成员共四名,全部秘密处死。 霹雳手段严惩了造假者,同时,也警告了日方幕后操纵者,在大清国土上,不要胡作非为。 这事,当年震惊了日方高层,在日租界里被人杀了,耻辱啊。 但日租界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因为山下忠一郎等四人,在日方领事馆给清政府,英方,通商银行以及盛宣怀本人的通报里,早已被遣返押解回日本国。 现在通报说这四人在日租界里被人暗杀了,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所以,此事日方不敢发飚,不了了之。 “福田,山下忠一郎等人,是小爷我带的人收拾掉他们的,寃有头债有主,这事跟我家大少爷没有关系,今天,我抵命就是啰!” 左刚毫不惧色地说道。 他以为菊刀特攻队如此兴师动众的,就是为了报私仇,未免想的简单了些。 “呵呵左刚先生,只要你告诉我陈天华在哪个方位,或者把他引出来,我立马放了你,山下君那笔血债,咱管一笔勾销。” 这次轮到福田想简单了。 左刚和陈天华俩人是同年,可能左刚还大二三个月,十七岁就离家出来,成为李存智的亲兵护卫。 他是最早被李存智派给陈天华的五个亲卫之首,其中就有姜五和陈二等。 从此以后,他是寸步不离陈天华,大少爷到长兴搞丰众银行调研开始,他是唯一的跟随者。 从路边馄馄摊的巴老头事件开始,他跟随大少爷一路上历尽艰辛,过关斩将,先救人,后又亡命丛林。 兄弟情谊,那是在五大亲兵护卫中最为深厚。 让左刚出卖大少爷,想都不要想! “呸!就凭你们这些怂蛋,还想抓到我家大少爷,别说没门,就连扇窗户都没有,你有种现在就杀了我。” 左则说着,朝树下福田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听到敌人想利用自己抓捕大少爷,左刚心里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他知道陈天华的脾性,如果让大少爷知道他左刚被敌人抓了,肯定会全力以赴来营救的。 他最担心的,就是福田他们利用自己来逼迫大少爷就范,那可就麻烦了。 他决定恶言相向,什么话难听就骂什么,目的是想激怒福田,让其尽快弄死自己。 “福田,你这个乌龟王八蛋,你的兄弟山下忠一郎,那天在运河边上扒光衣服,像一条赖皮狗似的,被小爷打得屎尿都出来了,最后折断四肢沉塘荷花池,那叫一个惨呵。” 左刚羞辱性的破口大骂,那翻译呑呑吐吐的表情,殊不知一语戳中了福田要害。 “八嘎雅路,死啦死啦的…” 福田正一脸色狰狞的盯着左刚,他抬起手中的军刀,连刀带鞘地用力砍在对方的脑袋上。 “咚…” “咚…” “……” “我让你小子嘴硬,还骂不骂了?”福田近乎于疯狂般的击打着。 只几下,左刚的脑袋便被打开裂了,顿时血流满面,脑浆都流了出来。 被赤红鲜血模糊了眼睛,左刚顿时觉得晕晕乎乎的痛苦万状,但斗志没有丧失,仍然慢慢地抬起头来。 一个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他现在一心只求速死。 鲜血顺着他的脸颊右侧流进嘴里,左刚用尽自己最后一点力气,朝福田脸上喷去。 “呸…”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非常近,福田下意识的躲了下,但仍旧没能避开,被左刚一口血痰喷到了脸上,力道强劲还隐隐作痛。 “八嘎雅路,你死啦死啦的有…” “八嘎…八嘎…” 当着众多手下的面,被接二连三的极端侮辱,福田可谓是怒不可遏。 帝国军人的尊严何在? 他是彻底被左刚激怒了。 只见他伸手抹去脸上的血痰,“呛啷…”一声拔出寒铁军刀,朝着左刚的胸腹部“卟嗤卟嗤…”疯狂捅了十几刀,这才停下手来。 左刚的胸腹部顿时破裂开来,内脏随着鲜血呼呼往外淌出,脑袋无力地垂在胸前。 /64/64592/18131472.html 第384章 敌人挖有坑 一抹黑影从密林间蹿了出来。 他的移动速度飞快,就像是只森林里的猎豹。 虽然衣衫破碎,胸腹部和肩上绑着止血绷带,但非常规正。 他身上的刀伤,显然经过一番精心包扎,脸色苍白但精神抖擞,猫腰端枪四处观望。 原来,陈天华在树洞里躲过了敌人骑兵的搜索之后,乘机在几个敌人尸体的军用背包里,找到了医疗急救物品。 大量消炎粉等涂抹在身体的几处伤口,再用止血绷带牢牢缚紧系牢。 这些急救包扎手法,他是非常娴熟的。 他真的算很幸运,受的伤虽有多处,但伤势都不重,只是血流得稍微多了些。 可他及时补充到了能量。 除了医疗急救物品之外,他在敌人的尸体上获取了不少面饼、薰肉火腿和牛肉罐头。 同时,他还补充了一支带有光学瞄准镜,村田三零式步枪,和十几个弹匣,另外选了二枚棒式手榴弹,一架光学望远镜。 现场弹药不少,他实在不方便都带上,这耗费体力不说,还响应移动速度。 他自己先吃饱喝足之后,将其中一个作战背包里塞满食物,水和弹药,手上持村田三零式步枪,将只剩半个弹仓的村田二二式步枪,依依不舍地扔在草地上。 这支村田二二式步枪,还是在四年前营救许云媛出逃时,从检查站的哨卫那夺过来,便一直跟随他南征北战,打死打伤了许多敌人,这算是把功勋步枪。 四年了,枪托和枪栓等部位被磨掉了漆,但他用得顺手,便有了感情。 一切准备就绪,他出发去寻找左刚,以及从大本营进来搜救的新军官兵。 他计算了一下,离出事已经过去三天半,有八十个小时了,基地那边当天就应该发现他和左刚出事了。 这时候早就出动全部军力,在搜寻这片原始森林了。 只不过,这片原始森林实在是大得无边无际,他都不知道自己窜到了哪里,但绝对是在密林深处,离事发地阎王坡,起码离开有三十余公里。 就算大本营的新军全部出动,近千号人马在原始森林里进行拉网式分片搜索,也是沧海一粟。 但这个时候自己跳出来反击,弄出点动静,留下点痕迹,给新军搜索队提供线索,在战略战术上应该是合适的。 三天多过去了,敌人的斩首行动到目前为止,应该算是失败了。 作为特战队的东洋人,他们心里应该明白,是该到了收缩队伍,考虑撤退的时候。 想想看,他们区区几十号人马,就算都是东洋特战队员,战斗力强悍,也不足以跟千人大部队对抗,寡不敌众。 一旦被大部队粘上,只能是死路一条。 说实在的,这个时候,陈天华还真的对左刚很是担心。 这个家伙什么都经历过了,论胆识和军事素养都过硬,唯独特种兵的极限训练,尤其是森林里面的生存训练严重缺陷,纯属空白。 差不多四天过去了,还不知道左刚现在怎么样呢。 要知道,每多耽误一分钟,左刚便有可能多一分危险。 因此,陈天华双腿略微弯曲,端着枪呈战术搜索姿势,独自一个人快速向着密林深处继续推进。 走着走着,过了约摸三个多小时,陈天华便觉得前方的密林里有些不太对劲儿。 按照常理来说,他一路上所经之处,密林中四处都是各种不知名的鸟叫声,以及一些小型哺乳动物制造出来的杂音。 可是,他渐渐地察觉到,前方这片密林是越来越安静,静到略显诡异,以致于连一声鸟叫都听不到。 造成这种结果的唯一原因,便是原本生活在这片密林中的小动物们,被外来的大动静惊得四处逃散。 这个无比异常的情况,立即引起了陈天华的注意。 这片密林里,很有可能就是敌人的藏身之处,巢穴。 他变得更加小心谨慎起来,整个人走起路来都悄无声息的,就算踩在树枝上,都尽量减少鞋底与树枝摩擦时所产生的噪音。 他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不停地在密林之中扫描,搜索着潜在危险。 果不其然,在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上,陈天华察觉到一丝异样。 他端起望远镜详察,春天里,明明放眼望去都是绿色的草和枝叶,棕色的树干,可偏偏在这两种颜色之间,夹杂着一抹令人不易察觉的白色。 那是敌人缠在左臂上的小块白布,以示跟真正的浙新军识别标志。 有了这个发现之后,陈天华停止继续向前搜索,而是把战术搜索方向变成了南北横向移动。 双方的距离有些远,大概在一百五十米左右,中间隔着数十棵大小和品种不一的树木,他再借机用望远镜观察对方藏身的具体位置。 很显然,对面那个敌方暗哨,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藏身位置暴露了。 那厮依旧底气十足的待在树上,守株待兔。 他在等候陈天华自己送上门来,踏入陷阱之中。 确定目标的具体位置之后,陈天华闪身躲在一棵大树的树干后面,然后开始检查自己的枪械。 他将后背紧贴在树干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即将对决的那一刻,说实在的陈天华心里也是蛮紧张。 因为到现在为止,除了树上这个被发现的暗哨,不知道又在哪里潜伏着几个敌人,他们手上拿的可都是连发步枪,说不定还带有光学瞄准镜的狙击步枪。 如果对方使用的是普通步枪,那自己就有九成胜算。 可万一对方几个中有一个使用,带有光学瞄准镜的狙击步枪,那此刻敌人的瞄准镜,肯定己经锁定这片位置。 只要陈天华一露面,或开枪暴露位置,就会被那支狙击步枪给一枪命中。 “呼哧…呼哧…” 他深吸引了几次。 不管怎样,既然事态己经发展到这个地步,陈天华说什么都得放手一搏,赌上一把。 自己的兄弟被自己连累,生死未卜,东洋人在此设坑,十有八九是左刚被他们抓住,或被围在里面,这下专等陈天华往火坑里跳。 /64/64592/18131946.html 第385章 跳蛙式进攻 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万一左刚陷在里面,不把他给救出,断然不会自己一个人离开。 大不了就是一死,兄弟俩一起留在这片原始森林里。 做好决定之后,陈天华继续大口大口地做深呼吸。 也许今天鲜血流得多了点,再加上继续几小时的行走,感觉气短呼吸急促,胸口微微觉得闷,不像以往那样的畅快。 下一秒钟,陈天华从相反方向,突然一个侧身翻滚,遂即起身单膝着地举枪、瞄准、扣动扳机射击,一系列动作完成的如行云流水般的洒脱,就像移动打靶。 “砰…” 枪声在静谧的森林里尤为响亮,子弹从这把三零式步枪中飞出,射向目标。 “卟嗵…” 隔着大老远,陈天华隐约间听到一记沉闷的声响,以及树枝断裂时所发出的清脆动静。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陈天华在原地附近不停地变换方位,没有发现敌人向自己开枪的方位射击。 难道敌人在放出烟雾,引诱他继续深入?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陈天华变换另一条路径,继续向前呈战术搜索姿势推进。 当他抵达那个暗哨尸体边时,发现其外貌特征,这应该是个东洋特种兵,被自己一枪击中脖颈部位。 再举起望远镜观察,前方树林中,隐约又出现了两道白色的影子。 陈天华仔细搜索周围有否有左刚的线索。 果不其然,在离这东洋兵尸体上方三十米处,一条溪河边的绿色草丛上,有一片半尺长的野草被压平,明显有十数人踹踏过,还有军鞋印。 有一只绿色单军帽落在草丛里,陈天华小心翼翼用枪尖挑过来一瞧,军帽内边沿里面,有一个代码‘6g’。 6g,是浙新军第六混成标团的军中代码,所有这里的军需物资,都有编号6g,若是枪枝弹药还要延展,如6g-1a。 在这原始森林里,参加搜索的新军第六标团兵卒,不可能把军帽随便遗失,这要受到纪律处分的。 这十之七八是左刚头上的那顶军便单帽,他在这里可能被敌人抓获,拖拽过程中不小心帽子落了。 陈天华心里咯噔一下,直觉是左刚出事了! 虽说有心里准备,但事实面前头脑还是‘嗡…’一下,面色刷白地瘫坐在地上。 瞬间,他感觉血直往头上涌,头脑里一片空白。 在草地上瘫坐了有一分钟,陈天华逐渐回过神来,悲痛没有淹灭他的理智。 他深知左刚就在这片密林中,这是敌人专给自己挖的一个坑,拿左刚来引诱他跳入坑里,然后围捕他或击毙他。 明知有陷阱,就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救出左刚兄弟要紧。 陈天华并没有往溪水方向移动,而是侧向远离迂回。 …… 不知不觉间,陈天华摸到了密林中一片丘陵地带,后面有一个不算大的山谷。 他总感觉周围有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这方位。 犹如一只机警的猎豹,陈天华不停的变换藏身位置。 他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就会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确保自己不会落入敌人精心设好的陷阱之中。 有了前车之鉴,负责埋伏在山谷之中的两名菊刀特战队员,和数名特遣队员,他们非常注意自己藏身的位置,尽量混淆在绿色繁叶之中一动不动。 由于煤山跟广德山脉的原始森林,到处都属于人迹罕至的‘野山’,环境潮湿漳气笼罩,且滋生了许多品种的蛇蚁毒虫,还有藏在树叶上的蚂蟥等吸血生物。 陈天华明显预感到有威胁存在,但在没有将潜在敌人揪出来之前,他是断然不会轻易突进的。 对于他现在这一单枪匹马而言,对峙反应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败,便有可能面临生命被终结的残酷命运。 不仅仅在于自己被终结,便代表着左刚也活不成了,他一大家子人,还有一个未出身的孩子呢。 现在除了他自己,没人有本事能营救左刚。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天华仍然在丘陵腹部的山谷中横向徘徊,寻找战机,就是不肯往前走。 忍耐力也是特战素养的基本要求,现在就是陈天华和对手福田比拚忍耐力,看谁先露出破绽。 这下子可倒好,时间一长,坑苦了那两个在繁密树枝上的东洋特种兵暗哨。 农历三月中旬,已是春末夏初时节,密林中,尤其那些繁密树枝上特别闷热,那些家伙身背几十公斤的作战背包,穿着军便服己见满头大汗,又不能动弹。 他们不得已将作战服掀开点,因为密林子里有林风徐徐吹过。 一会功夫,两个藏身于繁茂枝叶中的菊刀特种兵,已经被小拇指大小的野蚊子给包围了。 蚊子钻进大腿、脖颈、胳膊等较为柔软的位置上叮咬,己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大包,奇痒难忍。 两个东洋兵都能感觉得到,自己体内的血液正在被指甲壳大小的野蚊子快速吸走。 这不算什么,他们的背部不知何时多了无数条蚂蟥。 蚂蟥原本是生活在水里,或者沼泽淤泥里面的。 但这片密林遮天蔽日,里面溪水潺潺,环境里整天水雾蒙蒙,在里面待上半小时,全身闷湿漉漉的难受。 在两个东洋兵藏身的树枝中,树叶背面从没有接受到一丝阳光的照射,上面全是露水,这里成为许多蚂蟥的绝佳栖息地。 东洋兵的身体被野蚊子进攻,血腥味弥漫在繁茂的树叶间,成功引起周围大量蚂蟥的注意。 几十上百只蚂蟥沿着几根树枝,前赴后涌的向两个东洋兵身上缓缓汇聚。 开始有几只刚爬上身被他们给拍掉了,可是从裤管、背上爬入的他们就没办法了。 蚂蟥接触到体表皮肤的一刹那,便将触角刺穿皮肤,开始肆无忌惮的吮吸着鲜血。 不一会儿,便从小手指大小,变成了比大拇指还粗的‘庞然大物’。 两个东洋兵忍受着野蚊子跟蚂蟥的压榨,却根本不敢有较大幅度的动作,生怕一不小心被陈天华察觉出来。 /64/64592/18132358.html 第386章 比拚 那样的话,福田少佐制定的活捉或击毙陈天华的计划,便会前功尽弃,之前大家所做的一切努力,遭受的折磨也全都白费了。 关键是还有一半的佣金,雇主还没支付,不能斩首就就无法到手。 这个引君入瓮计划,是此次斩首行动的最后一线希望。 此时,陈天华藏身于一团茂密的草丛后方,从草丛间的缝隙更利于观察外面的环境。 为了便于观察和应对突发事件,他收起了军用望远镜,而是使用狙击步枪上面的光学瞄准镜,清晰观察还便于立即射击。 就在陈天华快要失去耐心,准备出击的时候,藏在密林树上的一名东洋兵,竟提前动了。 原来,这个东洋兵左侧下方的树枝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棕褐色,一尺来长的小蛇。 在原始森林里存在的蛇类,几乎都是毒蛇,无毒蛇除非是蟒蛇类,否则,在这弱肉强食的森林法则面前,他们没有生存空间。 因为棕褐色小蛇与树干颜色相近,且移动速度非常缓慢,起初这个东洋兵还没发现,直到这条蛇爬到近前才察觉到。 棕褐色小蛇盘踞在该东洋兵脚下的树枝上,抬起那倒三角的头颅,张开嘴露出两侧的尖牙,渗出几滴晶莹剔透的毒液,整个画面十分狰狞恐怖。 该东洋兵看到之后,吓得不轻,他再也顾不上暴露自己的藏身之地了,慌忙从树干上一跃而下。 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东洋兵这一跳不要紧,把自己完全暴露在陈天华的枪口之下,还成功吸引了棕褐色小蛇的注意力。 “砰…” “砰砰…” 蛰伏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关键的一刻。 俗话说生死一线牵。 这种稍纵即逝的歼敌机会,像陈天华这样的顶尖高手,怎么可能轻易错过? 在那名倒霉东洋兵跳下树梢的一瞬间,陈天华接连三次扣动扳机,有两枪成功击中目标。 不仅如此,在那个无比悲催的东洋兵落地的刹那间,那条棕褐色小蛇,也随后从树梢上飞扑下去。 “卟嗤…” 喷出毒液的尖牙,瞬间扎进该东洋兵裸露的手背上,大量毒液顺着毛细血管末梢,流入主动脉内,侵入人体的各大主要器官,以及大脑中蕴含的神经系统。 这一下子,这个倒霉的菊刀特种兵,浑身抽搐几下就死了个透心凉。 就算没被子弹打死,也被毒蛇给咬死,反正就是一个死字。 待在不远处另外一棵树上的东洋兵,亲眼目睹了同伴惨死的全过程,吓得浑身抖簌。 那货太过于惊恐,脚下一滑,身子向前一倾,也从藏身的树枝上跌落下来。 此时的陈天华也被惊了一下。 刚击毙一个东洋兵,精神正处于相对放松的状态之中,压根就没想到又一个东洋兵从树上掉了下来。 “砰砰…” 在第二个东洋兵从树上坠落到地上之前,惊愕中的陈天华又慌忙开出二枪,但估计都没击中,就算打中了也不在要害处。 要知道,双方距离在二百米左右,村田枪管长射程远没错,但光学瞄准镜不同于后世的激光瞄准镜,它的十字交叉点并不能成为真正的射击点,这还需要计算子弹在空中的自由落差,以及风速等因素,从而微调瞄准点。 等到再想通过步枪上的瞄准镜,去寻找那个从树上掉下来的东洋兵,却是怎么也找不见对方踪影了。 待在原地继续观察了一小会之后,陈天华这才从卧伏的草丛中站起身来,弓身弯腰端着枪,继续向前推进。 这附近应该不会再有东洋特种兵埋伏了吧?! 带着疑惑前进,这段短短二百米的路径,他足足花了大半个钟头,才来到那个被自己击毙的东洋兵尸体边上。 由于这名东洋兵临死之前,保持着面朝下趴在草丛中的这个姿势,在其身上的整片蚂蟥依旧没有掉落,都已吸了满满一肚子血。 这倒霉蛋的血快被吸干了,再过半小时过来看,这具尸体就变成瘪塌塌的干尸,再过后就是骨头架子。 原始森林里,尸体不用野兽来分食,光凭这些蚂蚁虫子爬行小动物,用不了一天,就能把整个尸体,连血带肉的给吞噬掉,剩下的就是一堆难啃的骨头。 这正叫荒死野山,尸骨无存,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惨呐。 他口中唏嘘着,刚想要靠近尸体去检查一下,看看能否找到有价值的线索,却被盘踞在尸体右侧,一条棕褐色小蛇给吓得接连倒退几步。 从那条小蛇头部所特有的纹理,陈天华一眼就认出,这是一条这带森林里特有的毒蛇-银环蛇。 原来,这条银环蛇的体表并非全都是棕褐色。 之所以令陈天华产生视觉上的误差,完全是因为银环蛇刚刚从泥浆草丛里出来,爬到树枝上在光学瞄准镜里产生了光眩。 银环小蛇本打算回树上的巢穴,却遇见了在树枝上隐蔽蹲点,挡住它去路的东洋特种兵。 银环蛇是一种剧毒蛇类,尤其是处于幼年期的小蛇,其毒性丝毫不亚于眼镜王蛇。 因此,陈天华没有再去动那具东洋兵的尸体,生怕一不小心惹到这条幼年时期的银环蛇。 带着内心的不安,他开始继续向前进行搜索。 摆脱了银环蛇,对周边的环境要格外注意,每走一步都得小心谨慎,不仅要观察周围是否有隐藏,暗中打埋伏的敌人,更多的时候,还得防备着随时都可能出现的毒蛇。 一旦被毒蛇咬上一口,在没有任何救治条件的情况下,只能等死。 幸运的是,森林里的虎豹豺狼等猛兽,到目前为止还没看到,估计是此起彼伏的枪声和爆炸声,让这一带的猛兽闻声而逃。 森林和草原上的动物,都惧怕一种特别的声波,他们对砰砰的枪声,和叽哩嘎啦拉枪栓的金属声尤为敏感,知道这玩意儿对他们不利。 应该说这种敏感是与生俱来,是兽类遗传基因所致。 所以,无论是凶猛的虎豹狼群,还是野兔狐狸,他们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当然,这世上什么时候都有万一,偏不信邪的野兽也是有的。 /64/64592/18138039.html 第387章 阴差阳错你误判 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仔细点总是没错。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原本陈天华还以为这片密林的面积并不算大,可现在看来自己的预估完全错了。 从大清早的遭遇战开始,他走了大半个白天,依旧在这片丛林中穿梭,且树林有越来越密的趋势。 天黑的很快,从太阳落山到整片大地完全陷入黑暗,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快得让陈天华都没来得及做任何准备。 他只是又补充了一次食物和水,让身上的负担轻点也好。 瞧了眼天空,估计明天又是一个阴阵阵的嘴脸,头顶上的月亮娘娘,被乌云大爷给遮住了大半,泄漏出来的余光,又被茂密的枝叶给挡住了大半,透过缝隙照进森林里的,只剩下一丢丢微弱的月光。 因此,陈天华近乎要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摸索前进,难度可想而知呵。 虽然缴获有手电筒,可能这期间一直都在用,电池快没电了,光线很微弱,通过它看东西模糊不清,索性就不用了。 他用一根树枝在前探索,犹如瞎子走路,这不光是在探明前面的高低坑洼,还主要起到打草惊蛇之作用。 在黑暗中摸索前行,这需要经过特别训练才行,普通人根本感觉不到树枝传导的讯息乱码,会变得寸步难行,害怕至极。 现在的他,又在担心自己一旦走进敌人设计的伏击圈,到时再想回头寻找或救出左刚,那可难了。 从丘陵后面的山谷深入到密林中,连陈天华自己都记不清他究竟走了多远,身上除了怀表无任何定位仪器,此刻一切全都要靠自己的主观判定。 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宿营。 休息一个晚上先养足精神,第二天早晨之后再找左刚不迟。 虽然他的心里也很焦急,但眼下是迫不得已,想到敌人既然抓获了左刚,一定不会先杀掉,拿他当诱饵和人质,应该是明智之举。 想到这里,陈天华微微宽心了下来。 他现在弹药和食物都充足,有信心击溃敌人、救出左刚,至少能拖住他们,等待李兴鸿的大部队搜寻过来。 他相信,这样的黑夜里连自己都走不了,敌人所带的手电筒电池都快耗完了,他们肯定也没办法撤离。 有了白天那两个东洋兵悲惨下场作为经验教训,陈天华特地挑选了一棵较为干燥,又高又粗壮的大树作为栖息处。 他二三下很快攀爬了上去。 他用锋利的雁翎刀,将需要躺下休息的树枝全部清理干净,确保没有一只会吸血的蚂蟥或蛇类存在,这才小心翼翼的背靠着大树干躺下。 至于遍布整片森林的大个儿野蚊子,他将裤管扎紧,身子衣服包裹严实,包括脸,只露出鼻子、嘴巴和眼睛。 他的作战背包里带有不少的沙布和绷带,那些尸体背包里的沙布,绷带与消炎药粉,他都搜罗过来了。 他明白,野战所必备物品必须齐全,尤其是医疗药品。 要是没有了这些,光被蚊子叮咬,或者伤口换洗和重新包扎那都是大问题。 但就算这样,到了半夜里,他的手背上还是多出若干个被蚊虫叮咬的疙瘩。 没办法,他一边搓着手背,一边从作战背包里摸出缴获的火腿肠和水,又开吃起来。 十分钟之后,吃饱喝足了的陈天华,将背包枕头依靠在主树干上,两眼一闭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是在森林里第五个夜晚了,加起来都没好好睡上几小时的觉,明天就要决战,今晚不管三七二十一,必须得合眼休息才能恢复体能。 他在野外一般睡得很浅,只要周围有一丁点动静,立刻便会警觉起来。 但今晚实在太困,刚合上眼就睡着了。 第二天拂晓,天还未亮,密林中的鸟儿,以及其它各种各样的生物,便开始了忙忙碌碌的生活,外出寻找食物,叽叽喳喳的飞来飞去。 一只通体橘黄色,叫不上名字来的小鸟,落在陈天华所处的枝头上方。 橘黄色小鸟的模样非常可爱,在树枝上蹦蹦跳跳的移动到他的脸上,撅起屁股拉了一坨鸟屎。 鸟屎不偏不倚刚刚砸中陈天华的脸颊,还热乎乎的,带着一丝小鸟的体温。 他还没有睡醒,这时间段是人最困的时候,突感脸颊上的异样后,下意识的伸手一摸,满手鸟屎。 睁开眼的一刹那,顿时被头顶的小鸟气得要死。 “小不点儿,滚蛋…” 他低骂一声,旋即从树上爬下来,伸了个懒腰舒展一下肢体,然后轻脚轻手的到小溪边清洗一下自己的脸和手。 经过一夜的休整,陈天华感觉体能基本恢复正常,最起码恢复到平常的八成以上。 他又拿出背包里的食物大吃起来,既减轻了负重,又能补充能量,然后用溪水灌满酒囊。 一切搞定之后,他整装赶路,开始了寻找左刚下落的战斗。 …… 话说四天前出事的那天,正好临近傍晚,离阎王坡约三公里开始往北,直到煤山镇,这带都是基建中的各个工地,包括自治区行政中心。 这个时候,工地都收工回到宿营地。 忽然,在阎王坡南边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枪声,还有爆炸声,这些工地的武装执勤人员都听到了,还以为是部队训练呢,因为那里离训练基地近。 而槐坎镇的标团部所在的大本营,以及煤山镇的军营,都以为对方在训练基地附近搞野练,因为从正月落台开始,全军已进入‘春训’阶段。 春训与秋操,是新军一年二次的大规模练兵。 阴差阳错,谁都没有在意这短暂的枪炮声。 晚餐之后,许云媛像往常一样,来到陈天华位于指挥部大院的小别墅,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没有回来? 他说好今晚回来好好陪陪她的呀?! 这个负心汉,肯定是被别的女人勾了魂啦?! 她前思后想,认为能够勾魂到这位大少爷的女人,在自治区范围内,只有在槐坎镇建材总厂的那位总办,妖娆妩媚的胡瑶香女士了。 “真不要脸,这个骚狐狸精!”许云媛气鼓鼓的骂道。 /64/64592/18138850.html 第388章 迟来的报案 关于这个胡瑶香,她见过一次面,并且还在一起喝酒吃饭,当然是陈天华在场。 声如黄莺,面若桃花,嫩白如玉,柔荑如葱,就是胡瑶香留给许云媛的第一印象。 她不但容貌出众,还长着一双勾魂摄魄的媚丝眼,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无穷的妩媚多姿,非常有女人味。 凭着女人的直觉,许云媛明白这个女人跟陈天华的关系,绝不仅是合作伙伴那么简单。 在她的追问下,陈天华也不隐瞒什么,把胡瑶香的前世今生,一股脑儿都和盘托出。 许云媛也没辙,又不是他的合法正妻,她也明白,像陈天华这样出色,风流倜傥的男人,本就不可能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自古英雄多情种,江山美女是他们这些枭雄们拚搏奋斗的原动力,而且胡瑶香又如此的妩媚动人,很难不让男人留恋忘返。 最难能可贵的是,她不要任何名份,默默无闻地做他的地下女人。 虽说许云媛自忖自己青春貌美,受过良好教育,举止文雅得体,能成为陈天华的左膀右臂,也属鹤立鸡群。 但作为女人的某种媚惑力,她自叹不如这个骚狐狸精-胡瑶香。 不过,她也明白自身优势,学历高,留过洋,见识广,而且比胡瑶香年轻七岁。 各有优势,才能达成平衡。 她始终不明白,这个从双栖镇乡下出来的胡瑶香,这种对男人的媚惑力,又从哪里学来的呢? 当然了,陈天华绝对不会告诉许云媛,胡瑶香还有一段难以启齿的不堪往事,曾经是绍兴府城里的青楼头牌。 又等了一个多钟头,眼看着钟点过了八点,她只好讪讪地回到自己的宿舍,反来复去的一夜无眠。 翌日大清早,陈天华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出现在指挥部办公室里。 而指挥部里各署干事职员,都在忙碌自己的工作,只有许云媛在暗中关心他。 这个现象谁也不会在意。 这位年轻大boss从来都喜欢天马行空,独往独来,从不告诉指挥部里他的行踪,只有首席秘书沙菱知道他昨天去训练基地了。 老板的事情太多,晚来一会也属正常,即便是一天都没有来,也没人敢发出询问呐! 恐怕从来没有怀疑过,在自治区地盘的腹地,还能发生什么危险? 而左刚家人,包括他的老婆宋丽娜,更是没有察觉到什么。 春训期间,像左刚这种级别的营官,军事方面的事务繁忙,有时晚上随部队拉练就地宿营,夜不归家这是常态。 在整个自治区里,唯一能始终关注陈天华行踪的,就要算他的‘红颜知己’许云媛了。 可偏偏许云媛阴差阳错,她认定陈天华昨晚就在槐坎镇被勾了魂,以致于对她丧约。 她是整晚整天的始终气鼓鼓,吃起了胡瑶香的干醋。 许云媛在指挥部转了一圈,觉得今天待在办公室索然乏味,回到她的小宅院里,煮上现磨的咖啡豆,喝杯咖啡自我解闷。 直到午后,也就是离出事已过去二十小时左右,胡瑶香槐坎建材总厂的一支骡马车队,前往阎王坡北侧的建设工地运输生石灰,恰好路经阎王坡南岸的出事地点。 那一堆堆被打成马蜂窝,炸得血肉横飞的战马和军士的惨相,惊得骡马都不敢前行,押车人员更是吓得脸如土色。 镇静片刻,车队便派出二名脚力好的年轻人,跑步奔回槐坎镇,向新军第六混成标团部禀报。 李兴鸿和标团参谋长等高层军官,都下到各驻军点检查春训工作去了。 大本营里的最高长官,只有自治区宪兵大队长罗二虎在。 接到这么个骇人听闻的报案,罗二虎吓得不轻,亲自带人前去现场观看。 那八具尸体的面孔他太熟悉了,六个是大少爷陈天华的护卫,另二名是营管带左刚的亲兵。 瞧这现场,他顿时头脑发嗡了,天昏地转的。 有大批敌特潜入境内,混进自治区腹地,竟然是来谋杀大当家的?! 而他们宪兵队居然毫无察觉,先前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 在基地地盘上出这种事,他这个内管治安,外管情报的宪兵大队长,是严重失职,追责的话第一个倒霉蛋,吃枪子的就是他了。 “赶快在附近搜寻,看看有没有两位大人的蛛丝马迹…” 此时的罗二虎,吓的全身都在抖擞。 好在现场只有八名亲兵护卫的尸首,没有指挥长大人和左刚大人的,至少说明他们两人还没有死。 只要指挥长的人活着,就算被俘了,那还有营救机会。 一会儿,队员回头禀报,在左侧森林边发现一匹被枪弹打死的战马。 毋庸置疑,这是营管带左刚大人的坐骑,瞧这死相,应该是往林子里逃跑,被追击过来的敌人弹雨,给击毙在此。 这里只有压刚坐骑的尸体,不见左刚,而指挥长大人更是连人带马的没了踪迹。 罗二虎不平庸,既然现场人马都没,却找到森林内外大批紊乱的马蹄印,还有枪弹打断树枝的痕迹。 综合以上迹象,联想到指挥长和左刚俩人的身手,估计十之八九已逃入这大片广袤的原始森林里去了。 不幸中之大幸啊。 这时候的罗二虎,重重地吐露了大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终算是沉了下来。 他一面命令宪兵保护好现场,自己亲自带上二个亲兵策马飞奔大本营,他得搞清楚标统大人李兴鸿目前何处? 必须以最快速度禀报标统李兴鸿,因为只有他才有权下令结束春训,率大部队进山林搜索。 …… 下午三点钟左右,白岘乡新军牧马场。 李兴鸿从牧场练兵处返回场部行辕,刚进门屁股还没坐热,滚烫热茶也来不及喝上一口,就听得邮驿官飞马来报。 说是昨天下午,在阎王坡南面一带,出现不明骑队。 惊魂未定的李兴鸿刚想起身返回大本营,即见宪兵大队长罗二虎,气喘吁吁来报。 “禀报标统大人,昨日傍晚六时许,指挥长和左刚一行在阎王坡南侧,遭受一股不明骑队袭击,八名亲兵护卫全部阵亡,两位大人下落不明。” “说甚?” 李兴鸿大吃一惊,腾地从虎椅上站立起来。 /64/64592/18143871.html 第389章 兵发阎王坡 “指挥长大人下落不明,你再说清楚点,是被俘了还是逃走了?” 此刻,李兴鸿最关心的是陈天华安危。 这位大少爷是整个自治区的主心骨,有不可替代性,他要是出事,那就意味着今后自治区就会土崩瓦解,大伙失去了依靠。 还有,陈天华可是上将军,镇统制李存智大人的爱婿,他真要是出了事,他这个第六标标统官,可谓罪孽就大了去啦,罢免官职是小,送上军事法庭概率大。 “禀标统大人,职下来之前已亲自勘察现场,综合迹象表明,指挥长和管带两位大人,十之八九逃入左侧的原始森林中去了。”罗二虎哭丧着脸如实禀告。 听到陈天华逃进了森林里面,李兴鸿总算是松了口气,事态并没有出现极端。 逃入山林里,就凭大少爷的身手与聪慧,就不那么容易被敌人抓获。 这头刚松气的同时,另一头无名怒气,从心坎里蹭蹭窜了上来。 “混帐东西!” 李兴鸿突然飞出一脚,把罗二虎踢翻在堂,高声吼骂道: “你这个宪兵大队长是怎么当的,吃干饭的吗?在自治区腹地的阎王坡,居然会出现大批敌人,还成功伏击了咱们的大少爷?你的职责何在,军人荣誉何在?” “大人,卑职罪该万死,请标统大人降罪…”罗二虎双膝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他一向对本职工作认真负责,自忖没有疏于防范,至今也不明白,这敌人的马队是怎么蒙混过关,来了阎王坡设伏的呢? “来人…”恼怒中的李兴鸿是脸色铁青,他对着辕门外大吼一声。 “大人…”从辕门屏风外进来四位亲兵,双手抱拳请命。 站在边上一直冷眼旁观的纪参谋长,见李兴鸿要治罪于罗二虎,连忙上前进言道: “标统大人请息怒,现在军情十分火急,先救人要紧,请下令让全军春训暂停,前往阎王坡集中,进入森林进行拉网式搜索,之于问责,则事后再说,职下建议让罗二虎戴罪立功,先率宪兵大队进山林搜索。”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纪参谋长这番话宛如一盆凉水,浇醒了气糊涂的李兴鸿,他很快冷静下来。 “纪参谋长!” “职下在,请大人下令。” 李兴鸿虎目一瞪,沉声道: “以大本营名义立即下令,所有新军第六标辖地所属部队,停止一切春训,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标团下属保卫营各连排,留下一半人马在原辖地守卫,另一半迅速到阎王坡集中,听候派遣。” “突击营全体出动,到阎王坡集中,大本营直属各部除后勤辎重和警卫排留守,全体人员一律到阎王坡集中。” “罗二虎宪兵大队,除一中队留守,加强内查,发现可疑分子,杀无赦!其余二个中队,迅速开赴阎王坡,天黑之前率先进入林子搜索。” “遵命…” 李兴鸿的一连串命令,条例很清晰,纪参谋长和罗二虎行军礼之后,各自领命执行去了。 稍后,李兴鸿命令司令部从牧场拔营,所属参谋部和卫队等随从,随他前往阎王坡,在那里设立前敌指挥部,以便现场调兵遣将。 李兴鸿天津武备学堂毕业,深谙兵法,他用兵在一个快、稳、准字上面。 这种事情暂时不能公开,煤广自治区内紧外松,防止特殊时期人心动荡,外敌入侵。 他留下一部分警卫部队守住交通要道,铁路沿线、工矿企业和仓库。 在这前提下,他才安心把大本营指挥部,推进到阎王坡。 很快,纪参谋长拟好书面命令,分派帐下十余位通讯兵,将这紧急命令送达到标团下属各连队,以及直属部队。 就算如此,今晚天黑之前只能部分官兵奉命到达,明晨之前,才能将千余大军聚集完毕。 真正的大规模入林搜索,只能是明日拂晓开始。 话说罗二虎从白岘牧马场离开,飞奔回到槐坎镇大本营,通知传令兵火速召集宪兵第二三中队,立即开灶做饭,并带上部分干粮,然后开赴阎王坡。 等到人马集合完毕,带到阎王坡时,已是下午五点过,离出事时间过去了二十四小时。 李兴鸿和他的指挥部已先前到达阎王坡,并且现场进行了复查,一致同意罗二虎的分析判断。 陈天华和左刚俩人应该逃入这片森林。 指挥部马上安营扎寨,标团参谋部已经开始工作,把整个原始森林在图标上划分若干个区域,制定搜索方案与计划等。 同时,李兴鸿命令手下军士们,将牺牲的八个卫兵的遗体,收拢起来,从镇上棺材铺里要了八口实木棺材。 家属在本地的派人通知,外地的则由大本营统一安葬到郊外的无名山上。 这位无名山现在取名为荣军山,专门安葬牺牲的烈士遗体。 在烈士山顶建有烈士纪念碑,在山脚建有祠堂,里面均设有烈士牌位,方便亲朋好友前往纪念。 当罗二虎带着二百六十余名宪兵到达阎王坡时,经参谋部安排,他们从陈天华,左刚逃入口进入,然后以班为单位,一字展开,由西往东直搜。 他们是唯一连夜进入森林的第一次搜索部队,带上火把和马灯,气势汹汹。 在煤山镇的自治区警卫中队,宋小牛和顾祝年听到大少爷和左刚出事之后,急得眼眶红热、满头大汗。 他们一边自责自己没有尽到护卫之职,一边往阎王坡赶来。 在路上,碰到痛哭流涕的许云媛,沙菱等筑路指挥部一行人,还有廖云鹏,郑坤等官员。 她们也是刚得到通报,大惊失色之下,十分悲痛地前往阎王坡。 天完全黑下来了,可阎王坡南侧则是火光通明,满坡满片都是火把和煤灯、马灯,以及数不清的行军帐篷。 所有接到军令的部队,正在陆续赶到阎王坡,按标团参谋部的规划,进入指定地点安营扎寨。 这里是人的海洋,马的乐园,到处可见马的嘶鸣声,军卒们的脚步声,军官们的吆喝声。 乱哄哄的让人摸不清头脑。 /64/64592/18144710.html 第390章 艰难的丛林搜救 实际许多士兵都不清楚下一步要干什么,只是接到长官命令连夜赶来了,然后是进帐休息。 所有部队接到命令:三更开灶烧饭,战士四更起床吃饭做好一切准备,带足干粮和水。 五更,也就是佛晓前集合好队伍,等待更一步命令。 当许云媛,宋小牛等好不容易见到李兴鸿,表示想参加搜救行动时,招来这位标统大人一顿训斥。 “宋小牛,顾祝年听令,你们警卫中队目前的主要职责是:提高警惕,切实做好自治区各级重要官员,重要人物的安全保卫工作,以及整个煤山镇和自治军行政中心等衙门的安保工作,这里不需要你们!自命令下达时刻起,立即返回岗位,不得有误。” 李兴鸿武备学堂科班生,接受德、日教官训练,平时他对下属不拘言笑,上下等级森严,张口就是训令。 这点陈天华跟李兴鸿大不同。 他前世虽说接受一系列特种学习和训练,但没正经八百地在军队里待过,绝大部分时间在商界和民间,所以,对待下属要比李兴鸿平和得多,一般情况下好商量。 宋小牛和顾祝年还想恳求留下,可还没等张开口,就被李兴鸿的参谋和侍卫长给轰出中军辕门。 谁都清楚,李兴鸿军令一下达,不允许下属反驳,必须无条件执行,否则,军法侍候。 俩人只好垂头丧气返回驻地,布置警戒去了。 许云媛,廖云鹏等非军事人员,李兴鸿更是一点情面都不讲,连尊口都不开,直接让纪参谋长代为解释。 标统大人有令:非常时期,请各就各位,文职人员一律不得参加本次军事行动。 …… 翌日拂晓,一阵阵军号吹响,前后到达阎王坡参加搜林行动的兵力,共计一千三百余名,其中五百人骑马,其余均为步行。 纪参谋长的搜索方针是由西向东,一字长蛇阵铺开,进行拉网式搜索。 部队在昨晚罗二虎的宪兵队区域,沿森林边缘左右展开,以班为单位搜索,班与班之间的间距为一百米。 搜索队伍展开,绵绵长达约十公里,像只展开翅膀的巨鹰,所以,取名为‘巨鹰行动’。 每支搜索部队之间都有各自联络官,斥候,还有临时命名的番号,暗语。 这些措施的目的,是预防在搜索过程中穿帮撞衫,分不清敌我,避免出现误伤误杀。 一声令下,大部队浩浩荡荡开进森林里,林中野兽飞鸟是闻风而逃。 可广德山脉与煤山山脉之间的山林,实在是太广袤了,连绵起伏一望无际,一片接着一片感觉没有尽头。 新军前后进去一千五百余人进去搜索,宛如大海里捞针。 在清末,没有像后世那种天空中有直升飞机瞭望,地面有卫星定位系统,无线通讯系统等等。 搜索部队以班为单位,每班配一个罗盘指南针,一把手电筒,其他的什么都没。 进入浩瀚无涯的森林里,开始还有秩序,后面逐渐是乱了套,相互之间做太多的无用功,许多有价值的足迹线索被自己人紊乱的脚步给破坏,部队之间甚至于差点走枪擦火,因为敌人也是伪装成的新军。 整整搜索了一天,到了傍晚时分,在山林里,陆续发现十数具的尸体。 这些穿着新军士兵的尸首,搜索一下就不难辩别,这些都是伪装的敌人。 这十数个敌人,毋庸置疑是被陈天华和左刚俩人给干掉的。 单从现场看,敌人都是被村田步枪击中毙命,但现场两位大人的踪影,连蛛丝马迹都寻找不到,这奇了怪啦。 搜寻队他们确信,这俩人本身武艺高强,应该还活着,最有可能是谁受了伤,在山林的那个犄角里藏匿了起来。 罗二虎等人,压根就没想过,从他们踏入森林地界开始,正在被福田正一的手下密切监视中。 福田正一他们是特种部队,野外作业都有特定的暗语系统,最明显是在树木上刻下某些标记。 所以,整个千余人的搜索部队,都在被福田正一迷惑,错误地引着在森林的外层里打转。 而此时的陈天华与左刚他们,不知不觉中,深入森林纵深达七十余里,真正的三纵密林里。 这些地方,伐木工人们从没到达过。 部队规定夜间不搜索,怕搜索队之间相互误会,产生自向残杀。 所有搜索部队在林中就地歇息,准备天亮之后再往周边搜寻。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陈二便集合队伍烧水吃早食,他打开罗盘跟罗二虎分析道: “二虎兄,咱们现在偏离入口十余里,不能再往北了,否则就跟兄弟搜索队引起误会冲突,咱们纠正回去,从另外一片林里来回搜,总能搜出个结果。” “陈队官说得是,大少爷他很聪慧,他们摆脱追兵的方法,一定是往密林里钻,咱们两边合成一片,相互打出部队番号,继续向前。”罗二虎也同意陈二的观点。 “好…那就通告各搜索分队,分散搜索向前。”陈二收起罗盘,命令马队从另外一片林子折回向前。 他们按参谋部要求,每隔六小时,必须派出快马向林外阎王坡的指挥部报告搜索情况。 罗二虎和陈二部都向李兴鸿和纪参谋长做了详细禀报,最终都认为陈天华他们应该活着,大部队就继续向纵深搜索前行。 又搜索一天无果。 “搭建帐篷原地扎营,派出警戒哨,每五里安扎联络点,明天清早开始,全面向纵深搜索。” 李兴鸿下达了军令。 这样算下来,己经过了四夜三天,约八十个小时。 许云媛和沙菱她们并没有离开阎王坡的前敌指挥部,四夜三天过去了,还是没有陈天华的消息,她们早已哭的梨花带雨。 这可是她们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搜索部队经过二个整天,扫网式搜索,可纵深也就在五十里,途中打转耽误太多。 前敌指挥部认为搜索动作太慢。 不过也不能全怪搜索部队,这原始森林面积也太大,别说是一千五百人,就是一万五千人进去,不点火把不发信号弹,谁也找不到他们。 /64/64592/18150168.html 第391章 遭遇上了 李兴鸿他们尚不清楚,四十年之后,发生在缅北丛林的一个真实事件。 一支中国远征军,近五万人枪的队伍,横穿缅北‘野人山’,同样是原始森林,结果最后只存活几千人。 当时有飞机在上空盘旋,一连寻找他们数天,都没有发现队伍的任何踪迹。 可见,一旦进入三纵密林里,宛如一叶小舟漂浮在汪洋大海里。 新军大规模向纵深搜索,虽然没找到陈天华他们,但有一点优势明显,那就是逼迫福田正一的特遣队,退缩到三纵密林后面的一块山丘地带。 他布下陷阱准备作最后的挣扎,看看能否将陈天华给哄骗进来。 “标统大人,我们必须让最前面的搜寻队伍,快速穿插向前,搜寻线索。”纪参谋长提议道。 估计陈天华和敌人,都很有可能窜入到三纵密林中。他的意思是说,大部队拉网式搜索进度太慢,绊手绊脚的过虑太多,各搜索部队之间也难以协调,比较混乱。 不如派出若干小分队,自带干粮和信号弹,骑马直插纵深,如发现目标,发出信号弹,则大部队就包围该区域。 李兴鸿同意了该方案,就传令罗二虎所部的宪兵,组成十数个分队,连夜向密林的纵深地带,进行快速穿插搜索。 实际,这个时候的左刚,已经牺牲,而陈天华已经行至福田他们龟缩的那片丘林地界,离罗二虎快速穿插的搜索部队,他的前哨营地也就三里路程左右。 按理说,数百人的马队,安营扎寨乱哄哄动静不小,尤其是战马嘶鸣声此起彼伏,三四里距离应该有所察觉吧。 但巧了,陈天华就是没听见。 这原因在于森林对各种波场产生的自然屏蔽,树木对波场能量的吸收,产生声音传播衰减。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陈天华的注意力在前面,他想救出左刚,要是光顾自己,那就在原地等待,过不了几个小时,就能妥妥等到罗二虎他们的搜索队伍了。 又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时间已过去差不多四天四夜,九十多个小时了,总指挥部还是没有收到十分有用的消息。 前敌指挥部里的人,心里都明白,最拖延下去,大少爷他们是凶多吉少,大家都是急得跳脚甩手,但又无能为力。 该想的办法,该做的措施都执行了,剩下的只能乞求神灵保佑。 …… 话回到当天(第五天)清早,也就是离出事刚好过去整整一百个小时。 陈天华整装出发,继续向前搜索前行,准备寻找到左刚的踪迹,准备营救。 与此同时,在相隔不过二三公里之外的密林之中,菊刀特攻队的福田正一,他们也趁着天还没有完全放亮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们带了在雨林里使用的专用睡袋,这种睡袋有一种装置,能发出一股强力驱散蚊子和毒虫的气味。 福田身边除了助手酒井一郎,还有三名狙击手,他们是菊刀特攻队中最出色的狙击手,专门用来最后对付陈天华。 另外二名菊刀队员在外围,跟十几个太湖帮的虎师卫队营成员在一起。 他们在外围层层设卡。 实际上福田现在并不知外面的情况,自己手下到底还存活多少不得而知,许多小组已经失去了联系。 他来时除了十二名菊刀队员,另外是五十名虎师卫队营成员。 现在,就剩下这些人马了,其余的不是被陈天华和左刚打死,就是遭遇搜索部队的歼灭。 福田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消灭陈天华,然后快速撤离战场,完成这次斩首行动。 他在耐心等待陈天华的到来,因为他相信这位江湖传奇人物,一定会来营救自己的兄弟左刚。 他布了个很大很迷惑的口袋,还担心陈天华找错了方向。 而陈天华内心开始也挺迷茫的,生怕自己走叉了路,错过了营救机会。 福田与陈天华虽是对手,还真有点心有灵犀一点通。 随着双方距离的逐渐拉近,陈天华在密林之中发现了越来越多人为破坏的痕迹。 例如:踩断的草丛,野花朵,人经过时不小心踩弯的树枝。 最为关键的线索,发现藏在一个小树洞里火腿肠包装袋等垃圾。 很显然,他走的路应该没错。 就这样,陈天华加快脚步向前走去,没多大一会儿,便彻底消失在前面另一片密林中。 “砰砰…砰砰砰…” “哒哒…哒哒哒…” “……” 突然间,前方不远处的密林中,传出来一阵枪声。 从枪声的密集程度和火焰口分析,交战双方的人数并不是很多,在二三十人左右。 在这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里,双方交火的除了左刚,就是大本营过来搜救自己的军士。 是他们遭遇了敌人特遣队了?! 陈天华心里一阵惊喜,他猛地抱着枪拨腿往前跑去。 可能是心里一高兴而忘乎所以,不小心被一根藤蔓绊倒,重重地摔在地上,顿时眼冒金星。 他立即在草丛中匍匐爬行一段距离,先观察周围没有异常,待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才用枪托支撑着站起来,继续往交战现场跑过去。 等到他抵达战场边缘地带之时,枪声听上去也越来越真切了。 是一名绰号叫猎狗的宪兵小队长,他带着二十五名宪兵作为前哨,误打误撞的搜索到了这里,进入敌人专为陈天华设置的外围埋伏圈。 丛林里交战,战马起不了作用,猎狗命令三个斥候骑马回转,去寻找罗二虎大队人马,禀报这里的情况,留下五人看管战马和接应,自己则带十七名宪兵上前迎敌。 就这样,他们跟十余名敌人交上了火。 宪兵大队是原特战队基础上组建起来的,战斗力比其它野战部队要强些。 这里面有许多特战队老兵,像猎狗就是特战队时期的班长,现在是小队长,相当于排长。 但是,刚一交火,就让猎狗和他的宪兵们惊愕失色。 对手居然有三挺麦特森轻机枪,还有棒式手榴弹,连发步枪,火力太强悍了。 十几分钟的遭遇战,就让猎狗这边丧失一半的战斗力,只剩下八名队员和猎狗在一起跟对方缠战。 /64/64592/18150615.html 第392章 激战 正所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这一下子就把猎狗他们给打趴下了。 当陈天华找到猎狗的时候,他已经打光了第三个备用弹夹,正躲在一棵大树后来,褪下空弹夹,换上最后一个备用弹夹。 “哎哟大人,谢天谢地终于找到您了,我们马上撤退吧!”猎狗发现了陈天华,高兴的差点蹦跳起来。 陈天华认得这个叫猎狗的特战队员,是个老兵。 想当年跟随孙勇去柯岩偷袭洪门的湖绍帮,以及夜袭槐坎镇的龚氏家族,两次行动猎狗都参加了。 “现在还不行,左刚大人应该在敌人手里,我们得把他救出来!”陈天华一边毫无表情的说着,一边大致观察前沿的战场情况。 大少爷的话就是命令,令猎狗不敢有半句反驳。 虽然有李兴鸿大人他的训令在先,见到大少爷死活要把他给拽回来。 但大boss的威严摆在面前,这让只有几次照面的猎狗颇有为难,他总不至于命令宪兵把大当家的绑架回去吧。 再借给十个熊心豹子胆,他都不敢。 况且,大少爷是为了营救战友兄弟,这是军人的尊严和职责,焉能反对?! 左刚大人有难,猎狗内心也支持营救。 就这样,陈天华和猎狗伏下来仔细观察,他发现最少有两个火力点对猎狗这边形成交叉压制之势,其余一个火力点对付另外六名宪兵。 跟随猎狗在一起的二名宪兵,也是原特战队老兵,经历过当年的冬季剿匪和夜袭槐坎镇的战斗。 而另外六名宪兵,则算是入伍不久的新兵,从没真正上过战场。 从这点可见,一名没上过战场的菜鸟级普通战士,和特战老兵的战力,差别之大可见一斑。 从现场观察,敌人占据的位置地势较高,可谓得天独厚,以居高临下之势将猎狗他们压得死死的,不能说是毫无还手之力,但也差不了多少。 由于陈天华是悄无声息出现,他还没有暴露自己,而那些菊刀特种兵,只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猎狗所处的那棵大树上。 陈天华所埋伏的位置,目前是安全的。 “卟卟卟…” 几颗子弹飞过来,径直钻进树干内。 弹头爆炸后所产生的巨大冲击力,打得树干卟卟作响,一时间,各种木屑四散而飞,连头顶的树叶也飘落下来不少。 陈天华把狙击步枪架在一棵矮树桩上,利用光学瞄准镜搜索目标。 “砰…” 一枪正中左侧阵地机枪手,子弹卟地钻进额头正中。 阵地这边的宪兵,亲眼目睹那厮的后脑勺,忽地向后飘出一束宛如红丝带那样的鲜血,轰然趴在机枪旁。 旁边的副手见状,一把推开已断气的机枪手,抢过机枪往陈天华方位凶狠射击。 打狙击是陈天华前世的专业必修课,子弹一出膛,他下意识一个侧滚翻,及时移位别处,并且快速进入瞄准状态。 那位机枪副手有点自信过头,他并没有移动机枪位置,而是狠狠地扣动着扳机。 可他做梦也没料到,自己那一梭子枪弹还没打完,自己的脑袋却开了花。 三个火力点一下子熄灭了一个,宪兵这边压力大减,终于有人开始抬枪还击了。 蹲在树后检查完步枪弹匣,陈天华正在考虑从哪一个方向冲出去反击时,与猎狗投过来的目光,刚好碰撞在一起。 英雄所见略同。 猎狗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准备与陈天华在同一时间起身发动反击。 陈天华点头表示同意,但他用手势示意自己率先发动反击,以吸引住敌人的注意力,猎狗紧跟再出手。 这也是特战战术中的要求,发起反击必须得有个先后顺序才行。 最先出击的人当然最危险,因为是他吸引对方注意力,后面跟近的才有机会进行有效反击。 作为特战老队员的猎狗,当然深谙此道,他正要反驳强调,但陈天华压根没有理会,他像猎豹似的率先跃起出击了。 虽然他有伤在身,算不上是战力十足,但动作与反应他自忖比猎狗强,可以在敌人的弹林弹雨中穿梭自如,而确保反击成功率。 在那些宪兵队的菜鸟们看来,这位大名鼎鼎的煤广自治区最高长官,那就是个神! 瞧瞧,战术动作多漂移,连子弹都躲着他飞! 连猎狗和二位特战队老兵,看得不仅叫好,完全是自愧不如。 不要说自己右脚掌有点残疾,就是完好无损也不及大少爷的十分之一。 猎狗的伤疾,是上次随陈天华冬季剿匪时受的伤,最终右脚掌少了三根脚指头,算是五级残疾。 平常走路问题不大,但要是在战场上飞奔,尤其是在弹林弹雨中做战术动作就有点难度了。 他伤愈后仍旧在宪兵队工作,平时训练巡逻没有什么问题,而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骑马。 罗二虎需要他,老队员基本功扎实,实战经验丰富。 这次听说大少爷被敌人追进原始森林里,他原是一中队的小队长,却主动请樱参加搜索。 这密林里搜索,确也需要有实战经验的老特战兵带队,人手缺乏,大队长罗二虎同意了。 话说回到眼下战场,片刻之后,只见陈天华率先一个侧翻滚了出去,几发子弹立即从他的身体经过的位置落下,溅起一片漫天飞扬的泥土,冒出一股白色烟雾。 陈天华单膝跪地抬枪便射,为了节省子弹,他只能使用短点射进行还击,火力明显比不过那两个机枪火力点。 每打出一个短点,他就得匆忙更换射击点位。 从对面阵地飞出来的子弹,也一直追在他的屁股后头,有好几次都是刚好擦着裤子飞出去,飘扬起一股纤维烧焦的臭味。 电光石火间,陈天华已经连续更换了三次射击点位。 宪兵这边的八名队员,此刻已是斗志昂扬、重振雄风,他们在二位老兵的带领下,一边开火以吸引对方火力,一边心惊肉跳的担心着自己的最高长官。 这时,二个机枪阵地中的一个忽然停火,估计是在更换弹匣。 时机来了! 已匍匐前进了一段距离的猎狗,他得逮住这个机会。 /64/64592/18152911.html 第393章 一切为了营救战友 只见猎狗猛地从地上站立起来,举枪瞄准那个正在换弹匣的机枪手扣动扳机。 “砰…” 特战队员几乎个个都是神枪手,那颗步枪子弹不偏不倚,从那厮的前额打进,从后脑勺出来,顺带出一串腥红色的血珠子,随风飘散。 这个阵地上的机枪副手,可没有左边阵地那位副手勇敢,瞧见机枪正手被一枪毙命,吓得赶紧缩蹲身子于阵地下面隐藏起来,身躯还不由得簌簌发抖。 而机枪阵地旁边有一个菊刀特战队员在指挥,他瞧见机枪手被猎狗击毙,他立即调转狙击步枪枪口,光学瞄准镜上的十字架锁定猎狗的位置,准备扣动扳机开火。 与此同时,敌人的光学瞄准镜产生的反光,暴露了其企图。 猎狗非平庸之辈,他快速将枪口平移,开始瞄准那位菊刀枪手。 可自己村田22式步枪属于单发,每打一枪需要拉动枪栓、褪出空弹壳,再让子弹上膛,然后才能瞄准射击。 这在时效上明显要比对手慢那么一丢丢的半拍。 “砰…” 枪声响起,猎狗绝望的闭上双眼。 听到枪响的那一刻,他已经知道自己被判定了死刑。 因为,他刚瞄准锁定,还没扣动扳机呢。 不曾想,枪声过后的猎狗,却察觉自己身上并没有任何的异样之处。 他睁开眼睛一瞧,惊愕发现倒下去的,竟然是对面百十余米远的那个敌人。 原来,是陈天华在关键时刻救了猎狗一命,抢先一步将那个菊刀特种兵击毙。 至此,俩人密切配合成功解决掉两个机枪阵地,一个狙击点,敌人的火力一下子就减弱了大半。 而宪兵队这边侧士气大振,加上有陈天华的加盟,一阵阵排枪,打得敌人抬不起头来。 双方激战十几分钟之后,敌人阵地上又倒下去五六个队员,而宪兵这边也有一死二伤。 在后面负责接应的另外五名宪兵战员,在安顿好战马之后,也赶上来加入了阵地中。 这时,敌我双方的力量发生了逆转。 不知是敌人抵挡不住害怕了,还是想诱敌深入,那个东洋兵吼叫了几声,指挥剩余的六名虎师队员,拖着机枪转头就跑。 猎狗指挥着宪兵队员们,乘机冲上了敌人阵地。 陈天华并没有出击,他待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确保周围密林里没有潜在威胁之后,这才端枪弯腰地朝猎狗方向靠近。 “猎狗…猎狗…”跃上了阵地,却没有找见他的踪影。 “嗨大人,我在这里。” 正当陈天华满脸焦急的时候,猎狗猫腰出现在他的面前,原来,他们正四处打扫战场。 除了三名队员警戒之外,剩余队员正在搜集敌人丢弃的弹药,包括尸体身上的弹药都不落下。 这菜鸟们上战场,最消耗的就是子弹。 他们为了减轻心里的恐惧,就对着目标方向紧扣扳机,谈不上瞄准只算大概,打中了属于撞上大运。 而猎狗和两位老兵,经过连续的消耗战之后,他们身上的弹药也是所剩无几。 陈天华带得足够,还有大半,但想了想还是给补充到位。 二名伤员正在包扎,加上前后十具牺牲的战士遗体,现在能继续战斗的,加上猎狗,还有十一名宪兵队员。 陈天华决定继续留下五名队员,负责看守与接应,连同二名伤员,战马以及战友遗体,等待大部队的到达。 由猎狗挑选出五名战力较强的队员,随他继续向前,去营救左刚。 出发前,大家吃食物喝水做短暂休整,猎狗略显担忧的 对陈天华说道: “大人,您都受伤了,是不是安排部分队员护送您撤离,由我在这里等罗大队长他们到达之后,再去救左刚大人也不迟呀。” 陈天华当然明白猎狗的担忧和用心之良苦,但他想到的是左刚的安危。 这次由东洋特种兵牵头的混合特遣队,是奉命前来刺杀自己,执行斩首任务,抓住左刚之后来引诱自己前去营救。 如果自己不去,临阵退缩了,那些东洋兵自然是恼羞成怒,撤离前肯定会先杀了左刚。 也就是说,他不露面,左刚是必死无疑,而且还得抓紧时间,赶在大部队合围上来,敌人撤退之前。 “不行,本督不亲自前往,那左大人就会没命,我的伤包扎过了没啥大碍,别讲费话了,一切听从本督命令!” 陈天华斩钉截铁的口吻,让地位卑微的猎狗,那敢再多嘴多舌,只能点头称是。 “接下来还是按照刚才的作战模式进行,本督打头阵,猎狗在后面伺机偷袭,其他队员协助吸引敌人的火力,但注意隐蔽,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争取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陈天华接着嘱咐道。 “好…” “遵命…” 有了猎狗等几位老兵的助力支援,陈天华整个人看上去精神面貌相当不错。 他心里估摸,救出左则又多出几成把握。 吃饭喝足之后,陈天华扫视了全体队员一眼,低声下令出发。 这次,他的作战背包里全部都是弹药,十个子弹匣和六枚棒式手榴弹。 他不敢再有半点耽搁,在负重二十多公斤的情况下,速度丝毫不减,眨眼间便将咬牙跟进的猎狗他们,给甩在后面。 如同陈天华所想的大概相似,福田亲率最后的残余手下,在前面挖坑翘首以待。 他外围设置了数道伏击点,目的当然是一箭双雕。 首先是伏击陈天华,如能直接击毙或击成重伤,这都算是达到目的。 万一这位神勇的陈天华连续冲破数个伏击点,到达这里,那无论是从体力和弹药等综合因素,来评估对手的战力值,也只能算是强弩之末,兴许还受个伤什么的那就更妙。 而他福田正一在最后的坑底里,以逸待劳迎战敌人,已算胜大成。 此刻的福田已经不在乎死多少手下队员,包括他自己的性命,他坚持到最后,是为了捍卫帝国军人的荣誉! “报告少佐阁下…” 从第三个伏击阵地撤回来的那个菊刀队员,向福田报告了前面发生的战况。 /64/64592/18162529.html 第394章 洼地狙击战 禀报的最主要内容,是那个陈天华已经跟了进来,算是完成了福田少佐的第二个目标。 他还发现了新军大本营的搜索大部队,正从几个方位向这里合围过来。 对于煤广自治区新军大本营,组织所有力量进行大规模的搜救,这在福田他们的预料之中,也是有预案的。 例如,菊刀特遣队先前放出许多烟幕,制造许多假象,拖着搜索队转圈,有效阻碍了新军搜索部队的纵深。 这些方面,菊刀特遣队做得非常成功,以几十个队员牵制千余人的队伍。 让福田意料之外,也是最为惊愕的:是这次行动的目标陈天华,四天四夜过去了,现在是第五天的中午,也就是说在一百小时内,还没有成功活捉或杀死他。 这实在是有损大日本帝国军人的形象。 不过,这个陈天华实在是太强悍了! 当然,也有让福田感到意外的有利因素,原来预计自治区大本营最多过一个夜晚,也就是十二小时之后,就会发现陈天华出事,随即出动小股骑兵进行蛙跳式搜索密林。 但实际上煤广基地的反应极其迟缓,大规模搜寻整整推迟了三十六个小时才开始,而蛙跳式搜索穿插这才开始没多久。 否则,菊刀特遣队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 更让福田吃惊的是,陈天华后期不但不躲避,单枪匹马的开始了反击。 他一路过关斩将的直捣黄龙,根本不惧怕,也不等待大部队上前会合,自己带上六名士兵追杀到了菊刀特遣队所挖的坑底。 关于这点,福田猜测得到,陈天华除了不屑一顾的傲视一切,主要是想争分夺秒地营救战友兼兄弟左刚。 实际上,福田所在的菊刀特攻队接受这项任务,是个‘死士截杀计划’,他跟日租界领事方,巡抚衙门等利益集团签有生死状。 就是说如果这次不杀死陈天华,就意味着福田和他的特遣队员们就不能返回,继续潜伏在大森林里伺机刺杀。 不是陈天华死就是菊刀他们亡! 所以,福田拿到首批二百万块银洋,属于不可退回的佣金之后,给每位菊刀队员都分有一笔巨额安家费,自己的后事也做了安排。 实际上,他们是做好了不成功则成仁,与陈天华同归于尽的决心而来的。 这一点,估计陈天华是万万没有想到。 破釜沉舟,这样的敌人太可怕! 此时的福田,听到陈天华已踏入坑底,惊喜之余,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他环顾四周,再一次推敲自己的斩首计划有无破绽。 虽然陈天华身边增加了六个人,但都是菜鸟级普通士兵,不足为虑。 只求在后续大部队到达之前,陈天华能按计划进入伏击圈就成。 福田也没料到这六人中有特战老兵三个,甚至于忽略了他们的存在。 因为,逃回来向他报告的那名菊刀队员说,他的几名同伴,全都是被陈天华一枪爆头的。 一个不太准确的情报,会使福田的伏击出现漏洞吗? 他选择的最终伏击点,是陈天华前进路上,左前方密林中一个小型盆地,有点隐蔽。 这个小型盆地呈方形,特别像大型体育场馆,中间大概有不到二万平方,二个半足球场大小,一块凹下去的洼地,四周是斜坡,像是观众看台。 东西两侧边缘地带地势较高,而南北两侧要低矮些,非常有利于占据制高点伏击,尤其适合狙击。 左刚的尸体被吊在靠近东侧边缘地带的一棵树上。 经过整理,左刚戳烂的腹部用绷带缠裹,不让肠子等内脏流出,面部和身体外露部分都做了清洗,被鲜血染红了的衣裤褪去,换上一套干净点的军便服。 远远望去,像是昏迷过去的样子。 经过对现场地形反复勘察,菊刀将最终伏击地点选定在洼地东侧的边缘地带。 而福田选中吊起左刚的那棵树,在洼地东侧制高点的任何一个位置,都能轻易瞄准狙杀,前来救援的陈天华及其同伙们,没有任何的射击死角。 福田久久站在洼地东侧的高地上环顾四周,尽量让自己的计划部署更加缜密一些。 他十分清楚,这是他的最后一搏,只能拼尽全力,不能有半点闪失。 如果能成功杀死陈天华,自己还有一线逃生的希望,带着属下消失在后面的密林里,犹如沧海一粟。 如果命中注定,这次要埋葬在这里,那一定得拉上这可恶的陈天华一起。 这不仅仅是为了渡边正雄和山下忠太郎的死报仇,更重要的是,本次成败关系到整个大日本帝国的颜面和荣誉。 能面对面杀死陈天华,让他的菊刀特攻队从此留英名于世。 如能这样,死了也无悔无憾! 觉得一切都没有问题过后,福田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阴邪的冷笑。 身边还有五名菊刀特攻队员,包括他的副手酒井一郎,这让福田信心倍增。 因为菊刀特攻队员才是他依赖的战力,大家配合默契,一个手势或一个眼神,都能领会意图。 至于剩下的六名太湖虎师警卫营的兵卒,就让他们在外围当诱饵,成功把陈天华他们吸引进来就可以了。 酒井一郎和其他四个东洋兵都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站在一旁默默地等待长官下达最后命令。 一同前来的共有七名菊刀队友先后死去,可恼的是全都死在陈天华的刀枪下。 五十名虎师警卫营兵卒,就更不要提了,不死也难逃被后面拉网式大部队截杀。 现在,能跟着福田长官的,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了。 这五个人非但没有半点伤感,反而赤红着双眼,一副同归于尽的兴奋。 东洋人一向视战死而荣光,投降为耻辱! 况且他们都做了后事安排,现只求能协助福田少佐共同杀死陈天华,让他们的英雄事迹载入史册。 福田将六名虎师警卫营兵士,安排在盆地外围,嘱咐说见到陈天华他们就开枪吸引。 而副手酒井一郎以及四名菊刀队员,则安排在洼地东侧的制高点处,由五把狙击步枪,分成五个狙击点进行截杀。 /64/64592/18162655.html 第395章 迷惑 福田正一自己扛着经过特殊改装,被称之为村田三零式重型狙击步枪,来到盆地东侧后方,距离吊着左刚那棵树,约摸一百五六十米开外的位置,并最终选择在一棵大树上隐蔽起来,作为最后的狙击点。 以居高临下之势调整好角度,瞄准被吊在半空中一动不动的左刚。 他自忖这次布局的这三条线,一条诱惑线,二条狙击线,应该可以让陈天华插翅难逃。 酒井一郎他们五人,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态,投入到这场最后的伏击战中。 这次伏击战由福田少佐亲自策划,东洋兵这方占据着绝对的火力优势和有利地形。 对这次最后决战,菊刀队员们充满着必胜的信心。 福田将加长枪管之后的远程狙击步枪架在树上,校正好角度和位置之后,自己则翘起二郎腿背靠在树干上,放松一下一直紧张的心情。 决战前的轻微放松是十分必要的,大战经验丰富的狙击高手,都深谙此道。 突然间,福田正一想起了一件事情来。 按照时间计算,陈天华现在应该到达盆地附近了呀,怎么外围还没有响起枪声呢? 为了防止这该死的陈天华直接岔开了走过去,他特意命令那六名虎师队员前去路边当诱饵。 福田挑选的这块洼地,是偏离那条林间小道,在四周树木遮掩下比较隐蔽,而且沿途也不可能故意留下标识痕迹,这经验丰富的陈天华面前,反而会弄巧成拙。 可万一这六个虎师队员临阵脱逃了怎么办? 虎师警卫营虽说是太湖帮的精锐,可他们毕竟是匪,没有什么军人荣誉感,现在大势已去,溜之大吉很有可能。 实际福田正一确实狡黠,他猜测得一点没错。 这六名虎师队员表面上点头哈腰,领命走到外围,去充当诱饵,实际他们早就窜进后面的密林,逃之夭夭了。 还哪来的枪声? 这六名虎师队员可一点不傻,明眼人一看就清楚,福田少佐准备在此跟陈天华决一死战,把他们六人充当绵羊去引诱老虎过来,实际就是当炮灰,去送死。 现在的局面,大势已去,新军大部队过不了多久,就会合围上来。 而他们可不是东洋人的菊刀队员,心中没有啥神圣使命感和军人荣誉感。 他们都是拿人钱财,替人卖命的江湖人士。 再不逃,连命都没了,还要钱干啥? 以往他们去设卡或建阻击阵地,那都是由菊刀队员弹压着,他们不敢造次。 这下可好,菊刀队员都在盆地东侧设伏,没人看管的情况下,现在不逃等待何时? 百密一疏,福田想到了这一层,认定那六个虎师队员已经逃跑,也就是说诱饵已经不存在了。 这万一陈天华没发现这块洼地,从小路绕了过去那怎么办? 自己忙活了二天一夜,精心布置的这一陷阱,岂不是就白瞎了? 想到这里,福田正一的全身汗毛直竖,紧张的瞪大双眼从脚枝上坐了起来,心急如焚的低头看了一眼怀表。 他在计算时间,觉得陈天华有可能已经走过了这片密林,即将进入后面的另一片密林。 福田毫不犹豫掏出配枪,朝着天空连开三枪。 “砰砰砰…” 枪声在原本静谧的密林中突然响起,显得十分突兀,也格外刺耳。 而且在密林里还能传出三道令人胆寒的回音。 不出福田所料,陈天华和猎狗他们,由南向北经过洼地外围的林间小道,已经往北走出去不少路程。 若福田再不开枪示意,他们马上就要离开这片区域,进入下一片林海。 听到枪声响起又出现在身后,让陈天华大为疑惑。 他突然转过身来,望着左后方的密林怔愣。 很显然,枪声是从那片密林间传出来的,难道东洋人就在这片区域? 这枪声不是村田步枪,而是手枪。 是谁开的枪?为什么开枪? 难道是在处决左刚? 想到这里,陈天华的心不由的咯噔一下,头脑一阵眩晕。 他现在最为担心的一件事情,就是左刚惨遭了敌人的毒手。 一旦敌人等不及,他们就会杀掉人质,然后快速逃跑。 “快,咱们朝枪声方位折返回去!”陈天华毫不犹豫地下达指令,并带头折返前进,猎狗他们远远跟在其身后。 只要左刚没有死,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是龙潭虎穴,他也有信心闯进去,把他给救出来。 根据野战经验,陈天华循着枪声发出的地点摸过去,并让猎狗等人散开,扩大搜索半径。 最终,陈天华出现在洼地南侧的入口处,位于东西两侧制高点的正中央。 从缺口往下望去,很容易看到被双手吊在歪脖子树上的左刚。 他摸出望远镜仔细观看,发现左刚双手被吊在半空中一动不动,身上衣衫褴褛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但没有发现明显伤口。 从外观分析,倒像是昏迷了过去。 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个诱饵,周围有许多枪口对准着这棵歪脖子树。 陈天华强忍住内心的冲动,用望远镜观察洼地四周的制高点。 观看了一圈,竟然没有半点发现异常,遂即往洼地东、西侧制高点边缘地带望去。 他所处南侧的地势太低,仰视只能看清楚东、西两侧前沿,后坡位置看不到。 所以,虽说没发现异常,但他仍旧不敢轻举妄动。 整个洼地周围,以刺客为中心点,到处弥漫着一种无比危险的气息。 陈天华的嗅觉是何等敏锐,早就有所察觉。 猎狗和他的五名队员,远远卧伏在南侧外的下坡处,举着望远镜看向他这边。 于是,陈天华从弹匣中取出一颗子弹,弹头指向洼地西侧的制高点边缘地带。 意图很明显,就是让猎狗他们先去侦察一下西侧的制高点。 如果敌人的狙击阵地设在西侧,他和猎狗他们来一个两面夹击。 假如西侧没有发现敌人,那东侧就是敌人的狙击阵地。 放好子弹之后,陈天华匍匐寻到不远处,一个较为理想的隐蔽点潜伏,继续用望远镜观察洼地的西方位动静。 /64/64592/18163150.html 第396章 冒死营救 不一会,猎狗他们到达西侧高地,四周搜索几下,并没有发现有敌人的影子。 于是,他用一颗直立头向上的步枪子弹,向陈天华发出‘这里没有敌人’的信号。 在西侧没有发现敌人,那肯定就都集中在东侧高地。 但东侧高地上究竟有几个狙击点,具体在哪些位置,这个需要进一步搞明白。 通过登高观察,陈天华依旧没有发现敌人埋伏的具体点位,不免有些着急起来。 明显这里是个坑,但发现不了敌人埋伏点,可就麻烦大了,下一步如何出击去救人? 忽然,密林中一阵狂风吹过,陈天华发现了神马! 原来,敌人隐藏在洼地东侧边缘的后坡,那五名菊刀队员,为了便于瞄准与行动,他们将衣服扎在裤子里,衣袖和裤脚管都用绷带扎紧。 这一阵狂风吹过,风透入衣领,进入衣内,将后背衣服吹成气球似的鼓起,从而暴露了踪迹。 这瞬间而过的细微现象,依旧没能逃过陈天华那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 他不但发现有五个狙击点,还默记了他们的狙击点位。 此时,身后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夹杂着簌簌的草丛晃动。 陈天华一听就知道是猎狗派人过来了。 来者是一位老兵,叫范老怪。 因为猎狗右脚趾残疾,跑步不利索,而范老四是山里人,行走山川如履平地。 陈天华悄无声息地退后十几米,确定进入洼地东侧制高点的死角之后,跟范老怪详细讲解了东侧敌人的五个狙击点位置,以及攻击和救人的策略分工。 洼地东侧是敌人的埋伏点,要求猎狗与范老怪两人在西侧制高点建立狙击点,一旦这边发起救人行动,他们就对东侧敌人进行打击,牵制并消灭敌人。 让其余四名士兵到南侧这里来,随时配合他参与救出左刚,并护送他离开洼地。 大当家的如此信任,让范老怪顿时感觉自己肩负重任,他朝陈天华点了点头,即刻退至盆谷,然后一路狂奔。 从南到西,他弓身猫腰绕盆谷半圈约三百余米,三分钟左右就到达。 向大伙传达大当家的命令之后,另一位老兵率三位新兵奉命前往南侧,与陈天华会合。 十分钟左右,四名队员已经到达陈天华跟前。 当望远镜里,出现了洼地西侧制高点上,猎狗打出的准备完毕的信号之后,他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 他决定立即发起营救行动。 陈天华回身嘱咐身后的四名士兵,当他冲下去时,他们负责掩护,待把吊在半空中的左刚放下来之后,他们负责把他抢过来带到隐蔽处,然后拚命往回撤。 四个士兵用崇拜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的老大,勇敢地点了点头。 在煤广自治区,大名鼎鼎有‘魔鬼煞星’之称的大少爷,像神一样的存在着。 这次,他们又是亲眼目睹其在战场上的神勇,所以,在自己崇拜的英雄面前,士兵的胆气都要壮大不少,也个个显得不怕死! 嘱咐完毕,陈天华立即从藏身之处站起来,猎豹般往洼地深处飞奔下去。 酒井一郎等菊刀队员,发现陈天华只身闯入洼地,惊愕之余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洼地中间,正快速向左刚所在的那棵歪脖子树逼近。 “八嘎…” 见此情景,酒井一郎大骂一声,立即下令道:“快快…立即射击,射击…” “砰…” “砰砰…” “……” 一时之间,东侧制高点上的五个火力点全部开火,火舌肆虐,朝陈天华行进的路线覆盖过来。 南侧的宪兵也纷纷开枪掩护。 一时间里,不大的盆地内是枪声大作。 陈天华对自己的跑动线路,似乎早有预案,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跃到事先物识好的一棵大树后面躲藏,从侧翼观察左刚的情况。 已近在咫尺,却偏偏因为敌人的火力阻断,而无法汇合到一起。 此时此刻,陈天华跟左刚那颗歪脖子树之间,也就二十几米的距离,他举枪准备击断绳索。 无奈这时候又刮起了山风,陈天华用光学瞄准镜锁定树梢,砰砰砰连开三枪,才将绳索打断。 吊着的左刚,“啪…”地一声坠落地上。 陈天华对着躺在地上的左刚,大声喊道:“左刚…左刚…你快醒醒…往这边移动,我们来救你了…左刚醒醒…” 他在大树后急促地呼唤着左刚,但见其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包括面部和手脚等没有任何反应。 按道理讲,从悬空四米多高的位置坠落下来,再昏迷不醒的伤者,怎么都会有所反应,身子动不了至少面部神经或者手指等等,都应该会有点动静。 可左刚的躯体就是没有任何动静。 陈天华急了,他亡命地一边开枪向东侧还击,一边滚爬出去准备把左刚拖拽过来。 而南侧那四个宪兵,见大少爷成功击断了绳索,在那位老兵的带领下,纷纷跃出战壕向洼底冲去,准备抢人。 结果,迎来了东侧敌人猛烈的枪火。 “哒…哒哒…” “哒哒哒…” “……” 东侧高地上响起了猛烈的机枪声。 酒井一郎他们,见陈天华用狙击步枪打断了绳索,还准备抢人,当然急了。 绝不能让陈天华他们靠近左刚! 一旦发现左刚已是具尸体,那斩首计划就会戛然而止。 “操机枪射击!” 随着酒井一郎的一声令下,其中三个菊刀队员纷纷扔掉手中的狙击步枪,抱起了身边的麦特森轻机枪。 菊刀特遣队这次行动,总共有三挺轻机枪是他们的重火力,像宝贝似的舍不得落下。 一个小时前的那场遭遇战,也是这三挺机枪发挥作用,结果被陈天华和猎狗各敲掉一个。 可敌人撤退时,宁可狙击步枪扔下不要,却把三挺机枪都抱走。 这一轮火力压制,比先前几支步枪的威力,强出数十倍,打得陈天华只能缩回那棵藏身的大树后面,趴在地上不敢露头。 那棵藏人的大树,倾刻间被机枪子弹打成了马蜂窝,大有被拦腰打断的可能。 /64/64592/18173347.html 第397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冲下来准备救人的四个宪兵,万万没想到敌人竟留有这么一手。 如此强的火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倾刻间就有二人中枪倒地不起。 那老兵只能拖拽着伤员慌忙退回掩体中。 被机枪子弹打中身体,无论是中枪哪个部位,在百余米的距离,创伤面都会很大,往往流血不止。 在严重缺乏战场急救药品的情况下,十之八九是救不活,只能在痛苦挣扎中死去。 陈天华这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而此时此刻,他的处境也变得十分凶险,跑又不能跑,出去就是个死,只能硬着头皮躲在大树后面。 期间,有一颗子弹竟然穿透大树侧面薄层,从陈天华的左侧头发飞了过去,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他暗忖自己现在不能有事,否则就是二条人命呵。 “哒…哒哒…” “簇簇簇…” “……” 机步枪子弹夹杂在一起,集中落在陈天华的大树和藏身区域周围,情况十分危机。 而猎狗和范老怪俩人,伏在洼地西侧的制高点上,正在寻找战机,眼瞅着挡在陈天华身前那棵大树摇摇欲坠,心里别提有多么紧张了。 他们的手指抠在岩石上用劲,指甲抠出了血。 这时,东侧的酒井一郎他们,眼瞅着对手被打压下去,得意有点忘乎所以。 他们只顾到眼皮底下的敌人,打得兴起时,几名机枪手不再隐蔽,而是纷纷露出半截身子,放肆地进行大角度进行射击。 没有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敌人掀开掩体,暴露身躯,恰好给猎狗和范老怪他们创造了极佳的狙击机会。 “砰…” “砰…砰…” 三声枪响,三颗子弹,十分精准地击毙了东侧高地上那三个抱着机枪扫射的东洋兵。 要知道,现在猎狗手中的枪,是一个小时前在敌人阵地上捡来的那把狙击步枪,有光学瞄准镜,还能连发,他的战力暴长。 他先后两个点射,就消灭了二个敌人,而范老怪也毫不示弱,他一枪爆头解决了另外一个枪手。 说到枪法,范老怪的枪法比猎狗还精准,在特攻队里,他是全队数一数二的神枪手,百十米静卧射击,绝对百发百中,从不虚发。 阵地上三个机枪手,突然被不明枪手撂倒毙命,这一突然变故,把酒井一郎和另一名菊刀队员给惊呆了。 他们压根就没想到,敌人在西侧高地上还潜伏着狙击手。 就在敌人哑火愣神之机,只见陈天华“嗖…”地一下,从树后一个前扑,然后迅速来了个漂亮的侧滚翻,滚出二米开外,径直翻身匍匐在地上举枪射击。 “砰砰砰…” 一记漂亮的三连发,他成功地将上半身露出来,正在向西侧端枪射击的菊刀队员击毙。 那厮被击中头部和胸部,嚎叫着滚下坡去一命呜呼。 酒井一郎见一眨眼功夫,他的四个周伴就倒在阵地上,悲痛得嚎叫一声,“八嘎雅路…” 他飞身扑上去,捡起离他最近的一把机枪,亡命地朝着陈天华方位进行疯狂扫射。 “哒哒哒…” 没有障碍物的陈天华,只能机灵地连续侧滚翻,进行战术规避。 这时候,西侧高地上的猎狗和范老怪早已腾出手来,俩人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开火。 “砰…” “砰…砰…” 俩人火力全开,前后三枪都击中酒井一郎的胸部和脖颈,他仰天倒下滚落坡去,估计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一下子,盆地里枪声骤停,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双方你来我往的好几个回合,最终结果是东洋兵完败,五个强悍的菊刀特种兵被当场击毙。 此时,西侧高地的猎狗和范老怪俩人,见成功歼灭了全部敌人,高兴地从掩体中站立起来,高高举起双手,吼叫着向陈天华这边示意,提前庆祝胜利。 陈天华这才刚停下战术翻滚,趴在地上直喘粗气,尚在惊魂未定之中。 可接下来一幕,让他悲痛欲绝,几近昏厥。 刚才,盆地里所发生的一切,尽收在福田正一的眼底里,他的情绪也是像坐了一趟过山车似的。 当陈天华冲下去救左刚时,他也被这位传奇人物的忘我精神所震撼,为他的高超技能所折服。 不过,再让福田感到欣慰的,是菊刀队员们的表现,他们成功阻止了陈天华的企图。 四名冲下来的兵士中弹倒地二人,战斗力顿时丧失一半,最关键是陈天华被锁定在一棵树后面,而这种树并不牢固,打得木梢横飞,即将被枪弹击倒。 到那时,陈天华不就彻底暴露在枪口下了嘛。 嘿嘿… 眼看着斩首行动成功在望,福田得意之时,突然被西侧高地那边的枪声所惊醒。 才一分钟不到,电闪雷鸣间局面瞬间发生了逆转,东侧高地的五位菊刀勇士,都先后被枪击毙命。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当福田反映过来时,悲情都己经发生,不可逆转。 让福田懊恼万分的是,他选择的这个狙击点,现在才发现,有个致命缺陷。 他的位置在东侧高地的正后方,约一百五十米的一棵大树上,高度跟东西侧高地基本平行,通过望远镜或瞄准镜,能清楚锁定盆地中间那棵歪脖子树,但看不到埋伏在西侧高地上的猎狗和范老怪。 本来福田是全神关注到陈天华这头,等待他显身去接近左刚尸体时,再出其不意的给出致命一枪。 没想到,陈天华搞出个声东击西的诡计,把他的狙击点设在西侧高地点上,而他自己出击当诱饵。 现在,猎狗和范老怪毫无防备的跃出掩体,双手高举做出胜利的姿态,这严重刺痛了福田正一的心。 他们两人也完全暴露在福田的重型狙击步枪下。 悲愤沉痛之下,福田二话没说就扣动扳机。 “砰…” “砰…” 二颗开花子弹从枪口飞击,二百米的直线距离,旋即击中猎狗和范老怪的前胸部位。 福田为保险起见,没有瞄准头部,而是击打受枪面积最大的前胸部位。 加长型狙击步枪的有效射程为一千二百米,区区二百米的冲击力可想而知。 /64/64592/18174278.html 第398章 心里只想复仇 随着枪响,猎狗和范老怪的身子都猛然一抖,一朵艳红的血花在胸前盛开。 待血花散落,猎狗和范老怪俩人的胸口上,都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 福田使用的是开花子弹,威力无比。 那一秒,猎狗与范老怪相互对视一眼,满脸惊愕且难以置信,他们不约而同地扭头望向枪响的侧后方,嘴唇蠕动了一下,便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们蠕动的嘴可能是想说:麻痹的,怎么后面还藏着有东洋兵呢? 而此时的陈天华正准备从地上爬起来,跑向二十米开外的左刚那里,去瞧个明白。 二声炸雷般枪响惊得他止步抬头,正好瞧见猎狗和范老怪两人中弹栽倒。 “猎狗…范老怪…” 陈天华悲情的大叫着,但头脑还是清醒的。 他跨出去的半步又猛地缩了回来,旋即退到那棵躲藏的大树后面。 他也没注意到,这狙击子弹是从哪一方位射出,以为还是在东侧高处,可能隐藏着最后一个敌人。 所以,陈天华掏出望远镜,全神贯注地盯住东侧高地的边缘处瞭望。 福田正一收起枪的一刹那,整片密林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周围的飞禽走兽早已受到惊吓,跑的无影无踪。 东侧高地上五名菊刀队员,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陈天华仔细观察了一会,当然不可能发现有任何的蛛丝马迹。 奇了怪啦? 陈天华心急如焚,一个左刚没救出,反倒死了猎狗,范老怪等数名优秀战士。 而此时,左刚躯体早被南坡仅存的二名宪兵,乘混乱之机,拉到洼地角落的隐蔽处查看。 实际左刚死亡时间已超过60小时,尸体硬的冰凉已腐烂发臭,走近一闻其气味,观其面色,不用仔细摸身,傻瓜都能分辨清楚。 “禀报…禀报指挥长大人,左刚长官早…早已经死了…”其中一名宪兵,惊恐之余忙不迭跑过来报告。 “什么?左刚死了?!” 正在观察敌情的陈天华,被宪兵的报告内容所惊愕,尤如一声惊雷迎面劈来。 他身体抖颤着一阵头晕目眩,下意识已跨出的半个脚步,因站不稳而一个踉跄向前,差点跌倒。 “砰…” 一记沉闷的狙击步枪声音,在密林深处响起。 “嗖…”地一下,子弹从陈天华前额擦过,留下一道皮肤烧焦痕迹。 他要不是一个踉跄低头,太阳穴就被从侧边飞来的狙击步枪子弹,轰成了血窟窿。 “还有敌人,快隐蔽…” 陈天华神智还是清醒的,他大喊一声之后,人已快速退回树后隐藏,把手中的狙击步枪迅速举起来瞄准。 因此一次,他便根据子弹飞来的方向,大致了解到这位东洋兵狙击手所处的位置。 就在东侧高地后面的那片林子里。 先不去理会左刚到底是死还是活,无论怎样都得先解决掉这个狙击手之后,才能去探个究竟。 从出场顺序看,他估计这个隐蔽到最后出场的东洋兵,就是这次斩首行动特遣队的首领,应该说是最厉害的狠角色。 这时候在盆地外,也就是刚才遭遇第三次伏击的地方,升起了大批火把,马蹄嘶鸣声和吵杂的人群声音乱成一团。 “指挥长大人,您在哪里?” “猎狗,我们找你们来了…” “……” 很显然,是罗二虎的二个宪兵中队,以及闻讯而来的其他搜索部队围上来了。 他们跟留守在那的五名宪兵会合,知道陈天华和猎狗他们为营救左刚而去了前面,就扯开嗓子大喊。 “大人,是接应我们的人来了…” 那名年轻的宪兵,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全然不顾还有一名敌方狙击手的存在。 也许是被这场战斗肃杀气氛,压抑得太沉重了,看见自己的大部队上来了,情绪一下子爆发。 “小心…” 陈天华的话音未落,只听得“砰…”的一记沉闷枪声,又在东侧密林深处响起。 “啊…”地一声惨叫。 那名宪兵下腹部呈现一个腕口大的血窟窿,身边的那名老兵上前一步将其扶住,惊恐的嘴张的老大,但就是喊不出声来。 吓呆了! 哪里见过这种恐怖的创伤口?! 被重型狙击步枪击中任何部位,是来不及抢救的,开花子弹轰成的巨大创口,让全身血液几分钟就流干。 刚才这一枪按常理,福田正一是不应该开枪射击的,毫无意义。 他要的是陈天华的命,这些兵士的命无所谓。 而且,在这枪之前,他这个树上狙击点,严格意义上讲还不算完全暴露。 陈天华虽然知晓了他的方位,但具体点并不清楚,只要他不开枪就不会暴露。 但大本营搜救部队的呐喊助威声,让福田陡然产生心慌。 因为大部队一旦跟陈天华会合,他的最后一丝斩首计划彻底泡汤,就连同归于尽的机会都丧失了。 人在慌乱、悲愤时就容易犯错,无论你有多么优秀! 那位宪兵欢呼雀跃的行径,也瞬间刺激着福田紧张又绝望的神经,他情不自禁地开出这一枪。 但这枪的后果对他而言,是致命的。 高手过招,决定成败的就在于谁抢占了一点半星的先机。 凭着枪口升起的那股白烟,和光学瞄准镜的反光,陈天华立刻捕捉到福田潜伏的精准点位。 东侧后面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他根本来不及做精确瞄准,对着那冒出枪焰的树枝处,连续扣动扳机不放。 “砰…砰…砰…” 整个弹匣里留存的全部子弹,倾巢而出,向着福田藏匿点飞去。 “哎哟…”一声。 福田中弹从树枝上坠落下来。 见敌人从树上坠落下来,危险可以暂时解除了。 陈天华先不管其他,而是三脚两步窜到左刚身边察看。 左刚其实血都流干了面如死灰,肌肤冰凉,胸腹部是人为用绷带缠紧,血衣外面套着,在闷热的密林里肉体已经腐烂,散发着阵阵恶臭。 远看不清楚,近看一目了然。 陈天华悲痛得站立不稳,一屁股瘫软在地上,泪如泉涌。 左刚是他出道就跟随身旁的兄弟,情同手足。 /64/64592/18182675.html 第399章 亡命追逐 已经死亡好几天了,还被吊在半空当诱饵,灵魂都得不到安息。 太可恶了! 想到战友兄弟的惨死,自己这几天被愚弄,为此还牺牲了许多优秀士兵,陈天华只觉得打心底里“腾…”地一下子蹿上重重怒火,肺都要气炸了。 现在,他身上的每一滴血液当中,都流淌着复仇的信念。 虽然没看清楚那个最后狙击手的面目,但他就是这次行动的头目,是他杀了左刚,猎狗,范老怪等。 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方能解陈心头之恨。 只见陈天华用血染的袖子擦干眼泪,跪在地上给左刚叩了一个响头,把作战背包全部掏空,只捡起一个备用弹匣和二枚手榴弹放了进去,重新背起背包。 他冷静的将狙击步枪的弹匣换上一个新的,然后起身,准备上前去探个究竟,不知这个混蛋是死是活。 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不能让他逃了,要割下他的头颅,来祭奠亡灵。 他手持狙击步枪抬头朝福田方位怒目圆睁,然后迈步前行。 见此情景,现场唯一幸存的那位老兵急了,他战战兢兢的跪地喊道: “大…大人,您…您就等大部队来了嘛…求您了…” 这位老兵不知何措,想到自己责任重大,但阻拦却不知如何说为好,只能跪在地上乞求。 陈天华头也不回地叮嘱道: “你留在这里等待大部队,我得去瞧个明白,别让这个混蛋给溜了。”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便已经窜出老远,一会儿就消失在密林之中。 那名老兵在那呆若木鸡,只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 话说福田是左大臂连中二枪,巨大的撞击力让他的身体顿时倾斜,失去平衡力便从树上坠下。 从五米高的树上坠落,还好下面是泥土,但地面强烈的反弹力,让他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动弹不得,伤口疼痛得一时缓不过气来,他只能先瘫痪在地休息一会。 待稍后缓过气来,他挣扎地检查伤口,二枪击中左大臂正中位置,骨头碎裂血流如注。 整条左臂废了。 福田从作战背包中掏出消炎粉和止血绷带,对自己伤口进行包扎处理。 他用绷带紧紧扎死手臂上端的动脉血管,不让身上其他部位的血液,再从残废手臂处流出。 包扎完毕,他才吃力的站起身来。 他顽强的伸出右手把狙击步枪拿起,直接把枪架支在草地上,用单手换上弹匣,然后端起望远镜观察陈天华刚才的位置。 他发现那棵歪脖子树下已空无一人,再继续往周围观察,发现一个人影从前方的一棵大树后面蹿了过来。 不用问,这个人就是陈天华。 福田心里一阵惊喜,暗忖这个家伙过来是来探他死活的。 如此不等后继部队来到,就迫不及待的独自前行,显然是有强烈的复仇心理在作祟。 这也符合江湖传说中陈天华的性格。 好吧,上天还给个机会,让他来最后杀掉目标。 想到这里,福田嘴角微翘,拉起一丝冷弧。 他放下望远镜,用匍匐姿势准备狙杀前来探究的陈天华。 可当福田信心百倍的从瞄准镜里搜索时,却再也找不见陈天华的踪影。 刚才那位置离这里寥寥百米,以对手复仇心切所产生的追击速度,也就一分钟不到的时间,能到达福田跟前。 可前面就是不见人影啊。 陈天华可没那么傻,就算是怒火万丈、复仇心切,但也不会鲁莽行事。 最后百米,他没有径直向前,而是采取迂回线路。 这个最后的东洋兵要只是受了伤,自己正面上去岂不是去送死?! 而福田在瞄准镜里找了陈天华二三分多钟,都没能找见其踪影,内心不由得泛起些许恐慌之感。 按照陈天华消失的时间来推算,二三分钟过去了,他应该离自己的位置不远了。 此时的福田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免子,周围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将他吓得不轻。 “不好…” 他瞧见从左侧树林里飞过来二个黑乎乎东西,“啪…啪…”落在他面前的草地上。 是手榴弹! 福田正一惊得亡魂丧胆,他双腿蹬地向后侧一个仰泳式飞跃,着地后又是连续几个后滚翻。 还没等他从地上爬起,只听见“轰…轰…”两响巨响,他连忙又一个前扑倒地。 巨响过后他回头一望,他刚才匍匐之地火光冲天,升起两团黑烟。 那把心爱的狙击步枪,被手榴弹的气浪掀起来二丈多高,啪嗒一下砸在地上。 好险啊,没想到这个陈天华会来这么一手。 陈天华和福田他们一样,都是手抛式武器的使用高手。 刚刚死里逃生的福田,惊得是一身冷汗,在心态上先输了陈天华一筹。 他不由自主的采取后撤逃跑的战术,企图在后撤中寻找取胜机会。 陈天华没等两枚手榴弹的烟雾散去,就冲进现场对着各个可疑死角进行搜寻。 现场除了敌人慌忙逃离时,没来得及带走的作战背包,被炸飞的狙击步枪,还有一堆狙击子弹壳和生活垃圾。 那里还有敌人的人影? 又让他逃过一劫。 陈天华没有迟疑,转身就追。 福田在前拚命跑着,已经彻底坏死的左臂挂着,咣当咣当的跑起来身体会失去平衡,跌跌撞撞影响速度。 要是有把大刀,他恨不得砍掉再说。 而陈天华在后追击,也好不到那里去。 腹部伤口撕裂的疼痛,加上手上多出一把沉重的狙击步枪,速度快不起来,但能咬住对方。 “砰…砰…” 没过多久,陈天华便在几棵大树的缝隙中,隐约看见了福田的背影,他毫不犹豫抬枪便射。 但这几枪全部都打在树干上,被福田成功躲了过去。 俩人你追我赶的过去了四十多分钟,福田已冲到了密林边缘。 放眼望去,密林外面变成一大片光秃秃的乱石滩,没有任何的遮挡物。 他一下子傻眼了,如果就这么贸然冲出去,自己肯定会被后面赶上来的陈天华,用狙击步枪当成靶子一样打成马蜂窝。 无奈之下,福田只得硬着头皮折转回去,就选择在林子里跟陈天华展开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斗吧。 /64/64592/18182733.html 第400章 公平决斗 “陈桑,请你的留步,我的敬仰你的英名,这下我有话要说!”福田藏在一棵大树后面,用日语夹着点汉语,对着追近的陈天华大声喊叫。 此刻的陈天华已是脸色苍白的直喘粗气,说实在的,他的体力已耗去大半,也追不动了。 主要是刀伤口开裂严重,尤其是腹部伤口,这一整天都在跑动,做战术动作拉扯,刚才追得急步子自然迈得大,已全然不顾腹部的刀伤。 腹部伤口像开裂的大嘴巴,现在每迈出一步,扯裂的伤口是疼痛难忍,血流不止。 否则在平常,凭他猎豹般的速度和耐力,早就追上福田正一了。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陈天华尽量平缓自己的喘息,用日语沉声道。 福田正一听罢大吃一惊,对方居然会说一口流利的东京语。 “陈桑,我叫福田正一,原帝国海军陆战队菊刀特攻队少佐,现为退役军人,这次受雇于拱宸桥领事馆和清政府巡抚衙门,前来实施斩首行动!” 事到如今,福田也是很坦诚告之事情真相,不过,由巡抚大人参与策划这事,还是让陈天华有些吃惊。 “福田先生,你为了钱可以来杀我,但为什么要虐待和杀害我的兄弟左刚?!”陈天华愤然道。 “陈桑你错了,我福田不光是为了钱,才来刺杀你和左刚先生的,因为我们之间有怨仇要了结!” “胡说八道,你我素未谋面,与我和左刚何来怨仇?”陈天华厉声叱斥道。 “原杭州副领事渡边正雄是我母亲的亲弟,而被左刚带人杀掉的山下忠太郎等三人,则是我的多年好友,情如手足,他们是因为你和左刚,一个含羞而死,三个含辱而亡。”福田正一同样悲愤道。 陈天华听罢,这才弄明白大概原尾。 渡边正雄是日方正元株式会社的社长,而正元会社是英方查理血案的制造者,他算是替罪羊,也算死的罪有应得。 山下忠太郎等人,蓄意制造了上海通商银行的假币案,按大清律法,他们三个人必须得死,死有余辜。 当然,这些都是公案,绝非私仇。 但这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另外,有必须跟福田说明吗? 事到临头,也罢! “好吧,我们现在都在为自己的亲人兄弟报仇,你我就来个公平对决了结吧!”陈天华朗声道,他也明白对方就是这个意思。 “好,我们就用手枪和匕首公平格斗,手枪每人就一个弹匣。”福田提出了对决条件。 他很狡黠,因为武器上陈天华除了狙击步枪,背上还有一把雁翎刀。 “好,我同意,我们一起现身吧!” 陈天华想到要是不同意,福田再往前逃跑,他也真没力气再追逐下去,否则,会失血过多支撑不住的。 再说,武士决斗也讲究公平,让其输得口服心服。 当然,他没有想到福田是逃无可逃,再往前追出二十几米,就是开阔的乱石滩。 “一” “二” “三” “现身…” 陈天华和福田同时从树后现身,双方注视了对手一眼后,各自亮相手中枪械。 两个人手中的佩枪是同一类型,半斤八两。 在二十世纪初,世界军工业还不算太发达,枪械花式不多,尤其是手枪。 陈天华是一把柯尔特六轮手枪,福田正一是把村田二六式转轮手枪,手弹都是六发。 俩人都是特种兵,都有绑腿匕首的习惯。 更加滑稽的是,两人伤势也差不多。 这样的决斗,还算公平。 通常,手枪的子弹口径都比较小,射出的子弹根本就无法穿透树木,除了特制的暴力手枪。 接下来,俩人相互近距离对射,密林边缘上只听到你来我往的枪声,却没有人因此而受伤。 “砰…砰…” 只见福田径直从藏身的树木后面露出头来,抬手一个连发。 陈天华失血过多反映稍微迟钝了些,差一点就被子弹击中,幸亏福田也是手脚颤抖的不在状态。 子弹接连打在他藏身的树木上面,树皮四溅,草木横飞。 “砰…” “砰…砰…” “……” 两人都在快速向前推进,相互之间扣动扳机进行射击。 陈天华由于腹部伤口不能再做过多移动,他后面只能固守阵地。 “砰…砰…” “咔嚓…咔嚓…” 陈天华手中配枪子弹全部打完了。 即便如此,他没有退缩躲避的打算,随手将配枪狠狠地砸他冲过来的福田。 此时的福田心里一喜,眼瞅着机会到了,他头一偏机敏躲过砸过来的手枪,狰狞着抬枪扣动扳机。 “咔嚓…咔嚓…咔嚓…” 结果,他的手枪也是没有了子弹。 刚才你来我往,枪中子弹都只有六发。 好不容易锁定已无遮挡的陈天华,以为自己可以一击必中的时候,枪中居然没有了子弹。 福田不甘心,连续扣着扳机。 陈天华则瞄准时机忍痛倒地,突然间一个扫膛腿。 慌乱中福田起跳避开,但腹部被击中一拳。 “啊…”他惨叫着蹭蹭蹭后退十数步,一屁股跌倒在地,手枪飞出老远。 陈天华忍着剧痛从草地上站立起来,他无力追击,只是肃然的拔出绑腿军用匕首。 福田被这拳打得金星直冒,好在他刚才见势不妙,快速收腹退身,否则这一拳绝对伤及内脏。 他缓缓用右手支撑着从地上站立起来,顺带着也抽出绑腿军用匕首,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肃穆立着,双目紧紧盯着对手。 陈天华深知自己移动不便,而近身格斗一向善于攻击的他,现在只能依靠自己的严密防守,从而瓦解对方的进攻,再在防守中找到对方破绽。 只见他左臂横于胸前,右手军用匕首展开腹部前。 见此情景,福田也知道到了最后的决死时刻,一场残酷的近身肉搏战上演了。 要论功夫,福田听闻过陈天华凌厉的攻势和手段,但他自忖军中格斗术并不比对手差。 再加上现在对手似乎重伤在身,移动和反应肯定大不如平常,而自己还有一只右手加两条腿,原则上可采取进攻为主。 双方在面对面对峙中,似乎都在寻找对手的破绽。 /64/64592/18183347.html 第401章 报仇血耻 陈天华似乎很明白,自己下盘稳固不动,就依靠上肢的双手双臂用于防守。 这时,林子那头的火把和呐喊声,是越来越近,大部队上来了。 福田心慌的失去了耐心,加快了主动进攻的节奏。 只见他嗷嗷叫着小碎步向陈天华冲了过去。 东洋格斗术凶狠凌厉,陈天华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大意的防守着。 噼里啪啦,拳脚加交,刀光剑影,你来我往,你攻我守,双方打得难分难解。 格斗术中双手就是一扇门,严防死守后发制人,这是陈天华的战术。 久攻不下,福田内心就开始发虚,而远处的追兵在临近,意味着他将失去手刃对手的机会。 如此一来,分神中的福田,在后面的格斗中渐渐落入下风。 “卟…” “呃…” 忽然,陈天华趁着福田注意力分散之际,找准破绽,由守转攻。 只见他左手抬起格挡对方的右手腕,右手挥舞着军用匕首,快速捅向对方的小腹左侧。 福田反应速度极快,虽然左臂不能抵挡,但脚下步伐灵活。 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后移,避过了致命一击,但仍被陈天华的军用匕首划破了衣服,以及体表的皮肤。 鲜血很快浸湿了衣服,看起来有种惊悚的感觉,福田闷哼着快速后退,企图得到一丝喘息。 可是,陈天华却没有给他机会,他乘胜追击,逼迫福田只能连连后退,脚底下不停地出错,有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下盘不稳,就更不要提只有单手的上盘了。 一会儿功夫,福田是险象环生,身上便多出了好几处新的伤口。 而且,这些伤口都要比前一道伤口深。 几道伤口,特别是右侧肩膀上的那一道伤口很深,鲜血不断涌出,痛的福田差点连军用匕首都捏不稳了。 或许是被逼急了眼,福田陡然踢脚挥刀向陈天华的下三路攻来。 陈天华却不急不躁很沉着,他小幅移步加用双手护盘。 爆发完一波之后,福田不仅没占到更大的便宜,反而自己的腿和脚多处被利刃划伤,加上体能有些下降,有种十分虚弱的感觉。 其实,此时的陈天华对这场格斗的胜负,已了然于心,成竹在胸。 只要粘住对方,等待后面大部队赶上来,这个福田正一可是插翅难逃。 他抬眸向对手投去鄙视而诡异一瞥。 此时的福田已绝望透顶,对陈天华是无计可施,而追兵是越来越近。 他突然有了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念头。 紧接着,他二话不说,忽地挥出手中的匕首向陈天华飞来。 陈天华闪身躲避,而福田则突然转身撒腿就逃。 他只想保住性命,以图以后东山再起,现在什么颜面之类的,全都抛开脑后,无所谓了。 陈天华怎会放任对手开溜? 他冷哼着捏住军用匕首的刀柄子,手腕子用力一抖甩,匕首“嗖…”的飞向福田的后心背。 “卟嗤…” 夺命飞刀,从不失手。 军用匕首准确无误地命中目标,插入福田的后背,只留刀柄露在外面。 “啊…” 福田发出一记惨叫声,躯体一个前扑轰然倒地。 陈天华粗喘口气,他攥紧拳头,艰难的慢慢移动着脚下步伐,不急不慢地向前走去。 每迈一步都是撕裂的疼痛和鲜血的涌出。 他的头脑里浮现出左刚那憨厚的笑容,以及猎狗和范老怪等战士那矫健的身姿。 带着亲自为他们报仇的信念,陈天华走到福田的身前,抽出背上的雁翎刀对准他的脖颈,手起刀落。 “卟嗤…” 倾刻间身首分离,福田的头颅骨碌碌滚到一边,那无头之颈如破裂的水管“吱吱…”向外喷溅着鲜血。 大仇已报,陈天华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心里反而有种失落的感觉。 他转身想要离开,但刚迈出一步,一阵天昏地转,身子不由自主的倒了下去。 终于,在他神智即将失去意识之前,朦胧中看到一大群举着火把的人群向他冲来。 跑在前面的好像是罗二虎,还有陈二等几个老兄弟。 …… 当陈天华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没那么带劲儿。 只见手上插着输液管,床头边上摆着各种从海外进口来的医疗器材。 静脉输液治疗是一种高度专业技术,其治疗层面涵盖肠道外输液,营养支持,用药与生理盐水等手段。 陈天华清楚,自从向东担任区中心医院院长之后,静脉输液治疗在这里得到推广。 他的头稍微偏转一下,发现床边椅子上坐着一个美丽的女护士。 不不,她不是医院女护士,而是穿着白大褂的许云媛。 这让陈天华更加确认,自己是躺在煤广自治区的中心医院里。 但他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路途这么遥远,要穿越原始森林。 只知道当时倒在一块岩石上,好像是罗二虎和陈二的面孔对着他大声呼叫,后面就记不得了。 许云媛面色憔悴,但她这会是走神儿了。 她没有发现陈天华已经睁开了眼睛。 而这时他只觉得口渴的要命,于是启嘴轻声对她说道:“嗨嗨…别走神了亲爱的,能给我一杯水喝吗?” “哦…啊…上帝啊!你终于醒了呀!” 许云媛漫不经心的随口答应着,扭头一瞧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于是她捂着嘴惊叫了一声之后,终于还是给陈天华端来杯水,含情脉脉的要给他喂水。 “不不,还是我自己来吧!你扶我靠起来吧。” 在许云媛帮助下,陈天华自己强撑起来,上半身靠在床头上。 他固执的拿过杯子自己‘咕咚咕咚…’喝下半杯水,许云媛用毛巾给他擦去漏出来的水渍。 从小到大,他最不喜欢别人给他喂食喂水,那怕是自己母亲也不行。 因为喂的食或水他经常会弄到气管里,难受的不要不要的。 这就让他从小就少了份被宠爱的时光,多了份自立自强的机会。 而许云媛看着陈天华能喝下大半杯水,开心的点了点头,咧嘴笑得像朵盛开的玫瑰花。 自从前哨部队找到陈天华之后,自然也告之大本营长官们,他受重伤的消息。 /64/64592/18188044.html 第402章 终于醒过来了 为防止路途颠覆产生二次伤害,向东院长决定亲自带急救小组骑马前往密林。 许云媛和宋小牛率警卫小分队,护卫着向东的急救小组前往三纵密林,而抢救过程中他们就在身边一直守护。 陈天华昏迷了三天四夜,从转移途中和到达中心医院期间,许云媛一直亲自充当护士在其身边守护,监控各个仪器仪表里的指针情况。 上帝保佑,一切都很正常。 陈天华实际没有什么,主要问题就是失血过多,刀伤撕裂需要缝合,伤口炎症需要消炎就行,没有伤筋断骨。 但时下还没有急救输血治疗手段,失血过多是很危险的,又陷入重度昏迷状态。 向东只能依靠静脉输入营养药液和生理盐水,让陈天华自身免疫机体慢慢得到恢复。 在军用帐篷里观察了一个晚上加半个白天,向东决定用担架将其抬回来。 四人一组,轮换着快速急行军,穿越七十余里原始森林,五个小时就到达中心医院。 在阎王殿前遛弯儿是陈天华的专利,阎王爷对他特别关照,就是不收。 “大伙都在病房外面候着呢,我去把他们喊进来吧?!”许云媛询问道。 “嗯…” 得到允诺,她兴奋的立刻转身跑出病房。 随后,陈天华就听到许云媛轻脆悦耳的声音,在病房外响起,“诸位,指挥长大人醒了,他已经醒过来了,你们可以进去,但不许太吵,需要安静。” 许云媛的话刚说完后,门“蹭…”的一下就被推开了。 随后一大帮几十人呼啦啦的就涌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当然是李兴鸿,标团纪参谋长,以及陈二,姜五等军政负责人。 李兴鸿大步跑到病床前,看了陈天华一眼后,立刻咧着大嘴回头对着匆匆靠近的人群笑道: “瞧瞧,我说的没错吧,大少爷的命大的很,经常来吓唬咱们,搞得整个自治区紧张的不要不要的。” 这几天,大伙原本绷紧的神经,都一下子松懈下来,都咧嘴开心笑了。 宪兵大队长罗二虎的脑袋,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却是面有愧色,看着陈天华主动检讨道: “指挥长大人,都是职下不好,辜负了您对我的期望,出这么大的事情我失职,还好你没事儿,要不然我真的没法活了。” 等罗二虎说完之后,纪参谋长也站在了病床前,他一脸感慨的道: “指挥长大人,您及时醒来真是太好了,否则标统大人与职下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他说的是实话,这么大的场面,军事民生各方面,就像是个小型国家,缺少主心骨。 而军人善长于打仗,让他们对整个政局决策,许多民生经济来出谋划策,还真有些让他与李兴鸿犯难。 另外姜五,陈二等这些老部下,也是异口同声的说道:“太棒了大少爷,你终于醒了。” 从后面闻讯赶来的廖云鹏,郑坤等人,当然还有沙菱等人了挤到前面,心喜道: “哎呀指挥长大人,我们祷告上帝,终于灵念了,你醒了真是太美妙了。” 陈天华被眼前的一大堆人脸上又是欣慰、又是惊喜的表情弄得有些发愣。 他觉得自己受点伤昏迷了几个小时,但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阵仗啊。 他轻咳了一声后,表情平淡道: “谢谢你们来看我,关心我!我现在状态很好,请大家等会就回到自己的岗位各就各位,努力做好本职工作。” 廖云鹏觉得他们自治区政府这几天都是心神不宁,头头脑脑的都在医院里晃悠,手头的事耽搁不少了。 既然大boss安然无恙,准备打个招呼带这些人告辞离开。 他临走前对陈天华轻言道: “boss,我们政府这边的人先告辞了,就是职能各部门还有村乡代表都想要来探望您,那我们该怎么说?” 他还是考虑周全的,想想看,大老板受伤住院,这大小官员都想到医院来探望。 来了还能混个面熟,指不定下次能升个官。 如不来恐怕要被人怀疑不跟大老板一条心,甚至于被指控成间谍也说不准。 现在自治区内上下都在查间谍,宪兵挨家挨户的搜寻,有没有不明身份的人藏匿,人人过关。 是谁把大老板的行踪告诉敌人的,应该内部有人接应,那六十余人骑的特遣队才能闯关过来。 相关嫌疑犯已经被抓了不少,关在宪兵大队的地下牢狱里,正在派人审讯。 一时间里,自治区上下是人心惶惶。 陈天华听罢严肃宣布: “你们都听着,无论是军方或地方政府官员,不经允许不准前来探望,咱们不要搞这种形式主义,地方政府由郑坤先生负责把关,军方由纪参谋长负责。” “是,明白了…” 廖云鹏和郑坤俩人,各自领着二十几个地方行政机构的头头脑脑们,从医院先行撤离了。 “一大堆人都闲着没事可做,是吗?为什么都跑到医院这里来了?大人刚醒来,他需要休息!请诸位大人速速离开,有事明天再谈。” 这时,医院向东院长闻讯,带上几名医务人员匆匆赶来,见状满脸不爽,他铁面无私地下达逐客令。 李兴鸿等人觉得向东说得有理,连忙跟陈天华告别,把所有人都带离医院。 向东转身给陈天华检查一下身体状况,并嘱咐不准再见客,静养为主。 …… 二天之后,陈天华的状态逐渐好转,他可是闲不住的人,在再三恳求向东的情况下,在病房里接见他所需要见的人。 第一个要见姜五和陈二,他们都是当初和左刚跟随他的五护卫,彼此情同手足。 姜五现在负责大本营的整个后勤,陈二代理突击营官带职位,陈天华先询问左刚等人的遗体处理。 “左刚的遗体运回来就埋了,他…他的已经腐烂了…” 说到左刚这里,陈天华神情徒然变得肃穆道: “很遗憾,按理我应该跟他送个别!可我…我是昏迷了几个小时?” 瞧着大少爷表情像演戏似的多情多变,还问出了一大堆无脑的问题。 姜五有点懵,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64/64592/18189353.html 第403章 善后处置 许云媛见状上前摇了摇头,苦笑道: “才昏迷几个小时?上帝啊,你该问昏迷了几天才对!从你进医院到醒来是三天三夜了,还没算路途中一个整天,知道吗?” 陈天华听罢轻舒了一口气,颇有点庆幸的感觉,他继续问道: “那猎狗和范老怪他们几个呢?如果我昏迷了四天四夜,再加上醒来后这两天,那他们…下葬了?还有设着灵堂?” 说到猎狗他们,姜五都伤心沉默了,他们可都是为了营救左刚,范老怪前几年丧妻失子,家里还有一个老母需要赡养。 还是陈二开口安慰道: “大少爷,这事你就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当兵的谁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大本营为所有阵亡官兵,设有灵堂,供大家叩拜悼念,现都统一埋葬了,落土为安嘛。” 是呀,落土为安! 左刚和猎狗他们都走了,到另一个世界去了,那里也许就没有杀戮和争斗。 陈天华心里伤心,他想坐起来,但是却发现身上软软的没力气,有些伤感坐都坐不起来。 于是他只能躺在床上,对姜五和陈二挥了挥手说道: “你们先出去吧,我想自己静一静,让标统大人和纪参谋长等十分钟之后再进来。” 几个人听罢,都低着头默默的离开了。 大家转身刚离开,陈天华这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已忍不住潸然泪下。 在陈天华的心目中,左刚是个憨厚,厚道的过命兄弟,对自己忠心耿耿。 他对兄弟们的事总是全力以赴,有困难不一味去强调,危险的地方他从不回避。 猎狗相处机会不多,但直觉他是位忠于职守的优秀特种兵。 虽然战争总会死人的,包括身边的所有人,甚至于也包含自己,在这点上他是有心里准备。 但真的确定下来自己的亲人死去时,人的情绪瞬间总会失控。 十分钟之后,在许云媛的陪同下,李兴鸿和纪参谋长俩人前后进来了,陈天华已经抹去脸上的泪水,情绪稳定了下来。 人死不能复生,死去的总归要成为记忆,而活着的人才要思考如何去完成余下的使命。 “二位大人,请给我讲一下咱们自治区内的所有情况!” 陈天华离开岗位算起来快十二天了,心里第一件事情就是整个自治区动向,主要是建设进程和安全保卫。 “噢,请大人先放宽心,估计我们的对手们,目前不会有大的动作,自治区全境还处在一级战备,敌人没有再有其它进行挑衅,一切正常!”纪参谋长很平静说道。 “您出事之后,我们第一时间禀报了上将军,他严令要不惜一切代价,寻找到您的下落,找到之后也是第一时间禀报他老人家,他指示待您稳定之后回杭州府休养。” 李兴鸿补充了跟李存智大人的通报情况。 “那我的家人,妻子不知是否知道?” 陈天华着急地问了一句。 “这个我们不知情,反正夫人那里我们没专人去说,不知上将军有否说。” 不过从目前情况看,岳丈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他并没有将此情况告诉岳母和妻子,否则,凭李淑贞的脾气,她会第一时间赶到煤山镇来,谁也拦不住。 “我们在您出事后加强了对铁路沿线的安保工作,还有二个多月,煤牛线连接到煤长线,要全线通车,这个事关重大。” “内部我们从事发那天开始,就进行了地毯式严查,发现槐坎镇龚氏家族部分成员,忠义堂彭左,叶伦旺残余分子,他们跟太湖帮金天龙有来往,并买通,腐蚀了我们新军宪兵第一中队的一名军官和二名土兵,利用这次春训部队调动频繁之机,将这支敌骑带到阎王坡。” 纪参谋长具体汇报了陈天华较为关心的二大问题,他进一步补充道: “这次对参与本次策划,甚至于暴乱的龚氏家族和忠义堂残余,我们共抓获五十余人,证据确凿之后,于前天在大本营的大校场进行了公开审判与处斩。” 纪参谋长将间谍与奸细这方面的事,向陈天华汇报得很仔细,因为他清楚这位指挥长大人,对槐坎镇龚氏家族和忠义堂残余人员,还是心慈手软,坚持不搞连坐法,不搞朝廷株连家族等酷律。 但千百年来,历朝历代搞株连亲族,斩草除根这种统治手段,自有他一定道理。 陈天华是用现在人的法制观念,去理解或解读这个株连制度,自然与这个时代有认知偏差。 他尚不明白在明清时期,士大夫和权贵们的家族,和帮派体系,具有强烈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观念。 杀父杀兄之仇,不共戴天,这些观念在这片封建土壤里,那是根深蒂固。 卧薪尝胆,报仇雪恨是他们的族规和帮规,谁都不可能回避。 以前,没有陈天华的命令或允诺,李兴鸿和纪参谋长等人岂敢轻举妄动。 而这次恰好利用大boss遇刺,他们大本营搞了一次有规模的清剿行动,对龚氏家族和忠义堂是个严重警告和打击。 “嗯…好…”陈天华含糊其辞。 他心里清楚,对于在自治区内不搞连坐法,李兴鸿、纪参谋长等高级军官们是有看法的,这次内查他们也是借题发挥,搞了点扩大化。 不过,非常时期用些霹雳手段,也是可以理解的,对于这个,他就没必要去较真。 “纪参谋长,请说一下左刚以及猎狗家里面的情况?”陈天华有意岔开话题,又回到左刚这边的内部安置问题。 “噢,这些事我们都按烈士最高级别做了处置,安装立碑,发放抚恤金,对于左夫人宋丽娜我们也是实情相告,她家里人很多,安慰照顾没问题。” “但她…她又怀有身孕会有影响,这些你们不知道?”陈天华疑惑道。 “知道,是向东院长亲自帮她检查的嘛,当时担心告诉实情有一定的风险,但说三个多月还好,另外左夫人这是第二胎,算是遗腹子,听说左刚想要个儿子,她还是很理智在保胎,不会伤心过度。” “那就好。” 陈天华点了点头,表示对他们处置很满意,欣慰。 /64/64592/18193014.html 第404章 有大的变动 接着,三人又聊了一下有关自治区军队建设方面的事宜,以及军民两用的牧马场,铁路通车过后的安保问题,相互交换了意见。 而后,俩人便告辞离开,不影响陈天华休息。 四月初,陈天华回到了杭州府湖心小岛,他的府邸。 对于夫君这次回家,李淑贞是惊忧交加。 尽管陈天华轻描淡地简化了受伤过程,但李淑贞可不傻,她单独叫来宋小牛等亲兵护卫,逐一单独审问。 夫人是什么人,上将军府上的三小姐,谁都怕她。 面对夫人的责询,宋小牛等人岂敢隐瞒,战战兢兢的,最后犹如竹筒倒豆子,如实相告。 这还了得,居然有人蓄意谋杀夫君,为此还身负重伤,差点命归黄泉。 关键是这件事,父亲先还瞒着她。 她觉得此事决不能再有第二次,她先跟母亲白素灵通了个气,然后一起找父亲李存智哭诉,坚决要求把陈天华调回杭州来。 白素贞这次真的很气愤,陈天华负重伤这种大的事情,李存智居然守口如瓶,没有对她透露半个字。 女人闹腾起来可不得了,一哭二闹三上吊。 李淑贞是白素灵唯一的亲生骨肉,有道是一个女婿半个儿,陈天华这么有出息,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与自豪。 她自忖,这辈子除了丈夫,老来这个女婿就是依靠,这人就是这么点后顾之忧啊。 可现在这个女婿却是身处风口浪尖上,前二年在煤山镇闹腾救人,剿匪什么的,那都是他自己主动寻上门去的事。 后来,他已经在她们母女俩面前保证过,今后决不再亲自去做很冒险的事儿了。 这次倒好,是仇家寻上门来了。 最让她们母女俩担心的是,这些仇家绝非江湖帮派,而是东洋人和巡抚衙门,有权有势有枪,谁惹得起?! 母女俩是大闹东苑,一把鼻涕一把泪,把李存智搞得头昏脑胀,不束手无策。 最后,他是迫不得已,只能答应母女俩,说待六月底煤牛段铁路通车之后,再请旨撤销筑路建设指挥部衙门,然后再调他回杭州来。 这段时间,会提升对他的安保级别,自治区驻军可以再扩充。 见李存智承诺到了这份上,母女俩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最后是破涕为笑,一家人其乐融融。 …… “大少爷,奉镇统制大人之命,由我负责对你的警卫人员先行作了安排。”孙勇从防区巡视回来,拜见陈天华的第一句就是这个。 陈天华嗔怒道: “孙兄啊,怎么兄长现在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不先关心关心我的伤情与自治区的大概情况,上前来就是奉命行事。我们之间还需要这么种口吻吗?” 孙勇笑了笑歉意道: “抱歉大少爷,有关你的伤情,我们在圣约翰教会医院早就查阅过了,你的伤情恢复得很好,伤口都拆了线,吻合长肉了。” “现在整个自治区的财政收入的稳定,关系到我们浙江新军的军备军费和军饷,所以,上将军明确讲了,要让自治区新军扩军,另外就是你的安危。” “我从新军训练基地,选了一名绰号叫飞鸽的特训教习,和四名特训兵,他们都是神枪手,除了拳脚刀术,还有就是骑射很过硬,关键时他们接受过德籍教官的特种训练,警惕性很高,这五个人作为你的贴身护卫,随你同行。” 接下来,孙勇还详细介绍了飞鸽和其他四名特训兵的背景情况和特长。 飞鸽这货特战技能全面,保定武备学堂特种科毕业,背景简单,对雇主还表现出职业忠诚。 另外四名特训兵都基地射击和格斗中的优等生。 这五个人从决定给陈天华当贴身护卫起,家里父母亲兄弟姐妹都接入杭州,各为优惠,实为人质。 这是做贴身保镖的条件。 孙勇觉得宋小牛等人虽然忠勇,但毕竟没有经过系统训练,有些时候的反应灵敏度低下。 宋小牛继续在警卫中队任中队长,可作为外围警卫,但贴身护卫就由飞鸽负责。 “好吧,就按你们的要求来吧,这下我的岳父岳母还有妻子都就放心了吧。” 陈天华心领神会,答应了孙勇的推荐,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苦瓜脸笑了笑。 “好好,你这样我们要放心多了。”孙勇严肃的对陈天华说道: “大少爷,最近江南政局会发生不少变化,张香帅近期患疾,身弱多病,朝廷准备调端方为两江总督,张大人不得不进行妥协,但他提请总理衙门,请你的岳丈任浙江提督,兼新军第一镇镇统制,巩固在浙江军界地位。” “哎哟,这是件天大的好事呀。”陈天华听罢,惊喜于色。 “还有一个好消息,跟你有关,你岳丈已提请张香帅,让你正式在军界任职,出任浙江新军第一镇副参谋长,少将军,这样,你除了煤广自治区总督办这位官职之外,还有军职了,今后可以名正言顺插手军中事务。” 孙勇兴冲冲地告诉陈天华。 他对李存智大人重视陈天华,表示由衷赞佩,这个副参谋长军衔是少将军,职权上相当于协统官,跟孙勇是一个品阶。 李存智的儿子李品璋,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现在还是个营官带。 由此可见,上将军李存智对待这位三女婿,当成其接班人来培养,他知道只有陈天华能掌控局面。 “是嘛,这个岳丈大人都没告诉我。”陈天华听了暗自吃惊。 说实在的,正式跨入军界也是近期他在思考的问题,认为现阶段国内外形势多变,掌握军队已成为必然。 没想到岳丈大人想在了前面。 “你别多想,这也是昨天下午开军事会议,上将军单独留下我等几个人,才说的,估计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他亲自会告诉你的。”孙勇赶紧解释道。 “呵,这样也好,今后,军队事务我可以多管些。” “还有,可能在今年下半年开始,新军要陆续扩军,从现在的八千余人,扩充到一万二千余人,陆军正式扩编乙种协,约四千余人。” /64/64592/18193716.html 第405章 巡抚衙门调解会 “可能把煤广自治区现驻军标团,发展成为甲种标团,在目前二个野战突击营的基础上,再扩充一个营,总兵力达到二千二百人左右的编制。” 孙勇将昨天晚上由李存智召开的军事会议精神,干脆一股脑儿传达给了陈天华。 扩军对陈天华而言,是件又喜又忧的事。 扩大军队编制,增加战斗人员,无论是对于浙江新军本身,以及对于煤广自治区的安保,这么看当然是件好事。 但同时,军备及军费开支就大出许多,听孙勇的口吻,人数将由八千余变成一万二千余,增加四千人,相当于现在规模的一半。 人员增加一半,这意味着军费开支也相应增加一半。 这可是一笔巨额军支啊。 现在八千余人的军费开支,今年将将能自给自足,可余后增加的百分之五十,又从哪里来? 没有金刚钻,就不揽瓷器活。 自治区的经济才起步不久,铁路全线还没开动,整个运力要在年底之前才能提升。 他准备跟岳丈大人好好商议,扩军这件事可得慢慢来,不能太急于求成,否则,就是拔苗助长。 经过斩首行动这件事,陈天华自己也明白了一个事实与道理 为了在今后争权夺利中,得到足够的权利与资源,中外即得利益集团是可以不惜代价,铲除一切障碍。 端方即将到任两江总督,加之浙江巡抚聂纠规,还有虎视眈眈的东洋人,太湖帮为首的江湖势力,自己对立面的力量足够强大。 他们这边仰仗的张之洞逐渐老去,像只快掉光牙齿的老虎,已没了当年的雄心壮志。 浙江跟端方、聂纠规不是一条心的势力,就以岳丈李存智为首,手握新军第一镇。 这叫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军队决定着地位和势力。 因为有了这支武装,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想想自己,之前的做法现在看来是太仁慈,如果能提前主动发动攻击,斩草除根,起码自治区范围内相对安全,对手就没有机会来轻易对付自己。 …… 四月中旬的一天早上,陈天华接到巡抚衙门的通告,让他到运司路杭州府衙门的驿馆,参加由省巡抚衙门举行的一个调解会。 陈天华遇刺事件发生之后,自治区一方将现场收缴的部分日式装备,拍摄的尸体身份等,连同一纸诉状,一股脑儿投诉到巡抚衙门。 所有证言证据,都认定是一起由东洋人策划主谋,针对大清朝廷命官的斩首行动。 并且要求日方领事馆就此说明理由,当众道歉并赔偿一切损失。 为此,国内诸如上海申报,苏报,浙报,民报等报馆,都刋登了相关文章和照片等。 日方很恼火,领事馆多次出面辩解,说这是日籍正元株式会社派出的浪人所为,主要是商务活动中个人恩怨纠纷,跟政府方面无关。 为此,巡抚衙门装腔作势地出面准备作一次调解,充当和事佬。 李存智和陈天华他们明知道巡抚大人也是主谋者,但这个缺乏证据,放不到桌面上来讲。 现在只能抓住日方做文章,给政府衙门施压。 陈天华是正四品朝廷命官,但凡刺杀大清朝廷命官,可视为对国宣战。 当然,这时下的清朝政府,腰板软塌塌,这万万不可能的事。 巡抚衙门召唤,陈天华只能欣然前往,他的卫队中多了五个新面孔,就是以飞鸽为首的五位贴身保镖,已经到位。 到了四月中旬,陈天华的伤势已基本痊愈,下地走路办公等都无碍,只是伤口还没有完全吻合一体,不能做剧烈运动,否则还会撕裂伤口。 巡抚衙门把调解地点设在驿官,而没放在衙门公堂之上,是很有用意的。 这说明陈天华方起诉控告的理由,并不成立,巡抚衙门不认可。 它不能作为一桩涉外案件,由政府衙门向日方领事馆提出抗议云云。 但毕竟是日籍正元会社,伙同日方浪人参与了这起斩首行动,属于民间的个人恩怨,涉事地点是在日租界之外的大清国境内。 因日方领事馆请求,由清政府巡抚衙门出面,对涉事双方进行调解。 这种仲裁调解模式,是近年来学习西洋法庭作派。 在陈天华看来,这纯属掩耳盗铃之举,他本可以拒绝参加本次调解。 但他目前仍是朝廷命官,自治区和所有煤矿,铁路等等,目前均归属浙江巡抚节制,这个面子不能不给,大家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杭州府衙门的驿馆外,警戒森严,巡防营和新军都派出了各自的警戒部队。 刚踏进会谈场所,陈天华就瞧见坐在上首主持的人,是位身着长衫马褂的中年人。 看其面前所立的牌面,他是巡抚聂纠规的幕僚长,叫萧璇。 此人在浙江政界官场上,那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坐在陈天华对面的,是日方正元株式会社代表席,为首的一个大概三十三四岁,文质彬彬的眼镜男。 陈天华判断这人没有受过什么特殊训练,也不带有军人气质。 相反,他左右两个助手,则是标准的军人。 至于这样做的目的,连傻子都猜得出来。 调解开始,主持人萧璇先是冠冕堂皇讲了一大通道理,什么中日友善等等一些屁话。 接下来就是切入正题。 “贵方正元株式会社可真是阴魂不散啊,我想回家休闲几天都不行,你们老是纠缠我有意思吗?” 陈天华坐在长桌一端,朝着对面毫不客气地挑衅道。 没等日方眼镜男开口说话,萧璇帮腔道: “陈大人此话差矣,这次牵涉到的当事人是你,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倘若巡抚衙门去找提督衙门说事,你觉得有意思吗?” 萧璇不愧为巡抚大人的幕僚长,这腔帮得是滴水不漏,让陈天华的挑衅一下子失去了作用。 “好吧,找本尊到底有什么事,我忙得很,没有那么多闲功夫和你们正元会社废话。”陈天华喝了口茶打起了官腔。 他看也不看那个眼镜男一眼,嘴角流露出来的,一直是鄙视的表情。 /64/64592/18200006.html 第406章 当场羞辱东洋人 “陈桑,我是正元株式会社的社长助理小野,这次过来想和阁下谈谈…” 那个叫小野的眼镜男,便主动起身做了自我介绍。 他称呼陈天华为陈桑,表面上是尊重,实际用意很明显,就是规避对方官衔,只当对方是位民间商人,为后面的调解打埋伏。 不过他刚想说些神马,就被陈天华很粗暴的给打断了,他凛冽道: “你们正元株式会社既然对本尊动了手,现在已经酿成了你死我活的局面,本尊可不是来听你废话的,你我之间没什么话可说,想谈,就来点实际的吧。” 他这明显是得理不饶人,故意给对方以下马威! 想想当年甲午战争,大清北洋水师和陆军大败,李鸿章率代表团到日方马关谈判,受尽羞辱,那时候,日方得理饶人了吗? 小野到底是专门出来和客户谈判的,心里早有准备,受到这样的羞辱一点也不生气,舔着脸说道: “陈桑,生意场上恩恩怨怨都是这样的,开始你死我活,但最终双方都得坐下来谈判,甲午战争如此,八国联军更是如此。” “想必您心里也很清楚,正元株式会社是由国内许多社团,名流组成,主人多了主意也就多了哈。” 他此话表面上没什么毛病,实际是在暗示,正元株式会社背后的势力很强大,军方,黑龙会是最大股东,绝非一家普通商社。 陈天华当然听得明白,他冷冷的说道: “生意场上虽有打打杀杀的事,但都有基本准则,做事都要有战略或者战术效果,可没见过像正元会社如此差劲的!” 这话既是嘲讽,又是鄙夷,因为正元会社这几年跟陈天华的较量中,全部落败,没有一次赢过。 小野被羞辱的脸色马上变了,白一阵红一阵的,他身边的两名助手,更是气得腮帮子鼓起像馒头,两眼差点要喷火。 但这种场合,他们最终还是忍住了。 小野呑咽了口水,继续保持较为平和的口吻说道: “陈桑,我受正元会社董事会和社长的委托,前来和您洽谈和解之事,从此我们可退出煤山镇和牛头山地区的所有生意。” 麻痹的,也怕老子报复你们! 陈天华白了小野一眼,咧嘴说道:“我和你们正元会社之间就没有和平可言,只有活着和死亡!” 萧璇刚要开口,被陈天华冷厉的眼神一扫,居然惊得闭上嘴不说话了。 幕僚长只是巡抚的顾问、军师,虽说内部权力很大,但没实际官衔,对陈天华而言没有威摄力。 哼,我不插嘴只听你们谈话,这总可以了吧! 萧璇委屈的腹诽,他从没想到过,在这位江湖传奇人物面前,竟会碰上这么一鼻子的灰。 想想自己在巡抚衙门里,那是何等的威风啊,完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许多三品官员见到他都是点头哈腰。 可这个四品官,对他是冷眉横对千夫指,不屑一顾。 可也没办法,人家手上有枪有炮,连二品大员的巡抚大人都不惧,更何况他这个幕僚长。 旁边的宋小牛,给陈天华点燃了一支雪茄,他猛吸一口喷出一团烟雾,语气变得有点调侃戏虐,他冷哼道: “你们东洋人想得倒是挺美,杀了本尊的人,还想要本尊的命,事后,就这么一句话想解决?哼哼…告诉你吧,本尊心眼很小,可以说是睚眦必报!” “回去告诉你们正元会社的那些股东们,煤山镇和牛头山地区,本就是我大清国土,你们东洋人何来退出一说?胆敢再犯,让他们提前买好棺材和墓地,谁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用到呢?毕竟还是自己准备的东西最合心意!” 这些带有调侃式的话,可是最明显不过,赤裸裸的羞辱与挑衅,暗示决不会善罢甘休。 “陈桑,我可以把这句话,视为是你对我们正元株式会社的威胁与宣战吗?”小野眼珠子一瞪,语气开始强硬起来。 “本尊有这样说过吗?或许只是个善意的提醒,如果你们非要这么认为,那也是可以的!” 陈天华说罢忍不住手一拍桌面,怒目的站了起来。 对面小野的左右两名助手,也是按捺不住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双方怒目而视,气氛陡然紧张,像要马上决斗的模样。 瞧到两边谈崩了,萧璇也急忙站了起来。 得到这样的结果,他很难向巡抚大人交差。 可陈天华似乎很不买帐啊! 他刚要开口,小野站起来对着萧璇一鞠躬,沉声说道: “萧桑,陈桑这边蛮横无理,我们先告辞!” 说完,他带上两名助手和门外十几名保镖,一句话也不没多吭,算是今天倒霉碰了一鼻子灰,讪讪离开。 那些东洋人刚出门,陈天华也是对着萧璇抱了抱拳,假装歉意道: “萧先生,今日此事陈某实在是按捺不住情绪,请先生见谅,并烦请转禀巡抚大人,职下有负他的期望了,罪过!” 巡抚聂纠规在这次斩首行动中,参与秘密策划,这是福田正一在决斗前告诉陈天华的。 想必在那种状态下,福田不会撒谎,况且他不但说了巡抚,还说了是日租界领事馆的领事,主动寻找的他。 陈天华纵然心里有多么大的愤慨,场面上还得装作不知情的神色。 萧璇现在是尴尬至极了,今天算是颜面尽失,犹如被人抽了一大嘴巴那样的难受。 他只好也抱了抱拳回礼,尬笑道:“陈大人,恕萧某无能,今日调解先到此为止,请大人暂却回府!” “告辞!”陈天华哼了一句,带上随从走出驿馆,乘上路边停着的豪华马车,离开了运司南路。 …… 杭州府城,运司南路。 巡抚衙门官邸。 巡抚官邸实际跟衙门是连在一起的,整片建筑群体,前半部是衙门,后半部就是巡抚大人的官邸,家眷仆人等就住在这里。 官邸书苑的偏堂内。 “你说什么?陈天华这个小儿居然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不尊重调解规矩,把日方代表小野等人给气跑了?” 巡抚聂纠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恭敬站在面前禀报的萧璇,直发愣。 /64/64592/18201709.html 第407章 密谋 巡抚派出幕僚长,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这相当于巡抚自己亲自出马调解,一般情况下,有谁敢不买账?! 他当然不清楚,陈天华已然知道了巡抚本人,亲自参与策划斩首行动的情报。 现在的巡抚大人,在陈天华眼里,已没半点朝廷二品大人的权威与礼仪。 聂纠规今年五十有一,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的身体有点发福,小肚已经挺了起来。 身材壮实,身为全省军政一把手的他,形态言语之间,自然而然地便形成了那种不怒自威的神态。 修得整整齐齐的胡须,使他看起来极有城府,听到幕僚长的话,两道浓眉掀起,一直不太敢相信。 想到这位叫陈天华的工部四品官员,年纪轻轻,要不是仰仗他的岳父,新任浙江提督李存智,还有那个老不死的张香帅,自己早在一年前就拿下他问斩。 没想到他竟然半公开抵触巡抚衙门的调解,想造反了不成? “据我们放在长兴煤山镇的线人来报,当地驻军这次对槐坎镇龚氏家族成员,进行了疯狂抓捕,还有洪门忠义堂的人,一共有五十多人,全部被砍了头。” 聂纠规身旁另一位幕僚禀报道。 聂纠规冷笑着扬起头,“这显然是新军无法无天所为,难道有人要提前撕破脸了吗?” 他指的有人,当然是指新任提督李存智。 “大人,现在新军一直在驻军各地搞什么春训,据内线来报,这个李存智还在最近的高级别军事会议上,公开叫嚣说还要扩军,从八千人扩至一万二千余人。” “据说现在新军的所有军费,都来自这个陈天华所辖的煤广自治区,他内部现在是耀金和牛头山矿区同时开挖,还有建材总厂,铸铁厂,大理石厂,还在筹建发电厂,建立起大型牧马场等,据说还在兴修水利,开荒垦地等。” 旁边一名幕僚如数家珍般向聂纠规禀报,瞅着巡抚大人的眉毛是越听越皱,吓得他后面不敢多说了。 萧璇抬头看了一眼聂纠规,小心地补充道: “据内部线人禀报,陈天华一伙目前继续往广德山脉的纵深发展,而目前煤广自治区并没一个具体地界,按职下的判断,此人大有将整个广德西北部纳入自治区版图中。” “混帐!” 聂纠规听罢大怒,出手便摔了手上价值不菲的青花瓷茶碗,“陈氏小儿,目无法度,胆大妄为。” “大人,既然端大帅既将到任两江总督,咱们就可以联合宣城府衙对广德施压,禁止陈天华向广德地界渗透。” “地下煤炭也应该限止他们的扩充,不允许新开矿井。”幕僚补充道。 “安徽宣城府,端大帅。” 聂纠规一楞,立马说道:“马上给本抚安排一下,近期到江宁府一趟,备上厚礼,本抚要去拜见端方大人。。”聂纠规蹙眉吩咐道。 “遵命…” “另外,多派些人,密切注意煤广自治区和陈天华本人的一切动向,有什么异动要及时禀报。”聂纠规补充道。 “遵命,职下这就去安排。”那位幕僚躬身之后,便退了出去。 萧璇进一步进言道: “大人,现在李存智的新军,主要的经济来源就是煤广自治区,他与陈天华既是翁婿关系,又是相互依存的同盟,如若大人想在浙省掌握兵权,只是设法斩断新军的经济命脉。” 聂纠规听罢不住地点头称是,他神色凝重道: “萧先生,近期设法跟太湖帮的金天龙取得联系,命令他跟煤广一带的江湖帮派,马匪山贼联合,设法破坏煤广自治区的铁路,发电厂,煤矿等,决不能让那边的经济发展,来充当李存智新军的金库,否则后患无穷。” “明白,大人。”萧璇点头道。 “请坐吧,萧先生,咱们得有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案。”聂纠规沉思片刻,再次面向萧璇道:“萧先生,你脑子里有否一个初步计划?” 萧璇习惯性地又站了起来,在大堂之中走了几步,慢悠悠的轻言道: “大人明鉴,正如您所说,要想将来取得对新军的最终掌控权,务必斩断李存智的财源,使得他不得不向大人您靠拢,而针对煤广自治区的经济建设,除了发动各江湖帮派,陈天华的仇家们在外部搞破坏,咱们还得在其内部搞策反,职下认为,自治区内部不可能是铁板一块,只要大人开出条件,职下就不信,高官厚禄谁不眼红?” “陈天华手下的绝大多数官员,尤其是军队高层军官,都是外来户,他们的家人许多还在外地,咱们来一个逐一排查,按图索骥,先降服他们的家人,然后让这些家人亲人去做他们的工作。” 萧璇不愧为幕僚长,他的这条毒计很有杀伤力。 聂纠规眼前一亮,沉吟道:“萧先生言之有理,本抚同意这个策反计划,此事就由萧先生具体负责,一切经费本抚全力支持。” “多谢大人信任。”萧璇拱手行礼,然咧嘴微微一笑道: “大人,职下在很早之前就注意到这些,也有一些基本目标和想法,有了大人的允诺,职下就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了。” 搞系统性的策反工作,需要大量的人手和金钱,有许多金钱的去向是不能公开查核的,这中间会有许多猫腻。 萧璇是个贪财之人,他喜欢女色,为此需要大量金钱给予支撑,而掌控系统策反工作,对他而言这是个美差。 聂纠规听罢更一步鼓励道: “这太好了萧先生,没想到先生能未雨绸缪,这件事你大胆来处理,尽量先派人见一见这些需要策反的亲人们,告诉他们牙关紧一些,本抚自然亏待不了他,只要他们积极去做工作,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就等着他们。” “职下明白,大人!”萧璇喜形于色,拱手行礼道。 聂纠规忽然想到些什么,转尔沉声问道:“本抚记得以往槐坎镇龚家老大,每次派人送来银票,除了龚家老大本人亲自来,好像身边还有一个忠实的随从,此人可在?” /64/64592/18202473.html 第408章 反击 “您说的是龚老大的长子,可惜的是,这次被陈天华他们给处决了,不过,还有一批族里的骨干保存了下来。”萧璇略显遗憾地回复道。 “可惜了,现龚氏族人中还有号召人,又比较忠诚可靠的人还有吗?”聂纠规有点心疼地叹道。 “有,当然还有,他们这次清算也不完全是搞株连式,只是参与当时活动,有人举报或怀疑,他们才抓来杀头。” “嗯,这件事你看着办吧!”聂纠规挥了挥手。 “另外,职下建议,日方那边要尽快去通报,他们在煤山镇潜伏不少细作,还有,让龚家族人是出来几个人,安排到湖州府和长兴县衙,谋个一官半职,给龚家人树立点信心。”萧璇补充道。 “你说得不错,就按你的主意去办!”聂纠规点了点头沉声道: “这几件事要抓紧落实,做到多管齐下。” “遵命大人,职下便去安排了。” “嗯…” 聂纠规闭上眼睛挥了挥手,萧璇知趣的退出西苑偏房。 …… 杭州府城,运司西路。 浙省提督府。 李存智擢升为浙省提督,二品武官,奉旨节制浙省所有军务。 他虽为正二品武官,但跟同为正二品巡抚的聂纠规相比,无论是职权和地位,是不可相提并论。 自宋朝以来,每个封建朝代都是重文轻武,文尊武贱。 清朝基本沿袭明朝官吏制度,也是推崇文官节制武官,全国九大总督,加上巡抚大人,均为文官。 身为浙省提督,节制全省军务,也就是说连巡防营也属于提督管辖。 但事实并非如此。 时下清政府实行新政,拟推行君主立宪制,朝廷把新军列为国防军,由清政府中央陆军部统一节制。 而巡防营则列为地方武装,负责所辖区域的治安,剿匪,平息叛乱等事宜,相当于后世的武警部队。 各省巡防营实际归于巡抚节制,除了总督大人,只有他有调动巡防营的权力。 所以,李存智的浙省提督实际只是个虚职,而实权还是新军第一镇镇统制,上将军,这可是实打实的李家军。 因此,李存智擢升为提督,他显得很低调,提督衙门就在原按擦使衙门基础上,稍稍扩建了些,重新粉饰一遍,然后把牌匾换成提督府。 新军第一镇司令部是在郊外,实际李存智也在提督府里办公。 按规定,新军属于国防军,军营是扎在郊外,城里只能有一个警卫营驻扎。 不过,好在他现在是提督,有权利进行防城调节,这些都不成问题了。 此时,李存智在提督府正堂上首正襟危坐,正在听取情报处长官大人章川的禀报。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章川则有些惴惴不安,“提督大人,职下实在是竭尽全力,只可惜,现在巡抚衙门里经营得如铁桶一般,委实找不到半点漏洞,不过听线报,巡抚衙门有人跟太湖帮联系较为密切。” 李存智点点头,道: “你不必有什么想法,尽力就好,你下去查不到实据也属情理之中,你一定要在巡抚衙门内多安插些线人,设法了解他们跟太湖帮联系的具体内容,包括近期有何动向。” “职下明白。” 章川低头允诺,他见李存智挥了挥手,便知趣地退了出去。 “情报处简直就是一群草包、饭桶、窝囊废!”李存智对着章川离开的背影,毫不留情的踏屑道。 就在旁边冷眼相觑的孙勇见状,连忙为章川辩解道: “提督大人请息怒,巡抚衙门也建立了情报系统,而且有日方派出顾问和教官专门训练,包括训练太湖帮,日方派出的顾问和教官,名义上均为退役军官,实际有不少是现役军人。” “所以,我们情报处暗探,辨别和传递情报的效率非常低,价值也大大折扣,等知道的时候都已经晚了。” “关于情报体系的建设,咱们也得聘请几个德籍专家过来,帮新军训练。”李存智蹙眉道。 “提督大人请放心,职下正在办理之中。” “那就好。”李存智点头称是,他对孙勇的机灵和办事能力,一向是很满意的。 这位从执事官一路提携起来的心腹,非常能领会他的意图,这点,让他很是心慰。 在陈天华遇刺这个事情上,镇情报处的确反应迟钝,可是章川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呀! …… 俗话说得好,来而不往非礼也。 既然日方和巡抚衙门等对陈天华进行了暗杀活动,新军也应该有所回击才对,否则认为太好欺侮了吧。 而巡抚衙门是朝廷政府部门,没有真凭实据你不能轻易动手,否则,紫金城里老佛爷怪罪下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陈天华决定把报复目标,先对准正元株式会社。 他一个后世高级特工的底子,策划点暗杀活动,那就是小菜一碟。 这段时间要开展对正元株式会社的全面反击,陈天华肯定要在杭州府城待上一段时间,以避人耳目。 他乐得修身养性,有空跟丰众银行的陈宗玉等商界大佬们跟触交流,谈天说地展望未来发展。 反正煤广自治区那边正在建设,人员配备都基本到位,一切按步就班的干,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事情,不需要做老大的亲力亲为。 就在陈天华在杭州城里忙着陪老婆儿子,吃喝玩乐,闲谈生意的时候,正元株式会社的一位重要股东,黑龙会驻江南总办,在去萧山途中,快艇失控撞在石岸上,起火燃烧。 六个保镖和股东本人,当场见阎王爷去了。 根据目击者的描述,这艘快艇是在运河上高速行驶时,突然莫名拐向河岸的。 日方租界警务局经过严格检查,发现快艇马达并没有被人为做任何手脚,也就是说,这纯粹是快艇驾驶员操作不当,引发的一次意外事故。 搞笑的是,这快艇驾驶员本人是东洋人,还是黑龙会成员。 这样情况下,阴谋论似乎不成立吧。 可真的是意外吗? 日籍正元株式会社的其他主要成员们,对此都抱有很大的怀疑。 但证据呢? /64/64592/18205256.html 第409章 重启谈判 麻痹的,偏偏在偷袭了这位煞星陈天华之后,而他前不久又放出狠话,这位黑龙会要员便遭遇了灾祸。 按照正常的逻辑推理来说,这肯定是陈天华指派人干的。 可人家断然否认啊! 清政府衙门也不这么认为,第一是嫌疑人陈天华这次回到杭州府城之后,一直在衙门的二十四小时监控之下,包括他的外出商务活动,跟谁接触都有记录。 近期,他没跟自己的属下,或军方人士有频繁接触或碰头聚集。 他近期都在见客商,进行谈判,带家人游玩。 没有接触过任何陌生人。 由此证明,这个事情至少不是他亲自安排做的。 这事还没过去几天,拱宸桥日租界里传来一则新闻,说是正元株式会社的一位执行董事,日军方退役大佐,在日租界里的一家酒楼喝完酒之后回家,第二天发现他意外的死在床上。 日租界警察局同样没有找到任何痕迹,日方法医的结论是高血压猝死! 纯粹扯淡?! 接连两起蹊跷作怪的猝死案件,让日租界里那些正元会社的大佬们,顿时又惊又怒,吓的全身直冒冷汗,立刻加强了自身的安全防范措施。 躲在日租界里也会有事? 从此,这些人出入最少二十多个警卫贴身保护。 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给杀了,还找不出问题在哪里,这个煞神陈天华也太特么邪门了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要把这个隐患给彻底解决掉。 可陈天华和他的岳丈李存智,手上有近万名武装兵士,尤其是煤广自治区的甲种混成标团,参加过冬季剿匪等实战,战力比当年的北洋军强出数倍。 况且,没有确凿证据,日方也不可能悍然出兵,不光国内大本营不会同意,英美法等国也不会允许。 没有确凿证据,端方和聂纠规这些官僚也不能拿陈天华问罪啊! 可这事一旦陷入到疯狂状态,谁敢保证下一个出意外的又是谁呢? 于是,日方再次请求巡抚衙门,重新启动谈判。 不过,这次正元株式会社的底气,也没有先前那么的足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没办法,陈天华此人亦正亦邪,腰粗胆子贼肥,他懂得如何规避国际国内律法,撒起野来可是没有底线。 就像他当年铲除罂粟地,全面禁止阿片那样,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先斩后奏。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谈判自然要找中间人,幕僚长萧璇很不走运的躺枪了,被巡抚大人勒令又来调和这件事情。 “必须阻止陈天华的疯狂报复,而且还不能把事情给搞砸了!”这是聂纠规给萧璇的口头命令。 “他们想杀我就杀我,想谈判就谈判,哪有这样的好事啊?!上次是他们自己甩脸不谈了,本少爷没这么多闲功夫,恕不奉陪。” 这次,陈天华干脆来了个恕不奉陪。 反正他跟巡抚之间都是心照不宣的抗上了,我小心点不撞到你枪口上即可,撞上了自认倒霉。 可你也拿我没辙,总不至平白无故地撤了煤广自治区,那可是张香帅报请朝廷下的旨,现在张之洞虽说身体欠安,但权威尚在,还是总理江南。 陈天华早就想过了,等到张香帅仙逝那一天,自己的羽毛也丰满了,煤广自治区已变成了独立王国,那时候的端方,聂纠规得考虑自己后路了。 萧璇头都要炸了。 他见陈天华请不动,只好通过布政使唐吉勋大人,给李存智捎话。 李存智可不能像陈天华那样的甩脸,他是负责善后的,当然得给面子好说好商量。 他在提督府的偏堂里接见了萧璇。 双方寒暄几句过后,俩人单独面对面开始交换意见。 萧璇轻轻抿了口普耳茶,瞥了眼正襟危坐,但又拉着长长的马脸,装成一副苦大仇深的李存智,沉声道: “提督大人,咱们都是明白人,推开窗子说亮话吧,令婿现在还没有资格说不,一旦谈判破裂,日方会毫不犹豫的施压,逼着大清政府对付令婿,朝廷也很有可能把令婿划入谋逆者行列。” “朝廷还会给江南总理大臣张香帅施加压力,会给两江总督端大人施加压力,包括对浙省巡抚衙门和您的提督衙门施加压力,到那时,令婿成了众矢之的。” “令婿有可能被认定谋逆罪革职查办,到那时,也会连累到大人您,您觉得在那状态下,您的处境会怎么样?” 萧璇口才一流,他的话句句戳心。 大清朝廷腐败无能,有时为了息事宁人,可能还真的会这样做。 凡不听话的,都被扣上一顶谋逆分子的莫须有帽子,满世界追杀! “当然,令婿个人强悍可以不害怕这样的恶劣环境,可是他亲手建立起来的经济王国-煤广自治区,那几十万百姓怎么办?您提督大人奋斗几十年的前程怎么办?还有妻子儿女怎么办?” 萧璇喝着深红色的普耳茶,仿佛就在拨弄李存智身上的血液,随时都能一干而尽。 麻痹的,现在这种状态实力不够,就是反了也成不了大气候,好汉不吃眼前亏,看起来不答应是不行了?! 萧璇这人什么话都敢说,反正他只是个幕僚长,说错了你又不能治他什么罪。 可关键是他的话,恰恰句句击中了李存智的软肋,他最是天王老子都不怕,也得面对现实啊。 陈天华年纪太轻,他现在不是孤身一人,累赘太多也不能太强硬,因为这是事实! 逼急了,狗都要跳墙,况且是人! 想到这里,李存智顿的放下手中茶杯,装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说道: “萧先生言之有理,小婿年轻气盛,血气方刚,遭遇如此行刺,险些送命,就认定是这辈子的奇耻大辱,咽不下这口气,有时他都想豁出去,闹他个天翻地覆,都被本督给弹压下去了。” “依老夫所见,本次谈判就让正元株式会社的代表,去找本督属下,新军第一协协统孙勇谈吧!孙将军跟小婿华之私交关系不错,他出面比较妥当!” 实际,退而求其次的策略,是李存智跟陈天华早就商议好的。 /64/64592/18205325.html 第410章 痛快,要求战争赔偿 不过,他到现在为止,尚不清楚陈天华是怎么动的手,派谁去执行的这种秘密任务,杀了人还不留痕迹。 他身边不可能有如此高人呀?! 别说李存智疑惑,就是孙勇也疑惑不解。 留在煤广自治区的混成标团,原是他带出来的队伍,这里面所有军官,谁有多大能耐,几斤几两,他可是一清二楚。 要说能执行暗杀等特别行动的,就是罗二虎原来的特战队。 但这些人杀人也许是把好手,但要做到不留痕迹,就连日方警察局高手都查不出,这样的人一个都没。 别说混成标团没有,就是全军全镇上下万余人,也寻找不出这样一个人。 这事是不是陈天华指派其他人去做的,他自己不说,李存智作为岳丈便不好细问。 孙勇倒是旁敲侧击地问过,可他只是笑笑,不知所云,没有明确回复。 难道说陈天华物识了新军之外的什么江湖高手?! “很好,那就多谢提督大人成全,小的告辞了。” 萧璇起身后身体前倾,作了个深揖,便转身离开。 李存智笑盈盈送客到偏堂门口,在门槛内便留住步子。 这时,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孙勇,对着李存智谄笑说道:“提督大人高招啊,让他们跟职下来谈判,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是呀,咱们也别总是摆着一副苦瓜脸,他们还真是被华之的报复行为吓坏了,咱们实际是大赢!利用谈判你大可趁机提点条件,他们反正有的是黑钱,甲午战争从大清国这里拿走二亿两白银,还有大量的割地赔款。”李存智浅笑道。 “嘿嘿…这次总算是逮住个机会,总得让这些东洋人放点血买个教训吧!”孙勇扮了个鬼脸笑道。 …… 杭州府城东郊,新军第一协协统中军辕门。 辕门外两排新军卫兵持枪站立,军姿威仪。 从日租界带来的十名日军兵士,则只好站立在辕门右侧草地等候。 在他们眼里的‘东亚病夫’,不知何时也抖起了威风! 中军帐篷里,来自正元株式会社的代表们坐在一边,首席代表还是小野,不过助手换了,要显得斯文些。 对面是新军第一协协统,孙勇少将,左边是他的甘参谋长,右边是刚从煤广自治区上来的第六标标统李兴鸿。 中间坐着本次谈判的调庭方:浙省巡抚大人的全权代表萧璇幕僚长。 “没有证据的事情请不要乱讲,我们没有派人去刺杀你们的什么狗屁股东,反而是你们先派人偷偷潜入煤广自治区,袭击自治区总督办陈天华大人,杀害我新军第六标团突击营管带左刚,和二十六名新军官兵,这可都是有人证物证,交由巡抚衙门!” 孙勇知道对方是来求和的,说话的底气自然很足。 这个世界从而都是弱肉强食,只有强者或是胜利方才有话语权。 正元株式会社的两名重要人物先后遇难,消息传到煤广自治区,连李兴鸿他们这些高级军官也是愕然,他们其实也不知道是咋回事。 大约能够猜到是大少爷动的手脚。 现在大少爷是越来越神秘,他的手上难道还有一支秘密力量,属于他亲自掌控,单线联系?! 犯错误并不可怕,人人都会犯错误,可犯了错误还被人揪住尾巴,这就难以收场了。 正元株式会社的代表们面面相觑,脸上是红一阵子白一阵的,心里非常的气恼。 麻痹的,领事大人亲自邀请来的菊刀特攻队,居然掉链子掉成什么样子了?! “我们也不要纠缠过去的事情,正元株式会社也会绕开你们控制的那些矿产资源,但是你们必须停止任何的敌对行动。” 正元会社全权代表小野,还竟然装成如此轻描淡写的说事,他们以为还是以前那些不堪一击的北洋军士。 “你们的无耻行为让我们新军损失了一位年轻军官,还有二十六名优秀士兵牺牲和几十余名士兵受伤,煤广自治区总督办陈天华大人严重受伤,昏迷四天四夜才侥幸救活,身心受到严重伤害,这帐总得有个说法吧!”孙勇冷冷的说道。 “还有,我们混成标团动用了一千五百余人骑,兴师动众进入原始森林搜救三天四夜,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这也需要赔偿吧。”李兴鸿在旁补充道。 “那你们想要怎么样?”小野被说得一时语塞。 谈判最终双方要回到实质性的和解条件上来。 现在,正元株式会社的小野等人手上,没有捏着半张底牌,两手空空的干脆就摊开打明牌算了。 孙勇听罢用鄙视的眼光白了小野一眼,戏虐道: “那当然就是按战争赔偿啰,规模最小可也是战争,由你们挑衅在先,为此,我们开出了一份赔偿清单,下面由我的参谋长来宣布吧。” 孙勇说完给甘参谋长递上一个眼神。 甘参谋长点了点头,从桌上一堆材料中,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清单出来,装模作样地对那几名代表宣读道: “第一项赔偿,被害的官带左刚的抚恤金,丧葬费,老人赡养费,子女哺养教育费等,必须得到一百万两白银的赔偿。当事人陈天华先生被追杀一周时间,身体受伤严重,并留有后遗症,一百万两白银的赔偿金。这里合计是二百万两。” “第二项赔偿,每个牺牲的队员必须得到十万两白银的赔偿,二十六名队员共二百六十万两。每个受伤队员平均一万两白银补偿,三十五名队员合计三十五万两,这项共计二百九十五万两白银。” “第三项综合赔偿款,算个整数吧,就一百万两白银。” “综合以上三项,整个阎王坡斩首事件的战争赔偿金合计,为五百九十万两白银,条件是我们可以签署谅解备忘录,不再要求你们日方正元株式会社公开道歉,并承诺今后不再追究此事。” 在甘参谋长慢条斯理的公布赔偿金额时,那三个代表的脸部表情狰狞,宛如刚坐了过山车下来似的,他们耐着性子隐忍着怒火没有发作。 他们惊愕得大张的嘴巴,塞进一个鸡蛋绰绰有余。 八嘎雅路,这些穷当兵的,真是狮子大开口! /64/64592/18206383.html 第411章 长了国人志气 这边甘参谋长刚念完,清单还没收起叠好,那边小野身边的两个军方代表,忍不住从椅子上蹦跳起来,手指着孙勇等怒斥道: “你们无耻卑鄙,这是赤裸裸的敲诈,五百九十万两白银?你们是穷疯了不是,为什么不去抢银行金库呢?” 面对那两个被激怒的日方军界代表,孙勇喝了口普耳茶,慢吞吞的回答道: “穷疯了又怎么着?是你们主动要求和解,重新谈判的,本尊还告诉你们,我们大少爷说了,这五百九十万两白银,是一个子也不能少,明白了吗?” “你们…你们休想…” 两位军方代表气得面红耳赤,“呼嗤呼嗤…”的直喘粗气。 小野这次倒沉得住气,铁青着脸没有吱声,只是把脸偏向调解人萧璇。 一直在旁充当中间人的萧璇,非常冷静的听了双方谈话,场面与内容让他哭笑不得。 孙勇他们这边新军,就像是一头喷火的疯狼,逮到机会就是一大口。 原以为这次对正元株式会社这头蠢猪,新军这头弄上个二十几万两白银,已经是相当过了。 二十六名普通士兵的抚恤金,按大清朝规矩,在国防战争中,要表现英勇的少部分烈士,最高每人二百块银洋钱,算是顶头了。 就算新军新规,每个多加一百块银洋钱,也就三百块银洋,也相当于白银二百两。 三十五名伤员的伤残费用就更少了。 而左刚是个营管带,同样要求是英烈模范人物,抚恤金最高规格也就一千块银洋,折算成白银,也就区区七百两。 可现在,他们要价是一百万两白银,高出数千倍,天文数字。 至于陈天华他本人,无非是在原有枪疤的身上,又多了二条刀疤而已,反倒是增添了几分彪悍感。 身体零件一个也不少,据线报,他和他老婆李家三小姐,正在积极进行着造人计划,想要第二胎。 一副悠闲自在、轻松的状态。 可不曾想,这些家伙暗地里刀磨得快快的,这一刀宰下去,可把正元株式会社的这些东洋佬,肉痛的‘嗷嗷’大叫。 作为巡抚大人指派的调解人,他的主要职责是让他们双方休战,到于赔偿金钱多少,那还不算是个事。 打仗就会有输有赢,输方肯定要赔偿给赢家的嘛。 想当年,甲午战争大清国战败,赔款二亿两白银,还算是看在李中堂平白无故挨了枪子,减少一半算是补贴。 本来嘛,日酋伊藤博文咬住的就是四亿两白银,一个子也不能少,否则,日军就打进北京城去。 除了二亿两白银,还要求割让台湾和澎湖列岛,山东半岛等等。 作为大清国人,从甲午战争开始,萧璇的内心对东洋人一点好感都没。 这倭寇吃相实在是太难看。 整个甲午战争,北洋水师全军覆没,北洋陆军被打得溃不成军,让大清朝苦心孤诣几十年的家底,输得个精光。 日方在战争中不但不赔钱,还大赚一票,光停在刘公岛上的数艘军舰,还有缴获齐全的弹药库,各种德式火炮,军械物资等。 据统计,这些缴获的军舰和军械物资,比他们在战争中所消耗的,还多出一倍。 可日方要求战争赔偿的条件,实在是触目惊心,割地赔款,开放口岸,称得上是穷凶极恶。 可以怎么说,东洋岛国在清末的帝国主义列强中,属于极其贪婪,吃相最难看的强盗,没有之一。 就因为从甲午战争赔款开始,使得大清国从此背负上沉重外债,国力更加衰弱不堪。 其实,这次新军狠狠割上东洋佬一刀,在萧璇内心里还是蛮痛快的。 不管怎样,这也是长了大清国人的志气,灭了东洋佬的威风,大有扬眉吐气之快。 “好了好了!能用钱解决的那还叫个事吗?小野先生,请你的两个助理注意分寸,就别在这里跳脚了,孙大人也是奉命前来谈判,本调解人说句公道话,是你们正元株式会社挑衅在先,人家现在只是要求用钱来摆平一切,又不是割肉!” “你们这要是做不了主,就赶紧回去请示汇报吧,别在这里磨叽了,大家时间都宝贵!” 萧璇冷冷地开口说话了。 他这次完全以公正方、调解人的身份说话,破天荒敢讥讽呵斥日方代表。 这可能是孙勇他们的大义凛然,给了他莫名的底气。 “萧桑,你…” 作为首席代表的小野,万万没有想到,萧璇居然敢说出这番,有违于同盟者利益的话语来。 他一下子被气得大跌眼镜,眼珠子凹凸得狰狞非常,恨不能扑上去嘶咬二口解气。 八格雅路,这次斩首行动,你们巡抚大人不也是谋划者之一吗? 那时候你萧璇,还不是屁颠屁颠地跟在聂大人后面,献计献策的嘛,难道就忘了? 现在倒好,居然大言不惭地充当起公正人来了,你这条该死的哈巴狗。 小野心里早已经把萧璇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只差没当面揭穿巡抚衙门的丑恶嘴脸。 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萧璇毕竟只是主人的一条走狗,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 作为这场谈判的调解方,萧璇把话都挑明了,而对方态度又非常的强硬,小野与那两个助手短暂商议之后,就说这事他们作不了主,得回去禀报。 说完,日方代表悉数退出辕门,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新军第一协驻地。 他们这次可不像上次那样,昂首挺胸的甩脸离开。 萧璇也很有礼节地跟孙勇等人告别,回巡抚衙门复命去了。 孙勇他们笑眯眯送走了客人,回头忍不住在营帐里喝酒欢庆起来。 因为他们终于出了口恶气,让东洋人去大伤脑筋吧。 …… 那些正在等待谈判结果的东洋大佬们,听到小野等人返回,绘声绘色汇报过程和这个结果,尤如晴天霹雳,一时间里掀桌摔杯,破口大骂,雷霆万钧。 对于一向视大清国人为‘东亚病夫’的东洋人而言,这个结果绝对称得上奇耻大辱。 他们首先派人向上海总领事馆汇报,然后由上海总领事馆总领事,亲自向江南总理大臣张之洞施压,弹劾陈天华。 /64/64592/18210075.html 第412章 汉阳铁厂的往事 那时候张之洞大病刚痊愈,听得东洋人弹劾陈天华和李存智,大为不爽。 张之洞虽说看重东洋的明治维新,大力学习和借鉴东洋科技和管理水平,但他清楚东洋人的强盗本质,对倭寇飞扬跋扈,贪婪成性十分看不惯。 所以,无论领事馆如何威逼利诱,他并没有理会。 在张之洞这边碰了一鼻子灰,而国内大本营完全不同意以此来进行武力干涉,表示这会引起国际动荡。 正元株式会社的背后,虽有强大军方和黑龙会撑腰,但要想在大清国内,在没有得到大本营授权的情况下行事,这放谁都不敢。 冷静下来仔细一合计,还不得不同意,只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想想,如果不答应,对方暗杀继续,指不定明天这群人中谁又莫名其妙的死去。 让人最不能忍受的不是死的本身,而是死之前的那种莫名恐惧感! 正元株式会社在江南、山东半岛、江西等地建有铁路,矿产等实业,又是上海正金银行的大股东。 难道就因为陈天华,让正元株式会社从大清国消失? 这根本就不可能。 算算,每天提心吊胆,在几十名保镖的簇拥下过日子,一年算下来安保费也不老少嘞! 算了,五百九十万两白银买个安全承诺,同时,也算是买个教训吧! 这世上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惹的,赤脚的人太多,他就不怕穿鞋的。 所以,还得事先搞搞清楚对手的背景和手段,到时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有人提出让巡抚大人聂纠规也放点血,他本身也算是即得利益者。 聂纠规的回复很简单,他负责在这一二年之内搞定这个陈天华,到时,把煤广自治区所辖矿产均转给正元株式会社所有。 东洋人想想也只好这样。 现在逼巡抚聂纠规大人放血,这般反而得罪了他,也就失去了在江南地区一个重要的官方代理人,这样得不偿失。 就便宜陈天华小儿,再多活二年吧,就算是暂存在他那里,到时连本带利的夺回来。 最后,正元株式会社同意了煤广自治区,陈天华方的全部条件,在调解方-巡抚衙门全权代表的监督下,双方派员签署了《谅解备忘录》 至此,一场围绕资源与地盘争斗的世纪大战,以正元株式会社挑起,最后以煤广自治区完胜而告终。 为了这次轻率的挑衅,正元株式会社方面可谓损失惨重,不光是尊严和名誉方面,还有经济损失都是惨不忍睹。 这次所谓战争赔偿金,加上聘用菊刀特战队等费用二百万两白银,合计八百万两白银。 实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且帝国形象在国际上受损,在列强眼前颜面尽失,纯属奇耻大辱呀! 此仇不报,死不瞑目。 相反,浙省新军这边,明赔暗敲的反倒是赚了个盆满钵满,还为中国人出了口大大的恶气! 这下子,新军扩军的军备费用不用发愁,都有了,李存智郑重宣布可以开展工作。 那天在小规模的庆功宴上,陈天华喝得个大醉。 这阴差阳错的,从最初只想回击报复,最后竟搞成了一桩巨额的战争赔偿案。 这买卖来得真痛快。 这算是他有生之年,最为痛快的一件事了。 当然,正元株式会社可不是善茬,更不是吃素的,他们决心在那里跌倒就在那里爬起来。 他们要改变斗争策略了! 除了巡抚聂纠规的策反、袭扰计划之外,东洋人想在经济战线上跟陈天华之流进行较量。 在煤山、牛头山煤矿的争斗中,硬碰硬显然他们是吃了哑巴亏,为何不利用自己的经济优势来围剿呢?! 正元株式会社是一个庞大的经济集团,他们准备用迂回战术,对跟陈天华有关联的人和经济实体进行围剿。 首先,他们选择了张之洞的汉阳铁厂,以及盛宣怀的汉冶萍公司。 因为汉阳铁厂和汉冶萍公司这两家实体,都曾向日籍正金银行贷了巨款,也就是说,正元株式会社实际就是这两家企业,目前最大的债权人。 光是汉阳银厂,正金银行就有上千万两白银的贷款,五年到期,到时连本带利就是近二千万两白银呵。 现在离到期也就一年多时间,如果到期归还不了贷款,正金银行就有权将汉阳铁厂拍卖。 张之洞很在意汉阳铁厂,他前后共计投入数千万两白银,为此,把好端端的湖广纺织局给拖累了。 但由于其决策等诸多因素,这家全亚洲最大的钢铁企业,投产十余年,目前还不能盈利。 只到到期不能归还贷款,张之洞必然需要向陈天华借款,到时,新仇旧恨一起算。 要说到这个汉阳铁厂,这是张之洞后半辈子近二十年间,压在他心头最大的心病,只要提起,就能使他老泪纵横。 一次轻率的决策失误,几乎让他愁肠百结,急白了头发,直到去逝。 想当年他兴办洋务,深知钢铁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枪炮弹药,铁路机械等,哪一样离得开钢铁? 所以,他准备筹建亚洲最大的钢铁厂。 张之洞先前办学堂,办纺织局,顺风顺水,风调雨顺,那些纺厂布厂的都立马收到经济效益。 逐渐的助长了他过于自大自信,有时还刚愎自用的性格。 后人说他喜欢拍脑袋决策。 在明清时期,中国轻纺业在江南,那是主要产业集群,无论是生产工艺,还是管理水平,在世界上属于一流水准,东洋人先是偷学中国的,但后来居上,这是后话。 张之洞尚不知重工业的生产与管理,跟轻工业有着天壤之别。 光绪十五年,他电告大清国驻英公使薛福成,意欲采购炼钢厂的高炉,薛公使推荐了当时世界上规模最大的高炉生产厂-英国梯赛特公司。 英国梯赛特公司的主管工程师善意回函说道: 贵方欲办钢厂,必先将所有之铁、石、煤、焦等寄我司化验,然后才知煤铁之质地如何,可以炼何种之钢,综合评估之后,即以确定何样之高炉。 并警告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未可冒昧从事。 可对方好意,张香帅并未领情。 /64/64592/18211419.html 第413章 木已成舟 因为张香帅他压根就没有,建设一个钢铁厂所需的可行性研究与方案。 就连用何处的铁、石、煤、焦都不明确,让他拿什么东西去送样检测? 可为了颜面,他竟大言回复道:“以中国之大,何所不有,岂必先觅煤铁而后购机炉?但照英方所用者购办一套可耳。” 薛公使原话告之供货方,英国梯赛特公司只得从命,反正是业主自己主观使然,怨不得别人。 很快,五百多万两白银支付到位,几套炼钢的高炉通过海运到位目的地。 关于钢铁厂的选址方面,张之洞脑袋一拍,想当然的把偌大一个钢铁厂,设在自己衙门口能瞧得见的地方-汉阳。 冶炼钢厂的铁矿石选是大冶铁矿,也就是后来的汉冶萍公司的铁矿石产品。 煤炭用就近的安徽马鞍山煤矿。 可他居不知马鞍山的煤,灰矿并重,含硫量高,不是标准的炼焦煤,也就是不能炼成焦炭。 不得已,他只好挥出巨款,从遥远的德国购焦炭数千吨应急。 七拼八凑的还是成不了事。 从光绪十六年至二十二年这六年间,暂不算投入的人力和地皮征用等费用,光是设备和原料费用的陆续投入,约一千八百余两白银,可还没有炼成合格的碳钢。 后来,张香帅又改用盛宣怀汉冶萍公司的煤炭,也就是江西萍乡的煤炭,还调来全国各地的铁矿石来试炉,但制成的钢太脆易裂。 经过专家会诊,张香帅才知道他所购的高炉,采用酸性配置,不能去铁矿石中的磷,钢含磷太多,便易脆裂。 而酸性配置的高炉,不适用大清国的铁矿石品质,要想冶炼成碳钢,必须将高炉全部换掉。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四处筹钱换高炉。 可凑钱那么容易吗? 张香帅是个花钱如流水的主,只要有钱什么都想买,什么都想做。 纺织局的钱被他挪用的精光,以至于缺少流动资金而滞后发展,最后也是债台高筑。 真当他为筹钱走头无路,四处碰壁之时,日籍正金银行向他主动投怀送抱,并承诺要多少贷多少,五年期贷款。 这下,张大帅喜出望外,前后二次向正金银行借款八百余万两白银,将原来的炼钢高炉全部改用碱性配置,这才勉强制造出合格的碳钢。 可令人沮丧的是,汉阳铁厂出品的碳钢,其成本价比国外洋人进口到岸的同型号碳钢还贵。 这让汉阳铁厂如何赚钱? 就举工字钢来说吧,也就是铁轨,他的出厂价比英美德法等国的进口铁轨,还高出将近一成。 究其原因,除了设备等固定资产折旧之外,原材料都是远离钢铁厂,光转运费,路途损耗等就让人受不了。 总的一句话,生产成本居高不下。 可五年之后,欠正金银行连本带利近二千万两,这可是拿汉阳铁厂做的抵押。 原来,日籍正金银行采用复利计算法,日息垒进制利滚利,很吓人的。 说到底,张香帅的汉阳铁厂,是个赔本赚吆喝的庞然大物,他的销售不是靠品质和价格吸引人,而是依靠行政命令来强行摊派。 还有就是内部消化,他的汉阳枪炮厂等企业就需要大量碳钢。 到了光绪三十一年,汉阳铁厂走过来整整十五个年头,他成了一个亚洲最大的钢铁联合企业,包括炼钢厂、炼铁厂、铸铁厂大小工厂10个、炼钢高炉三座,一线工人达到四千余人。 可让张之洞伤脑筋的是,他就是不赚钱啊。 那些债务怎么办? 原本一个好端端的湖北织布局,在光绪十八年在武昌开车,纱锭3万枚,布机1000张,工人2000余人。 三年之后,在东厂基础上,又开办了西厂。 可以说织布局一直是盈利的,但是张之洞却将织布局的盈利去弥补汉阳铁厂、汉阳枪炮厂的亏损,使得织布局一直处在高利贷的压迫下,无从发展。 对于汉阳铁厂的窘迫状态,陈天华是清楚的,他参加过几次张之洞幕僚会议,一起讨论过运作方式。 他还到上海跟盛宣怀,李经方等人一起商讨过汉阳铁厂的改革方案。 但工厂选址失误,目前已木已成舟,铁矿石等原材料运输成本减不下来,但炼碳钢所用的优质焦炭,他帮忙解决。 他的牛头山矿区,发现有二个矿井,出来的煤属于低硫的炼焦烟煤,他就在牛头山矿区建了一个焦化厂,生产焦煤供应汉阳铁厂。 现在牛头山至长兴铁路即将全线贯通,焦炭走铁路,转水路可直达汉阳铁厂的长江口码头,运输成本大为降低,而供应价随之降低。 除此之外,盛宣怀的汉冶萍公司至长江水域,也建成了一条长约四十余里的专用铁路,已经建成通车。 这条铁路是由盛宣怀投资兴建,筑路工程也是由陈天华的筑路总公司承包建设。 这样一来,能把汉冶萍公司的铁矿石,煤炭等物资,通过这条铁路专用线转入长江水运,这样,既提高了运力,也降低了运输成本,多方都赢利。 铁矿石的运输成本降了下来,销售价同样调价。 汉阳铁厂的铁矿石和焦炭进货价的大幅降低,铁厂的生产成本也随之降低。 估计,从光绪三十一年开始,汉阳铁厂能扭亏为盈,加之全国铁路大干快上,三个高炉的产能可满负荷运行。 …… 光绪三十一年,五月底。 轰轰轰,这不是战争的炮声,而是煤广自治区举行盛大庆祝活动的礼炮声。 自治区最近是喜事连连。 首先,煤山镇至牛头山镇的铁路已顺利通车,这就意味着从长兴至牛头山全长四十八公里的铁路线,全线贯通。 除了主线,牛头山至各矿区,包括铁矿,焦炭厂,建材总厂等数条支线都顺利通车。 煤山镇中枢车站将扩建三倍,这里是车辆调度中心。 而煤山镇下辖的煤矿支线,在早几个月都顺利通车。 除了铁路,还有发电厂一期建成发电,区属机关单位,公共场所,企业,矿井,军营等都架上电线杆,点上了时髦的钨丝灯泡。 /64/64592/18216262.html 第414章 粤汉铁路 自治区目前正在建配电站,除了照明用电,还有推广到工业用电。 区内各工矿企业,能使用电机马达,那劳动生产率就能提高数倍,几十倍。 而这些机器都得用电。 有了动力电,矿井里矿工上下,煤车牵引出井,矿井通风、抽水,以及挖煤钻机等都能用上,安全生产与劳动生产力成十数倍的提升。 除了矿井,像石灰石厂,大理石等建材厂,也有许多进口的机器马达可用。 电话线也是沿铁路线全线贯通,在自治区行政中心,军营,中心医院等都架有电话电缆。 有了电话,指令下传下达就方便多了。 庆祝会场,煤广自治区总督办陈天华,区政务委员会许云媛,廖云鹏,郑坤等政府人员,还有驻军长官李兴鸿,纪参谋长中高层军官,均出席了这个欢庆仪式。 围观的官兵和群众达到了上万人之多。 阎王坡北部,一座新建的自治区新城,已基本落成。 除了区行政中心,中心医院,中小学堂,驿馆等楼堂馆所之外,还有配套的大礼堂,戏院,教堂,各种寺庙。 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美丽的绿色花园,除了建筑物和道路,其余的全都是绿地和树林,让人赏心悦目。 行政中心对面是一片商业街道,里面包括百货商店,服装店等组成的购物街,饭馆、小吃店,茶馆组成的美食街。 五金店、土产店等组成的五金杂货街,还有专门的菜市场,方便居民生活所需。 当然,这里除了严禁烟馆,青楼妓院是不禁的,还有大小赌场。 不过,这些赌场和青楼妓院,都有区综合治理办和宪兵大队统一管辖,从业人员需要登记,遵纪守法,按规定营业。 自治区需要收取高额税金。 虽然大多数商铺眼下还没有人租赁,但是谁都明白,那只是迟早的问题。 第一期建设就是能提供数千个岗位,第二期呢,第三期呢,这里将会成为一个多么庞大的消费群体? “非常不错,你们自治区政府的工作还是很有成效的。”陈天华对新城开业和近期的民生工作还是满意的。 “多谢督办大人的全力支持,现在自治区的百姓安居乐业,生活水平和环境变化很大!”廖云鹏和郑坤在旁边谄笑道。 现在铁路通车,筑路总公司作为官督商办的企业存在,但长牛铁路建设指挥部就寿终正寝。 陈天华的头衔称呼,又有了变化,有的叫督办大人,因为他是煤广自治区总督办。 军中有人称呼他为少将军,因为他是浙省新军第一镇的副总参谋长,跟协统平级,授少将军衔。 有了副总参谋长这个军职,他在军中领导就更加变得名正言顺。 …… 庆祝大会过去没几天,陈天华这里就收到张之洞大人发来的电报。 内容是修建粤汉铁路,朝廷已经下旨同意,让张之洞主政修建。 要说张之洞这辈子搞洋务革命是鞠躬尽瘁,他除了办学堂,搞军务,兴实业,十分重视兴建铁路。 他认为铁路为自强之第一要端,铁路不成,他端更无论矣,而西洋富强,尤根于此。 他的观点跟后世大基建时期,‘要致富,先修路’的观点,那是不谋而合。 他不光建议还亲自监修,除了窄轨专用线,他同盛宣怀一起,修建了很重要的铁路大动脉,京汉铁路。 自光绪二十四年兴建,到光绪三十一年三月完成,这条京汉铁路为子孙后代留下了宝贵的福址。 这次,张之洞又奉旨督办粤汉铁路。 可清政府虽说下旨同意兴建粤汉铁路,全长一千余公里,可建设资金呢,则有地方自筹。 陈天华粗略计算了一下,粤汉铁路全部修通建成,大约需要最少十亿万两白银。 因为这段铁路所要凿穿的山体隧道太多,尤其是湖南境内,还要建长江大桥。 哇靠,这个投资可真是天文数字,吓死人,国内就算江南,华南富裕,但要拿出这么多的银两,难呀。 要知道,现在大清国每年需要归还八国联军的战争赔偿款是二亿万两白银。 国库当然没有,全都依靠各地分摊挤数,所以,想要建设粤汉铁路,资金是个问题。 粤汉铁路涉及湖南、湖北和广东,张之洞的湖广恰好有湖南,湖北两省。 所以,这条铁路的重头戏在两湖地区。 张之洞在电报中的内容,就是成立湖广铁路总局,让陈天华出任这个湖广铁路总局局长,主管粤汉、川汉两条铁路的修筑工程。 拿到这份电报,陈天华是哭笑不得。 让陈天华出任这个湖广铁路总局局长,并不是照顾一个肥差,美差,目前,这是个烫手山芋。 陈天华条例得天独厚,拥有修建铁路的丰富经验,一支管理和技术团队,还有一个数万人的筑路工程总公司。 这只是表面文章,其深层次还是建设资金,张之洞老奸巨猾,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希望陈天华垫资筑路。 这种思路,跟后世工程承包中垫资操作是一个道理。 张之洞知道,陈天华在正元株式会社身上敲了一竹杠,加至他之前抄没诸多如龚氏家族,耀金矿业等,加起来合计,也有小二千万两白银了吧,妥妥的江南首富。 让陈天华垫资操作,从长远看,对双方都有利,但眼前却困难重重。 张之洞可以没有想到,东洋人正虎视眈眈盯上他的汉阳铁厂呢。 陈天华个人不能做这个主,他返回杭州跟岳丈李存智商议。 经过在朝廷工部以及盛宣怀处了解到,粤汉铁路的筑路权和经营权,早在光绪二十六年,就被美国财团-合兴公司所控制。 当年,盛宣怀作为工部左侍郎,主政整个大清国的铁路矿产建设,他主张建一条能南北贯通的铁路大动脉,全长二千多公里,工程规格宏伟壮观。 这条南北贯通的铁路,当时命名为京粤铁路,也就是后世著名的京广铁路。 根据当年规划,京粤铁路以湖北武昌为枢纽,分成京汉铁路和粤汉铁路两个阶段来建设。 /64/64592/18216263.html 第415章 残酷无情的现实 京汉铁路于光绪二十六年建成通车,产生了不同凡响,偿到了甜点,清政府同意继续筹建粤汉铁路。 由于京汉铁路投资建设的大部分巨资,是盛宣怀在光绪二十一年跟英方合作,由汇丰银行贷款借支的,利息五厘,分五十年还清。 可到了光绪二十六年,恰好赶上庚子赔款那年,清朝政府不但国库空空如也,其国家信誉在国内外是岌岌可危,加上东南互保的影响,国内外招募商股,投资参加者廖廖。 这时,英方政府提出由他全资筹建粤汉铁路,五年建成,铁路永久所有权归英方,五十年折旧,税后利润与清政府平分的方案。 当时,朝中重臣像李鸿章,张之洞等主张主权完整的洋务派,坚决反对这种方案,认为铁路所有权不能归于洋人。 有人也提出为安全起见,粤汉铁路不能再继续跟英方汇丰合作,防止一家独大,今后失去控制云云。 除了汇丰银行,参加竞标的有花旗银行,正金银行,东方汇理银行,麦加利银行。 实际,他们的背后站队的是英美日法德五国政府。 新兴帝国主义之美方,他们希望从英方手里夺得这条铁路的运行权,他们玩了个花招,提出了不要永久所有权,只要五十年经营所有权的方案。 条件挺诱人的。 最终,盛宣怀选择了跟花旗银行合作。 就这样,清政府与花旗银行的大股东,美籍财团-合兴公司签订《粤汉铁路开发合同》 本合同的条款比较新颖,是用五十年的经营权,换取粤汉铁路的全部投资。 注意,五十年的经营所有权,而不是永久所有权。 即合兴公司在五年内投资筑成粤汉铁路,然后取得五十年的铁路运输经营所有权。 这期间筑路权和经营权不能转让给第三国。 五十年到期,经营所有权归还给大清国政府。 玛的,有谁知道这五十年间,会发生什么样的变迁! 就这样,从光绪二十六年开始,美籍合兴公司控制了粤汉铁路的筑路权。 而美籍合兴公司是美对外投资财团,是由美国内许多议员,党派,钢铁石油财团组成,背景强大,可以左右政府决策。 合兴公司也是花旗银行的大股东之一。 但是,三年过去了,到了光绪二十九年,合兴公司只建成了广州黄沙至郭塘间约十八公里的铁路线,三水段约三十公里,只建设了路基,枕木以及铁轨还没铺设。 其他各段只完成了勘探,规划,没有动工。 究其原因,是因为合兴公司发现,粤汉铁路的投资造价是京汉铁路造价的数倍。 不光是投资大,工程难度也大,有一半线路都很得凿山填坑架桥过来,跟华北平原上筑路,根本没法比。 合兴公司的经济师们,他们担心如此投资下去,五十年的经营难以收回成本,也就是说,投入产出不成比例。 铁路本身是长线投资,建成初期那几年都很承担经营亏损,还有其实不可预见的风险,例如战争风险,政权更迭。 一句话,资本家从不做赔本赚吆喝的买卖。 为此,他们萌生出了打退堂鼓的想法,但没有明说。 光绪三十年,合兴公司私自将粤汉铁路经营股权的三分之二,转卖给了比利时的万国东方公司。 他们擅自决定粤汉路南段,即粤省境内由合兴公司自己修筑,而北段,即湘、鄂境内则由万国公司主导修筑。 而万国东方公司是家跨国公司,总部设在上海,由比列时发起,由法、日、德、荷兰等国财团或银行入股,在华主要投资铁路,有轨电车等交通业。 所以说,万国东方公司背景复杂,他们愿意赔本赚吆喝,跟他们的国内战略有关,本身有其居心叵测之目的。 谁都心里明白,铁路大动脉不仅仅是搞活经济,其军事用途在战时意义更大。 粤、湘、鄂三省的有识之士,乡绅,民族实业家等获悉这个消息,非常愤怒,要求废除原订合同,收回路权自办。 五十年之久,谁知道这中间会发生什么变故? 此时,盛宣怀因为丁忧,早已辞去工部左侍郎之职,丁忧结束之后,他全心于通商银行和轮船招商局的经营,无心关注此事。 张之洞奉旨督办粤汉铁路,他是个民族主义者,主张将路权赎回,决定走粤、湘、鄂各省“各筹各款,各修各路”。 由大清国各省民间自筹为主,同时,向洋人借贷的方式,建设粤汉铁路,仍然是走官督民办之路。 可合兴公司虽说违反合同条款,自感理亏,可要他出让路权,东方万国公司也不同意啊。 张之洞从维护铁路主权出发,“但期公司归我,浮价不必计较”,决定跟美方合兴公司谈判。 他主张得到粤、湘、鄂官僚衙门和商民的支持,坚决要求收回路权。 张之洞委托大清国驻美公使梁诚先生出面与合兴公司谈判,双方再签订赎路合同。 合兴公司把在建的粤广水铁路段,以及粤汉铁路勘探,设计等成果,高额索要。 经过一年多的艰苦谈判,最终,大清国以六百八十万美元,约等于一千万两白银的高昂代价,将粤汉铁路的筑路权和经营权,从美方手上赎回。 是年,清政府对于全国铁路建设,专门下旨明确: “铁路为国家要政,粤汉铁路收回自办,商民筹款兴筑,官为保护。” 于是,三省绅商均成立粤汉铁路有限公司,并决定各省自定办法,筹修本省境内一段。 粤省初定为商办为主,鄂省定为官办为主,而湘省折中,定为官督商办。 大概率基调,还是官督民办。 陈天华很清楚,眼下大清国国库空虚,民商资金没有这种大的实力,谁都没有将筑建这条铁路的困难,估计充分,都是仅凭一腔热血。 现实中,光凭满腔热血,是远远不够的。 历史上,粤汉铁路一直到1936年才全线通车,而在这三十余年的变迁中,期间因为筹建资金没法到位,修筑工程浩大,困难多等因素,被迫中断建设。 /64/64592/18226000.html 第416章 组建谍报机构 由此可见,要作为投资项目这个角度而言,这条粤汉铁路,本身就是个大坑。 许多国内民间商人,最先兴致勃勃地投巨资进去,成为公司股东,最后投资无底洞,收益是遥遥无期,血本无归,许多人为此倾家荡产,跳楼坠江的不在少数。 所以说,理想是骨感的,现实是残酷的。 陈天华深谙这段历史与现实,在跟李存智商议之后,认为张之洞的召唤,不能不响应,只是到任之后,他自有对策。 那就是他的湖广铁路总局,只关注武昌至长沙这段的修建,大约四百八十公里的路段,把它尽快建成并正常运营。 这段线路相对于湘省腹地到粤北段,筑路困难和投资相对要小得多。 当然,建设资金的不足,还是要依靠外资银行,按陈天华的意向,他愿意选择汇丰银行。 因为汇丰银行资金实力雄厚,双方这些年来的关系,还比较融洽。 实际,陈天华的心里,他一直在为张香帅的巨大债务烦恼,旧的不去,新的增加,这会对整个鄂省经济产生巨大压力,搞得不好会引起民愤。 最主要的,就是被虎视眈眈的洋人们利用,尤其是一直居心叵测的东洋人。 …… 陈天华走马上任,出任湖广铁路总局局长,官衔三品。 他把设在煤山镇的筑路建设指挥部,原班人马全部迁移至武昌,他的数万筑路大军也是迁移到武昌沿线。 修建铁路的工程技术人员,主要依靠伊恩带来的那帮英籍工程总监,技术总监等,当然,还有大批的留洋回国人员。 至于筑路保安队,则由鄂省新军组建,张之洞在鄂省有一支完全的镇军,有一万六千余人,相当于一个半镇的兵力,另外六千人马,实际是长江水师。 历史上的鄂省新军,就是六年后打响武昌起义第一枪的那支队伍,张之洞呕心沥血组建起来的队伍,最终成了大清王朝的掘墓人。 不过,陈天华也决定好好地先认识认识,这支举世闻名的队伍,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陈天华现在属于大忙人,但他心目中的定位,还是煤广自治区为中心之基地,而武昌则是每隔一段时间去待上个把月。 好在长江水路,他的德国进口的豪华快艇能发挥作用,从长兴或杭州的运河码头出发,经运河到芜湖转入长江,可直达武昌,全程约八百公里。 他的豪华快艇换了个新马达,输出功率更大,全程顺畅也就十至十一个小时,包括中间停靠作短暂休息。 粤汉铁路的建设,现在整套班子齐全,工程流程娴熟,已经不像当初修建长牛铁路线那样,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需要他决策动脑筋的,实际上就是建设资金。 至于建设资金问题,英方汇丰银行专门有一个铁路建设借贷科,他们经过了京汉铁路等项目的合作,各种文件样本齐全,也不用让陈天华费什么脑筋。 一句话,年息五厘,借贷期五十年,归还完毕,刚铁路所有权归还甲方。 资金授信额度为二千万英镑,相当于一亿美元,约一亿五千万两白银。 这个授信额度已经足够了,汇丰银行对陈天华的印象太好了,他就是块金字招牌。 银行高层宁可相信陈天华,而不信清朝政府,张之洞更是风烛残年。 但有陈天华主持建设粤汉铁路,英方及汇丰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他本身就是皇家爵位获得者,在英方政府眼里,他将是帝国在中国的最合适的代理人,无论将来大清国如何变迁。 当然,他们的眼力不错,只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有谁搞得清陈天华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不过,有汇丰银行的全力支持,陈天华可以甩开膀子大干,不用最去考虑建设资金的不足。 一句话,有谁知道这五十年间有什么变迁? …… 根据斗争形势的需要,陈天华越来越觉得,自己必须要建立起秘密谍报机构。 虽说浙省新军有情报处,但这属于军情机构,但陈天华需要的是,除了军情还有经济情报,甚至于政坛形势等全方位的谍报收集与分析评估。 而他对章川的人品,忠诚度和组织能力很不以为然。 岳丈李存智与孙勇等都是军旅出身,说实在的就是一介武夫,对于搞谍报这方面应该说是外行,只能说一知半解。 但陈天华认为,自己也不能强行介入到章川的情报处,去那里指手画脚。 凭什么? 自己又不能把前世经历公布于众,那岂不成了精神病患者了吗? 无论是战争时期还是和平年代,谍报对于任何一股势力而言,都是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 相对于陈天华而言,也许现在看上去还不是那么迫切,但随着自己实力的增长,对于谍报的需求将会越来越大。 而谍报的搜集与分析,相对而言是一个更为专业化的东西,这样的专业人才,不是一朝一夕便可以培养出来的。 作为前世国家特殊人才,他从身边可靠可信的人群中,慢慢去挖掘、培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他必须未雨绸缪,从现在开始着手,打造一个强大的谍报部门,这对于自己将来的基业发展,生死决策将会起到重要的作用. 作为副总参谋长,章川的情报处这股势力是可以利用,但却无法让陈天华完全放心。 那么,在煤广自治区里面,谁来统领这个谍报机构呢? 陈天华在自己官邸,看着李兴鸿潇洒而去的背影,他的脸上却掩饰不住地露出欣赏之色。 李兴鸿此人不仅干练通达,更兼知情识趣。 此时的他在新军第六标团里,已确立了一人之下,数千人之下的地位,成为军中实权人物。 眼见陈天华要成立谍报部门,居然只略略说了数句,便飘然而去,自是在向大少爷表明,自己无意在这个即将新成立的要害部门中,拥有什么影响力。 当然,陈天华也不可能让李兴鸿插足谍报部门,除了个人精力,权力太集中于一个人的手中,对大家都没有什么好处。 /64/64592/18227572.html 第417章 突发奇想 一个人手中的权力大了,很有可能便滋生出一些,他原本也想不到自己会做的事情,防患于未然,方是王道。 但自己急忙之中去哪里去找一个这样的人呢? 陈天华的头脑中闪过一个个人影,但又逐一摇头否定,这个部门可不是任谁都能来做的。 既然不能马上决定人选,那便先编制一点关于谍报部门的工作纲要与概述吧! 陈天华提起笔,蘸饱墨水,在一张纸上写下:新军第六标团谍报科方略。 整整一个上午,他都在埋首书房中,运笔如飞,写完了谍报科的工作性质,工作范围,机构组成,人员招募。 直到飞鸽轻轻敲门,提醒他到了用饭时间,他才醒悟已是日头偏西了,意犹未尽的放下笔,决定下午回来继续完成这份谋报科纲要。 简单地用完午餐,回到书房的他继续规划谍报纲要。 这时,许云媛轻轻巧巧地走了进来,默不作声地来到他的身边,替他磨墨。 当陈天华非常娴熟地写完情报分类与分析,情报搜集这一块之后,他抬起头,长长地输了一口气,并十指交握再展出,伸了一个懒腰。 一边的许云媛立即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后,替他按摩起肩膀来了。 陈天华舒服地叹了口气,闭上眼,感受着许云媛的纤纤玉指在肩部的揉动,鼻中传来幽幽体香,脑中不由浮起她那似乎永远带着一丝哀怨的脸孔。 自从上一次阎王坡事件之后,瞧着陈天华身体康复很快,她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经常性地在她脸上看到堆起笑容。 但更多的时候,仍是见她时不时地发呆,只有在陈天华这里,才能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光芒。 陈天华发现,不知不觉之中,除了李淑贞,许云媛在他心中,占据了越来越重要的位置,似乎自己现在很重视她的感受。 看到她高兴的时候,自己也觉得很是开心,而看到她哀伤,自己的心里也酸酸的。 自己是真的喜欢上她了么? “云儿!”他低声道。 “嗯,大少爷!”许云媛一边按摩,一边柔声问道:“有啥事么?” 他们之间的关系,虽说早就突破了男女之间的防线,但许云媛对他的称呼,一直是大少爷,没用昵称,或者华之为行。 也许,在她的心目中,微微有点自卑心理。 她结过婚,死了丈夫,当时又被那些贺老六的保安队员侮辱过。 往事不堪回首,她谁都没有说,但始终落下伤痕与阴影。 她很爱陈天华,把自己定位在情人与女仆之间,没有想到过要当什么如夫人,虽然她的占有欲比较旺盛。 她明显感受到陈天华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下,不由惊奇地停下了手,走到他的面前,“怎么了大少爷?” 陈天华不太自然地笑了笑,看着许云媛姣美的脸庞,心中忽地针扎了一下般,猛地一缩。 这本应当是一张笑颜生花,红中透白的脸蛋啊,如今在她的脸上却只见一片不自然的白。 他自责自己对她关爱太少了。 “云儿,你从明天起,把政务委员会主任之职,转给廖云鹏吧,到我官邸来,专门为我处理事务吧!”陈天华突发其想,沉声道。 许云媛听罢微微一愕,“大少爷,那廖云鹏与郑坤之间的平衡?” “现在咱们不是当初了,不能一唯去搞什么平衡,每个人肩上担子都不轻,各自提升自己的觉悟吧,你的职务转给廖云鹏,本就是挂名的。” “可是大少爷这里,并没有多少事情要我做的,况且你还有专职机要秘书沙菱,若只是一些简单的事,我不用半天时间就可以做好。”能在陈天华身边待着,许云媛是又惊又喜,但她好象有点受宠若惊之感。 “不不!” 陈天华摇了摇手,神秘一笑,“马上就有很多事了,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做,你愿意承担吗?” 许云媛吃惊地睁大眼睛,惊讶道:“大少爷,我能为你做什么?” 虽然学历高,知识面广,能写能讲,有一定的组织能力,当初主要是做英方专家们的翻译。 但她始终认为只是陈天华手中的一枚棋子,哪里需要就放在哪里。 可现在大少爷说有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去做,这郑重其事的诡异表情,让她吓了一跳。 陈天华沉下脸来,很真诚说道: “这几年你在我的身边,做了许多事,办了很多差,成绩斐然,没有出现过重大失误,在我的映象中,你不但是我爱的女人,还是我可以依赖的助手!” 许云媛听罢,脸颊微微一红,媚眼一眺调侃道:“难不成大少爷想学胡雪岩?” “你…胡说!” 陈天华被呛得一时语塞。 许云媛所说的想学胡雪岩,不光是指此人风流,妻妾成群,而主要是指胡雪岩让每位小妾去分管一处钱庄,理财的本领由他手把手教会。 现在,陈天华手把手培养了一位胡瑶香,建材总厂的执行董事兼总裁。 是不是也要把她也培养成第二个胡瑶香,去帮他具体经营一家大企业。 现在,陈天华名下的企业可真不少呵。 “谁说我要学胡雪岩了?那胡雪岩的格局太小,本少爷的志向,焉是一个胡雪岩可以比较的?” 许云媛很惊讶陈天华今天的内心独白,他平时极少流露出自己的野心,就算在她面前也不流露。 俩人在一起除了男女间亲热,就是谈论工作上的人和事。 这下,她很开心,“大少爷,请原谅我不是故意去刺激你的,那你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陈天华拿起桌上已有的厚厚一叠书稿,“你先去看看这个吧,具体的咱们接下来慢慢谈,慢慢完善。” 许云媛接下手稿,抬眸瞧见谍报机构之纲要几个字,惊愕得嘴张得老大。 谍报,这不就是她去死的那位英籍丈夫,以前所从事的职业吗? 怎么,大少爷要搞这套把戏?! “这样吧云儿,你先拿回去仔细看,看完了再把想法告诉我,好吗?” “嗯…” 许云媛郑重其事的点头应允。 /64/64592/18227974.html 第418章 调查科女掌门 她整整花了一天时间看手稿,仔细琢磨内容,也联想到前任丈夫艾伦,当时冒险下煤山镇时的工作态度,从而认识到这个机构对于陈天华的重要性。 第二天一大早,许云媛郑重其事的告诉陈天华,她愿意去做,愿意为他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 陈天华听了很是心慰。 就这样,他身边的一个谍报机构,在他动念之间就悄悄成立了。 该机构的首任长官,便是此时名不见经传,毫无谍报知识与经验的许云媛。 但是,在若干年之后,在大江南北,在诸多洋人那里,或者说从事谍报搜集与工作的人士,每每听到雪狐这个名字时,除了翘起大拇指,都会赞一声,这个女人实在是了不得。 字里行间,还带着莫名的畏惧情绪。 这个始终隐藏在陈天华巨大身影背后的女人,为他的崛起立下了汗马功劳。 但此时的许云媛,却战战兢兢地默默阅读,陈天华花了数天时间所著的谋报方略。 作为一个心灵受到过创伤的女子,她对生活并没有什么高大上和特别的期待,她只爱陈天华。 她愿意用一生奉献,来回报他当年的救命之恩,不管他嘱咐她什么事情,她都力求做到、做好。 所以,从陈天华手里接过组建谍报科的时候,她便下定了决心,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将这件事情做到尽善尽美。 陈天华从自己的亲兵护卫中,选拔出十几个年轻,有文化素养,并且家庭背景简单的人,安装到谍报科。 他特意将顾祝年安排给许云媛当副手,而许云媛把于凤和明珍好姐妹调过来,担任科里重要工作。 许多人尚不清楚谍报科具体做什么,以为是经济形势分析,国外咨文和报刋杂志分析整理等。 当数天以后,一份正式公函发到李兴鸿和纪参谋长手中时,他们终于知道了这个谍报部门的正式名称,“调查科?这个名字有意思。”李兴鸿摸着他刚刚蓄起来的小胡须,笑言道。 宪兵大队长罗二虎也被一纸命令,临时调到了这个刚刚成立的部门。 摸不着头脑的罗二虎来到陈天华的总督办官邸,看到在府内的西宛,刚刚新建的一排房屋,西宛的辕门上写着统计科三个字的木牌。 看到许云媛端坐在科长办公室,他惊愕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转眼之间,怎么自己的上司就变成了这个女人呢? 自己干了什么让大少爷不满意的事,忽然落了个降职查办? 他前后仔细想了想,没有呀?! “罗大队长,请别紧张,您只是临时被调到调查科,时限为一个月。”瞧着罗二虎那张拉长的苦瓜脸,许云媛微笑着说道: “在这一个月中,您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教会调查科下属们,如何做到潜行,跟踪和暗杀。” “请问许小姐,我能知道这…这为什么吗?”罗二虎小翼翼地说道。 对于大少爷身边的人,尤其是这个女人,罗二虎非常小心并恭敬。 “不能告诉详情!”许云媛娇柔的笑容一敛,沉声道:“我希望的是,在一个月之后,你能圆满地完成这项任务,并在离开后彻底忘记这件事情,这也是大少爷的要求。” 罗二虎当然知道这是大少爷的命令,否则,他一个堂堂的宪兵大队长,营级军官,怎么就轻易被标团部一纸调令过来呢。 他毕恭毕敬地点点头,“明白了,许小姐。” 说完,罗二虎退了出去,走进调查科其他房间里,发现绝大部分是他的旧识,像顾祝年更是老熟人。 关于情报的搜集与分类,情报的筛选,分析与判断,这几门课程是陈天华亲自上阵授课。 第一批学员大部分来自陈天华的亲卫队,还调进来一些现在宪兵队的老特攻队员。 他们武功高强且忠心耿耿,被挑选出来的人更都是头脑灵活之辈。 时间到了农历八月初,秋收农忙时节来到了,这里整个自治区最为忙碌的时节,陈天华发动机关人员,兵士们都去抢收抢种。 此时的大本营里已经没有那么多人了,许多成家的兵士都分到了田地,现在的山区乡村修建了足够多的房屋,当然,那里修建的不再是临时性的木屋,而是永久性的建筑。 这些百姓兴高采烈,怀着对明年的憧憬和已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热情高涨。 如今的自治区内,除了二千余军人,还有近三十万的山区百姓,方圆数百里面积的区域,还有数不清的原始森林。 根据军事需要,陈天华在这里还建立一个军械所,对于枪炮保养和机械维护,这是十分需要的。 秋收时节,兵营里空了大半,现在兵营里的光棍和尚基本没有,因为陈天华的开荒授田之策,几乎所有的士兵都找到了老婆。 这些天,除了需要值勤和保持足够警戒的部队外,其余的陈天华大手一挥,全部放回去帮家里秋收。 “大少爷,您这样的带兵之法我还是闻所未闻!”看着空荡荡的军营,李兴鸿一脸的苦笑,“这成么?” 陈天华笑言道:“一张一弛,方是正道,这些士兵长年累月关在军营之中,不但训练艰苦,还要承担很重的军事任务,他们的弦绷得太紧,而现在我们的兵都有老婆,有田地,像其它军队一样关在营中行么?肯定是不行的,他们也会想家的。” 他顿了一顿,接着道:“放他们回去,让他们体会到家的温暖,让他们感受到对未来的好日子的渴望,那么,他们会更有激情保护他们这来之不易的幸福,这样的军队,会更有战斗力。” 李兴鸿点了点头说道:“大少爷,这种半农垦式的带兵方法,我在武备学堂里从未受教过,职下虽然不敢全部同意您的意见,但不得不承认,是这现实感染了我,您也用现实说服了我,如果这真能成功地话,那么,职下相信,我们第六标团将成为一支与众不同的部队。” /64/64592/18236441.html 第419章 深入基层视察 陈天华听罢大笑道:“当然,每个人在保护自己利益的时候,都会迸发出你想象不到的力量,而这,才是本尊所追求的,兴鸿兄,到了明年,本尊将在自治区实行义务兵役制与志愿兵制度,想必到时,你会更加吃惊的。” “什么?还要搞义务兵役制与志愿兵役制?”李兴鸿对于这个层出不穷,不断冒出新想法的少将军,简直有些头疼了。 陈天华从衣兜里里摸出小叠纸稿,递给被震住了的李兴鸿,“你回去慢慢琢磨吧,等领会透了,便给我查漏补缺,将此策完善。” 李兴鸿无奈地将纸稿塞进自己的衣兜里,看来想要摸准这位少将军的心思,跟上他的步伐,自己还真不能有一点的放松啊! “走,我们去外面走走看,大家都忙得如何?”陈天华兴致勃勃地道。 “好,大少爷请。” …… 八月上旬,离中秋佳节也就几天时间,正是月明满轮,草长鸟飞时节。 经过春、夏播种耕耘之后的土地上,除了将要收割的庄稼,那就是满山遍野足半尺长的杂草。 细长杂草顽强地从地里钻出羸弱的身躯,承受着秋风的无情洗礼。 一些被砍伐过的大树桩子,居然早已长出不少嫩苞枝叶,仔细瞧去,这星星点点的绿,遍布大树桩的各个部位,看似的大树竟已是生机盎然,有了第二春。 开春时抢工筑坝建成的十数个大小水库,都分布在群山峻岭里,春上日暖之后,积雪融化,雪水顺着山涧叮叮咚咚地汇入其中。 现是是中秋时节,经过漫长的雨季,现如今的水库里碧波荡漾,秋风扫过是涟漪层层,一圈圈地扩散开来。 水表面反射着阳光,荡起的水纹将群山的倒影截成层层叠嶂,不时有群鸟自山间林里扑楞楞飞起,成群结队地掠过水面,偶有一只鸟儿低低掠过,脚爪轻点水面,溅起点点水花。 忽然间马蹄声声,纵横田间的纤陌之间,一行人马缓缓行来,领头的是骑着大黑马的年轻汉子,只见他天庭饱满,宽袍缓带,脸带微笑。 他身侧是一位三旬文士,方脸浓眉。 而在他们身后,则是一群全副武装的护卫骑士,落后两人五六步远,策马缓行. "春耕夏耘,秋季丰收!"一身便衣的陈天华抬起马鞭,指点着田间地头,水库碧波,兴奋地对身边文士说道: "廖先生,去年寒冬时我们俩曾来过此地,可曾想到过有这样一副绝美的乡里景色?" 已担任自治区政务委员会主任的廖云鹏,颇为得意地微笑道:"回主公的话,职下哪里有空去想,去年是战战兢兢,局面动荡不安,大伙只求能生存下去,再美的景色,在职下眼中也就是过眼烟去." 陈天华听罢戏笑道:"廖先生,枉你还是一介文人,留洋归来的高材生,居然如此大煞风景,尚不如本尊一介武夫矣。" 瞟了眼身边的大boss,廖云鹏谄笑道: "主公这样的武夫如果再多些,我等文士可就要去乞讨度日了,幸亏像您这种天才,这世间罕见,很可能在这天地间,唯独主公一份,幸之幸之也。" 这个马屁拍得令人不知不觉中,宛如沐露春风之感。 两人勒住马头,静静地看着前面一片水田间,农夫们正在吆喝着垦牛扶犁而行,一阵阵翻起的泥浪涌向两边,妇人们跟在身后,自提着的小篮里将种子抛洒下去,再拿起锄头,用泥土将种子掩上. "今秋播下种子,冬季来临时还有一波收获!"陈天华兴奋道,"廖先生看到了嘛,二年前这里都是罂粟地和罂粟花,现在相当部分改造成了水田,种子已播洒下去了." 听到这一语双关的话语,廖云鹏感概道:"是啊,二年蜇服,天地间面貌一新!" 俩人轻声轻气说着,慢慢地策马而行,恐怕惊动到正在劳作的农夫们。 "少将军,前面好像是李标统大人和郑先生。"卫队长飞鸽驱马走上几步,指着前面远处,正在垄间与乡农说话的几个人。 飞鸽现在正式成为陈天华的卫队长了。 宋小牛擢升为新扩建的突击二营任副管带,兼第四连队队官。 突击一营左刚牺牲之后,陈二擢升为突击一营管带,而新扩建的突击二营,则由独臂大侠姜五复出当营管带,陈天华派宋小牛前去辅助。 "不错,果真得是他们,可标统大人与郑先生风牛马不相及,他们怎么就碰在了一起?走…是见见他们。"陈天华一夹马腹,一群人便纵马奔去。 "李大人,郑先生,你们两人怎么会碰到了一起啦!"陈天华一马当先,近了才翻身下马。 见郑坤将长袍的一角掖在腰间,鞋子脚上沾满了泥土,而李兴鸿乌黑的马靴上也有不少泥土。 两人看到陈天华等人,慌忙上来见礼,"少将军,廖先生,你们俩位怎么也碰到一起了。" 陈天华微笑点头,而廖云鹏则毕恭毕敬拱手行礼。 "本督跟廖先生专门到乡村视察一边,瞧瞧秋种和水利设置如何?哪你们两位也是到乡村里视察的么?"陈天华有点疑惑地问道。 李兴鸿笑言道:"禀少将军,职下跟郑先生是在牧马场里碰上的,我去检查战马,而他是去视察畜牧养殖业的情况,咱们军民一家,就走在一起了,而郑先生说顺道去看一下乡村,职下也就跟着过来瞧瞧,眼下正是秋播时节,兵卒都下去了,可不能误了农时。" 一边的郑坤微笑点头补充道: "是啊,禀督办大人,今年牧马场里无论战马还是畜牧业养殖,都是喜气洋洋,牧民们都很积极,种马足够,今年到年关,战马和畜产都能双丰收。" 陈天华瞅着郑坤却是变化很大,与初见时那个踌躇满志的官吏已是大不相同,眼下一双软底皮靴上沾满泥土,裤脚上也是斑斑点点,溅满了泥点,不由得微感诧异。 /64/64592/18237058.html 第420章 总督办府邸 陈天华尚未反映过来,这个郑坤为什最近改变性格与工作作风,其内在因素。 实际是郑坤与廖云鹏在区政务委主任的竞争中,他完败,因为大boss选择了廖云鹏。 开始时,他有些消极沮丧,消沉了几日。 不管怎样说,廖云鹏是他郑坤引荐给大人的,可人家后来居上,现在反倒成了开发区行政一把手,成了他的领导。 可眼见廖云鹏在大局掌控,经济运作上的才华突现,郑坤想了又想,还是平静下自己心情,放弃了跟廖云鹏一争胜负的心思。 他将眼光转移到了自己的政务上,很少待在区行政办公室里,下基层走访,不知不觉感染到务实的作风,将以前那种空想抛到爪哇国中。 "接下来本督与李大人要去大本营里,俩位先生是如何安排行程的?"陈天华随意问道。 廖云鹏抢先说道:"职下与郑先生继续在乡间田头走走,多看几个乡村,接下来有时间再去水库,看看水库蓄水与灌溉情况,督办与标统大人请便。" 他也想乘此机会,跟郑坤做一个面对面沟通交流,俩人都是多年老友,在湖州府衙门共事过多年,彼此有深厚的友情摆在那。 自己尽可能消除对方心里的顾忌,双方若能齐心协力拧成一股绳,那自治区的政务工作就能更上一层楼。 一行人立马分作两处,看着廖、郑二人的背影,陈天华叹道:"郑先生变化真大,简直让本督有些不敢相信呀。" 李兴鸿则隐约听人说起过,郑坤和廖云鹏两个竞争自治区政府一把手的事,叹道: "郑先生是个识事务,也是个能干事的人,他明白内部团结而不能产生内耗,否则,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自己。现在看得出来,他脚踏实地经常下基层调研,相信他能与廖云鹏配合得当,自治区政务无忧,这对大少爷的大业,将会是极大的助力。" “这样就好,本督先前还是有些担心呢。” 俩人边说边走,回到大本营已是午后时分,而突击二营的姜五,宋小牛两人,已是得到瞭望哨旗语,早早迎出营外等候。 军营之中的这些新招募的兵,正在进行小队配合训练,列阵,卧姿或半跪式射击,拚刺刀等战术动作。 每三个小组作为一个组合,在校场上捉队厮杀,热火朝天。 突击二营在李兴鸿等人手中,经过了一系列正规有效的训练之后,队伍随之面貌一新。 "大少爷,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之后,士兵们的战斗力已大为提高,虽然新兵很多,但与我们以前的老卒相比,也不遑多让,只要上得一两次战场,见见血,便是一支虎狼之师。"姜五举起那只独臂,用粗糙的手掌一抹络缌胡子,很是自豪地说道。 陈天华和李兴鸿回心地笑了笑。 …… 陈天华在煤广自治区的官邸,也就是总督办府,位于行政中心的边缘,靠近煤山镇的小山坡顶端。 条石为基,青砖灰瓦,用黄沙石灰浆筑成的围墙,外包了青砖和条石,厚度达到了数尺,高更是达到了一丈有余。 从坡下向上看,虽然是仰角,但仍然只能看到总督办府的屋顶,四角之上,全部有石砌成的哨楼。 这里比大本营里的哨楼还要高大,一座哨楼可以进驻数十名兵士,哨楼的箭垛之间,隐有黑洞洞的麦得森机枪。 他的卫队实际是一个加强排,兵士五十八人,拥有四挺麦得森轻机枪。 另外府上还有厨子,粗妇、园丁、仆人,马伕等二十余人。 此前拨给许云媛调查科人员有十五个,但在新一轮的扩军中,卫队得到了补充。 由于上将军李存智的特别命令,陈天华的护卫工作比以前加强许多,规定要建独立官邸,外出必须携带二十名之上护卫。 这也让总督办府的建筑多了起来,距府邸那幢主楼木屋数十步,便是一排排条石和青砖筑成的亲卫营房。 院墙外,一条石阶也已修筑完毕,廖云鹏知道主公喜欢花草和苍松,他更是动员山民,从山里挖来了数十株苍松翠柏,移植到台阶的两边。 另外的空地上,也被移栽上了各式各样的树木,原本光秃秃的一面缓坡就此变得郁郁葱葱。 宽阔的石阶大门,将总督办府与外面隔成了两个世界,四面荷枪实弹的亲卫,在大门两边站得笔直,让颇具雄伟气势的总督办府,平添了几份肃杀气息。 大门高悬的牌匾上,总督办府四个镏金大字闪闪发亮,这几个字是自治区的书法大家-郑坤亲笔书写。 许云媛的调查科设在总督办府内,不过在西苑修建了一排青砖瓦房作为办公,旁边还有营房。 或许是调查科这个名字太怪太拗口,熟知内情的大本营高层,习惯用总督内书房来称呼这个特殊的部门。 因为这个调查科很神秘,他属于新军编制,却又脱离新军节制,完成只听命于陈天华一个人。 所以,称之为‘内书房’一点都不为过。 府邸偌大的书房内,许云媛正拿着一迭案卷,很认真地在向陈天华汇报。 这是自调查科成立以来,女掌门人第一次向主公做正式汇报,内心未免有些忐忑。 俩人平时的关系和时间处理上挺严格,公私分得清楚,正规场合就是上下级关系,没有儿女情长的纠缠不清。 自从搞明白情报收集的渠道与源头之后,许云媛立马想到了上海申报馆。 上海申报馆实际上是眼下最理想,接触范围广,情报来源最为可靠的源点。 为此,前些日子她专门返回上海一趟,跟她的二位舅舅席裕褀和席裕福进行了沟通,说明了来意。 俩位娘舅满口答应,这事并不难,最终决定在席裕福的总编辑部,下设一个咨情室。 这个咨情室的人员,表面上是申报馆的,实际都是调查科招募管辖的。 许云媛将明珍和于凤俩人派回到上海,分任咨情室正、副主任,然后在上海滩架设起情报网。 /64/64592/18241714.html 第421章 当刮目相看 调查科的情报传输,除了用邮传部明传电报,若是大的文献材料设有专司传递渠道,煤广自治区至上海,文献材料当天就能安全送达。 对于重要的密件,特别是明传电报的保密性,陈天华准备不久之后启用密语和密码系统。 建立密码系统,对他这个精英而言是轻车熟路的事,但对于许云媛他们而言,这需要较长时间的专门训练。 包括调查科每个人都需要有代号。 不过,就她们俩人的关系,又在同一府邸里,陈天华准备先慢慢将许云媛培训好,充分利用空闲的零碎时间,深入浅出,潜移默化地讲述。 然后由她慢慢再传授属下。 昨天,统计科刚刚收到上海方面送来的一些文献,明珍和于凤都作出初步分析。 情报终审自然是许云媛亲自来做,每日各类情报汇聚而到调查科的极多,工作极为艰苦。 有时她更是夜已继日的埋首在成堆文卷之中,挑选出对现在的自治区有用的,或有影响的一些情报。 好在上海过来的由明珍和于凤先做了,她可以轻松些。 目前调查科里,能做情报分析,整理判别的,实际就是从申报馆过来的三姐妹。 “大少爷,这一份情报我认为是最有价值的。”稍显稚嫩的许云媛,将排在最上面的一张文卷递给陈天华,沉声道: “日籍正元株式会社正式注资马鞍山煤矿,并在两江总督端方的主持下,又与安徽路矿署合作,准备共同开发马鞍山铁矿,共同繁荣东亚经济。” “端方这个立宪派主要代表人物,这次奉旨出访东洋岛国,受到了日方朝野的热情款待,详细介绍了明治维新方针与措施,上奏日方的君主立宪制可以借鉴。” 她说话间眼圈是黑的,面色皮肤缺乏光泽,显然昨夜又没有休息好。 接过案卷的陈天华微微有些歉意,也许不该让这样一个原本娇滴滴的女子,接手这么繁杂的工作。 熬夜可是美貌女子的第一杀手啊。 “云儿,现在自治区面临的形势,还不是十分严峻,你也不必紧张和太辛苦,要注意休息。”说着,他伸出手怜惜地抚摸着她的头,责怪道: “你是调查科的掌门人,不用事必躬亲,要学会放手让下面的人去做,就像上海那样。” 许云媛心头泛起一股暖意,她捧着他的手放在嘴边亲吻,却带着微笑坚持道: “大少爷,我刚刚学着做事,而且这调查科肩负的责任又十分重大,不敢怠慢,加之明珍和于凤不在身边,其他人并不善长于做审编工作,只能先由我顶着,以后可能会好一些。” 陈天华听罢点了点头,翻阅了案卷叹道: “东洋人见张香帅老了,他们又开始物识新的代理人,而端方今年才四十四岁,已是从一品的两江总督,前途无量啊,他又是满人,若推出君主立宪,他进入内阁是迟早的事。” 许云媛点了点头道: “大少爷说得是,据申报馆了解到的各国领事讯息,目前,英美日法德俄比列时等国,对大清国搞君主立宪派兴趣最大的,恐怕只有日方。” “因为一旦大清国推行君主立宪制,那东洋就是祖师爷,传经送宝,派出顾问团那是必然,关键是在大清国他们希望近水楼台先得月,最终成为附庸国。” 端方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往政坛上走到内阁总理之位,背后需要日方政府的支撑。 这次他将安徽马鞍山的门户开放,是投其所好的交换条件。 东洋人早几年就派出勘察队,对安徽省境内的地质地貌,做过详细科考,对马鞍山当涂县,这个江南最大的铁矿窥探已久。 同时,还有马鞍山煤矿,真是一箭双雕。 许云媛毕竟留洋归来,又在申报馆访事部主事几年,观察分析能力一流,陈天华心里是满意的,认为没选错人。 心里虽是满意,但着实心疼眼前这个,愈发显得清瘦的爱人,几个月下来,脸都瘦了一圈,颧骨有些突出,腰身倒是更细。 有点后世那些职业女性的特征。 “大少爷,你怎么看待这些问题?”许云媛抬眸瞧着陈天华。 “东洋佬窥视大清已久矣,咱们再怎么努力,目前不可能阻挡住他们的魔手,况且,朝中有人也需要老洋人的扶持,这就是当前大势。”陈天华有些悲哀地叹息道。 “嗯,我个人感觉,东洋人对粤汉铁路的开工建设,不会如何善罢甘休,让英方独享,他们肯定会动用代理人的作用,从中搅浑水,浑水摸鱼。”许云媛很认真地分析道。 啊? 非常精僻呀! 陈天华听了都有些惊讶,看着许云媛微微有些激动的俏脸,柔声道:“说,继续往下说说看?” 她本有些惴惴不安,得到陈天华的鼓励,胆子不由大了些,吞噬了口水继续说道: “东洋岛国是狭长型的群岛集成,从南宋开始,他们对东海航道探索很成熟了,要想独立或分割我大清山河,东南沿海各地是他们的目标。” “而粤汉铁路线,实际是华中与华南之间的一条内陆运输线,具有重要的军事战略价值,而这条铁路运输线上,都是战略要地,且物产丰富,将来战事起,可作为以战养战的重要运输线。” 陈天华一下子来了兴趣,不由坐直了身子,心里暗忖,看来许云媛成长很快啊! 才不到三个月时间,还应准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句话。 以前从未见过她谈论起军国大事,没想到她的视野很开阔,是个搞情报分析的料,具有前瞻性思维。 陈天华是因为他从后世过来,先知先觉,可许云媛不一样,她能有如此见识,实属不易。 “那你倒说说,东洋人窥探这条铁路线,他们有可能会采用哪些手段,搞破坏还是…” “不不,破坏铁路建设断然不会。”许云媛摇了摇头说道: “东洋人巴不得这条铁路能建成通车,只不过他们希望像英方那样,能占有铁路运输权。” /64/64592/18241913.html 第422章 敌人在悄然布局 “大少爷,以职下的初步想法,他们可能会发动一场国内代理人活动,充分利用官督商办之机,大肆购买粤汉铁路建设债券或股权。” “正元株式会社当然不会自己出面,让他们的代理人出面投股或购买铁路所有权,到了最后,差不多要通车之时,他们才出面亮相,把各个代理人手中的债券或股权过户,他们就名正言顺地拥有铁路运行的所有权,有了所有权,也就拥有铁路运行权。” 听许云媛这么一说,陈天华的神色凝重了起来,“这招数够狠毒的啊,我们需要提前加以防范才是。” “大少爷说得是,要防范他们,就得事先摸清楚正元株式会社,他们安排的代理人到底有多少,又是哪些个人或企业?得把他们事先挖出来,不让这些代理人得逞”许云媛胸有成竹。 “说得好,你有何招数?” 许云媛微笑道: “请别忘了,我曾是申报馆访事部主管,申报馆派驻各地的访事站我都很熟,以职下之意,我们派出调查队员跟申报馆访事一起,分散到铁路沿线各地,收集收买和探究这些代理人的蛛丝马迹。” “我们还可以有的放矢发展一些报馆访事,作为调查科编外情报人员,或称之为线人,由他们给我们提供有偿服务,咱们就能一劳永逸地收集到国内外重要咨文与情报。” “妙啊。” 陈天华忍不住大为赞叹,发动和利用申报馆分布在全国各地的访事,用点交情,用点金钱,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真没想到,冥冥之中许云媛申报馆的资源,竟为调查科轻而易举地搭建起了情报收集网络。 “你的调查科还收集到其他什么情报?” 许云媛将手中还有一小叠案券递了上去,“调查科安排在几个牧马场的线人报告,槐坎镇龚氏家族里有个叫龚阿四的活动频繁,据报他们跟湖州府和巡抚衙门关系非同一般,以往阿片收益之后,龚老大会亲自送银两银票到各衙门,进行分配。” “忠义堂彭左他们一撮骨干死了之后,一部分人跑到长兴郑江那里去了,但仍留下来一部分,他们现在投靠了太湖帮。” “还有一种迹象,就是正元株式会社进驻了马鞍山当涂县,拥有那里的巨大铁矿和煤矿,他们乘机建立起一支军事武装,当涂矿业保安总队,据说规模有一千五百余人,他们还在当涂县西北四十余里路处,有个长江渡口,叫乌骓渡,他们准备建一条铁路专用线。” 马鞍山当涂的乌骓渡,不就是楚霸王项羽无颜回江东的渡口吗? 陈天华听到这里,他霍地站了起来,脑中一声巨响,“你说的我明白了,东洋人贼心不死,他们利用当涂作为基地,很有可能向宣城府的郎溪、广德一带扩展,最终跟咱们的煤广自治区形成对峙。” 许云媛点头道:“不错,职下也这么认为,东洋人将势力范围扩展到煤广自治区西北部,跟东南部的太湖帮形成夹击攻势,再利用自治区内部的敌对人员和奸细,届时一起闹腾起来,从而来阻挠或破坏咱们自治区的经济建设。” 陈天华神色非常凝重起来,对书房门口大声叫道:“沙菱,打电话请李标统,纪参谋长马上过来,到隔壁议事厅。” “是。” 沙菱作为陈天华的机要秘书,许云媛在书房里谈事,她就在隔壁的秘书室。 她能听得见书房里面谈话,声音低沉当然是听不清具体内容。 现在长-牛铁路沿线架设了电话线,煤广自治区主要机构和部门里,也有了电话。 陈天华还在大本营设有一个人工转接站,有一个班的女兵,二十四小时轮换着负责电话转接。 李兴鸿和纪参谋长接到电话通知,两人骑上马急匆匆地来到总督办府邸,被卫士迎进议事厅里。 只见陈天华和许云媛已经等候一会了。 见二人进来,陈天华只点了点头并不作声,然后将手里的两叠情报,叫沙菱递给他们俩,自己默不作声的正襟危坐。 议事厅里气氛骤然有些紧张,一边坐着的许云媛略微有些不安。 开玩笑,李兴鸿和纪参谋长是自治区驻军中的最高长官,除了陈天华,就数他们俩最有权威。 许云媛以前是政府这边的,从未参与过军事、时局的讨论会,跟李、纪二位长官打交道极少,连话都没说上过几句。 俩人一目十行浏览完手中的情报,然后再交换阅读,李兴鸿的眉头首先皱了起来,看了看沉稳如泰山的陈天华,他声音有些沉重:“大少爷,这个局面您也猜到了?” 陈天华倒是有些惊讶,许云媛日夜沉浸在这些情报之中,刚刚这几份报告内容,想必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呈报上来的。 而李兴鸿这才看了一眼,便瞧出了端倪,难道说事先他们驻军得到了情报。 实际李兴鸿与纪参谋长认真阅读的,是许云媛呈报上来的第二份报告,指的是龚阿四,忠义堂,以及东洋人在当涂建基地之后的南扩。 这部分,军方通过边界巡逻队,派出的斥候密探,自然也得到了这些异常反应。 跟调查科得到的情报渠道不同,但都应证了上述这些事实。 本来李兴鸿他们觉得把这些初步情报,待进一步落实清楚之后,再禀报大少爷不迟,反正这些都不是什么特紧急的事。 让他们两人没想到的是,调查科捷足先登,抢先将这份分析报告呈报上去。 让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女人抢了先,这让两个大男人感觉到有点灰头土脸。 至于粤汉铁路这块,他们都瞅了一眼但没有产生共鸣声,因为这些方面的事,本就不是他们驻军长官关注的事。 这种前瞻性思维,说实在的,他们两个军人长官还真不具备。 “这些文件两位都传阅过了,请说说你们的想法?”陈天华迫不及待地问道。 /64/64592/18244751.html 第423章 针锋相对 李兴鸿看了纪参谋长一眼,扭头对着陈天华晒然一笑,沉声道: “东洋人和太湖帮等势力,谁都不甘心接二连三地被咱们算计,他们这是釆用二面夹击,步步为营之策,目的还是要搞垮自治区,拔掉这种钉子。” “这完全是一场有预谋的大行动,听说东洋人这次把他们的矿区保安队,提升一个层级,有二千余人,由日方派军事教习专门训练,这个保安总队还在扩张,比咱们的人马还多,这显而易见,就是把他们训练成准军队,替代日军在大清国作战。”纪参谋长补充道。 陈天华双手一拍,咧嘴大笑道: “果然如此,既然俩位也如此说来,那便肯定不会有错了,没想到一个初出茅庐的女子,彼有大丈夫的洞察力,英雄所见略同。” 他这是故意在这两人面前抬出许云媛,旨在暗中帮助提高其在军中的权威性。 是许云媛分析出来的? 李兴鸿与纪参谋长两人都有些诧异,他们转头扭向边上那位略显得有些腼腆的女子,脸上的惊讶之色不用掩饰,一眼便看出来了。 这个相貌出众的美艳女子,平日倒是有些小瞧她了。 先前他们只道是大少爷喜欢她的美色,这才将如此重要的谍报部门交给她。 他们商议过的,还准备找个适当时机来劝说大少爷呢,现在看来,倒是有些多余了。 能从杂乱无章的若干条情报中,分析提炼出如此重要的东西,没有相当的才智,是断断不行。 “许小姐真是聪慧!” 非常难得,一向严肃于下属的李兴鸿,竟然当面表扬了他人一句,而且还是个女子,实属不易。 对军事方面的敏感度,在整个大本营除了陈天华,李兴鸿一向是目无余人。 “标统大人谬赞了,小女子云媛只是瞎猜测而已,那里有像二位大人早就成竹在胸,一语中的。”许云媛羞红了脸,低声谦虚道。 李兴鸿淡淡一笑,没有再去接话,而是转向陈天华,“大少爷有所指示?” 他最了解这位年轻的当家人,但凡大少爷招他们前来议事,心里早就有了盘算。 况且,这次他身边多出一个智囊,一个谍报机构,想必事先已做充分讨论。 “那咱们必须得来个针锋相对,丝毫不让。”果不其然,陈天华毫不客气地说道: “咱们煤广自治区并没有明确边界线,非常之模糊,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说是好事,那就是立即派出我们的新军,不光是整个广德山脉布防,还要深入到广德县的其他地方,尤其是与郎溪交界处,让我们自治区的边界既成事实。” “可整个广德,包括广德山脉属于安徽地界,以前张大人兼任两江总督好说,可现在是满人端方,这事恐怕是不好办呵。”纪参谋长率先提出异议。 “这个好办,但凡派往安徽境内的武装,着装等不用换,发给每位兵士一个袖章,上面明确矿区保安四个字,他们是牛头山矿区保安部队,包括煤矿、铁矿、石场沙场等,只要是涉及自治区实体经济的场所,包括销售渠道,他们都有权利和义务进行合法保护。”陈天华斩钉截铁说道。 既然东洋人用保安这个名头,那他们同样用保安,作一个小标志改动,换汤不换药。 “那咱们派哪些队伍过去,多少人马过去?”李兴鸿从心里敬佩大少爷的胆气,这个擦边球打得好。 “本督意见是把咱们最精锐的突击一营派过去,原保卫营改成突击三营,也派过去,这样有一千三百余人骑,加强那片地盘的守卫,分散扎营!” 陈天华哈哈一笑,拉过地图,指头重重地在广德范围内划拉一圈。 李兴鸿惊呼道:“把精锐部队都调出大本营,而驻守大本营是突击二营,可这个营是招募的新兵,这合适吗?!” “当然合适。”陈天华眼睛一亮,目光炯炯道: “新兵怎么啦,加强训练再上一二次实战,就是老兵了,况且大本营里还有直属机炮连,工兵连,警卫连,还有宪兵大队,辎重部队等,足有近千人枪,守卫自治区大本营,包括各矿区实体厂没有问题。” “嗯,这个方案可行。”李兴鸿点了点头说道:“派到广德去的部队,咱们还是以排为驻军单位,分散出去,留出一个加强连作为机动部队,另外我提议派纪参谋长坐镇牛头山镇,领导那里的两个营。” 看着李兴鸿胸有成竹的模样,对于军事布防和协同,陈天华现在不大为之操心了,当下笑道: “就李标统大人的意思去办,你们二人可轮流去坐镇广德,但无论怎样,必须得有一个人在那坐镇,辖制这两个营。” “明白了,那此事宜早不宜迟,在入冬之前,部队全国都很调防到位,新的军营要按标准建好,不能让兵士们受冻挨饿。”纪参谋长允诺了两位长官的意图,他也说出了具体想法。 “那好,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二位回军营开始着手准备吧。” “明白。” 李兴鸿和纪参谋长敬礼之后就告别回军营了,陈天华和许云媛继续聊了会,然后一起共进午餐。 下午,陈天华依旧在书房里,留下许云媛进行了职业间谍的技能培训。 到了晚上,俩人共进温柔乡,风情万种,陈天华比以往都更加的爱惜对方。 …… 九月上旬,秋风潇潇。 陈天华回到杭州府城,参加新军第一镇司令部会议,顺便回家度个假。 突然,司令部转来自武昌的电报,是湖广总督府幕僚长辜鸿铭发过来的。 内部很简单,请他近期安排出时间到武昌一趟,有要事相商。 陈天华猜测,可能是粤汉铁路动工的事。 三天之后,陈天华乘他的飞鱼号快艇,很顺利地在傍晚赶到武昌,他的铁路总局。 他的铁路总局也在望山门,跟湖广总督府相隔三里路。 刚进铁路总局大院,警卫便上前禀报说,请局长大人马上前往督府,辜鸿铭就在幕僚署等他。 陈天华听罢吃了一惊,有什么事让这位怪杰如此着急呢? /64/64592/18245346.html 第424章 赶赴武昌 督府衙门的幕僚长可不是普通官吏,他的话可不能置之不理呵。 好在快艇上得到了充分休息,也不需要再做休息耽搁,陈天华顾不上进屋歇脚,便乘上专用马车前往督府。 进入湖广督府,只见幕僚署里一片漆黑,只有一间房里的灯还亮着。 陈天华被门口卫兵引到亮灯的幕僚长室。 刚走到门口,听得里面传来低沉的交谈声,随后“嘶…”的一声火柴擦划,似乎是烟之类的物体被点燃。 陈天华进屋一瞧,感觉有些滑稽: 只见辜鸿铭懒洋洋和衣靠坐在宽大的单人皮沙发上,身上披盖着一件灰色呢子大衣,手上捏着一支刚点燃的雪茄烟。 他对面的单人皮沙发上,端坐着一位身材魁梧,五官端正,留着浓密八字胡,身着军装的少将军。 跟辜鸿铭坐姿完全不同,只见他挺直腰杆,双手放在膝盖上,两眼平视,标准的日式军人姿势。 观其年龄也就四十一二岁模样。 “请坐吧,大少爷。”辜鸿铭抬了抬屁股微微欠了欠身,算是对陈天华施礼了。 只见他一脸的病容状,高鼻白脸上满是胡子拉碴,看来近期是压力不轻。 “辜先生是贵体欠佳,有否去看过医生?”陈天华微微点了点头,也不客气地坐在中间那张长沙发上。 他跟辜鸿铭算是老熟人了,这几年但凡到湖北总督府来,见得最多,谈论交流最多的也就是这位幕僚长。 辜鸿铭是个混血儿,接受西洋教育多年,性格上十分散慢孤傲,他不像大清国内官僚们的礼节繁琐,跟陈天华更是像老朋友似的,大家都不拘小节。 陈天华本是现代人,内心也是烦透了动不动就是躬身拱手,瞅见辜鸿铭这副模样,这十有七八是心里郁闷,食欲不振,提不起精神,属于心病。 “呵呵,谢谢大少爷关心,本人没什么大碍,就是烦躁,寝食难安呀。” 说着,他直起身子将手中雪茄烟掐灭,放在烟缸凹槽上,指着那位少将军给陈天华介绍道: “大少爷,这位就是湖北新军第二镇代理镇统制官,少将军黎元洪。” “大少爷,久仰了!”黎元洪站起来立正,行了个军礼。 “彼此彼此,黎将军请坐。”陈天华也跟着站起来回了个军礼。 他虽穿便服,但也是个军人嘛。 眼前此人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传奇人物黎元洪,武昌起义之后被推举为鄂军提督,后为中华民国前后二任大总统,三任副总统的人物。 果然是相貌堂堂,非平庸之辈。 此时的黎元礼,实职是湖北新军第二十一混成协协统,长江水师提督,兼湖北枪炮厂总办,湖北武备学堂总教习。 他的第二十一混成协,刚被张之洞命名为鄂军第二镇,他水涨船高地成为代理镇统制,但品坠未变。 瞧瞧这些头衔,就知道他是多么受张之洞的青睐,绝对是当下湖北新军高级将领中的骄子。 说起黎元洪,此人可不简单,聪慧好学,忠于职守,为人谦和,绝对能称得上是军中骄子。 他治军有方,理论与实战经验丰富,见多识广,且年富力强,是不可多得的新军优秀将领。 他生于湖北黄陂,少年时随父移居天津。 后考入李鸿章创办的天津北洋水师学堂机械科,从此,他对西洋机械产生浓厚兴趣,且学习成绩优异。 毕业后,被李鸿洪亲授六品顶戴,派往广东服役,充任广甲舰二管轮,后编入北洋水师。 甲午战争爆发,他随舰队北援,广甲舰被日舰鱼雷击沉,黎元洪投海遇救。 后投身两江总督张之洞的自强军,任德语翻译并监修南京狮子山炮台,炮台建成后兼任教官。 可以这么说,在这期间,他的军事才干和能力被张之洞赏识,对他有知遇之恩。 他随张之洞来到湖广,曾派往日本陆军军官学校见习,作为高级军官,参加鄂军事代表团曾三赴日本考察军事、政治,颇受总督大人器重。 他是目前的湖北新军中,积极推崇日军的建制与作战训练的高级军官。 粤汉铁路筹建期,他作为军界代表,他的第二十一协第四标,是粤汉铁路武昌至长沙段的护卫部队。 应该说,在今后这段时间里,黎元洪跟陈天华的跟触机会要多一些。 陈天华毫不客气,他伸手茶几上装有雪茄烟的专用保湿盒子,从里取出二根雪茄,一根递给黎元洪,另一根则叼在自己嘴上,用雪茄剪微微修剪烟顶。 “对不起大少爷,我抽不习惯雪茄烟,我喝茶即成。”黎元洪双手一摆,很有礼貌地推辞。 “哎哟我说辜先生,你现在抽雪茄可越来越讲究了,多漂亮的保湿盒,还有雪茄剪刀,抽得可是上等的古巴雪茄。” 他边说边划燃一根火柴,先给又捡起大半支雪茄烟的辜鸿铭点上,回手再点燃自己叼在嘴上的雪茄,深深地吸上一口,靠在沙发背上回味。 嗯,这古巴雪茄真不错,味道很醇厚! 辜鸿铭伸出头去,享受着陈天华帮着点燃的雪茄,叼在嘴里吸啜一口抬眸道: “哈哈,瞧大少爷说的,我这个督府幕僚长倘若连这点特权都没有,那活得不是很没意思了吧。这个雪茄专用保湿盒子,是年前一位英国银行家送给我的,加上那些英伦雪茄,不过,我现在却迷上古巴雪茄,那是一个美国朋友送的。” 他跟各国政商界人士打交道,人家送给他最多的礼物,就是洋酒和洋烟,而雪茄完全是投其所好。 “哎哟辜先生,这些英伦雪茄就送给我吧,我的铁路总局办公室里,平时来人最多的就是英籍专家,请他们抽英伦雪茄显得尊重。” 陈天华瞧着自己手上的雪茄,一边与辜鸿铭轻松调侃着,让气氛尽量轻松些。 他不经意间发现丢进烟缸里的火柴梗,在点燃二支雪茄后还没有燃尽。 这耐燃工艺不错嘛。 瞧了一下火柴盒的商标,居然是瑞士生产的。 “这没问题,我这里有七八合英伦雪茄,等会让人收拾好给你带上,既然是我打电报请你过来,不呈上点礼物,似乎还有点说不过去嘛。” 辜鸿铭爽朗地答应了。 /64/64592/18249285.html 第425章 敢情是军工难题 他见陈天华拿着火柴盒在那翻来覆去端详,接着说道: “这也是那位美籍商人,连同烟一起送来的火柴盒,瞧瞧人家洋人,考虑得多周全仔细呵。” 是啊,洋人不光是考虑仔细,人家压根就不信任咱大清国货。 “大少爷在想些什么呢?这么专注。” 一直被冷在旁边的黎元洪,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有意搭讪,总之,他是主动开了口。 “噢,我是准备在煤广自治区内建一家大型火柴厂,木材和黄磷等原料咱不缺,可缺的就是火柴工艺,要是咱们的火柴质量,也跟这瑞士产的一样,该有多好哇!”陈天华触景伤情,他在憧憬。 “算了吧小老弟呵,你就别老想折腾那些小生意啦,又累赚钱也不多,你能不能多关心关心像钢铁,矿产与铁路这些大生意呢,这些可都关系到国家强盛的大项目。“ 辜鸿铭感概道。 听声辨位,陈天华大概能猜测到,这个幕僚长在烦些什么了? “辜先生何出此言呐,火柴盒虽小却关乎到大清国的民生日常,而矿产,钢铁与铁路等项目,绝非一早一夕之事,况且,这些都是投资巨大的项目,咱们动手时可得慎之又慎,不可以做了一半就搁浅在那,劳命伤财,害人害己。” 陈天华此话是若有所指,有的放矢。 大清国有些所谓的有识之士,有报负有民族自尊心,可就是缺乏科学性和理性,光凭一腔热血,往往将事情弄得更糟。 想想从李鸿章的北洋水师开始,北洋陆军,淮军、武定军等等,钱花费不少,军舰吨位与士兵装备绝对不比日军差,可实际上一开战,无论是水师还是陆军,都是不堪一击。 什么道理? 主要是缺乏建军思想与军制,军令不畅通,也就是说是体制和思想意识的差距。 中高级军官缺乏与时俱进的战略战术,观念和作战思想落后,不重视军事情报,反应迟钝。 其次,就是官兵的思想与训练,跟不上时代的发展。 军队这样,政坛与经济领域也是如此,政令不一,多头管辖,内耗窝里斗等等。 大清许多国人,嘴上说得漂亮,有理有据的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则高高挂起。 辜鸿铭听罢眉头一皱,开口道: “行啦大少爷,说起大道理连我辜汤生,都不是你的对手,咱们今天不谈别的,言归正传,这次请你来是有关军工方面的事宜,想请你商量解决。” “军工方面,啥事?这跟陈某有关系吗?”陈天华听罢大吃一惊,大为疑惑。 “当然有关系了,你是当代诸葛孔明,及时雨宋江,军工这事能离开你吗?” 辜鸿铭少有的当面恭维人,今天很是破例。 但在陈天华听来,却特别的刺耳。 对于当前清政府而言,武器装备釆购这块,外界许多人以为是油水足的地方。 湖广两江的国外武器装备釆购,全是张之洞指派的亲信在把持,别人染指连水都泼不进去,辜鸿铭都拿他们没办法 现在,辜鸿铭奉命插手军工,他主张的是仿制,说实在的,这湖广的财政非常缺钱。 可仿制不是什么捞油水的差使,是个冒风险又赔本的活,往往是费力不讨好。 陈天华深谙此道,明白了辜鸿铭为什么放下身段来恭维自己,一定是有个苦差使请他来帮忙。 “辜先生,你说的军工这块,不会是军械外购这种美差,一定是国内仿制这块吧,哈哈…”他干脆来个自行戳破,省得再转弯抹角的绕,浪费时间。 “都说大少爷是诸葛孔明再世,果然是名不虚传,关于这方面,还是请黎将军具体说明为妥。” 辜鸿铭见状,也就不再费口舌了,直接将黎元洪推到了前台。 陈天华也终于明白了,为啥让他急匆匆连夜赶来,敢情是这位黎大人有请,辜汤生只是个中间人。 “多谢辜先生帮忙,多谢大少爷连夜赶来,黎某在此代表军工署谢过二位。”黎元洪应声起立,躬身作揖后重新坐下来,喝了口清茶说道: “军械仿制这块,确是费力不讨好的烫手山芋,我刚上任军工署长兼枪炮厂总办的第一天,下面负责生产和技术的二名副厂长,他们的辞职报告就早早放在我的案头上了,据说前任的许多军工署长,撤换加主动辞职的不下六七个。” “为什么?”陈天华惊愕道。 “那是枪炮质量过不了关嘛,我们兵工厂里自己生产出来的速射炮,轻机枪、步枪,打着打着枪炮管不是‘炸膛’,就是计算瞄不准,还有弹膛膛线偏了等等毛病,为此张香帅发了多次火,骂遍了多少兵工署长,还斩首过一名署长和几名总办,现在,谁还敢坐这火盆上的位子,不是找死吗?” 黎元洪说着,脑袋瓜子就颓丧地低了下去,使劲喝上大口茶水。 对于枪械的生产工艺,陈天华作为高级人才,还是比较了解的。 枪管或者炮管,是兵械的主要组成零件之一,通常是以耐热不易变型的金属钢管打造而成,这种金属钢管用的通常是碳素合金钢。 眼下大清国产步枪,主要仿照德国毛瑟步枪制造,速射炮也是德国克虏伯滑膛炮。 无论是炮管还是枪管,目前均由汉阳钢铁厂出产的铬合金钢,来替代碳素合金钢。 再加上枪炮厂的工艺技术不过关,很多国产的枪炮管,在实战中出现很多问题。 打着打着就不准了,严重的是枪炮管炸膛。 “黎将军,这要加入钨钢!”陈天华忍不住大声喊道。 钨钢,俗称碳化钨,属硬质钨锰合金制品,是目前世界上最硬的钢,与钻石相当,耐高温。 钨呈银白色,其熔点高达3400c,是熔点最高的金属。 枪炮管在速射时,管壁瞬间温度非常高,所以需要钨钢。 “钨钢?大少爷你说的可是钨金吧,那玩意儿可比黄金还 贵,就算有钱去国外进口,还进不来呢,何况现在还没钱,所以才要仿制。” 黎元洪向天花板翻着白眼,更加的懊丧起来。 /64/64592/18250043.html 第426章 又捡个烫手山芋 “其中,在大清国境内,有不少钨金原矿,目前有开采的都被洋人把控着,不过,就算是有钨金原矿,咱们目前还没有这个冶炼技术,因为这属于军工技术,一般的洋人专家都是有所保留,不太愿意传授冶炼技术的,无论你出多少钱。” 辜鸿铭在旁进一步说明道。 陈天华听得兴奋起来,他伸手到烟缸,一把掐灭抽到一半的雪茄,端起茶杯喝上一口浓茶,道: “既然我们自己有钨矿石,自己冶炼是最佳方案,现在需要的是这门工艺技术,咱们想尽办法去挖掘一个人才过来,不就行了吗?” 作为一名高级特工,他深谙一个道理,请不来的专家,就得想办法‘绑’一个过来。 世界上这种方法屡见不鲜,二战胜利之后,老美的cia不就是绑架了不少德籍科学家,去搞什么曼哈顿计划了吗? 只要寻找到目标,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这方面,估计辜鸿铭和黎元洪等人,想不出‘软硬兼施’的方法来。 作为高级特工,降服一个人的手段就跟暗杀一个人的手段一样,既是基本功,也是必修课,各种套路在他脑海里是现存的。 “可拥有这种专门技术的专家,精贵得很,咱们打起灯笼满世界找,就是没找到,听说大少爷神通广大,在上海滩有不少关系网和资源,就想请你过来帮忙。”黎元洪说道。 “找个这样的人,本人可以去帮着寻找,但光有冶炼技术也不行呀,还得有钨矿石,这个要有一个计划。”陈天华咧嘴一笑,强调道。 “这个钨矿石开采计划我们军工署拟定了一个,从挖矿、运输、冶炼、精炼……这一条龙下来,需要不少投资,但能解决军械制造根本性问题,这是计划书复抄件,大少爷可以审阅一下。” 陈天华听罢心里一喜,精神随之一振,他接过计划书复抄件说道: “呵呵,黎将军考虑周到,我可以帮着仔细策划一下,看看有哪些方面可以帮到忙的。” 此话听上去很入耳,黎元洪一阵激动,想着辜幕僚长推荐的人,真的没找错人,这位大少爷就是个有家国情怀的人士。 黎元洪考虑得还是蛮周全的,看来他不是不想干,而是没有好的办法来改变现状,显得措手无策又怕背黑锅。 “大少爷,我就替黎将军明说了吧,有关钨钢事宜,不光是需要冶炼的工艺技术,还需要一定的资金,可眼下湖广财政非常紧张,跟许多洋银都开过口,况且,这是个军工项目不宜外传,烦请大少爷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冷眼旁观的辜鸿铭,又不失时机地张口提要求了。 他跟黎元洪是一唱一和,配合默契。 “这个…我尽力而为吧,我得先阅读一下这个计划书,改日咱们再议,如何?” “好好,这敢情好,只要有你在身边,张香帅肯定会很开心,我肩上担子就轻松许多,哈哈哈哈…”辜鸿铭开怀大笑。 在旁的黎元洪不住地点头哈腰,再三对陈天华表示感谢。 陈天华告辞回铁路总局,他得先审阅这个计划书。 …… 钨实际是一种有色金属,它的自然状态是黑钨矿或白钨矿。 成品钨呈银白色,其熔点高达3400c,是熔点最高的金属,钨丝灯在后世也称之为白炽灯,就知一般情况下,钨丝不容易熔断。 大清国内钨矿大体分布,在我国南岭山地两侧的粤东部沿海一带,湘省、云南等地也有储藏,而赣省的南部赣州为最多,储量约占全世界的二分之一以上。 赣州,也被洋人称为‘钨都’。 大清国科技落后,各种金属原矿自己深加工很少,主要以出口为主,尤其以稀有的有色金属原矿,来换取大量的军备武器。 原始钨矿经过冶炼,得到品位达到95%的钨矿粉,再经过高温高炉精炼成型,生产出来的成品才是钨钢,由于贵重又俗称钨金。 钨w/锰mn/铬cr/碳c按一定比例合成一种叫50a钢,才是当下生产枪管炮筒的材料。 黎元洪会同军工署拟定的计划,名称很响亮叫“湖广兵工复兴计划”。其主要思路和设计为: 第一,在钨都赣州设定国有的「钨业公司」,对辖区内的所有钨矿实行统购统销,严禁私下买卖;国家对大型钨矿以入股、买断控股等方面,加大资金投入。 第二,在汉阳铁厂内,建立一个特种钢分厂,与汉阳枪炮厂组成三位一体式的「汉阳兵工基地」,对这个兵工基地实行军事管制。 第三,建立长江航运专线,将赣州钨矿通过水路直达兵工基地的汉阳铁厂。 第四,这个宏大的计划需要大量资金投入,可以釆用发放债券的形式或入股方式解决,国有控股。 总的计划,资金盘子约在五百万两白银。 这个‘兵工复兴计划’经过多次讨论论证,也有人提出在赣州设立新的冶炼基地,因为那里有原矿石。 但黎元洪等人作为方案设计者,他们提出的是安全保卫问题,在汉阳合适。 而原矿石以水路运输即安全又成本低,从赣州起运直接到达。 该计划已被张之洞批准,随时随地准备启动。 事关重大,陈天华认为需要他回杭州之后,经研究讨论之后,才能给予一个明确回复。 在铁路总局处理了几天事务之后,陈天华即时启程返回杭州。 他先跟岳丈作了简单禀报,李存智也认为这个事情,事关国家国防实力,只要力所能及,都很伸出援手,责无旁贷。 陈天华马不停蹄地找到陈宗玉,希望丰众银行能给予放贷五百万两白银,支持他的援建计划。 对于丰众银行参与到兵工复兴计划中,银行董事会开始也有微辞,认为民商银行参与国有军工项目,这是破天荒第一回。 军工与铁路项目,以清政府现在国策,是属于‘国进民退’时候,加上政府各衙门官吏腐败,弄得不好会吃大亏。 陈天华听闻之后,他亲自到董事会唇枪舌战,并愿以个人股权和资产做连带责任担保,终于说服董事会通过,获得绝大多数董事的支持。 /64/64592/18250294.html 第427章 上海福开森公馆 随着这个兵工复兴计划的开展,来自国内外敌对势力的围剿将不可避免,这可能又是一场血风腥雨的较量。 可为了中华民族之复兴,陈天华也只能勇敢去面对。 解决了资金来源问题,剩下一个就是冶炼工艺技术,这个需要先物识到人,然后才实施收买或‘绑架’。 上海,这个远东国际大都市,本身就是冒险家的乐园,也是国际情报交易中心,这里潜伏着来自世界各地的间谍,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情报在交易,出卖。 关于这个物识人的任务,陈天华很自然地把它交给了许云媛的调查科。 …… 光绪三十一年,农历十月上旬。 上海武康路。 秋末初冬时节,武康路两旁的法国梧桐,光秃秃的树丫上还挂着枯萎的零星树叶子,而大部分落叶则铺洒在这条不宽敞的路面上。 武康路112弄,福开森公馆。 这里青苔树藤缠绕的高大围墙内,是用灰色泥墙镶嵌红砖砌成,四幢三层英式乡村别墅。 别墅外是宽敞的草坪,还有游泳池,凉亭走廊,环境十分静谧,隐秘。 这公馆原是英籍商人福开森修建的,目前他决定返回英伦三岛,离沪前准备出售这个公馆,陈天华闻讯之后,当即出资将其买下。 如今,这里既是煤广自治区驻上海办事处,也是调查科上海站总部所在地。 这里一号和二号别墅,是作为办公接待会议所用,其余三号和四号别墅都是宿舍,明珍和干凤她们平时也住在这里。 二天前,陈天华和许云媛秘密前往上海,除了拜访盛宣怀,李经方,申报馆席氏二兄弟等人之外,他们另一个任务,就是落实一个叫霍山的冶金工程师。 这个霍山是南阳华裔人士,现年约四十岁左右,早年曾留学英国,学习冶金机械专业技术,后在南阳英属冶金钢铁公司任工程师多年。 前几年曾受聘大清政府的广东制造局,一年前忽然辞职来到上海,目前在公共租界工部任机械工程师。 调查科上海站明珍她们,对霍山进行了详细的背景调查,发现他从广东来到上海,目的不明朗,显得很神秘。 老朋友伊恩现在英属上海总领事馆任参赞,他的夫人艾娜,则在公共租界医院当医生。 明珍和于凤在煤山时,跟伊恩夫妇关系挺不错,来到上海,经常往来,这对于进入工部,秘密调查霍山提供了便捷。 许云媛她们经过调查分析,惊愕地发现,此人很有可能是同盟会成员,到上海是跟光复会进行联络。 听到光复会几个字,陈天华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就是几年未见的蔡鹤卿先生。 从后世的历史资料上得知,蔡鹤卿实际是中华光复会的发起人之一,总部就秘密设在上海。 只是他三年前就没有公开露面了,也不知他现在是否还在上海。 陈天华认为,这个霍山若是同盟会成员,应该是个有理想的爱国人士,无论他是什么派别,强国富民,抗御外辱的思想是一致的。 这次到上海来,他就是想通过光复会,找到霍山谈谈,劝说他先帮忙汉阳钢铁厂冶炼出钨钢来。 于凤她们通过特定渠道,连接上了光复会的一个秘密联络点,并将述求递送出去,现在就等待对方的回音。 陈天华下午去到李经方那里,详聊了下铁路,矿业等诸方面的敏感话题,晚餐前回到福开森公馆。 许云媛一直在为他倒茶端水,忙前忙后的。 公馆里由于工作性质特殊,这里除了卫士保安,厨师,花匠,粗妇干些杂活,打扫卫生,内屋里基本没有仆人、丫鬟来侍候。 而她和陈天华,则入住在四号别墅的三楼,二楼是明珍和于凤他们。 这次跟随来的,只是飞鸽等五位贴身保镖,他们住在四号别墅一层,楼上就不方便经常上去。 自从调查科设在总督办官邸内,许云媛跟陈天华在一起的机会和时间,比往常多了许多,晚上很自然就像夫妇一样,在一起就寝。 这五个月以来,她整个人好像变了样,人长得滋润丰腴不说,话语也多了。 看来无论男女,都需要爱的滋润才行,这花草没有了滋润,就会叶黄干枯,何况人呢? 晚餐是在四号别墅的一楼餐厅里,大家像类似于后世的自助餐,一起端盘动筷子吃食。 一会儿,陈天华吃完晚餐,飞鸽亲自把准备好的热水小木盆端了上来,还有一杯漱口水。 又见漱口,又是洗脸。 这生活就像是地主老爷们过得,享受习惯了,很能消磨人的意志呵。 “我去书房了…” 陈天华习惯性地说了一句。 这公馆可不是府邸,并没有陈天华的书房,他说的所谓书房,是指位于一号别墅三楼,有一间属于他和许云媛共用的办公室,供她们偶尔来到上海,单独处理公事。 他说了一句,起身抬脚就出了餐厅,前往一号楼。 走上三楼,一推开办公室门,陈天华就感觉这屋子里面,似乎有些异样。 嗯,这闷热的空气中,竟漂浮着一丝丝奇异的香气。 这种香味,不是许云媛或明珍、于凤她们身上的法国香水,应该是非常特异,其中含有桂花成份的一种混合天然香料。 使用这种香料的女人,非常稀少,反正陈天华今生没碰到过。 应该是民间使用的特异配方酿制,不是大上海时髦的贵妇小姐们所使用的洋香水。 麻痹的,有人偷偷潜入这办公室?! 而且还是刚离开不久,应该是个女子,利用所有人都到三、四号别墅吃饭的时间段。 她没有惊动公馆里的任何人,应该是翻墙而过,是个有点轻功的女子。 是什么人? 经过一系列推论,很快,在陈天华的脑海里,毫不迟疑地出现了光复会这三个字。 乖乖,终于出现了,阿弥陀佛。 他心里默念道。 自从让于凤她们发出消息之后,已经过去几天了,他一直在等待光复会派人来跟他们联系,但始终没有,他也一直在纳闷。 /64/64592/18254851.html 第428章 红袖书寓 他是希望早日跟光复会上层联系,并能顺利接上头,以便能及时跟这位冶金工程师谈判。 这下终于出现了。 但是,哪个人呢? 显然,这只是个信使,应该会留下一件信物,也就是今后的联系方式。 陈天华鹰隼般双眼,飞快地扫视办公室的各个敏感位置。 这房间空间不大,设施简单,二个木书架,一张办公桌,沙发,花坛,还有几把椅子。 果然,在书桌边上的几本书籍中,找到了信物。 一本他常看的书中,夹着一张纸条。 这位信使很聪明,也很职业,她没有把信物放在显眼处,怕被有人进来发现。 但主人经营翻看的书籍,一般人不敢随意翻动,也用不上打扫灰尘。 而夹入主人每天必看的书籍中,也好让主人能及时发现。 很聪明,还真是个做间谍的一把好手。 陈天华暗自赞叹,同时,还有些激动地慢慢打开字条。 映入眼帘的是,纸条上面那短短的一行字:今夜,红袖书寓,鸾蓉。 字迹娟秀,明显是女子手书。 红袖书寓?这是个什么鬼地方,好像不是什么茶馆酒楼的名号嘛。 陈天华一下子变得懵然无知了,这还真有点孤陋寡闻。 “飞鸽,让雪狐、银狐和白狐都过来,有事相商。”他走到门口,对走廊上警戒的侍卫队长低声命令道。 “是。” 飞鸽低吟一声,随即指令一侍卫跑步前去四号楼通告。 调查科除了行动队和警卫,但凡做情报工作的成员,都有一个代号,只有大本营高层和这五名贴身保镖知道。 而在外隐蔽潜伏的间谍线人,其代号更是高度机密。 许云媛,明珍和于凤,分属三只狐,雪狐、银狐和白狐。 这时,别墅楼道上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应该是调查科的三只美艳狐狸来了。 三人进屋关上门,然后不由分说端坐在沙发上,静等boss开口。 陈天华将手中字条拿给她们三人传阅。 首先得搞清楚这字条内容和含义。 关于红袖书寓,负责外勤联络的于凤她清楚,她告诉大家说:红袖书寓是南京路上一处非常有名的高档青楼。 在上海滩,但凡冠以书寓的,就是最高档次的青楼,其次是大三堂,幺二等等。 而鸾蓉,应该是这家红袖书寓里的姑娘,也是陈天华这次去红袖书寓,需要见面的第一人。 至于是否是最终的约见人霍山,或是光复会的其实人物,那就不得而知了。 能找到这里来的,说明光复会对陈天华及其上海办事处的情况了如指掌。 这个光复会可不简单呵,各种人才应该不少,能轻易进出这个有警卫喑哨的福开森公馆。 “光复会既然是蔡鹤卿先生创建的,也许他们早就注意上大少爷了,因为他们也需要同盟军,以前没有主动联络,那是大少爷早就出任清政府的三品官员,他们变得拿捏不准了,而此时的光复会在三年前,就已被朝廷列为非法组织,成员遭受全国通缉。” 许云媛一语道破。 陈天华一边将字条放入蜡烛里焚烧掉,另一边点头称是,“雪狐分析得很透彻,鹤卿先生对我比较了解,所以他一直认为我是光复会需要争取的人物,只是在等待恰当的时机,这次,咱们主要发出联系信号,他们显然同意见面。” “可光复会为何要将第一次见面地点,约在青楼呢?”银狐明珍提出了疑惑。 “是啊,在上海可以约会,却又安全的地方不要太多呵,茶馆咖啡店,酒楼酒店都行呀,偏偏选个风月场所,有点大刹风景。”于凤也开口呼应道。 “这个不足为奇,越不是约面洽谈的场所,就越不会引起人们的怀疑,也就越安全。”陈天华咧嘴一笑轻言道。 “以职下直觉,这家叫红袖书寓的青楼,十之八九是光复会的一个秘密联络站,大少爷要去,还得小心为妙。”许云媛反应很快,她马上又有了一个新的判断。 陈天华对许云媛的进步都看在眼里,乐在心中,他满意目光瞥了雪狐一眼,沉声道: “这事我心中有数,咱们这样来安排,半个小时之后,由飞鸽一人驾驶马车,送我前往红袖书寓,银狐和白狐带上十几个特勤队员到红袖书寓四周盯哨,看看有哪些动静,或行迹可疑人员进出。” “明白了大少爷,职下这就去安排。”明珍和于凤应允着起身告辞。 盯哨跟踪这可是技术活,得提前准备,包括化妆和场景设计等等。 “行…去准备吧,过程中注意安全。”陈天华起身送别至楼梯口,再回转。 “夫君,还是云儿陪你进去吧。” 当屋里只存下她们两个人时,她改用昵称,这是陈天华允许的。 只见她的芳躯微颤着,步步生莲般走了过去,如漂凫在水的一株莲花。 她是有些担心,不知是担心夫君的人生安危,还是别的什么,连她一时都想不明白。 “荒唐,这怎么可以呢?!” 陈天华想都不想就给予否定,语气上还略显愠怒不悦。 对她提出如此低智商的建议,他万万没有想到,虽说有些担心安危,难道她去了安危就降低了吗? 相反,危情系数暴增。 “夫君,你把小龙他们四个护卫一起带上吧。” “不用,这成何体统,反而把事给搞砸了,他们留在这里保护你。”陈天华拍了拍她的玉手,对着嫣然一笑,淡然道。 这女人一旦有了私心杂念,严重影响判断决策,频出馊主意。 “来夫君,先喝杯清茶,暖暖身子再看。” 许云媛深知自己又错了,可她眼睁睁知道夫君出入青楼,去会青楼女子,她心里宛如五味杂陈,很不是个滋味。 她自知是个醋劲很大的人,这是她的致命弱点。 只见她眨着媚丝眼,外穿墨绿色束腰短袄,妩媚动人,扭动着水蛇腰就靠了过来。 她现在面对陈天华时,比五个多月前沉稳又自信多了,她干脆一步到位地昵称陈天华为夫君,不知是想过一下嘴瘾呢?还是盼着上位? /64/64592/18254976.html 第429章 单刀赴会 当然,陈天华并不理会这些,他是后世过来的现代人,并不像时下大清国人,很在意称谓等级地位。 况且,这样称谓反倒显得亲热,温情脉脉,他并不喜张口闭嘴都是少将军,大少爷,职下云云,搞得很生分。 办公室之中早生了小火炉,温暖无比,倒是开门进出,带着一股寒风进来。 “好吧,我喝一口…” 陈天华可不需要什么架子,他很顺从地端起瓷茶碗,用碗盖拨开香茗,用嘴轻轻吹了吹,抿了口,“嗯,清香纯真…” 他点了点头,又朝着她嫣然一笑。 他的笑容其实很能迷惑人,连当年左刚都说,他笑起来,能把女人勾回家里来。 连憨厚的左刚都能发出这样的感叹,也许果真如此。 只是陈天华自己并未察觉而已,或许他并不需要。 许云媛痴迷地看了他一眼,越发有些放心不下,她潮红着脸对他柔声道: “夫君今晚别太晚了回来,云儿这就房间里烧水等你归来,咱们再一起歇息…” 说到‘一起歇息’这四个字,她完全是咬着香唇,从口中一个个嘣出来那样,有点抑扬顿挫之感。 她的那双嫩白柔荑,还有些难为情地搓着衣角,身体轻轻扭着,眼神还偷偷瞟向陈天华。 活脱脱一个小媳妇思情郎。 这也难怪许云媛。 像陈天华这么年轻英俊,前途无量,拥有强壮身魄的郎君,又如何不吸引女人呢? 青楼女子平时里无所事事,在阁楼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像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而男人就是她们的一切。 服侍,取乐,得宠,将来能在他们身边争得一席之地,就是她们今世的全部生活和人生目标。 在清末社会里,男人就是女人的天。 “夫君,你需要换一套服饰吗?还有你的那把六轮手枪,在四号楼,我去给你准备。”说着,她准备起身。 “不用,我这身上午和下午都去会见贵宾,很是得体,不用换,那把六轮枪别带了,别在身上鼓鼓囊囊的,暴露了反而不好。” 陈天华显示出无比柔情,他一把拉住许云媛那双青葱柔荑,放在嘴唇边亲了亲,往怀中轻轻一带,搂住她的腰,柔声道: “我等会就走,这事你先不要惊动其他人,咱从侧门悄悄走,小龙他们今晚在楼道口轮着值日,你先睡,别等我…” 他对于今晚那个神秘信使,能随意出入公馆之行为,犹如一根刺梗在喉咙头,很不是个滋味。 送信尚可如此,要是杀人岂不是易如反掌。 想到这里,他都是不寒而栗,这许云媛可是没什么武功之弱女子。 “嗯,云儿明白…” 瞧见陈天华这副严肃而又郑重其事的模样,许云媛明白,这是男人的重要事情,当然不敢再啰嗦什么了。 聪明的女人,要会观颜察色,懂得何时进退,掌握分寸。 否则,往往是物极必反。 她嗯咽着,忍不住猛地贴近陈天华那强壮的身躯,螓首贴在他胸前,嗲声嗲气道: “早点回来,云儿想着夫君,等着你…” “嗯…” 他更是像丈夫出征前安慰妻子般回声,微笑着轻拍她的肩膀,转身拿起挂在衣丫上的长袍,打开门走出房间。 楼道上,他跟五名贴身侍卫交待一番,然后同飞鸽一道,从后院侧门,驾驶着一辆马车出门了。 一辆普通商旅马车行驶在大街上,混迹于路上的行人中,不显山不露水。 陈天华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绝对不能轻易暴露,不知道身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稍有不慎,将会引来杀身之祸。 之后,有关崛起等一系列事情都没法进行下去。 不光事业受损,还会连累家人等等,还有一大串帮助过自己的人。 而自己这一生,则变成碌碌无为,到那时,就生不如死。 这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他目前,尽可能地做好保密工作。 东洋人,巡抚衙门,太湖帮,龚氏家族,现在还崩出来光复会,同盟会等,那里的什么情况就更不清楚,小心蛰伏为好。 从武康路到南京路烟雨胡同,以马车慢跟,也就大半个钟头。 烟雨胡同的红袖书寓是一处高档院落。 陈天华穿越至今,无论是妓院还是青楼,却从没踏门槛进去过。 但要说在前世,什么ktv,夜总会,洗浴中心什么的,他都去过,也玩过。 那里面花花绿绿的名堂,还有那啥,他倒是蛮熟悉的。 可清代的所谓高档青楼,他只是听闻过。 据说青楼这样的地方,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也不是你有两钱砸下去,女人便会光着那啥,让你随意那啥。 青楼,这里的姑娘需要的不仅是钱,还要你有名气,有风度,能吟诗作画,弹唱俱佳,方才欢迎你进来。 但能进来,不代表你便能成为某位姑娘的入幕之宾,还要看这位姑娘,对你瞧不瞧得上眼呵。 所以,能来高档青楼的,大多都是当地有名的士子才人,或是有名望的豪门官吏,大商贾。 红袖书寓是个三层楼宇的大宅院,前院三层主楼,青砖灰瓦。 后院的若干栋阁楼厢房,分为两层,大概六七米高,飞檐楼阁。 主楼前迎风飞舞的二个巨大红灯笼,写着一个烫金大‘红’和‘袖’字。 夜幕之下,这无论是主楼,还是阁楼厢房里,那是灯火如昼,歌舞升平。 许多竹丝编鼓乐器仍在鸣响。 当然,这主要在前主楼的一二三层。 像后宅院里的阁楼厢房内,早已经灯光昏暗,只留下一根红烛,在那摇曳生姿,蜡炬成灰泪始干。 那些点支单火烛的房间里,粉色的床幔遮住了里面的被褥。 那里面时常会透漏出一点,男女欢笑声,还有那啥… 这里确不是妓院,是青楼,还是高档青楼。 但并没有明文规定,青楼一定是卖笑不卖身的呵。 这里有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子,只要客官有足够的名望,足够权势,或给了足够多的钱,还是可以留下来过夜的。 这眼下这世道,还真没有权势或金钱办不到的事。 /64/64592/18255161.html 第430章 竟是个头牌花魁 在这里有绝色美女陪寝,客官舒爽一番,风流一夜,那是千金万金都值啊。 不过,红袖书寓内那几个当红的花旦、魁首,她们是在上海滩这个风月行业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想要成为她们的入幕之宾,光有钱还真是不行。 客官要有很高地位,家庭背景深厚,有深厚才学,人品出众,又深得花旦,魁首的喜欢,才有希望被留宿。 你想霸王硬上弓,吃霸王餐,那想都别想,还真不行。 这些高档青楼背后的靠山,那真是大了去啦。 可以这么说吧,除了当今皇上请不动,其余的大人物总能请出一二个来说话,打招呼。 当今王爷,总督,道台,将军,还有租界洋人,巡捕房捕头等等。 可一旦留宿欢好过后,往往这样的花旦,魁首,那定会让这些达官贵族们着迷,下一步就接回府内当小妾去了。 鸾蓉晚宴上刚陪完几个豪族子弟,以及朝官饮酒退席,回到自己的阁楼,酒劲未过。 贴身侍女玉清,服侍着小姐鸾蓉沐浴更衣,又将煮好了的解酒参汤,端过来给她醒酒、清润喉咙,或作暖胃之用。 沐浴之后,鸾蓉裹着一身素衣,躺于阁楼里一张宽大柔软的木榻床上歇息。 初冬季节里,烟雨濛濛,空气中湿度很大,寒气透过衣衫阴冷阴冷的。 鸾蓉的阁楼里烧有木炭壁炉,暖流淌徉。 “小玉,今晚本姑娘一概不见客。”鸾蓉懒洋洋地说道。 “知道了,小姐…“ 侍女玉清点头应喏,铺好被褥后关闭出房去了。 …… “这位公子爷,这里可有认识的姑娘?” 当陈天华跨入红袖书寓的高大门槛,书寓的知客便迎了上来,笑容满面。 陈天华没有急着回答,他在一把候客用的红木八仙椅子上,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抬眸四下打量。 大厅里布置得素雅得体,也没有想象中的莺莺燕燕,挂得都是名家书画,没有袒胸露臂的美女画像,反而感觉文雅幽静得很。 透过厅里通向里间的帘子,依稀可见后面竟是一个占地颇大的院子。 而迎上来的这个知客,是一身青衣打扮,头戴儒生方巾,倒像一个书生学究。 嘿嘿,真是稀奇古怪,百闻不如一见呐。 青楼,青楼,故名思义,就是清雅之地。 说话间,早有小家碧玉的丫鬟捧上茶来,轻轻放在陈天华面前。 见陈天华颇有些东张西望,惊讶的表情,知客会心的微微一笑,认定是个未见过什么大世面的穷酸书生,想来上海滩的风月场里瞧个新鲜。 “这位公子爷,您想见里面的哪一位阿姐?” 这位知客可没那么多闲场夫,陪着你打转转,他迫不及待地开口再问。 现在是八点半钟,在后世这时辰,城市夜生活才刚刚拉开序幕。 可在当下清末,这时候出门到上海滩风月场所玩耍,对不起,这已经算是晚了。 夕阳西下,傍晚时分,有门路的熟客公子们,早就在青楼外候着了,面子大的就请出书寓里的当红花魁,出来陪酒取乐了。 陈天华这个时候才出门,明眼人瞧见,就知是只没啥门路的菜鸟儿。 “本公子要见鸾蓉姑娘!”陈天华白了那知客一眼,咧嘴嚷嚷道。 “鸾蓉姑娘?!” 那知客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愕得下巴差点给颤抖了下来,“您说的谁?是咱红袖书寓里的鸾蓉吗?” “对啊,没有错,就是鸾蓉姑娘,鸾…蓉…” 玛的,听不懂吗? 难道小爷的上海话说得音不准,还是口齿不清? 后世的他,从本科到博士毕业的九年时光,最美好的青春年少,可都是在上海渡过的。 他的女朋友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都说他的上海话说得蛮赞,刮刮叫。 陈天华蹙眉皱脸地又重复一边,并且把鸾蓉这两个字,在最后又故意咬文嚼字的强调。 他其实有所不知,这位鸾蓉姑娘,可是当下红袖书寓里的头牌,魁首,上海滩风月场中响当当人物。 她不仅美貌无双,而且精擅吟诗作对,歌舞弹唱俱佳。 平时里,她迎来送往的,可都是这上海滩里的头面人物,达官贵人,或者是家里开矿,挥金如土的豪门贵胄。 这个普通人家的年轻公子,居然空口白牙,张嘴就要见鸾蓉姑娘。 那知客用鄙夷的目光,上下打亮了这位看上去人高马大,相貌堂堂,却穿得非常普通,而且还是单身个人,弄只商旅马车送过来的愣头青。 哼哼,是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瘪三货,瞧瞧人家来逛青楼的公子哥儿,哪一个不是豪华车辇,仆人小厮跟随。 最不济的那也是骑着高头洋马过来的洋巡查。 知客的心里面,是这样嘀咕着的,可他那张胖嘟嘟的脸上,却还是堆起了职业笑脸。 只见他朗声道: “这位公子爷,可就有些难办了,您可能是第一次来,不知我们这里的规矩,在红袖书寓里想见鸾蓉姑娘,需提前预约或有人引介,若无此二个条件之一,我们这里是恕不接待。” 什么? 进青楼还要有人引见,预约? 喔靠,这谱摆得可就没边了都,特么的比觐见当今皇帝还难啊! 是不是小爷还要飞到巴黎去排队拿个号啊! 真是奇谈怪论。 陈天华正低头喝着茶,听闻此话后,惊愕得差点把含在嘴里的茶水,给当众喷吐出来。 他抬眸怒视着那胖乎乎的知客。 不过,这里还得忍住,不至于大喊大叫的硬闯吧。 这个鸾蓉,管她是头牌还是几牌,今晚必须得见上面才行啊。 信使留的联络人就是她呀。 陈天华的脑袋瓜子里,脑细胞在高速动转着,想着怎么才能见上这位花魁呢。 “实话告诉你吧,本公子可是从她老家来的,有很重要的事体,必须见上她本人的面,当面告之!” 陈天华来了个脑洞大开,对着知客的胖脸,用非常严肃的口吻说道。 这位鸾蓉姑娘,既然能在上海滩的头号青楼里当头牌,绝对是江南一带的女子,所以,他来了个当头棒喝。 这真假难辨,煞有介事的说辞,目的就是想逼让鸾蓉姑娘出来相见。 /64/64592/18258356.html 第431章 难见真容 只要能见上鸾蓉的面,陈天华就有办法让事情继续深入下去。 让知客没想到的是,这穷酸公子还会搞出这么个损招,让他确实有些左右为难。 他心里暗忖,这下可不知是真还是假。 倘若真的,他挡住了,事后责任可担待不起。 假的,他却放进去了,会被鸾蓉和红袖书寓大掌柜责罚,而且,还责罚不轻。 这下可让知客作蜡了,只见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有数十下,愣怔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也来了个脑洞大开。 只见他定神,对着陈天华冷然道: “红袖书寓规矩,要见鸾蓉姑娘可以,得先支付十块银洋钱,作为传唤的开口费。” 他将门口那碗三块银洋的茶水钱,提升至十块银洋钱。 “啊…十块大洋的开口费…” 陈天华惊得蹭地从椅子上窜了起来,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上去一脚踹飞这可恶的胖知客。 麻痹的,传唤一声还特么要十块大洋,还美其名曰开口费,这分明是强取豪夺嘛,跟抢银行有啥区别? 但得忍,必须得忍了又忍。 陈天华的内心,在不断地告诫自己。 他攥紧的拳头还是松了开来,只是低沉地怼道: “这么贵?这是什么规矩?” 瞧见陈天华变幻无序的神色,知客心里得意了起来,他面无表情的冷哼道: “贵吗?不贵吧!而且事先声明,小的只负责传唤,也就是将客官带到鸾蓉姑娘的阁楼下,见与不见,那可要由她自个来定的呵。” 玛的,小爷见正一品大员张之洞都没这么难,她以为自己是王母娘娘不成? 知客见陈天华被呛得不吱声了,他得意地撇撇厚嘴唇,耸耸肥胖的双肩,意思是你舍不得这钱,那就赶快闪人走吧。 陈天华心里也着实恼了起来。 一个青楼女子有这么大的谱吗?当真是背后有靠山,有恃无恐了不是? 他真想拂袖而去,但转眼一想,约见光复会的联络人,才能搞定那个叫霍山的冶金工程师,这个事体重大。 小不忍则乱大谋,不就是十块大洋嘛,给他,过了这关再说。 陈天华气管气,手不由得往几个衣兜里摸了摸,还好,除了几张银票,刚好有十几个大洋。 他出门时,总是带上些钱两,以备不时之需。 这下,还真派上了用场。 他从两个衣兜里,掏出来凑成十块大洋,放在手掌心上颠了颠,很不情愿地递到知客的胖手上,脸上写满了肉痛两字。 接过钱的知客也不废话,扭身就往里面走,心道:还真是个乡下佬、阿莫灵,钱扔进黄浦江打了水漂都不明白。 这个高贵的鸾蓉姑娘,岂会见你这个穷酸公子爷,你算哪根葱呵! 嘿嘿,这十个银洋钱,摔在水里,还能听得个大响呢。 跟随着这个尖酸刻薄、势利眼的知客,陈天华大踏步走进红袖书寓的内园里,这才发现,里面果然是别有洞天呐。 一座典型的江南园林,假山流水,画廊小桥,翠竹苍松之间隐着一座座楼阁,不时有丝竹之时隐隐传来。 顺着曲径小道,二人走到一栋二层的朱红小阁楼前,知客道: “这里便是鸾蓉姑娘的居所了,公子贵姓,小的这便前去通报。” 陈天华笑道:“本公子姓陈…” 他报上了自己的姓,倘若那信使就在里面,应该就会明白的。 “那好,请陈公子在此稍候,小的便去通禀。” 知客说完就往小阁楼走去。 此时的陈天华内心轻松了许多,不管怎样着,现在是身临其境,见面目的应该可以达到了。 想到这里,他便背负双手,饶有兴趣地欣赏起园内的景色来了。 话说朱红小阁楼内。 鸾蓉正在软塌上歇息,那女婢进来,俯身在其耳边低语道:“禀小姐,楼下有位姓陈的公子求见,知客说是您老家来的人。” 老家来的人? 这是一句社团暗语。 鸾蓉眼里闪过一阵惊异,难道是光复会总坛派人来了? 鸾蓉的目光,只亮了一瞬间就暗淡了下来。 她想到这个联络点,只服从于‘文雄公子’一人辖下。 总坛现在东南亚,来人递信,或需要约见文雄公子,一般都是用暗语。 ‘老家来的人’是暗语不假,但‘姓陈的公子求见’云云就没听说过。 难道说还真是江南老家来沪上找她? 她在红袖书寓里,老家人可无一人所知哦,不可能是老家人寻来的。 难道说此人真是社团里的人,他就姓陈。 那婢女玉清见鸾蓉蹙眉皱脸的,以为来者是个江湖骗子,连忙说道: “小姐对不起了,奴婢这便去回了他。” 说完,丫鬟玉清抬脚准备出门下楼。 “慢着…” 鸾蓉抬眸唤住了正要下楼的贴身丫鬟玉清。 她想了想转过头去,微笑着对婢女说道: “玉儿,你去告诉那位陈公子,按红袖书寓规矩,想要见本姑娘,需要作出好的诗词一首,或是能精通音律,如不能其一,便恕无理由见面了。” “是,小姐…”玉清抿着笑离开了。 婢女玉清当然不知,这是鸾蓉小姐的一种试探。 如若万一真是光复会总坛来客,但又换了暗语,那总得有点信物或暗示些什么吧。 楼外,当陈天华听说,还要做诗一首才能相见,真气得是一跳八丈高。 但见他青筋爆头,虎目圆睁,脸色涨得红里透着黑紫,憋屈得比便秘数天还难受。 麻痹的,小爷已经报上陈姓了呀,难道她自己约的谁,都不知道了吗? 可转眼一想,不对呀,不会是这样的吧! 如这位鸾蓉姑娘就是信使,她焉能没有一点反映? 难道说今天的信使,竟不是这位叫鸾蓉的姑娘? 若是这样,这信使还另有其人? 这红袖书寓只是一个约见的地方,但这位鸾蓉姑娘又是个什么角色? 不是信使,肯定也不是最后的约见人,因为他连陈姓公子,这样的信息都不敏感。 那信中让他今晚来红袖书寓找鸾蓉,这是个什么意思? 此时的陈天华,头皮发麻,脑海里在快速地思索着…… /64/64592/18258717.html 第432章 鸾蓉姑娘 莫非,这约见人就在附近,在暗中观察? 或就在鸾蓉边上,等待自己上去呢? 一连串七七八八的问题,让陈天华的脑袋瓜子里,这下全是一脑壳官司。 他终于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看着对面那位仰着小下巴,一脸不屑地小丫鬟,心里一阵苦笑。 玛的,倒真是见人下药了啊。 没想到,自己后世里吟诗弄文的小爱好,竟在这红袖书寓的青楼里,还能派上用场。 “来呀,笔墨伺候!”陈天华对那个正在看着热闹不嫌事大,一脸嘲讽的知客大声道。 那知客偷笑着转身离开,去拿文房四宝了。 边上不知何时,又从何地钻出来十数位看客,他们的眼睛也瞪圆了,嘴巴开始变成o形。 一会功夫,知客返回来了。 侍女玉清回过神来之后,倒是快手快脚地从知客手里取来纸笔和砚,对陈天华笑言道: “这位公子爷,您可别写一首打油诗出来哦!” “哈哈…” 那丫鬟玉清的话语,立即引得周围是捧腹大笑。 陈天华也没理睬这些,转头对知客喝道:“磨墨…展开纸张…” “在这里写吗?要怎么写?” 知客疑惑道。 这里空荡荡的,既没有案几和板凳,更没有一块大岩石可垫,这字怎么写? “你先给本公子磨好墨,交给本公子,然后你们两人双手将纸展开…”陈天华从丫鬟手中接过狼毫,咧嘴凛然道。 “哦…” 那知客被陈天华的气势给镇住了,乖乖的应声而动。 不一会,墨磨好了。 陈天华左手托着砚,右手提起笔来,伸展双肩,仰头沉思片刻。 而知客和丫鬟玉清俩人,乖乖地用双手将空白纸展开。 哇噻,要悬空写诗啊? 这下把所有人的目光给吸引住了。 看客们是神色各异呀,有惊讶的,不信的,不屑的,紧张的… 只见陈天华将狼毫在砚中润了润,然后是悬手下笔,如走龙蛇… 顷刻之间,便在纸上写下了杜牧那首著名的诗词,《泊秦淮》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这首诗词,那是一语双关,又有暗示也有暗讽的成份在其中。 关键是陈天华的一手悬笔字,写得极好,龙飞凤舞。 标准的颜体,苍劲有力,厚重雄浑,大气脱俗。 这与当世流行的那种秀丽笔法迥异,倒也颇为符合陈天华的豪迈气度,提笔一气呵成。 他这一手发挥,引得周围一片唏嘘和啧啧称奇声。 看看墨迹淋透的纸张,陈天华满意地笑笑,心道:看来多练习一门技能还是有用的。 将笔和砚搁到地上一边,对着仍是一脸呆滞的丫鬟玉清,朗声道: “烦请小娘子将这首劣作,送去给那鸾蓉姑娘阅读,看看姑娘满意否?” 玉清虽说只是一个丫环,但长期在红袖书寓鸾蓉的熏陶之下,眼界自然是不会差的。 就算她品不出这诗词的含意和好坏,单凭陈天华这一手悬笔字,让她明白,这没有长年的苦功,自然是写不出来的。 本以为,能轻而易举地打发了这个穷酸公子,可没有想到,竟是这么个结果。 玉清神情古怪地瞥了一眼陈天华,然后木然地从知客手中接过纸张的另一边,双手小心翼翼地端着,身子发僵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向小阁楼走去。 此时的丫鬟玉清,已浑然没有了先前那轻快的脚步,似乎还有些沉重感。 二层屋内。 听得楼下一阵喧哗,鸾蓉已经没有了睡意,她起身穿好衣裳,准备出门去探个究竟。 刚打开门,烛光灯影下,就看到玉清神色古怪地进来。 鸾蓉疑惑问道:“怎么啦,被那姓陈的公子骂了街?他…他是离开了吗?” 玉清摇摇头走进房内,将手里的大纸张递了过去,闷声道: “小姐,那位穷酸公子,还真的做出诗词来呢?!” “哦?拿过来给本小姐看一下。” 鸾蓉那双好看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虽说此人是摘自杜牧那首著名的诗词,暗嘲冷讥间似乎想传递什么讯息。 她眼眸一扫,惊异地轻叹一声,“啊,这手字磅礴大气…” 而后,那双漂亮的单凤眼,定格在了这与众不同的诗词内容上,她得琢磨琢磨。 鸾蓉能成为红袖书寓的花魁,才艺修养绝非平常。 陈天华转抄杜牧这首词,那里面的内容,她仔细品读,又体会了两边,也就全明白了。 这首词里面,包含了江南,陈后主叔宝,亡国恨,商女无知,怨恨等内容,满满的家国情怀。 而且,这一笔字大异常人,却让人觉得朴拙雄浑,大气磅礴,真是自成一家。 可见,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他可能跟光复会确有关联,至于是个什么身份,还有待进一步考证。 想到这里,她转身对玉清道:“去,请这位陈公子上楼来。” “是,小姐…”玉清微微一躬,满脸疑惑的下楼去了。 当陈天华踏着嘎吱嘎吱响的木楼梯,上到小阁楼二层雅间的时候,内里传来叮叮咚咚的古筝音。 清丽的嗓音,宛转百曲地唱着的,正是他刚刚写就的杜牧《泊秦淮》脚步不由一顿。 听那意境,倒真是唱出了这首词内,所包含的满腹心酸和无奈。 陈天华心里暗道,那位鸾蓉姑娘如此的才艺曲高,却又流落风尘,看来应该有所隐情啊。 走进雅间,那曲也刚刚落下最后一个音符。 鸾蓉袅袅婷婷地站起,矮身福了一福,“小女子鸾蓉多谢陈公子赐词。” 陈天华连忙拱手还礼,自嘲道:“姑娘谬赞,赐词不敢当,那是触景伤情,旋即借用先辈的佳作而已,权当是本公子为求见鸾蓉姑娘的一块敲门砖吧。” “适才知客和丫鬟玉清他们,也是按书寓中规矩行事,还请陈公子多多见谅。” 鸾蓉又是一个低头欠身,算是替下人们道歉遮掩。 说话间,她抬眸瞥了眼正在脱去外袍的陈天华,鸾蓉内心里突感惊愕和哭笑不得。 本小姐还没请他坐下,他倒是像个主人,自行脱去外袍,一副既自信又霸道无礼的表象。 /64/64592/18262135.html 第433章 明试文采暗较劲 但见他高大挺拔,剑眉虎眼,相貌堂堂,仪态万方,表情平常,毫无惊讶或猥琐等异态。 “小女子可否问听公子大名?” “哦…大名不敢当…” 陈天华将羊皮长披风,随手搭在一把椅子的靠背上,双手自然下垂,浑身放松地朗声道: “本公子姓陈,名天华,字华之,江湖名号大少爷。”他是一股脑儿全抖漏了出来,想必终有一点击中那位约见人。 陈…天华…华之…大少爷? 莫非是… 眼前这位年龄不超过廿五岁的书生公子,莫非便是这几年,名震江湖的那位剿匪英雄,武功盖世的浙新军少将军,还被英方授予骑士勋章的那位传奇好汉? 鸾蓉一惊,又朝着陈天华道一万福,启唇羞怯道: “小女子不知英雄好汉到此,有失远迎,请少将军赐罪。” 这种高档的风月场所,实际就是情报讯息的万花筒,所见所闻,绝非街头小巷里的道听途说,精准得很。 陈天华好比是经常上江湖热搜榜的著名人物,知名度刚刚的。 他咧嘴浅浅一笑,抱拳回礼道:“鸾蓉姑娘免礼,还是称陈公子为妥,来此地只为私情。” 此话的含义中,包含着保密的深意。 陈天华是迫不得已,才道出自己个人的全部讯息,一旦传扬出去,不但影响声誉,还会引得敌人的警觉。 鸾蓉是社团中人,明白保密之深意,忙改口道:“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陈公子请入座吧。” “谢谢姑娘…” 站在门口的丫鬟玉清,见小姐的语气和表情,那是要留客下来的意思,忙不迭去外面准备酒菜和点心了。 鸾蓉的朱红小阁楼内,是临窗设座。 不得不说,这小阁楼有说不出的气派。 朱红门窗,红纱被微风吹拂,来回飘荡。 楼里布局典雅,玉器琳琅,古琴长弦,山水墨画,书法字幅,都衬托出主人的高雅与圣洁。 二人是脱鞋盘坐在软席上面对面,中间放着一张檀香木的矮案几,上面放着一壶刚泡的江南清茶,估计是极品西湖龙井吧。 只见那鸾蓉,伸出葱白如腻的纤纤玉手,亲自倒水沏茶,手法娴熟轻盈。 忽然,一股茶香随着热气慢慢散开。 陈天华轻轻一闻,顿觉怡然神爽。 这在几乎封闭,靠炭火壁炉取暖的屋内,又让人有了一种清香醒脑之味。 “请陈公子品赏此茶,口感如何?” 鸾蓉含笑着,推着翠色玉质的茶盅,缓缓移到了陈天华的身案前。 她也想考试一下,这位自诩是江南老家的来客,他这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陈天华点头表示谢意,双手托盅,先是轻嗅一下茶香之气,然后小抿一口,微笑道: “此茶清透明亮,入口生津,醇正甘润,的确是极品龙井!” “哦,陈公子果然懂茶?但据传闻,您不是一直在深山老林之中吗?” 鸾蓉脸露一丝高兴之色,但却又反唇相讥道。 “瞧姑娘说笑了,越是在深山老林,就越能品鉴茶叶,山里的野生清茶,恐怕鸾蓉姑娘没闻到过其浓郁的清香,这种极品龙井,最怎么精贵,还不能算是野生植物,多少吸收一些人间烟火。” 陈天华呵呵一笑,同样是反唇相讥,中间还蕴含一点自然科学与哲理。 既然对面这位鸾蓉姑娘不是信使,也就不会是最终的约见人,那自己说话尖锐些,好逼迫对方露面。 也许那位约见人就潜在附近,这一切都是他在安排,在观察和测试自己,这也难说。 面对毫不留情的回怼,鸾蓉则不露声色,她嫣然一笑,模样非常的动人。 借着烛光,陈天华这才看了清楚,眼前这位花魁的真容。 标准的单凤眼,柳叶眉,削肩细腰,身材纤纤如一弯新月,灵透的气质又似一方软玉般晶莹剔透,温润美洁。 青葱柔荑,纤白如玉,留着寸甲是那么的晶莹剔透,放着青光,高贵仙气。 他一边欣赏着绝色美女,一边耐心等待着约见人的自我现身。 俩人都是不急不徐,侃侃而谈。 因为一口茶,一个认同,一个喜好,鸾蓉觉得和对方的交流,显得更加自然,顺畅无阻。 正所谓人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毕竟美貌才女所爱慕的,多是风采高绝的大才子,或是武能安邦的大英雄。 如果两者合二为一,那更是让人动心荡魂。 她对这位唐突而来的神秘陈公子,有一种初识知己的舒心感觉。 “不错,清茶是热沏直饮,去掉繁琐功夫,反而更能显出本意,好像浓妆艳抹的涂鸦,反而不如返璞归真的本色更能打动人一般,不知公子是否赞同呢?” 鸾蓉眸光灿灿地看向他的脸庞。 跟本少爷玩文采?! 陈天华思忖一下,颔首微笑道: “姑娘说得有道理啊,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种繁华落尽之后,得到了真淳,才是最舒服的!” 鸾蓉吃惊的满目神采,小心脏不由自主的一阵狂跳,面色一阵潮红。 不只是因为对方赞同她的观点,而是他说出了另一番,比她形容得更加贴切的话语。 而且,他的用词很新,精练,大都不曾听过,但含义贴切,易懂。 鸾蓉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心已确定,这位大名鼎鼎的大少爷,绝非草莽英雄,而是文采斐然,学识渊博之人。 应该从小饱读书籍,或是进过洋学堂的有钱人家的大少爷。 因为此情此景,此言此句,无一不在彰显着,他那过人的气度和文采。 连一向见惯了才子俊杰,文人墨客的她,都不得不承认,这个眼前叫陈天华的不速之客,的确有些不同与常人的风采。 大才,绝非池中之物。 鸾蓉的内心,已然对眼前的这位俊男,下了定论。 跟他相处在一起,宛如春风扑面,轻松自如,还能听到许多充满哲理和慧睿的说辞,甘之如饴。 “陈公子可知小女子的身份?”鸾蓉忽然开口询问道。 陈天华听闻后,心里暗暗叫苦不迭。 她问得模棱两可,这是在试探吗?还在暗示些什么? /64/64592/18262334.html 第434章 竟是场风花雪月 此时此刻,总不能自己先暴露出此行之目的吧! 看架势,也只能是装傻充愣,先打个太极拳回敬。 只见陈天华的面目表情,略微显得有点茫然,他皮笑肉不笑地歉意道: “陈某虽能说一口流利的沪语,但确是一个外地乡下人,又长期驻扎山区,耳路不聪,尚未知鸾蓉姑娘的出处,今晚只是慕名而来,愿闻其详。” 他的太极拳打得还是蛮有水准的,他用‘慕名而来’作反试探,看看对方的反应。 嘿嘿,把球又踢了回来,这家伙还蛮狡猾的嘛。 鸾蓉暗自腹诽,镇定自若。 她只是淡淡一笑,显得明眸皓齿,仪姿优雅,堪可入画,用纤纤素手轻抿了一下唇边,含笑道: “陈公子不必惶措,鸾蓉没有丝毫为难或夸耀之意,既然是相识,又说得投缘,出于礼节,应当明白告之。” 她也是装傻充愣。 意思是说,她现在要挑明展示的,主要指在红袖书寓里的身份,没有其他可能。 反正都是高手,在相互欣赏中都在出招作探。 “哦,原是这样,那还请鸾蓉姑娘明言告之,陈某洗耳恭听就是!” 陈天华抿了口茶,神色自若地说道。 鸾蓉点了点螓首,略有一些羞赧,似乎又难以启齿。 此时,她的目光似乎在躲闪,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南京路的街面,那里是灯红酒绿,喧闹纷乱。 停顿了片刻,她才悠悠说道: “鸾蓉眼下是上海滩上红袖书寓的魁首,也算是这里的半个掌管人,不过无论怎样,终究还是欢场中人,请陈公子莫要介怀,轻蔑了鸾蓉才是!” 陈天华听罢,浅浅一笑道:“姑娘此话都说到哪里去了,上海滩上有名的美貌才女,陈某一介山村野夫,能有幸一见,焉敢轻蔑?” 他说得既真诚又严肃,眼神清澈透明,神情里没有丝毫亵渎之意。 鸾蓉阅人无数,此刻还是能感受得到对方的真诚,确没有轻视、鄙夷她出身烟花之地的身份,内心稍安。 虽然她洁身自好,才学过人,平时里舞弄墨宝,结交不少学士才子,还有点傲王侯,淡公卿,孤芳自赏。 但是,内心深处,对眼下自己的身份,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这世上,虽有出污泥而不染之说,但又有谁能保证,此花,真乃出污泥而不染呢? 陈天华何等聪慧,他猜测到对方的心思,继而安慰道: “鸾蓉姑娘勿轻自怜,以你才貌无双,圣洁自好的口碑,相信只要进入上海滩风月场所的人,都能理解姑娘的难处,还有那份不忘初心的坚持。” 不忘初心的坚持,说得多好呀! 这让鸾蓉一下子有点热泪盈眶,她侧身强忍着。 “在陈某眼中,鸾蓉姑娘便如一朵清新隽永、白皙俏美的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我辈同仁,皆当敬允!” 陈天华穷尽赞美之辞,犹如涛涛江水,奔腾而去,其用心良苦,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啊…” 鸾蓉当面听着,忍不住惊叹一声。 从这位陈公子嘴中,说出如此肉麻,而又近乎完美的赞美之词,她那白玉似的脸蛋上,竟然腾起了两抹羞红,好象点了两点胭脂,正在慢慢地晕开。 最是有才华、理智的人,都愿意听闻这样的奉承之言。 简直是无以置答。 诚然,她还是个欢场女子,平日里争奇斗艳,见惯了赞美和奉承。 可不知为何,当眼前这位神秘的陈公子,把这些赞美之词,非常自然地脱口而出的时候,她还是被惊住了,芳心如小鹿般怦怦乱跳。 这倒并不是说,鸾蓉这就动了真情。 像她这种在上海滩风月场中,横着趟过来的高手,阅人无数,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 仅凭几句赞美之词就能俘获她的芳心? 如是这样,那她就不是现在红袖书寓里的魁首,早就变成了某个豪阀家里的如夫人了。 她只是在得知陈天华的身份之后,又听着他流露出的惊艳之词,新颖之语,触动了她的爱慕心弦而已。 但,还是没到可以让她以金玉之身,倾囊相许的状态! 在她自己患得患失,不知对方是否会看轻她的时候,蓦然得到如此高的评语和称赞,自然会一阵兴奋和感激。 这与平时里,那些土豪才子对她说出的爱慕之意,在场景、气氛上则有着大不同。 这一刻的鸾蓉,完全露出了女子那本能的娇态。 她轻咬着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睇了他一眼,那绝秀的脸蛋儿红馥馥的。 此刻的她秀颈优雅,娴婉柔媚,丝丝入骨,一时娇丽照人。 陈天华瞅着面前的鸾蓉姑娘,瞧其娇艳的神态,竟有些醉了。 她那肤白如玉,两弯细细的柳叶眉,犹如远山含黛,雪腮渐渐浮起的两抹嫣红,如同初绽桃花。 螓首微低,似乎有些羞赧。 简直就是幅美轮美奂的画卷。 陈天华暗自惊叹。 他终究是凡夫俗子,近在咫尺的美色,耀眼得扰乱了他的思绪。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紧张不安而来,通过并不意愿,还很不爽的层层考验,总算进入红袖书寓之中,见到了纸条上要求见的人。 但竟然是一场颇为浪漫的风花雪月。 这一刻,让陈天华的内心里,也淡化了先前紧张的情绪,变成了默默的欣赏。 他准备静下心来,跟这位清末时代的绝色美女,谈一场‘旷世恋爱’。 此时此刻两人对着桌案,都沉默着没有说话,阁楼静谧,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一向洁高气傲的鸾蓉,见识过诸多才子墨客,受过王公贵族子弟的追捧,赞美之词听得腻味想吐。 身为烟花欢场之人,逢场作戏,对甜言蜜语应该都是免疫的。 可不知为何,刚才的刹那,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听得竟有些动心,还娇羞不已。 此时,鸾蓉面色潮红的低头侧首。 她的目光,竟不敢看向对面的男人,而是投向桌案杯几,还有雕花窗棂。 陈天华的目光则是霸道而直接,他紧盯着她,欣赏中却包含着一丝色色的贪婪。 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他是真真切切,又到了‘英雄难过美人关’之状况。 /64/64592/18268416.html 第435章 昔日义姐 时间的画面仿佛如定格一般,指针就卡在了这里。 鸾蓉明显感受到对方的灼灼目光,苑如火焰,把她的脸颊烤得越发红热。 她缺少了几分淡定,正在极力压住情绪,让自己不至于在这灼热的目光下,迷失自己或眩晕了过去。 正在此时,婢女玉清推门进来,却挽救了她。 玉清神色严肃地走近小姐鸾蓉身边,低头耳语道。 陈天华喝着茶,双耳竖立。 练过玄功之人,耳力是常人的数倍,这么近距离的耳语,他听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小姐,楼下文雄公子求见!” 文雄…公子? 这是谁呀,文雄这二字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他不露声色,内心却在翻江倒海的回忆。 鸾蓉听罢脸容一敛,颇为惊讶地瞥了陈天华一眼,似乎有点反应了过来。 只见她欠了欠身,起身道: “陈公子,请稍坐一会,楼下来了一位熟客,小女子去去便回。” “请便,鸾月姑娘…” 陈天华很礼貌地点了点头,依旧喝他的清茶。 鸾月姑娘起立转身,穿上鞋小碎步跟着婢女走了出去。 顺手关上门,的的踏踏地走下了楼梯。 陈天华这下心里畅亮了,约见他的那个人,终于来了,应该是个男士。 他也站了起来,走向窗棂。 盘腿坐席,他还不很习惯。 坐得久了,起身活动一下,有利于保持正常的血液循环,以随时应对突发事件。 这是一个特工或间谍,应有的警惕性。 这时候,楼外天空中竟下起了大雪,哇,算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江南的初雪,一般会在农历十一月上旬,才有可能下第一场雪,而今年才是农历十月中旬,就匆匆而来,提前了整整二十天左右。 这说明有股北方寒潮东移南下,江南可要提前入冬了。 宛如从九天之上飘下来的千万片鹅毛,轻飘飘的满天飞舞,在黑暗的夜空中闪着银光。 他站在阁楼内,依靠窗前栏杆,看着窗外的夜景,感受到玉阶凉,寂寞寒冬的来临。 目光下的庭院,青砖黛瓦,假山飞瀑,曲廊修竹,古亭石屏。 也只一会儿,就铺上一层白皑皑的雪,很有一种古典的景致。 这时候,门外的木梯嗄吱嗄吱响,一会儿门口传来了轻碎的脚步声。 陈天华耳力极聪,已经判断出,这是一个人的步履,而且脚步非常轻盈,应该是位女子。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吧!“陈天华转过身来,对着门站立着招呼道。 “嘎吱…”一声,闪进一个秀长人影,那人进来后随手却关上门,显得十分谨慎。 她不是鸾蓉姑娘,而是位陌生人。 来者个头不算高,按现代计量,也就在一米七零不到点。 头戴鸭舌帽,梳着西式发型,身着紫黑色的皮质披风,脚踏皮靴,握一根绅士手杖,显得那般的英姿飒爽,风度翩翩。 凭借多年的职业眼光,陈天华一眼就辩出,来者是个女扮男装的假洋鬼子。 ‘文雄公子’向前走近了二步,一种淡淡的轻香袭来,就如同陈天华来之前,在福开森公馆里闻到的,近似桂花的香气。 原来,她既是信使,又是这次的约见人。 怪不得方才那位鸾蓉姑娘没什么反应,谈论的内容却都是跟风花雪月有关。 陈天华没有说话,只是冷静地站在那里,平静的看着这位易容过,光复会来的神秘约见人。 ‘文雄公子’见陈天华似乎没有主动开口的样子,便诡秘一笑,随手轻轻的摘下鸭舌帽,又褪去身上的紫黑色披风,双手按住耳根,用力一扯。 一张薄如纸片的兽皮,给揭了下来,她轻轻的甩了一下头发,将长长的秀发拢至肩后。 烛光之下,一个面容姣美的绝色佳人跃然而出。 是个女人。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陈天华当然没有可惊讶的。 他很冷静将目光上移,当瞧清楚对方真容时,他却不淡定,而且是惊呆了。 喔靠,来者居然是数年未曾谋面的刘玉芳?! 怪不得号称文雄公子,文雄可是她的字号。 “怎么?才几年功夫,贤弟就认不出我是谁了吗?”刘玉芳率先开了口。 “果真是玉芳姐呀,太意外了,我…我真的没想到…”陈天华如梦方醒,他惊呼道。 眼前这位应该是光复会的头面人物,居然就是双栖镇西埠头村同乡,自己的义姐刘玉芳。 她不是和陈琪美在日本留学吗?怎么就回国了呢。 这的确出乎陈天华的意料。 他有猜测过约见人的身份,有想过也许是光复会的副会长,军师之类的人物,甚至有可能是会长-鹤卿先生本人。 在陈天华的印象中,蔡鹤卿先生只是个谈古论今的文豪,一生只跟教书育人有关。 可让他跟以暗杀和暴动为主要手段的光复会搅在一起,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他曾怀疑这史料中这段记载,是否有误?! 也许是另有隐情吧。 可陈天华就是万万没有想到过,今晚的约见者会是自己曾经暗恋过,最为信赖的义姐刘玉芳。 绍兴镜明学堂历史上唯一的女督办,曾致力于开创新学教育的女性文人,现在却加入了推翻满清王朝的秘密社团-光复会,成为了一名舞刀弄枪的女汉子。 这落差似乎有些大,有没有搞错呵? 陈天华内心深处,下意识地自问一遍。 看到陈天华的身躯是一动不动,只是面部显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刘玉芳也是深感诧异。 只见她双手一合,低下头欠身作揖道: “华之贤弟,今夜冒然约见,乃有诸事相商,咱们坐下说话吧。” 陈天华回过神来从容回礼,微笑道:“不必多礼玉芳姐,您先请坐。” “谢华之贤弟。” 刘玉芳欠了欠身,盘腿坐在了方才鸾蓉坐的位置上。 文雄公子是刘玉芳对外活动的代号,而且她多数是女扮男装。 秘密社团成员属于地下工作者,性质跟密探,间谍几乎一样,每个人都有代号,甚至还不止一个,这点,陈天华就非常明白。 /64/64592/18269063.html 第436章 社团权利之争 烛光之中,刘玉芳秀发蓬松,明眸皓齿,如春夏间的水密桃似的水灵。 那束腰紧身黑衣之下,凹凸有致的身躯,让人觉得她是一个暗夜之中的精灵,带着无限的魅惑。 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的漂亮美艳与果敢,只是身上多了点萧杀之气。 “华之,你怎么这样看我,难道姐变化大得让你陌生了吗?” 见陈天华仍不吱声,可那双明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恍惚在透视她的肌体和内心。 那灼灼的目光,直烤得刘玉芳的脸颊,顿时绯红了起来。 五年前,陈天华刚穿越过来,碰到人生中的第一次危情,是刘玉芳挺身而出,她像一个从天而降的侠女,帮助他解了围。 那年,陈天华十八周岁,号称二十岁,而刘玉芳也刚满二十一岁。 说实在的,刘玉芳是陈天华今生踏入世俗红尘的最初引路人。 在绍兴镜明学堂,因她的缘故,他认识了蔡鹤卿,陈琪美,李淑贞,才有了后来的陈宗玉,刘文杰,李存智等人。 而李淑贞与李存智这对父女,是他的人生中最为关键的一个支点。 就这样,他的人脉关系才一步步圈了起来,仕途前程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在刘玉芳的印象里,五年前的陈天华,那是个沉默寡言,涉世未深,瘦高又黑的少年郎,整天跟横湖和瓜子湖里的鱼虾,河蚌打交道,活脱脱一个‘浪里白条’。 那年,他还赠送她一颗硕大的天然珍珠,过年前还用小划船送来五条鲜活的大螺蛳青鱼。 那时候,他还在拚命挣钱还债,养家糊口。 没想到,五年后的今夜,昔日略带羞涩的少年郎,完全成长为一位身材高大,孔武有力,长相英俊的成熟男人了。 而且,五年间他变幻莫测,成就了许多传奇故事,不但做成了大清王朝的三品大官,还是个手握兵权的少将军,独霸一方的煤广自治区总督办,拥有数十万山民,以及煤矿、铁矿、发电厂、建筑、畜牧业等经济实体,个人资产数千万之巨。 还成了首位在江南全面禁种罂粟,禁食阿片的清朝官吏和一方霸主。 这让她惊喜万分。 真是造化弄人,无心插柳柳成荫。 光绪二十八年的正月初八那天,众人在蔡鹤卿杭州西湖的宅院告别,却各自走上了绝然不同的道路。 “玉芳姐,您不是和英士大哥去了日本留学,后来为什么不和倩华她联系了呢?又是什么时候回的国?”陈天华没有直接回复刘玉芳,而是迫不及待地询问。 上次在西湖边蔡公的宅院里大家分开,说好以李淑贞为联络点,三方保持书信往来。 开始第一年还算正常,蔡鹤卿先生在上海创办中国教育会,并任会长,后相继创立了爱国学社,爱国女学等等,推崇西洋新制,反对旧制。 后来,据说爱国学社的活动引起清政府的警觉,被清政府查封,人也被通缉追捕。 据说,蔡先生为此东渡日本,躲避追捕去了。 而刘玉芳陈琪美夫妇俩人,到了日本之后,先是在大清国留学生社团举办的语言速成班,学习了半年日语。 而后,陈琪美求学于东京警监学校,学习警务管理,而刘玉芳则在东京青山实践女学,学习师范教育。 俩人属于自费留学,且家庭条件富裕,夫妇俩是单独租房子居住,据信中说,他们的居所,成了留学生们经常聚会活动的场所。 后来,不知乍的,与李淑贞的书信联系中断了,当时她还颇为着急,动用了父亲李存智的关系,想尽办法可都联系不上。 “这事说来话长,待我慢慢告诉你吧。”刘玉芳喝了口茶,准备把所有情况都倾情道来,不想有啥隐瞒。 原来,刘玉芳陈琪美夫妇俩在东京时间久了,先后跟触到许多思想激进分子,和革命之士,像著名的孙先生,黄兴,宋教仁,周树人,陶成璋,徐锡林等人。 陶成璋,刘玉芳,徐锡林,周树人都是绍兴同乡,彼此来往密切。 后来,蔡鹤卿来到东京不久,绍兴同乡会人员扩大不少,影响力也大了。 不久,由陶成璋等人发起,以绍兴同乡会为主体,组建光复会,推举声望最高的蔡鹤卿为会长,陶成璋自己为副会长,刘玉芳,徐锡林,周树人等为骨干。 在东京成立光复会不久,蔡鹤卿与陶成章等人潜回上海成立光复会总部。 光复会的宗旨:光复汉族,还我河山,以身许国,功成身退。 光复会的手段,主要以暗杀和暴动相结合,联系会党,策动新军起义,推翻满清政府。 上海总部设在新闸区仁和里,下面有一个暗杀团,头目叫李宾和,是个清军绿营军官,也是江湖帮会成员。 随着光复会工作的深入,蔡鹤卿与陶存璋之间的分歧是越来越大。 蔡先生并不赞同不分青红皂白,大搞血淋淋的暗杀,和以策反暴动,武装割据的帝王思想,他赞同非暴力或尽量减少暴力的和平统一。 后来,他逐渐淡出了光复会的日常活动,从新热衷于他的教育事业,以及伦理学研究。 期间他是经常出国考察,国内各地讲学,游离在欧美,日本,上海,绍兴等地。 与此同时,孙先生和宋教仁等人在东京成立了同盟会,不少光复会成员重新加入到同盟会中。 陈琪美是孙先生的忠实追随者,他首先加入同盟会之后,又动员刘玉芳加入。 由于光复会高层分歧严重,组织退化涣散,成员流失颇多,无奈之下,陶成璋自行退走东南亚,说是为光复会筹措资金。 光绪三十年底,蔡鹤卿同意加入同盟会,被孙先生任命为上海同盟会负责人。 这就标志着上海光复会并入同盟会之中。 为加强对上海同盟会和光复会的领导,陈琪美和刘玉芳受孙先生指派,在光绪三十一正月间回国,实际参与到合并之后上海同盟会的领导。 而霍山也是孙先生的一名追随者,他奉命从华南广东到上海,壮大陈琪美他们的队伍力量。 /64/64592/18273038.html 第437章 达成一致意见 陶成璋离开上海到东南亚之后,上海光复会的实际活动,则是由李宾和在把持,他手下有个暗杀团,也就是江湖社团组织。 李宾和是陶成璋的亲信,他们俩人始终跟同盟会是貌合神离,所以,陈琪美和刘玉芳等同盟会的人到达上海,李宾和等原光复会成员是不甩帐的。 搞社团要是没有人手是很困难的。 刘玉芳在法租界平济利路,创办起了一个锐精学社,办刋物办学搞培训,以文会友,招募会员。 而陈琪美的手段更加非常,他认识一位留日学长,此人几年前东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现任清政府驻沪新军统带。 通过这位学长的关系引见,陈琪美拜了上海青帮舵把子‘范高头’的香堂,成了上海滩青帮‘大’字辈大哥。 要知道,光绪三十一年,后来把持上海滩青帮三巨头的‘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此时还没有形成气候。 那时候的黄金荣,在法租界巡捕房里任便衣探目,还不是华人总探长。 他在青帮里的辈份,还只是‘通’字辈,比陈琪美还小一辈。 在清末,上海青帮的辈份以大通悟觉为主。 陈琪美有了青帮‘大’字辈的身份,他的社团组织里几乎都以青帮兄弟为主,不到半年功夫,把李宾和的势力给完全压制了下去。 从刘玉芳口中描述来看,陈天华已然明白,上海滩上原有陶成璋的光复会势力,现在几乎是不存在了。 那些堂口,要么被同盟会并合,要么被陈琪美的青帮给灭了。 “玉芳姐,您和英士大哥回国大半年,居然没有跟我们联系,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陈天华还是忍不住怼了对方一句。 “关于中断与你和倩华的联系,这是社团内部的纪律要求,当时迫不得已。”面对陈天华的质问,刘玉芳淡然道: “我们加入到光复会之后,当然涉及到会党社团秘密,而倩华的父亲是省按察使,浙新军镇统制,而你后来也成了四品指挥使,依据会规,我们只能暂时中断联系。” “可这次怎么突然想到了联系我呢?”陈天华刨根问底,紧追不舍。 “其实,我与英士,还有鹤卿先生对你们还是十分信赖的,而且也是咱们会党的争取对象,可陶成璋和他的手下李宾和等人,则比较偏激,认为你们都是清政权的捍卫者,革命的对象,所以,我们只能先放一放。” “而现在,陶成璋自动离开了上海,李宾和也被驱逐出上海滩,鹤卿先生也赞同由我先跟你们接触,刚好,你的手下主动递了约见的讯息过来,我才约你在这里见面。” 哦,原来如此。 “首先,要谢谢鹤卿先生,你和英士大哥对我和倩华俩人的信赖,其实,对于你们会堂组织的主题思想和宗旨,我是赞同的,可能在某些行为思维方面,会有分歧,但不影响我们同情革命,赞成革命,尤其是师生情兄弟情摆在面前,我们不可能做违背自己良知的事。”陈天华做了一番表白,言语间还是有些情绪。 “华之请莫激动,公理与私情在社团会堂里,都很有讲究,这方面请贤弟谅解。”刘玉芳忙摆了下手,以便稳定陈天华的情绪。 其实,这个道理不用刘玉芳解释,陈天华心里十分明白,公理与私情,对于一个革命者而言,是最基本的考验。 他为什么带点情绪说话,这是为后面交流谈判做一些铺垫。 “哎华之啊,你这次想跟霍山见面谈判,究竟是为何事啊?”开场白叙述了半天,刘玉芳终于开口回到了最先的目的地。 他们几个事先分析过,既然陈天华开口要霍山这个人,明显是冲着其冶炼技术而来。 但究竟是哪方面的钢铁冶炼,他们还是有些疑惑,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同盟会是十分愿意跟陈天华合作。 一方面可以多了解他现在所从事的行业,另一方面,为同盟会今后的起义,推翻大清王朝争取多点资源。 “哎是这样子的一档子事…” 陈天华也没必要对刘玉芳隐瞒此什么,就把汉阳枪炮厂目前仿制武器,所面临特种钢铁-钨钢的困难,从头到尾讲述了一边。 刘玉芳虽然对冶炼方面不甚懂得,但她明白仿制枪炮,对整个国家防御能力,是一个质的飞跃,这对于革命者而言,这个兵工厂至关重要。 因为同盟会下面许多社团组织,将来都需要枪支弹药,甚至于火炮。 “这种事情,有利于强国强军,提升国防力量,作为革命团体,也是要积极支持的,这事我回去立马开会讨论,我想英士和鹤卿先生一定会同意。”刘玉芳笑盈盈立马表态。 她的脑海里已经在盘算,将来如何去夺取这家,大清朝迄今为止,最大且实力最强的兵工厂。 要夺取这样的兵工厂,守备森严,若没有内应就很难攻占。 而像这种兵工厂,对于经费紧张的革命党而言,尤其是弥足珍贵,最好能和平接收兵工厂,否则,破坏了机器设备可是竹蓝子打水一场空。 “真是太感谢了,有玉芳姐这句话,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啊,接下来是跟霍山先生具体商议,看玉芳姐觉得安排在哪儿该为妥。” 陈天华先是表示感谢,接着便是谈双方合作的具体事宜,这需要一个合适场所,红袖书寓显然是不合适的。 “这样好了,明天下午就在法租界,我的锐精书社里谈吧,那里清静又安全。” “那就这么说定了,下午二点,我准时到。”陈天华高兴地回复道。 “可以的华之,不过姐要告诉你一声,明天去锐精书社,可不用外面布置这么多警戒哨了。”刘玉芳轻描淡写地说着。 陈天华脸一红,忙抱拳歉意道: “这次很是唐突,不知来者是玉芳姐,手下人鲁莽,多有得罪,还请姐多多谅解!” 明珍和于凤她们干这种布哨、警戒的活少了,经验不足,反倒被刘玉芳她们瞧得一清二楚,有点惭愧。 “这次没什么,下次可行注意了,别惊动了当局,上海滩到处都是包打听,密探。” 刘玉芳像个老情报员在教训初入道的菜鸟儿。 /64/64592/18273719.html 第438章 汉阳门码头 其实这些本领,不用陈天华动脑筋猜测,就知道她是跟陈琪美在东京现学现卖的。 因为在日本警监学校里,像情报跟踪,布哨警戒,发展线人等,这都是必修课。 “谢谢玉芳姐的教导,华之受用了。”陈天华装出一副洗耳恭听,谦逊的模样。 “哎对了,必然强调一下,在公共场合你还是称我为文雄公子,或是文雄先生,另外,这里是我的一个秘密情报联络点,鸾蓉姑娘就是联络人,若今后有啥紧急之事,可以到这里来。” “明白了,谢谢玉芳姐。” 看来,这个上海同盟会搞得有条不紊,各种社团纪律与要求都是一清二楚,非常的专业。 这些都是东洋人专业训练的成果与水平,不难想像在抗战时期,日军特高科手段毒辣,这跟他们的训练素养分不开。 陈琪美在警监学校学习了整整三年,看来是学到了大部分精髓内容。 “这里的鸾蓉姑娘,可靠吗?”陈天华装得傻乎乎的样子,接着问,了解得越明白越好。 刘玉芳白了他一眼,沉声道: “她早年是我在上海女学的师妹,她的父母亲在百日维新运动中被杀,这人非常可靠,她就像是我的亲妹妹。” “哦…那这个红袖书寓的幕后老板?”陈天华一不做二不休,根都刨了干脆问到底。 “这个红袖书寓是光复会二年前出大资买下的,也是准备发展成情报联络站,现在,实际由我在节制,驻沪新军和青帮是这书寓的靠山。” 喔靠,这二座靠山是上海滩上响当当的硬通货,都是可以横着走的狠角色,就连租界洋人们都很礼让三分。 “这里的所有人,除了鸾蓉和丫鬟玉清是同盟会的人,其余人,都是原先雇员。” 刘玉芳没有隐瞒,详细道来。 “嗯,我明白…”陈天华颔首。 两人正交谈着,只听楼梯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一会,鸾蓉推门进来,她亲自送来了夜霄,两碗百合莲子羹。 “哎哟,二位谈得如此投缘,都忘了时辰了吧,嘻嘻…来,吃碗百合莲子羹垫点饥。” 鸾蓉从没见过师姐刘玉芳,面见外面来人,竟花如此长的时辰交谈。 以往她女扮男装到这里来,大家都以为他是鸾蓉姑娘的相好,谁都不会在意。 她在这里最多就待上一个小时。 可今晚很特别呵,竟待上二个多小时呢。 莫非,师姐是看上了这位高大俊朗,多才多艺,武功高强的少将军啦? 可师姐是有家室的人,姐夫又在上海青帮里头… 唉,这人就是奇怪的动物,感情这东西是说不清道不明,尤其是女人,多情善感。 怪不得她适才在楼下问得十分仔细。 问了他是怎么进的门,又如何上的花魁阁楼,成为花魁的座上宾的。 当然,这都是鸾蓉自己的臆想而已。 其实这次见面安排,事先刘玉芳并没有告之鸾蓉,她不知师姐跟陈公子本来就认识。 也许,在刘玉芳的潜意识里,还真是想考考这位昔日义弟的能耐。 从鸾蓉口中道出陈天华的入阁经过,和她那眉飞色舞的赞叹,刘玉芳也是大惊失色。 她没有想到,时别仅仅五载,这位当年羞涩寡言的乡下少年郎,竟会变得如此的优秀。 文才武略,堪当大任。 因为刘玉芳清楚,在整个上海滩风月场里,能进入鸾蓉小阁楼里喝茶听琴的公子哥儿,屈指可数。 能进入鸾蓉法眼,且赞叹不已的公子哥儿,恐怕只有眼前这一个。 适才,鸾蓉在楼下亲自守着,见师姐刘玉芳和陈公子迟迟不见离别,想必是谈得投缘,她的心里,多少有一些说不出来的酸醋滋味。 “请吧陈公子,吃了这碗百合莲子羹再回去吧。”刘玉芳像个主人似的发了话,言外之意就是下了逐客令。 “多谢,恭敬不如从命。”陈天华微微一揖,便用小汤匙有模有样地吃起了莲子羹。 一小汤碗莲子羹,就是装斯文也花费不了多少时辰,陈天华一会就吃完,他起身并躬身作揖道: “文雄先生,鸾蓉姑娘,多谢二位深情款待,陈某在此作别,后会有期!” “陈公子请便。”刘玉芳起身回礼。 鸾蓉则非常殷切地送陈天华下楼,在阁楼下作揖告别,“陈公子一路走好,有空请过来坐坐。” 她的话相当于给了张绿色通行证。 “多谢姑娘盛情,后会有期,陈某告辞。” 陈天华款款走出红袖书寓,鸾蓉姑娘是望眼欲穿,直到他转弯消失,这才回到阁楼二层去。 门口,侍卫长飞鸽的马车过来了,他掀开车帘一跃而进。 “驾…”随着一声吆喝,马缰绳一抖动,马车的的得得奔跑着离开。 游离在红袖书寓四周胡同里,那些各种身份,不同使命的暗探们,也悄然离去。 …… 光绪三十一年,农历十月底。 武昌汉阳门码头。 这天上午十点钟左右。 长江上浓雾已经完全散开,红彤彤的太阳就像停在江面上方一般,但寒风凛冽,阳光照射在身上,只是温凉的感觉。 汉阳门码头上热闹非凡,各种进出的游轮汽笛声、人群吆喝声、吵闹咒骂声混成一片。 武汉三镇,四周长江、汉江等各种水域环绕,这里码头林立,规模以上的大码头、洋码头,有七十余个之多。 所以,码头文化,码头经济,码头帮会是武汉三镇的一大特色。 尽管入冬了,但汉阳门码头四周的人流,依然是熙熙攘攘,当地批发果蔬的小贩、拎着扁担兜售力气,来自巴蜀地区的川军苦力,和摆渡口赶着谋生的人群,混杂在一起聚成复杂的人流。 码头外面空地上,更多的是拖家带口的逃荒者,小蜷缩在路边放一只破碗乞讨,瘦骨嶙峋奄奄待毙的来自黄河以南的灾民。 清末年间的武汉三镇,是大清国南来北往的交通枢纽,它占尽铁路与水运两大优势,所以,这里的商贸和产业经济异常发达。 汉口又是除上海,天津之外,大清国的第三大外埠口岸城市,汉口租界也是异常繁华。 /64/64592/18277215.html 第439章 迎接冶金专家 尽管如此,除了租界附近的繁华地带,灯红酒绿一片,而武汉更多的是穷街陋巷,和为了生存在苦苦挣扎的底层百姓。 随着几声“嘀…嘀…”的小喇叭响起,“让开…让开…”的吆喝声随后就至。 汉阳门码头边上的人群开始一阵骚动。 一中队荷枪实弹的鄂新军兵士,将围在最右边军用码头上的小贩及乞讨人群,纷纷驱赶开去,然后分成二排,持枪列队面向外警戒。 随后,五辆披挂黑色车帘子的豪华双乘马车,呈一字长蛇阵,的的得得奔向军用码头。 黎元洪收起专注看着的鄂报,从当头的第一辆马车上慢慢下来。 他今天没有穿鄂新军将军服,而是着一身清朝官礼服。 头戴红瓣单眼花翎斗笠帽,深蓝色棉质长袍朝服,胸前是豹形补子,亮明他是三品武官。 腰间蟒蛇玉带,脚踏黑褐色牛皮官靴,没有挂佩刀,显得要文雅庄重许多。 后面马车上面陆续下来七八个戴黑帽、黑披风、黑靴等全黑色打扮的壮汉,他们更像是保镖,每个人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军用码头上,一艘挂着三角形黄色盘龙旗,名为飞鱼号的豪华进口快艇,早早的关停马达,依靠余下惯性徐徐在停靠江岸。 只要是圈内人都认得,这是浙省新军副总参谋长,兼任湖广铁路总局长,陈天华大人的私人飞艇。 “黎大人,您说那位贵宾跟着陈大人就在这快艇上吗?”黎元洪的卫队长上前轻声询问道。 “应该就是这艘快轮上吧,电报上是这么说的,带贵客临门,咱先等等看。”黎元洪的目光盯着开始停稳下客的飞艇。 汉阳兵工基地的各项工作,正在按计划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由于浙江丰众银行的第一批资金已到位,各项工作进程顺利。 汉阳特种钢铁厂就在汉阳钢铁厂旁边,现在开始兴建,冶炼高炉还是利用原有的三台高炉,其中一号高炉主要冶炼钨钢,高碳钢,专用于军工制造。 黎元洪作为汉阳兵工厂(汉阳枪炮厂)总办,虽说是兼职,但目前却变成主要职责了。 汉阳兵工厂承担着鄂新军、鲁新军和浙新军的大部分改装装备,任务重。 从快艇上走下来的人群中,除了陈天华和他身后的五名贴身保镖,两个中等身材的陌生男人,格外引人注目。 前面一人三十七八岁模样,高挺鼻梁上架一副金边近视眼镜,手中拎着一只进口的旅行皮箱。 另一个三十岁不到,也提着一只棕色藤条箱。 这架势黎元洪一看就明白,这是大少爷陈天华不辱使命,从上海带回了二名冶金专家,应该是南阳华裔。 一周前,陈天华在刘玉芳的锐精书社,不但见到了蔡鹤卿,陈琪美两位老朋友,同时也见到了冶金工程师霍山,和他的助手叶函。 老朋友相见,总有讲不完的言语,接下来双方在友好的气氛中沟通洽谈。 陈天华需要了解的是对方的学识水平,能否独立解决钨钢精炼和a50-优质碳素钢的合成技术问题。 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 而霍山需要了解的,当然是职位,待遇,安全措施,矿石来源等等。 好在陈天华除了基本了解霍山的待遇与安全措施,还熟知钨矿石和钨钢的大概情况,当场给予回答清楚。 剩下的就没什么可谈了,接下来就是喝酒叙旧,但都不提双方都认为的敏感话题。 这事敲定过后,霍山和叶函两人,得跟公共租界工部提交辞呈,批准之后还要进行工作移交等等。 而许云媛在上海,她得乘空多陪着自己的父母亲,以及走亲访友。 陈天华呢,则返回杭州一趟,让丰众银行抓紧拨出去第一笔资金给湖广兵工署,同时跟岳丈李存智等说明当前的形势变幻。 当然,也是回家陪伴家人,再过数月,老婆第二胎就要瓜熟蒂落了。 “哎哟华之老弟呀,你这趟上海之行可是马到成功,满誉而归,果然没负大帅之重托啊。” 黎元洪迎上前去,双手抱拳笑盈盈称兄道弟起来。 “哪里哪里宋卿兄谬赞了,这都是江湖朋友抬举给的面子,来来…我来介绍,这位是英国剑桥大学的高才生,冶金专家霍先生,他的助手叶函;这位是黎将军,鄂军第二镇统制兼汉阳兵工厂总办。” 陈天华也是抱拳回礼客气几句,然后给双方作介绍。 “欢迎欢迎呐,霍先生,黎某这几日都在江边翘首以盼,今天总算是迎到了先生,请请…请上第三辆车。” “好好…黎将军请。”霍山也是抱拳回了个礼。 就这样,霍山和他的助手叶函上了第三辆马车,黎元洪和他的二个贴身护卫,登上第二辆马车,陈天华和飞鸽登上第四辆车。 而第一辆马车里,是黎元洪的五名保镖,他们负责开道,最后一辆马车里,是陈天华的另外四名贴身保镖断后。 五辆马车浩浩荡荡出发了,马车回汉阳兵工厂基地。 …… 汉口山海关路,与沿江大道这一带,这里都属于汉口租界地界,而高耸在江边的江汉海关钟楼,这是汉口租界的标志性建筑。 而靠近租界东面,德租界边上,是京汉铁路的终点站-汉口大智门车站。 这附近商业兴盛,各种茶肆酒楼,客栈饭馆,杂货铺百货商店,金号银楼林立。 汉口花楼街,相当于上海租界的南京路。 花楼街南段,有一幢青砖灰瓦的日式三层庭园式建筑。 这座楼房的门口,一块长方形实木做成的牌匾,四周雕刻珍禽百兽,缠枝花纹,中间面板上绣着「水田株式会社」六个黑体字。 这栋庭园式建筑的临街是开放式铺面,主要经营日制生产物品及日用品等。 侧面有一巷子也就是当地人讲的「弄堂」可以供车辆进出,这庭园围墙很高,围墙上面开有一扇院门, 深黑色缠枝大铁门,平日里大门紧闭,从弄堂里过路的人很少能看到其大门洞开,带有几分神秘。 /64/64592/18277921.html 第440章 钨金之争 「水田株式会社」实际上是日方海军部,设在大清国为数不多的情报机构之一,对内叫「水田机关」 这个水田机关的机关长叫水田光义,一个40岁左右的海军中佐。 他的主要任务是为岛国海军收集钨、镍、镭、钴等稀有金属矿产,岛国海军方其他紧缺的战略物资,以及相关的战略物资情报,从事非法走私活动。 由于水田这几年成绩突出,所以不是王亲贵族的他,官衔为海军中佐,这在日海军谍报系统中,他的军衔算是高的。 水田光义是个标准的中国通,他的父母是在清道光年间,从东洋岛国移民到东北黑省,他就在东北长大,从小接受中国文化和艺术薰陶。 十六岁那年,父亲将他送回岛国接受高等教育,他后来在其亲叔父的引荐下,进入日海军士官学校学习,毕业后分配至海军情报部门。 他先是被派遣到江南一带从事谍报工作,最后组建起自成一体的谍报网络,总部暂定在汉口。 他此刻穿着和服正在书房里品茶弹古筝,忽然门被拉开了,一名身着和服的贴身女佣进来禀报: “水田先生,门外有位从东京来的贺川丰彦博士求见。” “哦,是贺川君到了,那请他进来。”他头也不抬的继续弹奏。 “哈伊…”女佣转身再拉开房门,碎步走到门外双手前叠合一,向来者低头鞠躬道: “贺川博士,我家先生请您进去。” 贺川丰彦西装革履的微微点头,在门口脱下皮鞋,穿着鞋袜就进去了。 “中佐阁下很有雅兴呀!”贺川以调侃方式开场。 水田光义拨完最后一根弦后,才起身转到贺川面前,鞠躬行礼道: “贺川君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请见谅,请上坐吧!”他抬手指向靠窗的榻榻米,手掌摊开表示请的意思。 贺川丰彦,四十岁,中等个精瘦干练,带一付金边眼镜,西装革履。 他对外头衔是东京大学汉文化研究所教授。 名义上他是东京大学教授,实为日内阁情报部战略课高级特工。 战略课肩负的任务,就是对大清国搞战略情报收集,其中文化入侵是一个战略布局。 以教育艺术交流的名义,通过政府衙门允许联合办学,输出教师,教习等等。 这些教师或教习,实际都在从事间谍活动,窥探大清国内地质矿产,经济发展等情报。 他们经常性赠送给各地教育衙门,部分日籍教课书,连环画图书等等,然后以教育视察名义到各地走访,拍摄等。 实际了解整个社会教育水平和文化成度。 俩人先后跪坐在长形茶几两侧,水田单手攥起茶壶给贺川和自己斟上茶水,放下茶壶双手端起在面前的茶盅道: “贺川君请品茶,这是中国的普洱茶。” 水田光义生长在中国,来到江南他喝酒喜唱绍兴花雕,品茶喜欢浓郁醇香的普洱、大红袍之类的。 “嗯,很不错…” 贺川丰彦咂了口茶盅中的茶水,礼节性赞美一句,表示对主人的尊重。 双方寒暄几句之后,作为主人的水田光一感觉还是先打破僵局,毕竟谱也摆了适可而止嘛。 水田光义往双方茶盅里从新斟满茶水,抬眸瞥一眼贺川丰彦道: “贺川君,这次来有何贵干?” 贺川丰彦咧嘴嘿嘿干笑了二声,抬头平视对方肃然道: “现在支那湖广政府正在进行的「兵工复兴计划」,会使 其军力得到快速提升,再加上他们近期在大量购买德系军工装备,并得到双方军队的合作,已严重影响帝国在支那大陆的计划和利益。” “水田君,你我都是天皇陛下的忠诚臣民,帝国利益高于一切,本人奉内阁情报部之命,前来协调海军部和陆军部之间的情报享用和双方合作,请中佐阁下支持。” 说完贺川丰彦两手放在双膝盖上,向水田光一行鞠躬礼。 岛国军队内部,陆军部和海军部之间的利益冲突、勾心斗角由来已久,双方各自的战略意图都南辕北辙,军队内外、内阁政府都是非常清楚,要让双方合作需内阁出面协调。 这次兵工复兴计划中除了造枪炮的特种钢之外,计划对于长江流域的有色金属矿产,实行统购统销,列入战略物质管理等措施,这对物资严重匮乏的岛国而言是沉重打击。 水田在战略物资釆购上渠道颇多,像钨矿不仅在赣州有,在赣南、粤北、湘西、云贵等都有网络渠道可釆购。 只是那些地方,山高水远,运输及不方便,还经常性遭遇土匪袭击,矿石运到港口,成本居高不下,这还不包括衙门渠道疏通费用、交通运输安保费用等。 所以,海军部对此也是十分关注。 “贺川君请放心,我十分乐意三方通力合作,为了帝国利益,你可要当好中间人呵。”水田光一很爽朗地答应了。 他只是想做一个顺水人情。 “好好…以茶代酒为我们今后的合作干杯!”贺川彦丰端 起茶盅向水田示意后扬手呑下。 贺川丰彦与陆军部合作比较顺畅,因为内阁中许多大臣都有陆军背景,说穿了现在是陆军当家,包括黑龙会也是支持陆军部。 但海军部不服,他们属于是技术兵种,到境外征服别的疆土,要依靠强大的海军力量,他们在日俄海战和甲午中日海战中早已显示优势,很有优越感。 现在海军拥有强大的舰队和海军陆战队,其排水吨位数总和超过某些西方列强。 但登陆之后许多战役可都是陆军在运作,像朝鲜,满蒙地区,山东半岛,台湾及澎湖列岛等。 在许多人看来,海军大多充当运兵护航舰队,没有他们的实际用武之地,屡屡当配角心有不甘。 在大清国各地,无论在关东满州里还是华北,陆军部的势头都远远超越海军部。 海军部唯一在东海,渤海等尚有一席之地,在黄浦江上与法英美一样停靠着军舰,在长江上也有日艘,在租界还驻扎着海军陆战队,名为保护日侨。 /64/64592/18281575.html 第441章 黎府如夫人 所以,这次贺川丰彦主要是说服水田光一跟陆军部合作,如海军情报部同意并支持,那么打击兵工复兴计划会有大的成效。 而打击兵工复兴计划的一个重要环节,就是不能让大清国人冶炼成钨钢,以及合成高碳钢,最终,还是回过头来跟日方长期合作。 …… 农历十一月底的一天,日落西山。 黎元洪从官邸的庭园里活动一下筋骨之后,迈步走向三层西式小楼。 这座位于頣和路上的协统制官邸,原是清道光帝时期,一位汪姓盐商的外室私宅,后来家道中落,汪家才将家产出售,黎元洪买下了这宅院。 这是一个四面由灰砖墙围起来的院落,属于明清时期江南的中式院落。 硬山顶灰瓦门楼,黑漆大门,院中是一座每层六开间的三层主楼。 整座建筑青砖罩面,深绿色的玻璃窗,楼顶改建成中西合璧,中间屋顶八角亭,灰瓦盖顶,主楼两侧是新建的欧洲城堡式塔楼。 院里正对院门是一方养鱼池,现在结着冰,十株侧柏,映着幕色愈深,更显苍翠。 黑漆大门处有二个荷枪实弹的哨兵,院里有一个随从警卫班,平时宅院里有一个赵执事官,外加二个活动警卫保护外出家人。 宅院官邸里的佣人,还是从老家湖北黄陂带来的人,沾亲带故的比较可靠。 黎元洪走进楼来,执事官从门卫值班室里站了起来。 “将军,您回来了?” 黎元洪头也不抬,哼了一声:“快去安排马车,我要去赴宴!” “是…”执事官转身出去安排。 进了三楼书房,黎元洪在书桌前的大皮椅上坐下,用手 抚了下浓密的八字胡须,端起紫茶壶猛喝了口热腾腾的茶水,身上暖暖的。 前几天,夫人吴敬君带上子女回黄陂老家去了,因家母身体欠佳,她们代黎元洪前去尽孝。 原配夫人吴敬君,她九岁便来到黎家当童养媳,心底善良,逆来顺受,还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 “老爷,您锻炼身体去了。” 伴随着一阵香风,一位十八九岁模样的女子,从侧房盈盈走了进来,显得分外妖娆。 她上穿藕荷色的对襟棉袄,下着百褶散裙,外罩貂绒大衣,头上一个东洋髻,衬托着粉面桃脸。 一双弯月笑眼水盈盈,高耸的鼻梁下,一张樱桃小口微露皓齿。 她就是黎元洪的爱妾危文绣。 危文绣原名危红宝,江西人,原是汉口有名的青楼-红楼书寓里的头牌花魁。 她粗通文墨又年轻漂亮,聪明大方,逐渐成为黎元洪处理公私事务的得力助手,深受宠爱。 有时,黎元洪外出参加官商界正式宴会,按社交规矩得带正妻出席,可原配目不识丁,且不愿抛头露面,如夫人危文绣刚好补缺。 所以外面达官贵人的圈子里,只知道黎夫人是这位年轻貌美的如夫人,不晓得正妻吴敬君为何人。 足见这位如夫人的地位,相当于原配夫人。 她一进屋就拉着黎元洪的手撒娇不放。 “老爷,听吴妈说今晚您要去赴宴,带我去吧,我一个人在家很寂寞的…”危文绣撅起个小嘴,做着鬼脸。 “红宝,你们方言女学不是在期末考试吗?” 原来,黎元洪还送她到汉口女学深造,颇有培养之深意。 “今天刚考完的,吴妈说您晚上去赴宴不在家里吃饭,大夫人她们又不在,我一个人也没有意思,就找您来了。”危文绣咬住主题不放。 她是个凑热闹不嫌事大,耐不住寂莫之人。 “好吧,你去可以但不许多嘴多舌,那咱们这就下楼。”黎元洪自然扭不过她,便答应了。 “嗯…” 说着,二人说说笑笑地下楼来,不了解内情的,还以为他们是父女俩。 出了官邸大院,赵执事官已将豪华车辇停在院门口,旁边是五名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 黎元洪与危文绣坐进宽敞的车辇里,赵执事官随即坐上车夫旁边位子,马车徐徐启动,消失在黄昏暮色之中。 接近腊月间的黄昏,夜幕降临得早,昏暗的路面上在飞雪中隐隐约约,前面开道的二名护卫,用手提的马灯照亮。 长街之上,行人匆匆。 兵工基地内林林总总设立各种分厂,什么枪厂,炮厂,枪弹厂,炮弹厂,炮架厂,火药厂等,还有数不清的仓库。 这些所谓厂,相当于后世的分厂,车间。 汉阳兵工厂里面,属于危险区域,实际是没有办公楼与和住宅的。 所有的职工宿舍,包括招待用的客栈,商店,澡堂等场所,属于生活区,单独建设。 冶金专家霍山和他的助手叶函,他们被安排在离开厂区约三公里,靠近生活区一个僻静的宅院里。 这个宅院四周没有高的建筑物及树林,便于警卫。 黎元洪对他们俩安排了严格的警卫措施,像宝贝似的看护起来。 院外一个班的流动明、暗哨,宅院内一个班的各处警卫,除了毛瑟m88式步枪,在围墙内角还架设有麦得森轻机枪。 院里雇用的厨子和佣人都是有家室,且住在县城里的普通人家,有丈夫或妻儿老小,并且还有担保人。 这样有家人做保证,又有可靠的推荐人,不太容易受人鼓惑,安全系数要高得多。 雇用的工钱高出普通的一倍还多,要求手艺不错。 霍山师徒两人到达一月有余,他们足不出户潜心研制钨金精炼,这方面工作进展顺利。 昨天刚点火试出了第一炉钨金,经检测,质量达到技术要求。 接下来就是冶炼高碳合成钢,如果一切顺利,那么在正月过年之前,汉阳特种钢厂就可以为兵工厂提供优质成品了。 今天测验结果,钨钢第一炉出膛便马到成功,特种钢厂技术管理层人员,准备小范围庆祝一下。 他们决定就在霍山的住宅院内,搞一个庆祝晚宴。 今晚,汉阳兵工厂警卫营,又在宅院附近增加了一个班的警戒哨。 台阶下停着不少豪华马车,各色官员们进进出出,宅院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常,像过年一样。 /64/64592/18281889.html 第442章 庆功宴 二天之前,陈天华专程从煤广自治区赶来,参加昨天的高炉点火出钢仪式。 他为霍山他们能一次成功冶炼成钨钢,感到特别的开心,庆幸自己请对了人。 今晚,他毫无例外的来参加庆祝宴,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位绝色美女-许云媛。 许云媛以他的机要秘书身份出现在武汉,实际她是有任务而来。 她的谍报人员,报馆访事们都悄然安排,布遍粤汉铁路沿线的武昌,长沙,株州等地。 在宅院东侧小客厅里,已经到场的黎元洪,正带着如夫人危文绣与陈天华、许云媛喝茶闲聊。 他们是男人对男人,女人对女人的对聊,危文绣青楼花魁,嘴皮子又薄又甜,搭讪功夫一流,见面那就是自来熟。 听说是陈天华的机要秘书,这个洋派头衔,危文绣自然是懂的,也看得出,这位喝过洋墨水的漂亮女人,实际就是这位传奇大少爷的如夫人。 许云媛呢,由于职业原因,她当然不会错过,跟鄂新军第二镇代理镇统制夫人的接触机会,从中可以得到鄂新军中的许多讯息。 就这样,两个出身和经历截然不同的女人,怀揣着不同目的,热络得一见如故。 这时,身着黑色正装的霍山,出现在小客厅门口,后来跟着他的助手叶函。 “黎将军,黎夫人,华之老弟,许小姐,欢迎光临!”霍山一跨入门,非常恭敬地拱手行礼。 他对陈天华以兄弟相称,没有称官衔,在这种场合下也说得过去。 因为先前陈天华给黎元洪介绍说,霍山是他的一位好友的拜把子兄弟,否则,人家咋会这样乖乖来吗? “哎呀我说霍先生,你可真是大专家呵,首炉便大获成功,实在值得庆祝,我今日已报张香帅,要为你请功啊。” 黎元洪上来就是一顿夸赞,还表示要给请功奖赏。 “哎哟将军过誉了,能冶炼一次成功,也是大伙们共同努力的结果,此功不能算在职下一人身上。”霍山谦逊道。 他们师徒俩这次进入汉阳兵工厂,怀揣历史使命,所以,他们除了需要表功取得官方肯定之外,广交朋友,发展会员是他们平常工作。 “行了霍山兄,过度谦虚反倒是骄傲自满的外露,黎将军的赞扬和大帅奖励都不会过的,待会,你可要多喝几杯呵。”陈天华连忙开口,充当和事佬。 他清楚霍山他们的使命,不推波助澜,但也不反对。 因为历史上辛亥革命胜利,虽说推翻了一个清政府,但接下来军阀割据,全国各地混战不堪,各种苛捐杂税加身,给中国广大百姓遭成的灾难,比清政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几十年的军阀割据统治,给刚露出萌芽的民族工商业,产生的破坏,也是不可想象。 无论是国家还是地区,权力失控也是很可怕的,陈天华深谙这段历史,他现在思索最多的,就是如何改变这种局面,尽自己所能,让民族少走弯路,百姓少遭罪。 霍山道:“我本意说随便弄几个菜,晚上大伙聚在一起喝点酒总结总结就成,可厂部一定要请外厨来做菜,说是再请一些基地同事来聚一下,不过这样做也好,相当于同事聚餐,乘机鼓舞士气。” “霍先生,恭喜你炼钢成功!”危文绣笑盈盈地献上一束刚在路上买的鲜花。 “哎哟太谢谢黎夫人了,你礼物很别致也时髦,霍某很喜欢。”霍山没想到这位如夫人,会当下极时派髦的洋作派,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他双手奉过鲜花,深深地鞠上一躬。 助手叶函就站在旁边,进门眼睛就盯着危文绣看,她那种清丽脱俗的容貌和如水目光,让留落海外多年的他为之一亮,细微心动。 他都不敢相信,这瞧上去就是一个富家女学生,怎么就成了这位胖乎乎中年人的小妾? 还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他见霍山捧着大束花,见状忙替老师接过礼品,转身用一个花瓶插上。 “哎夫人,这位叶先生咱是不是冷落人家了?!” 黎元洪如夫人调节气氛不错,心里蛮高兴,但又见冷落了叶函,假意呵斥道。 “他…哎哟我忘了,对不起叶先生,待会罚酒三杯。” 危文绣望了一眼个子挺拔,长相英俊的叶函,羞涩又调 皮地做着鬼脸。 “没有没有,没有冷落,黎将军言重了,如夫人这束花分 量很重,我都感受到了。”叶函忙摇手否定。 “是啊,如夫人礼节很周全了,我与叶函表示十分感谢, 没有冷落。”霍山也帮着说明。 “是啊宋卿兄,就别小题大做责怪夫人了,咱们还是去大 客厅瞧瞧吧。”陈天华也出面打圆场。 “那好吧,人应该到齐了吧,咱们到大客厅瞧瞧去。”黎 元洪当然是顺杆儿爬。 “那就走吧。”说着,陈天华就站起身来,只等主人公黎元洪迈开步子,他跟在后面点就是了。 这时,门外安排欢庆宴的小吏进来了。 “禀总办大人,客人们都来差不多了,都在大客厅等候,请您过去接见一下。” “好好,这些基地的骨干们,我去见一下,走!” 黎元洪抬头挺胸地走向大客厅,他作为兵工厂总办,只是兼顾,平时很少见人,此时理应会见一下属下,以鼓舞士气。 陈天华们鱼贯而入。 “诸位辛苦了!”人还没跨进门槛,黎元洪粗壮脖子就扭动起来,他双手抱拳,边揖边走。 “署长好…” “将军好…” “……” 那些人见状,忙不迭站立起来回礼。 就这样寒暄几分钟之后,在后勤事务官吏的安排下,众 人在正厅内分三桌坐了下来。 鸡翅木圆桌正中坐的是黎元洪。 他左手边是功臣霍山、叶函,接下去是特种钢厂的厂长,副厂长,生产会办。 右手边坐着陈天华,接下去是兵工署副署长,汉阳兵工厂厂长,技术副厂长等人。 反正是满满一桌。 东侧圆桌围坐的是黎夫人危文绣,许云媛,以及各官员女眷。 西侧圆桌围坐的是各官员贴身侍卫,陈天华的卫队长飞鸽在坐,而其他侍卫则在隔壁侧厅就餐。 /64/64592/18282161.html 第443章 遇刺 桌上菜已基本上齐,酒杯已斟满酒,客厅四周都放有炭火盆,屋里暖流徜徉。 二个女佣在主餐桌边垂手而立。 宴会事务官走在黎元洪耳边细声说:“总办大人,厨房做的菜都已上齐,一会儿还有压轴菜厨师正在准备,宴会可以开始了。” 黎元洪颔首一笑,他满脸笑容地端起酒杯朗声说: “各位大人,诸位兵工厂同僚,今晚本署略备薄酒,为我们钨钢出炉,旗开得胜喝彩,也为我们的头号专家,也是兵工厂技术总顾问霍山先生祝贺,请大家共同举杯,共同庆祝!” “同庆同喜同贺!” “祝贺霍先生…” “干…” “……” 在众人的掌声中霍山站起身,先向席中宾客抱拳致敬,然后再举杯,激动地说道: “感谢诸位光临寒舍,作为海外游子都希望国强民安,我一定与诸位共同努力,把优质合成钢搞出来,铸成枪炮,我提议为了新产品的最终测试成功,请大家同饮此杯。” “好…”大家一起响应。 黎元洪赶紧召呼道:“大家先吃菜,一会儿菜就该凉了,酒可以慢慢喝。” 这样一来,众人就开始推杯换盏,品尝佳肴,场面顿时就热闹起来了。 ……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门口进来个身着白色布衫、戴白色厨师帽、白口罩的年轻人。 一身全白看样子是位厨师,只见他推着一辆小型四轮架子车,缓缓进来。 小车上放着新鲜刚出炉的三只黄灿灿的烤鸭,显然是准备每桌一只。 这时,宴席执事官对大家宣布: “本欢庆宴最后一道菜,正宗老北京片皮烤鸭,主要请我们远道而来的霍先生他们师徒品尝。” “好…”下面一阵欢呼声。 场面上的人,都把目光聚焦到这个年轻厨师身上。 只见这个白衫厨师向众人深鞠一躬,然后将一只烤得外 皮焦黄的肥美烤鸭“嚓嚓嚓”现场开始切片,一个女佣在边上帮忙交换盘子。 另有女佣把切好的鸭片,连同葱酱沾计一并送到餐桌上。 这个厨师正面对着黎元洪这桌站立着,他手法熟练,可眼珠子却飘浮不定。 陈天华瞧着这一幕,遽然一震,觉得跟当年老岳丈生日宴那场景,有着惊人的相似。 莫非有人设计了同样的行刺手段?! “卫兵,抓住他!”陈天华猛地一拍桌子,大喝一声。 与此同时,他的身影已离开餐桌,扑向十步之外的那个厨师。 “怎么回事?” 大家正在看得出神时,谁也没有反映过来。 那名‘厨师’先是被陈天华一声断喝,猛地一愣,继而见对方朝自己扑来,他情急中一脚踢向架子车。 “嘭…” “哗啦啦…” 装有烤鸭和酱油作料的架子车,在厨师与陈天华的脚力之下散了架,烤鸭、鸭肉片和酱油葱蒜等作料,撒得满地都是。 没等陈天华再逼近,那厨师手中的薄刀“嗖…”地径直向他迎面飞来,速度和劲道不容轻视。 陈天华身上没带任何武器,但他手上还捏着一双筷子,他敏捷地用筷子一挡。 “咣当…”一声,薄刀击落在地。 那厨师绝对是位行刺高手,他脚踢架子小车,甩薄刀等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的娴熟。 与此同时,他伸手从衣衫中掏出一支鲁牌手枪,双手端起枪,毫不迟疑地向霍山方位扣动扳机。 “砰…” “砰…” “砰…” 接连三声枪响。 诡异的是,随着枪声响起,大客厅里的二盏100w的电灯泡,瞬间熄灭。 顿时,厅里漆黑一片,女客们尖叫声,桌子掀翻声,手枪上膛声,那是乱作一团。 “抓刺客!”不知谁吼叫了一声。 可灯光瞬间熄灭,每个人眼前漆黑一片,黑暗中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都躲到桌子和椅子边下去了。 等到眼睛瞳孔收缩,稍微适应黑暗之后,客厅里的数位保镖提着枪冲到院子里,可哪里还有刺客的踪影。 而院外却有枪声,显然是刺客已逃出院外。 “别追了,有谁知道配电柜在哪,快去推上电闸。” 陈天华很有经验,他知道这是有人配合,及时拉了电闸,方便剌客逃走。 “明白!”有几个院子里的警卫反应过来,他们摸黑冲向配电柜的房间。 这院子里的配电柜,实际就是个小木盒,里面就是一把电闸刀和一个保险。 随着电闸推上,厅中的大灯重新亮起,正厅里又是一番景象,用凌乱不堪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若干位女眷蜷缩在圆桌下面抖擞,中间这张圆桌被掀翻在一旁,警卫们持枪在圆桌四周。 黎元洪脸色苍白,惊魂未定地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肥胖的手扶着圆桌边,不停地抖颤。 “怎么回事?哪来的刺客?”他色厉内荏地吼了一声。 霍山从地上坐了起来也是惊魂未定,他摸着落在地上的金边眼镜戴上。 忽然,他抱着扑在他身上的助手叶函大喊: “叶函,小叶…你怎么啦…怎么啦…”声音逐渐变得嘶哑,呈哭泣状。 众人这才围了过来,只见叶函伏在师傅霍山身上,后背上有两个枪眼,正“咕噜咕噜…”向外冒鲜血。 叶函蹙眉咬牙地说了句:“先生您没事吧!”。 霍山颤抖着:“我…我没事…” “快来人呀,送医院。”霍山看了一眼又昏死过去的叶函,急得大叫。 黎元洪见状,也大喊来人。 这时,数名卫兵七手八脚地将叶函抬出院外,找上一辆马车,将伤者送到附近的武昌教会医院。 这时候,从外面涌进来不少官兵,整个宅院和附近几条街都戒了严。 汉阳兵工厂警卫营管带,和众侍卫持着枪冲进大客厅,向黎元洪报告道:“禀总办大人,刺客受了伤被他们的人接应跑了。” 惊魂未定的黎元洪顾不得身上的菜渍和油污,对着那个警卫营管带,是一阵怒吼: “混蛋!你们警卫营是干什么吃的,混帐东西,快去通告驻军,给我全市搜查,封锁码头车站,还有诊所,一定得把凶手给我抓住,另外,今晚所有现场人员一律要审查审核。” /64/64592/18284351.html 第444章 善后与追查 那管带站立在那脸色如土,满头大汗,大冬天的不知是跑出来的汗,还是被吓出来的。 或许两者都有。 “是明白,卑职这就去办理。”警卫营管带先是一股劲地弯腰请罪,见总办具体有吩咐了,连忙带人前去布置。 这个兵工厂的警卫营管带,曾经是黎元洪第二十一协下面的一个营副管带,黄陂老乡。 黎元洪兼任汉阳兵工厂总办之后,把这位老乡调来扶正,擢升为兵工厂警卫营管带。 可没想到,黄陂老乡来了没多久,就出现这样的重大责任事故,真不知该如何处理为妥,黎元洪只能是又气又急。 “宋卿兄先别上火,当务之急您去医院关心一下伤者叶工,这里霍山先生的安全由我负责,明天咱们再碰头。” 发现黎元洪六神无主的状态,陈天华赶紧建议。 黎元洪狠狠地扫了四周一眼,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搞个小型庆功宴,却差点要了冶金专家霍山先生的命。 这还了得,他魂差点没了。 “好吧先只好这样了,赵执事官!把夫人叫上我们去医院。” “是…”赵执事官应声跑进里厅。 …… 待黎元洪他们离开以后,陈天华跑回到厅里,见兵工署总务官带着缉捕队人员,正在审讯院内的仆人和女侍等。 “霍先生在哪?”陈天华询问道。 案件侦办不管他的事,他心里是清楚这幕后操纵者是谁,但要抓住对方证据却很难。 目前他最关心的是霍山的精神状况,马上要合成a50高碳钢,这下不能出差错。 “禀总局长大人,霍山先生应该是被警卫营卫兵围在主卧房里吧。” 那位兵工署里的总务官,脸面还有些苍白,刚才受到的惊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陈天华来不及再说什么,他转身跑进后院寝室区。 后院到处站着警卫,就连屋顶上都是岗哨,他刚到门口就听得里面争吵声。 “你们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我是你们请来的专家,人生是自由的,不是你们的囚犯!”霍山声嘶力竭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警卫排长:“对不起霍先生,我奉命要保证你的人身安全,这万一再有个差错,我们都是要掉脑袋的,所以您现在不能离开这房间!” 霍山:“我的助手为了保护我身上中了二枪,现在生死不明,无论如何我应该去探望他,关心一下吧。” “霍先生请别着急,叶函他应该没事的,武昌教会医院就在附近,而黎将军已赶往医院去了,你先冷静下来!” 陈天华人还没跨进门,声音却先了传进去。 刚才叶函的伤情,他瞥上一眼就知,那两枪并不在左胸,一枪右肩,一枪在后背右肺位置。 手枪在十米开外,不击中头部和心脏,其他部位杀伤力不大,只要及时取出子弹头并止血,无生命大碍。 “哎呀华之啊,叶函到底怎么样?” 霍山见到陈天华进来,那沉重而焦急的心里,顿时涌入一股清泉,他挣脱卫士们的人墙冲到跟前。 “放心吧绝对无生命之忧,他被击中后肩和后背部位,又是手枪创伤不会大,取出弹头当晚就能醒过来,请霍山兄放心吧。”陈天华扶住他的双肩进一步安慰道。 霍山两眼充血红肿,脸上和衣服上的菜渍和油污,都来不及清除,样子挺可怜的。 卫兵们被刚才刺杀情景给吓着了,现在又不明外面状况,只能把他团团围在屋中间。 “这里所有警卫统统退到屋外警戒,屋里有我就行了。”陈天华用冷冽的口吻命令道。 “是…” 这些警卫们对他的命令很是服从,因为他们早就听闻过,这位大少爷的江湖威名。 刚才宴会现场,又是他最先发现端倪,发出警报,才使凶手刺杀霍山的计划没有得逞。 所以,那个警卫排长挥了挥手,警卫们纷纷自觉退到屋外,在院内四周和房顶警戒。 众卫士们退出之后,霍山紧绷的神经终于憋不住了,他真情流露,抽搐着哭泣起来。 他虽说加入了革命会党-同盟会,但从未上过战场,经历过血腥枪战,这辈子第一次碰上这档事,这个从南亚回国之后的小型庆功宴,竟让他终生难忘。 这就是苦难中国的现状,做点事都有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陈天华扶着霍山的双肩,劝说道: “都已经过去了霍先生,你还是静下心来,先去浴室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躺在床上休息一下。” 霍山默默地点了点头,很顺从去起身去浴室冲洗,然后换了一身睡衣上床歇息了。 房间里烧着壁炉暖流淌洋,人受过惊吓后精神一放松,马上就能进入睡梦中。 陈天华待霍山躺下休息之后,就关上房门走到后院,警卫排长走上前来。 他吩咐排长,在室外按二小时一班轮流警戒,室外天气太冷,请大家烤火取暖,但必须保持高度警惕性。 吩咐完警卫,他又来到前院,大客厅里都收拾干净了,厨师和女佣们都战战兢兢地站在墙边,傍边站着总务官和众卫兵,显然没有长官发话谁也不敢放行。 许云媛也在客厅里冷眼旁观。 “都审问过了吗?” “报告总局长大人,这些都审问过了,这是审讯记录。”一名缉捕队军官将记录呈了上来。 陈天华大概看了一下之后,对这些他没兴趣看,交还给 了那名军官道:“把他们都放回宿舍,这些审讯记录交给你们长官吧。” 然后他转头对厨师和女佣们说道:“近期照常上班,但 不许回家,不许离开这宅院,明白吗?” “明白了大人。”女佣、厨师们哆嗦回答后陆续离开。 陈天华这才走向许云媛,“走吧,陪我去前院和外面走走,吹吹冷风。” “嗯。” 俩人前后迈腿跨出大厅。 夜色中,漫天飘起了大片雪花,院中几行滴下的血迹被雪渐渐盖住,灯光下还是隐隐若现。 不知是叶函的血还是那个刺客的,但滴在院门外的,应该是刺客。 是谁配合刺客拉下电闸? 另外,敌人是怎么知道今晚搞庆功宴? 这里警卫森严,普通进出人或物资,都要经过严格搜查的。 /64/64592/18285224.html 第445章 日俄战争后的形势 那刺客又怎么混进来的,尤其是武器? 这一连串的问题集中到一点,那就是一定有内鬼? “云儿,刚才缉捕队对厨师女佣们的审讯,你听见了吗?” 陈天华问身边的许云媛。 “据审讯,这个刺客厨师进来之后,也没有与他们讲任何 话,就开始加工半成品烤鸭,他们也是各忙各的。” 陈天华颔首,忽然蹙眉问道:“请这家刘记老北京片鸭 店来现场加工切盘,这是谁出的主意?” “噢,听说是兵工署总务官和几个厂长提出,并报请总办 黎大人同意,而这家刘记老北京烤鸭店,据说在当地很有名,但凡当地官场、商间搞大型或重要宴席,他们都是派师傅现做现切,这是规矩。”许云媛说道。 “哦…他们什么时候确定与刘记合作?” “就是昨天下午…” “哦…”陈天华若有所思。 偷梁换柱?! 这个刺客根本不是刘记烤鸭店厨师,临时假冒混进来的,等会警卫营管带他们返回,就能真相大白。 在一天时间内,敌人就做好了准备,这招数对他们而言,应该是屡试不爽。 看来,今后的斗争只会越来越激烈。 “夫君,咱们回小客厅吧,外面太冷了。”许云媛拉了一把陈天华的衣角,小声说道。 接近腊月间的深夜里,寒气逼人,气温异常低,在室外站立的时间久了,许云媛感觉浑身冰凉,身子不由自主地抖颤起来。 “好吧。”陈天华暮然回首,怜爱地看了爱人一眼,牵着她的手大步流星地回到小客厅里。 小客厅里有壁炉,人一下子恢复了生计活力。 他们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后半夜,仁爱医院那边有人回来,传来了好消息,说是手术很成功,子弹已取出并无大碍,只是右边肺部受到子弹擦伤,需要慢慢调养。 终算一块石头落地,虽然预判也是没有生命危险,但预判不等于结果呀。 右肺擦伤,对于练功之人,运动员颇有影响,但对于普通人,不需要做剧烈运动的人而言,影响不大,不影响正常生活。 他们俩人继续在小客厅里歇着打盹。 翌日清晨,那位警卫营尹管带,领着大群的追查人员,垂头丧气地陆续返回,一个个两眼充血、面色倦乏。 陈天华只留下那位尹管带,其余人员就让他们回宅院营房歇息。 “尹管带,快说一下你追查的情况吧。” “是大人。”尹管带喝了口热茶,喘了口气说道: “我们先派人通知了巡防营,汉阳新军第三十五标团,水师江巡大队等,事后马上实行全城封锁,并对医院、诊所等公共场所进行了地毯式搜查,就是没见刺客和接应的人踪迹,估计是躲藏起来了。” 他又喝了口热茶继续道: “职下又连夜去了刘记片鸭店,发现这是狸猫换太子,他们派出的厨子半路被劫持,捆绑起来丢在胡同里,巡防营搜索时发现时,那厨子已经冻死了。刺客是换上厨师衣服混进这里,警卫检查时也没有发现任何武器呀。” 武器应该是有人事先带入,在厨房间交给他的。 所有这一切,证实了陈天华的预判,脉络开始清晰起来了,他心中略微放松些。 事实很清楚,这个院子里有刺客内应,一个还是二个,目前不得而知。 奸细通风报信传递信息,由外部组织计划并实施,拉闸刀的是不是就是这个奸细,也许另有其人。 “噢对了大人,我听说那刺客射击时是双手端枪,其射击姿势像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 “嗯,此人不光是个职业军人,而且是个职业杀手,他与我对峙时,反应与动作十分娴熟、连贯,毫无破绽可言。”陈天华想着对尹管带说道: “你先休息一会,兵工署总务官和缉捕队都来了,我的意见是全面排查这宅院里的警卫,厨师和勤杂人员,不可打草惊蛇。” “我要先回铁路局一趟,那里有一个早会需要本局到场,等会,黎将军应该会来,你具体跟他禀报详情,关键是排查内部奸细最为重点。” “好的,听您安排!”尹管带点头称是。 说完,陈天华携许云媛乘上马车,在飞鸽等五大保镖的护卫下,回到了潮广铁路总局。 他和许云媛都有许多公务要处理。 武昌至长沙段铁路已经开始修建,湖北境内是由陈天华的筑路总公司在开建,而湖南境内的铁路段,则有湖南自己成立的民间筑路队在进行。 由于湖南筑路主要是商建为主,二百公里路段,分成十数个指挥部,各自为政,显得杂乱无章。 但陈天华也没法子,股东太多太乱,表面上是官督商办,实际就是各搞各的,谁也不服谁,相互抵触甚至于相互拆台。 这是中国千百年来延续下来的陋习,所谓的民主,在这片土壤上根本行不通,只会天下大乱。 因为广大民众的思想觉悟还没到达一定高度。 所以,现阶段的集权式统治还是很有必要。 陈天华决定先管好自己湖北的一亩三分地,至于湖南和广东,则让他们自己经营一阵,说白了就是自乱一阵。 到了大家都没办法想的时候,自己再出面收拾残局,会起到事半功倍之效果。 …… 到了光绪三十一年冬季,历时二年的大规模日俄战争,以日方全胜而告终。 日方借日俄战争直接获益了大片殖民地,如大连,旅顺,山东半岛,东三省。 同时,他也间接提高了其国际地位。 战后的日方财阀们通过这次日俄战争,大发横财,并在国内外掀起了投资新潮,开始新建扩建企业投资额,是甲午战争胜利之后的十倍。 同时,日方自此全部展开了第二次工业革命,资本主义经济得到了迅速发展,真正跨入世界一等强国。 在日俄战争之后,日方的主要工业由纺织,面粉,造纸等轻工业,向电器,煤炭,钢铁,化工等重工业转化,使其在一战前夕,日方在机车,钢铁,船舶业等诸方面,均达到了自给。 尤其是船舶业,完全脱离了依赖英方供给和技术支持。 投资新潮,对于严重缺乏资源的日方而言,抢夺大清国的矿产资源是头等国策。 /64/64592/18285225.html 第446章 没有硝烟的战争 陈天华敏锐地感受到,日俄战争日方大胜,把军国主义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天皇的权威经过战争与胜利,达到了无以伦比的高峰。 战后,日方军部,尤其是陆军部的权力进一步膨胀,他们更倾向于发动大规模的侵略战争,因为中日甲午战争和这次日俄战争,他们尝到了甜头。 以陆军部为主要后台的正元株式会社,除了布局煤矿,铁矿开采之外,他们开始布局针对大清国稀有金属矿产资源的争夺。 由于日方内阁从中调停,海军部与陆军部在情报和矿产资源方面,进行了广泛合作。 不久前,正元株式会社社长,也是日陆军正元机关的机关长,藤田英夫大佐,与水田株式会社的水田光一海军中佐,在杭州拱宸桥日租界进行了会谈。 中间调停人当然是内阁情报部的贺川丰彦。 由于正元株式会社,正金银行财阀的加盟,水田光一对于稀有金属,尤其是钨矿开采有了更大的计划。 水田在战略物资釆购上渠道颇多,像钨矿不仅在赣州有,在赣南、粤北、湘西、云贵等都可开采。 这次暗杀冶金专家的计划没有成功,汉阳兵工厂加强了安全保卫和奸细排查,水田只能采取丢卒保车策略,将两名即将暴露的内线灭了口。 汉阳钢铁厂在冶金专家霍山的指导下,不但成功冶炼出了钨钢,而且正在合成50a高碳钢。 据情报,在年底和新年初,这个50a高碳钢就能合成,主要是有了钨金这个关键添加物。 一旦合成功了50a高碳钢,再去刺杀霍山就没任何意义,还是把精力放在争夺钨矿上吧。 陈天华投资兴建的赣西钨矿,大小有十个矿井,可仅赣南有几十个矿井,都在东洋人手里开采中。 还有粤北和湘西可以开采。 表面上两边是井水不犯河水。 陈天华他们当然不能去干涉水田和正元会社与江西省政府衙门的合作,因为这些都是以前就签订的合约。 但他想要限止日方继续扩张,抑制他们在大清国土上野蛮掠夺稀有矿产,只有先下手为强。 他旋即成立了大清国南方丰众矿产品公司,跟湘西和粤北当地官商合作,让他们大力开采钨矿石,由丰众矿产全资收购,用以置换汉阳钢铁厂的铁轨,道钉和火车车厢等设备。 这样的互利互惠方案,各地当然是积极响应,何乐而不为呢?! 而南方丰众矿产品公司收购来的钨矿石,统一到汉阳特种钢厂冶炼出钨钢,统一出口德、英、美、比列时等国,换取宝贵的外汇,扩大国际影响力。 这样的神操作,不但解决了汉阳兵工厂的枪炮质量问题,同时极大地提升了汉阳钢铁厂的经济效益,让张香帅最为头痛的二个亏损企业,扭亏为盈。 日方正元株式会社,联合西方众多军需品经销商,大幅度压低大清国丰众矿产品公司的钨钢收购价。 面对这块不熟悉的外贸领域,倘若丰众公司不卖,就造成手中积压的钨钢数量是越来越多,影响资金周转。 怎么办? 又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开始了。 陈天华他们发现,这些国际军火加工商和军需品经销商,不接受丰众公司的钨钢报价,是因为正元株式会社可以给他们提供足够的,而且价廉物美的钨钢。 正元株式会社的钨钢原矿,主要是从大清国各矿中大量偷盗出来,然后又走私出海,偷盗与逃逸关税,成本几乎为零。 而大清国的关税官员,大都被日方收买,对正元公司长期走私矿产品出海,是睁只眼闭只眼。 加之日方冶炼技术,工艺和炼钢设备等,都比汉阳钢铁厂要强不少,所以,他们成本本身就比汉阳厂低出去许多,而且品质还高。 麻痹的,一亩麦子地突然长出一捧棉花来,要多扎眼有多扎眼。 心情极度不爽的陈天华,在掌握大量情报信息之后,决定开始反击。 他首先给张之洞的湖广总督衙门,粤北、湘西、赣西等各级衙门发出通告,严查本地钨金原矿的偷盗,偷挖行为发生,结果肯定没有什么悬念。 作为粤汉铁路总指挥部指挥长,湖广铁路总局局长,这些衙门对这位铁血英才,几乎是无条件的信任。 要不是陈天华全力支持和后面的经济援助,汉阳兵工厂,粤汉铁路建设就肯定没戏。 第二招,就是大清国海关总税务司。 从清咸丰四年起,清政府在上海设立了大清国海关总税务司衙门。 说来也很奇葩,大清海关总税务司衙门总督这职,始终由英国人担任,也就是说,有近五十余年的大清海关,一直是由英方把持着。 而目前出任海关总税务司长官的,是英国人罗伯特-赫德,他也是在任时间最长的第二任总税务司长官。 作为英国人,罗伯特-赫德自然是维护英方在大清国的利益,而英方政府对日方在大清国内搞割据,掠夺等行径,本身也是大为不满。 尤其是日方在取得日俄战争胜利之后,把从俄国人手里的大连,旅顺,东三省抢夺过来,作为自己的殖民地,吃相十分难看,已经损害到英方在大清国的利益。 “尊敬的总督阁下,我希望总税务司在全国范围内搞一次走私矿产品的严打活动,您也知道,现在大清国很大一部分矿石,都不经过正规的外贸公司,私下卖到外国去了,这不但损害了国家利益,还对总督大人您的形象,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陈天华有了冠冕堂皇的合理化建议,也给足了这位总税务司长官的面子。 严厉查处和打击走私活动是每个国家政权都必须做好的一件重大事情,况且还有陈天华这样的势力支持。 “陈先生很有战略眼光,我觉得这个建议非常好,钨矿产品属是大清国最为重要的出口创汇矿产之一,只有在国家统一运作下,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我马上下达命令,所有海关和缉私局要严格把关。” 罗伯特-赫德很严肃的对陈天华说道。 /64/64592/18289500.html 第447章 投鼠忌器 大清国内虽然不只是一种矿藏,但目前最大的外汇来源就是钨金,他不仅是原矿出口,而且是深加工之后的成品出口,经济价值不菲。 清政府也知道管控矿产出口资源,是有利于国家经济发展的大事情,于是很痛快的答应了。 在这个大是大非问题面前,清政府总税务司衙门中,暗地里倾向于日方正元株式会社的官员,也不敢公开反对。 于是,钨矿出产地的赣西,赣南两地,湘西和粤北等地,海关总税务司的英制税警部队,专门在那里设卡,施行了严格的检查,陈天华这边提供情报来源。 为此,当地政府衙门还出公告:但凡走私或偷盗钨金矿者,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除了罚没家产,最高可以判处死刑,全家发配充军。 当地政府衙门呼吁广大百姓,严禁乱开采,无证开采,不要做侵害国家利益的事情,丰众矿产品公司会给出很公道的价格,实际收购。 从而,最大程度的限制了产矿区乱采乱挖,走私盗窃钨矿石的活动。 而陈天华他们的赣西矿产,向当地衙门依法交纳各项税费,丰众公司出口,都报请海关照章交纳关税。 这样,清政府一毛钱都不用出,就等着收钱就是了。 为了保护钨矿产业不受到其他势力威胁,政府允许丰众矿产品公司,在矿区及运输途中,长期拥有自卫权,可以合法派驻武装保安,对于试图闯入者有击毙的权力。 湖北新军有了扩建之机会了。 这么一搞,正元株式会社和水田光一等人,气的在自己寓所里,集体成员都变成了泼妇。 正元株式会社长期依靠走私矿产品与贬卖阿片,谋取暴利,是他们成为日方财阀的重要环节。 眼看着既能打击陈天华的公司,又能将前期赔款损失给补偿回来。 可是,清政府的英属海关税务司打击矿石走私,从源头上把这块收入给掐死了,他们还不能对此提出任何的抗议! 实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严厉打击钨金原矿走私后不久,钨金市场上高品质钨产品,日方手中没货了,或者说原先的低价没有了,售价涨上去几倍。 而世界钨金市场的需求量是越来越大,因为钨金不光是军工原料,更是民用原材料,像钻井钻硬物用的钻头,钨丝灯泡,特种刀具等 日方没有了便宜货,但丰众公司手中却有大量高品质钨金。 这交易的天平,自然而然就转向了丰众矿产品他们这方,钨金价格水涨船高。 商人的本质就是驱利,他可不管谁跟谁有多么的恩恩怨怨。 日军方对陈天华的仇恨是日趋强烈,恨不能生呑活剥了他,可每次暗杀都没能成功。 …… 贺川丰彦来到汉口日租界的多味斋餐厅,那肯定不是为了吃上一顿,由水田光一亲自下厨的日式料理那么简单。 从去年十月底到现在是光绪三十二年三月,已经过去五个月了,可钨金矿产的整个面貌没有任何改善,水田这边还没有什么动静,日军方大本营对此不免有些着急。 陆军部和海军部的携手共进,这有划时代的意义,正元财阀们又给了水田机关许多活动经费,大本营老板就要来催催水田机关,希望有重大进展,否则,他们大本营这边的压力也很大! “水田君,大本营想要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行动,最好是除掉这个陈天华,按照以往的惯例,钨金矿产品以及其它,这是销售交易旺季,我们不想再花太多的精力,对付英方人士。”贺川丰彦说道。 对大清国海关总税务司衙门,可恨的是英方在把持,日方有些投鼠忌器,刚跟白俄开了一仗,元气正在恢复中,总不可能再跟老牌帝国又开战吧。 找清政府总理衙门说事,可衙门回复说,这事他们管不了,得找总税务司衙门长官罗伯特-赫德。 这不是废话嘛。 能跟罗伯特-赫德沟通摆平的,还来总理衙门来嘛! 大本营那些参谋们思前想后,既然不能发动战争,那就只有想办法除掉这个叫陈天华的家伙。 水田瞥了眼上身穿深灰色村衫,下身西裤正装的贺川丰彦,殷勤的为他夹上几道菜,然后说道: “大本营天天盯着我,肯定知道我现在严重缺乏可靠的人手,陈天华非等闲之辈,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正在积极收拢情报,那些招募过来的人,需要接受一些角色训练和磨合,才能形成战斗力,急是急不来的。” “……” “我想招募一批西洋雇佣兵来,杀了陈天华,咱们还可以转嫁国家之间的矛盾,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相信贺川君心里都很清楚,可合适的西洋特种兵很难却,这些人为什么要当雇佣兵,相信除了个别不甘寂寞的好战分子,其余的都是一个目的,那就是美元!” 俩人又深入商讨了一些情况。 …… 李淑贞在正月间生了第二胎,是个千金,陈天华给取名陈明荃。 这次过年,他在杭州前往待了近二个月,主要是夫人生产前后行动不便,而年底年初的是丰众银行最忙的时候,董事会开会决议等事宜。 没辙,陈天华只好自己亲自参加董事会。 经过数年发展,浙江丰众银行的规模已是五年前的数倍,经济效益也是突飞猛进。 尤其是陈天华开拓的项目,牛头山煤矿,牛长铁路线投资,都得到了丰厚回报,他在丰众董事会的地位,也是如日中天,这次被推荐为银行副董事长。 除此之外,她在家陪伴老婆孩子们,享受天伦之乐。 正月刚下台,他就赶到煤广自治区。 “纪参谋长,你在牛头山以及广德山脉,挑选一批当地的小伙子,要善于交际的那种,特别是宪兵队那些参加过集训的队员,暗中潜入到各个地方势力的地盘,给我搞明白这么几个问题。” “广德山脉有多少个大小势力,每个势力占据的底盘有多达,人口有多少,武装人员有多少,武器装备怎么样,彼此的关系怎么样。” /64/64592/18290040.html 第448章 新的清剿行动 “你们基地参谋部要制定出最便捷的攻击路线,最安全的运输路线,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必须搞定,我准备在三月份对这些地方势力发动一次打击,情报工作是重中之重。” 陈天华提出了要求。 原因是在广德山脉,牛头山煤矿,铁矿和其他矿区辖地内,近期发现了大批罂粟地。 这是当地势力所为,还是安徽宣城府有意为之,背后是否还有东洋人? 他们想挑起局部战争? 这是绝对不允许! “好的…”纪参谋长接受了指令。 无论是什么样的战斗,情报工作是制胜的第一要素,这是很简单的常识。 陈天华丝毫不敢小看那些地方势力,这些人基本都是当地人,对地形非常的熟悉,万一他们不跟你正面刚,而是来个游击战术,第六标团会被活活拖死的。 煤广自治区驻军第六标团司令部。 三楼偌大的作战会议室里,正在召开军事会议,研究对广德山脉周围各种势力的打击方案。 纪参谋长正指着挂在墙壁上一张大型地形图,讲解作战计划。 “依据新军副总参谋长陈天华少将军的要求,对广德山脉所有非法种植阿片的地方,实施军事打击,任务由第六标团第一和第三突击营联合完成,大本营派出机炮二连和工兵一连支援。” 喘了口气,纪参谋长说道: “作战计划的指导方针和要求是,对那些小股且犯有严重罪行的势力直接剿灭,对那些大的势力以震慑收编为主,循序渐进缓缓推动。” “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杀人,伤亡要减到最低,避免引起当地老百姓的抵制。” “广德山脉毕竟牵涉到安徽当地衙门的神经,我们做事情不能太霸道,只要那些地方势力不在咱们辖区内继续种植阿片,让他们退出去,我们就算完成了任务。” 陈天华和李兴鸿对纪参谋长的作战计划,是完全认可的,下面就看如何来区分直接剿灭,劝退和收编的界定。 “诸位大人,根据调查科所获得情报显示,广德山脉目前有超过一万余人的地方武装,有不少本身就是原来的马匪山贼残部,前几年被两江自强军围剿过后,现在他们又是死灰复燃。” “但是,这些马匪山贼或地方武装,跟咱们第六标团相比,他们的武器装备落后,训练也差得很远,彼此间还有矛盾,虽然数量很多,但绝不是我们的对手。” 调查科负责军事情报工作的顾祝年,他对陈天华和诸多作战部队的长官们讲道。 “我们新招募一个民兵营正在加紧集训,他们原来就是各地山区的猎户子弟,绝大多数人参加过对山匪马贼的战斗,射击和山地作战没问题,只是战术配合还需练习并实战,他们可以作为预备队,随时可以投入这次清剿。” 李兴鸿对围剿任务充满了信心。 这次陈天华从汉阳兵工厂,新购置了一批自己制造的八门仿克虏伯75mm口径野战山炮,五挺马克沁重机关枪组成了机炮二连,这次准备派上用途。 另外,他还购置了五百支仿毛瑟m88式步枪,还有大量炮弹和子弹。 这样枪炮,都是用a50高碳钢制成的,质量是否真的过关,陈天华也想在实战中检验一下。 第六标团目前整个部队,用于第一线作战部队,实际超过二千五百人枪,是个名符其实的甲种标团,其战斗力可以与乙种协等同。 而部队的二个牧马场,这二年为浙省新军提供了上万匹马,其中上交给镇基地六千五百匹,自治区自用四千匹,完全满足军事,民用马匹需要。 部队有了战马,作战机动性大为提高。 有这么目前顶尖的武器装备,还打不过那些乌合之众,参加会议的军官们纷纷表示,就该撞墙自杀了。 面对骄兵悍将,陈天华环视一圈之后,还是泼点冷水, “我必须要提醒你们,事情不要想的那么简单,这些地方势力决不会和你打阵地战,他们会跑到山林里和你打游击,你们有那么多的兵力进行围剿吗?” “以暴制暴是最不得已的做法,只能在短期内使用,还是要以震慑收编为主,我们又不需要他们的地盘,只要他们不在我们指定的辖区内,种植罂粟就行。” 他说话的表情非常的严肃。 李兴鸿和纪参谋长倒是没有麻痹大意的想法,二千余新军兵士集训,就是为了保卫煤广自治区而准备的,很大一部分内容就是山地作战。 加上第六标团许多兵士,长期有山地丛林里参加剿匪作战,实战经验丰富,经过不断集训战斗力提升很大,他们对当地的山地作战应该不成问题。 但是,大少爷的提醒是合情合理的,如果对手不和你硬碰,钻到深山老林里和你玩捉迷藏,想想那种场面,绝对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丛林游击战术的厉害在于以弱对强,武器装备精良,对于丛林游击战,照样会被这种战术拖垮。 不是说有钱有先进的武器装备,就一定能主导战争走向。 …… 光绪三十二年,农历三月上旬。 清明节刚过,大地一片春色,阳光明媚。 阎王坡基地大本营。 这里是煤广自治区行政指挥中心。 四周的行政指挥中心,医院,学校,以及军事基地,军械修理厂、军营和住宅区已经交工,那些引进来的各种人才,科研技术人员对于眼下的环境非常满意。 人才中心是清一色二层欧式别墅小楼,还带有花园、绿地和树林。 今天,所有第六标团的各级指挥官,迎着初升的太阳在机场列队,等候最高长官的到来。 其中一部分军官是在扩招和集训期间被选拔出来的,还没有见过一号人物的面。 但是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的认识,那就是必须服从叫大少爷的长官命令,这是新军的铁律和规则。 一队身着各一的骑队,从自治区指挥中心缓缓过来,为首的是位青年将军。 只见他带大清国新军大檐帽,金光闪闪的盘龙帽徽,草绿色军服,游龙戏珠肩章,盘花袖章,三瓜龙腰刀,腰别六轮手枪,高筒皮靴,白手套。 他随后跟着几个男女和二十名亲卫组成的卫队。 /64/64592/18294131.html 第449章 衙门督察小组 在场的人眼睛顿时一亮,紧跟着少将军后面的,是二个女子,其中一个穿着新军军装的女子,大家对视一眼,好漂亮啊! 可是,不管这两位女子多么有魅力,在这个戎装挺拔的少将军旁边,也只能充当绿叶的角色。 因为他一现身,所有的风采全让他自己夺去了。 在那位戎装女子旁边,是几位身着清廷朝服,头戴花翎红瓣笠帽的官员,他们是浙江和安徽两省巡擦使衙门的官员。 对于这次清剿行动,陈天华事先报江南总理衙门,也就是张之洞那里,禀报理由是非法侵犯煤广自治区辖地,违反煤广自治区法规,非法种植罂粟,藐视权威。 张之洞当然是支持陈天华的一切行为,当即下令由安徽和浙江两地巡擦使衙门派员监督,看看清剿行为是否合规,以免节外生枝。 现场等候多时的第六标标统李兴鸿,和司令部纪参谋长,各营、连长官,他们都是一身戎装。 就连中心医院院长向东也在列。 他们纷纷走上前去对这位少将军敬以标准的军礼。 这个高个子少将军,大家猜测他就是自治区最高长官陈天华大人。 陈天华在马上回了军礼,用眼神逐一扫描。 浙皖两地的督察官员,他们是第一次乘坐火车过来的,看到自治区驻地的时候,眼睛都不够看的。 谁能想到贫穷落后,地形复杂、道路崎岖的山林地方,能建起一座城市来呢! 看到那些成堆的大口径火炮,马克沁重机枪,麦特森轻机枪,肩挎新式步枪的骑士们,他们都惊呆了。 这次之所以摆出这么大的阵仗,也是为了给两地衙门示威,煤广自治区可不好惹。 但要围剿丛山峻岭的广德山脉,那里大小多达二十多股势力,总数将近二万余人的武装力量,各级衙门也是非常震惊,他们对这次行动巴不得陈天华失败,被拖垮。 陈天华其实心里早就有数,他已得到可靠情报,广德山脉最大的一股地方势力,属于佤邦寨,有三千多人的武装队伍。 次之的是孟邦岭,有二千多人,其余的都是几百人的小山贼势力,人不多也不成气候。 实际陈天华比较担心的是,拥有马鞍山煤矿和铁矿的日方正元株式会社,他们明的不会,但暗地里的动作谁也预测不到。 在大清日租界之外,日方企业团队或个人,不能拥有军队,但他们可以通过雇佣兵,矿山保安部队等。 “陈大人,你这个煤广自治区行政中心,就是一个很繁华的城镇,最少得投资数百万大洋吧,你们自治区的实力看起来强大,不知这钱从哪里来?不种植罂粟成吗?。” 一名戴着眼镜穿着朝服的官员说道。 他居然怀疑陈天华是挂羊头卖狗肉,明为禁烟,实质还是在悄悄种植罂粟,这次清剿,实为掠夺地盘。 刚才戴着眼镜发言的那个官员,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名字叫做文在勇,是安徽按擦使衙门的军务帮办。 文在勇是安徽巡抚恩铭的妾弟,能爬到军务帮办这个位置,可以算得上是官运亨通。 恩铭和两江总督端方都是满人,两人关系不错,而恩铭自然也是反对陈天华,搞煤广自治区这样的独立王国。 所以,这次被点名他来煤广自治区,实地勘察这里的情况。 “文大人,咱自治区所有建设经费都来自本区的工农牧矿业,我们大力发展实体经济,事实证明,铲除罂粟种植和吸食阿片是完全正确的。” 陈天华笑盈盈回答道。 列队检阅完毕,李兴鸿等率领大部队出发了。 那些督察小组官吏们,吃了一顿当地风味的午餐,陈天华让廖云鹏他们安排督察小组的人,先去视察槐坎镇和煤山镇,这是最具有代表性的两个地方。 督察小组先到槐坎镇的乡下。 “天哪,这里春耕夏耘,水利设施齐全,以为在浙东地区,这里的山村太富裕了,家家都有木瓦房,而不是茅屋!”一名官员惊奇的喊道。 “我们要到偏远的地方去看看。”文在勇还是很疑惑。 在他的想象中,这里的房屋应该都是些树枝和茅草搭建的,屋子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不要说是电灯照明,连油灯都没有,老百姓穿的衣服可谓是破破烂烂,身体都遮挡不住,吃的是野菜和玉米混合的菜团子。 自从陈天华执掌自治区的大权之后,老百姓的日子早就改善了很多,不能顿顿说有鱼有肉,可粮食等是不缺的,衣服被子都还是完整的。 吃饱穿暖,有房屋住,这是百姓们最起码的要求。 现在,两镇居民都用上了电灯。 看到两镇几个当地老百姓的实际生活后,督察小组的人一致认为,这里的治理相当有章法,铲除罂粟种植完全可行,不影响当地山民收入,是合乎情理的。 这里的山民除了种植庄稼,还搞畜牧业,许多青壮年都在自治区的矿山企业里做工,否则没有经济来源,又不能种植阿片,一家人怎么活得好?! …… 随着一阵引人遐思的嘻笑声,房间里的动静消失了,陈天华和许云媛躺在床塌上,享受着原始运动后的舒畅感。 陈天华这过去的二个月里,在杭州过着苦行僧的生活,到煤广自治区后也急于想放松一下。 许云媛雪白身上满是亮晶晶的汗珠,晶莹剔透,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她把头部枕在陈天华的胸膛上,听着强劲有力的心跳,感觉到人生没有了遗憾。 “夫君,现在这里外地兵卒就有好几千人,有好些个家伙在打当地女人的主意,前天晚上宪兵大队组织行动,短短一个小时就抓住了十几对,罗二虎也是愁得不行,这种事情你情我愿,宪兵也没法管。”许云媛在那嘟囔着。 陈天华听罢苦笑道: “兵卒也是人,而且都是正常男人,不是只知道打仗的杀戮机器,常年在外不回家,面对的又是危险的环境,男男女女的关系就不那么绝对,这一点我很清楚。” /64/64592/18294538.html 第450章 有人使绊子 “毕竟都是成年人,有生理方面、家庭方面的需求,压抑太久自然会出大问题,我们鼓励外地来咱自治区人员,不是是做工还是当兵的,尽量找到当地村姑成亲,或全家迁徙过来,同时,还要加强妓院的招标力度和规范管理,以满足市场需求。” 陈天华在思考基地晚生活方式,和娱乐设施的大力发展问题,除了妓院赌场,还有戏台,戏园子,这样一来,既满足了几千上万个单身汉的需求,丰富了他们的夜生活,又是一大地方财政的收入。 许多官兵,工人手里有了大把的钞票,你得让他在合法合规的渠道花出去呀。 …… 煤广地区虽然说是二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其实很大一部分都是山林和丘陵。 督察小组的人在向导的带领下,打扮成商人的样子,对广德山脉几个大势力的地盘做了一些考察。 所有的人都有一个感觉,这里真不适合居住,加上道路不通,往往一天下来走不了几里路。 有一次被山涧给拦截了,不得不派第六标团的巡逻部队过来救助。 这里大肆种植罂粟,虽然自治区的人到处张贴布告,禁止种植,可到现在也没有具体的动作,没有人理你。 可这里山民的生活条件,一个字,穷!两个字,很穷!三个字,非常穷! 因为交通不便和历史遗留的原因,广德地区长期在地方势力的战争中风雨飘摇,经济方面一直都没有起色,农业发展更是最原始的刀耕火种阶段。 没过几天舒服日子又要打仗了,谁还有心思搞这些。 靠近矿区的地方,生活方面还舒服一些,至少能够在矿井里做工,有些地方还有电灯。 很多小势力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老百姓晚上甚至都不点油灯。 督察小组看到了当地的武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落后,像是佤邦塞,除了步枪,还有轻机枪。 靠近江苏江宁府的马鞍山当涂矿区,那里的矿区保安联队,据说发展到近三千人,除了清一式村田22式制式步枪之外,还发现有75mm口径山炮,轻机枪和重机枪,还配备手榴弹,掷弹筒。 矿区保安联队穿着整齐的日式军装,只是取消帽徽和袖标,看起来绝不是普通保安队那么简单,完全是日军翻版,他们的教官、教习是日方人员。 一旦打起仗来,战役或战斗指挥官,那一定是日方人员。 目前,日方当涂矿区保安联队,他们的势力范围扩展到宣城郎溪镇,而郎溪镇跟广德交界,他们跟陈天华的煤广自治区的地域之争,可能会擦枪走火。 陈天华同样想把煤广自治区的势力范围,扩展到郎溪镇边界,但想要进行绝对性压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经过为期半个月的考察,督察小组回到了出发地槐坎镇的发电厂驿馆,这个驿馆各方面设施条件都很好,又很安静。 他们吃完丰盛的晚餐,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浙皖两省衙门派出的督察小组成员,大家就得坐在一起开会讨论,因为都很向上呈递奏章报告。 对于铲除该地区的罂粟种植,大力发展山区水利和农牧业,扶持实体经济发展,从煤广自治区的现状与广德山脉的种植区对比,此方案是完全可行的。 对于国内罂粟种植和阿片泛滥,清政府内部的许多衙门官吏,这些年都有不同看法,持反对意见。 对于煤广自治区政府的铲罂粟禁大烟政策,督察小组成员,大家都没什么多大意见,这无可指责。 现在,最大的争议点,在于煤广自治区的边界划定问题。 浙江按擦使衙门,原先是由李存智把持,现在他升职为提督大人,按擦使本人虽说是巡抚指派来的,可衙门里以前李存智的老部下,还是有不少的。 所以,对于煤广自治区的边界划定问题,浙省三名成员与文在勇存在很大分歧。 “文大人,煤广自治区政府向我们提供的经济数据,没有掺假,我觉得他们完全有能力控制,目前整个广德山脉和大部分县域,应该按他们提出的边界范围来上报江南总理府衙门。”浙省主审官缓缓的说道。 “广德山脉的这些马匪山贼,地方势力文某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打败他们无非就是时间问题,可是我总觉得这个煤广自治区藏着太多的秘密,野心太大。”文在勇喝着茶水说道。 “有秘密?充其量一个县域地盘而已,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大清国像这样的偏僻县城有上千个,再说,只要不昌犯到朝廷安危与利益,别人有点秘密那是小事情,也用不着你来操心。” 浙府主事总办很不以为然,他多少还是袒护着他的老长官这边。 “不不…来之前文某就研究过这个陈天华,这几年他发展银行,制造业,矿产铁路,还涉及军工制造,从操作的思路与步骤来分析,很明显不是一般官商所为,有着其浓重的阴谋气息。” “还有最主要的,他的岳父李存智现在是浙省提督,浙省新军镇统制大人,军队加上实体作支撑,互为依存,这像是一个普通官商所为吗?” “他除了煤矿,铁矿,稀有钨金矿产,插手汉阳钢铁厂和汉阳兵工厂,不尽如此,他现在主政整条粤汉铁路线的建设,这样一来,说明陈天华将来有统治整个大清国南方的实力。” “这代表他完全有能力对南方施加自己的影响,有经济实力,有军队有军工厂,有铁路可自由调配,这意味着什么?难道洪秀全的长毛祸害,这个教训还轻吗?!” 文在勇长篇大论的说了大堆,也不怕得罪了陈天华,显然是做足功课,有备而来的。 他看待问题够精准,能透过现象看本质,说明这家伙绝对是个人才。 他居然把陈天华的战略计划,看穿了大概,真不愧是安徽巡擦使衙门里的军事总办! 这货不光是端方、恩铭这边的亲信,非常有可能,还是被日方正元株式会社收买的奸细。 陈天华腹诽。 /64/64592/18299812.html 第451章 一切尽在掌控中 文在勇这么做的最终目的,当然是阻断陈天华势力的进一步扩张,让大清朝廷,清政府总理衙门和陆军部引起重视,甚至于限制。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煤山镇范围内的驿馆里开会讨论,自然是在许云媛的调查科严密监控之下。 这些讨论内容,一字不漏地很快抄送到了陈天华的案桌上来。 在官邸书房里,他认真仔细阅读由调查科抄转来的,有关督察小组整个会议的讨论内容。 他一边抽着雪茄烟、喝着普耳茶,一边很有耐心地读着督察小组这六个人之间的争论。 感觉这次煤广自治区边界划定事情,肯定会坏在这个文在勇的手里。 这货的偏见和敏感性非常高,又奉有日方正元株式会社的指令,他不允许有任何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行为发生,哪怕只是理论上存在。 这次督察小组上呈的意见非常重要。 对于铲除罂粟种植之后,煤山镇和槐坎镇的面貌一新,大家有目共睹,这是谁也不能歪曲的事实,所以,这方面没有什么异议。 但对于煤广自治区边界的划定,因为以前没有界定划分,本次朝廷总理衙门有意识敲定。 “文大人,你说这么多的内容,也都是猜测而已,你的意思无非就是说,这个煤广自治区成立的时间很长,却积累起大量财富,不但办许多实体,还染指铁路,担心将来会出现‘长毛’事件,叛逆朝廷,这简直就是笑话!” “可是文大人想过没有,陈天华兴实业,搞煤矿,建牛长铁路等举措,都符合大清朝廷关于鼓励民商办实体的旨意,况且他没花朝廷一分钱,却每年向朝廷上交税金,达数百万两白银之多,这是大清国的有功之臣啊。” 浙省按擦使衙门总办刘大人侃侃而谈。 作为按擦使衙门总办,最敏感话题就是‘谋逆’,一听就知道文在勇到底是担心什么。 但督查办案有个基本的原则,那就是讲究事实讲究证据,你自己的猜测和联想,那算怎么回事? 况且,陈天华绝非等闲之辈,要扳倒或限制他,必须得掂量一下自身的实力。 “据了解,陈天华插手粤汉铁路,汉阳钢铁厂,汉阳兵工厂,赣西钨矿等事宜,那都是张香帅力邀所致,并非他使诈所得。” “只是说,他这个人非常具有商业眼光,运气也是特别的好,搞所有这些项目都是成功的,所以他积累了巨大财富,同时他拿出不少银洋,资助浙新军搞战备,为朝廷减轻财政压力,这都是值得表彰之事。” “煤广自治区地盘最大,也就一个小县域规模,充其量也就五六十万人口,他的驻军也就是二千余人,就算武器装备精良又能怎么样,我们四周的两江自强军,湖广鄂军加起来有三万余人枪,他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尤其是浙省按擦使衙门的官员们,在刘大人的带头下,对文在勇的极端观点持反对态度。 而文在勇越到后面,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必须承认自己目前的证据不足。 可问题是,日方和君主立宪派的人,并不希望陈天华的势力再继续扩大。 “你们怎么想是你们的事情,反正我会坚持我的看法,我会单独上奏折,上面也会列明我的观点,相信朝廷和总理衙门,都不会支持一个潜在威胁势力,继续发展壮大。” 文在勇拂袖而去,站起来回房间了,因为他是带着神秘使命来的。 “麻痹的,脑袋真是一根筋!” 浙省官员们,都不爽的也站起来走了,他们对文在勇的固执感到难以理解。 而安徽这边的另二位官员,一直沉默寡言,他们属于跟随文在勇来打酱油的角色。 玛的,陈天华还没有统治大清国,咱操的哪门子闲心,蛋疼了是不是? …… 回到房间稍微洗漱整理后,正在整理材料的许云媛,忽然听到叩房门的声音。 她起身把门打开一瞧,竟然是陈天华悄悄的来了,顿时笑靥如花的她,张开雪白的手臂求抱。 工作中的许云媛,向来以干练形象出现,思维清晰杀伐果断,是个典型的女强人。 可是谁又知道,这个女人内心却是浪漫的,也喜欢撒娇也喜欢情调。 只不过唯陈天华享受到了而已。 穿着薄质丝绸边吊带睡裙的许云媛,显然更方便男人做点不老实的动作,这时候谈工作那是破坏气氛。 “夫君,今天晚上可不行,我需要整理并分析各方面传递过来的许多材料,尤其是督察小组的!” 她一边说,双手却抱着男人的头部。 十几分钟之后,眼睛里释放出浓浓春意的许云媛,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这个坏蛋,再这么纠缠我,今天晚上我交不出分析报告,你可不能怪我呵。” “云儿,你觉得我们上报给江南总理衙门和户部、工部的,有关煤广自治区边界区域划定申请,你觉得成功率有多大?”陈天华把双手交叠放在脑后枕着,仰躺在床榻上说道。 他把女人的火给撩了上来,自己反倒岔开了话题,一副管杀不管埋的样子。 许云媛被闹得哭笑不得,不过,只有她熟知陈天华的思维方式。 他是个极端主观,意志坚强之人,他的即定思绪,一般不会被外力所左右。 “你敢捉弄本掌门,那就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说完,她坏笑着向陈天华扑去。 …… 第二天清早,许云媛告诉陈天华,文在勇这家伙不但是安徽巡抚恩铭的妾弟,还深受两江总督端方的器重。 而端方正是内阁总理大臣、恭亲王奕沂的亲信,如果文在勇反对的话,很可能就会影响到大清朝对煤广自治区的态度。 就算有张之洞支持,也无计可施。 据国外媒体传阅,张之洞可能于下半年调任北京,出任内阁军机大臣。 这是汉臣第一次首任大清国军机大臣,但实际对于风烛残年的张之洞而言,没有多少意义。 相反,这是清朝政府对江南政坛大洗牌的开端。 /64/64592/18299813.html 第452章 突遇泥石流 有些历史进程与大事件,是不以陈天华意志为转移,或被改写的。 所以,煤广自治区的界定,必须在张之洞离开湖广之前确定下来。 陈天华坚定了自己的心念。 “没办法,文在勇这个人看起来非常的固执,油盐不进,其他人左右不了他的想法。”许云媛试探道。 “嗯,既然这货油盐不进,那咱们干脆把锅灶也给掀翻了算了,别让他看菜吃饭!”陈天华云淡风轻的言语间,其双眸里满是浓重的杀机。 …… 到了农历三月下旬,山区变得大雨滂沱,有些地方是山洪爆发,好在自治区水利设施到位,大小水库乘机吸纳山洪蓄水。 这天,半夜就开始下雨,而且在大清早雨下的还不小,自治区政务委主任廖云鹏建议,下雨又走不了,不如安排两桌麻将消磨一下时间,明日再走。 可是文在勇却拒绝了,他要求立刻赶到火车站去,然后返回合肥。 因为到达煤广自治区已有大半个月了,他得回去向巡抚大人等禀报督察情况和意见。 “文大人,在下并不想妨碍您的工作,可是您自己也看到了,暴雨下这里的路况变得非常危险复杂,很多山路的路边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出行或许会遇到意外的。” 廖云鹏对这货的嘴脸十分不满,很是恼火,但作为东道主,该规劝的还是要说。 从槐坎镇的发电厂驿馆到煤山镇火车站,相距十五六公里路程,路途不远,但中间有一段山路要走。 山路可都开在半山腰,可以说就在悬崖边上,坑坑洼洼先不说,路面湿滑还比较窄,突遇山洪泥石流又怎么办? 这种时候驾着马车到火车站,风险陡然增加,跟找死没什么两样。 “我们都是拿朝廷俸禄的武官,是军人,不能因为天气情况和一点困难,就耽误了朝廷给予咱们的任务。如果你们担心危险,可以等到雨停了再走,我是一定要在今天中午赶到长兴,然后乘快船回合肥!” 文在勇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 因为煤山镇起点站,每天挂一节公务专用车厢,规定只有每天早上八点钟那列车,其余时间不允许乱挂。 文在勇再走,也就必须是赶上八点钟那趟车,才有公务专用车厢,否则,就得等待第二天。 没办法,这话说到这份上,让他个人回去,就显得只有他忠于朝廷,忠于职守,不怕艰险啰! “那就一起走,慢慢走吧!”刘大人也很无奈的说道。 没办法下着大雨,骑马肯定不得行,廖云鹏通过电话,把自治区辖下能调用的马车,总算凑成六辆马车。 文在勇和刘大人都是各省按擦使衙门的军事总办,当然是每名长官单独一辆,文在勇在前,刘大人在后,然后是浙省和皖省的随从各一辆。 打头和殿后的两辆马车里,变成了宪兵大队的专用巡道车和押后车。 一行六辆马车在暴雨中出发了。 “玛的,这个文在勇真是个小娘生的,我打算问候他全家!瞧瞧这雨下着前面道路都看不清,可眼前是悬崖,这是存心要把我们摔到下面去,这下暴雨的路是人走的吗?” 刘大人一边叮嘱马伕小心赶着车,嘴里还一边骂骂咧咧的吐槽。 “真够呛,这文大人也实在太过分了点,为了自己的前程,居然拿咱们的生命当筹码,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后面两辆马车上的随从们,嘴上也是嘀里嘟噜,大伙都是浑身的不爽。 其实,此时的文在勇心里也在后悔,先前那完全是赌气充英雄好汉,可眼前这状态,没想到是这么凶险。 前面是一个需要转弯的山岔口,过了这个岔口再走一截山路,后面就是平地了。 前面宪兵的开道车刚慢慢转过岔口去,突然,山坡上滚下来数块泥石,部分砸在文在勇那辆马车的马身上。 “嗷…” 那马受伤之后疼痛难忍,战马猛地往前窜出,那马伕来不及反应,就这样连马带车地冲出山路,硬是跌入了百丈深渊。 刘大人那辆车跟文在勇保持着足够距离,且马速慢,马伕连忙勒住马缰绳,总算是让马车在悬崖边停了下来。 这一幕场景把刘大人等人吓得是惊愕失色,目瞪口呆,个个塌在车里面。 前面好像不断有泥石落下来,马队不敢再行走了,只能想办法调头先退出这山谷路,回到驿馆再说。 …… 闻讯之后自治区头头脑脑,都冒雨从行政中心赶到发电厂驿馆进行问候、安抚。 陈天华对着这几个惊魂未定的官员,苦笑着说道: “瞧噍,这可怎么办,但愿巡抚衙门不会把这帐,糊里糊涂算在我们的头上吧!” “没事的总督办大人,您放心就是,巡抚衙门不会找你麻烦的,我们这些人都可以作证,文在勇这个混蛋是自己找死,差点把我们都给祸害了。”刘大人气呼呼的说道。 “陈大人,我们都亲眼目睹了这个事情,会向巡抚大人亲自解释清楚的,文大人坚持要冒雨赶往火车站,下着大雨拐弯的时候遇到泥石流,死了也算是自己倒霉。”一个安徽来的官员说道。 “是啊陈大人,这事情不能怪贵方,廖主任事先专门提醒过,路途危险,可文大人一意孤行,只能怪他自己,我们捡回一条命算是万幸了,菩萨保佑!” 另一名安徽官员也跟着帮腔。 这二名安徽官员,平时没少受这个文在勇的欺凌,现在人死了,正好落井下石。 陈天华一瞧,觉得这事有戏,心里暗自高兴,可表面上装出很悲痛样子,“从几百米高的悬崖边摔下去,这位文大人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我们一定尽全力去营救,待会雨小点,我即刻派出工兵前去营救,只是他的关于煤广地区的综合评估报告,也就没了,得重新撰写呀。” 他显然是在投石问路探虚实。 “这倒不是个问题,综合评估报告我们可以重新写的,本身许多数材都在我们两人身上。”安徽那两名官员不约而同地回答道。 真是天助我也,这两位官员明显是不带有任何使命来的,这就好对付了! /64/64592/18300709.html 第453章 自治区边界法定了 陈天华强忍住心中的狂喜,装出一副感激的表情对大伙说道: “这一路上受到惊吓,大家先洗个澡休息一会,本督办晚上奉上好酒给诸位大人压惊,这会本人亲自前去指挥救援,廖主任你们陪着。” 外面雨是小了些,有不少带着绳索等工具的工兵,骑马冒雨赶了过来,陈天华二话不说,也是骑上马,跟他们赶往出事地点,这场景让人感动。 或许是一路颠簸和受到惊吓的缘故,督察小组的五位官员,洗了个澡回到房间就呼呼睡着了。 按照所有人的判断,那么高的悬崖,顺着绳索爬下去找到车辆和人,也是非常危险的行为,怎么弄也得一天时间吧。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出事路段的不远处就有个斜坡,顺着下去顶多十五分钟就到谷底! 陈天华既然要做这种事情,别人想到的他能想到,别人想不到他也能想到,决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边缘。 督察小组五名成员,他们也就是刚睡着不久,陈天华就接到了前去救援的工兵队报告。 掉在悬崖下面的马车残骸和尸首均已找到,那个放在背包里的,关于煤广自治区的那份调查报告,也找到了,因为用油布包裹好的,没有一点损坏。 陈天华命人将那份报告拿出来,对于不利的内容进行了删除或修改,然后将这份修改后的稿件,连同文在勇的遗物等,晚上压惊宴时送到安徽小组那两位官员那里。 酒足饭饱之后,俩人回到房间里打开那份报告时,发现稿件已修改过,而放在最面上的还有两张浙江丰众银行的银票,每张二万元银洋。 那两个官员相互看了一眼,会心一笑,银票一人一张揣入怀里,报告他们按修改要求重新抄写一边,签上各自大名,这就算完事了。 自治区政务委主任派人在煤山镇的棺材铺里,买了一口最好的棺材,当着众人的面把文在勇的遗体放进去,用铁钉钉死。 文在勇的遗物,包括背包、私人物品等用油布包裹好,全都交给了安徽官员带回。 第二天另行前,陈天华让廖云鹏给浙省小组的刘大人,一张一万元的银票,其余二个成员每人三千元银票的‘辛苦费’。 清朝官员每年俸禄都不高,这些银票足抵上他们各自差不多十年俸禄。 而陈天华的要求一点不高,他们只需实事求是向上禀告就是,刘大人和两个随从官员,若无其事的把钱收下了,手都不带抖一下的。 而这些人的内心里,只觉得这位总督办大人,是位热心肠却又拎得清的人物。 这些钱对他们而言,也是坚定支持煤广自治区请求事项的保证。 一周后,浙皖两省派往煤广自治区督察小组的报告,分别呈报给了两省巡抚,江南总理府,户部。 浙江巡抚刚换了人,现任巡抚叫张曾扬,是张之洞的侄孙,当然是属于张香帅的人。 而原浙江巡抚聂纠规,则调任吏部左侍郎,为朝廷推行君主立宪制整治官吏新规去了。 话说安徽巡抚恩铭接到禀报,听闻是妾弟文在勇不幸因公殉职,心里十分难过。 调查报告讲得非常详实,除了文字,还有许多照片,结论是陈天华原先的申请报告符合实际。 就算恩铭他有微辞反对,可没有事实依据呀。 况且,这份报告是一呈多处,他一只手按不过来呀。 罢了,恩铭也没有理由反对煤广自治区的边界申请,到时反而得罪人,自己也捞不到什么好。 就这样,在张之洞的大力推动下,陈天华管辖下的煤广自治区边界,终于有了法定依据。 长兴县以北,广德县以南的所有山脉,包括与宣城府的郎溪,相当于一半的长兴县辖区,一半的广德县辖区,外加宣城府的郎溪等地区,组成了一个独立的自治区,比一个县域还大二倍,目前直属于江南总理衙门管辖。 现在的煤广自治区占地约近十余万平方公里,人口约有三十七八万,其中三分之一是外来户,做工或逃荒过来的。 煤广自治区已然是个不小的地盘了。 有了法定边界,陈天华可以在自己的辖区内,大张旗鼓地开展铲除罂粟种植,禁大烟运动,有不听号令者,按自治区法令严惩。 辖区内的所有江湖势力,马匪山贼等一律肃清。 …… 老树山地区,这里是浙皖交界向北的延伸段。 “我们拥有一批从国外购置的先进工程机械,无论如何也要打开通向宣城府北部山区的道路,遇到沟壑就架桥,遇到山梁就绕路,绕不过去就把它炸开,必须保持道路畅通。” “在初夏的时候,必须要发动一次大规模的围剿战,否则我们以后将失去威摄力,还会遭到其他势力的联合攻击。” 陈天华给这次的围剿任务定下了基调。 “我们这段时间都在做准备,希望一击必杀。”李兴鸿信心十足把地说道。 能当上高级军官,武备学堂毕业出来的人,骨子里就有好斗的特性,铁与血的交织,惊险与刺激的交缠,那才是想要的生活! 现在自治区实力越来越壮大,生活却越来越安逸,这一点让很多人感到不太适应。 “不要着急,以后有的是仗可打,我们现在需要加速扩张实力,将来抵御外敌,倘若再来一次甲午战争,我们要有必胜之把握。” 陈天华明白,清王朝摇摇欲坠,迟早要被推翻,就是推翻之后必定有个统一,他要防止北洋军阀势力的扩展,免得国家又陷入军阀乱战的泥潭里。 “到现在为止,光是第六标团已经到了二千五百余人,我准备到年底之前,跟上将军申请扩充成一个协,四千至四千五百人的编制,现在,距离我的目标还差得很远。” “我希望接下来大家只做一个事情,那就是全力招募各兵种的精锐,使之尽快形成战斗力。”陈天华站起来说道。 这大少爷的雄心壮志,像是在筹建一个独立王国。 扩军之后没事可干? 那是大错而特错了! 说到这里就该结束会议了,一群营连级指挥官离开会议室,就各自回去准备。 /64/64592/18304626.html 第454章 围剿老树山 这四年多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不敢想的事情大少爷想了,而且马上去做了,最后竟还做成。 煤广自治区就是一个特例,军人们有了属于自己的根据地,后勤保障充分,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因此,浙新军的中高层军官,对陈天华几乎是一种病态的崇拜,只要大少爷发了话,那大伙就得无条件、不打折扣的去执行。 煤广自治区一直在向城镇化方向发展,根据陈天华的规划意见,基础建设场所地点,将会位于阎王坡基地以东的荒地,那儿将会诞生一座最现代化的自由城镇。 首先已经建设成功的,是各个政府机构的办公场所,医教商业娱乐等配套设置,采取以点带面的形式逐步扩展。 当然,建造一座城市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牵涉到的方面太多,像是水电管道,防洪排污管道的铺设,商业区和居民区的布局,等等这些具体规划。 自治区方面正在请英方专家设计,这是一项长期的工程。 阎王坡基地以西的槐坎镇,以后将会变成军事区域,扩建具有科技含量的军营和训练基地。 军官和士兵会有各自的住所,但只限于有家属跟随的人群,单身男女还是住在军营里。 攻击老树山一带地方势力的军事行动,已经准备就绪,突击一营六百余名军士,外加一个标团增派的一个工兵连,和机炮二连,以及许多军备辎重等,都有火车运达。 老树山本身有个火车站,加陈天华以前修筑的盘山公路,调动军队和后勤保障易如反掌。 士兵们不需要自己携带过多弹药,背包里是备用衣服和一些日用品。 这样执行任务还是第一次,以前都是身背三十公斤重的弹药和食物行军,人都得累死。 老树山海拔高度六百余米,位于长兴西北部,广德东南部交界的延长线上,走到头就是宣城府郎溪,相对偏僻,这里的乡村里随处可见罂粟,阿片。 这里距离郎溪约四十公里,过了郎溪就是当涂矿山区,那里有江南最大的铁矿,地下铁矿石贮藏量达到十五亿万吨以上。 除了铁矿,还有煤矿,都是正元株式会社统辖下,这里驻扎着装备精良的矿区保安联队。 新军前敌指挥部的命令,是将老树山匪徒消灭在境内,不让他们逃到当涂那头去,充当帮凶。 从槐坎镇穿过边界来到了老树山镇,这两个地方的对比让陈天华他们感慨不已。 这里大多数都是低矮的板房,杂乱无章,垃圾成堆,污水横流,到处都是乞丐和大烟鬼。 这里最多的是烟馆和妓院,房屋也是破烂不堪,每个人眼神无主,面黄肌瘦。 “大少爷,这就是三年前槐坎镇的模样,不不…好像还要不堪呵!”李兴鸿对陈天华说道。 作为自治区军方的最高长官,李兴鸿和陈天华不参与具体指挥战斗,只是作为观察团成员,督察战斗过程。 这次老树山战役,总指挥是纪参谋长,还有第一突击营管带陈二。 自从二年前左刚牺牲之后,陈二成长很快,他现在是位成熟的营级指挥官了。 “据说老树山地区的阿片产量不低,他们是经由郎溪到马鞍山,再向江宁苏州等地卖阿片,这可是一个阿片泛滥的地方,据说这里的传染病毒很多,这些站街的女人,说不定就是病毒携带者,要严厉约束部下的行为,严禁偷吸阿片和嫖妓,违者格杀勿论。” 陈天华强调道。 李兴鸿点了点表示认同,他转身走向一个司令部参谋,口述一项命令。 那参谋转身策马前去转达命令。 根据前敌指挥部意见,老树山镇西北方向郊外两公里的一个伐木场,作为突击一营在老树山行动的大本营。 陈天华他们骑马赶到的时候,营寨外围警戒用的木栅栏已经建造完毕,防御工事正在紧张的挖掘中。 伐木场里的破旧物体基本被推倒,里面支起了数量多达一百多个军用帐篷,所有武器装备都送到了这里。 陈天华和李兴鸿各自来到自己的军用帐篷,负责带队的指挥员当然是纪参谋长和陈二等。 纪参谋长跟以往作战的方式一样,战前就噼里啪啦的讲一大通。 他逻辑思维清晰,该他讲的不该他讲的,但他都讲了,只可惜把军事指挥官陈二的职权暂时给剥夺了。 不过,陈二他们都已经习惯了,他们只是具体的战役执行者,所以,很平静的接受纪参谋长的训令。 “对付这样出没于阴沟里的老鼠,我觉得出动步兵和骑兵联合作战就足够了,他们顶多配备突击步枪之类的轻武器,需要动用75mm火炮和加特林机关枪吗?” 只有像雷蒙这样刚从武备学堂毕业不久,愣头愣脑的连队官,第一次跟着参战,才会提出这样的疑问,觉得战役指挥官有些小题大做了。 “别以为躲在树林后面就屁事没有,我告诉你,这些马匪山贼的武器装备没有你想的那么落后,他们有的是钱,只是这些好武器是看家的,平时舍不得使用,但今天状况不一样了,他们就会掏家底出来跟你拚命。” 纪参谋长一边训斥着这位比较冒失的基层指挥官,一边用眼梢飘了一眼就坐在边上的陈天华和李兴鸿。 刚才说了,他们是作为大本营观察员身份来的,一句话也不会讲的。 不过,陈天华对纪参谋长的小心态度,还是表示赞赏。 凌晨四点钟,观察团的人陆续爬了起来,出门一瞧,陈二等指挥员们早就开始行动了。 其实在三更时候,开灶烧饭,喂马等准备早就开始,初夏天气还不算太热,天蒙蒙亮开始攻击最好。 这时候野外的天空还有星星,大批马队从伐木场基地正门出发,向西北方叫母猪岭的村庄迅速开进。 等到了目的地一瞧,说是个村子,还不如说是一个破破烂烂的棚户区而已,木头房子盖得东倒西歪,有些屋顶被薄石板给压弯了,而且散乱的毫无秩序。 /64/64592/18304680.html 第455章 初战告捷 军事调查科的工作,这时候就显现了出来。 二个熟悉当地的向导线人,在村子二里多远的山坡上等着,指引马队顺利的抵达了村口。 陈二安排了那个叫雷蒙的管队,率一个骑兵连队前来围剿。 雷蒙的骑兵连队共有四个排,两个排骑兵在外围分成十二个警戒点,既要防止匪徒逃跑,也要预防其他匪徒前来增援、偷袭。 另有两个作战排,全部下马成步兵状隐蔽摸进村子里。 在这片最为杂乱的房屋附近,攻击队形展开后实施了包围,周围的居民被挨家挨户敲响门,硬性驱赶到了棚户区的外面,避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十分钟后,兵士们开始喊话,一个精通当地土语的士兵,拿着纸板折成的喇叭,命令仍藏匿在房屋里的人,赶快出来,是匪徒放下枪投降即可。 话音还没落呢,就在一瞬间,这片房屋到处都冒出了枪口的火焰。 “砰砰砰…” “哒哒…哒哒哒…” 林中树枝被打得噼啪作响。 “嘘…轰…” “嘘嘘…轰轰…” “……” 十几枚木柄手榴弹拖着耀眼的尾焰投了出来,爆炸声在空旷的林子中间听得非常刺耳。 这番突然袭击,新军中隐蔽不佳的被撂倒七八个,还有几个受伤的。 站在一棵大树后面的连队官雷蒙,顿时觉得脸发红非常尴尬。 还是纪参谋长说得对呀,没想到这帮山贼除了机步枪,居然还有木柄手榴弹。 麻痹的,这种木柄手榴弹刚开始在新军中正式列装,这帮山贼就马上有了。 再这么下去,是不是以后会遇到更恐怖的山炮,速射炮,掷弹筒呀? 依靠罂粟种植,又进行阿片加工的老树山匪徒,银子那自然是大大的有,而且一点也不心疼武器装备的投入。 所以,匪徒们的火力非常猛,子弹像是不要钱一般的打,隔几分钟就有木柄手榴弹飞出来。 别看这些匪徒们闹得欢,可他们这次绝对称得上时运不济,一脚踢在了钢板上,碰上强硬的新军第六标团。 他们的武器装备还没亮相呢,可比任何一支大清国的新军,包括袁世凯的北洋嫡系装备都强。 说实在的,这帮匪徒们这点火力,再讲句难听的,根本就算是闹挠痒痒。 “所有人员退后并隐蔽、保持距离,等待机炮二连炮击完毕之后,再发起进攻,期间但决不允许私自进入战场,违令者执行军纪!” 随着营管带陈二的命令,大本营新组建的机炮二连,共有八门75mm野战炮,还有十挺美式加特林重机枪,都被推了出来。 有了铁路运输线,最大的火炮都能运得进来。 这些野战山炮和加特林重机枪,都是汉阳兵工厂仿制德国和美国的,陈天华正好做一个实战测试。 随着炮兵指挥官手中的小红旗一挥,八门野战山炮都拉响了火炮发射绳。 “嘘…轰” “嘘嘘…轰轰…” “……” 一会功夫,每门炮发射一个基数炮弹,就是八八六十四枚炮弹,直接火力覆盖,把这个山村的大部分木房屋,连地基都炸成了废墟。 紧接着,架设在四周的十挺加特林重机枪,也开始吐出了火舌。 “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哒…” “……” 这就好像是在演奏‘战火交响曲’,在寂静的荒山野岭里分外刺耳和恐怖。 炮击加上重机枪扫射过程,持续了约摸二十几分钟,机炮连相当于实弹试射结束,他们各自打完了规定的基准炮弹和机枪子弹。 这简直就是大炮打蚊子,太奢侈了吧,一群人看着眼前的结果是目瞪口呆。 这地面上还有人活着吗? 接下来,在连队官雷蒙亲自率领下,二个作战排共七十余人,端着枪开始向前推进。 几十名全副武装的新军士兵来到废墟,尸横遍野,清点下来死亡的匪徒尸体有六十几具,却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 兵士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十几个活口,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伤势最轻的一个,被炮弹气浪摔飞到了墙壁上,导致全身多处骨折。 接着,全连队共一百六十余官兵,开始打扫战场,清查山民中是否藏匿着漏网匪徒。 果然,他们找到了隐藏在地下的通道,还有一个七八十平的小型仓库和两名守卫,里面除了大量枪弹和手榴弹等武器,居然还存放着两吨多的成品阿片。 突击连搜索排顺着地道进入了山洞里,抓捕了七个正在仓库里忙着转移金银财宝的匪徒,截获不少金锭银子还有大量银元,少说也有值几十万吧。 想想也是,陈天华围剿这些搞阿片的马匪山贼,都是富得流油,总的来说不吃亏,最终说不定大赚一笔。 刚才火力太猛,匪徒没想到这么快就失守了,这个山洞里的财物,根本就来不及转移。 这些家伙们也是心存侥幸,想着把货物带走一部分,结果落入了新军第六标的手里。 经过审讯才知道,这条地下通道还有暗门,是老树山母猪岭匪帮,向山外潜逃和组织走私阿片,最重要的运输线。 每年通过这里的阿片,大约有十七八吨之多,这次打击可以说是战果辉煌。 当然了,要是寻常的交通线,不可能得到这么多货物,这次也是赶巧了。 初战告捷,所有人都非常高兴,这五六吨阿片如果全部流出去,在江南一带,那会造成多少民间财富浪费,造成多少瘾君子? 老树山匪帮的驻点,当然不止这个村子窝,这里一百个匪徒都不到。 陈二的突击一营离完成任务还远呢,这里只是个开胃菜,好戏还在后头。 打扫完战场之后,把这里移交给自治区政务委来的官吏,陈二率部队向老树山整个地区扫荡,包括还要占领主峰。 要彻底解放这里,必须统一建立起地方政府,铲除罂粟种植,捣毁大烟馆,再搞基本建设。 当然,这些工作都是自治区政务委员会廖云鹏他们的事。 煤广自治区驻军,捣毁了老树山一个重要的阿片仓库和一条走私线,为此,安徽巡抚衙门和宣城知府衙门,都先后送来了贺信和不少慰问品。 据说还要为他们请功。 /64/64592/18309738.html 第456章 目的不同,目标一致 大伙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点懵逼了。 玛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唱得是哪一出啊,怎么看都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 陈天华开始有些诧异,态度很是冷漠。 细问之下才知,原来这广德山脉许多丛林,偏僻山区,数百年来都是由山贼马匪把持。 他们大肆种植罂粟,加工制造阿片,均属于无政府主义。 马匪山贼不可能向当地清政府交纳任何税赋,出去贩卖阿片那属于走私,渠道很隐蔽。 然后,这些走私阿片的出现,严重冲击了大清‘正常渠道’的阿片市场,使得阿片价格一直低廉,经营者利润当然就少了许多。 这个结果无论是对清政府的税银,还是衙门官吏们‘私房钱’,受损均为严重。 现在好了,陈天华无意之中帮了他们大忙,不费吹灰之力消除了长期以往的阿片走私隐患,这些衙门岂能不前来祝贺慰问? 玛的,老子这是在为人做嫁衣啊。 陈天华搞明白原尾之后,心里一时愤愤不平。 可转头一想,这都是禁大烟过程中的‘阵痛’和假象,阴差阳错地改善与各级衙门的关系,将来少找麻烦。 呵呵,送上门来的慰问品,那里照单全收。 对于煤广自治区扩大地盘,野蛮发展,先前浙皖两省、府级衙门都是很有看法的。 因为陈天华是不受他们节制的另类,属于即得利益集团的搅局者,他大力主张禁大烟,这跟大清政策格格不入不说,还跟衙门官吏们过不去。 可话又说回来,广德山脉共有二十几处大山,完全的丛山峻岭,这些江湖势力私种罂粟,走私阿片的势头是越来越猛,长期衙门遏制不止啊。 但是,这一次煤广自治区很给力,不费地方衙门一人一钱,妥妥给你摆平了,这岂不是天大的好事嘛。 大清国吸食阿片的人很多,但是,反对这玩意儿的朝廷大官、重臣,和有识之士更多。 谁心里都明白,就因为国人吸食上了阿片,从此背上‘东亚病夫’之骂名。 国外洋人们生产阿片,从来都是输出祸害其他国家的人们,试问世界上有哪个大国,允许国人种植、制造和吸食阿片的? 唯独只有大清国的腐败朝廷,特别的奇葩。 陈天华领导的煤广自治区政府,严厉打击制造和贩卖阿片的走私匪徒,取得了惊人的战果,浙皖两地衙门乘机发声,祝贺、慰问与表彰纷至沓来,自然是哗众取宠,往自个脸上贴金,以获取当地乡坤们更大的支持度。 衙门突然间转变了态度,开始大力吹嘘和支持煤广自治区的剿匪禁大烟行动。 陈天华只能是装傻充愣,表面上还要对衙门表示感谢,美其名曰在各级衙门的大力支持下云云。 依据战役打响之前的计划,进入广德山脉剿匪禁大烟行动的军队,除了突击一营,还有突击三营。 陈天华跟李兴鸿分了一下工,他继续留在突击一营督察,而李兴鸿则直接指挥突击三营,前往广德山脉的纵深进发,深入围剿。 …… “砰砰砰…” “哒…哒哒…” 一连串密集的枪声,广德县城边上的一个小镇上,立时响起了一片惊恐的叫喊声,大街上随处可见奔跑的人群,不时夹杂着妇女和孩子们绝望的哭喊声。 小镇上的住户和商店,马上关紧门窗,躲在墙角里瑟瑟发抖,或哀声叹气。 这里大清巡防营和匪徒们开始了枪战,这种情形已很少见许多年了。 十几个巡防营兵士被困在几间房屋周围,手上拿的是毛瑟m1871步枪,或汉阳老套筒。 这些玩意儿可都是新军换装淘汰下来的,顺手给了巡防营使用。 在大清国制里,各省新军是国防军队,属于大娘生的嫡系派别;而巡防营则是地方部队,属于小娘小妾生的二等货,只能喝点剩菜剩汤。 可对方匪徒,手里拿着清一色的毛瑟m1888新式步枪,还有广东制造局出品的仿麦特森轻机枪,还有木柄手榴弹。 火力强悍的厉害。 那些用来躲避的房屋,都是木板墙,甭说机枪子弹,就是毛瑟步枪子弹,都能轻易地穿墙伤人。 房屋木板墙上全是弹孔、窟窿,而周围则是躺着不少无辜者的尸体。 “怎么支援还不来嘛,麻痹的,这是想让我们在这里殉职吗?”一个巡防营连队官缩在墙根下,嘴上不依不饶的破口大骂,发着牢骚。 大清国的巡防营,相当于后世的武警部队,围剿马匪山贼本就是他们的职责。 可现实中的巡防营,除了中心城镇设防治安之外,要让他们去郊外,甚至于进山剿匪,等于痴人说梦话。 这些年巡防营官兵,跟马匪山贼们暗地里是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相互都有约定。 马匪山贼不进城扰乱搞事,巡防营决不进山围剿,关卡形同虚设,贩卖阿片所得,巡防营要分得一份。 可眼下,陈天华的新军第六标团,在广德山脉开展大规模,地毯式的扫荡,那些马匪山贼们顿时炸了锅,纷纷向外逃窜,自然进入城镇躲避。 巡抚衙门里的那些官吏,虽说贪点但人不傻,眼前正是歼灭这些马匪山贼的大好时机,以绝后患。 巡抚衙门向知府衙门和县衙,都下达了行文,施加了强大的压力,必须要配合煤广自治区驻军,剿灭残匪。 为此,巡抚衙门还提供一笔专项资金,给巡防营作为开拔费用和奖励金,命令巡防营要守住城镇要塞,还有各关卡,严防残匪逃出包围圈。 知府和知县这两级衙门,当然顶不住巡抚大人的压力。 巡抚大人是谁? 那是正宗的满清贵胄,出名的少壮派人物,又是君主立宪派中很有前途的封疆大吏,如果谁不听话,就等于挡了他升官之道,还有活法吗? 这万一激怒了巡抚大人,那就完了,顷刻间就会被大人按上一个足够下台砍头的理由。 巡防营更是必然听命于巡抚大人,马匪山贼们给的利益虽然很丰厚,可此一时彼一时,是屁股下面的位子更重要。 没有这个位子,人家凭什么给你利益? /64/64592/18311286.html 第457章 多头并进 因为这个简单的道理,巡防营长官们不得不向辖下发出严令,驻扎在宣城郎溪和广德一带的巡防营,必须全力配合浙新军第六标团围剿匪帮,谁不听话就会遭到开除,还会被追究通匪之罪名。 这可不得了,通匪那就是杀头抄家之罪。 衙门一旦认真起来,那些巡防营官兵不得不开始,和马匪山贼们撕破脸皮,交上火。 “听听,好像是新军第六标团的骑兵来了,我们可以得救了!”一个巡防营班长兴奋的指着右侧方向叫喊道。 “冲上去,杀…” “歼灭那些匪徒…” “……” 一支四十余人枪的新军骑兵,宛如从天而降,他们挥动着马刀向匪徒残余,排山倒海般扑来。 骑队中的长枪或轻机枪,对着四散逃窜的匪徒们就是一阵扫射。 “砰砰砰…” “哒哒…哒哒哒…” 机步枪子弹打得地面尘土四溅,匪徒们纷纷中弹倒地。 实施火力压制的同时,全力冲刺的骑兵,手中寒光闪闪的马刀,劈头盖脑地向匪徒们砍去。 那些没骑马的匪徒们,哪里还敢跟骑兵进行顽固抵抗,纷纷举起双手托着枪,双膝跪在地上投降。 躲起来也没用,新军和巡防营密切配合,还怕找不到临时掩体? …… 广德山脉的清剿行动相当密集,因为到处都是马匪山贼的势力。 第六标团的主力部队,突击一营和突击三营,加到机炮连和工兵连等,约一千五百人的作战部队,清一色都是骑兵,辎重部队也是骡马,作战机动性和灵活性很强,打击半径很大,打得这片区匪徒们是焦头烂额。 势力强点的,占据大山头上的匪徒,只好龟缩在山上或山洞里,凭借山地形优势和堆积的物资,负隅顽抗。 势力弱小的匪徒,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们往广德山脉以外的区域逃窜,所以,顺带袭扰城镇那是在所难免。 战役正式打响到四月下旬,在一个月的时间里,第六标团就参与十几起军事行动,打死打伤马匪山贼二千余人,俘虏千余人。 而新军自身只损失不到百余人,大部分只是受伤,正在接受条件优越的战地医院救治。 部队缴获金银财宝,粮食与枪支弹药不计其数。 当然,还有部分阿片。 虽然这些加起来,还不如第一次在老树山的秘密通道,那里收获的阿片多。 可阿片这玩意儿不是粮食,许多山头的匪徒当年就出手变现了,没人会傻乎乎地囤积居奇。 这样的成果,已经让清政府衙门非常满意了。 仗着骑兵的灵活机动,加之部队装备精良,弹药充足,新军第六标团简直成了神兵天将,哪里有匪徒,那里就有他们的身影。 强大的火力配置和骑兵凶悍的攻击力,让这些马匪山贼们吃尽了苦头。 接下来,新军大本营决定,集中主力攻打几个大的匪徒山头据点,产生威摄力,打击敌人顽固不化的气焰,迫使其实山头的匪徒投降。 西北边隅的老树山,海拔约在650米左右,在广德山脉的二十几座山头中,它还不属于最高的山头,但地势险要。 老树山原是座石头山,只有部分表层覆盖泥土,所以有些植被,一半以上表层都是光脱脱的岩石。 据说山顶上长着几棵千年古树,老树山由此得名。 数百年来各朝各代的边民,在老树山开采石条或石板,用于筑建房屋。 久而久之,开采的结果是造成老树山的主峰,处在三面都是陡峭石壁,只有一面有通道,变成了一座易守难攻的山头。 主峰不算高,但它的基座很大很广泛,是这片区域纵横百余里荒野丛林中的一个制高点。 不知是哪个朝代,当地老百姓在山顶建有一座龙王宫殿,故,这座山的主峰被称为龙王峰。 老树山就因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历来是马匪山贼们理想的巢穴,纷纷占山为王。 当今的老树山匪帮,大当家的叫张仁奎,绰号张大麻子,四十岁左右年龄。 张仁奎老家就在安徽宣城府某山村,按当地习俗,山里男孩从小得习武练功,他当然也不例外,学得一身本领。 十六七岁的张仁奎后来到清军绿营当兵,由于刀箭和拳脚功夫出众,很快成了兵头,二十二岁那年他当上了绿营的管队官,手下有一百三十余名绿营弟兄。 张仁奎此人有个毛病,就是好色,那年,他跟绿营标统大人的小妾勾搭成奸,事情败露之后,他带上十几个拜把子铁杆兄弟逃进了广德山脉,落脚老树山。 他在老树山苦心孤诣经营了十年,六年前老寨主死后,他被众人力推,当上了老树山匪帮的大当家。 六年来,老树山匪帮在他的经营下,搞得有声有色,队伍和实力扩大数倍。 依据军前斥候和线人提供的情报,老树山上除了机步枪,木柄手榴弹,还有火炮。 山上至今还有不少明清时期保存下来的火炮,例如大将军炮,弗朗机和虎蹲炮,当然,有些火炮不是很灵光了。 据说,张仁奎花大价钱,从广东弄了两门仿克虏伯大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搬到山上。 除了大炮,机步枪,还有擂木滚石等传统守山神器,想要攻上山去,付出惨重伤亡不说,还未必能拿得下来。 据说,山顶龙王峰上,张仁奎贮藏了不少粮食,够那帮土匪吃上几年没问题。 所以,想靠围山困死匪徒,这招明显行不通。 张大麻子手下兄弟不少,但有二个心腹他最倚重,一个叫张尚武,是他堂弟,现为老树山匪帮的二寨主。 另一个叫唐子林,现为营寨四当家的,他率最精锐的老鹰大队守主峰龙王殿。 新军决策层决定率先拿下老树山,主要是震慑广德山脉的其它匪帮,瓦解敌人,争取早日收复整个山脉,建立起更加强大的自治区根据地。 除此之外,还有个很重要的战略因素,就是老树山是方圆百余里,浙皖交界边上的一个制高点,一个极佳的战略瞭望台。 今后,在这里设立一个军情据点,可以对北面郎溪方向,乃至当涂动向,进行监视。 /64/64592/18315900.html 第458章 攻打主峰 围剿老树山主峰的任务,属于北线主力部队承担,也就是纪参谋长和陈二的突击一营。 随着战事深入,战场全面铺开,战线自然而然会拖长,北线的突击一营也要分开,进行多头作战。 纪参谋长率第一、二作战连队,加上部分辎重继续向前,进行纵深扫荡,而留下第三、四连队攻打老树山主峰,则有营管带陈二指挥。 陈天华留在了陈二这边。 原因很简单,陈二跟李兴鸿、纪参谋长等人不一样,他不是武备学堂毕业的科班生,属于从基层实战中成长起来的军官,最主要还是得益于陈天华的提携。 陈二有几斤几两,肚子里有多少墨水,陈天华当然是了如指掌。 要单说冲锋陷阵,作战勇敢,不畏死不惧困难,有拚命三郎著称的陈二,那是当仁不让。 可想要攻克老树山这样的堡垒,陈二缺乏这方面的知识经验。 这里可不是平原或丛林作战,习惯于骑兵作战,攻打老树山骑兵根本就无用武之地。 这场战役是不折不扣的山地战,依托步兵用蚂蚁啃骨头方式,一步步围困着上去。 陈天华虽说也没有山地实战经验,但他掌握现在文化知识,学习或读过山地作战的案例和理论,这些,自然是陈二所缺乏的。 老树山基盘很大,陈二的部队共二个作战连,加上一个工兵排和二个机炮排,共有四百五十人枪。 根据陈天华的指示,陈二的第三骑兵连将承担山脚下的清乡、巡逻任务,除了警戒防止山上敌人逃跑,还要开展清乡活动,为攻山部队断后,防止腹背受敌。 攻山部队除了第四作战连,还有工兵和炮兵部队,战马留下交由第三连托管,所有火炮,机枪拆零,由大批骡马驮着进山。 这次,他们从先前匪徒山洞的仓库中,缴获不少巨型排盾,柳藤帽等都能派上大用场。 攻山,自下而上攻击,需要能抵抗枪弹或弹片的巨型排盾,权当屏障使用。 当下没有作战钢盔,而柳藤帽正好用上,主要防止流弹,还有炮弹、手榴弹片,以及爆炸掀起的碎石伤害。 陈天华一身作战服,头戴柳藤帽,肩披伪装树叶,手持带有光学瞄准镜的村田三零式步枪,也是步行进山。 队伍刚开始往山上行走不久,就听得山坡上喊声雷动。 “冲下山去,杀官兵啊。” “杀啊…” “……”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守山的第一道关隘,设在海拔约二百米处的山间位置,还不到半山腰。 而这批山贼土匪,他们想着要在大当家张仁奎面前,立个什么头名状之类的战果,就闹哄哄的冲下山来了。 这股冲下山来的土匪,约摸有三百人的样子,瞧上去黑鸦鸦一片,满山遍野都是。 为首的是个长得像黑炭似的悍匪,比戏文中那黑旋风李逵还要黑。 他手上端着毛瑟仿制1888式步枪,肩背长柄的金背大砍刀,一边开枪一边挥手嚎叫,“弟兄们,杀了那帮清军痞子,让大当家的知道我们这些好汉的厉害!” “这些清军,不龟缩在城堡里,敢来攻咱山头了,不用怕,冲下去他们就逃散了。” 这些悍匪见到浙新军的新军军旗,头脑里跟清军绿营没啥区别,都是黄色盘龙旗,只是文字标记不同。 可这些悍匪没几个识得字。 悍匪们,大部分是从清军绿营中演变过去的,知道多数清军官兵都是贪生怕死之徒,平时装模作样,实际打起来,其战力就不足挂齿。 这几年他们多次与清军绿营、巡防营对过小仗,在匪徒们的记忆中,清军都是装腔作势的纸老虎,一冲到他们面前,那些兵卒们就溃散了,少数几个悍勇的军官,此时也顶不了多大的事。 想到这些,那些悍匪们信心满满,气焰更加嚣张。 这让立在队伍后面观阵的陈天华,气得吹胡子瞪眼。 麻痹的这帮贼人,老子还没打算马上去攻打他们,本想先喊下话规劝他们缴械投降,如他们识趣,就放条生路。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帮贼人还不领情,非但不龟缩在寨墙后面,反倒是先杀下山来。 这明显是不把煤广自治区,和他大少爷名头放在眼里嘛。 看来煤广自治区的威名还不显赫,没有远扬出去,要做到闻风丧胆之境界,看样子还要多杀匪徒才行。 古人云:杀人才能立威! “前排列阵,机枪手准备。”陈天华命令道。 “明白。”陈二立即举起了手中的令旗。 “呼啦啦…” 前面三个战斗排共一百二十余人,成扇形散阵就地卧姿准备战斗。 机炮排纷纷从骡马上卸下加特林机枪部件,并快速装配起来。 一会功夫,三挺加特林重机枪装配完毕,并且用石头垒起了机枪阵地。 离机枪阵地向后约百米处,是正在搭建的火炮阵地。 二门75mm野战山炮,由辎重部队从骡马中卸下来,开始组装,工兵正在垒石平整地面。 陈天华和一个排的总预备队在最后,他举着光学望远镜在观察敌人,身边除了他的二十余名卫队成员,还有数名传令兵。 第一次见到匪徒不畏死的冲锋,新军第六标的军士们还是有些慌乱,尤其是前排的兵卒。 打仗就是打士气。 在陈天华的望远镜里,明显看到有的兵士卧在地上,但四肢在不停颤抖,少数人更是有下意识后缩趋势。 麻痹的,这才是步卒冲锋,要是骑队从山上冲下来,那种排山倒海的气势,估计有的军卒会甩枪就逃。 这些胆怯的兵士,估计是扩充进来的新兵,突击一营的老兵,那都是跟着陈天华久战沙场,腥风血雨中走出来的。 看来,临战的心理素质太重要了。 训练归训练,而光天化日之下,面对面拚杀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都给本督听好了,冲过来的这些匪徒,都是些乌合之众,没啥怕的,只要大伙听从命令,该开火时决不含糊,该挥刀就挥刀,跟平时训练一样。” 一声训令就像炸雷,在新军阵中响起。 /64/64592/18315969.html 第459章 关寨前的遭遇战 “奋勇杀敌者有赏,胆敢怯懦后退者,按战场纪律杀无赦,家眷子女不得享受荣军属待遇。” 陈天华一顿训令传达下去,效果那是立竿见影,队伍慌乱好了许多。 所有军卒们都知道,他们的老大一向治军严明,言出法随,说到做到。 众人都是凛然以待,只有手握兵器准备作战。 战场上的斗志拚劲非常有感染性,榜样的力量很强大,有人带头奋勇当先,大家就都会冲上去。 相反,有一个后退,就会有第二个……逃跑氛围就会就瘟疫一样迅速漫延。 所以,对于不利因素必须扼杀在萌芽状态。 兵书上说得很直白:慈不掌兵。 陈天华时刻牢记这点。 “弟兄们,大家都不要怕不要慌,听少将军大人的话准没错,这些年咱们第六标战无不胜,从无败绩,现在听本管带口令,全体准备开火。” 拚命三郎陈二这么一吆喝,大伙的精神气又提了一下,纷纷将枪口抬起,瞄准前方。 见那帮山匪冲近了五十步以内,陈二手中三角令旗一挥,下面各级指挥官口中怒喝一声:“开火…” 百余支步枪纷纷扣下扳机,加特林重机枪喷出了火焰。 一片白色烟雾腾起… “砰…” “砰砰…” “哒哒哒…” “……” 随着砰砰啪啪的一阵枪响声,无数子弹乌鸦鸦一片,带着烟火轨迹,向冲下来的山匪们飞去。 “哎哟…” “啊啊…” “……” 一片惨叫声传来,冲在最前面的几十个山匪,纷纷中弹倒地,没死的就地打滚哀嚎。 这种排枪式手法,加上三挺重机枪扫射,对于散乱式冲锋很有杀伤力和威摄力。 尤其是重机枪扇形扫射,就像镰刀割麦似的,山匪们一排接一排的倒下。 看到这场景,山匪们心头涌起了恐惧,脚步迟疑下来,有经验的就地卧倒举枪射击。 见还有三四十步远,这边就倒下去四五十个。 “不要怕,再冲上去点,到了他们面前,他们就会自个逃了。” 那个黑旋风似的悍匪头目,以为眼前的还是以前的清军,拚命鼓劲让那些不怕死的匪徒,再冲上去。 可现如今的突击一营官兵,列阵整齐有序,岿然不动,而且火力凶猛。 这种火力配置,就是骑兵冲锋也未必能成功,除非像义和团似的,都以为自己能刀枪不入。 哒哒哒… 砰砰砰… 一大片子弹呈扇形般、乌鸦鸦迎面横扫过去,冲在前面的数十个山匪,中弹后立即变得血肉模糊。 这次距离近,杀伤力更强,中弹山匪都是捂着头或脸,痛苦的在地上翻滚,凄厉哀嚎。 “快跑啊,这帮清军太厉害,火力太强了。” “冲不动了,快撤!” “……” 众山匪们从未见过这种排兵布阵的清军,火力之猛前所未有,心理防线崩溃了,他们鬼哭狼嚎般转头就逃,只恨爹娘没多生一条腿。 要说逃跑速度,那个叫嚣得最凶的悍匪头目,他逃得最快。 “追击!” 只见陈二令旗一挥,口令一出,卧着打得憋屈的新军兵士们,早已按捺不住,只等队官令箭一挥,就嚎叫着冲了上去。 那些逃跑的山匪,冲下山来又折回去,体力自然不济,那里是训练有素,且体力充沛的突击一营兵卒们的对手。 噼里啪啦一阵射击,加上一阵刺杀,除了五十几个在后面逃回山寨的,其余的都成了枪下之鬼。 所有人几乎都算立了功,皆大欢喜,关键时只有十余个兵卒在追击时受了点轻伤。 而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一个回合就杀死顽固山匪二百余个,大伙有点不太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这可是送上门来的买卖,那叫一个过瘾。 陈天华在最后督战,一动不动观看着陈二在指挥,瞧着这些兵卒配合得还算默契,心里甚慰。 若论悍勇或单打独斗,第六标的军士们丝毫占不了优势,有许多新兵蛋子还不是悍匪们的对手。 但面对保持战斗阵形的突击一营面前,这些山匪变得不堪一击,而且还是以极小代价,换来巨大成果。 这就是排兵布阵,保持战阵战形和利用武器先进的重要性。 返回时军士们纷纷拱手向陈天华道喜,“恭喜少将军旗开得胜。” 陈天华则微微一笑道:“大伙都整明白了吧,统一号令、列阵列队就是取得胜利的根本,往后都得这样。” “明白了少将军。” “保护队形不变,听少将军的准没错,咱们就能打赢这阵仗。” “……” 数百人的队伍都是欢声笑语,通过这一战他们的自信心又提高一成,应该说,今后不会再出现,临阵时双腿腿肚子打颤这种状况了吧。 陈天华心里暗忖,转头大喊一声:“管带陈大人。” “职下在。”陈二笑脸一敛,立正出列。 在正式作战场合,他不敢随口就大少爷长大少爷短的了,都必须按军职称谓。 “命令众军士们快速打扫战场,山匪一个不留,刀枪弹药收缴回笼,并逐个统计战功。”陈天华旋即下达了清理战场命令。 “遵命。”陈二行军礼领命而去。 现在冲下山来的大部分山匪都死了,受伤的或跪在地上求饶,罗通命令军士们一律补上一刺刀,不准开枪。 这不是节约子弹的问题,主要是让军卒的练练胆气,远距离射击杀人,跟近距离刺刀见红,在军卒心理上是大不一样的。 只有近距离刺杀过人,才算是一个合格的战士。 陈天华下令不留活口或受伤俘虏,这是进攻途中条件不允许,带上这些受伤的顽匪,消耗有限的医疗物质,说不定还留着隐患。 所谓无毒不丈夫,慈不掌兵,大概就是这层意思。 战场上,这也算是做做善事,让他们早点去见阎王,好早些投胎,重新做人。 经过这番沉重打击之后,这帮山匪们才知道这些清军并不是绿营或巡防营,他们是新军,还是很会打仗。 这下,山匪们立即变得心惊胆颤,个个躲回寨内工事里,不敢再言什么冲锋了。 恐怕守住关寨都难啰。 /64/64592/18316343.html 第460章 抢夺关寨 陈天华下令扎营,让后勤人员起灶烧饭。 正午除了白面米饭,还有烤肉,红烧肉,南瓜疏菜,非常丰盛。 营地里是一片欢腾。 这顿正餐要管一天呵,到了后面战斗会越来越激烈,就连开灶吃饭的时间都没,只能吃随身带的干粮。 饭后稍做休息,陈天华下达了攻克龙王峰第一关隅的命令。 他要一鼓作气,先端掉这个关口。 龙王峰的山腰间,张仁奎设这么一道关寨,明显是为了抵御外敌上山围攻的企图,因为这道关寨的后面,就是那条通往龙王峰唯一的狭道了。 守住此关寨,匪徒们可以下山来自由活动,包括截道抢劫,打家劫舍等。 整个关墙都是用石条和石块垒砌,中间还有不少粗木填充,很结实,就像一个堡垒,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用75mm野战炮轰击,也得费些功夫和炮弹。 而守卫关寨的,应该是山寨里的惯匪,好久没有动刀枪了,清军初来乍到的就想表现一番,结果是没想到,一个照面没碰上,大牙却崩裂几大颗。 刚死了二百余个匪徒,现在山寨里总共只有一百三十个山匪,那黑脸悍匪厚着脸皮,派个啰喽上龙王峰给张仁奎禀报去了。 还没等龙王峰上张仁奎下决心是否增援,新军突击一营却抢先发起了进攻。 “嘟…嘟嘟…嘟…” 进攻号角已经吹响,各连队的令旗挥舞,大清朝的黄色盘龙旗迎风招展,官兵们头戴柳藤帽,前面一排排举着巨型方盾,成散兵状猫腰前行。 众山匪见官兵午后来攻,个个胆寒,明白一旦官兵攻破这道关寨,命就休矣。 “大伙都顶住,一会大当家的马上派援兵下来,只要守住这道关寨,大当家的都说过了,重重有赏,临阵脱逃者杀无赦。”黑脸悍匪懂得关键时刻,要鼓舞士气。 果然,百余个匪徒,像打了鸡血似的振奋起来。 他们个个都准备出力死战,滚石檑木,火铳和步枪都瞄准,仅有的三挺破旧轻机枪也都准备着,随时可以从关墙上打来。 陈天华对攻克这座关墙早已成竹在胸,那就得用大炮轰击,把关墙轰塌,然后用加特林重机枪扫射,用手榴弹投掷,最后才是士兵冲锋。 刚才三门大炮没来得及派上用场,现在已经装配完毕,正在进行瞄准测试。 这些炮手虽说都是经过专业的炮兵训练与操作,但精准度估计谈不上,让他们在城墙上居高临下,或是平地瞄准射击,可能大概还有个数。 但山地作战,基本上都是仰射,这目标距离计算与炮口仰角之间的关系,估算就悬了。 这种只有德军或日军,对于山地战专门有教习训练,操作手册上附有计算公式,可大清国的炮兵哪里弄得懂? 他们只学会了开炮,填弹和简单瞄准。 这种弹道学与抛物线计算公式,恐怕只有具备现代物理学知识的陈天华来完成。 陈天华对于火炮操作,前世都经过专门训练,不光是有实物可试,火炮操作手册上有标尺公式和描述。 只不过都是德文,难倒普通炮兵,但这样难不倒他。 克虏伯火炮都配备有光学双筒测距仪,陈天华刚好可以实地培训那位炮兵指挥官。 在陈天华的指导下,那位炮兵指挥官用测距仪计算出了距离与发射仰角。 火炮阵地距山寨墙体,斜线测距约摸在五百二十米左右位置,套入标尺公式换算,他亲自调整好炮口仰角,然后让三门炮各放一炮测试。 “轰…” “轰…” “轰…” 测试结果,仰角大了点,他作出了细微调整。 “轰…” “轰…” “轰…” 这三炮比较精准轰在关墙上,一下子把厚实的关墙,轰出个大窟窿。 “哎哟,清军炮子太厉害了。” “这关口怕是怕是守不住呵。” “……” 守关山贼们被这精准射击,一下子吓得纷纷找掩体躲藏,刚刚鼓撑点气,像戳破的皮囊似的又瘪了。 “都给老子起来,清军这炮子不准,前面几炮不是没打准打飞了吗?他们是瞎蒙的,别怕,守好关寨,以防他们爬上来。” 那个黑脸悍匪头目叫嚣着,山贼们这才心惊胆颤地摸回到关墙箭垛位置。 “就按此仰角,各速射一个基数,其余人马准备攻占山门。” “遵命…”炮队指挥官拱手领命。 接着,三门野战山炮开火了。 “轰…” “轰轰…” “……” 一顿炮火,又是二十四发炮弹,一下子把正面关墙给炸塌炸烂了,架在上面的那三挺轻机枪和弹药,还有擂木滚石等,都被炸得在空中飞舞。 山匪们被炸得抱头鼠窜,哭爹喊娘。 见火炮轰得差不多了,陈天华呛啷抽出自己的雁翎腰刀,厉声道:“兄弟们,给我攻入关口,杀光山贼!” 冲锋的一百五十余名新军兵士们,此时士气大振,他们冲锋时还不忘高呼口号,“冲上关寨,杀光山贼,活捉张大麻子!” 陈天华并没有缩在后面,他让战士们用巨型排盾叠加起来为掩护,他头戴柳藤帽,身先士卒冲在队伍前面。 这种排盾宽三尺高六尺厚一尺,成方形,可并列也可重叠防御,它的表面使用硬木架,中间塞入树藤条和硝棉,最外面绷一层厚实的生牛皮,既可防刀枪箭,还可吸收子弹和手榴弹片。 排盾并列一步步向前,关口处还有箭矢火铳枪弹射下来,木柄手榴弹扔过来,但都击穿不了尺厚的排盾。 而排盾后面藏着的几十名新军枪手,他们从排盾缝隙中伸出枪管,砰砰啪啪放一阵。 远处土丘高地上,还有三挺加特林重机枪掩护。 “哒…哒哒…哒哒哒…” 这种火力交叉攻击,只见关墙上不时传出几声惨叫,剩下的山匪像个缩头乌龟似的,找掩体躲了起来。 叠加起来的排盾,就像是行走的堡垒,一步步往上推行,速度不快但很有实效。 经过二个小时的慢慢推进,新军终于接近关墙不足六七十米,随着一声令下,后面是成建制的队伍,大家纷纷跃起,嚎叫着往关寨正面塌口冲去。 /64/64592/18319537.html 第461章 险恶地形,犯难 关寨设在半山腰不到一点位置,垂直高度也就二百来米,从山脚往关口的路,是越往上越陡越窄,冲锋速度提不起来,这本来是歼灭来犯之敌之要地。 不过,守寨之敌早就死伤过半,剩下的大都吓破了胆,龟缩了起来。 倒塌的关墙上虽有零星抵抗,时不时的扔下一些滚木檑石,几名新军士兵被砸伤,但丝毫不影响冲锋。 另一侧面的陈二,带上几十名突击队员上去了,他们翻身进入关寨侧墙,冲杀上去。 正面陈天华也不示弱,他猛地一挥手,麾下飞鸽等二十余名近卫,端着枪挡在主公前面,也冲了进去。 一时间里,关寨里面是叮叮噹噹的刺杀,与金戈击打声,还有零星枪声,以及喘着粗气的怒骂声。 这些山贼们已然没有了斗志,实属惊弓之鸟,完全的恐惧惊慌,根本阻挡不了新军大批涌入,许多山贼见势不妙,早就撒鸭子跑步了。 陈天华冷笑一声,端枪瞄准那些逃兵。 “砰…砰…” 三十步开外的二个山贼,直接被射飞了出去。 他身边的护卫们,手中的枪一起开火,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关口已被新军控制,现在是收拾残敌。 陈二率领的突击队员们将残敌团团围住,他们排列整齐,持枪突刺。 “杀…” 震耳欲聋。 突击队员每天训练的拚刺招式,就是这一招鲜,格开…突刺…杀… 昨天还在训练,今天小试牛刀很过瘾。 他们就像是杀戮机器人似的,一排排上去直接碾压,无视敌人挽得是什么枪花,什么招式,见人就刺。 这样的枪阵碾压,敌人一个个绝望地叫喊中死去,惨叫声不断传出关寨。 估计山顶上张仁奎等人都能听见,所以,他迟迟没派出部队前来援助。 眨眼间,关寨里的山贼都被杀死贻尽。 守关口头领,也就是先前那个叫喊最凶、带头冲阵的悍匪,此刻他吓得转身逃跑。 不过,被陈天华和他的卫士们一阵乱枪,打成筛子,子弹从后背穿胸而出,死不瞑目地倒在血泊中。 第一关口的战斗结束后,新军的兵卒们都喘着粗气坐在地上休息,陈天华让陈二向四周及山上派出警戒哨。 又到了打扫战场的时候,这里不需要俘虏,只是收缴军械,除了毛瑟步枪和子弹,和一部分手榴弹可用,其余老掉牙的火铳,弓箭没什么价值。 看着从山脚到关口,横七竖八的躺着几百具尸体,许多新军兵卒都不敢相信,这些悍匪是自己杀死的。 去年的春夏,这些新兵还是普通老实的流民、饥民,大多数连正规兵器都没摸过,身体瘦弱没什么力量可言,在许多人眼里,他们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而如今,体格健壮,负重跑上十里二十里都没问题,加至数月实战训练,成了名符其实的军士,杀人机器。 他们从羔羊蜕变成了虎豹。 陈天华望着他们也是感概万千。 跟下来就是攻击主峰龙王峰了。 陈天华仰天望了下太阳位置,掏出怀表瞧上一眼,现在是下午三点半钟,离天黑还有四个小时,他当然是希望乘胜追击,拿下这个山顶,灭了张仁奎这个匪首,为命除害。 从这个山寨,要上主峰只有一条道,周围都是陡峭的崖壁。 他召来陈二一起,用光学望远镜观测一下,从关寨到山顶龙王峰的落差,约在四百米的样子,但从这条道往上走到山顶,约有七百余米距离。 这道有些部位很陡峭又窄,弯弯曲曲像蛇形状,约三丈多宽的山路,左右都是悬崖绝壁,不小心滑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有恐高症的人,根本不敢在上面行走。 关键是这条道上都是光秃秃的岩石、石条,或是乱石堆,根本没有什么掩体或树木可挡。 这还真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入之势。 还不容陈天华和陈二他们多看多想,突发事件来了。 “嘘…轰…” “嘘嘘…轰轰…” “……” 接连的一阵巨响。 约有七八枚炮弹从天而降,落在陈天华他们的面前。 “卧倒…” 当第一发炮弹落地时,陈天华一面自己卧倒的同时,一面大吼一声。 但新军的广大军卒,还沉浸在欢喜之中,压根就没有卧倒这样的潜意识,都以惊愕的眼神傻呆呆看得炮弹,在山坡上像皮球似的崩跳炸裂。 炮弹并没有落在人群中,可落在乱石堆里一样很麻烦,弹片加上碎裂的石子向四面溅起,弹向了人群。 这让原本安静的四周,一下子开了锅。 “啊…” “哎呀,被击中了脸…” “救命…” “……” 这要命的碎石就像散弹似的,纷纷击中周围新军兵卒。 有三个被击中了头与脸,四个人被击中了身躯,当即血肉模糊,昏死过去。 随队来的军医立马进行包扎处置,其中一个击中头部的重伤都已无力回天,另外六个伤员立即安排人员送回伐木场基地。 没想到,在这阴沟里翻了船,这伤员的伤势比先前激烈战斗时的受伤还严重。 陈天华当即命令部队分散隐蔽,不要待在山寨里面,因为关寨这位置,龙王峰上的匪徒很清楚,火炮落下的精准度高。 这个炮击似乎就是个警告,表示他们在山顶上看下面是一清二楚,想要攻上去就等于去送死。 但龙王峰上的匪徒并没有连续炮击,进行报复性反击,有点不符合常理,从这点上暴露了匪帮在山顶,并没有多少炮弹。 陈天华心里暗忖。 从关寨下面现在的炮阵地仰角开炮,垂直高度有五百米,斜线距离超过一千三百米,以75mm野战山炮的射程,根本覆盖不了山顶。 要是有二战时期的125mm榴弹炮,那威力就够了。 就算是把那三台山炮拖上山寨来,这种高度也是悬得很,覆盖不了目标,那就是浪费炮弹。 相反,暴露了炮阵地,山顶上的火炮,可轻而易举的打到这里。 如是这样,山上还有数量不少的机步枪,老式火铳,这样硬攻的话伤亡惨重不说,还不一定能攻得下来。 这种得不偿失的买卖,陈天华肯定不会去做。 怎么办? /64/64592/18319736.html 第462章 要命的水源 “少将军,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先围山,待把其它山头摆平了,咱们再来收拾这里也不晚。” “就是,让这厮多活几日。” “就是大…少将军,太阳就要落山了,再不动身天黑之前,咱们撤不到山脚。” “……” 大多数人似乎被刚才突如其来的数发炮弹,搞得心惊肉跳、心有余悸。 玛的,这几炮还真有点威慑警告的效果。 看到这景况,陈天华一时也是束手无策,这个龙王峰地势太险恶了。 心里虽想拿下这个山头,但苦于这老树山实在是太过凶险。 这座石山并不算高,但特殊地势造就了它易守难攻。 陈天华当然不是那种一根筋的愣汉,他想了一会,就命令大家开始收拾现场,将重机枪、火炮拆零装上骡马,缴获兵器弹药捆扎好,随时准备撤回。 乘这空当,他自己伏在一块大岩头背后,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山上的道路结构和悬崖峭壁,看看是否有捷径。 看着看着,他突然发现有二名匪徒模样的汉子,神色略微有点紧张的下山来了。 一个人手持一把毛瑟m1885步枪,腰挂马刀,腰间挂着一扎木柄手榴弹,全部武装地走在前面。 而另一个则一身轻装,什么兵器都没带,肩上是一跟竹制扁担,担着一对大木桶。 他们走到一处开阔地就不走了,其中手持毛瑟枪的汉子,面对着山下方位担任警戒。 而担着木桶那汉子,则放下木桶蹲在地上,用手上的大木瓢往沟里舀水往桶里装。 原来,他们下山来是为了取水的。 那个位置处在半山腰,好像是个山泉会聚点,应该有个蓄水塘或是一条蓄水沟之类的。 陈天华这才有些恍然大悟。 像这种光秃秃的石头山,只有少量地表植被,饮用水本来就是个问题。 山顶光秃秃的几乎都是石头,没有多少树木植物,自然就蓄积不了水,要有水只能是山脚下,或者是半山腰的某处山泉聚汇点。 而现在发现的这个水源,应该是龙王峰上唯一的水源点,否则,他们明知关寨被大清新军占领,还敢冒险偷偷下来担水。 太棒了,终于抓住了老树山匪帮的软肋。 陈天华忽然想起了后世电影孟良崮,张灵甫最后就输在水源上,他唯一的水源也是在半山腰,结果被对手控制,这就等于要了他的命。 陈天华抑制住内心的激动,他用望远镜测距,发现这个水源离他这里的直线距离,也就一百二十米左右,完全在村田步枪的精准射程范围内。 村田步枪的平射有效射程在七百米,俯射则在八百五十余米,现在这里只是有一点仰角,可以忽略不计。 陈天华马上让陈二调二名神枪手过来,让他们用他从菊刀特攻队缴获的狙击步枪,进行卧姿瞄准射击,二人一组。 流程要求是:先击毙那个警戒的军汉,然后再由射击担水的。 带有瞄准镜的村田步枪,在一百二十几米的距离上,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预备…开火…” “砰…” 随着陈天华一声令下,狙击步枪一个短点射击,那名弓着身担任警戒的军汉头部中枪,应声倒地不起。 正在往水桶里舀水的另外一个军汉,听到枪响,又见担任警戒的同伴倒地不起,吓得起身拔腿就往山上跑,水桶也不要了。 但他没想到,起身就成了狙击步枪的目标。 “砰…” “砰…” 前后二枪,那军汉的后背顿时呈现出二个血窟窿,他挣扎几步,就扑到在山坡上。 “撤后隐蔽…” 陈天华随即命令狙击手和其他人,进入关寨的关墙后散开躲藏,避开山上敌人炮击。 果然不出所料,约摸过了有五六分钟,山上报复性炮火来了。 “嘘…轰…” “嘘嘘…轰轰…” “……” 这次可能惹恼了张仁奎,大约打了二十七八炮才停止,着实花了他的一点血本。 当然,这次炮击根本就没打到人,他就二门炮,波及面积十分有限,基本打在山寨附近。 虽同样存在弹片碎石飞溅开来,可这次大家都远离该区域,每个都戴上柳藤帽并卧伏地上,所以屁事没有。 先前那几炮,完全是突然袭击,许多兵卒没有护好头和脸,没有卧倒,才造成一死六伤,纯属阴沟里翻船。 “移一挺加特林重机枪放在大岩石后面,加上这支狙击步枪,对准那个水源位置,封锁。”陈天华命令道。 “遵命。” 数名军士下去用骡马,将已经拆零的重机枪给驮了上来,然后重新装配。 发现了山上唯一水源,陈天华准备封锁住这个水源,迫使张仁奎匪帮内部自乱。 他估计,龙王峰上不可能有其它蓄水的地方,而几百口人每天饮水和烧饭等生活用水,应该是由几名伙夫现担现用,每天水用完了就下山来担。 这种天气和人数,每天至少要有十担水才够用。 而当下正是初夏时节,天气热起来了,陈天华突然断了他们水源,等于要了他们的命。 估计张景天会拚命来抢夺水源。 果然不出所料,过了大约一刻钟左右,从山顶上冲下来三十几个悍匪。 他们骑着战马,步枪马刀在手,护送二个同样担着水桶的军汉慢慢接近水源。 “开火…”石风亲自下令。 “砰…” “哒哒…哒哒哒…” “……” 狙击步枪和重机枪同时开火,那威力巨大,尤其是重机枪,这百余米远,只要被重机枪子弹击中,无论什么部位,他的创伤面很大,必死无疑。 倾刻间,那帮匪徒们被打得人仰马翻,伤亡一下子撂倒有七八个人。 有几个匪徒吓得骑着马就往山上逃窜。 “玛的,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我大哥瞎了眼,白养着你们这些无用之徒,兄弟们,跟着老子往山下冲锋,夺回关口山寨。” 叫骂的人是龙王山二当家,叫张尚武,他是张仁奎的堂弟,他带头策马往关口冲来。 后面跟上来近二十匹人马。 “冲下去,杀了这些官军混蛋。” “杀…斩首一个官军,赏银一百两。” “……” 从水源处到关口山寨直线距离约一百三十米左右,按理说骑马很快就能冲到。 /64/64592/18320184.html 第463章 飞扑水源地 但这条山路呈蛇形s状,且路面窄只有约三丈宽,二边是悬崖峭壁,战马根本就冲刺不起来,并且还只能成单骑一字形前行。 这样的骑队冲锋,跟平原上成扇形的全速冲刺,那效果和气势差出十万八千里来。 在加特林重机枪面前,这样的单骑一字形冲锋,跟前来送死没什么区别。 “砰砰…” “哒哒哒…” “……” 除了重机枪和狙击步枪,还有十余名枪手也加入了排枪狙击队伍中。 几个射击轮下来,那二十个骑士纷纷中弹落马,有的连人带马的落下悬崖,没有一个幸存者。 那个叫张尚武的二当家,直接被打成马蜂窝,连人带马的坠落山崖。 一时间里,人的惨叫声,战马嘶鸣声响彻整个山谷,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热闹了二十几分种的战斗场景,一下子静谧了下来。 山坡上只剩下个别没断气匪徒的哀嚎声,以及战马断气前的痛苦抽搐,还有尘土飞扬的天空。 “今晚,队伍就在关寨后坡扎营,二十四小时监控并封锁水源点和这条道,快速清理战场。”陈天华下达了新的命令。 发现了山上的唯一水源点,相当于找到了对手的气门,陈天华当然不可能率队返回了,他打算一鼓作气拿下这个地势险恶的龙王峰。 “遵命。” 众人都很好理解少将军的意图,这种天气断了水,使得山上匪徒自己会承受不住,产生自乱。 最终的结果是要么突围,要么投降。 后勤开灶烧饭,陈二派出警戒哨,监视点的重机枪阵地,在夜间采用每二小时一班蹲点,其余人员在关寨后坡的军用帐篷里歇息。 …… 第三天傍晚,天色已经黑暗了下来,视线变得很朦胧,山上出现了少许雾气。 龙王峰被围困了整整四十八小时。 自二当家张尚武带三十余骑,来抢夺水源点失败之后,张仁奎就再也没派一人下过山。 因为他清楚,这条唯一的上下山通道被清军占领,水源点暴露无遗,想从新夺回来,比登天还难。 而清军想要攻上来,同样也是不可能。 龙王峰上粮草充足,武器弹药也贮藏不少,坚持年吧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唯一的命脉,就是那要命的水源,龙王峰的饮水,一直以来全靠那个水源点。 张仁奎后悔自己开始太轻敌了,让官军轻而易举夺取了那座关寨,当时就根本没有意识到,那水源点的重要性。 因为老树山这十余年间,老寨主在时,就没人敢来袭击龙王峰过,本身山脚下那几个村,都是他们的领地。 没想到,就几天时间,山脚下的前沿根据地被扫荡一空,自己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官军就围攻上来了。 兵贵神速啊! 见山上匪徒没一点动静,陈天华可是沉得住气,他心里暗忖: 哼,小爷倒想瞧瞧,你张仁奎在断水的情况下,能坚持多久? 最多过了七十二小时,你还得派人下山来抢夺,让你有来无回! 或者是派人下山来投降,这可能性不大,咱等着看戏。 今日晚餐跟昨天一样,都是红焖马肉,前晚山上几十匹死马,除了七八匹坠落悬崖,能拖过来食用的还有十几匹。 大伙动手扒皮去杂,将新鲜马肉用盐擦洗,做成腌肉,白天在阳光下晒干。 夏天,这是保存肉质品最好的方法。 陈二想得周到,昨天一早,他命人送了一部分马肉下山,给山脚下巡逻警戒的三连兄弟们食用。 作为营官,相当于兵卒们的家长,手心手背都是肉,四连吃肉,不能忘了三连兄弟们。 马肉是个好东西,营养十分丰富,肉质口感类似于驴肉。 只是战马精贵平时少有食用,可自从那年的冬季剿匪,获得数百匹被打死的战马,部队吃过马肉过后,大伙好像馋上了。 部队伙房里的厨师,对马肉那是情有独钟,什么烧烤,红焖,红烧,清炖等做法,加之各种香料配置,味道好极了。 大伙晚上吃红焖马肉,还被允许喝少许烧酒,那幸福指数满满,个个吃得是满嘴滴油,眯眼傻笑。 酒足饭饱过后,大伙打着饱嗝准备回营帐休息,陈天华同样也是刚进营帐,就听得前面观察哨前来禀报。 说是从山上走下来二个张仁奎派出来的亲信,他们头上举着一块白色的布,就在水源边上示意。 举着白布,那就是投降的意思。 “给他们信号,同意他们过来。”陈天华想都不想就回复道。 “遵命。”观察哨出去遵行命令去了。 警卫队长飞鸽起身,带上几名卫士走出帐篷,二个一高一矮的汉子,在二名哨兵解押下走了过来。 “禀飞队长,此人叫唐子林,自称是老树山四当家的。”其中一个哨兵指了指那个高个子对飞鸽道。 “搜身!”飞鸽很冷漠地一挥手。 二名卫士呼地上前,让那名高个子汉子脱光,只穿裤叉赤脚站好,搜过衣裤鞋子之后,让其穿戴整齐带进帐篷。 那名矮个子在帐篷外面被数名卫士看管着。 高个子唐子林当然不会直接带到陈天华面前,而是被带到营长官陈二面前,由他先审问。 过了一会,陈二过来跟陈天华禀报说,来者叫唐子林,是张仁奎的一个拜把兄弟、亲信,也是龙王山的四当家。 现在二当家张尚武死了,三当家是姓吴的军师,他率兵守着龙王峰关口。 唐子林说现在山上一滴水都没有,天气炎热,所有人员干得嘴唇都裂开了,就连仅有的一点干粮都咽不下去,匪徒们都慌成一团几近崩溃。 断水与断粮一样,都是军中大忌。 张仁奎手里有二木桶水,因能供他和家人饮用,他命令匪徒们清早去铲有植被的土壤过来榨水饮用。 粮食没有水无法煮食,他准备杀马烧烤来吃。 据说山上还有约五十匹马,省着吃,够他们四百余人吃上半个月。 张仁奎听闻过大少爷这名头,自知自己手上沾满鲜血,明白就算主动下山去降了,自己也未必活得成,他准备做最后挣扎。 /64/64592/18325213.html 第464章 有人下山来谈判 张仁奎用飞鸽传书,请求虎豹山和马鞍山的匪帮前来支援,同时,他在四周悬崖上探索,希望能找到一条能攀爬下山的路。 但绝大部分匪徒,并不准备跟随张仁奎坐以待毙,尤其是刚入匪窝不久,手上并没血债的那些人。 就这样,许多匪徒找到了四当家的唐子林,希望他出面跟官军谈判。 所以,乘天黑之后他守龙王峰关口之机,带上名心腹兄弟举着白布悄悄下山来。 对官军哨兵说,他是替大当家张债奎下山来谈判,实际,他是来表明态度,愿意做官军内应,把张仁奎给做掉,他带兄弟们投降官军。 “但是少将军,这个唐子林他说有个条件?”陈二蹙了蹙眉说道。 “条件?来投降还敢讲条件,什么条件?”陈天华不屑道。 “他说要跟您当面谈,想要得到你的亲口承诺。”陈二有点为难的样子。 “什么?口气不小嘛,你没告诉他,你就是攻山的最高指挥官吗?” “我…我说了,可他说要见大少爷!”陈二脸颊红了红说道。 “你…”陈天华白了陈二一眼实在是无语。 很明显,这个陈二在跟对手交谈中,三言两语就露出了破绽,让对手认定他不是最终决策者。 唉!跟对手谈判方面,陈二他们这批人还是缺少厉练,经验和气质上差了不少。 “行啊,你带他进我的营帐来吧。”陈天华浓眉一扬,沉声道。 “明白了,大…少将军!” 陈二出去,一会儿就带唐子林进来了。 借着几盏牛油灯的亮光,陈天华一看就知,这个叫唐子林的家伙,是个惯匪老江湖,并不是什么善茬。 年龄四十岁不到点,长得膀大腰圆,高颧骨,粗眉细眼,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是个狡诈凶残之徒。 见面介绍了身份,以陈天华的年龄、相貌与谈吐气质,唐子林眼前一亮。 他深信不疑,眼前这位英武之年轻人,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大少爷了。 “小的唐子林,拜见大少爷!”唐子林忽地跪地叩头。 “起来说话,不必多礼。” 陈天华端坐在空子弹箱上一动不动,冷漠地微微抬手说道。 对手越是如此卑微,他心里一点感动都无,反倒觉得对方城府颇深,是个见风使舵的江湖小人。 从道义上讲,大难临头,他却突然背叛昔日拜把子兄弟,这有点讲不通啊! 唐子林起身也坐在一个空子弹箱子上,自然谈及以前经历,他自述以前跟张仁奎同为绿营军官,是拜把子兄弟,后因张仁奎犯事,他和十几个拜把子兄弟跟着张仁奎跑出来了,投奔老树山之今。 当了十几年的土匪,坐上四当家的位置,说明他各方面深得张仁奎器重。 不过,像他这种人跟张仁奎同属于蛇鼠,从清军绿营的军官沦为马匪,在匪窝厮混过十几年,想必手上沾有不少血案,属于血债累累之人渣。 陈天华心里暗忖,嘴上没多说话,一双眼睛鹰隼般盯着唐子林,看他在说。 那家伙见陈天华饶有兴趣的听他滔滔不绝,还颇为得意,逐提着自己要求。 “禀大少爷,不不将军阁下,小的愿意协助官军,清除匪首张仁奎,只想分得寨中一部分金银财富及粮食,还有张仁奎小妾,今后,我带着兄弟们紧跟将军阁下干了,帮您镇守龙王峰,您指东,小的绝不敢往西。” 说到这里,唐子林咋了咋舌头偷偷瞥了陈天华一眼,心里似乎有点不踏实之感。 玛的,这厮胃口不少呵,又是财物粮食,还有女人,最终由他来守龙王峰。 哼哼! 陈天华心里暗忖,面上自然是不露声色,他没有当即表态,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而是独独询问唐子林,为啥要留下张仁奎的小妾。 唐子林红了红脸,吞吞吐吐地说出了真相: 半年多前,他先看中了一个风尘女子,想占为己有,没想到张仁奎也看上了,自然就夺了过去,这让唐子林心里很是不爽,从此埋下了怨气。 唐子林跟张仁奎都是重色轻友之徒,现在是有枪就是草头王,这十几年下来,早就忘了当初拜把子时的情谊,而开始计较起平时的点点滴滴。 张仁奎自恃武艺高强,又是大当家,为人显得特霸道,这不光表现在金钱财富上,尤其是女人方面最为突出。 但凡他瞧上的女人,不论是兄弟女人还是其他,他都要先染指,下面兄弟们是敢怒而不敢言。 这次刚好官军前来围剿老树山,又掐断了水源,唐子林逐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他想到自己不如趁机投靠官军做为内应,也好借机捞取一笔,带着小妾和部分兄弟另起炉灶,自己当老大过把瘾。 陈天华听完之后,淡然说道:“四当家的,既然你愿意弃暗投明,协助官军剿灭张仁奎这个恶匪,本将深表欢迎,只要你在本次龙王峰围剿中,真心实意配合做事,让官军顺利灭了张仁奎,你的一切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真的!”唐子林惊呼一声,喜悦表情旋即阴沉了下来。 大少爷答应得太爽快了,这让他惊喜又不敢相信,用一种疑惑的神态看向陈天华。 江湖上传闻这件大少爷足智多谋,智勇双全,但又嫉恶如仇,据说许多江湖高手被他玩得团团转,最终败得体无完肤,就连东洋人也不例外。 就凭借他这几年创立煤广自治区,铲除罂粟地,全面禁大烟,兴实业,剿匪安民等,手段狠辣。 说实地的,作为男人唐子林从心底里敬佩这位大少爷。 可眼前这个彪悍的年轻将军,身上有股子隐隐的正气,这让他有所忌惮。 但凡敢冒违反朝廷法令,铲罂粟禁大烟,还敢建铁路,长途奇袭剿匪,这种行为绝不是奉清廷旨意而为,完全是出自他内心的正义感。 想到这里,闯荡江湖二十年,刀尖上舔血过来的唐子林,半响之后他又不厌其烦的强调一遍,说道: “将军阁下可是一言九鼎?到时真的愿意分给小的部分钱数,还让小的镇守龙王峰?” /64/64592/18325768.html 第465章 午夜偷袭 陈天华听罢故作愠色道: “本将乃是煤广自治区总督办,正三品朝廷命官,从来都是一言九鼎,身为大清官军,这些缴获的财物,多点少点的无关大局,而镇守关隅更不值得大惊小怪!” 陈二见状在旁也怒斥道: “大胆唐子林,你是个降者,竟敢以功要挟朝廷三品大员,你是不想活了?你要是不信我家少将军,那咱们就一拍二散,你滚回山上去,看你们能坚持多久?” 听得两位大人都动了怒,唐子林连忙拱手作揖,嘴上不停地连说误会误会。 他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眼下这种困境,突围是断然不可能,外界增援估计也不可能,刚才下山时大概观看了官军扎营的帐篷,这前来围山的兵力,估计不会超出三百人。 听说大少爷麾下新军,足有三千人之众,这里只有一成兵马,那其余的呢? 不用问便知,都在这片区域剿匪呢? 马鞍山和虎豹山,估计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怎么可能下山前来增援,岂不是飞蛾扑火? 照这样趋势下去,围困久了山上没水,也只好缴械投降,到时自己落得人财两空,不划算。 乘现在还有些资本,可以为自己争取些利益,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呀。 唐子林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识趣地用力点头道: “将军阁下,小的刚才失礼了,请多多包涵,从今往后小的这算跟随您了,那小的就斗胆建言,时不宜迟,咱今晚午夜之后就请官军动手,小的接应。” “官军可从这条羊肠窄道一直上来,山顶前面还有道关口,是小的负责把守,官军通过那关口,就可从后山小路可以直通山顶的龙王庙,张仁奎就在庙里住着。” 陈天华很有深意地瞥了唐子林一眼,沉声道: “军营受降等由你负责,尽可能让你的手下都缴械投降,现场不准拥有兵器。” “请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做到。” “好,那就一言为定。”陈天华道。 “好…小的这就告退,午夜之后山上关口见。”唐子林拱了拱就随即离开,飞鸽等人送他离开营区,目视他带着矮个子亲信消失在月夜里。 “少将军,这小子会不会耍花招呵,引咱们上山,进入他们的埋伏圈,然后搞个突然袭击。” 望着唐子林消失的背影,陈二无不担心地说道。 “可能性不大,他跟张仁奎谈不上什么生死之交的兄弟,我看他们就是贪财贪色的一丘之貉,为一个风尘女人竟会翻脸,是什么都可以出卖的小人而已。” “当下形势他比谁都明白,只有帮了咱官军,他才有活路,而且还有财富可分,否则,只能给张仁奎去陪葬,而他可不傻,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 陈天华冷笑着给陈二分析听。 “难道少将军攻占龙王峰之后,真的要分钱粮给他,还让他坐镇这个龙王峰?”陈二还是一个疑惑。 “哼哼,这叫兵不厌诈,关键看他的表现和立功情况再定,这事不急。” 陈天华模棱两可地回复,陈二似乎读懂了些,“嗯,还是少将军说得有道理,那晚上咱们摸上去吗?怎么行动?” “当然得摸上去啦,夜长梦多,上面铁了心要顽抗到底,万一哪天下场大雨,那我们就得在此待上数月乃至半年?咱耗不起,完全不符合速战速决的初衷,还会给后续剿匪带来不利影响。” “午夜之后,我带军事调查科行动队和本将卫队在前摸上去,你带二个排的士兵在后接应跟紧,咱们掐住了他们水源,相当于掐住了蛇的七寸,他们就任由咱们摆布。” 陈天华白了陈二一眼,胸有成竹地说道。 “不不…少将军,还是我带二个排的军士上去,您守在这里,否则,万一有个什么差错,我无法向煤广自治区的所有人交代啊。”陈二一听是这样安排,连忙提出异议。 他说得很实在,现在陈天华乃三品的衔总督办,浙新军中的少将军,自治区几十万人的领头人,万一有个闪失,事情就严重了呀。 “你就别争了,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都是为了保护本将的安全,可你想过没有,本将处置这方面的能力比你强,所以,我上去成功的把握性比你大,另外你放心吧,本将也不会这么傻,乖乖进入他们的圈套?”陈天华拍了拍陈二肩膀笑盈盈说道。 要说处置这种棘手的突发事件,就能力而言,陈二自知没法跟少将军相提并论。 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二确实也没什么好争辩得了,只好服从。 难道他能阻止大少爷不出征,他自问没这能耐,也没这个胆。 陈二只能耸肩缩背的点头听命。 “顾祝年、飞鸽听令,命你二人速速集合本部军士,全副武装,现在休息,午夜时跟随本将出发。”陈天华见陈二没了异议,扭头对身旁的两位爱将发出指令。 “遵命。”顾祝年和飞鸽领命去了。 …… 接近午夜时分,飞鸽率二十余名亲卫队,顾祝年率三十名八名调查科行动中队第一小队成员,跟随少将军陈天华,乘着明媚月色,分成二个纵队,静静地往山上摸去。 走到半程,陈天华让顾祝年的行动队队员走在前面,因为他们接受过这方面特别训练,而他和飞鸽的侍卫队在后,双方间隔约三十步。 猫着腰走了有近一个小时,终于看到唐子林所说的那道关口寨墙。 龙王峰的关口寨墙高大结实,它就横截在道路上,墙体是用粗壮树木做档,中间用石条填充,非常结实,除了大炮轰击,其实火器很难攻破。 当然,用集束手榴弹塞进石条缝里,也许行,但就是没有这样的缝隙。 而寨墙两侧都是悬崖峭壁。 这个关墙又是个一夫挡关、万夫莫开的险隅。 远远望去,这关墙上建有箭垛,可以隐蔽枪手,夜间能见度低,不用猜,那里肯定架有机关枪和步枪。 如没有内应来接应,打开这扇沉重的关闸门,攻击者是不可能接近墙体,更不能攀爬入内。 /64/64592/18329915.html 第466章 攻打西军营 就算让你攀爬进去了,万一里面埋有伏兵,那还是死路一条。 陈天华让顾祝年的三十八名调查科行动队员,在关墙下隐蔽,静静等待。 他带着飞鸽的侍卫队,在离关墙约八十米处伏地等待,相互接应,所有轻机枪和步枪枪口,都对准关墙上端。 按约定,午夜之后唐子林会来打开寨门,出来迎接官军,可迟迟不见其显身。 农历四月底,初夏气候的夜间依然很热,大伙还穿着春秋军服,身上枪支弹药加上木柄手榴弹,又是柳藤帽,浑身闷热出大汗。 好在后半夜山上时不时的来阵风,丝丝入扣的凉爽,让大家本就紧张的情绪放松不少。 久久等了近二个小时,约摸凌晨三点过了,关墙那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按规定,这个时候唐子林应该早就出来接应官军了。 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陈天华和几位军官的心里,都有着相同的担心。 “将军,要不让俺带几个人攀爬进去瞧瞧?”飞鸽说道。 他以前是斥候出身,蹬高攀爬是轻车熟路的。 “再等等,等过了四点钟还不出来,你再带人攀爬进去试试。”陈天华没同意,他不想太过冒险而盲动。 一直到了凌晨四时,关墙上仍是没有任何动静,陈天华这才点了点头,飞鸽带上五名亲卫往关墙猫腰移动。 他到了顾祝年那里,两人商量了一个方案之后,正准备行动时,关墙那道很厚实的木门,终于被打开了。 只见唐子林领着五个匪徒偷偷地闪了出来。 飞鸽上前气哼哼地一把锁住唐子林的衣领,拽着他来到陈天华面前。 “你干啥去了,为何到现在才来开门?”陈天华也是怒道。 唐子林则十分委屈地说到: “对不住了将军阁下,张仁奎这厮一直抓着我等几个商议战事,特别是他堂弟张尚武死了之后,他像是只惊弓之鸟,一门心思想到怎样才能脱身。” “想出来了吗?”陈天华问。 “张仁奎说了,他要求兄弟们再坚守山上三天,三天之后,如果马鞍山或虎豹山的兄弟匪帮,还不反攻过来,他准备从后山悬崖上下去,他已经安排有人在编织藤麻绳。” “果然是只老狐狸。”陈天华冷笑了几声,向着唐子林问道:“山上这些匪徒们的情况怎样?” “东军营里有一百来个兄弟,小的已做好工作,他们愿意放下武器跟着我干,其余西军营的兄弟们,我目前还不敢随便开口说,怕是走漏了什么风声。” “而张仁奎身边有近百个心腹,他估计用银子重赏了他们,这些人就昼夜守在龙王庙里。” 唐子林还算聪明,这时候没把握的事他不敢冒险去做,否则,山上共有匪徒四百余人,张仁奎分分钟可以灭了他。 他说服的一百余名匪徒,估计就是跟着他守关口的那些人,这比较好沟通,商量好了跟他另起炉灶。 陈天华瞧见唐子林的神色,应该是实话实说,他点了点头笑盈盈地安慰对方几句,同时,命传令兵下去通知跟随后面的陈二,让他带兵上前。 只一会儿,陈二带二个排的突击队员上来了,还把用骡马装好的二挺加特林重机枪,也驮了上来。 他恐怕火力不够,想得挺周全的。 “很好,咱们就兵分二路,一路就陈二带上本部人马去西边军营,唐子林派二个弟兄带路,主要是让他们缴械投降,不交械或顽抗者立斩无赦。” “遵命。”陈二行军礼领命。 礼毕,他带上二个作战排,以及机炮连重机枪班的军士,?约八十余人从关墙大门涌入,在二名降匪的带领下直扑西军营。 “现在张仁奎在哪?”待陈二他们走远,陈天华问唐子林道。 “才商议完事不久,他和那帮亲兵就在龙王庙里。”唐子林小心翼翼回答。 他这才仔细瞧得清楚,官军个个体格健壮,武器装备精良,步枪,手榴弹都是标配,还有好几挺麦得森轻机枪,齐全不说,而且是头戴柳藤帽,就像是一支特攻部队。 这装备战力,就连张仁奎的亲兵队都比不上,差远了。 幸亏做了内应,否则还真的对抗不了。 “好了唐子林,你和余下的兄弟们带路,我等直扑龙王庙,解决了张仁奎这个匪首再说。”陈天华低沉喝道。 “小的明白。” 说完,唐子林带上他的十余名手下在前面掩护开路,陈天华率顾祝年和飞鸽两人的本部人马,猫腰摸黑向龙王庙方向行进。 这时,山顶上月光如白昼,一路上并未遇见巡夜敌人,估计巡夜的都是唐子林说服了的匪徒,都在东军营里等待官军收编。 他们每人袖子上绑上白布,枪械堆在一边,等待后继二个排的官军上来收编。 这时,龙王峰上的匪徒,除了张仁奎的百余名亲兵卫队在龙王庙里,其余的喝了马血和酒,吃了马肉,在西军营里睡觉。 这个西军营共有一百五十人不到,分在二间营房里睡觉。 话说陈二带着八十余人军士来到西军营附近,他安排二个排的军士,悄悄将军营围起来,两挺组装好的重机枪,就分别瞄准军营大门。 “什么人?”营房前有二个哨兵发问,接着就是拉枪栓的声音。 “砰…” “砰砰…”陈二抬手就是一枪,身边护卫接着开枪,那两个哨兵应声而倒。 “点亮火把,上前去喊话,让他们出来缴械投降,否则一律斩杀。”陈二对那二名带路的降匪命令道。 “明白…” 两名降匪点头领命,分别上前对着军营敝开的大门,扯开嗓子大喊: “龙王峰的弟兄们,山顶已被官军占领,你们已经初包围,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伙放下武器出来投降,官军优待俘虏。” “……” 刚才枪声和喊话声把匪徒们惊醒了,他们怯怯地从炕上起来,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官军摸上来了,快拿枪冲出去抵抗。”有匪徒头目站出来喊话,匪徒们惊慌失措,纷纷端起身边的步枪冲到窗口对外射击。 “砰…” “砰砰…” “……” 有十数个匪徒端着枪从大门里冲了出来。 /64/64592/18330889.html 第467章 围攻龙王庙 “玛的,这些该死的马匪,给老子狠狠地打!” 陈二气得大吼一起。 “哒哒哒…” 加特林重机枪响起,那十数个冲出来的匪徒,倾刻间被二挺重机枪子弹打成了筛子,倒在大门口血泊之中。 “快退回屋里。”匪徒头目叫嚣着企图负隅顽抗。 “玛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往营房里死扔手榴弹,炸翻他们,重机枪封锁大门,老子看他们如此顽抗。”陈二气得脸都绿了。 他本身对匪徒没啥好感,本以为一阵突突了事,那知道大少爷慈悲为怀,要他以缴械投降为主。 他很不得要领,就搞出开头那荒唐一幕。 喊话能使匪徒们马上缴械投降? 想想也是,匪徒们根本不知外面情况,一下子要他们百余人缴械投降,可能吗? 普通匪徒没啥主见,关键得看那些惯匪,匪帮中的头目意向。 而惯匪,匪帮头目们,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货色,没开打就让他们投降,门都没有! “轰轰…” “轰轰轰…” “……” 新军突击队员们,纷纷把手榴弹从大门和敝开的窗户中扔了进去。 两座营房,一下子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里面是残肢断腿飞舞,喊爹叫娘,惨叫声是此起彼伏。 在二千余平方的营房里,一下子塞进去近二百枚手榴弹,其威力相当于炮火猛击。 木质营房起火了,屋顶也被震塌陷了下来,这下子匪徒们才知道锅儿是铁打的,见到真章,人一下子泄了气。 “官军老爷们,别再打了,咱们投降!” “啊…我投降…投降…” “别开火,咱们投降…” 屋里面有匪徒喊话了。 “把枪械举过头顶,排着队一个个出来!”陈二大声吼道。“是…是…我们走出来了,请别开枪。” 黑烟中,几个双手举枪过顶的匪徒,焦头烂额地从屋里, 颤抖抖走了出来。 紧接着,后面是长串串,像蚂蚱似的一个接着一个走了出来。 “枪和子弹带扔一边,人往那儿面朝外跪在地上,双手抱头。” “快点,双手抱头跪着。” “……” 新军战士们用枪指枪托砸,七嘴八舌地吼叫。 军营外开阔地上,慢慢地有七八十个匪徒排队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实际大部分匪徒,立场问题很简单,那就是活命,谁给他们吃穿和用,他们就跟谁干,犯不上一定得给谁卖命。 匪徒说白了就是雇佣兵。 以前主人是张仁奎,今后是谁都成,只要吃饱穿暖,有钱化都成。 所以,像今天这种场面,实际没必要抵抗,投降了事,换个主人而已。 只是刚开始稀里糊涂被匪帮头目一吆喝,结果招来一顿手榴弹,死伤惨重。 西军营里,一百五十人,光是被手榴弹炸死炸伤,和加特林机枪打死的,就去了一半。 陈二命令把兵器全部集中收缴,把俘虏用绳索绑住手脚,集中关在旁边一间库房里,派一个班兵士看守,自己带上人马和重机枪,前往龙王庙。 …… 龙王庙这边情况,比西军营那边要严峻得多。 西军营那边属于关门打狗,陈二开枪杀哨兵开始,喊话缴械不杀,紧接着便是哒哒哒的重机枪,和手榴弹爆炸声,动静大了去啦。 这在静谧的山顶上,又没啥遮挡物,传播太快了。 不光惊动到陈天华他们,自然也惊吓到了龙王庙内,张仁奎这伙人。 “快快…煤广自治区的官军来了,给老子顶住。”张仁奎惶恐不安。 他压根就想不通,这官军是怎么攻上来的? 真的有人能飞檐走壁,从悬崖峭壁爬上来的? “砰砰…” “砰砰砰…” “哒哒哒…” “……” 龙王庙四周防御工事上,火焰闪烁,火星四溅,枪声四起。 这边新军人马还没将龙王庙团团围住,军营那边动静一下子惊动了龙王庙守卒。 这一变化让陈天华料想不到。 不过这也怪不到谁,没有现代通讯工具的情况下,有些分部协同作战行动,很难做到步调一致。 陈二不太懂什么叫协同作战,分别时又没有跟他强调清楚,让他推迟十分钟再行动。 而陈二这头蠢驴,压根就不会想到配合,到了西军营就急急忙忙,颇不及待地出手了。 龙王庙里的匪徒虽然只有百余个,但他们都是张仁奎的心腹,平时里用饷银和女人喂着的。 知恩图报,为主人卖命,这点忠义他们还是有的,所以,这时候他们是死心塌地护着大当家。 让陈天华头疼的是,龙王庙里的守卫,他们手上都是最新式的毛瑟m1888步枪,射程远瞄得准,子弹出膛速度快。 除了毛瑟步枪,他们还有六挺轻机枪,木柄手榴弹,使得新军不敢靠近。 龙王庙墙壁都是大石条垒成,还有石柱,都是坚实的掩体,普通步枪子弹无法击穿墙壁。 张仁奎又点亮了龙王庙四周的灯火,使得陈天华他们根本无法接近搞偷袭。 “唐子林,安排你的人,把守山用的火炮给小爷我移过来,老子要炮轰龙王庙。”陈天华扯开嗓子喊道。 他一方面是真的准备炮击龙王庙,另一方面给庙里守卫以心里压力。 “小的遵命。” 唐子林虽然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但不得不按陈天华的吩咐,叫上十几个手下降匪,去移动二门火炮。 他心里不情愿,那是因为张仁奎的小妾,也就是他曾经的相好在里面,炮轰龙王庙难免会有所伤及。 “陈二,去把加特林重机枪给我架起来,对准龙王庙的正门,今晚小爷要荡平这里。” 见陈二带人马支援来了,陈天华知道他已然解决了西军营,便咬牙切齿命令道。 “明白了少将军。”陈二应声派人去办了。 二挺重机枪并没有拆零,而是战士们用肩头一起扛过来的,现在需要临时建二个机枪阵地。 陈天华等人在外面的叫喊声,庙里的张仁奎是听得一清二楚,他虽没见过陈天华本人,但有关大少爷在江湖上的各种传闻,他听得可多了。 这时,他气急败坏地站了出来。 /64/64592/18331216.html 第468章 战斗结束 “将军阁下,您大少爷的江湖名号,张某佩服得五体投地,十分敬仰,只是张某与您无怨无仇,为何大少爷要如此苦苦相逼呢?”张仁奎露出头来大声喊叫。 “张仁奎,你纠结山贼匪帮长期盘踞老树山,逼迫山民种植罂粟,走私阿片,大肆抢劫商队财物,杀害无辜商人,强抢民女,鱼肉百姓,罪孽深重,助纣为虐,我等身为大清官吏,自然与你不共戴天,本官规劝你乖乖出来投降,可以给你个全尸,饶你全家老小不死,放手下兄弟们一条生路。”陈天华站立起来列举对方罪名,同样朗声说道。 “将军阁下,张某自从进了山,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也是迫不得已,只要你放张某一条生路,这山上所有财富都归你,张某带上妻儿老小归隐乡下,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如何?” 张仁奎还想利诱,保全自己的性命。 “哈哈…对不起了张仁奎,你是匪首,这十余年来,双手沾满了商家和普通百姓的鲜血,于律法于情理本官决不能放过你的,另外,你的财富属于不义之财,收缴那是天经地义,陈某个人并不稀罕,本官奉劝你还是那句话,出来投降,以你的首级换取家人和手下人的性命。” 陈天华大义凛然道。 里面沉默了一会,才有一句回复: “大少爷,你的手段兄弟们早有耳闻,咱们这些人手上都有血债,降了迟早要被你斩首的,哈哈…那咱们今日就葬身龙王庙了,你有本事就尽管来取吧!” 回复的是另外一个人,唐子林说此人也是张仁奎的拜兄弟,是个大队长。 此时的张仁奎整个人是垂头丧气,感觉特别的窝囊。 他虽说也贪生,但让他投降求饶,他真的做不到,何况他死了,自己妻儿老小有好下场? 呵呵,谁能相信这个心狠手辣的大少爷,事后不斩草除根呢? 投降又跪着死,让他死得没颜面、尊严。 这时,二门克虏伯速射炮被拖了过来,陈天华命令架好了瞄准,而陈二这边把加特林重机枪也架好了。 众人退后,一切准备就绪。 “张仁奎听着,本官给你最后机会,你带人出来投降,你的家人和手下可以免死。”陈天华大声喊叫。 “大哥,我是唐子林,请你把小翠她们给送出来吧,她们是无辜的,小弟负责代兄养活她们,给老人养老送终。”唐子林突然也开口喊话。 他像是个情种,心里实在舍不得那相好小翠,竟信口雌黄说要代张仁奎履行义务。 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也许,他只是想把相好小翠从张仁奎手里骗出来,没顾得上其他。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种行径引起的反感有多大,不光是新军兵士这边,匪帮这边也引起很大反响。 只见张仁奎又重新站了出来,他怒目横眉地破口大骂道: “唐子林,你这个王八蛋,算俺张仁奎瞎了眼,当初跟你拜了把子,并委你当四当家,可你忘恩负义,出卖良心,老子说官军是怎么上的山,原来是你这厮在做内贼!” 唐子林见状嘴脸随之一变,也气急败坏地回骂道:“死到临头还嘴硬张大麻子,你当初从我手里夺走小翠,可有想过这一天?” “呸…”张仁奎气得吐出一口血,他手指着唐子林方位,咬牙切齿地骂道: “姓唐的莫要得意,你手上也沾了不少血债,你杀的人比老子还少吗?同样也不会有啥好下场,大少爷!你瞪大眼睛看清楚,姓唐的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他今日能背叛我,改日他同样会背叛你!” “张大麻子,你含血喷人,你死有余辜,开炮…开炮轰死他…”气急败坏的唐子林,急的像条疯狗似的,竟去命令他的那几名匪帮炮手。 “慢着!” 陈天华低喝一声,及时制止了唐子林的疯狂。 这种狗咬狗的场景,他也不想再继续看下去,“够了,都退一边去!” 瞥见陈天华凶狠且不爽的眼神,唐子林有自知之明,不讲江湖道义,被众人所不齿,他心虚地缩到一边。 “总攻开始,先用炮火覆盖整个龙王庙,而后重机枪准备扫射。”陈天华不想再纠缠下去了,下令总攻。 “轰…” “轰轰…” “……” 总攻令下达,炮声隆隆,双方枪声大作… 龙王庙本来就不大,一个大殿,还有几间石屋,二门速射炮,发射二个基数共三十二枚炮弹。 如此轰炸,石柱一倒墙塌陷,里面哀嚎声、怒骂声响彻一片。 “冲出去,横竖是个死,跟他们拚了!”里面有人振臂高呼,紧接着,大批匪徒开着枪从里面冲了出来。 陈二令旗一挥,十余挺轻重机枪一齐开火。 “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哒…” “……” 这种自杀式冲锋,场面十分惨烈,一批又一批的匪徒,没冲出来几步远,就被机枪打成了筛子,倒在血泊之中,惨不忍睹。 这种惨烈场面持续有二十几分钟,大门口倒下去的有六七十人,而此时的龙王庙内抵抗已经很弱,只有零星的枪声。 “冲进去。” 陈天华大手一挥,等待已久的军士们争先恐后地向前冲去。 “缴枪不杀。” “……” 里面只有浓烈的火药味和白色烟雾,包括墙体倒塌掀起的巨大灰尘。 军士们进去没遇到像样的抵抗,总攻变成了打扫战场,所有的顽固不化分子都死了,张仁奎全家人都是饮弹自尽,估计是他亲自动手杀了他们,然后自杀。 那个叫小翠的小妾,明显是被张仁奎几刀给捅死的,而他自己脑袋被手枪轰飞了半个脑袋,现场惨不忍睹。 “哎哟小翠啊,你死的好惨,这个该死的张大麻子哦。”唐子林抱着相好的尸体,居然嚎啕大哭。 陈天华厌恶地先行离开。 “全体注意,挖坑埋葬尸体,清理血迹和断肢残腿,防止腐烂产生传染病。” “……” 这时,天色已经发亮,半山腰的那二个排,也早已增援了上来,参与清理现场和财物。 /64/64592/18335129.html 第469章 金库里的诱惑 山上战斗已经结束,剩下的就是清理战场和仓库,尤其是张仁奎的钱粮。 大家把俘虏和投诚人员集中起来登记,惯匪和大小头目集团羁押,等待进一步审讯。 对于普通匪徒则表明政策:想回家的等会发放路费,集中之后遣送下山。 想留下来跟着新军干的,登记之后等待分配。 张仁奎和死亡的全部近二百名匪徒尸体,集中在后山挖坑掩埋,天热,尸体腐烂容易出现瘟疫。 从山脚开始,一路上的尸体,包括马的残肢等,都得集中挖坑埋葬掉,关寨工事和营房要及时清理并加固。 这一系列事务安排妥当之后,时间都临近中午,伙房正在安排煮饭烧水。 无论是新军兵士还是匪徒们,经过一昼夜的折腾,早就饥肠辘辘,口渴难忍,尤其是那些匪徒们。 几大木桶水装来了,匪徒们一涌而上,争先恐后地舀水大喝起来。 这时,唐子林小心翼翼地走到陈天华身边,低声道:“将军阁下,小的和三十几个弟兄都想下山走了,是否…” 陈天华先是一愣,后调侃道:“怎么?你不是想留下来帮本官镇守老树山龙王峰,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是…是的,上午不少兄弟来跟小的说,说…说是想下山回老家去了,外面打打杀杀的也腻了,带些钱回家买几块田地,守着老婆孩子老实种田垦地。” 听听,说得多冠冕堂皇啊! 这恐怕连唐子林自己都不相信,他瞥了陈天华一眼,心虚的连忙低耸下脑袋。 慌乱眼神与忐忑不安的表情,自然逃不过陈天华的火眼金睛,他明白唐子林肚子里在想什么。 刚才张仁奎临死前那番话,让他心有余悸。 作为匪帮的四当家,他唐子林这些年下来,手上当然有不少血债,而大少爷此人是嫉恶如仇,对沾有累累血债的惯匪,绝对不会轻饶,秋后算帐是大概率存在的。 当年在槐坎镇,陈天华搞什么百姓举报公审,除了龚氏家族十余人头目被杀,他还一口气砍了沾有血债的恶霸地主四十余人,这就是先例。 他突然觉得这个大少爷深不可测,就是只猛虎,伴君如伴虎,说不定那天他的小命就没了。 想到这里,唐子林不寒而栗,所以,他临时改变主意,一个上午串通了近三十个关系铁点的匪徒,准备离开老树山,找个地方另起炉灶。 临走前,他心里惦记着后山洞库里的那些金银财宝。 “这么着急?本官不是说了嘛,需要遣散的集中后一起下山,马上要吃午饭了,吃完午饭再发放遣散费,下山也不迟啊。”陈天华冷眼瞥了唐子林一下,故作热情地回答道。 “不是的,这个…不一样,我们几个都吃过干粮饮过水了,午饭就不吃了,只是先前跟将军阁下说好的钱财…嘿嘿…”唐子林吱吱呜呜,表情尴尬。 “噢…你想要那些财产啊,要多少?”陈天华冷哼一声,嘴角不经意地抽搐了一下。 “是…是的,小的全凭将军大人看着给呗,就三成…四成都行,嘿嘿…”唐子林涨红了脸,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他属于情商比较低的人,智商倒不低但就是贪。 贪婪,有时候就是祸根,有时候会赔上性命。 “那好吧,本官还没去瞧过后山洞库,那里面究竟有多少宝贝,正好一起去吧。”陈天华很潇洒地放下手中的茶水,扭头对着飞鸽说道: “通告后勤主管,说本官要去后山洞库。” “遵命。”飞鸽挥了挥手,叫来传令兵先去通知后勤主管,自己带上二十个近卫,跟上陈天华和唐子林向后山走去。 张仁奎在龙王峰的仓库,实际就是山上挖的地道,很神秘。 龙王峰山顶上有三个足球场大小的盆地,后山宽敝,植被都在后山,那里挖有几个相互通畅的山洞。 这种山洞很干燥,又四面通风,完全是全然的贮藏仓库。 陈二指派营负责后勤辎重的军士,早就上后山大概的查验过了,山洞里确定有不少东西。 光是贮存的谷物粮食,就有千余石,约二十万斤粮食,还有大量宝贵的食盐。 不用怀疑,这些食盐和粮食,都是张仁奎下山抢劫贩盐和贩粮的商队所得。 后山还建有大片马厩,山上现有战马四十几匹。 要说守山,只要陈天华这次不断张仁奎的水源,他在山上固守数年,根本就不用下山去揽食。 唐子林上山来十余年,自然是对后山形情了如指掌,但山洞银库,他还是第一次来。 这块守卫的都是张仁奎手下心腹,以前是归二当家张尚武掌管。 陈天华在后勤辎重主管的带引过,他们一行人很快到了后山,进入山洞经过不少洞库,之后弯弯曲曲的来到一个洞库前面,外面一道铁门紧锁。 门前是二位辎重连的守卫。 “少将军。” 他们抬头挺胸立正,这里新军士兵见到长官的礼节,不需要他们抱拳拱手。 “把库门打开。”陈天华指着门命令道。 后勤辎重主管随即打开大锁,陈天华带上飞鸽和近卫,率先走了进去,唐子林紧随其后。 众人进来一看就呆了,只见里面一个个大箱子堆积如山,打开一看,内中堆满的都是金银细软,不知道有多少银子。 他从后勤主管手中拿过帐目瞥了一眼,大概数目是金子约十万余两,白银四百余万两,其它珠宝不计其数。 没想到这个老树山几代匪帮,在此苦心经营几十年,阿片收成和抢劫的数目是触目惊心,实在是多啊。 可怜贪婪成性,反而送了卿卿性命。 其实贪婪有一种心里病态,要这么多财富他个人用不完,要是没有了招兵买马的野心,在时下这种乱世里,这些财富还真是祸害。 陈天华把帐目交还给那位后勤主管,呶呶嘴让其先出去,飞鸽连忙安排近卫守住大门口及走廊,不准进洞库来,只有五名贴身近卫紧跟其左右。 已经站在金库里的唐子林,惊愕得嘴张得老大,看上去心情是无比激动。 /64/64592/18335352.html 第470章 贪婪,误了卿卿性命 唐子林似乎进入了疯癫状态,他不断地打开已经贴上标签或封条的箱子,双手拿起一锭锭金子或银子左看右看,口中还在嘟喃,“这是我的,这些都是我的,哈哈!” 偌大的金库里,大伙都冷眼瞅着唐子林,他像个疯子似的,一个人在那手舞足蹈的表现。 忽然,他猛地转过身来,手上抓着两锭金子,兴奋地走到陈天华面前,激动道:“将军大人,你答应过我的,这些财物都要分我一部分,我不要多,只…只要二成怎样?现在我就去叫弟兄们来搬。” 话音刚落,还没待陈天华有任何表态,他自个抓着两锭金子就往金库门走去。 偌大的金库内只有一盏蜡烛灯,光线昏暗,唐子林向前走了几步,朦胧中看见地上一堵黑影,他惊得此步抬眸,瞧见飞鸽和五个近卫叉脚站立,冷冷的挡住去路。 “飞队长,请让路。” 唐子林完全被黄灿灿的金子给迷惑住了,他竟然没察觉到死神已经降临。 “对不起了四当家,没有将军大人的命令,这里谁都不能出这金库的门。”飞鸽手按刀柄冷冰冰说道。 唐子林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笑容一下子凝结在了脸上,扭头对着陈天华大喊: “将军大人,这是你答应给我的金银,你…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啊?!” 陈天华这才把低头沉思的头抬起,双眼像鹰隼般注视着唐子林,冷哼道: “唐子林,你贪财好色,为一个风尘女子,就随意出卖自己拜把兄弟,恐怕连自己的祖宗你都敢卖,你这种不仁不义的小人,要这么多金银财宝有何用?” “本官问你,每次张仁奎下山抢劫杀人,你是不是就在他身边,每次杀戮应该都是你一马当先,是与不是?” “不…不是这样的,不…” 唐子林连忙为自己辩解,但他发现无论他怎么辩驳,都将无济于事。 他的心一下子坠落谷底。 呆呆站了半分钟,他突然大叫一声,随手将自己手中的金锭砸向卫队长飞鸽。 高度警惕中的飞鸽,猛地闪身躲开,金锭则砸在其身后二个近卫的前胸。 虽然只是两块金锭,但唐子林功夫深厚,抛出去的金锭势大力沉,宛如重锤,顿时把二个护卫给闷翻在地。 “啪…啪…”他乘势左右二掌,击开另别二个近卫,准备飞腿踢开屋内最后一门卫士,夺门而逃。 “哪里走?” 说这迟,那是快,只见飞鸽呛啷一声抽出腰刀,当头向唐子林劈来。 慌乱中的唐子林猛一闪身,伸出鹰爪手想空手夺刀,那知陈天华已然出击,只一刀劈断其右臂。 “啊…” 唐子林惨叫着血流如注,断臂的痛苦让他几欲晕过去,不过对生的渴望,他护着伤口仍向门口奔去。 在七大高手围堵之下,他纵然武功最高,也是插翅难逃,死亡命运早已降临。 飞鸽乘机追上二步,与门口的最后一位近卫,前后夹攻,连劈几刀,刀刀击中其要害。 其中一刀将唐子林脖颈割断,头颅只剩一张皮挂着,血如喷泉般溅向洞壁,身躯轰然倒地。 飞鸽将雁翎腰刀在他身上擦了擦,嘴上嘟嚷着,“麻痹的,这厮武功不弱,要是他手上有兵器,还真有些难缠呵。” “他功夫自然不错,否则张仁奎不会挑他当四当家,只是此人太贪,贪得辩不清形势,称得上是要钱不要命。” 这后半句里,陈天华实际已说明唐子林为啥,会命丧金库的原因了。 唐子林此人生性狡诈,为人不仁不义,双手沾满血债,自然触犯陈天华的道德底线,为他所厌恶不齿。 但他这次确为新军偷袭龙王峰立有军功,并率众放下武器投诚,陈天华本意是冷处理,既不会重用他,也不会杀他,准备事后让他去中心牧马场做个小官吏。 没想到,他准备拉上一帮投诚的匪徒,另起炉灶,临行前还天真的自不量力,居然要求陈天华履行事先承诺。 这岂不是自讨绝路?! 所谓的事先承诺,那是陈天华在战事逼迫下的虚情假意,也叫兵不厌诈的诡计。 没想到,唐子林自个拎不清,被金钱迷了心窍,咬住不放的非要去寻死,逼陈天华起杀心。 “把他拖到后山埋了,血迹都擦干净。”陈天华凛冽道。 “遵命。” …… 当陈天华在飞鸽等二十个近卫簇拥下,走出后山来到龙王庙前,所有俘虏和降卒都集中在那,其中就有想跟着唐子林提前下山的那三十余名匪徒。 他们见到唐子林没有跟出来,脸色都变了。 “老树山的兄弟们,大家都不用东张西望,本官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唐子林背信弃义,两面三刀,完全就是个被世人唾骂的小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据查,唐子林这些年犯下累累血债,并不比匪首张仁奎少,是主犯之一,实属罪不能赦,这种人留在世上,只能是个祸害,刚才他居然以功要挟本官,被本官就地处斩了。” 下面静谧如水,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但在场的老树山兄弟们不一样,你们身上没有血债,本官决不会为难与追究,还是那句话,先前主动向新军投诚,放下武器的百余位兄弟,每位赏二十块银洋,若想回家的,再发路费三块银洋,如若想留下来参加煤广自治区建设的,本官热烈欢迎。” 陈天华这番讲话,事实上是真真假假,但意图表达很清晰,那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所有人开始交头接耳,相互交换看法。 这位江湖传奇人物的话,颇有意味深长的味道,接触到他的目光,周边的人都是一个凛冽,下意识的站得直些。 自煤广自治区成立以来,陈天华威权日重,他心思慎密,杀伐果断,手段狠辣,不知不觉间,所有人都对他起了畏服之心。 “我们决定留在煤广自治区,跟着将军大人干。” “我也留下,还想把家眷搬入自治区内,屯田拓荒。” “……” 良木择禽而栖,贤巨择主而事。 这些人并不傻,现在回去能干啥? /64/64592/18339881.html 第471章 剿匪土改进行时 没任何保障的情况下,就算是二十块大洋,下山忍不了吃喝嫖赌一番,最后的结局还是上山当土匪,手上倘若沾上了血案,又撞在这位煞神的枪口上,那就是万劫不复。 而自治区这边据说治理有方,无论是农垦林牧畜业,还是矿山冶金建材等实业,搞得有声有色,那里的百姓安定,娶妻生子,吃饱穿暖,生活有保障。 他治军严谨,新军战斗力强悍,关键这位将军是个枭雄式人物,跟上他就有前途,水涨船高,说不定以后能成大事。 最后,所有投诚或俘虏的近二百名匪徒,只有二十余人领了赏金和路费下山,其余的都愿意留下加入自治区。 陈天华和陈二等新军军官们都很高兴,马上安排后勤开饭饮酒,让这些断水断食了数天的匪徒们吃饱喝足。 根据剿匪战情通报,李兴鸿的东线和南线展开不错,纪参谋长的西线也算顺利,现在陈二的北线,自从拿下了老树山,剿匪形势也是一片大好。 对于北线的布局,陈天华适当调整了策略,决定留下一个排,约四十人马继续留在老树山,协助自治区廖云鹏他们的工作队进驻,进行土改,铲除罂粟种植,禁食大烟。 把山洞里金库里面的金银财宝,统一由军事调查科副科长顾祝年,率行动中队一分队和突击营的一个排,合计八十人马,通过火车转运,押送至自治区行政中心煤山镇,放入丰众银行自治区分行的地下金库保存。 山上的粮食归入剿匪军需后勤统一调配。 原老树山匪帮的一百八十名投诚或投降者,留下五十名入帮时间短,军事技能掌握较好的年轻人,充实到陈二的突击营第三、四连队各班,以及辎重部队。 其余一百三十名人员,送到老树山站交给杜威的铁路警察,由他们转到自治区大本营宋小牛的突击二营,由他对这些人进化军事回炉和纪律教育,然后分配到部队,民兵和牧马场。 陈二率第三、四的二个连队,以及工兵和机炮混成连队,继续东北线活动,扫荡这片地界上的大小匪帮。 陈天华暂时在剿匪指挥部的伐木场里,待顾祝年完成了押送金银任务之后,来指挥部与他会合,然后他准备沿西北方向扫荡,绕到县城,再到茅新的牛头山镇,牛头山矿区瞧一瞧,巡视一下那边的生产经营情况。 …… 清光绪三十一年,五月下旬。 横山。 它位于广德山脉东部,靠近广德县城的一个叫桃州镇的西南面,是山脉北部地区前往县城的必经之路。 如山横卧,故名横山,山顶和山麓原有明教禅寺、大佛殿、三忠祠、龙王庙等古建筑,还有祀斗台、攀罗亭等名胜,可惜,先后毁于匪帮争夺之乱,毁掉不少。 横山跟老树山不一样,这里植被茂盛,松林满山,属于原始森林地界。 据传横山还和明太祖朱元璋有密切的联系,被朱元璋封为“天下英灵第一山”。 从伐木场的剿匪指挥部出发,前往广德县城,山道弯弯绵延数码里,要经过无数条崇山峻岭。 五月下旬,进入夏季火热天气,饮用水是最重要的,陈天华命令骡马驮了不少水,不光是人要饮水,战马同样需要。 这支特殊的部队,有几支部队拚凑在一起,飞鸽的护卫队,顾祝年的军事调查科行动第一分队,以及他临时统领的突击一营的一个作战排,还有大本营通讯排一班,还有后勤辎重班。 七七八八的算起来,部队的人数达到一百三十余人,顾祝年被陈天华临时任命为这支部队的指挥官。 在这绵延窄小的山道上,队伍成一字长蛇阵,除了骑队,还有载着各种物质的马骡车。 站在山顶上瞰临,宛如一条细长的灰蛇,在密林中似乎望不到头,也看不到尾。 这次大规模的剿匪清乡行动,也得到了政府衙门的声援,匪帮们成了过街老鼠。 不过,匪帮们也猖獗,他们到处杀人放火,威胁山民百姓不要跟新军合作,给剿匪设置障碍。 “麻痹的,到底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啊,真是一群畜生!”前面开道的顾祝年,看着村口吊着的二十几具尸体,不由得惊怒交加。 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其中还有几个小孩子,都是遭到残酷的虐待后被活活吊死的。 一个村里的里长一家,一个当地族长一家,据说全遭到了灭门。 看着死不瞑目的尸体,陈天华的心像是刀割一般。 一个命令传达下去,只要遇到那些顽固分子,一律格杀勿论,不要心疼子弹。 “少将军,我们进驻东面二个山村里的土改工作队,在虎豹山附近,被匪帮袭击,一次死了十几个队员,其余的人被困在一个农场里!”有负责传令通讯的驿官,向陈天华汇报道。 “什么,匪帮敢袭击自治区的土改工作队,那些留守的新军部队呢?” “负责护卫几个村的一个排,被匪徒们声东击西的调开了,只有一个班跟在土改队,所以他们遭了殃!” 陈天华听了之后惊愕失色,此风不能长啊,他声嘶力竭的命令道: “玛的,马上给我出动基地预备队全速增援,同时命令东线的李兴鸿部队实施包抄,别把人都杀干净了,抓个活口问问,这是哪个匪帮的手段,老子要重点照顾!” 他这次还真的急眼了。 最近近三个月的剿匪进展,实在太顺利,自己一直嘲笑清军以前曾经的遭遇。 正规的绿营进入山脉地界,居然说剿不了匪,还被匪帮给剿了,简直不可思议。 谁曾想,自己的手下也遇到了这种事情,结果一样的惨,一次死了几十个人。 这死的人比他打龙王峰还多,心疼的他直跺脚,好在这次不算丢人,只是一个村。 这件事情彻底激怒了陈天华,这种苗头必须迅速扼杀,否则许多匪帮会效仿。 他随即向东西南北各线指挥官发出严令: 以后只要遇到猛烈抵抗,或者不确定的危险情况,先动用炮火,重机枪等火力,把对方打残了再说别的,宁愿对方死干净抓不到活口,也要确保自己人的安全。 /64/64592/18340804.html 第472章 莫名拦截 “砰…砰砰…” “哒…哒哒哒…” “轰轰轰…” 随着机枪,步枪,手榴弹的扫射,爆炸声,一大队骑兵从天而降,冲进了被匪帮围困的牧场,解救出幸存的土改队员。 …… 虽说是凿通了环山山道,那也是碎石加黄泥搅混的简易道面,经过大规模的马跑车碾,道路已是凹凸不平。 农历五月下旬,气温炎热,同时,这时候的南方雨季来临,这里时不时有山洪爆发。 在暴雨山洪冲击下,碎石加黄泥混合、凹凸不平的山路,现在又变得泥泞不堪。 路上积水的小水坑无数,车轮碾过,溅起污水。 这条山道,必须要经过横山地界,约有百里的崇山峻岭的关道,两边山林密布,环境险恶。 不过,煤广自治区这次在广德山脉,进行大规模剿匪,清乡和土改,一环扣一环的同步进行,不像以往朝廷蜻蜓点水的剿匪,沿途设立护卫队,关卡等。 特别是老树山,虎豹山等实力雄厚的匪帮被打掉,险恶山头被铲平,其余些个山匪马贼们,早就闻风而逃,好汉不吃眼前亏。 横山四面山林茂密,无险可守,山上匪帮早就逃之夭夭。 据江湖传言,这次剿匪部队装备精良,围剿开始都是大口径火炮覆盖,加特林重机枪封锁,像割麦子似的一扫而光。 但凡敢顽抗的匪徒,杀无赦。 三个月过后,煤广自治区的威名逐渐升华,威摄力呈现出来了。 陈天华的队伍,一路向东,旗幡招展,甲胄鲜明,十分威武雄壮。 百余匹战马队,几十匹骡马辎重,浩浩荡荡。 这支部队指挥官顾祝年,今年二十二岁,原是陈天华的护卫,是一位真正从基层锻炼而成的战场指挥官。 他聪明才智,有文化基础,平时刻苦学习军事理论,苦练功夫和枪法,这些年比他义兄宋小牛进步还快。 被陈天华提携成军事调查科副科长,他主管军事侦察与行动,麾下有近二百人的一支行动中队,特种作战能力超强。 这一路上,他和卫队长飞鸽一起,带着几十名侍卫,在陈天华身边作贴身保卫。 这支百余人的作战部队,他们皆从军中经过挑选的精锐,一个个手持村田或毛瑟步枪,腰悬刺刀,龙虎精神,气势凌人。 二十七岁的卫队长飞鸽,他手持一把毛瑟m-1888制式步枪,军刺插上,斜指在地,催马前行,时刻在陈天华的大黑马边上,保持高度警惕。 马队从清晨开始、行了大半天,才走了三十多里,主要是队伍太长、弯曲山路湿滑难走,天气炎热。 再走下去,那沿途是崤山山岭、高崖、丛林越来越多,地形变得复杂。 谷底有蜿蜒道路相通,崎岖狭窄,空谷幽深,关道两侧,绝壁陡起,峰岩林立,地势险恶,地貌森然。 为了行军安全,陈天华要求顾祝年,完全按照行军规矩,派出多路斥候骑士,进行侦察。 顾祝年将斥候骑士,每两人一组,分成十组,彼此相隔两里的距离,考察一些险峻的地形,有否塌方,有否可能伏击的地方,都搜索一番,免得麻烦。 陈天华的领军能力和号令、队形等,有板有眼,顾祝年他们这些近卫出身的军事长官,都受益匪浅,已经都很熟悉了。 平时里,顾祝年虚心求教军事理论,反复琢磨,从主公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听到顾祝年的一些喝令,陈天华微微点头。 他对着这位属下的才能与进步很欣赏,不光是行走江湖的本领,就是领兵打仗,这位青年军官现在也能成为一名管带。 有了这些,陈天华对这次巡视途中的安全,还是比较放心的,这也是锻炼人的机会。 这一路,确也风平浪静,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接近傍晚时,经过整日跋涉,他们已经在横山山脉间走了五十里路,准备再走一个小时,便安营扎寨休息。 “这离广德县城也就八十余里路程,按咱们现在的行军速度,再有一天半,便可到达。” 顾祝年对陈天华说道。 “大年说得是,这几天还好,没下大雨,咱们乘天没黑下来,多走些。”陈天华道。 主仆俩正说着呢,一名斥候班长前来禀报,说前面有一个清军驻守关卡,队伍给拦了下来。 “这是当朝三品大员,煤广自治区总督办陈天华大人的队伍,我等奉命在辖区内巡查军情,尔等是为清军何方部队?为什么在此出现,有何用意?!” 顾祝年出去前往交涉,盛气临人的呵斥道。 “稍等,我们去请总办大人来。” 一名下级军官见此状况,吓得不敢私自做主回复,所以,他即刻去请坐镇这里的头目。 驻扎此地的清军,实际不是什么现役部队,而是着新军军服的学员兵,安徽武备学堂和巡警学堂合并在一起的学员,共七百余人。 他们是在横山附近进行野外军事科目训练。 这支学员兵的总负责人,名为徐锡林,现年三十三岁,是安徽巡抚恩铭的亲信,现任安徽武备学堂副总办,安徽巡警学堂总办,官至正四品武官。 他迟迟未出现,主要是在暗中观察。 徐锡林是浙江绍兴府山阴县东浦镇人士,他可不是大清普通武官,他实际是上海光复会的主要成员之一。 他这次带学员到横山,进行长距离野外拉练,有光复会特殊的使命。 很快,有斥候回来禀告。 发现数里外、有百余人组成的清军部队,正向这里靠近,从军装服饰上辨认,应该是浙省新军。 此时徐锡林并未领会,他正在营帐外很优雅地品茶歇息。 外面空气比营帐内清新、凉爽得多,夕阳将落,黄昏时候是春风拂面,站在山外原野,倒是有些爽朗。 “总办大人,这个煤广自治区的新军好威风,在咱们辕门外骂骂咧咧,凶神恶煞,说什么他们的总督办大人在此,要咱们马上让道撤卡。” 一位辕门站岗的排长,嘀咕着上前向徐锡林报不平。 他们这些武备学堂与巡警学堂的学员,是培养安徽新军未来的带兵领军人物,天之骄子,谁家不是名门望族,乡坤富家子弟? 否则,普通百姓家的子弟,能随便进学堂当学员吗? /64/64592/18344802.html 第473章 光复会故友 这些未来安徽新军之星,天之骄子,是巡抚大人恩铭的心头肉,宝贝疙瘩,平时他们依仗巡抚大人的宠幸,在安徽省内到处耀武扬威,从没被人如此数落过。 而总办徐大人,都说是巡抚恩铭大人的义子、爱徒,在安徽境内谁敢不给三分薄面?! “煤广自治区的浙省新军,还是总督办大人亲自来了?” 徐锡林听闻后遽然变色,“你…你再说一遍,过咱们防地的是煤广自治区的浙省新军,还是个总督办,是不是姓陈,你能确认?” “是啊,他们是自报家门,而队伍帅旗上写着斗大的字,也确是陈!这里离广德县城只有八十里路程,这横山山脉难道现是划入了煤广自治区的辖地?”那名排长嘟囔道。 “糟了…”徐锡林狠狠跺着脚闷哼道:“这是最近才圈定的地界,本总办竟把这茬给忘了呢!” “怎么啦?” 那排长上前搀扶住徐锡林,怕他用力过猛闪到腰,“大人莫急,请慢慢说。” “哎呀,这是煤广自治区刚申报圈定的新地界,这里已不属于安徽省管辖,直属于张大帅的江南总理衙门,咱们冒然进驻,别引起什么误会,这可不好,而且这位陈大人…” 徐锡林想到了陈天华复杂的背景,他欲言又止,对那位排长沉声道:“快快,带本总办向前,亲自去交涉。” “遵命…” 那名排长见徐锡林脸色难看,也吓得不轻,他还是第一次见总办大人如此慌神。 他刚想去搀扶,却被徐锡林一把推开,大踏步拂袖而去。 “嘎吱…” 关卡的匣门被打开,一群衣甲鲜明的皖军军官鱼贯而出,迎接来了。 徐锡林抬眸一瞧,骑在高头大马上,身着草绿色军便装的一位年轻将军,威风凛凛,且满脸的不爽。 他的左右随从更是横眉竖眼,满脸黑气。 “安徽武备学堂副总办并巡警学堂总办徐锡林,拜见少将军陈大人。” 徐锡林一撩战袍裾裙,双手抱拳,单膝跪地行军中最隆重的跪拜礼。 “禀陈大人,徐某这次奉命率武备学堂的学员,进行长距离野外训练,而横山这是半年前,武备学堂总办室就决定下来的训练地,没想到现在属于煤广自治区的新防地,这次未经通报批复,擅自进入辖地多有冒犯,请大人恕罪!” 什么,是徐锡林? 骑上大黑马上本想发作的陈天华,听闻单膝跪地行礼的此人,乃是安徽武备学堂的总办徐锡林,大惊失色。 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历史人物啊,上海光复会主要成员之一,是个十足的激进派。 虽说激进冒险,但他历史上为国家、为民族捐躯赴难的精神,实在是可歌可泣,值得敬重。 “徐大人快快请起,你我都是绍兴山阴县人士,双栖镇跟东浦镇是邻居,没想到咱们老乡在这荒山野岭里相见,缘份呐!” 陈天华快速下马,上前几步也是单膝下跪,双手托起徐锡林,态度十分和蔼,并用正宗绍兴山阴方言说话。 徐锡林听得是山阴方言,大吃一惊微笑道:“哎呀,正没想到陈大人还是山阴县人士,正宗的老乡啊,幸会幸会!” 他孤陋寡闻,光绪三十一年,也就是去年才从日本学军事回国,转而投奔安徽巡抚恩铭,任皖省巡警尹。 今年,也就是光绪三十二年春,被巡抚恩铭大人任命为武备学堂副总办,兼巡警学堂总办,让他进入军界。 他对国内江湖中的事了解不多,陈天华此人有所耳闻,但并不深刻,他的心思都放在安徽下一步的军事作为。 “那当然是,我还是跟鹤卿先生和文雄先生很熟的。”陈 天华站起来,真心实意且略带暗示地说道。 “好好,如此徐某甚喜,这路上遇到山阴老乡,还是故交旧友,实乃欣慰。” 此话让徐锡林心里一颤,这个暗示…难道说眼前这位大名鼎鼎的少将军,自治区总督办,莫非也是同盟会或光复会成员?鹤卿先生发展的秘密会员? 同盟会或光复会的暗线人物,也就是秘密会员,均有主要首脑掌握,单线联络,这是组织纪律。 不到光复起义之机,这些人物不会暴露。 如是这样,那就太好了,今后光复事业大有作为呀! 眼前呈现出他骑着高头大马,挥动千军万马,或运筹帷幄,屡屡决胜于千里之外,所向披靡,何等威风。 “这样吧陈大人,你们一路行程,车马劳顿,现天色已晚,不如就在徐某军营内休息一宿,明日早晨,再上行程吧。” 徐锡林似乎有点相见恨晚之感,想利用晚上好好跟陈天华聊上一聊,以备不时之需。 陈天华一看这天色确实已晚,他对这位历史人物也有敬重之心,逐转头对顾祝年说道: “大年,传令下去,今晚咱们在徐大人的军营里扎帐宿营,晚间还可叙叙旧。” “遵命…”顾祝年敬礼离开。 “陈大人请随徐某来,待安定之后,徐某陪大人多饮几樽,一醉方休。” “好…哈哈…” 这样,陈天华在徐锡林的陪同下,进入学堂总办帐篷,顾祝年率马队开进学堂左营的防地,安营下寨。 随后,徐锡林安派手下准备酒菜,亲自为陈天华接风洗尘。 双方寒暄客套之后,逐渐切入当前的局势话题。 “陈大人,今日有件事,徐某不知当问不当问?” “怎么?徐大人有疑问尽管问,请便?”陈天华倏地一惊,脸色变了变,放下酒樽回复道。 凭直觉,徐锡林所问之事绝非什么坊间传闻,更不是什么花边新闻,绝对是个包含某种机密之事。 徐锡林显得很严肃,他挥手屏退左右服侍的近卫,为了尊敬客人,只留下飞鸽。 “陈大人是否得罪过东洋人?” “东洋人?以往生意上确有过节,得罪在所难免,怎么徐大人有新的发现?”陈天华也毫不迟疑,亮明了态度。 原来,安徽武备学堂和巡警学堂的教官或教习,清一色聘请的是日方军人或警察,一切军事科目都是由学堂的日方总教官安排,包括这次长距离拉练到横山。?? /64/64592/18354798.html 第474章 自投罗网 到达横山之后,徐锡林很敏锐发现,这些日方教官或教习,以及日方其他工作人员,行踪鬼祟,似乎除了武备学堂的军事科目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企图。 他留日多年,听到日方人员用日语交流的不连贯内容,都是有关煤广自治区和陈天华个人话题,具体内容他当然不可能听得清楚。 不过,这种异常情况让他很是纳闷。 似乎日方教官比徐锡林先知道,被武备学堂营区阻挡的,就是陈天华的队伍。 徐锡林很善于观察,他在帐篷外喝茶时,就发现隔壁帐篷里,数名日方人员,包括总教官、战术和炮术教官等进出很频繁,似乎在密谋什么? 所以,当徐锡林听得那个守辕门排长给他禀报,说是被挡的部队,是煤广自治区的骑队,还是总督办亲自在列,他吃了大惊。 说曹操曹操到。 既然陈天华是同盟会或光复会的秘密成员,又是绍兴山阴县老乡,有危险他必须相告。 陈天华听了徐锡林的忠告,只是微微一笑,端起酒樽仰脖饮尽,把酒樽顿在案几上,咧嘴轻蔑说道: “区区十几二十个日方教习,本官不屑一顾,何惧之由?” “陈大人莫要托大,徐某知道日方在马鞍山当涂县,有不少属于他们的武装力量,而当涂县离这里也就百里,骑马半日就到。”徐锡林真心实意地提醒。 “多谢徐大人提醒,受陈某一拜。”陈天华听罢多想了想,他忽然起身作揖,一恭到底。 他刚才脑海中多转了几个弯,觉得自己大意失荆州,留宿在安徽武备学堂的野外军营里,是最大的失策。 他深谙东洋人巴不得挑起恶性外交事件,也好给清政府施加压力,以达到自己卑劣目的。 徐锡林当然是好意留宿,但实质做了件对自己十分不利的事。 现在,他们是在安徽武备学堂野外拉练的军营里,今晚在这里与日方人员发生意外冲突,手下军士处置不当,在这里杀死或击伤日方教官或教习,那是证据确凿的外交大事,挑起两国战争,那自己尤如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因为在这里的日方人员,可都是大清国正式向日方政府聘请来的军事专家,具有合法身份和外交豁免权,他们的人身安全受到国际法保护。 这可不是什么黑龙会成员,或是浪人,菊刀雇佣兵。 到时,有利局面会变成不利局面,弄得不好,他成了朝廷钦犯,推出去交由日方处置。 徐锡林是好意办了坏事,但他的提醒又是及时的,今晚及之后几天里,自己行踪有可能被日方盯上了,得多留点神才是,别落入日方挖的坑里面去。 “多谢徐大人,今晚还得请大人费心关照。” 陈天华压根就没想到,这个武备学堂里的所有教习、教官会都是日方军事人员。 早知这样,他就断然不留下来了。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张二万元银票,塞到徐锡林手中,道: “徐大人,这是丰众银行的二万块现金兑换银票,你拿着给手下巡逻队兄弟们分点,请今晚多增派些人手,在浙省新军的营帐周围加强巡逻。” “哎哟…陈大人也太客气了,徐某这么做,也决非为了向陈大人邀功请赏呐。” 徐锡林推挡着。 他实际是有心结交这位手握重兵,有地盘有实力的朋友,何况还是自己的同志。 “拿着吧徐大人,这不算什么巨款!这事已经是这样子了,躲是躲不过去的,我是担心今晚会有事发生,希望你多派些学堂保卫部兵士巡逻,在咱们浙军营地周围监视。” “那…那这么说了,徐某就暂却收下,但请陈大人放心,徐某马上安排学堂保卫部警卫,加强在贵方营帐附近巡逻和监视,不给日方有可乘之机。” 说完,徐锡林把这张二万银洋的银票,毫不客气地揣入怀中。 说实在的,时下这世道,还有谁不爱财的呢,况且,光复会经费紧张,他在安徽下一步想搞暴动,还需要购买武器弹药。 武备学堂对枪械管理很严,学员军事野外训练科一结束,枪械归入军械库,就算是军事训练科进行期间,每位学员的子弹配备非常有限。 起初,徐锡林完全是出于对陈天华的尊敬,怕产生误会才出面相迎,后面发现对方是绍兴山阴县同乡,又是同盟会暗线人物,这才开口相问疑惑。 但事后周围的一些微秒变化,以及陈天华的神色,让他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也就是说,他今晚帮忙陈天华脱险,是有一定风险的。 不过,看在同乡加光复会同志的份上,徐锡林决心继续暗中帮助,至少要确保今晚,不会在学堂军营里发生任何事情! “那就多谢了,徐大人,此等恩情陈某来日图报。” 见徐锡林收下了银子,陈天华微微心安些,他端起酒樽,喝下这樽中酒。 “陈大人不必客气,咱们一家人不说二家话嘛。” “哈哈…哈…” 在一旁陪着的飞鸽,看到这一幕,心里实在是有些紧张。 一向神机妙算的少将军,今日也失算了,不得不低下高傲头颅,向这位同乡求助。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飞鸽当然没听懂他们之间说得绍兴山阴方言,更不知徐锡林光复会身份。 只一会功夫,陈天华起身跟徐锡林告别。 心中有事,这酒就喝不畅快。 陈天华装着有点酒醉的样子,踉踉跄跄走出帐篷,门外自然有那五名贴身护卫,搀扶着他离开。 飞鸽准备离开营帐时,突然临时想起些什么的徐锡林,开口叫住了他。 “明日清晨,学堂里有野练科目…我不一定来送你们了,往县城方向有段几十里山路,比较险恶,你们还是要小心护着陈大人为妥!” 他拍了拍飞鸽肩头,又用力捏了捏他厚实的肌肉,欲言又止。 “谢谢徐大人!” 飞鸽非常平静地躬身示礼,然后跟在陈天华他们后面,回到自己的营帐里。 负责在外警戒巡逻的指挥官顾祝年,也跟了进来。 /64/64592/18365994.html 第475章 惊魂一夜 “少将军怎么了?”顾祝年进门就问。 “无妨,我只是装醉,营帐外围怎样?”陈天华反问道。 “兵营里整体还算是正常,发现你们喝酒的帅帐附近,还有咱营区四周,都有不少的人影,行迹可疑。” “有一些人不是武备学堂学员或保卫,他们身着黑色夜行衣,应该是江湖中人。” “他们是东洋人!”陈天华皱起了眉头说道。 回忆起刚才徐锡林的相告,他抬眸对顾祝年嘱咐道: “今夜增派暗哨和巡逻队人员与频次,扩大警戒范围,让大家警觉点。注意,发现可疑分子或挑衅,千万不可冒然开枪,以打草惊蛇加大喊大叫的方式驱赶,让武备学堂巡逻队来处置。” “明白了,少将军。”顾祝年点了点头,离开了帐篷。 随后,陈天华又嘱咐飞鸽,让护卫们提高警惕,同样以驱赶方式应对。 陈天华这才坐了下来,冷静地思考着明日的行军策略。 …… 进入夜深人静的二更天,满山遍野的营帐里,人们都已进入了睡梦中,而武备学堂总教官洋介四郎的营帐里,还点着油灯。 有三个皖军军官模样的人坐在一起,貌似在谈论军事科目测试,实质是在碰头密谋。 “这次他们是自投罗网,只要两边发生了冲突,有伤亡人数产生,陈天华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洋介四郎愤愤地说道。 “可好像学堂徐总办跟陈天华本人很熟,前夜又是喝酒又是谈事,还屏退了所有护卫,莫非在透露啥机密?”教官甲说道。 “这不足为奇,这个徐总办徐锡林,跟陈天华是同乡,同为绍兴山阴县人士,居说还是相邻的两个镇。”洋介四郎说道,他似乎对这二人的底细了解得比较透彻。 “这个徐锡林好像察觉到咱们一些什么,今晚他突然加强了保卫巡逻,人手和频次都增加了,这厮想要干什么?想坏了咱们的事嘛,不行就…”教官乙凶狠地比划着手势。 “不行,这位徐锡林是巡抚恩铭的义子,绝对亲信,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咱不能伤害于他,否则,帝国在安徽就会无立足之地。”总教官洋介四郎立马反对。 “那今晚咱们还继续动手与否?”教官甲问道。 “不行就放弃!刚才行动队的人都试过了,不光是学堂的巡逻队,就是陈天华的护卫与巡逻队、哨兵都非常警惕,咱们刚露会还未动手去袭击,他们就大叫大喊,惊动徐锡林派出的巡逻队,他们分秒间就赶了过来,今晚这里行不通,还是在山谷御道上伏击,这事后就直接推到山匪头上。” 洋介四郎同样不同意今晚继续在军营里动手,可能怕到时会弄巧成拙,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们早就听闻到这位江湖传奇人物的狡黠。 洋介又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压低声音道:“山谷御道那边,有咱们的人多少?” “洋介君请放心吧,军部从当涂连夜调来的有三百余人,藏于一片山林内,配有野战山炮和马克沁mg08重机枪。另外还有一百余名黑衣死士潜伏山腰小道,两道关卡,任一走都必死无疑!”教官乙的脸色带着几分冷意。 “可是,明日只好在白天袭击了。”教官甲道。 “愚蠢,黑夜因合适搞暗杀,而山谷伏击,白天更有利于打野战,就这么定了,大家按此方案执行!”洋介四郎闷哼一声。 “遵命,我们连夜去布置。” 说完,二抹黑影离开了总教官洋介四郎的帐篷,一下消失在黑夜里。 …… 翌日,五更天。 天际出现了一片鱼肚白,原来悬浮在上空中的幕色,渐渐散开。 此时,徐锡林下令开启辕门,列队恭送。 他昨晚又想了一想,觉得早上不来恭送,反而不妥。 这很容易让日方人员以为,是他徐锡林故意泄露端倪给浙省新军陈天华,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相互告别之后,陈天华蹬上那匹大黑马,在飞鸽等护卫的护送之下,离开了武备学堂营寨。 洋介四郎及不少日方教官教习们,在远处目送,嘴角拉起一丝冷弧。 清晨,草地上还有一层雾气与露水,山林的知了,不停地在吱吱叫着,归鸟入林,一阵啼叫,更显得清晨的空旷和幽静。 翻飞的马蹄踩碎了刚刚绽开的,或黄或红或白的小花,踩碎了一地的绒绒细草,惊起了无数的地鼠野兔。 小动物们于马蹄落下的瞬间,飞快地窜开一段距离,这才回过头来,心有余悸看着奔腾而去的车马队。 部队经过一夜修整,现在觉得神清气爽,大伙有说有笑的行着军。 毕竟这是通往广德县城的山道,路况比前面好了许多,昨天又没下雨,路面还算平整。 前方不足七十里,就是目的地了,县城四周都有清军驻扎,谁敢在这里对堂堂大清三品大员不利? 所以,没有人紧张起来,甚至觉得第一阶段巡视就要结束了。 部队继续向前,顾祝年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感觉的一些不对劲,他时刻牢记着昨晚少将军的警示,隐隐感受到四周有一股杀机。 “停止前行,原地休息!”顾祝年忽然下令,令众人们十分不解。 刚出辕门,也就走了不到二十里路,离晌午还有二个多小时呢,现在不抓紧赶路,难道要等天黑了再赶路? 但顾祝年却毫不理会大伙投来异样的目光,继续派出十组斥候,往前面侦察探路。 “飞鸽,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要突然停下行军?”行在队伍中间的陈天华,对顾祝年忽然停下队伍有些不解。 今日天气不错又没下雨,山道较为宽敞,队伍可快速行军,却不想,顾祝年下令停止前行。 飞鸽昨晚跟顾祝年在营帐外商议过,今日行军之策略,行走中突然停止,一是观察四周情况,二是给敌人以警告,表示有所察觉,不要轻举妄动。 他策马来到陈天华跟前,压低声音说道: “少将军,我与顾指挥官一样,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恐前方就有东洋人的伏兵!” /64/64592/18365995.html 第476章 搞他个反伏击 陈天华听罢一阵苦笑,训斥道: “本将焉能不知东洋人一计不成,另设埋伏之道?可你们也不仔细看看,这些地方哪里是设伏之地?你和大年都是紧张过头,搞得太草木皆兵,看来还需要加强厉练才是,快去告诉大年,派出斥候即可,队伍按序前进,只是要求所有人员,从即刻起,保持警惕,不准大意。” “明白了少将军!卑职这就去通知。”飞鸽脸红了红,策马向前,跟前阵的顾祝年传达少将军的训令去了。 瞧着飞鸽消失的背影,陈天华十分感概,所谓实战经验,确需在实践中慢慢琢磨总结。 过分的提前紧张,或长时间过度紧张,对机体是一种损伤,它使人体肾上腺素分泌过早过多,到了见真章之时,反而是四肢无力,精力集中不起来。 高手过招,那完全是斗智斗力,胜败就往往存在于许多细节之中。 只一会,顾祝年随飞鸽来到陈天华跟前。 “禀少将军,队伍再往前走,山形地势尤为险恶,为了您的安全,职下建议暂停下来,等待陈管带大人的援军过来,护着您再往前行。” 顾祝年脸色十分严肃道。 他这人很机灵,昨天傍晚刚进入武备学堂军营,而陈天华被徐锡林拉进帅帐喝酒聊事之时,他惊愕发现在军营里有异常情况。 对于安徽武备学堂突然出现在横山,他本身高很疑惑,搞不清楚对方真正意图是啥,因为这里已是煤广自治区辖地。 对于这位学堂总办徐锡林,究竟是敌是友他也不清楚,但军营四周出现若干个皖军军人,或夜行人的身影,这可是不祥之兆。 作为这支部队的指挥官,年轻的顾祝年深感压力山大。 这里武备学堂的学员加武装军人就有七百余名,对付他们这一百三十名浙省新军,人数上是五比一还多。 所以,昨晚乘天色没完全黑下来,他当机立断派出了三名驿骑,骗过辕门警卫,星夜前往伐木场剿匪指挥部,让陈二带兵过来增援。 “禀少将军,顾指挥官言之有理,卑职也认为小心驶得万年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权当未雨绸缪,咱们找个地方安营扎寨,等待陈管带的援兵来到,再走不迟。”飞鸽也在旁帮腔。 作为护卫队长,他跟顾祝年的心情是一样的,决不能让少将军去冒险,一旦出了差错,他们都得上军事法庭,自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那照你们俩的说辞,难道援军不到咱们就不过去了?在此当缩头乌龟了吗?在此死等陈二?”陈天华接连三问。 “而陈二正在剿匪扫荡中,就算驿兵们找到了他,他要撤出战场,也得费番功夫,还不知道他何时脱身到达这里。” 他十分不满地乜了顾祝年和飞鸽一眼。 他们两人可能还不太了解陈天华的孤傲性格,前世今生,他从来就不是那种临阵退缩之人,而是一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高傲勇士。 他自恃武功盖世,文武双全,兵法谋略无所不能,且二世为人见多识广,还同样属于年少气盛。 无数次,他从腥风血雨里冲杀过来,恐怕是对撕杀上了瘾,几天闻不上血腥味,难受得要死。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战争职业病。 “本将连皇权都不畏惧,还怕几个东洋人的伏兵?”陈天华见顾祝年和飞鸽都脸呈难色,他开口道: “放心吧,这里有谁比我枪法准,武功高的?本将披挂上阵,率领部队冲杀过去,倒想瞧瞧这东洋人有什么能耐?” “可少将军,这枪炮不长眼,而且敌人伏在暗处,咱们在明处,恐怕…”飞鸽忙劝阻道。 “是啊少将军,要不行您换一套普通护卫服饰,大伙护您冲杀过去。”顾祝年建言道。 “一派胡言!”陈天华变脸怒斥道: “我们这是准备逃跑吗?如是这样,那咱们调头回转就是,何必多此一举?!本将就是想跟东洋人再度较量一番,看这些手下败将还有什么招数?” 顾祝年和飞鸽见主公发火了,吓得低头不语。 各人身份与位置不同,高度和出发点就是差距大,这俩人万万没有想到,大少爷原是想跟东洋人较量一番。 陈天华艺高人胆大,他昨晚就想到过跟东洋人正面较量的想法。 昨晚是在安徽武备学堂的野外军营里,他不便发威,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 现在到了野外,东洋人不敢在此公开亮相,而亮相的则是他们的代理人,当涂矿业保安队。 就算东洋人想直接介入,也是蒙面伪装或直接就是派出浪人。 哼,小爷就想再挫他们的锐气,让他们知道华夏儿女不好惹! “先把横山山脉地形图拿出来,让斥候找个当地猎人向导过来,咱们一起来分析研究,拟定出一个反伏击的一个方案!”陈天华这次是和颜悦色。 “明白了。”顾祝年和飞鸽这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二人都领命而去。 陈天华心里虽然藐视敌人,但战术上得重视敌人,毕竟牵扯到了整个煤广自治区今后的安危,他现在不可能轻易去冒险。 一会儿,随军机要参谋将横山地形图呈上。 前面就是横山西麓,这里有个小丘陵,是当年岳飞抗金的扎营地,当地人称“营盘山”,又叫扎寨圩。 据机要参谋介绍,当年岳飞大战金兀术时,曾陈兵横山西麓,连营十里,军容十分雄壮,先后六战六捷,大败金兀术。 “我们最好就在这里扎营反设伏,引敌人来袭击,咱们就在那跟敌人来个撕杀。”陈天华指了指这个营盘山位置,对周围几名军官说道。 “可从现在咱们这位置到营盘山,必须经过山谷古道,可这山谷古道地势险峻,极有可能是敌人埋伏之处。”顾祝年这下开窍了,他一下指出了要点。 “嗯,有长进。”陈天华笑眯眯地点头称赞道: “从这里到营盘山,山谷古道是条驿道,这是明朝时期就修建的,清康熙年间重新扩建,这路面宽敞,是从山顶经过的一条大路,但肯定还有羊肠小道可以过去。” 正说着,斥候寻找来的向导到了。 /64/64592/18365996.html 第477章 山道截杀 猎人向导告诉说,这里确实还有一条崎岖不平的小路,是人们用来采药,打猎行走的,当地人都知道。 山道小径相对难走些,它是从山腰间穿绕过去,两边都是峭壁山坡。 而山顶上的那条古驿道,是车马行走的大道。 “那好,咱们就从这条小径绕过去,不过,既然当地人都知道这条小道,敌人可能在这里同样设有埋伏,以东洋人的军事水准,古道和山腰间羊肠小道上都会设伏,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先派出斥候,重点就在这条羊肠小道侧坡上去侦察。” 陈天华的思路非常清晰,大家高高兴兴地分头按嘱咐去做了。 山间御道上,春光明媚、阳光普照,景色十分漂亮,队伍又开始行军,渐渐进入到了半山腰的岔路口。 往上继续行走,就自然进入山谷古道,往下密林里拐个弯,就进入一个山间小道,就是向导所引的那条羊肠山道。 部队当然是转入崎岖不平的羊肠小道上,陈天华派出辎重队在前面开道。 因为敌人的目标主要是他本人,辎重在先,就算小道上确有敌人埋伏,对方不可能愚蠢到去袭击辎重队,从而暴露自己的伏击点。 另外,辎重队属非战斗序列,虽说每个队员也都是军人,一样配备武器,但战斗力较作战部队弱,让他们先行过去,实际就是减轻等会激战时的负担。 在派出辎重队前往的同时,斥候们放弃战马,向羊肠小径的茂密山坡上搜索侦察。 这些措施大伙都觉得很妙,恐怕只有少将军才能想得到。 山风吹来,草木轻摇,卷到半山腰的小径之内,众骑士们的脖颈上忽然觉得凉飕飕。 这条山道宽窄不一,坡上植被茂密,参天大树挡住了人们的视线,百余人的队伍,仍不疾不徐、稀稀落落、拖得很长。 陈天华发现小径弯曲又崎岖不平,战马根本跑不起来,逐下令所有人下马步行,人在外侧依托马的身躯作掩护,不失为一种特殊的过关手段。 这时,队伍逐渐进入山道中段,有斥候陆续回来报告,说有二百米之外的山坡上,发现若干个黑衣蒙面人。 说明那里就是敌人的伏击区。 依据山林茂密的地貌,陈天华认为这里并不适合大部队和重武器展开,应该是短兵相接的刺客式偷袭,这种可能性比较大。 基本摸清了敌人的伏击区,这就有的放矢了。 陈天华召集飞鸽和顾祝年等人商议,决定让顾祝年率他的调查科行动队三十余名队员,加之十余名斥候,从山坡上步行摸爬过去,从敌人侧面袭击他们。 他和飞鸽卫队,加上突击营的一个作战排,牵着所有马匹慢慢在山径上行走,若遇敌袭,则可利用战马和树木为掩体,进行抵抗射击。 大家都觉得这谋略不错,就分头安排去了。 前方没有传来枪声和喊杀声,说明辎重队已经安全通过了伏击区,驿兵返回禀报说,他们就在营盘山口扎营,准备接应少将军的大部队。 “好!我们的计谋成功了第一步,接下来第二部是关键,传令下去,队伍保持一定间距行走,不要乱,子弹刺刀上膛,随时准备战斗。”陈天华开始兴奋起来,肾上腺素慢慢加快分泌,身体进入战斗状态。 “明白。” 大家神色严峻,紧握枪柄的手都冒出了汗水。 当队伍继续向前,刚行出百余米处之时,忽然,从队伍右面的山崖灌丛内,射出无数颗子弹,枪口冒出清烟,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 “砰砰…” “砰砰砰…” 前面十数匹战马躲闪不及,顿时被射中身躯,哀嚎着口吐鲜血倒地抽搐。 “嗷…” “快卧倒还击!” “……” 马嘶人喊,惨叫声乱成一片,整个山道内的队伍,顿时出现了一些骚乱。 “真的来了!” 飞鸽心里一紧,知道那位总办大人真的在暗示危情,自己也猜得不错,这一趟随主公巡视,还真是龙潭虎穴。 “全体卧倒,保护大人!”他大吼一声,发出了命令。 这支队伍的所有人,无论是护卫还是普通战士,都训练有素,他们纷纷让马卧倒在地,人以马为屏障,举枪还击。 “砰砰…” “砰砰砰…” “……” 山腰间一时间枪声四起。 山道上短暂的慌乱消失了,战士们纷纷依托战马,或者是树木举枪反击。 而摸爬上去的顾祝年他们,则从敌人的侧面发起了攻击。 双方枪战僵持了二十几分钟,敌人两面受夹攻渐渐支撑不起,丢下二十几具尸体往前面败走。 新军部队乘机追击前进。 “嘿呀呀!” 前面一个山崖上,忽然传出了一阵阵怪叫声,紧接着,不少钩锁和绳缆放了下去。 一批绘着狰狞鬼怪图形的蒙面黑衣死士,竟然利用绳索和滑钩,从山崖高空飞落下来。 宛如一群矫健的猴子在丛林内追逐般,密密麻麻的黑影子,像鬼魅似的从空中飞快地斜落扑来。 他们手中都握着明晃晃的短式倭刀,从树木侧面飞掠而过,朝着陈天华所在的新军袭击、挥刀砍杀。 倭刀是东洋人所特有的兵器,寒铁所铸,特别锋利。 “卟卟卟…” 这个突然袭击,让不少新军战士倏不及防,有的战士被倭刀砍中,带起一蓬血花,整个人也栽下马,人仰马翻。 而大部分新军战士则表现得很悍勇,他们事先得到提示,所以显得不慌不忙,手持上了刺刀的长枪,猛地向前一戳,将凌空扑过来的黑衣死士刺中、挑杀下来。 “嘭…”尸体落地,滚下山崖。 这时的场面,正如陈天华所料,双方瞬间就是短兵交接,激烈的厮杀起来。 “叮叮当当…” “卟嗤…” “啊哟…” “……” 山谷间金铁交戈,喊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惊天地泣鬼神。 要说短兵相接,飞鸽和他的卫士们都是高手,他们武功高强,手握枪刺,但凡有黑衣杀手从他眼前经过,没等倭刀斩下,都被长枪刺落在地,血花喷溅。 陈天华干脆命令将把战马放弃在一边去,他让卫士们每三人背靠背围成一组,直面敌人从山崖上发起的攻击。 /64/64592/18369925.html 第478章 反伏击战的完胜 从天而降的黑衣武士,犹如天兵天将一般,刀光一闪,不断向他们砍杀过来。 陈天华和飞鸽等都是有内功之人,灵觉异常敏锐,往往能做到提前闻声识劲,一旦被危险锁定,会立即做出自然反应。 他们一枪枪刺出,瞬间便挑杀了六七名黑衣武士,血花喷下来,已经飞溅到他们的身上和脸上。 陈天华动作最快,杀得性起,刺杀又准又狠,一会功夫便是血流满面加身,像个从血海里爬出来似的,根本分不清是敌人的鲜血,还是自己的,模样甚是吓人。 “少将军…” 飞鸽瞥了一眼,惊得大叫了一声,便来不及再询问什么,因为又有几个黑衣武士从空而降,向他们飞扑过来。 这些黑衣武士一手扯着长索链,一手持刀,以极快的惯性,飞扑悠荡过来,灵活如丛林猿猴一般。 “当当当…” 刀光劈落,长枪挽起枪花,不停地交击,陈天华杀得血性暴起。 这一刻,他内劲加剧,不断使劲出枪,大开大合,如毒龙出洞,如秋风斩叶,但凡扑杀过来的、又有五六名武士,几个照面,被他刺死在地。 他的面前,已堆起了十七八具黑衣武士的尸体。 无奈黑衣武士多如蝗虫,都围着他这个目标撕杀。 这时,有二名黑衣武士掷出了长索铁勾,向陈天华后脑勺飞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在边上护卫的飞鸽,他当机立断,拔刀反手砍出。 “咔嚓…咔嚓…”两响。 飞鸽的雁翎腰刀锋利无比,加之他的强悍臂力,顿时切断二根长索。 陈天华脱围而出,卟卟两枪刺,把从后面落下的武士挑刺在地。 山道上双方打得难分难解,黑衣武士这下子又死了五十余个,而陈天华这边的卫队加一个战斗排,近六十名勇士,也有二十余人倒下,失去了战斗力。 而黑衣武士好像死不完,他们接二连三地从山崖飞下来加入惨烈的搏杀。 看上去,这里是他们的伏击重地。 一直从侧面攻击的顾祝年他们,自然观察到那个山崖的特殊性,连忙倾其所有,前去攻击。 “杀…” 五十余人由调查科行动队和斥候组成队伍,战斗力强悍,他们的冲锋,如一股铁甲洪流,席卷而来,气吞山河。 轰然冲去,像一股巨浪拍向了岸边的岩石。 “卟嗤…” “咔嚓…” “啊…” “……” 他们挥舞长枪猛刺,阵枪刺刀齐出,这个场面,瞬间迸 发出无数撞击声。 紧接着无比惨烈,血肉横飞、残肢断臂,鲜血涂满一 地。 这个山崖里还有七八十个黑衣武士,正准备攀索下滑,结果被侧面冲入的新军,杀得个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砍断绳索…”顾祝年又吼了一声。 队员们听从指挥官命令,在军官率领下,他们不要命地冲了上去,挥起刺刀割向一根根索绳。 风驰电掣,毫不怜惜,毫不胆怯地撞去,把山崖上敌人的伏击阵地撕破了豁口。 “杀…” 崖下陈天华他们见状,精神振奋,他亲自带队,带着最后三十余人,将从山崖上坠落下来的黑衣武士来个围歼。 片刻不停,刀光剑影,势若雷霆。 上下齐力合击,共百余人的猛烈冲杀,所产生的浪潮,彻底将山道上伏击的敌人给歼灭了。 足有一百五十余名训练有素的黑衣武士,都被陈天华的这支精英队伍,用刺刀给挑了。 这是名符其实的肉搏战,面对面刺刀见红,但凡从这场腥风血雨中走出来的战士,绝对成熟了。 “快速清理战场,将伤员扶上马快速冲过这段险道,到前面营盘山再做治疗。” 陈天华撒下敌人的衣服碎片,擦了把自己的脸,大声命令道。 他心里清楚,这条羊肠小道上敌人设伏的人数不算多,而山顶上那条古道驿道,应该数倍于这里的伏兵。 听到这小道上的打斗声,他们一会功夫就可以攀爬下来围堵他们。 “嘘…轰…” “嘘嘘…轰轰…” “……” 还没等陈天华他们清理完毕,山顶上的炮弹是倾盆而下。 好在开始比较盲目,炮弹多数落小道上下在树林中,弹片和碎石击伤了几匹马和数名战士,并没有对部队造成很大伤亡。 “统统上马,快速冲过去,快…” “赶快…” 大家相互照应,呼喊着扶起伤员,多数二人一骑的快速往前面冲过去。 过了伏击点山崖口,小道变得宽敞平坦不少,战马容易奔跑起来。 …… 营盘山东面山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山谷间响起。 “的哒哒…的哒哒…” 随着马蹄声响,从灰蒙蒙的尘埃中、冲来零零星星的浙军兵士,他们前后拉得很长,约莫有五十余骑,向营盘山方向疾驰。 马背上的这些军士,不断用双腿夹紧马腹,催促战马疾驰。 他们看上去都很狼狈,大都没了军帽头盔,披散的长头发,在寒风雪飘中飞舞。 许多人都受了伤,衣衫都被撕开或砍裂,人和马都染着斑斑血迹。 陈天华他们这边,因为战马损失了差不多三十几匹,加之先前随辎重队先到的营盘山,所以,基本上是二人一匹马奔跑,显得人疲马乏。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无数个尘土烟柱在升腾,黑鸦鸦一大片。 “砰砰砰…” 时不时还有子弹飞来,纷纷落在逃窜的新军军士左右、或身后。 数百名保安队装束的兵士,他们挥舞着马刀或步枪,狂呼乱叫、成扇形纵马追击。 当陈天华他们的部队陆续跑入营盘山地界时,身后的武装保安队是追了上来,距离很近了。 营盘山是个只有一百余米高的山丘,但方圆面积不小,山顶就是一个盆地,像个圆盘,‘营盘山’故此得名。 先前安全通过伏击点的三十几名辎重队员,和重机枪班成员,他们并没有坐着观战,而是提前行动了起来。 首先,他们在营盘山顶挖起了战壕,堆垒起阵地,把仅有的两挺加特林重机枪,架设在面对横山方位的山岗上。 他们把战马,骡马以及粮食和水隐蔽在后山,然后进入战前状态。 “全体准备,截住后面的追兵!”辎重队长发出了命令。 “明白…” /64/64592/18373192.html 第479章 营盘山战斗 马上,刚挖好战壕的辎重队员们各就各位,纷纷拉枪栓子弹上膛,伏地瞄准,制高点上二挺重机枪,也打开了保险。 “射击…” 随着队长的一声令下,战壕里的步枪和重机枪一起开火,如蝗虫般向追兵飞驰而去。 “砰砰砰…” “哒哒…哒哒哒…” “……” 子弹很精准地落在追兵的马队里。 前面一大片追兵高兴马刀狂呼乱叫地毫无防备,纷纷中枪落马,后面追兵勒马不及相互碰撞在一起的。 “哪来的重机枪…” “嗷嗷…” “哎哟…” “……” 现场顿时是一片混乱。 后面骑兵总算是勒马止步,嗷…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有的人马倒在地上,受了伤,但总比双马碰撞在一起强吧。 “撤退!” 追兵鸣金收兵。 这些追兵不用问,就知道是当涂矿业保安联队。 当涂矿业保安联队,他的兵卒均为当地招募的清国人,但他们连队官以上军官,包括联队参谋,均为日籍军人。 当下这支部队隶属于当涂保安联队第一大队,约有五百余名经过严格训练的保安队员,大队部日籍指挥官叫小林觉。 他刚毕业于东京陆军大学炮兵科,曾是安徽武备学堂任总教官洋介四郎的学生。 他到当涂保安联队任职,也是洋介四郎的推荐。 一天前,小林觉奉军部密令,率第一大队火速到达横山,按老师洋介四郎的布置,派一个连队扮成黑衣武士,与一小队黑龙会成员在山腰间小道埋伏。 他则亲率二个作战连队,以及野山炮小队和迫击炮小队埋伏于上面的古道两侧,等待敌人进入口袋。 没想到,敌酋陈天华非常狡猾,他走了半山腰的小道。 小林觉怎么也没有想到,敌酋陈天华竟能从容穿越小山道,率部逃往营盘山。 让小林觉大跌眼镜的是,在这个营盘山上,敌军居然设有伏兵,还有二挺加特林重机枪?! 当然,小林觉率主力埋伏在古道上,他压根就不知道下面小道上发生的具体情况,自然没有见到先前有辎重队通过伏击点,提前到达营盘山的事实。 他们只知道小山道伏击惨败结果: 一百五十几名黑衣死士全军覆灭,其中有一小队是善用倭刀的日方浪人,黑龙会成员。 一向孤傲的小林觉不明白,这小径上的伏击战是怎么打的?惨败方居然是占据战场主动,居高临下的己方? 被伏击一方居然以极少的代价,打了个反伏击,还取得了全面胜利,真是匪夷所思。 这在陆军大学讲授的古今战史中,绝无仅有的案例。 气急败坏的小林觉,除了命令炮兵轰击之外,更是让古道上伏击的军队倾巢出动,奋力追击敌人。 眼看着就要追上歼灭之,没想到更奇葩异草又出现了,营盘山上居然有他们时先设的伏兵?! 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是敌酋陈天华神机妙算,还是敌方事先得到了确切情报? 几件事情串联在一起,让小林觉和他的日籍指挥官们不得不面对一个可怕的事实: 那就是敌酋陈天华,事先掌握了古道和山道上均有伏兵的情报,他制定了一个反制计划。 那么说,有人把情报泄露了出去? 是谁? 只能是武备学堂里的人。 话说日籍指挥官小林觉见敌酋陈天华已有谋划,他不敢再组织人马冲锋,只好把营盘山包围起来,封锁出口,商议后再作决定。 …… “快…快快,抢救伤员!” 逃过一劫的新军疲惫之师,纵马上了山顶,震得搭在战壕上的木板嘎嘎作响。 陈天华虽满身血迹,但掩不住他炯炯有神的双眼。 接下来,营盘山上是一片狼藉,从马上滚鞍下来的战士们都瘫软在地上,直喘粗气。 后勤辎重队员们送过来饮用水和食物,然后就是消炎药粉,纱布,药绵和绷带。 临时搭建起救治帐篷,几个随队军医,开始对重伤员进行救治和手术。 其它普通伤员,则有战士们相互涂抹伤口和包扎。 因为是面对面的肉搏战,这次受伤的绝大部分是刀伤,几乎人人不同程度都负了伤。 陈天华的脸颊和肩头,飞鸽的手臂和后背都留下了刀痕和刀口。 刀伤比中弹要好处理些,主要是伤口消炎和包扎。 对于各种消炎药品和医用耗品,例如消炎粉、消炎膏和消毒水,医用纱布、绷带、药绵等,自治区在医学专家向东的带领下,已经组成起一个制药厂。 而陈天华本人又特别重视战场救护,把战地救护物品和粮食,弹药并列成战场三大法宝,每位战士必须携带,军需辎重部队必须足量预备。 天际残阳如血,日落西山。 不知不觉中,山道上的战斗进行了一个整天,从早晨七点过点就开始,现在是下午五点半钟。 望着山脚下敌人的排列布阵,没有要马上进攻的迹象,似乎在等待什么? 火炮,野战山炮! 陈天华脑袋瓜子一转,不难想到这个关键点。 “驿官,通知排长以上军官,到本将这里集中开会。”陈天华通知身边的通讯官。 “明白。”通讯官和通讯兵立马分散去通知了。 不一会,排长以上军官都悉数围拢过来,陈天华在后山临时帐篷里,给大家面授机宜。 他讲的要点就是如何在敌人炮击时保存自己。 一是,立即动员大家加筑工事,深挖战壕,形成纵横交叉的壕沟线,方便兵力调动,伤员转移和弹药补充。 二是,要求前沿阵地在战壕侧壁挖个人掩体,方便敌人突然炮击时,可躲入掩体。 三是,组织人员到后山砍伐树枝树藤,制作藤帽和藤牌,防止弹片伤害。 另外,他把整个部队依据伤情,分为主战防御队,预备队和后勤服务队等。 刚才清点过人数,一天战斗下来,共牺牲战士二十二名,卫队,行动队和作战排都有,重伤员暂时失去战斗力的有十八人,其余轻伤者就不计。 实际能投入实战的,连后勤辎重队加上去,轻伤不下火线,共计一百零三人。 好在子弹和手榴弹等基本没啥消耗,十分充足。 /64/64592/18380004.html 第480章 山地战祖师爷 “兄弟们,我们就在这里守住营盘山,跟入侵本辖区的东洋人较量一番,估计最迟到明天上午,陈二的增援部队就会到了,到那时,咱们就来个里应外合,灭了眼前这些入侵者,大家有没有信心?!” 陈天华高傲、嘶哑的声音在阵地前飘荡。 “我们有信心!”全体战士们高声吼叫,保持着高昂斗志,个个都是精神气十足。 “好,兄弟们都各就各位,准备战斗。” 陈天华的话音刚落,天空时传来刺耳的破空声。 “嘘…轰…” “嘘嘘…轰轰…” “……” 果然不出所料,小林觉费了不少力气,把驮上横山的75mm野战山炮,迫击炮等,又拆零从山下驮下来。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从山顶到营盘山就没有一条正经八百的山路可走,这些重武器下山来不容易。 到了山脚下,小林觉抓紧时间选址,搭建起了炮兵阵地,然后决定对营盘山发起攻击。 他想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能攻占营盘山,全歼这帮狡猾的敌人,为帝国清除心头大患,让自己的军人生涯里,注上在笔荣光的战绩。 “隐蔽,进个掩体。” 陈天华和顾祝年等军官振臂大声呼叫,前沿阵地的战士多数依托战壕,进入第二防线或后山。 留下来警戒瞭望的战士,都依次进入个人掩体,洞口用藤牌当门,防止弹片飞入。 一切都应对自如,有条不紊。 陈天华和顾祝年等在左侧制高点的一个坑道里,建立临时指挥所,他们通过望远镜观察山下敌情。 山脚下东面山口前,战鼓声,号角声,马嘶声,响彻云霄。 一队队列装整齐的骑兵方阵,己经集合完毕,正在等待出击命令。 离东面山口后方百余米,是东洋人搭建的炮兵阵地,四门75mm野战山炮,六门60迫击炮一字排开,指挥官令旗一挥,每个炮口火光闪动,白烟升腾。 一发发炮弹一股脑儿碰向营盘山前沿阵地,尤其瞄准那二个刚开始暴露的重机枪阵地。 好在陈天华先知先觉,他早就将重机枪撤了下来。 打仗要靠智慧,一般战斗刚开始,火炮阵地,重机枪阵地是不能轻易过早暴露,关键时候才用上。 这些都是辎重队长,包括顾祝年他们这些军官,所不能想到或料到的,他们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和经验。 而在后世普通战争书籍中,这些描述与案例随处可见,陈天华耳濡目染,无师自通。 而东洋人明目张胆地在陈天华的眼皮底下,不设防架设火炮阵地,那是因为小林觉预判对手没有火炮。 玛的,这还真让这厮猜对了。 营盘山前沿阵地上,炮弹掀起一阵又一阵气浪,飞沙走石,尘土飞扬,好不热闹。 但没能伤及到新军兵卒。 大部分战士都转移到了后山壕沟里,前沿只有少数守卒,且都躲入个人掩体中。 在将近半个小时的炮击中,二个重机枪阵地被掀翻,战壕前面的大半工事被轰塌,高地前沿被削去半尺。 东洋人是花足了血本,将所携带而来的大半炮弹,都用于这次大规模炮击中,大有一鼓作气将营盘山推倒之势。 东洋人炮火一停,陈天华命令所有人出来,抢修工事,包括重机枪阵地。 放眼望去,营盘山实际是一片片连绵起伏的丘陵组合群,陈天华所在的位置就是中心地带,最高峰。 而这个所谓最高峰,也就是海拔约摸一百五十米左右。 山地战不同于平原或草原作战,在这里攻山,骑兵基本无用武之地。 仰攻,虽然山形坡度不大,若用骑兵冲锋那就太失算了。 无论是千里驹,还是汗血宝马,到达山顶前沿时,都犹如强弩之末,冲刺速度提不起来,马和人这种个大疙瘩,反而成了对手的枪靶子。 但占山者正好相反,若山上骑兵往山下冲锋,那犹如山洪爆发似的排山倒海,气势如虹,山脚下的敌人无论布的是什么阵势,根本不能阻挡铁蹄洪流。 当年,抗金名将岳飞为什么在这里排兵布阵,迎战金兀术,结果是六战六捷,他就是欺侮这个草原蛮子不懂山地战术,舍不得骑兵当作步兵来用。 而东洋陆军,是山地战的祖师爷,他们不可能用骑兵来进攻营盘山的。 果然不出所料,东洋人组织攻山,骑兵到了差不多山腰位置,则纷纷下马来,利用山形地貌步行猫腰向山上攻击前进。 这带山坡本就凹凸不平,不少岩石,大石头石条,还有不少坑洼都是攻山者的天然屏障,他们可以在此向山上瞄准射击,露头就打,利用火力压制,然后攀爬前行。 这些对于陈天华他们而言,都是最大的考验。 因为许多战士,以前面临的是山贼马匪,虽然彪悍,可只会鲁莽的猛冲猛打,比较容易对付。 而面对这种战术细腻的山地战,还真没有什么经验。 瞄了半天,人影一闪就没。 “把敌人放近了打,放到三四十米位置,大家不要怕,要沉住气。”陈天华临时当起了山地战的教官,在阵地前现场讲解。 阵地前三四十米位置,几乎没有岩石或大石块石条,原因是就算先前有,大都被新军兵卒们移到阵地上构建工事了。 另外,后山有大量树木,兵卒们砍来整根树构筑堡垒,树木之间的缝隙成了天然枪眼。 “敌人到了这三四十米这位置,肯定会起身冲锋,这时候火力全开,机枪步枪和手榴弹招呼他们,火力要猛,开枪速度要快,把他们打下去,不能让敌人冲上阵地来肉搏。” “明白了。”许多班排长的基层骨干,在阵地上面授陈天华的战地培训。 敌人接近阵地前沿四十米左右时,前面基本变成了一片开阔地,无岩石屏障,而凹地只躲过了头部,那些脖颈以下身躯,却成了山上工事里枪手的靶子。 “勇士们,给我冲锋!”一名军官挥舞着令旗吆喝道。 “冲啊,冲上阵地重重有赏!” “……” 在一片吆喝嚎叫声中,保安队员们纷纷从掩体中跃起,向山顶疯狂冲来。 “打,给我狠狠地打!”顾祝年同样是一声令下,令旗挥动。 /64/64592/18380691.html 第481章 面临严峻考验 成群结队的枪手们,他们快速扳动枪栓,只管对准坡下近在咫尺的敌人,一轮接着一轮的齐射。 “砰…” “砰砰…” “……” 这是,对于集团冲锋,隐蔽的轻重机枪最能发挥优势。 “哒哒…哒哒哒…” “轰轰轰…”几十颗手榴弹丢出,在敌人中爆炸。 这批跃起冲锋的保安队员,纷纷倒在阵地前沿的开阔地上,冲得最猛的也就离前沿工事大约七八米,最终都倒在血泊之中。 敌人接连三次组织起的冲锋波,都被新军成功打退。 “快撤,先撤下去!” 无奈,敌人扔下四十几具尸体,被迫撤到山腰间的集合点,商议对策。 敌人山腰间那个集聚点,离山顶也就一百二十米的距离,在陈天华的望远镜里,出现数名留着仁丹胡须的军官,他们带着迫击炮和掷弹筒小队来到了这里,然后命令架起迫击炮和掷弹筒。 几名军官用望远镜观测,根据迫击炮和掷弹筒的不同,计算出射击仰角。 然后,他们要求操作手们按计算好的数据,作炮口调整。 瞧瞧,人家就是专业啊,这是要进行定点精准炮击呵,几个东洋人居然是火炮高手。 陈天华心里暗忖着,他当然不知道,这个叫小林觉的指挥官,就是东京陆军大学炮兵科的高材生,这种静态射击对他而言,那就是小儿科。 “准备火力先覆盖前沿高地,尽可能的给对方杀伤,破坏工事,必须先端起那两个重机枪阵地。” 小林觉非常严肃的下达作战命令。 “哈依…” 很快,保安队炮兵阵地里,所有炮手全部都调整好了方位,开始准备放炮。 而此时在指挥所里的陈天华则放下了望远镜,看向身旁的顾祝年和飞鸽等人说道: “敌人这次肯定是让攻山部队进入预设陈地,然后再实施精准炮击,通知兄弟们,注意敌人炮击频次,炮火一旦延缓,则快速进入阵地,无需命令,见敌人就打!” “明白。”军官们应声回答,旋即去布置了。 现在两侧高地没有树木,之前那顿半小时的炮火,已经把这些炸得光秃秃。 唯一保持完好的就是散兵掩体,可以有效规避炮击。 经过前面半小时炮击考验,实践证明这些散兵掩体是行之有效的。 “隆…” “隆隆…” “……” 从山腰间传来的闷响,这是火炮开火时的声音。 虽然这声音有些杂,听不出具体的口径,但刚才从望远镜中看到,那里大口径60式迫击炮,还有35式掷弹筒。 可以肯定,炮击的同时,敌人实际在开始进攻了。 顾祝年等军官立刻在战壕里对士兵们大喊:“敌人开始炮击,注意隐蔽!” 陈天华则爬进指挥所的一个掩体里,按规范动作隐蔽起来。 在炮火精准打击的情况下,做任何多余动作都没有用,这也讲究运气。 具体的按有神论说法就是:听天由命,一切看上帝或神灵的安排。 当然,一些有经验的士兵在炮弹落在头顶的时候,通过声音可以分辨出炮击的位置,可以有选择性地躲避。 但是,如果是炮火密集覆盖,周围都有炮弹,你往哪里 躲? 这就需要科学的掩体装置,尤其洞口的藤牌很关键,能有效防止弹片飞入。 “嘘…轰…” “嘘嘘…轰轰…” “……” 耳畔传来了尖厉的破空声,接着两侧的高地上都有爆炸声响起。 一发发炮弹落在山头之后,将一些石头,枯木组建的工 事给炸裂开来。 周围不断的有气浪传来,还有一些泥土震落下来,洒 在陈天华他们的脑袋上。 炮击持续了大概有五分钟,应该有八轮一个基数的规 模,就彻底的结束了。 玛的,这炮弹弹药不足只能是这样,要是弹药充足,应该在半小时,四个基数以上的炮火覆盖才效果明显。 小林觉心里狠狠的发着牢骚。 陈天华也不敢相信,他侧过耳朵仔细的听了一会之后,确定没有多余的炮弹,他才站起身子,将身上的泥土给拍了拍,从坑道之中走了出来。 “所有人快速进入阵地准备战斗!” 飞鸽从边上的坑道之中爬起来,灰头土脸,但是脸上十分的兴奋。 他对着陈天华咧嘴笑道: “嘿嘿,少将军,好久都没这么兴奋了,这才是新型战争的感觉,嘿嘿嘿,我兴奋了!” 他说完之后,用力的锤了一拳在地上,紧接着将自己的步枪捡起来,直接跳入不远处的防守阵地之中,开枪射击冲上来的敌人。 “砰砰砰…” 陈天华看了看周围的士兵,脸上都在露出兴奋的神情,没有以往炮击时脸色刷白,双腿抖颤的状态。 这就是经过战争洗礼的结果,它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好了少将军,我们的两个重机枪阵地,给敌人炮火炸了,死了四个,伤六人。”一名作战参谋脸色苍白地前来禀报。 “什么?”陈天华大惊失色。 怪不得没听到重机枪突突突的轰鸣声,原来是被炮火给端掉了。 玛的,老子一不提醒,这些家伙就忘了撤换位置。 事后,陈天华才知道,重机枪手们不是忘了撤换,而是刚开过火,重机枪还是烫手的,他们准备冷却了再换不迟。 那知道敌人的炮火来了个精准打击,第一轮就端掉了两个重机枪阵地。 有位名人说过:战场是最好的训练场,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吃一堑长一智! 陈天华心疼得在滴血。 五分钟的炮击造成这些伤亡其实并不多,但恰恰是要命的重机枪阵地损失了,这些伤亡本应该能够避免。 这就是士兵需要战争洗礼和考验,教训深刻呀。 “让大家用手榴弹,用手榴弹打退敌人。” 陈天华马上意识到阵地上缺乏重火力,而村田步枪的弹仓是填压式,弹仓里八颗子弹打光,必须一颗颗往弹仓里填充,很费时。 陈天华的担心不是没道理,许多士兵弹仓子弹打光,正在填压子弹,敌人就逼近阵地,有的冲出去直接用上了刺刀。 “把敌人坚决消灭在阵地前。” 陈天华二话不说,呛啷一声抽出雁翎腰刀,向冲上阵地的敌人扑去,飞鸽等护卫也加入战阵。 “卟卟卟…” “啊,杀呀。” “……” /64/64592/18381040.html 第482章 给烟雾炮弹忽悠了 他们俩人挥刀劈砍犹如切菜砍瓜般,所向无敌,把刚落入壕沟里的十几个敌人全部杀死,成功地将缺口填上。 “轰轰轰…” 一阵又一阵的手榴弹,在阵地前沿三四十米处,炸得起身冲锋的敌人是血肉横飞,溃不成军,抱头鼠窜。 而冲到阵地前的敌人,被截断了后续支援,成为狐军,慢慢被新军给消灭了。 敌人的连续冲锋终于被打退了,但这次新军伤亡有不少人,粗略统计死七个,伤十二人。 “伤员都已安排转移到后山去了,死者放在坑道里,到时战斗结果再埋。” 作战参谋前来禀报。 这一下子失去二个重机枪阵地,伤亡近三十人,战斗力相当于削弱一半以上。 营盘山不高,但它的基座很大,四周连绵起伏不绝。 所以高地的前沿阵地很开阔,临战周长足有近三百米,现在只有七十人守阵地,人数显得少了,况且还没有重武器,只有二挺轻机枪,打得枪管通红。 “让辎重把手榴弹全部运到前沿阵地上来,现在再管用的就是手榴弹了!” “好的,少将军!”作战参谋转身去后山了。 ”大少爷,敌人又开始组织进攻了,这是好像人数更多,应该属于密集性集团冲锋。”顾祝年急匆匆的跑过去通告。 陈天华立刻扑到阵地前拿起望远镜看了过去。 前面山坡上黑鸦鸦一大片,他们猫着腰向上冲来,也不再像前几次那样还需要找掩体躲避,完全是日式集团冲锋。 几名日籍军官,他们迈着八字步,微躬着身子,小心翼翼跟在队伍后面吆喝着督促冲锋。 “大家进入阵地准备战斗,扔手榴弹,子弹打光来不及填压,就用刺刀将敌人逼回去,明白吗?” 陈天华放下望远镜对周围军官们发出训令。 “明白!” 见到少将军那冷冽的神色,大家都明白,高地面临最为严峻的考验到了,每个人都有拚死一搏的使命感。 而此时,山腰间小林觉的一个参谋,肩扛一箱炮弹,进入炮兵阵地。 这是他从老师洋介四郎那里弄来的秘密武器,准备帮助保安队员们一举拿下前沿阵地。 炮兵们打开炮弹箱,发现有特别标志,小林觉示意将这八枚炮弹全部打出去。 “嘘嘘嘘…”炮弹装填入膛就相继飞出炮口。 “卟嗤…” “卟嗤嗤…” “……” 八枚炮弹呈一条线精准落在阵地前沿,也就是东洋人需要攻击前进的开阔地前。 “什么声音?” 这八枚炮弹落地,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轰地炸裂开来,而像块铁疙瘩似的,砸在地上只是微微滚动。 紧接着,从炮弹尾部嗤嗤嗤有白烟冒了出来。 “毒气弹!注意了大家用水或尿,淋湿自己衣袖捂住嘴鼻,全体往后撤!” “……” 陈天华第一个反映,那就是东洋鬼子使用毒气弹。 在二次世界大战的中华抗战期间,日军有屡次使用毒气弹的丑恶历史,他们是一群没有道德底线的畜生、败类。 “要后撤?!” 顾祝年和飞鸽等军官们惊得大呼一声,明显是对陈天华的命令产生质疑。 就连普通战士都以为,估计是少将军气疯了还是怎么的,竟说起胡话来了。 前后不过才一分多钟,他下达的二道训令,内容截然不同,南辕北辙。 这里面所有人,都不知道毒气弹为何物,有何危害?!没弄明白,自然是都僵直在阵地上一动不动。 “少费话,全体执行军令!捡起身边的武器弹药,往后撤,撤到第二道防线去,快!”陈天华少有的跺脚甩手,声嘶力竭的叫喊! “是!” 军令如山,尤其在战场上,长官的命令必须立即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 阵地上一下子忙碌起来,现场一片慌乱。 大家抱起身边的手榴弹,或是子弹箱,快速从壕沟往后面撤退,进入第二条防线。 所谓第二条防线,实际就是壕沟的纵深面,又横向挖出一条,离前沿约摸四十米距离。 跟前沿阵地相比,这壕沟挖得又窄又浅,只有半个人高,还没有任何工事和个人掩体,十分简陋。 大约过了有五六秒,战士们还在忙慌撤退中,嗤嗤作响的白烟升腾,慢慢弥漫开来变成了白雾状,越散越开,逐渐形成了一道道白色的屏障。 像是天空中突然起了白色浓雾。 陈天华他们现在,根本看不见烟雾后面的神马情况。 是烟雾炮弹! 看见白色烟雾升起之后,陈天华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这才放了下去,浑身上下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这些玩意儿都是烟雾炮弹。 他突然发现当下是光绪三十二年,也就是1906年,这时候连第一次世界大战还没开始,毒气弹等化学武器应该还没有产生吧。 玛的,神经过敏,虚惊一场。 敌人放出烟雾炮弹,主要是为了掩护攻山部队夺取前沿阵地。 陈天华误判成毒气弹,指挥战士们主动撤出前沿阵地,来个拱手相让。 这下把新军的防御计划和体系给打乱了。 在山腰间举着望远镜观阵的小林觉等人,忽然发现守军忙慌紊乱地撤出了前沿阵地,大呼看不懂! “指挥官阁下,这会不会是敌酋陈天华的又一个阴谋诡计,咱们得防备。”旁边一名日籍军官说道。 他们素闻陈天华诡计多端,都被他搞怕了,心里留下了阴影。 小林觉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他摇了摇头说道: “我看不像,他们撤得很慌乱,命令部队快速占领前沿阵地,然后向纵深攻击,争取在黑夜来临之前,结束战斗。” 他昂着头,傲视群芳。 “哈伊。”旁边几名军官立正受命,嘴角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仿佛,胜利就在眼前向他们招手,半小时之内完全可以结束战斗。 下达撤退命令,这是陈天华面对毒气弹袭击,不得已也是最理智的决策。 不能将自己所有人的命都搭在这里,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谁知道这不是毒气弹,给忽悠了呢! 然后,更狼狈、更奇葩的闹剧还在后头,正在发生中。 /64/64592/18384648.html 第483章 反制与再反制 新军战士们可不知烟雾与毒气的明显区别,他们只知道要坚决执行长官命令,那就是用水或尿淋湿衣袖,然后捂住嘴鼻,快速后撤! 所以,狼狈撤回第二条防线之后,面对不远处升腾起的团团白雾飘来,战士们这才反应过来,少将军英明啊,为什么他要求撤退。 这敢情是东洋鬼子在施放有毒烟气?! 这种卑劣伎俩,戏文中淫贼经常使用的迷香烟气,估计就是这类玩意儿。 顿时,壕沟里是一片狼藉,许多人用刀割下衣袖,因为阵地上当场没有水,只好用自己尿液淋湿了捂住口鼻。 一时间里,坑道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尿骚臭味。 飞鸽早已帮主公撕下一只袖子,只差撒尿在上面了。 陈天华是苦笑不得,但要宣布这不是毒气弹,现在已为时过晚,这种事还不好挑明了说,否则,只会影响他的权威性。 那就将错就错,反正都是自己的尿液,没有其他伤害,权当是一次特殊演练。 在烟雾作用下,现在根本看不清敌人的进攻方位,不过影影绰绰地发现有敌人正在翻入前沿战壕里。 “全体注意,向着烟雾里扔手榴弹,步枪端平开枪,覆盖那里,小爷就不信了,敌人还能钻进地下不出来!” “遵命少将军。” 大家一听陈天华发出了开火命令,心里早就憋着一股子火了,纷纷端枪朝烟雾方向平射,手榴弹一股脑儿投向烟雾区。 “轰…轰轰…” “砰砰砰…” “……” 战士们齐开火,高地前沿是震耳欲聋,威力惊人。 木柄手榴弹像蝗虫般砸在前沿阵地前的开阔地,一阵阵地动山摇、天翻地覆。 集束手榴弹覆盖过的地方,一般在地面上的动植物都将毁灭。 由于在浓浓的烟雾之中,至于战果神马的,鬼才知道,根本就没有办法查看。 除了听到此起彼伏的惨叫之外,就是咣当哗啦金属碰撞在一起的特殊异响,还有断肢残臂在空中飞舞。 估计敌人这次吃了大亏,他们在烟雾弥漫中同样看不见什么东西,只知道轰轰轰…自己被气浪掀上半空,失去了知觉。 …… 烟雾没有散去,敌人没想到陈天华还能反制,来这招瞎子摸象,一顿手榴弹把集中冲锋的五六十名队员,送到了西天。 而翻入前沿壕沟里的二十几个当涂保安队员,原以为头名状一功,那知道成了瓮中捉鳖,被新军战士们从坑道两端夹击,也都归了西。 “八嘎雅路,给我调节好角度,开炮!”气急败坏的小林觉,铁青着脸,命令炮兵将所有炮弹都抛出去。 “嘘…轰…” “嘘嘘…轰轰…” “……” 第二条防线一下子被半空中落下的炮弹覆盖。 东洋人训练出来的炮兵就是厉害,落点排列有序,而且精准。 “散开、卧倒,不要慌乱。” 新军这下子吃亏大了,没有掩体,许多人被炸得抱头鼠窜,向后山和壕沟两侧散开,溃不成军。 这顿炮火让新军死伤人数又得增加不少。 让陈天华他们幸运的是,小林觉他们携带的炮弹有限,没有几轮就彻底熄火了。 四轮炮击之后,高地这边马上统计,又倒下去十三个,大部分被弹片击中,受重伤够呛。 如果让小林觉继续炮击的话,说不定阵地真的要被他们炸平了。 炮击停止之后,?烟雾之中的当涂保安队员,又快速往阵地前沿推进。 这次他们学乖了,只见队员们整齐的蹲成了一排又一排,手上同样握着木柄手榴弹,两旁还各有十几名士兵蹲着,他们手上拿着小口径掷弹筒。 小口径掷弹筒,手榴弹以及后来的手雷,携带方便,步兵作战中威力巨大。 这些都是东洋人在后世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他们习惯用这种神器,在军中一直保留下去,而且继续发扬光大。 说实在的,先不论武器装备,就论步兵战术和单兵作战能力,东洋鬼子可能说是世界顶尖的。 老美在太平洋岛屿争夺战中,就吃过东洋鬼子的大亏,要不是他们海空军加上武器装备先进,不惜弹药成百上千吨的堆炸,能打败对手吗? 陈天华等人也是第一次面对强悍而狡黠的小鬼子,以及他们训练出来的兵士,这对新军既是严峻考验,也是上了一堂生动残酷的战争战术课。 让大家也知道,面对小鬼子的进攻,可不能轻易用‘送死’二个字来形容。 “掷…” 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烟雾之中的掷弹筒手们将一发发小型炮弹塞入炮管之中,手榴弹蝗虫般向高地掷出。 “轰…” “轰轰轰…” “轰轰轰轰…” “……” 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高地上尘土飞扬。 虽然暂时还没有发现造成了多大伤亡,但是,这一波又一波的炮弹,掷弹,手榴弹,也让新军战士们有被炸懵的感觉。 这才是真正的对手,真正的较量。 陈天华心里是清楚的,这是小鬼子玩的阵地攻坚战术。 正面冲锋伤亡大,他们就先用烟雾迷惑,炮火覆盖,然后贴近阵地之后,用小口径掷弹筒和手榴弹给你洗地。 不得不说这种阵地战术确实不错,很奏效。 “兄弟们,赶紧用手榴弹继续往烟雾里扔,所有机步枪对着烟雾扫射!” 陈天华大声疾呼,重复着命令。 “遵命。” “明白。” “……” 陈天华的指挥和判断是正确及时的,不能给敌人这么继续猖狂下去,敌人士气要压制。 他发布命令之后,自己也不甘寂寞,他端起村田30式步枪对着烟雾之中不断的射击。 他的光学瞄准镜卸了下来,现在大雾也没有用上。 打光了弹匣之后,拿起战壕里的手榴弹,用力的丢进烟雾之中。 “轰轰轰…” “轰轰轰轰…” “……” 一轮反击之后,烟雾之中敌人似乎被压制了,但依旧有零星手榴弹或掷弹飞出来,落在高地两侧的阵地之中。 虽然没有造成神马伤亡,但是,就像是睡觉时候的蚊子,不断的骚扰你让你很烦。 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反制与再反制,本来就是博弈双方斗智斗力的过程。 /64/64592/18385186.html 第484章 敌人攻上了高地 由于陈天华采取积极、顽强、有效的反制措施,烟雾之中的敌人,并没有占得多少优势,他们还没有成功占领前沿阵地。 现实战争中的化学合成烟雾,和游戏中烟雾可不一样,想要这种烟雾散掉,除非刮大风,否则它需要挺长时间。 小林觉精选出来的五十多名突击手,背上各种装备,在日籍军官的带领下,摸到左侧高地下方的位置。 高地中间那块雾气笼罩的开阔地,肯定是不能够再走了,进去就是给守军当靶子打,被手榴弹招呼归西。 东洋人从一开始就准备专攻高地前沿,只要拿下前沿阵地,在他们眼里就离胜利不远了! “手榴弹第一次准备…”那名领队的日籍军官低声命令道。 许多突击队员默默地将木柄尾部的保险盖旋开,扯出拉环,食指套在上面。 这场战斗实在是滑稽,新军陈天华他们用木柄手榴弹盲炸烟雾之中的敌人,而东洋人指挥当涂保安队,用木柄手榴弹进行阵地突袭。 也算是以牙还牙吧。 居不知东洋兵在世界陆军的阵地战中,是最早使用手榴弹的部队,而且成了高手。 他们在不久前取得胜利的日俄战争中,第一次使用手榴弹,发现跟掷弹筒有着一样的效果,有过之而无不及。 于是,手榴弹的效用,在东洋兵的陆军中迅速普及,大清新军也是刚跟日方学来的,这才大量仿制木柄手榴弹,装备至每位兵卒。 但说能在战场上正确有效地发挥手榴弹威力,在当下营盘山上,除了陈天华这个先知先觉的特殊人物,恐怕要数东洋人了。 他们一般在跟近目标阵地只有二三十米时,统一扔手榴弹,能精准甩入敌人坑道或碉堡之中,其效果就像炮弹命中。 然后,乘手榴弹爆炸后的一二秒时间里,敌人被炸懵之时,他们一跃而起攻上阵地。 往往乘敌人还没从手榴弹炸懵中反应过来,他们就用子弹或刺刀消灭对方,并迅速占领阵地。 这个战术也是东洋兵在实战中屡试不爽。 日俄战争中,身材魁梧的俄国兵就吃尽了个人矮小东洋人的亏,手榴弹炸得他们是节节败退。 但凡跟正规东洋兵交过手,或观摩过他们战术训练的人士,都应该知道这个战术。 所以,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各国出版的许多军事书籍中,均提到过一个实战观点: 那就是当东洋兵攻击时,有‘五十米警戒线和三十米生死线’一说。 这个观点的具体解读为:尽量不要让东洋兵接近或越过五十米,如果让他越过三十米,则意味着你命在旦夕。 中俄战争之后,日陆军单兵标准武器装备,是每个士兵肩挎一个手榴弹布袋,标配是六颗木柄手榴弹。 后来在二次世界大战中,手榴弹改进成手雷,标配是六枚攻击型手雷,特攻队员大都挂上八枚,甚至于更多。 抗战时期,八路军的手榴弹布袋,大都是仿日的,只不过八路军穷,六枚标配减小成四枚。 当然,实战中不可能出现像后世影视剧,什么裤档里藏雷这样的神剧。 而反观二战中的老美大兵,一般只在胸前挂上二枚,就像是耍猴的铃铛。 十足的老爷兵。 话说到日籍军官一声令下,前后到场的五十余名当涂保安队员,将手榴弹掏出来之后,打开保险,食指搭上拉环。 “掷…” 又是一声低喝,保安队员纷纷拉响扣环,吱吱冒烟,接着用力向着上方阵地投掷。 “轰…” “轰轰轰…” “……” 一连串爆炸声,在陈天华身前大概三十米的前沿战壕左侧里响起,一时间里,飞沙走石,浓烟滚滚。 那里原本是一个轻机枪阵地和交通壕,只是后来敌人烟雾炮弹袭来时,慌里慌张的撤了出来。 先前陈天华几次发心想去重新占领,却被一波又一波炮击给耽误了。 现在却被手榴弹炸成了一个个土坑。 真正的阴差阳错啊! 刚才敌人接二连三的炮击,还帮了陈天华他们的大忙。 “嗯?这又是从哪里抛过来的掷弹?还不快去查?” 突然飞过来五十几枚木柄手榴弹,在烟雾中观其效果就是五十几枚掷弹,而且还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这下把顾祝年他们搞懵了,几个指挥官们面面相觑,又是一阵紧张。 这里可能只有陈天华清醒些,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突然,高地下面传出一声怪叫: “杀个鸡鸡…” 东洋人奇特的冲锋怪叫声,从高地下方烟雾中传出,新军兵卒们没听明白,一个个怔愣发傻。 “还愣着干啥,敌人要冲锋了,赶快瞄准射击!”陈天华大声命令。 大家这才初梦方醒,立刻葡伏下来,拉枪栓枪口对准自前左侧前,乒乒乓乓开枪射击。 敌人靠近工事下方后,用手榴弹清理出一片安全区域之后,就毫不犹豫的从工事下面奋身跃起,闪电般进入前沿陈地,然后沿着战壕摸索着向上前进。 唯一让人匪夷所思的就是,东洋人要求冲锋的时候,为啥要喊那么大的声音? 而且是憋着嗓子怪声怪调,是唯恐守军不知道他们来了,还是其他什么? 这就连陈天华也没搞懂,也许是他们太狂妄,习惯成了自然。 如果没有那么一句‘杀个鸡鸡’,在烟雾掩盖下的他们也不会有这么快的暴露,守军也许还正在查找这些不明爆炸物,从哪个犄角旮旯飞过来的呢? 至少说,许多新军兵卒尚不发现,敌人已经悄悄到了阵地下方,一二秒就可以冲上阵地来了。 但是,现在陈天华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二挺轻机枪放置在纵向战壕口,瞄着进攻的方向。 “哒哒哒…” “砰砰砰…” “……” 那些沿着壕沟借着烟雾,猫着腰向前摸来的保安队员,成了冤大头,在一阵枪击声中倒在壕沟里。 一批又一批强突,最终都堆在壕沟里,血流成河。 当然,日籍军官可不是一根筋的傻子,他见左右两个通道被守军机枪堵死了,那就翻上高地,从平面上进攻呗。 /64/64592/18389265.html 第485章 生死关头 可当第一个翻上去的保安队员,爬了几步刚一抬头,还来不及有更多的反应,就被等待着的陈天华,给一枪爆头。 “砰…”的一声闷响。 那个倒霉蛋一声不吭的从斜坡上滚回沟里。 啪的一下,把正在翻进中的队员们,吓得都缩了回去。 “手榴弹准备!”那名日籍军官气得脸色铁青,他咬牙切齿的命令道。 依旧是老套路,依靠日陆军的制胜法宝。 “轰轰轰轰…” 几十枚木柄手榴弹一股脑儿丢了出去,落在陈天华他们的第二防线内。 见头顶上飞过来黑乎乎的东西,大家连忙找个低洼处抱头卧倒。 掷手榴弹目的,不光是为了有效伤亡敌人,同是能阻止对面的不间断火力,给自己的进攻创造机会。 二轮手榴弹爆炸之后,日籍军官率先爬上了山坡,一个侧滚翻避开飞过来的流弹,开始向前爬行。 战场上榜样的力量是强大的,极具感染力。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保安队员纷纷爬了上来,全都进入了山坡攻击。 更要命的是,山腰间的日籍指挥官小林觉,见同伴率部成功突入前沿阵地,十分高兴。 “杀个几几!” 一声怪叫之下,小林觉亲自指挥后继主力,肆无忌惮地向高地冲来。 “砰…砰砰…” “哒哒…哒哒哒…” 陈天华他们在组织反击。 “掷手榴弹,火力压制!” “轰轰轰…” 可惜的是,只投出一轮不到的手榴弹,新军的手榴弹告罄,轻机枪子弹也快没了。 这节骨眼儿,可真要命呵。 而敌人这边,并没有傻乎乎的直起身来往上冲,他们在日籍军官的指挥下,分工明确。 有人对着守军的阵地进行火力压制,有的人则在后面将随身背上来的一些零配件给组装起来。 不一会儿,几挺歪把子机枪,就出现在他们手中。 “掷弹筒,将敌人火力点敲掉!” 小林觉也接近高地,他就地组建起一个有二十支大小口径的掷弹筒阵地,继续下达作战命令。 日籍军人亲自调教出来的炮手,那就是不一样,他们之间的配合可以说十分默契,非常快,他们的战术没有任何的问题,堪称完美。 就这样,小林觉这边拥有了强大火力,掷弹筒,轻机枪,手榴弹,还有他们数倍于守军的兵力。 此消彼长,守军这边关键时候哑火了。 不间断火力压制,让陈天华这边根本抬不起头,连气都喘不过来。 眼看着乌央央的敌人是越来越近,陈天华是无计可施,心急如焚。 “少将军,小心…” 护卫一个飞扑将陈天华给压在自己身下。 数颗掷弹在旁边连接爆炸,这名护卫身上插满弹片,牺牲了。 陈天华强忍悲痛从地上爬起来,密集的子弹从他的头顶嗖嗖飞过去,打在身后的土块上,吱吱作响。 现在他们被敌人火力困在原地,进退不得,两边纵向壕沟的二挺轻机枪也被掷弹给端掉了。 “怎么办少将军,敌人的火力实在是太猛了,咱们往后山撤吧!” 飞鸽和顾祝年爬到陈天华面前,神情沮丧地大声叫着。 他们简直被打懵逼了,从来没有想过会遇到这种情况,也从未遇到过各种火炮和大量掷弹筒,还有七八挺轻机枪的敌人,呵还有手榴弹。 “别泄气,不能往后山退,那里有几十名重伤员,身为军人死在战场上是件荣光的事,通知所有弟兄们,步枪上刺刀,有大刀的都亮出来,给我跃出战壕往前冲,跟敌人白刃战,他们的炮火就没用了。” 看着两名属下虽都负伤,但基本完好,绝境中陈天华并不慌乱,他有了拚死一搏的想法。 “不不少将军,您不能留在这里!”顾祝年扭头对飞鸽道:“飞兄,你护着少将军往后山撤,我带兄弟们冲锋。” “不不,我格斗功夫比你强,留下阻击,你护少将军退后山。”飞鸽反驳道。 “你混帐,你是卫队长,你带上所有护卫去保护主公安全,这是你的职责,而我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现在我命令你护卫少将军后撤,坚决不能让少将军出事!” 情急之下,顾祝年终于忍不住,他嘶哑的嗓子,愤怒地大喊道。 见到二位属下争吵,不知为何,从来是铁石心肠的陈天华,听闻后鼻子酸酸、眼角流了泪,却露出一副欣慰和满足的笑容。 人生在世,谁无一死。 能在生死存亡之机,还有人用他自己的身体,为你挡住一切危险。 还有人宁愿自己死在这里,以牺牲自己安危,也想让你活命。 人在穷途末路时,这种情形当然值得自己感动与心慰。 他很清晰、明白,这座营盘山高地,往后山还能往哪儿撤?况且,这里还有这么多兄弟们。 只见他努力摆了摆手,惨笑着喊了一句,“二位兄弟,都别争了,本将决不会做逃兵,要死,也要跟兄弟们死在一起,九泉之下也有个伴。” “胡说…死什么死,少将军您不能死!” 顾祝年虎目圆瞪,他想起了义兄宋小牛临行时的嘱托,暗自焦急,还想要对飞鸽下令。 但就在此刻,远处的天边响起了一阵阵闷响。 “轰…隆隆…” “隆隆隆…” “……” 这不是雷鸣声,而是大口径火炮的轰鸣声。 紧接着,自远到近的马蹄声大作,有数百骑兵、起卷冲过来,隆隆震响。 “哎哟,莫非是陈二的援军到了?!” “应该是他们,总算是及时赶到。” 顾祝年和飞鸽两人,惨白如尸的嘴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别费话了,尽快组织起兄弟们,给我反击!”陈天华也激动了起来。 “遵命!” 两人领命而去。 山脚下及时赶到的骑兵部队,正是陈二的二个主力连队,随后赶来的是新扩建的机炮连和工兵排,以及从西面包抄过来的,还有守伐木场基地的一个预备连队,共计六百余人骑。 原来,顾祝年昨天傍晚派出的三名骑驿官,他们快马加鞭,举着火把星夜赶路,于今日五更前找到了陈二。 此时的陈二正在组织队伍扫荡,听说少将军陈天华那有危险,大惊失色。 /64/64592/18392254.html 第486章 差点误伤 这还了得,少将军的安危,这在煤广自治区那就是通了天的大事情。 他二话没说,立即鸣金收兵,除留下一个作战排和工兵排坚守营地之外,他撤回所有扫荡部队后倾囊出动。 不仅如此,他还通知伐木场指挥部里的预备连队,让他们从西面包抄。 部队从战场陆续撤回,到中午前算集合完毕,然后马不停蹄急行军过来了。 骑兵的机动性就是强,虽说山路不好奔跑,随时有冲下悬崖之危险,但陈二顾不上这么多,仍然要求部队快奔。 好在天公做美,这二天都没下雨,横山山路不泥泞,但凹凸不平还窄,这场下来有七八匹马不幸摔下悬崖粉身碎骨。 终于,陈二先头主力部队在天黑前赶到营盘山外围,旋即,他对小林觉的部队发起了攻击。 而此时小林觉麾下只有二百人,攻打营盘山时有近四百人马,可遇上陈天华这个煞星算他倒了八辈子霉,一天下午打下来,他这边死伤近二百人。 见乌央央骑兵掩杀过来,小林觉他们本身就打得疲惫不堪,脸斜嘴歪的,顿时就乱了阵脚,只能调转枪炮口,边战边撤。 可新军增援部队的骑兵太强大了,火力更强,兵力是他们的三倍还多。 他们转身就各自分批出逃,主要往安徽武备学堂野外军营方向,那里有小林觉的老师,总教官洋介四郎在。 只要逃进军营,就算有救了,新军万万不敢攻击武备学堂军营。 有的保安队员由于陷入战场深,那有这么容易撤下来,他们只能向两旁散开跑,四处找地方躲藏。 风驰电掣而来的隆隆铁骑,毫不怜惜地将手中利刃,招呼到这些敌人身上。 还真把他们当成马匪山贼砍了。 一时间里头飞腰折,血肉模糊一片,杀戮开始了。 陈天华这边组织起队伍大举反攻,刚才不可一世的敌人,一下子全都泄了气,他们那里还敢恋战,纷纷转身撤退。 营盘山山坡上到处都是枪声和喊杀声,耳畔时不时的有子弹咻的一声飞过去,大伙根本没有去关注天边的动静。 “嘘…轰…” “嘘嘘…轰轰…” “……” 当头顶传来尖锐破空声的时候,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现在活着冲下来的可都是老兵,都清楚知道这声响意味着什么。 这代表着有炮弹在头顶就要落下。 “炮击,卧倒!” 陈天华习惯性大叫一声,滚向侧面的一块大石头后面。 有一面作为掩体,有炮弹落下石头那面还能够挡住一些冲击力。 当然,如果落在你头顶或者身后,这开阔地上只能算你倒霉。 短暂的平静之后,战场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炮弹是究竟是谁打过来的? 此时,战场上的所有人,敌我双方都没有再开枪,而是都在寻找掩体躲藏。 这该死的,居然有人进行了无差别炮击?! 陈天华知道这肯定不是东洋人干的,听炮弹下坠的破空声,可以大致分析出火炮口径与炮弹飞行距离。 这是远距离炮击,而且都是75mm以上口径的野战炮。 东洋人现在手中大都是掷弹筒,下坠的声音不是这样尖锐的,而且他们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在逃命,还顾得上高地? 这炮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新军炮兵干的。 新军炮兵得到的情报就是,营盘山山顶高地是属于新军驻地,少将军就在那,而高地下面活动的人头,那都是敌人。 他们万万没想到,少将军会组织起队伍进行反击,而且追下来了呀。 玛的,这下可糟了! 陈天华尽量的蜷缩着自己的身体,脑袋放在自己两腿之间,手抱着头,这样的话即使周围有炮弹落下,第一时间关键部位不会受到冲击,增加存活下来的可能。 “嘘…轰…” “嘘嘘…轰轰…” “……” 炮弹像下冰雹似的落下。 陈二现在发达了,原来只有三门75mm野战炮,老树山缴获三门,加上这几天又缴获二门,一共八门炮,统一向一片目标齐射,其威力不言而喻。 而野山炮跟掷弹筒或手榴弹的威力有天壤之别,小口径掷弹跟手榴弹一样,一炸就一个小坑,气浪杀伤半径也就二米。 而75mm炮弹可就不一样,一炸就是一个大坑,气浪杀伤半径可达六至八米。 “撤退,往高地点撤…快…” 一个基数炮击刚完,陈天华迅速的爬起来招呼大家撤回高地防线后面去。 幸好新军炮兵比较菜,他们只会齐射,不会无差别炮击、效力射或者交叉射击,给了陈天华他们往后撤的机会。 不然的话,要等到炮兵打完几个基数炮弹,那损失就不可估量了。 山坡上已经没有枪声传出,双方十分有默契的没有继续开枪,新军往后撤,那些保安队员则自顾不暇,拚命往两侧逃命要紧,否则,当真成了炮灰。 麻痹的,先跑路保命再说。 双方开始拉开了距离,陈天华他们带着几十名新军官兵撤退到高地防线后面,直接钻进战壕观察山下情况。 而当涂保安队员可没有那么好运,他们只能够四散的撤退,将中间这块山坡空出来。 这边山坡是今天的主战场,从中午开始,这片山坡可以说尸横遍野,又是手榴弹又是炮弹,早已是尸无完尸,惨不忍睹。 这里鬼魂多,魂牵梦萦,大家都不是傻子,留在这里,不被炸死也要被吓死。 “嘘…轰…” “嘘嘘…轰轰…” “……” 又是一轮炮击开始了。 接着又是几个基数的炮击,尽做无用功还浪费宝贵的炮弹,这让陈天华看着,他的心在滴血。 麻痹的,每发炮弹那都是哗啦啦的雪化银啊,蠢货! 他恨不能现在就枪毙了那个炮兵连队官。 这个不动脑筋的家伙,怎么学的炮兵,现在还开啥子炮嘛,骑兵掩杀,分头追击残兵不就完了吗? 当最后一发炮弹落下之后,陈天华等人一直等了几分钟,确定没有炮弹落下之后,才从掩体之中露出了自己的脑袋。 看向四周,原本到处都是敌人的尸体,现在已经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大弹坑。 /64/64592/18392255.html 第487章 东洋人大溃败 这些新军炮兵打的还算准,至少说炮弹都没落在高地上,或前沿阵地的壕沟里,否则就再产生伤亡,那陈天华可不光是肉痛,更要暴跳如雷,接下来枪毙那家伙几十回都不够。 “清点下伤亡,叫大年指挥官带着人跟着我,继续往前推进,清理战场,遇到受伤的敌军直接补一刀!” 陈天华检查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之后下达了命令。 “是…”随从副官前去执行命令。 很快,前沿战壕里陆陆续续有五十余名新军兵卒,集中了起来,这是一百三十八人的特遣队伍,现在仅存的战斗人员了。 他们相继跃出工事,慢慢越过尸体还有弹坑,往前一点点的前进,清理战场。 陈天华他们手中端着枪,路过一具具敌人尸体的时候,看见还没有断气的,直接补上一刺刀,让这些兵卒早点解脱,重新投胎去吧。 山坡上的武器装备和弹药都集中堆起来,尤其是那些个小口径掷弹筒,这让大家爱不释手。 “嗯?” 突然,陈天华鹰隼般眼神末端,扫到左侧的一块石头后面,好像有啥东西在动。 但只是轻轻的一下,如果不是认真看或警觉性高的话,可能根本发现不出来这里有东西在动。 “来两个人,跟我过来!” 陈天华轻轻的挥了挥手,端着枪猫着腰,慢慢的向着石头后面走过去。 而飞鸽则连忙带着仅剩的三个护卫,紧跟上前保护着主公。 接近石头之后,陈天华打出了一个手势,飞鸽他们点了点头,分开包抄到石头侧面,慢慢的摸了过去。 “八嘎!” 就在四个护卫窜到石头两侧时候,地上突然的蹦出了一个人,想要袭击正面的陈天华。 但是,还未站起来有所作为,就被陈天华飞起一脚正中下巴,他痛苦的往后倒了下去。 虽然身着当涂保安队标志的军服,但他是一名东洋人,确切的说,他是正元株式会社派往当涂矿业的军事教习,也是矿业保安联队里的一名中队级军官。 他就是半个小时前,率领五十余名保安队员突击前沿阵地的那厮。 他算是最狂妄的日籍军官之一,打死打伤新军兵卒多人,也是陈天华先前一直寻找的那名东洋人。 这个家伙先前已经突击到新军的第二防线前,陈天华他们差点就准备跃出战壕跟他们拚刺刀,可就在此时,陈二的援军到了,进攻方军心涣散,纷纷后撤。 他们刚退却到高地前那块‘死亡山坡’,在抵御陈天华反击的同时,却遭遇到炮击。 他不得已,退到距离之前交战最激烈的地方,不到一百米的位置趴着,利用一块大石头作为掩体,将自己的身体和地面融合在了一起。 如果不注意根本不会发现这里有一个人。 即使有人搜索过这一片,只要不是走过来看,利用望远镜或者瞄准镜都不会发现异常,除非他开枪的时候,漏出自己的枪口。 不过这个家伙有点倒霉,刚才有一枚炮弹落在他不远的地方,好死不死的有一个弹片击中他的大腿,他没法及时撤离。 那些昔日学生自顾着自己逃命,扔下他不管了。 不是这些学生太绝情,要怪只能怪这厮平时对保安队员太狠了,极端不尊重保安队员,打骂侮辱都是常事,东亚病夫一直挂嘴边。 这些队员早就对他恨之入骨,只是敢怒而不敢言,现在见他腿部负重伤那就巴不得,个个装聋作哑的脚底抹油,炮火一停就跑得无影无踪。 刚才被陈天华发现,就是因为腿部疼痛难忍,突然间抽搐了一下。 “呦呵,这厮躲在这里啊,终于找到你啰!” 看见这个日籍军官之后,陈天华脸上露出了一丝憎恨残忍的笑容。 这个家伙刚才在战场上,可是杀了不少自己的手下。 “飞鸽,派人将他带到后山去,通知军医和兄弟们,好好的照顾这个家伙,这厮手上可是有好几条咱们兄弟的性命呵!” 说完之后,陈天华用脚在这个东洋兵的伤口上,着力按了两下。 “哎哟哟…”那厮杀猪般惨叫一声,就昏死了过去。 “明白了,少将军!” 飞鸽旋即安排二名护卫,将这厮给拖走了。 天已经黑了下来,整个战斗就这样莫名平息,高地上,山坡上都点燃了一个又一个火把。 陈天华他们的营帐,就扎在高地上,大家都在做包扎,几乎每个人都受了伤,大家流血又流汗,累得精疲力竭,差点虚脱。 统计下来,陈天华这支特遣队战前有一百三十八人,现在活着的只有八十七人,其中重伤员三十五人,当场战死和重伤不治死亡的人数,有五十一人。 这是自新军进入广德山脉剿匪以来,战斗最惨烈最惊险的一次,也是伤亡人数和比率最高的一次。 话说山脚下,当涂保安队在小林觉的带领下,狼狈逃窜,丢盔弃甲,最终成功逃入安徽武备学堂军营的,只有三十余人,其中十几名是日籍教习兼军官。 其余一百六七十名保安队员,大部分被陈二部队给歼灭了,也有三十几个投降者,乘黑幕降临逃出包围圈的廖廖无几,不超过二十人。 打扫战场,缴获颇丰。 战马三百五十余匹,75mm野战山炮四门,60mm大口径迫击火炮六门,还有二十几个小口径掷弹筒,步枪三百余支,子弹手榴弹不知其数。 摆平了山脚下的小林觉部队之后,陈二顾不上疲劳,率数名连队官和若干名参谋,星夜举火把上营盘山高地。 第一件事,就是走进中军营帐,前去拜会少将军。 可让陈二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兴冲冲到了中军辕门口,被顾祝年率二十几个军卒给挡驾了。 “大年,你这是为何?想干啥?”陈二上前质问道。 “干啥?你的炮兵干的好事,差点把少将军和大伙都给炸了,这该当何罪?!”顾祝年端着枪十分严肃地怒吼。 “什么?!还有这等混帐事?说,这是怎么回事?”一脸懵逼的陈二,扭头质问那名炮兵连队官。 /64/64592/18401077.html 第488章 老师,请指点迷津 “这这…这么可能呢?职下是奉陈管带大人之命,炮击山坡上的敌人,以解少将军之围呀,我的炮火是覆盖山坡,并没有瞄到高地呀,难…难道哪门炮出了偏差…”那名炮兵连队官,吓得脸色苍白,语无伦次。 听得自家炮火差点把少将军给炸了,这还得了,有谋杀之嫌,死罪啊! “对的,是我在追击敌人之前,命令炮兵轰炸山坡上的围 攻敌人,以减轻你们的正面压力,这么说来炮兵操作失误,炮弹打上了高地?这还得了,那…那少将军有否受伤,伤情如何?哎呀我该死呀…” 说着说着,陈二急得双膝跪在地上,哭丧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见陈二跪在地上,那名炮兵连队官当然也是双膝跪地,向顾祝年叩头诉求道: “顾大人,这事不管陈二大人啥事,是我操作有误,我有罪,请把我绑了吧。” 顾祝年在第六标团里的身份,是军事调查科副科长,兼特别行动中队中队长。 而军事调查科虽是营级单位,但它的职权范围很大很广,对外负责情报,渗透派遣间谍,对内反间谍,还可查处官员贪腐,失职等事宜。 也就是说,在调查科人的眼里,除了陈天华,其他任何人军事调查科都有权查处。 “来人,把炮兵队官给我绑了,报请少将军处置!”顾祝年下令绑人。 “慢着。” 就在几名调查科行动队员准备上前捆绑那炮兵队官时,营帐内传出低沉而沙哑的声音。 随即,陈天华在飞鸽等几位护卫的簇拥下,肩上搭了件被子弹弹片打得破碎不堪的黑披风,从里面走了出来。 刚才辕门口陈二与顾祝年等人的对话,陈天华都听到了。 炮击误伤了三名新军士兵,好在造成没有死亡,弹片被军医手术给取了出来,还算幸运。 最开始陈天华是在气头上,恨不得把那个炮兵连队官给枪毙了,但刚才听了他们对语,这事还不能责怪炮兵队官,他是在执行营长官的命令。 而且说实在的,从炮击效果而言,这次炮兵在计算测距,炮击后校正,炮基固定等诸方面,做得合格。 真要找原因,那只能是怪陈二这个指挥官经验不老道,对于这种救援,他并没有最佳的营救方案。 有经验的指挥官,在部队发起对山下敌主力攻击的同时,就得派出一支精干小分队,避开敌人,直接插上高地,与陈天华他们会合,加强保护。 他就没想到过,高地上被围的自己人,这个时候肯定会组织剩余力量反击,很有可能跟敌人战在一起。 这个时候不分青红皂白炮击,就很玄,误伤自己人的可能性很大。 更可怕的是,煤广自治区的最高统帅就在上面,这要是被自己人伤着,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帮了东洋人的大忙了吗? “这件事炮兵没有错,他们忠实执行了长官命令,要说错只能说大家对营救被围人员没有经验,也就是没有一个成熟有效方案,这事到此为止,不许再追究,待后来的战役总结会上,我会专题讲一下,应该怎么制定营救方案。” “你们能马不停蹄地及时赶到营盘山,成功击败和歼灭敌人,营救了我等,应记头功,请大家先进我的营帐来吧,这里还有些酒,大家边喝边聊,啊…哈哈…” 陈天华语调轻松地说道,最后还开口大笑。 “多谢少将军开恩,职下愿聆听教诲!”陈二和炮兵队官连忙叩头拜谢,起身跟随陈天华的步伐,走进帅帐。 …… 横山西南部。 夜幕低垂,野外一片漆黑,安徽武备学堂军营里,一些教官教习的营帐里,灯火如昼。 总教官大帐内外,七八个衣着普通和服,手持长柄倭刀的东洋男子,警戒四周。 大帐内,一位衣着华贵的黑纹和服,着马丁鞋,留着仁丹须,年过四旬的东洋男人,正坐在大椅上咆哮怒吼着。 不用说,他就是洋介四郎。 在他的面前,跪着一个东洋人,他就是刚溃败逃入军营,寻求庇护的当涂保安第一大队指挥官小林觉。 “啪啪…”洋介恼怒地甩出两耳光,小林觉的左右脸颊上,顿时留下很深的五指印,并红肿起来。 “八嘎!小林君,你需要给本座一个解释,这伏击战是怎么打的?不但没有重创敌酋陈天华,反而让他逃到了营盘山高地,而且久攻不下,最后,居然被他的增援部队给围歼了,一支五百余人的精英部队,完全是帝国陆军的翻版,居然打不过敌人一百三十余人的特遣队?” 对于这次到横山进行学员拉练,这是正元株式会社里的军方大佬们精心策划的一场挑衅。 洋介四郎奉军部密令,具体指挥这场挑衅。 他原计划是拿横山附近煤广自治区的驻军,或是矿业保安队开涮,没想到敌酋陈天华却自投罗网。 他一方面传令小林觉星夜率部到横山来,并指定在横山西部的古道设伏。 同时,他计划在夜间对敌酋陈天华动手,就算杀不了陈天华,以此造成事端,引起两国纠纷。 没想到敌人很警觉,而清国人总办徐锡林,似乎有意在保护陈天华。 一计不成,还有另计,那就是横山西面山道上的伏击。 他在二条道上都放在重兵,任陈天华自己选择,都应该是插翅难逃。 以他对这五百人战力评估,山道曲折,山形地势等综合考量,他很自信认为,就算没把敌酋陈天华当场打死,但也能重创其队伍,侥幸逃过一劫,可后面追胜追击,最终全歼之。 这样,既报了这些年较量中,己方若干次败绩之仇,同时也清除了帝国的心头之患。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最终的结果跟预测是绝然相反,当涂保安大队几乎是全军覆没。 他和留在军营里的日籍教习们都大为吃惊,十分不解,这才有刚才这一幕场景。 “老师请息怒,学生也觉得匪夷所思,待学生将整个过程慢慢汇报,请老师指点迷津!” 接着,小林觉从设伏开始,到山道伏击,追击围山,然后是攻山,所用战术以及火力,兵力配置,以及战场上的双赢较量过程等,详细述说。 /64/64592/18401648.html 第489章 天才军事家 小林觉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详情介绍了与敌酋陈天华遭遇战的整个过程。 洋介四郎和在场的所有日籍教习们听了,越来越觉得整个过程疑点重重,非常的不可思议。 这位支那人陈天华,像是一位能洞察一切,实战经验丰富,并且十分了解对手整个行动计划的资深军事家。 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还十分了解目前岛国陆军的最新战术,并能活学活用。 可现实中,这个敌酋陈天华也就二十五六岁年龄,据查实他没有上过武备学堂,更没有留日军事训练经历。 那他这些军事理论与战术,又是从何而来呢? “各种迹象表明,这位陈天华是个天才,是支那人数百年也难得出现的一位青年民族英雄。他善于从事各类国内外新闻报道整理,军事情报资料的收集与分析,战争评估报告剖析等,从中学习与汲取营养,再在实践中感悟与提升。” 洋介四郎率先开口作出一番评论,他研究陈天华这个人物已经很久了,刚才这番评论,实际是他数年来研究的结果。 客观的讲,他的研究分析是卓有成效的,这个结论能基本诠释陈天华为什么能屡战屡胜,取得匪夷所思的结果。 “总而言之,此人是十分可怕的对手,好似他的降生,就是专门对付帝国的煞星。”洋介四郎又专门强调一句。 对于总教官的这个天才论观点,在场的许多日籍教习,都不由得点点头,不认同不行,否则,就无法解释许多奇葩现象。 “可是老师,学生以为这次咱们的整个行动计划,有人事先全盘出卖给了敌人,这才使他事先制定出对策,轻而易举击败我们。” 小林觉基本认可老师的观点,但内心还是为自己今日战败,而且一败涂地叫屈。 “胡说八道,危言耸听!有关本次行动计划与伏击详情,除了军部参谋科,就是在座各位清楚,没一个支那人参与,他们从何而知?照你这种说法,你是在怀疑本座学堂里的日籍教员啰?!” 洋介四郎立即进行了反驳! 关于这个问题,他仔细分析过,有关到横山地带进行挑衅计划,在去年底就开始设计,如果有奸细的话,陈天华早就清楚,那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故意来撞枪口吧。 就算他敢来,也不会只带百余人的队伍过来,更不会当晚冒然进学堂军营安宿。 这些迹象表明,昨天傍晚之前,他对日方计划与自己的危险,毫不知情。 在横山古道设伏,是傍晚他们几个教官商议后的一个临时计划,陈天华怎么可能马上得到详情! “不不老师请别误会,学生岂敢无端怀疑指责!只是觉得此事很蹊跷,敌人不走大道偏走小道,而在小道上居然派兵突袭了我方的伏击点,事先悄然派驿兵去请援兵,又让辎重队通过山道到营盘山设伏,整个反制方案就是有预谋,若他不时先了解到我方行动计划,何来这些反制措施呀?”小林觉争辩道。 看来他说这些并非空穴来风,还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关于小林君的疑惑,总教官阁下,让我来补充一下今天调查的情况,供诸位思考。”旁边一位学堂教官起身说道。 “请说,不必介意!”洋介四郎微微翘了翘仁丹须,示意发言。 “谢谢洋介阁下,诸位帝国同仁,从今早开始,本职派人对有些情况作了跟踪调查,情况如下…” 那名负责军事情报的教官具体说了开来。 首先,关于敌方请求援军一事。 据昨晚看守辕门的学堂保卫队员后来讲,傍晚前,学堂徐总办前往辕门口迎接敌酋陈天华,并邀请新军扎营在军营内,陈天华兴高采烈地同意了。 可是那名姓顾的指挥官有顾虑,他旋即私下派出三骑,以寻找水源名义离开军营,后来就没见回归。 从这点分析,请求援军并不是陈天华的决定,而是那位姓顾的军官,不明白他是怎么就嗅觉到危险气息,私下作出的这个现在看来,是事关全局决定,这也令人匪夷所思。 第二点疑惑,关于夜间学堂保卫部突然加强巡逻一事。 据查,是当晚敌酋陈天华,从徐总办帅帐喝完酒离开之后,徐锡林专门召集保卫部长官,明令要求的。 从这点看,徐锡林应该嗅觉到在军营里有不寻常现象,马上意识到日方正元株式会社,跟煤广自治区之间的多年怨恨。 而他并不希望双方,今晚在学堂军营里发生武装冲突,这对他仕途不利,所以,他才下达的加强巡逻,暗中保护新军的命令,这点不难理解。 至于他在与敌酋陈天华喝酒过程中,是否透露或提醒过军营里的异常情况,不得而知,但从事后迹象分析,应该是提醒过。 可以肯定地说,徐锡林并不清楚日方的企图与整个计划,他只是猜测咱们要对新军及陈天华不利,因为,正元株式会社跟陈天华之间的明争暗斗,在整个大清官场和商界,已不是什么秘密。 第三点疑惑,就是他清晨不走古道正道,偏走山间小道之事,据查,他用十五块银洋找来了一个当地向导,此向导是个猎户。 这个猎户很自然指引了这条山道,这个没什么大惊小怪,既然我们能知道这条山道,陈天华当然不可能忽略掉。 所以,他突然走小山道,是认为古道上有埋伏的可能性大,所以才他选择了部队走小山道。 “总座阁下,诸位同仁,以本职之见,我们的整个计划并没有泄露,敌酋陈天华只是根据徐锡林的当晚提醒,以及他的手下观察到当晚的可疑现象,立即判断出他下一步可能面临的诸多危险!” “这只能说明敌酋陈天华确是位不同寻常之人,正正经经的天才军事家,他能举一反三,立马推演出一系列假设,得出我方有可能制定出的行动计划。” 这位情报教官的一番据实分析,入木三分,引起在场的十数位日籍教官教习们的认可、议论。 /64/64592/18406873.html 第490章 基调变了 “嗯分析得很到位,跟本座的推测高度一致,甚喜!”洋介咧嘴一笑,给予肯定。 “禀总教官阁下,本职还有一个疑惑,那就是敌酋陈天华,当他知道前面山道上存在很大危险时,他完全可以选择扭头折回,可为什么他偏偏要冒险前行呢?” 现场有教官提出这个疑问,许多人点头附和。 洋介四郎目光炯炯扫视四周一眼,沉声道: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就是敌酋陈天华与众不同的脾性与傲气,这几年咱们跟他数次较量,均处下风或失败,这就助长了支那人的嚣张气焰。” “当他判断出我们想在横山对其攻击发难时,他非但不退缩,反而决意跟咱们再斗一次,并连夜拟定出一个方案,他选择在营盘山,以自己为诱饵,最终围歼咱们。” “那支那人是怎么过的小山道?那里有咱们一百五十余名武士,埋伏在山崖间,他是怎么破的阵?”小林觉再次提出质疑。 洋介四郎抬眸凶狠地瞪了昔日高徒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 “下午,本座派人前往小山道现场考察过,那里战斗激烈,惨烈,而敌酋陈天华在进入小山道前,专门派出大量斥候,往山坡上端及崖间侦察,结果是发现了咱们的伏击点。” “陈天华不愧为天才军事家,他让辎重队先行过小山道,知道咱们不可能对无关紧要的辎重队提前开火,从而暴露伏击点,所以他的辎重队得以顺利到达营盘山高地,挖坑道准备接应。” “待明确辎重队过了山崖伏击点,他才开始进入下一步反制行动,他分出一半兵力徒步走山坡上端,从侧面突袭我方伏兵武士,而另一半则牵马徒步前行用来吸引伏兵,并且他们利用战马的高大躯体作为屏障,对付后来山崖上发动的攻击。” 事实证明,这方案称得上很出色,很实际有效。 大家再次听了洋介四郎的深度剖析,个个神色复杂,内心里不得不敬佩这位奇异的天才支那人。 这个方案精妙之处在于,它做得一环紧扣一环,天衣无缝,牵着小林觉这边的鼻子团团转。 仍旧跪在地上的小林觉,羞愧地低下头来,他要忍受来自帐内十余双眼神的埋怨,脸上白一阵青一阵,无光又丢尽颜面。 是啊,当时小山道发生激战时,如果自己提前派山上部队下半山腰支援,在伏击点山崖前面提前堵道,陈天华就不会轻易过关,就是另外一种结果。 可当时还以为陈天华玩声东击西之诡计,主力还会继续往古道上走。 因为当晚他赶到山上古道时,已是半夜,他来不及跟老师这边碰头,并不清楚陈天华的这支特遣队之后,是否还有其它主力队伍跟随。 这也怪时间太仓促,情况不明之下犹豫了,以致于痛失良机。 “既成事实,咱们先不追究谁的责任,还是考虑下一步如何善后,不能偷鸡不成再蚀把米,那咱们愧对天皇,只能剖腹成仁了!”洋介四郎叹了口气,说道。 “哈伊!我等谨遵总教官阁下训令!”营帐内所有日籍人士都点头鞠躬。 “洋介君说得很对,当务之急就是处理好善后事宜,不可节外生枝。”帐门一掀,二个男子跨进了帐来。 为首的是位四旬男子,西装革履,文质彬彬,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洋介四郎猛地抬起头来,脸上的严峻瞬息之间收敛了起来,毕恭毕敬地起身躬身道: “贺川教授,你怎么来了?” 场面瞬间肃然,令众人非常惊愕万分。 平时里在众人面前高高在上的学堂总教官,皖军顾问团首席顾问洋介四郎,怎么就对一个文人如此尊敬呢? 贺川丰彦,新任内阁战略情报部东亚战略课课长,目前主政对大清国的战略情报,位高权重。 他径直走到洋介四郎的下首位榻榻米上坐好,这才道:“洋介君,请他们都坐下说话吧。” 洋介四郎颔首认可,扭头对着跪在地上的小林觉,和躬身站立的其它教习说道: “贺川先生发话了,你们都坐下吧!” “谢老师、谢贺川先生!” “谢总教官,谢贺川先生!” 众教习们都依次坐了下来,而小林觉更是感激涕零地爬起来,动了动发麻的双腿,慢慢走到尾端席位坐好。 贺川丰彦鹰目一扫,慢条斯理地道: “这一次是你们军部,严格意义上讲是陆军部,联合正元株式会社当涂矿业总公司,私自对煤广自治区用兵,其结果是损兵折将,没讨得什么便宜,还有辱帝国的颜面。” 八嘎,这消息可传得真快,一天还没到上峰都知道了,可怕啊! 洋介和每个人心里,都差不多这样嘀咕道。 “为此,大本营特别生气,雷霆之怒,现责令上海总领事馆紧急处置,不能让事态扩张,本职特意从杭州经马鞍山星夜兼程,就是想听听洋介君与诸君准备如何收场?是跟煤广自治区继续为敌,伺机开战吗?” 贺川慢条斯理的语气,到了最后几句,声线却突然提高了,还特别咬牙切齿起来。 很明显,他对此事也特别的不满意。 想想也是,他今天乘快艇到马鞍山,见到当涂矿业的总经理,交待几句话之后,又骑马赶来,一路上马不停蹄,累得他腰酸背痛。 这一路上凹凸不平的路途,把他的屁股都差点震成两瓣。 “不不…不继续为敌,不开战…一切听从大本营的命令。” 洋介四郎眼珠子滴溜儿一转,右手触摸了下仁丹须,小声说道: “这一切都是去年底订的计划,本座只是奉军部之命继续执行而已,以前大本营是支持,这么说来…现在对待敌酋陈天华的策略有变?还请先生明示。” 此话也确是实事求是的陈述。 在这以前,无论是军部还是领事馆,正元株式会社,都一门心思如何灭了煤广自治区,如何铲除敌酋陈天华。 可这会贺川一来,对煤应自治区,对陈天华的基调,怎么就变了呢? /64/64592/18407648.html 第491章 更加阴险的国策 贺川丰彦当然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他不露声色的继续说道: “帝国之国策当然不是一成不变,它是随国际国内形势的变化而作适当调整,当前国内外形势瞬息万变,尤其是大清国的形势十分严峻。” “慈禧老佛爷和光绪搞的什么君主立宪,明是学习帝国制度那一套,可实际并未如此,还是换汤不换药的帝王独裁制,那些皇亲国戚们把持权力不放,不听从帝国指导,完全是挂羊头卖狗肉,大本营很是不满。” “大清朝那些当权者们,他们搞这套虚假的君主立宪不得人心,自然引得大臣和各派反对,现在大清国内外各种反满清复汉室的会党纷纷成立,像同盟会,光复会等为首的有大小十几个,大本营决定在暗中支持他们,让他们成为推翻清王朝的朝流。” “可据情报分析,这些革命党人提出的许多主张,跟帝国利益相冲突,而扶持了这些人,一旦他们上了台,未必就会听咱们的呀。”洋介四郎抚着仁丹须疑惑道。 “哼哼,这些就不用咱们操心了,自古以来华夏人的窝里斗,比任何一个民族都厉害,大半营模拟推演过多次认为,即便推翻了满清,他们也不可能团结一心发展起来,反而是各帮各派的争斗,最终武装割据,四分五裂。” “其实帝国的真正目的,并不希望华夏真正统一,有强人上台建国,而是希望无休止的内乱,长期四分五裂,这样,无论是哪帮哪派,都会争取帝国对他们的支持,到那时,才是帝国利益最大化之机,咱们狮子大开口,渔翁得利。” 贺川用手下意识扶了扶金丝眼镜的边框,颇为得意地对洋介四郎说道。 “嗯…哟西哟西…此招甚高!”不愧为内阁情报部高级谍报官员,站的高度非常人能及,洋介十分敬佩地点头称是。 下面十几个教习们,都正襟危坐,聚精会神在聆听,谁也不敢轻率插嘴,见洋介哟西哟西点头称赞,他们也开始交头接耳的唏嘘几句,面露喜色。 “据可靠情报,陈天华跟上海光复会的几个头头脑脑都很熟,巧的是他们都同为浙江绍兴同乡,往来密切,如现在咱们继续找他麻烦,弄出个重大事件出来,怕引起上海光复会等革命社团的不满,这样不利于今后帝国在华利益与布局。” “哦…原来如此,那咱们学堂的徐总办,会不会也是光…”洋介四郎突然间想到了这种,有所感悟。 “这很有可能,咱们静观其变。”贺川摆了摆手,没让对方将这话题继续下去。 营帐内众人面面相觑的咂嘴弄舌起来。 “请问贺川先生,咱们当前应该怎么处置才对。”人群中终于有人提问了。 “问得好!”贺川丰彦忍不住赞叹一句,“这也是本人星夜赶过来,跟诸位商议之事。” 他喝了口茶,润润喉咙淡然道: “此事应定性为正元株式会社个别董事,还在为数年前牛头山勘探之事耿耿于怀,伺机报复所致,为此,帝国上海总领事馆已责成正元会社检讨,再请大清政府出面,江南总理衙门,安徽巡抚衙等多管齐下,把此事平息了。” “贺川先生,老师,职下有位日籍教习被对方俘虏,应如何赎回?”小林觉舔着脸小声问道。 他可没去理会这些大道理,那些是当权者的游戏,一会东一会西,可他得先解决眼前自己的棘手问题再说。 他很明白,这次战事失利,自己得力干将被敌人活掳,这是非常丢颜面的事。 不光是正元株式会社的奇耻大辱,还让帝国蒙羞。 他的威望从此也是一落千丈,这对他今后的军旅生涯会产生不利影响。 就先不去管其他了,眼下要紧的是日籍军人如何给要回来,对日籍同仁们有个交待。 “什么?还有日籍军人被俘,是谁?”洋介四郎听罢大惊失色,双手不由得紧握成拳。 帝国军人被活掳,这是不允许也是丢脸之事,作为帝国军人,杀身成仁是基本准则,这事关帝国军人的颜面。 现在,这种事竟然发生在自己策划的军事行动中,这不由让他恼羞成怒。 “禀报老师,他叫藤原次郎。” “藤原…次郎,莫非他是藤原氏之后裔?”贺川听闻之色变,他急问道。 “应该是。”洋介难过的低下头来。 藤原氏是东洋岛国历史上四大贵族之一,皇亲国戚,家族里出任过许多公卿,是显赫一时的名门望族。 藤原氏的后裔被清国人活掳,这事要传扬出去,帝国皇室的颜面何存?! 贺川丰彦明白,现在靠硬打是没有用的,除非能抓住对方一个重量级人物,以此交换。 如不能,那只有谈判。 “老师,让学生带黑衣武士,去把藤原次郎给抢回来吧!” 冷不丁的,小林觉冒出这么一句,把洋介四郎气得差点晕昏了过去。 他脸色一敛厉色道:“闭嘴,有贺川先生在此,哪有你说话的份!” 说完,洋介很歉意的看向贺川丰彦,他实际是将这烫手山芋扔给对方,这位负有特殊使命来的钦差。 贺川岂能不知洋介的狡黠,他斜乜了他们师徒俩一眼,冷哼道: “愚蠢!光知道冲冲打打,实乃匹夫之勇,善兵者,谋略也。” “何况,敌人现在未知藤原次郎的身份,你带黑衣武士去抢,对方防备森严,一旦不成功反而是弄巧成拙,陈天华是何人物,你难道不知?这定会引起他的怀疑,那后面就更加糟糕。” 小林觉被训斥得满脸通红,低头不敢答话。 “贺川教授,这个陈天华就算是革命党人,但他肯定不会跟咱帝国妥协的,此人不除,终究是个祸害啊!”洋介连忙岔开话题,又转到陈天华身上来。 “这个大本营焉能不知?!”贺川撇了撇嘴说道: “陈天华我们现在一时拿他没办法,因为他是大清国政府的三品高官,拥有地方行政、司法等权力,手有有大把的银子,还有军队,但如果他一旦有革命党人嫌疑,成为清政府的钦犯,到那时,我们可助朝廷一臂之力,啊…哈哈…” “嗯,确是高招…哈哈…”洋介等跟着谄笑附和。 /64/64592/18415654.html 第492章 东洋人求和来了 “洋介君,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贺川君忽然笑容一敛,低声喊道。 “哈伊!贺川教授,有何吩咐请您尽管说,我等遵照执行就是。”洋介四郎非常谦卑地说道。 “本人想借用你的营帐,约见学堂的徐总办徐锡林先生…”贺川慢条斯理地说道。 “当然可以,徐总办本座亲自去请。”洋介当然是满口答应,并且起身往营帐口走去。 “那就有劳洋介君了。”贺川起身鞠躬行礼。 徐锡林是学堂总办,相当于东洋岛国里的军校校长,他当然得亲自去请,才算礼数到了。 否则,普通教官去请,还不一定请得动。 见贺川先生要约见徐总办,在场的教官教习们自知不能再停留在这里了,纷纷离席告别。 只一会儿,学堂总办徐锡林便随洋介四郎走进营帐,拜会贺川丰彦。 …… 翌日早上,阳光普照大地,酷夏季节里气温上升很快,夜间那阵凉爽都已跑得无影无踪。 徐锡林带了七八个随从和护卫,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到了陈天华的帅帐门前。 “哎哟徐大人,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里来啦?” 陈天华听说徐锡林到了他的营帐门口,吃惊之余,连忙出门笑脸相迎。 “没什么风,清早打扰,多有冒犯,锡林在此谢罪!”徐锡林并没有正面回答,只客套一句。 “那就请吧!”陈天华大概能猜到徐锡林大清早的来意,也不便多说,招呼入帐。 徐锡林让自己随从和护卫留在营帐外,自己一个人跟随陈天华进入帅帐。 陈天华的帅帐比徐锡林那要简单得多,里面除了空子弹箱,油气灯,一张行军折叠床,啥也没有。 二人进入帅帐,陈天华让护卫端来一盆清凉的山泉水,让徐锡林先洗个脸,擦去身上的汗水,然后又端来一壶凉茶。 他挥手屏退左右,帐内只有二人坐在空箱上,喝茶准备密谈。 “陈大人实不相瞒,锡林我大清早前来讨扰,乃受人之托也,还望老弟给予面子,让愚兄不虚此行。” 徐锡林咕咚咕咚喝下去一杯凉茶,嘴一抹,抱了抱拳开口道来实情。 昨晚,已是十点过了,忙碌一天的徐锡林正准备上行军床休息,不曾想总教官洋介四郎前来拜访。 徐铮林留日多年,跟洋介等日籍教官们沟通交流,当然不需要翻译在场,非常流畅。 洋介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听说是日方总领事馆来的代表,徐锡林心里咯噔一下,他大概猜得到跟下来对方要交谈的内容。 跟着洋介来到隔壁营帐,见到文质彬彬的帝国学者贺川丰彦教授,让徐铮林颇为惊讶。 原以为来者是个军人或副领事,参赞之类角色,结果对方是个汉语言专家。 东洋人非常讲究实效,双方寒暄几句之后,贺川就直接了当提出请求。 他告诉徐锡林说,他是受日驻上海总领事馆总领事之托,前来协调这次正元株式会社与煤广自治区之间的武装冲突,听闻徐锡林跟陈天华是同乡好友,故请徐出面斡旋。 贺川彬彬有礼,说话间不停地躬身施礼,态度诚恳,他没有拿势压人,而都是请求,弦外之音还含有跟徐锡林交朋友之意。 徐锡林是个识事务的聪明人,眼前这位学者教授,其背后不为人知的身份更加的耀眼,这是东洋人一惯作派。 越是谦卑有礼,不以势压人,说明其势力高深莫测,是个负有特殊使命的人,否则,他深更半夜的找上自己干啥? 徐锡林同样是负有历史使命的革命党人,像贺川丰彦这种第三方势力,他当然愿意去团结,至少不得罪吧! “贺川教授不必客气,锡林十分乐意为先生去当一位斡旋者,不知您有何要求与条件,请尽量讲!” “哟西,徐桑很够朋友,那我就具体说了。” 接着,贺川把意图,要求,有关条件都讲了一番,徐锡林逐一记下。 翌日天蒙蒙亮,他便带上参谋与护卫骑马出发了,奔驰一个半小时才到达营盘山下。 上山来是岗哨关卡林立,几番交涉才到的陈天华帅帐,很不容易。 “哎呀瞧徐兄说的哪里话,咱们之间同乡同县不说,就凭前夜徐兄仗义保护和提醒,小弟天华焉敢怠慢,你尽管说吧,只要我能做主的事,肯定答应你!” 陈天华二话不说,非常爽朗地答应了。 他虽然憎恨东洋鬼子,但不蛮干,把对方打痛打怕为止,让对方知道华夏儿女绝非都是软弱可欺。 当然,他很懂得分寸拿捏,不能逼人太甚,狗急了还要跳墙呢。 况且自己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跟一个帝国明目张胆地干,而自己还有许多未完成事业,得继续。 徐锡林出面斡旋,说明对方服软了,至少说暂时有和解意图,这正合陈天华之意。 “多谢天华老弟成人之美,那愚兄就代为转达了。” “请说!” 徐锡林代为转达的意思,其实很简单。 日方表示:正元株式会社与陈天华及煤广自治区之间的对立仇恨,提议告一段落,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但凡陈天华的势力范围内的项目,今后正元株式会社以及日方势力,不再干扰介入。 本次武装冲突,各自清扫门前雪,自舔伤口,尸体归还对方,对外再不提此事。 陈天华当场表示同意。 这场战斗,他清除了当涂日方势力对煤广自治区的威胁,相当于守住了国境线,战斗中他几乎全歼对手,是胜利方。 既然占了大便宜,就没必要再卖乖了。 “多谢天华老弟了,最后还有一件事,就是被贵方俘虏的有一名日籍军官,他们愿意出一笔钱,将他赎回去!” “赎回去?我这又不是绑匪,他只是俘虏。”陈天华愣了一下,之前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有些不太明白。 “不不,没有这层意思,因他们手上没有对等俘虏或其它东西交换,只好说出钱来补偿,赎回这词意表达不一定贴切,反正就是请你放人,好像东洋人很在乎这件事!”徐锡林连忙作解释。 /64/64592/18416369.html 第493章 杀身成仁 陈天华知道东洋人的一些传统习俗,比如不能被异族人当众跪着砍头,提倡不被俘,杀身成仁等等。 “既然徐兄开了金口,小弟不是绑匪,更不是小气之人,此人你带回去就是,钱不钱的就免了吧!”陈天华微微一笑,抬头对着帐门大呼,“来人!” 飞鸽掀起门帘询问道:“啥事?少将军!” “去后山把昨天傍晚抓到的那个日籍军人,带过来交给徐大人。” “明白!”飞鸽应声出去办差了。 “哎哟,那太感谢天华老弟,给足了颜面,让愚兄满意而归!我也该告辞了。”徐锡林站起身来,拱手作揖准备告辞。 营帐里空间虽大,但关着门空气不流通,非常的闷热,徐锡林又是大汗淋漓,刚才脸是白洗了。 “那好,徐兄要赶回去复命,小弟就不留了,反正来日方长,你我有机会再畅饮杯酒,走吧,还是外面凉爽些。”陈天华自己也是大汗淋漓,他也就不再客气。 二个笑盈盈走出营帐,一直到辕门外,那些护卫和随从都站在那,山风徐徐很是凉爽。 二人站了好一会儿,差不多有二十几分钟,仍不见飞鸽把那名日籍俘虏给带过来。 从辕门到后山营地,也就一百来米距离,几个军人抬一位受伤的伤员,十分钟就可以了。 “怎么回事?磨磨蹭蹭的,比娘们缠脚还慢!快去催促一下。” “遵命!”一名警卫飞奔而去。 不一会,就见飞鸽跟着那名警卫跑步过来了,到了跟着低耸着头,像条霜打的茄子似的杵着,就是不吱声。 “怎么回事?那俘虏人呢?莫非还在蹲着茅坑?”陈天华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呵斥道。 “禀少将军,那…家伙…是俘虏…他死了!”飞鸽哭丧着脸低声说道。 “死了?他怎么死的,快说!”陈天华听罢大惊失色。 这日籍俘虏昨晚只是被炮弹片击中大腿,瞧上去并未伤及动脉血管,其他并无伤情,他已吩咐军医给予医治。 只一个晚上,怎么就死了呢? “禀少将军,他是自杀的,用刀戳在肚皮上,死…了…”飞鸽怯怯地再次回复。 “剖腹自杀?!”陈天华与徐锡林不约而同的哼了一句,两人对视一眼,逐先后撒腿向后山走去。 一间用树木石头垒成的低矮屋子里,藤原次郎就躺在地上,上身赤裸,身躯痛苦的像只煮熟的虾子曲倦着,面部痛苦而狰狞,嘴里塞咬着一块脏兮兮的布。 那件破烂不堪的白色衬衣,被他缠在腰腹间,一把很小的匕首深入腹腔至柄,剖开腹部一道长长的口子,里面内脏被衬衣包裹着,只是血流满地。 据哨兵说,应该是在半夜三更发生的事,他听到这屋里传出一声惨叫,因是俘虏,他懒得去管,估计俘虏是腿部伤口疼痛所致。 一直到刚才飞鸽来提人,哨兵这才开门,现场让几个人大惊失色。 这里的人孤陋寡闻,不知道东洋人有剖腹自杀这一习俗,以为是半夜被人杀了。 这个日籍军官,昨天在战斗中指挥突击手偷袭高地,打死打伤新军兵士多名,对他恨之入骨的大有人在。 顾祝年就是主张杀了这厮为兄弟们报仇。 他对少将军要求军医对俘虏动手术取弹片颇为不满,但他不敢违抗军令,可事后打骂侮辱肯定免不了。 飞鸽首先找到顾祝年询问,可后者是一头雾水,矢口否认他下令杀俘虏。 本来一个俘虏死了,就如同死了一条狗,谁会在意呢? 可现在是少将军答应要归返对方。 这可怎么办? 谁杀了他? 俩人审问了哨兵,又问了几个班排长,都矢口否认,最后,俩人决定一口咬定这厮是自杀。 “不好意思徐兄,他剖腹自杀了,只好让你抬个尸首回去了。”陈天华歉意十足地对徐锡林说道。 “不不,杀身成仁这对东洋人未必就是件坏事,这样天华老弟,请你保护好现场,愚兄马上返回,请他们亲自来处置为妥,这方面他们很有讲究的。” 徐锡林留日多年,自然了解东洋人的一些习俗,尤其对于贵族后裔。 “也好,就按徐兄的吩咐做吧。” 陈天华愣了一下,他并不清楚这个日籍俘虏,还是位贵族后裔。 没有想到东洋人居然还有这么多的骚套路,潜规则,不由得点了点头答应了。 不管怎样,死者为大,战场上杀身成仁这种规则,确实需要保护,这也是一种气节。 徐锡林点了点头,就回身匆匆下山返回复命去了。 中午刚过,山脚轰隆隆一行车马到了,来了二十几骑,还有一辆马车。 陈天华命令各关卡一律放行,自己亲自到辕门外迎候,这是起码礼节。 徐锡林领着一行人上来了,为首的是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他们每人头上扎一条白布,神情肃穆。 到了辕门口,徐锡林简单作了身份介绍。 双方都是鞠躬行礼,并没有说一句,陈天华只记得那名为首的中年男子叫贺川丰彦,徐锡林称他为教授。 人群中,有一个人陈天华觉得面熟,那是在望远镜里见过的,应该是昨天这场战斗的敌方最高指挥官。 小林觉以前不认识陈天华,昨天战场上也没碰上过,今日见到死敌真面目,他是目不转睛盯着看,似乎要将这个死敌牢牢铭刻在头脑里。 因为徐锡林只介绍了贺川丰彦一人,所以,陈天华并不清楚那位指挥官叫小林觉,只觉得其眼神里满是怨恨。 陈天华当然不会介意这些,他这辈子跟这些军国主义分子不共戴天,深谙目前和解只是暂时的,过不了多久,双方冲突会更大,更激烈。 在陈天华亲自带领下,贺川丰彦一行人进入后营,来到那间临时看守室。 现场一目了然,这是典型的剖腹自杀,开始应该是跪在地上自戳,过后疼痛难忍躬曲身子,最后才气绝倒地。 这把匕首属于武士的绑腿匕首,短又小使不上劲,剖腹过程应该很痛苦,一时死不了直至血流干而死,他是努力想保持死时的尊严。 不管怎样,现场让人动容,敬佩死者的武士精神。 /64/64592/18416952.html 第494章 机构改革 以贺川丰彦为首的东洋人,一起挤入这间小屋里,塞满了整个空间,大家一起给死者藤原次郎深度鞠躬,然后在其身上盖上一条大白布,再由四个人齐手将其托入担架,慢慢抬到山下马车上,在众人护送着离开。 现场出奇的肃穆,贺川丰彦等人紧闭着嘴唇,一个字都未见从口中崩出。 陈天华一直送他们到山脚,躬身目送灵车离开,这是他对死者的敬意。 有尊严的死去,这是一种高贵的武士精神。 …… 一场蓄谋已久,以日方主动挑起的武装冲突,继而演变成一场千余人的规模战役,惊险惨烈,最终以煤广自治区完胜而告终。 到了光绪三十二年旧历七月下旬,历时近半年的广德山脉剿匪战役,已接近尾声,全面进入土改清乡工作。 整个战役分为南北二个主战场,东西南北四个战区,投入兵力二千六百余人,民兵二千人,大小战斗三百余起,共消灭马匪山贼等地方武装一万三千余人,改造俘虏三千余人。 本次战役的政治意义在于,全面肃清了整个煤广自治区境内反动势力,铲除一切罂粟种植,严禁销售和吸食阿片,在全区进行第二阶段的土地改革。 要说经济帐,自治区是营利的,这些地方势力这多年来种罂粟贩阿片的收入积攒,绝大多数拱手留给了陈天华和他的自治区政府。 金银财宝合计在三千万两白银左右,这块现金收益是巨大的。 除了现金收益,还有千余匹战马,粮食,武器装备和弹药等。 喔靠! 什么叫发战争财? 没想到这种好事竟落到自己头上,哈哈! 这段时间可把陈天华,李兴鸿等人的心乐开了花,嘴都笑歪了。 军事和经济力量的增强,让局面迅速得到了扭转。 更重要的是,有了一块完整的根据地,为今后发展打下一个坚实基础。 陈天华从茅新的牛头山煤矿巡查完毕,返回自治区政府行政中心,开始了一系列的内部体系深化改革,强化和推进全境土改,兴办普通、高级学堂,设立技工贸专科,引进,挖掘和培养专业人才。 在军事上,经浙省提督府批准,新军第六标团正式扩建成混成协,全称为:浙省新军第三混成协。 第三混成协编制四千五百人,下辖第六、七野战标团,二个炮营,二个重机枪连,辎重后勤营,工程兵营等直属部队。 陈天华是浙新军副总参谋长兼第三混成协协统官,全部负责第三协的一切军事调度,军费筹措和军队建设。 李兴鸿为第三协副协统官,兼第六标标统。 纪春生任命为第三混成协参谋长。 下属各标营连级军官,除了原下属提携之外,从浙江武备学堂调入一批优秀毕业生充实见习。 在自治区政府职能部门机构改革方面,他有完全的自治自主权,在政务委员会下设各职能局(处),科,股。 例如教育局,农林水利局,工业制造局等,以适应时代发展步伐。 作为自治区发展的总设计师,他还需要深思熟虑,规划下一步的发展。 …… 煤山镇,自治区行政中心。 旧历八月上旬,秋风徐徐,天气逐渐凉爽起来。 “听说了吗?调查处的女掌门,许云媛许小姐回来了。” “她这次去上海待有半年多吧。” “……” 军事调查科现在扩升为军事调查处,处长许云媛是年后在煤山镇待了十几天,交待了一些事务,就返回上海。 这一去就是半年多,非常神秘。 也就是说,她在今年只在自治区露了十几天的脸,就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本来,军事调查工作就神秘,来无影去无踪的都习以为常,但许云媛一下子消失这么久,破天荒第一次。 她在上海也不经常在武康路,福开森公馆出现,也就是刚开始去的那几个月,后来也不见了。 据内部可靠消息,她在上海主要任务是生养孩子?!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像她军事调查部门的女掌门,背后也有人嚼舌头。 许小姐没有嫁人,那孩子是谁的呢?! 废话,这还用说穿吗? 军事调查部门由科升为处,但办公地点没变,还是在原自治区总督办府邸。 现在,军事调查处的庭院和房屋扩建不少,干脆把它从总督府隔离出去,变成单独开府的衙门了。 但它跟总督府院落只是一墙之隔,为了安保上的方便,更是为了往来汇报方便,陈天华同意在这院墙上开有一扇门。 一身秋装便服的陈天华,轻风一般地来到这扇半圆形门边,倒是把守候在门边的两个总督府亲卫,给吓了一跳。 虽然隔壁便是军事调查处,但这个衙门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不仅有陈天华原先的亲卫,也有从军队宪兵大队,现在的宪队总队里的人,更有突击营队里挑选出来的人,还有不少从学堂刚毕业的文职人员。 最近,顾祝年更是大力招收一批新的特别行动队员,其中不妨有一些江湖人物,俘虏改造优胜者。 飞鸽对此很不放心,便在这里放上几名亲卫,全天候二十四小时轮岗守门,除了顾祝年和许云媛等极少数几个心腹之外,倘若没有掌门令牌,这边衙门里的人,休想踏进总督府门槛一步。 “少将军!” 二名亲卫昂首挺胸呈立正姿势,陈天华摆摆手,竖起食指在嘴边轻轻地嘘了一声,便迈步往对面走过去。 他身后有几名贴身亲卫正待跟随,却见陈天华回过头来瞪了他们一眼,做了一个原地不动的手势,他们只得乖乖地止步停了下来。 看到少将军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七名亲卫有些无奈地看着随后赶过来的卫队长飞鸽,征询的眼光看向他。 飞鸽仔细辨认陈天华去的方位,不是调查处前院,而是后院,应该是女掌门的雅园。 许云媛住的雅园,陈天华鲜有来过,也就二三次吧,平时里都是女掌门过来这边汇报工作,有时就留宿在那里,第二天清早才回。 这些行踪,飞鸽和他的亲卫们了如指掌,但他们守口如瓶,这是作为自治区最高长官亲卫的起码素养。 否则,开除事小,说不定那天小命就没了。 /64/64592/18420690.html 第495章 许云媛的心思 这二年跟在陈天华左右,什么事情能逃过飞鸽的眼帘,他人并不迟钝,应该说很灵光。 今天是女掌门刚从上海返回,而主公这半年多,几乎是在广德山脉的剿匪战场上度过,两人有半年多没见过面。 听闻许小姐从上海回到了煤山镇,陈天华就莫名其妙的兴奋,一个下午办什么事都心不在焉,太阳刚落山,他迫不及待地便向这边奔来。 谁还有不明白这其中的玄妙,就别在这府上当差混了,乘脑袋瓜子还长在脖颈上,赶快回家养猪去吧! 这时的调查处大院里,前院那些文职人员都在陆续下班之中,后院的那个小院落-雅园,只属于她本人的。 这是是在谍报衙门里,安全方面并不需要有太多的考虑。 飞鸽就不信,现在这种大好形势下,还有什么人敢来虎口拔牙?! 况且,少将军的功夫,这里又有谁能及?! 话说陈天华放轻脚步,沿着那条碎石小径向着不远处的雅园走去。 还没走近,就闻得一股浓郁的桂花香,嗯真香啊。 八月桂花满园开! 许云媛坐在院子里一棵桂花树下,背对着陈天华,丰腴的背影被血色晚霞拉得细长,浅浅的映在地上。 她正在幽幽地吹着萧,萧声呜呜咽咽,带着一股不可名状的思念与伤感气息。 她在思念刚出生那四十天的孩子。 去年十月开始怀的孕,年后到煤山镇就有五个多月,变得难以掩盖,她决定赴上海,在那可以同样办公,还可秘密养胎。 临盆前他是一直住在上海许府,她父母双亲在上海新购置的宅院里生养的。 孩子是个男孩,胖嘟嘟着实可爱,出生之后交由奶娘抚养,许父许母别提有多高兴哟。 高兴之余免不了要叹气,那就是闺女的名份,总不能偷偷摸摸地过一辈子吧。 许云媛坐月子满月之后不久,就离开上海回到煤山镇来,一方面她身为情治部门掌门人,岗位不能离开太久。 虽说她在上海,一样掌控全局,由明珍与于凤这两位能将坐镇大上海,她要放心不少。 离开上海另一个因素,就是听烦了父母亲的唠叨,耳朵听得也要怀孕了。 江南丝绸巨贾的许氏,留洋归来的许氏大小姐,嫁个洋老公却冤死外乡,凭借家族声望和许云媛的美貌修为,完全可以择婿再嫁,就算不是正房继室,起码有名份的偏房二太太吧,那应该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现如今,却是做了别人家的地下夫人,生个孩子也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掩人耳目,不能公开承认。 这叫什么事嘛! 许云媛以前倒并不在意,可如今儿子出生,现实摆在面前,她的心态也有了微妙变化。 是啊,不为大人们想,可总得为孩子着想,再过几年孩子懂事了,总不能还是个私生子,冒充女仆的孩子,这未免太残忍了吧。 最坚强的女人,一旦生养了孩子之后,其心肠会变得软弱些。 陈天华停下脚步,从侧面仔细打量着许云媛。 从他这里可以看到她的一侧脸庞,没有想象中刚坐月子出来的红润饱满,而是那么的苍白,缺少应有的血色。 原本丰腴身躯随着萧声轻轻摇晃,俏肩微微有些抖动,她是在哭泣么? 陈天华心中不由得一紧。 一阵秋风吹过,雅园里桂花籽和树叶纷纷落下,洒在许云媛的头上,肩头,她似无所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萧音之中。 一枚即将进入凋零的百合花朵,随着秋风摇曳在陈天华面前,他伸手摘下这朵百合花,慢慢向前走去。 “云儿!”他低低而温柔地叫了一声。 “啊!” 好像受到惊吓一般,许云媛触电般地跳了起来,半转身子,便看见陈天华正站在她身后不到数步处,眼神里包含着的那份怜爱,让她身体微微有些战栗。 她按理到了煤山镇之后,应该直接去总督府邸见他,可她情绪有些低落,想自我调节一下,到了晚间再去不迟。 没想到,陈天华等不及了,先她一步过来看望,让她很是感动。 “夫君!你亲自过来看我,谢谢!”许云媛像只小鸟般扑入他的怀里,俩人情不自禁地拥吻在了一起。 良久,俩人才分开喘着粗气。 陈天华抚摸着她的秀发,盯着她的眼睛柔声道:“云儿,这次你辛苦受累了,又忍受了委屈,你的萧音里有太多的伤感,让人闻之泪下,你是在想念我们的孩子吗?” “嗯…有点!” 许云媛咬着牙低下头,脸上的泪水犹自挂在腮边,随着她的低头,带着血色霞光掉落下来。 她多么想把婴孩和奶娘,丫鬟等一股脑儿带到煤山镇来,可现实是残酷的,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非常抱歉,我到现在还不能给你一个身份,这是我的错,我马上弥补。”陈天华忽地烦燥起来,他大声道: “我准备过几天正式向你的父母亲去赔罪,请求他们把女儿嫁给我,明媒正娶,让她正式成为我陈天华的二夫人。” “不不夫君,谢谢你,但你现在公开娶我还不到时候!”许云媛很理性地抬起头望着心爱之人。 “什么叫不到时候?!经历过这次营盘山战斗,我感到过绝望,就差几秒钟,我就率兄弟们冲出壕沟跟敌人拚刺刀,准备同归于尽。” “现在想通了,人生如梦似幻,不知道下一道坎会何时出现,所以,咱们没必要活得这么累,潇洒走一回人生,别苦了自己。” “可是…”许云媛激动的眼眶里泪水打着转。 “没有什么可是,以前是因我实力不够,野心大也想得太多,所以委屈了你!”他压低声音吼道。 接着,他将手里拿着的百合花举到许云媛面前,沉声道: “看到了吗,这株百合鲜花开得很美丽,让人赞叹,即便是秋季凋零失去滋养他的源泉,但它依旧美丽,值得人们去珍惜。” “物尚如此,何况于人?鲜花只有数天的生命,但它仍然努力让自己璀灿。所以说云儿人生苦短,你我只有几十年光阴,为什么不让自己活得轻松,活得愉快些呢?” /64/64592/18421405.html 第496章 高处不胜寒 哇噻,半年多未见,尤其经过这次剿匪之后,许云媛发现陈天华变得更真实,更能体贴爱人了。 她十分的感动,眼眶里打着转的泪水终于滚滚而下,更咽道: “谢谢夫君,有你这番表态就足够了,就算最苦最委屈,那怕让我去死,云儿都心甘情愿,亲爱的。” “如果夫君现在只是一个校尉,或是以前那个丰众银行总经理,云儿听得这番表态,会很高兴的允诺,但现在,夫君已是煤广自治区的总督大人,一方诸侯和军政统帅,未来大业可期,这时候要更加三思而后行,切不可感情用事!” 没想到许云媛会说出这番高论,陈天华愕然道:“此话怎讲?” 看到夫君惊愕失色,许云媛更加认为外界传言与猜测的可怕之处,脸上神情不知是喜是悲,复杂之极。 待陈天华稍微镇定下来之后,才幽幽说道: “你现在是风芒毕露,已成为朝野上下的众矢之的,而你这些年的发展,主要依靠的是李家,你是李氏家族最为重要成员,如果你现在提出来纳妾,李氏家族便不会答应,若你一意孤行,就坐实了你羽毛丰满想单飞的野心。” “让这番言论见鬼去吧!”陈天华一挥手,怒道: “外界一直传言,说我陈天华能有今天,完全仰仗岳丈李存智和李氏家族的全力支持,此话不假但不全。” “这些年我与李家关系,是相互依存,相得益彰,共同发展,没有我的智慧,胆识和努力,拿命去拚博,李家实力也不可能得到如此壮大,要明白养一支军队需要多少钱?,这可是真金白银呀。” “所以,撇开李家三姑爷这层关系,实际我与浙省提督大人,是平等的互利关系,而不是李府的倒插门或是什么吃软饭女婿,他老人家应该懂得尊重我,同样,我也可以行使正常男人的一切权利,别人能三妻四妾,我为什么不能?难道这点他们也会干涉吗?” 可能这么些年吧,江湖上的一切传闻传言,严重挫伤了陈天华的自尊,他这番话憋屈了很久,现在是集中爆发。 许云媛坚定地缓缓摇头,“夫君,能让你明媒正娶,这是云儿梦寐以求的大喜事,但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我现在的任性,以后会发现这是错的,与其到时后悔,不如现在咱们再忍忍!” 陈天华听罢冷静了几分钟,双手按住她的左右俏肩,柔声道:“好吧,听你的咱们再忍忍,但刚才你为啥要伤心流泪呢?” “嗨…作为人母都有软弱的一面,我的骨肉从身上掉下来才四十天,我却要残忍的远离,难道不能思念片刻?”许云媛白了他一眼嗔怪道。 “其实我也很想念我们的孩子,他出身至今,我这个当父亲的未曾谋面,实在是不称职啊!” “不用如此责怪自己,大丈夫志在四方,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成就一番大业,这才是夫君眼下最要关注的大事。” 没想到许云媛有如此的胸襟和高瞻远瞩,像是被人洗过脑似的,不由得让陈天华惊愕与敬佩。 “那好吧云儿,到我那边去吧,今晚咱俩不理公事,不谈别的,让我尽到为夫之义务,好好陪陪爱妻吧。” 陈天华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许云媛听了不由得脸上红云上浮。 有道是久别胜新婚,她当然很向往夫妻之间的亲热,“夫君,今晚就在雅园就餐就寝吧,我从上海城皇庙那里带了只八宝鸭过来,刚出锅用锡纸包裹着挺新鲜的,我知道你喜欢吃,咱们今晚边喝边聊。” 她深情的这么一瞥,陈天华骨头都酥了,岂有不答应之理? 他走出雅园,对着那门边的飞鸽招了招手。 一直站在那警戒的飞鸽,见主公招手忙屁颠屁颠地跑到跟前,陈天华在他耳边吩咐几句。 飞鸽微微蹙了蹙眉,但头像货郎鼓似的点着,“明白了少将军。” 飞鸽回到门的那边,立即安排晚餐与酒水,当然,还有安全保卫工作。 …… 翌日清晨,自治区行政中心议政厅。 今天是自治区机构改革以来,第一次的全体军政会议。 当一众自治区官员踏进议政厅的时候,都互相交换着有些新奇的目光。 许云媛的归来,众人都已知晓,有人好奇,有人兴奋,有人忧心。 李兴鸿眉头皱得紧紧的。 作为自治区驻军最重要的军事长官,和陈天华的首席助手,他必定想得更多,更远。 陈天华年纪轻轻在某些方面是优势,在婚姻上能跟李氏家族联姻,这是他的运势,他充分利用到了这一点,才有今天如此辉煌成就。 俗话说得好,树大招风! 少主陈天华这些年可谓是春风得意,锋芒毕露,得罪人可不少,这必定会招惹来不少人的怨恨。 不光是外界,也许还有家族内部。 李府老头子有三子四女,可不只是李淑贞一个女儿,陈天华只是最为能干的小女婿而已。 浙省新军,是李存智这些年一手组建起来的,倾注了他毕生心血,在众人眼里,浙省新军就是‘李家军’,新军将领就是李府家将。 李兴鸿是李家军最早的起底成员之一,当然算在李府家将之列,在他眼里,李存智是他的老长官,老主公,而陈天华是少主。 在他心里,陈天华的地位仅次于老主公李存智,高于李氏家族中的其他人,这是他们自治区这个小团体中的首脑。 从自身和小团体的利益出发,李兴鸿当然十分关注陈天华的一举一动,正所谓高处不胜寒。 所以,他不反对陈天华对许云媛好感,更不在乎陈天华有多少个女人,可关键的是,有些事情不可太出格,给世人留有把柄,让李府下不了台面。 尤其是李府三小姐,她可不是性格温和,逆来顺受的主,有些事不能传到她的耳朵里。 看来,有必要找个合适时间,得提醒少主陈天华注意呵。 作为小集团的首脑人物,必须得维护小集团的利益,承担起主公应有的责任,和不容推脱的义务。 所以,有所作为有所不为,遇事可不能太任性,随心所欲。 /64/64592/18424212.html 第497章 隐身的女主人 许云媛出现在了议事厅的正门口。 今天,她的出现让厅内众人一阵骚动,每个人的眼芒像探照灯似的注视着她,还有人低声唏嘘。 许云媛的气质和穿着打扮,与往日相比,今个似乎有了很大的改变。 虽然仍是女性便装,一袭雪白的长皱裙,对襟秋衫,布底绣花鞋,但从来不施脂粉的她,今天脸上居然画上了淡妆。 原本的少女发式今天被梳成了少妇发式,挽起的发髻上插着一支名贵的玉簪子。 淡淡的胭脂和法国香水味飘逸在议事厅上空,她雪白的脸庞有了些许红色,眼影稍稍掩饰着她的黑眼圈,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往厅中那么一扫,厅里文武官员除了李兴鸿,都不由自主地站起来,露出些许慌乱。 她低下头,抱着一叠卷宗,走向左边武官区纪春生、纪参谋长身边的下位,款款坐下。 自她从自治区政务委员会主任职位上退下来,转到军职之后,这种正式的议事场合,那里就是她的位子。 众人的目光随着她的移动而转动,直到她坐下,众人才敢逐一坐回自己的位子。 而坐在许云媛身边的纪春生,用眼梢微微瞥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安的扭动着身子。 她虽为军事调查处掌门,但她从不穿军服,还是跟从前在政务委一样,一身女便装坐在军人堆里,非常的另类,有些格格不入。 李兴鸿冷眼旁观,众人的反应都逐一进入他的眼帘,印进脑海里。 看来,众将和官员们都默认了许云媛现在的特殊地位,煤广自治区的女主人,少主公陈天华的二夫人。 李兴鸿可不是一般人,许云媛与陈天华的许多私事,他通过一些渠道知道不少,而他相信,这些私事同样会传到远在杭州提督府的老头子那里。 在李兴鸿眼里,许云媛是个知情识趣,颇识大体的洋派女子,她一直小心谨慎地爱着,护着陈天华。 那她今天的这副打扮是想暗示些什么呢? 他一时心里也想不明白。 这时,走廊上传来重重的脚步声,陈天华在飞鸽的护卫下,大踏步走入议事厅。 众官员自动起身站立。 他走到上首位虎案之后,双手伸展挥了挥手掌,让大家自行落座。 今天,他是一身将军礼服,十分威严,将手中白手套褪下放在虎案右侧,然后端坐在帅椅上。 大厅之内,他的左手面是军职人员,第一人自然是李兴鸿,第二个便是纪春生,许云媛坐在第三位子,比独臂大侠姜五,以及陈二,罗二虎等人的位置还要靠前。 无论是资历、品级、还是职位,他们三人都高于许云媛,但这些人都是极为聪明和明智的人。 虽然还没有明确,可人家许云媛实际就是煤广自治区的女主人,以前只是隐隐约约,现在连娃都生了,既成事实,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至于什么明媒正娶,那只不过是一个走过场的形式而已。 右首坐着的是以廖云鹏,郑坤为首的文官系统,许多都是生面孔,便是刚任命的各职能局的局长,许多相互之间实际是不熟悉,甚至于不认识。 陈天华昨夜几乎一夜没睡,先是喝酒吃食,洗了澡当然是夫妻恩爱。 从正月杭州返回自治区,他一直在忙于公务,特别是后面剿匪,鲜有空接近女色,只是先前抽空去过胡瑶香那里二趟,后面都在战场上了。 他跟许云媛应该说八个月没在一起,也许是出于内疚,或是那啥,昨晚陈天华特别的卖力,真心实意地付出,以致于只是在凌晨稍微地眯了一下。 现在,他顶着两个黑眼圈高坐于上,扫视着下面那毕恭毕敬,坐得笔直的文武官员,心中募地生出一种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的感觉。 玛的,难怪人人都想追逐权力,这种感觉真得让男人热血沸腾,为之沉醉。 醉卧美人膝,醒掌杀人权!大丈夫生于世,莫过于斯。 今天的会议主要便是自治区机构人事,以及剿围总结,表彰安排,既是一场分赃大会,也是一次酬功大会,同时,还有一系列民生政策的公布和实施,包括广德山脉的土改深入等等。 …… 煤广自治区政府为了庆祝全境解放,剿灭匪患,铲罂粟、禁大烟,全面实行土地改革,兴实体,他们准备在中秋前夕,搞一次空前的庆祝活动。 以煤山、槐坎为中心,邀请中外报社的访事,外国友好合作团体,外地民团来参观、考察自治区。 这期间,还邀请上海的文化、文艺团队到自治区交流演出,期间有几家著名的越剧团专程演出。 煤广自治区火力发电厂的二期工程已宣告结束,第二批发电机组试机完成,正式供电将会开始。 从变电站出来的高压线路,也顺利的连接到了广德山脉那些矿山企业,和驻军基地,中心乡镇,学堂和医院等。 自治区专门设立一个专为外地人提供的赌城,十分高级豪华,就在中秋节试开业。 高端赌城带动了观光旅游,玉石珠宝交易,日用商品买卖等,还有当地手工艺品,客栈、酒馆和其他娱乐饮食的生意。 还可以有效地招商引资,吸收国内外投资者到自治区投资兴业。 当地老百姓的收入突飞猛进,地方税收也有了。 廖云鹏这时候作为煤广自治区的行政首脑,在行政中心礼堂,召开了一次小型的新闻发布会,正在向来参加的国内外报馆杂志社的访事们介绍自治区的盛况。 “煤广自治区的人民淳朴善良,他们并不是想脱离政府管控,或者是闹独立,而是以往政府鞭长莫及,没有能力照顾他们,多少年来都是自生自灭,饥寒交迫,要想过上好日子就必须自力更生,等待永远都不会有结果。”廖云鹏也是敢说敢讲。 “听说煤广自治区辖区内,已经彻底的销毁了阿片,而且以后也不会再继续种植,这个事情是真的吗?”有香港文汇报馆的一位访事问道,来者都好像挺关注此事。 /64/64592/18424213.html 第498章 造势 “当然,煤广自治区的每一个山民,其实都不喜欢种植罂粟,产阿片,之所以有过一段臭名昭著的黑暗历史,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当地土匪和恶霸地主的威逼利诱,另一个是他们为了自己及家人的生存,被逼无奈。” “现在,我们这里之所以敢于铲罂粟、禁大烟,是因为有衙门的科学规划,实体经济的支撑,这里兴水利开垦荒地,农垦与蓄牧业相结合,让广大山民增加收入,能吃饱穿暖,另外,自治区衙门还大力推进基础设施建设,建设医院、发电厂和学堂等,诸位可以到处参观拍照。” “只要这里的山民能够吃饱穿暖,谁也不会去种植和制作阿片,想要杜绝这个现象,最终的解决方案,就是怎么样发展当地的农垦经济,对此,我们有着最深切的体会,还有许多经验。” “……” 坐在这些报馆的访事人群中,还有来自上海锐俊学社的刘玉芳女士。 她对于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和新鲜,作为同盟会和光复会的主要负责人,她得到的消息远比别人要多一些。 她到煤广自治区来,当然不仅是作为学社来进行文化交流,还有其特殊使命。 陈天华这块特殊的根据地,世外桃源,却越来越引起了社会各界层,各社团势力的关注。 所谓的新闻发布会很简单,也就是亮个相,扩大自治区的社会影响面。 大约进行了一个多小时。 从发布会的行政中心离开,走约五百米左右的中心广场上,正在搭戏台,晚上七点半钟开始,这里有绍兴文戏演出,戏子全为女生。 所谓绍兴文戏,也就是后世‘越剧’的前身。 到了傍晚,戏台已经搭成,当地电工师傅把电灯引了过来,打亮了整个舞台,这样的条件,在大清国许多城镇都不具备,没想到在这句山坳里,有这么好的条件。 这个中心广场很宽很大,数千近万名当地老百姓早早来到广场抢占地盘,场面非常的壮观,有许多报馆访事场记纷纷举起了照样机,咔嚓咔嚓进行了拍摄。 罗二虎的宪兵总队,派出了二个中队约三百余名军人,在现场维护秩序,就怕出现安全事故。 来宾数量和访事等不少。 主办方的政务委衙门,倒并不介意参访者的数量和规模大小,只要愿意来,都会得到照顾。 免费的水果、山泉水,免费的食宿,还有豪华官辇接送,待遇一流。 这里无论职位高低,只要是邀请的外地来宾,都是坐在戏台正面前排的长椅上,刘玉芳跟着政务委副主任郑坤,来到第二排入座。 郑坤分管全区对外招商引资和文化交流。 一群穿着新军军便装的军官来到了这里,不但执勤的宪兵向这些人敬礼,连附近的很多男女老少,也都站起来向他们问好。 这些人态度非常和气,一边走一边笑着和大家打招呼,用的居然是当地语言。 许多外地来宾都能够猜得出来,肯定是煤广自治区的高层人物到了,而且看此情形,似乎已经得到了当地广大老百姓的尊敬和喜爱。 “他们是浙省新军驻自治区的第三混成协,刚开始的时候和我们是合作关系,但现在已经成了我们的保护者,大家融为了一体。” 郑坤满怀激情,而且语气坚定的说道: “他们帮助我们铲除罂粟,禁大烟,投资建厂,兴办水利开垦荒地,帮助广大山民吃饱穿暖,家里有电灯,孩子们上了学,得了病有可以进医院治疗,所以,在我们这些当地老百姓心中,他们就是神灵就是佛!” 被一支军队得到了民心,刘玉芳越来越感觉到这是满清王朝的耻辱。 她心里非常明白,这一切得益于她那聪明绝顶的义弟陈天华。 忽然,她发现身边的人都站了起来。 她急忙转头一看,一个穿着军便服,大约二十五六岁模样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身后跟随着五个彪形大汉。 刘玉芳一眼就认出是谁来了,她忽然有种错觉,似乎是一个在战火和硝烟中漫步的大将军,坚实的步伐、宽阔的胸怀、强健的身躯,就像是山岳一般沉稳,让人觉得非常安全。 这是这里所有人的王者! 不光是刘玉芳这样认为,在场的大多数来宾都是这么认为的,他们都有着相同的感觉。 身边那些彪悍的军官纷纷立正行举手礼,脸上的敬畏之情可不是装的。 那位年轻男子举手还了个军礼。 郑坤低声对刘玉芳说道: “刘小姐,这位就是第三协协统官陈天华大人,他是个非常了不起的英雄人物,你稍微关注一下就知道了。” 陈天华。 这个名字多么亲切和熟悉啊,有谁想到他还有一个名字叫陈土根。 见义弟向她走过来,她激动的立刻站了起来。 “你好,刘小姐,欢迎来到自治区参观访问。”陈天华装出普通朋友相见的模样。 刘玉芳按西方社交礼节,伸出她的纤纤玉手,陈天华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头亲吻。 他宽厚的手掌带着火热和刚强。 “久闻大名陈将军,很高兴见到你!” 刘玉劳似乎有些不敢看,他带有侵略性的炯炯眼神,正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现在的他,身上哪里还有当年陈土根的痕迹? …… 戏文即将结束的时候,廖云鹏走上台宣布,自治区槐坎火电厂第二机组,将于今天晚上零时正式发电,这个消息自然引起在场老百姓的热烈反响。 这意味着电力覆盖至少这两个中心城镇,可以家家通电。 相比几年前,如今的生活简直是天地之别。 很多上了岁数的人脸上老泪纵横,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子孙后代吃得饱穿得暖,家里有了电灯电话,这辈子活的值了。 …… 数天后,有关煤广自治区的新闻报道,在多家国内外报刋登出,长篇报道,引起全报馆转载,在国内外引起巨大反响。 另外,当地老百姓的生活状况,也让周围那些至今还在种植罂粟,产阿片的地区的乡绅们,产生了深思。 许多人上奏折报到北京紫金城里,据说慈禧老佛爷都开始松动,准备下旨在大清国禁止阿片种植,效仿煤广自治区进行新政改良。 /64/64592/18425079.html 第499章 中秋节 农历八月十四,中秋节前一天,清晨。 旭日徐徐东升,一道金色光芒普照大地。 煤山镇火车站,长牛铁路最大的编组站,今早已是热闹非凡,这里正在分批送别前来参观考察的外地客人。 为此,自治区衙门在列车后面挂上数节专用贵宾车厢,把大家平安送到长兴火车站,然后走水道分别离开。 陈天华和许云媛俩人,这次是专程陪送刘玉芳返回上海,也想顺便去瞧一眼刚出世的儿子。 一路上,瞧着许云媛与刘玉芳亲亲热热的样子,陈天华心里明白,在过去的大半年时间里,这二个女人在上海早就成为了好姐妹。 清早从煤山镇出发,一路上无缝对接,当天下午五点钟就到达上海,还能赶上吃晚餐,这让刘玉芳对先进的铁路交通和水陆两栖的运输手段,那是赞叹不已。 陈天华和许云媛都急着想看孩子,刘玉芳自然随同,她也想一起瞧瞧未曾谋面的小侄儿。 到了许府,许父许母借故避而不见,她们是生陈天华的气,又是羞于在外人前露脸。 三人就直接到乳娘那里,终于见到了出身四十多天的婴孩。 三个人喜出望外,轮流着抱回婴孩,直到把他弄醒大哭才罢休,交还给了婴儿乳娘。 “这孩子太可爱了,两只眼睛像云儿,额头和轮廓像华之,他取有名了吗?” 刘玉芳十分羡慕,她与陈琪美不知咋的,结婚六年了,还没怀孕生子,很有失落感。 “噢,名取好了,叫明仁,乳名小杰。”许云媛瞥了陈天华一眼,笑盈盈说道。 这个名是小杰未出生时,陈天华离开煤山镇去剿匪时取好了,若生男孩就叫陈明仁,女婴就叫陈明莹。 李淑贞给他生的一男一女,大儿子叫陈明诚,大女儿叫陈明荃,这些许云媛和刘玉芳都知道。 “嗯,名字起得蛮响亮的,很好。”刘玉芳点了点头说道:“我想做小杰儿的教母,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陈天华瞥了许云媛一眼,开心道: “玉芳姐做杰儿教母,那当然是求之不得,我们俩平时忙于政务,教育这方面比起玉芳姐来,那差距可大了去啦。” “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到我那里喝酒去吧,也让英士一同高兴高兴。”刘玉芳自然是格外开心。 “那好吧。” 说完,三个人乘马车前往新闸区仁和里。 陈琪美和刘玉芳的宅院,是一幢法式小洋楼,外加一个花园,取名叫‘文士雅舍’,听上去文绉绉的,跟他们俩的眼下事业,完全是大相径庭。 见刘玉芳带上陈天华和许云媛来到,陈琪美那是喜出望外,自然是热情接待。 四个人在文士雅舍里饮着酒高谈阔论,一醉方休。 …… 第二天,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陈天华本意想留在上海过节,陪陪母子俩,挺亏欠的。 但许云媛还是理性的,劝他回杭州去,那里才是他的正室,老祖宗定的规矩准绳,咱不能破。 倒也是,凡事不能做出格,况且许父许母也不待见,场面尴尬,陈天华还是决定与许云媛母子俩告别,急匆匆坐飞鱼号快艇赶回杭州。 由于出发时已是中午,当陈天华赶回杭州时,天色已晚,夜幕低垂。 他直接赶往西湖南岸的提督官邸,见码头上自家的游艇就在那,足见李淑贞带着孩子们已经来了。 往年的中秋佳节,李淑贞都是在父母亲这边过的,今年当然也不例外。 唯一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夫君陈天华却迟迟未能赶到,眼看着天色已晚,中秋家宴就要开始了,她只好自己带上孩子先过来拜见父母兄嫂姐姐。 陈天华是今年三月初回家一趟,说是要在广德山脉开展剿匪清乡运动,时间可能会久些。 没想到,到了八月中秋他还没归家,差不多又是半年,未见踪影,让她在家提心吊胆挂念着他的安危。 当陈天华风尘仆仆赶到府中前堂,中秋晚宴已经开始。 今天中秋节,家里人到的特别齐全,李存智身着便装坐在上首,左右是李府二太太钟氏和三太太白素灵。 李府三公子李品璋和他的日籍妻子,以及二儿一女都来了。 还有去年从国外回来的李府三小姐李淑瑛,和她的丈夫唐继绍,她们夫妇俩的儿子没跟来,在唐家府上陪着爷爷奶奶过节。 当然,李淑贞与儿子,还有八个月大的女儿都来了。 儿子陈明诚今年三周岁,见到父亲来了,就从另一张侧席上爬下来,快速跑向陈天华并扑入他的怀里,“爸爸,你怎么才来呀,姆妈和外公外母他们等你好久啰…” 说完,就要陈天华抱他。 “小虎乖,爸爸要先拜见外公外婆,等会抱你!”陈天华蹲下来抚摸着儿子的小脸柔声说道。 “嗯…那你快去拜见外公外婆他们吧。”三岁的小虎显得很懂事了。 “小婿拜见岳父、岳母大人,拜见二姨娘,华之有事路上耽搁,赶回来晚了,请三位前辈见谅!” 陈天华含糊其辞,只能忽悠家里坐着的女眷们,李存智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没吭气而已。 不过,见陈天华火急火燎地从上海赶了回来,他心里面宽慰了许多,说明这女婿还是分得轻重。 李存智是个城府甚深之人,该说不该说他拎得清,陈天华在煤广自治区的所作所为,他守口如瓶,还不准其他人乱传言。 对于血气方刚的男人而言,身体需要有女人陪伴,这对减轻压力,调节情绪等都有好处,这点,李存智完全可以理解。 不过,陈天华让许云媛回上海秘密生子,这事让李存智颇为不爽,相当于私养外室,这传扬出去成何体统? 有好事者还以为他李府为人不通情达理。 其实,凭陈天华今日之成就,纳个妾不是个事,李存智他本人倒没啥反对意见,只是李淑贞性格刚烈,还有其母白素灵也未必同意。 “哎哟喂,姑爷能赶回来就行了,快入席饮酒吧,咱们家宴也是刚开始。”岳母白素灵心疼女婿,抢先开口道。 /64/64592/18427935.html 第500章 别扭的家宴 今天一下午,钟氏都是兴高采烈的,因为她的一双儿女都带着家人孩子们,早早来到府上拜叩长辈,很是热闹。 反观当家的女主人白素灵,却迟迟不见自己的宝贝女儿一家人来。 临近开席,女儿李淑贞才带着二孩子姗姗来迟,仍未见女婿陈天华跟随。 瞧见爱女不太开心的模样,以及陈品璋和陈淑瑛兄妹俩阴阳怪气的表情,白素灵心里面是隐隐难受。 随着李存智品衔和军职的不断攀升,明眼人都知道,这下李府算是发达了。 养军队最怕规模不大,二三千人的队伍,很容易被别人兼并或裁撤,或者是稍有不慎,有人对你不顺眼,一个参奏朝廷撤了你的军职,你辛苦数年一场空。 当手上有支一万五千余人的铁军时,相当于长成了参天大树,这时候就不怕有人明推暗算,就算有人馋言参奏,一般朝廷都以安抚为主。 在当今大清朝,国库空虚,无力供养国防军队,只好委托各地搞,几乎要自己解决军费开支。 洋枪洋炮武装起来的一支军队,还有太湖水师,军费完全是李家自负,相当于自己的私家军,那是什么概念。 闽浙总督,浙江巡抚都要拉拢讨好,笑脸迎人,中央朝廷都要忌惮三分。 家大业大起来了,外面倒是风光,可家族内部矛盾就多了起来。 李存智今年快到六十了,他真正发达起来,也就是光绪二十七那年,李鸿章刚死,他被恩准任命为浙省按察使。 刚好这年,陈天华前来辅佐。 他明媒正娶有三房太太,正房太太一直在安徽老家,比李存智还大三岁,现在老家吃斋念佛。 正房所生二男二女,也都在安徽老家经营田地,作坊,守着祖业陪着母亲。 要说李存智寄予厚望的,就是今年满三十岁的三儿子李品璋,五年前他坐东京陆军军官学校毕业,先是在天津武备学堂任了三年战术教习,去年调回浙军任营官,今年刚被提拔任命为浙新军第一协第五标标统官。 李品璋从小跟随他在军旅中长大,耳濡目染,喜欢舞枪弄棒,是个当军人的料,所以李存智早早将其送到日本去学习军事。 李品璋在东京一共待了六年,开始学习了半年多的语言文化,后又读了一年的军官学校预科,差不多到达日本二年之后,才如愿考入东京陆军军官学校。 他在东京结识了不少上层军界人物或子弟,娶了日籍妻子,加入了有日籍年轻军官组成的‘青年军人社’,成了一个军国主义狂热信徒。 日方军界高层对李品璋也同样寄予厚望,企图想成为影响李存智的一枚重要棋子,可他们失算了。 陈天华的意外出现,左右并影响着李存智,反而成了日方吞噬大清国江南资源的拌脚石。 去年,他们让李品璋回到李存智身边,希望能逐渐掌控浙省新军的军权,慢慢浸入进去。 儿子愿意回到自己身边来辅佐,李存智是求之不得。 想当初李品璋刚从日本回来,志高气扬,他还瞧不上父亲的淮军第一标,虽算是新军,但军人的精神面貌和武器装备,在儿子眼里是一塌糊涂。 那时,李存智想让李品璋留下来当个连队官,他哼了一声,还是到天津武备学堂当教习,因为那里的教官教习,都是聘用的日籍军人,他如鱼得水。 在三太太白素灵眼里,自从李品璋和李淑瑛回到杭州,二太太钟氏变得神气活现起来。 俗话说得好,母以子贵。 李品璋虽说不是嫡子,但李家老大老二就是两个乡下的中年地主,登不了大雅之堂,将来继承李家大统的只能是李三公子。 反之,陈天华最是能干,可他毕竟只是女婿,当不了李家的主。 所以,白素灵近期总是在女儿李淑贞面前叹息,让陈天华别整天在外抛头露脸的拚命了,尤其是打仗,那多危险啊! 万一陈天华有个三长两短,这叫她们母女还是孩子,今后依靠谁去啊。 况且,他拚死拚活的在前面干,到头来有人坐享其成,这不成了冤大头了嘛。 家宴上,陈天华除了给岳父母及二姨娘长辈敬酒,还要不时地给妻兄嫂和妻姐姐夫敬酒,在这桌上,他是最小的。 记得刚跟李淑贞好时,因为他出身卑微,被妻兄妻姐瞧不上眼,冷嘲热讽的让人难受。 现如今,靠他自己玩命拚搏,才有今天一席之地位,实属不易。 “哎我说小妹夫,听说你的什么煤广自治区搞得不错呵,现在是家喻户晓,世界闻名,你麾下军队战斗力也挺强的,什么时候让我去参观参观!”李品璋忽然阴阳怪气地说到煤广自治区上面去了。 不久前,他听说陈天华剿匪期间还打败了当涂保安联队,让他难以置信。 那里面可都是日籍军人领衔亲训的呵,教习不是东京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生,就是其他军事院校的毕业生,反正都是军事科班出身。 可就是这样的军事科班生,竟然被一个从未上过半分钟军事学堂的土包子给收拾了,让他十分的不服气。 更让他气愤的是,父亲居然让驻军第六标团,升格成了第三混成协,手上有四千五百人的军人编制。 这等于助长了陈天华的野心,让他的羽毛早日丰满嘛。 “哎呀只能算马马虎虎啦,三哥想去参观,小弟十分欢迎,由你这位东京陆军军官学校的高材生,去指导一下部队战术,那求之不得啊。” 陈天华很友善地表示欢迎,心里却在想,哼…你也别得意,前些日子里,你东京陆军军官学校的师弟,也成了我的手下败将,你也高明不到哪儿。 “行了,家里别扯衙门里的那些事,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过个中秋佳节,完了带孩子们去赏月吧。” 李存智明白李品璋有怨气,怕家宴上越说越难听,败坏了家庭团圆气氛,所以,他发话及时制止了。 吃完晚餐,陈天华没有在提督府邸赏月,而是带上妻子儿女乘游艇在西湖上赏月,晚了带家人回湖心小岛休息去了。 …… /64/64592/18428198.html 第501章 赣南丰众矿业 赣州八境台东北面,赣江江面。 这里停靠着一艘德产的大型浅水炮船,旁边有多艘运输货船,经常能见到武装军士在甲板上活动,附近渔船都吓得远远的离开了这片水域,防止惹上啥事。 这里是赣州的八境台深水港口区。 离中心港口大约一公里的江边上,洋镐,铁钎和铁锤声此起彼伏,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一大群石匠正在紧张的施工。 这是赣南丰众钨金矿业总公司,在这里新修建一个大型深水码头。 这儿可是一处天然的避风良港,能够停靠二千吨的大型货轮,驳船等大型的船只,水深达到了十余米。 根据一年多的投资建设,从赣州钨矿到八境台深水码头的铁轨,都已铺设到位,新码头建设就迫在眉睫。 随着矿区不断勘探扩大,产量迅速在提高,原有的运输线和临时码头,已不能适应发展需要。 码头附近的山坡下,早就修建起一片军营,旁边有大型仓库,而且还规划好了附近的地盘,一条宽阔石灰沙石浆制成的路面,直接通到码头。 离深水码头约六七公里的盘古山脉,就是赣州最大的钨矿区之一,这里的几个大型矿井里,矿工们正在用大型手摇风钻挖矿。 这是纯粹的老美货,属于那种比较先进的挖掘设备,如果这里有电力,那就可以使用电钻挖矿,效率提高无数倍。 之前的勘探队发现,盘古山低洼处就有钨矿,在附近还有锡矿和铜矿,还有煤矿,所以,建铁路和深水码头是比较合理的选择。 从赣江向北行驶,进入鄱阳湖,然后进入长江,这是目前水运航道最省钱省力的运输方案。 丰众公司先前在和江西省巡抚衙门谈判的时候,主要是以开发钨矿划定的开发区域,用巨额现金征拔了土地。 当时陈天华选择在了三块地方,即大吉山,盘古山和西华山,都是在罗霄山脉这条线上。 这些地方都是后世发现钨矿石最多的区域。 按照协议约定,这三块地方的矿山资源均属于丰众钨金矿业总公司。 这条山脉有近五十公里长,对应的山区资源都属于丰众公司的,买下有三十年的经营权。 这条山脉取得了三十年的开发经营权,他既不能作为农业开发,不搞矿山开发,那都是赔本赚吆喝,陈天华当然不可能去干。 唯一能做的就是具体位置的勘探。 搞地质勘探,就好比在拉斯维加斯赌城里押宝赌大小,如果勘探到矿石,不论是钨矿还是锡矿、铜矿,甚至于铁矿煤矿,只要是矿,那宝就押对了,如果储藏量大,那就是大发了。 如果勘探结果什么都没有,那就是颗粒无收,也算是赔大了。 陈天华虽然知道赣州是世界钨都,但时下的勘探水平与设备仪器,能否勘探到还真不好说。 虽然与浙江,江苏等地相比,这里山区土地拿的是白菜价,但如果什么都没有,岂不前期投资都白瞎了嘛。 不光是这个,陈天华请的是国外专家为主,一支高水平勘探队,其佣金、设备和人员日常费用,这开支真不算是小数。 勘探又分浅层和深层。 如果说在浅层勘探没有,难道说你就甘心收手不再投资搞深层勘探? 不可能! 这就像是赌钱,前面一大堆钱都进去了,你肯定再跟进探个明白,输的脱裤子也在所不惜。 这万一押中了呢! 这陈天华的运气真的是爆表了呀! 经过勘探队二个月的努力寻找,首先就在盘古山的西南面发现了大钨矿。 听听,大钨矿还是在山脚洼地的浅层,这抽签抽到的那真是天王上上签,洪福齐天。 要知道平地或山脚下浅层,和深层打深井的投入产出,风险系数,运作成本简直没法比。 深层钻井或山腰上开井,和地表钻井开挖所花费的资金,就好比一个建二十层的高楼,另一个只需建平房。 陈天华对这带区域的治安很不放心,清末时候,罗霄山脉土匪横行,有道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为了保护好自己的资源,他认为必须要在这里,拥有一支强大威慑性的军事力量。 陈天华扩大煤广自治区军力,不仅仅是在辖区内使用,那太浪费了,军队可不是随便养得起的。 他早就想好了要武力输出。 到了江西赣州,他的一个突击营就变成矿区保安队,很简单,挂一个有保安队标记的袖章,其它都一样。 而且这支保安大队的指挥官,是自己信得过的心腹宋小牛。 现在,宋小牛被委以重任,到江西赣州负责整个矿产管理保卫,手下就是五百余人枪的保安大队,也就是原先的突击二营。 现在自治区驻军规模扩大了,由标升为协,陈二和姜五都到了正副标统官了,宋小牛自然升为营管带。 早先,陈天华派人跟赣州衙门谈判,在城郊划出了一块几平方公里的地盘,而且是永久性的租赁,每年适当交些租金。 当地衙门倒是不想给呢,可想想人家来头大,双方闹僵了尴尬,咬着牙答应了陈天华这方的条件。 这里便成了丰众钨金矿业总公司所在地,还有保安大队驻地。 这里常驻一个中队,其他二个中队分别到盘古山,大吉山和西华山等。 虽说是矿业保安部队,可这里的武器装备,比当地绿营和城防营的清兵,不知要强出几倍。 这样的火力瞬间就能把赣州府城变成废墟。 保安大队第一中队携带轻型机关枪和掷弹筒等,驻扎在盘古山地区,负责这里的基地建设,和矿井的警戒任务。 那里不需要配备重火力。 另外的第三中队,原来在这里还有近七百名山地营官兵负责对大吉山和西华山勘探队,铁路沿线和深水码头的保卫工作。 留在城郊公司总部的第二中队,是整个矿区的机动部队,配有两个机炮排,专门围剿山贼土匪。 当然,他们还承接了其他待开挖矿井的安保业务,人手有些紧张,他调配合理就够用,主要是能威摄得住罗霄山脉的山贼土匪,让他们不敢来袭扰。 /64/64592/18428664.html 第502章 大少爷的实业版 为了赣南地区的矿产资源安全,陈天华计划视情况还可能向那里增兵,等到自治区第二标团组建并集训完成,肯定会再安排一个连队到赣南地区。 那块地方,现在是他的一个聚宝盆,今后财富的来源,当然得重点关注。 先前保安大队在围剿前来袭扰的土匪战斗中,表现出来的强悍战斗力,死死压制住了当地衙门那颗不安分的心脏。 现在已是旧历十月中旬,进入一年中的冬季,而江西、湖北的气温骤降,室外作业也就最多一个月,到了十一月中旬,就是寒冬季节,所有铁路建设和矿区作业都得转入停工冬眠,只能做些辅助准备工作。 从明年开始,陈天华计划将第三混成协,第八标团第十一突击营,调到粤汉铁路武昌至长沙段,担任主力安保,负责守卫建设物资。 因为鄂军和湘军的纪律实在是涣散,还坚守自盗,让他们都是巡路吧。 “夫君,最近日方和英美法比例时等欧美国家,他们国内的一些矿产公司,和有军工背景的大财团,纷纷到赣南附近的湘西,粤北投资开矿,这些公司背景深厚。” “最近江西当地衙门的某些高官,又有点不太老实起来了,据说又想要更改和我们之间的矿产开采合同,说当初主要谈的是钨矿,并没包括锡、铜、钼等稀有金属矿在内。” “粤汉铁路建设同样存在这些问题,湘粤两边的衙门和当地民间股东们,对于官办和官督民办都有不少看法,有人提出分成若干段建设,谁出资经营权就归谁。” 许云媛将手中的一些情报,转交给陈天华。 “玛的,纯粹是无稽之谈,完全的无政府主义,搞什么都是一盘散沙,吵吵闹闹的各自为政。”他气得一掌拍在虎案上,震得茶碗盖咣当落在案面上,滚了一圈差点落到地上。 在利益面前一切神马都是浮云! 这是一条世界通行的规则! 陈天华当然清楚,目前各地衙门为什么会有出尔反尔的想法与举措,那都是因为张香帅马上要离开江南这块属地,朝廷调他入京,担任大清国军机大臣。 这表面上看起来,是大清王朝在十分重用张之洞。 想想满清王朝二百余年历史,军机大臣可都是满族人亲任,从没有哪位汉人,坐上过这个位置。 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都没有坐上过,唯独张之洞得到了。 所以,张之洞认为这是一件无尚光荣之事,他表示感激,准备在开年之后,开始地方交接并上京赴任。 七十四岁的张香帅,不知咋的这几年身体每况愈下,也就没了当年图霸天下之雄心壮志,现在他是保住名节最重要。 正是由于张香帅即将调任,加之近年他大权旁落,无心也无力参政主事,各地巡抚乘机揽权变卦,天没变但颜色变了。 这就是官场现形记,人还没走茶先凉了。 当初为了讨好张香帅,或者是怕他的淫威,各地衙门啥都愿意答应,让他们出卖祖宗都成。 无论是铁路建设征用土地,还是开发钨矿需要的那些山川荒地,什么都好谈,土地价格都算成白菜价。 现在局势变了,穷山恶水的地方,现在发现遍地都是宝,许多国外投资商争先恐后地来到这里,标明的土地出让金一个比一个高。 玛的,原来是抱着金饭碗要饭,脚底下到处都是油水啊,那些官员们眼馋的变成绿色了。 当地衙门突然回过头来发现,先前跟丰众矿业签的合约,可亏大发了,把有矿藏的几座山都签出去了,现在当然想动脑筋,要把这些矿产资源从新收回,再度发包。 和那些欧美国际大财团合作,换来高额土地出让金和大量税收,自个腰包也跟着鼓起来,总比丰众矿业那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好吧。 哼!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过河拆桥! “让他们跳吧,这些矿产资料都是老子花了大本钱勘探得来的,合约签得死死的,谁说只限钨矿?地下矿藏者挤在一堆,哪里分得清神马跟神马?打官司本少爷奉陪,想来抢,哼…门都没有。” 许云媛这才明白,为什么陈天华急于扩充军队,原来他是想要往外输出安保队伍,来捍卫自己的经济发展成果。 是啊,在这种弱肉强食的混乱年代,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就有生存空间。 这实在是深谋远虑。 …… 湖州府在太湖长兴港附近有一个造船厂,属于官督民办性质,由于缺乏资金,现在是要死不活。 陈天华现在手中有大量资金,他注入资本买下了这个造船厂,取名为浙江丰众太湖船舶公司。 他造船首先要充实自己的长江航运公司。 他的这个举措,湖州府衙当然欢迎,搞活当地一家濒临破产企业,增加当地税收。 一群英籍和荷兰籍工程师,正在指挥施工队建造大型船坞。 这儿距离太湖岛屿,有将近五百米的距离,由木桥连接到了这里,直接在湖底打桩,然后浇灌混合沙石泥浆,形成一个人造的岛屿。 三面木桩加沙石土墙壁,一面连接太湖的船坞入口,一道闸门堵住了湖水,长三百米宽五十米高十米的船坞里面,泥瓦匠们忙着浇筑龙骨墩和边墩,船坞两边的都是从欧美进口来的大型塔吊设备,源源不断的把材料送到里面。 太湖水域系长江流域,下达钱塘江和黄浦江等,在这里建大型造船厂,不受长江航道影响,施展得开,深水区可以吃水到二十米,可以停靠几千吨的大船。 浙省新军在太湖建有一个水师基地,有二艘浅水炮船和十几艘武装机帆船,配有一个水师营。 在这里训练水师,确是个好地方。 陈天华在这里建一个造船厂,意在加强水上武装力量,不光要在长江流域,大型湖泊中争雄,将来还要在海上,有能力重建北洋水师。 他念念不忘的就是金天龙这厮的太湖帮,以及大小二十几个湖匪,哪天有闲功夫了,去灭了他们。 /64/64592/18438861.html 第503章 树大招风,但撼不动 不过,剿匪可不是闹着玩儿,打仗就是烧钱,眼下,没有经济目标的一切军事行动,陈天华暂时不会干的。 像金天龙这些湖匪,以前是有日籍正元株式会社支持,他敢大肆铺张、闹腾,可他们实在不争气,就像是一堆烂泥,扶不上墙。 现在正元株式会社对他们冷淡了许多,巡抚聂纠规大人又调离浙省,金天龙就像是失去了港湾停靠的一条破船,在湖中漂浮。 没有那么多本钱四处活动,只好龟缩在太湖上做起老本行,收取些过湖费,保护费养家活口。 现在去剿灭他们,那些穷得叮当响半死不活的鬼佬,实在是没有什么油水可捞,陈天华可不傻,等于掏自个腰包在给朝廷办差,费力不讨好。 所以,他没这份闲心去折腾。 不过,金天龙可不是这么认为,他跟这位煞神是天字一号死敌,以为大少爷在太湖大兴土木,这是要对他动手的前兆,他是惶惶不可终日,数次派人拎着奇珍异宝来求和说情。 陈天华爱搭不理,没有接受求和,但也没发狠说要剿灭太湖帮,就让这狗日的天天去做恶梦吧。 现在,他的实业触角从矿业,铁路,电力冶金,一直到船舶航运,手里有家丰众银行,他想统一用‘丰众’作为所有企业名称,组成一个丰众企业集团。 目前,他在杭州投资兴建一个大型发电厂,聘请的同样是英美工程师,其发电厂的总办,他让喝了洋墨水的妹夫来担任。 “出矿了,都出矿了,夫君,这次我们可要发大财了!”许云媛又过来传递好消息。 许云媛的情报传送渠道,总比自治区衙门里的经济简报来的快,她是最先得到情报的人。 “呵,具体说来听听。”陈天华并没有去接那叠报告,而是希望许云媛捡重要的讲来。 “嘿嘿,你也变懒惰了嘛,看来一个秘书不够用了,我成了二等秘书了咯…咯…” 看到夫君的事业节节攀升,许云媛甭提有多高兴了。 “不好意思啊夫君,我太兴奋了,我们的几座探矿平台,陆续从大吉山,西华山探到了钨矿,锡矿还有铜矿,贮藏量非常可观!”她兴奋地说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我知道了,马上就安排货轮驳船到那里去装矿石,对了,那些欧美财团不是要稀有金属矿吗?你精通外语,就由你代表我和他们这些代表谈谈合作开采,或者是矿石买卖事宜,国际行情你让在上海的银狐和白狐多了解一下,申报馆这方面消息一定很灵通的。”陈天华说道。 “这没问题,这些代表都候在赣南呢,他们一方面缠着当地衙门官员,另一方面,他们派员在那还偷偷观望和了解勘探情况,都想准备亲自跟你见上一面谈谈,我马上先初步谈一个框架,最后由你定夺!” “嗯…只有一点,欧美哪一家都可以谈,唯东洋人代表来了免谈。”陈天华抽了支雪茄,突然强调了这么一句。 “嗯,这个我明白。”许云媛点了点头,“好像伊恩现在离开领事馆,他去了一家英属国际贸易公司当副总裁,他也是赣南矿业的客户。” “呵呵,伊恩也算下海经商了,那咱们老朋友了,同等条件优先照顾他。” “明白。” 赣南几座山都出矿了,这么大的体量是就该找合作伙伴,共同开发。 因为矿产开采,冶炼和管理等等,属于专业性比较强的行业,虽然钨矿在汉阳铁厂有特种高炉在冶炼,但工艺与成品率,跟国际水平比,还有差距。 现在,一个盘古山的一半矿石,就使汉阳特种钢厂消化不了,现在是大吉山,还有西华山。 陈天华明白矿石深加工问题,那样利用率高,获利高,可他实在是没有这闲功夫去折腾这事。 马路警察各管一段,他只负责投资与勘探,合同挖矿和买卖,请有专门机构负责。 不过,他不会转让矿井开采权,而是采取股份合作模式,这样利益会最大化。 合作对象当然是像伊恩这样的老朋友,双方都曾经在同一战壕里啃过窝窝头的战友,相比之下信得过。 这次,陈天华可不愿意搞神马竞标,他比较念旧,专跟老朋友做生意。 “赣南,湘西,粤北的那些衙门高官们,最近老实不老实?”陈天华继续问道。 “我们安保大队的野战山炮,加特林重机枪,对那些大国来说和玩具差不多,没啥稀奇古怪的,可对赣南、湘西、奥北这样的穷苦地方,绝对有足够的威慑力,我们的武装骑兵在衙门口溜达一圈,他们吓得都缩进了脑袋。” “当地的绿营,城防营清兵,手里端着差不多就是烧火棍,谁敢跟矿业保安队作对?都装聋作哑了事,只是日籍公司和部分欧美财团,像搅屎棍似的老是捣乱、挑事,让宋大队长觉得很烦。”许云媛继续陈述道。 “告诉宋小牛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要沉住气不要理会他们这些搅屎棍,只需要盯住当地衙门的那些官员就行,不遵守游戏规则,就要被规则所遗弃!” 陈天华冷冷的笑着说道。 “明白了夫君!”许云媛会心的笑了。 这年头他发现这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点的大少爷,真的变了不少,除了谋略和心计,手段也是越来越狠毒,恐怖! 这些当地衙门的官员就是记吃不记打,也不知道收了那些国外财团多少好处,居然敢打丰众合约的主意。 真是无知者无畏,就算没有了张之洞的支持,就凭陈天华现在的势力和影响力,真要对峙起来,估计是这些人先丢掉乌纱帽。 想想,陈天华手里的项目,粤汉铁路,汉阳兵工厂相关联的钨矿,这些都是朝廷高度关注的国家战略项目,把他拿掉,谁有这个实力来完成? 笑话! …… 李淑贞从女子小甜甜刚满月,就开始健身恢复被怀孕撑肥的体形,跟儿子小虎一样,小甜甜从一开始就是有乳娘哺育,还有专门丫鬟等。 这些,都不需要她这位主母操心。 /64/64592/18439508.html 第504章 隐形首富 如今自己的这个男人,可不是六七年前划着个破小划船,顶着腊月间刺骨寒风,给镜明学堂送大青鱼的那个蓬头垢面瘪三儿。 现在其手下正规军队数千,后备民兵数万,若干个军事基地,大批矿产,铁路,发电厂,还有众多实业,现金流数千万两白银,身价估计上亿两白银。 关健是身边美女如云。 李淑贞从不到煤山镇去,因为她不想让自己惹来一身不愉快,眼不见心不烦。 最近几天,她也独自去了上海一趟,见了久违的鹤卿先生,师姐文雄还有英士大哥,大家老友见面都聊得挺开心。 表面上李淑贞性格爽直,好像还很刚烈,实际是个很聪慧的新派女子。 他知道夫君现在的地位和人品外貌,有多少女子梦寐以求,削尖脑袋要挤上去,自己并不乞求他能从一而终,但正牌夫人的形象还是要保持,地位要稳固,关健要保持魅力才行。 她明白,男人要给他一定的自由度,不能管得太死,但经济大权自己还是要掌握的,至少要清楚有多少家底。 另外,自己也要自立,男人其实最终瞧不上家庭妇女,什么全职太太,相夫教子,见他的鬼去吧! 陈天华目前正在筹建丰众集团,但万变不离其宗,他的所有投资,款项进出,清一色都通过丰众银行来完成。 也就是说,从丰众银行的帐户上,对于他的资金流向,保险柜里,金库里代为保管的有多少现金资产,可能说是一目了然。 当然,这些帐户和金库里的清单是高度机密,只有丰众银行董事长,副董事长,总裁才能知晓,副总裁这级都无法完全了解。 可李淑贞现在就是丰众银行副董事长,因为陈天华在丰众银行是仅次于陈宗玉的第二大股东,若加上李存智和李氏家族所拥有的股份,实际陈天华这方已然是银行大股东了。 陈天华早就把丰众银行这块董事会事务,交给了李淑贞来管,以往她忙于生孩子,现在没事了,她就往丰众银行总部大楼来的次数多了。 副董事长有一间专门办公室,还有专职秘书,这些年下来,她对丰众银行的经营理念与模式都很了解,主要业务范围和主要客户了如指掌。 这两年,她还在认真学习金融投资,银行业等方面中外书籍,吸收科技知识。 陈宗玉虽说主要精力放在丰众银行,但他毕竟还有珠宝产业在做,现在李淑贞经常来了,他非常开心,两头兼顾起来要轻松一些。 她本来只想简单监管一下陈天华的资金流,资产情况,并不打算和他那块庞大的军费开支掺和在一起。 可是,自己男人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这样的情况逼着她开始放弃原来的念头,准备接手丰众企业集团的投资管理和经营。 这家在全球没有多少名气的企业,可实际上在大清国已经成了一个庞然大物,只是在水面上露出一只角,不为外界所知而已。 陈天华创办的丰众集团,以控股方式参与投资和经营的企业,可分成下列六大版块。 一,这块当然的是以丰众银行为主体的企业债券,信贷,投资等方面金融业务。现在的丰众银行挤身于大银行之列,除了外商银行,完全超越了国内上海通商银行和天津北洋银行,成为大清国最大的民资银行。 二,这版块主要是矿业公司,主要有牛头山煤矿,铁矿,煤山辉金矿业,赣南丰众矿业等大小十余家矿产公司,矿产品国际贸易公司,这是陈天华最大的实业版块。 三,当然指铁路,航运公司,他完全控股的长牛铁路运输公司,筑路建设总公司,参股粤汉铁路湖北公司,组建丰众长江航运总公司,船舶公司等。 四,冶金建材方面,控股汉阳钢铁厂特种钢公司,牛头山铁厂,槐坎建材总公司等。 五,煤广火力发电总厂,杭州丰众发电厂,牛头山焦煤厂等。 六,还有涉及独资或控股的水产,建材,畜牧业,木材加工等十余家企业。 这六大板块加起来,属于个人资产最少也得上亿万两白银计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和那些动不动数十亿美元的国外超级巨无霸相比,还有不小的差距。 但对大清国而言来,陈天华滚雪球发展起来的财富,称得上首富了,只是时下科技信息不发达,没有哪家机构有能力去评估这些。 再过几年,他完全达到富可敌国,左右大清国政局走向。 …… 从竷南快马加鞭赶回煤山镇的陈天华,只在总督府待了一日,便又准备到槐坎镇军部大本营,就冬季部队训练跟李兴鸿和纪春生具体商议。 冬训,对于军队而言至关重要,这跟室外施工队刚好相反,越是条件恶劣,越要锻炼兵士们的钢铁意志。 陈天华心里十分清楚,今后自己要有所作为,经济是基础,军队是保障,相互依存,相得益彰。 而从明年开始,国内外形势会越来越严峻,权力争夺到资源侵占只会越演越烈,所以,手中的军队战斗力始终要坚持旺盛。 对于冬训计划,他决定到槐坎镇亲自去一趟,与参谋长纪春生等把所有细节在推敲一遍。 在赣南,连着十几天在马上颠簸,饶是陈天华是骑马征战惯了的将军,两条大腿内侧火辣辣的不说,这寒风吹得脸皮都要开裂了,紧绷绷感到极不舒服。 可惜时下没有像后世那种高级润肤霜,只能眼睁睁看着粗糙开裂。 看到李兴鸿带来了辆新制的官辇,心中不由得大喜,心道这个家伙现在也懂得开始享受了。 不过李兴鸿说,这辆官辇是专门为少将军定制的,自治区文职官员,从职能部门局长开始,一直到政务委正副主任,都改换了新的官辇,原先有几辆旧的,都当成了衙门里的公务马车使用。 这颇有点后世的政府机关用车。 李兴鸿是副协统官,新军辎重装备属于他分管,而部队的军械修理厂,马车装配厂,恰好属于为数不多的军工企业。 煤广自治区所有乘用的官辇,普通马车等,都出自这家马车装配厂之手。 /64/64592/18446685.html 第505章 防弹马车 陈天华在煤广自治区里规定: 衙门官员出门一律不准坐轿子,因为官员坐轿要由轿夫抬着,感觉就像是当官做老爷,欺压百姓,形象不好。 军人军官外出一律骑马,文职官员骑马或用马车,高层官员配豪华官辇。 陈天华军政双兼,他配置豪华车辇理所应当。 你也别说,李兴鸿此人不仅文韬武略,城府甚深,而且还心细如发,知道少将军这次出门到赣南吃了不少苦。 陈天华将自己的大黑马丢给亲卫,喜滋滋蹬上官辇,一行人便向槐坎镇军部大本营奔去。 坐进官辇里不久,他便察觉到这辆车,与以前坐过的马车很有不同之处,不是指内装饰有多么豪华,而是车子行驶极为平稳,有点置身在后世高级汽车里的感觉。 现在自治区道路,像煤槐公路属于高等级,都是石灰碎石沙浆夯实的混合路面,比山道可要平稳许多。 但再怎么高级别道路,也没法跟后世的水泥马路,高速公路的路面平整度相比。 山区的基本条件都很差,虽然这几年自治区衙门,费了大力气修建道路,整理驰道搞基础设施建设,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偌大的煤广自治区,又岂是三两年能搞定的。 “兴鸿兄,这辆马车?”陈天华看向坐在对面的李兴鸿,可这家伙笑而不答。 突然间,陈天华恍然大悟起来,“上次我说的火炮减震器可应用于马车,这下那马车减震器弄出来了?” 这会,李兴鸿才大笑道:“还是少将军反应快,一猜便中!” 是军械修理厂的几个高级技师,跟马车装配厂的老师傅们碰头,花费了一个多月时辰,才研究出来的这个马车减震器。 陈天华看了下内饰,撇撇嘴说道:“内饰一般化并不眩目,这种车造成来能卖多少钱?我看卖不起啥价钱!” “少将军,这辆车是专程送给你的,可不需要打造得金碧辉煌吧,倒不是舍不得花钱,而是你根本不需要,正如你经常说那句话,叫高调做事,低调做人!” 陈天华听罢哈哈一笑,“自治区成立之初是说过,你倒是记得牢嘛,对的,咱们自己用车嘛,还是这样不起眼的好,我不喜欢那样的招摇过市。” “这车子的舒适度,您看着还行吧?”李兴鸿问道。 这辆马车不仅地方宽敞,而且设计的极为精妙,有效地利用了里面的每一层空间。 他用手指往车壁上敲了敲,不由露出了疑惑之色,“这车厢隔层包了什么?声音好象不对啊?” 李兴鸿道:“少将军,这车厢夹层中装着一整块钢板,不单是这四壁,连顶盖上也加装了这种超薄钢扳,打制这辆马车最费工的倒不是别的,正是这四块钢板。” 防弹马车? 陈天华脑子里立时闪出一个名词。 “军械厂里的技工们都试验过了,这种高密度钢板普通毛瑟步枪射不穿,手榴弹或小口径掷弹炸不翻,只怕加特林或马克沁重机枪,麦特森轻机枪远距离也不能穿透伤人。”李兴鸿十分兴奋地说道。 “这种防弹马车很有创意,也很有市场,给自治区高层主官,重要技术专家每人配这种车子,安全性得到保障,省许多护卫,值得!噢,生产十辆送到杭州去,给我的岳丈提督大人也享受一下,还有孙勇孙大人等衙门高层,以及我的夫人也配置一辆。” 李兴鸿道:“那是当然,我马上去安排,三天之内就可以发车送十辆过去。”。 “这下军械厂立功,给他们记功奖励。”陈天华道。 “这没问题,不过少将军,你看这车里还另有机巧呢!”李兴鸿说着伸手在身后角落里一按。 一阵格格响声,两人中间一块车地板慢慢地升了起来,刚好到了二人胸前。 陈天华一见不由得大奇,低头一瞄,这便是一张小型升降折叠桌子,桌下还有四个小抽屉,拉开,里面放着茶杯,酒杯,银筷等等小物件。 “好精巧的机关术!“陈天华开心地大笑,这马车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蜗居了。 “还有呢少将军!”李兴鸿将那桌子降了回去,转了一个身子,背对着鼓捣一阵,再侧身让开时,他原先的坐位已被拉开铺平,下面居然是空的,装着一微型垫单之类的东西。 指了指陈天华的屁股下面,“少将军,您那下面是被褥,可以盖着保暖。” 陈天华已是无语了,这么一辆马车,居然弄出这么多花样。 “还有呢少将军!”李兴鸿又来一句,便像一个魔术师一般,掏出一样,又来一样。 在官辇的车门处,他一按弹开一块地板,手伸进里面一掏一拉,一件金属物件便升了起来。 陈天华不由得吃了一惊,这赫然是一挺麦特森轻机枪,还有两袋共十二枚手榴弹。 陈天华不由的暗想,要是真有人费劲攻开了门,哈哈,看到一支黑洞洞枪口对着他,恐怕那一瞬间除了绝望,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了吧! “好家伙!”陈天华不由得赞了一声。 有了麦特森轻机枪和木柄手榴弹,这辆防弹马车岂不是又晋级为装甲车了吗? “兴鸿兄,你们不会是每辆官辇都是这种构造吧,这就失去了保密意义呵!”陈天华突然疑惑道。 “当然不是,这是顶配,我们目前只做了这辆送给少将军,为了你的安全,我们上下可是蝉精竭虑,费尽心思,也望少将军要保重自己,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希望再发生阎王坡和横山、营盘山这样的事件。”李兴鸿把武器放回原处,重新坐了回来,双眼炯炯地看着陈天华。 阎王坡事件是日方蓄意偷袭,是新军疏于防范,这还说得过去,可不久前的横山、营盘山遭遇战,李兴鸿耿耿于怀。 因为那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明明知道敌人前方设伏,可大少爷偏要冲上去一决雌雄,非常危险。 为此,李兴鸿中秋前夕回到杭州,被老头子李存智扇了几个耳光,骂得狗血淋头,跪在地上请罪达数小时。 /64/64592/18446896.html 第506章 做人做事都不易 就是孙勇也私下让他注意保护好大少爷。 可实际上,大少爷陈天华是那种听得进旁人劝的主吗? 这让李兴鸿一直很头疼。 陈天华呃了一声,这才明白今天李兴鸿献宝一般地向自己卖弄,没想到根源在这埋着呢?! 李存智派李兴鸿跟着陈天华,主要是辅佐保护,当然,还有暗中督察其行为在其中。 陈天华尴尬一笑,道:“我就是不服东洋人的挑衅,再说了我们已经掌握他们的伏击计划,战胜他们就不是个难事了,其实没多大危险?” “还说没多大危险?!”李兴鸿哼了一声,绷着脸想反唇相讥,但转眼一想这太驳大少爷颜面不妥,才心平气和地说道: “少将军,您离开煤山镇官邸外出,总得要先给我们说一声,或留下一个信也成,可你说没就没了影。” “我知道你现在都是通过调查处安排事宜,可不是我不相信云媛处长,她的军事调查处鱼龙混杂,万一不小心露了风声,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那就了不得的事。” “再说了,您要去赣南见宋小牛,可以让他返回大本营述职嘛,即便您要实地考察,也不必亲赴这种危险之地,那里有调查处眼线在就是了嘛。” “这个嘛…” 陈天华知道,李兴鸿噼里啪啦讲了大通,像是发牢骚,但话糙理不糙,他说得不错。 但被一个手下如此抢白而不留情面,陈天华觉得甚是难为情,脸不由有些微微发红。 李兴鸿看到陈天华微微有些不悦的脸色,也知火候已到,点到为止,再要多说便是物极其反。 “少将军,您是我们煤广自治区的天,是这里几十万军民的依靠,现在各方面事业蒸蒸日上,你的麾下人才济济,但这些人都是因为有你才聚集在一起,有你在我们这里便是上下齐心,没了你,这里恐怕早就是一盘散沙,我们每一个属下都希望你能保重自己啊!” 陈天华不住地点点头。 李兴鸿说得在理上,虽然不中听,但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自己的一众手下,也就只有他敢跟自己这么说话,这也是自己为什么高看他一等的原因。 廖云鹏才能过人,但有时候显得迂腐,郑坤倒是忠心耿耿,但却没有他们如此才干,纪春生又过于谨慎。 许云媛有才能,但跟自己这种亲密关系,唯夫君之言是从,有时明知自己做得不对,也不会硬扛。 其它诸如姜五,陈二,罗二虎,宋小牛,顾祝年等人,就更不用说了,唯少将军命是从,指东打东,指西打西的家伙。 “兴鸿兄,你我相识五年有余,为了我的任性让兄长承受了不少压力和委屈,这事我知道了,以后我一定不会再如此。兄长之言,我必牢记心头!”陈天华而郑重其事向李兴鸿躬身施礼。 李兴鸿那里敢受这一礼,只见他单膝一屈,矮身道:“少将军能接纳建议,是咱们作下属的福分,也是煤广自治区的福分!“ 陈天华哈哈大笑地把李兴鸿一把拉起来,沉声道:“兄弟同心其力断金,小弟奔前程荣华富贵,一定少不了兄长的份。” “少将军客气了,兴鸿愿少将军马首是瞻。” “好好咱们就不说这些了,还是说回到马车吧,记得给许云媛配辆跟我一样的顶级官辇,再给调查处拨去几辆马车,他们女性文职人员不少,外出办差不方便骑马,你可别忘了?”陈天华忽然嘱咐道。 这一下倒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了,李兴鸿想也没想,直接回复道:“少将军,这恐怕行不通!” “行不通,为什么?”陈天华听罢还真有些不爽了。 你先前把我说了那么一老顿,我都没吭气,末了还向你道歉,但许云媛是我的什么人,别人不甚清楚,你还不清楚? 既然大夫人李淑贞能有一辆防弹马车,二夫人许云媛为什么不能? 况且,她现在还是军事调查处长官,属于第三协里的高级军官。 李兴鸿眼见着陈天华明显恼怒的模样,如果是别的事,倒可让步,但这事万万不行。 许云媛在煤广自治区的所作所为,她军事调查处的特权,受陈天华的宠爱,已经引得区里许多官员的不满。 军事调查处,可不光是收集军情,还包括经济情报,官场衙门人际关系,国内的还有国外的,包罗万象。 不光如此,许云媛的触角还在自治区驻军和行政衙门内部,安插和发展成员,线人,暗查文武官员们的贪污贿赂,甚至于赌钱搞女人这些破事,都有人在收集。 让李兴鸿十分不爽的还有,许云媛好像从不把他这个新军二号人物放在眼里,任何情报,尤其是涉及军情,从来不跟他汇报,连份抄件都没。 许多战情是经陈天华审阅之后,认为可以转出去的,就签署意见:转李兴鸿大人,纪参谋长传阅。 还有就是特权,调查处的经费不受预算限制,均由陈天华特批,要多少给多少。 调查处现在人员编制惊人,总部加上海分部,各地工作站等正式编制就有八百余人,其中顾祝年的特别行动大队,就有五百余人。 这还不算编外人员的线人,密探等等。 这是一笔很庞大的开支。 这种状况,自然有人捅到了杭州,已经引起杭州老头子的不满,私下传话,要限制许云媛的影响力。 “少将军,许云媛是你的秘密夫人这不假,但这不能摆到桌面上来堂而皇之,另外,军事调查处属军方,不是衙门中的文职官员,按你的训令,那只能骑马,按我看呐,就送几辆普通马车过去吧。” “这?” 陈天华不由一怔,“军事调查处既是军方又是行政衙门,它跟作战部队大不同,不就是一辆双驱豪华马车,至于这样计较吗?” 李兴鸿摇了摇头苦笑道: “我的少将军,顶级官辇是官衔品阶象征,它绝对这不仅仅是一辆马车这么简单!” 见李兴鸿毫不留情的一口拒绝,陈天华虽说很生气,但还不至于为了辆官辇跟李兴鸿争吵吧。 /64/64592/18448643.html 第507章 女掌门的处境 他心里很清楚,自从许云媛当上军事调查部门的掌门之后,由于其工作性质和她高傲不屈的个性,得罪了包括李兴鸿,纪春生,廖云鹏等一大批文武官员,要不是自己在背后撑腰,她的工作难以开展。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情报调查部门的人,永远没有好的人缘,除非是局外人。 “那好吧,这事就按兴鸿兄的意见办,多给他们几辆普通马车吧。” 陈天华还是妥协了。 他心里暗忖:许云媛手无缚鸡之力,毫无武功可言,将来明枪暗箭少不了,还好,自己有辆顶级防弹马车,可能经常拿给她使用,这样,李兴鸿他们就算再有看法,也不会明说了。 李兴鸿心里暗自得意,他嘴里还是连声道:“多谢少将军能理解兴鸿的苦心。” 这时,车辇已经到达军部大本营,早有警卫上前拉开车门,陈天华和李兴鸿前后下了车,迈步走向大院。 …… 被陈天华和李兴鸿这两个新军大人物,嘴上挂念着的许云媛,目前尚在煤山镇军事调查处衙门里。 时光荏苒,转眼间进入到了寒冬季节,刚刚处理完公务的她,疲惫地从自个办公室里走出来,穿过衙门那略显阴暗的长长走廊,走到了院中。 这里数棵大桂花树早已败花落叶,而姿态多样的腊梅却正是怒放季节。 昨天刚下过一场大雪,白皑皑的表层面上却是姹紫嫣扯,一颗颗腊梅显得生气勃勃,倒与调查处里的忙碌氛围,形成鲜明的对比。 用手掌擦了擦有些僵硬的脸颊,被寒风一吹,闻着院子里的花香,许云媛有些麻木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随着调查处的各项工作全面辅开,每日汇集过来的情报也愈来食多,军事、政局、经济等包罗万象。 虽然各地情报站都会先整理一遍,精俭之后才会送到这总部来,然后再经情报研究科归纳分析整理,再转到她这个掌门人手上,乃是堆集如山。 情报研究科是调查处最为重要的部门,现任科长为银狐,也就是明珍小姐。 许云媛在赴上海安胎生养孩子之前,将银狐从上海调回煤山镇总部,代理她的职务。 银狐和白狐是雪狐许云媛在情报收集,研究分析领域,最重要,也最出色的得力助手,现分别担任情报研究科和谍报科长官。 不同的是,银狐从上海调回总部,放在雪狐身边,而白狐于凤还坐镇上海滩。 也就是说,谍报科机关不在这里,而是在上海申报馆和福开森公馆。 今天,京城那边转过来的一则情报,让许云媛颇为重视,说朝廷已经下旨,让礼部左侍郎聂纠规到江西任巡抚,年后到任。 这正有些莫名其妙,聂纠规刚从浙江巡抚位上,调礼部左侍郎才满一年,现又让他回归江西。 六年前,他从江西巡抚位子上调任安徽巡抚,后调至浙江,等于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原地踏步,还是正二品衔,巡抚还是那个巡抚,由此可见,像李鸿章、张之洞这样的汉人升为总督大人,还是极少数。 现在大清国的九大总督,有七个是满蒙族人。 可这个聂纠规偏偏跟陈天华过不去,他正式担任江西巡抚,会对赣南实业投资有影响,这让许云媛很担心。 真不知清朝那些王爷们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一边想要限制汉人成为封疆大吏,一边又将调回京城里养着的聂纠规,又放了回去。 看来,开年之后,赣南矿业那里又会掀起一阵新的波澜,想到夫君陈天华,许云媛微微蹙眉的脸上,更加的愁云惨雾。 这让站在院子周围的警卫们,匆匆一瞥躲得远远的,在这里,众人是很难看到女掌门露出笑脸。 看来她今天的情绪又是雾霭蒙蒙。 许云媛知道,整个军事调查处衙门里的人,都畏她如虎,煤广自治区内,有资格知道她身份的官员,也都是对她敬而远之。 除了二夫人这个隐性名头,谍报机关女魔头这个绰号,还着实让人望而生畏,甚至于有不少人巴不得她消失于世。 而她自己,这两年来,也当真变了很多,从当初一个单纯女人,到如今的特务头子,无论是自己曾经的遭遇,还是现在从事的职业,都足以让自己深感确实在发生巨大改变。 我要坚强到底,为了夫君的大业,为了自己,为了儿子小杰,自己必须强大。 外部敌对势力,杭州李府,自治区军政衙门内部,到处都是视自己如虎狼。 这是为什么? 不就是自己是大少爷陈天华的女人吗? 不就是因为他特别宠爱自己么? 不就是因为自己拥有调查一切之特权吗?让有些人坐立不安。 为了自我安全和幸福,必须要强大。 在这里,除了夫君,除了银狐和白狐这两姐妹,谁都有可能是自己的敌人。 这时,明珍有事走进了院子里来找,看到许云媛有些扭曲的面容,不由得吃了一惊。 只见她快步走到许云媛面前,低低地叫了一声“云姐!” 这时她和于凤在申报馆时期就已经叫上的称谓,她们三人亲如姐妹,一直沿用至今,现私下见面从不叫处长大人。 许云媛霍地清醒过来,刚刚自己却是有些走火入魔,入戏太深。 “珍妹,你回来了,领了几辆马车回来?”许云媛深呼吸一口气,恢复了平静。 “嗯…一共五辆双驾马车,崭新的,加上原先两辆破旧的,共七辆车够用了。”明珍一边回复,一边疑惑问道: “哎云姐,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究竟又发生了啥事体?” “珍妹,你觉得我可怕么?”许云媛没有正面回复,而是来了个反问。 明珍惊愕得张大了嘴巴看着许云媛,不知道她怎么会忽地问起这种话来。 “云姐,你…你在琢磨些啥么,你怎么会可怕呢?听得让人毛骨悚然。” “哪是你觉得我不可怕,别人呢?”许云媛非常固执。 明珍这一次沉静下来,认真回答道:“对我而言,云姐就像亲人一样,并不可怕,但在外面有些人眼里,你神秘莫测,恐怕是有些让人害怕。” 许云媛苦笑一声,明珍这下可说得是大实话,“那你觉得,我会害大少爷么?我会对煤广自治区不利么?” 公开场合,她仍旧称谓陈天华为大少爷,而不是总督办,或是少将军。 /64/64592/18456145.html 第508章 又一个年终,到了 明珍这一次是真得被许云媛言话给震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位心目中的才女姐姐,沉声道: “喂喂…云姐,你今天是怎么啦,中邪魔了么?怎么尽说些胡话来了,你是大少爷最亲近的人,怎么可能对他不利,对煤广自治区不利呢?自从我们跟着你组建调查科以来,都是尽心尽力,不分日夜地为大少爷操劳,为煤广自治区分忧。” “是啊,我们是尽心尽力,恨不得掏出心窝子给某些人瞧瞧,可为什么就有人如此地忌惧我,害怕我呢?好像我是灾星,只会给大少爷带来祸水一般!”许云媛暗暗幽幽地说道。 明珍这下子是听明白了,她说得某些人指的就是李兴鸿等人。 “李协统官大人他…他…”她迟疑半晌,还是觉得像这高级别人物,可不是自己随口能评价的,逐沉声道: “云姐,或许你退让一步,不再做调查处掌门,而是单绝地作为大少爷的内眷,或许李大人等人就不会如此猜忌你了。再说,大少爷如此宠爱您,也不该让你在这个位子上如此操劳啊。” 许云媛看了明珍一眼,忽地失笑道: “我的傻妹妹,你可是真单纯,咱们搞谍报的能说退就退吗?我们已经掌握到一些他们的内幕,撤退了,有些人能饶了咱们三姐妹?别再做梦了。” “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正是因为大少爷如此宠爱我,李兴鸿他们才会如此忌惧我,他的背后应该还有杭州李府,否则,他哪来的胆气?” “可退一万步说,如果我放弃了现在的权力,那我的下场将来一定会很惨,就连大少爷也未必保护得了,不不…我要更加强大,才能保护好我自己,还有你们。” 明珍不能理解这一切,她以前的生活是如此的简单,作为报馆访事,除了极时捕捉新闻的敏锐性,能否报道,怎么报道那是总编的事。 可现在调查处所从事的职业,是那么的神秘,充满着权力与阴谋诡计,这些弯弯绕绕、错综复杂关系,让她的脑袋瓜子都不好使了。 “云姐,您是不是想多了,也就是一辆官辇而已,只要大少爷疼爱你,宠着你,我看李兴鸿之流敢把你怎么样?”明珍也有些激动起来,她气得直呼李兴鸿大名。 许云媛凄美地摆了摆头,沉声道: “珍妹,你不明白啊不明白,老话说得好: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夫妻之间几十年光阴谁说得清楚?更何况…何况大少爷他心怀天下,岂是区区一个自治区能束缚他的?当有一日,他要在李府、李兴鸿等一众部属,和我之间作出选择的时候,你说他会选谁?” 明珍听罢低头无语。 难道就像这辆官辇那样的妥协? 这…这不会吧! “即便是他再宠我,爱我,疼我,当那一天决择到来之时,他或许会犹豫,或许会不舍,但他绝对不会选择我。”许云媛像是看透一切的高人,凄凉地一笑。 “所以,只有自己拥有权力与实力,才能保护我们自己。到了那一天,所有人发现,他们敢动我的话,就会天下大乱,就会危及大少爷的事业,也就会危及到他们自己的前途时,我们才是真正安全的。” “可…可是这样,云姐,你不是要和他们斗一辈子吗?”明珍脸色苍白地嘟囔道。 “是的,就是要斗争一辈子,这就是我的宿命,做为一个渴望平静的女人来说,这种命运是最为残酷的,可我别无选择!”许云媛咬牙切齿地说道。 明珍惊愕地看着脸色涨红很不正常的许云媛,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怜悯之意。 这个平时里高高在上的女子,别人看来那是风光无比,羡慕忌妒恨,但其内心深处,压着多少的苦痛啊。 而这,都要她自己一人如数地去承受。 “我会一直战斗到死的,决不放弃!”许云媛抛下一句话,迈步走向自己那间警戒森严的办公室。 …… 还有五日便是大年三十,自治区衙门及各属衙,都在忙碌年终总结统计。 这天晚上,衙门在行政中心宴会厅里大摆宴席,提前庆贺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再过二日,煤广自治区有些高官,像陈天华,李兴鸿,许云媛等人就要离开回家过年。 今年有相当部分高官,把家眷都移到煤山镇来了,像纪春生,姜五,陈二,罗二虎等高级军官,宋小牛早就在这里成的家。 行政衙门系统里,廖云鹏,郑坤等就是本地人,许多属衙局长,也把家迁移过来了。 这里各种学堂等公共设施齐全,师资队伍健全,力量很强,教学质量比大城市都高。 说实在的,到了今年,这里的繁华程度不比杭州、江宁、合肥等城市差,交通便捷,物资供应充足,应有尽有。 今年是煤广自治区全境统一后,建立各级政权的第一个年头,意义非凡。 所以,这一次宴请的宾客,不仅仅是煤山、槐坎两镇的人,驻军军官,而是将整个辖区内各镇镇长,当地有名望的豪门乡绅都请了来。 现在自治区内交通便捷,铁路除牛长主干线,还有许多条支线,除了铁路还有公路,各村镇之间都要求修建能通双驱马车的山路。 自治区衙门为这次宴会,积极做好接待工作,颇有点后面搞某个代表大会那场面。 下榻的驿馆都打扫于净,锅炉暖气供应,这里家家户户都烧铁炉子取暖,整个行政中心暖意浓浓。 年初开始剿匪清乡,后面又是土改,一系列从未有过的政策,眼花缭乱的措施,让这些土豪乡绅们是冷汗直冒。 铲除罂粟地,禁大烟,大搞农牧业垦地种植,兴修水利等,这些政策大都是针对他们,颇有些打土豪分田地的意思。 但在新军强大的兵力面前,这些人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谁也不敢有二话。 看一看那些个土匪恶霸吧,在新军面前,迅即化为乌有。 陈天华一直没有与他们打过什么交道,今天特地请来是什么意思呢? 所有人心里都在揣摸,更有的已做好大出血,脱层皮的准备。 /64/64592/18457668.html 第509章 年终团拜宴 宴会厅前排就座的,除了那些衙门里的文武官员,就只有一人行若无事,据案而坐,非常的淡定,而很多官员,尤其是驻军军官经过他桌前时,都不忘给他行上一个军礼。 这个人就是被大家亲切称为神医的向东,自治区医疗局局长,中心医院院长,驻军总医官,医科大学堂总督办,特聘专家,教授。 他头衔一大堆,既是军人却现归于文官系统中,在自治区内享受正四品待遇,拿特别高薪俸禄,属于谁也管不了的特殊人物。 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着六品文官服饰的年轻人,正恭敬地垂手立在他一侧,这个年轻官员,则是他的得力助手、爱徒秋恒。 秋恒东南亚人士,是香江医学院高材生,又到英国自费留学二年,回国即被向东特聘过来,成为其助手,现为自治区医疗局局长助理,医务学堂总办,医药器械总厂总办等职位。 现在自治区的医疗体系,早已不是向东当年那一穷二白的模样,在陈天华的大力支持和推动下,驻军里连队以上有军医,班排有医务兵,营以上有战地医疗队体系。 地方民间,现在除了在煤山镇设有中心医院,槐坎镇有野战医院,每个镇开始设置官办医务所,并大力扶持民间中医郎中。 在这里官办医务所或医院看病,医疗费用很低的,自治区内所有医务人员,都是拿定额薪俸,定级定薪,定期考核,优胜劣汰,决不含糊。 向东现在更多的是从事管理职责,很少亲自动手诊病开方了,已经从一个单纯大夫向着官员角色过渡,着重培养学生。 现在,他的手下光是上岗大夫和医务人员就有数百人,加上军队中的配备,这是一个上千人的庞大体系,每年的预算开支是笔惊人数目。 两世为人的陈天华知道,大战当中,士兵的伤亡致残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受伤之后治疗不及时,导致的伤口感染,只要救治及时,其时很大一部分士兵是可以存活下来。 而这些存活下来的士兵经历了战争,又有过受伤经历,归队之后很快便能成为部队骨干,极大地提升了战斗力。 而民间医疗体系建设,是一项很重要的惠民政策,教育和医疗体系建设,更是强国惠民的两大基本措施。 这项政策是陈天华强行推广下去的,他要求衙门负责财办的郑坤按照预算,全额优先划拨经费。 说句笑话,开始那半年,差不多是陈天华每月按着郑坤的脑袋强制执行。 “少将军、总督大人到。”随着会场主持那洪亮的吆喝声,大厅里立刻安静下来。 那些本来四处游走,谈天说地的官员们,立马嗖嗖嗖回到自己座位上站立好,而那些本着坐立不安的土豪乡绅们,也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在万众瞩目下,一位身材高大,目光炯炯的年轻人,只是他双手抱拳,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他的身后,是衙门里的军政首脑,李兴鸿,廖云鹏,纪春生,郑坤等人鱼贯而入。 而在他们身后,一身亮丽的许云媛,正笑盈盈陪着一个中年男子走进宴会厅。 能让权势煊赫,高傲的‘二夫人’许云媛陪着进来,说明此人不简单。 他叫茅新,原牛头山矿业总公司总办,牛头山镇首任镇长,现在,经许云媛提名,陈天华批准,正式进入自治区政府衙门首脑层,出任政务委副主任,兼矿产冶金局局长。 茅新在煤山镇官员圈子里,他是陌生人,新人,多年在矿区基层工作,任劳任怨的非常低调。 可了解底细的人都清楚,他是主公陈天华的铁杆亲信。 想当年,陈天华带着左刚首次从长兴县城下煤山镇,在野猪岭从劫匪手中救下做生意归家的茅新,从此,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就开始了。 后来,陈天华从贺老六的保安大队牢中,冒死救出许云媛,被保安队一路追杀,是茅新在半路上出现,并将他们带离险境,逃入原始森林,再绕道广德山脉,最终到达广德县城,算是安全脱险。 这一路上,茅新对许云媛的尊重与照顾,像个老大哥似的,在她创伤心灵里有了一丝温暖,应该说在当时,除了陈天华,茅新是她重获新生之后,最为信赖的人。 “少将军好!” “总督大人吉祥!” “……” 宴会厅内数百人齐鞠躬,乱哄哄叫喊声一片。 陈天华先是双手抱拳左右施礼,到了座位上则双手虚按,朗声道:“各位同仁,各位乡绅,大家请坐…请坐,不必拘礼…” 会场主持与警卫也忙着招呼大家落座。 李兴鸿,廖云鹏等一干军政首脑们,在首席桌上按次坐下,众人又向他们微微欠身表示敬意,随着一阵拖桌拉凳的噪杂音,大家陆续坐了下来。 行政中心的宴会厅很大,今天足足摆上了数十张八仙桌,而首席那张特制的红木八仙桌椅,则特别醒目。 陈天华坐上首,一张雕龙刻虎的高靠背太师椅,左手边坐在八仙椅上的首脑人物,依次是李兴鸿,纪春生;右手依次坐着廖云鹏,郑坤;他的对面坐着许云媛和茅新。 煤广自治区辖内,但凡有点影响力的豪绅贵族地主,基本上都被请了来,就是槐坎镇的龚家,也派来了人。 在许多人眼里,能被衙门请来宴会厅,跟大名鼎鼎的三品总督陈天华见上一面,或是接见,那是莫大的荣耀啊。 就算像龚氏家族,这些跟陈天华他们有宿怨私仇的,见了请柬,也不敢不来! 坐了四百余人的宴会大厅里现在很安静,所有人都目视着上首位的陈天华,大家心里都明白,这种场面,这位当家人肯定是要讲话的。 “各位!” 陈天华从太师椅上站立起来,声音洪亮。 因为没有扩音设备,只能用本嗓喊,好在他的中气足,声音传播深远而清晰。 “煤广自治区所辖区域,数百年来都属大清国的偏僻山区,交通闭塞,鲜有人进入这些大山里做买卖,广大山民是靠山吃山,垦地放牧,砍柴打猎,过着原始古朴的生活。” /64/64592/18463799.html 第510章 施政演讲 “曾几何时,这片山地有人种植罂粟,加工起了阿片,引得大批山民吸食阿片成瘾,结果是土匪恶霸横行,山民们穷困潦倒,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事实证明:这些阿片并没有给广大山民带来福址,而是灾难。” “其实,我们这片土地蕴藏着许多宝贝,煤炭正是其中之一,还有铁矿,石料建材,林木等等,只要大家勤劳勇敢,筑路开矿,垦地拓荒,发展畜牧业等等,我们的日子犹如芝麻开花节节高。” “为了让广大山民从苦海里挣脱出来,我们在全境进行了大规模剿匪清乡运动,紧接着就是土改,为此,许多人献出了年轻的生命,我提议,这年终的第一杯酒,让我们敬那些为了建设美好家园而牺牲的英烈们!” 说着,陈天华双手举起酒杯至头顶。 所有人再一次轰然起立,将酒杯举起头顶,跟着陈天华一起,将酒缓缓倒在地上。 “这年终到来之际的二杯酒,我要敬在座的各位!”侍者倒上酒,陈天华端起酒杯大声笑言道。 “哎哟,咱们何德何能,不敢当!” “……” 下面乱哄哄地一片唏嘘声,这些人往往是那些土豪乡绅们。 “各位乡绅乡亲,在我自治区衙门号令之下,你们识大体,顾大局,出钱出力出人,义无反顾,协助驻军剿匪,协助衙门清乡土改,此等大义,这第二杯酒,你们当之无愧!” 话音刚落,陈天华仰脖一饮而尽。 前面就坐的大都是衙门里的文武官员,他们自然是笑呵呵跟着主公饮下杯中酒。 后座的许多豪绅望着杯中酒,无奈地苦笑,心里暗忖:不出钱出力行吗?要是这这样配合,恐怕早就五花大绑的上了刑场,人头落地啰。 这一切表情,站在上首高处的陈天华尽收眼底,他放下酒杯,仍然是笑容可掬地说道: “这两天,很多乡绅心里一定很忐忑不安吧!认为我陈天华是夜猫子进宅,没安什么好心,到了年终又在打各位的什么主意了吧,哈哈…” 众人听得陈天华最后是哈哈大笑,颇有些得意忘形的样子,每个人脸上无不变色。 玛呀,这变脸就像翻书,咋就这么快呢? 厅里一时乱哄哄的起来。 “咱们不敢呐总督大人!” “大人宴请,那是我等福分,谁敢如此妄加猜疑,死罪啊!” “……” 陈天华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仍然是堆着笑说道:“各位不必疑虑,今晚本督请大伙来,就是要一解大家心 中疑虑,好让大家安下心来,好好过个年,来年听衙门号令,好好干,共同致富,全体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先前自治区衙门,主要对逼迫山民种植罂粟,加工阿片,并且这些年鱼肉百姓的恶霸,犯有血债的土匪,还有个别不守律法的富商劣绅,私藏枪支阿片等,衙门驻军施以律法,砍了他们的脑袋,没收了他们财产,那是必须的,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震慑。” “而对那些守法有礼的乡绅地主们,衙门何曾动过他们一根毫毛?远的不说,这是煤山镇和槐坎镇两地,你们可以访访问问,他们现在的日子过得怎么样?现在两个镇加上下面几个乡村,山民们家家户户过得咋样?我不说,大家可以随便走访,眼见为实。” 陈天华的口才不是盖的,出口成章而且都是新词,众人听了不由得点头认可。 “在煤广自治区内,今后不允许有罂粟、阿片存在,严禁百姓吸食大烟,私藏阿片死罪!不允许强取豪夺,欺男霸女的现象出现,每人凭劳动获得合法收入,大家安居乐业。” “我今天再掏心窝子给大伙讲清楚,但凡这些年没收来的钱财,都没进入私人腰包,当然包括本督在内,所有钱财都存入丰众银行金库,衙门财办列帐管理,这些钱除了军费开支,全部用于整个自治区的基础建设,民生项目上,这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除此之外,从明年起,自治区衙门准备出台一系列政策法规,鼓励大家投资建厂办实业,搞乡村合作社,建贸易公司,衙门给予一定优惠补贴!” 优惠补贴? 厅内众人听罢一时都惊呆了,有没有听错,还会有这样的好事? 从来没有听说过大清国衙门,会倒贴钱出来的事情啊! 陈天华喘了口气,继续解释道: “请大家不要误解,所谓优惠补贴,不是由衙门拿出现大洋分给大伙,而是出台一系列优惠政策,例如对开业前三年的实体,在税收上面给予优惠,流动资金信贷方面,可以由衙门担保,请丰众银行给予支持等等。” 经这么一解释,大家心里有底了,悬着的心都放松了下来,厅内开始传来切切私语与笑声。 “大家都知道,自治区衙门机构作了改革,所有属衙都变成了职能局,本督跟政务委几位主任商议,准备再成立一个民间投资贸易局,大家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这个局是干什么的,这个局顾名思义,当然是投资做买卖啦。” “民间投资贸易局,属于官督民办性质,局长,局长助理和其实专员等,都由在坐的各位自行推选,让你们相信的人带领着你们干,还可以以官府衙门的名义对外做生意,我等为大家保驾护航,谁敢欺侮你们,自治区衙门和驻军为你们讨回公道。” 此言一出,厅内顿时乱了套,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官督民办在消息闭塞的山区,还是第一次听到,许多土豪乡坤从来没尝试过。 不过,陈天华所说的官督民办,跟清政府提倡的官督民办,虽说名词一样,但内含绝不相同。 他要求的官督民办,是衙门转变当官做老爷那种作风,实实在在为工商户办实事,提供服务与保障,而不是挂羊头卖狗肉的鬼把戏。 现在自治区的势力越来越大,随着军事与经济实力的扩张,充分利用民间资本搞活社会,让自治区衙门与广大工商户,实现双赢局面。 /64/64592/18464963.html 第511章 首脑们忙中议政 “各位!” 陈天华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音,“具体承办企业流程,企业章程与组织架构模版等等,大家在明天可以到衙门,找政务委廖、郑两位主任询问。” “现在,本督讲话完毕,接下来只有一个要求,敬请在座的各位喝酒,品尝菜肴,大伙吃饱喝足,不醉不归!” 接着,他又举起了酒杯。 “好好…喝,开始喝酒…” “……” 接下来就是开席,相互敬酒。 本次晚宴是按品界军职排座次席位,事先规定,下席人员不得离席到上席敬酒,而上席官员则可以到下席敬酒。 这样规定之目的,则是要充分体现本次年终酒宴的主题-真诚答谢!而不是逢迎献媚! 开席不久,陈天华率衙门军政首脑们,起身到每桌敬酒。 这一圈走下来,大家已喝了不少酒,敬意到了,首脑们不便在宴会厅里多留,让大家在后面时间里自由发挥,省得拘束。 他们退席回到内厅喝茶歇息,顺便聊一聊年前年后的相关事宜,决策层平时各忙各的,难得齐聚一堂。 “今夜不知会闹腾到多久,会有多少人醉倒在地,想必也有很多人睡不着,要走亲访友一番了!” “每年难得这么狂欢一次,随他们去吧,只要不酒后闹事就成。” “闹事不可以,今晚通知罗二虎的宪兵总队,全体上街区巡逻,特别在宴会厅内外,几处驿馆附近,对酒后闹事者关禁闭,直到醒酒为止。” “……” 纪春生和李兴鸿他们在讨论今晚的治安问题,而政务委副主任郑坤则心事重重地对陈天华说道: “总督大人成立民间投资贸易局,当真出乎我等意料之外,让他们自行选举局长、专员,大人,职下还是有些担心,这会不会脱离衙门预设的轨道呢?!” 按他们三个正副主任分工,财政、投资与贸易,属于郑坤分管,而他是个对本职工作兢兢业业,谨慎有余,魄力不足之人。 陈天华大笑道: “不会的郑先生,你完全可以放开胆子去做,这个民间投资贸易局,必须依附自治区这棵参天大树,他们才有生存与发展空间,我刚才说过,官督民办,他们推选出来的局长,会办,专员,那就是我们自治区衙门里的官员,一旦出轨偏离远了,哼哼,衙门律法与规章制度,可就要发挥作用了。” “有道是孙悟空再有能耐,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商人逐利而生,只要有足够的利润,他们便会牢牢地站在我们的战车上,而且,以后这个民间投资贸易局,还可以跟招商引资部门合并,政务互通,让他们利用亲朋好友,自身的关系网去拉拢,引进外地商人们加入进来。” “加入的商人越多,投资规模就越大,实体经济便越强,我们自治区掌控的资源也就更多,拥有的行业话语权就越大,为我们以后的发展埋下伏笔。” 他今晚喝了不少酒,非但没醉反而思路更清晰。 郑坤和茅新他们几个,本就喝得晕乎乎,听了此话更是发呆。 本来以为总督大人设这个民间投资贸易局,只是对自治区内的土豪乡绅,一个政策补偿,或者是一种妥协而已。 毕竟前期在清乡土改时杀得太狠,动作太大,让这些土豪乡绅们个个战战兢兢。 从宏观全局来看,清乡土改初期,陈天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枪炮钢刀将不同的反抗镇压,完全有必要。 从微观局部来仔细分析,这一刀切对有些地方和某些人是惩罚重了些,加之工作队下去的专员素质不高,乡镇里难免有些怨言。 从长远来看,大清国毕竟是一个以家族血统把持的封建国家,衙门不做出一些相应妥协,这种民间怨恨越积越重,总有一天会爆发,这对以后自治区本身的统治,没有丝毫的好处。 试想一下,对方想到你来就是要干掉自己,今后没什么好日子过,那还不鱼死网破才怪? 所以,需要及时疏通,预防堵塞。 像廖云鹏留洋归来,郑坤国内著名学堂毕业,且都有十数年的衙门理政经验,但思想意识怎么也达不到陈天华这个两世为人的境界。 他们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普通职能部门,竟然还隐藏着如此重大的战略意目。 有一点他们是看得清楚,就是陈天华想要在将来,逐渐控制清国的各行各业,从而达到控制经济命脉之目的,眼下虽说图谋还为时尚早,但早早布下棋子,到时自然是水到渠成。 “云媛处长,你的调查处以后在经济情报方面,也要加大力度,多为这些豪绅、商户们提供一些赚钱的信息,不要小看了经济民生这一块,今后也足以影响我们以后的发展。”陈天华看着许云媛说道。 其实经济领域方面的情报收集工作,许云媛她们早就在悄悄做了,今晚陈天华故意当着自治区所有首脑的面,讲这通话,其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就是正式授权。 “是,大少爷,我会抓紧安排!”许云媛当然是心领神会,她微笑着爽朗回答。 现在自治区衙门里,所有军人都喊陈天华为少将军,文职官员喊他为总督大人。 可只有许云媛一人,一直保持着大少爷这个称呼,现在几乎成了她一人的特权。 这个江湖大号,前几年陈天华没有被明确军职,新军上下都称他为大少爷,这很好理解。 现在不同了,他有正式军职,少将军变成了统一称呼。 可偏偏许云媛还是沿用这旧称呼,这在李兴鸿等人听来,那是特别的刺耳和不舒服。 他们一致认为,这是许娘们玩弄的小聪明,故意区别于其他人,显得自己鹤立鸡群,身份与众不同。 听到陈天华这番特别吩咐,李兴鸿一下子眉头紧锁。 前几天,他在军中作了一番布置,好不容易砍断了许云媛伸向军中的手,居然又让她把手伸进了经济领域,而且还是少将军亲自吩咐的,这让他此时是无从反对,只能以后找机会再说。 /64/64592/18468311.html 第512章 话里藏刀 “廖先生,全区清乡土改工作进行得怎么样啦?”陈天华忽然扭头问廖云鹏。 廖云鹏呢,此时他正在观察李兴鸿的嘴脸,注意力不集中,一时没反应过来,“啊…进行得很好,顺利!” 发现旁边几个人都以一种异样眼光看着他,这才反应过来,主公问他,那自然是要具体的数据,可他这一回答,明显是不着边际。 廖云鹏一阵噪聒,不由得老脸一红,显得很不好意思。 他是个书呆子,要论反应敏锐,自己还真是不如许云媛和郑坤俩人,只要陈天华一提,他们二人就能心知肚明。 “老区除了煤山,槐坎这两中心城镇,许多村乡都划归这两个镇管辖,一切正常,而新区今年剿匪之后,行政区域划分为九个镇,除了牛头山镇之外,其余八个乡镇都是新成立的,清乡土改工作队都派下去了,罂粟地全部铲除,阿片收缴捣毁才刚结束,现在主要是救济补贴,在做大规模的调查摸底,这比当初在槐坎镇的工作量要大得多。各镇的数据已报上来了,区里正在整理中,年前整理完毕。”回过神来的廖云鹏,认真回答还是着调的。 “无论如何,要在年前将救济粮食,物资,以及救济款到达每户百姓家里,特别是取暖的铁炉子和煤,让大家先过个大年,不能有冻死、饿死的现象出现。”陈天华强调。 “总督大人,这批救济钱、粮、棉被棉袄和铁炉子等已发放大半,可以说区政务委衙门里负担极重,要不是今年您从下面收缴上来这大批银子,加上区内煤山、槐坎等老根据地工农商各方面税收收入,还真是难以支撑。” “您知道,各镇农田水利也是一大块,驰道修建,虽说是各地征集民夫,但按照区衙门实施的新政,是要付钱的,这又是一大块。再有就是军晌,什么都能欠,这一块不能欠!” 旁边负责财政的郑坤接过话题,他开始滔滔不绝,脸拉得老长,又习惯性地变成了苦瓜脸。 陈天华不由得大笑道: “郑先生,一说到钱,你便哭天抹泪地,这些钱都不能省啊,地盘与人口是我们自治区的根本,吸纳人口是为了今后长期发展,有人丁,便有足够的兵源和劳动力,才有足够的赋税,所以说,这一块是不能省。” “其它几项,不用本督细说,你们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我们有煤山槐坎的清乡土改经验,农田水利,可是饭桌菜篮,民以食为天,轻忽不得,驰道,这是基本设施建设,老话说得好,要想富,先修路嘛!” 室内几人愕然,这是什么老话呀,谁都没有听说过,陈天华也懒得管他们能否听懂,继续道: “兵饷,更是不能欠的,当兵吃粮拿饷,那是他们拿命换来的。郑先生,你也不用故意叫穷,有多少家底我心里还是有数的,从今年开始,我们在区内外的投资,正在陆续回报,今年主要是拓展地盘增加了救济这块,头两年,肯定会难一些,但再难,还能比我们刚进入煤山镇那时难吗?“ 几人从煤山镇初期开始干了人,听到陈天华这话,倒是都笑了起来。那时倒真是吃了上顿愁下顿,家无隔夜粮啊! “这不能欠,那也不能拖,可就是最大的家产,金山银山也不够这么折腾啊,哪块都在申请要钱,都是紧急或重要的,可愁死我了呀。” 郑坤是个谨慎从事之老实人,他那里见过有这么大手大脚花钱的主呵。 “不要老想着节流,要更多地想到开源,明年咱们多搞些投资项目,流动资金可以向丰众借支嘛。” 陈天华笑笑道: “不要忘了,我们才是最大的奸商,无奸不商,这不是什么坏事,放心吧,等咱们开年把这余下八个镇的官吏体系组建好了,一切就好顺利成章,慢慢就会好转,不过眼下要过大年限,也只能这样。” 说起广德余下八个镇的官吏体系,廖云鹏是欲言又止,明显是怕得罪人。 冷眼旁观的李兴鸿知道他想说什么,忽然开口道: “少将军,咱们驻军剿匪进展顺利,所到之处,镇压并驱逐土匪恶霸,而廖主任他们清乡土改工作队紧随其后,开展进一步的工作。” “前期军事调查处做得很出色,收买了大批当地乡绅,小吏,这为以后的平稳过渡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另外,他们培养了暗中投靠我们的当地人,结合廖主任他们培养的会办,现在已逐渐掌握了这些地方的行政大权,正在平稳过渡中。“ 许云媛坐在椅子上,诧异地看了一眼李兴鸿,向他微一欠身道: “李大人谬奖,这只是云媛的本份而已,都是为了咱们煤广自治区的发展。” 她心里明白,自从她为陈天华生子回来之后这几个月里,李兴鸿像着了魔似的紧盯着她,弹压她,车辇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现在,两人的关系已渐行渐远,近期更有水火不容,针锋相对的苗头。 可他今晚是怎么啦,只怕没安什么好心,还有下文。 “不过…“ 李兴鸿果然来了个转折,“虽说镇长人选由区政务委麟选派出,但下面镇公所里的众多会办,小吏,大多数是当地人,是由调查处甄别,这些人的履历、关系现在都还在调查处手中,既然他们都甄别过关了,便已算是煤广自治区的官吏,云媛处长还应尽早将这些人的档案关系,移交给廖先生他们,以便廖先生对这些人有一个统筹的安排,以利于将来对这些地方的统治啊!” 果然来了,这戏肉还在后头呢! 许云媛本就疑惑的脸庞,立时便扳了起来,只见她柳眉紧皱,看着李兴鸿,说道: “移交这些人事档案那是自然的,可是现在刚刚甄别完大部分,有些地方尚未稳定,如此匆忙之间,出了问题怎么办?” “呵呵,能出什么问题?如今广德山脉各地有驻军,工作队也是民兵,强有力的枪杆子在我们手中捏着,应该是云媛处长在故意拖延移交,难不成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李兴鸿慢悠悠地说道,话里藏刀,他跟纪春生对视一眼冷笑了笑。 他是绝不允许许云媛的手,再一次伸进衙门文官体系当中。 /64/64592/18468907.html 第513章 迷惑人心的权利 李兴鸿猜测的没错,许云媛就是想安插一些属于自己的暗影,进入这些基层官吏队伍,只是这项工作还没有全部完成,留有一些尾巴。 许云媛恼羞成怒,一双柳眉慢慢地竖了起来,“李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内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廖云鹏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头一扭,去欣赏墙上挂着的字画了。 其余的像纪春生,郑坤和茅新三人,见这两人对峙,谁都不敢出面劝阻,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许云媛与李兴鸿两人公开的怒目相对,这是陈天华万万没有想到。 此时他的颜面还能挂得住吗? 只见他的脸色慢慢地沉下来,变得铁青且两眼充血,那副样子像是要吃人。 想想都要气死人,自己的左膀右臂,居然当着他的面干了起来,这还了得! 太放肆了! “啪…”的一声,陈天华气得一掌拍在桌子上,霍地站了起来,怒气匆匆地大步走了出去。 他怕自己控制不了情绪,当场发飚,仅存的理智提醒他尽快离开为妥。 身后飞鸽和几名护卫,吓得谁也不敢吭气,只好屁颠屁颠地跟着。 出了大门,陈天华并没有蹬上那辆防弹官辇,似乎这辆马车也得罪他了,而是在雪地上大步流星地往官邸方向疾走。 衙门行政中心离总督官邸约有一公里路程,寒风吹入了他身上的皮袍里,分外刺骨,但他并不领会,只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飞鸽带上二十几名护卫,骑马围在陈天华的四周,那辆防弹官辇慢慢跟在后面,谁也不敢上前去啰嗦一句,只是保护着主公的安全。 就这样,他步行走回到官邸书院,余怒未消,端起桌上的茶碗,一饮而尽之后,随手将茶碗摔向地面。 “啪…”地一声脆响,青花瓷碗碎成粉末,茶叶残渣四溅,把门外的飞鸽和几名护卫吓了一跳,他们推门进来,“少…少将军,没…什么事吧?” 陈天华靠在虎皮躺椅上,重重的哼了一句,“能有啥事?都出去,让我静一静!” “明白!”飞鸽低吟一声,赶紧挥手让护卫出去,连地上碎瓷和茶叶残渣都不敢收拾,轻轻关上门离开。 陈天华轻轻敲打着自己的额角,刚才在内厅是浑身热血直冲脑门,头痛欲裂,这一路上寒气一吹清醒了不少。 这两人之间的矛盾让他十分的纠结,李兴鸿的意思他也懂,不能让许云媛太过张扬,这明显有杭州李府的授意在其中。 倘若许云媛只是一个军事调查处长官,不是与自己有那么一层特殊关系,李兴鸿决不会如此反应激烈。 杭州李府和李兴鸿等人,肯定担心许云媛野心勃勃,且权力过大,将来对大局走向不利。 而时下的大清国,男尊女卑根深蒂固,对女人参政,许多官员的内心里,可都是十分的不爽,要不是她是主公陈天华的二夫人,底下许多人都会甩嘴脸、不服从。 而许云媛呢,自从中秋节过后从上海返回,对于权利似乎像着了魔似的热衷起来,对于像官辇之类的事,显得尤为敏感。 这个苗头必须尽早感下来,否则越拖问题会越大。 原本陈天华根据时局发展,需要建一支谍报队伍,且掌门人必须是自己绝对可信之人。 思前想后,他忽然觉得许云媛合适,就让她来试试。 而许云媛出身豪门,从小饱读史书,又到国外留学,归国之后在申报工作数年,见多识广且有一定能力,谍报工作的无限想象力,非常吸引着她。 应该说,她骨子里就不是什么贤妻良母之性格,更不是逆来顺受的弱女子。 陈天华是有所不知: 六年前那段在煤山镇保安大队牢房里,新婚不久的丈夫被活活折磨而死,自己又被若干个男人几番凌辱的不堪往事,至今还历历在目,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这让她深深懂得,只有手握权柄,才能有效地保护自己,保护亲人,保护一切想保护的人和物。 迷迷瞪瞪中,肩上落下一双玉手,缓缓地替他揉捏起来。 陈天华闭上眼睛,任由许云媛替他按摩松骨,半晌,才咧嘴开口道: “云儿,三天之内,你将广德八镇的官吏档案,跟衙门政务委廖主任移交一下,以后凡是行政官吏,你们可以参与甄别、调查,但以廖主任他们为主,军事调查处只是从中协助,明白吗?“ 许云媛的手微微一僵,但马上恢复了正常,“明白了夫君,我明天准备一下,后天就开始移交!” 陈天华听得许云媛允诺了,态度十分诚恳,他很是满意,伸手握住她的纤纤玉手,柔声道: “云儿,我知道你心高气傲,个性要强,也清楚你具有一定的组织能力,更不是个安静在家当太太的那种宅女,你跟玉芳姐是同一类人。” “所以,我才允许你抛头露面出来做事,并拥有一定的特权,但并不是没有节制,你要知道,你是我陈天华的女人,虽然还没有明媒正娶,但…只要由我在,便没有人可以动你,可你做什么事绝对不能越线,得守住本份,否则,连我都很难办。” “是,夫君!“许云媛低下头。 “李兴鸿是李氏族亲,在浙省新军中属于老资格人物,天津武备学堂毕业,军事素养过硬,连我一向都很敬重他,希望你对他也要尊敬一些!“陈天华接着强调。 这一次许云媛没有立即回应,而且停了半晌,直到陈天华抬头看向她质疑时,她才从喉咙底下发出一个短促的闷哼,明显是十分的不情愿。 夫君,请不要怪我,我也曾想过安安静静地做你的一个女人,那怕像胡瑶香那样,无名无份,可是,我却掌管着军事调查处。 当初是你培训的我,几乎每天都手把手的教,玩弄阴谋诡计,安插亲信,培养暗影线人等,可都是你教我的呀。 当初,我也只想完成你交给我的每一件事,力求把他做到完美。 可当我真的做到之后,我被独有的权利欲望与成就感所侵入,像着了魔一样被迷惑了。 /64/64592/18472600.html 第514章 移交前夕 李兴鸿他们开始疑忌我,限制我,企图把我撵下马来。 李兴鸿是谁?他是安徽李氏家族的族亲,他是杭州李府老头子的心腹爱将,夫君对他也是信任有加。 整个浙新军第三混成协,对他马首是瞻,除了夫君你,他是全煤广自治区内最有权威的人。 有这样一个人对我虎视眈耽,我能怎么做?我只能不断地扩充自己实力,建立起自己的圈子,倾力与他对抗。 我害怕呀夫君,你应该明白的,坐在我这个位置,便再无退路,即便我现在自愿退下来,李兴鸿和李家的人会善罢甘休吗? 我与你当初一手建立的军事调查部门,从上到下,无一不是你我心腹,或精挑细选的人,他就像是我与你的另一个孩子。 除非我死,否则,谁都别想将他从我的手上夺走。 但是,现在的我却不想死了,我要好好活着,活得比谁都风光,比谁都得意,我要让所有人看看,许云媛是怎么的一个女人。 …… 翌日深夜,许云媛仍埋首在堆集如山的案卷之中,从各地汇聚而来的情报她还来不及阅读。 眼下最要紧的是梳理一遍广德八镇的官吏安排,审核这些发展的暗影卧底是否可靠,建议的职位是否需要调整。 因为天亮之后,就得将这些案卷全部移交给廖云鹏他们这边政务委了。 一声凄厉的夜鸢让许云媛霍地一惊,侧耳听得外面隐隐传来的更鼓,她抬眸瞥了眼案桌上的金壳怀表,指针显示已是午夜一点。 她伸手端起案上的茶碗,却皱皱眉,扯开嗓子低喝,“来人…” 一名护卫应声入门,“大人有何吩咐?” 许云媛指指茶碗,道:“从新换杯热的来,茶味浓一点儿。” “是…”护卫小声答应,走到案桌前将茶碗连托盘一起端走。 当那名护卫端着新冲的热茶,悄然进门时,恰巧许云媛审阅完广德八镇的暗影人员名单,以及其他官吏的甄别材料,只听得她猛地一拍案桌,随口怒吼一声,“混帐,做得还不够细心!” 进门护卫被吓了一跳,手一抖颤,滚烫的热茶洒在手上,不由疼得龇牙裂嘴,手再一倾斜,茶碗盖子已是落在地上,“咣当…”一声,漂亮的茶碗盖裂成几瓣。 “处长大人恕罪!”那护卫脸色大变,立马单膝着地,跪了下来。 “来人啊!”许云媛大叫。 跪在地上的护卫已是吓得脸无血色,惨白如僵尸,他实在是不知自己啥地方做错了,惹得处长大人是如此的雷霆霹雳。 外面涌进来几个护卫,瞧一眼现场,估计这位倒霉透顶的同伴护卫,今晚只怕是要挨二十军棍了。 二十军棍是这位女处长大人的起步价,院内不少护卫都挨过,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 “去,看看顾大队长还在不在衙门,在的话让他过来一趟!”许云媛命令道。 “是…”几名护卫退了出去。 听到处长大人不是冲着自己发的火,跪着的那个护卫这开缓过一口气来,脸上稍微有了一点颜色。 许云媛转过头,看着跪着的护卫,呵斥道: “你还跪着干啥?快去隔壁,询问一下大少爷睡了没有?如果他还没睡,就告诉飞鸽或其他近卫,说我马上过来,有要紧事禀告!” “是…处长大人!”地上跪着的护卫一骨碌爬了起来,一溜烟地去了那道门。 顾大队长就是指顾祝年,他现在是军事调查处会办,兼特别行动大队大队长,而会办想当于处长助理,正营级军官。 他是最早由陈天华调入调查科,给许云媛当副手的原警卫中队长。 顾祝年跟随宋小年,是拜把兄弟,他们兄弟俩到陈天华身边多年,应该是陈天华新生力量中真正的心腹。 而顾祝年读过私塾,还进过县学堂,眼下心腹中读书人十分稀缺,军官更少。 军事调查处里,情报收集与情报站设立是于凤在管辖,情报分析与整理是明珍在负责。而第三块,暗影安插,暗杀、策反与抓捕等是顾祝年在管辖。 特别行动大队这个部门,在军事调查处内是十分重要。 因为外部政府衙门,外国政坛动态,经济、军事情报收集,分析整理等主要依靠她申报馆的关系网络,或金钱收买线人等。 也就是许云媛情报站和情报网的建立,都是依托申报馆的新闻渠道和访事工作站而设立的。 然后,对于煤广自治区衙门,乃至浙江新军里的内部监控,以及今后的内部反间谍侦察,甚至于暗杀,抓捕等工作,都是特别行动大队在具体操作。 特别行动大队的人数共有五百余人,下设三个中队,九个排,外加一个特训排。 这个特训排专门训练暗影,也就是间谍,各种技能培训。 这次广德八镇的乡镇官吏中安插暗影,实际是顾祝年在具体操作。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顾祝年急匆匆地奔来,虽已午夜时分,但他也还没有休息,这些日子里严重地睡眠不足,让他的眼袋浮肿,脸色显得苍白。 听到护卫的转述,他立时意识到肯定是广德八镇,在安插暗影方面哪里出了问题,让许大人不甚满意,不由头上冒着冷汗。 军事调查处由一个女人来管辖,顾祝年最开始并不服气,属于口服心不服,口服因为她是陈天华的二夫人,爱妾,谁都知道主公宠着她。 但随着调查处工作的深化,顾祝年惊奇发现这个许云媛是个悟性很高,能融会贯通的女强人,她在情报收集与分析整理,对时局的嗅觉灵活度,并不比一个男人差。 而且许云媛还是个工作狂,经常性的熬夜,就连强壮的男人都会受不了。 除了这个,许云媛脾气很大,动不动就训斥人,对下属处罚也很厉害,打军棍关禁闭那是常事。 一路赶过来,看到许云媛铁青的脸孔,顾祝年更觉得不妙。 本想怒责他的许云媛,看到顾祝年进来时的模样,一腔怒气却又慢慢地平复下来。 顾祝年很忠心,也很努力,但年轻人粗心大意的缺陷,并不是努力便能弥补的。 /64/64592/18473905.html 第515章 做个男人不容易 特别是他所在的别动队,是该给他配几个得力助手了。 许云媛心里暗自将处里的人过了个遍,不由得摇摇头,大都是有勇无谋之辈。 “云姐,您有何吩咐?”顾祝年私底下也是跟着明珍,于凤一起,都称许云媛为姐,这样在小团体里面显得亲近些。 许云媛淡淡地说道:“大年啊,可能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重要地方,就是牛头山镇,并没有安排我们的人进去。” “牛头山镇,这可是有五年的老区呀?”顾祝年听罢一愣,“况且,牛头山镇镇长是茅新大人,那可是少将军的亲信,当时就没考虑在内。” 许云媛听罢摇了摇头,说道: “不不,现在是茅大人已调上来了,他全家老小都搬入煤山镇新居了,我问过他,他说午头山镇是个大镇、重镇,又是煤矿集中开采地,人员十分复杂,所以,这个镇恰恰咱们开始疏忽了。” 顾祝年的脸微微红了红,这个的确是疏忽了,没想到茅新突然上调,那块地盘是块肥肉,谁都想去染指,可是防控的重重之重啊。 “对不起云姐,这事是职下疏忽大意了,那边的布置容职下在一个月之内办妥!” 看着顾祝年一脸的憔悴,许云媛不忍心再说什么,“这事不能全怪你,我也有责任,牛头山茅镇长上调是我跟大少爷提的,不过这事倒先不急,年后再办不迟,可有件事你要准备去做。” “请云姐示下。” “正月间,杭州清军在旗营训练基地,要搞一次全军大比武,我想让你的特别大队抽调一个排,随大少爷去参加比武,一定得拿到头名状元。”许云媛说道。 顾祝年听罢一愣,连忙回复道:“可这事听说协统李大人在管辖此事,咱们插手进去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比武项目主要是射击,包括静态和骑射,徒手格斗,战术攻防等,这些不正是别动队员的优势吗?李大人从营连队里抽调,临时抱佛脚,怎么可能赢呢?我来跟大少爷说,你只管去准备。” “据说那个三公子李品璋很狂傲,你带人上去比武,不要留什么情面,要赢了他们!” 许云媛斩钉截铁地要求道。 “是,职下明白了,请云姐放心,这次比武我们一定拿到头名状。”顾祝年一个立正,昂首挺胸地回复道。 “好好,你赶紧回去歇息吧,现过了午夜。” “云姐也请早点歇息,身体要紧,职下告退。”顾祝年敬了个手礼,匆匆而去。 去陈天华那边的卫兵已经赶了回来,正在门口候着,见顾祝年离开,他才跨进门槛,“禀处长大人,少将军刚才从槐坎军营返回,现在正在等您。” 许云媛顺手拿起桌上那叠需要移交的清单,道:“走,去总督府!” 说完,她迈腿走出办公室。 …… 当许云媛从围墙门走到总督府邸的时候,陈天华刚刚在浴室洗了一个澡,换上了便衣。 室内生着壁炉,暖流徜徉。 今天一大早他去了槐坎建材总厂,跟胡瑶香及厂里总办,总工程师等主要骨干座谈,顺便给大伙拜个早年,然后是共进午餐。 槐坎建材总厂是以私人入股的纯民资企业,不属于自治区衙门投资项目,所以,他是后台老板,年终了,自然得跟大伙见面吃饭喝酒。 餐后休息一会,胡瑶香当然不想错过难得在一起的机会,她缠着陈天华,俩人颠鸾倒凤一番。 下午四点钟,陈天华才到宋小牛的突击二营,看了步卒阵形操练,步骑配合作战,骑兵阵形演练等冬训,完了,得跟宋小牛和几个连队官共进晚餐,难免又得喝酒。 回来后洗个澡准备就寝,没想到许云媛说要过来。 “什么事啊云儿,有这么着急吗?”陈天华问道。 如果让许云媛这么深更半夜赶过来的话,那一定便是极重要的事情。 “哎哟夫君,你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返回杭州了,今夜就不许云儿前来给夫君送别?” 话音未落,她那妙曼莹润的身躯,已贴近陈天华,头靠在他的胸前,一对凤目含情脉脉地仰望着他。 她话里有话,还带有点醋味。 陈天华身躯微微一颤,好家伙,中午刚跟胡瑶香这妖女亲热,被她没命的索要,没想到深夜回来,却还有一关等着要过。 看来,做个想成就一番事业的男人,可真不容易啊。 好在他年轻且身体强壮,应付当然是问题不大。 “你明天不打算跟我一起离开这里,然后回上海?”以往每年都是如此,他忍不住问道。 “我可没这福气,明天我得移交手中的材料,后天跟银狐一起离开。”说着,她晃了晃手中的那小叠材料,随手放在寝房桌上。 “哦那好吧,你进浴室去洗个热水澡吧,我顺便阅览一下你带来的材料。” “嗯…”许云媛妩媚一笑,离开他的身躯前往浴室。 …… 光绪三十三年正月十二。 杭州旗营。 这个位于西北钱塘门与武林门之间,偌大的一片场地,在大清初年,这里是满清八旗精锐屯军操练之地,四周建有关帝庙,昭忠祠等。 后来,这里成为清绿营的大校场,现在,这里是浙清军训练基地,主要是新军为主。 二年前,李存智荣任浙省提督,从一品武官,统领全省的新军,绿营和巡防营。 为了促进清军各部练兵习武的传统,提升清军战斗力,从去年开始,提督府规定在正月初九、十、十一这三天里,举行大练兵比武。 比赛分新军,绿营,城防营三类别,区别进行,每大类头名状元,可再次比拚,决出无类别全军总状元。 一般而言,新军中的头名,实际就是无类别全军总状元了。 因为新军训练基地的教官,清一色为日籍军人,大多数教习也是日籍军人,加之武器装备本身就比绿营和城防营高出一个档次,这还需要比吗? 正月十二日这天,就是比武表彰大会,届时由巡抚大人率左右布政使,军门提督,亲自到场颁奖表彰。 /64/64592/18477883.html 第516章 旗营大校场 浙省新军第一镇,现下辖三个混成协,孙勇的第一协,陈天华的第三协,还有刚组建完毕的第二协。 第二协的协统官是李三公子李品璋,名义是代理协统官,主要是为了掩人耳目。 李品璋从东京陆军军官学校毕业至今近六年,从没上过战场,也就毫无寸功可言。 而孙勇跟随李存智打过义和团,在煤山镇围剿金天彪的保安大队,后又参加冬季剿匪,战功赫赫。 要说参加战斗次数最多,战绩辉煌的当推陈天华,所以,他是全军中威信最高的一位年轻将军,有人羡慕,有人妒忌。 去年,新军只有孙勇的第一协,外加李兴鸿的第六混成标团与李品璋代理的近卫标团,以及镇直辖警卫营,炮兵营,工兵营等。 新军共有六支代表队参赛,主要参赛项目为步兵卧姿百米射击,障碍赛,骑射;步战格斗与拚刺;班组战术攻防; 比赛结果,是李品璋的近卫标团代表队成为头名状元,李兴鸿的第六标团成为次名榜眼。 明眼的行内人都瞧得明白,李兴鸿所率的第六标团,明显让着李三公子,让他的近卫标团摘取桂冠。 今年比赛规则改了,新军就以协为单位,共三支代表人,但人数增加,项目增加了火炮,掷弹筒,轻重机枪,手榴弹投掷,步骑炮多兵种协同作战等,全方位比拚。 陈天华听从许云媛提示,告诉李兴鸿,让顾祝年率别动队一个排加入代表队,让他跟陈二一起分工训练。 比赛前夕,陈天华要求全体队员们,就像上战场一样拚命,比赛要赢得头名桂冠,不许谦让,否则,军法从事。 三天比赛下来,陈二和顾祝年俩人率领的代表队,终于以总成绩第一名夺得全军总状元。 正月十二日这天清早,陈天华作为新军副总参谋长,第三混成协协统官,着一身崭新的军礼服准备前往旗营大校场。 “夫君,我也想去大校场看看这隆重的颁奖典礼。”李淑贞对陈天华说道。 “父亲,孩儿也想跟随母亲一起去观看。” 今年四岁的陈明诚长得虎头虎脑,说话却很老沉,显然是教书先生的三字经等四书五经弄的。 那时候没有幼儿园之类的学堂,从三岁开始,家里请一私塾老先生前来教学,没有别的可学,就从三字经开始,英文他母亲在教。 “好吧小虎,那咱们一家人就坐马车去吧。”想到带儿子去开开眼界,陈天华欣然同意。 “谢父亲成全。” 陈小虎给陈天华鞠了个躬,牵上母亲的手往院子走去,那里放着一辆煤广自治区特制的防弹马车。 防弹马车外观普通,内饰不错,空间也很大,陈天华一家三口坐在里面很舒畅。 马车缓缓而行,飞鸽等二十余护卫左右保驾护航,到了陈二,顾祝年他们代表队下榻的军营地,全体八十余名队员都已整装待发。 两支队伍合并一处,陈二和顾祝年他们率队策马前往旗营,后面才是陈天华的马车和护卫。 一路上人山人海,这几年杭州城里的老百姓,前往旗营大教场看比武的人很多。 在时下正月间,老百姓又没有啥娱乐活动,除了喝酒打麻将就没别的事可做,有大场面比武那敢情好,大伙争先恐后去了抢个好位置,警戒线外站着不嫌累。 陈天华他们是去观礼台的,自然是走旗营东门。 顾祝年策马打头前行,刚转入旗营东门直道,却又停了下来,他看着策马赶上前来的陈二,脸上露出慎重之色,在马上微微向陈二倾过身子,小声道: “副标统大人,好像有麻烦了,恐怕是冲着咱们来的。” 陈二闻听大奇,这杭州城里,光天化日之下,是谁敢对他们下手不成? 抬眼望去,顿时也睁大了眼睛。 “哇噻,好大排场!” 全身的崭新军礼服,金灿灿肩章,胸前还有弧线状的装饰锦穗,一袭大红的披风垂下,高筒马靴锃光瓦亮。 马的左侧挂着带鞘的马刀,右侧则是一支毛瑟m1888制式步枪。 最离奇的是胯下之马,百多人的队伍居然清一色的是白马,高大魁武。 陈二回头看看自己的部下,脑子里只转着两个字,寒酸。 虽然队员们都身着礼装,但胸前装饰品没有,披风和高筒马靴,除了陈二和顾祝年二位长官,其余都没有。 马上挂着的步枪也是乱的,有村田二八式,三零式,仿毛瑟m1888式,反正是五花八门。 胯下的马更是五颜六色,驳杂不齐。 映着早上的阳光,这些金灿灿的肩章,和黑色高筒马靴是闪闪发亮,晃花了陈二等人的眼睛。 玛的,这是谁的部队?像是仪仗队嘛!陈二心里暗忖。??一众骑士呼啸着冲出东门,在离顾祝年的先头队伍不到二十步的地方齐齐勒马,战马长嘶,人立而起。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这些骑兵们显然缺乏严格配合训练,跑起来还能看到队列,这一停立即显出了马术的差次不齐,有人冲出了半步停下来,有的却落后半步。 就这半步,大煞风景。 顾祝年扁扁嘴,策马向前数步,随着他的动作,身后别动排四十骑都同时策马向前,十人一排,相间有序,整整齐齐,每匹马的马头简直可以用尺子拉过一般齐头并进,手都摸上挂在马侧的长枪。 众人的目光都瞄向顾祝年,只待他下令。 虽然两者之间只有数十步距离,但他们的战马都是精选出来爆发力极强的战马,这个距离也足以让他们跑出速度,发出致命一击。 前后百余名第三协的新军官兵们沉默不语,但久在战场上厮杀而磨练出来的杀气,却迅速弥漫开来。 对面的大部分骑士还浑然不觉,但他们的战马却灵敏许多,不安地刨着蹄子。 正在排队进入旗营的百姓也迅速察觉到了异常,但到底是杭州城里的百姓,见过大世面,可要是在煤广自治区,此时的山民早已四散逃开,避免受到波及。 但这里的老百姓居然有兴趣围在两侧,准备看热闹不嫌事大,城上本来站得笔直的卫兵,也一个个探出了脑袋,好奇地盯着两方对峙的人马。 /64/64592/18478971.html 第517章 敢挡将军车辇? 见车队停了下来,陈天华掀开车窗帘子,对飞鸽问道:“怎么回事?” “禀少将军,他们清一色骑白马,红披风,看装备应当是仪仗队,他们把我们拦下来了。” “提督府亲卫营!”陈天华和李淑贞几乎是异口同声。 陈天华接着用不屑口吻疑惑道:“都是花架子,再精良的士兵没有上过战场,没有杀过人,都算不上精兵,但奇怪的是,上将军的亲卫营,怎么就敢拦下本将的车辇,我又没有得罪他们啊?” 李淑贞听罢白了陈天华一眼,冷哼道: “你的车辇估计他们没见着,但你的麾下队员夺冠,等于羞辱了他们的少主子,他们不出来挑衅谁出来?!” 经李淑贞这么一点破,陈天华马上反映了过来。 岳丈大人以前有一个守卫杭州城的精锐营,叫警卫营,孙勇兼任过营管带官。 后来,随着队伍扩展,警卫营升级为警卫标团,标统官为李三公子李品璋。 现在,警卫标团合并了其实部队,扩充为近卫协,而岳丈大人真正的近卫,由连队升为营队,改名为亲卫营。 现在亲卫营营管带,是李品璋在东京陆军军官学校的师弟,叫萧锡银。 亲卫营下面有一个连队,专门作为提督大人出行的仪仗队,本次全军大比武的颁奖典礼,仪仗队以及亲卫营就在东门。 萧锡银骑在高头大马上,昂首挺胸朗声道:“提督府亲卫营在此警戒,对面是什么人?哪个部队的?” 陈天华听了心里冷笑起来,明明是冲着自己来的,居然还敢问自己是谁,胆太肥了点吧。 原来是李三公子的人,难怪来找自己的麻烦。 不过这么夸张的大张旗鼓,这家伙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自己是少将军,三品协统官,他一个营管带,居然这么大模大样地站到自己的骑队面前,当真是无知者无畏。 这个萧锡银以为凭他这些仪仗队便要吓倒对方,开玩笑,以为咱们这些兵士没见过大阵仗? “第三混成协协统官,少将军陈天华大人,以及将军夫人和公子在此,你一个营管带,见到大人不上前参拜,居然还高居马上,是何道理?”顾祝年有文化,口齿伶俐,他大声责问道。 萧锡银听罢心里不由得一闷,他听闻第三协代表队夺得本属于三公子的状元桂冠,他想也没想便带人前来,想为师兄出一口气。 而陈天华携夫人和公子在后面车辇里,当时没瞧见,他更是没想到。 陈天华夫人是谁,李府三小姐,是个惹不起的主。 这时发现车辇滚滚而来,却已是晚了,此时箭在弦上,骑虎难下,如果自己真下马大礼参拜,岂不是自取其辱,长对方志气,灭三公子的威风,萧锡银犹豫片刻,道:“本管带军务在身,肩负上将军安危,不必参拜。” 说完,他挥了挥手,让挡驾的亲卫营撤后退回,自己也准备策马扬鞭离开。 在车窗里看得清楚的陈天华怒气冲天,他正要下车去理论,被旁边的夫人李淑贞按住,她自己将头伸出窗外大声嚷叫道: “萧锡银,你给姑奶奶站住,陈将军在此,你不仅不下马前来参拜,反而扬鞭逃离现场,看你是胆大妄为,不要命了?!” 李淑贞此时按下夫君,自己出面是有道理的。 谁都知道萧锡银是李三公子的人,陈天华以势压人,情绪激动之下出言伤人,甚至于发生冲突,这传扬出去,对李府不利。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陈天华与李三公子有矛盾,争权夺利?这传扬出去,父亲李存智情以何堪? 一边是亲子,一边是女婿,手心手背都是肉,在他身体健康,尚在掌权时候,两个最亲最信赖的人,居然争权夺利起来,这成何体统?! 其次,陈天华出面指责,李品璋自然是更加记恨,而李淑贞出面,他是李府三小姐,显得自然得多,李品璋想恨也恨不起来。 听见李府三小姐喊话,萧锡银再也不能充耳不闻,只见他滚鞍下马,一溜烟跑到车辇跟着双膝跪下,叩头道: “请三小姐恕罪,小的有眼无珠挡了三小姐的车辇,死罪啊!” “萧锡银你好大的狗胆,新军副总参谋长,少将军陈天华大人就在车辇里,你为何不拜见?”李淑贞大声呵斥道。 “请少将军宽恕,卑职有眼不识泰山,没瞧见将军车辇,罪该万死!” 玛的,说得漂亮,罪该万死! 算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行了萧管带,咱们也不是没见过面,就别跪在地上了,赶快起来去忙正事吧!” 说完这句话,陈天华看都懒得看萧锡银一眼,对着车边的飞鸽挥了挥手,然后放下车窗帘。 队伍策马向前,本来等着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一阵极大的嘘声,四散而去。 虎头蛇尾,还当要来一场争斗呢! 陈二和顾祝年等队员们沉着脸,数人一排,走向旗营东门。 萧锡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恨不能找个地缝隙钻进去躲起来,这下丢脸丢大了。 对方居然如此瞧不起自己,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让他自尊心受到重挫,什么时候自己在新军里,成了一个如此让人不鸟的人物了? 此时,在旗营东门大道边的一家茶楼上,一个锦衣棉长袍,带绾巾的人物,靠在栏杆边,凝目注视着缓缓走过的队伍,感叹道: “李氏家族有此女婿,数年内必然崛起,大清国将无人能撼动。” 坐在桌边另一人点头称是,“此等人物,对咱们大业是有利还是无利,能拉之最好,否则还是尽早除之。” “现在言之还过早,如能得此人物,必将纵横天下,却看看吧,看时局之变吧。” 陈天华他们自不知已有人在暗中关注自己,打着自己的主意,而此时,他的队伍正进入东门,在旗营一侧等待大会组织部门的安排。 观礼台上龙旗飞舞,浙省巡抚张曾扬,左布政使唐吉勋,提督李存智刚刚将比武获胜名单公布,状元榜眼探花名次一列,颁发奖状奖金。 仪式忙完之后,观礼台上三位大人正在品茶聊天,而台下刚才列队的各代表队正在逐渐散去,人们也准备陆续离场。 这时,有人往观礼台提督大人手上送来一张字条,李存智打开一瞧,不禁眉头一皱。 /64/64592/18479174.html 第518章 比武 字条上白纸黑字写着:禀提督大人,提议状元队代表跟教官代表来一场射击,格斗和战术方面比试,让我等开开眼界! 又是哪一个好事者吆喝,真是乱说琴! 李存智嘴里嘀咕一声,正想收拢自己的手掌,将此字条揉成一团丢掉。 “哎哟我说军门大人,是谁写的字条,这么神神道道的,什么内容?” 旁边的巡抚张曾扬,似乎对上午表彰事宜意犹未尽,请他来就只颁布嘉奖令,就完了? 他是张之洞侄孙,自然走的是拉拢策略,对提督李存智那是依重有加。 “禀大帅,不知是谁写的,纯属无稽之谈!”李存智双手一拱,然后将准备揉捏成团的字条展开,双手呈递给张曾扬。 清朝时期,官场上把巡抚,总督这级别官员,一律称之为大帅,提督称为军门。 张曾扬接过字条一瞧,不禁一愣而哑然失笑,“有意思,不知是谁的提议,是场高水准的比武,既然是民意,那咱们就请双方过来议一下,看看他们双方意下如何?” 他正好是意犹未尽,这个字条就正中下怀。 李存智听罢不禁一愣,没想到这位巡抚大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里的教官都是日籍,不少是自己儿子的同学、学长或学弟,军事素养精湛,让他们跟学员队比赛,岂不是要让自己的军士出丑吗? 这个提议者居心叵测?! 李存智很欣赏东洋人的军事素养和作战能力,但不喜欢他们那不可一世的嘴脸,从骨子里就瞧不起大清国人,整天挂在嘴边的词就是‘八嘎,东亚病夫’。 但既然巡抚大人开了口,李存智还是把陈天华和基地总教官仓田修俩人叫到跟前。 仓田修,东京陆军军官学校早期毕业生,是李品璋的学长,原在天津武备学堂任教官,是李三公子请他过来担任浙江武备学堂副总教官,旗营训练基地总教官。 陈天华跟仓田修实际都在观礼台上,陈天华陪着夫人、儿子,和孙勇、李兴鸿等新军高级将领,在观礼台左侧。 仓田修和一帮日籍教官教习,跟李三公子等人在观礼台右侧。 “我的没什么意见,比武实乃军人之日常职责,这要看陈桑意下如何?” 仓田修在大清国执教已有九个年头,算是半个中国通,语言表达很流畅。 他向李存智微微鞠躬致礼,很痛快地允诺,内心还颇为得意,把皮球一脚踢给了陈天华。 字条上的这个提议,让陈天华和李兴鸿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这个提议内容本身倒没什么问题,军队内比武是很平常的事。 可问题是跟日籍教官比试,这明显是有人想要他们这边的队员出丑吗? 他们中间有谁能站出来挑战日籍精英军人的射击、格斗与战术呢? 这每个人几斤几两他还不清楚? 陈天华看了李兴鸿一眼,见对方微微摇着头表示反对。 可这口不好开啊,众目睽睽之下,不战而退,岂不是丢尽国人的脸了吗? 他的脑袋瓜子在高速旋转。 “陈协统官,你意下如何?”李存智见陈天华蹙眉沉思半晌,只好开口询问,他也明白此时女婿很是纠结。 “禀提督大人,让学员跟教官比试,这是明显不尊重,卑职提议改为由学员队的领队兼指挥官,跟教官来一场比试比较合适!” 陈天华以军人姿势站立挺直,煞有介事的回答道。 他的话一出,让观礼台上的许多人惊愕失色,尤其是李存智。 第三协学员队的领队兼指挥官,不就是陈天华,李兴鸿几个人吗? 只见李存智脸色一敛回绝道: “不可以,这事不符合我们浙江清军比武的规矩…” “哎呀,本帅觉得此事可行,门当户对的公平对决,再说,久闻少将军陈天华武艺超群,枪法精准,且喜好冲锋陷阵,比武自然是不在话下,本帅这次有幸能目睹风采了,哈哈…” 李存智的话还没讲完,偏偏就被巡抚张曾扬给打断了,气得他尽翻白眼,但不好当场发足。 “禀大帅,这种事情如果要开先例,那得先征求日籍教官们的认同,中途若有伤亡不得涉及国家间纠纷。” 左布政使唐吉勋也开口圆场来了,他见张曾扬执意想看这次比武,便把球踢给日方,看看他们的态度如何。 “嗯…那就询问一下对方的态度如何,若要比武双方得签生死状!” 张曾扬想想也对,不同国籍的军人比武,别搞出个外交纠纷可就麻烦,古代擂台比武那套签生死状管用。 当大家的眼光齐刷刷看向日方人员时,仓田修高昂着头对李存智说道: “提督阁下,这事我的没有意见,可以签生死状,并马上开始比武,先比枪法,再比格斗,最后是战术攻防。” 这里的对话,被围上来的日籍教官和新军高官们都听见了。 本来正月里大校场比武,是准备检测清兵部队的军力,结果反倒被将了一军! 现在有人公然对教官提出挑战,表面上是对教官们能力的不信任,实际是挑起第三协跟日籍教官之间的对峙,有人希望日籍军人好好教训第三协的军人,让他们出丑。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在场的大多数人谁都这么想的。 因为第三协的协统官是陈天华、李兴鸿,他麾下的军士,可都是自己训练的,自成一体。 他们相当于第三协的总教官。 现在,他们主动站出来跟日籍教官来一场比武,意义深长,变成日系与本地系之间军事教学的较量。 李存智皱眉蹙眼的瞥向陈天华,无不为自己的小女婿担忧,心里很是忐忑不安。 他清楚陈天华以双方身份不对等的名义,提出由自己等人来跟日籍教官比武,是为了保全第三协的颜面。 因为军士都是业余训练,再出色,哪里比得过军官学校毕业的教官?这里有专门教授射击,格斗,骑射,战术攻防,步炮协同等分类科目的专家。 陈天华武艺没得说,这是他亲眼目睹,据说枪法也好,骑射一流,他只是听说,关键他没经过武备学堂的专门训练,能比得过专业科目的教官? /64/64592/18481730.html 第519章 比试枪法 李兴鸿虽说是天津武备学堂早期毕业生,学的是德国军队那套,其个人军事素养并不拔尖,军事训练,作战指挥,排兵布阵也许还行,可一对一的高强度比武,恐怕不行。 这里还真只有陈天华。 如果他出面比武,侥幸赢了!确实扒了日籍教官们的脸! 可输了呢? 丢了浙省新军的名声不说,还无意中助长了这些教官们的傲气,今后更加的不好管束。 可他现在制止不了这场比武了,索性,来一次公平较量,看看他们到底有几斤几两。 权衡利弊得失,李存智很快有了答案。 只见他朗声宣布:“也好,本军门同意由基地日籍教官队,跟新军第三协指挥官队,来一次公平公正的比武,双方退下去准备,半个小时之后开始!” “好好…” “欧欧欧…” “……” 大校场内是一片欢呼闹腾声,原本准备退场的人群,闻讯之后才返了回来,各自去霸占好的位置。 只有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陈天华回到观礼台左侧,跟孙勇,李兴鸿,陈二,顾祝年等人商量对策。 李淑贞无不担心地看向陈天华,紧拽着他的衣袖,但她也知道,这件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多说无益。 她努力不哭还保持微笑,只说了句,“夫君,自己要当心!” “放心吧,你带好小虎!”陈天华朝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去,对大伙说道: “前面二大项,射击比试枪法,还有格斗,由我来完成,第三项战术攻防,由李长官带队策划战术,选出十人组做准备,孙勇兄给小弟掠阵,防止日籍人员作弊。” “明白了少将军。”李兴鸿等人回复道。 在射击枪法和格斗方面,李兴鸿和陈二等人都明白,他们自己和队员们,无人能及陈天华,所以,没有敢开口请樱。 “华之兄弟,你就专心比武吧,这里训练营里的人都是我的老部下,他们不敢帮日方作弊的,另外老爷子让我担任这场比武监督官,我会全程督察!”孙勇道: “这里的日籍射击教官,在岛国军方也是非常有名望的神枪手,绰号叫死神眼,你可要重视,不可疏忽大意。” 死神眼,这绰号就已表明了对方的实力。 陈天华暗忖着朝孙勇等人点了点头。 这时,侍卫长飞鸽捧过来一整套合身的训练服,鞋帽袜子等,陈天华进更衣间将其换好,并且活动一下筋骨。 正月间,天寒地冻的,手脚要活动开来才是。 时间差不多了,大伙簇拥着陈天华来到训练营一个室内检录点,里面是比武总裁判,也是新军的另一位副总参谋长。 “第一大项是比试枪法,有静止目标和移动骑射,你们怎么选?” “请陈桑选吧!”死神眼显得成竹在胸,很大气的模样。 “我们还是按顺序来吧,先静射再比骑射吧。”陈天华没有选择,而且循序渐进。 “行,就请二位选枪吧。” 话音刚落,一名裁判拿过来二支崭新的村田三零式制式步枪,让二位选。 死神眼他暗自高兴,这是日式村田步枪,他非常熟悉也引以自豪。 他没想到对手陈天华并不使用德制毛瑟步枪,恰恰也一直在使用村田步枪,先是二二式,后改成三零式。 “好…本裁判宣布静射规则,射程一百米,每位选手正式比试是十发子弹,要求一分钟射击完毕,靶环数高者胜。”总裁判宣布规则。 这个实际叫静态速射,一分钟内必须射击完十发子弹,否则算输。 这个静态速射考验枪手的不光是枪法,还有速度,每六秒钟一发子弹。 速度快但需要动作协调性,拉动扳机之后的快速瞄准,锁定目标射击等要素在内,既要快又要准,有相当难度。 静态速射在日制正规军校这是常规训练,死神眼这种训练已然是成了身体记忆,每个动作都是下意识。 没有上过军校的陈天华,大家都在担心他能否适应。 在前世,陈天华接受训练是每分钟速射二十五到三十发,只不过那是全自动步枪。 眼下,村田三零式枪匣里可填装十六发子弹,但每打一枪须拉次枪栓,再瞄准。 但这难不倒陈天华,速射瞄准的基本功在,加之骑射移动靶射等,这些年使用村田枪在槐坎训练营里,也经常练习。很熟练了。 两人随手拿起子弹和步枪,先后走出检录厅,走向外面空旷的靶场。 大校场里有两个很大的靶场,可以供包括狙击步枪和重机枪在内的所有枪种射击。 靶场工作人员,已经摆放好了枪靶子。 陈天华和死神眼各自进入阵地,开枪试射了几枪,效果很不错,开始往枪匣里压填正式比武用的十发子弹。 一切准备完毕,射击裁判一声令下,射击计时开始。 “砰…” “砰…砰…” “……” 枪声像爆竹似的噼里啪啦响起。 政要们都在观礼台上拿着望远镜看,其他普通观众在现场更近的地方,但是在警戒线之外观看。 实际静态速射最没看头,因为现场很远,根本看不到成绩,只见射手们的快速拉栓动作,还有枪口不断冒出的白色烟雾。 很快,静态速射项目结果。 按比赛规则,选手共进行二轮共二十发子弹。 第一轮,死神眼领先陈天华三环,可能是后者比较生疏的缘故。 当第一轮成绩宣布,日籍人员们一片欢腾。 第二轮,陈天华领先死神眼三环。 两轮相加,两人总成绩都是193环,不分胜负。 但这个静态速射总成绩,二天前学员队单人最好成绩为178环,高出15环。 静态速射结束,马上进入骑射。 骑射的比武规则是这样的: 在总长度200米的赛道上,一次性冲出五位骑手,每位骑手上空竖着一杆子,杆子顶端栓着一个直径约为20厘米的红色纸质气球,随风飘逸。 枪手骑在马上,横向垂直距离更位骑手在80-100之间,当骑手进入赛道之后,他可以举枪射击,并策马纵向追击,但不得越过红色警戒线。 在五位骑手跑过终点之前,枪手需要击中红色气球。 两位枪手交叉比试,一共可轮,也就是五个回合,每人二十五个气球,谁在有效赛道上击中气球多者胜出。 /64/64592/18482668.html 第520章 骑射较量 “共计四十发,抛银洋正反面决定谁先打。”裁判长讲了规则。 对于骑射,陈天华最熟悉不过了,这些年他实战中骑射得心应手,前世的他一直练习打飞碟,打移动靶,开枪速度快,所以,子弹越多对自己越有利。 不过,二十五个纸气球,二百米距离,四十发子弹足够了,不一定用得完。 在对抗性射击比拚中,后打的那个往往要承受更大的心理压力。 所以,陈天华想先打,不过死神眼更清楚这个道理。 两个人用抛银洋来决出谁先打。 陈天华的运气不够好,抛银洋输给了死神眼,他只能准备后打了。 五位充当移动靶的骑手,策马站在了起跑线上,每匹马横向间距为五米。 起跑之初,战马爆发时为加速,进入四五十米之后,马匹跑动为匀速,因为不是跑马比赛,不需要全力冲刺,所以骑手都会是策马匀速奔跑,直至终点。 枪手一般会在过四十米之后才开始射击,因为只有在匀速奔跑时,才好瞄准射击。 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枪手自己的战马,也要保持跟骑手的匀速度基本一致,这样在一条线上侧身射击的命中率高。 要做到这点,需要枪手和胯下战马之间的默契配合,战马要跑动的尽量匀速平稳,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人马合一’。 说起来几句话,但实际非常难,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等骑手和枪手都到位之后,裁判长大吼道: “现在各就各位!” “砰…” 随着一声枪响,五名骑手像箭一般向前窜出。 而射击位上的死神眼,骑的是一匹枣红色东洋马,同样是催马跟上,尽量与头马在一条线上。 四十米过后,他立刻抬枪就打。 “砰…” 一声枪响之后,头马骑手上空散出一团红雾,那是红色纸气球被击中后,散落在空中的碎片。 紧接着,死神眼连续拉栓射击。 “砰…” “……” 二百米对于奔跑中的战马而言很快,没有全力冲刺,而是匀速跑完,也就在二十五秒左右。 这对枪手的速射要求太高,基本不能有时间瞄准,完全是依靠自己的肌肉记忆,下意识动作。 死神眼共放出六枪,平均四秒钟一枪,速率非常之高,他第一轮成绩相当不错,四中,只有一个气球落空。 第二组五名骑手早已站在起跑线上了,陈天华也策马进入射击位。 离他三十余米远的陈二和顾祝年,以及他们几十位队员,忍不住大声喊道:“大少爷,加油!” 他们居然称谓起往日的大号。 边上的李兴鸿连忙摆了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 随着裁判长的口令和枪响,比试开始了。 陈天华同样是跃马窜出,随即举枪射击。 “砰…砰…” 两声枪响过后,五名骑手上的红色纸气球,一个也没有破碎,仍在迎风飘扬。 可能是对场地生疏的缘故,应该说是战马不熟悉场地环境,或是说配合不太默契,反正陈天华的前两枪竟然是一枪未中。 场面只能说惨不忍睹,所有人一时鸦雀无声,第三协的参赛队员们,更是双手捂住双眼而惋惜。 现场只有死神眼那得意的神态,和日籍教官们那嘴角边挂着的冷弧。 “砰…” “砰…” “……” 后面,陈天华连开五枪,只击中两个气球。 这轮成绩,陈天华连开七枪,平均三秒半一枪,枪速快,可只有二中,另有三个气球随骑手跨过了终点线。 回到起点线,死神眼和陈天华俩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想给对方施加着心理压力。 第二轮开始了。 死神眼重新策马站到了射击位上,高昂着头,自信心满满。 随着发令枪响,他和骑手们几乎同时起跑,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一阵枪声。 结局和第一次一样漂亮,四中。 对于日籍人员的欢呼声,以及他们投来的鄙视眼神,陈天华没有搭理。 他并没有歇着东张西望,而一直在射击位线外来回策马奔跑,他要让自己的大黑马,尽快适应这个旗营大校场的场地和周围环境。 “老黑啊,后面就要看你的了,争气呀老伙计!”他低下头来用自己的脸去亲贴大黑马的脸颊。 “咈…咈…”大黑马算是响应了,他很通人性。 说起这匹大黑马,那是十分传奇且战功赫赫,这些年跟随陈天华从那年的冬季剿匪开始,经历过大小战斗无数,真正从腥风血雨中淌过来的。 说来也神奇,那年在阎王坡遇袭,大黑马驮着主人进入大森林里,后为了躲避敌人追杀,陈天华放开大黑马,让它自寻生路去了。 没想到,一个月之后,大黑马自己走出大森林,寻到了新军军营里。 一时间里,大黑马与主人陈天华的传奇故事,成为煤广自治区里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今天,大黑马其实有他的苦衷,他习惯于山林间崎岖不平的山道上奔驰,就是槐坎训练基地的骑射场,也是建在山丘地带,没有旗营大校场里的平整,奔跑起来反而不习惯。 该到陈天华的第二轮开始,他策马稳步来到了射击位置上,准备迎接新一轮考验。 这次现场鸦雀无声,陈二和顾祝年等队员们,再也没有给陈天华加油鼓劲。 因为射击比拚需要的不是热血澎湃,而是极度的冷静。 在场的都是射击行家,此时没人会再给他施加什么心理压力。 “预备…砰…”号令一出,数马箭出。 迎着疾风,脑袋瓜子后面高高飘起的黑色长辫,裹着黑色战马疾驰而去。 只见陈天华腰部稍一用力,两脚蹬住了马蹬,上半身在马背上挺立起来,屁股微微轻抬呈悬空状态。 而此时的大黑马,则奔跑得更加平稳,它明显感受到主人要准备开枪射击了。 疾风中只见陈天华平端长枪,伴随着一声低吼。 “砰…”的一下,子弹破空而出。 “砰…砰…” “……” 他丝毫没有犹豫,一连频频速射,共是六枪,空中红雾接连爆出,他开始找回了感觉。 冲过终点,他用手抚摸了下大黑马硕大的头颅,又冲着枪管里吹了口气,抬头看成绩。 那边旗手的三角形红旗,一共晃动了五下,五中大满贯。 “哗…”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这次换成死神眼紧张了。 第三轮较量开始。 /64/64592/18486999.html 第521章 比武意义深长 死神眼深呼吸几下,稳定一下情绪,往自己的手上呼吹了几口气,搓了搓手之后,策马奔驰中。 枪声四起,又是个五发四中。 不得不说死神眼发挥得很稳,中途没有出现大差错,没有起伏。 没想到的是,这轮陈天华发挥更加稳定,又是一个全中。 接下来是第四轮,死神眼也是超常发挥,一个满堂红跟陈天华平驾齐驱。 两个人都发挥出了超高水平,博得观众阵阵喝彩声,观礼台上众官员们也是十分激动。 李存智手持望远镜,紧张得手都在颤抖,他当然希望女婿陈天华能赢。 骑射比静卧速射的观赏性,不知高出多少倍,这场高水平的比拚,着实让上万名观众大饱眼福。 很快,就打到了第五轮,也就是最后一轮。 这时候两个人还是平手,17比17。 陈天华就是第一轮连丢三分,第二三四轮,都是全中。 让仓田修等日籍教官们吃惊的是,称之为死神眼的射击教官,并没有事前想象中的那么完美,在比分上把陈天华拉开距离。 应该说,是他们低估了对手,陈天华表现得优秀,所以才出乎意料。 最后一轮的心理压力,更多压在了先开枪射击的死神眼身上,就看双方的心理承受能力谁更强。 现场的气氛紧张的要命,谁也不敢大声喘气。 死神眼深呼吸了几口,策马站在射击位上。 “砰…砰…” “……” 最后一轮,死神眼连发六枪,结果又打出了四中,最后一枪虽然击中了气球,但明显过了终点,终点五名裁判都挥旗无效。 在场的日籍人士,先是爆发出了一阵短暂的欢呼,后见令旗落下后又是一片惋惜唏嘘声。 看到了获胜希望的大清国人们,立刻压抑住庆祝的冲动,一个个屏气凝神,把胜利的眼神落到陈天华的身上。 陈天华把自己的呼吸调整到尽量舒缓,很冷静的策马站在了射击位上。 现在压力已经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要是他继续打个大满贯,就获得了胜利。 要是打个四中,那又是一个平局。 要是一个三中或以下,那不用说肯定是输了。 陈天华的心理素质肯定强于死神眼,前世特种训练,使之成为精英成员,心理压力测试这关他始终是高分。 实事求是的讲,他的性格已然养成了比拚型,或者说属于战斗型。 却是关键的时刻,发挥的就是越好。 可能开始时还会有些紧张,但真正面临压力的时候,却只会发挥的更好。 更难能可贵的是,大黑马完全适应了场地,每当主人挺直腰杆,双脚用力于马蹬,屁股微抬时,它就知道主人要开枪射击,四蹄撒开平稳如泰山。 “砰…” “……” 随着手中枪响,一切都显得自然而然,而结果也正如众人所希望的那样,五发全中,弹无虚发。 等陈天华放下枪,勒转马头回转之后,旗营射击场上万名观众,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简直要把整个射击场掀翻了。 人群中除了欢呼声,也有惋惜、沮丧的。 仓田修在死神眼跟前叽哩咕噜的,估计是在鼓励。 李三公子他们数个亲日的军官们,表情很复杂。 平时傲视众人的死神眼被挫败了,日籍教官团集体荣誉受损而惋惜。 上午先进行完颁奖仪式,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半钟了,格斗和战术比拚只能从下午一点半之后进行,中间二个小时为午餐休息时间。 陈天华终于赢下了第一项射击比武的胜利,第三协官兵们自然是欢庆鼓舞。 日籍教官们多少有些失落,但也不得不佩服这个江湖传奇人物,确有二下子。 他们这些人以前从没见过陈天华亮相,就是李品璋李三公子,也是第一次见着小妹夫的真功夫,现在就不会有不屑一顾的感觉了。 陈天华对围上来的队员们说了,“看见了吧,日籍教官还是正有二下子的,并不是徒有虚名吧。” 队员们都点头称是。 大家簇拥着自己的主公,到训练营特设的食堂用餐。 现场人数太多,参加仪式和工作的兵士,加起来五百余人,训练营虽有大小五个食堂,但没有这么多桌子板凳,普通兵士们都是席地围着吃餐,饭、馒头和大锅菜,都是用木桶和木盆来盛装。 陈天华,孙勇,李兴鸿等围成一桌吃,隔壁就是日籍教官们,他们叽里咕噜用日语交流,无非是上午总结和准备下午比武事宜,陈天华听得清楚。 话说观礼台上,巡抚张曾扬看上去很开心,他和唐吉勋等官员们,纷纷向李存智道喜。 陈天华赢了,一来他代表了浙省新军,更是代表大清国军人,这里所有大清朝廷命官们,都觉得脸上有光。 于私方面讲,陈天华赢了,李存智这个老丈人当然更是脸上贴金。 高兴之余,李存智邀请众大人到训练营小食堂雅间用餐,他专门安排有午宴。 广大百姓们则没有这样的条件了。 正月间虽然阳光普照,空旷的大校场内还是冷嗖嗖,刚才看比拚得热闹,情绪激情并不觉得冷,但静下来可受不了。 众人纷纷找到屋檐靠墙边去晒太阳,为了下午看比武,许多人是准备饿肚子了,正月间油水比平常多,饿上一顿也无所谓。 比较讲究点或是家境富裕些的,则走出旗营到街上就餐。 正月十二,一半餐馆还没开门,少许几家餐馆被挤得水泄不通,用餐得排队,于是乎,包子馒头店被洗劫一空,连慌忙蒸出来都不够卖。 有人还做起了二道贩子,高价抛售。 …… 下午接下来是比武,前来观战的人更多,消息传扬开来像炸了锅似的,军方加强了现场警戒部队,防止出现涌挤而弄出人命。 观礼台上也是一阵骚动,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定睛一看是日驻杭州领事馆领事等人,其中就有日驻华东军方代表藤田英夫大佐。 李存智等人连忙起身迎接。 明眼人一看,这场比武似乎级别提高了,无形中变成了两国之间的军人比武,意义深长在升华。 /64/64592/18487049.html 第522章 徒手格斗 前有甲午战争的惨败事实摆在面前,今天,大清国人似乎有种血耻之感,巴不得陈天华全胜。 比武马上就要开始,第一个分项目是徒手格斗,这是很精采的传统比武节目,很合观众胃口。 今天比武规则很残酷,是一方倒地不起,裁判数到十不能起身,或一方主动举白旗,方算输。 否则,双方一直搏斗到底,死伤结果自负,但比武过程中不准用兵器,暗器等。 日籍教官中出场的人,叫涩谷一郎,是李三公子在东京陆军军官学校的同班同学。 据孙勇告诉陈天华说,涩谷是位超一流的唐手。 陈天华一听就明白,孙勇所讲的‘唐手’,就是后来的空手道,是数百年前由硫球群岛,冲绳一带民间格斗术。 因为硫球群岛在唐朝开始就属于华夏岛屿,古老的华夏拳法武术传入硫球群岛,与当地格斗术糅合而成,被称之为‘唐手’。 直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中期,唐手正式改名为空手道,这个离眼下还有近三十年变迁。 涩谷一郎在就读东京陆军军官学校之前,他从小是在冲绳岛上生活,所以他深得空手道真谛。 只是空手道流派很多,后世有著名的四大流派,不知道涩谷属于哪一流派。 陈天华认识他,那年在李存智寿宴上,涩谷一郎曾经跟他较量过一盘康乐棋。 结果是陈天华胜。 这次老对手相见,分外眼红! “陈桑,你使展的是华夏功夫,还是西洋拳击?” 涩谷的问话让周围的裁判和监督官们,都感觉莫名其妙。 实际是东洋人对华夏功夫,既感到神秘又鄙视它,认为大多数华夏功夫是花架子。 陈天华的眉头皱了皱之后,大声对涩谷一郎说道: “抱歉涩谷先生,我会的功夫,可能和你们所认识的华夏功夫不太一样,我是自创的。” 这话不是在故弄玄虚,而是真实的,陈天华使用的是世界搏击术,是专业特工所使用的杀人术。 当然,他只能用所谓自创来回应对手。 可在涩谷等人听来,这明显是在嘲讽。 “那好,就让我来领教陈桑的自创功夫吧!” 只见他捏了捏拳头,舒展了一下身子,在原地奔奔跳跳的活动着身体,他要上阵了。 在这些东洋人眼里,陈天华的个头在东亚大清国人中算是高的,但块头不算很大,匀称但不魁梧。 不知道他的功夫藏在哪儿? 陈天华是有意识的收敛他的气势。 涩谷一郎的个子比陈天华要矮出七八公分,但很壮实,虎背熊腰的横向发展。 别看他年龄不大,其唐手功夫在军中是超一流高手。 他留着一撮仁丹须,双目炯炯,从其身体里透着一股子凶狠气势。 当涩谷开始活动身体时,宽松的服饰掩不住他浑身的肌肉疙瘩,就连陈二等第三协的队员们,这些对空手道没了解的人,也能看出来。 涩谷这个人今天是第二次见面,上次给陈天华的印象是踏实而一丝不苟的那种,虽说狂傲,但这是东洋人的通病,并不属于他的个性。 陈天华很熟悉空手道,他很好奇,也想试试涩谷的空手道水平,看看一百多年的空手道与后世有哪些不同。 “涩谷先生,咱们还是带上护具吧。”陈天华建议道,他并不想双方有重大伤害。 涩谷却摇了摇头,嗤之以鼻道: “放心吧陈桑,你是李府的女婿,李桑妹夫,我出手有数的,不会给你造成严重伤害。” 喔靠,还真有这么自信的家伙。 陈天华尴尬的苦笑,对涩谷一郎继续道:“涩谷先生,是我怕弄伤了你!所以,我们还是带上护具吧!” 他的话音刚落地,惹得在场的日籍人员,和一些训练营官兵们一阵轻笑。 了解涩谷的人,都知道他在格斗上很厉害,许多学员在训练中,被他一招半天爬不起来,有的还受伤不轻。 他们讥笑陈天华不识货。 陈二,顾祝年等第三协的队员们,也跟着嘻笑起来,但他们的笑和在场其他人的笑,意思不同。 他们是讥笑涩谷不自量力,敢在大少爷面前称能,要知道陈天华最强的功夫,那就是徒手格斗,比他的枪法厉害。 陈天华才不管外界在笑什么,他似乎很坚持一定要戴上护具。他实际是想要尽量不重伤涩谷,毕竟这只是比武,又不是生死决斗,你死我活。 他目前还不想激怒日方军界高层。 正因为涩谷一郎的功夫不弱,还是很厉害的,要想击败对手,则需要全力以赴,缠斗中完全没办法控制节奏和力道,所以才需要带上护具。 如果对手很弱,他可以控制住场面就不用护具了。 涩谷一郎这次倒是没笑,他似乎看出了陈天华的坚持,意在不想受重伤,就点了点头道: “好吧,就按陈桑意见,带上护具。” 很快,裁判拿来了两套护具,是前胸护具,下档护具,还有护手套。 清末的这些训练护具,并没有后世做得那样的笨重结实,薄而轻,材质就是水牛皮,说是防护,还不如说是为了减轻受伤程度。 陈天华和涩谷都穿戴上了护具,但两个人没有带护手套,因为涩谷反对。 等着收拾停当之后,还没等裁判喊开始,涩谷急吼吼的对陈天华招了招手,颇有居高临下之势说道: “来吧陈桑,全力以赴,让我看看你的厉害在哪里?” 陈天华再也没有吭声,他和涩谷保持着距离,面对面的转了两圈之后。 只见陈天华大吼一声,向前一纵的同时,出拳向涩谷的面门打去。 他一般喜欢先发制人。 涩谷的反应让陈天华颇有熟悉感。 对手在侧头避过自己一拳的同时,右脚无声无息的朝自己的裆下踢了过去。 这一招陈天华在空手道格斗中经常碰到,十分简捷且很凶狠。 在前世一次国外执行任务时,杀死一个叫腹蛇的敌人时,陈天华出手反击就是用了这招。 既然熟悉这招数,当然能轻易化解。 只见他冷哼一声,右拳收回,圈腿以左膝迎面与涩谷踢来的右脚撞了上去。 在用膝盖准确顶到涩谷的脚底,让他失去平衡的瞬间,陈天华自下往上狠狠的打出一记左勾拳。 /64/64592/18487771.html 第523章 二战二胜 涩谷见状大吃一惊,急忙用双手掌下压,想要挡住陈天华的这一拳,但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点点,这勾拳出击速度太快。 陈天华的拳头从涩谷尚未合拢的双手之间穿过,一拳打在了他的右肋上。 然后左脚重重的踏地,右脚随即爆踢而出,但脚尖到达对手的膝盖骨时,他还是收回了大部分的力道。 他只是脚尖一点,涩谷立刻一个踉跄,面朝上方向后倒了下去。 陈天华又是一声暴喝,右拳从涩谷的耳边掠过。 如果是真正的战场对敌,他这一拳只会打在对手的咽喉结上,一招毙命。 但这时,陈天华虚挥出一拳,只不过是显示他已经取得了这局的胜利。 格斗从开始到结束,一共也没有用了三秒钟。 自从陈天华取得了先机,他就没给涩谷任何喘息的机会,几乎每一招都是立刻见生死。 虽然这些招式看起来都很简单,没有任何花哨,但这才是一个人功力的真正体现。 天下功夫,唯快不破!唯力不摧!速度和力量是决定格斗胜负之关键,没有速度与力量支撑的招式,那都是浮云-花招式。 真正的格斗高手,从来都是在瞬息之间分出生死。 涩谷一郎倒地之后,陈天华先是退到了一边,做了个防守的动作。 裁判过去开始读秒。 这一下,全场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看呆了。 虽然知道格斗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可是涩谷一个照面就被撂倒在地,还是出乎了他们最悲观的想象。 因为他们还以为获胜的,将是日籍教官涩谷呢,至少不会这么快。 谁知,都没看清楚怎么出的招,就结束了。 涩谷一郎的倒地不起,让在场的日籍教官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很不自在。 总教官仓田修的脸一直铁青,像憋着便秘似的。 涩谷一郎蜷躺在地上,一只手按着右肋直喘粗气,另一只手在顽强地撑起来。 终于,裁判读到九秒时,他站立了起来。 陈天华那一记左勾拳打在右肋,是很有力量的,好在涩谷穿着护具,加之他空气道高手,身体强壮抗击打,否则致少被打断二根肋骨。 但后面陈天华的那记爆踢,是收了力的,否则,涩谷的膝盖骨碎裂,人就废了,估计现在还倒地起不来呢。 涩谷一郎是个空气道高手,他自然明白陈天华是手下留情了,只见他呲牙咧嘴的对着陈天华深深鞠了一躬,说道: “陈桑,谢谢你让我穿上护具,我知道你手下留情了,接下来,咱们继续吧。” “别客气,咱们是比武争高低,不是决斗,你休息片刻,或许还能跟我好好打一场。” 他说的很真诚,涩谷心里是这样认为的。 寂静,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日籍教官们却是两眼放光的打量着陈天华,都在琢磨一个道理:人不可貌相! 仓田修上前一步对涩谷一郎用日语喊道: “涩谷君,这场比武事关帝国军人的荣誉,坚持下去,拚了命也要赢得最后胜利!” 显然,他是不甘心日方败的如此狼狈。 涩谷点了点头,他恢复得差不多了,逐上前跟陈天华对碰一下双拳,退后三米左右开始移步。 突然,涩谷一郎大吼一声,拳脚并用对陈天华发起了凌厉攻势。 刚才他也是大意轻敌了点,这次他一出手就彻底施展出空手道的绝技。 涩谷体格健壮,力道强劲,拳掌腿脚出处“呼呼…”作响,反应和速度肯定要比刚才更灵敏更快。 当涩谷使用空手道功夫发起攻击之后,陈天华也是先暂且闪避格挡,避其锐气,寻找对手破绽。 可每当他找出一个空子想要反击的时候,涩谷已经重新展开了新的攻势,拳掌腿脚罩住了他。 这时候,要是强行反击的话,只能落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既要大获全胜,也要考虑到不能伤及对手太重,陈天华耐着性子抵挡了涩谷的十七八次进攻。 突然间,他双手强行格挡,截住对方的接连两掌,与此同时,他身子嗖地下蹲,以左脚为轴,右脚划了一个半圆,蹦腿闪电般横扫出去。 “啪…” 以一记绝少出现在军警格斗术中的旋风扫膛腿,一下子结束了战斗。 迅速太快,涩谷来不及躲闪,被对手一脚踢在了小腿侧面。 “哎哟…” 一阵剧痛袭来,他忍不住惨叫一声。 巨大的冲击力将涩谷的身体侧向凌空翻了过去,啪地一下重重摔倒在地。 陈天华这次没有作势补上一击,因为涩谷在倒下的时候,胜负已然分出。 他的小腿骨毫无疑问,已经折断但应该没碎裂。 陈天华自创格斗术,是在特种训练的搏击术中,经常融入内家拳术,非常有效。 涩谷一郎咬着牙坐了起来,脸色苍白,他知道自己的小腿骨已然折断,不能再继续比试了,他一脸羞愧地举起了白毛巾。 这一招陈天华收不了势,不过小腿骨折断已是最好的结果了,总比碎裂好。 折断马上用石膏板固定,三个月之后就可以下地活动了,不过今后习武是有点小影响。 陈天华格斗是二战二胜,而且干净利落,胜负明显,让日籍教官们的脸面挂不住啦。 尤其是总教官仓田修,苦瓜脸还涨成便秘状。 最尴尬的要算观礼台上日方领事馆的官员,刚才他们还叽里呱啦交流着,现在是垂头丧气。 这次,让他们也亲眼目睹陈天华的徒手格斗功夫。 巡抚张曾扬和李存智他们也不好意思庆贺,大家就默不作声地坐下来喝茶烤火。 本来还有一场拚刺,日籍总教练仓田修觉得跟陈天华比,没有胜算,希望直接进入到战术比拚。 陈天华表示同意,自己在射击和格斗两大项全胜,在战术方面总得让对方扳回一点面子吧。 接下来,裁判长宣布了战术比武的规则,该项目分攻防战和遭遇战二局。 第一局,双方各出七名队员。 第二局,双方各出十五名队员。 这次战术比武,因为第二局需要十五名队员,日籍教官教习算上,还差三人,李品璋代替涩谷,外加二名他的护卫。 /64/64592/18491370.html 第524章 攻防战术的差距 这次战术比武,日方由总教官仓田修亲自上阵指挥。 第三协人数绰绰有余,李兴鸿已经挑选出了人员,这次战术比武由他临场指挥。 陈天华没有再参加战术比武,他人倒是不累,还算活动开了,他是想真切了解自己不在场的情况下,由李兴鸿领导的这支战术队的真正实力。 另一方面,日籍教官团队,还没有表现出他们身手不凡的风采来,他想在边上好好观摩一番。 日籍教官们的年龄,除了少数几个教习是二十六七岁,大都在三十岁至四十岁之间,反应和身体敏捷程度有所退化,一对一竞技可能要落下风,但战术理论与经验,可以在战斗过程中完全弥补。 旗营跑马场上里有充足的设施,可供军人进行演习,既然只是一场比武演习,当然不会是真枪实弹。 实际上,就是一场真人秀,使用的枪弹只是演习用的空爆弹,人被对方枪击中,表示着某个人被击毙,退出战斗。 双方都在准备中,半个小时之后开始。 在演习还没开始的时候,李兴鸿他们队七个人一点不感觉有压力。 在他们心里,感觉双方实力似乎差不多嘛,这些年他们参加实战无数,颇有经验。 尤其是陈天华在射击和格斗方面,战胜了日籍教官之后,感觉好像这些华丽身份的日籍军人,也不过如此。 可是,当双方进入战争模式,世界著名军校毕业生,给第三协的队员们好好上了一课。 让他知道了什么才是特种作战技能。 第一局,特种攻防战。 在一个充满了各种障碍和工事的大空间场内,李兴鸿他们七个人作为守方,占据了一个堡垒。 其中陈二亲自作为机枪手,与二名队员守在堡垒内,李兴鸿作为指挥官兼观察员,和一名狙击手,分别在隐蔽堡垒左侧掩体后的一个狙击阵地,另外是顾祝年带一名突击队员守右侧。 演习开始不久,日籍教官队他们七人,以散兵阵型进入场地后,神枪手死神眼只是在踏入阵地后没有几步,就砰地开了一枪。 速度之快,好像没怎么瞄准。 只是这一枪,就把同样是狙击手,在左侧阵地上的对手给干掉了。 李兴鸿也开了一枪,他把一名教官的帽子打得冒出了烟。 因为他看到那名教官的手上,拿的是一把狙击步枪,以为他开的枪。 可是,就在李兴鸿开完枪的瞬间,死神眼的子弹飞来,立刻把李兴鸿给解决掉了。 完了,新军第三协这边,一下子就变得群龙无首。 对于这个开局,陈天华在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也只能心服口服。 这临战的判断和反应,名校出来的军官还是要胜出一筹。 陈天华看到教官队里的指挥官仓田修,他立刻扔掉了手里的步枪,捡起倒下的另一名狙击手里的狙击步枪后,瞄准着朝碉堡里开了一枪。 然后,正从模拟碉堡射击孔里,进行机枪扫射的陈二头上,立刻冒出了一股彩烟。 看不出来,总教官仓田修也是名狙击高手。 演习刚开始不久,李兴鸿队他们一方的三个核心已经阵亡,只剩下顾祝年和其他三名队员。 而日方教官队他们一方,只阵亡一人,还有六人,且都是特战高手。 双方战力对比悬殊大了去啦。 很快,顾祝年的右侧阵地被子弹压得抬不起头来,根本无法反击。 顾祝年移动位置冒死反击,结果是同归于尽,他击中一名教官,自己被死神眼一枪击中。 一会儿,他身边的狙击手头部中枪倒下。 守方只剩下碉堡里的二个人,教官队接下来很轻松的就结束了战斗。 因为碉堡里那二名队员,只知道在射击孔里用机枪扫射,根本无法从碉堡里露出头来,视野被封死了。 很快,他们就被教官队员摸上小高地,被击毙在了碉堡内。 虽然实战演习和实战还是有很大的差别,例如击中人的任何部位就算死。 但问题就在于双方都是遵循同样规则,用的都是同样的武器,为什么教官队死神眼他们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对方狙击手,指挥官,还有机枪手,并立刻开枪击毙之,而不是李兴鸿他们发现并立刻开枪击毙。 对于李兴鸿身边的那名狙击手,陈天华猜测还有临战经验,反应慢了半拍,可能还在瞄准中,就被对手一枪爆头了。 这二名狙击手平时里神气活现,但在真正高手面前,都显了原形,输得莫名其妙,人也很沮丧。 还有,李兴鸿的防守布置还算合理,他凭步枪能击毙一名狙击手教官,说明其个人军事素养过硬,但失去狙击手掩护的他,很快被对方死神眼击毙,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仓田修在捡起狙击步枪之后,立刻从火力突击手迅速变成了精确射手。在死神眼击中李兴鸿前后,他就敢无视敌右侧阵地上狙击手的存在,专心致志的去对付机枪手陈二。 大概率是仓田修知道,自己这边的机枪手和队员们,一定会压制住右侧敌人火力。 实际,这次抽签对李兴鸿他们是有利的,他们作为防守的一方,有工事和掩体可供利用。 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被打的没脾气。 尤其是陈二觉得有力没地方使,还没等他发威呢,就已经被击中下场了。 还有二名狙击手更是死得惨。 看来,攻防战中,新军的狙击手和机枪手还需要苦练,要学会隐蔽自己,不轻易暴露目标。 在这场实战演习中,教官队他们因为更熟悉场地,占了不少便宜。 但看到了日籍教官队七人的协同合作,看到他们几个行云流水般互相配合着推进。 陈天华深感:让队员们自己去发现,真正的特战攻防的战斗,该是什么样子的。 或许单兵技能拿出来的话,李兴鸿、陈二他们几个并不差。 可是如果以一个小队的形式作战时,那么小分队他们和教官这些人根本就没得比。 陈天华看的很透彻。 让新军队员们认识到自己往那个方向努力,也知道一个团队配合该是什么样子。 /64/64592/18492227.html 第525章 赣南剿匪 他们原来经历数百上千人的战斗,那种战争细节比较粗糙,但这种小分队攻防,就得精益求精,只要一个疏漏,就全盘皆输。 这让陈天华看到了特战队的价值。陈天华跟李兴鸿他们交换了下意见,说了几句鼓励的话,第二场的实战演习要开始了。 第二场的内容,是山地遭遇战。 如果说第一场演习有许多特战技能,新军第三协队的短板较多,那么山地遭遇战,就新军李兴鸿他们的特长吧。 这些年所经历过大大小小的遭遇战,尤其是那年冬季剿匪时,在鹰嘴山那场大规模遭遇战,还有这次横山、营盘山战斗,都打的漂亮。 所以,在第二局演习前,李兴鸿他们聚在一起讨论作战方案,都卯足了劲,争取扳回一局。 第二局不分进攻方和防守方,双方人同时进入演习场地,什么时候遭遇,什么时候就开战。 这一次李兴鸿的十五名队员,精神高度集中,为减少失误,要把自己的本事拿出来让东洋人瞧瞧。 当顾祝年从一个沙丘后面出来,发现了死神眼他们那些人的踪迹。 可是,他只叫喊了一声,还不等大年有所动作,就只听“砰…”的一声响后,脑袋上被撞击一下,却冒出一股红烟。 顾祝年的静态枪法比死神眼的差,不光如此,他的出枪速度,瞄准等比对方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想想,静态速射死神眼跟陈天华打成平手,只在骑射中差一分,说明他的厉害。 实战中,你抢先发现却没及时出枪,或出枪慢了一点点,你就一命呜呼了。 这个就是实力,没办法。 接下来,双方遭遇上了,就你来我往的开始激战…… 第二局战斗结束,李兴鸿他们同样遭遇惨败。 二局,李兴鸿他们都是全军覆没。 第一局击毙对方二人,战局是七比二。 第二局击毙对方七人,战局是十五比七,比第一局强。 这让队员们输得心里还十分窝囊和不服,除了缺少团队默契配合之外,感觉上还少了一点什么。 要说缺少,最重要的可能就是陈天华的缺阵,团队里缺少主心骨和绝对战将。 当然,第二局如果由陈天华加入,大概率能胜,但也是惨胜。 依仗着过人的实力,默契的配合,还有对场地、枪械的熟悉,日籍教官队他们取得了完胜。 这让日方领事馆人员,仓田修等教官们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整场比武三大项目,新军第三协是二胜一负,总体上算是胜利一方。 但大家心里都明白,主要是陈天华个人太强悍了,当然,新军第三协的战力,在所有清军中是最强的,这毫无疑问。 这次也是对他们第三协的测试嘛。 到下午整个比武都结束了,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沉浸在欢乐中,唯一忘了是谁递的条子。 这个始作俑者想挑起东洋人跟陈天华之间斗,其目的是什么? …… “少将军,从赣南西华山矿区,通往荡萍,潭塘,下垄等地的山道已经彻底完成,骡马车等重型装备可以畅通无阻,我们随时可以出动前往南部地区剿匪,是否执行原定计划?” 槐坎镇驻军大本营参谋长纪春生打来电话请示。 赣南剿匪,扫清各大矿区周边山匪,就需要增派一支部队,最少一个营队过去。 第六标团目前的主要任务是防守整个广德山脉的九镇,各煤矿区,铁矿区,以及建材,畜牧场,还有就是铁路支线,盘山公路等,这支部队绝对不能抽调。 第二标团除了抽调宋小牛的第二营人马到赣南之外,还留有第三突击营和警卫营,他们在槐坎大本营的主要任务,是防守煤山镇、槐坎镇,清拉镇,集思镇四大区域的安全。 但在大本营,还有罗二虎宪兵总队的一个大队加一个中队,共六百余人,其中二个中队派驻广德九镇。 还有顾祝年别动大队的二个中队。 当然,还有二万余民兵。 陈天华决定抽调第三突击营,共五百余人增援赣南,并派纪春生坐镇赣南,直接指挥第二,三两个甲级营共一千二百人的部队,进军剿匪。 他准备再组建第七标团,人员从各地民兵中抽调出来,进行集训。 对于这些民兵来说,集训就是回炉的过程,重新恢复体能、力量和速度,按照个人特长进行编队。 野战部队不是特种兵和特工,讲究的是团队作战,集训也要让每个人和小组中战斗伙伴进行磨合,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 后背没有值得信任的同伴,在战争中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部队绝对不允许个人游离于集体之外,适应不了就得被淘汰,你死了不要紧,连累了别人怎么办? “可以执行原计划,命令第二标团第三突击营明天出发开赴赣南部,再配备一个综合火炮连队。” “记住纪参谋长,首先火力全覆盖,采取步步紧逼的态势,同时命令炮队随时做好准备,如果要打,就要把对方一次性打疼。” “我们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要保证矿区以及沿线安全,顺便扩大地盘和影响力,这句话我说了很多遍了,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一个指挥官最高的境界,定期给我通报一下战况进度。” “明白,少将军!” 陈天华还是很有节操的,那些穷山恶水地带,尽量少杀人,只要山匪不来骚扰就成,他可没有义务为朝廷无偿卖命。 玛的,每年都得剿匪,否则不得安定呐! 清末,各地山匪,湖匪多如牛毛,想搞实业没有像陈天华随时可以出兵,比登天都难。 …… 随即煤广驻军大本营,在四月上旬得到赣南纪春生传递来的消息,赣南特遣军团已经于三月下旬,开赴赣南北部山区,准备对那里的地盘实施打击。 对于赣南特遣标团的准时行动,陈天华觉得非常欣慰,一面要求后勤补给及时跟上,另外要求许云媛的调查处相应跟紧,搜集跟赣南相关的军情信息。 配备了大量火炮,轻重机枪,剿匪马队陆续向山区推进。 他们严格按照陈天华的训令,起先对外围阵地一顿猛烈的炮火覆盖,然后骑兵部队向前推进。 不急着消灭对手,而是要逼着对手收缩阵地,能主动投降,撤离巢穴自然是最好的。 /64/64592/18492653.html 第526章 巡抚大人在咆哮 “你们绿营的人全是饭桶窝囊废,瞧瞧这些照片,简直是骇人听闻啊,什么时候贫穷落后,交通阻塞的赣南地区,突然间有了这么强大的军队?” “瞧瞧,德国克虏伯火炮,加特林重机枪,我们还没有呢,就是这些步枪,也比我们还先进,简直比新军还要正规装备!” 刚上任不到一个月的江西巡抚聂纠规,对着提督衙门是大发雷霆。 聂纠规在苏浙皖都担任过巡抚,见多识广,他对武器装备的敏感性,自然比那些土老冒的江西官僚衙门,要高明得多。 清末的江西境内,土地贫瘠,穷山恶水,交通闭塞,工业落后,就是个穷省,这里根本养不起新军。 而现有的绿营,城防营等都在使用旧式兵器,哪有什么战斗力。 他十分清楚,除了精神意志和谋略,武器装备对于军队是非常重要的要素。 “禀帅座,这些武装部队不是正规军队,他们是赣南丰众矿业总公司麾下的保安部队,正在自己的矿山附近剿匪!”江西提督尹志平小心翼翼回复道。 江西提督可没有浙省提督李存智那样的牛逼,巡抚见了都是客气尊重。 这里穷得叮当响,遍地阿片肆虐,他下面尽是些老弱病残的绿营兵士,手上都是破铜烂铁,或是像烧火棍一样的火铳,锈迹斑斑的汉阳老套筒。 这些家伙就连普通山匪都打不过,面对武器装备精良的保安部队,他哪里敢去惹? “玛的,你们是睁眼瞎啊,这些所谓的矿区保安部队,分明就是浙省新军乔装打扮的,徽章肩章一撕,换上个保安袖章,就成特么的保安队了?玛的,这是我聂某的地盘,他们浙军也敢来撒野。”聂纠规咆哮道。 他对于陈天华是恨之入骨,没想到他阴魂不散,在江西赣南又碰上了,真是冤家路窄。 “禀帅座,他…他们可是在剿匪啊,帮咱们剿匪!”提督尹志平可不想惹事,连忙解释道。 “剿匪?谁请他们来的,是你吗?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是我江西地界,他们倒是不请自来了?” 聂纠规气得脸都绿了,自尊心严重挫伤,嗓门是越来越高,吓得身边那些官员幕僚们,个个战战兢兢。 “禀大帅,咱们上奏折到朝廷那里去吧,弹劾李存智和陈天华,他们这是在越界行事,按大清律法,这是想造反不成?”一直冷眼旁观的幕僚长萧璇,终于开了口。 “好,咱们双管齐下,萧师爷亲自拟定奏折,火速送往军机处,请朝廷下旨降罪,而提督府则派出绿营,严密监视浙省新军的动向。” “遵命。”那提督和萧璇几乎是异口同声。 尹志平回到提督府,心里是忐忑不安。 虽说是一省提督,正二品武官,可他得瑟不起来呀,其实说到武器装备,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放在军库里的那些旧式火炮,都锈迹斑斑,现在只能让兵士们抬出来晒晒太阳,擦一擦看看能不能用,到时吓唬一下人也成。 提督衙门里的官员也觉得委屈,说起来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麻痹的!你们巡抚衙门,布政使那些大佬们,这些年倒卖阿片,矿石等等,吃的满嘴流油,却不给咱绿营拨点军备款,我们哪有钱对赣南实施渗透计划。 再说了,那个鬼地方以前有关注的价值吗? 现在急了眼,还不是因为丰众矿业给闹的,发现了大量的矿产资源,成了香饽饽,搞得现在新任巡抚来指责提督府不作为? 那里其实还是穷山恶水,就是发现了大量的地下矿产,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江西别的没有,就是矿石头多,可挖掘也是需要大量银子的呀,谁有这种实力? 还不是人家丰众矿业! 话说纪春生指挥的新军特遣标团,缓缓向大余,定南山区推进,那些山匪也有了动作。 他们不是抵御也不是进攻,而是在一步步的后退和收缩。 面对几十门野战山炮,大口径迫击火炮,数不清的掷弹筒,还有三十多挺轻重机枪,那些乌合之众的山匪,哪有胆量开枪。 陈天华的策略,先轰出猛烈炮火在于警告,让那些山匪知难而退,或缴械投降,青壮年可以到矿区劳作,混得温饱没问题。 这里的山匪多如牛毛,那是因为太穷,大都是当地穷苦人家蜕变而成的。 赣南的大山,植被很少,大都是光秃秃,山匪们每天能啃上窝窝头,就算是好日子了,油水那是奢侈品。 以强悍的实力不战而屈人之兵,把他们驱赶出矿区范围,就可以了。 要是面对那些凶悍的顽匪,当然没这么客气,坚决歼灭。 但话又说回来,山匪们真要是联合起来顽固不化,就凭着特遣标团这点人手,在整个赣南地区展开,一时还真奈何不了山匪。 周围到处都是大山,也有不少山林,撒丫子往里面一钻,你往哪找这些人去? “分割包围,不要滥杀普通山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采取同样的策略,步步紧逼但是先不开枪。” 得到纪春生和宋小牛他们的报告之后,陈天华做出了决定。 这种威摄力和策略,那些山匪头目,惯匪也是傻眼了,手下喽啰们纷纷土崩瓦解,成群结队的走出山门,向特遣标团缴械投降。 麻痹的,就这些实力,犹如泰山压顶。 江西绿营军也加强了在赣南大余,定南一带的驻军实力,绿营开了足足两天会,骂了两天娘。 这些权贵豪门真欺负人,有钱有势把军队派到别人家门口了,这成何体统? 可问题是,特么的敢怒而不敢言啊! 满星叠,位于赣南东南部山区的一个小镇,他靠近粤北边境,是大土匪洪阿四的大本营所在地。 这家伙原是鄱阳湖土匪,十几年前内讧被赶了出来,落脚满星叠。 这里有永久性的防御工事,十几门明清时期的大将军炮,弗朗机速射炮,还有不少火铳,猎枪,汉阳老套筒等火器,以及为数不少的弓弩。 千余名全副武装的新军特遣标团军士,两个火炮连,共计十八门75mm山炮,二十几门迫击炮,二十几挺轻重机枪,把这里团团围住,随时可以发动进攻。 /64/64592/18495431.html 第527章 炮轰满星叠 但就是围而不打,闹心的要命。 这次纪春生和宋小牛他们下定决心,要把洪阿四的地盘吃掉,而且还要把他的三千余土匪收编。 现在各矿区太需要青壮年劳动力,而目前赣南地区的青壮年,不是外出谋生就是上山为匪,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还有就是大烟鬼。 特遣标团的一个主要任务,就是为矿区招募劳力,这里的劳动力廉价,只要吃饱穿暖就可以了,如还能有点银元拿,那就是喜出望外,太好了。 另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捣毁那些所有罂粟地,摧毁一切阿片加工场所,封禁大烟馆,跟在煤广自治区一个基调。 只要吃掉这块地盘,就等于把赣南土匪解决掉一半,赣南已探明的矿产贮藏地区,70%都控制在陈天华手里。 控制面积最远可以抵达粤北地区,对将来粤汉铁路建设,奠定一个可控基地。 随着张之洞正式离开湖广,从去年底开始,粤汉铁路建设处在停顿状态,四分五裂。 除了陈天华控制的湖北境内尚可控,湖南和广东那是各自为政,尤其湖南段和粤北段都非常难,大山多,建设难度大又没有后续的钱。 筑路工程停摆,意味着前期投资打了水漂,成本收回是遥遥无期,让那些先前的热心投资者们是欲哭无泪,只有上吊的命。 张之洞到京出任朝廷体仁阁大学士,大清国军机大臣,太子太保正一品文官,这是除了满族亲王之外,最高级别的朝廷官位。 军机大臣总揽大清国重要的军政事务,职位仅次于内阁总理大臣载沣。 慈禧老佛爷的身体每况愈下,她也在为大清江山准备后继人选,而继续者需要肱骨大臣,张之洞各方面符合条件。 说实在的,慈禧对自个满清族人的那些亲王们,夜郎自大而傲慢是越来越失望,而眼下能用的汉臣,就只有张之洞和袁世凯。 说来滑稽,巡抚聂纠规递到京城里的奏折,自然落到了军机大臣张之洞的案头上。 一看是弹劾陈天华的,张之洞气不打一处来,他命人拟训斥令,不但不能定丰众矿业的罪,还要协助他们剿匪,支持丰众矿业总公司开采矿山。 训斥令到达江西巡抚衙门,聂纠规一样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朝廷军机处训斥令,他敢不执行? 只能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将此训斥令批转到提督尹志平那里。 尹志平虽说是个书呆子,官僚官迷,但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这点家当如何协助剿匪,不过做做样子还是可以的。 话说洪阿四的满星叠,被新军派遣标团围得水泄不通,成为一个孤镇,迟早都会被吃掉。 让洪阿四发慌的是,对方潜伏进来的那些暗影探子,收买人心,自己手下的人几十上百的投诚,被围了一个月,叛逃过去的就有一千多人。 按照这样的速度,不出数月,自己差不多会成光杆司令了?! 为了这个目标,纪春生他们不得不做了一些预案,例如和洪阿四开战会伤及无辜,因为满星叠里住着许多山匪家眷和当地乡民。 可为了建设整个赣南矿区,让绝大多数山民安居乐业,改善他们的生活环境,不引起反感,达到长治久安,他必须要正视这个问题。 万不得已一旦开战,尽量减少伤及无辜,当然,战争嘛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麻痹的,丰众矿业保安队已经把满星叠都给围起来了,为什么围而不打,到底打得什么算盘,以他们的武器装备,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能结束战斗!”提督尹志平看着地图说道。 “我和保安队在前线的宋指挥官联系过了,据说满星叠里面有很多山民,他们不愿意落个滥杀的名声,所以采用这种方式逼着对手投降,里面准备不足,撑不了太久的。”绿营负责跟丰众保安队联络的官吏说道。 “愚蠢,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不就是几个山民吗,帮着山匪贩运阿片走私,就是一些该杀的罪民。” “他们如果把这股大土匪洪阿四消灭掉,这块地盘不就安定了嘛,咱们绿营今后少了许多麻烦事,这下围着真让人着急,不行,咱们乘机去点把火,让他们打起来!” 尹志平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个馊主意涌上心来。 嘿嘿,打了十几年的老对手,终于被围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到哪里去找? “让我们的炮队直接向满星叠开炮!”提督尹志平迫不及待的下达了攻击命令。 “遵命…”传令官随即向炮队传达提督大人的命令。 “轰隆隆…” “……” 远处传来了像打雷似的轰鸣声,让拎着步枪正在山林里打兔子的纪春生一行很是奇怪,有些懵逼了。 他并没有下达过炮击命令,哪来的火炮轰鸣声? 难道是宋小牛擅自行动? 也不可能啊,越权指挥这是触犯战时军规,要被送上军事法庭的呀,这点宋小牛他不会不知道,何苦来哉?! 再仔细听,这炮声不像75mm的山炮,像是旧式大炮。 “快派人去宋小牛的前线指挥所,搞清楚怎么回事?”纪春生此时也没心思打猎,跨上战马往标团指挥部赶回去,一边命令随行执事官派出斥候和传令兵。 “明白。”执事官应声策马而去。 别说纪春生感到吃惊,前线指挥所里的宋小牛,也是惊讶得张大着嘴,他架起望远镜瞧着,发现好像是清军绿营的营地发出的炮击声。 “禀管带大人,是清军绿营的炮队,他们在向满星叠开炮,用的是老式的大将军炮。”斥候排长气喘吁吁进来禀告。 “玛的,这群王八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们存心想让洪阿四向咱们开炮,引起大战,命令前沿二个火炮连,作好反击准备,部队进入战时状态。” 宋小牛及时下达命令的同时,火速派出传令官跟纪参谋长的指挥部联系,得到明确指示才行。 在这块区域,用这种落后玩意儿的肯定是绿营。 “嘘…” “轰…” “……” 旧式的大将军炮也是属于后座滑膛炮,火药点燃之后的噪音很大,射速很慢。 /64/64592/18496665.html 第528章 山匪归降,绿营挑衅 炮弹连续在满星叠的徒道,民居中间爆炸,听着不断传出的哭喊声和惨叫声,气的宋小牛破口大骂: “就是一群畜生,你们有本事瞄准了轰炸军营呀,欺负老百姓算什么狗屁本事?” “嘘…” “嘘嘘…” “……” 一阵阵尖厉的破空声,一团团白烟,从满星叠的一个山坡后面升腾而起,应该是洪阿四的火炮阵地。 眨眼间,一团团火球呼啸着飞往清军绿营的炮兵阵地,引起一阵又一阵的爆炸声。 话说洪阿四听得火炮轰鸣声和爆炸声,开始懵逼了,以为是丰众矿业的保安部队向他开炮,总攻开始了。 后面马上搞清楚了,是特么的清军绿营向他这是发威! 洪阿四气得肺都要炸了,这些手下败将还敢乘虚偷袭,他立即命令隐蔽在后山的炮兵反击。 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老巢,不是手里没底牌的。 虽然山匪这边也是旧式火炮,也有不少弗朗机速射炮,但他们没有暴露火炮阵地,没有遭遇炮击。 相反,绿营那些蠢驴,却早早把炮兵阵地给暴露无遗。 旧式火炮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特别笨重,机动性差,炮击过后不能快速移动。 结果,一阵铺天盖地的炮弹落下,把绿营炮阵地炸得底朝天,十几门好不容易从仓库抬出来的古董,一下子化为乌有,连炮手一起全部报销。 得到战情汇报后,缩在后方指挥部里的提督尹志平等人沉默了。 仅有的这点家当,一下子就没了,好心疼啊! “指挥官大人,清军绿营对洪阿四所在满星叠实施炮击,炸得全是民房民宅,没想到被山匪炮火反覆盖,全部报销,简直出尽了洋相。”新军斥候排长前来给宋小牛汇报,忍不住笑了。 “这不是倒霉催的嘛,老老实实待着多好,那点破烂也敢拿出来显摆,搞笑!”宋小牛也笑着说道。 “报告指挥官大人,洪阿四派代表来和我们谈判,想要见见咱们的最高指挥官,他提出两个条件,一个是他和部下的安全必须得到保护,第二个是希望能够加入我们的队伍,其余的事情服从我们安排。”执事官进来有汇报的内容。 “洪阿四能这么快看清楚当前形势,在清军绿营和我们之间,他毅然选择我们,看来他是个聪明人,绿营这次歪打正着还是出了力的,无形中帮了我们的忙,加快了洪阿四他们的投降。” “告诉他们,他们所提出的要求,我需要和上峰长官那边沟通一下,毕竟洪阿四是点了名的重要人物,你让对方等二三天吧,到时纪长官会到满星叠亲自走一趟。” “是,我明白了!”执事官敬礼之后走出指挥所回复去了。 就在宋小牛的驿官到达特遣标团司令部时,从煤广大本营的训令也到了。 “纪参谋长,来信收悉,我作以下指示,全力收编洪阿四的山匪部队,你应该明白这支部队虽然和我们比不了,但是扩充到赣南丰众矿业的保安部队中倒是很合适。” “他们熟悉山地作战,有一定的战斗力,只要加以引导和训练,大部分人还是可以收留的,还是那句话,只要对方愿意放下武器,什么都好说。” “下一步,大本营在赣西还有布局,现在急需扩大军力,望你们收编后要认真整训。”陈天华在信中有了具体指示。 有了少将军的具体指令,纪春生对驿官说道:“告诉宋管带,说我明天清早过去,估计下午就能到达满星叠。” “明白。”那名驿官敬礼之后转身离开。 …… “命令,突击三营立刻向西华山东部清水河区域挺进,占领各乡镇,突击二营进入满星叠,对投降山匪立即进行原地甄别,没有血债有一定军事素养的,立即编成西华山矿区保安大队。” 既然新军答应了洪阿四他们的条件,满星叠一千多山匪纷纷放下武器投降,由新军进入满星叠接防。 洪阿四只留下一个警卫排在他的大宅院里等待。 新军占领了西华山区,大余、定南的许多乡镇,有三分之一的军队开始布置警戒,尹志平的绿营只能是干瞪眼,他哪有胆敢能新军叫板。 但是洪阿四打掉了他的炮兵大队,十几门大将军炮,十几门弗朗机炮被摧毁,还有上百名清军炮兵死在炮火中,这笔帐应该清算。 尹志平命令绿营一个标团,另加一个骑兵营队,约二千人,向满星叠方向挺进,见到山匪格杀勿论。 第二天早上,纪春生率特务连向满星叠方向前进,准备跟洪阿四见上面,妥善安置他的一切。 西华山地区的地势崎岖,多是山间小道,骑马行军的速度也非常慢。 马队行之半路上,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 突击二营的一个连队,加上刚收编的山匪三百余人,在满星叠的清水河前和清军绿营遇到了,应该说遭遇了对方伏击。 他们居然不加警告,对着已归建的山匪开枪射击。 猝不及防之下,刚归建的西华山保安大队,一下子死伤七十余人,全体不得不后退待命,开始构筑防御阵地准备反击。 “混蛋,敢对我们的部队实施伏击,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对方什么情况?”纪春生勃然大怒。 “禀参谋长,对方大约有两千余人左右的样子,没有大炮,有加特林重机枪,还有不少麦特森轻机枪。”宋小牛的驿官前来请示汇报。 清军绿营,那可是江西地方官军呀,对他们开火,宋小牛心里可没有底啊。 “命令我们的山炮和迫击炮,根据坐标立刻对清水河地区的绿营清军,实施炮击,可以进行饱和式打击,然后让宋小牛他的营队发起反击,击溃这些绿营部队。” 纪春生气得脸都青了,已经归建的投降者,那就是新军保安队成员,打狗还得看主人嘛,这分明是在向丰众保安部队挑衅。 赣南丰众矿业保安部队是在维护本公司的矿山矿藏安全,具有合法身份。 现在先进行自卫反击,管他三七二十一,相信少将军自有办法摆平这起风波。 /64/64592/18504582.html 第529章 向绿营开炮还击 当兵难免会死人,可这次死的都是刚投降过来的受编人员,凭白无故的被清兵打死了,这很难向洪阿四他们交待,这会动摇许多投降人员的军心啊。 纪春生心里肯定也是非常非常的不爽,现在不可能请示到大少爷那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权衡利弊一下,直接授权宋小牛调动炮兵实施打击。 半个小时之后,新军两个炮连,合计十八门75mm野山炮,二十余门60mm大口径迫击炮,已经计算锁定了清军绿营的大概区域。 炮火覆盖,别说两千多个人,就是一个城镇也能夷为平地!这样的强悍攻击力,让地面上清军绿营吃到了大苦头! “轰轰轰…” “轰隆隆…轰隆隆…” “……” 地面上不断升腾起炮弹爆炸的闪光和滚滚黑烟,随即而来的是一阵阵鬼哭狼嚎声响起。 短短二十分钟的时间,近四十门火炮,倾泻了六百多发炮弹,把河滩小树丛削平,地面都掀起了一层皮。 清军绿营刚开始打得很爽,为什么,两个原因,第一,官军欺负地方武装,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第二,绿营跟山匪多年宿仇,这下子够出口气了呀。 可是打着打着发现事情不对了,绿营标统官从望远镜观瞧,不由得大吃一惊。 怎么这些山匪进退如此的训练有素? 玛的,打错了?! 这些破烂衣衫的山匪后面,分明就是着装整齐的保安队啊。 难道他们这么快就投降收编了? 绿营标统官顿时就急眼了,这下可闯大祸,赶紧命令驿官骑马向提督大人汇报。 丰众矿业总公司保安部队,实际就是浙省新军改装的,这个情况他作为标统官自然很清楚。 先不说兵卒战斗力怎么样,光那些大量变态的火炮装备,也能把人吓死。 可是,他们手也伸得太长了吧! 这里可是赣南嘞,什么时候连这里也成他们的地盘了? 听到空中响起一阵尖厉的破空声,指挥官抬头一瞧,立刻疯了一般的喊道: “给我全部分散开,就地隐蔽,敌人的炮弹来了!” 话音未落,“轰轰轰…”炮弹像暴雨般倾盆而下。 顷刻间清军绿营的伏击阵地前,地动山摇尘土飞扬,在望远镜里能看得很清楚,飞起来的枪械和肢体残骸。 “哎哟,太猛了快跑!” “啊。” “……” 这些清军绿营的老爷兵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早已哭爹喊娘的抱头鼠窜。 等到炮火轰炸近二十分钟结束,宋小牛指挥人马冲近了一看挺惨的。 算了,别痛打落水狗了,毕竟对方也是清军绿营,可不是什么山匪。 这样,他就命令部队在四周警戒。 第一波猛烈的炮击,清军绿营死亡超过一半,幸存的不到一千号人正忙着救治伤员呢。 尸体也没有几具完整的,很多人看到这样的惨状当场就吐了。 清军绿营这几十年以来,顶多镇压过义和团,剿杀过小股土匪,根本就没有遇到过新式军队,以及火炮开道的攻击方式,完全是傻眼了。 天知道落后的清军绿营,竟然也能遇到这么高大上的炮火打击! “禀提督大人,情报部门那些饭桶搞错了,满星叠昨天就已经降了丰众保安队了,那些土匪兵卒都被收编成西华山保安队,他们跟新军特遣队混杂在一起,我们这么一伏击开火,就等于捅了马蜂窝,遭来他们的强烈炮火,死伤惨重啊!” 那名标统指挥官,灰头土脸地自己逃回后方指挥部,声嘶力竭对着提督哭诉道。 尹志平一屁股坠在地上,脸色苍白,过了半晌才说了句,“撤,快撤回来!” 说完,他就气昏了过去。 …… 当天下午,四五个小时过去了,清水河畔的清军绿营还在转移,现场有着大批担架,安排伤员,死者安葬。 偌大一片浅滩草地上,到处都是血红色,残肢断腿遍地都是,空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血腥味,还有硝烟焦土味。 天上引来了大批秃鹫前来揽食,远处草地上还有瞪着绿眼,馋涎欲滴的大批野狼野狗。 而在离清水河五六公里,通往满星叠的山道上,迎来了一大队人马,所有军人威风凛凛,他们荷枪实弹护送着纪春生和宋小牛等高级军官,进入满星叠。 十几年前,这不过就是个依山傍水的小山村,有山有河环境不错。 自从洪阿四来到这里,作为赣南最大山匪的大本营,比其他地方的发展自然要快一些,这里成了一个算是相对比较繁华的城镇。 这里什么都有,客栈,商铺,饭馆,妓院烟馆等等,应有尽有。 当然,这里的房屋又低又矮,和煤广自治区的阎王坡基地一比,尼玛,这就是个贫民窟好不好? 到了满星叠外围瞧瞧缴获的枪炮,相当部分都是明末清初时期的武器,稍微瞧得上眼的,那就是有那么五六挺加特林重机枪,十几挺麦特森轻机枪,几百支汉阳老套筒。 但这些枪械保养很差,或者说有的就根本没怎么保养,锈迹斑斑,让职业军人出生的纪春生,看了不禁皱紧眉头。 要是新军枪械是这种熊样,他准是大发雷霆,让这些兵士挨军棍关禁闭。 即便不懂军事也能看得出来,赣南西华山脉这块地方,的确不适合大规模的骑兵作战。 到处都是山岭、峡谷和土丘,再好的战马走这样的路铁掌都得磨平,有可能折断了腿。 这里再适合小规模的山地战,新军特遣标团大批战马涌入,气度不凡,但实战中作用不大,山地战就需要大炮和机步枪。 满星叠的镇子外围,有至少二千多人的武装营寨,受降人员边甄别边编码。 营寨用石块和木头构筑了最基本的防御工事,估计是受编部队。 据军事调查处提供的情报,洪阿四这种江湖传奇人物,抛开他做的那些事情,无论从治军、做人,还是审时度势,纪春生还是佩服他的。 到现在为止,他已经近六十岁了,闯荡江湖四十余年了,经历过风风雨雨,所谓前程也只能是到此为止。 /64/64592/18505796.html 第530章 矿山开采权 他自己住在一个大院子里,类似于明清时期的江南乡间别墅那种,主楼为两层木质建筑,也称不上什么豪奢。 至少在大家看来,和槐坎镇龚氏家族的那些老大们,实在是有天壤之别,差的太远了。 家里无非就是多了一些檀香木的家具和花瓶摆设。 前厅里只有洪阿四一个人,天气热了他穿着件白色绸缎对襟衫,双皱灯笼裤,一双浅口黑色布鞋,看起来精神还是非常饱满,有点解开枷锁,放下包袱想歇息的那层意思。 “纪参谋长,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前段时间做的那些事,说起来做得非常不妥,十分愧疚!” 洪阿四略显尴尬的握住纪春生主动伸出的双手。 “哎哟洪老大,这档子事早就过去了,咱们是不打不相识嘛,希望你别把这事放在心上,咱们一切从头来过。” “谢谢!谢谢你的宽容!” 洪阿四用感激的眼神注视着纪春生。 毕竟自新军进入赣南开矿二年多来,他的山匪可没少袭扰,长期占据矿山不放,抢夺了不少财产,当然也杀了人。 当然,这都是双方交战时期所发生的,这不属于滥杀无辜的血债。 这次围剿,新军特遣部队当到处宣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论是谁投降绝对会善待,但前提是必须放下武器同意改编。 洪阿四也是久闻大少爷大名,听说他为人挺讲信用,这次兵临城下,大势所趋,他也不想再到处奔波了,决定放弃抵抗,接受改编。 纪春生向洪阿四介绍了一下随同的宋小牛等军官,大家相互问候落座后,他开门见山的说道: “洪老大,你所提出的条件,我们大少爷已经同意了,提请政府衙门对你施行特赦,承诺保护您和部下的生命财产安全,不会被收缴或者追究以前发生过的任何事情,这次也特意派纪某向你表示诚意。” “首先表示感谢!”洪阿四抱了抱拳笑着说道: “说说条件吧,要我做点什么,大清政府的承诺不会就这么随意的!” 纪春生看了宋小牛他们一眼说道: “第一,洪老大必须搬到丰众矿业的基地居住,以便随时接受监督,也可以担任矿业或者保安队一些力所能及的职务。” “第二,您的所有士兵必须接受改编,达到要求的可以参加保安队,不符合要求的井里当井下工,自食其力,也可以拿路费回家。” “第三,举办一个缴械仪式,由您亲自主持,这是对大清国政府和当地衙门有个交代,为特赦找个合适的理由。” “第四,您对自己的地盘非常熟悉,必须帮助丰众保安队全面接手,控制这片区域实施矿山开发。” 纪春生传达完大清衙门要求之后,又悄声补充说道: “洪老大,政府衙门的要求我认为不多,也不算苛刻,你可以商量一下,我等你一天的时间,如果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出来,都好商量。” “不用商量了纪参谋长,我已经下定决心准备结束这种山大王的生活,你的要求的确不高,也是合情合理,我全部都同意接受,今天就开始清点物资,后天早晨我在这里举行缴械仪式,正式向你投降。”洪阿四苦笑着但神情严肃。 “识时务者为俊杰!洪老大拿得起放得下不做困兽之斗,我对您很是钦佩。从现在开始,您就可以和家人收拾一些贵重物品,等仪式结束之后,我会派人把你们送到西华山矿业基地。” “而满星叠将作为一个矿业前沿基地继续保留,您的部队将在这里接受整编和集训,完成之后正式编入西华山护矿保安大队,我对他们绝对一视同仁。” 纪春生进一步对洪阿四,就今后具体安排作出解释,这是坦诚以待的表现。 “看起来你们大当家的,对赣南矿山是志在必得啊!只要把我的地盘接收了,等于控制了一半以上的区域,以后阁下将会大有可为呵!” 洪阿四何等的老辣,他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玄机。 “呵呵,洪老大,这些矿山资源掌握在我们手里,总比掌握在洋人手里要好得多吧,您说呢?” 纪春生并没有否认,洪阿四则笑眯眯颔首,内心对眼前的新军高级军官表示由衷的敬佩。 当然,更加敬佩的应该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那位高深莫测的大少爷。 古往今来,但凡鲤鱼跃龙门,都是集野心和勇气于一身的冒险历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之机缘巧合。 这种事情只能是传说,现实中成功者了了无几,失败者却遍地都是,身败名裂,有些还死无葬身之地。 但大少爷成功了,只用了七年时间! 就凭这一点,就让洪阿四心愿臣服! 纪春生与洪阿四之间交流,宋小牛只来当听客,一副友善姿态,其他细节他们完全不在意。 所以,在会谈的整个过程中,其它人除了见面时的寒暄问候,始终都没有插嘴。 这里的主角就是洪阿四和纪春生。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上海申报馆在南昌有一个工作站,在赣南也有访事,特约撰稿人,由他们并邀请一批有影响力的中外报刋人,前来出席投降仪式。 “赣南山区最大的土匪头目洪阿四,和五千多名手下,在赣南丰众矿业总公司保安部队的感化下,决定放下武器改造自己,自食其力,这将会是赣南剿匪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 “随着洪阿四的投降,赣南将会增加一半以上数量矿山开挖,推动当地经济发展,解决当地山民生活生存,又前进了一大步。” “今天上午在赣南中部的满星叠小镇,举行了缴械仪式,共接收各种武器六千多件,其中几十门明清时期的大将军炮,弗朗机炮等等。” 这件事情的影响力非常大,国际上绝大多数国家的媒体争相报道和转载。 赣南丰众矿业如此高调展示,无非是想证明自己在赣南开矿,拥有矿山开采权的合法性。 但洋人们是怎么看的吗? 当然不是! 赣南是什么地方? 从现已探明的钨矿,锡矿,铜矿等稀有金属矿藏,它钨矿石贮藏量惊人,目前已占全世界探明钨矿贮藏量的70%。 这是个什么概念? 垄断! 这个西方经济学名词,出现在那些海外政客们面前。 /64/64592/18506913.html 第531章 上京城 而钨钢合金,是当今军工制造中的重要原料,像大口径火炮,大型舰炮,舰船,枪枝弹药等,都需要他。 欧美等国还算好办,可以高价购买,反正大清国差着他们的庚子赔款,羊毛出在羊身上。 可东洋岛国可就惨了,他们直接向丰众矿石国际贸易公司采购,可人家不卖,只能从英籍公司中高价收购,特别是那位叫伊恩的英方人士,非常活跃,居说他跟陈天华是旧识故友,从中谋取暴利。 这让东洋人非常窝火。 陈天华费这么大的劲,派了一支千余人的新军在这里兴风作浪,到底想要干什么? 于是,各国的情报人员纷纷出动,以各种方式向赣南渗透,当属东洋岛国最为迫切。 总得搞明白陈天华的真实面目啊! 万一他是挂羊头卖狗肉,借着开矿名义来控制整个国际钨矿石市场,那问题可就大了去啦! 赣南丰众矿业总公司,丰众矿石国际贸易公司等,这次可真的大红了,而且是红得发紫、紫的发黑! 洪阿四在赣南赣西活跃了几十年,大清衙门当时招安,许以高官厚禄没有使他降服,更没有把他消灭掉。 偏偏是一支矿业保安队,不费多大的劲就能逼得他投降,此事必有蹊跷呵! 等到纪春生动用十数辆马车,把洪阿四和家誊送走后,一支百余人的训练教习团抵达满星叠,开始对这里集中的一万多人实施重新训练、考核,无论是加入保安队,还是到矿井劳作,都在这里集中培训。 满星叠,下一步就是丰众矿业在赣南赣西的一个培训基地,并且在原地建设一个较为新式的军事基地。 “加入我们矿业保安队的原则是,首先,在家里属于独生子的不要,你们的父母还等着赡养,百善孝为先,我们不做这样不孝的事情。” “其次,超过四十岁年龄的不要,身体不达标不要,这也是为了你们好,体能和力量,速度和反应,这是作为军人最基本的条件,如果我们今天放松了条件,未来的战斗中不但你们会送命,还会拖累自己的战友。” “再有,名声不好的不要,保安部队是有严格纪律的,对那些欺凌妇女、滥杀无辜、横行霸道的人,下场就是枪决。但凡有前科的人,自己主动交待坦白,我们可以给你悔过自新的机会,你还可以下矿井自食其力,如果等到我们查出来,那算你倒霉!” 纪春生在集中训练前,专门作了一番演讲。 槐坎大本营特种训练营总教习犀牛,这是陈天华他们培训起家的老班子成员,教学经验丰富。 他亲自带队,并担任满星叠基地的总会办和集训总教习。 随着实力的急剧扩张,老队员们现在大都担负着指挥官和衙门总办的重任。 随便一个都是连营级战斗队军事主官的身份,在很大程度上,也增加了战斗力和凝聚力。 当官待遇自然会比普通兵士高出很多。 经过一个月的挑来捡去,一万余人勉强凑了不到二千人,组成一个保安标团,命名为赣南丰众矿业保安第一标团,分成三个营级战斗队。 所有排连营级军官,均有浙省新军兵卒和低级军官担任,宋小牛任保安第一标团指挥官。 他自己仍然兼任新军第二突击营管带大人,第二突击营留在赣南,而新军第三突击营,已接到少将军陈天华的手令,整休完毕之后,即将进驻赣西。 按陈天华手令,纪春生兼任赣南赣西驻军首席执行官。 剩下的近万人,则全部转为丰众矿业公司员工,一半分散到西华山的荡坪,潭塘,下垄等矿区工作,另一半分布到大吉山和盘古山矿区。 赣南整个矿区和矿点太多,面积很广,这里总人口约有二百余万,需要的人手很多。 洪阿四被送到了西华山矿业公司基地,一个集中筑建的别墅小区。 这里住的都是矿业基地高官们,环境优美装修雅致,他对此都表示非常满意。 纪春生分了一套欧式别墅给洪阿四,可以说是少有的厚待。 这个人说起来为匪四十年,其罪行简直难以衡量,可能够幡然悔悟改过自新,解除武装卸甲归田,也值得原谅一次。 乔迁新居后,纪春生带领着丰众矿业总公司的主要头目们,保安部队的主要指挥官,到洪阿四的别墅里喝了一顿酒,并且和他做了一次长谈。 纪春生转来陈天华的一封亲笔信给洪阿四,让其欢心鼓舞。 第二天,纪春生宣布聘请洪阿四担任丰众矿业总公司参议,主要参与对其他匪帮的招降事务,与其他的地方势力打交道。 对于大少爷和纪春生的信任,洪阿四还是非常感激。 说实在的,让他六十岁不到就待在家里,对于一个闯荡江湖四十年的他,相当于被判了无期徒刑。 …… 话分两头。 自从尹志平的绿营被丰众保安队狠揍一通,死伤千余人之后,他跑回南昌,当即禀报巡抚聂纠规。 在巡抚衙门里,聂纠规召来萧璇等幕僚,像困兽似的琢磨二天,拟定了数本奏折,罗列了罪名,决定上京告状。 思前想后,聂纠规决定亲自带上提督尹志平,幕僚长萧璇等人上京。 从江西到京城,若是从陆路上行走,乘坐马车约需一个多月,骑马也得大半个月光景,一般都是从水路走。 从章江进入鄱阳湖,然而转入长江,再从长江转入京杭大运河,到达京城,用官船约十天左右。 可他们的动作,当然没有新军那边快。 炮击当天,纪春生就派驿官密函告之军事调查处南昌站。 大清国的电报总局,是官督商办性质,主要还是盛宣怀在总督办,他也是主要股东。 军事调查处南昌站在南昌电报局,有专门的情报快速通道,当天夜里,一份电报就到达陈天华官邸。 事关重大,陈天华立即率许云媛和顾祝年等人,启程赶往京城。 他们从长江乘飞鱼号快艇到达武汉,又从武汉乘火车沿京汉铁路三天二夜到达北京。 /64/64592/18523257.html 第532章 面见军机大臣 就在聂纠规乘着官船还在京杭大运河上漂浮时,陈天华已经到达北京什刹海南岸,白米斜街的张之洞府邸,面见张香帅了。 张之洞七十高龄奉旨到京任要职,但他的身体大不如前,除了上朝议事,大部分时间是在白米斜街的官邸里。 一般送往军机处的公文,都转到官邸,交由幕僚们处置,需要请示或签字才到他的手上。 陈天华到达京城面见张香帅,不仅是为赣南炮击绿营这事而来,还有一件重要之事,就是将汉阳铁厂由官商合办,全部转为商办,也就是说,由他出资买断。 “香帅,汉阳铁厂内部混乱,贪官污吏横行,生产成本居高不下,而您老现又管不了湖广局面,以在下之见,来个国退民进,全部转为民资,朝廷国库也有一笔可观的银子入国库。” “汉阳铁厂是您老多少年的心血,不能最终落入洋人手上,尤其是虎视眈眈的东洋人,转给了在下,天华一定竭尽全力,让他发场光大。” “……” 陈天华慢慢给张之洞讲清楚,汉阳铁厂现阶段的窘迫,欠汇丰银行,正金银行,丰众银行不少贷款,而企业却一直在盈亏平衡点上下徘徊,总有一天,汉阳铁厂归还不了贷款,会被几家银行清盘呑并,实行债转股。 而目前欠英籍汇丰银行和日籍正金银行的贷款,还有一年即将到期,分明占总贷款额的33%和42%。 倘若正金银行债转股,他的占股最大,他很有可能提前高价收购汇丰的债股,一跃成为汉阳铁厂的控股股东。 如何现在陈天华接手,他完全可能在贷款到期之日,先把日籍正金银行的钱归还,让英籍汇丰银行展期,让东洋人企图让汉阳铁厂形成破产重组的可能性降为零。 按照陈天华的计划,他准备将汉阳铁厂,盛宣怀的大冶铁矿,萍乡煤矿分别控股,然后合并成丰众钢铁联合股份有限公司,成为亚洲全大的钢铁联合企业。 “香帅,天华之言确凿,汤生审阅过汉阳铁厂的财务报表,确实一塌糊涂,现在湖广由盛京将军赵尔巽继任,据传,他对汉阳铁厂这个烫手山芋颇有微辞。”幕僚长辜鸿铭也在旁敲了边鼓。 “玛的,那些都算是老夫的错,费力不讨好,那就卖了它,卖给天华总比落下洋人之手好嘛。” 张之洞气得连连咳嗽,削瘦蜡黄的脸颊上泛起了一点红云,这是气急上火。 “香帅莫急,这事只要您同意,具体事宜由汤生领命跟天华去办,您好生休息,贵体要紧。”辜鸿铭见状,连忙安慰道。 几个丫鬟和家庭郎中进来了,张之洞挥了挥手,意让辜鸿铭去办理就是。 陈天华跟随辜鸿铭退出张之洞寝房,转入前院偏厅里。 到了偏厅,陈天华才将赣南发生与绿营冲突一事说给辜鸿铭听。 他言词凿凿的说,正在赣南西华山地区剿匪的保安队伍数百人,居然遭到江西清军绿营二千余人的伏击,当场伤亡惨重,有全歼之危险。 无奈之下,保安队伍的炮兵才给予还击。 辜鸿铭本身对聂纠规这个‘万金油’,‘墙头草’并没有好感,当初在安徽任巡抚时,就对辜鸿铭的外貌冷嘲热讽,十分不尊重。 “这个聂纠规胆子也忒大了吧,张香帅已经下达训斥令,让他们协助丰众矿业公司保安部队剿匪,他非但不听招呼,反而伏击部队,活该!” “哎哟,此事仰仗辜先生在张香帅面前帮天华说说,这事要帮天华主持正义啊!”陈天华哭丧着脸,一副很受委屈的可怜相。 “放心吧天华老弟,这事辜某在这几天里会跟张香帅说的,聂纠规敢来告御状,奏折还是会转军机处,而军机处还是会转到这里来的。你先回去,撰写一份有关对汉阳铁厂股份收购的奏折,另附一份收购协议,想好一个合理的价位。” 辜鸿铭很爽快地答应了。 “哎呀,这事就拜托辜先生了。”说着,陈天华从怀里掏出一张丰众银行的现金银票,面额十万块银洋,递到辜鸿铭手上。 “辜先生,天华知道张香帅离开湖广,财况不佳,难得先生还忠心赤胆,这点小钱请先生补足家用吧。” “这…不太好吧。”辜鸿铭一下子面红耳赤起来。 想想也是,张之洞上调京城为官,失去了地方财政支配权,他们这些幕僚们的俸禄,一下子没了着落。 明眼人都明白,在京城里做官,远没有在下面当封疆大吏舒爽。 这次到京,许多幕僚借故都没想到跟随,只有少数十几个人,而原五大核心幕僚,就他辜鸿铭还紧紧跟随。 “这是天华的一点心意,请先生务必收下。”说完,陈天华抱拳作了个揖,转身离去。 辜鸿铭自我挣扎了一二秒钟,还是把银票揣人内衣口袋里去了。 这社会,没钱会让人寸步难行,更加的瞧不起。 …… 在后面的三天时间里,陈天华在京城驿馆里亲自撰写奏折,拟定协议。 而许云媛和顾祝年他们,则穿梭于上海申报馆驻京办,各国使馆区-东交民巷。 调查处利用这次机会,也是在申报馆驻京办,正式建立起‘坐京’,统辖在京的各渠道暗影线人。 当陈天华把有关奏折和协议呈给辜鸿铭,经过几次讨论修改,终于由张之洞同意,并上朝奏与光绪帝。 光绪旋即准奏,下旨由军机处督办执行,陈天华提供的二百万两白银转入国库。 刚把这事办妥,聂纠规姗姗来迟,他们也在陈天华的那个驿馆下塌,只不过是陈天华他们是三号楼,而聂纠规等人是五号楼。 实在是冤家路窄。 聂纠规到达京城,就是来告御状,只可惜巡抚属于外臣,觐见光绪帝可就难呵。 外臣非奉旨进京告御状,须经过礼部,总理衙门审核之后,认为有必要,再由礼部安排进宫觐见。 何况,光绪在试行君主立宪,一切军政事务均由总理衙门和军机处处置。 载沣一瞧,这是江西军情,扯皮拉筋的鸟事,没多瞧一眼就转回军机处。 现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64/64592/18524844.html 第533章 官场凛然 军机处里面的那些章京,行走什么的官吏,谁敢处置这种人命关天的大案?只能又呈送到张之洞那里。 绕了一大圈,费了数天老劲,跑断了腿,光是看门的小吏红包,花去聂纠规不老少,肉痛的他不要不要的。 结果倒好,奏折还是到了军机大臣张之洞的案头上。 话说张之洞,似乎办事效率很高嘛,第二天一早,聂纠规从驿馆直接被传唤进军机处。 一个年纪比聂纠规小不少的军机章京,应该只是个正四品官员,他盛气凌人,奉命对眼前这位正二品封疆大吏,进行一番训斥: 特么叫你们剿匪,一点行动也没有,可打丰众矿业公司保安部队的时候,动作倒是很麻利的嘛! 人家千辛万苦到赣南是来投资开矿,也是为了给大清国国库创收,汉阳兵工厂服务,况且也增加江西各项税收,开采权出让金,不是让江西布政使衙门收获颇丰的吗?你们为什么要抵制? 更让人惊愕失色的是,清军绿营居然不加通报,就悍然伏击丰众保安部队,造成对方数百人伤亡,破坏整个赣南剿匪行动,这是不可原谅的罪状。 而先前军机大臣张香帅就有训令,让江西绿营协助丰众保安部队剿匪,可尔等巡抚衙门置若罔闻,公然违抗,是何居心? 军机处需要江西巡抚衙门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军机章京归纳的条例清晰,有根有据,说话是抑扬顿挫,很有气势。 聂纠规低耸着脑袋瓜子,聆听训斥,头上冷汗直流。 麻痹的,打死的都是匪徒好不好,什么时候变成丰众矿业保安队员了? 而清军绿营倒是死伤上千人,那些死亡官兵家眷都上告到了巡抚衙门,天天哭跪在衙门口,要求衙门发放抚恤金,轰都轰不走。 江西衙门也是穷得叮咚响,手里捧着窝窝头,碗里没有一滴油,哪里有钱发放抚恤金呵。 实在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张之洞现在是体仁阁大学士兼军机大臣,太子太保,正一品文官。 而省巡抚大都是从二品,聂纠规算是老资格才是正二品,这种状况当然是敢怒而不敢言。 玛的,这叫恶人先告状! 颠倒黑白的本事算是见到了,绿营不过是由于误判,打死了对方七十余人,可都是穿着破衫烂褂的土匪,一个真正的浙省籍保安队员都没有。 可是,丰众公司保安部队竟使用大炮轰炸,杀了清军绿营近千人,这可是事实啊。 现在,他们反倒来找官府衙门要说法,太无耻了吧! 聂纠规是彻底的没脾气没词了,但他不甘心呀。 就这样灰头土脸的被一个军机章京给骂走? “是浙省新军的手伸的太长了,私自进入我们赣南的疆土还不算,竟然在我们辖区内肆意攻击清军绿营,甚至还动用了大口径火炮,这简直就是叛逆造反行为!” 聂纠规想了想,觉得自己可以理直气壮,反正又不是张之洞本人在训斥,逐大声辩解道。 “可是赣南地区的所有矿山,几乎都是丰众矿业总公司花了巨额银子买下的三十年开采权,也就是说,在这片土地上,丰众公司的经营管理权,神圣不可侵犯,他们受到朝廷律法保护。” “而山匪是赣南地区广大投资商人和百姓的公敌,鉴于你们江西各级衙门对山匪束手无策,丰众矿业总公司才自掏腰包,派出保安部队剿匪,为止,军机处也训令尔等协助保安部队剿匪。” “而你们却反其道而行之,竟然对友军进行肆意伏击,造成了友军严重伤亡和恶劣影响,也伤害了大清国民间资本投身实业的开展!” 这位年轻的四品军机章京,理论水平与口才那是扛扛的,讲得是振振有词。 “那些采矿权是前任巡抚和布政使,便宜成白菜价卖出去的,当时只确定一种钨矿石,说是为了汉阳兵工厂,可现在…唉…我们江西巡抚衙门一直在执行军机处训令,绿营是去协助剿匪,他们伏击的也是山匪啊,怎么就惹来保安队的猛烈炮火袭击呢?”聂纠规委屈的解释。 一万头草泥马从心里呼啸而过,赣南居然连巡抚衙门也管不了啦,你们军机处真为睁眼说瞎话! 实际上被绿营伏击打死的,没有一个真正的丰众保安队员,他们都躲在受降山匪的后面,连根毛都没碰上。 可是,丰众矿业硬说是有啊! “胡说,有确凿证据表明,那些所谓的山匪,当时就已投降在先,而且他们被丰众保安队收骗为其下辖部队,等同于丰众公司正式保安部队,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开枪,是何居心?况且,当时他们是混编在一起,丰众保安队谁说没伤亡?有照片为凭!” 军机章京立马反驳道,并随手从案宗里甩出几张照片。 照片上几十名身着保安队服的人,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中,受伤的队员都是呲牙咧嘴的接受治疗。 聂纠规瞧见这些,头大的都发麻了,这是真的还是假的?难道尹志平他们撒谎了? 他没有把握,一时变得无语。 老大发怒了小弟们还要顶嘴?! 尼玛,不想活了?! 那名军机章京轻蔑地撇了撇嘴,沉声道:“还是想想怎么善后吧聂大人,别把军机处给惹火了,那时你是吃不了兜着走。” 果然,那名军机章京刚开始发力威胁,聂纠规立马就怂了。 麻痹的,军机处有上奏罢免巡抚等外臣的权力,要是上谕下来自己不就完了。 根据历次政坛官场上的经验分析,每次要罢免之前,朝廷或军机处就先造势扣帽子,罗络罪名,用不了一天,罢免的圣旨或上谕就下发了。 那…那赶紧坐下来善后,也就是谈判吧! …… 年轻的顾祝年代表丰众赣南矿业总公司,在军机处议事厅,与江西巡抚的幕僚长萧璇,提督尹志平开始谈判。 聂纠规这次没有参加,他再也丢不起这个脸啰。 谈判调解,还是由军机处那位章京大人主持,军机大臣张之洞则派出首席幕僚辜鸿铭,到场监督。 /64/64592/18531925.html 第534章 皆大欢喜 双方乌烟瘴气的争吵了足足一天,在军机处那位章京和辜鸿铭明显拉偏架的情况下,萧璇和尹志平俩人抵挡不住,他们不得不最终作出让步。 除了答应绿营全面撤离赣南矿区之外,定南,大余,龙南,信平等县也不得驻军,避免造成更大的混乱,干扰到丰众矿业的开挖行动。 鉴于绿营死伤人员有千人,丰众矿业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拔付抚恤金二十万块银洋,相当于按一千人,平均每人二百块银洋。 这是笔不小的抚恤金,大大超出了清军的规定范围,人家丰众矿业财大气粗,眼睛都不眨一眨,开口就是二十万块银洋。 这让尹志平等人的脸上有了喜色。 玛的,这绿营兵卒的人命值几个钱,军官抚恤金一百块大洋顶天,士兵五十块大洋就够了。 这大半多出来的,嘿嘿…那就是衙门自个的慰劳金吧。 这事终算是平息了,聂纠规不远千里来京告御状,碰了一鼻子灰,好在最后还是拿到了二十万元银洋的抚恤金,皆大欢喜。 这事件实际都没有输家,真要找出个输的来,就是那些个惨死在清河边上的绿营兵士们。 晚清的现实就是,普通老百姓的命不值钱啊! …… “咯咯…咯咯咯…” 随着一阵迷人的娇吟声,陈天华和许云媛在京城驿馆三号楼的浴室里停止了活动。 美艳的女掌门似乎失去了自我意识,身体不停的抽搐着,好半天才从快活中恢复过来。 这次进京城前后二十天,公私兼顾,所有事务办得妥妥帖贴,滴水不漏。 调查处的坐京也落实了,张之洞还将原心腹幕僚赵凤昌,也安排给了陈天华,由他提供经费。 赵凤昌是晚清的政治活动家,他在上海所建的情报机构-竹君书社,主旨是研究国内外时局,收集各类情报。 竹君书社的加盟,让许云媛的军事调查处如虎添翼,将来的情报渠道会更广,分析评判会更精准。 陈天华和许云媛俩人,就像是外出来渡蜜月似的,把整个北京,天津卫等游玩了个遍,快活如神仙。 要说最开心的当属许云媛,平时在煤广自治区,她与陈天华哪有时间,见上个面都难,现在整天腻在一起,这算是对她前期所做的努力与牺牲,一个很好的补偿吧。 到了京城,他们俩人属于幕后指挥,用不着怎么抛头露面,事情都办妥了。 顺便还有一些额外的福利享受,例如躲在驿馆的高级套房里,过着属于他们的俩人世界,卿卿我我。 …… “总督大人,现在我有两个好消息,您想先听哪一个?”自治区政务委主任廖云鹏在电话里兴冲冲对陈天华说道。 “廖先生,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有话请快说别卖关子,别来招惹我!”陈天华在电话里很是不耐烦。 咦…今天是怎么啦,刚从上海回来就成这个样子,难道是他的大姨爹来了? 怎么说话就跟吃了枪药一般,我怎么说年龄也比你大好多呢! 尤如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来,把廖云鹏刚才那股热火,瞬间给浇灭了。 他讨了个没趣,虽然暗暗腹诽,却不敢招惹这位如日中天的大boss。 这支队伍越来越庞大,能量越来越恐怖的世界级巨轮,掌舵者就是陈天华,几乎是他一人说了算。 不光是衙门文官系统,就连驻军的李兴鸿与纪春生,这两个声名显赫的第三协二三号实权人物,关键决策的话语权都十分有限。 于是,廖云鹏小心翼翼的述说道: “第一个好消息,我们自己的勘矿公司,在我们广德山脉的牛头山外围,发现更大范围和贮藏量的高硫煤,铁矿和锰矿,铜矿。” 廖云鹏所说的勘矿公司,实际是盛宣怀早期成立的一家勘探公司,有英方地质专家,勘探工程师和大清国留洋归来的学子混合而成,属于中英合作。 前几年,盛宣怀无力顾及,这家勘矿公司被陈天华所控股,改名为丰众矿产勘探开发公司。 “那第二个呢?” 他很平静,没有丝毫的激动。 最近,有关矿探的好消息连连,对广德山脉拥有更大面积的优质煤炭,他一点也没有什么惊喜表现。 本身他就知晓广德牛头山区域,贮藏大量的矿产资源,拥有华东最大的煤矿贮藏量。 只是没有完全探明而已,上次东洋人来不及勘探明白,那支神秘的勘探队就被陈天华给灭了,这次他派出丰众勘探队,就是想要锦上添花。 除了牛头山,赣南的发现才是触目惊心的,金属矿有钨矿、锰矿、钛矿、锡矿、铜矿和铁矿等等,而且还发现了一处稀土矿,储藏量非常丰富。 从开始经营赣南的时候,他就先后聘请了两支英籍地质勘探队进去,前些日子,他又派出自己的丰众勘探公司进驻赣南。 洋人做事严谨一丝不苟,而且遵守承诺和契约精神,这是让陈天华最欣赏的品格。 不过,一个国家的矿藏资源,应该是国家机密,但由于清国没有属于一支自己的勘探队伍,关键是缺少这样的绝对人才和勘探技术与设备,探矿只能借助洋人,也就无机密可言。 丰众勘探公司是第一家由国人控股的矿探公司,但技术上还是中英合作。 由此可见,对于清国,外国人比清国人更加清楚这地下宝藏的分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您问的是第二件喜事吗?这个就是去年下半年到今年上半年止,广德山脉全境已全面完成了土改工作,各乡镇衙门都已组建到位,下半年按原先煤山,槐坎两镇当年的方法,大力兴水利,开垦荒地,发展畜牧业和手工业等,加强经济民生建设。” 廖云鹏连珠炮似的全部抖抛出来,就怕boss不爽,中途打断他。 当boss的最讨厌下属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卖关子也不看看什么时候。 刚才已经碰了一鼻子灰,他可不敢冒险再犯第二次了,谁知道这位boss是哪里不爽,哪根筋涨了。 但只要这boss什么时候不爽,发句狠话,他就得从这个政务委主任的位置上,灰溜溜的滚下来。 /64/64592/18532925.html 第535章 大意失荆州 “嗯,这二个消息倒是都不错的消息,看起来咱们自治区的确是块风水宝地,具有难以估量的战略价值,这样,你让地质勘探队把所有矿产画一张详细的分布图,标清楚经纬度,交给我的机要秘书沙菱来掌管,这些事情等我有空再说。” 陈天华似乎对第二个消息倒是蛮感兴趣。 不过他下的指令却是第一个的矿探,对于第二个消息只字不提,这让廖云鹏是一头雾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明白了总督大人。”廖云鹏赶紧允诺。 煤广自治区必须要有自己的煤炭钢铁企业,这是最核心的能源,没有任何的商量余地。 因为这里发电厂,动力电系统是所有的军用设备,工矿企事业单位所必须的,没有了电力,一切运转就会非常原始,效率低下。 昨天晚上才从上海回来,来不及清洗自己身子就休息了。 现在是盛夏季节,早上起来就接到廖云鹏神刀刀的报喜电话,现在感觉到身体粘糊糊的不舒服。 他在自己府邸大浴室冲了个澡,然后穿上丝绸凉爽的衣裤,到餐厅吃仆人们给准备的早餐。 这次上海之行,他主要是去拜见盛宣怀和李经方,他们既是长辈,又是他事业中的合作伙伴,牛头山矿业,长牛铁路等,都是他们的投资。 作为丰众企业的控股股东,陈天华需要经常性的跟他们保持联络,沟通交流。 不过,这次在盛宣怀那里,了解的情况让他很是沮丧,也只怪他这几年里忙于自治区这边事务,且忽视了那边的朝廷内部斗争。 这说来话长,都是几年前的事了。 说起盛宣怀,这个近代实业之父,大清国最大的官商,曾经是何等的辉煌。 他最拿手的就是获利,而且他还能把自己的靠山,看得特别明白,怎么做才可以把靠山找得聪明可靠呢? 那就是制造共同利益,藏起私利。 他深谙这世界上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 李鸿章逝世之后,袁世凯接任了其全部职位,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权倾中外。 而盛宣怀因此失去了一位很重要的靠山,义父兼恩师。 袁世凯坐上了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这个重要职位,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他手握重权,而且是兵权,北洋大臣下辖北洋新军。 忧的是他没有可靠的财政支撑。 大清国国库空虚,仅有的一年税银除了庚子赔款,朝廷运转费用都不够,那里有钱养新军。 但凡新军,那都是各地自筹资金渠道。 众观天下,鄂军有张之洞的富裕的湖广地方财政,两江自强军则同样富庶的江苏,安徽地方财政支撑。 浙江新军那更是特别,完全是民商独支,陈天华庞大的经济实体来支撑。 反观数量最多的北洋军,则显得捉襟见肘。 李鸿章以前的北洋体系,以前是依靠盛宣怀。 袁世凯如法炮制,他当然瞄上了盛宣怀手上的二个最大的摇钱树,轮船招商局和电报总局。 光绪二十九年,盛宣怀父亲去世,按大清律法,他须丁忧二十七个月,其间要辞去一切官职。 为此,他先辞去了工部左侍郎官职。 但袁世凯并不罢休,他醉翁之意不在酒,通过内阁总理大臣荣禄,要求盛宣怀一并辞去电报总局和轮船招商局总督办之职。 经过一段时间思考,盛宣怀认为自己的小势力,肯定比不过袁世凯的北洋系。 既然这样,想让自己保持即得利益,唯一的方式就是跟袁世凯合作,等于抓住一个新的靠山。 他的想法倒是很聪明,明面上,电报总局和轮船招商局让北洋系占领,私下里他要保留常务董事,总会办的权力。 于是,盛宣怀向袁世凯热情地发出邀请,他请袁中堂可以来南方参观,先考察一下,然后再商议交割事宜。 光绪三十年初春,袁世凯先回了趟老家河南信阳,然后去了武昌,拜会了湖广总督张之洞,完了沿长江又去了江宁,拜会了两江总督端方。 最后,他才到了上海,去跟盛宣怀见面,讨论电、轮二局的交割事宜。 谈判的最终结果是,盛宣怀提出了‘船宜商办,电宜官办’的基本方针。 他的意思是将电报总局和轮船招商局分成二个,而挣钱最多的轮船招商局,他一定要商办,他拥有重要股份,当然要受他控制。 轮船招商局是官督民办的股份制公司,光绪元年在上海洋泾浜路成立,主要从事客运和漕运,后来发展到地产。 经过三十年的发展,眼下的轮船招商局除了国内业务,还开拓国际业务。 总局设在上海,而分局在青岛,烟台,汉口,天津,福州,广州,香港,横滨,神户,吕宋等地。 表面上,盛宣怀他将占股不少的电报总局送了出去,由北洋系坐收渔利,算是人情。 袁世凯老奸巨猾,他在上海时不露声色,口头上表示同意,跟盛宣怀称兄道弟一番。 不久,袁世凯派出了他的心腹杨士琦为总督办,徐润为会办接管了轮船招商局,而他自己则兼任邮电大臣,把电报总局收回‘国有’。 权力交出去二年之后,也就是光绪三十二年初,许多股东纷纷向盛宣怀反映,说轮船招商局里的管理人员都改换门庭,股东们的权力得不到保障,他逐找杨士琦评理。 不久,袁世凯请下了上谕,说电报总局和轮船招商局都应该是官办,驳回商办提议,不承认原有民间商股,并派出王存善为稽查官,对招商局进行全面调查,收回国有。 至此,以袁世凯为首的北洋系,以朝廷名义完全侵呑了电报总局和轮船招商局的所有资产。 这个结果让陈天华心里终于明白,这三年来北洋新军的不断扩军和装备更新,实际都得益于这两个局的资金支持。 他心里非常懊恼,得到这个确切内幕时已经晚矣,盛宣怀也很懊悔,当初就轻信了袁世凯这个奸诈小人。 从陈天华的内心世界里,他并不希望袁世凯的北洋系强大起来,因为他们是后面二十年,国内军阀混战的祸根。 大意失荆州啊。 /64/64592/18545795.html 第536章 营救徐家人 陈天华心里很是窝火,本意是他的丰众长江航运总公司,跟盛宣怀的内江轮船公司合并之后,再与轮船招商局合作。 可没想到,让袁世凯捷足先登算计了。 不过还有机会。 陈天华明白,历史上的袁世凯,曾于二年之后,也就是宣统元年被贬回河南信阳老家,这时候可以将轮船招商局重新夺回来。 这就是他昨天从上海回来,一直闷闷不乐的缘故。 …… 晚清时期,要说长江沿线最繁华的城市,首选当数上海。 可要比上海差点的城市,有人会指出武汉,江宁等地。 实际上,在那个年代,有这样一个城市,它被称为‘小上海’,它商贾云集,轮船码头众多,到处是官府驿站,佛事禅地,相当的繁华无比。 这个城市就是安庆。 千年古城安庆,是大清国安徽省省会所在地,是安徽省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成为最早接受西洋文化的城市之一。 省巡抚衙门,布政使衙门,按擦使衙门都设在此,属安庆府治下。 安庆位于安徽省西南部,明清时期这里是一座港口城市。它在长江下游北岸,淮河入江口,西接湖北,南临江西,素有‘万里长江此封喉,吴楚分界第一州’的说法。 自东周时期开始,这里就建城,曾是古皖国所在地,安徽如今的简称‘皖’也由此而来。 只是在陈天华的印象中,安庆只是个四线城市,那是因为在后世发展规划所致。 光绪三十三年,七月初六,也就是陈天华从上海返回的第二天,安庆城内,发生了一起惊天动地的大事。 安徽武备学堂副总办,兼巡警学堂总办徐锡林,在巡警学员毕业典礼上,亲手刺杀了安徽巡抚恩铭,并率光复会成员,试图攻占军械库,终因寡不敌众,被捕入狱,次日被残忍杀害于巡抚衙门口。 当陈天华得到消息时,已经是七月初七晚上,他悲痛了一阵子。 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安庆起义,就这样很短暂的结束了,如说是起义,确切点讲,应该叫刺杀巡抚恩铭行动。 因为当天参与行动的,算徐锡林在内,仅仅只有三个人,注定是次失败的行动。 他们早就抱着必死之心,勇敢地充当革命先驱者。 这次行动的深远影响力,远远大于实际效果。 他的意义在于,这是革命党光复会自成立以来的首次起义,向满清王朝发出的第一枪,整个朝野震惊,一时间,清廷高官如同惊弓之鸟,个个胆战心惊,开始动摇了王朝根基,具有强大的震撼力。 从陈天华看来,起义计划十分不周详,没有预案,漏洞百出,以致于仓促行动。 对于历史上的这次安庆起义,陈天华是知道的,但他记不清是何月何日,他曾经让许云媛找到刘玉芳,旁敲侧击讲了现在起义的巨大风险。 这次赴上海,也专门找到陈琪美和刘玉芳,耐心劝说要等待时机,切不可盲目,甚至表示他也同情革命,时机成熟时他说不定会参与。 也许是他的这番表白,给了陈琪美和刘玉芳以期待与信心,才避免了后面光复会一系列的爆动。 这里面,他实际最担心的是刘玉芳。 他从许云媛那边得到的消息,刘玉芳在绍兴曾秘密组建了一个光复会基地,秘密训练光复会成员与死士。 对于徐锡林这次慷慨就义,陈天华惋惜之余,心里很是难过,毕竟他们在横山有过交往。 但陈天华很无奈,他自知不能跟徐锡林明说,只好去提醒刘玉芳,现在看来都没能阻止。 这再一次证明,徐锡林是早有准备去充当先驱,用自己的鲜血去唤醒民众。 后来历史证明,他做到了。 陈天华清楚,按大清律法,徐锡林犯下谋逆大罪,将满门抄斩。 光复会刘玉芳等人没办法出面,此事只有陈天华出手营救。 首先,他指派调查处顾祝年,连夜带别动队员赶赴安庆,将徐锡林的妻儿成功救出,送到上海刘玉芳她们那里。 徐锡林家族在绍兴山阴县东浦镇,属于大户-名门望族。 陈天华利用岳丈提督大人的影响力,让绍兴新军和巡防营网开一面,故意推迟一天前去抓人。 与此同时,派人让族亲们紧急疏散,各奔东西躲避。 但徐锡林之父徐凤鸣是个饱读史书,受儒家思想影响,是个大地主,商人,他坚持不撤离,认为徐锡林大逆不道,是‘子不教,父之过’,他留下来承担责任,被官府捉拿下狱。 陈天华命人用‘倒填年月’的方式,写了一张状纸,怒告徐锡林忤逆不孝,并声称要脱离父子关系。 同时,徐锡林在安庆家里被搜出若干封‘家书’,都是徐凤鸣告诫儿子要知恩图报,对恩铭尽忠效劳云云。 陈天华也许双栖镇吴老三,林根,阿华等知名商界人士上书联保,加之陈天华在绍兴府,乃至巡抚衙门里的活动。 这桩灭门之案终于尘埃落定,得到上谕,徐氏家人及族亲们一律无罪,徐凤鸣被释放。 这样棘手的灭门大案,恐怕只有陈天华才能摆得平,徐家人以及族亲们,最终没有一人受到牵连。 很不容易啊! 每个环节连得配合好,包括口供等,从县,府,省巡抚衙门,一直到京城,层层叠叠,完全是通天本领。 明眼人都瞧得清楚,陈天华在这件事情上,他是尽力了。 …… 安源山脉,位于江西省西部萍乡县境内,天子山之脉,内含煤矿甚富,属于古生代煤炭,色黑如漆,且甚光泽,挥发分少,黏结性富,含硫高,是制成炼钢用的上佳焦炭。 萍乡煤矿是以安源山机矿(后世的安源煤矿)为主矿,加之天子山,紫家坑,小坑等十几处矿区组成,规模庞大。 现已探明,在太平山,王家源等十几个地方,均有煤田,整个萍乡煤矿的规模与贮藏量,是牛头山煤矿的数倍不至。 盛宣怀从安源山矿区到萍乡宋家坊,修建了一条窄轨铁路,又在萍乡宋家坊扩建码头,然后上船走水运。 当时为了把庞大的蒸汽机车头运进矿区,专家们将火车头分拆成三十六包,从水路运至萍乡宋家坊码头,然在就地组装。 /64/64592/18546987.html 第537章 萍乡煤矿 所有车厢都是由萍乡自行制作,钢铁车轱辘则水运到宋家坊,可谓工程量庞大。 萍乡煤矿是完全引进西洋机器开采的煤矿,发电厂,机修厂,制造厂,锅炉房配套到位,矿井也都是轨道车和卷扬机牵引。 陈天华全资收购了汉阳铁厂,控股大冶铁矿,萍乡煤矿,组成了丰众汉冶萍钢铁联合股份公司,完全按现代企业管理制度进行。 从当年七月份开始,他正式向赣西派出了保安部队,从赣南西华山矿业,调第三突击营到萍乡。 萍乡煤矿目前下井工人就有二万余人,70%人员来自临省的湖南,还有20%来自湖北,本地赣西人却只有10%。 许多工人都是拖家带口,工人内部帮派林立,冲突经常发生,所以,煤区安全与管理是个大问题。 让陈天华顾忌的并不是当地山匪,或是工人内部的各种帮派,而是来自于外部东洋人。 陈天华这一系列股份操作和快速扩长,让东洋人越来越感到不安和威胁,原本幻想缓和一下冲突,现在又不得不进行反击与应对。 洋人对大清国内的矿产资源的开采权,和铁路建设经营权等窥探已久,无论是西洋人还是东洋人,不知有多少矿商或财阀都盯着这块肥肉。 清政府也是早就看清楚形势,为此专门制定了对策和律法,严禁矿山开采权和铁路所有权这两大领域对洋人出让,但可以商股形式或合作。 在这些问题上,大家都几乎是有一致认识,那就是西洋欧美人主要是驱利,而东洋人的目的,主要是长期占领。 陈天华更是清楚这些,所以,他长期以来,眼睛紧盯着东洋人的一举一动,以夷制夷中的策略,就是西洋牵制东洋。 他在赣南赣西的一系列矿业投资与开发,包括驻扎所谓保安部队,其目的是一箭双雕。 不光是为了江西矿产资源的开发利用,同时,他是为粤汉铁路的整体建设与控制,预设的几枚暗棋。 因为粤汉铁路虽然没从江西境内穿越,却是紧靠着湘赣边界和粤赣边界,他控制了赣南与赣西部分矿区,对将来控制粤汉铁路的湖南段和粤北段,犹如兵临城下之势。 东洋人焉能不知陈天华的心思与策略,对于粤汉铁路的湖北段他们插不上手,可湖南段与广东,特别是粤北段,他们早就采用代理人策略,大肆收购粤汉铁路建设股权。 可对于陈天华在赣南布局,尤其是现在又在赣西落子,东洋人深感威胁是扑面而来,必须有所反击才对。 …… 光绪三十三年,农历七月下旬。 赣西萍乡县,宋家坊码头。 这里正在扩建和修缮这个深水货运码头,是迄今为止赣西最大的货运码头。 陈天华命令纪春生亲率突击三营近六百人,乘大驳船到达宋家坊。 参谋长大人拍拍屁股走人,那边赣南矿业就交由宋小牛的第二突击营,和西华山保安第一标困驻守,虽说赣南面积大,矿区之间较为分散,但他手上有二千人的武装部队,守卫应该没有问题。 相反,纪春生带着六百多名突击二营,一陷入萍乡县各矿区,犹如撒胡椒粉似的。 好在这里几十个矿区较为集中,纪春生采用集中管理他办法,往二十几个矿区派出十五个班,每个矿区一个警卫班。 矿区在制高点设烽火台,有敌情点火传递信号,当然还有可能有驿兵报警。 纪春生把大部队约四百人驻扎在宋家坊码头,在附近开始安营扎寨,筑建军事基地和仓库。 几十栋大型军用帐篷宿舍。 码头这边电,由萍乡发电厂输送三相交流电过来,因为码头有大型西洋吊车,卷扬机等用电设备,当然,也是需要照明。 二座巨大简易军用仓库正在建设中,估计晚上可以完工。 简易军用仓库主要堆放武器弹药、药品、军粮,军用被服等室内储藏物资。 所有火炮等就安置在基地的空地上,几百匹战马在不远区营建一个简易马场,不方便的是所有马草马食都得外运进来。 基地的东西南北四个角分别建有十五米高的瞭望哨台,上面每次各有二名队员值班,配有高倍望远镜,以及轻机枪。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型医院,不过这个医院不对外开放,专门给军人使用的。 这个地方就是驻军的临时驻地,不出意外的话,可能会是永久的军事。 纪春生是乘最后一批驳船进入基地之后,打量起了周围。 大门口的哨塔上一边站着两个身着夏服的士兵,他们手持着毛瑟m-1888步枪,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远处。 突然,他们发现了纪春生他们几位长官,赶紧‘啪…’的立正,昂首挺胸的高喊: “长官好…” 这是最新的军礼节,完全是西洋化。 而在基地的广场之上,几个随军妇人们正在喂鸡。 没错,手中拿着一些食物,正在给鸡投食。 纪春生带着墨镜在众军官和卫兵等人的簇拥下,从码头上走了过来。 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总体感觉还不错,这也算是自己除煤广自治区之外,在赣西的落脚点了。 自己的基地,那就是自己的家。 现在军营里什么也没有,正在建设中的设施还算齐全,武器也齐全。 第三营营管带叫杨善信,他带着几个人,将水和食品发了下去: “大家这二天先将就着用,马上我们从大本营来的货轮,就要来到宋家坊,到时候,我们粮食和其他,都会有的!” 这些人都知道自己来这里是干嘛的,在乱世中,除了武器什么都可以不讲究。 因为武器是他们的第二生命,他们不想将自己的命掌控在垃圾武器手中。 “嘿,我听说你们的大掌柜的来了?将这两个月的保护费交一下!” 纪春生在杨善信等人的陪同下,刚进帐篷准备歇息一会,这时,从码头上靠过来一条小驳船,破烂不堪的。 一个二十郎当岁的黑汉子,手中拿着一把破旧的六轮手枪,后来跟着六个肩挎火绳枪的匪徒,十分嚣张的从船上跳了下来。 码头上的警卫呼啦啦将他们围了起来。 /64/64592/18558953.html 第538章 宋家坊码头 纪春生听闻外面吵闹声,就从营房之中走出来,看着面前这个黑大汉,被十几名军士用枪围着,没有丝毫害怕。 而他身后的六个匪徒,则吓得瑟瑟发抖,模样有点想笑。 玛的,这些水匪收保护费竟然收到自己头上来了,简直就是太岁头上动土,茅坑里点灯,这纯粹是找死啊! 黑大汉在码头广场上嘚瑟的叫着,几个喂鸡的妇人被吓得龟缩一团不敢说话。 看见这一幕之后,这个黑大汉似乎更加开心,更加放肆的笑了起来。 他看向周围,寻找可能的肥羊。 看见纪春生几个人从帐篷中走出来之后,他先是神愣了一下,接着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将自己激动的神情给收起来。 紧接着,他努力做出了最狠辣的表情盯着纪春生道: “你…你就是新来萍乡投资的矿商?我叫巴黑娃,是鄱阳湖秃鹰帮的帮记。” “现在我告诉你们,这是我们秃鹰帮管辖的码头,这十几年来的老规矩,想要做生意,就要交保护费!!” 这厮说后半段话时,作势将手中的破旧六轮手枪扬了扬,音频提高八度,装出一副凶神恶煞之态。 纪春生身后的军人们,都恶心的想吐。 鄱阳湖上的水匪,加上赣江流域的,足有数百支,这个秃鹰帮什么玩意儿,谁也没听说过。 而这个帮记,大家听得明白,是水匪中负责收保护费的小头目,每个帮记都有属于自己的地盘。 这个叫巴黑娃的黑大汉,一开始气势很足,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弟挥舞着手中的枪,给他足够的胆量,让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当他看见从眼前的兵营之中,陆续走出来全副武装的壮汉时,他语气变得弱了三分。 最后,当一百多个军汉子整整齐齐的站在他面前,端着枪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 这时候,巴黑娃和他的同伴水匪们,每个人腰已经有些弯曲了,偷偷的往后走了两步。 玛呀,一个多月没见,咋就来了这么多军人? 但是,长久以来的‘职业操守’,还是让他坚持的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至少说在气势上不能输太多,最后话出口的时候,声音已经低的自己都听不到了。 纪春生咧嘴一笑,把手中的步枪丢给身旁的护卫,脸上挂着微笑走到这个叫巴黑娃的帮记面前,低声道: “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我叫…叫巴黑娃!” 纪春生点了点头,道: “黑娃兄弟,你可以叫我纪先生,如你所见,我是一个正经矿商,不知道贵帮每个月,需要收这个码头多少的保护费?” 纪春生话一出,让身边杨善信等人惊愕不已。 巴黑娃听了也是一愣,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吞了吞口水,道: “纪…纪先生,你…不对,叫我小黑娃就可以了,我们帮,我们…” 现在小黑娃结结巴巴的神色紧张,他很想说又不敢说,怕这个笑面虎等会要了自己的命。 但是,想到自己只是一个小头目,如果不收保护费回去,那回到帮里自己会死的很难看。 “我们秃鹰帮每个月…每个月需要…嗯需要一千块银洋的保护费,你们欠了二个月,一共是二千块。” 小巴迪最终还是咬着牙,说了个数字出来。 虽然只敢说一个不太大的数字,但他双腿已经在打摆子了,他清楚地瞧见这位纪先生的身后,百名军汉个个怒目而视,手指搭在枪机上不放下。 不远处的一个军汉,将地上一个健身石举,举起来之后,一个劲的做着深蹲。 而且,那个壮汉看起来十分的轻松,一边做着,一边恶狠狠盯着巴黑娃看,好像随时准备将他撕碎。 “二千块银洋吗?不是很贵,但是你们能够保证我们这里不会有任何的问题吗?” 纪春生问完之后,随手从衣兜里掏出了二张银票,轻轻的晃了晃。 “可以保证,当然能够保证!我们秃鹰帮,在鄱阳湖一带不敢说第一,但也是前五的帮会,你放心好了,交了钱,你就是我们保护的对象,在这一带水域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尼玛,这小混蛋满嘴跑火车,这熊样还是帮会前五,也不撒泡尿照照,什么德性?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今天初来乍到,身上只有两百块银洋的银票,就给你了,三天之后你过来拿钱就可以!” 纪春生淡然说完之后,将二张百元面额的银票给递了过去。 而这个巴黑娃,有些难以置信,他伸出颤抖抖的手,将两张百元银票给收了起来。 本来在看到纪春生身后一百多军汉的时候,他心里就拔凉拔凉的。 心想,今天算是倒霉倒到姥姥家去了,不但不能收到钱,而且自己今天很有可能走不出这个码头。 但是,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收到钱了,真的收到钱了也,哈哈! 这件事回去以后可以吹一年,甚至一辈子。 当年我巴黑娃,在一百多个军汉面前,虽然满身大汗,浑身抖簌,但却依旧从那位纪大当家手中收到了保护费! 巴黑娃拿到钱,一直上了船并开了船,心里悬挂的心脏才落了下来。 尼玛,还好他们没有在背后放黑枪。 巴黑娃感觉自己全身都是轻飘飘的,差点尿裤子,真不敢置信,自己居然拿到钱了。 等驳船摇出了码头,进入河道之后,他才回过神来,看了眼码头里的人,心想到: 哼,外地人看样子还是害怕惹事啊,尤其是鄱阳湖水匪的名头,谁敢惹? 过三天这时候,可以过来好好的再敲他一笔! 人的贪婪欲望不可放纵。 这个巴黑娃刚才还十分的害怕,现在已经开始想如何能够从纪春生这里搞出更多的钱了。 至于那一百多个带枪的大汉,直接被他无视。 在赣西这种地方,是强者为尊的地区,拳头大才是硬道理,这已经根深蒂固烙印。 “参谋长大人,您怎么给他钱了呢?” 杨善信看着巴黑娃带上钱离开了之后,揉了揉自己的右手食指,心里很不甘的嘟囔着。 他不明白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纪老大不但放几个小匪走,还乖乖给钱。 /64/64592/18562758.html 第539章 夜半货轮 纪春生笑了笑道: “善信啊,做事呢要动一动自己的脑子,你能回答我这秃鹰帮有多少人,有多少条战船吗?他们在萍乡还有什么关系好的帮派?杀了这个帮记,意味着咱们得跟秃鹰帮开战?初来乍到的,不能缓他三天。” 毕竟是协总部参谋长,深谋远虑,考虑得周全。 这一连串的问题直接将杨善信给问懵了,他吞了吞口水,看了旁边的军汉们,见都没给他任何提示,只好缓缓的摇了摇头,回答道: “还真不知道,头…头儿!” “不知道?不知道那我们为什么要和他们起冲突?我们都是傻子吗?”纪春生用眼扫了杨善信等人一眼,继续道: “我们当然不能冲动做傻事,二百块银洋只是一笔小钱,我们不能因小失大,乱了分寸。”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扭头对身边的人员命令道: “杨管带,你通知军事调查局在这里的暗影会办,去查一下这个叫秃鹰帮的底细,我们目前的主要任务是明晚接大本营的货轮,做好警戒工作。” “全体人员,马上进入战备状态,加强对码头设施物资的安全保卫,一有情况马上汇报。” “是,大人…” “明白老大,我亲自找暗影会办去打听。” …… 翌日深夜,在一艘长江浅水炮艇护航下,英制大功率货轮拖着十几条大驳船,像条巨大长龙缓缓从渌江停靠在宋家坊码头。 宋家坊码头,经军事调查处暗影们摸底,属大清国最大水寇集团-洞庭湖水匪的势力范围。 而洞庭湖水匪中,最大的当属云泽帮,大首领叫张北计,人称小龙王。 实际上现在萍乡渌江,岳阳湘江流域,都是在张北计手下的众多小帮匪控制中。 所谓的秃鹰帮,只是云泽帮下面一个不起眼的小帮会,水陆兼管,收各种保护费。 大本营里的辎重后勤部长官,叫陆开山,人称大公羊,他是陈天华的‘大管家’。 此时的陆开山,站在高翘的货轮船头,端着英伦烟斗在暸望。 纪春生带着二百余名突击队员,已经在码头上准备迎接。 夜晚之中,在浅水炮艇和货轮的强大探照灯下,渌江江面上一片光亮,码头营区里十几盏钨丝大灯,照明如白昼。 这种景象,即使混乱的萍乡,也没有几个不长眼的人,敢过来骚扰他们,最多就是躲在某个阴暗角落之中,小心翼翼的唏嘘议论着。 码头上二十辆骡马车等候着。 “大公羊,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吧!” 最先跳下船来的陆开山,跟快步上前的纪春生来了个拥抱,纪春生用力拍了拍这个大管家的背部。 “没有纪兄,路上很安全的,我还想遇到几个水匪搞他几艘快船回来呢。很可惜,这些水匪见到我们的炮艇,和船上全副武装的士兵,吓得都缩了起来,没有人敢找我们的麻烦!” 他们俩人都是保定武备学堂的同学,同年同月不同日且关系很铁,像亲兄弟似的。 这次陆开山亲自押送军用和生活物资过来,顺便见一下半年多没见的老同学,老兄弟。 陆开山说完之后,从兜中拿住一根荧光棒,在码头上挥舞了一圈之后,船上的人开始忙碌了起来。 码头上有一台西洋进口来的货用吊车,吊车司机正在操作中。 货轮上,后面驳船上的所有货物,都是用帆布遮盖得严严实实,揭开帆布将货物装进平板大吊蓝里,吊车放下吊钩,然后起吊…移动…放下,干净利落。 大伙都看呆了,这超大的铁疙瘩玩意儿第一次见到,轻轻一抓就起来,可省力啦。 听说大少爷要在赣南八镜台港口码头,也要引进一台西洋吊车。 这批货物除了军用物资,新增加的五门大炮,炮弹子弹之外,其它都是生活物资,就连马饲料都装备齐全。 大吊车在慢慢吊着一个又一个的吊蓝,岸上这些二百余名军士们自己当装卸工人。 有一个连队,纪春生派出去在码头四周和基地周围警戒。 “所有人打起精神来,带队军官要使用手电筒,不要被山匪袭击或偷走东西!” 带队的杨善信大声命令警卫部队。 “是…”警卫部队声音洪亮。 现在看起来,统一着装后的警卫部队,是更加的威武雄壮,身上充满了杀气。 赣西这带是土匪最活跃的地区之一,尤其以湘匪为主力。 这里交通闭塞,穷山恶水出刁民,这里的许多山民,白天是民,晚上是匪,你傻傻分不清。 大多数山匪刁民都会两种绝活,一种是抢劫,一种是偷盗。 遇到打得过的商队,他们直接动手抢劫杀人。 遇到打不过的就慢慢的偷盗。 数百年来就是这种风气,习俗。 大清国真实的落后山区,大概就是这个样子,越穷战乱却越多,匪患猖獗。 穷困乱世让这里的人,基本上极少有接受过任何教育。 在他们眼中,自己没有的东西别人有,抢过来就是了。 这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似乎天经地义。 拳头才是这里的道理。 大清律法? 山高皇帝远,老百姓懂啥懂,他们只知道如何活命。 所有的骡马车都装上货物之后,向着的基地仓库驶去, 用自己的兵士当搬运工,既安全又省事,人多力量大。 平常的普通货物,驳船上岸都是靠着码头苦力手挑肩扛的装车。 货物落地之后,货主发现经常会少一部分,找谁谁都不承认。 这一次货物比较特殊,全程都有人站岗跟车。 就这样的阵势,还抓了几个想要动手的刁民,被丢到一旁打晕之后就没有人管了。 当然,码头上闹这么大的动静,是无法做到不让自己的货物信息泄露,遭到别的人窥探那是肯定的。 关于这些,纪春生他们心里早有准备。 当最后一批物资落在自己的基地仓库之中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清晨了,纪春生才松了一口气。 “杨善信,派人去将周围高点清理一下,从现在起,注意不要让任何人接近营地三公里范围!” “是…” 纪春生说完之后,杨善信等立刻挥了挥手,带着人开始忙碌了起来。 /64/64592/18569208.html 第540章 想捞点外快 半个多小时之后,驿兵骑马过来报告,“参谋长大人,周围清理过了,找到十几个鬼鬼祟祟的当地刁民,不知是否是土匪,要不要干掉他们?” “不了,这些人比较复杂,山匪与山民傻傻分不清,你们打晕了丢出去!” “好!” …… 接下来,士兵们整天守着黑鸦鸦的煤炭,焦煤露天仓库,每天出出操的无所事事。 “纪老大真偏心眼,把我们几个带着几百号人在这里晒太阳,玛的,这次瘦猴子他们可就过瘾去了。”第一连连队官,绰号叫屠夫的撅着嘴发着牢骚。 实际是到各矿区驻军,那是有油水可捞,矿井各矿长,工头,每月都得孝敬或上贡银洋给驻矿守军,让他们用点心。 因为没有守军,矿井经常性的会被山匪袭击,矿工各派打架,也需要守军弹压,手里有枪那就天王老子。 “是啊,哎管带大人,咱们在这里也开展一下业务吧,纪老大不是说可以搞护航吗?那咱们做一下试试呗。”另一个绰号叫光头佬的连队官说道。 “搞护航?我也在想呀,但要有这方面业务的路子啊,这得慢慢去找。”第三营营官杨善信,他听到着实怔愣了一下。 渌江,湘江流域,洞庭湖一带的水匪,湖匪十分猖獗,这里路过商船都得上交高额保护费,稍有不慎,商船还要被抢劫一空,船老大等人带的家眷,被掳到水寨里当押寨夫人。 “最说,咱们在赣西可是一点名气都没有,谁敢相信咱,找上门来聘请咱?” 杨善信撇了撇嘴郁闷的说着。 “禀大人,前几天暗影就已经送来情报,那个秃鹰帮就是一个小帮派,加起来就不足三百多人,就在萍乡一带活动,水上陆地都染指,火器不多都是些火铳,火绳枪之类的,大多数人还在用一些冷兵器。” “我们这里属于洞庭湖流域的边缘地带,鱼龙混杂,大的帮派看不上这里,所以他们才有生存空间,咱们不如拿他们开刀,扬名立威!” 光头佬给杨善信禀报并建议道。 前天深夜,也就是货轮到达那天,暗影会办派人过来跟纪春生通告秃鹰帮底细,杨善信带兵在外围布防,而光头佬就在身边。 “秃鹰帮没有什么背景?哪天来的小混混撒谎?”屠夫抢先问道。 “嗯,就是一群当地混混习民组建的一个小帮派,到处招摇撞骗,靠着收一点保护费为生,大多数人连枪都不会用,偶尔还当会水匪,不过一般都是抢劫一些小型驳船。” 屠夫听完之后,起身活动了下自己的身体,“玛的,那个小黑娃连纪老大都敢骗,这还了得!通知下兄弟们,晚上准备活动,让他们吃了我们浙省浙军第三协的二百块大洋,连本带利的给吐出来!” “好样的兄弟,我响应!” “你们想干什么?纪大人不在,宋家坊军营这里可是由我杨某人节制。”杨善信沉声道。 纪春生昨天上午就和陆开山一起,到安源山这一带矿区视察去了,杨善信好不容易当会家,这几个兄弟就目无尊长了。 “嘿嘿大人,今晚我们出去溜达一圈,顺便摸一下这里的虚实,下一步咱们好开展工作嘛。” 光头佬嘻皮笑脸的说着,与屠夫等军官们对视一下,挤眉弄眼。 “这个捣碎秃鹰帮的行动,本管带倒是没意见,在江湖上找个小啰喽开刀,扬名立威这主意不错,但光头佬、屠夫,这一次让我亲自来带队吧!” 杨善信也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 这段时间他们几个人都快憋出鸟来了。 长期活跃在战场上的人,不让其闻点血腥味,硝烟气,只是在靶场上打打靶子,出个操训练士兵什么的,浑身皮痒痒得有些难受。 这大概就是战争职业病吧。 “哎大人,您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理应在基地坐镇,这一次你在家由我和屠夫率一个连去,下一次一定让您去!” 光头佬说完之后,没等杨善信反唇回击,他就笑着离开,屠夫也立马跟着出去。 “你…你们…” 杨善信咧着嘴冲着他们俩人的背影,竖起一个中指,摇了摇头回到自己的军帐里。 光头佬和屠夫,都是他的得力助手兼兄弟,他们仨想当初平起平坐,上次组建三营,他们俩主动让位推他当上营管带的。 所以,像这种既轻松又能捞点油水的活,他也不好意思去强抢。 这次行动主要是让光头佬和屠夫俩人,先去刺探一下,各自从节制的连队中抽出二个排,共四个排约一百六十人枪,晚上出击秃鹰帮。 而杨善信则带着剩余的二百余人,驻守码头基地,并派人出去找生意。 这一群人已经到了赣西,总不能每天都在基地之中喝着西北风,总要出去觅活。 他们是职业军人,也是雇佣兵,每月拿固定军饷。 但军饷可怜巴巴的就那么几个子,得想办法捞点外快才爽啊。 萍乡整个县,除了丰众汉冶萍钢铁联合公司控制的安源山,以及四周的大片矿区,全县以及邻县尚有林林总总的中小煤矿,小煤窑上百家。 他们没有啥机械化,完全是用洋镐挖、钎子凿,手工拉煤出井,然后用运煤独轮车送到最近的水运码头。 在萍乡,丰众建设的大型水运码头,那里是火车直达,然后再让码头苦力装船。 而萍乡尚有二个大型煤运码头,长潭码头和东码头,这里常年都有商人的大型驳船停在那,现场收购煤炭,往往是一个独轮车煤炭多少钱。 由此可见,这个独轮运煤车也就成了当地煤炭交易的计量单位。 “嗨船老大,我们是宋家坊码头的驻军,你的船队需要护航吗?我们最近有了新的业务,就在湘江,洞庭湖水域护航。” “什么?护航?!噢这个咱不需要,以后有机会再合作!”船老大抽着旱烟,一口拒绝了。 “……” 杨善信下午派出去的人,到了傍晚灰头土脸的返回来了,一家都没说成。 想想也是,几十上百年来,这水道上水匪收保护费变得天经地义了,商家们都已习惯成了自然。 /64/64592/18572156.html 第541章 小水匪上门收税 虽说上交水域保护费,商家自己的利润少去了一半,甚至于大半,肉痛的不要不要的,但航运起码能得到保证,人无性命之忧。 可一旦加了护航,聘请武装护航队之后,那就不好说了,首先就等于是跟水匪们撕破了脸。 却不说这些武装护航队是否有这个实力,击溃水匪围攻,保船保物保人,最可怕的就是这些武装护航队干了几次,就突然的甩手不再干了,而这些船老大们就做蜡作死。 刚撕破脸,一下子就没了武装护航队,这驳船还敢再走这条洞庭湖,湘江航线吗? 再转头舔着脸去求情,就算水匪们同意了,光是烧香拜佛,赔罪的钱,就让船老大亏得只剩裤衩。 杨善信听罢并不气馁,他认为等待晚上屠夫,光头佬们袭击了秃鹰帮,立了威再去游说不迟。 而屠夫,光头佬等人则开始集合吃晚饭,准备今天晚上的行动。 说来也巧,上次上门敲诈的巴黑娃,今天心情不太好。 五天前从纪春生手上收到了二百块银洋的保护费,这小子压根就没有上交。 其实想一想也就明白了,这次保护费并不是秃鹰帮帮主派他过来收的。 这十年来,盛宣怀的萍乡煤矿使用宋家坊码头,每月按时交保护费不假。 二个月前,码头掌柜突然说这里换了主人啦,保护费待新主人到达之后再交。 这说得在理,主人换了这掌柜就做不了主。 可左等右看,萍乡煤矿的新主人来了,可随即而来的足有六百余人的军队,还有大炮重机枪等,这秃鹰帮帮主看了不就傻眼了吗? 这架势,尼玛谁有胆量上门去要保护费!对方反过来没要保护费就算不错啰。 那天,巴黑娃赌钱欠了一屁股的债,被逼无奈之下他挺而走险,硬着头皮闯一下来试试。 唉,没想到他成功了。 那天他拿到银票,是丰众银行的,萍乡县城里没有他们的分号,只有南昌府和岳阳府有。 万般无奈之下,他将这二张银票拿到县衙门口的当铺,当了一百五十元现大洋,五个跟班啰喽每人十块银洋,也相当于封口费。 剩下的一百块大洋,放在衣兜沉甸甸的,在当地那可是一笔大财,可供一家三口足不出户坐吃三年。 可这厮有本领将这一百大洋,五天之内吃喝嫖赌抽,全特么的折腾空了,现在衣兜里面比他的脸还白,一分钱没有。 “玛的,怎么就不留点下来呢?” 巴黑娃这厮想想有些后悔,他一脚踹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 他看了看周围,身后跟着两个肩挎火绳枪的小弟,小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又转,立刻有了一个新的主意。 好像那个纪先生看起来挺有钱的,约好三天之后去拿那剩余的一千八百块钱。 巴黑娃贪婪,但人不傻,他并不相信那位纪先生真的会给他那巨款,因为一调查,他满嘴跑火车的谎言。 据说,那天晚上好像还有一批货物开进码头,现在应该都售出去了吧。 玛的,自己随便找个理由去,应该可以再敲诈一笔钱来,嗯,只需要五百银洋也就可以了! 这厮给自己定下一个小目标,五百大洋,他可以存起来一半,剩下一半足够他花天酒地一个月。 下个月再去敲诈五百大洋就可以了! 这样周而复始,嗯,这小日子过的像神仙。 想到这里,巴黑娃脑海之中闪过了自己看见的一群军汉,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嗯,还是那个纪先生好说话,他应该不敢反抗吧,他们这种大商人大佬,钱越多胆子反而都很小。 巴黑娃自言自语的嘀咕之后,看了看身后的两个手下,还有各自手中的武器。 这些武器给了他一些自信心,他深吸一口气,向后挥了挥手道: “走兄弟们,咱们去哪个宋家坊码头捞点油水来!” “好嘞…” 两个手下小弟出来就跟着他混的,当然没有二话,立马跟在他的身后跳上了船。 这次,天将将黑下来,他开着一条自己改装的小机帆快艇,一溜烟功夫就到了码头边上停下。 可刚下船走近基地门口,这次被警卫持枪给挡了下来。 上次大门口的警卫因为没拦住他们,被纪春生给关禁闭三天,这次他们学乖了,死活不让进。 “你们大当家纪先生呢?叫纪先生出来,我要见他!” 巴黑娃一脸嚣张的大声嚷嚷着,还掏出那支破旧的六轮手枪,对着天空“砰…”的开了一枪。 听到枪响,杨善信和屠夫等人纷纷从军帐里跑了出来。 “怎么又是你?” 见到这个巴黑娃,冲在前面的光头佬一脸的不爽。 “喂,叫你们大当家纪先生出来!” “纪先生?他今晚不在这里,昨天下矿区去了,我现在就是这里的当家人,有什么事就找我说吧。”杨善信手一扬,向前二步说道。 巴黑娃见杨善信说话文皱皱还算和善,不像旁边那几条军汉,虎视眈眈的像要吃人,他眼睛一亮,深吸一口气,迈着二八阔天步走到杨善信面前道: “听说你们三天前来了一批货物,我是来收税的!” 他见纪先生没在,那一千八百块估计没有准备,这些钱 今晚是拿不到的,在这些人面前,提都不要再提。 但又不能空手而归啊。 但凡贪婪的人,鬼点子相比常人还真的多,他马上找到了一个很不错的理由。 对,收税! 收税这二字放在他面前,还不认识,但不识字不等于你没听说过。 衙门里天天有人叫嚣‘收税’,在巴黑娃眼里,那个税就跟水匪保护费差不多,就是换了个词而已。 既然货物到了宋家坊,就是到了我们秃鹰帮的地盘,那就需要缴税。 杨善信听了一笑,心里暗忖:麻痹的,现在的萍乡,连县衙都没有说码头上下货就要上税,还真的有人敢来这里收税? 这税是交给哪个衙门? 杨善信眯着眼睛,煞有介事看着面前的巴黑娃说道:“交税可以,你这里有收税凭证吗?” “收税凭…证?” 这小混混长这么大,从来就不知凭证为何物。 “没有的话,我可以拒绝交税!” 巴黑娃被杨善信这句似笑非笑的话,呛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回复。 /64/64592/18575701.html 第542章 杀匪立威 他绿豆般大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脑袋扭了一下之后,再抬头,就神气活现的看向杨善信,手中的那支破枪,竟还指着杨的脑袋说道: “听着,本爷是秃鹰帮帮记,奉帮主之命前来收税,凡每一次有货物经过我们秃鹰帮的地盘,都要交税!倘若不交税的话,我们会…” 话还没说完,杨善信徒的伸出手,将巴黑娃手中还没打开保险的六轮枪抓住,一把拧到了一旁,道: “小土崽子你要明白,上次有个拿着枪指着我脑袋的混蛋,想知道后来那家伙怎么样了吗?” “怎么…怎么样了?” 巴黑娃被杨善信凶巴巴的气势给吓到了。 现在这个当家的气势实在是太吓人了,脸上二道子弹划 过的痕迹,清楚可见,犹如一头想吃人的恶狼,随时都要一口将对於给吞下去! 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呢,刚才还和颜悦色,突然间好像是两会事? 杨善信狰狞的干笑二声,右手用力一拧,只听得,“咔嚓…”一声挺碜人的脆响。 “啊…” 惨叫声从巴黑娃的喉咙头发出,他的右手如同柴火一般,直接给拧断了。 杨善信顺势将这厮的六轮手枪拿到自己手上,往空中很潇洒地甩了个,哗啦一下打开保险,反指着巴黑娃的脑袋讥讽道: “土崽子忘了告诉你,那厮的尸体现在正在狼肚里,不对,应该早就变成了狼粪,嘿嘿嘿!” 杨善信现在得瑟了,他颇有点‘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畅快感觉。 “老大…好汉饶命呐…请你不要杀我,我走就是,从此不来宋家坊了不行嘛,请不要杀我,我…” “是吗?太迟了些吧…” 杨善信将枪口下移,慢慢塞进这厮的嘴巴之中。 另外二个肩挎火绳枪的小啰喽,早就被四五个军士,如同捉小鸡一般给提了起来。 “众好汉饶命啊!” 俩个小啰喽被举起来轻轻晃晃,如同春天里的柳条,在树叶之中轻轻的摇摆,更像是一颗芦荟,在江中随风飘曳。 忽然,一股屎尿的恶臭味,从俩个小啰喽的裤裆里慢悠悠漂移出来。 “玛的,死到临头还敢恶心咱,去死吧!”几名军士一边用手捂住嘴鼻,一边几人合力直接一拧。 “咔嚓…” “咔嚓…” 两个小厮儿的脑袋,像麻花似的被拧断了。 接着,他们如同丢垃圾一般,将尸体抛丢出老远,冲着远处的几个警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尸体掩埋。 “呜呜…” 这边虐待还没结束,巴黑娃不断的摇晃着脑袋,想要告诉杨善信自己并不想死。 可口中塞了一根黝黑枪管,说话根本说不清楚,只能够呜呜的叫着。 “这样啊,那我只能杀了你!”杨善信说完,就要准备扣动扳机开枪。 “嗨嗨管带大人,先别杀了他,留下他给咱们带路。”光头佬还算机灵,他突然想到去秃鹰帮,还需要一个向导。 杨善信听罢点了点头,忙把枪从这厮口中收回,并放开了他,退后几步。 这厮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裤档一热,尿了。 “嗨小黑娃,如果你不想死,现在就立刻带路,把我们带去你们秃鹰帮的驻地,我们想和你们帮主好好的谈一谈!” 一直冷眼旁观的屠夫,大摇大摆的冲着直嚷嚷,他也想过把老大的瘾。 “好好好…” 巴黑娃听见之后,如同见到救星似的,他立刻跪在地上,向屠夫磕了两个响头。 接着双腿打颤的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双腿没劲,根本站不起来。 “来人,把他架到小医院里,让军医将他的断手用石膏夹板固定,搞定了咱们就出发。”屠夫向后摆了摆手。 “遵命…”两名屠夫手下的军士,左右一人用力挟起这厮,往营区中间的野战医院走去。 半个小时之后,巴黑娃右手腕包裹着石膏夹板,吊着膀子走来了。 “如果你不想和他们两个人一样的话,你最好老实点!” “是…当家的。” 队伍早已集合完毕,清一色骑兵。 巴黑娃被推上马背,屠夫拍了拍这厮的脑袋,说道:“好了,现在带着我们去吧,别耍花样,小心你的脑袋!” “我发誓,我发誓,肯定不会耍任何的小聪明!” “很好…” 屠夫亲率一个排,押着巴黑娃打头阵。 一百余米之后,光头佬带着全副武装的一百多名军士,骑着马排成战斗队形跟着。 据查,秃鹰帮总计三百多人,可是仿毛瑟步枪加火铳、火绳枪等火器,也不过六七十杆,保险起见,屠夫他们这次出动了一百六十多人枪,对付秃鹰帮应该是绰绰有余。 萍乡南部的山区贫民窟,这里还是大清国最落后,文明照耀不到的地方之一。 这里土地贫瘠,物资极其缺乏,地下虽有矿但轮不到他们发财。 这里许多青壮年都外出谋生去了,家里只存下老弱病残与妇幼,家徒四壁,衣不蔽体。 所以,这里的人为了活命,什么事情都可以干出来,犯罪在这里就像是喝水一样的简单。 在这里死掉的人,尸体会神秘的消失,第二天会变成白骨丢出来。 肮脏的崎岖小路上,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脏水,暗红色的水坑,不知道是因为时间太久腐臭了,还是混合着人血变色。 路边随处可以看到人的大腿骨,还有早已腐烂的尸体,甚至能够看见一些人的皮毛。 两侧不远处破烂的屋子里,瘦的只剩下骨头的老人或残疾人,双眼无神的待在原地,宛如一具活尸。 如果不是胸膛还有起伏的心跳,真的让人以为他们已经死掉了。 远处传来杂乱的马蹄声,还有无数盏马灯和手电筒。 这群双眼无神的人们,开始条件反射的慢慢动了起来。 一般来说,有马蹄声代表着有人进来做买卖,这里有不少人家有些矿石,山货可交易。 一群山民拖动着瘦弱的身体,来到门口的位置,看见一匹匹健壮的战马出现在村口位置。 山民们踮起脚尖想要看到这支马队,究竟是否拖带一些粮食衣料进来。 不过令人丧气的是,这些马队后来没有牛车,和之前看到的商队可不一样。 没有可贵的粮食和其它物资,只有荷枪实弹骑在马背上的军人。 /64/64592/18588386.html 第543章 灭了秃鹰帮 山民们又恢复之前死鱼眼的样子,无精打采的看着武装马队,的的得得从家门口走过去。 “往左边小道走过去,看见红色的山崖壁了吗?那边一片石木房就是!” 巴黑娃带着路,屠夫他们终算是畅通无阻的找到了目的地。 走到那块足有数丈高的红色的山崖壁前,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腥臭味传来,一名斥候班长用力的吸闻了下,回头对屠夫说了一句:“队官大人,这应该是人血!” 巴黑娃献殷勤的来到屠夫的马前说道:“这里是秃鹰帮的法场,专门用来处斩人的,这山崖面壁是用人血染红的!” “哦…” 屠夫不忌讳什么,他骑马上前并用手摸了一下,发现这面墙上的血迹早已干枯,成了暗红色。 轻轻的用指甲扣了点下来看了看,发现血迹干枯的时间和颜色,还有浸入墙体的程度都很长很深。 想要染红这面山崖壁,至少得要数百个人的鲜血喷洒。 果然,在这穷山僻壤之地,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你们是些什么人!” 两个匪徒每人抱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毛瑟m1871,惊愕得睁大眼睛,颤抖着看向屠夫他们。 玛呀,一大群全副武装的军人,骑着马神不知鬼不觉冲到他们帮会的老巢门口,换谁都会感到恐惧。 “噢我们是外来的商队,找你们大当家的谈点事。”屠夫故作轻松的对两位哨兵说道。 “找咱们帮主?可…可不巧的很,他有事出去了,你们请回吧!” 屠夫他们这副模样,是来找帮主谈事的吗? 此话恐怕是连鬼都骗不了,何况是两位在江湖上混的土匪。 两个匪徒尽管心里紧张得差点晕厥过去,双腿颤抖个不停,但还是艰难的开了口,准备搪塞过去再说。 屠夫可不是好糊弄的主,他阴冷地笑了笑说道: “大当家的不在,是吗?那我们只好在这里等着他来啰!”话音未落,他冲着那名斥候班长使了一个眼色。 那两名山匪哨兵被手电筒强光,耀得头晕眼花,还未有任何反应,两名斥候把军刀已架在他们的脖颈上,只觉得脖颈一凉一痛。 “嗖…”的一下,两个哨兵的气管和颈动脉被双双切割,顿时,鲜血像断裂水管般嗖嗖往外飚喷,人随即瘫倒在血泊之中。 屠夫一挥手,军士们直接踹开了大门,端起枪冲了进去。 不大的前院院子里,有七八个山匪似乎在乘凉,个个手里端着长烟斗,腾云驾雾。 不用多问,他们正在抽着阿片过瘾。 突然瞧见有人踹门冲进来之后,这才慌乱的去摸索自己的武器。 “全部干掉!” 屠夫大吼一声,说完之后,自己的步枪先搂了火,他一枪打爆了一个匪徒的脑袋。 嘿嘿,想要在这赣西立足,有话好好说是没用的,只有用铁血的手段,才能够震住这些山贼水匪。 这就是门口那堵山崖壁存在的理由,杀人立威的道理都一样,只是各人目的和目标不同。 “砰砰砰…” “哒哒哒…” 一时间里枪声大作。 前院和前厅里一共有三十多名山匪,他们玩的正嗨,还未清醒时就已经全部被干掉了,根本没有任何的抵抗。 后面赶上来的大部队,在光头佬的率领下迅速包围了这片匪窝,手榴弹和机枪往里招呼。 “轰轰…” “哒哒哒…” “……” 匪徒们死的死,伤的伤,稍微运气好的都抱着脑袋乘着黑夜逃窜出去了。 屠夫一马当先的走在最前面,推开一栋房间的门,就看见屋子关着一些衣衫褴褛的女人,正在瑟瑟发抖的看着来袭者。 这个院子里一共有十七八个房间,应该是秃鹰帮的头目们住的院落。 每间屋子里的匪徒都被击毙。 在最后一个房间之中,屠夫他们找到了躲在角落之中,留着一脸胡子的头领。 经巴黑娃确认,他就是所谓已经出门,萍乡秃鹰帮帮主,大当家。 “大当家的,我们是来找你收钱的!麻烦你将你欠我们的五万大洋还来!”屠夫咧嘴戏谑着。 “五万大洋?我…什么时候欠你们五万大洋,你们又是哪路好汉,请报上名来?”那帮主浑身抖簌着连声辩解。 “我们是丰众公司的,五天前,你派帮记收了我家老大的二百大洋,现在连本带利一共五万零二百大洋,我这个人比较大方,零头二百块也就算了,但是五万大洋的利息还希望你现在立马给我!” 屠夫一边戏谑着,一边对着身后那帮士兵们做着鬼脸,引得大伙哄堂大笑。 …… 整个战斗前后也就一个小时,秃鹰帮除了五十几个派出去办差不在场,还有近百人乘黑夜侥幸逃脱之外,剩余的一百五十余人,连同他们的大当家,全部被杀。 打扫战场,最终屠夫他们当然没有拿到五万银洋,这个秃鹰帮的全部现洋,加起来一共不到五千块。 不过,也够兄弟们发放辛苦钱了。 除了现大洋,还有一些金银珠宝,古董,数额不多,屠夫命令全部打包,将所有武器包括大刀之类的统统带走,将来组建民兵可以用上。 战斗结束,新军无一人伤亡,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受到什么抵抗,是一边倒的屠杀。 这就叫杀人立威,在那个清末乱世中,有时就是这么暴力,只有血腥暴力,才有话语权。 纪春生所在的赣西,估计也是跟赣南一样,在剿匪中树立名声,让江湖上所有帮匪,听到丰众矿业公司,如雷贯耳,浑身抖簌。 打扫完战场,屠夫和光头佬顺利的带着队伍,安全返回宋家坊码头驻地。 而秃鹰帮外围的那些山民们,枪声把他们吓得都龟缩在茅屋里,谁也不敢出来寻死,但耳朵竖得直直的。 当屠夫他们撤离之后约摸一刻钟之后,有胆大的山民便走出屋子,见人都走光了,便往匪窝里去张望。 哎哟玛哎,遍地都是尸体,惨不忍睹,许多人吓得惊叫着撒腿往回跑。 但饥饿战胜了恐惧,过了一会,胆大的就冲进屋里开始翻箱倒柜的搜寻。 /64/64592/18590156.html 第544章 名声不够响亮 屠夫他们只带走了钱币和金银珠宝,还有就是武器,仓库里有部分粮食等物资,他们都没动。 实际上,他们是有意留给那些快饿死了的山民。 随着消息传来,越来越多的山民冲入了秃鹰帮的匪窝之中。 很快,匪窝被打扫一空,别说粮食布料,就是锅碗瓢盆,桌子板凳,箱子衣柜都搬完了。 更有甚者,就连尸体上的金银戒子,衣裳都被扒个精光。 这中间,免不了发生争抢斗殴,最后,终有德高望重者出面调解。 不少后来者,什么也没有抢到的山民则目露凶光,准备继续寻找。 万般无奈之下,有人竟搬起了尸体,终不能眼睁睁饿死吧。 深夜里,一些茅屋里的烟囱却冒起了烟尘,之中传出来了阵阵肉香。 …… 萍乡县城郊。 一连串的土石房,在一个较为高大宏伟点的寺庙里,一个只睁右眼的壮汉,走进一个类似于赌场的房间。 只见他轻轻的走到一个满脸胡子,看起来大概有五十多岁的老头身边。 那个大胡子老头身板硬朗,瞧上去就是个练架式的武者,只见他叼着烟斗,眼睛盯着桌面上那滚动着的骰子。 他正在赌钱。 “大当家的,听说城南郊外的秃鹰帮被人给灭了!” 老头听罢眉头一皱,惊得烟斗差点从嘴中落下,他收回了目光,“嗯?秃鹫帮被人给灭了,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谁…谁干的?” “一群来路不明的军队,据说从赣南调拨过来的!” “来路不明的军队?这里除了官府的绿营,还会有谁,是洋人的吗?”那老头疑惑道。 “不是,是原先萍乡安源山煤矿的,据说是一个大清高官开办的煤矿,可最近不知咋的,安源山煤矿这边好像换了主人了,这家伙可来头不小,呼啦啦来了五六百人的保安部队,这个部队基地,是占了宋家坊码头的一块荒地,但他们的装备不错,有十数门大炮,还有机关枪。”独眼龙不简单,他还是大概摸清底细才来禀报的。 老头点了点头轻蔑说道: “几百人也敢在萍乡来嚣张?有火炮就牛逼大了?你带人过去,让他们赔偿秃鹰帮损失,就要一百万大洋吧,如果不给的话,就将他们全部灭掉!” 老头还是几十年前的思维模式,人多势众那就是王者,他是没领教过现代西洋大炮的威力。 “杀来明不太明的官商保安部队,是不是有点不太好?”独眼龙有些担忧的询问。 “你怕什么?这里是赣西萍乡县,这里是咱们的地盘!实在不行了,后面还有几十个帮会,小龙王云泽帮就有十万之众,每人一口吐沫都能把他们淹死在这里。” “好…” 独眼龙摇了摇头,将信将疑地离开了那老头的房间,回到老巢开始召集人手,准备去找宋家坊码头的麻烦。 湘赣交界处,洞庭湖流域的山贼水匪,屡禁不绝是有原因的,其中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些匪帮互相能抱团取暖。 如果有人打击了其中一个小帮派,立刻就会有人出头来帮助他们,而平民之间也相互掩护。 这很像几百年前的明朝时期,那些东洋岛国人,上岸就是百姓,下水就是海盗,你根本无法分清谁是倭寇。 所以,明朝皇帝只好禁海,来个眉毛胡子一把抓。 想要将这里所有的山贼水匪都灭了,基本上不可能,因为你根本分辨不出来,谁是山贼水匪谁是普通百姓山民。 在这些地方,穷山恶水出刁民,好坏的定义根本无法界定。 这二天里,屠夫他们不知道有麻烦找到自己,在营地除了出操,天太热他就下河洗澡,然后再去找光头佬,杨善信他们吹牛去,晚上再喝上几口酒解解闷。 询问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生意,不过很可惜,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一笔生意找上门来。 路过的商船,大多数都选择给水匪们一笔钱,就当是过路费,不愿意出钱雇用他们。 “为什么会这样?“屠夫急吼吼的。 “主要还是不信任咱们,他们认为咱们无法保证他们的安全,过个一年半载的就回浙江去,这里甩手不管了。”杨善信闷哼道。 “屠夫啊,看来你们还需要再打出点名气来,想在赣西站住脚跟,就得像咱们在赣南那样,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不然没有人知道!”光头佬在旁忽地吹着冷风。 “什么你们我们的?难道你不在我们三营这一边?” “嘿嘿…我要走了。”光头佬颇为得意的昂首挺胸。 “什么?你…”屠夫惊讶得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 “是这样的,刚才纪参谋长派人送来手令,准备调光头佬带一个排到安源山训练矿区民兵,这小子正得意着呢。”杨善信也是羡慕的说道。 去矿山当教习,吃香喝辣,既威风也有实惠,矿区那里还有女人,一举多得。 可不像宋家坊码头上,光秃秃的就剩黑鸦鸦煤炭。 “额,这纪大人也太偏心眼了吧,把我们核心战队的人,偏偏就留下我和营官大人你,呵呵,我正是怀念以前在赣南的日子,多丰富精彩啊。”屠夫有些垂头丧气。 “别太叹气了,我相信你和善信长官在宋家坊,肯定能干出名堂出来的。” 光头佬在旁安慰道,还是有一半诚心诚意的意思。 “当然,我们怎么会落后呢?这关乎咱浙新军第三协的名声,是吗善信兄?”屠夫回首对着杨善信说道。 “那是一定,必须的!”杨善信紧紧握住屠夫的手道: “好好干屠夫兄弟,愚兄我全力支持你的主张,在这里打出点名声来。” “好好…” 屠夫这个好战份子,见长官兼兄长很支持,得到了最大宽慰高兴极了,突然想了想对着杨善信疑惑道: “兄长大人你说,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一个秃鹰帮不够响,咱们再去灭几个小帮会吗?” 杨善信摇了摇头道: “小帮派不行,湘赣边界和洞庭湖流域,那些小帮派多如牛毛,你们刚才灭掉的秃鹰帮就是其中一个,根本没有什么名气,只能欺负欺负普通商家,要想打出名气的话,最好和那些大帮派掰掰手腕!” 说完之后,他递给了屠夫一张纸条。 /64/64592/18591147.html 第545章 找上门来了 纸条上的第一个名字就是张北计,现在洞庭湖水寇集团的老大,绰号为小龙王的家伙,据传他的手下大概有十万之众,虽然都是一群杂鱼,但毕竟也有十万人! “这个家伙听说咱们少将军先前准备联合他,就是跟咱们签过协议的那个人吗?”屠夫不解道。 “咦,这些人那讲什么信誉,转个屁股就忘了,你对他越友善,他就觉得你越好欺凌。” “调查处在这里的暗影小会办,昨晚他悄悄跟我说,最近洞庭湖和鄱阳湖两地的水寇形势,忽然变得复杂起来,有人找到他们,出巨资要求这两地的水匪统一行动起来,掐断咱们在赣南赣西的水路运输通道。” 杨善信低声说道。 他到江西来了半年多,开始在赣南,现在赣西也有半个月,这里由他负责跟调查处的暗影联系,所以,他的消息最灵通。 “善信兄说的有道理,对这些匪徒就决不能心慈手软,就说那个巴黑娃吧,上次纪老大给了他二百块,他就想得寸进尺,过了五天又来敲诈勒索。”光头佬也十分赞同。 “要是咱们干掉他们其中一个人就可以了?” 屠夫看了下名单,道:“只有六个人的名字?” 杨善信点了点头,道: “对,就这么六人,目前是咱们这条航线上最强大的六大水寇山匪,只要我们干掉其中一个人,我们在洞庭湖这带的名气,就算是打出来了,只要插上咱们丰众公司的旗帜,一路上就没人敢动咱,只不过他们可都不是什么小角色,在这一带势力不小!” 纸条上除了名字,还有这些人的身份简介,屠夫看了一眼,见最后一个外号叫做穿山虎的家伙。 穿山虎的真名叫起来蛮响亮的,叫陆文虎,从小拜师习武,后来纠集一帮子江湖人士,成立了萍乡虎帮,打家劫舍,拦路抢劫,偶尔也下河道劫财,收保护费等等。 这个穿山虎看起来比较适合猴子他们下手的。 他手下啰喽,听说有四五千人,在萍乡县是头号土匪强盗,平时作恶多端,鱼肉当地百姓,官府衙门都拿他们没辙。 屠夫看了这六个人琢磨了下,用手指了指这个陆文虎的名字,对杨善信道: “咱们就从这个穿山虎下手怎么样?还能赚到五万大洋的悬赏!” 这个悬赏是江西提督府发出来的,主要是这群人在清军绿营的眼皮底子下,依旧我行我素,杀人放火抢劫,无恶不作。 大伙心里都明白,这种悬赏实际就是掩耳盗铃,是虚的,江西提督衙门压根就拿不出这笔钱来。 虎帮就在萍乡县城附近,清军绿营就真的没办法抓住陆文虎? 怕是不敢抓,或者说是内部存在许多猫腻,不想抓罢了。 所以,出个五万元悬赏来遮掩,糊弄糊弄当地百姓,还有巡抚衙门,直至朝廷军机处等大清各级衙门。 杨善信点了点头说道: “这个穿山虎的确很合适,不过这个家伙据说是一个老油条,行踪不定,想要抓到他还是有点困难呵。” “对于那个秃鹰帮,我们可以直接过去灭了他们,但是这可是条泥鳅,不但人数多,据点也多且秘密,如果我们不能完成斩首行动,可能接下去就会形成四面楚歌的被动局面!” 屠夫听了老兄弟杨善信的话,不由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举起酒杯小啄一口道: “这个难不倒善信大人吧,这只穿山虎再是行踪飘忽,能逃得出咱们暗影们的视线?只要我们确实需要,暗影就能提供陆文虎平时的活动轨迹,或者说夜间喜欢在哪里落脚。” 杨善信听罢苦笑了笑,“军事调查处的暗影那能听我指挥呵,这事须得先告之纪大人,至少要经他同意才可以,否则,暗影不会提供这些情报,因为大规模剿匪,须得经少将军点头应允,并且上报一份详细的剿匪计划。” “嗯,此事确得禀报纪大人才是。” “……” 世间许多事物有时就是这么巧,屠夫他们不知道,自己没有去找虎帮麻烦,可人家偏偏主动找上门来了! 翌日中午,屠夫和杨善信等人,上午刚把光头佬他们一个排的人送走,当然还有一些军事和生活物资。 盛夏酷暑,炎热如火盆,两个人忙了一阵子汗流浃背,下河冲了个凉吃着午饭,边说边在讨论接下来发展计划。 突然,码头上瞭望哨来报,说是渌江上游下来一条机帆船,后挂一条驳船,上面都是荷枪实弹的土匪,船只向码头方位驶来。 “命令吹号,全体进入战斗状态。”杨善信脸容一敛,随即下达作战命令,他和屠夫忙放下饭碗,拿起枪走出营帐。 “呜昂…呜昂…” 牛角号吹响,军营里面一阵忙乱,许到军士纷纷放下手中的碗筷,来不及抹嘴就冲出营帐,转入军营四周的防御阵地。 防御阵地四周的重机枪,都揭开了遮挡帆布,枪口指向码头方位。 不一会,一艘机帆快船拖挂一条普通驳船,进入码头西侧停靠。 一位独眼大汉带着六十余手持各种火器,大刀片儿的啰喽们,气势汹汹地下了船。 “站住,你们到码头上来干啥?”码头上一名执勤排长带着几十个警卫,持枪挡住了土匪们去路。 随即而来的是噼里啪啦枪栓声,双方剑拔弩张,码头上气氛徒然紧张起来。 “你们所有人听着,萍乡县境内那是咱们虎帮的地盘,你们竟敢私自灭掉秃鹰帮,胆大包天,咱们大当家虎爷发话了,现在就给你们两条路,要么交出百万块银洋作为赔偿金,要么等着让咱们的人来踏平这里,灭了你们!” 那个独眼壮汉根本就不怕这些外来汉,他双手叉着腰,昂着头大声嚷叫,似乎面前指着他们的,通通只是烧火棍。 喔靠,当真以为是老子天下第一,那目空一切的架势是因为百余年里,从来就没有那条强龙,压得过这里的地头蛇。 说到底,他们不是胆大不畏死,而是无知者无畏,纯属井底之蛙,他们从来就没料想过,外乡人敢朝他们虎帮的人开枪?! /64/64592/18601613.html 第546章 大炮,他都敢开口要 “对面领头的那家伙,是穿山虎的左膀右臂,江湖上人称虎帮独眼龙!” 巴黑娃站在屠夫身旁,低声介绍着站在码头广场上,那个领头的独眼大汉。 “穿山虎,这么说虎帮的人来了?” 玛的,说曹操曹操到! “管带大人,我们可以将虎帮的人干掉可以吗?”屠夫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看向杨善信道。 “可以是可以,杀匪立威嘛,不过,好像现在是他们气势汹汹的准备要吃掉咱们呵!” 杨善信端着望远镜继续在观察,嘴角却拉出一条冷弧,皮笑肉不笑地调侃道。 “嘿嘿,还敢吃掉咱们?这种人恐怕还在娘胎里做梦吧!”屠夫说完之后,脸上露出狰狞的冷笑。 他杀人如麻,从来就不眨眼睛,所以才有了这个屠夫绰号,恍惚他一天闻不到点血腥味,人会变得烦躁不安。 得到了最高长官的允许,屠夫带上五十几名军士,也是大摇大摆地走了上去。 杨善信则安排两个斥候班到四周警戒,观察后面是否有敌人的主力,其余二百余名军士则都进入坑道的防御阵地,随时准备战斗。 见几十个荷枪实弹的武装军士向他们走来,狗眼龙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他用手指了指已走到跟前的屠夫说道:“站住,你…你们这里面谁是当家作主的人呀?” “是我,这里有我在当家!”屠夫叉着腰点了点头,近乎很严肃说道。 麻痹的,这群土匪都特么没脑子?就六十多条破枪,破烂不堪的货色,也敢闯四百人枪的新军基地? 就不怕现在被吃掉,连骨头都不吐吗? “既然你是当家人,我的话你刚才听清楚了吗?”独眼龙还有点初生之犊不畏虎的精神。 “当然,我可以和我的合作伙伴商量一下吗?”屠夫说完之后,现扯上一个排长,两个人往后走了几步,装作商量的模样。 “你们快一点,我的时间可很宝贵的呵!” 独眼龙嚷嚷着,开始用眼扫视这个码头营地。 码头西面很热闹,煤炭轰隆隆从火车上卸下来开始装上二轮小推车,直接推上前来接货的驳船。 码头北面的空地上,是正在筑建的一排排军营,石木结构,看起来建得像模像样,还真不错,比县城里的房屋都结实,漂亮,而且周围都干干净净。 听说他们还有西洋进来的大型火炮,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听说你们这有西洋弄来的大炮?” “有…” “这些大炮我都要了,充抵那一百万块银洋吧!”还没等屠夫说完,独眼龙嘟囔着大手一挥,十分的有大佬气势。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个土豪在码头上疯狂砍价做买卖呢! 我的娘哎,这厮胃口忒大了呀。 “我们的西洋大炮在仓库里,你要不要去看一下?”屠夫听了差点笑喷出来,他带着一脸戏谑的表情,十分殷切地看向独眼龙。 心里暗忖:这个独眼家伙可真是及时雨啊,自己需要杀人立威的时候,他立刻就送上门来了! “好啊,我当然要验验货啰,只要你给我的东西,能让我满意,让咱虎爷高兴了,以后在萍乡境内,有啥子事只要提咱们虎帮的名号,啥事都没有!” 说完之后,还像一副看小弟的模样,准备去摸屠夫的脑袋。 “那是当然,这批火炮是新到的,包你满意!”屠夫当然没让这个家伙摸到脑袋,他机灵地一矮身一闪,装出一副请的模样,对那厮点头哈腰。 屠夫的杀心早已经动了。 玛的,敢摸咱屠夫脑袋的人,必须得死! 带着独眼龙走到仓库边上,接着,屠夫摆头示意手下人将仓库大门给拉了开来。 里面有十二门克虏伯75mm口径火炮,擦得锃光瓦亮地呈现眼前。 “哎呀,这些大家伙还是第一次见着。” 独眼龙见过明清时期的大将军炮,弗朗机,虎蹲炮什么的,可从来就没有见过这种最新型75mm滑膛炮,旁边还有各种摇手柄,仪表盘啥等。 他激动的喉结上下疯狂的窜动着,心脏砰砰的乱跳,马上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这种大炮乌黑乌黑的,太厉害了,比自己虎帮仓库里的那些笨重疙瘩,要威武雄壮的多。 那么粗的炮管子,那么结实的身躯,简直就是男人的梦中女人啊! “是的,这可是当今世界上最新型的火炮了,可惜你搬不动它们!” 屠夫的小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线,他挥了挥手,左右两个高大警卫,直接将独眼龙给夹了起来。 “谁说搬不…哎你们…干什么…要…想干什么?” 独眼龙被突如其来的骤变,变得惊恐失色,他大声的嚷嚷道。 屠夫盯着眼前这个家伙,慢悠悠说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不给你一百万块银洋,你们就要派队伍来吃掉咱们?” “是的,这是虎爷的原话,我是虎爷手下的得力干将,你要是杀了咱,我老大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独眼龙毕竟见过一些世面,经历过帮派之间争斗的风浪。 被抓了之后,他开始有些慌张,但是很快强行的让自己镇定下来。 “是吗?你这厮觉得我不敢杀你吗?!” 屠夫边说边拿出一根绳子,慢慢的沿着独眼龙的身体绕了几圈。 捆紧了之后,将绳子仓库横梁上方。 接着他绕了一圈之后,将这个家伙挂在横梁上,戏谑道: “你不是要这样大炮吗,老子准备把你吊挂在此,让这些铁疙瘩陪着你作伴。” “咕隆…”一声口水音。 独眼龙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只见他疯狂的摇着脑袋和身体,哀求道:“请不要杀我,好汉,求求你了,请不要杀我,放过我吧!” 没有人在面对这种决定的时候,能够淡定。 独眼龙怂了,他开始大声的求饶。 但是,屠夫却没有丝毫放了他的打算。 “大人,最好别杀他,你若杀了他,你会惹来大麻烦的,穿山虎这个家伙很凶残,每一个和他作对的人,都被他挖心剖肚而死,小的认为咱们应该…” 在屠夫旁边小声说话的是巴黑娃。 这个家伙在秃鹰帮被灭门之后,哭着抱住屠夫大腿,让其不要杀掉他,并说自己留下来会有用。 /64/64592/18602048.html 第547章 穿山虎无奈求助 屠夫虽然杀人如麻,嗜血成性,但脑袋瓜子并不笨,他现在刚好也需要一个,能了解萍乡及洞庭湖一带,匪帮情况的这么一个走狗。 嘿嘿,这个黑娃怂包还挺机灵。 这才让这厮活了下来,并且很快成为宋家坊码头基地里,专门给驻军搞情报的‘包打听’。 “这个穿山虎有这么可怕吗?哼哼老子偏不信邪,咱就连这只穿山虎,一起干掉不就成了吗?!” 屠夫轻蔑地说完之后,往后挥了挥手,“把这厮给老子放下来,押往码头广场,让他亲眼目睹咱们敢不敢跟虎帮作对!” 三个军士立刻上前,将高高吊起的狗眼龙放下,然后押出仓库。 “哎哟,看看…是咱们三当家的,怎么就被这群家伙给绑了呢?这…这他们想反了!” “……” 东码头广场上,顿时引起一片惊恐骚动。 独眼龙带来的那帮匪徒,一秒钟前还做着发点洋财回去的美梦,可这秒钟之后的景象,却让他们个个亡魂丧胆。 匪徒们一下子精神崩溃了,紧接着,这群匪徒见势不妙, 大家争先恐后的向着码头上那二条船跑去。 他们想得倒很简单,敲诈不成,就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一个不留!” 举着望远镜在现场观看的杨善信,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斩杀令。 “嘟嘟…嘟…”号角声响起,传令官手中的三角小令旗在挥动。 基地前防御阵地上的马克沁重机枪,咔嚓咔嚓打开了保险,站在哨塔上警卫们手中的步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挺挺麦德森轻机枪。 “哒哒…哒哒哒…” “啊,救命啊…” “……” 跟着独眼龙一起闯入基地的匪徒,除了守船的,共有五十多人,这分钟才发现自己掉进了虎口。 逃命要紧! 可脚步那里快得过机枪子弹,马克沁每分钟六百发子弹的发射速度,现场开火的是二挺马克沁重机枪,二挺麦德森。 这五十余名匪徒,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全部被机枪打死,一个活口没留。 守船的七八名匪徒,见此架势纷纷跳江逃走,可四周都是新军的快艇和驳船,没大会功夫,也都被啪啪打死在渌江里喂鱼了。 “现在我来问你,你们大当家穿山虎藏在哪里?”屠夫轻轻拍了拍独眼龙的脸蛋,戏谑道。 “呸…你杀了我吧,我就是死也不会出卖虎爷的!” 眼睁睁看着自己众多小弟们被屠杀,独眼龙悲痛欲绝,他知道自己也会没命的,陡然间胸中有了豪气。 乖乖,还是个十分硬气的人嘛,刚刚怎么就怂了呢。 碰上不怕死的硬家伙,屠夫一时也没辙,他嘴角微微翘起来,脑海飞快的转动着,想找一个可以撬开他的嘴巴,而且又比较残忍的办法。 “大人,估计我们有麻烦了!”一个斥侯班长走到杨善信身边,一脸的担忧。 “慌些啥,又怎么了?”正在指挥码头警卫们清扫战场的杨善信,见闻惊慌失措的斥候班长,一脸的不爽。 “基地外面原先还有几个山匪埋伏着,见我们开枪杀人,他们撒腿就跑了,应该去虎帮报信了吧!” “咦…我道是啥事,去报信也好,我们正愁找不到这些渣渣们呢,那就通知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要打咱就打一场大的!另外,立即将这些情况,快速通报给纪参谋长!” 杨善信思考了几秒之后,下了决心。 “是…”身边的驿官、传令兵们都立马行动起来。 既然要干掉萍乡最大的匪帮,不管是我们去找他,还是他来找我们,只要将匪首穿山虎杀掉,结果都是一样的。 要打,将自己的实力给亮出来,让所有人知道,现在赣西有了一支新的力量,一支不能招惹的部队。 同时也可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为这条航线顺利护航! 这年头,啥生意都特么的难做! …… 岳阳洞庭湖,湘山。 这里跟举世闻名的岳阳楼,是遥望相隔几十公里,湘山离岳阳府算是最近的地方,这片水域水深湖面宽敝,可停靠大型船只。 没有人想到,这里实际是水寇老大-云泽帮的老巢。 此时,云泽帮帮主,江湖人称小龙王的张北计,正坐在聚贤堂的后厅饮酒吃饭。 “我说穿山虎,现在是傍晚六点钟,本爷正在饮酒,你火急火燎地闯进来说有要事,一刻都不能等!如果你不给本爷一个合理的解释,想必你应该知道,打扰小龙王饮酒吃饭,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张北计四十多岁,眉清目秀书生气十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位教书先生。 实际在占湖为寇前,他确定教过私塾,曾经是光绪初年岳阳府的一名乡试秀才。 正因为他能断文识字,眼界比一般匪首高,络绎手段也要高明一些,所以,二十几年下来,他能称霸洞庭湖水寇,有他一定的道理。 陆文虎虽然外号叫穿山虎,但在云泽帮的小龙王张北计面前,他就是只乖乖小花猫。 听到半真半假的威胁,陆文虎依旧是和声悦色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道: “哎哟龙爷,我的大首领,现萍乡那儿出现了一点意外,有一帮外地矿商,在咱萍乡宋家坊码头,搞了一个军事基地。” “前些日子,他们无缘无故屠灭了秃鹰党,我派人去讨个说法,结果他们把我的手下都给枪杀,欺人太甚。关键是他们手上有不少的西洋大炮和机关枪,这几天交锋下来,他们击溃了我的人马,所以,小的前来拜见,需要您的帮助!” 他绘声绘色地讲着故事,听上去蛮需同情。 “哦?一帮外地的矿商…”张北计扭头看向旁边的军师马占魁 军师马占魁在他耳边嘀咕一阵。 张北计听罢脸色变了变,半晌,他放下酒盅对陆文虎说道: “我说穿山虎,你萍乡虎帮怎么说也有四五千之众,就被四五百人给击溃,你们也太无能些了吧!你不是也有火炮火器吗?难道他们的火炮数量比你多?” “哎哟龙爷喂,您有所不知啊!我的火炮全都是老旧货,前期遗留下来的古董,而且还因为缺少炮弹,现在已乎要成为摆设了。”陆文虎大倒苦水。 /64/64592/18612142.html 第548章 东洋人又助兴来了 “我希望龙爷可以帮助在下,为此,在下愿意付出一些代价,以后在下及手下兄弟们,都将无条件服从您,一统洞庭湖流域的水寨山头,成为湘赣两地的总舵主。” 听到这句话,张北计的心情才好起来。 统一整个洞庭湖流域并成为水陆霸主,这是他的心结。 是个男人都想成就一番霸业,从此名扬天下、光宗耀祖,作为秀才的张北计梦寐以求。 大清国衙门太乱了,而江湖则更乱,大小帮会林林总总,还有利益关系十分复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即使现在他是最大的洞庭湖水寇帮匪,但是依旧不能统一这片流域!而且他的云泽帮里又存在很多小派! 虽然云泽帮名义上很强大,是洞庭湖上最有权势的人物,但真正能达到完全控制局面的实力,还存在疑问和一定的差距。 最主要的还是军事和财富实力。 现在能有一个不小的地方势力支持自己,而且是个产煤大区,他还是很满意的。 他允许洞庭湖流域有各种势力存在,也是为了目前暂时的平衡,自己不想成为枪靶子。 “穿山虎,你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张北计突然问道。 “禀龙爷,我需要水军和装备的支持,我要干掉丰众矿业的保安部队,告诉他们,赣西是咱们湘赣人的天下,不是他们外乡人该来的地方!”陆文虎双手一抱,情绪激动地说道。 “哦,这倒是可以,不过我想你需要出一笔钱,我的装备也是我花钱买来的,损耗费用需要有人承担!”张北计立马表示支持,但他决不做亏本生意。 陆文虎咬了咬牙,说道:“禀龙爷,我愿意出十万块银洋!” “太少了…” “十五万块!” “……” “二十万!” 陆文虎说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这是他能够出的最多价钱。 虽然他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匪帮,又占着煤乡之地,但是,赣西这地方实在是太穷了,小煤窑没多少油水,而像安源山等大煤井,却被丰众这个大财阀占据,一点油水都没法捞。 所以,这二十万块银洋,让他一次性拿出来,都会感到肉痛的不要不要。 “成交,明天开始,你就跟我的军师马先生接洽谈具体事宜。” “那在下就多谢龙爷支持,我先告辞,不打扰您饮酒用膳。”说完,陆文虎就告辞离开。 “龙爷,上海水田株式会社的水田光义先生已到,在前院正厅候着。”陆文龙刚离开,一位师爷进来禀报。 “水田光义,好啊及时雨,我正好跟他交谈一下,我这就去会见他。”张北计听罢,高兴起站起身来,迈步往前院走去。 …… 话说陆文虎回到湘山岛上的驿馆,来回的在房间里踱着步。 这时,一个瘦小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是虎帮师爷,姓叶,他看见陆文虎之后,立刻凑了过来,询问道:“虎爷,谈得怎么样?” “能谈到怎样,还不就是钱嘛,小龙王要咱们二十万块银洋,才肯帮助咱们!”陆文虎气哼哼之道。 叶师爷思考了一会之后,摇了摇头道:“还不够!” “师父,你这是啥意思?是钱不够吗?” 叶师爷点了点头,后也摇了摇头说道: “如果只是加上小龙王的云泽帮,肯定不够,因为龙爷他能给咱们萍乡虎帮的支援,一定很有限,而且他的水军战斗力还行,可要是陆上开战,和我们没有多大差距,我们需要更强大的合作者!” “强大的合作者,哪里去寻找?” “让咱们去找当然比较困难,但倘若对方找上门来,这种买卖咱们就划算了。我们需要有强大火力的雇佣兵,来干掉那群该死的保安部队,他们受过专门训练,战斗力强大,自带武器,只要满足他们的条件,什么都可以干!” 听到叶师爷的话,陆文虎眼前一亮,在原地踱了几步说道: “师爷这么说来很有道理,不过这群雇佣兵的价格应该不便宜吧?我可没有那么多的钱!” 陆文虎有些畏畏缩缩,他是个吝啬鬼,花钱在兵器或兵器保养上,奇葩的是他十分的不愿意,宁愿在牌桌上输掉,他倒是不心疼。 平时,谁要是浪费他十块钱,都可能引他发大火,甚至于掏枪打死你。 “虎爷,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听说东洋人找到小龙王谈合作,对方准备帮助云泽帮训练队伍,派水师专家帮小龙王建大型炮船,训练水军,并提供新式枪支,主要是各种大炮。” “东洋人这次派出了水面和陆地两块代表,陆军以正元株式会社的名义寻找合作,而正元株式会社的军方代表藤田先生,我刚才见到了,他说对萍乡很有兴趣,不需要我们佣金,只需要提供一定的生活后勤保障即可。” 玛呀,这天底下竟有这种好事? 陆文虎的眼前忽然敝亮起来,他拉着昌师爷的手说道: “哎呀师爷,这事你能确定?他们还有些什么要求,条件,说出来听听。” “那位藤田先生说了,他们跟丰众公司向来是宿敌,他们这次来到这里,就想切断丰众公司在湘江,洞庭湖流域的通道,最好是夺取安源山煤炭开发区,事成之后,他们需要煤山开采权。”叶师爷连忙做了补充回答。 哦原来是这么一会事啊,那就好办了,“就煤炭开采权和生活物资供给这两个问题,我都能办到,你立即去谈,尽快达到协议,开始实施!” “好,我这就去联系!” 叶师爷抱拳一拱,转身走了出去,当晚就准备跟藤田先生谈判。 …… “干杯!” 相比于萍乡虎帮营地,那种空荡荡死气沉沉,宋家坊码头基地的杨善信,屠夫等人,这几天在营地之中则是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十数个排连级军官,个个光着自己的膀子,拿着酒杯大声的庆祝着,旁边也有不少成堆的军士在喝酒。 “干…” 一群嗜杀成性的家伙们,手中拿着土碗倒着从大本营带来的陈酿黄酒,一土碗直接喝光。 /64/64592/18613268.html 第549章 强化护航力量 这种黄酒是自治区自建的酿酒厂生产,据说酿酒师傅都是从绍兴正牌大酒厂里请来的。 这些加饭黄酒,是上次总管大公羊随船带过来,属于生活物资。 部队外出执行军事任务,除了军饷,补贴奖金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一定要有足够的酒。 战争年代,军人除了武器,女人,剩下的就是酒了,这三要素缺一不可。 江南一带主要就是盛产和饮用黄酒,代代相传。 赣南赣西没有什么象样的酒,主要是非粮食做的烧酒,难咽下肚。 这里的酒比粮食还要珍贵,缺衣少食,不可能有多余的粮食出来酿酒。 前几天跟萍乡虎帮发生二场遭遇战,第一次是虎帮前来进攻宋家坊基地,另一次是屠夫他们主动出击。 二场战斗都以丰众保安部队大获全胜而结束,萍乡虎帮死伤五六百人,打散一千多,名符其实的溃不成军。 新军这边火力太强了,敌人根本就接近不了阵地,就纷纷中枪倒地,后面就不敢前进来一步,头目一不留神,手下纷纷溜号逃离了。 一场战斗结束之后,应该说一次战斗的胜利,还需要继续保持警戒,这点杨善信他们是清醒的。 值勤的卫兵早就散布在营地周围,保护着码头营地的安全。 不过他们也都分到一碗黄酒,这群家伙都躲在角落之中喝酒。 …… 八月上旬。 煤山镇,总督府官邸。 接近午夜,一轮明月高高挂,四周静谧。 许云媛从浴室出来,暗红纹条的丝绸浴袍,包裹着修长丰腴的身躯,她慢慢接近床榻,然后躺在陈天华身边,柔软的近贴着他。 陈天华身着白色睡袍,刚冲得澡,他斜靠在床背上,嘴里叼着一根粗壮的古巴雪茄,在思索刚才许云媛送来的咨情分析。 东洋人又开始行动了,这次是日方陆军部和海军部同时行动,分别以正元株式会社和水田株式会社统一行动。 他们分别找到洞庭湖和鄱阳湖上的水匪合作,企图截断丰众矿业在赣西与赣南地区,通往长江的航道。 众所周知,在赣西和赣南的矿产物资,必须通过水路经长江运往目的地。 赣西煤炭主要是由渌江(萍水河)经湘江,通过洞庭湖,然后转入长江。 赣南钨、铜等矿石,主要由赣江经鄱阳湖,再转入长江。 由此可见,洞庭湖和鄱阳湖是丰众矿业水路运输线上的关口,必经之地。 要打击陈天华的钢铁矿业帝国,争夺赣南赣西的矿山物资,日方决心在清国最大的二淡水湖泊上,动一番脑筋。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呀。 “夫君,夜深了还在想些什么?” 许云媛娇滴滴问道,纤长葱白的玉手,早已在他健壮的胸大肌上下抚摸,圆润寸甲时不时地在拨弄。 这是她在发出俩人默契的特殊信号,要是平常,他早已忍受不了,将她扑倒在床榻之上,就地征伐。 可是今晚,他似乎心事重重。 “云儿,你刚才说你的暗影报告说,好像太湖帮金天龙那边也有动静?” “嗯,好像是他们有船队驶向长江,据估计应该是往洞庭湖或鄱阳湖。”许云媛回复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看来我这次得好好对付他们才是。”陈天华猛吸了口雪茄,咬牙切齿地说道。 “行了夫君,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你如今麾下兵强马壮,勇将林立,今非昔比,这事明天再布置不迟,眼下还是好好爱护你的云儿吧。” 许云媛又有不少时日没跟陈天华在一起同床共枕了,眼下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只见她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半截雪茄,旋即掐灭在烟缸里,整个火烫的身子靠了过去,媚眼如丝。 “你…好好,让我先摆平了你这个妖妇再说!” 陈天华似乎有了征服一切的感觉,他恶狠狠地将她掀翻,厚唇吻了上去… “咯咯…轻点…”她娇喘着。 …… 翌日上午。 槐坎镇驻军基地司令部,警戒森严。 不用说,里面正在举行重要军事会议,李兴鸿,许云媛,姜五,陈二,罗二虎等高级军官,都悉数参加了会议。 会议主题,当然是赣南赣西两地的严峻形势,司令部必须做出应对措施。 话说从去年下半年和年初正月间,他们先后派出宋小牛和纪春生到达赣南,根据战场情况作出了每一个作战计划,需经大本营司令部讨论通过。 许云媛派暗影随作战部队到达赣南战场,后来是赣西,主要解决军情通报问题。 槐坎大本营司令部和赣南彰西指挥部,都是通过南昌邮电局的内控电报渠道,以及运输线上的驿邮密函传输,实现作战计划对接,及时处理和调整军力。 大部分时间里,都是陈天华和李兴鸿在槐坎大本营司令部,在参谋部的辅助下交流讨论。 因为陈天华有一半多的精力,要处置非军事类的经济事务,所以,整个基地辖区内的军事防护,新兵训练和对前线的各方调度都离不开李兴鸿。 为了对付赣南鄱阳湖流域的水运畅通,陈天华从岳丈的太湖水师营调来一艘八百吨位的铁甲浅水炮艇,专门用来护航。 二个月前,赣西运输线正式接管,他又从岳丈的太湖水师营调走一艘铁甲浅水炮艇。 现在东洋人插手这二条水运航线,意味着风险徒增无数倍,而且都是针对性行动。 会议决定,赣南赣西驻军部队实行随船护航押运,同时在这两条航线上增加巡航力量。 最好的巡航力量是浅水铁甲炮艇,可太湖水师营总共只有四艘英制浅水炮艇,已调用二艘,不能再调用了。 好在陈天华未雨绸缪,早在二年前,自己的太湖造船厂,建造大型散装船时,他就在思考炮船。 他的炮船概念,实际就是散装货船的基础上,安装火炮。他的设计思路是: 前甲板安装舰载105mm口径火炮,后甲板安装舰载75mm口径火炮。 左右船底舱里各安置三门60mm舰载速射炮。 甲板上的火炮可以升降,底舱速射炮也是隐藏的,只有在战斗状态,炮身和炮口才显露,平时看,它就是一条大型散装货轮远疑。 /64/64592/18621575.html 第550章 兰花号货轮 整个营造的散装船,以及散装炮船,都是请的英籍专家,由老朋友伊恩帮忙物识专家过来指导。 在清末和之前,造船业和许多工业,以英国这个老牌帝国主义最为先进。 陈天华以夷制夷,主要选择跟英美方合作,虽然他们同样贪婪,这是帝国主义国家的本质属性,但他们跟东洋岛国不同,主要以获利为目的,并没有呑并侵占之野心。 实际上,陈天华的丰众太湖造船厂,已是一个半军事装备船舶基地。 目前,太湖造船厂已经下水两条散装炮船,分别是‘血狼号’和‘野狼号’,每船最大排水量二千四百吨位,全部采用蒸汽机动力,马力大速度快,这在大清江河中算是非常庞大和先进的了。 并且,它的分别进行了水上测试,完全可以投入使用。 陈天华对于太湖造船厂的船只都有命名系统,军用商船,也就是炮船,一律使用狼字,血狼,野狼,金狼… 民用散装船,一律使用花字,梅花,菊花,桃花… 普通驳船,则使用普通编号。 有了血狼和野狼号这两艘大型炮船的加入护航,陈天华对于这两条航线的安全,充满了信心。 …… 岳阳,湘江尽头与洞庭湖交汇处港口。 一艘二千四百吨的巨大货轮停在港口上,船的旗杆上挂着二面旗帜。 一面是大清国的龙旗,黄色旗帜上是双龙戏珠的红色画面,表示这条船归属地是大清国。 若是洋人的商船,则会挂出他们自己的国旗,星条旗,米字旗或是太阳旗等,一般水匪见了,大都会退避三舍。 当然,也有胆大妄为的,那些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悍匪。 另一面旗帜,则是企业标识旗,这条巨轮上面挂着的红框白底,上面是丰众矿业四个大字。 巨轮船头的左右侧面上,画着大大的一朵兰花,旁边写着斗大的兰花二字。 行内人士一眼就明白,这条巨型货轮叫兰花号,隶属于丰众长江航运总公司,而轮船上的货主,则是丰众矿业总公司。 同属丰众企业集团,但各归各的管辖,所有权和职责都得分明。 巨轮后面拖挂的,是五条大型千吨驳船。 无论是巨轮还是驳船,上面装的货全是煤炭,都是从萍乡煤矿拖出来的。 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中午男人,嘴里叼着烟斗,火星闪烁,他在不停地抽吸着烟叶,可双眼有些忧心忡忡的看着,港口聚集着越来越多的水匪。 这些水匪就围在外面,专等这艘巨轮离港启航,他们才能在湖面上解决。 这里的港口码头,均属于洞庭湖水师衙门辖下,水匪都懂规矩,不能在港口内揽生意偷食。 待猎物离开港口码头,这些吃着朝廷俸禄,拿着纳税人钱财的水师官兵,才不会去管你死活。 不用说,这里数百年来,早就是官匪一家亲,管你是大明的还是大清,换汤不换药。 这种现象,有点像草原上的群狼,在等待大羚羊从窝里出来,大家好扑上去撕咬分食。 这个大胡子男人是这艘兰花号货船的船长。 玛的,最近这片洞庭湖水域实在是不太平,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走这里。 这艘兰花号的货轮,因为路上出现了一些机械故障,需要在港口码头停靠,进行维修,顺便补充些生活给养。 入港的时候,没有遇到任何问题。 作为丰众长江航运总公司,丰众旗下的矿石,80%以上都是由长江航运来完成运输,余下的则有周边小型运输公司补充。 上一次过洞庭湖的时候大概是二个月之前,也是被大批水匪围困跟踪,眼看着货轮就要被扣押,结果一个晚上水匪们都莫名撤离了。 第二天清早,当大胡子船长被晚上警戒的船员叫醒的时候,他还不相信有这种好事。 跑到甲板上用望远镜一瞧,湖面上原来几十艘快艇,现在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下让大家乐的,真是天上掉馅饼! 后来一打听,主要是之前丰众矿业,跟洞庭湖云泽帮小龙王,签署有一个过路保护协议,丰众每月交给云泽帮一笔保护费,但凡插上‘丰众矿业’旗帜的货轮货船,都不得拦截,更不能抢劫。 云泽帮是洞庭湖第一大水匪,他保护的货船,其他匪帮焉能不给面子? 所以,才有一夜之间消声匿迹。 大胡子船长和他的大副、二副们,高兴得不要不要的,他们天真的还以为从此太平无事了呢。 但是,天下那有这等好事! 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对于土匪而言,在重大利益面前,一切承诺都是浮云。 所以,他们没有想到这边船只刚修好,就已经收到了好几封恐吓信,让他们交保护费,不然的话就要抢劫来了。 大胡子船长被吓了一跳,商议一下之后大伙还是决定交保护费。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到了水匪的家门口,你不留下买路钱? 但是,听到保护费的金额之后,大伙就选择不交。 尼玛这趟货跑下来,除去路上吃喝拉撒,船舶机器折旧维修费用,上交公司船舶承包费用等,满打满算赚不到一千二三百块银洋,这群水匪狮子大开口,居然要一千块,而且不止是一家。 这岂不是不但挣不到钱,还特么的赔钱,怎么对得起这船上兄弟们,家里人就靠这些钱分配,来养家糊口! 这哪能行呀?! 正在这个时候,另外一条同公司的货船过来,传达了长江运输总公司刚下达的命令,沿途所有船只,一律接受矿业保安部队的押运护航。 押运护航的费用是按吨位计算。 大胡子船长和大副二副们粗略计算了一下,大约五百块钱包干。 当然,这个价格也不低。 但是,护航队收了押运费之后,至少可以保证货船安全的抵达目的地,如果中途出现任何意外,一分钱押运费不收,还赔偿损失。 这相当于投了担保。 “这没办法,形势所逼,咱们少挣些,但安全各方面有了保障。” “对了船长,别犹豫了,现在航线都难跑,过路码头费不见得少,有护航队求个平安!” “……” /64/64592/18623344.html 第551章 丰众矿业护航队 兰花号在签约之后,约定好今早护航队他们前来上船,大胡子船长他们现在正在焦急的等待中。 而远处的湖面上,一艘武装大帆船,出现在天际边,慢慢的向着港口靠近。 “船长,好像是水匪船只!” 大副用手指了指远处的江轮,一脸担忧的说着。 大胡子船长转过头去,透过望远镜看到全副武装的江轮 之后,心中一紧。 现在洞庭湖水匪有这么强大了吗?不是说都是小帆船, 机帆船,快艇吗? 水匪有这么大型的舰船,那自己还雇佣保安队护航干 嘛,直接投降算了。 大胡子船长出道多年,在大江大河里奔跑二十余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他所见着的,一般活跃在江面湖面上的所谓水匪船,十 几年前没有马达机帆船,靠人划浆的帆船,装有旧式火炮的双层大帆船。 最近几年西洋马达大量涌入,大多数水匪船变成改装的小型机帆快艇,就是那种上面坐着五六个人,手里扛着枪枝火铳的那种,然后围着你的船只乱窜。 像兰花号这种新式大货轮,稍微的转向带起的一个浪花,都能打翻这种小舢板船。 最多,目前有二三百吨商船改造过的土炮艇,而且还是很久以前的淘汰货色,速度不快,装得是旧式火炮,射程不远还瞄不准,射速慢,一般大货轮远远的看见之后,选择绕开就可以,他们追不上。 但是,这种上千吨的武装商船,双层火炮,而且看起来也不是老旧淘汰货,马力大,一看就不好惹。 这种船上最不济都是几门大口径现代西洋火炮,机枪等,还说不定装了什么稀奇武器。 “船长,我觉得我们要不要将保护费交给土匪吧,大不了这次我们都不要钱了!” 大副吞了吞口水有些怕了。 钱很重要,但是命更重要! 江湖规矩,给钱以后什么事情都会没有,但是,你拒绝交保护费可以,你得有这个实力底气,要被被他们上了船,那就是绑架了。 这些年洞庭湖,鄱阳湖上的水匪,绑架撕票的事情可没有少干,他们可是一群没有底线的另类。 “再等等,再等等看,也许不是什么土匪船!” 大胡子不断的催眠自己,水匪没有这种实力,心中向着上天祷告,这些船只不是水匪船。 正在这时,港口传来一阵吵杂声,还有咒骂声,后面一片混乱。 原本围拢在船只周围,等着这艘兰花号出港的水匪们,纷纷的让出一条路来。 一队全部武装的军士,肩扛机枪,掷弹筒等武器,雄纠纠气昂昂地齐步过来。 “哎哟,马克沁重机枪,还有掷弹筒,毛瑟m1888步枪,装备不错。” 兰花船上的轮机长惊呼道,他一脸震惊的看着从远处开来的队伍。 这货以前在淮军新军里当过班长,淮军在甲午战争中被打残了,他大难不死逃回老家,后来上了长江运输公司。 他也算是一个军迷,所以,对于这种现代武器,他如数家珍,十分清楚。 “玛克西是个神马玩意儿?”大胡子船长蹙眉道。 轮机长洋洋得意地对大伙说道: “这里西洋人制造的最新武器,是个杀人魔鬼,每分钟发射子弹六百发,最多的水匪被它扫中,犹如稻草似的,成片成片倒下。” 大伙听得不住的点头,神了。 屠夫不知道兰花轮船上的人在想些什么,他与杨善信一分为二,他带上二十五名军士,到兰花号货轮上护航,而杨管带亲率另外二十五名军士,继续在梅花号上护航。 五天前,纪参谋长回到宋家坊码头,亲自传达了大本营训令:命令所有保安部队,全力参与到丰众运输船队的护航之中去。 由于是首次护航,这次由营连长官亲自带队,了解沿途匪情,积累实战经验,便于今后指导。 由于纪春生已经完成了安源山矿业保安民兵联队,有关选拔建设任务,返回基地之前,他亲自培训了一批骨干,余下训练全部交由光头佬负责。 码头基地现由纪春生坐镇。 考虑到前一天有一艘兰花号已离开码头,估计进入洞庭湖就有麻烦,所以,杨善信和屠夫俩人,率五十名武装军士,乘梅花号货轮追赶,没想到在湘江和洞庭湖汇入口碰上了。 阿弥陀佛,还没遇上水匪围攻。 话说屠夫他们雄纠纠迈步走来,码头上许多人畏畏缩缩的看着,虽然不知道这个家伙是谁,但是知道他肯定很是厉害。 瞧着那副狰狞面目,就明白一二了。 在洞庭湖沿线,端着一支毛瑟步枪的人都不好惹,更何况扛着轻重机枪,耀武扬威的人。 队伍走到码头边缘,屠夫让队员们一字列队排开,他自己爬上一块巨石顶端,对着人群大声吼叫道: “你们这群人给我听好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屠夫,是丰众矿业保安部队的一名连队官。” “不知道你们听说过赣南丰众保安部队的名声,赣南最大的山匪洪阿四,麾下数万人马,结果听到丰众矿业保安部队的威名,愿意投诚合作。还有赣西萍乡的秃鹰帮,虎帮等,就知道我是谁了,不知道我大号的,回去问问你们的老大。” “现在我要郑重警告你们,这艘兰花号货船,是我们丰众保安部队接手了,以后你们在湘江、洞庭湖面上,只要看到我们丰众矿业护航队的旗帜,就不要乱伸手,不然的话,你们的下场会和秃鹰帮,穿山虎他们一样!” 说完之后,他将一面画好的旗帜给拉了出来。 在江面上空,悬立着一匹拥有两只血红眼睛的巨狼,昂着头呲牙咧嘴的样子。 这是纪春生他们请人连夜赶制的几面旗帜,给自己护航的船只插上作标记使用。 大胡子船长听到了屠夫的讲话之后,因为地方口音差别,竟没有听懂。 身旁的二副解释了一遍之后,船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开心笑容,道: “果然是支很有血性的护航部队,我们得信任他们,刚才听说应该路上还会遇上丰众公司的炮艇。” “是的船长,看来我们的钱花的并不冤枉,能拥有这种先进武器装备,规模一定很大,将我们安全的送到目的地应该问题不大!”二副说了。 船长点了点头,带着手下的大副二副,走向了不远处的旋梯的位置,准备到一层甲板上,迎接丰众矿业护航队的军士上船。 /64/64592/18623857.html 第552章 开始武装护航 这里围观的人群里,不知是当地渔民还是水匪,就是神仙来了也是傻傻分不清,屠夫更是。 他在警告一群不明水匪之后,这才带着二十五名手下,全副武装的走上了船队。 他分出十名队员到驳船上去,每条驳船两名,另有十五名队员,则跟他上兰花号货船甲板和二层瞭望台。 随即,兰花号收锚离港启航。 …… 最近二个多月时间里,原本秩序井然的洞庭湖水域,现在开始混乱起来。 听说云泽帮的小龙王跟东洋人合作,单方面撕毁跟丰众公司在一年前签署的协议,以及共同发布的公告和警令,公然带头抢劫或阻拦丰众矿业的船队。 这样一来,几乎所有帮派的水寇们,谁也不甘落后,采用群狼战术,围而攻之,这将给丰众矿业船队造成非常不利的损失和影响。 而现在矿业保安部队的任务繁重,不光要护矿,更要护航,左右开弓,忙得是屁滚尿流。 赣南宋小牛那边还好些,由于满星叠的洪阿四主动缴械投诚,西华山,大吉山,盘古山等地的匪患并不严重,剩下的小匪们,他们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更是不敢袭扰丰众矿区。 最主要的是,丰众矿业在满星叠组建起一支,拥有一千五百余人的民兵护矿标团,使得宋小牛的主力-第二突击营能腾出手来,可以主抓赣江,洞庭湖流域上的护航。 宋小牛在八境台码头,同样筑建起了一个军事基地,随时调配军力。 相比而言,赣西萍乡显得吃力一些,矿山多而密,挖矿工人达到五六万,还有沿途铁路,轨道线等,都需要护卫。 关键是这里匪患猖獗,虽然灭了秃鹰帮,打残了虎帮,但他们核心骨干尚在,穿山虎没死,他很容易收拢起打散的匪徒,然后再次招募,随时准备发动进攻。 穿山虎现在学乖了,手下匪徒们吃一堑长一智,再也不天真的以为老子天下第一。 在领教过丰众保安部队的厉害之后,他们由公开围攻变成化整为零的偷袭,让你防不胜防,顾此失彼。 兵力不足是纪春生这边非常头疼的一件事。 陈天华的整个丰众集团,放在赣南赣西的主力部队,也就是一千两百余人,他已经调陈二,再率一个整编营增援赣西,以及在两条运输线上设立中转站,减轻保安部队他们的兵力不足。 丰众集团在洞庭湖和鄱阳湖这两条流域,只有两艘铁甲浅水炮艇在巡航,临时增加了两艘排水量在五六百吨的商船,在两湖中作中转站用。 宋家坊码头和八镜台码头上,各有十余艘武装快艇在警卫码头水域。 陈天华心里明白,一旦由东洋人全面插手,本来简单的事就变得复杂,自己的丰众运输船队,就成为这两湖流域几十万水匪的公敌,大家群起而攻之,这点舰船根本不顶用,防不胜防。 除了所有船队驻军护航这一措施之外,沿线必须要增加大型舰船巡航,作为护航人员的中转保障船只。 为此,他决定由他和陈二,分率血狼号和野狼号炮船,进入护航阵营。 血狼号乘截三百余名新军兵卒,满载大量武器弹药和上千吨粮食和生活物质,由陈天华亲自带队,前往洞庭湖,最后目的地是宋家坊码头。 野狼号加上两艘千吨大驳船,乘载近三百名新军兵卒,同样满载大量武器弹药和上千吨粮食和生活物质,由陈二带队,首先在鄱阳湖上用千吨驳船,建立起两个护航水上中转站,其次,将部分物质送到八镜台码头。 而血狼号和野狼号两只炮船,则继续在洞庭湖和鄱阳湖流域巡航。 话说回屠夫他们护航的兰花号货轮,他们刚鸣笛启航,不远处围观的人群中,有些人不知道屠夫是何等江湖人物,没多大名声啊,就嚷嚷道: “这个家伙是谁?怎么会如此嚣张?” “这个人俺认识,他是丰众矿业保安部队,在萍乡宋家坊码头驻军中的刺头,江湖大号叫屠夫,你居然不认识他?”同伴中一人回道。 “屠夫,听上去怪吓人的,他功夫很厉害吗?看上去个头并不大,瞧他的小身板,我一人能打他十个!” 身旁的同伴冷哼道: “你能打他十个人?穿山虎都干不过他,之前秃鹰帮就是被他给灭的,后来穿山虎准备打抱不平,派独眼龙带兵前去兴师问罪,结果被他突突突一阵扫射,全都死了,你现在还觉得你能打过他十个?” 那位嚣张的水匪头目听了之后,不得不低下了脑袋,他自叹不如穿山虎,跟小龙王他们这些大佬比,宛如蚂蚁和大象。 那厮看了看渐渐离港远去的船队,不甘心地问道:“那他和小龙王到底谁厉害?” “不知道呀,这戏码才开幕,谁知道鹿死谁手?以前丰众矿业还跟小龙王签了什么协议,不过现在是废纸一张,一文不值啰。” “他们丰众矿业的船队,俺们不能动,不然的话,就和丰众作对,听说他们还有炮艇护航,俺们没兴趣在这耗着,等会出湖上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一些好的猎物!” 不止是这个水匪头目如此,周围一些帮匪听到丰众矿业保安部队的所作所为之后,也都纷纷离开。 他们惹不起这群人,这个背景和实力深厚的丰众矿业。 “你好,船长先生,我姓屠,大号屠夫!是丰众矿业保安部队驻萍乡的一名连队官。” 上了船的屠夫,礼貌的跟前来迎接的大胡子船长打招呼,并行军礼。 “你好,屠队官,欢迎光临兰花号货轮,接下来的路途,就要烦劳你们了!”船长礼貌回复。 “责无旁贷,那是咱应该的!” 双方没有太多的寒暄,大家目的很明确,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各自情况而已。 队员们被二副安排好了宿舍舱,随着兰花号长长的鸣笛声,二千四百吨的货轮,拖挂着五条千吨驳船,开足马力,行驶在浩瀚的洞庭湖上。 屠夫站在船尾甲板位置,望着洞庭湖的全貌,眼中满是疑惑与新奇。 /64/64592/18630652.html 第553章 水匪快艇尾随 他扭头问手下一排长费莱,“小秀才,你说这么大的一个湖泊,上天是怎么把他变成的,难道派遣天兵天将下凡来开挖的,有这个能耐吗?” 费莱从小读过好几年私塾,刚从浙江武备学堂毕业,今年二十岁,便放到赣西第一线锻炼,大伙称他为小秀才。 “屠大哥啊!这么大的湖泊,天兵天将哪里有能耐挖掘出来,这分明是天地生成的瞬间,就是这个样子的,有山有水,有江有湖,天底下老百姓才能开垦种田,养儿育女,否则,这人怎么活呀。” 费莱很机灵聪慧,随口就是这么胡扯一通,大家都点头称是。 主要是这里几乎所有人,都是平生第一次见识这种大的湖泊,他们见过太湖,所以,觉得特别新奇。 “禀屠队官,我们后面好像有十几艘小船跟着!” 瞭望台下来一个哨兵,小跑着来到屠夫面前报告。 “走,上去看看!” 兰花号货轮的瞭望塔很高,站在上面,只要不是恶劣天气,可以清楚的看见十几里以外的东西。 通过望远镜,屠夫看到了七八艘改装的机动快艇,跟在船队后面,快艇上面是一群拿着枪械的水匪。 “这群水匪还真的不将咱们的话放在心中啊!”他气哼哼地嘟囔。 他们有所不知,是因为东洋人的突然插足,才会让湖面掀起波浪。 屠夫说完之后,将自己背着的村田三零式狙击步枪,下意识的给拿在手上,走下瞭望塔。 在船上,机枪和狙击步枪的用处,要比普通步枪大的多,这次屠夫他们上船来,就带来了二把带光学瞄准镜的狙击步枪,一挺马克沁重机枪,一挺麦特森轻机枪,还有二个掷弹筒。 远距离使用狙击步枪,中距离轻重机枪火力压制,近距离登船作战以后才用普通步枪。 掷弹筒权当小炮使用,但瞄得不准,只能盲掷瞎蒙。 唯一没有带炮上船,若将迫击炮之类的带到船上,也就是想想,以前试过但效果很差。 大江大河上的船只,一路上是颠簸移动,而不是固定的,对面追击你的船只同样如此。 而陆军炮兵的整个测距,瞄准和射击系统,都是在固定状态下进行,世界上移动炮击那是个技术性极高的活,目前新军炮兵还没有掌握这门技术。 你让打固定靶子的炮兵,在航行中的船只上开炮,而目标也是移动的,想要命中目标,基本上属于痴人说梦,不太可能,除非真的有上帝之手,才能够做到。 而海军的舰炮操作系统,跟陆军设计是不一样的,所以,陆军和海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兵种,需要专业分类。 陈天华炮船上的是海军舰炮装置,都是英籍海军装备专家设计并安装,船上使用的军官和技术人员,都出自浙江武备学堂水师科,自己培养的人才。 船上除了军官,装备操作人员都是水师官兵。 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屠队官,后面有水匪尾追着我们,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办?” 大副心惊胆战地找了过来,他倒不担心兰花号主船,而且担心后面的五条拖驳,倘若被水匪劫走一条,他们损失就惨重。 别说千吨煤炭,就是这条千吨大驳船,哪得是多少钱?一旦被水匪扣押,想要赎回来,至少是船和煤炭总估价的一半,这是行规。 如果这样,大副、二副和船长他们三人是船队承包商,被劫一次,就算保住了性命,接下来结局就是赔得倾家荡产。 屠夫他们发现了尾随水匪,这些船员也都同样看到,在这条危机四伏的水域航行,每个人都需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放心吧,这一切就交给咱们来处理吧,真有啥事,丰众护航队会承担一切损失!” 屠夫说完之后,带着手下向着船尾走去。 这倒也是,差点将护航协议条款给忘了,看来丰众矿业护航队,那是恪尽职守,讲信用的队伍。 大副安心地离开了。 巨型货轮也有他的坏处,二千四百吨的货轮,想要从船头来到船尾,得走上六七分钟。 船舱里堆放的全是煤炭,黑漆漆堆得像座小山,队员们只能从两边船檐口走过去,摇摇晃晃的不好走。 好在屠夫他们带的兵,全是长江以南的,从小就在江河边长大,船只见得多了,在船檐口行走算是家常便饭。 这里要是有个北方兵士,旱鸭子一枚,那可就麻烦了。 二层塔上信号兵令旗挥出,命令驳船上的那个班、十名兵卒,退往后三艘驳船上守护,防止水匪袭击驳船并砍断拖绳,而前二艘驳船,在兰花号上机枪火力范围内。 屠夫趴在甲板上,手里拿着望远镜观察尾追的快艇,而身边的费莱,则不断调试着屠夫所带的那把狙击步枪。 保安部队自去年开始,陈天华就十分注重各连队狙击手的培养,并自己亲自授课。 现在,第三协每个连队,都配备有数名接受过专门训练的优秀狙击手,当然,也有像费莱这种狙击爱好者。 部队所配备上百支狙击步枪,都是陈天华在汉阳兵工厂仿春田和毛瑟枪基础上特别制作。 这种狙击步枪的枪管比普通步枪长,标尺也进行了单独设计,光学瞄准镜全面是德国进口。 水匪的快艇速度飞快,这种快艇设计有点像龙舟,船身狭窄而长,船尾是一台小型高功率马达(柴油发动机),加上舵叶。 快艇上除了舵手,一般是五个水匪,手端火铳或老旧步枪。 不过,今天快艇上的水匪,手中清一色是村田制式步枪,有几只快艇上还架有轻机枪,不用说,这些都是东洋人提供的武器。 屠夫在费莱的边上,不断的用望远镜测试距离,“距离大概五百米,离咱们最后的驳船只差三百米左右,现在是西北风五级左右,湿度大约百分之四十,不过船只晃动,对面船只也在颠簸,小秀才,你能锁定吗?” “我试试…” 费莱一边听着数据,一边转动着标尺,不断的调整着自己的准心。 /64/64592/18632409.html 第554章 船上狙击 也没有指望一枪就能够干掉这些水匪,超过五百米的距离,又是不规则的颠簸中,非专业狙击手,开枪就是撞大运。 费莱就是想拿这群水匪练练手,提升一下自己在海面船只上的枪法。 将准心放在最靠前的一艘快艇,那名机枪手脑袋的左上角位置。 虽然船只有些轻微的颠簸,但是费莱身体却没有丝毫的晃动,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盯着远处,心中不断的计算着角度,准心和眼睛随着快艇的一上一下,来回的跳动着,在慢慢的寻找着一个开枪的契机。 “砰…” 一道清脆的枪声,不过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湖面上,被深秋季节的湖风带走,子弹穿越五艘驳船的距离,向着第一艘快艇飞去。 通过瞄准镜费莱看到自己的子弹,偏离目标大概两米的位置,落在了湖面上。 “小秀才,对面快艇也在运动,速度很快,你需要往前瞄准一点点!” “好…” 没有气馁,费莱再一次拉动枪栓,这一次他的准心瞄准位置,不再是机枪手的头部,而是这艘快艇的舵手前胸。 光学瞄准镜的准心,一直在那名水匪的左胸和右胸之间来回转动着,大约过了三秒之后,他再一次的扣下了扳机。 “砰…” 依旧是一声清脆的枪声,子弹依旧没有命中,不过这一次却打在了船上,狙击子弹把快艇的后甲板轰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吓得开着快艇的舵手,猛的打了一下方向盘,向着边上躲避了一下。 “还不错,继续努力!”屠夫咧了咧嘴说道,他暗忖自己的枪法就更差,不用上去试了。 差一点,差一点就命中了目标,费莱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再次拉栓子弹上膛,瞄着远处的水匪。 不过第一艘快艇上的水匪,已经意识到有人在用狙击步枪瞄着他们打靶子,所以不再是沿着直线行驶,开始进行不规则的s型绕道,速度也放慢下来,跟着就行。 屠夫和费莱他们,现在就是再瞄准那艘快艇,也瞄不到了。 不过有七艘快艇,第一艘船只不能当靶子打了,第二艘第三艘也是不错的目标,依旧有靶子打。 “砰…” “砰…” “砰…” 费莱连续又开了三枪,除了第二枪命中了一下后甲板之外,没有一发子弹命中敌人。 这时,费莱的脸透红的有些挂不住,毕竟周围还有不少队员们在观看,虽不是职业狙击手,可他是武备学堂毕业生,在连里还以神枪手著称。 “队管大人,费排长已经打得不错了,这个距离十发中一发都困难,他能上靶已经不错了!” 狙击手时锋从船的左侧走了过来,他听得船尾处热闹,就过来凑凑,动情时忍不住开口来了一句,看似态度倒是很诚恳。 屠夫笑了笑暗想,这个大块头时锋坏得很,自己要不是看到这家伙脸上憋着的笑容,差一点就信了他的邪! 时锋是刚从大本营第四批狙击特训班毕业,他被分配到屠夫这个连队,这次又被分到屠夫这个护卫队,上到兰花号货轮上来的。 “对了,你是专业狙击手,这活该你来干!” 屠夫用手指了指时锋,然后拍了拍费莱的肩膀道:“小秀才你起来先歇息一会,让专业狙击手来露一下。” 这货在暗自嘲笑人嘛,老子倒要看看这货到底有几斤几两。 时锋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想要拒绝,但毕竟屠夫是连队官,而且官脾气忒大。 连队上的人都知道,费莱年龄小人又机灵,很会讨营连长官们的欢心,且又是武备学堂生,关键点,他还是李兴鸿大人的小舅子,将来前途无量。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呐! 小秀才都打不中自己要是打中的话,太不给面子了呀,这点官场军中的生存法则,时锋还是懂的。 看时锋扭扭捏捏的样子,屠夫看得忒不爽快,他脸容一敛命令道: “打!快打!打不中了我罚你二十块银洋,打中了老子奖励你两百块!” 屠夫就是个痞子性格,先把别人的后路给堵上,还强赌不可! 说完,屠夫还将两张百元银票给掏了出来,赌上了。 他好像对这帮水匪尾随跟着,还满不在乎的态度。 至于这些水匪为什么跟着,屠夫心中大致的也猜到了,不过却没有去管。 他不是不想管而是没办法管,也就是没办法主动出击,只能耐心而被动等待着,见招拆招。 因为这几个快艇后面还跟着两艘武装帆船,估计也是这帮水匪的部队,在前面水域,应该还有大批水匪船只埋伏着,专等兰花号进入伏击圈。 屠夫目前不吭声,是怕引起骚动扰乱军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久经沙场,明白狭路相逢勇者胜之道理。 现在想退或逃都不可能,他这是在拖延时间,等待其它丰众运输船只,最好是巡航的铁甲浅水炮艇赶到。 来之前,听纪参谋长说了,少将军亲率的血狼号炮船己经出发。 向相行驶,兰花号和血狼号应该有可能在洞庭湖上相遇,而铁甲炮艇目前不知在哪,就不好说。 话说时锋,这下子被屠夫逼上梁山没有了退路,他瞥了眼那两百块银票,用舌头舔了舔嘴唇,毫不犹豫的将自己那把狙击步枪,给拿了起来。 将枪架架在甲板上调整好视野,然后拿出一把匕首,同时将两发子弹退了出来,接着沿着弹头的位置稍微的刻了两下,看起来像是一个数字八,紧接着将子弹装回弹匣之中,拉动枪栓上膛,满满的仪式感。 搞定好子弹之后,时锋匍匐着开始慢慢的调整瞄准镜上的标尺,不到三秒的时间,就对着远处开了一枪。 不过,他不是瞄着快艇,而是海面上,明眼人都明白,他这是在试射。 将子弹射出去之后,时锋再一次的拉栓上膛,再一次的调整标尺。 动作很繁琐,打五百米开外的移动目标,并不是像神话故事里那样随意轻松,稍微的调整一下准心就可以做到,实际需要调整的东西有很多。 影响子弹的包括风速,湿度,相对速度等等都有考虑进去,时锋是专业狙击手,他非常清楚应该怎么做。 /64/64592/18632628.html 第555章 神枪惊魂 这一次时锋的瞄准用了很久,大约有一分钟的时间。 他肩托着枪,两腿伸直,一只手肘撑在甲板上,头微微抬起,眼睛盯着光学瞄准镜。 仔细看,时锋却如同一棵松柏,不动如山,哪怕船只有轻微晃动,身体跟枪械都保持不动。 就这样有一分钟时间之后,他缓缓的扣下了扳机。 “砰…” 开过花的子弹飞了出去,屠夫和几个有望远镜的军士立刻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驾驶快艇的水匪舵手,突然间脑袋炸裂,红白之物从脑袋瓜子上喷洒而出,随海风瞬间飘散。 一枪命中,而且还是传说中的黄金爆头。 开枪之后的时锋从甲板上直接站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腰部,调侃道:“队官大人,小的打中了。” 说完他笑嘻嘻的伸出手去。 玛的,这两百块银洋,可是老子大半年的军饷,虽说从秃鹰帮那捞了些油水,但也肉痛啊。 屠夫现在气哼哼的,恨不能伸手打这个家伙一巴掌。 这小子刚才还说十枪难以打中一枪,结果他倒好,一枪就干掉了一个水匪舵手。 当真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不过,周围的军士们倒没想这二百块赌资,他们觉得时锋凭得是真功夫。 前后两位枪手这么一对比,小秀才费莱刚才连打了五发子弹,只有一枪打中快艇,相比之下,枪法烂得连他自己都羞愧的看不下去了。 屠夫见状伸出左手,用力拍了拍费莱的肩膀,示意别气馁,而右手将二张银票递了过去,脸上仍是笑嘻嘻的说道: “拿着吧小子,这是屠爷我奖励你的,不过你得在这里,将后面这些尾巴给老子干掉。” “遵命,大人!” 时锋就怕屠队官赖账,没想到大人是愿赌服输,他略显紧张地从屠夫手中接过银票,旋即揣入内衣口袋中。 玛呀,二百块银洋哎,比得上咱二年的军饷哦。 放好银票他心里美滋滋的,随即再次卧扑在甲板上,端枪瞄准。 “好,咱就看后面时锋唱独角戏。” 甲板上所有人都笑闹了起来,压根就没感觉自己处在危情之中,而将身后的水匪当成游戏中的枪靶子。 “砰…” “……” 时锋又连续开出数枪,几乎枪枪击中快艇,其中二枪又击中二个水匪舵手,快艇一下子失去了方向,啪嗒一下还掀翻在湖里。 而此时身后的水匪渐渐没了踪影,不是这群人跟不上,而是不敢再跟了。 时锋这几枪着实吓了他们快停止了呼吸。 这些水匪在洞庭湖的湖面上活跃了这么些年,从没有遇到枪法这么厉害的人,居然可以隔着这么远开枪,而且能爆头! “难道这群水匪放弃了吗?”屠夫嘀咕道。 瞎闹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正事,拿起望远镜仔细看了过去。 只见那些水匪快艇距离兰花号已经很远,肉眼根本看不见,望远镜里也就几个黑点,估计再过几分钟就会彻底的看不见。 “应该是吧,水匪也是人,也怕死的呀!”有人说了。 “好吧,马上就是中午了,分批轮流到轮船餐厅用餐,然后分成二班,一班睡觉休息,二班值勤,晚上起来轮换,驳船也是如此。” 没有了土匪的打扰,屠夫开始按正常值勤规律吩咐,大伙欣然接受。 昨晚大伙都没休息好,清早天蒙蒙亮就集合队伍,现在放松下来是有些犯睏。 大家很自然分成二个班,一班由屠夫亲率,二班由费莱负责。 驳船上的护航士兵则不用上轮船,实际在航行中也没法上来,他们跟着各条船的船老大一起吃喝,在驳船上休息。 每条驳船的尾甲板上都建有一大间船舱,里面空间很大,卧床,厕所,锅碗瓢盆都齐全。 船老大就是船舵手,每条驳船有一个小厮或女人,专门负责煮饭烧菜泡茶。 刚才水匪跟上来,最后那条驳船的人,吓得脸都绿了,结果被神枪打退,船老大这才平静下来。 “好了走吧,小秀才,你们二班继续观察湖面动态,其余都回去休息吧!晚上才是关键,这群水匪也许服软了,但洞庭湖上的土匪多如牛毛。” 屠夫说完之后,带头走向餐厅。 在船上吃的东西要比陆地上好不少,中午饭的时候,全部都是湖鲜,各种鱼、虾,还有新鲜蔬菜。 这让大家食欲大开,毕竟赣西那边是个穷地方。 兵士们刚才紧张一阵,这下吃饭特别香,呼哧呼哧吃完,就在船舱里歇着,因为晚上还要值勤。 相对于吃食,货船上住宿环境却比较简陋。 货轮船舱也算十分的矮小,一张床屠夫住的都觉得有点短,需要弯着腿,但是时锋这么一个大高个,居然能够安稳的睡下。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睡在一个长度不到一米七的床上,居然一点问题都没有。 “时锋,你不觉得有点难受吗?” 将身体侧过来,好奇的看着时锋奇怪的睡姿,像一只煮熟的大虾,两条腿居然没有伸直,而是成一个倒v的样子。 时锋扭过头来看了看屠夫道:“大人,我们家穷,床都是这个样子的!” “额?咱安庆乡下都睡木板床,再穷人家,睡光木板都要够长,大一点木床人休息得舒适,恢复疲劳。”屠夫很是疑惑。 时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无奈地回答道: “不知道,咱家屋里太小,大人小孩都挤在屋子里,从小到大都这么大的床!” “嗯,这也难怪,那咱们赶紧睡觉吧!”觉得无趣,屠夫蜷缩了一下身体,闭上眼睛睡觉。 …… 夕阳西下,血色残阳映在湖中,景色宜人。 费莱例行巡逻之后,发现兰花号货轮后面以及周围,没有发现任何跟踪的水匪快艇或可疑船只。 但是,他总感觉有些不安,被称为天下第一水寇的洞庭湖水匪,有些太安稳了吧,即使是丰众矿业护航队的威名,也不至于让所有水匪都信服啊。 如果水匪都是这么点胆量的话,那还闯荡什么江湖!直接回家耕田卖红薯算了! 天色渐渐的在变暗,周围的景色也开始慢慢的转变,湖面上的黑夜到来,要比城镇似乎要晚一些,夕阳西下的景色十分的美。 大家只是看了一眼,就纷纷沉醉其中,由衷赞美。 /64/64592/18642521.html 第556章 夜幕下的攻击术 不过美好的景色却转瞬即逝,刚刚染红了半边天的夕阳,不到一分钟之后,就沉入了湖底,最后天际归于黑暗。 “今天晚上可能会不太平呵!” 费莱看着天变黑了之后,突然间冒出这么一句话。 周围的那些老兵却不以为然,都觉得他太年轻就来管辖他们,毛没长全见识浅,只是碍于他姐夫颜面,平时不敢当场发出反对声音而已。 费莱焉能没有察觉,但也懒得去理会或解释什么。 他军事科班出生,课堂上所读到的许多战例,隐隐约约的跟眼前状态有些相似,但具体的真还说不上来,只觉得这湖面上安静得有些过头了。 但凡带兵打仗者,大都迷信直觉或者是称之为第六感。 第六感在提醒费莱,今天晚上可能会有啥事发生。 “通知所有人,包括驳船上的兵士,今天晚上注意警戒,可能会有水匪来袭击。”作为排长,又是值勤班长,他终于发出了命令。 甲板上的信号兵,向驳船上的兵士打出了灯语。 一老兵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疑惑道: “排…排长,这水匪不是都已经被打退了吗?他们难道晚上会来夜袭?” “谁知道呢?我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群水匪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放弃吧,反正咱们是小心驶得万年船,防着点总是没有错!” 这些老兵有逆反心理,对于费莱的担忧很是不以为然,但军令如山,他们只好默默地按长官要求开始加强巡查。 相比于陆地防御防守,船上范围要少的多,船塔上有瞭望哨,只需要在船头和船尾等关键位置,放上几个警戒哨就可以了。 入夜之后,空荡荡的海面上一艘大型货轮加拖挂,像一条蟒蛇,正在向着目的地徐徐前进着。 而在船队左侧约三百米的湖面上,十数艘快艇在黑幕掩护下,正高速的从后面追过货轮。 “五爷,咱们真的要和丰众矿业作对吗?” 船上,一个小头目,有些紧张的看向身边这位五当家的。 “怕什么,丰众矿业怎么了?龙爷说了,我们干完这一票,东洋人就会大量投钱,送大炮枪械给咱,这七八千吨煤炭,东洋人愿意出大价钱,还有这巨轮和大驳船,只要搞到手,咱们就发财了,嘿嘿!” “好,咱们听五爷的安排!” “……” 黑夜成了最好的掩护,货轮上灯火通明,几个探照灯不断的巡视着货轮周围的海域。 在非常时期,做什么都不得不谨慎,任何一点不注意,就可能给匪帮们可乘之机。 五爷率领的十几艘快艇,快速超过了兰花号货轮,跟前面埋伏着的水匪队伍会合。 这里有二艘大型机帆驳船改装的炮船,还有三条大型渔船,和十几艘快艇。 两边人马会合,加起来有二百余名水匪,三十条快艇,二艘土炮船,三艘武装渔船。 每艘土炮船上装得都是旧式弗朗机速射炮,左右侧各五门,共十门,火力不弱。 这种弗朗机炮,最早在明末时期,出现在荷兰海盗船上,后来有人将弗朗机炮应用于陆地战。 早期的弗朗机炮没有光学瞄准镜,以及测距与发射角之间的换算系数标尺等,炮击完全是炮手凭经验估算,一般精准度很差,跟时下西洋炮艇就没法比。 “五爷,龙爷真的让咱们抢了这船队吗?这个丰众护航队挺邪门,刚才听说用步枪打翻了几条快艇!” 行动之前,这群水匪依旧有些担心,毕竟有人见过他们的真功夫,还有轻重机枪都扛上去了,这些玩意儿可不是吃素的。 那个叫做五爷的头目,正是洞庭湖云泽帮的五当家,他轻蔑的笑了笑,看向身旁的所有人讲道: “怕什么?咱们这么多快艇,还有炮船,轰平了他们这些鸟人,龙爷说了,只要扣下兰花号货轮和驳船,三成赎金就归咱们这些参与者,第一个登上货轮者赏金千银,登上驳船者赏金百银。” “好…” 一群水匪们听完之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出来混江湖当水匪,不就是为了钱嘛!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那行吧,我参加!” “我也参加!” “……” 这是一群乌托邦式的组织,虽说都属于云泽帮各分舵,许多分散在不同的岛屿上,有事就集中号令,抢得成果就论功分赃。 现在,形成了一个共识,就是大家齐动手,趁黑夜抢劫这艘兰花号货轮。 既然已经出湖了,要是空手而归,这段时间又要啃土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出发!” 随着五爷一声令下,众匪们的船只开始发动加速,分散到兰花号左右两侧。 黑夜的湖面上漆黑一片,船只航行十分容易迷航,但是,一艘大型货轮上的灯光,就像是黑夜之中的灯塔,可以让这些水匪们清楚看见自己的目标所在。 数艘快艇在兰花号左侧加速,超过货轮约一百五十米左右的距离时,两艘快艇从连在一起的位置,开始分开,一艘向右侧斜插过去。 快艇上的水匪群人,拽着像大型渔网一样的东西,已经被他们丢到了湖中。 分开之后的快艇迎着货轮相向而行,而大网下面挂着铁块,开始迅速的向着湖下沉坠。 这是洞庭湖水匪在抢劫机动货轮时,最常用的办法,利用这种特质的大渔网,将船只的螺旋桨缠住之后,一般情况下货轮自然就失去动力,停在原地。 如果一网不灵,他们还准备有第二网,第三网,直至将螺旋桨缠死为止。 轮动货船的螺旋桨,大都安装在船尾中线部位,两条快艇拽着大型渔网,从船头底部沿着轮廓滑向船尾,十有八九就能成功罩住螺旋桨。 兰花号货轮是蒸汽轮驱动,轮船上装有二台锅炉,桨叶用合金钢做成,很大,但最怕渔网之类的东西缠住。 为了能够有效拦住货轮,缠桨的大网一般都不会超过六十米。 因为超过六十米之后,落水的大网所产生的阻力会让快艇翻船。 除去货轮整体的宽度,两艘快艇距离船只的两侧十分的近,几乎是贴着船身滑过。 /64/64592/18644948.html 第557章 被围攻 桨叶被缠死,货轮失去动力而被迫停下,而水匪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围绕着货轮,寻找上船的办法,最后实施上船抢劫。 驳船本身是满载货物,船檐口吃水很深,只要停下,就是水匪们的下饭菜。 这种看似土得掉渣的原始办法,可都是水匪们在长期抢劫中琢磨出来的,基本上百试百灵。 不要看兰花号货轮体型庞大,但是在这种最为原始的办法之下,基本上寸步难行。 “水匪,水匪来了!” “大量水匪快艇向咱们冲来,快拉警报。” “……” 巡逻的队员们在黑夜的湖面上,发现了快艇的影子,迅速而大声地惊叫了起来。 船上立刻拉响了紧急警报。 屠夫和狙击手时锋他们,从床上瞬间惊醒并跳了起来,拿起自己的武器,就快速跑出了船舱,来到甲板上。 而甲板上负责巡逻的费莱,正带着队员们用轻重机枪已经开火了。 “哒哒哒…” “突突突…” “……” 驳船上更是危急万分,十支步枪要面对左右两边,共几十条快艇一马当先的冲锋,后来是大型渔船,他们同样有机关枪。 好在货轮后甲板上的马克沁重机枪,和麦特森轻机居高临下的火力支援,再加上二门掷弹筒的盲轰。 在强大火力支援下,护航队打退了水匪的几次冲锋,打翻了几艘快艇,但驳船上的队员两侧面受敌,几乎无法躲避暴雨般的枪弹,有二人当场死亡,二人受伤但仍在坚持,看起来岌岌可危,失守是迟早的事。 “哒…哒哒…” “突突突…” “砰…砰…砰…” 静谧的湖面上枪声大作,弹痕火星飞戈,将漆黑一团的湖面映得光亮。 “将所有水匪全部干掉,一个不留!” 屠夫来到船只甲板之后,气势汹汹地大声叫喊,以壮士气。 嫌湖风大听不到,他不断的在甲板上来回奔跑。 而货轮甲板上,除了护航队员之外,有些船员则在慌乱的跑来跑去,企图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屠夫气急败坏地拽过一个船员厉声道: “别瞎跑,你去通知船长和大副他们,让他们告诉所有船员,不要惊慌乱窜,各自坚定岗位,其余的事情交给我们护航队!” “好…好…”那名船员见着屠夫那副凶狠嘴脸,吓得浑身抖簌,他慌乱的点了点头,手脚并用的向着驾驶舱跑去。 刚走了没有多久,轮船嘎吱嘎吱地突然停了下来,因为惯性的原因,屠夫的身体往前一倾,差一点就摔出去掉到湖里。 幸好他是习武之人眼疾手快,他一把抓住了护栏,站稳住自己的身体。 他眉头一皱,船只好像开不动了,这群水匪用了啥法子将兰花号给逼停! 屠夫做梦也不会想到,那水匪撒下去的第一张网,就将货轮的螺旋桨一举缠死,货轮顿时失去了动力,只能随惯性慢慢滑动,最后将停在浩瀚的洞庭湖面上。 这个时候,之前见过的大副,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看见屠夫之后,如同看见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他一把拉住大声嚷道: “屠队官不好了,货船被逼停,水匪们下一步就要准备登船抢劫!” “请不要惊慌大副先生,你说,水匪们有可能会从哪里登船?”屠夫只好停下来边安慰边询问。 “应该会是船尾的左右侧甲板位置,因为那边护栏比较低,可以轻易的挂到铁钩子!”大副抖颤地回答道。 “行,你听我说别惊慌,现去要求船员们不要乱跑,现在我们跟水匪交火,子弹可不长眼睛的,还有他们有炮船,也会开炮,让所有船员找个地方躲起来,不然死了我们可不负责!” “好好好,我这就去吩咐,这船安全就拜托你们了!” 大副说完之后大舒了口气,他立刻往驾驶舱跑去,大胡子船长就在那里,他要去汇报。 “时锋,你带人去支援左右两侧甲板,一定注意驳船不能被水匪占领!” “明白头儿…” 可对话刚完,水匪们又开始向驳船发起猛烈进攻,十几艘快艇上百支步枪排射,威力不小,关键他们的炮船也开炮了。 “轰轰轰…” “……” 炮弹在驳船四周爆炸,掀起数米高的水柱,让驳船进了不少水无法动弹,其中几发炮弹在轮船与第一艘驳船连接处爆炸,炸塌了驳船船头,船体进水大批煤炭滑落潮中。 最要命的是牵引缆绳被炮弹炸断,水匪省了过来砍缆绳的麻烦。 轮船有惯性还在徐徐移动,而驳船就像断线风筝,一会儿被水匪们用长长的钩镰枪拖开了。 眼睁睁看着远离的五条驳船孤立无援,没一会儿被水匪们强行攻占,十名守卒全面被打死或砍头杀害,轮船上的战友们流下了痛苦的眼泪。 拿下五条驳船之后,水匪们士气大振,他们嚎叫着开始集中精力围攻兰花号。 此时的兰花号已完全停在湖中,像一条半死不活的大鱼浮在水面上,任有水匪快艇围着船体打转,狂嚎,噼里啪啦开枪。 三船武装渔船加入了战场,船上的机枪吐露着火焰,打得费莱他们不敢伸出身子去射击,让贴近船体的水面成了射击死角。 而奇怪的是二艘炮船并没有向货轮开炮,可能是考虑到弗朗机瞄不准,怕误伤了轮船四周的自家快艇,这是万幸。 双方在轮船尾部三面激烈枪战中,护航队的马克沁重机枪,轻机枪以掷弹筒都发挥了作用,打得水匪不敢大规模接近船体。 有几艘猖獗的水匪快艇强行闯入封锁圈,结果倾刻之间水匪死伤无数,而快艇被粗大的重机枪子弹击沉翻船。 水匪们发狠了,好几艘快艇里都带上了东洋人新支援来的掷弹筒。 “注意敌人的掷弹筒!” 屠夫看见自己这一侧冒出了一艘快艇,有二个匪徒在船头架着一个小口径掷弹筒,正在瞄准,吓得他连忙大声疾呼。 这还了得! 兰花号货轮虽说结实也结实,但他不是啥铁甲船,船体和甲板全是木材构建,要是这群水匪用掷弹筒瞎炸,相当于小型炮弹轰击。 这万一命中轮船吃水线位置的薄弱区位,可能直接被炸开一个窟窿,即使有断水仓,都有可能出现漏水。 /64/64592/18650110.html 第558章 水匪攀爬上来了 屠夫后背一抖,挂在身后的村田步枪顺着用力方向,向左移动。 随即左手抓住枪口,右手同时拉动枪栓,左手再托住护木,而右手已经搭在了扳机上面,肩膀同时抵住枪托,双腿半弯曲,身体紧贴护拦,标准的射击姿势一气呵成。 “砰…砰…” 整个过程说起来复杂,但在屠夫这样的老战士手里,不超过两秒钟,子弹就已经向着快艇上的水匪飞去。 仓促瞄准,不追求杀敌,只是打乱他们的节奏。 果然,枪声响起了之后,操作中的水匪也怕死,立刻毫不犹豫的缩成一团并大呼小叫,快艇也急忙进行了转弯。 子弹打在了快艇的周围,没有击毙水匪,但是也让他们吓了大跳,不敢继续靠近操作掷弹筒。 其实队员们如法炮制,暂时打退了这批企图掷弹的水匪们。 屠夫乘机往弹匣里快速填充上子弹,让其满匣,旋即对着转过头来继续进攻的快艇,开始点射。 相比于之前的仓促,这次他要冷静得多。 第一发子弹就打在了快艇上,后面的一发子弹如同夺命的追魂厉鬼一样,直接命中了快艇的舵手。 “砰…” 快艇舵手中弹后无力倒在甲板上,整个人趴在舵柄上面,快艇顿时失去了掌控,在湖面上如同疯癫一般打转,稍不慎就是翻船。 一名临近水匪立刻伸出手,稳住了舵柄,其他水匪合力将尸体丢入海中。 快艇重新掌控,匪徒们咬牙切齿地纷纷举起手中的枪,对着货轮射击。 至于屠夫的位置,他们暂时没有找到在啥地方,但这具体位置对于水匪来说,并不重要,只要开枪射击就可以。 半蹲在货轮护栏旁边的屠夫不断移动位置,他眯着眼睛,利用货轮上的灯光锁定对面的位置,开始一枪一枪的点射。 “砰…” “砰…砰…” 大概三枪左右,又有一个水匪倒下来了,最后那艘快艇上就剩下两名水匪,他们惊恐的操控着快艇,不要命的向着黑夜之中逃去。 “队官大人,您在这儿啊!” 两个队员拿着武器,从别处跑了过来,有些忙慌的样子,每人身上还有几道血口,应该是被子弹擦伤,不过硬忍着没有叫出声。 “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禀大人,甲板左侧遭到水匪强攻!” 话音刚落,“轰…轰…”接连二声爆炸传来,货轮都有些微微抖动。 显然,爆炸声是从左侧传过来的,而且应该是掷弹爆炸之后的声音。 “你们两个人负责看着这边,如果有情况,就立刻求援,我去左侧看一看!” 说完之后,屠夫快速压满弹匣,向着船中间左侧位置跑过去。 排水量在二千多吨的货轮,十五个人防守,刚才有五人受伤,其中三人重伤失去战力,现在只有十二个人守卫,四面被攻人手严重不足。 而此时的水匪已经分成了二部分,三只大渔船在左右后三点上,利用机步枪在远处与护航队对射,藏身在船灯照亮不到的地方打黑枪,掩护匪徒们攀船。 除了枪火产生的火焰,湖面上根本看不到人。 另一部分则开着快艇,尽量越过马克沁机枪封锁线,贴近船体,因为那里是护航队的盲区死角,可以寻找机会登船。 接近船体的水匪,则偷偷摸摸来到防御力量薄弱的船头,利用船头的铁锚和钩镰抓绳,正在向着上面快速的爬行,准备登船。 这群水匪虽然枪打的并不准,但是,术业有专攻,爬船的本事绝对一流。 在快艇上,就可以利用几根绳子绑住铁锚,接着向上快速的爬行。 而且水匪们往上爬的时候,一根绳子保持标准的姿势,无视湖风还有高度,如同一只灵活猴子一样往上爬行。 在黑夜之中,如果没有灯光照射,根本发现不了有人居然在这里攀爬偷袭。 他们速度很快,几乎和进攻是同步进行的。 船尾水匪还没有打开局面,但成功吸引了整个护卫队的注意力,而船头爬绳的匪徒们则已经成功登船,背后背着一个长长的绳梯,固定好了之后直接丢了下去。 船头驾驶舱里的船长和大副们,在船被逼停之后,觉得留在这里没有意义,反而风险很大,他们集体躲进了船中央底舱的锅炉房。 所以,水匪从船头攀爬上来,竟然没有被发现。 有了绳梯之后,水匪攀爬变得方便许多,又有两个水匪爬了上来。 这一次上来的水匪直接一左一右开始戒备,等待更多的人上船之后,往前推进。 而这个时候屠夫到了船中部左侧,见二枚掷弹威力不大,都击中在煤炭里,炸出两个坑,煤块分溅,对船体并没损伤。 水匪在左侧的进攻暂时被打退了,但屠夫心里还是十分担心,自忖这围攻下去,自己这方是孤立无援,战员只会越打越少,而水匪恰恰相反,增援会源源不断。 屠夫做好了最坏打算,他走向船头驾驶舱准备跟船长摊牌,让船员们也拿起武器来自卫。 但凡船员多多少少训练过射击,格斗等,船上虽没有制式步枪,但有猎枪,火铳,大刀等武器。 虽然这样跟船长,大副他们去摊这种牌,非常有损丰众矿业护航队的名誉,第一次护航,就被水匪围攻成这怂样,五条驳船被劫不说,现在恐怕连主船都守不住。 刚才,是谁信誓旦旦地说,这里有护航队,大家不用担心之类的屁话! 但事至如今,颜面有生命重要吗? 非常不得已,十几名船员站出来自卫,那是一股潜在的战力,况且大多数人以前就是清兵绿营出身。 他边思索边走着接近船头位置,发现驾驶舱内黑漆漆的空无一人,可隐约的听到一些奇怪声音,从船头方位随湖风吹过来。 不是自己手下的江浙口音或安徽语调,像是湘赣这带的口音。 坏了,水匪爬上来了! 这是屠夫脑海之中的第一个反应,他没有想到水匪的速度这么快,而且还是从大家认为最难爬的地方,船头方位攀爬上来的。 在屠夫的认知中,只要货轮不主动投降,再把船员们动员起来,守到天明应该没什么问题。 /64/64592/18650981.html 第559章 激战货轮 没有想到这些水匪,居然能够从无人看守的船头位置爬上来,而且还是这么利索。 果然洞庭湖水匪能够猖獗,除了当地混乱,加之大清衙门和洞庭湖水师不力之外,这些水匪的战斗力也不可小觑。 他们确有一些过人的长处,不然也不可能经久不衰。 一下子屠夫陷入了单枪匹马面对众匪的局面,他已无路可退,必须先阻击匪徒登船再说。 “快快快…快登船,上船之后,干掉船上的护航队,船上的东西和钱财,你们抢走多少都是你们自己的,船员作为人质,不要轻易杀害,你们动作给老子快一点!” 云泽帮五当家的,站在武装渔船甲板上,对现场的水匪们,大肆激励。 不少快艇和渔船上的匪徒,纷纷涌现出来,加入攀爬登船的队伍中。 水匪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攀爬高手,风大绳梯摇晃不停,一脚踩空,人直接坠落潮中也有,但只是个别。 短短的两分钟时间之内,又有十名匪徒,从船头绳梯的位置爬上了船,后面还在继续。 上船的匪徒摸黑向前,开始准备进攻船尾。 屠夫瞧得清楚,他半弯着腰隐在煤炭堆里,一点点的向着移动,寻找着敌人绳梯的位置。 而上船来的匪徒非常猖狂,他们没有丝毫想隐藏自己的踪迹,不断的在那大声吆喝着。 在这些水匪的意识中,只要是登上了船,就意味着这艘船已经被抢了下来。 因为只需要自己转身往船中间冲过去,那些抵抗的人不是消灭就会投降。 他们从事这营生到现在,都是这样状况,从来没有出现过例外。 他们就没想到过丰众矿业护航队,可是一帮作战能力和意志强大的人。 屠夫已经乘黑摸到了一个匪徒边缘,这厮正在和对面的同伴说着什么。 将自己的步枪斜挎在背后,同时将腰间插着的六轮手枪,还有绑腿匕首给掏了出来。 人数太多,而且周围活动的空间太小,自己即使可以少打多,但一旦被发现,这群海盗进行举枪射击的,自己没有地方躲避。 他首先想到的是割断攀登上来的绳梯,让匪徒们暂时后继无人,然后再关门打狗,把上船来的十余名匪徒干掉! 他继续猫腰在煤堆中间慢慢前行,匪徒们特战经验都不足,他们谁也没有去用心关注,堆积如山的煤块中还有一个人影。 屠夫目睹登船的匪徒从两翼船檐向船内渗透移动,船头只有左右两个警戒哨。 他猛地扑向右边那个匪徒,那家伙感觉身后阴风阵阵,猛一转身,和屠夫几乎零距离的面对面。 没等对手任何反应,屠夫已然出手,匕首直接插入这个家伙的脖颈位置,用力的一划。 “卟嗤嗤…” 鲜血直接喷溅了出来,黑暗中分辨不出颜色,但溅在脸上是温热的。 另外左边那个刚有反应,枪还没端起来瞄准,屠夫的六轮手枪已对准这个匪徒的左胸口,扣下扳机。 “砰…” 只有不到七八米距离,子弹精准击中那厮心脏,旋即一命呜呼。 瞬间干掉两个匪徒之后,屠夫扑往船头系牢绳梯的部位,还没等他切割,只见有一双黑鸦鸦的爪子,抓住了船头的护栏。 玛的,又有一名匪徒攀爬上来! 屠夫想都没想,啪啪二脚直接踹在这个匪徒的手上。 “啊…”一声惨叫。 那名匪徒痛得松开了抓着护栏的手,从船头坠了下来,而屠夫并没理会,他挥动手中的匕首,在绳索上划割起来。 这种绳梯很坚固,是青麻加柳藤编制而成,屠夫手持匕首双手用力使劲的磨切,费了他吃奶的力气,绳子终于断掉。 绳梯坠落下去,下面还有惨叫声传来,几名爬在半途中的水匪,先后坠进了湖中。 船头的惨叫声,引起登船匪徒的注意,三名匪徒迟疑一下,还是端枪折返了回来。 他们发现屠夫之后,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拿起武器就准备射击。 而屠夫已将匕首和手枪收起,步枪在手,他见状则毫不犹豫的一个前扑,在煤堆里滚了两圈。 “卟…卟…卟…”敌人的子弹像装有消声器似的,纷纷栽入屠夫屁股后面的煤堆里,测起不少煤灰钻进裤档里。 “砰…” “砰…” “砰…” 屠夫不等对手拉栓子弹再上膛,他快速开枪。 而他的拉栓瞄准速度是绝对专业水准,也就是说,他连续放出三枪,而匪徒才刚拉完栓,端枪瞄准。 “啊…” “哎哟…” “……” 三个匪徒,一左二右都是沿着船檐退回来,而船上围栏不高,也就半米左右,匪徒中枪后上身被子弹冲击力推向船外,无一例外的坠落湖中。 正在船尾附近激战的护航队员们,听到船头部位有密集 枪声,明白那边有敌情,费莱随即分出人手,让时锋坚守马克沁机枪,自己率五名队员从两侧杀了船头。 而处在船中间的九名登船匪徒,此时变得一下子孤立无援,且前后受敌,刚才兴高采烈的心境,一下子坠入冰窟窿里了。 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遭遇战,水匪们显然缺乏应战经验,他们开始不如所措,后不知谁喊了声,纷纷离开船檐跳进煤堆里,找块大点的煤块卧在后面,企图负隅顽抗。 “扔手榴弹!”费莱显得很有战术素养,他当即命令队员们扔手榴弹。 “轰轰轰…” “啊…” “……” 六颗手榴弹扔过去,也就二十米来远,匪徒们很滑稽地挤到了一块,手榴弹在煤堆中爆炸,九个敌人不是被炸死,震昏,就是双眼被煤灰扎瞎。 “别打了我们投降。”两个被煤灰扎瞎的匪徒举枪投降,可费莱他们并没领会,“砰…砰…”毫不犹豫地举枪击毙。 这一切屠夫尽收眼底,他很满意费莱的机智和随机应变能力,他从前端煤堆里爬起来,顾不上拍打衣衫上的煤灰,对费莱竖起了大姆指,“好样子小秀才,干得漂亮!” “哪里呵,这点小战术跟队官比,那是小巫见大巫!”费莱红着脸不好意思道。 他在后面的船尾保卫战,和这次遭遇战,干净利落地歼灭匪徒,一下子赢得了战友们的尊重,也为他中午那五枪‘剃了光头’挽回不少颜面。 /64/64592/18653123.html 第560章 斗智斗勇,经受考验 “闲话少说,赶快组织力量全船戒备,匪徒们有可能再从船头和船的两侧爬上来。” 屠夫现在觉得这船的四面,都有可能被水匪攀爬上来,因为船体本身载重吃水深,船檐口离湖面的平均高度在四米左右。 “明白!” 费莱敬礼后,他立即分配队员到船的东西南北守护。 现在船上人员,除了屠夫能战斗的也就十二人,但几乎每个人都不同程度受伤。 轻伤不下火线,包扎过后他们仍咬牙在坚持,就是三个重伤员,都坚持在给队员们往空枪里填压子弹。 这波从船头攀登成功的水匪,被船上护航队歼灭之后,对于整个匪帮的士气打击不小。 “五爷,您看怎么办?”一名水匪头目气急败坏地请示那位五当家的。 “玛的,没想到这批护航队的实力,还真是厉害,不可小觑呵。”五当家的蹙眉一想,扭头对那头目道: “通知下去,休整半小时做准备,然后四面出击,采用群狼战法,用钩爪绳,钩镰枪挂住船上扶栏,给老子都往上攀,我看他们这点人枪怎么守。” “另外,所有渔船和没参加攀爬者,都往船上开枪射击掩护登船,奋勇向前者重重有赏,临战退缩者帮规侍候!” “明白了五爷,小的这就通知下去!”那头目点头之后,就去安排进攻事宜了。 实际这位五当家的攻船谋略,还是非常高明的,船体本身不高,船首高翘目测也就在五米多六米样子,船尾最低,在三米半到四米之间,其余部位的高度也就是四米至五米之间。 理论上攀爬上去没啥问题,但船体和墙体外形可不太一样。 轮船体外形呈v状,水匪攀爬时绳索和人是悬空的,攀爬时脚蹬不上劲,完全依靠双手臂力向上攀爬,可一般绳索又细又滑使不上力,这就大大增加了轮船的攀爬难度,一定成度限制了匪徒们的攀爬速度。 话说水匪们忽然停止了进攻,连枪也不打了,这让护航队员们懵逼愣神,纷纷猜测。 “屠队官,这是匪帮在做短暂休整,也是在做进攻前的准备,下一波他们的攻击应该更加猛烈。”费莱首先发言,他依据学堂里的知识,猜磨出了敌人的企图。 “小秀才说得对,大家各就各位,检查弹药和武器,把各自伤口重新包扎加固,要做好打硬仗准备。”屠夫马上作了肯定,他抬头仰望天空说道: “现在应该接近五更,再过一个小时,天就开始亮了,说不定咱们后面的丰众船队会跟上来,还有巡航的铁甲炮艇等等,总之,大伙要咬牙坚持,最后胜利一定是属于咱们护航队的。” 别看屠夫长得粗糙,满脸横肉,平时还骂骂咧咧,可他不但作战勇敢,心细如发,而且口才不错,关键时刻还懂得怎样来鼓舞士气。 “禀队官大人,咱们的马克沁重机枪没子弹了。”时锋却禀报了一个不利情况。 “我的麦特森早就没有子弹了。” “掷弹筒也完了。” 不利情况是一个接一个,这也好理解,战斗到关键时刻,总会有一些不利因素,估计敌人同样存在弹药不足的困惑。 可敌人最大的优势是人多势众。 “机枪没子弹也没关系,现在是全面防御,并不是重点防御了,咱们步枪子弹还有吧,还有手榴弹没怎么用,这样,等会匪徒攻船时,大家把手榴弹拉弦后悬二三秒,再丢往他们的快艇位置,轰炸他们。”屠夫作战经验丰富,懂得手榴弹悬空爆炸的威力。 “这手榴弹对咱船体有影响吗?”有队员问道。 “这不会,船体虽不是钢板,但都是厚实木头制造,不是豆腐渣,哪有如此不堪一击,弹片只能镶嵌在上面,冲击波对船体丝毫没有影响。”费莱开口代屠夫回答,他懂科学,也非常认同屠队官的这种战术。 “好就这么说定了,大家快去准备。” “明白!” 队员们各自散开准备去了。 屠夫又想到了船长大副他们,这关键时刻,人手不够的情况下,一定得请他们出力帮忙,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船舶不会被攻陷。 他得乘这空档去寻找他们,说服他们。 而此时货轮底舱的锅炉房里,两台锅炉没熄火但已停止加煤,这里聚集着船上所有成员,包括船长在内,厨师,卫生员等一共十八人。 其中船长,大副和轮机长等手中拿着武器,对着上下的楼梯口位置。 刚才枪声大作,还轰隆隆地在大舱堆积如山的煤炭层上爆炸,震得他们满身是灰,一脸的紧张,拿枪的手有些颤抖。 “船长,你说我们的护航队,是赢了还是输了?我总感觉有些不太妙啊,外面的枪声突然停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结果?”大副疑惑道。 “不知道,要不轮机长,你去看一下?顺带着去瞧瞧看看,咱们的兰花号船体的损坏成度?” “二副,你去看一看外面的情况,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轮机长立刻摆头差遣二副。 开什么玩笑? 现在出去,万一是水匪赢了呢?自己出去不是给他们当成靶子打吗? 所以,轮机长毫不犹豫的惋拒了这个提议,算是推诿。 “我…我不去,我去了没啥子用?我倒觉得应该是护航队赢了,你看他们的装备那么精良,水匪都是一群没怎么受过训练的菜鸟,肯定打不过护航队的!” 二副脸色苍白,货郎鼓般的摇着头,他也是臆测的说些好听的理由出来。 在生死存亡面前,大家也顾不了尊长和颜面,言不由衷,不听号令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而船长此刻气得不行,但也是没辙。 这些船员是雇佣关系,不听号令者大不了扣薪水,甚至开除,你还不至于像军队那样枪毙他吧。 就在这个时候,屠夫距离锅炉房是越来越近,脚步声也越来越明显。 他搜寻半天,餐厅厨房的都找过了,忽然想到了船下舱里的锅炉房。 “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谁也不知道说的是谁来了! 反正脚步声越来越近,外面枪声停了,说明战斗可能结束了,这里面的所有人反倒变得更加紧张。 因为谁也搞不清外面到底是哪方赢了? /64/64592/18659515.html 第561章 紧急动员 几个胆子稍微小的船员,浑身抖簌地躲在了一些角落之中。 而船长和大副、轮机长、二副则是货轮的领头人,不可能和他们一样躲在犄角旮旯之中。 尊严还是要有的,尽管心脏“卟嗵卟嗵…”的跳个不停。 大胡子船长强行让自己站的更直些,看起来腰板更挺一些,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室内成员道: “你们不用担心,如果我们这次被抢劫了,所有损失我来承担,到时会补偿给你们的!” 说完之后还露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 大清国从鸦片战争之后,名户大开,许多洋行纷纷在上海,广州,武汉等地开办保险公司,而盛宣怀的轮船招商局不甘落后,早在二十二年前,合伙几家国家民族资本,在上海成立了仁剂和水火保险公司。 陈天华将丰众长江航运总公司的船只,都悉数在仁剂和保险公司做的保单,投的险。 但国内外保险公司近十年来,都有明确条例规定,但凡船只经过洞庭湖,鄱阳湖,太湖等水域,还有太行山脉的八径等地,任何保险公司是不会理赔的。 原因很简单,这些地方水匪强盗实在是太多,都不在保险范围之内。 所以,如果兰花号货轮在洞庭湖被劫,这次船长和大副他们就得赔惨,倾家荡产那是肯定的。 “谢谢船长!” 一群人嘴里喊着感谢,但是双腿的无休止颤抖,都出卖了他们的心情。 大家是一脸的担忧看着楼梯舱门。 身旁的轮机长十分紧张,他看着大胡子船长说道:“船…船长,等会有人下来,咱们要…不要开枪!” 大胡子船长凶狠目光瞪向这个外强中干,又敢违抗命令的家伙道: “你在想什么玩意儿,脑子特么进水了吗?要是咱们的护航队员进来了呢?” “那…那万一是…进来的是水匪呢?”轮机长还嘴硬,拚命狡辩。 “水匪?真的是水匪进来,你要是开枪把他们给打死了,我们这个舱里的所有人,还能有人活着吗?蠢货!”船长撇嘴怒斥道。 他说完之后索性将自己的枪给收了起来。 枪,平时就是用来吓唬吓唬人的,至于真的开枪这种事情,还真的需要惦量。 屠夫来到锅炉房楼梯口位置,他弯腰侧过身子,轻轻的敲了敲盖板门,对着下面大声的叫喊道: “船长、大副先生,我是护航队的屠队官,我要进来了!” “好像是屠队官的声音!” 大胡子船长听到外面有人在叫自己,立刻兴奋的叫了起来,迅速的冲到门口,将舱门打开。 看见屠夫走下来站在锅炉房门口,脸上身上全部是鲜血,大胡子船长和大伙都被吓了一跳,惊恐道: “屠队官,你这是怎么,受伤了吗?” 可受伤了还能从容地跑过来说事,这有些不符合逻辑啊?! 大伙用疑惑的眼神注视着他。 屠夫竟还挺不好意思,他用干净点的衣角擦了擦脸,笑了笑说道: “没事,我身上都是水匪们的血,攀登上船来的匪徒已经被全部消灭,水匪们的进攻被打退了,可这…” “原来是这样啊,那实在是太好了!”还没等屠夫把话说完,锅炉房里大伙都兴奋地跳起来欢呼雀跃。 “感谢上天,菩萨保佑,我们安全了!”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没事了!” “……” 一群船员听到登船匪徒全部消灭,进攻被打退之后,立刻兴奋的叫了起来,许多人以为胜利了,激动的热泪盈眶。 屠夫见状不能再说什么,可事情紧急,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说不准湖面和甲板已经开打了呢。他急中生智,一把将也在欢庆中的船长与大副两人,拉到门外细说。 当屠夫将面临的危机和提议计划和盘托出时,船长和大副都惊呆了。 敢情这该死的水匪并没有退走,而是暂时休整与准备,更猛烈的攻船行动还在后头!更要命的,现在护航队来请求船员们去甲板增援,共同抵御匪帮攻船。 “这…这不行呀,这些船员不是军人,他…他们没有这种义务,恐怕行不通。”大副首先提出反对意见。 “我也不想这样,但如果匪帮四周甩钩攀爬,我们的人手不足,看不过来,最终被水匪攻占船只,不光是咱们护航队队员性命不保,你们船员们就能安然无恙?要知道这兰花号可是抵抗了一整夜,匪帮损失惨重,快艇十几艘被击沉,人数伤亡至少在六七十人,谁能保证他们上来不搞屠杀?” 屠夫这番话的意图很明显带有威胁,就是现在大家已不能分彼此,都是一条船上生死与共的兄弟,齐心协力共同抵御,就有存活的可能,否则,那就是同归于尽。 “船长先生,不到一个小时,天就开始亮了,咱们后继船队也应该赶上来了,还有丰众公司的铁甲炮艇应该赶过来,还有血狼号炮船都会赶过来的。” 屠夫把思想工作的目标对准大胡子船长。 “你是说咱们只要坚守一二个小时,咱们的援兵就会到来?”船长基本被说动了,但他还是追问一句。 “正是如此。” 屠夫表情严肃地点头称是,就像是他已得到了确切军情通告似的。 “好,这事我去动员大家。”船长同意了,只见他回转身对船员们喊话: “大家请静一静,听我说,刚才屠队官把当前的情况通告于我,水匪可能在天亮之前要做垂死挣扎,进行大规模的攻船,而护航队现在人手严重不足,这时候需要我们的船员们站出来增援他们…” 大胡子船长的话还没说完,下面就哄地一下议论开了。 “让船员们帮着守卫,这叫什么事啊,有生命危险,到时死了伤了的怎么算?” “我们没这个义务…干脆咱们投降。” “……” 面对这群船员们的丧气话,曾经是绿营军官的大胡子船长,这次发飚了,只见他虎目圆瞪,大声吼道: “你们听着,我是兰花号货轮的船长,要对整个船队财产人员负责,我现在要求你们上甲板与护航队共同防御水匪,本船长愿出大洋千块,对这次奋勇杀敌者重赏,而临阵退缩者,今后就不配在长江航运公司继续干,并且也休想到别的水运公司去。” 大胡子船长这番话,前半是动员加利诱,后一半那就是威胁。 /64/64592/18661016.html 第562章 一招制敌 可以想象,大胡子船长在大清国内的水运航道上,混迹了近二十年,做了十年的船长,在衙门商界拥有相当的人脉关系,也有一定的财富,一个普通船员真要是得罪了他,他反手封杀,并不是什么难事。 “大家只要坚持一二个小时,我们的援军马上就能赶到。”关键时刻,屠夫懂得如何再烧把火加把劲。 果然,船长和屠夫的一唱一和,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天平开始往参战这边倾斜。 “屠队官,我们手上没有像样的武器怎么办?”有人提出疑惑。 “武器和子弹充足,甲板上有缴获的十二把新式村田步枪,加上你们手上的猎枪,火铳和大刀就足够了,你们实际不用探头出去射击,只需要隐蔽在船檐口护栏内,待敌人攀登上来,刚冒出头你就一枪或一刺刀杀了他,就这么简单。” “上甲板之后,你们将分配到我的队员中,请听从他们指挥,他们会教你们怎么做,有风险的事,他们率先会去做。” 屠夫非常耐心地做了一番通俗易懂的解释工作。 “那好吧屠队官,我们跟你走!” “行,我们上甲板杀这些该死的土匪去。” “……” 情绪是需要煽动点火和正向引导的,现在船员们忽然变得战斗情绪激昂起来,纷纷同意上甲板。 就这样,屠夫带上十八位船员走上甲板,迅速分配武器和合作队员,并交待主要任务等事宜。 现在,有三十名武装人员守船,一名船员和一名护航队员组合成一个战斗小组,分守货轮四周就显得从容许多,这样守护几乎就没有死角。 船长和大副他们前往船头,那块他们熟悉,而屠夫亲自镇守船尾及左侧,费莱、时锋等人负责守护船尾及右侧。 这些是船只的薄弱位置,是匪徒们进攻的最主要区域,也是防守压力最大的地方。 说来也巧,船上屠夫和费莱等刚把人员和每人蹲守位置确定好,湖面上响了低沉的嘟嘟号角声,这貌似匪帮们开始进攻了。 伴随着号角声,只见有几十条快艇,从兰花号的前后左右湖面上,像箭一般向货船冲来,而有四五艘武装渔船上的匪徒,齐整整站在甲板和船檐上,举枪向货轮射击。 他们这是意在压制护航队员们的火力,让队员不敢伸头出来瞄准水面快艇。 这战术似乎很是奏效。 快艇刚贴近兰花号船体,匪徒们纷纷向上抛出爪钩,啪嗒一下挂在货轮护栏上,而加长的钩镰枪,更是轻松钩住船檐口。 这一下子,就是四五十条爪钩绳和钩镰枪竹竿,齐刷刷挂在了船体四周,匪徒们往自己手掌心吐上唾沫,双手合掌搓了搓,就开始蹭蹭蹬往上攀爬。 屠夫他们的战术已然做了调整,不再探头伸出去跟匪徒们对射,而且看好爪钩位置,当匪徒费劲攀爬上来,刚冒出上半身准备翻入船舱的瞬间,开枪射击,匪徒无一例外的中弹坠落湖中,说不定能砸中后继攀爬的匪徒。 这个战术很稳妥,不急不慌中毫无中枪危险。 因为攀爬上来的匪徒,他的步枪始终能挎在肩头,双手必须抓住绳索和竹竿使劲攀爬,到了船檐口时体力已是强弩之末,再加上手里没武器,在没翻入船甲板站稳之前,匪徒是不可能掏枪射击。 就算匪徒翻入船舱甲板站稳了,拽枪、拉枪栓、瞄准射击这几个动作,按匪徒的水准,正常情况下也得二秒钟,可现在刚攀爬上来,双手剧烈用力还是颤抖中,那就更是耽误时间。 所以,只要大家各就各位,每组守好一段船檐口,那些攀爬上来的匪徒,就都成了活靶子。 这是小秀才费莱突然想出来的战术,很科学实用,不槐为读过武备学堂的人才。 随着噼里啪啦的一阵枪响,伴随着一个又一个的惨叫声和卟嗵卟嗵的坠湖声,第一波攀爬的五十余名匪徒,无一例外地死在洞庭湖里。 相反,守卫的护航队员和船员们,却毫发无损,这下让刚才还紧张发颤的船员们不但消除了恐惧,而且还增强了杀敌的乐趣。 没想到上战场杀匪还这样刺激,好玩。 “扔手榴弹!”待打退一波匪徒之后,屠夫发出了命令。 口令沿着船檐四周,像击鼓传花似的快速传播,几秒钟就到了每组护航队员,他们心领神会地拧开保险盖,拉弦待上二秒,然后沿着爪钩方位垂直落下。 “轰…” “轰…轰…” “……” 在一分钟时间内,二十几颗手榴弹坠落爆炸,有的准确无误的落在快艇里,有的在湖面上炸开。 一时间里,匪徒的快艇被炸得四分五裂,快艇上的匪徒也是血肉横飞。 “快撤…” “快快…他们太厉害了!” “……” 剩下的十几艘快艇,亡魂丧胆之后,连忙转头逃离货轮。 也就二个回合,把匪徒精心组织的攻船计划,给轻松瓦解,真是大快人心。 …… 天际线上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湖面上的风,却突然的开始变得狂暴起来。 都说月黑风高,可谁能料到,旭日东升之时,风力也跟着上涨。 相比之前的风平浪静,现在湖面上的波浪开始一点点的荡起来了。 天亮了风浪又大,这些对于兰花号货轮来说,可是一个好的兆头。 但是,对于漂浮在湖面上被打得没脾气的匪帮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因为他们的船只吨位实在是太小了! 相比于二千多吨位的货轮,水匪们用的大多都是自制快艇,实际就是舢板船,根本经不起风浪。 就算是大型渔船,也被大风吹得东摆西摇,很不稳定,这严重影响瞄准射击。 屠夫从掩体后面站了起来,看了下现场情况之后,看向费莱和时锋说道: “这里交给你们了,清理一下现场,将匪徒的尸体都丢到湖里喂鱼,现在天亮了,风浪是越来越大,匪帮们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相比于一个多小时之前的紧张,现在的屠夫感到轻松自如,似乎胜利在望。 “好的,大人。” 费莱一边接受队员们给自己包扎伤口,一边对着屠夫点头称是。 /64/64592/18667206.html 第563章 炮船引起的骚乱 费莱运气算是好的,子弹擦伤了他手臂和其它部位好几处呢,居然一枪一弹都没进入身体,而且擦伤的都是些非关键部位。 倘若运气差一点的人,也许子弹稍微一偏他就没命了。 轮船上的护航队员们几乎都受了伤,但没有死亡,重伤也只有三个,这也算是一个奇迹。 屠夫检查完甲板上的战况后,则顺着船檐口猫腰直接来到船头的驾驶舱,船长和大副他们在那里。 他们亲自参与了战斗,也就紧张了一个小时,匪徒们都退回去了,感到无比兴奋和自豪。 勇士和懦夫的心境是绝然不同的,他们现在反倒感激屠夫让他们参与到战斗中,因为这是一次难得的励练,对今后的航运生涯帮助很大。 “船长,不好了,湖面上来了两艘大船,就是今天出港的时候,一直跟着我们的武装商船!” 这个时候,一名瞭望台上的船员跑进了驾驶舱,神色紧张地禀报道。 船长和大副等人举起望远镜观看,只见远处湖面上出现了两艘亮着灯光的船只,脸上露出了惊恐神色。 大家都愣在了原地,互相看了看彼此,刚才的兴奋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随即而来的是脸上表情如同冰霜,身上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匪帮的快艇和武装渔船他们看识过,现在都被打退了,一百多具尸体浮在湖面上随波逐流。 但是这二艘船只,看起来也有一二千吨规模,这种商船改装后的炮船,威力无穷。 而且昨天白天的时候,也看过这两艘船,上面狰狞的炮管也见识过。 这种口径的弗朗机大炮,打出来的是十数斤重的铅弹,数炮打在自己船上,木结构的船舶,大家甚至不敢想象这种画面。 刚才他们从地狱来到了天堂,刚开始享受到一丝丝的温存,就立刻再次的从天堂进入地狱之中,而且是十八层地狱。 看着面前这群人如同死了亲爹般的表情,屠夫眉头一皱说道: “怎么回事?这两艘炮船不足为虑,昨天他们就露过脸的,现在又返了回来,不要怕,这船和炮都很老旧,性能不行,况且,我们的铁甲护卫舰马上就过来了!” 其实,匪帮的这二艘大型炮船返回来,屠夫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很显然他们是来支援这里的匪徒们,久攻不下,匪首们谁都着急。 关键是这二艘炮船来到这里怎么帮,难道他会对货轮开炮,怎么开? 要知道匪帮劫船是为财而来,并不是真要想击沉船只,这对他们毫无好处。 所以,匪帮的炮船主要是在洞庭湖内称霸,显示实力所用,其次就是吓唬吓唬商船,偶尔开几炮让商船乖乖就范,而他们的几门主炮,从头到尾可能就没放过一炮。 “铁甲护卫舰?” 驾驶舱内的大副和轮机长等,听到屠夫这句话的时候,都没有反应过来,特疑惑。 一个矿业公司哪来的护卫舰? 只有大胡子船长瞅到屠夫那张刀疤弹痕的脸,看上去是很严肃的,他半信半疑的问道: “屠队官,你是说铁甲护卫舰,是否就是先前提到的铁甲炮艇?” 屠夫点了点头道: “就是这艘铁甲护卫炮艇,我说铁甲护卫舰是夸张了些,请原谅,还有二千多吨的血狼号炮船,由我们的少将军亲自开过来,现在这个时候应该离这里不远了。” 他说这番话虽用的是肯定语气,实际只是他的主观推测,其目的是稳定军心,船员们的情绪。 战场上瞬息万变,谁也猜测不到后面会发生什么,而坚定必胜信念是十分关键,这种信念坚持得越久,解脱危情的希望就越大。 “很好屠队官,我们都听从你的指挥,你说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办?” 大胡子船长心里明白屠夫这番话的用意。 他清楚屠队官一直在抗击水匪,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那艘铁甲炮艇马上赶到呢?还有血狼号炮船离这不远了呢? 明显是为了安抚人心。 可大胡子船长也只能装傻充愣,他明白军心不可乱,也只好顺着屠夫的思路继续演绎下去。 “没事,咱们现在还是按原来的作战布置,各负其责,各就各位,密切注意匪帮动向,咱们静观其变!” “好好,就这么说定了。”大胡子船长点头称是。 屠夫没有多废话啰嗦,他拔腿往船尾走去,当务之急要跟费莱这个小秀才商议对策。 …… 现在,湖面上的匪帮却陷入了困境,几十个爪钩绳和钩镰枪,大部份都被货轮上的护航队员们给砍断,目前也只有十个可用。 可关键是广大匪徒们被刚才这波惨败,打得屁滚尿流,士气涣散,现在想组织起像样的进攻都很困难,匪徒们谁愿意上前去,这跟送死有啥区别! 除此之外,湖面上的风浪变得越来越大,这些快艇就像是秋风下的一片片落叶,在风浪中不断的上下飘动着。 货船上的护航队员们打不到他们,但匪徒们也很难打到甲板上的队员。 风浪变大之后,人在快艇上基本想要站立起来,都有些麻烦,就别说端枪瞄准。 有一个小匪帮,已经开始向着自个岛屿撤退,这一单生意算是彻底的凉凉了。 不过,依旧有些铁杆子的匪帮,用坚持来维护云泽帮的尊严,一直在徘徊着寻找机会。 似乎他们的努力有了一些转机,后面的两艘大型炮船,已经从港口基地返回战场。 通过望远镜,在风浪之中可以清楚看到,这两艘大型炮船正在快速的开来增援。 “这是我们的炮船吗?” 大多数普通水匪们,用肉眼很模糊看见远处来的武装商船,都非常疑惑,在下面议论纷纷。 在这个敏感时刻,突兀的冒出两艘各有一二千吨的炮船,让他们不知道是敌是友。 “希望是我们的船,这是武装船只,你看船头还有火炮,如果让我和这种船为敌的话,我宁愿回家啃树皮!” 一名年纪比较大的水匪看了一会之后,缓缓的开口。 “我也是!” “应该是我们的船只吧,你看如果是衙门水师的话,应该挂黄龙旗的!”一个聪明点有些见识的水匪说道。 /64/64592/18672105.html 第564章 琢磨如何复仇 “大家不要猜了,这应该是我们小龙王龙爷的炮船!” 另外一名水匪头目,应该是五爷的执事,他放下望远镜干脆道出了真相。 这时,远处不明真相的一艘约四百吨武装渔船,准备撤退战场了。 这艘改装后的武装渔船,实现有二门30mm口径的小火炮,只是从装配开始到现在,都真正没有打过。 他们是来抢劫的,又不是来炸船,火炮只是摆设,吓唬吓唬那些商船上的船员。 而且匪帮分舵也没有多少弹药储备,仅有的十几枚炮弹,像宝贝疙瘩似的舍不得使用。 话又说回来,鬼知道这些久搁仓库的炮弹,还能不能打出去,万一炸膛了呢? 几名云泽帮分舵头目看到身后的二艘驰援炮船,看向这次行动的总召集人五爷问道: “五爷,这二艘炮船返回,是不是龙爷对咱们没抢劫成功,而生气发火了,希望对货轮进行打击报复!” 互相之间的眼神充满着戒备和担心。 整个洞庭湖,也就只有云泽帮总舵小龙王,拥有五艘千余二千吨级别以上的武装炮船,就因为他有这种大型炮船,基本上在洞庭湖上可以说是横行霸道。 其它帮匪也就是几百吨的小炮船,武装渔船,火力没法跟小龙王的大型炮船比拚,所以,小龙王才能成为洞庭湖上的霸主。 “很有这种可能!” 五爷了解小龙王的脾气,这次重遣二艘大型炮船加入战场,其目的不言而喻,说不定就想击沉兰花号,也好在东洋人面前表现一番。 “哎哟,那就给这艘兰花号货轮来点颜色瞧瞧。” “对,让他们知道这可是咱们云泽帮的洞庭湖!” “……” 几个分舵主还没等五爷评说,就开始七嘴八舌起来,他们各方损失惨重,也是难平心头之恨,巴不得让炮船给他们出口恶气。 正当云泽帮五当家的,正琢磨着怎么给兰花号迎头痛击时,一名在武装渔船瞭望台上观察的小头目,前来禀报: “禀五爷,我们正前方开过来一艘不明大商船,仔细看应该是改装的炮船,吨位跟兰花号不差上下,不像是洞庭湖水师的兵船,会不会是丰众矿业请来护航的?” “改装的炮船,不是正规的浅水炮舰?”五爷眉头一皱,觉得奇怪。 长江流域朝廷衙门的长江水师,都是德籍或日籍的浅水炮舰或小炮艇,没有使用商船改装的炮船。 使用商船改装成炮船,这是洞庭湖,鄱阳湖,太湖等水匪们的一惯作派,那里因为他们进口不来洋人国家的正规军舰,故不得已而为之。 现在湖面上出现如此大的一艘不明炮船,五爷猜测,应该是东洋人先前给小龙王承诺,新的军事装备支持吧。 “这艘炮船应该也是咱们的,是东洋人送来的新型装备,但现在还不属于我等辖下,咱先不理他。” “哦…” 既然五爷那么肯定地说了,啰喽们觉得很有道理,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而此时的五当家,两眼一直盯着不远处停泊在湖中的兰花号货轮,一脸的不舍表情。 玛的,一大块肥肉就在眼前,但没想到这肉太大,自己居然呑不下去,反而咬伤了舌头。 这个丰众矿业护航队实力是真的强,怪不得丰众矿业敢往赣南赣西来挖矿,敢跟东洋人作对。 自己一昼夜的准备和连续攻船,前后三百余人枪,四五十条快艇,还有五艘武装渔船,硬是没有攻下这该死的兰花号货轮。 令人沮丧的是,自己人船还损失过半,惨重啊! 有道是怒从心上起,恶从胆边生。 眼看着天亮了,万一丰众的其它船队,或铁甲浅水炮舰赶来,这一切努力就会化成乌有。 “这次不能轻易的放过他们,要让丰众矿业船队的人知道,这里是云泽帮统辖下的洞庭湖,是咱们帮会的天下,派人乘快艇过去,通知一号和二号炮船,传我的命令,对着这艘兰花号货轮的吃水线位置,给我猛烈开火!” 五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已经相当阴沉,都可以挤出水来了。 这明显是鱼死网破的做法,也算是破坏了洞庭湖水匪‘劫船不凿船’的规则。 曾经何时,洞庭湖上的水匪,对过往船只,收取一些过路费,就会放过这些货船。 后来慢慢的匪徒人多了,众口难调,不知是谁觉得这样钱来的比较少又慢,就开始进行抢劫,或抢夺货物。 于是,原本货船经过时划个小船过去,到货船边上收个几十至几百银洋的过路费,现在开始了穷凶极恶的杀人抢劫。 毕竟一次抢劫,能赶上几个月的收过路费,谁都会眼红。 这是第一次破坏规则。 后来水匪规模变得越来越大,帮派和人数越来越多,抢劫一次来的钱财,平分下来不能满足了。 他们开始不满足船员身上的钱财,船上货物,开始进行扣船绑架,将船只拖回自己的岛屿、渔村,紧接着让船员家人或者公司支付高昂赎金。 这群匪帮虽然设备陈旧落后,但是收钱方式很多种,并不局限于现大洋,包括中外银行,各地钱庄开具的银票,信用商票等,通通来者不拒。 这些银票,信用商票,虽然受害者们都给这些银票,商票做有秘密记号,以便事后请衙门按图索骥地抓人。 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水匪焉能不明白这中间的弯弯绕,他们不会自己出面,而是会以八折左右价格,卖给那些掮客。 这些掮客自然是来头不小,他们黑白两道统吃,跟衙门官吏,银行主管们串通一气,狼狈为奸,待风头过后能安然无恙地取到钱。 这种掮客的行为,相当于后世的‘洗黑钱’组织。 而且这种风气是愈演愈烈,成了产业链。 不过,从水匪兴起到现在,基本上没有哪个匪帮会故意破坏或凿沉船只,因为他们需要靠着过路船只赚钱。 如果货船都给你打沉了,这基本上是在自掘坟墓,自断财路,以后还有哪条货船敢来走这航道? 所以,当听到五爷咬牙切齿的凿船命令之后,数个分舵首领反倒就急了。 /64/64592/18680051.html 第565章 血狼号炮船 他们立刻启口反对: “不行啊五爷,往货轮上开几炮吓唬吓唬可以,出口恶气,可你要是将这艘货船打沉,这事就大了,不但破坏了数百年来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咱们会遭报应的,以后我们都要完蛋,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 “……” 五爷不由得笑了起来。 看着面前几位合伙同伴,前怕狼后怕虎的怂样,一脸鄙夷地说道: “诸位请安静,你们担心是多余的,这艘货轮至少有二千多吨位吧,我们的老式弗朗机炮是打不沉他们的,最多就是受损,停下来拖到港口维修,主要是想给他们一些教训而已!让这些货轮船长知道,一旦我们收不到保护费或扣不下船,也定要让他们付出惨重代价!” “嗯,此话五爷说的在理…”那几位分舵主不由得点头称是。 五爷眼珠子一转,继而狡黠道:“说不定咱往船的吃水线位置一顿炮火,船长他们就投降了呢,给我们交保护费也说不准!” “确定?!” “好吧,我同意!” “我也同意!” “……” 见大家都又是一致同意,五爷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挥了挥,让传令小厮赶紧乘快艇去炮船传达开炮指令。 待小厮离开之后,他终于舒了口气,揉了揉自己太阳穴,心中却在思考,这次事情最终应该如何向小龙王交待! …… 那位云泽帮五当家并没有猜对,那艘从正方向急驶过来的不明炮船,正是屠夫嘴里不断唸来唸去的血狼号新型炮船。 按照原定的行程规划,陈天华所率的血狼号炮船,应该在昨晚八九点钟到达这片水域。 可计划没有变化快,他们刚从长江水域转入洞庭湖的北部三个小时,就遭遇上了梅花号货轮被水匪围攻。 话说第三突击营管带杨善信与屠夫在港口分开,他亲率二十五名突击队员护航梅花号货轮先行,一路上居然平安无事。 船队经过二个昼夜航行,到达洞庭湖北部水域,只要半天航程,就结束洞庭湖水域航行,继而转入长江航线。 不曾想水匪有预谋的突然在此出现,双方进入激战状态,几番争斗之后,杨善信这边战力逐渐处于下风,眼看要被占船,这时巡航的浅水铁甲炮舰从东洞庭湖过来,及时支援了杨善信他们。 随后,陈天华的血狼号也赶到,双方水面战力发生了戏剧性转换,丰众矿业的炮舰和炮船,合力把水匪全部击溃,并乘胜追击。 整个战斗击沉多艘匪帮炮船和武装渔船,二十几艘快艇,有力地打击了洞庭湖北部匪帮的实力。 战斗结束后,梅花号货轮换置了损坏的螺旋桨,重新启航上路,陈天华让浅水炮舰护送货轮离开洞庭湖,进入长江航道过后再折返回来巡航。 而陈天华则率血狼号炮船,继续前往洞庭湖中部水域,他从杨善信那里了解到,兰花号可能面临的一些情况,判定货轮同样会遭遇水匪攻击。 所以,他命令炮船加大马力,并将炮船上的大清黄龙旗和丰众矿业标志旗帜都扯了下来,成为不明商船,从而迷惑匪帮。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 “禀少将军,瞭望哨旗语报告,前方发现被水匪围困的兰花号货轮,抛锚在湖面上一动不动,而湖东方位向货轮急驶过来的有二艘匪帮大型炮船。”一名随行执事官进入指挥舱向陈天华报告。 侍卫长将高倍望远镜递给陈天华,他接下望远镜走到观察窗瞭望。 “给兰花号货船打出信号灯语,说明我们是血狼号炮船,同时,升起大清黄龙旗和丰众矿业标识旗帜,并转告郎仲平船长,全船进入战斗状态,准备攻击那两艘敌人的炮船。”陈天华很果敢地下达命令。 “遵命!”执事官敬礼后,转身去驾驶舱向船长下达作战命令去了。 陈天华这边则继续举着望远镜观察。 话说兰花号货轮上的瞭望哨,也早已发现正北方向驶来的血狼号炮船,并及时报告了聚在驾驶舱内的队官屠夫和船长他们。 因为没挂任何旗帜,大家都无法确定这艘炮船是敌是友,众人情绪有些激动,唯独屠夫相信他就是血狼号,一直在安慰大家。 “哎哎你们看,对面不同炮船向咱们打闪红色信号信,有灯语,嗯…在说自己人…”忽然,大副喊叫了起来。 大家连忙举起手中的望远镜。 “哎哎,这又升起了旗帜,看清楚了是大清黄龙旗和丰众矿业的企业标识旗,跟咱们船上的一模一样。” “哇噻,这太棒了,咱们的大型战船终于到了,咱们这下彻底有救了。” “……” 驾驶舱内原本哀声叹气,冷若冰霜的气氛,一下子激昂起来,一张张苦瓜脸都堆起了难得的笑容。 “好了大副,我们这里马上给血狼号亮出红色信号灯回复!” 还是船长清醒,他第一时间命令大副去办。 “是,船长大人!”这恐怕是大副从开战以来,最愉快地一次接受指令。 很快,血狼号收到了兰花号货轮回复的信号。 陈天华收到兰花号的回信之后,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说明迄今为止,货船还牢牢掌控在自己人手上。 他很有派的把望远镜递给飞鸽,然后点燃一支雪茄,猛地吸了口,昂首信步走出指挥舱,向船头的驾驶舱走去。 血狼号炮船的火力配置,在内河军舰中是空前绝后的,105mm主舰炮和75mm的副舰炮,船甲板第二层的左右两侧,配有八门60mm海战炮。 另外,前后甲板上装置有六门30mm的近防速射炮。 船的左右底舱,加装了水面下的六式鱼雷发射管。 这种炮船,其火力可谓是强劲,对于在洞庭湖和鄱阳湖水域护航,打击水匪那绝对是威风凛凛。 他完全可以作为军舰出近海防御作战,唯一不足的地方,那就是马力欠缺点和没有铁甲装置。 血狼号上的舰船长,是位北洋水师学堂毕业,有丰富舰船航行和作战经验的水师军官,也是留着大胡子。 血狼号正在全速前进中,船长郎仲平在驾驶舱举起高倍望远镜观看。 忽视,看见湖面上有红色信号灯闪烁,他知道这是兰花号回的信号,表示一切安好不用担心。 他也舒心地笑了。 /64/64592/18682825.html 第566章 击沉水匪炮舰 “左满舵,炮船横向低速慢行,舰炮长,让主舰炮瞄准敌一号炮船,副舰炮瞄准敌二号炮船,左前二门侧炮随主舰炮,左后二门侧炮随副艘炮,作好战斗准备。”郎仲平及时下达了详细的作战命令。 “是船长,我马上安排。”轮舵手和舰炮长分头执行船长的命令。 当血狼号上发出红色信号灯和升旗之后,兰花号甲板上正在紧张执勤的护航队员和船员们,都兴奋不已。 “啊呀,看见了看到了,对面舰船打信号灯了,是丰众矿业的新型炮船。” “哎…屠队官没吹牛呵,的确是艘大舰艇过来了,太好了!” 费莱放下望远镜用力的拍了拍手,看向周围的队员和船员们,大声的叫了起来: “你们听好了,都听好了,不要乱猜测、更不用说要紧张了,正对面开过来的是血狼号护卫舰,是咱少将军亲自给我们护航来的,我们彻底安全了!”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信息量有些大,这群浴血奋战一夜的队员和船员,都需要好好的想一下,像在梦境里似的来回折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当他们反应过来以后,立刻再一次兴奋地大叫了起来,重复了一分钟之前的庆祝过程。 兰花号甲板上一时间里成了欢乐的海洋。 与此同时,武装渔船上五爷等匪首,当然发现了血狼号炮船的不寻常,又是闪烁信号灯,又是升旗。 “玛的,老子们上当了,这艘新型炮舰还真是丰众矿业公司的,他是赶来护航来了,速去通知一号和二号炮船,别瞄准兰花号货轮了,赶快给我重新瞄准敌人的炮舰打,快快…” 这时候的五爷,气得脸都绿了,他放下望远镜,命令手下人重新乘快艇去通告。 “是…”身边的传命兵连滚带爬地跳上快艇,一溜烟往匪帮炮船方位驶去。 谁都明白,军令如山,必须得抢时间赶在敌人前面开炮才是,否则,等来的就是败局。 就在匪徒们手忙脚乱重新传达命令,重新调整目标的时候,血狼号炮船上的舰炮已经装填好弹药,锁定了两艘大型水匪炮船。 “开炮!” 随着郎舰长一声令下,主、副炮,侧炮都发出隆隆巨响。 “嘘…嘘…” “嘘嘘…嘘唬嘘…” “……” “不好,敌人的炮舰率先开炮了!” 一号水匪炮船上的舰炮长,看见远处的不明炮舰上亮光闪烁,一个个带着火焰的炮弹,正在飞向自己的船只,他惊恐地大声喊叫起来。 不过他也只是来得及喊出一声之后,数发105mm大口径炮弹,就命中了这艘倒霉的炮船。 随后是侧炮炮弹。 “轰轰…” “轰轰轰…” “……” 十几道巨大的爆炸声之后,这艘土匪最大的一号炮船,升起了数团火焰。 这艘二千吨位的木质武装船只,在被105mm口径的重型炮弹命中之后,倾刻之间船舱被炸得四分五裂,正在瞄准的弗朗机炮也被炸飞,炮手早已弃炮而逃。 血狼号上的装置,是目前最新型海军舰炮系统,测距、瞄准、射击一气呵成,非常精准。 炮弹将船只的甲板击穿之后,命中了可怜的弹药仓,结果引爆弹药仓。 这艘二千吨的一号炮船,从云泽帮港口基地返回来到这里,连五分钟都没有撑下来,直接被一顿猛烈炮火,炸成一块块木板。 105mm火炮,放在后世那属于小口径,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德、日的巨舰主炮,都是305mm或407mm口径。 可放在清末时期的内河,这样的口径已然是巨炮了。 “这?” 一群水匪头目们,眼睁睁看着不远处自己的炮船被击沉,吓得是目瞪口呆。 哦这艘炮船算是整个云泽帮水师中,吨位最大的二艘炮船之一。 这还没结束,就在一号炮船被击沉的同时,二号炮船也难逃厄运,它被后主炮和侧炮连续击中,起火逃跑。 “轰轰…” “轰轰轰…” “……” 又是一轮重炮,血狼号上的105mm主舰炮,打沉一号船之后,迅速调整角度之后,再一次的冲着水匪的二号炮船开火。 刚才侥幸躲过一劫的水匪二号炮船,这一次却被死亡笼罩,很快被炸成二截,慢慢在沉没。 而炮船上的水匪,纷纷跳湖逃命。 “真的是为我们护航的,太好了!” 船员们看见被打沉的匪帮炮船之后,立刻兴奋的又叫了起来,再一次开始庆祝欢呼! 之前还在担心,怕这个屠队官吹牛撒谎,满嘴跑火车,但现在可以确定: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话说湖面上的匪徒们,此时已乱成一团,一些反应快的快艇,迅速的想要逃离。 但是,调转方位且高速行驶中的血狼号炮船,却从侧面绕了出来,六门近防速射炮和几挺马克沁重机枪,对着匪帮的武装渔船和快艇是无情的扫射。 “咚咚…咚咚咚…” “哒…哒哒…” “……” 屠杀,就是一边倒的屠杀,湖面上的水匪,此刻根本没有任何的抵抗,确切地讲是没有抵抗能力,活下去成了奢望,恨不得爹娘再给他们多生几条腿,几只手。 而就在这瞬间,大型战船被打沉,快艇更是秋风扫落叶,对于这群水匪强盗的打击是巨大的。 “撤!快撤!” 没有丝毫的犹豫,五爷立刻下达了撤退命令,自己的武装渔船己经开始加速逃离。 他是云泽帮里的水师副提督,一号舰和二号舰船是他们云泽水师中最大的炮舰,可没半个小时就先后倾倒,泡在洞庭湖水里了,这让他肉痛的差点晕过去。 最后一丝丝的可能都已经没有,敌人各方面太过于强大了,现在不跑,等会所有人都要完蛋。 又是几发炮弹飞向一艘武装渔船,渔船在全速逃跑,而他走的是斜线,这几发炮弹几乎是擦着船头飞过去,属于近失弹, 但是基本上只要微调整一下,下一排炮弹基本上就会将它打沉。 这把这艘武装渔船吓得半死,赶快逃跑。 随着距离不断的接近,血狼号炮船甲板上的近防速射炮和重机枪,发挥了新的作用。 /64/64592/18689896.html 第567章 秋风扫落叶 他们稍微的调整了一下角度,开始对着湖面上的水匪和快艇疯狂扫射。 “咚咚…咚咚咚…” 近防速射炮是有着30mm口径的多管机炮,其射速却能够赶上一般机枪,甚至更快,短短的一分钟时间内,打出了两百多发的小炮弹。 “咚咚…咚咚咚…” 30mm口径小炮弹,如同下冰雹般的砸在了湖面上,数艘逃离不及时的快艇,直接就被打沉。 而更倒霉的湖面上挣扎的水匪们,他们成了重机枪的活靶子,哒哒哒直接被打成了碎肉,四散落在湖面之中,将周围整片湖水给染红。 “快逃啊,这艘军舰太邪魔了…” 快艇上的匪徒们疯狂逃命,谁也顾不上谁了。 此时的湖面上是一片狼藉,被打爆的快艇在燃烧,有些残骸缓缓沉入湖底,而漏掉的燃油还在湖面上燃烧,将周围照得通红。 水匪们的断肢残臂,和被染红的湖水,一幕一幕落入了兰花号船员的眼中。 湖面上如同大型屠宰场,更像是一个修罗地狱,不断的收割着这些匪帮的性命。 不知道那一艘匪船,首先将白旗挂了起来。 神奇的是,挂起白旗的这艘匪船,瞬间没有被攻击,其余的匪船看到之后,立刻有样学样,全部都竖起了白旗。 “投降了,水匪全部投降了,少将军,我们怎么办?!”执事官兴冲冲跑进指挥舱,向正在观看整个洞庭湖地形沙盘的陈天华报告。 “通知船上的陆战队,放下快艇将所有投降的水匪都带上来船,押到前甲板,我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陈天华头都不抬地回复道,此刻的他眯着眼睛,正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玛的,这个云泽帮竟敢背信弃义,单方面撕毁双方互不侵犯条约,就因为东洋人的利诱和武器装备等赠送,就敢做出卖祖宗的事? 甚至动用大型炮船围攻丰众矿业货船,二次都差点成功,真的是要财不要命了! 一群不知廉耻的糊涂蛋! 自己需要杀鸡儆猴,严惩这群敢来打劫自己护航货船的水匪!让洞庭湖上的所有水匪明白,丰众矿业不是好惹的,丰众矿业的船队是不能随意收取高额保护费,更不能截湖打劫! 而且要做的干净利落,让所有匪徒都知道,和丰众矿业作对的悲惨下场! “执事官,命令船上军医悉数乘快艇到兰花号上,去探望并治疗伤员,重伤员就接到血狼号上来,顺便把兰花号护航队指挥官给我接过来。” “是…少将军!” 随行执事官移步退出指挥舱安排去了。 话说这边兰花号货轮见水匪都平息了,就得忙碌自己的事情了。 “船长,我觉得我们现在最好先派人去将船桨修好,把搁在浅湖的五艘拖挂驳船给修复,早一点出发,及时交货完事,尽量减少损失。” 大副在旁提醒着。 大胡子船长冷静下来之后,点了点头道:“好,你说的在理,抓紧去安排!” 说完之后,立刻指挥着轮机长带人准备修复船桨,而大副则放下二艘快艇,带上八名船员和修船材料和工具出发,去几公里外的湖边浅滩,找到被水匪搁浅在那里的五艘大型驳船。 而费莱率十名受轻伤的护航队员,乘二艘缴获的水匪快艇紧随其后。 原来看管五条大型驳船的七八个水匪,见自己的大部队被打得七零八落,他们那有心思看押这些驳船,早就驾驶快船逃之夭夭。 见自己的船员们终于回寻他们,驳船上的船老大们才战战兢兢从舵舱中爬出来,见人就痛哭流涕。 先将死去的十名护航队员的遗体收拾干净,然后运上浅滩一处高处,挖坑将队员们逐一掩埋,刻上木碑并拍照留存,这些照片将来要列入煤广自治区的忠烈祠,立牌位超渡。 费莱命令大家列队,放枪为战友送行。 随后,大家一起动手,对损坏的那条船只进行了临时性修补,并将这条驳船上的煤炭,铲了一半出来,分散到另外四条驳船上,使其吃水线下降。 话分二头,那个轮机师奉命带上四名船员,前往船尾检查螺旋桨。 船桨被渔网缠绕住,一般情况下,需要将缠绕住的渔网用利刃割开,再手动旋转逐一检查。 如果发现船桨出现断裂的话,需要更换损坏的桨叶。 不过,这些都是经常碰到的情况,船只上都带有配件,船员大多数都会处理,所以修复船只的时间并不会很久。 主要是驳船修补,桐油干燥至少需要一整天时间,若阳光不够,还需要用火烘干。 所以,大胡子船长干脆下令原地抛锚再休整一天,让大家将轮船清洗干净,尤其是甲板上的血迹,护航队员们刚好需要军医的治疗。 说到血狼号炮船这边,郎船长他们正在接收俘虏。 一共抓到了六艘快艇和一艘渔船,共三十多名水匪。 原本五爷率领的云泽帮直属水师,只有二条武装渔船,二十几条快艇,一百五十余名匪徒参与截船。 而一号和二号大型炮船,只是押阵,并没有参与实际战斗,就开始放了几炮,炸断了驳船缆绳之后,就归港了。 但是,随着截船战斗的持续进行,越来越多在周围观察的匪帮加入了进来,想在劫船环节上出力分食。 所以,前前后后又有三十艘快艇和三艘武装渔船加入进来,实际上有三百五十名匪徒参与战斗。 加上后来再次返回的二艘大型炮船,这次劫船行动可谓是规模庞大,小龙王这边是下了血本。 要不是血狼号及时赶到,恐怕兰花号货船会损失惨重,甚至于沉船人亡,丰众矿业的声誉和经济,因此将会大受影响和巨大损失。 除了被炮火击沉的船只和炸死击毙的匪徒之外,有一部分运气比较好的船只和人员逃跑了。 被俘的水匪们被捆在一起,一个个的被押上了血狼号,蜷缩在甲板上。 “好了各位,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你们,只要你们回答对了,我就不杀你们!你们觉得怎么样?” 陈天华用江浙官话说了一遍,一个湘籍军士用当地语言立刻将原话再翻译一边。 /64/64592/18691369.html 第568章 看谁的命硬 这群水匪听完自己还能活命,立刻跪在甲板上像鸡啄米似的不断点头称是。 被俘虏了还能活命,已经不容易了。 由于对水匪深恶痛绝,一般来说不管是货船,还是战船,抓到水匪之后,基本上都是直接杀死。 有了活命的机会,这群水匪则变得十分配合! “很好,第一个问题,你们谁能告诉我,是谁发起并组织了这一次抢劫,命令是怎么说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丰众矿业跟云泽帮签有协议,只要是挂有丰众矿业旗帜的船只,不准抢劫,为此,丰众矿业还向云泽帮预交了十万银洋的巨款!” 陈天华虽说知道是有东洋人插手这事,但具体细节,还有具体执行人有哪些,他想知道,以便找到借口可以向小龙王张北计要人。 这先后二次梅花号和兰花号货轮被劫湖,小龙王张北计肯定是受到东洋人幕后策划与指使。 但陈天华心里明白,自己总不能直接将矛头对准张北计,跟整个云泽帮开战,以目前自己的实力,定会拚得两败俱伤,反而正中东洋人下怀。 倘若把矛头对准张北计手下的几大金刚,给他一个台阶下,让他看清形势,然后逼迫他再签订一个新的协议,能确保这条要命的航运线畅通,就是陈天华之目的。 话说甲板上俘虏们面面相觑的看着彼此,最后一个看起来比较壮实的水匪开口说道:“我知道!” “是谁?” “是云泽帮老五,五当家的,是他让我们来抢劫的,五爷说了,小龙王命令各分舵出人出船,抢劫到的财物全都归我们,船只和煤炭承付三成赎金分给咱们,所以我们才铤而走险!我们不是自愿的,我们不敢违抗小龙王龙爷的命令!” 陈天华听说小龙王张北计麾下有八大金刚,三爷是云泽帮水师提督,就是他率战船和匪帮拦截梅花号货轮。 而五爷是云泽帮水师副提督,也是八大金刚之一,张北计安排他来纠集队伍袭击兰花号。 让小龙王张北计没有想到的是,无论是老三还是老五,最终的结果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二场战斗下来,云泽帮的战船一下子损失了三成,骨干水匪战死六百余人。 “五爷?他是谁?”陈天华故意厉声质问这些俘虏。 “五爷就是云泽帮五当家的,是帮里直属水师副提督,做事心狠手辣,颇有心计,深受帮主小龙王的宠爱,他跟小龙王都是湘西人。”一个分舵主回答道。 陈天华转过头看向其它几个俘虏,厉声厉色说道:“是你们五爷带头的吗?” 那几个云泽帮直属水师的头目,立刻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说道: “是,但不全是,咱们五爷只是将所有人召集起来,聚集在一起开了一个会,然后这群人,就是他,他也是分舵主,他当时就在场,表现很积极!” “我…我在,但是…一切都是五爷策划提议的,还有独眼龙和秃头,是他们三个人将我们绑架去的,我们只是被迫,这位大人,请你相信我。” “我的分舵弟兄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拦劫丰众矿业的船只,是五爷坚持的,刚才我的人,也只是在外围转圈圈,不敢动手,真的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那位分舵主吓得脸都绿了,跪在甲板上竭力为自己辨护。 “我倒是希望相信你,嘿嘿…但是我的手下出现了不少伤亡,我需要补偿,你告诉我,多少钱可以买你的命!” 陈天华一边戏谑地说着,一边用匕首在修缮自己的指甲,脸上看不出表情,心中却在盘算着。 这些水匪到底有多少家底,能赎多少? 这名分舵主硬是怔愣了下,以前都是他们抢劫别人,今天第一次被人打劫,有些不太适应,脑袋瓜子转不过弯来。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我的岛屿上只有两万块银洋,这是我的全部积蓄!” “很好啊飞鸽,将他带下去先关起来,让他写出所有参与这一次拦截的头目名单,拦截过程记录下来之后,让他画押!然后明天让他的亲信带钱过来赎人。” “是…”飞鸽听见之后,狞笑着走向这个分舵主,将他直接给提了起来,快步的走向船舱。 解决了一个,陈天华看向其余的水匪。 原本他准备将这些人都全部干掉,后来想了想,觉得这些水匪还是有点油水的,说不定能够压榨出一点的东西,这些不义之财不拿白不拿,那怕有点柴油钱也行呀。 水匪之中属于头目级别的有三个人,他们愿意拿出一万块银洋来赎,这三个人同样被侍卫押走,单独关押,明天让他们的亲信拿钱赎人。 现在这世道,有钱可以买命。 至于其他水匪,都是小啰喽,他们说没啥积蓄,只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都拔下来。 这群水匪身上搜出了不少金项链和金戒子,还有少量银票。 “少将军,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飞鸽瞟了这些水匪一眼,低声附耳说道。 他跃跃欲试,知道少将军的脾气,对这些有血债的水匪,肯定不会轻易放过,等待着最新命令。 果然不出所料,只见陈天华冷笑一声,对飞鸽头一歪说道: “接下来怎么办?难道要让本督将他们俸养起来?嘿嘿…将这里所有人都丢到湖里去吧,有本事自个游回岛屿!” 那个当临时翻译的军士,可能是哪根弦搭错了,还很耿直的将陈天华的话给翻译了出去。 这群水匪听见之后,立刻炸毛了,纷纷想要站起来求饶陈述。 “不要杀我们大人,您不是说过要会放过我们的吗?你说过投降就不杀我们的吗?” 陈天华转过头去,用惊讶的表情看着这群水匪的嘴脸,戏谑道: “此话差唉!我并没有说要杀了你们啊,你看,你们的船只作为战利品已经登记在册,需要充公,本官不可能循私妄法,用船将你们载回去吧,现在,我只是让你们下湖游回去,至于你们能不能活下来,就不关我的事情了,我给了你们活命的机会,剩下的就看你们自己的命够硬,还有就是努力拚搏,哈哈…” /64/64592/18692314.html 策569章 陈天华的谋划 “哎哟,这茫茫无边的洞庭湖,下去就是个死啊!” “你们不讲信用!” “……” 这二十几个水匪想起身反抗,但被飞鸽带着众护卫和陆战队员们,给死死按在甲板上,不老实的就是几枪托砸得头破血流。 “咱们还是讲些人道,放开他们身上的绳索,扔下去!” 随着陈天华的一声令下,一群陆战队员们将身旁的水匪们割断绳索,给逐一提了起来丢到湖中。 “卟嗵…卟嗵…” 几十名水匪,十分钟不到,就全部被逐一丢入湖里。 陈天华冷眼旁观,只瞥了一眼湖里正在拚命游泳的水匪,冷哼一声之后走回自己的指挥舱。 这群水匪平时作恶多端,落在自己是手中,还要活命? 嗯,现在可能活着,至于能活多久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他心里明白,对于这些水匪,绝不能心慈手软,慈不掌兵,丰众矿业一定得在洞庭湖和鄱阳湖这带打出声望,最终让匪帮们望而止步。 这时,血狼号炮船上的二名军医,带着屠夫和四名伤势较重些,不适合继续执行护航任务的护航队员,乘快艇回来了。 “报告!”屠夫一到指挥舱门口,便立正敬礼。 “进来坐吧屠夫!”陈天华笑盈盈招手。 “少将军,终于将您盼来了!” “我是途中被梅花号杨善信他们给耽误半天,还幸亏你们作战勇敢,坚持到最后,居然能动员兰花号船员一起帮助你们,你很不错!” 对于屠夫,陈天华认识但平时单独交流是第一次,他跟麾下二十几名营级正副主官较熟,可到了连队官这级,不可能面面俱到。 不过这次屠夫在兵员严重不足,匪帮大兵压境,攻势凶猛的情况下,能坚守一昼夜纯属奇迹。 他对屠夫临危不惧,灵活多样的战略战术颇为欣赏,这也是他在实战中发现和提拔任用人才的一个窍门。 “说说看,对首次武装护航有啥看法?”陈天华边说边回到指挥舱酒柜吧台,亲自给屠夫倒了杯产自山东烟台的张裕红葡萄酒,递了过去。 “谢谢少将军!” 屠夫接过酒杯,有些受宠若惊,在时下的张裕葡萄酒属于名贵物品,他只有在庆功宴上唱过。 他看到吧台上有壶咖啡,以为主公给他倒杯咖啡,可他喝不来咖啡那股中药味。 陈天华早就知道杨善信,宋小牛,屠夫等这些土包子,大都喝不来洋咖啡,当然不会去倒。 屠夫很规矩地喝了大口红葡萄酒,然后放下酒杯回复道: “禀少将军,职下认为当下货轮拖挂数条大驳船的运输方式,有很大弊端,重载下的驳船易攻难受,遭遇水匪攻击,不用炮船,武装渔船和快艇就能攻陷。” 陈天华咂了口咖啡,苦笑了笑说道: “货轮拖挂驳船是当下长江内河流域,商家通用的水运模式,说实在的除了丰众矿业等少数几家大洋行,谁有此实力建造大货轮,大都是驳船,大驳船拖挂小驳船拉纤,现在条件好点的就是机帆驳船,所以,商家船队遇到水匪拦截,都乖乖上交所谓保护费,宁愿少挣些利润,求得平安。” “丰众矿业开始也是主动求和为上策,事先跟云泽帮签有协议,可不曾想东洋人插上一扛子,这事就复杂了,不得已咱们只能武装押运,并加强炮舰巡航。” “你们首次武装护航,认识上有些不足,护航人员和武器装备都严重不够,险些造成严重后果。” 屠夫听罢低下头,有些尴尬地说道: “这次我和杨善信大人首次武装押运,经验不足,以为每个船队二十五名队员,又有轻重机枪够了,没想到匪帮如此猖狂,进攻如此猛烈,确实始料未及!” 陈天华看了一眼这位忠实的部下,安慰道: “这事不能怪你们,主要是东洋人在背后鼓劲,他们的目的是彻底阻断丰众矿业在赣南赣西的二条航运线,好在我未雨绸缪,事先建造了血狼号和野狼号这两艘大型炮船,并且得到情报之后及时赶来,才让东洋人的阴谋没有得逞。” “这接连两天的战斗,沉重打击了云泽帮的嚣张气焰,让他们损失惨重,这段时间可能会消停,他们需要补充实力,特别是舰船,真正的较量还在后头。” “这一带水域长而宽,除了血狼号护卫舰船和铁甲炮艇巡逻之外,我决定在洞庭湖北部和南部水域,各放置一条千吨级的武装机帆船,加二十艘快艇,作为中转站,以解决海上护航时的补给,休整,治疗,以及短距离救援之用。” “而每个船队的护航队员,人数不低于一个排四十人,再增加二门迫击炮,二挺轻机枪,总之,要采取多项措施,确保航运畅通无阻。” 屠夫听了这番话,内心要踏实许多,深感自己幸运遇上了一位高明的长官主公。 “等会你过去,顺便再带些弹药和二十名陆战队员给你,你们押运兰花号出洞庭湖水域,进入长江航道,在湘鄂交界的港口,有丰众筑建的一个中转站,你们全体下船,再搭乘另外货轮返程回到宋家坊,血狼号炮船待你们明天启航,先送我至宋家坊码头,然后他们就在这航道上来回巡航。” “听明白了少将军,我等一定恪尽职守,决不让丰众矿业经济和名誉受损!”屠夫昂首挺胸表态道。 陈天华满意地点了点头,俩人品着张裕红葡萄酒,闲聊了一些家事之后,屠夫就带上二十名陆战队员,带上机步枪子弹,乘快艇回到兰花号上。 两条船舰相距也就五百米,快艇权当过渡工具,而屠夫新带上二十名陆战队员,和大量弹药补充,倒把兰花号上的船员们激动的不要不要。 大胡子船长激动的对刚归来的屠夫说道: “屠队官,你们丰众矿业的确有实力,有信誉,还有强大的新型舰船护送,我们决心要长期在这条航线上运货,而且还要帮助你们宣传,让更多的船队加盟进来。” /64/64592/18699479.html 第570章 鄱阳湖,康郎山港口 “那太好了船长先生,长期合作对我们大家都好,将来秩序井然,水匪见了丰众矿业不敢轻举妄动,那时我们护航队轻松了,你们也能赚更多的钱了,皆大欢喜。”屠夫高兴地回复。 “那就太棒了…” 这样的科学规划和实力体现,激励了大胡子船长,大副、二副等人的积极性,他们亲身经历,亲眼所见所产生的蝴蝶效应将会很大。 第二天清早,五条驳船顺利挂钩在船尾,船上护航队员也增加至三十三人,增加二把轻机枪都放在驳船上,马克沁重机枪也有了子弹充实。 随着大胡子船长一声令下,兰花号汽笛声再一次响起,船队向着洞庭湖北部再一次的起航。 这段航线较为安全,因为铁甲浅水炮舰护送梅花号之后返航,刚好在这段水域。 血狼号则沿洞庭湖南部,湘江,到达浔江靠岸宋家坊码头,船上还装有上千吨军用和生活物资,卸载给纪春生所在的军营。 陈天华从这里下船,他从这里骑马出发,先视察赣西萍乡煤矿各矿区,然后一路考察到赣南西华山矿区,视察宋小牛他所在的赣南丰众矿业总公司。 血狼号炮船就在赣西至洞庭湖水域巡航。 …… 光绪三十三年,十月中旬。 鄱阳湖康郎山港口。 康郎山下的湖面,秋风劲吹,波涛汹涌。 康郎山港口原是大清鄱阳湖水师的港口,但由于朝廷军费逐年减少,水师规模逐年缩小,这个港口被放弃了。 二个月前,陈二奉槐坎大本营之命,率野狼号战船到达鄱阳湖,他用三万银洋的钱,从大清水师留守队手中买下了康郎山港口。 这个港口常年失修,早已破烂不堪,陈二又花费数千块钱洋,找人修膳,军营,仓库,炮台等基本就绪。 这个港口就成了丰众矿业在鄱阳湖的一个军事基地,航运中转站,威慑整个鄱阳湖的水匪。 提起康郎山,这里曾经发生过中国古代史上,最大的一次水战,史称鄱阳湖大战。 当年,元末起义军首领朱元璋率二十万大军,与陈友谅的六十万大军,在此决一死战。 结果是朱元璋棋高一筹,取得了最后胜利,创建了大明江山。 这天清早,旭日东升,湖面上的浓雾逐渐散去,还残留一丝淡雾,在那依依不舍。 离港口约摸十公里外的湖面上,出现黑鸦鸦一片战船和快艇,足有上百艘大小船只。 凭借扯挂的旗帜,明眼人就知道,这是鄱阳湖上最大的水匪帮派-赛龙王。 赛龙王的三当家,叫白逢春,他是赛龙王水师提督,三十多岁,黑脸横肉。 此时的白逢春,正坐在一艘由大型商船改装的炮舰上,此炮舰有二千余吨位,是赛龙王水师的旗舰。 他拿着望远镜,看着远方,问身边的执事官,“距离康郎山港口还有多远?” 执事官拿出鄱阳湖地图仔细看了一会,之后回复道: “禀三爷,还有不到二十里,距离不是很远,只是需要绕 过一片乱流,不然我们已经到了!” “好,通知所有舰船,做好战斗准备,另外,派出先遣快艇前去探明那港口水域情况!” “是…” 这名执事官旋即安排事宜去了,一会儿旗舰上的信号兵,打出了战斗准备的信号。 十艘快艇风驰电掣般离开舰队,向康郎山方位驶去。 这支所谓的赛龙王水师混合舰队,说白了就是众多水匪船只组合而成,中间有八十几艘快艇,十余艘吨位不一的武装渔船,和五艘千吨级炮船组成。 你可以说他是水师,毕竟赛龙王是鄱阳湖最大的匪帮,水陆联动。 你也可以将他当成一般水匪,毕竟他们的主要活计,就是抢劫过往的商船,收保护费。 鄱阳湖跟洞庭湖,太湖一样,水匪多如牛毛,这里到处都是水匪,也是傻傻分不清是匪徒还是渔民。 在鄱阳湖水域,陈二心里很清楚,自己这边稍微有点动静,他的手下还有自己,没有一个人能轻松走出鄱阳湖。 所以,他必须快速在鄱阳湖建立一个军事基地,像锲子般镶嵌在这里。 这一点,他还是十分的确定。 他这次从大本营带来的半个营三百名战士,全部先安置在康郎山港口,包括所有火炮,迫击炮,轻重机枪和弹药等。 待安稳下来之后,他再往鄱阳湖其他方位,设立中转船。 在八镜台码头,宋小牛在二个月之前就对矿船进行武装押运护航,跟鄱阳湖水匪交战十余次,丰众矿业刚开始损失不小,不光损失十几驳船的矿石,还死亡几十名突击队员。 但自从建立起这个港口基地之后,野狼号炮船和铁甲浅水炮舰出击很快,后勤给养和弹药补充及时,近一个月来,丰众矿业几乎没什么损失,相反,水匪吃了不少苦头。 为此,赛龙王匪帮视港口为眼中钉肉中刺,决定派出混合舰队拔掉康郎山港口,让这个可恶的丰众矿业军事基地,见鬼去吧。 陈天华半个月前,从赣南矿业总公司由宋小牛亲自护卫,来到了康郎山港口。 鄱阳湖水匪,主要是赛龙王匪帮的一切动向,陈天华都能及时得到情况。 这边赛龙王匪帮准备攻击港口,都很快就进入了陈天华他的手中。 这些情况军事调查处的暗影们搞来的。 打入匪帮中的暗影手上都有活动经费,在匪徒中找几个线人就很容易,而匪帮压根就不懂什么叫保密。 手里有钱就更容易搞来情报。 暗影们反应灵活,接受过情报工作的专门训练,他可以在匪帮里收集到任何你想要的情报,而且还没有任何的高风险。 陈二和宋小牛一直很好奇,这些暗影哪里来的这么多关系网,基本上行走在这赣南,好像都有他们的朋友。 用一句比较时髦的话形容就是,他在哪里拉屎,都会有人给他送纸。 当然,这些匪徒没有什么城府可言,只要施些小恩小惠的,他什么都会告诉你。 加上这些水匪大佬们,从而不喜欢搞这些所谓阴谋勾当,他们更喜欢大张旗鼓的明干,生怕别人不知他的利害。 这些鲁莽行径,也为他们的失败埋下祸根。 /64/64592/18701078.html 第571章 混合舰队进攻港口 “少将军,看样子这一次我们可能麻烦会很大!” 陈二将暗影转送来情报,递给陈天华。 “有啥大惊小怪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水匪舰船大规模的回港集结,他们是准备就在这几天从湖面上进攻我们!” “他们准备分两路进攻,一部分在陆地上向西华山矿区,从正面牵制我们,然后派出水师从我们的港口浅滩登陆,两面夹击,这样的话,我们十分的被动!” 陈天华将地图打开后认真思索着。 鄱阳湖是大清国第一大淡水湖,湖岸线长,四周山多林密,湖内芦苇丛生,如果自己腹部受敌的话,确实十分的难守。 他左手撑着右手,摸着自己的鼻子,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对陈二道: “我们如果将兵力分开的话,确实十分难以抵挡进攻,可以进攻我们港口的一共有三条路线,正面峡谷进攻,侧面悬崖偷袭还有就是浅滩登陆,我们兵力有限,需要减少防守范围!” 陈天华指了指康郎山临湖的悬崖位置,“将这里的礁石路炸塌,防止敌人从这里登陆偷袭我们,派十二个人的尖刀班,分成四个暗哨小组,监视这一片区域,这样的话,如果有人从这里过来,他们可以先阻击,我们也能收到提前预警!” 说完之后还没等陈二开口,陈天华又在峡谷的位置画了一个圈: “这一次进攻和以前不一样,这群匪帮已经吃过丰众矿业保安队的亏了,他们不会傻乎乎的从峡谷直接冲过来给我们当靶子打,所以,我们需要在这带深水港口水域,布上水雷!” “布水雷?” 陈二忽然眼睛一亮,之前一直在陆地上打仗,从来没有想到这种水战有布水雷办法,这一下子给点醒了。 他立刻在原地踱步走了两下之后,看了看地形,想到,这一片水域还真的十分适合布水雷。 在眼下,深水港口水域防御,各国海军最常用手段就是布置水雷,敌人要进攻光是排雷就得费不少时,而军舰停下来就是活靶子。 话说回赛龙王的三当家白逢春,对于这一次浅滩登陆作战,是他们这支水师自创建以来,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大规模协同战斗。 以往水匪们的常见手段,那太简单了,都是用三五只快艇靠近货运驳船收保护费,或武装抢劫船只,扣押船只逼其交赎金走人。 后来改进了一些做法,就是商船公司定期向水匪联盟组织交纳规定数额的过路费,授予绿色放行旗帜,船队只要插上这面放行旗帜,水匪截住检查就放他们过去,不交的就统统扣船扣人。 这次由于东洋人主动示好,出资出武器装备,提出只针对丰众矿业的特别要求,匪帮们这才放下其它猎物,集中起来统一行动。 不过,对于这次港口登滩作战,白逢春他们并不太担心。 据了解敌方就只有一艘野狼号炮船在港口深水区,而那艘铁甲浅水炮舰,目前在鄱阳湖北部,在长江交汇水域巡航,好像丰众矿业在那筹建一个水上中转安全岛。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野狼号火力最猛,可只有一艘,自己这里有五艘千吨以上炮舰,十余艘武装渔船,舰上除了老旧的弗朗机炮,还安置有最新式的东洋炮。 混合舰队只需要冲到港口水岸上,就可以将敌人直接干掉。 如果敌人在浅滩上建立有滩头阵地,这些武装渔船上的东洋炮,就可以用炮弹将敌人炸死。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绕了一大圈的赛龙王混合舰队,终于到达康郎山港口前面的水域。 从望远镜之中看到了丰众矿业所建的基地,竖立的大清黄龙旗和企业标识旗,也看到了一个修膳不久的港口。 站立在旗舰上的白逢春,举着高倍望远镜观察港口前突出的那部分浅滩。 从高倍望远镜中看去,湖岸线上看不到任何的敌人,看起来敌人好像没有察觉到,今天匪帮混合舰队会向港口发起进攻,甚至连防御意识都没有。 放下望远镜,白逢春的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他旋即下达了先攻击浅滩命令。 “通知第一波冲锋舟准备登陆!” “是…”传令执事官应声离开。 一会功夫,旗舰上升起了准备登滩的信号旗。 白逢春所说的冲锋舟,也就是机动快艇,这些湖匪最多的也就是这种快艇,除了少部分手划的,大部分都是装着小马达的机动船,而且这些改装过的快艇,油箱大,航程远。 一艘快艇装五六个人,他们抱着步枪,渔叉,或是机枪就敢下湖抢劫,根本不惧风浪。 穷山恶水出刁民,在金钱面前,生命都得让步。 这些水匪都是本着靠湖吃饭的意识,本来就是快要饿死的渔民,根本不怕天王老子。 可谓是,活着下湖抢劫,成了妓院烟馆。 二十艘原本保持着低速航行的快艇,从这支杂牌舰队之中分离了出来,开始一字线排开。 每艘快艇之间间距在五十米左右,相当于在一公里的一条线上并列加速,向着浅滩水际线冲去。 而后面几艘做为火力支援的武装渔船也不甘示弱,加快了自己向湖岸靠近的速度。 五分钟之后,快艇全部进入离浅滩水际线不到一公里的水域,快要冲上滩头了。 “送死的来了,让滩头的轻重机枪,掷弹筒准备,暂时先不要开炮!” 在港口康郎山脚下,一处隐蔽的瞭望指挥所里,陈天华放下望远镜,给身边云集的传令兵发出指令。 由他在,陈二等营官级以上的军官,只能乖乖交出指挥权。 这种一条线上的冲锋快艇,开炮不但浪费炮弹,还暴露火力,用轻重机枪最合适。 宽广的浅水滩头上,陈天华他们早就挖好了若干个防御阵地,重机枪,轻机枪,掷弹筒,迫击炮等伪装掩体,还可随时移动换位。 而他的75mm大口径重炮阵地,就设在后面康郎山下。 散兵坑里的军士们,立刻将子弹上膛,选择自己的目标。 这些冲过来的匪帮快艇,根本没有意识到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 “开火…” “打…” “射击…” “……” 当前面的一艘快艇快冲上浅滩的时候,各个阵地上的指挥官,分别下达了开火命令。 /64/64592/18708570.html 第572章 浅滩登陆战 在水面上,这些快艇速度很快,机枪扫射比较合适,而炮击命中率低下,就显得不适合。 但是,过了水际线,快艇熄火减速,待冲上浅滩之后,这些快艇就失去了动力,直接瘫痪在了浅滩上,那就是一个又一个的活靶子,上面的这些匪徒,基本上都是赠品。 随着一声令下,在相对应一公里多长的滩头线上,经过简单伪装的掩体阵地,终于露出了其狰狞面容。 轻重机枪阵地和单兵坑,都露出了黝黑的枪管,对准冲上滩头的鄱阳湖水匪扫射。 “哒…哒哒哒…” “砰…砰砰…” 子弹打在快艇船体上,木质船体直接被重机枪砸成一个又一个大窟窿,木梢碎片四处飞溅。 众多匪徒还未能离开快艇船体,纷纷中弹,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其余还没被机枪扫到的匪徒们,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直接一个侧翻,想要跳下船,但是脚还没有碰到地面,身躯就被掷弹筒轰成四分五裂,或被枪弹打成了筛子。 浅滩上突然出现的众多机枪阵地,以及掷弹筒,还有伏兵,让这群水匪们猝不及防,大为惊恐。 但是,这群水匪相比于陆地上的山匪们,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怎么说也在鄱阳湖上肆虐了几十年,横行霸道匪性十足,这种战斗场景,还不至于让他们马上崩溃。 很快,他们开始组织起反击,离浅滩数百米外的七艘大型武装渔船,向浅滩防御阵地进行炮击,他们是日制60mm口径迫击炮,和75mm口径野战炮。 在炮火掩护下,这些冲滩匪徒十分狡诈,他们冲上浅滩之后,同时将快艇尽量的横移,然后利用快艇作为掩体,挡住敌人的子弹,自己则躲在快艇后面进行开枪还击。 当然,也有驾驶技术不太精湛,来到滩头水际线的时候,快艇速度还是有些快,直接冲上浅滩过了头,成了突出部分,那里只有挨打的份。 这艘快艇瞬间被轻重机枪,掷弹筒撕成碎片,船上五名成员无人生还。 一公里长的浅滩上,百十名匪徒被打得只剩下一半,还在负隅顽抗。 湖面上武装渔船上的火炮,在向滩头防御阵地猛烈轰击,以支援浅滩上匪徒们的登滩作战。 战斗变得绞着起来。 “命令火炮阵地,给我瞄准这七艘武装炮艇,全部灭了他们!”陈天华终于动用重炮阵地了。 “明白!”等候一边的传令兵转身向山脚下的炮阵地跑去。 才五分钟不到,后山重炮阵地传来隆隆炮声。 陈天华今非昔比,装备更加的强大,这里集中了十二门75mm口径火炮,还是汉阳兵工厂新出品的仿克虏伯85mm口径火炮六门。 十八门重炮精确瞄准抛锚在湖面上,正疯狂轰击浅滩阵地的敌武装渔船开火。 粗壮的滑膛炮口正在吐露着火焰,一发发炮弹飞向一公里外的湖面,那些渔船改造的简易土炮艇。 “轰…” “轰轰…” “……” 炮弹爆炸掀起一波波海浪,此起彼伏,浪柱足有十数米高。 而此时海面上的土炮艇,正在瞄准滩头阵地开火,没搞明白从哪里飞来的炮弹,就中弹起火了。 相比于打移动目标的舰艇,匪帮们的土炮艇根本就是瞎子摸象,毫无胜算,就是打陆地目标还是头一次,有些慌乱。 这些都是日制新式陆战火炮,虽经东洋人进行短期速成,但水匪们技术还是略显粗糙,所以一直在调试。 现在,刚有了眉目,准确性提高了,七艘土炮艇上的二十几门大口径火炮同时开火,轰向港口滩头阵地。 这威力可不小,一下子将陈天华守军火力给压制住了,好几个机枪阵地,军士防御阵地被炮火摧毁。 好在大部分暴露的阵地早已撤换,守军损失不算太大,但守军火力被压制,给滩头上苦苦挣扎中的登陆水匪,提供出喘息机会。 他们慢慢离开快艇,向滩头纵深攻击前行。 同时,第二波二十艘快艇也乘机接近浅滩,准备继续登陆,大有一鼓作气从浅滩攻入港口基地的趋势。 可好景不长,守军的第一波炮击,一下子打乱了匪徒们的步骤。 重炮掀起的巨浪,搞得到这些渔船土炮艇一下子无法瞄准射击,有一艘土炮艇周边待门的数条快艇,还被一排炮弹产生的巨浪,掀翻在湖面上。 “轰…” “轰轰…” “……” 接连数声爆炸在土炮艇上响起,几发炮弹命中了渔船炮艇的尾部,当场炸死了十几个人。 另有数发炮弹正中那艘土炮艇的弹药仓,倾刻间炮艇升起一团大火球,被炸得四分五裂的船板铁皮在空中飞舞。 爆炸声还未结束,第二波守军炮击袭来,经过第一波炮击试射之后,这次的精准度提高了许多。 十八门‘岸防炮’同时开炮,几十发炮弹“嘘嘘…”,带着尖厉的破空声飞向目标水域。 “轰…” “轰轰…” “……” 又有一艘渔船被击中起火,瞬间倾斜进水,船上匪徒们纷纷跳水逃命。 其余五艘土炮艇见势不妙,纷纷起锚移动,炮弹落在炮艇四周,湖面上溅起一个个十数米高的水柱,场面颇为壮观激烈。 毕竟这些舰船还是在快速移动之中,所以有一大半炮弹落空湖中,想要直接命中舰船,不光需要技术,还需要一点点运气。 “准备第三波炮击,采用集中火力打歼灭战,梯次密集炮火覆盖,务必击沉舰船!” 此时的陈天华已来到了炮兵阵地指挥室,他观察得很仔细,旋即调整战术。 对于移动目标的打击手法,采用密集火力覆盖某块水域,是精准打击的最佳选择。 第三波炮弹,带着凄厉的呼啸声飞向远处的土炮艇,第三艘和第四艘渔船炮艇,被数枚重炮弹击中前甲板,直接轰出二个直径达三尺的大窟窿,湖水哗哗哗涌进来,渔船几分钟就开始倾斜,水匪们见状只能弃船逃命。 此时,临近滩头火力支援快艇登陆的七艘渔船炮艇,直接命中击毁四艘,另外三艘都不同程度受损,其中一艘重创,已失去战力,吓得他们快速远驶,撤离战场,逃之夭夭。 /64/64592/18710636.html 第573章 空前水上炮战 这种岸防炮打退攻击舰船,在世界近代战争史上经常出现,尤其是二次世界大战中,取得过显著战果。 不过进入后世现代以后,这种现象基本上看不见,因为大炮时代已经过时了。 现代战争追求的是,决胜于千里之外的视距外打击,看不到东西,巡航导弹就会飞来,直接命中目标。 但是,眼下的鄱阳湖水战,别说是导弹,就是正规的战舰都没有。 失去了武装渔船上的炮火支援,正在海滩上登陆前行的前后二批匪徒,一下子变成了断奶的弃儿,命运多舛悲惨。 一直隐藏在浅滩后面的守军二十门60mm迫击炮,此时也掀开伪装露出了獠牙。 撤出防御阵地的轻重机枪和参战军士,也纷纷回到了原先阵地。 陈天华由于事先得到了精确情报,他早作准备运筹帷幄,对岸防作战制定有数套方案,火力也是分层次的拿出来使用。 在重炮阵地对准湖面上,火力支持的七艘土炮艇开火的同时,防御阵地杀回马枪套路已在进行。 迫击炮阵地,离浅滩登陆点才三百余米距离,近二十门迫击炮稍微调整下射击的角度和距离,紧接着将炮弹塞入炮膛之后,一发发炮弹飞向了登陆匪徒的区域。 “嘘…轰…” “嘘嘘…轰轰…” “……” 炮弹像雨滴般纷纷落在匪徒们猫腰前行的浅滩上,顿时变得火光冲天,血肉横飞,哭爹喊娘,乱成一团。 迫击炮打的是排炮,对一公里多的浅滩前沿阵地,进行无差别轰炸,一炮没有炸死匪徒,没有关系,再一次的将炮弹塞入炮管之中,继续轰炸。 而卧倒在浅滩上的匪徒们,他们身后搁浅在滩头的快艇,先后被炮火摧毁,现场一片狼藉,他们想退却退不回去,在宽阔的浅滩上毫无遮挡物,只能等死。 乘余的二百人,呆在浅滩那里等死,还不如起身还击,大多水匪还是有血性的,他们爬起来想冲上滩头进入纵深地带,跟守军兵卒们来个近身拚死对抗。 只是他们今天的运气实在太差。 如果是平常匪帮之间火并混战,这种办法一点毛病都没有,但是,他们面对的训练有素的正规军人,而且火力强悍,根本没有机会。 这无论是射击精准度还是火力配置,都比匪徒手中的日制村田步枪要强出太多。 “哒哒哒…” “砰…砰砰…” “……” 没过多久,上百个匪徒被机步枪子弹击毙在浅滩上,就没有人再起身称能,只是露出枪管胡乱射击。 “轰…” “轰轰…” “……” 又是一排炮弹飞向了浅滩,直接落在匪徒人群中间,一时间血肉横飞,剩下的纷纷回头逃向湖泊。 “快逃啊…” “救命…” 想跳入湖水中游回去,可背后的子弹追上了他们。 “陈二,你带上突击营士兵将滩头那群匪徒全部干掉,让大家专心致志的打靶子去!” “明白…”陈二很乐意接受这样的命令。 …… 三当家白逢春站在旗舰上,跺脚甩手的脸色铁青,他万万没有想到,守军丰众矿业保安部队,似乎早有所准备,挖着大坑在等着他们。 “玛的,跟他们拚了!命令所有炮舰炮船,集中火力轰击滩头阵地,暂不进攻港口深水区。”白逢春调整了作战方案。 他原本作战计划是:浅滩登陆战由十二艘武装渔船和八十余艘快艇去完成,而五艘大型炮舰,含他的旗舰在内,启航向港口深水区进发,去围攻丰众公司的野狼号炮舰。 可浅滩登陆战的失利,打乱了他的计划,气得他决定掉头折转了回来,准备全力攻占浅滩,消灭那里的守军再说。 “明白!”执事官应声退出指挥舱,让旗舰旗号兵挂出掉头返回原水域,参加炮轰滩头阵地。 那些匪帮炮舰上的五位舰船长,见三当家发出折返命令,深感不解。 他们认为攻占一片浅滩,拥有十二艘土炮船,八十余艘快艇,近千名匪徒,应该是举手之劳。 可不曾想,也就几个回合,土炮船当场被打沉四艘,重创一艘,二艘受损,只剩下五艘是完好无损。 而八十余艘快艇,一下子损失过半,人员合起来被歼三百余人。 这是鄱阳湖赛龙王自创立以来,历史上最大的一次水域败仗,实在是奇耻大辱。 “全体开炮,覆盖整个滩头阵地和后山重燃方位,打残他们!”三当家白逢春咬牙切齿地重新下达作战命令。 “嘘…轰…” “嘘…轰轰…” “……” 一时间里,一公里以外的湖面,和港口重炮阵地之间,双方火力全开,炮弹在空中相互穿梭,带着尘厉的呼啸声和尾焰向各自目标飞去。 炮声隆隆,遮天蔽日,飞沙走石。 这恐怕是继元末朱元璋与陈友谅这两个枭雄,那场历时三十五天大战之后,最大规模的水上炮战。 陈二指挥军士在歼灭浅滩残敌之后,见敌主力炮舰折回,他故技重演,命令所有人员和装备撤离滩头阵地,退到后山待命。 这里上演的是真实滩头攻防战,相当精彩和激烈。 双方现在都算是移动目标,瞄准难度大,大家就是在比拼谁的运气好。 “嘘嘘…轰轰…” 二发炮弹落在了白逢春的旗舰边缘位置,掀起的巨浪水柱溅他一身。 “滚开,让本督给尔等示范!” 白逢春怒不可遏,他当水匪之前,曾是湘军一名火炮手,只见他一把推开旗舰船只上的炮手,自己亲自上阵。 舰头上安装的主炮是一门75mm滑膛炮,是二个月前由东洋人赠送的武器装备,置换了原先的弗朗机炮。 只不过这种火炮原本是步兵陆炮,被勉强安装在了船上,炮脚固定在甲板上,前面加了一块钢铁护板,卸掉了轮子。 “该死的,你们应该这么打!” 白逢春说完之后,亲自瞄准做了微调,并拉响了发射绳。 “嘘…” 一发炮弹带着尾焰腾空而起,飞向浅滩。 “轰…” 所有匪帮首脑举着望远镜,观察这发炮弹落点,好像砸在了对面浅滩上的一个重机枪阵地,死伤如何瞧不见。 实际那上面玩的是空城计,炸飞的都是伪装物,提前撤离了。 /64/64592/18716743.html 第574章 鱼雷-杀手锏 在一片赞美讨好声中,三爷白逢春显得洋洋得意,他嘱咐了炮手几句之后,拿起望远镜开始指挥所有炮艇,统一进行火力覆盖。 陈天华看着远处湖面上,五艘大型敌方炮舰,中途突然折返正在慢慢集结,同时,集中所有的火炮在向整个浅滩覆盖。 见到这些情况,他也是跺脚甩手,显得十分懊恼。 这些吨位大的炮舰,每只船有十二门火炮,主舰炮和副舰炮,刚被置换成了新式日制野战炮,其余两侧炮还是老式弗朗机速射炮。 但就这样的火力配置,这对将来整个鄱阳湖水运环境,是个很大的威胁。 所以,在他的计谋中,就有一条诱敌深入,而诱饵就是野狼号炮舰。 他早在港口深水区的入口,布置了水雷阵,专等着白逢春的五艘主力舰船上钩。 这些触发式水雷是仿英产品,由汉阳兵工厂成功仿制。 可就在刚才,这项诱敌深入的计谋,被白逢春阴差阳错地给毁了。 “命令野狼号,启锚出港,主动出动,消灭敌人主力舰船!” 一计不成,另生新策。 既然敌人主力舰船没有自投罗网,那野狼号炮舰就得主动离港攻击。 因为敌人炮舰纷纷驶入目标水域,大有将浅滩阵地轰平,掩护快艇发起第三次登陆行动。 如果不把自己的王牌给亮出来,就无法抑制住敌人的强大火力,战斗结果可想而知。 说起来让人难以置信,湖面上敌人的舰船火炮,合加起来有七十门之多,其中75mm新型日制野战炮有二十门,五十门为老式弗朗机。 除大型火炮之外,水匪们还有二十余门30mm小口径速射炮。 这些武器装备都是东洋人紧急提供的,看来他们这次在鄱阳湖下的赌注,比洞庭湖云泽帮还要大。 这充分说明,东洋人对赣南钨矿稀有矿产资源的企图,明显要远大于萍乡煤矿。 陈天华心里自然是最明白不过,所以他才决定亲自到鄱阳湖来坐镇。 这次赛龙王匪帮自己送上门来一个混合舰队,应该让他们有去无回才对,可自己也就只有一艘野狼号炮舰,必须要出奇制胜,全歼匪帮的混合舰队,粉碎东洋人想借水匪之力封锁赣南矿产。 倘若这次让混合舰队逃了,今后恐怕很难有些机会,鄱阳湖航线就变成高耗费水运线,对于陈天华来说后患无穷。 现在时间已是午后,白天还好,湖面上一览无余,有舰艇接近自己,可以一眼的看到。 但如果拖到了夜晚,快艇,小型渔船等分散登陆,到时候自己可能会疲于应付,不如一劳永逸的解决湖面上的麻烦。 “轰…” “轰轰…” “……” 湖面上匪帮的大小十几艘炮艇,和陈天华在康郎山下的重炮营,还在互相对轰着,相互之间现在都在赌一口气,一定要干掉对方。 不过这种没有锁定功能的炮弹,想要命中在移动中的目标,难度有些高。 陈天华的重炮营位置隐蔽,且他的每门炮都装有钢圈轮,移动起来还是方便。 为了打赢这场战斗,陈天华的重炮营在康郎山下建有五处炮阵地,可分散可集中可快速移动,匪帮很难锁定。 而匪帮对于滩头的迫击炮阵地,比重炮营好锁定,因为望远镜中看得清,偏角方位和测距都容易,所以,尽管在不断搬迁移动,但二十门迫击炮被毁五门,炮手人员伤亡十数人。 反过来,港口守军的重炮营打匪帮的炮船还好,尤其是渔船土炮艇,它只有二门75mm火炮和五门30mm小炮,再有就是机枪。 火力比他们的主力舰船要弱许多,且吨位低距离较近,重炮营就主要先收拾他们。 激烈的炮击,互相射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守军这边主要是滩头防御工事全毁,迫击炮损坏五门,并无大碍。 可湖面上炮船的伤亡明显较惨些,又有二艘渔船土炮舰被中数弹在起火燃烧,还有一艘被打的开始倾斜,马上就要沉没。 十二艘渔船改建的土炮舰前后被击沉七艘,重创一艘,轻损二艘,这支土炮舰联队,基本被打残了。 没有被炮火击沉的剩余五艘渔船土炮舰,带着伤体忙慌地退出战场,向更远距离的主力舰船靠拢。 这个时候,港口深港区方位传来隆隆蒸汽轮声音,野狼号炮舰已经出港,向混合舰队高速驶来。 匪首白逢春正憋着一肚子的火没地方泄,见野狼号自己送上门来,他狂喜,立即命令五艘主力舰船成扇形迎敌。 他都不明白这艘野狼号实在是胆大妄为,以一对五,他凭啥这么牛气! 野狼号炮舰舰长叫丁长栋,安徽庐江县人士,他是李鸿章麾下,战败自杀身亡的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族孙,浙江武备学堂水师科毕业,跟血狼号舰长郎仲平是同学。 丁长栋时刻牢记甲午海战的惨败,给丁氏家族带来的灾难,他每时每刻都想着为长辈丁汝昌报仇,出口恶气。 但他清楚,自己目前没机会跟东洋人来场水战,但鄱阳湖赛龙王是东洋人的马前卒,代理人,这次拿二鬼子出出气也是好的。 “鱼雷一号,二号准备,瞄准敌二号炮舰。” “遵命!” 丁长栋通过指挥舱上的传话管道给机炮长下令,随即,位置于炮舰底舱的前后鱼雷发射管进入瞄准状态。 野狼号炮舰和血狼号一样,都有杀手锏,他们配置有时下最先进的鱼雷发射装置,分别在前,后甲板处。 而正因为有这种杀手锏,秘密武器,野狼号才敢以一对五,胆气十足地出来迎敌。 “发射!” 随着丁长栋一声令下,野狼号整体船只强烈地抖动了一下,二个鱼雷几乎在同一时间给发射出去。 “叽叽叽…”鱼雷贴着水面快速飞行,宛如一条微微探出头来的鱼儿,在快速游行。 “这是什么东西?” 匪二号炮舰正横向面对野狼号,主副炮和五门侧炮都在测距瞄准,甲板上有匪徒发现了向他们飞奔而来的东西,但他们谁都不知这像鱼儿般飞驰的是何物? 这一叫喊引得二号舰船机炮长的注意,他定睛一看,惊愕得嘴张得老大。 /64/64592/18718723.html 第575章 混合舰队被打残 那厮的脸立马呈惊恐之色,“啊…好像是鱼雷…敌人发射了二枚鱼雷,快快…左满舵避开它,快…” 机炮长当年在北洋水师的刘公岛服过役,毕竟见过世面,他立刻就明白,这是鱼雷。 可发现已经太晚了。 就连舰长都没反应过来,来不及发出口令让舵手进行常规机动,船体就直接被命中。 “轰…” “轰…” 湖面上响起二声巨大的爆炸。 只见二号舰船里,两个巨大的火球升空,并燃起熊熊大火,冒出浓浓的黑烟,船体被炸成三截,木梢船板满天飞舞。 这些近二千吨位的炮舰,虽都是木质结构,但比六七百吨的武装渔船,要大出和厚实许多,被重型火炮命中几炮,只要不是关键位置,还能够继续航行,至少可以逃命去吧。 但是鱼雷弹就不一样,同时吃上二枚基本上这艘船就要报销,马上就会四分五裂,起火沉没。 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状况局面,全体匪徒们,包括三爷白逢春在内的众匪首,他们个个都是惊呆了。 他们做梦也没有料到,敌人这艘同样由商船改造的炮舰,居然拥有先进的鱼雷发射装置。 可还没等匪徒们从惊魂未定中醒过来,野狼号已经瞄准了敌四号炮舰。 随着轰轰二声巨响,敌四号炮舰的下场跟二号炮舰是一模一样。 “快快…全体撤退,退回基地!”三当家白逢春如梦方醒,他气急败坏地下达了总撤退令,并不糊涂。 旗舰更是首当其冲,一个右满舵来了个180度大弯,开足马力向赛龙王匪帮巢穴逃跑。 其它二艘炮舰忙不迭效仿,可野狼号上掌舵人丁长栋,焉能错过这次为祖父辈复仇的机会,他的第三组鱼雷已处在发射状态。 “发射!” 随着一声令下,蒸汽推进装置启动,嗖嗖…两枚鱼雷出击,追向五百米开外的敌五号炮舰。 半分钟之后,五号炮舰同样是中弹起火,船体四分五裂,只见舰上匪徒们纷纷跳湖逃命。 所幸的三号旗舰和一号舰船逃跑在先,他们一边开足马力逃窜,一边用尾炮盲射,企图阻击追上前来的野狼号,未恐再吃上鱼雷。 奇怪的是追击中的野狼号,并没有再次发射鱼雷,这并不是丁长栋慈悲为怀,更不是距离远,而是他没鱼雷可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触发式鱼雷是个危险的大家伙,有专门的储藏装置和发射区,不宜大量装载。 而野狼号和血狼号一样,都采用是英海军舰艇中的最小配置,六式装载。 也就是说,舰船上只有六枚鱼雷。 现在,丁长栋把他全用完了,他只能全速追赶,用105mm主舰炮轰击,同时,甲板上的近防速射炮和重机枪没有闲着,将湖面上漂浮的快艇和落水匪徒扫射。 从野狼号接受命令出击开始计算,在不到一小时激战中,这群鄱阳湖上最强悍的水匪,被击毁大型炮舰二号,四号五号三艘,击伤一号舰,包括白逢春的旗舰也挨上一炮。 到目前为止,这支白逢春率领的混合舰队,先前被陈天华的重炮营击毁六艘渔船土炮艇,重创二艘,击伤二艘,再加上五艘大型炮舰目前三死一伤,他的舰队几乎丧失了全部战斗力。 “撤…快撤…” “快逃命吧,打不下去了,再打下去就是全军覆没。” “……” 康郎山下,在浩瀚无涯的湖面上,当年朱-陈大战的古战场,现早已乱作一团,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几艘还有动力的船只,开始掉头向着后方跑去。 那些剩余的四十余艘快艇,早先见势不妙就跑的无影无踪了,倒霉的是漂浮在湖面上的数百名水匪,都成了枪靶子。 陈天华举着高倍望远镜观察,一直到湖面上的船只看不到影子之后,他才放了下来。 可惜,这次鱼雷少了些,要是还有三组,就可以让这支混合舰队全军覆灭。 “清点战果,看看还有没有船只能用的,拖回来修修补补,我们正好缺一些中小型船只!” 陈天华让执事官去传达自己的命令。 看着湖面上的威胁退去之后,他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次让鄱阳湖的最大匪帮-赛龙王,这个东洋人的马前卒遭受重创,是件大快人心的事。 赛龙王他的水师被打残,定要消沉相当一段时间,就算是东洋人花上血本支持,也要慢慢恢复。 这样,对于接下来这条水运通道的武装押送,风险大为减小。 不用再分兵了,只需要集中兵力,将罗霄山脉峡谷正面的敌人干掉,加强西华山,大吉山,盘古山等矿区保卫就可以了。 守军伤亡情况统计出来了,这一次浅滩攻防战斗中出现了一点伤亡。 在最先的滩头阵地战时候,撤退滞缓被炮火击中伤亡二十几个战士,还有三名战士被登滩的匪徒盲射击中。 重炮营伤亡七个,无火炮损坏。 迫击炮连伤亡十七人,损失60mm迫击炮五门。 滩头防御阵地,需要原地维修。 总而言之,这次战斗是以极小代价取得完胜,而及时送达的情报,居功首位。 科学又合理的战略战术思想与执行力,是战斗胜利的核心。 野狼号出击,尤其是鱼雷,是解决这次湖面战斗的关键道具。 在没有远防火力与躲避技巧的土包子水匪面前,六枚鱼雷十几分钟可以将他们屠杀殆尽,这就是武器的优势。 在鄱阳湖当水匪的历史上,他们追求的是船只数量与速度,最先是众人划水的龙舟快艇,现在是马达机动,其余都并不重要。 能加上几门大口径火炮,对付那些没有防卫能力或防卫能力较弱的商船,那是绰绰有余。 可让水匪们万万没有想到,一家大清国的民营企业,他的保安部队所辖的武器装备,竟然比清军还要强大数倍,这很是让人大跌眼镜,难以置信。 除了大口径先进火炮,还拥有二千余吨现代炮舰,令人瞠目结舌的还有鱼雷这种大杀器,不得不品尝到了失败的苦果。 …… 当天傍晚,鄱阳湖中心岛屿。 赛龙王总部的威虎厅内,灯光通明。 鄱阳湖水寇-赛龙王帮派的大首领,号称赛龙王的白逢祥,此刻的他端坐在上首仿真龙椅上,神色肃然。 /64/64592/18718724.html 第576章 鄱阳湖,白氏三兄弟 他的左右下首分别是二首领白逢喜,日籍顾问野间太郎。 台阶下面,跪着一行刚从康郎山下逃回来的水师各头领,白逢春一行。 赛龙王帮会,几十年间实际是由湘西的白氏三兄弟在把持,祥、喜、春分坐第一二三把交椅。 “大哥,我们这次水战失败了,混合舰队的五艘大型炮舰,十二艘中型炮艇,被击毁九艘,重创二艘,伤三艘;快艇有近五十艘被击沉!” “水师官兵伤亡有一千二百余人,可都是跟随咱们多年的老兄弟,这次我们元气大伤啊大哥!”白逢春说着开始哽咽起来,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这个白逢春是白氏三兄弟中的老三,也是赛龙王帮中最能打的一员大将,不过,这次他能逃出野狼号的追击,免遭全军覆没,纯属不幸中的万幸,也有他的机灵在其中。 再拖延下去半小时,陈天华麾下的那艘德制铁甲浅水炮舰,就能赶到战场,来个半途拦截,那白逢春的混合舰队可真是插翅难逃。 可惜了,铁甲炮舰在北部接到陈天华,要他赶到康郎山港口水域的密令时,已经晚了,他开足马力赶到康郎山,战斗已结束半小时。 当然,要是手中有后世的无线电通讯设备,这无疑是一场漂亮而完整的歼灭战。 而白逢祥、白逢喜等匪首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当场脸色铁青,浑身抖颤,直接呆傻了。 这支混合舰队是白氏三兄弟起家的本钱,现在是看家护园的重器,是他们在鄱阳湖的立足称霸之本。 特么的一天之内就玩完了?! 几十年积攒起来的本钱呵。 老大白逢祥心痛得差点昏厥过去,他愣了一下之后,紧接着勃然大怒,将面前虎案几上的东西,“噼里啪啦…”给砸了出去。 “大哥…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从长计议!”老二白逢喜惊叫了一声,连忙倾身相劝。 白氏兄弟毕竟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这么多年实实在在从腥风血雨中拚杀出来的。 很快,白逢祥冷静了下来,他厉声道: “老三,你们为什么会输,难道说丰众矿业在康郎山港口也有舰队吗?” 听听,这井底之蛙的水平,他以为敌方没有舰船就肯定输了?! 滩头防御跟水面舰艇没有半毛钱关系,关键在于其防御纵深的岸防炮阵地。 日籍顾问野间太郎不经意间皱紧眉头,心里暗自不屑一顾。 他是一个月前奉正元株式会社社长,日方代表藤田英夫陆军大佐之命,派往鄱阳湖赛龙王帮会来的。 他到达之后发现,这掌权的白氏三兄弟刚愎自用,观念守旧,对他们正元株式会社只是一唯索取经费和设备,一些军事建议听进去很少。 这不,吃大亏了不是? “禀报大首领,他们没有舰队,只有一艘野狼号自建炮舰,吨位看上去比咱们三号旗舰还大些,但是大首领,他们有秘密武器-鱼雷,十几分钟就连续发射六颗鱼雷,击沉我舰队三艘大型炮舰,太可怕了。” 这次是水师里的军师,也就是水师参谋长发的言,他当场跪在地上哭的唏哩哗啦。 “什么?是鱼雷?这…”白逢祥和白逢喜听罢都惊愕失色,他们俩不由得异口同声质问。 “白桑,你的是说丰众发射了舰载鱼雷,是真的吗?” 顾问野间太郎虽精通汉语,但对于杂带有当地方言,他要经身边翻译,所以,他的反应要慢半拍。 但这个消息足够让他大为吃惊,所以,他禁不住有疑惑。 因为到目前为止,日方情报机构给他们提供的,有关野狼号炮舰的所有讯息,包括吨位,舰内火炮配置,水手人员等讯息情报,唯独没提及过什么舰载鱼雷装置。 舰载鱼雷,野间太熟悉不过了。 这玩意儿这些年里,东洋岛国先是从英方引入装置和实物,随后他们偷偷拆散研究,青出于蓝胜于蓝,海军研制出更有威力的各种鱼雷。 在甲午海战和日俄海战中,日军自制鱼雷发挥出难以置信的威力,对取得战争胜利立下不世之功。 “是的野间先生,野狼号拥有鱼雷发射装置,这是千准万确,本督亲眼目睹。”白逢春作了肯定回答。 他和舰队中的几位舰船长,机炮长,都曾经在北洋水师的刘公岛待过,当然见过鱼雷长什么样子。 “八嘎雅路,狡猾的丰众,狡猾的陈天华!”野间太郎听罢脸色铁青,他气哼哼地怒骂。 有关这二艘商船改造型炮舰,暗中装有鱼雷,居然连东洋人的间谍都瞒过了,这反间谍水平不低啊! 实际野间太郎有所不知:这种保密防谍手段,对于陈天华而言,那就是雕虫小技。 他这次亲率血狼号炮舰赴洞庭湖,二次水战,他都没有轻易动用鱼雷,就是不想提前暴露。 这次鄱阳湖之战,他运用了水雷布防技术,引敌深入,结果被白逢春阴差阳错地避开了,不得已要以少胜多,只能让丁长栋使用鱼雷破敌。 “该死的丰众矿业!打残了我的水师舰队,老子跟你不共戴天!” 白逢祥气急败坏,他一拳砸在虎案,只听得啪的一声,厚实的虎案面板被硬生生砸出一个窟窿。 “大哥,请莫要生气,从长计议。”老二白逢喜显得比较冷静,他一面劝着,一面朝老三白逢春呶了呶嘴。 白逢春见状自然领悟,他忙着叩头泣声道:“这都是小弟无能,连累到大哥生气伤身,请大哥降罪!” 老大白逢祥见状,也只能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是自己的亲兄弟领队,怎么降罪? 要是换成其他人,定斩不赦! “也不能全怪你们,主要是对手太强大了,都起来吧!”他像只被戳破漏气的皮球,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句,两眼发呆而无神。 “谢谢大哥,请您多保重!” “谢大首领不杀之恩!” “……” 白逢春等一众人连忙叩头谢恩,完毕之后起身往边上站立。 “野间先生,咱们的炮舰也要装上鱼雷这种武器才行呵。”二当家白逢喜,忽然伸头对野间太郎大声武气地嚷道。 /64/64592/18729889.html 第577章 一脸愁怨 “嗯嗯…二首领,这事咱们私下来慢慢细说,无妨!” 野间太郎听罢大为不悦,但又不好当面发火,只好皮笑肉不笑地打上官腔应付。 八嘎!这些事情属于军事机密,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众人面前瞎嚷嚷呢?! 何况,日方鱼雷属于大杀器,更属于国家战略与军事机密,帝国大本营不可能轻易拿给敌国安装使用,尽管是自己正在利用的水匪。 “好好…”二当家白逢喜尴尬一笑,他也觉得现在提这事确有些不合时宜。 忽然,台阶下的白逢春想到了什么。 只见他又从队伍中站列出来,向白逢祥等人一拱手说道: “大哥、二哥,野间先生,这次咱们混合舰队前去康郎山港口,发现他们早已严阵以待,似乎他们事先几日就得到了确切消息。” 白逢春这番禀报,轰隆隆犹如一个炸弹在威武厅里爆炸一般,把上首坐着的三位重要人物震得面面相觑。 这是有人事先故意去透露出卖,还是敌人在他们的核心部门里伏有奸细? “老二,这事你得好好下去核查,发现可疑人员立即抓起来审问,要是查出谁泄的密,老子扒了他的皮,全家满门抄斩!”白逢祥气得脸都绿了,他气急败坏地给左手边上的二当家白逢喜说道。 “放心吧大哥,我会后立马严查,定将奸细揪出来千刀万剐!”白逢喜忙抱拳允诺。 坐在右手边冷眼旁观的顾问野间太郎,听得白氏三兄弟之间的这番对话,心里气得直哼哼。 一个月前他来到这里,发现帮会里非常混乱,小帮派林立,什么湘西,湘南帮,赣南帮,赣中帮等等,都以地域为界,推举一德高望重的人物称头。 开始时野间太郎还是可以理解,因为他面对的这些人物,都是土匪,而匪者最大特点,就是懒散无纪律,喜好拉帮结伙,主要体现在军事训练和制定作战计划诸方面。 本次混合舰队突袭康郎山港口,作为军事顾问的野间当然是亲自动手策划,他当时认为凭借舰队的综合舰船数量与炮火,足以稳操胜券。 结果是连个滩头阵地都没攻占,反而被挨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凭借经验,他立即想到了本次突袭计划被泄漏了出去,事先到了丰众矿业陈天华那一边。 否则,原本临时性突击偷袭,怎么就变成了强攻了呢?敌人怎么可以在瞬间,组织起如此成功的纵深防御? 想当初在制定计划时,野间数次提及参与者越少越好,包括混合舰队聚集目的,出击时间和出击舰船数量等等内容,要严格保密,并且还应该事先编制好合理理由,泄放出点烟雾伪装,来应付那些舰船长,分舵头目们。 而真实目的,要等到当天出发动员时,才正式公布。 偷袭,不宣而战,这是日军自明治维新之后,实施大陆架占领纲要中,最为核心思想之一。 综观甲午海战,第一次日俄战争,乃至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偷袭珍珠港等,无一不是体现偷袭之指导思想。 作为日籍军事顾问,他深谙谍报战是无处不在,他为此提出了严格保密之要求。 可让他匪夷所思的是,白氏三兄弟都不以为然,觉得这些主要头目,可都是跟随他们出生入死的过命兄弟,这点事情也事先隐瞒他们,这事后这些人会怎么想? 明显是不信任他们,防着他们嘛! 白氏三兄弟的刚愎自用,让野间无可奈何。 不曾想,野间最为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哼!他们还以为对付的是其他帮匪,或是清军绿营水师那样的窝囊废。 白氏三兄弟从没有跟陈天华本人打过交道,只听到过传闻,加之多年来自以为是的脾性,不足以让他们警惕。 大首领白逢祥此时最为恼怒的,并不是泄漏机密,他相信手下兄弟们没人会背叛他,可能是无意间酒后吹嘘,被奸细听了去。 他现在对于丰众矿业那层出不穷的武器装备,感到十分恼火也无奈。 这帮该死的外乡佬,现在连大型舰船,大口径火炮,罕见的鱼雷都出来了,他们想干嘛,想在鄱阳湖称霸,建成独立王国吗? 想到这里,白逢祥就觉得后背嗖嗖发凉! “野间先生,能否再提供些大口径火炮给咱,现在打仗没炮不行啊!” 他突然看向自己右侧的日籍顾问,野间太郎询问道。 问得野间太郎同样是十分不爽,厅内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八嘎!大口径火炮,咱们二个月前,就一次性提供了四十门75mm野战炮,还有相应的炮弹,其余的迫击炮,掷弹筒,制式步枪不计其数。 这是一笔大额军费啊! 你以为咱们帝国是取之不尽的仓库,不见寸功来报,现在又提什么支援,让本人如何向社长阁下开口?! 一群井底之蛙,夜郎自大的蠢驴!要不是为了帝国利益,本人才不侍候呢! “大首领,此事咱们下来再议,嘿嘿…”野间脸色阴沉地回复,明显在搪塞。 “嗯嗯…”白逢祥同样也是皮笑肉不笑地哼哼。 他是个人精,听话听音,自然明白这位顾问先生的想法,无非是说他们赛龙王这边,没能成功抑制住丰众矿业的水上运输线嘛! 玛的,你们东洋人死皮赖脸的主动凑上门来,又是送钱又是送枪炮,非要让咱跟丰众矿业干上架。 这不,害得老子们损兵折将,那么多炮舰船只被击沉,肉痛啊! 原本咱跟丰众矿业无怨无仇,他们曾派人来谈过,说是每年交纳一定的过路费,从今往后,两边井水不犯河水。 现在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成了仇家从此扛上了! 这事你们东洋人是始作俑者,事后再要些枪炮不应该吗?特么的这脸拉得比苦瓜还长,犹如马脸。 这么一来,威武厅内场面有些微妙尴尬。 一个手下谋士似乎脑洞开了点,有点胆怯的上前对老大白逢祥说道: “大首领,听说咱们后山大库里,还有几十门红衣大炮,弗朗机炮一直封存着,许久不用要报废的,不如咱们先拿出来顶上暂用一下。” 他的本意是拿出来顶上去暂用,并没有大的过错,可没想到话声刚落,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左边脸颊上多出一个红肿的五指印来! /64/64592/18730470.html 第578章 谋事在人 这是大当家白逢祥甩给那个谋士一个大嘴巴。 “混帐东西,大库里的东西都是咱古董,谁说是武器?他们的年龄比你爹还大,特么的怎能顶上去用?说不准炸膛都难说!” 一巴掌打过之后,再看看台下其他人,个个唯唯诺诺的,生怕也挨上一个耳光,或是一窝脚。 这群饭桶草包,关键时刻竟然不晓得帮撑自己说话,规劝东洋人给咱继续支援。 大库里那些旧货,现在不是拿出来凑合用的问题,而是现在有现存的财神爷坐在旁边,让咱们操那门子心思。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特么的东洋人比咱们还急,手里没有舰炮,让咱们如何去阻拦丰众矿业的船队? 白逢祥装出一副无助地样子摇了摇头,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沉声道: “咱们没有了足够火炮和舰船,那就先息着吧,别去惹恼丰众矿业的运输船队,何况现在还惹不起,等到咱们从新拥有大量火炮和装备之后,咱们再议跟丰众矿业斗争到底之事。” 此话明显是说给野间太郎听的,意思是说你们东洋人不给钱不给炮也行,那咱们就放行丰众矿业船队过鄱阳湖,看谁熬得过谁。 野间当然明白这位精明的白氏老大,他那指桑骂槐的意思,自个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八嘎,竟敢拿丰众矿业这事来威胁帝国军人,可恶之极。 但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还不能跟白氏三兄弟闹僵,他们一旦放得丰众矿业矿队过鄱阳湖,等于让帝国利益受损,抑制丰众矿业发展,抢占稀有矿藏资料的计划,全部泡汤。 “白桑,大首领先生,请别发火你让大家冷静想想,应该会有一些应急办法的。” 野间太郎态度立马软了下来,他对着白逢祥低声嘀咕着,右手摸着自己下巴上的几颗山羊胡须,开始装模作样的思考起来。 “野间先生,你可想到办法了吗?” 白逢祥白了野间一眼,有些不耐烦的口吻。 这群东洋佬也不是神马好鸟,瞅的让人蛋疼,干什么都不行,像根搅屎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就因为先前搞出来个偷袭康郎山港口计划,结果让老子损失了千余名老兄弟不说,还赔上不少炮舰战船。 现在的白逢祥心里非常懊恼,有些烦他们东洋佬,开始合作时说得天花乱坠,派出顾问帮着制定什么作战计划,帮助培训兵卒,提供全面的军事装备和经费云云。 可到了节骨眼上,掉链子了吧! 要不是看在大敌当前,老头就… “办法慢慢想,不急一时,至于白桑所言的火炮装备等事宜,还得由我近期返回杭州府,跟藤田社长当面禀报,以尽量满足阁下的要求。” 嗯,这才特么的说得像人话嘛。 “那就好,那就好,这事还烦请野间先生辛苦一趟,余下咱们再共商打击丰众矿业之大计,嘿嘿…” 见野间终于松口,把话讲到火炮等装备上,白逢祥与白逢喜兄弟俩就像是变色龙,嘴脸一下子变得和善许多。 “我看这样吧大哥,先散了吧,晚上还是给众兄弟们饮酒压惊!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来日方长,有道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咱们终会有机会,报这一箭之仇。”二当家白逢喜乘机圆场,以缓和气氛。 “老二说得是,光顾说些丧气之话,把晚食都给忘了,肚皮饿得咕咕叫,那就散了吧,通知食堂马上开饭,准备老酒让弟兄们畅饮。” 白逢喜这么缓缓的开口,把老大白逢祥从愤恨情绪中拉了回来。 “遵命,大首领!”一位师爷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安排事宜去了。 台阶下面的白逢春等混合舰队的残兵败将们,终于大松了口气,各自回住所洗澡换身衣裳。 玛的,这身上粘乎乎的都是汗,刚才吓得尿了裤子。 …… 往后的日子里,无论是鄱阳湖还是洞庭湖,都没人敢再惹丰众矿业的船队。 陈天华心里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太平,湖匪们的水师被打残了,这期间需要舔伤口疗伤。 接下来是新建炮船,安装火炮,训练水师等,到了明年春天,他们又会卷土重来。 大清国的匪帮,无论是山贼马匪,还是水寇湖匪,最不缺乏的就是人手,命贱如条野狗,死多少首领们眼都不用眨,随便一抓就是大把。 匪帮有人,东洋人愿意出钱出枪炮,帮培训人员,这就是祸害。 必须争取在今年年底之前,乘对手还没恢复原气,一劳永逸地解决之,起码在鄱阳湖和洞庭湖这两头,解决掉一头吧。 现在已是十月下旬,离年底最多二个月时间里,需要解决掉航运通道的麻烦才可以。 以目前自身实力,当然不可能左右开弓,必须集中优势兵力打掉一头,待明年再对付另一头,从而彻底粉碎东洋人的囚笼计划。 思前想后,陈天华还是决定先从洞庭湖突破,因为在东洋人心目中,赣西的煤矿与赣南的钨矿相比,当然是钨矿来得重要,更具有战略意义。 既然如此,眼下东洋人对于两湖匪帮,不可能会一碗水端平,他们也是需要二选一,有一个重点保障与支持。 洞庭湖的支持力度减弱,自然会引起云泽帮的不满,正好可利用这点。 所谓匪性,也就是匪徒原则,那是有奶便是娘,谁给钱他就跟谁干。 采用武力威逼加利诱的双重手段,让云泽帮的张北计等首领,最终放弃对东洋佬的幻想。 想到这里,陈天华心里已然有了个大概计划。 最近,丰众太湖造船厂又下水了二条中型炮舰,服役于货运航道的护卫,取名为金狼1号,金狼2号,排水量为一千五百吨。 陈天华让金狼1号到鄱阳湖服役,暂时替代野狼号的巡航,而他率野狼号到洞庭湖,届时联合血狼号,铁甲炮舰,新加盟的金狼2号,用四艘大型炮舰和一些武装船只,进犯洞庭湖云泽帮,让他们交出罪魁祸首,最终达成新的协议。 说动就动,他召集赣南驻军的高级军官开了个会,交待了陈二和宋小牛等人一些事宜,然后乘野狼号炮舰北上,从鄱阳湖经长江,再转入洞庭湖水域。 …… /64/64592/18740467.html 第579章 兴师问罪 五天之后,野狼号炮舰和金狼2号炮舰驶入洞庭湖北部深港作短暂休整,赣西矿业驻军最高指挥官纪春生,和港口基地长官杨善信等人列队迎接。 血狼号炮舰和浅水铁甲舰,在第二天奉命赶到港口集聚,同时到来的还有屠夫和费莱等护航队员。 人马到齐之后,陈天华随即在港口召开军事会议,对当前赣南赣西的形势,进行了分析讨论,以及接下来的对策。 会后他让人对外放出口风:说陈天华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整肃丰众矿业在洞庭湖的权威,神圣不可侵犯! 既然他先前和云泽帮张北计签有协议,可仍然有云泽水师阳奉阴违,公开叫板。 所以,陈天华准备借这次返回洞庭湖的机会,亲自带舰船上门问罪! 陈天华的舰队浩浩荡荡出发了,目的地,当然是洞庭湖君山岛,也就是湘山。 君山岛,这里是云泽帮总舵所在地,也是他的总舵水师所在地。 这一路上,又为不少丰众矿业护航船只提供了声援,使得水匪们望风而逃,大大提升了丰众矿业的声望,也鼓励了广大护航队员和货船船员们的士气。 陈天华亲率舰队人马过去,就是要抓捕这个云泽帮水师正、负提督,他们不久前率水师武装拦截了丰众矿业的梅花号货轮和兰花号货轮。 人证证言证词和物证俱在。 当然了,云泽帮可以不交人,那就是开战啰。 前不久,陈天华率野狼号在鄱阳湖康郎山下,打残了强大的赛龙王混合舰队,消息早就传到洞庭湖,令人胆寒。 现在,这位江湖上盛名已久的大少爷,竟然在鄱阳湖和洞庭湖上所向披靡,他的声名大噪。 据说这位大少爷的脾性很霸道,决定要做的事决不含糊,不达到目的决不罢休。 纪春生本想劝阻陈天华没必要亲自去,在港口基地听消费者即可,因为寒冬腊月季节,湖面上刺骨的冷。 不过好在这次是精兵强将过去,大型炮舰随行,身边还有贴身卫队。 他们这些长官大佬,把卫队长飞鸽叫过去嘱咐,不能让少将军随便出指挥舱。 陈天华还是回到血狼号上,因为这艘相当于是他的旗舰。 君山岛临近湖南岳阳府城约十余公里的湖面上,是洞庭湖众多岛屿中最为特殊的大岛屿。 这片水域属深水区,湖面开阔,建有深水港,适合大型舰船停靠。 另外,他又临近岳阳府城,后勤给养采购,金融交易等比较便捷。 因为地理位置优越,它就成为最大帮派-云泽帮总舵所在地,也是洞庭湖的贸易中转点,岛上商业与经济,要比其他岛屿还要发达。 不过由于历史原因,还有地理因素,这座岛屿在云泽帮占为总舵之前,经常有战乱发生。 成为云泽帮大本营之后,一二十年间没有战乱发生,鲜有敌人战舰战船开进临港湖面,兵临城下。 可这次大不同,除了血狼号,野狼号,金狼2号,和铁甲炮舰这四大舰船之后,还有十几艘武装船只,包括运兵登陆船,后勤保障船等。 另外收缴来的几十条快艇,这次带上二十艘。 旌旗招展,黑鸦鸦一片。 舰船上包括水兵,陆战队等共计四百余人,浩浩荡荡开了过来。 这支强大的混合舰队,其综合战力让洞庭湖水匪们闻风丧胆,他们在洞庭湖上基本可以横行无阻。 从北部港口出发,开足马力还是开了近二十个时间才赶到君山岛水域。 “听说没,丰众矿业的一个舰队开过来,说要占领君山岛…” “那个大型炮舰火力强劲,主舰炮一炮命中船只,就得炸沉。” “听说是咱大当家当年跟丰众签有协议,这下子人家兴师问罪来了!” “……” 丰众混合舰队要来君山岛兴师问罪的消息,早二天岛上的人都知道了,现在大家议论纷纷,岛上一片慌乱。 大家都在猜疑大当家张北计,会不会将三当家和五当家交出去,这有辱云泽帮颜面和他的声誉。 如硬是不交,避免不了和丰众舰队产生水战,届时岛上就会遭受到猛烈炮击。 云泽水师,原来拥有五艘二千吨左右的炮舰,七八百千 吨左右的武装渔船二十余艘,快艇百余艘。 可经过与血狼号两次水战交锋,大型炮舰被当场击沉三艘,重创一舰,目前可出战的只有一艘。 武装渔船和快艇几乎重创,损失一半以上。 云泽帮共有分舵二十几处,张北计在二天前就发出英雄帖,要求各分舵主率战船前来君山岛护驾! 可分舵主们那里敢呀,自己的战船最大的就是六七百吨渔船改装,大都是二三百吨的武装渔船。 吨位小还算其次,主要是船上火力严重不足,大点的武装渔船装有二门老旧的弗朗机炮,小点的都是30mm小口径炮。 射程近,准确度低,炮速慢。 面前敌人的105mm主舰炮,人家一二炮就能击沉你一条数百吨武装渔船。 现在到君主岛护航,无疑是充当炮灰,挡箭牌,上去就是给敌人塞牙缝。 这些分舵主不傻也不呆,让人无故送死的人咱不干,本来这种分舵制就是联盟,有道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下午四点半钟,冬天是夜长白短,湖面上寒风凛冽,黑沉沉的恐怖。 鸟内,现在一片混乱,许多年都没用的炮台,二天前被紧急启动,可岸防炮长年没保养,早已锈迹斑斑,谁也不敢使用,怕炸膛呀。 无奈之下,军备库打开,搬出库存的老旧火炮,牛车牵引,肩扛着抬上炮台,刚安装完毕,到现在还没试过炮呢。 当陈天华的混合舰队出现在君山岛湖面上,所有的岛上居民们都看见了。 哇呀,从未见过如此大型舰炮和吨位的水匪们,现在感觉到一丝丝的危险气息。 很多水匪这时间几乎不敢出门,小心翼翼的躲藏着自己,深怕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云泽帮老大张北计,有些忧心忡忡的坐在聚贤堂虎案前,两眼直勾勾望着自己的手下们。 他一边抽着烟斗,一边将手中的丰众通报内容,来回的翻看着。 内容这二天他看了几十遍了,很简单,就是让他交人,三当家和五当家。 /64/64592/18742560.html 第580章 兵临岛前,世态炎凉 玛的,这纯属杀人诛心,逼我把两个当家人,自己拜把兄弟绑出去卖了,换来的是委屈求全,明哲保身。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让我小龙王出卖自己兄弟,这事就是刀架在脖子上,咱也决不能干!” 想到这里,张北计怒目横眉,血一股脑儿往头上涌,额头上青筋像蚯蚓似的鼓暴着。 此话算是对丰众矿业兴师问罪的结论性回复了,在大伙意料之中,这也表明他作为洞庭湖水寇霸主的人格宣言,但接下来事态应怎么办? 这可不是靠嘴唇皮上下翻滚,就能解决得了的。 他着急功用手抓了下自己的脑袋,蹙眉横目的对手下说道: “玛的,你们特么的开口说话呀,都哑巴了,这一次危机我们应该怎么办?” 十几个手下的拜把兄弟和军师,都垂手低眉地站在下阶,面面相觑地互相看了看,低着头就是不说话。 能说什么呢? 人是不能交,这关乎到云泽帮的江湖尊严和荣誉,可仗能打吗?有打赢把握? 这种情况几十年还是破天荒头一遭,谁都没有遇到过,声势浩大的突然间来了这么一支舰队,关键是火力强大,大口径火炮,还有那要命的鱼雷。 不好惹啊!自己舰船出击,犹如羊入虎口,塞牙缝嫌少。 如果真的要开打,那也只有死守,然后寄托于岛外的几十家分舵势力,在外围进行群狼式袭扰,以策应守岛。 可没试过,谁能保证有把握吗? 就凭现在为止,二天过去了,前来保驾的分舵船只了了无几,这就说明问题,至少所谓的群狼式袭扰是不存在。 唉…理想很骨感,现实就是那么残酷。 现在看来,想要指望分舵主们关键时刻拚命救驾,做梦去吧! 也许,这些分舵主们巴不得丰众舰队攻岛呢,双方来个你死我活,最终丰众惨胜,实际是两败俱伤,而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江湖险恶啊! 在聚贤堂内的所有当家人,和师爷们都心知肚明,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战,这个风险冒不起,弄得不好将万劫不复。 “大哥,把我绑了送出去吧,败军之将兄弟我本应按帮规自裁,无奈大哥仁厚忠义,可今日帮中大难临头,我愿以死免灾,保全云泽帮的生存与名节!”三当家此时突然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请求,句句戳心! “是啊大哥,五弟愿随三哥一同前去赴死,咱哥俩是自愿绑赴,大哥不用考虑其他!”五当家也卟嗵一下跪在三当家的身边,叩头请求! 其实他们俩人,自接到丰众矿业发来的讨伐檄文,就已经反复商议过,云泽帮水师被打残,并招来这灭顶之灾,理应由他们二个败军之将来承担。 就看这二天,几十家分舵接到总舵主英雄帖之后的反应了,倘若众分舵群起响应,纷纷驶大小船只前来护驾,这时候数百艘大小武装渔船围在岛前,相信丰众舰队也不敢冒然开火。 想想也是,全洞庭湖水寇中云泽帮号称战船千余,帮徒十万,真要是能团结一心,力量将是巨大的。 陈天华当然忌惮这个,若真的不共戴天,从此丰众矿业的船队在洞庭湖将永无宁日。 明眼人都算得过来这笔帐,高强度的护航,每年在人员、装备、设置诸方面,要付出的代价不菲,少说以百万计。 长期以来,谁受得了?! 话说回来当前,几十家分舵前来护驾船只了了无几,总共也就十余艘,让君山岛上的当家人都明白,什么叫做世态炎凉! 所以,三当家和五当家俩人决定,今日在聚贤堂当众请愿绑赴谢罪,以免帮祸。 他们心里十分清楚,要让小龙王张北计开口服输,公然开绑二位结义兄弟送出谢罪,断然不可能! 就算大当家张北计为保江山而挥泪斩马谡,不念兄弟情谊,心里可以这么想,但要他亲口说出此言,却万万不能,否则,他今后如何再一统江湖做老大。 他们俩人请愿绑赴谢罪,不仅能保全帮会不灭,还能保全家族老少,父母兄弟,以及妻妾儿女。 这么简单的帐,他们还是算得过来的。 话说回刚才,三当家和五当家俩人先后跪在堂前,声泪俱下,着实让大伙即吃惊又感动。 总舵主张北计先是一愣,然后摇手道: “此事万万不可,两位贤弟快快请起,咱们再议,实在不行,我等与那个天华小儿来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此话明显是在意气用事,说说漂亮话而已,往自个脸上贴金,他不傻,犯得上这样吗? “大哥,死拚万万不可啊,想想咱众弟兄们的家人,一族老小,岛上百姓,咱们是图了痛快,可他们无辜牵连,我和五弟愿意赴死,若能求得君山岛平安,死得其所。”三当家这番话感人肺腑,也许是发自内心。 “是啊大哥,三哥说得是,请大当家成全!”五当家跟着附和。 “不行,此事不可以,不要再提了,本舵宁死不屈于丰众那天华少儿!”张北计右手拚死摇晃,低下头用左手遮脸掩饰。 他既感动又难过,禁不住泪花满目,时事变迁,没想到竟会落到此等窘境。 “是啊,三哥和五哥不能绑着赴敌营谢罪,否则,咱们云泽帮颜面何存,不如跟他们拚了。” “对,不能把三爷五爷绑了去求和,咱们跟丰众矿业拚了!岛上有岸防炮,还有万众兄弟和枪弹,他们敢登岛,就跟他们拚!” “……” 一时间里,聚贤堂内是群雄激昂,豪情满怀,就像忽然间被打了鸡血似的。 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首席军师马占魁,抖了抖身子出列,只见他向上首低头遮脸,正在难过中的张北计,拱手行礼,然后开口道: “大当家请别再难过愁恼,众位当家人也不必激动,本席有几句话想说,请总舵主允许。” 马占魁廖廖几句,宛如春风拂面,瞬间暖流全身,张北计忽地抬头,转悲为喜,“啊呀,怎把首席军师给撂在一旁忘了呢,快快讲来马先生。” “是啊马先生,有啥妙计请快快叙来!” “……” 现场一下子炸了锅,大伙都面向马占魁,双眼齐刷刷盯上这位帮中诸葛孔明,犹如汪洋中发现了一轻舟,一根救命稻草。 /64/64592/18753635.html 第581章 风雨欲来风满楼 马占魁微微有些得意,他右手轻抚下巴长须,眼眸一抬说道: “总舵主,诸位当家人,丰众矿业的大当家陈天华,时年二十七岁,非常年轻,是近几年才冒出来的枭雄式人物,诸位可能对他不甚了解,本席近几个月专门派人收集了他的生平事迹,发现此人很不简单,是位百年难遇的一代人杰。”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下来呑咽口水,顺便吊足众人胃口,“他出身浙江绍兴府山阴县双栖镇,一户普通家庭,上过私塾,进过洋人教会学堂,据传他小时拜师学艺,练就一身功夫,这不足为奇,但让人不解的是,他卓越的军事才能和经商本领不知从师几何。” “他的发家始于浙江丰众银行,从此,丰众即成为了他的商业帝国的符号。他的实际靠山是李中堂族侄,现任浙江提督李存智,陈天华既是商界巨贾,又是大清朝三品官员,还是浙省新军协统官,人称少将军,也就是,他是集官、军、商三位一体的官商兼军商,世上罕见。” “他足智多谋,文武双全,这些年围剿各地绿林匪寇,亲历大小战场无数,却从无败绩,就连东洋人都不是对手,是一位传奇的常胜将军。” “不过,他剿匪不是为了讨好朝廷,而是为了自个的经商环境,俗话说得好,无利不起早,在赣南罗霄山脉,他收降了洪阿四,去年,他派人跟咱云泽帮签有合作协定,说明他是官商也好,军商也罢,始终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 “既然是商人,一切都是利益,这都说明他无心在洞庭湖争地盘称霸,他建保安队,搞护航之目的,是为了保障他的赣西矿产品能畅通无阻通过水域运出去。” “从这次他率混合舰队,前往君山岛兴师问罪的檄文内容来看,他玩的是障眼法,明知阻拦他的运输船队,撕毁合约是经总舵主授意授权,可他偏偏搞出一个清君侧来,点名只要三爷,五爷俩人去负荆请罪,其意图非常明显。” “那就是他并不想与整个云泽帮为敌,他留有余地,这次兵临城下,是想逼迫总舵主签下城下之盟。” “嗯…马先生分析很到位,透彻!”张北计有点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赞誉道。 “总舵主,要不要我们派个人去交涉一下,问清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只要不交出去三爷和五爷,到时候,如果是不过分的要求,我们可以答应!” “是啊,大哥!咱们也得先礼后兵嘛。” “……” 有人提出建议,张北计和几个当家的想了想,这也是唯一的办法,所以点了点头全都表示同意。 “马先生,你看呢?”张北计看向台阶下站立着的首席军师。 “禀总舵主,派人去探口风这主意不错,本席也有此意,只不过这次上门去,光带一张嘴巴去恐怕不行,得有见面礼呵?!”马占魁不急不徐地回复道。 “什么见面礼?!”众人急吼吼问道。 马占魁瞥了张北计一眼,欲言又止。 张北计机灵着呢,他似乎读懂了马军师那一瞥,那自己应该怎么办呢? 张北计倒吸了口冷气,摸着自己的脑门在想: 洞庭湖,是云泽帮为首的水寇地盘,几十年间就连大清水师都不敢把他们怎样,现在却让丰众矿业,一帮外乡人兵临城下,搞出个城下之盟来,这事传扬出去,将来云泽帮和自己,有何颜面在洞庭湖一带发号施令,一统江湖呢? 颜面很重要,可生存更为重要,虽说难以决择,但真要来个二选一,也只能选择生存。 大丈夫能屈能伸,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豁出去了。 “这样吧,这次听信东洋人馋言,接受他们的贿金和枪炮,单方面撕毁与丰众协议,同意水师出击阻截丰众矿业货运船队,本舵负有不可推卸之责任,为了表示诚意,本舵决定亲自前往谢罪,再商议和解条款,诸位认为如何?”张北计想了想眨巴着眼睛,开口说道。 “哎呀,此事万万不可总舵主,您是云泽帮帮主,总舵主,您一旦登上他们的船,就得听有他们摆布,这事无论结果如何,传扬出去都有辱云泽帮之尊严和颜面。” “是啊,总舵主不能去,派别人去吧。” “那派为谁去合适,见面礼呢?” “……” 众人七嘴八舌地发言,总的意思是反对总舵主亲自前往,可就是说不出派谁去,更说不出见面礼为何物?反正都离不开金银珠宝这些玩意儿吧。 可他们有所不知,丰众矿业最不缺的就是金钱,而云泽帮呢,家大人多收入不多,恰恰缺乏的就是金钱,钱少拿不出手,多了又拿不出来,否则,战舰大炮早就不在话下了。 “马先生,还是由你代替本舵亲自去一趟比较合适,本舵附上亲笔书信一封,至于见面礼,要多少钱请尽快讲,本舵咬牙也得挺过这一关。” 张北计其实也深谙,自己亲自登上血狼号谢罪谈判,很不合适,刚才那番话实质是在抛砖引玉。 可下面叽叽喳喳的议论,都是阿谀逢迎的讨好话,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好主意,纯属废话连篇。 他把目光扫向马占魁,这里面他最相信的就是这位首席军师,胆识与智慧并存。 马占魁实际早就猜到最终会是他去,他有心里准备,只见他拱手行礼道: “禀总舵主,本席也认为您亲自前往并不合适,既然丰众矿业没有将矛头指向您,咱们为什么不来个顺手推舟,装聋作哑,以争取挽回部分被动局面,开创新局面呢?” 他并没有直接回复张北计的询问式命令,而是先强调一番应对策略。 “呵,马先生又有了新的妙计,但说无妨。”张北计手托着下巴,颇有兴趣地盯着马占魁问道。 “禀总舵主,本席的主意是,近半年多来您贵体欠佳,一直进山疗养,帮中之事都由下面几位当家人在作主,包括接纳东洋人的金钱武器,撕毁合约,直到武装拦截丰众船队等等,总之,您事先一概不知。” 首席军师这番话,大伙听了都是云山雾罩,不知他葫芦里装得是什么药? /64/64592/18757090.html 第582章 揣摩与算计 “事后您才知道发生了这些事,您按帮规严厉惩处了这几名违规的当家人,并亲笔书信表示歉意,派心腹代表前去谢罪,只有这样,我们既保住了尊严和颜面,又给足了陈天华面子,双方都有了台阶下,接下来双方谈判才会流畅,还有可能达成合作局面。”马占魁徐徐道来。 “马先生不必呑呑吐吐的讲一番大道理绕弯弯,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要我与老五接受何等帮规惩处,你才肯答应总舵主出使丰众矿业的血狼号战舰。” 三当家一直在认真聆听,他是个直心眼儿,忍不住就推开窗子说亮话。 聚贤堂内一片寂静,大伙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马占魁。 而马占魁呢,似乎早已成竹在胸,他心平气和抬眸看向三当家那对赤红双眼,双手抱拳一拱,不卑不亢道: “请三爷和五爷见谅,本座以云泽帮生存与荣誉为己任,思前想后,想借二位爷的一只手,作为去血狼号拜会陈天华的见面礼,不知可否。” 此话一出,犹如一颗炮弹袭来,轰隆隆震得在场所有人都遽然变色。 “这有何难,不用三哥和五哥之手,我去外面借两只右手来交给马先生就是了。”一位把兄弟老九发话了。 马占魁听罢不由得眉头紧锁,抬眸看向三当家和五当家俩人,并不作声。 但他此时无声胜有声,分明在说,此等关乎云泽帮生死存亡之大事,焉能儿戏? 三当家是个明白人,他当然读懂马占魁的表情内涵,逐抱拳一躬略显凄凉的表情道: “请马先生见谅,老九习惯于胡说八道,请你放心,明一早你启航之前,我与老五俩人的右手,准时送达码头。” 说完,他不待众人反应,转身向上首的大当家张北计一拱道:“大哥,愚弟我忽然感觉身体有些不适,想告假先行回家休息!” 张北计始终阴沉着脸,只听言而并未表态,见三当家忽然向他请示,他遽然一震,忙走下台阶很恭敬地回了个礼,沉声道: “三弟既然身体不适,那就赶紧回府上歇息,保重身体为妥。” “谢大哥!”三当家抱拳跟众人拜别,然大步流星地走出聚贤堂,头一别瞬间,眶中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云泽帮里,二当家前几年被仇家暗算,遇刺身亡,帮中许多事,除了帮主张北计,实际都是他在处置。 他为人仗义公正,做事认真仔细,一切以帮主大哥及帮中利益为首要,自然越来越得到帮中众兄弟,以及分舵主们的爱戴,威信日趋攀高。 有道是功高盖主,这自然会引起张北计,和他的心腹们猜忌,事到如今,断只手杀其威风,已是够留情面得了。 想想也是难过,禁不住流泪。 “大哥,我…”五当家见三哥含泪离去,他想去安慰一下,拜兄弟中,他们俩人交情最好,所以共掌水师。 现在,算是同病相怜,都得断手一只。 “去吧。”张北计扭转脑袋,颇有些难过地挥了挥手。 “谢了大哥!”五当家飞也似地往门口奔去。 …… 翌日清早。 进入严寒冬月的洞庭湖潮面上,气温比陆地上还要低上几度,寒风凛冽,大约在零下五六度的样子。 这种季节里,渔夫们早就缩在屋里烤火取暖,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门捕鱼,因为冻出毛病来,这些捕捉到的鱼,卖出来的钱,恐怕还不够抓药看郎中。 丰众舰队是昨天傍晚前到达君山岛湖面,他们在离岛前滩约二公里左右的湖面上,成品字形抛锚扎营,并没有急于进攻的架势。 发出去的讨伐檄文上讲的很清楚,给云泽帮二十四小时的时间考虑。 陈天华早晨起来,湖面上还有不少团雾在漂浮,能见度不高,不过瞧见旭日东升,说明又是一个艳阳天。 按照习惯,他在血狼号甲板上打坐,吐气练功,然后打了一套军体拳,然后回舱洗脸吃早餐。 整个舰队四百余名战士,大都在血狼、野狼、金狼号这三艘空间大的舰船上待着,这三船均为蒸汽动力,有燃煤锅炉,自然在各舱内有暖气热水。 所有快艇铁链栓着,上面空无一人,非战列舰船的人员,除了每船几人值勤,其余都在这三条舰船上待着。 吃完早餐的陈天华,回到指挥舱内喝茶思考。 上午十点钟时,阳光普照,气温上升不少,兵士们都陆续从舱内走到宽大的甲板上活动。 “少将军,君山岛上一点动静都没有,要不要让职下派人再去传话?!”官带杨善信放下观察的望远镜,小心翼翼地询问。 陈天华正在思索,在舱中央那张偌大的洞庭湖模型图前,来回踱步。 对于杨善信那沉不住气,还略显幼稚的建议,他只是眉头皱皱白了对方一眼,没有吭声。 杨善信一愣,脸红了红低下头去,再也不敢多嘴多舌去打扰了。 既然给了云泽帮二十四小时,那就得言而有信,毛毛躁躁的有失仁义之师威仪。 昨晚上杨善信,屠夫等人曾提议,说凌晨时分,舰队发起突然袭击,炮击君山岛,然后分兵两路,主力舰攻击深水港口,彻底摧毁残余水师舰船,另一路则攻击滩头阵地。 大伙的理由是害怕云泽帮的几十家分舵,他们分布在洞庭四周,有前来反包围的风险。 洞庭湖水寇们,长期以来内部争地盘抢生意,争权夺利的磨擦不断,似乎矛盾重重,但面对外来势力的威胁,他们从来都会表现出异常团结。 杨天华可并不这么认为,他兴师问罪的目的,并不是真的跟云泽帮开战,而是为讨公道而武力威慑而已。 其实他的这步棋之企图,云泽帮各分舵,以及洞庭湖其他帮派匪首都明察秋毫。 谁都知道半年前,云泽帮帮主,小龙王张北计见利忘义,投机取巧,投靠并接受了东洋人的钱财装备,单方面撕毁跟丰众矿业协定,武装拦截人家的货船。 张北计是理亏在先,结果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今天落到此地步,完全是他自己作死所造成的。 /64/64592/18762317.html 第583章 血腥的见面礼 如果在规定时间内,云泽帮的张云计之流没有任何表示诚意,那再安排攻击也不迟,表示丰众矿业已做到仁至义尽。 陈天华心里像明镜似的清楚,虽说洞庭湖水寇倾向于抱团取暖,一致排外,但大多数帮派还是要辩别是非曲直,而不是一味盲从。 尤其是关乎到自己帮派族系的个人得失,行为上慎之又慎。 陈天华此举实际就是后世的所谓舆论战,他要把戏码做足了,为后面的动作做准备。 他深信不疑,只要他没向君山岛开炮攻击之前,云泽帮各分舵,以及其他帮派,均不会也不敢陈兵于四周。 这世道,这江湖,都遵循的是丛林法则,弱肉强食,谁的拳头大,实力强,谁就有话语权。 丰众矿业强悍实力就摆在眼前,谁都害怕,都不想引火烧身,所谓联盟抱团,那只是事先造声势,起哄时跟随者多,可真要让谁站出来亮相,谁都立马怂成纸老虎。 对于世道,两世为人的陈天华比任何人都拿捏得精准,所以,他处置任何事都是成竹在胸,游刃有余。 就目前整个形势而言,他并不想和云泽帮彻底交恶,毕竟最大的洞庭湖水寇集团,还在他手中掌握着,以后赣西矿业的货船,必须要经过洞庭湖水域。 如果把云泽帮张北计他们逼急了,他们来个破釜沉舟,鱼死网破之精神,就够陈天华他们喝一壶的了。 他完全可以发动水匪们,专盯着丰众矿业的船队打,用群狼战术跟你玩水上游击战,打了跑,跑了回来再打,就算有血狼号等护卫舰也不济事,防不胜防。 实际陈天华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彻底斩断东洋人伸向洞庭湖的魔爪,让云泽帮自我认清形势,跟东洋人合作,只会引火烧身,得不偿失。 “少将军,瞭望台报告,湖面上出现了一艘小型船只,应该从君山岛码头了过来,船上挂着一面云泽帮的帮会标识旗。”随行执事官前来禀报。 陈天华愣了一下,随后眉头一疏说道: “总算是来了,让来人从前甲板上来,让屠夫率仪仗队在甲板上列阵,要彰显军威礼仪,然后由你将对方代表引入并带进来。” “明白!”执事官双腿一并,应声敬礼后转身离开。 湖面上一艘中型渔船摇戈前来,马占魁从船舱里伸出头来张望。 只见正面首当其冲的左右两艘舰船,威武雄壮。 左侧是铁甲炮舰太湖1号,右侧是金狼2号,他们是整个舰队的左右大门。 到达舰队前沿,一艘武装商船驶了过来,站在甲板上的是一位年轻军官,他是陈天华的执事官。 “来者何人,有何贵干?”这些都是明知故问,属官腔官调的常规询问。 马占魁从前舱出来,抱拳一拱道: “禀军爷,在下马占魁,奉云泽帮帮主之命,前来贵处向陈大首领当面赔罪,请军爷行个方便。” “既然是云泽帮代表,那你就上到我的商船来。”说完,执事官挥手让兵卒放下船用跳板,搭在两船甲板之间。 “遵命!” 马占魁将厚重皮袍往身上裹了裹紧,然而稳稳地踏上跳板,走到商船上,随手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名帖,双手呈上。 跟着马占魁上船来的还有一名随从,只见他双手捧着一只木盒子。 “马军师,这木盒子里装得是啥?”执事官扫过名帖之后,抬眸问道。 对于来者身上以及所带物件,按规定都得做简单搜身和检查。 “禀军爷,此木盒子里装着贵方要求的两名罪犯的两只手,作为在下呈见陈大首领之礼。”马占魁轻描淡写的说道。 “打开!” 木盒子随即打开,二只差不多大小的右手,血淋淋放置在木盒里,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把执事官薫了个踉跄。 他跟随陈天华经历过战场,可突然如此近距离见到两只血淋淋的手,还是有些震撼,他左手捂住嘴鼻,挥了挥右手大喊一声开船。 一会功夫,商船从两艘军舰的中间水道,进去约三百米,便是旗舰血狼号。 在血狼号左右两侧,停着各类军用船只二十余艘,而断后的则是大名鼎鼎的野狼号。 整个舰队旌旗招展,排布有序,随时可以进入战斗状态。 扫视一遍,马占魁心里不由得佩服,肃然起敬。 血狼号炮舰载重量小,吃水浅,前甲板船檐离水面足有十余米高,从水面商船上到炮舰,须从固定在船体上的铁梯子攀爬。 寒冬腊月间,湖面上风大浪高,越往上攀爬,就感觉梯子晃得越厉害,马占魁不由得紧张起来。 那铁架子异常冰冷,加上寒风吹拂,让紧握着的双手瞬间被吸走了热量,攀爬到大半时他的双手已然被冻僵。 马占魁不由得停了下来,他用左手臂隔着皮袍环抱住铁架,努力保持身体平衡,用嘴往右手上哈了几口热气,然后抖颤着从皮袍衣兜里取出一块布手帕,将手帕当手套裹着冰冷铁架,艰难地继续往上爬着。 终于,他攀上了船的护拦,在甲板上等候多时的屠夫见状,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与时锋俩人,一把将马占魁拎到甲板上。 马占魁此刻也顾不上啥斯文,他一屁股坐在甲板上直喘粗气。 他虽说身在水匪窝里,水浪船舶经历无数,但本质上他是个读书人,中年文人,体质自然不能跟长期在船上活动的年轻兵卒相比。 只一会,执事官和那个随从也上来了,马占魁刚从甲板上站起来,还没来得及拍去皮袍上的灰尘,只听得“全体立队…”像狼嚎似的声音传来,一个军官气势汹汹地从船舱里过来了。 原来,是管带大人杨善信,他到甲板上巡视,却发现屠夫的仪仗队松弛着在甲板上缩头缩脑,大为不满,故大喝一声。 其实不是屠夫没有集合仪仗队,不履行职责,而是早就集合队伍站在寒风凛冽的甲板上等候,可就是不见对方代表攀爬上来,大伙冷得浑身抖簌。 等着马占魁颤巍巍冒出身子,可这厮就是翻爬不进扶拦来,急死人了。 /64/64592/18765336.html 第584章 特殊的下马威 见对方用尽吃奶的力气,可皮袍不慎裏住了铁扶拦,始终不得要领,眼看着力竭就要坠落湖中,屠夫和时锋几乎是不约而同,他们一个箭步上前,猛地一把将马占魁拽到甲板上。 那时候的马占魁,活脱脱像条赖皮狗似的,瘫在甲板上直喘粗气,斯文扫地,众军士们乐得都捂着嘴巴窃笑,这时候还需要列队彰显军威吗? 话说马占魁被整齐划一的皮靴马刺音,惊得一大跳,他抬眸瞧见军士们在甲板上纷纷站立挺胸,他忙不迭拍了拍身上灰尘,整了整衣袖尴尬一笑,然后低着头跟在执事官身后,前往上层指挥舱。 这时候的马占魁,已全无洞庭湖水寇霸主,云泽帮首席军师的威仪,像刚被打了杀威棒的囚徒,蔫巴巴的走到指挥舱门口,还被飞鸽手下的护卫给拦了下来。 “马军师,请在门口等一下,待我进去通报。”执事官对马占魁说道。 “无妨,你请便。”马占魁那敢废话,连忙点头哈腰。 只过了一会,执事官出来对马占魁说道:“马军师,我们少将军请你进去,请跟我来。” “谢谢!”此时的马占魁逐渐恢复了状态,他深呼吸一下,迈脚踏进指挥舱辕门。 “你不能进去,把礼物交给我。”那随从刚想跟进去,被飞鸽亲自挡下。 “这…老师…”那随从脸涨得通红,双手抱着那个充满血腥味的木盒,求助地喊了前面的马占魁一声。 马占魁停下脚步,回身对他的弟子无奈说道:“你就别进去了,把木盒交给他们,听从主人家安排,找个暖和的地方歇会。” “弟子遵命!”那弟子弯腰哈背施礼,然后将木盒双手呈递,郑重其事地交给飞鸽。 飞鸽很冷漠地接过木盒,转身交给身边一名侍卫。 他从执事官口中,已知木盒里面装的是啥玩意儿了,只件恶心人的东西,现在只差暗影的调查落实结果。 整个指挥舱里暖流徜徉,陈天华则在舱内偏厅,着一身三品朝服,并佩戴朝冠,正襟危坐在上首的大师椅上,双眼平视,看着这位张北计首席军师进来。 四十岁出头点年纪,瘦高个子,脸色白净却显得过分苍白少血,看起来倒是十分的斯文。 眼睛之中时不时闪过的精光,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家伙并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在下云泽帮马占魁,奉帮主张北计之命,前来给陈大人请安谢罪!” 话音刚落,马占魁撩起皮袍,双膝跪在地板上,双手前伸,非常恭敬地给陈天华叩了三个响头。 “快快请起,马先生,舱内温度高,请先生脱去外套吧,以免等会出门时受风寒。” 陈天华伸出右手虚抬算是回礼,非常和善地开口说道。 名帖已读过,血腥的见面礼已听闻,他所要的效果正在逐渐达成。 面对匪帮代表前来拜谢,陈天华突然改换了这身平时不太穿戴的三品朝服,这叫邪不压正,或是说正邪分明。 这时,侍卫长飞鸽亲自上前,替马占魁脱下皮袍,将其挂于舱壁衣岗钩上。 “请坐,马先生,刚沏的一壶武夷山极品大红袍,请品鉴!”陈天华指了指左边客位,朗声道。 “多谢大人!”马占魁回了个礼,上前二步在客座首席位坐了下来。 陈天华这番和善以待,让其脱外套,品茶等,实际是在缓解对方的紧张情绪。 既然‘杀威棒’打过了,那就点到为止,要尽量显示出丰众矿业的官商气派与威仪。 此时的马占魁,情绪各方面稳定了下来,他这才认真打亮了一下,眼前这位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官商。 浓眉大眼,天庭饱满,一张刀削般英俊的脸庞,高大健壮的身材,两眼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果然是气度不凡呐! 他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着,脑海之中迅速的搅动了几下,开始调整自己的下一步策略。 在这次混合舰队兵临君山岛以前,他一直以为是丰众矿业集团的一个大头目在此主持局面。 可万万没有想到,是他们的最高统治者亲自在掌控这里,而且这次是亲率,相当于御驾亲征,这士气和战斗力,军事资源调配等,不是常人所能比喻。 针对不同人,拿出来的筹码就是要不一样啊。 陈天华不露声色地咂着巴西现磨咖啡,有一句没一句的跟马占魁闲聊,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东拉西扯,显得漫不经心。 马占魁呢?脑海之中还没想好策略之前,不敢轻易直奔主题,怕出差错,只是脸上始终挂着笑容,陪衬着主人聊天。 总之,气氛略显沉闷。 “马先生,咱们到前面观察窗瞧瞧,聆赏一下君山岛四周的大自然风景。” 说着,他起身走下台阶,健身来到指挥舱正面的透明玻璃窗前,一把推开窗户,一股凉气扑面而来,让人清醒不少。 马占魁也起身恭敬地跟在旁边。 血狼号指挥舱设在舰船的第三层,正面俯瞰前甲板,主舰炮那粗壮的炮管赫然摆在眼前,让人能够感受到其强大的威力。 刚才他攀爬上来时已是魂不守舍,无心观察前甲板上的神马东西,现在才开始注意观察。 这种舰载主炮他是第一次见着,估摸着这一炮下去,应该要死不少人吧。 想了下自己帮中的那些装备,锈迹斑斑的完全可称之为破铜烂铁,没有什么能够抵抗这样的钢铁巨兽。 “陈大人,这种舰载主炮是多大口径?德系还是英籍?”马占魁忍不住问上一句,也是为了避免冷场的尴尬气氛。 “这是英籍帝国海军的舰载火炮系统,威力不小。”陈天华回复道。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扭头招手在身后十数步远的飞鸽过来,“去,通告舰长郎大人,让主舰炮朝东南水域开上一炮,给客人马先生观赏一下。” “遵命!”飞鸽毫无表情的出去了。 “哎呀陈大人,在下只是随便这么一问,没别的奢想,大人何必如此认真呢?” 马占魁对陈天华作出如此奇异安排,大吃一惊,忙不迭摇手。 /64/64592/18772572.html 第585章 玩智力游戏 “哎…马先生是客人,初登我的血狼号旗舰,理应列队欢迎才是,无奈天气寒冷,现在放上一炮,权当是欢迎先生你的礼炮,哈哈…”陈天华开怀一笑,冠冕堂皇地解释道。 什么欢迎礼炮,分别是在炫耀武力示威嘛! 马占魁心里暗忖。 不过陈天华口中二次提及客人二字,意思是将马占魁当成了客人,而不是刚入门来替人代为负荆请罪的卑微之人。 这个改变非常关键,绝非口误,而是一种暗示,一种友善的提示。 正想着,忽见陈天华吹了一个口哨,笑嘻嘻用手指了指下面前甲板,意思是让马占魁注意观看,并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了他。 四五名炮手正在用手摇柄调整炮口指向,由君山岛转向侧面,其中一名炮手将手中的一颗直径为105mm炮弹,给举了起来,示意给马占魁看。 近距离亲眼目睹炮手操作大炮,对于马占魁而言,那是破天荒第一遭,突感新奇。 炮弹被推进后膛,啪嗒一下关上炮膛门,然后炮长大吼一声“放…” 只听得轰隆一声,炮身猛的抖动了一下,炮口闪了火光,随即白烟升起,炮弹嘘地出膛向远处湖面飞去。 “轰…” 肉眼可见那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被掀起十数米高的水柱,然后像天女散花似的慢慢落下,波及范围有三四丈见方。 望远镜中,马占魁看得更加的清楚。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炮的威力远超乎了他的想象,旁边有普通渔船,这一炮所产生的巨浪,足够将船掀翻。 他缓缓的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心中却有了很大的触动。 玛呀!以后见到这种舰载主炮,先跑了再说。 噢,听说还有更加恐怖厉害的武器-鱼雷,他很想去见识一下,可主人陈天华没说,他当然不可能开口,否则,会让对方产生误会,以为他这是在刺探军情。 马占魁的脑海之中已经开始思考着,这丰众舰队一旦开进君山岛港口以后的场景。 如果总舵主张北计抵抗的话,不用别的,就凭这四艘大型炮舰,估计可以直接将君山岛来个炮火覆盖,岛上十数万人众都将毁灭,生灵涂炭。 人类在遇见自己无法理解或拥有的东西以后,会有一种未知的恐惧。 马占魁现在就有一种恐惧感。 落后就要挨打! 他的脑海之中想着别的乱七八糟东西时,而陈天华则优哉游哉的带着他又走回到会客区。 “马先生,请问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咂了一口咖啡,陈天华翘着二郎腿看着面前这个家伙,终于还是先开了口。 这个人脸上的微表情,估计接下来的谈判会很顺利。 马占魁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着陈天华勉强笑了笑说道: “陈大人,我们云泽帮张帮主半年前因为某种原因,进山隐居修养,帮中有三当家等人主政,结果这期间东洋人主动找上门来,许以金银和武器装备,希望云泽帮为他们做些事。” “三当家是个鲁莽之人,没读过私塾,祖辈三代都是洞庭湖上的渔夫,见到便宜当然是贪字当天,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东洋人。” “俗话说得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所以,就有了前段时间,云泽帮水师几次三番围堵贵方船队的事件发生,冒犯了陈大人您。” “张帮主知道后大为震怒,从山里返回帮中主持大局,并按帮规惩处了三当家和五当家,本来他想亲自前往,无奈身体尚未康复,只好让在下代表他前来看望并问候陈大人您,同时想要询问一下,您带着舰队来到君山岛的原因是因为什么?” 玛的,这番故事编得不错,把屎盆子扣在三当家和五当家这俩个倒霉蛋头上,自己道貌岸然地出面收拾残局。 高明,这招很高明。 陈天华心里想的嘴上当然不会说的,反正他不管过程,不当判官,只求结果。 “马先生,我来到君山岛的原因,我想张总舵主和你都应该心知肚明,我对于总舵主一向十分尊重,先前主动签有协议,并付予定金,可没想到协议墨迹未干,云泽帮就派出大批主力水师,对我丰众船队围追堵截,造成我的船队重大经济损失,护航队员伤亡。” “云泽帮此举严重违背江湖道义,为世人所不耻,天华作为丰众矿业的当家人,理应前来兴师问罪,要向云泽帮讨个公道。” 陈天华沉下脸来严肃道。 “当然,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云泽帮做错了事,为此帮主非常愧疚,在下也是这么认为的,衷心希望陈大人不计小人过,大人有大量,给云泽帮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咱们可以一切从头开始,从长计议。”马占魁也是一本正经地检讨道。 陈天华听罢故意停顿一下,端起咖啡咂了大口,搭了下舌头似乎在品味,“马先生,咱们之间都是同一个国度,还是同为汉族同胞,理应不被东洋倭寇所利用,可事实是轻而易举被拖下水去,现在还处在合作期,这让本督再如何相信云泽帮,从长计议又从何说起呢?” 他话锋一转,开始直击要害。 马占魁决非等闲之辈,能作为云泽帮首席军师,当即听明白陈天华的心结所在,那就是东洋人。 他前些日子在派人调查陈天华生平时才知,这个陈天华像跟东洋人前世有怨,今生有仇似的,刚起步就跟东洋人较上了劲。 先是扫平煤山耀金矿业,后也端了牛头山东洋人的地质勘查队,后来就变得双方不共戴天。 “陈大人请恕我直言,云泽帮是江湖帮派,手下有数万兄弟和他们的家人,需要帮里当家人捞钱来养活,实属不易,而东洋人能提供大量的金钱与武器装备,也难怪三当家他们不被诱惑啊!” 马占魁话只说了半截,他停下来去喝茶了,弦外之音就是如果丰众也能提供足够的好处,这些都不应该是个问题。 不愧为首席军师,谈判水平很高,关键点拿捏得很准。 /64/64592/18777064.html 第586章 恩威并施 陈天华当然不能顺着他的思路来,他更懂得谈判之心理战术,只见他把咖啡杯往案几上一顿,脸容一敛沉声道: “马先生此言差矣,古人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云泽帮明知道我丰众矿业,与东洋人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若偏要硬插一杠,想着两边赚钱,这种想法是十分危险的。” 见对方脸色遽然变色,马占魁心里咯噔一下,吓得不轻,玛哟,我的话才冒出半句,他就发怒了,这可不得了唉。 “哎哟我说陈大人,您误会了,丰众矿业与东洋人之间的仇怨,我们云泽帮事先真的不知情,更无意介入你们之间的恩怨争斗,这都是三当家他们的擅自处置的结果。” 马占魁撒谎从不打草稿,想当初东洋人主动凑上来,首先是通过他传的话,然后再说服帮主张北计接纳。 不过现在回过头来看,这买卖亏大发了。 东洋人先给了二十万两白银,三十门火炮并帮着改装舰艇,还有一千二百支村田步枪,相应的弹药。 这白花花的雪花银十分抢眼,现代火炮和制式步枪也很诱人,这可是实打实的东西,金钱和枪炮,对于匪帮而言是最重要,试问谁不贪恋?!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丰众矿业可不好惹,先后二次水域遭遇战,东洋人送来的火炮和枪支弹药损失大半,云泽帮还赔进去大半个水师,这个损失可就远不止那二十万两白银呵。 事后东洋人非但不同情,还埋怨云泽帮太无能,又不愿意接受他们的战术。 东洋人的战术,那就是直接用大型炮舰拦截,使用强烈炮火击沉丰众矿业的船队,实施抢光,杀光,烧光的凶恶手段,产生恐怖的威摄力,使得广大船队都不再给丰众矿业运输矿产品,这样,就达到了封锁丰众矿业水上运输线之目的。 可云泽帮不可能赞同这种做法,他们是水匪,老祖宗定下规矩是,依据收取过路费,保护费,最凶恶的手段也就是扣留船只和人员,让商家拿钱来赎。 万不得已不准毁船和杀人质。 若是在这片洞庭湖水域实施凶恶的三光政策,会把所有商家都吓跑,从而断送了洞庭湖水匪们的财路,引发江湖众怒,岂不是自取灭亡。 可事到如今,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帮中危机,现在后悔莫及也不济事。 “马先生,本官可不管你们云泽帮谁的主意大,事实结果是云泽帮在替东洋人买命干活,替东洋人当马前卒,狗腿子,来欺压大清国人,这是有违民族大义的原则问题,是本官万万不能容忍的!” 说到这里,陈天华虎目圆睁,他啪地一下,手掌击打在案几上,震得杯中咖啡四溅。 “哎哟陈大人请息怒,息怒,我们帮主也知道这事做错了,他已下令从此以后不再跟东洋人往来,不允许云泽帮总舵,以及各分舵再跟东洋人合作,违令者帮规处置,请大人明察!” 马占魁吓得亡魂丧胆,脸色刷地苍白如尸,他双膝一软不由得再次跪在地上,叩头谢罪! “呵呵,张总舵主已下令严禁与东洋人往来,本官怎么没听说呢?” 陈天华也不回避有暗影这种事实,只见他眉头一皱,质疑道。 “禀大人,此事是昨晚在下与总舵主商议而定的,估计还来不及上行下达,当然还不可能传到大人这里。” 马占魁说的是事实,昨晚他与张北计商议帮中大事时,对前期发生诸多事情给予总结,自然谈及与东洋人的合作。 他和张北计都认为此事做得欠稳重,事先没搞清楚东洋人的真正目的是啥,他们是想要截断丰众矿业的水上通道。 真没想到这些东洋人,跟丰众矿业有如此的深仇大恨。 现在这笔帐,就连白痴都算得过来,云泽帮亏大发了。 既然东洋人对后续支持云泽帮态度冷淡,那就干脆一刀两断,来换取丰众矿业的原谅。 陈天华琢磨着马占魁在当下,决不敢口出狂言胆敢撒谎,这种严肃的外交场合可不是儿戏,否则后果很严重。 况且,这事过不了多时,连同那二只血淋淋手掌的事实真相,都会有结论。 “那好吧,本官就再相信你们云泽帮一次,请马先生起身就坐。” “谢大人宽仁!”马占魁起来又坐回原位,额头上冷汗直冒,此刻还惊魂未定。 “马先生,如果云泽帮果真愿意跟东洋人一刀两断,从此不再往来,本官即可原谅云泽帮对丰众矿业曾经的伤害,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咱们可以从新合作。” “重新合作?!” 马占魁听罢顿时来了兴趣。 重叙旧好,重新合作,这是他本次来的任务范围。 这次谈判成功的话,自己为云泽帮立下不世之功,今后在帮中地位将更加巩固,可能不仅是首席军师,论功这次可列入当家人之中。 云泽帮总舵,自几年前二当家意外身亡,平时日常事务都是三当家在主持。 这次三当家的势力意外受挫,身上又少了一只手,人的意志自然会消沉不少,这种情况下张北计急需一个当家助手。 而聚贤堂之列众人中,算得上有能力和资格的,非他马占魁莫属。 “是的,重新合作,如果张总舵主真的认清形势,下令让整个云泽帮再无瓜葛,让洞庭湖水匪不为难丰众矿业的船队,并适合提供必要的保护,除了每年提供一笔三十万块银洋的合作佣金,我还可以按便宜价卖给你们一些常规武器,制式步枪和火炮!” 马占魁听完陈天华的话之后,人顿时一阵激动,脑海之中迅速的盘算着得失。 谁都知道,大清朝明令禁止民间个人或团体,拥有枪炮等制式武器,所有走私,贩卖制式武器者,按叛逆者论处。 你没见到,云泽帮里使用的火炮,可都是明清时期的老旧东西,有些称得上古董级别,而这些火炮笨重,射程短,威力小等短板缺点。 早就听说陈天华入股并控股汉阳兵工厂了,想必弄点武器,算得上是小菜一碟。 /64/64592/18784786.html 第587章 达成协定 现在张北计的日子并不好过,云泽帮表面上家大业大,可内部实行的是联盟制,各分舵都是各自为政,军事、经济都是相对独立。 这次丰众舰队兵临城下,总舵主发出英雄帖的惨淡结果,就可见一斑,印证那句老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夫妻尚却如此,何况联盟者呢! 眼下这世道险恶,落草为寇,下湖为匪的人是越来越多,毕竟当土匪是伸手抢钱,实在是来得太过容易了,吸引许多人前来效仿。 按以往规矩,每个洞庭湖水匪帮会,包含云泽帮分舵,在收取保护费或抢劫得手之后,都要给云泽帮总舵分成战利品,这让一些人早就心生怨气,只是没有实力反抗。 这次丰众矿业舰队兴师问罪,不少帮派已经蠢蠢欲动的准备落井下石。 “多谢大人的慷慨,关于这个合作内容和大人的具体要求,我需要回岛跟帮主禀报一下,然后尽快跟丰众矿业再签署相关文件,您看如何?” “当然,不过要快,本官要务甚多在此不会停留太久,二天之内须签署完毕。” “我等会就回去,争取在明日中午之前跟贵方完成签署,不知大人就条款方面还有哪些具体要求?”马占魁小心翼翼地回复道。 其实这个协议现在他都可以签署,因为跟丰众再叙前缘乃是张北计的愿望,每年三十万的过境保障费用,跟上次协议是一致的。 只不过再回去请示总舵主一下,做得慎重些,也不会引起张北计以及其他当家人的多想。 “基本条款和格式跟上次合约一样,只是希望加上一条,云泽帮必须跟东洋人断绝一切往来,若再违约,云泽帮需承担一切后果,到时我的艘队就不会只停在这里,直接开进你们的港口码头,扫荡你们的水师船只,并炮击君山岛总舵大本营。”陈天华强调指出。 “那是那是,这次大人很给我们帮主颜面了,我等感激涕零,请大人放心,我们一定遵照大人要求,严格履行合约条款,决不再犯类似错误!” 马占魁和云泽帮里的当家人们,大家的心里都很明白,这次丰众舰队阵列于岛前,没有进攻港口进行报复性扫荡,也没有远程炮击君山岛示威,这是一种江湖尊重。 如果丰众矿业想乘机毁灭云泽帮总舵,就会直接开始行动,炮轰,扫荡,抓人。 “看来马先生是个明白人,来之前我的手下多次提议直接攻入君山岛港口,至少得炮轰君山岛,或直接到岛上去抓人,可本官均未予采纳,而是在岛外等待着你们上门交涉,这一点足以看出我的诚意,我并不想跟云泽帮过不去,或者说逼迫张总舵主赔款割地。” “我是朝廷命官,也是一个领兵的将军,但我更是一位商人,在商言商,我也只想和气生财,大家能够坐下来和谈的事情,就不愿意去发生冲突!” 陈天华喝了口浓咖啡,侃侃而谈。 “那是那是,这次我们已经感受到大人的诚意,实在是抱歉,耽误大人的许多宝贵时间,我想明天,张总舵主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但愿如此!”陈天华咧嘴笑了笑。 “那在下就告辞了,不耽误大人休息。” 说完,马占魁起身对着陈天华深深鞠了一躬,算是道了一个别,然后穿回皮袍,带回皮帽就径直走出指挥舱。 陈天华礼节性的送至舱门口,让执事官送行。 到了甲板,他们这次并没有走原先的扶梯,而是乘坐卷扬机吊蓝下去。 瞧瞧,前后进出,待遇是截然不同的,这就是敌人与朋友客人之间的差别。 从血狼号上下来,再用商船载之舰队外围,马占魁登上自己来的那条渔船,双手抱拳作别,一路上很是顺畅。 从血狼号指挥舱走出去的马占魁很激动,他心里暗忖,这一次,他是立了一个很大功劳的,离荣登第二把交椅,应该不会太远了吧。 看着马占魁离开之后,陈天华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两块石头中终于有一块彻底落了地,他冲着飞鸽挥了挥手,道:“去叫郎舰长和杨管带他们几个人进来,陪本督打回牌,好久没乐呵乐呵了!” “遵命!” 飞鸽见主公开心,他心里也高兴起来,忙出门亲自去通告。 …… 话说马占魁离开丰众舰队水域之后,迅速的赶回君山岛,来到后山的云泽帮总舵大本营。 那里原来是一座基督大教堂,那年义和团运动,牧师们都被驱赶或杀死,唯独教堂没被烧毁保存了下来,现在成了云泽帮总舵场所。 “总舵主,我回来了!”马占魁上前作揖。 张北计正在看一本船舶知识方面的书籍,见马占魁进来并没有放下手中的读物。 作为一个曾经的秀才,也算是个有追求的江湖领袖,张北计一直都在努力学习和进步。 不过由于认知等诸方面的局限性,他需要比别人多付出更多的勤奋才行。 “嗯,你先等一下!”他头也没有抬,继续看着书籍,并注上一笔他的读后感。 过了几分钟之后,他缓缓的将书籍合起来,接着将老花眼镜给摘了下来,看着站在一旁的马占魁说道: “马先生你这趟辛苦了,请坐,说说你去了的情况,怎么样?” “谢总舵主关心,情况目前看起来很不错,本座见到了陈天华本人,他是位知书达礼的读书人,非常有战略眼光。” 马占魁说着开场白,忽然感觉屋里有些阴冷发颤,这里显然没有血狼号指挥舱里暖和。 他见桌上有瓶西洋白兰地酒,这是去年他们抢得的一船货,内有不少洋酒,这种西洋酒是烈酒,喝起来像马尿,特别的难喝刺鼻。 不过,到了冬天,这种酒变成岛上的畅销品,男人们都用来喝酒暖身。 他给张北计倒上一杯,再给自己倒了一杯,猛喝一口就感觉一股辣味,从喉咙头滴溜溜一直到肚里,火烧火烧的特通快,身体开始有些发热起来。 /64/64592/18785728.html 第588章 风起微澜 “本座询问过陈天华率舰队来之目的,他说来这里,并不是真正想和您作对,而是想不通云泽帮为啥跟东洋人合作,从而跟他过不去,他是来兴师问罪的。”他接着继续叙述。 “陈天华忌惮我们跟东洋人合作?”张北计疑惑道,他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 “总舵主请别误解,这和之前咱们调查所获的情况差不多,丰众矿业跟东洋人有多年的怨恨,水火不容,这些东洋人主动跟咱们合作,意在封锁丰众矿业在赣西的煤炭外运。” “这次应该是东洋人想利用咱们云泽帮,借咱们的势力跟丰众矿业作对,咱们是不了解双方底细,尤其是丰众矿业以及大当家陈天华的底细,去招惹了他们!” 马占魁见状,连忙用话语打消了他的念头。 张北计点了点头说道:“嗯,和我们想的差不多,这次跟东洋人的合作,咱们算是亏大发了,不过丰众矿业是想杀鸡儆猴,但不可逼人太甚,我张北计也不是好招惹的!哼!” 现在的张北计心情不太好,清早老三和老五砍去自己的一只右手送去当见面礼,岛上帮会中都传开了,就有许多人替三爷和五爷说话了,尤其是一些已退位,但仍有一定威望的长老。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就是,各分舵主那里的流言蜚语,就更加的难听,这分别是有人在别有用心的挑拨离间,想搞事情。 想到这里,张北计端起酒杯仰脖来了个一口闷,然后把酒杯顿在案几上。 马占魁见状立刻端起酒瓶,又续上一杯推到张北计跟着,说道: “总舵主,陈天华刚才表示,他愿意跟咱们云泽帮重叙旧好,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断绝跟东洋人一切往来,我想您一定感兴趣!” “断绝跟东洋人一切往来?”张北计一愣,眉头紧锁。 他寻思着云泽帮能跟丰众矿重叙旧好,这个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断绝跟东洋人一切往来,这个条件似乎有些太苛刻。 原来,清早马占魁前脚刚走,东洋人的代表后脚就到,他们一改前期冷淡态度,说是继续与云泽帮合作,前期损失的枪炮和武器弹药,过些日子一并补上。 东洋人希望云泽帮在君山岛,设法拖住陈天华和他的舰队,萍乡虎帮开始向萍乡矿区发动攻击。 张北计不是政治家,或清朝官僚,也不是革命党人,有诸多的政治野心和所谓的民族大义,他只是一个洞庭湖上最大的水匪头子而已,靠水吃水收取过路费,保护费攒些钱过着土皇帝的生活。 匪帮跟商人的属性有重叠之处,都是为了利益,他不可能拒绝送上门来的财物,当然,也不会傻乎乎地跟前些时日那样,公开地跟丰众矿业去叫板,然后武力拦截。 但让他跟东洋人断绝一切往来,这有些强人所难。 要知道整个洞庭湖水寇中,想跟东洋人合作的大有人在,包括自己云泽帮里的少数几个分舵主。 他张北计在洞庭湖横行这么久,除了左右逢源,不断壮大实力之外,其背后还是有诸多原因的。 他的背后也有不少秘密合作关系,一些国外洋行、大型国际船舶公司,或者国内势力大的商贾,他们每年给张北计一笔钱,让他去秘密干掉自己竞争对手的船只。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年他的云泽帮,能够在洞庭湖活这么久,并且能逐年发展壮大,毕竟有人在保着他。 有这些大佬们在背后运作,清军洞庭湖的水师,湘赣两地衙门对他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面没有人敢兴风作浪。 “嗯,陈天华亲口承诺,如果我们断绝跟东洋人交往,可以让丰众船只安全通过洞庭湖,并适时提供保护,避免别的水匪作祟,他每年给云泽帮三十万块银洋,还可以以低于市场价卖给我们武器,也可以在必要时候给我们提供一些军事援助!” 张北计听后摇了摇头,反问道: “不可能,他哪里来的这么多武器,况且卖给咱们属于违反朝廷律法,他敢吗?” 马占魁立马解释道: “总舵主,您可能有所不知吧,湖北汉阳兵工厂,陈天华现在是大股东,张之洞前些日子,将汉阳铁厂的股份转给了陈天华。总舵主,这事以本座之见可以谈,具体内容,我觉得我们可以谈一下,云泽帮现在需要一些武器渠道,毕竟咱们的武器装备太陈旧了,而东洋人的枪炮所承担的代价也太大了。” “这件事容我再考虑一下,你去通告陈天华,就说给咱二天时间,二天内咱们去签署合约。”张北计很淡定地回复马占魁。 他正在思索着把上午刚会见过东洋人代表的事,告诉这位能干的首席军师。 “哎哟不行啊总舵主,陈天华说他的时间宝贵,许多要务在等着他,我便与他约定在明日中午之前,与他签署合约。” 马占魁听了有些着急起来,心里暗忖,我好不容易给云泽帮打开良好局面,避免了被攻击的风险,本以为立下大功,没想到张北计竟如此冷淡,跟昨晚的迫切愿望,判若两人。 “什么,明天中午?” 张北计听了之后,也是怔愣变色,他有点难以置信的眼光盯着马占魁,沉声道:“马先生,你真的答应对方在明日中午签协定?” “是呀,我答应了对方,我还怕夜长梦多,陈天华反悔了呢?您不是也希望跟丰众矿业重叙旧好吗?!” 瞧见张北计急得涨红着宛如猪干色的脸,马占魁十分疑惑,事出反常必有妖,他马上猜测到,在他离开岛屿前往血狼号的半天之中,这君山岛上肯定发生了些什么。 他了解张北计的性格,是个见异思迁,爱财如命,还自命不凡的人,什么都想得到,但又什么都舍不得放弃,活得也挺累的。 “哎啊,本舵是想跟丰众矿业重叙旧好,可你也用不着这样嘛,唉…跟你直说了吧,你清早刚离开,东洋人代表就过来了,他们答应继续提供武器装备给咱,只是要求咱们拖住陈天华和他的舰队在这里二天,东洋人好像怂恿萍乡虎帮陆文虎,发起了攻击萍乡安源山的行动。” 接着,张北计把上午跟东洋人之间的约谈,原封不动地告诉马占魁。 /64/64592/18787394.html 第589章 萍乡虎帮,卷土重来 “可是总舵主,东洋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今天他们只希望咱们设法拖住陈天华几天,下一次他们依然会提出让咱拦截丰众船队,到时候咋办,我们里外不是人,这种脚踏两条船的做法,其实是在玩火,很危险,一旦被陈天华晓得,那可不得了啊,请总舵主三思!” 马占魁听罢脸色大变。 他见了陈天华本人,深谙此人天智聪慧,耳目众多,在君山岛和其它各主要岛屿,潜伏着他的众多线人,而云泽帮人多嘴杂,隔墙有耳,做什么事哪有不透风的墙,到时候又是件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勾当,到那时,陈天华就没这么好说话糊弄了呀。 他必须想方设法劝阻张北计,这种脚踏两条船的错误想法。 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对于张北计这种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秀才,只能是慢慢劝告,最好是让他看到跟东洋人继续来往的巨大风险。 “这样吧总舵主,如果您还视在下是云泽帮首席军师的话,请听本座一句忠告,这段时间里,咱们千万不能再插手东洋人与丰众矿业的事了,您也要回避跟东洋人代表见面,实在要见,可安排三爷他们。” “我可以答应您,尽量拖延与陈天华之间的签约,不过只多二天,否则,他是会生疑的,在这二天之内,咱们多派出探子去打听陆文虎那边的动静,做壁上观,倘若陆文虎真的成功了,咱们跟东洋人再继续接触不迟,如果陆文虎又失败了,那咱们就不要对东洋人报有幻想,快速斩断联系,跟丰众矿业紧密合作,如何?” 张北计略微思考了下,然后对着马占魁点了点头道:“好,本舵答应你!” “多谢总舵主,本座有些累了,先行告退。” “好好,请马先生回去歇息,有啥事明日再议。” 马占魁微微作了个揖转身离开天主教堂,登上马车前往自己的府邸。 他折腾了大半天,现在确实感到身心俱疲,是应该回府好好休息一下,顺便思考下一步计划。 …… 安源山西部山谷。 山匪萍乡虎帮营地。 几十辆牛车满载着弹药和粮食,徐徐开进营地之中,穿山虎陆文虎的内心,却依旧十分的忐忑不安。 半个月前东洋人过来,给他送来了十万块银洋,和一批枪支弹药,难能可贵的还有十几门先进火炮。 东洋人不但提供火炮,他们是送佛送到西,连炮手和指挥官等近百人,都是他们从太湖那边调过来的,不需要穿山虎出一分钱,只需提供日常生活即可。 这下把陆文虎感动的差点跪在地上喊亲爹。 当然,东洋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又是枪炮,又是银子的送,他们当然有要求。 这个要求非常的直接了当,就是乘陈天华率舰队和兵马上君山岛之际,萍乡这边防御空虚,让穿山虎突然发起攻击,迅速占领安源山和安源山煤矿,然后再攻占宋家坊码头。 陆文虎当然是求之不得。 自从半年前,自己的队伍被丰众矿业的保安部队击溃之后,他做梦都想报仇雪恨,曾经去求云泽帮小龙王帮忙,可那个该死的张北计,张口就要二十万元的开拔费。 关键的问题是给了这二十万块钱,那张北计未必就真心实意的相助,所以,他一直不敢轻举妄动,暗地里招兵买马的以图东山再起。 有了东洋人送来的十万块军费,和千余支新式枪械,就有能力将原先四处打散的老部下收拢起来,大约有一千多人。 但陆文虎发现,这些老部下有一个不利因素,就是他们先前被屠夫,杨善信的丰众保安部队打怕了,心里有阴影,真正打起来缺乏士气和战斗力。 思前想后,他决定从外面招募一批雇佣兵过来。 “虎爷,听说洞庭湖上来了大批的广西人,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落脚点,他们人称山猴子,打起仗来不要命,而且还善于在山区和水上打。”负责招兵买马的叶师爷建言道。 “广西山猴子,有多少人?”陆文虎很感兴趣。 “据他们的老大说,可以招集六百余人。” “好呀,把他们招募进来,成立一个广西独立营,需要些什么条件?” “他们需要咱们提供每人一支步枪,每人每月军饷十块。”叶师爷回答道。 “玛的,出来混还要这么高的军饷,告诉他们,包吃包穿,给他们四百支新式步枪,两百支鸟铳,每人三颗手榴弹,棉军服一套,还有少量的机枪,掷弹筒,手榴弹等,每人每月三块大洋。”陆文虎眼珠子一瞪,大声嚷嚷道。 “不行啊虎爷,他们可都是熟手,会使用各种枪械,钱少了可不干,况且东洋人要求咱们马上发起攻击。”叶师爷连忙进一步解释。 陆文虎一想,也确实这么回事,他迫切需要一批能不畏死,而且打过仗的老手。 “好吧,每人每月五块大洋,多一个子都不行,另外,打仗勇敢,战场上杀敌立功者重重有赏。”陆文虎瞪着一双小眼,很不耐烦地哼道。 “那好吧,我立马跟他们的头儿去说。”叶师爷出去了。 五天之后,这帮广西雇佣兵坐着驳船到达码头。 玛的,前后折腾五天,这帮龟孙才姗姗来迟,让老子在此白白地傻等,浪费了宝贵时间和白花花的银子。 看着从驳船上跳下来的人,大都是又黑又瘦,还正像是只山猴子。 陆文虎尽管心里很是不爽,但脸上还是勉强的挤出一点笑容,摆出了一副欢迎的姿态。 而负责这一次联系雇佣兵业务的叶师爷,则一脸激动的走到前面。 他向走在前面的一位三旬男子抱拳作揖,用蹩脚的广西语夹带湖南话交流道:“宋老大,兄弟们一路辛苦了,欢迎你们的到来!” 寒暄之后,他走到陆文虎面前开始介绍道:“虎爷,这位就是广西子弟兵的老大,叫宋门庆!” 喔靠,宋门庆?不是西门庆算对得起人了! 陆文虎点了点头,向前二步双手抱拳拱了拱,装出一副爽朗的模样说道:“宋老大,欢迎你们来到萍乡,加盟到我的虎帮。” /64/64592/18797034.html 第590章 广西雇佣兵 “宋老大,这是我们萍乡虎帮的陆帮主,他说欢迎你们来到萍乡,加盟到虎帮!”叶师爷说着蹩脚的广西话,做着翻译。 “感谢陆帮主的厚爱,我们广西子弟,善于窜山穿林,下湖泅水,可以帮着陆帮主解决任何麻烦!” 这货也是满嘴跑火车的先吹嘘一番,反正他们这伙人都是亡命之徒,一直干着杀人越货,打家劫舍的勾当,这里没人了解他们的底细。 宋门庆的口音也很奇怪,可能是走南闯北的缘故,广西话夹杂着湖南话,也有几句是当地赣西方言,反正是四不像。 如果现在有一个纯正的湖南佬或广西人在的话,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但神奇的是,这驴头不对马嘴的会谈,叶师爷和宋门庆这两个半吊子的人,居然彼此能搞懂! “这些广西佬在说了什么?”陆文虎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他肯定听不懂还瞧不上。 广西人在大清国内目前的待遇,要比别的省份的人低得多。 追朔历史,那当然就是五十年前,洪秀全搞的那场轰轰烈烈的太平天国运动,让大清国力衰退,数亿百姓陷入战乱之中,民不聊生。 现在的清国人,一听到是广西人,就立马想到了那些造反的‘长毛’兵。 “宋老大,你们不需要休息一下吗?”叶师爷用尽了自己的语言能力和对方交流着。 宋门庆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坐船过来的并不累,需要先了解一下对方的实力,之前你们做过一番侦查,了解敌人的情况吗?” 陆文虎在一旁听不懂话,一直皱眉蹙眼的干着急,他忍不住好奇的又问叶师爷,“哎师爷,这个鸟人又在说些什么玩意儿?” “他说他们需要事先侦查一下敌人的火力,装备,问我们之前有没有侦查过!”这次叶师爷总算是正面回答了帮主的疑问。 “侦察?丰众矿业的情况咱们都清楚,十几分钟可以介绍完毕,还侦察啥?赶紧给老子向安源山一带发起攻击啊,他们已经磨了五天洋工,现在还特么的搞侦查,这都是老子发饷银的呀!”陆文虎的眉头紧成了倒八字。 现在他最在乎的就是这一点,白花花的银子啊。 这群广西佬来了之后,自己每月都要花三千块大洋,还没算军服装备,吃喝拉撒的费用。 如果不是为打翻这帮该死的丰众矿业保安队,重新拾起萍乡虎帮第一大帮的威名来,他才不会花钱请这群瘦不另丁的山猴子来呢。 “当然需要,虎爷,每支队伍都有各自的打仗习惯,听说宋老大打仗很有一套。”叶师爷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该死的,都说自己有一套,但愿他们这套对丰众矿业起到作用,唉…应该自己培养一些精锐的士兵才对!” 陆文虎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难看,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他阴森森的看了看叶师爷,沉声道: “那好吧,我就把他们交待给你们,一周之内,我要求干掉那群外乡的丰众矿业的人!” “好的帮主,我尽力办好!” 有了这批广西雇佣兵的支援,叶师爷似乎现在有了底气,这里有很多的炮灰可以调用,正面牵制一下那些丰众矿业保安队,然后让广西兵绕到他们背后,偷袭他们的后路就可以! 这次东洋人又有了火炮支援,打起来应该比以前要有把握些。 这次是有准备的打,钱和武器由东洋人支持,效果应该会不错的。 宋老大他们的广西独立营,其工作效率很高,而且还很有作战经验。 不管帮主怎么看不顺眼这帮猴子兵,但他们有两点做的很好,值得虎帮的其它部队学习。 第一,就是对待敌人的态度,一丝不苟地重视各种情况信息,暗自分析想对策。 第二,就是干活时候的效率,基本上可以完爆虎帮的那些旧属,看来是一分钱一分货。 广西独立营安寨扎营之后,宋门庆旋即将四十个人的斥候排分成了五组,开始活动开来去收集情报。 这支广西兵不是在江湖上出名的帮派,他们刚到洞庭湖来没多久,也需要在这里打开局面,打出名声,今后独立于江湖中。 他们现在没有立足点,暂时先依附在陆文虎的虎帮这里,实际宋门庆压根就瞧不上这个陆帮主,是个蹩脚的抠门儿,将来怎么可能发展壮大呢。 别小看宋门庆的手下个个其貌不扬,长得精瘦矮小,他他们绝大部分人,都是清军绿营,城防营出身,最次也是有乡团练的经历底子。 他们每个人对机步枪,手榴弹等新式武装的使用,还算是熟练的,跟新兵蛋子相比,他们属于战场上的老油条了。 “这座安源山脉上都是煤矿,守护矿区的是一支由安徽,浙江组成的保安部队,还有当地矿工组成的民兵,其中保安部队只有二百余人,其中留在矿区的只有一百余人,其余的在一个叫宋家坊的轮船码头。” “他们的矿区民兵人数有六百多人,武器装备跟虎帮差不太多,制式步枪和鸟铳,火铳,火绳枪等五花八门,但他们的保安部队非常正规,着装统一,武器装备精良,拥有不少火炮,还有迫击炮和轻重机枪,应该还有掷弹筒。” “听说正规的保安部队还有四百余人,目前都在洞庭湖一带护航,并不在安源山脉和萍乡县。” “……” 宋门庆将汇中的情报听完之后,点了点头对各连队队头说道: “兄弟们给我听着,我们这一次的对手和以往商队不同,他们可能是一支成建制的正规军队改变,为此我们不能用常规的战术,和叶师爷联系好了吗?我们需要他们的帮助!” “已经联系了,很快就到了!”一名负责联络的小头目说道。 话音刚落,叶师爷带着几个虎帮头目来到了广西人的营帐中。 这几天穿山虎陆帮主有些烦躁,光看到这些猴子兵在营地里进进出出的,每天在这里吃喝拉撒,还嫌伙食差,报怨给的被褥太薄,半夜被冻醒无法入睡等等。 特么的,光看见雪花银天天花啦啦的出去,就不见有任何的动静,所以,他只好不断的催促着叶师爷。 /64/64592/18798719.html 第591章 来者不善 这叶师爷为了促成这单生意能成功,当初谎说中间人的介绍费,由五千块降至现在的三千块钱,也就是广西雇佣兵一个月的饷银都不到。 可即便是这样,穿山虎还要让他承担相应的连带责任,也就是说,一旦广西兵临阵脱逃,或发生破坏战场纪律的事,他叶师爷有可要要抵命的呵。 这也太过分了吧。 虽然他还想着多赚一点钱,但是也知道,不能这么长时间的让广西独立营啥事都不做吧。 到时,把穿山虎给逼急了,他可是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的主,因为他也没法跟背后金主-东洋人交差。 “宋老大,你们广西独立营已经有计划了吗?”叶师爷走进来之后,面色凝重的直接询问。 这几天穿山虎的催促令,唸来唸去的差一点没有将他的耳膜给吹破了! 宋门庆冲着叶师爷鞠了一个躬,沉声道: “叶先生,我们的事让你费心了,我等兄弟们感激涕零,对于安源山矿区的进攻,我们准备得差不多了,正在完善作战计划,不过该行动需要其它虎帮兄弟营的协助!” 说完之后,宋门庆将一张手绘的地图给打开,这一瞧,不得不说这帮广西人情报收集与作战能力,比当地匪帮强出不少。 要知道,宋门庆这帮子人,别看他们像山猴子的其貌不扬,可都是职业军人出身,而宋老大本人原是广西某城防营队官,曾经到广西武备学堂进修二年,接受过日籍教官的正规培训。 原本他在城防营前途无量,结果是一次酒后斗殴,他失手打死了城防营守备的公子,只能亡命天涯。 他从日籍教官那里学到的第一门手艺,就是将收集来的情报,敌我军事态势,绘制成一张还算精准的地图。 上面将安源山矿区的具体位置,面积及方位分布,哨位、地形和兵力布置都表注并画的清清楚楚。 宋门庆指了指这个山前面的几处高地,对叶师爷说道: “叶师爷,丰众矿业的保安队非常懂军事,这些个无名高地上,他们已建有不少明岗暗哨,可以监视这片山脉动向,军力调配做到一目了然,我的人稍微有点动静,就会被他们发现,兄弟们根本就无法穿越到矿区背后。” “但是,如果有人在这些地方,先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把他们的防御兵力,矿区民兵调往这带,我们广西独立营就可以从他们的背后,也就是这个位置穿越过去,然后从他们的侧面发起突袭!” 说着,宋门庆指了指左边高地背面的崖壁。 虽然都是悬崖峭壁,普通人难以通过,但对于有山猴子之称的广西兵而言,不是什么难事,他们十分有信心可以越过这里。 他指着地图继续讲述道: “同时,我们希望虎帮能分出相当兵力,从正面攻击他们的矿区营地,这样的话,我方可以切断他们的退路,也可以偷袭他们的大本营,切断他们的供给路线!” 叶师爷对军事只能说是半吊子,这下听得是云山雾罩,但似乎有一点点明白。 实际宋门庆讲述的一共有两个作战计划,第一个计划是从悬崖山谷攀爬过去偷袭,在偷袭的同时,还有一个计划就是正面强攻。 从正面强攻的代价当然是很高,地球人都知道,强攻高地伤亡率肯定不低,所以,这项任务广西独立营不会去做,因为他们负责偷袭,当然要有虎帮的其实兄弟营连去完成。 从悬崖山谷攀爬过去偷袭,表面上看是个技术活,难度系数很高,但恰恰又是伤亡系数最低的活计。 宋门庆是个非常精明的老大,他当然不可能让自己的手下去随便丧命。 现在手上的六百余人枪,就是他宋门庆立足江湖,甚至于崛起的本钱,眼下只是利用一下穿山虎而已。 听这位广西佬叽里呱啦说了半天,叶师爷基本上没有听懂太多,但这没关系,他又不是行动指挥官。 他目前最为关心的就一件事,“宋老大,你们独立营要帮主怎么配合,这都没问题,他关心的是你们什么时候可以行动,帮主这下着急了,一天不将这些该死的丰众保安队干掉,把矿井夺过来,陆帮主很难安心睡觉!” 宋门庆听罢咧嘴笑了笑,沉声道: “叶先生请稍安毋躁,请转告陆帮主,我们独立营明天就可以行动,不过我们还需要增加一些装备,比如迫击炮或掷弹筒,还有就是虎帮的炮火支援。” “额,我们有大口径火炮,有专门的炮队,不过,我们的炮弹比较少点,至于你说的迫击炮咱没有,但日制的掷弹筒我跟帮主商议,可以再调济一些给你们。” 叶师爷非常坦诚地向宋门庆说明。 “那就先口头谢过叶师爷您了,来日再以财物酬谢!”宋门庆拱手施礼表示谢意。 他很精明,明白在这个时候,要尽量多争取一些武器装备到手,过了这村就没有那店了。 说完,独立营就开始补充弹药,准备战斗。 而穿山虎陆帮主也想早点结束争端,尽快干掉丰众矿业保安队,所以,经叶师爷这么一鼓说,他把上次东洋人提供的二十把掷弹筒,除了已给广西独立营十把,剩下的十把都悉数交给了他们。 这些都是外面搞不到的武器装备,拿出去的东西,是很难收得回来,况且,广西独立营只是雇佣兵,不是他的嫡系部队,这点,陆文虎心里像明镜似的清楚。 他虽说有多么多么的不舍,拿出去犹如身上割下来一大块肉,肉痛的快哭了,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当务之急是如何把丰众保安队干掉,夺过矿井,想必东洋人一高兴,银洋枪炮的就不在话下。 说实话,虎帮库存的那些玩意儿,除了东洋人提供的枪炮武器,宋门庆根本看不上,特么的比清军的巡防营,绿营军械库差得太远,更别说新军。 这里面还能找到一些明末清初的虎蹲炮,弓弩这些玩意儿,就是不知道穿山虎留着这些东东干嘛?将来准备当古董卖吗? 宋门庆嘴角边拉起一丝冷弧。 /64/64592/18811933.html 第592章 战前准备 到了十一月中旬的这天下午,严冬下的白皑皑山坳间,光秃秃的十分凄凉,寒风凛冽。 安源山矿业基地的保安队营房里,巴黑娃右手包裹着纱布,站在纪春生和光头佬面前,有些忐忑的将自己了解来的情报汇报上去。 他右手的伤是前些天被光头佬教训的结果,因为他土匪的劣根性不改,衣兜里有点小钱,就天天在安源山矿区的窑子、赌场里厮混,正事不干,直到把最后一个子用光为止。 那天,他的右手就差点被气急败坏的光头佬拧断。 自从杨善信,屠夫他们参加护航之后,现在巴黑娃算是彻底跟着光头佬到矿区里来混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嘴上应承,但并不心甘情愿。 可是,随着第二天看见营地里的伙食,眼前一亮。 哇噻,有白面馒头,有肉包子,有牛羊肉,而且还管够,吃饱穿暖。 更让他开心的是,矿区镇上比宋家坊码头热闹得多,赌场,窑子应有尽有,他整个人立刻不想离开了。 能每天吃饱饭,有身衣服穿,夜上还能搂着女人睡觉,这是多少清国平民百姓的终极梦想呀。 关键是像他这个俘虏,居然没被嫌弃也有这个待遇,那可不得了啦。 想当初,屠夫问他愿不愿意给丰众矿业好好出力的时候,小黑娃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跪在地上,求屠夫收留。 屠夫要求他帮着到土匪窝里去收集情报,他立刻开始努力的工作,并且还被告之,今后凡打听到有用的情报,可以得到一定的奖励。 小黑娃当场感动的热泪盈眶。 七八天前,他打听到东洋人找到穿山虎,送钱又送武器,准备乘丰众矿业近期守备空虚,对安源山矿区发起突然袭击的消息,立马报告给了纪春生大人。 纪春生认为此情报非常重要,当场奖励给了他五十块银洋,这小子转身就钻进了窑子、赌场,潇洒快活去了,这才有后面光头佬有事找他,没找着,结果找到窑子里把他给胖挨一顿。 “纪…纪大人,我收到一个确切消息,这萍乡虎帮,也就是穿山虎这厮,他率二千人马决定在这一二天内,先进攻咱们的公鸡岭和虎跳崖这一带!” 巴黑娃双手有些紧张的搓着,他一共近距离接触纪春生和光头佬几次,发现纪春生和善不少,经常会奖励他一些钱物,而光头佬凶巴巴的,不好说话。 所以,只要光头佬在场,他的无形压力会很大,说话声音都不敢太大。 还有一点,他发现这些兵士或矿工们喊光头佬为鲁队官,或是鲁教官,说明他姓鲁,而大伙称呼纪大人为参谋长,这好像是有很大区别。 在整个军事基地中,大都讲的是江浙和安徽方言,他一般听不太懂,所以,在这里他只跟纪大人和光头佬打交道,剩下时间就是跟以前虎帮那些兄弟们在一起。 “哦呵呵,这么快就要动手,他们是欺负咱保安队人少,哼哼,少将军不出几日就能赶回来,到那时,他们想哭都来不及!” 纪春生听了愣了约半分钟,跟光头佬对视一下眼神的意思是说,没想到穿山虎陆文虎的胆子够肥的,先后被打趴了三次,居然还敢来找丰众矿业的麻烦,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 “哦对了,我听到了另一个确切消息,穿山虎雇来了一批广西山匪,据说很能打仗,为首的名叫宋门庆,以前在清军巡防营里当官,很厉害,纪大人,你们可要小心一点!” 纪春生听到之后,惊愕的看向巴黑娃,道:“黑娃崽,这批广西兵,大约有什么人?” 他听说过广西兵很能打仗,拚杀起来十分凶狠,他们擅长于山地作战,因为广西地界上大山峻岭到处都是,他们上山如履平地,江湖称之为山猴子。 “听说来了许多,少说有七八百人,穿山虎对他们很优厚,吃穿用和武器装备方面,都比别的土匪营连要强。” 纪春生听了点了点头,在原地来回踱步,眉头皱了皱道: “这支雇佣兵是外来的,他们接下来一定会好好表现,希望在此打出名声,从而在洞庭湖流域站稳脚跟,这样的话,我们需要小心一点,立即将情况尽快通报给少将军,另外,我们先开个军事会吧,把矿区民兵营连以上,保安队排以上军官都召集过来。” “好…”光头佬走出营房对门口的一个警卫耳语几句,那名警卫点了点头就出去通知了。 一个小时之后,留守的突击三营一个加强连的八个正副排长,二个副连队官,矿区民兵营四个连队的正副连队官,和正副营官,共计二十余人,陆续从各矿山驻地赶到丰众矿业大本营,小型的会议室之中。 有些人正准备吃晚餐,被勒令放下饭碗骑马赶到,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刚进会议室里正在大声嚷嚷,看见纪春生参谋长和鲁队官进来之后,会议室里这才安静了下来。 这两天几个矿区的小部分民兵班排长,因为派系之间酒后打仗斗殴闹事,被纪春生按军规一律严惩不贷,现在大都不敢太过于放肆。 开这种军事会议,由于外地和当地方言混杂,语言必须得统一起来。 纪春生主持会议,他先用带有安徽腔的杭州官话讲述,然后由方言翻译用赣西话再重说一边。 讨论时,大家边比划,边翻译慢慢说,有人不懂可以提问或私下问,但必须得事物弄明白,否则,影响战局与任务,将受到军法严惩。 “玛的,我们这里有仗要打了!” 纪春生将当前紧张局势说完之后,所有的人都是一阵紧张,有的小声惊叫起来。 打仗是要死人的,这对于在此安居乐业的许多人而言,这的确不是件欢快之事,眼瞅着再有一个半月,又要过年了,这时候大伙都在掰着手指头数日子,马上年底,矿业总公司要发放全年薪水,还有年终奖励,过年年货等等。 这下,安逸日子过习惯了,谁特么的愿意再起战事? 下面开始嘀嘀咕咕议论,有的开始传播小道消息。 /64/64592/18818230.html 第593章 排兵布阵 看着下面乱哄哄的样子,纪春生用力的拍了拍桌子,怒斥道: “都给本座安静一下,下面由鲁队官介绍敌情!” “大家都安静一下,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一次主要攻击咱们的还是萍乡虎帮,约摸有二千余人…”光头佬扯开嗓子刚说了个开场,就被下面闹哄哄打断了。 “玛的,这虎帮不就是咱们的手下败将嘛,怎么的不服气…” “就是,原来是穿山虎这帮软蛋,这次活捉了他。” “……” 听说是虎帮,还没等光头佬继续说,下面就兴奋起来,已然没有刚才的担忧,反而显得兴奋。 原因嘛,因为来者曾经打过几仗,结果是虎帮太不经打了,被丰众矿业保安队这边打得溃不成军,给众人的印象体会,是在玩猫和老鼠的游戏。 “请安静稍安毋躁,听我说,这次不光是有你们之前遇到的,那些不会打仗的窝囊废,还有狠角色,据说担任主力的是一支广西兵,确切的说是一群职业佣兵!” “啥?职业佣兵?” “玛的,来了一批长毛,山猴子…” “……” 这帮人听清楚之后,都惊愕的躁动起来。 他们以为来犯之敌,还是原先那些乌合之众,基本上开上几炮,马克沁重机枪扫射一圈,那些山匪纷纷脚底下抹油,作鸟兽散,根本就没有任何困难。 但是职业雇佣兵和江湖上职业杀人的基本性质,差不多一样,和普通山匪大不一样,他们都是依靠出卖战力和性命的亡命之徒,能够将打仗当成职业的人,那都是战争贩子。 “是的,一群广西籍的职业佣兵,目前的资料还不多,不过只知道他们的老大,叫宋门庆,原是名清军巡防营里的现役军官。” “我们暂时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进攻,从什么路线,但是从现在开始,丰众矿业所有辖区,矿井都立刻进入战斗状态,排查可疑分子进出矿井,严防死守,不允许辖区内的矿井被敌人破坏或炸掉。” 光头佬介绍了本次战役的大概情况之后,纪春生用眼神扫视大伙一边后,沉声道:“下面我来宣布作战命令。” 大家听闻后全体起立,昂首挺胸,听候命令。 “保安九连第一排和矿区民兵第二连,坚守宋家坊码头和附近军事基地,以及码头至矿区的铁路沿线的安全,由第一排郭排长任指挥官,民兵连队官副职。” “收到!”郭排长等人起立领命。 “保安九连第二、三排,由鲁队官亲率,驻防公鸡岭左、右两个高地,这里是敌人正面进攻安源山的门户,你们必须要坚守,要深挖战壕,那里是重中之重!” “收到!”光头佬和几位排长都起立领命。 “保安九连第四排,由本座亲自统领,驻守虎跳崖一带,防止有人从悬崖边攀爬过来偷袭,甚至切断我们后路和后勤补给线!” “收到参座…”四排长起立。 “矿业民兵第一连,坚守矿业安源山总部基地,第三和第四连的所辖各排,班,由民兵营卢营官节制,以班为单位,分散到二十几个矿井,加强治安抓奸细,防止虎帮派人偷袭暴乱。” “明白参座!” “总之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将那只穿山虎吃掉,以绝后患!让所有的水匪山贼们知道,我们丰众矿业可是不好惹的!” 说完之后,纪春生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杀意。 他现在是新军第三协参谋长,兼丰众矿业湘赣防卫标团指挥官,完全有权力来决定某一次战斗的游戏规则。 本来,陈天华要求纪春生这几天,让他回煤广自治区大本营报到,毕竟他出来近一年了,完成了初步的军事保安目标,让他回本部继续履行参谋长之职。 但他汇报了这边情况,请求再留下来一段时间,待消灭了这个穿山虎山匪再回。 最后,陈天华犹豫之后还是同意了,关照反击动静不宜太大,但指挥一定规模的野战,纪春生比杨善信,宋小牛他们更合适。 是夜,各部队返回防区,连夜准备迎敌。 …… 翌日清晨。 安源山公鸡岭左侧高地外围,宋门庆辖下的部队都已进入指定阵地。 约一个班的广西独立营斥候,蹲在一处低洼处,一部分斥候在边上担任警戒,另部分人正在观察高地的地形。 二个斥候摆弄着一个笨重的铁架子,像测绘仪这样的东西,实际是炮兵用的观测仪,带有望远镜功能。 宋门庆这里没有手持便捷式望远镜,这台笨重的炮兵观测式,还是他逃离巡防营时顺手带出来的,像宝贝疙瘩似的。 两人共同操纵着观测仪,一边张望,一边低声的说着,报着数据,而另外一个斥候则飞快的画着。 很快,一个简单的地形图就成功绘制。 宋门庆平时传授东洋军人的绝门技能,绘制地形图的意识很强,堪比正规军队。 不得不说,东洋人手工绘制军事地图的水准,比世界上其它国家的军人,都要高出很多。 东洋人仿佛天生就十分擅长做这种事情一样,宋门庆很聪明,他学到了并且能很好地应用。 “我们继续往前查看一下,看看这个丰众矿业保安队的布防结构!” 一名岁数稍微大一点的,应该是斥候班长的老兵说完之后,就把观测仪小心装入木箱子,然后慢慢的往前移动。 广西独立营的斥候知道这里驻扎着丰众保安队的一个连队,连队官绰号叫光头佬,这些并不奇怪。 巴黑娃能够打听到一支广西雇佣兵来帮助穿山虎,同样,别人也能打听到他们。 情报掮客哪怕和你再称兄道弟,他们也只认金钱。 这边和你笑嘻嘻,转身就和你的敌人拥抱在一起,将你底裤是什么颜色都告诉别人。 公鸡岭虽然没有茂密植被,但灌木丛林和大小岩石随处可见,随便就可以是藏人的掩体。 大清早的时候,出来侦察并用观测仪测量一下,简单的绘制出敌人的防御阵地。 进攻之前要了解敌人的火力配比,武器大致装备,还有一些火力点位置和一些隐藏工事。 斥候们观察着周围,发现了一些隐藏在暗处的东西,不过都没有啥人。 /64/64592/18822389.html 第594章 公鸡岭 “公鸡岭的第一道防线在清晨没有太多人,说明他们夜间人更少,但他们的火力配置十分强大还很合理,看来这个保安部队里确有军事高手。” “如果想要减少伤亡的攻击过去的话,我等会给宋老大建议,咱们搞夜袭,偷偷的摸到他们阵地近点,然后出其不意发动袭击!” 说完之后,这位斥候班长又往前爬了几步,接着他看到人了,一个守阵地的兵士,手中拿着一瓶酒正在喝着。 那位班长看了两眼之后发出丝丝冷笑,他往回爬了几步对身边人说道: “有夜间暗哨,不过他们的警惕性并不是太高,大清早站岗的时候,居然还在喝酒!” “咱们继续观察一会!” 这个广西独立营斥候班观察了大概一小时之后,才从左侧高地的位置撤下去。 他们如同偷家成功的小贼,都兴奋的向着山下隐蔽着跑去,准备向宋老大禀报,立下头功。 山坡一处隐藏地点,光头佬和二名班排长从一个掩体后面缓缓的站起来。 “那一个班的山匪斥候跑了,他们能勘测出来些什么呢?”光头佬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些斥候刚到山脚下的时候,光头佬的暗哨就已经发现,只是没有去惊动他们,而是选择默默的监视。 “他们勘测到的东西一点用都没有,都是一些伪装掩体,没有任何的作用!”说完之后,光头佬这个斥候出身的老兵狡猾的一笑。 “嗯,看来这帮山匪可能今天会有所行动,他们看见咱们几个哨兵在清早喝酒的样子,肯定以为我们军纪松懈,准备偷袭,不是中午乘换防用餐间隙,就是晚上,听说那位宋老大的师傅是东洋人。” 光头佬这句话说完之后,所有人都笑着赞成。 了解东洋岛国近代军史的人都应该明白,从明太祖开始,明军海防的官兵们都牢记一点,一定要小心倭寇的偷袭。 这点,光头佬在槐坎武备学堂上战术课时,授课老师恰好是少将军陈天华,他专门讲到偷袭,尤其是夜袭,他说偷袭的祖始爷当属东洋人,有着数百年传统。 不管是什么事情,东洋人只要发现你的弱点之后,就像是一头恶狼一般,找准你的软肋,狠狠的咬下去。 哪怕自己会死,也要撕咬对方一块肉下来,这股子狠劲,被十分推崇东洋战术的宋门庆,活学活用到了他的广西独立营中。 “通知下去,所有人全部进入战斗状态,战壕还得加深加宽的挖,要有散兵坑方便躲避炮火,鲁队官,我们要不要打一个赌,我想虎帮山匪会在四小时之后,也就是中午十二点至一点钟之间,向公鸡岭一号高地发起进攻,你觉得呢?” 正在此时,从他们背后传出激昂的声音,担任总指挥官的纪春生登上了公鸡岭。 这里是安源山矿区的正面屏障,他不太放心,还是过来巡视一番。 他说完之后,非常狡黠的笑了笑! 光头佬摇了摇头,说道:“对不起参座,我是不会跟你打这个赌嘞。” 边上三排长看见之后,以为鲁队官赞成纪参谋长的想法,他抬眸看了看天空,沉声道: “参座,我觉得虎帮土匪应该在下午三点-四小时之间,因为最少要准备六七个小时,各分部配合好之后,才会进攻的,而且他们也许还想打夜战呢?” 光头佬吃惊地睁大眼睛看着手下这个排长,有些难以置信。 玛的,这是个愣头青,没有想到他居然敢跳出来要和纪参谋长打赌,不由得乐了起来。 喔靠,这个愣头青要被坑了。 纪春生原本是借赌钱这一话题,来刺激光头佬加强防御工事的挖掘,完善,没想到三排长这个愣头青接走了话题,他微微皱了皱眉说道: “哎小子,你确定和我赌吗?很好,二百块银洋怎么样?” 那三排长听见赌资是二百块银洋,不由得怔愣了一下,开始认真思考了起来。 他心中盘算着敌人最佳的进攻时间。 若是敌人准备充分的话,一般会放在凌晨时分,选择日出之前的时间段是最好的,也就是三四点的样子。 那个时间段是人一天之中最为疲倦的时候,突袭的效果往往会很好。 可现在早过了凌晨,而且敌人刚派出斥候侦察公鸡岭的前沿阵地,说明敌人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他越想越觉得五六个小时之后攻击的可能性高。 他仿佛看见了二百块银洋正在冲着自己招手,逐坚定的点了点头对纪春生说道: “参座,我和你赌!不过我现在没钱,可以先欠着吗?” 纪春生哭笑不得,心里暗忖这帮家伙都是赌徒,平时除了喝酒逛窑子,最大的乐趣就是赌钱,这样坏习惯可追溯到屠夫和光头佬两家伙身上。 他不能驳了颜面,只好点了点头道:“可以,你若是输了,那二百银洋从你的年终酬金之中扣除!” “好…” 三排长还伸出手来跟纪春生击了一下掌。 光头佬用慈悲的眼神看着三排长,这个家伙还真的憨厚的可爱啊。 他见纪春生转身离开了,忍不住走上二步怕了拍三排除的肩膀,低声道: “兄弟,我想告诉你的是,刚才我摇头的意思,并不是赞成纪参座的提议,而是我不敢和他打赌你知道吗?” 见三排长疑惑地摇着头,他继续道:“他从不轻易跟人赌钱,但打赌他从来没有输过,一次都没有,参座预测都十分准确,我怀疑他有特异功能。”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侥幸赢了,你能去向他要钱吗?你真是头蠢驴,居然敢和纪大当家的打赌,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那二百块银洋,大半年的饷银,就像这块石头,嘘…的飞了!” 三排长大概搞懂了光头佬话的意思之后,一脸的懵逼,他半信半疑的愣在了原地。 而纪春生心情不错,嘴角露出了笑容,走路都带着一点风,他准备去公鸡岭的右侧,四排防守的二号高地再去巡察一边。 三排长垂头丧气的低耷着脑袋,不断的摇着头,他最终咬着牙,可怜巴巴的追上纪春生,低声下气道: “禀参座大人,职下今年一分钱的奖励都没赚到,你就要扣我二百银洋,我…我不赌了!” /64/64592/18831440.html 第595章 进攻前夕 纪春生听罢怒斥道:“乱弹琴,愿赌服输,这规矩你应该了解,既然打赌了,男子汉大丈夫的一言既出四马难追!况且还有一个公证人在场,我想你不会死相反悔吧!” “公证人在哪?” 三排长说完之后,好奇的看向四周,光头佬早就没影了。 光头佬很懂得纪大人的思想,此时的他正在壕沟里指挥兵士挖防炮弹的散兵掩体。 左侧一号高地是公鸡岭的第一道防线,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军法从事。 “你别东张西望了,鲁队官就是见证人,他在于不在都不影响赌局,你认命吧!” 纪春生似乎胜利在手,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三排长一脸不服气的样子,耸了耸肩摊手道: “参座,也许穿山虎今天白天不进攻了呢,改成夜袭,我不一定会输啊!” “这样,穿山虎在下午一点之前不发动攻击,就算我输,怎么样?” “好,一言为定…” 三排长咬了咬牙这次豁出去了,跟纪春生又狠狠击上一掌。 他就不信了,这位纪参谋长跟他同为安徽安庆一带的老乡,还真有特异功能不成?! 这一次赌约看起来对纪春生十分的不公平,从进攻规律来看,下午三四点钟偷袭这也是常识。 话说广西独立营那个班的斥候,他们一口气跑出了三公里之后,才临近他们的秘密营地。 “老大,斥候班他们回来了!” 在驻地门口负责接应的广西独立营兵士,看见前去侦察的斥候们返回,忙不迭地向老大宋门庆报告。 宋门庆站在地形图前思索,听得门卫报告猛地抬头睁大眼睛,看着气喘吁吁赶回来的手下斥候,急切的询问道: “快说,情况怎么样?” 那名斥候班长将身上的观测仪木盒,小心翼翼的放到房间的门一旁,然后将绘制好的地图双手递了过去,回复道: “禀老大,已经勘探完毕,丰众保安部队在防御布局上十分的完美,如果我们要硬冲的话,可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不过我发现了他们的一个致命的弱点!” “什么弱点?” 宋门庆随口一问,然低头仔细观看这详细表注的布防图,心中暗忖: 如果按照地图上布放的层层火力相互支援,只要弹药充足,光左侧一号高地就可以以一当十,几十人能阻挡他们千余人的攻击。 自己这点手下攻上去,根本就不够塞对於牙缝。 “上面守阵地的队员中人,好像是不少当地矿区民兵,他们似乎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军纪也差,站岗的时候都在喝酒,我们可以到天黑时却偷袭他们,直接将这左侧的一号高点拿下来!” 斥候班长说完之后,一脸兴奋的看着自己的老大。 宋门庆听完之后,对照着图纸,他的那双小眼睛徒地亮了起来,连声道: “很好很好,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可以确定他们暗哨是在站岗的时候喝酒吗?” “可以确定!” 斥候班长肯定地点了点头。 宋门庆在原地来回踱步了几个回合之后,最终下定了决定,对门口的卫兵喊道: “快去,让叶军师过来一趟,今天下午我们就要行动,越快越好!” “为什么老大!我们为什么不等到天黑之后,再开始行动?!” 宋门庆诡异地笑了笑,道: “天黑偷袭这招当然要用,但放在后面,下午我们先从一号高地前偷袭加强攻,如果成功了那就最好不过,从正面进攻省时省力。倘若正面进攻受阻,这时我们实际已经吸引了敌人主力,再实施崖壁攀爬偷袭,这时候成功率就很高!” 在房里的其余几个手下听见分析之后,立刻冲着宋门庆竖起了大拇指,恭维道:“高,高,老大这招实在是太高了!” 宋门庆不以为然地对众人摆了摆说道:“好好…好了,咱们就别先吹嘘,等成功了之后再夸赞也不迟,哎…那叶师爷的人呢?” “已经派人通知去了,他应该马上就来!” 一个小时之后,叶师爷匆匆忙忙从外面走进宋门庆的房间,睡眼惺忪的看着对方。 玛的,被人从床上拉起来的滋味并不是太好。 他昨晚跟陆文虎汇报说今天宋门庆准备进攻,穿山虎听了大喜,当场赏了他五十大洋。 他一高兴又去逛窑子了,喝了酒又在窑姐身上折腾了大半夜,这刚刚躺下没几个小时,就被卫兵催命似的扯了起来。 虎帮比较穷,除了水军有十几条大小驳船,陆地上也就几十匹战马,都被穿山虎和他的亲卫队骑着。 叶师爷只好步行过来,身子本身就虚软,累得他腰酸背痛的直喘粗气。 不过虽然叶师爷十分不爽,但他还是忍了下来,抬眸对着宋门庆道: “宋老大,大清早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你…你不会想着大白天的强攻吧!” 别看他睡眼惺忪,观颜察色的本领蛮大的。 宋门庆听罢一阵苦笑,他拽出怀表往叶师爷面前晃了晃,咧嘴道: “我说叶师爷,你是搂着女人快活,竟忘了兄弟们的大事,现在都快到上午十点钟了,昨天咱们不是说好的嘛,我这里需要虎帮兄弟们的支持,嘿嘿,我们发现了一个绝佳战机,随时都可能消失,所以现在让你的手下准备一下。” “我们一旦偷袭得手之后,你们立刻跟着我们,一起灭掉公鸡岭上的守军!” 说到这里,宋门庆顿了顿强调道: “你那边挑选的人,要你们最精锐的士兵,我不需要那些连枪都没有,或者不会开枪的人滥竽充数,明白了吗!” “明白,我昨天就跟陆帮主讲好了的,他问你需要多少人!”叶师爷听了大喜,春梦都醒了。 玛的,这总算是要开始进攻了,穿山虎这老鬼每天像催命似的,这下总算有个交待了吧。 “符合我要求的人能够凑出多少人?” 叶师爷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想了想,道:“大约七八百人枪吧!” “那就从这七八百人枪之中,选出最精锐的五百人。” “行,这没有任何问题。”叶师爷爽快答应。 /64/64592/18832459.html 第596章 进入突击阵地 “所有人不得外出,哪怕就是上茅厕也要相互监督,防止有人给敌人通风报信。”宋门庆特别强调,他十分不满意虎帮松懈的军纪。 “行,我等会就去安排。”叶师爷接连点着头回复。 宋门庆说着,手指向地图上一处位置,对凑上来的叶师爷说道: “叶先生,你们的人就在这个位置等我们,到时候,我们会发出信号枪,你们看见一颗红色信号弹之后,就立刻向一号阵地展开快速进攻,有问题吗?” 叶师爷听了一个半懂,摇了摇头。 宋门庆深吸一口气,他放慢自己的语速,比划着手势重新的又说了一遍。 这会叶师爷才搞懂,他大声道:“可以,我现在就去照办!” “好,你们越快越好,我们准备好了先行出发,慢慢进入潜伏阵地,下午一点钟之后开始进攻。” “行我记下了,先告辞。”叶师爷摆了摆手,急匆匆地离开了宋门庆的中军帐篷。 中军辕门前的开阔地上,数百名广西独立营的兵卒都集结完毕,他们手中抱着制式武器,穿着御寒的棉衣裤,戴着兔耳帽,绑腿上外套一双防滑草鞋,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干净利落,精神抖擞。 不过,叶师爷发现这些队员就是身材有点瘦小,如果再矮点,可能就像是一群山猴子在侍命。 “所有人以连排为单位,进入预先指定地点,立即出发!” 宋门庆没有多余的废话,就连任务目标都没当场说,而是私下交待了连排长,命令独立营直接出发。 至于作战计划,到达各自目的地之后,就由各连排长详细讲解。 从斥候班侦察归来,到现在出发,中间过去了二个多小时,然后从营地再往伏击地点,也得需要一个多小时,实际要等到发起首轮攻击,估计也应该在下午二点之后。 主要是宋门庆想把作战时间往夜间引,以便配合他的特务连,从虎跳崖的崖壁间发起偷袭。 广西独立营正面突击是两个连队,他们急行军到了距离公鸡岭左侧高地,大概有一公里开外的位置停了下来。 然后,他们以一个连队为突击前锋,而另一个连为总预备队待命,突击连以班为单位,整齐的分成十个小队,悄无声息的向着一号高地摸了过去。 个子矮有个子矮的好处,重心低,走路的时候,几乎就没有啥声音发生。 用了三四十分钟时间,突击连队的十个小分队终于潜伏到了一号高地工事下方的位置。 宋门庆跟预备队在后面,他拿出从陆文虎那里死皮赖脸讨来的一架破旧望远镜,观察着高地上面的工事,发现和之前斥候班画的没有太大区别。 而且在一片灰烬上,还能够看到几个土酒坛子,像是矿区工人们常饮的老烧锅,一种土酿的烈性酒。 看样子斥候班这次侦察任务完成的不错,图上描述得很准确,这里的哨兵好像十分喜欢喝酒,不用说就是矿区民兵,因为只有湘赣当地的矿工,才愿意喝这种低劣的老烧锅,而真正的保安队员,他们大都来自江浙一带,都喜欢喝黄酒。 看到这些,宋门庆的嘴角微翘,露出一丝阴森的冷弧,他开始发布行动命令。 “第一小队的人摸上左面,找到对方哨兵,留舌头!” “明白。”传命兵小声应诺,便猫腰在灌木林中向第一小队方位移进。 过了约摸十几分钟,第一小队的十二名广西兵,立刻向着侧面开始移动,旋即消失在宋门庆望远镜的视野里。 “第五小队的人负责清除右侧哨兵!” “明白…” “其余小队,按照你们的原计划行动!” “……” 宋门庆逐一下达了具体的作战命令,耐着性子等待结果。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广西兵在阵地前的一系列动作,全都在纪春生和光头佬他们的严密监控之下。 这里面要说最兴奋的,当然要数那位跟参谋长大人打赌的三排长了,刚才他偷看了光头佬的怀表,发现指针早过了下午一点,按约定时间他赌赢了。 嘿嘿…我居然赢了参座,就算拿不到那二百银洋,至少他不用被扣下冤枉钱了吧! “放近一点再打,这一次我们的主要敌人,就是眼前这群广西雇佣兵,干掉这群雇佣兵之后,剩余的那些虎帮山匪都是杂碎!” 纪春生对身边的光头佬等几位军官强调。 他亲临一号高地,是对这场战役的关注,在举着望远镜观察了一会之后,他慢慢的心里有了主意。 …… 离开公鸡岭约摸三公里的一处高地上,虎帮帮主陆文虎举着高倍数双筒望远镜在观察。 他的这架长筒高倍率望远镜,是东洋人这次特别送给他的礼物,他如数家珍,喜欢不得了。 听到叶师爷前来传话,说广西独立营要开始进攻之后,陆文虎显得特别的兴奋。 他不但把自己的精锐手下都拉来了,还带来了从东洋人哪里弄来的炮队。 这十几门新式日制野战山炮,加上自己以前的二十几门老式火炮,可以说这些装备在萍乡这带地面上,基本上可以横着走了。 唯一让他不太满意的是炮弹,东洋人提供的炮弹有规定,每门炮只配八发炮弹,只能来一轮炮火洗地。 莫办法,炮火弹药就是这么金贵,想要多?嘿嘿…交出你的成绩单,要么给钱。 给钱是不可能的,他现在穷得叮咚响! 唯一的办法,只有满足了东洋主子的要求,人家再给你送来炮弹,否则,这些洋炮就成了铁疙瘩,中看不中用。 就是这么坑你没商量,你敢不服? 呵呵,不服可不行啊! 开始要进攻啦。 可最先推进去正面攻击的,还是那些杂牌山匪、虎帮旧部。 宋门庆精明的很,他只是安排好自己的队伍潜伏好,伺机偷袭,测试敌人火力点的事,就派遣别的匪徒去干。 按正规山地战典范要求,虽然侦察到阵地前的疑似工事结构和火力点,但先要进行试探性进攻,再做确认。 如果能够确认火力点,甚至于发现新的隐藏火力点,这些山匪死掉了也算是有点价值。 请求攻击的书函送到了后面帅营,穿山虎一挥手,虎帮旧部开始了首轮进攻。 /64/64592/18840099.html 第597章 火力侦察 相比于之前那群乱糟糟,不明白什么叫保持攻击队形的匪帮,这群经精挑细选出来的匪徒,整体还算是不错,保持着基本的进攻阵形,懂得相互交叉掩护。 他们猫着腰端着枪,慢慢的向着一号阵地开来。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视野很开阔,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群匪徒的服装是五颜六色,放在灌木丛林里特别的显眼。 虎帮没有统一的制式服装,大多数棉布都是从民间抢来拚凑在一起的,有灰黑色、青蓝色,还有白色、红色等各种花式面料。 穿着各种各样花里胡哨的衣服,估计也是万般无奈,守军们虽然看不见这些山匪的脸,但却能够清楚看见这群匪徒身上各色棉衣,这在战争史上也算是一大奇葩。 在黑褐色灌木丛林里,红的白的十分显眼,深怕被人不知道他们的位置。 “放进来之后,重机枪火力点不要全部暴露,开过枪的火力点在第一轮打击之后,立刻转移至备用阵地!” 纪春生小声的对周围军官位吩咐着。 以前指挥战斗,大都是少将军在身边,而这次赣南赣西的主要战斗,却都是纪春生策划指挥。 作为协军参谋长,他跟陈天华有着相同的性格,那就是在制定作战计划和命令时,同样是事无巨细,让大家有主心骨一样的存在感。 一小队匪徒,应该是排级战队约摸有四十余人,他们小心翼翼的跑进了光头佬三排的阵地前沿,双腿都在颤抖着。 这群匪徒跟丰众保安队可是老相识了,先前打过几次大仗,结果是虎帮被打得惨败。 人人都知道保安队这些家伙杀人如麻,非常恐怖,山匪们都被打怕了。 但不前进不得行呵,瞧瞧身后,一群貌似督战队的家伙们,他们用枪指着,往后退缩意味着会被立即干掉。 玛的,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往前走。 现在是午后二点多钟,但愿守阵地的都是一群酒鬼,现在还在酒中沉醉,不会注意到自己,那就阿弥陀佛。 匪徒们一边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一边慢慢的继续往前推进。 他们脑袋瓜子处在高度紧张中,不断在思索着各种生与死的问题,鬼头鬼脑的观察着周围。 当这群倒霉蛋走到高地前沿,那个峡谷中间地带时,前沿指挥官光头佬大吼一声,“开火…” 两个隐藏的火力点,突然揭开了伪装,露出了狰狞面容,那是两挺马克沁重机枪。 “哒…哒哒…” “……” 重机枪吐出火焰毒舌,对着一个排的匪徒开始进行屠杀。 两挺马克沁重机枪,在面对没有任何障碍物的敌人,居高临下的进行无差别扫射。 不要几分钟,这四十几个黑人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侥幸逃散的七八位山匪,都被阵地上的数名狙击手逐一击毙。 “重机枪迅速转移!” 光头佬看到攻击的一队匪徒被全部打死之后,立刻下达了转移命令。 火力点暴露之后,立刻转移,这是阵地战的基本常识。 虽然面对的是一群不入流山匪,但也要坚守这一条理念,习惯成自然,不然今后遇上强敌,那就会吃大亏! 广西独立营的指挥官宋门庆,看着暴露出来的两个火力点之后,慢慢的点了点头,他扭头对着身边的叶师爷说道: “对面敌人的阵地指挥官很精明,显然是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他没有曝出太多的火力点,这样吧,这里需要炮火进行试探性射击,按照上面标注的火力点位置,进行一轮炮火打击。” 说着,他把那张斥候班侦察描绘的图纸副图,交到叶师爷手上。 “好,我马上就去落实。”叶师爷看都不看一眼,把图样叠好放入衣兜里,跟宋门庆点了点头转身便离开。 …… “嗯?现在就要用炮火轰炸吗?”陆文虎疑惑叶师爷过来的通报。 “是试探性炮击!”叶师爷来了个一知半解的现抄现卖,肯定地点头。 玛的,原来是搞特么的火力侦察,不知道咱炮弹精贵吗?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 陆文虎愣了一下之后,可还是同意了,现在需要广西兵卖力气,得暂却忍耐一下,尽量去满足。 很快,命令传到虎帮的炮兵阵地。 现在虎帮的炮兵阵地有两个,一个是东洋人支援来的十二门新式野战山炮阵地,连同一队从太湖金天龙那里调过来的八十余名志愿兵,包括指挥官整套。 明眼人心里面都是明白,这支炮队连炮带人的还是属于东洋人掌控之下,相当于无偿‘租借’给了虎帮使用,搞得不好,东洋人就将其收了回去。 更要命的是东洋人提供的炮弹数量,只有区区十二箱,共九十六枚炮弹,陆文虎当然舍不得将炮弹浪费在试探性炮击上。 他的命令和炮击要求,被送到虎帮第二炮队,那里有二十门五花八门,大小不齐的旧式火炮。 “知道了!”第二炮队指挥官哼了一声。 他看了一眼送过来的手绘地形图,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了笑。 那上面敌人的火力点,用坐标方式标注得清清楚楚,可这些对于旧式火炮而言,宛如对牛弹琴,根本不可能瞄准得如此细腻。 他慢慢悠悠的走向自己的炮兵阵地,按照纸条上的指令下达了命令。 “预备…” “开炮…” 没有所谓的炮击诸元锁定,也没有射击精度调节。 炮兵只是将炮弹装好之后,预测一下大致的方位和距离,然后调了下炮口仰角,最后就直接拉弦开炮。 一共二十门老旧火炮,什么大将军炮,二将军炮,各类型弗朗机炮等等什么都有,二十发炮弹,直接向着阵地高高的飞去。 “嘘…轰…” “嘘嘘…轰轰…” “……” 一发炮弹落在了高地背面,公鸡岭的右侧高地,纪春生着实愣了一下。 神马?想到打后面的指挥部来了? 看了一下弹道飞行轨迹,他摇了摇头,不像! 紧接着又有几发炮弹落下,不过落点和预定的地点都有区别,杂乱无章。 最后,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共听到了几十声爆炸,但是神奇的却没有一发炮弹落在自己一号高地之中。 包括之前的假火力点,或者是刚刚暴露的两个重机枪阵地,都没有炮弹落下。 这不是瞎子乱放炮嘛!?? /64/64592/18841354.html 第598章 一群猪队友 “这群混蛋,真特么的都是废物,误本爷的大事!” 宋门庆气得浑身发抖,他将望远镜放了下来,忍不住甩手跺脚的破口大骂。 炮弹没有一发落在地图上标注的预计地点,能够看到落点的就只有两发炮弹,其余的炮弹都不知道飞到那里去了! “怎么办?” 身旁的副手一脸担忧的询问着。 宋门庆将自己的兔耳朵帽子拿起来,重新扣在自己的头上,愤恨道: “他们不行咱们行,走,我们自己上去操作着打!” 说完之后,他提着枪带上几十个位亲信,向着炮兵阵地气哼哼赶去。 宋门庆对火炮很熟悉,他分辨得清楚,刚才那阵炮火并不是日制的野战山炮所射,而是明清时期的老旧火炮。 玛的,这只穿山虎是世上最愚蠢,最抠门的匪帮头目,竟舍不得那些炮弹,是拿来装样子的吗? 一头蠢驴! 他愤愤不平地在肚里,将陆文虎家里的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个遍,但现实中他还得去求人。 首先找到第一炮队的指挥官那里,想请求对方支持自己一下,可人家高傲得很,根本不甩宋门庆的帐。 哼,广西独立营算哪根葱啊,没有帮主虎爷的亲口命令,谁来说啥都不行! 宋门庆碰了一鼻子灰,又不好当场发作,只好灰头土脸地跑到第二炮队这里。 这群家伙打完了一轮炮之后,就结束了炮击,在旁边横七竖八地歇息着那。 在虎帮这里,炮击一轮约是一门炮打二发炮弹,而不是正规军的一个基数,因为他们没有这么多的炮弹! 结果特搞笑的是,就打二发炮弹,刚才有二门炮只发射了一发,第二发就被卡住了,幸好是没有炸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你们,将火炮借给我们操作,让我们来瞄准打敌人!”宋门庆走到那位指挥官面前,叽里呱啦比划着。 那个家伙显然听不懂宋门庆在说些什么,一直不断的摇头晃脑。 “玛的,谁来帮老子翻译一下!”宋门庆吹胡子瞪眼的急了,他恨不得拧下这厮的脑袋瓜子当夜壶。 最终还是赶过来了解情况的叶师爷开口,将大致的意思翻译了出去。 一开始指挥官肯定是不同意,担心这群广西佬将自己的古董给搞坏了,再者,炮弹珍贵啊,老子又凭啥听你这厮指挥呢?! 所以,就算是叶师爷说情,他还是坚持要听候帮主之命,拒绝广西佬使用! “这是三百块银洋,给你和兄弟们的辛苦钱,火炮借给我们使用!” 宋门庆没办法,他急中生智,将穿山虎预支给他们的一千银元中,掏出三条封好的银洋递了过去。 玛的,这笔生意到现在只拿到一千定金,现在自己为了战局,还要摸钱三成出去行贿,这特么的叫啥子事呵! 宋门庆身边的副手,肉痛得脸如白尸,但他理解老大此时的着急心情,不好当场发作。 “嗯,这还差不多,还是宋老大上路子啊,行行…可以让你们用一轮!” 那个炮兵队长见到白花花的银洋钱,像见到亲爹似的眯花眼笑,这贿赂给的及时,当然就同意啰。 那群炮兵们纷纷围了上来,争着来分红,未恐自己赶不上趟。 “别争…都有份,每人二块,班排长每人三块。” 这个炮兵队长还不算太贪,三百块银洋分下来,自己塞进腰包的大概在五十块左右,但事摆得平才是关键。 “就寻到那些大将军炮,二将军炮,统一将炮口调到这个角度。” 宋门庆可不再理会那些乱哄哄的事,他亲自将一门大将军炮调整好角度之后,命令自己的手下如法泡制。 他以前在巡防营,对于旧式大将军系列火炮的性能操控,那是相当熟悉,他能依据距离和高度差,用手形大概能估算出火炮仰角。 二十门炮中,有十门炮属于大将军系列,他亲自逐一检查火炮仰角之后,命令开炮。 “嘘…” “嘘嘘…” “……” 灌木丛林后面炮声隆隆,炮弹升空,小黑点慢慢在扩大,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往一号高地而来。 “快隐蔽,进散兵坑。” 正在阵地上观察的光头佬,忽然觉得这批炮弹将要落在他们头上,他本能的大喊一声之后,自己率先窜入壕沟里的单个掩体中。 第三排的三十几名战士,原本都很放松的趴在工事上相互嘻闹,完全没有将山匪们放在眼里,忽然听得连队官大叫,大伙一片慌乱,开始找到自己挖的掩体钻。 “轰…” “轰轰…” “……” 这一次炮弹落点很准,纷纷落在先前伪装的火力点上,以及左右,气浪一下子将掩体掀了个底朝天。先前暴露的二个重机枪阵地,倾刻之间被炮火摧毁。 好险啊! 战士们看到这一切,纷纷吐出了舌头。 在后面二号阵地观察所里的纪春生,望远镜拿起来一直就没有放下过,他仔细观察一号阵地,以及远处冒出炮口焰的敌方炮兵阵地。 虽然看不清敌人的炮兵阵地,但可以判断清楚,这绝对不是之前炮兵能够打出来的炮击效果。 虎帮的炮兵阵地上,肯定是换人了,而且是位操控旧式火炮的高手! 炮击时间不长,也就五六分钟左右,炮火就停了,敌人碰过来的炮弹大概在三十几枚,跟第一批炮击的精量差不多,但效果千差万别。 这顿炮火几乎将一号高地上的工事,全部摧毁,而且还有四个麻痹大意,躲藏不及时的士兵被炸伤,其中二名伤势较重,看能否抢救得回来。 瞧瞧,终于出现了伤亡,把纪春生气得脸是铁青色,他凶狼地盯了光头佬一眼,眼神是在指责他太大意。 “参座,我们要不要回击一下!”一名执事官在纪春生身旁低声的询问。 二号高地上有一排十二门60mm迫击炮正在准备着。 同时,执事官手中还拿着纸和笔,正在快速计算,两轮炮击之后,已经可以确认对方炮兵阵地的坐标位置。 “玛的,给我狠狠地还击,虽说是老旧玩意儿,用得精准,对阵地威胁还是挺大的!” 纪春生正在气头上,他没怎么思考就点头赞成了执事官的提议。 /64/64592/18862293.html 第599章 较量,不在同一等级 “遵命…” 执事官立刻起身,带着身旁的几个兵士,跑向后面的迫击炮阵地去了。 他原是一名炮兵副队官,一年前调到纪春生身边任首席执事官,现在指挥人员缺乏,尤其是炮兵,他刚好顶缺。 他到达迫击炮阵地之后,开始调整设计角度,调整标尺,准备第一轮的射击。 话说回广西独立营,他们一共打了三轮多点,第四轮只放了五发炮弹,有一门大将军炮,打了三发炮弹之后,就结束了使命。 这十门大将军炮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宋门庆都十分怀疑,倘若继续开炮的话,这些火炮有可能会发生炸膛这样的恐怖事件。 射击完毕意味就交易结束,宋门庆带着部众回到他的预备连临时营地,他仔细观察了一号高地之后,放下望远镜对叶师爷无比自豪地说道: “叶先生,一号高地上的工事,都被我炮火摧毁,请再让你的那些人,大胆地进攻!” 虽然三轮炮击时间很短,但是炮弹覆盖过的地方,基本上应该没人了,是个冲锋的好时机。 “明白!”叶师爷回复的非常干脆、恭敬。 刚才宋门庆私掏腰包,贿赂炮兵,换上自己人放炮的那一幕幕,他是亲眼目睹,而炮击的效果也是大相径庭,这不由得让他对宋门庆此人,刮目相看,敬佩之意犹然升起。 见叶师爷离开之后,宋门庆扭头转向其副手道:“你派人去通知特务连,让他们提前行动,从虎跳崖侧面沿着后方悬崖,摸到公鸡岭后面偷袭,来他个前后夹击!” “明白!”副手应声离开。 “兄弟们,给我大胆的往前冲啊,丰众保安队的守军已经被我们炸死了,虎爷有令,第一个冲上高地的奖励一百块大洋,前十位各奖励五十银洋!” 叶师爷手中捏着一把六轮手枪,一边用力挥动着,一边扯开嗓子大叫。 但他只挥舞手臂,身体弯着腰站在一人高的灌木丛林中,没随队伍向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匪徒们信以为真,犹如打了鸡血似的,疯了一般嚎叫着往前冲去。 看着一个个虎帮队员端着枪冲过去之后,叶师爷从腰间拽出短烟枪,转过头去想要点燃大烟吸上几口,以缓解一下自己的压力。 “荒唐!” 这一幕正好被赶过来的宋门庆逮个正着,他一把将叶师爷叼在嘴上的烟枪给夺了下来,啪嗒一下砸在岩石上掰成两截,怼道:“你也不瞧瞧这是在啥地方,如果你不想找死,最好莫抽烟!” 叶师爷刚吸了一口,烟瘾都被唤醒,他不舍地愣了一下,愠怒道: “为啥,你为啥要砸了我的烟枪?” 宋门庆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他斜乜了叶师爷一眼,本想破口大骂或扇他一个耳掴子,但还是忍住了,毕竟对方不是自己的属下,而且是目前为止在虎帮中最能帮他忙的人。 正所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他只好耐着心思对叶师爷说道:“叶先生,这里距离前沿阵地也就三百米左右,你觉得那些阵地上守军,就没有活着的狙击手吗?灌木丛中点烟,就是一个活靶子!” 宋门庆说完之后,又特意调侃道:“我不想在高地攻陷之前,这里没有人给我当翻译,更不希望失去一位江湖朋友!” 这调侃多少包含一丝情谊在其中,让叶师爷还不至于特别的尴尬。 他看着冲过去的虎帮兄弟,还颇为得意的朝着宋门庆尬笑了笑,“那就谢谢你的好意,宋老大,请问你们独立营什么时候行动呢?” “我的特务连已经在虎跳崖开始行动了。”宋门庆低声告之。 “那就太好了,我们在这里静等佳音吧。”叶师爷此时也开口笑了。 而宋门庆呢,又非常敬业地举起那架破旧望远镜,观察起前方的攻防情况。 这群匪徒之前是不敢如此大胆冲锋的,但刚才几轮炮弹轰炸,叶师爷又告诉大家,说高地上的敌人都被炸死了,所以胆子才会这么大。 胆大步伐就变得轻盈,这一次冲锋的山匪速度很快,基本上用了之前几倍速度,来到高地前的峡谷入口处。 在湘鄂赣的群山峻岭打仗,这些山匪的历史认知,那就是谁拥有大炮,谁就是胜利者。 他们没有挖战壕、筑掩体,一整套防御炮火的现代阵地战概念与方法,认为只要是被炮火覆盖一遍之后,敌人就算没有死光,就已经跑光了。 现在冲上去那就是去赚钱,一百块银洋啊,只要跑得快第一个冲上高声就可以了。 “冲啊!” “快冲啊…” 匪徒们大声的狂嚎着。 现在是享受着丰收果实的时候,大家无所顾虑,只需要放开脚丫子拚命奔跑就可以! “一号炮准备完毕!” “二号炮准备完毕!” “……” “十二号炮准备完毕!” 接到纪参谋长新的命令,首先炮击这些冲锋上来的山匪,把他们的嚣张气焰给打下去。 执事官临时负责起迫击炮排的指挥任务,现在各炮位重新调整好炮口仰角,随时准备开炮。 “放…” 随着执事官一声令下,迫击炮开火了。 “嘘…轰…” “嘘嘘…轰轰…” “……” 带着尖厉的破空声,?炮弹在山匪的冲锋队伍中爆炸了。 与此同时,光头佬也下达了机步枪射击的命令。 “砰砰…” “哒哒…哒哒哒…” “……” 猛烈的枪炮声,几乎在同一时间里响起,瞬间响彻云霄,交叉火力对着冲入山谷前线的匪徒,进行一场无情的屠杀。 前沿阵地前密集冲锋的山匪,宛如割麦子般成片成片倒下,残肢断臂满天飞舞,血肉横飞。 没中弹的山匪则是抱头鼠窜,鬼哭狼嚎,乱成一团,但在开阔地前那有生存之路。 远处的第二炮队,一群炮手正在抽着大烟,等待接下面的命令。 他们认为那位置是一个安全区域,可以肆无忌惮的抽大烟,吹牛聊女人! 至于转移炮阵地这种事情,山匪们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 再说了,守军那里来的火炮,据了解丰众的大口径火炮,都集中在宋家坊港口军营,怎么可能拖到这公鸡岭来呢。 也许是贫穷限制了想象,萍乡虎帮孤陋寡闻,鲜有人见过迫击炮这玩意儿,这事就很奇葩了吧。 /64/64592/18866175.html 第600章 进退两难 之前就说了,这一带匪帮之间打仗的时候,有炮的一方那就是大爷,基本上大炮一响,什么事情都能够搞定。 几声爆炸声之后,那些匪帮炮兵被吓了一跳。 所幸炮弹没有落在他们的炮兵阵地之中,在开阔地上爆炸。 这群抽着大烟聊女人的家伙们,被吓得都趴在了地上。 第一轮对前沿阵地的炮击,十二门60mm口径迫击炮,共发射九十六枚炮弹,取得了预期效果。 这轮射击一结果,迫击炮排在执事官的指挥下,迅速调整坐标设定和仰角,立刻开始第二轮炮击的填装。 丰众保安队的炮弹十分充足,根本不用担心打光这个问题。 他们商船前往宋家坊码头来时,都是捎带过来弹药和军用物资,还有改善矿区生活所需的生活物资,这里有几十万人的市场。 第二轮炮击在第一轮结束之后不到五分钟,就再一次的到来。 稍微的根据坐标更改了下轮射击的目标之后,这一次炮弹的落点更加的精准。 迫击炮发射速度快,炮弹成批落在了这群匪徒的炮兵阵地之中。 而这些懒散的炮兵,还没有从第一轮炮击中反应过来,趴在地上一脸懵逼。 反应快一点的刚刚爬起来准备逃跑,可这个时候炮弹像雨点般落在他们阵地位置。 “轰…” “轰轰…” “……” 这一次的爆炸声比上一次还要响亮,十几发炮弹炸毁了几门火炮还有一些炮兵。 “快跑,敌人炮火太猛了!” “太惨了,快快…” “……” 反应过来的炮兵立刻撒腿就跑,至于火炮什么的,现在根本就顾不上了,保自个小命要紧。 可随之而来的第二批炮弹,第三批……当头落了下来。 这一次共发射了一个半基数,近一百五十发炮弹,彻底摧毁了整个虎帮嫡系的炮兵阵地,所有老旧火炮被炸得四分五裂,百余名炮手绝大多数埋葬炮火中。 有的人死前手上还捏着那二块银洋,准备战斗结束回到县城窑子里乐呵乐呵呢! 纪春生放下望远镜,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 这群匪帮,这一次还真的给了自己一点意外呵,居然还能精准操控这些老旧火炮。 还好,自己一直要求部队,严格按照战斗条令来执行,修建虚拟阵地,挖掘标准战壕与掩体,不然现在至少要死掉一半士兵。 而当下少将军还没有赶回来,自己手上缺兵少将,战斗一旦被拖延,自己将会陷入左支右绌状态。 “继续打击可能的目标,摧毁这群匪徒的战斗信心!” 纪春生大声口述命令,传命兵立即领命前往让信号兵打出旗语。 他放下望远镜,重重地舒出一大口气,让自己举酸了的手臂休息一会。 虎帮的进攻部队,再次被屠杀一空,遭受沉重打击,没有逃出厄运。 纪春生和刚从前沿阵地下来的光头佬等人击掌后,眯着眼睛等待着广西独立营的突击。 这一次对手应该是广西独立营了,而不是这群蠢得不能再蠢的虎帮杂匪,他真心希望这些广西雇佣兵,表现得不要太让自己失望。 “补充弹药,转移阵地,准备继续战斗!”纪春生对坚守整个公鸡岭阵地的官兵们,下达新的命令。 一轮战斗打完,按条例要求置换防御位置,尤其是重火力点,例如炮兵阵地,重机枪阵地等。 因为依据情报,穿山虎手上还有一支尚未使用的日系炮队,他们应该就在附近,只是还没有开火,当然就没暴露确切位置。 “该死的,丰众保安队居然在右侧阵地上,安置有迫击炮阵地,我们之前的情报有误!” 宋庆门看着被炸毁的炮兵阵地,还有被屠杀满坡都是尸体的虎帮残余,右眼皮子猛跳了两下,心里暗忖,江湖上盛传的丰众矿业保安队,是浙省新军改装而成,看来是千准万确,活脱脱就是一支正规军队。 玛的,自己这一次的对手,可真不是一般人呵! “宋老大,陆帮主在摧问你们啥时候组织突击啊?!”叶师爷急匆匆从后面陆文虎的营帐过来,身上还带着穿山虎怒骂所喷射的吐沫。 “叶师爷,你去告诉这帮广西佬,光是特么的摆出一付准备突击的花架式,结果让老子的炮队倾刻间化为乌有,兵卒一下赔进去三百余人,若再不进攻,老子用大炮轰了这个宋门庆。” 陆文虎可真是发大火了,想着自己被宋门庆愚弄了一番,作为帮主他能善罢甘休吗? 尽管叶师父一再为宋门庆辩解,但气头上的陆文虎那里还听得进去? 没有办法,叶师爷只好急匆匆过来催促。 “必须得要加钱!” 宋门庆恶狠狠盯着脸色难看的叶师爷,劈头盖脸地吼出这么一句话来。 玛的,每月每人五块钱,却要冒如此大的风险,之前以为只是普通战斗,现在看来这场战斗十分凶险,最起码要每月每人三十块钱才行,而且得先预付一个月饷银。 现在对于宋门庆而言,处在一个十分尴尬又危险的环境之中。 自己的广西独立营,在正面突击还没有开始,可穿山虎这边损失惨重,前后死了三百余人的精锐兄弟,最肉痛的是他的一个炮队。 现在的炮兵和火炮多金贵啊,山匪就是有钱也买不来。 宋门庆心里明白,倘若自己这个时候下令撤退的话,估计穿山虎绝对派人从背后开枪打炮,干掉自己。 跟穿山虎的虎帮开战,虽然不是很怕,但这个结果对于自己是百害而无益,跟自己投到虎帮的初衷,背道而驰。 原本是自己初来乍到,想依靠虎帮来壮大自己的队伍,实力,同时,打出广西帮的名声来。 可结果是跟自己的东家内讧,这名声传扬出去,好像对自己并不是太好。 除此之外,现在还要担心的,就是自己一旦撤退,对面高地上的敌人,会不会乘机冲下来。 如是这样,自己处于前后夹击中,结果会是很惨,不死也得脱层皮下来。 想到这里,他口气缓和了下来,对叶师爷歉意道: “对不起叶先生,刚才是宋某急火攻心,说了不应说的话,请先生见谅,我这在等待虎跳崖那边的偷袭情况,一旦那边得手,我这里马上组织突击!” 玛的,这才像说的是人话嘛。 马师爷心里暗忖。 /64/64592/18873326.html 第601章 虎跳崖 刚才被宋门庆劈头盖脑的大吼一声,叶师爷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 这厮好像说是要加钱,加什么钱? 说得恐怕是饷银吧! 该死的混蛋,仗打到节骨眼儿上,这个宋老大竟然说要加钱,这明显是想临阵脱逃的托词嘛! 叶师爷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先前对宋门庆的好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怨恨。 玛的,你这下把我叶某人可害惨了,我是保人,你们倒是拍拍屁股走人,我可要被穿山虎五马分尸! 如其这样,老子现在就一枪毙了你! 可正在此时,宋门庆的一番诚意道歉,一下子让叶师爷的怨恨,立马降低大半,他实际也不希望事态朝不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巴不得广西兵能向阵地发起攻击。 “算了宋老大,这件事情不能全怪你,战事不顺大家火气都大,咱们闲话少说,还是抓紧发起突击吧。”叶师爷也来了个顺水推舟,顺杆子爬坡。 “宋某谢叶师爷,至于正面攻击,我等虎跳崖那边的战况,这边随时准备着。” “那好吧,我先去跟陆帮主说一下,免得他又生猜忌。” 叶师爷想了想起身离开。 “叶师爷请!”宋门庆礼节性的起身送行。 …… 当日下午四点左右,夕阳开始慢慢西下,天色也变得暗淡无光。 安源山西南面的虎跳崖,笼罩在一片晚霞的余辉中。 下面是数百丈悬崖,一块长满树藤的悬崖峭壁,足有百丈多宽,就像刀削一样。 宋门庆的副手之一,三当家司香川,在接受宋老大的指令之后,亲自赶到虎跳崖指挥偷袭。 他身先士卒,亲率特务连队的一个先遣排,现在正沿着悬崖边缘的位置,慢慢向前移动。 这个虎跳崖乍一看,悬崖峭壁是无路可走,但你要是山里人,就懂得就近探索,实际是有路可寻。 什么路,那就是藤路小径。 越是原生态的悬崖峭壁,就越是生长着各种珍稀植物,各种各样的野生药材。 这虎跳崖还有一个珍贵东西,那就是燕窝。 崖壁上布着无数个燕窝,引得不少攀爬高手前来掏摘,转手卖个好价钱。 当地人将这些掏燕窝的人,称为燕飞人。 这里所谓的藤路,是许多药师郎中为上山采药,或是掏燕窝的燕飞人,他们秘密筑建的一条藤蔓路。 人要抓住一根根粗壮的藤蔓,脚蹬岩石慢慢攀索过去。 对于长期生活在大山峻岭里的广西人,这种攀索并不陌生,而且还不算太难。 天上有着晚霞余光,足够照亮他们前进的路,他们主要是担心虎跳崖那边高地上有守军,就算没有大批守军,但哨亭肯定会有。 所以,司香川把攀爬移动的速度有意放慢,要求队员们尽量不要发出声响。 话说虎跳崖北岸高地,守在这里的是光头佬所辖第八连第二排,昨天傍晚就进入阵地埋伏侍命,到现在差不多过去一昼夜,连个鬼影都没见着。 人最怕的是在百无聊赖中挨冻受饿,风潇潇兮雪水寒,晚上还飘过雪,二排四十六个战士,采用暗哨轮岗,大多数人则龟缩在后崖营帐里,人挤人的相互取暖御寒。 在战时这敏感时候,队伍还不准点火取暖,在这寒冬腊月间实在是难以忍受啊! 二排战士中有人是猎户出身,有当过斥候、接受过特种训练,他们想到一个偷懒省时的妙招,在宿营地下面的崖壁上排上了数排警戒线。 所谓警戒线,就是用长长的细藤条串上手榴弹弦,埋在崖壁上的灌木丛中,倘若几十个敌人攀爬过来,肯定会有人不小心碰上或勾上藤条,手榴弹轰地一炸,这相当于给大伙报警! 这个办法很有用,唯一不好的就是区别不了动物和人,还要注意不要因为风大而被影响到了。 冬季天黑得早,差不多五点左右,天将将黑暗下来,突然,“轰…”地一声响,悬壁上一颗手榴弹被拉弦爆炸。 “快起来,有人偷袭来了!” 爆炸声就是命令,二排长第一次翻滚起身,迅速从崖壁后面的低洼区来到崖边,往前探出一点身子去张望。 爆炸点是在一条基本上不能称为路的小径,是采药郎中和掏燕窝的燕飞人沿着悬崖踩出来的,极少有动物在崖壁上攀爬。 寒冬腊月间的傍晚时分,哪个吃饱了撑的郎中或燕飞人,到这里来探险? 所以这个时候来到这里的,肯定都是敌人。 玛的,这帮山匪还真有胆,敢过来偷袭,嘿嘿。 过了几分钟,十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终于出现了,黄昏下看得很模糊不太清,只见黑影正在小心翼翼的继续往前,探索着前进。 刚才那声莫名的爆炸,把司香川和他的先遣排吓得魂飞魄散,他们只好贴近崖壁伏进灌木藤蔓丛中一动不动。 先遣排队员们在百丈宽的崖壁上,艰难攀爬近一个小时,被刺骨山风吹得浑身冰凉,裸露在外的双手更是要冻僵了,眼看就要攀过崖壁,不曾想突然来了一声爆炸,这下把司香川他们搞懵懂了。 不知是敌人挂着的手榴弹,还是猎人埋得土雷,这无法搞明白。 凭当前形势判断,这种小径不可能有大型猛兽出现,猎人埋得土雷可能性极小,而敌人暗挂手榴弹的可能性极大。 怎么办,退回去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 因为所有人的手脚都快要冻僵了,目标近在咫尺,大伙是凭意志在硬撑,若往回攀爬则用不了多久,这个排会撑不住悉数坠落悬崖,落差百余丈,还有活命的可能吗? 没办法,只能向前冲了! 司香川双眼一闭,让自己静默片刻,然后坚定地回传命令,“跟着继续往前,不准后退,攀爬上去用刺刀肉搏!” 这个近似悲壮的命令,大家都是能够理解,这是在绝路上赌命,如其坠崖,当然是向前拚搏,万一对手只是几个哨兵呢?! 崖顶上,守军二排长慢慢将自己的毛瑟m1888狙击步枪拿出来,瞄向其中一个黑影。 而其余的几十个手下也没有闲着,他们一字线排开,也把枪口对准了那片崖壁。 /64/64592/18879633.html 第602章 失败,还是失败 有危险! 在被光学瞄准镜晃着的那一瞬间,司香川本能的感觉到死亡直接扑面而来。 胸口一阵紧缩,浑身血管都有扩张,全身紧张得汗流浃背,这是一种被野兽或者屠刀逼近的感觉,迈出去的一条腿不知道该不该放下来。 “往前冲!” 他大喊一声,毫不犹豫的一个飞扑,紧紧抓住一根藤曼,准备像山猴子般往前荡过去。 但就在这瞬间,二排长的狙击步枪响了。 “砰…” 司香川应声中弹,手一松身体坠落山崖。 二排长的枪声就是命令,所有守卒对着这片崖壁上的黑影,和可疑位置纷纷开枪。 “砰砰…” “哒…哒哒…” “……” 没有所谓的精准点射,就是乱枪射击,机枪扫射。 随即而来的是惨叫声不断,一个接一个偷袭者中枪,从隐身的灌木丛里现身,然后坠落悬崖。 也有表现勇敢的,他们学着司香川那样,用荡的方式向守军扑来…… 可是守军占据着绝对优势,司香川和他的一个排,无法端起长枪射击,他们只能单手紧握刺刀跟持枪的敌人拚命,宛如飞蛾赴火,人还没近敌就纷纷中弹,在绝望嚎叫声中坠落山崖。 有表现勇敢就必定有害怕的,几个缩在后面点的匪徒怂了,他们拚命的往回攀爬,可还未迈出几步,慌乱中脚下踹空,或是手掌无力,都从悬崖边上直接坠落下去。 “停止射击,别再浪费子弹了!” 二排长看不清到底有多少山匪被击中坠崖,但是集体乱枪射击约摸有了十几分钟,崖壁上碎石泥土被子弹削起飞溅,灌木丛中已经看不到任何晃动的影子,他就立刻下令停止射击。 他们守着的这个位置在高点,离山匪偷袭过来的小径,有个四五米的落差,没有攀爬技能的人根本不敢下去查看,而且就算绑着吊下去,活动范围十分的有限。 之前纪参谋长他们研究过,这次给他们二排的任务,就是守住这片偌大的虎跳崖,要让敌人知道,这虎跳崖高地上同样有守军把守,不敢前来偷袭,就算是达到目的。 虎跳崖范围很大,当务之急是在警戒区域内加强巡逻,防止敌人从别的什么地方攀爬上来偷袭,就很麻烦。 这时候的二排长,忽然间斗志昂扬,心里暗忖:还真有不怕死的敌人,敢攀崖过来偷袭,这被纪参谋长算准了。 “一班二班继续守在这里监视,三班四班跟上我去巡逻其它点!” “遵命!” 经过一场战斗,杀了个畅快淋漓,消灭敌人几十个,已方没一人受伤,这种仗谁都愿意打。 每个人热血沸腾,人也不觉得冷了,个个斗志昂扬地接受军令。 …… “大当家的,虎跳崖偷袭行动失败,三当家司香川和先遣排全面丧命!” 一名从虎跳崖特务连队派过来的驿兵,气喘吁吁又神色异常的前来报告,再一次将不幸消息告诉了宋门庆。 这个不幸消息,让原本已经愁得快要扯光头发的宋门庆,面如活尸般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又失败了,虎跳崖偷袭也失败,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 自己对面的敌人,难道都是能掐会算的魔鬼吗? 该死的,他们怎么能想得到,有人可能会从虎跳崖的绝壁上攀爬过去偷袭呢?居然还派出了一支部队设伏。 这个沉重打击,宛如压垮宋门庆心态的那根稻草,让他的斗志一下子全没了。 “宋老大,现在我们怎么办?” 这个时候叶师爷也是傻眼了,他清楚宋门庆曾将希望都寄托在虎跳崖这次偷袭上。 “这样,你过去告诉陆帮主一声,虎帮的其他人员先撤回去歇息,我的人员继续留在这里,准备今夜进行突袭,另外,请陆帮主给咱们准备晚餐,从早到晚饿着肚子怎么冲锋,怎么上去拚杀,吃饱了才能干活嘛!”宋门庆非常冷静地回复道。 “好的,我这就去告诉陆帮主,让他安排准备。”叶师爷听到宋门庆并未气馁,准备夜袭,不由得松了口气,忙点头离开,往后方的虎帮大营走去。 望着叶师爷逐渐消失的背影,宋门庆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 虎帮大营的中军帅帐里,陆文虎听了叶师爷的汇报之后,脸色比死尸还难看。 玛的,自己花了这么多钱请来雇佣兵,出了这么多的血,死了三百多精锐兄弟,还赔上一支炮队,现在居然还是打不过去,连最前沿的一号高地都占领不了。 自己以后如何在萍乡县一带立足?! “宋门庆这厮当真是说今夜发起偷袭?”陆文虎现在对宋门庆是十分的不信任。 “是的虎爷,我看宋门庆是认真的,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对丰众保安队充满着仇恨,他说了要报仇,要为自己的荣誉而战。”叶师爷回复道。 陆文虎右手托着下巴思索在思索。 从手下监督人员回报的情况来看,宋门庆有清晰的作战计划,也确实安排了一个连队到达虎跳崖进行偷袭,可惜的是敌人太狡猾,居然识破了他的计谋,提前设伏让他去钻。 另外,从正面攻击,他嫌炮队打得不准,自己居然掏三百银洋不惜贿赂炮队,亲自操控开炮。 从这些点点滴滴,说明宋门庆还是想跟虎帮一起,共同对付丰众矿业保安队。 “那好吧,还是由你亲自去安排给广西人单独开灶,让后勤做顿好的,让他们吃饱吃好,有力气冲上阵地给我杀光那些混蛋。”陆文虎抬头对叶师爷嘱咐道。 他终于想通了,把希望依旧寄托在宋门庆这帮广西雇佣兵身上,现在,他已别无选择。 “明白了,我替宋门庆谢过帮主!”叶师爷听了非常高兴,他抱拳向陆文虎作了一个深揖。 “行啦,我看你也是挺辛苦的,今夜他们攻下高地,本爷我重赏你和宋门庆各一千银洋。”这分钟陆文虎忽然变得慷慨大方起来,让叶师爷激动的不要不要。 “谢过帮主,在下先去安排伙食了,也好及时给他们送去。”说完,他又给陆文虎作了一个深揖,转身向后勤营帐走去。 过了一个小时,十几箩筐刚出笼的白面肉包子,还有若干木桶热气腾腾的青菜肉汤,乘着夜色送到广西雇佣兵这里。 挨冻受饿了一整天的宋门庆和他的手下们,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 …… /64/64592/18882505.html 第603章 广西帮先溜了 凌晨,虎帮大营的帅帐内。 沉睡中的陆文虎,被门外卫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作为萍乡县以及附近最大的匪帮头子,一般这个时候不敢有人打扰他睡觉。 但是手下却不得不冒死前来打扰。 “什么事搞得如此慌乱,你家里死人啦?”陆文虎包裹着一件长棉袍从木床上坐了起来。 他的营帐里一直有炭火,凌晨时才熄的火,帐内温度骤然降低,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禀…禀虎爷,那些个广西佬…他…们…” 最先闯进来的,是他的亲卫队长,平时就有些结巴,这时候更是急得说不利索。 “广西佬?对啊,宋门庆不是说三更开始偷袭高地,怎么,他们成功啦?”陆文虎忽然间眼睛放出光来,急切地追问。 他昨晚一直在烤火饮酒,原本想亲眼目睹宋门庆他们攻下山头,可还没到二更,他先醉倒在床,打起了呼噜。 “不是的虎爷,那些广西佬昨晚半夜,乘黑悄悄撤回来,天蒙蒙亮就全部逃跑了,现在不知去向。” 这次禀报的是陆文虎另外一个师爷,姓曹,他口齿伶俐说得清楚。 “什么,跑了?!” 陆文虎听罢,宛如坠入冰窟窿里似的,浑身一阵透心凉,面如死灰,他一屁股跌坐在木床上,傻呆了。 想想自己闯荡江湖几十年,居然被一帮外来贼给欺骗,说出去颜面丢尽不说,关键是损失可大发了呀! 这帮家伙来了才半个月,骗吃骗喝,每人整套冬装,一千块银洋还不算,四百支崭新的日制村田步枪,二万余发子弹,还有二十门掷弹筒和掷弹,这加起来不下七八万块银洋,有钱还买不到。 这时候的陆文虎,肉痛的差点晕过去,恨不得把宋门庆抓来五马分尸。 “对了,那个该死的叶师爷呢?”他忽然想到了那个关 键的保荐人。 “叶师爷也失踪了,不知是否跟他们一起逃跑。”曹师爷回复道。 “哎哟,通知下去,凡是发现叶师爷和广西佬的踪迹,立即禀报!” “明白!”曹师爷和侍卫长应声退了出去。 没办法,现在陆文虎甩手跺脚的发火,也只是发泄愤怒,无计可施。 玛的,一不小心放了一匹狼进来,下一步怎么办? 冷静下来之后,他首先决定先将队伍撤回萍乡县城。 现在明摆着自己这点力量,肯定打不过对面的丰众矿业保安队,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先保住这点来之不易的本钱要紧。 至于东洋人那里再作商议,不行,就将责任全面推给广西佬,让东洋人找他们算帐去。 想到这里,他立刻把曹师爷等人找来,下达了总撤退的命令。 ……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公鸡岭上,纪春生和光头佬等人慢慢的张开双眼,看向眼前不远处的战场。 一地的残肢断腿,干涸的鲜血,还有盘旋在空中的秃鹫,野狗野狼都在嘶咬尸体,那是一种别样的凄惨风景。 天空中其它鸟儿也加入了捕猎之中,偶尔还有一些野兽偷偷的从灌木丛林中钻出来,叼走一根手臂或者大腿什么。 “昨天咱们大概杀了多少人?”纪春生问。 执事官大致的看了一眼之后,眉头皱了皱道: “前沿阵地上大概有三百多人,加上一个炮兵连,合计应该在四百六十人左右,不过都是虎帮旧部,只有虎跳崖那边二排,他们好像杀了几十个广西雇佣兵!” 正说着,那个坚守虎跳崖的二排长过来了。 “正好,汇报一下昨天虎跳崖战果!”纪春生问道。 “禀参座,大约消灭有三十几个吧!” 二排长双眼红肿,他是一个整夜未曾合眼,就怕广西佬继续偷袭。 天亮后发现敌人半夜就悄悄撤走了,他这才到公鸡岭指挥部来做汇报。 “怎么,你们没有清理战场?” “人都坠落悬崖了,我们无法清理!” “哦,那行,你也抓紧回去歇会,等待穿山虎这边情况再说吧。” “是…”二排长终算是松了口气,估计今天打不起来了,自己赶紧回去好好生个火,美美睡个觉。 纪春生也放松了下来,他伸展了一个懒腰,在野外蜷缩一夜并不舒服。 不过没办法,现在双方陷入了僵持阶段,必须保持警戒,防止被人给偷袭。 “让矿区伙房给公鸡岭和虎跳崖送餐来,要有肉有汤,昨天啃食比铁块还硬的面饼,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另外鲁队官,你带上四排,用牛骡车回宋家坊军营,去补充点弹药回来!” “好…”光头佬应声召集人马去了。 纪春生安排完之后,闭上眼睛准备再歇息会,阵地上人员都轮换休息。 他做梦也没想到,此时对面的虎帮,正在往县城里大撤退,而广西人早在半夜,就逃得无影无踪。 …… 话说回洞庭湖君山岛湖面,丰众舰队。 那天傍晚,云泽帮首席军师马占魁离开血狼号旗舰不久,陈天华破天荒召集几个亲信打了半休麻将,难得开心。 翌日清早,陈天华早练、早食之后,立在指挥舱前远眺,他在盘算自己何时能返回煤广自治区的大本营。 年终快到了,那里有许多事等着他去拍板签字呢! 过了一会,从萍乡那头的暗影送来密件,告之虎帮陆文虎在东洋人的支持下,已经从县城往安源山进发,准备攻击安源山丰众矿区。 陈天华大吃一惊,立即让旗兵发出旗语,让各舰船长,护航队长官到他的指挥舱开会。 也就半个多小时,人员陆续到齐,而纪春生的驿官也将军情送达,内容跟暗影提供的差不多。 在会上,陈天华把两份军情给大伙做了通报,先征求大家的意见,是立马率舰队返航增援宋家坊码头,还是待跟云泽帮签署新的合作协议之后,再返程。 会场上争论激烈。 几位舰长等水师军官,都认为应及时增援。 因为这次舰队带过来的是保安部队六成兵力,纪参谋长那里的正规保安队也剩二百二十几人,其余是战斗力不强的矿区民兵,要扼守铺天盖地的整个萍乡煤区,特别是安源山矿区,难度挺大。 再加上这次东洋人在背后拱火和支持,应该说匪帮的武器装备比以前大有改观,有了新装备,相应的战斗力会提高不少。 /64/64592/18890838.html 第604章 逼迫云泽帮服软 可是杨善信,屠夫他们原保安第三突击营的长官们,并不以为然,他们提出完全不同的观点。 他们跟虎帮打过多次交道,认为陆文虎和他的手下是外强中干,以往被保安队打得溃不成军,现在就算在东洋人支持下,将旧部纠集起来,战斗力也强不到那里去。 而纪参谋长智勇双全,加上光头佬相助,手上又有二百余人的正规精英,六百余人枪的民兵,应对穿山虎十天半个月的进攻,完全没事。 他们认为舰队应该一鼓作气,化上二三天时间,将洞庭湖云泽帮彻底解决之后,再南下宋家坊码头增援也不迟,这样,洞庭湖这条航线,今后就可以一劳永逸。 如果现在返航,或部分舰船返回增援,将大大削弱了对云泽帮的威摄力,以免夜长梦多再生事端。 综合两方意见,陈天华最终采信了杨善信与屠夫他们的提议,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因为他们所在的突击三营,在护航前跟萍乡虎帮对阵过多次,对方有几斤几两他们最有发言权。 怀表指针来到中午,舰队并没见到马占魁本人,只见到了他的信使,说是马占魁昨天回去,突发高烧认为是被湖风吹得,得了重感冒。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马占魁突然称‘病’,陈天华当然不会相信,他直接连想到是东洋人,又在背后搞的小把戏。 东洋人阴魂不散! 要彻底斩断云泽帮与东洋人的勾连,以绝后患! “你回去告诉你们总舵主张北计,以及军师马先生,就说我陈天华最后通牒,明日正午十二时之前,不见马占魁先生或张北计本人出现在血狼号上,丰众舰队即刻炮击君山岛,并且进攻深水港,扫荡残余水师舰船!”陈天华大声宣布了最后通牒。 “是是…”那位信使吓得面如土色,灰溜溜回去复命了。 随后,陈天华下达了全舰队进入战备状态的命令。 第二天正午,马占魁拖着‘病体’,乖乖出现在血狼号的指挥舱里。 昨天信使返回去,将陈天华愤怒表情与最后通牒,原原本本地告诉张北计和马占魁俩人。 俩人听了之后也是惊呆了,没想到把陈天华激怒了,还来了个最后通牒。 这可开不得玩笑,一旦丰众舰队进攻君山岛,表示双方正式宣战,开弓没有回头箭,结局不是战败就是投降,可就没了现在这个待遇。 张北计连夜召集手下兄弟和众头目们商议,大家都认为目前君山岛的火力,根本没法跟丰众舰队比,而深水港仅存的几十艘舰船,就变成他们丰众艘队的下饭菜。 大家也认为,萍乡穿山虎太怂,是扶不起的阿斗,就算是有东洋人支持,乘矿区守军少而偷袭,他们也一时成功不了。 现在,陈天华的最后通牒明摆着,如果云泽帮总舵死命相抗,战时一开等于帮了东洋人的忙,而云泽帮变成了替死鬼,第一个先倒下。 损人不利己的事,张北计断然不会去做。 思前想后,张北计最终下定决心,同意让马占魁明日上血狼号签署新的合作协议,先避开这寻上门来的祸水再说。 如果年前东洋人支持下的虎帮,真的击败丰众矿业保安队,成功占领了安源山矿区,他们云泽帮再来个反水,也为时不晚。 若是丰众矿业保安队最终赢了,那么东洋人彻底就没希望击败丰众矿业,他们云泽帮也就跟东洋人断绝一切往来,死心塌地跟丰众合作,别无选择。 最终,陈天华跟马占魁在血狼号上签署新的合作协议,并派执事官跟随马占魁前往君山岛,前面监督张北计签字画押。 整个事情二天之内全部搞定,第三天清早,丰众舰队调头返回。 他的血狼号和金狼2号,以及部分船只和全体护航队,直接到萍乡宋家坊码头,铁甲舰继续巡航。 而野狼号则返回鄱阳湖。 …… 纪春生派出去的斥候,惊讶地发现虎帮悄悄拔营,然后成片成堆的向后移动。 这么看来,匪帮好像是要撤退了?! 斥候继续监视了一阵,确认虎帮正在撤出战场之后,他们才返回公鸡岭指挥部,向纪春生禀报。 真没有想到,兴师动众的虎帮,准备了半个月,到了公鸡岭还没怎么攻山,居然要撤出战场了,让人难以置信! 纪春生跟身边几名军官相互对视一番,大家好像都是不敢相信,一致以为是虎帮或是广西帮在弄啥把戏。 大家的意见,还是继续监视,并派出巴黑娃前往敌营里摸清虚实。 作为整个战役的最高指挥官,纪春生深感自己肩上的担子,他坐到一个坑中思考,预测一下敌人的下一步行动。 他看了看天空,预感今天这样子肯定是打不起来。 不过他心里明白,无论是穿山虎还是东洋人,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等待丰众保安队的,是更加严酷的战斗。 东洋人花费了不少钱财和武器装备,用几百个山匪的命,摸清楚了丰众矿业这边的防御布局和力量分配,肯定会继续进攻,但不是今天,或许还不一定是公鸡岭,别的地方? 不然,他们轻易退出争斗舞台,以后还敢妄图称霸世界? 这是关于到东洋人的利益和颜面问题,随便一个原因都可以拼命,更何况两个呢? “禀参座,穿山虎带着大部队往后撤退,在大概五公里左右位置,他留下一百多人继续观察我们的动向,其余近千人继续往县城方向撤退。” 一名斥候班长返回来禀报。 到了午后,斥候反映前面行动,终于得到了证实,巴黑娃返回来搞来情报。 那群虎帮里鱼龙混杂,他们根本不清楚小黑娃现在是丰众这边的人,透出点消息还是十分容易的。 但是,虎帮和东洋人想要丰众矿业保安队的核心情报,那就困难了。 “禀纪大人,小的搞清楚了,穿山虎撤退大部队回县城,是为了保存实力,因为半夜里广西帮的六百余人,在他们的老大宋门西率领下,悄悄的开溜了,去向不明,穿山虎一下子没了劲。”巴黑娃汇报道。 /64/64592/18891320.html 第605章 手里有矿不愁 哇噻,这又是个奇葩异草。 战斗力最为强悍的广西帮,在虎跳崖偷袭没成功,损失了几十个人,并发现有大批守军的情况下放弃那里,这完全可以理解。 而在公鸡岭正面,他们已经进入了伏击阵地,可最终莫名其妙地也放弃,这有些匪夷所思。 现在看来,他们不但放弃进攻,还偷偷脱离虎帮开溜,还不知去向。 难道他们为了保存实力,不顾忌自己广西帮的名声,今后不想在赣西江湖上混了? 纪春生一时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参座,我们该怎么办?” 执事官蹲到一旁低声的询问,他一夜没睡,所有人现在都有点疲倦。 “通知虎跳崖的二排,留下一个班继续在崖间监视,放哨,其余人员撤回公鸡岭二号高地,接替四排防区,高地上所有的人,除了斥候和哨位,大家先入帐休息,允许生火取暖,我得先回矿区基地一趟,瞧一瞧矿区民兵防御各矿井的情况。” “遵命!”执事官应声前去安排驿兵分头去通知。 纪春生叫来那个跟他打赌的三排长,交待一下阵地两侧一号和二号高地的守护要求之后,他从衣兜里摸出二张百元银票交给三排长,“拿去,这是你赢的钱!” 三排长没想到纪参谋长突然主动兑现赌金,他非常错愕,下意识地用手一挡,沉声道:“参座,我…我那能拿您的钱,这赌局不作数!” “胡说八道,赌场无父子,愿赌服输,就是天王老子赌输了也得付钱,拿着,否则我年终扣你钱。”纪春生严肃道。 “那好,我收我收下,谢谢参座!” 三排长被纪春生的愠怒表情和话语吓得不轻,他连忙接过二张银票,并向纪春生深深鞠上一躬,表示谢意。 玛呀,这下好了,过年可以给老娘,媳妇儿子买不少东西了。 三排长心里那股子高兴劲,难以言表。 纪春生微微点了点头,带着几个卫士骑马撤回到安源山里的矿区总部基地,准备先找民兵营的管带,矿区公司总经理等了解情况。 他心里清楚,敌人不光可以从安源山正面,有屏障之称的公鸡岭发动攻势,还可以采用分散渗透方式,深入到矿区各矿井去搞破坏,骚乱。 萍乡到处是煤矿,属于丰众矿业下辖的煤井有三十几个之多,分布密集,一旦出事波及面很大。 这次只要自己打赢了这一波,彻底消灭或打垮穿山虎,相当于斩断了东洋人伸向萍乡煤矿的魔爪,安源山这带才会一劳永逸,稳定生产。 倘若这次少将军北上征讨云泽帮成功,不光能确保丰众矿业赣西水上运输线,能畅通无阻,还彻底将东洋人的势力,驱赶出洞庭湖流域。 除了洞庭湖流域,当然还有鄱阳湖流域,这次少将军运筹帷幄,在鄱阳湖取得大捷,基本确保了航线安全。 他深知少将军陈天华的实业版图,从今年起,丰众企业集团在湘鄂赣加强了实业扩张,这就意味着保安部队的力量会进一步加强。 搞实业扩张,必须有足够的保安队做后盾,保驾护航才行,从而使企业在各地站稳脚跟,财富才会滚滚而来。 作为新军的协参谋长,纪春生很想为陈天华分担一些压力,他深知地盘和安全,对丰众事业发展的重要性。 …… 话说陆文虎刚将队伍撤回萍乡县郊的虎帮老巢,屁股还没坐稳,东洋人驻赣西一带的总代表木村,带上二名浪人就寻上门来。 “陆先生,我们社长藤田先生对阁下这次行动很不满意,特派本人前来虎帮质问,你到底想怎样?为什么中途撤了回来?”木村双手叉着腰怒气冲冲的大声呵斥。 “哎哟是木村先生来了,这次进攻公鸡岭失利,完全是当初错用了广西帮,他们乘夜临阵脱逃,给本帮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请木村先生发个江湖悬赏令,追杀那个叫宋门庆的广西帮头目。” 陆文虎见到木村来了,连忙堆着笑脸起身,他先是抱拳鞠躬,然后将早已打好腹稿的说辞讲给东洋人听,把责任都推到宋门庆身上,自己只是识人不慎,同时,他还煞有介事地请东洋人出血发江湖追杀令。 “别再装了,对于进攻安源山公鸡岭的整个情况,我都了解得一清二楚,是你舍不得使用那十二门野战山炮,拿旧式火炮应付广西帮,错失良机,尤其没有向右侧第二高地做延伸射击,那里有丰众保安队的指挥所,迫击炮队和临时性弹药库。” 东洋人可不是好糊弄的,从头到尾整个过程,他们都派出细作做现场考察监督,了解得明明白白。 虽然广西帮在虎跳崖偷袭失利之后,出于对陆文虎的不信任和保证实力,宋门庆开溜了,但木村仍然认为广西帮的整体实力比虎帮强,如期用虎帮,还不如利用广西帮。 “陆帮主,鉴于虎帮前期的表现,正元株式会社一致认为,中止合作,收回野战炮队,依据协议,阁下还得退赔我方二十万块银洋。” 木村数落虎帮的不是,最后冷冷却宣布,他们中止合作的决定。 “不不,木村先生,咱们之间的合作还得进行,野战炮队不能回收,而且弹药方面还要补充,至于前期贵方的损失,二十万块我认了。” 陆文虎听了东洋人要中止合作,收回炮队,他马上傻眼了。 这样做的后果,相当于判了他的死刑,一旦没有了实力,他那来的力量来统治萍乡县各地江湖,说不定被别的帮派乘机排挤掉。 “你认赔偿二十万块银洋?” 木村听了简直难以置信,他讥讽道:“陆帮主,军中无戏言,你有现金吗?有多少?” “我虽无多少现银,但在萍乡县东一带,我有两座小型煤矿的经营权,我愿拿出其中一座经营权转给正元会社。”陆文虎咬了咬牙说道。 虽然他输光了现大洋,但他还有固定资产,毕竟在萍乡称王称霸十余年,没有点家底怎么可能。 听得陆文虎手上有二座煤矿,木村眼前一亮,以毫无商量的口吻说道: “不不,你在城东的两座煤矿,我都要了,一个矿作为赔偿我方损失,另一个矿抵现洋二十万块,我用军火按低于市场价转给你,你要啥东西可报清单上来。” 特么的,这东洋佬趁火打劫,下手够狠的。 “好…两座矿就两座矿…”陆文虎跺了跺脚,豁出去了。 /64/64592/18897703.html 第606章 转投东洋金主 不打败眼前的丰众矿业保安队,自己将会一无所有,到时穷的衣兜里比脸还干净,还不如现在死拚一把。 “很好陆帮主,你还是我帝国的好朋友,这样吧,武器装备和弹药,我们停在长江的帝国船只上有一批货,本来是准备调往鄱阳湖,我先转给你,另外,在战力上我再帮你组织些人,不过,这次的战役指挥权有我方掌握。” 见陆文虎还有利用价值,木村冷若冰霜的那张脸,立马改换成笑容可掬,两只三角眼显得有神多了,就连八字胡兴奋地翘了起来。 “好,就依木村先生的意思办,我这里急需炮弹,机枪和制式步枪,还要有充足的子弹,你的军货船到达萍乡东码头,我就将二个矿山经营权文件交给你,并办理交割手续。” 陆文虎表现出少有的干脆,他毫不犹豫,决定做最后一搏。 “好,一言为定,我马上前去安排!” 木村说完,跟陆文虎鞠了个躬,然后转身离开营帐,到辕门外骑马奔驰而去。 望着木村一行逐渐远离的身影,陆文虎像虚脱似的瘫软在椅子上,总算渡过了一关。 他知道东洋人四处在收矿,还有粤汉铁路湘粤段的股份,这些东西比现大洋还要值钱。 …… 在萍乡县北,这里原是清军绿营的一座废旧军营,后来被东洋人出了一点小钱,成了他们在赣西的一个基地。 现在,宋门庆所辖的广西帮就驻扎在这里,一切军需物资均有东洋人提供。 话说回那天半夜,宋门庆将进入前沿阵地上的官兵,连同虎跳崖的特务连,全部撤回后面营地。 当晚,宋门庆内部宣布,让大家现在收拢所有能带走的军需物资,生活用品,准备五更时全体拔营离开,正式脱离虎帮,再寻出路。 这次虎跳崖攀爬偷袭,原本是个非常实用而有效的实战手段,敌人居然派出一个排的兵力守候,这像是事先得到了情报似的。 按军事常识,这种悬崖峭壁的虎跳崖,有敌人攻上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丰众保安队在兵力严重缺乏的情况下,不可能派出四分之一兵力去守候,最多派几名岗哨在此。 这事很蹊跷,颇有点事先挖好陷阱,专等广西帮的人员自投罗网。 宋门庆非等闲之辈,他想了又想,认为穿山虎那边有人将此军情泄露了出去。 自从加盟到虎帮之后,宋门庆越来越觉得这些人素质低下,而穿山虎不是个治军有方的首领,他不懂军事也就罢了,关键是贪婪抠门,这次炮击就是一个特例。 宋门庆从一天的战斗中感悟,对手是何其强悍,整体军事素养和战斗力很高,再回头看虎帮,一群乌合之众,岂能成大事? 他们广西帮若是继续留下来,只能替人当炮灰,而且在穿山虎面前,完全是费力不讨好。 广西帮乘夜逃离战场,自然逃不过叶师爷的耳目,宋门庆早就派人控制住了他,单独关押起来。 本来准备临走前杀了他,但动手前宋门庆犹豫了,并不是他狠不下心来,而是觉得他现在需要一个像叶师爷这样的当地人,所以,他问叶师爷是否愿意跟他们一起离开。 突如其来的兵变,让叶师爷始料不及,开始时惊慌失措,亡魂丧胆,以为被灭口的可能性大。 可当宋门庆询问他是否愿意跟随时,叶师爷想都没多想,便双膝下跪表示效忠。 他心里明白,只有跟随宋门庆是他唯一的活命机会,否则,宋门庆不杀他,事后陆文虎也绝不轻饶了他。 宋门庆率广西帮往县城方向急行军一个多小时,接近县城南郊时,有人找上门来,一询问原来是东洋人。 为首一位自称木村,是正元株式会社驻赣西总代表,他直接了当地询问宋门庆,是否愿意归属他的麾下。 原来,宋门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东洋人派出的细作监视之下,广西帮要脱离虎帮,木村认为宋门庆懂得审时度势,也是他乘机收编广西帮的良机,所以,他并没有出手阻挠,只是派人尾随,他本人就在南郊静候。 听说是金主东洋人青睐他,直接与他合作,走头无路的宋门庆欣喜若狂,他迫不及待地双膝下跪,表示效忠。 就这样,广西帮被带到北郊这座废旧军营里,一切设施齐全,军需和生活物资都能满足他们的需要。 宋门庆他庆幸自己当机立断,脱离了穿山虎,否则他怎么可能攀上东洋人这颗大树呢。 刚安定下来不久,宋门庆就投入到一系列的战前将备工作中,他深谙一个道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自己和广西帮的前途,完成取决于自己的战绩。 在他的指挥使营房里,他派出去的斥候陆续返回禀报情报,木村也派了人过来协助他,他们都是太湖帮金天龙麾下。 这帮人数量不多,也就是十来个人,之前一直跟随木村在赣西一带执行任务,对当地情况比较熟悉。 “宋老大,丰众矿业这个对手是不是很难缠?”一个叫钱小泽的头目调侃道。 宋门庆点了点头,道: “对手比我们想象的要难缠,而且规模好像还不小,现在知道的他们人数,总计有七八百以上甚至更多。” “据了解他们有二十几门75mm口径野炮,三十几门迫击炮,口径在六十毫米以上,除此之外,还有十几挺马克沁重机枪,轻机枪不计其数,这种火力配置在当下大清,谁人能敌?!” “宋老大,他可能还没领教到丰众矿业的水师舰船,他们的舰炮更厉害,所以,咱们不能在正面跟他们硬扛,而应该偷袭,渗透到他们的矿区内部。”钱小泽补充道。 宋门庆摇了摇头沉声道: “我也想过这个办法了,可惜没用,对面的基地防守很严,我们的人混不进去,而且他们的人这段时间里,也不轻易出来,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内部到底如何!” “……” 而就在大家讨论的这个时候,一支夸张的马队,的的得得来到了军营里,前面清一色是高大的东洋大马,后面清一色是中原矮脚马。 /64/64592/18899034.html 第607章 公然走私军火 骑队为首的正是木村总代表,骑着匹高大雪白的东洋马,带着墨镜非常得意,跟在他身后的,是两个腰插长短东洋刀的浪人保镖。 在十几匹东洋马后面骑着矮脚马的,居然是一队清军绿营的官军,带队的还是个把总,清军约摸有一个排。 “木村先生,您怎么来了!” 只见宋门庆三脚并两步的走到木村面前,毕恭毕敬的上前询问着。 在赣西这个地盘上,你可以谁都不认识,但是一定不能不认识木村。 他是日资正元株式会社驻赣西总代表,管辖众多矿山,轻纺、客栈等企业不少,财大气粗,是个名符其实的金主啊,萍乡县上至知县,衙门官吏,达官贵人,下至客栈饭馆掌柜的,可都认识他。 现在,就连清军绿营都巴结他,官场上谁人不知江西巡抚聂大人,跟东洋人的交情深呢。 “我是来亲自通告你们,帝国的货船已到达萍乡东码头,有一部分属于你的货,安排人员去卸货吧!” 木村并没有下马,他抬着高昂的头颅,居高临下地对宋门庆发话,宛如主人对忠实奴仆在赏赐。 “多谢木村先生的抬爱,请先生进屋来歇息片刻,在下立马安排人员去接货,然后…”宋门庆受宠若惊,他一个深躬之后准备上前亲扶木村下马。 “不用了宋桑,你的安排完毕之后,立马随本尊去东郊。”木村摆了摆手拒绝。 “在下遵命!” 宋门庆转身对着站立在旁的叶师爷和副手翁同清,让他们率队去东码头,自己骑上亲兵牵来的马匹,随着木村往东郊行进。 走到半路他才知道,木村所说的东郊,实际就是虎帮的大本营,莫非要他硬着头皮去见老东家? 怕是不怕,不过临阵脱逃,背叛昔日雇主,这可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宋门庆毕竟是江湖中人,脸皮还是要的,他心里盘算着见面该怎么说话,内心有些忐忑不安。 到了虎帮大营,那些山匪门卫瞧见东洋人木村,带着几十个全副武装的人马过来,人群中还有清军,吓得魂不附体,以为要对帮主不利。 他们既不敢轻言放行,但也不敢扛枪硬顶,一时不知所措的僵持着。 这时,陆文虎的副手莫赞蒂正在带队巡视,听闻辕门外有争吵声,连忙赶了过来,一眼就瞧见为首的居然是东洋人木村,忙上前抱拳深揖,“小的们不知木村先生驾到,有失远迎,请阁下饶恕这些门卫的鲁莽。” 木村对这个虎帮二当家没有多少好感,这厮生性狡诈,一肚子坏水,给陆文虎尽出馊主意,就凭他的姓和名,就知其是个番外人,不是汉人。 东洋人对汉族人相对还算看得起,据说东赢人的祖先实际是东渡的唐人,岛内曾有人鼓吹为同宗同族。 而对其它异族人,他们则根本瞧不上,明朝的强盛和清朝的衰落,就是一个鲜明对比。 木村甩鼻冷哼一下,然后居高临下地对莫赞蒂沉声道: “不要害怕,我们来这里是给你们虎帮带来喜讯,你们的大当家呢,穿山虎现在应该叫下山虎才对!” “这边,木村先生请跟我来!” 莫赞蒂不敢有任何的废话,带着木村来到了陆文虎的中军营帐,宋门庆则没有跟入。 这两天陆文虎决定死磕到底,所以他安排副手们抓紧整训队伍,等待东洋人的弹药装备到岸,再与丰众矿业保安队决一死战。 在大本营里,他的日子比起在安源山公鸡岭,那要舒坦多了,这里有美酒佳肴,还有几个小妾侍寝,小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木村先生您怎么来了?” 突然的被人闹醒,陆文虎本来还带着怒意,但看到莫赞蒂带着木村进来之后,立刻就怂了。 他挂着谄媚的笑容,迅速的穿好衣服起来迎接。 “前几天你要的援助,我给你搞定送到东码头了,你等会跟我一起去东码头卸货吧,我现在是来拿二个矿山手续的!”木村厌恶地瞅着穿山虎被酒色掏空的肥胖身躯,冷哼道。 “没问题,只要我要的装备弹药如数到齐,我立刻将矿山手续给您!”陆文虎毫不犹豫地回复道。 “好!跟上我一起去东码头吧,咱们一边验货,一边办理手续,如何?!” “没问题,就按木村先生的意见办理,我这就去整理相关手续,请您稍候。” “不用了,我就在东码头等你吧,你要抓紧过来。”说完,他转身退出营帐,骑马离开。 同样是职业军人出身的木村,十分看不惯陆文虎醉生梦死的怂样。 八嘎!这那里是在备战,简直就是在享受。 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这样的当家人,虎帮能打赢丰众矿业保安队吗? 木村内心愤哼着,不过,早认清这厮的真面目早好,这次能换来二座矿山,这买卖终究不亏还大赚特赚,自己也可以给社长藤田英夫先生有所交待。 …… 大概有三十分钟之后,陆文虎带上数百匪徒,推着运煤的独轮车,还有几辆破旧牛车,来到东码头交割提货。 东码头是萍乡县另一个水运码头,属当地水运衙门辖下的官办公共码头,比起丰众矿业控制的宋家坊码头,可要小得多,显得寒碜。 它不是深水港,停不了千吨大货轮,码头上光秃秃没有啥设备,只有衣衫褴褛的码头苦力。 进港停靠在码头上有三艘五六百吨的驳船,插着东洋岛国的太阳旗,船上押运的都是东洋浪人。 甲午战争之后,按照马关条约,大清国的许多地方,港口码头,航运线是对日开放,插着太阳旗的日籍船只可自由进出,无需报关检查。 但在大清境内公开走私贩卖军火,是触犯大清律法的,木村有的是办法,他叫来绿营前来码头就是这个目的,掩人耳目,免得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三条船其中一条船已经有人在装卸了,显然不是属于虎帮的货。 陆文虎过来跟木村打个招呼,双方寒暄几句之后,立即安排手下人去办理货物交割清单,以及矿业手续的交验,签字画押等等。 当陆文虎的鱼泡眼扫见木村背后的宋门庆时,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双拳紧握双眼直喷火,满脸写着,愤怒二个字! /64/64592/18903923.html 第608章 渡江夜袭计划 “陆帮主,我忘了有件事告诉你,从现在起,广西帮宋门庆归属于我的门下,再也不属于你的雇佣兵了,不过,今后你们在战场上还是要紧密配合,共同对付咱们的死敌-丰众矿业,希望你们双方屏弃前嫌,团结协作!” 木村似乎早就心理准备,他有条不紊地叙说着,冷酷无情的言语,在这里就是圣旨。 “陆帮主,在下宋某人给你赔罪!” 宋门庆见状,他不加思索地向前一步,对着陆文虎抱拳深揖,态度可谓是十分恭敬。 哼哼,这厮是小人得志,占了便宜还卖乖,无耻之徒! “嗯嗯木村先生,我知道了!” 陆文虎尽管心里喷火,恨不得上前将宋门庆撕成碎片,但眼下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嘴上还得哼上一句,算是对木村的回应。 他昂着头,瞧都不瞧宋门庆一眼,只是面对木村作出个模梭两可地回复。 木村冷眼瞅了一眼陆文虎,微微点了点头,心里暗自得意。 哼哼,无能之辈,看你能怎么着?! …… 话说陈天华乘血狼号炮舰,率领二十几条中型商船,以及六十几条快艇,浩浩荡荡地到达宋家坊码头,这一下子几乎占了水域的一半面积,气势磅礴。 守在军营里的保安第一排和民兵第二连队,看到少将军回来了,激动的纷纷拥上码头欢迎,总算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他们回来的消息,守军第一时间飞马报给安源山那边的纪春生等人。 接到通报,纪春生让押运军械弹药回来的光头佬守山,自己带上一个班的亲卫,连夜赶往宋家坊码头,并于次日清早到达,随即拜见少将军陈天华。 纪春生顾不上休息,向陈天华作了这次保卫战的详细内容。 对于这次保卫战所取得的战果,陈天华当然是十分满意,他越来越欣赏纪春生的稳重,和其强烈的使命感。 余后两人吃着早餐,商议着怎样利用年前一个月的时间里,先把虎帮灭了,彻底清除安源山矿区的大隐患,只有这样,他们俩人才好安心回自治区大本营。 “听说穿山虎逃回了县城东郊的老窝,暗影已经搞清楚了他经常出现的几个落脚点,咱们保安队六百余人都回归了,加上民兵辅助,足够有力量主动出击。”纪春生说道。 “这个建议我当然是举双手赞同,这样,你先去睡一觉,醒来之后咱们再商议主动出击计划。” “行行,那我先去歇息了。”纪春生此时也感觉睏乏,他起身告辞,回到自己的营帐休息。 陈天华则习惯性的喝上现煮咖啡,抽着雪茄在案几前思考,准备先拟定出一个初步方案。 这时候,一份有关东码头,东洋人到了三船军火,虎帮和广西帮搬运卸货,分别运入各自营地的详细情报,送到了陈天华的案头。 他眉头紧了紧,认真仔细地阅读起来。 午餐之后,他召集基地连级以上军官,基地军需官,直属炮兵营连长官和舰艇长等,在基地会议室开会,主要讨论这情报内容引起的连锁反应,下一步怎么办。 大家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但有一点非常明确,就是虎帮和广西帮一旦得到了军械弹药的补充,那后面的战力不可小觑,至少会给保安队带来更多的伤亡。 必须趁他们还没装配,调整到位前,突然发起攻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嘿嘿,少将军,职下刚才跟杨大人还有费莱,我们三人一起商议了一下,这里有一个并不完善的计划,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听一听?”屠夫神秘兮兮的对陈天华说道。 这次在返航路上,陈天华在血狼号召开的军事会议上,已经口头任命屠夫为保安第三营管带,费莱接任连队官,而杨善信为赣西矿业副指挥使,这是让他在年后接替纪春生的职位。 “神马计划,本督当然愿意听呵!”陈天华笑眯眯说道。 这些手下现在敢于开动脑筋建言,这是一大进步。 屠夫看着陈天华,展开地图,小心翼翼将他们讨论的计划说了出来。 这个计划就是趁着虎帮今天得到军需补给,回营地肯定会欢庆一番,晚上喝得大醉从而放松警惕,保安队从湖面上绕到东码头,从东码头上岸恰好是虎帮军营的后方,发起突袭,活捉陆文虎。 “以前听巴黑娃说过,东码头实际是虎帮在暗中控制,这里离虎帮军营也就二公里,虎帮在这带没有布防,只有岗哨。”杨善信补充道。 “咱们又是夜袭?”大家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屠夫和杨善信他们。 半年之前,杨善信和屠夫他们,曾经夜袭过虎帮一次,只要穿山虎和他的左右副手们不是傻子的话,应该会防着丰众保安队,他们再来这么一手的。 古人云:吃一堑长一智,还能再上第二次当吗? “这倒未必,上次咱们是从正面突击,而且使用的是骑兵,也许虎帮在正面或两侧方向有所防范,但他们压根不会想到,这次咱们会从湖面上抄袭他们的背后。”费莱突然开口发言。 嗯,这出其不备的思路很好,符合奇袭的要素,不愧为武备学堂的高材生。 陈天华情不自禁地点头称赞,眼眸中满是欣赏的目光。 其实陈天华他们并不知道,这几天陆文虎他们听信了东洋人的防御建议,在军营正面和两侧埋有不少地雷,骑兵突袭将产生巨大伤亡,尤其是黑夜里。 利用骑兵在正面突袭的可能性,基本上为零,阴差阳错,现在突发奇想,有了一个从背后偷袭的妙招。 “这主意还不错,但是船呢,东码头根本没法停靠大船。”血狼号舰长郎仲平提出疑惑。 “快艇,我们这次缴获的六十余艘快艇,我们全部使用快艇,接近码头时关掉马达,改用划桨靠岸,神不知鬼不觉。”费莱随口说道。 显然,他对于此夜袭是成竹在胸,主意十之八九是由他先提出来的。 “哦,你的意思是利用特战中的特攻战术,来来,请大胆的把你的详细特战计划告诉大家。”陈天华鼓励道。 “遵命!” 费莱勇敢地站立起来。 /64/64592/18905063.html 第609章 主帅,理应坐镇指挥 他走到陈天华面前将地图展开,指了指东码头边上的湖岸线,道: “先前职下曾有过从湖面突袭的想法,经屠队官同意,职下当时跟随小黑娃,悄悄到过东码头侦察,发现距离东码头港口大概一公里之外,有一个天然的登陆浅滩,这里并没有任何清军绿营驻防,我们可以从这里上岸,然后偷袭虎帮的营地,当时因为没有快艇,所以就放弃了。” 好家伙,半年前就有此想法了。 杨善信看着地图,摸着下巴道: “特战突击队绕道虎帮营地后方,这群匪帮估计想不到我们会从他们后屁股登陆,如果想要更加完善的话,我们也可以让部队在他们正面佯动一下,这样的话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对,干不干少将军!”屠夫随后便看向陈天华。 陈天华明白,这几个铁杆手下可都是战争狂人,也是最熟悉虎帮的人。 “好,今夜咱们就干!” 陈天华也是个战争狂人,上午还在为如果消灭虎帮而犯愁,没想到战机说来就来了,而且听上去绝对是个妙招。 穿山虎是个死硬分子,他的虎帮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这次卷土重来,又连续得到日方军援,说明他手上还有牌可打。 必须将穿山虎彻底打残,打趴下,打服!这样,才能震摄其他匪帮。 陈天华环顾四周一圈之后,沉声道:“下面我宣布作战命令!” 全体人员起立。 “突击三营一二两个整编连,共三百余人乘六十艘快艇,今晚夜袭虎帮,从东码头边上浅滩登陆,本夜袭由本督亲率,屠夫、费莱等随队出征。” “基地由纪参谋长统率,留下原班部队守护,加上血狼号炮舰相助,应当万无一失。突击三连由杨善信率领,待夜袭船队出发之后一小时,在虎帮正面佯动,注意,别轻易进攻,怕敌人在营前设有陷阱,或者是雷区也难说。” “就算夜袭部队得手了,正面佯动部队也不能冒然进攻,待我们探明虚实之后,若需要自然会派员出营相告,切记!” “其余留守部队按战备状态,严阵以待,防止广西帮乘机进行反偷袭!” 陈天华十分清晰地下达了作战命令,并提出了相关要求。 “明白…”大家齐声答应。 “慢着少将军,我有不同意见!”门外响起浑厚又熟悉的声音,随声音而入的是纪春生本人。 原来,中午开会,陈天华怕耽误纪春生休息,特意强调不许传令兵叫醒。 午后他醒来,亲卫队长送餐进去,无意中说起少将军召集开会,特意关照不叫醒他。 纪春生没有多想和犹豫,他放下筷子就赶往会议室,正赶上陈天华在宣布军令,他听了一会才亮相。 “哎哟,参谋长你醒了?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陈天华并没有太大惊讶,忙问到。 “整体计划我没意见,就是少将军亲率突击队渡江偷袭,职下认为很是不妥,如果连这种偷袭作战,都要少将军亲自出马,那我等属下情以何堪?是否咱们都是无能之辈,少将军不信任?” 纪春生此话一出,正中杨善信,屠夫等人下怀,说出了他们不敢言语的话题。 “是啊,少将军是全军主帅,理应坐镇帅帐指挥。” “偷袭这种活,由屠夫他们干就行!”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中心思想就是陈天华不应身先士卒。 陈天华被纪春生呛得一时语塞,他连忙摇了摇手道: “诸位不要误解,本督从来没有不信任大家,更没有觉得大家无能,只是我…” 他也不知怎么解释才好,也许这种身先士卒,带头冲锋陷阵是他多年的习惯,也许就叫战争综合症,职业病。 他从来没有想过,现在他的手下能耐,跟当年第一次冬季剿匪的水准,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现在作为主帅,再身先士卒的亲理亲为,手下确有许多想法了。 “少将军毋须解释,只要将职下与您的指挥岗位对置,整个计划就完美了。”纪春生作为始作俑者,他狡黠一笑,亮明了自己的底牌。 “对对,由参座代替少将军出征,最合适不过了。” “是啊,请少将军准许!” 下面几乎所有人都响应,赞同,陈天华还能说什么呢,况且纪春生最能理解他战略战术的人,作战稳重,经验丰富,具备非常强的洞察力。 “好吧,本督同意由纪参谋长率领突击队,大家分头去准备吧。” 大家旋即离开会议室,各分部都得继续讨论具体细则,同时要抓紧做好准备工作,时间很紧。 …… 晚上九点,相比于前两天的晴空万里,月亮照亮整个大地,今天的晚上却有了些乌云。 眼前一片黑暗,基本上看不清十米之外的东西,偶尔的星光也是在乌云空隙之中,露一下脸,就立刻结束了短暂的光明。 三百名特战队员全部武装,夜间作战服,作战背包,及精良武器装备,迫击炮,掷弹筒。 当然,他们把基地所有的手电筒都收拢过来了,这在夜袭时非常重要。 六十艘快艇在平静的湖面上行驶着,没有任何的阻碍。 从宋家坊码头出发,到达东码头的水路约为十二公里,但这是在地图上的距离,在实际在湖面上需要绕一圈,而且还要小心暗流,暗礁等等。 不过萍乡水域,屠夫他们参加护航多次,所以十分轻松的就绕了过去。 在湖面上走了二十分钟左右,六十艘快艇接近登陆位置,按原先计划,快艇关闭马达,然后采用人工划船,慢慢冲上浅滩,并留下一个排的队员守海滩和快艇,以便撤退时做接应。 其余二百六十名突击队员,脸上涂着颜料,像鬼魅似的向穿山虎营地背后前进。 江岸面十分的安静,没有任何人,二公里外的营地里,虎帮匪徒们正在舔着伤口,集体喝酒庆祝。 晚上,穿山虎正在自己营帐里,和手下亲信们喝酒畅想,手中有了新增大炮,机步枪,尤其是成箱成箱的八百余枚炮弹,这太振奋人心啊,以后想开炮就开,不用太顾及那可怜的炮弹。 他们正在想尽办法,寻找干掉丰众保安队的一个方案。 /64/64592/18905563.html 第610章 摸到虎帮营尾 但是,穿山虎等人思考了很久,依旧没有想出太好的办法,问题就卡在情报上,没有对手详细的内部军情,不知从哪里找到突破口,暂时什么事情都干不了。 “虎爷,听说那个叫陈天华的人,这次率舰队北上搞定了洞庭湖云泽帮总舵主,小龙王张北计,昨天班师回朝到达宋家坊码头。”曹师爷说道。 他本来不想在这大伙高兴的夜晚,说这种败兴之事,可见大伙的脸喝得透红,大话说得是越来越离谱,他有意识地泼盆凉水,让大伙清醒清醒。 陆文虎听罢大吃一惊,端到唇边的酒盅就停罢不进,再也没心思往口中倒酒,眼睛中的光亮,此时也暗淡了下来。 刚才还吹得天花乱坠,眉飞色舞的若干个匪帮头目,听到陈天华三个字,宛如听到阎罗王似的五雷轰顶,现场气氛一下子像戳破了皮囊似的,蔫了! 啪地一下,陆文虎把酒盅顿回桌子,叹了口气说道: “唉…也是咱们无能啊,十几天前咱们从这里出发,原本乘陈天华这个大魔头北上,带走了六成多的保安主力,咱们能乘虚而入,可不曾想,一样的没捞到便宜,现在这个大魔头返回来,下一步就更难对付了。” 众人一听,个个低耸着脑袋谁也不敢吭声硬气,都知道他们怎么也不是丰众保安队员的对手。 “这倒未必尽然,咱们应该还是有机会的!”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曹师爷开口说了句鼓舞士气的话。 “有机会,啥机会?请说来听听!” 犹如沙漠中遇见甘泉,陆文虎猛地睁开眼睛对曹师爷问道,大伙也纷纷抬头看向他。 曹师爷嗯嗯咳了两声,故作高深地说道: “还有不到一个月辰光,就要过年了,听说要不了几天,陈天华和那位纪参谋长都得离开萍乡,其中几位保安队军官也会跟随而去,因为他们的家都在杭州府,年底返家团圆那是天经地义,那艘血狼号巨舰也会离开返回杭州,这就是我们反击的机会。” “据说,前些日子宋家坊码头到了不少粮食和布匹衣裳,还有冷冻的猪肉和牛羊肉,有数千上万吨的物资,都放在宋家坊仓库里。” 大伙一听深感曹师爷说的有道理,再加上物资诱惑,开始又活跃起来。 “数千上万吨的生活物资,哇靠确实有点多,而且过年前机会难得,我们可以动手!” 陆文虎这一次可真是心动了。 在赣西,最贵重的除了枪械炮弹,还有就是粮食、盐、肉类,布匹等基础的生活用品。 枪械炮弹是用来武装队伍,提升战力,最终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抢夺矿产和物资。 而生活物资那就更是直接了当,随时可以变成现大洋,在这里属于紧缺物资。 而这些的紧缺生活物资,在赣西萍乡这种穷乡僻壤之地,平时没有谁能大批量搞到,可眼前的丰众矿业就能。 丰众矿区数万名矿工,加之家属合计十数万人的生活物资,主要依靠丰众船队运入。 也就是说,丰众矿业船队进来时都携带满船的生活物资,除了满足矿区所需,多余的还售卖到萍乡县各乡镇,生意好做不得了,赚得盆满钵满。 然后,从这里运输出去的是黝黑发亮的煤炭,到外面同样是紧销物资,这叫两不误,两头赚钱。 放在宋家坊码头的这块肥肉,的确很是诱人,可摆在陆文虎他们面前的,还有那个老问题,就是如何下手,从哪里下手。 沿途水运有护航就不用说了,连洞庭湖的云泽帮都奈何不了丰众船队,就别提虎帮的那点能耐了。 虎帮的机会只能在陆地上。 货进宋家坊基地仓库,旁边就是军营,从宋家坊到矿区各矿井,都是铁路运输,沿途都是押车武装,这些铁疙瘩可不是牛马车,不容易袭击。 “虎爷,咱们现在也是今非昔比,不但拥有日制野战山炮,今天又运进来上千发炮弹,咱们就对准火车头轰他娘的,车头炸了,后面几十节车厢就瘫在哪里了,随车押送的也就一个加强班,二挺机枪,不足为虑。”那个副手莫赞蒂说道。 “嗯,二爷说得倒是有理,只是丰众驻军就在附近,都是骑兵,几十公里十几分钟之内就能赶到。”一个头目提出质疑。 “这就需要咱们行动前有一个详细计划,比如阻击援军方面,谁来阻击,如何阻击等等,组织更多的牛骡车队搬运,可能咱们确需要跟广西帮再度合作。” 陆文虎听得广西帮三个字,脸色一下子就阴沉起来,他有点不甘心,可虎帮的战力的确不敢恭维,他一时间又陷入了纠结之中。 …… 夜已深,怀表指针划在晚上十一点钟,而此时,纪春生所率的突击队,已经摸到了虎帮营地的后屁股位置。 现在可以清楚的看见营地之中,一些稀疏的灯光。 这里晚上不像丰众基地和军营里,都用白炽灯照明,这里冬天用的都是篝火,或者是蜡烛、牛油灯。 赣西的落后,不是生活在其它发达地方的人,可以想象的到的,说这里是山区原始社会都没有错。 入夜之后的灯光基本都是靠自然火。 “发现暗哨、警戒哨了吗?” 虽然看不起虎帮的匪徒,但是,该走的程序还需要走一趟。 夜袭的时候,需要先摸掉周围的岗哨,除了明哨之外,还有注意远离营区,在岩石树丛中埋伏的暗哨,也就是警戒哨。 为此,屠夫亲率一个特攻排先摸了上去,大半个小时过去了,连个鬼魅都没摸碰上。 很显然,纪春生把对手想复杂了,像虎帮这些乌合之众,从未接受过正规训练,能够摆出一些明哨已经算不错了,尤其是今晚饮酒狂欢,暗哨,或者说警戒哨,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玩。 突击队他们摸上来的还是虎帮营地的屁股端,这里竟连个站岗的岗亭都没有,但在营地前面,每个营房前肯定会有,而且应该不少。 至于巡逻队,应该是有的吧,只是不知道现人在哪里,或许也喝了不少酒,躺在那个旮旯睡觉谁也不清楚。 /64/64592/18912869.html 第611章 夜袭 简易低矮的军用营房黑鸦鸦一片,足有三四十个营房,分散得比较开,瞧这架势,应该分为前后左右四个军营,军营外面都是空荡荡的。 记得半年前,屠夫他们率骑兵突袭来到这里,那时的营寨里约有四五千人,加之是夏天,可以看见睡在空地上的许多匪徒。 但现在,这里只有千余匪徒,让原本没有营房住的匪徒,现在都可以全部入屋内住了,里面还生着大煤炉子,煤气用洋铁皮引流。 关于享受,匪徒们是不愿意错过一分钟的享受时间。 离整个军营后尾大约一百多米远的地方,纪春生的队伍正静静地结聚完毕。 都清理完毕现场,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那怕是刀枪声都没,队伍没有任何骚动。 让纪春生和屠夫等人都难以置信的是,这里真的连一个警戒哨都没放,水平太烂了,让他们这些职业军人,自觉跟这群烂人开战,有点大人欺凌小孩之感,没有半点自豪或荣誉。 接近午夜,军营里几乎所有人都进入了梦境,尤其是这些匪徒,喝酒搞女人都累了醉了,军营里是呼鲁声四起,像是一具具乡下的风箱,拉得呼呼直响。 纪春生此刻,身上是热血沸腾,激动的有些按捺不住。 这是他带兵以来,第一次大规模夜袭。 不管怎样说,不管对方有多烂,他要让这些猖狂的匪帮们,尝尝被杀戮的滋味,清除萍乡大隐患。 见时候差不多了,他霍地站立起来,低沉地发布命令: “我们从后营开始袭击,先用火攻,费莱,你是第一波攻击点,向后营房抛丢火把,只管放火,然后退回军营外围警戒,见敌人外逃就开枪。” “屠队官听令,你们见后营火烧乱起,便率领所部进行分割包围各区军营,先从左营起,火攻或使用迫击炮,掷弹筒和手榴弹,摧垮所有挡在面前的抵抗,再向前营和右营进发,集中力量找到穿山虎所在营帐。” “遵命。” “明白。” 纪春生呼出口气,掏出六轮手枪,沉声道:“行动!” 突击队立即分成三个波次,如同夜幕中的精灵,从地上一跃而起,向着目标疾扑而去。 后侧军营的木栅寨门早已关闭,木棚门前的哨亭里呼声雷动,都睡着了。 几个被拽起来换哨的大为不满。 先前狂欢他们喝了太多烧酒,此时不能搂着女人钻被窝,却被赶到哨亭里来喝寒风。 “玛的,这有什么需要警戒的?军营四周都有雷区,丰众矿业怎么进来?”哨兵甲嘟囔着发着牢骚。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烧酒,仰头灌了一大口,递给身边的哨兵乙。 “来兄弟,喝上一口,挡挡寒风!” 哨兵乙接过酒,喝了一大口,抿了抿嘴头往外方面晃了晃,忽地惊道:“兄弟,外面好像有啥声音?” 哨兵甲迷茫道:“什么声音?玛的,老子就听见是女人的呼叫声,嘿嘿…” 他色迷迷说着,又猥琐地接过酒,便仰头向肚内灌进去大口。 就是哨兵甲仰脖喝酒的一瞬间,“嗖…”一声轻微破空音响起,一支三棱利箭卟哧钻入了他的脖颈。 哨兵甲哼也没有哼一声,便仰天倒了下去,烧酒顺着嘴角沽沽流淌到了地上。 “敌袭…” 哨兵乙惊得魂飞魄散,他刚张开嘴叫了一声,数支羽箭飞驰而至,卟卟穿透了他的喉咙和脑门。 他张着嘴巴已出不了声,只能无神地看着夜空中一个又一个的人影疾扑而至。 他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从喉咙中喘出最后一口气,沉重的身体重重砸在沙地上。 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后侧军营哨兵,费莱率领六十名军士,如幽灵般进入寨门,分散到各处木质营房里,撒泼上柴油,然后点燃火柴。 腾腾地火光从几座营房里燃起,片刻便将后军营片区照亮。 “起火了,快逃…” “敌袭…” 许多不明所以然的匪徒,拎着枪刚跑出营房,迎面就是“砰砰砰…”的步枪子弹,“哒哒哒…”机枪。 “列队,出击。” “杀匪徒,向前冲杀进去…” 屠夫率整个突击队二百人,便是一股股钢铁洪流,在迫击炮的掩护下,大踏步地向前挺进。 “砰砰…” “轰轰轰…” “……” 火光通天,惨叫声,喊杀声震天动地。 这不算是一场战斗,应该是一场杀戮。 一阵阵清脆的枪声,喊杀声在静谧的黑夜里尤为刺耳。“砰…砰砰…” “哒哒…哒哒哒…” 枪声四起,应该是远处的几座左右侧和前军营里发生的,突如其来的枪声,吓了营地之中所有的匪徒一跳。 除了一部分睡的太死,依旧在睡梦之中,更多的匪徒则是迷茫的张开眼睛。 紧随着密集的枪炮声响起的时候,这群匪徒哪怕再傻,也知道有人来袭营了。 黑漆漆的营房里,早就乱成一团,有人选择拿起武器开始反抗,也有人直接衣裤都不穿戴好就跑出营房,三十六计先逃再说。 不过逃跑的还属少数,天寒地冻的往哪儿逃,不是冻死就是饿死,大部分匪徒选择了抵抗。 不过当他们拿着武器从营房里冲出来的时候,根本找不到袭击者的位置。 漆黑的夜晚之中,总至能够听到哪里有枪声,具体位置都是一脸的迷茫。 “抓几个舌头来,设法找到穿山虎的营帐…”擒贼擒王,纪春生命令身边的几个突击小队。 “明白…”各突击小队长都回了话。 随后,纪春生手里端着武器,在亲卫班的护卫下,跟随一个突击小队一起往前突。 没走几步,就有几个匪徒从一个营房里慌乱的跑了出来,手中拿着武器,嘴里不知道叫着什么。 亲卫队长看见之后,上前直接一脚踹在其中一人的下腹部,把他踢倒地上,接着,亲卫们对着这群愣神中的匪徒扣下扳机。 “砰…砰砰…” 而身后的突击队员们,则拿出手榴弹拔掉保险,直接丢进了营房之中。 “轰…轰轰…” 木质营房里升起一团火球,旋即浓烟滚滚的,突击队员们端枪对着还在火光中挣扎的残余匪徒扣下扳机。 /64/64592/18915029.html 第612章 搜寻帮主陆文虎 解决了残余的十几个敌人,突击队员们跑了几步之后,立即就钻进另外一个营房之中。 营房里有一只手电筒正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一个匪徒小头目嘴里叼着手电筒,正在穿着衣服,听见有声音伸手摸枪,就被纪春生一枪打爆了脑袋。 紧接着手榴弹爆炸,将营房点燃。 整个虎帮偌大军营的差不多一半,此时被火光照得通透,照亮了周围一切。 整个虎帮营地现在是炮声隆隆,枪声大作,绵绵不绝,屠夫所率队伍彻底攻陷了左侧军营,他架起十余门迫击炮猛轰右侧军营和前侧军营,费莱突击队和纪春生他们一起,逐渐消灭了后侧军营中的敌人。 经过二个多小时的战斗,纪春生所在的突击队,己经成功占领了左侧和后侧军营,除了逃跑几十个匪徒之外,应该消灭了有四五百名匪徒。 现在时间已经来到了午夜三点过,再有一个多小时,天就开始亮了。 遇袭之后,越来越多的匪徒慌乱起来,他们胡乱的开枪,到处都是枪声,到处都是慌乱的人群。 因为在火光映射下视野昏暗,只见人影而看不清面孔,有些匪徒还互相射击,自己人干掉了自己人。 纪春生他们很有经验,所有突击队员左膀子上系一条白布,许多人腰间别着手电筒,不但不会发生互伤,而且能快速帮助队员们判断对面的是敌是友。 而此时的陆文虎也被吓到了,有些慌张的将自己衣服穿好,看向周围,一群护卫将自己挡在了中间。 “特么的别慌!查清楚军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举着双手大声吼叫着。 “五爷,有人袭击了我们营地,好像从军营的背后来的,应该是从东码头上的岸,估计是丰众保安队干的,因为他们手头有几十艘快艇。”曹师爷算是他们中间最冷静的人了,他分析得很是到位。 “玛的,马上组织力量,把那帮偷袭者给我干掉,二百来人能翻起多大的浪花来,另外,设法突出去几个人到北郊军营找宋门庆,让他前来增援。”陆文虎对此很自信。 自己在营地的精锐有千余人,二百来人再强也最终逃不出去的。 但要说陆文虎猪脑壳一点都不为过,他的千余人现在已经损失过半,所有放置在后营的军需仓库,都被费莱悉数占领,并派兵士看护,他哪有力量反扑? 而纪春生他们的突击队,几乎没有重大伤亡,只有零星几个人小伤。 队员们不断的在虎帮营地之中穿梭,全力寻找着陆文虎的宿营位置。 不过这营地确实有些大,想要找到他,确实有点难度,除非全面攻陷右大营和前营。 冲进一个看起来比较大的营地之中,数名突击士兵冲进去干掉了正想抵抗的匪徒之后,抓到了几个舌头。 一个看起来十分瘦弱的匪徒,屠夫将他拎起来问道:“我问你,你回答,听懂吗?” 那匪徒迷茫的摇了摇头,屠夫眉头皱了皱,换成了半生 不熟的湘语问道:“你能听懂湘西话吗?” 依旧听不懂,屠夫气得一拳头直接砸在他的脑袋上,然 后用刺刀将这个家伙的脖颈割断。 看了看营房之中,还有几个俘虏,他用湘西说了一句:“你们有人能够听懂我说的话吗?” 所有俘虏都迷茫的看着屠夫,接着他又用重新问了一句,这个时候,一个俘虏颤抖着举起了自己的手,道: “我听得懂一点!” “很好,我现在问你问题,我问,你答,你只需要回复我是还是不是,懂了吗?” 那名俘虏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道:“是的,我知道,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一定会告诉你!” “很好,我很喜欢这种交流方式,只一个问题,你们的帮主陆文虎他在哪里?” 那名俘虏听到这个问题之后愣了一下,接着摇了摇头说道: “我只是一个底层小头目,不知道我们帮主在哪里,但是我知道他肯定在军营里!” 屠夫觉得他回复的够诚实,就继续问道: “好,下一个问题,你认识陆文虎吗?” “认识…” “很好,还有一个问题,你既然不知道陆文虎住在哪里,那你告诉我这里有谁知道陆帮主的具体位置,带我们过去!” 这个小头目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沉声道:“我知道有个大头目,我带你们过去!” 屠夫闻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挥了挥手,由二名突击队员押着这名舌头走出营房。 接着其余突击队员对准那些匪徒扣下扳机。 “砰…砰砰…” 将营房里的所有匪徒全部都击毙。 夜袭特战是不可以有俘虏,也不允许心存慈悲放了他们,谁也不能保证,在你转身离开时,他不会在你背后开枪。 所以,特战中见到敌人就一个字:杀! 除了个别需要的向导或舌头。 屠夫将俘虏带到纪春生面前。 纪春生用手电筒打亮着这名拖着的俘虏,沉声道: “我想你应该知道,欺骗我的后果,我这个人说话算话,你如替我找到穿山虎,我不但不会杀你,而且还会给你一千块大洋!” “真的吗?”那俘虏信以为真。 “我不喜欢别人质疑我,现在立刻带路!” “好!” 这个匪徒原本还拖拉的脚步,突然间变的稳健起来,而且速度还快了不少。 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群匪徒对于帮主陆文虎的忠诚度,并没有想象中的高,所谓的忠诚只是背叛的筹码不够多。 “这边营房,往前一点就是我们二当家的营帐!他是帮主亲信,他应该知道帮主现在躲在哪里!” 说完之后,这货的脸上还挂着谄媚的笑容。 纪春生往后挥了挥手,屠夫亲自带上一个排摸了上去,向前走了大概有一百米左右,路上遇到了十几个匪徒,都很快被突突解决掉。 突击队员们如同一把尖刀,直接插入到这群匪帮的心脏之中,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基本上遇到匪徒,还未来得及抵抗就直接被干掉。 “就是前面那个营房!” 匪徒小头目指向不远处的一幢房屋,他带着纪春生和两个小队人员,他们紧跟在屠夫后面。 /64/64592/18915984.html 第613章 生擒二当家莫赞蒂 那小头目手指的几间房屋,明显比别的营房要大,要结实的多,而且周围的警戒力量也有所不同。 已经有屠夫带着整排突击队员冲到这一片区域,正在和守卫进行激烈的交火。 “你能确定吗?”纪春生问道。 小头目连忙点头用肯定语气表白道: “这位老大,我确定二当家莫赞蒂就在里面,我是他的手下,每次分配任务的时候,就来这里,晚上他一直都住在这里,我发誓!” “很好!” 纪春生点了点头,示意两个队员看住这个小头目,自己端着枪弯着腰,准备从侧面突袭,身影往前慢慢的挪动。 而他的亲卫班和一个突击小队,也都半蹲着身体,举着枪跟在他的左右,保护着他。 一旦有枪弹袭来,他们就会立刻上去用身体挡子弹。 这个营房守卫的注意力,几乎都被从正面进攻的屠夫,和他突击排的火力所吸引,没有谁注意到侧面的阴暗角落之中,有一群鬼魅正在不断的接近他们,而且手中还拿着枪械的匕首。 不断的靠近一个匪徒卫兵,纪春生左手碰触着地面,膝盖已经和地面形成了不到一厘米的平行角度。 他的双脚尽量压低自己的速度,很慢很慢的一点点的往前,深怕发出声音惊动对方。 近了! 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一份健步往前,右手捂住那卫兵嘴巴,左手的匕首却直接从第二根肋骨斜刺入心脏之中,用力的拧动了一下,将这个匪徒尸体缓缓的放在地上。 悄无声息,这也是给身后的突击队员做示范。 这个匪徒前面不远处的另外一个匪徒卫兵,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身旁的战友被人暗杀了,依旧在对着远处端枪警戒。 而干掉了一名守卫的纪春生立刻起身,继续往前,塞光一闪,“嗖…”的一声轻音,锋利匕首划断了这名守卫的脖颈和气管。 这名卫兵本能的右手捂住伤口,“咯咯…”血液从指缝里直飚,他缓缓的倒在地上,根本没有机会开枪还击或者呼叫。 抹脖必须割断其气管,这是要领。 他的亲卫们如法炮制,一口气连续杀了四个房屋门口的卫兵,准备杀第五个守卫的时候,那货蹲下身子去换弹匣,看见了猫着腰接近自己的纪春生他们。 脸涂得像鬼魅般的影子接近,吓得那个卫兵“咣当…”一声响,手中的武器和弹匣直接掉在了地上,蹬着双腿想要往后逃。 而一直跟在纪春生身后的突击队中,也在第一时间开火,一枪将这名卫兵给干掉,同时也暴露了他们这一路的位置。 将匕首插回自己的大腿侧面,纪春生轻抖了一下后背,m1888步枪从后背旋即转到了手中。 他拉动枪栓,对着不远处的卫兵进行点射。 “砰…砰…” 弹无虚发,而他自己的身体,在不断的左右移动,来回走位。 “冲过去…” 纪春生一边射击,一边快速冲进大门,向着里层的位置移动,那里也是防守最为严密的地区。 还未接近,就有几发子弹擦着身体飞过去。 纪春生感觉到有点难受,被限制走位了,只能回首掏出一颗手榴弹,拉掉保险之后,一个地滚式扔了出去。 他身后亲兵们拦不住长官向前突,只好模仿着纷纷扔出手榴弹。 十几颗手榴弹磕磕绊绊,沿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滚到里间不远的地方。 “小心手榴弹…” 纪春生大喊了一声,拦住从大门进来正要往里突的队员,之后向着侧面飞扑躲避。 “轰…轰…” “轰轰…轰轰轰…” “……” 十数颗手榴弹爆炸,威力是相当大的,又距离自己的位置不远,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会被强大气浪波及到,这时候看老天的脸色,还不如将命运把握在自己手中。 手榴弹将里屋前半间连门带窗,都炸塌了,将伏在门里边更窗前的十几个卫兵给炸死,也让屋里的火力出现了短暂真空。 跟着纪春生后面的突击队员,立刻扑了上去,几个人扛着轻机枪突突突扫射,并快速的接近内屋的位置。 其中一名队员刚掀开门帘,准备往里面跨进一步,只听得“砰砰…”二声枪响。 那队员胸部中弹,旋即倒在白泊中,被队员们拖了下去,估计没命了。 内屋里居然还有人在抵抗,可见是十足的顽固分子。 “往里扔手榴弹!” 纪春生愤怒了,他也不管那个二当家什么的要活捉,消灭了再说。 “嗞嗞…”又是十几颗手榴弹冒着烟滚进那只有半间的里屋里。 “轰轰轰…” 这阵强烈爆炸,将里半间屋彻底炸塌,灰尘烟雾弥漫上空,都分不清了。 纪春生他们等待了几秒钟之后,直接冲进了里屋子之中,搬开横梁和木条砖瓦开始寻找。 半屋子里有十几个卫兵,大都被炸死了,有一堆是五个卫兵共同护着一个匪徒,估计这家伙就是二当家莫赞蒂。 掀开盖在他身上的尸体,将那个被保护的头目拎了出来,这家伙满脸血污,身上也是多处受伤,但还没有死。 匪徒们长的都差不多,而且虎帮是匪帮,并不是正规军,所以你根本无法通过他们的衣服,来判断他们的身份。 “去,将外面的那个舌头带过来,看一看他是否就是二当家莫赞蒂!”纪春生回头对身后队员说道。 “好…” 两名亲卫跑出去之后,很快将他们之前俘虏的小头目给拉了进来。 纪春生将手电筒照着沉声道:“瞧瞧清楚,他是否就是你的二当家?” 面对一张满脸血污的脸,那小头目被吓了一跳,凑近了仔细辩识,最后他看到脸上那条刀疤,起身对纪春生道: “他就是二当家莫赞蒂!” 纪春生挥了挥手,让人将小头目送了出去。 “你就是二当家莫赞蒂?”他蹲在地上询问。 莫赞蒂缓缓的将已看不见人的头颅抬起来,咧嘴说道:“我就是莫赞蒂,你是谁?” “明人不做暗事,我是丰众矿业赣西赣南指挥使纪春生,你只要指出陆文虎藏在哪里,我马上派军医治疗你身上的伤。”纪春生凑到他的面前,仔细的看了一眼这个匪首。 这货脸上有一道刀疤,看起来有些狰狞。 /64/64592/18920443.html 第614章 围住了东大营 “呵呵,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纪参谋长驾到,看来我莫某人的面子不小,能死在你的手上我也知足了,不过,我是不会告诉你陆帮主的下落,你现在直接杀了我吧!不然你们落到我的手中,我会让你们明白,什么叫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说完之后,还冲着纪春生龇牙咧嘴一番,不过他眼睛睁不开,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像个瞎子骂街。 “哈哈哈…我发现你这个说话很搞笑,现在你居然威胁起我来了!” 莫赞蒂只求速死,他脸上依旧带着嚣张的笑容,眯着被炸瞎的双眼,盯着纪春生说道: “嘿嘿嘿,你们杀了我吧,陆帮主和兄弟们会给我报仇的!” 此时,纪春生也有点着急了,偷袭从公开暴露到现在已经过去有三个钟头,再过会天就开始亮起来了,陆文虎现在不可能待在原地坐以待毙吧。 只要不傻,肯定会想办法跑到一个安全地方躲藏起来,甚至于脱离了战场也很难说。 丰众保安队的人,谁也没有见过这货,深怕被他跑了。 如果给这货跑了出去,等待丰众矿业不会是什么好事,这货说不定某年某月他又会卷土重来,兴风作浪。 这次,突击队必须斩草除根。 “我不杀你,只要你带着我们去找到陆帮主就可以,你放心,我也不是来杀陆帮主的,我只是想找他来谈判,共同对付东洋人!” 纪春生说的这些话,明显缺乏根据,恐怕也三岁小孩也骗不了,更何况是江湖老手莫赞蒂。 他能坐上二当家位置,智商和勇气不比其它匪徒。 莫赞蒂咧嘴冷笑就是不配合。 “好吧,不配合就不要怪我了!” 恼羞成怒的纪春生,再也不想在这厮身上浪漫时间了,只见他掏出六轮手枪,把枪管塞进莫赞蒂的嘴里扣响扳机。 砰的一声,子弹当场击穿莫赞蒂的天灵盖,倒在血泊之中。 然后纪春生怒气冲冲出了屋门,大声对周围突击队员下令道: “再抓几个活口过来,我就不信没人知道陆文虎躲藏在那里,今晚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到。” “是,参座!” 见参座发了大火,众人立即分头出去寻找。 只过了几分钟,屠夫就麻利的抓着三个匪徒进来了,让他们跪在纪春生面前。 “你们有谁知道陆帮主下落,带我去找到他,事后奖励一千大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是纪春生屡试不爽的伎俩。 他本来也没有指望能问出什么东西,但奇迹出现,没想到真的有人举起了手。 “禀老大,我知道陆帮主现在哪里,在东边那个最大的军营里,周围还有几门火炮和轻重机枪!” 纪春生听见之后,兴奋的一把将这个人给抓了过来道:“赶快带路…” “好好…” 这名匪徒毫不犹豫走在最前面,带着纪春生、屠夫等人踏上了寻找陆文虎的行程。 在东边偌大的军营之中,陆文虎一脸纠结的坐在椅子上。 不是他不想躲避,当然是逃脱战场最好,手下汇报说敌人偷袭的位置,是从自己靠江河东码头的后方杀入,要撤离的话,只能从军营前面走。 可气恼的是,军营前面和二侧,均埋伏着敌人,冲出去的几十名弟兄,都被敌人乱枪打死,无一生还。 人家轻重机枪,还是迫击炮,掷弹等,根据冲不出去。 原来,杨善信率一个整编连的兵力,来到军营前准备佯动,可他发现纪参谋长他们的突击队进展顺利,无需自己佯动吸引敌人火力,干脆,他命令部队远远的三面围着,看见敌人窜出来,就地击毙。 这些都让陆文虎无比的郁闷,今天刚得到军货,兄弟们着实高兴了一阵子,上半夜众头目还有畅想未来怎么着,说是年前有个机会。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敌人的机会来得比他早得多,竟然采用渡江从其后面偷袭。 现在该怎么办,虎帮早就溃不成军,他也打消要歼灭来犯之敌的雄心壮志,只想到自己如何能存活下去,有道是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眼下整个基地位背后和正面,以及左右侧,都是虎视眈眈的丰众保安队盯着,自己一窝蜂的涌过去,反而成了众矢之的,十分的危险。 总体来说,不管是怎么撤退都存在着危险,所以,陆文虎决定索性不走了,固守待援,他忽然寄希望于宋庆门,这个曾经的叛徒,关键时刻能拉兄弟一把。 他把手下得力的都集中在了一起,利用自己的坚固营寨,负隅顽抗。 如果敌人想要强攻自己这里,那也要掉块肉。 而且对方人数也就二百来人,不会超过三百,自己现在收拢来的守军就有三百多,拥有几门火炮和轻重机枪,若宋门庆的六百多人枪赶到,还可以来个反包围。 其实陆文虎很怕死,一般活到他们这种地位的人,反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怕死,深怕会出现什么意外,自己就莫名其妙的挂了。 所以,他们十分珍惜自己的生命,能不冒险就不冒险,虽然被人偷袭了,但是留在军队之中还是比逃跑安全。 “就是在那里吗?” 纪春生蹲在距离东面军营大概一百五十米外的角落之中,看着远处用篝火照亮了一圈高墙,果然这里还真的显眼。 只是不知道陆文虎现在还在不在这个军营之中。 周围有不少工事,围墙上人头攒动,这里应该聚集了不少匪徒,至少有数百人,还有火炮和轻重机枪在两侧护卫着。 现在整个虎帮基地,其实几个军营正在清理残敌,费莱他们坚定后营的几个军用仓库,包括东洋人从太湖调来的炮队,大部分人员都被消灭了,剩余的四处逃散。 现在,能够攻击东大营的,也就一百五六十人枪,对于防守如此严密的据点,如果强攻的话,确实需要付出不少伤亡。 对于强攻方案,纪春生当然不会去考虑。 他扭头对屠夫说道:“你去将所有迫击炮和掷弹筒,轻机枪都集中到这里来,集中火力先拔掉敌人的几门火炮和重机枪。” 屠夫立刻点了点头,弯着腰向后跑到僻静处,让若干名传令兵分别去传达命令,手下二个小队都把小口径迫击炮开始组装起来。 /64/64592/18922014.html 第615章 宋门庆的围魏救赵 屠夫忽然想到了费莱那里,不是缴获有75mm火炮和大批炮弹嘛,何不推上来几门使用呢? 他立马叫传令兵去,让费莱那边推二门上来使用一下。 而刚才带路的匪徒小头目,则一脸激动的看着纪春生,手脚比划着示意自己已经带过来了,钱应该可以兑现了吧。 纪春生大概听懂了,他笑了笑,示意那小头目来到僻静位置,左手伸手从裤兜里摸出一小沓银票递上去,右手伸到自己的大腿外侧,将匕首拿出来。 那厮激动的双手颤抖,接过银票忙不迭展开,凑近眼睛想通过微弱火光看清楚点。 纪春生乘其不备,直接一刀刺入这个家伙的心脏位置,拧了一下之后,将尸体推倒在了地上,然后捡起银票从新揣入裤兜里。 他本身不太喜欢这种卖主求荣的人,其二不能留下知道秘密的人。 死了对于这种匪徒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不然这一千银洋他花的也十分有负罪感。 趴在远处观察着军营,天边开始出现了鱼肚白,纪春生最担心的,是陆文虎是否已经逃离了,这里只是个假象。 …… 话说到萍乡北郊原清军绿营的军营,现在是广西帮的基地,午夜之后东郊方向突然响起的巨大枪炮声,以及成片的火光和浓烟,当然惊动到了宋门庆这边。 “怎么回来?”宋门庆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急切询问。 “大当家的,听斥候禀报,城东方位应该是虎帮基地遭受了夜袭,据判断敌人是从江面上渡到东码头附近,从基地背后发起攻击,抄了虎帮的老底。”二当家翁同清回复道。 “渡江从东码头上岸…那一定是丰众保安队啰!玛的,他们的动作真敏捷啊,今天白天刚到的军火,他们晚上就组织夜袭,就是想把虎帮扼杀在萌芽状态,不给穿山虎有任何喘息机会。”宋门庆冷冷地说道。 这时,从门外慌里慌张闯进来的叶师爷,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宋门庆道: “宋老大,刚才木村先生派人过来了,说叫咱们赶快出兵增援虎帮,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丰众灭了,那我们…我们应该怎么办?” 是啊,这个唇寒齿亡的道理,宋门庆当然知道,他虽说瞧不上穿山虎这群草包,可一旦虎帮被灭了,下一个就是他们广西帮了。 可现实情况是,自己刚从公鸡岭那里撤下来没几天,武器装备也是今天白天才到,大部分还没开箱,大炮、重机枪等还是散件,需要组装,调试,没有二天时间根本无法使用。 可丰众保安队就是狠呐,他们来了个先发制人,连夜动手,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宋门庆并没有立即回复马师爷,只是低头踱步在沉思,脸色十分难看。 “马师爷,命令帮里兄弟们紧急集合,让军械库那里连夜组装几门迫击炮出来,加上虎帮给的二十个掷弹筒,几挺轻机枪先应付,另外,将新到的步枪和手榴弹先分发下去。” “还有老二这边继续派出斥候,分别去东郊虎营侦察战斗情况,穿山虎有千余之众,还有现存的炮队,不可能很快被消灭,说不定双方僵持呢,这样有利于咱们的下一步行动,不过要先搞清楚敌人夜袭投放兵力有多少,除了渡江从背后偷袭,在军营前面,是否还有动静,若是有,那大概是多少兵力?” 宋门庆不愧为接受过东洋军事培训,又当过七八年巡防营军官,思路清晰,布置有条不紊,他绝对不是盲目就率队出征增援,而是先将敌人摸清楚再说。 “明白…” 翁同清和马师爷几乎异口同声回复,然后各自领命而去,而宋门庆则继续思索,想着自己如何应对。 东郊枪炮声是越来越激烈,军营里的大火是越烧越旺,东洋人木村这边的代表来催促几次,宋门庆均以正在准备中为由搪塞过去。 木村这边的心情,宋门庆是可以理解的。 两边加起来近二十万银洋的崭新军火,今天刚到岸才进了仓库,另外他的那支从太湖调遣过来的炮队,如不能前去及时救助,恐怕就便宜丰众矿业了啊。 最关键的是,如果虎帮被灭,株式会社要求遏制丰众矿业发展的目标,岂不渐行渐远了嘛。 可宋门庆不得不要考虑自己广西帮的命运,前程果然重要,但生存是第一要素,没有生存环境,何来前程? 就这样,拖拉着又过了近二个小时,七八门迫击炮组装完毕,派出去的斥候陆续返回禀报。 情况汇总的要点就是: 东郊虎帮基地的大部分营房,均被丰众突击队攻占并烧毁,集中在后营的军火库,和那支炮队都被敌人占据,目前只有东部的一个军营,也就是穿山虎行辕仍在坚守。 估计陆文虎本人仍在行辕之中,他根本逃不出去,因为四周已被一支近二百人马的丰众保安队围住了。 丰众矿业保安队果然是来者不善呐! 宋门庆心里暗忖,嘴上已经发话了: “丰众保安队在宋家坊码头基地的总兵力,也就五百余人,剩余的是矿区民兵的一个连,不足为虑,现在,陈天华几乎倾全部力量去袭击虎帮基地,码头守军除了矿区民兵,实际就是一个排在守营。” “而咱们反其道而行之,绕道到宋家坊后面,趁着他们防守空虚,直接偷袭他们的营地,那里堆积着大量军需物资和生活资料,只要占领了我们就发大财。” 这是宋门庆能够想出最好的办法了。 倘若占领了宋家坊码头,就筹于切断了矿区煤炭向外运输,为下一步沿铁路线上攻,一举拿下整个安源山脉,也就实现了东洋人的战略目标。 “马上吹号角,集合队伍急行军,在天亮之前包围宋家坊码头。”宋门庆向翁同清下达了命令。 “遵命,大当家!”翁同清转身离开帅帐,让司号兵吹响了集合号角。 “乌昂嘟…乌昂嘟…”这种沉闷的号角声,在寂静的夜晚尤为刺耳,恐怖。 “宋老大,咱们不往东去增援穿山虎,这恐怕在木村先生那里不好交待啊!”叶师爷十分着急地说道,他还没见过这种所谓增援。 /64/64592/18929092.html 第616章 三路抄底 “木村先生懂军事,他能理解这叫围魏救赵,在东郊军营外围的丰众保安队,当得知宋家坊基地被袭,肯定回师增援,我们可以在半途设伏,这样一来,陆帮主也可以乘势突围,这叫一箭双雕。” 叶师爷大致听懂了宋门庆话里的意思,忙点了点头道:“那好吧,我这去帮二当家去集结人马!” 宋门庆也已经穿戴整齐,对叶师爷说道:“别急,咱们一起去吧。” 话毕,二人带上十几个亲卫,来到军营大校场。 这时,翁同清已经将整个广西帮六百余人集中完毕,仅有的二十几匹战马,都驭上了炮弹、子弹和迫击炮等。 “弟兄们,今夜我们要有一个急行军,直接奔袭宋家坊码头,那里守备空虚,我们去占领那里,基地点有大批的军需装备,网禽和粮食等生活物资,我们将会发大财了,我决定,所有抢夺所得,一半归大家。”宋门庆操着广西话来了个简单的战前动员。 广西帮本身就是土匪,没有什么大道理可讲,一句话那就是钱,抢夺所得能分到一半,今后吃喝嫖赌的本钱就有了,还可以往家里捎带些回去呢。 出来闯荡江湖,玩命打仗不就是为了银洋钱吗? “好好,大当家英明!” “放心,我们一切听从大当家您的!” “……” 匪徒们听到有大量的银洋钱可赚,一下子身上来劲了,大家嚷嚷着犹如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 “目标宋家坊码头,出发!”宋门庆右手一挥,命令队伍出发。 军营大门敝开,队伍成三路纵队向宋家坊码头进发。 …… 天蒙蒙亮,但在宋家坊码头的中军营帐里,陈天华并没有任何休息,他一直在密切关注东郊那边的战况,斥候一波跟一波地向他前来禀报,他随时能掌控到战斗实效。 除了东郊,驻扎在北郊清军绿营军营里的广西帮,他早已派出几波斥候守在那,有啥动静随时来报。 作为一名穿越时空的现代人,他深谙战情的及时和有效性,对于战局的胜败至关重要。 手中虽然没有移动电话等现在通信工具,但他依靠人,一波又一波人的来回穿梭,让他能运筹帷幄。 “禀少将军,东郊战况进展顺利,我们已经占领了绝大部分军营,军械库和炮队都照单全收,目前正在围攻最后一个军营,应该是穿山虎所在的最后据点。” “禀少将军,杨大人说他们已在外围包围住了东郊虎帮基地,尚未发现穿山虎外逃,只有零星的小股匪徒,应该说穿山虎大概率还在基地中。” “……” “禀少将军,北郊广西帮军营里有动静,吹响了牛角号,像是在集合队伍,但迟迟未见他们的大部队出现,从军营中只见零星的小股匪徒,估计是斥候。” “……” 陈天华斜躺在高靠背的太师椅上,双腿翘在案几上闭目养神,他只听而不语,这都在他意料之中。 “禀少将军,广西帮终于出现了,他们是倾巢出动,六百余人,分成三个纵队,二十几匹战马上驮着的是弹药和迫击炮,据巴黑娃说,他们先前从穿山虎那里骗得二十个掷弹筒,估计带上了。” 听到这个消息,陈天华双眼嗖地一下睁开,目光炯炯地盯向斥候班长,“他们往哪个方向?” “禀少将军,广西帮三路人马并没有往东增援,反而是往相反方位,也就向西边开拔。”那位斥候班长也是神情古怪地回复道。 “往西边,哼…就是奔袭宋家坊码头来的,想抄我们的老底?” 陈天华没有多少惊愕,这也在他的预测之中,抄底确是一着妙招,如此看来,那个广西帮帮主宋门庆,还是位军事才干,不可小觑。 他心里暗忖。 当然,事实上陈天华压根就没有动用原来的守备兵力,以及轻重机枪等等,虽然保安部队的重炮连放在安源矿区基地,但码头上停靠着血狼号,火力绝对强大,足够弥补守军少的劣势。 现代战争,武器装备在相当程度上,决定战争或战役的走向,加之陈天华拥有的现代思维,他早有预案,就算宋门庆他们现在来偷袭,也是碰壁找死而已。 他刚说完准备起身要走,一阵激烈的枪炮声在二公里外响。 机步枪,还有60mm迫击炮。 瞧上去,广西帮的其中一路,跟丰众矿业的外围部队,也就是矿区民兵交上火了。 民兵凭借坚固的防御工事,在做顽强阻击。 但敌人兵分三路,其他二路,很有可能绕到宋家坊码头的后侧,形成前后夹击。 “少将军,您快撤到血狼号上去吧!”侍卫队长飞鸽带着二十几名亲卫,杵立在帅帐辕门内外。 撤到血狼号上,这是战前预案,既安全又妥帖,不影响战斗指挥。 “稍等一会,肖执事官,本督离开之后,你要给偷袭者准备些诱饵才是。”陈天华低沉地对身边执事官,笑盈盈说道。 “放心吧少将军,您一离开,职下马上安排。”执事官事先都演练过一边,明白该怎么做。 “好,这边就交给你们了,待差不多时我再回来收网。” 陈天华说完,他起身往外走去,在二十余亲卫的严密护卫下,登上了他的旗舰-血狼号。 “郎舰队,命令舰炮瞄准外围,有亮火冒烟的那些区位,开炮射击!”刚在指挥舱坐下,陈天华旋即下达命令。 他说得很有科学依据,在宋家坊方圆三公里以内,丰众守军没有大口径迫击炮,现在轰隆隆开炮的,那指定就是敌人的迫击炮阵地。 时下,天才刚微微有些光亮,像炮口重火力点,就非常容易识别。 “明白!”郎舰长领命就出去了。 十分钟之后,血狼号上的前后主舰炮,以及侧炮开火了。 “轰隆隆…”像雷鸣似的响亮。 一发发炮弹飞向二公里外光辉耀眼,冒着白色烟雾的地域,进行炮火全覆盖。 那个地方正是宋门庆的迫击炮阵地。 他连夜将八门60mm迫击炮从木箱里拿出来,然后组装好,刚才正发挥其重要作用,十几分钟的炮击,已将矿区民兵守护的火力点摧毁,并协助步兵突破了外围阵地,初战告捷。 /64/64592/18930498.html 第617章 黑虎掏心 守护在这里的是一个民兵排,现死伤大半,残余往内线溃退。 广西帮正在得意之时,忽然,从头顶上砸下无数颗炮弹,轰隆隆,一下子把迫击炮阵地,连炮带人的都报销了。 不仅如此,炮火延伸射击,将广西帮这路兵卒轰得抱头鼠窜,哀嚎连片。 统辖这一路的指挥官,正是二当家翁同清,虽说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但刚才戏剧性这幕,着实让他惊得目瞪口呆,他都不知道,这些可恶的炮弹从何处飞来? 过了好一会,他终于得到了确切消息,原来是那该死的炮舰上打过来的。 玛的,事先谁都没有把血狼号炮舰算在其中。 这也不能怪翁同清,这种舰炮支持陆战的战例,在大清国历史上何曾有过?翁同清哪里见过这世面呵。 …… 十余分钟之后,由宋门庆亲率的中路军近二百人,悄悄进入基地腹地之中。 他们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往前挪动,慢慢的接近早前侦察好的目标,宋家坊码头的驻军指挥部大院,一片坚固的木质建筑群。 很显然,宋门庆所率领的中路军,是专门针对敌酋的黑虎掏心计划。 他这招也是够阴险毒辣的,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里是陈天华专门给他挖的一个巨坑,等待他的出没。 当然,一些诱饵还是要有的。 而这个时候,一群在侦查周围情况的广西帮斥候,也终于回到宋门庆的身旁,将周围的情况汇报了一下。 “大当家,查清楚了,指挥部大院里以及周围,只有敌酋陈天华和他的卫队,还有一个民兵排,精锐的保安八连第一排,和民兵二个排,以及重机枪排,全部在庞大的仓库区守卫,我们现在要动手吗?” 宋门庆听罢,他的眼睛猛然一亮,沉声道: “如果我们现在攻击指挥部大院的话,仓库守军他们一定会派兵增援,左路叶师爷他们抢占仓库的可能性,就会大大的增加。” “你们有东郊外围那支伏兵的消息了吗?”他还有疑惑。 “禀大当家,东郊外围那支伏兵,好像并未受这边枪炮声影响,未出现回师增援的迹象。”一斥候回复道。 “那是因为战斗还不够猛烈,快去通告二当家,让他猛攻外围阵地,炮火更猛烈些,以吸引东郊外围撤兵,进入二当家的埋伏圏,你们说对吗?” “这非常有可能!” 手下的人被宋门庆的脑洞大开给吓了一跳,忙点了点头称道。 不过再仔细的一想,这确实是一出绝妙的办法,完全体现出围魏救赵的精髓。 这一波突袭将引起敌人的内乱,自己可以趁乱的浑水摸鱼,发起突然袭击干掉敌酋陈天华。 倘若真的干掉了敌酋陈天华,那绝对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不世奇勋,会受到东洋人的巨额奖赏。 “准备行动!” 宋门庆脑海之中早将细节推敲过若干遍了,刚才又梳理了一遍之后,觉得没有什么疏漏,便下达命令。 身边的广西兵噼里啪啦开始准备起来。 “这群亲卫都是高手,二十几人的战斗力强悍,你们进攻手段要干净、利落,一往直前的猛攻,不给敌人以喘息机会,凡立功者重赏,抓住陈天华赏银二千,找到其尸体也有一千!” “明白!”手下人都打上了鸡血,他们逐渐散了开来,将指挥部军营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当家,这军营里房屋挺多,无法确定敌酋陈天华的位置,咱要不要用掷弹筒将他们全部干掉!”身旁的一名副手低声询问。 宋门庆点了点头道: “行,将所有掷弹筒都拿出来,覆盖整片营房,陈天华咱不需要活的,轰塌所有房屋直接冲过去,将陈天华的尸体带出来就可以了!” “明白…” 副手点了点头,转身命令掷弹手将背包之中掷弹筒拿出来。 在日制军队里,基本上五个东洋兵就有一个人背着掷弹筒,这已经成为东洋兵的标准配置,他们使用掷弹筒,快要将掷弹筒玩出花来了。 宋门庆也学到了东洋兵的精髓,他特别喜爱这小巧玲珑的玩意儿,这次他将二十个掷弹筒全部带在身边,作为杀手锏使用。 “距离一百二到一百四!” 一名负责技术的小头目在计算距离,他们这几天还跟木村派出的军事顾问学习测距,日军一向以精准著称。 蒙胧之中只有微光照明,使他们无法做到太精确,锁定在十米范围之内已经实属不易。 所有掷弹筒都调到理想位置,他们将小炮弹都拿了出来,放在炮口的位置,准备发射。 “放…” 一道低沉的命令,二十个掷弹筒几乎同时发射。 “嘘…嘘嘘…” “嘘嘘嘘…” “……” 二十发小炮弹飞向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坠落营房之中。 “轰轰…” “轰轰轰…” 几乎所有的炮弹,都十分精准的落在营房之中,将营房炸塌了部分。 “再放!” “轰轰轰…” “……” 几轮掷弹筒猛烈的轰击下,指挥部里的七八间房屋,都被炮弹摧毁,形成大火燃烧起来。 “敌袭…” 炮弹连续爆炸之后,房屋里似乎有人惊恐的大叫,外围那些民兵都乱成一团。 一些躲在暗处的民兵,也都纷纷露出了自己枪口,对着黑暗之中开火。 “砰…砰砰…” “哒哒…哒哒哒…” “……” 而且好像是互相之间在盲目交火。 “大当家,我们的计谋起了效果!他们自己也打了起来!” 副手激动的大声叫了起来。 按照他们的计谋,就是趁黑让对方守军乱打起来,自己再从中渔翁得利。 现在计谋进行的很成功,不出意外,里面大半的人已经炸死了,现在打的根本就停不下来。 等一会的话,估计他们可能和之前一样,打成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给我冲进去!” 宋门庆手一挥,喉咙里憋出一道恶狠狠的尖叫。 “大当家,我们要不要再等一会!”见宋门庆突然下达了进攻命令,那位副手有点不能理解。 应该再等一会,现在并不是当渔翁的最好时间。 虽然对方是乱了起来,但如果现在他们加入,可能会出现其他意外。 /64/64592/18937257.html 第618章 原来是个坑 面对副手的质疑,宋门庆却固执的摇了摇头,沉声道: “这还需要等什么?现在就得冲进去抓紧杀了敌酋陈天华,免得夜长梦多!” 宋门庆的第六感觉有些不太好,隐隐有一种被算计的危机感,这种感觉让他有些烦躁不安。 长期在江湖上漂浮,很多时候,宋门庆都十分迷信自己的第六感,以往常常使自己能化险为夷。 但现在,宋门庆他们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传达下去,咱们攻进去的目标只有一个,抢到陈天华的人,无论生死,立刻撤退,不要恋战!” 宋门庆在进攻前,再一次向中路军的兄弟们交代要领之后,所有的兵卒都确认了任务目标,开始向指挥部大院进攻。 大院周围的战斗打的十分激烈,不管是民兵还是保安队,都是互相躲在一些子弹打不到的散兵坑里,胡乱射击。 黑夜里,子弹飞戈,枪口焰闪烁,看起来打的热火朝天,但是,却真正的伤亡为零。 而远离基地指挥部的陈天华,一直站在血狼号指挥舵里,端着他的那架高倍望远镜观察,虽然天黑,但他凭借枪炮口火焰的闪烁,来分析和判断战况。 “去告诉郎舰长,让所有舰炮瞄准基地指挥部大院这片区域,十五分钟之后,炮火全覆盖!” “是!”传令兵转身离开。 陈天华嘴里叼着雪茄,没有再说话,他继续举着望远镜观察。 这古巴小雪茄是真的耐抽,比英伦雪茄不知好多少倍,半截到现在还没有抽光,而且味道确实很不错。 而此时的广西兵,一股脑儿地冲进指挥部大院之后,遇到面前的人影都会开枪,反正不是自己人。 他们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进营帐里去抢陈天华的尸体。 大当家刚才不是说了嘛,谁抢到活的就是二千现大洋,死尸也有一千现大洋,这可是笔巨款呐,娶妻生子就在这几分钟内。 通过辕门挤进去的广西兵,足有一百四五十人,大家拿出吃奶的劲相互挤堆、赛跑,看谁能先找到敌酋陈天华。 其实,他们这些人谁也没见过陈天华,包括宋门庆在内。 宋门庆其实内心十分的紧张,兵卒们越是接近中心里屋的位置,他的心脏卟嗵卟嗵跳的就越厉害,似乎危险距离自己更近。 但是,有可能出现的胜利成果就摆在眼前,不去瞧一眼怎么能甘心呢? 所以,这个诱惑使得他心一横,自己站立起来也挺进辕门里面。 所有广西兵再一次的亡命冲锋,像蚂蚁般涌进空间不算太大的指挥部大院。 “没有找到…” “报告,没有发现…” “……” 在被炸掉的所有房屋里,每个屋里都有几十个广西兵堆积,他们在那里到处的翻找尸体,都快要挖地三尺了,就是没有发现疑似陈天华,和他待卫的尸体。 这些兵卒虽说没见过陈天华,但听描述过其人多次,年轻、高大,气宇轩昂,穿着应该是新军中的将校装束。 可眼前被砖瓦木梁压着的尸体,大都是矿工装束,不用细看就知道都是民兵。 当所有房间都找遍了,所有从房间里出来禀报的,都说没有找到,尸体就连保安队员都很少,大都是民兵。 “神马?” 宋门庆愣了一下,随即遽然变色,他一把推开自己挡着的手下,紧接着快步走到里屋废墟的位置,开始亲自翻找尸体。 可刚刚找了几具尸体,就发现确实有些不对劲。 好像这些尸体都是当地矿工,没有一具是保安队员装束的尸体。 丰众赣西基地指挥部里,怎么可能要轮上民兵来守护呢? 光是敌酋陈天华的近卫就有二十余人,还不算外围保安人员。 怎么都是民兵的尸体? 宋门庆此时的脑袋瓜子嗡地一下炸开了,脑门上冷汗直流。 直觉告诉他,他们可能上当了,中了敌酋陈天华的圈套。 想到这里,宋门庆转过身去,大声对队员喊道:“撤!快离开这个指挥大院,我们中计了,所有人快撤!” 话音未落,只听得嘘嘘的破空声呼啸而至。 “轰…轰轰…” “轰轰…轰轰轰…” “……” 大口径炮弹一批接一批的从天而降,发出极其恐怖的声音。 “啊…” “敌人开炮了,快跑…” “……” 院子里密集的广西兵卒们,一下子被重炮炸得四分五裂,顿时像田间麦子似的,倒下去一片又一片,残肢断臂满天飞舞。 血狼号上的105mm主舰炮,一颗炮弹的杀伤波面是方圆十五米,能炸出直径丈宽,一人多深的大坑。 而他的二侧炮都是60mm速射火炮,共十六门,所以,宋门庆发现炮弹像冰暴似的,从天而降,完全是区域全覆盖,让院子的人根本逃不开,还无法躲避。 当第一批炮弹落下来的时候,宋门庆本人连忙一个前扑地卧倒,左臂一阵剧痛,鲜血淋漓,骨头被打断了,他根本来不及察看,而且毫不犹豫地滚进主炮轰出的一个深坑里躲藏。 …… 血狼号上的所有重型艘炮,连续轰击了十五分钟之久,百余发炮弹全落在指挥部大院内,才延伸炮击,陈天华认为差不多了,他放下望远镜对飞鸽道: “集合卫队和舰上陆战队,随我去歼灭这路敌人。” “遵命!” 飞鸽不敢阻挡陈天华下码头亲临战场,他知道这位少主的脾性,不上前线去嗅闻血腥味,浑身直痒痒的难受。 其实,卫队和陆战队早已在甲板上集合完毕,等待少将军陈天华的命令出去。 血狼号上的陆战队,实际就有一个加强排的兵力,两边合成七十余人,但都是精英分子,擅长特战。 “出发!”陈天华发出了命令。 队员们直接从甲板上搭成的天梯冲到码头上,然后向军营扑去。 这时,杨善信还是不太放心,他派出二个排返回增援来了。 他们通过外围并没有被二当家翁同清的队伍所伏击。 因为翁同清的二百余人被血狼号炮火覆盖,不是炸死就是被打散了,聚集过来还不到百人,能拿枪战斗的就剩下四五十人,而且个个低耸着脑袋被打傻了,如此状态那敢再去伏击,这跟送死有何二样? /64/64592/18938315.html 第619章 广西帮先玩完 完了,被包围了! 广西帮的中路军从开始进攻,就已经落入陈天华设计的圈套之中,只要进了大院再想撤退就晚了,血狼号上的所有舰炮,早就锁定,在等待着炮击的最佳时机。 请君入瓮,这就是陈天华的计策之一。 昨天中午制定出突击队渡江东码头,夜袭东郊虎帮基地之计时,陈天华就在思索如何将广西帮也拽进来,来个一石二鸟,彻底消除萍乡隐患。 他知道广西帮肯定会出动的,就算宋门庆本人犹豫,可他的主子-东洋人一定会让他连夜出兵。 下一步,就看宋门庆是直接带兵往东增援虎帮,还是玩个围魏救赵的戏码。 直接带兵东援虎帮,和乘虚进攻宋家坊基地,这二种战术思维相比,宛如小学生对比大学生的智力游戏。 这种乘虚反击并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出来,尤其是宋门庆的三路抄底,够阴险毒辣。 可惜的是,这次他的时运实在不济,遇到陈天华这个拥有现代军事知识的穿越人,否则,他就真的成功了。 陈天华成竹在胸,他事先命人挖好了大坑,专等鱼儿上钩。 没想到宋门庆聪明反被聪明误,乖乖钻进了敌酋为他设计的圈套中。 这次宋家坊的保卫战,陈天华的杀手锏就是血狼号,充分利用血狼号的舰炮,其次就是舰上的五十人陆战队,这些属于隐藏的军力,敌人斥候再怎么精明心细,也不会将血狼号算在内。 二十分钟之后,陈天华的七十余人和杨善信派回来的二个排,共一百五十余人枪,团团包围了已是一片废墟的指挥部大院。 大院里哀嚎声不断,近二百人的中路军,现在只剩下五六十人,他们集中在了一起,被陈天华所属部队的手电筒照得睁不开眼睛。 这时的天色逐渐亮了起来,这些广西兵正遮掩着双眼在向着后墙撤缩,但是还未走两步,就发现四周,包括围墙上都是保安部队。 宋门庆明白今天算是完了,但军人及男人的荣誉使他坚强起来,他‘嘶…’的一下撕下一块衣裳快速包装好自己的伤口,自己先站立了起来。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群人准备在耍自己玩呢。 其实丰众保安队早就可以将自己队伍消灭了,但是一直没有动手,就是想俘虏自己队伍,或是污辱一番再杀。 士可杀不可辱! 宋门庆表现出大无畏的精神气,他往前走了一步之后大喊着: “我是广西帮大当家宋门庆,请少将军陈天华阁下出来,我们谈一谈!” 他尊称对手,显得很有江湖礼仪。 “宋大当家,没想到你我素不相识的人,以这种方式在宋家坊码头见上面了。” 在飞鸽等众护卫的前后左右簇拥下,陈天华冲着宋门庆喊了一句。 其实双方相隔的距离并不是很远,只是在手电强光照射下,宋门庆眼前一片盲区,只知道大概方位,并不知道对方在具体位置在哪。 宋门庆已做好鱼死网破的决心,他在背面偷偷的冲着自己手下打手势,示意等会找个机会干掉敌酋陈天华,然后利用对方混乱,强行突围,能突多少算多少,决不当俘虏。 他们虽说属于雇佣兵范畴,不是土匪,也没有累累血债,是允许对方投降,然后付赎金放人的潜规则,但宋门庆他们认为这样做生,还不如死。 宋门庆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我能听见,请问您是哪位?” “我就是你想见的陈天华,丰众矿业企业集团的董事长!” 宋门庆听见这句话之后,激动的差点懵昏过去。 他强迫自己镇静,然后呑咽口水定了定神说道: “陈将军,在江湖上我久仰你的大名,就是不见庐山真面目,能让我在死之前一睹你的真容吗?” “宋老大,就别打神马歪主意了,现在摆在你面前只有一条路,立刻马上放下武器投降!放心,我不会随便杀死雇佣兵俘虏的,我们可以按规矩给赎金放人!” “混蛋…” 宋门庆不远处的一名亲信,他忽然端起步枪准备朝声响方位勾动扳机,“砰砰砰…”被在现场监控的保安队员们,一阵乱枪击毙。 “都把枪放下,自觉地缴上来吧宋老大,请不要再想耍什么花样,你只有现在投降一条路,不然就地消灭,我数到三…”陈天华凛冽道: “一…” “二…” “好,我投降!”没等三出声,宋门庆突然高声喊道。 “大当家…” “老大,我们不能啊!”他的副手也劝阻道。 “……” “都给我闭嘴,这广西帮闯荡江湖就到此为止吧,所有罪名和耻辱由我宋门庆个人承担,从即刻起,你们已不是广西帮的人了,我也不是你们的老大。”宋门庆强忍心头的痛苦,大声呵斥道。 他慢慢扭头朝陈天华喊道: “陈将军,我敬仰你的江湖威名与信用,这里所有事情都由我所为,包括被穿山虎雇佣,后又投靠东洋人木村,我知道,这些人都是丰众矿业的死敌,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我的属下无关,一切由我承担,要杀要剐随你,请你不要为难我的队员,你能答应吗?” “宋老大,这怨有头债有主!我尊重你是一条江湖好汉,我不会为难所有人,会按规矩办理,请放心吧!”陈天华当众表态,算是承诺。 “那好,多谢陈将军开恩!”宋门庆按江湖规矩,双膝下跪向陈天华叩了一个响头,算是臣服了,然后他转身对属下说道: “请诸位兄弟都放下武器投降吧,听从保安队的安排,陈将军当众答应,决不为难大家,以礼相待,请大家不要做无谓牺牲,因为我们都是雇佣兵,不是十恶不赦的土匪。” 在宋门庆的劝说下,这五十来人的广西帮,慢慢放下了武器。 陈天华看看差不多了,就冲着陆战队长点了点头。 那名陆战队长带着人冲了下去,开始接手投降的广西人。 他们让广西人身上的武器弹药解下来放在一堆,俘虏们则席地而坐。 然后,陈天华笑了笑对飞鸽说道: “别老围着本督了,让我也透口气行嘛,我要下去看一看这个倒霉透顶的宋门庆!” “遵命,少将军请…”飞鸽被呛得脸飞红,他连忙让侍卫们让出一条路,让陈天华向前走去。 /64/64592/18938893.html 第620章 总攻东大营 到目前为止,整个广西帮对宋家坊码头的偷袭,三路抄底,已经全部被击溃。 左路军由二当家翁同清辖统,外围进攻一度很成功,但也是不折不扣的陷阱,外围阵地被血狼号锁定目标,一顿炮火把他们打得溃不成军,只剩下四五十人。 右路军二百余人由叶师爷辖统,他负责进攻丰众宋家坊基地的仓库,是目前算是最为幸运的一路。 仓库守军由保安一排和两个民兵排负责守卫,四周筑建的是砖石钢架碉堡和永久工事,工事里轻重机枪和掷弹筒装备齐全,易守难攻。 而右路军恰恰手中没有迫击炮和掷弹筒等攻坚武器,对于坚固工事的仓库,组织了数次进攻,除了丢下几十具尸体,一无所获。 在宋门庆原先作战计划中,也并没有要求让右路军一举拿下仓库,而是让叶师爷围着,防止守军去增援指挥部大院,破坏他的中路军斩首行动。 待他在指挥部大院的斩首行动成功之后,再由两路军联合起来,集中火力进攻基地仓库不迟。 可没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眼见宋门庆所辖的中路军,几乎算是全军覆没,活着的包括宋门庆在内,已经全部放弃抵抗,一脸颓废的蹲在了原地。 叶师爷眼看大势已去,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率领一百多名广西兵,悄悄撤回北郊军营,以保存实力。 在江湖上混,谁都有野心,叶师爷当然不可能给宋门庆或陆文虎去陪葬,乘此良机,他也为自己今后在萍乡江湖上,争取一定的实力。 不过,二当家翁同清的归来,让他万万没有想到,跟下来又会是一场权力内斗,就看东洋人木村如何处置啰。 当然,这都是后话。 …… 就在广西帮宋门庆倾巢出动,奔袭宋家坊码头基地的那个时间段里,纪春生围歼虎帮东大营,也就是陆文虎最后固守的堡垒,战斗正在进行中。 话说陆文虎,见自己的东大营被围住,那只能是固守待援,他从私人金库里取出成箱成箱的银洋,分发给自己的亲信和卫队等三百余人,接下来还讲了一番鼓劲的话。 待分发完现大洋之后,他也只能听天由命,一头钻进自己生着铁炉子的内房之中。 现在,他需要释放自己的压力。 巨大的压力,差点要让他疯了,他拉了两个女人钻入帐篷之后,就开始迫不及待的泄放压力。 到了黎明时分,费莱亲自押送四门大炮过来了,屠夫的队伍在清理完左营和前营战场之后,都零零碎碎的跑过来,聚集在纪春生的周围。 现在,四门75mm野战炮到位,还有十几门迫击炮,进攻火力够了。 “怎么样,队伍有伤亡没有?”纪春生目前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突击部队没有重大伤亡,死亡三人,受伤十二人,还有二个是胳膊受了伤。”屠夫回答道。 “好,没有大伤亡就好。”纪春生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他转身对左侧的费莱说道: “费莱,你手上有不少炮兵俘虏嘛,让他们立功赎罪,你负责组织野战炮和迫击炮,对整个东大营进行炮火覆盖,不要在乎炮弹,给我狠狠的轰击。” “遵命,参座…” 费莱领命组织他的炮队去了,主要让仓库那边多挪些炮弹过来。 说起来陆文虎够倒霉的,他用二个小煤矿的代价,好不容易搞来的大炮和成千发炮弹,还没开箱竟成了别人的战利品,反过来轰炸自己。 接着,纪春生把屠夫等军官召集身边,他吩咐道: “好,接下来就是总攻,等会费莱用炮火覆盖东大营十五分钟之后,由本座和屠夫各带一队分成二个方向,向里进攻。” “正面炮队和二个重机枪班,留给费莱指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消灭周围的守卫,注意自己的安全,有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大家齐声回答。 “好,现在开始分头准备,炮火延伸之后,总攻开始。” 命令下达之后,除正面之外,纪春生他们按左、右二个方向带队过去,迅速移动至进攻位置,等待最后攻击的命令。 这时候天才蒙蒙亮,还有雾气视野不好,影响炮兵计算距离,但在这个不到三百米的距离开炮,用不了多精算,粗略估计也就八九不离十算。 而且,这群匪徒为防止被人摸到了近点,又为了取暖,在东大营内点亮了若干堆篝火,反倒可以让攻击者清楚的看清东大营周围的情况。 炮队调整完毕,随着一声令下,炮击开始了。 “轰…” “轰轰…” “……” 炮弹拖着长长的尾焰,一颗接一颗飞向东大营,那里有一下子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不过,让纪春生他们没想到的是,陆文虎早在半年前,就在东大营内挖有地下工事,这边开始炮击,匪徒迅速转入地下工事,炮火摧毁的是地面上房屋,还有一些不太坚固的表面工事。 十五分钟猛烈的炮击,四门野战炮加上十几门迫击炮,威力不可小觑,到炮火延伸时,总共倾抛了一百四五十枚炮弹,强度是足够的, 守军匪徒们死伤不少,重机枪工事和炮阵地都悉数被摧毁,尤其是被炮弹飞浪抛起摔伤的兵卒不少,这些人一下子就失去了战斗力。 “清理周围还有后边,开始进攻!” “冲啊!” “杀进去,活捉穿山虎!” “……” 总攻开始,攻方士气正盛,大家嚎叫着向前移动。 “神马声音…” 突如其来的猛力炮弹爆炸,让还在里屋床榻上折腾女人的陆文虎,给吓了一跳。 他惊呼一声之后,立刻从女人身上蹦跳了起来,就像是惊弓之鸟一般,担心一发炮弹不小心落下来干掉自己。 他的周围站满了警卫人员,如临大敌。 这些人是他的亲兵,就是来帮他挡子弹的,毕竟地下工事也不算牢靠。 “虎爷,敌人炮击开始了,火力很猛,估计一会儿他们就会发起总攻,咱们转入地下工事吧!”一个手下头目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将情报汇报。 /64/64592/18945149.html 第621章 穿山虎气数已尽 “行,待炮火一过,让卫队营包抄上去干掉他们!” 陆文虎完听之后,有些气急败坏的下达命令,他从来都是那副大咧咧,不可一世的嘴脸。 不过,别看他嘴硬,内心慌乱得一逼,在卫兵的搀扶下,急忙转入地下。 活了这么久,闯荡江湖几十年,这可能是他第一次如此担心会被敌人干掉,也是最危险的一次。 “明白…” 这名手下军官刚刚走出屋子,还未来得及做任何发号施令的事情。 一发炮弹在他身边爆炸,直接将这个人轰成碎片。 而周围也同时响起了乒乒乓乓的枪声,四面都有子弹飞来,打在工事周围。 屠夫一枪干掉一个匪徒守卫之后,往前爬了几步,发现周围的守卫有点多,都从地下工事里冒出来。 而且这群匪徒还不怎么怕死,不像之前遇到的,一击即溃,遇到人就跑。 反而他们是随便找个掩体就开始反击。 “加把劲,将这些匪徒卫队干掉!” 屠夫说完之后,拿出一个手榴弹,拔掉保险,直接往前丢,旁边队员们纷纷效仿。 “轰…” “轰轰轰…” 十七八颗手榴弹飞了出去,炸掉敌人一大片。 面对敌人的地下工事,纪春生明白,一场类似于巷战开始了,这是他始料未及的,现在的他别无他法,只好先将这群人干掉再说。 如果陆文虎真的在这里,一切都好说,他这次不是被活捉,就是死亡。 如果没有活下来,那就不能怪别人了,是他自己的运气不太好。 反正也搞不清楚是哪颗炮弹落下去炸死的。 炮击停止,枪声响起之后,周围地下工事隐藏的匪徒们,也都从各个地方爬了出来,加入了护卫大当家的行动之中。 炮火一停,陆文虎也像乌龟王八似的,又从地下工事中爬出来透气,并在倒榻一半的里屋待着。 这次炮击收效甚微,因为不知道敌人挖有防御工事抵御炮击,炮火一停又都爬出来抵抗。 这群匪徒拿着村田步枪,还有轻机枪,不断的对着外面有枪口焰的位置射击,一时间打的也算是有声有色。 “手榴弹…” 屠夫也被逼急了,他大喊一声,再一次的拿出手榴弹往前丢。 了解屠夫的许多突击队员都明白,这位特战队员出身的新任营官,近战除了匕首就是手榴弹。 突击队员们除了火力压制的机枪手之外,其余的也都纷纷将手榴弹拿出来,拔掉保险之后,对着敌人的防御工事丢了过去。 “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响起,虽然炸死了一些匪徒,但是依旧作用不大。 匪徒太多人了,得了陆文虎的不少银洋,变得亡命了,他们倒了一批又上来一批,源源不断让人炸毛。 这群匪徒居然还懂得战术配合,相互之间交叉掩护,形成了火力支援。 而且也不是躲在原地不动,知道将战线往前推一推,可以提高自己活动空间。 这样也就不断的形成拉踞战,将屠夫等人往外赶,以达到坚守待援的目的。 情况变得有些复杂起来,纪春生和屠夫他们均不知外面战局,心里还想着广西帮的宋门庆,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突然出现。 纪春生他们被对手压迫的往回退,毕竟他们参与进攻的人手少一些。 这一次匪徒和之前遇到的都不一样,他们先前得到了弹药补充,不再爱惜子弹,火力压制起来,比纪春生和屠夫等人还要凶狠。 子弹就像不要钱一样,如同流水般泼洒过来。 纪春生刚才的位置,一分钟不到,就有至少十几发子弹打在了上面,甚至还有更多。 幸亏他撤退的快一点,不然的话不死即伤。 激烈的交火还在继续,进攻方现在更像是防守方,而防守的匪徒,则在不断的向着外面推进。 这群匪徒是陆文虎的贴身卫队营,跟随他多年,前几次队伍被打散,但卫队营则从未离开过他。 所以,这群匪徒的待遇高,装备都很精良,已经能够媲美一般新军的普通士兵,战斗力自然不弱。 枪法虽然不算准,但是战斗意志力却十分的强大,没有畏战不前,而且靠着火力压制不断的向外逼迫。 现在纪春生这边的突击队员,伤亡人数居然有十几个。 “玛的,再这么打下去可不行!” 纪春生往后翻滚了两圈之后,退出战斗回到总攻前的位置,对着费莱大吼道: “迫击炮,掷弹筒全部给我推上去,近距离的瞄准了打。” “是!”费莱连忙应声执行。 刚才双方绞扭在一起,费莱没有开炮,就怕是误伤了自己人。 现在只要迫击炮和掷弹筒上前,再让突击队员悄悄往后退点,就能对守敌以沉重打击。 在纪春生的命令下,全体突击队员悄悄后退,跑向两侧,迫击炮和掷弹筒迅速移动到位。 “开火…” 随着费莱一声令下,十几门迫击炮开火了。 与此同时,屠夫和他的有些队员,也加入了掷弹筒组。 炮弹“嘘嘘嘘…”直接飞向匪徒防守的区域。 “轰轰…” “轰轰轰…” “……” 突如其来的炮弹袭来,来不及躲进地下工事的匪徒们,倒下去一批又一批,就这样,匪徒们的嚣张气焰终于被压制下去。 “交叉火力,不可松懈,慢慢向前攻击前进。” 突击队员们毕竟训练有素,在炮弹轰击的空隙,轻重机枪也跟上,让对手喘不过气来。 还好,纪春生带来的突击队装备精良,否则,今晚鹿死谁手还真未知。 就这样,守军的人数越来越少,防御区域进一步被压制,最后只剩下几间里屋还在顽抗。 这里,应该是陆文虎的最后据点。 “向里喊话,让陆文虎出来投降!”纪春生下达了命令。 “是!” 纪春生执事官扯开嗓子向里喊话,但连喊三次,里面一点反应都没有。 几个小时的遽然巨变,当然让陆文虎憔悴了很多,命悬一线,白头发都能在几个小时里长出来。 他在听到纪春生派人喊话投降之后,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对他而言,投降还不如死了,没有一点江湖尊严。 /64/64592/18945825.html 第622章 完美胜利 除了丰众矿业陈天华,现在陆文虎憎恨的还有宋门庆,这家伙难道不懂得唇寒齿亡的道理嘛,天都亮了,未见其一兵一卒到东郊来增援。 其次,他也憎恨上东洋人木村,这家伙怂恿他卷土重来的时候,承诺得天花乱坠,武器装备和军费等什么条件都能满足。 可自己在公鸡岭的进攻不力,撤兵返回之后,他嘴脸一变就准备撤资,而且还悄悄搭上了擅自撤离的广西帮,这个不要脸的‘新欢’。 要不是自己当场用二座煤矿去置换,木村就会像扔垃圾似的,将他给抛弃。 想想二十余年,自己一向对江湖朋友讲义气,当初的祸端就是想为秃鹰帮扛头,没想到得罪了大佬-丰众矿业。 早知丰众矿业如此强大,他穿山虎吃饱了撑的,怎么可能去惹祸呢? 回顾一下,也是东洋人从中挑拨离间,怂恿的结果。 唉…这些都让陆文虎死不瞑目,这真应证了那句老话,一招不慎,完盘皆输。 不过,这世上最缺少的就是后悔药,落到今天这地步,只能怪自己交友不慎! 但他陆文虎绝对不是软骨头,士可杀不可辱! 他现在虽然身处险境,本身有些慌乱,但是长时间的上位者,还是让他很快就稳定住了心态。 “告诉对方,有本事的就冲进来杀了我,我穿山虎是个江湖好汉,宁死不降!” 手下亲信站出来大声回话。 “玛的,这只死老虎死到临头还嘴硬,参座,咱们还跟他啰嗦啥,几炮轰了他!”屠夫在旁边气鼓鼓喊道,费莱他们好像也是这层意思。 这天都快亮了,夜长梦多,让穿山虎跑了可就不好玩啰。 “不不,你们不太懂军事之外的手段,能活捉劝降一个有名望的土匪头目,将来对萍乡一带,甚至是赣西地区的江湖威慑力,远大于消灭他的肉体,而且对于东洋人的拉拢利诱,树立一个反面典型。” 纪春生考虑问题,当然比屠夫他们想得深远,“费莱,再给穿山虎最后警告,咱们也做到仁至义尽。” 他闪过了一个主意,轻轻的拍了拍身旁的费莱,示意后者对着里屋来几发炮弹。 不过不是轰炸,而是炸在墙角边上示威,他想看看那头穿山虎的最后反应。 费莱似乎听明白纪春生的意思,他忙不迭的点着头,示意炮手调整迫击炮的炮击角度。 “告诉他们,这是最后警告,再不降就直接开炮摧毁!” “明白,参座!” 执事官用一张破洋铁皮卷成一个喇叭,对着里屋大声呼喊,说是最后机会。 此时的陆文虎心如死灰,听到喊话感觉不出一丝丝的慌乱,而他身旁的众头目们,都抱着头伏在地上,深怕被莫名飞来的炮弹碎片击中自己。 陆文虎就站立在内屋,聆听到对方传来的呼喊声,无非是要让他走出去跪在地上。 他站在原地来个破口大骂,表示做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丰众矿业陈天华。 此时,也没人再去拉扯他躲避啥,因为他拒绝投降,那就是必死无疑,早死晚死都是一个死。 而他的那些手下人呢,此刻心情发生了微秒变化,大难临头时忽地想活命。 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陆文虎是帮主,罪孽深重,估计丰众矿业最终不会让他苟活,所以,他选择有尊严去死。 可其它人呢,难道为他陪葬吗? 刚才拚死抵抗,那是还有坚守待援的一丝生机,如今外援已是泡影,这里成了瓮中之鳖,不投降,那就自取灭亡。 现碍于陆文虎活着,他们不便喊话投降,巴不得他早点死去,大家才有苟且偷安的机会。 所以,他们各自找到藏身之处,躲过这阵炮击再说。 一会儿功夫,几门迫击炮已经调好。 费莱手一挥,身旁士兵毫不犹豫的发射了炮弹。 “嘘嘘嘘…” 五枚炮弹飞向了里屋。 “轰轰…” 不知是计算有误,还是有意为之,这五枚炮弹很精准地落在了里屋,而不是墙外,房屋彻底轰隆隆倒塌,现场是浓烟滚滚。 纪春生心头一紧,完了,人不炸死也得炸伤,活捉可能成为泡影。 待浓烟散去,屠夫他们接近里屋,只听见里面有人惊呼,“帮主死了,陆帮主被炸死了!” 还没等屠夫他们冲进去,从四周的犄角旮旯里走出二十余个灰头土脸的匪徒,他们举着双手表示投降。 “你们的陆帮主在哪?”屠夫忙大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在屋中间那片瓦墟里。”一个俘虏指了指。 一个接近五旬的胖男,倒在血泊中,一块弹片镶嵌进了他的脑袋,他身上有二名卫兵挡着,估计一颗炮弹就落在他的位置,那二名卫兵忠诚,想扑倒他,但来不及,三人都被炸死了。 纪春生进来了,他默默地注视了一眼,让俘虏们确认无误之后,命令手下们把陆文虎尸体妥然放置,待事后找副棺材将其埋了,给他作为江湖大佬应有的尊严和礼节。 …… 时间到了腊月十号,离过年只剩下二十天,萍乡县城东虎帮,宋家坊码头基地的战斗早已结束,战场也清理完毕,作为完胜者的丰众矿业,正在进行战役总结和表彰。 整个战斗实际历时二天,战场清理和阵地修复等却花费了四五天时间。 作为参谋长的纪春生很专业,一份有关整个战役的详细报告,递交到陈天华手上。 这个战役取名为《光绪三十三年冬-赣西萍乡战役》 整个战役分成二个阶段: 第一阶段为安源山保卫战,主要集中在安源山公鸡岭和虎跳崖,历时也是二天,歼敌五百余人,缴获部分枪械,我方伤亡三十余人。 第二阶段为东郊突击战和宋家坊码头伏击战,历时同样是二天,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这次主要成果就是彻底消灭了萍乡虎帮,匪首陆文虎,莫赞蒂等当场击毙,歼灭匪徒八百余人,俘虏百人,其余逃脱估计百人,从此,这个横行萍乡县境十数年的匪帮,将永久消失于江湖。 成果之二就是打残了广西帮,歼敌三百余人,俘虏四十余人,包括帮主宋门庆。 /64/64592/18955777.html 第623章 驻沪新军统带 整个战役收缴制式步枪一千三百余支,75mm野战山炮二十四门,60mm迫击炮二十八门,掷弹筒,轻重机枪,各类弹药无数。 在陆文虎的地下金库里,发现各种银票,现大洋合计二十余万,其它金银珠宝无数。 本次战斗,丰众方伤亡人数八十九人,其中保安队员三十一人,民兵五十八人。 对于本次战役中表现突出的个人和单位,陈天华分别给予嘉奖,对于死难人员的家属,给予足额抚恤金,在忠义祠立牌位。 一切都做得非常到位。 虎帮和广西帮共一百五十余位俘虏,陈天华安排他们到安源山各矿井劳动改造,将他们培养成自食其力者。 就在转移俘虏去矿井的前一天晚上,俘虏营里发生了一件意外之事。 清早警卫查房,发现宋门庆被杀死在临时牢房里。 他是单独关押的,卫兵发现他时,他就死在木床上,被弓弩精准射死的,一箭击穿喉咙,一箭击穿左胸。 弩弓是从屋顶天窗往下射击,距离才十米左右。 杀人者有些飞檐走壁的轻功,上屋顶他没有惊动到卫兵,这种江湖高手不用猜,就知道是东洋人派来干的。 东洋人憎恨他跪地投降,无论他出乎什么目的,是为了保护手下人,但这个行为是他们决不能容忍的。 不久,木村被正元株式会社社长,军方代表藤田英夫给割职查办,惩戒他在赣西的一连串失败。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上海,南京路公共租界。 红袖书寓三楼雅间。 这里境竹悠扬,歌舞缠绵,室内暖流徜徉,全然没有腊月间的寒冷。 红袖书寓头牌,鸾容小姐带一干姑娘载歌载舞,偌大的厅内裙带飞扬,砒筹交错,弥漫着一股糜糜气息。 要请头牌鸾容小姐亲自出席的大宴,主人翁不是皇亲国戚,就是高官显贵,或者是军界实权人物。 今天宴请的主人翁,是刚到任才半月不到,大清国陆军部驻沪新军统带-李品璋。 自从年初,在杭州府旗营大校场的新军比武大比拚中,陈天华的第三协代表队,拔得头筹,让李公子的颜面扫地。 更有甚者,陈天华在接下来跟东洋教官的较量中,也是优势胜出,一时间在军政两界声名鹊起,如雷贯耳。 李品璋嫉妒啊,他不但是李存智的儿子,还是公认的李存智接班人,江湖人称‘李公子’,可他被陈天华整整压过一头。 这些年,李存智动用李氏家族的力量,和自己的军权,暗中支持陈天华势力崛起,现在,陈天华无论是实业经济,还是军事力量,已经是羽毛丰满,到了顶峰造极之地位,大清国内有谁能跟他比拚?无不向其背。 李存智高兴之余,心里面多少有些忌惮,陈天华最怎么出色,表现得忠心耿耿,但他毕竟是女婿,不完全属于李氏血脉,不能继承李氏大统。 而李品璋,东京帝国陆军大学毕业,军事素养和才学等方面,并不比陈天华差多少,缺少的只是励练的机会。 李存智是个城府甚深的一代枭雄,他深谙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只蓝子里,现在,是时候用心培养儿子李品璋了。 于是,他通过李经方,盛宣怀在上海活动,自己亲临京城,在新成立的陆军部上下打点,加之张之洞从中推波助澜,他终于为李品璋谋得驻沪新军统带。 上海,是大清国最早对洋人开埠的国际大都市,经济,文化中心。 因为其区位的特殊性,上海道台,驻军首脑则都由中央直辖。 陆军部驻沪新军统带,虽然只是一个标团统领,但他的实际权力却很大,在沪各国租界和青帮等,都得给他面子,因为他有军事统辖权,当然包括治安。 李品璋的到任,引起了在沪革命党人的重视,尤其是同盟会的陈琪美,刘玉芳等人。 说起来双方还真的不是外人,首先陈琪美叔父陈宗玉在杭州公馆跟李品璋是隔壁邻居,而陈宗玉的丰众银行,李府和李氏家族是重要股东。 其次,李品璋是陈天华的大舅子,这种关系不是随便哪个人都拥有的。 李品璋在浙江新军手下,第二标标统蒋尊良,他就是陈琪美发展的同盟会会员。 据蒋尊良说,李公子此人思想很解放,野心也大,起义造反不在话下,完全符合同盟会‘联络会党,策动新军,光复汉族,还我山河。’宗旨。 为此,陈琪美便在红袖书寓大宴李品璋等人,表示热烈欢迎统带李大人。 陪同李品璋一起出席大宴的,都是他的亲信和同僚,除了蒋尊良,煤广自治区驻军副协统李兴鸿赫然在列。 李兴鸿本是安徽李氏族亲,原是李存智卫士,后去天津武备学堂学习,绝对是以李存智马首是瞻的心腹大将。 今晚,红袖书寓里的红姑娘们都被叫了来,大厅内鸢声燕语,不论是谁,都是依红偎翠,在软言温语之中满脸红光,交杯酒,对口酒,百忙之中,还不忘上下其手,摸这掐那的忙个不及乐乎。 姑娘们则是欲拒还迎之中忘乎所以,飘飘然不知身处何方了。 一典舞罢,脸上微现汗清的鸾容,便坐到李品璋身边,笑得两眼只剩一条细缝的李公子,一把搂过鸾容纤细的小蛮腰,将胖嘟嘟的脸凑了上去,波地在对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鸾容嗔怪地双手在那身上用力一拒,“李公子,本姑娘都快累死了,水都还没喝上一口呢!” 李品璋乐得哈哈大笑,亲手端起酒杯,凑到鸾容的樱桃小口边,那鸾容可会来事了,只见她媚眼横飞,轻启朱唇,一口喝光了杯中酒,在杯沿上留下一圈鲜红的唇印。 而李品璋轻浮地举起酒杯,伸出肥嘟嘟的舌头,在唇印上轻轻一舔,惹得男女众人大笑不止。 “李公子…” 一口气喝光一杯酒的鸾容,她的粉脸更显绯红,“今晚本姑娘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李公子可得重重赏我呵。” “赏…赏…重赏!” 在怀里扭来扭去的软玉温香,让李品璋是意乱情迷,“本公子怎能亏待了咱们红袖的头牌-鸾容姑娘呢?” 鸾容吃吃笑着,伸出纤纤玉手亲自倒上一杯酒,凑到了李品璋的嘴边。 先前‘文雄公子’刘玉芳就暗中下令,要求她勾住李品璋,最好让其加入同盟会,鸾容当然是不遗余力。 /64/64592/18957415.html 第624章 在红袖书寓设宴 坐在李品璋身边的李兴鸿,他的怀里虽然也坐着一位红袖姑娘,不过他们并没有怎么互动,并非他‘坐怀不乱’,主要是他根本就心不在焉。 昨天来沪前收到陈天华的密函,说他这趟赣南赣西之行取得了重大成就。 先是打停了鄱阳湖上的白氏三兄弟,逼和了洞庭湖上的小龙王张北计,而后全歼萍乡虎帮,打残了广西帮,彻底粉碎了东洋人企图围困丰众矿业的阴谋。 这就意味着,陈天华在江西的事业局面完全展开,发展势头今后谁也阻挡不了。 这些本来对煤广自治区的高层小集团而言,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可李兴鸿内心却暗自忐忑不安。 半个月前他回杭州,被李存智单独唤进东苑书房交流,这是这么多年来少有的行为。 书房里李存智对李兴鸿这些年听从命令,积极辅佐陈天华,取得目前的伟绩,给予了很高评价。 接着,他对李兴鸿提出了新的要求,就是从李氏家族的根本利益出发,让后者多关注李品璋的成长,适当时候得加以辅佐,就像当年辅佐陈天华那样。 李老爷子并未讲得很明,李兴鸿可非等闲之辈,他明白李老爷子准备隆重推崇李品璋,让其独当一面,组建自己的团队和势力范围。 李品璋与陈天华俩人,李兴鸿都很了解。 要说人品与能力,李品璋也很优秀,身上没有当今官二代或富二代的纨绔之习气,在同类中算得上出类拔萃。 有道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拿他跟陈天华相比,无论是品行,素养和能力,还是要差一截,尽管李品璋不很服气,但圈内人,如孙勇等人是心知肚明,就算李老爷子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明白的。 可李品璋身上的一大优势,陈天华身上没有,那就是李品璋是李氏家族的合法继续人,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也是李老爷子尽管很喜欢陈天华,但又不得不推崇李品璋,培养其势力的原因。 明眼人都瞧得明白,大清国体是积病久唉,虚弱得摇摇欲坠,尽管不乏有人极力维持,但倒下去是迟早的事。 远的不说,就说紫金城里吧,慈禧老佛爷垂垂老矣,光绪身体也是病泱泱,今后谁能一统江山? 综观天下,革命党派林立,暗流涌动,许多野心家,阴谋家都在暗中集聚能量,指望那天到来之际,推翻清廷一展实力,逐鹿鼎记。 李氏家族当然在列,而且步伐在明显加快,因为心里都明白,大清变天在际。 当初李老爷子也许想得没怎么远,培养和推崇陈天华只是为了改善生存空间,防止被别人排挤,甚至于祸害。 可不曾想,陈天华实在是太优秀了,七八年光景,就拓展出来强大的势力,直接将李存智推上了问鼎江山的枭雄行列。 可以想象,李存智此刻也是骑虎难下,一边是突飞猛进的女婿陈天华,另一边是家族继承的血统问题。 他心里自然明白,想要让陈天华去辅佐李品璋,这位心高气傲,野心勃勃且能力超强的女婿,能答应吗? 万般无奈之下,李存智想到了推崇李品璋的主意,适当压压陈天华的扩张势头。 推崇李品璋,李存智自然在家族核心成员中通过气的,李氏族亲中权威人物,李经方,李经述,李经迈三兄弟自然是支持的,这是数千年的宗族传统。 而盛宣怀呢,自然也不会反对,又不是扶一个灭要亡另一个,反正都是李氏族内之事,手心手背都是肉。 但这些事情降落到李兴鸿等人的头上,那就是天大的事了,他已属于陈天华阵营,现在又让他暗中扶佐李品璋,这让他非常难做人。 虽然现在双方还没到亮相争霸之时,但李兴鸿似乎已经看到了将来那一幕,剑拔弩张。 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况且李品璋背后,有着东洋人的势力在暗中相助,这个是陈天华绝对不能容忍的。 既生瑜,何生亮? 李兴鸿的内心里,不由得产生了这种感叹,他也在为自己今后的命运担忧,本来是完全没有这个必要的。 这时,从雅间门外匆匆奔来一名侍仆,俯身在陈琪美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陈琪美扭头对边上的李品璋说道:“李公子,书寓外有位叫章川的求见,听说是您的朋友?” “呵,章川这时候来…那就让他在楼下等我吧。”李品璋眉头微微一皱,像是跟大家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 陈琪美见状,连忙朝侍仆呶了呶嘴,那侍仆知趣的出门下楼去了。 其他人都毫无表情,只有李兴鸿心脏猛地一跳,脸上现出惊容,暗忖道: 章川!这条青狼他怎么会到这里来?难道李老爷子也派他来扶佐三公子? 怎么就急喉喉的跑到红袖红寓来找,说明事情紧急,或是他急着要离沪回杭州府。 一个浙省新军情报处处长,李老爷子心腹,负责浙省新军所有的秘密事务,在这江湖中他有个绰号,叫做青狼。 成立情报处也是日籍顾问当年提议组建的,刚开始没什么大的动作,但随着时局的变化,作为李老爷子心腹的章川,也开始广为人知。 这二年章川的活动开始频繁起来,他的手都伸到了煤广自治区的驻军第三协。 李兴鸿倒是没什么忌讳,毕竟都是李老爷子的兵,内部缉查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许云媛的军事调查处并不是这么认为,在调查处列举的,需要重点关注的人员名单中,章川高居前四。 前三名都是东洋人,分别是日军方首席代表,也是现任正元株式会社社长藤田英夫,日内阁情报部战略课的贺川丰彦,还有日海军的水田光一。 就连朝廷职方司的袁方,都排在章川之后。 “走,兴鸿兄,陪我下楼走一趟!”李品璋站了起来,转身对李兴鸿道。 “三公子,我去…这合适吗?”李兴鸿听罢大吃一惊,显得而些忌讳。 眼下李品璋刚到上海任上,这章川不期而至,绝非什么好事,至少是什么秘密之事。 而李公子把他拽上,表面上是信任,深层次的就是故意拉他下水,到少有挑拔他与陈天华之间的关系之嫌。 眼下,他可不想这么快就跟三公子走得太近,有些事得容他思索琢磨,三思而后行。 /64/64592/18966840.html 第625章 章川来访 “这有啥?你是李氏宗亲,又是我的兄长,去听听他想禀报些啥,你也帮着审议一下。”李品璋很随意说着,逐伸手在鸾容身上捏了一把,坏笑道: “鸾容姑娘先自己喝着,待会儿本公子好好地陪你。” 说完,他又朝陈琪美点了点头,然后昂首挺胸地走出雅间,李兴鸿见状,只好慢慢跟了上去,一起下楼。 红袖书寓一楼接待室。 章川一身便装,仍是一副不羁的模样,他满不在乎地欣赏着墙上挂着的名人字画,四周摆着的古玩珍宝。 门外传来脚步声,章川微笑着转过身来,抱拳向一脸阴沉的李品璋作了一揖,笑道:“章川见过三公子,打扰了三公子雅兴,在下罪过!” 他抬眸瞧见后面跟着跨进门槛的李兴鸿,微微一愣,又报拳作揖道:“哟兴鸿大人也来了,章川向大人问好。” 明明三人之间都是新军,章川却不施军礼,按官场上的礼节行施,难道三人穿着便衣缘故? 李品璋哼了一声,径自走到首椅上坐下,李兴鸿微微欠身为礼,来到李三公子在侧椅子上坐下。 “李处长,你不在杭州府里待着侍候老爷子,怎跑到上海来作甚?竟然还跟踪本公子到红袖?”李品璋厉声叱斥道。 章川身为情报机构长官,相当于锦衣卫,只对李存智一人负责,他也向李三公子所在的第二协派出暗卫,探子,让李品璋很是不爽。 李品璋并不是不懂军情和暗卫的重要性,也像学陈天华那样建一个军情机构,但他不敢,猜测老爷子不可能同意。 陈天华是远离杭州大本营,在煤广自治区里统辖,需组建军情机构理所当然,可李品璋就在大本营里,建军情机构是想造反吗? 章川摇了摇头潇然一笑,道: “三公子误会了,章某此次前往上海是奉大帅之命公干,拜望三公子也是奉了大帅之命,否则,章某就算再借胆也不敢啊!” 此话说得是实情,不过这次李品璋微服私访红袖书寓,带心腹参加陈琪美的私宴,他临走时对衙门里谁也没说,可章川又是如何知晓得呢? 这只能说明,章川在上海的军情网已有相当规模,触角很广。 “那好吧,你倒是说说,你寻访到红袖来急着找本公子,是为何意啊?”李品璋态度缓和了下来。 “禀三公子,您到上海才半月,却忽然接近陈琪美,并接受他在红袖书寓的宴请,章某代传大帅口谕,这个行为十分不妥,他难道不知陈琪美为何人吗?初到沪上,应以小心谨慎为好!”章川不请自便,他一屁股坐在李品璋右侧,低声说道。 李兴鸿听罢心中一跳,果然如此。 李品璋则很不以为然,他虽然心里很是不爽,但碍于是老爷子口谕,不便发作,沉声道: “陈琪美何许人也,本公子只知道他是浙江商界巨贾陈宗玉老先生的亲侄,跟咱李家关系良好,而他是留日归国的精英,目前还是上海青帮大佬,我微服私访有何不妥?” “三公子所讲的都是陈琪美的公开身份,可他另有一个隐秘身份,三公子不知道吗?” “本公子有所不知,但说无妨!”李品璋惊问道。 章川眼神一愣,感觉李品璋也许真的不了解,便说道: “陈琪美在留日期间,就是光复会骨干,现又为同盟会上海分舵实际掌舵者,是个十分危险的革命党人!” “陈琪美跟他的同盟会上海分舵,早已引起清廷的注意,他的名字也列在兵部职方司重点关注的前列,而上海也是兵部右侍郎,职方司大统领袁方亲自驻点的地方,他之所以没动陈琪美,就是忌惮青帮势力。” “可三公子您是陆军部直辖的新军统带,将来前途无量,万不可跟陈琪美走近,而被袁方盯上,一个奏本就能让你下野!” 随着章川将陈琪美的老底揭开,让李品璋的心揪紧了些,他虽然感觉陈琪美夫妇两人的思想激进,很合他的胃口,但没想到他是同盟会上海分舵的舵把子,关键时被清廷鹰犬盯上了,这很麻烦。 “原来如此,本公子多谢章处长及时通告,我心里有数了,请转告父帅,从今往后我会处处小心谨慎,跟陈琪美保持距离。” 此事的李品璋态度彻底软化了,他明白章川这个时候赶过来提醒,用心良苦,他的内心有一丝感激,之前对章川的不好印象有了较大改观。 一直冷眼旁观的李兴鸿开口说道: “多谢章处长的及时提醒,不过好在咱们是微服私访,而且红袖书寓只是高档青楼,上海滩风月场所,就算有人注意到,也不能说明啥,之于跟陈琪美,咱们只谈风月,不谈其它,及时刹车,并无大碍!” 章川点了点头,连声称是,“兴鸿大人说得在理,我也会向大帅转达三公子的表态。” “那就有劳章处长啦。”李品璋还郑重其事地起身作一揖。 “哎哟,这可折煞章某了,请三公子不必客气,章某只是奉命行事,今后三公子用得着在下,请尽管吩咐,章某定当竭尽全力。” 章川站起来回礼,“还有一件事,是大帅叫职下转达,请三公子近期去找一下李经方大人和盛宣怀大人,抓紧商议在沪投资开办实体之事。” “多谢父帅操心,请转达本公子对父帅的敬意!” 在位的三个人心里像明镜似的清楚,李老爷子让李品璋往上海发展,不光是谋求军职官位,还要参与投资建实体,就像当年陈天华那样。 军队没有实体支撑,怎么可能发展得起来? “那好吧,三公子、兴鸿大人,章某告辞,我得明一早返回杭州府复命。” “那请章处长走好!”俩人送章川出了红袖书寓大门,登上一辆马车离开。 “兴鸿兄,咱们俩人还是上楼继续喝酒!”李品璋朝李兴鸿喊道,表情诡异。 “公子请。”李兴鸿自然明白李品璋的想法,戏还是要继续演嘛。 俩人上去,在酒桌上继续喝酒调笑。 /64/64592/18971724.html 第626章 上海滩的新宠儿 待酒喝得差不多时,李品璋推说衙门里有事,说他今晚必须得回去。 陈琪美很是惊愕,原来说好是留宿红袖的,他还想进一步跟他好好聊聊,没想到变化这么快。 他影影绰绰感觉到,李品璋自从下楼见了那个叫章川的人之后,前后神色变化就很大。 陈琪美在日本学得是警监,对于审讯,心理和观察能力非同一般。 当然,李品璋是贵宾,他说有事陈琪美也不好硬留,双方相表谢意,送至门口,目送离开,留下一脸疑惑的陈琪美和鸾容。 …… 当许云媛回到军事调查处衙门时,天色已大黑,坐在自己宽大又堆满案犊的案桌前,伸手揉着有些酸疼的腰,这都是雪地里骑马飞奔所致。 外面响起轻轻的敲门声,许云媛迅速收拾起自己的心情,拍拍脸颊,确认自己没有什么异样之后,才淡淡地道: “进来!”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银狐明珍出现在她的面前,眼圈有些微微发黑,显然熬了几夜没有休息。 “云姐,上海白狐转来消息,李三公子跟陈琪美走得很近,并且接受在红袖书寓里的私宴,让你吃惊的是,我们这里的二号人物也参加了。” “什么?我们这里的二号人物?” 许云媛对李品璋跟陈琪美走近倒不奇怪,因为两个都各怀鬼胎,都想拉拢对方为己所用,但听到我们的二号人物,她非常吃惊,“你是说李兴鸿近期去了上海是去私会三公子,还跟着参加了陈琪美的私宴?” 明珍点了点头道:“没错,千真万确。” “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早就跟李三公子勾肩搭背,暗通款曲,哼…”许云媛瞅了一眼明珍,身子不由的一颤,怒骂道。 “据报,昨天,大少爷和纪参谋长乘血狼号返回杭州府,估计这二天就会到自治区,见面需要跟他说起这些事吗?”明珍询问。 “当然要说,只不过你不要特意强调,这次李兴鸿到上海是专门去见李三公子的,而是提到李三公子参加陈琪美私宴,大少爷肯定会问随从人员有哪些,你再报上李兴鸿,这样轻描淡写效果好,咱们的大少爷很敏感,有些事他自己会去琢磨,倘若你汇报时特别强调,反而效果不佳,他以为咱们专盯着李兴鸿,乘机搞黑材料呢?!” “我明白了,不过这次汇报不是云姐您亲自…噢我明白了!”明珍目光一闪,然后会心一笑。 许云媛瞅了明珍一眼,哑然失笑道: “瞧你自作聪明的傻样,我跟大少爷还需要演戏吗?我是明一早去上海公干,大少爷回来我肯定见不上面。” “哦…我明白了,可云姐这马上就过年了,您这次去还返回来吗?另外,路上安全,谁陪着您?”明珍觉得很诧异,今天离过年也就半个月时间,故急问道。 我明白了,这句话只是她的口头禅罢了,有时,她未必就真明白。 “年前肯定还是要回来,年终事务多,我是为华盛纺织总厂之事,去找人阻挠,争取在年前逐一去拜访各董事,决不能让李三公子抢先收购了这家企业。”许云媛斩钉截铁地说道。 对于李存智扶持李品璋,准备让其在上海建立起势力集团的企图,许云媛的军事调查处早就知晓原委。 也许陈天华碍于面子不好怎么着,可许云媛不会考虑到这些,她必须捍卫一切属于夫君的利益和得失。 上海本就是陈天华准备下一步重点开拓的城市,重点就是介入投资盛宣怀的轮船招商局,通商银行和华盛统织总厂等实体企业,还准备介入盛宣怀的南洋公学等教育界。 几年前,由于盛宣怀为父丁忧,轮船招商局不慎落到袁世凯手上,这几年他在努力反击,准备从新夺回轮船招商局的控制权,这就需要强大外力。 盛宣怀刚被朝廷任命为邮电部右侍郎,从二品官员,慢慢从丁忧的晦气中走了出来,他非常需要外部力量来帮其重振旗鼓。 现在,李品璋突然布局上海,军职官位许云媛无法左右,但其他方面她是有这个能力的。 凭她在上海这些年的情报关系网络不说,英法美租界当局,上海报业,上海金融银行业,上海纺织丝绸行业,都跟许云媛有关千丝万缕的关联。 先不说远的,苏州许氏家族在华东华南一带纺织业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而上海朱家角的席氏家族是她母亲一脉,多年来掌控着上海金融银行业和报业,具体以英籍汇丰银行和申报馆为代表。 所以,要说许云媛在上海各界的势力,绝对不可小觑。 她这次紧急出动,就是要暗中阻止李品璋在上海,染指实体企业的企图,不能让他在上海站住脚跟。 …… 上海武康路,福开森公馆。 白狐于凤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转来转去,着急等待来自调查处总部的密令。 自从她接手监视李三公子在上海活动的指令之后,她紧急调整了工作计划,抽出一班精干人员负责这项任务。 李三公子到上海之后,活动非常平凡,利用他是陆军部驻沪新军统带之名头,频繁接触各租界当局,各国领事馆,各国洋行等,对于国内民商巨头也是拜访到位。 驻沪新军是代表大清朝,在上海这个特殊地方,行使主权的衙门,主要承担该地区的治安稳定。 驻沪新军虽然只有近二千人的队伍,但他是水陆混成,有一个水师营,有四艘日制炮舰停留在黄浦江,陆军装备精良。 别说是江湖盗匪,上海帮会要听命于他,就是租界里的各国驻军,都得尊重他的军令,因为他在行使主权,这里毕竟是大清国的国土。 所以,年轻而又英俊潇洒的李品璋,赫然成了十里洋场上的风云人物,上海滩各风月场所里的新宠,许多名媛花魁都争相投怀送抱。 当然,李品璋不仅成为各报馆访事们追逐人物,自然也是国内外谍报机构重点关注的对象。 于凤发现在李品璋周围有二支人马,他们的背景很敏感,一是浙省新军情报处,二是兵部职方司。 前者是出于保护,后者则主要是监控为主。 /64/64592/18982993.html 第627章 雪狐出马 李三公子的身份敏感,对他的监视尤为小心,稍有不慎就暴露了,这对陈天华很是不利。 对于李三公子的一切行踪和活动,在军政方面是监视,而在经济方面除了监视,还要参与阻挠破坏。 对李三公子的监视,已经让于凤如履薄冰,参与阻挠或破坏,这就很难把控。 这边一出手,把李三公子给逼了回去,可如果这样一来,那煤广自治区的计划必然暴露,青狼等人可都不是吃素的傻子,李三公子也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老奸巨猾的李存智,他是下定决心要扶持自己的儿子,整套严密的保护网,可以让涉世未深的李三公子,能平安渡过难关。 这个该死的青狼,他盯着于凤这边也是死死的。 于凤恨不得立时派人,将那个总是笑眯眯的章川斩成肉酱,但她也知道,莫说自己这边真动手,便是在他们面前稍微露出一点意图,他们也必然会察觉。 双方都太敏感了! 没了主意的于凤正急得团团乱转的时候,救星从天而降,许云媛出现在他的面前。 “云姐,您怎么就亲自来了?!”如同看到了主心骨,于凤是又惊又喜。 “我不亲自来沪,这些事你能摆平?”许云媛白了于凤一眼,调侃式地说道。 “当然,我正在为此事烦心呢,嘻嘻…”于凤脸一红,撒娇式地往许云媛身上靠了靠。 “别想偷懒,我有我的工作行程,但你的事不能有半点松懈!” 于凤听罢脸上变色,连连道:“云姐,小妹我那敢呐!” “不敢就好!”许云媛咧嘴一笑,闭眼靠在椅背上。 今天赶早坐上头班火车,又从长兴乘快艇数小时赴沪, 一路上风尘仆仆,风浪中起伏,身体有些吃不消,确感到是有些累了。 看到许云媛有些疲乏,于凤关切道:“云姐您不如先休息吧,既然已经安排妥当,我们便只等着最后收网了。” “睡?” 许云媛咧嘴苦笑仍没有睁眼,“今天还有很多事啊,对了,那招商局杨士琦住的地方你知道吗?” “杨士琦?”于凤听罢一愣,沉声道: “杨士琦在上海有几处常住地,我这边跟他跟触不多,他并不属于我关注对象,但赵老爷子跟他却很熟,这事问赵老即可。” 听了这话,许云媛的眼睛睁开…她看了一眼于凤,而于凤则有些不安地喃喃道:“云姐,我的工作没做到位,请…” “不不,你做得很好!”许云媛手一扬,打断了于凤的歉意,沉声道: “每人精力有限,都应有各自分工,赵老本就擅长于政界,他是政治活动家,这方面的事让他出面去做,就是充分发挥他的优势嘛,如果你插手那就很糟,不但分散你的精力,还让赵老认为咱们不信任他。” 赵老就是赵凤昌,是张之洞最早的首席幕僚,有张香帅第一夫人之雅称,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么密切。 由于政敌排挤,赵凤昌后来到上海组建咨情机构,为张之洞提供国内外政坛情报十余年,是位资深的咨情专家,擅长于政坛风云和宏观经济动态。 今年初,陈天华上京拜会张之洞,闲聊之余,张表示自己再也不需要什么咨情,而且目前无力承担多余费用,将赵凤昌推荐给了陈天华。 就这样,陈天华收编了赵凤昌的咨情机构,归属许云媛麾下。 “多谢云媛体恤小妹。” 于凤那是那副娇柔的表情,三姐妹中,她年龄最小,平时里许云媛对她总是关爱有加,不甚严厉。 “行啦,就别再贫嘴了,快去备车,我们先去拜望赵老,确有数月末见,然后再商议拜访杨士琦。” “遵命!”于凤扮了个鬼脸就出去安排了。 …… 上海徐家汇路,一幢豪华公寓里,赵凤昌与杨士琦相对而座,二人正在对酌小饮。 “竹君兄,这两年张香帅上了京城,还顾得上你这边吗?如您不嫌弃,不如过来招商局帮帮我吧!”杨士琦开口道。 赵凤昌丢了一颗花生米到嘴里,歉意道: “杏城老弟,我都五十有六,快成老头了,这些年习惯于自由自在的生活,可不像你,比我小上十年,现在又是袁中堂大人身边的红人,前途无量,我不想再重操旧业,误你的前程,再说了愚兄也不懂经济啊。” 赵凤昌此话表面上是客气推脱,实质是不屑在杨士琦的手下做事,主要是颜面挂不住。 关于这点,其实杨士琦是清楚的。 相当初,杨士琦只是李鸿章手下的一名普通幕僚,跑跑龙套,后来跟随盛宣怀去会办京汉铁路。 而那个时候,赵凤昌已是湖广总督张之洞的首席幕僚,地位和权力俩人相差十万八千里。 那时候的京汉铁路,有一段属于湖北境内建设,赵凤昌代表张之洞全权督办,杨士琦这才跟他相识。 李鸿章死后,杨士琦摇身一变便投靠了袁世凯,一度成为他的心腹,首席幕僚。 现在他和赵凤昌的处境和地位,戏剧性的发生了逆转,他久闻赵凤昌的才干和关系网,多次相邀但终被拒绝。 这倒并不是赵凤昌摆谱,讲老资格,实在是杨士琦的为人太差,太过现实,为圈内人所不耻。 话说那年盛宣怀丁忧,朝廷拟派张燕来接管电报总局和轮船招商局,被盛严词拒绝,于是袁世凯出面到上海跟盛宣怀谈判,他抛出一个管理者就是杨士琦。 而杨士琦是盛宣怀的老部下,以前对他是毕恭毕敬,唯命是听,所以盛宣怀就同意了。 光绪三十年春,盛宣怀辞去电报总局局长和轮船招商局总督办之职,由杨士琦出任电报总局总办,轮船招商局总理。 让盛宣怀做梦也没有想到,杨士琦上任不久,便推翻了盛原先的一切规章制度,他擅自拟定‘章程十条’,吹捧官督民办,已着实效,强调北洋大臣(袁世凯)在招商局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封建帝王思想强加在股份制企业里,引发不少矛盾。 这些年,他秉承袁世凯的旨令,在招商局发行直隶公债,从经济上对招商局的变相剥削,实施财富掠夺,以充实北洋军备。 总之,他的到任,给招商局的经营管理造成严重影响,被中外商界人士称之为‘窃贼’。 这样的人品,赵凤昌焉能为他服务? /64/64592/18983721.html 第628章 赵凤昌夜探杨府 “竹君兄是否觉得在小弟这边做事,有点屈才,呵呵,你大可不必如此,你来招商局当总办,我这个总理督办只是挂个名,如何?” 杨士琦心有不甘,他再次抛出橄榄枝。 见杨士琦穷追不舍,赵凤昌硬性推辞有驳对方颜面,这恐怕不妥,便说道: “杏城老弟,这事你得容我认真思索一段时间才是,就算愚兄真要到招商局任职,那也得容我正式向张香帅请辞,不管怎样,这几十年,香帅一直是我的东家,他没发话,我要是先走了,有点不仁不义啊。” “竹君兄说得是,嘿嘿…”杨士琦听罢尴尬一声笑,此话好像说给他听似的,脸皮不禁一阵发骚。 “杏城老弟,此话到此为止吧,咱们聊点别的事吧。”赵凤昌见状,连忙转移话题。 “小弟也有此意,还是兄长开口说个话题吧。”杨士琦端起酒盅喝了一大口。 “咱们还是聊聊当前上海滩上的新贵,李三公子吧,听说他现在准备向实业伸手,准备收购华盛纺织总厂,不知杏城老弟有否听说?”赵凤昌来了个投石问路,加机试探。 “嘿嘿,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李三公子背后的推手,就是以李存智为代表的李氏宗族,李中堂死了,李氏族亲妄图恢复李氏昔日之辉煌,实在是不知量力,相当年,是袁大人看在李中堂的颜面,给了李存智一个浙省按擦使,他一步步的才有今天之辉煌,不过,这全是他的三女婿陈天华的功劳。” “以李存智现在的权势和财力,他的野心不限浙省范围内,他想染指上海这个十里洋场,居不知袁大人早有先天之明,下着妙招拿下了盛公的电报总局和轮船招商局,而华盛纺织总厂恰恰是轮船招商局投资创建的,就算现在是商办,轮船招商局还是大股东啊!” 杨士琦涨红着脸,赌气说道。 他说对了其一,但不知还有其二。 轮船招商局虽然是华盛纺织总厂的大股东,不是绝对的控股股东,占整个华盛总股份的26%,倘若有人出资收购了其他股东手上超过50%的股份,华盛纺织总厂就算移主了。 而且现在的李品璋只是入股华盛,并不是想着一步到位,他计划着分步进行,分散收购,还可以让华盛今后债转股,因为华盛纺织总厂尚欠日籍正金银行巨额借贷。 这些年,日资洋行一直在暗中收购华资的纺织企业,最后垄断江南纺织市场,这些情况,许多业内人士都清楚。 “既然中堂大人有意落子沪上,可陆军部驻沪新军统带这个军职,却偏偏让李存智捷足先登了呢?”赵凤昌疑惑道。 杨士琦听罢苦笑道:“这事本来就轮不到李存智家的三公子,是袁大人胶囊中之物,那总理大臣奕劻和载沣这叔侄俩从中捣鬼,才让李品璋捡到便宜。” “呵呵,还是因为当年密告之事?”赵凤昌来了个刨根问底。 “是啊,此事不能算是密告,当初谭嗣同找到袁大人,请求北洋新军助光绪帝一臂之力,袁大人回到天津正找我等商议时,听闻紫金城里老佛爷不知就知道此事了,故她软禁了光绪帝,在这种情况下,袁大人这才向荣绿坦白,其实袁大人并没有出卖光绪帝,这种多年他是百嘴难辨啊。”杨士琦摆出一张苦瓜脸,继续诉说道: “可憎的是奕劻和载沣这两个猪头,一个是光绪帝的亲叔,另一个是光绪帝的亲弟,他们认定当年就是袁大人向老佛爷告密,才有光绪帝争夺权力的失败,所以,一直视袁大人为眼中钉,肉中刺,袁大人在直隶处境也是艰难啊,他也急于争取外援。” “……” 杨士琦涨红着脸,如同竹筒倒豆子般涛涛不绝,这是他的一个弱点,就是喝酒到一定水平之后,便是管不住嘴,一吐为快。 赵凤昌深谙此人这点不为人知的毛病,故每次来杨府拜访,总会带上一坛陈酿美酒,不经意间听到许多机密大事,而杨士琦呢,往往是一醉方休,事后都记不清当场说了些什么! 赵凤昌树起两只耳朵认真听着,不忘给杨土琦倒酒,试探道: “那照现在的形势,以李氏家族的经济实力,加上李存智的权势,我们保得住向上海一时,保不住一世啊,华盛纺织总厂迟早会成为李府的囊中之物,除了这个恐怕他们还染指轮船招商局,咱们除了给李三公子上点眼药,还能做什么呢?” “竹君兄不愧为首席智囊,说得非常在理,不过,如果咱们手上有一支劲旅,倒是可以跟李府较量一番。”杨士琦忍不住吐露出一张底牌。 赵凤昌听罢,激动得心脏卟嗵卟嗵乱跳,他故作镇静场问道: “怎么说,袁大人和杏城老弟有了意中人了,是谁?” “这个…”杨士琦酒还没到位,还是有些清醒,他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哎哟喂,这愚兄糊涂了,此等机密怎能随便说呢,杏城老弟,就当愚兄没问,你不必回答。”赵凤昌故作有点不爽的姿态,端起酒盅一口闷。 见赵凤昌有点生气的表情,杨士琦心里一颤,想到今天好不容易说动了对方,不能让对方见外啊。 “哎呀,这事跟竹君兄说了也无妨,反正兄长马上出任招商局总办了,那就是自己人了,今后还要一起商议要事呢。”杨士琦端起酒盅咂了一大口,沉声道:“袁大人和小弟我,物识的第三方势力,就是陈天华。” “啊?你说的陈天华不就是李存智的女婿吗?他跟李三公子都是一家人,他怎么可能反对,暗中帮助袁大人这边呢?”赵凤昌马上来了个装傻充愣。 “哎哟,这点把戏还能蒙骗得了竹君兄?”杨士琦有点难以置信地哈哈笑道: “以兄长之智慧眼力,你难道看不清楚李存智下得这盘棋吗?嘿嘿…我就明说了吧,李存智当初极力支持陈天华向外扩张,主要是为了解决军费问题,可没想到这个陈天华确实是个天才,这些年他像一匹脱僵的野马,到处夺城拔寨,已经到了李存智想要控制,而不能控制之地步,大有将来以下犯上之势。” 说着,他得意地白了赵凤昌一眼。 /64/64592/18984436.html 第629章 演一出双簧 “既然不能控制,李存智决定培养扶持第二股势力,将来如有不测,可以联合起来与陈天华抗衡,或者说逼其就范,于是他隆重推崇三子李品璋,并提供更强大的保障力量。” “七年前,袁大人提携李存智,一方面为了报恩李中堂的提携,另一方面,也想在江南放入一枚闲棋,以便将来有用,可不曾想,李存智这枚闲棋自己却走出了大片地盘,看趋势大有将来跟袁大人的北洋系分庭抗礼,成为下一个南北朝。” “这种态势,袁大人当然不能容忍,以他的智慧和阅历,首先想到从李氏集团内部分化瓦解最佳,于是,他将目标瞄准了如日中天的陈天华。” “那现如今这棋下到哪一步了,陈天华同意合作了吗。”赵凤昌决定将傻愣进行到底,继续深刨。 “这世上哪有这么容易就办成的事?现在,只是我和袁大人的一个设想,具体实施还需要一个时机,一个让陈天华也不得不防备的时机。” 杨士琦忽然觉得今晚的赵凤昌反应有些迟钝,可不像当年那股子麻利劲,啥事一点就通。 这也许十余年的蹉跎岁月,麟角凤距被磨光的缘故吧。 “说得也是,也是!”赵凤昌不住的傻傻点头,陪着笑脸。 忽地,从外面廊道里传来一个细碎的脚步声,杨府管家推门而入,“禀老爷,府门外有辆豪华马车驾临,说是您的一位故友,特地前来拜见。” “故友,是谁?”杨士琦惊问道。 他顺便瞥了眼屋内的西洋挂钟,指针分明是指在晚上九点钟,这个时辰不晚也不早,许多人家都洗洗准备上床歇息了。 而只有达官显宦家里,这时候到府上拜会的,大都是老友或怀有特殊使命的人。 “回老爷的话,这是他递上来的拜帖。”管家躬身将帖子呈上。 一张做得很精美的名帖,杨士琦打开一瞧,上面只有二行字:煤广自治区许云媛 “混帐东西,这…这算是什么拜帖,明摆着戏弄本尊!”杨士琦啪地一下把帖子反扑在桌上,脸露怒色。 拜帖是达官贵人之间相互拜望的一种时髦方式,帖子做得很秀美,镶嵌金丝边框,帖子内容除了拜访者姓氏,名和字,还有号,官职官衔品级等等一应俱全,名头很高职务越多,就越显示身份。 可这呈递上来的,除了姓名,就是一个不伦不类的单位称号,这让杨士琦气不打一处来。 那管家见主人忽地拍案发飚,吓得浑身抖簌,连忙一股劲儿躬身赔罪,“请老爷息怒,在下这就去回绝了他。” “慢着!” 冷眼旁观的赵凤昌,一把喝住了正往外走的管家,把檀香木案桌上的帖子拿起,装模作样地一瞧,忽然,他像从梦境中醒来似的惊叫道: “哎呀我说杏城老弟,家里来贵客了,应该热忱请入府上,不可怠慢了呵!” “说甚?这是哪门子贵客?”正在气头上的杨士琦,被赵凤昌这番无头无脑的说辞,搞得云山雾罩,他蹙眉疑惑道。 “说曹操曹操到…唉…听我的没错,快请贵客进门吧!” 赵凤昌见杨士琦还没反应过来,但又不好明说,干脆来了个大包大揽。 “那…那就听赵先生的话,请客人到前院小客厅落座,就说本老爷一会就到。” 杨士琦见赵凤昌少有的大包大揽,明白可能是赵老知道此人的神秘背景,只是不便当着管家的面说穿而已,逐令管家请客人入府。 “明白!”管家转身离开。 “竹君兄,快说,这个叫许云媛的人是何方神圣?”待管家离开,杨士琦迫切问道。 “许云媛,江南丝绸大王、苏州盛泽许氏家族当家人许景山的嫡亲二小姐,也是上海滩豪门贵胄席氏家族的外甥女,如果这个身份还不足以让杏城老弟感兴趣,那她另外一个身份,你一定感兴趣。”赵凤昌笑眯眯端起酒盅咂上一口,有点故弄玄虚。 “哎呀竹君兄,都到这份上了,就别卖关子了。”杨士琦还正是有点急了。 “不是愚兄卖关子,而是有些激动喘口气。” 赵凤昌不急不徐,又端起当年首席幕僚的架子来了,“她的另一个秘密身份,煤广自治区总督陈天华大人的二夫人,军事调查处女掌门,业内雅号为雪狐。” “噢…原来还真是贵客临门呵!”杨士琦这下才恍然大悟。 他真的不认识许云媛,这也不能怪他,有道是隔行如隔山,许云媛是搞咨情工作,处人低调从不抛头露面,而杨士琦一个大官商,上流名士,他不可能去关注搞地下工作的人士,相反,他被人关注是完全可能。 而赵凤昌这些年在上海滩,被称为张之洞的政治智囊,说得漂亮点叫政治活动家,说得通俗点叫政治掮客,是为张之洞提供国内外政治情报和分析。 有关赵凤昌这一特殊身份,上游名士中许多人都是心知肚明,杨士琦当然不例外。 所以,当赵凤昌道出许云媛身份时,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竹君兄,你说许小姐跟我素不相识,她忽然夜访杨府,会是些啥事呢?”杨士琦也想探一下这个政治掮客的水准。 “这还用问我嘛,您往前院走一趟见了面,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哈哈…”赵凤昌哈哈一笑却卖起了关子。 杨士琦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说得也是呵,竹君兄,陪我走一趟吧。” “哎哟喂杏城老弟,这么私访有外人在恐怕不方便呵!”赵凤昌来了个当面推辞,“要不我就在此等你,或者是愚兄先回府歇息去了吧。” “哎哟我说你竹君兄,你我今晚都穿上连裆裤了,这你还回避个啥,正好给我把把关,我想这位许小姐夜访杨府,一定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杨士琦这个时候当然不会让赵凤昌躲在一边清闲。 “那好吧,老夫陪你走这一趟。” 赵凤昌装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实际他巴不得跟着去,到了现场也许能帮上许云媛什么。 /64/64592/18986977.html 第630章 雪狐的媚惑力 虽然他年初正式暗投在陈天华门下,但他跟女掌门许云媛在下午见的面,也是双方平生第一次。 他就发现这位女掌门有时说话太强势,霸道,作为搞谍报老手,前辈,让他有些不那么放心。 两人一前一后说着笑往前院小客厅走去,脚子微微有些踉跄,酒喝得不少有点醉意。 杨府前院的小客厅里,清一色檀香木家具,墙上挂着名家书画,屋内生着火盆,暖流徜徉,白炽灯下,一位身材修长,着一身全黑服饰的人,包着头巾背着门站立窗棂前。 左右是二个黑衣大汉,面向大门站立着,一看就是她的保镖。 听得门口的脚步声,许云媛徒然除了头巾转过身来,对着来者。 醉眼惺忪的杨士琦刚跨入门槛,被面前丽人的美貌给惊呆了。 一双勾人魂魄的媚眼,天鹅般白皙的脖颈,十指纤纤的柔荑,留着晶莹剔透的寸甲,风情艳丽。 年龄应该在二十八九的样子,风韵成熟,正是女人最有魅力的时候。 倾城之色,再加高贵雍容的气质,丰腴挺翘的身材,让男人情不自禁的有一种强烈征服感。 祸国殃民之色呀。 杨士琦出身豪门世家,也是个风流儒雅的男人,阅女人无数,四十五岁的男人正处饥饿状态。 他喉结快速嚅嗫,暗自呑咽下一口水,酒醒了大半,便抱拳行礼,“久仰许小姐大名,杨某这厢有礼了。” “小女子云媛久仰杨先生大名,今晚特意前往府上拜会,实在是塘突得很,还望先生谅解!” 软软的江南吴语腔调,如黄莺出谷般的悦耳。 “那里那里,许小姐的名号,走遍整个上海滩,谁又不敢给予三分薄面呢?!” 杨士琦反应挺快的,他刚从赵凤昌那里了解到许云媛的背景,就来了个现炒现卖。 “这位是…”许云媛指了指紧随其后的赵凤昌,明知故问道。 “噢让杨某介绍,他叫赵凤昌,张香帅的前任幕僚长,现为我轮船招商局总办,都是自己人。” 杨士琦灵机一动,干脆直接说成了轮船招商局总办,既成事实。 赵凤昌心里暗暗叫苦,这轮船招商局总办只是刚才说说而已,自己尚未答应,可这家伙来了个霸王硬上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许云媛肯定认为赵凤昌不主动事先汇报,犯下谍报界的大忌。 这下可把他害惨了! 赵凤昌急得头上直冒冷汗,但此时不能当廷否认,那就更坏大事,他强迫自己镇静,抱拳作揖朗声道:“赵某见过许小姐,向许小姐请安!”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竹君先生,小女子云媛向先生请安。”许云媛不露声色,她款款回了个礼。 “许小姐请上坐!” 杨士琦摆了摆手,三人按主宾位置坐好,三个丫鬟端进来刚沏好的西湖极品龙井,放在三人的案几上。 一切礼束都过了,接下来就是切入正题了,许云媛朝那两个黑衣保镖挥了挥手,“你们到门外候着。” “是,小姐!”两人很恭敬地退出门外,并随手关门。 “许小姐请用茶!”杨士琦举茶碗示意。 他借碗盖拨弄茶叶,低头吹凉茶汤之机,眼帘上挑不断地打亮着这位绝色美女。 只见许云媛翘着兰花指,用茶碗盖子拨弄茶叶,小口轻吹,伸嘴轻抿一口茶,非常优雅且一点也不着急。 杨士琦不怀好意地打亮着,但心里还是非常欣赏。 作为官场老人,虽不是谍报行业人士,但这方面听闻得不少,大清朝兵部有职方司袁方,他认识,都说谍报人员心狠手辣,为达到目的无所不能。 对于新崛起的煤广自治区谍报机构,和行内称之为雪狐的女掌门,他以前听闻并不多,没想到竟是位楚楚动人的美艳绝伦女子。 很难想象,如此美丽动人的女子跟谍报女掌门,女魔头联系在一起。 此时,如此近距离地与她面对面,杨士琦有种异样的感觉,既感到神秘动人,又感到有些害怕。 “许小姐,咱们之间就开门见山吧,您夜访杨府,必想是有要事相商,不知是何事?看看杨某能否帮上忙。” 杨士琦收敛起好色的眼光,镇静了一下自己,开口道。 “久闻杨先生性格豪爽,侠士气慨,今晚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那小女子也就不客气了,有啥不当之处还请两位先生指正。”许云媛放下茶碗,欠了欠身朗声道。 “不必客气,许小姐请尽管说。” “听闻李三公子准备收购华盛纺织总厂,用的是正金银行的钱,实际就是将来交给东洋人经营,身为华夏子孙,东洋人如此欺负大清国,我等看不过去,便想管上一管。“许云媛的开门见山的事由,让人听了是啼笑皆非。 杨士琦笑道: “许小姐真为搞笑,李品璋收购华盛纺织总厂,是其另有目的,他虽然有部分是从正金银行借贷来的钱,那也不能就此判定,他今后一定会将华盛转给东洋人呀!再说,这种事情是你家少将军家族里的事情,用得着你一个女子出面,还找上我这个局外人吗?” 他说着还瞥了一眼赵凤昌,见其正在聚精会神听讲,眼睛睁得老大。 “这事说来话长,我家少将军向来憎恨东洋人对大清国的侵略和掠夺,从长兴耀金煤矿开始,牛头山矿区,一直到现在的赣南赣西的较量,我家少将军都取得了全面胜利,李品璋帮着东洋人做事,我家少将军碍于家人颜面,不好出手阻止,这事只能由我出面比较合适,所以,小女子首先来找杨先生,因为轮船招商局是华盛的大股东。” 许云媛极力强调跟东洋人由来已久的敌对矛盾,有意识地回避跟李氏家族的潜在矛盾冲突,可杨士昌是人精,他岂能不知道这弦外之音呢? 让他佩服的是,有时候明知是在说谎话,但也说得大义凛然,这也是一种水平的表现。 “许小姐,恕我不能认同你的观点,现在江南一带的许多纺织企业,这些年都被日资以高价收购,然后是市场垄断,华盛纺织总厂和下属几个纱厂,现在的日子很难过,市场份额和赢利都被不断压缩,作为大股东,倘若李府愿意出高价收购,许多股东定为举双手赞同,而我也一样会同意,在商言商,不亏本能挣到钱才符合企业利益,何况我们轮船招商局本身资金也缺乏呀。” 杨士琦非等闲之辈,他轻而易举地给予了回击,理由也很充分。 /64/64592/18987565.html 第631章 这个女人不简单 “这个好办,李三公子收购,改成由我许氏家族出面收购,同等条件。” 许云媛此话一出,不光是杨士琦眼光闪烁,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赵凤昌,也不由得打了个冷顫。 这些计划,下午许云媛到赵府时并没有明说,看来她为了阻止李三公子在上海的扩张,准备豁出去了。 “这个倒是可以考虑,但许小姐想过没有,我杨某人凭啥要跟你合作?你的力量跟李府相比,相差不是一星半点,这样岂不是把我推到前台,跟李府明着叫板了吗?说得通俗点,我在从中能得到啥好处?” 杨士琦说得够直白了。 许云媛抬碗咂了口茶,抬眸对着杨士琦嫣然一笑,搞得后者心里一荡。 “如果杨先生能跟我合作,至少能得到三个方面的利益,这对你们整个北洋系是百利而无一害。” “呵呵,请许小姐尽管道来,杨某愿洗耳恭听。”杨士琦兴趣大增。 “第一个方面,轮船招商局一直是袁中堂大人北洋系的聚宝盆,这几年也许是资金抽提得太猛,让招商局近期一度陷入现金流面临断流,而到明年八月份,三年期的北洋公债到期,招商局是发行担保方,面临兑付,请问钱从何而来?可小女子可以帮忙解决,让招商局渡过难关。” 没想到许云媛这下开口,毫不留情而言辞激厉,杨士琦早就没有了先前的轻佻,脸色是由红转白。 如此重要机密,不知这丫头从何得到,完全是一针见血。 他愣了一会,故作镇静地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沉声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以袁中堂的英明,到时一定能化险为夷的,不过杨某想听听许小姐如何帮忙?” 他没有表现出很迫切的模样,其实内心已是汹涌澎湃。 “小女子可以再让招商局作抵押,从上海汇丰等三家外资银行贷款兑付,贷款期为三年,利息按市场最低价。”许云媛脱口而出,显得成竹在胸。 “此话当真?” “杨先生不会不知道,当今上海滩三成外资银行的总经理,总买办,是我席氏族亲在担任吗?这个事情办起来并算不难。”许云媛将茶碗往茶几上轻轻一顿,朗声道。 杨士琦听罢,眼神看向右侧的赵凤昌,见对方点头称是,他才扭头转向许云媛,沉声道: “多谢许小姐仗义,这是一个方面,哪第二,第三方面呢,不妨都拿出来亮相。” “杨先生能成功阻止李三公子在华盛纺织总厂,招商局等企业的投资收购,实际是帮了我家少将军的大忙,他自然会感激不尽,而袁大人的北洋系难道就不想在江南扩展?我家少将军也许就是一个潜在的合作者。” 许云媛这方面讲得很隐晦、糊涂,但在座的二个男人可都是人精,自然就明白其中的奥秘与关联。 “通过这系列运作下来,小女子跟杨先生岂不成了朋友,红颜知己,难道说杨先生不愿意跟小女子交上这个朋友?” 说着,她一个媚眼抛去,杨士琦惊得魂飞魄散,连声道:“哎哟喂,能跟许小姐交上朋友,那是我杨某前世修来的福份,杨某高攀了!” “那好,咱们言归正传,这个私下联盟是否这就算结成了呢?”许云媛加重语气问了一句。 “当然当然,此事就这么定了,我明日便上报袁中堂大人那里,想信中堂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多谢许小姐啰,那以后咱们之间如何联系?”杨士琦有点色眯眯地说道。 “这样行嘛杨先生,在上海小女子有个代办处,就在申报馆,日常事务由我的代办跟竹君先生联系,他是招商局的总办嘛,确有重大事项需要我与先生定夺的,小女子自然会来沪上会见先生您的。” 她此话算是给杨士琦的回复,一切主动权掌控在她这边,什么时候需要见面时,她自然会出现,吊足了他的胃口。 另外的弦外之音,是说给赵凤昌听的,表示她已同意他进入招商局任总办这个职位。 许云媛想得明白,招商局是大少爷瞄准的大目标之一,这个迟早要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早点派赵凤昌进去卧底,正中下怀。 杨士琦听罢,失望之色微微显在脸上,公事方面让他喜出望外,只是私下…他是想找机会跟她独处,可人家没有留下任何途径,只说需要时她会出现。 可是什么样的情况下,她才会出现呢? 这有点想让他望梅止渴? 不过,杨士琦并不是个徒登子,他深知自己的职责,不管怎么说,他为袁大人办成了一件大事,算是立了大功,至于美色私情,则要看缘分,也得慢慢来。 “一切就按许小姐的旨意办吧,杨某听命就是了。” 此时的杨士琦话语很卑微,把许云媛捧成公主,完全是为了讨好取悦于对方。 “那好吧,这些事就这么敲定了,今晚讨教太久了,小女子这就告辞,我们后会有期。”许云媛对今晚结果很是满意,她当然是见好就收。 “那好,杨某也不敢久留许小姐,请…” 杨士琦和赵凤昌俩人一直送许云媛登上那辆豪华马车,实际就是自治区自行设计制作的防弹官辇,旁边是两排黑衣保镖。 “这位许小姐可不简单呐!” 目送官辇逐渐淹没在黑色中,杨士琦感叹道。 “是啊,不过跟有权有势的聪明人打交道,总比那些猪脑袋好吧!” 赵凤昌同样感叹,但内容大不一样,他今晚终于领教到雪狐的厉害了,今后应小心谨慎为妥。 “竹君兄,咱们还是回屋去把剩下的酒给喝,我的酒兴又起了。” “行啊,老朽是舍命陪君子!” “那就回去吧,外面刺骨的寒冷。” “请请…” 俩人缩紧脑袋,小跑着进了杨府,吱嘎一声,大门合上,门外归于寂静! …… 话说陈天华和纪春生乘血狼号经洞庭湖,长江,转入大运河先到的杭州军港。 纪春生和许多军官家都搬到自治区了,所以他们先乘快艇到长兴,然后转乘火车回家。 陈天华呢,先回到湖心岛跟老婆孩子们见面,这次离别差不多有半年,他除了中途去李府见过岳父母之后,就在家陪了家人三天。 到了腊月二十日那天,他返回煤广自治区,年终了这里有许多事需要他拍板决定,许多文件需要他签字画押才作数。 他准备在自治区忙碌一周,然后再返回杭州过年。 /64/64592/18988291.html 第632章 乘舰船游玩 光绪三十四年正月初十。 上午十时许。 上海十六铺,军用码头。 黄浦江面上风和日丽,一艘貌似大型商船在行驶中,准备慢慢靠近码头,近了一看,原来是血狼号炮舰。 “嗯嬷,到上海了,这里是十六铺,马上靠岸,您小心点。” 陈天华双手搀扶着母亲薛婉珍,慢慢从船舱里走向宽大的前甲板,眺望黄浦江面,以及岸边影影绰绰的外滩洋楼。 他们的身后,是妻子李淑贞和岳母白素灵,以及六岁的儿子陈明诚,四岁女儿陈明荃。 后面人群中,处在第二梯队的是陈天华大姐陈亭姐,和姐夫阿华以及他们的二男一女。 第三梯队是他的妹妹一家,小妹陈幼姐和妹夫许茂才,还有他们的一个三岁女儿和丫鬟。 不用多言,这是陈天华利用过年这一时间段,带上大家子人乘坐大轮船到处游山玩水。 今年,他们在杭州湖心岛花园里过的大年守岁,初二下午,他们就登上血狼号出发了。 血狼号船体大,经风浪,却又安全舒适,在船上生活如同在陆地一样平稳。 他们随船走了钱塘江,从杭州湾走海域进黄浦江,再到上海。 十里洋场的上海,是母亲薛婉珍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地方,如今,她依靠儿子的势力,终于实现了愿望,而且是儿孙满堂,前赴后涌坐着豪华舰船,很风光的到来。 “哎呀呀,我终于到上海滩了,靠着儿子…还有儿媳的孝顺,这辈子活得算值了,哈哈…” 薛婉珍此时的内心,别提有多高兴了。 她一个乡下小脚女人,在陈天华没出息之前,别说上海,就是绍兴府城都没去过,后来随儿子到了杭州,觉得已经很幸福了,这下又敞游大名鼎鼎的上海。 轮船从海面上过来的,那一望无垠的碧波海面,让所有人都感到心旷神怡,像在梦境里。 “亲家母开心吧,有个如此出色的将军儿子,孝顺又能光宗耀祖!”白素灵悠悠忽忽地靠了过来,略显酸楚的开口搭讪。 母以子贵,这是江南大户人家里数千年的规矩,白素灵很羡慕这位小脚亲家母,有个好儿子。 倘若陈天华是她白素贞的儿子,现在众星捧月的就是她了。 “哎呀,都是我的根儿为娘争气啊哈哈…哦还有我的孝顺儿媳妇,亲家母你生了个好闺女,也是好福气呵。” 薛婉珍高兴之余,没忘了要带上亲家母一起开心,毕竟儿子这一切,当初都离不开李府的支持。 “是啊,咱们俩亲家彼此彼此…哈哈…”白素灵和薛婉珍两位贵妇人先是相互吹捧一下,然后都开心笑了。 白素灵近期来一直郁郁寡欢,原本她是不可能有时间跟着女儿女婿出游,这么多年来一直陪伴在李存智身边,除非李存智也跟着来游玩。 李府是家教家规森严的地方,处在权力巅峰的李大帅,出行游玩自然是乘坐自己的官船,用自己的炮舰护行,岂会乘坐女婿的舰船,这成何体统?!除非是巡视公干,那是另当别论。 半年前,李存智公开纳了一房小妾进府,这在李府上下中引起不小的波浪。 二太太钟氏这边,可以说是兴灾乐祸,而受伤最深的自然是三太太白素灵。 权力、财富和女人,这是当今天下男人追求的三大目标,权力和财富是相互依存的孪生兄弟,有了权力,财富自然就跟着来了,挡都挡不住,而女人是男人们用来享受的。 大清国内,所有达官贵族人家的老爷们,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或是金屋藏娇? 李存智还算是收敛的,明媒正娶的也就是一妻两妾,这些年他宠着三太太白素灵,虽说府外他也金屋藏娇,但碍于情面他没有公开娶进家门,算是非常尊重白素灵了。 可近些年,位高权重,人身安全成为第一大要素,经常留宿在外,安全保卫是个难题,所以,李存智决定把那位娇滴滴的年轻女子娶进府里。 应该说,这事他先前得到了二房钟氏的支持。 那钟氏既已失宠,又不掌权,这么多年活得像个小媳妇似的,好在她有一对儿女,女儿嫁人就不说了,现如今儿子李品璋,终于得到了老爷的器重,推崇出新大有前程,母以子贵,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 作为回报,对于这次老爷公开纳妾,她举双手赞同,她的儿女都站在她这边。 相比之下,白素灵则显得势单力薄,当然是无法阻挡新宠入府,虽说仍旧是李府主母,可那滋味,感受与往日大不相同。 李淑贞呢,当然是只能规劝母亲,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在李府她没有决定权,况且这种事,她也无法向父亲提出异议。 今年过年,陈天华决定带一大家子人,乘舰船外出观光旅游,顺便带从未去过上海的母亲,和大姐一家子去趟上海,并且住上几日。 就这样,李淑贞将母亲带上一起散心,白素灵呢,刚好来个撂挑子走人,懒得管李府年间迎来送往的烦心事。 一会功夫,血狼号舰船徐徐靠向码头。 由于血狼号属于巨型船只,十六铺建有不少深水廊桥,军用码头同样建有一座约二百米的深水廊桥,服务于那些巨型舰艇。 船体靠上,放下行人梯,首先是舰上五十名陆战队员,他们先下去在廊桥和码头建立警戒线,然后才有正式成员下船。 “大家慢点下船,嗯嬷慢些走,倩华也搀扶着妈…”陈天华搀扶着母亲走在最前面,不忘吆喝道。 人梯廊桥上,一阵叽叽喳喳声,很是热闹。 紧跟着的当然是白素灵,李淑贞想上前扶一把,她不要,一是她今年才四十二岁,身体硬朗不说,关键是她没有缠小脚,穿得是很时髦的软底鹿皮鞋。 她还顺手牵上外甥陈明诚,“来小虎,让外婆牵着你走。”她平时里很溺爱自己这个外甥。 李淑点见状,也就不管母亲这边了,她自己牵着女人陈明荃跟着下人梯到廊桥,然后慢慢跟上。 飞鸽等所有侍卫,此时都成了帮伕,提上全家人的行李跟着。 /64/64592/18993478.html 第633章 享受 薛婉珍是小脚,接近五旬年龄,关键是体质虚弱,多病,而廊桥表层是麻面铁板,凹凸不平的很是梗脚,她走得很费力。 “根儿呀,让他们先上前去,娘要慢点走。”她扶着陈天华的胳膊,喘着气说道。 发现人人都缩在她的后面,谁也不敢超在她的前面,队伍走得比蜗牛还慢,关键时二百米的廊桥上没有任何遮挡,江面上寒风凛冽,她看着大家受冻,心里难受,很有负罪感。 “是是嗯嬷,咱们慢些走。” 陈天华别说别将他的那件黑大氅褪下来,轻轻披在母亲身上遮挡寒冷的江风,然后挥挥手让后面上先上前。 那些被吹得浑身抖颤的人们,尤其是拎着行李,整双手裸露在外都快冻僵了,见主人发话,大家撒丫争先恐后地向岸上奔去。 码头岸上,早有四辆豪华马车,一辆行李车,二十匹战马在等待着。 侍卫们先将手中的行李放入车中,再回身抱起各家孩子们进入车厢。 四辆豪华马车,每家一辆,陈天华陪母亲坐在第一辆上。 从下船到上车开驾,前后忙碌半个小时,主要是等他们母子俩。 整个车队,在二十余人骑的亲卫簇拥下,徐徐往淮海路进发。 …… 淮海中路466号,玫瑰花园。 这个占地二公顷多的花园式建筑,原是英籍泰兴洋行大boss,克利-劳尔的住所,他去年准备回英不再返沪,就将此住所出售,条件是一次性以现金付清。 在丰众银行任副董事长的李淑贞,经常来上海丰众分行公干,得到这个消息的她,便很轻松的以一次性现金付清,买下了这个偌大的英伦式庄园,并取名为‘玫瑰花园’。 玫瑰花园进行了半年的重新改造,将卫浴,消防,暖气,电话,电灯照明等一系列规建在内,年前才装饰一新。 园内有二幢英式乡村别墅,敞廊式的阳台,采用红白相间的色调,周围绿地,红白玫瑰,香樟树,丁香,桂花,梧桐,紫藤等。 园内有游泳池,草坪网球场,后园还有一个湖,湖上设九曲桥,湖心亭,湖边上有岸船,假山,园内小径,小桥,石洞,还有曲折龙墙,玻璃瓦压顶。 整个建筑,可以说是中西合屏。 “哎呀好漂亮呵,这是嫂子独自买下又主持装饰的吧,很有眼光和品位,完全的中西合璧,这方面就比我哥强多了,你看他装修的湖心花园,别墅里面还算马虎,花园外面规划得一点都不洋气,老土得很。” 一进玫瑰花园,陈幼娟惊艳得合不拢嘴,一股脑儿夸赞李淑贞。 这几年陈幼娟和许茂才一直就在杭州,结婚的洋楼都是哥嫂出钱买下的,包括举办婚礼等费用。 许茂才家境贫寒,拿不出啥钱,也就是陈幼娟娘家人出全资操办,同等于倒插门,所以,家里都是陈幼娟说了算,他成了一名符其实的‘妻管炎’。 许茂才学的是机电专业,被陈天华安排在杭州发电总厂任总办,也就是总经理。 而陈幼娟呢,原本结婚之后在家相夫教子,可她偏不,非要学嫂嫂李淑贞。 她有点怕哥哥陈天华,怕训斥,她发现哥哥一切钱财都是李淑贞掌控,她便使劲拍嫂嫂的马庇,叫穷诉苦,让嫂嫂给她解决一份工作。 李淑贞缠不过这个小姑子,平时里也很享受幼娟的溜须拍马,于是乎,她在丰众银行总部的楼下分理处,给小姑子安排了份较为轻松的工作。 “哎小妹啊,你别这么说你哥,他一个大男人管得都是大事件,那有闲功夫理会这些家里事,这应该是咱们女人做的事,你嗓门这么大,让你哥听到了不高兴,到时又会吼你!”李淑点连忙让幼姐闭嘴,说不定还会连累她。 这次父亲公开纳妾之事,对李淑贞触动很大,这男人权势煊赫之后,私欲膨胀,做出格的事很常见。 虽说她跟天华情深意厚,但男人的心海,不是一个或两个女人能填满的,所以,现在的她,对待天华比以往更加的温柔,体贴,不想引起他的不适或反感。 幼娟见嫂子都这么说了,当然是赶紧闭嘴,讪讪地离开到分配给她们一家的房子里去了。 全家人住进别墅,还有不少空闲客房,收集歇息片刻之后,便到了中午,厨师们端出美酒佳肴,大家欢聚一堂,吃喝得不及乐乎。 餐后,薛婉珍说是要休息一下,她老人家有旧病身弱,而李淑贞准备带两个姑子到南京路等地逛街,当然是购物啰。 男人们在花园里玩耍,或是在湖里钓鱼。 陈天华说是他要去会会上海的一些老朋友,就不跟大部队一路了。 …… 华山路西南面,座落着一幢法式花园洋楼。 这幢洋楼是苏州许氏家族在上海诸多房产之一,现在的主人是位年轻女子,真实姓名,谁也不知道。 洋楼里丫鬟仆人都齐全,还有一位三岁左右的男孩,是这幢洋楼的小主人。 这时,天色已晚,府邸内所有院落的灯火都已灭了,只有后院的主寝房,还灯火通明。 主寝房的隔壁,就是一间大浴房。 浴房里放置着一个半圆形的巨型木盆,直边靠墙占尽整条墙脚线,这是请人现场定制的,完全西洋式的,足可以有三四个人同时洗浴。 这跟后世社会,那些家庭里的豪华冲浪浴缸,屡寸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是没有冲浪喷头。 这幢洋楼里安装着西式壁炉,卫浴设备都很齐全,许云媛吩咐丫鬟烧了热水炉,屋子里热气腾腾。 冬天里经常泡个热水澡,这恰恰是陈天华最喜欢的一种放松手段。 这是消除疲劳,放松筋骨,养精蓄锐最好的方法之一。 现在这样的条件,已经算是最接近桑拿浴池了。 陈天华高大的身躯,浸泡在一个巨大木盆内,完全可以张大手脚,自由自在。 热气蒸腾,浑身皮肤被热水泡着,暖洋洋的热度直透肺腑,令人浑身舒坦。 一天的劳顿疲惫,顿时一扫而空,精神放松,内心通畅,感觉有些飘飘然。 血狼号的卫浴系统,就比这里简陋不少,有十数天没有这样舒坦的洗过澡。 在西湖湖心岛,在自治区官邸,都没有安装这种大的木盆。 哪像这样自在。 陈天华是赞叹连连,颇有苦尽甘来之感。 这时候,头枕在木盆边上的陈天华,习惯性的闭目养神,昏昏欲睡。 他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会有人推门进来。 /64/64592/18994874.html 第634章 鸳鸯浴 而且还是个美女。 许云媛隔着一道屏风,先悄然脱掉自己身上的对襟衫和襦裙,只剩下一条小裤叉和一只肚兜。 然后,她端着一个小木盆子和一块毛巾,来到陈天华洗浴的大木盆外围。 女人特有的体香,和在头部太阳穴附近的指压,让他一下惊得睁开眼睛。 天呐,一张粉嫩的脸蛋儿,倒挂在自己头顶上,显得娇媚嫣红。 天鹅般的白皙脖颈,水润而清澈的美眸之中,蕴含着说不清又道不明的盈盈春意。 “云…云儿,我自己洗洗就行了,你就在房间里等我吧。”陈天华猛地惊醒过来,挣扎着想起身。 他虽说是现代文明社会过来的,但大部分情况下是一本正经,通俗地讲缺乏那种浪漫情调,他不太习惯于男女同浴,俗称鸳鸯浴,那怕是夫妇之间也不例外,搓背啥的都是搓澡工或侍卫来完成。 “嗯,别动…” 许云媛摇着螓首,一双玉手紧紧按住他的双肩,嫣然一笑道: “那怎么行呢,您是大将军,是云儿的男人,您的许多事都需要别人来帮你完成的,一个人别逞强,飞鸽他们在院里警戒,又不方便上楼来,嘻嘻,可我又不放心丫鬟来做,只好自己过来帮你洗啰。” 她的话,既是大实话,又是明显带有个人色彩的情调,总之,她在履行女人的职责。 陈天华这时也恍然大悟,大概是明白啥意思。 眼前这个女人无时无刻都在显示,她作为女主人的权力,占有欲望。 可实际上她还是个没有任何名份的侍妾,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多多少少是在无声的抗议! 你若不让她侍候自己,也就是不满意她,反而会把她逼成另类。 在明清时期,有名份的妻妾,男主可以一封休书,将其退回娘家去。 而侍妾呢,主人可以随便转送给别人,或令其侍寝贵宾。 如是主人不满意,也可以卖掉,或贬为下人去。 而古代社会的所谓开放,是在男权强盛的前提下,女子地位极其卑微的现实写照。 眼下这突如其来的状态,让他短暂的紧张和窘迫,他影影绰绰觉得,云儿最近似乎对于名份这玩意儿,也在意起来了,可能又是她的父母亲,以及许氏家族长老们逼的。 是啊,小杰都三岁了,还不能公开。 陈天华想了想,内心觉得由衷的亏欠她们母子俩的。 今后要多陪陪她,多爱抚她点,女人嘛都是水做的,需要男人的温存。 再说了,这洗澡搓背这是需要有的,自己怎么可能洗得干净呢。 实际上陈天华迟疑那半分几秒的,许云媛并没有停下手上的活。 她很渴望过年过节,他能光明正大在身边陪着,或者一起去游山玩水,可实际是不可能,他要维护孝子,丈夫的正面形象。 以致于最近因为对付李三公子,她难以说服自己的父母和家族长老们支持她,这让她心里也很憋屈。 许云媛现在是豁出去了,她希望面前的男人再强大些,强大到那天连李府也无可奈何了他的时候。 她知道这天迟早会到来,可就是不知道要等待到啥时候? 等待很残酷,有时候会陷入绝境。 现在她们之间的关系,属于地下恋情,在一起的时光对她而言,都非常宝贵,她不想错过任何在一起的时机。 她先拿起香皂,给他的头发进行梳洗。 清朝男人的辫子,其梳洗起来丝毫不比女子的简单,陈天华很讨厌它,但又不得不留着。 陈天华的毛发茂盛又密,辫子又粗又长,洗梳起来比较麻烦。 实际在平时,他偷偷用匕首切割过几次自己的发丝,否则,那就更长更粗。 女人心细又熟练,为陈天华耐心地梳弄头发,清洗了好几遍,这才完成第一处部位的活计。 接下来,她用毛巾,在木桶温水内蘸湿,拧了两下,然后给他洗脸,洗脖颈,跟着搓后背和前胸。 确实,从到了江西赣州一带,许久没有让人搓过身上,尤其是后背,现在都长成了一层厚厚的皴。 搓掉了不少成年的汗泥下来,让陈天华都羞怯得有些脸红、不安。 许云媛的手法很到位,既有力又温柔。 用毛巾搓擦的同时,还用纤纤玉手揉捏其前胸,有意无意的用指尖撩拨着。 她的纤手,宛如春葱般玉嫩柔白,带着干净长长闪着青光的指甲。 养指甲,是古代贵族女子,其高贵身份的象征,彰显女人的韵味和妩媚,许云媛很得意她的这双风流招魂手。 南宋诗人陆游的《钗头凤》所描述: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这大概就是江南女子所共有的特色吧。 陈天华是个纤纤手控党,恰恰对拥有这种风流招魂手的女人,最缺乏抵抗力。 他紧紧闭着眼睛,表面上是在享受服务,实际上是十分的紧张。 他是在抵御,来自她的诱惑。 虽说她是自己的女人,但男人的自尊,迫使他不可以刚开始就经不起诱惑,成了她石榴裙下的俘虏。 否则,那太丢份了呀。 他清楚自己作为男主的权力,但更在意自己仅存的,那一点可怜的自尊。 但随着搓揉部位的推移,身体慢慢在出卖着他。 他使劲在咬紧牙关,搞得全身肌肉紧张得很僵硬。 好在这一大盆的热水,影影绰绰的权当是一块遮羞布。 她倒显现得很自然,不急不躁的,故擒欲纵嘛。 “夫君,看你额头上又在出汗,身体请放松些,是奴婢搓揉服侍得不好,不舒服吗?” 许云媛掩嘴媚笑。 “哦这倒没有,我躺得有些不舒服,要翻动一下,你帮着去拿碗茶水来,我口渴。” 陈天华刚才紧张的一动不动,脖颈和腰部都有些酸了,他支开许云媛,想起身活动一下筋骨。 “嗯…” 她抿笑着出了门房,端茶水去了。 陈天华把头和整个身子潜入水中洗了洗,然后嗖地起身,在盆边开始活动了起来… 才活动了没几下,回过头去,发现许云媛已身无寸缕的站在了他的身后。 她双眸含春,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一眼不眨的盯着他那健美强悍的身体。 /64/64592/19007754.html 第635章 这个女婿太可怕 见陈天华扭脸过来,她忙把头微转,羞涩的半低着俏首,软语喃喃地说:“好了没?” “哦…好了…” 他连忙跳进浴盆中,一屁股坠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泼洒在许云媛的身上。 “给,温茶水…”她近身递上碗茶。 “咕咚…咕咚…”他一口气喝完,感觉要舒服多了。 可还没等他多喘几口气,放下空碗的她,已踩着木凳,抬腿也挎入木桶里的浴水中,并蹲下了身子。 这明显是要洗鸳鸯浴嘛。 她要为他擦洗身前的剩余部位,还有那啥。 “哎停停…前面…俺自己来就行了。” 陈天华惊慌得赶紧摇手,阻止她下一步行动。 刚才在身后搓洗还勉强能忍,现在转到了身体前面,那自己的一切都要暴露无遗了呀。 许云媛只愣一下,看着他腼腆害羞的样儿,煞是可爱,她涨红着脸,媚光灼灼,兀自掩嘴,嗤地一声笑道: “害羞什么夫君!云儿已经是你的女人了,若是连服侍洗澡都不能,那我活着还有什么用?不如死了算啦。” 她半真半假的说得是个理。 在当今大清国,能称之为英雄者,除了能在战场上杀敌取胜,所向披靡之外,还有在取悦和征服女人方面,也要能闯关斩将,强悍无敌。 否则,又怎么会流传一句名言:英雄难过美人关呢。 在女人面前退缩,算什么英雄好汉?! 陈天华在头脑里的纠结犹豫,并不妨碍许云媛浸入木盆中同浴。 白嫩肌肤浸透了水,影影绰绰的,什么都暴露无遗,让陈天华不敢睁眼直面。 她的那双招魂手,从脚趾开始搓揉,异样的感觉像电流似的传导全身。 她的手指顺着他的脚掌,灵活地清洗搓捏着,慢慢的往上移。 陈天华浑身开始不争气的颤抖了起来。 他索性将她那丰腴的身子搂入怀中,厚润的嘴唇压向她的香唇。 她嗯的低吟了一声,双手紧紧环住他那粗壮的脖颈,热烈地回应着。 …… 二月中旬,大地一片春意盎然。 杭州,提督府。 浙省新军情报处长章川,稍稍有些紧张,今天是大帅亲自召见,正月落下不久就单独面见,估计并不是啥好事。 “听说品璋在华盛纺织总厂的收购工作,进行得很不顺利,不光是轮船招商局不知道同意,其它各分厂和董事会均不同意,原本答应转让的不少股东,都纷纷倒戈,这事你已经知道了吧?”李存智盯着面前的章川,冷冷地说道。 “禀大帅,职下已经知道了!” 这事,年前那几天,章川发现华盛纺织总厂的总办和部分董事,经常往杨士琦府上跑,开始还以为是正常的工作汇报,因为杨士琦还兼任着华盛董事长。 可年后的华盛董事会上,气氛就不对了,大多数董事纷纷指责李品璋搞纺织是个外行,他收购最终交由东洋人全盘管理,最终也会卖给东洋人。 所以,董事会最终决定,另择战略合作者,那就是苏州府盛泽的许氏家族。 许氏家族是纺织,丝绸世家,从明朝开始,有数百年纺织、丝绸生产经营的成熟经验。 关键是,许氏家族是地道的大清国商贾豪族,没有复杂的洋人背景,不用担心这个大型纺织集团,最终落到东洋人手上。 “今天品璋从上海发来了十万火急的求援信,言道反对派势大,以杨士琦为首,准备将华盛由许氏家族注资控股,要求本帅拿主意反击,这事想听听你的看法?”李存智进一步询问道。 “禀大帅,职下认为盛泽许氏是杨士琦搬来的救兵,其主要目的是杨所代表的北洋系,反对大帅势力向沪扩张,因为北洋系早就瞄上了大上海。” “要解决这个问题,关键在于袁世凯身上,不知大帅能否给这位中堂大人传递些善意的讯号,最好的意原就是共同开发上海,因为整个北洋系缺钱,而且面临大清遗老们的攻击,袁的麻烦不小呵。” 章川不愧为青狼,他对北洋系这边的情报分析,还是较为精准,抓住了要害。 李存智不由得点头称是,“本帅还听到一些传闻,说是许氏家族这次动作,跟许云媛这个女人有关?你怎么看。” 此话明显有所指向,但这个是十分敏感的话题,谁都知道许云媛代表的就是陈天华。 “禀大帅,职下这边的线人,尚未发现许云媛在华盛这件事情上,有什么蛛丝马迹,至少没发现这个女人跟杨士琦有什么联系,不过既然有传闻,那就是无风不起浪,职下一定派人去查个水落石出。” 章川小心翼翼地说道。 凭心而论,他并不想去招惹许云媛,这个女人并不简单,加上她的背后站着的是陈天华,这家伙太强悍了,这期中关系就变得错综复杂。 他虽说是大帅心腹,但跟女婿这种亲情相比,到时候被出卖,或当成替罪羊的一定是他。 除非,他拿捏住了陈天华,或许云媛的啥真凭实据。 “好吧,你的情报处要盯紧许云媛这个女人,还有杨士琦这边,至于袁项城那里,由本帅跟他联系看看。“李存智沉声道。 “明白了大帅!” “好吧,你退下吧。” “是!”章川站正行了个军礼,转身向门外走去。 李存智冷眼目送章川离去。 这是个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就很不简单,难怪可以在复杂的谍报界站稳脚跟,手下颇有几个才干的家伙,否则情报处不可能扩张得这么快。 这一次让李品璋出面收购华盛纺织总厂,李存智是有意识地撒下大网,可不是仅仅为了华盛这条不算诱人的鱼,他的真实目的,是为了试探陈天华。 凭心而论,陈天华这个女婿,李存智是十分满意的。 从当初入股丰众银行,跟陈宗玉合作开始,扳倒长兴耀金矿业,搞牛头山煤矿,后来是铁路,开拓煤应自治区等,陈天华对李存智可以说是言从计纳。 浙省新军每年巨额军费,陈天华眉头不皱,都是按期拨付,从未间断或叫苦哭穷,他就像一头老黄牛那样的埋头苦干。 可就是陈天华一句怨言也没,太过听话,反倒让李存智忽地感到后背发凉。 这个女婿太能干,太冷静,城府甚深,也就太可怕。 /64/64592/19012456.html 第636章 秘书沙菱 尤其是陈天华除了自治区,这二年忽然向外拓展,赣南赣西的矿业,收购汉阳钢铁厂,兵工厂等等,并且,他还派兵常驻江西。 派出去的军队,改头换面名义是叫矿区保安队,实际就是新军,各种装备比浙省新军还好,除了陆军,还有强大水师,美其名曰护航。 现在陈天华辖制的军队,除了名义上属于新省新军第三协,他的编制才区区五千人,实际他的正规兵力已超过万人,这还不算各牧马场里的武装马伕,各矿区民兵,那些加起来就有数万。 他扩充军队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丰众企业集团的保驾护航,并已报备,看上去听起来一点毛病也找不出,可细思深想,后果是很可怕的,那就是失控。 不是陈天华失控,而是李存智对他失控。 年前,李存智对他谈起李品璋想在上海发展,问他有何想法,而陈天华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小婿没想法,一切仅凭岳丈安排。 听听,这话让李存智一点脾气都没。 所以,他让李品璋收购华盛纺织总厂,完全是一石二鸟,醉翁之意不在酒。 现在开始防范陈天华,但内心深处实际是希望风平浪静,希望这个爱婿,还是跟自己是一条心的,初衷未曾有丝毫改变。 …… 旧历三月七日,煤广自治区行政中心的总督衙门。 清明节刚过二天,陈天华便从绍兴山阴县双栖镇匆匆返回。 他这次专程携妻儿返回老家,一是扫墓祭祖,二是为刚建的陈氏祠堂设坛祭拜。 陈家世代在山阴县双栖镇,从来就算不上什么大户,算是村里的地主都有些勉强,富农较为合适。 数百年来陈氏子孙中没有谁有过出息,光宗耀祖更是谈不上,所以,数百年来家族里没有谁,有想过建啥陈氏祠堂,设家谱。 可如今不同了,从这里走出去一个大清国正三品大官儿,权势煊赫,绝对称得上是光宗耀祖。 就这样,族亲们就忙碌起来,每家捐钱或出力来建陈氏祠堂。 设坛祭拜那天,祠堂前是人山人海,绍兴知府衙门,山阴县衙等统统派员前往,双栖镇首富范成贵家等,纷纷敬上拜礼金。 忙完这些家族上的事,陈天华匆匆赶回自治区,这边有许多事等着他来拍板决策。 他刚在宽大的案桌前坐定,秘书沙菱将一份《大冶铁矿扩建纲要》放在他的面前。 亭亭玉立,体态轻盈的沙菱,已将一头秀发盘起一个日式发髻,她今年正月间跟年轻医官秋恒,喜结良缘成了婚。 沙菱暗恋陈天华已达六年,相当初她夜探陈天华的指挥使邸宅,想让他杀了养父沙勒,闹出不少啼笑皆非的事。 后来她成了陈天华身边最亲信的机要秘书,应该说有许多亲近机会,她也多次羞涩地示爱过,可他装聋作哑,就是始终没有被打动,她默默承受思念之苦达数年。 陈天华是个把事业放在第一位,把江山放在美人之前的枭雄,生活中除了正妻李淑贞,还有风情万种的胡瑶香,以及美艳绝伦的许云媛,他认为足够了。 说实在的处在创业阶段,他真的没有这种多的精力和时间,去理会儿女之情。 他的自制力很强,不是那种不计后果,管不住自己裤腰带的好色之徒,对于年轻美貌的沙菱示爱,他心动过,但最终放弃了。 他认定她为妹妹,除了有时自己暗示,还让许云媛对她旁敲侧击。 沙菱虽说爱恋陈天华,但并不痴迷,人很职明,善于观颜察色,这些年她算是瞧明白了这个男人的野心,一个心怀天下的时代枭雄,美人也是他的附属品。 远的不说,就说许云媛吧,在沙菱看来,她始终活在他的荫影之下,委屈求全。 后来,沙菱慢慢释怀了,最后在母亲的劝说下终于放弃了这段单相思。 说来也巧,医官秋恒留洋回来至今未婚,而他的义父向东,则跟沙菱的母亲,也就是沙勒遗孀,这个风韵犹存的美人,因为医生与病人的关系,俩人好上了。 于是乎,二位长辈极力促合,让秋恒跟沙菱结合在了一起,水到渠成。 对于沙菱与秋恒的成婚,陈天华当然是非常高兴,婚礼间专程从杭州返回煤山镇,作为主婚人参加,还送上一份厚礼。 “少将军,您回来了!” 这时,李兴鸿走了进来,他表情严肃,像是一直在盼望着似的。 “请坐兴鸿兄,这大半年我基本上在外头,不是公就是私事,自治区大本营这块全靠兄长操控,你辛苦了。”陈天华点头示礼。 他倒说的是老实话,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他和纪春生都去了江西,中途返回自治区几次,但每次都很匆忙,宛如青蜓点水。 他先是在赣南,中途上京操作汉冶萍公司的收购问题,还是重股汉阳兵工厂,初冬开始就在鄱阳湖和洞庭湖两边折腾,总算都摆平了。 严格意义上讲,汉、冶、萍三个地方,目前只有大冶铁矿需要整改,以扩大生产规模。 “少将军,听说您马上要对大冶进行整治,开挖新的矿山,还要派兵过去进行保安?“ 李兴鸿屁股还没坐稳,就先开口说话了,他是专程过来跟陈天华说这事的。 “那是当然,铜和铁皆为大清国盛举之根,铁轨舰船,军械枪炮,电缆电线等等,都离不开铜铁,现在主要是开挖大冶铁山的露天铁矿,周边还有许多矿山,我们又有铁路运输线,扩容势在必行,这是半年前就开始拟定的规划纲要,你看看。”陈天华侃侃而谈,拿起桌上的那本纲要递给李兴鸿。 李兴鸿起身接过纲要,装模作样地翻阅前面几页。 其实,这本大冶铁矿扩建纲要,他那里早就有一本初稿副本,阅读过数边。 李兴鸿以前从不关心自治区经济,他是驻军将领,只负责军队建设与事务。 可自从李存智跟他单独沟通过之后,他开始关心起经济投资这方面的事务来了,因为现在自治区的经济发展,与军事布署变得更加的紧密,军事事务都在围绕经济建设而设定。 李大帅虽然没有明说,但旁敲侧击地担忧陈天华的经济版图扩充太快,有意让李兴鸿多关注,最好是传话劝说,今后能否悠着点。 /64/64592/19022863.html 第637章 交底交心 有道是功高盖主。 既然李存智担心陈天华的翅膀太过丰满,李兴鸿深谙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左右逢源。 “少将军恕我直言,这次大冶投资扩建的规模空前,所需资金比赣南赣西还多,而且大冶周围形势,比赣州还复杂,旁边就有日方八幡制铁所的势力,而大冶铁矿尚欠正金银行六百万两白银的债务,我的意思还请少将军缓之。”李兴鸿开口劝道。 “老实说,我就是冲着日方八幡制铁所去的,五年前,盛宣怀盛大人为了大冶铁路扩建,分二次向正金借贷,贷期为六年,年利息看上去不算高,为八厘,可双方协议规定的利息,则要求以铁矿石归还,单价为每吨三块银洋,而且还是离岸价,中途不得加价。“ “可现在的国际铁矿石价格,已达到二十四块钱每吨的离岸价,你说,他狗日的倭寇这些年侵占了咱们多少?“ “更可恶的是这个八幡制铁所,暗中勾结当地土绅,衙门官吏,开始秘密收购大冶县境内的矿山,甚至于鄂州境内的铁矿,这个计划不能让他们得逞。” 陈天华把他的内心想法全盘托出,“这事不宜迟,所以,无论有多么困难,我都要硬着头皮上,要从东洋人手中将周围的矿山都拿下,省得东洋人惦记。” 他心里清楚,历史上的大冶铁矿,因为最终归还不了正金银行的借贷,最终被日方八幡制铁所控制,为东洋岛国送去大量的铁矿石,为军方扩军备战提供了大量的钢铁。 全国抗战爆发不久,整个汉冶萍钢铁冶金集团,被日方强行占有,直到抗战胜利。 所以,他现在必须得改变这种状态,首先是归还正金银行的贷款债务。 “少将军!“李兴鸿道: “我认为归还正金银行的本金六百万两白银,此事咱们现在可以提前准备,还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应该来得及,但扩建和增派保安队这事,能否缓之,待归还正金银行的钱之后,再操作也不迟啊。” 陈天华摇摇头,沉声道: “兴鸿兄你有所不知,东洋岛国当下最卑鄙无耻,吃相非常难看,他们本国资源崩匮乏,却疯狂掠夺别国资源,加强军备,随时准备发动殖民地战争,他们十余年前,内阁就有个大陆政策,就是要最终占领现在的大清国。” “什么?大陆政策?”李兴鸿惊愕道,他从未听说过。 陈天华也吃惊自己刚才说漏了嘴,日方的这个大陆政策,是在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才慢慢揭秘出来的,现在还是个高度国家机密。 “呵是这样的,不久前许云媛他们的调查处,给了我一份国际咨情通报,中间提到东洋人的狼子野心,说有一个大陆政策。”他只好推在军事调查处身上。 “什么内容?” 李兴鸿脱口而出,他惊讶于许云媛的这个咨谍机构,竟能搞到岛国内阁的机密,可真不简单呵。 “具体的不详,但大概的内容是,第一步占领大清国的台湾省,第二步是攻占朝鲜国,第三步是攻占大清国的满蒙地区,最终就是全面侵占整个大清国,灭国灭邦。” “现在台湾省通过甲午战争,他们拿到手了,关外满蒙地区正在进行中,朝鲜国目前属于半征服状态,所以,我们必须尽可能阻止倭寇的计划能顺利实施。” 陈天华只好跟李兴鸿大概讲了一些内容。 李兴鸿听罢点头说道:“是我想错了,少将军比我想得远,我是只看着眼前。” 他也是个血性男儿,有着强烈的民族自尊,对于甲午战争的失败痛心疾首,憎恨东洋人。 “对于当前咱们加大对大冶投资,所产生的资金短缺,我宁愿开口向英美法妥协,向他们借贷,这叫以夷制夷。“陈天华继续说道。 “那这次往大冶驻军,让我去吧,您和春生都外出过了,这次轮到我带队,整天待在一个地方挺腻味的。”李兴鸿不知咋的,他来个主动请樱。 陈天华怔愣一下,摇了摇头说道: “这次大冶驻军还是我先去,你和春生镇守大本营,而春生也要分管江西方位,而你重点关注自治区西南部,牛头山地区,关键是我的大舅子在上海,有些事也恐怕也很多关心一下才是。” 他突然间提到李品璋,让李兴鸿着实一个怔愣,他不由的脸上一红,沉声道: “少将军说得也是,年前大帅找我单独谈过一次,说三公子刚进入上海,有些事也请我帮衬着点,这事我总是想找个机会跟您说明,可一直没有合适机会,今天您主动提起,我就顺便说一下,看来我暂时还不能去大冶啰。” 此话一说出口,李兴鸿不由得大松了口气,从去年腊月间开始至今,有关大帅找他约谈,让他支持李三公子之事,一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有道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夹在中间实在是难受极了,尤其是年后听说李品璋收购华盛纺织总厂受阻,他更加的坐立不安。 听章川说,李品璋在上海收购受阻,好像有许云媛的影子,只是没有真凭实据,这更是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许云媛倘若动了手,那肯定有陈天华的指令在其中,他们俩人本就是有家人。 所以,刚才他主动请樱,潜意识中就有逃避的含意在内。 可没想到,陈天华却主动提出,让李兴鸿有空帮衬着李三公子,虽不知他是善意还是故意试探,总之,李兴鸿从此就用不着偷偷摸摸。 试想一下,这里有哪些事情,能逃过许云媛的耳目? 而此时的陈天华是实心实意地帮李兴鸿解围。 年前从赣西返回自治区,没见着许云媛,说是因公去了上海,而银狐明珍跟他汇报咨情时,说到陈琪美在红袖书寓宴请李三公子,其他随行人员中,有李兴鸿。 陈天华听了略微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他换位思考之后,觉得李兴鸿是被迫无奈。 李兴鸿是安徽李氏族亲,不是直系而是旁枝,但毕竟是李氏血脉相承的族人,李存智一直将他视为心腹,当初一直安排他跟着自己,就是命令辅佐。 现在,推出李品璋同样需要有人帮衬,李兴鸿是非常合适的人物。 /64/64592/19026233.html 第638章 拜会盛京将军 陈天华料到李存智肯定会找李兴鸿单独约谈,为了让李兴鸿放下思想包裹,不被人利用,他主动允许。 “其实我的大舅哥各方面是个有能力的人,他出来独挡一面是应该的,其实我是担心他身边的那些个东洋人,他的那些师兄弟们,我希望兴鸿兄在适当的时候,提醒他一下。” “那一定,我会尽力而为的。”李兴鸿连忙点头称是。 陈天华表情非常平静,完全看不出他的内心深处的思想,李兴鸿真有些怀疑,许云媛在上海有些行动,他是否知情? “兴鸿兄,再过几日我就要离开自治区前往大冶,这里大本营就交给你了,你的多费神。“ “少将军请放心,我一定守好这个家。”李兴鸿沉声道: “不过我想提醒您,这次大冶计划能否跟大帅汇报一下呢!“ 此话实际是在善意提醒,同意也在表明李老爷子的担心。 陈天华两世为人,他深谙李存智的想法,担心什么,会有什么图谋。 当然,陈天华自己清楚,该怎么去做。 “放心吧,有关大冶扩张规划,明天一早,我的驿官会一 早出发,送到大帅府。”陈天华浅笑道。 …… 三月下旬,刚过谷雨季节,大地百花盛开。 武昌府,湖广总督衙门。 陈天华到达武昌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湖广总督府衙,拜见张之洞的继承者-赵尔巽。 一身深蓝色春秋朝礼服,仙鹤补子,腰缠玉带,头带双眼花翎,脚蹬鹿皮朝靴,浓眉虎目,威风凛凛。 “下官陈天华拜见总督大人!”陈天华双手抱拳,毕恭毕敬作了一个深揖。 “陈大人免礼,请坐!”赵尔巽声音洪亮,显得中气很足,跟他大白的眉毛与山羊胡很不相称。 “谢大帅!” 陈天华礼毕之后,端坐在首席客位上,这才放平视线,近距离扫视这位历史人物,大名鼎鼎的盛京将军,四川保路运动的始作俑者,新军起义的源头之一。 来之前,他专门派人调查分析过赵尔巽,他出身于汉军正蓝旗,奉天铁岭人士,忠君报国思想严重,是个名符其实的保皇派。 他今年六十有四,不过他身体健康,为人正派,并愿意接受西洋科学,赞成洋务思想,他主张新式教育,建新式工厂,练新式军队,严惩吃空饷的贪官污吏和渎职犯罪。 陈天华这次对大冶矿山进行改革,重新评估和投资,阻拦八幡制铁所等日方势力在大冶的买矿掠夺,其最好的方案,就是得到总督衙门的支持,这样的话,他才可以名正言顺地对着干,冲破日方借用当地衙门和江湖势力的阻挠。 赵尔巽到过许多地方任职,任职过湖南巡抚,受到当地百姓的爱戴,这次他从盛京将军任上调任湖广总督,接替张之洞,他很想在这篇富庶的地面上有所作为。 “陈大人,你这次前来晋见本督,是为何事啊?” 赵尔巽对面前这位青年才俊早有所闻,天庭饱满,一脸坚毅,一身正气,他非常赏识。 虽说到任已有一年,但赵尔巽与这位湖广铁路总局局长,粤汉铁路湖广段指挥部指挥使,还是第一次单独碰面。 这事听上去很奇怪,下属三品官员一年都不见总督大人,这成何体统?! 实际是这样的,湖广铁路总局,粤汉铁路湖广段指挥部,这些衙门虽是朝廷正式任命,但跟政府属衙大不同,他的编制和官饷均不属于朝廷发放,实际说穿了,就是大清国‘官督商办’的特色产物。 也就是说,就连陈天华在内,所有官员虽有官职品衔,但没有官饷俸禄,再说通俗点,就是红顶商人。 “回大帅的话,下官是为粤汉铁路和大冶铁矿等事务而来,有些事务,烦请大帅明断,支持!” “呵,那就说来听听!”赵尔巽手抚大白的山羊胡,笑眯眯说道。 “自从张香帅离任前后二年中,粤汉铁路湖北和湖南二地的筑路,几乎处在停滞状态,主要因素当然是建设工程所需资金,原本股东们的后续资金都没有到位,加之去年长江,湖泊所产生的水灾,造成道路瘫塌,路基冲垮多处,经济损失严重。” “现在更为严重的是,由于建设成本大大超过预期,许多投资股东,尤其是中小集资股东纷纷打退堂鼓,那些窥伺已久的洋人们,乘机通过其代理人大肆收购股份,照至下去,下官担心这个铁路的所有权和筑建权,最终旁落到洋人手中。” 陈天华如实汇报了粤汉铁路的现状,他没有点名是那些国籍的洋人,只是泛泛而谈。 “这那能行呢,朝廷对于铁路与矿山早有旨意,并以律法方式下达,可以让洋人参股,但绝对不能丧失控制权和筑建权,资金不足宁愿放慢进度,但所有权不能旁落,乃至今后的经营权,应当想办法立即禁止,必要时派出军警抓人。” 赵尔巽勃然大怒,他有意要派军警抓人,陈天华暗喜,他的第一步目的达到了。 “禀大人,湖广两地不光是铁路建设,矿山所有权和开采权也在旁落,一些不法洋人们,让他们的代理人拿着现大洋,现场交易收购,而这些地方官吏们睁只眼闭只眼,甚至于跟这个不法洋人狼狈为奸。” 陈天华将铁路所有权引伸到矿权。 “矿权和铁路所有权这两项,朝廷统称为路矿权,朝廷早有三令五申,岂容外族染指!”赵尔巽大声怒吼,他面向陈天华说道: “陈大人,你有什么好的主意,尽管说来听听,不要有啥过虑,本督定为支持到底!” “多谢总督大人,下官早已起草一份文件,请大帅审阅!”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叠纸张,躬身呈上。 早有师爷接过文稿,放在赵尔巽的案几前。 该文稿的主题是《保卫国家路矿权,振兴民族经济》,而副标题是:关于粤汉铁路和湖广地区矿山清理整顿之纲要。 赵尔巽简单翻阅了几页,然后抬眸对陈天华说道:“陈大人,你尽管大胆去做,我会把这个文稿请幕僚室整理之后,按总督训令下达各地衙门。” “多谢大帅抬爱,下官告辞。”陈天华起身作揖,然后离开。 “请慢走!”赵尔巽亲自送到堂门口,目送他离开之后回到案前,将那文稿交至身边师爷。 …… /64/64592/19034048.html 第639章 路矿权的战斗 武昌府,大冶县境内。 这里有座矿山,从三国时期至今,断断续续的已经开采了一千六百多年,是大清国第一家使用西洋机器开采的大型露天铁矿。 这座奇异的矿山,当地人称之为‘铁山’,后世人俗称为‘天坑’。 当陈天华骑上马,举着望远镜观看这座巨大的天然造物时,也是惊呆了。 体量太大了,现在只是浅表层开挖,若是中层或将来深层开挖,还能再挖上几十上百年,这能给中华民族提供多少矿石。 这里不光拥有高硫铁矿石,还有铜,甚至于黄金等其他稀有金属矿石,绝对是一座宝山。 这座矿山,据说是后世某位开国伟人,他亲自也是唯一视察过的铁矿山,他戏称‘骑着毛驴也要去看看’。 果然,此山不同凡响。 矿山采用西洋进口的挖掘机,轨道运输,铁路线就从铁山开始,到石灰窑镇的凤凰码头,全长约三十一公里。 凤凰码头是大冶湖的一个深水码头,直通长江,水运交通便捷,陈天华决定把凤凰码头扩建三倍,增设二号和三号码头,并进口西洋吊车,将装卸量提升十数倍。 同时,提升铁路运载力,增加新的大功率机车组,增加挂载量和提升火车速度,扩建终点站的调度能力等措施。 有了这些设想和行动计划,沿途和矿山安全保卫,也要提升到一定高度。 与此同时,湖广总督的训令下达,一场清理整顿全境范围内,路矿权的战斗也拉开了序幕。 …… 光绪三十四年,旧历三月底。 大冶县城,清早。 一年四季在于春,一天之机在于晨。 县城里的男女老少,店家铺面,小摊小贩都在城里的大街小巷里,早早的吆喝起来了。 城北的北岸码头,今日跟往常一样,热闹非常。 这里是大冶县城的货运码头,也属于县城里唯一的深水码头,许多大型货船都停靠这里装卸货物。 码头周围,各种货仓,交易市场林立,这里是大冶县,乃至武昌府的重要集散地之一。 湖广地区,外有长江环绕或穿梭,内有各种湖泊河流,水利灌溉,水运航线都十分丰富,所以,这里既是鱼米之乡,又是工业商贸的繁荣之地。 武昌府俨然就是大清国最好的一块皇道乐土,吸引周边各省,尤其是北方省份的人们是纷至沓来。 当然,这种鱼目混珠的地方,也是地方军警严密监视的地方。 街道旁有一间上等茶楼,在二层阁楼的雅厢里,罗二虎和孟威靠着栏杆,俯视着底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罗二虎是第三协第六标团的副标统,这次轮到他率兵出征,组成一个加强营,步骑炮混合七百余人,跟随陈天华来到湖广,除了大冶铁矿,还有汉阳钢铁厂,以及粤汉铁路湖北段的保卫,任务很艰巨。 当然,除了他的正规保安总队,还有原先属于各地的厂属治安队,还有地方军警的配合。 孟威就是属于武昌守备府衙下辖的巡警署署长,而武昌守备官正是黎元洪,他以鄂新军第二镇统制官兼任,属于湖广总督赵尔巽身边的红人,心腹爱将。 黎元洪跟陈天华的私交甚笃,上次汉阳兵工厂等诸多事务,都是由陈天华帮忙解决,黎甚为感激,俩人完全是称兄道弟。 这次俩人又齐心协力,准备清理整顿路矿权归属,取缔非法买卖,抓捕外谍内奸。 孟威的目光,注视着街道边上,一处很不起眼的早食摊位。 一位神情有些阴冷,独自一人在那喝着稀粥,吃着馒头咸菜的中年男人。 “他叫史进,经查,是东洋人在长冶及鄂东三府,在路矿权股份收购的总代理人,他原是个地道的江夏县人,也是位江南布商,这可是他用来掩护的合法身份。” “他行事很小心,我们调查了所有和他有关的人,除了跟大冶境内,他在江浙,湖南,江西和粤北等地,都有生意往来。” “但就是没有发现他跟哪位官吏有勾结的证据,和与东洋人交往的蛛丝马迹。” “如果不是他的一个下线交待,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看似很平常的家伙,竟是一条大鱼?” 听着孟威的话,罗二虎也不禁皱了皱眉。 他武艺高强,最早在特别行动队受训,后来主管自治区的宪兵大队,总队,跟各种间谍细作,内奸打过交道,积累不少经验。 他深谙,东洋人训练出来的间谍,其隐蔽手法十分高明,在缺乏内线的情况下,想要发现一个高级别间谍的蛛丝马迹,比登天还难。 “罗大人,时间太仓促,我们只是查了他的一些生意往来,通过几笔银行交易,才弄明白,他跟鄂州铁路投资基金会,许多大冶县,鄂县的矿山主确有往来。” 孟威笑了笑,他并没有告诉罗二虎,这些基金会成员,矿主是谁,往来的具体明细。 罗二虎当然也不便过问,因为这是属于巡警署内部的机密,他们也要立功受奖,不能啥事都交给浙军保安队去做了。 作为一名局外人,罗二虎只是临时受命,尽快铲除这些破坏路矿建设的坏蛋,他没权力知道得太多。 不过,可以想象得到,但凡出卖国家和民族利益者,总是离不开金钱的往来和其他。 没有好处,却又极端危险的去当汉奸,做灭九族的勾当,一般人就是饿死,绝不会去做的。 “他在大冶的家在哪,家里的具体情况如何?” 罗二虎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冷静地看着小小的早食摊位上,那个喝着稀粥吃着馒头咸菜,穿着一身灰色春秋衫,看上去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的男人,他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丝的寒芒。 “他在长冶,就住在最热闹的坊口,家里有十数个仆人,和数名侍妾。” 孟威也是个修炼过功夫之人,能察觉到罗二虎身上透泄出来的一丝杀意。 他的脸上也跟着凝重起来,沉声道: “我的人在这里都是熟面孔,不敢靠得太近,不过可以肯定,在他的家里,有数名江湖高手在护卫,说不准还是东洋浪人。” “能不能查到在黑暗里,这些家伙的详细底细?”罗二虎皱紧了眉头,很隐晦地问道。 这个据点,他必须立即跟少将军汇报,争取一击而成。 /64/64592/19034441.html 第640章 一条大鱼 一次出击,必须端了这个秘密据点,否则的话就是打草惊蛇,一旦消息走漏,会很麻烦。 “我不能布置太多人手进来,忽然在周围出现太多生面孔,容易惹那些人的怀疑。” 孟威是在湖广巡警学堂接受过日籍教官的训练,东洋人那套反细作的手段,他很了解,“但我已经和这里的帮会联系过了,让他们替我留意着,晌午后可以提供一些他家里的详情。” 罗二虎只能默然,他虽然不喜欢这些欺压良善的江湖帮会,可是,他也知道这些地头蛇的能量不小,而巡警这个职业,从诞生那天起,就离不开与江湖帮会的勾肩搭背。 在自己地盘上,江湖帮会刺探消息的能力,比起巡警那些密探来,只强不弱。 “那些江湖帮会可靠吗?”罗二虎疑惑问道。 他现在关心的,就是这些江湖帮会,是不是真的会配合官府衙门做事,不要当二面人左右摇摆。 “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呵,敢卖咱们?那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成,能和咱们军警搭上线,最近的整饬里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孟威冷笑一声道。 年关过后,所有帮会的有些事情,都要按年度计划开展作业,收谁家保护费,怎么收,以啥标准等等。 军警这边,对武昌府辖区内的大小帮会,也都有一定的年度要求,如治安方面,油水分配方案云云。 否则,民间怎么会有官匪一家,现在还有警贼一家的说辞呢?! 其实,那些帮会的大佬们,面对军警,个个都是心惊胆颤的,因为他们是爷。 “看起来这些帮会倒也是聪明人当家呵。”罗二虎听出了孟威的话中之话,轻笑了起来。 “最近大帮会都下了训诫,严令帮下子弟不得随意惹事,那些没有靠山的帮会,自然只有夹起尾巴做人。” 孟威想到那些帮会大佬们的窘态,露出了变态的笑容。 “有没有他家宅院的地形图?” 眼睛一直盯着目标的罗二虎,看着小吃摊上正在付钱,准备起身的那个男人,他转换了话题。 “有,他们家后院的水井和大冶湖暗河相通,派精于水性的人,倒可以试着进去查探一番。”孟威似乎早有准备,他继续说道: “罗大人,你这次进去,若是能先找到他们名册之类的证据,那就算是大获全胜了呀。” 他边说,边招手让身后的一个巡长,拿出了一份年代看上去有些古远的地图。 “像他这样接受过特训的间谍,会留下名册那种重要东西在家里吗?”罗二虎接过地图揣入怀里,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显然,他不太认同孟威所说的话。 “那倒未必,据说他这个人平时很谨慎。”孟威鬼秘地笑了笑,继续道: “他虽然身居要职,生意自然也做得大,但毕竟是在替别人做事,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吧,有本名册或其他证据的话,也好预防日后别人会杀人灭口。” 孟威所讲的,实际就是职业间谍普遍采用的求生法则。 “嗯,说得在理,谨慎小心都写在了这人的脸上,哎…” 话音未落,罗二虎已是转过身去,悄悄跟上那位中年男人。 可等孟威抬眸望去,此时的罗二虎,已走得有些远了。 动作好快啊! 孟威嘴里轻轻的一声感叹,欣赏的点了点头,心里暗忖: 就凭罗二虎此人刚才流露的身手,绝非像他自我表白的那样,是个行伍莽汉,他应该接受过相应的专门训练,而且颇有经验。 看来,今后定当小心与他们这些人相处才是。 孟威作为武昌府巡警署长,之所以亲自接待罗二虎一行人,不是自己忠于职守,那是因为守备大人亲自吩咐,不得有一丝怠慢和保留,否则,军法从事。 鉴于守备大人如此重视,孟威岂敢怠慢! 说实在的,要是守备大人没有这样强调,他焉能如此重视,让罗二虎起码在武昌府空转三个月。 刚才孟威所说的话,罗二虎听得是一清二楚,他蛮佩服这位巡警署长的分析判定,入木三分,还很精准。 巡警这个行业,也就是五年前,张之洞派人到东洋岛国考察回来之后,宣布湖广成立试行,后来在大清国各地逐渐推广,是想跟东洋人看齐。 不愧为巡警署长啊,非常不简单,一定是接受过专业训练,是一位卓越的反间谍高手。 这是罗二虎跟陈天华汇报之后,陈天华对这位初次合作共事的伙伴,一个最基本的认识。 也许,还有不被罗二虎认知的能力呢,改日亲自见上一面。 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在大清国,各界精英还是有的,可惜太少了。 …… 当日夜晚。 暮色已深,隔着北岸码头两条街外,有一家并不起眼的普通客栈。 一抹身着夜行衣的黑影,在向客栈慢慢靠拢。 近了一看,那是陈天华提着一个小型的檀木箱子,从外面快速走进这家客栈的一间上厢房。 房间里,只有顾祝年一个人在等他。 陈天华怎么深夜一个人在大冶县城里,身着夜行衣在行动,他的那些侍卫呢? 这事还要从清早,罗二虎跟孟威分手,跟踪那个叫史进的神秘男子未果之后,回到石灰窑镇说起。 陈天华决定将石灰窑镇上的凤凰码头扩建,并取名汉矿码头,于是,他照搬赣南赣西的经验,就在码头附近建起了庞大基地,也就是大冶铁矿指挥部驻所。 当罗二虎把整个过程详细跟陈天华交待一边之后,依据孟威提供的地形图,陈天华决定自己亲自夜探。 可罗二虎、顾祝年和飞鸽等人死活不同意。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让主帅亲自出马,岂不是说他们这些人太无能了吧,况且这是十分危险的活计,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这个责任谁也承担不起。 “尔等给我听好了,从现在起,我不是总督更不是将军,我是特别行动的教官,你们曾都是我的学生,试问,你们三人在近身格斗,夜间侦察,跟踪和应变能力诸方面,有比我强的吗?” 陈天华此话一出,大家都语塞了。 这话一点不假,在特工技能方面,是陈天华亲自授课,培训了他们,能力全方位碾压,没有哪位学生赶超了老师,那怕在某一方面。 /64/64592/19036012.html 第461章 准备夜探史宅 “我的一切不需要任何人来承担责任,不是我不信任你们,而是对手太过强大,他们都接受过东洋人的间谍训练,这个史进是条大鱼,本次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我决定亲自出马。”陈天华继续道。 “那少将军,你带上我们吧!”罗二虎说道,顾祝年和飞鸽齐声附和。 “胡闹,你们以为是赶集市逛街吗?”陈天华哼了一声,凛冽道:“尔等听令!” 三人都咔嚓一声,来了个昂首挺胸,大气都不敢喘! “飞鸽率卫队就在石灰窑基地,给外界一个本督就在指挥部衙门里的假象,罗二虎仍保持跟孟威的联系,并派出一个加强排在史进外面接应,注意,进宅搜查抓获嫌疑罪犯等行动,均由武昌府军警负责,你们不得随意插手,这不是对付以往匪帮,免得留下口实。” “明白!”罗二虎和飞鸽不约而同是齐声答应,同时,都将眼睛扫向顾祝年。 “你们也不用猜测了,我只带大年一个人随从。”陈天华这个命令很明了干脆。 “遵命,少将军!”顾祝年大声回答,皮靴马刺并得特别响亮。 他太高兴了,没有想到少将军只带上他,这又是一次难得的厉练机会。 飞鸽倒没说什么,他跟顾祝年在营盘山战斗中,俩人并肩作战,结下了深厚友情。 可罗二虎则不同,他一直是顾祝年的长官,还曾在军事调查科成立之初,当过他们的集训教习,主授跟踪,暗杀等技能。 “大年,少将军就交给你了,倘若少将军回来时少了一块皮,我就砍下你一只胳膊,听清楚了吗?”罗二虎豹眼一愣,也不回避陈天华,就大声嚷叫。 “是,罗大人!”顾祝年立正敬礼。 “别废话了,大家分头行动吧。” 三人哼了一声,就离开主帅行辕,而陈天华需要伪装易容,才能出营。 话说顾祝年见陈天华回来了,连忙关上门,走近身边迫切说道: “大哥,史进家大院里的地形图,我已全部记下,您说得几点注意事项,我也反复练习,接下来该怎么弄?” 大哥的称谓是为了本次行动,临时决定的,他们从石灰窑镇出来,乔装打扮成兄弟俩。 顾祝年虽说加入军事调查处,任特别行动科科长已有几年,也接受过专门训练,但参加这种秘密军事行动,还是第一次。 这跟战场上开战不一样,这个是暗战,更考验个人能力,他的内心既紧张又激动。 他自个也清楚,少将军有意识地让他在暗战方面,进一步得到磨练,不断提高能力。 作为特别行动科长官,领导着数百名特别行动队员的大队长,总不能事事都需要少将军亲力亲为,那是件多么丢人的一件事呵。 自己应该早日独挡一面才对。 陈天华离开客栈前,顾祝年非常自觉,让自己这只笨鸟先做好功课。 除了熟悉孟威给的那张陈旧地形图,还有行动的具体细节和注意事项,他都写下来逐一对照熟记。 细节决定成败,这是亘古不变的铁律,尤其做暗战工作。 对于这次湖广多地整顿路矿产权,要进行重新登记,严禁私下交易,包括抓捕行动等等,原本是武广当地军警和衙门的事,但陈天华想要参加。 说句难听的话,他是不信任当地军警和衙门,就像不信任大清军队的绿营那样。 武昌巡警署的大部分警员,就是从巡防营转过来的,适当参加一些基础训练就上岗,这些人中有不少就是当地帮会人员,或是线人,东洋间谍世界闻名,他们也会深入到这些地方。 “华之兄弟,这事愚兄知晓,这样吧,但凡重要环节或人物,由你的人马为主,外围等配合我们来。”见陈天华欲言又止的嘴脸,黎元洪直接就开口点明了。 对于陈天华的心思,他焉能不知,这些路矿权都跟丰众企业唇齿相依,利益共存,不能有闪失。 关于这一点,黎元洪通情达理,陈天华非常感激。 谁都知道军警内部鱼龙混杂,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由自己人把关,泄密成度大为降低。 总督大人赵尔巽口谕,这次全境行动,是由鄂新军第二镇和丰众保安队共同执行,而丰众保安队在湖广境内没有公共执法权,那么,大规模抓人,围剿,那就是鄂新军的事。 “华之老弟,为了这次武昌府境内行动,除了巡警署,我单独从第二镇警卫标团中,专调出警卫一营归你调遣,共五百余名军士,参与重点抓捕。” “谢谢宋卿兄关照,你考虑得太周到了,小弟感激不尽!”陈天华双方抱拳,一揖到底。 “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么仗义,当哥的焉能不为兄弟的仕途着想呢?哈哈…” 黎元洪胖乎乎的双手托住陈天华的双肘,哈哈大笑。 就这样,陈天华主动承担今晚夜探史宅的行动,而巡警署他们只提供配合。 这次潜入史宅去侦察,要从暗河里潜水过去。 时下是三月底,气温回暖不假,但水温还是很低,尤其是久不见阳光的暗河,照样冷得刺骨,让你浑身抖簌。 所以,这项任务其实是艰巨的,并非一般人能够胜任,就像一块硬骨头,啃不动,就得崩落几颗大牙。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别人的地盘上去争抢做事,要不是黎元洪,门都没有。 陈天华很有自知之明,这明显是抢占了孟威巡警署这边的即得利益。 因为抓到了人,就会有人来求着捞人,也就是说表面上得罪人的差使,但往往油水很足。 他们要调查跟洋人有密切接触的人,抓获那些洋人的矿权代理人,有官吏也有民间商人,有的直接就是间谍,卧底,奸细,这说不定。 光甄别这活,够大家累趴下的。 不过,他们这些活计要稍后进行,先让陈天华这边今晚就动手。 陈天华参加这一次苦逼的潜水侦探行动,为了更进一步完善汉冶萍钢铁联合公司的运转机制,清除危情,彻底斩断东洋人伸向这里的魔爪。 所以,他怀揣历史的使命感,热血沸腾,情绪高涨。 而顾祝年呢,跟着少将军去争取军功,当然也不甘落后。 整日里,他也是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64/64592/19044757.html 第462章 从城池暗河过去 话说陈天华进入客栈厢房,放下小樟木箱,抬眸看了眼顾祝年,沉声道: “大年,到了午夜时辰,你跟着我一起行动,从大冶湖暗河潜水进去!” “明白!”顾祝年早有心里准备。 俩人正准备打开那个精制的小樟木箱,这时,厢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两短三长,正是罗二虎跟孟威的巡警署约定的暗号。 顾祝年上前开了门,放那人进来,然后探头左右观察一阵,没有异样之后才关上房门。 钻进来是个店小二模样的人,他手里提拎着一个大包裹。 “陈老大,这是署长大人给你们送来的水靠。” 那个扮成店小二的是巡警密探,他走到陈天华身边,点头哈腰一番,低声道。 他只知道今夜负责此行动的姓陈,署长专门交待要对这些人客气,不能怠慢。 几人解开那包裹,只见里面是两套黑褐色的人形皮套。 顾祝年睁开眼睛,稀奇地瞧着这玩意儿,不知为何物。 “这是用大鲨鱼皮特制而成的皮件,潜水用的,叫水靠!”见顾祝年惊愕的表情,陈天华知道这家伙没见过世面,不知此为何物,有何用? 他一面跟顾祝年小声解说,一面检验起这水靠的大小和质量。 尺寸是他们提供的,应该不会有错。 这二件都算是特大型号,瞧上去也密不透光,孟威他们应该事先做过漏水试验。 这种明清时期叫水靠的潜水衣,就是用纯正鲨鱼皮缝制而成的。 后世有些国家的游泳运动员,就是身穿贴身的鲨鱼皮参加比赛,例如美国名将菲尔普斯。 这种水靠,既能潜水,又包暖透气,但造价昂贵。 “好了,你可能走了,代向署长大人道声谢谢!” 检验完毕包裹里的水靠,陈天华说了句客套话,呶了呶嘴,让那位密探退下。 等门关上之后,陈天华从包裹里拿出其中一套稍小点的水靠,扔给了顾祝年,“套在最里面,要光身穿先是双脚放进去,再往上提,唉…看着我怎么穿的。” 说完,自己解下夜行外衫等,光溜溜的一丝不挂,套上这黑褐色鲨鱼皮水靠。 嗯,挺合身的,张力弹性也不错,并不影响四肢活动。 顾祝年看着陈天华穿戴完毕,然后如法炮制。 打开樟木箱子,里面是一些攀爬绳索和工具,防身兵器。 陈天华从中拿出两柄特制的长柄短刃,一柄递给顾祝年,“带不了手枪,用这个防身。” 这个所谓特制的长柄短刃,刀刃约有尺长,而刀柄有半尺,金丝藤蔓丝缠绕,不滑手还可以双手握刀拚刺。 这种长柄短刃,就是倭刀中的一种,刀身用钨金与精铁合成,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陈天华认货,这短刃携带方便,非常适合暗杀行刺,所以,让罗二虎去孟威那里要来了二把。 据说孟威听了都惊呆万分,要了水靠还要倭刀,绝对的东洋特工水准。 这些装备是巡警署里的镇山之宝,只有孟威懂得其妙用,没想到来了批外乡人,居然直接点名来要。 整理完毕,陈天华坐在靠窗的椅子里,开始盘腿运气,后而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顾祝年不敢去打扰他,便坐在另一边的椅子里,学他的样子,闭目养起神来。 烛火慢慢燃尽,昏黄的灯光也渐渐黯淡。 看着紧闭双目,不动如山的陈天华,顾祝年不由的腹叹,自己吐耐气息的功夫太差。 就在他分神骚动的瞬间,陈天华的声音,已是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你的心境若是再静不下来的话,待会就不用去了。” 听着少将军的话,陈天华心神一凛,连忙深呼吸让自己慢慢静下了心,闭上眼睛,不要再去想晚上的行动。 黑暗中,俩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是静静的歇息等待。 终于,大街上更夫喊过了三更。 之后,陈天华睁开了双眼,拿出怀表瞧上一眼,指针在午夜一点过。 而此时的顾祝年,则身心放开,渐入佳境,压根就没听到什么打更。 陈天华起身,他轻轻地拍了拍顾祝年的肩膀,推了推他的大脑袋,沉声道:“大年,我们走…” “哦…” 顾祝年醒了过来,连忙擦抹着迷合的双眼,使劲摇晃着脑袋,他低应一声,便跟着陈天华出了房间。 此时午夜过后,黑幕下,四周一片寂静,微微凉风袭来,脸庞紧绷绷之感。 陈天华带着顾祝年,身着黑褐色鲨鱼皮,蒙着脸低头走在黑暗的街道上,像是幽灵,要是行人碰上不吓个半死才怪。 忽地,他们拐进了一处小巷。 走进一条小巷,只见数名巡警署的密探,早已在那等候多时。 他们的脚下,便是一处城池排水用的下水道口。 武昌俗称‘百湖之城’,有产武昌鱼的梁子湖,鲁湖,紫阳湖等,而大冶县的大冶湖穿越整个县城。 大冶县城的地下水渠连穿东西南北周围,城池里居民用水,大都打井直取地下暗河中的水。 陈天华和顾祝年俩人,从一个密探手中接过老烧锅酒,每人,“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下去。 顿时,浑身火辣辣的一阵燥热。 接着,他们戴上水靠的帽子,束缚好脖颈处之后,俩人毫不犹豫地跳下了这陌生的下水道。 巡警署的密探们,又重新盖上井盖子,退到了两旁的阴影里,没了声息。 似乎这处小街道里,从来就没有人来过一样。 黑暗的下水道里,水到膝盖下,陈天华举着手电筒,弓着腰行走在有些狭小,满是老鼠臭虫,还腐臭难闻的通道里。 顾祝年就跟在他身后,屏着呼吸。 他无法像陈天华一样,对这样的味道和场景似乎无动于衷。 这套密不透风的水靠,起到了屏蔽作用。 忽然,陈天华停下了脚步,顾祝年也跟着止步不前。 手电筒的灯光下,发现了前面水面的反光,两人快速来到暗河边。 “大年,我先下去,注意观察四周,等一会没见异常,你再慢慢爬下来,注意不要弄出声响。”陈天华低声耳语。 “嗯…大哥小心…” 陈天华先攀爬了下去,见没有异常,顾祝年也跟着进入暗河。 /64/64592/19045638.html 第643章 泅渡 两人一进暗河那阴冷的水里,就不由得一阵冷颤,好在俩人都套着鲨鱼皮的水靠,密封不透水还保温。 他们都是绍兴府山阴县人,同县老乡,从小都是江河边长大,潜水游泳那是小菜一碟。 两个前后屏住气息向前轻轻划水游动,暗河很宽敞,漆黑一片中,仅是靠着模糊的感觉,在向前笔直游行。 他们所看的地图里,从他们进入暗河的地方,向前直游三十余丈,便可到达那处大宅的水井位置。 三十余丈的距离,正常游动不远,可要在黑暗中做到悄无声息,那就不短了。 在阴冷、幽静且又伸手不见五指的暗河里,顾祝年第一次感到了莫名的恐惧。 先前刺激起来的热血,早已变得冰凉,而这种漆黑冰冷的感觉,就像是沉沦到了黄泉地狱一般。 他不敢多想,只是慢慢地向前游动,心里不断地宽慰着自己。 别怕,少将军就在他前面。 此刻,心里面能支撑他精神的,完全是他崇拜的陈天华,神勇无比的少将军。 三十余丈,正常游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可对顾祝年而言,宛如经历了一个生命轮回。 弯弯绕绕地不知道游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依稀的光线。 虽然极为微弱,但确实存在。 光线,象征着希望。 他游动加快了,终于到达那光发出来的地方,陈天华就在那里等他。 那是暗河和水井相通的一个井口子,一缕月光,从井口上方透了下来,很弱但很暖心。 顾祝年游了过去,然后一头浮出水面,习惯性的吱溜一下用手掌抹去脸庞上的积水,大呼一口空气。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的渴望光亮。 看着猛地浮出水面,弄出声响的顾祝年,陈天华十分不满地摇了摇头。 在寂静的深夜里,一根绣花针落在地上所发出的声响,足以惊动井外的巡夜人或是看家狗。 这口深井,从地图上帮会标注,应该是位于大宅院中庭的天井处,这里有巡夜人和一只看家狗。 “汪汪汪…” 果然,守院的看家狗最先警觉,它嚎叫了起来。 懵逼中的顾祝年终于明白,是自己刚才的不慎动静,惊动了上面的看家狗,他惊恐地将身子潜入水中。 这时,他们头顶上传来了人的说话声。 “老二,好像下面有声响?” “哪里?” “应该是井下面的暗河里。” 井口上面探出了两个男人的脑袋,他们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着井里的动静…… 可是,张望了一会,他们什么也没发现。 “玛的,这狗往往是神经过敏,虚张声势,这黑不溜偢的暗河里,这时候连水鬼都睡着了,还会有人来?” “倒也是,可能是河里耗子作祟,走走,咱们进屋去烤火喝酒,吃点霄夜吧” “好,走走…” 两个巡夜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顾祝年再次浮了上来。 这一次他的动作极轻,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当他再次看到陈天华的时候,他依然在原来那处阴影水面里,脚踏着水而身躯纹丝不动,仿佛和黑暗融成一体。 是啊,刚才自己太惊慌失措了,顾祝年羞愧难当。 陈天华用手指了指井口,两人慢慢游到井口中央位置,光线透下来的那块区域。 只是他从腰间皮囊里,拿出一卷细绳索,一头坠着块缠着粗布的小铁块。 两人呆的这口井,是口大深井,井壁极深,足有三丈多深,打水的话,需要用绞轮。 那绞轮正横在他们头顶,黑乎乎一坨。 陈天华甩出了手里绳索的那头小铁块。 这种细绳索,用藤蔓麻杆皮精制而成,表面摩擦力大而结实,承载力强。 但人,要靠它悬空爬上去,没有一定的轻功和超强臂力,是极难成功的。 坠着缠布铁块的索子被内力甩出,刚好落在那绞轮的臂上,绕了数圈。 陈天华用力拉了拉绳索,感觉挂住了,扭头看向了顾祝年。 顾祝年会意地点了点头,他屏气沉入水底,用双手托住陈天华双脚,缓缓地浮了起来,用力将其托出水面。 这样,不会把水面带响。 与此同时,陈天华踩着已浮出水面的顾祝年手掌,足尖用力一点,拉着绳索,运作强悍臂力,便索索索爬了上去。 他的攀升速度很快,还无声,宛如一条黑蛇在游动一般,看得顾祝年也是一脸惊愕。 快到井口的时候,陈天华手搭了井沿上,身子忽地横空一跃,出了井口落地,没有发出声息。 他伏在地上小心翼翼扫视着四周的黑暗,直到确认没异常以后,才起身往前移动。 汲取刚才的经验教训,以防万一,他必须先除掉那只看家狗。 他弓着身躯慢慢往前才行了几步,那只看家狗在黑暗中突然汪汪叫着,并的的得得追了过来。 原来,这只看家狗早就注意到井口动静,虽然动静很小,但狗的灵敏度不是常人所能及的。 陈天华早有准备,他麻利的从腰间皮囊里掏出一个肉包子,随手甩了出去。 香喷喷的肉包子,马上吸引住了饥肠辘辘的看家狗,它用瓜子按住肉包子,并嗅闻着慢慢低下头啃食起来。 这是只普通的看家狗,不是经过特别训练的军犬。 屋里的那两个巡夜人,此刻喝得正酣畅着呢,听得狗叫了几声又不叫了,想到刚才被狗骗了一次,这下就更懒得理啰。 那只看家狗美滋滋吞食着肉包子,嘴鼻处还不时地哼唧几声,不用几下便吞噬完了整个肉包子,还用舌头舔着嘴边残余肉沫油汁,意犹未尽。 不一会,看家狗慢慢卧扑倒地,狗头昂了几下,张着大嘴哈哈喘着几口粗气,便垂头一动不动了。 陈天华又静静等候有半分钟,发现没有任何异动,他这才退回井口,从取水绞轮的轮臂上,取下细索,在自己手臂上缠了几圈之后,动了动垂直的绳索,示意顾祝年抓住索子。 话说待在暗河里的顾祝年,眼瞅着陈天华攀上去之后,人影一闪便没了动静,接着传下来几声汪汪的狗叫声,他急得在下面只能咬牙切齿,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不知上面发生了什么,好在没听得其它声响,如打斗或是枪声,狗也是嚎了几声,他只能耐心等待。 接下来的五六分钟,可以说是顾祝年一生中最为难熬的时光,仿佛在地狱里等待了一年。 /64/64592/19093421.html 第644章 翻箱倒柜 看着垂下的绳索动了,抬头瞧见了陈天华的人影在那井口闪动,心急如焚的顾祝年终于露出了笑容,那颗悬着的心,也落了下去。 他抓住绳索以后,用力从水里顺着索子开始攀爬。 而上面的陈天华,开始用手臂用劲收提绳索,将悬空的顾祝年,硬是从井底给提了上来。 孤寂的中庭宅院里漆黑一片,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有远处一间屋里子亮着灯光,估计那二个巡夜人还在喝酒。 借着月光,两人潜入内庭,向了地图上标注的西厢藏书阁的位置。 这些都是下午帮会给标注上的,应该不会有错。 在明清时期,但凡重要的物件,除了金银财宝可能放入地窖密洞里,而古玩字画,书籍孤本,一般都会放在藏书阁。 那里面干燥、通风、不潮湿。 而时下书房变成了主人家密会,交谈场所,经常有人进出,丫鬟佣人还时常来打扫卫生,所以,较为重要的文献收藏都不大可能放在书房。 这个史进,如真有重要的名册文件之类的抄件副本,他一定会放入这个藏书阁里。 反正先试着搜寻了再说,如有当然是最好,没有,再进入书房不迟,再者,只能抓人审讯。 看了眼没人的廊道,陈天华向顾祝年比划着手势。 手势也就是手语,这是特战中的基本要领,陈天华向他们传授过。 顾祝年自然读懂了陈天华的手语,是让他去开启藏书阁的门,自己在外警戒观察。 这也是让顾祝年找个机会实践磨练。 只见顾祝年猫腰弓身,一溜烟地跑到了藏书阁门口。 这是一扇双开红木门,门上没有设装明锁。 他试着推了推门,发现这藏书阁的双开门,是内插梢栓子锁定,暗孔就在紫铜门环下面遮掩着。 顾祝年轻轻转动门环,果然露出了暗孔,和里面的插梢栓子。 他从后背拔出短刃,插进暗孔里开始拨弄起来,只过了一会儿,便拨开了那插梢栓子。 陈天华授课时讲过,藏书阁或是书房,不可能装有防盗铁门,或巨石门,但凡采用这种内插暗梢的,往往藏有暗箭或报警机关。 顾祝年轻轻将门往里推了推,忽地停了下来,他眼力好,瞧见了门隙里那条极细的黑线。 娘哎,果真如此。 若是普通盗人鲁莽推门的话,那门一展开,一定会碰到那条黑线。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都可以想象得出来,所以,他现在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从娘胎里出来,顾祝年破天荒头一遭,干这种偷鸡摸狗的细活,心里自然是十分紧张。 好在他今天都在心里反复琢磨,反复模拟数遍。 顾祝年深呼吸几下,稳定情绪,抹了抹额上的细汗,他才用短刃割断那条黑线,然后缓缓地推开了门。 这时,门打开的部分很窄,勉强够一个人侧身进去,再推似乎有阻力了。 顾祝年皱了皱眉,心里早将做这暗机关的那个混蛋,骂了个祖宗十八代。 只见他惦着脚,猛吸一口气,侧着身子紧贴着门缝,这才爬了进去。 还好,他现在是穿着紧身鱼靠,身形缩小了不少,要换作是平常,这大个子就够呛。 重新关上门,他将那条黑线所连的两端警铃,小心翼翼给拆了,又将门后面的木架花盆给搬移以后,又细细对大门进入口,检查了一遍。 直到确定藏书阁里没有其他机关之后,他才又重新打开了大门,伸出头去给陈天华信号。 在外警戒的陈天华,看着顾祝年重新开了门,并给出了信号,他满意地开心一笑身形已窜了出去,旋即跃进藏书阁。 一进门,他便看见顾祝年用手势做解释,意思是刚才发现小机关,耽误了些时辰。 “无妨,先找找东西,看有没有?”他用手势回复。 陈天华所说的东西,当然是指孟威早晨所说的,那些敌特潜伏人员名录,或是股权交易名录,股权数,交易凭证等等,反正是多多益善。 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但试试看,死马当作活马医。 他拍了拍顾祝年的肩膀,用手比划了一下,俩人便移到了书架和书柜旁,借着从窗外透过的那一点点月光,翻起东西来。 明清时代的藏书阁,一般选择的都是地势较高,且使用高脚书架和高脚书柜,通透干燥。 这藏书阁内,书架书柜上面,除了书籍,还有古玩字画等等。 这个藏书阁里很空旷,便于空气流通,书籍和古玩字画收藏,并不算太多,都有序排列摆放。 两人的动作都很小,每样翻动过的东西,最后都摆放得和原来一模一样。 书架和书柜上的东西,很快被两人翻了一遍,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将书放回原处,陈天华看向了墙角的一只檀木柜子,向顾祝年呶了呶嘴。 那柜子的门,也是双开的,上了把铜质的双瓶锁。 顾祝年走到那柜子前,拿出短刃和匕首,捣弄了起来。 可是,这一次他失手了。 他捣鼓了半晌,始终打不开那锁,急得额上冒出了不少细汗。 一直冷眼旁观的陈天华皱了皱眉头,心里暗忖:看来这次还得师傅动手才行了。 他笑着上前按住了顾祝年的肩膀,让他停了下来。 他已盯着那锁,琢磨了半晌。 只见他伸出像老虎钳一样的手指,掐住双瓶用力一掰。 “啪嗒…” 一声轻微的脆响,锁断了,门径被拉了开来。 盛祝年看着被拉开的柜门,呆了呆,才发觉那所谓的锁,只是徒有其表,根本只是做摆设用的而已。 看着顾祝年钦佩的目光,陈天华狡黠一笑,扭头他看向了这个樟木书柜子里的物品。 只见柜子里分成二个格层,放着帐簿之类的册子,上面放得比较满,下面隔层空荡荡的,只摆放了几本账册子,表面做工精细。 陈天华先拿出下层的那些册子,移到了窗口想借月光瞧瞧里面的内容。 前面几本确是帐簿,翻到最后一本,发现了蹊跷,中间大部分装订在一起的,根本不是什么账目,而是记事本式的交易记录,交易凭证,还附有对方姓氏,职位身份等内容。 只翻看了前面两三页内容,陈天华的面色遽然变得森冷无比。 他立马将那这卷书册,小心翼翼揣入贴身水靠里面。 /64/64592/19093422.html 第645章 撕杀格斗 能一下子翻到了这么重要的物证,陈天华心里面十分高兴,深感自己运气不错,撞上了大运。 他觉得接下去没必要再搜寻了,一是大概率搜寻不到什么东西,二是留点成绩给孟威的巡警署吧,到时候把史进逮了再逐一审讯也不迟,有了手中这本书册,就不怕他懒帐狡辩。 再说,已过去不少时光,现在应该是过五更天了吧。 想到这里,陈天华上前制止了还在翻箱倒柜的顾祝年,打着手势命令撤离。 过了实践关的顾祝年,他信心十足的跟着陈天华走出了藏书阁。 两人轻轻关上藏书阁的门,健步从内院走廊走向中庭位置 刚踏进中庭的瞬间,陈天华忽地感觉到一股隐隐的杀气,迎面袭来。 他停下脚步,黑暗中定睛仔细瞧看。 在暗淡、残缺的月色下,四个穿着黑衣,身形高大的男子,从中庭黑暗的两边墙角,像鬼魅般的走了出来。 他们手里各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具,冷冷地盯着入侵者。 陈天华敏捷发现,左边两人步履蹒跚,满脸酒气,估计是刚才喝酒的巡夜卫士。 而右边两人不同凡响,他们步履轻盈,下盘很稳,并且手上拿着不是普通朴刀,而是窄长的寒铁倭刀。 原来,那两名在中庭喝酒的巡夜卫士,酒足饭饱之后,还是想到了那只看家狗,一个家伙随手捡起桌子上的几根鸡腿骨头,出了房子准备喂狗。 那知平时蹲在门口的看家狗不见了踪影,便开始寻找,在前方不远处发现那条狗卧扑在地上,他上前用脚踢了几下,发现这狗一动不动。 那厮顿觉蹊跷,蹲下来用手摸了摸狗嘴鼻处,发现它没了呼吸,且狗身子已凉了。 玛的,这狗死了,应该是被人毒死的。 这厮不傻,此时的他被吓得酒醒了一半,连忙跑回屋里跟同伴讲。 那同伴不信,两人又一同前往,发现狗嘴里吐着白沫,地上还有肉包子残渣。 这明摆着的,有敌人潜进宅院里来了,目的不明。 这两个家伙不敢声张,想着自己喝酒误事,一旦被史进追究,不死也得残废。 他们想到平时很要好的二个日籍浪人,武艺高强,若能帮忙捉住潜入者,自己也算是将功补过。 此时,那两人日籍浪人,住在内庭前院。 于是,他们便来到内庭前院,摇醒了两个日籍浪人,并说明事由。 四个人来到中庭再次观看现场,并在井口发现绳索,断定敌人是从暗河泅渡过来,最多也就二三个人。 正当他们商议怎么抓住潜入者时,陈天华他们却自动现身了,正是冤家路窄。 这架势,双方都不需要说什么废话。 陈天华用手语让顾祝年对付那两个醉鬼,自己暗暗运了运气,迈开大步迎向那两个日籍浪人。 他知道这二个浪人,一定是日方派来保护史进的高级别武士,刀法武功不会差。 看着迎面而上,毫不畏惧的陈天华,二个日籍武士,眼中一凛,连忙从左右两边,挥刀袭来。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穿着紧身黑衣的大清国人,其攻击力,一出手竟然如此迅捷凌厉。 瞬间,就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气场,向他们扑面罩去。 只见他那把暗沉沉的倭刀,在半空中划过二道弯弧,忽地在日籍武士的眼前消失了。 两名日籍武士大骇。 此时,他们才明白,这个身着黑衣的清国汉人,绝不是他们两个人可以对付得了的。 正当他们要开口大喊时,却突然发觉自己的喉咙头一凉,鲜血喷泉而出,咯咯咯…已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只一招,两名日籍武士的喉咙和血管,已被生生切断。 看着死不瞑目,一脸不可思议、且表情怪异的日籍武士尸体,陈天华冷漠地瞅了一眼,旋即看向顾祝年那边。 这两个巡伕的武功,其实并不算弱,可在醉态下那就要打点折扣。 若是放在三年前,顾祝年还真的需要大费周折。 可是现在,经过陈天华的亲手点拔,加之这三年的勤学苦练,他的武功刀法已是今非昔比。 无论是出刀速度,还是刀劲,已位列高手,除非是遇见一位顶级武士。 而此时,不需要陈天华出手帮忙,他已经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掉了这两个醉汉。 擦去刀身上的血渍,俩人走向庭院天井那口水井,发现挂在摇柄上的绳索不见了,估计被扔下暗河。 从暗河原路撤回计划行不通了。 其实陈天华和顾祝年并不想再重走那段臭水沟,现在应该有更简捷的办法。 这时已过五更,天逐渐会亮起来,该到收网的时候了。 “大年,快发出信号,让巡警署的人攻进来吧,我们进内庭去控制史进,别让他跑了!”陈天华低声命令道。 “遵命!” 顾祝年应声从水靠里掏出一款奇异的箭状器,朝向上空按动机关。 “嘘…”的一声响,天空中腾空升起一支红尾响箭。 有道是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会。 只过了一会儿,远处前庭方位有了响动,有人前来敲打大门。 “大年,你守在这里接应,我进去逮住史进。” “是!”顾祝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话说陈天华,这时已疾步走到那间主寝房前院。 忽然,一抹高大黑影,呼地从房前黑暗处扑出,手中的倭刀,劈出呼啸的刀气,直朝陈天华袭来。 陈天华举刀挡去。 嗡鸣的金铁交鸣声里,两柄同族利刃砥砺在一起,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一交上手,陈天华便知,这是个日籍武士中,他遇到的顶尖高手。 俩人将全身的力量运在刀刃上,想要压过对方,脸贴的极近。 清白微弱的月光下,彼此可以看到对方眼瞳。 “喝喝…” 几乎是在同时,两人同时发力。 瞬间,内劲从手臂上爆发的强大力量,同时加在刀刃上,两股不相上下的力量碰撞,将两人各自弹了出去。 退后的刹那间,两人同时足尖一点,脚下的青石板“咯咯…”裂了开来。 借着这反震之力,两人的刀刃再次对击起来,厚重的金铁鸣音,响彻夜空。 就在这时,房里突然有了动静,“嚓…”一声,似乎是火柴划拉点燃的声音。 火光倏地从门缝里折射出来,光线阴差阳错,恰好对着那个日籍武士的脸面。 /64/64592/19093423.html 第646章 面对面 那名倒霉催的东洋武士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了一下眼瞳,他不由自主地眨了一眨眼帘。 就是这一眨眼的毫厘分神,对于高手对峙那是致命的。 俗话说生死毫厘间。 陈天华焉能错过这个绝杀机会? 只见他手腕一转,刀刃闪电般切向对手喉咙。 “嗖…”的一声轻响,一刀封喉,封喉一刀! 武士手里的倭刀,在半空中慢慢坠落入地。 只见他双手捂着喉咙,腥臊的鲜血从手指缝隙间不断溢出。 这位日籍武士的双眼,死鱼般瞪着持刀在手的陈天华,一脸的不甘与难以置信。 他的双膝在痛苦中缓缓跪在地上,又在抽搐中慢慢倒了下去。 陈天华没有再去理会,他抢上几步上了台阶,随即推开了房门,闯了进去。 房屋里没有护卫,被惊醒的是个中年男人。 只见他裸露着上身,起坐在床榻上,手中还攥着那个已熄灭了的火柴梗。 显然,是他刚点燃了一个立在榻边灯柱上的蜡烛。 就是他,阴差阳错地帮了陈天华一个大忙。 否则,现在门外院子里的战斗,应该还没有结束。 大蜡烛点燃的火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寝房很奢华,墙体上描绘的都是淫秽的西洋壁画,肥头大耳的男女,身无寸缕地缠绕在了一起,四周是檀香木家具,花架和高大的青花瓷瓶。 这里跟屋外的腥风血雨,形成极大的反差,宛如两个世界。 打开门冲入进来的陈天华,除了浑身的血腥煞气,还带来了寒气冷风。 从暗处直接进入亮光,他看得清楚,那个从床上直起身来的男人,一副平凡而普通的样貌,跟罗二虎给他描述的很是接近。 不是猜测,他就是史进。 这时候的陈天华,终于能近距离瞅个清楚,这条大鱼的真实相貌。 因为他也觉得很好奇。 这人看上去很无辜委屈的可怜相,就和清末那些为了妻儿老小能吃饱饭,从而拼命奔波的平常男人没啥二样,还显得有些过早衰劳的状态。 若不是事先知道他的底细,都不可能和一条‘大鱼’联系在了一起。 就是陈天华这个两世为人的间谍老手,长着一对火眼金睛,也有可能被眼前的这个男人外表,所蒙骗过去。 不过仔细想想,他的警卫级别,这在清末时期已经算是高级别的了,比巡抚大人还高。 没错,就是这条大鱼。 史进定了定神,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是位提着一把滴血的倭刀,一身鲨鱼皮包裹着的高大冷峻的年轻人。 黑褐色鲨鱼皮上是血迹斑斑。 史进似乎也明白了,刚才房屋外的声响,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他很平静地注视着入室者,一个动作没有,一句话也没说。 他在猜磨这位不速之客是何方神圣?闯入进来是杀人还是其他? 显然,他不是为财而来的盗贼。 如是盗贼,就算冲进来百余人,也到不了他的面前,他相信内庭里三个东洋武士的功夫。 这时,他身边的女人醒了,搅乱了他的思绪。 她裸露着上身,头上梳妆着一个东瀛发髻,小巧玲珑般的身躯,一对大杏黑眼,精致五官,天鹅般白皙肌肤。 不用猜,是个东洋女人,怪不得这个史进成为了东洋人的走狗,原来他的周围都是东洋人,连侍妾都是。 她的妖艳,可以让大多数男人,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有一种兽性大发,想要占有她的欲望。 此刻的陈天华,就有这样的兽性冲动,浑身热血澎湃的想把这个东洋女子给办了。 那个艳妇看到提刀的黑衣人,吓得就要尖叫起来,却被身旁的史进,给捂住了嘴。 他温柔地搂着她,嘴上嘀里嘟噜在用日语方言安抚,这声音弱小的,连近在咫尺的陈天华都没听到。 史进的这副媚态,让陈天华感到一阵恶心,他的目光变得阴冷无比,就像荒漠黑夜里的一匹苍狼。 “这位好汉,我知道你是孟威这边的人,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你只要放了我们,我马上给你百万银票,这宅院的金银都是你的。”史进以为陈天华是巡警署的人,幻想用金钱收买。 “嘿嘿…你看错人了史进,你犯了叛国之罪,属于十恶不赦,谁要放过你,这辈子就是下了地狱,良心都会不安,我给你一条路,束手就擒坦白交代,免得连累家人落得满门抄斩。”陈天华斩钉截铁地回复道。 史进受不了陈天华那种冰冷和鄙夷的目光,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面色变得十分苍白,眼睛里是一片绝望。 “放过她,她是无辜的。” 他像是在申诉,又像是乞求!他清楚,自己的死期已至。 但他爱她!迷恋着她!为了她,他背叛了自己的国家和民族,他宁死都希望她能幸福地活下去。 “不…你没有资格讨价还价!再说了,这个宅院里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就包括她!”陈天华的声音冷若冰霜,毫无余地可言。 他的话实际很明瞭了,但凡在史进身边的东洋人,没有一个不是怀揣特殊使命来的。 那女子似乎听明白了陈天华的话意,原本装出楚楚可怜的眼眸,一下子露出凶狠的目光。 “我明白了…” 史进羞愧地低下了头,声音平静无力。 他是个高智商的人,对自己所做的事并不糊涂,他知道自己的最终下场是什么? 他也曾经想到过无数次,总报有侥幸心理。 现在,他也不是没想过,跳起来和面前这个冷酷的黑衣人,堂堂正正的拼杀至死。 可是他明白,这个黑衣人能悄无声息地闯到这里,就说明那三名东洋武士已经死了。 被面前这个黑衣人杀死的那三名日籍浪人,是岛国久负盛名的武士,尤其是房门口那位,声名显赫。 可竟连呼喊都来不及,说明这个黑衣人的功夫,有多恐怖。 连三名强悍武士都不是这黑色鱼皮人的对手,更遑论自己了。 况且,自己是名万人唾弃的汉奸,他不想再自取其辱。 “能让我自己动手吗?” 史进看了眼身旁的女人,朝陈天华静静问道。 “随便,反正我不喜欢杀女人。”陈天华冷冷答道,目光炯炯。 “八嘎!” 那个表面温顺,从头到尾不说一句话的东洋女子,突然间爆发了,她明显不满意史进的表态和不作为。 只见她掀起被褥,猛地朝陈天华甩来,随即扭身从床垫下摸出一把手枪。 /64/64592/19093424.html 第647章 归 这是一把南部式特型袖珍手枪,东洋特工专用。 “咔嚓…”一下子弹上膛,她抬枪瞄准射击。 烛光下,对手的一举一动,让同样全神贯注的顶尖高手陈天华,看得是真真切切,尤其是那女人刚才的眼神和微表情,所以,他早有准备。 在东洋女子一阵骚操作之时,陈天华已急速移步扭身,抬手甩出他的那把贴身匕首。 “卟嗤…”一声,力道强劲的匕首正中那东洋女人,刀刃刺穿整个白皙脖颈,直末刀柄,腥红的鲜血顺着刀缝慢慢渗出,赤裸身躯翻着白眼倒在扑向她的史进怀里。 “良子…”史进悲凉地叫了一声,用手抚向女人的脸蛋,泣不成声。 他的动作轻柔,眼眸里满含泪水,是说不出的爱恋和不舍。 他的手掌,从妇人的头顶秀发开始抚摸,从脸颊慢慢滑下,满手都是鲜血,似乎要把这女人的五官印下来。 陈天华冷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痛苦得一脸抽搐中的汉奸史进。 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此时心里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有否后悔过? 正在此时,从门外冲进来一群巡警,为首的是顾祝年,他手上也端着一支步枪来到陈天华身边。 显然,他们已经解决了宅院里的所有警卫,这才有顾祝年带人闯进这里,没想到是这种场景,面前是两个浑身裸露且血染的男女。 “别过来,都别过来!”史进乘乱抓起良子落在床上的手枪,瞄准前方。 “放下武器投降!”顾祝年闪身挡在陈天华身前,端枪喝道。 “缴枪不杀!” “……” 那群巡警端枪大喝道,但谁也不敢开枪,面前这个男人,命令中是要活捉的。 “想要活捉,哈哈…”史进惨笑二声,忽地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颤声道: “我要跟随良子一起走了!” 说完,他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周围人群发出一阵惊叹,为没能活捉首犯而感到惋惜。 血线吱吱地喷涌出来,从男人的脸颊再流到那女人裸露的身上,被褥上,到处都是。 这对相拥的男女,慢慢倒卧在了床上,一如往昔那般的甜蜜、温馨。 玛的,这那是在杀戮,分明是在超渡灵魂。 陈天华颇有些伤感的走上前去,用那床溅满血迹的被褥,盖住俩人祼露的身躯,给死者一个尊严。 然后,他冷漠地往门口走去,顾祝年当然是紧跟其后。 “陈老大,这事怎样说?”一名队官模样的巡警,见陈天华他们要离开,连忙上前拦住询问,言语里有点质疑的意思。 他边问边指向死去的史进,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来时,署长叮嘱务必要活捉史进,可没想到史进却死了,在他们众目睽睽的眼皮底下自杀的,这可让他做蜡了。 “你放心,史进的死与你们巡警无关,我会向你们署长说明情况,你们任务完成得很好,现在可以开始清理现场了!”陈天华昂着头,看都没看那队官一眼,冷咧道。 “是,老大走好。”那名队官一个立正,嘴上变得客气道。 来时署长强调,一切行动听陈老大指挥。 可嘴上响应着,心里却在想,这帮不知哪里来的何方神圣,说让他们进去侦察侦察,怎么就动手杀人了呢? 这下可好,首犯人都让他们给逼没了,这功劳簿上也就少了自己浓彩的一笔。 不过好在这两尊活菩萨提前离开,搜查宅院,清理现场的事就由他做主,这可是美差呵! 整个宅院里定有不少金银财宝,除了上交一部分,其余的就由兄弟们私下分配,嘻嘻! 当然,这里面少不了署长,副署长等长官的哪一份,否则,以后有这样的美差,就轮不到他头上了呵。 “兄弟们,给我仔细搜查,犄角旮旯都不能放过。”他大声命令道。 “是!”手下人响亮回答。 然后近百个巡警,开始争先恐后地拥向宅院中的每间屋子,他们最喜欢抄家搜查,挖掘地窖,谁都不是傻子,这年头碰上这么一单,就能抵数年饷银。 天色已是大亮,陈天华和顾祝年走到宅院大门,相互看了一眼,发现每人浑身上下都是鲜血,像是刚从血海里爬上来的样子。 手里的刀,还在滴淌着腥红的鲜血,顾祝年身上有了几处小伤口,鲨鱼皮也被割破了。 “你…大年你…受伤了?” “莫碍事,一点小伤…嘿嘿…”顾祝年得意地笑道。 “走,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是…” 顾祝年点了点头,跟上陈天华,快速穿过大宅院的大门,走向了前面的小街。 他们的刀,并没有入鞘。 这个春夏,只是杀戮的开始,还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这时,小街外,一驾马车快速驶了进来。 “少将军,请…”罗二虎从马车上跳下来,十分恭敬地掀开了车帘子。 大车内备有炭火,暖洋洋的,还有一坛酒和卤肉,馒头等食物,以及更换的衣服,一切准备就绪。 “二虎,把接应人马都撤了,回石灰窑基地再说。” “是!”罗二虎一个立正。 忙碌一整夜,又累又饿的陈天华和顾祝年俩人,径直跳上了大车。 他们忙不迭地脱去身上的水靠,换上干爽的春秋衫包裹着,拿起车中的自酿黄酒大喝起来,啃卤肉吃馒头,忙得不可开交。 一会儿,紫黑色的脸颊,才渐渐红润起来。 顾祝年身上的几处小伤口,马上有金创药敷上,用特制的小纱布给予包扎。 伤口不深,刀刃浅浅划过,好在这鲨鱼皮相当于软甲,还是抵抗了一部分的刀劲。 马车的的得得的驶出了街头,朝着县郊石灰窑镇驶去,后面跟着的是罗二虎亲率的一个加强排。 放下酒杯,陈天华看向顾祝年,“让车伕赶快点,我们等会还要去见巡警署长。” “是,少将军。” 顾祝年闻言观色,不敢多言,立刻去了车厢前面,掀开车体前窗的帘子,和那赶车的人吩咐了几句。 很快,“啪…啪…”马鞭子悬空响起,接着车子倏地震了震。 “的哒哒…的哒哒…”两匹马儿迈开蹄子,奔跑了起来。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敲碎了春天清晨的寂静,像是暴风骤雨来临的前奏。 /64/64592/19093425.html 第648章 守备府衙门 车厢内,陈天华从怀中掏出,在史进藏书阁里取来的一卷书册,从头开始仔细看了起来。 这里还有一份合作协议之类的文件副本,还有一份组织铁路沿线暴乱的计划书。 其中,有具体分工,联络协调人等。 涉及衙门官吏,大清绿营,巡防营,巡警署,还有鄂新军中的军官,地方豪门贵族,乡绅无数。 这书册上的内容,要是泄露出去,足够引起湖广地区不小的地震,就连总督大人也将颜面扫地。 …… 陈天华一行,快马加鞭回到石灰窑镇的矿业基地,他将怀中的书册交给自己的首席执事官,命他将册中内容抄录一边,凭证等用相机拍成影印。 随后,他命人烧水,让自己好好的泡个澡,然后上榻睡觉。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一时许,执事官已把书册中的内容抄录影印了一份,将原件交与陈天华。 陈天华洗了把脸,吃了午餐,换成一身官服,乘上豪华马车,在罗二虎,顾祝年,飞鸽等所率骑队的簇拥护卫下,前往武昌守备府衙门,他要去见黎元洪。 从大冶县到武昌府城,走陆路约为110公里,马队撒丫子开跑,花了二个半小时多点,在下午五点到达武昌守备府衙门。 武昌守备府衙门,也就是鄂新军第二镇统制衙门,黎元洪把他们合二为一,二块牌子一套人马。 衙门口的岗亭卫兵,远远发现有百余人的武装骑兵向他们奔来,不是鄂军服饰,而且还是陌生面孔,连忙发出警报。 一会儿,从衙门大院里冲出百余名士兵,端枪拦截了马队,露出了戒备的神色。 罗二虎的的得得上前,直接亮出了黎元洪亲自配发的通行金牌,并附上陈天华的名帖。 一名鄂军值日官见状才松了口气,让士兵们放下武器立队稍息,随手将陈天华名帖交给身边一个副手,让他进去禀报守备黎大人。 这个时候,正值衙门里官吏‘放衙’,也就是后世称之为下班,从衙堂里出来的大小官吏,都好奇地驻步围观,七嘴八舌的瞎议论。 罗二虎他们穿戴清一色是浙新军服饰,只是袖章换成了‘矿业保安’字样,帽徽肩章取消。 一会儿,那名进去禀报的军官出来了,同时跟出来的还有黎元洪的执事官。 执事官径直走到马车边,掀起车帘恭敬道:“陈大人请,我们镇统制官大人,在白虎节堂等您。” 陈天华从马车上下来,只带侍卫长飞鸽一人随行,跟着那位执事官朝衙门里面走去。 罗二虎,顾祝年所带来的人马,则由值日官带着,将他们安置在附近军营里扎寨。 在执事官的引领下,陈天华径直走向鄂军第二镇的白虎节堂,也就是第二镇司令部。 幽静的外堂前,埋首于军务的诸参谋和军官们,被陈天华的进入所惊动,目光纷纷看向了他。 在内堂,依然还是在虎椅上闭目养神的黎元洪,听得脚步声临近,不由的鼻子动了动,睁开眼站立起来。 “天华参见上将军黎大人。”陈天华穿的是官服,他抱拳行了个拱手礼。 “哎哟华之老弟啊,咱们之间就别弄官场这套啦,随便点,请坐。”黎元洪笑呵呵很是亲切。 “恭敬不如从命,天华谢过宋卿兄。”陈天华在一把空椅上坐定。 “贤弟匆匆而来,甚急何事?”白虎节堂的内堂里没有其它人,只有他们两人和一个侍卫长,黎元洪也就直接了当。 陈天华没有直接回答,只将怀里的那一本书册,递给身旁站立的黎的侍卫长都传文。 都传文接过书册,转身恭敬地上前几步,交给了坐在虎椅上的黎元洪。 黎元洪懒洋洋地接过那一本书册,翻开看了前面几页,脸色大变。 他蹭地站了起来,身上披着的大氅脱落在地,“咣当…”一声,带翻了案几上的碗茶。 “啪嗒…”一声脆响。 茶碗落地碎成几瓣,宛如人的心弦。 这让在外堂处理军务的参谋们,都有些侧目,还让在外堂等候的飞鸽,着实紧张了一阵。 他们从未见过一向温和的镇统制大人,能有如此可怕的脸色。 “尔等都给本将出去…”黎元洪大声吆喝,又立即扭头对都传文道:“快…去请尚师爷过来。” 尚师爷叫尚海波,是黎元洪府上的首席幕僚。 只看了眼白虎节堂里的参谋和侍卫,黎元洪的声音,低沉得让人畏惧。 大伙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参谋和侍卫们互相看了几眼,最后都恭敬地退了出去。 谁敢违逆上将军的意图。 大门关上之后,都传文也出去恭请尚海波去了。 偌大地白虎节堂里,只剩下了陈天华和黎元洪两人,还有在外堂等候的飞鸽,寂静得能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 “贤弟,这些名册,你是从哪里弄来的?”黎元洪沉声道。 看了手中的书册,黎元洪发现不光有地方豪绅团体成员,还有不少各衙门官僚,包括湖北,湖南两地衙门都涉及不少,绿营和巡防营,甚至于新军。 鄂新军第一镇第二协协统官,第二镇第八标团标统官等,最麻烦的是一个叫马明阁的人,他是张彪的首席军师,幕僚长。 张彪,湖北提督兼鄂新军第一镇统制官,上将军,他是张之洞的亲信,侄女婿。 而张彪在湖北军界属于老资格,他的鄂新军第一镇,辖二个甲种步骑协,二个炮营,一个水师标团,共一万六千余人。 想当年,黎元洪还是张彪手下第二协的协统官,后来张之洞想扩军,将黎元洪的第二协分出来独立,成了鄂新军第二镇。 赵尔巽到任之后,有意提携黎元洪,让他兼任武昌府守备官,而实际他的镇总共只有八千余人,军事力量跟张彪的第一镇相比,几乎就差了一半。 而马明阁作为张彪多年的首席师爷,掌握着鄂军和张彪几乎所有机密,他是汉奸那是危害极大! 可仅凭这本书册上的书证,想定罪拿下马明阁和其他要员,恐怕显得证据不足,必须要有铁证才行,否则,那就是吃不了兜着走,张彪此人不好对付。 正因为如此,一向谨慎行事的黎元洪显得很紧张,手里的书册,仿佛像是一颗烫手山芋,他盯着陈天华的脸,来个刨根问底。 他原本显得有些惺忪的睡眼里,迸出了宛如电光一样的冷芒。 /64/64592/19093912.html 第649章 事体太大,很棘手 “我昨晚在大冶县城亲自去夜探,在一位名叫史进的汉奸家的藏书阁里找到的。” 陈天华自然猜得到黎元洪担心什么,他也清明,昨晚史进的死对于举证有很大影响,否则,至少还有一份当事主犯的口供。 可现在,书册只是一个狐证。 可这事确实有些遗憾,虽然想到史进是不会束手就擒,因为他很清楚,一旦被擒,严刑拷打,生不如死。 这事要怪罪还得怪自己当是不果断,一进门就上前制服史进就好了,一是过于自信,二是被眼前的这对痴情男女给迷惑了。 最没想到的是顾祝年和巡警突然冲进来,给了史进一个自杀的时机。 唉,这都是命中安排,老天给自己开了一扇窗,却关上了一扇门,让他再一次地要经受考验。 “贤弟啊,昨晚有哪些人跟着你一起行动,得到这份书册可有旁证?另外,还有其实佐证吗?” 书册从陈天华手里拿出来的,如果没有第三者证明,这份书册就是从史进的藏书阁里搜寻到的,那这份名册来源的真实性和可靠性,有人肯定会质疑。 “噢是这样的,这个行动是我方和巡警署长孟威一起研究制定的,潜入史家的水靠等工具都是孟署长提供的,后期也是巡警冲杀进去史府,他们清理了现场。” 陈天华将自己如何从暗河潜入史家,在搜寻藏书阁时发现这本书册,然后让巡警冲入史家的整个过程,仔细地告诉给了面前的黎元洪。 “哦,我把孟威给忘了呢!”一拍脑门,随即按下虎案上的警铃。 一侍卫进来,黎元洪命令他速将巡警署长孟威,传唤到白虎节堂。 巡警署衙门就在守备府旁边不远,这个时候孟威没有休息,正在听取下属汇报,看搜寻出来的重要书证,还有就是搜到的金银财宝,由他决定上交国库多少,私下分配方案。 听到守备大人传唤,他立马跟随侍卫过来了。 说来巧了,他和尚海波尚师爷是同时到达白虎节堂门口。 就在陈天华与黎元洪继续交谈时,白虎节堂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了。 走进白虎节堂来的,正是首席师爷尚海波和孟威。 来的好快呀。 “参见上将军!” “参见守备大人!” “都免礼!”黎元洪摆了摆手,然后给他们相互之间介绍身份。 听说眼前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陈天华时,尚海波和孟威都肃然起敬。 陈天华也是特别打亮了孟威几眼,觉得此人目光炯炯,浑身充满着智慧,确是个难得的人才。 大家坐定,黎元洪用眼神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有件事情需要跟诸位商量。” 说完,他示意侍卫长都传文将案几上的书册,传到他们俩人手上,补充道: “这是陈大人昨晚亲自潜入史宅,在史进的藏书阁里找到的名册书稿。” “哎哟喂,原来昨晚是陈大人亲自潜入史宅,孟某敬佩!”孟威听罢忙起身向陈天华抱拳躬身,以表敬意,“职下刚才还在想呢,不知罗大人这边潜进去的有否得手,没想到有重大收获,陈大人果然是出手不凡。” “惭愧不敢当,孟署长,史进是在我的眼皮底下死的。”陈天华也起身回了礼。 “那里那里,史进身边有这么多东洋人,他是不可能被衙门活捉的,陈大人连杀三大东瀛高手,能攻到他的面前,并击毙那个女间谍,已属不易了。” 此话并不全是安慰,而是真实写照,没想到孟威竟有如此独到见解,实属不易。 “多谢孟署长体谅!”陈天华客气道。 “唉,你们就别相互吹嘘了,孟威呐,说说你们巡警那里有啥收获?” 心急如焚的黎元洪,见陈天华和孟威之间竟相互吹捧起来,惊讶之余是哭笑不得,连忙开口打断。 “回大人的话,职下的人在史进的书房里也搜索了一些,只是很零星的记事,上有几个名字。”说完,孟威从怀里掏出几张纸片,主动走上前递给黎元洪。 黎元洪接过来仔细一瞧,眉开眼笑道: “这下好了,有了这些,就能佐证陈大人提供的名册的真实性,嗨尚军师,你看完了吗?” 一直在仔细观看书册的尚海波,这才抬起头来,一边将书册递给孟威看,一边回复道: “禀上将军,这事体重大,关乎大清国体和湖广颜面,涉及面广,应立即禀报湖广总督府!” “华之兄弟和孟威,你们怎么认为?”黎元洪征求意见道。 陈天华双手一抱沉声道: “此事关乎整个湖广,不光是湖北,还有湖南的路矿权问题,当然得有湖广总督赵大帅出面才是。” “禀大人,我也赞同,此事宜早不宜迟。”孟威回禀道。 “那好,由我和陈大人带上书册等,立马到总督府面见赵大帅,尚军师和孟署长就在此等待结果。”黎元洪吩咐道。 “明白了,大人!” 黎元洪点了点头,便起身向门外走去,陈天华从孟威手中接过书册,也迈腿跟了上去。 …… 湖广总督府和两江总督府的结构一样,整个建筑群分为两大部分,前半部分为总督府衙,各属衙办公场所,而后半部分,是总督大人以及家眷们会客,生活,休息之地。 一个小时不到,黎元洪和陈天华俩人已进入总督府大内,把赵尔巽堵在了去内院吃晚餐的途中。 刚跨入书房内,赵尔巽屏退了所有侍卫,只留二位幕僚在跟着,他拿起陈天华呈上的书册,仔细看了起来。 渐渐地,赵尔巽平和的脸上,越来越阴沉。 “很好,都长本事了!” 他口里说着很好,可是眼睛里是摄人的冷芒,与适才和蔼的样子截然不同。 “这些吃里扒外,出卖祖宗的败类,就没想到过哪天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赵尔巽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咆哮道。 他爱憎分明,脾气暴躁,他发泄心中的愤怒之后,又拿着书册又仔细看了一遍,蹙眉看向垂手而立的黎元洪和陈天华道: “俩位,这里面会不会有诈?” 陈天华一听,连忙沉声道: “禀总督大人,这绝对不可能有诈,此事由下官亲领一名侍卫去史进宅院办的差,他从藏书阁的书柜里,在一堆账册中搜寻到的。” “另外,下官的巡警署在史进的书房里也搜到了部分书证,这跟陈大人在藏书阁搜到的名册相吻合。一切请大人明鉴!”黎元洪也连忙补充道,并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纸片递了过去。 “哎,让本督想想…” 赵尔巽蹙眉皱脸的踱起了方步。 /64/64592/19099260.html 第650章 等待中 这涉及的范围和人员太广,非常棘手,没想到东洋人这些年还真的是煞费苦心。 赵尔巽心里暗忖。 见此架势,他身边的两位高级幕僚也是面面相觑,一时半刻也没有好的主意呀。 “大人,夫人让奴婢过来催问,请大人回内院用晚餐,全家人都等着呢…”夫人房中的贴身丫鬟走了进来,她上前一步,躬身禀告。 “让她们等着,你瞎了,没瞧见本督正忙着吗?!”正在思索中的赵尔巽,听闻后雷霆大怒。 罕见温和的总督大人有发火的丫鬟,吓得卟嗵一声跪倒在地,叩头大呼道: “奴婢该死!请大人息怒,奴婢这就去回话。” 赵尔巽头扭在一边,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那丫鬟起身逃也是的离开书房,前往内院传话去了。 “这样吧俩人大人,此事今晚断不会有结果,你们回去之后,即速拟定一个正式详文,以守备府名义呈报上来,待督府讨论之后即刻下达训令,如何?” 其中一位高级幕僚开口道,他这是缓兵之计,这事确需多方面慎重考虑。 “对对,尹师爷说得对,宋卿啊,湖北境内的事,就有你的鄂新军第二镇全权负责,先将那些嫌疑分子的活动与居所监视起来!”赵尔巽说道。 “遵命!”黎元洪道。 “陈大人啊,稍安毋躁,此事本督一定会管,咱们得有个万全之策!”赵尔巽转身对陈天华说道。 “下官听从总督大人的训命行事!”陈天命躬身回复,心道,也只好如此啰。 “下去吧,本督也要去用膳了!”赵尔巽说完,就转身准备先行离开。 “下官告退…” 黎元洪和陈天华俩人从总督府,急急回到第二镇的白虎节堂,来不及晚餐便分工操作。 他嘱咐尚海波等幕僚将书册上的名录,重新分别抄录一遍,并着手撰写呈文,陈天华派顾祝年协助。 黎元洪即刻在白虎节堂召集,在武昌的第二镇标统以上军官议事,对名册上的嫌疑人进行秘密监视,巡警署协助。 陈天华他们没有具体的任务,只好在军营里等候总督府的训令。 他知道什么叫夜长梦多,这样折腾少说也要三五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敌人肯定会得到消息,他们会提前采取相应措施,例如转移人员,捣毁罪证等。 不过,陈天华决不是被动等待的主,他私下早就备有一份名单在手,他当晚就跟罗二虎,顾祝年等人商议,派出自己的队员,换成便衣去秘密监视名单中的重要分子。 …… 五日之后。 武昌府城,东郊。 初夏的清晨,天已大亮,顾祝年在策马疾速地奔跑中,耳边是呼啸的夏风。 从昨日开始,他从来就没有像这样忙碌和紧张过,恍惚自己重回二年前的广德营盘山战场。 忽地,他勒住马缰绳,停在了一片很大的农家大杂院的前面。 他下马来叩响了门环,“咚咚咚…” 很快,门开了条缝隙,一名军人探头出来张望,见是一位身着便装的年轻大汉,正待发作。 “奉上将军之命,前来传达战令!” 顾祝年没什么废话,举起手上的军令金牌。 这块军令金牌,是鄂新军第二镇统制官,上将军黎元洪亲授金牌,见牌如见上将军本人,持此金牌者,即可调遣鄂军一个甲种营兵马。 这个金牌是黎元洪在十天之前,临时授信给陈天华使用的,他可调用镇直属警卫营。 那军士看清了军令金牌之后,门马上开了,两个鄂军警卫营的军士,很恭敬地迎入顾祝年。 这片农家大杂院里,实际是鄂新军第二镇的一个秘密军营,十天前,镇直属警卫营奉命进驻这里,共五百余人马,命令中强调,随时听候上将军调遣。 顾祝年进院一瞧,里面军士们都是刚起床不久,显得很懒散,衣冠不整。 “立刻鸣号,去让所有的人都起来,准备好装备,等待战斗命令。” 顾祝年一瞧,大为不满,他看了眼手边上的那名值日军士长,逐高举起手中的令牌,大声呵斥道。 在他的从军记忆里,从来就没有这种现象,也不允许有这种散慢现象出现,否则,军法从事。 那身边陪同的值日军士长,闻声后没有动作,只是咧嘴一笑,道: “弟兄,先别着急,待进去见到咱标统大人和管带大人之后,再说不迟。” 此话比较委惋算是客气的,这位军士长以为顾祝年是只军中菜鸟,首次来传达军令,纯属外行,对军令程序不太清楚。 军队里,所有军卒只听从所在部队长官的命令,至于上级指令,必须经所在长官接受后,再由现任长官下达命令。 顾祝年举个令牌在那吆喝,等于脱裤子放屁,就是喊破了嗓子都没用。 没人会搭理他。 忽然间,顾祝年清醒了过来,面前的兵卒是鄂军,并不是他服役的浙省新军。 没辙,他只好跟着左手旁的那位军士长,让他带自己去见标统大人了。 大杂院后面,一个破旧的礼堂。 这里是警卫营的部属治所,也就是指挥所。 鄂新军第二镇直属标团副标统官孙武,和直属警卫营官带张廷辅,两个人大清早的正在掰着腕子。 无聊乏味! 孙武,现年二十九岁,湖北汉阳府夏口县人,武昌武备学堂陆军课毕业,留日二年后归国,就投在黎元洪麾下,是黎的亲信之一。 他家祖孙三代,都是佃户,属于寒门子弟,但孙武从小习武,长得高大魁梧。 孙武这个名字,据说是他家的东家老爷给取的,仿制古代军事名家,说他这小子虎头虎脑只有当兵,也许当兵能有出息。 果不其然,孙武十六岁入伍当兵,就进入张之洞的自强军,他表现出色,很快提携为军士长,士官,其间在军习所识字学文,后来保送入武昌武备学堂,毕业不久又被保送日本,学习陆军军事二年。 归国二年,不到三十岁的他,又是寒门子弟,现在官至副标统,那是祖坟上冒青烟,撞到大运了。 可他却是目前在鄂军军官中,上过战场的少数派之一,入伍那年,正赶上甲午战争,他所在自强军被派往威海增援,他表现得很勇敢。 后来,他随军参加了镇压义和团运动,湖北自立军起义等军事战斗,在战斗中他的表现同样出色,受到上官表彰。 谁都没有想到,这位被清政府和上司如此重用的年轻军官,在留日二年期间被洗了脑,悄悄加入了同盟会,走上了反清之路。 /64/64592/19109268.html 第651章 直属警卫营 据历史资料记载,三年之后的鄂新军武昌首义,这位桀骜不驯的家伙,是首义的主要组织者,后来成为了武昌革命军的参谋长。 当然,这些事顾祝年那里会知道,陈天华见其名字没见过其人,影影绰绰觉得这名字有些古怪,似乎还有些熟悉,但具体的精准定位,他终究不是历史学家,也不是很有把握。 张廷辅,年龄比孙武小四岁,今年才满二十五岁,武昌府城士人,是个官僚豪族门第出身,家里有钱有势,父亲现为湖北省右布政使大人,从二品朝廷命官,相当于后世的副省长。 他十七岁入伍,一年之后被保送保定武备学堂,三年前,刚满二十二岁毕业回鄂军,就任队官,现为警卫营管带,提携也是够快的。 他们两人是处于不同阶级,又是在不同的环境中长大,私下里是没大没小,一个瞧不上一个。 张廷辅自恃士族豪门出身,断文识字比孙武强,又是国内著名军校毕业,自幼生长在武昌城,很有优越感。 孙武呢,就是瞧不上张廷辅这个‘绣花枕头’。 玛的,没有经过战场上血与火的厉练,光是嘴巴说得天花乱坠,有个屁用! 所以,他们两个人,经常找机会比拚高低。 当然,都是在不影响执行军令的前提下。 前几日,孙武突然接受黎元洪将令,让他率张廷辅的警卫营去执行秘密任务。 他们俩兴高采烈的来了。 这是难得的立军功机会啊,若没有特殊关系,哪里还轮得上他们呢。 接受镇统制官,上将军黎元洪的调遣,别说孙武,就是张廷辅,那也是心悦诚服。 不过,这次张廷辅还是挺感激孙武的,这明显是黎大人的特殊照顾,他算是沾上了光。 因为警卫营主要是拱卫镇统制衙门和官邸等安全,平时抓捕打架斗殴,行凶作恶分子都没他们的份,在武昌城难有大规模抓捕、围剿敌特和叛乱之类的活计。 而这种警卫的挠痒痒活计,又有多少含功量呢? 但这次是正经八百的军事行动,一切都按战事要求。 这相当于上了战场。 上了战场,意味着将有军功入兜,何乐而不为呢。 可让孙武和张廷辅俩人没曾想到,黎大人竟让他们听命于从浙省来的陈天华。 一个江湖上声名显赫的红顶商人,听说他喜好率军到处剿匪,战功赫赫,但鄂军跟浙军毕竟隔着一层,俗话说得好,吃谁家的饭替谁家卖命,镇直属警卫营凭啥要听这个外省的红顶商人指挥呢?! 不服气啊! 警卫营里,随便拎出来一个普通军士,那都是背景显赫,不是出身士族,就是背靠豪权门阀。 他们个个都是湖北省内的天之骄子,并且警卫营装备精良,侍遇高,还享有特权。 孙武和张廷辅他们这五百余人马,在这大杂院里,待命近十天,整日像关了禁闭似的,啥事没有,但严禁外出。 真是无聊透顶。 十天过去了,却连立军功的机会都没着落,军功章那更是遥不可及。 每个人都在想,看这架势,再关几天禁闭,这事就不了了之啰,真是倒霉催的,别人还以为是捡到美差。 今日刚起床,孙武和张廷辅两人,也是无心早训,竟玩起了这个比拚赌输赢的把戏。 也就是军中最寻常的掰腕子,是带彩头的。 不过,张廷辅始终不是孙武的对手,一次都没赢过,可明知不是对手,他就是不服气,总想赢回一局。 看着面前个高体壮的孙武,张廷辅气恼之余,都觉得很奇怪。 像他这么高大壮实的彪形大汉,当初是怎么混上军中斥候的呢? 这样的傻大个,又不机灵,当上斥候上战场,那容易暴露目标、往往是不但自己会丢命,还得连累同伙和战友。 而且,这家伙的力气,还大的惊人。 照张廷辅的看法,这样的汉子,当初不去当名水师主炮手,实在是种浪费。 水师舰船主炮手,乃至炮长,都是军中骄子,吃香喝辣的,待遇又高还容易升任为舰船长。 当然,张廷辅是有所不知,这个孙武就喜欢策马扬鞭,不喜欢在海上漂浮。 话说孙武和张廷辅俩人,从睁开眼睛到现在,掰腕子一共比拚了九次,而张廷辅又是一次都没赢。 第十次开始,张廷辅那是憋足了劲,志在必赢。 只见他的脸和双眼,都撑得通红,头上和脸上的青筋,爆得像一根根的蚯蚓。 但非常遗憾,他又是只坚持了一会儿。 当被压下手腕在案几上之后,他愤怒地跳了起来,十分气恼,却又沮丧道: “再也不玩掰腕子了,弄不过你!你这家伙当初就不该去自强军当斥候,你应该去舰船上和那些水兵摔跤,跟重炮手举炮弹去。” “输不起,就不要跟老子玩!”孙武冷哼道。 他并没有抬头去瞧一眼崩跳起来的张廷辅,只是将桌上的十块银洋,如数揣进了衣兜里。 张廷辅家里有钱,属于贪官污吏的那种,每天不输点出来,心里痒痒得难受。 孙武乐得在他身上挣些外快,反正,这小子总是一副谁也不服气的样子。 愿赌服输嘛,嘿嘿! 孙武待十块银洋钱落袋为安,这才转过身去瞅了眼气急败坏的苦瓜脸,咧嘴坏笑。 他也很奇怪,这样容易暴躁的家伙,是怎么就读的保定武备学堂,不被教官打死,也得在禁闭室里憋死。 “你…” 张廷辅被孙武这句话呛得脸憋得通红,比便秘还难受。 面前这个沉默的大个子,话从来不多,可是一开口,就能把人气个半死。 他跺着脚,还想要骂人,虽然对方是他的上峰长官,但他从来就不惧怕。 警卫营里藏龙卧虎,表象的职位不能说明什么,背景靠山才是最重要的。 他张家世代为官,还有不少从商巨子,谁怕谁呀! 顾祝年老远就听到孙武和张廷辅俩人之间的吵闹声,玛的,一点也不注意影响。 他一直在心里暗忖,怎么上将军黎大人,就派这两个宝贝搭档出来给少将军派遣呢? 一个暴躁得像根爆竹,一点就燃,另一个孤傲得像块石头,连个屁都舍不得放。 想到这里,顾祝年忽然觉得自己很冤,跟这些非正常人类打交道,实在是件很不幸的事情呵。 /64/64592/19113167.html 第652章 汉口乐善堂 瞅见忽然闯入的便衣顾祝年,孙武和张廷辅俩人都吃惊地愣了一愣。 “你是谁?敢擅闯营部…”贵族出身的张廷辅,没好气儿地先开了口。 张廷辅的话还没有说完,顾祝年冰冷如刀刃的目光,让他倏地冷颤而闭上了嘴。 麻痹的,也不睁开眼睛瞧瞧,老子手上持的是军令金牌。 顾祝年忍了忍,逐高举手中的金牌,大声道: “别废话了,上将军命令,要你们把名单上的这些人全部逮捕,反抗者格杀勿论。” 他强压住心里的窝火,从怀里掏出几张纸状命令,上有执行地址和名单,一股脑儿放在了案几上。 他又晃了晃手中的调兵金牌,抬眸盯了面前的一对冤家,厉声道: “你们尽快安排吧,记得在明天凌晨之前赶到目的地,明日天黑之前完成任务,否则,军法严惩。” “遵命,请转告上将军,卑职一定不辱使命。”孙武昂首立正,大声道。 这个孙武可不含糊,军令如山。 虽然他心里明白,眼前这个便衣是那个叫陈天华的手下,传达的当然是陈天华的命令,可他手持军令金牌,持令牌者相当于上将军本人,任何人再有脾性,那都得收敛起来,按军中规矩办。 否则,事后论功行赏,有人就会有闲话,给你个绣花小鞋穿上,到手的鸭子都会飞走的! 何必呢,就为多一句嘴。 顾祝年可没有想跟他们多啰嗦什么,他传达完命令之后,径直退出了礼堂和大杂院,骑马回军营向少将军复命。 话说孙武和张廷辅俩人刚绊过嘴,现在军令下来心里一下子变得畅亮起来,终于等到了立功的机会。 虽说这两个带兵主官,脾性有些古怪,但谁都从不怀疑,他们个自武备学堂毕业,都有带兵的能力。 “老规矩…” 拿起那几张命令,孙武扯了开来,自己随意拿了一份,走出了大礼堂。 坐在案几旁板凳上的张廷辅,看了眼剩下那二张纸的内容,抬眸瞧着离开的孙武背影,冷笑着也站了起来。 他们事先讲明,若外出执行任务,那就各带一半兵力,各去完成一半任务,暗中比拚,到时,看谁完成得更出色。 大宅的院子里,孙武已经将队伍集合完毕,这个警卫营实际算是他的旧部,二年前他从日本学成归来,就在警卫营里当了一年的管带,半年前刚被提携成副标统。 看着自己将要带走的,是四个连队共五百七十余名整装待发的旧部,表情就像夏日里的太阳那样激动。 这和平素里,他那闷声不响的模样截然不同。 “我们这次接到的上将军的命令,是在眀早天亮之前赶到目的地,逮捕奸商和奸细卖国贼,有反抗者格杀勿论,大家明白了吗?” “明白!”整齐划一的回答。 大伙群情激奋,在这里关了十天禁闭,终于可以出去活动一下筋骨,还有机会立功受奖,何乐而不为呢! 这四个连队,都是以孙武旧部为主力,连队官,排长等大半都是他的小弟。 上阵杀敌,那不是儿戏,大哥用心,兄弟用命。 此时,他们和自己的大哥一样,心情无比激动,但神色冷得像冰,眼眸里布满着阵阵杀意。 他们终于明白,这次执行的任务特殊,除了抓人说不定就是杀戮。 或者说,他们现在就是一群为杀戮而生的人。 “开跋…” 随着孙武的低喝声,他和他的部下们高举黄色的盘龙军旗,策马进入原野中。 …… 汉口租界,花楼巷。 日籍乐善堂洋行,就设立在这里。 乐善堂洋行,在大清国存在二十余年历史,他的总部实际是在上海,当年由日籍商人岸田吟香创建。 而岸田吟香实际是日陆军少佐,玄洋社特务机关长,他统领大清国长江以南的日陆军间谍网。 甲午战争爆发前三年,日陆军上尉荒尾精奉命在汉口进设乐善堂分行,成为湖北地区日籍浪人和陆军方间谍基地。 甲午战争始作俑者,著名间谍石川伍一就出自汉口乐善堂,当年他被派往天津潜伏,后来窃取了北洋水师运兵船‘高升号’增兵朝鲜等一系列情报,转给了日方驻天津领事馆。 后来就发生了北洋水师被日海军联合舰队半途伏击的情况,从而爆发海战。 十余年过去了,汉口乐善堂在整个湖广地区,建立起了更加广泛的间谍网,上至衙门军营,下至乡村大山矿区,他们还成立了间谍学校-日清贸易研究所。 清晨,就在顾祝年骑马奔驰在武昌城郊区的同一时辰里,一江之隔的汉口乐善堂也在忙碌。 后花园长亭。 踏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荒尾光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不远处的小亭。 荒尾光是社长荒尾精的亲弟,作为社长助理的他,在洋行里属于二号人物。 一池被春色滋润过的荷花,开得灿烂,最风徐徐吹过,池水微皱波光滟,将那春夏的气息渲染。 亭中,穿着一袭和服外袍的男子,转过身来。 他年近四旬,鹰眼弯勾鼻,留一撮仁丹胡,面无表情。 他正是湖广黑龙会头目吉田三郎,与杭州日租界里黑龙会头目吉田太郎是两兄弟。 “见过荒尾君!”吉田三郎躬身行了个礼。 荒尾光十分的傲慢,他浅浅回了一礼,叹道:“吉田君,最近你们够忙碌的,还是请坐下来,徐徐道来。” 他身袭黑色锦锻华服,完全溶入到了华人行列,声音亦是四平八稳,听不出半点异味儿。 两名跟随的日籍内仆,把端来的一壶清酒,和一盘酱牛肉放置在长亭的石桌上。 荒尾光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然后,他亲手倒上两樽酒,将其中一樽酒,推到了刚坐下的吉田三郎面前,“先喝几口清酒,消消疲乏。” “谢荒尾君。” 吉田三郎双手端起酒樽示礼,然抬手咕咚咕咚一口干了,再以空樽亮底示礼。 他举手投足之间,礼数周全。 只是偏偏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叫人心里生不出什么好感来。 所以,江湖上送给他一个绰号,叫冷面三郎。 饮下酒樽里的清酒,吉田伸出粗壮的子指,挟着一块酱牛肉放入口中嚼着,呑咽后,他才缓声道: “阁下吩咐的事情,在下已全部办妥了。” “你不该将那些人全部灭口,他们先前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看着总是一张死人脸的吉田三郎,荒尾光呑咽下嘴中的酒,摇摇头说道。 /64/64592/19121771.html 第653章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而且他们也各有取死之道。” 吉田三郎看了一眼身旁的乐善堂二当家,冷冷说道:“难道社长心软了,还是…“ “倒也不是,干情报间谍这行的,有几个是身家干净的?只是当下用人之机,能用就尽量用上。” 荒尾光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吉田三郎,双手一背站了起来,沉声道: “算了,咱们先不说这些了,且说说你近日的关键行刺吧,你对我们的那位老古友,感觉如何?” “这次由本堂亲自去走一趟。”吉田三郎也起身答道。 “好,由冷面三郎亲自出马,社长和我倒也可放心不少。” 荒尾光眉头舒展,“吉田君最好是午后不久动手,夏日里他一般都有午睡醒来之后沐浴的习惯,那时戒备可能要松懈一些。”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叠纸质,交给吉田三郎道:“这是府邸警卫布置图和巡逻线路,你回去仔细琢磨。” “多谢…”吉田从荒尾光手中接过图纸,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阁下还有何吩咐?” “事成之后,你们要立即撤离汉口,暂回国避之风头。”荒尾光嘱咐道。 “明白…” 乐善堂是这里的间谍首脑机关,但凡辖下间谍都要绝对服从。 “还有,你们在湖广一带,可千万不能动陈天华此人,我们的人发现他居然精于谍战,他手下还有一个军事调查处,他的暗影已渗透到湖广,加之他本人功夫十分了得,吉田君不要斩蛇不成反被蛇咬,以免节外生枝。” 荒尾光想到了线人的回禀,特别强调。 “哦…放心吧,我的人不会去动他的。” 吉田三郎的声音一低,心里多少感到有些意外和遗憾。 他本来想利用这次行动,乘机去截杀了陈天华这厮,这个大魔头,据说史进身边的三个浪人高手,就是这个魔头亲手杀掉的,黑龙会岂能善罢甘休,得报仇血耻才行。 现在行刺计划都已列好,侦探摸底的活计,其手下浪人也都已完成。 可这… 哎,也只好先放弃了,待这段忙过,再报仇血耻也不迟。 见吉田三郎已承诺,荒尾光呶了呶嘴说道: “你走吧,记得要办妥计划之列的事,不要被仇恨蒙了心,坏了帝国在湖广的整体布署。” “请阁下放心…三郎去也…” 话音未落,吉田三郎腾身而起,挥手间已消失在茫茫雾气中。 见吉田三郎没了人影,荒尾光也起身走了。 回去的步履和来时一样,每步之间,一个石阶一双脚,丝毫不差。 …… 汉口甘露寺。 傍晚,夜幕低垂。 水桥边,朱门映柳,四周非常幽声,甚至连鸟声也没有。 风很轻,几乎吹不动那些柳条,水流亦不怎样急,稍远便已听不到水声。 桥洞下的黑暗里,依稀有人影在晃动。 潜伏在不远的暗处,罗二虎带着十数名调查处特战队员,注视着那几个人的一举一动。 他奉命渡江来到汉口,根据调查处暗影的指认,他们重点监视日租界里的乐善堂株式会社,和水田株式会社,这是日谍在武北三镇的情报中心,前面属于陆军,后都属于海军。 这时,一直紧盯前方的罗二虎看向身旁,对一名身着黑衣队长说道: “他们这几个人一离开这里,让你的人马上动手,全部得抓活口。” “是,罗大人。” 一身黑甲劲装的队长,恭敬地低声应答,他随即身形轻晃,消失在了夜幕中。 “走,咱们去另一处瞧瞧…”罗二虎对身边的数名队员说道。 “明白…” 说话间,一干人影消失在黑夜中…… 甘露寺北侧,汉口海关钟楼前沿,那里是滨江大道的沿江外滩。 外滩上,是漆黑一片。 这时,一抹黑影匆匆而来。 他叫山田正雄,黑龙会骨干成员,也是乐善堂在汉阳府的日谍头目。 黑暗中,山田正雄谨慎地注意着周围。 虽然只是傍晚,远处却看不到任何人影,耳边只有轻细的夏风吹刮声。 可是,他依然走得小心翼翼。 主要是最近风声突然紧张起来,史进宅院被抄,好在他本人自杀,让山田等人大舒了口气。 要是以前,他根本没必要如此的小心翼翼,大清国基本没有反间谍机构,有一个职方司即主要精力在对付海内外的革命党人,各地虽有巡警机构,可那都是治安,况且那里还有乐善堂的线人,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可现在,他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不知为什么,听说湖广来了帝国的死对头陈天华,他手下有个特务机构,为首的是三只狐狸。 前方长江堤坝的草丛里,忽然起了轻微的细响,山田正雄停住了脚步,身形矮了下来。 他注视着前方草丛,屏住了呼吸,手按在了藏在腰间的匕首柄上。 天上的云,在缓缓移动着,清亮的月光洒了下来,显得大地是那么的苍白。 一个毛绒绒的小东西,在他眼前一晃而过,仔细一瞧,竟是一只田鼠。 八嘎,吓人兮兮。 山田正雄苦笑着松了口气,放在腰间匕首上的手,落了下去。 可就在他直起身子的瞬那间,离他不远处的地方,响起了极其细微的破风声。 待山田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他的脖颈处已是有了隐隐的刺痛。 他下意识地一摸伤口处,感觉有鲜血滴出,但不严重。 有敌情,但不知在哪? 他嗖地拔出腰间的匕首,摆出了戒备的姿态。 寒光闪烁间,映出了他的狰狞面目。 可是,黑暗里依然是寂静一片,除了那该死的轻飘过来的夏风,和依稀响起的几声虫鸣,一点动静都没有。 山田正雄的额头上,沁出了汗滴。 他隐隐觉得脖颈僵硬了起来,有麻痹的感觉在蔓延,不断侵蚀着他的意识。 想到那几下隐隐的刺痛,和浅浅的创伤,他忽然明白了过来。 刚才的刺痛,那是敌人射出的细针,针尖上淬着麻药。 不好,中招了。 自己暴露了,他们要活捉他! 多年的间谍生涯,使得他发应灵敏,联想丰富。 他没有丝毫迟疑,手腕一翻转,手臂展开,匕首倏地刺向了自己的心窝,准备杀身成仁。 他非常明白,自己绝对不可以落在大清国的军警手里,那里是人间地狱,生不如死。 /64/64592/19124605.html 第654章 地下审讯室 月夜里,对手的一切动作,让同样是全神贯注的罗二虎,看得是真真切切。 想自杀,不可以! 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罗二虎抬手就是一枪,“砰…”的一声响,击中山田正雄的拿刀手碗,匕首应声落地。 与此同时,他和几个黑衣队员从黑暗里窜了出来。 罗二虎更是快如闪电。 他左手扣住山田正雄的左手腕,这厮已用左手捡起匕首,正准备再次刺向自己胸口,罗二虎那能容他再放肆,右手一记掌化刀,砍在了山田的脖颈处。 瞬间,山田正雄便晕昏了过去。 这次擒贼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带他回巡警署。” 罗二虎看向三个现身的部下,凛冽道。 “遵命…” 罗二虎他们,马不停蹄地把山田正雄和另外二个同伙,悄悄押往码头,乘上快艇渡过长江,然后星夜将他们带到武昌巡警署大牢里的审讯间。 署长孟威听说罗二虎又抓到几条大鱼,喜形于色,这又是一个立功晋升的大好机会,他当即下令,审讯工作必须立刻连夜进行。 此时已是接近午夜时分。 武昌巡警署的审讯间,设在地下,共有七八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不同的用途。 地下审讯间,那是绝对的阴森恐怖,鬼魂缭绕。 整个地下审讯间的空气中,始终都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孟威作为巡警署署长,审讯嫌疑人这种粗活脏活,他很少涉及,平时也极少来这个人间地狱。 但这次非同小可,此人据说是黑龙会骨干成员,也是日谍在汉口这一带的头目,那是条大鱼呀,若能撬开嘴,就能知道许多秘密。 他严令,让审讯室必须想尽办法,尽快将他的嘴巴撬开。 约摸过有半个钟头,审讯室的审讯人员才陆续赶到。 先到的,是两位身材壮实的审讯官吏。 估计是从女人身上刚被人给硬拽起来,那是浑身的不爽快。 只见他们俩个满脸怒气,一边进入地下审讯室,嘴上还在骂骂咧咧的嘟囔着: “玛的,弄几个走私逃犯来,还用得着深更半夜的折腾吗?” “就是,这就叫吃饱了撑的,瞎折腾…” “你们瞎囔叫些什么?不想在这里混了!”站在暗处的孟威,鹰隼般双眼怒视着他们,盛气凌人的呵斥道: “这是上将军黎大人下的训令,所以必须连夜突审,天亮之前一定得让他们开口,只少让头目交待,否则,尔等军法从事,听明白了吗?” “哎哟,原来是署长大人您亲自来这里呀,小的有眼无珠,没瞧见署长大人在此,罪该万死!请署长大人息怒,请息怒!我们还以为是长江缉私队的那些粗坯,嘿嘿!” 此人叫曹武光,是审讯室里的协理,相当于审讯室副主任这样的角色。 他见是署长大人亲自到场,吓得梦醒了大半,连忙陪上笑脸。 既然是上将军黎大人下了严令,巡警署长亲临审讯现场,这数年间在武昌军警里,那可是破天荒第一遭。 说明这些个嫌犯十分重要。 玛的,这位署长祖宗,怕得咱罪不起哦,那得恭敬点。 “小的叫胡来,署长大人。”另一个审讯官吏,也是毕恭毕敬的自我通告。 胡来,哼! 孟威将手中的案宗袋,随手给曹武光递了过去,然后对罗二虎说道:“罗大人,你是跟我上去歇会,还是在这里监督?” “禀署长大人,罗某还是在这里吧,这样心里踏实。”罗二虎讪讪一笑回复道。 他说的是实话,对于行刑,他可并不陌生,想当初掌管自治区宪兵大队,抓奸细罪犯进来用刑是常有的事。 可行刑逼供是门技术活,既要让案犯痛不欲生,开嘴交待实情,但又不能让他死去。 眼下这么些重要案犯,若行刑时太过鲁莽,或用刑过度,弄死了损失可就大了去啦。 瞧着眼前这二个粗坯,凶残有余而智慧不足,自己要亲眼目睹他们行刑过程,这才放心。 “那好吧,你就委屈些暂待这里,辛苦了罗兄弟。”孟威拍了拍罗二虎肩膀以示慰问,然后他抬头对曹武光说道: “曹协理听着,这位罗大人是兄弟省份来的同行贵客,这次来协助咱破案,尔等要好生相待,一切听从罗大人的命令安排。” “哦…那一定照办,请署长大人放心吧,您走好。”曹武光点头哈腰,像恭敬自家祖宗似的将孟威送离审讯室。 三十五六岁的曹武光,皮肤粗糙还有白癜风,看着比实际年龄大些,是个城府甚深的江湖老手。 三十岁左右的胡来,中等个五大三粗,狼顾鸢视,就是一个凶狠的打手班头,身上隐隐透露出浓浓的血腥味。 “罗大人不常来咱们巡警署吧,很面生,这次不知是个什么案子?” 孟威走后,曹武光命人泡来一壶茶,小心翼翼地凑到罗二虎跟前,想套些近乎。 显然是来之前,他们对今晚所发生的事,确是一无所知。 “这是一宗涉外间谍案,你们仔细看一下案宗吧!”罗二虎喝了口茶,翘起个二郎腿不紧不慢地回复道。 “哎哟,原来是一宗涉外间谍案呐,怪不得署长大人如此重视和紧张,嘿嘿!” 曹武光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句,面色暗淡了下来,他把刚才孟威递过来的案宗袋掂了掂,并没有打开查看,就放在审讯间的一张矮几上,一脸的失望。 他们习惯于对付那些长江走私犯、营私舞弊,贪污受贿的小吏,那可有油水啊。 而且审讯一点不费力气,动不了几套刑具,就全吐露了出来。 有些小吏,还没上刑,光是走进这审讯间,闻一闻看一看就瘫倒在地,浑身哆嗦发抖。 那是问什么就回答什么,像竹筒倒豆子,没有的也承认。 所以,曹武光他们对审讯,都不以为然。 可是审讯间谍就大不一样了,巡警署自成立至今,就碰到过一宗案子,那间谍骨头可硬呵,怎么用刑都不开口,最后把人直接给弄死了。 关键是,审讯间谍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撬不开嘴弄死了人,可还要受罚,油水呢,一滴都没有。 这巡警署刑讯间里的人,早先都是从武昌府衙门刑房调转过来的,说白了,他们就习惯于敲诈勒索,看钱、看关系,完了,再动手干活。 这些人桀骜不驯,满身匪里匪气,对巡警署内部纪律很不以为然。 对没钱没关系的,动不动就把人玩残。 如是有钱开道,那就另说。 /64/64592/19134088.html 第655章 东洋间谍 “外族间谍案?哼…长江缉私队前些日子抓了不少,都说是间谍汉奸,可审了半天,人都打死打残了,究竟没有一个是真的。” 见没什么油水可捞,而且还是苦差累活,行刑班头胡来翻着白眼开始冷嘲热讽起来。 “少啰嗦,赶快干活!”罗二虎沉下脸来低喝道。 他一直在宪兵系统工作,习惯于整顿军纪作风,清除间谍奸细和不法豪门,不屑于江湖流氓,阴阳怪气那一套,他看不惯,所以忍不住发声。 “好了好好,咱干正事吧。”那两人见罗二虎扳着脸发脾气了,连忙缩回脑袋相互看了一眼,道: “罗大人,就是这昏睡过去的家伙?哎…瞧瞧这鼻子眼睛,并不像外族人啊。” “东洋人!”罗二虎冷哼一声。 “呵…” 曹武光和胡来又相互瞥了一眼,不禁打了个冷颤,东洋人可不好对付呵! 他们无奈地合力将满脸紫黑的山田正雄,给绑在了审讯十字架上。 “他中麻药了,给他拨几盆冷水,让他清醒清醒!”见俩人有些茫然,罗二虎提醒道。 “哦,我说呢像个死人,原来是被麻翻了。”曹武光说着,朝刚进门的二个打手呶了呶嘴,指示他们去抬水。 取水要出地下审讯室,上面院子里有口水井,井倒是很浅,用木桶直接弯下腰去即可。 “哗…哗…”二大桶阴凉井水,迎面拨向山田正雄。 山田被冰冷井水刺激得晃悠悠地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一瞧,大叹了口气又闭上眼睛。 曹武光皮笑肉不笑地向罗二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罗二虎明白,这是行刑之前让他先来问询一番,这叫先礼后兵,这是各地各衙门审讯嫌疑人,数百年来习惯性的第一道程序。 “听好了山田正雄,这里是大清国武昌巡警署,我们已掌握你以日籍乐善堂商人名义,在大清国境内,从事偷窃本国军情、商情,和暗杀、暴动等破坏大清国安全之行为,已触犯大清国之律法。” “这里是巡警署地下审讯间,俗称人间地狱,希望你认清形势,把你知晓的一切都交待清楚,以免遭受皮肉之苦,也许还可以保命。” 罗二虎搞这套很熟练,他冷凛地开口,条理清晰,简明扼要,没啥废话。 山田正雄缓缓睁开眼睛,扫视了周围一眼,暗然失色。 被敌方活捉,对一名间谍而言,那是件糟糕透顶的事,宁可当场被杀或自杀,绝不可活捉。 从当间谍的那一刻起,他早就置生死于度外。 不过现在的情景,也容不得他多想,自己不配合交待,是不可能活着走出审讯间。 想到这里,他的心在不断的下沉,一股悲凉之情绪浮了上来。 至于如何对抗严刑拷打,他曾经在东京兴亚间谍学校接受过专门训练,随时都有思想准备,但就是不知道事到临头,自己的意志和身躯,能不能熬得过去。 “八嘎,我是帝国守法公民,到大清国从事贸易,你们凭什么抓我?嘿嘿…快放了我,否则,汉口领事馆明天就会找到巡抚衙门去要人!” 山田正雄装愣卖傻的大喊大叫,罗二虎气得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冷哼道: “山田,你别做梦了,你们是秘密逮捕,发现你们失踪,那也得二天之后的事,你们领事馆凭啥向巡抚衙门要人?再说了,你有本事能挺过二天?嘿嘿…老实告诉你吧,你前面的两个同伙比你认时务,都已坦白交待了,你就不要再硬撑,免得遭受皮肉之苦。” “既然都知道了,还审什么?杀了我吧。”山田正雄忽然抬起头白了罗二虎一眼,讥讽道。 “别嘴硬!我们对你了解的很清楚,山田正雄,现年三十三岁,大阪府森木县人士,六年前从东京兴亚间谍学校毕业,精通汉语,随即派往大清国从事间谍活动,先在天津待了二年,三年前到达汉口乐善堂,负责间谍学校-日清贸易研究所的日常管理,现管辖汉阳府周边的日谍活动,你死到临头,还硬充好汉、当死士,就别做梦了。” 罗二虎凛冽呵斥道。 听得对方准确无误地报出了自己的底细,让山田正雄一下子像戳破了的皮囊似的蔫了。 他都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搞到这些情报的,就像看了他的履历档案似的。 难道说对方在乐善堂里潜伏有人? 凭武昌巡警署,不可能? 对了,那就是帝国的死对头-陈天华,他手下的军事调查处的暗影? 有这种可能! 想到这里,山田正雄沮丧地低下头去,他准备不再吭声了,随你怎么折腾,就指望乐善堂报汉口领事馆想办法了! 罗二虎见状,知道双方较量正式开始。 这是要露真章的时候了,他双手一摊,无奈地对曹武光说道: “曹协理,下面就交给你们了。” 对于日籍间谍,山田正雄的反应完全是在罗二虎的意料之中,们都是一群亡命信徒。 但这种不要命,除了忠于天皇的武士道精神之外,还有就是被迫无奈。 间谍,以前称之为细作,密探,存在于现实社会达千年之上,他跟战争的同义词,有争斗杀戮就有间谍。 间谍是一群被派到别的国度或部落,去当卧底或奸细的特殊群体。 过去的细作,在崇尚武力、敬仰勇士,讲究当面搏杀定输赢的古时年代里,却是被人们所鄙夷。 近代间谍也一样,有时,连死的权力都没有,一旦被俘,就生不如死。 如果招供,将连累自己在本国的家人。 他们的家人,相当于在本国被当作人质。 最悲惨的是,许多时候,还要被自己的组织怀疑,猜忌,甚至于无端杀害。 所以,在古代当细作的人,大都是出身卑微、苦寒人家的子女,他们迫于生计,随时准备用自己的性命,去换来或改善家人的生存条件。 日籍间谍虽说受军国主义洗脑,但他们的命运其实没有改变,或者说是更加悲惨。 刚才,不过是例行公事的开场白,罗二虎并不想再费什么口舌。 这种东洋间谍头目,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杂碎,再费口舌也没用,直接动手上刑再看,瞧瞧他的意志和骨头有多硬。 /64/64592/19135416.html 第656章 他精神崩溃了 罗二虎决定,要好好招待这个可恶的日籍间谍,把十八般刑具都用上一边,反正不怕熬不死他。 只要今晚守在这里,寸步不离,这几年来军调处的监视、跟踪所付出的一切辛劳,就有回报。 说不定还能立上大功。 因为敲掉东洋人在这里的一个情报网,那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罗二虎的嘴角,微微咧出一丝笑意。 见到罗二虎干脆利索的甩锅,曹武光也不再废话,他回头对着刚赶到地下审讯室,两名满脸横肉的打手喝道: “都愣着干什么,拿出点精神和手段来,别让人家罗大人看咱们的笑话。” 说完手一挥,两个大汉上前哗啦啦几下,将山田正雄的衣服全扒光。 行刑开始了。 带倒刺的皮鞭粘上盐水,“啪…啪…”地抽打着。 每一次抽打都能带走一道血肉,痛苦的惨叫声在地下室里响彻,不绝于耳。 接着,长长的竹签对准手指甲的缝间狠狠地戳入进去,每片指甲都被生生的撬了下来。 手指甲完了是脚趾。 接下来是老虎凳,灌辣椒水。 …… 这一整套刑具实施下来,山田正雄只能传出微弱沙哑的哀嚎声。 这样连续拷打,折腾了二个多小时,都到了午后三点半钟,大家都疲乏不堪,罗二虎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他示意刽子手们停手,用凉水拨醒山田正雄之后,他来到这个死硬分子的面前。 此时,山田的面部因为剧烈疼痛,不停地痉挛颤抖,四肢血肉模糊,浑身上下血迹斑斑。 “啧啧啧,我说山田正雄何必呢?你们小小岛国,是不是担心哪天沉入海底去呀,所以拚命地想着武力掠夺大陆地盘,做梦去吧。” “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要你说了,我保证治好你的伤,给你一笔钱,让你隐姓埋名,过上好日子。” 罗二虎咧嘴道。 他是在劝降,即又像是在讥讽挖苦,反正是五味杂陈,说不清楚。 牛油灯下,他的身躯映在血迹斑斑的石墙上,显得那样的狰狞。 山田正雄慢慢抬头呸地一下,把满口鮮血喷在罗二虎的脸上,反讥道:“想让我召供,做梦去罢,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众目睽睽之下,罗二虎被喷得一脸的血沫,顿时恼羞成怒。 他走了两步来到烧红的炭盆旁,伸手取出烧得通红的烙铁,慢慢走到山田正雄的面前,猛的按在他的前胸上,脸色狰狞地狂嚎: “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皮肤焦烂的恶臭,顿时弥漫开来,前胸冒出一股白烟。 “啊…” 山田正雄痛苦的长声惨叫。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的身体剧烈痉挛,抽搐着昏死了过去。 这个顽固不化的死硬分子,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范,不过有的是功夫,陪他慢慢玩。 罗二虎暗暗地默念,扭头对着曹武光说道: “继续吧曹协理,今晚罗某已经吩咐手下,给你们做顿烤羊腿加陈酿江南黄酒霄夜,东西马上就会送来。” 他这话是真的,他的二十几名手下也一样没有休息,正在审讯室外面警戒,主要是防止无关人员走近这里,还有就是审讯室人员不能随便离开,走漏了山田等人被捕的消息,那可就麻烦了。 “好,大伙用把劲,争取早点结束,咱们好喝酒吃肉。”曹武光阴沉着脸,继续指挥手下用刑。 啪…啪…冰凉的井水泼下去,待他醒了,再下去就是火红的烙铁侍候。 烙在血肉皮肤上,接着用盐水泼在已经遍布身体的伤口上,然后再是烙铁…盐水…井水… 重复一遍,又一遍…… 很快,山田正雄已经发不出半点声音,昏死过去不知多少回了。 他嘴角抽搐,全身悬挂在十字架上,全身抖得厉害,眼前一片模糊。 浑身的血管皮肉好像要炸裂似的。 “听好了山田正雄!你死撑下去是没用的,谁不让老子们好过,老子让他痛苦不堪,生不如死。” “我们会让咱们暗影密探们,把你早就被秘密逮捕、变节招供的消息,散布出去,你应该知道我们有的是办法,会让你的组织-乐善堂,相信你早就变节背叛了。” “你跟史进最心爱的女人-洋介良子,原是大阪府森木县同乡同村,从小青梅竹马,早就是私定终身的恋人了,你们同时在东京兴亚间谍学校学习和毕业,又一起来的大清国,可命运偏偏跟你们俩开了个玩笑,你被安排在天津,而良子到了汉口乐善堂,结果被荒尾精安排去勾引史进。” “二年之后,当你从天津返回汉口时,洋介良子已经成了史进的侍妾,木已成舟,这几年你一直怀恨在心,不久前你被我方秘密逮捕,就供出史进的一切情况。” “这样的故事情节,相信荒尾精和他的弟弟荒尾光,一定会相信的,你们不是一直想不通,史进怎么会暴露的吗?嘿嘿…问题就出在你的身上,间谍组织里的行为准则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怀疑一切人和事。” “嘿嘿,你就自己想像一下,一旦荒尾精他们认为是你这厮叛变了帝国,那你在大阪府森木县的父母兄弟姐妹,这些家人会死得有多惨啦!” 他阴沉沉的话像钢针般,刺入山田正雄的心脏,让这厮瞬间差点又昏晕了过去。 罗二虎这套审讯思路是跟陈天华学的,他知道日谍不怕死,大都能承受酷刑,但最怕是被组织误会,甚至于连累家人受死。 “八嘎雅鲁,你的卑鄙、无耻、龌龊…” 山田只能咧开干裂的血嘴,嘶哑着大喊大骂,可又无可奈何。 作为间谍,他深谙各国间谍的手段,就像他刚才骂的那样,极端的卑鄙、无耻、龌龊,也明白乐善堂当家人的冷血和残酷,杀人灭口是他们常见的自保手段,而对于变节者的严惩手段,那是更加的残忍无情。 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之下,山田正雄终于被击垮了,在罗二虎近乎变态的狂笑声中,他再一次昏死了过去。 当曹武光他们用井水将其泼醒,准备继续行刑时,他半睁着眼,非常吃力地对着罗二虎说道: “我…我愿意交待,但请贵方的上将军黎大人亲自来…” 他精神终于崩溃了,说完,又昏死了过去。 /64/64592/19141952.html 第657章 深夜,求见上将军 罗二虎愣神一会,马上高兴的蹦了起来,“快快…快,快把他放下来,快唤召狱医大夫过来医治…快…” “是…” 守在审讯室门口的几个特战警卫,都忙不迭地向外跑去。 曹武光他们几个,见状也是一阵激动,他们七手八脚的将山田正雄从十字木架子上放下来,忙着给他嘴里灌水。 “你们几个在这里守着,不准任何人出去,本人马上先去禀报署长大人…” 罗二虎大踏步走出审讯室,特别嘱咐地面上那几十个自己带来的特战队员。 “放心吧罗大人,这里只进不出。”队长响应道。 巡警署长孟威,今晚肯定没有回府歇息,而是就在自己的衙堂里和衣而睡。 他在等待审讯结果。 罗二虎跑进去把孟威摇醒,“快醒醒署长大人,东洋佬那厮愿意召供了,快醒醒!” “什么,那家伙愿意召供了,那太好了,我跟你下去一起审。”孟威睁着惺忪的双眼,也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 他都无法想像这些审讯的家伙,用了什么手段撬开了这个东洋人的嘴,反正他明白很不容易。 “先别激动,这个山田说了,他要见到上将军黎大人,才肯召供。” “什么?要见到上将军黎大人可肯开口召供。”孟威一愣,他掏出怀表瞧了一眼,“可现在四点过一刻,黎大人应该还在睡梦之中,现在去可能要被骂惨的呵!” “哎哟喂,署长大人!军情十万火急,咱管不了这么多了,骂就骂呗,我陪你一起被骂。”罗二虎急得直跺脚。 孟威瞅了一眼罗二虎,双手一合,一咬牙哼道: “先不管这些了,咱先去守备衙门,若他不在那咱再去府邸,怎么样?” “行,就这么办。” 俩人来不及叫马车了,直接要了二匹马,连个侍卫都不带,策马扬鞭往守备衙门奔去。 二人气喘吁吁到衙门岗哨一问,上将军黎大人并没有回家,而是跟少将军陈天华,俩人一直在白虎节堂商议事情。 因为总督赵尔巽让黎元洪在这次行动中,节制整个湖北军务,这让他很是作蜡,而他担心的是张彪。 黎元洪的职权仅在武昌府范围内,而张彪不光是鄂新军第一镇的镇统制官,他还是湖北提督,节制整个鄂军,新军,巡防营和绿营。 你避开他做事,张彪知道之后会善罢甘休吗? 所以,两人思来想去,只能借用陈天华的保安部队,因为护路和护矿都跟他的丰众矿业利益有关,丰众保安部队出动,多少还说得过去,最多事后多解释道歉。 商议晚了,俩人便在白虎节堂里休息了,反正是初夏季节,天气又不凉。 当孟威和罗二虎跑进白虎堂的外间时,这里可热闹了,两边的侍卫长都传文和飞鸽,各带着十余名侍卫正在门外守卫着。 “快去禀报上将军,就说有重大军情。”孟威对都传文喊道。 一般情况下,孟威当然知道保密的重要性。 像这种重大嫌疑人,谁谁变节召供这种事,普通侍卫是没有权力知道这些的。 “是,我这就进去。” 见孟威和罗二虎俩人天没亮就赶了过来,侍卫长都传文当然明白,没有重大军情,谁特么敢深夜闯白虎节堂! 他二话不说,就立即进入白虎节堂的内堂。 一会儿,黎元洪胖乎乎的身躯上披着件长袍,双眼红肿得像一对鱼泡,嘴里嘟囔着从内堂出来,“何事?” “禀奏上将军,那个家伙醒了。” 这是个审讯暗语,向上峰报告,所谓‘醒了’,就指重要犯人愿意交待合作了。 可黎元洪是个职业军人,他对间谍审讯那套是一窍不通。 “哪…哪个家伙醒了?孟威…你在搞什么鬼,胡说八道些什么?!”黎元洪听得是云山雾罩,不由得大怒! “噢等等宋卿兄,我知道具体情况的,请您先别发火。” 见黎元洪被孟威那个莫名暗示,弄得大为光火,他连忙从内堂出来,喝住了黎元洪。 原来,罗二虎渡江到汉口去秘密逮人,他是知道的,而且事后暗影也将情况通报与他,所以,他是知道罗二虎他们抓住了山田正雄等人,只是不知道审讯结果怎样。 “职下见过少将军!” “卑职见过陈大人!” 俩人见陈天华从内堂出来,都松了口气,特别是罗二虎,他忙上前一步说道: “禀少将军,我们那边有重要事情,务必请上将军和您,移驾巡警署衙门。” 说着,还眨巴着眼睛。 陈天华当然是明白,那边审讯有了重大突破,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黎元洪说道: “宋卿兄,他们那边有事请咱们俩人过去处置,您快进去换上正装就出发。” 黎元洪嘴角微微一愣,很不情愿道:“有啥事嘛,还需要深更半夜,又神神道道的来请?” “哎哟,具体事宜等会上了官辇,小弟再向您禀报不迟。”边说边将黎元洪推进内堂,然后转身对都传文道:“快去准备出行车辇和马队。” 虽不是上将军发令,但都传文明白这事得照办,他扭头吩咐二名侍卫去执行。 陈天华将孟威和罗二虎召到身边,不露声色道:“你们先回去,把人先医治好,想办法提到偏堂上来。” “明白…”孟威和罗二虎领命而去。 …… 衙门偏堂,是专门跟来访者对话,交流的场所。 而巡警署衙门偏堂,除了上述功能,自然增加一项审讯罪犯的特殊用途,只是不用刑讯。 这跟地下审讯间,有着本质的区别。 当陈天华和黎元洪到达巡警署衙门偏堂时,案犯还在救治之中。 过了一刻钟的功夫,案犯山田正雄被担架抬了进来,全身从头到脚都是绷带缠着,只有二个眼睛和嘴巴是清晰露在外面。 担架旁边还跟着狱医大夫和他的二个助手。 但凡审讯间有活干,几名狱医必须随时值班待命,因为中途对用刑者要进行抢救或救治。 空间不算大的衙门偏堂里,一下子充斥着浓烈的血腥、酒精、药剂等杂味,特别的刺鼻薰眼。 /64/64592/19143101.html 第658章 紧急处置 “混帐,谁让你们下手这么狠的!” 平时一向温和的黎元洪,此时显露出凶狠的眼神,他扫了孟威、曹武光他们这些穿着巡警制服的人一眼,凛冽道。 这些人心头遽然一震,都不太了解上将军此刻的心境,是目睹惨状由感而发的震怒,还是演戏的开场白,谁也没底。 大家只好低耷着头不吱声就是,可心里却在暗忖:说得轻巧,若是不下狠手,这些家伙能开口吗? 冷眼旁观的陈天华,连忙凑近黎元洪耳语几句,上将军的脸色和善了不少。 “狱医,这位案犯的伤情如何?”黎元洪抬头来问狱医大夫,开始切入正题。 那狱医郎中顫抖抖开口道: “禀报上将军,此人皮开肉绽,体无完肤,失血过多,已敷上金创药,服入参汤,四肢尚全,但…但不能再继续用刑了。” “好,辛苦你了,你先下去歇息,需要时叫你!”黎元洪听罢,胖乎乎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他对堂内的众人说道: “把他护到躺椅上,尔等统统离开…” 曹武光等人把山田正雄扶到躺椅上,都悻悻然退出了偏堂。 这时候偏堂内除了上首坐着的黎元洪和陈天华,还有孟威和罗二虎,侍卫长都传文和飞鸽。 “山田,上首位坐着的正是武昌府守备官,上将军黎大人,旁边的那位,就是少将军陈大人,你有啥要求和想法,现在可以尽管给两位大人讲。”罗二虎打破僵局,率先开口作了一番介绍。 “山田君,你的伤势均为外伤,四肢尚好,请放心,事后本将马上会给你做最好的治疗。”黎元洪也是先示好开头。 “黎上将军,久仰您的大名,本人愿意将贵方要了解的一切情报全部交待,还可以再提供一些鲜为人知的紧急情报,但在下要求上将军亲口承诺一些事。”山田正雄开口道。 “这些好说,请讲。”黎元洪兴奋的身子往前凑了凑。 “第一,在下需要一笔钱,一个能隐姓埋名的地方安身。第二,设法让在日租界里的乐善堂相信,我没有变节,被你们处决了,总之不能事后连累到我的家人。” 黎元洪一听,满口答应道:“这二点要求,本将完全满足并承诺你。” 这些事他虽然没有想好该怎么办,能否办成,那些办法事后可再议,而现在要让对方吐露情报才是关键。但这时,从黎元洪口中出来的任何言语,都显得那么的亲切和真诚。 他长着一副憨厚老实的嘴脸,江湖传言他处事谨慎,为人宽厚,不是那种杀人如麻的军阀。 这个,刚好跟陈天华的形象来了个对照,山田正雄盯住了黎元洪,不由的点了点头。 他相信,只要黎元洪承诺和下令,这些事情完全可能做到。 但他唯一担心的是,事后如何来掩盖他背叛的真相呢。 冷眼旁观的陈天华,早已看透了山田正雄最后的顾虑与担心,在旁补充道: “山田先生,请你放心,我们会先撒布一些谣言,说你在狱中表现得非常强硬,而变节者则另有其人,另外,我们过些日子会将你们三人绑赴刑场,以间谍罪公开枪决,对你会使用空爆弹,造成假死场面,事后除了提供钱物,住所,还有给你易容,并提供通关文牒,居住证等一系列你认为需要的东西。” 陈天华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黎元洪一眼。 黎元洪一个激灵,连声道:“陈大人的话就是本将意思,请山田君放心,只要你诚意合作,不隐瞒一丝一毫,我会信守诺言,善待与你的。” “多谢上将军!”山田点头示礼。 “那好,请山田先生说吧。”黎元洪示意孟威记录。 “……” 整个交待过程进行了一个半小时,中途山田正雄几经虚脱,二次差点昏厥,都是靠参汤和奶酒维持。 他交待的东西,让在场的黎元洪和陈天华等人,听得是脸色大变,头上冷汗直冒。 山田正雄交待完毕之后,黎元洪冷静了一下之后,对侍卫长都传文命令道:“即刻送山田先生到守备府后苑的一个安全屋,命军医精心治伤,尔等全力守护。” “遵命!” 侍卫长都传文当然也明白此事非同小可,他昂首立正之后,旋即走到堂外,叫进数个侍卫,大家七手八脚将山田正雄抬出偏堂,放上一辆马车里面,派队副率卫士押送到守备府。 这时,偏堂里大家商议怎么办。 “宋卿兄,事情紧急,现在已是清晨六点多了,咱们分一下工吧,总督府我亲自去处置,还有马明阁那里,但凡你们不好出面的地方那就让我们来,我不惧张彪,就是闹到朝堂之上我也有理由,况且总督大人了解实情,他会坚决支持!” 望着眉头紧锁的黎元洪,陈天华自然明白这里面的厉害关系,这位老兄又是前怕狼后怕虎的性格,干脆来个自告奋勇,勇于承担。 “哎哟喂华之老弟,这些事又得让你冒险了,愚兄过意不去啊!”黎元洪巴不得如此,表面上还得客气一下。 “不用客气宋卿兄,咱们现在是穿着连裆裤的难兄难弟,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其余的事您这边安排。”陈天华安慰道。 “当然。” “那好,宋卿兄我等先行告辞,赶紧去布置安排!”陈天华抱拳准备告退。 “那好,愚兄就不远送了,有啥情况请及时通告。” “当然。” 陈天华率罗二虎等匆匆出了偏堂,骑马离开巡警署衙门,这时天已大亮,他们得先赶回临时军营。 …… 当天午后。 武昌府,湖广总督衙门,后花园。 六十四岁的赵尔巽,平常都有餐后午休的习惯,可今天就是翻来覆去的没睡着,有心事啊! 作为汉军旗人,赵氏家族可谓是皇恩浩荡,三代为官。 他于同治十三年进士及第,授翰林院编修,从此进入仕途。 数十年间,他历任安徽、陕西各省按察使,又任甘肃、新疆、山西布政使,后又任湖南巡抚,民部尚书,盛京将军。 所到之处他亲眼目睹大清的贫穷与落后,深受各帝国主义列强的野蛮入侵,掠夺,痛心疾首。 所以,他始终力举新政,搞洋务,不遗余力地推进史治,军制,财政,社会教育,警务狱制等方面的新政改革。 /64/64592/19145314.html 第659章 督府掠影 他对于国家的矿山资源和铁路诸方面,尽自己最大努力去保护。 任职盛京将军期间,恰逢日俄战争爆发,他认定东洋人对大清的危害,比沙俄有过之而无不及。 日俄战争以日方胜利而告终,受损的依旧是大清国人,南满洲铁路株式会社成立,接着又是满铁守备队。 奉天是大清国的陪都,作为统辖奉天的大清国最长军政长官,从一品武职,赵尔巽处心积虑,竭力维护大清国的主权和权利,他意志坚强,不畏强御,勇于任事,被日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奉命来到湖广,坚持抵御外强的方针,可时局多变,官吏多为腐败无能,让他心力交瘁。 “哎,作为人臣,想做些事难呵!” 赵尔巽一叹,撩开西书房的帘子,看着后花园百花争艳的美丽景色,但他无心欣赏。 “大帅,该到沐浴更衣,准备上衙的时辰了!” 一名督府内侍执事,进来禀告,他并不知道总督大人在午间是眼都没闭。 “好吧,本督这就去沐浴。” 赵尔巽一脸的倦容,他顺从地跟着那位内侍执事,往东厢沐浴间走去,他也需要好好地泡一泡,否则一个下午都会没精神,有失尊严。 这时,天空中竟下起了大雨,春末初夏的雨,有时就是雷阵雨,来时特别猛然,但下得不会长。 密集的雨点,如同瓢泼一般地从天上倒将下来。 日光从乌黑的云层里透出,影得天空竟是昏暗的层层叠叠,看什么都是影影绰绰。 不大会儿的功夫,地上就有了深深的积水。 雨借风势,打在总督府的瓦上、墙上、窗上,和树叶树枝之上,那是啪啪作响,声势惊人。 这时,一抹人影,如鬼魅般地在雨中一闪而过。 虽然有着密集的大雨作掩护,但要在督府里,那密布的明岗暗哨之间,找出一条路来潜入,也是实属不易。 说明此人不仅是个偷袭老手,还深谙督府里的布岗。 而且,其个人武功和扮相,那更是惊人,轻功十分了得,还一袭黑衣蒙面,背上一柄倭刀,像个东瀛忍者。 湖广督府后院,那里是花草树木,枝繁叶茂,潜行其间,只需避开哨探,倒是为其提供了天然的掩护。 一路潜藏形迹,这个人影到了后院偏苑,一排低矮的厢房边停了下来。 那里是一些督府内侍仆人,粗妇花匠们的居所。 在最左边上的一间厢房前,那人手按在门上,轻轻一滑,内里的门闩便缩了回去。 随即,人影一闪而入。 屋里木榻上,一名和衣靠在被褥上歇息的内侍执事,已是惊起。 只见他的手在枕下一摸,已是多了一柄匕首,一跃下榻上前迎敌。 “嘘…是我…”人影低喝道。 那位内侍执事一惊,举起匕首的手悬在半空中。 借着窗户透入的微弱光线,他算看清了来人的容颜。 “是…大武令!” 这位内侍执事顿时大惊失色,悬着的手无力地坠落,匕首掉落在地。 他惊愕的低声道: “大武令,您怎么来督府了?您…难道您亲自…” 来人长得鹰眼弯勾鼻的净白面孔,四十岁不到的年龄,他正是黑龙会湖广地区的大武令,浪人武士吉田三郎。 只见吉田三郎眦着牙,咧嘴苦笑道:“被逼的,但这次必须成功。” 说着,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神色。 他的师父是东洋岛国久负盛名的忍术高手,暗杀是他的擅长。 “但是,今日上午总督府突然来了一批人,总督身边又增加了不少陌生护卫。”那位内侍执事惴惴地说道:“只怕不易近身…” “护卫?嘿嘿…最多的护卫,本堂不怕…”吉田三郎冷哼道: “咱们不废话了,那总督老儿现在哪里,你可知晓?” “小的知晓,总督大人刚从书房往东边的沐浴间去了,他要先沐浴更衣,然后再去上衙。” 那个内侍执事走到窗边,指着不远处,一个亮着微弱灯光的窗户说道:“就在那里…” “你能确定?”吉田三郎沉声道。 他明白,自己仅有一次动手的机会,成与不成,自己的形迹都会暴露。 “当然肯定,适才是小的亲自到西书房,叫总督大人沐浴去的。” “好,本堂这便去矣,不管成功与否,你都不要暴露自己,将自己深深地蛰伏下来,这以后,堂里还会再来联络你。”吉田三郎沉声道。 “是,大武令,那就请您小心点…” 吉田三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轻轻地将门拉开一条缝,身形一闪,已是消失在暴雨之中。 那内侍执事瞧了一眼外面,然后将门关上并插上内栓,心里是一阵微颤,浑身抖簌。 这时,天空中的雨仍没有见小的意思,反而像凑热闹似的,是愈下愈急。 屋顶之上的雨水,哗哗地从屋檐上流下来,滴在地上叮咚作响,溅起无数水花。 一抹人影沿着一根立柱,犹如壁虎一般地爬上了屋顶,他伏低下身子,又像水蛇一般,在屋顶之上游动。 屋顶之上盖着的是灰瓦片,在雨水敲打声的掩护之下,吉田三郎迅速接近了那间沐浴房。 他紧紧地贴在瓦片之上,透过空中的雨幕,可以看到周围一些宫卫隐藏的位置。 虽然大雨将他们浇得浑身湿透,但这些人仍然一动不动,犹如一块岩石一般站在那里。 只不过,他们的视线,一律都瞄准向外围。 吉田三郎咧起的嘴角,拉出了一丝得意冷弧。 紧紧贴在他身上的黑衣,那是一套鲨鱼皮特制的水靠,即便是在水里,亦不会阻碍他的行动。 从屋顶轻轻扒开天窗,他一个金钟倒挂下来,透过层层水蒸气,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形。 一个高高的巨大木桶里,一个男子模样的人坐在里面正在沐浴,辫子散开拖在木桶外。 而桶外,一名侍女手里拿着一支水飘,正从一边的热水桶里舀起热水,慢慢地往大木桶里的男人浇着。 屋里两个大炭火炉,烤得水蒸汽蹭蹭向上,笼罩着整个浴室,从天窗处望下去很朦胧,看不清楚桶里那人的具体模样。 应该不会有错了! 在督府内院的沐浴间里,能有侍女服侍的男人,除了总督本人之外,还能有谁? /64/64592/19160203.html 第660章 东瀛忍者 据可靠情报,赵尔巽并无儿子,就连义子养子都无。 吉田三郎咬咬牙,手往鲨鱼水靠里一摸,手上已多出二枚利器,那是忍者独门暗器-铁海星。 这时,空中一道闪电掠过,瞬间将大地照得一片透亮,紧跟着霹雳一声,一个响雷震彻大地。 就在闪电掠过的那一瞬间,将屋里的人影照得特别清晰,吉田乘机手腕猛地一甩,暗器脱手飞出。 而他甩出铁海星的同时,利用闪电刚逝,霹雳响起的刹那间,双脚瞬间放开屋顶之梁,身躯从天窗斜着向木桶扑去。 吉田三郎的时机选择,已经到了一个忍者高手,搞暗杀可能到达的极致水准。 闪电的掠过,使后院外所有人的眼睛,在昏暗之中陡地受到强光刺激,能让人在一瞬间看不到任何东西,出现暂时性的失明。 而他则利用这一闪即逝的时机,从屋顶之上一跃而下。 虽然甩出暗器的动静不大,但吉田三郎自己也知道,刺杀的机会,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 因为沐浴间外的护卫高手,一定会在极短的时间里反应过来,自己一击不能得手,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而总督赵尔巽虽是武将,但他通晓的是为将之武,对于暗杀格斗,在忍者面前,相当于一只菜鸟,一招之间无招架之功。 自己有一次出手的机会,那便足够了,而且还是暗器和倭刀的双杀。 铁海星自天窗飞入,电光火石之间,正在专心沐浴的男子,整个人却戏剧性嗖地滑向了桶底。 两枚射向大木桶的铁海星,一枚从男人头顶掠过,“笃…”地一声嵌在木桶上端,插入大半便再也无法寸进。 而另外一枚却擦木桶上端掠过,“卟…”一下,已深深嵌入正在舀水的侍女左胸。 可怜那个侍女,还来不及哼一声,使一命呜呼。 只见吉田三郎从天窗下来,着地后双腿就势一蹬,一个飞扑向前,手腕一翻,便一刀劈向木桶。 这一刀下去,砍得实了,连桶带人都得一刀两断。 刀将要劈下的瞬间,木桶里的水轰然炸开,桶里的‘赵尔巽’霍的站立起来。 只见他湿淋淋的头发飘飞,上身赤裸,但下边却穿着整齐,手上赫然握着一把锋利的倭刀,“当…”一下扛住了劈下来的这一刀。 吉田三郎惊得脸色大变。 两人相距不过一尺多距离,虽有汽雾但这张脸看得是清清楚楚。 年过六旬的赵尔巽画像,吉田见过无数次,真人他都见过一面,可这大木桶里站起来的,并不是正在沐浴的‘总督’,而是一名二十几岁的精壮军汉,目光炯炯。 他不是别人,而是午前同陈天华一起,匆匆从军营赶来的顾祝年。 当从山田正雄口中得知,黑龙会想在今日刺杀赵尔巽,大概率会选择在午后,陈天华匆匆回到临时军营,调集仅有的七十几名手下人马赶到总督衙门。 因为陈天华并不知晓黑龙会派出多少人马,从几路出击,还有最可怕的是督府里有内应。 赵尔巽听得是将信将疑,但在陈天华的再三劝说下,他的内卫除了十数个甄别可靠的贴身侍卫,其他全部改换成陈天华自己的护卫,也就是飞鸽他们。 他让赵尔巽一切照旧,吃饭、午睡、沐浴。 果然在午后,陈天华发现一个蒙面刺客出现了…直奔沐浴间。 玛的,上当了! 吉田三郎的脑子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他劈下去的倭刀受阻后陡地变向,反手变招,改为往下疾刺。 忍者刀术,变幻莫测,快如闪电。 “咔嚓…”一声,刀锋刺穿木桶壁,径向顾祝年的腹部刺来。 而此时的顾祝年被刚才刺客劈下来那一刀,震得是手臂和发麻,虎口震裂出血,手中的倭刀差点被震落,好在他左手及时上托刀背,使出浑身力量,才勉强挡住这一刀。 哇,这蒙面刺客的内劲和臂力,实在是太强悍了,顾祝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强敌,他惊得亡魂皆冒,汗毛直竖。 当吉田变招反腕持刀刺向他的腹部时,他已无力回挡,眼睁睁看着敌人的刀锋戳穿木桶壁,向他刺来,他只能闭眼等死。 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大木桶后面的屏风处,“呯…”的一声响。 藏在屏风后面的陈天华看得真切,他忽地闪出,手腕一抖,手中的贴身匕首甩飞出来。 “八嘎…” 吉田三郎见状惊呼一声,猛地收力想用倭刀来挡,无奈倭刀戳穿木桶壁,回抽挡飞刀稍微迟缓了一点。 也就是差这么一丢丢,加之双方之间距离实在太近,“卟…”地一声闷响,匕首刺入吉田前胸。 吉田三郎是有备而来,他身上除了鲨鱼皮的水靠,还穿着软甲,但匕首的力道强劲,仍是插进去直没刀柄,刀刃刺穿软甲和水靠,深入体内。 一时间,鲜血顺着匕首血槽,飞飚而出。 吉田三郎见势不妙,他身形疾退,但陈天华那能让他喘息,一个箭步上前缠住了他。 双方刀光剑影,犹如闪电一般在屋中缠绕,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吉田三郎虽然受了伤,但刀光流转,陈天华竟然一时不得寸进,也让后者大为吃惊。 顾祝年调息一番之后,见少将军久攻不下,他挥刀上前想要助攻,被陈天华一声断喝,“别上来!退一边去!” 高手过招,像顾祝年这样半生不熟的刀术,只会越帮越忙,徒增陈天华的麻烦。 果然不出所料,吉田三郎利用陈天华说话一刹那,内气外泄,他一刀逼开对手,转身奋力撞向房门。 “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被撞得粉碎,吉田三郎破门而出。 但他刚刚跃出沐浴房间瞬间,整个人便已经僵住。 在屋外,一队队军士,正络绎不绝地从后院各处奔跑进来。 而第一排抵达的军士单膝下跪,手里的毛瑟m1888式步枪齐刷刷端平,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后来陆续上前的士兵,成扇形围住了他,手中步枪前举,抬着瞄向他。 屋顶上人影晃动,亦是一把把步枪,封住了他所有的出路。 而在这些士兵之后,还有不同制式的兵士赶来,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缴械投降吧,吉田先生!继续顽抗就是死路一条!”为首的军官高声喊道。 他正是罗二虎。 /64/64592/19160513.html 第661章 天罗地网 吉田三郎喟然一声长叹,逐拽下自己的蒙面。 对方都能直接叫出自己的姓名,说明自己的行动被敌人提前知晓了。 督府里面早就布好一个局,挖了一个大坑,在等着自己来自投罗网。 可这怎么可能呢? 行动计划只有黑龙会湖北堂口的少数几个骨干才知道,怎么会走漏风声? 吉田三郎百思不得其解。 从屋里追杀出来的陈天华和顾祝年,见此状态却也没有再挥刀上前的必要了。 而此时的吉田三郎,则是脸色惨白,伤口仍在滴血,他自忖今天终是插翅难逃。 虽说作为一名忍者刺客,出征前都做好过心理准备。 这次孤身闯入督府行刺,他不怕事先有侍卫阻挡,担心的却是事后会难以脱身,毕竟督府里人多势众,而且军士们手中都有枪。 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仅没成功杀死总督赵尔巽,甚至连对方的人影都没有见到,结果是稀里糊涂落入敌人设好的陷阱里。 吉田三郎顿时感到颓丧不已。 帝国的忍者声名,宗师门派的荣誉,居然要败在他的手上,实在是亏对祖先前辈们。 “吉田先生,久仰大名!” 陈天华终于开口说话了,“我十分敬重贵国的忍者武士,今日有机会领教你的高深武学与精湛刀术,令陈某三生有幸!” 他说着,向吉田三郎真诚地鞠了一躬。 “你是谁?大清国竟有如此高手?”看清楚是刚才把他击伤并缠斗的那名精壮军汉,吉田疑惑道。 此人年龄应该在二十七八岁左右,反正不到三十岁,但其武功高强,刀术精湛,在大清国实属罕见,就是放在岛国,其武功也列入大师级别。 “我就是你们经常唸来唸去的陈天华,江湖人称大少爷,在此,陈某见过大武令阁下。” 陈天华拱了拱手,一本正经地说道。 “呵呵,怪不得如此,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大少爷陈天华在此,看来,你为了等我吉田,可算是煞费苦心啊!” 吉田三郎听了遽然一震,本已苍白无血的脸色,变得更加狰狞难看,半晌才冷笑一声。 陈天华的名声,吉田三郎早就听说过了,江湖传说其武艺超群,当时还不屑一顾,可今日这番较量才知,绝对不是江湖诈传,而且真的是位武术大师。 怪不得这些年屡屡有日籍武士败亡于他的手人,武功并不逊色于自己啊。 可他年纪轻轻,怎么会有如此高深莫测的武功造诣呢? 吉田三郎一时也想不明白。 “哈哈…算不上什么煞费苦心,听说有人要暗杀总督大人,我等便赶过来保卫,没想到是吉田先生亲自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啊!”陈天华戏谑道。 “这次,你们赢了…”吉田叹道。 “既然吉田先生也承认输了,那咱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吧。”陈天华皮笑肉不笑地继续道: “这样吧吉田先生,陈某敬仰你是位忍者武士,只要你放下手中长刀和暗器投降,我决不杀你,若能起誓今后不跟中华为敌,陈某还可以放你回国。” 他话锋一转,开出了受降条件。 “谈?阁下想让吉田背主卖国?”吉田三郎冷笑道: “嘿嘿…虽然吉田不才,但帝国的忍者武士数百余年来的名誉和门规,决不能毁于我的手上。” 话虽这么说,可现在,光是陈天华一人,便可以稳稳地挡住自己,再加上那四周的几十名举枪军士。 就算自己侥幸抵住了陈天华,而外围严阵以待的这么多甲士,那真是天罗地网啊。 想到这里,一股悲凉之情涌上心头,吉三知道自己后面该怎么做了。 “吉田先生言重了,贵国的忍者武士也好,黑龙会也罢,本应只是一个民间的江湖帮派,而你们却参与皇府侵略扩张,助纣为虐,跑到大清国来祸害这里的百姓,若还不认罪,那只能是罪该万死!” 陈天华没有雷霆万钧,语气很是平和,但字字戳心,就连小孩白痴都听得明白。 吉田三郎仰天哈哈大笑,凛冽道:“大少爷的善意多谢了,吉田宁死不屈!” 说着,他陡地腾身而起,随手一抖,二枚铁海星暗器飞出,同时,他的身影闪电般扑向陈天华。 陈天华早有防备,他一个后仰倒地躲过二枚暗器,随即连续几个侧滚,避开吉田扑上来拚命一击的同时,一招滚地刀呼地反斩。 此时的吉田,终因伤重而内力大减,他奋力回挡,“咣当…”一声,他手中的倭刀被陈天华的强劲内劲,硬生生地被震断两截,坠落地上。 一直警惕地注视着吉田三郎的顾祝年和罗二虎,他们大喝一声,抽刀追斩上去。 吉田强行扭转身躯,将将避开两柄刀的刀刃,但锋利的刀尖却划破鲨鱼皮,破开软甲伤及肌体,瞬间便血珠喷洒。 这边的陈天华,几乎同时再出招发难,只见他放下倭刀成一双铁掌,呼地袭向吉田三郎。 吉田被迫两掌出迎,硬生生接上这重击。 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俩人的一双手掌,重重地对接在一起。 “哇…”的一声,伤及内脏器官的吉田,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借着陈天华的这一击之力,吉田身体倒飞而起,他旋即两拳分击,一左一右,正好击在罗二虎和顾祝年的刀面之上。 “啊…” “啊…” 两个人被内力轰得向两侧倒飞出去。 而落下地来的吉田三郎,竟不顾重伤,脚猛一蹬地,再一次腾身而起,飞向屋顶。 重伤之下的忍者武士,竟还能如此腾身,他的内劲强悍和坚毅的意志力,大大超出众人的意料。 这似乎在嘲讽陈天华他们的天罗地网,若是吉田没有受伤在先,能奈何得了他吗? 此时,陈天华的脸色变得狰狞恐怖,本来他还妄想活捉吉田,眼看是不可能了,只见他咬着牙大手一挥,凛冽道:“射击…” “砰…” “砰砰…” “……” 早已举着枪等待不耐烦的军士们,纷纷扣动了扳机。 五六十发子弹,从不同角度射向一点,在半空中形成扇面的弹雨,黑鸦鸦一片。 身在半空中的吉田三郎,并没有做出任何的闪避动作,相反,他张开了双臂,摊开了身子,让自己暴露的面积更大些。 那是他在拥抱即将到来的死亡。 几十发步枪子弹,如此近距离,倾刻之间将吉田的身躯,射成了筛子血窟窿。 “啪嗒…”一声。 吉田三郎重重地坠跌在地上,已一动不动的一命呜呼!血水从他身上弹孔之中不断流出,又旋即被雨水冲走。 /64/64592/19172688.html 第662章 天禄坊 阻杀任务完成,大家不由得松了口气,而陈天华此刻却感受颇深。 这个吉田三郎,是他穿越以来遇到的最强悍的格斗对手,正不愧为东瀛忍者,果然名不虚传。 督府卫队,丰众保安队都各自列队,转身,然后整齐地撤出,到外面重新警戒,因为敌情警报远没有解除。 片刻间,东厢浴室外面便只剩下了陈天华他们几个人。 望着吉田三郎的尸体,陈天华叹了一口气,心里默念道: 一代东瀛忍者,就此远离,可敬,可叹,可悯! 这时,赵尔巽在十数个贴身侍卫,以及飞鸽所率的卫队簇拥下,冒雨走到吉田三郎的尸体边。 他先前还真敢不相信,竟会有人来督府行刺他? “可恶啊,这些个东洋人,不择手段!” 看着那张已变得十分苍白,但又显得异常平静的面孔,赵尔巽的心情是无比沉重。 他明白,这个刺客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杀他。 赵尔巽凝视片刻,抬起头来对身边的侍卫长吩咐道: “尔等收敛好他的尸体,用口棺木装好,然后移交到汉口领事馆去,并以督府名义递上一份抗议书。” “遵命,总督大人。”侍卫长立正回复。 “陈大人辛苦了,本督这就要上衙去处理公务。”赵尔巽对陈天华说了句,温和言语中包含欣赏到肯定。 “总督大人走好,下官还有公事要办。” 陈天华抱拳作揖,他说的公事,那就是要甄别督府里的所有人,当然,包括立即审讯那个已经抓获的内侍执事。 赵尔巽点了点头,他在贴身侍卫和飞鸽卫队的簇拥下,徐徐向前院衙门行进。 说来也怪,先前还是雨雪交加,现在却是睛空万里。 ……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 武昌外城鄂新军第二镇军营外,五十余名丰众保安队员们,骑着马已整装待发。 陈天华大手一挥,队伍踩着湿漉漉的露水杂草地,开始行走。 总督府内人员的甄别工作,仍在进行中。 那个被捕的内侍执事审讯完毕,他交待了他发展的二个内线,都抓了起来。 里面几十个属衙,小吏杂役跟龙套的,加上内府丫鬟仆人等数百人,工作量很大。 接下来这项工作就交给罗二虎,他这个曾经的宪兵头目,对于肃反甄别有经验,而陈天华则要处置另一件重要事件。 “陈大人,咱们准备去哪里?” 看向身前的陈天华,一名负责联络兼向导的巡警官正恭敬地问道。 “东内城天禄坊…”陈天华低沉地回复道。 这让身后的巡警官呆了呆,有些懵然。 东内城,那是省巡抚、提督、布政使衙门所在地,也是达官贵人以及家眷们居住的地方,那里随便找户人家,都是当官的,这全副武装的马队去哪? “是,大人。” 那巡警官只是一愣,之后便低声应道。 对他来讲,这位陈大人的命令,只能服从,不可以提出任何质疑。 半个小时之后,内城东大门外。 陈天华和顾祝年率领的五十余人骑队,全副武装,在城门口检查站外,遇到了负责巡逻治安的一队城防营军士。 “你们进入内城来干甚?” 这群人穿着新军军服,全副武装,但军服颜色和身上的肩章袖标不一,这不由得让人疑惑。 武昌城卫条律规定:凡驻扎城外或外城的新军,或绿营官兵,没有军令不得擅自全副武装进入内城。 一名骑在马上的城防营队官,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向队伍前面的巡警官和顾祝年。 巡警官也不废话,随即拿出巡警署长签发的稽查文牒,顾祝年则掏出武昌府守备大人亲签的金牌。 看到这两样东西,那名城防营队官也不敢再啰嗦啥,他马上挥了挥让部下让开,让陈天华他们大摇大摆的策马进入内城东大门。 “禀队官大人,我看这些新军穿戴怪异,而且杀气腾腾地去东城天禄坊,说不定那里会出什么大事啊!” 等骑队的的得得离开以后,守内城的城防营队伍里有人问道。 “要出大事那能怎么着?他们有武昌府最高通行文牒,调军令牌,按城防条律,任何人不得过问,这估计是跟先前的全城警戒有关吧。” 那位队官乜了眼部下,冷漠地哼哼道。 “那咱们内城…” 那位发问的城防营军士长,对东内城天禄坊很是担忧,显得很关心,他不是住在那附近,就是有亲朋好友在那。 因为到东内城天禄坊这种地方去抓捕,一般都是刑部下来的差役,或者职方司武卫,他们都是奉了圣旨前来办差。 抓的可都是皇帝钦定的要犯,不是灭门就是抄家。 但怎么也轮不上外城的新军呀,全副武装来内城耀武扬威的瞎忙乎?! 那队官瞪了眼多嘴多舌的部下,低声喝道:“少啰嗦,还想保住颈上人头,先给老子闭嘴,等会衙门开堂,咱们先去提督衙门报个信。” “明白!”那位军士长点头称是,缩回了自己的脑袋。 …… 天已渐渐的明亮起来,寂静一夜的街道也逐渐开始喧闹,道路上清晰传出战马的的得得声响,以及全副武装,神情严肃的军士,街上行人和住户们是一脸的诧愕。 约过了半个多小时,陈天华的马队已站在天禄坊,一处朱漆大门前的空地上。 天禄坊,顾名思义,那就是享受天子俸禄的地方,据说京城和许多省城里,都有一个天禄坊,以示皇恩浩荡。 这里的府邸几乎都是高门大宅,朱漆大门和门岗。 陈天华慢慢策马向前,他的身后,是顾祝年和那名联络警官,再后面是排列整齐的五十余名队员。 所有人都是全副武装。 大伙面对的这所官邸主人,便是湖北提督大人张彪的首席幕僚,马明阁的宅府。 马明阁怎么会有官邸呢? 这个马明阁跟其他幕僚的身份不一样,他入职提督府当幕僚长之前,就在张之洞的总督府任江南参议署署长,从三品大员。 张之洞调任京城,总督府江南参议署虽已名存实亡,但马明阁的从三品官衔,却始终是存在的。 跟这个官邸后面相隔一条街的,就是武昌府天主大教堂,以及武昌天主教会住所。 “围住这座府宅,凡有擅出者,杀无赦!”陈天华下达了第一个军令。 /64/64592/19174664.html 第663章 兵临马府 “遵命!” 一名排长,带着三十余名队员,哗啦啦消失在了宅院的两旁巷道里。 “这里是朝廷三品大员马明阁老爷的官邸,你们…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此时,两个守门的家丁,这才从大门旁的小屋里跑了出来。 当他们看着现场端着枪械,目光冷酷,面无表情地军士时,吓得后半句话也说不太清楚了,两条腿像筛子一样抖个不停。 “不想死的,就赶紧滚回去禀报,我等奉湖广总督之命,前来稽查案犯马明阁。” 顾祝年看向了那二个,害怕得脸色死白的守门家丁,冷声道。 听到这位大个子军爷的话,那两个守门的家丁呆了呆,似乎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就转身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府邸里。 “呯…”的一声,把大门给关紧,里面还加上了粗大的门杠。 可笑,这正是自欺欺人的戏码。 陈天华回头看了一眼顾祝年,和后面跟随的十几个队员,沉声道:“你们跟本将从大门口进入。” “是…” 队员们齐声道。 陈天华迈着大步,走向了那两扇紧闭的朱漆大门,顾祝年带着队员跟上。 走近朱漆大门,顾祝年正要上前去叩环敲门,被陈天华喝住,只见他按上双掌在大门上,全身运气猛然发力推去。 “咔嚓…咔嚓…” 陈天华脸颊憋得通红,额头和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双肩微微颤动。 在顾祝年和队员们惊骇的目光中,硬木断裂的声音终于响起。 这是陈天华第一次当众表现其内功功力,这几天不知咋的啦,他总是觉得胸口有股子怨气憋着,随时都在找机会发泄。 伴随着门轴徐徐转动,“嘎吱…”的刺耳声响,紧闭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了。 推门而入,陈天华他们走进了这所宅邸。 看着掉落在地,断裂成两截,海碗般粗细的门闩,顾祝年和那些队员这才瞧得明白,少将军内劲的深厚,以及柔劲发力有多么的恐怖。 走入空荡荡的前院,训练有素的丰众队员们,立刻占据了两旁的廊道。 而此时,宅邸的四周外墙上,三十余名丰众队员,也已经全部上了墙,并盯紧着要害位置,手里的毛瑟m1888制式步枪,统统对准了官邸内的各个方面。 陈天华身披黑色斗篷,手持那把特制的雁翎官刀,像个黑煞杵立在了前院空地中。 顾祝年和那个巡警联络官,侍立在他身侧后两边,目光逼视着前方。 大门口的喧闹声,加上两个守门家丁回去禀报,自然惊动了府第,宅内有人出现了。 玛的,大清早的那个冒死鬼敢来马大人的官邸闹事?! 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带着七八个攥着棍棒,端着朴刀的家丁,从中院走了出来。 对于二个看门家丁的禀报,管家怎么都不敢相信,他决定亲自前来观看个明白。 出来的那位管家,看着堂前草地上,果真站立着一堆军人,前面三个应该是军官,中间那位身披黑袍斗篷的高大军官,那双锋刃般森寒的眼光,让他连说话的勇气都失去了,心中徒地升起一股寒意。 他身后的那几个青衣家丁,看着廊道里的十数个草绿色军装兵士,手里端着能发出钢蓝色幽光的步枪,他们握着棍子和朴刀的手,不由自主得颤抖了起来。 “你们…你们是哪家的军士?”管家发现面前的人,并不是经常到府邸来的那些军官,他一个都不认识,而且兵卒的军服颜色都不对头。 不是老爷他所在的鄂新军。 “别多问,叫你家马老爷,带上他的那些个东洋朋友,赶快出来见本将。”陈天华对着管家他们开口道。 他的话调声线平稳,平稳的就宛如天空中落下的细雪,让人的心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漠然随意。 “是,将军阁下。”管家连忙低头哈腰地应声道。 他不由自主的被陈天华带到了沟里,他的回答实际是承认府上有东洋人。 管家是被眼前这位黑衣长官的气势给催眠了,深蓝色军便服的衣领子上,那两枚闪着金光的鎏金龙徽。 真是一位将军。 这位管家见多识广,他知道今日,咱马老爷可真的碰上事情了,朝廷从哪里调来了兵马,难道是京师那边的北洋新军? 他还算清醒的,扭头吩咐那几个,吓得像软脚虾似的青衣家丁,在大堂前院这里看护着,自己则撒腿死命地往里院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叫,“老爷…老爷…不好了…” 马明阁今日起得晚,此时还光着身子懒在床榻上。 今天是礼拜六,提督衙门里张大帅不用早堂,他呢,一般午后才到衙堂里,处理一下公务。 所以,他昨晚在小厢房里,跟小妾云雨巫山了半休,便昏昏沉睡至天色大亮还没醒。 这时,他被外面地响声给惊动,“玛的,想睡个好觉都不行!” 马明阁气哼哼地怒骂道。 他起身披上睡袍之后,再准备迈步,发现长袍被一双嫩白玉手拽着,随即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老爷,妾身好怕!” 发现拽着他锦绣衣衫不放的,是那位紧张抖颤的侍寝小妾,连忙安抚道: “没事的小心肝,本老爷出去看看就成,放心,没人敢来找你麻烦的。” 在武昌府,知府大人才是正四品,他一个从三品大员的官邸,一般情况下没人敢上门骚扰。 要说敢在府邸大声武气吵闹的,就是自己那个醋坛子正妻张氏,仗着是提督大人张彪的堂妹,没怎么怕他。 就在马明阁从小厢房卧榻上起身,准备去开门的时候,管家已是气喘吁吁的到了门外边。 “老…老爷…外面…来…来了一群军爷…其中是一位将军,应该是北洋新军,他说…说是让老爷…带上东洋来的朋友…出…出去见他…” 一阵急跑加上紧张,中年管家已是脸色刷白,上气不接下气,看上去连命都快要喘脱了。 听着门外传来的断续话语,屋中正在穿衣整装的人影,给滞住了。 北洋新军? 马明阁心头一紧,眼珠子滴溜溜转得飞快,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64/64592/19180468.html 第664章 背祖忘典 过了好一会儿,站在门外,苍白得像具活僵尸的那位管家,才听到屋内自家老爷的吩咐: “带那几位军爷去大客堂,好生伺候着,就说我随后就到。” 马明阁打开了门,清矍的脸上,是如往常一样的淡定和从容。 只是眼睛的深处,有着一丝不易察觉而难以自禁的慌乱。 “是老爷,我这就去…” 见自家老爷那稳重的脸色,以及轻盈的声调,管家应了一声之后,似乎人又活了过来,连忙迈步走了出去。 听着管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马明阁连忙用火柴点燃了一盏烛台。 然后,他手执着烛台,急急走向不远处的书房。 马明阁现在很后悔,当初没听从天主教堂里,那位神秘神父的忠告。 原来,马明阁信奉天主教,每到礼拜日清早,他带上家人都得去大教堂做礼拜。 上个礼拜日的清早,马明阁照常去官邸后面的天主大教堂做礼拜,教堂里的那位神道道的神父,拉着他到一边角落。 说他感知到马府宅院附近有不祥之兆。 马明阁听了笑笑,他并不在意,因为马府宅院跟天主大教堂相邻,而这个教堂附近,恰恰是国内革命党人与外界联络,洋人间谍活动和交换情报的场所,也是朝廷职方司的暗卫,以及巡警密探的关注之地。 而他跟革命党人,洋人间谍并没有直接联系,他的活动是自成一体,应该是十分安全的。 马明阁跟辜鸿铭一样,都是出身在南洋,早家留西洋,博学多才。 他是七年前回到国内,旋即投在湖广总督张之洞麾下,作为其高级幕僚,后来又成为江南参议署署长。 马明阁在东洋岛国待过数年,他的许多族亲长期居住在那里,所以,他极力推崇东洋岛国在明治维新之后的发展,张香帅在他的影响下,逐渐改变了对岛国的一些看法。 随后那几年,派出数支考察团到岛国,派精英骨干去东瀛留学,准备全盘接受岛国体系与变革,包括经济投资与军队改造,陷进去不可谓不深。 实际,马明阁到张香帅身边是有其特殊使命的,那就是说服香帅接受东洋岛国的支持,搞成江南独立或自治。 张香帅开始时确是有些心动,但随着国内外形势的变化,加之他年事已高,且体弱多病,称王称霸的雄心壮志逐渐有些淡化。 这个时候,陈天华的介入,及时揭穿了东洋岛国的狼子野心,尤其是他们的‘大陆国策’,这些对张香帅的触动和影响,还是比较大的。 从骨子里头,张香帅是个彻头彻尾的爱国民粹主义者,他痛恨东洋人的野蛮,尤其是甲午战争的痛使他终身难忘,所以,他后来及时制了损,把马明阁调出总督幕僚室,到张彪那里任职。 但谁都没有想到,马明阁不仅仅是崇拜东洋国体与先进科技,他实际早就是卖身给了岛国,是个彻头彻尾的东洋间谍。 说起马明阁成为东洋岛国间谍的起因,这还要从他的家族史说起。 马明阁祖先是江南的名门望族,世代为官。 他的曾祖父的祖父是马士英,南明明弘光政权首辅,人称‘马阁老’。 想当年,崇祯帝吊死在煤山那棵歪脖子树上,大明王朝群龙无首,马士英与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户部尚书高弘图等拥立福王朱由崧为帝,是为弘光帝。 后因国事不济,南明弘光政权倒台,马士英仍率兵抵抗清兵,最终殉国而死。 但到了清代,马士英却被宣染成降而亡,为国人不耻和责骂。 马士英死后,他的族亲被杀的杀,逃的逃,其中有一脉逃到南洋和东瀛。 为了继承祖先遗志,也为洗清冤情,马氏后人一直坚持反清复明。 到了后来,复明早已不存在,但反清则成了唯一愿望,甚至于可以不择手段,慢慢的变了味。 到了马明阁这一代,被家仇蒙蔽了双眼,竟成为背祖忘典的可耻之人。 不久前,当陈天华了解到马明阁的身世时,心里是五味杂陈,马明阁为了报家仇,却愿意引狼入室,认贼作父,出卖国家与民族利益,这个断然不可原谅。 可是,眼下跟黑龙会密切交往的国人,却大有人在,有不少人美其名曰为革命党人,妄想利用日方黑龙会的帮忙和庇护,来武力推翻大清王朝,这是想玩弄谁的智商? 所以,出现像马明阁和史进这样的铁杆汉奸,让陈天华的心里揪着疼,胸闷气短。 “将军阁下,请里面大客堂就坐,我家老爷随后就到。” 从后院刚走出来的管家,正低头哈腰、堆起笑脸对着陈天华说道。 瞧着站在大堂前岿然不动,似一尊石蜡般的陈天华等人,那管家也很无助,一副无辜的苦相。 “不必了…” 陈天华瞥了眼那年近半百的管家,冷声道。 被那冰冷的目光扫过,那管家心头一寒,身子不由得打起了哆嗦。 他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领着那七八个小厮家丁,站在大堂前,非常畏惧地跟那些站立一动不动的军士僵持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那紧张的气氛,都要把空气给凝固似的。 这时,尚在内院的马明阁,他举着烛台穿过书房,进入了里间的一个暗室。 暗室里亮了起来,马明阁看着在黑暗中现身的一位中年男子,神情恭敬。 他低首道:“宫本大师,看起来我们的计划可能败露了,请您尽快离开这里,从后院的暗门出去,穿过一个街就到天主大教堂去,我会设法拖住那些人的。” “那好,你小心…” 被马明阁称为宫本大师,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东瀛人,只见他点了点头,移动矮壮身躯走出了书房暗屋。 身后,六名体形精悍浪人-黑龙会武士,簇拥着他向远处的宅邸后墙的暗门走去。 “小心…” 就在接近后院暗门约一丈多距离的时候,宫本忽地大喊一声。 随即,他身形敏捷地扑倒在假山之后。 “砰…” “砰砰…” “……” 围墙上枪声四起。 六名黑衣武士,虽说都反应敏捷,四处找地方躲藏,但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子弹,射中了最前面的二个武士。 数颗步枪子弹穿透那两个武士的脖颈和前胸,倒在血泊中抽搐着,气息越来越弱。 “天神在呼唤你们…” 宫本略显悲伤地哼了一句,宽大的手掌抚合上他们圆睁的双眼。 /64/64592/19186232.html 第665章 武术世家 剩下的四人武士,则手执倭刀,紧紧地护在了宫本和马明阁的身周。 他们小心翼翼地扫视着前方的黑暗处,防备着不知何时会射出的致命子弹。 宫本凭其强悍洞察力,可以感觉得到,在不远处那些隐藏在高墙上的模糊人影,是真正的大清国精锐。 因为这些精锐手中,有着杀伤力强悍的毛瑟m1888步枪和村田步枪。 他们几个人若是想要硬冲的话,只会倒在密集的子弹之下,虽然近在咫尺,目前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见,就会白白的全部死去。 一时之间,几人僵持在了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而墙头上的黑影处,竟也没有子弹袭来,宫本脸上的神情,是数度变化。 他终于明白了墙头伏兵的意图,那就是阻止他们逃出这个宅院,接近那扇暗门就开枪。 因为一旦出了这个官邸,冲过一条街进入天主大教堂,大清军人是不可以进入教堂里,去随意杀人抓人的。 看来,对手是逼着宫本去前院拜见主事者。 想到这里,宫本扭头看向身旁、脸色惨白的马明阁,沉声道:“马桑,带我去见他们的主事吧。” “宫本大师…” 马明阁现在是六神无主,看着灰暗中一脸明悟的宫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他作为赫赫有名的朝廷三品官,提督府幕僚长,就在湖北省府武昌,却无力去护佑自己的密友,感到十分羞愧。 “这是天神的意志啊…” 宫本仰天苦笑着轻叹一声,似乎感悟到了些什么。 他看了一眼身周的四名黑衣武士,自己转过身,撵开紧紧护着的前面一个武士,迈开大步朝着前院方向走了出去。 他的身后,马明阁和四名黑衣武士,无奈地紧随上去。 大客堂前的大院里,在早晨八九点钟太阳光的照耀下,四周显得明亮通透。 宫本和马明阁他们一行六人,众目睽睽之在来到前堂。 马明阁此时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他看着尚守在大堂前、畏惧万分的管家,和数个家丁轻声道: “尔等先回内院去吧,照顾好夫人,公子和小姐,无论这里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让他们出来。” 马明阁到眼前为止,没有猜测到,这事态发展到何种成度,因为并没有得到一点风声。 他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是,老爷…” 听到老爷的吩咐,管家和几个家丁如逢大赦,连忙跑进后堂,离开这个让他们觉得窒息和可怖的前院。 一直静立,微阖双目的陈天华,此时倏地睁开了双眸。 霎那间,马明阁感觉到了夺人魂魄的光芒射来,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心里一股寒意上涌,身子莫名地战栗了起来。 忽然,一只宽厚的手掌按住了他的肩膀,那是自己的密友宫本大师,示意让他平静下来。 马明阁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抬眸打亮起面前的这些人来。 围墙上卧伏着的,和走廊上是清一色草绿军装,还没有帽徽肩章,袖标上的字是丰众保安。 这不是鄂军装束,新军、绿营和巡防营都不是,也不是管军传话的北洋新军。 唯一当中一位,是与众不同。 穿着深蓝色军官服,披黑色斗篷,他有帽徽和肩章,肩章和领章上都是镶嵌二枚鎏金龙徽。 是位大清新军的将军装束。 这一切让他愕然得有些莫名其妙。 到三品官员的府邸来抓人,大都是刑部下来人,大都是奉旨行事,一般由刑部侍郎或佥事带头。 就算是督府或是巡抚衙门下来人,也都是官吏和衙役,那有什么军队过来。 而这次军队是企业保安队,哪里来的执法权?! 来者疑点太多,马明阁不由得壮了几分胆。 只见他重重呼吸了一大口气,喉结蠕动着吞咽了下口水,平静了紧张的情绪,猛地抬起头来,勇敢地迎上陈天华那摄人的目光。 他朗声道: “来者何人?本官乃总督府江南参议署署长,大清从三品朝廷命官,你即无圣旨,也敢擅自带兵闯入大员邸宅?” 声线到了后面一句,突起高八度,基本恢复到往常之官威。 陈天华轻蔑地瞥了一下马明阁,冷哼道: “马明阁,你不配再自称为大清朝廷命官,你拿着大清国的俸禄,却大行有违国体之事,背祖忘典,出卖国家利益,甘心情愿当敌国之奸细,今奉湖广总督赵尔巽大人的手令,捉拿汉奸马明阁归案!”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督府衙门的官笺,上面是赵尔巽的亲笔手书,盖有湖广总督府官印。 “你…你胡说八道还竟敢含血喷人,污蔑当朝大臣,该当何罪?而且尔等也无权在武昌内城来执法!” 马明阁有些气急败坏,他并没有上前去接赵尔巽的手令,而色厉内荏地咆哮道。 他有权质疑此手令的真实性。 “嘿嘿…污蔑?!本官乃湖广铁路局总局长,正三品朝廷命官,浙新军第三协协统官。马明阁,你等一系列出卖大清军政经济机密,出卖路矿权等,已然败露,不要再妄图狡辩,你若对总督大人的手令存疑,那也得跟我去一趟督府衙门,本官可以不绑你!” 说话间,陈天华冷眼扫过去,目光盯着还拍扶着马明阁肩头的那位日籍男人。 他一脸平静,一头黑色头发,身高不到一米七,但非常壮实,目光炯炯。 直觉告诉陈天华,此人就是目录中的一个重要人物,叫宫本忠胜,一名从东京黑龙会总部过来的特使,准备联络当地新军会党,和帮派一起搞暴动。 宫本家族是日方武术世家,武功刀术是大师级的,宫本忠胜的祖先宫本武藏,是东瀛近代史上有名的四大刀客之一,平生鲜有对手。 宫本忠胜在国内也属于大师级的武术家,在黑龙会总坛,他位置大武令。 陈天华的目光,盯住对手忽然不动了。 面对着那双漆黑,宛似深不见底、古潭似的瞳仁,宫本忠胜浑身激灵了一下。 难道对方知晓自己的身份? 他下垂着的手轻轻抖着,情不自禁地靠向了身边的倭刀刀柄。 /64/64592/19198671.html 第666章 摊牌 陈天华可是大名鼎鼎呀,连远在东洋岛国的宫本等人,都熟知其名。 可让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近几年崛起于江湖的英雄人物,竟出现在了武昌,而且来到了马宅,奉两广总督赵尔巽之命,前来捉拿案犯。 这么看来,昨日下午吉田三郎的行刺总督赵尔巽计划,并没有成功。 尽管两人相距甚远,陈天华以现在的姿势,也绝不适合马上拔出那柄雁翎刀。 可是,宫本忠胜明显感受到了有股煞气,在向他们暗暗扑来。 那个一股发至体内浑厚劲力的气场。 所以,宫本判定,这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将军陈天华,只要他拔刀,那么,他们之间的这点距离,根本不能阻挡他的刀锋。 陈天华也是冷眼瞧见,身体处在一种肉眼难辨,但内劲能感受其轻抖下的宫本。 他非常明白,这个生长在东瀛武术世家里的著名刀术大师,已经处在随时可以拔刀的临战状态。 陈天华收回目光,凝聚精气,忽地随口出道:“宫本忠胜先生,久仰了。” 看着对手淡然报出自己全名,宫本忠胜的心脏,“卟嗵…卟嗵…”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他强烈压抑着想要出手的念头,看向那名冷酷的黑袍将军,垂下双手鞠躬作揖,沉声道: “在下宫本忠胜,久闻阁下之大名,今日有幸见过,不久前奉黑龙会总坛大首领内田良平先生之命,前来大清国进行民间交流,一直住在朋友马先生宅邸,并未做有违之事。” 陈天华双手一抱也回了个礼,朗声道: “陈某见过宫本大师!不过,宫本大师刚才的辨解,恕我难以认同。现已查明,宫本大师这次是专程跟鄂新军代表谈判,准备以护路名义进行一次武装暴动,并派日籍浪人参加,并给予大量的军械和资金资助,刺杀总督赵尔巽只是计划中之一。” “不要以为我们没有依据,你代表黑龙会总坛,跟鄂新军,巡防营,民间商会等代表,签署有一件合作协议,其中你们日方事后将拥有湖北铁路和矿山控制权。” “这于这些,我的手上就有一份副本,现出放在总督赵大人的案头上,宫本先生也应该跟陈某走一趟,瞧个明白。” 宫本听了是大惊失色,一时语塞得不知如何辩解为好。 他这次行动绝对秘密,而那份多方协议也是没几个人拥有,难道说新军手上那份被朝廷截获? 而此时,站在旁边聆听的马明阁是万念俱灰,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陈天华居然掌握着最核心的证据,坐实了他的叛国罪名。 事到如今,他也不再奢望什么了。 他明白自己一进入督府大门,从此再也不可能走出来了,他并不想这样死的没有尊严。 他深情地看向身旁的宫本,凄凉道:“大师,明阁先行一步了。” 话音未落,马明阁已是从左手边的一位黑衣武士手里,抽出一柄倭刀。 他倏地横在自己脖间,毫不犹豫地用力横的一拉。 “卟嗤…” 喉间的血线飚出,扬起三尺远。 他的身躯无力地塌倒在了地上,轻轻抽搐了几下,就一动不动了。 陈天华也没料到马明阁会自杀,想要阻止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倒在血泊中。 他气恼地扭头看向了,肃然道: “宫本大师,现在看你的选择了,是否愿意跟我走一趟。” 他的剑眉轻振,看向了身后的顾祝年。 顾祝年抬起右手,廊道两旁的军士,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步枪。 只要发现敌人一反抗,他手一扬,这些军士就会扣动手上扳机,将这些东洋人射成筛子。 “陈将军,既然您已经知道我们计划要做的事情,我也不再辨解什么,更不会跟你走,我想选择以武士的方式,来结果生命。” 宫本忠胜有些悲戚地看了眼,仰躺在地上血泊中的马明阁尸体,抬眸对着陈天华沉声道。 “可本官,却从不和卑鄙的敌人做妥协。” 陈天华冷冷地打断了宫本忠胜的话,“除非你有充足的理由,来说服本官,宫本大师。” 他的反唇相讥,让宫本忠胜的心,突地沉了下去。 那种感觉,就像整个人沉入荒漠谷底,阴冷而黑暗,只有绝望。 “陈将军,但凡两国交战,任何一方都有提出决斗方式的权力。”宫本沉声道: “我希望得到一名武士,最起码的尊重。” 是呀,事至如此,间谍罪在任何国家,任何情况下都是死刑,宫本不希望自己和身旁的弟子,就这样毫无价值,窝囊地死在乱枪之下,更不希望死在别国的牢里。 真正的东瀛武士,都应该有尊严,从容赴死。 “可你们是卑鄙的间谍,阴谋在他人国都搞暴乱,乘机掠夺别国资源!”陈天华大声怒斥道。 “不不…陈将军,我等不能算是间谍,我乃日方黑龙会总坛的大武令,这次奉会长内田良平之命,临时前来参与谈判,而真正要爆动的是大清国人,那些所谓的革命党人,这些路矿资源不是我等掠夺的,而且我方用武器和金钱交换来的。”宫本忠胜大声争辩道。 宫本的话是道出了一定的实情,着实让陈天华大为吃惊,他也一时无语。 他向宫本忠胜点了点头道: “好吧,既然武术世家的刀术大师,本官可以给予一份应有的尊重。” “多谢陈将军成全,宫本早就听说将军年轻有为,武功超群,不少东瀛武士败在你的手下,想必昨天,黑龙会的吉田三郎也是败在你的刀下吧,那么,不知将军可敢与我等一战?” 稍稍欠身致礼,宫本忠胜步步为营,他抬起头来看向陈天华,终于说出了他最想说的那句话,眼中满是挑衅。 他故意用‘敢’字来激起对方的怒火。 “嘿嘿,有何不敢?陈某既然给予宫本先生尊重,自然愿意接受刀术大师的任何挑战。“ 陈天华挑眉冷对道。 其实他料到宫本会提出这一要求,他们不会蠢到要求剖腹自杀。 既然给予对手应有的武士资格,那就得接受对手的挑战。 “少将军…” “将军不可以…” “……” 见陈天华居然答应了对方的无理要求,顾祝年和众队员们大惊失色。 这太没必要了吧。 对手都在枪口下了,也就是囚犯,要么押解走,不然,就统统乱枪打死。 /64/64592/19199028.html 第667章 生死角斗 面对一片反对声,陈天华习惯性举起加以制止,并且将黑色斗篷脱下来抛向顾祝年。 接着,他双目炯炯看向宫本,还有其身后四名东洋黑衣武士,冷声反激道: “你们是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上,敬随宫本大师自定。” 见陈天华先是爽快地接下了敌人的挑战,现在是要以一对几的阵架,这让顾祝年他们百世不得其解,他们几个不由的上前抗议。 在他们眼里,管你是大师还是大武令,现已是刀俎上之肉,一阵乱枪,射成筛子了事。 可他们都不曾了解,二世为人陈天华的处世风格和价值观。 他有尊严,也给予别人应有的尊严。 他尊重自己,也尊重对手,当然,包括任何值得他尊敬的敌人。 这就是古今中外所崇尚的武德。 当然,时下的陈天华,更需要树立的是一个,他将来的威望和声誉。 一个能够号召天下豪杰的英雄声望。 “都给本将退下,无论结果如何,没有本将命令,任何人不得靠前或动手,除非本将死去,否则,违令者斩!” 他大声喝退了顾祝年、和那位巡警联络官。 宫本忠胜不由得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敬佩之色。 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大名鼎鼎的黑袍将军,年纪轻轻的竟有如此宽广胸襟。 感叹之余,他定了定神,看向了身旁一名武士,呶了呶嘴。 面前这个黑袍将军的武功,江湖上传得神乎其神,他倒要先看看,究竟强到了什么地步。 凭宫本直觉,面前这个陈天华,尽管年轻但内功强劲,像是修练了半辈子那样的功力,但刀术怎么样却不得而知。 看着从前堂台阶上走下来的那名东洋武士,陈天华依然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他左手提着那柄刀鞘上镶嵌着金边银丝的雁翎刀,但刀并未出鞘,只是双眼充血,肾上腺素在急速分泌。 他在暗自运着气,双眸盯着那位小心翼翼,朝自己靠近的黑衣武士,眼里满是漠然的冷意。 没有多大的呼喊声,那名黑衣武者舞着的倭刀,突起向陈天华发起了攻击。 倭刀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弧芒,斩向了身前静立着的敌人。 只闻见“呼…”的一阵疾风,一道强劲爆出,血光遽然而见。 那名东洋黑衣武士,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就坠落了下去。 他的倭刀,在离敌人不到半尺的距离位置,从手中戛然坠落在地,身子忽然从腰腹,被断成两截,血流如注。 现场所有的人,都骇然地看向了陈天华,惊呆了。 只见他左手的刀鞘已空,那柄令人生畏的雁翎刀,已赫然握在他的右手中,横亘在身旁。 下垂的刀锋上,汇聚成一线的血珠,一滴一滴地落下,染红了堂前的草坪。 他这一招,跟前些天的月夜探史府,在中院天井里斩杀那两名东洋武士的招式,有异曲同工之美。 这里面除了宫本忠胜,现场恐怖没人能看得清楚,刚才这一幕的内容。 陈天华究竟是如何拔出的刀,又是怎么使出这一招独门杀技,便斩断了这名黑衣武士的身躯。 只见闪电般的刀光一闪,就成这样子了。 这出刀也太快了呀! 看了眼草地里,仍在无意识轻轻抽搐的两截躯体,宫本忠胜面呈悲凉,而又无语沉默。 这是名可怕的对手啊! 真正的武士,要勇于面对死亡,而敢于亮刀。 宫本也无需废话,他坚毅地朝着身旁的最后三名武士,点了点头示意。 那三名黑衣武士,并没费话或胆怯,他们毫不犹豫地呈扇形三角围向陈天华。 他们的脸上,虽然努力保持着镇静,可是步子间却谨慎得近乎过于小心。 看来,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惧怕呀。 看着缓慢靠近的东洋武士,稳步移动中的陈天华,遽然改变方式,在一对三的情况下,反而采取了主动进攻。 只见他忽地发力,像猎豹般跨前一步,挥刀横扫。 锋锐的刀锋划破气流,发出了呜咽的凄厉啸声,仿佛他手中握着的是头嗜血凶兽。 一柄黑黝黝的寒铁刀在手,刀与头成斜角平,光线轻轻的抹过刀锋,一丝血痕出现在刀锋之上。 刀锋亮了,闪着炫目的红光。 众人的惊呼声,如同一只兴奋喊叫着的鸭子,被人陡地一把扼住了喉咙,声响嘎然而止。 在他们的面前,闪现的一幕,让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天华步伐飘逸,暴风骤雨间,那柄闪烁着妖异红光的寒铁刀,似乎在随意的左划一下,右抹一下。 “当…” “卟嗤…” “……” 可那些围上前来的东洋武士,整个人就如同稻草做得一般,在陈天华的刀锋面前,折断了! 对,就是倭刀断了,身躯跟着也断了! 锋利无比的寒铁刀,借着强劲的内力,齐刷刷扫断了碰到的三柄倭刀,还有他们的身躯。 看着倒在雪地里,斩成二段的前后四名徒弟,宫本忠胜的面色,阴沉得可以挤出水来了。 面前这位黑袍将军,用的内劲应是中原道家,功力在化劲之上,已突入玄关脉络。 可其刀术的招数却不曾见过,极其鬼玄。 其诀要,就是一个字‘快’,甚比闪电、鬼影。 闪电加上强劲,这样的斩杀术,已不是用世上那单纯的刀术技巧来描述,或者来破解的了。 太震悍了! 宫本忠胜暗自运了运气,定了定神,拔出身后那柄祖传倭刀,缓缓走下了石阶。 他深谙此战是凶多吉少,天神在召唤他了! 但作为一名东瀛武士,尤其是武术名家后裔,在战场或决斗中死去,那是在捍卫家族尊严和荣誉。 他的眼球死死盯着那柄黑色的雁翎寒铁刀,宫本放下了一切杂念,全神贯注于这场生死决斗。 倘若死在这样的对手刀下,自己也算是种荣幸吧! 宫本稳健地走下台阶,然后慢慢抬起头平视前方,目光炯炯地看向握刀的陈天华,遽地先发制人。 看着忽地跨进身前三尺距离之内的宫本忠胜,陈天华的嘴角,微微拉出一丝冷弧。 /64/64592/19206902.html 第668章 东瀛少女 他牢记有位武功大师说过的那段话:在闪速和力量面前,一切技巧招术,那都是死招。 面对这位功力深厚的刀术大师,陈天华断然不敢托大。 只见他双手握紧刀柄,前突的乌黑刀锋猛地一个回转,虚实转换间,斩向宫本的后背。 刀锋未至,然强劲的刀气先至。 “呼…” 宫本忠胜到底是武术世家的刀术大师,黑龙会总坛的大武令,他能感知刀气所向。 只见他左拳翻格猛击袭来的刀面,而右手攥着的倭刀,闪电般划向了陈天华的胸膛。 可惜的是,他左拳翻格相挡,拳与刀面相撞的结果是对手袭来的巨大内劲,让他微微失去了招数中的身体平衡。 而他右手划出刀锋有抖动瞬间,却慢了刀速,让陈天华一个急错闪身,已是避开刀锋,反而绕到了宫本的身后。 一击不中,宫本腰腹一并发力。 他右手的倭刀借着侧旋之力,斩在身后袭来的雁翎刀上。 随后,宫本的身子,似一个疾旋的陀螺般翻转了过来。 他的那把祖传倭刀,像翻飞的蝴蝶一样,“当当当…”不断劈斩在左抵右挡的雁翎刀上。 一时间里,金铁交戈,火花四溅,身形缠绕,刀光寒影。 廊道上瞄准的队员们,他们看的是目瞪口呆,纷纷放下手中的枪,屏住呼吸在观赏。 这时刻,大家似乎都忘却了,这是敌我顶级武功高手之间的生死决斗。 还以为是在观赏一场武学颠峰之战。 只见陈天华手腕抖动,天玄诀要的运气,使内劲在不断加剧。 “呼呼呼…” 雁翎寒铁刀在方寸之中,所爆发出强劲的力量,震得宫本握刀的双手臂是一阵麻木,虎口裂开,祖传倭刀几乎是差点要脱手而出。 进招中,陈天华猛地一步踏在草坪地里,“呼…”的疾风声里,他手上的雁翎刀再次攻击发力。 “嘭…”地一声闷响,宫本忠胜的整个身躯,被一下子震飞了出去。 看着倒飞而出的宫本,陈天华岂会给对手喘息,只见他双手挥刀,一个箭步追击而上。 而落地的宫本,看着迎面扑来的呼啸刀锋,心里已是暗暗发苦。 他万万没有想到,面前这个江湖传闻中的大少爷,在高度紧张的贴身战,身躯里竟还能不断运用出强劲的内劲。 这样的内家刀法,近乎无敌。 在陈天华雁翎刀连续强劲的斩劈下,宫本感觉到虎口开裂的火热剧痛。 他深知,自己已无力再承接那沉重的斩劈。 果不其然,又是一刀斩下,他被迫双手举刀相迎。 这一次,他再也握不住自己的那柄祖传倭刀。 “咣当…”一声,倭刀落在了草地中,看着变招掠向自己脖颈的寒铁刀刃,他没有想要躲避,而是闭上了眼睛。 破空呼啸声,却戛然而止。 刀气静了下来,刀锋横亘在宫本忠胜的肩膀上,并没有斩落下他的头颅。 宫本睁开眼睛看向冷酷的陈天华,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下手。 那是因为陈天华心里明白,被对手斩首,对于一名高贵的武士而言,这是一种莫大的侮辱和鄙视。 既然给了对手的武士尊严,尊重其决斗方式,岂能又加以侮辱和鄙视呢? 这是最起码的武道和武德。 正在这时,宅院内堂里传来了奔跑的脚步声,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女,从大堂的台阶上飞身扑出。 她娇小的身影张开双臂,拦在了陈天华面前。 这个少女,先前一定是藏在马明阁的女眷里,但她密切关注着前院的一切动静。 瞧她的发髻和穿戴,应该是位东洋女子。 长得很漂亮,那双乌黑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站在自己面前,冰冷的好像一座冰山一样男人。 她跟陈天华对视着,很冷静地说道: “请放过我的师傅,你要什么条件请讲!” 少女讲的是日语,看来她不会汉语,可她看着面前的冷酷将军,没有丝毫惧怕,声音却非常平静,口气还异常的大。 喔靠! 这口吻那像是个少女,这分明是一位手握巨大资源的女王,准备跟对手谈判摊牌。 “小女孩,你没有资格跟本将谈任何条件。” 陈天华不屑地回答,语调冰冷而无情。 这少女的眼神、口吻等态度,绝对伤及了他的自尊。 按陈天华二世为人的阅历和觉悟,可以当她的爷爷了,本以为自己不太可能,跟清末一位十几岁的小女孩去较真。 但这次他偏偏较真上了,完全忽略了她的年龄。 只见陈天华收回架在宫本脖颈上的雁翎刀,对那少女凛然道: “作为一名大清国的官员,将军,也是一位武者,尊重对手是陈某的基本武德,出于对宫本大师的敬意,本将会给他一个全尸,并让他的遗骸,回到自己的国土故乡。” 陈天华回复,竟然也用的是日语,让在场的所有人又是大为惊愕。 顾祝年他们就是没搞懂,少将军什么时候学的日语,他也没有到东洋留过学呀。 正当大家还在惊愕之中,少女那双乌黑大杏眼里,倏地翻腾起了汹涌大浪。 娴静如小鹿般的少女,忽然像一道闪电般,无声地扑向了面前的陈天华。 这时,她的手上,已多了柄寒光闪闪的锋利匕首。 好在陈天华是位顶级高手,反应敏捷,内劲还未退尽的他,本能的用刀背一挡。 “嘭…” 少女娇小的身躯,倒飞了出去数丈,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落在了草地上,溅起无数尘土。 她显然受到了打击,弓着娇小的身子,眉目紧皱地咳嗽,胸腹间剧烈地起伏着。 “哗…”一口逆血,忍不住从嘴中给吐了出来。 “陈将军,请不要杀她,她是无辜的,跟这些事情没有半点关系。” 宫本急速移步,挡在了少女的身前护着。 看着手持染红的寒铁刀,准备向前迈动,如煞神一般冷酷的陈天华,宫本低下头颅哀求道。 “无辜?但凡在这座官邸里出现的人,就不能算是无辜,况且,她方才的动作,就是一名出色的刺客。” 陈天华实际吐露清楚了,宫本也听得足够明白,就凭行刺三品朝廷命官的行径,那也是死罪。 /64/64592/19207312.html 第669章 终于降了 “不不,陈将军,她叫雅子,是我的一个关门女弟子,她跟这次谋划毫无关连,这样吧,我现在愿意投降,跟阁下到总督府说明清楚。” 宫本为了这个女弟子,不惜放下颜面,不顾武士道精神与家族尊严的有损,主动投降,让陈天华大为惊愕。 说明这位女弟子在东洋岛国的家族背景深厚,否则,宫本忠胜断然不会这么做。 至于这位女弟子,怎么就秘密出现在了武昌府?这应该是个难解的迷。 “好吧,既然大师愿意投降,陈某当然是欣然接受,那就请你们师徒二人上马车吧。” 对于宫本忠胜的投降,陈天华求之不得,他并不想滥杀,只要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有一点理由他都想保全。 而宫本忠胜跟荒尾精等人的性质有所不同,他是到大清国执行使命,主旨是颠覆满清王朝,这跟长期潜伏在大清国内,从事其它间谍活动,在程度上有所不同。 被清政府逮捕之后,只要日方力保,提出一些交换条件,宫本完全可能回到岛国的。 宁死不降、不屈,这是一种武士操守,武士道精神。 马明阁前院左侧,那里就有马车和马匹都是现成的,二名队员闻声就过去套了马车,牵引过来让宫本和雅子从容地上了车。 “大年,本将带一个班的队员,押解马车返回总督府,你带剩余人马清理现场和搜抄马府。” “遵命,少将军。” 陈天华吩咐完之后,重新披上黑色斗篷,转身走出了这处弥漫着血腥味的宅院。 他满身血污,身上散透出的阵阵血腥味,骑在高头大马上,使得街道上的许多行人,吓得像是遇见了煞神似的纷纷躲避,不敢抬头去张望他。 …… 杭州府运河西路,浙省提督衙门。 李存智拿着手下刚刚呈报上来的文件,心中大喜,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喜形于色的大声叫好。 “陈天华在湖北大冶的整顿扩展进展顺利,丰众矿业和煤广自治区,上半年财政收入又比去年同期增长,这下本帅的军费和太湖水师扩充,就有了着落,好,好,天华果然不负所望。” 李存智激动地在衙门正堂内走来走去,浑然没有发现他的幕僚长关西征,一脸苦笑的走了进来,手里也捧着一份报告。 “关先生,你说说看,本帅要怎么表彰我的这位爱婿才好啊!”李存智扭头问道。 自从讨得第四房姨太太进府之后,白素灵对李存智疏远不少,府内之事也是爱搭不理,三天两头地跑到湖心岛庄园,跟爱女倩华和外甥、外甥女在一起。 好在提督府官邸里面,有二位管家,大管家非常得力,才使府内一切还是井井有条。 李淑贞呢,她自然是站在母亲这一边,现在极少来官邸拜望父亲,甚至电话也没一个。 陈天华这边倒是看不出来,他是个干大事的明白人,自然不会受此影响,该干啥还是啥,上交利润一分也没少,确保了岳丈这边的新军军费需求,这些都无可挑剔。 今年,李存智准备扩充太湖水师,再增加一个水师营,增加二艘炮舰,从英国进口,每艘约一千五百吨位,排水量和规模是原德系炮舰的二倍。 这个方案需要购买军费,陈天华二话没说,他是支持态度。 对于李存智突然提出的表彰之举,关西征完全是心知肚明,因为从去年开始,家里矛盾开始凸现。 李三公子在上海扩展势力,虽然在收购华盛纺织总厂方面受阻,但在其它项目上,在李氏家族的支持下,取得了一定成效,这陈天华会怎么想,谁也不知。 而李老爷公开纳妾入府,这让管家的三太太白素灵十分不满,母亲影响女儿,会不会波及影响到陈天华这边,同时是谁也不知。 这些因素叠加起来,让李存智心里多少有些忐忑,毕竟现在李府发展的主要经济来源,全靠陈天华这头。 李存智突然提到公开表彰,多少有些安抚、讨好的含意在内。 关西征苦笑着将手里的一份报告递了上去,这是情报处章川呈报上来的。 “大帅,您先看看章川的这一份奏折吧!“ 看着关西征这副奇异神色,李存智奇怪地接了过来,扫了一眼封面,奇怪地嘟囔道: “上海?上海那边关陈天华啥事了?” 打开密报,粗粗一看,脸色已是大变,待得全面看完,李存智狠狠地将报告摔在桌上,呼呼地喘着粗气,已是说不出话来。 章川的密报内容主要包含一个方面的内容,那就是许云媛在上海的一系列活动。 第一,现已查明,华盛纺织总厂的股份,现已有许氏集团全面收购,幕后是许云媛找到轮船招商局的督办杨士琦,双方达成秘密协定,拥有华盛三分之一股权的轮船招商局,带头将股份全部转给了许氏集团。 至于陈天华是否知情,有否参与,目前没有查到实据。 第二,许云媛所掌控的军事调查处在上海建有基地,原 张之洞在上海的坐探机构,首领赵凤昌已归入许的麾下,如虎添翼。 第三,许的调查处暗影、密探,除了江浙沪设有分舵, 还在江西安徽,湖广等地设工作站,包括在京城里也有。 “这个女人,想干什么?”李存智怒道。 从章川的密报中,他似乎在暗示陈天华是最大的幕后操 纵者,只是没有查到真凭实据而已。 但军事调查处四处设立分舵,工作站等,陈天华肯定知晓而且是支持的,因为这些都需要巨大的经费。 刚才还想表彰大冶矿业整顿,现在李存智的眼里,恍惚是陈天华野心勃勃地在扩容,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大帅请息怒!”关西征小心翼翼地道: “以东洋人之能力,尚不能阻挡住少将军的扩张,其他人均不是他的对手,可以说目前是羽毛丰满、天下无敌,大帅想限制很难,稍有不慎,会出现难堪局面。” “而上海这个十里洋场,冒险家的乐园,少将军岂能轻易放弃,让三公子独自去发展呢。”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抬头瞅了李存智一眼,观察主子的反应程度。 /64/64592/19222111.html 第670章 改变策略 见李存智并没有很大反应,关西征继续道: “就算少将军尚留有一丝情面,但他的亲信们,尤其是许云媛这位未过门的二夫人,同样是野心勃勃,他岂能善罢甘休让他人独占上海市场,况且许氏家庭在江苏和上海的经济势力强大,做这种收购投资,岂不是信手拈来。” “恕属下直言,三公子品璋不是少将军天华的对手,无论是智慧和实力,大帅在处置两人关系上,要尽量避免矛盾公开与激化,对许云媛的处置也得小心翼翼,无论少将军是否知晓许云媛的行为,大帅这边暂不能公开敌对,而是要充分利用少将军身边的人进行限制,干扰。” “关先生,你是指李兴鸿?” “除了李兴鸿,还应该多笼络一些人物,例如孙勇孙将军,让他也支持三公子。”关西征肯定地说道。 孙勇,浙新军第二协协统官,他是自己的心腹,同样也是陈天华在新军中关系最好的密友。 想当年,陈天华在杭州运河外码头遭受李兴鸿扣船,是李淑点找的孙勇帮着解决的,可是说他是陈天华夫妇俩的密友。 “嘿嘿嘿…”李存智突然冷笑起来,“想当年,陈天华从绍兴乡下来到杭州府,幸遇倩华从中相助,解决了困难,后又凭其聪明才智,博得本帅和夫人的认可,成为未过门的三女婿,后来他跟陈宗玉创建丰众银行,本帅全力以赴支持,除了扶持,也想从中解决一部分军费。”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子野心勃勃,悄然无声地闷着干大事,十年不到,他竟然发展成了一艘巨舰,规模和实力大到失控,让人不寒而栗,这个本帅负有责任。” 功高盖主!李存智的话已非常明确。 从陈天华扩展丰众银行的业务,从一元吸储到投资矿业,从修建长广铁路到煤广自治区,从矿业保安队到驻军基地,从剿匪到扩张省外,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列。 堂堂一省提督、一镇新军统帅、陆军上将军的权威,居然只剩岳丈之颜面,当真可笑之极。 “大帅,少将军陈天华是一头猛虎,现在已出得笼来,他的发展,已无人可制,就算现在朝廷想压制,他完全具备起兵造反之能力,所以,大帅要尽量以安抚为主,他现在还是顾及您的威仪和颜面,要考虑到以后。”关西征道。 他所说的‘以后’,同样是弦外之音。 明眼人都观察得很清楚,眼下的大清国朝廷,对下面各省、各府,同时处在失控状态,下面暗流涌动,社会矛盾在逐渐激化,满清政权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作为手握一方军权的提督,面对这种局面,谁没有非分之想? 李存智继续冷笑道:“煤广自治区那边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他倒是表态说让本帅随时派人去接管,包括第三协的指挥权,嘿嘿,那个敢去?” 陈西言闻言道: “确实无人敢去,谁也不傻,这是自寻死路,大帅,现在许多事已成定局,这是不改的事实,我们当务之急是尽最大可能,将不利化为其对有利。” 李存智目光闪动,“如何化不利为有利?” “恕属下直言,暂缓三公子在上海的经济扩张,让其在官职上继续上升,暗中网络江湖关系,扩大势力范围,在家庭内部要给足少将军陈天华的地位和面子,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观察时局变化,属下听说老佛爷近时贵体欠安?” “是啊,有关老佛爷的贵体欠安问题,举国上下已是议论纷纷,许多人都在暗中想着对策。” 皇家体面与社稷安危,即将面临新的考验,积聚能量、以静制动为主策。 关西征相信李存智还没有糊涂到那一地步。 …… 七月中旬的一天傍晚,陈天华回到了杭州府,他又是四个月没有回家。 当他从城东码头骑马返回湖心岛静园时,发现这里有些改了面貌。 首先,大门上方,原来‘静园’两字的匾不见了,换成是镂刻着虎豹花纹的缠枝大匾,上面黑底红字的是‘陈府’二字,龙飞凤舞应该是李存智墨宝。 大门口的门卫家丁,以及院内仆人们,都低头站立一旁迎接。 喔靠,自己浑身累得够呛,那有什么凯旋归来的喜悦之色。 “玉儿,快把本公子的这些血衣外套,全部焚烧掉,另外,本公子还要好好沐浴一番。” “夫君,您回来了!” 夫人李淑贞领着两个孩子,笑着迎了上来,长子小虎率先扑在陈天华的怀中,嘴上喊着父亲,让陈天华顿时感受到家庭之温馨。 这种待遇,陈天华自结婚以来的头一遭,尤其是李淑贞出门相迎,家丁和仆人等,显然是事先得到的消息。 进入庄园别墅,除去军装洗了个澡,再找了一身便服换上,一身行头换完,丫头已端了几样可口菜肴,一壶酒上来,摆放在桌上。 “怎么,家里都吃过饭了?” “是啊,今天吃得早了些,刚吃完饭,父亲那边的一个侍卫过来通报,说是夫君的快艇已靠码头,马上要到家了,让大家都出门迎接。”李淑贞回答道。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大门上的匾呢?是你做的?”陈天华有些疑惑。 “哎哟,我这段时间银行里面事务都很忙的,那有闲功夫去搞这些,都是父亲那边派人来搞的。” 是啊,李淑贞的脾性陈天华是知道的,门阀家小姐,加之大大咧咧,不可能搞这些的。 这个老岳丈近期怎么着,突然变得如此关心女婿起来了。 看着饭菜和酒,陈天华感概道: “哎呀,今天一大早便出门,在长兴火车站临时处置点事,耽误了时间,而天热快艇里并没有备菜,大家中午吃了碗光亮的阳春面到现在,确定是饿了。” “夏天天热,饭菜都做得很少,没有剩的,这些是厨房现做的,夫君先喝酒,饭还在煮。” “没事!”陈天华坐下来舒展了一下身子,笑言道: “嗯,还是有家有老婆的感觉真好,你瞧,飞鸽那小子一直傻跟在我的身边,当时在长兴就不知道叫人去买些肉包子之类的,结果一上快艇,大热天的啥都没想有准备,只有茶水和光面条,傻眼了。” /64/64592/19224436.html 第671章 家务琐碎事 听到丈夫略带恭维的言语,却非常的悦耳,李淑贞微微红了红脸,嗔道: “夫君大白天的便疯话连篇,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怕什么,这是在家里面,里里外外的都是我们自己人,咱们的那点私房话,谁敢乱嚼舌头,便赶走他。啊对了,夫人刚才说我白天说疯话,那我便不说了,等会在床榻上说与你听好不好?”陈天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还不忘对妻子调侃。 虽说夫妻多年,每当陈天华说起荤腥话,李淑贞都会红着脸,显出羞搭搭的娇媚状。 不过这次她表现得不同寻常,只见她提壶给酒杯里倒满酒,对着春风满面的陈天华,也跟着调笑道:“既然如此,那夫君晚上就少喝些酒,免得到时喝醉忘了正事。” 她倒是吐露出了真言。 俗话说得好,久别胜新婚。 俩口子离别又是四个月,双方又正值年少精力旺盛,自然很是向往。 “放心吧倩儿,为夫酒量这些年长进不少,这壶酒喝光刚好助兴,醉不了。”陈天华春意阑珊地回复道。 “好吧夫君,我让翠儿给你倒酒,我先洗个澡!”此时的李淑贞也是有点春心荡漾,她急忙去浴盆里用玫瑰花瓣泡浴一番,她知道丈夫最喜欢自己带有玫瑰花的体香。 “嗯…倩儿随意。” 李淑贞扭着丰腴身躯走出偏厢房,唤过贴身丫鬟翠儿,让其进去服侍老爷,自个去楼上大浴室了。 …… 一夜缠绵,陈天华破天荒没有早起,而是懒在软席床榻上,享受着难得的温馨时分。 李淑贞更是不可能起来,她白嫩如羊脂玉般的手,还环在陈天华粗壮的脖颈上,头枕在他的胸前,惬意地相拥而眠。 “倩儿,咱们得赶紧起床,清早还得过去提督府,拜见我的岳父岳母啊。”陈天华抚摸着她姣美的脸颊,柔声道。 到了杭州家中,第二天大清早去岳丈府上拜见请安,这是多年来的习惯。 给长辈请安,必须是早晨,自己还不能吃早餐,得空腹去,有点儿后世搞体检。 这种请安拜见,也是数百年来贵族社会的规矩。 “嗯…再躺一会吧,去这么早干嘛,吃了早餐再过去。”李淑贞懒洋洋地回答,言语间明显是不着调。 听到陈天华说起这件事,本来满脸幸福感的李淑贞,脸色微微变了变,对李府她现在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要不是母亲在那里,还是个当家主妇,她就将其接到湖心岛庄园里来住了,省得在那孤单受气。 她呢也就不回去了,不用看二房一家老小的嘴脸,现在又多出一位跟自个年龄相仿的四房,还要叫上一声‘四姨娘’,实在是难受的叫不出口。 看到李淑贞一脸不爽的神色,陈天华是心知肚明。 他可不能随她的思索行事,越是在这个时候,自个越要分清公私,家中矛盾是私,而他与李存智的关系和信任,才是公,是大事。 争风吃醋,鸡毛蒜皮的妇人之见,焉有鸿雁之远望! 也许,这个时候李存智会更加关注他的言行,决不能将家中私情,渗杂到他们之间的公事上来。 陈天华继续抚摸其裸露在外的俏肩,耐心安慰道: “我知道你心里不快,但百善孝为先,子不言父之过,他怎么说也是你的父亲,我的岳丈,这一层血缘关系总是抹不去的,况且这么多年来,他对你们母女俩还是十分宠幸的。” “咱不能因为长辈父亲纳了房小妾,就什么情感都抹去了,咱们不能让别人抓住这个说闲话,反正过去了也呆不久,还是要回湖心岛来的,权当去受几小时,半天的罪吧。” 听了陈天华为父亲辩护,李淑贞开始心里很是不悦,母亲白素灵就只有她这么个女儿,若她都不给母亲争得颜面,谁给争取? 不过她也并非普通妇人,这些年见多识广,尤其坐在丰众银行副董事长位置上,她早就学会了换位思考。 夫君陈天华今非昔比,他跟父亲李存智之间的关系,现在变得十分敏感和微妙,加上李品璋渗杂进来,那就更加变得扑朔迷离。 陈天华当然不能被家中私情左右,影响到正常关系,作为他的妻子,维护翁婿之间关系正常化,责无旁贷,至少不能成为绊马索。 想到这里,李淑贞这才展颜一笑: “夫君说得很对,长辈们的事咱们做晚辈的少渗合,多安慰,行吧,咱们还是赶紧起床,洗漱准备。” “好…” 俩人走进隔壁浴室与洗漱间,开始忙碌起来。 这时,侍卫长飞鸽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少将军,夫人,提督府来人催了。” 什么?这还需要来人摧促吗? 陈天华心里面咯噔了一下,以前每次都是大清早过去不觉得,今日晚了些,李府居然破天荒第一次派人来催。 不知是谁的主张,但至少说明,李存智现在非常看重陈天华的言行举止。 没想到李淑贞倒是先开了口,只见她没好气地嚷嚷道:“没看见我们俩正在忙么,让他们等着。” 听见将军夫人的声气儿不是很好,飞鸽转身便一溜烟离开了。 他当然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儿,过年时夫人的母亲跟随陈太夫人们出海游玩,就知道端倪,主要是大帅纳了房小妾进府来,惹的祸。 今天,他可不想去触霉头。 李淑贞洗涤完了还得化妆,够麻烦的,陈天华只能等待,总不能一个人先过去吧。 他肚子实在是饿了,昨晚折腾大半休,都是男人在付出体力,所以,他在厨房要了碗凉粥垫个底,又喝了一杯茶,李淑贞这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来了。 农历七月初早上的太阳光,虽然称不上最猛最毒,但是较长时间站在阳光下暴晒,还是很考验人的。 现在便有三人站在别墅外草坪上,在阳光照耀下垂手而立,汗滴大颗大颗地掉落到地上,前胸后背都已湿透了。 看到陈天华夫妇俩携手走了出来,为首的一个约五十出头的人马上单膝跪地,“李府大管家李晔给三小姐,三姑爷请安!” /64/64592/19233306.html 第672章 羽毛丰满的三姑爷 “原来是大管家李晔叔亲自来了。”李淑贞淡淡地说道: “请快起来吧李晔叔,您是李府的老人儿,劳苦功高,我可受不起你这一礼,翠儿,给大管家端一杯凉水来解解渴,你们也真是的,太阳这么高了,也不知道招呼大管家他们进前厅坐着等我们?” 丫鬟小翠讪笑着赶紧倒来一杯水,大管家李晔倒也不矫情,接过来一口喝尽,笑道: “三小姐请不要责怪小翠姑娘和其他人,是我自己要求站在这里等的。” 他知道三小姐自大年初一,跟三姑爷一同前往李府请安拜见过之后,半年了,就再也没见她来过,只有去接母亲白素灵,她会让人开上快艇或驾上豪华防弹马车去李府。 为此,老爷可没少发脾气。 作为在李府待了近三十年的资深大管家,同是安徽李氏族人,明白自个的职责。 三姑爷陈天华于昨天傍晚回到了湖心岛庄园,按理今一早便夫妻双双前来请安拜见,而这次老爷事先专门强调,要搞得隆重些。 今年是个多事之秋,身为李府心腹的李晔于昨夜就开始准备,可今一早左等右等,过了时辰,还是不见三小姐夫妇过来请安拜见,索性,他亲自过来催了。 瞧见陈天华夫妇的样子,李晔已明白李淑贞同意回李府拜见请安了,来时的担心已飞到九宵云外。 也是,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况且三小姐一直是老爷的宠爱,父女这间,能有多大的怨气。 “三小姐,听闻这次三姑爷誉满寰中,李府里都已准备好了,专等你和三姑爷过去了。”李晔道。 在李府上下人的眼里,小姐地位为先,姑爷次之,一直以来,让陈天华感觉很是不爽。 以前还情有可原,可现在呢?! 就因为李府有权有势,李氏血脉的人就是主子,他陈天华最怎么出色,只能是半个主子。 在李淑贞面前尚却如此,在李三公子品璋面前,他陈天华更像是外人了。 这就是清末贵族家庭里面的特殊现状,要是在皇族宗亲里,那就是公主与驸马爷的关系,这种血缘等级就更加森严。 滚他玛的蛋!陈天华腹诽道。 “夫君,那咱们走吧!”李淑贞忽地开口,并扯了扯他的 衣袖,把他从思绪中拽了回来。 “那好吧,李大管家请先行回去,我们随后就到。” 一直免开尊口的陈天华,终于有了一次难得的发言权。 “好好,三小姐三姑爷,李晔先行告退。”李晔微微鞠了个躬,带上那二个家仆,往湖心岛小码头走去。 从李府到湖心岛往来,大都是用快艇,十分钟内准到,非常便捷。 …… 世事变幻无常,总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看着李府那朱红色的八扇开大门,还有门前那张牙舞爪的石狮子,在陈天华的眼里,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但似乎又有些陌生。 他总觉得这次,跟以往每一次来,多少有点异样。 李府外早已像过年时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大批李府家丁、男女仆人排成两行,躬身而立,欢迎这位强势归来的李府三姑爷。 这种礼遇,陈天华虽说出入李府无数次,今天还是头一回,有点受宠若惊。 李淑贞则怔怔地站在大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提督李府四个大字,嘴角牵动,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也是被眼前的一幕给惊愕了。 不过,她心里当然清楚,这种排场绝对不是冲着她这个李府三小姐来的,而是三姑爷。 此刻,她倒是成了附属品。 站在她身侧的陈天华,担心地看了她一眼,生怕这位平时里飞扬跋扈的三小姐,来个当场发作。 他不着痕迹地扯扯她的衣襟,大管家李晔也瞅了一眼走到大门前忽地停下的李淑贞,微微躬下身体,“三小姐三姑爷,老爷还在中堂等着呢。” 陈天华夫妇俩人到了大门,却久久不愿进去,想必这个时候,院内中堂里等候着的李存智,已是怒火万丈,却又无法发作出来。 李晔能想到老爷那张愤怒的脸庞,此时有多么可怕。 “走吧倩儿,发什么呆嘛,别让岳父大人在里面等久了。”陈天华此时得开口了。 李淑贞嗯了一声,跟着陈天华大步跨过高凸的门槛,向里面走去,李晔悄悄地吁了一口气,抹抹额头上的冷汗。 穿过门前的照壁,宽敞的院子出现在陈天华面前,在大厅的正堂里面,李存智一身家中正服,坐在上首太师椅上,双手放在膝前正襟危坐。 看到陈天华夫妇出现在眼前,脸上的怒意慢慢消散,但却仍是看不到一丝笑容。 他心里清楚,这次迟来的请安拜见,责任出自女儿李淑贞身上,并非女婿陈天华。 虽没有刻意地想表达什么,但坐在那里,却仍保持着长久以来形成的军人风气,腰挺得笔直,国字形的脸堂不怒自威,两道锋锐的眼光在陈天华夫妇身上扫来扫去,精心修饰的八字胡随着嘴角的牵动而微微摇摆。 女儿李淑贞的举止表情,再是怎么样,李存智并不会放在心上,不过是当女儿的为母伸张正义,争些颜面而已,无关原则与痛痒。 他真正关注的是女婿陈天华的言行举止。 李存智看着面前这个叱咤风云,如今誉满天下的三女婿,这是他首次正正经经地仔细端详。 进入李府八年了,他的那颗雪球,如今是越滚越大,大到不知道应该如何确定他在李氏家族中的位置。 八年以来,李存智全力支持陈天华向前冲刺,从来就没考虑过掌控二字,他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中。 其实不然,等到他醒悟过来时,一切都似乎晚了,这匹野马已处在随时能脱僵状态。 现在的陈天华,他似乎已不再需要任何支持。 他今年实际才二十七岁,已是大清国名符其实的隐性首富和军阀。 他麾下正规军近万,非正规军的民兵有三万之众,等到战时需要,这些具备战斗力的民兵,立马可变成正规部队。 除了陆军步骑兵,他拥有二个炮兵标团,十一艘大小炮舰的水师。 最为关键的是,他拥有煤广自治区,这个重要的后方基地,让他今后能进退自如。 /64/64592/19234152.html 第673章 翁婿对话 自治区内,农林牧副渔,矿产建材钢铁,医疗器械等制造业,应有尽有,将来一到战时,这个后方基地就能发挥重要作用。 铁路、公路加上水运,他的军队可迅速到达大江南北。 这点,李存智冷眼旁观,看得是一清二楚,尽管陈天华做得非常隐蔽,不露声色,但岂能瞒得过军事行家的目光和洞察力。 陈天华为什么热衷于剿匪,除了矿区铁路的安全,他还有一个隐性目的,那就是轮换他的军队,进行实战训练。 试想一下,大清国陆军部下辖新军,无论是北洋军还是南洋军,鄂军,湘军,淮军,目前有哪支军队实战过? 就算是同在浙新军中的三个协军,除了第一协孙勇,他的部分军官和部队,早期参加过煤山地区的冬季剿匪,李品璋的第二协就没有。 细思极恐,现在的陈天华,以后的前程将不可限量。 想到这里,李存智不由得骄傲起来,不管怎样,他是陈天华的岳丈,事业的最初支持者。 两人在目光交错的刹那间,隔着丈余的距离对视,谁也无法猜摸到对方此刻的思想。 而此时的李淑贞,却迟迟没有下跪请安的意思,她是个脾气犟,认死理之女子,而陈天华总不至于先她下跪,这里是李府,以她为主,可不是在绍兴双栖镇老母亲那里。 看到如此诡异的父女重逢场景,一边的大管家李晔又开始擦汗。 中堂里安静到令人窒息。 作为父亲,李存智万万没有先开口的道理,那怕是他有万般不是,他也不会说一句软话,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是万古不移的铁规矩。 两人对峙片刻,时间并不长也就几秒钟,但院子里的众人都觉得似乎过了一年。 终于,李淑贞的嘴角再次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个让陈天华熟悉的笑容,一旦她露出这个表情,便代表他想通了些什么。 果然,李淑贞向前跨上二步,然双膝跪下,两手撑地,叩了一个头:“父亲,倩儿给您请安来了。” “岳父大人在上,小婿天华给您请安,今日来迟了,那是贪睡了会,还请岳丈责罚。”陈天华跟着李淑贞也是双膝下跪,叩了一个响头。 李存智终于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右手虚抬了抬沉声道: “嗯…都起来吧!贤婿这一路奔波辛苦了,睡过了头这情有可原,想必也是累得紧,坐下说话吧。” “谢父亲…” “多谢岳父大人!” 陈天华搀了把李淑贞,俩人双双从地毯上爬了起来,然后分坐李存智下阶客椅上。 看到他们俩夫妻恩爱,李存智心里暗自高兴。 中堂外院子里的众人,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飞鸽开始紧张的眼前直冒火星,现火星消失了。 大管家李晔也终于放下心来,担心的冲突没有发生,只要两父女坐到一起,就什么都解决了。 更何况就老爷而言,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三小姐的地方,主要就是纳了房小妾,但三太太目前还是掌管李府一切的主妇。 本来在中堂,主妇白氏应该跟老爷坐在一起,无奈白素灵她不愿意,只好作罢。 只坐了一会儿,李淑贞推说她先到母亲那里去请安,也不耽误他们翁婿俩谈心,李存智点头表示同意。 李淑贞离开,中堂里只有李存智和陈天华翁婿俩,所有人都退到中堂门外,包括他们各自的侍卫长和大管家李晔。 此时是陈天华在叙说,李存智在认真听,两人神色都很平静,不像是翁婿,倒像是一对普通的上下级。 “听说你这次是大闹武昌府,揪出了潜伏多年的日籍坐探,还有一些汉奸,还救了总督赵尔巽,功劳不小啊!”李存智道。 “哎…这些都是被逼无奈,东洋人在大冶矿区四周,包括在鄂州等地,雇佣当地土绅们收购矿山开采权,还有在粤汉铁路的湖北,湖南两地,大肆收购路况股权,企图将来控股粤汉铁路,这于公于私,我坚决不能容忍。”陈天华回答道。 “可我听说,这次你把东洋人又一次激怒了,你就不怕他们接下来,对你全面报复?” 陈天华沉默片刻,沉声道: “岳丈您是知道的,自从长兴耀金矿业开始,我跟东洋人就积下了仇恨,这些年来,他们无时不刻都在对我围追堵截,但都是惨败而归,没一次是成功的,我根本就不怕他们,相信在自家门口,我有足够实力击败他们。” 李存智沉默,陈天华这番脱口而出的言语,以及他的自信心,也许他并没有别的什么含义,但却是戳到了他的心坎上,脸色不由一变。 弦外之音就是,东洋人在陈天华面前都是一败涂地,屡战屡败,那么其他势力就别想。 两人一度陷入沉默。 片刻之后,却是李存智先打破了僵局,他面容一敛非常严肃地说道:“华之啊,我想问你一件事,希望你如实回答。” 瞧着李存智忽然严峻的表情,陈天华吃了一惊,他连忙欠身,道:“岳丈请讲,天华不敢对岳父大人有任何隐瞒,一定如实相报。” “我听说,许云媛在上海大肆活动,利用许氏家族集团,暗中收购了华盛纺织总厂,这事你知道吗?” 李存智突然开门见山,他提出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也是一直压在他心头的疑惑,不吐不快。 “禀岳父大人,这件事情属于是许云媛的私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陈天华冷冷地说道。 “此话怎讲?”李存智眉头一皱,犀利目光徒然射向陈天华。 “说是许云媛的私事,主要是指她事先并没有按程序向我禀报,二是她收购华盛的资金,全部是许氏家族自筹的,其间并没有动用自治区一分钱,鉴于这种状况,我不能发表任何想法,尽管我知道三哥品璋也在收购华盛。”陈天华非常从容地做了回答。 他的弦外之音就是:许云媛是我陈天华未公开的二姨太,算是自家人,而李品璋同样是自家人,两个亲人之间竞争,他只能弃权,两边都不帮,这应该算是情理之中。 李存智听罢站了起来,在厅里来回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 /64/64592/19238048.html 第674章 干脆,将许云媛娶进门 李存智对陈天华说道: “华之啊,干脆你把许云媛公开娶进家门算了,家可以安置在上海,或是煤山镇均可,这样,对你和她都是件好事,对许云媛予以名份,省得她心态不平衡。” 此话的意思是想告诉陈天华,许云媛为什么动用许氏家族的钱财,跟李品璋争夺华盛纺织总厂,其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是在向李府示威。 她始终认为,之所以陈天华不敢公开娶她,那是因为惧怕李府不同意,公开反对。 这几天李存智一直在琢磨许云媛这件事,她为什么要在暗中跟李品璋较劲,如果背后没有陈天华,那动机只有一个,她怨恨李家,根源在于她想赢得名份。 “你放心,倩华这边和她母亲那边的工作,由我来完成,你尽管安排去准备。”李存智见陈天华没有接话,他主动承担起说服关键性人物的任务。 “小婿天华多谢岳父大人成全,只是此事不可急一时,她们母女俩还在气头上呢。”陈天华双膝下跪,恭敬地叩了个响头。 自己纳妾之事,居然有正房的岳丈主动提出,看得出李存智对于他是煞费苦心,这份大礼颇有些讨好之嫌。 要知道这事传扬出去,会被世人笑掉大牙的,堂堂一省提督,浙省新军镇统制官,上将军,为了讨好女婿,竟怂恿他去主动纳妾,还要帮他去做女儿的思想工作,岂不是天下奇谈嘛。 当然,陈天华得提醒岳丈不能操之过急,否则,李府内部纳妾之事还没算摆平,自己又去凑热闹,那是自讨苦吃。 “那是当然,我会找到一个合适时机说明,我今个告诉你,是说这件事情,我这里没有问题,你可以就此告诉许云媛,从此往后,别再有啥怨气了。” 李存智这招颇有些一石二鸟之功。 一方面他在示好陈天华,不光支持其冲锋陷阵,不断扩大实力,同时也在十分关心爱婿的方方面面,是实际在帮他排忧解难。 另一方面,让陈天华把许云媛明媒正娶进家门,成了名符其实的二夫人,那她再在江湖上抛头露面的就不合适了吧,再掌管军事调查处这样的特务机构,就更不合适。 李存智就是想千方百计地限制许云媛,又想不引起陈天华的反感,这招应该有效,虽然有损自己尊严和权威,但为了今后李家安定大局,也只好这样了。 “多谢岳丈体恤,小婿明白!”陈天华再次叩头致谢,这才起身坐定。 他心里自然明白李存智此举之目的,并非真心支持他公开纳妾,实际是想借机限制许云媛。 岳丈的美意他当然不可拒绝,只能先缓着,从长计议再说。 “贤婿啊,有句话岳父今个就一并提出,规劝你要适当收拢锋芒,不可四处扩展,树敌太多让人忌惮,将来不光是东洋人,如若引起朝廷忌惮,你可就麻烦了!”李存智话锋一转,点上他的势力扩张上面来了。 陈天华听罢沉默片刻,忽然,他高昂起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若死了,管他洪水滔天。” 李存智震惊地看着陈天华,似乎此时才看到一个真真正正的一代枭雄。 我若死了,管他洪水滔天!这句话如惊雷一般敲打着李存智的神经。 此话的意思可诠释为:我活着,自然有责任去保护我应该保护的人,若我死了,那即便是再多再重要的事情,与我又还有什么关系呢? 李存智在心里咀嚼着陈天华的这几句,让他震惊不已的话,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婿,实在是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这里面有威胁的成份在其中吗? 看来自己对于他还是太缺乏了解,或者说了解跟不上他变化之速度,人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或改变。 八年前的那个青涩少年,而眼前这个人,却是一个叱诧风云,杀伐决断的将军,两者之间巨大的差异,让李存智一时恍惚起来。 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之后,李存智说道: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去看看你岳母吧,她们母女俩都在南苑等着你呢,我们翁婿之间改天在东苑书房里再叙。” “是,岳父大人,小婿先去了。”陈天华欠身施了一礼,转身大步离开中庭,前往南苑走去。 望着陈天华跨离中堂门槛的背影,李存智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疲惫地靠到椅背上。 他忽然发现,现在与这个三女婿谈话,自己不但找不到分毫作为岳丈的尊严,反而觉得很累,还微微有点紧张。 这是怎么啦? 李存智一生都是带兵之人,也打过仗,自然知道一介小兵在战场上简直命如草介,就是军官或是将军,瞬息之间兵败将亡。 而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陈天华,身上拥有一股莫名的煞气与威严,总在不经意间便释放出来,便是久经沙场的自己也觉得他气势逼人。 南苑,白素灵跟女儿在促膝交谈,表情轻松,已经没有了年初时的愁眉苦脸,因为李府除了多出一位小妾,其他的没什么改变,府里还是她在当家作主,四房小妾几乎每天早上都要到南苑来请安。 她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自己有一个好女儿,一个优秀且势力强劲的女婿,才让老爷李存智特别看重她,对府上二房和四房严加管束,管家仆人们就更加不用说了。 她一再对李淑贞强调,要多关心天华,将来她们母女俩的一生,全拜托在陈天华身上了。 “小婿天华给岳母大人请安!”陈天华双膝跪地,双手前伸,恭恭敬敬给白素灵叩上一个响头。 “哎哟快起来说话,这又是四个月没见,晒黑了人。”白素灵丹凤眼瞥了陈天华一眼,关心道。 “多谢岳母大人关心,小婿一切都好,只要岳母开心健康,就是咱的福气。”陈天华起身落座,恭维道。 “好好,有倩儿在娘身边时不时陪着,还有小虎和小荃我的乖孙,我很开心,放心吧!”白素灵开心笑着。 “那就好!” “……” 陈天华陪着岳母东拉西扯的闲聊着,发现白素灵眼角的鱼尾纹增加了几条,四十三岁的她,尽管保养得很好,可岁月还是留下了烙印。 …… /64/64592/19249607.html 第675章 儿媳悄见未来婆婆 上海淮海中路,玫瑰花园。 已是华灯初上时份,整个花园内是灯火通明,行走在西院的陈天华被凉风一吹,慢慢地冷静下来。 他站住脚步,望了一眼母亲居住的那个房间,用力地在脸上拍打了几下,让有些僵硬的脸庞松驰下来,而后脸上浮起笑容,一副轻松的表情向着房间走去。 又有半年未曾见到母亲,二天前,他派出快艇将母亲薛氏和大姐卫娟一家都接到上海来,刚好他在上海有事要办,来个公私兼顾,多陪陪母亲她老人家。 推开房门,屋里的三个女人抬起头来,看到陈天华,都是露出欢喜的神色。 许云媛首先站起来,柔声道:“大少爷,您回来了!” 她是昨天才从煤广自治区进沪来办差,听说老夫人也在上海,她逐过来拜见,儿媳悄见未来婆婆。 目前,她当着老夫人和其他众人之面,她当然是称陈天华为大少爷。 大姐卫娟朝他笑了笑,见兄弟回来了,她起身告辞,她明白自己后面是插不上嘴的,何必在此碍手碍脚。 她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现在听力恢复了点,也能做极简单的交流。 吊眼阿华待她非常不错,这当然有这么个强势兄弟在此保护把关,谁敢欺负她呢。 陈天华先把大姐送至门口,让丫鬟们打着灯笼送回她们一家人的院落。 然后,他回身朝走到母亲和许云媛身边,却看见刚刚许云媛和卫娟正在绣一对鸳鸯戏水图案的枕套,而坐在一边的薛婉珍,则显然在扮演着一个指导者的角色。 这副绣品已完成大半,两只活灵活现的鸳鸯似乎要跃然而出,只余下边上的几片荷叶尚没有完工。 拍拍陈天华的手,薛氏慈爱地说道:“快坐下来吧根儿,今天可是累着了吧看你这样子,便是也在外面喝了不少酒,云儿,你去吩咐丫鬟香绫,赶快去煮一壶醒酒汤来。” 陈天华坐在薛氏身边,笑言道:“母亲大人用不着如此紧张,儿子往常都是与士兵们大碗喝酒,今天这小酒盅很斯文,又哪里就能将儿子喝醉了,哎呀呀,这鸳鸯终成得可真漂亮。” 话虽然如此说,但到底没有拒绝母亲的好意。 “是呀是呀,咯咯咯…” 薛氏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没想到云儿能绘一手好画,这副图案就是她下午现画的,就是绣工还要多多练练,你要是再晚回来一会儿,我们就可以将她绣完了。” “说起来倒是我打扰着你们了。”陈天华笑言道。 “这是说些哪里话来,为娘就盼望着你早点回来呢,过年至今又是半年,你自个在外奔波劳累,连个信儿也没有,可愁死为娘了,这总算又见上面,为娘就望着与你多说会儿话呢。” 薛氏说着便去擦眼睛,这些年没少以泪洗面,先前是苦泪,现在是幸福的泪,这辈子她最大的荣耀,就是这个有大出息的儿子。 “孩儿不孝,让母亲为儿担心了。”陈天华眼睛也有些湿润,伸手握住母亲那双略显粗造双手,沉声道: “以后不就好了么,咱们娘儿俩有的是时间说话。” 薛氏嗔怪地轻拍了一下陈天华的脑袋,“就知道哄骗为娘,你当是娘不知道啊,你在上海家里也呆不了几天,像只三脚猫似的,便要回你的那个山区了,你现在已是一方总督,多少大事压在你身上啊,娘就算是再念着你,也不能拖累你啊。” 陈天华心中一动,沉声道:“母亲,我以后经常会在上海,您老人家就住在玫瑰花园吧,这样,咱们娘儿俩便经常能见上面,而且这里各方面条件比双栖镇强多出。” 薛氏叹了一口气,看着陈天华说道:“儿啊,为娘就是这个命,这些大城市虽好,可住些日子还很,就是周围没有自个认识的,时间久了会变孤独,双栖镇那里虽说是乡下,但左邻右舍,镇上的人都认识为娘,还经常去串个门啥的,不会感到孤独。” 母亲说的也就是这个理,陈天华默认了。 房门吱呀一声响,许云媛端着醒酒汤进来,看到陈天华有些异状,不由一楞,柔声道:“大少爷,醒酒汤来了。” 接过许云媛手里的汤碗,陈天华一饮而尽,又转了几个圈子,终归是没有想出什么办法来。 “根儿就不要烦恼了,为娘知道你的孝心。”薛氏拉着陈天华的手,让他坐到自己的身边,说道: “你看为娘现在不是好得很嘛,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出门有人服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比之以前,已是天上地下了,只要你好好的,为娘就放心了。” “可是,母亲,您知道孩儿想要的不是这些。”陈天华道。 聪慧的许云媛似乎听出些端倪,她轻声道:“大少爷,您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当你的实力超越李家,甚至能笑看天下的时候,那时任何人就不能不按您说得做。” 陈天华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云儿,你并不知道,李氏家族实力之强,实是有些出乎你的想象,算了,回头再与你细说吧。真要做到这一点,有不少难度。” “不积硅步,无以致千里,路,总归是人走出来的,只要我们一步一步在向前走,总有一天便会达到目的,大少爷,急功近利是大忌。”许云媛细声细气地道。 别看许云媛说得头头是道,自个做起来也是急功近利,都是拿镜子光照别人,却照不到自己。 “夜有些深了,母亲先休息吧,云儿,我们不打扰母亲歇息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与你谈。”陈天华跟许云媛说道。 许云媛脸上浮起一抹嫣红,偷偷地瞧了一眼薛氏,却见薛氏正笑眯眯地看着她,脸不由更红了,躬身道: “老夫人请早点歇息吧,云儿明儿一早再来给您请安。” “好好…哈哈哈…”薛氏连连点头。 许云媛与自己根儿那一点儿事,如何瞒得过她的眼睛,从她二人说话的神态、语气,她早就看出了端倪。 这是个未过门的另一个儿媳妇,哈哈哈… 薛婉珍内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64/64592/19251423.html 第676章 夫妻密谈 二人回到玫瑰花园a幢别墅二层主卧房中,陈天华坐在那套意大利进口的黑色小牛皮沙发上,神色严肃对许云媛询问道: “云儿,你的调查处前几日是否有重要人物来沪了?” 许云媛听罢吃了一惊,沉声道: “夫君,你从湖北回来还没去过自治区,你又怎么知道这 事的?我还正准备今天跟你禀报这事,是行动科的谢东和胡可俩人,他们今天刚刚到达,我就是为这事先来的上海。” 陈天华板着脸,十分不悦道:“这就不用你说了,章川的情报处早就知道他们来了。” “什么,青狼他们早就知道了?” 许云媛一脸的震惊,“这怎么可能,他们是奉我的密令进沪,我准备让他们二人来领导这里的行动队,并扩大规模。现在,上海的形势越来越复杂,会党、帮派,加上各租界坐探,还有陆军部军咨司(原职方司)的袁方,以及青狼等,我不得不加强在沪的行动保障工作。” “可不仅如此,连你以许氏集团名义,暗中跟杨士琦勾结,操纵华盛纺织总厂收购的事,青狼这边知道的一清二楚,我当初是怎么培训你们的,你难道忘了吗?”陈天华脸色铁青,他有些愤怒了。 情报工作最要紧的头等大事,那就是保密工作,但现在可她,他感觉到军事调查处居然成了一个筛子,到处都是洞眼。 看到陈天华的愤怒表情,许云媛反而倒是冷静了下来,她坐到他的对面,低头沉思片刻,抬眸道:“我们调查处内部,潜伏着青狼的钉子。” “这还用说吗?这颗钉子的职位不低。”陈天华冷冷地哼道。 许云媛并没有做表面的检讨,心情也没有躁动,她深谙陈天华的脾性,汲取教训重在实际行动。 调查处内有青狼的坐探,这是她的失职,但她仍不明白,李府说出这话,等于暴露了目标,不打自招。 那为什么要把这人抛出来呢,想在军事调查处内按上一个钉子是很困难的,李府这是为了什么? 一时想不明白,她把这个问题抛给了陈天华。 陈天华沉思了一会,淡然一笑道: “为什么?很简单,这是在向我示威罢了。调查处内部其他位置上,肯定还有他们的人,抛一个给我,影响不了大局。” “看来咱们调查处内部,要来一次大清洗了。”许云媛咬牙说道。 陈天华连忙摇摇头,制止道: “千万不可搞清洗,他们故意抛出来一个,除了向我示威之外,另一个目的,就想试探一下我对此事的反应,瞧瞧我有否安排拔去钉子的行动,若采取行动拔掉了这颗钉子,说明我们防着李府,随时准备跟李府对着干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些潜伏人员查是肯定要查的,要暗中不动声色地排查,只限于调查处高层少数几个人知晓,过几天我把大年从湖北调回来,由他协助你排查。” “查清楚之后但没必要清洗,说不定什么时候咱们就能用上这些钉子,再说了,一个情报机构内相互安插钉子,这些事是免不了的,你查出来急呵呵把他们拔掉,青狼还是会安排人进来补缺,到时你反而失去了监控目标,又得去排查,劳师动众的非常被动,最高明的做法就是,对这些人注意必要防范,同时,还可以利用他们做反间。” 陈天华噼里啪啦,非常流畅地叙说一通,就像又在上一堂培训课。 许云媛听罢不由得点点头,“高招啊,不愧是军事调查处的灵魂,祖师爷,云儿受教了。”说罢,她起身装腔作态地向他施了一礼。 陈天华诡秘一笑,忽地记起一事,逐问道: “行动科的谢东我记得这人,极凶悍的一个家伙,做事也很慎密,但你把他调来沪上好像不大合适吧,他搞暗杀、破坏是强项,可搞情报火候差点。” 许云媛睁大眼睛看着陈天华,沉声道: “谢东我派他来,主要是向上海滩的帮会势力渗透,他江湖上闯荡过,这方面挺合适。而胡可以前是一个教书匠,很有文采,目前在银狐的情咨科任职,是一个很厉害的情报分析专家,无论是情报搜集,分析,决策,无一不是上上之选,我派他来沪上,主要是协助白狐工作,他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总之,这两人一文一武,在上海滩应该大有可为。” “嗯,你看中的人肯定错不了!”陈天华笑了,刚才的阴霾一扫而光。 “哎夫君,我很是奇怪,你刚才说的这些,究竟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许云媛话锋一转,又回到最初的问题上来了。 “噢,谢东他们来上海,是刚才在酒席上,孙勇悄悄告诉我的,关于你操控华盛之事,那是在杭州李府,老头子亲口说的,怎么,有啥疑惑?”陈天华回复道。 “这倒没啥,随便一问,哎…你是说孙勇孙大人也来上海,干啥来了?” 自从当上军事调查处掌门之后,许云媛已经患上了职业病,啥事都要刨根问底,多问几个为什么,就像身边带着把锄头似的,随时有可能去刨对方的祖坟。 “是啊,前天他跟我一起从杭州来的上海,他在公共租界内开了家贸易公司,还有一家酒楼,今天酒楼开业,请我去喝酒的。”陈天华淡然道。 “怎么?孙大人也想在上海搞些买卖?”许云媛惊讶地道。 “怎么就不想呢,他的第一协七千余人,是李存智的主力部队,武器装备精良,表面风光无限,可官兵实际每月就那么点饷银,养家糊口尚可,但比起咱们第二协和李品璋的第三协,他们算是叫花子,日子过得苦哈哈。” “带兵的人,手上若是没有一把米,连鸡都哄不住,何况是人呢,孙勇前些日子,以第一协名义跟我借了二十万块银洋,说是到上海来发展,为第一协谋些福利。” “那…李府当家人不管吗?”许云媛又问。 陈天华听罢嚇地一笑道: “管?你以为李大帅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带兵几十年深谙钱的重要性,对于像孙勇的处境,他深表同情,但不可能多拨一分钱下去,那只能让他们自己去想办法挣啰,就像当初,他对我的态度就是这样,原则不变,他完全可以抓大放小。” /64/64592/19258127.html 第677章 到名仕馆吃素斋 “没想到,李大帅还是个挺开明的当家人。”许云媛感叹道。 “那是当然,他懂得驭人之道,所以,这些年浙新军能在他手上不断壮大。” “那还不是你在前面拚死拚活地干,每年为他挣回大量的军费,满足了他扩张的需要。”许云媛反唇道。 “话可不能这样说,如果当然没有他的开明和全力支持,我不可能有现在的成就,这叫相互成就,应该说,他是位高明的长官,我们俩是最佳组合。”陈天华十分诚恳地反驳许云媛的偏激。 “呵呵…怪不得他能慧眼识英雄,把你招募成他的三女婿,你就成了他扩军、增加实力的急先锋,可回过头来,发现你这个急先锋羽毛丰满,大有功高盖主之势,他想刹车,却又发现晚了些,让他大为恼怒。”许云媛可不退让,她酸溜溜地一针见血。 她可不是当年被关在煤山保安大队牢房里的那个傻女人了,分析、归纳是谍报咨情人员的基本素养,这些都成了她血液中的一部分。 “嗨嗨…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瞧你一副伶牙俐齿的样子,怪不得都说女人无才便是德,你现在是得理不饶人唉!”陈天华嗔怪道。 “哎哟喂,对不起了总督大人,奴婢知错了,奴婢忘了李府可是你的老泰山,得罪了!” 许云媛媚笑着给陈天华欠身道歉。 她这一笑,犹如百花齐放,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身体随着笑声晃动,让诱人的身段更显曲线,让陈天华不由得冲动起来。 他陡地站起来,一把抱住了她,恶狠狠地说道:“你这个小妖精,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 许云媛娇嗔道:“哎哟夫君,还没关灯呢,亮晃晃的你也不害噪。” “怕什么,这里是我的地盘,我作主!” “哎哟…轻点…咯咯…” …… 这几天,陈天华和许云媛俩人各自的事都忙碌完了,基本使命已完成,剩下的事情便是好好地陪母亲薛氏说说话。 这天,许云媛将儿子陈明杰,从贝当路宅院领出来,到玫瑰花园拜见薛氏。 四岁多的小杰机灵可爱,聪明伶俐,深讨薛氏喜欢,听说是许云媛的儿子,老夫人薛氏已是心领神会,她知道这是她的另一个孙子,只是目前不方便公开拜认而已,心里喜滋滋的像吃了蜂蜜那样的甜。 乘着有点空余时间,陈天华和许云媛俩人,准备陪儿子小杰到处游玩一下上海的风景名胜,尽点当父母的职责。 他们夫妻俩是便服出游,身边只带飞鸽和于洋两名侍卫,同样是便服。 今天轻松,陈天华在玫瑰花园除了身边留下必要人员外,其余的都放了假,让大家自由活动。 不过飞鸽和于洋两人倒是忠于职守,虽然陈天华让他们二人也去自由游历一番,不枉到上海滩一回,他知道这两人都生于安徽乡下,现在家都在自治区里,对于上海这种大都市那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形,但两人都一口回绝。 于洋的回答让陈天华是忍俊不禁,“少将军,上海滩有啥子好玩的,俺跟您来过几次,不就是人多,洋楼多而已,还是我们自治区里好啊,天高地远,纵马驰骋,那才叫快活,在这里,我都不敢让马跑起来,怕一不小心就撞了人,给将军惹事。” “好吧好吧,既然你二人一定要跟着我们,那今天中午就陪我们去城隍庙附近的名仕馆,去吃一顿素斋吧,那里的素斋可是闻名于世的呵。”陈天华笑言道。 “素斋?” 于洋瞪着牛铃般凸眼,搔搔脑袋,闷声嗡气说道:“少将军,素斋有啥好吃的,嘴里能让人淡出鸟来,还是大鱼大肉,吃得淋漓痛快。” 他的话惹得许云媛与小杰抿嘴窃笑,陈天华气恼地伸手狠狠地敲了下他的脑袋,“你这个榆木疙瘩,这素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吃上的,得提前预定才行,而且贵得要命,正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于洋很是委屈地摸着脑袋,嗡声道: “在少将军跟前,我不就是一个小兵么,你说他好吃就好吃呗,我跟您去不就得了,大不了回来我再买一只烧鸡加餐。” 许云媛不由得大笑,插嘴道:“不用回来买,城隍庙附近除了寒山馆,还有沪上名菜八宝鸭,老夫人刚才说想品尝,等会咱们多捎带几只回去吧。” “嗯,这主意不错。”陈天华点头认可。 “哎哟,沪上八宝鸭可老有名气了,我从来就没吃过,那再好不过了!”于洋大喜,两眼放光,飞鸽也跟着笑了起来。 “傻人自有傻福,城隍庙的八宝鸭,那是全上海最为正宗的,也需要提前预定,待会咱一到城隍庙,就先去那预定三只。”许云媛强调道。 她在这里算是上海通了,她估计他们谁都未吃过正宗八宝鸭。 陈天华在前世吃过八宝鸭,但绝对不是正宗的原计原味,是后世改良品种。 八宝鸭是沪上名菜,有数百年传统。 它是用带骨鸭开背,填入干贝、火腿、腕肝、鸡丁、冬菇、冬笋、栗子、糯米、虾仁、青豆等优质配料,扣在大碗里蒸熟,鸭形丰腴饱满,原汁突出,出笼时再浇上用蒸鸭原卤绍兴黄酒、酱油、蜂糖调制,满堂皆香。 而八宝鸭,以城隍庙老饭馆烹制最佳、最正宗,深受食客们欢迎。 众人尽皆大笑起来,唯有于洋不解地左看右瞄,“有什么好笑的,八宝鸭当真是最好吃啊,以前我想吃还吃不上,这下可真是傻福不浅呵。” 众人摇头无语。 陈天华一家是坐着防弹的豪华马车,飞鸽和于洋则骑着高头大马在旁护卫,一行很有气势的前行着。 名仕馆位于法租界的洋泾浜路上,这里虽然不是豪宅云集的香山路,但却是寸土寸金,巨商大贾遍地走的黄金地段,在上海外围一般地方,买一幢带花园的小院子只要千两银子,但在这里,没有十万两你休想拿下来。 这个名仕馆虽然名气极大,但地方不算很大,就是一幢三层的木制楼房,只是造型古朴,雅致。 /64/64592/19258128.html 第678章 莽汉难登大雅之堂 与名仕馆两边那些装饰得金壁辉煌,西洋式的大酒楼比起来,这里宛如一个小家碧玉,亭亭玉立于街边的美丽少女,虽不骚首弄姿,却也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吸引过来。 其它酒楼门口都有招揽生意的小厮在吆喝招客,名仕馆可不一样,不大的门庭外边,却显得很是冷清。 只有门楣上那龙飞凤舞的名仕馆三个大字,让人察觉出他与其它酒楼的不同之处,稍有学识的人,便可以看出题这牌匾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物。 掀开珍珠门帘,便将馆内的情景一览无余,大堂内没有隔断的独立雅间,雅间应该在楼上,而这里是用一副副山水字画的屏风,将大堂空间隔成一个个小空间,而那些字画同样出自名家,看那些字画上的落款,便会让人惊掉下巴。 难怪取名为名仕馆,陈天华心里暗忖,光是这些名人的字画,便让这素斋馆身价百倍。 第一次来到这里的陈天华,心中是一阵惊异,凭其职业眼光,影影绰绰地感觉它,绝非是一家高端素斋馆那么简单,这其中定有玄机奥秘。 真不知这素斋馆的幕后老板到底是谁,居然能让这些名仕大家,为他馆里的普通屏风来写字作画,这个能耐可不小呵,绝非金钱可以恒量的。 此时的陈天华,是一脑门子的皱褶,心里不由得充满着好奇。 “许大小姐,您来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厮迎了上来,“您订的位子在三楼,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你…你怎么认识我?”许云媛奇怪地问道。 她虽然先前是来过一次,是一位故友请的她,直接到的三楼雅间,并未碰到过店小二或其它生人。 但今天他们都是一身轻便服,跟陈天华带着小杰,在外人看来,那完全是一家三口上这里来品尝名肴素斋,而飞鸽和于洋俩人却似保镖,乍一看,与那些寻常的贵族公子家庭,并没什么两样。 小厮作揖笑了笑,轻声道: “我家主人认得大小姐您,与小的说了大小姐的容貌,小的就在此恭候,一看您极象了,便大着胆子来请,不想却正是。” 陈天华则盯着那小厮看了一会儿,他的警惕性始终保持高度,这也是他前世今生的职业使然,看谁都先打个问号。 今天好不容易想着一家人肆意玩耍,不曾想在这里还是被人盯上了,在这圈子里认识许云媛的人,还有不认识他陈天华的吗? 说不认识,那就是掩耳盗铃的鬼把戏。 不管这家掌柜的是什么人,但凡对自己有什么企图的话,总会届时跳将出来。 一个商家老板怎么会认识自己的女人,陈天华心中奇怪,眼中不由得露出些许锋芒,直看得那小厮浑身炸毛,不安的绞着双手。 “那就别磨蹭了,店小二,你在前面带路。”还是许云媛机灵,她明白陈天华又犯多疑的毛病了,便开口说道。 “大小姐请,先生请!” 那小厮在前面引路,许云媛牵着小杰跟在后面,带着众人鱼贯而上。 一直上到了三楼,一看之下倒也欢喜,这个独立隔断雅间位置极好,刚好临窗,坐在这里,对面的外滩、左侧的城隍庙等建筑一览无余,甚至连庙宇景色也可窥见一二。 另外的几个雅间明显已有了人,但却很安静,只是偶尔传来低语声,这氛围便是让一向神经大条的于洋和飞鸽,也不得不屏住气息,生怕弄出一点什么特别的声响来。 先端上桌来的却是几碟精致的甜点,一壶极品龙井茶,和五个小茶盅,小厮殷勤地替众人倒在茶盅里,一股清香便随着袅袅升起的水汽弥漫开来。 许云媛小心地端起小小的茶盅,先用鼻闻上一闻,然后轻轻地抿了一口,不由得点头赞道: “好茶,不愧是极品,这泡茶的手法更好。”那完全是一副陶醉的模样,引得旁边小杰也跟着模仿,小鼻小嘴忙得不亦乐乎。 至于陈天华,无论是极品龙井,还是极品大红袍,铁观音王,普洱等名茶,他都品尝过无数次,已然习以为常,就没有这样的夸张表情,非常的淡雅。 可于洋、飞鸽两人的行为就有些不堪,天气确有些热,他们骑马晒在烈日之下,跟乘马车的感觉是大不同的。 他们不约而同地一口将茶水撮到嘴里,又自个连倒三次茶,还不尽然,可又觉得不太好意思,主人家连一盅都没喝完。 于洋咂巴咂巴着嘴,忍不住有些不满地嘟囔道: “云姐,这茶有什么好的?清淡寡水的一点茶味也没有,还不如我老家的土黑茶有味,还有,这杯子也恁小气,这一点水还不够湿我的嘴唇呢。” 一边的小厮听得是目瞪口呆,心里暗忖:这种极品好茶,竟被这二个粗坯汉子给作贱糟蹋了,可惜啊可惜! 贵族出身的许云媛,也是满脸的不好意思,小杰也跟着嘻笑,而隔壁更是传来嗤的一声轻笑,显然是听到了于洋的粗鲁言语。 似乎知道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于洋低耸下脑袋,将小小的茶盅在他粗糙手掌里搓来揉去,看得一边的小厮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娘哎,可别用力呵,这一用力便将它弄裂弄碎了,那可不得了,这个小小的茶盅价值不菲,而且是一套,弄破了一只整套都废了。 许云媛见状,心里着实有些后悔,不该带上于洋这个粗坯汉子来登大雅之堂,飞鸽就要好不少,他虽不懂但至少他不露声色不躁动。 可她又不好当面数落或指责于洋,不看尊面看佛面嘛,这些人跟着陈天华横行霸道惯了,只听主子的话,看主子的眼色行事。 她一个非正式的二夫人,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些天之骄子。 见陈天华都没开口教训,为了打破这尴尬局面,许云媛只好捻了一块点心,放在嘴里慢慢咀嚼,边吃边说道:“大家尝些甜点吧,味道很不错的。” 于洋左右看看,见众人都拿了一块往嘴里送,便也伸出两根粗壮手指,用指尖拈起一块,居然也学着陈天华和许云媛的样子,轻启他那张大嘴,斯斯文文地露出两颗牙齿,咬下一点之后,再送进嘴里慢慢嚼着,脸上还浮现出得意地笑容。 嘿嘿,细嚼慢咽的斯文相,俺又不是学不会? /64/64592/19258928.html 第679章 节外生枝 他这一学倒不打紧,却让所有人先是目瞪口呆,接着便是一阵捧腹大笑,连小杰这小孩也跟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有旁边站立侍候的小厮,也忍不住掩嘴抿笑。 这样一个凶悍的莽汉,学着许云媛那娇滴滴的样子吃点心,岂不是东施效颦,不,比其更要不堪。 许云媛忍不住笑得喘不过气来,伏在陈天华的肩头上不断咳漱,一边咳漱一边娇笑不止。 而飞鸽呢,他正在喝茶,见到于洋这番模样,一口茶全喷在了于洋的脸上。 脸上茶水淋漓的于洋,兀自不解地看着众人,一脸的无辜。 “这是些什么人?竟敢如此放肆,骚扰这里的淡雅清静?”隔壁传来不满地声音,紧跟着便是一连串的脚步声。 陈天华连用手指往自己嘴边一嘘,“小声点,我们打扰到别人了。”接着,他又转身对伺候在一边的小厮说道: “小兄弟不好意思,请转告贵馆大掌柜,表达我的歉意。” 许云媛也连忙站起身来,准备向前来兴师问罪的人道 歉,毕竟是以她的名义订的雅间。 只有于洋兀自睁着凸眼,嘴上还在嘟囔,“这又怎么啦,不就是大伙开心一笑嘛,这惹到谁了…” “闭嘴!”飞鸽低声叱道,他立马闭紧了嘴巴。 这时,雅间的门帘一掀,一个人影出现在众人眼前,“什么人这般没教养,敢在这里放肆?” 陈天华眉头一跳,看着眼前出现的这张陌生面孔,个子不高,但很壮实,大拇指上戴着一个硕大的祖母绿扳指,手掌上把玩着两颗大核桃,鼻孔朝天,几乎没有正眼看一下雅间里的人。 他的身后,跟着四五个五大三粗,手臂上画龙绘虎的大汉,正怒冲冲扫视着屋里的人。 瞧着这副打扮,不用猜,陈天华就知道眼前几个人是上海青帮的人,他正要抱拳致歉,没想到那个小厮却先开了口,“樊爷,先别冲动,这几位是大掌柜文雄先生的朋友。” 此话一出,那个叫樊爷的就呆住了,他上下打亮着陈天华和许云媛等人,满脸的疑惑。 陈天华一听文雄先生,就知道是刘玉芳,原来她是这家名仕素斋馆的大掌柜呵,怪不得她让小厮专程接待,因为她一见订餐人的姓名是许云媛,当然不敢有所怠慢。 想不到,刘玉芳和陈琪美俩人,又在这里开设了一家同盟会的联络站,看来革命党的活动在日趋扩张。 “这位樊爷,本人姓陈,江湖人称大少爷,今日领着家人及二位兄弟,慕名前来名仕馆品尝素斋,不慎惊扰到隔壁贵客,多有得罪,请包涵!” 此话一出,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一个堂堂的朝廷三品大员,在一家餐馆对一个江湖人士低头致歉,这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首先是飞鸽和于洋俩人就先不服气,少将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谦逊了呢。 俩人正怒目横眉地准备上前,被陈天华一个凌厉眼光一扫,给制止了。 陈天华之所以谦逊有礼,那是他必须得给刘玉芳和陈琪美俩人的面子,另外,他抛出自己的名号,也好镇住人,省得在这里节外生枝。 可让陈天华和许云媛等人没有想到的是,大少爷这个名头今天在这里却不灵光了。 不说大少爷名头还好,说了,反而激起隔壁那屋子人的愤怒。 “大少爷?这么陈天华就在隔壁…” “玛的,这只满清鹰犬,居然跑到这里来了?” “……” 接着,便是叮里当哴的桌椅板凳移动声,以及一连串的脚步声。 这一连串的话语一出来,不但房里诸人,就连陈天华的脸色都变了。 只见他的脸上肌肉抽动,眼睛慢慢地眯缝起来,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脸色铁青。 作为汉人,最忌讳被人骂成是满清鹰犬,虽然紫金城的皇帝是满人,许多汉人也在朝中做官当差,那是因为大势所趋,为了活命不得已而为之。 但倘若为一味讨好满清朝廷,甘愿出卖汉人,在关内中原,尤其是江南一带,那同等于忘典背祖的汉奸,为所有汉人所不耻。 “是哪些混蛋在叫嚷,站出来亮亮相。” 陈天华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此时他的心里已是怒极,背在身后的双手,捏得指节喀巴巴地响着。 而飞鸽和于洋俩人见少将军受辱,一个个都是怒形于色,但碍于这种场面,没有主子命令谁也不敢发作。 “是我,陶诚璋,说起来跟你还是绍兴老乡,原以为你是位英雄好汉,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一个不耻之人?” 对面挤进来几个汉子,其中一位三十多岁的汉子,他自称是陈天华老乡,叫陶诚璋的开口说话了。 虽然没见过面,但光凭绍兴老乡陶诚璋这七个字,陈天华的脑海里,马上呈现出这个人的信息。 光复会创始人之一,同盟会和光复会的双重大佬,也是朝廷缉拿的钦犯。 这敢情是光复会重要头目们在这里碰面? 陈天华猜得一点都没错,他们的隔壁就是光复会江南几个头目的碰头会,除了陶诚璋,还有浙新军标统官,李品璋的手下心腹蒋尊良,从武昌过来的鄂军副标统官孙武,光复会在青帮的头目樊得功等六人,当然还有陈琪美,刘玉芳夫妇。 只是上午碰头会已结束,陈琪美有事外出,刘玉芳在后院忙些其他事务,而陶诚璋等人在雅间里品茶,也是准备待吃完午餐之后离开。 他们开始并不知道隔壁就餐的是陈天华一家人,就连刘玉芳也没料到,只知道是许云媛订餐,出于隐秘身份,她并没出面,只是让小厮好生接待便是。 可陈天华一向对革命会党,无论是同盟会还是光复会,都是以礼相待,井水不犯河水。 当初光复会的徐锡林在安庆搞暴动起义,结果失败了,是陈天华冒险救下徐锡林的妻儿和徐氏家族。 光凭这些,陶诚璋等人理应感激才是,怎么就恨上了呢? 这事得从这次他在湖北武昌搞保卫路矿权,清除卖国奸商,铲除东洋间谍有关联。 最主要的,还得从马明阁和宫本忠胜这两个人身上说起。 /64/64592/19259518.html 第680章 义姐解围 马明阁原先最早在东京加入了光复会,属于最初成员,元老级别,后来光复会跟同盟会合并,总部就设在东京黑龙会总坛里,大家彼此都认识。 这次同盟会准备在湖北,组织新军以护路名义起事,黑龙会总坛派出宫本忠胜跟马明阁配合策划,领导这起护路暴动。 可黑龙会支持同盟会,难道是出于好心而无偿的吗? 答案是否定的。 作为回报,那就是以路矿权作为交易。 陈天华深谙这段历史,对于推翻满清统治他并没任何意见,但想以出卖国家和民族利益为代价,依托外部势力搞所谓的革命,然后各怀鬼胎地搞内斗,直至军阀内战,至数亿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他决不容许,而且是最为痛恨持这种观念的人。 马明阁等人,为了泄私愤而决心推翻满清统治,不惜出卖民族利益于敌对外族,证据确凿,陈天华决不妥协。 至于黑龙会支持湖北新军搞所谓护路起义,陈天华认为更是不可取,只会使国内添乱,而乘乱得利的,恰恰是敌国-东洋人。 陈天华在武昌的一系列行动,有一个人不但清楚,而且还参与了部分行动,此人就是黎元洪的心腹之一,直属标团的副标统孙武。 孙武认识陈天华,而陈天华并不认识他,只让顾祝年代表他去下达过命令。 这次孙武带来了武昌暴动流产的消息,明确指出,罪魁祸首就是陈天华。 开始时,陈琪美和刘玉芳等人怎么也不相信,这个同情革命会党的人,怎么可能对会党的人下毒手? 但事实胜于雄辩,孙武亲身经历和讲述不会有假,而且他还有书证和人证等。 最后大家终于找到了他为什么这样做的动机:那就是丰众矿业集团的利益在作祟。 当然,所有这些到目前为止,陈天华尚蒙在鼓里,不了解不清楚。 “幸会陶兄,请问我陈某是怎样一个人,请示下明讲。”陈天华抱了抱拳,朗声道。 “想要明讲,嘿嘿…明人不做暗事。”陶诚璋将脸凑到陈天华跟前,冷笑道: “大少爷听好了,我是陶诚璋,你现在可以立马动手,将我缉拿归案,就像前些日子你在武昌,亲手去抓马明阁和宫本忠胜那样!” 马明阁三个字一跳出来,陈天华立马想到了些什么,他正待开口解释,可身后的莽汉于洋却抢先开口了,“那个马明阁是汉奸、卖国贼,你们居然是在替他说话,想造反吗?” 这厮不明内在真相,非常直白地开口嚷叫,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玛的,老人造反了怎么着,先杀了你们这些鹰犬再说。” “对…先灭了他们这些混蛋!” “……” 雅间一下子挤进来十几个人,而门外嚷嚷的人更多,都挤到了楼梯口。 飞鸽与于洋挡在前面,可惜是赤手空拳。 他们这次进租界,把手枪和腰刀放在防弹马车的暗箱里,身上没有武器。 而对方人多势众,身上都藏有凶器,形势对陈天华他们十分不利。 “哇…”地一下,四岁的陈明杰被吓得大哭起来。 “夫君…咋办?”许云媛抱着小杰的头,紧张地问道。 “别怕,一切由我呢!”陈天华冷静回答道。 他的眼神已扫向雅间临街的那扇窗棂,虽不够宽大,他准备掌击木窗,然后抱着许云媛和小杰从三楼窗口跳下去。 雅间外面的陶诚璋等人,在向前逼近,一场大战眼看不可避免,突然,门口响起一声炸雷,“都不准轻举妄动,双方退后!” 说着,从门外挤进来一名三旬女子,她瞪着一双大杏眼扫了陈天华一眼,然后站在中间让人退后。 她不是别人,正是名仕馆大掌柜,陈天华的义姐-刘玉芳。 “文雄先生,你这是…” “小弟天华,见过玉芳姐!”陈天华见到刘玉芳现身,他并不感到惊讶,只见他上前一步,抱拳作揖。 “嗯…” 刘玉芳只冷哼了一声,用一种特别复杂的眼神,扫向陈天华、许云媛,以及吓得扑在母亲怀里哭泣的陈明杰,然后转身对陶诚璋道: “陶兄,这事我做主了,让他们一家人离开这里,里面还有小孩子,别吓坏了小孩。” “文雄,这…”陶诚璋还想再说些啥,但他碰上刘玉芳凛厉的目光,一下子蔫了。 “都给我让开,让他们离开!”陶诚璋大声喊叫道。 围着的人群,很不情愿地慢慢散开,陈天华和飞鸽、于洋护许云媛母子俩,贴着墙一步步走出雅间,走下楼梯,然后乘上马车离开。 “云儿,近期你自己要注意安保,把小杰暂时送到乡下去,明白吗?”陈天华感到无形的威胁向他扑来,赶紧叮嘱许云媛。 “我知道了,马上安排去办,不过,这些革命党人真的会对你下手吗?再说玉芳姐和琪美哥跟你的关系…” 许云媛嘴里答应了,但她还是有些疑惑,她不相信陈玉芳她们会跟陈天华来个恩断义绝。 可陈天华恰恰想到了这层,他看到了义姐刘玉芳的冷漠,抬手打断了许云媛的话意。 “云儿,这些人就像是疯子,为了追求什么主义,信念,连自己的命和亲人的命,都在所不惜,盲目的举旗,徐锡林就是个例子,巡抚大人是他的义父,他照样连开三枪,他对家父的苦苦规劝置于脑后,险些让他的妻儿老小,全族人都陪葬,而他实际的所谓起义,只是一场形式,杀了个巡抚又能怎样呢?” 许云媛听罢,不由得点了点头。 “少将军,咱们这准备去哪里?回去吗?”车外,飞鸽询问道。 “去城隍庙,咱们午餐就去吃八宝鸭吧,顺便给我母亲带只回去。”陈天华回复道。 “遵命!”飞鸽通知侍卫车夫,自己骑马在前面带路,这段路程他来过几次,算是熟悉的。 …… 位于福佑路城隍庙里的老饭店。 这里每天食客不断,座无虚席,大家都是冲着八宝鸭的名声而来的。 后堂里忙的热火朝天,一溜排开的灶台,炉火很旺,把大厨们油亮的胖脸都映成了橘红。 /64/64592/19259883.html 第681章 城隍庙血案 灶台前大厨们忙着煎炒烹炸,偶尔颠一下勺,灶火便贪心地卷进铁锅里的菜籽油,覆着整个锅面。 “啪…”地一记轻响。 刚来不久的伙计阿昆瞅准了八宝鸭要出锅,将一个擦的雪白干净的刻花大瓷盘,摆在出菜台上。 他身材高大,体魄强壮,廿六七的样子。 端盘学徒工这活,包吃住之后剩下没几个工钱,还要起早贪黑的干杂活脏活,阿昆来应聘时,着实让掌柜和大厨们不甚理解。 “咯个苏北佬人高马大的,做啥事体不好,总比咯个端盘子活有出息嘛。” “可能伊啦屋里向穷的叮咚响,没饭吃嘞自家跑出来啦。” “咯个讲勿清爽啦…” “……” 对于大家私下的唏嘘议论,阿昆说他并不想挣钱,只是想在这里学些本事,学徒满了想回老家苏北,也准备开一家八宝鸭店,所以工钱无所谓。 “册那,咯个苏北赤佬野心蛮大来西…” 大厨们地背后撇嘴挤眼,学手艺,嘿嘿…门都没有。 只见那个胖大厨单手将铁锅斜着,把刚烧好的整只八宝鸭装入盘中,再浇上一勺滚烫的原汁油淋在上面。 阿昆一边拿着抹布,擦拭着盘子边缘的酱汁,一边和大厨开着玩笑。 兴许是玩笑开得有点过头,胖大厨笑骂着作势要踢打这个油嘴滑舌的大龄傻瓜伙计。 阿昆笑着躲闪,又贼忒兮兮地闪回来,在托盘上的白毛巾里摆上一副刀叉,再放上装好盘的八宝鸭,一脸好笑地端着托盘往外堂出菜。 走到厨房门口要掀起布帘时,他又转过身来,冲着里面嘻嘻笑着,不知又说了一句什么话,这次惹得后厨里几个大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平时里这傻不拉唧的大龄跑堂乡巴佬,就是他们调侃开涮的开心果。 从后厨到前厅有一条不太透光的通道,是为了隔绝油烟气飘到前厅密封所至,走到通道顶头还有一扇弹簧门,推开门才是就餐的前厅。 弹簧门下面为实木,腰部以上镶嵌着缠枝玻璃,此时外堂的光线透过玻璃折射进走廊。 阿昆端着托盘在走廊里像是迎着光明在行走。 来到弹簧门前,他转过身去看着手里的托盘,屁股一顶背部靠开弹簧门,稳稳托着托盘转身走了出去。 二楼一雅间内,费孝良和他的新婚太太汪雪珍正坐在里面等餐。 费孝良是绍兴府山阴县人士,其父费如纯是山阴县首富,谢桥镇保长,当年陈天华为了救出林根,曾大闹谢桥费家的妓院赌场。 若是陈天华在此,他能认出费孝良,这个当年在双栖学堂横行霸道的费家子弟,当初为了小妹幼娟,还飞踹了这小子一脚。 可现在费孝良的身份,是上海南洋公学译书院教授,几个月前刚从东京大学留学回到沪上。 不过,他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是光复会上海分部机要主任,刘玉芳和陶诚璋的左膀右臂。 新婚太太汪雪珍是沪西当地人,父亲是上海道台,兄长叫汪其正,是陆军部军咨司上海特区总办。 陆军部军咨司,原大清兵部职方司,是清政府唯一的谍报机构,他们的主要任务,则是缉查和消灭海内外的反清势力,如同盟会,中兴会,光复会等等,都是他们侦察重点。 费孝良在日留学期间,先是加入绍兴同乡会,自然而然又加入以陶诚璋为核心,以绍兴同乡为基础的光复会,并很快成为骨干。 汪雪珍则跟费孝良不同,他生长在官僚家庭,造反意识很淡薄,期间她发现新婚丈夫加入了光复会,并已经被军咨司的密探给盯上了。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好在军咨司上海特区总办是其大哥汪其正,才没有下手。 汪雪珍当然明白大哥的用心良苦,她积极劝说丈夫费孝良弃暗投明,以此来换取安全和绵锈前程。 费孝良本来就是个投机分子,对革命意志淡薄,于是,就在不久前,在太太汪雪珍的陪同下,秘密走进军咨司沪上特区。 汪其正对于这份送上门的‘大礼’视若珍宝,他连夜电告陆军部侍郎,军咨司提督袁方。 袁方十分重视,他特意从京城赶到上海,亲自接见了费孝良夫妇。 对于近年来海内外革命党人的活动猖獗,朝野上下纷纷指责军咨司办事不力,就连慈禧老佛爷都有微辞不满。 军咨司是干什么吃的?! 拥有数千上万名密探的军咨司,其主要工作或者说工作重心,就是抓捕反清的革命党人,破坏各种会党的地下组织。 袁方升任陆军部尚书铁良的左侍郎没多久,军咨司提督这个位子炙手可热,权力比职方司更大,急需功劳业绩来坐稳这来之不易的宝座。 正乃天助我也! 袁方双目精光四溢,听完密报后,对费孝良夫妇许以高官厚禄,并指示其在沪继续潜伏密报。 城隍庙老饭店是驰名沪上的本邦菜馆,尤其‘八宝鸭’最为正宗,汪雪珍最喜欢这里的八宝鸭,每周必定来此品尝。 雅间外有军咨司的两个保镖守门,上菜的伙计被搜身后进了雅间。 阿昆端了托盘将招牌菜“八宝鸭”放在桌上,用眼扫了两位客人后礼貌地询问: “要切开勿啦?” 费孝良斜靠在窗边,全神贯注地观看当天的《申报》,头都不抬抬,汪雪珍则抬眸瞅了伙计一眼,颔首道: “当然要切开来呵,侬勿要切肉块头切得太大,太大吃得满嘴油兮兮,勿来杉咯。” “晓得了,太太!”阿昆麻利地应着。 阿昆站在费孝良旁边,娴熟的用刀叉分拆着鸭肉,这时雅间内香味扑鼻,让人馋涎欲滴。 此时的费孝良也嗅到香味,他已经放下报纸,与太太汪雪珍对视着,相互吐着舌头做鬼脸,还用手去抚摸着桌上的一小坛陈酿的绍兴花雕。 就在这时,谁也没有想到,刚在叉分鸭肉的餐刀,一下从右侧插进了费孝良的喉咙。 餐刀刺进去很深,直接刺穿喉咙头,费孝良发不出任何声音。 阿昆一只手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握住插进喉咙的刀柄,横着用劲划动,卟地切开了他的主动脉和气管。 喉管处的主动脉“卟…”地飚出血注,直接喷溅在了桌子和对面墙壁上。 “啊…” 汪雪珍被眼前突发凶杀给吓懵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刚发出一声惊叫,太阳穴突遭一重击,身子瘫倒在椅子上。 /64/64592/19262605.html 第682章 兄弟之间起涟漪 两个保镖似乎听到里间有动静,忙拔枪冲进雅间里,只看到两个仆地的男女,一大滩血迹和满屋血腥,跟八宝鸭的香味混合成了怪味,还有一扇被推开正摆晃着的窗户。 两个保镖跑到窗边往下望去,熙熙攘攘的福佑路上满是攒动的人影。 哪里还有一丝凶手的踪迹。 陈天华的马车此时刚转弯驶入福佑路,抬眸瞧见老饭店门前乱哄哄一团,周围许多人拥上前去,有二三个大清国的巡警,头戴斗笠帽,穿着蓝布警服,手持警棍,吹着哨子也冲击老饭店里。 “夫君,好像老饭店那里出了什么事?”许云媛从拉开的车帘子往外看到。 “停车…”陈天华命令道。 他下车来徒步去准备看一下,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一抹熟悉的身影从车前一闪而过,转眼消失在人群里。 他的身形和洪门忠义堂郑江手下的一个红棍,叫郎一昆的很相似。 应该不会看错吧,陈天华蹙眉思索道。 …… 静安寺威海路春阳里弄。 这是联排式石库门住宅,弄口有中国传统式牌楼。 走到里弄深处右侧,有一幢砖木结构的二层楼房,红砖外墙,坡型屋顶带有老虎窗,便于对外瞭望。 大门采用二扇实心黑漆木门,以木轴开转,常配有门环,进出的撞击声会在石库门弄堂里回响。 门楣做成传统砖雕青瓦顶门头,外墙细部采用西洋建筑的雕花刻图,二楼有出挑的阳台,总体布局采用了法式联排式风格。 进门就是一小天井,天井后为客厅,客厅后面有通往二楼的木扶梯,之后又是一天井,后天井是灶台和后门。 这虽处闹市,却仍有一点高墙深院、闹中取静的好处,且前后门弄里四通八达,有紧急情况便于撤离。 接近傍晚时分,一辆东洋人力车停在春阳弄堂口,一抹头戴斗笠帽,高大魁梧的人影从车上下来。 黄包车夫拿了车钱,一溜烟跑远了。 弄堂口秋风徐徐,他警惕地向左右扫了一边,没发现任何异常,才裹了裏身上的灰色长衫,大踏步向弄堂深处走去。 来到右侧实心黑漆木门前,他扣了扣门环。 一阵脚步声临近,门“嘎吱…”一声打开,一位廿四五岁的美貌少妇开门迎了上来。 “先生,你终算回来了!” 他随手关上门摘下斗笠帽对她莞尔一笑,她见其完好无损的样子,终于舒了口气。 每次他出门执行暗杀任务,她总是提心吊胆的一天,直至他安全回来,这种活计都是脑袋挂在裤腰带上。 “我说过没事的,不用这么担心我的。”郎一昆深情拥抱自己的女人。 “快进屋来,舵主在里面等你。”女人拉着郎一昆的手进了屋内。 女人所说的舵主,则是成立不久的上海青洪帮总舵舵主陈琪美。 洪门以忠义二字为统治思想,以反清复明为宗旨。 陈琪美虽投靠青帮大佬徐宝山,利用自己‘大’字辈身份操纵着一部分上海青帮,但青帮内部成员复杂,各种势力都在渗透,很难完全把控。 同盟会上海分部,名义上是蔡鹤卿会长、总督办,但实际上他为了躲避朝廷军咨司的追捕,已不在上海,来回于东京,西欧之间游学考察,所以,同盟会上海分部实际是陈琪美在总会办。 同盟会与光复会虽说是合二为一,但由于政见和政治纲要不同,双方是貌合神离。 上海是光复会的发源地,它早于同盟会举起反清大旗,所以,他的势力远大于后来才成立的同盟会。 现在光复会的总头目是陶诚璋和刘玉芳,所以,在上海乃至长江以南地区的反清势力,远不能被陈琪美所左右,这让他非常苦恼。 青帮中有陶诚璋的拜把子兄弟樊得功,他是青帮‘悟’字辈大佬,以前就是光复会暗杀组织头目,此人在青帮中势力不小。 陈琪美为了扭转同盟会在上海的被动局面,将来与陶诚璋等人分庭抗礼,决定秘密成立青洪帮,吸收洪门兄弟加入。 这事,他的妻子刘玉芳也不知情。 郎一昆原是郑江的忠义堂红棍,受到陈琪美的金钱、美女的拉拢,他开始蠢蠢欲动,加之长兴一个县城,发展空间岂能跟十里洋场的上海相比,所以,他最终跟郑江辞别,投到陈琪美的麾下,出任特别行动队队头。 特别行动队负责跟踪、调查、暗杀、锄奸等任务。 郎一昆身材高大,体魄强壮,能使双枪,百发百中,善用匕首格斗,并会拳术。 他艺高胆子常常可以一人出动,当街冷不丁就能处决一名军咨司密探,或是清廷官员,当然,还有革命会党中的叛徒,让军咨司和会党叛徒们闻风丧胆。 “禀舵主,今天我办完事撤离时碰到大少爷了,他刚从一辆马车上下来,旁边是他的两个侍卫,骑着高头大马。” “陈天华?他…他认出你了吗?”陈琪美惊愕,孙武上午在名仕馆控诉的那些事,还历历在目。 “我花了妆,发现他瞪了我一眼,不知道…但凭他的水平估计应该猜得出来。”郎一昆仔细回忆着过程,呢喃道:“他跟郑江是兄弟关系,他若怀疑,到长兴一问便知。” “问郑江倒没什么,关键是你杀的两人是上海道台的女儿和女婿,军咨司总办汪其正的妹妹和妹夫,这事必定会引起轰动,倘若陈天华认出了你,不知他会不会去汪其正那里告了你!”陈琪美急得甩手跺脚。 陈琪美杀费孝良夫妇有多层考量。 一是郎一昆的特务队偶然发现费孝良背叛了光复会,也就背叛了同盟会,必须除奸。 二是打击了军咨司的汪其正,同时,也打击了陶诚璋,给双方燃上一把火,最好是汪其正跟陶诚璋互掐,他是渔翁得利。 可是现在,倘若发现是郎一昆是杀人凶手,就变得引火烧身,双方都将矛头对准自己,那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是舵主,您不是跟陈天华是多年的兄弟关系吗?难道他不看尊面连佛面都不看?”郞一昆疑惑道。 /64/64592/19263200.html 第683章 前往朱家角 “谁知道呢?要是昨天你这样问我,我肯定地说,他不会这么做的,可现在…我也没有这个把握了,大家政见不同,利益驱动下很难说呀!”陈琪美蹙眉皱眼地叹道。 “那接下来怎么办?” “这样吧,你马上离开上海,到乡下去躲避一段时间,也让我观察一下陈天华,汪其正和陶诚璋等人有何动作,待此事平息过去,我派人去通知你,你再回来不迟。” “明白了,舵主。”郞一昆点头答应,他扭头看向那个女人。 女人沉默,她的一切决定权在陈琪美这里。 …… “什么?费孝良夫妇被暗杀了?” 在名仕馆后院的一间密室里,光复会总舵主陶诚璋,此 刻是大为震惊。 费孝良是绍兴府山阴县同乡暂且不说,关键是费家财富万千,是光复会今后重要的经费渠道,现在人一死变得嘎然而止。 而汪雪珍,是军咨司上海总办汪其正的亲妹妹,陶诚璋正打算让她潜伏在汪府,可以坐探到一些军咨司的情报。 现在好了,这两个方面的计划都泡了汤,能让陶诚璋不肉痛嘛。 “玛的,这事是谁干的,难道是军咨司的人干的?” “不可能是军咨司,他们要是怀疑费孝良是革命党人,抓捕起来就完事了,何必派人去暗杀?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说得是,就算汪其正要杀掉费孝良,不可能连他亲妹妹一起杀掉吧,绝对不可能!” “……” 密室里,几个光复会成员在那讨论,而陶诚璋一个人也在沉思。 费孝良夫妇的牺牲,对他的光复会可以说,又是猛然一击,损失惨重。 这特么的是谁为这么干呢? 他思前想后,忽然眼前一亮,他想到了一个最有可能的嫌疑人。 …… 七月中旬的一天清早,一辆豪华马车,十数匹马悄悄地自侧门离开了玫瑰花园,前四后六,左右也各有两名侍卫保护,马车队匆匆驶离淮海路,出城向上海城郊的朱家角方向而去。 马车内自然坐着陈天华和许云媛,他准备到许氏家族的族长那里去认亲。 朱家角位于上海青浦县,那里是一个千年古镇,依山傍水,风景秀丽,被洋人们称之为‘东方威尼斯’。 百年之前,苏州席氏家族率先从苏州搬迁至此,随着上海开埠,洋人涌入,席氏家族迎来了鼎盛时期。 三十余年前,又一家名门望族的部分族亲搬迁到此,那就是发迹于苏州盛泽的许氏家族。 目前,许云媛的父母双亲在那建有大片庄园,家族中许多长老居住朱家角,许的双亲也经常会居住在那,从水陆两路到上海租界都很方便。 许氏家族的许多产业,由于上海开埠,有相当部分都扩建在上海一带,这样管理起来便捷。 由于陈天华和许云媛俩人,属于偷偷摸摸的私定终身,并且未婚先孕,产下一子,无名无份还不敢公开,许海涛夫妇,特别是许氏族老们,又感觉到是一种难以启齿的耻辱。 虽然小杰都已四岁多了,可许海涛夫妇从未正式场面见过陈天华,认为女儿许云媛连个侧室都没捞着,实在是太委屈了。 这次,陈天华携带许云媛亲自登门求婚,也只能悄无声息地上门,以免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许海涛兴许还好说一点,当初许云媛生下小杰,他们夫妇俩还悄悄去探望,安排宅院供母子居住,并且在收购华盛纺织总厂等诸方面,他们还是支持女儿主张的,充分说明他们很在乎这个长女。 可许氏家族是个数百年延继至今的名门望族,族长正是许海涛父亲,许云媛爷爷这一脉,这个江南著名的儒家大师,许正殷。 许云媛是属于死了丈夫的寡妇,按照大清朝的习俗,但凡寡妇再嫁需满足以下几个条件: 一是妻子要为丈夫守孝三年,三年间要守身如玉,以此悼念亡夫。 二是寡妇改嫁要征得夫家人的同意,并由夫家人主婚。 当然,还有对财产和遗留子女等都有明确规定,只是许云媛均不存在这些问题。 实际第二条,因为许云媛亡夫是东南亚人士,这条客观上也无法满足。 关键时第一条,要守孝三年,实际许云媛是守孝第二年就跟陈天华在了一起,成为他的地下夫人,第三年就有了私生子-小杰。 许正殷认为孙女许云媛属于大逆不道,玷污许氏家族的门风,被世人戳穿脊梁骨,所以一直不能原谅她。 还有难以启齿的一点,那就是许云媛在保安大队牢里,被那些混蛋凌辱过,这是失节! 在儒家根深蒂固的思想里,女子身死事小,失节是大! 除了不允许许云媛不能登入位于苏州盛泽的许氏祠堂之外,差点在族谱上将其删除,好在许海涛的再三恳求,这事才罢了。 陈天华深爱许云媛,原本以他现代人的脾气,根本不在乎黄花闺女还是寡妇,是否失节,是高贵小姐也罢,是寻常人家也好,自己只要喜欢,娶了便罢。 但人一旦融于这个时代之后,却也不得不向这个时代的习俗妥协,自己想要给许云媛以妻子的名份,那必须是明媒正娶,举办盛大的结婚仪式,要有双方家长主持,至少得到女方家族的支持、祝福,否则,这个婚姻就不可能被世人所认可,许云媛也就得不到应有的尊重。 许云媛留过洋,她说并不在乎这些,只要陈天华公开宣布了,陈氏族人的长辈,特别是母亲薛氏认可,儿子陈明杰能入陈氏家谱就行。 可陈天华不愿如此委屈了许云媛母子,既然李府都已经允许了,意味着最大阻碍已排除,剩下的应该没多大问题吧,便硬着头皮,主动登门去向许氏家族的族长求婚。 许云媛白纱覆面,只露出一双漂亮的媚丝眼,水汪汪地看着身旁的陈天华,“委屈你了,夫君。”她柔声道。 陈天华笑着拍拍她的脸颊,深情道: “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做点事,这有什么好委屈的,放心吧云儿,许老爷子那里,啊…不对,你爷爷如果不认,我便跪在地上不起,刀架脖子也要逼着他认了你,将你接回家族里去,接下来我就可以大大方方地上门提亲了。” /64/64592/19266025.html 第684章 准备拜会许氏家长 许云媛低下头,心里一阵甜蜜,但脸上却露出些许愁容。 她心里像明镜似的清楚,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从小生长在许氏家族里的她,自然知道许家的族规,也知道族长爷爷的脾气。 如果自己的爷爷是一个能用强,或用情所逼就范的人,那也就没有了鼎鼎大名的“当代方孝孺”美誉了。 可眼下陈天华坚持要亲自拜会,她也没辙。 似乎看出许云媛的担忧,陈天华伸手将佳人揽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放心吧,一切都有我呢!” “嗯!” 许云媛低低地应了一声,将自己依偎在男人宽阔的胸膛中,微闭上眼,倾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朱家角古镇在上海青浦县南部,从淮海路到古镇约摸有近百里路程,马车的车辙在青石板的道路上一直向前,马蹄的的得得敲击石板发出清脆的响起,在寂静的田野里显得分外清脆。 一路无声各有心事,大约临近中午,马队进入朱家角古镇,一会功夫,队伍停在了一座偌大的庄园前。 “少将军,到了!”飞鸽俯身在车窗前,低声道。 马车内,许云媛身躯遽地一震,陈天华清晰地感觉到怀中女人身体的颤抖,他握住她纤细玉手微微一紧,掀开车帘对车外朗声道: “前去通报、并送上拜帖,就说浙江故友陈天华,前来拜访许海涛先生。” “明白…” 飞鸽跃下马来,打个手势,于洋等人立即散开在马车四周,将马车团团围住。 梅园,实际就是江南丝绸大王许海涛的府邸。 都是府邸,北方以某国公府,高府,杨府来命名,而江南则喜欢叫某园或某某园。 后世,苏州的拙政园,留园,怡园;扬州的何园,个园,雅园等,都可见一窥。 从底邸的命名可以看出,北方豪门多为官,南方豪门多为商。 北方豪门是以权谋钱,而南方豪门则以钱谋权。 虽说只是一江之隔,千百年来的文化底蕴和风俗人情都差别不小呵。 但归根结底,无论是向左还是偏右,在源源不断的历史长河中,始终冲刷不掉权钱两字,过去、现在、将来,似乎是亘古不变。 眼前出现一座偌大的府邸,绿树成阴,蜿蜓起伏的围墙,和深不可测的庭院。 陈天华从窗帘往外看,围墙上满是青黑藓苔,说明这宅院有些年月记忆了。 宅前有两尊石貔貅,说是僻邪,北方习惯于放两尊石狮子,说是显示权威。 但这两尊石貔貅也有些老旧,几十年的历史了,台阶上正对着众人的是四开门的缠枝朱漆大门。 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块牌匾,圆形篆体大字‘梅园’。 大门紧闭,门外没一个守门的家丁,这跟李府官邸是大不同。 飞鸽上前叩响了大门上的大铜环。 “咚咚咚…” 停了片刻,没见有任何动静,他又补叩三响。 一会,从院内传出“啪嗒啪嗒…”的木拖声,可以判断是一个穿着木拖鞋的仆人出来了。 “谁啊?”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接着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苍头探出头来,警惕地看着飞鸽,“请问这位壮士,你找谁啊?” 飞鸽双手抱拳一揖道:“请老人家通告一声许海涛老爷,就说浙江故友陈天华将军来访。”说着,他递上拜帖。 “陈天华,这…这不咱家的姑…哦,老朽这就去通报,就去通报!”老苍头惊讶地说道,他伸头瞧了眼门前停着的那辆豪华马车和侍卫们,心里一阵惊喜。 在他们这些许府老人里,陈天华三个字特别刺耳,同等于许家大姑爷的概念。 “我家主人和大小姐就在车里,请老人家快去通报!”飞鸽笑道。 “好的好的,请陈将军和诸位稍等,我这就去。”老苍头飞快地答应一声,便快步离去。 车内,许云媛已是泪流满面,“是许府看正前大门的老许头。”她低声道。 陈天华很清楚她此时患得患失的心情,自从在长兴煤山镇出事之后,经遇磨难,她从没有回到过朱家角的许氏庄园-梅园,只在上海城区,屡次私下见到过父母亲,但爷爷和家族长老们,甚至于其它兄弟姐妹,她都没再见过。 陡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的确让人感怀。 陈天华怜惜地替她擦去腮上泪水,“好了,这就哭了,呆会儿看到爷爷奶奶和族内亲人,岂不是更加难过,今儿应当高兴才是啊!” 身体微微抽动几下,许云媛勉强露出笑脸,“是呀,是应当感到高兴,只是不知,他们还认不认我这个孙女儿?” “当然会认。”陈天华笑道: “许云媛是何许人也,是我江南煤广自治区的大人物,是跺一跺脚整个江南大地都要颤抖的雪狐,想想陈二、宋小牛、顾祝年他们看到你,便像老鼠看到猫一般,你就应当有这个自信心啊。” 听到陈天华打趣的调侃,许云媛不由得破涕为笑。 是啊,许云媛现在已不是当年那个感怀花开花谢,燕去燕来的多愁善感的弱女子,而是手握大权,翻手之间便可令风云色变的人物,几年的历练,让她改变甚多,当年的自己又哪里会想到自己今日的变化? 过了约摸有一刻钟左右时间,许家大院内传来传来一阵急骤的脚步声,许府大管家许成舟神色紧张地向外走来。 许府上下正准备开午餐,忽见老苍头送进来一个拜帖,许海涛一看脸色大变,内心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这个大名鼎鼎的大少爷陈天华,当年女儿许云媛的救命恩人,这次肯亲自正式登门拜访,说明是想通了,或者是疏通了一切关节,准备正式迎娶大女儿许云媛。 忧的是自己的父亲,当今许氏族长许正殷,他老人家的态度。 如果陈家要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大张旗鼓地从朱家角许家大院里迎娶,必定要经许氏族长等宗族长老们的同意,并要叩拜许氏祠堂等仪式。 但这些就连许海涛都担心,老父亲未必会同意。 想当年,女儿与女婿别出心裁地新婚旅行,居然窜到了长兴煤山镇,结果被耀金矿业保安大队扣押,女婿折磨而死,女儿后来被陈天华所救。 /64/64592/19267034.html 第685章 西厢房密见 如花似玉的女儿,落在那些比山匪还凶残的保安队手里,那下场是显而易见的,他终于明白了当初女儿的苦衷,也知道女儿再也不可能回到朱家角的许氏大院。 许海涛当然知道自己父亲的态度,女子身死是小,失节事大,孙女失去了清白,在她爷爷那里看来,那还不如死了好。 后又听闻许云媛现在是大少爷陈天华的禁脔,并生有一个私生子,许老爷子更是绝了孙女回家的心事。 “禀陈将军,我是许府管家许成舟,我家老爷和太太,在东院西厢房等着将军,请。”许府大管家来到车旁,拱手道。 这里是朱家角许氏庄园,大管家只字不提大小姐,而且是东院西厢房相见,那是非正式接待贵宾之地。 “那好,请大管家前面带路。” 说话间,陈天华挽着许云媛已下了马车,看到面前白纱覆面的女子,大管家许成舟整个人都呆在了哪里,这不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大小姐,又是谁人? 整整八年未见。 “许叔叔,多年未见,可好?”许云媛还是先开口说道。 “好好…” 许成舟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嚅嗫二个字,然后他转身躬行。 他不能在公开场合承认大小姐,私下怎么认都可以,否则,那是败坏许家门风,他将受到族长的责罚。 一路无语,一行人默默往东院西厢房走去,旁边许多族亲和丫鬟仆人在偷窥,交头接耳地唏嘘。 到了东院西厢房门口,许成舟停下脚步,“禀老爷,陈将军他已到…”大管家在门外朗声道。 “让他们进来吧!”一个成年男人的声音传出,顺带着几声由于紧张而咳嗽的顫音。 “老爷和太太就在里面等您,陈将军请进去吧。”许成舟对着陈天华轻声道,顺便瞥了许云媛一眼。 “谢谢大管家。”陈天华拱了拱手,转身上前一步推门进入内屋。 许云媛对着许成舟欠了欠身,然后紧跟上陈天华进入内屋,顺手将房门关上。 屋内开间不大,布置得典雅高贵,墙上挂着名家字画,四角放着青瓷花瓶,一架紫檀木的屏风。 屋正中放着一对高靠背的檀香木太师椅,中间是檀香木茶几,屋内并没有客座椅子或板凳,显然这里不是见客之地,而是叫唤下人或训斥子孙的地方。 左右太师椅上,分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应该在五旬左右,鬓发有少许白发,皮肤白皙而少血,身体削瘦,身着宽大丝织禅衣,一双细长眼还是很有神,给人以精明能干的感觉。 女的四十六七岁,虽年华已逝,但风韵犹存,她衣着华贵,头梳云鬓、插金钗,穿白色交领宽袖襦衫,下着素色长裙。 见陈天华推门进来,他们都惊奇地打量着这位大名鼎鼎的才郎。 陈天华很自然就能猜到,一位是许云媛的生父许海涛,另一位贵妇人则是她的生母席氏。 他上前一步,双膝跪在地上,双手前伸,叩首道:“晚辈天华拜见许叔父、叔母,祝二位长辈万寿无疆!” 陈天华想好了,他进了这间房,则以晚辈行叔侄之礼,比较合适。 “父亲、母亲在上,不孝女儿给二老叩头了。”许云媛一进屋,便掀起白色头巾,哭泣着跪在地上,连叩三个响头。 “哎哟陈将军,这可使不得,折煞许某了,快快请起!”许海涛连忙起身,上前二步双手扶起陈天华。 这边席氏已与许云媛抱头哭泣,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其它。 许海涛这番安排是煞费苦心的,面对这位大清朝三品大员,又是手握兵权的将军,但同时也是女儿的实际夫君,自己未公认的女婿,他开始也不知如何应对。 还是大管家许成舟机灵,他提出在这东院西厢房接见,比较合适。 “陈将军当年舍身救出小女许云媛,是我们许家的救命恩人,在此,许某谢过。”说着,许海涛做了一个深揖。 “哎哟许叔父折煞晚辈了,这些旧年往事不足挂齿,见义勇为是晚辈的操守,况且也就此产生了一段姻缘,这是天注定。” 陈天华机灵不怯懦,言辞美妙还引入正题,让许海涛夫妇听了赏心悦目。 “陈将军此行突然拜访许某,意欲何为,请讲。”许海涛虽说是明知故问,但言辞理应如此,过渡得非常自然得体。 “禀叔父叔母二位大人,晚辈天华与云儿相见恨晚,暗生情缘,私定终身,有伤风雅,这个责任在晚辈身上,与云儿无关。现晚辈已与家人商定,决意明媒正娶云儿为侧妻,请二位长辈准许!” 许海涛与席氏互看了一眼,和颜悦色道: “陈将军能正式迎娶云儿为妻,终于看到女儿有了一个好的归宿,作为她的父母亲当然是高兴万分,只是你说得明媒正娶的某些仪式,可能会减少些,例如,迎娶地是在上海法租界的香山路,大婚之日,许氏家长恐怕不宜出现,还是回门不叩拜许氏祠堂等。” 显然,许海涛他们早就想好了对策。 法租界香山路的那套花园别墅,确是许家产业,但不是许氏家族的法定地,从朱家角的梅园嫁出去,才是正道。 大婚之日,许氏家长不出现场,回门不叩拜许氏祖宗等等,这相当于许氏家族还是没有公开承认许云媛的回归,变通一下低调办理。 要说这样行不行,也行,只不过太委屈了许云媛,还有自己的儿子陈明杰,他特别不希望小杰将来被别人在背后骂成私生子。 陈天华是个争取完美的人,有一丝的争取希望,他决不放弃。 他担心地扭头看了一眼边上的许云媛,果然她已垂下头来,眼泪如断线珠子般地掉了下来,身体也微微颤动,用了极大的毅力才克制住不哭出声来。 “禀叔父、叔母两位大人,晚辈还是想当面拜见许老爷子,云儿的爷爷,想当面陈述理由,请叔父母恩准。”陈天华双手一拱,坚定道。 许海涛望着陈天华那坚毅的表情,内心深受感动,他开口道: “这样陈将军,现在是午餐时分,老爷子肯定还在用餐,餐后他老人家还要午睡片刻,待醒来时,许某再与家父禀告,然后才能与将军见面,依陈某之见,接下来你与云儿就在这房间里用餐,歇息,等待通告,如何?” /64/64592/19268024.html 第686章 跪求也无用 “晚辈一切请从许叔父安排,只是门外我的众侍卫的午餐和休息处,请叔父予以安排。” “这个请放心,我会安排大管家他们办妥。”说着,许海涛与席氏前后离开了西厢房。 陈天华与许云媛就毫不客气地坐在两张椅子上等待。 过了有一刻钟,大管家许成舟和一个丫鬟,两人用蓝子装来了饭菜,放在茶几上,然后关门离去。 许云媛说,这个丫鬟是母亲席氏房中的贴身丫鬟,比较可靠。 俩人都是心事重重,也没多大心思吃饭,草草扒了几口饭,就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等待命运的宣判。 …… 下午二点许,陈天华、许云媛被大管家领到后院大堂里,许海涛已在那等候多时。 这时,堂后传来几声咳嗽,一个老人迈着方步走了出来,许海涛已恭敬地站了起来,“父亲,打扰您休息了,不过陈将军乃是许府贵客,难得上门啊!” 陈天华看向这位大清国江南有名的国学大师,大儒许正殷,年过七旬,须发全白,方方正正的脸上看不见一丝笑容,两道浓眉下坠着大大的眼袋,但双目却仍是炯炯有神。 当许正殷目光扫到陈天华身后的许云媛时,只是眼角微微顫动了一下,再无其它任何变化,这倒让陈天华暗自啧啧称奇。 一般而言,这个时代大都是隔代亲,爷孙辈的感情应该比父子之间要好得多,许云媛曾多次表示,爷爷在她小时候特别宠爱这个宝贝孙女。 但此时的许太老爷看到复活的孙女儿,陡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这份修身养性的功夫,陈天华自忖是万万不如,他可不相信只覆上一层面纱的许云媛,许太老爷就认不出来,或不敢认。 “陈将军!”许正殷不待陈天华开口,却先一拱手开口道: “将军年轻有为,乃是国之栋梁,能来我平头百姓的许府,实乃我等之荣幸,请坐…请坐!” 在公开场合,陈天华自然不便行子孙礼仪,只能抱拳深躬,郎声道:“末学后进陈天华,见过许大师。” 许正殷莫无表情地说道:“将军乃是大清国的文臣武将,老夫乃一介民间儒生,这末学后进四字却不搭边,陈将军自谦了。” 在一边的许海涛连忙接声道:“禀父亲,陈将军三年前一首诗词,一笔书法,可曾折服了上海滩红袖书寓的头牌-鸾容姑娘,他与寻常文臣武将可大为不同呵。” 此话不说还好,说了反倒引得许正殷一声冷哼,“此许艳词,焉能登大雅之堂,涛儿,看来你在上海滩也常去那烟花之地,将我的教诲和家风都放置在哪里了?” 如此不给面子,顿时让陈天华和许海涛都尴尬不已,后者抱歉地看了一眼前者,不知如何表达歉意。 陈天华顿时脸上发烧,这么些年从来未曾在公开场合,被人如此当面羞辱过。 这些所谓大儒,特别的迂腐不堪,把气节看得比命还重要,怪不得当年朱棣要怒灭方孝孺十族,杀八百七十余口人士,实在是愤怒至极。 此时的陈天华暗感情形不妙,先不说自己的身份,堂堂的大清国人臣武将,单单自己是他孙女的救命恩人,身为许氏族长的他,也不应如此啊,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只能说明一件事了。 那就是他不准备认许云媛这个宝贝孙女回归。 陈天华决定要做最后的试探,总不能这样碰上一鼻子灰,无功而返吧。 “禀许老太爷,晚生就此推开窗户说亮话吧,天华与云媛相亲相爱,晚生不才,愿迎娶云儿为妻,还恳请许太老爷成全这段姻缘。” “老朽孙女十年前就远嫁南洋,有道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的一切从此由其夫家决定,我许氏无权决定她的后半生,更不敢有劳将军前来朱家角。” 许正殷的回答冷若冰霜,就连一边的许海涛都是脸孔扭曲,低下头去,而陈天华更是气得脸胀得通红。 许正殷这个迂腐老者,这是一口便回绝了所有的可能了呀,陈天华正想发怒,却听到身后微不可闻的泣声,心又一下软了下来,又是抱拳沉声道: “许老太爷,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一个柔弱女子,身逢大难,也是我们这些男人卫护不周,不能保护好妻子,才让她为敌所掠,怎么能怪罪到云媛身上呢?何况,云媛丈夫已死八年之久,再嫁他人天经地义,请许老太爷三思!” 许正殷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加理睬,显然是不屑于与陈天华辩论了。 陈天华按住脾气,想着今日自己是来求人的,逐狠狠心双膝下跪又道:“许老太爷,算是晚辈恳求您了,只要云儿在梅园待上两天,天华马上派人前来求婚,八抬大轿前来迎娶,一切不会太麻烦许府。” 许正殷见状一拍桌子,大声喝道:“陈将军,老朽主意已定,宁死不屈,你还是自行起来吧,若再多言,那就是在羞辱我许氏家族,老朽便一头撞死在这根立柱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让人十分绝望,陈天华不由得大怒,他站起身来脱口而出道: “好…算我陈天华瞎了眼睛,还幻想来求您网开一面,哼哼…一个儒学大家,竟铁石心肠、无情绝性以致如此,今日陈某算是领教了!天无绝人之路,云儿,咱们走!” 说着,伸手一把拉过许云媛准备离开。 没想到许云媛呜咽着挣脱陈天华的手,卟嗵一声双膝跪在地上,向堂上的许正殷叩了三个响头,爬起来掩面冲了出去。 陈天华转身大踏步随即走了出去。 “父亲!”许海涛卟嗵一声跪了下来,以头触地叩破皮出血,泣不成声。 堂后,两个女人冲了出来,一个稍老一些的一把拉住许正殷,惨叫道:“老爷,那是咱们的孙女云儿啊!” 另一个年轻一些的跪在许海涛身边,她便是席氏,已双泪长流,哽咽道:“公公,媳妇儿恳求您老人家可怜可怜云儿吧。” 许正殷仰面朝天长叹,眼中虽蓄满泪水,却是一滴也不曾洒落下来。 …… /64/64592/19271489.html 第687章 郊外遇刺 在朱家角至上海城的官道青石板上,陈天华的马队摇摇晃晃行走着,跟来的时候大不同,回去的路途显得更加漫长,大家都是无精打采,就连马儿也被感染到了一样。 天色已晚,外面一片昏暗,马队这才接近上海城郊。 马车内的许云媛泪迹未干,她已不再哭泣,默默无语地将头靠在陈天华的胸前,从此之后,她唯一能依靠的,便只有这个宽阔的胸膛了。 感到怀里女人的颤栗,陈天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用力将他搂紧。 许氏族长不肯认回许云媛,自己想要大张旗鼓,明媒正娶的念想,算是彻底落了空,下一步只能退而求其次,跟许海涛夫妇商议,办个残缺不全的婚礼吧,到那步算那步,不再追求完美。 这时,本有些颠簸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陈天华蓦地感到有些异样,“怎么了,飞鸽?!”他撩开车帘问道。 “少将军,感觉很是不对头,好像这一路上有些什么人,在窥伺跟踪着我们。”飞鸽凝神答道。 “那还等什么,操家伙。” 陈天华非常果断,他一下按紧车边按钮,车厢地板哗的打开,下面暗箱里是十数支步枪,子弹带,手榴弹袋等。 车门大开,飞鸽将枪弹、手榴弹等迅速分发给所有侍卫,大家围着马车四周,准备先观察再定。 陈天华将上身伸出车外,心中卟嗵卟嗵猛跳,自己也有这种危情感觉,他们这些从沙场上九死一生回来的人,对于危险总是有一种天然的直觉。 “调头后退,找一个能隐蔽的地方待命!”陈天华轻声命令道。 然而,就在马车刚刚调转头开始后退的瞬间,空气中忽地传来令在场每一个人都无比熟悉,却又无比惊恐的破空声。 “是炮弹!”飞鸽惊呼道。 陈天华不假思索,敌人偷袭的目标一定是马车,一定是他自己。 虽然马车四周是钢板,可以防步枪子弹,但敌人使用炮弹过来,那可不得了。 他一把抓住许云媛,猛地侧身撞击马车车门,轰隆一下,两人跌出马车来,陈天华抱着她一连几个侧滚翻,滚到路边旱沟里。 “轰…” “轰…” “轰…” 连接三枚迫+炮弹都击中马车,防弹马车顿时被炮弹巨大的冲力,炸得四分五裂,马车伕躲避不及,惨叫一声,身体被炸飞出去,两匹骏马嘶鸣着挣脱僵绳窜了出去。 在轰出迫+炮弹的同时,敌人的步枪子弹噼里啪啦向马队射来,二名侍卫的战马倾刻之间中弹倒地。 “于洋保护好少将军!”飞鸽大喊道,自己则拔马向前边冲去。 而陈天华身边侍卫纷纷下马,瞬间便排成了两道人墙,将少将军牢牢地挡在身后。 黑暗中再一次亮起炮口火焰,陈天华大喊道:“围着本将有鸟用,所有人都冲上去,用手榴弹捣毁那三门迫击炮,要快!” 敌我态势他一眼看穿,敌人的伏兵并不算多,那三门迫击炮非常有杀伤力,只有捣毁了迫击炮阵地,才能打退伏兵。 众亲卫一听少将军发令,不假思索地一声喊叫,便散开队形向前冲去,陈天华掏出从车上拿到的手枪,便也准备跟着冲上去。 可刚冒出点头却肩头一紧,自己被于洋牢牢按住,“少将军不可,我们不死绝,还轮不到您上,这是您亲口说过的,您护着许处长在这里侍着,看咱们的。”说完,他端枪冲了上去。 陈天华也不多言,因为许云媛需要保护,他拉着她的手弓身往后面的安全地带撤退。 “轰轰轰…” 迫+炮弹继续在发射,在冲锋的人群中爆炸,无论是气浪还是弹片,侍卫们根本无从躲闪,纷纷受伤倒下,陈天华目睹眼前一切,心中大恨,他哪里想到在上海郊外,自己会遭到这种程度的暗杀。 若是遭受枪击还不是问题,敌人明显知道这辆马车是防弹的,所以,敌人竟然使用上了迫击炮。 飞鸽他们虽然骁勇,战马却都中弹倒下,只能伏在地上边开枪还击,边匍匐前行,他们离迫击炮阵地尚有六七十米远,手榴弹无法准确投中,场面对陈天华这边十分不利。 就在陈天华他们暗道不妙的时候,在迫击炮阵地后面,突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黑暗之中连声传来惨叫,沉重的人体倒地之声,本来极密的迫击炮瞬间哑火了,射来的子弹也疏漏起来,飞鸽和于洋等侍卫抓住这难得机会,持枪杀了过去。 “砰砰砰…” “轰轰轰…” “……” 一阵手榴弹爆炸声和枪击声中,敌人的伏击阵地被攻占,三门迫击炮被当场炸毁,阵地上除了躺着十几具尸体,残敌已乘黑逃走。 飞鸽他们不敢追击,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少将军,便四周警戒着,慢慢向陈天华与许云媛这边靠拢。 “快,看看弟兄们,还有活着的没有?” 几个人纷纷走到倒下的亲卫身边,打开手电筒逐一检查,都是失望地抬起头,看着陈天华都摇晃着头。 陈天华咬着嘴唇,握着枪的手愈来愈紧,迫+炮,军中制式步枪,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这些杀人利器,他的眼中射出凶光。 伏击者绝非江湖人士,明显是职业军人所为。 是什么人居然知道自己今天晚上的行动去向,竟然在此布下如此骇人听闻的阵仗,非要杀自己而后快。 光复会的陶诚璋等人,还是青狼章川,或是东洋人?眨眼之间,陈天华已是转过了几个念头。 “敌人有活口没有?” “还有是谁在关键时候帮了咱们,人呢?”陈天华接连询问道。 飞鸽和于洋等人都纷纷摊手耸肩加摇头,这一切非常怪异,难道又是一桩悬而未决的无头案? 枪炮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城郊都驻扎着大清军队。 过了有二十几分钟,远处尽头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和火光,一大群人快步奔来,“驻沪新军第一营,什么人在此?”对面传来喝问声。 “浙新军少将军陈天华大人在此,来者何人?”飞鸽厉声问道,同时几名亲卫横身站在了陈天华和许云媛身前。 /64/64592/19271828.html 第688章 追查 “啊…是陈将军!”对方明显甚是惊讶。 一是陈天华的大名如雷贯耳,二是他还是驻沪新军统带李品璋大人的妹夫,这在新军中无人不知。 “陈将军,卑职是驻沪新军第一营管带鲁平。” 他快步奔到跟前,在火把照耀下,眼前的惨状让鲁平险些昏倒,尸横遍野,许多人和战马连肠子都炸飞出来了。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鲁平结结巴巴地问道。 飞鸽走到他跟前,沉声道: “怎么回事,我正要问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巡查的,竟然让刺客在这里从容布置迫+炮阵地,几十名杀手在此伏击,险些伤了我们少将军,这些死难的弟兄,回头我们会让你们驻沪新军给一个说法。” “陈将军,这,这不关我们事啊,我们不知道啊!”鲁平大呼冤枉,上海这么大,他们新军才一千五六百余,像塞牙缝似的,哪里能面面俱到。 “行了…行了,这事和你们无关,现在你们帮着将这里收拾一下,所有我的死难亲卫,刺客杀手的尸体,还有这些枪炮,一样不落地送到你们的统带官衙门去。”陈天华不耐烦说道。 此时的他,初步判断不会是李品璋所为,现在他们的关系尚处在暗中竞争,远远未曾达到兵戍相见,你死我活之境地。 “卑职听到了,马上执行!”鲁平也明白这些是重要的物证,他转过身,大声吩咐手下,“都没听到少将军大人的话么,将这些都转送到统带衙门里去。” “是…”兵士们纷纷行动起来。 …… 上海武康路,福开森公馆。 是夜,当公馆里的调查处行动队员们,看到浑身灰头土脸的陈天华和许云媛,还有浑身是血的飞鸽等人,大惊之下纷纷迎了上来,片刻之后,整个公馆都忙乱起来。 陈天华首先是派出大批暗影去了解市区和近郊侦察,还有几处目标的监视。 其次,他把许云媛放在公馆,这里比玫瑰花园安全,然后,他率飞鸽、于洋等六七个侍卫,加上一个班的调查处行动队员,骑马去驻扎在城郊的驻沪新军统带衙门。 晚上十点过了,驻沪新军的统带衙门里灯火通明,衙门上下也是一阵忙乱,统带官李品璋今天恰好就在衙门后院,那里是他的住所。 听说陈天华在他的辖区内被行刺,而且刺客们使用了迫+炮,清一式村田30式步枪,他也是被吓了一大跳,当即与远在杭州的父亲李存智通了个长途红线电话。 电话里李存智要求李品璋严查刺客,揪出幕后主使,这个时候要从分体现一家人紧密团结的格局。 李品璋当然明白父亲的用心良苦,逐着手开始调查,派出所有队伍,除租界之外,实行全面戒严,搜查可疑分子。 陈天华脸色铁青,死亡的十二名亲卫身蒙白布,一字排开摆在院中。 而另一侧,刺客的身份仔细查看了一下,初步判定是洪门太湖帮金天龙的人。 玛的,这就怪了,金天龙怎么就又敢来惹自己了呢?但关键是自己的行踪,他们又是如何得到的? 陈天华初步可以判定,这次刺杀的主使绝对不是金天龙,有人雇佣了金天龙的人,然后嫁祸于太湖帮,转移视线。 李品璋今晚对妹夫出奇的关心和关照,把他安排在自己衙门的内堂歇息,自己在公堂内布置全城搜寻可疑分子。 回到内堂,陈天华疲乏地坐在椅子上,不断地揉着眉心,借此来放松自己绷得紧紧的神经。 即便是在战场上,他也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死亡,在三门迫+炮的啸声响起时,他几乎已听到了死神的召唤,因为他就在马车里。 他这次能侥幸活了下来,不是因为自己运气好,而是因为那批神秘的人所救,那一刻,如果对方不从刺客阵地背后开枪,击毙了那些炮手,己方绝无可能在如此距离避开三门炮,而自己身边只有七个人,自己还要带一个弱女人,如何逃脱几十名刺客的追杀。 一想到自己的行踪被不止一批人所掌握,他就不寒而栗。 他们是谁? 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呢? 陈天华自问在上海除了自己的调查处,并没有真正的朋友。 以前还可以说陈琪美和刘玉芳是朋友,但经过名仕馆这件事之后,自己被他们严重误会了,不杀自己也许出于以前的那段难忘的交情。 李品璋等人走了进来,看到闭目不语的陈天华,都沉默地坐下,内堂里寂静得令人窒息,所有的人都在想一个问题:刺客是谁? 很快,章川走了进来,这个情报处头子脸色阴沉如锅底,他是李存智派过来协助李品璋,建立上海情报站的。 可这么大的刺杀行动,竟然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而他居然连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不能不让他愤怒而又惊惧。 刚才在电话里,李存智已经劈头盖脑地把他痛骂一顿,现在不管是李大帅也好,还是李品璋,甚至是陈天华,都肯定对他心生不满,而且这也的确是他的失职。 “刚才抓到一个可疑犯,严刑拷打下问出来了,这一批人确是太湖帮在上海的白相佬,为首的是他们的一个红棍,这些伏击的都不是什么大角色,只知道听红棍说接了一笔大生意,值十万两银子。” “为什么选中的目标是我?他们怎么知道我的行踪的?那些枪炮是从哪里来的?”陈天华问道。 章川摇头道:“一问三不知,只知道行动路线,地点,所用枪炮都是由对方提供,他们只负责行动而已,甚至他们连杀得是谁都不知道。” 陈天华点了点头,忽地冷笑了起来,“原来我值十万两银子,呵呵,以后要是没钱用了,倒是可以把自己卖了。” 此时的章川并没有理会陈天华的这个冷笑话,他接着说道: “在上海的情报站成员,还有少将军在上海的暗影都出动了,搜捕那个红棍,只要抓住这个人,真相便将大白。” 陈天华很不以为然道: “全上海都在搜这个红棍,他肯定还有秘密帮手,甚至是幕后操纵者,让部队守住所有码头,车站,还有往租界去的那几条马路口,全城戒严,如果有人连夜走动,不管他是谁,都把他抓起来。” /64/64592/19272622.html 第689章 线索 “今天动静这么大,对方知道行动失败,要么杀人灭口,要么便是赶紧送这些人进入租界躲避。” “不大可能吧?”李品璋连忙接口道: “我得到你的遇刺禀报,第一时间跟老头子通了电话,然后命令所有部队全面出动,封城戒严,把持各个路口,他们是进不了租界的,要进入租界那也得明早。” 陈天华冷笑道:“这些人连枪炮都能弄来,想要买通某条路口,你的驻沪新军又不是铁板一块,三哥,我就怕现在咱们已有些晚了。” 章川听了一怔,猛地转身,迅速跑了出去。 李品璋脸也是微红,他叹了一口气,沉声道:“那妹夫,你自个猜猜,这些想杀你的人大致在一个什么范围内呢?” 陈天华思忖片刻,“能弄来迫击炮和村田制式步枪的,其实范围已经很明显了,只能是军方或是会党的人,上海会党,帮会太多,鱼龙混杂,附近还有江浙皖的驻军,只有他们,能弄到这些东西。” “你倒是提醒了一点,天一亮,咱们就去查各驻军武库,这个迫击炮架上和村田步枪上都有部队编号。”李品璋说道。 陈天华听了补充道:“驻沪部队三哥倒是可以查清楚,但江苏和安徽新军恐怕难,这可能要请老爷子出面协调才行。” 他的内心已然有了目的,那就是光复会的可能性极大,因为他们的党羽触角大都在新军中,有一些人是标团统领以上,这些人有权接触到迫击炮。 只是他现在不想明说,怕事情更一步扩大化,加深刘玉芳和陈琪美他们对自己的误解。 众人一时理不出头绪,只能寄希望于封城搜查和情报坐探们行动能否带来收获。 …… 法租界平济利路,锐俊学社。 这里现在是同盟会上海分舵所在地。 后院,刘玉芳坐立不安,脸色惨白,在侧室内不停地转来转去,看得几个她的贴身女徒都莫名其妙的躁动。 今晚在郊外响起了激烈枪炮声,随后就是刺杀案的消息传来,结果是文雄先生反倒是坐立不安的躁动。 为什么这个时候,文雄先生担心起那位大名鼎鼎的少将军来了呢?明明传来的消息说,她的那位义弟是毫发无损。 看到文雄先生的模样,却是一个人也不敢乱说话。 房门外传来一阵急骤的脚步声,“英士先生,您来了?”一个学员看到陈琪美急急地走了过来,赶紧迎了上去。 “你们,都下去!”陈琪美一挥手,道。 几个学员低头应了声,便络绎而出,最后一个轻轻地掩上了房门。 陈琪美虎目圆睁,死死地盯着刘玉芳,却不发一语,先还故做镇静的刘玉芳终于给看得发慌,开口道:“英士,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陈天华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沉声道:“文雄,你是掌管同盟会党武库的,请问,你从武库里拿了几把村田制式步枪?” 刘玉芳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我…我哪里拿过?”她睁大眼睛,反问道:“我拿那些枪械出来有什么用,又不搞暴动?” “不要抵赖,今晚郊外的枪炮声,跟暴动又有何不同?”陈琪美忽地冷哼道: “我已派人去武库查过,说你命人从武库取了二十把村田30式步枪,交给了陶焕卿的拜把子兄弟樊得功,这几个武库看守已被抓了起来,都已交待按了手印。” 刘玉芳沉默了。 她现在后悔莫及,轻信了陶诚璋说要樊得功的暗杀团,进行野外训练的鬼话。 她对陈琪美隐瞒,主要是不想加深陈与陶之间的矛盾,没想到陈琪美悄无声息地查清楚了,才来找她的。 “说,那二十支步枪去了哪里?这些武器都是来之不易,你们拿出来做了什么?”陈琪美脸孔扭曲,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看到陈琪美的愤怒,刘玉芳反而镇定下来,她叹了口气道:“这次是我错信了陶焕卿,没想到他与樊得功背着我去行刺陈天华,可恶可恨。” “我早就警告过你,离陶焕卿远的,他这个人处事极端,性情偏狭,不能容人,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匹夫,前些日子那个武昌孙武的话,咱不能全信,他是日知会的人,陈天华捕杀马明阁,肯定是事出有因。”陈琪美郑重其事地说道: “凭你我对陈华之的了解,他应该是个重情义之人,他明知我们是革命党人,并没去告发过,并且还适当提供帮助,按咱们的会党宗旨,他属于咱们争取之力量,现虽有些误会或江湖传闻,但怎么能不经过同盟会集体商议,就擅自行动去刺杀呢?这等于把他硬生生逼到咱们的对立面去了吗?” “是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陈琪美说得在理,刘玉芳没有任何理由反驳,她从内心不认为陈天华是满清鹰犬,逐蹙眉叹道: “那现在事情都已发生了,你说,接下去怎么办?” 她现在也变得六神无主了。 “怎么办?这事得让陶焕卿他们来承担责任,你先别管了,我来处置。”陈琪美冷哼道。 他正想利用机会削弱陶和光复会在上海势力,现在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他蔫能错过? “可是英士你不能胡来,陶焕卿可是会党元老,在海内外均举有影响力,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处置吧。” “不必了,我自有分寸,而文雄你需要好生歇息,反思反思!”陈琪美冷冷说道。 “来人!” 随着他的大喝,外面应声进来十几个青洪帮弟子,“看着文雄先生,在我回来之前,哪里也不许去,什么人也不能见!” “遵命,英士先生。” “陈英士,你敢囚禁我!”刘玉芳大怒。 陈瑛美并没有理睬,他一甩衣袖,大踏步出门而去。 …… 郊外,驻沪新军统带衙门。 天蒙蒙亮,辕门前那宽敞的练武场上,不断有人被押来按着跪倒在地,至此,陈天华遇刺案终于让上海滩所有豪门世家,包括各租界当局都震惊不已。 不少豪门世家,包括法租界,公共租界当局,开始内部清查,看有否有人牵涉到此事之中。 /64/64592/19276148.html 第690章 兴师问罪 此时,青狼章川急匆匆地进入内堂,看到他的神色,众人疲惫不堪的神色都为之一振。 那一定是有了线索。 “昨晚在少将军遇刺后不到一个时辰里,的确有人叫开了西城关隅,并进入法租界。” “什么人?”几个异口同声地问道。 “是青帮的人,为首的是一位叫樊得功!”章川一字一顿地说道。 樊得功? 陈天华的眼前,马上映出张陌生面孔,个子不高,但很壮实,大拇指上戴着一个硕大的祖母绿扳指,手掌上把玩着两颗大核桃,鼻孔朝天。 这个人物,李品璋当然也认识,曾见过二次面,跟自己的亲信蒋尊良很熟。 “这厮到法租界,会去哪里躲藏?”李品璋眼皮猛地一抬,问道。 “十之八九应该是在名仕馆。”不待陈天华开口,章川就很清晰地回答道。 看来,这个青狼确实厉害,就连光复会一个新建的联络站,他都摸得一清二楚,随时随地都可以发力。 陈天华心里暗忖。 “好,鲁管带,你带上兵跟上章处长一起去法租界,请他们当局协助我们缉拿嫌疑犯樊得功过来。”李品璋扭头命令身边的鲁平。 “是,大人!”鲁平一个敬礼,转身跟章川准备离开内堂,去招集兵马。 所有租界,他们拥有立法权和审判权,租界内有警察和极少本国驻军,不准任何外部的武装人员进出,进入租界人员,若是有非法携带枪械者,立即逮捕。 但只有驻沪新军有特殊权力,因为他们有协防租界安全的职责,双方经常互通军事情报,相互建有联络官制度,只要上前通报,军队可在租界警察的引领下,进入租界开展行动。 “鲁管带,请记住,我要活着的裘得功!”李品璋忽然在后面大声补了一句。 “要不我让于洋跟着鲁管带他们一起去吧!”陈天华淡淡地道。 他心里明白,驻沪新军的许多官兵,跟革命会党和青帮,有着千丝万缕的挂牵。 “不必!”李品璋摆摆手,“妹夫,你要相信三哥会给你一个公道,况且章川跟着呢。” 他相信章川对李府是绝对忠心。 “那就多谢三哥了!”陈天华很平静地说道。 …… 上海整个城池都进入戒严状态,所有行人都要经过严格盘问,但在法租界内,一切正常,风平浪静。 当陈琪美率青洪帮弟子们赶到名仕馆时,已过五更时分,陶诚璋和樊得功俩人自然是无法入睡,气闷之余,俩人便安排下人弄了几个精致小菜,便饮着老酒,边议论着这桩明日注定要轰动上海滩的刺杀案。 听到下人禀报陈琪美来访,陶诚璋的脸色难看无比,难不成陈琪美已经嗅到了什么,上门来兴师问罪,或者说落井下石? “啪…”的一声,陶诚璋捏碎了手里精致的青花瓷酒杯,的霍地站起来,“陈英士这厮,欺人太甚。” 樊得功一把拉住陶诚璋,“舵主且慢,这个时候咱们千万不能跟陈英士起冲突,小不忍则乱大谋,况且,他跟驻沪新军统带大人李品璋很熟,先问清他来的事由再论不迟。” 陶诚璋心胸狭窄,且又心急,只见他冷笑道:“如此时间,恰好遇陈天华被刺,他不为此事还能有别的事吗?” “不是舵主,陈英士背后会不会有李品璋啊,咱们的防…” 正争执着,门“嘭…”地一声被推开了,陈琪美怒目圆 睁地闯了进来,后面是青洪帮弟子。 “嘿嘿…大祸临头,俩位还有雅兴在此饮酒作乐?”陈琪美冷哼道。 “陈英士,你是来缉拿我归案的么?”陶诚璋斜睨着陈琪美,嘴角挂着冷笑,名仕馆内的光复党徒,已是愤怒地围了上来。 双方马上是剑拔弩张。 “却慢!大家都是同志加兄弟,有什么事坐下来商议着办,就是刀架在脖颈上了,咱们也得先把话说清楚,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起内讧。” 别看樊得功像是个粗人,实际他心思慎密,担任光复会暗杀团团头多年,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自然有他的道理。 陶诚璋诧异地看了一眼樊得功,转瞬间已是明白目前的处境,也只好忍气吞声,他挥了挥让手下人都退下。 陈琪美当然也要有姿态,他同样让跟随他来的青洪帮弟子们退后,把门关上。 “说吧英士兄,深夜前来,有何指教!”陶诚璋平息了自己的火气,沉声道。 “请问焕卿兄,你不经会党组织集体讨论,不顾会党之安危,擅自招募刺客前去伏击陈天华一行,是何道理?”陈琪美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地质问道。 “陈天华这厮彻底投靠满清政府,心甘情愿成为满清鹰犬,残杀我反清革命人士,前几个月在湖北武昌胡作非为,不久前又在上海城隍庙,残忍杀害了光复会的费孝良夫妇,引起公愤,不杀不足以平民愤。”陶诚璋说得振振有词。 陈琪美听了心里觉得特搞笑,费孝良夫妇明明是自己派人暗杀的,这个混球居然武断专横地归罪于陈天华。 “请问焕卿兄,你指认陈天华是杀害费孝良夫妇的元凶,有什么根据吗?我怎么就听说是海外会党的除奸团暗杀的呢?因为费孝良回国不久,就投靠了大清的军咨司。”陈琪美脸色稍缓,冷冷地说道。 “你胡说,费孝良回国才半年不到,怎么可能去投了军咨司呢?而陈天华数年前就跟绍兴谢桥镇的费家,有重大过节,并且凶案发生地,有人瞧见他的车队就在老饭店楼下,可能是来接应凶手离开的。”陶诚璋依旧是主观武断。 陈琪美咧嘴一笑,沉声道: “焕卿兄,咱先不争辩这些,就算陈天华十恶不赦,按会党章程,光复会隶属于同盟会之中,但凡有重大行动,至少我们几个执委事先通气商议,可是,你却擅自行动,现在造成十分不利之局面,全城戒严搜捕凶手,到了天亮之后,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陶诚璋一怔,“好汉做事好汉当,若真出了问题,我们决不连累会党组织,只要你不落井下石就行。”他说着眼光扫了沉默不语的樊得功一眼。 /64/64592/19276835.html 第691章 兵临名仕馆 陈琪美听了,居然没有勃然大怒,脸上仍然是波澜不惊,笑容不变。 “焕卿兄,这话说到哪里去了呀,虽说咱们之间意见不合,时而经常发生争吵,但对于推翻满清统治的目标一致,所以,只要是反清会党,那就是自己的同志加兄弟,有危情则应当共同对付。” 此话冠冕堂皇,陶诚璋听罢自觉理亏,忙起身抱拳致歉道:“刚才我的话非常失礼,没想到英士兄如此深明大义,陶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惭愧,请老兄谅解。” 陈琪美手一摆,装出很大度的样子说道: “唉…这些都是咱们内部之事都好说,现在有一件事非常棘手,我急急忙忙赶过来,就为此事?” “什么事?” “我来的路上,发现驻沪新军的鲁平鲁管带,还是浙新军的情报处处头章川,他们率兵进了法租界,好像前往工部局交涉,而租界工部局的衙门是有人昼夜值班,瞧这架势情况不妙呀!” 一直未曾开口的樊得功,此时更是惊魂未定,“英士兄,你听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别卖关子了请说吧。” “得功兄弟,你们昨天晚间从郊外撤往法租界的过程,被青狼章川的坐探发现了,我听手下的弟子说,李品璋已命令鲁平和章川一起,领兵进入法租界缉拿。”陈琪美不急不徐地说道。 其实,樊得功手下的青帮弟子,有一些是陈琪美的线人坐探,樊得功从郊外撤回,通过在驻沪新军中的内线疏通,成功逃入法租界,这一切,陈琪美了如指掌。 他随即将情报通告给了章川,包括名仕馆这个藏身之处。 陈琪美在东京学的是警政管理,他对情报、密探这块当然也十分重视和熟悉,他的青洪帮里设有专门的坐探,包打听机构。 他与章川的认识,当然是通过李品璋。 其实章川早就察觉陈琪美是革命党人,同盟会上海分舵主要骨干分子,但他没有向军咨司去揭穿,因为没有这个必要,反而觉得这些反清会党分子,将来对李府有用。 所以,他与陈琪美私下达成一个联盟,那就是双方心照不宣,情报互通,利益均沾,相互照应。 这次陶诚璋和樊得功俩人,莫名其妙地在上海郊外伏击陈天华的车队,李存智震怒,严令章川协助李品璋破案,缉拿凶手。 章川第一时间就找到陈琪美,俩人一合计线索,自然想到是光复会的陶诚璋。 于是,双方分头去找线索,枪支弹药是重要的线索之下,陈琪美立马想到了刘玉芳,因为她管会党的军械库,里面的村田30制式步枪,跟伏击现场缴获的枪械一致。 他怒气冲冲地找到刘玉芳,很快有了明确答案,再加上手下密探禀报了樊得功的动向,他综合起来亲自找到章川,制定缉拿方案。 章川得到这些确切消息,立马赶回统带衙门,果然,李品璋下令缉拿凶杀案犯。 “这么说来,名仕馆这个点也就暴露了?”陶诚璋惊叹道。“十之八九,章川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想必你们应该比 我更加清楚,这次涉及到他的主子利益,他焉能坐视不理?” 经陈琪美这么一说,陶诚璋和樊得功俩人,顿时像霜后的茄子似的蔫头耷脑。 毫无疑问,这次光复会将遭受灭顶之灾。 这个藏身之处暴露,现在再想转移出法租界,比登天还难,说不定此时的名仕馆四周,都是租界警察和驻沪新军。 一时间里俩人变得六神无主,四只眼睛齐刷刷看向陈琪美。 陈琪美见火候差不多了,逐抛出自己早已琢磨好的方案,“会党兄弟有难,琪美岂有不救之理?这样吧,得功老弟已是暴露无遗,也无处藏身,不如等会随我一起出去,大胆承担一切责任,保全焕卿兄。” “而焕卿兄待得功老弟投案自首之后,我的人会帮你设法离开名仕馆,离开上海,最好是东渡岛国或是去东南亚,暂时不要回到这里,待这里太平,革命需要起事时再回来不迟。” 陶诚璋听罢,已是泪盈眼眶,“没想到,此事却害了好兄弟得功啊!” “别这么说舵主,自从加入会党,我早已置生死于度外,只要能够保住舵主和光复会免于灭顶,我得功死了也值。”樊得功大义凛然道。 关键时刻,樊得功所表现出来的大无畏精神,让陈琪美也为此动容,而陶诚璋更是泪流满面。 这时,门外手下人前来禀报,说是名仕馆已被驻沪新军和法租界警察团团围住,声称里面的人全部投降,否则,就要进攻了。 “得功老弟,咱们该走了。”陈琪美站起身来说道。 “英士兄弟,得功就托付给你了,你跟李品璋关系不错,请一定美言,尽量保住得功的性命,陶某将感激不尽。”陶诚璋双手抱拳,一个深揖恳求,就差下跪了。 “焕卿兄放心,我尽力而为!”陈琪美微微回了个礼,转身往外走去。 “舵主,得功走了,无论如何请您多保重,”樊得功作了一个深揖,然后命手下人把自己绑了,然后推出去。 天刚开始亮起,名仕馆外却是火把冲天,灯火通明,戒备森严,百余名荷枪实弹的驻沪新军,沿着街道四周排得满满的,每个人脸上都很凝重。 章川和鲁平俩人肩并肩来到名仕馆正门,身后是几十名官兵,有人手上捧着集束手榴弹,再过二分钟,若此大门不开,这个集束手榴弹将把大门炸开。 正当鲁平抬手准备让土兵将集束手榴弹放上去之时,名仕馆大门“吱嘎…吱嘎…”徐徐打开。 火光之下,陈琪美从门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身后是十几个青洪帮弟子,扭着三个五花大绑的人。 “草民陈琪美见过章大人、鲁大人!不劳两位大人动手,陈某已将行刺少将军的主使,青帮败类樊得功等绑了前来请罪。”陈琪美双膝跪地,双手前伸,很恭敬地叩头谢罪。 身边樊得功和二个青帮弟子,成品字型也是双膝跪在地上,“罪人樊得功前来自首,请两位大人发落。” 这种场面鲁平不由得大吃一惊,他事先没有估计到,而章川却早已预料。 /64/64592/19282228.html 第692章 点到为止 “陈英士,这座名仕馆内还有些什么人,可有漏网罪犯?”鲁平大喊道。 陈琪美躬身道: “禀鲁大人,名仕馆是青洪帮的产业,陈某已经清理过门户,参与刺杀案件逃回的青帮弟子,就只有这三个,其余的是馆内厨师,跑堂仆人,还有十几个护院的青洪帮弟子,若鲁大人不信,尽管让兵士进馆搜查好了。” 他寒着脸,指着樊得功等三人,话说得非常硬气。 鲁平深知陈琪美是上海滩青洪帮大佬,手下弟子数千之众,且他跟自己的顶头上司李品璋关系甚密,自然是不敢轻易得罪,为此,他将目光投向章川。 按理说,章川的官衔比鲁平大二级,但在上海,他是客座,这次抓捕的实际指挥官是管带鲁平。 见鲁平看向了他,章川知道这厮是在争求自己意见,便朗声道: “鲁大人,既然陈英士深明大义,自己清理了门户,那咱们何必咄咄逼人呢,进兵搜查,翻箱倒柜,等于砸了名士馆牌子和声誉,以我看这就算了,咱们押着主犯回去复命吧。” 鲁平点了点头,抬手一挥大声命令道:“押上案犯,全体撤回。” 驻沪新军奉命撤回,押着樊得功等三人前往驻军基地,陈琪美自然是陪同前往。 来到统带衙门,樊得功等三人旋即被押进军营大牢里,等待审讯,而陈琪美跟着章川来到内厅, 陈天华正闭目坐于椅子上养神,而李品璋却正倒背着双手,站在那些散架的迫击炮残件面前,眯缝着眼睛瞪视,似乎想要从上面瞧出花样来。 遗憾的是,炮架上的编号早就事先磨平了的,这样看是看不出啥名堂,不过有一点是明确的,这些迫击炮可就是东洋货。 看到陈琪美进来,李品璋讥笑道:“英士兄,你的青帮是该清理整顿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呀。” “多谢统带大人提醒,陈某这次统帮无方,给大人和大少爷增添麻烦了,特意前来谢罪。”陈琪美抱拳深揖,表示歉意。 “我倒是没什么,就是我的妹夫他受到惊吓,还死了十二名亲卫!”李品璋打了个哈哈,呶了呶嘴,意思是只要陈天华不追究了,他这边倒是好办。 见陈琪美进来了,陈天华早已起身,俩人也是有一年多没见上面,不管怎样,双方都希望能够放弃猜忌,修复关系。 “英士大哥,你怎么也来了。”陈天华率先开口寒暄。 “啊呀华之兄弟,愚兄专程过来请罪的,这次由于青帮的缘故,冒犯到了贤弟,还让你损失了不少兄弟,实在报歉!”陈琪美躬身请罪。 “啊呀,这原本不管英士大哥的事,我也能猜出这是谁干的,请大哥代小弟转告江湖上某些人士,我陈天华是个有良知之人,断然不会做丧天害地,磨灭祖宗之事,更不会阻碍革命潮流,伤害请到此为止吧,我不会采取报复行动,从此,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陈天华沉声道。 此话意思已是十分明确,既有请陈琪美转达的意思,也是说给其本人听的,他不想继续深究。 陈琪美当然是心知肚明,他抱拳低哼道: “多谢贤弟,愚兄一定转达你的美意,不过请放心,今后不会再有此类事件发生。” 他的话中已影影绰绰地在表达,他已成功排除了陶诚璋这方的势力。 “那就好,那就好,改日咱们兄弟再单独畅饮数杯,还请玉芳姐一起。”陈天华说道。 陈琪美连连点头称是,能协调到如此地步,他是求之不得,这次他是渔翁得利,乘机削弱了陶诚璋这边的势力,收了刘玉芳的心,同时,基本清除了与陈天华之间的隔阂,恢复到以往状态。 天已经大亮,衙门已经开堂,下人送来了早餐,内堂里陈天华、李品璋和陈琪美三个的人,坐在一起边吃早餐,边商议案件后续。 这起谋杀案调查的主政是李品璋,但他把处置权交给了陈天华,由他决定。 陈天华对这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来拢去脉是一清二楚,事情追查到了这一步,也就没必要再继续深究下去了。 主犯,从犯都已到案,除了现场被杀,其余都被关在牢里了,至于那位洪门太湖帮的红棍,现在肯定是被灭了口。 至于枪炮的来历,再深究是很不明智,只会牵出藏在新军中的革命党人,这并不是陈天华本意,他也不想因此而成为革命党人的死敌。 通过这次刺杀案,消除了与陈琪美,刘玉芳夫妇之间的误会,这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点到为止,见好就收吧! “这样吧三哥,这里关押的,但凡主使策划,或动过手的人,请全部杀了,算是替我那些死去的亲卫们报了仇,其它的就交由衙门处置!” 李品璋点头允诺。 上午,刑场上响起了一阵枪声,樊得功等人被执行枪决,而在刑场的另一边,烈火熊熊燃烧,十二名殉职的亲卫身影在大火中慢慢消失。 陈天华打头,飞鸽等剩余亲卫们齐齐向他们的战友鞠躬,他们的骨灰将带回自治区,安葬在他们曾为之奋斗的土地上,而他们的牌位,统一放进自治区英烈祠堂里永久纪念,也将伴随着他们的战友,再一次走上战场。 “魂兮归来!”飞鸽悲怆的呼声在空中回荡。 …… 淮海路玫瑰花园,一号别墅许云媛的房间。 她的面前,端坐着两个男子,正是前几天秘密进入上海 的谢东与胡可。 谢东一身便装,而胡可则作书生打扮,两人平静而恭顺地回答着许云媛的问话。 作为军事调查处的掌门人,她了解这两人温顺的面貌下,都掩藏着一颗暴烈的种子,而更让许云媛欣赏的是,两人都是心思缜密之辈,凡事谋定而后动,不冲动、不鲁莽,他们正是她所需要的人。 许云媛将让这两人调入上海,意味着这里今后是调查处的工作重点,为陈天华的战略提前布局,让两人在这里扎下根来,开枝散叶,全面铺下一张大网。 “你们二人都了解今后的任务了么?”许云媛问道。 “处头,我们都明白了。”二人道。 /64/64592/19282229.html 第693章 只有权利永恒 “好,谢东你的名字不变,但身份却变了,从现在开始,你将是长兴洪门忠义堂堂主郑江的远方表弟,这次投到陈琪美的青洪帮,是经郑江同意并推荐,希望在上海有所发展。” “你不用担心陈琪美对你身份的怀疑,因为郑江提出了洪门忠义堂与上海青洪帮的进一步合作,你将来还作为陈琪美和郑江之间的联络员存在着,你要密切关注到陈琪美他们会党组织的一些在新军中的成员。” “处头放心,谢东定然不负所托。” 许云媛点了点头,扭头对胡可说道: “胡可,你的身份则是湖南商学堂毕业的一名商业才子,由赵凤昌推荐,进入上海轮船招商局计财部,你的主要任务是协助赵凤昌,慢慢控制轮船招商局的股票交易,因为赵老的年龄偏大,精力有限,希望你尽量能适应环境,进入角色,最好是今后能接上他的班。” 坐在旁边的谢东,听闻之后觉得心里很是好笑,他跟胡可在一起共事多年,他见识过这个战友对敌人的冷酷心肠,现在,看惯了鲜血的手却要捧起书本,他还真的觉得很滑稽。 “处头,虽然我以前是读书人,写几篇文章尚可,但对于计财或金融管理,却懂得甚少,去高手云集的轮船招商局计财部,只怕会出丑丢人。”胡可倒是波澜不惊,只是很平静地微笑道。 “无妨,你是以实习生的身份进入,没有人会在开始质疑你的,只是赵老给你的书籍和资料,你要抓紧学习,虚心请教,你的任务是二年之内接受赵老的职务,包括他的咨询室。”许云媛下达了具体的任务。 “处头,那我们的直接上司是谁?”谢东问道。 “谢东的直接上司是白狐于凤,你在上海只听命于她;而胡可目前的直接上司是赵凤昌。” “是!”两人答道。 “你们的身份资料和其实资料,稍后由你们的直接上司会分发给你们,他们会找你们详谈。胡可,你进入轮船招商局之后,你的任务除了熟悉业务,空闲时间就是尽可能地结交上海滩上的金融人物,条件允许,也可以接近豪门世族,你要在上海滩金融借贷和债券市场,为我们打好基础,而谢东,则在上海帮会方面为我们调查处编织一张大网,要在少将军需要的时候,随时能用上。” “这一次我们在郊外遭受伏击,吃了大亏,便是因为我们在帮会方面的情报不灵,而革命会党的许多成员,大都有帮会身份。” 许云媛咬着牙,伸手甩了一块镀金铜牌给谢东,“这是调查处暗影的高级令牌,见牌如见处头本人,必要时你可以用,调动一切暗影。” “多谢处头!”谢东激动地接过这块金字令牌,这也是荣誉的象征。 许云媛挥了挥手,俩人敬礼之后悄然离开。 看到两位得力助手的离去,许云媛有些疲乏地靠在椅子上,喝了一口水,看着门外,不由得出起神来。 许家族长拒绝正式认回自己,让自己抱有的万一希望也灰飞烟灭,从此,以前的许云媛是真的死了,自己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嫁给陈天华。 寄希望于陈天华一直对自己的宠爱么? 她轻轻地微微摇头,再有十年就人老珠黄,姿色不再,但权力即是永恒不变的,它不会背叛主人。 上天关上了门,即给自己开着一扇窗。 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特别是那一天到晚的经历,拒绝认回和被刺杀,让她对人性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或许陈天华现在是真正爱她的,但时间能改变任何一个人,自己不也是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么? 从此以后,自己要学会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许云媛从内心里也明白,自己荣辱与陈天华事业兴衰将一直联系在一起,但在他的体系内,她必须要有足够的份量,只有如此,即便将来有什么不好的变化,自己也足以自保和保护儿子小杰。 只听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即便将来新人笑得再开心,许云媛也不允许自己,再落得躲在角落里去哭的下场。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正在出神的许云媛吓了一跳,开门看时,却见老夫人薛氏正含笑站在门口,身旁只有大姐卫娟搀扶着。 “老夫人!” 许云媛惊得跳了起来,“老夫人恕罪,云儿失礼了,想事情想得出神,竟然没有注意到老夫人来了。” 薛氏笑道:“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哪有这么多的规矩,我知道你正忙着,只要你不嫌我老婆子打搅才好。” 边说边走了进来,许云媛诧异地发现薛氏居然是卫娟一人搀扶过来的,后面没带一个丫鬟仆人。 扶着薛氏坐下,许云媛有些局促地站在老夫人身前。 “孩子,你也坐下吧!”薛氏道。 “谢谢老夫人。”清风侧身坐下,以平和目光看向薛氏。 她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否则薛氏不会单独从二号别墅走来见她的,中间数百米远,小脚很不方便。 “云儿啊,自从这次见到你,我就很喜欢你这孩子,后来听根儿说起了你们俩的事,又给我添了一个孙子,更是欢喜。”薛氏慈祥地说道。 许云媛脸庞微红的低下头去,这个年代的大清国,女人还没有正式出嫁,便与男子同居住在一起,还有私生子,这是受人唾弃的。 刚才,陈天华将这次朱家角之行的结果,原本都告诉了母亲薛氏,当然,省略了途中遇刺的情况,免得母亲担心受怕。 本来嘛,陈天华要大张旗鼓,明媒正娶许云媛进门,这事看来是不可能实现了,薛氏想了想怕许云媛难过,故过来亲自安抚,以表长辈的关怀。 薛氏轻轻拍着许云媛瘦削的肩头,柔声道: “云儿,这女人啊,自古以来真得不能和命争,也许顺势而为,反而下场更好一些,你看我,这一辈子不挣不抢,可根儿给娘争了气。” 许云媛抬起头,勉强挤出一点笑意,柔声道: “老夫人请放心,云儿是个明白人,自从八年前出事我早就认命了,断不会在这件事上做梗。” /64/64592/19282230.html 第694章 万般皆是命 薛氏听罢大喜,“云儿,你果然知事懂理,放心吧,即便许家不认,咱陈家认,你和小杰俩人的名字,我这次回双栖镇,让他们都写进陈氏家谱里去的,该有的名份,我一定会给你的。” 薛婉珍虽是女流之辈,但母以子贵,她现在陈氏族亲中很有话语权,比族长还管用。 “谢谢老夫人。”许云媛低声道,眼眶忽然红了。 看着慈祥老夫人薛氏离去的背影,许云媛苦涩之余,也不禁泪流满面。 从薛氏那里,许云媛映证了自己在陈天华心目中的地位,她感到满满当当的温暖。 时夜,当陈天华从外面返回时,他完全没有想到,这样的一件婚姻大事,居然是许云媛自己来跟他表达。 看着许云媛平静的脸孔,仿佛在说着一件与她根本不相关的事情,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坏了。 晚上本来还挺柔和的月光照在身上,也似乎阴冷了起来,他盯着她,想要探寻她真实的心情。 许云媛抑起脸,脸庞在月光映射下,柔和线条显露无遗,她坦然地看着陈天华,迎着他逼人的目光,长长睫毛如下水一般的眼波,不含一丝杂质。 她是不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力,倘若这次明媒正娶真成了陈天华的侧妻,二夫人,那她的军事调查处掌门,是否该移主了呢。 他的心思,也许她窥视到了,这让陈天华很不爽。 狠狠地将手里的鱼食砸进廊下的池溏里,引来一大群觅食的鱼儿争抢,陈天华转身,双手紧紧地抓着回廊栏杆,看着池面上层层波纹荡开,将月光撕扯成一段一段。 “你真的不想公开举行婚礼了?” “是的夫君,自从朱家角梅园一夜之后,云儿便认命了,这是无可避免之事,如其勉强,还不如不办,只要你心里有我和小杰,我就知足了。”许云媛幽幽的声音传来。 “命?嘿嘿…从我降临到这个世上起,我从来没有认过命。”陈天华冷笑道: “如果当初真的信了命,今天我们还会站在这里吗?我的命在我自己,不由天。” 许云媛并不知道陈天华以往历史,当然不知此言另有所指,以为是他仅仅是有感而发而已。 “夫君,人的命运虽然不可琢磨,但它无形之中的确存在,或许你曾反抗过,或许你自认为改变过它,但实际上,只不过是让你在命运轨迹上多绕行了一段,最终,还是要回归到他的轨道上来的。” “你的命运,就是煤广自治区总督,叱咤风云的少将军,将来一定会成为一言九鼎的大人物。而我,曾经努力想成为你的夫人,但终究只能是雪狐,这大概就是我的宿命。” 陈天华喘着粗气,握着栏杆的手在微微发抖,他不得不承认许云媛说得有道理,自己想要改变,竟然首先便要做到融入这个时代。 许云媛不能做回许大小姐,他就能做回西埠头村的陈土根么? 不…不行,当自己拥有了这副身体,却装着另外一个思想的时候,便注定自己做不回原来的那个陈土根。 “既然不能改变命运,那只能笑着去承受,去努力寻找自己的那一份快乐吧。” 许云媛将手里的鱼食统统倒入鱼池,转身回走,“夫君,你不用担心云儿,我曾经拥有过、也快乐过,即使这份曾经的拥有,以后将有人分去一些,但曾经的那份快乐,却永远不能被人夺去,那是完完整整属于我的。” 许云媛飘然离去,但语音却犹在陈天华的耳边响起,宛如黑格尔那样的哲学家。 这就是许云媛真正所想的么? 陈天华看着那逐渐远去的削瘦背影,胸口似有一团火在燃烧,他是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这时,侍卫长飞鸽蹑手蹑脚过来,小声道:“少将军,外面有人找您!” “我不是说过了嘛,今晚谁都不见。”正在气头上的陈天华,瞪了飞鸽一眼,十分不悦地说道。 “卑…卑职是这么说的,可对方说了,今晚必须见到您,还说…说您欠他一个人情…” “胡说八道什么?本督还欠他人人情,谁呀?”陈天华直起身来怒斥道。 “他…他们说…”飞鸽紧张兮兮地靠近陈天华耳边道,同时,亮出手中的一块镀金令牌。 “什么?哪天晚上出手相救的是他们?” 陈天华惊呼一声,同时拿起那镀金令牌瞧了一眼,只见令牌一面是‘军咨司’三个字,而另一面只有一个字‘袁’。 不由分说,陈天华大手一挥,“去,把来宾请到一号别墅的书房,任何人不准打扰。” “是…”飞鸽知趣地快步走向玫瑰花园的院大门。 陈天华则快速走回一号别墅。 …… 崇明沙洲,后世称为崇明岛,是长江三角洲东端的冲积岛屿,华夏除台湾、海南之外的第三大岛屿,成陆历史有1300余年,被誉为“长江门户,东海灜洲。” 旧历八月底,虽说过了中秋,接近晚秋,但秋老虎名不虚传,岛上仍然是骄阳似火。 火辣辣的大太阳狂暴地倾泻着热量,似乎想把一切都蒸化,铺着碎石子的道路发出一股焦味,行走的路人汗滴倾下,发出微不可闻的哧哧声,倾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这种闷热天,不要说人,便是狗也都吐着舌头,蔫头搭脑地伏在树荫下,看见有人过来,抬头有气无力地叫上几声,便又懒懒地趴下。 但就在这样的天气里,崇明县知县大人郑道明,却穿着灰青色官袍,戴着官帽周而正五,率领县衙里的一众官员和士绅,恭敬地立在路边树荫下,翘首以盼。 面前就是崇明的南门港,天气是如此的闷热,以致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汗湿袍服,一个个都像刚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但就是如此,却也没有一个人袒衣露腹。 今天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刚上任的工部左侍郎,大清朝从二品大员陈天华,专程从上海乘坐血狼号舰船,巡查崇明岛。 这让知县郑道明很是紧张,崇明岛虽属江苏太仓府下辖的一个县,但由于地理位置特殊,交通不便捷,这里除了大清水师,基本上极少有官员下来巡查,相当于一个自治县,这里的百姓生活自给自足,几乎与外界隔离。 /64/64592/19282231.html 第695章 东海瀛洲 这里主要以盐业,沙船业,纺织业为主,岛上分为淡水田,盐碱地,淡水田可种水稻等农作物。 崇明岛雄据长江口,战略地位极为重要,历来为江海要镇,历朝历代驻有重兵镇守,往往是长江水师基地。 崇明岛虽是县制,行政多为七品知县,可崇明水师提督却是朝廷二品武官。 这个东海灜洲,一直以来未曾进入过大清朝廷的法眼之中,这次恰恰进入了一位满清战略家的眼帘。 这位战略家,就是被誉为‘满清五虎’之一的铁良,现为大清朝陆军部尚书,掌管大清国的新军,也就是国防军。 自从兵部改成陆军部之后,铁良与北洋枭雄袁宫保为争夺天下兵权,展开了激烈角逐。 袁宫保握有北洋新军六镇嫌不够,企图把手伸向各省新军,但铁良由满清皇族宗亲的支持,及时阻断了袁的企图。 北洋六镇是袁宫保一手组建,当然他是北洋新军的实际领袖,就像当年淮军听从李鸿章那样,外面休想介入。 铁良眼光看得远,他不会在北洋六镇上跟袁宫保多费精力,而是着眼于各省新军。 浙新军李存智部不受袁宫保左右,且兵强马壮,军费开支充足,自然落入铁良的眼帘。 上次李品璋出任驻沪新军统带,就是李存智找的铁良,而铁良欣然同意。 除了陆军,铁良还想染指水师,袁宫保手上有新组建的北洋水师,铁良当然想建南洋水师。 但建水师需要大量的军资,这是摆在铁良面前的拦路虎,绊脚石。 这时,他的亲信,时任陆军部右侍郎,军咨司提督的袁方给他提议,让陈天华出面。 陈天华有钱有势,有勇有谋,而且对朝廷忠心耿耿,不久前他成功摧毁了一起革命党人的暴动,捍卫了大清国的路矿权免遭列强瓜分,还险遭革命党人谋杀,幸亏袁方无意中探到,并出手相助,这才化险为夷。 倘若铁良能把陈天华收入麾下,那他今后的力量将大为增强,袁宫保根本不在话下。 而且,陈天华还是李存智的女婿,这岂不是一箭双雕嘛。 对于袁方的这个提议,铁方颇为满意,他旋即派特使找到陈天华密谈。 这个特使袁方最合适不过了,这才有那天晚上,他夜访玫瑰花园的场景。 自从接到朝廷派钦差大臣陈天华要来巡视的公文后,郑道明召集官员,反复确认本县决没有什么,可以让钦差查出问题的地方,又将一些士绅召集起来,一翻严厉的训话,将有可能的不良苗头都掐灭之后,方才放下心来。 郑道明自认为自己在崇明做得还是挺不错的,不但吏治清明,百姓自给自足、安居乐业,而且每年还能上缴给州府不少税银。 虽然如此,但他仍很担心,因为自己不是谁的嫡系,朝中无靠山,屁股下的椅子并不稳啊。 精明的人都会发现,崇明实际是个好地方,如果让陈天华发现或查出啥问题来,这位钦差大臣一定会非常乐意地将自己扒到一边,换上他的心腹。 这一次陈天华上了京城,从京城领了圣命返回,没有直接回煤广自治区,而是绕了一个圈直到崇明,这更加剧了郑道明的担心。 大名鼎鼎的陈天华来这个岛屿做什么呢? 此时的郑道明便在这样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患得患失的心情中等待着陈天华的到来。 巨大的血狼号舰船,威风凛凛,在一阵汽鸣声中进入港口,停在深水码头,接着,从船舱里下来的是马队,只有一顶轿子。 大清国有规矩,外官总督、巡抚,钦差大臣的轿子是八人抬的大轿,而且是绿呢色。 可这从舰船上下来的只是两人小轿,是白绸做的普通轿子。 明显,这个轿子里坐着的,不是钦差大臣。 码头上有人打马飞奔而来,郑道明振奋心情。 果然,那衙差一跃下马,一路小跑着来到他面前后,拱手道:“大人,钦差大臣的队伍马上就到了,他骑着的是那匹大黑马。”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从树荫下走了出来,整顿衣冠,束手而立。 随即,眼际中出现了大批的马队,溅起团团烟尘,直向这边而来。 天气太热,陈天华只着官便服而不是笨重的朝服,戴着斗笠帽,踏马而行。 而他身后,飞鸽和随行的亲卫们都穿戴严整,清一色现代新军军服,枪械武装带一样不少,军容风纪严峻。 虽然这时节穿这行头,着实是件受大罪的事情,但飞鸽却丝毫不允许亲卫们有轻装纳凉的动作,即便是陈天华发了话,也让他给顶了回来。 随钦差大臣出行,再苦再累,那也得忍着。 许云媛这次还是跟着陈天华一起随行,她仍然坐在轿子里,四周的帘子揭了去透风。 与陈天华一样,一张俏脸上也是淌着汗水,众人看到前面迎接的人群,都是松了一口气,终于要到了。 “崇明知县郑道明率全县官吏士绅,恭迎大帅巡查。”郑道明深深地弯腰行礼,身后各人也都随之行礼。 钦差大臣,也有人恭维成大帅,陈天华自然是不好反驳。 他哈哈大笑地跃下马来,随手拉起郑道明,朗声道: “郑知县、各位乡绅们都别多礼了,这个鬼天气,热得令人发慌,亏得你们还在太阳底下等着本督,这不是找罪受么?” 郑道明恭敬道:“大帅来到崇明县,是敝县的荣幸,别说现在只是一点太阳,便是下刀子,大家伙也得来迎接大帅啊!” 陈天华笑道:“郑知县言重了,本督刚才在船上瞭望,这一带盐场,渔场井井有条,还有不少农田庄稼地,说明百姓能安居乐业,可见你的确是一个能吏,但想不到你拍马屁的功夫也不错啊。” 郑道明没想到陈天华会这么直白地说,他只好硬着头皮微笑着答道:“能拍上大帅的马屁,这也是一件很荣幸的事啊,有人想拍,找不到门路不说,就连见上面都未必尽然。” 这句话让众人都笑了起来,便连平时不苟言笑的飞鸽、于洋等人也咭的一声笑出了声。 /64/64592/19282232.html 第696章 组建长江舰队 陈天华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郑道明,心里暗忖:这人不简单呢,不但能做事,做人也是一等一的精明,反应也快,三两句话下来,不但让自己对他起了好感,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轻松了下来。 “下官已在县城里备好酒菜,给大帅洗尘。”郑道明道。 “好好,那就快走吧,这岛上天气太闷热,站在路边,大家伙也都受罪,还是赶紧进城,找一个荫凉所在,喝着冰镇茶水,打着扇子纳凉爽快。” 陈天华大笑着跳上马,郑道明等人也赶紧上轿的上轿,上马车的上马车,在前面引路,一行人等向着县城奔去。 …… 陈天华这一次以钦差大臣的名义来崇明,的确是一个幌子,他真实目的是让崇明岛成为第二个煤广自治区,同时,在这里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海军,虽然明面上当然是为了大清国。 要说到海军(水师),大清国共有四支水师,成立最早的广东水师,最强大的北洋水师,福建水师,最后是南洋水师。 而南洋水师,实际上就是长江水师,目前以停泊在崇明岛长江口的崇明水师提督那赞,和李存智的太湖水师为主体。 陈天华那晚跟袁方进行了密谈,随后进京约见陆军部尚书铁良,并拜见了总理大臣奕劻,最后奏请皇上,以工部右侍郎,钦差大臣的名义,巡视崇明。 最终,他跟铁良达成协议,将崇明岛设成自治区,由陈天华兼任总督,崇明自治区所得税金,将全部投入新建制的海军部长江舰队。 东海,向来是抵御倭寇海上入侵的重要途径。 目前崇明水师提督那赞,是醇亲王载沣的人,属于皇族外戚,铁良的意图,当然是设法换成自己人,陈天华表示愿效忠于自己,那是求之不得。 铁良没有猜测到陈天华有着自己的想法,他早就想创建强大的水师,甚至于海军,而铁良的想法跟他是一拍即合,顺着杆子爬一阵子,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了,崇明岛是重要的战略要地,比煤广自治区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本身有煤广自治区建设的经验和人才储备,建设崇明不在话下。 陈天华一行并没有住进郑道明为其打扫一新的县衙后院,而是住进了崇明当地最大的富商-崔明义的家中,这让当地的官吏士绅们,对崔明义是分外眼热和忌妒。 看这架式,这个崔明义老早就和陈天华他们有了联系,否则在今天的接风宴上,这位钦差大臣不会对他格外客气,竟然还敬了他一杯酒。 郑道明和许多乡绅们的心里,都在这样盘算着。 看来今后自己得和这个崔明义多多交好为妥,有了陈天华这座大靠山,这个家伙以后在崇明还不横着走啊。 暗忖之余郑道明却是多少有些疑惑,这个崔明义也就是这几年忽然间发达起来的,并在上海和杭州等地置办了不少产业。 众所周知,崔明义及其家族是加工海盐起家的,目前是崇明最大的盐商,在崇明岛乃至江苏和上海等地,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与大官商陈天华联系上,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但作为一个商人,为什么有了这么大的靠山,却从没有和自己这个地方父母官知会一声呢? 只要他知会一声,自己于情于理也会给他几分面子的嘛。 陈天华却没有闲心去理会郑道明的不解,在吃过接风宴之后,按巡查惯列,他得认真听取地方官员的政绩汇报。 可他却心不在焉地听完郑道明的汇报之后,推说头晕目眩、需要休息,便匆匆住进崔明义的府邸,这更让郑道明清楚地认识到,陈天华此来崇明,完全是另有目的。 至于是为了什么,既然钦差没有说起,他也不会蠢到自己去探个究竟,只要陈天华不是来找他茬的,不管做什么,与他就没有什么关系,他只要做好自己的本份就行。 到了崔明义在崇明的庄园府邸,陈天华先泡了个澡,改换成绸缎补服,在一番洗梳之后,已是神清气爽的来到许云媛的房中。 在房中除了许云媛,赫然坐着一个绝色女子,她叫叶茗烟,军咨司上海工作署负责崇明方面的主办,也是汪其正的心腹,地下情人,上次随军咨司提督袁方夜访玫瑰花园,除了汪其正,其中就有她。 而许云媛则正在翻看叶茗烟交给她的一叠文案。 仔细地看了一遍之后,许云媛将文案双手呈给陈天华,道:“在长江口建设庞大的深水军港,好是好,就是海上风波浪急,需要仔细勘探设计,也需要组织专家论证,这是件费钱又费时的苦差。” 叶茗烟却笑道:“大名鼎鼎的雪狐在崔明义的庄园里见我,就知道陈大人和您已是胸有成竹了。” “嗯,崔明义是江浙沪一带的大盐商,这你是知道的,我们煤广自治区,以及赣南赣西,以及大冶等地的食盐,不允许其他人贩盐,将所有进盐买卖都交给了他,由他将食盐自崇明运来,交于自治区衙门,这是一独门生意,他自然是要着力巴结。”陈天华道。 “自古以来,食盐便是暴利,崇明以及江苏等地有许多盐商,大人却将供给丰众企业集团的食盐都给了他一人,他能不着力讨好么?恐怕这座庄园也在您的名下了吧?” 陈天华一笑,道:“那你可猜错了,这个庄园却是他送给军事调查处雪狐的,以后这里就变成是我的公署衙门。” 叶茗烟抬头瞥了一眼旁边的许云媛,对方笑盈盈正看着她呢。 叶茗烟不由得心里一怔,这个谍报江湖上已是大名鼎鼎的雪狐,看似人畜无害,美艳不可方物,清丽可涤尘世,但其心思慎密厉害的很,只看她掌管军事调查处之后,这几年的扩张与手段,足以让许多谍报前辈汗颜,望尘莫及。 说话间,许云媛派人召来的崔明义到了。 看着屋里的一男二女,崔明义是一脸的谦卑,自己虽然富可敌国,但在这些权贵达人眼中,没有权力保护的财富,算不了什么,一句话可以让他上天,再一句话便可以让他下地狱,完全可以做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64/64592/19286406.html 第697章 都有玄机 二年之前,崔明义在上海法租界的一次宴会上,经人引荐认识了许云媛,一来二去的使搭上了军事调查处的路子,回报自然是惊人的。 所有原来往煤广自治区,广德、长兴两县,丰众矿业、丰众企业集团贩盐的人,统统被禁绝,只有他一人得到了独家专卖,所付出的代价,除了金钱,还有一条至关重要,那就是要为调查处按时提供一些经济、军政方面的情报。 虽说许云媛的调查处不是什么非法组织,煤广自治区是个三品官衙,他也算是半个官商了,但这事从一开始,却让他有些忐忑不安。 军事调查处是个什么部门,干什么的,崔明义那是一清二楚,这里头的水有多深,他根本就探不到底,只是商人逐利的思想仍是占了上风,不冒些风险,那能挣到大钱呢? 后来细细一想,即便是成了雪狐的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以后还真能披着这张虎皮,做成更大的事业呢。 所以,当他进来之后,对陈天华和许云媛行的是上下级之礼,这让叶茗烟很是惊讶,她这才明白,原来崔明义这厮早已上了雪狐的贼船。 “崔掌柜,钦差大臣在此,你就说一说崇明长江水师的事吧!”许云媛让他坐下,说道。 “是,许小姐!”崔明义欠欠身子,开始回答道: “崇明长江水师提督那赞,是清正蓝旗,皇室外戚出身,是醇亲王载沣额娘的本家,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才成为崇明长江水师提督,此人倒没什么能耐,但极为贪财,我们崇明这些商人可是吃尽了他的苦头。” 许云媛笑笑,道:“请说重点,大人没那么多闲功夫听你唠叨。” “是…崇明产盐,盐本身利润极高,但由于是朝廷控制的统购统销物资,所以那赞除了售出官盐之外,更是私下里贩卖私盐,说起来,从崇明卖出去的食盐,大半都属于私盐。这些私盐成本只有官盐的二成,贩卖出来的价钱,也只有官盐的一半,很有市场。” 陈天华冷笑道: “崔掌柜,私盐逃脱的是衙门税收,这可是犯了王法,看来你在我们这边赚得不少黑心钱啊,你给我们的可都是官价啊!” 崔明义多少能听明白这位钦差大臣的含意,也就是今后多支持大人在崇明的建设投资,想到这里他冷不丁声打了一个哆嗦。 许云媛见了,连忙打个圆场道: “不过崔掌柜得到这些私盐,要走出长江水师的缉私,肯定也付出不少的代价,这无可厚非,那赞自个贩卖私盐,对于其他私盐流出,他焉能不雁过拔毛?” “不但如此,那赞还利用长江水师,向长江沿线各城镇大肆贩卖私盐,那利润更高。” “大清水师已经糜乱到了这种地步?难怪水匪猖獗,屡禁不止,而水师的战斗力每况愈下。”陈天华不禁愤慨道。 “大帅,那倒也未必都是这样!”冷眼旁观的叶茗烟插话道: “崇明水师统领俞大鹏倒是不错,忠于职守,但这些年来,已逐渐被那赞架空,他手里只有一个营的水师可用,其它三个营的水师管带,那都是那赞的心腹,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是约束自己的亲军,不掺合这些事情。” 陈天华听罢点了点头,道:“这倒是有点意思,能出污泥而不染,这个俞大鹏很了不起呀,这样吧叶小姐,你有空替我安排一次机会,我想见见这个俞统领。” 叶茗烟故作惊讶地看向陈天华,欠身道:“遵命大帅,这几天卑职即可安排。” “嗯,这很好叶小姐,你这边请多跟许小姐多联系。” “遵命大帅,若大帅没别的事,卑职便要告辞了!”叶茗烟起身道。 她非常知趣,知道崔明义在此,肯定还有一些秘密的事宜需要禀报,自己应当回避。 “茗烟就住在这里吧,房间很多,我陪你去。”许云媛主动起身,陪着走出房间。 …… 翌日傍晚,崇明县城。 这里街道并不宽敞,街上行人大都短打汗衫,步履匆匆,也有一些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的盐丁、或渔夫,竟者出入于当街烟馆。 这些烟馆谁也没有料到,过不了多日即将寿终正寝,因为崇明自治区总督大人一上任,首当其冲的就是关闭烟馆,捣毁阿片种植地和加工厂。 沿街有不少妓院,傍晚时分,许多涂脂抹粉的女人,衣着单薄,露出大片雪白肌肤,手执团扇,或立于楼上窗前,或斜靠门椎,媚眼横生,秋波乱送。 马车在徐徐前行着,陈天华和许云媛坐在马车里,撩起车帘往外瞧看,前后左右是飞鸽的侍卫队。 他这是前往这里最好的酒楼-一品鲜,赴宴。 崇明水师提督府,胖乎乎的那赞,挺着沙锅肚在正堂里踱步,来回走了几圈后终于停了下来,他扬着手里的一张请帖,冷笑道: “这个崔明义到底想干什么?请本军门去赴宴,奶奶的熊,老子是他想请就能请得到的吗?我还没找他算帐呢?自以为靠上了陈天华,就可以独步食盐市场,却仍是按着老规纪给老子那一份,当我是傻儿呢?!” 一位幕僚叫葛师爷的笑言道:“军门,这个崔明义不懂规矩,您才更加要去啊,当面得好好教训他一通,让他懂得江湖规矩,让他把遗漏的那些份子补上来,岂能白白地放过他?” 那赞听罢冷笑道:“教他规矩,这还需要我堂堂二品武官亲自去吗?提督府里任何出去一个人,也能把他的骨头渣子给老子榨出来,跟本军门装糊涂,老子便让他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葛师爷擦了一把汗,规劝道:“军门,这次不光是崔明义请您,旁边实际是钦差大臣陈天华,咱不能把事给做绝了,虽说钦差不是来巡查水师海防的,但礼节性拜会还是需要的。” 听了这话,那赞摸了摸他的沙锅肚皮,蹙眉道: “似乎你说得也有道理,陈天华嘛,他现在是工部侍郎,还兼有军职,倒是不能与他做得太绝,不过真要论起辈份来,他还得叫我一声叔呢!” 说到这里,他不由一阵得意。 /64/64592/19288138.html 第698章 水师提督 他接着咯的一声笑,说道:“葛师爷,你是不知道啊,老子跟他的岳父李存智以前就很熟,都称兄道弟,他难道就不应该叫我一声叔吗?啊哈哈…” 葛师爷又擦了一把汗,这些长官之间的秘事,还是少知道为妙,不过提督大人自称是陈天华的叔父,实在不知人家认不认这个帐,还难说呢。 这位钦差大臣年纪轻轻,便是工部侍郎,从二品文官,但实际比正二品武官的提督大人还大。 从宋朝开始,历朝历代都是重文轻武,清朝和明朝一样,三品文官可以节制二品武官,甚至于从一品武官。 所以,这个陈天华,岂是好惹之人? “是啊是啊,军门即是陈钦差的长辈,更要去替陈大人教教崔明义这厮怎么做人的道理了,岂有过河拆桥之理?否则军门大人断了他的盐路,让他一边哭去,到时只怕陈钦差也不肯饶他呵。” 那赞一拍大肚,哈哈大笑道:“说得有理,这一次不让这厮放大血,咱绝对不放过他,葛师爷,你去安排,晚点我们就去赴宴。” “遵命!”葛师爷答应一声,便出得门来,又大大地擦了一把汗,心里唠叨着: 崔明义啊崔明义,你小子要我帮你的忙,我可是给你办到了,这五百块银洋也没有白拿你的,但提督大人到了之后,倘若让你难看,可就不能怪我了。 听得隔壁房间里传来那赞的怪笑,和侍妾的娇滴声,葛师爷赶紧跑得远远的。 他知道,这位提督大人特别好色,虽然胖得有些力不从心,但他就好这口,注重众星捧月的那种氛围。 黄昏时分,一品鲜酒楼所在的街道,便被封道清街了,提督府的警卫营全体出动,沿着街道远远地站了出去。 原本热闹的街道顿时清净了下来,这里除了一品鲜酒楼,其余的商家都是叫苦不迭,大家都知道那赞大人要去一品鲜酒楼,但这么封街戒严,其余的商家可就没得生意做了。 愁眉苦脸的掌柜们都黑着脸,纷纷吩咐手下仆人们关上店门大吉,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位那军门的烂德性,这么一来酒楼,不闹欢到深更半夜,绝对是不会走的,所以,店家们很自觉关门大吉,别自讨没趣。 看着这一排场,坐在一品鲜酒楼上的陈天华,也是连连摇头苦笑道:“这位提督大人可真是好大的排场呵,这好比皇帝出巡,居然要净街清道?” 整个一品鲜酒楼全包了,厢房内外都没有外人,崔明义的胆子似乎也大了起来,他笑言道: “陈大人有所不知啊,这位那军门可不就是崇明岛上的土皇帝么,从来说一不二,别说是封街,更离谱的事,他也一样能做得出来的。” 侍卫长飞鸽忍不住问道:“他这么做,难不成其它父母官都瞎了眼不管么?也没有人参他一本?” 崔明义哈哈一笑道: “队官大人,在崇明岛上,山高皇帝远,地方官才是七品,连递奏折的权力都没,又没有大官下来,这里当然是那赞一手遮天,他手握兵权,谁敢动他一根毫毛?再说了,这那赞是满清旗人,皇亲国戚,他又有钱,只要他不傻到举旗谋反,谁去管他。” 飞鸽他们几个侍卫都点头称是。 大家正说着,厢房门轻响,一队鸢鸢燕燕手持乐器的女子,鱼贯而入,列队向众人欠身鞠躬,为首女人抛媚笑道: “哎哟喂,我说崔爷啊,这可是有些日子没请我们翠红楼来捧场了,今儿个难得你想起姑娘们来了?” 崔明义听罢哈哈一笑道:“崔某有日子没回岛上来了,这不一回来,就赶紧请来红月姑娘了么,今日请得是那军门,红月姑娘可得拿出真本事来哦。” 他说着转身对陈天华道:“大人,这位是岛上翠红楼的红月姑娘,这里的头牌,歌舞双绝!” 陈天华点点头,扫了那个红月姑娘一眼,先不说是不是歌舞双绝,单论这长相,可比上海滩上的头牌差得太远了。 他不感兴趣便又回头去看楼下,许云媛那就更不用说,连瞧都没瞧上一眼。 红月瞧见崔明义跟陈天华说话的表情,倒像是一个小厮在与自家主子说话般的神态,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暗忖这位年轻英俊的官人,不知是哪路神仙,竟能让富豪崔爷如此谦卑?! 她的眼光扫过一边戒备地盯着自己的飞鸽,与另一名亲卫于洋,心中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这两个侍卫好重的杀气,肯定是闻过血腥味的主,欢场上的女人,眼光的确是毒,一眼便发现了其中的不对。 陈天华倒不在乎红月有什么发现,今晚来此是与那赞见个面,也算是礼节问题,只不过他表现得十分低调,到酒楼来他没穿朝服,一身绸缎补服。 这时,楼下传来急骤的马蹄声,看来是那赞他们到了,陈天华很随意地探头一看时,不由瞪圆了眼睛,他不是没见过胖子,但没有见过这么又高又胖的。 大队的亲兵马队簇拥着一辆马车到了楼下,从马车上下来的那里像是一个正常人,差不多有二米高,肚大如沙锅,差不多有三百斤重,活脱脱像只狗熊。 看到周围人谦卑的态度,那人肯定就是那赞了。 “这傻大个就是那赞?”陈天华回头低声问道,他厌恶地很不尊重。 “是,大人!”崔明义欠身道:“我可得下去接他一下,否则,他等会又要不高兴了。”向陈天华告了个罪,崔明义赶紧跑了下去。 一边的红月距离不远,她听见陈天华的发问,却愈发惊异起来。 这位年轻人居然称那赞大人为傻大个,而且说得极为自然流畅,和他一起来的人,包括崔明义在内,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这说明这位年轻人的身份,可不同寻常啊! “这位公子是哪里人啊?可是面生得紧呵?”红月娇笑着向陈天华走去,可刚刚跨出一步,飞鸽已是一伸手将她拦住,冷声道:“一边去,不准靠近。” 红月听罢脸色大变,在崇明岛上还从来没有人,对她如此无礼,即便是楼下将要上来的提督大人,大清朝二品武官,对她也是笑语晏晏。 /64/64592/19288957.html 第699章 微服私访的钦差 她嘴里嚅嗫着想要说点什么,但瞧见飞鸽和于洋那双冷峻的眼睛和狰狞面目,她生生地又蹙了回去,满脸委屈地退到一边,差点抹眼泪。 这时,楼外传来喧哗声,接着楼板响起咯吱咯吱的痛苦声,仿佛整个楼都在震动,想来是只狗熊那赞已到了门外,陈天华这才转过身,拍了拍自己的脸庞,竭力堆出一张笑脸来。 房门打开,一抹高大身躯轰了进来,他的眼光却没有看到正堆起笑容的陈天华,而是迎面而上的红月,还没有说话,他已是爆出一阵大笑: “啊哈哈我说崔掌柜啊,今日你可是玩出大手笔呵,连翠红楼的红月姑娘,与她的姐妹们都请了来,这可是花费不菲啊嘿嘿,红月姑娘,咱们有些日子没见了啊,改日去府上给老子唱一出堂会,咋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胖呼呼熊掌般的黑手,摸着红月那只白嫩小手,捏在手掌里揉啊揉的。 红月刚才脸上的委屈,已是一扫而空,她娇笑道:“提督大人要听红月唱堂会,这还不简单吗?你一声招呼,那一次红月不是颠颠地马上跑过去?不过今天啊,这里还有贵客需要您招呼哦!” 说着,她把目光抛向陈天华。 陈天华那张勉强支撑起的笑脸,此时已显得有些僵硬了,看到那赞终于向自己这面看过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不料那赞忽地脸色一变,大呼道:“崔掌柜,你这是啥意思?厢房里怎么会有陌生人呢?” 他这是故意的声色俱厉,见陈天华正襟危坐在那一动不动,一向飞扬跋扈的他又不喜自己主动上前搭讪,灵机一动,来了个荒唐的下马威。 听到自己军门的大呼小叫,门外的警卫们都呼啦啦冲了进来,飞鸽和于洋两位亲卫见状,嗖地挡在陈天华面前,右手按在雁翎腰刀上。 厢房内空气一下子凝固了,一团杀气扑面而来。 陪着那赞进来的葛师爷和崔明义,正在眉目间交换信息,不曾想厢房里风云突变,惊得毛骨悚然,嘴张大了就是喊不出声。 陈天华见状不得不起身,向那赞抱拳一拱道: “提督大人,工部侍郎陈天华奉旨巡查崇明民情,特意前来拜会那军门,事出唐突之处,还望军门海涵!” 陈天华的名头如雷贯耳,那赞身处崇明一隅,也是孤陋寡闻,闻其名却从未见过真人,来时虽有心里准备,但真的见上了,身子还是不由的陡地一僵。 而一旁站立的红月,更是惊愕地伸手捂住自己小嘴,先前还想挑起那赞的傲慢,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也好让刚才自己的屈辱洗白,却不曾想到,眼前之人就是名满天下的大少爷,眼下又是奉旨巡查崇明沙洲的钦差大臣。 这还了得! 那赞当然不会傻到认为陈天华悄无声息地摸到崇明,真的是来巡查民情,或是来认自己这个野叔那么简单。 要论带兵打仗,军国政略那赞肯定不行,若论官场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些把戏,他是绝对的行家里手。 看来,有人想到了崇明这块蛋糕,估计是盐政,私盐的暴利惹人眼红。 但那赞绝对想不到是长江与海防的水师,上了别人的法眼。 听到陈天华被迫自报家门,只是短暂的一个怔愣,那赞肥大的脑子里,却已转了几百个念头。 不用怀疑对面陈天华的真假,虽说是微服私访,但他这份气度和从容,身后侍卫的杀气,让久历宦海的那赞立即确定,虎狼之势的陈天华,真的来到他的面前。 只是,他来这里干什么,难道就是顺便礼节性拜望吗? 那赞颠颠地走到陈天华面前,两只刚刚揉捏过红月纤细 小手的熊掌,一下子热情地握住对方的双手,软绵绵、热乎乎的,让陈天华身上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哎呀呀,原来是世侄到了,这是怎么说呢?本军门可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啊,你来,我是应当全副仪仗到港口码头去迎接的,哎呀呀,崔掌柜,你这可是太不对劲了,怎么的事先也要给我打个招呼啊,这让我情何以堪啊?” 他说着脸上堆满欢容,肥肉都挤到了一起,双眼挤成了一条缝隙。 说着话时,这厮还转着头瞄了一眼崔明义,眼中徒尔闪过的阴芒让对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玛的,我不是告诉过葛师爷了嘛,难道这个狗头军师没说?这厮太不像话,拿了老子的银洋却没办好差? 气恼之余,崔明义拿眼白了葛师爷一下。 那葛师爷瞧见了崔明义不满眼神,可他是有口不敢辩呀,明明来时在提督府跟军门讲过陈天华在场,可那军门现在却装成不知情,这恐怕是演戏吧。 “哎呀呀提督大人啊,您也太客气了,此事也不必怪崔掌柜,是本钦差不让他告诉您的,要是大人真的全副仪仗来迎,本钦差可是不敢来了。”陈天华笑道,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一口一个提督大人,本钦差,压根就没接那赞什么世侄称谓的茬,葛师爷听了就明白,对方果然就不认叔侄情,那军门这是自作多情。 那赞只能装傻充愣,他回头招呼自己的警卫营官带上前来见过陈天华,回避尴尬。 “那辉,这是我的族侄,快来见过钦差陈大人,陈大人可是咱大清了不得的人物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名震江湖,在年轻一辈之中,堪称第一人啊!” 随着那赞的呼声,一个年青的膘悍军官一步跨上前来,向陈天华抱拳深揖,“卑职那辉,见过钦差陈大人!” 陈天华心里暗忖,这傻大个不傻,还善于掩饰自己。 这个那辉也是祖传基因,身高足有一米九以上,身高臂长,手上指骨鳞凸,面对自己,能做到不卑不亢,心中颇为欣赏,逐抬手道: “那管带不必多礼,你跟随那军门镇守长江口要害,着实辛苦了。” 那辉脸上闪过笑容,“陈大人过誉了,这是卑职应该做的。” 一揖过后,便退到那赞身后,叉手而立,倒与陈天华背后的飞鸽相映成趣。 崔明义连忙请二位大人就座,说是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64/64592/19292358.html 第700章 密谈 主位谁坐,陈天华与那赞相互歉让着。 要说地位两人基本相当,但在崇明岛上,那赞算为地主,论起辈份来又算是长辈,还是个满清贵族,陈天华推他坐了上首。 那赞客气几下也就落座,陈天华在下首相陪,许云媛坐在一边相陪。 看到绝色美女许云媛坐在陈天华下首,那赞判定此女绝非是陈的妻妾,因为在当世礼法之下,内眷是不能与男主们同席的,肯定也是什么重要人物。 “这位女子是…”那赞指着许云媛问陈天华。 “哦忘了介绍,许云媛,本督的助手。”陈天华轻描淡写地介绍道。 许运媛三个字,那赞与葛师爷等人听了心中一动,雪狐声名远播,连崇明岛上也是闻名,执掌着煤广自治区的情谍组织,只是很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想不到却是如此娇滴滴的一副模样,看那吹弹得破的肌肤和宛如秋水的眼睛,很难想象,她从事这阴暗职业,竟然搞得风声鹤唳。 她与主子定有一腿,这个陈天华,艳福不错啊。 那赞在心中狠狠意淫了一把。 一边的红月闻言也是大奇,一双妙目在许云媛身上转来转去。 今天出钱的崔明义,倒成了雅厢里跑腿的小厮,他轻轻示意,红月立即指挥着手下人开始奏起音乐,她亦是朱唇轻启,霓裳飞扬,轻歌曼舞起来。 而在场的人大都心不在焉,各有心思。 虽然察觉到在座的人注意力都不在她这儿,让红月很有挫败感,但她却不愿跌份,反而比平时更加卖力,断不能让贵宾们小瞧了自己。 音乐声中,一品鲜酒楼的拿手好菜,已是流水般地送了上来。 酒宴上当然不宜说正事,陈天华与那赞打着哈哈,聊着一此不着边际的话,杯来盏去,倒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崔明义亲自提着酒壶,殷勤地在一边侍候着两位大佬。 陈天华终于明白那赞为啥这样胖了,他的胃口真是好得令人出奇,不管是荤的素的或是肥腻的,统统一扫而空,大嚼大食的同时,还不忘往嘴里灌酒。 一般而言,做到他们这个级别的官员,讲究的便是一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位倒好,要不是陈天华知道他是满清贵族出身,倒真以为这位军门以前是穷苦人家,饿过肚子,这才养成了这副吃食的德性。 酒足饭饱之后,那赞终于满意地拍拍肚子,接过崔明义递过来的毛巾,擦擦满脸的大汗,揩揩满手的油迹,拍拍手道: “好了,本军门吃饱了,你们都可以下去吧,我和陈大人谈点正经事情!” 房里红月和提督府等人,立即很听话地退出去了,可陈天华这边的人当然是不为所动。 陈天华先是一愣,心里暗忖这事先并没有安排这茬呀,想了想可能是对方有探底的愿望吧。 “你们都退下去吧!” 陈天华挥手让许云媛和飞鸽、于洋都退出去。 “是!” 飞鸽见那赞的人都先退得一个不剩,也就放心大胆地护着许云媛离开,到了隔壁房间。 仅凭少将军的武功,那赞焉是对手? 就这样,偌大的厢房内,只剩下陈天华和那赞二人。 那赞大马金刀坐着,一边剔着牙,一边望着陈天华说道:“陈大人,咱们推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到崇明岛来究竟是为何事啊,说吧!” 陈天华笑言道:“我这是替当今皇上到崇明岛巡查民情啊!” “巡查民情?按理这也应该是太仓府下来官吏,有必要派出一位工部侍郎的二品钦差吗?”那赞放下剔牙的手,沉声道: “本军门怎么就听说,朝廷准备将崇明沙洲独立成一个自治区,由你出任总督,全面开发崇明?” 陈天华听罢微微一笑,“朝廷倒确有此意,他们看到了煤广自治区的发展,上交税银丰厚,品尝到了甜头,准备让我如法炮制,可我得先来瞧瞧这崇明有哪些优势,有否资源可用,才能再做决定。” 那赞听罢微微松了口气,咧嘴道:“崇明这地方属于沙洲,穷山恶水,除了渔业、盐业还行外,没有啥东西!“ “可我怎么就听说崇明私盐泛滥,提督大人向海内外贩私盐,得利不少?” 陈天华突然间直击到那赞最为忌讳的问题上。 那赞听闻后脸色大变,剔牙的手一抖,竹签顿时将牙床戳出血来,他哎哟一声,捧着腮帮子哼哼唧唧地怼道: “世侄哦,要是换作别人说这话,老子立时便将他五马分尸,丢进长江里喂鱼去了,你问这…是啥意思?”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这盐业利润究竟如何?”陈天华也是装傻充愣。 “你是不是也想掺一脚进来?”那赞不傻,他来了个直接了当。 “光贩些私盐,陈某没兴趣。”陈天华淡淡地说道。 那赞瞪着陈天华看了半晌,一时搞不清楚对方想要表达的啥意思,呑咽了下口水才说道: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事本就是瞒上不瞒下,那某人往沿江沿海一带贩盐,每趟下来利润约有一两万两白银,一个月也就五万两。” 陈天华听闻之后,心里觉得十分搞笑,这厮何只是瞒上不瞒下,眼下崇明水师贩卖私盐,可说是举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醇亲王载沣这头担着,没人敢出头戳穿罢了。 “那军门,不是我陈某托大狂言,我眼下的矿业生意,每年挣得上千万两白银,这区区几十万两白银,入不了我的法眼!”陈天华摇了摇头,撇嘴道。 这位大清国眼下最大官商的传闻,那赞当然是听闻过一些,以矿产,钢铁,铁路为主业的丰众企业集团,还真看不上眼下这点买卖。 “那依你的设想,崇明岛应该怎么做,你才有兴趣?”那赞一双小眼立时便亮了。 “倘若由我来总督崇明岛的民生,第一是扩大盐业加工,将东海一带的盐场都收购,统一定价,降低成本,官盐和私盐都做,这样,就能堵住不少人的嘴。” “其二,加强对海外出口贸易,建设深水贸易自由港,组建船队远洋航行。” 陈天华说道。 /64/64592/19293882.html 第701章 崇明的建设规划 “远洋航行?” 那赞听罢往后一靠,显得有些为难,“这事难办啊,光是四明山、定海一带的海盗就不知其数,还有东洋海盗经常袭击商船,这怎么可行呢?” 陈天华则乘机说道:“所以说,咱们要加强水师建设,除了加强长江舰队,还要组建能出海作战的海军,不要跟我说你没有这个想法。” 那赞嘿嘿一笑,直起身子说道:“想法谁没有呀,可这谈何容易?这需要数千万两,甚至是亿万两银子,请问,这钱从哪里来?” “这你就不用问了,到时自知,怎么样,你想不想干?” “干,为什么不干!老子有了强大水师和海军,除了能垄断海盐生意,还可能跟洋人做大买卖,这何乐而不为呢?”那赞一拍巴掌,兴奋说道。 “那行,但陈某得先要全面了解整个崇明水师的现状,以便做出一份详细规划与方案。”陈天华道。 “这个自然,你随时可以在整个水师辖区内观看。” 那赞知道这是个庞大的建设项目,对自己十分有利,巴不得有人来投资,了解考察那是必须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那好,既然提督大人支持陈某的这个庞大设想,我就答应朝廷,出任崇明自治区总督了,届时,你我携手共进,共同富裕。” “一言为定!” 俩人的双手又握在了一起。 …… 九月中旬。 大清国总理衙门的公文下来了。 成立崇明自治区,包括崇明岛,长兴岛,横沙岛,九段沙岛,佘山岛,大小金山岛等八个岛屿,直属工部管辖,设为四品衙门行政区。 任命工部侍郎陈天华兼崇明自治区总督,总督衙门设在崇明岛。 崇明自治区完全按西洋行政制度设立衙门和属衙,总督以下设立区行政管理委员会,行政长官为从四品,由煤广自治区的副主任郑坤调任。 两位行政副长官,分别由茅新和原崇明知县郑道明担任,五品官衔。 行政管理委员会下辖各职能局,农业,水利,渔业…等。 行政区域全部规划为镇、村,取消县制,实行扁平化垂直管理。 郑道明从七品一下子提升到五品衔,跟太仓知府大人是同一级别,当然高兴得屁颠屁颠紧跟在总督大人身后,感恩戴德。 崇明自治区总督衙门就设在崔明义送给许云媛庄园的前面,总称为总督府。 总督府前半部分属于新型建筑,几幢三层办公楼,包括大礼堂,大小议事厅,宴会厅等,当然还有各属衙,后半部分就是原来的庄园。 这个庄园很大,陈天华只保留一幢大的三层别墅,供他和许云媛使用外,其余的都分配给了郑坤,茅新等外来官员的栖息地,住宅。 一切都那么的顺利成章,唯一跟煤广自治区不同的是,这里的驻军权不归陈天华,除了总督衙门的一个直属警卫连队,其余的都归那赞的水师提督衙门节制。 煤广自治区之所以陈天华拥有军队节制权,那是因在浙江省辖区,李存智是浙省提督,这种关系就非常特殊了。 可崇明可大不一样,行政区域管辖权与驻军权是两码事,那赞属新成立的大清国海军部节制,而海军部是首席军机大臣载沣直辖。 不过陈天华何其聪明,他跟总理衙门把地方治安的警察,缉私,典狱等司法权归于自己掌控,尤其是巡警和缉私署,武器装备配置精良,这跟那赞的水师,大有分庭抗礼之趋势。 接下来就是崇明自治区内部治理与经济建设,全部禁止烟馆,捣毁阿片种植和加工基地,开垦淡水田地,扩大渔场,加强海盐加工作业的工艺流程,兴修水利等。 崇明东临大海,是个天然盐场,最早的原居民都煮盐自给,后来官府设置盐场,派定盐田盐灶盐课,允许居民自给而外,可交盐场收购,销往江苏、安徽、江西等地。 煮盐既增加了大清朝廷课税,对于岛民又有利所图,故而几乎家家都有盐田,而盐灶更是星罗棋布,那雪白的生盐熟盐堆积如山,宛若厚厚积雪。 这种家庭作坊式的煮盐,产能低下,对环境影响很大,陈天华将手工作坊式规范成大型盐场,采用官商合营的方式,建起大铁锅,用煤炭作燃料,煮、晒、灌装等,利用传送带成流水化、半自动化作业,极大地提高了食盐产能。 建立崇明自治区之后,陈天华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动力。 他要求快速建设火力发电厂,发电厂从设备采购,建设安装调试等人才储备,一应俱全,煤炭更是直接从浙江长兴发运水路,非常方便。 建立发电厂,除了照明,主要解决动力,提高劳动生产率。 崇明在江海会合处,故渔产丰富,最早上岛栖身的便是渔民,水中珍品凤尾鱼、黄花鱼、刀鱼、银鱼、鲥鱼、鲟鱼等20余种。 陈天华要求行政公署组建合作社制的渔场,渔民外出捕捞,渔场负责收购,然后组织水运将当日鲜活水产拉到上海水产市场。 崇明渔场在上海各大水产市场,设有专营水产摊位,对广大市民出售鲜活水产。 崇明岛四面环水,为了与外交通贸易,先民们首先发展了航运业,随之产生了造船业。 经过多少代崇明人的努力,终于研制出了适应性强、用途广的我国古代四大船型之一的崇明沙船。 崇明沙船以其出自崇明沙而得名,船身扁浅宽大,底平,首尾俱方,重心低,船面建筑少,可减少受风面积,使航行平稳,又因吃水浅而不畏暗沙,即使搁浅也不易倾覆或损坏。 它的另一个特点是多桅多帆,风帆高大,能充分利用风力来提高航速。 陈天华利用古老的沙船结构,再配置现代蒸汽轮,准备在崇明筹建江南最大的造船厂,规模比他的太湖船厂大出数倍,建五千吨位的船坞,引进先进的西洋造船工艺与技术,建造远洋巨轮,甚至于军舰。 在陈天华对于崇明自治区的规划中,教育与医疗这些民生大计当然是缺一不可。 这一时期的崇明要开发,首先是学习西方的教育模式。 /64/64592/19297721.html 第702章 考察水师基地 这里原有乡绅王清治等贤达,在县城同仁堂仁园创办了崇实初级公学,乐群高级公学、义务学堂等教育基础。 陈天华规划在未来三年中,要在全区建立百所私立与公立小学,中学,教学课程全部引入西学范畴。 另外,他着手规划师范学堂,培养出一批适应学堂教育的新型教师。 同时,在未来三年中,他准备创办崇明大学堂,农校,航校,商校,军警校,护理学校等,吸收有志的青年男女。 医院和镇卫生院等医疗卫生设置,要做到无盲区,让崇明的广大岛民安居乐业。 除此至外,加强岛内外商贸及人文交流,交通是首当其冲。 首先,自治区开辟崇明岛与上海十六铺,金山等地的轮船航线,同时,还开辟了崇明与杭州,宁波,江宁,武昌等地的客轮航线。 建立由官商合资,官督商办的崇明丰众交通公司,崇明永裕轮船公司等,最大的客轮排水量达到一千吨位,都是使用蒸汽机动力。 这些都是轻车熟路,有条不紊地进行中,不用陈天华去太多关注,而他默默关注的是海防水师。 海陵镇是在崇明岛的最东边,临海而建的一个大镇,因为拥有整个崇明岛最大的海港码头而别样繁荣,这里是崇明水师的基地,所以,这里拥有不下于县城的人口和规模。 两地唯一不同的是,县城聚集着整个岛上的高官显贵、衙门官吏,士绅豪族,而这里,更多的则是近万人的水师官兵,还有数万的海商、平民和随军家属,以及靠海吃饭的水手,渔民,盐工等。 走在大街上的海陵人,远没有县城里那些人的悠闲和从容,而是步履匆匆,脸上大都有被海风侵蚀的粗糙,或粗布麻衣,或赤膊只穿一条牛犊短裤,露出黝黑的健壮身材。 镇上的街道,远没有县城那般的整齐而有规划,而是随意延伸,临时搭建的木板屋比比皆是,随意摆放的小摊将街道挤占得只剩下一半,勉强可容一辆马车通行。 这里带着地方口音的吆喝,热气腾腾的小吃,鸡鸣狗叫,人喊马嘶,倒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九月下旬,陈天华一行人在那赞族亲那辉的陪同下到了海陵镇,准备对整个水师基地,来一个最面考察和了解。 来到水师基地,当然要见见水师统领。 可到了水师驻地,却被告知水师统领俞大鹏到兵舰上视察去了,陈天华一行人便又骑上马,直奔水师码头。 海陵镇的水师码头与商用码头毗邻而居,中间只隔着一道长堤,正当午时,日头正烈的时候,码头上人不多,大都懒懒地躲在一些简易棚屋下,喝茶聊天睡觉。 深秋有海风,倒是挺凉爽的,但这里腥味却重,湿气也大,还没靠近,便觉得身上沾沾润润的好不难受。 陈天华也只大概地看了一眼,便一阵的暴汗,水师的深水港码头上,停靠着大大小小二十余条舰船,最大的也不过排水量在三千吨上下,且一看便是属于那种上了年头的老舰船,其火炮综合起来绝对比不上血狼号。 远远望去,有几艘舰船正驶出码头,很有可能是出海巡逻,大都是非蒸汽轮动力,依靠风帆。 那张起的帆上补丁摞着补丁,五颜六色,也不知是用些什么布料缝上去的。 对比旁边商用码头上的大型沙船,最小的也是二千吨,更多的都是四千吨的大船,船帆雪白,船身油得锃亮,两相比较,崇明水师更象是一个破落户,委屈地呆在这些大户身边,显得猥琐难看之极。 “这就是咱们的崇明水师?”陈天华指着水师码头上,那些破烂不堪的船只,张口结舌地问那辉。 “对,绝大部分舰船都在这里了。”被陈天华质疑,那辉颇有些尴尬,他表情很不自然地讪笑着点头道: “这个…陈大人,咱崇明水师军资匿乏,每次出海又耗资甚巨,损耗都得依靠自己解决,提督大人虽然多方筹资,也难以改善现状,便也只能维持现状了。” 陈天华哈哈一笑,心里暗忖道:以现在的船价,一艘二千吨位的舰船,只要不是铁甲舰,舰炮鱼雷装置全部配齐,也只需纹银二万两不到,而那赞走私海盐一个月,就纯利五万两雪花银,足够他打造三艘二千吨位的舰船。 而水师本是崇明最大的倚仗,但现在看这模样,已是不成样子,毫无战斗力可言。 “这个陈大人,虽说咱水师艘船是差了一点,但崇明水师官兵,还是十分精锐的。”那辉也只好硬着头皮,对陈天华解释道。 似乎为了验证那辉的话,几名身着水师尉官服饰的低级军官,从他们身侧走过,看样子是准备回舰船上去的。 不过让陈天华等人大跌眼镜的是,这几名尉官居然每人搂着一个花枝招展,涂脂抹粉的风尘女子,瞧着他们东倒西歪的走路样子,只怕已喝了不少。 他们说话吹牛的内容,更让那辉是无地自容。 “哎哟美人,你说什么?你想见识一下咱舰船上的大炮车?没问题…没问题的,可只能摸一摸,瞧瞧,可开不了炮,那炮弹精贵,主舰炮一颗炮弹值五十两白银,就你伺候老子一个月,都挣不到一颗炮弹回来。”一名尉官说道。 “哎哟,我说军爷,咱去开那炮干啥,又没疯颠…” “就是,今晚你就好好伺候大爷我,瞧咱怎么开的那啥,怎么样…啊,啊哈哈哈!” “……” 一派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陈天华没权力管,忽然觉得那辉只是个警卫营官,也管不了他们,只好忍住笑,将头别到一边。 那辉气得脸涨成紫红,青筋暴出,拳头捏得紧紧,可不便发作。 咳咳…那辉一阵干咳,等着那几个家伙走过,总算是缓过了这一阵。 “禀陈大人,这里水师官兵上万,也是良莠不齐,总是有些败类,回头卑职一定禀告军门,定会重重地惩治他们,不过俞大鹏俞统领那里,可就不同了,他是我们整个崇明水师的精锐!” 那辉回复道。 /64/64592/19298215.html 第703章 不成体统 陈天华故作不知地问道: “那管带,听说俞统领一向治军严厉,带兵有方,他不是整个水师的统领么?这部下这么胡闹,他也不管管?看这样子,只怕他是徒有虚名,也好不到那里去吧?!” 那辉又是一阵尴尬,总不能告诉陈天华说,提督大人为了走私食盐方便,已将俞大鹏手里的权利,录夺得差不多了,眼下俞统领能指挥的,便只有他直辖的一个水师营。 为了挽回快要丢尽的脸面,那辉策马加快了节奏,他是非常了解俞大鹏的,只有到了哪里,也许能稍稍改变一下陈大人的不良看法。 骑马跑了有十余分钟,马队来到一处深水码头,一艘排水量约有三千余吨位的舰船前面,那辉指着这艘舰船对陈天华说道: “陈大人,这是俞统领出海时的旗舰,昌平号。” 举起望远镜仔细瞧着这艘舰船,和先前看到的大都一样,这艘舰船应该是目前崇明水师中,排水量最大的舰船了。 这舰船也是有些年头,不过保养得还很好,几个水手正身上系着绳子,悬垂在船体外用铁丝刷子用力清洗附着物,甲板上,不少的水手也正在忙碌着。 这个景象与其它停在港口上空无一人的舰船相比,这里的风景独特和热闹很多。 一位年约四旬的高大军汉,手扶着船舷正对着外部清洗的几个水手叫嚷着,似乎是在嫌他们没有清洗干净。 “那位就是水师统领俞大鹏!”那辉指着那位四旬军汉,对陈天华说道。 很显然,俞大鹏也看到正在逐渐走近的陈天华一行人,他先是怔愣了一下,看这架势像是朝廷下来了人。 他用手抚摸了下巴胡须,忽地挥手大叫道: “那管带,你来了,是不是前些日子我向军门申请的舰船维修费,现在有了着落?还是提督大人不太放心,以为我在弄虚作假,专门派人过来检查视察?” 俞大鹏大咧咧的喊话,是有其目的,前些日子他听叶茗烟告诉他说,钦差陈大人要见他,他着实高兴了一阵子。 可无奈陈天华近期实在是太忙了,几头都得面面俱到,频繁进出往返于沪西与崇明之间。 虽然没见过陈天华,但凭来者侍卫仪仗和年龄气质,俞大鹏猜测那辉陪着的官员,十之八九是大名鼎鼎的新任崇明总督。 那辉没想到俞大鹏老远给他喊话,竟说些事蛮让人有些尴尬,他讪笑着对陈天华说道: “总督大人请别见怪,俞统领就是这德性,他日常最大的乐事,便是向那军门要钱修船。” “嗯…恐怕十之八九是要落空的吧!”陈天华慢吞吞地调侃打趣道。 那辉的脸又遽地一红,嚅嗫道:“那…那倒也不尽然是这样…” 可话还没说清楚,他忽地转身对着正奔着过来的俞大鹏走了过去,“俞统领,修缮舰船的款项还在筹措之中,这次我给你带了几位尊贵的客人来,想必他们对水师建设有新的想法,你可以提出自己的建设!” 听了这话,俞大鹏那原本高涨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坠落下去,迈出去的大步变成了小碎步,一张黝黑且堆出笑容的脸庞,瞬挂成了条苦瓜,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俞统领,在贵客面前就别摆出这一副嘴脸了吧,你可知道,今天我给你带来了谁?”那辉尽量装出很轻松的嘴脸说着。 “贵客?难不成是财神爷?”俞大鹏嗤之以鼻。 “哎哟,还真的被人猜中了,他还真是财神爷!”那辉连忙补充道。 说话间,俞大鹏已经慢慢走近,陈天华惊讶地发现,这位副将衔的水师统领,居然是打着一双赤脚过来的。 裤腿卷到了膝盖上,两只袖子也高高挽起,一张国字脸黝黑发亮,满是风吹雨打的痕迹。 要不是陈天华事先阅读过这位副将的履历,知道他还不到四十岁,瞅着他那脸上那深深的皱纹,真以为他已年近花甲。 俞大鹏,字恒启,广东南萌人,十五岁在福建水师学堂学习,毕业后在福建水师,广东水师服役,先后升任舰船帮带,管带等职。 甲午战争期间,他率广甲舰北上增援,因整个战事不利,他难有作为,战后被解职回乡。 几年之后,朝廷组建长江水师,俞大鹏复职于崇明水师,先后任昌平号管带,水师副统领,统领等职。 “俞统领一向不修边幅,长期这样惯了,总督大人可不要见怪!” 那辉一边不好意思地向陈天华作出解释,一边扭头责怪起俞大鹏来了,“我说俞统领,你这像什么样子?这那还有一位水师副将的体统?竟然还打着一双赤脚前来,这会让客人们笑话的。” 俞大鹏很不以为然,他慢慢悠悠地说道:“那管带不是水师军官,自然不知道这在船上,打着赤脚可比穿上官靴牢靠多了,这几位便是你给我带来的贵客?奇怪呀那管带,我在海陵这些年,从来就没见过啥贵客,能屈尊来这种臭哄哄的地方?” 说着,眼里多了一份疑惑和期盼。 “这位贵客可是崇明自治区新任总督陈天华陈大人,他对远洋贸易很感兴趣,特来专程考察咱崇明水师。”那辉热情介绍道。 “什么什么?他真的是陈天华陈大人?”俞大鹏一愣,扫了眼前这些人一眼,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那辉道:“那管带,你刚才说得是谁?” 那辉这下没好气地嚷道:“我说俞统领,你眼神不好,难道耳朵也不行了吗?这位是大名鼎鼎的陈大人,工部侍郎,崇明自治区总督大人,这次陈大人是专程来这里看你的。” 瞧着面前这位身材高大,着装随意,正笑盈盈盯着自己的年轻官员,俞大鹏很难把他跟传闻中叱咤风云,冲锋陷阵的那位少将军联系在一起。 “陈大人的大名如雷贯耳,久仰久仰!卑职俞大鹏有幸见过总督大人!“说着,俞大鹏居然一屈膝,准备行上跪拜大礼。 陈天华瞧得明白,他急速跨上一步,双手托住俞大鹏道:“俞统领,你我这一身穿着打扮,还计较什么上下尊卑,不必了,不必了!” 俞大鹏感到一股子暗劲把自己托起,使得自己的双膝无法着地,逐十分惊愕。 /64/64592/19301838.html 第704章 陈旧与落后 俞大鹏嘿嘿一笑,就势站直了身子,而那股子暗劲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终于能近距离瞧着心目中的少年英雄,绸缎便服,头戴方巾,一副贵公子哥儿打扮。而自己呢,活脱脱一个老水手的模样。 “总督大人不久前在鄱阳湖和洞庭湖上的几次水战,打得水匪们鬼哭狼嚎,一败涂地,举手称臣,十分令人神往,俞某虽在崇明,却也是闻之热血沸腾啊!”说到这里,俞大鹏不由意兴阑珊。 那辉生怕俞大鹏借题发挥,说出些什么难听的话来,赶紧道:“俞统领,总督大人能来到海陵你这里,是给了你好大的面子,还不快请陈大人到你的旗舰上去?” “那是那是,理所当然!”俞大鹏脸上虽堆着笑,但仔细看却流露出有些难为情的尴尬表情,道: “那管带你有所不知啊,总督大人可不是一般文官,他文武双全,他的丰众长江护航舰队中的狼字号战舰,都比昌平舰强出不少,对水师船只也十分熟悉,卑职惭愧,还请大人上舰后多多指教,请。” 这些破船的确引不起陈天华什么兴趣,但既然是了解考察,当然要登舰去看个究竟,况且俞大鹏这位水师统领,他很感兴趣,当下便打头而行。 身后,那辉将俞大鹏拉到一边,贴着耳朵嘀咕了几句,后者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之极。 想必是那辉把刚才几个水师官兵的一些劣迹,跟俞大鹏他说了。 “放心吧那管带,我定然让总督大人看到我崇明水师的虎贲之士。”他低声说着,旋即又愤愤不平地补充一句,“请那管带回去跟军门讲一下,水师不能弄成这副模样,当真是太丢人现眼了。” 听到俞大鹏如此说来,那辉立刻闭上了自己嘴巴,此话不好接。 俞大鹏的这艘旗舰、昌平号,其实是一艘复式多层舰船,船有三层,顺着弦梯爬上去,便是甲板,甲板都是木质的,还有些破旧,有的地方甚至裂开了。 但收拾得倒也井然有序,甲板上和船舷边,架着一些简易的后膛炮,陈天华看了,都是些实心弹而不是开花炮弹,这种炮弹的威力小,而这些后膛炮的炮速低,总之,这是清中期的老式舰船,跟洞庭湖、鄱阳湖上水匪的差不多。 这种后膛炮操作需要较多的人,精确瞄准基本谈不上,还真的只能在长江或内湖上巡航,到海上巡航则显然不具备条件。 看到陈天华注意这些舰炮,俞大鹏上前说道: “总督大人,这些简易后膛炮的有效射程约千米,一艘舰船约布置二十台,大约需要一百名士兵操作,主要用来中近程攻击敌人。远程需要几门西洋炮,德国克虏伯公司出品的,我们布置在三层楼台上,呆会大人便可以看到了。” 陈天华点点头,跟着俞大鹏向楼上爬去,到了第三层上,只见一蹲克虏伯105mm口径火炮卧在那。 这种炮要配专门炮弹,相信国内没有哪一家兵工厂为其专门配制,没有炮弹的大炮,就是专门吓唬人用的。 最上面有一个极小的台子,显然是船上的了望台,船舷边没有挡墙,这有来抵挡敌人的子弹和炮弹片,同时挡墙上又另设垛位,便于士兵近战时用枪或手榴弹攻击敌人。 “俞统领,战船挡墙应用钢板隔断,若没有钢板也应当要蒙上生牛皮等皮革之类的东西,以防敌人攻击么?我怎么没有看到?”李清不解地问。 俞大鹏看了一眼那辉,欲言又止。而那辉赶紧说道:“这些军门正在筹集,相信很快就会为水师装备了。” 陈天华微微一笑,也懒得去戳破对方的谎言了,他走向船舷瞭望。 俞大鹏走到船舷边,看着港口里那些大小船只开口道:“陈大人,目前崇明水师相对于北洋,广东,福建水师而言,属于二三流水平,没有一艘从西洋订制的铁甲炮舰,全是大清前些年别人淘汰的旧式战船。” 是啊,还不如浙省新军李存智的太湖水师,他都有六艘德制的新型铁甲战舰,除了有二艘给了陈天华的丰众护航舰队,还剩四艘,他的战斗力都比崇明水师强。 “咱们崇明水师目前战船分为楼船,戈船,这些都是大型战船,我们现在的这艘便是楼船,大人请看,那一艘叫先登,是作战时率先攻击敌的人战船,而那艘狭而长的战船叫般艟,是用来冲击敌方的,那边一些小船,就是那些红色的,我们叫他赤马,他的速度极快。”一说到崇明水师船只,俞大鹏滔滔不绝,脸有得色。 对于这种旧式水师战法,陈天华是一点兴趣都没,但他要装出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模样来。 俞大鹏福建水师学堂毕业,学习的都是西洋现代炮舰知识和战法,况且他还经历过甲午海战,应该明白这套战法只能对付水匪,恐怕也海盗都难。 那他为什么还要讲这些给陈天华听呢?他的用意很明显,实际变相在陈述崇明水师的种种不是,不足与落后。 那辉虽然不怎么懂水师,他看到陈天华在认真听讲,可他的那位随从,尤其是血狼号舰长郞仲来,却不停跟着身旁的人唏嘘,撇嘴摇头。 他看出一些端倪来了,但看陈天华听得津津有味,又不好去打断,总算等到俞大鹏停顿之时,马上接口道: “俞统领,总督大人难得来一趟,你何不让大人见识见识你的水师健儿?” 俞大鹏恍然大悟,这才记起上船时那辉说过的话,这是他唯一还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见他走到挡墙边,撮唇为哨,忽地吹起了一个悠长的尖厉口哨。 在陈天华等人不解的目光中,众人忽地感到这艘船都微微有些摇显起来,旋即隆隆的脚步声传来,眨眼间,在一层的甲板上,便整整齐齐地排满了光着大脚丫子的十排水师士卒,大约有五百人上下。 便连在船外清洗附着物的几个士兵也三两下攀爬了上来,解开腰里的绳子,奔到队尾站好。 陈天华不由得拍手叫好,一支队伍的战斗力如何,可以从他们集合的速度,队列的整齐看出一二。 /64/64592/19302636.html 第705章 投怀送抱 看来这俞大鹏麾下倒是不乏有些水师健儿,而且他治军也很有能力,不过这些士手们的穿着也太烂了一些,身上的军服大都很旧,而且基本没有人防护。 “俞统领,平时作战,他们也都是穿成这样吗?”陈天华问道。 俞大鹏点头道:“崇明水师倒也没有碰上过大股的正规敌人,只是一些不成气候的水匪海盗罢了。” 陈天华微微皱眉,现在海战,主要以远程武器为主体对敌打击,而旧式水战,则主要还是靠近舷作战来解决问题,这些水兵不着甲,那受伤死亡的几率会很高。 培养一个合格的水兵可比培养一个陆战士兵难多了,如此不必要的消耗让陈天华感到太可惜。 看到俞大鹏旗舰上的队伍如此骤悍,陈天华倒是替那赞感到不值,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居然架空了一个如此有能力的水师将领,轻而易举地自折了自己最得力的臂膀,将来一旦有事,真是死了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 连夜从海陵镇返回县城,总督衙门前半部还在建设中,后半部的庄园一切完好。 返回之后的陈天华一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似乎有什么事情在困扰着他,郎仲平等人都心知肚明,那就是崇明水师太烂了,想要组成能出海巡航的东海舰队,就算是长江舰队,崇明水师可利用的价值不大,除了一部分成熟的水手和军官。 看到半躺在床上仍愁眉紧锁的陈天华,许云媛安慰道:“夫君,你担心什么嘛,崇明水师太烂,咱们干脆就重起炉灶,重建,最终把崇明水师废了。” 陈天华摇头,“你有所不知,我只是崇明自治区总督,没有海军或水师治军权,没有权力去购买铁甲巡洋舰,战列舰,自己也不能制造铁甲战舰,而那赞在朝中有人,醇庆王载沣现在得势,咱不可能把他挤出去。” “……” 陈天华自顾自地想着心事,却没有顾及到枕边佳人的感受,任何一个女人.即便她最贤惠,若男人把她当成空气一样存在时,也总是会吃味。 而且许云媛的年龄正在跨入虎狼,与陈天华一年到头是离多聚少,现在好不容易在一起,她当然是不想错过这个千金难买的春霄。 可陈天华就是不领风情,还在那苦思冥想的涛涛不绝。 许云媛心中很是不悦,她都着嘴扳脸便钻进丝绸薄被里,面朝床里留着背脊给陈天华。 陈天华半响这才醒悟过来,看着将自己连身躯带头捂得严严实实的许云媛,不由的笑言道:“云儿,这天又不凉,你也不怕将自已捂出汗水来?” 裹着薄被的身躯,扭了几下表示自己的不满,但就是不出来,陈天华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在她丰满的臀上重重一拍。 “啪…”的一声响,许云媛哎呀娇叫一声,一挺身子便坐了起来、满脸潮红地看着陈天华,“你就知道欺负我?” 本就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丝质睡衣,这一挺身子,整个凹凸有致的身躯,半隐半现之间,分外诱感,血气方刚的陈天华不由得眼晴发直,一双手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 许云媛身子嗖地一缩,躲到床角边.娇笑地伸手拍去陈天华的手掌,“你这时候心不在焉的,可不许碰我。” 陈天华赶紧叫起委屈来,“我哪有心不在焉了?刚才想正事,现在也是想着正事,并没有二样啊,云儿,你还不知道我的脾性嘛,我想正事可都是死心眼的。” 许云媛一撇嘴,娇怼道:“那可未必,你那天从杭州返回来,好几天都呆头呆脑地,难道不是在想她么?你的正妻,你肯定是想的。” 没想到,这小妮子居然还吃起李淑贞的醋来了,正是人性不知足啊。 陈天华也理解,女人可都是醋坛子,许云媛也不可能脱俗,以前是不太敢流露,现在地位不同了,多少也会流露出来的。 他一边想着,一边悄无声息地向里挪着身体,等许云媛发觉不对主动贴上来时,他这才顺势一把将她搂过来,开始实施动作。 被陈天华一阵粗暴揉搓,许云媛的身子变得又痒又麻,她意乱情迷地失去了抵抗能力,软倒在他的怀里,星眸半闭。 …… 一番云风过后,俩人都是心满意足地半躺在床上,陈天华点燃了一支古巴雪茄,呑吐起来。 许云媛右手支撑着自己的头颅,左手抚摸着他敞开的结实胸膛,率先开口喃喃道:“夫君,你刚刚在想什么?是在想海陵的俞大鹏么? 陈天华的脑子里,顿时浮起俞大鹏那又黑又瘦的面孔,以及破烂不堪的战船,高涨得热情一下子便被泼了一盆冷水般,情绪低落,不由得气恼地道: “好端端地说这个干嘛,这可是你主动提起的?” 查觉到陈天华的变化,许云媛不由得格格地笑起来.“夫君真是在想他?” 陈天华蹙眉又哎声叹气道:“我说云儿,以后你能不能挑准时候说公事啊!不错,我的确是在想着俞大鹏,想着崇明水师。” 许云媛从陈天华的怀里坐起来,仰起脸看着他,沉声道:“夫君,你真的想把俞大鹏弄过来?” “废话,是人才我当然爱惜,可谈何容易?我与那赞同属朝廷命官,何况他又是满人,皇亲国戚,我与他总不成现在公开翻脸吧。”陈天华摇头道。 虽说跟那赞这厮翻脸是迟早的事,但现在绝对不是最好时机,应以和为贵,得到他的支持。 “明里当然是不行,但咱们可以暗地里先把他拉过来嘛,我看俞大鹏在崇明水师里并不得意,这样有才能的将军,岂肯甘愿如此落寞?只要夫君暗送秋波,云儿敢肯定,他一定会非常乐意地投怀送抱。” 许云媛笑盈盈说道,两手撑着床板,上半身抬起头昂着。 她只顾说事,却没有想到自己这样一来.本就很宽松的睡衣,顿时开了一道大口子,内里春光再一次暴露在了陈天华的视线内。 本来就欲犹未尽的陈天华,吞咽了口水,贪婪地看着在自己眼前不断晃动的春光,调侃道:“我倒是想你现在投怀送抱呢!” /64/64592/19306440.html 第706章 想出了主意 察觉到陈天华的眼神,许云媛羞得满脸通红,“夫君,我在和你说正事呢!” “那咱们把正事放到明天白天说行不行?”陈天华放下雪茄又蠢蠢欲动起来。 “不!”许云媛一个翻身,又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这事不议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可没别的心思。” “好好好…”没想到许云媛这一下子变得如此执着,陈天华只能开始正经起来。 他哀声叹气地说道: “东海水师或长江水师,关键是我现在没有治军权啊,如果我有治军权,我抛一个媚眼过去,俞大鹏还不巴巴地凑上来。” “可是我手中没有治军权,像俞大鹏这样的人,岂会画饼充饥地投到我的护航舰队?没有实实在在的东西,根本不可能打动他,你空口说白话,他还不如守着那几条破船,等着那军门哪天大发葱悲呢!” “是呀,可惜现在天下的局势还比较稳定,我们没有什么空子可以钻,那就创造机会?!” 许云媛皱起眉头,沉声道:“管他呢夫君,回上海之后我就开始布置,总得先与那俞大鹏悄悄地接触一下子,也许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困难,夫君,你又走神了!”许云媛拍着陈天华的臂膀,不满地说道。 陈天华身体一颤,惊声道:“云儿,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是说夫君又走神了!”许云媛撅起了小嘴。 “不是这句,是你刚刚开头的那一句。”他还真的是走了神,忙急切地强调道。 许云媛不理解陈天华这走神的毛病从何而来?因为他的头脑里有二个人的脑细胞,经常会纠缠一下子。 她惊讶地看着他,想了想说道: “夫君,我刚才第一句说的是崇明目前还比较稳定,我们没有空子可以钻啊!” 陈天华听罢一纵身跳了起来,却不想崔明义提供的这张红木床,可是有盖顶的那种。 “呯…”地重重地撞了一下跌回床上,那红木顶很结实很硬,痛得他齿牙咧嘴。 “夫君,你这是怎么啦?怎么就抽风似的。”看到陈天华的脑袋上顿时起了一个大包,许云媛大惊失色,一边用手帮着揉着,一边问道:“这是怎么啦,一惊一乍地!” 陈天华并不在乎头顶上的包,他仍兴奋地说道:“对了!崇明目前是比较稳定,但却有极大的隐患!云儿,你能想到这个隐患是什么么?” 许云媛凝神片刻,眼中忽地有了一些明悟,“夫君是说盐场,盐工?” “不错!”陈天华一拍床板,沉声道: “还记得崔明义说得么,许多盐丁们吃不饱,但也饿不死,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盐工们肯定积聚了有不少的怨气,他们辛苦晒出了盐,别人走私挣得大钱,他们只能将将温饱,也有的可能连肚子也填不饱,这就像一大捆柴,被太阳晒得干崩崩的,这个时候如果有一点火星上去,你说会怎么样?” “会自燃起来!”许云媛也兴奋了起来,“如果我们再去浇一点油,就会燃成冲天大火。 “不错!”陈天华得意地说道:“利用盐工不满的不安定因素,咱们把崇明水师走私食盐的锅,揭开了盖。” “但问题是,这点火星怎么来呢?”许云媛摇头,为难地道。 “崔明义也说过,那赞走私食盐非常苛刻,没有什么底线可言。”陈天华撇嘴一笑,“崇明没有火星,我们来给他制造一个。” “看来,夫君有主意了?”许云媛大喜。 “当然,回了煤广自治区之后,我便着手来办此事!在此之前,你先着手安排人手与俞大鹏接触,告诉他,如果我能掌控崇明水师,我会给他一支强大的水师队伍,不是他现在这些破船,我给他清一色的铁甲舰船,都是四千以上排水量,给他的士兵们指装,让他在海上纵横无敌。” “夫君,你忘了还有叶茗烟和她的军咨司了,这些不是我出面,她们对俞大鹏也有企图。不过,你还没说怎么给崇明制造一点火星呢?” “你真的想知道?”陈天华怪怪地笑着。 “当然想知道啦?夫君你这是在吊起了我的胃口吧,却又不说了,这不是存心让我睡不着吗?”许云媛娇嗔道。 陈天华勾勾手指,“想知道的话,就靠过来啊!” “夫君想要赖!”许云媛娇笑着别过头去。 “这可是你自己不想知道的呵,可别怪我?!”陈天华拉长了声调,翻身躺倒,并闭上了眼晴。 许云媛想撑强,她缩在床角想了半晌,可就是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看着他一动不动地平躺在床上,正斜着眼晴看着她,不由得红着脸慢慢地爬过去。 她依偎在他身边,低低地说道:“夫君,我想知道嘛!”声音已是如泣如诉,似近又远。 陈天华大喜,他一手将她拉到自己身上,软舌温香拥了一个满怀,低低地坏笑道:“想要知道我怎么给崇明点火,你就得先给我灭了火啊!” 一句话说完,已是迫不及将地张开大嘴,捂住了许云媛的朱唇,她只来得及发出唔的一声,己是被对方的火热完全给融化了。 …… 李兴鸿,纪春生,廖云鹏等煤广自治区军政首领们仰着头,看着站在司令台上慷慨激昂的陈天华,眼中忽地一阵迷蒙。 多少年了,大家终于遇到了一个明主,一个真正拥有王者气象的人,很难想象陈天华在这一刻,居然会用这么一个机会,将整个自治区都聚积起来,同仇敌忾。 今天本来是陈天华最为灿烂的一天,他的生日,但他却把这个机会,让给了那些在为丰众事业死难的勇士们,但正因为这一让,却让他的声望在这一刻攀到顶峰。 大家可以想到,当陈天华许诺的那座烈士纪念碑,那座英烈纪念堂,忠烈祠等建筑,屹立于自治区新城中央时,那一定会成为整个自治区的粘合剂,军人们会为了他不惜一死,百姓们会为了他将家中的男人送上战场! 就在昨天,煤广自治区官绅们,在李兴鸿,廖云鹏等人的带领下,出城十里,迎接陈天华总督大人的归来。 /64/64592/19306658.html 第707章 煤广新城 这下,煤广自治区各镇的镇长,更不用说了,大家齐聚于此,此时此刻,这里的主人不论是从名义上,还是实际上,都正真属于陈天华了。 他出马亲自平息了大冶和粤汉铁路沿线的爆乱,夺回路矿权,同时,他却拥有了另一块自留地-崇明自治区。 陈天华微笑地接受了众人的祝贺,一行人开始浩浩荡荡地向煤广新城出发,在哪里,还有一个更为隆重的入城仪式正在等待着他。 煤广自治区的赌城已经建成开业,吸引周围省份的富商绅士们前来游玩,就连在上海租界里的洋人,都成群结队地过来。 赌城里除了博彩,还有娱乐园,这里建有狩猎场,戏园,青楼酒馆等,应有尽有。 煤广自治区的新城已建成一年有余,隔着新城还有老远,便已听到新城方向那欢庆的锣鼓,和高昂的铜号声。 总督大人还未到,早已有人先行去报信了。 慢慢骑马走得近了,看到前面陈天华不由得瞠目结舌,自西城门往外近百米,居然铺设了北疆上好的红地毯,正面的整段城墙全都披上了红绸,迎接的人已沿着红地毯的两边,站得密密麻麻。 “有这个必要嘛,兴鸿兄,这得花多少钱啊?”陈天华蹙眉说道。 对于赚钱花钱从来都是大手笔的陈天华,恰恰反对那种铺张浪费的迎送礼节,撒大把银子的他颇为心痛。 有这些钱,还不如为士兵们添上新的冬装,打造一点更好的兵器呢! “这都是该花的钱!”李兴鸿很不以为然,他强调道: “少将军,这是煤广自治区向天下人宣告,我们的试验田成功了,这里的人都很富庶,这点钱怎么也是要拿出来的。” 陈天华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他是个讲究实际的人,对于李兴鸿的这种说法,虽不勾同,但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这些年基本上是他和廖云鹏俩人搭档,才有了自治区的繁荣与稳定。 银子对于陈天华而言,他不缺,有的时候场面上的花费,实际也是需要的。 “少将军,请!”走到红地毯的头前,李兴鸿亲自下马来为陈天华牵马。 陈天华挽住缰绳,看到那腥红的地毯,心里却略微生起一股伤感,回头对飞鸽说道:“请让那些牺牲的勇士们先行!” 飞鸽一怔,“少将军?” “去!”陈天华一板脸,厉声道。 李兴鸿也是十分不解地看着陈天华。 陈天华在上海郊外遇刺一事,由于事涉朱家角许家,杭州李府,革命会党等错综复杂,外面知道的人并不算太多,军事调查处也并没有将此通报传回煤广自治区,李兴鸿一直都在煤广,并未去到上海,所以知道得不算太详细,但他并不好多问。 听得陈天华的命令,飞鸽跃下马,走到一辆马车前伸手拉开车帘,李兴鸿的眼睛立刻就眯了起来,脸部表情也是严肃起来。 那里面,一字摆开放着十二个小木黑盒,上面系着白纱。 “少将军,出什么事了?”他骇然问道。 李兴鸿这才发现,陈天华身边的二十名贴身亲卫,许多 是陌生面孔。 陈天华摇摇头,沉声道:“说来话长,以后有空再说吧!” 说着,他跳下马来束手立于一侧。 李兴鸿等其余人见状,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纷纷下马侧立于旁。 飞鸽、于洋与十名亲卫上前,每人捧起一个小黑木盒,脚步沉重地走向红地毯。 新城城头上,锣鼓铜号声都停顿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注视着这小小的十二个黑木盒。 陈天华双掌合十,对着十二个正在入城的黑木盒深深一揖,高声叫道:“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随着陈天华的叫喊声,飞鸽等十二名亲卫,将十二个木盒高高举过头须,一步一步走进新城。 城上铜号蓦地响起,一下变成了悲壮激奋之音,紧跟着大鼓擂响,杀伐激昂之声陡起。 “魂兮归来!” 李兴鸿、纪春生等一干军人都一揖到地,一时间里城外城内,城上城下,所有人都在齐声高呼,为勇士招魂的声音响彻煤广新城。 陈天华大踏步走进城内,顺着台阶走上高高的城楼,在他的左右两侧,飞鸽等人捧着十二个灵盒,肃然而立。 李兴鸿等人仍然立在城下,仰头视着城头之上昂然而立的总督大人。 “千百年来,华夏大地的江南,历来是比较富庶之地,鱼米之乡,但江南有识之士为振兴民族,抵御外侮的步伐,从没有停止过,江南老百姓为抵御倭寇外敌,前赴后继,父死子承,从不在外敌的铁蹄之下屈服。”陈天华双手高扬,大声吼道。 城上城下是一片寂静,唯有风声扬起的城头大旗,在呼啦啦地吹拉着声音,似乎在为总督大人的话作注。 “江南涌现过无数先辈烈士,无数英雄们战死沙场,他们的鲜血浸透了江南大地的每一分土地,他们的英灵从没有离我们而去,他们仍在江南,看着我们继承他们的遗志,看着我们仍然在奋斗。” “我们的脚下,是我们的土地,我们的家园,有我们辛苦创造的财富,还有我们的父母亲人,任何人休想破坏和抢走他们,我们不答应!” “坚决不答应,不答应!”城上城下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回声。 陈天华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我们华夏族人,虽是礼仪之邦,却从不畏惧野蛮,我们盼尊和平,但并不害怕战争,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我们不得不去战斗,有战斗,就会有牺牲。” “为此,我在新城广场建起了一座烈士纪念碑,纪念那些为了国家与民族而牺牲的前辈们,供所有人瞻仰。” “众所周知,在煤山镇有一座英烈堂和忠烈祠,凡是在以后的战争中牺牲的战士,都能将他的灵位放置在里面,供我们的子孙后代瞻仰,让他们永远记得,他们的幸福是这些英灵们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 李兴鸿仰着头,看着城楼上慷慨激昂的陈天华,眼中忽地一阵迷蒙。 他精心布置了这个欢迎会场,陈天华却利用它作了一场完美演讲。 对天下的征服,恐怕要这一刻开始,正式拉开序幕。 …… /64/64592/19309676.html 第708章 重出江湖 光绪三十四年,旧历九月中旬。 就在陈天华他回到煤广新城,筹划下一步计划时,远在 紫金城里的满清权贵们是十分紧张。 光绪帝病入膏肓,近半年都不理朝政了,而慈禧老佛爷年事已高,风烛残年。 作为大清王朝的统治者,慈禧在作她死后由谁来继续的问题,所以,整个皇族宗亲在这个时候,都无心于外面的事,而整天在猜摸不久的皇位更迭。 陈天华深谙,按照历史记录,也就一个月之后,光绪帝和慈禧都会相继去世,宣统帝溥仪继位,醇亲王载沣为摄政王。 这个时候,大清政局十分动荡,所有人都在站队,人心惶惶,谁也无心关注别的什么,这正是乘机废除崇明水师那赞的最佳时机。 “我要崇明盐工暴乱,严重影响到整个自治区的安定,为我乘机介入创造条件,但又不能让崇明元气大伤,这是为以后的我们自找麻烦。” 陈天华两眼炯炯地对李兴鸿和纪春生说道。 “此计大妙啊!”李兴鸿一拍大腿兴奋地大叫道: “少将军,崇明岛地理位置重要,又有我们煤广不具备的出海口,如能拿下,将如虎添翼。到得那时候,少将军能得到海军舰队制军权,我们浙军实力与现在将不可同日而语。” 他激动地在衙门公堂上走来走去,“一旦我们握有治军权和东海出海口,即可组建一支强大的东海海军和长江水师,为将来的大业打下坚实基础,可与袁宫保的整个北洋系抗衡。” “本督也正有此意,就在大年之前,我是一定要拿下崇明的。”陈天华点头道。 “只是这人选,派谁进入盐工里去呢,又派谁去充当土匪,这个人要选得很合适,一般人谁都不愿意去啊。”李兴鸿有些迟疑不决。 他是军人,深谙与剿匪作战,军功是实打实的,但现在去冒充土匪,搞乱崇明,为谋夺崇明治军权创造机会,却是万万见不得光的事。 军功再大,也不能摆到桌面上摊开来说,是件费力不讨好的活儿,手下的这些军官们,肯定没有人愿意去。 “少将军,我手里倒有一个现成的人选,他原本就是一个土匪头领,这一回便算是本色演出,更加妥当,你当真要其他人去,一是他们不愿意,二来让这些从军多年的人去当土匪,即便勉强去了,但这一身的军人习气,却是极易露馅的。” “你说的是谁啊?”陈天华和李兴鸿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 “赣南满星叠的洪阿四。” 李兴鸿听罢恍然大悟,“但是少将军,洪阿四好不容易洗白了自己,上了岸,他这种人一旦从良,那就是金盆洗手,你要他重操旧业去冒充土匪,打家劫舍,掠夺财富,恐怕会有难度,如果他勉力为之,只怕到时坏了大事。” 纪春生沉吟片刻,沉声道:“兴鸿兄说得有道理,不过他仍是我心目中的最佳人选,这样吧,我立马动身去趟赣南,先找他谈谈,趁机去看一下宋小牛他们治理得如何,力争让他甘心情愿地去,否则只能另想他法了。” “如此甚好,只要洪阿四想明白了,他的确是不二人选。”陈天华赞同,李兴鸿也点头称是。 …… 赣南,满星叠镇。 今天,这里迎来了贵客,纪春生在赣南矿业保安部队大统领宋小牛的陪同下,忽然访问满星叠。 洪阿四如今是卸甲归田,金盆洗手己有二年多,从一介过街老鼠般的土匪,摇身一变,不仅成了大山里的隐士,过上惬意的生活。 不过,他还是保安部队的高级参议。 可话又说回来,戎马一生习惯了,如今才五旬年龄,身子骨还硬朗得很,突然的让他当上大山里的隐士,提前养老,他的内心隐隐有些不甘。 如果说他二年多前是为了顾全大局,投降了陈天华的丰众矿业,二年多过去了,他的一言一行足以说明,他是个恪守信用之人。 洪阿四自忖,他的军事才干与纪春生等人一比,还是略有不足,说要跟宋小牛这些半路出家的愣头小子们相比,他感觉自己能胜出。 听说宋小牛等人,是大少爷陈天华的老班底,老部下,信任是最为关键,被他们压过一头,洪阿四也不觉得有什么委屈。 他坚信以自己的勇武和头脑,若让他再度出山,假以时日,必将前程似锦。 想当初自己率着百多个手下,四处流窜,朝不保夕,脑袋那是别在裤腰带上,说不定那天就被官府捉了去,将脑袋高高地持在城墙上。 后来队伍发展到有了上万人马,走到哪里都有人恭敬地叫上一声将军,虽然自己这个将军是自封的,但他还是沾沾自喜。 他不喜欢手下人称其为大当家,而是将军,说明他骨子里头并不认同土匪。 没想到,他后来撞上了丰众矿业的保安部队,这个比正规军还有战斗力的部队,他服软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今天,听闻老朋友纪春生巡察赣南,顺道过来拜访他,他当然是高兴不得了。 洪阿四设家宴热情接待了纪春生一行。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他完全没有想到参谋长纪春生自煤广自治区到达赣南之后的第一站,也是第一个要见的人便是他。 要知道,他只是一个山间隐士,论作用他当然就比不过宋小牛等人,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在纪春生的心中,自己这二年多恪守江湖信用,道义,得到了认可。 酒过三巡,纪春生也没有遮遮掩掩,直接了当地提出,让洪阿四重出江湖。 刚听说让他重出江湖,洪阿四嘴上客气着,心里可是美滋滋的,总算是有人没忘记他,认为他还是有可用之处。 可让洪阿四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纪春生请他出山,是重拾自己的老本行-去做土匪,而且要做得像,不能让其它人看出破绽。 洪阿四听罢,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紫,终于一下子跳了起来,“参座,你…你们也太抬举洪某了吧!” 自己已经金盆洗手,倘若是做些别的什么事,那他是兴高采烈,可从纪春生嘴中出来,竟然又要重新做回土匪,虽然与先前做土匪大不一样,但同样是见不到光的啊! /64/64592/19311354.html 第709章 天灾无情 “洪老大,先不要忙着拒绝。”纪春生摆摆手,“坐下吧,请坐下。” 洪阿四握紧拳头,脸上的刀疤都不安地跳动着,他强按着心头的怒意,慢慢地坐下来,端起酒杯,猛地一口喝了个底朝天。 “洪老大稍安毋躁,咱们明人不做暗事,这两年多来你做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知道得一清二楚,你是位恪守诺言,言而有信的江湖中人,理应成为我们丰众事业的一分子。” 纪春生缓缓继续说道: “这一次请你出山的任务,他的重要性我已经与你讲了,他不但关系着我们丰众事业发展的先手问题,更关系到我们当家人陈天华今后的大局,掌握了崇明治军权,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组建起属于自己的海军舰队。” “老兄弟啊,我们考虑再三,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这一次的任务并不是我个人决定的,是通过我们最高统治者大少爷的同意,你大可放心,事成之后不会让你吃亏的。” 他抛出陈天华,主要是让洪阿四认清这个任务的重要性,以及做出决定之后的代价。 “我们需要一个作战勇猛,但又心思细腻的统领,像宋小牛他们虽说长期跟匪徒打交道,但还是不得要领,他们更适合在沙场上对垒冲锋,而这一次除了作战外,更多的时候需要动脑子。” 纪春生像个擅长于长篇大论的演说家,他指指脑袋继续道: “我们要崇明沙洲,以及周边长兴岛等地大乱,为我丰众保安部队乘机介入创造条件,但又不能让崇明自治区元气大伤,否则,就是自找不痛快,自找麻烦。” “而你洪阿四谙熟土匪的伎俩,江湖名声又是响当当的,你若是进入东海、崇明地区,不但能达到我们的目的,搞乱崇明,更趁此机会给我们再拉起一支精兵来。” 纪春生说得两眼炯炯发光。 “洪老大,你现在不用答复我,好好考虑几天,跟你的老部下们共同商议,我可以承诺你,你在崇明拉起多少精兵,我们都将这些兵,在事后都交于你来统领,成功之后,你若愿意返回赣南,我们可以将整个丰众赣南矿业,交由你管辖,宋小牛等人带部队撤回,我另有任用,这也算是对你的一种特殊补偿。” “那好吧参座,洪某多余的话不说了,请给我二天时间考虑,后天这个时候,洪某一定给您一个明确回复,今晚你就在满星叠住下吧。”洪阿四郑重其事地回复道。 “那好吧,二天就二天,今晚本座就住在这里了,明天一早就在各矿区转一圈,后天傍晚返回,刚好来聆听你的佳音不迟。” 纪春生说完,就具体的计划和盘托出,跟洪阿四来了个详细交底,酒足饭饱之后,他跟宋小牛等人,就在满星叠镇上住了下来。 经过二年多的治理,满星叠镇今非昔比,变得更加繁荣。 …… 当晚,洪阿四府上可不安宁,他派人将自己的一部分老部下、亲信叫过来一起商议。 手下兄弟们听说大哥要重出江湖,个个心里面都很高兴,想着他们这几年在宋小牛等人手下做事,那里有在大哥这里开心,舒坦呢?! 纪参谋长说出最后的一个补偿条件,还是蛮诱人的,就是事成之后,洪阿四带他的人马可以回到赣南,统辖赣南丰众矿业的保安部队。 这个条件意味着丰众集团从此不再防范洪阿四的人了,不再把他‘供养’起来,而是放手任用。 但是,这次到崇明岛的任务却有它的艰巨性。 接照纪参谋长所说,洪阿四此去,以前那些手下的队伍,最多只能带走一千人马,而进入崇明所需水师,是陈二所辖的洞庭湖丰众水师所派。 洪阿四设想过,如果自己硬挺着不去,他长叹一口气摇晃着脑袋不停,后果不堪设想。 少将军拿定注意的事情,只怕谁也改变不了呵! 这一夜,注定是洪阿四的不眠之夜。 …… 崇明东部-海湾口盐场。 这座盐场是崇明沙洲里最大的煮、晒盐场,有盐工上万人,加上家属,足足有五六万人口,众多的人口在海湾口形成了一个集镇。 路过此地的外来人只需瞧上一眼,便能看出这里的穷困,除了几座盐督官衙是青砖灰瓦的建筑,颇为讲究之外,其余的大都是一些简易的茅草棚子,树木搭建的房子,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 屋与屋之间只留出了一条宽不过两米的狭长通道,整个聚居区内是污水横流,其臭无比,生存环境极其恶劣。 光着屁股的娃子们赤着脚,便在这狭窄的巷子里快活地奔跑,脚板溅起的污水,不时落到边上正准备晚饭的妇女们锅里,招来一阵怒骂。 少年不识愁滋味,这些娃娃们自然不知道,即便是被污水弄脏了的这些吃食,他们的父母们也是万万舍不得丢弃,那怕吃饭的时候闻到了里面的异味,也只能叹一口气,捏着鼻子吞下去。 家无隔夜粮,用来形容他们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这里除了便宜的海货,死鱼烂虾众多,而动物肉食是极少见的,除了年关,一般人家谁也吃不起猪肉,更别说牛羊肉之类的了,白面馒头偶尔有之,但那也是为在盐田里拚命劳作的男人们准备。 妇女老人小孩们,更多的时候只能吃着黑乎乎,掺杂着野菜杂面的黑馍,即便如此,一年之中,也总有那么个把二个月,他们得忍饥挨饿,以便省下一点吃食,让在外面拼命的男人,能吃得更多一点。 以前日子还勉强能过,但月前的一场台风,却让这里的人们陷入了绝境,狂风暴雨摧毁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以前的栖息之地变成了一地的废墟。 他们只能临时搭起一些更简易的窝棚,苦苦地挣扎着等待官府衙门的救济,已经很难在饭点上看到这里有炊烟升起。 更多的人是形容枯揣,目光空洞里看着远处那一块块整齐的盐田,那里出产能日进斗金,但却没有一文是属于他们的。 台风离岛已过去一月有余,还是没有盼到官府衙门的救济,这里的人已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一股股危险的气息正在慢慢地聚积漫延,如同天上的云层,黑压压乌沉沉,似乎随时有可能压将下来,将一切碾成粉碎。 /64/64592/19321363.html 第710章 人祸无德 今天,整个海湾口盐场里的盐田,竟没有一个男人出工,大家都守候在废墟之上,守护着自己的家人,似乎在盼望着发生一点什么。 一会儿,远处传来了清脆的马蹄敲击路面的声音,以及众多而又紊乱的脚步,大家并没有去多关注正奔向这里的衙门官吏,大家只是默默地坐在自己家的窝棚里等着,等着官府衙门的救济。 曹东庆非常生气,也非常愤怒,作为海湾口盐场的总管,现在新衙门成立,他的头衔变成了总会办。 崇明自治区刚成立不到一个月,他的盐场总会办衙门,属于区政务委员会盐政局管辖,刚开始还听说有一系列的改革方案与措施,但不久前那场该死的台风,把盐业局的豪言壮语,刮得面目全非。 曹东庆也是理解,新的政府衙门刚上台,面对十数万盐工灾民,就得自掏腰包去救济,这钱从哪里出,朝廷吗?门都没有!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换谁都会采取不管,或听之任之。 无论谁当家,不论他的头衔是总管还是总会办,他的任务就是出产足够的盐。 天灾下来了,盐政局倒是无妨,说季度任务量可以减免,可那赞大人那里是一万个不乐意。 食盐减产,受损最大的当属提督大人那赞,他拿什么出去走私贩卖呢? 曹东庆的身份比较特殊,他是那赞的小舅子,他的一个亲姐,给那赞当了第三房的妾,所以,他是那赞扶持起来的亲信,作为崇明最大盐场的总管,平时在盐场里那是横着走,说一不二。 前几天,那赞亲自召见的他,让他抓紧时间让盐场动起来,争取满负荷运转,尽量让盐场产能达到灾前的量。 别的话可以不听,但那赞的话,曹东庆不能不听。 本月应生产的份额已是大大不足,这已够让他愁肠百结的了,偏生今天手下来报告,盐工们罢工了,没有一个人去盐场晒盐,这更让他怒发冲冠。 这些该死的穷鬼、盐腿子们,看来是不想活了。 他没有太多的想法,带上盐场的数十名兵丁,气势汹汹地径自奔向这里,他要用刀枪教会这些穷鬼们,该怎么做人做事。 往日见到他诚惶城恐,恭恭敬敬地叫一声管家老爷的穷鬼们,今天仿佛像中了邪似的,整个盐场没有谁理会他,偶尔有人看他一眼,那冰冷的目光让人发顫。 曹东庆跳下马来,将马缰绳甩给马弁,自己小心地寻找着略微干爽一些的地方踩着脚,免得让脚下那双刚刚从上海定制的官靴被无端弄脏。 他被盐丁们的怠慢彻底给激怒了,只见他一手提着官服前襟,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捏着马鞭,虎视眈眈地从人群中穿过,寻找目标。 身后,盐场里的几十名兵丁,手中攥着长枪刀棍,都紧紧地跟随着他。 “马德三,今个为什么不去盐田干活?”曹东庆终于寻找到一个目标,他盛气凌人地用马鞭戳着眼前汉子的胸膛。 那汉子身材高大,紫酱脸,一件破旧秋衣遮不住他壮实的身躯,他赤着胳膊,上面尽是纵横交错的伤痕。 他叫马德三,是海湾口盐场土生土长的盐丁,现在是管着一片盐田的工头。 马德三眼中闪过一丝畏惧的光,但一扭头,看见四周衣衫褴缕,面如土色的盐丁,还有身后饿得骨瘦如柴的妻儿子他的胸膛便又挺了起来,哀求道: “总管老爷行行好,不是我们不想下田干活,实在是饿得没力气啊,几天前,这一片家家都断了粮,附近的野菜、树皮都被挖光剥光了,老爷,若要是再不赈济的话,我们这里就要饿死人了。” 不难想像,连工头家里都开始断粮,普通盐丁家里的现状,可想而知。 既然工头都起了头,场地里立时热闹了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叫嚷了起来: “是啊,人都快要饿死了,还怎么下田干活?” “男人们还能挺一下,这家里老婆娃儿老人们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饿死吧,总管老爷行行好,请先发一点救济粮食吧,不行的话,就从工钱里扣!” “……” 看着一张张饿得菜绿色的脸,纷纷凑了上来,就像是一群青面獠牙的饿鬼,曹东庆有些畏惧地后退,却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团污泥里。 “卟嗤…”一声,脚下簇新的官靴子,立时便不成了样子,污水飚起不但漏进靴子里,还飚到曹东庆的脸上。 曹总管顿时大怒,扬手一鞭便不分青红皂白地抽了下去,还大声吼骂道: “混帐东西,想造反吗?知不知道这盐场规矩?本月底要是再交不出足额的食盐,你们就不是饿了,而是永远吃不上饭,不是下狱就是掉脑袋!” 这一鞭子恶狠狠地抽下去,不偏不倚正落在工头马德三身上,顿时秋衣撕裂,身上爆出一条血痕,马德三疼得身子一阵抽搐,身后的婆娘娃儿也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凭什么打人,不准随便打人!” 人群之中有人嚎了一嗓子,顿时群起呼应,一阵阵的吼声,杂夹着女人娃儿的哭叫声,现场顿时乱成一团。 “凭什么打人?玛的,老人教训人还需要讲理由吗?”平时蛮横无理的曹东庆,此时被激怒了。 只见他冷笑着对准面前的工头马德三,抡开手臂,鞭子带着呼呼的风声落下,男人身上立时布满血痕。 马德三只能紧握着拳头,咬着牙关,倔强地挺立着一动不动。 “不许再打我爹!”马德三身后的少年,忽地大叫起来,只见他低头从身后窜出,一头便撞在曹东庆的小腹上。 “啪嗒…”一声,没有丝毫防备的曹东庆,被愤怒少年的一个全力冲顶,蹭蹭蹭直接撞出一个屁股墩,仰天跌倒在道地上的污水中。 簇新的官袍子溅满了污泥,斗笠八帽儿的官帽也撞在污水中,他本能的双手往后一撑,却是抓了两把粪便,奇臭无比。 “哈哈哈…” 看到平日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官老爷,今天突然变成这副狼狈样子,有人哄然大笑,紧接着众人也大笑了起来。 曹东庆气得脸色发绿,尊严尽失的他,恼羞成怒地尖叫道:“玛的,你们竟敢袭击朝廷命官,反了!” 话音未落,他一把夺过来扶他的一兵丁手中的长枪,想也没想,便向面前这个衣衫褴褛,且满脸怒火的少年扎去。 /64/64592/19321538.html 第711章 官逼民反 “不要!” 马德三婆娘看得真切,她尖叫着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扑了出来。 她一把推开儿子,那长枪利刃“卟嗤…”一声,从她的小腹扎了进去,一个通透凉! 少年摔倒在地,母亲身上喷涌而出的鲜血,溅满了他全身。 行刺的曹东庆脸上也溅满了血液,他似乎有些发呆,长枪插在女人身上,却忘了立即抽回。 那婆娘艰难地扭过头,留恋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嘴嗫嚅着却发不出声,举在半空中的手顫抖地碰了下男人的自躯,头一歪没了反应。 曹东庆这才反应过来,慌慌地一抽枪,女人便歪倒在血泊之中,一命呜呼。 “孩子他娘!”马德三惨叫一声扑倒在地,抱住倒下的婆娘身躯,那少年爬起来,双手抓住女人垂在地上的手,嘶声哭道:“娘…娘啊…你怎么啦!” “死人了,官府杀人啦!“人群中响起了尖叫声。 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迅速在人群中弥漫开去,越来越多的人涌向这边现场,一下子围得水泄不通。 “曹大人,咱们还是快走吧!”十几个兵丁见势不妙,开口劝说曹东庆,这围过来的人群,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曹东庆虽说自己横行霸道惯了,也指使手下兵丁打死过人,但自己持利刃杀人,则还是破天荒第一遭,事后还是心惊肉跳的手脚抖颤。 可当他站立起来准备离开时,发现路都给堵死,自己的人除了有十几个落在后头,身边十几个兵丁也被困在中央,一时无法出逃。 他是个有临场经验的官吏,明白此时绝对不能气馁,还要显得理所当然,在气势上不能输。 只见他掸掸袍子,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扬起马鞭,指点着众人道: “看到了吧,都看到了吧,这就是抗命袭官的下场,本官可告诉你们,要是再不下盐田去干活,明天,你们都得是这个下场!给老子散开,别挡道。”马鞭子在空中虚甩几下,扯开嗓子大声吆喝的同时,身子向前逼近。 说实话,他虚张声势的现在心里也慌得很,腿肚子不停地抖颤,但却不能在这群贱民面前失去了威风,一旦失去了官员的威风,接下去这里的人马上便会将他撕成碎片。 “不能让这狗官逃离,血债血还!”人群中,始终存在着那激昂慷慨的声音。 “对,不能放这个凶犯逃离!” “……” 在兵丁前面能顺利开道的情况下,曹东庆冷笑着转身便走,他太了解这些盐丁的心态了,说白了都是胆小怕事之辈。 他却没有想到其身后,马德三放下死去的婆娘,已慢慢地站了起来,血红的眼睛恨恨地盯着他的背影。 狗娘养的官府,你不让老子活,老子就让你先死! 这个念头一旦泛起,便噌噌地窜上心头,再也无法遏止。 只见马德三一步步逼向曹东庆,四周的盐工们看到了马德三的行为,大都屏息静气,本来吵嚷的现场陡然间便安静下来。 似乎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曹东庆和他的兵丁们回头张望的一刹那,神经徒然紧张得快要窒息。 曹东庆看到眼前一团巨大的黑影,迎面扑向了自己,紧跟着自己的头似乎被铁钳般双手钳住。 长得本就瘦小的曹东庆还来不及怎么挣扎,耳中只听得咯的一声响,便失去了知觉。 高大、孔武有力的马德三,有了血债血还的念头,他凶猛地扑了上来,熊掌般大手一下子拧断了曹东庆那纤细的脖子。 马德三把盐场的总管大老爷,像一条死狗般踩在了脚下,此时,无论是兵丁,还是盐工们,都惊恐得张大了嘴巴,像只鸭子似的就是叫喊不出声来。 现场只有马德三在仰天长嗥,如同一匹受伤的沙漠苍狼在哭泣。 “他杀了曹大人,快…快抓住他!” 半晌,一名兵丁队长才反应过来,他大叫着,十几名兵丁立时挺枪持刀的便扑了上来。 盐场兵丁的武器,还停留在二百年前的明末清初时期,红樱长枪,朴刀,长棍,有几把火铳鸟枪,估计是长久没用了,枪身上锈迹斑斑。 盐场兵丁,说白了就是总管大人的家丁,平时里收拾几个不听话的盐丁,根本用不上什么现代制式武器,那些盐丁见到拿着刀枪棍棒的兵丁过来,早已吓得浑身抖簌,毫无反抗之意。 可谁会没想到,竟会出现这种极端场面,否则大家就不来了嘛。 不过,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都给老子去死吧!”马德三嗥叫着,劈手夺下最前面一名士兵手中的朴刀,狂挥着扑了上去。 可怜这些兵丁们,平日里跟着曹东庆作威作福,吃喝嫖赌抽,身子都掏空了,真的不要命地厮杀起来,哪里是这些盐丁大汉的对手,再者,还是个为亲人报仇的疯子。 十几个兵丁,居然被马德三一人杀得四处躲藏,一不小心,便又被工头疯子给劈翻了一个。 “都杀了他们,不能让他们逃回去报信!”人群中又有人喊了起来,“盐场大总管死在我们这里,我们谁也讨不了好去,这些兵丁平时里没少欺压咱们,干脆,将这些狗娘养的都杀了!” “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他们一锅端!” “……” 这种场合,大家的情绪就像是一堆干柴,只要有人跳出来点把火,瞬间便燃成熊熊大火。 反正瞬息间,场面便失去了控制,无数盐工冲出来,拽上兵丁就是拳打脚踢、刀棍齐加,就连外围警戒的兵丁也不能幸免。 不到盏茶功夫,来时鲜衣怒马,气宇轩昂的曹东庆,和他的几十名兵丁,此时便成了烂泥之中、毫无生气的尸体。 而杀光了兵丁的盐丁们你望着我,我瞅着你,大家面面相觑,冷静下来之后,恐惧这才浮上了他们心头。 怎么办? 激情过后,人群重归冷静,刚刚的狂热此刻重归为恐惧,对官府老爷们一直以来的恐惧,那是千百年来根深蒂固,谁也无法回避的事实。 这时,人群中传来嘤嘤的哭泣声,这更让人的情绪低落万丈。 /64/64592/19323621.html 第712章 盐丁起事 马德三站了起来,他抱拳向四周逐一作揖,泣声道:“马某在此多谢乡亲们、工友们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会去官衙投案自首,就说这里的事都是我一人干的,与大家伙毫无关系,只是我家小子还要拜托各位代为照料了。” 此去当然是有死无生,他不能不为自己的儿子安排一下。 “马大哥,你当真以为官府是傻瓜呀,还是真的以为你有万夫不挡之勇,这里躺着几十个兵丁,都有武器的,你说是你一个人干得,谁信啊!你这一去,简直就是身投罗网,大家伙照样还是脱不了干系!”一个声音在人群里响起。 “是呀,罗老弟说得不错!” “这位罗老弟说得有理啊,马大哥,此事咱们可要再思量思量啊!” “……” 人群中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了。 “要不,咱们逃吧!让官兵找不着我们不就行了!”有人提议。 “这怎么可能?”那位姓罗的盐丁反驳道: “我们这里都是拖家带口,扶老携幼,再说这么多人一下子往哪儿走?又能逃到那里去?而且崇明各渡口,浦东和浦西都在各路口设有关卡,就是为了防止我们这样的盐丁逃亡。” “那你说怎么办?”有人愤愤地哼道:“跑也不是,难道就等在这里让官兵来捉我们吗?” “……” “办法倒是有,不知大家敢不敢?”先前反对马德三去投案自首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位罗兄弟,请出来说话,若有什么好办法,还请告诉大家伙吧,现在我们已是没了方寸!”马德三站起来抱拳道。 一个汉子应声从人群中跳了出来,穿着与盐丁没什么两样的服饰,但却比他们要强壮得多,脸上肤色也要润滑一些,显然来这里还没有多久。 “是他呀,罗兄弟!” “罗龙云,他不是才来盐场不久吗?他能有什么办法?”“……” 人群中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刚刚此人在整个事件过程中,表现得异常积极,杀盐场总管兵丁的过程中,他十分侥勇,死在他手里的兵丁不下六七个,一看他下手的样子,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各位父老乡亲!”罗龙云大声道: “我罗某来到这里不久,还不到一个月光景,但这里的一切已让我看不下去,平常吃不饱穿不暖倒不说,这大灾过后,官府衙门却连问都不问一声,不仅任由我们自生自灭,还要我们饿着肚子去晒盐,去给他们挣钱,再这样下去,大家不是饿死,就是累死,自己性命难保不说,还要连累到自己一家老小。” “别废话了,你就说怎么办吧?”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有人不耐烦地嚷嚷。 “对,快出良策!” “……” 大家都是六神无主,心急如焚。 “怎么办?”罗龙云哈哈一笑,道:“官府既然不把咱们当人,那咱们就反了他娘的,以后这盐场咱们自己干,丰衣足食!”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死寂,谁的肚子里都在惦量此话的份量。 造反,自古以来这可是要掉脑袋,诛九族的大罪。 “罗龙云,你安的是什么心?想把大伙往死路上送么?” “……” 面对质疑声,罗龙云冷笑一声,指指躺在地上的曹东庆与一干兵丁,沉声道: “诸位,大家以为我们现在干得算什么,咱们杀了这些狗官,就已经是在造反了,难不成大家还以为官府衙门会明镜高悬,网开一面吗?现在我们已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了。要不然,大家回家去洗干净脖子,等着官府来砍吧!我罗龙云可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说完,只见他伸手从地上捡起一把红樱长枪,高高举起,“反了兴许还有一条活路,不反就是死路一条,大家伙看着办吧!” 工头马德三低头沉思片刻,走到罗龙云身边,捡起一把长刀,振臂大吼道:“工友们,老子们反了!” 而他那骨瘦如柴的儿子,也跟了过来,两手举起比他还长的红樱长枪,站在他父亲身后。 工头马德三平时威信颇高,在盐丁中有相当的号召力,人群中开始一阵骚动,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走了出来,汇集到两人的跟前。 “工友们、乡亲们,咱们走啊,去盐场总官衙门,杀了剩下的那些狗官,先弄些粮食出来填饱肚皮。” 罗龙云一声吆喝,数千青壮咆哮着冲向湾口盐场的官署。 是日,海湾口盐场大乱,驻扎在这里的官府衙门,官吏兵丁被砍杀,衙门以及总管府内粮食财政被一扫而空。 夜,海湾口盐场官署门前,大伙搭灶生火,淘米煮饭,做菜烧肉,再怎么说大家先饱餐一顿,就算马上赴死,也不能饿着肚子。 衙门里,几个盐丁的工头们汇集在一起,挑灯夜话。 既然血洗了官府衙门,就已经走上了不归路,但以后要怎么办,大家都是茫无目的。 崇明海湾口盐场数万人口,光精壮的盐丁就有近万人,但现在他们手里,只有刚缴获的几百条枪矛和朴刀,还有几十支锈迹斑斑的火铳鸟枪。 出路在哪里? 众人都把目光看向鼓动最为起劲的罗龙云。 “各位工头大哥!”罗龙云站了起来,“我们现在想跑是 跑不了的,四周不是长江就是大海,别说是没有船只和粮食,便是咱们的家人们,也没法跟着我们跑,咱们只能固守在这里,和官兵们拼个你死我活。” “固守这里?你说得轻松啊!”一名盐场工头叫了起来,“从咱们盐场这里到海陵镇,骑上马最多半天路程,到县城中兴镇也就是一天,这里的狗官兵丁虽然被我们杀光,但还有不少盐商给跑了,想必用不了二天,官府就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了,到时候大批官兵杀来,我们拿什么抵挡?” “不错,咱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而是应该趁着官府还没作任何准备,杀过去先抄了海陵镇的官府衙门,开仓放粮,待就有了兵器和粮食,咱们再去攻占县城,反他个底朝天!”马德三大声道。 /64/64592/19328547.html 第713章 固守待援 “各位请稍安勿燥!”罗龙云说道: “大伙听我说,海陵虽说是个镇,但它比崇明县城还难以攻占,那里是崇明水师的基地,有一个守备营,还有五个营的水师驻防,我们这些人去了,如果能一鼓而下,攻下还好说,一旦打不下来,我们就要遭灭顶之灾了,我们死不足惜,可是我们的家人怎么办?” 众人都沉默了。 “罗兄弟,那你说怎么办?”马德三问道: “困在这里也是死,去攻海陵也是死,难道我们只能死,就没有一条我们的活路吗?” 罗龙云见状,便大声道:“各位工头大哥,你们相信我罗某人吗?” “这个时候还说什么相信不相信呢?罗兄弟,你我已经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啦,你有什么主意就请快说,这可是关系到数万条人命啊!”马德三急得跺脚甩手。 “是啊,都这个时候了,有想法就赶快说啊。” “……” 众人都没了主意,巴不得罗龙云能指一条明路,让大家走走试试。 见火候差不多了,罗龙云点了点头,朗声道:“不瞒各位大哥了,罗某人以前是干打家劫舍,不用本钱的买卖,只因讨了婆娘,这才洗手不干的。” 经他这么一说,众人不由得恍然大悟,看这厮下手杀官兵时的那个利落劲,直叫一个干脆,原来这厮是个土匪? 不过,眼下这些人的处境,比起土匪来可更是不如,已经是反贼了。 “龙云我以前的大哥义薄云天,也是泥腿子穷鬼出身,最喜的就是劫富济贫,手下有上千精兵,人强马壮,大家给我一到两天时间,我去找我大哥说说,请他带人渡江过来,领着我们一起干。” “你大哥是谁啊?” “我大哥江湖号称洪半天。”罗龙云骄傲地昂起头,“大伙只要给我最多两天时间,我就能劝说我大哥渡江过来帮助咱们。” 洪半天是谁? 原来,洪阿四在赣南,赣州及湘西一带的江湖上,那是名声远播,可在江浙一带,他的势力波及不到,鲜有人知道他。 更何况这在消息闭塞,孤陋寡闻的崇明沙洲,不知道洪半天大名,那是在情理之中。 大家这时你瞅我,我看你,是面面相觑。 “行了,洪半天就洪半天,咱们得相信罗兄弟,他也是在以命相搏,不会糊弄咱们。”马德三大声道: “反正已到了现在这个模样,不干就是死路一条,我们干了,等两天,你可要真的找来援兵呵!” “当然可以,我罗龙云以祖上名誉发誓。”罗龙云见计划成功一半,心里大喜,他拍着胸脯说道: “只是这两天大家伙也别闲着,这曹东庆的府邸里有大批粮食,大伙先将他分下去,各人吃得饱饱得,然后削竹为枪,垒土为墙,作好打仗的准备,想必两到三天,那些官兵们也会来了,我们得做好准备。” “行,这些事我们来办,你放心去找援兵吧!”马德三当场表态,大家都默默点头表示同意。 现在,只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崇明海湾口盐场,数天来终于冒起了炊烟,但无论男女老少,虽然都吃饱了饭,脸上却没有一丝欢愉之色,不确定的未来让他们忐忑不安。 在马德三几个工头的安排下,场里无论老少一齐上阵,削竹为枪,垒土为墙,不分昼夜地拼命干着。 你还别说,五六万人拚命起来的力量是巨大的,一天一夜过去之后,在海湾口盐场,一座简易版的土城墙奇迹般地竖了起来。 …… 崇明县城中兴镇,原知县衙门,现在属于五品副主委郑道明的官邸,因为总督衙门前半部分还在修建,这里依然是重要的衙门办公之地。 他看着面前衣衫破乱,浑身血迹的几个盐商跑过来,头皮都快要炸了。 “你们说些什么?海陵海湾口盐场的盐丁造反了?怎么可能?曹东庆和他的几十个兵丁呢?” “大人,曹总管被那些盐腿子给杀了,兵丁也被杀光了。”一盐商哭诉道。 郑道明听罢,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昏厥。 海湾口盐场,那是崇明三大盐场之一,而且是最大的一家,那里要出了问题,如何向新成立的自治区政务委交待啊! 刚成立不久的崇明自治区政务委员会,作为五品副主委的他,主管的政务之一,恰好就是盐政。 现在的总督衙门各属衙,官员还没完全凑齐,主委郑坤和副主委茅新,都到上海,杭州各大城市的学堂里,去招募官吏呢。 现在崇明衙门里真正在主事的,都是原崇明县衙里的那些官吏。 郑道明心里明白,这些盐丁暴乱,如果不能及时平息的话,总督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恐怕就是砍下他的脑壳当夜壶踢。 该死的,盐工为什么要造反,郑道明也能猜出一二,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贪抚恤盐工的那一点银子和粮食,这一下祸事来了。 “快,快去请那军门他们过来商议,对了,还有那些副将,都请来,全都请到县衙来,设宴!”郑道明有些失态地大喊大叫。 趁着事情还没有闹大,赶快将这些盐腿子的火给扑灭了,封锁所有的消息,才是上策。 想到又不知要破费多少银子才能堵住一些人的嘴,郑道明只觉得胸口火辣辣地痛,现在衙门里完全是入不敷出,这一次铁定是要亏大本了。 …… 距离海湾口盐场几公里远的一座山林里,洪阿四和他的几个心腹,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地上,嘴里嚼着草根,脑子里却回味着当初做土匪时的一些滋味。 初次当上土匪那些年,人倒是自由自在,可‘创业’艰难、朝不保夕,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活计,那里能与后来壮大之后相比。 不过貌似现在自己又要重新创业,冒充土匪了。 “将军…将军…”一名旧属喘着粗气跑来。 “什么将军,叫我大当家的!”洪阿四霍地坐了起来,“再叫错,我让人割了你的卵子去喂狗。” 那名跑得气喘吁吁的旧属有些懵懂了,以往洪阿四喜欢下属称他为将军,最讨厌有人叫他大当家的,可现在倒过来了,还没整习惯呢。 “是是…大当家的,那个潜入海湾口盐场的罗队官回来了!”旧属缩紧了脖子禀报道。 /64/64592/19329012.html 第714章 官府出兵 “什么?那个军调处的暗影回来了?” 洪阿四一下子跳了起来,“那还磨蹭啥?快带他过来,麻痹的,这一回让老子等得屁股眼儿都要冒烟了,告诉大家伙,准备起灶煮饭,咱们要开拔了。” “明白!”执事官领命传达督办去了。 这时,罗龙云急匆匆地从外面奔了过来,洪阿四连忙迎了上去。 …… 中兴镇,原知县衙门。 说来也不凑巧,崇明提督府里那军门不在,听说渡江去了沪西,那里他刚买了一处庄园,他的正妻以及子女都住在那里,他每月都要回去一趟,主要是尽到当父亲之职。 提督衙门里只有参将那程和警卫营官带那辉在,知县师爷只好将他们两人请到知县衙门。 一会儿,水师统领俞大鹏也匆匆赶了过来。 参将那程是那赞族弟,比那辉高一个辈份,于公于私都是那程当家作主。 到了知县衙门,听了逃回来盐商的控诉,参将那程并没有将海湾口盐丁叛乱放在眼里。 玛的,一群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盐腿子而已,即使他们杀了海湾口盐场衙门的兵丁,又能有多少兵器?顶多几十支红樱长枪加上十几把刀,几支火铳鸟枪,啥也没有。 什么?防御阵地? 笑话,这些盐腿子懂些啥?只有蛮力而已。 那程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嘴上却不是这么说呀,在郑道明面前,他面露难色。 “哎哟我说知县大人,这事麻烦大了,海湾口盐场可是数万之众,光是精壮盐丁就有上万人,咱这里可用的就是警卫营和海陵的守备营,两边加起来也就一千五百余人,兵力严重不足啊。” “而且长期以来,崇明水师驻军也没有换过器械,士兵的刀都上锈了,矛杆都是一用力就折啊,火铳的火药都受了潮,战马都又老又弱,总之一句话,要去剿灭这伙反贼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还是请知县大人赶快上奏,或者请军门回来定夺。” 那程这些话,都是话里有话,想想看,崇明治安本不属于崇明水师管辖,现在有盐丁闹事,若要出兵平叛,必须经兵部同意,并拨出军队开拔费用才行。 也就是说,让那程出兵镇压不是不可能,军队开拔出战需要银子开道,也就是开拔费。 你想啊,平时军官总要层层截留一部分军饷,挪作他用或直接贪污,俗称‘喝兵血’,这是古往今来的潜规则。 若是要开战,长官如不能战前填上这个‘窟窿’,兵士那有心思给你去卖命?逼急了还会引起哗变。 除了兵饷窟窿,枪支弹药储备,军粮马草等等,那个不需银子? 郑道明不傻,只是心里在滴血,若这事要是军门同意了,还用请你这个丘八来干么? 两个营共有一千五百余人马?哄鬼去吧,你那程手里有一千兵马就算不错了,不要以为本知县不知道你吃空额,拨下来的军费十有四五落入了你的腰包,那些崭新的兵器,恐怕都被你倒卖给了那些豪绅武装了吧? “我说那参将啊,这些盐场实际都是提督大人的心头肉,盐场要是没了盐,着急的恐怕就是军门自己,到时挨骂的可能不光是本知县呵。” 郑道明心里发恨,脸上却还得带着笑,好话丑话说了一萝筐,软中带硬的终于说动那程出兵了,但开拔费用不能省。 经过双方讨价还价,终于以三万两雪花银的开拔费换得了那程的出兵承诺。 看到那程满意地笑容,郑道明恨得牙痒痒,这三万两银子,大半得由他自己掏腰包啊。 水师统领俞大鹏冷眼旁观,这事轮不到他水师营出头,而且现在他手里的实力远不如那程呢,虽然他的品级是副将,比那程参将要高出一截,但在崇明是那家的天下,只有姓那的才能说了算,当家作主。 看到三万两雪花银到手,一脸轻松模样的那程,俞大鹏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那参将,可不要大意呵,虽说只是一些盐丁暴动,但也要小心啊,想当年广西金田的长毛叛乱,也是由一些盐丁、矿工掀起的,后来成了朝廷大患。” 那程呵呵一笑,向俞大鹏拱了拱手道:“请俞副将放心,些许小贼,焉能乱我崇明,您就等着看好吧,今天我就作好准备,明天一早出兵,后天就可凯旋归来,将那些乱贼和脑袋挂在县城的城墙上,看看还有没有人敢作乱!” 俞大鹏看着那程一脸的惬意,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来向郑道明微微示意了一下,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自己的水师几个营也要做一些必要准备,万一那程这厮失手,暴乱的盐丁必然会乘机攻打海陵,自己的水师可不能受了池鱼之殃。 在水上,水师可算是一条蛟龙,但在陆地上,自己这一点人马可不够给人啃的。 隐隐的,俞大鹏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却又摸不着半点头绪。 …… 次日午时,那程和那赞叔侄俩,带上两个营近千人马到了海湾口盐场,看着凭空多出来的一道道矮矮的简易城墙,瞪目结舌之余,也不仅摇头大笑。 从他们骑的高头大马上看过去,那道简易的城墙后面,更多的人手持的木棍竹枪,只有极少数的人拿着长矛大刀,还有十几支火铳,想必是从杀死的士兵身上夺过去的。 那程的马鞭指着对面,扭头对那辉笑道:“贤侄请看,如此土贼不堪一击,亏得俞副将还高看了他们一眼呢。” 身边那辉只好笑道:“叔父大人说得是,以叔父之神威,此等毛贼还不是一举拿下,大人,是不是要发动进攻了?” 那程抬头看看日头,嚷嚷道:“这天,当真热得邪乎,都已经到秋末初冬时节,岛上的太阳还是这么毒,告诉弟兄们,给本将冲进去后随他们的意,搜到金钱财宝,还有女人都属于他们的,反正这些土贼也都是该死的。” “好嘞!”执事官兴奋地跑去传令。 那参将这句话,不就是告诉所有兵士,攻进盐场之后不必在意什么军纪,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这些盐腿子钱固然是没有多少,但娘儿必定少不了。 果然,听到那程的军令,被日头晒得懒懒的士兵们,一下子兴奋了起来,两眼放光,盯着对面那道矮墙,眼中闪动着贪婪的光芒。 /64/64592/19329724.html 第715章 围剿 “全面进攻!” 那程挥了挥马鞭发出命令,而他自己却先下了马,走到一处树荫下,早有亲兵摆好了桌子和凳子,伺候着他坐下,一边殷勤地给他端来茶,一边讲些笑话逗将军开心。 而营官那辉,则骑着马向前去督战。 总而言之,官军虽只有千人,却志在必得,大家显得那么的轻松自如,就像是在搞一场野外军演。 兵士们刚拿到补发的饷银,自然也得很卖力地表现给长官瞧瞧。 起义军这边的最高统帅,当然众推马德三了,他是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 此时的他隐在矮墙后面,紧张地看着对面蜂涌而来的官军,手里的红樱长枪微微抖动,渗出的汗水让枪杆滑腻腻的极不好握。 “嗞…”的一声,他撕下一截衣服,一层层缠在枪杆上,然后用暴着青筋的双手紧紧握住枪杆,扭头对身边的几个工头指挥说道: “告诉大伙们,分头守住城墙就能活,退一步,不但我们要死,我们身后的家眷,全家都会死,所以,咱们退无可退,就在这里跟官兵拼了!” “对,传令下去,守住城墙,决不后退,拼了!” “拼了!” “……” 想到身后就是自己的家人,上万青壮们完全是置死地而后生,他们握着木棍竹枪,涌上城墙,愤怒地盯着奔过来的官军。 “砰砰…” “砰砰砰…” “……” 空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枪声,那是官军的火铳、鸟枪等火器在发威。 这些实心散弹打在并不结实的土墙上,“簇簇簇…”一块又一块沙土被削得纷纷落下,一时间里墙头上是尘土飞扬。 那程所率的守备营和警卫营,都属于旧军,相当大清国的绿营,只不过他们是水师编制,而非陆军,他们手上的武器除了火铳、火绳枪,鸟枪之外,就是红樱长枪和朴刀,仓库里有十几门旧式火炮,他们都懒得拖来使用。 对付乌合之众的盐腿子暴乱,还需要用火炮吗? 这些官军虽然糜乱,但也不会忘了怎么攻击,虽然他们没有什么攻城重器,但面前这样简易土墙,实在不需要那些大型攻城器具,恐怕几个人冲上去,合力一撞,也会将那城墙撞开一个口子。 在一排排火铳和鸟枪的掩护下,一大群步卒猫着腰,呐喊着冲了上来。 盐丁们没有受过任何的军事训练,凭着一腔热血与本能冲上城头,这些土墙很不结实,千疮百孔,实心弹可以穿透土墙。 毫无遮掩的盐丁们,立时遭到火器的洗礼,噼里啪啦的子弹落下,土墙上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但旋即有更多的冲了上去。 伏在城墙上看着越来越近的官兵,马德三脸孔扭曲,面目狰狞,他在心里一边又一边默念着报仇…报仇…以驱散心中的恐惧。 直到对面官兵面目已清晰可见,看到对方正向土墙上攀爬时,他才虎吼一声,霍地站了起来,用尽全力,将手里的长枪刺了出去。 “卟嗤…”一声闷响,手上枪杆微微抖颤,面前那名官兵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向下摔落,长枪收回,带起一蓬血花,溅到了马德三身上。 也许是血腥味的刺激,“杀官兵啊!”他嘶声大叫,又凶猛地刺出了长矛。 “杀尽这些狗官兵啊!”身边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这时,一排排攀爬的官兵被刺倒在城墙下,身上插着他们先前完全没有看在眼里的竹枪,更有的被劈面砸下的木棍敲得脑浆迸裂。 上万人晴天霹雳般的吼声,让正在树下纳凉的总指挥官-参将那程,给吓了一大跳,他站起来看着不远处的战场,脸顿时黑了下来。 眼前矮矮的土墙下,已躺倒了一批批自己的士兵,而自己以为一鼓可下的防墙,却仍然是巍然不动。 “混帐!”那程大怒道:“去告诉那辉,下一波进攻还没有打进去的话,把他自己的脑袋提来见我!” 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在督导官那辉身上,他骑在马上挥着马鞭很卖力,兵士们也是冲锋了,可对方这些盐腿子们前赴后继,更不怕死。 要说到战斗力,官军的警卫营和守备营确实不怎么样。 先说说警卫营,平时作为提督大人那赞的仪仗队,出行前的清场,戒严,守卫府邸等活,既轻松又体面,典型的老爷兵,要真的真枪实弹上去拚斗,那里是背水一战的盐丁们的对手。 而守备营就更是差劲,平时素有‘双枪营’之雅称,大部分官兵平时除了枪械,还有腰间别的烟枪,军营里抽大烟,嫖女人普遍得很,身体都掏空了,用冷兵器搏斗,焉能拚得过身强力壮的盐丁? 海湾口盐场的攻防战,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演变得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扑朔迷离,原本以为速战速决的战斗,变成了拉锯战。 那程带来的千余名官兵,死伤近三百人,而战斗远没有结束,士气受挫。 当然,起义盐丁这边伤亡的人数更多些,超过五百人,大都是被火器所伤。 而这里压根就没有任何医疗保障,只有原来盐场的几个土郎中被带了过来,面对大批量的伤员,他们也是束手无策,无药可救,只能是抹上些创伤药粉,然后是用破衣包扎再包扎,接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伤员们伤口发炎、感染,到时生不如死。 盐丁的部分家眷们加入了营救伤员们的队伍中,他们能做的,就是开水浸泡过的沙布清洗伤口。 而此时,距离海湾口盐场不到一公里的地方,洪阿四率领着他的一千骑卒正隐蔽在那里。 “大当家的,该咱们动手了!”罗龙云焦急地说道: “官军二个营千余兵马,手中有火器利刃,打了这么长时间了,马德三他们恐怕要守不住,万一让官军攻破城池,那里面完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幼啊!” 洪阿四摇摇头说道: “罗队官,你太小瞧这些盐丁了,一个人在绝望之下,置死地而后生,他们所迸发出来的战斗力是不可想象的,而且这个时候,那程也没有拚尽全力,他还有预备队没有动呢!而我们毕竟只有一千骑,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候上去一个冲锋,将他的队伍完全打乱,才能赶羊呢!现在,那程还有整整一个满编骑队没有动,咱们再耐心等待。” “可是马德三他们…”罗龙云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洪阿四猛一抬手,凶狠、果断地阻止了他。 /64/64592/19335394.html 第716章 洪半天来了 “罗队官,你是军调处派来配合我行动的,你的掌门雪狐大人没有告诉你吗?一切行动要听我的指挥!在军队的临阵指挥上,你更没有发言权!我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行动,我们要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我只有这一千人,损失不起,你明白吗?” 这一千人马是洪阿四的铁杆,他当然不会轻易送上去混战,在他眼里,多死伤些盐丁并无关大局,只要他们能坚持住,让他的好钢能用在刀刃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面对洪阿四吹胡子瞪眼的狰狞面目,罗龙云垂下了头,不再言语。 …… 亲自赶到前线的参将那程,终于是忍耐不住了,他的士兵数度攻上土城墙,但又数次被赶了下来,那群盐腿子简直是群疯子,除了刀枪,手抓牙咬抱腰扭腿,无所不用其极,目的却只有一个,将官军赶下城墙。 他黑着脸跨上战马,策马来到了阵地后面,那里是他一直没有动用的预备队,也是警卫营里唯一的三百名骑士。 崇明水师不同于陆军,他们没有骑兵建制,唯一的骑队是警卫营。 那赞的警卫营近六百人,有一半是骑兵,主要是作为仪仗使用,而放在水师基地的守备营,则全部都是步卒。 话说警卫营的三百骑兵,那是提督大人那赞的命根子,也是他一直花重金打造的精锐,不到关键时刻,那程也不敢轻易用上。 可现在还真到了你死我活的田地,还非用不可。 三百骑兵得到命令,发出一声吆喝,一叩马腹,高举马刀,风驰电挚般地冲入了战场。 古往今来,骑兵与步卒在战场上交锋的战力对比,有军事专家给出了十比一的比例,即一个骑兵在冲锋时所产生的战力、杀伤力,相当于十个步卒。 三百骑兵,散开之后的扇形冲锋,威力相当于三千步卒的战力,在平地上甚至还远远超出。 “冲啊,杀呀…” “……” 面对骑兵的扇形冲锋,从来没有经过军事训练的盐丁们,顿时傻了眼,谁也不知道如何抵御,只有寄托眼前的土墙。 不过,低矮的城墙根本挡不住战马的冲击,马前蹄用力蹬踏,一下子就瘫塌大半,战马再是一跃,城墙全倒塌了,而战马一旦落入到了土墙里面,防御工事顿时被冲破,盐丁们被马踏刀劈得一下子大溃败。 这次那程和那辉叔侄俩并没有退缩,他们策马挥刀,亲自冲锋陷阵,他们挥动着手里的马刀,轻而易举地斩掉挡在面前的盐丁,一路向前直进。 而此时,盐丁们先前有组织的抵抗,已完全崩散,谁也顾不上谁,逃命要紧。 整个战场陷入了混乱,毫无防护的盐丁们,立时便成了被屠杀的对象,被冲杀过来的骑兵,轻而易举地砍翻撞倒。 …… “全体上马,分成四路成矢锋阵出击!”洪阿四看得真切,他一声令下,养精蓄锐的千余骑兵,立时翻身上马,快速出击。 所谓矢锋阵,也就是大雁阵,这是骑兵的一种冲锋队型,四路矢锋阵,就像四把钢刀般插入敌阵,志在将敌人骑阵凿穿,让敌人溃不成军。 正当那程和那辉他们的官军骑兵,杀得性起,畅快淋漓之时,在官军后冀,忽然响起轰隆隆的声音,像雷鸣般似的,大地都在随之震动。 而随轰鸣声由远至近而来的,是漫天飞舞的尘土,整个遮天蔽日。 那程心头咯噔一下,他深知这是上千骑兵冲击过来时,所出现的征兆。 “难道军门从沪西赶了回来,派出了援兵。”他嘴上嗫嚅道。 “不可能啊参将大人,崇明水师所有的骑兵都在这里,就算军门返回,他身边也就是亲卫队的二十余骑,哪来的上千骑兵?”身边勒马回头的那辉回复道。 “是啊…哎呀不好…”一语道破天机。 就在那程疑惑之时,他拨转马身抬头望去,不由得心胆俱丧,整个人完全僵在了马上。 这是一支衣甲杂乱,完全看不出是何方神圣的队伍,但却是一支千余人的骑兵,而且还训练有素,成矢锋阵冲杀过来。 崇明,乃至整个上海,从哪里来的这样一支强大骑兵? 看着他们像砍瓜切菜般插入自己的队伍中,把官军骑兵和步卒一下子冲散,那程完全傻了。 “洪半天来了,罗兄弟真的杀回来了!”溃败中的马德三首先瞧见,他大声呼喊起来。 他全身是血,身上已多处负伤,但先前仍奋力挥动着手里的长矛,抵挡着敌人的进攻。 齐整如一的战斗阵型,隆隆的马蹄,震天的喊杀,只用了短短的一个冲锋,洪阿四便将那程的部卒杀得四处逃命,溃不成军。 洪阿四的一千精锐,都是成编制的骑兵部队,他们长期在山野里骑马奔驰,跟其他山匪马贼生死搏杀的军汉,以前是土匪,现在是正规的矿区保安部队,骑术马战当然了得,哪里将如此孱弱的崇明水师看在眼里。 他们横冲直撞,刀起刀落像砍瓜切菜似的,每一次都带走一条性命,顷刻之间,便将崇明官军杀得七零八落。 “洪半天真的来了,罗兄弟说到做到,他也来了!”幸存下来的盐丁喜极而泣,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着。 “洪半天?洪半天是什么人?” 那程浑浑噩噩,他亡魂丧胆地随着溃兵一路奔逃,此时的他还没有回过神来,由大胜到瞬间的大败,这其中落差的味道,像梦游般的自不为外人所知。 身后马蹄骤响,亲兵们回头看时,不由得魂飞魄散,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手上挥舞着一把金背大砍刀,正领着一队骑兵,风一般地追赶过来。 “将军快跑啊!”亲兵们大声喊道。 但他们胯下久不见阵仗的战马,以及他们的骑术,如何能与洪阿四精选出来的人马相比,片刻之间便被赶上。 洪阿四当了几十年的土匪,他的那把金背大砍刀比他儿子岁数还大,挥刀出处便是血流成注,他像砍西瓜般将官军们逐一砍下马来。 可怜的那程,他的坐骑虽说养得肥彪,但怎么也跑不过洪阿四的白驹马。 “往哪里逃!”大吼之下,金背大砍刀呼地斜劈了出去。 可怜参将那程,被洪阿四一刀从右肩砍下,整个身躯顿时被活生生劈成二半,那程就连哼也没哼出一声,便一命呜呼。 千余官军,所能逃脱追杀者,了了无几。 …… /64/64592/19335591.html 第717章 千头万绪 煤广新城,总督府官邸。 当陈天华看到许云媛从上海递过来的一份军情通报,不由得开心大笑起来。 这是崇明沙洲事件成功的前兆,洪阿四他们进行得一切顺利,已经按照设想开始了行动,并实现了关键的第一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嘛!”陈天华挥舞着手臂,大声道: “命令洪阿四,将这场火烧得再大一些,再猛一些,让我们的邻居再头痛一些吧!” 站立在旁的是军调处副处长-银狐明珍,她嫣然一笑,顿时满屋生辉,“少将军说得是,让崇明的那赞忙碌一阵子也是好的。” 陈天华眨巴着眼睛,道: “如果本督真让那赞这个傻大个减肥的话,恐怕他还得感谢我呢!银狐,告诉洪阿四,所有盐场设施都不能破坏,还要迅速占领崇明另外两个盐场,然后让盐丁们组织恢复生产,让崔明义去按市场价收购,让盐丁们尝到造反的甜头。另外,海陵镇和俞大鹏那边的水师不能去碰,那里很快我们就会有大用的。” “是,少将军,我等会给雪狐掌门发电报。”明珍点头说道,“正好可将外界对此事的反应细节说与洪阿四听,免得他好心办了坏事。” 陈天华嘿嘿一笑,“说得好,洪阿四是只猛虎,你们军调处还是要好好调教,他是最有头脑的一个江湖中人,通过崇明这件事情,让他服从于我们,今后放他回赣南,才能使我彻底放心。唉…听说你们掌门这几天要去崇明,干什么去?” “禀少将军,具体的属下不是太清楚,只知道她准备亲自去找俞大鹏,前些日子,军调处派了人去,俞大鹏这厮支支唔唔,不肯给个痛快话,这一次掌门亲自去,一是表现诚意,二是也跟他说清形式,让他尽快做出决择。” 陈天华沉吟道:“嗯,不过要小心点,多带上些人手,咱们对他只是欣赏,还没有十足把握能争取到他,告诉雪狐,这种人一旦不能为我所用,那就设法杀了他。” “属下明白了!”银狐碰上射过来的眼神,她吓得不禁打了个冷颤。 “让她多带些卫士!”陈天华又叮嘱道: “眼下崇明开始乱了,真土匪假土匪的混杂在一起,更有官兵趁火打劫,她不能公开身份,又手无缚鸡之力,多带几个人以策安全,要不行让顾祝年的行动大队多派些亲卫给她?” 银狐听罢笑言道:“少将军可真关心云姐呵,不过请放心,掌门身边已有一支贴身亲卫,为首的是两位女将,宋瑜和韩静,俩人原是女镖师出身,身手不凡,江湖经验丰富,目前又学习了枪械、射击等课目,应该说能保护好云姐掌门的。” “那就好,那就好!”陈天华双掌一合,连声称好。 许云媛现在作为情报机构首脑,江湖名声大噪,这不是什么好事,她的个人安危一直是陈天华最为头疼,也是最担心的。 原先计划把她娶进门,成了名正言顺的陈家二太太,就不让她再在台前抛头露面了,做幕后人物,军调处掌门就不要当了。 可没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许家族长不认可,许云媛干脆什么都不想搞了,看来她更热衷于权力。 “去电报时告诉她,让她速去速回,不可在崇明逗留太久,再说,崇明自治区的巡警署还在筹建之中,那里没有我们真正可靠的队伍。”陈天华继续唠叨。 银狐一愣,心里暗忖: 掌门在崇明早就派出一支特别行动小分队,潜伏在崇明了,队长是罗龙云。还包括派出不少暗影坐探,正慢慢安插进崇明政务委的各级部门呢。 但这些事务,掌门显然还没告诉少将军,自然有她的道理,自己不便多嘴。 “少将军请放心吧,属下在电文中一定如实转达。” “那好,你退下吧!” “是!”银狐行了个军礼便退出官邸书房。 银狐离开之后,陈天华点燃了一支雪茄,开始思考起自己下一步的工作行程,还有一些重点事宜。 “少将军,协统李大人求见。”飞鸽进门报告。 “请他进来!”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声咳嗽,李兴鸿推门自个就进来了,看见陈天华,脸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他接连干咳了几声,翻着白眼走到面前,将一迭案卷递上,沉声道: “少将军,您后面的行程是怎么安排的?” 陈天华边翻着案卷,边回复道: “又进入冬季了,二个半月又面临年关,的确有不少事,崇明自治区建设之事,湖北汉阳兵工厂规划的事,要打造新式武器需要什么样的条例?顺便解决兵工厂里的一些实际困难,还要跟廖主委等人商议今年煤广自治区财税收入问题,以及丰众矿业的整个年度收支…嗯?军制问题?兴鸿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陈天华的目光,赫然停留在案卷的最后一个问题 上面。 李兴鸿沉声道:“少将军,我左思右想,现在我们的军 制有一些问题啊,又是浙新军第二协编制,又是丰众保安部队编制,什么丰众企业长江护航队,还有丰众水师舰队等等,多头管理,军令不畅通,在指挥上已有些不大灵活了,所以想找个时间与您来聊一聊,所以就排在上面了!” 李兴鸿所说的,的确是事实,也是个问题。 现在,在煤应自治区这个大本营里,在军事上出现了二个编制,一个就是浙新军第二协,另一个实际有了一个新的名称:丰众企业保安部队,统辖丰众矿业,丰众长江护航队,丰众护路队,丰众水师等。 既然有二个编制系统,那就得有二个指挥中心,马路警察,各管一头嘛。 先说浙新军第二协,目前下辖二个步骑标团,一个重炮营,辎重后勤署,工兵连,警卫连,还有一个宪兵中队,一个集训基地,合计四千五百余人,负责整个煤广自治区的安全。 第二协实际是副协统官李兴鸿在具体领导与管辖,陈天华名义上是协统官,现在很少管事,包括人事任免,只是年终总结大会上,他出席现役军人的表彰奖励活动,以及后面的酒宴。 保安部队系统,现在的统帅部为‘丰众企业保安部队司令部’,这个部队长,也就司令官阁下当然是陈天华,而负责具体事务的,则是参谋长纪春生。 /64/64592/19336842.html 第718章 移花接木的戏码 这些年,圈内明眼人逐渐看得明白,原来新军第六标团的一些精英骨干,像陈二,罗二虎,宋小牛,杨善信,屠夫等军官,都先后转入到丰众保安部队任职,就连纪春生,名义上还是新军第二协参谋长,实际他和他的参谋班子,工作重点都放在了保安部队之上。 看得出陈天华这些年在军队建设的重点,都放在保安部队这边,而且是他亲自在抓,对于浙军第二协,从军事长官到兵卒,实际都是这几年从新招募训练而成的,原第六标团的官兵,都是整营整连地被借调往矿区,犹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慢慢地他们都演变成了保安部队。 浙军第二协中,要说老人的话,就只剩下辎重后勤部长官陆开山,和独臂大盗姜五了,而大管家陆开山曾经一度到过赣西,后来是李兴鸿再三要求,陈天华才下令让其速回。 那是因为大本营的后勤辎重调度,分分钟离不开陆开山这个大管家,否则,恐怕他也成了保安部队这边的人。 不过,陆开山也在帮着保安部队这边培训了不少后勤管理人员。 现在丰众保安部队的实际兵力,究竟有多少?具体布署在哪些地方?这谁也说不清楚,恐怕核心层除了陈天华,许云媛和纪春生三人之外,没有人知道,就连李兴鸿也只是知道大概。 这种移花接木,潜移默化的鬼把戏,其实没什么高明之处,只能掩饰一时,但掩盖不了一世,李兴鸿看得清楚,李存智更瞧得明白。 当然,陈天华有个最大的理由,那就是丰众布置在各省的企业,矿产、铁路、钢铁、兵工等等,都需要兵力保护,这的确是事实。 但醉翁之意不在酒,陈天华的野心,这些年在一点一滴地暴露出来,潜移默化到让人察觉时,发现已为时晚矣。 这些只能说明,这个陈天华的城府甚深,伪装得也非常到位,就算现在,你也说不出他的企图和野心究竟是什么?似乎他做的每件事,都是通过李府同意的。 他的心思谁也没有透露过,包括自己的妻子。 在煤广自治区内部治安管理方面,二年前他引入了警察体系,建立了警察署,归政务委员会节制。 警察署长叫杜威,原铁路巡警中队长,他也是陈天华的亲信。 警察署下辖三个中队,现在总编制五百六十人,全部都是现代军事装备。 最让李府感到不安的是,在自治区的各级政府衙门,驻军各营,警察署等机构,雪狐的暗影究竟埋伏有多少,恐怕也陈天华也不清楚。 鉴于以上这些综合情况,李兴鸿在征得李府同意之后,今天才不得不硬着头皮,来找陈天华摊牌谈判的。 “兴鸿啊,这个军制问题不是什么新鲜事务,以前咱们也讨论过,就目前丰众的发展趋势和现状,建立保安部队这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个编制要全部放在浙新军中,那咱们第二协,岂不是要扩编成第二镇?这样一来,李府老爷子不好办了,他怎么平衡呢?而咱们也是名不正则言不顺,传扬出去,这朝廷陆军部也不会同意的啊。” 陈天华笑嘻嘻回答了李兴鸿的质疑。 李兴鸿似乎对这个回复早已猜测明白,他并不急着回击,而是坐下来喝上一口热茶,抬眸看着陈天华咧嘴说道: “少将军说得这是老黄历了,李府老头子早就替你我在着想,不久前,他给朝廷内阁总理衙门、陆军部各上了一份奏折,希望将浙新军的一个镇,扩编成二个镇。” “没想到不久前,内阁总理衙门会同陆军部的批复下来了,同意浙新军扩编,军费等一切自理,不得影响浙省上缴国库的税银。” 李兴鸿这番言语,让陈天华的内心是五味杂陈,说不出的苦涩。 这实际上是一则通报,李兴鸿在转达李府对于煤广自治区驻军军制的最新规定。 这么重要的调整,陈天华事先居然一点都不知情?就连军调处的密报中,也没有这则消息,这说明李府对于军制问题,是旨在一蓝子解决方案,而且进行得迅速而又机密,这边一拿到批复,立马一个红线电话告诉了煤广新城的李兴鸿。 而李兴鸿呢,一放下电话,就奉命前来摊牌。 这个陆军部尚书-铁良大人,葫芦里面究竟卖得是啥药?脚踏两条船? 铁良显然是对陈天华的势力,既想充分利用但又忌惮怕失控,他察觉到李府掌权者李存智,跟女婿陈天华之间有些暗中博弈之趋势,他正好利用来个一箭双雕,脚踏两条船,让翁婿之间来个暗中掣肘,相互提防、制约,这对于朝廷的全面掌控最为有利。 好个铁良,这招挺阴险的。 “属下恭喜上将军,您荣升浙新军第二镇镇统制官。”李兴鸿忽然站立起来,向陈天华作了个深揖,把陈天华从沉思中拽了回来。 “什么什么…你刚才说了什么?”陈天华错愕道。 “禀大人,陆军部关于晋升您为浙新军第二镇镇统制官的命令,已经下发,现正在送达各地的路上,您从即日起,不是少将军了,而是应尊称为上将军,咱们全军是否搞个仪式,庆祝一下?!”这次,李兴鸿把这事的结果说得一清二楚。 陈天华听到这个消息,竟毫无高兴之意,心里反而有点忐忑不安。 表面上他晋升为上将军,风光无限,实际陈天华根本不在乎这些,这种换汤不换药的戏码,对他的自主权不但没有放开,反而将受到严重制约。 以前,他的丰众保安部队属于新军外编制,所有报表均不需要呈报李府,完全是名正言顺的体外循环。 但军制统一之后那就不一样了,丰众保安部队统一在新军编制内,一切调动、扩充和布署等,都必须经李府同意批复,至少要报备一份。 “我岳父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大事,怎么就事先跟我通告一声呢?再说了,让我出任第二镇统制官,而他是第一镇统制官,咱们翁婿俩,这样搭配似乎不成体统啊!” 陈天华的言语中,非但没有流露出一点高兴,还提出了自己的质疑,认为很不妥,有点埋怨李老头子做事冒昧。 /64/64592/19341030.html 第719章 争论与妥协 “噢这事啊大帅已有考虑,待你的任职命令下达,并公示之后,他便请求御任浙新军第一镇统制官,只保留省军务提督官一职。”李兴鸿立马回复道。 “呵呵…考虑的挺周全,那他推荐的第一镇统制官又是谁呢?不会是孙勇大哥吧。”陈天华有些错愕。 “不不,不是孙勇,而是李品璋!” “李品璋?他不是还兼着陆军部驻沪新军统带官吗?”陈天华听罢,更加错愕。 李存智将浙新军第一镇,交给了自己的第三子李品璋,意味着他扶持李三公子作为其接班人的序幕,已然正式拉开。表面上是让儿子女婿的两架马车,并驾齐驱,实际上就是分庭抗礼。 “是这样子的,驻沪新军统带官,大帅准备推荐另外的人选,名单上报至陆军部,等待批复,具体是谁,还未知。”李兴鸿继续回复。 “呵呵…兴鸿兄,看来你的讯息,比我这个当女婿的还灵通呵!”陈天华忍不住哼出一句,明显表示出十分不满的情绪。 李兴鸿对陈天华流露出来的不满,似乎并不在意,他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而是非常冷静地解释道: “请上将军别介意,主要因为今年以来,您几乎都在外面,新军事务基本属下在忙碌,自然跟杭州总部的联系,主要是以属下为主,而李府有什么新的命令,先传达给我。” 他的解释非常具有说服力,理由充分,反倒让陈天华显得不好意思。 嘿嘿,人家替你做了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行吧,既然陆军部的命令即将送达,那咱们遵照执行就是,现在的第二协番号不变,保安部队编入第二镇的第一协和第三协之中,具体番号和长官名单等,待本督考虑一下之后,罗列出来请大家讨论,再报杭州总部批准,你看如何?”万般无奈之下,陈天华只好选择妥协。 “这个没问题,一切按上将军的旨意办就是了。”李兴鸿望着陈天华继续道: “今天,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先和上将军您说一说。” 看到李兴鸿如此的郑重其事,陈天华也慎重起来,“兴鸿兄有啥事,就请直言!” “是您和许云媛之间的事情!”李兴鸿丝毫没有掩饰,直截了当地开口道。 陈天华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兴鸿兄,这事儿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岳丈的美意我接受,指示我也去执行了,可人家许家族长不认可,这个明媒正娶之事也搞不成了,我跟云儿的关系只能维持现状,还有什么可说的。” 陈天华所说的事实,大出李府的意料之外,也是让李府消化许云媛权力的企图,顿时化为乌有。 本来李府以退为进,主动让陈天华迎娶了许云媛,然后再让许云媛退去军调处掌门之职,回归家庭,当个贤内助。 实际陈天华也有此意。 可偏偏命运开了个玩笑,许氏族长死活不认可许云媛的回归,认为他早就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是别人家的媳妇,是守寡还是再嫁,许家不作主。 出了这么个茬子,李府就没辙了,只好动用别的招数。 李兴鸿这次是豁出去了,他才不管陈天华的脸色有多难看,继续道: “可是上将军,您不觉得自己太宠爱许云媛了么?先不说对她太过于亲昵,在衙门上下公与私总还是要分的嘛!” “太宠爱许云媛了么?嘿嘿…不管怎样说,虽没有明媒正娶成为二夫人,但她是我的女人,这已是不争的事实,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宠爱或宠幸我的女人,此乃我陈某人的私事,这有什么不妥吗?” 陈天华的声线提高了八度,弦外之音就是你也管得太宽了吧,就连自己正妻都没来干扰,一个外人咋呼个啥? 皇帝不急太监急! “可如今您的私事就是咱们的公事,这并不是一个小问题了。”李兴鸿丝毫没有为陈天华的高八音所吓倒,而是动容道: “上将军,现在丰众的势力是愈来愈强,无论是财力还是军力,你麾下的人才也是越来越多,以后会更多,而您对许云媛的纵容,会让很多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总会有好事者将这一系列禀报李三小姐,您就不怕后院起火吗?” “这些本督心里有数,唉…我的正妻李淑贞还没发话,你怎么就判断会后院起火了呢?正是杞人忧天瞎操心!”陈天华继续反唇相讥。 “咱先不讨论这个,就说许云媛吧,现在她手中权力是愈来愈大,还扩张极快,军事调查处不但把持情报渠道,手不光伸到政务、经济领域,而且还深入到军队之中,她的行动科,不不…现在叫行动署,下辖一个特种大队,就超过千余人。” “这可不是行动署里那些偷鸡摸狗,刺探暗杀的乌合之众,而是一支实力强劲的军队,有一些军官已经向我抱怨,手下最能战的战士,都被许云媛一纸调令掳走了,您知道嘛,要不是有您在这里撑着,那些军官们会如此轻易放走手里最强战士吗?” 李兴鸿一招不成使出另一招,像是在控诉许云媛抢班夺权,图谋不轨似的。 陈天华慢慢地坐了下来,特种大队的事他不但知晓,而且也是积极支持的,但万万没有想到,这在新军里居然引起了如此大的反响。 “特种大队是我想建立的,主要是用来执行一些特别危险的任务,所以要抽调最精悍的战士,这些各营主管们有怨言吗?”他缓缓回复并反问道。 李兴鸿摇摇头,沉声道: “禀上将军,大伙不是对建立特种大队有啥怨言,而是对您将这支军队的指挥权,交到许云媛手里不满。” 见陈天华没有多少反应,他继续道: “特种大队现在满编一千人,配备最新式的武器,最强壮的战马,以及大小快艇等等,每人长、短枪各一支,还有匕首、倭刀、马刀、雁翎腰刀,60mm迫击炮,掷弹筒,麦特森轻机枪,应有尽有。” “他们集合了全军最骁勇,枪法、马术都娴熟的战士,上将军,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纪春生曾说过,这样一千人的特种大队,正面作战足以击溃一个六千人的新军满编旅团。” 陈天华点了点头表示承认事实,并同意这种观点。 /64/64592/19342572.html 第720章 谈判,继续妥协 特种大队成立之后,陈天华特地为此编写了特种兵训练手册,这些士兵的单兵作战能力,团队配合能力,的确不是其它部队能比的,特别是这里面的士兵,基本都是由班组长骨干组成,兵员素质极高,待遇也是普通士兵的数倍。 “兴鸿兄,你们也太紧张了吧,特种大队大队长是由行动署长官顾祝年兼任,而他是我亲自指派过去的,怎么就成了许云媛掌控了呢?”陈天华继续持反驳态度。 “上将军,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顾祝年的老婆是许云媛的表妹席氏,他现在对雪狐那是唯命是从,再说了,你跟许氏关系他心知肚明,你又如此宠爱她,他届时能不听她指挥调度?”李兴鸿大声道: “到时有些事情怕失控,所以上将军,属下在这里要请您稍微疏远许云媛,并且削减她手中的权力。” 他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深深向陈天华作一深揖,“这是我丰众长治久安之计啊!” “你说得这是哪跟哪啊。”陈天华十分不悦道:“你这完全是草木皆兵,神经过敏,是不是受…” 他本来想说:这是不是李府的意思,受李府老头子派遣,来当说客的。 但话说了半句,他还是嘎然而止,现在还不是揭锅盖的时候。 看到陈天华很不以为然的嘴脸,李兴鸿也不由得恼火起来,他大声嚷道: “上将军,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难道真等到那天,火烧眉毛了才来解决问题吗?恐怕到时付出的代价,那是大手术,会让丰众承受不起的。” 看到李兴鸿如此激动、还无礼,陈天华气得本想拍案而起,但还是忍住了,一切得从长计议。 他深呼吸几下,平息自己情绪之后,沉声道: “兴鸿兄,你说得虽有些耸人听闻,但不是没一点道理,防范于未然嘛,这样吧,特种大队的指挥权我收回,明文规定,这支部队将由本督亲自指挥,非经本督批准,任何人无权调动一兵一卒!至于其它的,待过段时间我们再说行吗?也得让我好好想一想。” 看到陈天华的话软了下来,并作出了承诺让步,李兴鸿便也适可而止,不能逼太紧,否则以上将军的性格,必然适得其反。 今天先拿掉了许云媛对特种大队的直接指挥权,已经让李兴鸿很满意了。 自从这次娶亲认亲事件之后,细心的李兴鸿便发现,许云媛在某此方面有了一些微妙改变,对权力的摄取与扩张更加热心。 现在李兴鸿最担心的,便是许云媛将势力的触角伸到军队中去,如果让她手中掌控了一部分军队,那对于丰众集团以后的发展,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可以设想一下,一个情报机构掌门,她的触角本就深入经济、政务各领域,倘若手上再有了军权,这对于一个势力集团来讲,将会无法遏止。 人的欲望膨胀起来很可怕的,武则天开始并没有想到过,哪天自己能当上女皇,是权力欲望的无限膨胀,将其推上去的。 当初李兴鸿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主动回避军事调查处掌门之职的争夺吗? 可现在李兴鸿却很后悔,早知今日,当初自己就应该主动提出来,将掌门之职拿在手中,当时陈天华并不会有多大异议,那时,许云媛就是个娇滴滴的妖女而已,根本就没啥浪花,还在政务委挂名挂职呢,做有职无权的掌柜。 现在可好,火烧大了,想灭都无法。 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如果当初自己真将军事调查处掌门之位拿到手中,同时在军队中又有如此大的影响力,这肯定会引起上将军的警觉、猜忌和反感,自己又如何安身呢! 李兴鸿暗叹,凡事有利必有弊,在这件事情上,一切都即成事实,只能做水磨功夫,慢慢地影响到上将军,逐渐削减许云媛手中的权力,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其权欲熏心。 “上将军英明!”李兴鸿恭维了陈天华一句,然后站了起来,笑言道:“那咱们接下来说一下您的日程安排,需要我做些什么?” “我下一步去湖北,第一站就是汉阳兵工厂。”陈天华道。 “……” 俩人交换了一下意见,就行程陈天华让自己的秘书沙菱,抄录了一份,交给了李兴鸿。 …… 湖北,汉阳兵工厂。 如今的汉阳兵工厂,自丰众收购成为官督商办之后,已是今非昔比,一排排建筑物,整整齐齐的房屋延伸开去,一眼几乎看不到尽头,几乎就是一座城池。 兵工厂四周都建起了围墙,分东西南北四个城门进出,每个城门各自规定了进出的物件,可不是随便就能出入。 自从国内外一些技术专家,留洋学生归来之后,这里便陡然兴旺起来,屡经扩建后,终于形成了现在的规模。 一个数万人的集镇出现在了原先的荒野上。 整个汉阳兵工厂分作了生活区和工作区两个区域,两个区域之间被一堵围墙隔开,生活区不禁往来,但要进入工作区,则不是那么容易了。 每一个在工作区内的工程师,技师或是学徒,都有一个特制的腰牌,一个独拥的编号,只有拥有这些腰牌的人才能出入厂区各所属车间,不准乱串门。 而厂区内一些要害部门,更是禁卫森严,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 这里的警卫是一个守备营,五百余人枪,军事调查处在这里有一个工作站,负责敌特甄别,反间谍调查与侦破等案件。 调查处暗地里布下的坐探、暗影更是多。 而旁边的汉阳钢铁厂,同样驻扎着一个守备营,和军调处的一个工作站,只是规模上要小于汉阳兵工厂。 在武昌大冶县铁矿区,驻扎着一个保安连队和一个营级编制的民兵,民兵属于半工半兵,武器装备和要求跟正规的保安部队不一样。 在汉阳兵工厂,汉阳钢铁厂,大冶铁矿,与粤汉铁路武昌段之间,驻守着一个营级编制,但实际只有二个骑兵连队的保安部队,以策应四地的突发事件。 而汉阳兵工厂,一直是陈天华极为看重的一个重型企业,万万容不得他出什么岔子。 /64/64592/19343120.html 第721章 汉阳兵工厂 自从陈天华收购汉阳兵工厂的二年时间里,军调处已破获多起间谍案,大都跟东洋人有关。 更是让这里的戒备,森严起来。 今天的汉阳兵工厂非比往常,丰众集团的大掌门、浙新军镇统制官,这个集官、军、商三位一体的特殊人物,将要来巡视这里,早早地,兵工厂内外便开始戒了严,街道上布满了荷枪实弹的丰众保安队员,人群之中军调处的暗影、探子早已撒下,警觉地探寻着可疑人员。 汉阳兵工厂的新任厂长,也就是工厂总会办,是霍山先生。 霍山最先是因为钨合金钢的冶炼工艺,被陈天华通过刘玉劳的关系与引荐,从上海聘请到了汉阳,出任特种钢厂总工程师,后任厂长兼总工程师。 汉阳兵工厂和钢铁厂被丰众收购之后,特种钢厂并入汉阳兵工厂,霍山出任兵工厂总工程师,最近又被委任工厂的总会办,也就是总经理。 其它,霍山不光在英伦三岛学习冶金,关键是他在华南制造局当过三年的火炮、枪械方面的工程师,他对兵器制造有独特见解。 霍山是同盟会成员,早前加入光复会,是刘玉芳、陶诚璋的挚友,一位资深的革命党人,在他来汉阳任职之前就是了。 陈天华对霍山的身份,早就洞察秋毫,但他一如既往地信任和重用后者,一是珍惜其才能,二是革命党人的主张他并不反感,而且大方向上是完全赞同。 只是他反对盲动,尤其幻想依托东洋势力来搞暴动,以出卖国家与民族利益为代价,换取在金钱和武器上的支持,这是与虎谋皮。 当然,霍山和他的助手叶涵的一举一动,都在军调处暗影的严密监控之下。 霍山今天是春风满面,当年那个烟熏火燎,不整边幅的纯技术人员,现在可算是一个很有修养的官员了。 只见他身着簇新的深蓝色五品武官袍子,顶戴花翎,在总会办衙门里一迭声地吩咐着手下,查看那里还有什么可能疏漏的地方。 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去打制器械,特种钢厂的总工程师,由他的助手叶涵担任,他主抓兵工厂的新品研制与计划生产。 监督手下的各个分厂、车间,按时生产出所需的器械物资,督促新产品的研发,协调人手的调配,让一切井然有序地运转就算是圆满地完成任务。 这些对霍山来说,完成这样一个角色转换,让他很是痛苦了一段时间,从起先的毛手毛脚,四处出岔子相比,现在的他在生产和经营管理上,已是游刃有余。 他经常想起当初陈天华对他说过的话,做一名合格的军工领导者,比做一名优秀的技师要难得多,对国家和民族所作的贡献,也要比一名技师大得多。 就是因为陈天华的这句话,使霍山没日没夜地去学习,去领会,终于成功地从一名优秀工程师,转变成了优秀的企业领导者。 他有时也非常吃惊,一个年龄比他小得多,又没留过洋的乡下人,其思想与远见,比所有留洋归来的人还要超前,而且非常实用。 现在,他的手下有很多从国外学成归来的人才,还有一些德国或英国等地聘请来的工程师,以及从江南制造局,天津制造局挖过来的工艺匠师等。 论起综合实力来,比三年前他刚到汉阳的时候,不知要强出多少倍,现在所有枪炮、子弹等所需的原材料,都可以国产化,不需要再去进口。 这也让他很庆幸,如果自己没有成功转型的话,那么今天的霍山,就绝对不会再是汉阳兵工厂的第一人。 虽然现在是汉阳兵工厂的总会办,但他没忘了自己作为兵器工程师的身份,对于打制精巧的器械仍是他的梦想。 在兵工厂研究所里,他拥有一个小巧的实验室,空闲之余,他会在这里琢磨当前世界上的一些最先进,最前沿的武器装备。 但汉阳兵工厂再怎么发展,就目前的科技水平远远跟不上西洋科学日新月异的步伐。 霍山心里明白,汉阳兵工厂目前仍处在解剖、仿制西方产品的阶段,只是希望自己的工艺水平能接近原装货,并且能完成大规模流水化生产,从而降低生产成品。 但就算是仿制,也不是所有产品汉阳厂都能完成,例如,陈天华在一年前交待过舰载火炮系统,这时兵器中的软件部分。 这里面涉及到减震,波动、移动过程中的瞄准计算,这个是深奥的模糊数学和模糊计算理论,这些都是西方列强们高度机密的东西,它不是机器硬件,可以拆开来剖解分析。 霍山招募了一些留洋的数字专家,着重攻关这套模糊计算的模型。 现在,汉阳兵工厂已经解决了德系枪炮系列,像毛瑟步枪系列m1871,m1882,m1888。 克虏伯m1900-75mm28倍径野战炮和炮弹;克虏伯m1903-75mm30倍径野战炮和炮弹。 村田三零式60mm迫击炮,掷弹筒等等。 这些,都是汉阳厂仿制得较为成熟的产品。 而英国阿姆斯特朗舰载速射炮,克虏伯c-105榴弹炮,以及舰载主炮等,都尚在研究中。 陈天华对德系武器情有独钟,曾经提到过的一些东西让霍山研究,他有时也会招来一些高超的工程师一起钻研,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恍然想起当初那些艰苦的岁月。 作为一名五品武官,霍山现在在汉阳是有房有地,妻儿老小其乐融融,但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作为一名革命党人,所需要承担的责任,一直在执行会党的指令。 正在他在感慨之余,已有下属飞奔而来,“总办大人,上将军的车驾已快到汉阳兵工厂的东门外了!” “上将军?上将军是谁?”霍山一阵怔愣,还没反应过来。 “哎哟大人,前几天陆军部刚颁布的命令,陈天华陈大人为浙新军第二镇镇统制官,上将军衔。”他身边的执事官及时告之。 “哦…看我这头脑,乱糟糟的记不住。”霍山懊恼地拍了下自己脑壳,站了起来大声道:“还愣着干啥?走,随我去迎接上将军!” “欢迎宴等一切都准备就绪,就差您驾车亲自前往了。”执事官说道。 “那赶快走!”霍山拔腿就往外走去。 …… /64/64592/19347034.html 第722章 科技创新 第二天上午,陈天华一行在霍山的陪同下,开始对兵工厂的实地考察。 所谓考察,不仅限于听和看,还是全方面的检查,生产、研发、产品质量、售后服务、成本核算等等,这些当然不需要陈天华出面了,自然有下属一帮子在做,他只听汇报,看结果、结论。 他的,不无例外的开始走马观花。 陈天华还是很满意汉阳兵工厂的现状,一切都那么的井井有条,忙而有序。 今年以来,兵工厂全面推进管理流程,完全按西洋规章制度进行管理,绩效评估、产品质量追踪、奖惩制度等,工厂的生产效率和成品率大大提高,每日出产的军械已出乎陈天华的预料,而且质量上也大有提高,基本可以跟原装进口的器械相比,而且因地制宜地做了改进。 叶涵主抓的钨合金特种钢厂,是整个枪炮所需的钢铁,其生产工艺日趋成熟,所产钨合金的产能和质量大有提高,除了完全能满足汉阳厂所需,还供给江南,天津、广东、南方、云南等兵器制造企业。 特种钢厂正在用钨合金,研制舰船所需的甲板、护板钢,听说取得中试成功,这次陈天华就是想来看一下,试验场的实弹测试。 眼下二十世纪初的世界上列强海军,他们的巡洋舰,战列舰都是铁甲舰,排水量在七千吨至万吨。 水线上装甲厚度在365-560mm,水线下装甲厚度为300-400mm,炮座装甲厚300-350mm,司令塔装甲厚度为205mm。 相当于海上移动的铁疙瘩,非常笨重。 如果用更加坚硬的钨合金钢板,替代现有的舰船装甲,在强度一下的情况下,厚度可减少三分之二,这个发明创造现在引起了洋人们的关注。 当然,使用这种钨合金钢的前提,必须拥有足够多的钨矿石。 这种用于舰船的钨合金钢技术,对于洋人们而言不是什么难题,早于汉阳钢铁厂就解决了,他们始终解决不了的是钨矿。 由于军工需要,钨矿的国际交易价是水涨船高,现在看来,最大的利益方,当然属于丰众集团。 显而易见,陈天华视察汉阳兵工厂的第一站,当然是叶涵的特种钢厂。 霍山和叶涵师徒两人,陪着陈天华来到兵工厂的武器试验场,一边陪着上将军观看,一边作着解说。 一千米开外,竖立着二块巨大的钢板,一块是300mm厚的舰船防护钢板,另一块钨锰合金钢板,只有100mm,在观察台前方,放置着两门克虏伯1888c75mm野战炮。 这不用解释,陈天华就明白,这是在做对比测试。 两门炮的仰角都已精准计算过,现在只等总检阅官陈天华指令开始即可。 陈天华在大小官员、侍卫的簇拥下,在一片欢呼声中徐徐登上观察台,他先从飞鸽手中接过望远镜,举起来慢慢调试出目标所在位置和焦距,然后对叶涵说可以开始了。 叶涵旁边的信号兵移开二步,向炮手举起了令旗。 二门野战炮的炮手,几乎是同时拉拽发射,炮口白烟飘出,火光一闪: “嘘…” “嘘…” 二颗炮弹飞出,分别击中目标。 “轰…” “轰…” 两声巨响,待硝烟散去,在陈天华的望远镜中呈现出不同的结果: 300mm厚的舰船专用钢板,在一千米的距离上,直接被炮弹炸开了一个窟窿;而100mm厚的钨锰合金板,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凹印。 结果鲜而已见。 “祝贺叶先生,祝贺霍先生,你们的钨锰合金钢板成功了,可以申报生产计划。”陈天华抱拳作揖。 “谢谢上将军!” “谢谢!” “……” 霍山和叶涵连忙作揖回礼,同去的官员们纷纷上前道贺,一派欢乐祥和。 接下来,陈天华要求视察火炮分厂,现在的战斗,炮兵的作用是巨大的,有的时候炮火的猛烈覆盖,就能决定战斗,乃至整个战役的胜利。 “上将军,这里是75mm野战炮的装配车间,野战炮体型大、沉重,移动不方便,瞄准计算操作过程复杂,而炮手文化成度低等因素,我们一直在摸索,减小他的体积和操作步骤,专门制作一个瞄准参数刻盘,让文化不高的炮手,在测得目标距离的情况下,通过瞄准参数盘,找到对应的炮口仰角,炮击精确度就大为提高。”霍山指着身边一架已安装好的野战炮,骄傲地说道。 “很好!” 仔细阅读瞄准参数盘,陈天华认为这一小改动,即极大提高了火炮使用普及性,缩短炮兵训练时间和培训成本,极大地提高了部队的战斗力。 陈天华很是满意,火炮是攻守利器,降低操作难度,可以将战士培养成多面手,提高火炮的普及性和使用率,这是一项大的改进。 在迫击炮车间,霍山说道:“迫击炮是炮击过程中炮身的稳定性不够好,为此,我们作了改进,增加左右两个固定抓力,并且增加在个小型水平仪,和仰角调节齿轮,以便炮击过程中可以不断修正,以提高炮击命中率。” 霍山接过随从递过来的一门迫击炮,跟陈天华一起,亲自实地操作起来,不管是何地形,有了水平仪,炮口仰角的修正值是一致的。 陈天华点头称是。 连接看到两件军国利器,陈天华不由得兴趣大涨,看着霍山,笑道:“我上次跟你说过,机枪管散热材料方面有否解决?” 霍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 “上将军,这个项目交给了特种钢厂,专家们讨论结果,还是在枪管材料的硬度和熔点上下功夫,我们还是觉得使用钨锰合金,它的硬度和熔点高,虽然枪管烫,温度高,但由于离熔点远,实际机枪管不会变形,只要停射几分钟,就又可以继续,但这个需要在实战中反复测试,才能得到准确数据。” “我明白,你就是说测试成本问题吧,这有一个解决办法,保安部队经常有野外训练,你们把测试与训练结合起来,测试完成,让部队承担一半费用。”陈天华轻松一笑,就解开了疑团。 “上将军,这绝对是个好办法,可这需要您的命令。”霍山回复道。 /64/64592/19348090.html 第723章 汲取历史教训 陈天华笑道:“这是当然,本将今日不光是巡视,还是现场办公,你们有什么为难之事,需要我当场拍板的,尽管提出来,我一并处理。” 霍山等大笑道:“多谢上将军,如此办事效率,何愁工厂不发展?!” 众人大笑。 陈天华逐一巡视了仿马克沁机枪的制造车间,以及制造弹药系列的工厂,他语重心长地对霍山说道: “霍先生,我们的炮弹、手榴弹和子弹等,要注重开花之后的爆炸力,威力不能比进口的弹药差。另外,但凡我们国内有的火炮型号,相对应的炮弹必须是咱们自己能生产的,可不能再出现有炮无弹之尴尬局面。” 陈天华此番言语可是有针对性的。 长期以来,大清国从西洋进口了各种型号的火炮,尤其是水师舰炮,型号众多而杂乱,而绝大多数火炮的配套炮弹,都必须随之进口。 这些列强们的军火商非常狡猾,他们在供应火炮时价格还算公道,可是炮弹价格就离谱的很,尤其是那些冷门型号,这让财政捉襟见肘的大清,不敢多买炮弹储备。 这样的结果就是,炮弹像宝贝似的被放入库房里,拿出仓库需最高长官批复,更舍不得拿出来进行实弹练习,就连平时随舰出巡,都携带不多,以致于开战不久,便是无弹可用之窘境。 举个例子,甲午海战时,北洋舰队的数艘舰艇都有鱼雷发射管,可就是没有携带出巡,最后刘公岛失守,全部成了日方的战利品。 还有定远舰的302mm主舰炮,只有三发原装炮弹,其余非开花是实心弹,也就是练习弹,这仗怎么打? “请上将军放心,只要是汉阳厂出去的枪炮,弹药和维修配件,我们都能做到自给自足。” 霍山深谙陈天华此话含意,并深有同感,所以,这几年他一直努力完善配套服务,花大量金钱开模监造,有些型号量少,但为了今后的实战,也得配合生产。 实际上,陈天华深谙产品标准化的重要性,所以,他仿制的枪炮,必须是成熟而广泛应用的,并增加弹药的通用性。 …… 这天巡察从清早开始,一直忙碌到傍晚,中途只吃简餐,可以称得上马不停蹄。 当从生产区走出的时候,陈天华对霍山说道:“霍大人,从今天起,你就是四品武官衔的总会办了,叶先生也擢升为五品衔,晋升命令几天后下达!” 对于这种官督商办的军工企业,内部虽实施军管制度,管理人员可授武官衔,至于怎么授衔,朝廷军机处只是备案下文,一切权力皆下放。 说白了,谁出钱就归谁。 朝廷军机处不是不想揽这个人事决策权,只是饷银俸禄皆由商家出,朝廷不出一分钱,每年还收税赋,岂能不放权? “多谢上将军!”霍山大喜,这是对于他们师徒二人努力创造的实质性肯定。 “嗯还有,本将这次从苏州盛泽带来了不少上等锦缎,飞鸽,回头给霍先生和叶先生府上送去几匹!” “是!”飞鸽大声答应。 霍山此时已是感激涕零,眼眶红红的,要不是还要顾着仪容,差点就要号淘起来。 士为知己者死! 自己海归这些年,怀抱赤子之心,但只有在汉阳这三年里,真正感受到知遇之恩,报效之情。 虽说上将军是大清国的臣子,非革命志士,但他也能为了上将军去死。 霍山心里暗忖。 原本霍山还准备设家宴请陈天华,但后者表示不用这么麻烦与客气,他的日程安排很紧,利用晚餐时间,要去趟当地驻军。 既然陈天华都这么说了,霍山岂敢再啰嗦客套。 从汉阳兵工厂出来,已是夜幕降临,一行人快速来到汉阳驻军营地,丰众保安部队湖广标团。 得到通报的标团统领罗二虎,早已恭候在营地外。 他早已不复当年刚任特务排长时的青涩,一米八几的大个,军容严整,带着一行亲兵稳稳地站在军营辕门前,而容刚毅,不苟言笑,显得沉稳之极。 他看见陈天华过来,赶紧迎上几步挽住马缰绳,“上将军小心!”伸手要扶主人下马。 陈天华哈的一笑,斜睨了他一眼,道:“你当我是七老八十呢,还是酒醉得弱不禁风了呢,下个马还要你来扶?” 罗二虎嘿嘿一笑,虽然被陈天华取笑,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尴尬,沉声道: “上将军于我恩重如山,二虎能有今日,全靠上将军栽培,能为上将军牵马置鞍,那是二虎的本份。” 陈天华扬声大笑,“二虎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想不到你现在也学得文绉绉起来了,听说你现在标团里,也招揽了好几个参谋、师爷之类的人才,这是跟他们学得吧!” 罗二虎听罢一愣,心里暗忖,没想到上将军消息灵通啊,幸亏自己没有私下纳妾,否则,就是一顿训斥。 “是的上将军,二虎以前是一介小兵,这些年跟着上将军和参座学了一些兵法,但总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想起上将军说过主将无能,累死三军的训令,更是小心谨慎,毕竟以前二虎光棍一条,死了也便死了,但现在手下有近二千军士,更被上将军托以重任,不敢大意啊,所以招募了一些参谋、师爷之类的,为我出谋划策,嘿嘿…这也正是上将军所说的兼听则明嘛!” 听听,说得比唱的还动听。 真没想到,现在的罗二虎,嘴皮子比以前利索多了,就连跟在旁边的纪春生,心里也是一片惊叹。 “想法不错嘛,活到老、学到老,二虎,请你记住:学习过程中,也不要失了本心,那就非我所意了!” 陈天华一扔马鞭,迈腿向辕门内走去。 罗二虎,陈二,姜五,宋小牛,杨善信,顾祝年这几年显得懂事多了,但隐隐却觉得他们跟自己有些疏远了。 倒不是怀疑他们什么,只是双方地位的变化,总是导致以前一些兄弟与自己不断疏远,想到跟罗二虎等人再也不可能回到当初,一起笑骂天下,一起打闹的日子,不由得有些伤感。 /64/64592/19363773.html 第724章 把酒谈心 罗二虎一直是他手下大将,想当初刚到煤山镇,让他出任别动队队长,跟自己一起夜袭槐坎镇,抄底龚家,后历任宪兵队中队长,大队长等,负责煤广自治区内的军纪,反间、除奸、内保等重任,今年才调其到湖广统兵。 湖广标团是浙新军第六标团的老底子组建,也是陈天华手下战力最强部队之一,将罗二虎放在湖广,自有陈天华的深意,相信罗二虎现在也能领会。 眼下的湖广,其经济价值和战略意义,跟江西赣州一带是一样的,是丰众一只哑铃的两端,扼守长江要塞,其深远意义恐怕只有陈天华自己清楚。 因为他深谙几年之后,湖广地区,尤其是武昌新军,将会发生什么? 汉阳除了钢铁厂,最主要的是汉阳兵工厂这个重地,而私底下,陈天华未尝没有防备革命党人,怕对方早有谋夺兵工厂的心思呢。 霍山既要用,也要防啊! 走进罗二虎的中军营帐,里面早已备好了酒菜,罗二虎笑言道: “上将军,又有好些日子没有陪上将军一起喝酒了,今日机会好,倒是要与上将军喝个痛快。” 陈天华笑道:“好啊,不过论起喝酒,我可不是你对手,呆会儿我用酒盅,你用小汤碗,咱们才能拚上一拚!” 罗二虎大笑道:“这可不行啊上将军,记得当年冬季剿匪,咱们在狼嘴山,我就上了您的大当,被灌得大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这次我可不上当了。” 回想起当年第一次剿匪,是在寒冬腊月,两人心里都是浮上一层暖意,那时的凄惶艰苦,当真不足为外人道。 那次陈天华想来个中心开花,被五倍于自己的马匪包围在山坡上,顽强抵抗敌人的十余次冲锋,为此,左刚失去了左眼,姜五失去了右臂,死伤无数。 百余残兵,坡上哀号不绝,想得是明天该如何活下去,与眼下当真是不能比了。 几碗酒下肚,罗二虎那点拘束也抛到了九宵云外,拉开了衣襟,他笑道: “上将军,还记得当年我们困在狼嘴山一边喝酒,一边等待孙勇孙大人和李兴鸿李大人他们所率的二个突击营能及时赶到,否则,我们当真就没想过会有今天这美好光景!” “是啊,人生就像是一场豪赌!你想赢得多,那就得下大赌注,输了就死无葬身之地,赢了就能傲视群雄,无论输赢,都是那么酣畅淋漓、无怨无悔的大丈夫。”陈天华说道。 旁冷眼旁观的纪春生微微吸了一口酒,颇有些遗憾地说道: “可惜,我那是在杭州大本营里呢,我很想往有这么一段经历,轰轰烈烈的就是死了也值,人生能有几回搏!” “唉,说到大本营,我突然想起这次陆军部对浙新军扩军,以及军制统一问题,纪参谋长,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二虎也不是什么外人,我也可以听听一线军官的想法,供参考。”陈天华话锋一转,忽然提问到一个敏感话题。 他属于发散性思维的人,一般人就算是他身边的人,都无法跟上他的思想,不知道他下一秒会想些什么? 纪春生被点了将,已无法回避这样的敏感话题,只好慢慢放下酒杯,尽量放松高度紧张的神经,硬着头皮说道: “关于军制统一,这是任何一位统帅都必须会考虑的问题,李府大帅现在实行的是您和李三公子的两驾马车,并驾齐驱策略,军令不畅,军制不统一是大忌。” “先说上将军这头吧,现有李兴鸿大人辖下的第二协四千五百人,湖广罗二虎标团二千人,赣南陈二、宋小牛标团二千人,赣西杨善信标团一千五百人,刚派往崇明的洪阿四的一千人,军调处特种大队约一千一百人,杜威的警察大队伍百余人,合计正规军队为一万二千六百人左右,这还没算上各矿区自建的民兵,牧马场的马伙等,若加上去则接近三万人马,这是个什么规模?还有护航水师舰队,舰船上水兵加陆战队员,算一千人吧。” “但基层军官大都是没有独挡一面的经验,却还是只有那么一些人,这将造成在战时指挥上的成效问题,这是其一。其二,为了适应日后的国内外形势发展,丰众扩军势在必行,可现在是新军和保安部队二套编制,不伦不类,有些人反倒认为保安部队就是私人武装,将影响到朝廷安危?还有就是军官升迁问题,新军现在开始实行西洋式军衔制,可保安部队里不方便实行这一套,这为军官升迁造成极大障碍,进而打消他们的进取心。” “现在,保安部队的标团,营级指挥官,大都是从你的亲卫队选拔出来的,可现在咱们有正规的武备学堂,在专门培养军官,只要能提供给他们有升迁的途径,他们就会努力奋斗,忠于长官和领袖。” “一个合格的中层军官,这也能有效地帮助您控制军队,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些正规学堂毕业的军官下到部队之后,即便是像二虎,陈二等人有什么逆反的举动,只怕也是不灵光的。” 罗二虎本来一直默默聆听,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募地听到逆反这词,不由得又惊又怒,身上立时起了一层细汗,霍地站了起来,指斥道: “参座,你…你这是何意,我当年跟随孙勇大人,去柯岩鉴湖水寨营救上将军,从此就跟随上将军了,岂会对上将军有二心…” 陈天华笑着摆了摆手,“唉…我说二虎,这么激动干什么,纪参谋长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况且他说的是逆反。” “哪有这么打比方的呵,逆反与谋逆差…不多意思啊,参座,我二虎一直敬重您,可…可您却如此说我,我…我跟你没完!”罗二虎吹胡子瞪眼,仍是怒不可遏。 “好了好了,二虎兄弟罗标统大人,对不起了,是纪某口不择言,并没有疑你之意,不过你对词的理解很有偏颇,逆反是指你有可能不听号令,对命令不愿执行,反感,或是执行不力等不良行为,而谋逆就是谋反,性质完全不同,你懂了吗?”纪春生笑着解释道。 /64/64592/19365909.html 第725章 分头行动 “不听号令,嘿嘿…上将军的命令谁敢不听、不服从?就是借十个胆,属下也不敢!”罗二虎气哼哼说道。 他平时便以陈天华的铁杆心腹自居,说他跟上将军离心离德,就像吃了个苍蝇似的难受。 陈天华和纪春生俩人,并没理会罗二虎那张拉长了的苦瓜脸,还是继续讨论他们共同关心的军制统一问题。 “对于军制统一之后的各级主官安排,上将军想必早有腹案了吧?”纪春海小心翼翼问道。 陈天华毫不迟疑,他点点头道:“大清国新军,马上要遵照西洋军制,镇、协、标全改成师、旅、团,咱们浙新军第二师,下辖三个旅,旅辖三个团,团辖三个营,实行三三制。” 师这个编制,对于纪春生和罗二虎而言,那是非常陌生和刺耳,按江南方言口音,‘师’与‘屎’谐音。 他们倒并不在乎称之为师也好,还是协也罢,总之他们相信,这是一个扩军晋升的良好机会。 “那么各级长官呢,上将军有考量了么?”纪春生继续问道。 陈天华是师长,上将军,那么副师长,中将军肯定是李兴鸿,他还有可能兼任第二旅的旅长,这叫水涨船高,都拔高大截。 “有些人现在就可以定下来的,李兴鸿副师长兼二旅旅长,中将衔,师参谋长当然是你纪春生担任,少将衔,我计划要加强师级参谋机构的建设,来分担你繁重工作量,本将还希望你经常能下去指挥旅团作战。” “多谢上将军的信任,属下一定做好本职工作。”纪春生起立正言道。 “唉…别那么夸张行不,我们继续喝酒。”陈天华摆摆手说道。 “喝喝…上将军请。”纪春生连忙举起酒盅,敬与陈天华。 “哪…哪还有…”坐在一旁认真聆听的罗二虎,吞吞吐吐的也紧张了起来。 李兴鸿兼任第二旅旅长,这个无可厚非,但剩下的两位旅长可就难说了,很多人有资格啊,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他自己啊。 而且按资排辈和军功,现在左刚不在了,罗二虎认为自己是最有资格,占上二个旅长职位中的一个,应该问题不大。 陈天华当然知道罗二虎硬憋着不说的后半句,是个啥意思,他沉吟片刻,罗二虎,陈二,姜五,宋小牛等人,在他脑子里打了一个转。 “第一旅的旅长,本将倾向于让罗二虎担任,节制范围扩大到湖广的铁路建设,下一步咱们要加强护路,推进筑路施工。” 罗二虎一听此话,如闻天音而喜形于色,嘴巴大大地张咧,心里不知说什么好。 第二师一共才设三个旅,自己就是三大将之一了,这值得庆祝呵。 陈天华眼梢瞄了他一眼,罗二虎立刻正襟危坐,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其实心早就飞出去了。 “不过职位高了,责任也便更重大,二虎,本将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我,和纪参谋长的希望呵。”陈天华淡淡地加了一句。 他有意把纪春生抬了上来,一是提高纪在罗二虎等人中的威信,二当然是让纪春生明白,他可是视其比李兴鸿还重要。 “上将军请放心,二虎一定尽心尽力,鞠躬尽粹,死而后已。”罗二虎站起来大声道。 “好好二虎,坐下来喝酒。”陈天华笑咪咪示意罗二虎坐下来。 “唉上将军,还有一旅主将呢?”纪春生问道。 “这个不急,我心中已有了几个人选,不过还得等上一段时间,考察考察再定!”陈天华笑言道。 纪春生笑而不答,上将军第三个旅长人选,他已大体知道是何人了,这里只有罗二虎仍是胡涂,脑子里将整个保安部队里的高级军官滤了一边,硬是没想起这人是谁。 …… 旧历十月中旬,大地已然入冬,跟北方大雪纷飞的景象比,江南还算是含蓄的,寒意到而未深。 就在陈天华巡视汉阳期间,被他惦记着的许云媛,此刻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到了崇明海陵,随行的只有贴身侍卫宋瑜和韩静,带着五名男侍卫。 海陵镇,水师副将俞大鹏府邸。 他的府邸就在海陵镇边上的水师基地内,一个四合院,六间青砖瓦房,与平常稍微殷实点的人家没什么两样。 唯一有些不同的便是小院内,本应种此花花草草或是蔬菜瓜果的空地,被挖成了一个不大的水池,水池里飘浮着大大小小不一的水师舰船。 在家闲着的大半时间里,俞大鹏都驻足在这个小池前,用木棍拨弄着一条条的舰只,思忖着水师在各种情况下的作战方略。 “老爷,吃晚饭啦!” 一个相貌清秀的妇人手扶着门框,呼唤着俞大鹏。 “嗯,来啦!”俞大鹏随口答应了一声,眼睛却没有离开那此船只。 “老爷,赶儿都饿了!”妇人嗔怪地又喊了一声,有此幽然地看了一眼那布满水面的船只,俞大鹏这才恍然大悟地抬起头,看看天色道:“哎呀,又忘了时光,天居然快黑了,好好,吃饭!” 说完,他扔下手巾的木棍,大步走进餐间。 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双手扶膝,规规矩矩坐在长方桌前,两只眼睛巴巴地看着桌上的饭菜,刚发育不久的喉结快速滚动,显然是饿坏了,却又不敢动手先吃。 他叫俞志赶,是俞大鹏唯一的儿子。 俞大鹏坐到上首,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柔声道:“赶儿,快吃吧!” “嗯…”俞志赶乖巧地应了一声,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 妇人为俞大鹏倒了一杯酒,放在他面前,又给儿子盛上满满一碗大米饭。 俞志赶端起饭碗,大口大口地扒吃起来。 “你这孩子,慢点吃,倒像是饿鬼投胎来似的,啥时候家里饿着你了?”见此情景,俞大鹏笑骂道。 他伸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吧唧着嘴哼了一声,“夫人,这酒从哪里买来的?这好像是正宗绍兴女儿红啊,咱家啥时藏着这酒了?” 妇人微笑道:“老爷,你上次去沪东,喝过这女儿红,回来后赞不绝口,我后来托人从沪上捎来几坛窑着,今日多备了些荤菜,就开了一坛品尝。” 夜幕降临,府中丫鬟点上了香油灯。 /64/64592/19370127.html 第726章 夜访俞府 俞大鹏府上生活非常的简朴,餐桌上也就四个菜,除了一条煎鱼,一碗东坡肘子,其余两个都是南瓜疏菜。 正在发育长身体的儿子,大嘴大口地啃着那碗东坡肘子,瞧这谗样,俞大鹏便知这些日子,家里过得紧巴巴的。 自从闹上了匪患,镇上森严壁垒,镇外乡下的杀猪匠,渔夫和菜农,都不敢进入镇里来做买卖,而镇上人也不敢轻易出门,唯恐遭遇到那些马匪和盐丁们,突然地杀向海陵镇。 俞大鹏的直属水师营,参与到镇上的守卫、治安之中,这局面整天让他忧心忡忡。 他叹了一口气,看着桌上的四碗菜,和儿子那谗样,便知整个海陵镇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像他这副将的日子过得如此拮据,其他人可想而知。 “亏欠你们娘儿俩了,我真是惭愧,身为水师副将也是没辙,这个匪患闹得可大了,而水师如今又成了这副模样,大家只好咬牙过日子,看看那军门有什么法子解围。” 妇人微笑道:“老爷多心了,贱妾没什么不满的,比起街上那些流民,我们算是好的了,哎哟赶儿,你慢点咽,别噎着,水晶肘子好吃,明天娘再做给你吃好了。” “……” 望着娘儿俩的对话,俞大鹏只顾着喝酒解闷。 当前,崇明局势骤然之间崩坏如斯,海湾口盐场暴动,后又波及至其他二个盐场,加起来数万名盐丁作乱,不但杀了盐场总管和兵丁,就连前去镇压的参将那程,也被打得几乎全军覆灭,本人也被劈成二半,惨不忍睹。 前几天,乱军逼近海陵镇,这里顿时大乱,俞大鹏也着实慌得一逼,将家眷都接到了船上,如果事有不谐,立时扬帆而去。 但后来乱军很是奇怪,作出攻打模样之后,忽地调头撤退了,而将海陵镇的两个邻镇给打了下来,一阵掠抢,闹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 现在暴乱已愈演愈烈,那军门既震怒又无奈,只得将崇明上万名水师官兵弃船上岸,充当陆军进行防御。 不管怎么说,崇明水师基地可不能被攻陷,否则,朝廷怪罪下来,那赞是吃不了兜着走。 崇明水师尽出,现在驻防海陵水师基地的,是那赞的心腹大将向荣,正在筹谋着讲攻乱军的巢穴,海湾口盐场呢。 “这些盐丁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战马?”这是俞大鹏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那程和那辉俩人所率的两个营,虽说战力不是很强,但好歹也算是正规官军,据他所知,那辉警卫营的武器装备可是最好的,那三百骑兵可都是精锐啊。 可就是这样,那程仍然身死当场,那辉是死里逃生,千余人马,逃出来的不足五十人。 这个带头作乱的洪半天,究竟是个什么人呢?据传言,此人是个土匪。 但大伙儿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厮,这明显是从外地窜入到崇明岛捞地盘来的。 现在崇明岛上,有千余人骑的亡命土匪,加上数万占据盐场的暴民,这事可大了去啦。 时局崩坏啊! 向荣此来,胜败如何,当真是很难预料? 俞大鹏闷闷地喝了几杯酒,陈酿女儿红此时他也品不出啥味儿来了。 “咚咚咚…” 这时,府门响起了清晰的叩门声,“小瑛,去开下门,看是谁来了。”妇人大声吩咐道。 俞大鹏府上,只有一个丫鬟管内室,一个粗妇打扫庭院,洗洗衣服做做下手,太太经常自己亲自下厨做菜。 一会功夫,餐厅外传来一阵紊乱的脚步声。 “太太,是管带唐大人来了。”丫鬟小瑛进门通报了一声。 “大嫂,俞将军在家么?”没等屋里面的人有所反应、言语,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噢是唐华呀,快进来吧,一起喝杯酒!”俞大鹏大声喊道。 唐华是昌平舰的舰长,当然是俞大鹏的心腹,视为自家兄弟。 “是唐兄弟,我去迎迎!”妇人站起来,准备向餐厅门走去。 “大嫂、将军,你…你们还在吃饭啊?!”唐华拱手施礼,可脚步没停下,自然而然跨进门槛里,显然是对俞大鹏的家,很 是熟络。 “唐叔叔好!”赶儿站起来,很规矩地向唐华行礼。 “唐华,你这是…”俞大鹏放下酒盅站起来,正要回礼说话,却看着唐华身后跟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颇为眼熟。 唐华颇有些尴尬,“这两位是属下…” “俞将军,前不久我们还见过面的呀!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呵。” 唐华吱吱呜呜还没介绍清楚,他身后的一个女子突然跨步走到前头,边施礼边开了金口。 而唐华就此闭口不言,居然便是退后二步,站到了她的身后。 俞大鹏脸色微变,酒醒了大半,他突地想了起来。 那天中午,崇明自治区总督大人陈天华亲临海陵水师视察时,身边不就跟着这个女子么? 这个女人极其漂亮,当时自己多看了几眼,所以有些印象。 “你…你不是总督陈大人的家眷么?怎么,眼下崇明兵荒马乱的,你怎么来海陵了?那总督大人呢?”俞大鹏不解地问道。 总督陈大人显然没来海陵,可这女子忽然间现身府中,俞大鹏心里隐隐泛起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呵呵…禀俞将军,总督大人现人远在湖广呢,他托小女子许氏前来拜望将军,不想来的唐突,打扰了将军一家人的晚餐,请多谅解!” “许…许氏?莫非你…你是雪狐?”俞大鹏反应不迟钝,他惊愕得脱口而出。 前些日子因为有人跟他暗示过,所以,他对陈天华所控制的煤广自治区,浙江新军,丰众集团等综合情况,做了一个详细了解,自然知道陈的身边有个神秘女人,年轻漂亮,叫许云媛,江湖大号雪狐,是其谍报机构的掌门。 “雪狐许氏,见过俞将军!”许云媛微微欠身,施以礼数,算是正式承认了。 “你…你当真是雪狐,那你来俞某府上,是…是为何事?”身份确认,反倒让俞大鹏更加吃惊。 一个谍报机构掌门,女魔头夜访府邸,这意味着什么? 他用疑惑和愤怒的目光扫向唐华。 唐华无奈的别过头去,不敢看俞大鹏那责备的目光,他是有难言之隐啊。 /64/64592/19376101.html 第727章 摊牌 许云媛不为这并不友好的气氛所影响,她微笑着走到饭桌前,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叹道: “想不到堂堂崇明水师副将,家里只有一个丫鬟,一个女仆,居然还让尊夫人下厨做菜,而饭菜又是如此简单,俞将军如此勤俭,当为我辈之典范啊!” 如此阴阳怪气的言语,俞大鹏黑着的脸又微微羞红,心中有些发窘。 难道他刻意如此吗? 当然不是! 谁不想让自己的老婆儿子过得舒舒服服,堂堂三品武官,朝廷俸禄就这么一点,他又不克扣军士们的军饷,有时还要贴补手下家庭困难的兵士,如不精打细算过日子,那可直就没法过下去了。 看看夫人荆权布裙,心中愧意更甚。 “既然是雪狐掌门大驾光临,想必是有事找俞某,那咱们到书房去谈吧!” 俞大鹏不想就这些事在餐厅里纠葛,当着家眷儿子的面,似乎还威胁到家人似的,干脆见面谈谈吧。 “这样甚好!”许云媛微笑道。 她示意身后侍卫宋瑜,将其手里提着的几个贵重礼盒,一并放在饭桌上,道: “俞夫人,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夫人笑纳!” 那妇人早已吓得惊恐失色,见一美艳绝伦女子突闯府邸,跟丈夫俩人说话,阴一句阳一句的,让人根本听不懂。 但有一点妇人感觉得到,就是这女人并非是个什么善茬,而是条美女毒蛇。 她无比担心地看着夫君俞大鹏,不敢任何言语和表态。 俞大鹏见状,只好向许云媛拱拱手,道:“多谢了!雪狐掌门,请吧!” 许云媛微微点了点头,迈腿向门外走去,唐华与宋瑜紧跟其后。 俞大鹏低声安慰母子俩,“放心吧没事,你们俩继续吃饭,我去书房陪客人谈谈。” 说完,他迈腿走了出去,亲自引路走进不远处的一间书房。 宾主坐定,俞大鹏静下心来,仔细看着这个传说中的女魔头,心里思忖着她会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自己只不过是崇明水师副将,有职无权,能被他们新成立的自治区衙门所青睐? “俞将军,雪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许云媛也就不再客气,“在下是奉浙新军从一品武官,上将军陈天华大人之命,前来与俞将军相见,有要事相商。” 朝廷总理衙门,陆军部联合下达的命令,俞大鹏是前天才看到,陈天华居然擢升成了浙新军第二镇都统大人,上将军,大清朝从一品武官,何等显赫。 他吃惊之余也不禁很是羡慕,人家既是官又是商,手中还握有兵权,这官商加上兵权,简直就是个庞然大物,天下无敌啊。 宋瑜忠实地站立在许云媛身后,注意力高度集中,眼神早已巡视过书房一边,没有发现异样。 这个府邸是个四合院,书房本就不太大,设施简陋,也没有隔断或暗门,书柜书架都是靠墙而立,视野一目了然。 唐华此时已充当了仆人的角色,忙着为俞大鹏和许云媛二人泡上茶。 许云媛说完这句话,礼节性的端起茶碗啜了一口,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这茶居然还是陈的,喝在嘴里苦涩味极重。 “总督陈大人是俞某极为佩服之人,只是我一个崇明水师副将,有职无权的烦劳总督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俞大鹏说得非常得体,一阵吹捧之后才是一个疑惑。 许云媛微微一笑,直言道: “上将军极为欣赏俞将军,想要招接您为浙新军第二镇效力,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她已看出俞大鹏是那种脾气爽直之人,便也丝毫不遮掩,何况她已经布好了后手,也不惧俞大鹏翻脸,或是惋拒不答应。 “什么?”俞大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雪狐掌门,你刚才说什么?” “上将军想让俞将军为浙新军效力!”许云媛一字一顿地说道: “俞将军,我们已了解过你的履历,非常辉煌,可你在崇明岛如此窘境,如此大才却被埋没,身为水师副将却只能指挥区区一营水师,上将军深为你鸣不平,想要招募将军到浙新军座下。” “上将军财大气粗,现在掌控浙新军第二镇一万余人,麾下还有一支长江护航舰队,光是血狼号,野狼号等舰船,就强过崇明水师任何一艘战船,可丰众舰队目前需要一个统领,上将军认为您比较合适。” 许云媛抛出的橄榄枝,足够吸引人的,光是丰众舰队统领,也就是舰队司令,这是俞大鹏梦寐以求。 确定对方不像是在开玩笑,更何况要开这种玩笑,也不必要这般冬季过来,而且还是兵荒马乱的动荡时期,很有风险。 俞大鹏逐渐将目光转向自己的亲信唐华,神色忽地严厉起来。 很显然,唐华已被对方先降服,而且肯定已经投效了陈天华,不然许云媛是不会由他带过来,进入俞府。 “雪狐掌门,俞某感激上将军陈大人的抬举,可俞某是朝廷三品武官,一切皆由总理衙门和海军部,或是军机处调配去留,俞某是个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只要朝廷下令,让俞某效力于浙军水师,俞某将不遗余力,鞠躬尽瘁。” 他这话属于冠冕堂皇的官腔,只认海军部或军机处军令,才决定听命于谁,但最终他只听命大清王朝。 如是这样,许云媛就没必要悄悄地夜里造访,还苦口婆心当说客,就鼓动军机处或海军部下调令不就完了嘛。 看来这个俞大鹏还真的没转过弯来,得锤得深些,锤明白了。 许云媛咂了口苦涩的茶,笑道: “俞将军可能还没有理会到上将军的深刻含义,咱们今晚就摊牌直说了吧,上峰有人想把那赞,这个崇明水师提督撤换掉,改由上将军节制,从而组建东海舰队,而这个东海舰队将来的司令,就是您俞大鹏。” “可那赞在朝廷的靠山是醇亲王载沣,正常手段肯定移不走那赞这厮,而他本人长期靠贩卖私盐,中饱私囊,焉会自己离开崇明?这就需要咱们上些手段,逼他离开。” 她的话完全是推开窗子说亮话,目标和目的都非常明确,用非常手段推翻那赞,这个过程当然需要俞大鹏参与,所以,事先来要求他决择。 俞大鹏目不转睛地盯着许云媛,这个面目娇艳,内心冷酷的女子,这一刻,他已然明白了对方急呵呵来夜访之目的了。 /64/64592/19376763.html 第728章 东海舰队蓝 陈天华占据崇明岛搞自治区,搞贸易搞实业,只是表象目的之一,另一个目的就是要崇明这个特殊位置,搞出一支强大的水师舰队。 不然如何招揽自己,却又要自己安居海陵呢? 至于陈天华这么大费周章的抢占崇明岛,组建海军舰队,最终目标是什么?也就不难想像! 想到这里,俞大鹏目光灼灼地看向唐华,脸部肌肉抽搐着,厉声道: “唐华,你既然能带着雪狐掌门过来,肯定是已答应归附浙军陈大人这边了,是吗?” 唐华吓得“卟嗵…”一声跪倒在地,泣声道: “将军,您误会属下了,唐华唯将军马首是瞻,只不过许小姐先找到了我,属下觉得许小姐说得很有道理,这才带着她连夜来找将军您的。” 俞大鹏不置可否,面目狰狞地盯着唐华,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他。 不管是何种情况下,谁都厌恶吃里扒外的家伙,他有种已被出卖的感觉,而且还是自家兄弟。 “将军,属下跟着您这么多年,眼看着你一点一滴地将崇明水师作大,先前时节,崇明水师何等强大,水师旗帜飘扬之内,海贼水匪望风而逃,可现在呢,咱们的舰船火炮都老化了,水兵们吃喝嫖赌无所不能,整个水师毫无战力可言,用不了多久,将军,您便会被那军门挤走,他把整个水师变成他走私的工具,这支曾经威名赫赫的水师,将沦落成连普通水匪都打不过,将军,您甘心吗?” 唐华的话犹如一根根银针,刺痛了俞大鹏的心窝,他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脸色青白不定。 许云媛密切关注着俞大鹏神情变化,在心里揣摸着对方,她知道已到了关键时刻,自己要在上来再添一把火了。 虽然茶很苦涩难喝,但许云媛仍然猛喝一口,润润喉咙,突然开口插言道:“俞将军,你知道大海有多宽大吗?” 对于这么无头无脑,莫名的插话干扰,俞大鹏不悦地瞪了许云媛一眼,嗡声嗡气道: “雪狐掌门,您虽然留过洋,见过海与洋,但俞某从十六岁开始进水师学堂,参加过甲午海战,对于海洋的认知一定比你强,不知掌门问这个是啥意思?” 许云媛没理会对方不悦表情,依然嫣然一笑,继续道:“俞将军请回答,相比陆地,大海面积大吗?” “当然是海洋面积与陆地大,而且大得多!”俞大鹏不耐烦回答道。 这点地理常识,他在水师学堂早就学习过。 ”说得好!”许云媛兴奋地拍拍巴掌,宛如老师对学生回答的表扬: “我在英伦留学时,老师曾对我说过,全世界海洋面积远大于陆地,与大海比起来,陆地只不过是海洋中的几块跳板,而大海的尽头在哪,将军可否知道?” “大海何有尽头?我涉足水师多年,从来就没有看到过大海的尽头,它四通八达,浩瀚无涯。”俞大鹏虽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在认真回答。 “是啊,大海是没有尽头的,但大海周边却连接着广阔的陆地,许多不为我等所知的地方。”许云媛继续道: “上将军曾讲过,华夏民族的未来,不是在陆地,而是在海洋,在未来的某一个时期,谁掌控了海洋,谁就掌捱了天下,陆地有涯,海无尽头。” 俞大鹏遽然激动起来,他感觉浑身燥热,急问道:“上将军陈大人可真的这么说过?” ”当然,上将军看到像俞将军这样的英才被埋没,深感痛心,道:假如我有俞将军这样的水师大将,何愁不能扬威于海上,让我华夏凌驾四方。”许云媛继续激励道: ”俞将军,您若归附我们,上将军向你保证,三年之内,你将拥有一支全新的远洋舰队,规模与当年北洋水师不可同日而语,将军,你能想象若干年后,你麾下成百上千只铁甲舰船,扬帆东海以外的外海大洋吗?” ”成百上千只铁甲船船?”俞大鹏瞪大眼睛,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宇,像是从梦幻中醒过来似的,”这…这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不可能?”许云媛道: “这叫制海权,这些年英法美德日等海外国家,为什么能在咱大清国指点江山,耀武扬威,开埠搞租界,就是他们拥有强大的海军,有远洋舰队远征,所以,咱们也要发展海军,自己造舰船,俞将军,您愿意听听上将军对水师未来规划吗?” 俞大鹏作为一名资深的水师将领,了解到大海对国家、百姓的重要性,对征服大海的渴望,是长年生活在陆地上的人,所不能理解的。 此时,他再也抵制不住这种诱惑,“雪狐掌门,俞某愿闻其详!”脸上隐隐透出兴奋的神色。 ”水师的未来将被称为海军,他将抽立成为一个新的军种,不再依附于陆军体系之中,这些相信俞将军很好理解,因为洋人早就这样做了,大清国最近不是也成立海军部了嘛。” “不但拥有强大舰队,还会拥有精良的海军陆战队,哦,这个上将军已在血狼号和野狼号上实施,很有成效,也就是说,海军除了在海上作战外,还将独立承担陆地或岛屿登陆作战任务,这个海上陆战队就是为此设立的,将来,咱们强大海军也可以到大海的另一头,去开疆拓土,扬我国威,就像当年郑和率舰队下西洋那样的辉煌。” “俞将军,知道你即将统率的东海舰队,将来有多大的规模吗?”许云媛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将俞大鹏引诱到了圈套之中。 俞大鹏兴奋的样子,开始被说服了。 “俞将军,舰船咱不说了,到时您能拥有水兵,加上陆战队员,东海舰队的规模不会低于十万人。”许云媛加强了语气。 ”这怎么可能?”俞大鹏与唐华几乎同时惊叫道,都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当然,这是长远的规划!”许云媛道: “三年之内,你将会看到一只全新的东海舰队,十年之内,上将军的规划便将实现。” “上将军可知水师舰船一旦出海,每日的耗费吗?这可不是陆军所能比拟的呵。”俞大鹏反问道。 /64/64592/19384754.html 第729章 惊天阴谋 ”所以说,上将军他很英明,从当年一开始,他是一手抓经济开发,一手抓军队建设,两手都在抓,而且两个手都很硬,他计划在十年之后,将东海舰队建成华夏规模最大,实力最强的现代海军。” “而眼下,俞将军,上将军只能承诺您一支全新东海水师,您将独立节制,不会有任何人对您形成挚肘,你可以按照您的想法来建设。” 许云媛眉飞色舞地继续游说。 俞大鹏慢慢闭上了眼睛,许云媛描绘的远景,在他眼中逐一呈现,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好雪狐掌门,我问一个关键点,现在崇明岛的制军权仍在那赞手中,海陵作为水师的驻扎港口,即便我答应现在起归附上将军,可又怎么保证他的诺言得以实现?” 许云媛闻言大喜,对方问出这个问题,说明最难过的一关已顺利渡过。 只见许云媛脸上浮现两朵红云,反问道:“俞将军,崇明岛现在如此大乱,您认为那赞还能拥有崇明几天?” 俞大鹏疑惑道:“崇明固然在大乱,但只是一些盐工暴动而已,即便起时强劲,但这股势头一过,必然会被清军剿灭,即便拖些时日但不会影响大局,掌门何以判断那赞将失去崇明呢?” 许云媛站了起来,在屋中踱了几步,沉吟片刻,道: “好吧,俞将军,既然现在咱们已是一家人了,有些事情您也必须知道,更何况,以后还要您加以配合呢!” “崇明海湾是盐工暴乱不仅没被消灭,相反,他们会越来越强大,他们将在整个崇明岛内掀起一波浪潮,这波浪潮将直接扑向提督大人那赞。” “俞将军,说到这里那我就明言了,崇明海湾口盐工暴乱是我们一力促成的,而且现在指挥这支暴乱部队的首领,就是我们的人,叫洪阿四,江湖人称洪半天。” “噢…原来传说中的匪首洪半天,就是你们的人呀?!” 俞大鹏和唐华惊呼道,他们同时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暗忖:这个陈天华谋夺崇明水师计划,早已开始实施,而崇明上下还一直蒙在鼓里。 “你们也不想想,为什么盐工暴乱,乱军攻到了海陵城外却突然退走,就是因为这里有你俞大鹏在,还有我们看重的水师和港口码头,上将军不想这里被无端破坏,才下令阻止的。” 俞大鹏惊愕得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拢,前些日子的迷团,这时都逐一解开。 为什么乱军到了海陵城外,虚晃一枪就退走了,难怪乱军中有千余名全部武装的骑兵,难怪乱军组织很有章法,原来他们根本不算是一群乌合之众,一切都有浙军在后面支援。 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暴动的盐工将会源源不断得到新军武器、被褥棉衣和粮草等方面的支援,甚至现在,我们已开始向他们派出一批训练有素的军官,对这些盐丁进行军事训练,俞将军,崇明的盐工武装将会越来越强,很快,你就会看到他们将变成一支强军,我们浙军的练兵之能,天下无人能出其右,一个月便能成一支强军,再打上几仗,就能成为一支铁军,那赞这些习惯于水战的水兵,焉是洪半天的对手?!” 俞大鹏继续询问:“既然上将军不愿意盐工武装来毁掉海陵水师及港口码头,那又如何让海陵短期内落在浙军手里呢?” 许云媛冷冷一笑道: “俞将军,崇明大乱,提督大人的水师军队被一支支打掉,这时候他会怎么办?他会向外求援呀,而上将军是崇明自治区总督,手上又有军队,只是不经允许,不能到崇明岛来,因为他没有制军和执法权。” “但那赞邀请就大不一样了,上将军就可以名正言顺将在煤广自治区的新军,乘上舰船到达海陵水师港口,从这里登陆,只需一天时间即可,您说,这个那赞会向上将军拍电报求援吗?” “再说得透彻点,现在我们已经集结了一支部队,正等着那赞的求援电报呢!”许云媛讽刺地继续道: “你看着,浙军第二镇的部队,很快就会进驻海陵镇,这支部队进来后,首要任务便是驻守海陵水师码头,确保水师重新整顿组合,而与此同时,洪半天将统率盐丁武装,向崇明其它地方挺进,那赞会不停向我们求援,而我们也会不停向崇明派出军队,到了那个时候,您认为那赞还有可能呆在县城的中兴镇吗?他一定会迁移到最安全的海陵水师基地里来。” 俞大鹏这下总算听明白了,浙军陈天华部队的全部打算,不禁在心底里是一阵窃笑。 所谓引狼入室,那赞精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一次可算真是要输得很彻底了。 雪狐所说的,俞大鹏完全相信,事情肯定会向这个方向发展,崇明落入陈天华的手中,已无悬念。 这时,俞大鹏站立起来,他心里明白,该到了他表决的时候了,只见他双手抱拳,对着许云媛深深作揖,起身道: “雪狐掌门,既然如此,俞大鹏虽不才,愿投到上将军陈天华麾下,但愿上将军在取得崇明制军权之后,不要忘了今日之承诺!” 许云媛欠了欠身,正色道: “我家主公向来一言丸鼎,岂是背信忘诺之人,俞将军大可放心。” “我浙军第二镇从进驻海陵之日起,对崇明水师的整理重建就将正式开始,俞将军,这事将由你来主持。” “俞某遵命就是。” “那好俞将军,大事既定,云媛就告辞了。”许云媛微微向俞大鹏欠身,就转身向外走去。 “云媛大人请留步,俞某还有一疑惑不解,倘若俞某今晚不答应阁下,大人会怎么办?”俞大鹏忽地问道。 他对许云媛的称谓也改了,不叫江湖大号,改尊称大人,显得十分正规与尊敬。 许云媛回眸一笑,以目示意宋瑜,”唉…都是一家人了,倒也不必瞒着俞将军。” 宋瑜点了点头,只见她嘴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啸音,四周忽地传来一阵阵相同的回声,连屋顶上居然也有。 俞大鹏悚然而惊,目瞪口呆地僵在原地。 /64/64592/19385385.html 第730章 大功告成 而此时的许云媛已大脚走出书房来到院子,正碰上俞赶儿在那东张西望的窥探,这孩子是好奇。 ”是赶儿吧,呀…长得真俊啊,来来…姑姑这里有一把短刀送给你,将门虎子,将来和你爹爹一样,要成为一名将军,好吗?”许云媛主动搭讪,并赠送宝刀一把,此时她的心情特好。 “哎呀,好漂亮的小刀呵,谢谢姑姑!”俞赶儿是满心欢喜,双手接过短刀,鞠躬谢礼。 许云媛在宋瑜和唐华的簇拥下,旋即离开俞府,消失在黑幕之中。 听到外面许云媛与儿子的对话,俞大鹏浑身忽地冒起层层冷汗,今晚着实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如果自己拒绝,那么刚刚埋伏在四周的黑衣人,就会变成夺命杀手。 雪狐心狠手辣,果然与江湖传闻吻合,刚刚见面时,自己居然被他漂亮的外表,迷人的谈吐给完全吸引,浑然忘了这回事。 俞大鹏扶着门框,看到儿子正在院子里,开心把玩着一柄镶金嵌玉的名贵短刀,只觉得浑身发软。 一念之差,就是天堂与地袱之间的差别啊! 灭门之祸,就此避之。 这时候,他突然萌想与老婆儿子在一起多呆会,便是说说话也是好。 “老爷,您这是怎么啦?”妇人奇怪地看着面色苍白,眼中蓄满泪水的丈夫,“咱们家出什么事了?” “没事…现在没事了,来…夫人,等会你把菜再热热,我们夫妇俩好好喝上几杯!” 俞大鹏用手抹去眼中的泪水,走上前去,破天荒一把将妻子搂在怀里。 “哎呀老爷,赶儿就在院子里。” 妇人的脸顿时羞得透红,她不知道丈夫今晚是怎么了,连接从俞大鹏怀里挣脱出来,向厨间走去热菜。 …… 长兴岛,这里脆弱的守军,便像是一道薄薄的窗户纸,被洪阿四指挥的十数艘大驳船一登陆,兵戈向前轻轻一捅,便破了一个大洞。 这里是那赞水师的一个基地,平时懒散的守军,见到气势汹汹的乱军,早已吓得兔奔鼠窜,狼狈而逃,没有船逃命的都乖乖投降。 这是自海湾口盐场起事以来,也就一个月光景,崇明岛以及周边大小岛屿都被乱军占领,只有原崇明县城和海陵镇的水师基地,尚在那赞手里。 消息传到上海道台,江苏省巡抚衙门,两江总督府,直至北京军机处,内阁总理衙门等。 自上而下,都是要求当地驻军围剿乱军,全力镇压。 那么问题来了,当地驻军是指谁?哪些? 不用问,这种事没有谁愿意出面扛头,围剿乱军除了需要军队兵卒,还要大量银洋,具体的是部队开拔费,官兵伤亡抚恤费,枪械弹药损耗等等,谁来出,谁愿意出? 最终,这个皮球都踢到那赞手里,崇明有驻军,理应他们是首当其冲。 什么?他们只是水师,难道水师不是军队吗?连这些盐丁盐腿子都对应不了,还不如解散得了。 一阵臭骂训斥,搞得那赞颜面扫地,忧心忡忡。 这股实力强劲的盐丁乱军,实力不可小觑。 原本还不以为意的那赞,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任由这股乱军再流窜的话,那整个崇明,连同中兴镇和海陵镇这二个最后据点,也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那赞可不傻,他自然想到目前现成的救星,新任浙新军第二镇都统,上将军陈天华。 他现在还是从一品武官,官衔比自己还高一级了。 陈天华虽然没有崇明的制军权,围剿乱军不是他的职责所在,但他是崇明自治区总督,崇明要是被乱军占了,那崇明自治就成了一句笑话,他的经济和名誉都将受到损伤。 所以,那赞判定,于公于私,陈天华都会出兵相助,只要自己礼贤下士,亲自去请,出兵围剿乱军之事,就算有戏了。 为此,他下令将所有舰船上的水师官兵,弃船上岸,共有八千余人,他让心腹参将项宏率五千官兵前往中兴镇,加固城池,将库存大炮都拿出来,决心守住县城。 其余三千水师官兵,则交由副将俞大鹏,命令他守住海陵镇以及水师基地,固守待援。 …… “大当家的!” 盐丁起义军头领马德三,急匆匆地跑进原长兴岛守备衙门,洪阿四正坐在正堂上,兵卒们正在整理堂衙和仓库,将从总部用大商船运来的粮食和冬季被褥棉衣等物质,叠堆起来,准备择日发放。 陈天华将长兴岛作为支援洪阿四的物资基地,长兴岛处在长江口,过来商船较多,从太湖码头仓库发货,沿长江直达长兴岛,这样比较掩人耳目。 马德三作战勇猛,而且人也聪明,对于罗龙云等教习创立的练兵法,适应极快,现在已经是洪阿四手下一员可用的猛将了。 “什么事?”洪阿四问道。 “前礁探子来报,从东海杭州湾方向,有数艘不明舰船炮艇向长江口方位驶来,我们是否和他们干一票?” 洪阿四听罢呵呵一笑,马德三这是初生之犊不帕虎,不知道舰船炮火之威力,岸防炮与之对攻,除非岸防炮众多,大口径火力猛,远程打击得力,炮手有不怕死和敢去死的觉悟,否则,凶多吉少。 洪阿四不觉得现在这群,刚刚由盐工和流民组织起来,练了月余的兵卒,部分人员刚学会打炮,便在舰炮打击下能扛得住。 自己的千余人都是骑兵,擅长于冲锋陷阵,这要是岸防,那正是大材小用,白白牺牲。 还有,这几艘舰船炮艇,说不定是上将军派出来的也难说。 “不,我们立即撤退返回海湾口盐场,我刚刚接到情报,说那赞派出二个营的兵力,正图谋进攻海湾口,我们赵回去,先打掉这二个营。”洪阿四说道。 “是,大当家的!”马德三大声应命。 海湾口盐场是自己的老窝,所有人的家眷都等中在哪里,虽然那里留下了三千多名兵卒,但对付二个营的正规清军,没有胜算。 “长兴岛上的那些盐枭,富商们的家都抄完了么?”洪阿四问道。 土匪就得有土匪的作为和样子,杀富济贫这是常用的标志行为。 /64/64592/19393279.html 第731章 劫富济贫的义军 马德三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大当家的,榨得差不多了,掘地三尺,有些盐商家中正有钱,这一次咱们又捞了一大笔啊!” 洪阿四笑道:“这些王八蛋当然有钱,不过收藏了一辈子的钱,现在不也便宜咱们了嘛,哈哈…对了,我颁布过上岛纪律,咱们的兵卒有否骚犹他们的女眷,还有,有没有惊扰普通百姓?尤其是入室抢劫和污辱妇女?” 马德三吓得赶紧声明: “没有没有,大当家的,这怎么会呢,上一次攻占其它二个镇和盐场,您一次性斩了十几名犯禁的盐丁,现在大家都规矩得很,没有一个人敢乱来。” 洪阿四听罢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样便好,军纪一定要严厉,咱们虽然被称做土匪,但我们自己要把自己当成义军,是劫富济贫的侠义之师。” 他之所以如此注意军纪,却是因为在临出发前,纪春生对他的千叮咛万嘱咐,一支军队如果没有严明军纪的话,很快便会坠落,特别是像洪阿四这次行动,被蒙在鼓里的大多数人,如果真把自己搞成了土匪,那对以后回归赣南,是极为不利的。 因为上将军最忌惮匪气与匪性。 随着一声令下,洪阿四的主力军队如风一般而来,大肆劫掠之后,又像狂风般地离开了长兴岛,只留下一千人守岛。 海湾口盐场,留守的士兵们开始了作战前的准备,出击长兴岛的时候,在这里留下了三千余名盐丁精壮,交给了由煤广自治区赶来的一批浙军军官,由他们来训练,带领这批菜鸟,上午训练、下午开工煮盐晒盐。 一月多月过去了,这三千余名盐丁在接受正规军事训练之后,已完全脱胎换骨,开始有了军人的气质。 由煤广大本营私密运来的过冬物品,都已发放到每家每户,虽然有些老旧货色,但对于先前穷得叮咚响的盐丁们来说,那是寒冬里不可或缺的东西。 而且能弄到这么好的东西,他们对于大当家洪半天是更加敬畏,这时节,这些东西可都是紧缺物资,要大量银子才能为近十万盐丁及其家眷装备。 海湾口盐场上次筑起过的土城墙,但被那程的骑兵给捣毁了,这次由罗龙云等新军军官们的指导,时间也较为充足,虽然筑不起正规的厚重城堡,但还是将这里做了一个简易版城堡。 将两排木栅栏中间相隔数米,深深地打入地下,再将其中填上土石,抹上石灰沙浆,一段段的城墙便这样立了起来,虽然只有不到五米高,但已是让城墙后的盐工家属们安心不少。 这样的城墙若对付利舰大炮远远不够,但对付崇明水师那十几间老旧火炮,长期没有经历过战火考脸的军队,则完全够份量了。 一支军队,看他的战力强不强,便是看他在经历重大伤亡之后,还能不能保持高昂的斗志和不屈的心态。 浙新军陈天华师,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这数年间不断围剿马匪山贼,尤其是在跟东洋人支持的匪帮较量。 这种血与火的洗礼,慢慢培养起来的,便是战斗到最后一人也不放弃抵抗的意志。 当洪阿四率领主力返回海湾口盐场时,这里的战前准备都已布置到位,看到墙上安装好的迫击炮和马克沁重机枪,他满意地点点头。 “罗龙云,马德三,本次守城战斗由你们俩指挥,罗龙云为正指挥使,马德三为副指挥使,我亲率两千余精锐出城,去兜项宏的屁股,从后面一刀捅死他!” 洪阿四作了一个手势,众人都是大笑起来,这些新军军官在战前的轻松气氛,让马德三等盐丁成长起来的义军头领,也不由自主地放松起来。 这是一支成熟军队正确的战前状态调整。 想想也是,这一个多月以来,大伙在洪阿四的带顾下,他们在崇明是每战必胜,已让他们有了一股极强的自信,相信自己可以战胜一切来犯之敌。 “大当家的…”罗龙云道: “您将所有骑兵都带出城去吧!这样行动起来更迅速,我们这里负责守城,不需要骑兵,就怕项宏久攻不下,见机不好便开溜,要是让他与那辉的部队合流,那接下来的仗就难打。” “分而击之,各个击破,在运动中消灭敌人!”洪阿四颇懂得孙子兵法,只见他大臂一挥,沉声道: “请大家不要忘了这句话,海湾口盐场便是一个巨大的诱饵,将那赞的军队一个接一个地诱来消灭,等他发现不对劲,自己水师所剩无几时,崇明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众人大笑,不过笑声中各人所包含的意思,则不同。 项宏信心十足地向海湾口盐场挺进,因为后来还有那赞所率的两个营增援。 这次他们分成前后二路纵队,共出动了二千五百余名水兵组成的军队,虽然没了骑兵,但有了十数门火炮加盟,对于攻城,火炮就是管用。 对于那程的覆灭,虽让项宏对暴动盐丁有了一定警觉,但总是认为自己是正规军队,有良好武器,将这些盐腿子剿灭,应当并不太难吧。 “项参将,队伍左古两翼均发现有乱军游骑在活动,请示是否驱逐?”斥候队长前来禀告。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项宏,勒住马缰绳向四周瞭望了一下,自以为高明地摇了摇头道: “不必了,这些都是乱军派出来的小股斥候,除了侦察就是骚扰,企图乱我军心,乱军能战者共才有多少人?他们能派出近三千部队出城,故作疑兵罢了,命令部队全速前进,径直向海湾口盐场挺进,我们直捣他的老巢,不必分心,便是洪半天云主力在此,我们虎贲儿郎又有何惧,前进。” “遵命!”传令兵转身离开,他要来回奔跑,传达军令。 这个项宏也是个草包,总以为自己了不得,才高八斗,面对这些盐腿子,土匪等乌合之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其实他也不想想,洪半天率二千余精锐出城而去,其中一千二百余人是骑兵,那他们去干什么?有所企图? 身为主将,难道不去分析吗? 其实项宏不是不思考过,只是他天真地认为洪半天率主力尽出,是为了逃避打击,而后面那辉两个营正好赶上,洪半天也逃窜不到哪儿去? 这种愚蠢想法,结果是把后面增援上来的那辉,坑惨了! /64/64592/19394132.html 第732章 海湾口保卫战 而在海湾口外的另一个方向上,洪阿四听到斥候禀报军情之后,笑着对身边军官们说道: “兵者,诡道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实相间,其用之妙,存乎一心,你们要记着,越是占上风的时候,越是要谨慎小心,因为用奇招就是用险招,这个不能经常去用,若是碰到一个善于用兵的将领,那咱们想要歼灭他们,只怕是痴心妄想!” 洪阿四在赣湘一带江湖上久负盛名,可不是徒有虚名,其作战能力和排兵布阵的水平可不是盖的。 当年,若不是碰上火力超级强大,作战经验丰富的丰众保安部队,他怎么可能会缴械投降呢? 不过这几年下来,他所见到或听到的,都是丰众集团不断成就的事迹,他对陈天华由衷敬佩,庆幸自己早日降了,否则,就是萍乡陆文虎他们的下场。 他把马鞭子指了指项宏官军前进的方向,朗声道: “你们瞧瞧,项宏这厮现在自以为大占上风,必胜无疑,在很多人看来也是如此,但他却没有小心谨慎,而是狂妄自大,这就为他为失败埋下伏笔,如果是我指挥官军,一旦发现轻骑斥候,一定会派出人驱赶扫荡,搞清楚状况再说,这样,即便会推迟进攻的时间与节奏,却也将自己可能存在的危险,降到最低。” “多谢大当家的教诲!”身边原先那些老兄弟们,许久没听到大哥夸夸其谈了,这下都听得津津有味,此时自己能得到洪将军在战场上的现场指点,那可是很难得的。 “走吧,准备去戳项宏的屁股了,向四周多派出斥候游骑,一定要注意第二纵队那辉的动向,并随时向我禀告对方的位置,我们要在那辉到达之前先干掉项宏,然后回过头再对付那辉,一下子截掉那赞这厮的二条臂膀!看他还怎么闹腾?” “遵命!”手下人轰然应诺,逐一离开洪阿四身边,走向自己所辖队伍。 …… 这天中午时分,罗龙云和马德三等众头领,正在盐场刚建的一个前敌指挥部里,边议事边吃食中餐。 忽然,听到远处边墩一声炮响,接着是擂梆子的“梆梆…”声传来。 这是附近小山顶瞭望台的旗手,在发出信号,告诉城里有敌人来了。 众人不由自主地一颤,连忙走出指挥部蹬上城楼,举起手中的望远镜看去。 马德三仔细看着,像念经似的嘟囔,“炮响一声,来的应该是项宏的先头部队!” “判断不错。”罗龙云点了点头,转身对身边传令兵喝道:“吹紧急集合号。” “遵命。”传令兵立正之后,便下去传达命令。 “走吧,咱们各自回去该准备准备了。” 说完,众人下了城楼,各自奔向自己的营房,准备迎敌。 “嘟嘟…嘟嘟嘟…”一种特制牛角,它吹响了紧急集合号。 “官军来了,全体集合。” “全副武装,检查弹药枪械和火炮,按平时演习那样,别慌乱。” “各家各户,小孩老人都到指定区位隐蔽好,不准到处乱跑。” “……” 各队指挥官都在发出指令,号角就是命令,向盐场所有人在传递信息。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盐场都动员起来了。 各个角落凄厉的梆子声响个不停,一时间在外忙碌的盐丁和家属们,都是急忙收拢覆盖盐田,然后逃回城堡里躲藏。 盐场联防措施显得有条不紊,相比刚起义那会,那程那辉率军来攻,这里是何等的慌乱。 那场战斗,盐丁这边死伤惨重,壮年盐丁伤亡八百余,家眷伤亡一千五六还多,绝大多数是官军骑兵攻入城时,人群被马蹄踩死,马刀砍伤的,要不是洪阿四的骑兵突然从背后杀到,接下来的海湾口盐场,就是一场屠杀。 可今非昔比,有了罗龙云他们的组织指挥,非战斗人员早就撤到后方后坡,相对安全的地方。 瞭望塔楼上的旗兵发出旗语,官军的先头部队,一个三百人的队伍,已临近城前五百米,准备扎营,后面是大部队,骡马拖着火炮。 “瞧,官军真的又来了!” 众人急忙看去,果见城头西北方向烟尘滚滚,无数股烟柱升起,越来越大越来越密。 接着是一面面旌旗,五颜六色,红底黄字的盘龙旗。 罗龙云是军调处特种大队第六中队的中队官,当年跟随陈天华和顾祝年,参加了著名的盘龙山等战役,战斗经验丰富。 可让他独挡一面,指挥如此大规模的城池保卫战,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大敌当前要说不紧张,那是哄鬼的。 他浑身都有哆嗦,只是旁人没注意而已,这时候谁不紧张,马德三额头上汗珠子在冒,大冬天的不可能是热汗吧。 经历过战斗的人都清楚,战前几十分钟是最紧张的,空气都凝固了,令人窒息,一旦开战,人反而没有紧张感,只有热血沸腾的杀敌信念。 重任在肩,容不得罗龙云有丝毫胆怯,想到洪阿四也许已逐步潜到敌人背后,只是在等待出击时机。 他深呼吸几下,努力平息紧张情绪,微微哆嗦的手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那些官军。 项宏的大部队在离前哨部队稍远点的地方扎营,炮队正在筑建阵地。 很快,一切准备就绪。 旋即,项宏迫不及待地下令攻城。 这次被他带到海湾口盐场,有七门大将军炮,五门弗朗机炮,都是古董式火炮,但保养得还算不错。 清朝绿营所使用的大将军炮,有效射程在三千米,目前炮阵地离城墙也就八百米左右,仰角适中即可。 “命令城头除了观察哨,所有迫击炮、机枪和人员全部撤离,等炮火停止,敌人攻城时再移位。”罗龙云第一道军令下达。 “遵命。” 罗龙云的命令,由传令兵跑步传达下去了。 根据守城以往训练,所有守城兵士分成三个梯队。 第一梯队最先在城墙上守卫,第二梯队在内城墙下待命,而等三梯队刚进入城内隐蔽,作为预备队。 他的这个命令,实际就是把城墙上的等一梯队,也撤下来躲避炮火。 这个命令够大胆的,惊得马德三等人是瞠目结舌,他们以为是听错了。 这可不能玩空城计啊,伙计! /64/64592/19403185.html 第733章 军事素养-重要性 但在罗龙云的严厉命令之下,众人才不得不执行。 他是首席指挥官,阵地上谁敢违抗命令,就地枪决,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罗龙云接受过系统军事培训,他是煤广自治区武备学堂的首届学员,那些教材都是陈天华,李兴鸿,纪春生等亲自编写,他还非常荣幸地得到陈天华的亲自授课,与现场指导训练,深得上将军真传。 他当然明白避敌锋芒,保存实力的道理,他见识过激烈的炮战,明白炮击时敌人攻城部队也是躲得远远的,这时候不可能发生攻城行为。 而马德三这些盐丁,哪里见识过炮火威力,还以为是火铳、鸟枪呢,他们自然不可能有避敌锋芒的念想,只知道人在城在的死守。 罗龙云的想法,是决不能让官军登上城来撕杀,尽量把敌人阻击在护城壕沟之外,让少数越进攀登城墙的,城头压力就减轻不少。 “嘘…轰…” “嘘嘘…轰轰…” “……” 大清官军的第一轮炮击开始了。 炮弹带着尖厉的呼啸声和烟雾,噼噼啪啪地砸在城墙上头,或是墙体中间的运兵道上。 还有不少炮弹,落在城池内。 海湾口盐场的城墙,是石条和竹木栅垒成,中间都是用石灰沙浆粘合,比一般城墙都要牢固。 大将军,弗朗机发射的炮弹,都是实心弹,不能触动引心开花爆炸。 七八斤重的实心弹砸在墙体上,能砸出一个不小的窟窿,好在墙体建得宽厚,一时轰不塌,但看上去千疮百孔,还是挺恐怖的。 为了防止实心弹的轰砸,石墙内层都是夯土,近二丈宽,上面都可以移动炮位和跑动马车。 在城池边缘位置,罗龙云早就让城内群众、用稻草和麻绳绑扎成许多草垫,每个草垫都是一尺多厚度,铺展开来。 实心弹砸在草垫上,冲击力一下子被卸载掉了,蹦跶不了几下就撂在哪。 这个经验是陈天华在课堂上亲授的,他研究过明末清初这时期的炮弹,实际就是实心弹的弹道与威力。 火炮中的黑火药爆炸,将实心弹轰出去,除了直接击中人畜建筑,产生破坏力之外,其最大的杀伤力就是后续反弹。 借力反弹的破坏力,崩起来的碎石等反而会击中人畜,意外产生杀伤力。 就像是在正规操场上推铅球,铅球反弹不起来就伤不到人,但如是在石头地上推铅球,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这种实心弹,跟现代战争中炮弹结构是不一样的。 现代炮弹里面,含有威力巨大的苦味/酸黄色炸药和引信,一撞击引信就爆炸,依靠炸药冲击波和炸裂的金属碎片溅飞,这就形成巨大的杀伤力。 所以,有了这些专业的铺垫和措施,凭你大炮轰击多久,城堡内,一切井然有序。 项宏还是狠了狠心,把他辎重队辛苦带上的炮弹,六成多都一次性倾斜在城墙上。 他见墙体坚固,就抬高炮口,轰击城墙上的运兵道和枪垛炮位等等,但实际作用并不大。 因为事先罗云龙都撤下兵卒,除了破坏掩体,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这就是一个现代人,在接受现代军事培训之后,所产生的能量,那是马德三等人无可匹敌的。 “指挥使大人,官军好像开始进攻了。”罗龙云身边的传令兵,转达瞭望台上的旗语。 这时,炮火逐渐弱了下来,最后停止了。 “第一梯队,全部上城墙。”罗龙云即刻下达命令,旗手令旗一挥,所有人从数个登城梯子快速上城墙。 城墙外,项宏指挥着官军肩扛木梯,嚎叫着往城池方向冲来。 他们的第一步,首先派出工兵,要在丈深丈宽的护城壕沟上面,铺设桥梁。 “让迫击炮和掷弹筒轰击他们。” “明白。” 罗龙云这次从总部得到了五门60mm迫击炮,还有十几个掷弹筒。 迫击炮移动和安置较快又简单,利于调防。 “开炮…”随着炮兵小队指挥官令旗一挥。 “轰轰…” “轰轰轰…” “……” 一时间里,刚刚搭建起来的几座木桥,被一顿炮火给轰得木硝四溅,人仰马翻,纷纷落下深壕里。 一颗树木被炮弹砸中,像翘翘板似的,把另一头正在作业的二个军卒弹到了半空,啊地一下落在壕沟里,头颅破裂、五脏六腑都震碎了。 “炮火掩护。”项宏见状,连忙调过大将军炮掩护搭桥。 一时间里,空中炮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碰巧撞在一起,那是火花四溅,轰隆隆声响巨大,像雷公下凡。 项宏见单面攻击并不奏效,逐命令兵卒从其它方位同时铺设浮桥,甚至让兵卒从壕沟里搭梯上下翻越过去。 这种临时性战壕,挖得不算宽和深,也没事先设置地雷、竹尖等障碍物。 项宏还派出所有火铳和鸟枪手,布置在壕沟边上向城墙上射击,掩护官军渡过壕沟。 经过一系列神操作,终于有了部分官军到达城下,他们把云梯伸上城头,准备攀登城墙。 “把他们全部打下去。” “砰砰砰…” “轰轰轰…” 城墙上的守军,他们手上的武器可比官军还先进,都是汉阳造仿毛瑟1885制式步枪,木柄手榴弹,虽说步枪才一百支,但排枪齐射威力不小。 登城官军还没爬到一半就纷纷中弹跌下城去,或是连梯带人被手榴弹炸飞,顿时乱成一团。 项宏站在后面帅帐里,跺脚甩手干着急,他在报怨他的精锐在此刻,却一点作用也发挥不了。 更倒霉的事跟踪而至,正当他全神贯注指挥着官军准备再次进攻时,身后军营里发生了骚动。 “不得了啦,洪半天的骑兵掩杀过来了!” “快跑!再不跑就没命了。” “……” 官军后方,尘土飞扬,洪半天的千余骑兵,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敌人袭来,官军一下子崩溃了。 …… 那赞的水师官军再攻海湾口盐场,又一次遭到惨重失败,项宏的二个营,共计一千二百余兵卒,才组织起一轮像模像样的攻城战,还没等开始第二轮,就被洪半天抄了屁股,被他的骑兵像砍瓜切菜似的屠杀。 项宏和他的二个营官军,除少数漏网之鱼,全部被歼,光举手投降的就有六百余人。 他本人也死在乱军之中,倒霉透顶。 /64/64592/19405696.html 第734章 求人得有姿态 洪阿四及时制止了屠杀,他心里明白,这些水兵将来上将军陈天华所建海军用得着。 “传令下去,但凡缴械投降者,一律不得随意打骂,要优待俘虏。”洪阿四下达命令,众人错愕,只有罗龙云等少数人能理解。 军令如山,马德三等盐丁们虽说心有怨恨,但不敢虐待俘虏。 话说那辉所率的二个营,前来增援项宏,刚接近海湾口,便听闻斥候来报,说项参将所部已被击溃,全军覆没,项宏本人也被砍杀阵亡。 那辉大惊,他上次就领教过洪半天骑兵的厉害,接忙下令撤回,但为时已晚。 只听得前后“轰轰…”两声炮响,洪半天的骑兵普天盖地从部队两头杀出,中间数千盐丁乱军端枪举刀地冲出,一下子把那辉的两个营,给团团围住。 那辉做梦也没有料到,洪半天对此早有预料,事先埋下伏兵,布下圈套。 “缴枪不杀,义军优待俘虏!” “那辉,洪半天敬你是一条汉子,投降吧,请不要再做无为的抵抗,只能是死路一条。” “……” 四周是震耳欲聋的呐喊声,许多官军不等指挥官那辉开口,都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双手抱头投降了。 只要有人开了头,这下跟风快如电闪,一千三百余人的队伍,像秋风扫落叶似的,纷纷投降。 那辉绝望了,他紧闭双眼从腰间掏出手枪准备自杀,结果被手下人夺了下来。 他这叫一个憋屈啊,上次被洪半天搞了个背后偷袭,这次又被打了个伏击,祖宗颜面何存? …… 至此,那赞军已是精锐尽去,消息传回县城,原知县郑道明吓得脸都绿了,这县城还守得住吗? 那赞听闻之后,气得口吐鲜血,不由瘫倒在椅子上,全身不停地颤抖和抽搐,呼吸急促,很是让人担心一口气提不上来,就此便过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 那赞终于从巨大的打击中恢复了过来,以前的不在意终于酿成了苦酒,眼下盐丁暴乱已呈星火燎原之势,匪首洪半天兵锋已直指崇明县城。 据斥候回报,只怕有数万之众来攻,他拿什么来守? 他着实后悔起来,没有认认真真建立一支强大军队,改换枪械,到了这个时候,什么财富美女,金银珠宝都是浮云,难道卷了这些东西跑路吗? 只怕是自己家族,北京紫金城里都不会放过自己,还是一个死字。 硕大躯体在厅内踱来踱去,脸上汗珠滚滚,随着他的足迹落在厅内,渐渐地形成了两道印痕,厅内众人都是屏住呼吸,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怒提督大人。 “浙军陈天华哪里回电了吗?” “禀军门,还没有!” “混帐东西,拍电报再催促,就说这里十万火急,县城要被攻破了,难道总督他不想当了吗?”那赞暴跳如雷。 “是…” 发完脾气,转了几个圈子,那赞终于想起厅内还有他的谋士,这些人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拿他的,这关键时刻咋就都不顶用了呢? “你们都哑巴了吗?现在怎么办?快想办法,想不出办法,在洪半天砍下我的脑袋前,本军门先砍了你们的脑袋!”那赞怒吼。 众人顿时打了一个哆嗦,这位提督大人除了捞钱的本事天下无双,砍人脑袋也是说到做到,当下便七嘴八舌起纷纷出起了馊主意。 什么招兵买马,可以重组强军,什么离间分化,招安匪首云云。 正堂厅内一时众说纷纭,一帮谋士们甚至互相争吵起来,个个面红耳赤,纷纷强调自己说得才是正道。 但那赞不傻,他一听便知道这些狗屁主意,没一个靠谱的,招兵买马重组强军,笑话,老子苦心经营的两营强兵泡都没冒一个便被灭了,这急匆匆弄来的一帮水师打个屁,除了花冤枉钱外没一点用处。 离间分化,招安匪首,洪半天现在胜卷在握,杀了老子,什么都有了,还会向老子投降? 那赞凶狠的眼光在正堂厅内瞄来瞄去,终于发现一个人正在低头沉思,却是自己最为看重的葛师爷葛思尘。 “葛师爷,你就没有什么好主意吗?”他阴沉沉地询问道。 众人一听提督大人将目光瞄准了葛思尘,立时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目光齐刷刷地将看向这位首席师爷,看他能出什么好主意。 葛思尘抬起头来,哭丧着脸道:“大人,刚刚各位讲的都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以纪某人的主意,眼下之计,还是只能求援!” “求援?”那赞道:“向谁求援?老子不是听你的向陈天华拍去电报,可他没回电,犹如石沉大海啊!” “大人,恕我直言,现在是咱们去求人家出兵,这求人要有求人姿态,以我看,乘这县城还没被洪半天围困之前,军门应立即出城去杭州城,或者是煤广新城,找到陈天华当面请求,这样礼贤下士,对方就磨不过去了呀!”葛思尘肯定地说道。 “说得也是!”那赞眼睛一亮。 实际葛思尘前几天都提过,让那赞亲自前往,带上礼物叩见陈天华。 可那赞这厮碍于前辈颜面,皇亲国戚,拉下面子去求人他做不到,这同等于杀了他。 这满清人叫摆谱,八旗子弟嘛,去恳求一个汉臣? 真正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现在,死到临头了,那赞这才不得不重新考虑。 “军门啊,此一时彼一时也,陈天华手中强兵悍将,都是打仗的老角色,不像我们崇明水师,从未上过战场,一打起来便缚手束脚,换了浙军这些沙场老将,一定会马到功成,况且,他本就是崇明总督,只要您肯开口求援,我估摸陈天华定会发兵来援的。”葛思尘道。 “可这个陈天华是个出了名的大奸商,无利不起早,他凭什么出兵帮我呢?”那赞踌躇地道。 葛思尘听罢是哭笑不得,“哎哟喂大人,空口白牙地求陈天华出兵,他自然一万个不愿意,但如果您愿意付出代价,只要这个代价足够大,那陈天华为什么不愿意?只要军阀肯支付一笔开拔费,伤亡抚恤金等,那陈天华肯定会抽调军队过来的,到那时,他得到了钱,坐稳崇明总督,而我们扑灭乱匪,跟上峰交了差,又保住了水师,各得其所,岂不美哉?” /64/64592/19407077.html 第735章 到煤广新城搬兵 “那要多少银子才能换来陈天华出兵啊?”那赞不由自主地嗫嚅道。 一想到要花大笔的银子出去,这个吝啬鬼竟有些蛋疼起来。 但转念一想,眼下花了银子,只要能保住崇明水师的制军权,夺回三个盐场,将来有的是机会赚回来。 但愿陈天华的胃口不要太大。 “至于要花多少银子,才能满足陈天华大人的胃口,属下实在不敢妄言,这就要看提督大人和他怎么谈了?!”葛思尘无奈地回复道。 他心里早就把那赞祖宗十八代给痛骂了一遍,怎么就生出这么个混蛋来呢? 那赞在提督府正堂里又来回踱了十几个圈子,终是想不出别的什么法子,只得一咬牙,道: “好,本军门亲自去煤广新城与陈天华谈,不管他多大的胃口,我都满足他,只要他肯出兵就行。” 说完,他吩咐下人给他打点行装,时不宜迟,他很抓紧时间奔赴煤广新城。 而这边郑道明等崇明官员则开始忙碌起来,准备城防啊。 新成立的自治区政务委,现在连个鬼影都没,郑坤,茅新等新晋官员,自匪患以来,人人都脚底抹油,先后撤出崇明了。 他们有地方撤,可以回到煤广新城去,可郑道明不行啊,能往哪里撤呢,除非是辞官,告老还乡。 现在滑稽的是,他还不知该向谁提出辞呈,按规定应该向总督陈天华大人提出,可自从上次以钦差大臣名义下来巡视一番之后,陈大人来了个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此没了踪影,现在,谁都不知他在哪里。 没辙,既然不能辞官回乡,那只好硬着头皮坚守岗位,无论怎样,这城还是要守的。 但一眼看到那一圈常年失修,又薄又矮的城墙,唯一的信心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众人将希望全寄托在了那军门身上,看此行能带回援兵来吗? 忙碌了一天的葛思尘,虽然累得骨头架子都要散了,但仍是打足了精神,一个人来到总督府衙门。 衙门刚建了一半,听说闹匪患那些民工都跑了,不过后院是盐商崔明义的庄园,一点不受影响。 他个人来到后院侧门,敲门亮出怀中的令牌,警卫便带他走到一间精舍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吧!”里面一个女音吩咐道。 葛思尘推开房门,恭敬地向里屋的女人行了一个礼,“雪狐掌门,您吩咐的事卑职已经办妥,那军门决定亲自前往煤广新城求援,二个小时前已出发。” 许云媛微笑道:“这些本座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你办得不错,坐吧!” “不敢!”葛思尘推辞道:“在掌门面前,哪有卑职坐的位置。” 许云媛嫣然一笑道: “葛师爷,你很聪明也很明智,知道那赞已是穷途末路,无力回天,你决意加入调查处暗影署,成了本座的下属,但也不必太拘礼,我的部下杀人放火,偷鸡摸狗的多了去啦,但像你这样有学问,有能力,又识时务,通大局的人当真少见,以后大有前途。” “多谢掌门夸赞,卑职不才,愿效犬马之劳。” 葛思尘听罢不由得又惊又喜,通过盐商崔明义认识了许云媛,旋即便猜到了整个事情的真相,极为明智的他,立即选择加入调查处,成为一名暗影。 听许云媛刚才的口吻语气,将来自己在调查处中必然会获得一个很重要的位置,这不由得让他喜出望外。 他从崔明义那里知道,军调处里许云媛是一手遮天,除了陈天华,谁也伸不进去手,水都泼不进去,她说了话,那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 “掌门,卑职有一点不明白,想请教!”他侧身坐在许云媛面前,低声道。 “说吧!”许云媛柔声道,看上去她的心情不错。 “掌门既然说海陵港口和水师基地,对我浙新军异常重要,那直接出兵占领得了。” 许云媛知道葛思尘这是在探虚实,她咧嘴说道: “这样是更快,我相信那赞在无奈情况下也会同意,但这样对我们以后的行动就大大不利了,我们要的是整个崇明沙洲,包括长兴岛、长江口的制军权,不是光要海陵港口,实际上我们一旦出兵,海陵港口已是直接在我们的控制之中,又何必多此一举,让那赞提前认识到我们对海陵港口有凯觎之意!” “掌门高明!”葛思尘恭维道。 对于他的恭维,许云媛无动于衷,她沉声道:“葛师爷,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要不断去说服那赞求援兵,同时让他相信我们愿意帮助,只要他拿出足够银子来,我们就会为他将所有的叛乱统统扑灭。” 这既要钱,又要地盘,恐怕最终还要命呵! 这世道弱肉强食! 葛思尘不由得庆幸自己,搭上了这最后一班车,心里有些怜悯起正奔赴煤广新城的那赞来了,要是他知道自己每向煤广新城多走一步,便离鬼门关又近了一步,不知他会作何想法? 葛思尘忧心忡忡地告辞而去,一直默不作声、立在一侧的宋瑜终于忍不住说道: “掌门,这个葛思尘虽然有点文才,但却无德,那军门待他不薄,可他转眼间就把他卖得干干净净,这样的人岂能重用?” 许云媛摇头道:“宋瑜,你在江湖上呆得太久了,这其中的奥妙又哪里懂得?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有才有德更好,但这样的人天下能有几个?即便有,又能为我所用吗?更多的人都是像葛思尘这样的,只要你有能力控制得住,用其才能便好,不必计较太多。” 宋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官场朝堂当真不是江湖所能比的,以前的自己只知道鲜衣怒马,快意恩仇,自从跟了许云媛之后,才知道杀人有时根本不用刀子。 …… 火急火燎赶到煤广新城求援的那赞,在哪里吃了闭门羹,陈天华根本就不在煤广新城,说是先前到湖广巡察,这几天可能直接回到杭州府了。 接待他的是一脸笑容,满身热情的副都统,中将军李兴鸿,以及煤广自治区政务委主任廖云鹏,两位新城里的哼哈二将。 () .23xstxt.m.23xstxt. /64/64592/19411173.html 第736章 干脆,一包到底 “那军门啊,哎呀呀您可真是稀客呀,头一次来我煤广新城,咋不事先打个招呼呢?我们也好准备准备啊,您看看,上将军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先到湖广,现在应该在杭州府邸了吧。” 李兴鸿热情地招呼着那赞,把他请进自治区衙门正堂里。 “上将军不在煤广新城?”一腔热情奔来煤广新城的那赞,心一下了凉了半截,“哪…哪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那军门找咱上将军有事?”廖云鹏笑呵呵,还有些讨好着说道: “上将军离开煤广,临走时都会将这里一切,交予中将军李大人处置的,如果事情不大,中将军就能帮你解决。” “嗯嗯…”那赞嘴上应付着,心里面是一片苦涩。 这种调配军队之大事,恐怕李兴鸿做不了主吧。 不行,自己得马上见得陈天华,无论如何也得让他马上发兵,否则,自己的崇明等不得了。 想到这里,那赞霍地站了起来向堂外走去,倒把李兴鸿与廖云鹏给吓了一跳。 这个那赞是怎么啦,莫非情报有误? “哎哎军门,那军门,您这是要去哪里啊?”李兴鸿赶紧追了上去。 “我要去杭州,我要马上见到上将军本人。”那赞气喘嘘嘘,大声嚷道。 李兴鸿与廖云鹏二人对视一眼,咧嘴一笑。 看样子,那个匪首洪阿四还真有二把刷子,在崇明还真把那赞给逼急了。 “那军门呐,到底有什么事让您如此着急啊?上将军在杭州府邸呆不了几天,您难得来就在这里呆上几天等等,咱们这里的赌城可风光旖旎,吃喝玩乐应有尽有,虽比不了上海滩,但也颇俱气象,李某愿陪着军门好好地玩上几天如何?” 李兴鸿装聋作哑,其实他早就得到许云媛传来的电报,跟陈天华在电话里也通了气,知道那赞会来。 那赞见状只好停住脚步,大声道:“再耽搁几天,说不定本军门家中妻儿老小都要被乱匪砍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赌城玩呵,中将军,我必须马上见到上将军。” “啥,有这等事情?!”李廖二人都是一脸的惊愕之色,“那军门何出此言呐?传说崇明有匪作乱,我等也有所耳闻,但区区乱匪,怎能成什么气候,如何能让军门如此惊慌失措?” 那赞一声长叹,脸色涨得通红,却欲言又止,他真的不好意思张口,满清贵族竟落到此地步,有何颜面呵?! 李兴鸿乘机将他再请回衙门大堂,耐心劝道。 那赞瞧着煤广新城里这一文一武两位大员,心知这二人可都是陈天华的左膀右臂,如果能说动他们,那出兵的事便成了七八,当下振奋心情,说道: “不瞒两位,我崇明已到了生死存亡之时。”当下绘声绘色,将崇明的情况大概描绘了一遍。 在他的嘴里出来,洪半天的部队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的恶贼,所过之处,十室九空,劫掠财富,杀人奸淫,无恶不作。 “我崇明沙洲血流成河,可怜那些百姓,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那恶贼肆虐啊!”那赞装出一副悲愤表情,眼中挤出几滴泪水。 李兴鸿故作惊讶,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提督大人,您怎么任由洪半天胡作非为,崇明水师少说也有万余壮士,你手下将官也都是八旗子弟,能征善战,怎么奈何不了一个土匪呢?” 那赞胖脸被羞得通红,脸上肌肉不停地抽搐,本想为自己水师美言几句,但一想,这时候效果可能适得其反,为难半晌,才艰难地道: “不瞒两位大人,我水师精锐前几日与那匪徒一战之下,大败不说还全军覆没,眼看着乱军兵锋便直指崇明县城了,我这次来便是向上将军求援的,还望上将军看在崇明父母官,总督大人任上,唇亡齿寒的份上,出兵相助,剿灭乱匪啊!” “这个啊!”李廖二人同时沉吟不语,“要我们这里出兵啊?” “俩位怎么说?” 那赞渴望地看着二人,生怕这两个家伙吐出一个不字来,这两人可都是煤广新城的重臣,对陈天华的影响力,不可谓不大呀。 “不瞒那军门说!”李兴鸿似乎在字斟句酌,慢吞吞地道: “如果是其它事都好说,同为朝廷命官,何况崇明总督还是上将军本人呢,可就出兵啊这是伤筋动骨,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开拔需要大量经费,而且上阵拚杀没有赏金,谁卖命?还有就是产生伤亡,这抚恤金也是一笔大数,再加上枪械火炮,弹药损耗等等,说起来打仗就是烧钱呐!” “钱么,这钱不要紧!”那赞大声道:“你们只要能出兵相助,开拔费,伤亡抚恤金,战场赏金,弹药损耗等等,所有投入的费用我出了,总之,绝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李兴鸿与廖云鹏对望一眼,目中喜色都是一掠而过,“那军门,这个数字可能很庞大呵,我们得计算一下,您需要多少兵马?” “这多少兵马…不好说,一千太少,至少二三千吧,这样吧,你们负责帮我把乱军加土匪给全灭了,咱们谈个价,这样大家目标明确。” 那赞可不傻,你们到时光出兵不出力,到时开拔费拿了,到崇明之后麻洋工,我每天还要负责军队的吃喝拉撒,动一动又要钱,那就变成无底洞,干脆,一包到底。 “哎哟喂,那军门要咱们承包到底,保质保量完成,那就算法不同了,这样,我斗胆出个价,二百万两白银包干,先给一半,事成之后再一次性付清。”廖云鹏是个精明的经济学,银行学家,他张口就来。 “哎哟喂廖主任,这二百万两白银太多了,一百万,一百万两银子我马上出。” 那赞也非等闲之辈,他知道商家都善于讨价还价,叫喊上天,还到地,砍半还价是个惯例。 “不行不行军门,这二百万是个基本数,已经是优惠价了,不能再少了。” “……” 就这样,廖云鹏跟那赞做起了买卖,他来个分文不少,不管那赞讲得天花乱坠,他就是一根筋,寸分不让。?? () .23xstxt.m.23xstxt. /64/64592/19412131.html 第737章 顾祝年临阵受命 瞧着那赞为了银子跟廖云鹏争得脸红脖子粗,没讨得一分好,感觉颜面扫地,冷眼旁观的李兴鸿见火候差不多了,忙出面圆场。 “我说两位就别争了,廖主任呐,你看那军门来趟不容易,咱们怎么也很勒紧裤带,为提督大人考虑考虑嘛,这样吧,这事我作主了,一百五十万两白银,就是亏得脱裤子卖腚,咱们也认了。”李兴鸿装出咬咬牙,忍痛割爱的表情。 “你…中将军,这事上将军要怪罪下来,我可不管,你顶着。”廖云鹏一付气急败坏的模样。 “我顶就我顶,这事总得有人扛,那军门也不是外人,也是咱崇明自治区的驻军提督。”李兴鸿拍拍胸膛一口承诺。 “多谢中将军成全,那某多谢了,一百五十万两就一百五十万两,我出了,只要你们能出兵,我先付一百万两。” 事到临头,那赞也是急不可待,他现在不缺银子,要是崇明丢了,再多的银子也没用,只要崇明无事,用了再多的银子,也就是每年多出一点私盐罢了。 一眨眼工夫,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到手,眼下年底了,光年终奖金等,全区都需要大量现银,正被银子折磨得夜不能寐的廖云鹏,已是喜上眉梢,这一下可就能大大缓解他的财政压力了。 上将军虽说有钱,但大都是股票,债券,不动产等等,许多银子都用在开矿山,搞枪炮上去了,这些玩意儿是个长线投资,现银却紧张得很,这下一百五十万都是现银,银票,立马便能到手。 “既样那军门如此豪爽,愿意补偿我们的损失,在上将军面前,我们就好说话了。这样吧那军门,您先在驿馆里住下来,我马上打电话,请上将军回来如何?” “好的好的,越快越好,越快越好呀!”那赞忙不迭地答应道。 接下来,廖云鹏忙着安排住宿,欢迎宴席等,而李兴鸿呢,直接到总机房给在杭州府邸的陈天华打去电话。 …… 槐坎镇上,一座军官大院里正在大宴宾客,十几张桌挨着展开,桌上鸡鸭鱼肉俱全,显示着这家的殷实。 年轻的男主顾祝年端坐于主位上,一脸的幸福感掩去了他曾经的沧桑,此时的他,满脸笑容把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双大手不知放在哪里才好。 今天顾家大摆宴席,是为了庆祝其出生不久的儿子满百日。 今天,他的义兄宋小牛来了,专程从赣南过来的,顺便带来了陈二,罗二虎等人的贺礼。 寡居的左刚媳妇,带着一对儿女也来参加顾祝年儿子的百日宴。 想当年,顾祝年十七岁,在杭州拱宸桥日租界的东码头当苦力,被工头殴打,巧遇乔装打扮的左刚,宋小牛等,宋小牛出手相救,两人结为义兄弟。 此后,顾祝年跟着宋小牛在左刚手下,给陈天华当侍卫,从此近水楼台先得月,得到主公青睐有加。 这些年跟着主公几场大战下来,不仅为家里挣来了房产田地,官职更是得到不断提升。 前几年,顾祝年学着义兄宋小牛,将老家田产等卖了,带上寡母和兄弟到煤广自治区安家落户,住上了大宅院,去年更是娶上一房媳妇,还是女掌门许云媛的远房表妹。 现在,二十三岁的他,已是调查处行动署长官,兼特种大队大队长,实际是个副标团,校官级别,相当耀眼了。 顾祝年手执酒壶,在一群左邻右舍,战友同仁坐着的桌子间转悠,看着谁的酒杯空了,便赶紧给满上,所到之处,人们都是恭敬起来,向他拱手表示恭喜。 听着这些恭喜的话语,看到那些谦卑的笑容,顾祝年不由得感慨万千,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老队官,后来成了独眼龙的左刚,正是他手把手教会了自己如何打仗,如何在战场上生存。 但阎王坡那场东洋人针对主公的暗杀,这个让人尊敬的上司却永远地离他而去,他至今还记得左刚生死决择时嘴角那淡定的笑容。 不止是他,这六年来他身边的许多战友,大多数都死在战场上,能够活下来的现在都成了军中骨干,而那些死去的是一批又一批,只怕坟上已长满了青草,能记得他们的也只有他们自己的亲人了吧! 幸亏上将军在煤广新城建英烈堂、忠烈祠,还有烈士纪念碑,让这些为了煤广自治区而献身的英雄,他们的英魂有了寄托,有了香火供奉,不致于孤孤寂寂。 每每想到这些,顾祝年便觉得热血沸腾,上将军是值得自己为他去死战,那怕自己战死,忠烈祠中也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这时,外面突地响起了急骤的马蹄声,众人循声看去,却见背后插着令旗的驿官正急奔而来。 顾祝年和宋小牛微微一怔,那是上将军府里的驿官,他们立即快步迎了上去。 “那位是顾大人!”驿官翻身下马,高声叫道。 “我是!”顾祝年迎了上去。 “上将军府急令,命顾祝年立即前往上将军府晋见!驿官到时,即行启程!“驿官从身上掏出一份公文,双手递上。 接过命令,顾祝年歉意地望了一眼寡母和妻儿,还有在人群中穿梭倒酒的弟弟,本想借着这次从湖广回来,准备好好地陪陪他们,但看来又有新任务了。 顾祝年双膝跪地,向母亲叩了三个响头,“娘,孩儿不孝,又要走了。” 顾母眼睛湿润,上将军府命令,那定是又要打仗了,自己儿子又将踏上战场,她的身体微微发颤,半晌才道: “大年,可要小心啊!” 顾祝年微微一笑,“放心吧,母亲,孩儿不会有事的。”说完,他目示自己亲兵去屋里收拾行李,自己去拉过弟弟,道: “小年,我不在家,你要好好孝顺母亲和照顾嫂子侄儿,另外,你要好好读书,不要认为自己年纪大了,就不用读了,即便不能读出名堂,至少也要识文断宇,上将军都说了,以后读书人才有前途。” 顾小年更咽道:“大哥放心,我一定孝敬母亲,照顾好大嫂和侄儿,用心读书。” 顾祝年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亲兵拿来行李包裹,牵来战马,他跟义兄宋小牛,以及左家大嫂等告别,向周围团团一揖,“各位父老乡亲,各位兄弟战友,大年失礼了,大家今天一定要吃好喝好,拜托各位了。” 众人都站了起来,一起还礼。 顾祝年翻身上马,勒转马头,带上几位亲兵随着驿官狂奔而去。 …… /64/64592/19412145.html 第738章 整装待发 陈天华十分欣赏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顾祝年,就像是在观察自己的亲兄弟。 这是一个从战场上一步步磨励出来的年轻军官,有文化、有冲劲、有头脑,善于吸收一切对他有用的知识,加之不骄不躁,虽出身寒微,让他养成了谨慎处事的态度,这些特质让他从军中脱颖而出。 广德山脉的营盘山之战,是他的成名之作,让陈天华看到了他作为一名战场指挥官,临场判断与指挥的能力。 这些年,陈天华一直喜欢将其带在身边,言传身教,旁人都看得出主公对他的喜爱。 “大年,这一次有一个重要而又秘密的任务交给你。”陈天华开门见山地说道。 顾祝年两腿一并,靴子后跟马刺咔嚓一声,他站得笔直,一个举手礼,道:“请吩咐,属下定不负上将军所望。” 陈天华看了他一眼,笑言道:“我的另一个领地,崇明岛上闹匪了,崇明水师提督亲自来我们这里求援,我决定让你率特种大队和新扩充的一个营,去崇明剿匪。” “是!” 顾祝年又是一个立正敬礼。 他的特种大队成立年余,都是各部队的精英抽上来的,战斗力强悍,以一挡十不敢说,以一挡五那是绰绰有余,只是还没有整体上战场去野练一番。 这次上将军可能故意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整体去操练,以这千余特种部队的战斗力,上万土匪还不是手到擒来,再加上还附上一个突击整营,这样的战力很吓人的。 陈天华呵呵大笑起来,“可能你也想象得到,这次我拿特种部队去搞一次实地野练,不过这一次的任务,可比以往剿匪要复杂多了,要多动脑子,反正你的掌门也在那里,有啥事你问她即可。” 顾祝年大喜,“这太好了,数千上万个乱军土匪,用得了多长时间,最多给我一个月时间,大年就会凯旋而归。” “只怕不见得吧,这次崇明剿匪可能要用二个月时间,争取在过年前夕结束,反正一切行动听指挥。” 对于崇明谋划,是许云媛的调查处在做,顾祝年当时远在湖广,并没有参与进来,他这次刚调回总部没几天,确实对此事一无所知,陈天华希望他到了崇明,具体接受许云媛的指示行事。 “明白了上将军,大年绝不会让你失望,一定很快将那些土匪剿灭干净。” 顾祝年一听上将军放宽至年底前,以为这是怀疑他的作战能力,赶紧表态。 陈天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题是这些土匪你是剿不得的。” “为什么?” 顾祝年有些发傻了,上将军对外宣称,专门派他去剿匪么,怎么又说剿不得这种话? “知道赣南洪半天洪阿四么?”陈天华问道。 对于洪阿四,作为调查处上官的顾祝年,底细当然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的眼中不由露出一丝敬佩神色,“上将军,洪阿四属下当然了解,只是没见过,他不是早就降了咱们,金盆洗手了嘛。” “崇明的土匪头子就是他!”陈天华望着顾祝年,淡淡地说道。 “什么?“顾祝年先是吃惊,后是愤怒,“他…他什么时候又反了?” 陈天华不说话,只是微笑地看着顾祝年。 顾祝年的脑袋瓜子好用,他立马感到这事很是蹊跷,嘴里的嘟囔声越来越小,慢慢地,脸上有了一丝明悟,“上将军,他是您故意派去的,我们要完全占据崇明沙洲,包扎水师?!” 陈天华这才兴奋地拍打着顾祝年的肩膀,沉声道: “好好大年啊,不愧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得意门生,果然不错,一语中的,你这次去,是借剿匪之名,实质另有重任,你去先将海陵港口、码头、水师基地等全部占领,让崇明水兵统统上船,由你接管整个海陵。然后配合洪阿四蚕食崇明县城等地,逼降水师,你们所有的行动,都将有本将直接指挥。” “遵命!”顾祝年又是啪的一个立正敬礼,“上将军,属下啥时候出发?” “?先去见见刚加盟给你的一营士兵吧!熟悉一下之后,尽快出发吧。”陈天华强调道: “这一营兵卒都是刚招进来的菜鸟,只有少量军官是老兵,你带他们到崇明之后,要尽快地让他们成长起来,让他们见见血,崇明还是有不少真土匪,现在他们趁乱四处出来打劫,你正好拿他们去练练兵!” “上将军放心吧!属下知道怎么以老带新。”顾祝年笑言道。 他这下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上将军要硬塞给他一个整编营,开始以为是怀疑他特种大队的战力不足,现在才明白,原来是让他免费带队野练。 上将军这个当家人精明啊,这帐算得精细,不浪费任何机会。 …… 在煤广新城度日如年的那赞,终于看到了奔赴崇明作战的浙新军,看到那一排排全副武装,迈着整齐步伐的队伍从自己的面前走过,他满意地笑了。 一看这支军队的军容军纪,就知道这的的确确是一支强军,近二千人成六路纵队从他面前走过,横看竖看都成一条直线,让他不由有些发呆。 他却不知在浙新军中,新兵入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队列训练。 这一瞬间,那赞便觉得自己这几天来,着急掉的十几斤肉算是物有所值,付出的一百五十万两白银,也总算有所回报,只要这支军队开进崇明,想必那个该死的洪半天和那些盐腿子们,必然会烟散云消。 看着这支队伍,尤其看到他们的装备,仿克虏伯c75mm野战炮,马克沁重机枪,60mm迫击炮,掷弹筒,清一色仿毛瑟m1888制式步枪。 近二千官兵,约一千二百名是骑兵,据说是陈天华最精锐的特种部队,另六百余人为步卒。 此时此刻,那赞觉得陈天华这个汉人,还是值得交往的,够朋友,虽然贪了一点,要钱要得狠,但拿出来的东西也的确货真价实。 眼前这一切,让那赞觉得数月来,笼罩在自己头上的阴霾,忽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一片光亮。 “那军门,这支军队去崇明,你还满意否?”陈天华微笑着问那赞。 “满意,当然满意!”那赞大笑道:“都说陈大人的浙新军天下无双,果然名不虚传啊!” /64/64592/19417645.html 第739章 攀龙附凤 “这可是我最精锐的特种部队,从来都舍不得拿出来使用,可为了那军门的崇明沙洲,我算是出大血了!我的许多部下都对这事有老大意见啊!” 一边陪着的李兴鸿、纪春生、廖云鹏等人,听着陈天华信口胡诌,脸上都不由得露出鬼怪笑容。 还真看不出,上将军撒起谎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淡定的很呵! …… 海湾口盐场如今已是大变模样,虽然仍是简易的一些砖木房子,但却规划得整整齐齐,居民区里的道路也被整修了一翻,先前的泥浆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小石子渗上石灰沙土夯实,铺就的道路很平整,纵横交错,将居民区划分成一个个整齐的小方块,每个小方块算一个组,各组选出一个组长负责召集。 要说与先前大不同的是,盐场四周多了若干处兵营,高大的木栅栏,拒马、鹿角、濠沟构成了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虽然没有高大的城墙,但仍然显出一番森严的气象。 居民区里已找不到闲人了,洪阿四和罗龙云他们占据海湾口之后,立即按照陈天华的最新指示,在海湾口实施新政,每户盐工每月定量交出份盐之后,多余出来的盐都被以官价收购,然后统一交与盐商崔明义,私运出去后以私盐的价格贩往各地。 现在的盐丁都是干劲十足,因为晒出的盐越多,自己就获利越丰,洪阿四他们规定的份盐数额并不算高,完成起来并,每家每户除了小孩子,现在连女人都进了盐场做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能多产一点盐出来。 包产到户,多劳多得,在这里得到了充分体现。 一部分经选拔进入洪阿四军队的盐工,现在已成了正规的军人,他们的军饷足以让他们养活一家人。 当然,他们的家人愿意去晒盐的话,一应待遇都与盐丁一视同仁。 现在的海湾口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多劳多得,丰衣足食!” 洪阿四分外佩服陈天华说过的这句话,现在他在海湾口数万盐工的心中,威望无以复加,不为别的,就因为自己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不再受到那些盐场官吏的压迫。 除了海湾口盐场,崇明另外二个被占领的盐场,都享受同样的政策,待遇。 从盐工中精选出来的三千余精壮,再配以自己带过来的千余精锐,现在,洪阿四手里的军队足有五千人马,而且这五千人马在经过几个月的征战之后,已从以前的菜鸟,慢慢地变得成熟起来,他们离精锐距离已不远了。 关键是洪阿四带着他们跟官军作战,连战连胜之下,让马德三等盐丁的心气儿也逐渐高涨,用陈天华的话来讲,这就是有一颗胜利者的自信心。 对一支军队来讲,这种强者心态是非常关键,光荣传统的继承,你不能指望一支连战连败的军队,能拥有什么虎气霸气,纯属瞎掰。 从煤广新城秘密派遣而来的军官们,他们实际都是顾祝年特种大队的军士,他们已彻底有效地掌控了这支军队。 有了这些军官搭成的骨架,现在这支军队比起新军也不差,甚至可以说,他们就是浙新军第二镇,一支尚未进入编制的军队。 这也难怪未经过血腥的崇明水师,在他们面前是连战连败,溃不成军。 连接打下崇明绝大多数地盘,歼灭俘虏水师精锐之后,第一期的战略目标已完成,再去四处打劫,就完全没有必要了,毕竟崇明将来还是要归上将军管辖的,破坏过重,就是给自己添麻烦。 现在洪阿四厉兵秣马,兵锋已是直指崇明县城,只等上将军一声令下,便可以行动了。 “大当家的…大当家的!”一名军营值日官气喘吁吁奔了过来。 “什么事弄得慌急忙乱的?”洪阿四不悦道。 “是这样的大当家,军营外面来了一群人,说要求见您!” “是些什么人?你没有问清楚吗?”洪阿四不满地哼道。 “大当家的,领头的像是一个女子,蒙着脸,身后跟着好 几十个护卫呢,看着都很彪悍,那个女子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大当家的。” 值日官气喘吁吁地递给洪阿四一块令牌。 洪阿四对这种令牌不熟悉,但觉得很古怪,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把罗龙云叫过来认别。 那罗龙云一看那令牌的式样,脸上已是露出喜色,拿过来仔细一看之后,忙拉着洪阿四拔腿便走。 “你这是要拉我去哪儿啊?”洪阿四疑惑道。 “走走,跟我去军营辕门口迎接,您不是一直想见我的掌门吗?她来了。” “啊!雪狐掌门来了!那快快…” 洪阿四吓得不轻,调查处雪狐突然造访,不知是为何事? 雪狐名头,在江湖上如雷贯耳,洪阿四岂敢怠慢。 …… “洪校官,恭喜了,从今天开始,你已正式被上将军批准加入军队行列,按朝廷军队新制,你被任命数浙军第二师直属独立混成团团长,上校军衔,这是他颁布给你的晋升令。”许云媛将任命书递了过来。 洪阿四平静地站起来,对着陈天华颁布的任命书行了一礼,这才双手接了过来,小心地揣进怀里。 从现在起,他也是一名浙新军校官了,而且是直属于师部的独立混成团,待遇不错,离少将军只有一部之遥。 从土匪到新军校官,想起往日,洪阿四不由得有些感慨。 “洪团长,你自从降了我们之后,一直闲赋在家,其实上将军一直在关注你,早就想请你出山,但因为种种原因,被拖到现在,你心中不会对上将军有所怨言吧?”许云媛笑道。 洪阿四听罢心里一愣,连忙一个立正,低头沉声道: “掌门大人,洪某以前是一介土匪,要不是遇着上将军的仁义之师,现在只怕还在赣南四处流窜呢,心中感激还来不及,何来怨言一说?” 许云媛微微点头,“这就好,洪团长,以后咱们就要在一起共事,一口锅里吃饭,希望你勇立新功,不断攀升。” 洪阿四听罢突地站了起来,向许云媛深深一揖,巨大的机遇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任他是谁,也不可能保持平常心。 /64/64592/19418348.html 第740章 站好队,跟对人 与所有高级军官比起来,洪阿四自知有先天不足,他出身土匪,而且还是个大首领,这个已是属于历史污点,先天不足,而其它人都是历史清白,跟着上将军一起出道,不是上将军的心腹,也是背靠李兴鸿或者是抱纪春生大腿。 军队中最讲究派系,什么老乡同族亲戚,武备学堂同学,师徒师兄弟等等,这比一般官场上还厉害,这点洪阿四是清楚的。 而他自己,算是那边都靠不着,要真的计较,勉强算是纪春生的人,因为当初是他代表主公受的降,这次出山又是他推荐,应该算是恩人。 可纪春生在浙军团的根基并不算深,早年天津武备学堂第一届高材生,他都是仰仗上将军,才有如今之地位。 听话听音,许云媛今天跟他说这番话,拉拢的意思已非常明显,他深知这个女人跟上将军陈天华的关系特殊,有‘二夫人’之称,同时,他也听闻过她跟李兴鸿逐渐明显的矛盾。 此时的自己,便是选择站队的时候了。 能靠上许云媛,相当于简即依靠上了陈天华,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洪某的一切,今后还请许掌门多多关照,洪某当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许云媛也站了起来,嫣然一笑道:“本座能关照你什么?嘿嘿…只要你永远忠于上将军,便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洪阿四肃然道:“洪某对上将军再造之恩,将永远牢记在心,为上将军我愿意赴汤蹈火,绝不会有一丁点儿的二心。” 许云媛意味深长道:“好好…洪团长,有你这句话,我会竭力助你成事的。” 洪阿四大喜,“多谢许掌门。” 闲话说完,便该谈是正事了。 “许掌门,您这次过来,当不会是专程来送属下的晋升令吧,上将军具体有啥指示?” 许云媛点了点头道:“所有事情的发展轨迹,都在按着我们的预计进行,那赞承受不了你的沉重打击,跑到我们煤广新城求援来了,上将军已应他所请,准备出兵崇明,助他剿匪了。” 说到这里,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心里觉得这事真是滑山下之大稽。 “统兵进崇明的是哪一位校官?”洪阿四笑道。 “你们彼此不熟也没打过照面,他是本座属下,特种部队统领,叫顾祝年!此人很年轻,但很能干,他也是罗龙云的上官。” “哦,属下听罗队官曾经提起过,说他很能打仗。” 洪阿四微微有些惊讶,上将军居然派出了他的精锐中的精锐部队。 其实,他不光听罗龙云提起过顾祝年,有次在赣南满星叠跟宋小午喝酒,他也提及自己的这位义弟,赞口不绝。 顾祝年在广德山脉的营盘山之战,面对数倍东洋人的围攻,临危受命,这是他的成名之作。 这个人现在已是浙新军中的传奇,从一介小兵晋升为标团职,其速度之快要超过上将军,当然,这也是他的运气好,碰到了一个义兄,和唯才是举的主公,对其大力栽培,才有了今天的顾祝年。 想当年,自己在江湖上盛名为‘草头将军’的时候,这小子还在拱宸桥日租界的东码头当苦力呢! 想不到现在已与自己平起平坐了。 洪阿四酸酸地想。 “顾祝年率军进入崇明,暗地里暂归你节制。”许云媛道。 “归我节制?”洪阿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疑惑 地道: “许掌门,顾祝年与我同是标团职,他又是上将军的老部下,宋小牛指挥使的义弟,他能听从我的命令吗?” 许云媛沉声道: “崇明一下子来了两位标团级校官,倘若不能统一指挥权的话,那难免会出现配合不一的情况,所以本座会向上将军建议,将大年划归你节制,你不用担心他不听从指挥,如果当真出现这种情况,那他就没资格当特种部队统领了。” 她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容不得洪阿四半点怀疑,他有些受宠若惊,“多谢许掌门信任,洪某定当竭尽全力,履行职责,坚决执行您的任何指令。” “好好…请坐吧,坐下说。”许云媛微启朱唇,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又召见了罗龙云,讲了一番鼓励的言语,然后才告辞离开。 …… 海湾口盐场,新筑建起来的简陋议事厅内,洪阿四高踞正中的第一把交椅上,他威严地扫视了一眼麾下众头目,在马德三等几名盐丁头领的脸上,更是多停留了片刻。 “各位,我刚刚得到确切情报,那赞从煤广新城的浙军那里,请来了近二千精锐前来剿灭我们义军,就在今天,浙新军特种部队已进驻了海陵镇,占领了所有港口与码头,接下来,他们很快就要前来进攻我们了。” 此话像颗炸雷,轰地一下在议事厅内炸开了,众人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罗龙云和他的队员们则兴奋不已,意味着他们将结束隐瞒身份,冒充土匪的日子到头了。 马德三等盐丁头领们议论,则是因为浙新军名头太大,尤其是陈天华所辖镇师,历年来巢匪是无往不胜,江湖上是名声远播,属于虎狼之师。 听到他们前来,马德三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惧意。 他们可不是那赞的崇明水师,那是多年从剿匪中杀出来的钢铁之旅,据说武器装备精良,都是洋枪洋炮,想想要与这样的军队在沙场上较量,众人心中都是未战先怯了。 “怎么办?请大家一起聚来议议,集体拿出个注意来吧!”洪阿四脸无表情,淡然道。 罗龙云那帮队员知道最终的结果,佯装讨好道:“大当家的,我们一切听您的,您说怎么办,我们便怎么办好了。” 洪阿四脸上浮起一丝笑容,面向马德三等人,沉声道:“德三兄弟,你说说,下一步应当怎么办,是跟他们打,还是用别的什么办法?” 马德三脸上浮现难色,他没有想到洪老大会单独点他的将,迟疑了一会儿,沉声道: “大当家的,恕我直言,真要跟浙新军打的话,只怕咱们打不过他们,据说当年连凶狠的东洋人都不是对手,那咱们只怕更不是对手呵!” “那你的意思是…”洪阿四试探道。 /64/64592/19424250.html 第741章 演一出戏-招安 他现在四千余军中,盐丁兵卒就占了三千,而马德三在盐丁中威望最高、是大头领,只有搞定了他,下面的戏才能继续唱下去。 “那我们…我们跑吧!” 蹙眉皱脸地憋了半晌,马德三忽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让大伙惊愕失色。 “大当家的,咱们有四千余的队伍,他浙军向东,咱们便向西,他们到了南,我们就跑到北,总之,不跟他们碰面就是了,这崇明的地形咱熟。” 众人听了都瞠目结舌地望着他,十分不解。 真没有想到这个当初带头闹事,后又率领大家打了数次硬仗,在战场上表现勇敢顽强的大头领,居然冒出这样一个荒谬的主意来。 “马德三,你当真以为咱们这是在躲猫猫呢!还整出一个东西南北出来,我们这可是四千余人,一千多匹战马,你以为随便找个犄角旮旯,便可以猫着让人不发现?跑…往哪里跑,四千人不吃不喝啦,还有这几万家眷,咱们放弃不管了吗?”洪阿四大声喝斥。 下面也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朝他翻白眼。 马德三没想到会是这样,当即被羞得满面通红,他恨不得钻进石头缝隙里躲起来。 刚才只是下意识地冒出个跑的主意,没有想得这么深远,不过听到洪阿四大为光火,不由得惭愧道: “大当家的,属下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盐腿子,哪有什么主意?一切还是由大当家作主吧,反正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好了。” 这话说得还算得体。 洪阿四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就是需要这个氛围,只见他目光炯炯地环视着厅内众人,沉声道:“大家都是这个意见么,一切听我的?” 众人都纷纷起立抱拳,大声道: “我们一切听从大当家的安排,大当家说怎么力,我们就怎么办,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决无二话。” “好,既然大家都一致认为都听我的,那我就说说吧,其实从起事开始,我就在想着今天的局面了,崇明水师是不堪一击,可大清这么大,除了水师还有陆军,绿营,巡防营咱不提,可是新军就不一样啊,我们虽是打败了崇明水师,要是调来一支强悍的新军怎么办?我们能一直胜下去吗?不大可能的,光是武器弹药和后勤保障就成问题,所以,我一直在努力为大家寻找一条后路。” 说到这里,洪阿四忽地站了起来,他看着厅内各人,大声道: “各位,难道我们生下来就是为了当土匪的么?难道我们不想安居乐业,作个良民么?我们为什么造反,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我们造反的目的是什么,当然是为了活得更好,能安居乐业,能让我们的亲人不再遭受欺凌,但如果我们再打下去,我们会失败,我们的亲人会因此受到牵连,所以,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值得我们去投靠的人,一个能不小瞧咱们,还能保护咱们的人,现在,我找到了。” “啊!”厅内众人都惊呼一声,这样的救星上哪里去找,可大当家他说找到了。 大家所有的眼睛,都齐刷刷盯着大当家洪阿四。 “这位大救星,就是浙新军的陈天华所部。”洪阿四环视四周,坚定道:“我决定咱们义军,全都投诚浙新军第二师都统大人陈天华,请这位大清国的上将军庇护我们。” 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一下轮到马德三等人目瞪口呆了,大当家的主意,居然是缴械投降,接受招安。 “大当家的,即便咱们想主动缴械投降,可对手会要同意么,要是他们不要咱们,那怎么办?或者是他们先假装要了咱们,然后把咱们聚而歼之怎么办?”马德三大声质问道。 他质疑的很有道理,一般情况下,这种现象各地各个朝代都会发生。 洪阿四似乎胸有成竹,他哼了一声,说道: “不知大伙有否了解陈天华此人,大名鼎鼎,他在煤广新城的作为,在江西赣州,湖广等地的治理发展,那是有目共睹,他是何等人也,绝对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要么他不接受不答应咱们投降,直接发兵过来打我们就是了,但只要他答应了咱们投诚,答应安置咱们、善待咱们,就决不会反悔。” “可是大当家的,我们都是些市井小民,除了盐丁工友,不认识任何官员,即便是想投诚,又怎么能联系得上这位陈大人呢?难不成等到两军对垒时,咱们阵前大喊一声我们投降!那可保不准那些领兵将军为了立功,根本不理睬咱们,仍是挥师攻打,那时候咱们已毫无战心,岂不是败得更快,伤亡更惨重?属下以为,这事除非陈大人亲口作出承诺,我们才能相信啊!”马德三大叫道。 他的意见,自然得到了在场盐丁头领们的响应。 洪阿四微微一笑,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道: “我刚才说过,从咱们起事那天起,我就在想着这事,一直以来,我都在试图联系这位陈大人,现在,实话告诉大家,我们联系上了陈天华大人,而且上将军也给了我亲口承诺,并封了我为浙新军第二师师直属独立团团长,现在你们都是第二师独立团的一员了,下面有请特使许大人。” 话声刚落,许云媛在宋瑜和韩静的护卫下,微笑着从后堂款款走了出来。 马德三等人不由得一惊,这个女子前天来过一次,蒙着面进营时,他们都亲眼所见,但万万想不到她竟然就是浙新军的特使。 “各位兄弟,这位是许大人,在浙新军第二师中身居高位,今天作为上将军陈大人的特使,专程来到我们这里。” 许云媛上前一步,微微欠了欠身说道: “各位兄弟,你们起兵造反的原因,上将军现已查清,是官逼民反,情有可愿,陈大人虽为朝廷命官,但他并不想多造杀戮,只要各位迷途知返,上将军保证,决不追究各位的任何责任。” 话音刚落,下面是一阵唏嘘议论声。 许云媛伸手从身后韩静手中接过一叠纸卷,道:“上将军还将义军直接纳入浙新军序列,暂编入独立团,在座各位,都将成为独立团中的军官,如果各位没有异义的话,那么,就请到我这里接下任命,从此,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64/64592/19424964.html 第742章 特遣团占领海陵 不用有人提醒,罗龙云带着特遣小组的军官们,早已振臂高呼,道:“我等愿为浙军效力,愿为上将军效力。” 见有人带头响应,马德三等几位盐丁头领稍微迟疑,便也躬下身去,“我等愿为上将军陈大人效力。” 他们毕竟都是守本份的盐丁,那天纯属被逼反抗,稀里糊涂地激情杀人,走上了造反之路。 可每当夜深人静时,细思极恐,心里一直是惴惴不安,难道就一辈子当土匪不成。 他们也知道朝廷绝对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肯定会派出强大军队前来镇压,他们是没有根据地的流寇,最终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自己千刀万剐也就算了,可还要连累灭九族,对不起列祖列宗,大逆不道呀。 眼下既然有了从良机会,这可是最好的结局呀。 见此情况,许云媛满意地笑了,她从卷宗上面抽出第一张,大声念道:“罗龙云!” “到!”罗龙云一个立正,迈着正步上前,向许云媛行了个新式的标准军礼。 上次许云媛单独召见了他,就是告诉他一个决定,准备把他和他带来的特遣小组成员,留在独立团任职,借机控制整个团,防止今后有意外发生。 “任命罗龙云为独立团参谋长,兼第一营营长官。”许云媛大声宣布,罗龙云双手接过委任状,下面掌声雷动。 他这次功勋卓著,连升三级,从一个连队官直达副团职,绝对的破格晋升,让人忌妒羡慕恨。 “马德三!” 台下的马德三一楞,身后盐丁头领们赶紧推他上前。 “马德三,任命你为独立团第二营营长官,这是你的任命状,从今天起,你便是我浙军的校级军官了。” 马德三呆呆地看着手里盖着鲜红大印的任命状,脑子一片空白,像做梦般的一时转不过弯来。 玛的,因祸得福就这么简单,从一个灭九族的罪犯,直接变成了大清新军的一位校级军官了。 他虽然不太清楚这新式军制,可营长也就是过去的营官,那可是六品武官,比特么的知县还大。 从一个低微的盐丁工头,一跃成为大清国新军军官,而且是名震天下浙新军,这巨大的反差,让他的神经有些缓不过劲来。 “恭喜你了,马营长大人!”厅内众人都督前道喜,马德三嘿嘿傻笑。 洪阿四走上来也道喜,“德三兄弟,从今天起,你便正式成为我的手下勇将了,好好干!” 马德三终于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事实,心中不由一阵激动,深深地弯腰,大声道:“卑职愿为上将军效死!” 洪阿四等人大笑,这就是陈天华英明之极,人虽然远在煤广新城,但眼前的一切尽在掌握。 马德三在盐丁之中威望素著,将他直接擢升为营管带,可以让数万盐丁们安心,而让浙军更有效地控制这股力量,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便完全把这股力量消化了,这样一来,对于浙军在崇明后续的行动中,也给广大盐丁们树立起一个很好的榜样。 许云媛拿着卷宗,煞有介事地一个接一个唱名颁发任命状,众人皆大欢喜,一片欢呼声。 …… 海陵镇,在数月的惊慌失措、惴惴不安之后,终于随着浙新军特遣团近二千官兵的到来,重新恢复了平静。 之前看不到人影的街道,现在重新活了过来,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各行各业重新开门营业,终于有了一点新气象。 特遣团大部刚登陆,并没有进入镇城区,而是在城外扎下营盘,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很快便在城外立起营垒,竖起栅栏、拒马、鹿角,挖开壕沟、立起哨楼等等。 不到两个时辰,一座气象森严的军营,便已矗立在海陵城外,其速度之快让海陵那些专门凑热闹,前来围观的闲人们,看得是目瞪口呆,惊愕不已。 他们见惯了崇明水师的懒散,那里见到过如此纪律森严的队伍,那些挖完战壕的兵卒们,尽管是一身泥土,居然还在带队军官的口令声中,排起整齐的队列,吼着歌一路走进营垒的。 “不愧是能与土匪长期对垒的军队啊!这一次洪半天可要遭殃了!”看完特遣团的表现,百姓们私下开始嚼舌头了。 在顾祝年的团部大帐中,他正在与一群营连主官们,对着一份平面图纸指指点点。 “大家记录下来,这上面作好红色标记的,都是咱们必须控制的地方,你们带领本部人马进入海陵之后,一定要将这些地方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特别是海陵港口、码头等军事重地,更是要给我戒备森严。”顾祝年用手指点着这些地方。 “团长大人,如果这些地方还有崇明水师在看守,我们怎么办?”一名突击营主官问道。 “怎么办?还要我教你们吗?先口头驱散,就说我们是奉命接管海陵,水师官兵一律上船,不服气就武力驱赶!”顾祝年厉声道: “本团长只会给你们布置任务,之于怎么完成那是你们的事情,记住,必须快速占领要塞,小心挨军棍!” “遵命大人!”帐里的校尉级主官们,马上站直身子,昂首挺胸地行军礼,这都是新军新制。 “开始行动!” 众营连官们鱼贯而出。 很快,一队队荷枪实弹的官兵们,骑着骏马从兵营中奔出,径直向海陵城内奔去。 掌灯时分,海陵城的水师基地,炮楼和防御阵地,港口码头等,悉数落入到了特遣团手中。 自从海陵城由水师副将俞大鹏率三千水师驻防之后,那个洪半天居然一次也没有光顾过海陵,倒是好几个邻镇被他打了一个稀巴乱,让许多人都看不懂。 区区三千水师官兵,缺炮少枪又弹药不足,部队还不擅长陆战,难道当真让横扫千军的洪半天畏惧了吗? 还是俞大鹏的名声在外,洪半天有些忌惮? 有明眼人也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他们认为洪半天一直不来打海陵,可能有更大的阴谋,是不是不鸣则已,一鸣必然便要惊人呢? 反正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许多人便在胆战心惊之中,终于盼到了浙军特遣团的到来。 看到装备精良,军纪整肃的新军进驻后,大家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阿弥托佛,自家老小的性命,终于得到保障了。 但接下来特遣团的军事行动,却让他们大为疑惑了。 /64/64592/19428228.html 第743章 重要人物登舰 新军一队队开进城来,接管了衙门官库、城防、水师港口码头等地,总之,海陵所有要害部门或据点,现在都在特遣团手中。 原先奉命驻防的水师副将俞大鹏,下令所有水师官兵都上船坚守岗位,修理船只检查火炮、风帆等,非一般情况,不得擅离舰船。 但终有一些嗅觉灵敏者,或是官场老油条,总觉得此事怪怪的,敏锐地捕捉到了些什么,细思极恐。 在一阵心惊胆战之后,有人准备派人出镇城,想给远在县城里的那赞大人送个信去,但出门不到十分钟,信使被特遣团巡逻队押送了回来。 看到对方那恶狠狠地目光,和毫不掩饰的杀气,那些好事者的腿都吓软了,差点尿裤裆。 …… 是夜,海陵水师港口深水区一号码头。 昌平号旗舰。 水师副将俞大鹏正在会见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 事先已得到通知的他,一直呆在自己的旗舰指挥舱里,默默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浙军大人物。 他估摸着,来得多半是浙新军第二师的中将军李兴鸿,或是少将军、参谋长纪春生。 这两个人是第二师的第二三号人物,是陈天华的副手兼智囊,也只有此等人物过来,才能让自己彻底信服,或是表示他们对自己这个水师统领的尊重。 看到浙军特遣团如此之快便掌控了海陵,俞大鹏只是奉秘令配合了一下,让所有水师全部撤离陆地,他知道,那赞当真已是穷途末路了。 先知先觉的俞大鹏严令所有水师官兵,不准有一只脚踏入陆地,一律在船上操练待命,否则,军法从事。 这位神秘的大人物来了,让俞大鹏没有想到,来者居然是陈天华本人,足见他对水师的重视和对自己的尊重。 当他看到由飞鸽、于洋护卫,许云媛和特遣团团长顾祝年等人的簇拥下,陈天华健步登上昌平号时,俞大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将军,他居然亲自过来了。 俞大鹏霍地站起来,先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认没看错之后,心里不由得一阵激动,他前跨一步,双手抱拳,单膝下跪行了个清军旧式跪拜礼,“末将俞大鹏,拜见主公上将军!” 他的膝盖刚刚触到地面,就觉得已被两只有力的大手抓住,向上一抬,一股内劲硬生生地将他的整个身子,给托浮了起来。 太强悍的内功啊! 这让坚持习武的俞大鹏震撼之余,自叹弗如。 “俞将军,上次匆匆在这里一唔,因有诸多限制,咱们之间没有详谈,今天我们二人可以畅谈,再也没人会来骚扰了,哈哈哈…”陈天华开怀大笑道。 “承蒙上将军厚爱,愧煞末将了!”俞大鹏抱拳施礼道。 飞鸽探头出舱外,招呼了一声之后,便有几名侍卫提着若干个食盒鱼贯而入,将一样样的菜肴取出摆好。 陈天华牵着俞大鹏的手,笑呵呵地说道: “数年之前,本督便久闻俞将军大名,当时没有这种机会,咱们不得相见,上一次以钦差大臣之名巡视,也是匆匆而别,却是让本督印象深刻,恨不能抵足而眠,作一番彻夜长谈,今晚本督特意从长兴港赶过来,可得与俞将军把酒言欢,好好解解这相思之苦了!”陈天华说得非常客气与尊敬,一脸的欢容透露出他的真诚。 这一瞬间,俞大鹏只觉得喉咙更咽,两眼都有些模糊了,这位朝廷从一品武官,从二品文职,少年得志,掌控大清国不少矿产钢铁铁路等命脉,有煤广自治区这样的地盘,个人资产富可敌国。 本来这样的庞然大物,大都是眼高过顶,傲气得很,但眼前的这人却那么的平易随和,宛如自己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三言两语之见,便将对自己的敬重表现得入木三分,却又不显得刻意做作。 对比这些年来在那赞手里所受的种种委屈,余大鹏瞬间觉得不久前自己所作的决定太对了。 士为知己者死,无怨无憾! “上将军的深情厚意,末将感佩莫名,愿将平生所学,终身在上将军鞍前效力,死而后已!”俞大鹏一字一顿地慢慢说道,这是在表忠心啊。 “好好…本督有了俞将军,你我二人搭档,从此在浩瀚海洋,有谁能是我们的对手?!” 陈天华大笑着拉起俞大鹏,走到摆好酒菜的桌前,朗声道: “来来来…俞将军,你我二人先痛饮三杯,以提前祝贺咱们将要开辟的海洋新时代!” 待卫们早已将六个酒杯一字排开,酒香四溢的陈酿女儿红倒满杯中,两人拿起一杯,轻轻一碰仰脖滋地喝干,双方各自连饮三杯。 “痛快!”陈天华摆手大喝,“请坐,俞将军!” “上将军先请!” 陈天华笑着不再推辞,这也是应有之意,他先行在上首坐了下来。 俞大鹏又向许云媛和顾祝年施礼道:“二位大人,请就坐!” 许云媛也没有扭捏作态,她微笑着坐到陈天华下侧相陪,而顾祝年则并未就坐,他对陈天华立正行军礼道: “报告上将军,卑职正在执行军务,暂不能陪同饮酒,还得赶回营地去布置相关事务,请上将军恩准卑职先行告退。” 陈天华只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道:“嗯,公务不容忽视,你尽你的职责去吧。” 见上将军准许,顾祝年便分别向许云媛和俞大鹏行了一礼,然后便退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令俞大鹏不由得叹息,难怪浙军如此精锐,这自有他的道理。 一般在军中,能与上将军这级别的大员在一起饮酒,那是一种巨大的荣耀,也是一种亲近或表现自己的良好机会,更何况是主公亲自相邀。 但这名年轻的高级军官,居然想都没想便给予拒绝,可见平日里陈天华治军是相当严格的。 这时,侍卫们都站在门口或窗户外警卫,离餐桌很远还隔着点音,这种重要会见,他们必须回避,这是铁的规矩。 而许云媛则提起酒壶当起了招待,她先替陈天华倒满,再给俞大鹏倒时,把后者吓得惶恐地站了起来,连声道不敢! /64/64592/19429547.html 第744章 陈天华的海军梦 陈天华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坐下,“俞将军不必拘礼,今晚许掌门的任务,就是给咱们两个人倒酒服务,要是每一次倒酒你都这样站立起来,那这酒还喝得有什么乐趣?你我二人还怎么尽兴而谈呢?!” 话虽如此,可俞大鹏心里则是一阵苦笑。 许云媛的地位权力,他虽说消息相对闭塞些,但主要脉络他是清楚的,这那敢让她倒酒呢! 可上将军既然已经发了话,后面再站立歉让就不妥了,变得不尊重上将军,是大不敬,这可是职场上最为忌讳的事。 这样的左右为难,他的心里犹如十几个水桶,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 “谁在未来掌控了海洋,谁就能主宰并拥有这个世界!”陈天华可没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他今晚兴致勃勃,对着俞大鹏举起了酒杯,豪情满怀道: “本督毕生心愿,就是建立一支强大的远洋舰队,横行各大海洋,而你,俞将军,将成为这支舰队的第一任司令官,那么,你能助本督实现理想吗?” 做为一名水师将领,拥有一支强大的舰队,跨越茫茫大海,征服无尽海洋当然是他的毕生梦想。 当然,对于陈天华所说的谁掌控了海洋,谁就拥有这个世界的话,他还未有此远见与体会,难以想象与形容。 在他的认知中,现今,决定性的战斗仍旧是在陆上进行,而水师只是作为一种辅助力量,但任何一位水师将领,哪个不希望上峰重视水师呢? 这意味着拥有无数舰只,无数水师水兵! “末将能得上将军如此看重,岂敢不尽力?吾必当竭尽全力,为上将军效力!”俞大鹏把右手捂在胸口发誓道。 陈天华心知俞大鹏目前尚不能理解自己所说的话,也是,这个时代的人那里会理解海洋的重要性,也只有自己这个后世来的人,才知道这一点。 但有一支强大的水师,将是在这个世界的重要性,这点俞大鹏是清楚的。 “俞将军知道海湾口造船厂的近情吗?” “末将不甚清楚。”俞大鹏一愣,这个造船厂是大清朝工部在多年前出资所建,是江南大型造船厂之一,可惜官场腐败,加上朝廷无钱再投入,前二年就破产了。 “这个造船厂现变成官督商办,工部由我这个侍郎节制,出资收购者是丰众集团,从现在开始,这家船厂就是你的了,从明天开始,本督要你在重组水师的同时,督办海湾口船厂,本督会从太湖造船厂调些能工巧匠过来,咱们再从海外聘请专家,还有船舶制造的留学生,高薪聘请,在一年之后至少能建造四千吨位的军舰出来。” “自行建造,这么急?”俞大鹏听罢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意味着陈天华在今后的二三年间,必然会在海上有较大的动作。 俞大鹏毕竟是行家里手,他猜测得不错,陈天华希望在三年内,充分利用太湖造船厂和海湾口造船厂,共同打造出一支属于自主创建的东海舰队,从而角逐于国内外势力之中。 他希望穿越而来的陈天华,能助华夏民族就此崛起,避免历史上那段可恶的军阀割据与混战,建立一个拥有强大国防力量的国度。 “的确有些急,所以本督将水师的所有权力,都下放给你,并且给你配备足够多的助手,让你拥有绝对权力,造舰船,练兵等一切,我要你在半年之内完成一切准备工作,三年之内,你要人给人,要钱我给钱,总之,一年初见成效,三年大见成效。三年之后,我要看到一支强大的东海舰队,你能完成么!” 看着陈天华犀利的目光,俞大鹏吓得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他霍地站了起来,朗声道: “末将定能完成任务!只是,只是末将现在名义上还在崇明水师麾下,如此大的动作,那赞岂能不知?” 陈天华鬼秘一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还有一个月零七天,就要过年了,但那赞甭想渡过今年啦!你且先去准备吧,这么大的工程量,前期准备工作也是十分浩大的。” “末将遵命!”俞大鹏抱拳一揖,算是领命了。 可上将军那句‘那赞甭想渡过今年啦’,不知是啥意思? 是在年底前撤销那赞的崇明水师提督? 这事可能性几乎没有,他的靠山载沣现在是摄政王了,说不定还要重用呢,怎么可能把他撤离崇明水师? 还有一种,那就是…俞大鹏不敢往后面再想下去了。 …… “为了上将军的安全,我们浙新军上下可是蝉精竭虑,费尽心思,就连杭州李府都在时刻关心着,几乎每天一个电话来询问,属下也希望上将军要保重自己,千金之身,切不可麻痹,像前日带数骑暗中到崇明去这样的事情,我们大家都不希望再发生了。” 在煤广新城军政联席会议上,李兴鸿首先开炮,给陈天华提出尖锐意见,得到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一致赞同,大家双眼炯炯地看着主公。 陈天华尴尬地干咳一声,心里暗忖,今天刚到李兴鸿就急呵呵要召开军政联席会议,原以为他有啥重要事宜需要公开讨论,没想到根子在这埋着呢! 他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开口道: “这次本督是去了崇明,主要是去见俞大鹏,这可是正事,是大事,再说了,我可是带足了亲卫,还有军调处一路呼应安排,进入崇明,是顾祝年的特遣团接应,这能出啥事嘛?” 李兴鸿哼了一声,沉声道: “上将军,您离开煤广新城,总得先给我们几个说一声啊,可就留下一封信给我,回头去寻找已没了影,再说了,不是属下不相信军调处,暗影扩充太快,那完全是鱼龙混杂,杀人放火犯和盗贼都有,万一不小心露了风声,被有心人知道了,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再说了,您要见俞大鹏,可以秘密召他来煤广新城嘛,或者是派纪参谋长去也成,他不就只是个降将,即便您要表现出求贤若渴,和对他的尊重,也不必亲赴这个危险之地。” “这个嘛…” 陈天华心知李兴鸿说得不是没道理,但他的真实心思,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太渴望拥有一支强大的海军力量了。 但今天联席会议上,被一个手下如此不留情面的批评,也觉得甚是难为情,俊脸不由得有些微微发红。 /64/64592/19430214.html 第745章 大捷,弹冠相庆 李兴鸿密切关注到陈天华的脸色与微表情,也深知火候已到,再多说一句便物极其反了。 “上将军,您是咱们煤广新城的天,是我们大家的依靠,现在咱们的事业蒸蒸日上,您的麾下人才济济,但这些人都是因为您才聚集在一起,有您,我们便是铁板一块,没了您,恐怕就是千疮百孔,分分钟作鸟兽散,所以,我们每个属下都希望上将军能保重自己啊!” 李兴鸿这些话说得情深意切,大伙都深表赞同,就连陈天华也不得不深受感动。 纵观眼前一片手下,个个精神抖擞,人模人样的,陈天华心里像明镜高悬,这里也只有李兴鸿敢这么跟自己说话,忠言逆耳,这也是自己为什么高看他一等的原因。 纪春生军事才能过人,忠心耿耿,但处事过于小心翼翼,平时对陈天华不敢说一句重话。 廖云鹏才智过人,是个财经方面的行家里手,但却没有半点主人翁精神,完全把自己当成职业经理人。 许云媛有文化知识,见过世面,也有才干,却是个唯夫君论者,对陈天华是言从计听,崇拜不得了,就算错了,也不会提出尖锐的反对意见。 其它诸如罗二虎,陈二等人更不用说了,都是自己指东打东,指西打西的家伙。 “中将军,这事本督知道了,是我的错,以后本督一定不会再如此了,兴鸿兄之言,我必牢记心头!”说完,陈天华还煞有介事地向李兴鸿拱手致礼。 李兴鸿却不敢受这一礼,单膝一屈,矮身道: “上将军有大能耐,是我等福分,也是煤广百姓的福分!我等齐心协力才是。“ 陈天华哈哈一笑了之。 …… 崇明县城,水师提督府大院。 时节到了旧历十二月中旬,离过年只有十三天光景,天气进入一年一度的腊月季节,寒风刺骨,白雪皑皑。 可今日的提督府中院正堂内,盆火灼灼,暖流徜徉,歌舞升平。 崇明县城里翠红楼红月姑娘,带着一群姐妹们正在载歌载舞,偌大的厅内裙带飞扬,砒筹交错,弥漫着一股糜糜气息。 提督大人那赞,正在府上正堂里设大宴,款待崇明县城里的各级官吏,显贵富豪们。 宴席有两个意图:一方面是每年提督衙门的惯例-年前相互拜别,那赞是满清贵族,须提前返京拜宗族祖先,而另一方面,据捷报,洪半天再一次被浙新军特遣团打得屁滚尿流,被迫遁入山林,三个盐场已解放二个,最大的海湾口盐场,据说已被特遣团围困,攻克指日可待。 捷报传来,那赞大喜过望,故在府上大摆宴席,庆贺崇明匪患指日可平。 他把翠红楼里的姑娘们都叫了来,大厅内鸢声燕语,不论是文官武将,达官贵人,那都是依红偎翠,在软言温语之中满脸红光,什么交杯酒,对口酒,花样百出,还不忘上下其手,摸东掐西,在姑娘们欲拒还迎之中忘乎所以,飘飘然不知身处何方。 一曲舞罢,脸上微现汗迹,喘着香气的红月,坐到那赞身边,笑得两眼只剩一条细缝的那赞,一把搂过红月的小蛮腰,将胖嘟嘟的脸凑了上去,波地在对方脸颊上亲了一口。 红月嗔怪地双手在那身肥肉上用力一拒,嗲声嗲气道:“哎哟军门,奴家都快累死了,酒都还没喝一口呢!” 那赞乐得哈哈大笑,他端起酒杯,凑到红月的樱桃小口边,“喝吧,宝贝儿!” 红月媚眼横飞,轻启朱唇,波地一口喝光了杯中酒,在杯沿上留下一圈鲜红的唇印,那赞拿近酒杯,伸出肥嘟嘟的舌头,在唇印上猥琐一舔。 “提督大人呵!” 喝了一杯酒的红月,其粉脸更显绯红,“今日本姑娘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军门可得重重赏我哟!” “赏赏…重赏…”那赞显得语无伦次,红月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这种软玉温香很容易让男人意乱情迷,“本军门啥时候亏待了红月小宝贝的?” 红月显得很是得意,她秋波横流,伸出嫩白玉手端起一杯酒,款款凑到那赞嘴边,算是回应。 数月以来,崇明闹匪患、大乱,一些豪绅盐商顷刻之间倾家荡产,或是纷纷跑路躲避,连累到翠红楼的生意也一落千丈,门可罗雀。 翠红楼里一干人等,不能说散就散,这个青楼头牌可来之不易,想要维持那开销可也是不小,加之年底了需要分点过年,红月已感到有些吃不消,时局再不改观,就得吃老本了。 坐在那赞身边的首席师爷葛思尘,怀里也同样坐着一个姑娘,不过他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今天收到雪狐掌门的密函,谋夺崇明的步伐将要加快,这里变天在即。 看着厅里醉生梦死的显贵们,个个醉生梦死,他心里不由得一阵冷笑,同时,又对自己的前程有一种莫名的担忧。 自己现在崇明提督府里,虽然是幕僚官位不显,但也算是提督大人的心腹,首席师爷,但那赞倒了以后会怎样,他心里实在没底。 他担心的是被利用完了,雪狐是否会把他当成抹布似的抛弃了。 必须要紧紧抱着雪狐掌门这根大腿,要让对方认为自己一直有价值,不光是在那赞这里,在其他方面同样。 自从加入暗影署之后,慢慢地听到一些关于雪狐传闻,只要能得到她的赏识,自己还怕不能飞黄腾达么? 那赞已是秋后的蚂作,蹦跶不了几天,自己另择高枝,只能算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说一千道一万,那赞这厮不是个做大事的人啊!贪婪成性却胸无大志,与陈天华比起来,那是云泥之别。 跟着那赞,自己这辈子吃吃喝喝的也就这样了,但若转投陈天华,说不定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读书人嘛,成就功名是其终身追求。 这时,门外匆匆奔来一名亲兵,俯身在那赞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什么,是雷震春?” 那赞的脸上顿时现出惊容,“他怎么会到崇明这里来?哼哼,袁宫保当真还是不甘寂寞,居然搞事搞到我这里来了。” 其它人听得是云山雾罩,不知这个雷震春是何许人也,可葛思尘清楚,他的心猛地一颤。 /64/64592/19434499.html 第746章 半途杀出雷震子 雷震春,安徽宿州人士,自幼喜习武术,且天生神力,江湖号称雷震子,因他长相丑陋,又称雷公。 他曾是袁宫保的侍卫长,心腹,毕业于天津北洋武备学堂陆军课,跟水师课的那赞,还是同届同学。 他现在是直隶陆军参谋部军政处督办,实际负责整个北洋系所有的情报事务。 数月前,利用慈禧和光绪病危,袁宫保蠢蠢欲动,他联合庆亲王,内阁总理大臣奕劻,企图事后宫变,被慈禧成功化解。 现在,慈禧与光绪都相继去世,三岁新帝已立,载沣为摄政王,袁宫保暂却收敛,摆出一副忠于新帝宣统的模样,意欲改善与载沣之间的不良关系。 但载沣岂能善罢甘休,这些日子袁宫保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而雷震春呢,变得无所事事,只能提前回安徽老家,准备在父母面前尽点孝,他到了安庆,突然听坐探来报,故拐道来到崇明。 其目的,当然是为了讨好那赞。 “走,既然是老同学求见,必定有事,带本军门去见见他。”那赞站了起来,转身对葛思尘说道: “葛师爷,你陪本军门一起去吧,看看这个雷震子想干什么?” 葛思尘正中下怀,眼下崇明乱象,这个雷震子不期而至,绝非是什么好事,能摸到对方的底牌,对于崇明接下来的动作,肯定大有脾宜。 …… 雷震春年约四十五六岁左右,长得高大威猛且面目丑陋,还颇有点雷公相。 他仍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满不在乎地在那赞的偏堂里,四处踱步欣赏着对方收藏的名人字画,古玩珍宝。 门外传来脚步声,雷震春微笑着转过身来,抱拳向一脸阴沉的那赞作了一揖,笑道:“雷震子见过提督大人,那军门安好!” “老同学见面,没必要如此生分嘛,请坐吧。”那赞哼了一声,径自走到上首坐下,雷震春在他的下首坐定。 而葛思尘向雷震春微微欠身为礼,慢慢走到那赞身边站立。 “雷震子,你胆子不小,居然敢到我崇明来,你应该清楚摄政王对你的主公恨之入骨,你这是怕我的刀不利吗?”那赞冷笑道。 有关摄政王准备把袁宫保免去一切职务,返回河南安阳老家养疾之传闻,这几天在京城里闹得飞飞扬扬。 这时候的满清贵族同仇敌忾,对袁宫保当初出卖光绪恨之入骨,而那赞自然是站在载沣一边,跟袁宫保北洋系的人,自是尿不到一个壶里。 雷震春潇洒一笑,颇有些调侃道: “那军门的刀自然是锋利的,只是不知道经常会砍到哪些人的身上,雷某此来,可是前来帮你的,想不到提督大人居然一见面便恶语相向,真是让雷某失望啊!” 此话半真半假,那赞压根就不以为然,只有葛思尘心中咯噔一下,两只耳朵直竖,注意聆听。 那赞哈哈大笑,咧嘴反讽道: “雷震子,你当那某是三岁小孩,可以随意恫吓的么?不错,崇明前些日子闹了点匪患,但转眼之间便可平定,年前那某即可安枕高卧,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竟敢大言不惭,说前来帮助那某,就凭三寸不烂之舌?当真不知死字是怎么写?” 雷震子放声大笑,沉声道: “当然当然,提督大人请来了大名鼎鼎的陈天华作为帮手,哪里还需要他人,而浙军陈天华所部军威赫赫,所到之处,流贼土匪都吓得屁滚尿流,顿时就土崩瓦解,军门当然可高枕无忧。” “只是雷某深感奇怪,匪首洪半天原是赣南大贼,三年前被陈天华的丰众保安部队收降,据说金盆洗手了,怎么就突然流窜到崇明这个偏僻地方作乱呢?” “还有,既然浙军特遣团已登陆崇明岛,对于曾经的手下败将洪半天,早应该发动围剿,可到现在未见有大的动静,那些乱匪至今还活蹦乱跳的。” 葛思尘见状,忙插话道: “洪半天流窜到崇明作乱,具体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但浙军围剿已经开始,雷先生可以还不知情吧,就在今天,特遣团再次大捷,洪半天元气大伤,大部已被迫遁入崇明山林,三个盐场解放二个,剩下的是乱匪最后一个据点,已被浙新军包围,歼灭指日可待。” 雷震春一愣,转过头来问,“这位是?” 不待那赞介绍,葛思尘起身一拱手,朗声道:“在下葛思尘,在提督大人这里参谋知事,贱名不足挂齿。” “他是本军门的首席师爷!”那赞跟着强调,不外乎抬高葛思尘的身价,别让雷震子这厮小瞧了自己的人。 “呵呵…”雷震春只是上下打亮葛思尘一番,孤傲的他并没有起身回礼,只是微微一笑,对那赞继续道: “提督大人,雷某喜欢多琢磨闲事,觉得崇明忽然间发生匪闹,这很是蹊跷,雷某这次返乡过年,顺道赶到这里来,一方面拜见老同学,另一方面就想实地了解一下,碰巧了,今早雷某却看到了一桩奇事,不知提督大人想不想细听一下呢?” 雷震春是北洋系情报机构头子,当初铁良和良弼等人争夺北洋系的军权,他没少参与反击,他自然知道陈天华和铁良在北京秘密见过面,密谋过水师重建问题。 那赞冷笑道:“雷震子,别特么的装神弄鬼,有屁快放,老子还要喝酒去呢。” “是这样的,雷某今上午看到两支不同服饰的军队,交错而过,两支队伍之间相距不过五六里路,当真是鸡犬之声相闻,初时以为是提督大人的兵马调动,再细细察看,发现居然一支是军纪整齐的浙军特遣团,而另一支嘛,却是洪半天的人马,军门嘴中的流匪了。” “雷某算是见过世面之人,怎么看也不觉得洪半天像是残兵败将啊,两军隔着区区几里路,居然井水不犯河水,真是奇哉怪也!” 雷震春款款道来,丑陋的脸上挂满了冷笑。 那赞听闻脸色大变,“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提督大人连一杯茶都舍不得给老同学喝,我都口干舌燥啦!”雷震春似乎胸有成竹,他继续调侃道。 那赞虽说不爽,但还是忍了忍大喊道:“来人,给雷先生上茶。” 一会,一壶好茶端了上来。 /64/64592/19435727.html 第747章 风云突变 慢悠悠地品了口热茶,雷震春这才抬眸,看着那赞越来越不耐烦的神色,知道火候已到,过犹不及,因为他深谙对方不是个有雅量的人,可以说是莽夫蠢驴,书都读到屁股上去了。 “提督大人,恕我直言,起初雷某就觉得这事甚是蹊跷,不由细细品味,这才恍然大悟,您可明白了?” 那赞哼了一声,“什么明白了?老子啥都不明白,快说,别耽误了老子饮酒!” 雷震春不禁失望地摇摇头,眼前这人如其形,当真蠢货一个,也不知载沣是看上了他的哪一点,居然让他出任崇明提督一职,他虽是学水师专业,可对水师并不热爱,水师规程也并不熟悉,除了贪财弄钱有一点小手段之外,纯粹是一个大饭桶。 “陈天华这是故意在纵匪啊。” “纵匪?他图什么?军费本军门一次性给补齐了,战事拖得越久,他们费用越大,便会捞得越少,最拖延则要亏本的,你说,谁会干这种亏本买卖?”那赞嗤之以鼻道。 雷震春哭笑不得,不禁大声道: “提督大人,他们哪里是在图钱?他们图的是你的崇明水师,具体的说,就是崇明水师的制军权啊!” 那赞大惊,霍地站立起来,两只鱼泡眼瞪得差点凸落, “此话怎讲?” “军门请细细思量,这个洪半天所到之处,于民众秋毫无犯,却将当地官吏杀得七零八落,盐商富豪家里被掠夺得一干二净,他们军纪严明,这并不像土匪所为?” “雷先生,这个洪半天标榜自己是义军,号称是劫富济贫,这并不奇怪呀!”葛思尘反驳道。 那赞也是嗤之以鼻,“葛师爷说得是,你这是在吹毛求疵,居心叵测。” “军门不妨再想想,浙军特遣团一登陆,不是去积极剿匪,而且先占领海陵各军事要塞,我敢说,基地、港口、码头等现在已完全落入陈天华手中,你的水师水兵等悉数被赶到船上,被隔离起来,一旦断了陆上基地的供给,他们到时只能乖乖投降,听从安排,而提督大人却还被蒙在鼓里,因为那里的信差一个都出不来,就是一只鸟也恐怕飞不出。”雷震春并未理会这些,照旧吐槽抛料。 那赞头上冷汗直冒,脸上变色,颤声道: “这也太胆大妄为了吧,陈天华他不可能做出这谋逆之事,因为他没必要冒此险,只怕,只怕是你这厮妒忌,在恶意揣测吧?” 雷震春哈哈笑道: “说我羡慕有可能,妒忌却谈不上,雷某跟陈天华地位差十万八千里,再给我几辈子时光也赶不上他,我只是诚心想帮老同学一把,以免被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给暗算了。” 见那赞脸色变幻无常,他继续上眼药道:“那军门如若还不信,雷某有一策,可以让提督大人马上判明,陈天华是不是想要染指崇明水师以及制军权?” 那赞脸色已变得铁青,半晌才道:“你讲。” “那军门可以突然到海陵巡视,去实地看一下,那边的实情不就清楚了吗?”雷震春叹了一口气,怨言道: “雷某甚至怀疑,洪半天这个流匪,本就是被陈天华放出来的诱饵,他实际已是被人收买,从新出山而已。” 那赞沉默片刻,道:“葛师爷,通知警卫营等部队整装待发,明一早随本军门去海陵。” “是!”葛思尘应声。 “雷震子,你既然来了崇明,暂时就不要离开了,一切住行均听从葛师爷安排,等我从海陵返回,若你说的是事实,事后本军门不但要重赏你,而且还推荐到摄政王那里,重用你;若是一派胡言,嘿嘿…就等着瞧吧!” “雷某静候军门大人马到成功,水落石出。”雷震春并不慌乱,他似乎非常自信。 那赞气哼哼地迈腿出了偏堂。 葛师爷跟了出去,但他没有回正堂继续饮酒作乐,而是布置提督大人交待的事宜去了,特别是安排卫士排,将可恶的雷震春和他的随从,找个地方看管起来。 …… 夜幕降临,葛思尘都没心思吃晚餐,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在自家宅院的书房里转来转去。 明一早,那赞就要出发去海陵,洪半天闻声,肯定会兵逼县城,将他给吓回去,可如此一来,乱匪被追打逃入山林的谎言,岂不是不攻自破? 将这个消息传给洪半天,让他不拦截,可那赞果真到了海陵,一看便知,因为海陵的一切都改头换面了。 俞大鹏已将水师重新整编,那赞心腹都装进麻袋沉了江,那军门再蠢,他也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该死的雷震子,你家主子都要倒大霉滚蛋了,你不夹起尾巴做人,跑到崇明来捣什么乱? 葛思尘恨不得立时将那个皮笑肉不笑的雷震子,给斩成肉酱,但他也知道,莫说自己真动手,便是在他面前稍微露出一点杀意,也必然会被这厮察觉。 这个家伙可不是好惹的主,他武艺高强,力大无穷,也不知道杀过多少人,想要脱身并非难事,除非派出重兵包围,放火烧屋。 可这样做得经军门下令才行,自己只是奉命看管,派几个江湖杀手秘密动手,可又不是他的对手。 怎么办? 没了主意的葛思尘急得团团乱转,他忽然想到了雪狐,他知道掌门一直潜在崇明,坐镇指挥,就是不知是否在总督衙门后院。 葛思尘决定去碰碰运气。 他的运气还真不错,刚走到总督府后院侧门,救星从天而降,许云媛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也是刚从洪阿四那边归来。 “掌门!”如同见到了主心骨,葛思尘跟着许云媛到了内厅之后,忙不迭一五一十地将下午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直隶北洋军政处,雷震子?他为什么会突然关注崇明之事?”许云媛不禁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一时不得其解。 直隶北洋系的袁宫保,现在是强弩之末,据京城来报,也就这几天,摄政王衙门便会颁布政令,免去袁宫保一切职务,保留爵位,回河南安阳老家养病。 据传,本来载沣是想杀了袁宫保,可是军机大臣张香帅,不顾年老体衰,坚持上朝阻拦劝说,并说明厉害关系,才让这事变成软处置。 俗话说得好,树倒猢狲散,袁宫保告疾还乡,直隶衙门就此被人接管,当然包括北洋陆军和水师,只是能否真正掌控北洋系,那就看载沣等人的能耐了。 /64/64592/19440054.html 第748章 居心叵测 雷震春所在的直隶军政处,虽说是军情机构,但他的势力范围仅限在京都和直隶,对江南等地几乎没啥影响力,所以,在许云媛心目中的对手,从未有雷震子的位置。 不过他在这节骨眼儿出现在崇明,有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理应加以重视。 “韩静,你马上派人分头联络洪大人和顾大人,告诉他们,那赞要去海陵一探虚实,中途不得阻拦,但进去了就不能放人,连一只耗子也决不能让逃出来,否则,军法从事!哼哼,既然那赞一心要早点死,姑奶奶便成全了他,告诉两位大人,我的计划是这样的…”许云媛果敢下达命令,并面授机宜。 看着韩静离去,葛思尘脸上堆出笑容,用佩服地表情看着许云媛,奉承道: “掌门,您真是天才啊,我苦思了一下午都不得解的难题,您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得出了解决方案,而且一箭双雕,不仅解决了眼前难题,更是一劳永逸地解决了以后。” “呵呵…”许云媛浅笑道: “葛先生,上将军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屁股决定脑袋!如果你有一天,能坐到本座的位置上,掌握着一切权力和资源时,你也会很快得出解决办法的。” 葛思尘听罢惊愕失色,连声道:“不敢不敢,卑职修炼几辈子也不可能达到掌门之境界。” “葛先生,你何必如此遑恐,但凡人没有野心,要么是没有才智,只能安于现状;要么是不思进取、固步自封而已,你如果没有一点野心,也不会舍了那赞而主动投奔本座,我可以告诉你,你的选择是正确的,你只要认真做事,立下功勋,本座和上将军岂会亏待于你?!” 许云媛淡然说着,嘴角微微拽露出一丝嘲讽之色。 她不怕葛思尘有野心,倒是担心他的才能足不足,有没有后劲。 “多谢掌门提携!卑职一定努力进取,为掌门效犬马之力。” 许云媛没有理睬这些阿谀逢迎的言语,这些年她听得太多了,早已习以为常、波澜不惊,她闭眼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今日骑了大半天的马,身子还算健康的她,已有些禁受不住,多亏这些日子跟着宋瑜学了一些吐纳之术,现在她的身体比以前又强了不少,否则还真是受不了。 看到许云媛明显的疲乏状态,葛思尘知趣道:“掌门累了请先歇息吧,既然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我们便等着最后收网,卑职就此告退。” “歇息?不可能!”许云媛仍然是闭合双眼,但嘴咧开说话道: “今晚还有许多事等待处置,对了,雷震春你安排住的地方在哪?” 葛思尘连忙回复道: “禀掌门,卑职将其安排在县衙驿馆,一个独院派兵士专门看守着,本想派人除了他,但一想不妥,那个雷震子据说武功高强,万一事有不慎,反而打草惊蛇,露出了马脚。” 听了这话,许云媛一双媚丝眼猛地睁开,流露出一丝凶光,她瞥了一眼葛思尘,欲言又止。 葛思尘被瞥了这一眼,顿觉得有些不安,忙检讨道:“掌门,卑职当时有些鲁莽想法,可最后否定了!” “不用检讨,因为你最终还是做对了,而且做得很好!”许云媛沉声道: “知道他们住的地方就好,如果你真地提前动了手,那就很糟,据我所知,那雷震子确实是非一般人能对付的。” 说话间,她扭头对宋瑜吩咐道: “阿瑜,我们去见见这位北洋系的情报头子,你去安排人手吧!葛先生,你把地址绘个图给韩静,行动前调开你的所有守卫。” “遵命!”三个人同时回复。 …… 崇明县衙驿官,一个独立宅院,四周警戒森严。 雷震春和他的副手余云贵相对而坐,二人正在对酌小饮。 “头儿,这那赞如此昏馈,不识好歹,我们为什么要巴巴地跑来帮他?” 雷震春丢了一颗花生米到嘴里,咧嘴道:“我们不是在帮他,是在帮我们自己。” “帮我们自己?这这…” 余云贵不解地疑惑道: “我们隔着这里十万八千里,中堂根本无力控制这地方,怎么是帮我们呢?再说中堂大人最近…嗨倒是陈天华,我看着倒是对眼,咱们都是汉人,中堂大人以前也曾表示过要拉笼他,说起来与那赞相比较,陈天华更算是我们的朋友。” “朋友?” 雷震春哈哈一声笑,“云贵,这世上哪里有真正的朋友?只有利益一致的同盟军,袁中堂马上要告疾回乡,但北洋系的根子尚在,载沣和铁良等满清皇族企图去掌控,咱们为什么不乘机煽风点火,转移注意力呢,而崇明就是一把明火。” “此话怎讲?”余云贵喝了一口酒。 “现在袁中堂是满清皇族们的头号公敌,可如果江南出现了新的乱臣贼子,载沣肯定要派兵镇压,可他包括铁良在内,指挥不动北洋新军,那只能请咱们的袁大人出山,率北洋海陆新军前来镇压。” “而江南要乱则崇明事件就是导/火索,我估摸着陈天华现在很矛盾,抢夺崇明制军权有二种方案,其中之上策,那便是弹劾,现在所有材料估计都已整理齐全,特别是那赞这些年来走私食盐,谋取暴利的帐目,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按大清律法,那是满门抄斩。” “那赞上头有载沣,死罪也许可免,但官职将一撸到底,而继承者最有可能的就是陈天华,他已是崇明自治区总督,再给予制军权,也算是顺利成章的事。” “但这样一来,陈天华的势力太过分强大,这就超出了我们的底线,对袁中堂是个极大的威胁,咱们需要的是动荡局面,而不是一头虎视天下的雄狮,如果让陈天华得了崇明军政大权,以他的财力和智慧,将来问鼎天下的恐怕就是此人,那里还有袁中堂的机会?!” 余云贵似乎反应过来了,咧嘴坏笑道: “依头儿之计,让陈天华的计划提前暴露,那赞岂能善罢甘休,他定会上京告御状,倘若载沣动怒问罪陈天华,而后者岂会束手就擒,他肯定会奋起一搏,而其后面的浙江提督李存智,也只能被逼跟着反了。” /64/64592/19440578.html 第749章 夜闯驿馆 余云贵见雷震春微笑着点头鼓励,他继续道: “只要浙新军一反,那些跟陈天华和李三公子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革命党人,肯定会乘机起事……这时候就是天下大乱,这时,才是咱们北洋系的出头之日,此计妙啊!” “嗯云贵啊,你这下算是分析到点子上去了,哈哈…”雷震春高兴地痛饮一杯。 “可是头儿,这个陈天华可不是怕事的主,他要是知道事情败落,真要不顾脸面,不顾天下悠悠之口,来一个霸王硬上弓杀了那赞,那怎么办?”余云贵再次提出自己的疑惑。 雷震春咧嘴冷笑,“嘿嘿…陈天华真要敢霸上硬上弓,咱们就赶回京城,将真相告之载沣,说陈天华谋夺崇明水师制军权,图谋已久,现擅杀二品朝廷武官,就是谋逆造反,这载沣难道还不管?” “哎哟,原来大人把二个结果都预料到了,最终都是在逼陈天华造反,那…明天那赞便要出发去海陵,我们是离开呢,还是跟着去看看热闹?”余云贵拍着大腿叫道。 雷震春正要开口说话,忽地觉得外面有些不对劲,忙竖起手指制止继续说话,示意安静。 余云贵一愕,正想询问,忽地从外面小院里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两人顿时脸现紧张之色。 两人在外面放了暗哨明岗的,全是自己带来的行动队高手,但现在,明显有人已摸了进来,外面却没有传来一点声讯,那只能说明来者都是行家里手,自己的人已经被无声无息地做掉了。 余云贵的手摸上了怀中的六轮手枪,雷震春伸手按住了他抽枪的手,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门笃笃地被敲了几下,一个温柔声音从门缝间传了进来,“雷先生,浙军煤广雪狐来访,请问,可以进来吗?” 煤广雪狐,陈天华麾下的军情处掌门,来得好快啊! 雷与余二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是浮出一丝苦笑,原来军调处暗影署在那赞这里早就布好了眼线,自己一露面,对方马上就知道了。 余贵云不甘心,他指指雷震春,再指指后窗,然后轻轻掏出手枪站了起来,示意自己挡住屋门外的敌人,而雷震春则从后门走。 这种丢车保帅,自我牺牲的精神,让雷震春深受感动,但他苦笑着摇摇头,低声道: “兄弟没用的,雪狐既然堂而皇之前来叫门,那肯定已布置妥当,认为能吃定咱们两人才敢,如果咱们反抗,就糊里糊涂送了性命。” 雷震春是个高手,他听外面动静就知,整个宅院被重兵包围。 他端起一杯酒,缓缓地啜了一口,沉声道:“进来吧雪狐掌门,咱们难得碰到一起,不见不是可惜了嘛!” 话音未落,门吱呀呀地被推开,五名高大黑衣人首先进来,三把六轮手枪,二挺麦特森轻机枪对准他们两人,而且窗户外人影晃动,还有屋顶的脚步声。 傻瓜都猜测得到,整个院落估计不下三十人,他们把这里团团包围,无数枪口对准着他们俩。 余云贵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刚才自己真要是硬冲的话,只怕猝不及防之下,身上便是无数个血洞洞,倒在血泊之中。 少许,五名高大黑衣人后面,才是一位艳丽夺目的年轻妇人走了进来,那一双夺人魂魄的媚丝眼里,暗中带着一丝杀气。 许云媛在宋瑜和韩静左右护卫下,迈着轻松步伐走了进来,“小女子许氏见过雷先生!” “不客气,雪狐掌门,没想到在崇明岛上,以这种方式见到阁下,实在是荒唐。” 雷震春咧嘴说道,不过他只动口不动身子,尤其四肢不敢有丝毫活动,因为有几十双眼睛盯着他,关键是若干支黑洞洞枪口,近距离对准着他,稍微一动,倾刻之间便被射成筛子。 兴许是得到许云媛的叮嘱,知道面前这个家伙功夫极高,五名汉子有些紧张,手中枪口一直对准着雷震春,这让雷震子很是担心,要是这五个家伙中的一个,神经过分紧张而勾动扳机,这么近的距离,自己就马上死翘翘。 许云媛调侃道:“雷先生,能不能挪动一下到对面,让些空位出来?” 雷震春冷冷说道:“桌上明明还有两个空位,为什么你不坐,偏要我让呢?” 许云媛笑道:“谁不知道先生江湖人称雷震子,力大无比,武功高强,小女子却是手无缚鸡之力,便这样坐在先生身旁,太近了万一雷先生突然发难,把我捉了作人质,那小女子今天岂不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了?哈哈…” 左边的宋瑜踏上一步,哼了一声,雷震春摇了摇头,这女子倒真是小心到了极点,一点钻空子的机会都不肯给自己。 雷震春站了起来,一名黑衣汉子立即便迎上来,手一抖却是多了一幅镣铐。 雷震春大怒,厉声道:“雪狐,你当真把我们当成囚犯了么?” 宋瑜冷笑道:“难道不是吗?” “雷先生,你还是稍安毋躁的好,你应该感觉得到,真要冲突起来,你们两人是万万冲不到院子里去的。”许云媛冷哼道。 随着话音落地,屋里五男二女手中的枪已是举了起来,而窗户外面,已是一排枪栓响动声。 “雪狐,其实你只要屋里这几把枪就够了,这两位女子我已知功夫不弱,足以挡住雷某,何必这么大张旗鼓,倒是让我受宠若惊了。” “嘿嘿…对付雷震子,那一定得打起十二万分小心,我可不想功亏一篑,能活捉雷震子的机会太少了,我的运气不错。” 许云媛笑着走了过来,坐到雷震子的对面。 此时余云贵也无奈地戴上镣铐,一肚子怒火坐在屋角的一个小板凳上,隔他四五步远,两名黑衣汉子紧紧地盯着他。 “雷先生,小女子有些不明白,特地过来请教,希望先生能为我解惑!” 许云媛示意韩静给自己换了一幅干净碗筷,亲手为雷震春倒上酒,然后再替自己满上。 宋瑜警惕地站在一侧,紧盯着雷震春,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虽然他带着镣铐,距离丈远,但要发难威力仍是不小,而掌门当真是手无缚鸡之力。 举杯示意,许云媛小咂一口,再夹了一颗花生米放入小嘴里咀嚼,一点也不着急。 /64/64592/19441134.html 第750章 斗智斗勇的周旋 雷震春非常欣赏地看着许云媛。 作为有着二十余年军旅生涯,北洋武备学堂首届毕业生,雷震春在谍报行业,虽说算不上老人、高手,但从甲午前夕开始计算,也有十五年头了。 对于这几年才崛起的浙军煤广军调处,和行内称之为雪狐的许云媛,他一直抱着好奇,这个行业女人并不少,能成为这个行业翘楚,甚至是首脑的,到目前为止还只有许云媛一个。 陆军部军咨司的袁方,他们都有多次交锋,而和南方谍报机构像许云媛,还没有任何交集,想不到刚一交手,居然是以自己被生擒活捉而告终。 此时,如此近距离地与雪狐面对面,看着这个在行内有着不少传奇的女子,雷震春不禁叹了一声。 世上杰出女人是凤毛麟角,但女人一旦杰出,比男人还可怕。 “雷先生千里迢迢地赶到崇明这个岛屿上来凑热闹,不知有何居心?”咀嚼了几颗花生米,许云媛终于开口了。 “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雷震春笑道: “大少爷如此欺负人,雷某跟那军门又是武备学堂同窗,这看不过去,便想管上一管。” 他非常冷静,很好地掩饰过去真实目的,他称陈天华为大少爷,那是几年前的江湖称号,暗示野心不要太大。 许云媛正喝了一口酒到嘴里,闻听此言,咋的一声全喷了出来,娇笑不已,一边不停地拍着胸脯,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雷先生,你可真会讲笑话,这话要是从一个江湖大侠口中说出来,那小女孩一定为他鼓掌叫好,但你说出来,我怎么觉得,是那么可笑呢?!” 雷震春面不改色,神色凛然道:“有时候明知是谎话,但也要说得大义凛然,嗯,可能是习惯了,但这是个好习惯,雪狐掌门,看来你还没有达到雷某这个高度啊!需要努力,努力!” 一边严密监视宋瑜,也被雷震春这句话给逗笑,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不由得放松了些下来。 许云媛笑着举起酒杯,“雷先生,你是前辈,小女子敬你!你还真是厉害,就刚才这两句话,已让我最得力的手下,放松了对你的警惕,嗯…说不定此时她心里还认为你这个人挺很不错的呢!” 许云媛说着,眼角扫了一眼宋瑜,那宋瑜怵然而惊,不免有些羞愧难挡,手不由得紧紧地握住枪把子,微微调整枪口,继续对准雷震春,心里暗忖,看你的手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许云媛与雷震春的酒杯碰了一下,抬腕一饮而尽,戏谑道: “阿瑜,你可要记住,如果以后你再有机会碰上雷先生的话,千万不要与他说任何话,直接开枪射击,或把他一刀两断,要干净利索!否则,稍一迟疑,吃亏的一定是你。” 宋瑜用力点了点头,沉声道:“属下记住了,掌门!” 雷震春听罢苦笑道:“不用这么狠吧雪狐,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而且你跟咱北洋系还有过合作。” “合作那是互利互惠,谁也不欠谁的,所以,咱们两家往日确为无怨,但近日无仇么?雷先生,你的确和你所说的那样,谎话也能说得挺大义凛然!嘿嘿…既然雷先生不肯说,那小女子便来猜上一猜可好?”许云媛问道。 “请便!”雷震春不以为然,仍然饮着酒。 “袁大人是在等待天下大乱,他好下山来摘桃子!” 没想到,许云媛第一句话,便让雷震春遽然变色,手一抖,杯中酒溢出在桌上。 “小女子还知道,近月来,海内外革命党人,各会党组织,纷纷发电报或信函到上海,通过招商轮船局的杨士琦转达,内容大都是推举袁大人为革命领袖,举兵造反,推翻满清王朝,并承诺,中华第一任大总统,将有袁大人出任。” “更有甚者,有些激进会党干脆把请愿信发到上海申报馆,企图在申报上全文刋登,以此来逼袁大人就范。没想到,你们的主公袁大人,居然这么受革命党人推崇,好人缘啊!” 这二段话说完,雷震春有些按捺不住,他的目光开始闪烁起来。 “可袁宫保大人是个谋于心机,做事相当沉稳之人,他现在不可能冒然起兵造反,他要忍耐,等待时机。就这样,雷先生忽然发现崇明是个契机,就巴巴地跑到这里来捣乱,雷先生,你就这么有把握你的计划能成功?”许云媛继续道。 雷震春脸上已完全没有了先前的轻蔑,两手交叉放在桌前慢慢说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机会谁不想试试?现在大清大厦将倾,你敢说大少爷不也是在等待时机吗?” “嘿嘿,天下等待时机的枭雄,不下十几个,满清王朝昏庸无能,作为华夏有识之士,谁都赞同推翻,可我家主公并不想推翻一个旧王朝,为争夺一个新王朝而天下大乱,军阀混战,国力衰退,生灵涂炭,他想建立一个强有力的联邦制民主国家,从此不再遭受外国凌辱。” “而你们,旧王朝还没推翻,就想做机削弱政敌力量,甚至于搞成浑水摸鱼的局面,居心险恶。” 许云媛把酒杯顿在桌上,凛冽道。 “雪狐掌门聪明之极,雷某不懂什么叫联邦制,自古以来,一山容不得二虎,大少爷不是轻易臣服之人,将来一定是我家主公最大的政敌,作为下属,为主公办事,天经地义。”雷震春神色不变。 “那你为啥不组成一个敢死队,跟革命党人联合起来,将载沣等人全部除掉,你家主公北洋新军在手,不就是新皇了吗?”许云媛将手掌往桌上重重一拍。 “大丈夫做事,有所为有所不为!”雷震春凛然道。 许云媛歪着头盯了他好一会儿,“雷先生,看来小女子的道行的确尚浅,我还真是无法分辩你这话的真假!”, 说着,她站起身来沉声道: “雷先生,我改变主意了,你捡回了一条命,现在我不会杀你,你的生死将由大少爷来决定。” 雷震春震惊地看着许云媛,“怎么,开始你还准备杀我们?” /64/64592/19446094.html 第751章 去海陵探虚实 许云媛娇笑道: “你以为呢?杀人灭口这是干咱们这行的手段,况且你们掌握了许多秘密,我还会轻易放过么,防患于未然,自然是一刀杀了干净,可想到今后大业未定,是敌是友只能让大少爷来决定这件事。” 此时的雷震春脸色有些发白,余云贵更是身体有些抖颤,他们都低估了眼前这个女人的心狠手辣,今天她来,居然就是来杀人灭口。 “不过雷先生,你既然到了我的手中,还得委屈你们几日,来人,将这两位先生送到洪大人哪里去。”许云媛命令道。 “是…”旁边卫士回答。 …… 朝阳初升之际,那赞带着他重新组建的亲卫营,向着海陵出发。 自从那辉失踪之后,亲卫营他又提拔了一名族亲那锋当营官。 他今天的心情糟的很,脸色阴沉得如同要滴出水来,昨天几乎一夜没睡,连红月的曲意承欢也索然无味,让她大为不满,他少不得又出了一点血来安慰。 除了亲卫营,他还带上了一营水师兵,这两个营几乎是他在县城留守兵力的一半。 本来有五千人,上次被洪半天歼灭了四个营,共计损失二千五百余人,而且所有的火炮火枪损失大半。 他率二个营一千二百余人出发,县城他命令葛思尘守护,葛师爷嘴上叫了几声兵力不够,但还是执行命令。 队伍出发了,但眼前的二营兵力,即便是不大懂军事的那赞也知道,他们的战斗力较之以前被歼灭的还要差,碰到敌人最好的结果,便是充当炮灰掩护自己跑路。 如果当真如雷震子所说的那种情况,那赞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玛的,单是一个流贼洪半天,便足以打垮他的这二个营,如果再加上顾祝年那二千特种部队,只怕吃了自己连骨头也不会吐出来,心里不由得害怕起来,他一把勒住了马。 “军门,您这是怎么啦?”那锋策马走到那赞身边。 “那锋,你说那雷震子的说法可信么?陈天华真的刻意想要夺我崇明水师的制军权?” 那锋当然不敢乱发表意见,他摇摇头,“禀军门,卑职愚笨不敢猜测,不管这个说法是真是假,您总得弄弄清楚,咱到了海陵不就一请二楚了么?” “可如果真是那样,洪半天与顾祝年他们是一伙的,那我们上去不就惨了么?”看了看周围的士兵,那赞担心道。 那锋沉默,这些士兵的战斗力,他当然是清楚的,他想了一想说道: “军门无妨,如果真的事有不测,我们可以躲到水师舰船上去,到时扬帆出海,顾祝年和洪半天一时能奈我何?咱们从海上绕路去天津,再上京里找摄政王告状,让陈天华吃不了兜着走。” 听了这话,那赞眉头稍微舒展开了些,对啊,实在不行我上船跑,你现在一帮旱鸭子,能把我怎样? “走!”他大声命令道。 浩浩荡荡地队伍,又开始向海陵方向进发。 …… 话说雷震春和助手余云贵被软禁在洪阿四营里,倒也没有受什么苦头,只不过雷震春一直被戴着镣铐,用洪阿四的话说,这家伙武功高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让雷震子非常气苦,自己武功再高,赤手空拳也不可能从戒备森严的军营中逃出去吧,这子弹可不管你武功高低。 “云贵,你怎么看这件事?陈天华到底想干什么呢?”雷震春闷闷地问道。 碰到一件让他老是想不透的事,才智卓绝的他颇受打击,躺在几张木板铺就的简易床上,镣铐弄得当当直响。 “想什么?自然是除掉那赞,那赞既然去了海陵,陈天华不想动手也得动了,可让属下不明白的是,事后,他如何向朝廷去自圆其说?” “这有何难,就说那赞被乱军所杀,他陈天华带兵把乱军镇压了,消息封锁,就算后面有人去说,手上什么证据都没,弄得不好,还落个污陷朝廷命官之罪,陈天华朝中可是有人的,铁良,张香帅等。”雷震春道。 这时,帐外响起清脆的掌声,“雷先生果然聪明之极,不过聪明之人可都是活不长的哦!” 余云贵猛地翻身坐了起来,咬牙道:“是雪狐这个妖女来了!” 话音未落,帐帘掀了起来,许云媛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余先生背后骂人,可不是君子所为也。“ 余云贵虎着脸哼道:“余某一介武夫,不是什么君子。” “雪狐掌门,帐内简陋,既无桌椅可坐,亦无酒茶奉人, 怠慢了,怒罪怒罪!”雷震春仍是一脸的笑容,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许云媛呀的一声,沉声道:“雷先生这是在说我们待客不周啊,洪大人,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二位先生都是大清国北洋系鼎鼎大名的人物,如此简慢,确是我们的错。” 洪阿四笑道:“军营中简陋,洪某一山村野夫习惯了,倒是忘了二位不是我等这种苦哈哈出身,到哪儿都要讲究的,来人啊,给二位先生送桌椅过来,再弄点好酒好菜。” “多谢多谢!”雷震春道:“雪狐掌门这么快就有空来看我们这两个阶下囚啊?” “雷先生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两位在我们这儿,可没有受什么委屈吧?!有的话请说,小女子给你作主。”许云媛调侃式地说道。 雷震春没说什么,将带着镣铐的手抬了起来,故意弄得叮当作响。 “给雷先生去了镣铐。”许云媛吩吩道。 “掌门,不是说这厮功夫高超得呀,怕有危险!”宋瑜凑到耳边低声道。 许云媛淡然道:“雷先生是个聪明人,他不会冒然反抗的,没有必要,再说这里是军营,除非想自杀,否则,是不会妄动的。” 说话间,桌椅已是送了过来,酒菜也摆好,军营里那有什么美食,无非便是大碗鱼肉,雷震春和余云贵毫不客气,他们有一整天没吃上一顿饱饭,去了镣转便踞坐大嚼。 “雪狐掌门今日大驾光临,想必是得到大少爷的回电了吧,什么时候放我们走啊?“雷震春边吃边问。 /64/64592/19446427.html 第752章 请君入瓮 “雷先生这么笃定?就不怕这是断头酒,送行菜吗?”许云媛戏谑式反问。 雷震春这边倒一点反应都没,而另一个正在大嚼的余云贵听了大惊,一大块肉卡在喉咙中,憋得脸通红,连忙灌了几大口酒下去,并用手掌拍打胸口,这才顺过气来。 见副手如此丢脸,雷震春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对着许云媛冷笑道: “如果大少爷要杀我们俩,以雪狐掌门的性子,那里还耐烦跑来瞧咱们俩,捎一个口令带给洪半天,砰砰两声就完事了,可既然掌门亲自来了,我自然确定是准备要释放咱们。” “想不到雷先生对我和大少爷还下过如此功夫琢磨,不错,大少爷要小女子放了你,今天我顺道过来,便是要告诉你们,免得你们夜里又睡不着觉。不过,小女子正告雷先生,这里不是直隶,容不得你们在这里搅风播雨,再有下次,我可没有大少爷如此仁慈与胸襟,先直接砍了你们的脑袋,再与大少爷禀报说理去。” 许云媛脸色一寒,说完几句话,扭头便走,看得出,她对陈天华的不杀之令有不同想法。 她走到帐门口,回过头来,大声道:“还请二位在这里多住天吧,等咱们办完事,我们会礼送二位过江。” 送走许云媛离去,洪阿四回过身来对雷震春咧嘴一笑,“两位,稍安勿燥哦,雷先生,洪某不再铐着你,但你也别乱来,上将军是答应要放你们,可你们要是自己不守规矩,在军营里被一阵乱枪打死,也怪不到洪某头上呵!“ 雷震春和余云贵听罢顿时不寒而栗,脸上微微变色。 陈天华眼光深邃,或许他想到袁公将来还会有合作,不想因此积仇而杀戮,但雪狐绝不介意,她找一个借口将二人一阵乱枪射成马蜂窝。 “放心吧洪大当家,咱们还想活着过年给祖宗上坟去呢,决不会惹事生非的。” 雷震春始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嘴脸,继续称洪阿四为大当家,意思在他心里,洪阿四始终是匪。 洪阿四拿他们没办法,气哼哼地离开了。 夕阳西下,余云贵一手拿着一个猪蹄,一手端着酒杯,摇头叹道:“这婆娘,这山贼,可恶!“ 这时候,军营里一直相对懒散的兵士,忽地龙精虎猛起来,号角声声,战马嘶吼。 两人先后扑到窗口张望,只见一队队精锐士兵开始集结,迫击炮,野战山炮等都推了出来。 “那赞估计快到海陵的海湾口,他的死期到了。”雷震春嘴里嘟囔着。 余云贵冷笑,“这个满清贵族死了一点也不可惜,看来我们也要重获自由了,虽然我不喜欢陈天华,但也不得不佩服他,这个人虽然阴险狡诈、野心勃勃,但是个有信义的好汉,不滥杀无辜,他得了崇明和水师制军权,中堂大人以后会麻烦些,但现在最麻烦的却是载沣等满清皇族。” 雷震春微笑不语,心里暗忖:陈天华得了崇明制军权,势力大涨,但要成气候也得二至三年光景,看来自己要及早着手,给这个家伙布下一道锁链,将他困在这两地,要尽早煽动革命党人起事,搞他个措手不及,至少在中堂大人取得大位之前,不能让他马踏中原。 …… 翌日清早,围困敌人一整夜的洪阿四,终于发起了进攻,他的进攻猛烈而著有成效的,那赞的一千二百余名水师官兵,如惊弓之鸟,处处被动,毫无招架之力。 那赞正在中军帐里焚香叩头,祈求神灵保佑的时候,那锋一头冲了进来,“军门,咱们挡不住了,快走!” 那赞有些芒然地回过头,说道:“顾祝年的特遣团呢,怎么还没赶过来增援?” 那锋喊道:“卑职刚刚得到消息,顾祝年兵马被洪半天拖在山林里转圈呢,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军门,咱们去港口码头,直接上船,听说俞副将的水师都在舰船上了,咱们全体扬帆出海,暂避一时,等特遣团兵马杀回来,咱们再从海上返回,杀出去。” 己是浑然没了主意的那锋,被两个亲卫夹着便向外跑。 看到一彪人马护着那赞冲出包围圈,一直注意观着战场的余云贵啧了一声,道: “奇怪了,怎么洪半天没有干了那赞,反而让他冲了出来,往港口方法跑了,这厮要上了舰船,那等于放虎归山?” 雷震春也一直在观战,初时也有些不解,但转眼之间就明白了其中的窍门,他长叹一声,苦笑道: “陈天华布局周密,他并不想杀了这批水师官兵,培养水师比陆军难出数倍,他只想要那赞的小命,想必港口舰船上的水师官兵,也早已暗中投靠了他,他真是计划周密啊!到了港口上了船,这海上风大浪高,海匪横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难不成还能怪到他陈天华头上,佩服、佩服!” 余云贵恨恨地说道:“他算计得真周全,吃了肉连汤都不愿意漏点出来,人不能无耻到这一地步吧。” 雷震春哧的一声笑,“云贵,你今天算是见识到一代枭雄的真面目吧,这样的话,他新建水师的将士有了,下一步只是舰船,购买或自建,他有的是银子,听说这个那赞就是头肥猪,走私盐这么些年,还不是盆满钵满?不过,现在都将要变成陈天华金库中的一部分了。” 两人正说着,许云媛不知什么时候,在宋瑜、韩静以及众护卫的簇拥下,来到了两人的身边,闻听此言,笑言道: “雷先生,小女子前天晚上就跟你说过,人不要太聪明,自作聪明是活不长的。” 雷震春听罢哈哈大笑,“要论起聪明,在雪狐掌门面前我可是不敢当,你才是聪明之极,否则,我们俩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呢!如果说聪明人真是活不长,雷某不相信雪狐掌门一定会死在我前头。” 这话把许云媛堵得哑口无言,她心里恨痒痒,但又奈何不了这个雷震子,只能冷哼一声,“你们可以走了,雷先生,希望下次不要再落到小女子手中,我说过,我可不会有大少爷这等慈悲为怀之心,定将先斩后奏。” “多谢雪狐掌门,下次若再落到阁下手里,不用你动手,雷某自行了断!”雷震春还是嘻皮笑脸地拱手作了个揖。 “韩静,带人送他们上渡轮码头。” 韩静应声,与十名特种队员押送雷、余二人,往海陵港口的民用码头走去。 …… /64/64592/19450901.html 第753章 瓮中捉鳖 一时间里,海陵镇与海湾口大乱,海陵港口和深水码头那里却还算平静,当看到港口里水师舰船时,那赞终于放下心来,浑然没有注意到前来迎接他的水师副将俞大鹏,眼眸里飘过的那一丝怜悯。 “提督大人,请赶快登船吧。” 慌乱中的那赞并没有发现,俞大鹏的座舰已不是原先那条老旧帆船,而是一艘崭新的现代舰船。 这是太湖造船厂不久前刚下水的最新一代铁甲舰,取名海狼1号。 这条自主建造的第一艘铁甲舰,最大排水量三千五百吨,护甲使用的就是汉阳铁种钢铁厂,自己研制的钨锰合金钢板。 这条铁甲舰主舰炮是可旋转的双塔双炮,克虏伯c205mm大口径舰炮,副舰炮为c155mm榴弹炮,两侧是c75mm速射炮十二门,还装有八管鱼雷发射器,蒸汽动力。可以算得上一艘小型战列舰。 这是陈天华送给俞大鹏的见面礼,可把后者高兴坏了,几天几夜都没休息,就在舰上来回熟悉。 当那锋扶着那赞登上舰船之后,水兵立刻抽掉跳板,将逃出来的百余名亲卫们隔在了船下。 在亲卫们惊愕的目光中,海狼1号立即起锚离港。 站在甲板上的那赞喘息半晌,才让自己平静了下来,旋即发现上了这舰船的,只有自己与那锋,还有二位亲卫,而众多亲卫正呆呆地站在码头上,张大嘴巴看着正离开港口的海狼1号,还在那指指点点。 “俞大鹏,你干什么?本军门的亲卫营还没有上船呢?”那赞惊讶地质疑一身戎装的俞大鹏。 俞大鹏神色肃穆,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手一摆沉声道:“军门既然到了我的船上,你已经不需要这些废物了,请进舱休息吧!” 那赞疑感地看了一眼俞大鹏,没有从对方扳着的那张脸上,看出任何端倪,心里不由得有些发虚。 这名水师老将,自从他来到崇明水师这些年,自己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只有多方刁难,想不到落难之际,却要靠他救命。 见对方一脸的不耐烦,那赞便不敢再多说什么! 此一时彼一时,眼下自己除了那锋和二名亲卫,再无一人护身,还是不要激怒他的为好。 “好好…俞将军,这次让你费心了,事后本军门定会重赏于你的,这样,引我去客舱稍时歇息。” 那赞说完,迈开他的两条肥腿,在一名水手指引下,向船舱方位走去。 营官那锋和二个亲卫正想跟着过去,俞大鹏笑道:“三位请留步,俞某有事商量!” 跨进船上客舱,那赞抬眸惊讶发现,偌大的客舱内已站着一人,正背对着自己在窗户边向外眺望。 看那背影却是极其熟悉,这会是谁呢? 是俞大鹏派人引他过来的,难道不知道客舱里已有人住了么? 他正要回身质问那名水手,忽然,背对着他的那人已是转过身来,微笑地看着他。 那赞猛然呆住了,此人竟然是陈天华,这… 隐隐地,那赞心里已是觉得很不妙。 陈天华怎么会出现在俞大鹏舰船上?而且正是他来探望海陵的时候,像是约好了似的。 冷汗,一下手从额头和身上冒了出来。 “那军门,请坐!”陈天华大马金刀地在上首位坐下,伸手示意那赞,就像是接见一个普通人士。 那赞回头看了一眼舱门,那个水手早已不见踪影,只有陈天华的几个侍卫,堵在门口,冷冷地瞧着他。 冷汗像珠子般一颗颗滴了下来,那赞两腿发软,他勉强挪到椅子边生下,强笑道: “上将军,你怎么有空过来这边呢,事先也不通告一声,那某好安排迎接呀!” “也是突然的灵感,就从太湖方位过来的。?”陈天华笑道,伸手替那赞倒了一碗茶。 “那…那顾祝年的特遣团呢,去了哪里?他追杀的土匪却把我的二个营吃掉大半,这是何道理?”那赞质问道。 陈天华呵呵地笑了起来,指指窗外,道:“他不是来了嘛,那军门请看码头上!” 透过窗户,那赞看到大群的特遣团士兵,端着枪或骑着马,从码头各处涌进来,而自己百余名警卫营士兵已被缴械投降,正一个挨着一个地被绑起来。 “这…这是什么意思?”那赞猛地回身拽着陈天华衣袖,嘴唇颤抖,脸色苍白。 “我特地从太湖水师赶来,就是为了送提督大人最后一程!”陈天华淡淡地说道。 哗啦一声响,那赞腿一软,一屁股跌倒在地,撞得桌子一阵摇晃,茶水溅了一地。 侍卫官于洋鄙夷地看了一眼瘫倒在地的那赞,大步走上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提溜起来,狰狞地笑道: “还是朝廷二品武官呢,就这点胆气?” 那赞呆了半晌,不甘心地嚎叫:“那锋…在哪…” 侍卫长飞鸽摇头道:“不用费神了,他们已先行一步,为提督大人打前站去了。” “俞大鹏,俞将军!”那赞还在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那军门以为,俞将军如果还是你属下的话,我能在这艘舰船上么?顺便告诉你一声,这是我送给俞将军的新旗舰,算是见面礼吧,你看,这旗舰威风吧!” 陈天华端起茶碗,轻轻地抿了一口。 “陈天华,你吃了豹子胆了,敢杀我?”那赞似乎想起了什么,颤巍巍地指着对手,大声嚎道: “我乃朝廷二品武官,满清贵族,没有圣旨,你敢杀我?到时摄政王会派兵剿灭了你,诛灭你九族!” 陈天华不由得放声大笑,“提督大人,你可真会说笑,谁说是我杀了你?谁敢说我杀了你?崇明匪徒作乱,那军门逃往海陵,登船逃生,不意在一个夜黑风高之夜,海上忽起风浪,浪打船翻,船毁人亡,呜呼哉?谁都知道崇明水师那几条破船,已是年久失修,不堪风浪一击了,这可真是天作孽,犹可活,自做孽,不可活啊!” 陈天华双手按在桌上,俯身到那赞面前,戏谑道: “我浙军第二师的一个加强团二千余人,为了助你平匪,英勇作战,葬身崇明山林,此等义举,试问大清国,有几位新军统领能做到,北洋新军能吗?” /64/64592/19451120.html 第754章 无毒不丈夫,功到自然成 “最后,本督亲率主力水陆并进,踏平崇明土匪,为你,也为二千健儿复仇,大军到处,顷刻之间,流匪灰飞烟灭,崇明风平浪静,一切踏上正轨。到那时,我会上奏请摄政王追封你,甚至赐你谥号都不是不可能的,所以,你的身后事必定是极尽荣誉,你的妻儿子女等我会恭送回京,让他们享受你的余荫,一辈子荣华富贵,如此安排,你觉得可好?” 听着陈天华平静之极,暗藏杀气腾腾的话语,那赞再一次跌到地上,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死期到了。 “上将军,陈大人!”那赞顺着地板爬过去,抱着陈天华的大腿,大哭道: “陈大人,你就饶了我吧,你要崇明水师,我给你,你要钱,我都给你,你想要什么都成,只要你能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啊!” 陈天华厌恶地扫了他一眼,砰地一脚踢开他,“那赞,你这种人活着,便会有更多的人跟着你遭殃受罪,纯属祸国殃民,我这是为国为民除害。” 飞鸽和于洋大步走上来,抓住那赞的衣领和手臂,押着将他远离主公。 陈天华指着那赞教斥道: “崇明全境,包括整个水师,现在已是浙军第二师辖下,你的钱财,哼哼,只怕现在已经入了我的公库,你还有什么?崇明在你这种人手里,就只肥了你一个人,却让无数百姓受苦,那赞,你死到临头,还不觉悟么?你以为我要你崇明水师,仅仅是贪婪?是为了和你一样走私捞钱?我告诉你…算了,这种事情,跟你这种人是完全讲不明白的。” 死狗一般瘫在地板上的那赞,想起了雷震春跟他说的那些话,这才恍然大悟,“如此说来,洪半天也是你的人?这匪闹是你在幕后指挥?就为了谋夺我崇明水师,策划了这一切?!” “你现在才明白,不嫌太迟了些吧?!”陈天华讥笑地看着那赞,“洪半天以前确是个土匪,不过他弃暗投明降了我,现在是我麾下一员猛将。” 说完,他不想再理会那赞这人渣,白费口舌,他大踏步走出舱门,留下一句话,“飞鸽、于洋,好好送那军门一程,不要让他太痛苦了。” 两人狞笑着走到那赞身边,飞鸽反手擒住其双臂,于洋伸出熊掌般大手,夹住那张涕泪交流的脸颊贴紧自己的前胸,戏谑道:“提督大人,很快…没啥痛苦!” 话音未落,只见他两手使劲一错,咔喀一声响,那赞的头颅软软垂下。 刚刚踏出舱门的陈天华,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看,而是加快步伐往前甲板走去。 甲板上,一群水手提着舰上的消防水管,冲洗着甲板上的血迹,俞大鹏拿着一块破布,慢慢擦拭着还在滴血的雁翎刀,看到陈天华走来,欠身道:“上将军!” 陈天华点了点头,惊讶道:“你亲自动的手?” “是!” “俞将军,不必如此!”陈天华淡然道。 他心里明白,俞大鹏这是在向自己交投名状啊,表示他是铁了心跟着自己干了。 “俞某遇到上将军,是我的幸运,总得有所表示吧,况且这是艘新舰,让它饮点血,将来就不惧血了!”俞大鹏站起身来,平静地说道。 两人走到船舷边,并肩而立,海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虽然包裹得紧,但还是寒风刺骨,不过两人现在是热血沸腾,也不觉得太冷。 说起来,两世为人的陈天华,还是第一次乘军舰出巡大海,以往都是面对长江和大湖,这与波澜壮阔的大海,没得比。 看到前方广阔无垠的大海,他心中陡生豪气,指着黑乎乎的海面,陈天华大声道: “俞将军,看吧,从今天起,这片东海就是你的了,几年之内,你将率领东洋舰队,纵横海洋,为我们打下另一片天地。” 俞大鹏微笑着向陈天华欠身道:“大海是上将军的,俞某只是来替您经营辖制!” 陈天华放声大笑,“先前答应你的东海舰队,到了后年年底之前,就可给你完全配齐,我有太湖和海湾口这二处造船厂,海湾口的新船钨,可建造排水量在八千吨的大型军舰,水兵则要你自己训练了,对水师海军,我可是一窍不通,我将他全部交给你。” “水师就以改造崇明水师旧部为主,洪大人已将前后三千余名俘虏送来,加之现在的三千水兵,人员配置方面,定不会让上将军失望!”俞大鹏立正昂头表态。 “虽说东海舰队后年才能基本配齐,但到了明年这个时候,咱们也有几艘铁甲舰了,应付突发局面没啥问题,你要抓紧练兵,我给你配的两位助手,原血狼号舰长郞仲平,和原野狼号舰长丁长栋,他们两人都是水师学堂毕业,又参加过鄱阳湖,洞庭湖的水战,有了一定的实战经验,你要好好地团结他们俩。”陈天华语重心长,他将原长江护航舰队的两位舰长派到东海舰队,加强对舰队的控制。 “请上将军放心,末将定会团结这两位青年才俊,为建设一支强大的舰队而努力奋斗!” 俞大鹏那敢怠慢,连忙表态。 …… 大年过去,新帝初立,年号为宣统元年。 崇明之事动静不小,可发生时已临近大年三十差十天,紫金城里忙着新帝登基,慈禧老佛爷、光绪帝下葬,内阁重组等重大事件,地方巡抚衙门递上去的奏折,只要不是十万火急的军情,都积压在案。 宣统元年的正月初十二,紫金城太和殿。 二十五岁的摄政王载沣,意气风发地正在专心致志处理从年前堆积如山的奏折。 目前为止,他当上摄政王已二月有余,在朝政上,他做了自认为最重大的三件要事,就是罢黜袁宫保,预备立宪,独揽军政大杈。 摄政之后,载沣每天在乾清宫听政,第一件政要大事,便是经过皇族集团共同商议,决心除去心腹之患袁宫保。 当年,袁某人以出卖光绪帝的维新运动为资本,从而博得西太后慈禧的宠信,来路很不光彩。 /64/64592/19454084.html 第755章 大局已定 据说,光绪帝临死前留有遗诏,要求载沣帮他除掉袁宫保,而皇族中的少壮派,如载洵、载涛,铁良,良弼等也主张杀了袁,可军机大臣张香帅闻讯之后抱病上奏,表示坚决反对,他奏明的原因之一,就是袁宫保羽翼已成,动他则会引起北洋系兵变。 载沣让铁良密电他控制的北洋第四镇师和第六镇师统制官,征求意见,回电都表示不能轻举妄动,主张先免其职为妥。 事后,载沣以袁患足疾为由,免去其一切职务,保留勋爵,强迫其“着即开缺,回籍养疴。” 载沣摄政的第二件大事,便是预备立宪。 面对越来越严峻的国内革命形势,清廷内部立宪组阁的呼声是越来越高。 有鉴于此,摄政王在宣统元年的第一道诏书,便是预备立宪,令各省切实筹办宪政。 这个致力立宪的姿态,着实使一部分国内外立宪派人士,对载沣和宪政产生了极大的幻想,各省纷纷表现出极大的热情,投身于各省的宪政运动之中。 载沣摄政的第三件大事,便是中央集权军政。 他指派年仅二十岁的七弟载涛,充当禁卫军大臣并统领,同样年满二十岁的皇族成员良弼,充当禁卫军副统领,着手训练一支一万二千余人马的精锐之师。 同时宣布将各省新军,一律划归中央直辖,摄政王代理全国陆海军大元帅职权。 同时,他任命六弟载洵为海军大臣,重组海军部,跟铁良的陆军大臣同为其左膀右臂。 似乎这一切都顺利开展,载沣显得踌躇满志,他从正月初八开始,每天都早早进宫,在太和殿接见大臣,处理国政,他要彰显自己是一位勤政爱民的摄政王。 这些天他处理国政最费时劳神的,当然就是批注眼前堆积如山的奏折。 他拿着几本各省关于拥护宪政的奏章,心中大喜,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大声叫好。 激动的载沣在殿内走来走去,浑然没有发现他的亲六弟,年仅二十二岁的新任海军大臣载洵,正捧着一本奏折,一脸苦笑。 “六弟,你的海军发展计划本王审阅过了,正月一落台,你和萨镇冰抓紧时间去欧美日等国考察,本王将大力支持你发展海军。”载沣满脸笑容地说道。 载洵苦笑着将手里的奏折递了上去,“五阿哥,你先看看浙军第二镇师都统官陈天华的这一份奏折吧!“ 看着载洵沮丧的神色,载沣满脸疑惑地接过奏折,只扫了一眼封面,就质疑道: “崇明水师?这关浙军陈天华什么事了?为什么是他上折子而不是那赞?“ 待打开奏折,粗略一看,脸色已是大变,待他全部看完,载沣狠狠地将奏折摔在桌上,呼呼地喘着粗气,已是说不出话来。 “……崇明匪患,攻城掠地,祸乱百姓,崇明水师几乎全军皆灭,应水师提督那赞所请,浙军第二镇师特遣团二千勇士进崇明助剿,大败,二千新军健儿损失过半,崇明城破,那军门逃至海陵港,登上舰船后突遇台风,旋即生死不明,臣亲提大军,即日赶赴崇明,年前已将匪徒剿灭……” “那赞,这头蠢猪…”载沣恨恨地骂道。 从陈天华的奏折中,他似乎看到浙新军正在崇明肆意驰骋,继煤广、赣南赣北,汉阳、大冶等地之后,崇明也无声无息地落入陈天华手中了。 对于陈天华,这些年他当醇亲王期间,略有所闻,是个能力和野心并具的人物,就看怎么用? “五阿哥请息怒!“载洵小心翼翼地道: “那赞这厮长年在崇明一手遮天,大肆贩卖私盐,中饱私囊,而水师基本没啥投入,还是几十年前的老旧舰船,这种祸国殃民的混蛋早该下台,不足为惜,愚弟前些日子跟铁良商议,想重新组建大清海军,北洋和南洋,广东、福建等合并到海军部,而东海可新组建一个舰队。” “那筹建东海舰队,派谁去,不至于让陈天华干吧?!”载沣满脸疑惑。 “禀五阿哥,愚弟与铁良,张香帅商议,认为让陈天华兼任东海舰队提督比较合适,理由有三:其一,他是崇明自治区总督,拥有治理崇明经济、民生之行政权,将海防以及水师制军权交予他,更有利于军政统一,有利于海军规划与建设。” “其二,陈天华拥有巨大财富,他本身有一个江南规模最大的太湖造船厂,现在又收购了崇明海湾口造船厂,由他出任东海舰队提督,可以大为减轻朝廷国库空虚的压力。” “其三,从种种迹象表明,军咨司袁方的报告,陈天华十分忠诚大清朝廷,除了每年超额上交国库税赋,还积极剿匪抗击东洋人,而且对革命党人也是采取镇压手段。” “当务之急,愚弟和铁良,七弟以及良弼等人商议过,认为张香帅年老体弱不中用了,加之袁宫保一倒台,汉臣中能用的了了无几,咱们得重新树立一个汉臣领袖起来,以平衡朝政中满汉关系,更有利于今后的立宪制。” 别看载洵年轻,但知识广博,眼光长远,分析问题还能入木三分。 “嗯…此人可用,就是要限制其野心,过几年将其抽到朝廷,让他进内阁,架空之。”载沣默默不语,点头表示他基本同意载洵之提意。 “五阿哥高见。”载洵拱手赞道。 “哎…那赞到底是生是死?”到底是自己大福晋的族兄,关心还是要关心的。 “五阿哥啊,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崇明水师的小破船,长年失修,出海躲避遭遇台风,焉有活口?“载洵肯定道,他才不在乎这个贪婪成性的满清败类。 “嘿嘿嘿…”载沣冷笑了起来,表情暧昧。 “五阿哥,陈天华是头猛虎,倘若咱们设置一个漂亮的笼头,罩住了他,那咱们大清复兴的愿望指日可待,光对付东西洋诸国,咱们缺乏一个强硬派人物。”载洵道。 “那好吧,过些时日,咱们在朝堂上复议一下,如没有大异,即刻下旨,撤销崇明水师编制番号,改为东海舰队,任命陈天华为东海舰队提督,三年之内建成一支崭新的东海舰队,筹建经费自行解决,五年之内,崇明免交税赋。” “五阿哥英明!”载洵拱手作揖。 …… /64/64592/19455125.html 第756章 李府惊恐 二月上旬,春风细雨,弄得人都是懒洋洋,不会出门。 杭州西湖南堤,浙江提督府,东苑。 关于组建大清国东海舰队,任命陈天华为东海舰队提督的圣旨,在本月第一天就已经下达,李存智这时召集心腹孙勇,李兴鸿,章川,以及自己的三儿子李品璋,在东苑西书房商议,屋内气氛压抑、紧张。 按理说,这个对于李府而言,这是件天大喜事,在新帝刚登基,朝廷又下诏预备立宪,李府势力强大,不久巡抚,闽浙总督,甚至进入内阁都不成问题。 可偏偏李存智面色阴沉,很不开心。 年前,陈天华在崇明进行一系列操作,李府知道得一清二楚,李存智既没表示反对,也没表示支持,静观其变。 他认为陈天华大概率不会非常顺利,那赞这个匹夫好对付,可朝廷不好对付。 以载沣为首的满清皇族集团,明显是排斥汉臣,重用八旗子弟,陈天华瞒天过海的骗术并不高明,明眼人稍作调查分析,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苦于无法拿到把柄,奈何不了陈天华。 李存智愿本想让陈天华碰上一鼻子灰,摄政王笃定会指派其它人出任东海舰队提督。 然后,谁都不是傻瓜,有那赞的前车之鉴,到崇明到任,那无疑是虎口拔牙,最终结果是众人推三阻四,都不愿意去到任。 这时,李存智可以出手了,他在京城里有个最大的靠山,就是总理大臣,庆亲王奕劻。 庆亲王奕劻贪得无厌,只要给钱就办事,朝野上下无人不知,是个可以跟当年和珅齐名的皇亲国戚。 但他资格老,是正经八百的皇叔,光绪帝和载沣的亲叔父,慈禧老佛爷的小叔子,就算老佛爷都拿他没辙,何况载沣这个小辈。 李存智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用钱买通庆亲王奕劻,让朝廷将东海舰队这个烫手山芋甩给他,总比到陈天华手中强。 朝廷要求陈天华三年组建东海舰队,李存智同样可以做到,因为他反过来要求陈天华去完成,后者不得不服从。 要说李存智和陈天华的资历和忠诚度,载沣和他的皇族们宁愿选择前者,他毕竟是李鸿章的族侄,由祖训在历,不敢妄为。 可让李存智万万没有想到,正月还没落台,载洵便正式提案东海舰队事宜,只是在朝会上议了一下,由于铁良,张香帅等人支持,载沣即刻下旨,改崇明水师为东海舰队,任命陈天华为东海舰队提督。 这打了李存智一个措手不及,他的人刚到庆亲王府,把礼送了进去,这边圣旨已经下达,这还不让人沮丧? 赔了夫人又折兵。 其实,李存智内心像明镜高悬,陈天华这些年各方面变化太大,今非昔比,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微妙。 从私情方面讲,李存智是岳父,陈天华为婿,他们是翁婿关系,这无可厚非。 从公的方面讲,李存智与陈天华之间,无论是官职还是品衔等,属于平起平坐,都是从一品武官,而且陈天华还有文官职位,从二品的工部侍郎,真正的文武双全。 但李存智唯一能节制陈天华的,就是浙新军第二镇师,还是属于浙省提督府辖下。 可如今却大不一样了,一旦陈天华成为东海舰队提督,就完全脱离浙新军的辖制,直属朝廷海军部节制。 倘若大清王朝一直能平稳过渡下去,他们翁婿之间并不会有利害冲突,但现实情况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就凭载沣等人的兴满排汉思想,激起公愤是迟早的事,加之革命党人的暗流涌动,就像是干柴,就差一颗火种点燃。 天下动荡,群雄割据,这是千百年来的历史必然。 李存智手握重兵,他绝对不是愚忠保皇之辈,也不是没有野心之人,可问题是陈天华同样手握重兵,将来谁听谁,谁服从谁? 自古君王多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 陈天华岂是能臣服于他人的主? 而李府的人都一向认为,陈天华能有今天,离不开李老爷子这些年的全力支持。 难道让李府最终臣服于陈天华,这情以何堪?关键是李三公子,李氏家族能服气吗? 现在,陈天华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海军制军权,他就会全力发展海军,李府与他之间的力量对比,就完全失衡,今后,双方虽然还会保持表面上和谐,可暗地里已经是势成水火。 眼见着陈天华势力节节上升,坐拥煤广等地膘悍之士,富庶之地,他日起事真让他扫平中原,其威势在大清将不作第二人想。 如此之下,焉有李府安身?除非臣服! 现需早做打算,抢得先手。 “兴鸿,你执掌煤广驻军已有数年,可有把握在今明两年内,完全控制一二个旅,必要时为我所用?”李存智问道。 “大帅放心,眼下我已开始对煤广驻军六千余人进行逐步清洗,明年中期便可以完全整合完毕,到那时,煤广驻军便可在非常时期派上用场。“李兴鸿回答道。 他内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这样做,但他是李氏族亲,族长之命不可违,到时候但愿不出现意外。 “嗯,如此以来,我便放下一大半心来,这对李府今后的大计非常重要,第一镇师的扩军整训不能松懈,咱们还要全力发展长江水师。” “禀父亲,孩儿明白,正在抓紧整训,这块由总教习洋介先生和涩谷一郎具体负责。”李品璋说道。 “孙勇要积极协助,不可松懈!”李存智目光犀利地瞪了旧属一眼,算是警告。 孙勇跟随李存智时间最长,从侍卫,执事官,警卫营官一直到现在的第一镇师副都统,中将军,应该算是绝对心腹。 可孙勇一直来跟陈天华走得很近,孙勇老婆还是李淑贞的义姐,而孙勇是陈天华长子陈明诚的干爹。 在关键时刻让其站队,这的确是件十分痛苦和为难之事。 “请大帅放心,孙勇生是大帅的人,死是大帅的鬼,真到了那时刻,孙勇知道应该怎么做!”孙勇郑重其事地表态道。 “嗯嗯,老夫相信你的,跟随我十余年,你是位从一而终,忠贞不二之人。”李存智说道。 /64/64592/19455567.html 第757章 开启崇明新篇章 冷眼旁观且若有所思的章川,他开口说道: “眼下情势,我们可以充分利用革命党人的势力,让上海的革命党人去怂恿三姑爷起事,最好是让他们之间产生矛盾或者是冲突,借此来牵制他的精力,抑制其发展势头,也许他还会出错,届时需要大帅的帮助。” “还有,袁宫保告疾还乡,成了渔翁垂钓之人,大帅可派人去慰问之,此人他日可用,北洋系的军力尚掌控在袁宫保手上,咱们联络一切可联络之人,以此来抗衡三姑爷的崛起。” 章川毕竟是搞情报的青狼,擅长分析归纳,但他说得比较微宛,在李存智和众人面前,尊称陈天华为三姑爷,说明在他心里,还是把对方当成主子之一,这也比较符合当前的情形。 今天几人密会商议,本身是个防范于未然的提前亮,远没到双方撕破脸皮之境地,也许今后不会撕破,合二为一也难说,因为到目前为止,陈天华还从未做出过一宗,明显违背李帅意愿,或者明显忤逆不孝之事来。 具体陈天华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定位?恐怕在座的五位,包括李存智本人在内,谁也不敢断言,作为属下,只能是看主公的眼色行事,忌讳喧宾夺主,胡乱下结论。 而且这种情形,属于家里面的家事,外人是劝和不劝离,谁都忌讳内讧。 “嗯,说得有几分道理,革命党人之事就由章川去办吧,去安阳慰问袁宫保之事,我看就由孙勇去一趟…” “明白了,大帅!” “遵命!” 孙勇和章川都点头允诺。 一边的李品璋不解地说道: “父亲,李府和李氏家族在丰众银行里的股份,合计起来占总股本金的15%,现在都是小妹代持,这与放在陈天华名下有什么不同?他们毕竟夫妻一体,还不是一样,以孩儿之意,咱们应该自己派驻董事进驻,让秋子去吧,把这部分股份分离出来。“ 李存智听罢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 秋子是李品璋在日读书时结识的东瀛女子,归国他带了回来,成为了他的妻子。 李存智认为正房儿媳,应该是国内贵族豪门家的大家闺秀,而不应该是东洋女子,可李品璋就偏不同意,执意将秋子扶为正妻,可能他想以此来依托东洋人的势力。 现在,李品璋的身边智囊,包括武备学堂教官与教习,都是东洋人,不久前又从东洋岛国买回来二艘铁甲炮舰,排水量均在千吨级左右,巡逻长江还行,但要海防作战,吨位还是小了些,关键是价格不菲,跟同类德系、英系的炮舰性价比,东洋货还是贵出20%左右。 作为李府的接班人,李氏家族的第三代精英,过度依赖东洋人,这让李存智很是不爽,毕竟李氏家族的李鸿章与李经方父子俩,都曾被东洋人羞辱过,甲午惨败和马关条约,是李氏父子在背黑锅,这个家仇国恨可不能忘。 按李存智的想法,东瀛发展帝国主义,科技和经济实力比大清国强,以夷制夷的祖训,可以适当借鉴与引进东洋人和技术,甚至装备不是不可能,但完全依靠则万万不行,这跟与虎谋皮有啥区别? “哼,倩华是你的亲妹妹,她再怎么说是不会背叛李府,李氏祖宗的,而秋子哼…我看算了吧,我们的15%股份,还是继续让倩华打理,这些年的丰厚回报,她亏欠了咱们李府?你下去好好想想,品璋,你近来的表现让我很失望。” 被李存智的一瞪一骂,李品璋立时矮了半截,心里又羞又恼,愈发地忌妒起陈天华来了。 …… 朝廷圣旨下达,陈天华目标完全达成,他立马让郑坤,茅新等亲信,率崇明自治区政务委的全套人马,陆续到达中兴镇,加大力度把总督衙门工程完工,健全各职能部门职责,着力按去年有关崇明的发展计划,全方位实施,恢复正常生产、生活秩序。 同时,下令将原崇明县城,扩建成崇明新城。 在政务落实的同时,海陵水师基地正式挂牌:东海舰队提督府。 提名俞大鹏为东海舰队副提督,从二品武官,中将军,并代理提督权力和职责。 任命丁长栋为舰队参谋长,少将军衔;郎仲平为东海舰队水师左统领,少将军衔。 除了东海舰队基地,陈天华决定在崇明岛,长兴岛等岛屿都设立守备部队,他决定将洪阿四留在崇明。 “洪将军,你辛苦了!“ 这一次谋夺崇明大功告成,洪阿水当居首功,一见面,陈天华笑吟吟地看着这位大名鼎鼎的昔日降将,热情问候,还称其为将军,着实令人吃惊。 “岂敢岂敢,此役全是上将军统筹策划之力,属下只不过依计而行罢了。“洪阿四立正谦虚道。 他心中却不无得意,崇明数月,他不仅完美地完成了上将军交与的重任,更是在短短的时间内,以赣南千余骨干为核心,组建了一支四千余人的精锐部卒。 “立功当赏,过错则罚,你不用谦虚!“陈天华道: “得了崇明沙洲以及周围岛屿,我们便能大举组建东海舰队,同时,在这里也想组建陆军基地,跟煤广新城一模一样,洪阿四,本督有意组建陆军第四旅,兵员编制五千人,下辖两个陆战团,一个岸炮营,一个野炮营,辎重后勤营,工兵连,医战医院等,还有七个岸防要塞,你可有决心出任此旅的最高长官?“ 此话一出,洪阿四大喜过望,当初许掌门的暗示,没想到正一步步在实现,只见他单膝着地,抱拳大声道:“敢为上将军效死疆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好好,你的第四旅命名为崇明守备旅,洪少将军,你要与俞大鹏中将军密切配合,加强训练,随时准备战斗。“ “末将有信心!”洪阿四大声道。 没想到,他现在名符其实的是将军了,朝廷正三品武官,心中却对许云媛感激和佩服不已,当然还有推荐人纪春生参谋长,要是没有他的推荐,他还在赣南满星叠养老呢! 四十几岁年纪,就金盆洗手养老,相当于囚禁。 不过,陈天华这招也挺妙的,将他从赣南忽地调到崇明,相隔千山万水,也算是调虎离山,对他既重用,同时也有制衡手段。 /64/64592/19458730.html 第758章 人生如梦,高处不胜寒 想到这里,洪阿四忽地大声道:“上将军,末将有一个请求。” “嗯?”陈天华诧异地瞥了一眼洪阿四,“请讲!“ “末将手下,不是山匪就是盐丁出身,军事素养极差,中低层军官奇缺,恳请上将军从顾大年的特遣团中,为末将调拨一批军官,以便让我守备旅尽快成军,加强战力。” 这是他自己主动请求上峰来渗透监控,充分体明出他并无意将守备旅,搞成洪家军的小团体。 陈天华心里也不禁为洪阿四,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法,细腻心计所震憾,他用奇怪眼神扫了对方一下,笑道: “不是让罗龙云他们这个小组的人留下来了吗?怎么,嫌人员不够?“ 这句话既可以理解为在有意无意地试探对方,也可理解为半推半求的客套。 洪阿四是多年的老江湖,岂会中了对方套路,他非常严肃地坚持道: “上将军,守备旅除了主岛崇明,周围大小岛屿十几个,共有七个江防海防要塞,又是守护长江口这个战略要地,末将心中惴惴不安,能早些形成战力,末将便能心安一分,求上将军成全!” 陈天华这才大笑道:“好吧,如你所愿,你再去大年的特种部队,看上谁就拉走谁,跟大年说,是本督的主意。“ 一直以来,陈天华就有意识培养基层军官,士官生,可要求德才兼备,又对自己忠诚的人才,也是凤毛麟角,除了武备学堂,顾祝年的特种大队,实际就是个大回炉,可以有意识地培养出忠诚度,然后往其他部队输送,成为那里的基层军官。 将来,整个部队的军官,大多都在特种部队这个大炼炉里出来的,有一种天然的归宿感和忠诚度。 …… 宣统元年,旧历三月初。 又是一年一度的春暖花开,陈天华在完成了崇明方面的布局之后,按他的行程计划,他又到了汉阳,这里有他的钢铁厂和兵工厂,今年还有铁路建设方面的事宜。 在汉口海关钟楼的江对面,红磡公馆的书房里,陈天华看着窗外飘飞的花絮,憾慨万千。 从绍兴府山阴县的双栖镇西埠头村算起,他来到这个世界,差几个月就是整十年,自己改变的确很多,从一个乡下少年,犹如火箭般窜升而起,如此已是一方诸侯,朝廷从一品武官,从二品文职,手下实际控制着两个自治区,二万现代化正规军,产业从金融银行,矿产、铁路、钢铁,还有军工等,是个名符其实的巨人。 这其中,有运气因素,有形式使然,有家族原因,但更多的却是自己的努力使然,一直以来,自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曾多少次在梦中惊醒,大汗淋漓,多少次徘徊彷徨,几欲退却,到如今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回首当初,几如梦中。 现在自己,握有生杀予夺大权,一声令下,便可让千万人为之抛头颅洒热血,但愈是如此,却愈让人感到沉重,一招走错,满盘皆输,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的自己,还输得起吗? 说过权力,又连想到美人,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陈天华不仅苦笑了一下。 李淑贞,许云媛,胡瑶香,这三个女人都是美貌出众,妩媚动人,可现在都愈来愈变成了另类女人。 先说说李淑贞吧,自从当上了丰众银行的副董事长,还有盛宣怀的中华红十字会,她被推选为常务理事,现在,她忙于金融债券和慈善事业,乐此不疲,渐渐并不在意陈天华何时归家的事,成了名符其实的女强人。 胡瑶香,比陈天华大八岁,今年差不多三十七岁,企业一切都是在正常运转,也用不上她费多大的心,也许感觉年龄大了,有些孤独感,可陈天华偏偏是个大忙人,一年之中,光顾到她那里也就屈指可数。 她现在经常回绍兴老家,她的老母亲尚在,兄弟家一个儿子过继给了她,所以,她现在有一半时光都在绍兴会稽山的脚下,陈天华跟她联系也少了,也许是共同语言少了,见面变得无话可说。 许云媛就更加另类,她正在一步步走上政治家,阴谋家的行列之中,那种能熟练玩弄权术的高手。 而这一切,陈天华心里明白,由一半却是自己促成的,早知如此,当初就让她做个秘书,没有名份的二夫人,也许更美好。 现在,自己无理由去指责她,是他将她推到咨情机构掌门的位置上的,却又欣赏她的才华,与她在一起的时候,才华的吸引,有时盖过其美貌。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一切便已是命中注定。 权力欲望,荣誉地位,纵情享受,这三者之间似乎是有矛盾的,除非能抛下这一切,但人一旦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又怎么能抛下? 在内心的深处,陈天华也明白,眼下的自己,包括许云媛等人,也不能放下这一切,自己的部属,都将眼光看得很远,有些人甚至比自己看得更远。 权力与欲望,这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怪胎!陈天华心里发狠道。 正在此时,房门轻响,侍卫长飞鸽捧着一个大包裹走了进来,“上将军,公馆警卫说,这是前些日子一个陌生女子送来的,东西已检查过了,全是做好的鞋子,单鞋棉鞋一应俱全,十几双呢!也不知是哪个女子,连上将军脚多大都不知道,就巴巴地送来,也不怕您不合脚?!“ “鞋子?竟然有人送鞋过来,什么时候送来的?“陈天华奇怪地问道。 他这辈子就是在双栖镇西埠头村当陈土根时,穿着母亲薛氏做的布鞋,棉布鞋,后来就都是官鞋,官靴,从来就没有哪个女人,做过一双鞋送给他过,因为自己这三个女人,可都是名门闺秀,压根就不会做千层底的鞋。 “他说有些日子了,是正月末的一天送来的,指名道姓是送给上将军,因为上将军一直没过来,这包裹放在门口值房,差点忘了,今天那名警卫值日,看到上将军的官辇,才想起赶紧送了过来。” 打开包裹,陈天华拿出一双单鞋,翻来覆去好奇的看着,倒是一手好做工,看那鞋底,一排排的针脚密密麻麻,整整齐齐,便如同拿尺子量过一般,可见做这鞋的人,的确是用了心的。 /64/64592/19459454.html 第759章 红袖添香花似容 摸在手里,软绵绵丝滑的极为舒服,还真有点当年母亲给他做的千层鞋的感觉,当下便兴致勃勃地脱了脚上的官靴,将新鞋往脚上一套,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不大不小,刚好合脚。 “这是谁做的啊?居然做得如此合脚?“陈天华惊呼道。 他断定这是自己的熟人,不然不可能对自己脚的大小如此清楚。 可在汉阳,有这样的熟人吗? “那个警卫当时问了的,可那女人遮着脸不说,据说旁边还有一个丫鬟模样的陪着。“飞鸽解释道。 将布鞋穿好,陈天华在地上蹦跳了一下,还真有当年陈土根的感觉,“真舒畅,原始古朴就是好东西!“他扭头对飞鸽说道: “既然不知道那就算了,也许过几日这位神秘女子还会上公馆来的,那就一切真相大白,到时再感谢人家不迟,真好啊,这十几双鞋,到了明后年我都不由愁了,哈哈,马靴,官靴整天地套着,还真是委屈了我的这双脚,有了这些布鞋,穿着舒服!“ 飞鸽与于洋俩人,一人好奇地提起一双鞋,左看右瞧的实在也没发现,这布鞋比官靴舒服的地方,看了一会儿,忽地惊讶道:“上将军,这鞋帮子边上还绣着字呢?“ “嗯?“陈天华一把抢过,定睛看时,果然,这双鞋的右边一只上绣着一行极小的字,“红袖添香花似容!“ “红袖添香花似容?”飞鸽奇道:“这是什么意思上将军,我还以为是这位女子的名字呢?“ 陈天华心里也犯开了嘀咕,这句话放在这里,那肯定是有含义的,当下将鞋一双双提溜起来,果然,在每一双的右脚上,都绣着同一句话。 红袖添香是句成语,而红袖这两字勾起了陈天华的一阵臆想,可那是在十里洋场的上海滩,这里是汉阳,两边相隔千余多里路程,没有这个可能啊。 正自我沉吟间,一个侍卫跨进门来,立正行了军礼,道:“上将军,霍山先生已到了前院,说今天要和您一起去大冶铁矿区检阅,让属下来问上将军什么时候出发?“ 陈天华放下鞋子,“现在,我们马上就走,春暖花开,到野外走走,让人心旷神怡,今天到石灰窑镇凤凰码头歇息,明一早进山。” “明白…” 陈天华着春秋军便服,在二十余名贴身亲卫,四十余名铁厂武卫的簇拥下,骑马向武昌府大冶县进发。 从汉阳铁厂专用码头,到大冶县石灰窑镇凤凰码头之间,长江水运很畅通,队伍完全可以乘船而下,但考虑到明天要进山一路巡察,必须备马,加之春天时节,陈天华决定从陆路上慢慢行走,虽然慢些,但沿途可见闻当地的风土民情,也不失为是一种春游踏青。 从汉阳渡江至武昌府,出了城,一条宽阔的官家驿道,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驿道是用三合土加石灰沙浆混合筑成,上面再压上一层碎石,全面夯实,如此一来,即便是大雨大雪天,也不会泥泞难行。 现在大清国内还没有出现水泥或沥青路面,可能上海的南京路上有一段洋人搞的是沥青路面,但少得可怜,在如今的大清国内,并没有推广价值。 而如今湖广城镇所有的官道,都采用三合土加石灰沙浆工艺筑路,这个筑路标准,说起来还是陈天华这个工部侍郎的功劳,他二年多前就下发了一个《大清国工部,关于官道筑路工程标准》 这是大清国的筑路国标,筑建出来的路,也称之为国道。 这不仅仅是为民造福,更是为了今后军事上的需要,有了这样的一条标准国道,兵员调动,大型器械,物资,粮草的运输速度效率都将提高不少。 这条通往大冶的国道,是初任湖广铁路总局局长陈天华,为当时湖广总督张香帅最早开工修建的,是一条样板路。 不仅因为这条样板路通过湖广总督府门口,更是通往湖广新军训练基地、军营,有一条好的道路是必不可少的。 道路两侧绿荫荫一片,早几年就移栽上树木,现在开春,路两旁还不时的挖有大坑,还在继续栽培树木,这已经成为武昌府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了。 国道很宽敞,上面人来人往,骡马牛车穿梭,很是热闹,路人见到陈天华一行马队行来,威风凛凛的,大伙都迅速避到路旁,躬身行礼。 到了傍晚时分,一行人进入大冶县境内石灰窑镇,这里原先建设的军营基地,现在是罗二虎旅的旅部所在地。 一片片军营,军用、民用仓库林立,以及一望无际的铁矿石堆场,边上是铁路线,深水码头。 历史上的大冶铁矿,盛宣怀为了归还日方,正金银行每年贷款的高额利息,以每吨二块银洋的低廉价(白菜价),供给日方铁矿石,凤凰码头就有一个日铁所的专用五号码头和货场。 由于陈天华的介入,这段耻辱的历史得以改写,他接受大冶铁矿之后,按合约一次性归还了正金银行的全部贷款,现在日铁所不可能对大冶铁矿指手画脚,购买铁矿石,均以每吨二十四块银洋结算,在凤凰五号码头上交割。 凤凰五号码头,日铁所按行情签订租赁合同,支付租金。 虽然内部军制统一了,但对外称谓,还是丰众集团湖广路矿保安部队。 日方见陈天华放着一支强大的保安部队在此,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按丰众矿业的要求做,否则,就自行滚蛋。 可日方国内资源紧缺,尤其是优质铁矿石,钢铁是强国富民之基础,所以,他们不得不低下头来,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罗二虎接到通报,提前早早的到路口迎接上将军一行。 一身少将戎装的罗二虎,亲自上前为陈天华牵马,说着笑进入军营大帐。 陈天华随便询问了一下周围情况,当然,他不会漏掉日铁所动态,而后便饮酒歇息不提,一夜平安无事。 翌日清晨,陈天华在罗二虎、霍山等官员的陪同下,还有罗派出的百余名护卫,队伍浩浩荡荡向大冶铁山山脉的中心矿区进发。 /64/64592/19461629.html 第760章 巡察大冶铁山 这里铁路非常畅通,但是山路崎岖不平,还有一段道路没有修好,如此雾蒙蒙的天里,黑压压的人群,衣衫褴褛的在徒手修路,陈天华看着,眉头不由得皱起来。 罗二虎瞧见,连忙策马上前解释道: “上将军,这些筑路的人可不是当地子民,而是湖广武昌府里的关押囚犯,有不少是死刑犯、土匪恶棍等等,知府大人跟俺商议,说眼下财政困难,不能白养着他们啊,自然是要让他们做些事来抵帐,好几千人呢,这里只是一少部分人,还有更多的在山里挖铁矿搞运输,修建山道,挖沟开渠什么的。” “哦!“陈天华这样恍然大悟。 再走得近些,果然看见有一部分囚犯,戴着脚镣正在保安队的监督下,吃力地搬运配好的三合土和石子。 “这些都是死刑犯,重案犯!”罗二虎进一步解释道。 一路行来,脚镣叮当作响,不少人脸露痛苦之色,每个人的脚踝上已被铁镣磨破,红肿流脓发炎,动作稍慢些,士兵们便是一鞭子抽下去。 看到陈天华面露不忍之色,罗二虎又道:“上将军,这些囚犯过去都是江洋大盗,杀人如麻的凶犯,十分凶狠,不戴上镣铐不容易看管,而且我们虽然让他们干活,但还是让他们吃饱饭的,生病了也有狱医看病给药,他们从去年冬天开始干,可没见过一个人死去,比起他们在牢里饿死,待遇可要好上不知多少倍了。” 陈天华点点头,不过罗二虎的话他当然不会全信,说什么都能吃饱饭,几千人没一人死去,这恐怕不太现实吧。 但如今社会就是如此,大清国上下,还有数千万衣衫褴缕的平民百姓,那些每年自然灾害下的大批难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辛苦劳作,可仍旧冻死饿死,路边累累白骨,更何况面前这些人,是被剥夺公民权的囚犯! 一想起这些,原本有些软了的心肠,便又硬了起来。 “可别虐待他们,他们也是人,在没判他们死刑之前,他们有权力活着,而且都还是不错的劳力!“陈天华道。 “明白!”罗二虎以及周围一群官吏都异口同声道。 看到陈天华等人策马过来,士兵们紧张地驱赶、抽打着囚犯,让他们一排排地跪在道路两侧,刀枪在手,全神戒备着。 飞鸽、于洋等侍卫们也都格外提起神来,生怕这些囚犯中有个别不开眼的人,突然跳起来生事。 策马而过的陈天华,打量着一排排跪倒在地的囚犯,这些人大都低着头,偶尔有人抬起头来,眼中也是一片空洞迷茫,了无生机,显然对自己的前途,已是完全没考虑任何指望,过一日算一日的苟延残喘。 陈天华勒马对罗二虎说道:“我们走吧,今天走得慢了些,恐怕矿区总办们都等得有些急了吧!” 众人开始沿着山道策马快行。 …… 众人再走得半个多小时,便看到灰蒙蒙的铁山,山间一字排开的十几台大型卷扬机,轰隆隆开动着。 卷扬机腕粗的铁索上挂着一个个吊蓝,那是将矿山上的铁矿石挖掘出来,用吊蓝卷扬机输运到山下堆场,铁山车站就在旁边,堆场上的几条铁轨,装卸苦力们正在往车厢里扔矿石。 整个采矿石场,方圆几十公里,轰隆隆的噪声污染特别严重,可以跟战场有待一拚,初到这里的人,刚开始估计会受不了,恶心呕吐失眠。 大冶铁矿总办,也就是后世称为总经理的葛伟,正率领着一众官员在山道尽头,等待着陈天华一行人。 葛伟是个留德回家的采矿工程师,任大冶铁矿总办已一年有余,早些时候陈天华见到他时,他还没有脱去知识分子的奶酸味气息,眼下却也有了一些长官的威仪。 “职下葛伟见过总督大人,大人辛苦了!”看到陈天华,他深深一揖,然后再跟罗二虎,霍山等文武官员作揖问候。 陈天华翻身下马,拉过葛伟的手,亲切问候道:“葛总办,让你久等了。” 葛伟笑道:“职下们等总督大人,那是应该的,你是休息一会,还是马上巡察?” 陈天华想也不想地说道:“休什么息,马上巡察,午餐就是馒头裹咸菜,在路上填个饥,待巡察完了,咱们再吃晚餐,然后连夜返回石灰窑镇。” “明白,总督大人。” 接下来,在葛伟等人的引导下,陈天华一行主要在主矿区巡察挖矿作业区,矿工生活区等,他也走进工棚里跟工友们嘘寒问暖,询问了一系列有关产能,安全,生活诸方面问题。 …… 晚上八时许,陈天华一行在矿区大食堂里吃完晚餐,大家都没有喝酒,准备返回石灰窑镇。 “葛总办,此去荒山野岭的,你就不用相送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有一大堆事务等着你呢,你就不用管我们了。” 走出生活区大食堂,陈天华笑着对葛伟道。 如果换一位总督大人,葛伟是肯定要坚持送到山道上的,但对于陈天华,这些虚头巴脑的送迎,还是不做为好,反而会惹他不高兴。 摊上这样一位主子,既幸运又不幸,幸运的是只要你把事情做好,便不怕没功劳,不怕没奖赏;不幸的是这位主公眼里,可是揉不得沙子的。 “是,总督大人,一路平安!”葛伟站在生活区大门口,目送着陈天华,罗二虎,霍山等一行人离去。 一路上前后十几个火把,路上没啥牵绊,众人说笑着策马快行,也就一个半小时便到了石灰窑镇的基地,然后便分头体息。 回到以前住过的卧室,侍从们早已备好了热水,预备让陈天华简单沐浴一番。 坐在椅子上了陈天华,脱下走了一天,被脚汗浸湿的马靴,走进热气腾腾的大木桶里,不由得舒服地叫了一声,眯起眼睛,享受着全身那热乎乎的暖意。 泡完澡,飞鸽帮着擦干身子,从随身包裹里翻出一双单鞋,放在地毯上。 陈天华眼尖,他不由得哼道:“鸽子,这不是…哪女子送的…” 飞鸽傻呵呵咧开大嘴一笑,“上将军先前说穿着舒服,属下便带了一双在身上…” /64/64592/19462022.html 第761章 红袖故人 陈天华一笑,看着这个跟着自己最久的侍卫长,沉声道:“鸽子,跟随我的侍卫长,后来都成了部队主官,远的不说,就说宋小牛吧,他现在是赣州旅副旅长,兼赣南突击团团长,主政一方,你一直跟着本督,做得是服侍我的勾当,你心中就没有想法?” 飞鸽听罢哈哈一笑,沉声道:“上将军,属下有几斤几两,您还不清楚?真要我出去带兵打仗,那会害死许多人的。我啊,便只能做一个冲锋在前的勇士,而不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现在属下很满意,能每天呆在上将军身边,保护您的安全,这叫什么…哦,对了叫物尽其用!” 陈天华听罢不由得大笑起来,指着飞鸽道:“你小子,当真没有啥雄心壮志,真正是个做侍卫长的命,哈哈…” “上将军身边优秀的将领很多,不是跟随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就是留洋归来或武备学堂毕业生,而鸽子没什么文化,也不是武备学子,就愿意做个小卒,一辈子服侍上将军,蛮好!”飞鸽很认真地说道。 …… 第二天清早,陈天华与霍山等一行人马,便离开长冶县石灰窑镇,一路奔驰,在中午到达汉阳府。 刚到红磡公馆,还没喝上口茶,门卫就送进来一封信,上面只有一个地址,落款是红袖故人。 字迹娟秀,一看便是女子落下的笔迹,陈天华自然联想到那十几双鞋,以及那句‘红袖添香花似容’。 难道是她? 留下地址,显然是希望陈天华去上门拜访。 地址是在汉口租界盛世路,那属于法租界范围,不能带兵带武器进入,陈天华决定微服私访。 法租界临近日租界,去年又有日谍乐善堂的冲突,怕是有陷阱,飞鸽和于洋百般劝阻,但陈天华决定前去探一下。 他让于洋带上几十余亲卫着便衣,在汉口跑马场附近做接应,自己和飞鸽俩人坐着官辇进去。 来到法租界盛世路的一片高档宅院前,陈天华让扮成车夫的飞鸽,在路边树荫处等候,他自己一个人进去。 这里临近汉口外滩,环境优雅,都是高门大户,并非租界外的普通商业、生活区。 能住在盛世路这些气派的府邸里,非贵即富,都是财力雄厚,或是有相当身份背景的人士。 不过,这里住的官吏则很少,毕竟这里是商人云集、青楼、歌舞教坊之地。 它不像是武昌城的天禄坊,那里都是官吏之家。 大清朝廷的官吏们,虽然背地里都喜欢寻欢作乐,风流自赏,爱财如命,但是,他们个个都是道貌岸然,很注重自身的身份、地位。 让他们住进盛世路里来,属于自降身份、自甘墮落的事,打死都不会去做的。 他们可以常去青楼玩耍,那是代表着一种风流、时尚,但是,让他们把府邸都建在青楼旁边,那有些堕落了。 所以,盛世路里的一些豪宅府邸,多数是大商贾,或是烟花场所的幕后老板。 他们没有任何爵位或勋职,也非什么高贵门第,但腰缠万贯。 名不见经传的暴发户,这里能时常碰上。 在大清国以及各个朝代,社会阶层的职业,可分士、农、工、兵、商。 可见,商人的社会地位最低下,好在大清国有名正言顺的官商,也就是官督商办的官府代表,但他们首先是官,私下的勾当是商。 但商人往往财力雄厚,是他们在支撑着整个国体。 处在长江水域的湖广中心,一般以武昌府为官地,汉阳府为商贾地,汉口开埠,这里商贾云集,这里居住的各国洋人,人口数万,尤其是日籍诸多。 车辇经过的沿途,陈天华看到不少士子、商贾、达官贵人、豪门子弟。 他们驱车或骑马,还未到傍晚,就已经络绎不绝地进入青楼场所,以及酒肆饮食、商铺区。 那里是热闹非凡,从下午日落西山,便早早就开始了。 车辇经过一条十字大街,就拐入了又一片古色古香的住宅区。 那里雕栏画栋,古雅宜人,花窗珠帘,清幽安静,阁楼参差错落。 有的亭院临水而建,推开阁楼的窗户,能看到长江各河渠的风景。 一些高门大户的主人,甚至跟坊令打招呼,从河渠引出一条的水流,以活水灌入幽静的豪宅区。 小桥流水,绿树成荫,显得更有意境美。 这种思路和做派,很接近现代社会的别墅建筑。 这里的豪宅区都有管理,称为坊,相当于后世的小区。 一个坊主模样的人接待了陈天华,当搞清楚是谁之后,他说道: “将军阁下,先请原谅,鸾容姑娘在这里的住宅,对外是不公开的,所以,你不能从坊门进去,而是从坊侧门进去,望将军不要芥蒂。” 不走正门走偏门,不过大门过小门,这在当下大清国度,但凡是达官贵人,那是万万不可以的。 这有损尊严和形象。 陈天华是从一品武官,从二品文职,在整个汉阳城加上武昌府里,那也是屈指可数,了了无几的大人物。 当然,这些身份陈天华并没有表露出来,只亮明了他是一位将军,那位坊主担心他挑理,所以,尽量先解释清楚,以免对方反感。 “哦,可以,没问题!” 没想到,陈天华满口答应,连一点丝毫犹豫不决的表情,都没有表现出来,这让那个坊主甚是惊愕。 其实,他有所不知,像陈天华这种二世为人的人物,思想开明得很,连暗河、臭水沟都可以闯入,还在乎什么大门小门,前门后门吗? 只要目的纯正,还在乎过程和手段吗? 不一会,他绕过坊街外墙,来到了侧面的一扇小门前,他推开门,跟门卫亮出腰间玉牌,就进去了。 穿过小门,进入到了鸾月住宅的那个庭院,上方就四个字‘红袖雅苑’。 他心领神会,觉得这里面应该就是自己的目的地了。 陈天华一入门,拐过墙屏,从曲廊内走出去后,看到是一片花圃,也有杨柳、修竹身影。 花卉假山,怪石盆池,一派江南园林的建筑。 远处,还有一片人工湖,以及一座石亭。 整个后花园的面积可不小。 管窥一貌,便可知这个府邸是非常宽阔,这比陈天华的红磡公馆,可要大出许多。 /64/64592/19465004.html 第762章 又见鸾蓉 陈天华虽然有所心理准备,但也没有料到,比自己年龄还小的一位姑娘,竟会住这样一座优雅的豪宅之内。 这是她自己的,还是同盟会或是光复会出钱建的一个秘密据点,暂不得而知。 听刘玉芳曾说过,上海滩的红袖书寓,是光复会出了一部分钱,玉芳和陈英士出了一半的钱,而鸾蓉也占了一部分股份。 也就是说,鸾蓉不是打工者,她还是老板之一。 过去的日子里,因为军调处的缘故,陈天华对这位上海滩超一流的青楼花魁,有了全新的认知。 她虽是以色娱人,却并不侍奉枕席,始终保持自己的特色和名节。 物以稀为贵! 在青楼,但凡才貌双全,善于周旋的当红优伶,她们接待的人,大多是非富即贵的人物。 这些人有身份、有品位,家也不缺娇妻美妾,还不至于非得垂涎青楼的女色。 这些人追求的是两情相悦的关系。 注重身望的达官贵人们,跑来这里,无非是与朋友小聚,饮酒听曲,欣赏歌舞,倚红偎翠,彰显风雅。 或请一些朋友来洽谈生意,饮酒兴尽便离去,许多也没有非要行苟且之事。 所以,要成为有名望青楼里的当红招牌,但凡以色怡人的,都很难大红大紫起来。 古人云: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得到了的花魁,总会有厌倦的时候,而得不到的,却始终是最好的。 这是动物的本性。 像鸾蓉她们这极少数的清代丽人,却深谙了‘物以稀为贵’,‘树立自身品牌’的道理。 她们非常有才艺,琴棋书画,都精通一些,还能歌善舞。 同时,她们举止大方,谈吐不凡,能够把客人们照应的面面俱到,很好地圆场。 总之,才貌越是惊人,名气越是响亮,她的身份地位、身价也就越高。 许多富贵之人,都想跟她在一起交流,附庸风雅,一扔千金万金,哪怕睡不到,但是也觉得余味十足。 这跟现代社会中的‘娱乐圈’,有着特别相似的地方。 当然,有些青楼的招牌优伶,与哪一位优秀公子,情投意合之后携手入帐、款款温存的事也会发生。 但这却不是为了缠头之资,而是两情相悦罢了。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女人迎了出来,不待陈天华介绍,她倒先开了口: “将军阁下,鸾蓉姑娘在石亭内抚琴,她吩咐过,带你进来之后,您自己过去就行了,奴婢要去忙其他的事。” 女管家的一阵解释,把陈天华从遐想中给拽了回来。 “无妨,你去忙你的去吧,我直接过去即可。” 陈天华朝那位眉清目秀的女管家,颔首微笑,而后,他迈步朝着石亭那边走去。 离着古亭越来越近,他听到了琴弦弹奏的声音。 亭里有一位女子,背对着他来的位置,端坐在台案前,抚着着一具古筝。 她那双嫩白如葱的纤纤玉指,在快速拨弄着,发出的琴声叮咚悠扬,意境深远,充满着一股洒脱飘逸的感觉。 观其背影,应该是鸾蓉。 陈天华前次见到的鸾蓉,是在夜里,而且还是在书寓当值时,应该是花妆过的‘夜美人’。 烛光下见到的美人,是朦胧的夜美人,看到的只是人的大概轮廓,无法观得仔细。 今日,阳光明媚,可以在室外,目睹这位大名鼎鼎的上海滩花魁。 鸾蓉背对着陈天华的方向,身纤如月,长长秀发、只用一条素带系着。 衣束随着微风飘逸,淡雅如仙,浑身散着脱尘的意味,专情投入琴曲之境。 看到熟悉的倩影,他的内心则咯噔一下,微微有些动静,呼吸也有些轻微变化。 终于要见到这位红袖书寓魁首的真容了!究竟是何样的沉鱼落雁之貌,倾国倾城之色呢? 有着超强内劲的他,走路的步伐是稳健而又轻盈。 当他逐渐接近石亭时,对方根本没有注意到其身后的人影。 竹亭、台案、古筝、美人。 陈天华静静站在鸾蓉的身后,聆听其琴音,甚至能闻到一股女子的芳香。 这首琴曲,就是他为了求得见面,当时临机应变,抄袭杜牧的那首《泊秦淮》显然已经改动不少。 她当下唱出来的有些凄凉,陈天使虽然不很懂音律,但听上去,还是很有古典的那股子韵味。 但此曲目有些哀伤、怨恨在其中,并不适合热闹喜庆的场景。 片刻,琴声甫歇,她终于弹奏完了。 “鸾蓉姑娘!” 这时,见琴弦已静,陈天华才出口轻声召唤。 “啊…” 虽然有心里准备,但她还是怔愣的吃了一惊。 她并没有回首去瞧,只是回味其浑厚低沉、却带有磁性 的男人声音,便知道是陈天华到了。 只见她缓缓地站起身来,慢慢转过身去,在阳光下正面相对。 精致的五官,若莹雪般的肌肤,一双单凤眼,柳叶眉,翠凝黛抹,明眸皓齿。 一袭清婉的淡黄色纱褶裙,直曳于地,秀颈纤长,两道香肩斜斜削下。 双臂垂下、长于肩后直达臀,纤腰向内、凹出一道虹桥似的曲线,身段娇美。 一头墨染般的秀发,用一条洁白地丝帕系着,清丽无双。 倩影后是波光潋滟的水面、修长幽美的竹影,犹如画儿一般的温婉动人。 鸾蓉今日的出场,也是她特意装扮给陈天华看的,绝对有别于青楼女子或是妖艳侍妾。 她心里明白,陈天华上次实际并未瞧清楚她的真容,今日,她要让这位年青的上将军,见了为之而动容。 “上将军,还是请动了您,我很高兴,嘻嘻!”鸾蓉红唇微启,显得颇为满意。 顿时间里,陈天华感受到一种强烈视觉冲击,不得不承认,她的确长得很美! 超凡脱俗,清纯玉女。 “鸾蓉,你怎么从上海来到了汉口?还有,这次找陈某过来,究竟是为何事啊?”陈天华轻叹一声,脸色平静下来,随口就问道。 虽然对方是一位倾城佳人,他也是热血男儿,对感官的冲击力的确很大。 但他毕竟是灵魂穿越,两世为人,什么人物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处变不惊是他的基本功。 鸾蓉瞧见他的目光,由赞赏转为平静,定力非凡,让她不由得暗暗敬佩。 这位上将军,还真不是凡夫俗子。 他没有像长安许多成年士子那般,着迷贪性,控制不住自己意识和神态。 他平静的就像是见到老熟人,老朋友那样。 /64/64592/19465436.html 第763章 她在汉口的使命 “上将军,你一连询问了两个问题,让小女子先回答哪一个呢?”鸾蓉很俏皮地反问道。 陈天华一听,明白刚才自己是太着急了些,二个问题都很敏感,说来话都长,本就不应该由他主动而并列提出,几年不见还没寒暄问候,就迫不及待摊提问,似乎有失礼数。 “抱歉鸾蓉姑娘,我可能太好奇了些,问得唐突请见谅,这些可待会再聊,我得先问候姑娘一声好,咱们有几年未见了吧!”说着,他很认真地抱拳作揖。 “不用道歉,这二个问题本身是要先弄明白的,这样吧,我先回答第一个问题,小女子是怎样从上海来到汉口的吧?”鸾蓉淡然道。 她非常理解,出于职业的敏感性,陈天华提这些问题是必须的。 “那就多谢了!”陈天华说完,便在石凳上坐了下来,这时,丫鬟玉清端茶过来,还跟陈天华道了个万福。 这个丫鬟玉清,他一眼就认得,是上海红袖书寓跟着鸾蓉的那个女侍。 这几年红袖书寓在上海滩如鱼得水,生意一直很红火,作为老板之一的鸾蓉,虽说一直挂着红袖头牌桂冠,但用不着每天去书寓抛头露面,后来逐渐处于半退状态,除了特别贵宾来临,一般她就不再挂牌出场了。 她没有忘记自己暗底下的特殊身份,那就是会党特别情报员的身份,况且文雄先生(刘玉芳)给她会党的事,后面是越来越多。 随着革命发展形势的需要,会党感觉到湖广新军中的革命党人众多,思想开放但派系也多,缺乏统一领导。 现在,霍山和叶涵师徒俩,他们在汉阳兵工厂的群众基础很好,跟鄂军各部和湘军中革命党人均有跟触,起事成功的可能性,比江南其它地方都强些。 为了加强湖广地区各会党之间的统一协调,同盟会总舵指示上海分舵派员支援湖广,尤其是霍山同志这边需要一个外置的联络站,协助其更好地开展工作,最后,上海同盟会决定派鸾容前往汉口。 鸾容到汉口的公开身份,是汉口‘红袖书寓’的女掌柜,当然,以她上海滩的名头,自然也是汉口红袖书寓的头牌,只是不经常挂牌出场。 这次鸾蓉到汉口来,其实是他主动申请的,主要原因有二。 第一个原因,是因为陈琪美。 话说这些年陈琪美成为上海滩青洪帮大佬之后,他公开的身份,除了跟各水运码头、仓库等帮会头目议事,争地盘打架斗殴之外,还涉猎赌场,妓院,烟馆等等,久而久之,他自己也变成这些地方的常客。 陈琪美的蜕变,刘玉芳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她是一个眼里不容沙子的女人。 自从陈琪美上次在名仕馆里计杀樊得功,驱赶陶诚璋,软禁刘玉劳之后,夫妻俩人的感情就有了裂缝,除了革命事业尚需要在一起之外,私人关系冷如冰山,而陈琪美干脆是夜不归宿,寻花问柳,自个玩得开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陈琪美瞄上了同为革命党人的鸾蓉,这让刘玉芳无法容忍。 而鸾蓉呢当然也是一万个不愿意,因为她的心目中,早已经有了一个男人,那就是只见过一面的陈天华。 正好利用上海要派人到汉口支援,鸾蓉跟刘玉芳商议之后,主动跟回国主持上海同盟会的舵主蔡鹤卿申请。 蔡鹤卿跟刘玉芳有师生之谊,他对陈琪美混迹于江湖那套作派,很有微辞,自然坚决支持鸾蓉离开上海。 就这样,鸾蓉去年七月离开上海,到汉口筹建红袖书寓分店。 去年七月份,陈天华确也在武昌,却忙得四脚朝天,抓日谍,杀汉奸,护总督赵尔巽,甚至于亲自下暗河泅渡,所以,鸾蓉也就没法跟他联系。 因为有霍山这条线索,鸾蓉很容易知道陈天华的一切,包括到湖广日程,住红磡公馆等。 鸾蓉虽说一直守身如玉,还不曾谙识男女欢爱之美妙,但在上海红袖书寓里耳濡目染,加之年龄今年也二十有二,早已过了破瓜之年,春心暗自涌动,只是还没有遇见一位让她真正心仪的男人,为之献身而已。 她跟许多接受相夫教子观念的古代女人,有大不同,她是个有着自己人生规划和目标的女人。 在性格上,也是个强势,颇有心计的女人。 她既希望男人惊叹于她的美丽和才学,又不能完全沉迷、失去自我! 能懂她、不惜语言赞美她,却又可以洒脱自然,不受其影响,有自己的人生目标和人格魅力。 总之,要在心灵、事业和肉体上都能征服自己的男人。 鸾蓉的要求真的是很高,可以说绝难遇上一位。 但她偏偏遇上了陈天华,她却认定他,就是心目中的那位‘白马王子’。 她想为第二次见面增添一些浪漫情怀,设计了那十几双千层鞋的插曲。 这些鞋子当然不是她亲手做的,但她却亲自参与了,而鞋的尺寸,那当然是霍山提供的。 以上的这些信息内容,有一部分鸾蓉不可能告诉陈天华,不过,就算她不说,陈天华也能拼凑出大概来。 “刚才的琴曲如何?” 鸾蓉并没有正面回答陈天华的第二个问题,而是来了个反问。 这小蹄子还挺狡黠的,陈天华暗自腹诽。 “嗯,跟第一次听你弹奏的,确有些不同了。”他也是随意的泛泛回答。 鸾蓉笑道:“那当然了,经过小女子的多次修改,主曲有了变动,此外还会加入一些琵琶、编钟等伴奏,前面也会有一曲独奏。” 陈天华点了点头,忍不住一问:“嗯,这样也好,只是这曲词怎么样?” “也改了,但还是不甚满意,就想请你帮我修改或重赋一首,一会到楼里,我单独给你唱一遍!” 鸾蓉嫣尔一笑,笑靥如花,美轮美奂。 她对陈天华说话的口吻,就像是相识已久的老友、闺密的感觉,没有任何的沟通障碍。 陈天华听罢却暗自吃惊,这个词都是他从先人那做借来的,让他改词,这跟瞎子插秧有什么区别? 不过,他现在只能是强打精神,届时随机应变,否则,那就得露馅儿了。 wap. /64/64592/19467941.html 第764章 怦然心动 他呵呵一笑道:“这么说来,适才陈某只是听到曲谱一半啰,现在,鸾蓉姑娘想要从头再弹奏一遍吗?” “当然,不过那不是现在弹奏,忙什么,让我也放松一下嘛,小女子引你来这外面的亭子里来,主要想让你瞧瞧,我院内池中的莲花、长的如何?” 鸾蓉说着话婀娜转身,故意留给他一个美好的侧影。 她的眸光注视着荷塘的景色。 接近三月下旬,谷雨已过,现是春末夏萌,百花齐放,池塘里莲花纵情篷放,夏意盎然。 鸾蓉之所以带他来此,看这一池的水莲花,其实是受他那一晚,在红袖书寓的小红楼二层,两人品茶所说的话所感动。 当时,陈天华赞她如一朵清新隽永、白皙俏美的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令她非常心动。 回到宅院之后,她不止一次的独自一人,站在荷塘边,看着莲花发呆。 此刻的陈天华走向前去,几乎与她并肩而立,望着荷池在遐想。 倚栏下便是半池碧水,风一吹过,满塘清香,也吹动着鸾蓉的霓裳裙角,轻轻摆动,清丽无双。 “知道嘛上将军,三年前的那晚,你的那些话,至今我记忆犹新,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鸾蓉轻声说道。 “哦!” 陈天华愣了一下,心里暗忖:她这几句,说的有些不清不楚,要表达什么意思? 听她语气,一辈子这个词都用上了,好像有点要谈情说爱的意思? 鸾蓉见他没有说话,知道自己说漏了嘴。 怕他误以为这是她在主动向他示爱的意思,出于自尊心考量,她连忙解说道: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每当念起这两句,不知为何,我都会莫名地激动,自从我从烟花场所这样的环境里,时而自卑,哪怕我学了很多词赋、采,琴棋书画,但世人看我,终究是一个花魁而已。” 她的话很轻,但是又很伤感,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倾诉。 “许多达官贵人、士子名流围绕着我,但我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欢乐,想要从我这了得到什么,与你相处那半日,是我这些年,难得放松的时候了。” 鸾蓉说完,清澈的眸光,带着几许惆怅,更显得楚楚动人了。 陈天华回道:“那天晚上说的,完全是陈某的肺腑之言,绝无虚假,所以鸾蓉姑娘…你也不必谦卑,世人的目光,你无法改变,只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有没有愧对身心就行了。世上许多事,容不得自己辩解和评判,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往往也会迷失自我!” 鸾蓉转首盯着他看,直看得陈天华有点恍惚的时候,才轻叹道: “真不知道,你今年也只有二十八岁,比本姑娘大六岁,怎么会有如此透彻想法,比许多自命不凡的士子,都要说的有道理了。” “咱们经历的事情多了,尤其是经历过生死考验,也就悟得透彻些,这属于少年老成吧!” 不知咋的,每每跟鸾蓉在一起,都会引发他的现代人思维,去探讨深奥的哲学和人性问题。 而这种情况,跟其他女人在一起时是没有的。 鸾蓉兀自掩口轻笑,非常俏皮的抿了抿嘴唇,显得那么的风姿绰约。 似乎她很享受这样的氛围,“嗯,少年老成,倒是贴切了,呵呵…” 看着佳人一颦一笑,他极力保持着淡定。 总觉得到目前为止,身边的女人,都比他年龄大,可能只是李淑贞小点,也就大二个月吧。 但他的心理年龄,比她们都大出二十几岁。 他身边的每个女人,给他的感觉,都不太一样。 李淑贞,像个管他一生仕途的领导、女人、亲人,比较霸道,是个妥妥的大妇形象。 在陈天华心里,对李淑贞而言,亲情略大于男女之间的情爱,属于事业夫妻,对他帮助很大。 胡瑶香属于风情万种的女人,属于过家侍寝的弱女子,情欲大于一切,在心灵上还曾经有共鸣声。 许云媛,在陈天华心里就比较复杂些,亲人、女人、属下、战友都有,说不太清楚。 唯独跟鸾蓉在一起,明明在来谈事的,却在不知不觉中,被她演变成一场、颇有诗情画意的谈情说爱。 跟她在一起,让他自然而然地回到,自己少年时期的恋爱时节,花前月下,怦然心动,面红耳赤。 这里少了许多血腥和残酷,很现实的功利成份,俩人就有点像是、非常谈得来的红颜知己。 爱意大于情欲。 跟鸾蓉在一起,会让他不由自主去开动脑筋,想出哲理性的词语去安慰她,说服她。 有这样的心态,他此时才能淡然,否则,换做其它男子在这,只怕要被弄得神魂颠倒了。 “上将军,这次专程请你过来,是鸾蓉有件事情、想请你伸出援手,不知可否满足?” 弯弯曲曲绕了半天,终于肯回到正题上来了。 “哦,是何事需要援手,说来听听?”陈天华笑眯眯问道。 “再过四十二天,就是一年一度的端午节,汉阳府和武昌府联合起来,白天赛龙舟,晚上有个端午之夜,有场歌舞比拚,各家青楼、土族豪门都会派出才子佳人登台表演,我们红袖书寓初来乍到,也是一个闯名的机会,我想亲自出马。” “呵呵,红袖书寓在上海滩都是响当当的超一流,难道还要在汉口再闯?”陈天华故意装傻充愣。 “你这么聪慧,还怕猜不到吗?”鸾蓉乜了他一眼,低声道: “我们想利用这次机会,结识更多的湖广官僚,军界大佬。” “呵呵…原来是这样。” 陈天华恍然大悟,“你想结识湖广官僚,总督大人?还有鄂军高层黎大人,这些我都可以给你引荐,有何难的?” “您出面引荐那是当然,届时请他们来捧场,但歌舞比拚咱也不能表现太差呵,从上海滩过来的,输给了当地青楼,你不觉得丢分了吗?”鸾蓉眼波如狐般媚丽。 她正愁过几日、以什么理由让陈天华来帮忖赋诗词,以便在端午节那晚,跟紫烟和春婵她们一决高下。 现在,救星终于来了。 其实,鸾蓉是心仪陈天华,故意找个理由而已。 wap. /64/64592/19468153.html 第765章 坦诚以待 鸾蓉直觉,这个陈天华将来一定是大有作为,很有可能会成为未来新政权里面的主要成员,前途无量。 但作为一个青楼花魁,焉能三番五次地、把自己硬送上门去讨好,岂不被人看轻? 当鸾蓉将这事的前因后果,给陈天华述说了一遍之后,极想知道他的内心想法。 “上将军请放心,蓉儿跟您接触之事,还没跟文雄先生说起过,想必她知道了也是会支持的,会党上海方面自然更没有人知晓这事。蓉儿已真心实意当你作为知已,给我推荐达官贵人之意,全凭你的心思,是否愿意,不必太过介意,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为你周旋到底。” 鸾蓉很坦荡地、把这事说开道。 她其实在隐喻对方,在同盟会党和他陈天华之间选择,她更忠诚于后者。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夫君者活嘛! 只要陈天华愿意,她鸾蓉就是他的人,随时都可以为他飞娥扑火。 关于这些,陈天华如此聪慧,自然是心知肚明。 像他这种人物,被各派势力拉拢,被女人倾慕,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没什么可奇怪的。 树的影,人是名。 他陈天华现在整个大清国,乃至国外洋人那里,已是如雷贯耳的传奇人物。 革命党人早就注意到他,想要拉拢利用,或拉拢不成便动杀机,这是他们的作派。 不过,极少有人明白,陈天华决非池中物,他是枭雄式人物,岂能被人轻易拉拢,去充当争权夺利漩涡的一员呢? 作为深谙这段历史的后世人,他十分清楚后面几十年里,中华民族陷入军阀割据,军阀混战,自相残杀,日寇入侵等悲惨历程,生灵涂炭,百姓命如草芥,水深火热,不光国家财富资源流失,百姓死亡达数千万亿计,这些,最终都没有什么意义和前途可想。 所以,陈天华不想自己,现在就陷入党争之中去,他目前只想蛰伏,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在大清国倒塌之前,为给自己争取更大的崛起资本,为本就苦难的中华民族尽最大努力,不至于让悲剧重演。 当然,自己的这些真实想法,现在不便告诉给鸾蓉听。 “不瞒姑娘说,陈某虽然出身寒门,但做人做事却有自己的准则,目前陈某根基尚浅,不适合过早参与党争,羁绊自己,不过,对于同盟会党的某些主张和行为,陈某还是支持的,至少是同情者。” “你可以很明确地对那些同盟会党讲,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进展中,最终会达到大家满意的答复。” 陈天华的想法是让鸾蓉传递一些信息,告诉那些迫不及待的革命党人,争取工作正在进行时,不能操之过急,以便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鸾蓉听完,微微点头,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很是心慰。 其实,凭心而论,鸾蓉也不想让眼前这个男人,参与国内党争之中,其凶险宛如无声的战场,比边疆厮杀还有惨烈,动辄家破人亡。 她参加会党已有四年之多,是文雄发展了她,这期间她见识了盘根错杂的党派关系。 除了海内外顶级会党之外,其余国内各种五花八门的会党,还有很多。 华夏人习惯于‘宁当鸡头,不为凤尾’的理念,什么同乡,同学,联姻,提拔,食客关系,都可能单独撑头成立一党一派,这无形牵连在一起,很难滤清他们的真实关系。 可以说,会堂势力错综复杂,如果没有一定的背景和强大势力,有可能刚跳出圈来,就被碾压得破碎。 鸾蓉肃然道: “蓉儿明白将军的意思,目前以静制动最好,放心,等时机合适,我会转达给他们,说上将军愿意为他们做些事的。” 这话里有话,其良苦用心,陈天华自然是明白的。 他点了点头,用欣赏的眼光看向鸾蓉,心道:这小女子就是聪明,一点就通,是个做高级间谍的最佳人才。 “将军,现在咱们该回到正题上来了,既然您都表示支持蓉儿,要在端午之夜那晚去夺魁,那总该有所表示啊!” 鸾蓉话风倏地一转,望着陈天华狡黠笑言道。 “那是当然,端午节那晚,陈某一定亲自到现场为姑娘去捧场、喝彩,该献花、献花蓝的,咱决不含糊,另外我再叫上一步军政界的头面人物,为蓉儿姑娘捧场。” 陈天华很爽朗地回答。 抬眸瞧见鸾蓉颇为不满的眼神,他跟着补充道:“不知鸾蓉姑娘还需要陈某再有何表示什么啊?” 这话搞得鸾蓉是哭笑不得,“那日在红袖书寓的小红楼前,听闻将军是出口成章,商女不知亡国恨,那首诗词是一气呵成,令人惊叹。不知将军可否为蓉儿的端午之夜、再赋诗词一首呢?” 陈天华心里是一阵苦笑,心道:本人哪是吟诗作对的料?这赋诗一首,说白了就是让本人再抄袭一首唐诗宋词的名作来着。 不过,当下不比后世的信息发达,各种诗词出版物多如牛毛,手机上用搜索引擎一下,什么都能出来,这前人的唐诗宋词名作,清末知晓的是极为少数,抄袭一首倒并不是太难,就是要想一想,诗意正符合端午之夜和鸾蓉的意景,那是最为重要。 这个不便胡乱自夸、沾沾自喜,于是他坦然道:“陈某虽不是什么才子,但愿为姑娘赋诗一首试试,可这需要构思,急不得呵。” 鸾蓉见陈天华答应了,兴奋地拍手道: “太好了,蓉儿早就为将军准备了一个场所,请随我上楼去,看看是否满意。” 鸾蓉拽了拽陈天华的手臂,很大方地伸出那只葱白玉手,握住他那熊掌般的大手,踏着木梯上了二层。 俩人像恋爱中的情侣般,手牵着手地走进了二层一间大厢房。 厢房很宽敞,按现代计量,足有一百来平,清一色紫檀木家俱。 现在的大厢房里,那是张灯结彩,四周都是红烛台,灯笼悬挂,模似了一个端午之夜的场景。 厢房里只放着二张卷边跷足的檀香木矮几。 一张矮几上,摆好了笔墨纸砚,而另一张矮几上,放着一壶上品黄酒女儿红,下酒用的卤牛肉,白斩鸡等,还有一对雅致的银酒樽。 古代人吟诗作对,都离不开酒为媒。 原来,这鸾蓉早就给他布置出了一间‘创作室’。 真有心计,做什么都运筹帷幄。 陈天华暗暗腹诽道。 wap. /64/64592/19469817.html 第766章 斗智卖乖 “怎么样?在这里构思还满意吗?”鸾蓉俏皮地问。 “满意,当然满意了!”陈天华点了点头赞叹道。 就说话这功夫,几名女佣就进厢房,将四周烛台、灯笼里的蜡烛全点燃,一时间里是红霞普照,灯火阑珊。 一位侍女端上一壶温热的女儿红黄酒上来,鸾蓉亲手在一对酒樽里倒上酒,道: “将军,蓉儿先敬你一樽酒,预祝你诗路开通,马到成功!” “好,有姑娘的吉言,陈某一定赋出一首惊世骇俗之佳作,助蓉儿姑娘荣摘花魁,干…”他也慢慢将鸾蓉,改称为蓉儿,显得亲切些。 “干…” 两人抬手干了樽中之酒。 “好吧,蓉儿姑娘,你忙你的去吧,容本人在此好好想想,构思一下,应该可以赋写出来的。” “嘻嘻,太好了。”鸾蓉笑盈盈地移动莲步,径直走了出去,顺手把门虚掩上。 厢房里,陈天华独自一人慢慢饮着女儿红酒,开始在头脑中搜刮唐诗宋词三百首中,描写端午佳节和夜景的佳作。 脑海里像放电影胶片似的,一首首过记忆中的唐诗宋词,好在后世自己从小文学功底和修为还算不错。 苦思冥想约摸一个小时左右的功夫,他终于想到有一首‘酒杯深浅去年同,试浇桥下水,今夕到湘中。’ 这是在后世的小学五年级背诵过的,像是描述宋时的端午节,主人翁当时正逢兵乱国破,逐流寓湖广一带,这首诗词也算凑合。 现大致想到有了个轮廓。 对,应该是宋代陈与义的《临江仙》 高咏楚词酬午日,天涯节序匆匆。 榴花不似舞裙红,无人知此意,歌罢满帘风。 万事一身伤老矣,戎葵凝笑墙东。 酒杯深浅去年同,试浇桥下水,今夕到湘中。 这时,陈天华在腹中反复回忆,他端着酒樽、嘴里念念有词,完全沉浸在‘创作’之中。 他将最后一句‘今夕在湘中’改为‘今夕在江中’,因为这是湖北,长江古名江。 又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酒樽里的酒都喝上好几樽,经陈天华脑中反复推敲,也觉得回忆得没什么疏漏。 他放下酒樽,走到书案前,提笔准备沾墨书写出来看。 这时,一直在门缝里偷窥的鸾蓉,见陈天华放下酒樽走向书案,知道他已胸有成诗了,于是,她轻轻推门进去,“将军,蓉儿来给你研墨。” “好…” 陈天华非常严肃,他提笔在书案的一张宣纸上、沾墨书写了起来。 鸾蓉在一旁研墨,一边密切关注,眸光闪烁,渐渐露出一种柔色。 陈天华洒脱执笔,悬手一气呵成,笔法苍劲,力透欲飞,虽称不上书法,但他的一手行草颇有心得。 鸾蓉一直在盯着看,有些迫不及待的惊喜感。 只不过她更注重内容,忽视了笔法如何,因为她最感兴趣的是诗词的内涵与意境,而并非表面形式。 当陈天华默抄完、宋代陈与义的《临江仙》之后,搁笔停下,移步到酒案边上。 他抬手将樽口酒一口闷了,长长舒了口气。 玛的,这抄袭别人的,终不是君子之为,再怎么装腔作势,但还是有些心虚。 好在这是前人作品,这个陈与义不算太有名,时下应该无人知晓。 鸾蓉则摊开那张大号宣纸,看着令她激动的诗词,默默念着,眼眸闪烁异彩,涌起了无限遐思。 “……酒杯深浅去年同,试浇桥下水,今夕到江中。” 看完了诗,再望了一眼厢房里的酒壶和酒樽,遥想到坊前的长江水,情景交融,顿时给她一种强烈的冲击。 她对这次端午节夺魁的信心,更提升了一筹。 过了片刻,鸾蓉回过神来,对着陈天华的背影询问道:“将军,唱这首歌诗,可得有名字?” “歌诗的名字?” 他想了一想,灵机一动便说道:“就叫它《端午寻情》” “端午寻情?” 这几个字宛如火石,灼得鸾蓉是娇躯一颤,芳心不自觉地跳动了起来。 她当下暗忖:他三年前把我比作是一株清莲,现将新作却又提名为寻情,难道…难道他在向我表达浓浓情意吗? 这一刻,鸾蓉有些心跳加速,脸颊泛起一层红晕,多少有些羞赧的表情,如同被表白的少女一般。 她当然是希望陈天华主动示爱呵。 其实,此时的他对于鸾蓉,却很平静,就像是在谈一场恋爱,双方斗智卖乖。 爱慕欣赏、智力游戏、感官刺激,远远大于身体内,原始情欲的冲动。 在陈天华眼睛里,鸾蓉就像块玉石,捧在手中还没欣赏够,暂时不舍得去随意雕啄它。 当然,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不可能会涌现出多大爱意,而失去理智的,还有就是双方相处太短暂,还矜持的若隐若离。 只不过,陈天华被她的才华,聪慧机灵,场面的掌控能力,以及别具一格的说辞等,有所打动。 除了爱惜人才之外,就女人而言,鸾蓉在陈天华的心目中,它永远只是个生活调味品,绝非必需品。 江山美人,江山始终处在首位。 没有那样火热的情欢之欲,却有一种相知的感觉。 陈天华此时的内心世界,若是被鸾蓉知晓,是否会很伤心,或很有挫败感呢?! “我很喜欢这首诗词,请赠予蓉儿吧!”鸾蓉有些撒娇的意味。 “那是当然,在这里构思创作出来的,知识产权应当属于你的,蓉儿姑娘,这是为了端午之夜那场晚会,专门写给你的。”陈天华还漏嘴搞了句‘知识产权’,尔后笑了笑调侃道: “关键时这诗词是否让蓉儿姑娘中意?是否算是倾囊相助呢?” “中意,本姑娘非常中意!” 鸾蓉小心翼翼地折叠好写满诗的宣纸,笑靥如花道:“为了犒赏,请随我入小阁楼,鸾蓉愿意为将军弹琴唱歌、饮酒吟诵,直到你听腻、喝醉为止。” 她的口吻,给人以高不可攀,令人联想之感。 “哈哈,那恐怕得让陈某在此几天几夜,也听不腻喝不醉啊!”陈天华也是随意调侃。 “将军真舍得鸾蓉唱那么久吗?几天几夜,不累死才怪。”她娇嗔道。 wap. /64/64592/19472782.html 第767章 情投意合人自醉 “呵呵,只是打个比喻,陈某能在此独自欣赏上海滩第一花魁的琴曲、吟唱,那怕是一刻钟,都会让整个汉阳、武昌城,乃至上海滩上,有多少公子哥儿妒忌仇恨?陈某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实有生命之危矣!” 此话,既像是恭维,又像是自嘲,或者就纯属是闹着玩儿。 “咯咯…你怕了吗?”鸾蓉被他风趣的恭维逗乐了,她兀自掩嘴抿笑,妙目含春。 “好怕怕…谁又不怕呢?成千上万的公子哥儿、达官贵人,每人一个唾沫,都能把陈某给当场淹死!” “哈哈…” 俩人有说有笑地客套着,离开了灯火阑珊的大厢房,下楼后又穿过小桥流水的碧荷后院,来到宅院一处优雅的小阁楼。 这个小阁楼,外形跟上海滩的小红楼一个模型,这里才是鸾蓉的闺房小楼。 小径红稀,绿荫葱郁,翠叶藏莺,珠帘隔燕,炉香静逐游丝转。 鸾蓉大方地牵着陈天华的手,那顾得上男女授受不亲,上至二楼,在一个开阔的外轩软榻处坐下来。 两人之间,有一道檀香木的案几,上面摆着茶具,旁边有一个案几,上面也放着一把古筝。 贴身婢女玉清,在茶壶内沏了热水后,就告退出去。 她在外面看守,不让外人前来打扰,把独处的空间,留个了这对才子佳人。 鸾蓉袅袅娜娜地坐了下来,姿态妍雅,端庄中隐隐透着娇媚之色。 她的头随意得有小撮发丝散垂下来,另有一种独特放任的韵味。 如今陈天华与她关系又进了一步,都进入了她的闺楼,也就不必太多拘束装腔。 眼见鸾蓉款款落座,细腰雪肤,秾纤合度,他不禁多瞧了几眼,暗叹真乃倾城之姿,艳冠江南啊! “蓉儿先弹一段前奏吧,这是引子,然后是主曲部分,再结束,我这次会唱出整个曲词来。” 她抬盅敬了陈天华一下,然回手抿上一口茶,转身移至琴几前落座。 陈天华闻言点头,他品着茶专注起来,准备仔细聆听。 “叮叮咚咚…” 随着鸾蓉的拨弦弹奏,琴曲悠扬传出,高亢清美,渐渐 意境加深,曲调变得逍遥洒脱,让人仿佛有一种要跃跃欲飞得错觉。 高咏楚词酬午日,天涯节序匆匆。 榴花不似舞裙红,无人知此意,歌罢满帘风。 万事一身伤老矣,戎葵凝笑墙东。 酒杯深浅去年同,试浇桥下水,今夕到江中。 …… 鸾蓉的声音犹如黄鹂一般,本是非常清脆悦耳,此时又唱着半古韵半白话的曲词,夹杂着一种人生岁月,生活惆怅的逍遥之叹,显得更加有深度,有意味了。 不过,让陈天华臆想不到的是,她不但把这曲词改动了一些,编得更有情调一些。 后面又加上经她修改过的杜牧《泊秦淮》的曲词,把两首不同的诗词,有机地结合起来。 她巧妙地用曲调进行组合,也在她当日唱的基础上,把新创作的作为整个《端午寻情》曲词的前半部分,又拉长了琴音和韵味,唱出了独特的声腔和魅力。 这两首组合而成的《端午寻情》曲,真的变成了鸾蓉的寻情之叹了。 一曲唱完,又复唱了一遍,再加前后的引曲、尾曲,时光超过一刻钟,满足了作为一首歌曲的长度需求。 真是个天才的歌曲创作家,太有灵魂! 陈天华暗自赞叹。 他虽然是抄袭了前人名家作品,但他对艺术的敬仰,对艺术创作者都十分尊敬。 “感觉如何?”鸾蓉抬眸倾问。 他面显陶醉神态,不禁答道:“很美妙,太美妙了,真的!你能如此改变,动听至绝!” “呵呵,你这位原创者满意就好,我还担心你责怪我改编过大呢。”她吐了吐香舌,嬉笑了一声。 “不会,蓉儿是琴曲行家,专业高手,我在这方面是业余水平,你比我强出太多了!” 他谦逊,但又实事求是,话语的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姿态十分诚恳,毫无虚情假意。 鸾蓉眼眸似水般,她紧盯着眼前这位心仪的男人,心里暗忖: 这个俊男真的不一般,毫无时下士子的酸儒架子,举手投足间,温文尔雅,又带着几分阳刚之气,谈吐适宜,跟他坐在一起谈古论今,赋诗吟词,弹琴歌唱,那是前所未有的舒心、放松。 不知不觉中,她还真有些喜欢这种心心相印、相互欣赏的味道,和独处的醉人感觉。 鸾蓉情不自禁地陶醉在自己的遐想之中。 “蓉儿姑娘,既然曲词大概已敲定,那你下一步还得去排练舞蹈部分才是!” 陈天华着急问道,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味道。 因为满打满算,离端午也就四十天时光,要争夺桂冠,各方面准备是很紧张了。 “无妨,将军有所不知,我府上的歌姬,足有数十人,都是时下汉口租界青楼里最专业的,前些日子都在紧锣密鼓地排练中,只要将今日新加诗典部分,排进去即可。” 鸾蓉狡黠地抿笑道:“怎么?将军对编舞也有高论?” “不不…” 正在端盅喝茶的陈天华,听闻后差点把口中茶水给笑喷出来。 他放下茶盅、摆晃着手尬笑道: “姑娘也太抬举陈某了,我真真切切就是一介武夫,舞枪弄棒还行,对于诗词歌曲略知一二,可编舞实在是个白痴一枚,一窍不通啊,如何弄,全凭你自己拿主意。” “卟嗤…”一声,鸾蓉掩嘴娇笑,花枝乱颤,“将军太搞笑了,你自喻白痴,岂不在嘲笑普天之下的年轻仕子?” “那倒没有。”陈天华莞尔一笑,转移话题道:“咱正事暂时告一段落吧,是否有幸聆听一下鸾蓉姑娘的拿手绝技琴曲呢?”。 “君所愿,婢不敢违尔!” 鸾蓉含笑点头,然后又为他弹奏,随琴弦声她还清唱几首,都是她往日里最拿手的曲词。 她非常专注,且也甜蜜柔情。 她的一颦一笑,她的琴功唱技,都始终在感染着陈天华。 忽然间,他忘掉了所有的国事争雄,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就是一位逍遥浪子。 这座小楼也变成了一个独立、封闭的天地,阁楼外的世界,仿佛再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wap. /64/64592/19472783.html 第768章 上小红楼的第一位男人 闭上眼,陈天华细细聆听,心里涌起绵绵不断的怜惜和爱慕,到最后,他心境平和,无喜无忧,沉醉其中。 这时候,窗外的斜阳已经缓缓落下。 那最后一抹霞光,透过窗棂,洒在这对男女的身上,染得一片金辉,如同一对神仙眷侣般。 鸾蓉弹奏完毕,陈天华睁开眼眸,拍掌轻轻一叹道:“姑娘这些歌曲,只怕让陈某今生都休难忘记了。” 他此话充满着一种感慨,也有着一种欣赏与肯定在其中。 像他这样,从现代的文明社会,穿越到百余年前的清末,这些年生活中缺失许多,其中就有音乐歌曲。 平常生活中,缺少太多属于现代社会中的文明元素,这是何等的平乏无趣? 这样的古筝琴曲,在时下的确是世间少有人能弹出来。 更主要的是,大清国顶尖的绝色佳人,又面对面的如此近距离,在一幢封闭的小阁里,让其独自欣赏,那是何等的荣耀和待遇?! 要说完全没有半点儿女私情的萌动,那也是骗人的,纯属脱裤子放屁。 只不过这私情的萌动,被他的理性给压制住了,不能让对方认为自己就是徒登子。 她的确太完美了! 完美得就像块稀世宝玉,他捧在手里得细细欣赏,舍不得开始去雕琢。 应该说,生活中他并不缺女人,但缺少的是无瑕之玉。 真正的生活,往往需要有层次感,有品味而丰富多彩。 鸾蓉闻言却是一颤,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忐忑,因为这句话,容易让人产生许多遐想。 一生都不会忘记,也就是一生一世的意思,这不是恋人之间,经常会用到的醉人词语吗? 鸾蓉盯着陈天华的脸庞。 英俊刚毅、眉目清秀,眼神深邃,充满了睿智。 身材挺拔高大,孔武有力,充满着阳刚之气。 同时,他兼有儒生一般的温文尔雅,这两种气质叠加在一起,文武双全,这的确会让天下许多女人、为之心动不已。 “蓉儿可是第一次这样全心全意,只为一个人来弹奏!” 鸾蓉说完此话之后,羞红了她那张白皙脸庞,雪白的脸颊上透着一丝红晕。 陈天华似乎看到了她的心和眼波,都泛起了涟漪和霞光,就有了上前亲吻的冲动。 可此时,鸾蓉胆怯了。 她别过螓首,避开了陈天华灼热的目光,兴许她没有经历过恋爱,守着玉女之躯,没有经验。 陈天华只好呑咽一下口水,不了了之,他并没有一唯地去强索。 两个人一时都沉默了,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虽然都是能言善辩之人,偏偏此刻,却好像词穷一般。 阁楼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彼此的呼吸,还有那隐隐可感知的心跳声。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得很情,这时候天色已晚,月柳梢头,已经是夜晚的景致了。 透过阁楼窗棂,可以看到杨柳的那轮新月,已经攀上枝头,如一把玉质的弯刀挂在那里,洁白晶莹,月光洒落进来,显得柔和、静谧。 “哎哟,鸾蓉姑娘,天色已晚,陈某也该告辞离开了,扰费了你宝贵的排练时光,罪过。” 说完,陈天华起身准备离开。 “不不将军,先别忙着走,这舞蹈不需本姑娘过多操心,蓉儿只负责曲目词语,您今日及时相助,让这等大事敲定,难道不应该提前庆祝和感谢吗?” 说完,她不由分说地起身,唤玉清进来。 鸾蓉让她去红袖书寓的厨房,安排一桌丰盛的酒席过来,今晚她要跟将军在闺房外轩,小酌一下。 玉清却颇有些意外,眸光看着主人,心里暗忖:这么年多来,无论是上海还是现在汉口,能进小姐这个宅院闺楼喝茶品曲的男人,只有过半个。 所谓半个,便是女扮男装、幕后的‘文雄公子’刘玉芳。 而这位上将军,算是唯一的一个杰出男人。 这次,他还要跟小姐单独对饮,哼,算是拔了头筹啦。 不过,玉清也想到这位上将军的才华和特殊身份,无论哪方面,现在或将来,对小姐的帮助都会很大,如此犒赏以表感激,想想也无可厚非。 玉清自我遐想着,转身出去安排了。 鸾蓉回过身去,她并没有开电灯,而是用火柴亲手点燃了房间的一盏烛光罩纱灯。 顿时,整个房间的光线,明亮了起来。 她回身对陈天华浅笑道:“留下了请将军用晚膳,让蓉儿略表感激之意。” 陈天华这倒是求之不得,身边有如此才华的佳人做陪,秀色可餐,赏心悦目。 于是,他无丝毫扭捏地颔首微笑道:“那陈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当然,你还跟蓉儿客气什么吗?是不是惦记着府中哪个美妾了?” 她明知道在汉口,陈天华身边并没有什么女人,这是在故意调侃。 “蓉儿姑娘说笑了,你当真是把陈某看成了轻挑的世俗男人?” 鸾蓉此言略显轻浮,陈天华锐利反击。 她羞红了脸回到软垫,重新跪坐下来,跟盘席而坐的陈天华就相隔一矮几,近在咫尺了。 “蓉儿绝对没有此意,只是随便说笑、活跃气氛而已,请将军不要芥蒂。” 她自知刚才话题失态,赶紧找了个别的什么岔开道: “将军,听文雄先生曾提起过,她说您是位天才,从未当兵骑马过,但您就能上战场指挥剿匪,没搞过金融,但您却把丰众银行经营得风声水起,您干啥啥都能成功?!” 陈天华喝了口茶,半真半假地坦然回答道: “这就叫逼上梁山,昼夜勤学苦练速成嘛,刀架在脖颈上了,人的潜能被激发出来了,敢不上去拚杀吗?一旦被推上了战场,商场也是战场,那都是九死一生,退而逃跑,那是可耻的死去,向前冲当然也会死,但二者选择,那只有向前冲杀,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存活下来的就能成功。” “真的勇气可嘉呀,令人钦佩,能给蓉儿讲一讲,你第一次上战场拚杀的经历,听说还有点罗曼蒂克的吗?” 鸾蓉手托着下巴,一付洗耳恭听,渴望了解这位神秘男人一切的样子。 “你是第一个询问陈某上战场的女人,好吧,我讲给你听,可不能外传呵!” 陈天华颔首调侃道。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把自己第一次到煤山镇,发现上没申报雇员-许云媛夫妇被矿业保安大队绑架,然后决定去救人,接着是逃亡-追杀-反击,最后是躲入广德山脉的原始森林等等。 几个月之后,他带兵铲除了东洋人操控的光耀矿业云云。 wap. /64/64592/19472784.html 第769章 渐入佳境 把这番经历说了出来,那种沙场上金戈铁马的场景,被他真实形容得绘声绘色,让从未闻过硝烟味,却崇拜英雄人物的鸾蓉,肃然起敬,感到浑身热血沸腾。 她多么想自己就是那个许云媛,危情中却有浪漫情调。 那种到处是陷阱,厮杀、血腥的一幕幕,何等的残酷!眼睛多眨一下,也许小命就没了。 鸾蓉听完之后,整个人显得沉重、成熟了几分,对面前这个男人是更加佩服,“这种残酷的沙场拚斗经历,的确有冲击力、震撼性!” 陈天华心里暗自苦笑,前世的经历比这个还要震撼! 这时,房门被敲响,玉清和另一个丫鬟,提着四个竹蓝筐进来了。 所有的酒菜,都是杭帮菜系,还有几个是上海传统的石库门弄堂菜,特别的丰盛,看上去色香味扑鼻。 她们两人在外轩的桌上,把酒菜摆放起来。 离开前玉清对鸾蓉说道: “刚才在红袖书寓碰上《汉口商务报》的刘先生到访,说要见小姐,我按照您的吩咐,说小姐正在闭门创作,暂不见任何访客和故交,他失落的离开了。” 鸾蓉听罢一愣,脸色变了变,颇有些过意不去的神色,道: “这位刘先生为人不错,平时也常为我赋诗谱曲,这次闭门谢客,的确有些不讲人情了。” “刘先生是谁?”见鸾蓉鲜有如此肯定一位士子,忍不住问道。 “呵呵,他叫刘复基,字瑶臣,是位才子,曾在上海创办过《竞业旬报》,现在汉口主办《商务报》,是位年轻的江南俊才。” 刘复基? 陈天华心里咯噔一下,他记得这位刘复基不简单。专门 历史上的刘复基,年仅二十四岁,却早已是宋教仁、黄兴领导的华兴会主要骨干,去年到东京又专门加入了中华同盟会,成为湖广负责人,他现在武昌跟蒋翔武成立了群治学社(后来的文学社),学员数千之众,多数为鄂新军官兵。 历史上的刘复基,曾任武昌起义前夕的临时总司令部总参议,后因叛徒出卖,起义前夕在武昌英勇就义。 这位刘复基,可能也是鸾蓉的追求者之一。 陈天华这时也恍然大悟,这鸾蓉平时里交往的,除了各界的精英名角,不乏有许多革命志士。 “小姐可别如此自责,这全是为了端午之夜歌舞比拚嘛,暂时封锁消息,相信凤飞台、临春楼也都在紧锣密鼓地排练,紫烟、春婵两位姑娘,也未必会见客!” 玉清灵牙利齿,她安慰着自己的小主人。 陈天华闻言,心略有些小得意,毕竟她谢绝一切客人,却暗自派人去请他到此一叙。 虽然名义是赠赋曲词,但他自己抄袭的诗词,离真正的曲词、还需改动不少。 而像刘复基这样江南才子,文人雅士,其谱写的曲词水平,乃是一流的专业水准。 但鸾蓉这次居然舍弃了他。 这种特殊待遇,还是能令作为大男人的陈天华,颇有点虚荣心的满足感。 玉清退出之后,鸾蓉并未再去理会这些,她亲自往酒樽里斟酒,然后纤手举樽道: “让蓉儿敬将军一樽,感谢将军这次仗义相助,使蓉儿能摆脱困局!” 陈天华清楚,鸾蓉此话有一半应该是真的。 他咧嘴浅笑道: “摆脱困境不敢当,就算陈某不赴蓉儿姑娘之约,想必刘先生等文才们早就将谱写好的曲词,给递了上来,陈某只是福气甚好,胡乱写上一首,却被蓉儿姑娘相中了,这算是缘分吧!” 自以为聪明的鸾蓉,被陈天华给一语道破,还颇有些尴尬,她镇静一下轻笑道: “呵呵,将军过谦了,你那是胡乱写的?但这一切蓉儿倒是很信缘分一说,世间万物一切皆缘!来,今晚咱们俩喝个痛快!” “好,痛快!” 二人开始品尝美酒佳肴,谈笑间,一个小时过去了,女儿红酒饮了不少,话题也越来愈多。 “不谈这些闲话了,蓉儿平时撰写了不少诗词,顺便想请将军指点一番。” 说着,鸾蓉便起身进入内轩,须臾,拿出一些纸稿,还有一本书册出来。 这些,那都是她几年来撰写下的诗和曲词。 此时的陈天华内心,却是暗暗叫苦。 自己虽然能背出一些名家的唐诗宋词来,但吟诗作词的水平,真的不高。 虽然穿越之今这十年间,自己也翻过一些经典古书,什么春秋、左传,史记等。他对此并不多感兴趣,有兴趣的是古代的兵法书籍。 而唐诗宋词三百首,在前世那只是为了装斯文,故弄玄虚而背诵,只能说是囫囵吞枣,谈不上能深入浅出的剖析。 可想而知,接下来他将会非常头疼。 他一边装腔作势地翻看着着鸾蓉写的诗词,一边听着佳人讲解她创作的深意,不时地还得点头称是,故作内行的装模作样。 好在他二世为人,见多识广,古往今来的千年文化传承和发展,他算是略知一二,眼界自然也高出当代人太多。 所以说,他自己赋诗作词的水平不高,但是鉴赏水平还是有一点的。 对于面前呈现的鸾蓉诗词,倒是能说出一些新颖的后世评说,独到见解或新鲜词语一出,让鸾蓉也是惊叹连连。 这一次双方诗词的交流较为长久,两人秉烛夜谈,浸入其中,不知不觉中、将到午夜了。 陈天华起身准备告辞。 “现在坊门已经关闭,全城街道午夜宵禁,出入不便,将军不如今夜就宿在蓉儿府上吧。” 鸾蓉主动邀请陈天华留宿在其府上,也许是她今天计划的一部分。 但开口时的脸颊、已羞得透红。 好在是烛光暗淡些,给以遮蔽不少,但不管怎样,从她口中说出这意,已是绝无仅有,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 陈天华愣了一下,自然是宛如一股电流,触动全身。 他明白:这是鸾月姑娘以身相许的信号,他随时可以摘得这朵美丽的鲜花。 对于美色,从不犹豫的陈天华,今晚面对垂手可得的佳人,却破天荒的迟疑了。 他微微想了一想,不准备再给自己添上情债,决定还是保持这块宝玉的完整性,待以后再论。 有了这样的决定,最好的办法是离开鸾蓉的红袖雅苑,以免自己难以抵御美人的诱惑。 wap. /64/64592/19477991.html 第770章 端午,东湖磨山 自己有官爵在身,可以不受宵禁的影响,但她这里的坊门已关闭。 深夜间出入,要前去叫门,这有守门府兵、还有巡逻的巡警,他可是名人,去年跟巡警系统打得火热,见了面不免要费口舌,甚至是流言蜚语四起。 还是非常麻烦,给鸾蓉的行踪也带来不便。 他思忖再三,便点头客气道:“那好吧,今夜就叨扰姑娘这里了。” 鸾蓉微笑道: “将军说到哪里去了?这是应该的,是蓉儿留您用了晚膳,又讨教诗文,耽搁了时辰,自然要住在这了,此栋小阁楼,还有几间客房,等会让玉清收拾一间即可。” “那…陈某一向不胜酒力,有些头晕,还是现在叫玉清带我去休息吧。” 陈天华自个站立起来,避开了鸾蓉的妙目和身影。 烛光之下,佳人的雪肤映衬得白里透红,娇艳多姿,非常具有诱惑力。 “嗯…”鸾蓉起身唤玉清进来。 显然,她还是颇有些失望,这好像超出了她的预设范围。 当陈天华随玉清往客房去睡了之后,她还怔愣在原地,神志恍惚中。 “恨不能豁出去,续一场缘……” 鸾蓉轻轻一叹,伤感落泪。 实际她已经豁出去,明明抛出去的橄榄枝,但对方却无动于衷。 惋拒了! 究其原因,连她也没法想明白。 …… 农历五月初五,又到一年端午,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 “端午临中夏,时清日复长。”赛龙舟、吃粽子、佩香襄、挂艾草、沐兰汤、饮雄…一系列流传至今的华夏民族传统习俗,让荆楚之地的端午节,蕴藏着浓厚的家国情怀及民间趣味。 赛龙舟。 赛龙舟是端午节最具代表性的习俗,此俗源于楚人祭 祀屈原,“午日龙舟闹江水,楚俗相传吊屈子。” 在陈天华的印象中,每当这天,全国各地都在举办,各种各样、热闹非凡的赛龙舟。 在荆楚大地上,这算是屈原的家乡地,龙舟竞渡代代相传,每逢端午节,多选在汉江,也就是汉水入江口一带竞赛。 据说,每到五月初五这天,武昌与汉阳二府龙舟赛声势浩大,就会呈现“万桡齐举水飞空,两岸喧呼助势雄,抢罢对江船渐散,江河一片夕阳红。” 伴随着铿锵有力的鼓点,水手们喊着号子,奋力挥桨,一艘艘龙舟犹如离弦之箭,辟波斩浪,向前冲刺。 江岸上观者如潮,加油声、喝彩声、锣鼓声响彻汉水两岸,蔚为壮观。 过节是需要时间的。 端午节,为官吏休沐日,这天商家闭门、休市一整天,市民们到江河边、郊外踩踏百草风俗。 荆楚之人还有佩戴香襄的习俗,内装雄黄、松香、朱砂、香料、外包以丝布,再以五彩丝线弦扣成索,制成桃心状结成一串,色彩艳丽,玲珑小巧,妇女小孩戴着香襄,一路走来药香四溢,有避解邪毒之意。 今年,因为是有‘端午之夜’的缘故,武昌、汉阳、黄州三府集中在武昌府的东湖,举行龙舟竞赛,而东湖也是端午之夜的主会场。 东湖,位于武昌城东部,是名符其实的城中湖,它的水域面积是杭州西湖的六倍,是华夏大地上最大的城中湖。 它曾经跟其它湖泊和长江相连,水患频繁,十年前,湖广总督张香帅下令在长江与东湖之间修建了江堤大坝,并在堤坝上建有闸道。 从此,东湖便与长江分离,成为独立的城中湖泊。 自古以来,武昌城内的东湖,就是游览胜地,它以大型自然湖泊为核心,湖光山色为特色,屈原在东湖“泽畔行吟”,楚庄王在东湖击鼓督战,三国时期刘备有东湖磨山设坛祭天。 东湖的磨山楚城,它三面环水,六峰逶迤,是今天端午节以及端午之夜的主会场中心。 提前多日已经搭建的戏台子,蹴鞠、马球、茶坊、棋社等场地,许多商贩也来到这占地卖货,已相当热闹了。 这一日,端午节如期来临。 五更时分,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武昌城楼上,数百年传统的大鼓,开始向全城报晓了。 “咚咚咚…” 清澈激昂的鼓声,从正门向四面八方,如涟漪般荡漾开来,随后,东西南北各条大街上设置的鼓楼、依次响起。 鼓声分五波,要敲足百下。 在这钟鼓声,湖广总督府、巡抚府、提督府等衙门的辕大门打开,各里坊的坊门陆续开启。 许多坊的大门口,等着出门的百姓们,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了。 如果哪个坊动作慢了,有人忍不住冲进街间鼓亭,迫不及待地多敲几下。 因为今日是端午节,许多做小生意的商贩、百姓都很着急,打算赶去东湖磨山占个位置,铺个摊子卖东西。 当坊门开启后,早等不急的百姓们呼啸而出,挑担的、提筐的、推车的、牵骡子的…… 东湖磨山楚城门口,已经站满了二排巡警,监视过往人员和车辆,严禁携带任何兵器进城,除了柴、菜刀。 因为端午活动,聚集了武汉两府太多的豪门贵族,还有许多汉口租界的外国洋人。 所以外围戒严,内部检查甚严。 上午的龙舟赛,陈天华就没有去凑热闹,严格意义上讲,他的心理年龄早过了凑热闹的年龄段,还有就是那种地方,安全是个问题,保卫工作也不好做,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毕竟这些年他得罪的人可不在少数,尤其是日谍和黑龙会的人。 正午过后,陈天华习惯性午休了一会,在霍山等人陪同下,由侍卫赶着官辇、前往东湖磨山楚城。 经过磨山楚城的正大门,巡警看到车架横梁上‘上将军陈府’的木牌,和木牌边上镶嵌着三枚鎏金龙徽,就知道是谁了,便让车辇直接进入城内。 这里武将官辇的铭牌标配,车驾木牌上是陆军部衙门的戳记。 相当于现代社会的特别车牌号码。 东湖磨山,那是林荫葱郁,亭、寺、楼阁、立于林间,错落有致,景色很好。 只是此时,原本美景却被拥挤的人潮,给到处占据了,只见人头,不见景象。 越往里面走,地势渐高,视野也越开阔。往远眺望,可以看到、远处有湖泊相连。 在湖畔空地上,那更是人山人海。 这种场景,让陈天华不禁想起在前世的节假日出行、出游时的窘况。 有过之而无不及。 wap. /64/64592/19477992.html 第771章 端午之夜 尚未临近湖畔,便听到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 有卖各种小吃、酥饼的,有卖酒的,也有卖各种香襄的…应有尽有。 还有,就是游人们玩闹游戏的喊叫声。 如一些临时球场,用扎帐围子剩下的竿子做球门,就地取材,在沙地划线为球场,踢步球。 这步球就是蹴鞠。 晚清时候的蹴鞠,主要是技巧性,颠球、盘球、踢球的技术,带有一定的竞争性和观赏性。 但古代蹴鞠、却不用身体对抗,飞腿铲人之类,不像现代足球那么激烈、凶狠。 此时蹴鞠用的球,是在皮囊之中,塞了些破布,球体变得柔软、轻灵。 虽然不如现代足球,有那么大的弹性,能经受那么大的踢力,但也似模似样了。 陈天华他们下了马车,看到面前一副古代繁华的景象,如同盛世画卷、在徐徐展开。 在磨山的中心位置,已经聚集了不少商铺和赌庄。 这里不止是武汉两府的本地人,还有外来的商旅,高鼻子洋人,五湖四海的都有。 摊铺东西什么都囊括一些,酥饼糖糕,各类粽子等吃物,以及貂裘绮罗、笔墨纸砚、琴瑟古筝,琳琅玉器。 陈天华等人并不想购置物品,所以直接穿过了那片卖家场地,在斗鸡、赌庄停留了一下,兴趣不大,直接来到了百戏区。 这里隔了不少小区域,正在进行各类诡异夸张的表演,如“吐火”“天刀”“履索”“嗽雾扛鼎”“鱼龙蔓延”“根挂腹旋”千百怪,杂技惊人。 周围观众看着有人在竹竿行走,吞刀喷火,兴奋异常,忍不住拍手叫好,一片喝彩声。 飞鸽、于洋等他们年纪都不大,很快就被吸引住了,挤入人群之中、看得入迷。 用一把锋利的尖刀倒立在地,表演者凑近刀尖,让刀从眼睛刺入脸内。 或者一个人仰卧在刀锋之,另一个人站在他的腹部吹奏乐曲。 一曲终了,下面的人竟安然无恙,让人大吃一惊。 陈天华陪着他们东逛西看,也挺无语的。 这些东西,他的兴趣并算不大,他只想观看一眼,走马观花的了解即可,没有死盯不动的意思。 来自现代文明社会的人了,那什么杂技、魔术、影视、科幻没见过? 侍卫们却看得乐不彼此,刚看过拗腰伎,表演者反身后弯,双手双脚支撑在地,用嘴去把地面的东西叼起来,这是柔韧功夫。 诸人惊叹不已后,又跑去下一个场地,看冲狭戏。 这个场面更惊险,用刀枪剑戟围城一道道门状,表演者赤身,飞快从枪尖刀锋空隙穿过去,往来自如,毫发不伤。 玩的是三分灵活,七分胆量,周围的观众,自然吓得惊叫连连,也叫透剑门戏。 如此这般的待了一个多时辰,太阳开始落山了,陈天华才把于洋他们拉走。 否则,今天的大好时间,都要浪费在看杂技上了。 接下来,又到了戏台区。 这里正上演着许多种风格迥异的台戏。 这种有唱有话,有情有景的表演形式,一出来便大受欢迎。 有些青楼的歌姬、名妓们受到启发,便开始编写戏,逐渐演变成戏剧、舞台剧。 大清末年,西洋舞台剧已经开始萌芽滋生了,只是尚未成规模,这是因为受到城坊的限制。 眼下的大清,歌舞依旧是娱乐项目的主要内容。 这里聚集的观众,以女子居多。 武汉两府城内的普通妇人、贵族千金、豪门名媛等等,穿着褶襦长裙,颜色各异,花枝招展,看着台戏,津津有味的样子,其中,不乏有许多身材高大的洋妞。 “别看这些了,到前面去转转吧,这里太喧闹了。”陈天华催促道。 他心里想着鸾蓉,今晚那个花楼大比拚,三大行首角逐,那才是今晚的一个焦点。 届时肯定会受到万众瞩目。 他们再往前,已经走到了的楚城墙角落,与城外的一片东湖相连。 春风吹拂,杨柳依依,宽广的芙蓉湖、有如一面硕大而光滑的镜子,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光辉,烟波荡漾。 宽敞的湖面是波光鳞鳞,画舫游弋,船艘如梭,在船上不断的有笑声传出。 有贵族子弟聚在一起饮酒作乐,欣赏风景,也有大户千金、贵妇们,在画舫内嬉笑,弹琴作诗,好不热闹。 一些士子、贵族公子凛立船头,眼望着美艳女子乘坐的花船,露出渔色、渴望神情。 有些风/骚美妇,深闺小姐们,乘着节日之机,也想来亲眼目睹江南风流才子们的风采。 如能邂逅相遇,像潘安、宋玉这样的美貌男子,也何尝不可、上前撩拨下情弦呢? 这些仕子们见有花船过来,立马摇身一变,目不斜视,折扇轻摇,故作清高,吟唱诗,风流自赏。 所以,但凡佳节里,往往都是诸多风流韵事的发祥地。 看来这端午,非得有一艘船只上东湖不可! 陈天华搬出自己响亮的名号,也终算是租赁了一艘船只,一艘不错的小型舫船。 飞鸽和于洋他们,把原本放在马车上的一些卤肉,肉包子和馒头,黄酒和茶水等等,统统搬上船去。 等会夜游东湖,这些权当是晚餐了。 “好多船啊,估计武昌与汉阳两府里,许多贵族弟子、达官贵人们都倾巢而出、来游湖了。”霍山说道。 “那能啊,要真是倾巢出动,这个东湖都得填满了。” “就是,这不太可能,只是一部分。” “……” 大伙看着东湖的近百船只,忍不住感慨议论。 湖光山色,波光涟漪,歌声缥缈,许多画舫之,歌舞升平,丝竹声不绝。 …… “咚…咚…”铜质大钟敲响的声音,庄严而肃穆。 这是位于武昌红山脚下,唯一的皇家寺庙-宝通寺,它敲响了进入端午之夜时辰的钟声。 一共鸣唱九响。 “呜嗡......呜嗡......” 东湖湖畔响起一阵悠扬的号角声。 随着这钟声、号角响起,整个东湖湖畔,乃至整个武昌、汉阳两城、顿时是爆竹连响。 看着眼前的各种灯笼的万家灯火,还有那一望无际的湖泊,也都一脸震撼。 “确定是很壮观...” 陈天华点点头称赞道,这是他见过最为宏伟,纯朴繁华的端午之夜。 wap. /64/64592/19477993.html 第772章 歌舞赛的背后 “禀公子,我们前面的楼船都已连成一片,现在我们没法过去啊。” 就在众人看得入神的时候,只见那雇佣的船工,从船尾、气喘吁吁的快步走了过来通禀道。 “怎么回事?” 陈天华闻言微微皱眉道:“花楼才艺大比拼,不是还没开始吗?” “小的也不是很清楚,前面好像在办一场赛诗会。”船工顿了顿,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咱们想办法从外围绕过去,只要能观赏到花楼舞台就成!”陈天华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 “明白…”那船工回到船尾,把舵撑船去了。 当下的清末社会,无论是上层的掌权者,还是深闺大小姐们,都十分喜欢文人才子的书卷气息。 当今天下,论人才的标准,那就是文才武略。 所谓文才,那就是赋诗作对、写文章。 这些权贵们、贵妇小姐们,自然沉乐于在各种节假日,目睹自己的偶像来比斗文采。 这就是古代的娱乐文化和交际场,成名的才子佳人,都各自拥有自己的‘粉丝’。 而那些才子,名仕,为了能一举成名,拥有万千‘粉丝’,也不会放过这个万人瞩目的机会。 陈天华望着前方,正从四面八方汇集的数十艘画舫,最后慢慢连成一座巨大的宫殿,他有些无语的说道: “在湖上飘了小半天,好不容易接近湖中,竟然被这样莫名其妙的给围困了,还上不了岸。” “今晚可是一年之中热闹的端午之夜,主公...我们难道就这样被困在这里?” 霍山他们想着既然来了,那也得瞧个明白。 把船划在大画舫边上也能看到清楚舞台,只是位置不佳而已。 唉,缺乏娱乐的年代,上到皇帝,下至黎民,也都不能免俗。 东湖湖畔之上的数十艘画舫,连成一座巨大宫殿。里面一个个主要的节目,也都开始上场。一些心急的文人才子,已经将自己的诗作递了上去。 这里面一些写得好的诗作,甚至会被画舫里面歌姬吟唱出来。 人陆续从四面八方赶来,整个东湖湖畔上是灯笼高挂,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争夺花魁的大戏,半个小时之后便要开始了。 湖面的中心地带之外,还有几艘画舫,里面坐着的都是武昌新军的会堂分子头目。 左边一艘三层画舫上,是刘复基为首的群治学社,商务报的编辑们,他坐在一艘船只的楼阁内,在宽阔的舱楼大堂内,有不少人,跟这位才子坐而论道。 其中有他的亲密战友蒋翊武,他投笔从戎,已是鄂新军第一镇师,也就是张彪师麾下的校官。 画舫上围聚了接近三十余人,其不乏会社的主要成员。 诸人一边饮酒听琴赏舞,歌舞停了,也会谈论一番,气氛融洽。 他们是为红袖书寓的鸾蓉来捧场的,这些人中间的许多人,花楼大比拚评审团成员,志在必得。 在另一座三层画舫,坐着鄂新军第二镇师,也就是黎元洪师麾下的孙武。 他今非昔比,是新军共进会会长,还创办《雄风报》,主张实行“抬营主义”、“借矛夺盾”。 同时,他假托孙文之弟的名义在新军中开展工作,发展会员。 他们与第一镇师刘复基,蒋翊武的群治学社,虽同属反清的会党,但明争暗斗,相互抢夺新军中的进步青年,发展成自已的会员。 今晚出现在这里,他们同样有自己的目标和任务。 他们丝毫不知道,日后,许多事情居然能够被史书记载,流传后世。 武汉两府的几大青楼歌舞赛就要开始了,一些城内的普通人家,解决了温饱的百姓们,已经开始挪动脚步,向那片大舞台区域赶去。 早一点过去,能占一个位置,如果去晚了,很可能被人群挡在外围,根本看不清,听不清楚。 “也不知红袖书寓的鸾蓉他们,准备如何了?” 陈天华心里默念猜想着。 这三大青楼及行首,他只跟鸾蓉相识,算有特殊交情,其他的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他自然是希望她能最终胜出。 不过,他也清楚,但凡评审花魁、头牌,苑如现代娱乐圈里的争冠夺魁,往往猫腻挺多。 都是幕后私下有人操作的。 没有势力操纵,能胜出吗? 说实在的,这现场所有的那都是道具。 此时,往花楼大赛舞台区的人群越来越多。 这个舞台区是由几个青楼同时出资,还有一些豪门贵族赞助,在数日前修建而成,是为了今日的盛会。 这个大舞台就搭建在东湖磨山的浅滩位置,面向整个东湖湖心而立。 因为当代有头有脸的人物,是不可能在舞台区,跟老百姓挤在一起抛头露面,他们都有自己的大型画舫作为雅座,在上面喝酒品茶,逍遥自在的观赏歌舞。 这也就是像陈天华他们的小画舫,挤进不去的原尾,那中心湖区早就被占领了。 东湖湖畔的空地上,也就是舞台两侧,才是普通百姓的位置,人山人海。 为了保证会场的秩序,除了武昌和汉阳两地巡警署,还调动了武昌守备府的警卫营,来把守会场,使成千上万的百姓们们,不敢胡乱吵闹,惹是生非。 时间一点点接近,大家都在等待中。 人群议论纷纷,却越聚越多,其还有一些女子到来,也要目睹这些花楼歌姬,究竟如何才艺,能吸引男人趋之若鹜。 时辰差不多了,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出现了。 她打扮得十分艳丽,珠圆玉润的柔腴身段儿,一袭碧色霓裳裙,举止倒是很得当。 她袅袅婷婷的上台来,应该算是报幕的司仪。 只见她未语先笑着道: “诸位大人、公子和客人们,累大家久等了,这次参演的人员,都已经在后面到齐,刚抽了签,排了顺序,三大行首压轴演出,前面是几家花楼的表演,算是开场了,请诸位观赏…” 此女下去之后,不一会,第一场演出开始了。 由数十年轻女子组合的舞蹈,在钟鼓丝竹,演绎起来。 云袖飘飘,红裙曳旋,身段柔软多姿,动作整齐、规矩。 这些舞蹈、虽然有一道观赏性,却达不到非常惊艳的感觉,就像吃一道家常菜似的,先开个胃。 wap. /64/64592/19477994.html 第773章 争奇斗艳 不少达官贵人们都轻笑着,耐心等待着、后面的重头戏逐一登场。 前面几场的歌舞、陆续演完,但已经带动了现场观众们的情绪。 如此多的年轻貌美女子,在那姗姗起舞、骚首弄姿、卖弄风情。 那眼神、那仪容、那身段、那华丽的霓裳裙,娇美的舞姿,撩得在场的百姓,和贵族子弟们心痒痒,全都看得过瘾,兴奋异常。 潇湘苑、妙玉楼、晴香阁、玉春楼等欢场之地,各都派一些名优、歌姬出来表演了节目。 但这几个青楼,在当地虽有些名气,但比起后面压轴的三家青楼,无论建筑规模、环境档次、姬女素质、花魁才艺与美貌,都差了不少。 这些歌舞轮番演绎下来,过了有一个时辰还多,已接近戌时。 据说,后面压轴的那几家,马上就要上演了。 所以,当报幕司仪,说出接下来将是飞凤台出场的时候,顿时让会场的情绪一下子点燃起来。 “哗啦…” “呵…紫烟姑娘出来了…” “汉口第一美女…” “……” 掌声如潮,在场数万观者,全都激动地等待这位凤飞台的花魁登场了。 每个人,要想亲眼目睹她的绝世风采。 那凤飞台成立与成名,都要比红袖书寓早得多,属于汉口青楼中的老牌。 一年前,凤飞楼一跃成为整个武汉双城里,最盛名、也是最散金的地方。 在陈天华听闻后的感觉,这凤飞楼,就好比是后世京城里的‘天上人间’。 居说在那里出入的,皆是豪族贵胄、富商巨贾,一扔千金万金。 而一般的士族子孙们,想要寻花问柳,是没有资格进去凤飞台的。 这时,大幕拉开,里面站着三十位俏丽清美的姬女,呈前后二排扇形错位站立。 她们长发垂着燕尾形髻,一身浅红色罗衫裙,有些像蝴蝶的装束般。 在诸女间,还有一个牡丹状的花蕾,是用彩布制作而成,果然精致鲜艳。 编钟敲响,紧跟着丝竹、琴箫等合奏起来,曲乐优雅,三十个俏丽姬女开始翩翩起舞,演起各种曼妙无伦的舞姿。 这一幕,好像诸多蝴蝶在围绕着一朵牡丹花。 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场,都是眼前一亮,垂涎欲滴。 只见外围三十个姫女在舞台,罗裙飘飘,扭动着纤细的小蛮腰,雪白的手臂做着各种手姿,妙相纷呈,如彩蝶纷飞。 “这气场、这艳姿,不拿第一谁能服?” “那位紫烟姑娘在哪里?” “呆吧,就在那朵牡丹花丛里呀!” “……” 这些围众没有看到紫烟,一时都陷入议论,兴趣更浓了。 忽然间,那个间的牡丹花蕾骤开,仿佛瞬间花开了一般。 面朝芙蓉湖,牡丹花蕊现!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要看这位紫烟姑娘是 何等倾城姿容和模样? 许多达官贵人、豪阀公子倒是见过那紫月,但是,大部分贵妇、公主们,还有一些仕子、高官们,却没有见过。 因为他们,是不可能踏进凤飞台去的。 而外围许多观客们,那都是闻其艳名,不见其人。 现在不要钱地公开亮相,那都聚精会神,一睹芳容。 只见舞台上,一个苗条修长的身段,在花蕊中呈现出来。 白素为下裙,水红色为襦,把个人儿衬得美玉雕琢一般。 长丝如瀑,墨黑乌亮,窄袖短襦,曳地的长裙飘飘,如孔雀对纹锦丝缀的紧身半臂衣。 两束细线联珠,恰在娇美的前胸贲起处打结儿,整个人如同一个牡丹仙子般。 只见那雪白的脸颊,额间一点梅花妆的花钿,红唇皓齿,凭添几分清丽。 她一现身,以一个漂亮的舞步,旋身一转,衣裙飘展,曲线曼妙,完美的身材一展无疑。 “精彩…” “好…” 许多人鼓掌大呼,喝彩起来。 陈天华他们在舞台区斜后侧的湖面,离舞台约有二十余丈是较靠后的,但还是瞧得清楚。 像他这样阅女无数的风流人物,映入他眼帘的这位凤飞台的头牌,果然名不虚传。 那容色倾城,跟鸾蓉似乎在伯仲之间,毫不逊色。 在场贵妇们看得是如醉如痴,心里面那是羡慕妒忌,她们巴不得自己也拥有有此容色才艺,就能拴住夫君的心。 这位紫姻姑娘、一向以舞蹈见长,此时轻舞翩飞,袅袅婷婷,辉映间更觉得妩媚多姿,明艳照人。 乐曲也变得畅快激扬,钟鼓节拍铿锵有力,筝弦飞快弹奏,舞姿变得轻快,给人无限生机和活力。 像是化蝶要飞舞的感觉,给人一种视觉的震撼。 这时,飞鸽悄悄走近陈天华身边耳语道:“上将军,槐坎镇的胡掌柜找您!” “胡掌柜,在哪?”陈天华遽尔一震,回过神来。 “就在那…”飞鸽一指湖面。 陈天华顺着他的手指,看到就在画舫的边上不远,一条小型驳船的船舱里,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向他招手。 那正是女扮男装的胡瑶香。 原来,胡瑶香的浙省建材集团在湖北武昌有分公司,建有加工厂,她听说最近陈天华一直在武汉两府一带,就从槐坎镇总部赶了过来。 俩人自正月间见过一面之后,就再也没碰上面,她决定亲自上门。 到红磡公馆一问,才知他来东湖磨山观看端午之夜,于是,在几位侍卫的陪同下,她追到了东湖磨山楚城。 陈天华的亲卫队成员,都认识胡瑶香,也知道她是上将军的女人。 “快快,你引她上咱船二层的小阁舱里来。” “明白…”飞鸽应声离开。 他一离开,陈天华就安排几名侍卫,将大船舱里的一些酒菜、馒头包子端些上二层小阁舱里。 他跟霍山道:“等会本督跟一位朋友上二层小阁舱聊些事,你带着他们在这里船舱里观赏。” “嗯…” 正观得兴致勃勃的霍山,随意的哼了一声,待他反应过来时,只看见那道离开的绯紫色背影。 他不太明白,上将军在端午之夜,在画舫上还要会客,而不欣赏他关心的节目,马上就是红袖书寓那位鸾蓉姑娘出场了。 这时,前面舞台上的表演,已经达到了高潮阶段,几乎所有人,都在领略那位紫烟姑娘的舞姿魅力。 wap. /64/64592/19478398.html 第774章 胡瑶香寻来了 当一个曲调推行了高颠时候,忽然轻跃而起,双臂一展,长袖顿时飞舞而出,盘旋成一圈一圈的。 四周的姬女们,同时环绕着花蕾盘旋,有的姬女从花篮内抓起花瓣,向一散,顿时花瓣漫天飞舞,花香拂拂。 这像是仙子散花啊! 全场掌声雷动,久久不息。 画舫,就是观光游览船,一般分为单层和双层两种。 大型画舫,那都是双层,极小数大画舫也有三层,主要是考虑到安全和稳定性,影响观赏效果。 陈天华他们租赁的画舫,实际就是个单层小画舫,二层只有一间小阁,供二三个人观光,风大时会还有些摇晃。 这间小阁,按现代计量,也就七八个平左右。 阁楼外,飞鸽守在外面,他受命不让任何人靠近这间小阁。 在外面的灯火,天上的月光下,小阁楼里没有点灯,朦朦胧胧地,陈天华与胡瑶香跪席而坐。 她已卸了装,恢复女人的本来面目对着爱人。 自从上次正月在绍兴府分别之后,近五个月,两个人都没见过面。 胡瑶香现在除了待在绍兴府山脚下的庄园里,也是江南各地到处巡视、游玩,具体生产与业务都不需要她管了,她只管经济指标是否达到年度要求,再做具体要求或人事调整,这完全是陈天华倡导的西洋式管理模式。 另一方面,建材集团在各地的分公司、分工厂和大量的销售网点,实际也是天然的情报网点,她在按陈天华的旨意,去建立新的影子网络。 “土根…”胡瑶香刚卸下装,迫不及待地跪着扑向陈天华,“想死瑶香了…” “我也想你,瑶香…”陈天华也紧紧搂住她丰腴身体。 俩人像久别重逢的情人般拥在一起,嘴唇对接无缝,丁香条般的舌头相互纠缠、吮吸… 胡瑶香双手捧着陈天华的脸庞,疯一般亲吻着他的双眼、脸庞、耳坠…她就是如此激情之人。 刚分开的嘴唇之间,还藕断丝连的牵着几条水线,水线是暗红色的,带着明显的鲜血气息。 她气喘咻咻,胸脯起伏,面色潮红,媚眼如丝,紧贴的身躯明显感受到对方的激情。 她如葱般的玉手开始去解陈天华的衣扣,“快给我吧土根,受不了啦…” “不行,在这里不行的…”陈天华虽然也是欲火焚身,还算有些理智。 他喘着粗气握住胡瑶香的柔荑,目光炯炯道:“冷静下来,门外,船尾和船下都是人…暴露了这成何体统?再说,既然你来了汉口,又不是一天二夜的。” “可是…”胡瑶香眼眶红热,眼泪快落下来了,“土根,我多么想跟你在一起,长想厮守。” 三十七载有半的胡瑶香,见到了日思夜想的爱人,她当然就不再伪装和压抑自己了。 这些,陈天华完全可以理解。 但现在他们之间,还不能完全放松下来、为所欲为的时候。 “来,咱们之间还是坐下来,先谈些正事再说。” 陈天华抱着胡瑶香,把她放置在轻席上,然后,自己回到座位,相对而坐。 胡瑶香深呼吸了几下,快速平息了自己的爱火,然后给陈天华和自己各斟了一樽酒。 那双白玉般纤长柔荑,动作娴熟、轻盈优雅,“瑶香敬当家的一杯...” 说完,她不待陈天华反应,用自己的衣袖掩面,缓缓喝尽樽中的美酒。 “咱们之间就甭说这些了,这些年你任劳任怨,也没报怨更没提啥要求,能遇到你,也是土根我今生最大的幸运,所以这一杯应该我敬你才是。” 陈天华抓起酒壶,亲自给胡瑶香的酒樽里倒上酒,然后端起酒樽,双眸深情地看着说道。 “当家的能言善辩,瑶香嘴拙就先饮此樽。” 胡瑶香没有再客套,笑着举起自己的酒樽,又将栏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她喝酒像喝水似的,酒量惊人。 看着一身绯色长袍,举手投足间,处处透着淡雅的高大英俊男人,她妙目湿润,又有些痴了。 “说说吧,最近一些什么情况?” 陈天华将樽中的酒喝完,目光很平静地落在胡瑶香的身 上。 她一袭黑衣长裙,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似镜,五官 绝美,气质婉约,肤白如雪,如一朵绽放在仙宫的雪莲。 月光下,的确很美! “是这样子的…” 胡瑶香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了,她开始徐徐道来。 她先说了双栖镇和西埠头村老家里的情况,因为陈天华是正月初六去探望过母亲,在双栖镇只住了一晚,便匆匆离去。 “刘老先生死了,你不知道吧!” “刘老先生?你说的是咱村里的老里长,刘玉芳的父亲?怎么死的?”陈天华听罢吃了一惊,心里一下子难过起来。 想当年他准备搞双栖石灰窑场的情景,历历在目,那时多亏是刘老先生支持,才说动镇保长范成贵,三人合伙办起了第一家石灰窑场,这是他事业起步的第一家企业。 “他本身腿脚就不方便,上个月在台门口从台阶上跌下来,没人注意,结果待发现时已晚了,脸变成紫黑色,医生说是脑冲血,就去了。”胡瑶香说道。 “哎呀,我要是知道,应该去双栖镇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的,至少得守一天的孝吧。”陈天华仰头嘟囔,“那刘玉芳和陈琪美夫妇俩回去了吗?” “你母亲亲自去祭拜过了,还有阿华,吴老三和林根他们,双栖窑厂的董事们都去了,代表着你送上挽联,刘玉芳当然是回老家给父亲守孝,只是好像陈琪美并没有同行。”胡瑶香宽慰道。 看来刘玉芳和陈琪美俩人的关系,完全处在破裂状态,老丈人去世都不到场,实际就是在宣布关系破裂。 想当年,陈天华暗恋刘玉芳,是陈琪美当即表明了态度,使得他不得不放弃了追求,时过境迁,才十年,这对爱侣情深的结局,让人唏嘘。 “还有一件事,不知你愿意听否,是关于你岳父大人李存智的。” 陈天华一愣,道:“是我岳父的,说来听听?”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初入咨情系统不深的稚嫩儿,还居然打探到有关李存智的什么秘事? 这让他特别好奇,也开始刮目相看。 wap. /64/64592/19480257.html 第775章 她带来了惊天消息 “还记得十年前绍兴义和拳运动中,有个被朝廷通缉的拳匪头头叫夏金发的吗?” “有点印象,他后来还在李存智五十大寿那天,派人行刺,结果失败了,怎么了这人?” 陈天华简单回忆了下,就想起来了,只是从没见过夏金发其人。 “夏金发上个月秘密在绍兴府里出现过,我弟媳妇家的一个亲戚一直跟随他,这次回绍,据说夏金发是为了纪念一位女子,死了整整十年,十年祭坛,绍兴很讲究的。” “夏金发很重情义,他祭奠的这位女子,是她的相好,名叫兰蝶,原是咱绍兴府绍剧戏班子的名头花旦,长得貌美如花。十年前夏金发闹义和团运动,他的势力一直到了省城杭州,因为清廷老佛爷是支持的,所以,淮军驻浙省标统官李存智,就跟夏金龙莫名打得火热。” “那时的兰蝶就跟在夏金发身边,结果把李存智给迷住了,决意娶她为四姨太,家暂时安在绍兴府,而夏金发为了巴结兵强马壮的淮军标统官,以图更大的前程,就忍痛割爱,让兰蝶跟了李存智。” “可事与愿违,没想到半年之后八国联军攻入北京城,逼迫慈禧下令镇压义和团运动,李存智随即跟夏金发反目,划清界限,并亲率淮军围剿夏的党余,夏金发被迫出逃,后又传信让兰蝶到余姚与之会合,没想到此事泄漏,被李存智知道了,兰蝶的快船刚出绍兴城,在大运河上被李存智的快艇截住,一船人全部被杀。” “那雇佣船只的船老大呢?”陈天华突然打了个冷颤,此话脱口而出。 “据说都被打死了,现场只逃出来一个拳匪,他水性好,跳江潜逃成功。”胡瑶香道。 她万万没有想到,此时却勾起了陈天华十年前那场生死穿越,他的父亲陈少安,就是那条快船的船老大。 怎么说来,当年父亲陈少安的死,竟然跟岳父李存智有关,而且后者还算是凶手。 从血缘关系上来说,陈少安就是他的生父,因为这俱躯体就是当年的陈土根本人,只是灵魂换成了另外一个。 杀父之仇,那是不共戴天啊! 这个消息如五雷轰顶,把陈天华整晕在阁舱里发呆,脸色苍白,只是被夜色所掩盖。 “哎土根…当家的…这是怎么啦?”胡瑶香发现有些不对劲,忙开口喊道。 “呵呵,没什么,没想到我的岳丈大人还有这么一桩风流韵事,嘿嘿…你辛苦了,这一杯俺敬你。” 陈天华回过神来,连忙掩饰道。 这事他得秘密调查,必须查个水落石出,人证物证俱在,必须确认那天追击兰蝶的官船上,李存智就在船上,是他下令枪杀的船老大陈少安。 胡瑶香那里知道陈天华的心思,见他又亲自为她斟酒,还将酒樽递到她的面前,心里着实慌乱、又是甜蜜。 见酒樽递过去的时候,她自己忙伸出白玉般的纤手去接。 不知是因为心慌颤抖、还是有意,她的白嫩丰腴的手指、触摸到他的手背,修得圆润的寸甲、撩拨到他的手心。 她的手指柔软、温润,手形漂亮,那是一种像触电似的触感。 以往陈天华多次夸赞过她的手形,多次将其握在掌心,有股不知足的贪念。 胡瑶香情不自禁的小动作,本应瞒不过心思细腻,敏感的陈天华的,可他今日却无心顾遐。 她原本有些羞涩的脸颊、愈发红润,心里面充斥着一股 难言的感觉,紧张、渴望、羞涩... “当家的,你随意...我我干了。” 她红着脸,右手举起酒樽,用左袖挡住脸颊,一口口将美酒喝了下去。 “你…你慢慢喝…” 陈天华回过神来,见胡瑶香今晚、一端酒樽就是一口干,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心里苦闷,反正… 他连忙抚摸着她的手背、劝说道。 这时的胡瑶香,其实很享受这种暧昧的互动,和爱人的关心,“无妨,我经常一个人自己喝,这点酒不会醉的。” 她无意中向他透露出,她平时自我调节的手段,那就是饮酒。 这种多年,她经常自我饮酒,她的贴身女佣沈氏见她难过,有事也陪她喝几樽。 所以,她的酒量惊人,比陈天华强出太多。 陈天华也是仰脖一饮而尽。 胡瑶香抬起头,美眸微转,目光有些不受控制的向陈天华身上看,对方就像是一对磁铁,吸引着她。 “当家的...” 这么多年,已开始步入中年她的内心,却依旧还是大家闺秀,是个需要爱的美貌女人。 特别是夜深人静时,孤枕难眠,独自流泪。 有了爱情之后,人变得多愁善感、软弱不少,还变得爱惜起自己的生命来了。 经常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那颗千磨万炼的心,都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 “咱们还是一起观看花楼比拚吧。”陈天华忽地转移开话题,讲到眼下的比赛。 这时,舞台上红袖书寓已经在上演了。 俩人双双从舱内伸出头去眺望舞台,而胡瑶香在暗处,跟陈天华的手则十指相扣。 “适才凤飞台紫烟的舞实在惊艳,而凤飞台整体实力很强,舞蹈编排很新颖、极具感染力。”陈天华道。 “听说红袖书寓的短板,就是舞蹈方面,如果这位鸾蓉姑娘,如果能在舞蹈方面加强些,来补足红袖的短板,而编舞与琴曲、歌声配合,集合视、听觉、天籁之音融于一体,还是能胜过凤飞台紫烟一点的,至少不逊色于她们家!” 胡瑶香很专业的评议道。 听闻如此一针见血的评说,陈天华好奇地瞥了胡瑶香一眼,突然想到,她在绍兴府也是曾经的青楼头牌,从小就从歌舞练起。 歌舞跟武功一样,是女子的基本功。 原来,她也是一个在歌舞、音律方面的行家高手。 这时,在舞台上,红袖书寓表演的序幕已然开始了。 几十息笛声,空旷飘渺,曲调非常新颖。 当笛声即将消失的时候,忽然,后台又响起一阵鼓声、编钟声和古筝音。 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洒脱逍遥的感觉。 wap. /64/64592/19480609.html 第776章 红袖书寓的绝活 在这时,从大幕左右通道口,各冲出了二十多位盛装姬女。 不过,她们身穿着衣衫,竟然不全是艳色女裳,而是青蓝色交加的左衽胸襟长袍。 这有点像渔夫出海时的装束。 当箫声又起,这些‘渔夫’,拉开了一张蓝色的大布,左右扯住端头,舞动起来。 远远望去,宛如蓝色的大海在波动。 一些姬女配合着这股音乐,翩翩起舞,有一种飘逸的感觉,又好像一些海鸥,在海面起舞。 这一幕,真的让现场不少人惊住了。 因为在荆楚,鲜有人见过海,更没有看过跟海有关的舞蹈。 唯有陈天华微微一笑,因为那晚,他讲起过这种诗情画意。 看来,鸾蓉读懂了他对意境的感悟。 那就是思绪打开,破旧立新,创意要新颖。 果然,从大幕后,走出几女,推着一只舟船外形的道具,挂着云帆,经过了舞台的蓝布飘展区域,如同一叶扁舟,行在海面。 在帆船之,一坐一站的有二女。 其站立的少女,穿着月白色软袍长裙,在十八九左右,五官秀美动人,身形娇美,正是贴身婢女玉清,手拿着长箫。 哇,原来长箫是玉清吹奏的,正是人不可貌相,陈天华暗自腹诽道。 在婢女身旁,端坐着的佳人,正是本场要演出的主角,红袖书寓头牌-鸾蓉姑娘。 她一袭缟素玄衣,浅饰一朵浮莲的图案。 纤细的腰肢,曼妙的身段,倾国倾城的容貌,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 青丝秀发散开云鬓,用一根丹青色丝带松松地挽住,返璞归真,月光照射在她身,全身散着一种温润圣洁的光辉。 二女出场,并没有影响舞台的演奏,曲声、歌舞仍在继续,反而和谐地融入其。 众人见到这种特立独行的表演,眼前一亮,有一种新鲜异样的感觉。 这是鸾蓉当日夜里,听了陈天华关于舞台、歌舞的一些新颖构思、所启发,而后她大胆推翻了以前的排练,别出心裁的与歌舞结合,创作而出的。 这时,鸾蓉双手抚弦,开始弹奏古筝了。 这是她的强项。 一股洒脱飘逸的琴曲悠扬婉转地萦绕着广场,有种山风幽谷的空旷和江海席卷的波澜。 这股前奏一出,全场惊讶,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秦汉南北朝的旧调,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渐渐地,琴曲变得铿锵有力,苍劲悠远,仿佛如九霄玄音,充满了逍遥的味道,让人听了之后,思绪在放松,要放飞自己的心灵。 不光士子如此,那些百姓,看到了舞台,波涛翻腾,舟船大海的舞蹈,听这种音乐,哪怕不懂,却也感受到一种视觉和听觉的冲击。 鸾蓉的古筝琴声很空旷、飘逸,似乎能把人的思绪勾了云霄,驰骋九天一般,再加海上弄舟的舞台视觉效果,的确给人了一种新颖和震撼。 确切来说,这创意,更贴近后世的舞台剧。 它有着强大的背景支撑,蓝色的布如大海一般,不断翻腾,如浪花在激荡。 海有帆船,船有佳人,佳人在弹琴,琴声悠扬… 这几乎成了一个无融洽的场景,定格在每个人的心。 三四十名歌姬在台上起舞,那舞姿也不是普通的歌舞,好像有一定的寓意般。 一些豪士子们,看到这样的场景,听着琴声,就浮想联翩,多少算是体会到了主角要表达的东西。 这股曲调充满飘逸和苍凉,荡气回肠,已脱当世范畴。 会场下面,不论是达官贵人,豪门公子们,都被这种新颖的表达形式所打动,看得津津有味。 普通的百姓,虽然听不懂琴声的寓意,但是悠扬悦耳还是能听出来的,加之舞台的蓝布,波涛汹涌,其姬女起舞飘飘,觉得非常热闹。 在这时,鸾蓉的琴声一变,进入了《寻情》乐调。 她樱唇张启,开口演唱。 歌声一出,顿时吸引了万千听众,尤其这曲词,瞬间让场内有些学问的人,被打动了。 这种曲调和词锋,非常新颖独特,还有一种淡淡的哀愁,时间的沧桑,看尽红尘,阅尽凡事的感觉。 这种曲词,被鸾蓉的歌声唱出来,简直如天籁之音,好像从云层天外飘荡而来。 这一刻,所有的士子人们全都呆住了,仔细聆听,生怕听漏了词句。 歌声是最容易打动人的,它能沟通心灵。 好的曲调和歌声,不分国界,不分种族,不分古今,总是能直投内心深处打动人。 鸾蓉本以琴和歌见长,现在发挥自己的擅长,没有自己跳舞,算是取长补短。 哪怕是普通老百姓,也能多少听出曲词的那种淡淡感伤,还有一种超俗的感觉。 更别提那些仕子、达官贵人,他们早已入迷了。 有的坐在画舫二层的舱座上,甚至闭上眼,忽视舞台的场景,而是凭着自己的脑海思维,伴随歌声与琴曲,无边遨游了。 鸾蓉反复唱了两遍,彻底把现场征服了。 其间,全场没有人鼓掌,没有人喧哗,甚至没有人开口,都静静地聆听,生怕打断了她的歌声。 当曲终歌散,所有人都陷入了陶醉之。 无论是听懂曲意的,还是没听懂曲意的,都沉浸在自己脑海编织的虚幻场景和人生憧影里。 每个人的地位、命运不同,梦也有大小,但这一琴曲,却引起诸多不同等级,和身份的人产生共鸣,真可谓是俗雅共赏,席卷‘粉丝’无数。 片尾曲结束了,鸾蓉停了琴弦,静静地望着下方,那万家灯火、人山人海的画面,感慨万千。 这个时候,仿佛输赢对她都不重要了。 不得不说,这一首琴曲和歌词,把这演奏的本人,率先给征服了。 “陈华之…” 鸾蓉内心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忽然间,那高大男人的身影,在她心的分量陡增不少。 “哗哗哗…” 在她走神的时候,台下、及整个东湖湖畔,忽然传出了惊人的掌声,大力喝彩声等等。 交织在一起,气氛热烈之极。 鸾蓉起身施礼谢幕,缓缓离开了舞台,但在其身后的掌声,仍不衰减。 “太精彩了,哈哈,仅凭实力也赢定了!”胡瑶香也卖力地拍着掌,一边笑嘻嘻地对陈天华说道。 她来时就怀疑,他今晚是为这个鸾蓉而来。 wap. /64/64592/19480610.html 第777章 铅华落尽人照旧 陈天华微微一笑,这个局面,连他都始料未及。 虽然有他部分功劳,但是不得不钦佩,鸾蓉的确很有才气! 有了他盗版来的曲词,加之自己的理解与创意,而鸾蓉能结合自己的体会和见解,有了不少奇妙改动,又添加了前奏和结尾,使乐曲更加的有张力。 再加她的歌喉之功,世间少有,这一下完美结合,令他都大吃一惊,内心着实被震撼一把。 端午之夜,热闹中的人们,不知不觉中到了三更时分,武汉两府的青楼歌舞大比赛,结果已经出来了。 比拚结果,当然是红袖书寓胜出,获得两个甲。 鸾蓉终于摘得这年度武汉二府端午之夜的花魁桂冠,据称在明年的正月十五,也得再搞一次青楼歌舞比拚。 那是后话。 红袖书寓夺魁,让孙武为首的共进会成员们,很是不服气,他们是来捧场凤飞台紫烟姑娘场子的。 于是,在东湖湖面上的几艘画舫之间,孙武的共进会,与刘复基、蒋翊武的群治学社之间,发生了激烈争吵,闹大了还惊动巡警和警卫营前去劝阻。 不过,因为都没带任何兵器,再怎么争吵也没有出现恶劣情况。 此时,鸾蓉反而没了喜悦欢腾之意,也不想去理会下面的喧闹,只想自己一个人清静一下。 等她回到红袖书寓,书寓里的知客、婢子们,已经替她接到了数十张请柬或拜帖。 不少有身份的达官贵人和士子名流,想要与她一见,当面交流,表达倾慕之情。 不过,当繁华落尽,门庭寂静后,她独自站在阁楼,倚栏望春,忍消篱下黄花酒。 今年端午之夜的青楼花魁大比拼,来汉口不到一年的红袖书寓,终于胜出,这有兴奋,有庆幸,有欣慰,也有一丝的感伤。 因为,她的名气更大了,这意味这,她将继续在这个行业里,越走越远。 她将接触更多的贵族子弟,新军各派,参与更多的事,为同盟会党,为文雄先生,日后更加身不由己。 她感觉自己还是那只被关在笼中的金丝雀,看似光鲜,却失去了不少自由。 什么时候,才能飞翔云霄,自定乾坤呢? “陈华之,你惋拒本姑娘一次,我要继续努力,一定会让你情不自禁地投入我的怀抱!” 她那清美绝色的脸颊,原本是一片沉思的神态,忽然朱唇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狡黠地笑了。 也许,他就是自己挣脱笼子的依靠。 …… 天色已萌,凤飞台里仍是歌舞升平,一片喧哗热闹,每年遇上节佳日都是如此,通霄达旦。 今晚的表现,凤飞台也算可圈可点,展露了歌舞才情,应该说跟红袖书寓实力相当,并不逊色。 失去桂冠,那是因为有了上海滩这个红袖新贵的横空出世。 紫烟回到自己的阁楼后,对着侍奉身旁的婢子和手下暗探,凛冽道:“人手都派出去没有?” “回小娘子,都派出去了,近期会密切关注红袖书寓、红袖雅苑和鸾蓉本人。” 紫烟微微点头,咬牙切齿道: “那好,一定要查清楚,究竟是谁在幕后,为她创下此曲和词作,能有这般才华者,本姑娘也要见识一番,设法收了他。” 紫烟自出道以来,被世人称为荆楚第一美女,在汉口的风月场所里从无对手。 可是,她今晚最出名的曲词意境,与这首‘寻情’曲子一比,就像淤泥一般粗俗不堪! 究竟是什么人,才能作出如此美妙,且富有仙宫意境的歌赋? 有胡瑶香在身边,陈天华自然不敢造次,亲自去红袖道喜,这阴差阳错地躲过了凤飞台的坐探们,自然为今后少了许多纠缠与麻烦。 胡瑶香呢,当然是利用这档空闲时空,好好跟当家的缠绵温存,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通过这次尝试,她忽然懂得了一个道理,一切要靠自己主动去追求,包括幸福,等待是等待不来的。 …… 旧历七月中旬,正是夏末秋初时节,也是一年之中最闷热的季节,尤其像崇明这样的岛屿。 清晨,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昨晚爽朗的空气不见了,在阳光初照过,天空中弥漫着浓浓的温湿,让人浑身的不舒服。 经过半年多的快速整顿,崇明各地都投入到轰轰烈烈的基本建设中,各镇村之间的公路,崇明新城,盐场,以及农田,渔场和纺织业等,显得有条不紊。 第一次踏上崇明岛的纪春生,高兴地说道:“这里又是一个新区,就像当年咱们建设煤广新城,自治区建设那股热潮,不出二年,这里的经济发展和财政收入将得到快速提升,又是一块根据地。” 陈天华嗯嗯两声,却不说话,他还嫌这样的建设速度慢了,昨天把郑坤和茅新等人,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顿。 一行人策马缓缓离开崇明总督府,向海湾口镇方向走去。 海湾口经过半年多大力经营,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军事基地,洪阿四的崇明混成旅的旅部,就在这里。 同时,这里还是崇明岛预备役的训练基地。 数千的预备役在这里接受训练,参加屯田,愈来愈多的荒山和江滩被改造成良田,海湾口的面积也越来越大。 这里的闷热天气让平静的水面反射出光耀,晃得人眯缝起了眼睛。 一队队的士兵只穿一条裤衩,赤裸着黑黝黝的上身,十几个人合力将合抱粗的圆木抬下山来,结实的肌肉上汗珠滚滚,这些人的身上却冒着腾腾的热气,看着这些肌肉贲张,显得孔武有力的汉子,陈天华高兴地道: “好,看到这些未来士兵,我对于国家未来,信心是更足了。“ 预务役士兵没有统一的制式军服,而是统一着灰青色的粗布衣裳,一律绑腿加麻鞋或草鞋,虽然会让士兵的大脚奇臭无比,但却这胜在轻捷,却不易损坏,还增加磨擦力。 他们的砍圆木树等,主要是为不远处的海湾口造船厂提供原材料。 洪阿四的混成旅,在编的总共四千五佰人,可有七个海防和江防要塞,还有大小十个岛屿驻军,陈天华允许他增加三千预备役军士。 可预备役军士不是职业军人,他们必须得自己养活自己,所以这里砍树,开荒屯田,参与地方基本建设,是他们的收入来源。 剩下的时间里,才是军事训练。 wap. /64/64592/19482421.html 第778章 自主定价权 无数队士兵正在各级教习们的带领下喊着号子,或排成整齐纵队沿着公路奔跑,或手持木制长枪,大刀苦练基本功,射击场上不时地传来枪声。 也有一部分表现优秀的预备役军官,在战术教习的带领下,演习班、排进攻或防御阵形。 虽是大热天,但这里仍然是一片朝天的热火。 纪春生得意地看着这一切,预备役制度虽是陈天华的主意,但具体的操作却是他这个参谋长一手在经办,看到自己苦心经营的预备役训练营,如今已传颇具规模,初见成效,由不得他不感到骄傲。 “上将军,根据您的意思,我们在这些士兵预备役中还开设了识字班,请了先生来教士兵们认字,每天都要上二个小时的识字课,现在很多士兵已自己能写家书了。“纪春生道。 “这件事做得好,参谋长,可以说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一件好事!“ 一向重视基础教育的陈天华,兴趣盎然地说道: “识字的军民人数是愈多愈好,这是开启民智的大事,识了字,才能让我们的广大军民更能知荣辱,明兴衰,才能更快地吸收新和知识,学到新的技能,才能让他们为华夏民族创造更多的财富,参谋长,不要怕百姓聪明起来,更不要怕普通百姓富起来,要藏富于民,才是真正地强国强兵之道。我们以后还要兴办更多的学堂,印刷更多的书藉,要让每个人都读得起书,而不再让读书识字成为一种特权。” 纪春生笑道:“上将军深谋远虑,目光所虑之处,春生远远不及,只能附之翼尾,将上将军交办的事情一件件落到实处,我相信,不出三年,大清国十数省,将无一能与我煤广和崇明自治区相提并论。” 两人相视大笑之间,负责预备役训练营的教习们已一路小跑而来,而所有的预备役兵士在一阵阵号角声中,正在迅速地集中。 很快,一个个青色的方阵,和肉色的赤膊方阵便在海湾口宽大无比的大校场上集合完毕。 “预备役训练营总教习骆兴岳率全体官兵恭迎上将军,参座,上将军威武!“ 一个身材魁武的军官,向陈天华和纪春生行了一个军礼,并大声道。 “上将军威武!“他身后的几十名教习齐声高呼。 “上将军威武!“ 更后面一个个士兵方阵齐声高呼,声震云宵。 在数千名预备役官兵面前,陈天华发表了简单面热情洋溢的演讲,主要是鼓舞士气。 到了营帐,才知洪阿四到下面要塞巡视去了,陈天华和纪春生跟留守的旅、团级军官们进行了交流,也顺便检查了他们的工作。 这些人员绝大多数没见到陈天华和纪春生的面过,以前是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可真的见上了,个个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陈天华当然是很有经验,他笑脸可鞠,一团和气地跟每个人交谈,询问在这里的训练与生活,最后,大家都逐渐放下了紧张感,有问必答。 总体而言,这半年多,洪阿四的成绩是显著的,作为推荐人的纪春生,心里也是格外开心。 到了下午,洪阿四闻讯从要塞匆匆赶来,见到了主公和恩人纪参谋长,见两位长官脸色不错,终于松了口气。 随后,他用崇明的海鲜,江鲜做成一席,宴请两位长官,尤其是恩公纪参谋长,这半年的工作也是恩公在具体指导,这次终于踏上崇明岛了,他当然得宽待才是。 陈天华搞了个突然巡查,结果是满意的,他欣然喝酒,品尝江鲜和海鲜。 …… 崇明岛基础设施建设如火如荼,而东海舰队的建设,同样是热火朝天,听说还自己建造出了新型军舰,用的是汉阳特种钢铁厂自制的钨锰合金钢板,厚度和自重少于同级别军舰的三分之二,这极大地提升了军舰的灵活机动性,航速等指标。 所以,现在的崇明岛一下子热闹起来,暗底下却是风起云涌,各大势力,包括国外势力的探子纷纷齐集这里,想探个究竟。 无奈军港和造船厂里警戒森严,一般人根据接近不了,况且,许云媛的军调处可不是摆设。 不过,这种钨锰合金钢,陈天华决定对外出售的,因为他知道这种合金钢,凭欧美技术迟早会研制开发出来,汉口特种厂是有许多英、德专家,主要是原材料钨的贮藏量。 由于产品的独特性,汉阳特种钢铁厂拥有自主定价权,他对大清国而言,那实实在在是件扬眉吐气的大好事,什么时候清国人能说了算。 所以,他的钨锰合金钢的售价不菲,但仍然是供不应求,而他同时是对东洋人不直接销售,禁止销售的政策。 东洋人只能通过曲线采购,以更高的价格得到部分钨锰合金钢,气得牙痒痒,但暂时也无可奈何。 …… 汉阳府龟山脚下,一家名为钱柜客栈,门面不大,价格也是相当的便宜,独院单间只要一百二十文钱,还包你三餐:早上馒头稀饭,外加一碟咸菜,中午和晚上都有米饭和几个小菜。 当然,小菜不是什么精雕细琢的小炒,而是大锅菜。 在后面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一张四方木桌上放着四个大锅菜和一碗汤,两条高脚板凳上分别坐着两个人,看两人的模样,一身的粗布麻衣、脚蹬草鞋,裤脚挠起在膝盖上,身上沾满了斑斑点点的泥巴,活脱脱两个下苦力的汉子。 这样的人在汉阳太多太普通,任谁也不会多看他们一眼。 “头儿,真是辛苦你了,想不到一向讲究的你,居然也愿意扮成这幅模样?”黑脸的余云贵蹲坐在板凳上,压低声音,笑嘻嘻地说道: “直隶青楼里的那些红姑娘,看到你现在这个模样,怕不要心疼死?” 雷震春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两腿叉开,手上端着一碗稀饭,呼噜噜地吸了一大口,苦着脸说道: “没办法啊没办法,谁叫雪狐掌门盯上了我了呢?我要是以本来面目进出汉阳特种钢铁厂,只怕还没靠近便被她发现,嘿嘿…我还想多活两年,要真出了点什么意外,那些姑娘们才会伤心。” wap. /64/64592/19482859.html 第779章 冤家齐聚汉阳 “这小娘们心狠手辣,耳目众多,实在是厉害得很呵,头儿,咱们可真的要小心,这几天我外出打探消息,发现汉阳兵工厂和特种钢铁厂的军调站的人,还真的在找你,莫非你已经暴露了踪迹?”余云贵道。 雷震春挟了一筷子青菜,卷起嘴里嚼巴嚼巴地吞下去说道: “非常有可能,我们离开安阳,便有暗影跟上了咱们,这个魔女知道我们到了汉阳,那肯定会是在兵工厂和特种钢铁厂附近徘徊,并知道我肯定会去探个究竟,当然要找我了!” “所以你把自己搞在这副模样?”余云贵窃笑道。 自从袁宫保足疾返乡,雷震春和余云贵等一批亲信,都纷纷辞官跟随,因为他们相信自己的主公,迟早会东山再起。 “我的生活习性,那魔女肯定已搞得清清楚楚,如果不做出一番天翻地覆的变化,咱们在汉阳是寸步难行,很快就给她发现了?”雷震春笑咪味说道。 “头儿,你说特种钢铁厂公布的这个消息是什么意思?他们当真要将钨锰合金钢拿出来卖?除了东洋佬,其他的无关国籍,只要有钱均可。这本是他们的独家东西,为什么会这样做呢?” 余云贵不解地问道。 从探子打听到的消息,这种钨锰合金钢除了用在军舰甲板,还可以应用于各种大口径火炮的炮管和炮塔,从而大大降低了火炮自重。 如此威力惊人的材料,陈天华同意向国内外各家势力销售,他这么做图的是什么呢? 缺钱? 这些年他的矿产品,钢铁,军工,加之崇明现在的盐业,他的财富不可估量。 可他若不缺钱,又为什么要把军工材料公之于众呢? 雷震春也想不大明白,“我也不知道他这葫芦里装得是啥药?可是陈天华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他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既然肯拿出来卖,定然有别的什么用意在里头,这就是我一定要过来的原因,如果他们真得十分保密,我还懒得过来,派几个过来打探不就行了吗?” 像雷震春这样的人,有什么事如果搞不明白对方的意图,那当真是难受得紧。 “听说这一次陈天华拿出来卖的,不仅仅是这种特种钢材,还有许多仿制的枪炮,许多新军看了都感觉比原装进口的价廉物美,争相订购。头儿,这可是很了不起的成就啊,我就想不明白了,陈天华到底有什么魔力,他主政汉阳钢铁厂和兵工厂之后,不但赢利颇丰,居然连二接三地搞出这么多的好东西,而我们北洋系这么多年的经营,也没有他这样的成就啊。”余云贵闷闷说道。 雷震春也只能是苦笑一番。 这个陈天华,还真是个天才,无师自通,无论是搞经济还是军事,他都能游刃有余,别人是完全摸不透他的心思。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院外面穿梭不断的人群,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极大胆的计划,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助手余云贵,慢慢地将碗里的稀饭喝干净,最后居然伸出舌头将碗舔得干干净净。 瞧他这样子,那里还是那个风流名士,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苦哈哈。 …… “汉阳钢铁公司和特种钢铁厂这里,近期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许多是来订货采购的,大量的探子涌入,他们有的是大摇大摆地进来,便像来汉阳旅游观光一般,我们汉阳调查站所有人,不管是外勤还是内勤人员,都忙得不可开交。”汉阳站古站长汇报道。 来汉阳不忘跟军调处汉阳站打招呼的咨情机构,主要是李府的情报处人员,还有就是朝廷军部的军咨司,他们认为自己是在履行公务,别狗咬吕洞宾的产生误会。 而更多的则是各显神通,通过各种途径潜入汉阳。 不管是谁,军调汉阳站都要派人去跟着他们,将他们每日的行踪按时汇报到站内。 现在,许云媛亲自坐镇汉阳。 但她对汉阳站的工作仍是不满意,确切地说,他正在对汉阳站站长古庆杰大发脾气。 许云媛认定雷震春一定已潜进了汉阳城,但古庆杰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仍然没有找到雷震春及其探子们的蛛丝马迹。 看到许掌门愤怒的脸庞,古庆杰大气儿也不敢出,束手立于案前,任由她斥责。 “雷震春将来会成我们最危险的敌人之一,上一次因为上将军的命令,我不得不放了他,但这次一定要将他抓住,关于他的所有资料,处内收集的是最为齐全,最为详细的,我也调配给了你最精悍的人手,连行动署放在这里的人,也暂时让你指挥,为什么这么久还找不到一点消息?嗯?“ 许云媛是个嫉恶如仇的女人,她上次警告过雷震春,希望他不要跟军调处作对,没想到才半年,这厮耐不住性子,又开始蠢蠢欲动,这真得很生气。 她认定这个雷震春将成为她在这行内的敌人,能抓住一个好机会将他灭掉,是许云媛现在梦寐以求的事情。 但明明知道对方已经潜入汉阳城,却丝毫没有办法,许云媛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掌门,我们会不会摸错方向了?”顾祝年在一边轻轻地道: “古站长尽了全力也没有找到他,如果他真来了,是不是我们走错了路子?“ “嗯?“许云媛转过头,凌厉的眼光盯着顾祝年。 自从崇明事件完成之后,顾祝年便回到军调处本部,认真做好许云媛的助手工作,这也是陈天华的意思。 他这次带了一部分行动署骨干过来,加强汉阳府的防谍工作。 “雷震春上次在崇明,已经领教过掌门的厉害,知道掌门将他视为重要的敌人之一,肯定会对他的习性、习惯了如指掌,如果他不做改变的话,岂不是自投罗网?所以,我想我们肯定找错了地方。“顾祝年肯定地道。 许云媛若有所思,“顾署长说得有理,你再分析分析这个雷震春,可能以什么身份混进来呢?” 顾祝年笑道:“雷震春此人,虽说外形像个雷公,可他一向自命风流倜傥,潇洒不羁,这一次如果真要让他改变本来面目,以此人的性子,必然会走向另一个极端。古站长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去找,肯定会有所发现。” wap. /64/64592/19484941.html 第780章 反其道而行之 许云媛一拍巴掌,悦声道:“大年此言有理,古站长,还楞在这里干什么,顾署长刚才说得很清楚了,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古庆杰赶紧答应一声,转身匆匆而去。 …… 入夜时分,古庆杰匆匆奔到了汉阳站衙门这里,脸色十分奇异。 “发现雷震春的踪迹了没有?“许云媛惊讶地站起来,急切地问道。 “发现了,在龟山的一家客栈里,发现了他们两人的踪迹!”古庆杰咽了一口唾沫,有些艰难地道: “当属下率队再次找到他的踪迹时,可又不能抓他了!“ “你…你说什么,不能抓他?“许云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能抓他,为什么不能抓?军调处要抓的人,还有谁敢拦着吗?“ 古庆杰委屈道:“掌门,您有所不知,当我们再次发现他时,他在红磡公馆外头,我们守候了一阵之后,雷震春居然进了公馆!“ 什么? 这个红磡公馆是上将军在汉阳的一个落脚点,他来湖北就喜欢住在红磡公馆,这个据点,雷震子也摸得一清二楚,这不是讨死吗? 许云媛的脸色精采之极,自己四处寻找雷震春,他居然堂尔皇之地处在汉阳最为核心的地方,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啪的一拍桌子,她抬脚就去,却看见古庆杰站在原地没有动,不由怒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古庆杰十分为难地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掌门,我们在他们住的地方搜出了一个包裹,里面除了一些十分破旧的衣物之外,就只有这个。“ 许云媛接过来一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雪狐掌门,咱们在红磡公馆再叙…” 她将纸揉成团,狠狠地砸在地上,转身又走回了案前坐下。 雷震春这是在向她示威呢!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真的出现在红磡公馆,铁定是要被他取笑一番的呵。 “盯住红磡公馆,盯住他,看他什么时候出来!“ “掌门,您的意思让我派人盯住公馆?”古庆杰震惊地问道。 上将军的住宅,军调处派人去盯哨,这不是找死嘛! “你尽管去执行命令吧,相关情况我会跟飞鸽侍卫长通报的!”许云媛挥挥手,示意古庆杰离去。 时间倒推回一个半小时之前,余云贵满脸的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雷震春,道: “头儿,你是活腻了么?“ 雷震春嘿嘿笑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云贵,像咱们两这祸害,还有好多年好活呢,放心吧,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岂会以身犯险。“ 余云贵略显不满地说道: “在崇明,你也是说有十足的把握,害得我跟着你成了那丫头的俘虏,这一次你居然又来这一招!“ 雷震春摸摸鼻子,苦笑道:“呃,这个纯属意外,那时还没有摸透这雪狐魔女的性子,这一次不一样了,而且陈天华的性格,我也摸得七七八八,这一次铁定是安全的。反正雪狐这丫头也快要找上门来,如果不另出蹊径,咱俩就得马上灰溜溜地滚出汉阳,你甘心?” 余云贵有些紧张地说道:“这是怎么说来着,难道说咱俩在哪里露出破绽了?“ “就是因为没有露出破绽。”雷震春说道:“云贵,咱们两人来汉阳有三天了,雪狐肯定确定我们来了汉阳,但三天的时间里,他们居然还找不到我们,她一定会想到这其中的关窍,可能是她太重视我了,将我的所有习惯摸得清清楚楚,反而因此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嘿嘿,三天时间,如果她还没有想透的话,那就不是她了!快去准备吧,傍晚时分,咱们光明正大地上门去拜见上将军陈天华。” “你确定你不是自寻死路?“余云贵担心地问道。 “放心吧!看崇明的事情,就能知道陈天华既要面子,又要里子,要是咱们被雪狐抓到给做了,陈天华肯定就当做不知道,但咱们要是光明正大地去拜访他,他反而会阻止雪狐抓我们的,毕竟,咱们是众所周知袁大人的人,他要真做了咱,不是与袁大人公开掰了吗?以陈天华现在的处境和为人,他绝不会如此做的,以后咱俩在汉阳的安全,还要拜托他呢!“ “但愿如你所说!“余云贵嘟囔道:“头儿,你老是这样兵行险着,迟早有一天,我会给你害死!” 雷震春嘿嘿笑了笑。 …… 正对着汉口海关钟楼,与滨江大道平行的一条中轴线上,红磡公馆便座落在那里。 这里靠近租界,此时虽已入夜,但租界的一排排路灯的余辉,照到公馆前的广场。 公馆府门,数名亲卫持枪挺立,府内,几个哨楼上也有数名亲卫执守,戒备森严。 一辆马车从街道的一头奔驰过来,看到他驰来的方向,几名亲卫立刻将手中的枪举了起来,一人快步迎了上去,哨楼上,几架轻机枪已是对准了那辆,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四轮马车。 赶车的汉子非常麻利地在府前停下车,跳了下来,对着迎上来的亲卫拱拱手,道: “这位兵哥,麻烦帮我们通报一声上将军,就说直隶故人来访!“ 亲卫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打开马车的车门,车内忽地传来一声轻笑,马车门先行打开,一个青衣中年人施施然地走了出来,向亲卫摊摊手,道: “小哥,你只管去通报,我保证上将军会召见我们!“ 亲卫倒退几步,他看着两人似乎没有什么恶意,更不携带任何武器,向另外几人做了一个手势,立时便有一人奔进府去。 片刻之后,飞鸽走了出来,看着两人便问道: “这位先生贵姓?你说是我家上将军直隶故人,可我怎么不认识你啊?“ 雷震春呵呵一笑:“飞队官,你当然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 这话听上去让人毛骨悚然,飞鸽多少有些不悦,大声道:“别绕弯子了,请通报先生叫什么名字!” “在下雷震春!” “在下余云贵!” 两人笑着道。 雷…震春…雷震子!飞鸽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忽地脸色大变,大声嚷叫道:“呵呵…你们就是被许掌门曾逮到过的那个人吧?” 几名亲卫听罢脸色大变,噼里啪啦一阵,子弹上膛,黑洞洞枪口对准了两人。 wap. /64/64592/19484942.html 第781章 突访红磡公馆 余云贵的手下意识摸向怀中,而雷震春却是脸色不变,双手抬起说道: “飞队官阁下,还请帮我们禀告上将军,就说直隶军政处的雷震春,有要事与上将军相商!” 飞鸽也知事关重大,曾听许掌门与上将军聊起过,这雷震春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 “看住他们,我去回禀上将军!”飞鸽鹰犬般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翻雷震春,一个转身大步离去。 十分钟左右,飞鸽带着一队侍卫出来,手一挥,将雷震春他们带进了公馆。 陈天华在一号院的西式客厅里等着,见到雷震春其人,忍不了上下打亮一番,见其身形高大似雷公,相貌丑陋如李逵,但气度不凡。 “请坐雷先生,你的胆子真得很大呵!”陈天华目视着坦然而至的雷震春和余云贵,抽着雪茄坏笑道: “我的许掌门正在卯足了劲,在汉阳四处寻你,你居然便渡了江,到武昌堂而皇之登门而来,说实话,本督很是意外。” 雷震春毫不客气地在西洋沙发上坐了下来,他端起香茶,先抿了一小口,在嘴里品尝良久,才咽了下去。 “好茶,刚上市的秋茶!”他赞道: “这不是让雪狐掌门给逼得紧,在下走投无路,这才来投奔上将军以求保护啊!您是不知道啊,这一回我们俩可在汉阳龟山脚下的客栈,遭了不少罪啊!” 陈天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雷震春,“你就那么有把握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 “当然!雷某虽然不才,似乎也落了难,但也不会做出自投罗网之举。我可是代表袁宫保大人而来,与上将军相商要事,这恐怕现在武昌城中,不少人议论纷纷,在猜测雷某与上将军有何等机密大事了?我想袁方军咨司里的那些家伙,现在一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陈天华听罢脸色微微一沉,果不出许云媛所言,这个雷震春绝非一善茬,这一席话绵里藏针。 袁宫保人虽在安阳老家,但他的参谋班子一人都没少,袁家大院俨然就是他的司令部,比在直隶衙门还忙。 最为关键的是袁宫保始终掌控着北洋陆军和海军,而海内外革命党人,都寄希望于他能统领国内各方势力,举旗造反呢? 如果陈天华敢杀了雷震春,湖广一带的革命党人就更加认定,陈天华是满清走狗,只怕马上便会引起轩然大波。 陈天华最忌讳别人自作聪明地威胁! 哼哼!他在心里一阵冷笑,自己又不是怕事的人,便是让人知道,那又如何?心里反复权衡着杀于不杀的利益得失,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杀意。 雷震春对于这种杀意的目光极其敏感,一发现陈天华已有杀心,全身肌肉不由得紧张起来。 但他知道,此时自已就在龙谭虎穴之中,就算自己浑身武功,光陈天华一人他对付起来就难,何况他的那些侍卫?逐变了脸色。 雷震春从来就是个赌徒,他心中虽是紧张之极,也清楚陈天华决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他在意的是得失。 但雷震春既不想灰溜溜地逃走,又不想被许云媛逮住,也只能行险搏命,如成功,则能替袁大人办成一件大事;如失败…那便万事皆休,自己也算是替袁大人鞠躬尽粹了。 话说陈天华这边权衡半晌,终于下了决心,杀雷震子他们,自己并不能得到多大收益,反而替满清朝廷,或者说其它一些势力扫清了障碍,也替自己树了一个大敌。 更坏的可能是让更多的革命党人,对自己的误会是越来越深,否则,你莫名其妙地杀死一位下朝的汉臣手下做甚? 此时,他的心中不由埋怨起许云媛来了。 哼…没有暗中将此事处理好,却将一个烫手山芋滚到我的手中。 看到陈天华的脸上重新露出一丝笑容,雷震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旁边余云贵紧张抖擞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这才发觉自己的背心已经湿透了。 陈天华将茶杯放到旁边茶几上,双目炯炯地看着雷震春,道: “好吧!我们之间也不用转弯抹角了吧!雷先生,你是安全的,在整个湖广没有人会动你,那你直说吧,有什么事情,值得你冒如此大的风险来见我?袁宫保大人在安阳的那些小动作,可是瞒不过人的,军咨司的人盯得紧得很,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袁大人之心,路人皆知啊!” 雷震春苦笑了笑,抱拳一揖道:“多谢上将军不杀之恩!这次雷某带着我家主公的口信过来的,陈华之先生就忘了当初有联手之意?别忘了咱们可都是汉人!” 此话还真像是袁宫保本人说的话。 谁都看得清楚,目前摄政王载沣也是频出昏招,大肆重用满清贵族来充斥朝廷各部,排除汉臣,目前在朝一品大臣中,除了老态龙钟,只有二月寿命的张香帅,竟没有一个汉臣,九大总督也只有云南督军。 这种倒行逆施,跟他的所谓君主立宪制主张,是背道而驰,这大大挫伤了那些为君主立宪制奔波的有识之士。 “嘿嘿…这就是亡国相,老天要亡它,必先其疯狂,我看载沣还能得罪多少人?排斥多少人?他的满清子弟还真的能担大任?”陈天华也毫不隐瞒,直接了当地说了。 “那上将军跟咱袁大人…” “请转告袁大人,晚生并没忘当初的话,何时联手得看天时地利人和,主要是时机。”陈天华嘻皮笑脸地含糊道,完全是一付官腔。 雷震春苦笑道: “多谢上将军以真情告白,雷某也不敢冒昧地来求上将军,为袁大人外援的奢望,在下今天来,自是为了汉阳兵工厂刚刚发布的公告,卖武器的公告,心中不解?” 他心里明白,现在的陈天华坐拥江南,一旦时机成熟,无论是威望还是实力,在大清国不作第二人选,他的目光肯定会转向中原。 即便届时陈天华想做忠臣,他的部下也会一步步推着他走向那一天。 更何况现在看起来,他也是野心勃勃之辈,有朝一日,此人必是袁大人最大对手。 wap. /64/64592/19487168.html 第782章 放虎归山 那么在陈天华与袁大人正式对垒之前,能摸到一点对方的底牌也是好的。 “这让你有什么困惑的?”陈天华笑道: “如今本督需要投资的项目太多,光是东海舰队那就是一个烧钱的无底洞,我缺钱,所以卖些值得卖的东西,挣些投资款回来。” 雷震春道:“上将军可真会开玩笑,你坐拥赣南赣北矿产,还有湖广铁路、矿山、钢铁厂等等,现在可都是金鸡,何言缺钱?” “虽说是金鸡,那都是长线投资项目,要让他下金蛋,可不是旦夕之间的事情啊!”陈天华向后一仰,靠在沙发椅背上。 “用钨锰合金钢制成的军舰,大炮,优势明显,那可都是军国利器,一支军队一旦拥有他,便可以在交战时拥有绝对的远程打击优势,如果上将军真卖的是这宝贝的话,您卖多少,我们买多少!”雷震春目光炯炯。 陈天华嘿然一笑,道: “雷先生,你们来买,以什么名义来买?目前有些名不正则言不顺,可以让北洋各镇师自己上门来买就是了,本督可不想失信于人!” “那些各种型号的野战火炮,马克沁重机枪,我汉阳兵工厂己公告天下,按照一定的比例分配给各镇师新军,怎么可能全部卖给袁大人这边呢?如果袁大人有意,那么雷先生大可以参加拍卖会,只要你出的价钱足够大,那么最大一批份额就将是你的了,哈哈…” “上将军,钱我们是可以出更多的钱,甚至比到时最高价还高,但只能卖给我们北洋系。”雷震春道。 陈天华哑然失笑,但很坚定地摇头。 雷震春终于明白了陈天华的意图,这些东西他会卖,但绝对会控制数量与范围,他要让各地新军的武器装备,都能逐渐地焕然一新,但不会让一家独大。 也就是说,陈天华绝不会让这些武器装备,对以后的浙军形成威胁。 但让雷震春不解的是,大口径克虏伯火炮的构造再复杂,只要有了实物,高明的技师肯便能在短时间内复制出来。 而陈天华为什么有如此的把握,肯定其它人仿制不出来呢?这里面肯定有其它的关窍。 不明所以然的雷震春,当然也不会蠢到直接去问这个问题,这肯定是对方最为核心的机密,这让他平添了几份忧心。 也许,这些火炮炮弹供应就是个关闸。 想到这里,雷震春对买这个东西的兴趣,陡然便下降了几分,如果因为这些武器装备,最后受制于人的话,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既然如此,上将军,我们便告辞了!”雷震春站了起来向陈天华拱手行礼。 陈天华见状笑道: “飞鸽,让人安排这二位贵客去武昌驿馆休息,雷先生,欢迎你参加三天之后的武装发布会,希望你心想事成,届时能拿到最大的份额。” 雷震春此时己是兴味索然,他长揖到地,道:“多谢上将军吉言,雷某这次有劳上将军,您费心了!” 看到雷、余两人离去,陈天华脸上的笑容在慢慢消失。 “大少爷,此人日后必成祸害,必须要杀了他。”身后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不用猜是许云媛。 陈天华慢慢地转过身去,沉声道:“云儿,你的动作慢了,在他走到我的红磡公馆之前。你没有逮住他,就已失败,现在已不能杀他,更不能让他在武昌和汉阳两府内出事,你派人盯住他,既不能让他生出什么事来,也不能让他出了什么意外。” 许云媛听罢愤愤地说道:“这么一来,姑奶奶居然要去给他当保镖啰?” 陈天华哑然失笑,“何必争一时之气呢?我们与他们之间的争夺,还仅仅只是个开场白,尚没有正式拉开大幕呢!” 看着许云媛有些苍白的脸容,和两个黑眼圈,陈天华有些心疼,“云儿啊,不用这么拼命吧,很多事情并不需要你亲历亲为,手下这么多人,他们都是吃干饭来着?!” 许云媛心中一甜,回眸一笑道: “嗯我知道,只是这几天牛鬼蛇神来得太多,在武器发布会结束之前,不得不盯着点。” “行吧,今晚就在公馆休息了,别再回汉阳了。” “嗯!”许云媛多情地看了陈天华一眼,脸颊红得像个苹果。 话说飞鸽带着雷震春二人走出公馆门口,伸手招过一名亲卫,低声吩咐两句,转身笑道: “两位先生,飞鸽我职责在身就不送了,二位慢走,武昌府驿馆那边一应俱全,如有什么不便,尽管跟那里的官员说是咱们上将军的客人!” 雷震春笑着一拱手,“有劳飞队官大人!” 两人上了马车,掉转车头,却看见离公馆不远处,十几个黑衣人正呆在墙边,一脸愤怒地看着他。 雷震春嘿嘿一笑,还向他们挥挥手,马车已得得而去。 …… 时间拉回到当天中午,湖北武备学堂大门口。 顾祝年从学堂高级指挥班的教房里出来,未见侍从顾三郎的人影。 心想:这小子肯定又在哪个旮旯里躲太阳乘凉去了。 他摇了摇头,只好自力更生。 今年他主要在湖广驻扎,于是通过黎元洪的关系,在湖北武备学堂高级指挥班听课,这里都是德籍教官和教习授课,他想系统地得到学习和提升。 他这种勤奋好学的品行,深得陈天华的赞赏。 这时,他手里捧着平时绘制的军用地图和其他资料,狼狈的走向学堂大门。 看着人家高级指挥班学员,两手空空的朝前走着,马弁捧着或拎着书籍等用品,跟在后面,倒蛮有公子派头。 再看看自己,哪里像个翩翩公子,倒像个学堂里的杂工。 好不容易走上千米,出了太学堂的大门,四处一瞧,还是没有这小子的人影。 这个时候的顾祝年,火气蹭蹭就上来了,他愣杵在大门口的草地上,气得直喘粗气。 喔靠,这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就没了规矩。 这时,大门口横着的马路上,响起了的的得得的马蹄声,落地轻悄而疾若骤雨。 放眼看去,二匹神骏的白马,拉着一驾镶着金花,垂着璎珞的朱漆大车,咯吱一声,停在了武备学堂的正大门前。 wap. /64/64592/19487514.html 第783章 学堂门口遇丽人 顾祝年不由得为这辆豪车的华美而惊叹,他第一次见到。 玛的,这车辇比红袖书寓鸾蓉的那辆还阔绰。 先不说这车身上的金花纹式,青玉璎珞,单是拉车的两匹白马就价值万金。 看着那赶车的剽悍车把式,心里暗自猜测着,竟有这般的排场,那他来接的人,又是个什么来头呢? 这念头刚刚从顾祝年的头脑里升起,从他的身边,呼的走过一位白衣女子。 只见她,裹着乳白色丝绸洋裙,蹬着一双翘头鹿皮鞋,头上戴着圆顶遮阳帽,风姿绰约。 尽管她戴着红色面纱,但那双水汪汪的大杏眼,顾祝年是至死难忘。 她还瞟了顾祝年一眼,只是没有认出来而已。 因为顾祝年的外观打扮,一个文弱书生模样,跟先前军人形象,那实在是差别太大。 但顾祝年一眼就认出她是谁了。 军咨司上海情报署总办汪其正的手下,情报主办叶茗烟小姐。 顾祝年在崇明和上海见过其二次,印象很深。 在武昌的武备学堂门口,碰上这位神秘而美丽的情报主办,让顾祝年是又惊又喜,又疑惑。 他呆若木鸡似的,眼睁睁看着叶茗烟上了豪华车辇,然后的的得得的走远了。 手上的书籍掉了,顾三郎跑到身边都没察觉。 “大哥,你…你这是怎么啦?”顾三郎偏着脑袋看向顾祝年。 他是顾祝年绍兴钱清乡下的族弟,去年和族里一些年轻男孩,投奔他来了。 没辙,都是乡里乡亲的关系,他把顾三郎放在自己身边当马弁。 可没到,顾三郎这小子太贪玩,乡下人进城来,看见啥都是新奇的。 适才,顾三郎这小子,看路边棋摊里有人下象棋,他看得出神,忘乎所以,去把接顾祝年的时辰,给看过了头。 当他急急忙忙跑过来时,却意外发现,自己的大年哥,竟呆呆的杵在学堂的大门口,望着那条宽敞的马路发愣。 中邪了! “大哥…你怎么啦…” 顾三郎又是一声叫喊。 这才把顾祝年的魂魄,从远去的马车上,给拽了回来。 扭头见到顾三郎,顾祝年遽然变色,只见他怒目圆睁,破口大骂道: “三郎你混帐!刚才死到哪里去了?死到哪…” 话音未落,他已飞起一脚。 罗三郎机敏一躲,却还是被踢中了屁股。 “啊…” 一声惨叫。 怒火中烧的这一脚,劲道可不小。 可怜那罗三郎,瘦弱的身躯飞出去足有三米多远,一个狗吃屎趴在大地上。 罗三郎那沙鼻子,磕碰在地面上的硬土,立马鼻血直淌,半天起不来。 半边屁股像裂开似的疼痛,都有点麻木了。 好在屁股上肉多,估计没伤到筋骨。 “大哥,你怎么啦,干嘛踢俺…” 顾三郎被糊里糊涂狠踢了这一闷脚,深感委屈,他哭丧着脸,用手抹了把鼻血,责问道。 “踢你,老子还要揍你呢!” 他大吼一声,把资料往地上一扔,抓起顾三郎的衣领,扬起了拳头。 “哎哟公子爷,这是怎么啦…”旁边围观着许多人,有人开口了。 “公子爷怎么样,还发这么大的火?这大庭广众之下,一 个学堂的学子,竟在大街上动粗,恐怕不好看吧。” 顾祝年扬起的拳头,只好先放了下来,这时,行动署的几个手下过来了,他们趁势上前,七手八脚地把顾三郎从地上拉起,将地上的书籍等给捡起拿好。 这时,学堂门口围了不少学子看热闹,还在那指指点点,咂嘴弄舌。 时下,打架斗殴那是最能聚集人气的了,秋天人容易上火,大伙无聊就喜欢看热闹呗。 “快走,回去再说…” 一名手下让两辆马车赶了过来,大伙一起上了车。 “让三郎明天就滚蛋,回绍兴钱清老家去!” 刚进军营辕门,顾祝年就咆啸一声,扭头就进入自己的营房里去了。 行动署的队员们,第一次见自己的署长大人,为一个马弁发如此大的脾气。 只见他,脸色铁青,眼睛睁得比牛铃还大,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哎哟,好骇人呐!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都有些害怕。 像署长这样年轻的旅团级校官,上战场杀过敌人,一旦发起脾气来,估计九头牛都拉不回。 这里,谁也不敢去劝。 只好让他去发,发,发…发完了,气消了也就没什么事了嘛。 “大伙该干嘛干嘛去,马上开饭,肚子都叽里咕噜了。” 有军官发话了。 …… 翌日上午,武备学堂大门。 顾祝年上午来到学堂,把自己的战马牵出来,拴在大门正对大路的那一侧树荫下。 他身穿一件青衫,头戴一顶笠帽,绑腿布鞋,一身精悍打扮,背靠在树上。 从马兜里掏出一囊温热的茶在喝,眼睛却死死盯着学堂大门。 顾三郎狗腿似的蹲在地上,两手交叉伸进青衫的袖子中,缩着脑袋悠悠地看着顾祝年,但不敢吱声。 昨天,顾祝年生了一下午的闷气。 到了傍晚,顾三郎狗腿似的一跪,痛哭流涕的请罪。 其他族亲兄弟不失时机的进来一番开道,一唱一和的,这事就算过去了。 其实吧,顾祝年这家伙也是好对付。 他吃软不吃硬,牛脾气上来就悠着点,气消了却请罪认错,也就过去了。 本来,也没有大不了的事。 他当时发牛脾气,主要是因为三郎这厮迟迟不见来,他抱着书籍,没法跟这位叶小姐打上招呼。 学堂的大门还紧闭着,马路两边的梧桐树长得高大,属于野蛮生长。 秋风扫落叶,和着这条破旧斑驳的大道,倒有了几分静谧和惨淡。 呼呼绕绕的秋风里,顾祝年眯着眼睛在耐心等待。 一个小时过去…又一个小时…他就是一个十足的呆子。 转眼间,正午时分早过,已到子午时辰了。 学堂里有离家近的,乘马车回家吃饭的学子们,该离开的都离开了,就是不见那辆豪华马车和那熟悉的倩影出现。 “大…大哥,都半天了,她估计不会来了呀。” 此时的顾三郎肚子饿得咕咕叫,但又不敢抱怨,只能试探着嘟噜一句。 他也不知大哥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候这个女子,是瞧上人家脸蛋儿长漂亮了? /64/64592/19487515.html 第784章 死命追踪 顾三郎翻了年就是十七岁了,虽然愚笨些,但男女之间那点破事,他也知道得不少。 他现在经常跟那些族亲和行动队员们在一起,这些家伙们喝点酒,张嘴闭口的都离不开女人。 现在,他看见女人也会有怦然心跳,脸红筋涨的感觉了。 他现在终于也明白,戏文里这些个骚娘们,不是侍妾,就是贴身丫鬟。 什么叫侍妾呢? “就是陪公子爷睡觉用的…嘿嘿…”侍卫队里几个年长点的,嘴快的家伙,酒后就对顾三郎解释道。 有些经常逛窑子的队员,开始眉飞色舞地传授体会,讲男女间做那些羞答答的事。 顾祝年仰望天空,正午的阳光当头照,直刺的怪睁不开眼了。 大门处没有一点动静,这样二个人在这死等也不是办法。 “行了,咱们先回头在街上吃食,下午我有课要上,你守在这里,她若出现你就跟踪上去,看她住在哪里。” “明白了大哥!” 顾三郎闷哼了一声。 两人牵着马像傻瓜似的,灰溜溜地回到街上,肉包子加稀饭,还有咸菜,填饱肚子算数。 餐后,顾祝年进学堂继续听课,顾三郎牵马在学堂大门口的马路对面,继续等候。 玛的,一下午还是没碰上那位女人,好像人间蒸发似的。 但顾祝年的决心未改。 第六感觉告诉他,这位从上海忽然出现在汉口的情报人员,带有神秘色彩。 或许,她有特别使命在武汉二府。 翌日上午。 一大早的老天爷忽地变了脸,秋风阵阵,天空中早已下起了秋雨。 这天没课,顾祝年决定继续蹲守。 临近正午,滴滴嗒嗒的雨停了,可爱的太阳光终于呈现出阳光普照的样子。 一袋温热的茶水只喝到一半,对面沉闷的“咯吱……”声响起。 顾祝年的瞳孔顿时放大,他嗫嚅着双唇,喃喃挤出几个音符。 “她终于出现了…” 只见一袭黑色带花纹的丝绸长裙,脚蹬小鹿皮靴,带着黑面纱的全黑女子,走出学堂大门。 她朝马路低头走来,身后的大门缓缓合上。 凭着过目不忘的‘火眼金睛’,瞅她的身姿步伐,顾大年立即判定出结果: 她,就是昨日一身白洋裙的那位叶茗烟小姐。 果不其然,马路上那辆豪华马车,的的得得的过来了。 还是那两匹雪白色的高头大马。 那位彪悍的车把式,下车殷勤地掀起帘子,那位叶小姐轻盈地上了车。 “驾…” 随着车把式在空中甩响马鞭,豪华马车载着哪位神秘的叶小姐,往北外城方向行驶。 顾大年吩咐三郎回军营,让行动署队员们过来一个班,自己翻身骑上枣红马,跟马车保持着一定距离,小心翼翼地跟踪着… 刚出汉阳内城,马车转到外城并没过多久。 “驾…驾…” 二声轻脆的马鞭子,在两匹白马的上空,猛地响起。 突然,前面的那辆豪华马车,加快了跑动速度,朝城北方向奔跑了起来。 顾祝年不得已,双腿一夹马腹也追了上去。 马车最快,也跑不过单匹骏马,况且大年的这匹枣红马,那是一匹上过数次战场的神骏。 无论那辆马车如何使劲奔跑,顾祝年都能很轻松的跟着,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来到一片街面,那马车霍地窜入一街边小道里,顾祝年自然也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就这样,悄悄跟踪演变成了追逐,这位叶小姐的嗅觉和反跟踪能力,非同一般呐。 真不愧是军咨司里的高级间谍,身手不凡。 小街道是越来越深,两旁矮小的房屋墙壁上,到处都是给烟火熏出的灰黑印痕。 房屋上方的窗户处插满了竹杆子,上面挂着破旧的长袍和粗麻布的开襟衫。 屋顶烟囱和街口处,不时有烟雾散出来,带着呛人的浓烟气。 站在街口处,一位挑担准备过路的老人,穿着开了花的破背心,顶着黑糊糊的脸,半眯着眼睛。 他非常奇怪,在这偏僻的外城郊边小街上,怎么就闯进来如此豪华的马车呢? 而沿着小道边上静躺着的鸡群,“咯咯咯…”地惊得到处乱飞。 躺着道边晒着太阳的一条瘦狗,也“咕噜…”一声,从地上爬起,虚张声势的“汪、汪”叫唤着。 一时间里,本来静谧的外城小街上,竟闹腾得是鸡飞狗跳了起来。 见身后的枣红马,紧跟的是越来越近,那黑衣女子伸手探进黑裙的袖套内,摸出一大把铜板。 只见她纤细的玉手左右一扬,“叮咚咚…叮咚…” 铜板刚落地,清脆的声音才响起,就有眼尖的路边乞丐,不要命的扑了过去。 只一会儿,窄小街道上已经被黑压压的乞丐给堵住了。 这年间,有人当街撒钱,谁都会不要命的往前扑。 “嗷…” 顾祝年反应快,他猛地一拉马缰绳,枣红马的前蹄高高收拢,后蹄支撑着地,一个人立状似的给停了下来。 骏马就是骏马,反应十分灵敏。 还好,马蹄子没踩踏到人,否则自己会惹上官司。 就在顾祝年庆幸之余和停顿之时,那辆豪华马车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个骚娘们儿,反跟踪手法高明,而且娴熟。 真没想到,在军咨司里竟还有这等反跟踪的间谍手法,那小爷就陪你玩玩啰。 顾祝年心里暗自嘀咕道。 而后,他小心翼翼策马从道路边上,慢慢地绕过乞丐人群,出了困境。 过后,他猛蹬马鞍,快速穿过小街一瞧,前面一条大道横着。 大道两端长长的,已没有那辆豪车的踪迹,以及那位叶小姐的影子。 正当顾祝年沮丧的准备返回时,忽然,他发现湿漉漉的马路上,留有两条浅浅的碾压痕。 天助我也! 这偏僻地方,连普通马车都少见,何来如此高端马车路过? 这下好了,这湿漉漉的车辙印,实在是天然的跟踪器。 顾大年骑着枣红马,沿着车辙印一直追踪下去… 车辙印一直沿伸到北二街附近,一幢偏僻的宅院前就中断了。 顾祝年立在高处抬头仔细观察。 这是一栋大二进的小宅院,前院不大,应该就是伙房、侍卫和仆人房间。 过一个大院,后面就是主楼,一个二层的青砖灰瓦房结构,古朴典雅。 看上去像是某个大户人家,金屋藏娇,专为外室建的一个小宅院。 /64/64592/19489533.html 第785章 谍影迷雾 宅院悄然掩映在一片苍翠大树下,墙壁一面爬满藤萝青苔,镂空的雕花大木门紧锁。 那女子轻敲了一下门,“咚咚咚…咚咚…”三长二短。 她的眼眸余光,习惯性的扫向宅院的两侧。 一片寂静也无闲人,她才缓缓收回目光。 门敞开,露出一个姑娘那秀气的笑脸,十七八岁模样。 “小姐,您回来了!” 叶茗烟颔首进入,关门后缓缓摘下黑色面纱和圆形皮帽,一张绝色容颜冰清冷艳。 发髻散开,青丝似流瀑倾下,耀得这屋内奢华的陈设顿时黯淡无光。 她的美,有射入心扉的冷寒之意。 那姑娘站在她身后,惊艳的目光里亦有浅浅的怯意。 “小秋,中餐都准备好了?” 叶茗烟边说边将头巾、面纱一股脑儿扔在小秋手里。 “回小姐的话,中餐准备好了,一会送到您楼上,房间都已打扫,请小姐歇息去吧。”小秋连忙点头回复道。 叶茗烟颔首微笑,步入后院。 宅院的主楼二层。 叶茗烟已走到檀木推窗前。 她一把拉开厚重的锦纶窗帘,向外轻轻推开窗户一缝隙。 立刻,一丝凉风扑面而来。 蔚蓝色天空,大地一片寂静,一束阳光穿射云雾进入屋内。 中秋前的阳光,跟酷夏比,显得绵绵柔柔的没有力道,照射在人的脸庞上,微微感到一丝温暖。 她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肌肤白皙如雪,柔顺的乌黑发丝,随意的披在肩头,用一根简单的玉钗束缚着,反而透着一丝妩媚。 寒风微微吹进,让人神志清醒。 一束鬓丝微落,她留有秀长指甲的白嫩玉手轻抚,风情万种。 她是军咨司高级特工,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上海乐善堂的日籍间谍,是个有着东洋血通的大清国人。 她在乐善堂,使用的是另一个名字,叫铃木洋子。 一个美丽的混血儿,可怕的女魔头。 在大清国,无论是北京的官话,还是江南的吴侬软语,她都非常娴熟,流畅。 在武汉两府,军咨司有着很多治所、据点,她的行踪也是漂浮不定。 北二街这处,是叶茗烟比较喜欢来的一处据点。 这里比较静谧,温馨,不显山不露水。 半月前她从上海过来,是专为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而来。 这件事件,就是明天开始,汉阳兵工厂的军品发布会,也是现场拍卖会。 情报得知,这次军品会除了各省新军代表,军需官前来,还有不少海内外革命党成员秘密参加,还另时加入有二个人物,那就是雷震春和余云贵。 军咨司的军令是让叶茗烟组织人手,找机会杀了这些海内外的革命党人,还有袁宫保的雷震春和余云贵,借机让陈天华跳进黄河洗不清,裤裆里沾上黄泥巴,不是屎也是屎。 从此,陈天华变成海内外革命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逼着他跟天下革命党人撕破脸,跟朝廷一样围剿这些会党人士。 可东洋人的想法更加大胆,他们企图利用军咨司这次合法机会,在现场杀了陈天华,造成误伤假象,报仇雪恨,除此心腹大患。 在警戒森严的军品发布会现场,尤其是军调处暗影署和行动署的严密布控下,搞暗杀谈何容易? 叶茗烟双眸瞟望着窗外江景,内心却不能平静。 屋漏偏逢连夜雨。 今天,也就是刚刚,她发现自己被跟踪,还差点被追上。 武备学堂那个联络点也有可能暴露了,不知道脚下这个据点怎样? 想到这些,叶茗烟浑身一个激灵,恐惧得毛发倒竖。 从万无一失的安全考量,现在应该立即撤离,马上换了地方。 但她还在等待联络人的到来。 正在这时,“咚咚咚、咚咚”三急二缓,朱红色缠枝铁黎木大门,传来久违的敲击声。 是自己人。 小秋闻声前去开门,相互嘀咕几句后,低声叫了一声,“葛大哥…” “小姐,葛大哥来了。”小秋前来禀报。 “本小姐看到了,叫葛尔丹到偏厅稍坐片刻,我马上下去。” “是…”小秋退下。 葛尔丹是叶茗烟领导的行动队队官,忠诚可靠,武功高强,枪法出色,刀法精湛。 他是个蒙古族人,祖辈追溯到明朝崇祯年间,是个蒙军将军。 叶茗烟在武汉两府的一切行动和行踪,都是由葛尔丹个人联系,安排。 也就是说,她把命都交给他了,足见对他的信任。 军咨司在武汉两府各据点里,大都是情报坐探,并非一等一的杀手。 这样,就限制了布置这次行动的灵活性。 葛尔丹被小秋安排在一楼偏厅候着,一会儿,就听到门外轻盈的脚步声。 一个倩影闪入厅内。 “参见小姐…”葛尔丹抱拳躬身,行拱手礼。 叶茗烟颔首嫣然一笑,“快坐吧,站着干嘛。”她坐下后,见葛尔丹还垂眸站立,有些嗔怪。 “是,小姐。”葛尔丹欠身后落座。 “你带来什么消息?” “呵,这是夜莺传来的…小姐。”葛尔丹从鞋帮夹层中取出一小纸条,双手递给叶茗烟。 她展开小纸条,上面是军品发布会的具体安排,主要出席人员名单等等。 看完后,她将小纸条,随手放入旁边的牛油灯里,看着纸条烧成灰烬。 “军品发布会会场平面图搞到了吗?” “搞到了。”葛尔丹小心回答道。 “那好,下午我们到行动队据点,作一番分工与布置。”叶茗烟道。 “明白了小姐。”葛尔丹点头领命。 这时,小秋进来禀示道: “小姐,可以用午餐了。” “葛尔丹,跟本小姐一起用食吧。” “谢小姐…” 他们一起来到前厅吃午餐。 …… 当日傍晚,夜幕低垂,视线非常蒙胧。 北二街小宅院。 靠近树林的一扇久封弃用的西侧小门,“嘎吱…”一声轻轻推开,一抹黑影从院外闪入。 借着天空中一丝微弱光线,看那窈窕身影是一名女子。 她进入后,将门又用力掩成原状,再扛上门栓。 黑色夜行服下,戴一顶宽沿礼帽垂下迷蒙的黑色面网,遮住了她精致容颜。 显然,她才从外面办事返来,但走的是道暗门,这扇暗门非常隐秘,外墙是被树枝遮掩着。 wap. /64/64592/19489877.html 第786章 面对面 自从上午发现被跟踪之后,叶茗烟弃用了那辆豪华马车,而是用普通马车,启用另一条交通线。 她下午出门到行动队的一个据点活动,详细制定了明天的行动方案,以及整体撤退预案。 布置完毕她为了安全起见,没有让马车直抵宅院大门口,而是停在数百步之外的一条冷街上。 她下了马车悄悄步行一段路程,才返回北二路宅院,就是想回来整理一下之后,准备明日一早,先撤离这里。 后院无灯,从院墙侧门到主楼的一条青石小径,影影绰绰可见,但很窄,只能容一个人过。 若是个胖子要过还真有些困难。 青石小径面上有些湿滑,依稀可见雨后白色蔷薇花的花瓣落了一地。 前面黑蒙蒙一片。 快到小洋楼时,小秋从前院打着灯笼迎了出来,叶茗烟将礼帽等交在小秋手上,准备抬脚上楼去休息,眼梢瞥见小秋还傻站在小洋楼门口,目光怯怯的,她开口道: “怎么啦不说话?你是怕我?” “也不是…怕怕,茗烟姐,只是我觉得你从没笑过,所以不敢随便跟你说话!” 小秋搓着双手,双眸略显一丝不安,十七岁的少女,严酷的处境,已使她丧失本属于这个年纪的天真烂漫。 叶茗烟勾了勾唇,抬眸直视她,“你觉得现在咱们有什么事情,值得我们开心笑的吗?” “哦…”小秋低着头,像是听到老师训斥的小孩,站着原地不动。 叶茗烟则转身继续上楼。 轻轻推开卧室门,房间里黑蒙蒙一片,她移步进屋下意识去摸门边上的电灯开关拉绳。 忽然,一抹高大黑影从门后窜出。 她眼眸一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地抽出袖口内藏着的一把精致匕首。 匕首出鞘,寒光一闪,映了那抹黑影更加高大。 刀刃上的寒光划破黑暗,朝那抹黑影的左胸,狠狠刺去。 尖利刀锋只差半寸,便可刺进对手胸膛,但突感其纤细的手腕上骤然一痛。 “哎呦…”她忍不住低吟一声。 一只有力的手掌,已狠狠钳住她的手腕。 一双黑眸落入叶茗烟的眼帘,一股男子特有的雄浑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汗臭味,逐渐萦绕在她的四周。 他扣住她手腕一翻,匕首轻松落入他掌中,而他的另一只手,已同时勒住她的脖子,使她无法反抗。 叶茗烟当然不甘心如此束手就擒。 只见她的双手双脚,使出浑身招数在挣扎,无奈他的手臂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力量悬殊太大。 见女子还作挣扎,那抹黑影的勒脖手臂,猛地往上一抬,躯体侧身往前一靠。 她的双脚赫然离地,困难的无法呼吸,倾刻间,脸都呈紫黑色。 “莫再动!再动的话,你的脖颈倾刻间就扭断,听着,我并无恶意,并不想伤害于你。”见女子果然放弃顽抗,那抹黑影稍微松开点勒脖,沉声道: “我只想与你谈谈,同意的话用手拍打二下。” 一道浑厚低沉的男声,浓郁的江浙口音,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叶茗烟暗自腹诽道。 她的脸都呈紫酱色,没辙!只好用手掌轻拍他的手臂二下。 他突然松手用手掌往她肩上一推,叶茗烟几步后退,一个踉跄身躯跌坐在床边地板上,她右手抚摸着喉咙部位,咳喘着在恢复呼吸。 映了夜幕残弱的月光,匕首寒芒在他掌心瞬闪立敛,叶茗烟别过头去,瞟了床头一眼,纤长浓睫投下两扇暗影,隐去表情,只听她冷情低语,“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她还是没有认出他来,因为那二次见面,顾祝年均站列在许云媛或陈天华身后,没有介绍,她利为他是个普通侍卫。 而顾祝年却是牢牢记住了她。 现在,他立在门和内窗之间,防止她逃跑。 “这些我会慢慢告诉你的,请你坐在沙发上,乖…”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喘息之后的叶茗烟突然飞身扑到床头,右手刷地伸到枕头底下。 空的! 她的心“嗖…”地一凉。 蓦然回首,那支锃光瓦亮的勃郎宁m1903手枪,赫然在对方手中,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着她。 勃郎宁m1903手枪,比英式六轮手枪小巧得多,携带方便,弹匣容量八发,有效射程三十米,目前为许多高级间谍所喜爱,一般用于防身或贴身刺杀之用。 顾祝年见过许云媛和宋瑜有这么一把,但行动署目前配置的是毛瑟c96驳壳枪,射程远,火力强。 “别玩花招了,若想杀你,还要如此费劲吗?你是个训练有素的特工,我的意图你还不明白?你乖乖坐好,我是一个人来的,这事跟汉阳军警无关,我们坐下来谈你就会明白。” 他犀利的黑眸在夜色中更显雪亮,残月的光芒迷魅洒满他的双肩,黑色夜行服在夜色中绽放出神秘与鬼魅煞气。 叶茗烟此时脑袋瓜子快速转动着,她暗忖:哪来的职业高手,难道是雪狐的手下? 想到这里,她轻抿唇线,敛了心神,双手抱头移步至沙发坐下,然后将双手放在膝盖上,道:“先生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 “这样就好。” 他收起那把漂亮的勃郎宁手枪,走到沙发上与她面对面坐下,微眯着双眼,低头凝视她,宽厚的手掌也放置在双膝,道: “叶小姐,我认识你,军咨司上海情报署高级特工,我叫顾祝年,是浙军调查处许掌门手下,我大概了解到你们军咨司,准备在明日汉阳军品发布会上搞行刺,虽然具体刺杀是些什么人,我尚未清楚,但此事万万不行,在我方主持的军品发布会上动手,是何居心?上将军和许掌门听罢都非常生气,特派我前来劝阻,希望我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别的什么我们管不着,但绝对不能在发布会上动手。”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年署长,强将手下无弱兵,果然身手不凡,先生既然知道我是军咨司派出的,也清楚军咨司的命令,我也不想掩饰什么,你知道什么并不重要,因为你左右不了军咨司当局的决策,你就是现在把我杀了,任务还会由其它人去执行。”叶茗烟冷了脸,挑起精致的眉,黑幕下双眸闪烁着挑衅的光芒。 wap. /64/64592/19492004.html 第787章 金蝉脱壳 他双眸犀利地盯着她的俏脸,暧昧低语道:“只要你不在会场里动手,在外面我可以帮助你们行动,但需要给我足够时间和适当配合。” 他的暧昧低语尤如一颗炸弹轰鸣而来,叶茗烟内心遽然一震,杏眼急剧的收缩,道: “为什么?凭什么我要相信你?” “因为我也是朝廷命官,我们上将军更是大清国之栋梁,我们之间都是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顾祝年准备用言语先匡着她。 如果叶茗烟仅仅是军咨司高级特工,这话她听得进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岂不是把陈天华架在火焰上烤,事后,他不把你军咨司当成劲敌才怪? 这样的结果,决不是军咨司长官们想要的。 可她偏偏还是个日籍间谍,她接受的指令是乘机除掉陈天华,倘若失去了军咨司行动小组的掩饰,这个目标难以实现。 “好吧,你要我怎么做?”她淡淡地问道,先摸一下对方底牌再说。 “停止明天的行动,你们要杀的人请给我一份名单,我的行动署帮助你们完成。另外,你的联络点不能撤离,如有违背之一,却视为宣战,我笃定让你们付出惨痛代价。”顾祝年斩钉截铁道。 才一米多的距离,他凝视着她,一眨不瞬,凌厉的目光在窥透她的心魂,薄唇勾起冰冷的弧度,让她顿生寒意。 说完,他站起身,快速推开外窗,回眸一瞥道:“明一早我会再来,具体协商双方之间的行动布署,请把暗杀名单准备一份,到时交与我,另外,你的勃郎宁手枪暂借二天,刀先还你。” 话音未落,黑暗中寒光一闪“咚…”地一声,匕首已钉在叶茗烟脚前楼板上,她一愣神,窗前的黑影纵身一跃而出,高大的身影没入夜色中。 叶茗烟重重舒了口气,浑身虚脱似的跌坐在沙发里。 …… 午夜,小秋醒来发现叶茗烟房间还亮着灯,她起来走了过去,看到搁在门口玄关处的几只皮质行李箱,她细着声音问:“茗烟姐,我们…这是又…要转移吗?” 叶茗烟窝在洋布沙发上,手里正翻着当天的《汉口商务报》 她好像没有听到小秋问话,手里拿着那份《汉口商务报》,目光却是静静落在远处的窗台上,那里长满了白色的蔷薇花,一簇一簇,迎风拂来淡淡的清香,脸上也渐渐蒙上了隐隐的悲伤。 这是小秋第一次看到叶茗烟流露出这样的情绪,在她心里,这位茗烟姐一直是不苟言笑。 应该说,她没有笑容,也没有悲伤,如孤世的兰花,不染纤尘遗立而世,冷眼看着这身边所发生的一切。 小秋从来没有猜中过叶茗烟的心思,更不敢妄自揣摩,因为在她心里,茗烟姐就是她的亲人,哪怕她不笑,小秋也不想看到她有负面情绪,譬如愤怒与伤心。 衷心希望茗烟姐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叶茗烟收回目光,眼睛的余光瞧见小秋正歪着头看着自己出神,她勾了勾唇角,云淡风轻的问,“怎么还不去收拾东西?五更就转移。” 说完她就起身,搁在腿上的报纸滑落在地毯上,她提起裙摆,回到自己房间里。 铅色的报纸头版头条上赫然印着一排墨黑的字,“湖北军械局,汉阳兵工厂联袂,将于周六下午在省府礼堂举行军品发布酒会!届时,还有现场竞拍新品武器订单!” “呃…”小秋回过神来,瞧了一眼叶茗烟的背影,欲言又止,还是下楼去收拾行装。 …… 五更时分,武昌府复兴路,柏泉天主堂,也是武昌圣安多尼修道院。 一抹高挑黑影,趁着夜色闪近葱郁的梧桐树后面房间,女子敲了敲门,门“咯吱…”一声开了,一名神色肃穆穿着修女服的“中年胖女子”看了看周围,才将女子放进屋内。 “铃木洋子,武器装备已经准备好了,支援人员我已带来,下午必须按原计划动手,堂主命令中说了,这次是除掉陈天华的最佳时机,责任推到军咨司!” 昏暗的房间内,男性嗓音响起,看着折叠整齐的巡警服饰和装备妥当的武器箱,眸光锐利。 “堂主这么有把握?”叶茗烟坐下来,心有余悸地问。 男扮女装的男子脸色虽然难看,却还是毕恭毕敬说道,“我只是负责带话给洋子你的,我相信洋子小姐一定不负堂主所望!” 叶茗烟不说话迎窗而立,高挑的身影被房间内摇晃的烛光拉得更加修长与纤细。 她眸光里的冷意渐渐隐去,一抹不易察觉的焦虑在朦胧的烛光中忽明忽暗。 “撤离的通行关卡已经搞到,完事之后全体渡江撤到租界里,可以放心!” “好吧!” “……” 天色才开始蒙蒙亮,外面飘起了如丝的细雨,一辆宽大的东洋产人力车,早早就候在了修道院侧门,叶茗烟已经换上了修女服,和那个矮胖男子一道,蹬上人力车出发到另一处集聚地点。 细雨如烟,笼罩着颜色斑驳的城墙更显沧桑,街边的小贩早早就开始吆喝,偶尔有豪门家里的纨绔少爷,驾着豪华四轮马车,从青楼里出来,逍遥而过。 的的得得的马蹄,一路奔跑,污水飞溅,又汇入雨水中。 …… 早晨六时许,天空还在淅沥沥下着秋雨,五个黑衣男子披着雨衣来到北二街小洋楼前,蹲在那颗葱郁的梧桐树下。 为首的黑衣男子警惕地左右扫视一边后,没有发现异常,才独自上前敲响缠枝铁门。 “咚咚咚、咚咚”三急二缓,这是跟叶茗烟约定好的暗号。 可里面没有任何反应,他等了一会,又重复一边三急二缓的暗号,里面以旧没有反应。 他陡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退后回到大树下,瞭望小洋楼里既没有灯光,也没有一丝动静。 都不在家吗? 只见他快速褪下雨衣交与旁边一人,自己几步加速,一个箭步“嗖…”地飞跃攀上围墙,身子横贴着围墙顶翻进院内。 后院小楼内空无一人,他打开手电筒用衣服蒙住,以减弱光亮,利用微弱的光线快速查看房间内情况。 wap. /64/64592/19492361.html 第788章 军品发布酒会 现场有点点紊乱…像是撤离的迹象,但又不完全是这样。 他起身准备撤出房间,走到门口玄关处脚“嘭…”地一下,左脚踢到一张报纸。 他捡起一瞧,是张昨天的《汉口商务报》,赫然的醒目标题“……周六下午在省府礼堂……” 顾祝年跌坐在叶茗烟房间的沙发上,内心一丝悲凉。 撤离据点,意味着暂时的同盟宣告结束,转入你死我活的对诀。 他不明白叶茗烟为什么要一意孤行?! 作为调查处特别行动大队的头头,早已习惯于刀尖上搏杀的场景,炼就的是铁石心肠。 关健是这次对手,是朝廷军咨司,又不能成为真正的敌人,目前他们还是大清国的臣民。 心里有所忌惮,会影响临场把握。 …… 下午二点,武昌府城阅马场,湖北省府礼堂。 四周所有道路都戒备森严,穿着黑色巡警服饰的警察,纷纷持枪立在道路两侧。 湖北军械局总办陆桥山,汉阳兵工厂总督办霍山,以及武昌警察署署长孟威,三人早早守候在省府礼堂大门口处,迎接参加这次军品发布酒会的各方来宾。 这是湖广首次举办军品发布会,面向全国出售新型军械装备,乃大清国也是湖北首次,多么扬眉吐气之事,许多中外报社的访事们都要来,场面很大,所以请警察署来维持秩序,为的就是一个安全。 湖北军械局是政府衙门,汉阳兵工厂是官督民商的企业,双方联袂显得富有权威性,所以,酒会也选择在政府礼堂。 “孟署长,黎上将军那边有没有说几点到!”陆桥山询问道。 各地来的大都是军需处长,现场没有人来撑个门面,可不是个事呵,后来听说汉阳兵工厂请来了鄂新军第二镇师都统官,上将军黎元洪,把陆桥山激动坏了。 这可是给军械局脸上贴金呐。 “那边说一会就来,他等陈天华先生一起来,但不知道几点会到?”孟威回复道。 陆桥山幽幽地点头。 一辆豪华四轮马车的的得得停在一侧,陆之桥眼睛一亮,快速迎上去,“哎哟,张会长呀,您来得最早啊!” 张海是湖北首富,省总商会的会长,湖北提督张彪的嫡亲大哥,一般公众场合他都以会长头衔参加。 今天,他身边随身相伴的是位长相妖媚的女子,见到陆桥山,她便娇滴滴的叫了一声,“陆总办,你好!” “张会长,这位是?”陆桥山眼睛的余光,瞟到那女人高耸起伏的部位,旋即软了嗓子问。 张海呵呵的笑着,伸手拍了拍身边女子的手,介绍道:“这是我的六姨太,她叫钟樱!” 一般正式场合,张海带太太出席,但正房太太这几天重感冒,不得已只好带六姨太作女伴,钟樱可是难得有亮相机会,岂能错过? 这次精心打扮。 “哟!原来是钟小姐,幸会幸会!”陆桥山很为难,称张太太不妥,叫六姨太不雅,只能称钟小姐含糊其辞些。 他见钟樱妖娆妩媚的样子,虽然眼睛放光,却碍于这是公众场合,不得不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 这时,站在他身后的孟威抵了抵他,低声提醒道,“黎上将军他们来了!” 陆桥山循声望去,大厅路边外停着四辆车。 第二辆车门打开,黎元洪肥胖身躯穿着笔挺新军军装,缓缓迈出一步,神色严肃,不苟言笑,给人拒之千里之外的冷漠与凛然。 他的左手边一位丽人,即黎府掌事的传奇如夫人危文绣,右边是他的侍卫长都传文,以及七八名侍卫。 在第三辆车上下来的是陈天华,他神采飞扬,笑容满面,迈步同时,向四周宾客举手示意。 他今天一身官便服,没有上将军戎装加身,因为他今天的正式身份是汉阳钢铁公司,汉阳兵工厂的董事长,也就是老板身份。 他的身后跟着许云媛,身着便衣的侍卫长飞鸽等人。 陆桥山快速迎上去,首先谄媚的站在黎元洪身边,“黎上将军,这还真怕您公务缠身,不会来呢!” “哪里,汉阳兵工厂曾经张香帅亲命,由黎某代为督办过二年,颇有感情,今天是军品发布酒会,我岂能不来?哈哈…哈…”黎元洪豪气吞云。 陆桥山听罢一愣,自觉没趣,怎么能把这档子事给忘了呢?兵工厂能有今日之成果,这也有黎上将军的一份功劳,他焉能不来? “张会长,您也来了!”黎元洪转过身去热情与张海打招呼。 “黎上将军好,汉阳兵工厂可是你一手捧大的呵。”张海在公开场合还是尊称对方,很客气。 钟樱在旁嫣然媚笑,“黎上将军好!” 黎元洪对钟樱等颔首微笑,一付荣回故里的得意样子。 在众人的簇拥下,大家边说边笑地走进礼堂,全场响起热烈掌声。 军品发布酒会,完全西洋式,武汉两府的商贾名士都来了,各省新军的军需官们也都来了,当然不缺雷震春和余云贵。 陈天华一出场,自然吸引在场所有男女的目光。 那些报社访事们一拥而上,纷纷“咔嚓、咔嚓”的拍照,手拿着笔记本和西洋自来水笔,随时准备提问。 “呵呵,诸位朋友们,等正式酒会开始后,专门安排有新闻发布会,陈董事长作主题发言,然后再接受大家提问,现在请让开路…”霍山大声吆喝道。 飞鸽等二十几个侍卫,都挡开了人群,陈天华在大伙簇拥下到礼堂雅座,跟黎元洪并列而席。 …… 顾祝年今天早早就来到省府礼堂。 作为军事调查处行动署最高长官,他的特工技能得到陈天华的亲授,对于整个环境的安保步骤,他了然于心。 他先对四周环境侦察了一边。 省府礼堂是官衙,四周没有比它高的建筑物,四周各制高点,顾祝年派行动队员们搜索清场过,并派驻自己的狙击手和观察员潜伏,包括在礼堂顶部。 这四周室外都在军调处的监控之下,敌人想利用室外狙击手行刺,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军咨司实施暗杀,只能是室内近距离枪击,冷兵器贴身刺杀、爆炸和投毒。 礼堂内各出入口,厕所等都是行动署的队员在把控,顾祝年的双眼,如鹰隼般四处扫描,发现可疑人员立即上前盘查,有可疑动向立即组织人员缉拿。 wap. /64/64592/19492362.html 第789章 危情突变 礼堂大门口出入处,原本不应有侍者出现,不知何时,陡然站着一名身着白衣的侍者。 顾祝年惊讶发现,他安排有一名站在这里执勤的行动队员,忽然不见了。 看见黎元洪,陈天华等要员走进礼堂大门,那位白衣侍者的手,正缓缓朝衣服的口袋方向伸去。 顾祝年看到,他目光一沉,唇角旋即勾起一抹冷弧。 “侍应生,这哪里有酒?”顾祝年快速走上前去,举高酒杯,对侍者莞尔一笑。 那位白衣侍者没想到,这时候居然有人向他要酒,错愕微愣,脸上的肌肉抽搐一下,手又抽出来自然下垂。 “本公子可能喝得有些多了…”顾祝年到他跟前突然一个踉跄,端着酒杯的手一抖,一不小心,腥红色的酒液全部泼在侍者身上,身体不由的向他靠去。 侍者慌乱中双手扶住他的肩头,“先生,你没事吧!” 他的双手刚触到顾祝年的肩头,就感觉腋下一阵冷风袭来,紧接着,一把硬物抵在他腰间。 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白衣侍者也不是吃素的,只见他的身体用力一晃,挣扎出来之后,右手猛地朝自己口袋内探去。 糟糕,手枪不见了! 侍者顿时神色大变,额头上虚汗直冒。 “不用找了,枪在你腰上抵着呢,我警告你,军咨司的人今天不要多事,快滚!”顾祝年容不得他挣脱,一个箭步上前,枪口在他腰间蹭了蹭,低沉喝道。 可惜顾祝年猜错了,这白衣侍者本就不是军咨司的人,他是汉口乐善堂里的别动队员,他的任务非常明确,协助铃木洋子在军品发布酒会上搞暗杀,自然不会听从大年的什么规劝。 只见他瞥了一眼四周的环境,眉头一拧紧握双拳,突然一个转身,长腿飞速向后一个斜劈。 可惜的是,身后的顾祝年比他出手更快,宽厚的手掌如刀刃一般朝他颈项砍去,白衣侍者没来得及反抗,就眼前一黑,瘫了下来。 顾祝年赶紧扶住,三脚两步地搂着他往厕所走去,准备交给蹲在那里的行动署队员。 刚才动作瞬间发生,周围站岗执勤的警察,并没有察觉什么,他们现在都是心不在焉,眼睛四处在瞄漂亮女人,对有人被搀扶着进厕所只是唏嘘。 “玛的,这酒会还没正式开始,就有人贪杯啦,她姥姥的,可能这里面的酒好喝。” “好喝个鬼,洋酒像马尿似的,难喝死了。” “……” 话说顾祝年把那位白衣侍者拽进厕所,关上门交给队员,这才开始对其搜身检查。 发现这厮口袋里,果然也是一把精巧的勃郎宁m1903款手枪,子弹早已上膛。 军咨司什么时候如此阔绰,一般行动队员都配备当今世界上最先进武器了? 带着疑惑他安排队员搜身。 “头儿,一声短刃!” 顾祝年接过一瞧就大吃一惊,这个侍者腰间佩戴的短刀,直长30mm,它不是西洋特工所用的匕首,而是日籍武士特有的,叫肋差。 “倭刀?” 顾祝年惊叫一声,脸色大变,“把他给我捆绑起来,这厮可能是个东洋人。”说完,他掩了掩鼻子,闪身就出了大门口处的厕所。 他突感今天下午的事情变得复杂了,这不光是军咨司的人在行动,而且东洋人渗透进来了。 东洋人的目的是什么,目标是谁? 如果说军咨司主要针对革命党人暗杀,目标范围和手段就较小,还会注意影响。 而东洋人参与,他们肯定是把满清衙门高层统统列入杀无赦,手段不限于手枪和刺刀,可有更加恐怖的行为,如投毒或是爆炸。 他必须将这一突发事件,及时禀报给上将军陈天华和许掌门,请示应变命令。 …… 发布酒会比想象的要热闹许多,许多人围在展示的十几款新型火炮跟前,评头论足,赞叹不已。 黎元洪踌躇满志,想当年是他请陈天华引进的人才霍山等人,作为汉阳兵工厂的老长官,今日之成果他殊荣加身。 此时的他,和如夫人危文绣俩人,更像是上海滩的大明星似的,此时正被众多达官贵人、名媛贵妇们包围着,碰杯敬酒。 而他的四周,则是几十家报社访事围堵,争相采访。 这民众的热情,让众侍卫和警察们很为难,这可不好随意阻挡,这是民情民意,事后将遭来一顿训斥和处罚。 这是黎上将军亲民和政绩的一种表现。 陪在一边的陈天华,乘机脱身听得顾祝年的紧急禀报,他的脸色十分阴沉。 军咨司在军品发布会上动手搞暗杀,陈天华早就猜摸出袁方等人的动机。 围歼革命党人,破坏会党的地下组织,本是军咨司的主要职责,这次利用汉阳兵工厂的军品会,无非是拉陈天华下水,让他跳进黄河洗不清,从此彻底跟革命党人决裂。 这是载沣、铁良之流最希望看到的局面。 但由于顾祝年阴差阳错发现了叶茗烟的踪迹,从而揭露了军咨司的这次暗杀阴谋,陈天华让顾祝年当面去警告。 按理说,军咨司会就此打住,因为一意孤行,将意味着跟陈天华翻脸,这样的结果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这种亏本买卖,相信铁良和袁方都不会做。 原本以为有惊无险的军品发布会,突然插入日籍间谍的行动小组,陈天华明白,这事就不可控了,他们要做的是制造恐怖事件,制造混乱,乘机杀掉自己的劲敌,不会考虑手段,只求结果。 “大年,你立即安排人,将后院的厨房全部控制起来,不出意外,东洋人是混入了酒会的后厨,对每个厨师进行严格甄别,每一道菜,西点,酒,都要检查!”陈天华果断地下达第一道命令。 “是!”顾祝年应声而去。 “云儿,你马上撤离会场,由宋瑜和韩静保护着离开!”陈天华接着是第二道命令。 他很清楚,东洋人暗杀目标中肯定有他,还有许云媛,而许云媛虽说是特工掌门,但她除了动脑智力在线,动手能力根本不行,继续待在这里,反倒会变成累赘。 “可是大少爷,你自己呢?”许云媛自然也想到了,但她放心不下陈天华。 “别啰嗦,执行命令!搞特工我是他们的祖始爷,我要亲自制服这帮混蛋。” 陈天华不经意的脱口而出,现在谁也不会注意这细节,他心里急得想骂娘。 wap. /64/64592/19493956.html 第790章 顶级安保 事至如此,许云媛那敢再迟疑下去,在宋瑜和韩静等众侍卫的簇拥下,悄悄离开会场,蹬上马车回红磡公馆去了。 看到许云媛离开,陈天华猛舒了口气,他感觉似乎轻松了点,接下来他得亲自出马,跟东洋佬玩玩。 看到现场警戒松懈、呆头呆脑的警察,陈天华急得恨不能上前扇他们几个耳光,训斥一顿。 “这些混蛋,侍卫也没脑子!”他气得跺脚,但事体不能声张,否则,砸了自己发布会的场子。 突然,在人群里他瞅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应该是叶茗烟! 她就站在离黎元洪、张海等头面人物,十米开外的窗户处,手里正优雅地捏着高脚酒杯,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正手忙脚乱应酬中的那些头面人物。 着一身嫣红银线的牡丹洋裙,乌黑的青丝,优雅的盘在耳后,精致脸上的烈焰红唇微微一笑,便可以颠倒众生。 她眼神余波也扫到了陈天华,转眼一闪就消失在人群中。 这次陈天华瞅见了叶茗烟,心里即刻明白,她不仅是朝廷军咨司特工,很有可能还是东洋间谍,这次是全员出动,势在一击必杀。 想到这里,他全身一个冷颤,寒毛直竖! 现在不能搞紧急疏散,或是撤离,否则场面一乱,敌特就乘乱动手,可能结果更糟。 他让飞鸽、于洋等人带上全体护卫,连同行动署的队员,去加强黎元洪、张海、霍山、陆桥山等要员们的安全,自己不用他们操心了。 飞鸽等人虽不情愿,但军令如山,况且此时的陈天华处于自我戒备状态,贴身行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也就放心去执行命令了。 这时,有一个穿着白色衬衣,黑色礼服的侍者正往中央这边走来,他端着大托盘进来,托盘上西式蛋糕正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陈天华敏锐的嗅到了冷刃的寒气,目光落在与侍者衣服并不相称的身影上。 侍者走路极慢,而且每一步都很沉稳,仿佛在运气蓄积力量,便于致命一击。 陈天华沉了脸,像泥鳅似的突然出现在那侍者前面,他抿唇微微一笑,拍了一下侍者的肩膀,“麻烦你给我一杯酒,好吗?” 侍者见是陈天华,浑身一个怔愣,浑浊的眼眸有精光一闪即逝,旋即莞尔一笑,“先生,我是专程来送蛋糕的,手上没有酒!” “是吗?”对视之间,陈天华犀利的眼光冷冷的挑了眉心。 侍者只觉得说话间,自己托在盘底部的手腕,陡地一麻,很快,扣在托盘底下的‘东西’就脱离了他的控制。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陈天华,惊得连退两步,手中的托盘差点抖落在地上。 陈天华手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过他手中的托盘。 “谢谢了,我帮你去送!”他冲那侍者热情而礼貌的招了招手,转身离开。 那厮尴尬的扯出一丝微笑,僵硬着一只手快速离开了礼堂前厅。 陈天华一只手将蛋糕托盘放在自己胸前,嗅闻观色发现并未异常,至少现在大年已经控制住厨房了,出来的东西是安全的。 他鹰犬般双眼往前方左右扫视,另一只不经意朝自己上衣口袋伸去,一把锋利的短刃,从手掌中安静落入自己口袋内。 一切无形的危机,在喧闹的环境噪逐渐涌动起来,陈天华清澈眸光,更加犀利的扫向黎元洪那堆人群,那些男女。 “麻烦让让,刚出炉的蛋糕来了…”陈天华站在男女堆外,昂起头,急促而冷淡的喊着。 众人回头看到他,惊得目瞪口呆,怎么是陈董事长做起了侍者? “哎哟喂我说华之老弟,你怎么亲自当起了侍者搞服务?这成何体统?”黎元洪的胖脸一沉,有点儿埋怨。 陈天华旋即挤到黎的跟前,俏皮道: “宋卿兄,您和嫂夫人都是我请来的贵宾,唯恐其他人员招呼不到位,这不,我亲自服务一下,何尝不可!” “可你…堂堂…”黎元洪还想说堂堂朝廷二品大员,怎么能成侍者呢?传出去被人笑话,可话刚出口,就被他的如夫人危文绣给打断了。 “陈大人经常不按常理出牌,他是在娱乐大家,别在意这些,咱们吃这新鲜蛋糕。” 危文绣当年是汉口凤飞台头牌,现在的紫烟姑娘只配给她拎鞋,她看出陈天华此人决非凡人,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今日酒会上他客串起侍者,一定有其不得已而为之隐情。 所以,她机智地帮解了围。 陈天华用感激目光朝她点了点头,就牢牢站在了黎元洪边上。 黎元洪今天要在这个发布酒会出点意外,他颜面扫地不说,还不好向朝廷和各方交待,尤其在目前错综复杂的国内外形势下。 他坚信,只要自己在黎元洪身边站着,叶茗烟她们就有所忌惮,不敢冒然出击。 一个高度警觉中的陈天华,他本人武功和临场经验所产生的威摄力,让在场的所有东洋间谍们抖颤不已。 谁也没有想到,他今天摇身一变,竟成了保卫者,而且还是个绝顶高手。 黎元洪嘴上埋怨,心里已是认可,他便没再吱声,只是很自然的朝旁边挪了挪,?陈天华则顺势坐在陆桥山原本安排给自己坐的那个宾客位上。 这阵势他才是酒会主角,倒是惊了一直观望的众人一把。 乘发布会还没正式开始,陈天华摸皮擦痒的到处乱动,其实,他准备去摸这座椅下面有否炸弹。 凭经验判断,叶茗烟她们想在安保如此森严的场内搞暗杀,最佳的恐怖手段,那就是使用炸弹。 虽说眼下没有先进的定时炸弹,但点火引爆炸药方式是存在的,东洋人这方面技术,应该是出类拔萃的。 这时候,发布酒会的宴席开始,陆桥山、霍山等坐回主持位,两旁站着飞鸽、于洋等众护卫。 侍者递菜上来了,什么烤肉,乳猪,牛排等,陈天华相信,这是的顾祝年绝对控制住了厨房,食品安全没有问题了。 酒过三巡,都是在场的名望们阿谀奉承的大好时机,陈天华冷静应付着,待冷场下来,他弯下腰继续去摸看椅子下来有否炸药。 他心里明白,排查炸弹之类的活,只有他一人能干,像顾祝年等行动署的人,都是无能为力。 奶奶的,确有炸弹! 当然是普通引线引爆式,而引线从临时铺设的地毯下面过来的。 wap. /64/64592/19494203.html 第791章 爆炸发生了 陈天华抹了一下头上的汗水,掏出刚缴获的短刃,将引线逐一割断。 除了他和黎元洪的椅子下面有,旁边几把椅子并没有炸弹。 他割断了二把椅子下的引线,感到一身轻松,这时才直起身来,嘴角翘出一抹冷笑。 礼堂前安排有宣讲台,有数名警察署警卫守着,有几个杂工正在布置。 陈天华十分警觉的目光,不停地扫来扫去,从墙面到地上铺的地毯,突然,他发现地毯间隙处有墨黑的线头隐隐爆在外面。 他皱了皱眉,像是接的电线? 暂时不能肯定。 后转念一想,还是有些不对劲,他急速转过头来,沿着那细微的线头,目光扫过墙面的四角,然后是头顶的水晶电灯。 它不是电线接头! 他心一沉,立即感觉要出事情。 他的目光落在宣讲台边上,除了忙碌的警卫,还有个警官模样的瘦高个男子站在他们身后。 陈天华欲起身去身后的宣讲台查个究竟,刚好陆桥山和霍山一行走到身边,挡住了他。 “陈董事长,今日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军品发布酒宴,恳请你赏脸为大家讲上几句吧!”陆桥山谄媚的躬着身子,将早已安排好的宣讲台指给陈天华看。 “哎…今天这场面,还是先请黎上将军上台讲几句,他可是兵工厂的老上官,是他给咱们打的基础。”陈天华客气道。 他现在心思有些乱,这是一种本能的推脱。 陆桥山认为陈天华言之有理,便走近黎元洪耳语几句。 那知黎元洪毫不推迟,只见他满面春风地站起来,却还不忘假意喝了陆桥山一句,“下不为例呵,我最讨厌这些形式上的东西!” 在陆桥山为黎元洪移开椅子的间隙处,陈天华警觉的朝宣讲台望去,发现那个瘦高个警官神色紧张,他蹲下了身体。 这时,黎元洪已昂首朝宣讲台迈进几步,正在蹬台阶时,陈天华一个箭步上去一把拉住他,冷喝了一声,“宋卿兄,你…不能去!” 众人错愕,纷纷将目光落在陈天华身上。 难道说他嫉妒了,意思是自己应该第一个上台发言,众人开始唏嘘起来。 知道实情的陆桥山也是一头雾水,刚才明明是陈天华自己客气,非要推黎元洪先上台发言,怎么突然间变卦了呢? 陈天华有口难辩,他只好一个劲的朝黎元洪使眼色,可他不是个机敏人,十分不解,“华之,你…你捣什么乱!” 说完,他温怒地猛力甩开陈天华的手,继续蹬上台阶。 瘦高个男子阴险的笑着,陈天华见他手中有蓝光一闪, 知道那定是火柴之类的东西燃了,于是,在所有人不解而错愕的目光中,他一脚踢起一把椅子飞向那瘦高个男子,一招鹰爪扣住黎元洪胖乎乎肩头,狠狠将他拉下台阶。 与此同时,他也顾忌不了许多了,扯开嗓子大喊,“有炸弹,宣讲台上有炸弹!” 呼啦啦,这边黎元洪的侍卫长都传文,纷纷拔出了枪来,上前护住了在台阶下跌得四脚朝天的黎元洪。 飞鸽等侍卫们,也上前将陈天华围住。 被陈天华的惊天声音吓到了,大家呆若木鸡地愣了几秒钟,然后才轰地一下,朝外面发疯似的涌了出去。 陆桥山看着四处逃窜的宾客,也是不知所措,他根本不知道哪里来的炸弹,急得大喊,“没炸弹,真的没炸弹!” 说得迟,那时快,“嘭…”的一声巨响,身后的宣讲台果然爆炸了。 巨大的冲击波把整个主讲台炸得四分五裂,装潢奢华的省府礼堂顿时浓烟滚滚,接着就是一阵哀嚎声,哭爹喊娘声一片,还有枪声。 “都趴下,保护宾客!”陈天华指挥飞鸽他们把霍山等人保护起来。 叶茗烟等日谍们对目标人群进行了射击,他们往宣讲台这边攻了过来。 弹药飞溅,不少人趴到地上嚎叫,身后亦听到陆桥山哀嚎的声音传来,他捂着自己一只眼睛从烟雾里爬出来,求生之意无比强烈。 这时,顾祝年带着行动署队员从后院及时赶到,一阵枪战之后,将叶茗烟暗杀小组击溃,然后冲进来救人和搜索。 …… 在武昌仁济医院内,黎元洪和陈天华俩人被紧急推进手术室内。 都传文带上警卫营将医院给团团包围,自己亲率卫队将手术室外守候。 过了有一个多钟头,两人一前一后地都被推了出来。 主治的是位英籍医生,他摘下口罩,叽里呱啦对着都传文,飞鸽们讲了一大堆。 可这些人谁也听不懂英语,他们急躁的大喝周围的人。 这时,许云媛这边刚好进来,她叽里呱啦与英籍医生交流后,对众人道: “约翰医生说了,黎上将军和陈大人,都没有受伤,更没有生命危险,他们只是被烟雾呛着窒息,然后昏迷了!” “哦,这还差不多!”大伙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 黎元洪被推出来时,胖脸上又黑又红,他直挺挺的躺在手术床上,看上去倒是有几分骇人。 陈天华也好不到那里去,刚才烟雾呛到窒息,脸及上身全都又脏又黑,不过,他是醒的。 他们被送进各自的特护病房内,两边的侍卫长各自把守在病房口,走廊上都是鄂军警卫营军士。 陆桥山左眼缠着纱布从病房里出来,一看到侍卫长都传文黑着脸站在他面前,他吓得双腿一软,“卟嗵…”一声给跪了下来。 “你还有脸来这里?”都传文怒喝。 “侍卫长,这次爆炸真的与我无关,我请上将军上台,可…可我真的不知道宣讲台上有炸弹啊!”陆桥山捂着自己一只眼睛,颤抖着嗓音解释道。 都传文冲动地拔出手枪对准他的眉心处,“在省府礼堂里,还有这么多警察,竟然有刺杀这种事情发生,陆桥山,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一枪嘣了你!” “不要…不要啊!都侍卫长,都大人!”陆桥山伸手紧紧抓住抵在自己眉心处的枪洞,试图移开,脸色的肌肉全因恐惧而哆嗦着。 都传文气得黑色的眼球都快迸出来了,他脸上的表情更因暴怒而开始变形。 “我护卫上官有职,可以临机处置、先斩后奏,陆桥山!”都传文一字一顿的说着,抵在眉心处的枪口,已经印出了深深的印记。 wap. /64/64592/19494204.html 第792章 魂牵梦萦 “都侍卫长…请冷静…听我解释…”陆桥山还是奋力的求着,希望他手下留情。 听得外面喧嚣的陈天华,猛地从床上翻起,拉开病房的门,看到都传文要枪毙陆桥山,吓了一跳。 “住手!都传文你疯了,陆桥山是朝廷任命的省军械局总办,从三品文职,若有罪也要经巡抚衙门缉查,上报总督衙门来定,你有什么权力?!另外,我可以证明陆桥山与这起爆炸案无关,快放了陆总办,等黎大人醒了再说!” 陈天华一把抓住都传文的手臂,并大声呵斥着。 都传文气愤的收回自己手枪,十分不解恨的瞪了陆桥山一眼,独自站在黎元洪病房外,大口喘着粗气。 这里,他谁都可以不卖帐,唯独陈天华他服气,作为黎元洪的侍卫长,这几年来他亲眼目睹陈大人做哪些事,有多大本事。 而且他也清楚,陈天华跟黎元洪的私交甚笃。 “黎上将军醒了!”特护病房里有护士喊了一声,陈天华、都传文等人都进去了。 一推开门,正巧看见黎元洪已经睁开双眼,他肥胖身躯在病床上挪动着,陈天华和都传文看到,立即冲上前将他扶起来。 “上将军,你感觉怎么样?吓死我了!”都传文倒了杯水递给他,关切的问。 黎元洪拧着眉晃了晃头,耳边还嗡嗡作响,看来自己是被炸得耳鸣了。 都传文见他这样,吓得脸色苍白,他抓着黎元洪的肩膀,急切出声,“上将军,你是不是耳朵听不见了,将军…” 陈天华也担心地望着他,“宋卿兄、黎大人,你感觉怎么样?” 黎元洪扫了两人一眼,对着都传文训斥道:“吵死了,你的声音还可以再大一点吗?” 陈天华终于喘了一口气,这才放松的笑了起来,“还好没事,没事就好!” 黎元洪没大碍,这算是危情大的方面,总算能给朝廷有个交待。 黎元洪猛然回忆起爆炸的那一幕,他掀起被子就从病床上跳起来,吓了身边两人一大跳。 “上将军,你这是…” “黎大人,宋卿兄!” “……” “我的夫人呢?!”黎元洪焦躁的问道。 “二夫人没事,遭受了一些惊吓,我派人把她护送回府了。”都传文连忙回复。 “那凶手是谁?现场抓捕情况?”黎元洪这才问到正题上来。 他牢记自己的职责,不但是鄂新军第二镇师都统官,还是武昌守备,出现重大恐怖爆炸案,他责无旁贷。 陈天华沉声道:“放心吧,省府礼堂那由警察署长孟威在查案,我手下顾祝年协助,现可以断定,这里日籍间谍干的,他们已逃入汉口租界,抓住了几个凶手,正在进行审讯,应该很快有结果。” “这次军品发布酒会,有多少伤亡?”黎元洪又问。 “这次酒会总共死伤警察十一名,兵工厂的保安死二人,有三名军需官被敌特打死,二名鄂新军标统受伤,十几个参会人员,包括宾客有不同成度受伤,但没有死亡。”黎元洪的首席师爷尚海波禀报道。 “哦…赶紧派人安抚,连夜审讯凶手,将真相公布于众,尽快上报湖广总督府,巡抚、提督府等衙门。” 黎元洪似乎松了口气,他也是担心伤及重要来宾和无辜群众,那就民愤大了,至于几个军需官等,他们是军人,按军人条例办理即可。 “明白了,大人!”尚海波应允后,转身退了出去,他得作具体安排去了。 “这些该死的东洋佬,他们究竟想干什么?”黎元洪瞥了陈天华一眼,愤慨道。 “他们的目标主要是你我,下手够狠的!”陈天华哼着回答道。 他的嘴边勾起一抹冷弧,高大身影遮挡住了房内大部分光线,黎元洪被笼罩在偌大一簇的阴影里,也琢磨不透他话里的意思。 “上将军,您认为这事情会不会是陆桥山为内应,协助东洋人干的?”都传文疑惑的问道。 作为侍卫长,保护的上官受了伤,无论如何都算是失职在先,他当然是恼羞成怒,恨不得抓住凶手,扒皮抽筋再论。 对于这方面,黎元洪嗅觉阈限,他只得将目光投向陈天华,他相信这位兄弟的独到见解。 陈天华鹰隼的黑眸凝着天边浓重的幕色,冷笑出声,“都侍卫长,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嘛,陆桥山是被蒙蔽的,他也是受害者。” 都传文有点不好意思,他对黎元洪说道:“上将军,刚才属下昏了头,对陆桥山多有不恭,怎么办?” “这没什么,我会对他进行安抚的!”黎元洪安慰道。 “多谢上将军!”都传文低头称是。 特护病房内只亮着一盏灯,斑驳的墙上倒映着三道黑黑的身影,外面静的仿佛连针尖落地的声音都可以听得见。 这时,飞鸽进来刻意压低声音,在陈天华耳朵边说着,狭小而空气并不好的病房内,他沉沉的声音更多了几分诡异。 “在渡口边抓住一个间谍?”陈天华兴奋的嘟囔。 他知道东洋间谍的嘴都难以撬开,前面几个都没消息,估计前面审讯陷入僵局。 “是,警察署孟署长他们正在审问,据说这家伙骨头也很硬…”飞鸽道。 “好,他奶奶的,宋卿兄先休息会,我现在就去看一下那位间谍,看他长成有三头六臂?”陈天华穿上披风准备出门。 “行…华之老弟辛苦了。”黎元洪点头允许,他这方面有自知之明。 一阵紊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特护病房里又是一边静谧。 …… 下午省府礼堂里举办军品发布酒会,这是由湖北省军械局和汉阳兵工厂联袂举行,作为武昌府警察署长,又与丰众集团关系甚密的孟威,当然是义不容辞接受现场安保工作,维持秩序。 原以为就是一桩普通的大型公务活动,他并不对下属有什么特殊要求,待活动开展之后,他习惯性不凑热闹,而是猫在礼堂一休息室里,抽烟喝茶打嗑睡。 他压根也没有想到,会场内有人搞暗杀、爆炸等闻所未闻过的恐怖活动。 一阵猛烈的爆炸声,把孟威震得魂飞魄散,随后是枪战,让他更是吃惊。 居然说是东洋人在搞事。 他还算清醒,立即率警察别动大队,协助顾祝年的行动署队员,一起击溃东洋人之后,投入到现场营救工作之中。 wap. /64/64592/19496131.html 第793章 手忙脚乱 当孟威看到都传文的卫队,抬着满身漆黑,昏迷不醒的黎元洪送去仁济医院时,他腿肚子都哆嗦得不行,明白出大事了。 他第一时间派人去到巡抚衙门禀报情况,因为现场黎元洪的样子着实以为不行了。 除了黎元洪,听说陈天华也被送进了医院,正是祸不单行啊。 “玛的,赶快去搞清楚黎元洪的伤情,马上报告给我,另外严肃追究事情真相,有否内应……”湖北提督张彪,气急败坏地将孟威等人训斥一顿,并派出警卫部队维持现状。 孟威不敢旁骛,他把警察署别动大队大队长荣泽叫到跟前,冷冽命令道: “封锁武昌各渡口码头,核对参加会议客人名单,审查担任警卫的警察人员,再仔细搜索现场,有否可疑物品,查找线索。” 在礼堂宣讲台附近,警察们正在用担架处理三名死者和几名伤员,他们发现在担架上昏死的瘦高个警官有些陌生,随即报告。 立即将其扣押,同时核对其制服上的号码身份,结果是这个瘦高个警官身份是假的,但人已经死了。 顾祝年先前在厨房活捉二个假厨师,包括最先在礼堂大门?活?捉的侍者,一共有三个活间谍,这可是好兆头呀。 可没想到,人送进地下审讯室,还没开始审讯,就都死了,就近一瞧,他们无一例外咬了衣领扭扣上的毒药,自杀了。 敌特这种新型自杀方式,以及狠劲,令在场的所有人震惊不已,顾祝年和孟威俩人亲自到的现场,跟法医一起验证。 最后送到仁济医院经化验,该毒药为氰/化钾,属于剧毒药品,大家听都没听说过。 除了震憾,还有沮丧。 “报告署长大人,好消息!”行动大队长荣泽,兴冲冲地向正在大厅偏房内闭目养神的孟威报告。 “什么好消息,快讲!”孟威闭着眼冷冷问道。 “抓到一名日谍,他就在武昌渡口不远处的土坡下,双腿受了枪伤不慎落到坡下,叶茗烟等人以为他死了,就自己渡江走了。” “什么?又抓到东洋间谍。”孟威听罢,猛地睁开双眼,“嗖…”地从椅子上站立起,“人呢?” “还在医院手术室里抢救,人是严重昏迷。”荣泽回答。 “好好,动完手术之后,马上把他弄到缉察处审讯室,连夜突审。”孟威凶狠命令。 “遵命。”荣泽扣靴敬礼。 …… 荣泽守在仁济医院,马不停蹄地把刚从手术室取出子弹的东洋人带到审讯室,审讯工作连夜进行。 武昌警察署的地下审讯室,阴森恐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审讯室里的所有审讯人员都已到位,协理曹武光,审讯班头胡来等人可不是第一次面对间谍,可他们最怕审讯东洋间谍,硬头死硬,就是撬不开嘴,耽误了他们不少升官发财的机会。 这不,前面押过来三个鲜活的东洋间谍,转个屁股再去提审,人都死翘翘了,还不知是怎么自杀的。 事后,被署长大人骂得个狗血淋头,说他们玩忽职守,要军法从事。 说起来他们比窦娥还冤,双手双脚都绑住的,没想到东洋人的毒药,就藏在衣领边的扭扣里,这怎么搜也搜不出来,关键是他们想死,低头一咬扭扣就完事了,换谁也想不到哇。 这次有经验了,他们先前把这厮衣服扒了个精光,看你藏毒在哪? “哎哟,你看荣队长,这个案犯看怎么审?”曹武光看又是个东洋间谍,心里就发怵,一旦失手,那就真的要被送上军事法庭,故他小心翼翼地问荣泽。 “哎哟喂,我说曹协理,这人进入审讯室的大门,怎么审就不需要我说了吧,这里一切由你决定,我只等审讯结果。” 荣泽可不傻,东洋间谍这种烫手山芋,扔出去了还敢捡回来,巴不得抛锅,推得干净就成。 他说着,将手中的档案袋递了过去。 曹武光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接过档案袋放在那张血迹斑斑的案几上,然后挥挥手让胡来等人动手。 “大家小心伺候,这家伙刚从抢救室里出来,子弹是取出来了,可血流了不少,所以,别干放血的事,往筋骨、手脚上动作,要让他疼痛难忍。” 曹武光是很有审讯经验的刽子手,看这案犯很虚弱,经不起行刑,说不定就死了,所以,他得叮嘱。 “明白了,头儿。” 胡来等嘴里回复道,可心里都是紧张得直打鼓,这活真特么的不是人干的,心惊肉跳。 …… 从晚上十点半左右开始行刑,胡来等人采用敲碎筋骨,往伤口撒盐,针刺穴位等方式来折磨案犯,舍弃以往的抽筋剥皮,电烙,老虎凳等出血量的刑法,不可谓不用心。 直至午夜后三点过,近五个小时里,那个东洋人已经被折磨成一团烂肉。 十根手指骨,十根脚指骨,手掌骨、脚骨等,都被胡来他们一点点,一节节地敲碎,这种疼痛程度相当高,无数次昏厥过去,一会儿就被冷水激醒,然后再继续。 胡来他们一共四个人,轮流做庄,活干得很精细,不能出大血,所以,每个人累得是汗流浃背,可就是没撬开这厮的嘴。 该敲的骨头都敲了,接下去就是敲断手臂,小腿骨或前胸肋骨等。 看这家伙奄奄一息模样,曹武光心里明白,不能再继续用刑了,否则死了的话,就真不好交待。 “荣队长,咱们是不是歇会,让他喘口气再动手。” “别问我,这事你作主。”荣泽脸色铁青,他心里也着急,可担责的事他不乱来。 玛的,这口锅就是抛不出去啊,曹武光两只布满血丝的双眼瞪着,还不好发作,因为手下兄弟们已够卖力了,可就是撬不开嘴,怎么办? 那只能再往死里整啰,没得选。 正当刽子手们都有些僵持不下去的时候。 “我说…”一声微弱至极的声音传来。 荣泽怀疑地直视已经血肉横糊的案犯,又走近几步,微弱的声音确定从他嘴里传出来的。 他铁青的脸露出一丝得意。 “曹协理,大功告成,快把他放下来,叫狱医给他治疗一下,然后等待署长大人亲自审问。” 荣泽说完就如释重负地走出地下审讯室。 曹武光如释重负,他赶紧叫手下人把案犯放下来,按在稻草铺设的地上躺着。 “快去叫狱医来,不能让他死在咱这里。” …… wap. /64/64592/19497903.html 第794章 审讯 荣泽回到自己的大队部,马弁早将一盆清水给他端来,他彻底清洗了一下脸上及身上的血迹和汗水,然后狼吞虎咽地吃起早已糊成一团的宵夜-馄饨面。 姥姥的,心情好吃什么都是香的。 他洗完吃完后,再喝上一口清茶,心情还是无比激动,没有平静下来。 不得不说这个东洋人,其坚定的意志力超出荣泽的预料,但最终自己成功了。 他看了一眼怀表,哎哟五点半都过了,审讯整整折腾了一夜。 荣泽兴致勃勃地来到警察署会议室,见陈天华的侍卫们都在守在门口打磕睡,他与侍卫们打个招呼后,轻轻进入会议室。 昨天夜里,陈天华急匆匆地从仁济医院赶来,没料到前面三个活口都服毒自杀了,而这个从渡口捉拿归来的间谍,还是死不开口,曹武光他们继续在用刑。 大家都很沮丧,可也没其它更好的办法,威逼利诱都用过了,可就得继续煎熬。 夜深了人睏体乏,陈天华在孟威陪同下,进会议室在长沙发上歇息,丢下一句“召供了通知我们…”便昏睡过去。 外面一有动静,飞鸽等两名亲卫不约而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荣队官,下面审得咋样啦?开口了吗?” “终于开口了,我来禀报署长大人和陈董事长的。”荣泽喜形于色。 “那就好,他们在里屋歇息。” 里屋光线昏暗,孟威和陈天华都是和衣而卧。 见荣泽进来,孟威先醒,他抬起上身半睁着眼睛,道:“怎么?开口啦?” “行了署长,这家伙终于熬不住了,我已安排军医给他治疗一下,怕他坚持不住,等会我们再去审问。” “好啊,等破了这次爆炸案,臭小子你这就立大功了,嘿嘿!”平时一向严肃的孟威,此时显得很高兴,他破天荒的拍拍属下的肩膀。 “那您一起去审?” “当然!这么长时间才撬开一个有价值的间谍,我当然得亲自去审,走。”孟威起身下地穿鞋。 “那陈董事长,陈先生…”荣泽指指陈天华轻声说道。 “先不用叫他,他昨天整天都在紧张战斗,很累了,等我们审出结果后再向他说吧。” “嗯!” 俩人走出里间,跟飞鸽交待道: “我们去审讯室了,一会陈董事长醒了再告诉他。” “是,署长大人。” 当孟威一行来到地下审讯室时,狱医刚给那个东洋案犯进行了简单救治,他的生命体征才勉强平稳下来。 “参见署长大人。” “署长您亲自来了。” “……” 这帮家伙见孟威到地下审讯室亲自审讯,都在原地昂首挺胸的立正着。 孟威摆手示意,道:“怎么样,可以问话了吗?” 狱医点了点头,示意可以继续审讯,然后退出审讯室。 孟威朝曹武光等审讯室人员扫了一眼,道: “曹协理,你们都辛苦了,请先下去吃饭休息,本署长事后会给你们记功嘉奖的。” “是,感谢署长大人厚爱!”曹武光听了很是高兴,辛苦终有了回报,他兴高采烈地带着审讯室众打手们出去了。 的确,他们也很累了,而正式审讯问话时,一般人员是不能待在现场,接触机要情报,只能是极少数人。 这时,审讯室内只有孟威、荣泽和一位做记录的机要文书,门外走廊上是警卫。 “你听着,我是武昌警察署行动大队长荣泽,这位是署长孟威大人,现在提问,你要据实回答,毫无保留,听清楚和吗?”荣泽搬了把椅子,坐近距离,“如果发现你有任何隐瞒和欺骗,那就让你再痛苦一次。” 案犯努力睁开眼睛,已经红肿的面部肌肉将双眼挤成一条缝,他很艰难地点点头。 “好,我们开始!” 荣泽示意文书作好记录准备。 “你的公开姓名,在组织内真实姓名,军衔?” “林振宇,山本次郎,帝国陆军少尉。” “年龄?” “22岁。” “你的公开身份,真实身份?” “汉口租界日清贸易研究所雇员,乐善堂行动队少尉特工。” “本次行动的目的?”孟威不耐烦地插话审问。 “主要是行刺陈天华,以及黎元洪等参加会议的大清国朝廷要员。” “你们要行刺陈天华,这可以理解,因为你们双方积怨颇深,可为什么要行刺其它政府要员呢?这好象不符合乐善堂的作派吗?” 孟威犀利目光如老鹰一般,直直的盯着那个叫林振宇的家伙。 “制造混乱,引发矛盾。” “那个军咨司里的叶茗烟,真名叫什么?是你们汉口乐善堂的特工?”孟威问。 “她的真名叫铃木洋子,是上海乐善堂的中尉特工。” “汉口乐善堂在武昌府一带的联络点有哪些,具体地址?” “这些属于堂主、副堂主掌管,行动组属于外勤人员,并不掌握。”林振宇有意隐瞒联络地点,当然为了不暴露其它潜伏人员。 “你不知情?那这次行动如何跟叶茗烟接上头,然后配合行动的?”孟威提出质疑。 “我们就在省府礼堂附近碰的头,然后分工协作。”林振宇真真假假的说着。 “你们是自己从租界携带武器,怎么渡的江?谁给你们的放行单?”孟威紧追不舍。 “是你们军咨司提供的放行手续,我们是冒充军咨司支援小组的名义插进来的。”林振宇有意抛出一点干货,让孟威相信他的交待。 “你们乐善堂上次劫持了鄂军的一批军火,藏在哪里?”孟威突然话峰一转。 “军…军火?!这我没参与,不清楚。”没想到,孟威突然转换话题到军火上来了,林振宇有点倏不及防,回复得稍有些迟缓和紧张。 老奸巨猾的孟威明察秋毫,他的嘴角微泄一丝冷笑,只见他双眸一眯,寒光闪烁,凛冽喝道: “林振宇!你不老实!你只要交待我想知道的东西,马上安排最好的仁济医院和医生为你治疗,完后重奖给你,给你自由选择,你想留下或回家均可。” “我都这样差不多瘫痪了,既然选择开口就不会隐藏什么,肯定实话实说。”林振宇凄厉一笑,眼眸里尽是悲凉一片。 孟威量他现在这种状况,只要开了口,就不怕他不交待清楚实情,只好暂时先跳过去,回头再问。 “林振宇,请告诉我,你们乐善堂安插在鄂新军的卧底有哪些?都是谁?” 他双眼如电光般直视对方,一眨不瞬,凌厉的目光似乎可以穿透对手心魂。 wap. /64/64592/19497904.html 第795章 临死前的一击 “嘿嘿…嘿…”林振宇突发冷笑,让人毛骨悚然。 “你笑什么?”孟威错愕道。 “这个内奸问题,请陈天华陈大人到场,我才会回答。” 随着审讯的逐渐展开,真相似乎慢慢浮出水面,孟威和 荣泽俩人心中暗喜,这可是对付日谍的一次重大突破。 “卫兵!” “署长大人。” 门外面走廊上站立的警卫,闻声急忙推门进入。 “快去会议室请陈天华陈大人到审讯室来。”孟威命令道。 “遵命!”警卫转身出门请人去了。 “我们歇一会,给他喝口水。”孟威兴致勃勃地从衣兜里 摸出英伦烟斗叼在嘴里,荣泽忙不迭给上司点上。 做记录的机要文书给林振宇端上一碗凉水,他大口大口喝着。 身上流血太多需要补充水分,显得口渴难受。 手脚完全没有知觉,浑身的伤口多次迸裂,鮮血流淌,每一次呼吸如同巨大磨石,艰难而痛苦,呼吸的剧痛充斥着神经,窒闷的肺叶挤压着内脏的所有器官。 好像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无数混乱的钢针,不断的刺激他的神经。 林振宇只觉得自己在永远没有尽头的黑暗里挣扎,仿佛过去了百年。 许多人可以笑对死亡,毫不畏惧,但无法面对酷刑的折磨。 太痛苦了,他真的无法再忍受下去了,尽快结束吧! 这时,地下室走廊上传来一阵紊乱的皮靴声,“奶奶的,这家伙终于开口了,好呀…” 陈天华人还没进审讯室,兴奋中的他,沙哑的嗓门就呱呱叫。 警卫忙不迭抢先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孟威身旁,陈天华一屁股坐了下来。 “效果不错嘛孟署长,辛苦你们俩位了,他不但愿意开口,还要让本会亲临现场听一听,好好…哈哈…哈!”陈天华颇为得意。 “陈大人!他都交待了行刺您和其他大人们的动机和一些同党,现在问到潜伏鄂新军身边的卧底,他指定要您亲自到场才肯说。”孟威将文书记录本呈给陈天华看。 陈天华大概扫了一眼,随手还给文书。 “小伙子抬起头来,只要你交待了卧底是谁,我立马派人送你到仁济医院接受治疗,其它条件待伤好了再说,咋样,嘿嘿。” 陈天华尽量把语气放柔和些,他还以为这次撬开嘴的手法,跟上次罗二虎跟孟威唱得双簧一样。 林振宇此刻已进入半昏迷状态,他内心暗暗在鼓劲: “坚持!坚持住……” 他要发出生命中的最后一击。 林振宇艰难地抬起头,唇角溢出一丝冷弧,“陈天华先 生,能近距离目睹你的风采,实乃三生有幸,你可能永远也不会想到,潜伏在你身边有我们的卧底…” 正当所有人全神贯注地关注姓名时,他稍微激动就昏迷了过去。 “快叫军医来,快!”孟威大声喊叫着。 奶奶的,关键时刻急死人。 一会儿,军医气喘如牛地跑进场,一番手忙脚乱的抢救,终于醒过来了,军医点头示意可以继续,后迅速退出审讯室。 “林振宇,快告诉我们卧底姓名,马上送你去医院。”孟威蹲下身,双手扶住他血淋淋的双肩。 林振宇又慢慢抬起头,睁开双眼,努力喊叫道:“就是汉阳兵工厂里的叶涵…” 林振宇的这句话,如晴天霹雳轰鸣而来,把全场所有人震得目瞪口呆,陈天华墨黑的瞳仁急剧的收缩着,脸色刷地铁青。 “你再说一遍,是谁!”孟威用力摇晃着他的身子。 “是兵工厂总督办霍山的助手,会办叶涵!没想到吧,哈哈…”林振宇竟然还能拚命狂笑。 “奶奶的,死到临头还含血喷人,搞离间,我让你…”突然,陈天华面色变得狰狞凶狠,他伸手迅速抽出佩枪。 他终于明白,这个可恶的间谍,压根就不是招供,而是临死前再制造一个混乱。 不能让他再胡说八道,否则,后患无穷! “陈大人不能呀,请冷静,他还有军火案件没交待呢!”孟威一看忙起身阻止,他手上功力很是不凡,但还是被陈天华一把拎到边上。 “砰砰…” 对着林振宇胸口连开二枪,收起枪他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审讯室,飞鸽等侍卫忙不迭悄声紧跟其后,谁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来。 审讯室里瞬间沉寂,只有一丝硝烟味和血腥味混乱弥漫着,孟威和荣泽俩面面相觑。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署长,陈大人这是严重越权,包庇下属,这个,咱们到黎大人那里,或者是巡抚衙门告他去。”荣泽很不服气地嚷嚷道。 “不不…咱们冷静点,让我好好想想。”孟威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思绪很乱。 “咱们先找黎上将军禀报,再作打算。”他对荣泽说道。 荣泽只好点头称是。 林振宇终于脱离了苦海,他的唇间还浮着一丝笑纹。 …… 武昌仁济医院四周警戒森严,来往人员还是要被军警查验身份。 在外科一个独立病房里,叽里呱啦声音很杂乱。 “小叶呀,没想到你还怎么勇敢呐,这次又是你挺身而出,救了你的老师。”霍山老婆方怡莹是个地道上海人,一口苏侬软语,一直在赞赏叶涵。 由于通讯迟后,她们又在汉阳城,跟武昌府城隔着一条江,也是上午才听说昨天省府礼堂爆炸之事,吓得大家赶紧渡江过来打听,才知道霍山他们并无大碍,只是叶涵受了点小伤,于是,家眷们一起往医院探望。 结果霍山到省军械局去了,叶涵躺在病床上,左手臂还包扎着。 “保护好老师,这是当学生的应该做得,请师母不必客气。” 叶涵轻描淡写地回复道。 “叶叔叔也成英雄了,今天《武昌晚报》上头版登出来了,还有照片呢。”霍山女儿手拿着报纸进来。 “噢,真的,你叶叔叔挺英气息,这还是在酒会时拍的照片呀,哈…哈哈…”大伙都在大笑着,好不热闹。 突然,病房外走廊上一阵整齐的扣靴声音,大人二字外分响亮。 从门缝里看到外面影影绰绰,一个身影显得门上。 “嘎吱…”一声。 病房门缓缓推开,大伙突然觉得心中有些紧迫,都不由自主地站立起来,眼睛齐刷刷地往房门口看。 wap. /64/64592/19498339.html 第796章 陈天华的忧虑 “阿爸!” “霍山,你没事吧。” “……” “我很好,一点事都没有,晚上还睡得一觉,刚才还去省府军械局那办事呢,嘿嘿放心吧。” 霍山径直走到病床前的椅子上落座,双眸直直地落在叶涵身上,道:“你早上感觉怎么样?” “很好,没事了老师。”叶涵报以温婉的笑容。 “昨天傍晚时分,警察署在渡口边抓到一个日方间谍,据说上刑后,他召供了他的同党。” 霍山双眸里的目光,如老鹰一般孤冷和犀利,他直直地看着叶涵,却欲言又止地带有一丝忧虑。 “那…这可是件好事啊!” 叶涵嘴里说着,心里“咯噔…”一下。 老师今天是怎么啦,神情忧郁? 有关新军或军警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霍山平时很少谈及,全部心思都在兵工厂的治理与研发方面,至于会党联络等事宜,大都是交给叶涵在帮着处置,现在却突然关心起日谍被抓与召供事宜了呢? 一小时之前,霍山从省军械局出来,就碰上了正在满世界找他的陈天华。 “霍先生,我正要找你。” “上将军早,我来局里探望一下陆总办,他左眼受了伤,好象还受到惊吓,神智有时不清。”霍山十分恭敬地回复道。 其实,陈天华从审讯室出来,脸色一直阴沉沉的。 林振宇临死前的那个供词,虽然当场他认定是别有用心的离间计,也许这本身就是日方阴谋的一部分,动机就是制造混乱,引出矛盾,最好是内部自乱。 但陈天华心里尤如呑入苍蝇似的不舒服,正所谓‘无风不起浪’。 三年多前,霍山叶涵师徒两人从上海到汉阳特种钢厂,开发钨钢,后来是钨锰合金钢,一直兢兢业业、争分夺秒地在干,确实取得了丰硕成果,为国争光。 想当年,为了阻挠钨钢的成功研制,日谍还组织了数次针对霍山的刺杀,有一次险些成功,是叶涵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子弹,保护了老师。 倘若叶涵是日谍的话,谋害霍山就是一桩轻而易举的事,那里用得着如此费劲? 要说叶涵跟霍山一样,是同盟会的革命党人,这点陈天华是深信不疑,可说是日谍则万万不可能,而且他的身边也没有可疑分子。 作为两世为人的陈天华,曾经的国家特殊人才,对这种低劣的反间计、苦肉计,其判定力非常明显,不可能会上当。 可除了他自己,其他人呢,那就说不清楚了。 现在他担心的是朝廷这边,尤其是湖广总督府、湖北巡抚衙门,湖北提督府衙门,他们对此怎么看,会深信不疑? 倘若他们将叶涵当作日谍嫌疑犯抓捕起来,再用重刑来个屈打成招,那将会引发诸多的连锁反应,蝴蝶效应,说不定会引发局势动荡,暴乱,对目前尚未准备充分的陈天华,是相当不利。 陈天华虽贵为朝廷从一品武官,二品文官,可在湖广地区,实质就是红顶商人而已,他既没有制军权,更没有行政管辖权和执法权,对叶涵起不到绝对的保护作用,只能依靠人脉关系。 不凑巧的是,湖广总督赵尔巽刚离任,重回东三省去了,现在过来接任的湖广总督是瑞澂,满族正黄族,是个不折不扣的保皇派,载沣这条线上的人,对汉臣一向怀有敌意。 湖北巡抚就更不用说了,陈天华从来不跟巡抚衙门打交道,因为在湖北,湖广总督府所在地,巡抚这个位置就很尴尬,上有总督大人,下有提督大人,鄂新军有都统官,巡抚属于不伦不类。 湖北提督张彪,自从去年有关湖广两省路矿权斗争中,陈天华突然去抓捕他的首席军师马明阁,彻底的就算得罪他了,当初是有总督赵尔巽撑腰,现在,赵尔巽一走,张彪还会甩手睁只眼闭只眼?巴不得出点事好找茬。 唯一还算靠谱点的,就是黎元洪了。 可黎元洪只是鄂新军第二镇师都统,武昌守备官,要他去顶住来自张彪与瑞澂的双重压力,估计不得行,因为黎是个循规蹈矩,胆小怕事之辈。 陈天华想了又想,决定先找到霍山,具体商议一下。 “叶涵似乎有些麻烦,我再想需不需要让他暂且躲避一下。” “什么?躲避一下!叶涵怎么啦?”霍山惊讶道。 陈天华逐将昨晚在渡口边抓获的日谍林振宇,他临死前的口供,跟霍山大概说了。 “上将军,您可别上那日谍的当呵,叶涵跟了我有十年了,他的情况我清楚,可以拿全家性命担保,他很爱国,绝非什么潜伏日谍。”霍山听了脸色苍白,急忙为其辩解。 “这我明白,也完全相信你们师徒俩,所以,我当场掏枪打死了那条疯狗,以便他再乱咬人,节外生枝。” “啊!您开枪把日谍击毙了,这后面怎么说得清楚呢?还有,您自己不会有事吧?”霍山愈来愈感到事情变得复杂了,他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我没事!只是担心叶涵,这里是湖北武昌,我们在这里没有执法权,以前行事,那都是得到黎元洪黎大人的授权与庇护,现在,恐怕他也力不从心,无能为力。” 陈天华拍着脑袋想了想,对霍山说道:“这样,你马上通知叶涵,让他速回汉阳兵工厂做工作交待,随时准备转移,我去找顾祝年他们具体安排一下。” “好!” 霍山跟陈天华分手之后,急忙赶回仁济医院病房,“叶涵呐,既然你没大碍,咱们现在就出院回汉阳,厂里也有医务所,在那做换药消毒等一点问题没有。” 因为人多嘴杂,他还不能实话实说。 “哎哟,急什么嘛,马上中午了,咱们吃了饭再回去,我已安排侍卫在旁边饭店订了餐,马上就送来。”霍山老婆方怡莹插嘴道。 “你这娘们就是多事,回汉阳就没饭吃了?赶快办理出院手续,就现在!”霍山忽地发起了脾气,扭头对身边的秘书喊话道。 秘书也是一头雾水,但他必须听从指令,立马转身离开,办理出院手续去了。 叶涵、方怡莹等人,见从不轻易发火的霍山,竟为这么一句话而光火,大为吃惊。 看到神色异常的霍山,他们吓得也不敢多问。 …… wap. /64/64592/19500027.html 第797章 死士计划 就在陈天华、霍山为叶涵之事紧张忙碌之时,仅一江之隔的汉口日租界乐善堂里,也是一片忙乱。 在三楼一房间的榻榻米上,跪坐着一个身着和服的东洋男人,身材短小精悍,鹰头雀脑,蓄着仁丹须,他就是汉口乐善堂堂主,日帝国陆军少佐荒尾精。 他一边喝着日式清酒,一边在脑海里进行着盘算,昨日武昌省府礼堂爆炸案的综合评估。 按帝国陆军参谋本部驻大清国南方代表,日本上海总领事馆武官藤田英夫中佐的密令,他派出行动组在武昌省府礼堂制造恐怖活动,借机刺杀陈天华。 没想到,这次行动虽成功引爆了炸弹,制造了混乱,但陈天华以及其它大清国政府要员均未损伤,除掉的只是无关痛痒的几个军需官和十几个警察。 但乐善堂这边损失不小,共有七名帝国精英丧身,还将一位潜伏在军咨司多年的特工、铃木洋子给暴露了,非常的得不偿失。 评估下来,这次刺杀行动算是失败的,帝国军人又一次败在陈天华手上,让荒尾精羞愧难当,怒不可遏。 这时,房门拉开了,进来一个着和服的妇人,低头道: “堂主,洋子小姐已到,在门外等候。” “哟西,快请她进来!” “嗨…”妇人低头弯腰地退出。 不一会儿,铃木洋子已换成和服进来了,她跪地磕头,“洋子见过堂主。” “哟西,起来坐!” “谢堂主阁下!”铃木洋子向前在榻榻米前跪坐。 荒尾精亲自为其斟上一杯酒,“洋子小姐,你辛苦了!” 昨天那场暗杀行动,可以说是失手了,正如她事先担心的那样,陈天华和他的手下顾祝年等人,实力太强大了,结果山本次郎带来的十人行动组,只有三个行动队员带着伤,随铃木洋子渡江回到日租界。 洋子到了乐善堂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出去打探消息,一直到今上午有了结果,才返回禀报。 “山本少尉的情况如何?”荒尾精迫不及待地问道。 “报告阁下,山本君成功了!”铃木洋子低头回复,表情略带哀伤。 “他成功了!”荒尾精听罢先是一喜,但立马面露悲伤,“山本少尉是个帝国勇士,我等要在乐善堂的招魂神社里给他设灵位,长期俸供祭奠。” 原来,这次行动方案中,就有苦肉计预案在列,倘若刺杀行动不成功,就启动最后的这招苦肉计。 而实施这个苦肉计的死士,就是山本次郎。 在渡口,原本只受了一点轻伤,可以渡江撤离的山本次郎,被铃木洋子击伤腿部,滚下土坡,恰好被前来封锁渡口的荣泽他们活捉。 接下来是受刑审讯,山本次郎为了将戏演得逼真,先是咬紧牙关挺住,到了极限时才吐露交待。 可惜的是,这套死士计划演到关键时刻,被陈天华识破,更没想到的是,他断然采取了极端措施,当场开枪击毙山本,使得原计划的成果,只实现了一半。 不过,就是这一半效果,就已经足够震憾,正在产生蝴蝶效应。 “那好吧,山本以死点燃的这把火,咱们得继续给它添上柴木,成为熊熊烈火,烧它个天翻地覆。”荒尾精咬牙切齿道。 “那下一步我们抛哪些干货出去,请阁下明示。”铃木洋子说道。 她说的所谓干货,是指日谍机关掌握的一些革命党人名单,会党组织名称和活动等机密。 由于海内外许多会党重要成员,都跟日方黑龙会关系密切,也就是说,日方黑龙会是包括同盟会在内的所有反清会党的幕后支持者。 长期以来,在大清国的日谍组织,其中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联手黑龙会暗中支持反清势力,积极策动反清暴动等,请大清国四分五裂,所以,许多反清会党组织里,都有日谍坐探。 有选择性的抛些干货出去,目的就是煽风点火,制造清廷内部混乱。 但哪些干货能抛,这要有堂主荒尾精来决定。 “我们已经抛出去了叶涵,干脆,把从上海过来的鸾蓉,和她的红袖书寓给抛出去,她最近跟陈天华关系暧昧,把她抛出去,烧向陈天华的那把火,也许能更旺些,至少,要给他制造麻烦,最好是逼他造反,那大清国就乱了。” 荒尾精老谋深算,他颇有深意地说道。 “堂主高见。”铃木洋子恭维道。 有关上海红袖书寓和鸾蓉本人,军咨司上海情报署早些年就注意上了,具体事务就由叶茗烟在负责。 由于鸾蓉等人行为规范,在上海又是单线联系,没有真凭实据落到叶茗烟她的手上,而红袖书寓在上海滩上的人脉关系,不可能冒险去搞搜查或关押审讯,只能耐心等待。 去年十月,鸾蓉忽然在汉口的滨江花楼巷现身,原来她负责筹建红袖书寓汉口分院,叶茗烟当然也要跟踪过来。 为了方便叶茗烟在汉阳府开展工作,军咨司将位于汉口的一个情报站,划拨给她辖下,为此,她这次又从上海过来,就是准备接受这个汉口情报站。 军咨司汉口情报站,也是跟红袖书寓同为顶级青楼的凤飞台,站长就是紫烟。 让叶茗烟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在上海没有突破的短板,恰恰被紫烟开了窍。 阴差阳错,五月初五的东湖端午之夜,凤飞台输给了红袖书寓,紫烟很不服气,派出坐探全面跟踪、监视鸾蓉,这下可不得了,发现了鸾蓉跟革命党人联络的蛛丝马迹,当然还有跟陈天华的暧昧私会。但 原来,鸾蓉到了汉口之后,一改上海单线联系的谨慎,变成四面开花,多头联络,可能是革命需要,形势所逼吧,最主要的是,认为在汉口没多少人认识她,麻痹大意了。 叶茗烟接受凤飞台之后,并没有将鸾蓉的情况上报,而是压下来继续追踪,她想对陈天华了解更多,掌握更多的真凭实据,为日方所用。 “洋子小姐,你别恭维了,我们现在跟陈天华较量,处处占下风,好不容易有这点机会,就一定得把握好,洋子你说说看,咱们通过什么渠道和手段,将这些干货抛出去,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荒尾精丝毫没有得意的样子,他反过来请问洋子。 “堂主阁下,我有一个渠道,可保证立竿见影。” “哪个渠道?” “军咨司上海情报署汪其正。”铃木洋子很有把握地说道。 荒尾精心领神会,他点头表示同意。 wap. /64/64592/19500028.html 第798章 叶涵被捕 上海,汪家花园。 这里是汪氏祖业,是汪其正在上海的公馆,也是军咨司上海情报署驻地。 叶茗烟在武昌省府礼堂的所作所为,早有军咨司渠道上报给陆军部侍郎,提督大人袁方。 袁方听罢非常震怒,立即去电质训汪其正。 当汪其正收到这份问责电报之后,犹如五雷轰顶,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手培养的亲信,也是情妇叶茗烟,竟然是位潜伏的日谍,而且还是个不折不扣的东洋娘们,叫铃木洋子。 他心里十分明白,倘若他不能给袁方一个信服的理由,等待他的将是撤职查办,还很有可能以渎职罪下狱。 可是,一个合理的说辞,这谈何容易呵,身边长期潜伏着一个日方间谍,这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他怎么也辩解、推责不了。 评估损失就很惨,这些年军咨司许多机密,以及抓捕反清会党分子的计划,日方了如指掌,也怪不得军咨司抓不到会党要员,每每抓捕行动前夕,嫌犯就像泥鳅似的,呼嗤一下滑溜到东洋岛国躲避去了,风声刚过,他们又窜了回来,像长着千里眼似的。 正当汪其正像热锅上蚂蚁似的,在客厅里摔碗砸杯,乱叫乱骂发脾气,一封绝密电文交到他的手上。 他打开一瞧,浑身虚汗直冒。 这是叶茗烟,也就是铃木洋子发给他的绝密电报,电文用的是一套私人密码,这个私人密码只有他们俩人清楚。 也就是说,这封电报内容是专属署长本人翻译,这在军咨司里为了保密,常用的一种手段。 这个臭娘们,可恶的东洋婆,居然还是胆子和脸皮发电文给老子。 可骂管骂,电文内容汪其正还是急于想看到,看看这个臭娘们怎么说来着。 他打开私人密码本开始翻译,最后把内容拼凑在一起仔细观看,一下子把汪其正惊得从椅子上跌到地板。 原以为叶茗烟会在电文里为自己做辩解,讲她如何的身不由己,被迫无奈云云,结果这方面是只字不提,长篇大论地告诉他一个十分重要的情报。 电文里告诉说: 汉阳兵工厂特种钢铁厂会办叶涵,是个革命党人,海外同盟会与鄂新军会党的联络人。 汉口红袖书寓是同盟会在湖北的一个联络站,鸾蓉是上海同盟会与湖北各会党之间的联络人。 而且证据确凿,相关材料均在凤飞台紫烟处存放,可随时调取。 汪其正将电文仔细核对三遍,直到准确无误,这才开始考虑内容的真伪。 叶茗烟败露了日谍身份,这无疑对汪其正是极为不利的,想到这么多年汪对她不薄,可能出于内疚和亏欠,她拍了这份电报过来,意在帮他投名状解围。 当然,叶茗烟这么做,也许还有其它不可告人之目的,但无论出于何种目的,这份电文对汪其正而言,无疑是根救命稻草,一场及时雨。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拍电报去汉口凤飞台求证,紫烟很快回电,证实了叶茗烟所言,表示所有证据确都放在她那里了。 天助我也! 汪其正一阵狂喜,他给军咨司提督大人袁方拍去了电报,很快,袁方指令他即刻奔赴汉口,作为军咨司特派员,督导湖北省府军政衙门抓捕要犯,深挖湖广的反清会党组织。 …… 夜,十点半钟。 武昌红磡公馆,一号院西书房。 正在沉思中的陈天华,被门外一阵急促脚步声惊醒,顾祝年不待飞鸽禀报,便自个推门闯了进来。 “禀上将军,叶涵被军咨司的人给抓走了。” “什么?啥时候发生的事?”陈天华惊道。 “也就是一个小时之前,湖北提督府警卫营和缉察大队,突然包围了汉阳兵工厂,厂内保安大队和我的行动署人员,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们是奉湖广总督口谕,提督大人手令,前来执行公务,然后是军咨司行动队进去抓的人。”顾祝年回复道。 “这么快就惊动到了总督府,而且是张彪的警卫营和缉察大队出的兵,没有动用警察?!” 陈天华皱着浓眉嘟囔着,脸颊上的肌肉不由得开始跳动,“我不是昨日下午通知叶涵准备撤离的嘛,怎么到了现在还没撤退?” “叶先生说,他手头的东西很多,什么技术资料,材料设计图纸等等,需要跟有关工程师交待清楚,而且他还有其它一些事要处理,所以…所以他说等等,我们也不好强求,总以为应该没人敢擅闯兵工厂,没想到…事态会是这样。”顾祝年低着头十分沮丧。 自出道以来,他们的保安部队在各地都是畅通无阻,当地衙门官吏,警察等见到他们,都是客客气气,从来就没发生过被刁难,阻挡的事宜,更没有对他们态度蛮横。 可这次不同,张彪的嫡系部队闯进来就是用机枪逼着,态度蛮横,开始还要求缴械,双方差点发生冲突。 好在顾祝年他们几个带队伍的,头脑还算冷静,经过谈判,才平息下来,但叶涵被他们带走了,而且还抄了家。 “那霍山先生情况如何?”陈天华发问,他开始意识到,现实情况可能比预计的要严重得多。 “禀上将军,霍先生目前还平安无事。” 陈天华随即站起来,凝着窗外,突然他眼眸蓦然一沉,吩咐道: “你立即返回汉阳兵工厂,马上把霍山及其家眷等人,一些工厂机密文件和图纸等,连夜装箱,然后一同用我们的舰艇,护送至罗二虎的凤凰码头,在他的旅部所在地保护起来。” “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顾祝年行了个军礼,转身离开。 顾大年离开之后,陈天华来回在屋里踱步约摸几分钟,他突然对外大吼一声,“来人!” “上将军,有何吩咐?!”飞鸽推门而入。 “给我备车,去守备府邸!” “是!”飞鸽退出门外,随即安排去了。 …… 一个小时不到,一辆豪华四驾马车在十余名武装骑士的护卫下,慢慢停在了武昌守备府邸门口。 飞鸽从车上下来,手捧着一张名帖上前叩门。 “咚咚咚…” 朱红色大门上的大环被叩了三响。 一会儿,“咯吱…”门打开半边,一个警卫班头模样的家伙,半眯着眼探出半个身子来。 wap. /64/64592/19653073.html 第799章 红袖被查封,鸾蓉漏网 他很不耐烦道: “这么晚了,也不瞧瞧时间,谁在半夜三更要拜见咱守备大人?” “噢,是我家主人。”飞鸽递上名帖。 那警卫班头一看名帖上‘陈天华’三个字样,已是遽然一惊。 额的娘哎,这位大名鼎鼎的爷,虽说是首次登门拜访,居然选择在深夜,这特么的唱得是哪一出啊! 可此时,守备大人已睡下了呀,正在梦里畅游呢。 惊愕犹豫之余,他忍不住瞥了马车和十几骑的卫队一眼,预感事情确实紧急,还是通报一声为妥,见与不见,就不管他什么事了。 “请稍等,我这就进去通报!”说完就进去了。 大概也就二十分钟的功夫,侍卫长都传文亲自到了大门口,对飞鸽歉意道: “对不起了飞兄,我家主人近期烦事多,三天前的惊吓还没缓过去呢,不巧今日又得了风寒,刚喝了汤药躺下,实在不便接待陈大人,请改日再来吧。” 说完,将帖子奉还。 吃了个软性闭门羹,飞鸽自然是一脸的不爽,他接过帖子淡淡说了句,“那打扰了…”就气哼哼回到四驾马车上。 “怎么说?” “噢,是都传文出来说的,说黎大人稍感风寒,喝了汤药歇息了,让上将军改日再来。”说完,将帖子奉还过去。 “回去…” 陈天华当然也是十分不爽,做人也不能如此势利呀,要是不为难,深夜跑来求人干啥? 他哼了一句,接过帖子随手甩到面前的小茶几上。 马车的的得得地跑着,只见双面帖子受风一吹开了开,从里面飞出一张小纸条落在车内地毯上。 陈天华好奇的弯腰捡起来一瞧,上面正楷八个字,“无能为力,好自为之。” 他回心的苦笑了笑,把小纸条捏紧成团,然后狠狠地扔出车窗外。 在黎元洪府邸的斜对面,一幢豪宅大院的第二层阁楼上面,两个男子掀起窗帘一直监视着守备府邸的大门。 从陈天华的坐驾到达,离开,他们尽收眼底。 望着远去的马车和卫队,一男子很得意的对旁边助手吩咐道:“快去禀报汪署长,说黎元洪并没有接见陈天华…” “是…”那助手退出小阁楼,随后窗帘子就放下了。 与此同时,守备府后院二楼,黎元洪也是站立在窗前,望着陈天华的车队离开,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几天所发生的诸多事情,让他始料未及,一桩好端端的军品发布会,居然引来日谍组织的暗杀,制造出恐怖事件来了。 惊魂未定之时,日谍临死前的口供,就像是一颗炸弹,轰隆隆震晕了许多人。 要说霍山助手叶涵是潜伏日谍,别说陈天华不信,就是黎元洪他也不相信,四年前霍山刚来时,日谍组织一个刺杀,危机关头是叶涵飞扑上前挡的子弹,而黎就在旁边,亲眼目睹,至今历历在目。 可让人万万没有想到,叶涵居然是个革命党人,海外同盟会的联络员,这个是证据确凿,军咨司掌握有他跟会党联络,聚会的照片,还从他的住处搜出了不少反清会党的文件,联络人员名单等等。 这下就很不好办了,在朝廷和军咨司眼里,革命党人比日谍危险百倍,因为前者是反清,誓死推翻大清王朝的统治为己任。 这下谁也救不了,而且还有被波及,引火烧身的风险。 所以,黎元洪只能选择不见陈天华。 …… 翌日早上,约摸八点钟左右。 武昌红磡公馆一号院西书房,一夜未眠的陈天华,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飞鸽小心翼翼地将一条毛毯盖在他身上。 已是深秋末时节,早晚天气都很凉。 过了有半个多小时,许云媛从外面进来,也是风尘仆仆的样子,面色苍白,估计晚上也没睡觉。 飞鸽见状忙上前拦下,小声说道:“掌门,上将军刚睡着,看能否…”还没待飞鸽把话说完,许云媛抬手打断了他,“事态严重,快去叫醒他。” “明…明白!”瞧许掌门这架势,飞鸽那里敢怠慢,连忙进屋将陈天华摇醒。 “云儿,事情摸得怎么样?”陈天华用手搓了搓脸,急切问道。 “非常不妙,叶涵被连夜审讯,据说动了重刑,手脚都断了,估计实在撑不住,招供了些出来,现在武昌和汉阳两地全部戒严,军警全面出动,军咨司连夜按名单抓人,据说抓了十几个人,汉口商务报首当其冲,刘复基也被抓了。” 陈天华听了咯噔一下,原以为自己的出现,会改变历史的一些走向,以及某些人的命运,没想到刘复基还是被抓,只是时间上提前了二年。 “还有个很不妙的消息,涉及红袖书寓。”许云媛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了,表情很不自然。 “红袖书寓?鸾蓉姑娘…难道她也被捕了?”陈天华惊讶得从沙发上蹦跳了起来。 “红袖书寓被军警查封了,抓走了不少人,据暗影报告,鸾蓉好像并不在红袖书寓和雅苑,所以漏网了。”许云媛淡淡说道。 “漏网了!”陈天华高度紧张的神经,稍微松弛了点下来,“不行,她是刘玉芳那边的人,掌握着上海同盟会不少机密,她不能落入军咨司的手上,我得去设法营救她。” 说完,他抓起披风往门外走去。 “哎大少爷,这用得着你亲自去吗?”许云媛在身后大声喊叫,可陈天华头也不回,径直出了书房门。 …… 武昌城北郊区 一间破烂不堪的废旧仓库里,光线昏暗。 鸾蓉和侍女玉清俩人,四名红袖护卫,一名鄂新军同盟会成员,在这里躲藏了一夜。 因为叶涵的被捕,鸾蓉临时决定渡江到武昌,跟群治学社蒋翊武、刘复基,共进会孙武,日知会等反清会党要员碰会,商议对策。 议事后正准备返回去的路上,就有同盟会员追上来禀报,说汉阳不能回去了,红袖书寓刚被查封,军警正在到处搜寻鸾蓉。 想到马上会波及至武昌,不得已,她们临时藏入附近的破旧废弃仓库。 天大亮之后,武昌城里开始大搜查,没有户籍或身份证明的外来人员一律暂扣。 那名同盟会员是武昌新军的,他对鸾蓉说,他可以出去打探消息,看有否脱身之法。 鸾蓉自然是同意的。 wap. /64/64592/19787087.html 第800章 武昌城东码头 快到正午时分,那名日知会叫傅君剑的同志,才从外面返回,顺便给大伙弄了些吃的。 他告诉鸾蓉说,今天三更之后,许多会党同志被捕,包括刘复基等十余人,群知学社,共进会都遭遇搜查查封,现在蒋翊武,孙武等人正在四处躲避,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才好。 “通往城外的关卡情况如何?”鸾蓉关切的问道。 “昨晚半夜之后全城戒严,所有陆路和水路设卡,盘查出行非常严格,没有军警颁发的通行证,估计很难出得去。”傅君剑说道。 “我这里有湖北省卫生总局颁发的防疫工作通行证,以及修女服饰,我们马上往城东码头去试一试,若能就坐客轮出城。” 鸾蓉也意识到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决定去试一试、闯一闯,她扭头对那名会员说道: “君剑同志,你不用随我们一起出城,你有新军身份掩护,你不是会党组织者,应该不在军咨司抓捕名单里,你出去之后帮我做件事。” “鸾蓉姑娘请说。”傅君剑点头道。 “你设法联系上丰众集团的陈天华陈大人,他平时住在滨江大道上的红磡公馆,但周围应该有军咨司的密探监视,你要小心。” “大名鼎鼎的陈大人我认得,这事我能办妥,只是他怎会相信我说得话呢?”傅君剑说道。 鸾蓉听罢点了点头,认为说得有道理,她想了想从玉清包裹里取出一张纸和自来水笔,写下‘酒杯深浅去年同,试浇桥下水,今夕到江中’词句。 这是《端午寻情》的最后一段词句,只有她和陈天华俩人知道。 “你拿出这字条,他看了就会相信你说的话。”鸾蓉把字条折叠好交到傅君剑手掌上。 “好吧,我出去马上办,鸾蓉姑娘,你们可要小心,切不可硬闯关,不行就在城东码头等着,我一定尽快找到陈大人。” 鸾蓉点了点头,“去吧,请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傅君剑抱了抱拳,然后转身离开仓库。 对于这位傅君剑,鸾蓉还是非常认可的,所以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们将食物充饥,武器就地掩埋,鸾蓉套上修女外袍扮成修道院修女,玉清成她的随从,其余四位护卫扮成修道院杂工,他们准备去外地采购药品。 “出发!”鸾蓉瞥了大家一眼,六个人前后走出废旧仓库。 …… 穿过城郊边的乱石山,走过一条又一条长长的巷道,弯弯绕绕地躲过搜索巡逻的官兵和警察,终于到达东城门外码头前,那里有最后一道关卡。 鸾蓉知道,只要设法过了这道关卡,上了开往沪上方向的客轮,一切就安全了。 天空突然骤黑,下起了雨,才下午三点过钟,还远没到傍晚,城市四周黑朦朦一片。 雨点越来越大,噼里啪啦打在脚下的烂土路里,一滴一滴溅在肃静的修女服上,一会功夫,鸾蓉的下半身修女服袍,很快就湿了一大半。 鸾蓉戴的修女黑色头巾帽,裹住了她如瀑的长发,而未施粉黛的脸颊被口罩蒙住,只露出一双清澈纯净的眸子,眨眼之间,宛如上帝派来的黑衣天使。 关卡前面走动的人群被迫停了下来,随在后面的人群陆陆续续的赶上来,很快就站成一长排队伍。 “上帝保佑,让我们能平安到达!”一位中年修女虔诚的双手合十,闭着双眼祷告起来。 她们是圣安多尼修道院的修女,前往武昌府下县救灾防疫。 鸾蓉她们低着头,混在修女的队伍后面。 走了将近百余米,关卡处有警察署的人手持警棍来回走动着,鸾蓉下意识加快脚步,跟上队伍。 “站住,去哪里的?”突然一声大喝,站在前面一排修女们前进的脚步嘎然而止。 那排修女的领队是个中年修女,她从袖口处掏出武昌卫生局颁发的防疫通行证,温温的说道:“上帝保佑,我们是卫生局特批去灾区,看护因疫情而生病的妇女、儿童和老人!” 着黑色警服的粗犷巡长,眯着眼睛仔细看清楚通行证上的印章后,便踱步来到她们中间,逐一上下打量着她们。 有些人就算是穿得最朴素的衣服,也是难以掩盖住眩目光芒,巡长走了一圈,最后目光定定的落在鸾蓉身上。 “你也是前去救助的修女?”他手持警棍问。 “不是的警官大人,我们是去城外采购防疫药品。”说着,鸾蓉从袖口处掏出卫生总局颁发的通行证。 “哟呵,是省卫生总局颁发的,来头不小咧。”那巡长嘻皮笑脸说道。 鸾蓉只是点头,头垂得低低的,畏手畏脚的模样很快赢得质问她的警长信任。 巡长昂起头,手一挥,中气十足的大喊了一声,“放行!” 鸾蓉暗自舒了一口气,头始终低垂着,跟着前面修女的脚步,一步一个脚印朝警戒森严的关卡方向走去。 还有几步路就算顺利出关了,就在这时,鸾蓉敏锐的听到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像是队伍在奔跑,她心下一紧,藏在墨黑袍子里的手掌不由得紧捏成拳。 “统统给我站住!”话到人到,浩浩荡荡的五六十名戴红色袖标的警察,已经将关卡与码头团团围住。 鸾蓉忍不住抬眸,她离关卡处仅仅几步之遥,一眼就瞧见站得笔挺的两排警察,中间走来一个长满络腮胡子,面色凶煞的警官,他手里的驳壳枪有节奏的在上下抖动着,一双阴冷的黑眸,上下打量着被自己拦住的修女们。 帽檐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长相和神态,但鸾蓉还是感觉到此人严肃冷酷的气场,她猛然收回了目光,低下头身子往后面缩。 他的身后站着一名便衣男子,手上拿着几张画像,双眼不是地瞟着秀女们的脸庞,对照手中的画像。 鸾蓉明白,那几张画像里定有她的,也许还有玉清的画像也难说。 “荣队长,这里有啥事吗?这些都是卫生局派到瘟疫村去的修女!”起先放行的警长谄媚的问。 荣泽手一扬、双目怒瞪,问他的那位警长就乖乖的闭上嘴,退到了他身后。 “省提督衙门、省警察总局有令,所有进出关卡的人都要仔细搜查,尤其是修女!” 荣泽的声音又冷又寒,还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已经进了关卡里面的修女,又被警察赶了回来。 /64/64592/19787088.html 第801章 玉清舍命救主 胆小的修女见自己被他们团团围住,吓得面色苍白。 “带她们去旁边的警卫亭里,拿着手上的这幅画像挨个对比检查!”荣泽下令道。 “走…“ 候在一旁、带红色袖章的别动队员蜂拥而上,有的拉着修女的胳膊,有的直接将她们拖起。 突如其来的暴行,对修女们来说是莫大的羞辱,那名资历最老,手里还捏着卫生局通行证的修女率先挣扎起来,大声抗议。 现场很快乱成一团。 “小姐,快把外袍褪了…”玉清机敏催促着。 “刘巡长…”荣泽沉声叫道。 “荣队长,有啥吩咐?!“那名刘巡长收起嚣张气焰,毕恭毕敬的转过身来。 “署长大人交代,但凡年青修女一律不准放行,先暂扣起来,要仔细审查。” 荣泽虽然是在下命令,可双眼却目不转睛的盯着后面人群,似乎刚才瞥见还有一名修女在后面人群中晃动,似乎在逃避。 “是。”刘巡长敬礼后转身执行去了。 荣泽的手一挥,几个别动队警员跟上他朝鸾蓉方位走去。 鸾蓉清冽的眸子机警打量着周围地形和来往的商客们,发现四周除了水塘就是开阔田地,没有任何遮挡物,队伍中除了刚才那排修女,男人居多还有一些普通妇女。 自己的黑色修女袍刚褪下,就落在脚边。 她见士兵冲她过来,大感不妙,她不想连累无辜,于是蹲下身准备重新捡起黑袍套上。 突然,黑袍被一把夺走。 “玉清你…” 愣神间,玉清已飞速将黑袍套进自己身子,深情望了鸾蓉一眼,向边上移动几步,离开鸾蓉一些距离。 刚站立好,荣泽已到达眼前。 “请吧,修女小姐…”荣泽上下打亮着玉清冷哼道。 玉清毫不犹豫地迈腿昂首向前,她没有回头。 眼睁睁地看着玉清勇敢地入列待检查的修女队列中,鸾蓉眼眶红了,但没有落下眼泪与哭泣。 一辆豪华四轮马车,以及十余名骑手组成的马队,缓缓贴近人群队伍的最后面,看到前面大堆吵闹的人群,带头的一位胡子拉碴的骑手大声吆喝起来,“请让道,让道…” 可人群没有反应,他不由得停了下来。 一位警察上前询问,车窗帘子拉开,飞鸽伸出头来,手里举着金色令牌摇晃着,“喂,我们有紧急公务,请让道,我们要到前面码头去!” 豪华四轮马车的车牌,巡警看到车架横梁上刻有‘上将军陈’字样的银色铭牌,铭牌边上镶嵌着三枚鎏金龙徽,平时这就是所有关卡的绿色通行证,再加上飞鸽手上的金牌,谁还敢阻拦。 可偏偏挡道的,是个没见过啥世面的新入职警察。 见其没什么反应,还是像拦普通马车一样固执时,飞鸽怒喷道: “你瞎眼啦,这是武昌府守备大人亲授的金牌,还有这是上将军的座驾,你也敢拦?!” 经这么一说,小警察似乎有些顿悟、开窍了,他忙低头哈腰地解释道: “对不起大人,这不是小的想查,是前面有别动大队在检查修女嫌犯,所以车队没法过去!” 他说的确是事实,一条被雨水浇淋得泥泞不堪的道路,旁边是水塘或田地,让拥挤在一起的人群往哪里退让? 这时,前方关卡处已乱成一团,有手持通行证的商人和修女都被拦在外面,他们与别动队在激烈交涉,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 鸾蓉已开始慢慢往人群后面撤退,她一转身,就看到身后不远处的十几匹高头大马,还有那辆豪华四轮马车,以及横梁上银光闪闪的铭牌。 她知道是谁来了,心头一喜准备快速往后面退步。 与此同时,那边警卫亭里,荣泽的别动队员正在对修女们逐个核对身份,并扣押了几名年青修女。 忽然,修女队伍中冲出一道黑影,发疯般的朝还未完全关闭的栅栏奔去。 人群惊愕的一阵骚乱,鸾蓉敏锐的意识到什么,转身跨出几步向前挤去。 紧接着,只听见前面一声大喝,“不能让她跑了,就是她,革命党人!” 子弹上膛的声音轰轰作响,紧接着“砰砰…”的枪声响起,鸾蓉面前有急促的冷风嗖嗖而过,那是子弹划破空气的恐怖声音。 她脸色苍白,感觉到自己的头嗡嗡在叫。 不到眨眼的功夫,子弹纷纷从那名修女的背后直穿而入。 修女受到枪击,踉跄着朝前撞去,强撑着身体站稳后转过身来,她的瞳孔痛苦在陡然睁大,一双哀凉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手持步枪,射向她的那些混蛋,似乎要将这些可憎面目,一同带入阴间地府里去。 “别开枪,要抓活的!”荣泽大喊,可似乎叫喊晚了,又是几声枪响。 这几粒子弹准确无误的飞进她的小腹内,顿时,血水四溅,已染红了她的修女袍。 玉清痛苦的低下头,双手捂着自己的小腹,抬了最后一眼,眼眸里全是绝望,她再也没法站立了,一头栽倒在泥塘里,手掌依旧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肚子,这辈子怎么也不分开啦。 这残忍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措不及防,已冲出人群的鸾蓉,呆呆的看着倒下去的玉清。 天空还在下雨,那流溅出来的血液,顺着滴答的雨水缓缓散流开来,一片猩红。 “你们这些畜生,怎么没有人性,快救救她!”鸾蓉扔下手里的东西,她顾不上怎么多了,凄厉的大声叫喊着,朝玉清倒下的位置狂奔而去。 她紧捏着玉清逐渐凉去的手,哭泣得泪流满面。 玉清的手指还有残余的温度,真不敢相信,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瞬间消失! 五年相伴,玉清十三岁就跟随了她,俩人情同手足。 周围的一切似乎静止,只听见滴答的雨声。 没有人敢上前去救助,鸾蓉抱紧玉清的身体,试图将她抱起来,她泣不成声喃喃道:“清儿,你真傻…” 这个乱世,没有人敢惹祸上身,大家也吓怕了,都像躲避瘟疫一样离得她们远远的。 四名红袖书寓的护卫,他们也是躲得远远地望着,他们是拿钱做事的雇佣兵,现在这种情况下,犯不上拿自己的性命,去以卵击石吧。 中年修女眼里含着泪,手指在胸前比划着十字,暗自祈祷着上帝拯救这苦命的天使。 /64/64592/19799008.html 第802章 陈天华武力抢人 “她也是革命党人,朝廷钦犯,给我抓起来!”静谧之际,粗犷的嗓音冰冷的喝了一句,是在旁冷眼观察的荣泽。 很快,带红色袖标的别动队员奔了上来,团团将抱着玉清尸体的鸾蓉围住,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的对准了她。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她毫不惧怕,心里只有无比的愤恨。 在警察强行将她从玉清身边拉开时,她的口罩落在地上,一张素颜纯净冷艳,顿时惊得周围的男人呼吸都一窒。 那名刘巡长看到她绝美容颜,浑浊的眼睁得老大,很快,他暗自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他趾高气昂的走到鸾蓉身边,粗粝的指腹勾起她的下颚,回头看了荣泽一眼。 “把她给我带走!”荣泽的唇角划出阴冷的笑意,他抬手压低帽檐,转身准备率队离开。 刘巡长把手一扬,大喝道:“好了,主犯已经被击毙,共犯也抓到了,统统放行,大家一切就绪!” “放开我!” 鸾蓉奋力挣扎着,那些别动队员极其粗鲁,拉着她纤细的胳膊直往地上拖,白色的裹脚布鞋早已脱落,裸足蹭在四处流窜的雨水和尖利乱石中,被刮削得又黑又红。 “我不是革命党人,放开我!” 押着她往回走的荣泽闻声转过身去,鸾蓉恨恨的瞪着他,愤怒的目光如回旋的利刃,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看了她一眼,冷得直哆嗦,他嚣张地喝道:“闭嘴,臭娘们,活得不耐烦了你!” 说完,就是一巴掌扇在鸾蓉脸上,顿时,她被抽得眼前一片模糊,嘴角鲜血直流。 “哦…呸…” 她倔起性子,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在那张可憎的脸上。 荣泽没有想到这位红袖书寓的头牌,竟然会如此刚烈,他盯着鸾蓉身上撕碎裙衫后露出的肌肤,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猥琐的将她吐在脸上的唾液,伸手沾了沾,然后抹进自己嘴里。 “无耻之徒,快放开我!”鸾蓉双眼猩红,像是被激怒了的野兽般奋力挣扎着。 荣泽冷笑一声,一把捏着她的头,直接将她头上罩住的头巾扯下,墨黑的青丝顺着他的手掌倾斜而下。 这个女人长得又冷又艳,似乎天生就是来征服男人的,他眼露惊喜。 “将她先给我带到别动大队的囚牢里,晚上让她尝尝荣少爷的滋味!” 他一声令下,得意的转过身来,却撞在了前面站立的一个高大男人身上,硬得像块铁板。 “哪个兔崽子敢挡我的路?” “你敢骂我们上将军,你不想活了!”一名彪形军汉带着十数名侍卫,手上端着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低声呵斥道。 荣泽闻声抬眸一瞧,脸色大变,“哎哟,怎么是陈大人啊,下这么大的雨,您不在红磡公馆待着,来城东码头干啥?” “本督的一个小妾负气跑了,我得亲自将她拽回去,免得到处丢人现眼,败坏本督名声!”陈天华冷哼道,眼睛盯向鸾蓉。 只见他邪魅的五官上还有隐隐的怒火,一双深邃的眸子里仿佛天下无物,唯一相中的就是眼前美女那张红肿流血的俏脸。 鸾蓉当然是心领神会,她故意将头别向一边,似乎不想理睬,还在气恼中的样子。 “噢,那陈大人,您的小妾找到了吗?需不需要卑职带人帮忙?”荣泽立即卑躬屈膝的赔上笑脸。 陈天华鄙夷的凝了他一眼,冷冽的勾了勾唇,道: “就是这个女人,我要把她带走!” 荣泽一愣,他错愕的回头看了鸾蓉一眼,转过来对陈天华挺直了腰板,一本正经说道: “陈大人可别拿卑职开涮,这个女人是提督张彪大人和军咨司下令捉拿的革命党人,她叫鸾蓉,是汉口红袖书寓的头牌,正准备潜逃,被卑职逮住,要将她带回去交差。” “放屁,革命党人你有证据吗?她刚才只是抱着那个修女哭泣了几声而已,她明明是从我们上将军那里私自跑出来的如夫人,你也敢抓?” 一把枪抵在了荣泽腰肌处,侍卫官于洋怒喝,十余名侍卫噼里啪啦拉开枪栓,纷纷对准了他。 荣泽的别动队员见状,也纷纷把枪举起,双方开始对峙。 这时,远处传来“的哒哒…的哒哒…”的马蹄声,几十名武装骑士快马加鞭地赶向码头。 看装束,就知道是陈天华的手下。 “陈大人有话好说,好说。” 荣泽可不敢直接跟陈天华对峙,他转头对手下队员喊话道:“眼瞎了!都把枪放下,没瞧见这位是大名鼎鼎的陈大人吗?” 见警察放下了枪,飞鸽示意侍卫们也放下武器。 这时,顾祝年所率的行动署特战队员赶到现场,呼啦啦将城东码头给占领了。 “陈大人你看,这是鸾蓉的画像和提督衙门的通缉令,您是不是看走眼了。”荣泽把这两样东西递到陈天华面前。 陈天华瞧都不瞧一眼,他一掌将通缉令和画像打落在水塘里,对荣泽怒斥道: “放肆!本督怎么可能看走眼呢?她就是我的小妾,你要是敢阻拦,别怪本督不客气,而且我还正告你,胆敢刁难本督,立马让你的全家死光光,你若不信,回去问一下你的署长孟大人!” 陈天华这气势如泰山压顶,荣泽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有关这位爷的手段,不用问孟威,他早就听闻过了,去年他亲自从暗河潜入史府,灭了史府里面的所有人,还率兵包围提督张彪大人的幕僚长官邸,当场逼得马明阁自尽,还手刃四名黑龙会高手,逼得黑龙会大武令当庭投降。 远的不说,就说前天深夜在警察署地下审讯室,他敢当众掏枪毙了那个叫林振宇的日谍。 大清国从一品武官,二品文职的身份,使他身位极为特殊,为所欲为,还有什么他不敢做的?! 在湖广境内,他拥有五千余人的保安部队,这样的庞然大物,就连张彪等军政大佬也不敢对他动粗,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警察署行动大队长。 看架势,这位大爷今天分明是要武力强抢了,荣泽暗忖自己根本扛不住。 玛的,何必与他玩命,咱们也玩不起,而且一旦动武,将会造成重大伤亡,引起局面强烈动荡,这个责任他可承担不了。 wap. /64/64592/19827130.html 第803章 大事发生的前兆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众目睽睽之下,是陈天华亲自带兵来武装抢人的,事后,他可以如实上报就是。 “请陈大人息怒,卑职也是奉命行事而已,借我十个胆也不敢刁难大人呵,这样吧,这女人您领回去,也许是我的手下人看走了眼,误会了,嘿嘿…”荣泽赶紧服软。 “这还差不多。”陈天华冷哼道。 见荣泽气势下挫,陈天华乘机大步向前,走到鸾蓉跟前一俯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避讳地将她揽腰抱起,直奔四轮马车。 侍卫长飞鸽忙不迭跑上前去,将车门打开,陈天华将鸾蓉放入后排座,自己随即上车坐在她身边。 飞鸽也随即上了马车前排。 “于洋,快走。” 他将头伸出车窗外向于洋等喊话,他心里很清楚,必须 尽快离开此地,免得夜长梦多。 于洋把枪一收,纵身跃上战马,手一挥,十余名侍卫纷纷上马跟上前面马车。 占领码头的顾祝年和他的队伍,仍然留在原地监视,见到陈天华的马队走得没了踪影,这才策马离开。 豪华四轮马车和侍卫马队,风驰电掣般离开城东码头,直奔滨江大道上的红磡公馆。 马车直接进入公馆,在一号楼前停下,飞鸽快速下车将车门全打开。 陈天华随即下了车,鸾蓉刚将脚踝伸出车外,他俯身准备抱她下车,可这次她执意不让,他只好搀扶着她慢慢下车。 这时,公馆里几个女佣跑上前来帮忙,“快将鸾蓉姑娘搀扶到一楼客房,去准备棉签、消炎粉、碘酒等,还有换洗衣服。”陈天华将人交与她们,叮嘱道。 “是将军!”两个强壮些的女佣,左右架着鸾蓉几乎离地而行。 “哎哟,这还受伤了呀!”一道清脆声音从楼内传出,声到人到,是许云媛。 “是云姐姐吧!我在上海常听得文雄先生提及,巾帼不让须眉,鸾蓉不便行礼,请姐姐见谅。” 鸾蓉低下头来权当施礼。 她很聪慧,凭许云媛走出来的气场,就一眼认定对方就是大名鼎鼎的雪狐掌门,陈天华的隐性二夫人。 许云媛一愣,心里不由得佩服对方机灵,她盈盈向前弯下腰来亲自验钞伤情,“哎哟蓉妹妹,这双脚都流血了,怎么弄的?” “没什么大碍,就是擦破了些皮,姐姐!”鸾蓉强颜欢笑,话音低若蚊蝇。 “快快,把她扶进左边那间大客房。”许云媛指挥着,众人合力将鸾蓉直接搀扶入客房寝室的床榻上。 陈天华跟进客房,他并没有进入内屋,而是在客厅驻步了,只见他双眉紧锁,一言不发的转身站在窗前,从衣兜里摸出雪茄盒子,抽出一支点燃后吸啜起来。 鸾蓉瞧着自己被划破染红的双足,神情更加的郁郁寡欢。 宋瑜从门外进来,手里提着一只小型的西洋药箱,麻利地拿出棉签,沾了些碘酒,在鸾蓉双足伤口处开始涂抹消毒。 刺激神经的疼痛感让鸾蓉微皱眉头,嘴里发出嘶嘶的呻/吟声。 伤口消毒之后,宋瑜再倒上些消炎粉,再用沙布轻轻地将她的双足包扎,然后让鸾蓉躺下,在受伤的脚踝关节处,双肩胳膊等被拉拽出瘀青扭伤的地方,开始推拿按穴,活血化瘀、消肿。 宋瑜是习武之人,懂得跌打损伤的医术。 许云媛领着二个丫鬟从门外进来,一人提着桶热水,显然是准备帮鸾蓉擦洗身子,另外一人手上拿着一叠女装衣服。 “蓉妹妹,等会擦洗之后,换上我的衣服吧,就怕是不太合身。”许云媛道。 “多谢云姐姐,姐姐的衣服穿在鸾蓉身上,那肯定合身。”鸾蓉低声说道。 这话看似平常,可许云媛却听出了弦外之音,似乎在暗示些什么。 过了有半个多钟头,宋瑜和丫鬟陆续退出了大客房,许云媛亲手帮着鸾蓉换了衣裳,在里屋低声交谈着。 “云儿,你也出去一下,我和鸾蓉谈些事情!”陈天华突然走进里屋开口道。 “啊…哦好!”许云媛错愕,表情略显尴尬地离开房间,随手轻轻关上门。 “将军!有什么事需要云姐姐回避吗?”鸾蓉双眸看着许云媛离开的背影一眼,从床上起身,抬头质疑陈天华,语气中带有埋怨的成份。 她当然是怕许云媛多心,这里当众甩她的颜面。 陈天华并没理会她的埋怨,而是紧盯着她的双眸,脸上显有愠色,眼中发出骇人光芒。 “鸾蓉,你为什么要冒险去城东码头?你既然想到让傅君剑来找我,完全可以在那间仓库里等待嘛,那将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无论是谁的性命,都不能视之草芥,在我陈天华心里,无论贵贱,是生命都应该得到尊重,不能有半点践踏与轻贱之意,更不能随意伤及无辜!像刚才的玉清,我恨自己当时没有跳下马车徒步向前的意识,要是早行动几分钟,就能挽救她的生命!可…遗憾呐!” 陈天华有点失控的低嚎。 “这事确实怪我,当时考虑不周全,主要怕傅君剑万一寻不到你,而清兵搜查过来到仓库怎么办?我身上带有省卫生总局的出境证明,以及修女装束,如其坐以待毙,不如去码头试试,实在不行,就在码头附近等你,可没想到竟然如此会凶险,我…我有罪啊,对不起玉清妹妹…” 鸾蓉凄厉一声哽咽道,她双眸饱含泪水,脸上尽是悲伤和无奈。 陈天华面色凝重,但没有再吭气,只是一股劲地吸啜着手中的雪茄。 他也知道鸾蓉说的是实情,面对危情她没有乱了方寸已属不易,况且她的选择,对于一个毫无临战经验的年轻女子,也是对的,只是对形势判断缺乏经验。 陈天华从三开柜里取出锦缎织成的软薄毯子,披在她肩上,这房间长期不住人,天又下雨有些阴冷。 这时,鸾蓉突然情绪崩溃了,她扑倒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为玉清,为刘复基,为许多人,也为自己… 门外等待的许云媛,闻声推门冲了进来,而鸾蓉此时的身心,已笼罩在悲伤的阴影里,全然不理会四周左右。 陈天华轻按许云媛的肩膀,拦住了她,低声道: “让她痛痛快快哭一场吧,你等会再去安慰她,通知厨房给她去做些吃的,煮些生姜汤,她淋了雨怕着了伤寒,我出去处理些事,告诉她,玉清的遗体我想办法派人去处理,请她放心,你们也不用管了!” 说完,陈天华大踏步走出房间。 许云媛望着离去的背影,寻思着将会有大事发生,她了解这个男人,他的冷峻神色和坚毅步伐,是做出重大决断的前兆。 wap. /64/64592/19984745.html 第804章 将改写历史 宣统元年,农历八月十五,这天恰好是中秋佳节,无论是官僚富贾,还是平头百姓家,有钱没钱,都在欢渡中秋,全家团圆,赏月欢庆。 在汉阳与武昌渡口码头上游,约一公里处,有个鹦鹉洲水域,这里后世建有鹦鹉洲长江大桥。 鹦鹉洲水域江面上,抛锚停靠着一艘大型军舰,离最近的西岸约千米。 这条军舰隶属于丰众集团长江航运总公司的护航舰队,简称丰众长江护航舰队。 舰船上飘扬着大清朝的盘龙旗,以及丰众企业标识旗,船头两侧,写着‘血狼号’字样,圈内人一看便知,这是丰众集团掌舵人陈天华的旗舰。 舰船第三层的小会议室里,一群人正在闭门议事,他们无法与家人团圆,也无心赏月过节,而是商议国家大事。 会议室里除了主人陈天华,有霍山,群治学社的蒋翊武,共进会孙武,日知会傅君剑,以及另外五位会党首领,反正都被这次被湖北官府通缉的革命党要犯。 除了以上这些武汉两府的反清会党首领,还有一位特殊人物,刚从上海闻讯过来的文雄先生,也就是刘玉芳。 这里面除了陈天华,大清朝廷高官之外,其余的都反清会党人士,应该说对方立场是对立的,怎么就能坐在一起议事呢?这不滑天下之大稽吗? 其实说开了,这事就一点都不滑稽,而且还是符合逻辑,有水到渠成之势,只是陈天华将这事提前了。 不用猜测,陈天华通过霍山,将这些逃亡中的革命党首领们召集起来,秘密送至血狼号上保护起来,然后大家一起共商国事大计。 从后世穿越时空到了清末,陈天华认为自己的历史使命,那就是推反满清王朝,建立民主共和国家,富民强国,对外坚决抵御海外列强的侵占与掠夺,对内规避军阀割据。 他心中自有一个庞大计划,十年来励精图治,步步为营,发展壮大。 原本,他还希望再等待二年,跟历史轨迹来个基本吻合,水到渠成,因为二年之后,他的势力将更上一层楼。 但是,许多事物的发展轨迹,往往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历史事物发展的本身,存在着许多突发性和偶然性,作为一代枭雄,则必须拥有敏锐的判断能力。 从省府礼堂军品发布酒会的爆炸案开始,事件的发展轨迹竟朝着不利于自己的方向在狂奔,叶涵被捕,他供出了霍山、刘复基等革命党人,几十人被捕后枪杀,霍山算是转移得快,才逃过一劫,但汉阳兵工厂因此被查封,下一步有被清廷强行收缴的趋势。 霍山和叶涵师徒两人,都是陈天华请来的专家,他自己又是汉阳兵工厂的控股股东,这能脱得了干系吗? 这么些年,自己在矿产、钢铁、铁路、军工,以及金融银行和航运诸方面发展迅速,一跃而起成为大清国红顶巨贾,自然引得许多人的妒贤嫉能,包括朝廷皇族。 这些年陈天华利用人脉关系加军事、经济等手段,不断壮大自己的势力范围,这实际是在走钢丝绳,许多作法实际很容易引起朝廷警觉。 只是大清王朝目前是个被掏空了的巨人,摇摇欲坠,他无力有效控制地方军政,只能任其发展,只求一点,多交赋税,别造反。 武昌城东码头发生的武力抢人事件,更是将陈天华放在火堆上烤,他明知道是引火烧身,但不得已而为之,因为他不能在革命党人面前,落个见死不救的坏名声。 叶涵被捕在革命党人中已有微辞与不满,若鸾蓉再不去救,那就真的得罪广大革命党人了。 陈天华清楚,革命党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若让他在朝廷和革命党人之间选择,他宁愿选择与革命党人合作,不光是现在起事,就是今后的国家建设,也的确需要广大革命党人的支持。 自从把鸾蓉从城东码头抢夺回来之后的一个小时里,陈天华反复推演,假设,他十分清楚,他的所作所为已然触动了满清王朝的逆鳞。 况且载沣此人,年轻气盛,自以为大权在握,有军队护国,绝对不能容忍陈天华,以这个野蛮生长的方式存在。 倘若陈天华不有所准备,等待他的是撤职查办,抄家收缴所有名下财产,最后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最终,陈天华决定高举反清大旗,也就是说,从此以后,历史发展轨迹就因他而改写。 按历史记载,武昌首义发生在1911年10月10日,也就是宣统三年农历八月二十日。 在这次血狼号舰船上的闭门会议,形成了以下决议: 一,决定在武昌、汉阳两府率先发动新军起义。 据统计,蒋翊武,孙武等人发展的反清会员,约占鄂军二镇总兵力的三分之一,也就是六千人,坚定革命者最少有三千,一旦起义,加入者将源源不断。 丰众保安部队在鄂就有近六千人,这是一支装备精良的队伍。 也就是说,一旦起义,占领武汉三镇绝对没有问题,随后就是上海,浙江,江苏,湖南等地的响应。 二,起义部队的枪支弹药没问题,汉阳兵工厂被查封,但保安部队尚在,这很容易重新夺回来,再加上楚望台军械所必须要占领,两边一加,足以武装五六万军队。 三,会议决定了以陈天华为起义军总司令,蒋翊武、孙武为正、副参谋长,组建武汉起义司令部。 四,会议决定起义时间定于十月十二日,也就是农历八月二十二日晚十点,以汉阳兵工厂光复的枪声为号。 因为八月二十一日这天,根据历史记载,当朝重臣张之 洞病逝于京,提督张彪作为亲戚,那肯定要赴京奔丧,而鄂新军第一镇师就变得群龙无首。 五,起义准备期间至武汉三镇占领之前,这艘血狼号军舰,就是武汉起义司令部。 会议还暂定了起义军旗,标志,部队分工以及起义负责 人,临时番号,起义口令与纪律要求等等内容。 …… 农历八月十九日,北京紫金城武英殿。 这里是历代皇帝平时勤见心腹外臣,或重要内臣谈心交心的地方。 殿前有一个小型花园,此时正值深秋,一股桂花清香弥漫,拂柳清扬,让人赏心悦目。 由于张香帅病危,作为侄女婿的张彪,突然带上夫人离开武昌赴京,大出陈天华的意料。 /64/64592/19984746.html 第805章 武英殿议事 张彪于八月十六从汉口上的火车,于八月十八日到达北京,然后赴什刹海南边的白米斜街11号,军机大臣官邸探望了张香帅。 当然,张彪赴京表面上是探望病危中的张香帅,实际他还另有隐情,那就是专程来京面圣,弹劾陈天华。 十九日上午,张彪急匆匆地跟着礼部官员到达紫金城里的武英殿,说是摄政王载沣要紧急召见他。 他们到达时,陆军大臣铁良,军咨司提督袁方先他一步,已在殿内等候。 跪拜完毕之后,几方坐下来开始议事。 “据军咨司密报,工部左侍郎、东海舰队提督、浙军第二镇师都统陈天华,近期在湖广有谋逆之嫌,窝藏、转移革命党人,甚至武力强抢革命党嫌犯,将其窝藏在其公馆内,本王代掌皇权,责无旁贷,今召集几位前来商议,听取意见。”摄政王载沣目光炯炯,他开门见山的直奔主题。 铁良与张彪对视一眼之后,他先起身一拱道: “禀奏摄政王,臣对湖广当地情形不甚了解,还请提督张大人禀奏为妥。” 他比较圆滑,这种难题还是抛给张彪吧。 “也罢,张彪!” “微臣在。”听得载沣叫唤,张彪连忙起来躬身。 “你在湖北主政军务多年,就由你来回复本王刚才的提问吧。”载沣转身张彪。 “遵命摄政王,以微臣所见,陈天华此人年轻气盛,做事高调,飞扬跋扈,仗着这些年皇恩浩荡,以及前任二位总督大人的护佑,在湖广地区为所欲为,以官督民办的形式,侵占大片国家矿产资源和钢铁厂,兵工厂,铁路基建等,这些可都是国家命脉,被他私人掌控后患无穷。” “他以浙新军之名,大肆扩充军队编制,以所谓企业保安部队的名义,在江南各地驻军,在湖广就有五六千人之多,而且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战力强于鄂新军,实乃朝廷之心腹大患。” “不久前,他的汉阳兵工厂在省府礼堂召开什么军品发布会,结果引来日谍暗杀,制造恐怖事件,均为他长期没有处理好与日方关系造成的,后面军咨司发现他的身边有许多革命党人,霍山、叶涵等都是汉阳兵工厂的总办,会办,但实际是反清会党要员,叶涵被捕,结果霍山被他转移了。” “最离谱的事,就是发生在武昌城东码头的武力抢人事件:案犯鸾蓉是同盟会派驻武汉两府的联络员,军咨司已经查实,并经湖广总督府,省提督府两级审核,发生通缉令,由警察署在码头将案犯擒获,结果是陈天华带兵武力威胁,公然对抗朝廷,把案犯鸾蓉抢走、窝藏。” “以上是微臣的禀奏,认为军咨司密报内容为实,陈天华有谋逆的趋势和实力,不能任其继续发展,否则后患无穷,请摄政王明察、决断!” 张彪这番长篇大论,就像是颗炸弹,轰得在场的人脸色大变,显然是他有备而来,意图把陈天华往死里整。 载沣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转向铁良,沉声道: “铁良,你身为陆军大臣,又是陈天华的保荐人之一,崇明的东海舰队提督职位,也是你和载洵俩人提议,现在,陈天华的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你说,朝廷应该如何应对。” 此话非常主观臆断,已经不是在征求意见,基本上有盖棺论定的趋势。 但铁良在目前朝中大臣里面,算是极个别的明白人。 他早年曾是荣禄幕僚,后任户部、兵部侍郎,光绪二十九年,作为钦差赴日考察军事达半年之久,颇有心得,回国后任练兵大臣,协助袁世凯创设北洋新军。 他清楚现在朝廷内外交困,国库空虚就先不说,军队也没完全掌握在手。 载洵、载涛、良弼等皇室成员,对大清朝忠心耿耿自然不用说,可太过年轻,虽说都经过东京帝国陆军军官学校深造,可压根就没上过战场,就连春训、秋操都没经过一轮,不堪大用啊! “禀摄政王,臣以为陈天华目前的所作所为,并不能以谋逆盖棺定论!首先,汉阳兵工厂的总办霍山、会办叶涵等是革命党人,这与陈天华并没有直接关联,只是一个监管不到位的问题,而汉阳兵工厂目前朝廷尚有百分之三十股份,由湖北军械局代持,省里面同样有监管责任。” “转移霍山,码头武力强抢鸾蓉等行为,以臣之见,那完全是性格使然,陈天华身为大清国从一品武官,二品文职,这些年四处剿匪,大搞经济建设,不但没花费朝廷一两银子,相反,为国库税赋做出重大贡献,这样的功勋卓著,即在这次风波中没有得到应有尊重,这个湖广总督府、提督府、陆军部军咨司均有责任,为此,以臣之见,对陈天华应以安抚为上,可将霍山、鸾蓉就直接交由陈天华处置,只要声明脱离会党,归顺朝廷即可。” 铁良一番不留情面的陈述,实际是在批评湖广总督瑞澂和提督张彪,打脸军咨司袁方,这让张彪和袁方颇为尴尬,脸色是红一阵白一阵。 按理说,张彪和袁方均为铁良下属,并没有资格在摄政王面前与他平等议事,这样做分别是对铁良的一种羞辱。 铁良虽是满清贵族,八旗子弟,但不是爱新觉罗皇族成员,在载沣眼里,还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嫡系派,再加上铁良是慈禧老佛爷赏识的人才,秉公直言,为载沣所不喜。 袁方的军咨司,目前虽仍隶属于陆军部,自从载沣摄政以来,军咨司即转为朝廷御用,大有脱离陆军部,成为明朝锦衣卫之地位。 现在的袁方,可直接面呈摄政王,不必通过铁良转呈,所以,才有所谓的密报出现。 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军咨司脱离陆军部已是铁板钉钉,下文只是时间问题,袁方虽是二品武官,但他将来是炙手可热人物,摄政王面前的红人与耳目,权力与地位趋于上升。 反观铁良,贵为当朝一品武官,内阁大臣,但在摄政王面前,是个被嫌弃的对象,权力与地位趋于下滑状态,日薄西山。 wap. /64/64592/20115557.html 第806章 剑拔弩张,先下手为强 袁方现在还是不是地给他禀报,表面上仍维持着上下级关系,那是看在老上官前些年关照、提携的情面上,才这样做的,关于这点,铁良心里像明镜似的清楚。 尽管如此,作为大清朝臣子,铁良骨子里头忠君保国的思想,根深蒂固,他从大清江山社稷的存亡出发,该讲的还是要讲,该做的照样在做。 “禀摄政王,铁良大人所陈述的观点,微臣有些不同看法。军咨司这么些年对陈天华的观察与分析,发现他是个城府甚深,天资聪颖,审时度势,工于心计之人。” “微臣也不认为他就是革命党人,甚至于他反对有些革命党人之观念与行为,引起某些革命党人的仇视,曾遭遇过暗杀。但他也利用革命党人,甚至于默认某些革命党人为其工作,例如霍山就是。” “所以,微臣认为陈天华属于另类的野心家,阴谋家。不可否认,他这些年四处剿匪,大搞实业,发展经济,抵御外侮,上交税赋等等,为朝廷做出了重大贡献。但同时,他充分利用这些机会,四处招兵买马,以企业保安部队的名义发展武装,只要暗中观察,不难发现他的所谓保安部队,装备、后勤保障、人员配置、战斗力等诸方面,比目前朝廷之正规新军,有过之而无不及,细思极恐。” “还有,他的煤广自治区,微臣有常驻人员在那,把这些年他们发回的各种咨情汇总、归纳、分析,就不难发现,这个大县级规模的自治区,实际就是国中之国,农林牧副渔,轻重工业,学堂、医院等应有尽有,一旦生变,这个自治区就是他的后方给养基地。” “综上所述,微臣有理由认为,陈天华窝藏有不臣之野心,朝廷应予以限制,可利用这次武昌事件,对他惩戒,收回他的一些产业和权力。具体如何处置,由摄政王予以定夺!” 袁方这番洋洋千言,分析得入木三分,无愧为从事多年的咨情专家,就连铁良也无从反驳。 见袁方都如此的不给老上官情面,张彪当然也不惧铁良这个陆军大臣,他随即站起来面向载沣拱手道: “禀摄政王,微臣认为袁大人所言及时,陈天华一向鬼计多端,阳奉阴违,胆大妄为,去年曾在武昌等地惹事生非,引得日方汉口领事馆多次抗议,不利于湖广安定。” “以微臣之见,这次他在武汉两府所犯之事,朝廷应予以严厉惩处,建议将汉阳兵工厂收回国有,取消其粤汉铁路湖广筑路权,限制其在湖广地区的保安部队数量等等。” “另外,徽臣也要弹劾鄂新军第二镇师都统,武昌守备黎元洪,这些年他不但不限制陈天华在武昌等地的所作所为,反而庇护,为其提供方便,建议撤销其第二镇师都统官职务,降为协统,以此警告!” 张彪来了个火上浇油,顺便将黎元洪也一起告了,目的是强化自己在湖广新军的统治地位。 “铁良,袁方和张彪俩人所奏,你身为内阁陆军大臣,有所意见?” 载沣对袁、张二人所言,颇为满意,扭头来征求铁良意见,分明是走个过场而已。 这种把戏,铁良焉能不知? 刚愎自用,独断专行,是这位亲任摄政王的作派标签,时至今日,铁良也无能为力。 “回禀摄政王,铁良并无意见,一切全凭王爷裁定!” “好好,既然如此,那大家就统一意见,将汉阳兵工厂收回国有,粤汉铁路湖广地区筑路权收回,待朝堂商议后再作安排,裁撤陈天华东海舰队提督职务,由海军部另择良将,限制丰众湖广保安部队人数,总计应不超过五百人。” “本王以陆海军大元帅之职,裁撤鄂新军第二镇师番号,降为第一镇师第四协,黎元洪降级为协统官,所有官兵交由张彪统一调度。” “以上训令即以诏书形式下发,颁布全国各总督,巡抚、知府衙门,新军各部队。” 载沣口述了他的决定,实际就是诏书的主要内容了。 这次武英殿议事的决定内容,很快被军调处的暗影所获知,一封密电先于诏书到达陈天华的手上。 果然不出所料! 陈天华哼哼冷笑了二下,不再予以理睬,他心里很是明白,这只是开头,后来的诏书,训令将会越来越严厉,实际是在逼上梁山,只有武力抗争,这就是现实,也是大清朝的气数。 好在自己已经预料在先,并作出了相应措施,早反与晚反实质都一样,就是推翻满清统治,建立新政权。 由于张彪早早离开了武昌,使得鄂新军合计一万八千余名官兵的管控,松懈不少,无论是武汉三镇城内的部队,还是城外的部队,革命党人的相互串联,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 蒋翊武和孙武俩人屏弃前嫌,达成空前一致,由他们组成的参谋部,主要是串联新军中的会员,临时编制队伍番号,指定负责人,统一号令,统一标志标识和起义进攻目标。 新军中的革命党人,对于陈天华来领导本次武汉三镇起事,那是信心百倍,因为他的江湖威望,军事素养和经济实力,都是最佳的领袖人物。 陈天华给起义部队规定的纪律,其核心内容就是: 不准滥杀无辜,尽量鼓动起义,缴枪不杀,不准对商业区,居民区,重点建筑物开炮。 不准持枪进入租界,尽力避免跟租界当局发生矛盾,对持有外国国籍的公民以外交豁免权。 对于滥杀无辜,寻衅滋事,抢劫商户店铺等不法分子,均以战事非常手段严惩。 农历八月二十二日傍晚,武汉三镇的江面上,突然出现了八艘大型舰船,四艘750-1000吨位的铁甲炮舰,四艘2400-2800吨位的大型武装舰船。 不用问,这是丰众长江护航舰队的主力舰船,他们都是奉了陈天华的密令,从洞庭湖,鄱阳湖,苏浙皖等地陆续赶过来的。 丰众长江护航舰队的到来,一下子控制了武汉三镇的整个江面。 原来鄂军长江水师共拥有六艘铁甲浅水炮艇,吨位均在600-750吨之间,二艘德制,四艘日制,还是五年前张香帅主政湖广时陆续购置的。 可在科技日新月异的发展速度面前,这六艘浅水炮艇无论是炮火还是航速,均属于落后淘汰类,怎能跟拥有鱼雷发射管的狼字号系列舰船相比。 wap. /64/64592/20142991.html 第807章 起事序幕已拉开 鄂军长江水师营被告之,老老实实待在水师港口里,不准驶离港口,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将被击沉。 面对现代大型军舰的虎视眈眈,鄂军水师营是敢怒而不敢言,自知反抗等于以卵击石,他们知道今晚在武汉,将要发生大事,但毫无办法。 …… 由于张香帅在农历八月二十一日在京病逝,原本准备返回武昌的张彪,只能留在北京守灵,朝廷诏书交由湖广总督瑞澂在武昌宣诏落实。 从二十二日下午开始,瑞澂便觉得武昌城内气氛有些不对,预感到有些莫名危险,他派人准备调汉阳城外兵营的驻军二个标团,进武昌城护卫总督府。 他从下午开始一直在等待部队到来的消息。 傍晚了,武昌府西码头回来的探报: 既没见部队渡江的影子,也没见对面有什么消息传来,还报告说发现江面上出现了不明舰船。 瑞澂着急得连晚饭也顾不上吃,摔杯骂娘地在总督府前堂里闹腾。 “啪!”的一声,他把手枪猛地扣在案桌面上。 “快去通报鄂军的长江水师营,让他们派军舰到武昌西码头,接应本督上船。”瑞澂站起来,准备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肥胖的身躯立即遮住了房间内一半的光线。 他冷厉的命令,吓得站在最外面的一名侍卫双膝发软。 “卟嗵…”一声,那名侍卫直挺挺的跪了下来。 “总督大人,刚刚接坐探来报,说是武昌三镇之间的长江 水域,都被丰众长江护航舰队所控制,鄂军水师营的战舰被封锁在港口,不敢轻举妄动!” “玛的,都是怂种,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关键时刻竟反抗一下都不敢吗?”瑞澂破口大骂道。 水路被截断,瑞澂始料未及,他原指望实在不行,就撤到兵舰上去,照样可以指挥,进退自如,事后朝廷追究责任,他不属于临阵脱逃。 可没想到,这个陈天华可真够狠的,先走一步秘密派来军舰封锁了江面,怪不得汉阳兵营的队伍过不来呢,看来,这个千刀万剐的汉官谋逆之心,早就有了。 “大帅,难道说陈天华陈大人他…他真的反了…造反了…这…”一位执事官在旁边嘀咕着,仿佛如梦初醒似的。 正在懊恼中的瑞澂,听闻之后猛地回头,凶狠地瞪了他一眼,眼眸里的寒意是越来越深。 执事官被瑞澂盯得毛骨悚然,额头上的冷汗“噼里啪啦…”的直往下掉,他哆嗦着唇,吓得脸色灰白。 “报…” 一名探报连滚带爬地跑进正堂,气喘如牛,后面跟着跑进几个衣衫不整的鄂军长江水师营的军官。 “快说…” “大帅,大事不好了!鄂军中的革命党人约定今晚起义,还有那个陈…天华,据说他是起义军总司令…”水师营管带颤悠悠禀报道。 这厮今日过生,下午就带上几个营级军官,到附近青楼里快活去了,江面上发生的事,他事先毫无知觉,水师营没有丝毫防备,等到手下人前来报告,他才如梦方醒,连滚带爬地前来总督府报信。 “老实交待,你是怎么从封锁的港口驻地逃出来的?”望着满嘴酒气,衣衫不整的水师营管带,瑞澂的脑袋“嗡…”的一响,他大喝一声,顺手拿起桌上的六轮手枪,直抵着他的头。 枪顶着脑袋,那厮吓得魂飞魄散。 “大…大帅息怒…今日卑职生日…兄弟们怂恿着到酒楼喝了点酒…没在军港口…” 那个管带哆哆嗦嗦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听到他的解释,瑞澂表情痛苦地唇角抽搐。 瑞澂是满洲正黄旗人,大学士琦善之孙,黑龙江将军恭镗之子,出任过江西按察使,江苏巡抚,亲自率水师剿过太湖水匪,文武双全,非贪生怕死之徒。 “拿着朝廷俸禄,却不干正事,大清江山都败在尔等手中,死不足惜。” 瑞澂咬牙切齿道,他的鱼泡眼充满血丝,血压在升高,手里端的手枪抖颤着,枪口在管带头上晃来复去。 “大帅饶命啊,不是卑职不干正事,完全是那个陈…太狡猾…不管我们的事!”那个倒霉的管带,望着枪口惊恐的哀求着。 瑞澂唇角勾起一抹残忍,手指快速扣下扳机,“砰砰…”二声闷响,那名管带倾刻间倒在血泊之中。 “玩忽职守!将这些水师军官统统带至辕门外,就地枪毙!” “遵命!”侍卫长敬礼后挥手让侍卫们,把剩余的几个水师军官带离。 “大帅饶命啊,这不管我们的事啊!饶命…” 凄惨的求饶声,鬼哭狼嚎,从总督府正堂,一直响至辕门外,随着几声枪响,这才停止,却让整个总督府笼罩在一片凄凉的气氛中。 瑞澂搁下还在冒烟的手枪,反手立在案桌前,冷眼凝着窗外浓墨的夜色,厚唇颤巍巍的紧抿。 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寒冷气焰,混合着火药味和血腥味,将四周流动的空气都凝固成一团,压抑着在场的所有人,大伙都不吱声纷纷低着头,心里却开始盘算着怎么办? 地上一滩鲜血和一俱尸首,触目惊心,几名探报惊魂未定,脸色如死灰般苍白,口中却是不甘的念念有词。正堂内弥漫着难闻的血腥味,对于还留在房间里的人来说,这种浓稠扑鼻的血腥味,预感到今晚怕难以驱散。 “来人,把这厮拖到辕门外示众,将血迹擦干净!”瑞澂哑着嗓子叫了一声,神情肃穆。 “是…”侍卫们连忙动手。 瑞澂此刻反倒冷静下来,他眼眸幽暗,让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大帅!” 早已到达的督府师爷张梅生,一直等候在门口,他亲眼目睹瑞澂失去理智的杀人,他当然不可能再来添乱,说不定还撞在枪口上。 他将头探进去,见总督大人已冷静下来,就赶紧叫上一声大帅。 “进来吧,有什么事快讲!” 瑞澂早就敏感到门口有异样,见是自己的首席师爷在探头探脑。 “是,大帅!” 张梅生躬着身子走到他的面前,道: “大帅,陈天华伙同新军中的革命党人,今夜肯定有所行动,当务之急就是坚守武昌城,等待外援,而提督张彪远在京城,这里唯一可用的就是武昌守备黎元洪将军,大帅可命他率兵守城。” wap. /64/64592/20261133.html 第808章 武汉三镇首义 “哎哟,这事真是不凑巧,上午本督刚宣布完诏书,对他进行了降职惩戒,现在又叫他坚守武昌城,这怎么开得了口,而且他有情绪,如何肯呢?”瑞澂甩手跺脚地懊恼着。 早知有这档事,就先不宣读诏书了。 张梅生低低的咳嗽了一声,瞅了瑞澂一眼就继续说道: “大帅莫要懊恼,这也许是拉拢黎元洪的一次绝佳机会, 此人属下了解颇动,他是个读书人,非常看重的是忠孝节义。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您现在就下一道手谕,命黎元洪统领武昌城所有军警,坚定城池,等待外援,事后您保举他不但官复原职,还予以重赏。” 听完张梅生的提议,瑞澂心里一阵激动,宛如在汪洋大海里见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不用手谕,本督亲自去守备府一趟,当面告之于他。” 其实,当他听到江面被陈天华舰船封锁之后,武昌城就跟汉阳和汉口联系中断,这里就变成了一座孤城,陆路显然早就没有念想了。 他预感一切都玩完了,最多的不利消息已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刺激,反倒激起了久违的江湖尊严。 “好!咱们就在武昌城里,跟陈天华这个逆贼拚啦!” 瑞澂整了整顶带花翎和一品总督朝服,手一挥,“走,跟本督上守备府去。” 说完,他径直走出正堂,侍卫随从们依次跟在其后面。 …… 当晚十时,顾祝年率特别行动大队的一个中队,以及汉阳钢铁公司保安大队,原汉阳兵工厂保安大队,合计八百人枪,合围了奉诏前来接管兵工厂,湖北提督府警卫营的二个连队和缉察大队的一个中队,合计四百人。 刚开始,清军还负隅顽抗,一时间里枪声大作,顾祝年已经憋屈得太久了,他立马调来十数挺马克沁重机枪,二十几门迫击炮等重武器,进行猛烈的火力压制。 “轰…轰轰…” “哒哒…哒哒哒…” “……” 战斗只持续了半个小时,清鄂军死伤四十余人之后,就缴械投降了。 汉阳兵工厂的枪声就是起义信号,一时间里,武汉三镇几乎同时响起了枪炮声。 “砰砰…砰砰砰…” “轰轰轰…” “哒哒哒……” 午夜前夕,武汉三镇,相继都打响了城池争夺战。 罗二虎亲率他的湖广旅四千多主力增援来了,他们带着迫击炮、掷弹筒、轻重机关枪,乘大小船只从汉阳码头和武昌城外强行登陆,联合会党新军,分别向武昌和汉阳城外军营扑去。 顾祝年解决完汉阳兵工厂之后,渡江来到武昌城下,加入到进攻城池的战斗。 蒋翊武率二个标团中的会员新军共七百余人,向楚望台清军军械库的守军攻击。 孙武率部千余人,向武昌城守备府外围军营进攻。 停在江面上的野狼号舰船,开始炮击位于武昌蛇山上的清军炮台,而血狼号舰船、金狼号双子舰炮击湖广总督府。 从东湖过来的起义新军约两个标团,共三千人包围了湖广总督府,起义的新军炮营,近距离轰击了总督府,因为前期瑞澂曾下令枪杀了三十余名革命党人,新仇旧恨一起上。 一时间里,武汉三镇的城内到处是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残肢断臂漫天飞舞。 有的抱着只剩一半胳膊在那吼叫滚地,有的四处逃窜躲避炮火机枪,恨爹娘没多生几条腿,躲在残垣断壁后瑟瑟发抖。 战斗激烈时段也就几个小时,后来枪炮声渐渐远去,估计许多清军都缴械投降了。 到天朦朦亮时,城里枪声已停止了,战斗结束啦。 老百姓都纷纷紧闭大门,所有商店早已关门,大街上空无一人,连平时到处乱窜的流浪狗,都惊吓得不知躲到那里去了,不见其踪影。 在起义官兵多路攻击下,武汉三镇里的清军乱成一团,各自为战,绝大部分清军没有抵抗就缴枪投降了。 说实在的,这些清兵头脑里没有所谓主义、政治,他们把当兵作为养家糊口的手段,谁给军饷他就跟谁干活,管他谁当王,所以,当发生事变时就躲避投降,反正明天又继续当兵。 三镇中战斗激烈的是武昌城,真正抵抗的是总督府和守备府,他们集中了自己的亲随,警卫部队,也有二千余人枪。 但最是亲信,那里抵抗得住猛烈的炮火,以及武器装备优于他们的正规部队。 也就几个小时,在伤亡数百人的情况下,大部都乖乖投降了。 据说总督瑞澂在本次战斗中表现出满族人应有的血性,身先士卒的拚命抵抗,在逃跑无门的情况下,自己亲手杀了随他赴湖广来的女眷,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他还端起枪摇摇晃晃冲到辕门,这边官兵一阵乱枪成全了他。 起义军总司令陈天华亲自前往总督府,昔日熟悉的湖广总督府已被炮火轰塌,残垣断壁覆盖着一层焦土,四处散落着衣帽破鞋,枪枝弹药带,当然还有残肢断臂,以及濒死嚎叫或痛苦哀嚎。 陈天华轻叹一声,他指示身边的傅君剑,买一口上好棺材,将瑞澂遗体包裹好装入,找个安静地方厚葬。 而黎元洪的守备府大院,陈天华特别关照,不准开炮动用重武器,只准慢慢消灭负隅顽抗的清兵,边打边喊话劝其投降。 所以,到了天亮,武汉三镇的战斗都已平息,这里还在对峙中。 而真正顽强抵抗起义军进攻的,是黎元洪的警卫营,那是他的嫡系,他们利用守备府四周高墙和砖石楼房,负隅顽抗。 但最怎么样也抵抗不住武器装备精良,和人员优于他们的起义部队,他们渐渐就顶不住。 外面有人用铁皮卷成的喇叭还在喊话: “府内的人听着:负隅顽抗是死路一条,只要从里面放下武器走出来,武汉起义军绝不追究责任,愿意回家的马上可以走,愿继续留下来的可登记接受整编……” 守备府里不断有人双手举着枪走出来投降。 守备府前院正堂里,胖乎乎的黎元洪反手立在案桌前,冷眼凝着窗外渐渐淡去的硝烟,厚唇颤巍巍的紧抿,脸上那颗豆大的黑痣在不停地抽搐。 他的身边只有一名执事官和三名贴身侍卫,包括侍卫长都传文在内。 wap. /64/64592/20261134.html 第809章 成立武汉军政府 “你们为什么还不走?出去投降吧,没必要陪我赴死。”黎元洪冷漠地挥挥手。 “我们愿誓死跟随大人,是死是活,一切由大人决定!” 黎元洪望了望这几个贴身亲信,眼眶血红,他举起胖嘟嘟手,亲自为他们整理一遍军帽和衣领,神色肃然。 他自己也整了整军服军帽,把勃郎宁m1903手枪插入枪套里,手一挥沉声道:“走,跟我出去会会陈天华!” 说完他径直走向大门,四名随从依次跟在其后面。 外面早已经停止了抵抗,起义士兵们不攻入衙门正堂内,是因为总司令陈天华亲自下达的命令,给黎元洪以时间和尊严,让他自己做决定。 一会功夫,黎元洪带着四个亲信从容走出大院。 孙武小步向前,扣靴敬礼:“报告上将军,陈天华总司令有请!” 黎元洪抬眸望了望已摘掉龙徽和领章,左臂绑着白毛巾的昔日亲信,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孙武标统官如今是起义军的人了,我黎元洪也不再是你们的都统,要杀要剐请随你们的便,但请不要伤及我的手下和家眷。” “上将军的话说到哪里去了,您一直是我孙武敬重之人,怎么可能伤害呢,请吧!” 孙武恭敬地弯腰示礼。 黎元洪不屑道: “别来这一套,胜者为王败者寇,这是古今中外之铁律!陈天华想见我黎某人,就让他到这里来,我等着!”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得围观的起义士兵背后,传出一声浑厚而有力的声音:“我来了,宋卿兄!” 陈天华一身戎装,在飞鸽、于洋等侍卫们的簇拥护卫下,信步走到前面,士兵们自然让出道来。 他双手抱拳道:“宋卿兄,别来无恙啊!” 黎元洪冷哼道:“陈天华,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只想问你一句,大清朝廷待你不薄,你为何非要造反?这不是在自寻死路吗?” 陈天华凛然道: “宋卿兄此话差矣!当今满清王朝,长期闭关锁国,腐败无能,任人唯亲,排挤汉臣,丧权辱国,我华夏族人,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国力江河日下。我身为华夏有志之士,起事顺应历史潮流之大义,你我同为职业军人,保家安民是我们军人责职所在,你我理应断刀弃戟,弃小义而奔大义,何来自寻死路之说,这是条光明大道啊!” “好吧,你我各为其主,道不同不相为谋,今天就此永诀,希望你不要为难我的家人和部下。”黎元洪似乎悲呛地哑着嗓子叫着,掏出佩枪慢慢移向自己的太阳穴,神情肃穆。 “黎上将军!” “宋卿兄三思啊!” “……” 现场一片惊呼,黎元洪动作很迟缓,被身边眼明手快的都传文一下夺过了佩枪。 他一下子瘫软了下来,被都传文等侍卫搀扶住。 看得出来,他并非真的想死,作为饱读私书的士大夫,忠孝节义中的气节还是要讲的,要给众人留下深刻印象,他黎元洪并非主动缴枪投降,将来有一天清军攻占了武昌,面对朝廷质疑,他有说辞啊。 “都文,将黎上将军扶入内院歇息!”陈天华喊话道。 都传文点了点头,几个人架着体胖的黎元洪,往内院走去。 “孙武,这里有你安排警卫部队,护卫守备府大院,不准任何人进入内院打扰,不准黎大人出任何差子!” “放心吧,总司令!”孙武立正扣靴。 …… 到了农历八月二十三日上午十时,武汉三镇已肃清残敌,正式宣告全境解放,同时向全国通电:武汉国民革命军临时政府宣告成立,陈天华任临时军政府主/席,国民革命军总司令。 军政府要求所属发电厂,邮电局,学堂,医院运行正常,各街道场所清理干净,交易市场,店铺照常营业。 武汉三镇的大街小巷里,到处张帖着军政府布告,《告全省军民起义通电》 “……推翻满清王朝统计,华夏统一,建立中华共和国,还人民安居乐业的生活环境……所有境内清军部队,警察部队及民团民兵就地放下武器,接受国民革命军的整编,对放下武器人员,无论官兵,不论职位高低,一律不得追究以往及战争责任……所有城市基础设施和交通、通讯、电力、银行、学校等不得随意破坏,各衙门官吏,坚守岗位,继续履行职责……” 人们在欢呼雀跃,庆幸自己又能活着迎来了太平日子,那些遭受战争洗劫的商铺家庭,开始时咬牙切齿,但最后都豁达释怀了。 只要人在!钱财乃身外之物! 武汉三镇首义成功,以及武汉军政府的全国通电,一下子在海内外引起轰动,反应不一。 首先,海外几乎所有国家,都纷纷发表声明,表示在清政府与武汉军政府之间保持中立,无论哪一方,都必须保证他们的国家利益和侨民人身财产安全。 这不难理解,因为谁胜谁负现在一点都不明朗,当然是先观察一下再说。 当然,有个国家比较另类,他既不希望满清政府得势,更不希望陈天华这方得胜,而是希望满清政府与陈天华的武汉军政府之间,拚个两败俱伤,由他们支持的海外革命党派回国来收拾残局。 这个国家当然就是东洋岛国。 不光是海外列强们在观望,国内各派系人士看热闹的不在少数,但有一点,他们都低估了陈天华的智慧和谋略,因为谁也不知道他是个两世为人的特殊人物。 对于眼前的局面与困难,都在陈天华的预料之中,他用科学统筹理论将分成若干个阶段,每个阶段列出主要矛盾和最需要做的事。 他在军政府委员会上,宣布了现阶段的主要矛盾和工作重点,那就是团结和联合一切力量,推翻满清政权,建立起中华共和国。 对于各党各派,各种社会组织与团体,只要是反清,拥护民主共和的,都是一条战线上的同志,或同盟者,大家相处的原则:求同存异,一致对外。 建立起反清的统一战线,大家的目标一致,接下来就要扛住满清政府的第一波反扑。 /64/64592/20296484.html 第810章 李府的反响 所以,陈天华以武汉军政府主/席的名义,签发的第一号政令: 要求武汉三镇的所有官吏,警察,医生,教师,个体工商户等,一律上班到岗,原来干啥现在还是干啥,就连知府衙门,警察署长等照旧到岗,薪酬照发。 例如,孟威的武昌警察署长照旧,他是个有能力的人,陈天华还特意面见他,当面给予鼓励,希望他积极做好本职工作,加强武昌府的治安巡逻。 军政府里有人提出不同意见,说他前些日子协助总督瑞澂抓捕和参与杀害革命党人,手上有血债,应以血债血还。 陈天华当众予以驳回,那是孟威奉命行事,执行上峰军令,何罪之有? 不光是孟威,就是荣泽,陈天华也继续使用,当初都是屁股指挥脑袋的事,若照这样追究责任,立马人心不稳,出现内乱,正中载沣他们下怀。 只有总督,巡抚,提督这三个衙门的职责,有军政府统一承担。 陈天华要求军政府的主要精力,都要放在联络外省的反清力量,建立统一战线的同时,做好武汉三镇的防御工作。 他前瞻性功事先转移一部分民众,筑建纵深防御工事,尤其是筑建沿江炮台要塞,火车站和陆基防御,整合革命军长江水师,建立长江远程防御。 既然是改写历史,那就要汲取辛亥年武昌,汉阳保卫战的历史教训,将清军阻击在长江沿线和江滩上,尽量减少将战火波及城镇。 整编了革命军长江水师,将投降的原鄂军水师营进行了整顿,由野狼号舰长丁长栋出任革命军长江水师统领,麾下大小军舰十四余艘,可以封锁武汉三镇的长江水域。 除了整编鄂长江水师,他将丰众保安部队,特别行动大队,起义部队和投降部队共计一万六千余人马,分编成四个旅级战斗群,十二个团,其中一个骑兵团,一个重炮团。 让罗二虎,顾祝年,蒋翊武和孙武四人,分别出任武汉革命军第一二三四旅的旅长,分别把守武昌、汉阳、汉口等要地。 罗二虎作为总预备队,放在武昌城,随时根据需要调遣。 …… 杭州府西湖南堤,提督官邸东苑。 李存智双眉紧锁,背着手在偌大的书院里踱步思索,他左右两旁的红木椅上,分别端坐着李品璋,孙勇,章川和李兴鸿四人。 不用猜,这又是一次秘密碰头会议。 在这屋子里的所有人,事先都不清楚,陈天华突然在武汉造反了,并且通电海内外,成立了武汉军政府,决意推翻满清王朝,建立民主政权。 事先确是一点征兆也没有。 陈天华从头到尾没有发来一次电文,或派人送来一封密函,告诉大家,他准备起事,不光李府当家人不知,就连煤广和崇明两地的所有军政要员,都一概没有告之,大伙都蒙在鼓里,待看见朝廷诏书和起义通电,几乎是同一天才知晓。 “父帅,这分明是他没把您老人家放在眼里,大胆妄为,让我们大家都来了个措手不及,实在可恶。”李品璋首先是一通牢骚,表示对陈天华的强烈不满。 “话可不能这么说,属下听说三姑爷当时在武昌省府礼堂里,搞军品发布会,结果遭来日谍破坏,险些遇害,当场昏迷还被送进仁济医院抢救。但接下来的事情好像不太对劲,汉阳兵工厂的督办,会办相继被指认为革命党人,三姑爷遭到波及,有人上京弹劾,他事先可能探得密报,故临时决定被迫起事!”孙勇赶紧为陈天华辩解道。 “孙大人说的也是道听途说,对了一部分,以属下探得消息显示,三姑爷虽说这次起事突然,但他是中秋节那天,在血狼号战舰上,召集武昌的革命党首领们商议,决定于八月二十二日夜动手起事的,这中间相隔七天,准备工作还算从容,这期间他完全可以密电告之大帅,以及煤广和崇明两地军政要员,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密电通知了长江护航水师的主力舰船齐聚武汉,属下尚没揣摩出他的想法是啥?”章川提出了不同意见。 “哎哟喂,说这些都是马后炮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咱们应该想想怎么办?听说湖南,九江,宜昌等地新军公开通电,有表示独立的,也有响应加入武汉军政府的,总之,都是呼应这次武汉首义,支持推翻满清统治,而咱们这里作为三姑爷直系亲属,不表态能行吗?” 李兴鸿也接着发了言,他的意思非常明确,该出面站队了,之于怎么站,就得看李当家的,但最怎么也不会站在朝廷这边的。 四个人的发言,李存智都非常认真地听着,站队表态那是必然的,作为陈天华的老丈人,最怎么说也不可能站在腐朽的满清王朝这边去。 就算想要站向清政府这边,人家也未必会领情,秋后算帐的可能性是很大,反倒自己落下个六亲不认的坏名声,倒行逆施的骂名,得罪了所有反清的有志之士。 这个形势,李存智看得非常清楚,他是个精明人,自然不可能去做这种蠢事,那就得同样顺应潮流,高举反清大旗。 但举旗表态这有两种,一种是跟随响应,另一种就是搞军政独立。 所谓跟随响应,那就是听命于武汉军政府,响应其号令,成为他的分支机构,从属关系。 而军政独立,则算是反清同盟,或联盟机构,彼此是平衡、平等关系。 可以猜测,陈天华为什么没有事先通告,就是因为他想让李存智自己判断,并做出决定,这是他的聪明之处,不过这点,李当家的自然也想象得到。 这二年,陈天华发展势头很猛,李存智本就有些忌讳,这是明摆的事实,陈天华不傻不呆,他焉有不知晓之理? 可他一直不露声色,决不越雷池一步,就连半句话都没有报怨过,是他碍于翁婿关系,一直对李存智恭恭敬敬,礼数有加,免得落下个忘恩负义,翅膀硬了的不良名声。 可他志向远大,决非池中之物,总有一天他要鲤跃龙门,摆脱李存智的撑控,这次武汉起事,实际就是一次鲤跃龙门的机会,只是他做得非常的顺其自然。 李存智也绝非等闲之辈,事至今日,他终于看明白了自己的这位爱婿的心思,做事如何的滴水不漏,不留任何把柄与人。 wap. /64/64592/20356308.html 第811章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样吧!我们就此通电全国,宣告浙省全境独立,成立浙省军政府,我为都督,品璋、孙勇为副都督,马上派部队接管省巡抚衙门,各地知府衙门,国库银行等,张贴安民告示,跟各国领事馆通报等等。”李存智终于下定了决心。 “遵命!”李品璋和孙勇同时起立,扣靴敬礼。 “那大帅,我的这部分军队呢?”李兴鸿连忙问道。 “兴鸿这块还是暂归属陈天华,军队独立只限于品璋第一镇师,第二镇师全归他吧,毕竟咱们还是一家子,他也十分需要你们的声援,我提议,你即刻返回煤广新城,联合政务委,以煤广自治区的名义通电,响应武汉军政府号召。” 李存智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样做得有分寸,将来能做到进退自如,先共同推翻了满清王朝再说,至少自己割据一方,而浙省本就是富庶之地,独立就是自治,再也不用去管朝廷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债务,自己一点都不吃亏。 “行呀大帅,兴鸿明白了,知道该怎么去做。” 李兴鸿心里暗自舒了口气,他最怕李存智再收回第二镇师的管辖权,然后一起独立,这样让他很是为难,因为煤广自治区是陈天华一手创建起来的,虽说是当初借了李存智一个营的兵马,但现在已壮大数倍,彼此还分得清吗? 作为李兴鸿而言,他最好是两边都不得罪,两边他都能依存,依靠。 …… 武昌,军政府所在地。 原湖北省巡抚衙门,稍做改造,现在成了武汉军政府所在地,陈天华的总司令部和其他各职能部门,都如数迁入,大家紧张的忙碌着。 “报告总司令,云南,湖南,广西,四川,南昌,九江,宜昌等地都通电宣布独立,您的煤广自治区,崇明自治区,东海舰队均发来贺电,表示坚决拥护,赣南赣西的陈二,宋小牛,杨善信等联合致电,表示坚决拥护,他们还占领了整个赣州全境。”司令部机要室主任进来报告。 “有浙省的消息了吗?”站在一旁的罗二虎迫不及待的询问。 “哦,有的,浙省通电独立,成立浙省军政府管辖全省,李存智为军政府都督,李品璋和孙勇为副都督。”机要室主任继续禀报道。 “什…什么?!独立!”罗二虎惊愕,他张大着嘴看向陈天华。 “哦,我清楚了,你先下去吧!”坐在虎椅上抽着雪茄的陈天华,挥了挥手先让机要室主任退下。 看着那主任刚退出房间,罗二虎忙张口道:“上将军…总司令!这…这个太让人失望了呀!这么能这样的呢?” 他也属于憋不住的爆米花,带兵打仗的主官,都是这种脾性。 “住口!这事不准再议论,李府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现在咱们起事才三天,就有这么多的省份响应,已经相当不错了,听说上海这块也正在运作,整体形势将会一片大好,咱们得一步步来,那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呢?”陈天华吐了口烟雾,非常温和地训斥道。 “是,总司令!属下明白了。”罗二虎立正扣靴。 这时,许云媛从门外进来,罗二虎见状,连忙说他去沿江要塞检查防御工事,退出了总司令室。 她手中拿着一份译好的电文,交给陈天华,“这是刚收到的京城密报,摄政王载沣的围剿计划!” “呵呵…动作还是够快了呀,瞧瞧看派出了哪些队伍和将领。”陈天华很优雅地接过电文,不以为然地阅读了起来。 这方面他胸有成竹,对于这波朝廷的进攻,一点都不担心。 电文中称: 清廷为了镇压武汉起义,在军事上作出了迅速反应,将新军组建成三个军。 第一军,由陆军第四镇师,第二镇师之混成第三协旅,第六镇师之混成第十一协旅,合计二万五千人,由陆军大臣铁良督率,即刻赴鄂。 第四镇师代理都统官王遇甲,第三协统官王占元,第十一协统官李纯。 第二军,由陆军第五镇师,第三镇师之混成第五协旅,第二十镇师之混成第三十九协旅,合计二万五千人,由冯国璋督率,作为第二进攻梯队准备。 第三军,由禁卫军加陆军第一镇师,总计二万五千人,由载涛督率,作为第三进攻梯队。 同时,载沣命令载洵的海军部,把大清的巡洋舰队和长江舰队,抽调出一部分舰船,合并一个混合舰队,由海军统制官萨镇冰督率,沈寿堃统领,前往鄂镇压起义军。 “好哇!来势汹汹,决心很大嘛!”陈天华嘻笑道。 “夫君,这样水陆两栖进攻,你有把握守得住吗?” 许云媛虽说参与了许多军事计划与调度,但对战斗的中攻防,战略战术,军事力量对比等,还是只十足的菜鸟。 陈天华笑着拍打许云媛白嫩的手,咧嘴大笑道: “放心吧!这些陆军与海军,看似强大,实际中看不中用,就说陆军第一军吧,陆军第二、四、六镇师,都是北洋新军的老底子,王遇甲、王占元和李纯,那都是袁宫保大人的心腹爱将,铁良是指挥不动的,袁宫保会从中做梗,铁良这次是死定了。” “夫君,此话怎讲?”许云媛睁着大杏眼问道。 “你想想看,袁宫保龟缩在信阳,他日思夜想的不就是希望天下乱起来嘛,革命军起来造反,或者是我起来反了,去年末雷震春他们溜到崇明,就是想挑起我与那赞之间的争斗,让载沣对付我嘛,不过,这次他看到了,我在武汉起事了,他这几天肯定高兴的睡不着觉了,嘿嘿…”陈天华解说道。 “快说嘛,别卖关子了,夫君!”许云媛半瘫在他的身上,撒起了娇。 “说了这么透了,还不明白?” 陈天华难以置信地瞥了她一眼,有些怀疑她故意装傻,“他高兴因为他的出头之日,马上就来临了呀,这些陆军精锐可都是北洋老底子,一旦铁良指挥不动,那只有请他出山来啰!” “那个袁宫保据说通晓战争计谋,一旦出山,他率陆军精锐来对付咱们,怎么办?”许云媛继续问道,她这次还真的有些担心。 wap. /64/64592/20363256.html 第812章 扫墓,大战前的放松 说到这里,陈天华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 “若是袁宫保出山来对付咱们,相对于铁良而言要麻烦不少,毕竟大清朝陆军主力是北洋新军,都是袁一手调教出来的。他们的几十万巡防营和绿营,除了东三省和北方的战斗力还行,长江以南地区,只能是对付小规模山贼水匪。” “但朝廷有个致命短板,就是国库空虚,拿不出多少银两来,开战初期,他们东拼西凑,最多只能支付部队开拔费和一二个月军饷,后面就不行了,弹药消耗了需要补充,这也是个大难题,你要明白,打仗实际就是打银子,没银子就免谈。” “所以,就算是袁宫保出山,没有银子后面照样不行,我们只要拖上他三个月,到了年底,什么冬季装备,后勤保障等就会有一大堆问题出现,让他焦头烂额去吧。” 听到这里,许云媛才有恍然大悟的感觉,怪不得这些年陈天华一直在大力发展经济,使劲挣银子,原来就是为了这一天啊! 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厉害了,未雨绸缪这么久,还真是诸葛孔明再世。 “哎夫君,你说清政府会不会向海外洋人们开口借钱啊,反正他们可以拿国家资源做担保嘛!”许云媛忽然开了窍。 陈天华听罢,会心一笑道:“还算是聪明,能想到这一层,已然不易了,哈哈!” “怎么说,你早就算计到这步了?”许云媛惊愕道。 “当然,载沣他们当然会想到向洋人银行贷款,甚至于发放国债,但洋人们都鬼精鬼精的,他们看着一个病入膏肓的半死人,况且有人起来造反了,清王朝随时都会倒下去覆没,若换作是你许氏,还会再借钱给他吗?”陈天华耐心讲解道。 “嗯,说得是!”许云媛不由得点点头,然后又发问道: “陆路这样,那水路呢?我听说海军统制官萨镇冰,协统官沈寿堃,这两人可都是名将,水师学堂毕业,留过洋,还参加过甲午海战,有实战经验,他们率队前来进攻,夫君如何应对?” “嘿嘿,要说真的舰对舰开战,他们的巡洋舰队中有五艘海字号巡洋舰,都是从英、德进口的铁甲舰,火力强,排水量均在四千吨位,就此,咱们暂处于劣势,但我早就拟定了远程长江防御体系,充分利用长江要塞先阻拦他们,后面才是舰船协助。”陈天华信心满怀地说道。 “哎呀,真没想到,夫君不光是位杰出的战略思想家,还是位天才的军事家,嘻嘻…” 许云媛身子已大半坐在陈天华身上,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媚眼如丝地撒着娇,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大有扑到在他怀里,想亲热一番之趋势。 “哎哎…快下来,这里是军政府,可不是红磡公馆,机要室主体随时会进来,禀报各地响应起义的情况,快…下来。”陈天华见状,忙用手阻挡。 “呵呵…真讨厌,有十几天你都没回红磡公馆了,不是在舰船上,就是在司令部,云儿独守空闺,孤枕难眠呐。”挺着红潮未退的俏脸,她嘟囔着嘴埋怨道。 “好好,等击退了这波朝廷的进攻,我好好地陪你几天,把前面的亏欠补上。”这些哄女人的话,开空头支票的戏码,他还是挺在行的,信手拈来就用上。 “这可是你亲口承诺的呵,到时可不许赖账推脱!”许云媛的纤白玉指,轻戳他的脑门,嗲声嗲气道。 “怎么会呢,我从来是言必行行必果,一言九鼎!”陈天华煞有介事地回答道。 “好!这会就饶了你,嘻嘻…”许云媛离开了他的身上,坐到边上的一把椅子上。 “跟我说说,鸾蓉最近的情绪,如何?”陈天华严肃道。 “呵呵,过了半个月了,蓉妹妹情绪当然稳定了下来,玉芳姐在离开武昌回上海之前,前去公馆看望过她,俩人聊了很久,足有半天时间,玉清头七那天,鸾蓉就出门前去墓地烧香上坟呢。” “哦那就好,哎今天是不是玉清的二七祭日?那鸾蓉可能又去了,我们也乘空去上次坟吧,玉清死后建坟祭司等事宜,我都没空去,今天你陪我去一趟吧。” 陈天华忽然有了去玉清坟上祭奠一下的念头,这小丫头挺可怜的,年纪轻轻便惨遭劫难。 “好吧!”许云媛允诺道。 …… 武昌城东部。 东湖边上有一小湖,属于东湖的小支流,当地人称之为‘绣湖’。 太阳光落到树梢上了,发出刺眼的光芒,树叶像个害羞的姑娘,露出红红的脸蛋。 秋风吹来,阵阵凉爽,吹动了绣湖的水,马上就能看到波纹一圈一圈的荡漾开去,好像风娃子在作画。 绣湖边上有座不高的小山岗,这里风景秀丽,非常的安静,徒步上去,接近山顶处,就有一座简易的小型墓地。 墓地前立着一块石碑,上面赫然刻着娟秀字体:“吾妹玉清之墓”落款人是鸾蓉。 石碑前铺满了野花,两边插着竹竿,竹竿上端系着血色布条,在秋风中飘逸。 墓地前用石头搭建有一个祭台,祭台面上是一块青石板,显然是后来才补建的。 祭台上摆着一些菜肴和水果,还有老酒,左右两颗红蜡烛已经点燃,一身素装的鸾蓉跪在墓碑前嗑头三拜,嘴里还唸唸有词。 墓地四角的不远处,站立着四个武装护卫,他们面朝外保持着高度警惕,两个女佣静静立在鸾蓉左侧候着。 玉清的死,是鸾蓉这些天里久久不能抹去的痛,因为一个并不明智的错误决定,她却为此买了单,为主人而赴死。 据玉清自己讲,她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了青楼,从小练功学艺,吹得一口好箫,后来鸾蓉进入红袖,看中了她,将她放在自己身边,关爱有加,俩人名为主仆,实际情同姐妹。 陈天华与许云媛将马车扔在小山岗脚下,徒步上山。 他们边走边摘些山坡上的野花,捧在手里,飞鸽等侍卫加入摘花队伍中,不一会就是二大束花。 这个地方离城不远,依山傍水是个不错的归宿地。 /64/64592/20438260.html 第813章 汉口三道桥 自从冒险救出鸾蓉回去后,他那天走出公馆到血狼号舰船之前,就吩咐顾祝年去办理玉清的后事。 顾祝年这家伙机灵,非常会办事,他花钱买通了警察署后勤处勤杂士官,又请人将玉清尸体清洗干净,换上一套干净素衣,用上等棺木安装好,然后寻找了老半天,才找到此地,逐将玉清埋于此地。 这事做得非常漂亮,干净利落,让鸾蓉也非常满意,心存感激。 陈天华和许云媛把采摘的野花,摆在玉清墓前石碑处,在碑前草地上盘腿坐下,跟鸾蓉一起给她烧纸钱。 哎!多么天真善良的少女,可惜啊! 生在这个多灾多难的乱世朝代,稀里糊涂成了一个革命党成员,至少是同情者吧,但她懂得报恩护主,勇敢面对生死。 她死得很有气节,死得荣光,这也许是管一种精神升华与解脱。 安息吧,小妹妹! 但愿下辈子投胎在和平年代! …… 汉口刘家庙。 刘家庙本来就是一个地名,是汉口城北郊区的一片洼地,据说在明末清初,这里曾经有一座庙,叫刘家庙,后来清兵南犯,这里发生过一场战斗,庙被毁,留下了这个地名。 清光绪二十四年,京汉铁路铺到汉口,在刘家庙设立车站,这带才热闹起来,这个车站,也就是后世定名的江岸车站。 刘家庙车站,是京汉铁路进入汉口城市的第一个车站,清军从陆路进攻武汉三镇,首先是从这里开始,那是必经之路。 所以,武汉革命军总司令部将这里,设定为重点防御阵地,挖有纵横交错的纵深战壕,革命军第三旅旅长蒋翊武,将他的旅指挥部就设在刘家庙。 这里驻守的兵力有二个步兵团,一个重炮营,一个骑兵营,一个工兵连,总兵力约四千三百余人,占了几乎革命军在汉口守军的五分之四,大有将来犯之敌,挡在汉口城外的气势。 蒋翊武是个懂得阵地攻防战的年轻将领,他顺着铁路线往东北方向推进,在滠口车站前的三道桥要塞,设立了一个前哨阵地,派投诚过来的原鄂军第一镇师第三十一营,驻守这里,营长(管带)张景亮。 铁良统帅的第一军正在集聚之中,湖北提督张彪即先他到达湖北。 武汉事变,远在北京守灵的张彪听闻后是懊恼不已,他在摄政王载沣面前信誓旦旦说,若是他在武昌,定不会让陈天华起事成功。 载沣即令他为第一军先锋官,即刻起程,前往武汉镇压起义军,并授权他可调动京汉铁路沿线,隶属河南、湖南的所属清军,并承诺事后即任命他为湖广总督。 湖北提督张彪,是张香帅的侄女婿,早年就提携为鄂新军主帅,后晋升为湖北提督,是个忠于清王朝,老资格的一员悍将,作战风格凶狠强悍,湖广新军尽人皆知,在湖广一带的清军中,享有盛名,有着极高威望。 他带着卫队乘火车到达滠口车站,三天之内,他就召集了湖北鄂州,黄州,湖南,河南各地的清军,有新军,绿营和巡防营混合在一起,合计五千余众,兵种有炮兵,骑兵和步兵。 张彪将他们简单分编之后,跃跃欲试,准备向刘家庙方向进攻,跟革命军决战。 他的队伍路经三道桥,前哨发现有革命军守军的一个营,营官为张景亮。 张彪听了哈哈大笑,原来张景亮早年是他的一个侍卫,待了几年派他下去任排长,这些年慢慢升为了营管带。 “传本督军令,悄悄将他们包围,但不要开枪进攻,派人送去我的亲笔信,让他投诚,不追究任何责任。” “遵命!”执事官前去布置。 话说驻守三道桥的张景亮,此时正在营帐里喝着闷酒呢。 他不是革命党人,是个典型的投机分子,随波逐流的职业军人,谁得势就投靠谁,他是依靠军饷来养家糊口的。 半个月前,武汉起事一阵枪响,他所在营就在汉口军营里,稀里糊涂地被罗二虎的骑兵给包围了,他好汉不吃眼前亏,立马缴械投降。 事后被革命军整编,成了蒋翊武第三旅麾下的第六营营官,而蒋跟他同在张彪的鄂新军第一镇师,按级别,蒋翊武是他的上官。 这次蒋翊武守汉口,责任重大,他将旅指挥官前置,放在了刘家庙,同时,他派多年老兵张景亮营驻守三道桥,原计划一旦遭遇战打响,他就可以摸清敌人火力,指挥炮兵营进行打击,然后是步骑兵突击。 可张景亮并不是这样想的,把他的营放在最前线,也就是最危险的地方,虽说是后面有大部队,让他抵挡一阵,目的是摸清敌人的兵力布置与火力,说白了,让他当诱饵,炮灰。 张景亮不得不领命,但心里是十分不爽。 “报告营官大人!”一名斥候班长气喘吁吁进来禀报:“从滠口方向过来大批清军,黑鸦鸦一片,足有好几千人,骑步兵都有。” “什么?哪里钻出来这么多的清兵,带本官去看一下。” 张景亮惊愕得酒醒了大半,连忙抄起案桌上的手枪和望远镜,向外走去。 望远镜里,沿着铁路线两边一字排开,足有几里路,骑兵策马扬鞭,后面步兵跟着,还真是黑鸦鸦一大片。 “玛的,还真有几千人马呵,看服饰不像是北洋军啊。”一名连队官颤抖抖地开口说道。 张景亮紧张得腿肚子发抖,他万万没有想到,前来镇压的清军来得这么快,他的战壕还没有完全挖成,手下四百多人枪,还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大人,咱们怎么办,打还是不打?” “打什么,这架势咱们挡得住吗?还是快往回逃吧。” “往回逃,能跑得过战马?岂不都成了骑兵的刀下鬼,还是先守住阵地,一旦这里打响,后面大部队就能增援上来!” “……” 正当大家七嘴八舌讨论时,一名斥候领着一名肩插令旗的清兵策马前来。 “请问谁是管带张景亮?”清军传令兵问道。 “我…我就是!”张景亮一愣,紧张得还有些结巴。 “禀张大人,我奉提督大人之命,前来送他的亲笔信一封。”说着,从内衣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张景亮。 /64/64592/20458354.html 第814章 出师不利 “提…提督大人?是张彪张大帅吗?”张景亮一边接信,一边疑惑道。 “是的,就是湖北提督张彪大人,他刚从京城赶了回来,正在结聚官军反击。”信使回复道。 张景亮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函,果然是张彪的亲笔信,一时间里他是热泪盈眶,他举起手臂高喊道: “兄弟们,我的老上官回来了,他亲率大部队杀了过来,后面还有十数万北洋新军,还有海军舰队正在途中,咱们还是回归到张大人这边来吧,跟着革命党人起兵造反,是没啥希望的,到时候要被灭九族的呀。” “好好,咱们听张管带的,重新回到提督大人这边吧。” “……” 就这样,还没开战,一个营就临阵叛变了,这给革命军的士气,造成了极坏的影响。 很快,张景亮的临阵叛变消息,传到了总司令陈天华手里,他反倒表现得出奇的冷静。 他心里十分明白: 革命成功,不在于当时的振臂一呼,而在于事后面对旧体制势力的全面反扑,新生政权能否坚持得下去。 随着北洋新军主力的不断向湖北集结,严酷的现实考验还在后头呢,尤其是那些被迫从旧体制,变更到新体系的投诚人员,千百年来的皇权思想根深蒂固,历史上举义造反,起初轰轰烈烈,最终都以失败而告终,被诛灭九族的下场,比比皆是。 这些思想不坚定者,武汉军政府不可能,也没有精力在短时间内,改造他们的思想,给他们洗脑,自然就不可能要求他们,和立志改造中华的革命党人同心同德。 时代局限,张景亮临阵叛变,这完全可以理解,真要是追究失误,那应该由前线总指挥蒋翊武承担,是他用人不当。 这种重要但又危险的岗位,应该派一位革命意志坚强的同志前去才对。 现在,革命士气一定要高涨,要让大家都能看到革命成功的曙光,所有,汉口刘家庙前沿的防御战,至关重要,这一场必须打出士气来,决不能败。 这仗关乎全局,陈天华决定,他亲临汉口前线督战。 话说蒋翊武听说张景亮一枪不放,直接临阵叛变了,气得差点吐血,他也意识到当时任命太过仓促了,没有考虑到应该派一位革命党人去。 恼羞成怒的蒋翊武,决定向三道桥要塞发起攻击,将这个要塞给夺回来,以振革命士气,军威。 三道桥,也称三段桥,是刘家庙北上到滠口、北京的必经之道,大片湖泊沼泽上面,建有三长段铁桥,铁桥上面铺设的京汉铁路铁轨,故此得名。 由此可见,这个三道桥易守难攻,两边都是大片湖泊泥沼,军队无法通过,唯一通道就只有一条铁路桥。 张彪的清兵武装,集结在三道桥的北端,建立起桥头堡,他利用强大火力压制住革命军的数次冲锋,革命军这边伤亡不小。 好在陈天华及时赶到,他立马制止了革命军的这种盲目进攻,严肃批评了蒋翊武的不冷静,命令革命军在三道桥南端修筑工事,挖纵深战壕至刘家庙,并建有单兵掩体,防止清兵炮火。 张彪的清兵开始进攻三道桥南端,同样也是困难重重,几天下来兵力损失惨重,而暴露的炮兵阵地,不断被陈天华的机动新型重炮摧毁。 搞得张彪这边也是暴跳如雷,但也无可奈何,只好耐心等待铁良的第一军到达,还有海军统制萨镇冰的混合舰队进入汉口,从而进行水陆两栖的反扑。 …… 话说清廷命令海军部组建混合舰队,在江苏江面上集聚之后,浩浩荡荡沿着长江航道,向武汉三镇进发。 混合舰队司令,也就是海军部统制官,是大名鼎鼎的萨镇冰,副司令则是长江舰队提督,帮统官沈寿堃。 混合舰队共调集了三艘巡洋舰,分别是海容号,海筹号和海琛号。 这三艘巡洋舰是清政府在甲午海战之后,重新向德国伏尔锵造船厂订造,于光绪二十四年陆续服役于新北洋水师,宣统元年被编入海军部巡洋舰队。 这三艘巡洋舰属同一级别,主要技术参数为: 舰长95.77米,宽12.4米,吃水5.79米,排水量3150吨。 蒸汽轮动力,主机推进功力7500马力,航速19.5节,常态舰员265名。 舰载主炮为三门150mm口径克虏伯主炮,主甲板二门,后甲板一门,左右两舷各装有四门105mm口径火炮,二门60mm前甲副炮,以及四门37mm速射炮,五挺8mm口径马克泌机关枪,一具鱼雷发射管。 这三艘海字号轻型巡洋舰,虽说已服役有十年了,但就其技术参数和火力,放入内河那绝对是算强劲,比丰众长江护航舰队的狼字号,火力确实要强大得多。 混合舰队除了三艘巡洋舰,还有海军部长江舰队的六艘楚字号浅水炮舰,分别是楚泰,楚瑜,楚观,楚谦,楚有,楚同。 这些楚字号浅水炮舰,实际均为张香帅在世时留下的遗产,他老人家分别出任过两江总督,湖广总督,以及两广总督,所到之处,都有水域,他就大力发展水师,后面清政府成立海军部长江舰队,收拢过来的内河炮舰,都是他在任时遗留下来的。 楚字号浅水炮舰,长60.96米,宽8.99米,吃水2.43米,均为蒸汽驱动,航速13节,排水量750吨。 火力配置也不弱:主副甲板主炮分别是120mm口径火炮,左右舷两门76mm口径速射炮,两门25mm机关炮,两挺6.5mm口径机枪。 混合舰队除了巡洋舰和浅水炮舰之外,还有后勤补给船五艘,两艘扫雷艇,共计十六艘大小舰船。 舰队旗舰是海容号,海军统制官萨镇冰坐镇,副旗舰为海琛号,帮统大人沈寿堃坐镇。 舰队由海琛号为先锋,海容号处中,海筹号断后,中间是浅水炮舰和补给船,整个舰队绵长在长江上约数公里,浩浩荡荡,杀气腾腾。 海军大臣载洵奉摄政王载沣之命,电令混合舰队加快开进速度,中途不得停靠,快速开赴汉口江面,那里迫切需要巡洋舰大炮的支援。 萨镇冰马上向各舰船发出了指令,命令舰队前速前进。 当时海字号三艘巡洋舰上,已经增设了火花式无线电台,供舰队通信指挥使用,发射功率为2.5kw,工作波长600m。 wap. /64/64592/20506581.html 第815章 马当要塞 实际混合舰队的速度够快的了,当张彪率清军各部,刚开始进攻三道桥南端革命军阵地前一天,混合舰队就已经到达江西九江的彭泽县,离武汉阳逻也就一昼夜的行程,结果他们在马当要塞,受到了要塞岸防炮的炮火阻击。 这下措手不及。 江西九江府彭泽县的马当矶,是长江中游最为狭窄的地方。 马当矶山形状如奔马,横枕长江,矶头呈九十度壁立江中,与江心的一块沙洲-棉泉洲对峙,本来宽大的江面在此被挤压得狭窄许多。 山下长江迂回马当矶折流东去,马当就象一匹骏马当江而立。 在鸦片战争期间,英军攻占上海,清政府为阻挡英籍军舰沿长江北上,威胁湖广地区和江西,下令在此筑建炮台,并派有清军驻守,俗称马当要塞。 甲午战争爆发,马当要塞再次得以加固,并常年有一个营级清军在此驻守。 早在陈天华掌握到大清朝廷,水陆两路军队进攻武汉三镇的计划之后,他担心的并不是陆路这块,而是水路。 历史上的汉口、汉阳保卫战,以革命军失败,退守武昌而告终,其中一个最大的因素,就是萨镇冰所率舰队到达汉口、汉阳水域,然后炮击革命军阵地,造成革命军大量伤亡,直至溃败。 据后世历史记载,萨镇冰亲自驾驶海容号进入武汉阳逻,再到汉口,汉阳水域,然后向三道桥,刘家庙,汉阳龟山炮台等革命阵地,光是三艘巡洋舰就发射炮弹近千发,可见其威力。 不说楚字号浅水炮舰,光是海容、海筹、海琛号这三艘巡洋舰的炮火,相当于三个重炮团还过,每艘巡洋舰大小火炮十七门,大口径舰炮150mm、120mm,105mm,都比陆军野战炮75mm大出数倍。 克虏伯150mm榴弹舰炮,发射的是高爆榴弹,重达45公斤,有效射程六公里。 一颗高爆榴弹落下,杀伤半径为40米,相当于小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小,坑深达4-5米,可以想像出他的威力有多大,一栋房屋一颗高爆弹就可将之夷为平地。 丰众狼字号舰船,主舰炮才有105mm,船体是木质结构,甲板后来补做了钨锰合成钢板的保护,但船体左右舷,以及吃水线以上部分,都还是木质的,根据吃不了这种重型炮弹,一颗都够呛。 决不能让历史的悲剧重演,所以,陈天华自然想到利用长江要塞来进行有效阻击。 第一个用来阻击混合舰队的要塞,当然数马当要塞。 这在后世历史上,曾利用马当要塞阻挡过日寇下武汉的计划,只可惜主将昏庸,被日寇轻易攻占。 当晚,陈天华就电告位于鄱阳湖康郎山水师基地的陈二,密令他的赣州旅派出一个标团,乘舰船占领九江彭泽县的马当要塞,而他从武汉也派出野狼号和金狼号一二号舰船,增援九江。 九江位于赣省北部,处于湘皖赣三省交界。 它地处长江中下游的南岸,左邻鄱阳湖,右连洞庭水,长江黄金水道在这里构成了华夏南北、东西交流的轴心,是历代历朝的军事战略重地。 陈天华的革命军在这里集结了野狼号,金狼1号,金狼2号,鄂水师的楚风、楚怀号两艘浅水炮舰,还是宋小牛带兵过来的银狼1号舰船,还有二艘运兵船,三艘千吨补给船,三十余艘从鄱阳湖带过来的机帆快艇,作登陆作战之用。 战略物资和兵运都是通过长江黄金水道完成,十分便捷,达到以逸待劳之效果。 这支特混舰队由原血狼号舰长郎仲平担任司令,陆军则由赣州旅副旅长兼第一标团团长宋小牛,担任总指挥。 他们的任务是先夺取马当要塞和马当镇,然后阻击清海军北上武汉增援清陆军。 驻守马当要塞的是清军九江巡防营的一个步营,实际未满员,也就半营多点近三百人,由于这里长期没有战事发生,就连土匪都没出现,所以,这里的守军都成了养老院,纪律松懈,吃喝嫖赌抽,岸防炮和手中的枪长年缺少保养,都是锈迹斑斑。 宋小牛所在的第一团,在郎仲平舰炮的支援下,不到半天就攻占了马当要塞和马当镇,清军巡防营不堪一击,除了当场被炮火和枪弹打死的几十人,其余都投降的,宋小牛事后释放他们回家去了。 玛的,留下这些废物还要浪费他的军粮。 占领要塞之后,宋小牛等人除了擦洗原有的岸防炮之外,还将自己所带来的山炮,搬运到要塞上,加强火力。 当清军的海琛号刚接近要塞口时,被矶头上的十几门岸防炮猛烈轰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快快…往后退!”舰队副司令沈寿堃还来不及开炮还击,连忙命令舰船后退,几发炮弹落在甲板上,炸死炸伤了十余名水手,好在是铁甲舰,而宋小牛岸防炮使用的是野战高爆弹,没有穿甲/弹,所以海琛号并无大碍。 “怎么要塞上的岸防炮,会向我们开炮?他们眼瞎了,没瞧见旗杆上挂着盘龙旗,是朝廷的舰队嘛。”受到惊吓的舰长,满人荣续发着牢骚。 沈寿堃还是很有经验,他一面跟舰队司令官萨镇冰电告突发情况,一边指挥后面的楚观号浅水炮舰,设法靠岸,上岸去了解情况。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搞清楚要塞上的守军是敌是友,才能接下来制定行动方案。 楚观号浅水炮舰慢慢靠向南岸,又派触礁,在离岸边二百余米时,放下一只小舟,派了五名水手上岸去侦察。 五名水手上岸之后,慢慢观察过去,在马当镇附近碰上几个巡防营溃兵,一了解方知要塞与马当镇附近区域,均被一伙不明身份的军人占领,对方也有军舰,队伍有一千五六百人枪。 五名水手返回海琛号上,亲自跟副司令沈寿堃当面汇报。 沈寿堃立即判断出,占领马当要塞的是陈天华的革命军,因为有军舰就只有丰众长江护航舰队,而且他们在鄱阳湖就有水师基地,离九江很近,转攻过来很快。 他将此情况电告舰队中部的司令萨镇冰。 萨镇冰听罢非常吃惊,但又不敢硬闯,只好命令舰队原地抛锚休整,并将此重要情况禀报海军部载洵,希望能让九江附近的江西、湖南、安徽清军结聚之后,攻占马当要塞,舰队可以用舰炮支援。 wap. /64/64592/20577912.html 第816章 要塞外围之战 电文到了海军大臣载洵那里,他傻了眼,没想到陈天华还有这么一阴招,连夜禀报摄政王载沣。 “五阿哥,这事可怎么办呀?” “怎么办?只能命令当地新军,绿营,巡防营官兵进攻马当,让萨镇冰炮火支援。”焦头烂额的载沣叹气道。 “可派谁去管辖,指挥呢?”载洵有些犯难,现在各地都在闹独立,争相脱离清王朝的统治。 “下谕令,让江西巡抚聂纠规为钦差大臣,江西提督尹志平为都统官,节制九江附近的各地清军,命令他们进攻马当要塞。” 载沣虽说刚愎自用,但他头脑尚算清醒,他知道聂纠规跟陈天华是冤家对头,从浙江开始一直追朔到江西,当年还到京城告过御状,结果被军机大臣张之洞给弹压了下去,只好灰头土脸地返回南昌。 这口怨气,聂纠规一直憋在心头,没想到这次终有出头之日了。 而尹志平同样是,当初他的绿营被宋小牛的炮兵一顿猛揍,死伤数百而投诉无门,只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这次终算有报仇雪恨之机会了。 “巡抚大人,这次在九江,咱们好好的教训教训陈天华小儿,让他也长长记性。”尹志平道。 “有了这道摄政王的上谕,你就大胆的去召集兵马,多多益善,把陈天华麾下干将宋小牛,彻底消灭在马当山。” “遵命,巡抚大人。”尹志平出去办差了。 …… 三天功夫,尹志平拚了老命,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连蒙带骗地纠结了五千余名清军,有安徽安庆,池州的巡防营,九江和上饶的绿营兵。 这些绿营和巡防营的官兵,这些年不被清廷所重视,什么装备都想着新军,就像是小娘生的孩子一样,心里憋屈得慌,有机会让他们出人头地,为自己正名,那有不卖力的道理? 宋小牛依据陈天华给出的防守要求,除了马当山,马当镇,还将马当外围的黄山,香山和香口等地,都划入防御范围,构筑了防御工事,派出一个营的兵力驻守两个山头。 陈天华非常清楚,抗战历史上马当要塞争夺战,日寇就是抢占了外围的黄山,香山,然后架炮轰击马当山,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历史的教训,当然要汲取。 从萨镇冰的舰队,被围在马当要塞下游江面的第五天,尹志平指挥的清军,开始向马当外围的黄山和香山发动了进攻。 舰队负责炮火支援,在确定了香山和黄山的地理坐标之后,海琛号和海容号上的150mm主舰炮要开始发威了。 巡洋舰上的150mm主舰炮的有效射程,约为6.7公里,而黄山和香山的主阵地,都在其有效射程之内。 一时间里,两艘巡洋舰上的主舰炮开火了,轰隆隆雷鸣般的炮声,在山谷间的江面上响起。 而停在马当要塞上游的野狼号和金狼号舰船,他们的主舰炮是105mm口径,有效射击为7800米,即3.9公里左右,勾不着那两个阵地,所以,也就无法支援守军,还是乖乖埋伏在上游水域,等待时机。 马当镇外围的香山和黄山阵地上,现在已完全变了模样,地上被挖开了纵横交错的无数壕沟,挖出的土和山上树木垒成了一道道土墙,有的土墙后是一段平整的地面,而有的却是沿着土墙几步远便是一道深达三米多的壕沟,旁边是无数个单兵防炮掩体。 这些纵深防御工事,是丰众保安部队的必修课,都有书面的具体操作规范和要求,每个兵士身上都带有一把短柄铁铲,这是陈天华亲手设计,让槐坎铁厂专门生产的战场工具。 只要是陈天华麾下部队,挖纵深防御工事,无不熟悉得像吃饭喝水那样简单,完全是按葫芦画瓢,条件反射。 就是这套防御体系,帮了宋小牛守军的大忙,面对大口径火炮的盲攻,少数哨兵躲进了单兵防炮掩体中,而大部分守军,则藏入后山的防空洞里,极大地减少了伤亡。 炮击过后,垒起的土木混合墙和浅表工事悉数被摧毁,战士们马上再动手,用随身携带的小铁铲开始重新加固,砍来树木树枝重新搭建,垒得更加结实。 午时,太阳高悬头顶,农历八月底的阳光,虽然谈不上如何火辣辣,可加上战场上那种沉凝的气氛,却让人无端地感到一阵阵的燥热,此时,也正是一个人气血正旺的时候。 便是在这个时候,尹志平所率的混成清军,抵达了战场。 望远镜中看着宋小牛的防线,被炮火轰得七零八落,他 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小子,让你们也尝尝重炮的滋味。” 马鞭指着自己的正前方,在他的对面,宋小牛的帅旗迎风飘扬,与尹志平的帅旗遥遥相对。 “从正面突破,我要直捣敌巢!”尹志平豪气冲天地嚎叫。 没有侧翼的攻击牵制,没有小规模的攻击试探,尹志平 一上手便是雷霆万均之势的正面强突,他要集中所有的力量,在正面战场约三里宽的攻击面上全面突击,只在打开某一点,便可形成突破,遍地开花。 从山顶上往下看,清军开始了进攻,他们的服饰各不相同,个个猫着腰乌泱泱地向山项冲来。 看着尹志平蛮不讲理的进攻,宋小牛大笑道: “很好,当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跟丰众保安部队没怎么打过交道,这帮子清兵对上了我的脾气,来吧,既然想正面强攻,我们就来一个王对王,将对将,硬硬地碰上一碰。” 进攻的清兵不但服饰不一,手中的枪械也是五花八门,汉阳造m1871毛瑟步枪,村田三零式步枪,火绳枪,鸟铳等等,他们快接近前沿阵地时,一边气喘吁吁的爬坡,一边拉着枪栓开火。 “砰…砰砰…” “啪啪…啪啪啪…” “……” 看似热闹,其实威力甚小。 而这些丰众保安部队的官兵们,也正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一声令下,一颗颗子弹噼里啪啦射向上下方。 保安部队的步枪,清一色是毛瑟m1888制式步枪,这是汉阳兵工厂仿制步枪中最成熟,稳定性最好的产品,官兵们都已使用习惯了。 “全体注意,急速五轮抛射!”随着一声令下,后山迫击炮阵地上,几十门m60口径迫击炮在咆哮。 嘘嘘嘘的一阵响,空中立时多了许多飞行的黑点,炮弹铺天盖地地罩住了向前爬行的清军,这些兵卒被炸得溃不成军。 wap. /64/64592/20577913.html 第817章 清兵大败而逃 丰众保安部队是陈天华的精锐,他的装备配置,完全跟日陆军的标准一样配置,迫击炮配备到排一级,掷弹筒每个班组都有,单兵都有手榴弹,比装备精良显称的北洋新兵,不知强出许多倍。 除了武器装备,单兵作战素养,丰众保安部队占得绝对先机。 清军这头,除了极少数单兵素质高点的老兵,能够在冲锋过程中瞄准相对好些,子弹落在前沿土墙上,大多数清兵都是朝天盲射,埋头猛冲十数步后,砰地放上一枪,子弹从阵地上端掠过,不带走一粒尘土。 丰众保安队员的排枪技巧,瞄准命中水平的确不是清兵能够比拟,往往进攻的清兵放出一枪,这边三四枪发射出来。 尹志平依仗着人多势众,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锋,都被宋小牛亲率的勇士营官兵,给轻松打退。 第一天下来,清兵在黄山和香山两座相邻的山头前,扔下数百具尸体,一无所得。 消息传到萨镇冰的舰队这里,让人沮丧,他连夜把各个舰船的舰长召集至自己的旗舰上开会,决定明天除了用两艘巡洋舰炮火,继续支援步军之外,舰队海琛号巡洋舰率六艘楚字号浅水炮舰,向马当要塞集中炮击,并强行突关。 翌日清晨。 萨镇冰的旗舰海容号,和从后面赶上来的海筹号巡洋舰,开始向香山和黄山阵地进行炮击,六门150mm主舰炮轰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发射高爆弹数百枚,才结束炮击。 萨镇冰心里苦涩得很,这次带来的主舰炮的高爆弹,两天炮击,用去了大半,照这样下去,就算突过马当要塞到达汉口,只怕主舰炮的高爆弹所剩无几,只能使用舷侧炮。 可舷侧炮的威力小不说,弹药也准备的有限啊。 巡洋舰主舰炮的炮弹,全部都得从德国克虏伯进口而来,国内数家兵工厂,都没有这种大口径炮弹的模具,更没有配方与工艺,所以,一旦用完了炮弹,这些巡洋舰的主舰炮就成了废铁,摆设。 他已经推算过了,照这样再消耗一天,舰队增援武汉就成了一句空话,所以,他把赌注放在整个舰队,炮击马当要塞上的炮台,然后强行突过马当山水域,否则,舰队到不了武汉,他这个司令要被押上军事法庭审判的。 话说尹志平,见舰炮轰击一个小时之后,还没等炮火拖伸,他就命令清兵立即冲锋,要吸取昨日之教训,不能让对手有修复工事的时间。 这么一来,步炮配合在实战中得到了提升。 这次舰炮炮口角做了些微调,精准度比昨日要高,大都落在前沿阵地上,又一次摧毁了工事,加之清兵的提前进攻,让丰众保安队员们来不及修复工事而仓促应战。 虽然清兵不断有人中弹,可清兵中的绿营和巡防营官兵,仍然是不要命地冲锋,因为战前尹志平宣布有钦差大臣聂纠规的口谕,第一个冲上山头者,重赏白银五百两,官升三级。 清兵中绿营和巡防营军官,都是行伍出身的旧式军人,没接受过西洋思想,队伍思几乎没有革命党人,现在,这些人反倒是成了清朝政府最后的一布遮羞布,他们高举龙旗在冲锋。 终于,第一道防线被清兵突破了,旋即转入第二道防线的争夺战中。 宋小牛坐在香山顶指挥所里的一块岩石上,轻松地看着这场攻防大战,甚至还快活地哼着小调。 丰众纵深防线,越往后,它的反弹便变得愈强,为此,他的嘴里冷哼道: “尹志平,你这个老贼,等你再前进五十米,老子就让你尝尝天空中下饺子的滋味。” 宋小牛所谓的天空中下饺子,是指集束手榴弹,掷弹筒,小口径迫击炮等,近距离杀伤性武器覆盖前沿阵地。 “传令给左右两翼和总预备队,准备给我往前沿阵地里下通饺子,奶奶的,这些怂种起得太早,恐怕还饿着肚子呢?”宋小牛大声命令道。 经过近十年在战火中的磨练,现在的宋小牛,可不是当初在煤山镇遇见的,那位只露出一双眼睛,话都说不清楚的井下挖煤工,已经千锤百炼成了一名优秀的战场指挥官了。 说话间,清兵全面占领了第一道防线,正在猛攻第二道壕沟,向前推进了五十余米。 此时,他们付出的代价,又是三百余名兵卒的伤亡,加之昨天一整天的消耗战,伤亡人数接近千人,差不多五分之一的兵力啊。 站在半山腰举着望远镜督战的尹志平和聂纠规,看着清兵差不多快突破第二道防线,接近山顶了,可丰众保安队员且战且退,有条不紊,两人的脸上都没有什么轻松的表情。 对方如此表现,只能说明,再后面会有更艰苦的战斗,或是陷阱在等着他们。 尹志平忽然开口道: “大人,今天倘若到天黑再攻不下这个外围山头,突破马当要塞就难了呀。” “你这是啥意…”聂纠规还没把话说完,只看见山顶上无数个黑点像乌鸦般飞舞着,随后就是一阵阵轰隆隆巨响,天崩地裂,像是地震了一般。 从山顶的左右两翼,飞出来数百枚木柄手榴弹,掷弹,后山飞过来一批批迫击炮/弹,准确无误地落在方圆百米的前沿阵地上。 而且是一个波次又一个波次的无差别投放,连绵不断地砸向占领前沿阵地上的清军。 一时间里,阵地上浓烟滚滚,火光频闪,鬼哭狼嚎声被爆炸声淹没,残肢断腿满天飞舞,宽敝壕沟成了这些清兵的葬身之地。 也就十分钟不到光景,进入前沿阵地的一百五六十名清兵,全都死在壕沟里了,逃出来的也就十几个人。 因为壕沟太深,他们进入容易,可要爬出来逃跑,那就难了。 尹志平脸色苍白,下达了撤退命令。 “大人,咱们这样打不是个办法,才二天打要塞外围就死伤千余人,这要是攻到马当山下,咱们好不容易召集起来的五千余人,岂不是都得死在这里?先撤吧,派人在当地问问,看看有没有小道,可以绕到马当要塞,咱们组织偷袭。”他小声对聂纠规说道。 wap. /64/64592/20577914.html 第818章 重挫大清舰队 聂纠规听罢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他是第一次领了钦命,与陈天华的手下人交战,本以为十拿九稳,没想到居然是如此结果,这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要说陈天华本人厉害,这也就算了,人人皆知,可没想到随便一个标团长出面,也是这么能打,还真有点咽不下这口气,不但在摄政王那里不好交差,自己这个巡抚的颜面也是挂不住。 要是真让陈天华的阴谋得逞,清王朝被推翻了,那今后还有他聂纠规的立足之地吗? 原本以为,这次丰众保安部队是孤军深入,他这里又有强大的舰炮支援,加之钦差大臣的头衔,召集周边的清兵剿灭了这股丰众叛乱分子,不但出了口恶气,还乘机得到摄政王的亲睐,日后定能当上两江总督。 但现实却给了他重重一击,想到这里,聂纠规特别的沮丧, “巡抚…哦钦差大人,我们暂时撤回去休整一下,看看能否找到一个捷径,偷袭比强攻有效,听炮声,马当山下萨镇冰大人的舰队,估计也在苦战,咱们去了解一下吧。”尹志平见聂纠规垂头丧气的模样,继续劝慰道: “再说了,我们这一次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您钦差大臣的号召力还是证实了是有的,咱们这次招兵买马,把南昌和九江等地守好,防止革命军打过来,这些可是咱们的地盘啊!” 聂纠规抬头看看天色,太阳已开始西下,想在天黑之前占领香山和黄山,已是没了指望,再拖延下去,对自己丝毫没有好处,也就同意队伍撤回营地休整。 话说马当山下,早晨海容号和海筹号炮轰香山和黄山的同时,沈寿堃率海琛号巡洋舰,后面是楚瑜号,楚泰号,楚同号等浅水铁甲炮舰,成一字长蛇阵,开足马力向马当关隅水域冲去。 他们一边开进,一边向马当要塞开炮轰击。 马当矶山上的守军,当即开炮还击。 守护马当要塞的是宋小牛团第三营,营长是位年轻的后起之秀,叫费莱。 费莱原本在赣西洞庭湖的杨善信团当排长,后来作战勇敢,先在屠夫营长手下升任连队官,上次在护航兰花号货轮时,作战机智,杀退了登船的匪徒,立有一等功,而他又是浙江武备学堂毕业,去年扩军整编,他被陈天华亲自点名,擢升为营长。 由于他这样跟原来的上司屠夫同级,为避免尴尬,陈天华让旅长陈二,将此调到赣南宋小牛团任职。 这次长途奔袭马当,他随宋小牛一起来到这里,并且主动承担起坚守马当要塞的重任。 费莱接受任务之后,对整个马当要塞和马当山进行了全面考察,他发现马当山上修筑有三层炮台,据当地向导说,还是在清咸丰年间,太平军名将林启荣镇守马当要塞,而筑建的呢。 这个三层炮台的第一层,筑建在马当山顶,旁边挖成一个高3米,宽约4.5米,深达三十余米的洞穴,当初可能主要是为了储备火药,炮弹等武器之用,现在看来是个天然的防御炮火屏障。 4.5米宽的天然石洞,可以并列放置二门75mm野战山炮,这个山洞可以放置二十门火炮。 第二层建在半山腰,炮台较小,用石条石块垒成的一个高2米,直径4米的圆形炮台,位置比较隐蔽。 第三层位于突出部的矶头的悬崖峭壁上,炮台后面建有一个用砖石砌成的掩体,掩体高3.5米,宽4米,深35米,洞门东南与西北对开,另有一处约600平的平地,可以练兵或集合队伍。 以前清军的炮台主要以第三层的矶头作为主炮台,这里放置有三门大将军炮,二门弗朗机速射炮。 半山腰原来有二门弗朗机炮,由于常年失去保养,已然废了。 山顶那个炮台基本没用。 费莱观察过后认为,矶头突出部主炮台,虽说位置险要,但恰恰是敌舰炮火重点关照之处,这里没有遮挡物,那些砖石掩体在150mm,120mm重炮面前,不堪一击。 他决定把这处炮台当成诱饵,以吸引敌舰火力。 而他的重点放在马当山顶的第一层炮台,那里位置隐蔽、开阔,敌舰用望远镜也瞧不见,但山上可以清楚瞧清楚下方江面,又有一个天然石洞掩体,炮火轰不塌。 汉阳兵工厂的新品,75mm山炮轻便,装有轮子,可以随时在石洞里移动进出,这样,在山顶上跟敌人玩躲猫猫游戏。 而半山腰的那个炮台,作为山顶炮台的辅助,放上二门75mm山炮,做偷袭或补充之用。 当沈寿堃率舰船冲过来时,费莱随即指挥山顶的十二门火炮还击。 虽说75mm山炮口径小,但他的射击速度快,兵工厂的专家们,对原装克虏伯进行了改进,瞄准计算和速射都进行了提升,舰炮打出一发,山炮可以打出三发炮弹。 而且最开始的炮击,舰炮轰击的是矶头炮台。 不出所料,才一刻钟,七艘舰炮的重炮,将矶头炮台炸了个稀巴烂,炮管和笨重的炮塔,被高爆弹炸裂,坠入长江,而炮台后面的掩体,轰隆隆倒塌,砖石飞溅。 敌舰的炮火愚蠢地瞄准在矶头炮台,没想到山顶上炮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打得敌人晕头转向,这时慌忙调整炮口再来瞄准,但已晚矣。 海琛号指挥塔被炮火击中,右舷二门105mm火炮被摧毁,一门受损,炮手和水手倒下去二十几个,沈寿堃当场受重伤,由舰长荣续代替指挥。 楚瑜号和楚泰号都被炮弹纷纷击中,受损不小。 荣续还想继续冲过关隅,没想到一直埋伏在北上端水域的丰众舰队出现了,野狼号,金狼号等艘船猛烈开火,这下敌舰吃了大亏,被迫退了回去。 这样,前后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的舰队炮战,清军混合舰队在两头夹攻下,大败而退。 海琛号,楚瑜号,楚同号受损严重,需要停泊修理,而楚泰号重创,主甲板上的主炮和左舷炮塔都被炮弹击中受损,动力系统的锅炉被摧毁,它被其他舰给拖了回去。 舰载水手,炮手和轮机人员合计死伤五六十名。 舰队司令萨镇冰面对这种状态,遭遇羞辱不说,冷静下来思考,认为冲杀过去困难重重,就算革命军放行了,他们赶到汉口,已意义不大,炮弹所剩无几。 为了保存清朝海军仅有的这点家底,决定调转头,将舰队撤到芜湖,停泊修理。 而沈寿堃在舰上只做了简单处理,也需要住院动手术,取出弹片。 wap. /64/64592/20577915.html 第819章 各方势力搏弈 清海军混合舰队在九江马当,遭遇了滑铁卢,被迫撤退到安徽芜湖停泊修整,消息传到北京紫金城,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摄政王载沣更是心如火焚,面如死灰,慌乱中寻求应对之策。 倘若武汉起义之火不能尽快扑灭,将远不止一省一城的事变,漫延至全国,时间延误,梁柱摧折,大厦倾倒。 一个庞大的大清帝国,即便是腐朽之极,也不等于它衰弱得不堪一击。 情急之下,摄政王让内阁总理大臣、庆亲王奕劻,求救于东交民巷的洋人公使们。 奕劻派主管外务的协理官,送信函至英国公使馆和美国公使馆,告之事态的变化,请求英、美两国政府的支持,希望驻汉口的英、美等国的海军舰船参战,炮轰起义军三道桥,刘家庙等驻点,帮忙清军收回失地,从而挽回清王朝在武汉三镇的败局。 英、美公使都表现出少有的同情,均表示他们会指示本国驻军,给清政府以力所能及的一切援助。 几天之内,汉口长江水域聚集起十九艘外国军舰,其中英舰8艘,美舰3艘,德舰5艘,俄舰2艘,日舰1艘,他们封锁了汉口江面,不允许武汉革命军的舰船靠近,岸上码头还有海军陆战队把持,大有武装干涉之势。 消息传到陈天华的司令部,他当即派人前往汉口,先跟英驻汉口总领事交涉,而后是美和德。 陈天华这些年跟英、美和德这三国关系处得还算不错,技术合作和国际贸易也是跟英美德做得最多,尤其是跟英方,无论是银行金融,还是矿产铁路的勘探开发合作,是所有洋人国家中最多的。 他心里也十分明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大英帝国在西方列强中最有权威性,国力最强悍,俗称日不落帝国。 这时候,陈天华多年的生死之交,英籍好友伊恩,现在是英驻上海总领事,他跟英驻汉口总领事葛福关系非常好,甚至跟英公使朱尔典关系都不错。 在伊恩的斡旋之下,葛福最后明确表示,六国军舰和军队是为维护租界和侨民的安全,除非受到攻击,否则,他们不会轻易参战。 最后协商结果是,起义军的武装船只不允许在汉口江面上停泊,但渡口码头可以使用,这就方便了汉口起义军的增兵调动,弹药和后勤保障。 有了这个结果,陈天华认为己属不易,这口气只能憋在心头,以他现在的力量,无法跟帝国主义列强们比拚硬扛。 当然了,这个结果并非真正是伊恩个人斡旋的功劳,他只是顺水推了一把而已,而真正的‘顺水’,是帝国主义列强们的本国利益和对华策略。 西方各国,都非常不喜欢清朝这个泱泱大国,发生什么革命与大变革,让这个东方古国与民族强大起来,因为他们对唯唯诺诺的清政府奴役惯了。 当今清政府,早已是列强们手上洗顺了的一副牌,虽说已经腐朽不堪,但是却容易掌握、把控,本国利益都能得到保障,当然不希望一个代表新思想的强硬政权上台。 尽管陈天华为代表的武汉军政府,宣称承认之前西方各国在华权利,但是,革命,对于一个现存利益的拥有者,一个对所在国主权的入侵者,即使现在矛头不指,谁能保证以后不指?全面掌握政权之后还不指? 况且,陈天华是个什么样的人,恐怕东西方列强们对他研究透了,他是个十分强悍的奇人、伟人,总让人惶惶不安,始终感觉到一种巨大、潜在的威胁。 但从长远历史发展的角度来看,旧势力、旧体系总是要被新兴力量所砸碎,取代,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谁也阻挡不了的。 西方列强们,那些精明的政治家们,他们这点是心知肚明,所以,他们从长计议,谨慎地选择观望姿态,暂时性的中立,决不轻易去得罪陈天华。 具体策略是:旧政权我会声援,或适当保护,新政权我暂不出手,留有余地,等到事态明朗了,我好站出来说话,总之,一切都是为了本国利益。 这就是西方列强,目前对待武汉起事的外交基本法则。 这场外交风波总算是这样过去了,目前三道桥那边,起义军和张彪的清军还在对峙中,铁良的第一军陆续到达,分别驻扎在祁家湾和滠口一带,军司令部设在孝感,但都按兵不动。 没有强有力的炮火支援,双方力量对比,只能算是势均力敌,虽说清军兵力上绝对占优,但他们内部心并不齐整,各自心怀鬼胎。 王遇甲、王占元和李纯等人,根本不理睬督统铁良大人的出击命令,说了一大堆不能出击的理由,并不想真的进攻起义军,他们是在等待朝廷的重大人事变动。 …… 清澈的洹河,当地人称安阳河,是一条古水,源于太行山脉。 洹河北岸,袁林以西,京汉铁路东侧,有个临时停靠的车站,据说前些年袁宫保兼任邮电部尚书时,特意设立一个临时站台,名为袁家车站,方便自己随时随地返乡。 所谓洹上村,是个占地三百余亩的特大宅院,实际只有一户人家,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袁家,当地泥腿子们都叫袁宅,或袁家花园。 洹上村离安阳城只有三里远,西路京汉铁路只有一里路,交通十分便捷,它坐北朝南,呈方形,四周筑有砖砌围墙,高七米,厚约五米,很像城墙,墙内四周建有上下二层的碉楼。 面南的围墙中间开了一个拱字型的大门,门上方的墙壁上,横刻着三个大字‘洹上村’。 袁宫保去年底被摄政王载沣强行下野,将官职撸得一干二净,回乡当渔翁垂钓。 但他直隶参谋部,卫队营是原封不动带回洹上村,这里,就是他的另一个司令部,什么电讯电报,情报讯息等畅通无阻,他时刻关心着局势的变迁。 正当陆军大臣铁良在汉口前线为军令不畅,捶胸顿足之时,袁宫保却在恒上村东书院里,与自己的长子,以及心腹幕僚长杨度,品茶聊事。 刚过完五十岁生日的袁宫保,正当壮年,他矮墩结实的身躯,一张方正国字脸,脸颊红润滑油,浓眉大眼而不怒自威,只是八字胡须微微有点花白。 wap. /64/64592/20593415.html 第820章 袁宫保的牌局 “禀父亲,英驻京公使朱尔典先生的代表刚送走,美驻京公使费勒器先生电告,他的代表已启程前来恒上村探望父亲,听说后面还有德驻京公使也准备派员前往,我们接待有些忙不过来呀。”袁公子克定低声说道,表面上看似有些报怨,实际上是脸带喜色。 “哈哈…洋人嘛,见到革命党人起来造反,未恐他们的利益受损,一旦这些革命党人掌握了政权,前期的债务和签订的条约,要是来个一概不理或不认可,他们岂不是竹蓝子打水一场空啊。”袁宫保抚着八字胡须笑眯眯说道。 “是啊,属下前几天在京听说,沙俄和东洋人在东交民巷的多国公使联席会上,认为这次革命党人的武汉起事,大有当年义和团运动之趋势,鼓噪要出兵干涉,结果被英美两国公使给制止了,他们认为大清国必须推出一位能人,能力挽狂澜的强者统辖朝政,就能平息这次革命党人的起义造反,而这位强者,就是袁公您呀!”首席幕僚杨度在旁说道。 袁被载沣罢免回乡之后,杨度也跟着辞去内阁统计局长之职,甘愿成为袁宫保的首席幕僚,一直来往过京城与洹上村之间,在东交民巷为袁当特使,斡旋于各国公使,参赞之间。 “嘿嘿,东洋人和沙俄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路人皆知,他们一直想吞噬,武力占领大清国的大江南北,这就损害了英美德法等西欧国家,在大清国的利益,他们断然不会同意的,今后,咱们要善于打欧美牌,而且还要打好,克定,皙子,你们可以透露些东西给这些欧美公使,以及他们派来的代表,一旦助我袁某成事,日后定当回报!” “明白了父亲。” “属下明白了,袁公。” 袁克定和杨度点头称是。 “你们说,我这次将朝廷任命的湖广总督,以足疾的名义给推辞了,摄政王载沣,会有何反应啊?”袁宫保习惯性的抚了抚八字胡须,发问道。 袁克定没敢轻易开口,把目光看向杨度。 杨度毫不谦让,他笑盈盈开口道: “袁公此招妙矣,载沣迫于国内外压力,才很不情愿地让您老出山,给了个湖广总督,让您即刻启程赶赴湖北,指挥北洋陆军进攻。他愿以为袁公会感恩戴德,立即前往湖北赴任,指挥那些个骄兵悍将出战,不曾想袁公并不为所动,他这下就傻眼了,哈哈…这叫韬光养晦,厚积薄发。” “以属下之见,不出三日,朝廷又会发布上谕,请袁公再次出山,委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前往,这次,咱们得好好跟载沣讲讲条件,他答应了咱们之后才出山,最终,咱们下一盘大点的棋,让袁公来组合内阁,实行真正的君主立宪制。” 杨度是个君主立宪制的狂热推崇者,而袁宫保也热衷于君主立宪,所以他们两人一拍即合,才走到一起。 “说得好,知我者皙子也。”袁宫保哈哈大笑。 …… 由于北洋陆军受袁宫保指示,到达汉口北郊外黄坡之后,安营扎寨,就是按兵不动,拒不执行铁良的命令,使得坐镇信阳的第一军总统官,内阁陆军大臣铁大人,实际失去了对湖北战局的控制。 此时此刻,西方诸国都是看在眼里,其原因他们也是心知肚明,这样下去局势将来失控,各地纷纷在大闹独立,这种天下大乱的局面,恐怕除了东洋岛国,西方列强们谁也不希望发生。 于是乎,东交民巷的西方各国公使,联合起来召会大清国内阁总理大臣奕劻,软硬兼施,胁迫清廷允许袁宫保复返政坛,由他出山收拾天下颠覆的危局。 年事已高的奕劻,深知自己无力应付目前的局面,逐向摄政王提出辞呈,准予他回府静养,内阁大臣徐世昌等人也纷纷表示要辞呈。 这种撂挑子的事情,让摄政王载沣是惊慌失措。 他毕竟年轻,才26岁,虽想重振大清江山昔日之辉煌,可自己才疏学浅,能力平庸,昏招频出,使得整个朝野上下是离心离德。 面对这种群起攻之的乱局,麾下已没有了像曾国藩,李鸿章,张之洞这样的良臣可依靠,现在,庆亲王就是定海神针。 “王叔,您老人家不能走呀,咱们有事关起门来好商量呀。”载沣连忙恳求道。 “摄政王,不是老夫撂挑子,这种局面实在是干不动了,以老夫之见,再派人请袁宫保出来收拾残局吧,我愿意退让这个内阁总理的位子,让他来做,这样顺了英美法德等西方各国的心,就得到他们在财力,武力诸方面的支持。”奕劻沉声道。 载沣想了一想,见奕劻态度严肃,去意已定,他叹了口气,疑惑道:“王叔,这样做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吗?” 奕劻当然明白载沣担心的是什么,咧嘴回复道: “会有什么大乱子?不就是遵照国外君主立宪制的方式嘛,大清江山尚在,皇帝还是爱新觉罗-溥仪,你还是摄政王,只不过内阁的权力,比现在还大得多。” 这弦外之音就是说现在的所谓君主立宪,内阁等都是挂羊头卖狗肉,大事都是摄政王一人说了算,比慈禧老佛爷还专权,内阁实际就是个执行机构,跑腿应付差事。 此时的载沣倒是没理会庆亲王奕劻的埋怨,他想了又想,最后咬牙切齿地下定了决心,“好吧,就按王叔的意思办,不过,可先让其出任钦差大臣,代替铁良督师湖北,若他真心实意地去做了,再续后面的事也不迟。” 奕劻想了想也就点头同意了,“也只好先这样了。” “那派谁去洹上村当说客呢?”载沣又犯难了。 “这个人一定要有份量,而且跟袁宫保私交不错的这么一个人去,老夫思前想后,早就拟定了一个人选。”奕劻说道。 “谁?” “内阁衙门协理徐世昌,此人跟袁宫保私交甚笃,又是内阁大臣,派他去合适,能成事。” “唉…想不到我大清朝廷,竟为了请他出山,还颇费周折,差不多是三顾茅庐请诸葛孔明的架势。”载沣摇了摇头,叹气道。 想想一年前,他初为摄政王时意气风发,罢免袁宫保是何等的解气,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脸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wap. /64/64592/20607921.html 第821章 千呼万唤才出山 “哎哟喂摄政王,此一时彼一时也,咱们也不必计较这些,只要能保住大清江山,什么皇室颜面,都可以暂不考虑,古人云,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奕劻安慰道。 “那好吧王叔,我听您老人家的,明日让徐世昌即刻起程, 前往洹上村洽谈,让袁宫保出山吧。”载沣羞愧难当,低着头说道。 “遵命。”奕劻拱手领命,快速退出殿堂,前去安排事宜。 虽说奕劻平时较为贪财,敛财无数,但在大清江山摇摇 欲坠之时,作为爱新觉罗家族一员,他拖着病体,还是竭尽全力地在支撑。 …… “卜五兄,别来无恙啊!”袁宫保听说徐世昌到来,他非常高兴,安排长子袁克定到袁家车站,代表他隆重迎接,自己则破天荒步行至村口,也就是大宅院大门口相迎。 “哎呀,我的中堂大人,您腿脚不方便,竟还亲临村口,卜五实不敢当啊!”徐世昌连忙上前施礼,有点受宠若惊之感。 徐世昌跟袁宫保同为河南老乡,他早年中举人,后中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这在外人看来,那可谓是仕途一片光明啊! 可他是个很有才华,却又书生气十足的文人雅士,国学功底深厚,不但著书立言,而且研习书法,颇有造诣,在京城做官,他又不善于变通,被人嫉妒而遭受排挤。 袁宫保仕途曲折,连续二次考举人未中,后面被迫从军,却能出人头地,在天津小站练兵,徐世昌被派往那里当差,从大鱼池里甩到小溪沟,却被袁看中并深得器重,出任陆军营务处总办,逐渐成为袁的盟友,互为同道。 后袁继承李鸿章的一切职务,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将徐世昌推荐进军机处当行走,五年之后曾任军机大臣,巡警部尚书。 宣统元年进入内阁,成为内阁协理大臣,相当于副总理,帮着庆亲王奕劻处理朝政。 “那能啊,卜五兄从京城远道而来,袁某岂有不迎之礼啊,哈哈…请请…”袁宫保显得特别兴奋,他知道是朝廷派徐世昌来当说客,正中他的下怀。 俩人携手走进洹上村养寿园,在东书院宾主落座。 “中堂大人,这次徐某奉了朝廷的上谕,让大人出任钦差大臣,接替铁良之职,督师湖北,剿灭乱军。”说着,徐世昌起立,从怀里掏出诏书。 袁宫保愣了一愣,还是双膝下跪、双手接过金烂烂的诏书,“臣接旨谢恩!” 这个仪式完毕,徐世昌屏退左右,随袁宫保进入书院内廷,俩人喝着茶聊些贴己的话题。 从去年底至今,外人一直看不懂这一出戏,那就是袁宫保被载沣一道谕旨开缺回家,从此做了钓鱼翁,满清皇族的少壮派成了庙堂的主宰,而袁的北洋系被不断清洗,但偏偏北洋系元老徐世昌,却进入内阁,不降反升,成为内阁协理大臣,朝政之重臣。 从此,朝堂之上的一切动向,袁宫保足不出户,他都掌握得一清二楚,因为明面上有徐世昌在,袁通过电报,在暗中操纵着北洋系的一切。 这表面是载沣的失策,没有斩草除根,实际是庆亲王奕劻的竭力阻止,因为他相中的是徐世昌的智慧和能力,他内阁大臣中能人不多,全是八旗子弟,汉臣中只有徐一人,总得要保住体面吧,否则,太伤那些君主立宪派的心了呀。 武汉起事之后,载沣开出的价码是让袁宫保做湖广总督,可诏书未到,徐的电报先到了,这明显不是北洋系所期望的。 这次,徐世昌亲自来了,俩人品着茶共同商议袁出山的条件,而核心要素只有一个,那就是怎样使袁宫保出山,能使北洋系利益最大化。 “中堂大人,这可是最佳时期,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咱们必须好好把握呀!”徐世昌说道。 他一直沿用以前的尊称,因为在他的心目中,袁宫保是当代唯一能力挽狂澜的总理人选。 “卜五兄说得是,袁某没想到奕劻会让你来洹上村当说客。”袁宫保抚着八字胡笑言道。 “他也是被逼无奈,内阁现在是内外交困,外面是东西方列强们的咄咄逼人,日俄以武汉叛乱为借口,想乘机武装入侵,英美法德则是希望有能人上台,力挽狂澜,奕劻年事已高,这种烂摊子他无力也无心收拾,他是巴不得让出位子,由你来接任。”徐世昌说道。 “这么说来,庆亲王倒还是有自知之明呐!”袁宫保笑言道。 “那是当然,庆亲王这些年该捞的都捞足了,国库穷得叮当响,他这个内阁大臣,说白了对他而言,就是个苦差,他退让了,亲庆王爷还是他,何苦来哉!现在英美德法四国政府,都希望您来组成责任内阁,以我看,这是个你出山的条件之一。” “那好,今日咱哥俩就把这条件谈妥啰。”袁宫保点了点头说到。 就这样,袁宫保与徐世昌在书院内廷拟定了出山的条件:即成立国会,由袁组织责任内阁,统辖全国陆海军,补足军饷,宽恕革命党人,解散臭名昭著的军咨司等六大条。 徐世昌怀揣这由袁宫保亲笔签名的六点要求,马不停蹄返回京城,跟奕劻亲自面呈载沣。 载沣脸色十分难看,可他也没辙呀,丢权总比亡国强吧,只能全盘接受。 就这样,袁宫保端起架子,走马上任来到信阳,以钦差大臣身份,换掉徒劳无功的铁良,统领北洋军以及湖北、河南、湖南的清军巡防营和绿营,全盘掌控兵权。 铁良呢,被贬为江苏提督,自上谕公布之日起,起程赴任。 明眼人都瞧得明白,江南现在处在革命浪潮中,清王朝在那里的统治是风雪交加,铁良赴任那是往火坑里跳,凶多吉少。 袁宫保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整编大清陆军。 任命冯国璋为武汉平叛前线总指挥,兼第一军总统官,全权指挥原北洋第一军序列,和张彪等其余一万五千多清兵部队,合计四万余清兵扑向汉口。 任命段祺瑞为第二军总统官,率北洋第二军序列,以及从东北、山东调来的巡防营二万余人,共近五万清兵作为第二梯队,及时奔赴湖北,作为增援。 wap. /64/64592/20621781.html 第822章 换帅如换刀 整编停当,袁宫保踌躇满志,在命令冯国璋进攻的同时,他自己在杨度的陪同下,乘火车秘密潜回京城。 他与英驻京公使朱尔典爵士,美驻京公使费勒器,德驻京公使哈豪森男爵会见密谋,当面洽谈他出任大清内阁总理之后,能最大限度地给予这三国利益的承诺。 所谓利益承诺的具体内容,陈天华这边怎么也没法探听到,这始终是个谜团。 第二天,英美德三国政府先后正式表态,照会大清国驻外公使,希望由袁宫保尽快组织一个强有力的内阁政府,这个政府将会得到他们一切支持。 所谓的支持,除了指令三国所在的银行,联合给予清政府一笔巨额资金贷款之外,就是在军事上支持袁宫保在武汉汉口方向的作战。 …… 农历九月中旬的一天清晨。 沉静了近二十天的汉口三道桥,刘家庙地区,突然间响起了隆隆的重炮声,像是天崩地裂般。 一时间里,武汉革命军所在的三道桥南端阵地,刘家庙北向阵地,都遭受到猛烈的舰炮轰击。 “这哪里来的舰炮,快去查实。”刚在军政府司令部完成早练,正在吃早餐的陈天华,被这阵炮声给惊懵了,凭经验,他听得出是120mm以上的舰炮轰鸣声,因为陆战炮在国内还没有这种大口径的。 “是!”司令部值班参谋派出侦察人员,前去了解。 过了半个小时,从汉口刘家庙蒋翊武旅部发来的电报,以及前去江面侦察的人员都到了,他们向陈天华和罗二虎,孙武等司令部高层汇报一个惊人的消息。 今日清晨,一直在汉口江面上游弋的五艘英籍军舰,三艘德籍军舰,二艘美籍军舰,悄悄驶入滠河,从谌家矶位置一字排开,重炮轰击三道桥至刘家庙一带的革命军营地和阵地,起义军毫无防备,伤亡惨重。 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不家都傻眼了。 “总司令,英美等国不是承诺不向革命军开炮吗?怎么就背信弃义了呢?”孙武先大声嚷嚷起来。 “就是啊总司令,他们这是卑鄙无耻的行为,要不就明刀明枪地干嘛!”罗二虎也是气得脸红脖子粗,额头上的青筋像蚯蚓般的爆起。 “……” 陈天华没有吱声,他脸色铁青,知道事态的严重性,这显然是跟袁宫保出山,进而上京跟英美德等国公使密谈有关。 “大家都不要发牢骚了,多说无益,这些帝国主义列强们,什么时候讲过道义?从林则徐虎门禁烟开始,他们就是用卑劣手段,以保护侨民贸易为名,用大炮轰开我们国门,肆意占地为租界,视一个主权国家为附庸,这些血债累累咱们迟早要让他们归还,但现在咱们不能跟他们硬碰,命令蒋翊武和汉阳顾祝年,不要用陆战炮轰击洋人军舰,尤其是蛇山炮台,要让部队尽力分散,躲入单兵掩体,避开炮火,集中力量对付清军的进攻。” 这是陈天华这生中下达的最痛心,最憋屈的作战命令。 “是!”作战参谋让报务室使用火花式电台,向汉口蒋翊武和汉阳顾祝年发出电报指令。 “现在,咱们专打清军,只要把清军初始嚣张气焰给压下去,西方列强们不会一味地去帮助袁宫保的。”陈天华对大伙说道。 “明白了总司令。”罗二虎,孙勇等都扣靴敬礼。 …… 英美德三国军舰上的舰炮,终于停了下来,革命军阵地上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深坑,残垣断壁,以及战士们的尸体。 这突如其来的猛烈炮火,给蒋翊武旅以沉重打击,然后炮火停止后,清军步兵开始进攻了。 一马当先的是张彪,他见袁宫保替代铁良出任钦差大臣,他也想在这位未来的内阁总理面前表现一番,所以,他在冯国璋面前,来个毛遂自荐。 冯国璋来了个顺水推舟,有人愿意打头阵,那还有啥好说的,求之不得,他麾下的北洋军那是宝贝疙瘩,冲上去打头阵有些可惜了,中途添油倒是可以,又能捞到胜利的功劳。 张彪领得将令,率领他的混成部队,从滠口沿京汉铁路线正面强攻,步、骑、炮、重机枪组合,攻势猛烈。 冯国璋北洋武备学堂首届毕业生,接受德籍教官的系统训练,在学员中他和段祺瑞、王其珍被称为‘北洋三杰’,作战自然有二把刷子。 他派出张彪沿铁路线正面进攻的同时,他派出王占元麾下一个标团,从岱家山,姑嫂树出发,乘坐从民间征用的小板舟,小划船和小型渔船,强渡沼泽地和小河,向三道桥,与刘家庙侧面进攻。 换帅如换刀,清军换帅之后,双方的第一次接触战,以革命军完败而告终。 短暂而又激烈,三道桥蒋翊武旅的一个整编营五百余人,被炮弹炸死了二百余人,剩下的二百余战士,猝然遭遇三千余清军的猛烈攻击,仓促之下不及撤退,当下大部分战士勇敢地返身拚杀,子弹打完了就是白刃战,场面英勇惨烈。 除了余下二十名骑兵打马逃回之外,其余官兵全部壮烈牺牲。 三道桥至刘家庙一带阵地全部落陷,清军万余人马已兵临刘家庙主阵地,而蒋翊武旅只有三千人马。 三道桥这一战,给蒋翊武结结实实让了一堂军事课,战略战术和指挥官的能力,是战役取胜的关键点,这些清军的精锐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感。 这个时候,陈天华亲临刘家庙,他带来了罗二虎总预备旅的二千精锐,又加增了一个重炮营和大口径迫击炮连过来。 这些可都是丰众保安部队,武汉革命军中的精锐,装备精良,重炮和马克沁重机枪,迫击炮,掷弹筒等应有尽有。 他迅速让丰众保安部队进入防御阵地,让蒋翊武的部队稍做休整,包括伤员救护与治疗,武器弹药补充等等。 依据当前地形与敌人的优势兵力,陈天华快速让两个重炮营,和一个大口径迫击炮连,组成三个品字型炮兵阵地,战斗中互为依托,相互掩护,除了杀伤敌人的步骑兵的冲锋,还要伺机摧毁敌方的炮兵。 眯着眼睛看向远处,阵阵烟尘滚滚而来,清军从三个方面攻击来了,陈天华心中蓦地一阵兴奋。 wap. /64/64592/20628456.html 第823章 刘家庙前线 二千丰众保安队员迅速行动起来,不愧是久经阵仗的老卒,一阵枪械与脚步声音之后,队伍全部进入战壕阵地,严阵以待。 蒋翊武旅所配备的骑兵营,实际是丰众保安部队罗二虎麾下的骑兵标团第一营,他们一直没派上用场,显得磨拳擦掌的沉不住气。 陈天华知道他们的心思,让他们在阵地的最后面,喂饱马食,等待出击命令。 远处的清军推进极快,不到半个小时,大批前哨部队便已出现在陈天华他们的视野中。 一阵阵号角与呐喊,狂奔的洪流到了刘家庙前沿阵地,忽地停了下来,只见十数骑士兵拥着一名校级军官,突出队伍约百步,举起望远镜观察着刘家庙前面的布阵。 这个清兵标团长很眼熟啊! 刘家庙指挥所里,站在陈天华身边的蒋翊武,用望远镜只扫了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先前临阵叛变的营长张景亮。 张景亮自从投靠了自己的老东家张彪之后,官升二级,从营官擢升为这支杂牌军的标团长,这不,他作为张彪司令的先锋官,率领他刚组成的杂牌军标团,进攻刘家庙来了。 蒋翊武是个暴脾气,仇人相见分外红,他心中不由冒出一阵怒火,几乎便想跃马而出,与他决一雌雄。 “这个无耻叛徒,老子现在这窘境,都拜他所赐,我先杀了他。”他的手刚一抬起,便被陈天华制止了。 “你想去干什么?你现在是统兵将领,不是江湖匹夫!对方也不是莽夫,与以往清兵不同,在遇敌之初不是猛冲猛杀,竟然也知道停下来观察,说明这个张景亮并不傻,也有一定的军事素养,对这样的人,不得不要小心些,此战咱不能再输了!” 面对总司令陈天华的训斥,蒋翊武手抬起又放下,终于咬着牙放弃了这个念头。 现在革命军这边是防御方,只能静立不动,以静制动,等着敌人来攻,见招拆招。 一旦自己抢攻,必须会暴露兵力配置与火力点,那对于防御方来说,那是致命的,对方的炮兵可不是吃素的,还有清骑兵一向彪悍,让对方的马匹冲起来撞入阵中,自己的步兵就会成为羔羊。 陈天华他们在观察清军的时候,张彪以及冯国璋,王占元,张景亮等清军将领们,也正在打量着对面的防御阵地。 他们也得到情报,说是武汉起义军总司令,大名鼎鼎的陈天华,似乎就在刘家庙前线亲自督战,这是一个让人既紧张又兴奋的事情啊。 都说陈天华自出道以来,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就算东洋陆军,都是他的手下败将,现在此人就在眼前,若能在此战中打败他,这牛逼恐怕可以吹嘘一辈子了。 不过就在众人磨拳擦掌之时,发现刘家庙阵地是一片肃穆幽静,看不到也听不到对方任何调兵遣将之现象,这反倒让人有些不寒而栗,毛骨悚然之感。 张彪不由叹道:“难怪东洋兵也会败在他的手下,的确有他独到之处,光凭这气势,让人胆寒。” 身后一名杂牌军协旅长笑道:“提督大人,只要我们能突进去,凿穿他们的阵形,引起他们的混乱,让他们不能列成整齐的防御阵形,那他们就与猪羊也没什么区别。” 张彪摇了摇头道:“要做到这一点,我们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听张景亮说,他们的纵深防御体系,好像专门有条例实施细则,步炮骑配合得很奇幻,他刚开始进入队伍,还并未掌握,但说起来确有其高明之处。” 那位协旅长是从北方过来的满清族人,对陈天华的情况了解不是太多,听了张彪的说辞,还有些不服气,“话虽这么说,但眼前的革命党人,真正经历过战场的也就那么几千人吧!” 张彪愣了他一眼,见其是满人并没有马上发作,只是笑言道:“陈天华在湖广两地的精锐,就他的五千余人,据说战斗力很强悍,打过仗,见过血,这种部队最为难缠,至于其余部队嘛,这个本督清楚,只怕是远远不如。” “那提督大人,咱们要打么?还是这样与他们对峙下去?”另一位巡防营校官问道。 张彪微笑道:“打,当然要打,不要怎么能拖住他们?冯总统官定下计策,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我们不求打全胜,但求将陈天华拖在这里,拖得时间越长,对侧击部队和汉阳那边越有利。” 身后的那个满人协旅长颇为不满地嚷道: “提督大人,咱们在这里啃骨头,北洋军却在哪里吃香喝辣,等咱们拚得个你死我活,他们从侧面出击,这种添油战术,分明是摘桃子的嘛,真是让人憋气。" 张彪这次再也不客气,他扬手便是一鞭,“混帐,冯总统官此策甚好,这样我们能够夺取刘家庙,甚至于整个汉口,军部还在制定同时进攻汉阳的计划,大战还在后头呢,冯大将军派我们来,是对咱们这些杂牌军的信任,也只有我们能咬出这个陈天华。” 挨了一鞭的杂牌军协旅长,名叫福桧,他也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对北洋系有所不恭,忍着痛,低声道:“是,提督大人,是卑职错了。” 张彪冷冷地说道:“你给我记住了,陆军大臣铁良,已被贬到江苏,而现在当家的是北洋系,钦差大臣袁大人,我们的上官就是冯总统官,冯大将军,他们与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冯大将军是何等人物?岂会不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这样的混帐话让我再听到一次,本督就砍了你的脑袋!” “属下明白了,提督大人!”那家伙冷不丁地紧缩自己的脑袋。 “福桧,命令张景亮标团向叛军阵地发起进攻,你的旅属骑兵营在步兵两翼佯动,伺机冲杀。”张彪教训完部属,霍地转身,手中的马鞭高高举起。 他的身后,数百精锐一声吆喝,同时翻身上马。 “福桧,告诉张景亮,他是作第一波试探性攻击,记着,又要让对方明白,我们不惜死战的决心!” “遵命,提督大人!”挨了一鞭福桧是一肚子的邪火,他要把这把火烧到对方身上去。 “哟喝!”一声怪叫,福桧纵马而出,在他身后,数百骑兵呼啸而出。 “嘟嘟嘟…”清军这边的进攻号吹响了! wap. /64/64592/20665183.html 第824章 激战,扳回一局。 看到清军开始攻击,刘家庙前沿阵地的战士们,把手中的步枪,一排排伸出枪口,手榴弹都放在面前,严阵以待。 分布在不同位置的重机枪阵地,都伪装得很好,分成二个梯队,对于步兵进攻,丰众保安队员们都明白,就凭步枪,手榴弹,掷弹筒和少数机枪,就能对付。 而马克沁重机枪和迫击炮,那是专门对付骑兵。 这些防御战术,全体指战员们记得是滚瓜烂熟。 叛徒张景亮的部队开始进攻了,他们纷纷从卧扑状态起身,猫腰嚎叫着朝刘家庙前沿阵地冲来。 骑兵营分散在两翼,慢慢隐蔽向前游戈着。 伏在战壕的革命军战士们各就各位,纷纷拉枪栓子弹上膛,伏地瞄准,制高点上数个重机枪,也打开了保险。 “射击…” 随着阵地指挥官的一声令下,战壕里的步枪和重机枪一起开火,如蝗虫般向清兵飞驰而去。 “砰砰砰…” “哒哒…哒哒哒…” “……” 子弹很精准地落在清兵的冲锋人群里。 “轰轰轰…” “嘘嘘嘘…” “……” 手榴弹和掷弹筒掷出的小炮弹,都纷纷抛向清兵。 扇形的前沿阵地,弯弯曲曲的共有三公里长,犬牙交错,二道防线里的近二千士兵,所形成的火力惊人。 一大片开阔地,清兵藏无可藏,都纷纷中弹,一批又一批地倒了下去,现场顿时是一片混乱,有的清兵吓得转身往后撤。 “不准后退…” “往前冲…” “哎哟…” “……” 清兵后面是带着白色袖标的督战队,他们是北洋军冯国璋司令部下来的,见有溃兵就开枪击毙,毫不留情。 杂牌军清兵是退无可退,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冲。 三道桥南端,左右两侧,是北洋军搭建的二个炮兵营阵地,各有十五门75mm野战山炮,一字排开,指挥官令旗一挥,每个炮口火光闪动,白烟升腾。 一发发炮弹一股脑儿碰向刘家庙前沿阵地,尤其瞄准那二个刚开始暴露的重机枪阵地。 好在陈天华他们先知先觉,他早就将重机枪撤了下来,转移到另一个早已设立好的阵地。 打仗要靠智慧,一般战斗刚开始,火炮阵地,重机枪阵地是不能轻易过早暴露,关键时候才用上。 刘家庙前沿阵地上,炮弹掀起一阵又一阵气浪,飞沙走石,尘土飞扬,好不热闹,但没能大量伤及到革命军兵卒。 一见放炮,部分战士都转移到了后面壕沟里,前沿有部分守卒,且都躲入个人防弹掩体中。 在将近半个多小时的炮击中,只有二个重机枪阵地被掀翻,和几十名战士伤亡,战壕前面的大半工事被轰塌,高地前沿被削去半尺。 北洋军是花足了血本,将所携带而来的大半炮弹,都用于这次大规模炮击中,大有一鼓作气将刘家庙阵地推倒之势。 不过75mm陆战炮的威力,怎么也比不了120mm舰炮,革命军所挖的壕沟和掩体,完全可以抵御。 北洋军炮火一停,指挥官命令所有人出来,快速进入阵地,打击继续进攻的清兵。 敌人恼羞成怒的炮击,很快暴露了他们的方位,半个小时,足够让陈天华麾下的炮兵观察员们,锁定炮击诸元,确认对方炮兵阵地的坐标位置,精准画出坐标方位图,距离和火炮射击仰角。 “命令我们的二个重炮营,一对一地以牙还牙,无差别的全覆盖,给我狠狠地揍他们,摧毁他们的炮兵。”陈天华咬牙切齿地捏紧拳头,下达了命令。 “是!”炮兵指挥官扣靴领命。 “嘘…嘘嘘…” “嘘嘘…嘘嘘嘘…” “……” 革命军隐蔽在刘家庙南部的两个重炮营,合计三十门75mm火炮,一齐开火,炮弹出膛的火焰,炫得让人睁不开眼。 清军的炮火刚停,这边革命军的炮火还击就到了,根本不给对方喘息、转移的空隙。 陈天华这边的火炮,虽说还是75mm口径,但他的发射速度作了改进,速度是普通野炮的二倍,差不多成了速射炮。 炮弹成批成批落在清军的两个炮兵阵地之中,而这些清军炮兵,还没有从自己炮击中反应过来,趴在地上一脸懵逼,反应快一点的刚刚爬起来准备逃跑,可这个时候炮弹像雨点般落在他们阵地位置。 “轰…” “轰轰…” “……” 也就一刻钟时间里,倾盆而下的数百多发炮弹,炸毁了清军两个火炮营,几乎所有的火炮、弹药,还有大部分炮兵报销。 “快跑,革命军炮火太猛了!” “太惨了,快快…” “……” 反应过来的炮兵立刻撒腿就跑,至于自己的火炮什么,现在根本就顾不上了,保自个小命要紧。 可随之而来的第二批炮弹,第三批……当头落了下来。 革命军这边共发射了二个半基数,六百发高爆弹,彻底摧毁了整个清军的炮兵阵地,所有火炮被炸得四分五裂,数百名炮手和填弹手,后勤服务兵等,绝大多数都埋葬炮火中。 陈天华放下望远镜,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 “太好了总司令,这下咱们总算是扳回一局!”蒋翊武高兴得跳了起来。 “好戏还在后头呢,这两个炮兵营,应该是冯国璋第一军的一半炮兵力量,没有了炮兵支撑,看他的步骑兵如何进攻?不过,咱们还要防到洋人的舰炮。” “明白!” 话说张景亮的标团,在第一轮次进攻时,被革命军这边歼灭了三百余人,在督战队的逼迫下,清兵们一边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一边慢慢的继续往前推进。 他们脑袋瓜子处在高度紧张中,不断在思索着各种生与死的问题,鬼头鬼脑的观察着周围。 当这群倒霉蛋走到前沿阵地前四五十米距离时,前沿指挥官大吼一声,“开火…” 所有隐藏的火力点,突然揭开了伪装,露出了狰狞面容,二十几挺马克沁重机枪,齐刷刷地开火。 打掉了敌人的炮兵,革命军这边也就无所顾忌,不胆放心地露出火力点。 “哒…哒哒…” “……” 重机枪吐出火焰毒舌,对着一排排清兵,像割麦子似的开始屠杀。 马克沁重机枪,在面对没有任何障碍物的敌人,居高临下的进行无差别扫射。 wap. /64/64592/20687083.html 第825章 地狱修罗场 阵地上各个班的掷弹筒,小口径迫击炮都纷纷开了洋荤,向清兵倾抛炮弹。 前后一个小时不到,千余名清兵在革命军的强大火力面前,全部倒在血泊之中,侥幸逃散的几十名清兵,他们躲进先前革命军残存的战壕里,苟延残喘。 那个临阵叛变的张景亮,也被一颗迫击炮/弹,给当场炸死,得到了其应有的下场。 作为协旅长的福桧,亲眼目睹了一个整编标团,一千五百余名官兵,在前后不到一个半小时内,就这样灰飞烟灭,就连标团长都死了。 这个血淋淋的事实,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也不信。 “骑兵营弟兄们,给我冲锋!” 满人的彪悍就表现在这里,他是不可能退回去的,只见马刀一指,号兵吹响了冲锋牛角,他的协旅直属骑兵营,五百余人马跃出两翼阵地,便迅速飞散开来,风驰电掣般向前冲来。 骑兵希望从两翼突破革命军阵地,中间地带还是留给后继上来的清步兵。 骑兵冲锋怕的是迫击炮和马克沁重机枪,这能有效形成杀伤力,所以福桧的骑兵营分散得很开,如果队形过于密集,便成了活靶子。 若分散队形,加以马力冲刺速度,只要有骑兵靠近或突进阵地,有了突破口再撕裂,那就赢定了。 空气中响起尖锐的啸声,果然是60mm大口径迫击炮/弹在飞行,这是陈天华的迫击炮阵地发威了。 哒哒哒,马克沁重机枪都调整到两翼,疯狂扫射。 福桧的两翼骑兵在炮火中窜进,不时被炸得人仰马翻,可好不容易冲到阵地跟前,马克沁重机枪,每分钟600发子弹,二十几挺机枪扇形交叉高密度扫射,骑兵最是分散也没用,前面不中后面中,战马或人都纷纷中弹,场面惨烈。 而且骑兵一旦发起冲锋,中途不能像步兵那样突然停下卧倒,或斜出转向,因为前面一停或转向,后面连人带马的就撞了上来,所以,只能不要命的往前冲,这就是骑兵的宿命。 福桧这次的运气明显不佳,革命军的火力太猛,遇上了迫击炮和重机枪这骑兵的二大杀器,下场是可想而知。 在三道桥清军观察所里的张彪,眼睁睁看着骑兵营前赴后继,一批又一批地被击倒,直至最后一个人中弹倒下,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那个桀骜不驯的满人协旅长福桧,带着满腔的不甘,倒在战地前沿的血泊中,一命呜呼。 就在张彪的杂牌军步骑兵,对刘家庙革命军发起正面进攻的同时,第一路军总统官冯国璋,已经安排北洋军的王占元协旅,从刘家庙右侧向革命军发起攻击。 今年48岁的王占元,是个参加过甲午战争的山东籍老兵,后来进入北洋武备学堂深造,跟段祺瑞是同学,属于大器晚成,他是袁宫保的忠实追随者。 王占元的北洋兵,都是乘小舟和快艇渡滠河过来的步军,除了携带有小口径迫击炮和少量马克沁重机枪之外,缺乏重武器。 对付这股侧翼的数千北洋军,陈天华早有安排,他先是用75mm火炮轰击滠河上敌军船只,对于登陆的敌人,他用上了彪悍的骑兵营。 五百余人的骑兵营,以逸待劳,早就磨刀霍霍的按捺不住,听得总司令的一声令下,全体上马,呼啦啦向外侧冲去。 革命军的骑兵攻击列阵,开阔地上一般是天地散阵。 横向为队五十-八十人骑,单骑之间的横向间距为十步。 纵向每队之间距为三十步。 先是小跑,中速跑,等接近目标之后就是亡命冲刺。 “嘟嘟嘟…” 全场的号角声几乎在同时响起。 见到登陆,猫腰向前攻击的北洋军,骑兵队伍顿时爆发出一阵震天的狼嚎声,他们摧动马匹,像洪流一般,保护着扇形队形,举着马刀,风驰电掣般迎着枪林弹雨,向前扑去。 在王占元的望远镜里,远处地平线上,大地与蓝天仿佛接在一起,忽然间,好像有一道黑线突兀出现。 “的哒哒…的哒哒…” 一时间里,那是地动山摇,飞沙走石,黑鸦鸦如同鬼魅来临。 “散…” 随着革命军前面队列散开,黑暗之中突然传来一阵阵呼啸之声。 壮观的景象终于来了,苑如钱塘江大潮。 很快,铁蹄的震动声响起,大地在颤抖,骏马在嘶腾,地面的尘土卷起来,烟尘滚滚,蔽天遮日。 无数匹高大骏马,像疾奔的飞矢,无数的旌旗迎风招展,锋利的刀锋枪头,闪着灼灼寒光。 “嗷嗷嗷…” 马背的战士们大喊着,苑如猛虎下山。 “杀…” 一个个脸上,露着狰狞笑意。 北洋军那些步卒们,面对骑兵冲锋,吓得腿肚子打颤,只恨父母没生出一对翅膀,让自己飞走。 步卒与骑兵在平地上拚杀,一般情况下战力比是10比1,也就是十个步卒对付一个骑兵,陈天华这支精锐的骑兵营,以逸待劳,战马都是喂饱了食料,奔跑过来特别的带劲,他们灵活地操纵战马,保持队形扑入敌阵,抡刀像砍瓜切菜似的屠杀。 血肉之躯,恐怕连呼喊一声都来不及,苑如稻田里的麦子,成片倒下。 这绝对是个最可怕的噩梦。 一时间里,遍地都是惨叫、哀嚎、鲜血喷溅…慌乱的士兵相互践踏…… 王占元协旅,第一批进攻的队伍,共二个标团,加上一个机炮连,一个工兵连,共三千三百余人枪,好不容易渡过滠河,即遭遇革命军骑兵营的屠杀。 “杀呀…” “杀敌人…” “……” 喊杀声,马蹄声此起彼伏。 冲锋途中不时有人被击倒,旁边无人理会,继续往前涌去,仿佛飞过来的都是面团。 短兵相接,任何投机取巧的成分都是徒劳,现在只有血拚一条路。 “杀…” 苍凉激越的呼喊,让这本该寂静的天空里,显得格外的悲壮,一道道幽闪的寒光目光,让鬼神都为之胆怯。 战马的悲哀嘶鸣,勇士们亡命拚杀,这里就是地狱修罗场。 /64/64592/20690767.html 第826章 汉阳蔡甸之战 战斗从下午二点开始,到傍晚时分战斗才将将结束。 方圆数里的河滩、丘陵、田野,以便沿岸河面上,数小时之间,堆上一层厚厚的血泥,根本冲刷不去。 空气中弥散着浓烈、而让人窒息的血腥味,就连鸟兽、野狗,都被薰得远远的避开。 一个下午的撕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战场,已变得一片寂静、肃穆。 剩下的只有野狗和秃鹫们,在远远的欢叫着。 渡江过来的北洋军大半个协旅,除了有二百余人投降之外,全部阵亡,惨烈场景足以惊天地泣鬼神。 刘家庙防御战,终于以武汉革命军大获全胜而告终。 这次战役,共歼敌六千余众,其中北洋陆军四千余,包括二个重炮营,杂牌清兵二千余,包括一个建制骑兵营和一个标团,击毙协旅长一人,标团长三人,营连官若干。 刘家庙大捷,极大地鼓励了武汉革命军的士气,同时,更加激励全国各地反清势力的兴起,各省府相继独立的通电,是此起彼伏,动摇着大清江山,让统治者们惶惶不可终日。 …… 就在汉口三道桥,刘家庙发生激战的当天,一江之隔的汉阳城,同样燃起战火。 第一路军冯国璋在汉口东北郊三道桥,刘家庙布置进攻之外,他的司令部参谋们,给他拟定了开辟第二战场的计划,他签署了这个作战计划,任命北洋陆军第四镇师统制官,也就是镇师长王遇甲为汉阳前敌总指挥,向汉阳西郊蔡甸发起攻击,企图攻占汉阳城。 王遇甲领命之后,兴冲冲从信阳直奔湖北孝感,在孝感设立前敌司令部,然后命令他麾下的一个协旅,占领新沟镇,强行征用民船,准备渡过汉水向汉阳蔡甸进攻。 汉水,又名汉江,是长江的一条重要支流,在湖北段以河床宽,沙滩渡口多而著称。 无独有偶,英美德的十艘军舰,驶入汉江,对革命军的蔡甸,三眼桥,王家湾阵地,以及龟山炮台,用他们强大的舰炮,进行了一个小时的轰击,倾斜了近千发炮弹,可谓是拚尽全力,以此来表示对清王朝围剿革命军的支持。 由于汉口三道桥和刘家庙的炮击在先,汉阳守军已经收到了司令部发来的警示电文,所以,汉阳守备司令,革命军第三旅旅长顾祝年,提前有所准备。 接近当天中午,当观察哨发现有洋人舰船驶入汉江,阵地中的部队早就撤出战场,充分利用汉阳丘陵地形,将部队和军需物资和弹药隐蔽在米粮山,锅底山,仙女山一带。 炮兵部队主要修筑在城北的龟山脚下,龟山炮台也做出暂时撤离。 根据战局需要,陈天华指示罗二虎率剩余预备队二千余人马,陆续增援汉阳,命令孙武旅的五千人马,镇守武昌。 顾祝年旅是由他的特别行动大队的一个中队,起义鄂新军组成的四个步营,原汉阳兵工厂守备营,钢铁公司守备大队,二个重炮营,其中一个重炮营是由兵工厂重炮厂里的工人师傅自发组成。 合计兵力约四千人,其中他的特别行动大队的一个中队约二百人,相当于一个加强连,都是骑兵,战斗力非常强悍。 罗二虎增援过来的二千余人马,约四个营,其中二个营是骑兵。 所以,汉阳革命军的战斗力非常强悍,虽说人数上少了一半,但战斗力比北洋陆军的精锐第四镇师,不差反强,而且革命军这边的骑兵和炮兵,比北洋军多出一倍还余。 还有一个关键环节,革命军的弹药补给非常充足,兵工厂就在汉阳,不怕弹药消耗,相反,清军的弹药补给线长,要依靠运河加火车运输,从德州北洋军械局运来,一旦开战有些放不开,捉襟见肘。 午后,洋人舰队在结果炮火洗礼之后,他们力所能及的任务完成了,启航离开汉水,回到汉口江面,属于他们自己的专属港口休整。 舰炮覆盖之后,王遇甲即刻命令麾下的第七协旅,协旅长叫陈光远,让他率整个协旅的五千步卒,在长达五公里多长的河岸上,分成十几个沙滩渡口,分批强渡汉江,进攻汉阳蔡甸。 敌舰炮火一停,顾祝年立即命令部队进入阵地,各就各位,二个炮兵营开始封定诸元,设立炮击区域坐标。 顾祝年非常机灵,他将龟山炮台上的火炮撤了,但炮兵观察所仍在,能居高临下观察到汉水上清军的渡江。 当清军的百余条大小船只,满载着清兵行驶到汉江中间时,就遭遇到革命军龟山炮兵阵地的炮击。 “嘘嘘…” “轰…轰轰…” “……” 一时间里,炮弹在空中穿梭,带着尘厉的呼啸声和尾焰向江面飞去。 这里上演的是真正意义上的江滩攻防战,相当精彩和激烈。 无数颗炮弹落在小板舟边缘位置,掀起的巨浪直接将舟船打翻,清兵们在冰凉的江水中挣扎,有的渔船被一颗炮弹击中,船体顿时被炸得二截,断肢残腿和船板木梢在空中飞舞。 好不容易登上空荡荡的沙滩,清兵还没回过神来,就瞧见一排排革命军骑兵,高举着寒光闪闪的马刀,齐刷刷的冲了过来。 “杀…” 没有任何滩头阵地掩护的清军步卒,遭遇上骑兵的冲杀,犹如小鬼见到了阎王,毫无招架之力。 “快逃啊…” “救命…” “……” 这帮北洋兵做梦都没有想到,登上光秃秃的沙滩,他们竟成了马刀下的活祭品,骑兵围剿的猎物。 许多准备登滩的清军,见此情此景,吓得赶紧退回船上,往回划,他们宁愿接受炮火的洗礼,掉入江中还有点生还的可能,被骑兵追杀,不是被马刀砍死,就是被战马踹死,一个不会剩下。 到了傍晚,第一天的渡江战斗,以清军惨败而暂时收场,四千渡江清兵,不是遭遇炮火就是马刀,逃回汉江南岸的也就千余人,直接损兵折将近四分之三,而且逃回的许多清兵都挂了彩,丧失了战斗力。 陈光远被吓懵了,北洋军自小站练兵开始,还从未遭遇过如此惨败。 不过,话也说回来,北洋军虽说训练有素,但真正上过像今天这样,腥风血雨的战场,他们还没经历过。 /64/64592/20699374.html 第827章 南北停战,划江而治 北洋军精锐,第七协旅长陈光远,连滚带爬地跑到孝感,向镇师长,上将军王遇甲哭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个昏天黑地。 第七协旅的惨败,王遇甲也是吃惊不小啊,没想到革命军竟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让他目瞪口呆。 王遇甲,本就是湖北武昌人士,日陆军士官学校炮兵科毕业,跟爱新觉罗-良弼等人是同班同学,他也是第一次遭遇到这样的惨败。 陈光远的协旅被打残了,王遇甲手下只有一个步兵协旅和一个炮团,他都不敢再战了,要是明天再被打残,那他就成了光杆司令了呀。 玛的,好不容易爬到镇师长这个位置,多不容易啊,兵卒就是他的本钱,人马打光了,他就是一堆臭狗屎,也就没了任何价值。 这点,王遇甲心里非常明白,所以,他连夜骑马赶到信阳,在冯国璋面前跪着哭诉,同样是眼泪鼻涕一起上,说啥都不愿再战了,请给他第四镇师留点种子啊。 刚好,汉口刘家庙之战,也让清军损失六千余,还包括北洋军的两个炮营,冯国璋也不好意思,一味去责怪王遇甲无能什么的,整个作战计划都是军司令部制定,由他签发。 就这一天,汉口和汉阳两边战场合计,让清军损兵折将九千余众,其中七千人马,竟都是北洋嫡系,这个结果相当于割了冯国璋的一大块肉啊。 远在北京的袁宫保,正准备从奕劻手里接过内阁总理之位,突然听到湖北前线传来的电文,让他大吃一惊。 不是刚开始的三道桥战斗打得很好嘛,开局大捷,他正踌躇满志地去赴任,却传来这么个噩耗,他那里坐得住,当晚,他乘专列到了信阳。 翌日清晨,袁宫保到了信阳行辕,听取冯国璋,王遇甲,王占元,张彪等人的具体汇报。 二个多小时的汇报,汇总起来就是这么个意思: 就目前形势而言,清军想要占领武汉三镇,似乎很难,除非把冯国璋的第一路军,和段祺瑞的第二路军都扑上去拚,还要洋人们的舰炮介入,最终也只能是拚得两败俱伤。 这可不是袁宫保所希望得到的结果,第一路军和第二路军,是他北洋系的主力,拚光了他拿什么去平定天下,没有了军队,也就没有了威摄力和控制权,朝廷和洋人们都会抛弃他的。 “不要再打了,守住现有地盘,想必陈天华也不敢轻易进攻,我回京城先将内阁组建起来,同时跟英美公使商议,该怎么办?”袁宫保命令道。 其实,他派兵攻打武汉三镇,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内阁总理这个位置,若冯国璋能打进汉口,攻克汉阳,最后灭了武昌革命军,那果然好,就算灭不了,取得一定成度上的胜利也成,为他的组阁之路增光添彩。 可万万没有想到,不但没啃动汉口、汉阳,反而崩落了几颗大牙,这就得不偿失了。 “明白了,大人。”冯国璋等人躬身应允。 下达完训令,袁宫保来不及追究冯国璋等败军之将的责任,当即乘专列返回京城,并于当夜密会英美公使,速度之快,效率之高,世间罕见。 清军在军事上的失败,同样刺激着几个西方列强公使的神经,既然消灭不了对方,那就和谈,来个南北相望,划江而治,也不失为上策。 袁宫保当然完全赞同,因为长江以北也有许多蠢蠢欲动的革命党人,和谋求独立的野心家,这需要他花精力去摆平,南方现在已经是群雄割据,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心里明白,让洋人介入内战,既不明智,也不可取,况且英美德他们也无心介入,南北朝格局,也符合西洋列强们的国家利益。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英公使朱尔典成了南北调停的一个中心人物,汉口总领事葛福是他的全权代表,在北洋军与武汉革命军之间穿梭来去。 朱尔典还从上海请来了陈天华的好友伊恩,作为英方特使参与会唔之中。 与此同时,在长江江面上,十九艘六国军舰到处游弋示威,虽高度战备,但这次只作观望恣态。 这种软硬兼施的伎俩,主要是害怕陈天华不接受南北停战,谈判和解。 英美法德等国在武汉的军力,现在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避免失策,他们绝不想失去江南,也就是长江中下游的权益,深知不能再去惹恼陈天华。 随着革命形势如火如荼地发展,他们对腐败得不堪一击的清政府,失去了信心,对北洋军扑灭革命火种宣告无望,于是,也只好策动袁宫保代表清王朝,与陈天华为代表的武汉军政府进行停战议和。 而此时的陈天华呢,他也并不想跟北洋军干耗在武汉三镇,现在全国范围内群雄割据,表面上乘机脱离清王朝,实际他们都在做一方诸侯的土皇帝之梦,这无助于国家与民族兴旺,社会发展。 他的谋略在先,既不会永远匍匐于列强们的脚下,也不会从海内外革命会党中分一杯残羹,他要借武汉起事撼动狂飙惊雷,创造一个归属于民主的中华共和国,彻底改变历史进程,避开二十年的军阀混战,和日寇发动的侵华战争。 现在,国家动乱,他并不想一味地通过战争来解决一切问题,战争只是政治的一部分,是手段而不是目的,战争持续,城市毁坏,生灵涂炭,遭受灾难的是民众,这违背了让他穿越而来的神圣使命。 作为一个穿越时代的革命者,理想也许很美好,但是也应考虑到民众的基本生存权利,抛头颅洒热血,任何时代也只是少数人的事。 随后,汉口英总领事葛福和特使伊恩到武昌,拜望陈天华,双方在友好的气氛中会晤。 接着,陈天华派出了许云媛,孙武,顾祝年三人为全权代表,前往汉口英领事馆回访,南北停战议和的策划,在长江两岸紧锣密鼓地酝酿。 宣统元年农历十月上旬,陈天华军政府的代表,许云媛,顾祝年等人,与清政府内阁总理袁宫保的代表,徐世昌和杨度等,在英领事馆签署南北停战协议。 第二天开始,南北停战正式生效,双方就一些具体细节,签署备忘录。 wap. /64/64592/20699375.html 第828章 政治主张 在英方所谓的热心斡旋之下,南北停战,划江而治,首先是北洋大军撤回,清军驻防在江北一线,汉口滠河以北,京汉铁路黄坡以北,属于北方辖区。 袁宫保任命张彪为鄂豫皖督军,负责江北大片区域的军事防御,他将北洋军主力调回直隶,翼鲁晋地区,准备回过头来,肃清革命党人和异己势力,巩固自己的政权统一。 陈天华心里明白,袁宫保的下一步动作,可以是逼宫,先将摄政王拿下,把责任内阁组建起来,宣统作为一个摆设,挟天子以令诸侯,平定北方,争取得到英美德法等西方列强们的经济援助,然后再定将来。 从历史轨迹来分析揣摩,他认为以袁宫保推崇君主立宪的心态,最大概率是想当东汉三国的曹操。 陈天华呢,当然也是有许多事情等待他去做,他当务之急就是将江南诸省先统一起来,平定各色各样的山头,建立起一个民主的共和政权,最后回过头来再对付袁宫保不迟。 他首先公开提出了,在武昌建立共和政权的政治主张,名曰‘中华共和国’,各党各派求同存异,共同组建联合政府,成立国会,平息纷争,发展经济与民生。 他的政治主张,很快得到了湖南,赣西赣南,安徽南部和浙省的支持。 关键时候李府的支持,他深感心慰。 江南绝大部分地区,尤其是两广,福建,西南,江苏,上海等地,还没有任何反应,陈天华心里明白,自己接下去的路,任重而道远。 南方各省中,海外革命党势力渗透多年,盘根错节,他们认为陈天华现在取得的武汉政权,主要功劳应归于革命会党长期不懈的努力。 所以,会党中许多人认为,中华共和国的国家元/首,大总统,应该请旅居在海外的会党大佬回来就任,例如,上海沪军都督的陈琪美,广东的胡汉民等人,他们的反应尤为明显,而且强烈。 “这怎么可能,我们在这里浴血奋战,他们下山来摘桃子,吃现成的,我们坚决不答应。”罗二虎炮筒子首先开火。 蒋翊武,孙武,顾祝年当然也是附和抗议,表示出自己对此事的愤慨。 陈天华摆了摆手让大家肃静,沉声道: “我充分理解大家的心情,请放心,用许多同志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胜利成果,焉能拱手相让?我们的主张是求同存异,组阁联合政府,欢迎海内外有识之士共同参政议政,建设国家,而不是指定有谁来坐江山?谁有资格坐江山,应该有大多数人的拥护和支持,有军队的支持,真才实学,光耍嘴皮子还是不行的,会让我们的国家陷入无休止的纷争与内战,这个,本总司令坚决不会答应。” 他的这番发言与表态,得到了军政府所有成员的拥护,他们都希望由总司令拿出方案,平息各方纷争,建立起一个民主的共和政权。 翌日,武汉军政府向海内外发布招贤令,热烈欢迎海内外各类人才,留学归国人员,参加国内经济建设。 张香帅的幕僚长辜鸿铭,在北京为主公守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灵,告别张家人来到了武昌。 陈天华非常开心,辜鸿铭知识与能力出众,对湖广又非常熟悉,并且长期担任湖广总督府幕僚长。 随即,任命他为武昌军政府政务委员会副主任兼秘书长,负责对外接待,人员招聘,各级官吏考评和安置工作,相当于后世的组织部长。 另外有一个对政务非常熟悉,并且深入研究的人物,就是原张香帅幕僚-赵凤昌。 现在他是在上海,担任军情处的特别顾问,许云媛的助手,有点大才小用,陈天华将其调至武昌,担任政务委员会副秘书长。 在政务上做了初步的人员安排之后,在军事上,陈天华作了较大的调整。 正式建立‘中华革命军’序列,分为海军和陆军。 中华革命军海军,组建东海舰队和长江舰队,任命俞大鹏为东海舰队司令,丁长栋为副司令。 重新整合长江舰队,将丰众长江护航舰队和鄂军长江水师合并,任命郎仲平为长江舰队司令。 意图非常明确,东海舰队主要任务目标是海域,即沿海海防和远海作战,而长江舰队则针对内河内江的水域防御与作战。 中华革命军陆军,把目前所辖部队,含原浙军第二镇师序列,合并成陆军第一军,下辖二个整编师,任命第一师师长为李兴鸿,辖原浙军镇师所属人马。 第二师师长顾祝年,主辖鄂湘赣部队,副师长罗二虎兼第五旅旅长,镇守武汉三镇。 陈二,宋小牛分别任第六旅和第七旅旅长,陈二主辖江西,而宋小牛的第七旅,陈天华准备将其往江苏。 成立中华革命军总参谋部,任纪春生为海陆军参谋总长,孙武,蒋翊武为副总参谋长。 陈天华出任中华革命军海陆大元帅之职,统辖所有军队。 在这次军事调整中,陈天华知人善任,纪春生和顾祝年得到了破格提升。 随即召开的中华革命军军事会议上,陈天华讲述了下一步的重点军事目标,就是确定江西的全境统一,江苏的光复解放。 当然,还有一些重要的策反活动,这是许云媛的军调处工作范畴,会上不便说明。 陈天华的当务之急,是先赶回杭州,与老岳丈李存智进行深入沟通,达成共识。 在他的眼里,江南各省诸军中,目前训练有素,拥有实力的,就是浙军,其次是湘军,这些都是他目前主要团结的对象。 像陈琪美的沪军,大都是上海滩上的商团组织和青洪帮弟子,要提高到野战,阵地战等上来,他们就是一帮乌合之众。 前些日子,以陈琪美为首的同盟会党成员,以他的沪军为主体,纠集了江浙一带的江湖帮派和民团,组成所谓的沪浙联军,攻打南京城,结果是损兵折将,大败而归。 胡汉民的粤军,是一帮小军阀联盟,像张哲培,蒋尊簋等人,心里各自打着小算盘,完全没有凝聚力,一盘散沙,暂不足为虑。 wap. /64/64592/20717652.html 第829章 翁婿共议国事 “小婿天华叩见岳丈大人。”陈天华来到西湖南堤的李府,在中堂议事厅,规规矩矩地拜叩李存智。 “哎哟喂快快请起,老夫可不敢当了,你现在是中华革命军海陆大元帅,也就是国家元/首,我应该给你行礼才是啊!” 李存智颇为严肃地说着,但坐姿并没有丝毫改变,此话看上去半真半假。 “那能啊岳父大人说笑了,小婿只是一个倡议与临时担当,更算不上什么国家元/首,共和制的国家元/首,是要在国会中推选出来,要超过半数的议员拥护你,并且当票最高才行。” “再说了,小婿将来不管担当什么角色,但有一个角色是永远不会改变,那就是李府三女婿。” 陈天华也是半真半假的回复。 李存智听了很是顺气悦耳,摆了摆手道: “你有大半年没归家了吧,快去南苑见过你的岳母,然后到东书院来,我约了孙勇,品璋一起过来商议一下。” 他心里非常清楚,此时的陈天华私情礼数完毕,接下来就是要谈论军国大事。 现在翁婿之间的身份已悄然改变,自己是浙省军政府都督,而小婿则是中华革命军的海陆大元帅,国事都渗入进私事之中去了。 自从陈天华的政治主张提出之后,李存智反复思考过,现在的局面唯有李-陈联手,首先稳定南方,再图北方,至于原来的一些家族狭义思想,现在必须要做调整。 一方面,由于陈天华的突然举旗造反,并且成功地击退了清王朝和袁宫保的围剿,逼迫对方借助洋人调停,形成了南北停战,划江自治的局面。 这样的局面是陈天华凭借自己的能力和魄力,开创出来的,权威性和影响力已然形成,军事力量也强大,其它独立省,包括浙省,只能仰望,不敢造次。 另一方面,要平息江南的方方面面,大小诸侯,满清余孽,需要强有力的同盟军,这时候,作为岳丈的李府,应该旗帜鲜明地支持小婿陈天华,将来共享太平时,李府也是开国元勋。 关于这些,李存智跟李品璋在前天晚上,父子俩人深度交流过,他明确的告诉品璋,形势发生了突变,今后,李府对陈天华只是跟随与支持,不可以超越。 李品璋自然是明白父亲的意图,审时度势,势在人为,他当场表示拥护父亲的决定,今后,一定好好地配合陈天华的行动,一致对外。 话说陈天华到南苑叩拜了岳母白素灵,妻儿和两个孩子都在那里,他自然得陪着闲聊一会。 对于女婿的骇世举措,白素灵从女儿李淑贞处早已了解,开始是担心,现在是特别的高兴。 女婿一下子鲤跃龙门,李品璋只能望其项背,再怎么追也追不上去,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就稳固多了,基本消除了后顾之忧。 陪着一会儿,陈天华起身告辞,说要赶到东书院跟岳丈商议些事。 “快去吧,别让你岳父等急了。”白素贞摆了摆手说道,男人们的事,那都是大事。 当陈天华走进东书院客堂时,李品璋与孙勇早已到了,几人之间寒暄施礼,然后坐定品茶。 “华之啊,你下一步有何具体方案与计划?”李存智开门见山地询问。 “回禀岳父大人,小婿认为咱们先平定江南,目前主要是江苏和江西两地,都是清王朝的余孽还在把持着行政衙门,江西的势力较弱,我已经安排属下陈二的赣州旅和工矿民兵,彻底解决南昌等地,九江已经拿下。” “而江苏这里比较复杂,主要是江宁府和苏州府,镇江,扬州等苏南苏中地区,据了解,光是江宁府守备军,就有二三万之众,有铁良,张勋等清军忠实将领守城,故,我想跟浙军组成联军,共同拿下江苏。” “是呀,华之兄弟,江宁府,镇江府和苏州府,也就是苏南苏中地区,有江防军,巡防营,还有新军,也就是清陆军第九镇师,合计要对付的军队有四五万余众,我们两边合起来,恐怕也就二三万人马,想要去攻占坚固的江宁城,恐怕难度不小啊。”孙勇首先开口道。 “是啊小妹夫,前些日子里,上海陈琪美纠集了上海护军加江浙洪帮兄弟,有五六万人马,结果铩羽而归,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再也组织不起来联军,只能望洋兴叹。”李品璋也补充道。 “这个我考虑过,我那边可以凑成二万人马,你们出一万,就是三万,再加上你们的四艘浅水炮舰,我的长江舰队可以出十艘炮舰,用舰炮助攻,最坚固的城墙堡垒都将被摧毁,这是咱们的强项。”陈天华进一步解释他的排兵布阵。 “可听说镇江有清军水师的十五艘舰船,有一部分是从九江退下来的,本来准备去援助武汉清军,结果被你们在马当阻截了,不得已,他们回到了镇江基地,有几艘还在修膳之中。” 孙勇对江苏的军情还是比较了解,其实他一直在想着这块肥肉,但实在太大呑咽不下,但陈天华介入,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对于清朝的海军,无论是巡洋舰队还是长江舰队,我早就注意上了,不但铁甲舰船宝贝,舰队上的官兵更宝贵,我们要竭尽全力把他们争取过来,不能让他们成为清王朝的陪葬品,更不能被北方袁宫保,给争取了过去。” 陈天华对江苏这块军情,可以说掌握得一清二楚,他军调处的暗影,早就深入进去,正在做进一步的工作。 “很好,看来华之贤婿对江苏这块肥肉窥探已久,研究得也比较透彻,想必已经有了一个作战计划,我同意组成鄂浙联军,浙军就委派孙勇率队出面与你配合,想必你们配合起来很有默契,本次江苏拿下的胜利几率就显得高。” 在旁仔细聆听的李存智,忽然开口说话了,而且他的话语是肯定式,相当于下了一道作战命令。 “谢谢岳父大人的鼎力支持,我与孙兄一定会配合好的,一定能拿下江宁和镇江苏州等地,争取江苏全境都归于我们的麾下。”陈天华起身致谢。 “遵命,都督大人。”孙勇扣靴敬礼。 wap. /64/64592/20717653.html 第830章 窥视江苏 “贤婿不用多言,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二家话,争取早日把南方统一起来,正式成立中华共和国,实现自己多年的宿愿,是目前之首要。”李存智摆了摆手,很和善地说道。 看来,这次他真的想通了,不再跟自己的女婿,去计较名利得失,以及李氏家族的荣耀,因为陈天华这匹烈马,奔跑得实在太快,李品璋跟他根本就不在同一个级别,这样追下去得累垮了还不成,这何苦来哉。 看到李存智总算是觉悟过来,走出了误区,陈天华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这么多年自己的谋划,只能憋在肚子里,因为自己是个穿越时空过来的特殊人物,身负历史使命要去完成,有时只能不择手段,旁人还很难理解。 但这些年里,野心勃勃这个标签,始终贴在自己脸上,任你怎么撕也撕不掉。 李存智能任有自己海阔天空去闯,已属宽宏大量,所以,不管有多少对李府的流言蜚语传出,陈天华都能容忍、克制,人前人后的从没做过一件,或说过一句,对李府不恭的言语行为,这是他的高明之处。 去年,胡瑶香带给他一个惊人的消息,说李存智与自己父亲陈少安的死,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责任,可就目前这种形势之下,陈天华不想去深入追究,在民族大义面前,一切私人恩怨与是非,那都是小事小义。 “多谢岳父对小婿的厚爱,那关于江苏收复之事,就由小婿跟孙兄联系处置啰。” 陈天华毕恭毕敬对着李存智弯腰哈背,没有丝毫的大元帅之架势,跟以往的行为表情是一模一样,这使得李存智很是心慰。 “收复江苏之事,就这么定了,有什么困难,可随时跟老夫商议,不要有啥顾虑,只要咱翁婿心齐,拧成一股绳,相信摆平江南诸省应该不在话下,江南乃中华富庶之地,立足江南,再扫平江北,只是时间问题。”李存智抚着胡须笑眯眯说道。 “借岳父大人之吉言,小婿一定努力,决不辜负岳丈之期望。”陈天华以旧是躬身轻言。 “请都督放心,本职一定协助好三姑爷工作,将江苏收复之。”孙勇立正扣靴。 …… 江苏,原名江南省,清末将安徽从中剥离出来,就成了江苏省。 江苏在江南属于大省,人杰地灵,经济发达,富庶之地,这里有个怪象,那就是宁、苏分治。 所谓的宁、苏分治,是指两江总督驻江宁府,而省巡抚长驻苏州府,所以,江宁与苏州在省内,属于并驾齐驱的两大城池,相当繁华。 熟悉江苏的人士逐渐清晰、明白过来,从城市功能上区分,苏州府与江宁府有着完全不同的两个方面。 苏州府偏重于经济建设,这里是江南乃至全国、海外的丝绸之乡,布料染坊等轻工业的制造中心,和集散地,这里名门望族,商贾云集。 江宁府又称金陵,南京,属六朝古都,远的不说,就近数明太祖朱元璋定都于此,后又成了太平天国的国都。 这里以地势险要而著称。 江宁府偏重于军事,江防要害,新军、江防军和巡防营等都集中于此,属军事重镇。 公元1909年12月上旬的一天。 江宁,两江总督府,前院正堂里。 两江总督张人骏正在与江苏提督,江宁将军铁良商议江宁城,乃至整个江苏省内军事防御的相关事宜。 说起来也是十分凑巧,张人骏与铁良都是几个月前才相继到任,前者属正常的官职平调,是武汉起事前一个月到任的,而后者则是起事不久被贬,从内阁陆军大臣,降到一省之提督。 张人骏跟现在的当朝内阁总理袁宫保大人,既是盟兄弟,又是儿女亲家,妥妥的袁府之心腹。 前些日子里,袁还派人告之他,要他无论如何坚守住江苏一年半载,等待北方反攻。 而铁良是满人,跟袁宫保从天津小站练兵开始,两人就是冤家对头,一直在争夺北洋新军的控制权。 在去年底的倒袁风潮中,他自然属于积极响应者,支持载沣的罢免上谕。 可令人讽刺的是,仅仅一年光阴,铁良被贬,袁宫保反倒是东山再起,扶摇直上,不但当上了责任内阁总理,还将他的头号仇家、摄政王载沣踢出了紫金城。 真是风水轮流转,铁良也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被啪啪打了脸。 张人骏和铁良俩人,原本是尿不到一个夜壶里,属于不同阵营的对头,就因为时局变迁,让他们竟成了同盟军。 两人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都属于忠君保国思想浓厚,坚定维护朝廷旧制之人物。 不久前,陈琪美的沪浙联军攻打江宁府,两人初次合作,则配合默契,相得益彰,凭借坚固的城墙和要塞炮台,打退了会党军队的一次又一次进攻,终于使敌人望而退却。 可这次面临的考验,则要比上次大出许多,因为是陈天华这个活阎王亲自来了。 他率中华革命军第一师和第二师第七旅,共计二万人马,外加十艘军舰到达浙江长兴。 而浙军第一镇师的一个旅又两个团,一个重炮营,一个骑兵营,四艘军舰也陆续到达长兴。 长兴县城,是这次鄂浙联军的司令部。 “总督大人,现在叛逆头目陈天华率水陆大军前来,加之浙新军的加盟,声势浩大,决非沪军陈琪美之流可比,江宁城危在旦夕啊。”铁良挂着一张苦瓜脸,对张人骏说道。 应该说,城防是提督及江宁将军铁良分内之事,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上海光复,江苏突然失去了最大的进出口和贸易商埠,出海口,和军火供应地。 先不说对江苏经济造成的影响,眼下重要的是军事。 位于上海浦东的大清国最大军工企业-江南制造局,落入革命党人手中,别的地方先不说,就现在江宁府的军械库内,所剩弹药不多了,因为一个半月前的那次江宁保卫战,就消耗了将近一半。 铁良哭丧着脸来诉苦,虽不便明说,可张人骏不傻,他当然知道对方诉求的是什么,那就是设法向京城里的袁公求援,从德州北洋军械局那边调些弹药过来,尤其是炮弹。 /64/64592/20731070.html 第831章 镇江水师基地 江苏全省的局面,现在比较明朗,苏南离上海较近,会党渗透较为严重,新军第二十三混成协旅中,会党成员,思想激进分子较多,随时都有可能起义。 而现在的苏北和苏中,无论是旧军还是新军,目前都在清政府的掌控之中,尤其是苏北,一直以来是北洋系在控制。 说来也是巧合,摄政王载沣将袁宫保革职之后,对他的北洋系进行了清洗,袁的心腹之一,北洋陆军第六镇师统制官段祺瑞,被调入苏北清江浦,出任江北提督。 这明显是贬职调任,段祺瑞只好服从,蛰伏下来再说。 段祺瑞这一年也没闲着,他乘机将镇守苏北的第十三混成协旅,改造成了北洋系,把毕业于北洋武备学堂,江北督练公所总参议蒋雁行,调入第十三混成协旅,出任协旅长。 现年三十四岁的蒋雁行,对这位学长那是感恩戴德,协旅长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兵权啊。 袁宫保以钦差大臣身份出山信阳,第一个训令,就是将段祺瑞调任第二军总统官。 段在临走前,叮嘱蒋雁行无论如何将江北守住。 所以,到目前为止,江宁府往江北通道还算是畅通的。 “这样吧铁大人,关于军需物资,枪支弹药之事,本督负责跟袁公来沟通,但江宁城以及镇江、扬州等地的防御,还请提督大人多费心。”张人骏开口道。 他没有推辞,知道铁良是不可能跟袁公去开这个口,就算开了,估计也得不到好的回复,可自己出马那就大不一样了。 不过,他对铁良相当的客气,毕竟人家原先是内阁大臣,陆军部尚书,比他这个外臣要尊贵一些的,现在虽然被贬值了,但张人骏深表同情,并没有把他当下属看待。 况且,面对危局,像铁良这样既懂军事,又善带兵打仗的将领,难能可贵,当然是得以礼相待。 “总督大人请放心,江防军提督张勋和巡防营统领王有宏,这两人都十分可靠,忠于王室,忠君爱国,而新军统制官徐良桢,是本职在陆军部尚书任上,亲手提携上来的,虽说新军中革命党人蠢蠢欲动,但他还不至于随波逐流,受革命党人之裹胁。”铁良起身表态。 “那就好,军事上面就拜托铁大人你了,只要守住江苏,本督自然会在袁大人面前给你美言。” “多谢总督大人。”铁良拱手作揖,表示感谢。 可他并没有喜庆于色,因为他从心底里认定,这位窃取内阁总理之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袁宫保,绝对是个奸臣,终有一天,这厮会将皇位取而代之。 …… 镇江,故名思义,就是镇守长江的寓意。 它因山为垒,缘江为镜,是大运河与长江交汇之处,许多南来北往的船只,都要在此停泊,转运,由大运河转道长江南下,或是长江转入大运河北上。 它也是江宁府城的第一门户,在焦山,北固山,东码头等地,建有要塞炮台,一旦镇江有失,江宁危矣。 所以,镇江不仅是清末长江舰队的基地之一,也是清新军第九镇师衙门所在地,由此可见,镇江在全国范围内,军事地位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到了十二月下旬,离1910年元旦也就八天,按当地老百姓的习俗,这天也是农历十一月十二,已进入寒冬季节。 清长江舰队镇江基地,离江南著名古刹-金山寺不远,到了傍晚,江面上寒风凛冽,刺骨的冷风专门往人的脖颈里面钻。 基地统领官骆长贵,的的得得骑着马,在二名护卫的簇拥下,往京口镇上的宅府走去。 清政府有明律规定,武官一律不得坐轿,像骆长贵这样的带兵将校,还不得乘坐马车,只得骑马。 武官骑马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在寒冬腊月间,骑马出行着实有些受不了,尤其是刚从火盆旁离开,走在空旷的江边驿道上,身体不经意的都要颤动几下。 经过一个路口,从巷口吹过来江风,一下子钻进骆长贵的脖颈里,“玛呀,今天的风刺骨的冷,咱们快走。” 他哼了一声,把脖颈缩进皮袍毛领里,手一挥鞭,让马儿跑了起来。 一会功夫,到了宅邸,把马缰绳甩给马弁,自个将手钻入皮袍袖子里,嘶哈嘶哈地进了二进院的正堂。 堂屋里生有火盆,感觉上暖流徜徉。 “老爷您回来了,快去烤个火,等会开饭。”二夫人走过来,殷勤地给他脱去皮外袍,挂在衣帽架上。 骆长贵搓着双手往正堂里间走去,刚才骑马,双手裸露在外,冻得有些僵了。 当他的脚刚踏入里间门槛,抬头瞧见屋里端坐着一位陌生男子,正朝他微笑着站立起来。 现在是非常时期,骆长贵大吃一惊,本能地一边后退,一边嚷道:“这…人是谁?” 跟在身后的二夫人连忙用手一挡,说道:“这位先生自称是俞大人的手下,他是奉了俞大人之命,专程从崇明过来探望老爷的。” “俞…大人?”骆长贵愣了有二秒钟,“莫非你是东海舰队司令官俞大鹏大人的手下?” “正是,小的名叫王齐辰,是俞大人身边的执事副官,这有一封俞司令的亲笔信。”那人从贴身的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上。 “哎哟,俞大人可是骆某的恩师,有几年没见面了,当年荣幸得到他的教诲,受益非浅啊!”骆长贵似乎有些激动,他双手接过信函,坐在椅子上准备打开。 信函用蜡封口,并按有印记,显得很是机密,这是军队中机密公函传递惯用的方法。 骆长贵是福建水师学堂毕业,俞大鹏从福建船政学堂毕业,先投身大清的北洋水师,甲午海战之后回到福建,曾经有三年时光在福建水师学堂当教官,是骆长贵那届的班主任教官,师生情谊很浓。 他让丫鬟拿来一把剪刀,切开封口打开信阅读起来。 看着读着,骆长贵的表情逐渐发生了变化,从喜悦变成了严峻,额头上冷汗冒出。 这是一封热情洋溢的书信,即同意又是一封劝导信,希望骆长贵弃暗投明,在中华革命军进攻前夕,设法让水师基地起义,主要是停在港口里的军舰和船上官兵,也能起义,如不能,最低限度是放弃抵抗。 wap. /64/64592/20738123.html 第832章 芜湖港 这时,骆长贵才反应过来,这几个月里,像在梦中似的,各地都是城头变幻霸王旗,敢情这清王朝海军部设在崇明的东海舰队,现在归中华革命军海陆大元帅陈天华所有啦? 这么说来,自己昔日的恩师俞大鹏,显然是投到了革命党人这边了。 虽说现在到处都在搞什么独立,起义,推翻清王朝之类的事情,可骆长贵是个循规蹈矩之人,从小到大只知道报效朝廷,升官发财,光宗耀祖,从没想过某天,自己也要起来造反呐! 这可是灭九族的勾当啊! “你…你你快离开这里,这事权当没发生过,要不是看在昔日恩师的脸上,我现在就派兵逮你,或直接枪毙了你!”骆长贵脸色铁青,手指着王齐辰嚷道。 王齐辰可不是普通人,他是军调处苏南工作站镇江分站长,他只身闯入骆长贵府邸,各方面困难都已预料,并且是有备而来的。 只见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双手抱拳朗声道: “骆大人请别激动,有道是审时度势,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下清王朝已是日薄西山,倒下去是历史的必然结果,现在,许多人都在为自己的今后做打算,骆大人焉能不去思考这些?” “眼下,南北划江而治,江苏处在革命浪潮的包围之中,鄂浙联军已经兵临城下,这次可是陈天华大元帅亲率水陆大军前来,第一站便是镇江,你说,就镇江目前一盘散沙的状况,能抵挡得住革命大军的进攻吗?” “骆大人此时若能起事响应,属于革命行为,事后位列功勋卓著的人物,前途一边光明,若不然,将来就变成阵前投降,景况可大不一样呵,恳请大人三思,但无论如何,俞大人也不希望您成为清王朝的陪葬品。” 王齐辰慷慨陈词,字字句句都戳动着骆长贵的神经。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骆长贵不是没思考过将来,也不是看不清形势,只是缺乏一定的勇气,以及起事的诸多客观条件。 “可是王先生,骆某只是个基地统领,手下有二个守备营,而军港内停泊的十余艘军舰,均不属于骆某的管辖权限之内,就算我想起事,这些舰长们也不会听我的呀。” 骆长贵想了一想,情绪稳定了下来,以商量的口吻对王齐辰说道。 他说的是实话。 “这些我方都了解得十分清楚,请放心,长江舰队里有几个舰长已被我方策反,对于如何在开战之前解决长江舰队之事,我这里有一个计划,骆大人是否愿意听一下?”王齐辰似乎胸有成竹,他立马回复了骆长贵的疑惑。 “那行,骆某当然愿意聆听,请随我到书房详谈。” “好好,骆大人请!” 俩人随即从正堂,转入书房密谈! …… 芜湖,公共租界内。 夜幕降临,四周漆黑一片。 一家客栈的上厢房,“嚓…”一盏蜡烛台点燃。 昏暗的灯光下,两个人影在窗边交谈。 “快说,军港那边是啥情况?” 一个男子愠怒的声音,明显是十分的不满意。 巡洋舰海容号机炮副官何谓生,恭敬地站在一个青衣伦巾的中年男人面前,低声叙述道: “禀提督大人,军港内整个情况十分不妙,听说中华共和军挥师南下,他们的长江舰队共有十五艘军舰,已经逼近芜湖港,而军港内只剩下三艘巡洋舰,水师舰船都陆续返回镇江港,关键时巡洋舰上的炮弹所剩无几,舰队司令萨镇冰已经自动离职,走出上海,而副司令、帮统大人沈寿堃重伤未愈,回老家休养去了,现在是群龙无首。” “唉…大清正是气数已尽,现在又是奸臣当道,我等如何是好啊!” 青衣伦巾的中年男人愤愤道。 这个青衣伦巾的中年男人,赫然是大清国陆军部军咨司提督,业界大名鼎鼎的袁方。 不过军咨司提督这个职位,已经是过去式了。 自从袁宫保成为内阁总理,陆军大臣变成是段祺瑞,军咨司被撤销,全体成员转入内阁总参谋部的军情司辖下,而军情司提督,则是雷震春雷震子。 军咨司在摄政王载沣执政期间,积极参与清洗北洋系的一系列行动,自然是得罪了袁宫保的北洋系,裁撤军咨司,是他出山的条件之一。 现在的袁方,只是一个朝廷内阁的特派员,负责前来处理海军部巡洋舰队,停靠在芜湖军港内的海容、海琛、海筹号这三艘巡洋舰。 这明显是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使。 现在江南这一带都属于陈天华,或是其他革命党人的势力范围,上海黄浦港,松江港均落入陈琪美的沪军手里,而安庆,芜湖这一带,皖新军也相继起义了。 陈天华的势力正在横扫过来,不出意外,皖籍起义军将会加盟到陈天华的中华共和军阵营之中。 目前,唯一还在清军手上的,就只有芜湖军港基地的三艘巡洋舰,和两个守备营,皖起义新军不敢来攻,是因为惧怕军港内的军舰,别说主舰炮,就光凭舰船上的速射炮和马克沁重机枪,就够起义军喝一壶的。 但陈天华的长江舰队过来,那情形就大不一样了。 wap. /64/64592/20778799.html 第833章 军咨司袁方 摄政王载沣,被袁宫保逼出紫金城,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现在,自己的处境很尴尬,这些年他四处抓捕,和杀害了不少革命党人,反过来革命党人把他视为肉中刺、眼中钉,巴不得除去为快。 他现在失势了,行踪必须得更加谨慎才是,否则,将死无葬身之地。 朝廷被袁宫保独裁把持着,袁方不可能去跪倒叩拜,像丧家之犬似的求得对方原谅,乞求一官半职的苟且偷安。 别人都可以罢官一走了之,回老家种田也未尝不可,但唯独他不行,干了情报这一行,掌握朝廷权贵们的机密不少,得罪的人又太多。 走?能走得掉吗? 丢了自己的性命是小,连累家人可就严重了呀。 革命党人不能投,朝廷袁氏又不待见他,难道真的就这样苟且偷安一辈子了吗? 哎,想我袁某自以为精明能干,一辈子都在算计别人,现在,倒过来要被别人算计,真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呀! 袁方站在房间的窗棂前,吐了一口烟雾,叹了一口气。 “大人,有人求见!”门口,他的一个侍卫推开门进来报告。 “有人求见?是谁啊?”袁方吃了一惊,他回过身来询问道。 这家客栈在公共租界里很不起眼,而且他进入芜湖也很小心,除了刚才离开的何谓生,就没人知道呀! “他说大人曾经救过他的命,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这次专程过来谢恩的!”侍卫回复道。 “救命恩人?” 袁方嘴里嘟囔着更加惊讶,心里开始搜索自己这些年曾救过的人,可思前想后发现这些年只有杀人,并没有救过什么人呀? “来人叫什么?有几个人?”他问道。 “来人没报姓氏,就两人。” “那好,请他们进来吧!你们注意,后面有否跟随者!”袁方叮嘱道。 他怕是哪个仇家寻上门来。 “明白。”那名侍卫应声出去了。 只过了几分钟,房门口响起了脚步声,“咚咚…”房门被敲响。 “进来吧!”袁方端坐在窗口一把椅子上,尽量让自己保持体面。 先推门进来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威猛男人,他并未对袁方打招呼,而是眼睛机敏地扫射房屋里一边,然后朝门外点了点头。 这是个侍卫,重要人物在后头。 袁方心里面想着。 随即进来一位高大挺拔的男人,一身黑色皮袍,头上戴一顶带耳皮帽,西洋墨镜,踱着方步走了进来,站在房中央,一边摘帽脱袍交给那个侍卫,一边笑眯眯对袁方道: “袁大人,你我是初次见面,但彼此之间即神交已久,天华先得当面谢过当年你的救命之恩!” 说完,陈天华恭敬地双手抱拳,向端坐着的袁方,作了一个深揖。 “什么?你…你就是陈天华,陈大元帅?”一开始端着架势的袁方,听罢惊得呼地一下从椅子上站立起来。 “正是本人,如假包换袁大人,想不到咱们的第一次见面,竟是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客栈里,不可思议呀!”陈天华摘下眼睛,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虽没见过真容,但陈天华的照片,袁方见过多次,一看就知眼前这位,还真是大名鼎鼎的陈天华,中华共和军海陆大元帅。 “很吃惊吧,请别紧张,天华这次亲临客栈拜访,实乃报恩来了!” 陈天华笑盈盈说着,走上两步,毫不客气地坐在袁方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请坐下袁大人!” 他反客为主,以主人的姿态请袁方坐下。 袁方惊魂未定,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身居高位而且是一方霸主的陈天华,竟然会亲自登门拜访他这个落魄之人。 更让他惊恐的是,他小心谨慎的行踪,竟然被对方摸得一清二楚,刚到芜湖,人家就找上门来了,若要杀他,易如反掌。 “大元帅,袁某已是个落魄之人,不值得阁下亲自前往,上次搭救,也是机缘巧合,不足挂齿。”袁方稳定了一下情绪,抱拳道。 “唉…袁大人此话差也,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适逢大人目前遇到些困惑,天华焉能不伸出援手拉上一把?”陈天华还是笑盈盈的说辞。 “哦…袁某最近遇到的困惑不少,不知阁下指的是哪个?”袁方故作迷惑,实为探得虚实。 陈天华看了袁方一眼,沉声道: “袁大人有哪些困惑,天华不甚了解,只有一个困惑,我是看在眼里,深感不安,那就是袁大人遭受袁内阁的排挤,实属不公,这么多年,袁大人为朝廷奔波劳累,鞠躬尽瘁,到头来竟被小人排挤,旁人都看不下去,何况是我!如大人不嫌弃,天华十分真诚地邀请袁方兄,加盟到中华共和国的阵营里来,有生之年,咱们一起为国为民做些贡献,如何?” 袁方听罢心头一阵激动,没想到陈天华在他左右为难之时,竟亲自登门相邀,这份诚意换是谁都无法抵挡,也不可抵挡。 这其中也许有谢恩的成份,除此之外,应该是还另有目的。 “大元帅,恕我直言,这些年袁某从事的职业,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海内外革命党人,就算袁某有心接受阁下的诚意,恐怕命不久矣!”袁方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袁方兄多虑了,首先天华从头到尾不是会党人士,这点你应该清楚,而袁方兄以前的所作所为,有点头脑的人都看得明白,那是你在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各为其主,奉命行事,这跟人品与道德无关,相反,这更能说明袁方兄是位忠于职守的人才。” “现如今中华共和国筹建之初,方兴未艾,对于各种各样的人才,我都求贤若渴,袁方兄能加盟,我求之不得,倘若这时候还有人刁难,或是想复仇,请放心,我陈天华第一个不会答应。” 陈天华把话都挑明了,以他现在的地位和身份,亲自上门邀请,并作出了明确表态,这让袁方十分感动。 这个时候该轮到袁方表态了,只见他离开椅子,横移一步“卟嗵…”一声跪在陈天华面前,双手前伸头叩在地板上。 “大元帅在上,受袁方一拜,今后视大元帅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说完,他又连叩两个响头,以表忠心。 wap. /64/64592/20778800.html 第834章 一箭双雕 “袁方兄,快快请起!” 陈天华见状,连忙弯下腰去,一手将其托起,然后将他按在椅子上,“你我之间不必搞这种形式,袁方兄只要承诺了,想必是一诺千金,天华焉能不信?” “多谢大元帅的信任,袁方不知能为新的政府做些什么,还请大元帅吩咐!”袁方拱手低头。 “袁方兄别急,天华希望原军咨司的网络与人马,你都能带过来,独立组建一个共和国内卫司,由你统领,专门负责国家的反间谍和内部反贪污腐败。”陈天华说道。 袁方听罢大为震惊,这个反间谍和内部反贪污腐败的内卫司,职责重大而权力也大,没想到陈天华一开始就这样信任自己,大为感动,真有些诚惶诚恐。 “禀大元帅,这个内卫司如此重要的部门,职下未恐干得不好,到时辜负了您的期望,还请大元帅收回成命,另请他人为妥!”袁方推脱道。 “唉…这个职位非常适合你的,你做事公正公平,刚正不阿,忠于职守,只是会得罪许多人,有些像朝廷的御史衙门,但比御史衙门更加直接了当,你有权力直接抓人审讯!你不会是怕得罪人,知难而退了吧?!”陈天华半开玩笑地说道。 “不不…得罪人的事,袁方从来不惧,只是职下觉得有些奇怪,大元帅有雪狐的军调处,她也在反间谍和搞内部调查事宜,倘若设立内卫司,岂不是职能重复了吗?”袁方最终亮出底牌,他其实最担心的还是雪狐掌门的军调处。 “呵呵…这你大可不必担心雪狐,军调处下一步升级为军调司,他的主要职能是军事,政治,经济方面的情报收集和咨情分析,至于反间谍和各衙门官吏们的内部监督,今后就不需要他们插手了,否则,眉毛胡子一把抓,最终,什么都干不好。”陈天华解释道。 这些年里,陈天华发现,许云媛权力欲望是越来越大,除了军事上的用兵打仗,她因为不懂,但其他方面,她几乎什么都在插手。 虽说她对自己忠心赤胆,人也聪明能干,但人的能力是有限的,管得太宽,难免会出现失误,另外,她的军调处权力太大,本身就存在以权谋私,滥用职权的土壤和行为,应该有一个部门来制衡和监督他们了。 见陈天华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袁方也不便再做推辞,再说了,有这么个好机会,他也不愿意推开不干,他深谙自己这辈子,只能做特务情报工作,做得罪人的事了。 “既然大元帅如此信任职下,那袁方就试着干干,倘若干得不行,请大元帅随时撤换。”袁方表面客气了几句,算是允诺了下来。 “这样甚好!” 陈天华站起来,伸出双手紧紧握住袁方双手,用力摇了几下,然后双方再坐下叙谈。 “禀大元帅,恕职下冒昧,这次您亲率大军南下,是专为芜湖,还是镇江,江宁?”刚一坐下,袁方就询问道。 “哦,本帅这次亲率大军南下,主要是解决江苏的归属问题,第一站当然是镇江府,芜湖这里是路过,暂时停留几日,一是跟芜湖一带的起义军谈谈,他们希望归属到中华共和国这里来,我得做出欢迎的姿态呀,二是为了在芜湖军港里的那几艘巡洋舰,也想给这些海军官兵们有个理想的归属,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成为了清王朝的陪葬品。” 陈天华把这二点说得都轻描淡写,很是高尚大气,颇有大元帅的格局,其实嘛,这几点对于刚成立的新政权而言,那可都是一块肥肉啊!否则,还需要他亲自出马吗? 关于这点,袁方也是心知肚明的,现在宾主关系已定,他在想着有个投名状,给自己的入场增添光彩。 “职下正是奉命南下,处理这三艘巡洋舰来的,袁宫保的意见有二,要么移舰镇江,跟长江水师舰队合并,筑建成水上堡垒,抵抗中华共和军的进攻,要么炸舰。”袁方禀报道。 “呵呵…袁宫保这二招也够狠的,以你原本的想法,准备怎么做?”陈天华反问道。 “目前的形势,业内人士都看得明白,巡洋舰只要离开军港,脱离岸防炮的范围,就会遇上中华共和军长江舰队的阻击,而三艘巡洋舰150mm和120mm炮弹所剩无几,一旦发生遭遇战,坚持不了多久。” “巡洋舰没有了主舰炮,相当于老虎没了牙齿,就是纸老虎,到不了镇江就只能束手就擒,所以,最终的处理方案,那只能是忍痛割爱,炸毁舰船和军港。” 袁方据实相告。 “呵呵…炸船的话,舰上的官兵们会答应吗?这舰船就像他们自己的家,多年下来有了感情,谁舍得呢?难道他们就没想过别的什么出路?”陈天华作试探性的询问。 “别的出路当然想过,三条舰船上有些同情革命,倾向于起义,但都是基层官兵,号召力小,而海琛号和海容号的两位舰长是满人,让他们下令起义断然不可能呀!”袁方强调道。 陈天华笑眯眯地看了袁方一眼,沉声道:“倘若本帅命令你,设法阻止巡洋舰自毁,让三艘巡洋舰都完整地归属到我的东海舰队中来,你有什么良策?” 他知道袁方有许多暗探,蛰伏这三艘巡洋舰上,现在就可以派上用场。 袁方咧嘴一笑,沉声道: “禀大元帅,职下有一计可以试试,就是除掉这二个满人舰长和他的爪牙亲信,然后起义,只是军港有二个守备营,需要大元帅这边配合。” “这完全没有问题,军港里那两个守备营,由本帅负责解决,而且我还可以给一支精干的特种小分队,配合你的起义行动。”陈天华满口答应。 “多谢大元帅的支持,职下争取做好这件事,作为投名状,献给阁下。” “唉…你能加盟到我的阵营之中,还需要投名状吗?哈哈…不过,你刚过来就立军功,对你将来在新政府里的威信,还是有影响的。” 陈天华这个转折,说得很委婉,言下之意当然是希望袁方能办成此事,而且还能影响到镇江水师基地那边,这能起到连锁反应。 这个叫一箭双雕,他来时早有预谋,就看袁方怎么做了。 wap. /64/64592/20778801.html 第835章 冬至夜 袁方当然是个明白人,他清楚: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一切都要依靠自己的努力奋斗,和所争取到的功勋,才能换来自己的地位,名誉和尊重,倘若没有了这些,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有谁会来亲自登门眷顾他呢? “那好,倘若大元帅没有别的什么指示的话,职下这就去执行起义计划。” “甚好,本帅也告辞了,找芜湖起义军和安庆来的代表,一起洽谈一下,在安庆设立中华共和国皖省都督府事宜,进一步收复皖省全境,你那边有什么事,请及时联系我,这是一个联系点。” 陈天华说完,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纸片,上面清楚写着联系地址和联络人的名字。 “明白了大元帅。”袁方双手接过纸片,低头回复道。 “祝你马到成功!”话音未落,他大踏步走出房门,飞鸽在门口迎着他,俩人旋即消失在夜幕里。 …… 12月30日这天,按洋历算,这是新年的最后一天,翌日,就是1910年元旦。 按旧历算,这天是11月22日,冬至,翌日就正式进入腊月间了,老百姓所说的寒冬腊月,那是最冷的季节。 这天傍晚,芜湖军港内的一个院子里,二盆炭火烧得很旺,屋里暖流徜徉,热闹非凡。 十余名巡洋舰上的主要军官,与军港守备营的五位正副营官,在朝廷内阁特派员袁方的主持下,在这里举行一个聚会,一来是冬至夜,喝酒要吃狗肉,守备营里养了不少狗,经常有野狗窜进,这不,擒了二条野狗。 二来是告别宴。 因为明天,三艘巡洋舰就要离开芜湖港,前往镇江港,而镇江港内的十五艘军舰,包括九艘楚字号浅水炮舰,四艘勇字号鱼雷艇和两艘扫雷艇,都奉命全部出动,前来迎接三艘巡洋舰归建。 经内阁批准,任命原海军部参谋,海筹号舰长黄钟瑛为舰队参谋长,代司令。 当袁方宣读完毕朝廷内阁的这份任命电文之后,现场响起了一片掌声。 黄钟瑛,现年42岁,福建船政学堂驾驶班和刘公岛枪炮学堂毕业,是俞大鹏低二届的师弟。 毕业后入北洋济远号,参加过甲午海战,后任飞鹰舰管带,海军部二等参谋兼海筹号巡洋舰舰长。 他属于科班出身,从基层军官做起的海军资深舰长,在舰队中颇有威信。 “诸位兄弟同仁,黄某受此重托,定不辜负大家的期望,决不擅离职守,定当带着大家走出困境。”黄钟瑛起身作了个简短发言,然后举杯。 “来来…恭喜黄大人荣升舰队参谋长…”守备营营官举杯相庆。 “同喜…也要感谢芜湖基地的弟兄们,这一个月来的照顾,大家举杯同庆,辞旧迎新。”黄钟瑛高声唱道。 “……” 就在这个基地院子里推杯换盏,相互敬酒的时候,院子外百余米距离的水岸边,在黑夜的掩护下,影影绰绰的有二十几个人在晃动。 他们是乘坐三艘快艇过来,进入军港口,关掉马达用浆轻轻地划过来的。 领头的两人趴在了地上,向着院子看了看,没有发现有大批活动的人影。 只在院大门处,发现有两个黑影在晃动,那是哨兵,院子里的房屋有灯光露出。 “罗大人,这里就是他们今晚聚集会餐的院子。”旁边一名黑影低声说道。 此人是海容号上的机炮副官何谓生,原军咨司蛰伏在巡洋舰上的暗探之一,现袁方投向共和军了,他们这些潜伏人员,当然是听从上官安排,因为本身他们都是汉人。 深明大义,幡然归汉,相期协力,同心誓驱胡虏,复我河山。 这是中华共和军的纲领与号召,何谓生等人都坚决拥护。 今晚,受袁方指派,他负责引领共和军的一支特战队,前来这个院子,执行擒王任务。 被称为罗大人的这名指挥官,他就是在崇明任职的罗龙云。 现在顾祝年升至第二师师长了,那军调司行动署署长,兼特别行动大队长之职,经顾祝年推荐,陈天华批准,调洪阿四旅的团长罗龙云担任。 罗龙云本就是特别行动大队的中队官,在崇明的一系列表现,非常出色,荣立特等功勋,这又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将星在闪烁。 这次芜湖军港行动,他亲自带队,新官上任三把火,防止出一点屁漏,对大帅和顾大年将无法交待。 “我们先摸掉哨兵,然后翻墙进去,控制整个院子和房间,注意,万不得已不可乱开枪。” “明白…”特战队员们低声允诺道。 队员们安排好之后,按顺序罗龙云往前行走,相隔五六米,队员们陆续跟上。 这里是一片原港口渔村的普通民宅,都围有院子,院内还有几间平房,面积都很大,房间之间相隔距离不近。 在港口边上建房,估计土地很便宜。 两个哨兵手持步枪在门口来回踱步,显得有些懒精无神。 院子的一间大屋里,此时却灯火通明,袁方,黄钟瑛等人正在大口喝酒。 大家颇有点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思。 袁方和黄钟瑛俩人,今晚要显得紧张一些,当然,这中间还有几个军官,他们从一开始就给海琛号舰长荣续,海容号舰长端良,轮番敬酒。 满人从小的酒量都大,而且他们习惯于喝烈酒,北方的老烧锅。 “今天既是冬至,又是旧年的最后一天,按洋历明天太旭日东升时,就是全新的一年,来来来,我敬两位。”袁方走到两人面前。 “好好特派员大人,我们一起喝。” “哈哈…” “来咱们喝…” “喝…” 一阵碗杯碰撞声,嘻闹声。 突然,院墙外面的硬泥地上,有很轻微的动静,声声减缓,五条身影犹如鬼魅,缓缓向前院大门靠近。 从黑色院门旁的院墙上,翻上来二个矫健身影。 那两个哨兵似乎感觉到背面墙上有些异常,刚扭头展望。 “卟嗤…卟嗤…” 两个哨兵的脖颈分别被抹了一刀,身体没有做过多挣扎就轰然倒地。 翻墙和刺杀哨兵的自然是罗龙云他们,这种细活他往往身先士卒,确保万无一失。 只见他轻轻跳下围墙,快速移步至大门,轻轻扛出门栓,拉开一点缝,大门外面的四个人影接连闪进院内,然后向院子四周散了开去,负责院内警戒。 /64/64592/20834187.html 第836章 巡洋舰下镇江 接着,外面在黑暗中蛰伏的二十几个特种队员,弯腰弓身地进了大院,大家分别向那间亮点的大屋扑去,两个队员分别把持着两扇窗户,其余的都跟在罗龙云的后头,准备闯进大屋里。 “外面好像有点动静…”屋里不知谁喊了一声。 “啊…”有几个抬碗喝酒的海军军官愣住了。 说得迟那时快。 只听“嘭…”的一声,房间门被一脚踹开,哗啦啦冲进二十个手持驳壳枪的黑衣人。 “都不许动,举起手来!”一声低沉的断喝。 随着“咣当、咣当…”酒碗落在地上的声响,屋内大部分军官都纷纷举起双手,左侧一个军官伸手去掏枪。 “砰砰…”二枪,子弹从罗龙云枪口飞出,击中其裸露的前胸,当场扑在桌前。 倾刻之间,两个满人舰长和他的几个纷纷伸手反抗,但都被罗龙云他们一顿乱枪击毙。 “在场的弟兄们,今晚,我接过这个舰队参谋长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大家弃暗投明,中华共和军的组织纲领和口号,想必大家都熟记了吧,咱们再也不给腐败的清王朝卖命了,我们要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民主共和。”黄钟瑛站立起来,大声高呼,亮明了自己的政治观点。 “我袁方坚决拥护黄参谋长的英明决定,弃暗投明。”袁方也不失时机的振臂一呼。 “同意…” “弃暗投明…” “……” 就在大家都拥护响应的时候,军港内忽然枪声四起,原来是安庆和芜湖的起义新军,把二个港口守备营给包围了。 守备营的营官都被屋里看压着,外面群龙无首,而并不满员的守备营基层官兵们,都选择了阵前起义,或是缴械投降,除了个别少数的顽固分子,被当场击毙。 只用了半个多小时,港口里两个守备营的武装都解决了,接下来就是登记身份,对于俘虏则暂时关押,待天明之后,再收编入伍,或是遣散回家。 舰队黄钟瑛起义人员,连夜聚在一起商议,因为海琛和海容号两艘巡洋舰,没有了舰长,黄钟瑛随即任命帮办杨庆贞和张怿伦分别代理这两艘军舰舰长,待事态平息之后,再申报中华共和军总参谋部,以批复为准。 翌日清晨,海容、海琛和海筹号三艘巡洋舰启航离开芜湖港,前往镇江港。 芜湖港外的湖面上,一支庞大的舰队列阵迎接,这不是昨晚上宣布的,从镇江港出发的清长江舰队,而是陈天华亲率的共和军长江舰队。 在旗舰血狼号的前甲板上,军乐队奏响着欢快的乐曲,陈天华一身大元帅服饰,亲临甲板迎接起义的黄钟瑛,杨庆贞和张怿伦等主要军官。 “欢迎欢迎,欢迎英雄们归家。”陈天华上前跟他们逐一握手,这是目前最新式的社交礼仪,不搞躬身作揖等。 “大元帅吉祥,职下黄钟瑛率三艘巡洋舰的全体官兵,加入到共和军序列之中,请大元帅训令。”黄钟瑛向前一步,向陈天华行了一军礼。 “本帅没有训令,只有一个任命,从现在起,海容,海琛和海筹号巡洋舰,正式进入共和军东海舰队序列,任命黄钟瑛将军为东海舰队第二副司令官,仍然兼任海筹号巡洋舰舰长,杨庆贞为海琛号舰长,张怿伦为海容号舰长,此任命从即刻起生效,委任状事后由总参谋部补发,其余军官任免由各舰长负责申报,由东海舰队司令部下达任命书。” 陈天华当然是乘热打铁,先把主要起义骨干的职位先行确定,免了大家的后顾之忧。 “现在,请诸位随本帅进入舰队司令部,备有些进口红酒,和香槟酒,咱们简单庆祝一下,算是个仪式。” “感谢大元帅!”几个人精神抖擞地行举手礼,然后在陈天华的亲自陪同下,跟着作战参谋进入司令部。 …… 临近傍晚,镇江长江江面上起了大雾,可视率很低。 “骆大人,电文中是怎么说的,黄参谋长所率的三艘巡洋舰,什么时候能返回?”清长江舰队参谋长孙国威,站在旗舰楚观号上,嘴里唠叨着。 一天来,他已无数次地问了这个问题,留守营统领官骆长贵对孙国威摇了摇头,没有再吱声。 两人透过暮色,看着远处江面上那明亮的灯火在接近,孙国威忽地大叫道:“来了来了,这是巡洋舰上的探照灯,可以亮瞎眼睛,骆大人,他们终于来了。” 他兴奋自有他的道理,镇江府现在面临大军压境,而他们的浅水炮舰,怎么也比不过共和军的狼字号军舰,而且他们听说光战舰就有十五艘,还有鱼雷艇,扫雷艇等二十余艘,光是实战战舰的数量,就比清军多。 还有一个重要因素,那就是炮弹数量比清军要充足得多,据说他们还拥有穿甲/弹,这挺可怕的。 可三艘巡洋舰的加盟,战力比就不一样了,巡洋舰上的主舰炮,命中几发就能击沉一舰艇。 骆长贵笑道: “孙大人,你刚才太多虑了,电报中说得非常清楚,清早出发,傍晚到,就算是大雾,也阻止不了的,咱们舰队迎上去吧。" “那是当然。”孙国威转身对后面的参谋喊着:“打出旗语,让舰队驶到江口迎接,军乐队奏响欢迎曲。” “是,大人!”那位随从参谋应声扣靴。 接着,以旗舰楚观号率先,其他楚同,楚由等十几艘浅水炮舰,加上几艘扫雷艇等一起排着队迎上前去,每艘舰船上至舰长,下至水兵,除了驾驶兵和锅炉兵,所有人都在甲板上列队迎接。 军乐队孙国威专门安排了二支,显得更加隆重些。 在海军历史上,巡洋舰队那是老大哥,牛逼不得了,一艘3500吨位的巡洋舰上火力,相当于五六艘750浅水炮舰的火力之和。 这还是理论上的,实际开战时,巡洋舰主舰炮的有效射程是6.7km,而楚观号等浅水炮舰只有3.9km,巡洋舰开炮轰击时,楚观等炮火勾不着,只能是挨打。 战术上,有人采取群狼战术,七八艘围上去,但结果是很惨烈的,代价太大。 所以,这次三艘巡视舰能屈尊到镇江港来,那是多大的颜面啊! wap. /64/64592/20834188.html 第837章 智擒长江舰队 孙国庆所率舰队阵列在长江口处,离开军港有六七公里远,足见其欢迎的诚意。 两边船只越来越近了,从望远镜里能观察到高高飘扬的是黄龙舰旗。 可就在这时,海筹舰上的黄龙旗降了下来,旋即升上去的是五色旗,其他两艘舰船也如法炮制。 “唉…不对啊,这五色旗不就是中华共和军的军旗嘛,骆大人,你瞧瞧!”孙国威非常诧异,将望远镜递给了骆长贵。 骆长贵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这三艘巡洋舰在来镇江之前就起义了?” “起义了,这怎么可能?内阁任命黄钟瑛为舰队参谋长、代司令的电文昨天晚间才到,他怎么可能…而且海容号和海琛号上的俩位舰长,可都是满人啊,他们不可能起义的呀。”孙国威还不敢相信。 不过,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接下来从后面浓雾里驶出五六艘,不不…十数艘军舰,这些军舰高高的旗杆上,飘扬着的正是共和军的五色旗。 “命令舰队往后撤,撤回军港里,让东码头炮台和焦山,北固山炮台开炮阻击他们。”孙国威气急败坏地对身后的楚观号舰长,还有他的作战参谋命令道。 “是…马上…”那舰长和参谋也被突如其来的变幻,弄得晕头转向,魂不附体。 “快快…枪炮手各就各位,要开战了!” 各舰船上的舰长大声吼叫着,可舰上官兵手上没望远镜,并不知道真相,听舰长说要开战了,觉得云山雾罩的莫名其妙。 这倒是跟谁开战呀? 可军令如山,他们七手八脚地跑向各自岗位,用冻得僵硬的手,去操作那些冰冷的铁疙瘩,怎么弄都好像不听使唤。 话说旗舰上挂出了往后撤退的旗语,其他舰船更是乱成一团,刚才是一字排开的欢迎阵列,突然想要撤退,慌急中一调头,几艘军舰差点碰撞在了一起。 “开炮警告,并打出旗语,让孙国威他们阵前投降,另外,命令海琛号和海容号的舰炮,炮击北固山和焦山炮台。”黄钟瑛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开始下达命令。 这是他们巡洋舰刚加盟共和军,必须要拿出来的投名状呀,要让坐在血狼号上的大元帅陈天华,看着自己如何降服这些大清残存的长江水师。 “轰…轰轰…” “轰轰…轰轰轰…” “……” 三艘巡洋舰终于开炮了,每艘舰船的150mm主舰炮弹,就可怜的六七枚,120舷炮也就十几枚。 不过,这些大疙瘩,要对付北固山和焦山炮台,完全够用了。 一颗海筹号主舰炮弹,落在孙国威的前甲板水域里,掀起的水注足有十几米高,冰冷的江水打在甲板上的孙国威和骆长贵身上,一下子成了落汤鸡。 最倒霉的要数北固山和焦山两个炮台,傍晚时分也是大雾,大家都知道是巡洋舰加盟到镇江港来,谁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数? 等到信号兵瞅到孙国威发出来的旗语,下来跑进炮台指挥所,还没等他开口报告敌情,主舰炮和舷炮的高爆弹,就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几个炮台和指挥所。 才十分钟不到,炮台和指挥所被大口径炮弹轰上了天,还没来得及发挥长江要塞的作为,便都报销了。 更让孙国威他的长江舰队绝望,是军港和东码头炮台的反常,几艘扫雷艇和鱼雷艇排在欢迎队伍最后,情况不妙的他们调头很快,箭一般驶向军港。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军港守备营迎接他们的是枪炮,不用猜,军港两个守备营也提前起义了。 两艘扫雷艇和一艘鱼雷艇想硬闯,结果被东码头要塞里的岸防炮轰得个稀烂,后面的舰船谁敢再向前。 “什么?骆大人,你的二个守备营也提前起义,你身为统领,居然在舰上兜风?” “这…这我哪里晓得?肯定是守备营里的那些革命党人,我原本待巡洋舰到了军港,回过头来再去收拾这些家伙,没想到他们竟乘我不在,提前起事了!” 骆长贵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这一系列场景,对孙国威是一个又一个打击,他退无可退,迎上去开战宛如鸡蛋碰石头,这如何是好。 “哎呀我说孙参谋长,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这架势,不投降行吗?把命留住是最重要的,给谁干还不是干?”骆长贵在旁边连忙开导。 “唉…” 孙国威无声地叹了口气,实在是大势所趋,那就投降了 吧! “升起白旗,关闭引擎,接受投降!”他下达了痛苦的投降命令。 在这种四面楚歌的情形里,就是孙悟空也跳不出这个包围圈。 “派出舰上的陆战队,乘上快艇去接管这些舰船,注意,不许虐待俘虏。” 这时候,一直在血狼号旗舰上观察的陈天华,终于下达了第一个作战命令。 “是…” 作战参谋回到电讯室,用火花式发报机向所辖各舰船发出指令。 基本上是一对一地接受投降,陈天华的长江舰队,每条舰船都配有陆战队。 在舰队后面,长长的拖载着十余艘千吨级以上的大驳商船,船舱里是近万名共和军士兵,和战备物资。 他们是收复镇江府来的。 …… “报告统制官大人,共和军已经占领了军港东码头,长江水师悉数被俘,北固山和焦山上的炮台,已被巡洋舰几炮给摧毁。” 刚从扬州府巡查返回镇江,清王朝陆军第九镇师统制官徐良桢,还没跨进辕门,手下一个守营的标团长,便向他禀报。 “这怎么可能呢?”徐良桢旁边的作战参谋断然否决,“上将军上午分别接到内阁陆军部和省提督府的电告,说黄钟瑛率三艘巡洋舰到镇江,加强这里的水陆防御,怎么一下子整个都改变了,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不管如何,这已经是事实了,巡洋舰和长江舰队都归入共和军,要塞炮台被毁,共和军可以从容地从东码头登陆,进攻我们的镇江城和军营。”那位标团长表情肯定地说道。 徐良桢脸色铁青,他没有质疑和吭声,心里面却开始盘算着呢! wap. /64/64592/20869339.html 第838章 镇江府陷落 江省的清陆军第九镇师,一共有二个协旅,一个放在苏北,也就是蒋雁行的第十三混成协旅,另一个则放在苏南,即镇江、扬州为主,而苏州等地主要为巡防营。 徐良桢手上的协旅,其中一个标团放在扬州府,目前镇守镇江府的,也就是第十二混成协旅的二个标团,一个炮兵营,一个骑兵营,一个工兵连,辎重后勤保障部队,合计人马凑在一起,区区近四千五百人枪。 原来整体防线,有江防水师和长江舰队,再加上三艘巡洋舰的加盟,整个镇江府的防御力量是足够的。 水路敌人的进攻是几乎不可能成功,一定被阻挡在远离镇江城的江面上,而且自己的舰炮,加上北固山,焦山要塞上的炮台,完全可以参与到陆路敌人的进攻。 为此,他在府城外陆路的几处要道上,来自芜湖,宣城,湖州长兴方向,已经筑建起了坚固的防御工事。 现在可好,镇江门户大开,水路敌人可畅通无阻,绕开城外防御阵地,直接在东码头登陆,像把尖刀,一下子刺向心脏,镇江城危唉! 他这几天曾信誓旦旦地,一再给提督铁良大人那里表态,说镇江城防御固若金汤。 “马上派出传令兵,让尚在城外的兵士,悉数退守入城,放弃城外阵地,要快!” 徐良桢一开口,就是退守命令。 他是北洋武备学堂第二届毕业生,跟段祺瑞是同班同学,军事素养自然不低,目前只有死守镇江城,争取苏北和江宁府的增援了。 “是!”作战参谋一个扣靴敬礼,便离开统制官辕门传达命令去了。 …… 话说共和军已悉数从镇江东码头登陆完毕,陈天华旋即命令宋小牛旅马不停蹄,在宣城,芜湖,湖州长兴三个方位,截住城外的清军撤回城中。 刚晋升为团长的费莱,更是一马当先,他的先遣团动作迅速,队伍跑步进入指定位置,将刚刚接到撤退命令的清军一个标团截在城外。 双方一交火,清军那里是费莱团的对手,又是不得已退回原先的防御工事里龟缩,苟延残喘。 登陆之后的近万名共和军,以及起义的军港水师二个守备营,连夜将镇江府城给团团围了起来,只等翌日天明发起攻城。 陈天华的大元帅营帐,就座落在港口东码头,他逐一接见了本次偷袭镇江军港的有功之臣,除了黄钟瑛等人之外,当然是原清军水师统领骆长贵等人,当场给予勉励嘉奖。 除了骆长贵,他还召集了孙国威等,长江舰队的所有被俘舰船长、轮机长等,先发表了一通热情洋溢的欢迎词,表示只要诸位拥护共和军的立国纲领,共同推翻满清统治,他保证大家官复原职,各项待遇薪酬不降反升。 事到如今,孙国威等人都是聪明人,这里没有对满清王朝的死忠分子,自然是纷纷表态,拥护共和军。 事毕,陈天华设宴招待大家共进晚餐,推杯换盏之中,大家都没有了先前惊慌失措的心态。 曲终人散之后,虽然已是深夜,但陈天华仍然是精神极好,他端坐在营帐中,看着宋小牛、费莱、屠夫等十余数团长以上干将说道: “传令下去,佛晓之后,舰炮轰击北城墙,将城墙轰塌,轰出缺口来,再用陆战炮近距离轰击守军,注意,尽量不要让炮弹落入当地百姓的家中,避开居民区,然后发起总攻。” “遵命!”众人齐刷刷的扣靴敬礼。 “城外被隔离的那个标团,让他们阵前投降,对于顽固不化分子,就地消灭,但不滥杀无辜,优待俘虏。”他继续强调道。 “遵命!”宋小牛和费莱允诺。 做完这一切,他和衣卧在狭小的行军床上睡会,因为几个小时之后,镇江城总攻就开始了。 …… “隆隆…” “嘘嘘嘘…” “……” 佛晓刚过,天曚曚亮,镇江长江口江面上,十几条狼字号和楚字号军舰一字排开,对着镇江府城的西门和北门城墙开炮。 每条军舰上都有三门105mm主舰炮,将近四十门主舰炮开火,将江面上空映得透红,硝烟弥漫。 “轰…” “轰轰…” “……” 炮弹成堆落在城墙上,炸得砖石四分五裂,碉堡被轰塌陷了,工事彻底摧毁,徐良桢眼睁睁地看着西门和北门的城墙,硬生生被重炮轰塌。 然后,就是骑兵风驰电掣般飞马跃入,随后便是步卒,城内的清军与共和军展开了巷战。 只有一个步团,一个骑营的清军,在徐良桢的指挥下,企图用巷战来抵御共和军,维持他作为军人的尊严。 陈天华可不想在巷战中跟清军搞消耗战,这些巷子里的房屋大都是腾空了的商铺,都是木结构为多数,他一面高呼让清军缴械投降,一方面命令舰炮瞄准并轰炸,然后由骑兵踏平,让那些清军藏无可藏。 清军的骑兵营地,早被舰炮一阵轰炸,战马炸了窝,四处逃窜,溃不成军。 徐良桢做梦也没有想到,早在半个月前,镇江所有的城防军事分布明细图,早就到了共和军统帅部,所以,这些舰炮炮击目标的诸元坐标图,都是画得一清二楚,炮手们只是按命令调节即可。 到了下午四点钟左右,镇江府城大都陷落,知府等一系列官吏悉数开门投降,清军大部分缴枪投降,其余顽抗到底的都被歼灭。 徐良桢看到大势已去,便带上二十余骑往扬州方位逃去,可到了渡口,等待他们的是早已起义的水师官兵。 “徐大人,就算你顽固不化,本帅还是没有杀你的意思,而且我还要放了你,归回江宁府。”陈天华示意左右给徐良桢等人松绑。 “你…此话当真?”徐良桢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对方决意放了他,十分诧异。 “当然,大丈夫一言九鼎,你回到江宁府城,见到总督张大人和提督铁良大人,请告诉他们俩,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敢于大义凛然,与外强不懈抗争,能维护国家主权,是我陈天华一生所尊敬之人,就算不能归附,但也不要成为腐朽不堪之朝廷的陪葬品,任何时候,只要他们放下军械,我亲自迎接,并送往他们想去的地方。” /64/64592/20869340.html 第839章 江宁战役之序 “以你徐大人的亲身体验,请告诉铁良大人,江宁城就算最牢固,也扛不了舰炮的持续轰炸,想守是守不住的,我陈天华尚欠他一个人情,他可以提任何一个要求,但江宁城除外。”陈天华笑眯眯地朗声讲述道。 “多谢大元帅不杀之恩,您说的话我徐良桢一定带到,只是咱们各为其主,不能在一起共事,但大元帅的气度令徐某敬佩,就此辞别,但愿今世还能再见。” 说完,徐良桢朝陈天华拱手做了一个深揖,然后翻身上马,率几十名随从,朝着江宁方向奔驰而去。 “全体官兵,今晚同庆同欢,庆祝镇江府城收复,酒肉管够。”陈天华当庭宣布。 “呵呵…” “胜利了…” “……” 现场一片欢腾的海洋,共和军以极小的代价,收复了整个镇江城,俘虏清军三千余。 据从扬州传来消息,镇守使林树清一看不妙,他率一个标团守军宣告起义,明天,共和军派员去接受,并且改编其军队。 苏南地区,苏州、常州、泰州、无锡等地,当地巡防营都纷纷阵前响起起义,无法是否心甘情愿,但以这种和平方式收复,陈天华实感心慰。 战后治理,这是另外一门学文,而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战略目标中的最高境界。 …… 满清时期,江宁府作为两江总督所在地,和江南政治军事中心,其明城墙在防御工事方面,得到了加强。 明太祖朱元璋建都南京,里城门十三,外城门十八,穿城四十里,沿城一转足有一百二十余里,城高十余米,上宽八米,依山脉、水系走向筑城,得山川之利,空江湖之势。 城墙南以外秦淮河为天然护城河,东有钟山为依,北有后湖为屏,西纳石城入内,形成独具防御特色的立体军事要塞。 眼下的江宁府城,除了坚固明城墙之外,还建有许多要塞炮台来拱卫。 乌龙山,幕府山炮台是江宁城垣北部的门户,也是它的沿江主要炮台。 天堡城和地堡城炮台,位于紫金山上西峰的两个要塞,地势险要,可俯瞰整个江宁城,拱卫城垣东部尧化门。 雨花台的东、西炮台,位于城南外围重要门户,主要拱卫聚宝门。 狮子山炮台位于城垣西部的狮子山顶,也是江宁沿江炮台之一,拱卫仪凤门,定淮门,清凉门等。 陈天华和他的军事团队,对江宁府的军事要塞、炮台以火炮数量和炮兵布置等数据,了解得一清二楚,围绕制定了一系列,多套多元化的进攻方案。 对于六朝古都,陈天华的要求有三点,一,尽量不伤及无辜百姓,二,不得炮击捣毁了名胜古迹,尽量保护好古城墙,三,战场劝降为主,武力歼灭为辅。 最后,在若干种作战方案中,陈天华批准了其中一个较为合理的进攻方案。 第一步,利用强大的江面舰炮,首先解决掉江宁府沿江的三个炮台,乌龙山、幕府山和狮子山。 然后分别从上元门和观音门附近等江滩登陆,重点进攻上元门,观音门和佛宁门,佯攻江东门和尧化门。 第二步,同样利用舰炮,轰击沿江江滩阵地,进行地滩式无差别轰炸,最大限度杀伤清军的有生力量于外城。 第三步,将一个重炮团调入位于紫金山西峰的天堡城和地堡城附近,轰击那两个炮台,压制对方炮火并派兵攻占。 第四步,派兵从上元门和观音门等地攻入,然后指挥共和军攻克太平门,进入江宁内城。 第五步,尽量引守军于外城和内城之间的防御,反击之上,减少巷战之苦。 …… 公元1910年元月八日,农历十二月初十。 清晨。 江宁府长江下关码头的江面。 一阵又一阵的汽鸣声,响彻云霄,此起彼伏。 一支绵绵不断的混成舰队,冲破浓雾迷蒙,渐渐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军舰旗杆上飘扬的是五色旗,这是中华共和军的舰队。 “共和军来了,快去通报!” “大战就要开始了!” “……” 长江两岸的守军如临大敌,纷纷嚷叫起来。 共和军这支混合舰队,相当庞大,共有八十余艘大小舰船,其中作战军舰共二十二艘,除了狼字号战舰,还有刚收编的十七艘楚字号浅水炮舰中的七艘,参加这次军事行动。 满载战略物资,军粮、食物和军械弹药的大商船,足有十五艘之多。 除了作战舰艇,后勤保障船,恐怕要数运兵船队最为庞大,千吨级大驳船共有三十五艘,满载三万三千人的陆战部队和装备,包括部分军马。 共和军出动了全部,共十艘扫雷艇,因为江防军在长江各入口布有大量水雷,混合舰队前面开道的,就是有一字铺开的扫雷艇,这下他们有用武之地了。 清军江宁水师统编为江防军,共两万余人,总部设在浦口镇,提督为张勋,是个赫赫有名的历史人物。 张勋虽是汉人,可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保皇派,效忠清室的老顽固,禁其部属剪发辫,人称“辫帅”。 这次保卫江宁府城,张人骏专门召集铁良,张勋和王有宏三位领军统帅开会,在这次军事会议上,三人做了具体分工。 下关水域,江宁府城漫长的江防,由张勋的江防军负责,外城,主要是东南方位,主要由巡防营统领王有宏。 江宁巡防营共有二万余众,而他们的武器装备和军饷等都是满额,所以,战力不比以自强军为基础的新军弱。 内城防御由铁良率新军守备,他共有二个步军标团,总督府卫队营,提督府卫队营,炮兵标团等,约为六千余众。 陈天华这次要面临的五万余清军,三位领军统帅又都是满清忠臣,他和他的军事集团,所面临的困难自然不小。 他深谙这场战役,每个阶段都将是场场血战,他并不怕打,也不怕血腥,而是怕因战而毁了这座千年古城,成为历史罪人,被后世的人唾骂。 下关江面上,原先停靠着许多外国军舰,眼看着战火纷飞,为了不引火烧身,不得已撤离战区,退到外围观战。 洋人们纷纷声明,对于这场举世瞩目的江宁战役,他们恪守中立,其中之理不难猜摸。 /64/64592/20935575.html 第840章 最大规模的炮战 这半个多月来,共和军捷报频传,陈天华用兵如神,从武汉三镇一路沿长江南下,势不可挡。 他一下子摆平了安庆,芜湖、镇江、扬州、常州、苏州等沿江主要城市和乡镇,所到之处,犹如秋风扫落叶,摧枯拉朽。 这种架势,洋人们自然不敢再轻易去得罪陈天华,免得本国利益在日后的南方政权中受损。 上午九时许,随着舰炮和江防炮的轰鸣声响起,江宁战役终于打响了。 “命令所有要塞上的重炮,岸防炮,给我狠狠地开火,临阵退缩怯战者,立斩之。”张勋大声下令。 为此,他的江防军司令部,向各岸防阵地派出了督战队。 为了这次战役,他将江防军司令部,从浦口渡江迁移至下关码头后面的幕府山下。 “轰…” “轰轰…轰轰轰…” “……” 敌我双方没有任何的试探,从一开始便进入到了白热化的交战,舰炮与岸防炮对轰,开始是各有千秋。 混合舰队的舰炮口径大,数量庞大,参战的舰炮加在一起,足有二百门重炮。 而江防守军火炮也不少,分散隐蔽多点。 幕府山,乌龙山和狮子山,这三个要塞上的新旧火炮,合计共有七十余尊。 沿江的新旧岸防炮,野战炮等加在一起,也有四十余门,总计一百二十门炮。 就这样,江宁战役的第一阶段-外围战,就开始了清末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炮战。 长宁外城北部天空,以及江面上曳光得赤红一片,硝烟弥漫得蔽天遮日,这都是双方飞舞的炮弹惹的祸。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战斗双方优劣势的分水岭,逐渐突现。 共和军的舰炮数量多,口径大射击快,当然是火力猛,逐渐的压制住了清军火力。 激战二个多小时下来,清军各要塞炮台和江防工事,均被强大的舰炮摧毁,但共和军舰船也受损不少。 到了正午时分,江面上的共和军舰船,有一艘浅水炮舰被击沉,二艘受损严重,五艘被击伤退出战场。 这是自共和军组军以来,庞大的长江舰队,第一次出现军舰击沉、击伤,退出战场的现象。 炮战激烈程度可见一斑。 半天下来,双方的虚实都摸得一清二楚,再没有任何玄虚可言。 沿江滩头上的岸防炮,悉数被摧毁,共和军的步军,在军舰上马克沁重机枪,速射炮的掩护下,开始像潮水般的向江岸上涌来。 “冲啊!” “冲上岸,杀进城去!” “……” 失去了滩头阵地,张勋的江防军都被迫退进外城,充分利用城墙高和坚固,进行负隅顽抗。 站在血狼号旗舰上的共和军大元帅,也是本次江宁战役的共和联军总司令陈天华,他冷笑了笑,忽地脸容一敛,对着数个作战参谋和副官命令道: “传令下去,命李兴鸿的第一师,全力进攻上元门和佛宁门,而浙军孙勇师,则佯攻城东的观音门和尧化门,宋小牛旅乘快艇进入外秦淮河,攻击江东门。” “所有舰炮,轰击上元门,佛宁门和江东门等江防阵地,不要怕浪费炮弹,给本帅连续炮击,炸开一道道缺口来。” “遵命…” 众作战参谋和副官们扣靴敬礼,转身进入会议室改建的联军司令部,那里是一台台火花式电台,各人向目标部队传达大元帅军令去了。 陈天华这是利用钢铁,来换战士性命的战争戏码,他要从这几次镇江和江宁战役中打出声威,打出军威,从今往后,让敌人闻风丧胆。 正午刚过,各登滩部队都陆续用上了简单的午餐,各人抹了抹嘴,准备战斗。 利用短暂的吃饭、休整时间里,广大伤员都抬上军舰,进行非常从容的治疗。 陈天华历来重视战役后勤保障,食粮,军服,关键是伤员处置,他的军舰船只,就是最好的战地医院,医疗条件一流。 充足的战略物资储备,完善的后勤保障体系,让广大官兵冲杀起来,无后顾之忧。 这些,是对面清军根本无法比拟和想像的。 当然,共和联军,无论是军官还是普通士卒,心里都清楚,下午开始的战斗将是残酷、激烈的,谁都有可能战死在这里,但这别无选择,只有向前进,攻入城去,去争取最后胜利。 江宁外城的北部,东部和西部前,绵绵数十公里的高大城墙前,战鼓声,号角声,马嘶声,响彻云霄。 不到一个小时里,陆续有二万共和军部队和一万浙军,如潮水般涌到城关外,将城池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有将这明城墙推倒之势。 共和军的五色旗,各师旅的主将旌旗,那是迎风招展,不可一世。 而明城墙的墙头之上,大清朝的黄龙旌旗,也是猎猎飘扬、针锋相对。 按照共和联军战前动员大会的布置,这次攻击的重点是上元门和佛宁门,这两个外城门是江宁府城,面向长江天堑的北大门,最重要的关隘,它以观音门、阅江楼、仪凤门、定淮门、清凉门等,组成沿江防御体系。 主城墙高三丈八尺,也就是十二米,宽十米,这里共有退守的江防军,加以巡防营守军,合计二万八千余名,城墙上设置有轻重机枪,迫击炮,严阵以待。 幕府山,乌龙山和狮子山要塞,虽然他们的炮台都被摧毁,但还是撤出来少数野战炮,他们转移场地,临时搭建重炮阵地,支援城防。 江防军统帅张勋,北洋武备学堂毕业,是个骁勇善战之将,他今年56岁,参加过甲午战争,抵抗过八国联军,镇压过义和团,身经百战。 他跟总督张人骏表态,愿与城池共存亡。 随着联军统帅陈天华的一声令下,一时间里是外城墙外战鼓如雷,号角长鸣。 舰炮首先发威,分别向数个目标城门处开炮,他要用重炮轰开城墙一个大缺口。 “轰…轰轰…” “哗…轰隆隆…” 重炮就是厉害,最坚固的城墙,被炮弹长时间的轰炸,最后的结果,那就是瘫塌。 明外城墙,被轰开了三个大缺口,城墙上所有炮位,火力点被炮火悉数摧毁。 攻城,那必须依靠重炮。 最先到达的二万共和联军,率先展开攻城。 /64/64592/20955115.html 第841章 突破江宁外城 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卒,他们扛着从军械船上放下来的攻城专用云梯,直接往两处城门巨型缺口扑来。 在他们的身后十数丈之距,是数千上万名强悍的排枪手,以及浅水炮艇上的马克沁重机枪,在掩护攻城。 “冲啊,共和军的勇士们!” “杀进城去,埋葬万恶的满清王朝。” “……” 战鼓擂动、号角声声,震天骇地的嚎吼声,共和联军,凭着一股救国救民的热血,如蝗虫般地冲向城墙。 四十公斤重的炮弹砸进敌阵中,带出一片宽长的血路,所到之处,炸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面对城墙内如此密集的清军兵卒,攻入城墙缺口内的联军士卒,都无须瞄准。 成群结队的排枪手们,他们轮换上阵,按令旗行动,只管对准,一轮接着一轮的齐射,每轮都是数百支步枪齐射,黑鸦鸦的弹雨、蔽天遮日。 手榴弹也是如蝗虫般飞去。 在张勋司令部督战队的逼迫下,许多江防军兵卒,龟缩着脑袋,不断地组织起反冲锋,企图将城墙缺口堵上。 可还没冲到城墙前,就纷纷倒下。 中了子弹坠入内河里,不被射死、也得被淹死。 当然,也有一些聪明的兵卒,快到城墙缺口前就装死,等待共和联军攻过来,他们就投降。 也有不少清军兵卒,既不想被联军打死当炮灰,也不想被督战队干掉,乘着炮火的浓烟,猫腰窜入幕府山宽敞又茂密的山林里。 联军后来故意不炮轰幕府山林了,就是让清军有一个藏身之处,给他们投降的机会。 下午的激烈战斗,已经五个多小时过去了,六点半钟,西边的太阳早已落山,天开始黑暗下来。 可是,一具具清军江防兵的尸体,在佛宁门和上元门的两处缺口前,已经堆起了数座小山。 城墙内侧,一片片的尸山血海。 退入外城的江防军已经死伤过半,加之投降、逃入山林的兵卒,现在能上阵的也只有七千余人。 总督张人骏看在眼里,他当即将两万巡防营,交给张勋指挥。 张勋命令剩下的七千江防军兵卒,撤下来换防,让他们在神策门、太平门和金川门前,挖纵深战壕,筑建防御工事。 而让以逸待劳的巡防营,上前替代江防军,向二个城门缺口攻击,誓将联军堵在城外。 在神策门外的江防军和巡防营,联合中军帐篷里,巡防营的营、团、旅级军官们,听说让他们上前进攻巨型缺口阵地,紧张得面色苍白,嘴唇都咬破。 他们纷纷看向自己的大统领王有宏。 可现在的战场总指挥是江防军统帅张勋啊。 此时的张勋,就像是杀红了眼的赌徒,他早被从江面上飞戈过来的一颗颗炮弹,给激怒了。 只见他双目透红,咬牙切齿地大吼:“王大统领,给本帅严令下去,继续进攻,有畏惧不前者,杀无赦!” 玛的,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啊,反正现在不是他的江防军兵卒了。 在旁的巡防营军官们,除了心里害怕,还颇有些愤愤不平。 说好的城北临江防御,是江防军的事嘛,你们自己守不住,退缩回城内来,现在竟让我们巡防营顶替你们当炮灰,太没道义了吧! 其实,凭心而论,江防军在今天的战斗中,表现得已经够可圈可点了,无论是上午的炮战,还是下午的城防,让共和联军付出了惨重代价。 张勋是位猛将,他明白今天打仗,本就不计较伤亡人数,只求守住城池,并设法重创共和联军,让他们自行撤退。而清军这边,只能与城池共存亡,别无他法,除非,就是可耻地向共和联军投降。 无奈,这次的共和联军,综合战力实在是太过强悍,跟上次的沪浙联军,无论是军事指挥还是炮火与战术,决非在一个层面。 现在,只能是破釜沉舟,咬牙切齿坚持,敌我双方比拚毅力。 王有宏也没辙,自己又在总督大人的眼皮底下,违抗军命,无论是谁斩立决。 他只好下令,让自己的部队进入进攻序列,尽量放慢节奏,朝那两个巨型城门缺口摸了上去。 而负责主攻上元门和佛宁门的,是李兴鸿的第一师,他见天色已晚,而军士们又劳累了一天,也都攻不动了,于是,他命令前沿部队在缺口内侧筑工事,鸣金收兵,打算明日一早再战。 说来也怪,因为天气太过寒冷,堆积在缺口前的清军尸山,成了天然屏障,敌我双方以尸山作为分水岭,相互对峙,谁也不想再攻了。 就这样,双方近在咫尺,但相安无事。 一会功夫,共和联军晚餐来了。 各艘军舰船只,用的都是烧煤的蒸汽锅炉,是现成的军用食物加工场,整个战场三万余名将士,都能吃到热腾腾的肉包子,大米饭,炖肉,新鲜疏菜和热汤,尤其是伤病员。 可近在咫尺的清军,后勤保障混乱,前线兵士只能啃冰硬如石的窝窝头,碗里还没有一滴油。 那窝窝头根本就啃不动,数量还少,当肉香味扑鼻飘逸而来时,许多清军忍受不了啦,他们一整天都没得到能吃的食物,加之野外寒冷。 这该死的战争,管他是谁上台,到哪里都是当兵吃粮。 于是,天黑之后,这边清军开始陆续偷逃过来,从几个,十几个,到成队的哗变。 到了差不多半夜,士兵杀死队官,而有的队官杀死了张勋的纠察队,轻轻翻过尸山,就到了共和联军这边。 等到张勋他们发现情况不妙,已经逃过去三千多人,气得他大发雷霆,命令王有宏等高级军官严加管束,增加纠察队人手。 …… 在神策门与太平门之间,有一个天然湖泊,叫后湖。 这里是一处平坦宽阔的草地,后湖丰富的水资源,使得四周农作物和植被茂盛,绿荫蔽日。 这里是江宁府的官衙马场,养着整个江宁府军用或官衙用的数百匹战马。 这是城中马场,明太祖时期的皇家马场。 当然,这里的牧马场规模,跟陈天华在煤广自治区那里的畜牧场相比,是小巫见大巫。 皇家马场里有一片石墙结构的房屋,四周都建有堡垒,共有三层,这是明朝初年刑部典狱,现在是江宁府第一监狱。 不过,这次为了对付共和联军,充足兵员,减轻战时衙门负担,经总督张人骏批准,知府将这些上千人的狱犯,全放了出来,押到前线跟共和联军战斗。 所以,这里实际没什么人了,只有一些少量狱警在留守。 /64/64592/20976088.html 第842章 后湖暗影 当天夜里,在西南面一座堡垒底层,大堂里灯火通明,堂内共有二十几个马伕和狱警模样的汉子,围在一张地图前低头商议。 这些大汉个个全副武装,长枪,驳壳枪,手榴弹,还有二挺麦得森轻机枪,五个25mm掷弹筒,装备十分精良。 他们明是马场里的马伕或监狱守卫,实际上是共和军调查司的暗影,或是暗影发展的下线。 “许掌门和罗署长都有严令,今晚端掉清军设在大祀坛的军械库,点燃火药,让清军城墙上的大炮,步枪都成为哑巴,事后,许掌门将亲自论功行赏。” 领头说话的,是一位神色严峻的三旬男子。 他叫沈乙旺,关外人士,五年前就是张勋的家丁兼马厩令。 他最早在关外贩马,养马识马很有一套,张勋家里以及亲信部将的几十匹战马,都交由他喂养,深得张勋等人的赏识。 两年前,张勋让他来后湖马场任场令,负责所以官马和军马。 沈乙旺喜欢女色,场里有个漂亮女人是他的相好,可他的这个相好,却是许掌门情报署的暗影。 在金钱加美色的引诱下,一年多前,他彻底被拖下了水,后湖马场也就成了军调处情报暑,在江宁府一个很重要的暗影基地,和情报联络点。 这里二十几人,除一部分是许云媛军事调查司,特别行动队直接派驻人员,绝大多数是被沈乙旺发展的下线。 今日,他接到许掌门密令,要他率队夜袭清军的军械库,所以,他召集场里的潜伏人员议事,分工配合。 他作为江防军统帅张勋的心腹家丁,对于江宁府内军械库防守情况十分清楚,而他们的任务并不复杂,点燃火药起爆就成功了。 “遵命。”在场所有人都表了态。 许云媛在收买人心方面,从不吝啬,不但给金银,还给女人,再加上军功,将来也有地位,这金钱美女地位,三位一体,还有谁不被策反的呢? “午夜之后四更天,这是卫兵们睡得最死的时候,咱们发动袭击,下面本官分工…” …… 午夜之后的四更天,位于城南大祀坛的军械库。 前线打仗,军械库同样是忙碌又紧张,今天开枪放炮了一整天,武器弹药消耗很大,军械库兵卒们装货搬运都很累了,到了四更天,卫兵们都进入了梦想中,只有少数几个流动哨在值勤。 黑夜里,军械库四周有二十几个人影在向前靠拢。 …… “轰…” “轰轰…” “……” 一阵阵猛烈的爆炸声,伴随火光烛天。 大祀坛军械库的弹药仓库发生了爆炸,马上波及四周的军用装备,军粮库。 爆炸冲出一个个火球和一股股炽热的波浪,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滚滚浓烟如同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一般,腾空而起。 猛烈的爆炸声不绝于耳,碎裂的弹丸、枪械、木板和砖石如同流星雨般纷纷横飞坠落,毫不留情地砸向了仓皇逃窜的兵卒。 军械库上空巨大的火球,随风飞向各大军营,民宅区,寺庙等。 大火在江宁府外城,迅速向内城方向漫延开来,城里军民们开始仓促救火,但火势太大,纷纷逃离现场。 兵营里更是一片剧烈的骚乱,凄厉的尖叫声从军营中炸开,惊恐的士兵如同爆炸的碎片一般向四周飞射出去。 “快跑呀,共和联军夜袭过来了,好像城破了…” “奸细炸了军械库,马上就要打上来了,快撤!” …… 清军帅帐。 当清军主帅张勋被强烈爆炸声,从炕上惊起时,只见十里外军械库方位,火光冲破天幕,看见一团团腾空而起的火球。 凭经验判定,这种强烈爆炸所产生的景象,那一定是弹药仓炸了。 “怎么回事?”他还是不死心。 “禀大帅,共和联军奸细潜入大祀坛军械库,点燃了弹药仓…”身旁的亲卫队长报告。 “够了,不是刚搞过全城大搜捕,把可疑分子都关起来了吗?哪来的奸细?”张勋大声呵斥。 “据报,一股敌方奸细有二十几人,他们逃往了后湖马场方向。” “后湖马场?难道是沈乙旺这混蛋?” 张勋听罢脸色刷白,头上虚汗直冒,联想到以前对沈乙旺的种种传闻,他浑身一阵抖擞,愣了半晌才冒出一句: “快…快包围牧马场,抓捕沈乙旺等人,快…” 说完他陡然倒地晕过去了,亲卫们七手八脚地把他抬到炕上,传来军医救治。 他身旁一位助手愣了半晌,还是走出帅帐,集合警卫营去后湖马场抓捕沈乙旺去了。 话说此时共和联军的营地内,军舰上,上到总司令,下至普通军卒,都在翘首期盼。 看着十几公里外的大祀坛方向,升起的团团火球,还有猛烈的爆炸声,振臂高呼。 火光就是命令。 “传命下去,拔营攻击。” 血狼号联军总司令部里,一夜未眠的陈天华,右手抚摸下又长出数寸的胡须,沉声道。 “明白…” 统帅帐前,数位久候的作战参谋应声退出,跑步去发布总司令的总攻令去了。 “嘟嘟嘟…” 短促的牛角号四起,这是共和联军拔营前进的号角。 所有人都明白,最后决战的胜负就在今日,它终于来临了! 才五更天,江面上雾气蒙蒙,寒气逼人,能见度极低,但并不影响共和联军的集聚。 按陈天华总司令部的布置,今天推进的主力部队,正面,也就是江宁府城的北外城,李兴鸿所部从佛宁门和上元门那两个巨型缺口,向神策门方向攻击前进。 侧面,也就是江宁府城的东外城,孙勇所部攻击尧化门,从而占领府城唯一你制高点-紫金山。 紫金山西峰,清军建有二个炮台:天堡城和地堡城。 据说天堡城和地堡城,最早是由天平天国军所筑建,炮台坚固,东西长七十余米,南北宽约四十米,用虎皮石垒砌而成,天地两城上下呼应,易守难攻。 现在,紫金山西峰的天地两个堡城,是整个江宁城仅存的两个炮台,他们居高临下,炮火覆盖神策门、太平门、尧化门和后湖马场等区域,对李兴鸿所部的推进,威胁最大。 /64/64592/20980586.html 第843章 最后之战 话说与李兴鸿所部进攻对峙的,是江宁府巡防营官兵,昨晚就投诚了数千人过去,现在又瞧见己方的军械库被毁,军心顿时涣散,他们不顾督察队的胁逼,见共和联军攻来,就在战壕里乱放几枪,便乖乖缴械投降。 所以,李兴鸿所部举着火把,摧枯拉朽般越过尸山和幕府山,向城内挺进约五六公里之后,才遇到清军江防军的抵抗。 清军江防军在后湖马场前沿,所挖的大片战壕和防御工事,起到了一定的阻挡作用。 当然,这些战壕和防御工事,属于在杂草洼地挖掘,土质松软,根本禁不住李兴鸿的重炮轰击。 实际对李兴鸿进攻威胁最大的,还是来自紫金山西峰的天堡城和地堡城母子炮台,居高临下威力大。 所以,陈天华还重点安排了孙勇部攻击尧化门,仙鹤门和麒麟门这三个城门,从侧面重炮来紫金山要塞的火力,支持李兴鸿的正面推进。 共和联军很快就布置完毕,他们在正北面和东南面,集中了两个陆战炮团,共计百余门75mm野战炮,轰击西峰要塞的子母炮台。 其中有十门105mm榴弹炮,这是汉阳兵工厂最新仿制的克虏伯大炮,在实战中测试。 就这样,北线的李兴鸿和东南线的孙勇,都相继下达了总攻命令。 “嘘…轰…” “嘘嘘嘘…” “轰隆隆…轰隆隆…” “……” 震耳欲聋的破空声和爆炸声,百余门重炮对准西峰要塞的坚固堡垒,猛烈轰击。 同时,孙勇调来两门重炮,对准尧化城门猛轰。 随后,西峰要塞的堡垒是碎屑横飞、火星四溅,城墙塌陷、哀嚎四起。 一时间里,那是地动山摇,飞沙走石,黑鸦鸦炮弹如同鬼魅来临。 三个方位百余门大炮,这等集团式排射,地毯式轰炸,在清朝战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 炮弹带着强劲的爆发力,宛若一把巨型铁梳子,“刷刷刷…”瞬间在清军要塞上的二千五百多守军,犁出一道道血光地带。 在这可怕的巨炮风暴、地毯式轰炸中,普通血肉之躯,恐怕连呼喊都来不及,犹如早春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 这种重炮攻城,对于守城者而言,那绝对是可怕的噩梦。 一时间里,天堡城和地堡城内,遍地都是惨叫、哀嚎、血肉横飞…守卒们争向逃命而相互践踏… 昔日以为的坚固堡垒,现在变成了人间地狱。 大炮轰击二个多小时过后,便是攻城队伍的攀登。 话说尧化城门,厚达一米的实木制成,重达几十吨,平时用卷扬机起落,但也经不起75mm野炮,穿甲/弹近距离轰击。 一发穿甲/弹轰出一个大窟窿,十余发炮弹就将整个城门轰塌,共和联军孙勇部的先锋营,一涌而上,突入城内,向紫金山西峰扑去。 两架临时绑搭的巨型云塔,逼近地/天堡城的城墙,联军兵卒,端枪扬刀地冲上城头,与守军展开撕杀。 越来越多的联军兵卒,他们开始攀城。 “不要慌不要乱,把敌人给我砍杀下去。”有守将拿着大砍刀在呼喊指挥。 虽然西峰上清军巡防营的守卒,还算是顽强抵抗,但今非昔比,堡垒里的几十门火炮,重机枪等,前面一番拚命射击之后,因没了后续弹药补充,现在都成了摆设。 许多守军手中的步枪,放完了身上所带的子弹,就真成了烧火棍。 虽然也有不怕死的清军,有一部分是满清血统的军士,他们的祖先,是两百余年前,南下追击明军而来的八旗子弟,现在,轮到他们的后代,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枪弹。 无论这部分满清守军,如何顽强,但攻城联军的火力,实在太猛太邪门。 除了先前重炮地毯式轰炸,现在步兵攻城是迫击炮,掷弹筒和轻重机枪,还有手榴弹,普通步枪是弱武器,守军前赴后继的血肉之躯,仍然堵不住缺口,大批共和联军犹如潮水般涌入堡垒,无数清军在倒下。 紫金山西峰,天堡地堡的城头城内,双方喋血血战,尸横遍野。 最终,清军在西峰上二千余守军,战死一千七百余人,被俘五百余众,天地子母两堡完全被共和联军占领,炮台补充上来炮弹,火炮转而为联军服务。 当然,孙勇的浙军也付出了惨重代价,先锋营和突击营一千二百余人,死伤接近半数。 紫金山西峰被共和联军占领,整个江宁内城,以前神策门和后湖防御工事,就完全暴露在联军的炮火之下。 这谁都明白,制高点被共和联军占领,江宁内城最终是守不住的。 西峰上几十门重炮,居高临下轰炸山下清军阵地,掀起千层尘土,江防军的战斗意志被彻底摧毁,丧失殆尽,无论官兵都放弃地地,抱头鼠窜。 到了这天的下午四点前,城北方向的李兴鸿,开始出动了骑兵冲锋,早已等待很久的近千骑兵,嚎叫着冲进敌阵。 一场砍瓜切菜式的屠杀开始了。 …… 傍晚时分。 江宁内城东的朝阳门前,一片宽敞的广场之上,共和联军近万军队,排成了十个方阵,密密麻麻地伫立着。 而在他们身前,两个重炮团,近百名门大炮,分成三个梯队,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炮口齐刷刷对准整个江宁内城。 这种排列方式,示威成份大于实战。 经过两天不分昼夜的进攻,共和联军已经扫平了,除内城以外的所有区域,近五万名江防军和巡防营官兵,除主动投诚、阵前起义和被俘的有二万人,其余三万清兵全被歼灭,尸横遍野,堆积如山。 好在眼下是寒冬腊月间,尸体不会出现质变,从而暂不用去考虑应及时清除,焚尸消毒,以免产生瘟疫等诸多问题。 现在,集中精神解决最后之战。 内城清军守卫部队总共六千余,大部分上城墙严阵以待,可他们的火炮、重机枪数量有限,别说摆在眼前的百余门重炮,光凭紫金山西峰炮台,就足够压制他们。 屋漏偏逢连夜雨,大祀坛军械库被毁,清军手中的弹药非常有限,杯水车薪。 一会儿,从仙鹤门进来数百共和联军骑兵部队,一律黑马红装,旌旗招展,明显是仪仗队。 仪仗队簇拥着三位戎装加身的将领,左右两位分别是李兴鸿和孙勇上将军,而中间那位威风凛凛的,便是共和军大元帅-陈天华。 /64/64592/20990187.html 第850章 战后重建与复苏 现在,武汉三镇的卫戍司令是顾祝年,相当于以前的首都禁卫军统领,位高权重。 而湖北、江西两地的驻军司令是罗二虎。 现在,顾祝年和罗二虎,成了陈天华的御前大将,心腹中的心腹。 这点,李兴鸿看得比谁都明白。 南京不能成为国都,但还是特大城市、军事重镇,陈天华离开时曾吩咐李兴鸿,要一切恢复原貌,尤其是被炮火摧毁的古城墙。 城墙要重新修缮,这一次虽然只对着尧化门,佛宁门等四处城门和城墙炮轰,但破坏面仍然很大。 还有紫金山西峰上的天堡和地堡两个卫堡,联军火炮几乎将其夷为平地,若需要重建,能废物利用的也便只有它坚实的地基,和烧不烂的青砖条石了。 城内建筑许多已几成废墟,守城能用得着的东西,基本都被清军拆完,有的家里连房屋顶上的瓦都揭了下来,搬上城头投掷了下去。 还有,清军人员伤亡太多,这几日城内总是飘荡着凄惨的哭声,有的家几乎死绝了。 重建,抚恤,安抚,这一系列事情,在廖云鹏走马上任之后,终于得到了极大缓解,这些事件在往日的煤广新城,基本都发生过,此时在南京,只不过照搬那边的现成经验,省力不少,短时间内,便平息了下来。 对于省内各地矿产资源,土地使用权等诸方面政策,李兴鸿不屑一顾地对廖云鹏道: “南京前后经历过两次大规模战争,所受的伤害比武汉三镇,南昌等地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这里富饶,人丁众多,不那么显眼罢了。” “我们只是清查田亩,矿产物权证件,将那些无主之物收归新政府所有,那些大户只要有地契,矿产物权证,我们暂时也不去动他们,但他们如果有侵占的土地、矿产,这一次就要让他们全部吐出来。” 廖云鹏点了点头道:“这样才算稳妥,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我们刚来,还是不要惹毛了这些大家伙,不然弄出乱子来,于我等不利。” “廖省长请放心,这个本司令官心里有数。”李兴鸿笑道: “我们现在的敌人,远的是北方袁宫保的北洋军,其次是广东粤军,而近在咫尺的,就是那个爱逛窑子的陈琪美了,陈琪美这厮我并不怕他,他敢来犯,我定能击败他,到那时我们便算站稳了脚跟,至于北方,自有大元帅整体谋划,不是你我考虑范围。” “站住脚跟之后,我们便要设法去拿下马鞍山煤矿,当涂铁矿等,把东洋人赶出去。” 李兴鸿双手一合,眼露凶光,“眼下当涂、马鞍山已成了我们的背腹之敌,这些东洋人跟南方勾勾搭搭,这个钉子要借机拔掉,况且,这些地方产生大量的钢铁和煤。” “司令官阁下说得是,咱们军事与民政两手都要抓起来,两手都要过硬,司令官阁下,接下来我们有的忙了。”廖云鹏乘机强调道。 “廖省长说得不错,镇江、扬州等地已稳定,待南京稳定下来之后,我们的重心要转移到苏南去,军事防御要扩展到苏北,那里是跟北方接壤的前线。”李兴鸿厉声道: “各位,能不能站稳江苏,打下我们煤广师牢不可破的基础,就看咱们自己的努力了。” 屋内众人都站了起来,“愿为上将军效力!” 李兴鸿抚了抚下巴短须,满意地点了点头。 江南战事暂歇,无论是陈天华还是李兴鸿等人,都判断北方的北洋军,和南方粤军肯定不会在年内进犯,因此,经济与民生方面的建设布局,显得更加忙碌。 根据军事调整,杨善信率领他的赣西旅,调防到苏南一带布防,屠夫带着第七团,约一千五百名士兵赶到南京,便随着独臂姜五等,一起投入到城池的重建工作。 南京城内许多共和军战地医院,民间地方医院,基督教会医院等,伤病员人满为患。 不仅有共和联军,在此次作战中受伤士兵,还有不少是守城的清军,再怎么说不能放在一边不管啊。 这些兵卒都是穷苦出身,没有啥政治倾向,伤好之后继续留在军营,或退伍回到家乡,也都是新政权的子民。 幸亏许多联军伤员,当时在各艘舰船上做过急救治疗,尤其是子弹、弹片等及时取出,现在主要是换药疗养,否则,这些医院的医生们就算累死,也干不完这堆积如山般的活计,急救药品和包扎纱布都不够用。 共和军里的各级军械所,主要在修理损坏的武器,双方枪炮损毁不少,这都要及时修理好,以便能在下一场战斗中投入使用。 经过江南这几次战争,陈天华看得很明白,水域地带更多地倚仗长江水师和步卒,步卒只要武器精良,尤其是炮兵,就可以所向披靡。 将来要往中原地带和山区作战,水师用不上,则需要骑兵,其机动性强。 对于海军舰船上的各种口径重炮,陈天华命令汉阳兵工厂都要开模具生产,研制火药配方,运用先进的无烟火药,双基火药,tn/t,还有威力巨大的黑索/金。 国外先进的武器弹药工艺与配方,都要想方没法搞到,用金钱收买国外某些方面人才,培养新生力量。 他对这方面已经入魔了。 南京紫金山西峰的两座子母堡,已经完全放弃了以前构造,而改用了陈天华设计的棱堡。 有了煤广新城和崇明新城棱堡的建造经验,紫金山西峰的棱堡建造速度已大大增加,与煤广新城的棱堡相比,西峰的两座卫堡,只不过筑建面积增加了。 左右子母卫堡同时施工,人多力量大,十几天之后,便已稍具雏形,估摸再有个十天左右,便可完工。 建成后的紫金山西峰棱堡,需要人数比以前的卫堡要少了近五百人,加强了炮台的隐蔽性和移动灵活性,但如果真论起坚固程度和对来犯敌人的打击效能,却要强上几个档次。 说实在的,当初李兴鸿等人曾在陈天华刚拿出棱堡设计图时,也设想过无数种攻防方案。 结论是要攻破棱堡,需要付出的代价,比普通堡垒要大上数倍。 充分说明,棱堡设计非常具备实战。 /64/64592/21101569.html 第851章 无孔不入的军调司 “如果对方也有这种要塞,而且有足够的兵力防守,我绝不会去硬攻,这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这种堡垒,完全便是一座绞肉机。”李兴鸿断然道。 “破解这种堡垒的最佳方案,就是使用大口径重炮,发射穿甲/弹,在将堡垒没有炸毁或炸出缺口之前,不能盲目动用步兵攻城,否则,死伤惨重。”陈天华解读这种棱堡时,弹调重炮的作用性。 今后的战争,火炮往往是决定战役胜负的关键武器。 “那可需要消耗多少炮弹呵?”纪春生他们啧舌道。 “所以,未来的战争,那就是烧钱,需要白花花的银子,而重炮和大规模轰炸,地毯式轰炸,无差别轰炸,都是未来战争的重要特征。”陈天华给大伙强调道。 他当然没法提及老美在二次世界大战中,用钢铁砸出一个新霸主的案例。 众人听了都在咂嘴弄舌,显得十分错愕,但也觉得蛮有道理,大元帅的精辟分析,非常具备了战争的前瞻性思维,令众人更加的佩服。 由于武昌的国家行政中心,尚在建设中,许多职能部门都分散到周边,南京便成了过渡时期的陪都,成了众部门的首选之地。 许云媛和他的军事调查司总部,也暂时放在南京。 军调司在浙军中名声显赫,可在共和军新编制的新军中,不显山不露水,即便是新军高层人物,大家对她的了解也不多。 但也就半年多的时间里,军调司以令人恐惧的速度开始扩展,并涉及到共和新军组织的各个方面,大家对于这个特殊部门,不由得日渐忌惮起来。 根据陈天华的内部命令,共和军下属各团,都配备一个军情小组,这个小组的人员,却全部来自军调司,各团以前将领,无权干涉军情小组人事,但他们可以收集各种情报。 这只是明面上的人手,暗地里,谁也不知道军调司到底在军中有多少暗影,也许是一个普通兵卒,或许是一名队官。 起初大家不以为然,没有多久就开始忌惮,中间发生了很多故事。 最让人津津乐道地,当数鄂军中的一位新军团长,他看上了一个青楼女侍,经常在夜里摸去女侍那夜宿,除了他的马弁,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直到有一天,驻鄂共和军司令官罗二虎将他召去,拿出一份报告,那上面列举着他某月某日某时,到那女侍家中,何时离开,一月几次,数据甚是详细。 让那团长闹了一个大花脸,最后在罗二虎的勒令下,这位团长娶了那女侍,才将这事平息下来。 其二是一起内部赌博事件,总参谋部蒋翊武,孙武等人,对顾祝年火箭般的职位升高,很有微辞,计划黑他一把,一天便约了顾祝年打牌。 顾祝年自从任首都卫戍部队司令之后,与这几位原鄂新军的主要将领,一直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膜,虽数次想改善关系,但顾祝年也是个心高气傲的角色,也是拉不下脸面去主动陪笑脸。 一听这几人邀请其打牌,便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便兴冲冲地过去了。 不到三更夜,他不仅输光了身上所有银钱,连部队的饷银都输了不少出去。 顾祝年也上了火,赤着膀子红了眼睛,向孙武借了日息一分的高息银子,说要翻本再战。 就在这时,大元帅府忽地派了人来,当面送给孙武一封信函,上面不仅将几人密议算计顾祝年的事说了出来,甚至将他们在牌面上如何搞鬼,都讲得一清二楚。 惊出一身冷汗的孙武等人,立即偃旗息鼓,不仅将银子还给了顾祝年,还好好地请他吃了一顿酒。 顾祝年呢,他是个聪明人,这种事装聋作哑打哈哈,也就罢了。 经过这事和那顿酒,倒是让他们几个人的关系,表面上似乎融洽了不少。 孙武,蒋翊武等人,一想起军调司无孔不入的暗影,几人都是大汗淋漓。 这二件事,在共和新军中慢慢传开了,许多将领看到许云媛,和她的军调司人员,便像撞见了鬼似的,避之唯恐不及。 但李兴鸿,孙武,蒋翊武等人,偏生又经常在高级军事会议上,与许云媛见面。 每当在一些会议上看到许云媛那削瘦的,妩媚动人的漂亮脸庞,许多人都要在心里暗叫一声,蛇蝎美女。 搞出这些事情的恐怖女人,也只有大元帅大概才吃得消吧,众人每每腹诽,对于大元帅与蛇蝎美人之间的私事,共和军统帅部里一众高层,尤其是从鄂清军过来的革命党人,他们经常在心里臆测。 不过谁也不敢说出来,要是让这个蛇蝎美人知道了,只怕晚上自己春风几度,都会被她弄出来写在报告上,那就丢死人了。 现在,许云媛的总部暂在南京办公,这让李兴鸿,杨善信,屠夫,光头佬,独臂姜五等人,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自在。 大元帅有令,每月逢五逢十,各地都举行工作例会,与会众人通报自己职权范围内的事情,进展情况或遇到的困难,而主官便会当场协调处理。 这天,恰恰是五月五日,苏省例会正常召开。 军事当然是目前的重点,在几位统兵旅团长发言之后,许云媛便打开她面前的卷宗,先是扫了一眼与会众人,才开始发言。 被她扫过的旅团长们,都觉得脖子里凉嗖嗖的,仔细回想确认,自己这段时间里,一直循规蹈纪后方才安下心来开会。 “李司令官,廖省长,各位局署长,旅团长。” 许云媛好听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军调司确认,最近南方粤军正在四处扩军,沪军也在蠢蠢欲动,蒋尊良准备将其主力扩编成一个师。” “据报,广东粤军从南方制造局里拨出三成武器装备,近期将会运往上海,陈琪美在金山卫正在建一个军用码头,用来装卸、屯集粮草军械。” “可以确认,沪军有向苏南、浙北扩张之趋势,希望李司令官阁下和众将注意。” “他们的军火船队,会在何时到达东海的舟山,象山一带?”李兴鸿问道。 “大约五天之后。” “许掌门,此事你跟大元帅做过汇报,他怎么说?”李兴鸿怔愣了一下,询问道。 /64/64592/21101570.html 第852章 舟山荡湖 “呵呵李司令官阁下,沪军方面的事情,还需要跟大元帅请示吗?你说,他会有啥具体意见?现在各地防区都有驻军司令,司令官应当先有对策,如若拿不准,这才请示大元帅定夺。” 许云媛脑筋好用,她发过一份电报,陈天华没有回复,她自然明白,这关系到沪军陈琪美的事,他是不会轻易表态的,实际上就是让所在辖区的司令官,自行处置。 想想看,一大批军火从粤地送到沪地,明摆着要搅局到底,陈天华会允许吗? 他恐怕是心里像吃了个苍蝇似的难受。 怎么办? 他自然不会明说,但也没下令制止辖下各部,作出任何的反击行动。 明摆着,此事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 对于陈天华的心里想法,许云媛不用揣摩就很明白,她自然是找李兴鸿,把皮球踢给他。 “好吧,既然如此,咱们就来而不往非礼也,不能让这批军火到达金山卫!”李兴鸿愤然道。 “对,陈英士这厮,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次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不错,都在咱老浙军辖区内,咱跟浙军李三公子打声招呼,联合行动,将这批军火吃了。” “……” 杨善信,屠夫等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不错,大元帅下不了狠心,可陈英士得寸进尺,咱们苏浙联手,将沪军收拾了,不惊动大元帅最好。”许云媛满意地合上面前的文件夹,沉声道: “最后说一件事,关乎民政事务的,据报:陈英士已任命了昆山县政府的县长,警察局长等一批官员,不日,他们就要启程赴任,廖省长得加快苏南的布局,阻止他们才对。” 众人的目光一齐投向廖云鹏,他的脸色一下子气得发白,站起来愤慨道: “陈英士无耻之徒,他赌苏南刚从清廷手中收复,我等还在理顺之中,他来了个先下手为强,强行割据,司令官,这可不单纯是民政之事,军队要跟随下去。” 李兴鸿连连点头,“说得不错,陈英士这厮太不象话了,杨善信,你旅马上派遣一个营驻扎昆山,并接管那里的防区,警察和原降清军,都归你管辖。” “遵命。”杨善信立正扣靴。 其实,还有嘉兴县的事宜,许云媛不便在会上提出,因为涉及到刘月芳,这事必须得由陈天华亲自决定,如何处置才是,最好是秘密行事。 …… 公历五月底,农历三月下旬。 春夏交融,正逢梅雨季节,气候善变。 东海舟山群岛水域。 这里大小群岛环绕,暗礁险滩,海面上浪涛汹涌,黑幕蔽天。 黑夜里要靠航标灯,或向导才能在海岸线上航行。 突然间天空中雷电交加,漆黑的乌云在天幕翻滚,很快,豆大的雨水倾盆而下。 一支大型机帆驳轮船队在浓雾蔽天的波涛中行驶,雨滴溅在铮亮的甲板上,弹起偌大的水珠,叮咚作响。 船队的首尾是两只商船改装的炮船,船舱内和甲板上站立着荷枪实弹的军人,船体上若隐若现的‘沪军’二字。 中间为大型货运驳船,有八条之多,货船上油布遮盖得严严实实,每条船上都插有免检黄色三角旗帜。 在首艘炮船船舱里,顶上挂着一盏昏暗的马灯,二个沪军军官坐在舱内喝着小酒,无精打采。 瘦长汉子候旺在不停地抽着大叶烟。 他是沪军特别行动大队第二中队的中队长,奉大队长郎一昆军令,前往宁波港海域接应军火船队。 粤军军舰在护送他们出舟山群岛海域之后,就奉命返航回羊城,这一段杭州湾海域行程,主要由沪军自行护卫。 “报…”一个值班军士长闯了进来,穿着雨披像个鬼魅。 “什么鸟事?这么慌张!”候旺放下大烟斗不悦地呵斥道。 “报告候队长!这雨太大了,弟兄们在船上站岗吃不消呀,浑身都湿透了呀,这雨披带得又不够…” 军士长边报告实情,边用手拍擦着身上的雨水。 “候队长,咱们就近找个码头歇一晚吧,我们出门五天五夜了,昼夜兼程,弟兄们都累得够呛,若又被大雨淋个通透,有许多人会生病住院,那可就麻烦!”喝酒中一位军官说道。 他们这些兵卒,大都是洪帮忠义堂的弟兄,相互之间关心照顾,这是洪帮的宗旨之一。 “是呀,候队长!反正前面那片海域就是杭州湾,离金山卫也100来里海路,歇一休明天一早出发,下午就到,不耽误事!”另一军官也帮腔助力。 “这大雨大浪中,船队也开不快呀!”不知谁又补充一句。 候旺沉思一下问道:“我们算过了舟山这块险地,到了杭州湾境内了吗?” “这里就接近杭州湾境内了呀,前面就是荡湖!”值班军士长回答。 “行吧,我们开进荡湖码头歇一休吧!”候旺同意了。 “遵命,队长大人!”那值班军士长敬完礼兴奋地到机舱里去啦。 “哎呀,荡湖码头好咧,那里面什么都有,吃喝嫖赌齐全,弟兄们上岸去好好乐乐,都憋五天了…”两个小队长模样的下级军官,兴奋得两眼发光。 瘦长汉子候旺只是会心一笑。 荡湖是个江海交融的内湖,湖面开阔,由于四周山林的缘故,湖面上常年雾气重重,船在湖中,尤如‘荡’在空中,‘荡湖’由此得名。 荡湖在舟山海域末端,偏离杭州湾海岸航道约一里多水路,依山傍水,两面临山,有一条出口连接着钱塘江支流,有点像港湾。 平时是众多来往船只、渔船停舶休整,修补,以及建造小型渔船的场所,当然有客商就有饭店、旅馆,也有私娼和赌馆。 曾几何时,这神奇的杭州湾荡湖,竟成了江湖中藏污纳垢的天然屏障,也是海匪湖匪们常出没的场所。 候旺他们对荡湖不陌生,这里也算是洪帮的地盘之一,以前经常光顾,他们进来,帮匪们也得给三分薄面。 在荡湖的雾气朦胧中,候旺带着船队靠上码头。 “每条船都得留下值班人员,其余兄弟先上岸吃饭!” 命令下达,船队上下一片欢腾! 谁也没有注意到,大雾中有一艘小型机帆快船,尾随着船队也悄悄停靠在码头另一侧。 /64/64592/21107774.html 第853章 军火船队失踪了 在荡湖岸边一大片开阔地上,建有一排排竹木混搭的平房,那里是酒店、饭馆、烟馆、赌场、妓院…应有尽有。 一时间里,随着五十多名男人上岸,那一间间屋子里喝酒猜拳,打闹逗乐,女人嗲声嗲气的打情骂俏声,还伴随着尖叫… 其中一间大房间内,房间中央放着一张方桌,候旺跟他的十几名好兄弟,正围坐在一起,推着牌九押注,屋内乌烟瘴气,大烟、旱烟、叶子烟等混沌一气。 …… 夜色深沉。 雨还在下,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在岸边一个不大的房间里,没有亮灯,黑暗中伏着七八个黑影,他们是尾随船队进入荡湖小快船上的人。 他们个个一身夜行人黑衣装扮,脸颊涂着彩色颜料,每人腰别驳壳枪,背上一把寒铁短式军刀,细长锋利,刀口带着嗜血的冰凉。 这时,从钱塘江连接口方位,驶进来一条机帆船,慢慢停入码头附近的一颗大树下。 不一会,从这条船上又下来十数个黑影,冒着雨上岸来到那间黑屋,然后从后窗跳进一个矫捷身影,紧接着,全部人员都进去了。 屋里顿现拥挤不堪,好在下雨,天气凉爽了不少,但还是觉得呼吸不畅。 “你是山猫?” “我是,你是毒虫?” “嗯…” 看清来客后,双方头目相互问候。 夜色暗黑,又是黑衣扮装,每个人脸颊涂着颜料,一般是看不清彼此面目,却清楚彼此的代号和身姿,以判断来者的身份。 “掌门有令,午夜后动手,所以我率队来支援你们!”毒虫没有犹豫,低声说明来意,将自己接到的命令,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对方。 黑暗中双方声音低缓,蛩吟阵阵,将屋里一切隐藏得密不透风。 听完对方的话,山猫一愣,“把船上的所有人都干掉吗?那琢木鸟怎么办,我们又不认识他,误伤了怎么办?。” “放心吧,琢木鸟知道我们今晚会动手,他很机灵,午夜之后应该不会在船上。”毒虫回复道。 “嗯,这倒也是!”山猫犹豫了半晌,又问道: “我们不炸船,要把军火船队拖走,万一沪军发现追过来怎么办?他们一共有七十几号人枪,我们才二十个人,纠缠上可脱不了身。” “嘿嘿,请放心吧!出了荡湖五里河,江上停有二条浅水炮艇在接应我们,计划就是这样,咱们管不了这么多,所有人分工统一行动,不能搞出任何声响来,这些军火值许多钱,炸了多可惜!” 毒虫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山猫颔首表示同意。 …… 时空指针已经拨过子时,转入深夜。 初夏之夜万籁俱静,只有长空中的雨滴声像催眠曲,人们早已进入睡梦中,船上的岗哨也刚换过。 寂静处,人的视觉与听觉会更加敏锐,但雨滴声混淆了一切,似乎老天有意在掩盖些什么。 突然,有轻微的动静,声声减缓,二十几条身影犹如鬼魅,缓缓向船队靠近。 他们在雨中利用雾气掩护,先接近船甲板的哨位,军刀出鞘,寒光一闪,映了那抹端枪人影缓缓倒下,第二个,第三个… 直至每条船上明暗哨全被杀掉。 一个个黑衣涂鸦脸的矫捷身影,只见他们快速移步至船舱窗户外,却听到一阵轻微的动静,是冷兵器划在琉璃窗上面的声音。 窗户撬开了,从内窗“嗖…”跃进一个矫捷身影,脚步很轻,一听便是训练有素。 军刀出鞘,寒光一闪,一抹液状物喷撒在船舱板上。 待每条船上的行动人员,都分别翘起了大姆指,为首的毒虫才一个手势,黑衣人纷纷起锚,只用撑杆撑船,将船队慢慢漂离码头,向湖心漂去,逐渐消失在重重的雾气中。 …… 翌日清晨。 天矇矇亮,老天还是很照顾大家的,雨停了! “快起来,该你们换哨去了!”一名军官喊叫道。 哂哂嗦嗦一阵穿衣扛枪声,十几个沪军兵卒晕晕乎乎地跑到码头上定睛一瞧,“呃?船呢?玛啊…船跑啦…” “不好了,船队不见啦…” “……” 随后是“砰砰…”的鸣枪声和怒喊声。 “报告候队长…” 值班军士长跑进候旺的休息室,一股血腥味迎面扑来,二个沪军特勤大队的分队长,死在了床上,是被利刃抹了脖子,头倒挂在床檐,就剩一层皮连着,样子很是骇人。 而候旺的床空空如也,人却不见了,不知是被掳走了,还是逃跑,不得而知。 …… 沪军特别行动大队大队长郎一昆,坐镇金山卫码头,从这天下午开始一直在等待军火消息。 接近傍晚了,派出去的探子回来的禀报说,既没见船队的影子,又没见可靠消息传来。 他着急得饭也顾不上吃,摔杯骂娘地在码头办公室里闹腾。 “啪…”的一声响,郎一昆掏出手枪,猛地扣在桌面上。 “玛的,昨天谁来禀报说,候队长押运的船队,已到了杭州湾前面点的荡湖附近?” 他站立起来,霞光下,高壮的身躯立即遮住了房间内一半的光线。 他冷厉的质问,吓得站在他面前的侦探班长,双膝发软。 “扑通…”一声,那班长直挺挺的就跪了下来。 “大队长,是我禀报的,昨天傍晚,收到荡湖方面传来的消息,说船队遇上大暴雨,就在荡湖内休息一晚,今清早起锚,然后返到金山卫码头。” “从荡湖出来走海岸线,到金山卫码头,照航行计算也百里水路,今天整天都没有雨,按正常计算,他们最迟也应在下午四点前到达,可现在已经接近六点了,仍不见踪影,这可能出事了。”一参谋在旁边嘀咕着。 这还用说嘛! 郎一昆眼眸里的寒意,那里越来越深。 那名侦探班长,被郎一昆问得额头上的冷汗直冒,他哆嗦着嘴唇,早已吓得脸色灰白。 军火船队,这事关沪军大局。 “报告…” 一名军士长连滚带爬地跑进码头办公室,气喘如牛,后面跟着跑进来几个衣衫不整的兵卒。 /64/64592/21109449.html 第854章 一切都在预谋中 郎一昆心里明白,这批军火对于沪军及陈琪美而言,那是十分重要,倘若弄丢了,相关人员的下场,那是很悲惨的。 陈琪美这人表面斯文,内心深处可是个心狠手辣之徒,郞一昆这些年为他干过许多事,杀过不少人,他心里清楚。 他现在心里也是一团乱麻,毫无头绪,只能盲目地将枪口指向这些倒霉蛋,晃来晃去的不知所措。 而郎大队长的枪顶着他们,这些兵卒们个个心惊胆战。 “大…大队长啊…昨晚大雨…候队长带兄弟们进荡湖避雨休息,晚上吃饭喝酒,一切很正常,没想到清早起来船队就不见了…” 那几个队员哆哆嗦嗦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他们捏了一把冷汗。 听到他们的解释,郎一昆的表情是更加的痛苦,唇角不停地抽搐。 “那混蛋候旺呢?” 候旺是他的心腹拜把兄弟,是跟随他从洪帮忠义堂过来的五人帮之一。 难道候旺暗地里背叛了自己? “那候…候队长不见了,两个分队长都死在床上…”返回的那名军士长,哆啰哆嗦地回答。 此时的郎一昆,正处在暴走状态,只见他两眼充血,血压升高,脑袋瓜子不听使唤,手里端的手枪抖颤着,枪口从这些队员的头上晃来复去。 “大队长…不要啊…到荡湖歇息,那都是候队长的主意,不管我们的事!”队员们望着枪口,惊恐的哀求着。 郎一昆是个莽夫,此时的脑袋瓜子已不听使唤,唇角勾起一抹残忍,手指快速扣下扳机。 “砰…砰砰…”几声闷响,几名押运军火的队员,倾刻间倒在血泊之中。 “这批押运人员,个个都有通敌嫌疑,通知执法队,将押运军火队员,统统就地枪毙!” “是!”执法队长敬礼后退出执行命令去了。 一会儿,金山卫码头上是一片骚动,哭泣声,哀求声,还有怒骂声…混沌一片。 二十几个租船返回的别动队员,现在恐怕肠子都悔青了,先前要是听了其他队员的话,逃跑返回洪帮,就没眼下的死刑了呀! “砰…砰砰…” 随着一阵爆竹般的连续枪声,码头上的骚乱,暂时平息了下来,一切又回到现实中。 郎一昆搁下手枪,反手立在书桌前,冷眼凝着窗外浓墨的黄昏,厚唇颤巍巍的紧抿。 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寒冷气焰,混合着火药味和血腥味,将四周流动的空气都凝固成一团,压抑着在场的所有人。 大伙都不敢吱声,纷纷低着头,心里开始盘算,接下去该怎么办? 码头上是一滩滩鲜血和一俱俱尸首,触目惊心。 两名侦探班长还惊魂未定,脸色如死灰般苍白,口中却是不甘的念念有词。 房间内弥漫着难闻的血腥味,这是从不远处的码头上飘逸过来的,像鬼魂似的跟随过来,对于还留在房间里的人来说,这种浓稠扑鼻的血腥味,就像是在警示。 “高队长…” 郎一昆哑着嗓子叫了一声,神情肃穆。 “在…” 高姓队长一直候在他旁边,他跟候旺一起,是五人中的一员,毕竟是老兄弟。 “派人厚葬了他们吧,这些队员中的许多人,是跟着你我从洪门过来的,另外,派人去洪门联系,务必将候旺这个王八蛋找到,搞明白究竟是咋回事?!” “是,大哥!”高姓队长低声应诺着走出门外。 郎一昆此刻反倒冷静下来,他眼眸幽暗,让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报告!” 早已到达的副官一直等候在门口,瞧见郎一昆失去理智的杀人,他当然不可能再来添乱,说不定还撞在枪口上。 他将头探进去,见郎一昆已冷静下来,就赶紧叫声报告。 “进来吧,有什么事讲吧!” 郎一昆是个杀手,他早就敏感到门口有异样,见是叶副 官在探头探脑。 “是,大队长!” 叶副官立即立正,迈着整齐的步伐,挺直着身板走到他的面前,低声道: “大队长,我在东面码头见到了堂主一行,好像许多原来 忠义堂的兄弟,都跟他走了,临别时,堂主叫我转达他的建 议。” “什么?郑江大哥来金山卫了?” 这事变得越来越蹊跷了呀! 郎一昆又是一阵眩晕。 叶副官低低的咳嗽了一声,瞅了郎一昆两眼,见他没有多大事了,便继续说道: “第一,军火已被共和军偷偷截流,并运进钱塘江浙军营地。第二,武昌方面已派出蔡老先生前往羊城,跟海外会党大佬们洽谈,和平统一南方事宜。第三,沪军陈英士不是个讲信义之人,堂主劝你立即离开这人,率队往浙北方向转移,他说,念在同是洪门兄弟,他可以既往不咎!” 没想到郎一昆,他居然很有耐心地听完叶副官的转述报告,显得很平静。 其实,当他听到军火被截之后,预感一切都玩完了,冷静下来,他也得考虑自己的将来,何去何从。 堂主郑江的适时传言,看来是有预谋的,不过对他而言,也算是及时雨。 现在,最多的不利消息,已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刺激,反倒激起了他久违的江湖尊严。 “好…叶副官,集合队伍,愿意跟随郎某出走浙北的,整理一下,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遵命!”叶副官扣靴敬礼,说完他径直走向楼梯,其他人依次跟在其后面。 屋里,只剩下郎一昆。 …… 共和军参谋总长纪春生,急匆匆地来到大元帅办公室的内厅,陈天华默不作声,只是将手里的一份情报递给他,便继续抽他的雪茄。 一边的许云媛多少有些不安,她以前跟他打交道不多。 纪春生现在是共和军参谋总长,也就是陈天华手下第一谋士,足智多谋且心细如发,看事情往往是剥皮剔骨,一语便入木三分,却不知他是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一目十行地浏览完这份不到百字的情报,纪春生的眉头皱了起来,看了看稳如泰山的陈天华,他声音有些沉重,“大元帅,您早就看出来了?” 陈天华有些惊讶,心里暗忖。 军调司咨情署日夜沉浸在这些情报之中,刚刚的那份论断,想必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说,但纪春生这才看了一眼,便瞧出了端倪。 看来,自己的这个参谋总长,还真不一般呢! wap. /64/64592/21119582.html 第855章 运筹帷幄 “纪总长您怎么看?”许云媛迫不及待地问道。 纪春生哑然一笑,道:“太湖帮金天龙父子忽然间掀起波澜,将要寇边长兴和苏州等地,除了有沪军陈琪美的身影,应该东洋人不会缺席吧!” 陈天华双手一拍,朗声道: “果然如此,既然纪总长也如是说,那便不会有错了,倒是与军调司的意见相一致,所谓是英雄所见略同。” “有许掌门的情报分析在先,纪某只能是甘拜下风,纯属马后炮。” 纪春生非常谦虚,在对待许云媛这人与事方面,他可不是李兴鸿,但在聪明才智上,他除了敬佩陈天华,心里一向是目无他人。 “纪总长谦虚了,军调司可是一整套人马在忙碌,那里像先生您是一语中的。” 许云媛也表现得谦逊,她对纪春生一向有好感。 在给她的官员咨情密报中,对纪春生的评审大都是:踏实做事,从不争权夺利,谋取私利,中饱私囊。 纪春生淡淡一笑,转向陈天华,道:“大元帅有何训示?” “训示谈不上,本帅没想到,陈英士这些年变得太多,竟怎么爱折腾,我都退避三舍,难道他还不感悟,不知进退?”陈天华叹道。 纪春生看了一眼许云媛,见对方有鼓动他叙说的意思,便对陈天华沉声道: “大帅,恕我直言,江南先统一,然后再一致北伐,实行大共和之愿景,这是国之大事,而陈英士不顺应革命潮流,公然抗拒江南一统,这是公理所不容,论私情他是得寸进尺,不知廉耻,这次咱们决不放纵,以参谋本部来下达作战计划,就让李兴鸿和李品璋两人去处置吧,大帅不用太过操心,否则,一个惧战畏敌的论语,却足以毁了大帅的名声。” “按纪总长的说辞,是准备让我跟东洋人开战了?”陈天华有些奇怪,这么明显的陷阱,怎么能一脚踩进去呢? “准备,当然要准备,大帅,我们谋夺马鞍山,当涂的时候到了。”纪春生哈哈一笑,拉过地图,指头重重地戳在当涂、马鞍山,道: “当涂、马鞍山,处在南京后背,始终是有腹背受敌的隐患,这个钉子迟早得拔掉,况且,这片土地肥沃,矿产丰饶,是他们从腐败的清政府手里强夺了去的,共和国不予承认,更何况,这里还有我们急需要的东西,这东西,可是有钱也难买到啊!” 他说着,手指在地图上慢慢划过,落在一个地方。 “当涂铁矿!” 当涂铁矿所出的铁矿石,是高炭铁矿石,可炼高炭合成钢,而那里的煤炭,也是高硫煤,可炼成优质炼钢焦炭。 陈天华眼睛一亮,但旋即摇了摇头,“这与虎口夺食又有何异,这计划可是提前了呀!” “不算提前!”纪春生摇头道: “这是一个难得机会,大元帅!您曾说过三年之后跟东洋岛国大干一场,现在已是第一年中期,跟当涂的东洋人碰一碰,试探一下,又有何不妥?况且,是他们挑衅在前。” “要是他们按兵不动呢?”陈天华疑惑。 “肯定会的,只要金天龙动手,东洋人不会袖手旁观,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太湖帮覆灭,而见死不救。”纪春生拍打着胸口保证道。 看着纪春生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陈天华心知对方必是已有了算计,当下笑道: “纪总长有办法便说出来,就不用卖关子了。” 纪春生大笑,不再说废话了,指着地图道:“陈英士的借刀杀人之机虽然巧妙,让人无话可说,是正大光明的阳谋,却是建立在不知我共和军底细的基础之上,这一点错了,便可让他满盘皆输。” “但是有一点请大元帅注意,如果北方袁宫保的北洋军,乘机南下入侵,您有何打算?”纪春生忽地反问道。 陈天华在心中略微盘算一下,“如果洋人水面炮舰不干预,后勤供应无误的话,北洋军永无可能攻下我军守卫的荆门和孝感。” “倘若洋人介入,又是南北两端战事起,那伤亡呢?如果伤亡太重,我们会得不偿失,到时别说孝感,就是汉口、汉阳,也会岌岌可危了。”纪春生步步急逼。 陈天华傲然道: “你太估高敌人了,我笃定洋人们不敢跟我赌,就算东洋人全面参战,英美法德俄等国,绝不允许将战火烧到内陆,日方最多是在金山卫这带登陆,这方面我的东海舰队和杭州湾海防,早有准备,况且,东洋人不敢跟咱近海作战,时间一拖延,他的后勤保障就有问题,我有六成把握能赢。” “这便对了,大帅尚有置死地而后生之决心,我等就什么都不惧怕,赌就赌,大不了把家底都亮一亮相。”纪春生道: “估计金天龙太湖帮的袭扰,会在七月间开始,那么在八九月间,东洋人或是北洋军,便会对我们动手了。” 陈天华笑道:“那时我们便欣然从命,笑嘻嘻地踏进这个陷阱,来他个四面受敌。” 纪春生摇摇头,嘻笑道:“大帅,你可错了,咱们可不是四面受敌。” “错了?刚刚你不是这么说得么?”陈天华故作惊讶。 纪春生脸上露出狡猾的光芒,“大帅,这么好的敲洋人竹杠机会,你会放弃么?” 陈天华猛地醒悟,不由得指着纪春生,哈哈大笑道:“好你个纪春生,以后真相大白,只怕洋人们要气得吐血。” “洋人想吐,就让他们吐好了,关我等何事?”纪春生眉飞色舞,“说不定以后洋人们会经常吐血,吐啊吐啊,也就吐习惯了!” 陡地听到这话,陈天华心里一阵通畅,不由得爆发出一阵狂笑,直笑得腰也直不起来,“是呵是呵,吐啊吐啊,也就吐习惯了!” 一边的许云媛不解地看着两个狂笑的男人,心里暗忖:这有什么好笑的,还没开战呢! 好不容易两人笑罢,陈天华站直腰身,吩咐道:“纪总长,参谋本部要不动声色地做到这一切,计将安出,一切命令由你这边出具。” “明白,大帅!”纪春生整了整衣衫,沉声道:“南边战事一起,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修梭堡。” “修梭堡?”冷眼旁观的许云媛,忍不住诧异地问道。 “对,修梭堡!”纪春生指着地图,说道。 wap. /64/64592/21119583.html 第856章 姑苏城防 “荆门和孝感两地,丛山峻岭,江河纵横,非常适合修建梭堡进行有效防御,可节省不少军力,我们在这里筑塞,摆出一副死不出去的架势,如果北洋军来攻,凭梭堡要塞,我们也可以安然无恙,全力对付南边局面。”纪春生继续道。 “将来要进行北伐,又何必修筑要塞呢,我们现在到处搞基建,不是很缺钱么?”许云媛小声道。 “我们可以慢慢修啊,说不定等到我们出击北伐时,这些梭堡要塞还差得很远呢!”陈天华心领神会,他解释道。 “对,就是如此,要做得有模有样。”纪春生赞道:“我们这么做,洋人们不会看不到,他们一定会急着去谴责袁宫保破坏停战协定。他们一急,我们敲竹杠就顺利多了。” “对极了!” 陈天华击节叫好,“这是让北方袁宫保违约在先,封了洋人的口,待明年开春之后,咱们开始北伐,有了充分理由。” “等到南方完全统一,各方面准备充分,明年我们便出师北伐,给袁宫保他们来个大惊喜。”纪春生冷笑道: “如若我们开始北伐,要想让我们退让,哼哼,那就不容易了!” 陈天华微笑,“什么叫不容易,简直就是不可能!” “那大帅,既以下定了决心,一切备战就要开始,参谋本部就按原计划下达命令了。”纪春生征求意见。 陈天华点头,道: “你尽管去安排吧,通知汉阳兵工厂,加紧打造军械弹药出来,将罗二虎主力调往荆门,孝感一带防御,鄂湘铁路,各可矿山和湘地,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留少量兵力在哪里,就可以了。” “明白!” “云儿,知会你在上海的谢东与胡可,从现在,盯紧陈琪美,有情况随时禀报。”陈天华吩咐许云媛。 “我明白!”许云媛也振作了一下精神。 …… 金天龙和金成艺父子俩,率万余太湖帮精锐,水陆两栖并进,分别入驻苏州木渎和震泽镇,准备跟沪军陈琪美一起,前后夹攻,拿下姑苏城。 自从数年前,太湖帮被陈天华重创之后,伤了元气,金氏父子老实蛰伏了好几年,现在已然基本恢复了,他们利用陈天华无瑕顾及到太湖这块,也准备在周边蠢蠢欲动。 刚好这时,接到沪军陈琪美捎来的亲笔信,相邀他共同攻取苏州府,然后是整个苏南,到时平分秋色。 有了这个约定,金天龙与义子金成艺合计了一下,觉得跟陈琪美的沪军合作,打通太湖至上海通道,将来有了出海口,可以跟洋人做上买卖。 关键是从陈天华的共和军手上夺取城池、地盘,他们有种快意恩仇的感觉。 苏州城墙原于姑苏城墙,临水而建,水陆并行的状态,高大巍峨。 苏省全境收复之后,李兴鸿派杨善信旅进驻整个苏南,而苏州府在清朝是巡抚衙门所在地,城墙都进行了修复,重建。 杨善信他们入驻之后,又临时筑建了若干个梭堡,重点城堡进行了加固,姑苏城比以前要更坚固,更雄伟。 为了应对来自太湖帮的攻击,杨善信派了屠夫所在第一团和光头佬所在的第二团,合计三千余兵卒镇守姑苏城,其他一半兵力分别派驻无锡,常州等苏南各地县域。 两个团三千余士兵驻扎在要塞,及周围的四座梭堡里,严阵以待。 依据情报,杨善信知道太湖帮精锐此次前来,是为了和沪军形成前后夹击,他只能倚仗坚城利炮,因为兵力少了点,不便出击,但坚守应该问题不大。 杨善信本人是老浙军中的一员悍将,以前就一直跟在李兴鸿手下,当年李在杭州运河码头任连队官时,他就是排长,马上步下功夫尽皆了得,勇力在浙军中素有所闻。 这次驻扎苏南,李兴鸿派出一位他的谋士萧璇,跟随杨善信当参谋长。 萧璇是苏南当地人,对这带民俗风情与环境,非常熟悉,以前是总督张人骏的幕僚,投降李兴鸿之后,他还是全心全意在帮衬,助李兴鸿参赞军机,出谋划策。 接到金陵司令部军报,杨善信不以为然,他从来就没把水匪放在眼里,想当初他们把赣西陆文虎,洞庭湖云泽帮都收拾了,还怕太湖帮? 他将侦察班放出去之后,城里并没有作出太多的戒备。 七月底,姑苏城仍然同往常一样,懒洋洋的士兵斜靠在要塞的垛碟上,百无聊赖,而城外的田野上,三三两两的农夫正在田间忙碌。 由于战时的需要,姑苏城前方数里之内的树木,都被砍得一干二净,站在梭堡瞭望台顶部,不用望远镜,也可以望出去很远。 姑苏城很大,是苏省除金陵城之外,最大的一座城池,城墙高十二米,宽约四米,城内各种行业均很发达,与主城相隔数百米的前方,一左一右矗立着两座大型梭堡卫城,每个卫城可驻扎约五百名士兵。 梭堡卫城与姑苏主城互为倚角,在防守上可谓是无懈可击,没有十倍的兵力,想要轻易拿下这样防卫森严的要塞,基本是不可能的。 杨善信旅,其主力部队,都是从赣西带过来的湘鄂赣籍兵卒,他们作战勇敢,战斗力强。 有三分之一的兵源,是这次江宁战役中投降的清军,经过整训之后,战力还是可以的,这些士兵大都有实战经验。 他们知道如何依靠坚固城墙,以及手上的轻重武器,主要是重炮,所以,兵卒们丝毫不惧,甚至都蹩足了劲,要给太湖帮一点苦头吃。 姑苏城里的瞭望塔,懒洋洋的哨兵忽地站直了身子,手搭凉蓬在眼上,紧张地向远处看去,在望远镜的尽头,一片黑鸦鸦的大小战船,正急速地往姑苏城方向划来。 “有敌情!”哨兵高呼一声。 旁边的信号兵,就连忙向地面执勤人员,打出一连串旗语。 指挥所前,人影串动,“嘟嘟…嘟嘟嘟…” 一时之间,凄厉的号角声在姑苏城上空,此起彼伏地回荡起来,经久不绝。 尚在野外劳作的当地百姓,不太习惯敌袭的号角,听到号角声,还在那东张西望,在城墙上兵士们的呼喊声中,他们才反应过来,急匆匆地收拾起农具,便向城内奔来。 wap. /84/84495/31503369.html 第857章 卷土重来的太湖帮 一队队兵卒全副武装地奔上城墙来,小型火炮从城楼里一架架推出来,炮兵们紧张地加固地爪,水平仪帮助火炮平稳,以便瞄准目标。 重机枪也被移了出来,还有成箱成箱的手榴弹搬了上来,这是近战防御的最佳杀伤性武器。 一切已准备妥当,一排排士兵伫立在城楼上,紧张地望着远处水陆并进的敌人。 随着所有人奔进姑苏城里,厚重的大门紧紧关闭,粗大的圆木一根根被装在了要塞大门后的铁环中,将大门几乎挡得严严实实。 杨善信和屠夫,光头佬三人,也是一身戎装,每人手上一支汉阳造最新款,毛瑟m1888步枪,身着斜挎着武装带,完全是准备身先士卒。 他们一手将头盔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按着垛碟,目不转睛地看着渐渐逼近的太湖帮匪,旁边,一个重炮瞭望台正在测距计算,准备到时给帮匪来个下马威。 在炮兵瞭望台的边上,一个五旬不到年纪,头发却有些花白的老者,眉头紧皱,脸上尽是忧色。 “萧先生,湖匪约有万余人,全是步卒,火炮不多。”杨善信眼中露出轻蔑之色,“就凭这些人,这些破铜烂铁的玩意儿,便想攻下姑苏城么,也太小瞧我们了吧!" 萧璇摇摇头说道:“将军,来的可都是金天龙帐前精锐部队,是太湖帮中最为精锐,最为勇敢作战的,他们的战斗力并不比洞庭湖上的水匪差,看旗帜,应该是金成艺为先锋。” “这厮早就跟咱们打过仗,手下败将,不足为虑,一会儿咱们就用大炮轰他。”屠夫跟着插话道。 “咱们不可大意,这个金天龙父子,今非昔比。”萧璇摇了摇头,表示不可轻敌。 “那按萧先生的意思是?”杨善信问道。 “我担心的是他们此次来虚晃一枪,向我们炫耀军威,试探虚实,然后绕过姑苏城,分兵袭击各地,让我们首尾难以相顾。”萧璇道。 “分兵内袭?这不大可能吧!姑苏城在我们手中,他敢分兵,就不怕我们截他后路么?!”杨善信非等闲之辈,他马上提出了反驳。 萧璇苦笑道:“将军阁下,金天龙只需留下一半兵力,也就是五千余人在此,便足以将我们牵制在此,他大可从容分兵,如若咱们出城拦截,追击,别忘了,沪军的踪迹咱们尚不知,谁知道他们埋伏在何处?” 杨善信动容道:“如果真是这样的的话,我们必须马上上报金陵城李司令官那里,请上将军派出骑兵拦截,我们在常州,无锡各地还有三千余兵力,我们多处出击,来个反包围。” “金陵守军主力向苏南移动,就怕马鞍山,当涂的保安部队,他们实际就是东洋人的走狗,如果他们乘虚从背后偷袭金陵,金陵就危险了,所以,金陵附近的一个守备旅,李司令官是不会轻易动用的。” 杨善信,屠夫,光头佬三人一听,有些急了,“如果这样,我苏州府各乡镇,岂不是又要沦为太湖匪帮劫掠的对象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呵,我们力保姑苏城不失,便能让金天龙有所忌惮,不能肆无忌惮地纵兵劫掠。”萧璇解释道。 “哎…我们傻了,为什么不向浙省求援呢?”光头佬想到了,“如果浙军由长兴、湖州合力从太湖上冲杀过来,李府有太湖水师,我们就能夹击金天龙了。” “嗯,这个方案可行,但向浙军求救,则必须经李司令官亲自出马。” “这个好办,我马上密函一封,派人前往金陵面呈李司令,让他跟浙军协调出兵太湖一事。”杨善信道。 “这个主意好,请将军即刻写好密函,派侦察班乘快艇去金陵。” “好,你们守着,我立马去写。”杨善信说着,他扭身走下城墙,往指挥所走去。 屠夫则恨恨地一捶城墙,“当真是让人蹩气,真想出城与这些太湖水匪大杀一番,瞧瞧到底比洞庭湖水匪如何?” “屠团长万万不可。”萧璇赶紧劝道:“咱们利用坚城利炮,力保姑苏城不失,才是当务之急,再伺机进行反击。" 三人再商议着,姑苏城外的太湖匪帮已滚滚而来,在数里外,一声号角响起,齐齐上岸站立,安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姑苏城,并没有要鲁莽攻城之意。 看着成片成片的匪帮军势,城墙之上的共和军官兵齐齐严肃起来,这些老卒都与水匪见过仗,但如此强势之兵却也是首次碰上。 “太湖帮金天龙之兵,还真不是一般水匪。”屠夫和光头佬喃喃地说道。 呵呵…金天龙举着望远镜,静静地看着趴在他面前的姑苏城,眼中虽然闪着仇恨的光芒,但神情却异常平静。 他的仇人便在这座城池里面,陈天华的那些旧部,八年前他被打得落花流水,失去了耀金矿业,人关在大牢里差点就被活活饿死。 八年了,他卧薪尝胆,现在,轮到他前来报复。 金天龙是东洋人的忠实走狗,跟陈天华打了近十年的仗,对敌人有着相当的了解。 现在的陈天华是一个庞然大物,正如东洋人说得那样,这个庞然大物四面树敌,事情多如牛毛,乱七八糟,正好是太湖帮用兵的好机会。 错过这个机会,一旦这个庞然大物将事理顺了,便又会像数年前那样,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作为一个活了五十余年,并能在弱肉强食的江湖上生存下来的的老狐狸,从来就不乏冷静,哪怕他被仇恨完全包围的时候,他也竭力维持着一颗冰冷的心。 身边的金成艺还是年轻了一些啊,看着身边双眼充血,两腿紧夹马腹,拉着马缰的手青筋突出的儿子,金天龙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暗忖:想要报仇,首先便要冷静。 “帮主,姑苏城坚固雄伟,而且他们还拥有重炮,只是还没有开火,咱们就是万余人马,不可能打下来啊!” 另一侧的匪帮标团长杜飞,有些奇怪地问金天龙。 杜飞是金天龙手下仅存不多,难得的一位勇将,他追随着金天龙纵横太湖,作战经验丰富,看了一眼重建之后的姑苏城,便知道己方便是全军皆来,以万余人马攻击也很难得手。 wap. /76/76898/28780112.html 第858章 想复仇的金天龙 就算得手,只怕也是伤亡惨重,此智者所不为也,杜飞生怕金天龙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让太湖帮兄弟们白白上去送死。 毕竟现在的金天龙,是太湖帮的老帮主,绝对的总舵主,如果真下了死命令,作为心腹干将,他也不得不勉力为之。 金天龙听罢嘿嘿冷笑道: “杜飞兄弟,你完全可以放心,这等自取灭亡之举,我怎么会去做呢?我还要留着有用之身,亲自割下我的仇人首级,制成饰品,挂在我的帐中呢,哈哈…” 杜飞一听便放心了,金天龙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帮主,将局势看得极为清楚,自己倒是多心了,当下微感抱歉地一抱拳,朗声道:“帮主英明!” 金天龙哈哈笑言道:“这倒也谈不上啥英明,这是明摆着的事实嘛,勇敢的杜飞兄弟,我们全军到此,但又不能在这姑苏城下,全部摆开军阵去攻城,可咱们得杀杀对方共和军的锐气,长长我太湖帮的志气,如何?” 杜飞当然听得懂帮主是啥意思,他大笑道:“帮主您这是要考较考较我的勇气?” 金天龙哈哈大笑道: “久闻你这些年练就一身本领,水舟上行走如若平地,陆地上马战不输草原勇士,是我金某帐下第一猛将,今日便让兄弟们见识见识如何?” 被金天龙一捧赞,杜飞不由得咧开大嘴,乐不可支地嚷道: “回禀帮主,第一在下可不敢当,太湖帮第一勇士乃非少帮主莫属,不过这第二么,我倒是有心争一下,来人啊,取一面大旗来!” 杜飞虽说是太湖帮的一名勇将,与其他冲锋陷阵的莽汉水匪不同,他可是智勇双全。 他得把少帮主金成艺捧在前头。 这样回禀,让金氏父子都颇为满意,尤其是金成艺这个少当家的。 一会儿,一面太湖帮的骷髅旗送到面前,只见杜飞手执大旗一夹马腹。 那战马长嘶一声,越阵而出,在太湖帮万余名匪徒的呐喊声中,直奔姑苏城来。 “这厮想要干啥?”屠夫和光头佬俩人异口同声道。 他们有些奇怪地看着对方一个匪徒,手执大旗呼啸而来。 “玛的,这厮想来挑战,挑衅?”光头佬愤慨。 “现在又不是过去,拿刀剑去撕杀,嘿嘿…咱们手中有枪!”屠夫拳头慢慢握紧,脸上泛起奇怪的青紫色。 这不是挑战,而是赤裸裸的侮辱,久在沙场上摸爬滚打的他,自然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取狙击/枪来。”他沉声道。 “对不起团长,狙击班都被时锋带走了。”他身后的马弁赶紧解释道,只给他递上一把毛瑟m1888步枪。 “玛的,老子都忘了此事。” 神枪手时锋,现在是他麾下的营长了,团部有个狙击班,平时都是时锋带训的,这次调他去旁边的卫城防守,这个班自然跟随。 没辙,屠夫只好用这把毛瑟m1888来瞄准了。 只见他半跪在地上,步枪架在城墙的箭垛口,打开保险拉枪栓,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食指搭在扳机上,缓缓向下瞄准。 身边光头佬和几个枪法比较好点的亲兵,都纷纷举枪瞄准。 随着杜飞的单骑越来越接近城池,两边鼓噪的士兵都安静了下来,数千双眼睛一齐盯着那奔腾而来,迎风招展的骷髅大旗。 他要将这面骷髅大旗,插在城上子弹可及范围之内,距城越近,则荣耀越大,当然,危险也成倍增加。 随着距离接近,杜飞全身的肌肉都绷紧,眼睛紧盯着城墙上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有可能袭来的枪弹,此时的他,双手执着旗杆,完全靠双腿控制马匹。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是在玩命! “砰…” “砰砰…” “……” 子弹出膛,撕破空气的炸响。 杜飞心中不由得一凛,身躯猛地扑在马背上,双手前挚让大旗迎风招展,也是挡住城墙上枪手的视线,同时,让战马成s型奔跑。 “簇簇…” 有两粒子弹擦穿了骷髅旗。 枪法不算太差嘛。 距离跟近一百米了,杜飞大旗挥动,策动战马变向跑动,嘴里还哇哇大叫。 他的嚣张,引来了更加密集的枪声,杜飞不由提高了警惕,他不敢再向前冲了,两腿一夹马腹,朝夕相伴的战马心意相通,陡地减速转向,然后加速右冲。 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瞬息之间,杜飞已是一个翻身,半身挂在马侧,将手中的骷髅大旗,重重地戳进地面。 接着,他翻身上马,身躯伏在马背上往回驰去,回奔的瞬间,他甚至还回过身来,向着城上竖起大拇指,然后重重向下一翻。 在太湖匪帮们如雷的欢呼,城楼上共和军兵卒的咒骂声中,他得意洋洋的一骑绝尘,回归本阵。 匪徒们鬼哭狼嚎似的欢声如雷,刚刚杜飞这简单的一个动作看似容易,但纵观整个部队,能在高速行进的战马上作出这样无视惯性的动作来,需要何等的马术与勇气。 更何况刚刚城楼上射下的若干发子弹,快如闪电,支支直奔身躯周围,稍有不慎,便命归九泉。 如若胆气不够足或马术不精者,在如此的枪林弹雨中,早吓得浑身抖簌,自行从马背上滚下地来。 城楼上,屠夫脸上泛着黑气,劈手扔下手中长枪,头也不回地走向火炮,他要用火炮,轰掉那面飘扬示威的骷髅旗。 “杜飞兄弟,果然是实力担当,插旗夺志,挫挫共和军的锐气。” 杜飞故作谦逊地笑道:“区区雕虫小技,不敢言勇!” 话音未落,只听得“轰轰…”连续几声炮响,城墙上一门炮口,火焰几闪,那面骷髅旗倾刻之间,被气浪掀翻在地。 “这…玛的,共和军的炮火果真厉害!”杜飞尬笑了笑,说道。 没兴奋几分钟,那杆冒着枪林弹雨插上去的骷髅旗,中看不中用,被炮火拔掉了。 “对方只管开炮,仍不肯出城作战,看来是打定主意死守城了,杜飞,你率二千兄弟们去劫掠左边乡镇,金成艺,你率二千兄弟们去右边乡镇,剩下的兄弟们在这里将姑苏城围起来。”金天龙下达了命令。 “遵命!”金成艺和杜飞答应之后,分别领兵去了。 /76/76898/28780180.html 第859章 棋高一着 嘿嘿…你不出城,我便去抢东西,你若出城与我野战,当真是正中下怀,我人多势众。 陈天华,该你尝尝我太湖帮的厉害了吧! 金天龙抚须微笑,恶狠狠地腹诽道。 烽烟四起,哀殍遍地,整个苏州府周围,笼罩在浓浓的恐惧氛围之中。 匪徒所过之处,浓烟滚滚,刚刚建好的村庄在一片火花中化为乌有,本就可怜的一点财物在寇兵过后,点滴无存。 由于太湖匪徒的存在,这些年这四周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 一份接一份的急报,摆上了苏省驻军司令官李兴鸿的案头,他紧皱眉头。 “金天龙这是想在干什么?这是攻城,还是劫掠平头百姓?怎么这一次所过之处,搞得鸡犬不留呢?” 原浙军第二师后勤部长,现在是驻苏共和军参谋长的陆开山,拿起几份急报,说道: “司令,这次金天龙出动其主力,不像是普通抢劫掠物,而是报复,对咱们老浙军煤广自治区的报复!” 李兴鸿恍然道:“原来这厮还记得八年前陈大少敲掉他的耀金矿业,想当初我驻军湖州,陈大少跟我借的兵,哈哈…这厮有本事到武昌找大元帅去,窝边反算那门子好汉。” 陆开山点头道:“正是,这厮八年了卧薪尝胆,这次穷凶极恶地朝咱们防地扑来,而且是骚扰破坏为主。” 李兴鸿没好气地哼道: “玛的,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这金天龙把太湖四周百姓都得罪光,看来他的气数尽了,这次想办法把他连根拔起。” “开山,看来我们必须得出兵援助苏州府了,阻止金天龙的乱杀乱抢,否则这样下去,富庶的苏南都将遭受损失。” “上将军,万万不可。” 陆开山连连摆手,“上将军可知道,我们金陵城的腹背,有当涂、马鞍山的东洋保安联队,共四千余人,他们武器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战力强劲,一直对咱虎视眈眈。” “咱们共和苏军中,充斥着大量降兵,指挥协调还不能得心应手,这战力不可能与往日相比,更何况您看金天龙此举,虽有泄愤报复成份,但何尝不是想诱使我军按捺不住,出城增援。” “您冒然派出援助,只怕正中他们下怀,东洋人的保安部队说不定就抄了咱们的后路,这东洋人跟海外会党眉来眼去,据军调司密报,他们早就跟沪军陈琪美勾搭上了,现在三方…呵是四方在联手,肯定会有大的阴谋。” 李兴鸿无可奈何地说道:“话虽如此,但身为军人,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太湖匪帮,祸害咱苏南百姓啊,咱们军人守土有责呀!” “金天龙不强攻姑苏城,正是扬长避短,如我军出战增援,则是扬短避长,我断言,只要我军出城增援,说不准陈琪美的沪军,就埋伏在途中,咱们就算击溃敌人,但也必是死伤惨重,这不是咱们所要的结果。”陆开山正色道。 “那你说怎么办?苏南百姓咱不管不顾了吗?到时让廖云鹏怎么去收拾烂摊子?”李兴鸿哭丧着脸,迟疑道。 “你多虑了,廖省督他可不是等闲之辈,他在煤广自治区多年,知道一旦发生战事,百姓必先遭殃,所以,他提前布置让苏南做了转移,而且杨善信的另外两个团,都在无锡,常州,昆山一带布防,金天龙的袭扰部队没那么顺当,说不定被拖住了也难说。”陆开山鬼怪一笑。 李兴鸿心里实际也作此想过,经陆开山说出来,表示这些措施得到落实,他心里感觉轻松不少。 “如果这样,本司令也就放心不少,我这里随时盯着当涂和马鞍山,杨善信这次倒是智机,没有出城浪战,他手下大都是老兵,如是做无谓牺牲,倒是不值。” 陆开山笑道:“这个大帅倒大可放心,杨善信可不是当年那个毛毛躁躁的莽汉了,这些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尤其是赣西这几年,锻炼成才了,况且您派了手下谋士萧璇去相助,以萧璇的见识,应当能看破这个局,阻止杨善信和他手下几个莽汉出城。” “既然如此,我们手上这个旅暂却按兵不动,但防御工事和编练也应当加紧了,看敌人这架势,只怕秋后初冬,他们可能会发起更大规模的战事。”李兴鸿道。 “司令说得是,不过,这些情况大元帅比咱们看得远,瞧得明白,或许他早有打算,吩咐参谋本部在做作战计划呢。”陆开山笑道。 两人说到这里,也是基本决定了后继的军力布置,李兴鸿忽地想起一件事来,不由说道: “你说开山,太湖帮金天龙父子离开了老巢,如果浙军在其屁股后头出击,你说他们会怎样?” 陆开山听罢,将手中的一份急件交给李兴鸿道:“有人早就想到了,请求急件已送达。” 李兴鸿打开一瞧,是杨善信的求兵急件,希望浙军由长兴、湖州向太湖进攻,彻底扫荡太湖上的所有匪帮,也断了金天龙他们的退路。 “好呀,没想到杨善信这莽汉也早就想到了这招,我立马派人到李府求援兵。”李兴鸿一拍大腿说道。 “不不,司令不用如此激动,其实,我们想得都算是马后炮,共和军参谋本部刚到的作战命令,已经讲到了这步棋,估计李府那头已经开始布置了呢。”陆开山又将手里捏着的一份电文,推到李兴鸿的案头。 “哟呵,这纪春生越来越会神计妙算了吧,居然事先就制定好了作战方案,有点诸葛孔明的意思了。” 说起纪春生,李兴鸿心里有点酸溜溜的滋味,想当初,他一直在自己这里任参谋长,标团参谋长,协旅,再到镇师参谋长,没想到,他突然一下子晋升到共和军总部任参谋总长,级别超越了自己。 不过,纪春生的军事素养和运筹帷幄的本领,李兴鸿还是他服气的。 “由总部下达作战命令,我就不操那份子心了,坐等胜利的消息,哎…现在只有陈琪美的沪军行踪,目前尚不知,要是他偷袭杨善信的后背,那可是麻烦呵。”李兴鸿继续说道。 “放心吧,关于这点,陈大元帅早就想到了,他怕咱们不好分兵,特命总部特务团由罗龙云率领,直奔昆山一带待命,伺机寻找沪军作战。”陆开山微笑道。 “玛的,这些我怎么都蒙在鼓里啊!”李兴鸿不悦地冷哼道。 wap. /84/84495/31521559.html 第860章 城下遭遇战 “这些情报是总部安排之后才电告的,我也是刚收到进来准备禀报,可还来不及交给您审阅,就开始讨论苏南战局了嘛。”陆开山笑着解释。 他所说的总部特务团,就是原属军调司的特别行动大队,现在命名为共和军统帅部直属特务团。 这个特务团属于甲种团,二千人左右,但其战力比一个七千余人的甲种旅,还要强大不少。 沪军正规部队,也就是蒋尊良所率的甲种旅,也就七千余人枪,由罗龙云的特务团去,那就足够对付。 李兴鸿苦笑了笑也就作罢,他心里清楚,这事怪不得陆开山他们的参谋部,因为在陈天华面前,把所有人的脑袋瓜子集中起来,谋略主意都比不过这位大元帅。 他早已甘拜下风,有时候就当个木偶,装傻充愣。 陆开山见李兴鸿一脸的不爽,知道他小肚鸡肠的老毛病又犯了,忙安慰道: “司令,共和军统帅部做有整体作战计划,统盘考虑到全局,也让咱们省了心,肩上负担也轻了,只要认真执行就成,何必烦心呢?” “嗯嗯…也只能这样了。”李兴鸿点头称是,“那在苏省境内作战,整个战役的指挥权由谁掌控?” 李兴鸿不愿意自己被莫名架空,他想到了战役指挥权,这是尊严,又是荣誉。 “在苏省境内,那当然属于司令您的,所有人都应该听从您的号令,这是军规操典里明确了的。”陆开山安慰道。 实际,陆开山也不清楚,这场苏南战役的指挥权属于谁,但有一点是明确的,那就是共和军统帅部在下一盘大棋,把太湖帮,东洋人,沪军都围在其中,可能还包括北洋军。 而大帅陈天华,是这盘大棋的主宰。 “下个命令给罗龙云的特务团,让他们尽快寻找沪军主力作战,同时,也要帮着杨善信所部,阻抗太湖匪帮的掠抢烧杀。” 见李兴鸿还没有在指挥权所属上走出来,陆开山心里是一阵鄙夷,没想到这位李司令跟特务团的恩怨,现在还不理清楚。 陆开山猜测得没错,这还得从特务团的前身,特别行动大队说起。 这个特别行动大队,原属于许云媛的麾下,由顾祝年指挥,可他们从没将李兴鸿放在眼里,一直特立独行。 后来,是李兴鸿使计,才让陈天华答应,让特别行动大队从军调处划出,直属陈天华调度指挥。 这次,独立团属于罗龙云指挥,落在苏省境内,他想指挥调度一下,找回他曾经失去的尊严。 “罗龙云手下不过千多兵卒,让他既要对付蒋尊良的沪军,又要帮着阻挡太湖帮的袭扰,一心二用,且分兵作战,这是兵家大忌,罗龙云断然不肯。” 李兴鸿嘿嘿一笑,沉声道: “本司令知道他肯定不肯,但我要的只是他一个态度,他若不肯,我便有理由处置他,哈哈哈,这官司便是打到武昌统帅部,我也占着理啊,不服上司调遣,畏敌怯战,他便有许掌门撑腰,又能怎样?” 哼哼,人争一口气,佛烧一柱香,老子就是为了争这口气! 陆开山身上一阵恶寒,“司令,要是罗龙云奉命照办了呢?” “哪不是正好么让太湖帮和沪军两头夹击,给他一点苦头吃吃,就考验他的指挥能力,和这个特务团整体战力了。” “那要是他奉命出战,却游而不击,那又如何?” 陆开山给出另一种可能,“如果这样,司令也说不了什么,更何况在统帅部,许氏势力极大,还有大元帅的庇护,到那时,司令又添加与许氏的怨恨,岂不偷鸡不着蚀把米。” 李兴鸿终于点头否定了先前的想法,“开山,你说得在理,这事那就先放一下,咱们要从长计议!” “……” 就在金陵城里,李兴鸿与陆开山商量着如何对付局面时,身在姑苏城的杨善信等人,却已是坐立不安。 “萧先生,我们就坐看对方如此肆虐百姓么?”眼见着太湖帮匪徒将无数百姓的首级带来,横七竖八块丢在城下,城上的兵卒都红了眼,许多官兵的家就在苏南乡下。 “将军,小不忍则乱大谋啊!”萧璇道: “金天龙为什么这么做,就是要激怒将军出城,将军若出城作战,正中对方下怀,我军坚城利炮的优势全无,跟匪徒一对一地拚搏,我们兵力少的劣势就凸现出来,李上将军要我们坚守不出,正是此理啊!” 杨善信拍案而起,“我等不是什么心怀仁义之辈,也不是什么道德之士,我们只是一介武夫,但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当兵便要护民安境,萧先生,你也是饱读经书之辈,看匪徒如此虐我百姓,怎么心安如斯?我决定了,出城迎敌!” 萧璇大惊,“将军,你是主将,这样冲动不得啊!” “那我去,我率本团人马出城,将军还是留下来督阵。”旁边的屠夫早已不耐烦了,他主动请战。 杨善信看了屠夫一眼,拍打着他的肩膀道: “好,你率本部人马出城作战,我和光头佬就在城上掠阵,我看金天龙在城下留了一半人马,另外两股人马却分兵而去,显然是料定我们不敢出城,哼,我偏偏不能如他意,你出城之后,选其一股而击之,以装备精良的一千五百正规军,去击对方三千余乌合之众,虽不敢说大胜,但料也不会败,至少可以阻敌再如此放肆。” “明白!”屠夫扣靴敬礼,然后走下城去集合自己的队伍。 “将军…” 萧璇还想劝阻,但杨善信断然阻止了他的话,“萧先生,我知你是为我等好,但我是带兵将军,不能眼见百姓如此遭难,却视而不见,即使马革裹尸,我等也要出城一战,否则这样拖下去,我苏州府便完了,士气也将不复存在,士气可鼓而不可泄。”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准备给屠夫的队伍壮行。 …… “轰…轰轰…” “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 “……” 姑苏古城墙外十数公里处,屠夫所率的苏省共和军第一团,与太湖帮匪交上了火。 双方的第一次接触战,以屠夫完胜而告终,短暂而又激烈,七百余名帮匪,猝然遭遇共和军,在其强大的火力打击之下,丢下百余尸体,仓皇逃窜。 /64/64592/21162486.html 第861章 相互试探 这一战,屠夫高兴之余却又提高了警惕,这些太湖匪帮跟洞庭湖水匪相比,精锐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感,一旦发现敌人来攻,他们便果然抛弃抢来的财物,留下一部分人马断后,掩护大部队撤退。 而留下来断后的匪徒,在明知无生还希望的情况下,他们竟能毫不犹豫地拚命阻击,只是想为同伴争取一点撤退时间,这种战斗意志让屠夫感到可怕。 可以断定,这万余匪帮,绝对是跟随金天龙父子多年,是精锐中的精锐,决非贪生怕死之徒。 负责断后是一个连队的匪徒,他们在共和军猛烈炮火和重机枪的打击下,仓促应战,死伤惨重。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战斗,屠夫的先锋营三次攻击之后,便再无一人幸存。 但共和军这边的伤亡也有近百人。 看着如此触目惊心的战损比,屠夫刚刚的一点高兴劲,便烟消云散。 一千五百人围杀一百二十余人匪徒,迫击炮,掷弹筒,马克沁重机枪一起上,居然战损比差不多接近一比一。 眯着眼睛看向远处,阵阵烟尘滚滚而来,太湖帮的大军来了,屠夫心中蓦地一阵兴奋。 步军对步军,老子火力比你强,来吧,让我会会八年卧薪尝胆的金天龙主力。 “抓紧打扫战场,将自己的死伤人员速运回城里,余部就地列阵,准备迎敌。”屠夫凛冽下令。 他是个闻得血腥味的指挥官,多年在赣西驻军,他喜欢上了战场,让人热血沸腾,刺激万分。 苏省共和军第一团迅速行动起来,不愧是久经阵仗的老卒,一阵铁铲挥动之后,他们快速地挖出了几条浅沟,单人掩体等简易防御工事,一千五百名步兵,便迅速摆成了五个三百人的纵深阵地。 每个士兵之间有丈余距离,以便能躲避敌人的炮火和排枪射击。 远处的匪帮,向前推进极快,不到半个钟头时间,便已出现在屠夫他们的视野中。 一声号角,狂奔的洪流停下,兵卒们让开道,只是十数骑簇拥着一名匪帮头目突出约百步,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屠夫这边的布阵。 这个匪帮头目很眼熟,屠夫只扫了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在姑苏城下单骑插旗的那厮。 屠夫心中不由冒出一阵怒火,几乎便想跃出阵地,与他再决雌雄,可手抬起的枪又放下,终于咬着牙放弃了这个念头。 现在他是统兵团长,可不是江湖匹夫,对方也不是什么莽夫,与以往山贼水匪不同,在遇敌之初不是猛冲猛杀,竟然也知道观阵,显然已将自己看做了同等的对手。 对这样的人,不得不小心。 这让屠夫不由得想起了赣西所遇到的广西帮,那个死掉去的头领叫宋门庆,就是个狡猾的家伙。 现在,他只能静立不动,等着敌人来攻,一旦自己抢攻,行进中队列必然松散,那对于步兵来说,是致命的,而自己也失去了工事的掩护,伤亡人员会增加。 屠夫在观察太湖帮的时候,杜飞也正在打量着对面的军阵,看着那前二后三的纵深阵地,严整有序,不由叹道: “难怪八年前帮主和少帮主要先后被打败,对面这支部队,排兵布阵的确有他独到之处,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挖出了战壕来了。” 杜飞边上一个头领笑言道:“三舵主,咱们这边人多势众,只要我们能冲进去,凿穿他们的阵形,引起他们的混乱,那他们就与猪羊也没什么区别了。” 杜飞听罢摇头道:“要做到这一点,我们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而共和军后备力量充足,地广人口众多,有充足的兵员,我们拼不起。” 那头目冷笑道:“三舵主莫要长敌人志气,话虽这么说,但现在的共和军,大都是清军降兵,像眼前这种精锐步卒,只怕也不多见吧。” 杜飞说道:“你说得大错特错,眼前这支部队,都是由赣西调过的兵卒组成,他们打过仗,见过血,这种部队最为难缠,苏州府城里的其余部队,只怕是远远不如!” “三舵主,我们要跟他们打么,还是就这样与他们对峙下去?” 杜飞微笑道:“打,那当然要打了,不然怎么能拖住共和军主力,为沪军从昆山方向偷袭创造机会?这里我们不求打胜,但求将他们主力都拖在这里,拖得时间越长,对沪军的行动就越有利。” 那个叫熊三的匪帮头目,颇为不满说道:“我说三舵主,让咱们在这里啃骨头,而沪军那帮家伙慢吞吞的,一路上吃香喝辣,真是让人憋气,昆山方面共和军也就一个营,而攻击沪军主力就有七八千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杜飞听罢训斥道:“闭嘴熊三,沪军此策甚好,昆山方面一旦动手,苏州府必定要派出援军,这样,我们能以最小的代价夺取姑苏城,而姑苏城里军械粮草储备甚多,对我们太湖帮是极大的补充。” “沪军跟东洋人也在紧密合作,据帮主说,他们几方在上海总领事馆签署合作协议,帮主派我们来,是对我等信任,也只有我们能咬住杨善信所部,你以为帮主不派少帮主来是因为私心么,如果在这里指挥的是金成艺,只怕早已挥兵狂攻,那必是大败之局。” 挨了一顿训斥的那个头领熊三,赶紧缩回脑袋进衣领,“是,三舵主,是我说错了。” 杜飞冷冷地补充说道: “你给我记住了,太湖帮独善其身的日子已不存在,共和军一旦摆平了沪军,接下来围剿的对象就是咱太湖帮,金帮主他看得清楚,所以,他才跟沪军都督陈琪美合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你熊三先率一个整营作试探性攻击。” “遵命,三舵主!”挨了一顿训的匪帮头目熊三,憋着一肚子的邪火,他要把这把火烧到对面共和军身上。 “弟兄们,都给我起来,向敌人冲锋,我的大旗就是标志,旗不倒就不能停止攻击。”熊三扯上一面骷髅大旗,跃出阵地高呼。 “是…冲啊,杀进城金银财宝女人,什么都有了。” “……” 熊三身后,五百余名匪徒,呼啸而出。 /64/64592/21163059.html 第862章 迷惑阵势 “嘟…嘟嘟…” 看到太湖帮匪开始攻击,屠夫的中军所在,响起了有节奏的号角声。 随着嘹亮的号角声响起,阵地最前面的士兵,将m1888步枪伸出,重机枪阵地各就各位。 而他们携带的迫击炮,掷弹筒等,都在后面隐蔽的炮兵阵地上,将基架爪子,深深扎进身后的泥土中,固定好了。 姑苏城四周湖泊多,土质松软,建炮兵阵地还借助堆放碎石子。 熊三带领他的突击营匪徒,在跃出己阵之后,便迅速分散开来,每人之间相隔丈余。 在与浙军长期的交锋中,他们早知对阵中有迫击炮,掷弹筒和重机枪,兵卒之间太密,正好成了对方重武器的屠宰场。 只要分散队形,贴近地面挪动,重武器的命中率不高,可有效地避免伤亡。 空气中响起尖锐的啸声,果然是迫击炮先开火了,但很显然,屠夫军中这种迫击炮携带不多,听着空气中的啸声,熊三心中大定,不过二三十架迫击炮而已,对自己形不成太大威胁。 匪徒们开始匍匐前行,灵活翻滚,避开炮弹,直扑敌阵。 当尚隔着百米距离时,前部匪徒们便呀呀呀狂叫着,站起身来端枪冲锋,后部匪徒用排枪射击掩护。 匪徒中为数不多的轻重机枪,迫击炮也用上了。 “轰…轰轰…” “砰…砰砰…” “哒哒…哒哒哒…” “……” 十余发炮弹,数百发子弹,带着呼啸声射向共和军阵地。 若要论起枪法,太湖帮的匪徒们,并不比共和军差,他们手中都是村田30式制式步枪,平时在太湖岛上没事,那就是苦练枪法。 不过,目前的情形,枪法不是第一位的,火力猛才是最主要的。 见到匪帮开始集团冲锋,屠夫这边的轻重机枪,掷弹筒,步枪,手榴弹都纷纷出手,打得敌人人仰马翻,第一波冲锋,很快被压制下去。 …… 姑苏城下,一片平静,无论是城上还是城下,都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安静。 金天龙似乎无意攻城,只是陈兵城下,他似乎在等待什么? 而留守在城墙上的杨善信等人,直感到度日如年,整日心惊肉跳,总是感到有大事要发生。 他们的内心里,期盼着浙军从太湖帮的背后出现,这样,他们就可以率部出城反攻。 屠夫率兵走后,姑苏主城只有八百余兵卒,旁边两个卫城各有三百余众在守卫,杨善信他们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甚至都搬到了城楼上吃住,日夜坚守。 而谋士萧璇,并不是一个不识兵事的酸书生,在跟着张人骏这些年,他也曾多次为张人骏出谋划策,甚至随着他踏上过战场。 但像现在这架势,他觉得太诡异了,“将军,你送到金陵城的密函,不知上将军收到没有?” 一天里,他已无数次地问了这个问题,搞得杨善信都有些不耐烦了。 这种事情谁知道呢,反正派出去有一个班,总不至于被敌人截获了吧。 杨善信摇晃着脑袋,跟萧璇两人透过暮色,看着远处太湖帮营中那明亮的灯火,萧璇忽地问道:“将军,你说金天龙他会攻城么?” 杨善信一愣,然大声笑道:“萧先生,你也太神经过敏,太多虑了吧,金天龙现在营中,也只有五千人左右,又缺乏重炮和攻城云梯,若他敢来,等于前来送死。” “可要是金天龙这厮悄无声息增兵了呢?”萧璇道出了内心的疑问。 “不太可能!”杨善信断然否决,“我们的哨探一直放在外边,如果匪帮大规模增兵,这是无法掩饰的军事行动,最蠢的哨探也发现得了。” “不管如何,我的意思是再派出传令兵出去,前往杭州府和金陵府,同时,传令屠夫团长率队尽快返回,还有其它部队。”萧璇总是心里不安。 “行吧,就按萧先生的意见办。” 杨善信叫过副官,让他按萧璇的三条意见办理。 …… 太湖帮营帐中,虽然已是深夜,但中军帅帐里的金天龙仍然精神极好,他端坐在用子弹木箱叠起的‘凳子’上,看着金成艺,问道: “怎么样了,明天午时都能准时赶到吗?” 金成艺点了点头道: “父亲大人请放心,我们驻扎在大屿岛上的兵马,我又调了三千过来,同时,征召了附近的其他岛兵,携带简易的攻城器械,明天午时,同时赶到。” “不知沪军方面如何?还有东洋人许诺的攻城大炮?”金天龙进一步询问道。 “陈英士派人来了密函,他从昆山进入的第一旅被共和军阻挡,但他派出了一支约五千人的青帮队伍穿插过来,估计明天也会到,还有东洋人的十门重炮,连同炮弹,明天午后到达姑苏城下。” 金天龙听罢欣慰一笑,“那就好,明天清早开始,一律清除对方的哨探,尽量延迟对方知道我们行动的时间,只要我方二边人马赶到,还有攻城火炮,哼,苏州府,将是我的囊中之物。” “父亲大人高瞻远瞩,运筹帷幄!”金成艺眼中闪烁着复仇的光芒。 这一次金天龙策划了很久,而且是破釜沉舟,目的就是要拿下苏州府,其一是要为八年前的耻辱报仇,其二他也要向沪军展现出自己的能力,以赫赫战功来压制其他青洪帮,对自己的种种不满。 他以万余部属示威于姑苏城下,威吓对方不敢出战,再分兵劫掠,以吸引杨善信旅与之周旋。 诱试杨善信部众出城,或在各乡镇野外作战之后,将其牢牢牵制住,能不能消灭倒在其次,主要便是要堵住他们返回姑苏城的路。 最后,他暗调兵马,征调附近的太湖岛兵,争取能以雷霆一击,拿下姑苏城,继而占领整个苏南,跟上海陈英士所部联成一片。 他也思考过浙江从湖州、长兴等地向他的太湖老巢发起攻击,但东洋人答应在帮其监视。 他没有再犹豫了,决定豪赌上这一把,不成功则成仁。 因为他明白自己在太湖的处境,只要陈天华腾出手来,一定会率水陆大军围剿他的。 如其被动挨打,不如自己联合沪军,主动出击。 现在看来,一切还算顺利,他要在陈天华完全反应过来之前,拿下苏州府,并坚守到年底。 /76/76898/28791536.html 第863章 鏖战 苏南昆山县境内。 罗龙云所率的特务团大部,跟蒋尊良所率领的沪军主力旅,在昆山到吴江一带,展开了激战。 双方从第一次交手到现在,已过去了一个整天,罗龙云从最初的兴奋,到而后的焦燥,直到现在的疑惑。 沪军开始强攻了几次之后,攻势在慢慢减弱,但战线铺得却很开,从太仓府,昆山县,吴江县,绵长三十余公里,让罗龙云第一次感到兵力严重不足。 特务团装备精良,兵卒训练有素,战斗力强悍等这都没错,但主要体现在进攻方面。 这次,他们从长江水路过来,绝大部分放弃战马改为步兵,带来的战马只够一个连队。 而且步兵也只有二个营,好在杨善信旅在昆山有一个守备营,这样,他的总兵力才达到一千七百人左右。 步兵与骑兵在作战方面面大不同,首先机动灵活性差,其次是战斗力弱势。 一千七百余人的队伍,要守住三十余公里的防线,中间像筛子似的漏洞百出,沪军很容易轻松穿过防区,运动到姑苏城下。 沪军在领教了特务团的战斗力之后,并没有想要硬攻他的步军方阵,每一次都是浅尝则至,但却又不离去,总是与他保持在随时可以接战的范围之内。 战场主动权完全掌握在沪军手中,这让罗龙云感到无比窝火,要是自己有一支千人骑军就好了,那驱逐这群沪军便只是举手之劳。 但现实没有如果,经过一天的接触战,他的骑兵连又损失了二十几人,现在基本只能在步卒的卫护下,进行侧翼的机动游击。 对方到底要干什么? 罗龙云陷入沉思。 统帅部参谋本部给他的命令:守住昆山、吴江一带防线,阻击沪军从侧翼攻击苏州府姑苏城。 看着显得疲乏不堪的特务团兵士们席地而坐,机械地嚼着干粮,饮着长江水,罗龙云眉宇紧锁。 对面的沪兵,也好不到那里去,双方都是疲惫不堪,但却都不得不保持着高度的戒备。 蒋尊良此人的经历,罗龙云还是略知一二,他是浙江武备学堂第一届毕业生,在李品璋麾下,全面接受日籍教官的陆军训练,军事素养不言而喻。 蒋担任浙军标团长时,罗龙云还只是个连队官,两人资历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后者属于小字辈,以前自然就没机会在一起说话。 可让人没有想到,现在他们却在战场上相遇了,还打得难分难解。 蒋尊良的沪军,为什么要这样死缠乱打呢?这明显不符合日军训练,来去如风的作战风格啊。 通过这几次交手,罗龙云可以明显感到,蒋尊良是个老辣,极为灵动的人物。 但为什么选择这样一种,说起来对沪军极不利的打法呢? 其实,罗龙云遗忘了一件事,对方存在一个致命伤,那就是军火缺乏,尤其是炮弹,否则,蒋尊良早就猛攻猛打了。 从广东运来的军火,被许云媛下令在荡湖给截留了,此时罗龙云尚在九江,他并不知情。 此时的罗龙云烦燥地站起来,眼光不由地转向身后的姑苏城。 突然,他的身上猛地冒起一层冷汗,遍体生寒。 对方想全力谋夺姑苏城?! 蒋尊良留下这支偏师,其目的就是要将特务团主力拖在这里,而他的主力,极有可能悄悄向姑苏城靠拢,增援太湖匪帮金天龙那里了。 姑苏城里,杨善信万一留下的兵力不多呢? 城破,意味着整个苏州府城的军械军火,粮仓都归了敌人,那对方就等于如虎添翼,接下来的仗就更加难打了呀。 情急之下,罗云龙挥手扇了自己一记耳光,这一清脆的声音,立时将周围士兵的目光吸引了过来,都是奇怪地看着自己首领,心道:这团长大人是发得什么邪火啊! “传令下去,快速收紧防御阵形,往姑苏城方向靠拢。”罗龙云声嘶力竭地吼道。 “是!”数名传令兵,骑上马分头去传达命令。 防御战线太长,收缩整合也需要不少时间,而且无法做到隐蔽。 留下来亲自监督共和军特务团的蒋尊良,看到了对方军队的异动,心道:自己声东击西的拖延计策,终于被这个小字辈看破,以前太小看罗龙云了。 接下来,将是一场苦战。 金天龙,希望你的破城计划成功,否则,我手里的这些兵卒,可就死得太不值了。 “命令部队,开始攻击!”蒋尊良大声下令,让剩下的二千余众沪军开始向对方阵地接近。 双方没有任何的试探,从一开始便进入到了白热化的交战,一天下来,双方的虚实都摸得一清二楚,再没有任何玄虚可言。 沪军缺乏重武器,这是最大劣势,但他带有一个骑兵加强营,合计六百余骑兵,都留了下来。 冲锋号角吹响,喊杀声震天,沪军开始集团冲锋,他们不再是绕阵而过,而是凶狠地纵马撞向共和军阵地。 迎面而来的是更加猛烈的炮火,以及马克沁重机枪的无情扫射,沪军士兵像田间麦子似的,成片成片的倒下。 战马嘶鸣,被骑士强勒着冲向死亡,巨大的战马撞在枪口上,马上的骑士高高飞起,在中弹前的瞬间,将手里马刀劈斩下去,只求能砍倒一个敌人。 更有侥幸者中弹落在缝隙之间,根本来不及爬起,就这样倒在地上,挥舞手中的马刀。 如同一把锥子般刺进敌阵的沪军,并没有冲出多远,便被纵深伏击的共和军纠缠上,失去速度的骑兵,便立即成了离开水的鱼儿,长枪翻飞,子弹横飞,一波接着一波,将一个个骑士击落马下。 而与此同时,一个个的共和军士兵,也被对方砍落马下。 临死的惨叫,受伤的哀号,急如雨点般的子弹,兵器交接的脆响,汇成了这一曲战场死亡交响乐。 几波攻击结束,蒋尊良旋转马头,清点着汇集在自己身边的沪军战士,便有数百位沪军兵卒,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土地上,他不由一阵心疼。 共和军特务团,顶在最前沿阵地的兵卒,在缓缓后退,一直退到第二条防线之后,炮火和重机枪在交叉掩护。 蒋尊良苦笑一声,开始集合自己的部队,只要对方有收缩后退的意图,他便又将展开下一波攻击,这是一个不死不休的作死局面。 冲锋号角声再起,枪炮声,喊杀声此起彼伏。 /64/64592/21173480.html 第864章 大军压境城若摧 当夜幕降临时,双方一共进行了若干次恶战,每次交锋,战场上都丢下数百俱尸体。 此时,沪军二千余众已死伤过半,约一千多人失去了战斗力,只剩下千人左右,其中骑兵只有四百余人骑。 而特务团也有三百多人伤亡,好在他们的战场救护比较到位,死亡率不算高。 就这样,双方纠缠在一起,加之伤员救治等,后撤速度很迟缓,半天时间,罗龙云的特务团,也不过向姑苏城方向后退了十里左右。 双方都精疲力竭,不得不停下来休整,积蓄力量,准备下一次的应对。 罗龙云双眼血红,眼中已是布满血丝,前面的几场恶斗惊心动魄,最后一次他更是亲自上阵,才将对手的进攻打退。 对方伤亡惨重,但自己也不好过,双方的战损比始终维持在三比一左右,按照这个速度,对方二千五百人全死光,自己这次精锐的特务团,也将被打残,至少死伤过半,战力大损。 这对不起大元帅的多年栽培啊! 看着夜色,罗龙云作了一个艰难地决定,他召来了自己的骑兵连长,看着这个浑身血迹的连队官,罗龙云的眼中露出一丝歉意。 “对不起兄弟,我需要你率骑兵连向敌人进行反冲锋,掩护大部队和伤员们撤出战场,因为姑苏城不能有失。” “遵命长官!”连队长坚毅凛然,扣靴敬礼。 …… 话说回姑苏城,远处滚起的烟尘,和陆续出现在视野中的部队,让杨善信等人深感局面危急。 在望远镜的视窗里,前面,不仅有火炮出现,还有大队的部卒,以及他们正在组装着的一些大型攻城器械。 萧璇脸色苍白,绝望地闭上了眼,他估计到对方的人马,怕不下二三万之众。 终于还是落入了金天龙的算计中。 杨善信转向金陵方向,心里嘀咕着,他尚不清楚,李司令官有何安排,为什么太湖方位没有啥动静呢? 他尚有所不知,浙军现任司令官李品璋,压根就没有收到统帅部的命令电报,因为司令部顾问教官团,和参谋部成员,都是他在东京陆军士官学校的老师和同学。 浙军总顾问洋介四郎,早已接到日方总领事贺川丰彦的密电,让他密切监督浙军动态,尽量压制浙军介入苏南战役的时间。 所以,洋介四郎很容易把陈天华亲自签发的电报,给压下来。 杨善信又转向昆山和宜兴方位,他知道,此时罗龙云的特务团,和屠夫的第一团,就应在那两个方向,也许正鏖战犹酣。 两位兄弟啊,你们可知道,咱们已坠入敌人设计的圈套之中了呀!如果此时,你们能冲杀回来,或许姑苏城能坚守得住。 他现在后悔,当初没听萧璇的话,把屠夫的第一团给放了出去,这一千五百名主力老兵,就是守住城池的最后本钱。 当颇有些绝望的杨善信,再度睁开眼时,从他眼里便再也看不到任何的负面情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凛然。 光头佬他派出到右边卫堡去了,身边的谋士萧璇,却还没有从震撼中恢复过来。 萧璇木呆呆地看着城下不断涌来的敌人,两手下意识地抓着城砖,指甲在坚硬的城砖上划得滋滋作响。 “萧先生,敌人马上就要攻城了,您往城内躲避一下吧!”杨善信见状劝说道。 城上兵卒,也都被突如其来,出现在城下乌云般的敌人,都给惊呆了,城上死一般的寂静。 “不不…将军,我要与你一起守城!”萧璇怒吼道。 他是个有节操的名士,让其躲避,等于是在羞辱他。 他被激怒了。 只见萧璇三脚两步地奔到城楼边,拿起鼓捶,拼命地擂起战鼓,还大声疾呼: “共和军的兄弟们,匪徒来了,咱们身后就是父老乡亲,准备迎战吧!” 城墙上的战士,都被鼓声惊醒,回望城楼上萧先生须发勃张,灰白长须在风中飘扬,胸中蓦地激起一股激昂之气。 “杀敌…” “死守城池,人在城在!” “……” 众人一齐高呼起来。 杨善信也是好意,无意中却羞辱了萧先生,他感到有些羞惭,自己一个武将,难道还不如一个书生有勇气? “共和军的勇士们,姑苏城城高险峻,我们还有重炮加持,别说是两三万匪徒,便是五万北洋军来又能怎样?咱们照样让他灰头土脸的滚回去!大元帅的援兵也在途中,第一团和统帅部特务团都有向城池靠拢,只要我们坚持一天,就能获得胜利!”杨善信爬上城楼,振臂高呼。 “守住城池,决不后退。” “杀退匪帮,为民除害!” “……” 八百余名守城官兵也是振臂高呼,斗志昂扬。 大战之前的士气,很重要! 这时,一名参谋小跑到杨善信身边,低声道:“少将军,我们是否把卫堡里的人撤出来,两个卫堡里人手都不足,各有三百余人,放在哪里时间一长,只能是送死,撤回来还可以集中起来,帮助守住主城。” 杨善信没有说话,眼光看向不远处的两座卫堡,眼中满是悲哀之色,他沉声道: “不能撤,两座卫堡是我们的有力屏障,如果让敌人占据卫堡,则可以从卫堡上压制我们左右两翼,主城更加危矣!更何况,两座卫堡里,人可以撤出来,但火炮等重武器是撤不出来的,你想想,要是对方用火炮轰击我们,你怎么办?” 杨善信作为懂军事的旅长,当然知道卫堡对主城的作用,但那里面都是他的兄弟,光头佬和时锋等人,是他的直系属下,将他们放在哪里,用不了多久,便会成为一座孤岛,那是直接将他们送下了地狱。 他闭上眼睛,脸若死灰,咬牙对参谋厉声道:“用旗语告诉两卫堡里的弟兄,他们坚持的时间越长,我们获得胜利的希望就越大!请为苏南的百姓,死战吧!” “遵命!”参谋应声离开。 “派出传令兵,向周边各部队发出命令,向姑苏城靠拢,共同击退敌人。” “是!”众传令兵出去了。 …… 离姑苏城五公里外,金天龙站在中军帐前,举着望远镜,看着这座雄伟坚固的古城,心里不禁一阵得意。 苏州府,就要是他的了,那里面有数不清的武器弹药,粮食物资,还有金银钱庄与美女,这里是富庶之地。 /64/64592/21173481.html 第865章 血腥的城池攻防 在短短的一个上午时间里,金天龙父子俩就征召了附近岛屿上的匪帮,有飞鱼帮,牛头帮,青石帮等十数个太湖匪帮,组成了二万大军。 加上沪军过来的主力五千余精锐,和他自己统率五千余精锐,一共有三万之众,要拿下千余人留守的姑苏城池,应该不在话下。 “要拿下苏州府主城,首先便要拿下这两座卫堡,这两座卫堡里,现在各自只有守军三百,哪位首领愿争得此头功?”金天龙环视着周围的小帮主,大声喊叫。 现实真是很奇怪,八年前,当太湖帮的耀金矿业被连锅端,帮主金天龙被关入死牢,帮内大乱时,大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可当所有匪帮,都以为金天龙完蛋了的时候,他居然逃了出来,在东洋人的扶持下,并一跃成为太湖匪帮中的盟主,往日里看热闹的小帮主们,转瞬间就葡伏在他的脚下。 真是祸也福也,世事难料。 “总舵主,我帮愿往。” “我也愿意。” 两位小帮主站了出来,是牛头帮与飞鱼帮,他们现在都是金天龙的铁杆追随者。 “好!”金天龙大喜,“拿下左右两个卫堡,你们便是首功,攻下苏州府城之后,所有战利品你们各得双份,而且先让你们挑选。” 他表现得非常慷慨。 其余的匪帮头领的脸上,不由得露出懊悔之色,以一帮数千之众,去攻击一个三百人驻守的卫堡,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玛的,自己慢了一步,却让这两个家伙抢了先。 牛头帮与飞鱼帮的俩帮主,得意洋洋地奔向自己队伍,片刻之后,这两部人马蜂涌而出。 因为是仰攻卫堡,他们采用前部扛着云梯,嗷嗷叫着奔向卫堡,而后部则用排枪掩护。 金天龙率领大部队,则缓缓向前压进,阻止主城有可能对卫堡的援助。 两座卫堡的兵卒,在看到主城上的旗语之后,已是抱了必死之心,左堡守卫官,营长时锋,这个曾经在洞庭湖护航的功臣,他笑顾左右,沉声道: “弟兄们,我们是军人,守土有责,在我们死前,多拉几个垫背的吧!” 三百人一齐嗥叫起来,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左右是个死,便在死前多找几个伴儿吧。 与此同时,右卫也在发生着相同的故事,光头佬前去指挥,大家都抱着必死之心,兵卒们涌向卫堡各处,眼露凶光,紧紧地盯着逼上来的匪徒。 卫堡上的火炮,迫击炮纷纷发出吼声,一下子打破了战前的宁静。 轻重机枪对着刚跃进护城河的匪徒,哒哒哒扫射,匪徒们倒下去一片,跟着又是一片,前赴后继。 “好!” 卫堡里的士兵大叫起来。 每座卫堡上都配有三门火炮,五门大口径迫击炮,射程都有千米,在这个距离之内,匪徒便只有挨打的份。 牛头帮和飞鱼帮,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左右两堡前各有上千支步枪在瞄准射击,掩护扛着云梯登城的匪徒。 卫堡里守军人少,他们只能对付扛着云梯登城的匪徒,索性便不理会那些百米远的排枪阵。 可这些匪徒个个枪术精良,极有准头,堡上士兵稍不留意探头出去,便会中枪,虽然身躯有城墙遮挡,但若被射中面门要害,那也会一击毙命。 堡上开始出现了死伤士兵。 这时,金天龙从东洋人手中得到的十二门火炮,也开始轰鸣,他们炮弹充足,不间断炮击,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住了共和军这边的火力。 狂奔而来的攻城者,便乘机涌到了卫堡之下,云梯被搭了起来,两部匪徒如同蚂蚁一般,开始顺着云梯向上爬。 “扔手榴弹!” 守堡士兵猛地将手榴弹一颗接一颗,顺着外墙面呼地一声落将下去。 “轰…” “轰轰…轰轰轰…” “……” 手榴弹爆炸,就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将云梯上的匪兵,连人带梯地炸了个粉碎。 筋断骨裂,身首异处,死得不能再死了。 便是侥幸避过手榴弹的弹片或冲击波,但从高约十数米的地方跌下去,也难免断手断脚。 转眼之间,卫堡之下便多了一层尸体和一群惨叫的伤兵。 “重机枪,移动位置,给我压制对方的火力,排枪手,往护城河上的敌人放排枪。” “迫击炮,掷弹筒,给我一齐放!” “……” 连续三波狂攻之后,牛头帮与飞鱼帮锐气尽视,别说拿下卫堡,便是连卫堡的墙头也没有爬上去。 可城墙下面,却躺着他们的数百个尸体。 看到敌人潮水般的退去,时锋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接下来会有更大的苦战。 他环视手下的士兵,已是有二十几人永远也站不起来了,他们大都是被城下排枪直接射中面门而亡。 “这些湖匪,枪打得真准!” 时锋从垛碟里小心地探出头,匪帮们又开始集结了,这一次他们以排盾打头阵。 所谓排盾,是高三米,宽二米的巨型盾牌,这种盾牌用原本做成支架,中间填充树藤树枝,最外层是包裹一层生牛皮,排盾很厚重,足有1.5米厚,重达五百斤,需四个壮汉慢慢向前移动。 这种排盾能有效吸收子弹和手榴弹弹片,就是重机枪子弹,也很难击穿。 “捆绑集束手榴弹。” 时锋很有经验,这种排盾就怕威力强大的重炮弹,还有就是集束手榴弹。 话说牛头帮和飞鱼帮,他们认为刚刚自己太过于轻敌,以为几百人守护的卫堡,还不是两次冲锋就拿了下来。 殊不知这些卫堡上的守军,对于阵地战,守城战术早有研究,对于所有的攻城手段,都有预防,像他们这样凭一时血气之勇,除了送死,当真是没别的什么路可走。 看到卫堡轻松击退敌人的三次攻击,主城这边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 只有杨善信等资深官兵们清楚,前面这波三次冲锋,只不过是试探性地攻击。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苦战,但士气却是可鼓而不可泄。 “大家瞧见没有,卫堡只有三百名弟兄,便能让敌人无法可施,我们这里有接近上千人,敌人想要攻下姑苏城,门儿都没有!”杨善信激昂地大喊道。 下面又是一阵欢呼声,震耳欲聋。 …… /64/64592/21173482.html 第866章 军人的荣誉 单说在昆山境内,沪军遇到了很大麻烦,蒋尊良万万没有想到,罗龙云不但胆大包天,更是决绝如此,居然派了他手下一百二十余人的骑队,反冲锋自己的营地。 本来入夜之后,伸手不见五指,让蒋尊良已没了夜战的心思,如果对方不逃跑的话。 在这样的夜晚,没有哪位将领敢打夜战,因方向不明,极易引起自向残杀与误伤,更有甚者是部队自乱崩溃。 为了防止罗龙云乘夜撤逃,他将所有哨探都放了出去,距共和军特务团部极近,只要对方一有动静,哨探便会发出信号。 但让蒋尊良万万没有想到,哨探们的信号,的确是发出来了,但对方却不是逃走,而是用所有的骑兵,进行孤独一掷的反冲锋。 特务团的骑兵连,几乎是尾随着沪军哨探冲杀过来的,本来准备追击共和军的沪军,一下子被蜂涌而来的敌骑,给冲乱了阵脚。 一片混乱之中,双方已经分不清是友是敌,在黑暗里,骑士们挥动手中的马刀,乱砍乱劈。 漆黑一片中没有人敢,也没有人有时间来分辩是友是敌,有经验的老兵都明白,唯有杀光身周的人,自己才能安全。 远处,已经率部撤离战场的罗龙云,看到自己仅有的骑兵冲进了敌阵,眼中不由得是潸然泪下。 他知道,自己的骑兵将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快撤!” 一千四百余连同二百名伤员的共和军特务团,他们含泪拔营,飞快地踏上归途。 而身后,激战而起的喊杀声,惨叫声,尚在继续。 蒋尊良是又惊又怒,此时,他也不知道如何收拢起自己的部众了。 特务团骑兵连的骑士们,已经作好了牺牲的一切准备,为了大部队能顺利返到姑苏城,他们必须尽可能地将沪军偏师拖在这里。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混战,对准备牺牲的勇士而言,颇有壮士一去不复返之悲壮,他们闷不作声地挥刀狂砍,直到自己坠马落地而死去。 有的勇士已经凿穿了敌营,明明冲出了混乱的战场,但又义无返顾地策马奔将回来,重新将自己投入战场。 反正敌人比自己多得多,挥刀乱砍,砍中敌人的几率比砍中自己人的几率大多了。 费尽千辛万苦的蒋尊良,在经过二个小时之后,才将自己的部队重新集结,亲卫们点燃了数十根火把,甚至连他们的旗帜也点燃烧了,使战场成为一个巨大的火炬场,这才让他的士兵们,慢慢地汇聚到了火光下。 蒋尊良眼中冒着绿火,真是气得七窍生烟,自己低估了这个曾经的小字辈。 看着聚拢在身边还有三百多骑兵,七百多步卒,他无话可说。 白天整天的激战,自己损失骑兵不到二百骑,步卒近一千,在这二个小时的混战中,自己就折了百多人骑兵,步卒二百余人,这可都是沪军的精锐啊。 而那天杀的特务团骑军,居然还有五六十骑挡在自己的面前,此时,沪军所部点起了越来越多的火把,将整个战场罩得通亮,场里是敌是友已一目了然。 共和军特务团的骑兵连长,才二十出头点的年龄,浑身上下都是血,因见他高高地举起了战刀,盯着对面的蒋尊良。 蒋尊良也在看着他,他想记住这个以身饲虎的年轻好汉。 “特务团的勇士们,前进!”对面的连长在高喊。 六十余骑成一个矢锋队形,以那骑兵连长为矢尖,狠狠地扎向沪军。 “给我杀光他们!” 蒋尊良咬牙切齿地一声怒吼,他抽出马刀,双腿猛夹马腹,当先窜出,迎上那名年轻的连长。 两支骑军狠狠地对砸在一起,数百对数十。 在日式军训操练中,步战拚刺刀,马上刀术等,蒋尊良的成绩属于优秀。 只见他策马加速,与那名连长战在一起,一挡一格,两马交错数会,对手久战数小时,此时显得力竭。 蒋尊良咧嘴冷笑,在马上风车般地扭转身子,手中长刀闪电般挥出,那骑兵连长的脑袋,立时便飞上半空,一蓬热血喷涌而出,无头尸身被战马驮着又奔了数十米,方才轰然倒下。 …… 黑夜里,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沪军的对面再也没有了 对手的身影,只留下失去主人的战马,在血腥冲天的战场上逡巡。 蒋尊良的脸色难看之极,他看了一眼罗龙云他们消失的方向,心里暗忖,已经三个多小时过去了,估计对方已接近姑苏城了吧。 “全体集合,给我追!”蒋尊良恶狠狠下令道。 …… 到了翌日清晨,前面晨曦蒙眬中,终于出现了姑苏城那满目疮痍的影子。 当一缕阳光从东方照射下来时,蒋尊良的部队已在靠近姑苏城外围,却见有支共和军部队,也从外面突然杀入。 这支约有五六百人的部队,满脸疲惫,浑身上下都是鲜血,显然,他们是从重围中拚杀出来的残部。 见有敌人来临,他们立马散阵迎敌,每个战士的脸上,写着绝然之色。 一名军官挺立营中,头部绑着纱布,只露出一只独眼,浑身上下像是刚从血海里捞出来似的,冷眼看着蒋尊良。 蒋尊良身上是一阵阵发寒,对面这个血人,烧成灰他也认识,曾经都是在一个训练基地出来的,他叫屠夫。 是的,挡在蒋尊良对面的,正是屠夫和他的残部。 他率领一团出城阻击匪徒,遭遇杜飞所部,经过一番血战,好不容易将对方击溃,却又陷入重围。 这时,他才发现敌人从四面八方增兵,意图傻瓜都想得明白。 他准备突出重围,返回姑苏城,可就是很难突得过去呀。 敌人数万,将姑苏城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而屠夫的一团,还被逼越战离城池越远。 经过二个昼夜共48小时的拚杀,屠夫一团终于逼近了姑苏城外围,可部队只剩下不到六百人,近千人倒在了从宜兴到苏州这条路上。 许多重伤员,他们不想拖累部队,怀抱手榴弹与追击的匪徒们同归于尽。 好不容易杀到城下,却见到了昔日战友,现为敌人的沪军副都督使蒋尊良,屠夫心头是一股无名之火。 见到昔日的战友屠夫,蒋尊良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屠夫是员勇将,这支疲惫偏师挡在眼前,完全是一群亡命之徒。 /64/64592/21180606.html 第867章 及时雨 就算杀光了这支人马,自己身边的人马也会所剩无几。 蒋尊良心里想得很明白。 在眼下,兵马是自己的立身之本,都拚光了,自己成了光杆司令,宛如一堆烂泥般的不值钱。 蒋尊良自嘲式地摇了摇头,忽地觉得陈英士的判断有误,让自己来协助太湖匪帮金天龙,这是天大的错误。 究竟这是为谁而战,为啥而战? 对于眼下的乱局,战争,蒋尊良忽然变得糊涂起来,这跟当初他参加会党的宗旨,似乎有些背道而驰。 自己怎么就跟湖匪混在了一起呢? 玛的金天龙,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说啥,老子已为你争取了一天半的时间,拖住了强悍的特务团,还输送给你我的精锐,五千沪军主力,你以三万余众攻千余人守卫的城池,应当已拔下了吧。 兵书中不是说过嘛:围城之敌,十倍则攻之,你可是有三十倍啊! 此时的蒋尊良如梦方醒,胸中再也涌不起丝毫战意,身上溅满了血迹,变得花一块红一块。 “监视他们,只要他们不发动攻击,我们也不主动攻击,大家相安无事。”蒋尊良命令道。 他开始得为自己的前程,有所考虑。 不管如何,罗龙云肯定是赶回姑苏城里了,但愿金天龙那里早点得手,也不枉他从老远跑过来。 …… 话说金天龙这边,确实还没有得手。 就在蒋尊良与屠夫对峙之时,姑苏城左右两座卫堡,才刚刚失陷,两边近六百名共和军兵卒,已全部战死,无一生还。 左卫主官时锋,在陷落前做了最后一件事,就是将卫堡上的火炮,迫击炮,重机枪等全部炸毁,让左卫堡里的重武器,移主后却不能威胁到主城。 牛头帮与飞鱼帮两部,为占领左右两堡,各自付出近两千兵卒,才将两座卫堡拿下。 心里啊是气得要死,疼得要命,近二千精锐之士,这对于他们这样的小帮主来说,那可是一半以上家当啊。 拿下卫堡之后,两部便死活不再参与攻击主城的战斗,只是依据卫堡,在堡上向主城进行所谓压制性射击,希望拿下苏州府城之后,自己能在战利品上有所补偿。 此时的这两部帮主,真是欲哭无泪,肠子都悔青了呀,谁能想到,这区区三百人卫戍的城堡,竟能有如此强大的战力呢? 早知如此,昨天就不主动请樱了呀! 左右卫堡失陷,主城便立即遭受到围攻,八百兵卒根本不可能守住姑苏城所有的城墙。 不得已,准备动员城里百姓参与守城,可这些人连枪都不知道怎么放,上城墙就是凑人数,还当炮灰。 杨善信不同意这么做。 危险关头,是罗龙云所率的特务团深夜赶到,他们利用夜间敌人不明真相,一阵猛冲猛打,硬生生撕开一个缺口,突破匪帮的包围圈,在守军接应下,一千三百余名精锐,悉数进入城内。 这一下子解决了苏州府城守军兵力不足的矛盾,而且,还带来了二十门大口径迫击炮。 “龙云老弟,你真是及时雨啊,我这里不光守城兵力缺乏,火炮也损坏不少,你这一来,我守住府城就有信心,就等着大元帅的大军反杀过来。”杨善信拍打着罗龙云的肩头,激动地两眼含着泪花。 “可是杨长官,我这里弹药需要补充,还有伤员需要治疗,还需要食物和水…”罗龙云倒没说什么,只是把急需的事宜提将出来。 “放心吧,弹药和食物等军需物质,府城这里很充足,苏州府将百姓都动员起来,保障守军后勤,伤员也能得到最好的治疗。” 杨善信立马吩咐几个参谋、副官去落实这诸多问题。 …… 罗龙云他们太疲惫了,就在城墙上休息了二个多钟头之后,便是晨曦初露,旭日东升。 新的一天到来了,意味着更加残酷的战斗,正在酝酿中。 城外五公里,攻城帮匪联盟的中军营帐,金天龙和他的盟兄盟弟们,还有沪军蒋尊良手下的旅长耿仲明。 经过二昼夜的进攻,他们这边仅得到了两个卫堡,战报上来的结果是触目惊心,可用四个字形容:‘损兵折将’。 从头开始算起,太湖联军前后加入苏州战役,不算沪军人马,约两万八千余人,现在就剩下两万人。 牛头帮和飞鱼帮合计死亡四千众,金成艺派出去的二千人马,返回时只剩一千,而杜飞更惨,跟屠夫所在团缠斗一整天,三千人马几乎全军覆没,杜飞也被炮弹炸死。 加上先前做试探性进攻的数百人,不算沪军损失,光是太湖联军就死伤八千余。 沪军据说来时有八千人马,除了耿仲明率五千人到达城下,副都督使蒋尊良断后的二千余人,到现在还没有音讯。 金天龙清楚,这第三天是最为关键一天,若再攻不下苏州府城,等到第四五天,自己会有被共和军反包围之风险。 他今天将所有的云梯,撞墙锥等重型工具,准备全部用上,一定要拿下这座古城。 大家推荐沪军旅长耿仲明为攻城总指挥,人家毕竟是武备学堂毕业,懂军事。 可耿仲明放眼一看这姑苏城,无论是高度还是坚固成度,并不比当初的江宁城差,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下他真的犯难了,心头发怵。 军中原有十二门75mm日式山炮,被毁两门,目前尚剩十门。 这些火炮和云梯、撞墙锥等,十分有限,耿仲明深知不可能采取四面攻城策略,只够集中火力攻一面城墙。 反正姑苏城的正门,也就是北城门最为高大,他肯定放弃,观了半晌,决定主攻西门为妥。 耿仲明安排炮队的八门重炮,悄悄往西门前移动,而在北门前他放置了两门炮佯攻。 75mm野山炮的有效射程在三千米以上,所以,他们建的火炮阵地还使用树枝遮掩,城墙上用肉眼,就是望远镜不用心观察,根本见不着。 但杨善信和罗龙云俩人,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手,用高倍望远镜观察半晌,瞧见西门方位有人影晃动,尘土飞扬,这像是在筑建火炮阵地。 “命令西门城头,除了观察哨,所有火器和人员全部撤离,等炮火停止,敌人攻城时再移位。”第一道军令下达。 “遵命。” 杨善信跟罗龙云配合默契,一个老资格沉稳,一个后起之秀聪慧,两人一合计,命令就由传令兵跑步传达下去了。 /84/84495/31552255.html 第868章 攻防较量 根据守城战术的以往训练,所有守城兵士一般情况下,可分成三个梯队。 第一梯队最先在城墙上守卫,第二梯队在内城墙下待命,而等三梯队刚进入城内隐蔽,作为预备队。 杨善信这个命令,实际就是把西城墙上的等一梯队也撤下来躲避炮火。 另外,一旦确定敌人攻城重点在西门,他可以有效调度全城防御兵力和火器配置。 枪械的作用,就是要把敌人阻击在护城壕沟之外,一旦越过护城壕沟,攀城战就是短兵相接,倘若守城人少,有非常可能出现危情。 罗龙云提示,决不能让敌人登上城来撕杀,要发挥共和军这边的火力优势,尽量把敌人阻击在护城壕沟之外,少数越进墙下攀登城墙,城头压力就减轻不少。 这次太湖联军是匆忙而来,攻城的大型工具十分欠缺,炮弹和枪弹消耗两天之后,所剩不多。 他们不可能有时间做准备充分,弹药也不可能得到补充,沪军的军火被截,对他们这方打击很大。 而这方面的不足,恰好让杨善信和罗龙云他们能应对自如。 “嘘…轰…” “嘘嘘…轰轰…” “……” 耿仲明指挥的第一轮炮击开始了。 炮弹带着尖厉的呼啸声和烟雾,噼噼啪啪地砸在城墙上,墙体中间的兵道上。 还有少量的炮弹,落在城池内。 城墙是石条垒成,中间都是用石灰浆粘合,比任何城墙都要牢固。 而石墙内层都是夯土,近二丈宽,上面都可以移动炮位和跑动人马。 耿仲明还是狠了狠心,把所剩不多的炮弹,六成多都倾斜在西城墙上。 他见墙体坚固,就抬高炮口,轰击城墙上的运兵道和箭垛炮位等等,但实际作用并不大。 因为事先守军都撤下兵卒,除了破坏掩体,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杨长官、罗长官,匪帮开始进攻了。”身边的副官转达瞭望台上的旗语。 这时,敌人炮火逐渐弱了下来。 “第一梯队,全部上城墙。”杨善信即刻下达命令,旗手令旗一挥,所有人从数个登城梯子快速上城墙。 城墙下,太湖盟军的兵卒们,肩扛木板木梯的,嚎叫着往城池方向冲来。 他们的第一步,首先派出士兵,要在二丈深三丈宽的护城壕沟上面,架设桥梁。 这项工程实在是够困难的。 他们强逼附近乡村百姓,将家里的木头木板或屋梁,搬过来铺设。 “罗兄弟,该让咱们的火炮发挥武威了!” “好,我去指挥。”罗龙云转身往炮兵阵地走去。 由于知道敌人攻击重心是西门,所以,共和军在西门方位集中了所有火炮,十二门75mm克虏伯火炮,二十门60mm迫击炮。 “开炮…”随着罗龙云的令旗一挥。 “轰轰…” “轰轰轰…” “……” 一时间里,刚刚搭建起来的若干座木桥,被一顿炮火给轰得木硝四溅,人仰马翻,攻城匪徒们纷纷落下深壕里。 一块木板被炮弹砸中,还没等开炸,木板像翘翘板似的,把另一头正在作业的二个军卒弹到了半空,啊地一下落在壕沟里,头颅破裂、五脏六腑都震碎了。 “炮火掩护。”耿仲明连忙调过火炮掩护搭桥。 一时间里,空中炮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碰巧撞在一起,那是火花四溅,轰隆隆声响巨大,像雷公下凡。 金天龙见独攻一门的方案并不奏效,逐命令帮匪从其它三个门方位同时铺设浮桥,甚至让匪徒从壕沟里搭梯上下翻越过去。 他派出沪军和自己的精锐部队,护城河外围组成排枪阵,掩护盟军匪帮渡过壕沟。 终于,有了部分匪帮到达城下,他们把接轧好的云梯伸上城头,准备攀登城墙。 “把他们全部打下去。” “砰砰砰…” “……” 守城军士们枪口朝城下齐射,不用怎么瞄准,密集子弹让登城匪徒,还没爬到一半就纷纷跌下城去,乱成一团。 金天城站在帅帐里,手持望远镜跺脚甩手干着急,他在报怨他的精锐在此刻,一点作用也发挥不了。 …… 从清晨开始到正午鸣金收兵,七个多小时的连续攻城,太湖联军损兵折将,已经死伤二千余人。 极为讽刺和沮丧的是,姑苏城头竟然没一个盟军匪徒攀登上去过,城池也没多大损坏,反正没有出现瘫塌或缺口。 但联军辎重营里的弹药不多了。 “下午,四个城门齐上,沪军和太湖帮协力,各盟军强攻!天黑之前,务必要拿下这城池,告诉城里面的人,不降就屠城。” 金天龙铁青着脸,咬牙切齿说道。 大伙明知这是并不理智的做法,可到了这种地步,退无可退,只好先应允。 …… 就在苏州战役打得难分难解之时,二百多公里之外的金陵城里,也炸开了锅。 以前一直判断太湖金天龙,不可能有这么多兵力大举攻城,但现在看来错了。 金天龙聚集了数万太湖匪帮猛攻姑苏城,还有沪军也乘机杀到,这是要取之而后快的架式。 而原以为浙军李品璋所部,应该在金天龙后背发起进攻,却迟迟不见动静。 后来经军调司密报,是东洋人在作祟,他们压制了统帅部的电报。 更气人的是,日方停靠在长江上的军舰,突然行动了起来,封锁主要江面,禁止共和军通行。 特别是苏州刚刚送来的急报,让李兴鸿险些昏倒,杨善信派屠夫率军出城野战,至今未能返回要塞。 现在姑苏城,主城和左右卫城,居然只有一个团的士兵在守。 而这份军情,已是一天以前的事了,现在还不知如何呢? “司令,给我一个营,让我去增援苏州!”独臂姜五当庭跪下请战。 他跟杨善信,屠夫等,都是生死兄弟,现在兄弟有难,不能见死不救。 李兴鸿扶起姜五,“大五子,现在东洋人的军舰封锁江面,从水路无法通行,而陆路则要从马鞍山,当涂绕行,且不说东洋人能否让你的骑营过去,就算通过了,等你到了苏州城下,即便是日夜不休,也要一天半,那时苏州府城还在吗?” “现在不知罗龙云的特务团如何?他的战斗力强悍啊,设法让他向姑苏城靠垅。”李兴鸿想到了特务团。 陆开山摇了摇头,沉声道:“刚接到军情通报,听说他被蒋尊良的沪军给缠住了。” /76/76898/28808360.html 第869章 调兵遣将 李兴鸿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子,猛地大喊道: “开山,急电向李府老爷子求援,绕过李品璋这小子,直接请孙勇出击,他在湖州有一个半团,加上太湖水师营,差不多三千人马,还有四艘浅水炮舰,可以给金天龙背后一击,让他退兵回防。” “司令,电报早发出了,你忘了?孙勇应该也在动手了,但现在东洋人插手,这事可能不太好办,必须得请示统帅府才行。”陆开山说道: “我想,大帅估计早就接到军调司的军情通报了,他那边的讯息,比咱们来的要快,他应该早有对策。” 李兴鸿回过神来,以赞叹的口气道: “开山说得没错,大帅向来高瞻远瞩,他应该早有对策和相应措施,我想他在逼东洋人先出手,到时候动起手来也有了理由,至少能得到英美德法等国的支持。” “司令说得也是,你看咱们这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而大帅好像是稳坐钓鱼台,他并没有一封电报,要求你出兵增援苏州吧,再瞧瞧旁边军调司衙门里,许掌门也是很稳重,她一次都没往司令部来过吧。”陆开山也恍然大悟。 李兴鸿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大五子,你还是返回驻地,密切关注马鞍山与当涂动向,苏州局面就别操心了,也许东洋人就希望我们增兵,从当涂过境呢。” “是,司令!”姜五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他匆匆离去。 …… 陆开山和李兴鸿他们猜测得没错,从苏州战役一开始,陈天华就准备在下一盘大棋,将太湖帮金天龙,沪军陈琪美,东洋在当涂,马鞍山的势力,都拖入局,来个一锅煮了。 他与纪春生俩人,在作战棋盘上反复推演,认为镇江与扬州兵力不能调动,要防御苏北徐州方向的北洋军。 李兴鸿在金陵的兵力也不能动,要防备到马鞍山与当涂的东洋保安联队。 在罗二虎所部调防到孝感等地之后,他就秘密将驻扎在九江的宋小牛旅,通过军舰调至南通、海门一带,让崇明岛的洪阿四旅,再抽出一半兵力备战。 对于东洋军舰的活动与封锁,陈天华胸有成竹,他在吴淞口附近,派出了东海舰队的三艘巡洋舰,加强长江出海口的巡航。 同时,他已经做好了随时封锁吴淞口的准备,威胁东洋人在黄浦江面上的军舰和所有商船。 他准备让宋小牛旅和洪阿四的半个旅,共计一万精兵,乘坐东海舰队的大型运兵船,从常熟县海虞镇的青洋塘秘密登陆,从金天龙的太湖盟军侧后出击。 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局势一下子恶化得这么快,到了如此地步,屠夫居然先出城而战,被金天龙的太湖联军拖拽到了宜兴一带,这样苏州府城守军兵力严重不足,左右卫堡已被攻陷。 三万部众攻击千多人守卫的偌大城池,这下麻烦可就大了。 陈天华捧着军调司刚刚上报的军情通报,他的神情沉重。 “春生兄,看来我们要提前出兵了,我担心苏州府城将失守。”陈天华闷闷不乐地说道,这与他们之前的计划有了极大改变。 “大帅,按计划是让宋小牛率一万精兵,明天晚上从常熟登陆,提前意味着准备不充分,匆忙出击乃兵家大忌啊!” 纪春生心里也是极为窝火,杨善信你个小娘养的,屠夫你这个莽夫,怎么就不按老子的想法做呢?你们这一出,可是将整个苏南都玩进去了。 “不行,左右卫堡一失,姑苏城内只有八百余人守城,金天龙的联军有三万余众,若四面攻城的人海战术,杨善信的八百余人,根本就不够应付,他抵挡不了一天。” 陈天华断然道: “苏州府城不能失,他是整个苏省的粮仓,金库,还有大量的军火储备,一旦落入金天龙和沪军手里,我们的围剿计划就泡汤了,他们得到战略物资补充,犹如虎添翼,今后,我们再想剿灭他们,就非常之难,而且将会付出惨重代价。” 纪春生暗然失色,他沉默不语。 “不能再犹豫了,发出急电,命令宋小牛率部立即从海虞镇强行登陆,准备不足没关系,后继再补上去就是啰。”陈天华几乎在下达命令。 “那好吧,我这就亲自去安排!”纪春生无奈地说道:“可惜了一个全歼他们的最佳机会。” 陈天华苦笑道:“歼灭他们的机会,以后还是会有的,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救场如救火,你快去发送电报吧,否则,咱们就被动了呀!” 纪春生刚走出大帅室,走廊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作战参谋和一名机要员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军调司最新军情通报。” 纪春生打开电文,略略扫了一眼,便回屋对陈天华笑道:“大帅,好消息,罗龙云的特务团,昨晚已突入姑苏城,他有一千四百名精兵强将,这下城防有数了。” 陈天华接过军情通报,看了看大笑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哈哈哈,这下罗龙云可立下大功啊,没想到,他能审时度势,擅自决定改变命令,率队向姑苏城增援。” “这小子跟顾祝年一样机灵,那大帅,咱们还是按原计划进行?”纪春生狡黠一笑。 “嗯…”陈天华点头称是。 …… 正午刚过,两万余太湖联军的兵卒,正在抢夺为数不多的饭团,动作慢点的,只争到粗糠捏成的窝窝头,还有蕃薯来充饥,但都少得可怜。 还没等这些食物吞咽下去,急不可耐的金天龙下达了攻城命令。 “告诉兄弟们,想要吃饱饭,吃好饭,就给老子攻下姑苏城,放假三天,让大家吃好喝好,还有女人!”他气急败坏地对着十几个小帮主嚷道。 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了。 一时间里姑苏城外是战鼓如雷,号角长鸣。 “呜昂…呜昂…”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队队联军兵卒,他们扛着攻城专用的云梯,以及特制排盾,从城池的四面八方冲了上去。 这次,金天龙压上了所有兵马,包括他自己的精锐。 太湖联军的匪徒们负责攀登城池,在他们的身后,是沪军和金天龙的精锐亲兵,他们端着枪,用排枪方式掩护联军进攻。 /64/64592/21191498.html 第870章 最关键的一天 城池四周,上万支步枪,分成三个层次,依次排放不间断,每次数千颗子弹飞舞,天空中乌鸦鸦一片。 “越过壕沟去,攀上城头者,重重有赏…” “杀进城去,金银财宝,女人全归你们…” “……” 从太湖各岛各帮征召来的二万余名匪徒,经过二天半的战斗,死伤和失去战斗力的超过一万。 现在,在金天龙恩威并用的呵斥下,各帮主们亲自出马,带着帮中余下人马倾巢出动,从城池四个面,像潮水般向护城壕沟涌来,再怎么他们得先渡护城壕沟。 见此情况,杨善信和罗龙云他们,也只有将两千余名战士,全部押上城墙。 他们把三个梯队的所有兵士,全面派上城头来守卫,城内青壮年平民负责运输弹药,以及转运伤员进入城内各个战地医院。 双方指挥官们都非常明白,今天是最为关键一战,所以,决不能输。 四个面,敌人分散过护城河,前面是用排盾掩体,后面是长枪队。 “砰砰…” “砰砰砰…” “……” 乌鸦雅一片,遮天蔽日的弹雨,不断落在城头上。 子弹几乎不间断地贴着城头飞,射中那些探头露身的共和军兵卒。 “啊…” “啊啊…” “……” 不时有守城兵卒中枪受伤。 所以,城头上的步枪和手榴弹,虽然能杀死不少攻城敌人,但不能阻止越来越多的敌人,越过护城壕沟。 四面攻城,火炮分散就显得威力小不少,而且炮管不能长时间开火,都已经自损几门火炮了。 由于敌人的排枪,守城兵卒都不敢探头,步枪没法瞄准城下敌人,只能盲射,形势变得严峻起来。 “把所有火炮,重机枪和步枪,都对准后面的排枪阵,先打乱他们的队阵再说。” 罗龙云发现,这些枪手技术娴熟,加之人多,子弹乌鸦鸦一片接一片,压得城头守军都抬不起头,严重影响防守。 由此可见,排枪阵对城头的杀伤力和威胁,现在远远超过火炮。 而耿明忠带来的炮弹,实际已消耗贻尽,眼下只是摆个架势吓唬吓唬人。 这对守军而言,是个扭转战局的契机。 “敌人没炮弹了,咱们人没必要隐蔽,把所有轻重机枪抬起来射击。” 罗龙云头脑清醒反应快,他观察敌人的火炮半天没开火了,已经敏感到敌人的软肋,所以,他现在可以集中精力,先来对付排枪阵。 “轰…轰轰…” “哒哒哒…” “砰砰…” “……” 几十门炮加十几挺重机枪,上千支步枪,还是具有相当杀伤力的。 百米多距离,重机枪子弹还是能击穿排盾,炮弹就更能轰翻,还有扔出去的集束手榴弹。 在城头强大火力的猛烈打击下,不断太湖联军的兵卒中弹倒下,队形慢慢开始乱了。 他们有点抵挡不住,开始后撤了。 撤出了有效射程,排枪就失去了水准和力量,对城头的威胁大为减弱。 在战鼓擂动声中,前面攻城手乘守军忙于对付排枪阵,乘机都过了护城壕沟。 他们纷纷架起云梯,开始攀城。 城关上的守军轮换上阵,严格按令旗行动,紧张有序。 由于敌人的火炮哑了,枪弹也弱了,守军可以直起身来,或伸出身子去,用步枪瞄准进行射击。 这样,耿仲明的登城兵士实际变成了靶子,还没攀登上城头,就中枪或中箭从云梯上摔落下来,死伤无数。 到了傍晚之后,攻城的联军匪徒,包括沪军等死伤人数又增加了三千余人。 “用火油浇在这些云梯上,烧掉它们。” 杨善信见时机差不多了,终于准备使出杀手锏,用火油浇烧云梯。 他心里明白,敌人所有的攻城云梯,此刻都挂在城墙上了,他要来个釜底抽薪。 “遵命。”传令兵下去传达命令。 过了一刻钟左右,一批批军士提着一只只木桶登上城墙,木桶里是加工好的,滚烫动物油,菜籽油,蜡烛油,煤油等等。 “哗…” 他们对准云梯浇倒了下去,紧接着再扔下去火把。 “轰…” 云梯被点燃了。 “啊…” “救命啊…” “……” 惨叫声,熊熊火光和滚滚浓烟混成一片,城下的敌军匪徒,嚎叫着纷纷抱头鼠窜。 许多人身上着了火,在地上打滚,喊爹叫娘的惨不忍睹。 也就过了一个小时多点,所有登城云梯都被点燃烧了个精光。 金天龙的联军,没了云梯和排盾,只剩下干瞪眼,攻城也只能草草收场。 接下来,杨善信和罗龙云他们估计,敌人最少得休整二天以上,因为他们带来的云梯一下子全烧光了,需要重新去伐木来做。 但要达到攻城规模,至少需要二至三个整天以上。 战斗刚结束,由城里的百姓,妇女自发组织起来的救护队,马上投入进来。 城墙上、城堡内战场在清理之中,用担架抬回受伤未死的兵卒去救治。 军医所里不时传出惨叫声、哀嚎声。 二十几名军医忙碌奔走,手术台上需要他们取出子弹头,止血消炎和包扎,有的还需要截肢。 实在是忙不过来,简单包扎就由妇女们来做。 偌大的治伤区,到处弥漫着肉质烧焦的臭味,和浓浓的生石灰味道。 一天下来,死亡的军士集中起来约有三百多名,经认真核对登记之后,在城内忠烈祠设立祭坛、牌位。 然后是行政署通知家属,发放抚恤金等等。 战场清理完毕之后,城内要举行遗体告别仪式,杨善信和罗龙云等军官,率全体官兵参加。 隆重的遗体告别结束了,挖深坑掩埋尸体,在存放尸体处撒上石灰消毒。 八月初三,虽说是入了秋,但天气还是热,尸首容易腐烂,操作不慎会引起瘟疫。 时下各地,瘟疫流行那是大忌。 这种可怕的瘟疫,是不允许发生在像苏州府城这样的大城镇。 处理完阵亡者的亡灵和尸体,各级主官们不顾浑身疲惫,来到各战地医院看望伤员。 昔日很平静,只为军民看点小毛小病的医院,现如今到处是血迹斑斑,断腿残肢。 惨叫声、哀嚎声不断,犹如人间地狱。 许多妇女帮着军医们救治伤员。 wap. /84/84495/31564128.html 第871章 总攻开始 到目前为止,三天战斗下来,共和军受伤人员已达七百余众,其中重伤二百七十余人,大多数是被炮弹激起的碎石击伤,还有就是那该死的排枪子弹所伤。 药品不足,军医们用火烙伤口疗法,进行止血和处理伤口,防止炎症最好的方法。 同时,生石灰有抑菌防腐止血作用,军医可少量用于伤口,散弹和刀伤口等外伤的伤口处。 这二项措施,实际都是陈天华最早先前倡导,后得到了军医署长向东的大力推崇,实际上挽回了许多伤员的生命,减少伤员的致残率。 这在眼下战场上完全是一大创举,让那些伤员们受益匪浅。 杨善信,萧璇,罗龙云在众人的陪同下,正在逐个慰问伤病员。 作为苏州战役的最高指挥官,战时慰问伤员,安埋烈士等,这些事情必须要做的,事必躬亲,这是提高士气,安抚战士的最大手段。 这时,一位副官跑近禀报,并交给杨善信一封密电。 打开一瞧,他眯着红肿的眼睛,对罗龙云和萧璇道: “龙云老弟,萧先生,特大喜讯啊,统帅部来电,今晚有一万共和军精兵,自常熟海虞镇登陆,让我们派一支精干小分队,秘密出城前去接头,并当向导,要求明早拂晓前,向金天龙所属的太湖联军,里应外合的发起总攻。” 这讯息来的太突然,现场一下子静谧下来,然后响起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刚才还痛得嚎叫的伤员,此刻好象也不怎么疼了,都咧开嘴笑了。 “什么,有一万精兵,这太棒了!”?萧璇放下一向稳重的姿态,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 终于等到要反击了,意味着苏州战役胜利在望。 “援军指挥官是谁,洪阿四吗?”罗龙云问道。 自从他离开崇明岛,回到军调司任行动署长兼特务团团长以来,有一年多没见到这位老搭档了。 “不是,电文中提到的是宋小牛,他我比较熟悉,今晚我率一分队悄悄出城,城里这里有龙云老弟和萧先生负责。”杨善信说道。 “这也行,你走之前,咱们好好商议一下,宋旅长他的一万精兵如何布置,咱们怎么配合。”罗龙云道。 “好好…那走吧!”杨善信与罗龙云,萧璇便离开了野战医院,到守城指挥部商议去了。 …… 拂晓 宋小牛所率的一万精兵,已在姑苏城外二十余公里的村庄,田野里准备完毕。 这次他带来了洪阿四旅的一个骑兵团,约一千五百人马,还有重炮八十门,大量的军用物资,动用了十五艘大型商船和运兵船,来回跑了数趟,忙了整整一个晚上。 所以,充足的准备时间很重要。 宋小牛看了一下怀表,向所属部队,下达了总攻命令。 “嗖嗖嗖…”三支红色响箭射向天空,在漆黑一片的夜晚,晃得特别耀眼。 八十名重炮都已抬头,锁定了射击诸元。 “开炮!”庞大的炮兵阵地,指挥官发出了指令。 “嘘…轰…” “嘘嘘嘘…” “轰隆隆…轰隆隆…” “……” 震耳欲聋的破空声和爆炸声,八十门大炮齐刷刷对准太湖联军的军营,猛烈轰击。 随后便是火光冲天,碎屑横飞、火星四溅,营帐塌陷、哀嚎四起。 一时间里,那是地动山摇,飞沙走石,黑鸦鸦如同鬼魅来临。 八十门大炮,这等排射,炮弹带着强劲的爆发力,宛若一把巨大铁梳子一般。 “刷刷刷…” 瞬间在太湖匪帮中犁出一道道血光地带。 在这可怕的巨炮风暴中,就算是巨型排盾保护的血肉之躯,恐怕连呼喊都来不及,犹如早春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 这种总攻,对于尚在睡梦中的匪帮而言,那绝对是可怕的噩梦。 一时间里,方圆几十公里的军营,遍地都是惨叫、哀嚎、血肉横飞…兵卒们争向逃命而相互践踏。 “轰…轰隆…” “轰隆轰隆…” “……” 一阵阵猛烈的爆炸声,伴随火光烛天。 金天龙的军械弹药库,被炮火击中起火爆炸。 爆炸冲出一个个火球和一股股炽热的波浪,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滚滚浓烟如同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一般,腾空而起。 猛烈的爆炸声不绝于耳,碎裂的弹丸、枪械、木板和砖石如同流星雨般纷纷横飞坠落,毫不留情地砸向了仓皇逃窜的匪帮。 兵营里更是一片剧烈的骚乱,凄厉的尖叫声从军营中炸开,惊恐的士兵如同爆炸的碎片一般向四周飞射出去。 “快跑呀,共和军夜袭过来了,满山遍野。” “……” 话说金天龙帅帐,整夜里是灯光通明。 半个小时之前,他们还在为接下来的攻城,激烈争论不休。 金天龙脸色铁青,今天这一关键一战,结果令他十分失望,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城已被攻破了,但这想法转瞬便被击得粉碎,共和军的五色旗,仍在城楼上高高地竖着。 “父亲,昨晚突进城去的,据沪军说应该是在昆山一带,承担阻击的共和军特务团,有一千三四百人,就不知沪军副都督使蒋尊良为何没有归来?”金成艺有些疑惑。 沪军旅长耿仲明道:“很可能蒋都督在城外碰上了别的共和军,请别忘了,杨善信旅在外面有二个团,算上后面出城去的屠夫团,合计有三个团,他们听闻姑苏城遭遇围攻,一定会千方百计回援。” “是啊父亲,我们应当加大力度,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陈天华援军会陆续赶过来的。”金成艺嚷道。 金天龙点头称是,“你们都说得不错,以我估算,今天傍晚前,敌人援军便可能会赶到一些,所以,我们还有一个白天的时间,上午先以各部为主攻,下午还不能拿下来的话,便让我们的精锐上吧!” 说着,他瞥了耿仲明一眼,见对方低着头没吱声,明显是不很乐意。 “父亲,现各帮部伤亡都很大,像牛头帮与飞鱼帮损失尤其严重,这些帮主么只怕不会尽力呵!” 金天龙沉默片刻,道:“成艺,事到如今大家都无退路,这于我们太湖联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你应该知道!” 金成艺和耿仲明都不语,但内心是认可的。 wap. /64/64592/21201791.html 第872章 面对面硬拚 “总舵主啊,我这里实在是派不出人了呀!”牛头帮帮主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金天龙,“请总舵主给我们牛头帮,留一点种子下来吧。” 其它各帮首领都是痛苦的扳着苦瓜脸,异口同声地哀求着金天龙。 正当金天龙盘算着怎么说服这些人时,?一骑人马出现在帅帐左侧。 “别慌,是蒋都督,沪军副都督使蒋尊良将军。”耿仲明诧异地回头,他看到那是蒋尊良,惊嚷一声便迎了上去。 蒋尊良跟金天龙等人没见过面,经耿仲明介绍,双方寒暄几句之后,便切入正题。 蒋尊良脸上略带惊慌,大家猜测,外面一定出了什么状况。 他的确发现了大问题,准确地说,他在与屠夫留下的五百余残兵对峙中,发现了远处有大量兵卒正滚滚而来。 起初,他还以为是己方部队,但稍近一些,便清楚地看到共和五色军旗。 看对方规模,怕不下数千人马,可怕的有数百上千的骑兵。 这一下蒋尊良可谓是亡魂丧胆,自己现在手里也就千余,而骑兵只有三百,大多带伤,人人疲惫不堪,此时碰上如此生力军,还不逃走的话,那可真是要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当下也不打话,命令部队悄悄离开,向城池狂奔而去。 不明真相,且又同样疲备不堪的屠夫,就更加不敢去追击了,他只能是将部队隐蔽起来,伺机进城。 单说蒋尊良率部悄悄逼近姑苏城,心中只在祈祷金天龙他们已拿下了主城。 但让他十分失望的是,那城头上高高飘扬的旗帜,仍然是共和五色旗。 “共和军的援兵到了。”蒋尊良大声说道,诸位帮主和匪帮头领们,立时脸上变色。 金天龙失声道:“怎么可能,共和援军怎么这么快?他们从哪里来的?” “据我分析,应该是崇明岛上的洪阿四,他那有一个整编旅。”蒋尊良道。 “崇明岛上的洪阿四,就是一帮盐丁造反重组的军队吗?他那里有许多地方,要塞要守,充其量也就派出二个团三千人。” 金天龙冷笑一声。 “总舵主,咱们不可轻敌呵!”蒋尊良轻声提醒:“我发现他们有上千骑兵,步兵应该也不会少,陈天华向来诡计多端。” 金天龙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对金成艺说道: “你率三千精锐去正面阻挡援军,不让他们接近和进入城池,我这边立即安排后续包围,先将这批援军吃掉。” 金成艺大声答应,立即出门集合自己的精锐,率部离去。 这时,金天龙拔出腰间战刀,大声吼道: “太湖联军兄弟们,咱们虽说攻城不利,但野战咱们不怕,先跟着我把这批援军吃掉。” “好…” 这些匪帮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放,听到三千援军到达,犹如饿虎扑食,怪叫着冲出帅帐。 正在这时,远处响起了隆隆巨响。 “这是啥声音?” “重炮,敌人开炮了!” “啊…快去集合队伍。” 话音未落,炮弹犹如雨点般泻了下来。 耿仲明正要跟上前去,旁边蒋尊良拽住了他的衣袖,使了使眼神。 …… 前方烟尘起处,有敌人冒着炮火冲了过来,早有放在前方的哨探,将情报传了回来。 共和军前敌指挥官,是宋小牛麾下爱将费莱,他所率的两个团,冲在最前面。 见有数千敌人冲来,费莱命令部队原地扎住阵脚,摆好阵势,今天是登陆之后与敌主力的第一战,万万轻忽不得。 洪阿四的骑兵团团长,是原海湾口盐场工头马德三,这二年他成长很快,在战争中学习战争,这次洪阿四派他率队出征。 费莱让骑兵先押阵,关键时候才用上,可马德三没能领会,他想给崇明旅长脸,故费莱的决定,让他的脸拉得老长。 费莱没理会这些,他是个兴奋型性格,一上战场他都全神贯注。 与太湖联军首战取胜,这荣誉当然是他的,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除了练兵还是练兵,人都弄得很疲乏。 四十门迫击炮,十五挺重机枪迅速被推到了最前方,炮口都昂起了头。 在炮队身后,是一排排的士兵依次而立,排列的整齐有序,他们是排枪手。 费莱和他的警卫连,便在三个排枪方阵的后方,大旗飘扬。 八百步,五百步,三百步… 指挥官默默在心里数着对方与自己的距离,到了二百步时,他猛一挥手,“放…” “嘘嘘嘘…” “轰轰轰…” “……” 炮弹带着风声飞了起来,狠狠地射向金成艺的冲锋集群。 金成艺是个亡命之徒,他并没有将对面军阵看在眼里,他让自己的精锐散开阵形,以排盾在前,骑兵在两翼,冒着炮火前进。 炮弹重重地落下,轰地炸开,攻击阵形中央立时激起一阵冲击波。 排盾不怕子弹,就是重机枪也不怕,但炮弹爆炸的冲击波十分厉害,被炸得人仰马翻。 第一二波炮击,金成艺的百余人枪,瞬间便消失无踪。 “放…” 指挥官再次大喝,又一波炮弹射出… 连续六波炮击,敌人扔下三四百俱尸体,仍然是保持集团式冲锋,离共和军阵地只剩下一百步了。 “架枪…”唰地一声响,一排排长枪整齐地架了起来。 “重机枪准备!” 指挥官最后喊出这个字,迫击炮射出最后一轮炮弹之后,利落地将迫击炮撤离现场,从身后的人群中缝隙中穿了出去。 “重机枪开火。” “哒哒哒…” “……” 在百米距离的马克沁重机枪威力,有时比炮火还有效,强悍,在基本失去排盾掩护的前提下,匪帮搞集团式冲锋,无疑是自杀。 重机枪子弹跟步枪不一样,击中人体的所有部位,其创伤面很大,战场急救不顶用,伤员一会儿就是失血过多而亡。 紧接着,便是排枪阵。 这三道关闸下来,能冲到共和军阵前的匪徒,所剩无几。 终于,敌人招架不住,开始不听命令的撤退了,毕竟都是爹娘生的血肉之躯,又不能刀枪不入。 金成艺非常愤怒,这种平地上立体式作战,他平生是第一次碰上,缺乏应对手段,炮击、重机枪、排枪,这三重打击下,无论是步军还是骑兵,都无论奏效。 他损失了五百余人,却连敌人的身边都没摸上去,自己的部队被打散,后面演变成不听号令的溃败。 战场上溃败,就像是瘟疫,只要前面的人后撤,后面的人就争先恐后地后逃… wap. /84/84495/31576849.html 第873章 终于解围了 金成艺的太湖帮精锐部队,整个队形完全给打散了,有的士兵陷入枪林之后,只是转眼间,便被几颗枪弹同时击中倒地不起。 而骑兵则更惨,被逼在一个狭小的范围之内,连转身都很困难,更不论提速来冲锋了。 “杀出去,给老子杀出去!”金成艺挥刀大声喊道。 仅仅一个小时,三千太湖帮金天龙的精锐,便在费莱的三道炮枪阵前,完全溃散,死伤过半。 费莱的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笑意,看到正在突围而逃的金家匪帮,他转身对身边的作战副官说道:“给马德三下令,该轮到他出场了。” 看到令旗的马德三,仍然是拉长着苦瓜脸,他抽出腰间马刀,没好气地对部下大声叫道: “兄弟们,咱们去痛打落水狗,冲啊!” 说着,他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后面是等待不耐烦的骑队,呼啦啦争先恐后地出击,都想着去争抢军功。 姑苏城下,金天龙他们的围城部队,已经与冲杀过来的宋小牛后续部队缠斗在了一起。 经受着接二连三数小时的猛烈炮火,太湖联军已经乱成一团,往往是兵卒找不到自己的连队,而队官找不着自己的兵,毫无战斗意志与序列可言。 “勇士们,给我顶住。”金天龙高举战刀,歇斯底里地嚎叫,他正准备带着自己的亲卫,给对面敌人予以回击的时候,却戛然而止,两眼发直地看着不远处。 只见金成艺浑身带伤的狼狈而归,出去时带着三千人马,此时能跟在他身后的,不过五十余骑人马,而他身后,则是滚滚烟尘中也不知来了多少敌人。 “成艺!”金天龙失声惊叫。 城上城下是一片哗然。 城上是狂喜,萧璇披头散发,仰天狂笑:“弟兄们,援兵杀到了,援兵到了,杀敌,杀敌啊!” 已经精疲力竭地士兵们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一个个猛虎下山般地扑向面前的敌人。 城下各帮首领们是大惊失色,眼见金成艺率帮中精锐而出,尽然是全军覆灭而回,也不知到底来了多少援军,才能将他打得如此之惨。 远处如雷鸣般的马蹄声、喊杀声愈来愈近,尚在城下游斗骑射的牛头帮,率先打马飞逃。 紧接着,是飞鱼帮…一个接着一个的小帮匪,都是聚起本部人马,惶惶然开始逃离战场。 马德三窝了一肚子的火,奋力追杀金成艺而来,一路上杀得金成艺所部是魂飞魄散。 他的骑兵团一千五百余骑追到城下时,正值城下部落联军一片混乱,有的还想上前抵抗,有的却已转身向后,整个部队完全失去了控制,不由得心中大喜。 他心里暗忖:正是趁人重病,要他人命,立即命令全军展开攻击。 马德三这一千五百多虎狼之师,立时便如一柄锋利的小刀,切进豆腐一般,吱呀呀深深地扎了进去,轻而易举地凿穿了敌阵。 骑队冲出敌阵后,一个飘亮的侧击,又从另一头扎了进来。 此时的金天龙,已完全失去对太湖联军的控制,许多匪帮虽是乌泱泱一大片,可都像是无头苍蝇,还没来得及形成队形,马德三已是率队冲了过来,一阵砍瓜切菜之后,将联军杀得七零八落。 金天龙完全失魂落魄,从天堂到地狱真是只有一步之遥,一天前还意气风发,胜利已几乎攥到手中,但转瞬过后,便两手空空,还被打得老底输光。 “杀敌,给我杀呀!”他下意识地喊着,嗓子哑了,双眼通红像个疯子。 金天成一看不好,自己的父亲有些疯癫了,他当机立断,对亲卫队长袁拓乞说道:“你马上率卫队保护总舵主后撤,往岛上撤,我来断后。” “是!”袁拓乞二话不说,架起金天龙上马就撤。 此时在金成艺身边,还有五百余名的骑兵精锐,他们都是金家父子长期豢养的亲信家丁,都愿意为金家效忠卖命。 马德三第六次冲杀的时候,终于碰上了对手,金成艺率领他的最后五百余骑精锐,迎头与他撞了上来。 这是马德三第一次遇到真正意义上的骑兵对战。 一千五百人骑对五百骑,可马德三这边并未见得占着多少优势,数千骑兵绞到了一起,不管你是谁,只来得及砍出一刀,便会从你的对手身边一掠而过,根本没时间去看看你的战果。 不管你愿不愿意,如果你没有被砍死,那么恭喜你,马上准备砍第二刀吧,如果你挨了砍,抑或是被撞下马来,那么只能为你默哀了。 金成艺的奋勇反击,为部落联军争取到了撤退时间,袁拓乞护着总舵主金天龙,慌慌然地撒开四蹄狂奔。 而高高竖起的总舵主帅旗,如同黑夜里的一盏灯,指引着四散奔逃的各部向那面旗下汇合。 他们到达太湖边,登上停靠着的船只,往自己的岛屿巢穴逃去。 眼见父亲金天龙等已脱离险境,金成艺那里还有战意,共和军的骑兵足足是他的三倍还多,而且正是战意高昂之时,兵强马壮。 而反观自己的骑队,人和马都是饥肠辘辘,那还有力气拚杀。 “杀出去,跟我杀出去…”金成艺大喊着,一马当先,强行向外冲击。 金成艺的个人武勇,着实没话说,这里很少有人能挡得住他,除非陈天华在此。 以他为箭头的联军骑兵一个反冲,居然就从马德三的重重包围中,杀出了一条缝隙,一溜烟逃去了。 只不过跟随在他后来的,也就百余骑,四百余人马都死在马德三骑团的马刀之下。 远处,号角声声鼓声隆隆,费莱所率的步卒,排着整齐的队列,在营连长们尖厉的哨声中,一二一地出现在姑苏城众人的视野中。 共和军五色旗和宋字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在城外受惊挨饿的屠夫,和他的一团残部,终于进入了姑苏城,他们一屁股坐在泥地上,身体靠着城墙,全身筋酸骨软,再也没有了丝毫力气。 连续三天三夜的拚杀血战,他们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整,伤痛饥饿困扰着他们,此时大敌已去,苏州府城安全了,那股血勇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伤员们被民众抬着送到各野战医院,许多人的伤员子弹没取出,伤口化脓红肿。 剩余的人正在狼吞虎咽地吃食、喝水,每个人都在庆幸自己居然还能活着回到姑苏城里。 /76/76898/28832562.html 第874章 包围小陈岛 胜利了,我们坚持住了。 可是第一团却被打残了。 屠夫心里泛起一股子喜悦与苦涩,犹如五味杂陈。 城楼上,萧璇满意地笑了,而后闭上了双眼,重重地垂下了那颗坚强的头颅。 “团长…长官,那个萧先生死了,他死了!” 一位守城连长,带着哭腔的声音让屠夫惊得直跳了起来,他三脚两步地跃到城楼上。 萧璇一直在城墙上坚持防守,几日几夜不曾休息片刻,后来更是亲自上阵,等到罗龙云增援之后,不放心的他,仍是坐在城楼上观战,心弦一直紧紧地绷着。 此刻大势已定,心神一松的他再也坚持不住,含笑而逝。 “萧先生…先生,你醒醒啊我们赢了,我们赢了!援军都来了!” 屠夫将萧璇苍白的头颅拥在怀里,放声痛哭,“是我害死了你啊,萧先生,要是我不出城,就不会是这样的,冯先生!” 屠夫大声渲泻着自己的痛苦,杨善信此时和罗龙云都进入城池来了,后来还有宋小牛,费莱等将官。 杨善信见萧璇去世,也加入了哭泣行列。 如果当初自己听萧璇的劝阻,哪有今天这样的惨局,可以说,这左右卫城和主城上数千生命的逝去,都是他执意出城的结果。 “杨兄,节哀吧!”宋小牛过来劝道。 他环顾四周,也被这场景震撼了。 这里守城的人,几乎就没有一个人是完整的,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那些参与救护的百姓,身上都是血迹斑斑。 宋小牛忽地对杨善信和屠夫他们,产生由衷的佩服,这两人或许不是一个好将军,但绝对是一个忠勇之士,以前自己还小看他们俩了。 想当初在赣州,杨善信和屠夫等人到自己营帐里攀交情时,态度非常粗鲁,自己还非常恶心。 但看看今天血糊糊站在自己面的这两个人,他突然有些明白,活在这个世上,真得是很不容易啊,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底线不可逾越。 “共和军苏南旅第一团团长屠夫,感谢宋将军来援!”屠夫立正敬礼。 宋小牛也非常激动,他高高地举起手,大声道: “九江旅听令,全军伏旗,息兵,向苏南旅、统帅部特务团,以及守城所有勇士们致礼!” 传令兵们跃上战马,一路奔跑一路高声传达着宋小牛的命令。 随着命令的传达,万名登陆而来的共和军士们,将所有旗帜都放平执在手中,士兵们手中的枪械也统统向下,骑兵们拔出长刀,高高举起,然后统一向下。 这是共和军中最高礼节。 杨善信、屠夫和罗龙云等人都热泪盈眶,所有残存的守城战士,都热泪盈眶。 …… 单说金天龙带着所剩的二千余太湖残部,在回大峙岛的途中,正遭遇上扫荡过来的浙军孙勇所部,四艘浅水炮舰,三十几条大小战船,六千余全部武装的生力军。 “禀总舵主,不能往前去了,浙江扫荡过来了,我们所有岛屿都被占领,军营等都被烧了,大多数守兵都已投降。”几名逃出来的太湖匪徒,向金天龙报告。 “啊!那怎么办?” “占领边上的小陈岛,快快!”一名小帮主说道。 “好好,咱们先登上岛再说。”此时的金天龙,已是六神无主,他慌不择路地带上众人,登上小陈岛。 无奈这个小陈岛面积并不大,二千余残兵败将上岛,又严重缺少食物和弹药,一下子就被孙勇所部围得水泄不通。 “缴枪不杀,出来投降吧!” “……” 被围了三天,已有一千余匪徒自动向浙军投降,被押回俘虏营集中,事后逐一处置。 到了第四天,岛内仍有近千人这些大小帮主的亲卫,他们负隅顽抗。 “命令所有舰炮,对小陈岛进行炮火覆盖!”孙勇下达了围剿命令。 “轰…” “轰轰…” “……” 一场野蛮的屠杀开始了。 几个小时炮击之后,浙军就登陆作战。 那些匪徒已经死伤无数,已毫无抗拒力可言,差不多到了傍晚,就只剩一处匪徒的最后据点,那是一座寺庙。 “快快…浙军过来了,都给老子顶住。” 金天龙惶恐不安,他已经几天几夜都没合眼,进食也很少,处在半疯癫状态。 “砰砰…” “哒哒哒…” “……” 枪声大作,火星四溅。 上岸的浙军人马,将岛上唯一的这座寺庙,团团围住。 寺庙里的守卒虽然只有百余人,但他们都是金天龙父子的心腹家丁,为首的是队长袁拓乞,平时里用饷银和女人喂着的。 知恩图报,为主人卖命,这点忠义他们还是有的,所以,这时候他们是死心塌地护着主人金天龙。 岛上寺庙墙壁都是石条垒成,还有石柱,都是坚实的掩体,步枪就是重机枪也难以击穿墙壁。 袁拓乞又点亮了龙王庙四周的灯火,使得孙勇的浙军根本无法接近搞偷袭。 “把战船上的重炮,迫击炮给我推上来一些,老子要炮轰这座寺庙。”孙勇亮开嗓子喊道。 他一方面是真的准备炮击寺庙,对于顽固不化的匪帮,还有啥好客气的,另一方面给庙里守卒以压力。 “遵命。”手下人去办了。 孙勇在外面的叫喊声,在庙里的金天龙听得是一清二楚,他气急败坏地站了出来。 “孙大人,金某与你无怨无仇,而你们李三公子跟东洋人是朋友,我也是,为何你要如此苦苦相逼?”金天龙露出头来大声喊叫。 “金天龙,你罪孽深重,当水匪助纣为虐,陷害百姓,八年前咱们就打过交道,你想破坏长煤铁路线,我与陈天华大元帅发动过冬季剿匪,你应该不会忘吧,所以,我规劝你乖乖出来投降,可以给你个全尸,免得到时把你给锉骨扬灰,归不了宗。”孙勇站立起来朗声道。 “孙大人,只要你放金某一条生路,我在岛上还有藏匿的金银财宝,全都归你,从此,金某就退出江湖,消声匿迹。” 金天龙放出巨大利益,想来吸引和迷惑对方。 “哈哈…金天龙就别再做梦了,你的财富属于共和军的,收缴那是天经地义,挖地三尺也会将其寻找归案,这些不义之财孙某不稀罕,奉劝你还是那句话,出来自首。” 孙勇大义凛然道。 /76/76898/28839283.html 第875章 太湖帮全军覆灭 里面沉默了一会,才有一句无力的回复:“那好吧,金某的命就在这里,你来取吧。” 此时的金天龙是垂头丧气,感觉特别的窝囊。 他虽然并不贪生怕死,只觉得这样死得很窝囊,死了都没颜面。 这时,三门重炮,十几门60mm口径迫击炮也拖了过来,孙勇命令架好了瞄准。 一切准备就绪。 “金天龙你听着,这是本督给你最后机会,你带人出来投降,你的手下可以免死。”孙勇大声喊叫。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 “准备总攻,炮火覆盖整个寺庙,打上两个基数。”孙勇不想再纠缠下去了,下令总攻。 “轰…” “轰轰…” “……” 总攻开始前,炮声隆隆,双方枪声大作。 寺庙虽说不算小,但炮击一个多小时,数百枚炮弹一轰,石柱一倒墙塌陷,里面哀嚎声、怒骂声响彻一片。 “总攻开始。” 孙勇令旗一挥,等待已久的军士们争先恐后地向前冲去。 “杀呀…活捉金天龙。” “杀光匪徒。” “……” 炮击之后,庙内抵抗力已经很弱,只有零星的枪声,噼里啪啦一阵之后,抵抗都消声匿迹了。 寺庙里面只有浓烈的火药味和白色烟雾,包括墙体倒塌掀起的巨大灰尘。 军士们全面打扫战场,所有的顽固不化分子都死了,金天龙也死了,他是被炮弹炸飞了半个脑袋,现场惨不忍睹。 “全体注意,清理战场,今晚原地扎营休整。” “……” 军士们举着火把清理战场。 金天成的死相还被拍成数张照片,这要上报统帅部。 毕竟作为太湖帮最大匪首,盘踞这里十余年的太湖帮,终于被彻底摧毁了。 下一步,孙勇准备对整个太湖,来个彻底大扫除,坚决清理匪患,还太湖沿岸的百姓一个安宁环境。 …… 单说沪军。 当时蒋尊良悄悄拽住了耿仲明,没有让其跟着金天龙冲出去,而且待金天龙他们忙于跟宋小牛的援军鏖战时,他们集合了五千余沪军,悄悄撤出战场。 他们从原路返回到昆山境内,见离开主战场有五六十公里,这才停下来休整。 这时,停下的部队是饥寒交迫,疲惫不堪,营帐区域里是一片狼籍。 整个军营里到处都是伤员,约有五六百人,一片惨叫声和哀嚎声,而沪率所带的军医和药品都不多,根本无法应付。 许多伤员由于得不到治疗,慢慢流血而活活惨死。 这次苏州战役,四天时间,沪军就伤亡二千人,出发时七千五百人,现在归来是五千六百多,直接死亡就有一千三百多人,剩下六百多人伤员,大都是重伤员。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治不了的。 按常规,部队马上要开拔急行军,因为现在共和军宋小牛部,被太湖联军所牵制,一旦击溃了金天龙,他们立即会派骑兵追击沪军。 这其中四百多名重伤员是累赘,带不走的。 “去执行吧。” 蒋尊良一手托着自己那张万分沮丧的脸,扭过头去,眼含泪花挥了挥手。 “是…” 杵立在旁等候命令的亲兵队长,行礼后立即带人去执行了。 亲兵队长脸无表情,他去执行的是‘送一程’命令,也就是给每位重伤员补上一刀,叫送一程。 这种差使是最残忍,但又不得不做的事,让刚刚并肩战斗过的队员去做,那肯定不妥,谁也下不了手。 这种事,一般都是由长官的亲卫去执行。 当然,行动前还是有个小小的仪式,祭天神。 让天神收了这些人的灵魂,归天去吧。 仪式结束,开始补一刀。 最后,把死亡兵士并列在一起,用火烧尸。 然后,蒋尊良命令部队连夜急行军,穿过苏省地界,进入沪界,这样才算安全。 但无论是蒋尊良还是耿仲明,通过这次苏州战役的失利,已经对所谓的革命前途,失去信心。 他们俩心知肚明,上海最终是守不住的。 …… 苏州战役的最终胜利,让统帅部的陈天华和纪春生,金陵城的李兴鸿、陆开山等,都扬眉吐露出一口气,绷紧神经终于可以松弛点下来。 根据统帅部的军令,宋小牛旅从崇明岛乘运输船返回九江防地。 苏州府城暂有罗龙云团和马德三团,以及崇明岛的一个步兵团驻守,罗龙云任总指挥,马德三任副指挥。 命令杨善信旅返回金陵城休整。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萧先生如此结局,想必他在九泉之下也会得到安慰,这比当初为清朝政府陪葬强百倍,有意义多了。” 罗龙云拍拍杨善信和屠夫的肩膀,安慰道: “两位不必自责,如果换作是我在你们的位置上,当时我也会出兵的。” 杨善信苦笑道:“想不到罗老弟也会如此宽解人。” 罗龙云摇头,沉声道:“这不是宽解,而是真心话。我们当兵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保境安民吗?看到治下百姓被匪徒残杀,只要是条汉子,都会拔刀而起,你们俩兄弟都是条汉子,我佩服你们。” “可我们兄弟俩不能仅仅是条汉子,我们还是战场指挥官,因为我们俩的缘故,死了更多的人。” 杨善信在经过此役之后,倒是成长了许多,“经常有人跟我说慈不掌兵,今天我算是真正体会了句话。” 罗龙云长叹了一口气,心里暗忖:这是一句大实话,更是从古到今,颠扑不破的真理。 如果换作自己在苏州城镇守,当时自己会出兵吗? 罗龙云到现在都不敢打包票。 “放心吧杨兄,你不会有事的,你的旅会重建,你还会呆在旅长这个位子上。”罗龙云宽慰道。 “我这损兵折将,大元帅岂会饶我?”杨善信不解地说道。 罗龙云嘿嘿一笑,朗声道: “谁说这次苏州之战是大败,这是一场大胜,懂不懂!姑 苏城下,太湖联军,包括沪军损兵折将,金天龙三万精兵折戟沉沙,大败而回,刚好落在浙军围剿的口袋里,说不定你还会升官呢?!” 大元帅何等聪慧,这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兵没了,可以再募,只要苏州府城仍在手中,权当时作为诱饵,把金天龙的太湖联军,消灭在姑苏城下。 wap. /76/76898/28839493.html 第876章 煤广新城腊八节 “功劳什么就不想了,就算大帅肯饶我,李司令这一次恐怕也会找我算帐的。” 杨善信想到李兴鸿,这个像兄长一样严厉的老上级,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对于李兴鸿,罗龙云不便发表意见,他心里清楚,这两年这位老资格军事上官,对军调司的特别行动大队一直不对付。 “俩位兄长明日就要启程么?”罗龙云问。 “嗯!”杨善信和屠夫俩人都点了点头。 “所有事务都已交接清楚,这苏州府城就靠龙云老弟你了,我想沪军肯定不可能再来,而金天龙被浙军在太湖上追剿,随时有被剿灭的可能,你慢慢来吧!但我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还是赶紧回金陵,抓紧重组队伍吧。” “那好,明日我替两位兄长送行。”罗龙云跟杨、屠俩人在营帐里告别。 次日,杨善信所在旅上路出发,新的命令让他们从水路到镇江府休整。 出发时场景极是凄惨,除了太仓营和昆山营暂留下来,在原区域驻军之外,其余不足千人的队伍,抬着担架的伤兵,就占了三成还多,剩余的都是裹着伤。 萧璇的棺木也随船而行,缓缓向镇江方向而去。 “杨兄屠兄,一路上慢行,小弟期望与你们再次并肩战斗。”罗龙云握着杨善信和屠夫的手,诚挚地道别。 “肯定的。”杨善信用力点了点头,“与沪军将来还有的打,还有苏北,我们很快会回来的。” 看着杨善信他们的船队消失的视野中,罗龙云他们快步返回苏州府城,原属杨善信的旅部。 此时的旅指挥部已不成样子,被拆的七零八落,连门板都被扛上了城墙。 “我罗某人还真就是个收拾烂摊子的命!”看着乌七八糟的共和军旅部,罗龙云苦笑道。 幸好旅部的作战室还完好无损,罗龙云便在这里召集众军官们议事。 …… 腊月初八。 正是家家熬腊八粥的时日,煤广新城里万家灯火亮起的时候,从家家户户中飘出来的腊八粥,香味流溢在大街小巷,匆匆行走在街上的行人,闻着这股香味,不由自主地便加快了脚步,急急地向家走去。 从风雪笼罩的外头回到温暖如春的家中,再喝上一碗家人熬好的腊八粥,那是何等的惬意啊。 煤广自治区,包括北部的广德片区,已有四年多没有遭受过战火的侵袭,作为南面的煤广新城,完全是富庶的世外桃源。 煤广新城的发展,完全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 这里原先的窄轨铁路,已不能适应当地经济发展的需要,除了日益增长的货运,煤铁建材粮食等,客运量也是猛增,常住人口翻了数倍,关键是这里还有一个搏彩赌场,吸引周围国内外赌客的往返需求。 为此,二年前动工再修建一条宽轨铁路,于一年前就通车运行,大大增加了煤广新城与外界联系。 现在,从煤广新城到长兴运河码头,只要四十分钟,开设客运线,并且有直达豪华专列,车厢都是从德国进口。 运河码头有豪华游轮,供游客财主们使用。 煤广新城大量吸引外来人口进入所辖区域,这四年时间里,新城已拥有人丁近六十余万,还不算山区蓄牧场,伐木场,农村人员等。 这个人口的城市,除了上海,杭州,金陵等特大城市,可以跟江南的安庆,芜湖,苏州等大中城市相比。 许多离开新城一年以上,像顾祝年,宋小牛等将领,现在回来过年,肯定已对这座城市感到完全陌生。 以前煤山镇,槐坎镇等,如今已连成一片为内城,居住在内城里的大都是老居民,军属。 而在城墙之外,纵横交错的道路,将原先的荒野划成了一块块或正方形,或长方形的规范区域,一幢幢房屋按着一定的规格和样式在这些区域里立起,风格各异的建筑群成了煤广新城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与内城比起来,新规划修建的外城更漂亮,宽阔的待道可供四辆马车并行,被移植而来的常青树木高高耸立。 如今腊月间正身披银装,有的枝间杈下,甚至还垂下长长的冰棱,与屋檐底下的冰凌一起,在路灯的灯光照射下,微微闪烁着光彩。 煤广新城,村村通公路,除了偏僻地区,这里城镇都用上电灯,家家冬天有铁炉子取暖,新城内电话通信,十分发达。 这种城市格局的规划者,自然是出自陈天华手笔,看到横平竖直的街道,他恍然有了一种梦回故乡的恍惚。 外城再没有修建雄伟的城墙,而居住在外城的也都是后来的移民。 内城虽然破旧了一些,街道窄了一些,但内城居民自然有着他们的骄傲,正因为是有了他们这样的老煤广人的流血牺牲,才有了今天煤广自治区的繁荣富强。 煤广新城更是整个新政权的后方基地,除了武昌的政府行政中心,几乎所有的重要部门,都在这里留有机构,相当于副行政中心。 所以与外城比起来,内城的房屋虽然破旧的多,但房价却是外城的一倍有余。 街面上的风雪,是越发大了些,街上行人已经很稀少了,几乎所有店铺都关了大门,老板和伙计们也都急急地回到家里,或围着火炉,或盘坐在炕上,喝上一碗腊八粥。 就在这一片寂静声中,一辆马车快速地通过街道,向着总督府飞速驰去。 安装了减震簧的马车虽然速度极快,但车内却一点也不显得颠簸。 内卫司司长袁方,半躺在马车内,居然睡得极为香甜,而在他的对面,两名全副武装的侍卫却睁大着眼睛,小心警备着。 马车穿过广场,径自奔向总督府,此时,一名侍卫钻出马车,站在车夫背后,手里高高地举起一块牌子。 这块牌子代表着车内之人的身份。 车夫是从军中精选出来的好手,车技极佳,当他稳稳地将马车停要总督府大门口的同时,车内袁方也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 尚在车内的另一名侍卫立时递上一块温热的湿毛巾,袁方接过来,在脸上擦了擦,伸手拍拍脸颊,使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一些,这才弯腰钻出马车。 这个总督府,依旧是陈天华在煤广新城的行营,比起他在崇明,上海,武昌等地的行营,他其实最喜欢的就是这里。 喜欢的原因有多方面,除了白手起家的象征,主要是这里感觉到安全,舒畅,就连空气都是非常新鲜。 wap. /76/76898/28848552.html 第877章 重要军情 每年年底,陈天华都要来煤广新城住上几日,跟那些老下属们叙旧,然后再返回杭州府的西子湖畔家里,跟老婆孩子们过年。 共和军的中高级主官们,他们现在的家,大都安在煤广新城。 总督府大门是大开的,听得门卫报告,侍卫副官于洋大步走了出来,看到袁方,赶紧行礼道:“袁司长,这大过节的您怎么过来了?” 袁方点了点头,急呼道:“大帅在府上么,我马上要见大帅!” 于洋抱歉地看了他一眼,“对不起袁司长,大帅今天不在府中,去了小桃园那边。” 袁方吃了一惊,低声道:“今天不是腊八节么,大帅没有在府上陪许掌门过节?” 于洋尴尬地两肩一耸,笑言道: “这我哪里清楚?听说小桃园的鸾蓉姑娘昨天就有些不舒服,大帅带着向署长等人去了,到今天还没有回来,这两天重要的公文,我们都是送到小桃园那边去的,袁司长,如果事情很急的话,恐怕您还得跑一趟小桃园了。” 袁方点点头,沉声道:“多谢于副官。” 虽然袁方军衔级别,要比于洋高上许多,但对于陈天华身边的人,可不能单从品级军衔上来论高下。 像侍卫长飞鸽,只是校尉,可就是像纪春生,李兴鸿等老人,看到他谁不是亲亲热热地喊一声老弟,拍肩捶胸以示两人关系亲近。 他一个投诚过来的旧官吏,就更要懂得这方面的分寸。 马车掉头向着小桃园方向奔去,坐在马车内的袁方,却皱起了眉头。 自从汉口红袖书寓被清军查抄之后,鸾蓉被陈天华从武昌东码头救走,从而暴发了‘武昌起事’。 说明这个鸾蓉是命中注定的不平凡。 这一年半时间里,鸾蓉基本上转迁到煤广新城,长住在小桃园,现在应该算是大帅的女人了吧。 从鸾蓉姑娘,袁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另一个女人,那是他的一个阴影,许云媛。 …… “你说什么,袁方来了?他说从北京回来,这么急便要见我,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陈天华听到飞鸽的通报,不由得一惊。 不会啊,军调司那里,并没有收到任何有关北京方面的军情通报! “快快…请袁司长进来!”陈天华走向会客堂。 医政署长向东,已在午后赶回家中,跟一家老小去过腊八节了,中心医院院长秋恒和他的妻子,也是陈天华的机要秘书沙菱,却还在园子里。 鸾蓉只是稍稍动了一些胎气,有名医向东大夫开的方子,秋恒夫妇又守候在这里,能出什么事呢? 此时,鸾蓉正笑眯眯地从侍女巧儿手里接过腊八粥,放到秋恒和沙菱夫妇面前,夫妇俩赶紧站了起来,“多谢鸾蓉姑娘!” 鸾蓉笑道:“这些日子让秋院长费心了,公务繁忙之余,还要来为我辛劳,今日过节也不能回去吃粥,这几碗粥却是蓉儿亲手熬制的,秋院长、沙菱姐尝尝吧,却不知味道如何?” 秋恒与沙菱夫妇俩都端起粥,喝了一口,味道着实不咋地,但他们都笑着竖起大拇指,叫一声,“好味道!” 眼巴巴看着两人赞美,鸾蓉顿时眉花眼笑,“好吃,那就多吃点,巧儿,再去多盛点来!” 自从玉清姑娘在武昌东码头牺牲之后,巧儿就是她的新侍女。 单说会客堂里,陈天华刚坐下,袁方就走了进来。 “参见大帅!”他向陈天华行了一个军礼。 “辛苦了,刚刚从北京回来?”陈天华问道。 袁方点点头,“是的,刚刚回来,去总督府求见大帅,得知您在小桃园这边,就赶了过来。” 陈天华微微怔了一下,旋即道:“有什么重要事情么,请坐下来慢慢说。” 他知道,如果不是特别重大的事情,袁方是不会到煤广新城来,又急匆匆追到小桃园来的,虽然他的家现在也在这里安置,但他的办公属地,还是在武昌。 “事情是这样的,大帅!”袁方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就连忙禀报道: “据内部可靠情报,袁宫保的责任内阁,现在面临的经济压力很大,一句话就是国库里没钱,而英美德法等国,前期给了他一笔五年期贷款,但袁宫保急于想扩张军备。” “海军舰船准备订购十数艘巡洋舰,需四五千多万两白银,陆军扩充十五师,约二十万人马,这期中光是枪炮弹药,军饷军服后勤等等等,又是数千万两白银。” “为止,他准备向东洋人开口借钱,条件是东三省的铁路,矿产等作为交换筹码。” 陈天华听罢吃了大惊,愤慨道: “以交割东三省,向东洋人借钱,这是卖国行为,协议他们签了吗?” “当然签了,而且是非常秘密进行的,协议已签有十六条款,第一批款项三千万两白银已交付到位,听说岛国内阁很高兴,还承诺免除一部分甲午欠款呢。” 袁方说着,从内衣兜里摸出几张纸来,递给陈天华,沉声道:“这是签署的十六条抄件,请大帅过目。” 因为有军咨司多年的人脉基础,袁方在北方的密探网络,尤其是京津一带,都非常广泛。 为限制许云媛的一部分权利,同时也是为了资源整合,节省开支,陈天华把北方原军调司的暗影机构,全都交由内卫司统一领导。 虽说许云媛是一万个不乐意,但在陈天华严辞责令下,她不敢不服从。 陈天华眉宇紧锁地看完十六条,脸色铁青,牙关紧闭,双拳攥紧,半晌,扭头对袁方说道:“你在东三省有情报网络吗?” “当然有,只是不很健全,当时也是因为经费紧张。” “好,经费我特批给你,你立即启动并拓展东三省的情报网,了解那里关东军,满洲铁路,东北驻扎的清军,以及金融,矿产等诸方面的情报,我都需要,年后,我要去拜访赵尔巽总督。”陈天华很冷静地吩咐道。 “明白,请大帅放心,职下一定不辱使命!” 袁方点了点头允诺并信誓旦旦保证,他的心里着实很得意,这更加夯实了他在江南新政权中的地位。 wap. /64/64592/21236016.html 第878章 改变点策略 “我还是低估了袁宫保,原以为他老奸巨猾,不太可以会落入别人圈套,没想到他为了一已私利,明知不能为而为之,不惜以出卖民族利益为代价。”陈天华叹道。 袁方却笑道:“估计他也是被逼急了,据说北方一直不太平,北洋军系统内,许多是留洋归来的士官生,局面不算稳定,所以,他必须得扩军装备,对这些不安定地区,抓紧进行镇压,以巩固自己的统治。” “我可能还是太急了些,南北统一,要尽量避免战争。”陈天华摸了摸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小胡须,道: “战争与和谈要并重,跟南方海外会党高层的谈判,我们还要继续加强,争取从海外会党关系,渗透到北方的军政机构中,进一步瓦解袁宫保的势力。” “大元帅百战百胜,没必要对南方妥协吧。”袁方笑道。 陈天华摇了摇头,沉声道: “我起事不是为了成就个人功名富贵,主要是为了黎民百姓的生计,以及华夏民族的兴衰,所以才提出求同存异,共同进步,共同建国的基本方针,我们应该加大吸收海外进步势力的合体。” “大帅,那下一步怎么办?”袁方问道。 陈天华从书桌上抽出一张地图,反复地看了半晌,对袁方说道: “现在上海方面陈琪美的左脚,已踏空挂在悬崖上了,我们不但不能落井下石,而且还要拉他一把,至少得让他晚些跌下去,你找准时机,将我愿意与他见面和谈之事,秘密透给汪其真,但时机一定要把握准,我估计他的财政在年后,一定会陷入困境,我给他松点绑,让他喘口气。” “他若撑不下去了,或被南方政府以为是我把他给掐死的,不利于我与南方政府的谈判,南方海外会党在北方的势力,我们一定要充分利用好。” “可是大帅,这个汪其正最先背叛了职下,现在让我主动去找他,太给他脸了呀,再说,您主动向陈英士去示好,会不会助长他的嚣张气焰,而说晚了,这厮是个流氓,说不准在上海滩乱搞也难说。”袁方申明道。 陈天华思索了下,“这样吧,这件事回头你与许掌门去商量,她那边应当有办法配合你的。” “哦…那职下告辞了。” 袁方听到要跟许云媛去谈合作,人先凉了半截,他赶紧起身,准备也回家陪家人过个节,啥事明天再说。 送走了袁方,回到内室,鸾蓉却是早已睡下,孕妇耐不得困,强撑着熬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睡了过去。 坐在床沿边上,陈天华侧头打量着沉睡中的鸾蓉,精致脸庞如今丰润不少,许是怀了孩子的缘故,身子也丰满了许多。 “大帅,喝碗腊八粥吧,这是小姐她亲自熬的!”巧儿低着头,端过一碗腊八粥。 陈天华接过粥,吃了起来,味道一般般,但过得去。 喝过粥,他起身对巧儿说道:“我得回府上去,你好生侍候好小姐。” 巧儿惊讶道:“一会小姐就要醒了,厨房都在做晚餐了,您不陪小姐吃晚餐?” 巧儿是煤广新城的军属小孩,没见过世面,瞧见陈天华挺宠幸鸾蓉的,一回到煤广新城就过来陪她。 陈天华点点头,说道:“不了,本帅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你这有事,让门口侍卫通报。” 巧儿点头,“是,奴婢晓得,请大帅放心!” 见大帅站了起来,心眼灵动的巧儿赶紧从衣架上取过外套和披风,服侍着陈天华穿上。 整理好衣服,陈天华走到门边,回过头来,却见沉睡中的鸾蓉不知梦到了什么,脸上露出花儿一般的笑容,居然格格地轻笑出声,然后翻了一个身,以手枕头,又自沉沉睡去。 她可能觉得自己再也不用去抛头露面,搞啥‘革命’了,现在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港湾,属于女人的归宿。 陈天华一笑转身,大步离去。 坐在平稳的马车之中,陈天华预感到这个年,也许会过得并不太平。 回到总督府,一下马车,他诧异地看到于洋大步迎了出来。 今天是腊八节,陈天华专门给于洋放了假,让他回去和韩静团聚一番。 韩静是许云媛的贴身侍卫,是个大忙人,一年到头跟着许大掌门,难得在家中呆上几天。 于洋也整日呆在自己身边,两人在去年成的亲,但总是聚少离多。 这次好不容易,俩人在煤广新城碰到在了一起,陈天华善解人意,主动准他假。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让你回家了吗?”陈天华不悦地斥责道。 于洋大嘴一咧,笑言道:“大帅,我一个人呆在家里有啥意思,还不如在这里和大伙,热热闹闹地过个节,有酒喝,有肉吃,不亦快哉!” “什么?那韩静呢?她不在家?哦呵呵…莫不是两口子又打架,你打输了没面子呆在家中,才跑回来的吧!” 陈天华打趣地说道,一边侍卫们都压低声音笑了起来。 于副官娶了个功夫比他高的娘子,两人干架,他十打九输。 据说赢得一场,还是娘子给的面子,怕他输急了上火,特意让他保持一点信心。 于洋黑脸微红,连忙申辩道:“这哪有的事…婆娘再凶,有时候还不得任我摆布!” 陈天华呃了一声,旁边侍卫却是哄的一声大笑起来。 飞鸽过去敲敲于洋的脑袋,“你小子有长进了啊,这话要是让韩静听了去,你可就惨了。” 于洋红着脸嘿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看着陈天华大步离去的背影,却是有些慌神了。 他向着身周的侍卫们抱拳团团作揖,“弟兄们…弟兄们,这话你们可是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万万不能露了一丝风声哦。” “这倒是没问题,不过要咱们封口,咋地也得有所表示吧!”众人哈哈大笑道。 “没问题,没问题。”于洋看着飞鸽也跟着远去,压低声音道:“一会,咱去弄点好酒,对,就是那种老烧锅,咱弟兄们喝上一顿如何?” 众人都兴奋起来,连连叫好。 这过节嘛,又是腊月天,烤着铁炉子喝酒吃肉的滋味,那没谁了。 …… /64/64592/21236017.html 第879章 腊八夜话 原军事调查处衙门,现在还是保持着原样,许云媛居住的静苑还在,经常有人打扫,她一回来就喜欢住这里。 今天是腊八节,衙门里都放了假,侍卫长宋瑜也回家陪家人过节去了,韩静却主动留了下来。 偌大的衙门内冷冷清清,韩静知道许云媛没有什么朋友,也几乎没有亲人,最近又跟大帅闹上点别扭。 今天腊八,对于别人来讲是合家团聚的好日子,但对于许云媛而言,却是格外难捱,所以,韩静便放了于洋的鸽子,专门留下来陪长官。 许云媛是个拚命三郎,她并没有给自己放假,对于她而言,只有儿子或是陈天华召唤的时候,她才会停歇下手中的工作,其它时间基本上都在忙碌着,今天也不例外。 韩静熬好了腊八粥,用一个托盘端着,推开房门走进来的时候,许云媛仍然垂着头,面前堆集的文案几乎将她手头盖住。 因为衙门里没有什么闲人,许云媛装束也很随意,一头青丝没有挽扎,任它犹如黑瀑一般倾洒而下。 看着许云媛紧紧皱起的眉头,韩静不由心中一酸,小姐她也太苦自己一些了吧。 “小姐,您先歇会儿,喝一碗腊八粥吧!”韩静轻声道。 因为韩静刚开始到许云媛身边,是以侍女身份,因而小姐称谓,一直改不过来,也不想改。 “嗯…先放着吧,我等会就喝!” 许云媛轻轻地嗯了一声,并伸出一只手,从托盘上将碗粥端起来喂到嘴边,眼睛却仍然没有离开文案。 咂巴了一口粥,咦了一声,许云媛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碗里,笑言道: “我险些忘了,今天是腊八节呢阿静,你不回家去陪陪于洋,跑到这里给我熬啥粥啊!不要以为于洋老实,就欺负怠慢他哟!” 韩静小嘴一呶,“什么呀,他一听说我来陪小姐,倒是高兴的不得了呵!我不在家,他正好去找他那一帮狐朋狗友,去胡吃海喝。” “男人嘛,都是这样的德性!”许云媛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你可不要将他管得太紧了!” “我哪有时间管他哦。”韩静笑了笑,岔开话题道:“哎小姐,您是否又碰上什么难题了?” 许云媛将文案一推,蹙眉道:“还不是北方情报站需要裁撤减员之事,这些人总得给他们安身之处啊。” “您不是将葛思尘从金陵召回来一起参详了么?他有什么好的主意?”韩静问道。 葛思尘头脑很灵活,反应也快,现在是军调司情报署长,主管各地所有情报站、组和潜伏暗影,是许云媛除了银狐和白狐之外,最为信任的左膀右臂。 许云媛摇摇头,道:“他也是愁眉苦脸,不得其解。” 俩人正说着话,房门被敲响。 门外,葛思尘的声音响了起来,“掌门在吗?” 俩人一听这声音,却都笑了起来,正是说曹操,曹操便到。 “进来吧,思尘!”许云媛道。 葛思尘手上提着一个大竹蓝子,随身夹带着一股冷风走进屋里,“哎哟,韩副官也在这里。”他惊讶道。 他以为静苑里只有许云媛在,宋瑜和韩静都有家室,都应该回家了的。 韩静微笑着向他点头示意。 葛思尘虽然是后来加入军调司,但却极得许云媛看重,他本身也的确是很有才能,加入军调司之后,便慢慢地崭露头角,现在重任在肩。 将蓝子放在桌上,葛思尘从蓝子里取出几个盒子,笑道: “就知道掌门肯定又要熬夜,我家夫人在家里做了一些腊八粥,腊八饭,我尝着味道着实不错,便给掌门带了一点过来,想不到韩副官却已捷足先登,先熬了腊八粥。” “腊八饭,你这里还有腊八饭?”韩静不解地问道。 “是这样的,我那夫人是广东一带人士。”葛思尘解释道: “南方一带与我们这里不太同,却是时兴腊八饭,所以她便一样做了一些。” 边说边将一碗粥,一碗饭放在桌上,又掏摸出几碟精致的小菜,摆放好,“掌门,韩副官,一起来尝尝我夫人的手艺吧!” “呵呵,好久没吃到腊八饭了,我尝尝!” 见到腊八饭,许云媛眼睛忽地发亮,他迫不及待地用筷子挟了一团放入嘴中,“嗯,做得很正宗!” 她道不是故意夸赞,而是这碗腊八饭让她回忆起若干年前,她死去的前夫,家人是东南亚的,喜欢做腊八饭。 这种腊八饭,有点类似于江南人过年的八宝饭做法。 韩静也兴致勃勃地坐下,一样尝了一点儿,便叫了起来,“葛署长,你真是好福气啊,你夫人的手艺实在不错,比我高明太多了,小姐,将我那碗粥倒掉吧,太让我丢脸了!” 一席话,说得许云媛和葛思尘都大笑起来,屋里的气氛顿时活跃了不少。 一边小口吃着腊八饭,许云媛一边对葛思尘说道: “思尘啊,北方诸地网点裁撤之事,你有什么新想法了吗?这些人咱们怎么安置?” 一提起这事,葛思尘的脸色顿时暗了下来,他摇头道: “新想法倒是没有,就是裁撤掉的人员安置有些难,不外乎两个方案,一是将这些人调回江南,二是给笔遣散费,就地解散,让他们自谋职业。” “调回江南来用,这事就不着调,一是江南各情报站基本满员,并没发现哪里缺人手,而情报人员应该是熟悉当地关系和状况,从北方调入,人生地不熟,都成了无头苍蝇。” 许云媛抬头盯着葛思尘,沉声道: “就地遣散,需要额外支出大笔费用,目前共和军以及政府,到处都在用钱,钱很紧张,大帅恐怕不会批准这笔费用的,我倒是想呵,将这批人员调回来,由参谋本部作短期培训之后,安排到各部队中去,以充实基层的骨干力量。” “这个…这…估计行不通!”葛思尘听罢,脑袋瓜子像货郎鼓似的摇摆。 “这个方案怎么就不行了呢?”许云媛一边吃着腊八饭,一边疑惑道。 “这个让我怎么开口呢?掌门,有些话职下一直憋在肚子里,只是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许云媛满脸惊讶,她看了韩静,又看向葛思尘,沉声道: “说吧,这里没有外人,阿静就像是我的亲妹妹,有什么话尽管说,快说吧!” 听得出,后面的语调,有点像是在命令。 /84/84495/31618300.html 第880章 军调司的困惑 葛思尘了解许云媛的脾性,她不喜欢手下人对她藏着掖着,不说真话。 他吞咽了下口水,觉得现在不能不说了。 “掌门,其实大帅非常不赞同你插手军队之事,这次将北方情报网点交给内卫司袁方,一方面确有整合资源,节约开支等考虑,因为袁方的军咨司,是以北京为中心,海外和北方为重点,由他整合,这也无可厚非。”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这也是大帅乘机削弱军调司权力的一个信号。说实在的,这些年军调司扩展迅速,政府,军事,经济,海外等无处不在,无处不渗透,许多将领对军调司和您,谈虎色变,不仅仅李兴鸿有意见,就是下面其他将领,都有反对声音。” “对于军调司伸手各级机构,大帅可以说听之任之,说明他表面上不支持,实际内心还是认可的,但他是有底线的,就是掌门不能跟掌控兵权的将领,来往过于亲近,搞情报的跟兵权结合,能产生多大效能,大帅心里很清楚。” 啪的一声,许云媛手里的汤碗掉在地上,跌得粉碎,只见她两眼发直,直楞楞地盯着正前方,手里的筷子正伸出去挟菜,此时也凝在了那盘菜的上空。 整个人如同一座石雕,瞬间凝固了。 “掌门…” “小姐…” 看到许云媛倏然失态,韩静与葛思尘都大惊失色,不约而同去脱口叫了起来。 “小姐,您怎么了?” 韩静吓得不轻,她扔掉手里的碗筷,一跃而起,到了许云媛的背后,手掌紧贴其背心,发功运气。 “我没事儿,阿静。”许云媛缓过了神,握着筷子的手忽地动了起来,“思尘,你刚刚说什么了,请再说一遍!” 她双眼炯炯地盯着葛思尘。 “我说什么了?”葛思尘吓得有些茫然。 “你意思说,大帅对我的容忍是有底线的,何以见得?”许云媛道。 “对,我刚刚说了,大帅很忌讳军调司跟掌控兵权的将领,有过多跟触,通俗地讲,就是走得太近。例如,您在崇明岛,认了东海舰队司令俞大鹏的儿子,为您的干儿子,还有,您亲口对洪阿四的一些承诺,还有您给顾祝年做媒,将自己的表妹嫁给她等等。” “据传,大帅很忌讳,你没发现最近二年来,他有意冷落了俞大鹏司令,还有洪阿四,对崇明岛好像是不闻不问,把顾祝年连同特别行动大队都调离军调司?!” 许云媛怔怔地发愣,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潜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她相信葛思尘的话。 她没必要问葛思尘是如何知道这些,属于小道消息,还是自己心里揣摩的。 无论是小道消息,还是心里揣摩,这叫无风不起浪,陈天华的多疑心思与过深的城府,许云媛是最清楚不过。 如此一来,一系列的难解之谜,倒是有了一个可以过得去的说法。 “小姐,葛署长只是揣摩瞎想,大帅怎么可能会忌惮起小姐呢?谁不清楚小姐为了大帅的宏伟事业,呕心沥血,不分昼夜地在工作。” 韩静惊愕失色,她竭诚劝说道,眼神横了葛思尘,嫌他多嘴多舌。 葛思尘见状,缩了缩脑袋,也有些后悔,刚才把话说得过了头。 真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不不,这些事我有责任,确实应该反思反思,思尘能敢于说出心里话,我要谢谢你!” 许云媛忙圆场,对于葛思尘能当面推心置腹,给予充分肯定,说明他对自己的忠心。 “请掌门也不要太在意,这些大都是道听途说,不能都当真,但有一点是大家公认的,就是大帅很在乎您。”葛思尘也作了安慰。 “你们都不用宽慰我,有些事是我考虑不周全,大帅处在那么高的位置上,方方面面都需要平衡,我们搞情报的,今后少插手军中之事。” 许云媛进一步作自我检讨,这个时候她必须得维护陈天华的颜面。 她其实心里是清楚的,陈天华近期独宠鸾蓉,这是对她沉浸于权势的一个警告。 可话又说回来,难道说安心在家做只金丝雀,男人的爱就永恒了吗? 女人心,大海针,而男人心呢? 许云媛对自己的行为,若要反思的话,那就是锋芒太露,收敛点就是,但并不后悔对权力的争夺,有了这些,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不说远的,就看陈琪美和刘玉芳吧,刘玉芳全力以赴支持丈夫,没有扶持属于自己的势力,结果就很被动。 “嗯,职下明白了,我想有关北方网点裁撤之事,还是先请示大帅,请大帅批方案,总得有个解决办法嘛。”葛思尘说道。 许云媛双眼闪闪发亮,点头道:“这事由你的情报署写出一份详细报告,呈报给我,然后由我批转大帅,请他来个二选一。” “此法甚好,就按掌门的意见办。”葛思尘道: “就是咱们这次太便宜了袁方的内卫司,我发现近期他们的人活动得很频繁,似乎也得到大帅的允许。” “这事,咱们军调司也不能一味退让,大帅日理万机,百密也会有一疏,内卫司内部成份复杂,以前是清廷爪牙,有叶茗烟这样的日谍混在其中,说明他们内部甄别机制,也不是很严密,咱们要暗中盯紧他们,瞧瞧他们在干些什么。”许云媛道。 “这件事要向大帅禀告么?”葛思尘小心翼翼道。 内卫司跟军调司一样,都直属于陈天华管辖,而内卫司主要承担内部肃反,查异己分子和间谍,军调司去监视他们,属于越权。 许云媛摇摇头,坚定道: “暂时不要说,就算说了,他是不会允许我们这样做的,到时我们是做,还是不做,不汇报先斩后奏为妥。” 韩静吃惊道:“不汇报先斩后奏,一旦咱们露了馅,大帅会震怒的。” 许云媛嫣然一笑,“你怕什么,就算真露了馅,我就跟大帅说我妒忌袁方,我恨他抢了我的地盘和人,我就想找着他的把柄,然后收拾他,大帅又能说些什么呢?” 韩静一凛,许云媛这几句话,既像在开玩笑,又象是发自肺腑的心里话,她不敢作声。 葛思尘更是七窍玲珑心,这个时候只会装聋作哑,又哪里会发表什么意见。 /84/84495/31618301.html 第881章 袁方求见许掌门 “思尘,你把崇明岛的事务交割一下,回来专心处置情报署的工作,咱们军调司无论如何,都不能输给内卫司啊。”许云媛吩咐道。 葛思尘原是清廷东海水师提督,那赞的首席幕僚,先是投到许云媛门下,那赞被灭之后,被任命为崇明岛的情报总站站长,现又调至军调司本部任情报署署长,晋升军调司五巨头之一,权力显赫。 而崇明岛情报总站站长之职,他一直兼着。 “是,掌门,不过崇明事务让谁去呢,掌门心中可有人选?”葛思尘小心地问道。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让你自己推荐一个,这点小事也来烦我!”许云媛颇为不满地说道。 葛思尘心中一愕,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心里暗忖: 负责崇明岛情报总站的头,已经算是军调司里的高层人物了,这样的人选,按道理应当是掌门亲自任命,认为信得过的人物,或是自己的心腹,怎么会让自己来挑一个呢? 难道许掌门对自己还存有疑心,特地用这件事来试探自己的么? “明白了掌门,近期我着手办理此事,一定挑一个能力出众,又对掌门忠心耿耿的人,来主持崇明岛事务。” 葛思尘脑子里把军调司内的一众中层人员,在自个脑子里过了一遍,心中已有了初步定论。 既然许云媛将这个事情交给他来办,那当然要办好,让掌门满意,同时也要让对方明白:如果没有葛思尘,这个职位他是不可能捞到的。 三人坐在铁炉子边上,开始聊些当前政局和军事走向,顺便讨论年后军调司的大针方略。 这三人,许云媛和葛思尘俩人,都是擅长谋划全局的高手,而韩静呢,则是典型的按指令办差的行动派,对于所有行动过程,那是相当熟练。 三人凑在一起聊,还真是有的是内容,聊得热火朝天。 不知不觉之间,差不多到了深夜,怀表指针在十点钟了,军营中的休息号角也适时响起。 “想不到时间过得恁快,半夜就这样过去了。”许云媛笑道: “多谢你们俩位,陪我过了一个有意义的腊八节,只是回去后,你们可要受家人抱怨了。” 韩静扁扁嘴,不以为然道:“于洋要敢说二话,我便打得他满地找牙!” 听到韩静如此凶恨,葛思尘不由得脸上肌肉抽搐,下意识地离她远了些,笑言道: “我家夫人却很是通情达理,绝不会因此而抱怨我的。” 韩静听着这味儿不对,她偏过头来怼道:“哎…我说葛署长,你这话的意思,好像在说我不通情达理哦。” 葛思尘听罢脸色微变,赶紧解释道: “非也非也,韩副官误会了,我只是说我家夫人而已,韩副官绝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呵。” 卟哧一声,许云媛和韩静二人都笑出了声。 屋里铁炉子烧得很旺,暖流徜徉,许云媛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呵欠,却不提防到她穿着太随意,这一伸懒腰,那惊人的曲线便暴露无疑,鼓鼓的那啥,像是要破衣而出。 葛思尘就坐在她对面,近在咫尺,不由得两眼发直,口干舌燥,猛地清醒过来之后,赶紧低下头去,身上却渗出一些细汗来。 “哎呀,这些日子吃不好来睡不香,都是北方裁撤这件事给闹的,现在总算有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很好,我总算可以安逸一段时间了,有了新目标,就有了新动力。”许云媛笑道: “你们也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养足精神,全力以赴,将这件事情给我弄个水落石出。” “遵命。”葛思尘站起来一个立正。 “小姐,你可要好好休息下呵,看你这段时间都瘦成什么样了!”韩静心疼地说道。 许云媛笑笑,“瘦一点好啊,阿静,你瞧你,成婚之后可是长得有些胖了,看来于洋表面粗鲁,实际还真是会疼人的啊!” 韩静害羞地低下头去,心里却是一阵甜密密。 葛思尘和韩静俩人正要告辞离去,一名侍卫却走了进来,向许云媛敬礼道:“禀掌门,内卫司袁司长求见!” “什么?袁方求见!”许云媛诧异地惊道: “他深夜来访想干什么?思尘、阿静,你们干脆再呆一会儿,一起来听听袁方这葫芦里卖什么药?” “是!”两人异口同声道。 只一会功夫,一身武官服饰的袁方,略带拘谨地走进了许云媛的公堂。 对于这位大名鼎鼎的雪狐,曾经的对手,袁方始终有一份敌意,又有一份敬佩。 这个女人,不仅容貌绝色,心计更是高人一筹,数年时间,便让陈天华的谍报机构,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直到名震天下。 现在,提起共和军谍报机构,同行们下意识地便认为是雪狐的军调司。 而内卫司自然而然地被他们所忽视了。 作为同行,袁方对许云媛应该是高山仰止,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一个出身高贵,留过洋的女子,为什么会在经历沧桑之后,其心态陡然之间,便产生了质的转变。 也许世间真有慧心天生之人,她当真从骨子里,便是干谍报这一行的材料。 作为许云媛现在的同僚,又是竞争对手,特别是内卫司有削弱其权力而设立的一个机构,袁方又下意识地对她保持着一份警戒。 军内有许多人,以李兴鸿为首的一帮军事主官,他们一直提防着雪狐。 而袁方成为内卫司司长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无论自己愿不愿意,在共和军内部的派系之中,他不得不站在李兴鸿他们这条船上,因为许云媛是绝不会将他视为朋友的。 “袁方见过许司长。” 袁方向着许云媛恭敬地行了一礼,并郑重其事的称谓职位,而不是带有江湖气息的‘许掌门’。 真要论起身份来,许云媛在共和军中,是极为特殊的存在着,她除了军事调查司司长这职,并没有在以往政府里有担任官职。 而袁方曾经是朝廷武官,官至少将衔。 可就是这一介白丁,在大帅陈天华的体系内部,却是位高权重之极,在她的治下,中少将都有一大把。 这些人在许云媛面前,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袁方又焉敢在她面前托大。 /76/76898/28870179.html 第882章 既竞争又合作 “袁司长太客气,请坐!” 许云媛作为主人却显得故意托大,只见她端坐在位子上,并没有起身,只是略微欠了欠身,便算是还了礼,“阿静,为袁司长泡一杯茶来。” 当韩静冲好香茶,双手递到袁方面前,他赶紧站了起来,连道:“多谢多谢!” 对于袁方本人,许云媛其实并没有特别的看法,既不算讨厌,也谈不上喜欢。 他能坐上内卫司司长的位子,那是他以往的资历和资源的积累,也是陈天华平衡各方势力集团,一种驭下手段而已。 实事求是讲,袁方的确相当有能力,在内卫司这个位子 上,做得也是风生水起,开始在共和军内崭露头角。 “袁司长深夜来访,想必有什么要紧事通报。”许云媛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袁方瞄了一眼左右一眼,见他们三人都是一脸倦色,很显然是谈论正事,心中不由又惊又佩。 今天可是腊八节,他们居然还在忙,雪狐治下的军调司名震天下,果然不是虚名,光鲜的背后,藏着无尽的辛苦。 “禀许司长,我刚从北京回来,得到一些情报,向大帅汇报之后,大帅让我来向许司长通报,有些事需要贵司及许司长协助。“袁方道。 瞧着袁方的神态,以葛思尘八面玲珑的角色,他明白对方只想说给许云媛一个人听,他笑着站了起来,道:“掌门,天气已晚,思尘却是耐不得困了,想先下去眯一会儿,养养精神。“ 葛思尘这一表态,韩静似乎也明白了过来,她站起来正想说话,许云媛已摆手,不悦道: “你们两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一个武功高强,难不成还不如我一介女子,坐下!袁司长的情报,你们正好也听一听,与我一齐参详参详这其中的关窍,既然是大帅交待下来的事,那就一定要认真对待。” 韩静倒是无所谓,这些年在掌门身边侍候,大多机密没瞒过她,许云媛都这样说了,她便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可葛思尘却很是感动。 许云媛这是将他作为真正心腹对待的信号,能不激动吗? 他对着袁方笑了笑,重新坐了下来。 见许云媛如此,袁方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当下便将自己在北京得到的情报,以及大帅要求跟陈琪美见面之事,告诉大家。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许云媛惊叹出声,葛思尘和韩静也是目瞪口呆,匆匆从案上翻出一张地图来。 许云媛的手沿着地图画了一个圈子,脸色难看得很。 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居然丝毫不知情,没有得到情报站的任何消息。 “我知道了,在合适的时间,巧妙地将消息透露给上海方面,至少让陈英士多保留一份元气,为我们跟南方的海外会党谈判,争取至关重要的时间,我会用心去办此事的。”许云媛很认真地点头道。 “既然如此,那袁某就告辞了,许司长你忙一天了,就不打扰休息。”说完,袁方站了起来,向许云媛行了一礼。 “这倒没什么,习惯了嘿嘿。”许云媛淡然道: “阿静,替我送送袁司长。” “袁某不敢劳烦韩副官大驾。”袁方对韩静也客气道。 韩静是许云媛的贴身侍卫,关系比侍卫长宋瑜还亲近许多,而她的丈夫,是陈天华的侍卫副官,同样是心腹,像这样的角色,谁见了都得礼让三分。 “别客气袁司长,请!”韩静笑意盈盈地说道。 待韩静与袁方在门外消失,许云媛的脸色慢慢地严峻起来,砰的一声,她一掌击在案桌上。 她粉脸陡变,一股莫名的威势,让葛思尘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望着许云媛,心里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掌门大人为什么突然生起气来了? “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在京津两地的情报网,居然都一无所知,真正是渎职!”许云媛怒道。 葛思尘恍然大悟,原来许云媛恼的是这个,丢了她的颜面,忙劝解道: “掌门,这其实也怪不得京津两地的弟兄,这件事完全是非军事布署,属于跨国高层之间的秘密协议,我们的暗影就没有浸透到那一层次,这方面我们确实不如内卫司袁方,他的军咨司暗线,不少是蛰伏在袁的心脏部位,这方面我们自叹弗如。” 许云媛冷笑道: “在京津的情报网,每年报销一大堆协调费,特别是站长郑京,我们费了偌大功夫,才将他一路护送到朝廷陆军部当给事中的位置,很不容易。” “这次与日方协议的结果,会在军费预算和增兵诸方面有所体现,作为一名优秀的谍报人员,应该对此有所敏感,然后深入调查,就能搞到七七八八的情报,没想到居然没有瞧出个端倪来,当真令我失望。” 她说得很有道理,从这个层面上讲,郑京算不上是一名出色的谍报人员,嗅觉灵敏度低,这是谍报人员的致命伤。 葛思尘继续为属下辩解道: “掌门,郑京以前只是一个教私塾的先生,进入军调司之后,他主要是在经济和朝廷衙门关系上有所建树,像这种国际关系大战略上的谋划,他的修为到不了那步。” 许云媛余怒未消,她反驳道:“人是需要学习的,他既然到了这个位置,就应当想着如何在这个位置上,更好地发挥作用,否则,我们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将他拱上去,能得到什么回报?我还有考虑他的职位怎么处置,传我的命令给他,就说我非常不高兴,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韩静送人回来,瞧见许云媛的脸色,以探询的目光看向葛思尘,葛低声对她说了几句,她恍然。 此时,许云媛的主意力转向了韩静,“阿静,你需要跑一趟上海了。” 韩静不由得双腿并拢,“小姐,需要我去做些什么?” “你先去见白狐,让她设法约刘玉芳出来与你们见面,劝她离开上海,让她对陈英士趁早死了那条心吧,只要她愿意走,到绍兴府山阴县,或者煤广新城,或者武昌,随她挑选。” “老实说,她呆在上海不是个事儿,对大帅来说,到时候会投鼠忌器,再说了,她的那份革命激情,呆在上海可惜了,共和军不久便要有大动作,安徽或福建都需要有人主持大局。” 许云媛说道。 “明白了,小姐!”韩静立正允诺。 /76/76898/28870180.html 第883章 防御 淮安府,镇淮楼上。 北洋军情报司提督雷震春,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端,凝视着城下,淮安府辖下的大片土地。 淮安府是整个苏北的经济政治中心,农业,盐务漕运,造船渔业等都很发达,在军事上,它是抚守苏北边界的一道重要关头。 淮安府城拥有坚固高墙,坚牢高峻,易守难攻,数百年来,素有‘铁打的淮安府城’之美誉。 拥有了他,便拥有了进出苏南苏北的通衢大道,而失去了他,进入苏南苏北的大军便断了后路,这道关口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关玉,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要死死地将淮安府城握在自己手中,咱们整个苏北,你父亲的山东等地的安危,都靠着他。”雷震春叮嘱道。 淮安府守备官,北洋陆军新编第二十二旅族长关玉,却是山东、河北两省督抚关山的儿子。 关山是老北洋系成员,北洋武备学堂第一届毕业生,跟段祺瑞是同学。 “放心吧,雷叔叔,只要我还活着,淮安府城就绝不会丢失!“血气方刚的年轻将领信誓旦旦。 关玉的底气,来自他是东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生,回国才三年,就成了北洋陆军新编四十七旅的旅长,这说明北洋系军事人才的缺乏,扩编在即,只能大胆提拔新人。 可不知怎么的,从这豪气干云的话里,雷震春却听出了浓浓的不祥味道,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对于目前北洋系疯狂扩军备战,不惜向东洋人洋行举债,他是持反对意见的,可惜自己很少参谋经济金融战略,在这上面没什么发言权。 而袁大人又为眼前的局势所迷惑,竟然想不到潜藏着的危机。 段祺瑞跟冯国璋等北洋老人,没想到会是这般不堪,像是一辈子都活在勾心斗角之中。 窝里斗能夺取江山吗? 习惯于阴谋算计的雷震春,总觉得有那里不对头,但犹如一乱麻,一时却又找不着头绪。 也许自己该回去一趟北京,去那里探探风声,跟袁大人当面谈谈。 年底之前,段祺瑞调赴河北石家庄的援军,终于赶到,关山不顾天气寒冷,风雪肆虐,挥军强攻石家庄府城,十天之后,退守城池的起义军终于抵挡不住,开了西城门,狼狈而逃。 石家庄府城的陷落,代表着河北全境的叛乱,正式得到平息,新年过后就是山西。 而阎百川麾下大将李服膺,统率的五万援兵只能停在了长阳县,收拢自石家庄逃来的残军,构筑防线,长阳已经是太原府向外联系的唯一通道,断然不容有失。 关山打下石家庄府城之后,也已是精疲力竭,再也无力发动新的攻势。 北洋军停下了疯狂的进军步伐,在石家庄府这一带开始整训。 湖北孝感,共和军北线防区司令部。 随着关山所率的北洋军全面占领石家庄府城,年后将会发动对山西境内的清剿,驻守湖北全境的罗二虎,气氛也紧张起来。 他麾下有一个整编师,共一万五千人,从湖南新军整编之后,抽调过来一个旅级战斗联队,共六千余众,旅长焦达峰,这也划到了他的麾下,一齐来到鄂豫边界,严防北洋军从河南进攻。 关山并没有发兵山西的意图,但他实际战争的结果,却比发兵山西,更让罗二虎他们恼火。 北洋军在河北境内,将无数因战火失去家园的流民,经河南驱赶往湖北方向,在鄂豫边界上,黑压压的高达数万难民,不少家庭拖儿携女,在梭堡关城之间安营扎寨。 每日央求关上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入湖广求条活路。 看到关口外那胡乱搭建起来的窝棚,远远地延伸出去,股股酸臭的气息,随着大风飘到关口之上,罗二虎和焦达峰第一次为此事争执了起来。 焦达峰是共和军副参谋总长蒋翊武的湖南老乡,还是表兄弟关系,年轻气盛,来到鄂地之后,并不太把土包子罗二虎,放在上级的角色。 在湖南时,焦达峰曾看到都督府,是如何处置大批流民的,首要的一条,便是避免瘟疫的产生。 像这种大量流民涌居在一起,条件极端恶劣,最易发生流行病,眼下是冬季,寒冷的气温还可以防制疾病的流行,但明年一开春,天气一旦暖和起来,必然不可避免发生瘟疫横行的局面。 而看目前的局势,战争还将持续很久,关山仍在驱赶流民逃向湖广方向,使得边境上流民聚集得越来越多。 “罗司令,我们应当打开城门,放这些流民进来,不然这些流民会大量地冻死,或饿死在外面的。而且一旦拖到明年开春,爆发瘟疫,便一发不可收拾,那时我们便想放他们进来,也不敢了,而且城门关隘可挡不住瘟疫流行,到时候漫延到了省内各地,可如何是好!”焦达峰大声道。 罗二虎,勇武有谋,今年刚满三十岁的他文武双全,在陈天华的大力栽培之下,他已日渐有了一方豪强的霸气。 听了焦达峰慷慨激昂的话语,罗二虎咧嘴笑道: “兄弟,你这是着那门子的急,北洋系关山等人用心险恶,你看不出来么,他虽然没有兵进湖广,但驱赶这些流民过来,却比他带着军队过来更棘手,放流民进关,那里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 “我们这里关口一开,城门一放,的确便当,但你知道湖广会付出什么代价么?你放他们进来,就必须要安置他们,这可不是两三千人,而是数万,十数万,看这形式,只怕会越来越多。” “将这些人放进湖广,一个处置不当,便会酿成大乱子,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将这个烂摊子背在自己身上?翼豫地区,还是大清朝北洋系在统治,这些人死在哪,背上不仁、残暴名义的人是那关山,是北洋系,是清王朝,可不是我们共和军。” “至于你说的明春可能爆发瘟疫,我已发文至武昌统帅部,让大帅派遣大量的医务人员,携带防瘟疫的药物,在过年之后迅速赶到这里来,防止到时候真的发生瘟疫,漫延到城中,然后是湖广各地。” “那外面这些人呢,怎么办?”焦达峰问道。 “他们,只能任他们自生自灭了!”罗二虎叹道:“我可没有法子救他们!” wap. /76/76898/28880588.html 第884章 海军出访葫芦岛 焦达峰心里很不舒服,他嚷嚷道:“罗司令,我在武昌的时候,看到蒋参谋长他们对于流民是欢迎之至,他曾说过,乱世之中,什么最宝贵,是人口,有了人,便可以耕种荒芜的土地,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兵源,可以缴纳无数的赋税。而我们付出的,只不过是前期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代价而已。司令,我觉得蒋参谋长说得很有道理,这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啊!” 罗二虎沉下脸来,对于蒋翊武这些带有浓烈书生气的将领,仗着革命会党元老的特殊性,居高临下,他是佩服之中夹带着不屑。 他们这些会党人士,理论上能讲大通道理,实际上许多都是行不通的,而他自己在陈天华多年训导、栽培之下,年近三十才算懂得一些道理。 “焦旅长!”罗二虎冷冷地说道: “大帅所讲的那边是什么情况,我们随州,孝感这一带能比么!那是浙省、苏省、江西等,有大量的山区土地,可供流民开垦,吸引流民进入像崇明,煤广,赣南赣西等地,是他们一贯政策。” “所以,他们有一整套完备的制度与官吏队伍,来保障这些流民的有序进入,而我们呢,这里除了军事防御,啥也没准备,根本不可能消化,如果我们随便打开关门,放这些人进来,不仅会害了我们,更会害了这些流民。” “如果这些流民到了湖广等地,发现仍然不能生存,他们会干什么?他们会造反,会打家劫舍,会沦为强盗,那个时候,我们再向他们举起屠刀么!” 焦达峰呐然无言,罗二虎说得也有道理,但每日看着关下流民悲苦哀号,他心中又的确不忍。 “老弟啊,什么叫慈不掌兵,你啊,刚从军校里出来不久,还是太年轻了,看来要让战场上的鲜血,让你的心肠变硬一些,在这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你慢慢学吧!”罗二虎训斥道。 年前,中原战场上一系列的战事,终于停了下来,看来各方都是准备安安生生地过个年,等到来年天气转暖之后再来较量。 冬季之中风雪肆虐,这种季节也的确不适合作战。 …… 关外奉天城。 总督赵尔巽,巡防营统领张雨亭,保安会参议总长袁金铠,三人在一个大冬天里,都没闲着,他们合力把在奉天的会党势力剿灭,逮捕下狱和砍头枪毙的不下数千。 奉天城终于肃清反叛分子,落到了张雨亭手中,但身在关外前线的袁金铠,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们的闪电战计划完全破产了,光是奉天城便折腾了数月之久,有了这么长时间的准备,接下来的目标吉省和黑省的肃反,恐怕也困难上数倍。 看着冰雪霭霭的大地,袁金铠心情沉重之极。 他是赵尔巽的心腹谋士,有些事总督大人不便出面,他组建了一个保安会,这是个民团组织,做起事来方便,痛快。 现在,听说北京袁大人之流的北洋系,将东三省典当出去,换来东洋岛国的巨额贷款,这并没有让总督大人惊慌失措。 关外东三省,北洋系也是鞭长莫及,能在关内摆平各方势力,如此之久,已属不易,已经让他们喜出望外了。 关外一直以来,日俄清三者之间混扎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是个历史遗留问题。 中东铁路,满州铁路,他们各行其道,而赵尔巽他们在夹缝里生存,也准备给予适当的反击。 如有了数月的准备时间,如今他们在奉天防区,构筑起了更坚固,更强大的防线,也不轻易让东洋佬大占便宜。 江南陈天华不久前派人前来联络,准备年后亲赴奉天,前来拜望前辈赵尔巽。 赵尔巽呢,他并不是死抱着大清王朝不放,更不属于顽固不化之人,他心里其实是赞同共和主张的,拥护求同存异,共同建设国家,共同进步的宗旨。 陈天华在江南集结了麾下最强大的部队,也许就在明年,共和军会从海上突入东三省,便是他们扩大防地之日。 今天,来自陈天华麾下的东海舰队特遣队,平安抵达葫芦岛,他们是出访关外来了。 赵尔巽派袁金铠代表自己,前往葫芦岛欢迎这支不远数千里而来的友军。 三艘五千余吨位的定海,镇海,宁海号巡洋舰,缓缓驶进葫芦岛深水港,在他们的身后,是三艘鱼雷艇,二艘后勤补给舰船。 东海舰队副司令丁长栋,站在高高的定海号顶层指挥舱口,俯身注视着港口那无数的欢迎人众,心中不免充满自豪。 袁金铠艳羡地看着高大的定海号巡洋舰,情不自禁地赞叹点头。 今天丁长栋为了摆谱,特地让舰上兵士都穿上簇新的海军军服,此时,一排排水兵排成整齐的队列,倒背着双手,站在船舷两侧。 数层高的甲板上,一排排服装统一的水兵傲然挺立,煞是好看。 “不愧是一战就歼灭了北洋长江水师的强军啊!”袁金铠叹道。 四十岁不到的他,身体略显肥胖,酒色过度而稍显浮肿的双眼,却不乏精明强干。 看到定海号巡洋舰缓缓驶进港口,他手猛地挥下,顿时港口里,军乐队齐声敲响,各种锣鼓家什一齐上阵,热闹非凡。 而袁金铠则迈开大步,从临时搭起的遮挡风雪棚子里走出来,向着码头走去。 丁长栋率领着亲兵大步走下定海号,迎上了袁金铠。 “共和军陈大帅麾下,东海舰队特遣队丁长栋,见过袁总长大人”丁长栋啪的一声,行了一个军礼。 袁金铠不算是正规军人,他归于文官系列,所以,不以军礼,只见他大笑着上前一把挽住丁长栋的双手,以示热烈。 丁长栋身材高大,身材较矮的袁金铠只能仰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对於半晌,方才叹道: “果然英武不凡,名门之后,难怪一击之下,便让北洋系的海军都降了,佩服,佩服啊!” 丁长栋心里不由得好笑。 歼灭大清朝的海军,无论是巡洋舰队,还是长江舰队,那都是大帅陈天华的神机妙算,自己没花啥心血,跟自己英武不凡有屁的关系。 wap. /76/76898/28880589.html 第885章 筹备东北海军基地 更何况,自己真的算是英武不凡么。 他摸摸脸,黑黝黝的皮肤粗造而刺手。 “侥幸而已!”丁长栋假意谦虚道。 “兵凶战危,何来侥幸一说,丁将军太过于谦虚了吧,来来来,我已在棚内略备薄酒,为丁将军一行接风洗尘,请请…”袁金铠诚意道。 “袁大人,末将麾下士兵都还没有吃饭,末将不敢先吃,我们大元帅陈天华阁下当年定下规矩,士兵未吃,而为将者绝不准先吃。”丁长栋笑道。 袁金铠一愕,共和军居然还有这个规矩,他点点头,沉声道: “丁将军请放心,我早就安排好了,这个时候,热腾腾的饭菜酒肉,正在给战舰上的弟兄们送去呢,丁将军只管放心饮用。” “东海舰队的到来,犹如一支强心剂,让身处困境的东三省的东北军振奋起来,有共和军在军备武器和军力上的支持,我们东北军可以跟日俄斗上一斗。” 汉阳兵工厂现在的规模,还是里面的兵器,天下第一,这是在当今江湖上早已形成的共识。 想当初在武昌省政府礼堂,汉阳兵工厂搞新型军品发布会,袁金铠代表东北军,可是参加者之一。 可时下想大量买到汉阳兵工厂武器,却不是一件容易事,一是共和军限制优良武器的出口,二是共和军采取竞价配给制,确保任何一家都不可能买得太多。 而眼下,出现在袁金铠面前的,却是大量汉阳兵工厂的大炮,如野山炮,加农炮还有少数几架榴弹炮,这让他感激得目瞪口呆。 “袁总长大人!”丁长栋抚摸着黑沉沉的炮身,笑言道: “这些可都是我们汉阳厂研制出来的大炮,威力惊人,在我们共和军,也只有一线部队才能装备到位,这一次,我家大帅为了支援你们东北军,可是不遗余力呵。” 袁金铠如梦初醒,感激万分地对丁长栋抱拳道: “请让我代表东三省总督赵大人,代表东北军以及东三省广大百姓,感谢陈天华大元帅的仗义援手,有了这些火炮,我们在东北军挡住日俄军事扩张,就更有把握了。” 丁长栋知道,东三省不光是要抵御日俄,贪婪成性的军事、经济扩张,而且还希望脱离袁宫保的北洋系,最好是独立,跟江南共和军结成同盟,以及政治和军事上,达到主张一致。 这些,都是他前往东北葫芦岛访问之目的。 “这只是我们援助东北军的第一部分军械装备,年后,待我家大元帅访问东三省,跟总督大人认真洽谈之后,舰队将会携带更多的军械船只抵达,我家大元帅说了,这些物资中的一半,是无偿援助东三省的,另一半嘛…”丁长栋故意停顿了一下。 袁金铠可不傻,他心领神会地一笑。 这才对嘛,世上那有白吃的午餐,如果陈天华当真什么都不要,反而要吓着总督大人了。 “另一半俺们出钱购买,用真金白银购买。“袁金铠道。 丁长栋哈哈一笑,朗声道:“这倒不一定非用真金白银不可。” 袁金铠听罢心头遽地一震,“不知陈大元帅的意思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袁大人可知道,我们一直跟东洋人过不去,我们船队将来往渤海湾远航,而大连、旅顺、威海这带,是东洋海军占据着,其中凶险何其大也,为了尽可能少地规避凶险,我们东海舰队想在葫芦岛和营口等地,修建海军基地,驻扎兵马,以保证这条航线的安全。” “哦在东北建海军基地啊,我们当然是求之不得,这样,咱们东北军的力量就更加强大,但具体事宜,这还需要请示总督赵大人才能定夺,不过,年后陈大元帅要来,那刚好他们之间可以谈一谈。”袁金铠回复道。 其实,在东北建立海军,这是他求之不得之事,曾多次跟总督赵大帅提及,苦于这方面是空白,不光是资金,关键是人才和技术。 现如今共和军能合作,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一切都是现成的。 “袁总长,我们东海舰队的舰船吨位太大,只能在海上作业,马上面临过年,我们不便在这里停留太久,还得请袁大人尽快,为我们提供营口和葫芦岛的一些基本资料,海港规模和水深,暗流暗礁等海航资料,岛内地质条件和人文环境,淡水资源等等,我们随船带走。” 这些都是建基地之前,项目可行性研究所必需的资料。 袁金铠点点头,“如此也好,我马上着人去准备详细资料,不过此一去,大概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到东北呢?” 丁长栋装模作样地掐着指头算了一下,“总得到年后,明年春暖花开时节吧,这主要是看我家大帅何时过来。” “好好,这事先这么定,今晚你们旅途劳顿,喝完酒先休息,我得回去跟总督赵大帅禀报,顺便安排你们需要的葫芦岛和营口等地资料。”袁金铠道。 丁长栋微笑着点头称是。 …… 听了袁金铠的禀报,赵尔巽心里也在盘算。 东北有一支海军力量当然是好,而东海舰队发展迅速,他们不但吃掉了北洋海军那几条巡洋舰,自己有二个大型造船厂,已经建造出不少铁甲巡洋舰,吨位在五千吨左右,这已相当不错,足可以跟日俄叫板。 如东海舰队能在东北建基地,帮助他抵御日俄军事扩张,经济和矿产资源方面的掠夺,他是求之不得。 当然,他也有些担心引狼入室,将来呈尾大不掉之势,因为到目前为止,尚不知陈天华对于东三省,其真正目的是什么? 以共和方式结成联盟,共和共存,还是借共和名义,达到吞并东三省之险恶用心? 只不过在港口留下几艘军舰而已,对自己整个东三省的影响,实在有限的很,放着这么强的同盟军不用,那自己损失太大了。 在心中权衡半晌之后,赵尔巽终于下定决心,出让自己的葫芦岛和营口地盘,共同建立海军基地。 “金铠啊,你告诉他们,就说我原则同意在葫芦岛和营口两地,建设海军基地,我方提供地盘,后勤保障和劳动力,他们提供舰船等一切。” “这次,你提供葫芦岛和营口的一切海防,港口等资料给他们,为安全起见,留下他们一艘舰艇,防止他们另有所图,同时,也是对他们合作诚意的一种考验。” 赵尔巽在电话里,对袁金铠说道。 “遵命,大帅!”袁金铠允诺道,对于赵尔巽心里打算,他心领神会。 wap. /76/76898/28884963.html 第886章 镇海号巡洋舰留下 “丁将军,我家赵大帅同意双方合作,在葫芦岛和营口建海军基地,具体事宜届时贵方陈大帅来访时,咱们详谈,至于你要的海港环评资料等,我已安排人在准备,只是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忘将军海涵呐!”袁金铠道。 丁长栋听罢心中狂喜,脸上却是故作诧异,“袁大人何出此言呐,我们现在一会生二会熟,已经是朋友了,只要能办到的事情,我丁某人一定不遗余力。” 袁金铠笑道: “我见将军出访的巡洋舰就有三艘,想必东海舰队的这种大吨位巡洋舰,更是数不胜数,不瞒将军说,东北虽然也有水师,但舰船吨位小而且数量也少,战力实在不足。” “海岸线蛮长的,虽建有海防部队,但多年不动刀兵,都生锈了,我想请将军留下一艘巡洋舰,也可以帮我们整训一下原有的水师,包括海防部队。” “啊,是这个啊!”丁长栋脸上露出难色,“袁大人,您这可真是不情之请了,我…我可没有这个权力啊,只怕便是东海舰队的俞大鹏司令,恐怕也不敢随意答应您这个要求啊!” 请示那是当然,这必须得经共和军大元帅陈天华的同意,方得办妥。 但留下来给对方培训这理由很牵强啊,谁会相信留个巡洋舰下来培训之理啊? 然后,袁金铠听这话里的意思,丁长栋并没有反感,没有关死话闸,当下道: “丁将军,袁某也知道这事有些唐突,但说实话,东海舰队如此庞大,少艘巡洋舰也影响不大,不如这样,我让总督赵大帅修封书信给陈大帅,坦承是我方强留的,如何?” 丁长栋摇摇头,道:“袁大人,这事无论如何得事先请示,没人敢大胆到先斩后奏,我可不想回去掉脑袋。” 袁金铠连忙道:“那是…那是,丁将军禀报时,请多多给美言几句,最好找出个合适理由。” 他非常想把这事促成,因为东北拥有海军,这是他梦寐以求之事。 “没问题,我一定会的,我想一下,可要使用你方的电报局,跟我方统帅部联系。”丁长栋道。 “没问题,请请。”袁金铠很殷勤。 …… 丁长栋带上自己的电报译码员,利用东北军的有线电报系统,费了一番周折,终于跟陈天华联系上了。 陈天华很自然猜测到,此举是赵尔巽意在试探,测试他与东北合作之诚意,所以,他回电丁长栋,可留下镇海号,并指名让唐华负责。 唐华原是俞大鹏旗舰、昌平号舰长,现为东海舰队副参谋长,他原籍是东北的,而镇海舰从舰长、副舰长等许多军官,原籍都是东北地区的,对当地情况比较熟悉,也算是让他们回次老家吧。 理由嘛,就说镇海号巡洋舰途中有损,需要检修。 当丁长栋办完正事,回到自己舰舱卧室时,便有些呆住了。 只是舱内床上,端坐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年轻女子,东北腊月间的天气,那可是零下三四十度,她却只穿着轻纱。 好在舰上锅炉开启一个,舱内有暖气,但女子仍是有些发抖,不知是紧张还是真的冷。 而在舱内台桌上,放着满满一盘金锭。 “玛的!”丁长栋抽了抽鼻子。 外面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拉开门,却见是随自己前来的几名舰长,包括副参谋长唐华,“丁副司令,屋里有女人啊,还有银子!”一名舰长声音有些急促。 呵呵,他们舱内是银子,比自己要低上一等。 丁长栋呵呵一笑,嗔怼道:“主人家好意安排了,你们不抓紧去享受,巴巴地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众人大喜,有了丁将军的许可,大家可就明正言顺的享用了,所谓从军三年,老母猪也能成貉蝉,更何况房中那是货真价实的美女。 当下欢喜地一哄而散,急急地奔回自己的房间,只有唐华被留下几分钟,丁长栋先简单地传达大元帅的军令。 远远的,港口码头上的袁金铠,听到手下人的汇报,丁长栋和几位舰长等,并没有拒绝自己的安排,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地。 …… 翌日上午。 天色放亮,丁长栋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将身边的那个女人打发走,穿戴整齐后走出房门,让传令兵传唤各舰长和唐副参谋长,到他的舱内开会。 约摸过有一刻钟之后,房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几名艘长一个接着一个地跨进门来,脸上都是满足神色。 丁长栋扫了一眼众人,不紧不慢地问道:“昨夜过得还快活?!” 众舰长都笑了起来,“多谢丁副司令。” 丁长栋哈哈一笑,沉声道:“这是人家袁大人的美意,多谢我做甚么!不过美女享用过了,但这些钱财,可都是要上交充作军费,你们可有意见?” 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金锭。 “没问题…没问题的,将军金锭,咱们才是银锭,有啥意见,嘿嘿…”众人七嘴八舌地说道。 “好了,接下来咱们说正事。”丁长栋满意地点点头,沉声道: “按统帅部军令,明天上午,咱们特遣舰队返航崇明岛基地,但唐副参谋长和镇海号巡洋舰留下来,协助东北水师和海防军训练。” 唐华有思想准备,而镇海号舰长江渔,听罢怔愣一下没反应过来,唐华手肘了他一下,这才霍地站了起来,“谨奉统帅部之命。” “在此由唐副参谋长总负责,江渔协助,现在解散,各舰队回去抓紧做具体准备,舰船出航前的全面设备检查,生活物资和淡水等准备充足,唐华请留下。”丁长栋命令道。 “明白!”众人异口同声,然后陆续退出舰舱。 “唐兄请坐,有些事需要单独与你沟通一下。”丁长栋眯起了眼睛。 “丁兄请吩咐,唐华一定遵照执行。” 丁长栋点了点头,沉声道: “大帅指示,东三省是我们下一步战略合作目标,争取让东三省跟咱们站在统一阵线上,从而彻底孤立袁宫保的北洋系。” “我们离开之后,你们利用训练东北水师和海防军之际,第一件事就是要绘制渤海湾的航道图样,弄清沿岸这些海域的具体情况,顺便摸索一下大连威海一带,日海军情报,有关这方面,内卫司驻当地情报站,有人会与你联系。” “在培训期间,多结识一些东北海防军的高级军官,跟内卫司情报站一起,搞明白这里日俄双方的军力布置,尤其是海军方面。” “行,我记住了。”唐华道。 wap. /76/76898/28886910.html 第887章 总是有新问题 “嗯还有,你们在这里,待遇恐怕不会差,象昨晚这种事恐怕你们会经常遇上,你给我记住,温柔乡是英雄冢,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就得给我把持定好,处事要有分寸。” 唐华凛然道:“请丁兄放心吧,这方面不但我自己要把持住,还会约束江渔,以及镇海舰所有官兵,一定不会给咱们共和军东海舰队丢人丢脸。” 丁长栋放心地点了点头。 …… 共和军的特遣舰队,就要返航了,在欢送宴上,袁金铠小心翼翼地问道: “丁将军,昨天我说的那事,如何?” 丁长栋会意地点了点头,“袁大人,这一次我们来葫芦岛途中,镇海号碰到暗礁受损严重,需要全面检修,不得不继续留在这里,还请袁大人这边多费心,多多关照啊!” 袁金铠心领神会,他满意地笑道:“无妨无妨,镇海号巡洋舰在这里不论停留多久,都是可以的嘛!” “唐华、江渔,你们俩位留下来负责船只检修,有事多多向袁大人请教,在此服从袁大人的命令、调度,不得造次,明白么!” 唐华、江渔俩人霍地站起来,向袁金铠敬了一礼,“唐华、江渔见过总长大人…” “好说好说…”袁金铠笑容可掬。 翌日上午。 特遣舰队拔锚起航。 …… 今年腊八节一过,整个煤广新城里的人流量,明显比以往翻了好几倍,街上人群摩肩擦踵,或挑担子,或背背篓,四里八乡的人都涌进了新城,开始采集年货,准备过年。 城里的店铺老板们忙得四脚朝天,累得够呛,却个个都喜笑颜开。 今年是个好年景啊,大家手里都有了余钱,这出手比起往年来可大方多了。 与往年相比,今年煤广新城里却是多了不少满蒙族店铺,大都销售一些皮货,开酒楼。 说起这些蒙族人销制兽皮的手艺,的确是高人一筹,所制出来的原皮柔软舒适,一看便知是上等货,在煤广新城那是供不应求。 蒙满族人的店铺大都集中在外城,外城几乎都是新近进入自治区的移民,许多是北方逃难过来的,他们对于蒙满族,并没有太多成见,大家相处久了,熟络起来,倒也没有非我族类的感觉了。 但在内城里,这种相处融洽的感觉就差了很多,毕竟居住在内城的,大多是军属,家中丈夫兄弟或儿子,与满清朝廷军队开战,对方军队中,其中不乏有不少满清族人。 外城除了皮货店,还有草原风味的酒楼等,生意极好。 往来客商来到新城,大多会来这些酒楼,尝尝草原上的风味。 正宗的马奶酒,青裸饭,手抓羊肉,烤全羊等草原特色菜肴,酒楼内还每日表演草原各类风格的歌舞,没用多长时间,这些蒙族酒楼便声名鹊起,生意兴隆之极。 今年除了北方,关外蒙满族客商过来做生意,还有一个很大的新问题,就是在上林坡,集中着二万多俘虏和北方难民,准备开春之后,让他们进入矿区下井挖煤,或进山开荒。 这些俘虏都是这次围剿太湖,将那些没有家庭,在岛上没有固定生计的那些人,集中管制起来。 因为这些家伙,一旦放出去,就又成为土匪去作乱,有些就换一个山头帮派而已。 为了彻底清除太湖匪患,陈天华决定将这些顽固不化分子,由自治区进行有强制性劳动改造。 现在马上面临过年,这些家伙又跟难民混在一起,二万多人的安置费用不少不说,关键还有治安问题。 此时此地,如此大规模的聚集一起过年,让不让他们喝酒闹一闹,总得允许吧,按照新的感化政策,不至于把他们都当成罪犯,严加关押吧。 可适当放开,一旦有人煽风点火,便极易生出事端。 真出了这样的事情,就不好收场,除了举起屠刀之外,还真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 而一旦举起了屠刀,这长期以来的感化政策,优待俘虏政策,还有深远影响等,这些心血可就白费了。 “召骆一鸣,路道明前来议事,请纪参谋总长,李兴鸿司令,许云媛司长,廖省督,郑督办等人,请他们也过来发表意见。”陈天华吩咐道。 纪春生,李兴鸿都把家眷子女等接到这里,煤广新城各方面条件,并不比杭州府差。 许云媛今年也准备接儿子在新城过年,不回上海了。 廖云鹏,郑坤他们本身就是煤山镇人士,过年当然得回来。 何况,他们这批人可都是自治区老人,元勋,是陈天华核心中的核心,小集团。 他们安排完手头工作,相约回来过年,忙碌了一年在外头,准备在家里待上一个月。 骆一鸣是目前煤广自治区行政长官,廖云鹏,郑坤他们离开之后,这里都换了一批新人上来,陈天华都不是很熟悉了。 路道明是驻守煤广自治区的守备旅旅长,他的旅并不算满员,五千人马,但要负责包括北部在内的广德山脉,他这点兵力确有些吃紧。 这次二万多的俘虏加难民,他是苦不堪言,所以,才斗胆来找陈天华请示汇报。 这批人过年怎么办? “此事万万不可放开,严加管束!”李兴鸿反应十分激烈。 “此事大有风险!”纪春生也是连摇其头。 许云媛垂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很明显,她没有表态,便是表态了,显然也不大赞成在上林坡,给难民俘虏们放松过年。 陈天华看向骆一鸣,“骆主任,你是自治区主官,你说说自己的看法。” 骆一呜看了一眼上面的几位大人发言,他欲言又止,憋了半晌,道:“职下没什么主意,全听大帅即各位长官作主。” 陈天华看到他的这个样子,不由失笑,笑声中却又掩饰不住怒意,呵斥道: “骆主任,你现在是自治区政务委主任,治下百姓近百万之众,如今的你可不是当初知县了,你是我陈天华麾下的重臣大员,什么叫没主意,没注意本帅让你坐镇煤广新城,难道我看错了人,还是你心里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陈天华以前极少对手下文官,如此大光其火,这次不知怎么啦? 听到大元帅大声斥责,骆一鸣吓得脸上渗出一层密密的汗珠,他走到堂中央,卟嗵一下跪倒在地,“卑职知罪了。” 陈天华哼了一声,“知罪,你知什么罪了?!快起来,新政府里不兴下跪之礼。” wap. /76/76898/28886911.html 第888 年关防范 旁边郑坤和廖云鹏俩人见状,连忙左右将其搀扶起,“好好说,别紧张。” 有道是同病相怜,都是政务委任上的人,这有多难,俩人自然是心知肚明。 “大帅委我重任,以我为腹心,我却推诿责任,不能勇于担事,只知逢迎上官。” 骆一鸣此话一出,李兴鸿与路道明等人却也有些坐不住了。 路道明是李兴鸿心腹,长期在其手下当差,李兴鸿金陵上任,自治区守备旅旅长一职,是他向陈天华推荐而来的。 无独有偶,骆一鸣是廖云鹏离任时推荐的。 除了文职官员,其他人都是带兵驻军的将军,对煤广自治区很熟悉,现在,让一个文职官员来顶责俘虏的安全问题,似乎有些说不太过去吧。 “你坐下说吧,对于这次上林坡过新年,你有什么看法,不妨直言,能办也好,不能办也罢,你是自治区行政主官,最有发言权,请讲出个道理来。”陈天华尽量心平气和地对骆一鸣说道。 骆一鸣低头沉思片刻,猛地抬起头来,脸上尽是坚毅之色,“大帅,职下认为,这事能办,而且必须得办好!” “哦,这又是什么道理?”陈天华向后一靠,颇感兴趣地说道: “刚刚李司令与纪参谋总长都说了,这里面风险很大,你却说能办,还必须得办好!请说为什么?” “是,大帅!”骆一鸣清了清嗓子,平稳了下情绪,略微理了一下思路,这才郎声道: “禀大帅,我煤广自治区自成立至今,治理刁民难民与俘虏,重在归化、安置与感化,年三十过年关,这是华夏民族之最为传统节日。” “如果我们在年关,以囚犯方式对待他们,此举无疑会是我们前期投入和努力都打了水漂,让俘虏和难民们,以为咱们是说一套做一套,毫无信用与诚意可讲。” “我们可以加强安全防范,内松外紧,过节期间在伙食和自由度方面适当放宽,施以恩惠与尊重,否则,即便我们重兵压境,使他们不敢异动,但怨恨埋在心中,不是更为可怕么。” “这种怨恨日积月累,一旦爆发,就会成滔天之势,到了那时,我们除了举起屠刀,还有何法,可既然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我们在太湖岛上,当初将他们杀个一干二净,岂不更简单,如今我们喊出优待俘虏,为了收服改造他们,投入如此之大,大把的银子泼了出去,还没有见到什么回报呢!” 路道明哼了一声,反驳道: “正因为年关重要,老百姓都在毫无防备的过节,我们才不能对他们松懈,数万人聚集起来,狂欢数天,这期间,有人稍加挑拨引导,或给奸人利用,便是一场血光之灾。” 许云媛摇头道: “路旅长,想要让普通人忘记年关,大年三十夜,恐怕不太现实吧,就算是真正的囚犯,奴隶,到了年关之时,也总想获得一定的自由,悄悄地庆祝一番,将心比心,这些难民与俘虏,根本就不是囚犯和奴隶,与其让他们偷偷庆祝,还不如给他们自由,正确引导。” 见到许云媛支持自己,骆一鸣精神大振,大声道:“许司长说得对极了。” 他浑然没有注意到,在座其它人的神色都很怪异。 失去自由,被非法囚禁并被非人虐待,是许云媛心中永远的一根刺,最忌讳有人在她面前,提起囚犯之类的话题。 现在,她居然主动提起自由,囚禁等话题,难道说她已经解开了这个结了么。 陈天华欣喜地想道。 许云媛似乎根本不在意他人的神色,说完这段话,她神态自若地端起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口,合上杯盖,叮的一声,这才将几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骆一鸣的陈述中。 “俘虏和难民月前聚集上林坡,都有了临时住宿,有的分了荒地,山林,落实了年后工作的牧场,矿井等,算是已经安定下来了,以职下看来,大多数俘虏,也不是天生就爱抢劫掳掠的土匪,实是他们没有固定的生计,缺乏有效引导所致。” “以前,除了打家劫舍之外,他们看不到有啥好营生,但现在不同了,不需要动刀子拼命流血,他们就可以过得很好,让他们学会农耕,畜牧,挖矿,开拓山林荒地,能有尊严地存活下去,他们还会造反么?!” 陈天华沉吟道:“骆主任说得有道理,但路旅长的担心,咱也不得不防啊,这些匪徒或难民之中,总有人不满现实,无事生非,挑起争端,又在百姓们过节期间,咱们不得不防备,有谁能保证不出现意外?” 骆一鸣不由得语塞,这件事情,他却是不敢打包票的,近三万俘虏与难民,守备兵卒也派不出多少来,况且,官兵们也要过年,不可能为了这三万俘虏和难民,搞得兴师动众。 许云媛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禀大帅,这件事其实也很好解决,我们可以将这三万人,分成三个区域,首先,是将难民与俘虏分开,难民拖家带口的,只要能提供充足的过节食物,应该没啥问题,他们断不会骚动。” “把现有近二万名俘虏,分成两拨人员,第一拨人就像骆主人所言,已落实自己在年后生计的人,那些最低层的普通匪徒,当初为生计所逼,现在还造哪门子反?而另一批人则为少数,那些是惯匪,土匪大小头目,这些,需要我们特别防范的。” “这些人以前依靠金天龙父子来生存,平时以压榨和盘剥那么小匪徒,小啰喽而获利,现在他们失去了盘剥、压榨的生计来源,而让他们像那些小匪徒那般,去辛苦劳作,自食其力,却万般不愿意。” “所以,这些人是最渴望出乱子,最渴望回到从前那种生活中去,所以,我们将这些家伙单独集中,特别防备这些人即可。” 李兴鸿道:“可这些人何其多也,我们又怎么可以做到万无一失呢?” 许云媛嫣然一笑,道: “李上将军,您忘了军调司是干什么吃的?在这些人中,又可以分成几种,有心无胆的居多,有心又有胆的却没有几个,早在我们控制之中,只要这些人稍有异动,我们随时可以将他们拿下。” /76/76898/28891648.html 第889章 搞活经济之高手 “既然如此,那我就可以打包票了!”骆一鸣拍手笑道: “如果许司长能保证年关安全的话,那我们上林坡那里完全可以放开,让大家过一次愉快,而又有意义的年关,让那些难民和俘虏,进一步体会到我们的博大胸怀。” 陈天华听罢,点头表示既赞同,又担心,“年关放开可以,只要措施到位,有保障措施,可这样要花费不少银子,你们政务委可有预算,自己能出多少?” 骆一鸣笑道: “这个大帅就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办法了,此事既然由商会白颜等人提议,说不定职下要去找他们打打秋风了,职下计划成立年关交易与活动筹备会,将这些大商贾拉进去,无论汉族还是满蒙,政府出场地收税,组织节前和正月期间的年货,商品交易会,自治区百万人口,多搞几个流动集市,正月里搞一些戏班子搭台唱戏,还有新疆蒙族舞蹈,咱们设雅座收费,卖门票等。” “我们对于落实生计的难民和俘虏,采用借贷方式,他们想改善自己的年关生活,手头一旦有了钱,就可以自己拿钱去购买,想买啥就买啥,没人限制他们。” 陈天华目瞪口呆地看着骆一鸣,心道: 这个人还真算是一个天才,居然拥有后世的市场经济,假日经济意识,自己也不用再去提醒他了,人才非常难得。 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利用这个年关节日,赚出真金白银来的,若这次真让他搞成了,那这个人将来可以大用。 现在读书人中,有这种头脑的人,那可是凤毛麟角,少得可怜。 “大帅,虽然许司长对安全打了包票,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上林坡守备部队,仍然要进入一级战备状态,以防万一出现事情。” 李兴鸿很小心地给许云媛挖了一个坑。 许云媛何等精明,李兴鸿话一出口,便让她给听了出来,但她只是嘴角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冷笑,似乎丝毫不在意他在陈天华面前,给自己下得这个套儿。 廖云鹏,郑坤,纪春生等,都知道他们俩是针尖对麦芒,都不傻,当然听出来了。 只有骆一鸣兴奋之极,没有注意到就在刚刚,简单的几句话中,屋中的几位大人物,已是电闪雷鸣般地交锋了一次。 …… 白颜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自己提出,要在煤广新城举办年货及商品交易会的第二天,便得到了政务委的肯定答复。 自治区政务委主任骆一鸣,亲自上门,礼聘他为此次新城商战交易会的副主任委员。 骆一鸣笑嘻嘻,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态,让白颜更是感到不爽。 更何况,在筹委会中还有一个,他绝对不想见到的一些人,满蒙商人。 在煤广新城人看来,自治区行政长官骆一鸣大人,实在是一个敛财的好手。 而在大元帅陈天华眼里,他实实在在是一个难得的能吏,搞区域商品经济的一把好手。 新城年关还没到,他就已将大把的银子,实实在在地搂进了怀里。 先不说他从那些商会大贾那里刮来的银子,这只能算是其中一部分,举办年关商品交易会,这些商人拿钱也爽快,但那里比得上骆一鸣的手段。 他将整个自治区分成十个交易会场,新城阎王坡为主会场,上林坡也是一个分会场,每个会场都按位置的好坏,明码标价设置广告位。 在陈天华看来,这就是后世里的广告,但在骆一鸣那里,还没有广告这个名词,但他却是大义凛然地声称,为了帮助各商家提高知名度,所以允许他们在这些地方,挂上他们商会的标示,或者店铺的幌子。 当然,这是要钱的,位置越好,钱便越多。 这就是后世的所谓赞助商,赞助费云云。 与此同时,骆一鸣派出大量工作人员,到处宣扬塞外文化的妙处,什么叨羊大赛,蒙族歌舞等等, 总之,如何吸引人们前来观看,他派出的人便如是说,手下吏员不够用了,便跑去找路道明,从军中借来一群能说会道的军士,换上便装,乘火车到北部的工矿区,居民区四处宣扬,甚至到安徽宣城府,反正到处通上火车,很方便。 数天之内,年关交易和正月活动,便成了煤广新城中的热点,四处都在纷纷议论之中。 当许云媛把这些举措讲与陈天华听时,却险些把他乐得笑翻在地,“云儿,这是你现编来逗我开心的么?” “这可是真的!”许云媛笑道: “我一个手下将这事当笑话在衙门里讲,我听着也觉得开心,你说这骆一鸣也真是的,先找自治区总商会白颜他们敲了一笔,然后又找各路商家去敲了一笔,临末了,还不忘搞什么门票,又再狠狠地捞上一票,我可知道,现在这票价啊,可是涨了好几倍了,轻易还搞不到手哦。” 陈天华微笑,“李兴鸿他们怎么说?” “听说李兴鸿本人倒没怎么说话,是路旅长吹胡子瞪眼睛,在背后斥骂骆一鸣有辱政府颜面,实乃欺文败类什么的。”许云媛回禀道。 “骆一鸣此人不错,能想出这些点子,就说明此人实在是天纵其才啊!好家伙云儿,能逮着老鼠的猫,就是好猫!这骆一明抓经济的确是一把好手,轻轻巧巧地就赚了大笔银子进了。将来给他放到共和联合政府里去,担任个秘书长绝对合适。”陈天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有点手舞足蹈起来。 “这次他可是风头出尽,连最高统帅都认可他的能力了,这是多大的收获呀,可这次我们惨了,军调司为了安保,可投入了大批人力物力,骆一鸣只顾自己发财,也不顾及到我们,回头我得找他讨要点辛苦费才是。”许云媛撇嘴道。 陈天华大笑道:“这说明骆一鸣处事还不够老辣,社会经验不足,还需在江湖上多磨合磨合,要是换个人,早将银子给你送上门去了,你是他这次活动的坚强后盾,他不懂吗?” “……” 年关将近,就在陈天华决定回杭州府的时候,突然接到杭州家里的电话,在电话里,李淑贞告诉说,她准备带上两孩子,前往煤广新城来过年,陪同一起来的,还有孙勇他们一家人。 /76/76898/28891649.html 第890章 元帅夫人突访新城 “云儿,请帮我一个忙,年前你带上鸾月到回上海去吧,顺便去看看玉芳姐。”陈天华恳求道。 “怎么,也有你陈大帅怕的时候?”许云媛讥讽道。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我是希望你们之间别引起啥冲突,家庭问题,现变成了我的软肋,不过请放心,等我将大局敲定,家庭内部我会抽出时间来处理好的,决不回避。”陈天华解释道。 此话亦真亦假,真的方面是他确实没时间和精力,而且时机也不太合适,家庭问题处置不当,将会影响到个人形象与声誉。 假的,指他也一时想不出啥办法,来摆平这些事,李淑贞这边一直装聋作哑,让陈天华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本来想在煤广新城过个年,把儿子小杰从上海接过来,没想到,这事还行不通,得了,我答应你,为了你的事业与名誉。”许云媛淡然道。 “万分感谢您,我的云儿!”?陈天华嘻皮笑脸地准备凑上前去。 “打住…请打住,少来这一套,留着给别人献殷勤吧。”许云媛把手一扬,起身离开了。 …… 李淑贞携陈明诚、陈明荃兄妹俩,在孙勇一家人的陪同下,乘专列到达煤广火车站。 天公似乎很作美,敛去了风雪,多日不见的太阳,慢吞吞地从云层中钻出来,懒洋洋地将微不足道一点热量,洒将下来。 光线射在冻得瓷实的积雪上,明晃晃地让人睁不开眼。 到车站迎接的除了陈天华,当然少不了李兴鸿、纪春生等老兄弟。 宋小牛,顾祝年等从前的侍卫们,也在欢迎队伍中。 专列停靠一站台,首先下来的是孙勇,几位老兄弟见面,自然是一番拥抱寒暄,后面下来的,才是李淑贞等一众家眷。 “爹爹…”两孩子见到自己的父亲,高兴地扑了上去。 “明诚,明荃…”陈天华笑盈盈地张开手臂,将自己的一对儿女,拥在怀里。 此刻的他,沉浸在家庭团聚的天伦之乐中,完全是一副慈父形象。 明诚九岁了,明荃七岁,都长高不少,陈天华一手一个牵着他们,向停在边上的马车走去。 这是一支庞大的车队,仪仗、旌旗、卫队等一样都不少,他们浩浩荡荡地向新城慢慢驰去。 从外城到内城的马路都很宽敞,路上行人也不少。 路两边的大树之上,偶尔有枝条承受不了积雪的重压,摇晃几下,将厚厚的积雪哗哗地倾倒下来,一片雪粉便簌簌而落,钻进下面正在走路的人的脖领里,冷嗖嗖的,旋即又化成细细的水线,沿着脊梁便流将下去,却是引起阵阵欢笑。 更有一些半大小子,淘气地抱着一些还不够粗壮的树干,趁人不注意,便是一阵猛摇。 积雪哗哗落下,他们却嘻笑着迅速跑开,正走过的路人瞬间便成了一个雪人,有些茫然地抬头,看见那些淘气的小子,却也只能无奈地在嘴里骂上几句,抖落一身雪花,接着赶路。 到了街道上,孩子们快活地打着雪仗,雪团飞舞,不时有人被击中,哎哟哎哟的叫唤声,不绝于耳。 街道两边,被堆出了无数的雪人,更有一些商铺心思灵动,用雪垒出各种惟妙惟肖的造型,以此来吸引路人。 陈天华他们的庞大车队,徐徐经过街道,隔着车窗看着这一幅太平景象,李淑贞和孩子们的脸上,洋溢着新奇的笑容。 曾几何时,煤广地区还是一片兵慌马乱,阿片泛滥的景象,人人朝不保夕,衣衫褴褛。 但现在,在陈天华等人的努力下,这里已成为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 见到大元帅的马车队,路上的行人赶紧回避,车队所过之处,成人们一个个抱拳一揖到地,连那些孩子们也停止了嬉戏,规规纪纪地排成队列,整齐地站在街道两侧,静候着车队过去。 这像是帝王一样的待遇。 “这些孩子们站得恁整齐,倒像似军队一般。”马车之中,李淑贞有些讶然地询问道。 陈天华并不是很在意地回答,道: “这也没什么,但凡煤广新城的孩子,现在都在新城的中小学校里上学,小学里不收学杂费,中学校才收取一点学杂书本费,属于义务教学性质,所有经费都有自治区政府供给。” “中学校设立住宿,食堂,照顾远途学生,学校除了读书之外,还必须进行一定的军事训练,每个中学校里,都配备了二至三名退役的官兵,担任教官,所以啊,这些孩子虽小,但也算是接受了一定的军事教育,等他们长大了,需要他们入伍的时候,可以省不少训练的功夫,很快就能上手。” 李淑贞啊了一声,显得很是惊讶,这些年来,她一直在丰众银行和慈善机构忙碌,对于丈夫的这些政事,了解的却是不多。 “这是去年开始的?” “当然,实施有两年了。”陈天华点点头,郎声道: “刚开始那几年,有心也无力啊,一直在筑路,搞生产搞 经济建设,还有打仗,学校还没有现在这样普及,各方面条件都很差,包括师资力量等,这两年财力上也宽裕多了,当然就有时间和精力来做这些。” “他们是国家的未来,我要培养的是,能文能武的新一代,而不是光读四书五经圣贤书,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 李淑贞笑道:“教育是十年、百年大计,想当年蔡鹤卿,陈英士,刘玉芳都以为教育救国,你还记得咱们在鹤卿先生的西湖小筑,三家人相聚的景情吗?” “当然记得,我们还打了一场麻将,蔡先生赢钱,请大家吃西湖醋鱼等楼外楼名菜。”陈天华微笑,似乎在回忆。 “可现在物是人非,听说你跟英士差不多成了敌人,他们夫妻俩也形如陌生人,你说这是为何?” 见李淑贞从教育话题,突然转向,给陈天华来了个措手不及,他忙制止道: “哎哟倩华,这些问题就复杂了,环境在变,人当然也在变,许多事情并不是一二句话,能表达清楚的,这涉及到伦理,哲学,政治等等,咱不谈这些好吧!” “那你会变吗?”李淑贞继续反问道,有点得理不饶人的感觉。 “你看你,孩子们都在,今天咱不谈其他,看风景谈教育,好吧。”陈天华尬笑了笑,竭力制止。 /76/76898/28901074.html 第891章 正月初一迎新年 “那好吧,咱继续谈教育,你考虑过这些孩子们的基本素质了吗?普及教育,这可不是扫盲,要讲究投入产出的收成,教育质量。”李淑贞摆出一副教育先驱者的姿态,质疑煤广新城的普及教育。 陈天华哈哈大笑,道: “我这是广种薄收,自治区如今下辖百万百姓,适龄孩子不说多,十万总有吧,这些人中,总有一些人属于:只要给点阳光,就可以灿烂的学子,不要多,十万学子当中,只要有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能成为顶梁柱就够了。” “那与你的投入相比,岂不是要亏大本了?”李淑贞讥笑道。 陈天华摇头道:“你错了,怎么可能会亏本,我是赚大发了,这十万孩子虽然不可能都成才,但个个都能知书识礼,做到这一点就赚了,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的普及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眼下巨大的投入也许到几十年甚到上百年后,才会结出丰硕的果实,也许你我是看不到了,但我却信心,我们的后人总能看到这一天,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听到夫君陈天华胸怀大志,意味深长的一席话,李淑贞默然无语。 这些话,在她前几十年生涯中,从没有人对她讲过,就是蔡先生等,包括父母,也没有说得如此深刻,光明磊落,那些教自己读书识礼的先生们,就更是没有。 一双妙目凝视着陈天华,手却缓缓地抚着左右一对儿女的头颅,他们正在认真聆听父母双亲的对白。 “怎么了,我说得有什么不对的嘛。” 李淑贞摇摇头,语调平和地说道: “没什么,只是心生感触而已,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这话说得好呀,我们做父母的应该先将树栽好,也好让我们的孩子,将来能省心一点。” “……” 说话间,车队直接到了李兴鸿在煤广新城的府邸,因他声明在先,接风洗尘的欢迎宴,由他家负责。 后面便是纪春生设宴。 之于宋小牛和顾祝年等人的邀请,都被陈天华否了。 若是这样转下去,到了正月间都完不了,届时到了这家,那家没去,有亲疏之嫌,岂不是凭空生出是非来了。 …… 正月初一。 煤广新城阎王坡大校场。 这里年前是新城群众集会,大阅兵场所,也是年关商品交易会的中心会场。 从正月初一到初八,这里将举行盛大的新年庆祝活动,完全由商会,民间团体自发组织,政府搭桥。 当陈天华一家子在孙勇、李兴鸿、纪春生等大员的陪同下,到达阎王坡时,骆一鸣和路道明等人,连同商会主要成员,迎了出来。 骆一鸣是这里的行政主官,也是年关活动的管委会主委,路道明则是军事主官,他这里放有一个团,负责年关整个活动的军事警戒。 一大早,五更开始,整个阎王坡就提前热闹了起来,大量的人流,从各乡镇四面八方,涌进新城。 城里的客栈早已住满了,即便骆一鸣早有准备,安排了大量的家庭,学校教室,甚至部分空闲军营等,接纳这些外来人住宿。 一来是使这些人不至于露宿待头,另外也让组委会赚一份额外的银子。 但仍然远远不能满足需要,在今晚的主会场里,将举行大型篝火晚会,届时,巨大的火堆便被一个个点了起来,无处可去的这些人,便携了酒肉,围着火堆而坐,一边饮酒驱寒,一边讨论吹牛打屁。 “这么冷的天气,八个晚上,不会冻坏人吧!”听了汇报,陈天华有些担心,问骆一鸣道。 骆一鸣尬笑道:“大帅,职下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人来,实在是有些措手不及,不过我已准备了大量的柴木,保证这些篝火一整夜绝不熄灭,另外,也让后勤部门准备筑起围棚,可以挡风,应当不会出现意外。” “到了正月初三初四之后,人员会陆续散去,篝火这边的人,就极少了。” 陈天华点了点头说道:“骆主任,你赚足了银子,当然得保证他们的安全,你不觉得有点失算了,这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骆一鸣却兴致勃勃,“大帅,虽然大伙辛苦了一些,但这一次赚的银子,足够弥补政府今年预算赤字,还会有不少节余,我准备拿这些银子修建沟渠,将上林河的水引向田地中去,今年丰年大雪,新年应当不会出现什么旱情,但丰年之际,却更应该做好这些事情,否则一遇灾年,不免要慌了手脚。” “很有远见,是个好官,老百姓的父母官!”陈天华赞叹道: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你这方面做得不错,咱们煤广自治区,还有许多山林荒地有待开发,水利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对于新的移民,你们政务委农林部门还要多做宣传,明年开工,以工代赈,剩余的要按工付给工钱,不能让百姓白白地为我们干活。” “大帅,这个我明白!”骆一鸣道。 李淑贞和孙勇、李兴鸿他们,没参与陈天华的政务话题中,他们正在观看庆祝的场所和设施。 她指着远处那巨大的木架台子,问道:“骆主任,那巨大的台子是用来作什么的!” 骆一鸣微笑道:“回夫人的话,那搭的台子叫大舞台,是准备让汉蒙满新疆等各族族民,登台表演用的,异族歌舞,别有特色,每个部落都有他们的拿手绝活,明天都会在上面展示,而江浙一带的戏剧,也有在此演出,还有乡绅出资组织了本地大型歌舞,这几天也要上台与亮相。” “我还听说有什么叼羊大赛,那又是怎么回事?” 一边的商会白颜笑道:“这是蒙族人的传统节日,勇武 的汉子们,会在数千米的草场上争夺一只白羊,谁能在这个过程中夺得白羊,谁就会成为族里的英雄。会得到姑娘们的青睐。” 李淑贞等女眷们担心道:“那会不会有危险啊?” 白颜应道:“危险自然是有点的,不过这些族民马术娴熟,受点小伤可能是避免不了,但却不会出啥大事!” 旁边路道明笑道:“大帅,叼羊大赛,我的部下也有些跃跃欲试,不知组委会能否让汉族军人参与较技?” 陈天华插嘴道:“同场较技,这也是一场盛事,几位组委会首领,不妨让这些汉族军官也去试试?” 骆一鸣,白颜两人见大帅支持,哪敢说不,一齐道:“如此甚好,那今年的叼羊大赛,可就更有看头了!” /76/76898/28901075.html 第892章 欢庆节 在主会场视线最好的地方,早就搭好了台,叫贵宾区,以供前来的达官贵人们观看。 在贵宾区看台之上,可以很清楚地观到,对面大舞台上的表演,重头戏叼羊大赛的主赛道,也从贵宾区看台下方经过,坐在贵宾席上,居高临下,一目了然。 当然,普通百姓观众,可就没这个待遇了。 一排排的临时栅栏,将他们拦在赛场之外,使他们只能隔着栅栏观。 赛场内,到处都插满了商家的招牌幌子,这些颇负现代气息的东西,让陈天华一阵眩然,似乎又回到了自己以前那个现代世界。 今天老天爷依旧很给面子,太阳早早地便爬了出来,高高地挂在空中,虽然只是散发着微薄的热量,却让每个人心里都暖哄哄的。 “大帅、夫人,各位长官,请!” 负责这次正月欢庆节总体筹划的商会会长白颜,向陈天华一行人微微躬身,站在一边的商人萧顺,则恭敬地捧着一柄镶金嵌钻的牛角宝弓,一支特制的鸣镝。 陈天华站起来,双手接过弓箭,这个意思也就和后世的什么庆祝大会,领导人剪彩或宣布开幕一般。 大元帅射出的这支鸣镝,便代表着这一次煤广新城的正月欢庆节,正式拉开序幕了。 陈天华微笑着走到高台的边缘,这是他破天荒第一次,在如此盛大的节日活动中剪彩,心情还是非常激动。 高台上大元帅的出现,偌大的主会场里,已做好准备的数万众人之中,轻微地出现一阵骚动,经过现在警卫大声疾呼,终算是一切归于平静。 鼓手们高高举起手中的鼓槌,只等鸣镝声响,便将面前的牛皮大鼓重重擂响。 引弓搭箭,遥指天际,陈天华三指扣紧鸣镝,缓缓拉开弓弦,手指一松,带着尖厉啸声的鸣镝,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数百面牛皮大鼓同时擂响。 主会场上,近千名身着盛装的男女,载歌载舞,向着场内走来。 “大帅、夫人,诸位长官,这是欢庆节的第一环节,叫祈天,意为向上天祈福的舞蹈。”商会会长白颜得意地在一边,向陈天华等人解释道。 “嗯嗯,很不错呀…” “真好看,我还从来没见过。” “……” 还没等陈天华开口赞美,台上李淑贞和那帮女眷、孩子们,早就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连声叫好。 舞蹈还伴随着高亢的祈祷歌声,不时让场内的观众,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直呼门票钱花得不冤。 这个时代,平头百姓的业余生活,极其贫乏,歌舞对他们而言,就像是一件奢侈品,平时就听点当地戏曲,看点戏剧戏文,像这种大型歌舞更是从没见过,也难怪他们如醉如痴。 “大帅,这是在祈福来年丰收。”白颜又凑了上来解释道。 他是担心陈天华看不懂。 其实这完全多余,那后世歌舞比这个复杂,丰富多彩得多,他都能够欣赏,何况这个最是费尽脑筋编排,还是相对单调不少。 但在短时间内,能编排出如此水平的歌舞,实属不易,足见白颜他们是下了功夫的。 陈天华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笑赞道:“相当不错,这个舞蹈要排练不短时间吧!” 白颜却是实话实说,道: “那倒也不必,这是附近山里族人们经常跳的唱的,都熟得很,而近千人大型歌舞,是要从各地聚集,提前合练,则需要稍加练习就可以了。” 两人说着话时,场下的舞蹈又开始了变化,犹如浪涛,舞者们一浪接着一浪地向着主台这边涌来,快到台前之时,却犹如碰到了岩石一般,又倒卷回去,井然有序。 “这是颂歌!”白颜道,“她们是在向大元帅祝福致礼!” 陈天华听罢,脸上不由得露出灿烂笑容,他站直了身子,凝视着台下的舞者,向他们挥手示意。 …… 盛大的开场歌舞之后,便是众人最为关注的蒙族叼羊大赛了。 随着歌舞表演者的退出,一匹匹神峻的战马,在众骑手的操控之下进入远处的起点。 起点远在数里之外,从台上看过去,也只能模糊到一些人影而已,陈天华他们后悔没带来望远镜。 比赛终点却在主台之下,骑士们从远处奔到这里,白羊在谁手里,谁就是胜者。 陈天华退回到座位之上,明诚与明荃俩兄妹,一左一右坐在他身侧,兴奋得没谁了。 明诚虽然很高兴,但翻年就算十岁了,他还能控制住自己情绪,明荃就不行了,小脸涨得通红,手掌都鼓红了。 她看到陈天华回来,高兴地叫道: “爹爹,这太好看了,我们这次跑出来,到这里来过年,也太值了!早知道就早该来了也,您说呢母亲!” 边上的李淑贞,则不满地瞥了她一眼,“女孩子要矜持些,学校里先生没教过你吗?” 明荃舌头一吐,心虚地低下头去,偎身在父亲怀里。 陈天华怜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对李淑贞道:“别对孩子太严肃,搞什么三从四德,三纲五常那套,活泼可爱是她们的天性。” “你…”李淑贞被突然呛了一下,正待反击,一看周围不少人看向他们,便把话给吞了回去,眼神横了陈天华一下。 陈天华并没有理会妻子的举措,他笑盈盈扫了一眼四周,继续观看节目。 咚的一声,远处隐隐约约传出一声鼓响,紧接着,一声接着一声的鼓声,由远而近,瞬间便传到了主台前。 到最近主台的一面鼓声敲响之后,场内原本的数百面大鼓,同声敲响。 “咚…咚咚…” “咚咚…哒哒…咚咚咚…” “……” 激昂的鼓声,就像是战斗号令。 只见远处高高竖起的一座哨楼上,一道白影闪过,那是组织者将一只白羊丢了下来。 数百名骑士同时摧动骏马,犹如闪电一般掠过,混乱之中,也看不清是谁拔得头筹,俯身贴地将那匹白羊抢在了手中。 此时,骑士们距主观这里还远着呢,陈天华伸手招来旁边站立,负责会场警卫的路道明,低声道: “道明啊,你的手下水平咋样?我是说接下来的叼羊比赛,咱不说要成为最终的胜利者,但怎么样也不能丢脸是不,可别冲到终点,第一拨骑士中,你的部下一个也没有。” 陈天华见过后世的万米赛跑,马拉松比赛,到了最后时刻,列入第一阵营中的运动员,才算得上是最优秀的。 /84/84495/31676276.html 第893章 小明荃坠落台阶 这里有几百号骑手,第一阵营也就几十,甚至就十几个骑士,若共和军骑手能跑入第一阵中,那就算可以了。 而落入第二三阵营,那就真叫丢人现眼。 路道明低声道:“放心吧大帅,我选出的这十个人,在骑术上绝对不输给他们,有几个是旅里的骑术教习,只是他们不太熟悉比赛规则,缺乏经验,这方面恐怕会吃些亏。” 陈天华似乎心里有数了,他点点头,路道明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此时,骑手们已都已奔得近了,众人的面孔外表等,都看得很清楚。 第一阵营和第二三阵营,隔得不算远,足有百余骑,奔跑在最前面的那撮,看上去有二十几骑。 骑手们展现出他们精湛的控马技艺,闪避,夺羊,纵马狂奔,碰挤拉扯,各种手段一齐上阵,不时有人被挤拽得掉落马下。 在数万观众的惊呼声中,骑手们却总是在最后关头,避让一边,继续奔跑。 一阵积雪溅起之后,掉落马下的骑手,垂头丧气地找到自己的马儿,怏怏地退出比赛。 进入主会场,胜负已经分得很清楚了,最前面有两人正在争夺那只白羊,后面跟随的十余骑,显然是没啥机会了。 让陈天华高兴的是,两个正在激烈争夺的骑手中,有一个却是身着共和军军服。 虽说今天这个欢庆节,是为了促进各族人民的融合,彰显共和政府海纳百川,包容的胸襟,但这种公平的比赛中,谁都喜欢自己这边的人获胜。 争夺的两人武功相当,控马技巧相差无几,胯下战马也都是神骏宝驹,一路相争到主台之下,所有鼓声戛然而至的时候,还是没有分出胜负。 两人一人一只手,将那只可怜的白羊横扯在空中,有些尴尬地互望一眼,却是谁也不肯松手,否则,羊分分钟就被撕裂了,这是不允许的。 鼓停,就代表着比赛结束了。 “好,非常好!”陈天华率先站立起来拍手道:“请两位勇士上台领奖!” 这个结果最好,两边都不伤和气,又不会丢了自家这方的颜面。 最关键的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共和军骑士的马术和勇力。 两名得胜骑手上台来了,一个是蒙族勇士莫易,另一个却是煤广新城守备旅的骑术教官何军。 主台上早已准备好了奖品,但尴尬的是,这奖品却只有一份,组织者们谁也没有想到,比赛现场会出现平局的结果。 据说在以往比赛中,这种平局可从来没出现过。 陈天华没有丝毫犹豫,他将象征着胜者的绶带,挂在莫易的脖子上,再递上鲜花,最后是装有赏银的沉甸甸盒子,赞道: “好男儿,好功夫,你今后可有从军的想法?” 莫易一个怔愣,眼神飘逸着有些不好意思,他抿嘴微笑并没有回答,显然是没思考过,或者是有啥顾虑,没考虑好。 陈天华当然想到了,他哈哈一笑,拍拍莫易的肩膀,郎声道:“没想好没关系,等你想好准备参军时,不妨直接来找我。” 莫易腼腆又紧张,他向陈天华鞠了个深躬,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陈天华转身走到何军面前,面有难色说道:“对不起何教官,奖品只有一份,本帅给了莫易,你可就没有了!” 何军激动地一个立正敬礼,朗声道:“职下不需要奖品,能当面见到大帅,便是给我最好的奖品!” 陈天华大为开心,哈哈笑道:“你倒是很会说话呵,嗯…你今天算是战场上的英雄,不能让你空手而归,得奖你点什么!” 想了一下,他从怀里掏出自己的佩枪,勃郎宁m1903手枪,当即递给何军道:“这个赏给你!” “哇…何军有福了,这种手枪连我都没有。”路道明见状,首先羡慕地叫了起来。 “就是,这小子算得了重奖,是前面的好几倍。” “……” 观众席中,许多共和军军人们都唏嘘不已。 何军喜出望外,激动得浑身抖簌,他连忙单膝跪地,抖颤着双手接过锃光瓦亮的勃郎宁手枪。 “多谢大帅厚赏!” 比起大会所设的奖品,他这个可是意义大了多啦。 何军满心地喜悦,犹如喝醉了酒一般,摇摇晃晃地走下台去。 今晚,他可能激动得一夜无眠。 激动人心的叼羊大赛结束,接下来就是其他歌舞,最后是戏曲表演了。 这一次首先上台的,却是煤广新城政府里的女性官职人员,她们自行编制的歌舞,叫迎春。 别看这些女性官员,职员,许多人喝过洋墨水,最次的都是女子学堂毕业,可不像当地土著妇人、女子,扭扭捏捏的做作,羞搭搭的谁敢上台露脸亮相。 几场歌舞之后,后面便是戏曲戏剧,如绍剧,沪剧,徽剧等等,这些没啥新奇感,不少人都听过多次。 这时,怀表指针已是到了下午四点多,节目从上午十点开始,中午没休息停顿下来吃午餐。 这里数万人,几乎每人都从家里带有好吃的点心、糖果什么的,反正嘴巴没停过。 只是现场等会是一片狼籍,垃圾成堆。 时间一长,明诚和明荃却是有些倦了,小孩子嘛体力不支,且容易犯睏。 还有孙勇、李兴鸿她们的女眷、小孩也都犯睏了,大家都觉得这些戏剧,杭州府城里看过多次,没啥稀奇了。 李淑贞她们女眷们准备先行离开,陈天华低声跟孙勇、李兴鸿们商量一下,吩咐侍卫两句,便让人送她们这些家眷们,先回府上休息。 陈天华他们是长官,领导人,不宜提前退场,得支持欢庆节的组委会。 李淑贞她们这堆人一起立,准备退场,这情景就像是瘟疫般,迅速在贵宾区里漫延开来。 这些豪门贵胄们都有同感,他们也不想看这些戏剧,都看过多次,准备回府歇息。 贵宾区也有数百人,一下子站起来,乱哄哄地下台阶退场。 李淑贞,明诚明荃她们,身边都有贴身丫头扶着,四周还有于洋等众多侍卫监护着,大家沿着几十级石台阶,慢慢拾级而下。 可走到一半之时,异变陡起,本来走得好好的小明荃,忽然一个趔趄,身子陡地向前扑下去。 而扶着他的丫鬟巧儿大惊之下,一抓就没有抓住,眼睁睁看着小明荃,向前倒了下去。 小明荃跌倒在石阶上,鬼使神差地从侧面台阶坠落台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落差足有七八米。 贵宾席区,登时大乱起来。 /84/84495/31683105.html 第894章 紧急抢救 主台之上,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众多达官贵人们顿时都惊呆了。 陈天华霍地站了起来,他一按面前的台阶,像鹰般飞身而起,几个飞步掠到台下。 明荃面色惨白,却是已昏了过去,让陈天华胆战心惊的,却是她的后脑勺鲜血淋漓。 “飞鸽、于洋,快马去通报向东署长,秋恒院长,请他们速到中心医院里来。” 陈天华大吼一声之后,双手抱起明荃身躯,飞也是的直奔场外,往马车上一放,命令车夫起驾,直奔新城中心医院。 马车飞驰,车身激烈抖动,躺在陈天华怀里的小明荃,似乎慢慢地醒了过来,“爹爹,我头好痛呵。” “没事…没事的宝贝儿,中心医院马上就到,城里有最好的医生,神医就在那里。” 陈天华虽然心急如焚,担心得要命,却仍然强露出笑脸,安慰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小明荃听了,小脸露出一丝微笑,却又昏迷了过去。 单说阎王坡主会场里,顿时骚乱起来,好在这里不是上林坡,绝大多数观众,都是各地赶场过来的良民,他们听从现场指挥,骚动慢慢地平息下来了。 贵宾区里,孙勇、李兴鸿他们所带的侍卫,连同骆道明的警卫官兵,将李淑贞、陈明诚和所有长官家眷们,团团围住,通过疏散人群,保护着慢慢退出会场,乘上马车向中心医院奔去。 飞鸽、于洋等陈天华侍卫,则早已飞身上马。 飞鸽带上几名侍卫去请向东和秋恒,于洋则率余下侍卫赶赴中心医院,要去保护大帅。 骆一鸣,路道明等一众官员,待主会场平稳结束之后,也是急匆匆地奔向新城的中心医院。 特别是骆一鸣,此刻的一颗小心脏,卟嗵卟嗵地跳个不停,气压升高,脑袋瓜子晕乎乎的。 这次新城欢庆节自己办得再好、再成功,但要是让小公主明荃小姐,在自己这儿出了事,那天大的功劳,也要化为乌有。 单说新城中心医院急救室里,四周戒备森严,向东、秋恒等名医,都悉数到场,正在组织急救。 急救室外面,陈天华脸色铁青,像一只困兽在走痕里暴走。 急救进行了近一个小时,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只见不时有医务人员往里面送医疗器械和药品。 陈天华内心是明白的,小明荃从台阶上摔到主台下面,最怕的是头着地,这样就危险了。 这是个大手术,一个小时是远远不够的,但明白管明白,心里就是着急啊,心如刀绞。 过了一会,李淑贞与孙勇、李兴鸿、纪春生等一干人,男女老少的三十几号人都赶到了,本来清静的走廊,变得骚动起来。 李淑贞和一些女眷们的哭泣声,引得孩子们,甚至丫鬟女侍们也哭了起来。 陈天华努力让自己冷静,他跟孙勇,李兴鸿,纪春生商议,只留下李淑贞,因为他是母亲,其余人先行回家,等候消息,包括陈明诚。 面对陈天华少有的坚毅神色,孙勇、李兴鸿和纪春生等,只好同意离开,说是去李兴鸿的公馆,歇息等待。 刚打发孙勇他们离开,新城的一众官员们齐聚在了外面,个个脸色紧张。 陈天华见了气不打一处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寒冷的空气让自己的头脑,慢慢冷静下来。 “骆一呜!”他低喝道。 “哎…大帅!”骆一鸣见陈天华喊他,神色紧张地走了上来。 “欢庆节正值高峰,这才刚开始,你身为主官,理应去主持,来这里干嘛?还不赶快给我回去,否则,会场出事,我拿你试问!”陈天华态度十分凛冽,已是咬牙切齿。 “大帅我…”骆一鸣有些迟疑。 “什么我…这个不管你们的事,是件意外事故,不能以为是我的女儿,大家就耽误了正事,去吧去吧!”他压住火气摆摆手。 骆一鸣无言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道明,你是军事主官,也不能擅离现场,快随骆主任一起回去,要确保主会场和上林坡分会场,不能出任何事!” 路道明上前一步,欲言又止,陈天华蹙眉摇头道:“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你先去,坚守岗位。” “是!”路道明敬礼之后离开。 把这些人赶走之后,陈天华重重舒了口气,跟李淑贞坐在一起,双掌合十,共同祈祷小明荃能抢救过来。 急救室里连续抢救了四个多小时,门终于打开了,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的向东和秋恒师徒俩,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怎么样,我女儿怎么样?”陈天华起身上前问道。 “别急大帅,小公主颅内淤血已清除,伤口缝合,神经压迫很微小,影响不会太大,目前来说…只能说暂时脱离了危险,脑震荡后遗症,这有待医学观察,还有,她应该会有内伤,震到五脏六腑了,最终的严重成度,同样需要留院观察,我已经开具了药方,主治医师会安排的,我和秋恒每天轮换过程监视。”向东吃力地慢慢叙道。 陈天华和李淑贞俩人听了,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向着向东深深一揖,“多谢神医,天华必有厚报!” 向东笑笑,身子晃晃,险些倒了下去,被秋恒一把扶住。 他刚才上手术台连继坚持四个多小时,那可是开颅手术,好在有秋恒当助手,一时之间,居然支持不住了。 陈天华也赶紧上前扶住,低声吩咐秋恒道:“扶你老师下去休息吧。” 秋恒点了点头,“大帅请放心,转入病房,我会亲自过来监视。” “谢谢,有你们师徒俩人在,我很放心,你也一并休息一下吧,只要脱离生命危险,其他的都好说!” 向东被扶了出去,两边还有护卫警戒。 过了一会,小明荃躺在移动床上,被两名护士给推了出来,整个头部被纱布包裹,脸色刷白,还处在昏迷不醒状态。 一直低声哭泣着的李淑贞,盯着女儿,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陈天华连忙上前护住妻子,道:“别哭了,既然是脱离了危险,就别吵着她,后面慢慢医治,她会好起来的,她年龄小,各方面都在生长,要相信神医。” 李淑贞这才止制了哭泣声,跟着推车进入特护病房,四周一下子设岗警戒。 /76/76898/28927501.html 第895章 李兴鸿家人为嫌疑 到了正月初八傍晚,煤矿新城欢庆节终算是完满结束,包括上林坡在内,一切进行得都很正常,没发生任何突发事情。 小明荃病情总算稳定,她生命力顽强,初二就醒了,除了头痛,还说胸闷胸痛,秋恒他们判定是胸腔里有淤血,属于气胸,只能采取针灸和中药慢慢调理。 针刺针灸很痛苦,中药也难喝,小明荃还是非常配合,她很懂事。 由于陈明诚年后开学,孙勇他们的孩子也一样,所以,到了初九,李淑贞和陈明诚母子俩,孙勇一家乘专列到达长兴,然后乘坐豪华专轮,在一艘浅水炮舰的护航下,返回杭州府。 依据小明荃的病情,陈天华决定让其留在煤广新城中心医院,继续治疗。 他十分相信向东和秋恒他们的医术,不比杭州,上海的著名的教会医院差。 一切归于正常,但有一件事情,陈天华早有安排,那就是小明荃莫名其妙摔倒,并且离奇的从侧面跌下台阶。 是否有人为因素在某中? 这项工作,陈天华交给了刚好回新城过年的顾祝年,他前身就是军调司行动署的人,负责调查此事属老本行。 正月初一的主会场,四周都是军警,会场里有不少军调司的暗影便衣在监控,负责人是情报署长葛思尘。 顾祝年和葛思尘俩人联手,经过一周调查,大概情况搞清楚了。 “大帅,从现场目击者的情况描述来看,明荃小姐跌倒和坠落很是蹊跷。” “出事之时,有人就站在正后方,据目击者反应,明荃小姐不是自己没有站稳跌下去的,怀疑是有人在其后面,故意踩住了她的裙边,小姐本能的会向前挣扎一下,身体重心便会向前倾移,恰在此时,后面那人突然松开,明荃小姐便会向前跌下去。” “明荃小姐向前跌扑下去,身体接触到前面的人,有人一让并且乘机把她往侧面一推,那里刚好是台阶外沿,并没有栅栏防护,小姐就从侧面滚落台下。” “这前后两下操作,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顾祝年和葛思尘俩人一起向陈天华和纪春生、李兴鸿三人汇报。 顾祝年率先发言。 “前后两下,哼,最少需要两个人配合,对手事先并不知小明荃她们会提前退场,而且四周一大堆属于我们自己的人簇拥着,凶手是怎么插进来的。”纪春生首先质疑。 顾祝年稍微迟疑了一下,吞咽下口水,道: “各位长官,职下认为凶手,就藏匿在我们自己的那堆人那里,至少有一个。” 此话一出,坐着的三个长官,明显身体倏地一震,惊愕失色,目光在顾祝年和葛思尘俩人身上扫来扫去。 他们说的那堆人,就是在座的三位大人的家眷、丫鬟使女,还有贴身护卫,哦,还有刚离开的孙勇一家子。 “你也是这么看的?”李兴鸿眼盯着葛思尘,疑问道,他感到很意外,不太相信顾祝年的话,耸人听闻。 “没错,这是我们俩人的共同分析,结论。”葛思尘缓缓地说道。 陈天华脸色同样难看,他没有作声,沉默半晌才道:“大年,思尘,这件事你们要想好了,认定好了再说啊,非同小可,一旦属实,那可是有人要掉脑袋的。” 顾祝年站起来,走到陈天华面前,跪了下来沉声道: “大帅,大年从码头苦力成为您的一介小兵,之后便跟随着大帅,差不多十年了,承蒙大帅赏识,现官至上将军,但大年的心,却仍如当初一般,心中只有大帅,再无其它。” “你接着说吧!”陈天华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事发瞬间,明荃小姐前后的人员组成与位置,我们都逐一由身边侍卫的军调司暗影确定,我们绘制了一场草图,请诸位长官审阅!”顾祝年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 葛思尘已将绘制的几张草图,把当时的人员站位,事发过程,用图解方式呈现。 这不看还好,看了把李兴鸿气得够呛。 这图解上表注的嫌疑人,绝大部分,都是他家里的女侍丫鬟,还有小妾。 他有一妻两妾,这次欢庆会,都去凑热闹了,男男女女,丫鬟女侍的一大堆,来到贵宾席区,都围在李淑贞一家四周,彰显主人姿态,大献殷勤。 而孙勇他们一家,似乎有点被冷落的感觉,幸好有纪春生一家子陪着。 “顾大年,你可要调查清楚了,这可不能凭臆测来揣摸的啊!”李兴鸿站起来,强忍着怒火凛冽道。 这弦外之音就是你顾大年故意针对他,甚至于有挑拨离间他与大帅之嫌。 顾祝年毫不相让,他也站立起来,大声争辩道: “李司令,我等习武之人,对这样失去重心摔倒的事,可是再清楚不过了,事起陡然之间,便是久习武功之人,也会难以站稳,何况明荃小姐年幼体弱,弱不禁风,如若不信,我们到现场马上便可以验证。” 李兴鸿一下子沉默下来,看陈天华的表情,便知道他必然是相信了。 “大帅,我和葛署长的提议,将这些表注为嫌疑人的,请到军调司,由我们来审问,真相便可水落石出。”顾祝年黑着脸沉声道。 他对陈天华忠心耿耿,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得罪人了,接上这差使,得罪人是避免不了的。 陈天华事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顾祝年他们的调查与推理分析,他是基本认可的,可没想到,敌人竟潜伏到自己人的队伍里了,细思极恐。 现在尚不清楚,出手的敌人是来自何方?什么目的? 他扫了一眼纪春生和李兴鸿,他们俩都沉默不语。 李兴鸿更是脸色铁青,拳头攥得紧紧,咬牙切齿的不知跟谁在较劲。 “兴鸿,春生,对于大年他们的提议,传询相关侍女等人,你们有什么意见?” 他有意将审讯说为传询,就是问话,说起来好听些。 还能有什么意见,这明摆着大帅支持,他们的家人和仆人牵涉在其中,不搞清楚,就连自己最后都成了嫌疑人。 “大帅,我没意见,就让军调司查!”李兴鸿嗡声嗡气地说道。 “我同意,军调司查个水落石出,不过要注意方式方法。”纪春生表态。 他这边涉及二个女仆,估计是顾祝年他们故意圈进来陪绑,否则,就都是李兴鸿这边的人了,针对性就更加明显,他不跳起百丈高才怪呢。 /76/76898/28927502.html 第896章 老爷,是我做的! 黑夜。 煤广自治区远郊,上林坡数里外的林中,一辆黑色的马车静悄悄地停着,数十名骑着战马的护卫,散在四周,看似无序,却从各个方向上紧紧地将黑色马车围着。 这辆马车在这里已停了近一个时辰。 车内,叶茗烟隔着车窗,凝视着上林坡城的方向,保持这个姿式已有很久了。 一名忍者打扮的女侍,将倭刀横放在膝上,双手抱膝,眼光同样注视着外面。 一会儿,一阵的的得得的马蹄声,从林外雪地上传出,三名包裹得严实的骑手,出现在林中。 其中一名骑手下马,上前几步就钻进了叶茗烟的黑色马车中。 “快说,你的那些太湖兄弟们,为什么没有按期爆动?”没待对方褪去防寒围巾,叶茗烟便恼怒地开口了。 “陈天华他们,比想象中狡猾的多,我的那几个骨干,被军调司的便衣盯得死死的,稍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人首分离,而普通俘虏明显被他们感化了,准备老老实实下井挖煤,开荒,自食其力。”金成艺回复道,神色沮丧。 三个多月前,在苏州战役中,他率最后一支骑队抵御马德三的整团骑兵,掩护金天龙撤退。 鏖战到最后,他自己带着十几名亲卫突出重围,逃了出来。 一周之后,传出整个太湖联盟被浙军孙勇部围剿,全军覆没,金天龙阵亡。 无奈之下,他只能到马鞍山当涂,找到小林觉,然后又拜见了吉田和洋介四郎等日方大佬,乞求报仇。 太湖帮被清剿,对日方在江南势力的影响很大,现在能动用的武装,就只有当涂保安联队,可要对付陈天华在江浙的雄厚军力,明显处于弱势。 所以,吉田和洋介还是希望金成艺,能将太湖帮的残余,再收拢起来,然后再慢慢招兵买马,重新东山再起。 他们首要目标,就盯上了关押在上林坡的二万名太湖帮俘虏,希望能暴动出逃,从新归入太湖。 日方派出特工叶茗烟领导策划,金成艺具体实施。 “一群废物,贪生怕死,不堪大用。”叶茗烟听罢,气得俏脸变色,咬牙切齿。 “叶小姐,新城阎王坡那边的行动,并没有奏效,没有引起守军和当局混乱,对上林坡丝毫没有产生牵制作用,所以这边无法按期举行暴乱。” 金成艺终于忍不住推卸责任,把阎王坡的行动,胡乱指责一番。 “八嘎!按理说,这次没有阎王坡的配合,你们也应该想方设法起事暴动,上峰为了支持你们这次起事,不惜动用了潜伏多年,青狼这边的人,他们已经尽力了,并开始产生蝴蝶效应,可惜的是,被陈天华这厮给及时扑灭。”叶茗烟深感遗憾地说道。 面对像陈天华这样的强劲对手,叶茗烟总是感到力不从心,继而信心不足,那怕策划得最周密也无用,他一出手就能扭转乾坤。 阎王坡事件,陈天华的军调司已着手调查,情况比想象中要糟,没想到他们很精明,三下五除二就基本锁定了目标。 看来,这次行动又是一出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结局。 叶茗烟收回了目光,对着金成艺命令道: “少帮主,你还得在上林坡潜伏下来,这几天俘虏们都将分配到岗,无论是去下井挖煤,还是进山开荒、伐木,或者是进入畜牧场,你必须保持与他们联系,发展成员,争取在下次合适时机,再次暴动,无论如何,太湖帮必须重建。” “成艺明白,叶小姐请放心!”金成艺垂下了目光。 他心里有数,潜伏下来一个个地去动员,发展,候年马月才是个头啊,而这些家伙一旦被洗了脑,说不准哪天到政府那儿去告发,也说不准。 总之,潜伏下来搞这种策反行为,这那是他少帮主干的活啊? 但话也说回来,现如今的少帮主,身边也就几十号人骑,在东洋人眼里,犹如丧家之犬,还能做什么? 是啊,没有一支几千人的队伍,东洋人是不会去花钱培植他的。 天下那有免费的午餐。 “好了少帮主,本小姐还有公事要忙,我们就此告别,请努力工作,若要找我,就用这个联系方式。”叶茗烟这次说得很平静,她递给金成艺一张小卡片。 “谢谢叶小姐,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好,祝少帮主马到成功!”叶茗烟对他嫣然一笑。 金成艺点了点头,有些遗憾地离开黑色马车,向前几步跨上战马,双腿夹马腹,疾驰而去。 上次见面,他对叶茗烟这骚娘们还颇有兴趣,如果这次暴动成功,把这娘们搞到手,那是极容易的事。 现如今,暴动没成功,这艳事还能好意思提? 入娘的,咱没这个口福! 金成艺他们刚离开,那辆黑色马车,数十黑骑,同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地又消失在上林坡外的雪原之中。 …… 煤广新城,李公馆。 李兴鸿满脸凝重,那些被顾祝年关注,成为嫌疑人的小妾,丫鬟女仆和几个护卫,都跪在他的面前,低垂着头。 “是哪一个做的,谁想害我!”李兴鸿的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刚从陈天华的总督府返回公馆,他越想越气,心有不甘,决定自己先审一边再说,别特么成冤大头,这可不成。 以前,他始终站在杭州李府这边,跟陈天华之间多少有点不那么合谐,现在,都要共和天下了,他们翁婿之间突然间变得步调一致,他就自然没必要再站队了嘛。 可今晚这场听证会,让他十分尴尬,在陈天华心中树立起来的形象,在瞬间轰然倒塌。 顾祝年那意味深长的目光,略带讥笑的话语,纪春生疑惑的表情,都如一根尖刺一般,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不关我们的事,老爷!”几个年轻的侍女满面惊惶,连声辩解。 谁都知道,这一件事可能要掉脑袋的大事情。 几名护卫也是极力否认。 令他惊讶的是,他的小妾吴茵和正房夫人的程侍卫,两人一个极不被人察觉的目光交流,被他发现了。 “阿茵,怎么回事?”李兴鸿呵斥道。 那个小妾一怔,然后满面坦然地抬头注视着李兴鸿。 李兴鸿眼光收缩,面色狰狞,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下小妾吴茵。 “真的是你?” “老爷,是我做的!”吴茵勇敢地承认了。 wap. /84/84495/31695695.html 第897章 青狼手下的暗卫 吴茵她心里明白,一旦拉入军调司的审讯室,就不会有啥好果子吃,就算你是李兴鸿的小妾,该动刑时一定会动,他们只要口供在手。 自己肯定扛不住的。 她不想连累更多府里无辜下人,当然,好更不想连累到李兴鸿本人,毕竟她对他是有感情的。 哗拉一声,李兴鸿伸手扫倒了桌上的茶碗果盘,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让人心惊肉跳。 “为什么,阿茵,我平时这么宠爱你,你却要来加害于我?”他大怒吼道。 看着李兴鸿,吴菌眼中充满了爱怜,半晌,她整整衣衫,向着李兴鸿郑重地行了一礼,“上将军,我是青狼手下的暗卫。” 李兴鸿整个人都呆住了,他看着吴茵,眼里充满了陌生的感觉。 “青狼,章川,他好大的胆子,居然在我的身边安插情报处的探子,是谁给他的权力!”李兴鸿整个人处在暴走状态。 吴茵,杭州府钱塘县人,是李府太太白素灵的同乡,三年半前,由李老爷子亲自做媒,介绍给李兴鸿的。 难道李府李老爷子,对他也不放心吗? 李兴鸿心如乱麻,理不清了。 吴茵向前一步,低声辩解道: “老爷,情报处在你这里安插人员,并不是对你不放心或要加害于您,而是需要取得各种情报,同时对您和家人的保护。阿茵对天发誓,三年多来,我从不敢做一点不利于您的事情。” “不敢做,那现在,现在怎么就敢了呢?说…你和那个程护卫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对小明荃下手?她可是李老爷子的宝贝外甥女,心头肉啊,青狼…是青狼命令你们做的?”李兴鸿都有些懵了,简直难以置信。 “老爷!这个我也不清楚,初一那天突然接到命令,让我找准时机,帮助黑鹰除掉明荃小姐,给整个主会场制造混乱,给陈天华造成打击,给他们夫妻之间造成怨恨。”吴茵回复道。 “哼哼…还给我和陈天华之间产生隔阂,相互猜忌,相互不信任,相互…” 李兴鸿说着说着,他忽然反应了过来,伸手掐住吴茵纤细的脖颈,面目狰狞,“快说,黑鹰是谁,命令是谁给你的?你们到底是为谁做事?说错一句我就掐死你!” “老…老爷,黑鹰就是那个程侍卫,他是我的暗卫上司,命令是他传达给我的,军令如山,我…我不得不遵照执行,否则,我和我的父母兄弟,都性命不保。” 吴茵被掐得脸色苍白,有些喘不过气来。 做特殊卧底的暗探、间谍,其家人往往被组织照顾起来,这明为关照,实质扣为人质。 李兴鸿一把推开了她,吴茵即刻瘫痪在地,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脖颈,喘着粗气。 “来人!”李兴鸿对着门口大喝一声。 两名贴身侍卫推门进来。 “快去,把夫人那边的程护卫给我绑了,押解到这里来,快!” “遵命!”贴身侍卫转身离开。 李兴鸿开始怀疑,这个程护卫应该是个多面间谍,不光是青狼的人,应该还是别的…日谍? 他假传圣旨,让吴茵配合他行动,谋杀小明荃。 因为青狼是李府李老爷子的心腹,他不可能下达这种莫名其妙的命令。 自己大意了,公馆里,夫人身边居然潜伏着日谍。 家人是一年前才从杭州搬入,这个程侍卫一直跟着夫人的,好多年了,听说是老家亲戚,当时觉得比较可靠。 没想到,竟然是个潜伏日谍。 入娘的,老子这会要彻底清查身边人,连他家里的祖宗三代都查一下。 “报告上将军,那个程…程侍卫死了。”侍卫长进门报告,神色有些慌张。 “死了,怎么死的?”李兴鸿惊得跳了起来。 “从现场看,应该是服毒自尽。” “入娘的!”李兴鸿气急败坏,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齿地向侍卫长挥了挥手。 侍卫长见主人面色难看,连忙退出房外,免得遭来一顿莫名训斥。 面对难堪的事实,李兴鸿低着头开始苦思冥想,等会顾祝年他们来了怎么说,主要是怎么给陈天华一个交待。 “上将军,军调司的人已到了公馆门口。”这时,侍卫长进来禀报。 “知道了,让他们等一会。”李兴鸿没好气地哼了一句。 “老爷,我要跟您告别了!” 侍卫长刚退出,坐在地上的吴茵,忽然开了口,脸上露出痛悔的神色,“我知道这事对不起您,让您犯难了,我只能以死谢罪!” “什么?”李兴鸿听罢,浑身打了一个寒颤,他倏地站起来看向吴茵。 “老爷,请看在我服侍您三年多的情份上,请不要伤害到我的父母兄弟。”吴茵脸庞抽搐了几下,身子却慢慢地软倒了下来。 “阿茵,你怎么啦?” 李兴鸿一惊,赶紧踏前一步,伸手扶住了她。 此时,吴茵七窍都在慢慢渗出血来,“老爷,我有罪,对不起您,只能以死谢罪,我们都死了,您就跟大帅好交待了,说我们是奉命行事,是敌方间谍。” 吴茵自觉一旦被军调司抓走一审讯,她要是如实回答,这就麻烦大了,浙军、李府、情报处,还有李兴鸿,她也搞不懂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杀小明荃,这么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所以,她决定服毒自杀,这样的话,他们行凶的两个人都死了,李兴鸿想怎么说都成。 只希望李兴鸿能放过她的家人。 此时的李兴鸿心乱如麻,先前痛恨那个暗中下手的人,但此时,看到这个陪伴自己几年,恩爱有加的小妾死去,心里却又难受的要命。 “阿茵啊,你可以不死的,那个程护卫已畏罪自尽了,他是日谍,他假传命令给你,让你配合,你是被蒙蔽的,而小明荃没死,她只是受伤,只要我出面保你,你会没事的,你傻呀!”他含泪痛陈道。 吴茵听罢笑了,感觉李兴鸿还是爱她的,原谅了她,笑容在布满鲜血的脸上,显得分外诡异。 “谋杀大帅女儿,死罪!我死了,大帅心里的恨就没了,老爷才算完全解脱了呀,你若死保我活,最终我还是逃不出军调司之毒手的,大帅内心还不舒畅,这样最好,请老爷关照我的家人,阿茵来世再侍候老爷!” 她的手轻轻抚摸着李兴鸿的脸颊,猛地垂下,头歪向一边,已是死得透了。 抱着吴茵的尸体,李兴鸿忽然放声地大哭起来,心头除了失去一个亲人,还有一种压抑的莫名痛恨。 wap. /84/84495/31695696.html 第898章 年三十的新北城门 时夜,煤广新城总督府。 陈天华正在书房里批阅文件、报告,?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顾祝年走了进来。 “大帅,都弄明白了。” “什么弄明白了,怎么回事?”陈天华被弄得一头雾水。 顾祝年小声地,将刚刚在李兴鸿公馆里发生的一幕,详细讲了出来。 陈天华身体微微一震,“青狼的人,竟卧伏在李兴鸿府上,还在枕头边?” “是,经军调司暗影禀报,李府程侍卫和李兴鸿小妾吴茵,是原浙军情报处的卧底,但这次青狠的命令有些蹊跷,这样的命令,不应该是青狼亲自下达,而更像是日谍方面。”顾祝年蹙眉道: “以职下分析,应该程侍卫是日谍,他假传命令让李的小妾吴茵配合,踏小明荃的裙底,然后放开让小姐失空扑向台阶下,而在下方的程侍卫乘乱一让一推,将小姐推下侧面台阶。” “嗯,分析得很有道理,不过你漏掉了另外一种可能,命令就是青狼下的,他是日谍。”陈天华鬼魅般一笑。 此言一出,把顾祝年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惊愕失色道:“这…这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这在逻辑推理上没有问题,对吧。”陈天华乘机教训道: “搞侦探的人,要敢于假设来进行逻辑推理,要怀疑一切的事和人,尤其是人,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嗯…大帅又给咱上了一课,职下记住了。”顾祝年微笑地点头称是。 “你是说那俩人都死了?死得好!”陈天华突然冷哼了一句,让顾祝年深感莫名其妙。 案犯未经审讯就先死了,一句口供都没,还说死得好? “那大帅,这件事还要继续吗?” “算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你下去吧!”陈天华冷淡地摆了摆手。 “职下明白了!”顾祝年敬了一个礼,转身离开。 陈天华起身,来到书房小院中散步,飞鸽从屋里取出大氅,给他披上。 …… 上海大境阁,新北城门。 今儿个已经是大年夜了,往日暄闹的城门口已是门可落雀,除了几个躲在门洞里,借着一个火盆取暖的守城士兵,再也没有一个人影。 睛了几天的天气,在今天陡然又变了脸,飘飘扬扬的雪花下了一整天,时近傍晚,雪虽然停了下来,但北风却一阵紧似一阵,刀子般地切削着人们的脸庞。 夜色渐浓,城门洞里点起了火把,在风中摇曳,风穿过城门洞,发出呜呜的呼声。 士兵们虽然尽量地凑近火盆,仍然不是跺脚搓手,长枪都靠在墙根,这鬼天气,枪杆跟冰砣子似的,拿在手里冻得手生疼。 一名沪军排长走了过来,“弟兄们,到时辰了,关城门,门楼子里已准备了酒菜,咱们也得过年呀。” 兵卒们欢呼一声,早就盼着这声招呼了。 待在这门洞里,早就冻得受不了啦,门楼子里有着暖哄哄的火盆,热气腾腾的菜肴,烫得热热的美酒,众人早已是望眼欲穿。 “关门关门!” 大家乱哄哄的叫嚷着,几个士兵合力推动沉重的大门,准备关闭城门,结束大年三十这天的差事。 城门刚刚关上一半,远处却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还隐隐传来呼喊声。 那排长侧耳听了一下,“且慢,好像有马过来了。” 士兵不满地嘟囔道:“排长,咱到时间了呀,谁叫他们不早一点来,关城门,让他们在外面吃一夜风雪吧!”边说边去推另一扇城门。 排长却摆摆手,“等一下等一下,这大过年的,大家都不容易,谁没个救急的时候?咱们只不过等一小会儿,城门要真关上了,这些人可就要等上一个晚上了,合着一天都过来了,还在乎这一小会儿?” 这位排长心眼好,可不像边上那几个兵痞子。 见排长都这种说了,士兵们都停了下来,“也就是排长您心好,菩萨心肠,换个长官,才不理会他们呢!” 马蹄声越来越清晰。 “兵大哥,请等一等!”声音也清晰地传了过来。 不大会儿,一辆双驱豪华马车,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一路狂奔而来,快到城门口,赶马的汉子手上一紧,鞭梢一扬,啪地打了一个响鞭,拉车的两匹马前蹄蹬直,在雪地硬生生地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稳稳地停在了城门口。 “好功夫!”排长脱口赞道,“两匹骏马!” 他似乎很识货。 赶马的汉子拱拱手,郎声道:“多谢各位长官行方便,要不是碰到您几位好心的长官,今儿个小人可就要在城外过年了。” 排长微微一笑,道:“与人方便,就是自己方便嘛!不过这位好汉,按沪军城规,进城可是要检查的呵。你马车里还有些什么人?” 其实,这位排长识货的,他看到这汉子马术精湛,这样的身手居然只是一个赶马车的,心里有些犯嘀咕,而且拉车的两匹马神峻异常,比起自己所骑的战马还要好。 用这样的骏马拉车,未免也太奢侈了些吧。 “这个…”汉子迟疑了一下,沉声道:“长官,实不相瞒,这车里坐的是我家小姐,是女眷,这实在是有些不方便啊!” 排长笑脸一敛,严肃道: “让你们进城,已是本人心存仁念了,可这进城要检查,乃上峰订的规矩,你莫要使我为难呵。” 马车里面似乎叫了一声,赶车的汉子赶紧凑了过去,却见马车窗门打开了一条缝,从里面递出一样东西来。 借着火光,排长匆匆一瞥,一张绝美的侧脸一晃而过。 赶车汉子将手里一面金灿灿牌子,笑着递给那排长,道:“长官,有这个东西,可以不用开车门了么?” 那排长接过来扫了一眼,脸色不由得一变,却是双手将牌子还给了汉子,歉意道:“哎哟喂,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罪过罪过,请吧!” 汉子将牌子从车窗里重新递了进去,却又接过几样东西,对那排长道: “我家小姐说了,耽误了几位长官的时间,这是一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不要推辞。” 排长微微一笑,也不推托,他接了过来微微躬身道:“谢谢小姐了!” 看着马车去远,一名士兵好奇地凑了过来,道:“排长,这又是那一家的贵人哦!” wap. /84/84495/31695697.html 第899章 年关的福开森公馆 排长笑了笑,他掂了掂手中的东西,沉甸甸的,打开一看好家伙,却是几锭成色十足的雪花银。 “张三,你赶紧去城里富贵居,将上好的酒菜弄一桌来,咱今儿也享受一番。”排长大声嚷嚷道。 “好呐!” 张三兴奋地接过一大锭银子,“啊哈排长,还是您厉害,就等这一小会儿,便给弟兄们弄到了一桌富贵居的酒菜,今年年关过得够好的了。” “这叫与人方便,就是自己方便!这句古人老话,放在今晚他就值钱了,哈哈…”排长得瑟地笑道。 …… 四轮豪华马车稳稳驶入城里,辗过的雪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印。 马车熟练地穿街走巷,快速进入法租界的武康路,在福开森公馆前终于停了下来。 这里是军调司上海总部,陈琪美他们知道,但处在法租界里面,一般情况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再说,他现在跟陈天华之间,表面上双方还在通话沟通,兄弟情面尚存,他也不想去怎么样。 汉子跃下马车,在一间朱红色四扇开的大门上,用力地敲响了铜环,门打开了一条小缝,一个警卫似乎正在吃年夜饭,嘴里喷着酒气,很不耐烦地说道: “谁呀,这么晚来有什么事?” 汉子低声说道:“兄弟,请快去回禀主人,说雪狐小姐过来了。” 此话一出,大门快速被拉开,几个警卫一脸惊喜地走了出来,“原来是雪狐小姐来了,哎呀呀,主人早就吩咐过了,只是想不到这么晚才到,我们都以为今天进不了城呢,快快请进来。” 马车快速进入大院里,在一号别墅前停了下来,汉子从车辕上取下一个杌子,放在车旁,“小姐,到了!” 车门打开,丫环打扮的韩静先跃下马车,回过身小心地扶着被狐裘裹得严严实实的许云媛,踏着小杌子走下了马车。 随后,是首席侍卫宋瑜,搀扶着同样包裹严实的鸾蓉,最后下来。 这时,福开森公馆的女主人-白狐于凤,已是疾步迎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七岁左右的男孩,他见到许云媛便扑了上去,“姆妈!” “小杰,我的宝贝儿。” 许云媛张开双臂,紧紧拥抱自己的儿子,眼泪夺眶而出。 “云姐、鸾蓉小姐,咱们还是快进去吧,外面太冷,别冻坏身子。”于凤开口,她快速张啰着,让手下人将行李等都搬进别墅里。 “好,小杰,咱进屋去吧!”母子俩牵着手,走进暖流徜徉的大厅。 公馆里早就建有供暖系统,一个二吨半规格的进口锅炉,二十四小时,为整个公馆提供蒸汽和热水。 这内外温差有近三十度,悄不留神还真的会感冒,怀孕中的鸾蓉,尤其得注意。 韩静帮着许云媛脱下狐裘,宋瑜则帮鸾蓉脱下裘皮大衣,围巾皮帽等,大家不约而同地搓揉起,那双冻得有些僵直的手。 “云姐,我们不知道你们啥时到,年夜饭菜等都已上了桌,刚开始不久,你们来了正好,快些进里屋上桌吃吧!”于凤道。 “正好,一路上没吃什么,饥肠辘辘了,那咱们一起上桌,吃了年夜饭再说别的!”许云媛搓着手,跟鸾蓉、宋瑜和韩静说道。 众人二话不说,都纷纷进大厅边上的里屋。 里面摆着一张大圆桌,原先就是于凤一家四口,加上陈明杰。 望着热气腾腾的酒菜,大家脸上都是喜气洋洋,感觉到家就是好。 不用多说废话了,相互简单打上个招呼,大伙上桌就开吃起来。 吃完年夜饭,鸾蓉被送入客房早点歇息,许云媛则来到二楼书房,喝上一口刚泡好的茶水,对于凤问道:“谢东人呢?” 于凤道:“今儿是大年夜,帮里他肯定是脱不了身,可能要明天上午才能过来,他让我跟您道个歉。” 许云媛笑道:“他做的是正事,跟我道哪门子歉,嗯,也好,他不在,我就陪小杰去了。” “是啊云姐,小杰这几天,几乎天天都在念到,问姆妈啥时候来看他,你快去吧。”于凤笑道。 “那好,我上去了。”许云媛说完,起身离开书房,到三楼寝室里去了。 跟儿子小杰有半年未见,她心里十分愧疚,乘这夜晚好好陪护一下,说说话。 …… 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初一上午。 谢东上午十点左右,才到福开森公馆,满脸通红的他,嘴里还是留有酒气,一看便知昨晚喝了不少酒,而且喝得很晚,以致于上午还有浓郁酒味。 他一见到许云媛,便连声告罪,“掌门,还请宽恕职下不恭之罪,实在是帮里规矩,大年夜非得灌我酒,您知道,这些人还真是得罪不起,平时用得着他们的地方多着呢!” “你不用解释这些,我也不会怪你,不管你喝多少酒,交什么朋友,只要不误事就行,谢东,你在上海滩各码头的网络铺设,总体来说,我还是比较满意的,对于青洪帮等各方势力的掌控,你还要加大力度。” “是,掌门,职下一直在努力做这件事,现在可以说半个上海滩码头帮派,无论是青帮洪帮还是斧头帮,都在我的手中,官府做不了的事,我伸伸手便可解决。” 许云媛微微撇了一下嘴,却没有反驳,“你安排一下,我要尽快见到刘玉芳。” 谢东稍微有些为难,“掌门,刘玉芳现在被陈琪美那厮盯得严严实实,左右丫鬟女佣,包括侍卫等,都是他派的人,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察觉,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有些难度。” “所以,我才在大过年的时候赶过来,这几天总会比平常稍微松懈一些吧,你尽量在这几天安排我见到刘玉芳。”许云媛不容置疑地说道。 “职下明白了!”谢东紧张得额头上冷汗都要出来了。 他深谙许掌门的脾性,但凡她决定的事,多解释无益,努力去完成,这才是硬道理。 …… 正月初二晚上八点许。 新闸路仁和里,锐俊学社。 昔日热闹无比的学社里,如今是冷冷清清。 学社里正月间放假,职员们都回家过年去了,只有社长刘玉芳,独自守着这栋洋楼宅院。 院门口两个红灯笼在风中摇来摆去,门卫早就锁好了大门,袖着手缩回到房里,就着一壶好酒,几个荤菜,有滋有味地享受去了。 /84/84495/31702146.html 第900章 夜访锐俊学社 锐俊学社是刘玉芳和陈琪美,俩人从浙江绍兴府的镜明学堂辞职之后,到达上海的第一个落脚点。 这是一栋小型花园别墅,院门进来是一个小花园,穿过花园就是一栋法式三层洋楼。 一二层为锐俊学社的工作、活动场所,三层是主人书房,起居室,寝室等。 这栋花园洋楼,原是浙江富商陈宗玉,在上海购置的一处私产,十年前赠送给侄子陈琪美,作为他与刘玉芳的婚房。 俩人在这里渡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蜜月期,然后双双东渡东瀛求学,又一起加入到革命会党,结识了不少会党大佬。 两年后他们夫妻俩回国,把这里开设为锐俊学社,实为会党在上海的第一个据点。 十年过去了,物是人非。 陈琪美现在沪军都督府官邸,每天莺歌燕舞,不缺美女相伴,而她仍坚持在此,孤灯残烛,守着她的初心与梦想。 他们之间的婚姻,名存实亡,双方形同陌路,表面上是井水不犯河水。 起居室里,上好的白炭火烧得正旺,屋里暖融融的,一身素装的刘玉芳独坐在炭火边,腿上裹着一条厚厚的羊毛毯,手里拿着火钳,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翻弄着炭火。 在她身边的小圆桌上,却摆放着一整套茶具,小火炉中,用精檀截成一小截一小截的木柴,毕毕剥剥烧着,水壶里的水却是已沸腾了。 起居室的门,轻轻被叩响。 “进来吧,还敲啥门呢!”她头都不抬,嗤之以鼻的不悦道。 陈琪美安排的那个女佣,是广东过来的,语言不太通不说,平时走路蹑手蹑脚,像做贼似的。 房门推开,许云媛脸带着微笑,出现在门口,她跨进房内,随手将门关上,“芳姐一向可好!” 刘玉芳一个怔愣,猛地抬头惊讶道:“怎么是你,云儿妹妹,你是怎么进来的?” “可费了一番周折,想悄悄见到你,可并不容易呵!” “哎哟,陈英士那点小伎俩,几个木头人,怎是你雪狐的对手?这点障碍难不倒你的。”刘玉芳的笑容,一点点地舒展开来,“快坐下,今晚有伴儿就不寂寞了!” 许云媛嫣然一笑,她熟练的将桌上茶具摆好,亲自泡沏茶水,“还是芳姐面子大,大过年的在外面,大都督还是派了不少人来保护你呵,想要悄然进来,还真不容易呢!” 刘玉芳嘿嘿笑道:“你不还是进来了么,都说军调司神通广大,果然是名不虚传。” “这些不过是上海滩上的鸡鸣狗盗之辈,那能入芳姐你的法眼。”许云媛一边冲着茶,一边说道。 一双玉腕上下翻飞,转眼之间,就已将碧绿如玉的茶水冲好,推到了刘玉芳的面前。 端起一小盏茶水,先嗅了一下,然后又抿了一口进嘴里,看了许云媛一眼,她赞道: “不愧是大家闺秀,沏茶手艺不错,不过,有劳军调司掌门亲手沏茶,我有些过意不去啊。” “多谢芳姐夸奖,只要姐姐开心,妹妹做啥都成!”许云媛也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润润喉咙。 “说说,怎么今年又跑到上海这边来过,在煤广新城过多好啊!”刘玉芳一口干了手中茶水,把茶盅往桌子上一顿,开口道。 她心里清楚,许云媛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正月初二就来到锐俊学社,而且宅院外面都是陈琪美的明岗暗哨。 许云媛微微一笑,“云儿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鹤卿先生目前在武昌,在共和政府中主抓教育,他邀请你北上武昌,助他一臂之力。” 刘玉芳柳叶眉一掀,问道:“鹤卿先生身体可好?他离开这里一年有半,我像关在笼子里似的,一点他的消息都没。” 她没有正面回答,似乎很关心老师的身体,却回避了他所从事的教育事业,这让许云媛尴尬不已,哭笑不得。 “芳姐,教育事业不就是你一身的追求吗?现在有这种好的机会,她干嘛要回避。”许云媛急了,她直接了当提出。 “哎,实话告诉你吧,我是身不由己。”刘玉芳终于开口讲到实质问题上来了。 “鹤卿先生离开上海去华之那里,这让英士恼怒不已,感到颜面扫地,倘若我再决意离他而去,就是众叛亲离之局面,这会让他更加的怨恨陈华之,更加的自暴自弃,我跟他虽说夫妻之情已尽,但仍然是十余年的战友,是亲人,我不忍心看他这样堕落下去,最终毁了自己。” “可陈英士的秉性,你是清楚的,他刚愎自用,自以为是,断然不可能听取别人意见,包括鹤鸣先生和你的,蔡先生已对他很失望,这才离他而去,难道你还不死心嘛,一定要陪着他走向灭亡?”许云媛不再客气,她沉声道: “华之让我转告你,他说你不去武昌也成,但希望你离开上海,离开英士,出国考察,或是回到绍兴都成,他来承担你的一切费用,他说,陈英士不值得你为其付出所有。” 刘玉芳用双手搓揉着自己的脸庞,苦笑道: “谢谢华之兄弟的好意,我还是想留在上海做最后努力,希望在生死关头还能拉英士一把,也许,到了山穷水尽,失去一切之时,他能幡然悔悟,我愿陪他归隐乡下,平淡地走完下半生。” 哎哟喂,原来,刘玉芳一直放不下他,因为她的内心深处,依然还爱着陈琪美。 痴情一生,糊涂一世。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许云媛已感到无话可说了。 “那…芳姐,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你尽管说!” “你什么都不用为我做,我不需要,我这样过得很好,居家静养,老来也许跟佛有缘,自从双栖老家的父母去世之后,我一切都想开了,陈英士是我这辈子,唯一放心不下之人,当然,还有一个人,也是我牵挂的亲人,那就是华之,阿姐拜托你照顾好华之,就是你为我做的事。”刘玉芳微笑着,心平气和地说道。 许云媛听罢微微一怔,想了一会,迟疑着提出一个傻傻的话题,“芳姐,如果有一天,英士和华之俩人正式开战,打了起来,你站在哪边?” “哪边?我哪边都不站!”刘玉芳冷然道。 /84/84495/31703640.html 第901章 新女性的困惑 “假如开战的结果,英士这边彻底失败,或者说他自身也出了意外…那你会怎么做?”许云媛紧追不舍,既然开了口,那就刨根问到底。 刘玉芳明白,许云媛所说的意外,那就是死了,她抓起桌上的茶水,一口倒进嘴里猛地吞咽了下去,然后凄苦地说道: “若是这样一个结果,我不会怨恨华之的,埋了英士我选择到普陀山出家。” 看来,她的心里早有准备,或者说是后手吧。 许云媛忽然觉得,自己费了不少心思,悄悄来见刘玉芳,完全是多此一举,明目张胆地进来拜访就是了。 原先她还有一个动用特殊渠道,悄然将刘玉芳转移出上海的大胆计划,现在看来完全就没这个必要。 有些人的命运,上天早就安排好了的,像刘玉芳现在,一眼就能看清楚她的归宿,那就是出家,归于佛门。 “云儿妹妹,别光说我的事了,说些别的,比如鸾蓉在你们那边过得如何?她现在干啥?”刘玉芳拿着火钳在拨弄火炭。 看来,她的消息还真的闭塞。 “哦,你说到鸾蓉呀,她过得还不错,这次她跟我来到上海,在福开森公馆那里住着呢,再过半年就要当娘了。” 许云媛一边喝着茶,一边貌似很平淡的吐露了这个一句,可把刘玉芳搞懵逼了。 “要当娘了?”刘玉芳嘟噜着霍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许云媛,眼中满是震惊之色,“谁的孩子?” 啪的一声,手中的火钳却是掉进了火盆之中,溅起一大蓬火星。 她忽然发现,自己这句话问得很多余,而且愚蠢。 相当初她阻止了陈琪美的企图,没想到鸾蓉却早就爱上了陈天华,七拐八拐的,俩人还真的在一起了。 其实,在汉口红袖书寓出事之后,她当时就后悔将鸾蓉拽进革命队伍中来。 实际鸾蓉是个毫无革命觉悟之人,她倒是个很有经商头脑,驾驭人能力超级棒的女人。 现在,鸾蓉成了陈天华的妾,将来注定这一辈子很不平静。 “云儿,你不在意她吗?”刘玉芳喃喃说道。 “在意,我当然在意啊!为此,我跟陈天华到现在还闹着别扭呢!”许云媛把弄着手上的空茶盅,苦笑道: “不过现在想通了,咱女人生来就是命苦,说是要妇女解放,但实际这天下还是男人的,男人把控着一切权利与机会,而且女人还爱英雄,特么犯贱,鸾蓉跟我的经历一样,都被陈华之救了,也都毫无保留地爱上了他,所以,我能理解鸾蓉的心情。”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却流露出不同之色,一个释怀,另一个惊骇。 “老天真的会作弄人,倩华、鸾蓉与你,都是我刘玉芳最亲的亲人,小妹妹,曾经是新女性运动的先驱,可现在,却都先后侍奉起同一个男人来了,这岂不是对新文化运动最大的讽刺吗?”刘玉芳叹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连玉芳姐你,一个高举革命旗帜的先进女性,也不是被现实打了脸,看破红尘,准备出家了吗?”许云媛毫不留情,反唇相讥。 “你说得没错,一切旧观念,旧思想,尤其是涉及个人利益的私欲,贪婪,很难能一举砸碎,由此可见,无论是新文化运动,还是共和革命,决不是一早一夕之事,需要经过一个漫长岁月,还需要不断的斗争,完善。”刘玉芳站了起来,在房中转了几圈,有感而叹。 “是啊芳姐,正因为如此,我也想通了,那就随波逐流,做自己该做的,想做的事,让自己这一生过得有意义,有尊严,能很好地保护好自己的家人,就满足了。”许云媛同样是有感而发。 两个当代新女性,却被现实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女人,坐在火堆旁,开始谈古论今。 …… 天边微微露出了曙光,飘飘洒洒的飞雪已渐渐稀疏下来,偶尔有几片落下来,随着寒风在空中打着滚地不知飘向何处。 街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屋檐之下挂着长长的冰凌,被灯光一照,闪着七彩的光芒。 许云媛没有坐马车,她狐裘外面又裹着一件斗蓬,斗蓬之下,几缕黑发被寒风扬起,小鹿皮靴踩在积雪之上,发出吱吱喀喀的响声,在其身后留下一行深深的足迹。 左右两边是扮作侍女的宋瑜和韩静,她们头缩在皮袍毛领里,双眼机灵地扫视着前方,手揣在怀里,紧紧握着一把子弹上膛的勃郎宁m-1903手机。 在这上海,想必许云媛的身份一旦暴露,必然有很多人欲杀之而甘心吧。 在她们的身后,十数个军调司的特勤们,扮作一些闲散的汉子,或孤身一人,或三五成群,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身后。 穿过数条街道,已是过去了近一个时辰,天色大亮,许云媛心中忽地有所感应,她抬起头来,看向数十步外的一幢花园式大院。 绯红色的大门之外,已有十数个家丁正挥舞着扫帚,奋力清扫着积雪,门槛之上,一个丫环模样的人,却牵着一个粉妆玉啄的男孩。 小男孩正咬着食指,双眼闪闪发亮地看着那渐渐堆高的雪堆,回头似乎与那丫环低声央求着什么,那丫头却笑着连连摇头,小男孩便显出一脸的沮丧来。 韩静发现许云媛的异样,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脸色也是一变,那幢院子的大门外,两个写着许字的大红灯笼,正随着寒风飘飘荡荡。 这里是许府,是许氏双亲在上海城里的家,不知不觉之中,许云媛居然走到了这里。 自从数年前,她和陈天华到朱家甪恳求许氏族长,也就是她的爷爷,让许家将其重新出嫁的愿望破灭之后,许云媛就再也没有跟许氏家族,保持任何的联系。 一方面是失望,另一方面也是保护。 她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树敌自然不少,要是对手去伤害许氏双亲,或是以此来要挟她,又咋办?! “小姐,我们走吧!”韩静伸手牵住许云媛,在她耳边低声道,“许府之中,很多人认识小姐,咱们还是快走吧。” 许云媛微微点头,任由韩静和宋瑜牵着她,沿着街道的另一侧走过。 但侧脸看着那扇熟悉的大门之时,她的心头仍是阵阵恻然,眼泪禁不住地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 /76/76898/28948235.html 第902章 重游名仕馆 牵着小男孩的丫头,显然注意到经过自己门前,这三个女子的神情,三人一身不菲的装束,让那丫头不禁多看了两眼。 恰在此时,许云媛转过脸去,与她正好打了一个照面,丫头的嘴巴陡地张成了o形,猛地一弯腰,抱起小男孩,风一般地转身跑进了宅院内。 “走吧,小姐,那丫头认出您来了!”韩静一惊,与宋瑜两人一左一右地架起许云媛,迅速离去。 片刻之后,许父只身穿一件中衣,外披一件棉袄,如飞般地奔到院门口,倚门而望。 街道之上,除了自己的家人正在清扫积雪,又那里还见其它人的身影。 手按着门框,头上已添了无数白发的许父,沮丧地低下头去,他转过身佝偻着,意态萧索地向院内走去。 此时的他自然不知,在街道的转角处,一双噙满热泪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小姐,我们走吧!” “掌门,此地非久留之处,我们身后有尾巴,回公馆去吧!” 韩静和宋瑜都在劝说。 “不不,前面就是城隍庙了,我们去名仕馆坐会吧,宋瑜、阿静,我想歇一会,喝几杯酒,吃个早餐。”许云媛说道。 看着主人的神色,俩人欲言又止,只能同意。 名仕馆与几年前相比,却是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一副素颜模样,傲然挺立在豪华大酒楼之林,并不显丝毫寒酸,反而是别有一番风味。 此时时间尚早,打着哈欠的伙计正在清扫门前的积雪,显然昨夜也是熬了一个通霄,睡眼惺忪,精神不振。 名仕馆原先是革命会党的秘密联络点,馆长是刘玉芳,现在,这里自然是公开了的,名正言顺归属于沪军都督府的私产。 上次许云媛跟陈天华带儿子小杰,三人一起来城隍庙,慕名而来名仕馆,结果差点搞成一场大战,好在当时是刘玉芳暗中解的围,他们没就餐便匆忙离开了。 这次算是故地重游。 看到三位衣着华丽的女士到来,伙计以为是到城隍庙烧头香归来的女香客,顺便到名仕馆吃素食早点,再回府上去。 伙计倒也没有忘了自己的职责,他放下扫帚,拍打着手袖碎雪,带着笑脸迎了上来,“三位香客,这么早啊,小店这时还没有开张,吃早点的话要稍微等一等。” 韩静道:“找一个安静的雅间,我们先坐着等吧。” 伙计似乎有些为难地说道:“今个才初三,这时候大师傅估计还没有来呢,客官便是进去了,也没啥可吃的。” 韩静从怀里摸了一小锭银子塞给那伙计,笑道:“大师傅没到没啥关系,我们先进去等着,这位小二,外面天气这么冷,总不能让我们在寒风中等着吧。” 伙计掂量一下手中的银锭,怕不有小二两吧,脸上的笑容,顿时像春天的花朵般盛开,惺忪的眼睛也一下子变得炯炯有神起来。 “那是那是,三位香客请进,请进,只是小店早上还没有生火,也是冷得紧,三位请到二楼随便找一雅间就坐,小的马上给三位生火端进来。”那厮点头哈腰道。 韩静点点头,扶着许云媛步入名仕馆的大门,宋瑜稍微落后两步,她在细心观察四周。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多时,那店小二已是生起了一盆旺旺的炭火,殷勤地端进雅间。 “小二,先温上两壶上等女儿红,什么瓜果点心,各式冷盘,只管端上来,再来一壶极品龙井!”韩静在桌角上放了一大锭银子,扯开嗓子嚷道。 “好呐!” 店小二看得是两眼发直。 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女香客,出手阔绰,这锭大银,别说点心瓜果冷盘,便是在名仕馆办一桌宴席也足够了。 两壶温热的上等女儿红酒,还有水果盘,花生米等素食冷盘,很快送了进来。 韩静倒上一杯酒,推到许云媛面前,“小姐,先喝上一杯去去寒气吧!” 许云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呛得大咳起来,酒水喷出,将胸前衣襟打湿了一片,脸也呛得通红。 韩静心中难过,起身掏出手帕替许云媛擦着酒渍,低声道: “小姐,世上之事,总有不能尽如人意的,便是天上月儿,一月中又能有几天是圆满的呢?” 别看韩静是贴身丫鬟出身,做起思想工作来,那是一套套的,还能文绉绉地讲出典故来。 许云媛抿嘴笑了笑,替自己再倒上一杯酒,眼中显现出看尽世间沧桑之目光。 “小姐,你有什么苦,尽管对阿静讲吧,说出来心里就会好很多了!”韩静鼓着脸沉声道。 许云媛摇摇头,柔声道:“阿静,这没什么的,过一会儿就好了!” 韩静还想再劝解一下,忽听楼下传来一个声音,“小二,找一个上好的雅座,有什么吃的,尽管端上来!” 两人听罢遽然变色,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掌门,好像是雷公!” 在门口警戒的宋瑜,从门缝里看见正在上楼来的两个人,为首的正是北洋陆军情报司提督雷震春,另一个自然是他的助手,会办余云贵。 “雷公?他怎么也在上海?” 果然是他,怪不得声音是那么熟悉。 许云媛先是一愕,继而笑道:“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首啊!” 韩静拔出腰间手枪,双眼炯炯放光,“宋姐,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宋瑜并没有回应,她同样是掏出手枪来,眼神却扫向许云媛。 这事该由掌门决定。 “先别慌乱,这里可是沪军的地界,不是租界,动起手来,沪军来了可麻烦大了。”许云媛不同意先动手。 单说雷震春和余云贵俩人,年前在淮安视察军事防务,他们俩同样惦记着苏南这块富庶之地。 听说年前结束的苏州战役,太湖联盟被陈天华的共和军,打得是丢盔弃甲,最终被浙军围剿是全军覆没,金天龙当场毙命。 据说沪军在这次战役中也损失了三千余人,伤到了元气,现龟缩在上海境内,依仗租界苟延残喘。 雷震春这厮嗅觉灵敏,他觉得这时候是劝降陈琪美的最佳时机,而且他跟蒋尊良个人关系不错,索性进入上海大本营来,伺机通过蒋尊良,面见陈琪美。 他们是昨天晚上才到,就习惯性住在城隍庙附近的一家上等客栈里。 当年两人也是这家名仕馆里的常客,昨夜刚到,今天便迫不及待地要来旧地重游,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已是很早了,却更有早来客。 /76/76898/28948236.html 第903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刚刚踏上二楼地板的雷震春,身形忽地凝住,伸手入腰间握住勃郎宁手枪柄,两眼看向二楼的一雅间。 “怎么了头儿?”走在他身边的余云贵,太熟悉老板这一动作,也是把手伸进怀里的同时,愕然问道。 “二楼雅间里透露出阵阵杀气,有敌人!”雷震春低声道。 余云贵一惊,他本能地向前一步,用身躯挡住自己的头儿。 此时,雷震春的心里却是暗暗叫苦,敌人预先埋伏在这里,显然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如果在这里打起来,怕是想要逃出去,不是那么容易吧。 他们就是这两把枪,两双手,敌人可是数不胜数,围上来就糟之极矣。 可转眼一想,这也是奇了怪啦,昨晚刚入城,神不知鬼不觉的,是什么人对他们俩的行踪,掌握得如此准确? 这怕是有内奸呵! 两人凝立在楼口,手伸进怀里,又不敢盲目掏枪出来,处境十分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妥。 “雷先生,想不到在城隍庙也能遇到你们二位,当真是冤家路窄啊!”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那雅间里传出。 听到这个声音,雷震春如释重负,他伸手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余云贵,朗笑道: “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许掌门,我们可真是有缘份啊,大过年的,你不在新城陪着陈大帅过节,巴巴地跑到上海来作甚?” 雅间的门霍地打开,宋瑜一脸不善地站在门口,许云媛端着酒杯坐在桌前,旁边护着她的是韩静。 “雷先生忘了,上海是我的家,我的娘家。”许云媛喝上一口酒,回复道。 “这么说来,许掌门还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啰,哈哈…雷某能否进去一坐?”雷震春嘴上毫不留情。 许云媛脸微微一红,按常理她目前仍算是寡妇,陈天华的地下情人,雷震春这是明里暗里的在羞辱她。 “你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早知今日,我当初就应该一刀劈了你,宋瑜,让他进来!”许云媛愠色道。 雷震春根本就不在乎,他大摇大摆地走进雅间,眼角都没有扫一下门边,那位杀气腾腾的首席护卫宋瑜,更没有正眼瞧瞧,这位怒目横眉的侍卫副官韩静,大刺刺地扯了椅子坐了下来。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许掌门,你看我们两人相隔何止千里,却能在同样的一个早晨,在一个不同凡响的地方重逢,不是缘份是什么?”他咧嘴嘻皮笑脸可调侃道。 许云媛并没有理他,否则,就掉入他的话套里了,她自顾自端着酒杯抿着酒,瞥见宋瑜堵在门口,不让余云贵进雅间里来。 余云贵气得站在门边,和宋瑜两人互相瞪视,如同斗鸡一般。 “宋瑜,别这么小家子气,让他进来坐吧!” 宋瑜哼了一声,示威似的冲余云贵扬扬拳头,身子一侧让其进屋,然后关上门,走到许云媛身边的空椅子坐下。 余云贵低声嘟囔了一句,也在雷震春身边坐下,形成三对二的局面,双方相互隔着桌子,保持相对距离,以及高度警惕性。 “雷先生,你好大的胆子,居然从北方千里迢迢的,赶往上海来,不怕陈琪美把你捉了去?!” 许云媛想了想,还是很大度地笑着,替雷震春和余云贵各倒上一杯酒。 “谢谢赏酒!”雷震春拱一拱手笑言道: “许掌门一个纤纤女子,也敢来这龙潭虎穴,我一个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焉敢落于人后?” 许云媛仍是含笑反讽道: “请雷先生别忘了,我们与沪军,同为反清共和之友军,而且陈英士乃我家大元帅的兄长,俩人虽有意见分歧,但关起门来,那终究是一家子人嘛,而你雷震春可是革命党人诛杀的对象,只怕你我大大不同啊,相信沪军情报署,都督府,都会抓住你而后快呵!” “是吗?那雷某可是太荣幸了,不过许掌门说你跟沪军是一家人,我倒是不大相信,许掌门敢跑到街上自报家门、大喊三声,若还能安然无事的话,雷某在此给您跪着斟酒陪罪,如何?”雷震春撇着嘴,反唇相讥道。 许云媛被呛得哭笑不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何必去做那种无聊的事。” 两人打着嘴巴仗,另一头宋瑜却和余云贵较上了劲,两人各执着一双竹筷,隔着桌子,在一盘花生米上你来我往。 余云贵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想去捻花生米,宋瑜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执着竹筷,偏生不让他得手,两人手中变化多端,筷子舞成一团影,却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雅间的门被轻轻敲响,屋里的人谁也没有在意,都以为是名仕馆里的那位跑堂小二。 “进来吧!”韩静懒洋洋说道。 房门推开,那人却没有立刻走进来,而是站在门边,轻笑道:“两位情报界大佬,光临咱名仕馆,顿时让这里蓬荜生辉,欢迎…欢迎啊…哈哈…” 格的一声,余云贵手中的筷子断为两截,而宋瑜手中的竹筷,却是失去控制,不由自主地向下插去。 哧的一声,将盛着花生米的洁白瓷盘戳了两个小眼,筷子深入到桌面之上。 两人较量,终究还是宋瑜的内力更强劲一些。 门口那人披着一身藏青色的披风,削瘦的脸庞带着一丝得意神情,手正抚着巴下长须,含笑看着房内数人。 “汪其正…” 许云媛和雷震春大为意外,俩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宋瑜、韩静两人的手同时摸到了怀中,身躯护住身后的许云媛。 雷震春和余云贵挪开椅子,同样握紧了怀中短枪,四目聚精会神地盯着对方,作搏斗状。 这明显是跟踪许云媛她们过来的,宋瑜当时就有察觉,刚才被雷震春的突然闯入,她被迫放弃门口警戒。 没想到还真是沪军情报署的人跟踪到此。 汪其正可不是啥酒囊饭袋,功夫比起雷震春,宋瑜俩人,也差不到那里去,跟韩静,余云贵那绝对是有的一拚。 “大家都不必惊慌失措,汪某今天不是来抓诸位,去邀功请赏,大过年的,又是同行中人,咱们坐下来喝杯酒,叙叙旧如何。” 汪其正做出一付很坦荡的样子,随手将披风解下,顺手挂到门边的挂钩上,便像多年好友突然重逢一般,走到桌边。 /76/76898/28948237.html 第904章 做人留一线 他扫了一眼屋内五人,哑然失笑道: “二位大佬正月间来到上海滩,汪某是本地人士,可谓是半个地主,怎么地也要来招待一番吧,请二位不要埋怨汪某唐突呵!” 许云媛淡然一笑,她站起来抱拳道: “云媛先要谢过汪署长,当年在上海城外救过我和陈大帅一命,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杯薄酒,云媛先行谢过。” 说着,她端起桌上酒壶,先给汪其正倒满一杯酒,然后端起自己那杯,先干为敬。 “哎哟,难得许掌门还记得这事,我都快忘了都。”说完,他端起桌子上这杯,仰脖一口干了。 没想到,这个雪狐还记得当年那当子事,他记得是袁方当时在上海,听得革命会党中,有人要伏击陈天华的汇报之后,当即决定出手相救。 不过,能成为救命恩人,还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尤其是当下沪军不顺畅的情况下,有了这张护身符,多了一条后路,也许将来有用。 许云媛灵机一动的举措,一下子把雷震春给孤立了起来,人家攀谈救命之恩,关系很自然的就走近了一步。 雷震春用手中筷子轻敲着盘沿,道: “汪署长,江湖上存活了几十年,大名鼎鼎的军咨司,一夜之间就土崩瓦解,让人唏嘘啊,而袁提督去了共和军,汪署长则偏安一隅,难道不觉得屈才了吗?” 他这话里有话的表面上是讽刺,实际在暗示汪其正,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也许将来用得上他雷公。 汪其正当然明白,现如今势力最强的,当属陈天华的共和军,袁宫保的北洋系了,他正的算是偏安一隅,他当然没必要做事太绝,尤其是做情报这行的,两面三刀那是常有的事。 他哈哈大笑,“这些都不值一提,我倒是对二位大过年不呆在家里享福,顶风冒雪地奔到上海滩感到好奇得很,许掌门有探望老友的神圣使命,这还能让人理解,而雷公你就让人费解了,要知道沪军的首要目标,就是推翻满清王朝,你现在还是满清王朝的二品武官,可在沪军都督府属于榜上有名的人物。” “……” 三人唇枪舌剑一番,言语上倒是谁也奈何不得谁,许云媛吩咐又添上一副碗筷,这时间,名仕馆里的大师傅们,终于上岗了,精心制作的菜肴,此时已是流水价般地端了上来。 许云媛站立起来,双手捧起酒杯笑言道: “相逢不如偶遇,今儿个大年初三,我们三人倒是出乎预料的,在这里相聚了,汪署长和雷先生都是情报界前辈,云媛作为后来者,便在此先敬两位前辈一杯酒。” “长江后浪推前浪,许掌门才智惊人,汪某佩服的很哦,论级别我是三人中最低的,这杯酒应让我来敬你们二位,以后日子长得很,许掌门和雷公,可不要把我拍死在沙滩上哦!”汪其正打趣道。 对于许云媛在数年之间,便构建起军调司,并能与经营几十年的军咨司,北洋军分庭抗礼,说实在的,汪其正还是非常敬佩。 现在虽说是各为其主,但相互之间并没有大恨大仇可言,反倒是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雷震春也举着酒杯站了起来,“我却也要敬许掌门一杯,感谢你上次手下留情,没有砍下我这三斤半啊” 三人杯子略碰了一下,眼里却都是闪出火花,大家都是豪爽的一饮而尽。 许云媛脸上笑着,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咄咄逼人,“唉,如果时光倒流,当初在崇明岛,我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先砍了雷先生这三斤半再说。” 汪其正听罢大笑道:“许掌门果然是性情中人,快言快语,看来雷公以后还得小心一些才是。” 雷震春微微一笑,对着汪其正举起了酒杯,“同感同感啊,汪兄说出了我的心声。”当的一声,两人倒似搭成了某种默契。 宋瑜和韩静都诧异地看了一眼自家主人,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场合,一向睿智的掌门,忽然公然树敌。 许云媛却似乎毫不在意两人在瞬间结成的同盟,笑着捻了一筷子小菜,放进嘴里轻嚼慢咽。 “许掌门,共和军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百忙之中,你仍然来到上海滩,看来是有极重要的事情了,汪某添为地头蛇,不知能否帮上一点小忙!”汪其正表面上很是殷勤。 许云媛微微一笑,“那有这么忙,只不过清闲得过了头,有些思念故乡,特地回来瞧瞧,顺便拜访老友而已,汪署长想多了。” “是么!”汪其正故作惊讶,“东海舰队北上访问东三省,建深海岛链,湖北和苏南苏北一带,数万军马枕戈以待,只等陈大帅一声令下,便可大举北进,如此关键时刻,许掌门怎么会清闲呢?说笑了吧!”汪其正嘿嘿冷笑。 雷震春的思绪,又被汪其正几句话,又拉了回来,武昌共和军的这些举措,看似是在针对东三省,但深层次里的战略目标,无一不是指向北方中枢,由不得不重视。 如果真让陈天华得手,北洋系立刻两面受敌,处境危险。 许云媛格格一笑,道: “此等军国大事,自有我家大帅操心,我只是一个搞情报的调查司,每日只不过是鸡毛蒜皮,偷鸡摸狗的小事,大事可不太清楚,罢了,今日大年初三,却是个喜庆日子,我们尽说这些干什么,小二,有筝么!” 她忽然岔开话题。 门外的小二应声而入,“小姐需要什么?” “有古筝么?”许云媛问道。 “有,有的。” “快去拿来!”许云媛扭头笑顾雷、汪两人,道: “咱们三人难得相逢,又恰逢新年,云媛为二位前辈鼓筝一曲,以示小女子对二位前辈的敬仰。” 两人一时不明所以,四目相对,都是感到有些莫名,但出于礼节,都不约而同地点头道: “能听得许掌门亲自鼓筝,倒是我辈之福份,愿洗耳恭听。” 摆好古筝,许云媛绾起衣袖,略略停顿一下,双手已是抚上琴弦,两手一动,一段激昂的筝曲陡地流转开来。 “十面埋伏!”雷震春脱口而出,满面皆是惊讶之色。 而汪其正从容的神态之中,眼中却蕴含着一丝难以觉察的焦虑。 …… /76/76898/28948238.html 第905章 战前准备 正月十五一过,传统的年节便算结束了,过年的气氛渐渐淡去,生活又逐渐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 江南这边的气氛,又开始慢慢地凝重起来,大规模的军队调动时有发生,所有的百姓们知道,经过一年多的休养生息,共和军的战争机器,又开始要运转起来。 打过长江北上,这是共和之目标。 在煤广自治区和崇明自治区,这两块属于陈天华的大后方,各个预备役训练基地,陡然加大了强度,原来正在休假的军官和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地被紧急招回。 乘着春耕前的这一段闲暇,各地迅速召集了大量的民夫,将各种道路修整加固,煤广和崇明两地的商人和工厂,在短时间内接到大量的军方物资订单,立马全面开工,将各种各样的军需品,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军队后方基地。 汉阳兵工厂,汉阳钢铁公司,崇明造船厂和太湖造船厂等军工企业,早就复工复产了。 武昌共和军的异动,立刻随着各种渠道传向北方和广东等地,几乎所有明眼人都知道,武昌方面可要动手了。 但到底是在那个方向动手,却还不能确定。 因为目前武昌方面,在鄂豫皖边境和苏南苏中等地,都屯有重兵,到底是对上海沪军呈席卷之势,还是趁着北方尚未稳定,出兵攻击满清北洋系,一时难有定论。 各大势力的谍探,纷纷涌进武昌、煤广新城等地,发动自己的各种潜伏渠道,打探着共和军的出兵方向。 而此时,陈天华已经秘密到了湖北孝感,这里是鄂豫皖战线的作战司令部,而广水和大悟两县,是战争启动点。 罗二虎的一万八千余常胜师,湘军焦达峰一个旅六千余众,还有因苏州战役有功,擢升为旅长的罗龙云整编十二旅,也是刚调到广水一带。 苏南守军还是由杨善信旅继任,他在镇江做了数月休整补充之后,又回到了苏州府城。 孝感,这是罗二虎的司令部驻所。 指挥部巨大的沙盘上,红蓝两色旗帜标识着共和军,与北洋军驻河南的兵力驻扎所在,站在沙盘边,一目了然。 此时站在沙盘边的联席参谋长罗龙云,正手执着长竿,逐一指点着沙盘上的敌我态势,对陈天华介绍目前共和军的布署及其各点的目标。 听着罗龙云的介绍,陈天华还是非常满意,这些接受过正规军校训练的年轻将领,就是不一样,对于作战沙盘和军用地图的使用,非常熟练。 先前还担心罗二虎对罗龙云的到来,有所抵触,因为罗龙云算是小字辈,出任司令部联席参谋长,兼整编十二旅旅长,都快赶上罗二虎了。 整编十二旅,是由一个骑兵甲种团,一个炮兵团,三个山地步兵团,一个工兵营,合计约八千余人,相当于罗二虎麾下常胜师的一半,战斗力十分强悍。 其中有二个步兵团,是从崇明预备役基地征集挑选的,擅长山地作战。 现在看来,都是陈天华自己想多了。 罗二虎是个单纯武将,对自己的优缺点相当明白,对于胜利的渴望相当强烈,所以,当罗龙云到来的时候,他是如获至宝,立即便将军队的调动大权全盘相让。 作为鄂豫皖战区最高指挥官的他,只给自己保留了一份盖大印的权力。 而罗龙云此时也不避嫌,他当仁不让地对罗二虎原先的作战部署,作了相当大的改动。 他们两个,一个是单纯地渴望胜利,渴望疆场之上的金戈铁马,另一个则是感恩戴德,急于报大帅知遇之恩,同时也有证明自己价值的心思。 俩人倒是一拍即合,配合的相当默契。 “大帅,请看,在我们的对面,北洋军拢共驻扎着一百个营,约五万余兵马,分布南阳、信阳的新野,桐柏,新县等地,以大别山为依托,与我方对峙。” “而我方,共五个整编旅,共计有作战士兵三万二千余人,民夫等辅助人员近两万,都是当地征集。” “倒是敌众我寡啊!”陈天华笑道。 他的话语在作战室内引起一片笑声。 “大帅,不是我等小看对方,北洋军在豫鲁皖边界上,是过年开始扩的军,是以原清军绿营和巡防营为主体,改善了武器装备,在原先两万常备军的基础之上,一下子扩充到近十万人,这军队的战斗力嘛,我估计便连我们预备役都比不上,武器装备也比我们差不少。”罗二虎笑道。 “蚁多咬死象,大伙也不要大意呵,而对方在本土作战,绿营和巡防营中都是旧军旧思想,说不定这保卫家园的心思,能激起他们相当大的战斗力!”陈天华提醒道: “还是先说说你们的战斗布署吧!“ 罗龙云点点头,道: “鉴于双方在战斗力层面的巨大差距,以及对大型战役的经验,我们适当修改了原先的作战计划,改全面占领为长驱直入,集中兵力突破一点,然后将敌人甩在身后,大军直扑信阳,周口和安徽阜阳,宿州,最终目标是合围徐州。” 陈天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那你们准备选择突破口在哪里?” “从桐柏和新县两地突击,最终先拿下信阳。”罗龙云道: “信阳是北洋系中原主力所在,计有两万余人,它是军事要塞,左右呼应驻马店,周口,阜阳等城池,我们从这里合围,拿下信阳,,然后挥军直扑周口和阜阳。” “那另外像驻马店,南阳,淮南的敌军怎么办?”陈天华问道。 “一举占领信阳,挥师周口,阜阳,必让这四周守军胆寒,在职下看来,他们尚不清楚我方意图,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固守自己所驻扎的城池,另一个在固守的同时,派少量部队增援,但不敢冒进,只能是跟在我们的屁股后面吃灰。” 说到这里,室内众参谋人员又笑了起来。 的确,论起两军的机动能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不说共和军中,共有骑兵四个团,六千余众,就是步兵中,也装备大量骡马。 整个部队的大炮和弹药都是骡马牵引,就是为了提高军队的机动能力。 “你们在战役开始时,泄放的烟雾/弹是进攻郑州城,对吗?”陈天华不露声色地问道。 /84/84495/31711578.html 第906章 御用爱将 罗龙云点了点头,微笑道:“大帅高明,我们在战役开始时,甩给敌人的假象,就是我方将长驱直入,目的是为了最终占领郑州府城。” 陈天华手指向另一边,“你们设法要把商丘一并拿下,攻击郑州的假象就更加成立,后面徐州战役打响之后,这里可以阻击郑州援军。” “不错!” 罗龙云也兴奋了起来,“我们不但可以阻击,还可以在商丘一带,利用骑兵的机动性,伏击郑州援军,徐州吃紧,他们必然闻声来援,我们就是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吃掉援军,以震慑其他地方守军,不敢再增援徐州。” “一旦拿下徐州,淮安等地的苏北守军,就成了孤军,除了向我们投降,想不出他们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对策,这样,我们便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同时打掉了我们进攻北方的第一个大障碍。” “很好!”陈天华鼓掌道: “计划极其完善和周密,但有一点本帅要提醒你们,驻扎在豫皖翼一带的清军,有不少的骑兵,他们骠悍善战,你们要充分利用炮火和重机枪的优势,设伏重创他们,我不主张用我们的骑兵跟他们硬拼,注意战役中的战损比。” 罗二虎笑道: “大帅,您放心好了,咱们不傻也不呆,现在这种战争态势,是依靠强大的战力,而战力除了机动灵活,就是武器装备,这优势在我方,我们岂能跟他们举着马刀决斗呢,我们的骑兵,往往用在下半场。” “罗司令官讲得很对,这些也正是制定这个作战计划的依据。”罗龙云笑道:“若共和军没有这些优势,我可不敢制定如此疯狂的计划,宁愿按部就班,一步一步地啃骨头,去完成作战目标。” 陈天华大笑。 让其它参谋人员暂时退出作战室,室内便只剩下了陈天华,罗二虎,罗龙云,焦达峰四人。 “你们的作战计划很好,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本来我这一次来,就是要准备改变原先制定的作战计划,但没有想到你们已在前面,了不起。”陈天华赞赏道。 罗龙云和罗二虎对望一眼,眼眸中都流露出兴奋的神色,就算焦达峰也很兴奋。 “原本我是想让共和军再休养一年左右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啊,最近我们发现国际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北方局势出现了一些奇怪现象,迫使我们不得不改变以前的策略,提前向北洋系出兵,最终的目的,是让北洋系快速、彻底地推翻满清王朝,拥护共和,否则,我们就消灭他们。”陈天华讲道。 “大帅,又出什么事了?”罗二虎小声问道。 旁边的罗龙云,悄悄地拉了一下罗二虎的衣襟,等于在提醒他,这等事,肯定事涉高度机密,大帅如果想说,一定会告诉他们,不想说,你问了反而让大帅为难。 果然,陈天华笑了一下,并没有接罗二虎的话题。 “你们的战术基本与我的战略目标接近,我就不用多说了,开战之际,我会来孝感督战,但先说明白了,我只是来看看,绝不干涉你们的指挥!” 罗二虎,罗龙云和焦达峰三人,都会意地点了点头。 大帅前来,也是为了确保这次声东击西的苏北战役,无后路无忧,万一南阳,平顶山,甚至于郑州的清军,不管不顾地出兵增援,会严重影响战局,这就需要统帅作出重大军事调整。 “还有一点我得事前告诉你们,开战之时,我手上只有顾祝年的警卫师,从中抽出五千骑兵作为你们的总预备队,除此之外,你们将不再有援兵,你们要用手里这些部队,给我达成战略目标。”陈天华用力地捶了一下桌子,震得上面的东西全都跳了起来。 罗二虎他们三人都对望了一眼,神色里都是郑重起来,“什么时候开战?” 陈天华咬紧牙关说道:“再过半个月,春暖化开,东海舰队将在海上攻占连云港和日照等地,宋小牛率一万精锐从这两地登陆,跟你们一起夹攻徐州。” “明白了大帅。”三人扣靴敬礼。 …… 从孝感返回,陈天华又出现在了九江,这里已经集中了宋小牛的整编第六突击旅,将近一万人马,将陈二放在江西境内的一半人马,都抽调了出来。 好在这里兵源充电,赣西赣南这里的山区矿业,有许多矿工子弟乐意参军,群众基础良好。 宋小牛的突击旅,届时沿长江乘船到达崇明岛,然后乘上东海舰队的登陆舰船,在五艘巡洋舰的护卫下,向连云港和山东日照进发。 在九江停靠的楚云号军舰上,宋小牛,费莱等将校军官,迎来了大帅陈天华和参谋总长纪春生。 宋小牛原本是淮北农家小子,跟陈天华的侍卫左刚同乡,他阴差阳错地被招募到煤山镇上挖煤,结果,跟陈天华遇上了。 自从跟随陈天华成为侍卫之后,读书习兵法,经历大型战事,早就从一个农家青年,蜕变成了一个统兵将领。 数年的战事经历,让他成长得很快,完全能独挡一面,成为陈天华御用的心腹爱将。 而宋小牛也的确不负所望,在赣南开辟钨矿工业区,剿匪讨伐中立下赫赫战功,后来是马当要塞之战,苏州战役的最后反击战,又立新功。 如今的他,在共和军中的资历和威望,已直逼陈二,姜五等人,明眼人都瞧得明白,这次徐州战役之后,他就是共和军虎贲师师长,成为从徐州进攻山东的先遣师。 楚云号是共和军长江第二舰队的一艘旗舰,在上面召开军事会议,比在陆地上安全得多。 得知大帅与参谋总长携手过来,宋小牛立即明白,进攻徐州的战役马上就要开始。 九江军用码头,被宋小牛的警卫连围得水泄不通,警戒之森严,恐怕连只蚊子也难得飞进去。 而在舰上作战室,宋小牛刚刚听完纪春生对于局势的介绍。 “这,这也太浑了吧!”宋小牛瞪着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纪春生,“北洋军就这点家底,还敢玩这一出?” 陈天华脸色沉重,“他玩得那一出我们不管,我们只需要明白,在他的北方乃至东北这盘大棋中,我们处于什么位置,能谋得多少利益!” “此事已确定无疑了么?”宋小牛问道。 /84/84495/31711579.html 第907章 镰刀战略 “内卫司袁方司长经多方求证,已经落实清楚了,眼下东北局势都在悄悄发生变化,我们一旦占领徐州,就海陆并进,攻占山东半岛等地,并在营口等地建立东海舰队的阜外海军基地,跟东洋人在威海一带的基地抗衡。”纪春生道。 宋小牛站了起来,冷笑道:“大帅何须忧心,不管别人想玩什么花样,在我们共和军天下无双的军队面前,一切都是白瞎,你有千般计,我有老主意,击垮你,毁灭你,笑到最后的才是英雄王者。” 陈天华被宋小牛一番豪气干云的话,说得大笑了起来,心情也好了许多,拍拍他的肩膀,“你说得不错,在强大的共和军队面前,一切都是浮云,不过我倒是有着更深层次的考虑。” 接着,他指向军用地图道: “按照我们的战略布置,今年二月至六月,最迟不过八月份,这场大战将暂时拉下帷幕,共和军要占领苏北,淮北,山东半岛,豫东南等地区,跟东北赵尔巽结成联盟,在北洋系袁宫保的后背插了一刀,迫使他认真思考,是战还是和。” “广东一带的海外会党势力,我们准备以谈判为主的方略,跟咱们求同存异,共创共和,强国富民,我想只要北方平息战火,南方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下一步,我们真正接受考验的,是来自日方的威胁,他们在东北,渤海湾,江南,华北等地的利益,一旦受损,会狗急跳墙,我们要做好打一场大战的准备。” 宋小牛扣靴立正,“我等听从大帅号令,一声令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好,我相信你们这些老部下,来来,咱们还是继续看看这地图吧。”陈天华用直尺点着墙上的军用地图,道: “我们如果按照预期,拿下苏北,淮北,山东半岛和豫东南地区,地盘从西到东,占据中国几乎全部的富庶地区,将整个中原包在其中,所谓是金边银角草肚皮,我方实力将绝对凌驾与中原任何一股势力之上,包括北洋系,各国洋人们也不得不改变对华政策。” 宋小牛点了点头,沉声道:“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不错,你能在瞬间便想到这些,证明你这些年的确长进很大。”陈天华与纪春生对视一眼,微笑地赞誉道。 “比在赣南时,又进步不少呵。”纪春生附和。 “小牛全拜大帅和总长的谆谆教诲!”宋小牛扣靴立正,向两位长官敬礼。 陈天华笑着摇了摇头,“师傅引进门,修行在个人,纪总长,你接着说吧。” 纪春生点点头,沉声道: “共和军实力碾压中原任何一股势力,最大的优势也是最坏的可能,就是这些势力突然之间抛弃前嫌,组成联盟,拧成一股绳来对付我们,而东洋人也会乘机而入。” “我们刚刚拿下这大片区域,需要时间来消化和整合,治下庞大的地盘,将消耗我们大部分的精力和人财物,而这些地方的满清势力根深蒂固,数百年的统治基础,不是我们在短时间内便可以完全抹杀了的。” “可以想象得到,这些地方在很长时间内将陷入混乱,整合这些地方的这段时间,将成为我们共和政权最危险的时刻,而我们的后方,广东和上海的稳定合作,也是我们要考虑的重点之一。” 陈天华接过话头,“本来国内就存在两股意识形态的势力,君主立宪与民主共和,以袁宫保等满清旧臣为首的君主立宪,势力还是很强大的,我们这方面要充分联合在海外的会党势力,华侨华裔团体,积极争取民主共和具有压倒性优势,这本身对我们是一大考验。” “大帅说得不错,整合全国各地备受打击的中小地主富农,团结工农与满清顽固派开战,在战事之中进一步削弱豪绅门阀与各地军阀的势力,这是我们发动这场战役的大胆设想。” “现在的华夏,需要一个强大政权来统一,如果一味长时间的军阀混战,国力衰退,各族实力都将消耗无几,打得最后,那真是大地一片白茫茫,干净无比,到了这个程度,东洋岛国的意图也就达到了,利用这场混战,将威胁他并吞中华的各方势力清洗得一干二净,而他则可从容出兵,占领华夏,就像他现在占领朝鲜,和我们的宝岛台湾。” 纪春生远见卓识地做了大胆补充。 陈天华点头称是,而宋小牛听罢,却是倒吸一口凉气,哑然道: “哇好大的阴谋,好疯狂的计划,不知东洋佬是否想过,一旦失败,那是竹蓝子打水一场空,陪了夫人又折兵,我们反正不认那些债务。” “请记住,贪婪成性者都是疯狂的,疯子更是不计较后果。”陈天华叹道。 “大帅,那我们如何应对?”宋小牛看向陈天华。 “我们的计划不变,只是要加快速度,而且任何一场战斗,决不能输。”陈天华断然道。 “大帅要两线作战?”宋小牛问道。 “两线作战那是当然,我们还要布置一条暗线出去,运筹帷幄,尽快占领沿海各地,能不能有效地达成这些战略目标,下一步就在于你这里了。”陈天华目光炯炯道。 宋小牛的眼神,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纪春生的手在地图上重重划过,“小牛你来说说,如此一来,我们的地盘像什么?” “像一把割麦子的镰刀。”宋小牛脱口而出。 “不错,这就是一把镰刀!”陈天华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道: “以徐州,信阳为刀刃,以山东半岛为刀尖,以湖广地区为刀柄,我们可以狠狠地砍向中原和北方地区,将压力集中到直隶,晋翼一带,若我们能联合东北军,我们将有更多的时间来整合消化北方,一旦整合结束,就是我们胜利的时候,集中所有力量跟东洋人一搏。” 宋小牛被鼓动得热血沸腾。 陈天华和纪春生对望了一眼,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心中却远没有如此轻松。 这种事说来简单,纸上谈兵,但真的做起来,那就要复杂得很了。 /76/76898/28959990.html 第908章 战略防御到进攻的转换 对于北方的满清北洋系统,可以有很多的手段折服他们,打击他们,但对于南方和上海沪军,都是革命同志,有时反而要为难得多。 不说别的,要达成这一战略目标,在整个南方连成一片的时候,首要的一步便是要整合军队,政令一统。 武昌政权强势,南方和沪军势弱,这其中的平衡就实在难以把握,弄得不好引起内讧,那就等于资敌,帮倒忙。 事情千头万绪,一时之间也难以理出头绪,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早春二月。 长江以及沿海一带已经开始解冻,堆积而成的雪山,开始分解成雪水顺江而下,温暖的阳光抚摸着大地,春风宜人,却正是早春好时节。 河海中虽然仍有小冰块肆虐,但两岸大堤之上,嫩绿的小草却顽强地探出了头,在春风中摇曳着弱柔的身姿。 远远望去,大地却似是换上了一件花衣,绿一块,黄一块的。 东海舰队的崇明港湾深水码头,舰队副司令兼徐州战役海军总指挥丁长栋,蹲在长江边,看着大大小小的冰块从身前不远处掠过,激起的水花扑打在他的身上,他也似无所觉。 他很焦急,共和军统帅部有关徐州战役的命令,已经下达,罗二虎所部,已经对信阳一带的敌人进行了穿插,突击,不日就可以攻占信阳,向豫皖两地纵深推进。 按计划,东海舰队特遣编队的五艘巡洋舰,要准备整装出发,保护着宋小牛所乘的五艘大型登陆船,尽快到达连云港和日照两地,从海上对海岸线发起进攻,配合罗二虎所部缠住盘踞在徐州的满清主力部队。 但今年,凌讯却比以往要迟上了许久,已是二月上旬,长江狭窄处才刚刚开始解冻,而宋小牛他们的登陆船,却行程缓慢,没有按时到达崇明。 “入娘的,这种鬼天气!”丁长栋恨恨地骂道,转身问身边的一个玄衣老者,“程老,你说这凌讯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 程老是崇明岛上的一个土居老人,久居长江边,对这里的凌讯却是清楚得很。 “丁将军,看这天气,恐怕还得十来天,要等到中旬,凌讯才会完全结束。”程老恭敬地道。 丁长栋愤愤地将岸上的一块小石头,咚地踢进江里,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这时的长江,宽敞的江面,大船通过一点问题都没,可在狭窄地段,或者是避光阴冷的山荫下,还有冰冻,大船过去,碰上像利刃似的冰块,对船体造成致命的破坏。 只能等待,等待凌讯结束的时刻。 …… 河南信阳。 豫皖两省清军南部战区总指挥官张彪,此时也是心急如焚。 自陈天华在武汉三镇起事,已经过去有二个年头了,战事的发展与他们当初的预计,相差甚远。 预想中,北洋军的水陆闪电合围,变成了旷日持久的消耗战,起义军的抵抗异乎寻常的激烈。 后期的战场形势,对于清兵是越来越糟,胜利的天平倾向于陈天华的起义军,这对于这场局部战争而已,在整个天下这盘棋局上,就已经相当危险了。 不出所料,北洋军被迫撤离,张彪被委任为豫皖南部战区司令长官,率二万残余部队,依托大别山与共和军对峙。 在这一年半的对峙中,清军占领着全部豫皖地区防线,并且还扩充了军队,补充了大量的军需物资和弹药。 这完全得益于北洋系政府,跟东洋岛国的那份秘密协议,得到了对方政府贷款和大量军援。 依据北洋军的预先计划,命令扩充之后的清军张彪部,向鄂省边境的孝感地区发动进攻。 打了几次,虽然开始占领了一些县城,但最终被对方一个反攻,又退回到原地。 而且愈往前,对方的抵抗便是愈加强烈,谁说共和军兵员不足,但他们的火力强大啊。 到了现在,每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干脆,张彪便不再命令清军继续向鄂地进攻了,守住自己的防线,已然不错了。 煎熬般地渡过了冬天之后,张彪得到的军事情报表明,对面共和军在急速调入军队和装备,大有向豫皖边境发起进攻。 入娘的,共和军从战略防御到战略进攻,陈天华他们只用了一年半时间。 张彪的日子自感难熬,而他的上司,北洋系政府陆军大臣段祺瑞,他的日子也好不到那里去。 虽说通过秘密协议,以出卖东三省的矿产资源为代价,北洋系政府得到了巨额贷款和大批量的军援,但杯水车薪,满清王朝国库空缺,挖得坑实在是太深太大,七七八八的都要款项,加之军队扩充几十万,哪里来的钱啊! 去年秋冬,北洋清军刚刚完成扩编,武器装备得到了补充,段祺瑞想利用金天龙的太湖联军,发动苏南战役之机,命令部队向扬州发起进攻。 扬州是北军进攻苏南的一道关卡,打下了他,前往苏南的道路便是一马平川,再无阻碍,就算要攻打江宁府,也只有镇江这一屏障。 若能拿下扬州城,将进一步提升北军统一江南之决心,得到东洋岛国政府更多的军援,更加具备说服力。 但让段公万万想不到的是,便是这座并不起眼的苏中城池,却牢牢地扼住了他前进的脚步。 好在他只是试探性的军事行动。 扬州城,只驻扎了一个甲种团,近两千人左右兵力,一半以上是原北洋新军投诚过去的,战斗力应该不会强到哪里去吧。 可让段祺瑞没想到,让进攻的北洋军胆寒的是,扬州城守军装备之精良,达到前所未有。 重型火炮,迫击炮,轻重机枪等火力,是攻城方北军的三倍还多。 你说,这仗还怎么打? 火力配置倒过来还差不多。 万余名攻城大军,被扬州城硬生生给拖了半个月,却仍是破城无期,只好灰溜溜撤退。 从此以后,段祺瑞再无主动攻击江南共和军的奢求。 年前,共和军东海舰队一部,出访东北葫芦岛,把北洋系那些大佬们,吓得屁滚尿流。 这是赤裸裸地威胁山东半岛了吗? 也让段祺瑞更加感到迫在眉睫的危险,江南共和军意在北伐。 好在舰队到达之时已是冬季,临近年底,没有掀起什么波澜,相安无事。 /76/76898/28959991.html 第909章 徐州战役之序幕 但让段祺瑞没有想到的是,经过一个冬季的准备与努力,陈天华的共和军,已集聚了反攻北方的兵力和各方面实力,他不得不思考,倘若东海舰队进攻山东半岛之后,北洋军应当怎么应对? 满清北洋军目前在山东半岛的水师,根本不值得一提,向英德等国订制的八条巡洋舰,还没有到位,舰载人员才派过去培训,远水不解近渴。 目前停在海港的十几条老旧炮舰,没有一艘是超过千吨位的,就连小型巡洋舰都称不上,其战斗力可想而知,那是相当之差。 但东海舰队则完全不同,那都是配备齐全的巡洋战舰,先别说新建造的威海,镇海号等十艘大型巡洋舰,就凭当初俘获大清海军的海容,海筹,海琛号三艘巡洋舰,都可以横扫山东半岛的海面。 北方整条漫长的海岸线,下一阶段,就蜕变成共和军随时可攻打是战场,他们可以随意所欲,沿海岸线任何一个地方投入兵力,而北洋军队却只能疲于奔命,补漏式防御。 身体俯在地图上,久久地凝视着那条弯弯曲曲,横贯整个北方的海岸线,段祺瑞终于决定,无论如何,要确保黄海、渤海湾一带沿岸的安全。 “占元,你过来一下。”他招呼着北洋陆军第七师师长,兼山东督军王占元,这是他的老同学,也是他的部下。 王占元是北洋系第一梯队中的悍将,满脸拉碴的胡须下,坚毅的神色,显示他在血与火的考验中,开始慢慢地成熟起来。 他当初跟随冯国璋在武汉三镇,跟共和军大干一场,惨败而归,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段帅,什么事?” 王占元一手端着水杯,一边咕咚咕咚地往下灌着茶水,一边走了过来。 “看看这里!”段祺瑞指点着图纸上的某个地方。 “海洲?”王占元诧异地看了一眼老同学。 “不只是海洲,还有日照等地。”段祺瑞指尖重重地戳在这两个地方。 “黄海在海洲和日照之间,有一个凹口急弯,形成之字形的路线,敌人在这里登陆,截面狭窄,水流湍急,守军只需在这一带设立堡垒,内置海岸炮台,便可以覆盖整个海滩,我们若在海滩登陆点多设几个坚固堡垒,以求相互之间呼应,确保阻止海滩登陆,让共和军在徐州府背后,开辟第二战场的计划落空。”段祺瑞道。 王占元点了点头,沉声道: “段帅,这样的布署在理论上没有啥问题,但实际咱存在两大困难,其一就是防守的海岸炮,无论是数量还是口径,都无法跟巡洋舰上的火炮相比。” “其二就是修筑堡垒,那里可都是海滩,石条石块都很缺乏,还缺少石灰浆等粘合剂,不可以修筑过多堡垒,就算筑建起来了,这样的堡垒也是不堪一击。” “你说的确实是当前我们所面临的大问题。”段祺瑞叹了一口气,说道: “海岸炮方面我帮你解决,听说最近军械司新引进了一批105mm口径榴弹炮,我争取调拨给你二十五门,以加强你那边的火力。” “海滩防守的堡垒,我倒觉得筑建德式海滩防御阵地,充分利用海滩上沙子多,采用麻袋装沙石,垒成品字型防线,这比石条石块管用。” 王占元沉默片刻,道: “段帅,占元衷心感谢您的支持,有了这二十五门新式榴弹炮,加上原先旧式75mm岸防炮,火力问题勉强可行,我准备专门对付敌人的登陆快艇,巡洋舰不管他。” “用沙袋替代石条石块,这思路的确不错,这种滩头防御阵地,着重在纵深筑建,咱们分段分层进行阻击,重创登陆部队。我在海洲和日照各有一万守军,两万士兵守着这两个地方,应当万无一失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段祺瑞道: “这几个地方,真正属于我们北洋精锐只有七千余人,而另外的部队,都是新扩充强征来的本地人,还有就是原先的绿营城防营的老油条,这些人的战斗意志差,如果战时崩溃,一泄千里,我们可就全面陷入被动了。” “那按段帅的意思是…”王占元疑惑道。 “我的意思是由你亲率五千北洋精卒,给我去死死地守住海洲和日照这两个地方,从海滩到城池,建立纵深防御阵地,无论如何,都要确保海洲和日照,始终掌握在我们手里,以粉碎敌人两面夹击徐州的阴谋。”段祺瑞看着王占元继续道: “东海舰队率这支特遣舰队,进入黄海作战的海军将领,是丁长栋,他是东海舰队副司令官,他还是原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的亲侄。” “而率兵登陆作战的将领,便是那个击溃金天龙太湖联军,在马当要害阻击清远洋舰队的宋小牛,此人果敢善战,敢于硬碰硬,前几年在赣南长期剿匪,作战经验丰富,你与之对垒,可要小心再小心,万万出不得一点屁漏。” 王占元双眼放光,瞪视着地图上代表着海洲和日照的两个黑点,沉静半晌,抬头对段祺瑞说道: “段帅,你就放心吧,真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不管敌人如何奸诈,我只抱定一个主意,就是死守这两地,不放一兵一卒从这里过去,以突击徐州后腹部。” 段祺瑞抚着胡子大笑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只要你扼住这两个地方,我就无后顾之忧,让徐州战区司令王遇甲,全力以赴罗二虎的来犯,争取在徐州城下,会同淮安,郑州两路大军,消灭罗二虎所部,或重创之,斩断陈天华的一条胳膊。” “明白,段帅!”王占元扣靴立正。 …… 九江塘湾驻地,困扰宋小牛多日的凌讯,终于结束,奔腾的河水,无拘无束地在河道之中狂奔向下,每日守在河边的宋小牛欣喜若狂,终于可以出兵先达崇明岛。 在塘湾驻地呆了整整一个冬天,随时待命的宋小牛突击旅,大家都沸腾起来。 五艘大型登陆舰的水兵们,最后检修船只,安装武器,而陆战登陆部队则打好包裹,收拾好随身武器,整装待发。 /76/76898/28966431.html 第910章 海洲前线 对于这些人来说,不怕打仗,就怕闲着没事。 一闲下来,军官们为了让士兵不生事,每日都会变着花样地训练士兵,一天下来,往往将他们累得狗一般,回到营地,有气没力地扒拉几口饭,便死猪一般地睡过去,那里还有力气去干别的。 在陆战部队看来,训练比打仗可怕多了。 这支近万人的部队,在塘湾呆了很久,当地的百姓在开始的时候,那是相当的害怕。 如此多的外地军队驻扎,对当地的普通百姓来说,从来都是一件让人感到悲摧的事情。 所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就是说军队比起一般土匪,那可利害多了。 但这支装备精良,让人一看就有些害怕的军队,却让当地人对这个老辈子传下来的经验,有了新的质疑。 整整一个冬天,每天百姓都可以看到,这些士兵光着膀子,只穿一条裤衩在雪地上唱着歌,迈开大步奔跑,或十数人抬着一根重达数百斤的圆木,喊着号子从家门前经过。 从开始的恐惧到慢慢地习以为常,再到后来,每当这些士兵训练时,闲得无聊的老百姓们,都会前来看热闹,有时还为他们叫几声好,拍拍巴掌,鼓鼓气,当真有些军民一家欢的味道。 与以前见过的军队不同,这支军队无论在当地征集什么东西,或者士兵们需要什么实物,都是规规纪纪付钱,不曾见过一个赖账的。 一个冬天下来,当地居民不仅没有被当兵的祸害,反而是收入涨了一大截。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当地的鸡鸭猪羊什么的,被一扫而空,被这些当兵的买得是一干二净,百姓家里过年自个都是紧巴巴的。 随着军号声响起,这些让当地人颇为喜欢的军汉们,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一行行地踏上跳板,进入停泊在江中的船舱之中,随着一只只船只拔锚起航,渐渐地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当地百姓们还恋恋不舍地想道。 …… 海洲,他是徐州府的一个县,黄海走到这里陡地来了一个急转弯,码头都建转弯口,这里海流不算急。 海洲的海岸线,在弯口内有十数公里长的浅滩,王占元命令部下日夜不停,硬是在十数公里长的浅滩上,用沙包堆建数百个滩头阵地,呈品字型星罗棋布。 这些滩头阵地有大有小,大小结合,都按部队建制而列,最小的滩头阵地,守军是一个班,一挺轻机枪,大点的是排级堡垒,一挺重机枪。 守军的炮兵阵地,分成五个分部,每个分部对应着海面和登陆区,事先都划分清楚,各防一块,火力可以直射,也可以交叉覆盖。 共和军想要在海洲登陆,必须从这些浅滩上过,不得不强行攻下这些星罗棋布是滩头阵地或堡垒。 这个仗打得硬气,没有任何可偷奸耍滑的地方。 自从南北隔江而治以来,江南共和军一直处于守势,从未向海洲发难过。 可去年底,东海舰队突然派出一支特混舰队北上,着实将海洲和山东半岛吓得不轻。 实际上,东海舰队只是从黄海路过,前往葫芦岛,但他们故意靠近海岸线航行,吓唬吓唬清军。 这次示威航行要说一点目的没有? 非也。 丁长栋他们实际也是通过高倍望远镜,仔细观察清军的海防线。 王占元等人也不是傻蛋,他们当然明白,东舰舰队表面上是出访东三省,实际还带有侦察任务。 没有任何情报或照片,能比实地考察收获大。 所以,王占元在开春以来,加强了海洲防务,尤其是海滩防范,在海滩的守备部队,人数达到四千人,占整个海洲城总兵力的四成。 在王占元看来,这些人马已经足够保证海洲城池的安全,但随着军事情报的不断提示,江南从开春之后,由守转攻,及有可能发动徐州战役。 这样一来,北洋军统帅部感到迫在眉睫的危机,虽然围攻北方各地军力紧张,但段祺瑞仍然抽调数千精锐,由王占元亲自统帅,前来支援海洲。 海洲城守备官吕嘉问,几天前他便得到通知,说王占元将军率五千精锐前来支援,这让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面对名震天下的共和军,以手里这支杂牌部队,他还真是心下惴惴。 虽然自己占了天时地利,但共和军战无不胜的名声,统帅陈天华的威望,仍然让他感到十分不安。 盛名之下无虚士,这支从频繁战争中走出来的军队,绝不是普通军队,尤其是缺乏战斗经验的清军,所能比拟的。 正月刚落台,随着天气一天天转暖,吕嘉问盼望援军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强烈。 他知道,天气转暖,凌讯过去,就代表着共和军的舰队,随时可能出现在海面上。 吕嘉问每日都像望夫石一般,站在海岸边上的瞭望台上,眺望着海面。 二月下旬这一天,吕嘉问的痴心并没有感动上天,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王占元的援军,而是海面上十五艘大型军艘,其中五艘巡洋舰,五艘大型登陆舰,五艘补给船。 在十五艘大型舰船的后面,是密密麻麻的数百艘快艇,登滩作战的快艇。 入娘的,共和军的特混舰队来了。 海洲城,海洲滩头防御阵地上,警钟敲响,战争号角吹响。 海滩上的所有堡垒阵地,都严阵以待,特别是岸防炮,都锁定海面区域诸元坐标,等待指挥官的命令。 丁长栋和宋小牛站在镇海号旗舰上,两人举着望远镜,皱眉看着海滩上的防御阵地。 虽然年底前大致了解到这里的防御阵地,但今日到了这里,发现守军加强的滩头阵地的工事和堡垒数量。 海岸线的地形,便决定了他们只能从东侧强行登陆,而想绕到西侧的话,必然会遭到岸防炮火的猛烈打击。 登陆作战的指挥官是丁长栋,他是海军特遣司令,而前面的舰炮无差别全覆盖轰击,随后的目标精准炮击,掩护宋小牛的登陆部队抢滩等,那都是他的事。 宋小牛在这里,只能完全仰仗于海军舰队,他们的炮火洗礼,做得干净利落,登陆部队的伤亡就少,反之,伤亡就大。 wap. /76/76898/28966507.html 第911章 登滩前的炮击 宋小牛可是个识大体之人,他非常知晓轻重缓急,所以,这一路上,他对丁长栋那是客气不得了,十分尊重,甚至于献殷勤的讨好。 他把从九江带过来的大批肉禽,新鲜水果等土特产,一股脑儿都送到舰船上,给各位舰长,轮机长,舰炮长等分发出去。 总的希望,在接下来的炮击中,请多发几炮,瞄得准点,别漏下啥,等到他的部队登陆作战时,敌人的抵抗弱点,自己伤亡小点。 这就是带兵的好将军。 有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不爱惜兵士能成吗? 单说丁长栋跟宋小牛商议,拟定在海滩东面展开登陆。 可东面浅滩宽度有限,登陆部队展不开,每次最多能投入一千人的攻击部队,已属饱和状态。 攻击部队不但要抗住对方的反登陆阻击,更需要扩大战场,建立滩头阵地,为后续登陆部队提供登陆场地和展开的空间,这困难极大。 对方不仅有居高临下的优势,而且海岸之上淤地颇多,无遮无挡,极易受到敌人攻击,伤亡率高。 看到情势如此恶劣,宋小牛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当然希望是到海滩西面去啦,那里浅滩开阔,容易让部队展开,让守军左顾右盼,阻挡不及。 但绕过去的话,军舰必须过那个死角,这样,舰队太接近海岸,落入岸防炮的射程范围,遭遇岸炮穿甲/弹的轰击,可能性非常大。 这个,丁长栋当然是很不乐意了。 “丁司令官,在东面海滩登陆也成,就是舰炮要给咱扫荡得干净些,行不?!” 宋小牛没辙,谁都得首先考虑到己方的安全与伤亡,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请求。 “那是当然,宋将军请放心,我会命令舰炮在这东面岸线,进行无差别炮火覆盖,而且还要做延伸炮击。”丁长栋回答是诚恳的。 在首先满足了己方安全要求之后,接下来当然得尽最大努力,去考虑登陆部队的伤亡与成功率,否则,把宋小牛逼急了,他一纸电文告到统帅部,那就不好了呀。 “好好,那宋某代表广大登陆部队官兵,先谢过丁司令官的大恩大德。”宋小牛郑重其事地立正扣靴,向丁长栋行了个军礼。 “哎哟喂,小牛老弟,瞧你搞得生分了吧!嘿嘿…咱们是一家人,唇齿相依,你们不能成功登陆上前,我们哪里好交差?” 话是这么说,可成果好坏,伤亡率,战损比等指标,都摆在那,做不了假。 哼,死伤兄弟又不是你的海军陆战队,当然可以说风凉话啰! 宋小牛腹诽着,可脸上还得堆着笑容。 他的一万名部队中,不仅有费莱他们这些从赣南过来的老兵,绝对的精锐主力,还有在崇明岛洪阿四的预备役训练基地,补充进来的新军。 原本他打算让这些预备役士兵打头阵,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先遣登陆战,注定是一场险恶无比的战斗,胜则自己可以顺利打开局面,败了,首次攻击就会无果而终,严重影响士气。 而且打头阵的士兵,撤回来的希望极其渺茫。 如此恶战,寄希望在这些预备役新兵身上,无疑是痴人说梦,必须让自己的精锐部队顶上去,只是这伤亡,只怕会让他肉痛得跳脚了。 “费莱!”宋小牛开始叫唤了! …… 海洲海岸防区指挥部。 北军海洲守备司令官吕嘉问,已经亲临到海岸前线,他深知,能不能阻击住敌人攻击,就在第一波海滩登陆之战中。 如果能成功地将抢滩敌人赶下海去,则万事无忧,否则,就严重影响士气。 如此重要的环节,他也不放心让新扩充的新兵执行,而是直接将他的一千五百名北军精锐,给派了上去。 “弟兄们,务必将这些登滩者,给本司令官赶下海去喂鱼,重重有赏!” 指挥部堡垒里,吕嘉问指着江面上密密麻麻,越来越近的船只,对他的旅团长们大声道。 “明白,长官!” “……” 黄海海面,丁长栋所在的镇海号旗舰,向舰队发出信号,舰队在岸防炮射程外的海域抛下铁锚,停泊下来。 随着旗号的变化,一艘艘登陆快艇开始在庞大的舰队之中穿插,开始排成抢滩冲锋阵形。 “轰轰轰…” 旗舰镇海号前甲板上的两门205mm巨炮,射出几发炮弹。 这是试射。 随着炮弹落在远处的海岸之上,射距就已被测出。 与此同时,海岸上守军的105mm新型榴弹炮,也开始瞄准,拖拽绳索。 由于地形居高临下,新型榴弹炮射程是可以直接打到舰队前沿海面,虽然打不着像镇海号这些庞然大物的巡洋舰,但中小型巡洋舰,还是可以。 岸防炮主要任务,还是轰击登滩船只,105榴弹炮是做远程打击,而75mm火炮则是近滩打击。 敌军攻上了滩头,则是轻重机枪和村田步枪的任务。 吕嘉问的火力配置,一点问题没有,他可不是吃干饭的,堂堂北洋武备学堂毕业生,火力合理配置是必修课。 “命令舰队开炮!” 丁长栋下达命令的同时,他手中的望远镜,也郑重地举了起来。 “嘘…嘘嘘…” “轰…轰轰…” “……” 随着令旗挥动,五艘巡洋舰上,前后甲板上共计十五门205mm,150mm口径大炮轰鸣了。 巨炮轰击,舰身都在抖动,炮口火星四溅,硝烟弥漫。 而东面海岸线防区内,那是飞沙走石,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不断。 205口径炮弹,在这种沙滩松土上,炸开来就是半个足球场大小的深坑,什么样的工事都轻易被掀翻,炸得支离破碎,兵士被埋葬其中,巨大的气浪,不当场炸死,也被闷死。 …… 五舰巡洋舰上的十五门主炮,狂轰滥炸了一个多小时,把东面海岸上纵深二三百米内的地域,逐一炸了个遍,属于无差别轰炸,岸上的前沿工事和兵士都无一幸免。 炮火抬高仰角,开始进行纵深炮击。 这时,该轮到登陆部队出击了。 “进攻!” 随着宋小牛的一声令下,第一批九十艘登陆快艇,陡地向前滑出,开足马力,向海滩冲去。 这些登陆快艇,还是依据当初洞庭、鄱阳两湖水匪的快艇型状制作的,比水匪的要稍宽大些,正前方放置一块厚实的防弹钢板,以挡枪弹。 每条登陆快艇可乘载十二致十五名战士。 /76/76898/28970512.html 第912章 海滩登陆战 宋小牛这次安排的是:一条快艇一个班的战士,都编了号,快艇冲上浅滩,登陆战士一股脑儿下艇,向前攻击,而快艇则后退返回大型登陆船这边,乘载第二批登陆部队。 这种装有马达的快艇船速极快,第一波攻击的艇上载着一千名突击旅精锐,费莱团的两个突击营。 每条快艇上都携带一挺麦特森轻机枪,一个小口径掷弹筒,排所在快艇,还携带两门大口径迫击炮,一挺马克沁重机枪。 每个战斗连队,共携带大口径迫击炮八门,掷弹筒、轻机枪十六门,重机枪四挺。 这种火力配置,北洋系最精锐部队也甘拜下风,空前绝后。 副旅长兼精锐团长费莱,任首批登陆作战的前线总指挥,他乘上一艘快艇在阵营后来。 南军登陆快艇的速度,完全出乎了吕嘉问的意料之外,只一转眼之间,船队便向前突进了数十米。 “开炮!”他大声吼道。 早就校准好了的105mm榴弹炮率先开火。 轰隆隆一阵接一阵的作响,无数榴弹划出一道道弧线,从岸堡隐蔽的炮兵阵地,向海面进行远距离阻击。 第一波射击的效果却是差强人意,登陆快艇速度太快,而且分散,榴弹炮也是瞄准那片海域,做封锁性盲射。 除了略微有些拖后的两艘快艇,被就近的炮弹掀起的巨浪掀翻之外,其余的居然安然无恙地继续向前挺进。 后面几波榴弹有直接命中快艇的,一枚炮弹落在船板之上,炮弹爆炸产生的强大冲击力,将船只直接炸得四分五裂,数名士兵击倒,鲜血四溅开来,大部分士兵落入海中,抓住另散的船板,等待后面上来的救援船只。 也有炮弹击穿后船舷,炸开的木屑犹如利箭四处乱飞,几名操控船只的士兵一声不吭地便倒了下去,有的倒在后甲板上,有的则直接掉到江中,一个浪花涌来,旋即无影无踪。 登陆士兵落水,抓住残船木板浮水,等待后援快艇。 整个登陆快艇联队,如排山倒海般接近海滩,前头快艇离浅滩也只有百余米远了。 “近岸炮击,快!”吕嘉问大吼道。 75mm口径岸防炮此时可发挥威力了,他们开始发射。 这种口径火炮,属于速射炮系列,比105榴弹炮快出一倍,而且数量多,效果比远程的强出不少。 “轰…轰轰…” “……” 近距离炮击的命中率高,登陆部队造成的损失大多了。 看到前面船只上鲜血飞溅,惨叫声连连,不时有士兵被炸得飞了起来,望远镜里的宋小牛心痛之极,像割着自己身上肉似的顫抖,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丁长栋。 这个丁长栋明白,登陆部队在冲滩过程中,随时随地需要舰队的支援。 在登陆部队出发之后,他就让舰队向海岸移动,以缩短射程,这时他命令用舰舷两侧副炮,瞄准已暴露的岸防炮阵地轰击。 每艘巡洋舰的两侧副炮就有八门,均为105mm口径火炮,一下子就是四十门大炮一齐轰击,场面十分壮观,炮击效果也十分显著。 没过多久,那些岸防炮都被打哑趴下了。 在舰炮的有力支援下,快艇纷纷冲上浅滩。 “快快下船,登陆前进。” “机枪,掷弹筒,火力掩护,向前冲!” “……” 海滩上人头攒动,各级指挥官吆喝声,呐喊声响彻云霄。 除了炮弹轰隆声,机步枪的声音,也骤然多了起来。 数公里宽的海滩上,一波又一波的士兵,从船上纵身跳 下,端着手中的武器,然后大踏步地向前奔跑。 在他们的身后,战友们架设重机枪和迫击炮,后续还有野战炮,沿着木板铺出的通道,紧紧跟上。 舰船上的密集炮火,对纵深的守军岸防炮阵地,进行压制射击,舰舷两侧的65mm速射炮也开始发威。 守军火力点陆续被舰炮摧毁,这时候对滩头登陆形成不了威胁,费莱的登陆部队,集中精力对付海岸线纵深区域的守军。 也就二个小时,费莱率领的一千名突击队员,率先登陆,向前突进数百米,完全占领了滩头阵地,在向纵深推进。 宋小牛正在指挥后续部队登陆,还有大地陆战火炮和弹药被送上岸。 守军指挥官吕嘉问一看这形势,只能依靠步兵对抗,命令他的精锐,对登陆部队进行反冲锋。 “兄弟们,给我冲出去,把敌人给我赶下海里喂鱼!” “上阵杀敌者赏,临阵脱逃,畏缩不前者斩!” “……” 命令,吆喝声一个跟着一个。 这些北军都是吕嘉问的精锐,军官都是他的心腹,这时候不卖命,还等待何时。 “冲啊!” 北军嚎叫着在军官的带领下,跃出战壕对南军发起反冲锋。 面对敌方黑压压涌出的身影,以及嗖嗖射出来的子弹,费莱咧嘴抛出一弧冷笑,“步军后撤,迫击炮,掷弹筒,轻重机枪列阵。” 这些武器迅速被移了上来,布下一个纵深有百米,宽约千米的弧形火力阵,中前面突出的是轻重机枪,后面及两翼是掷弹筒,迫击炮,状如新月,正是赫赫有名的新月火力阵。 “哒哒哒…” “轰轰轰…” “……” 在强大的火力面前,北军是一批又一批中弹倒下。 仅凭血肉之躯的反冲锋,北军就演绎了一出海滩屠宰场景。 但吕嘉问仍不依不饶,派出督战队押阵,北军仍然如同潮水般地向着滩头涌来。 “排枪阵!” 随着后继部队的不断涌上来,费莱在新月火力阵两侧,祭出排枪阵。 砰砰之声不绝于耳,飞蝗一般的子弹闪电般地射出,北军在这般双阵打击之下,死伤惨重,只能向后撤退。 宋小牛也跟着上了海岸,他的部队已越过海滩,正在向海洲纵深挺进,准备攻占海洲城。 一千五百名北军精锐突前,二千余名新军随后,这已是吕嘉问能在这片海滩上,可能投入的最大兵力了。 从抢滩登陆士兵的阵形和战斗意志,吕嘉问已经知道,对方的统兵将领与自己一样,都是将精锐突前,想要一举奠定战局。 现在海滩之战,自己的近四千兵力和岸防炮等重武器损失殆尽,只有依靠后面的最后一道防线,那就是云花关。 /76/76898/28970513.html 第913章 云花关前 靠近海洲湾约七八公里处,这里有座山叫云台山,属于沂蒙山脉的支脉,海拔约有六百米。 云台山的右侧,有座花果山,北军以云台山和花果山为屏障,在两山之间建立起最后一道防线,取名为云花关,防线背后就是海洲城。 海洲城实际就是一座普通城池,因为前面有云台山和花果山作屏障,所以,他的城墙不高,大都是木架结构,像个巨型木寨子,而树木都是四周山上现存的。 吕嘉问实际是将他的主要兵力,都放在这两座山的云花关了,他的指挥部就建在云台山的半山腰。 火炮阵地也建在半山腰,两座山都有,重点在云台山这边。 从海滩往海洲城前进,还必须跨过这防区,会遭受山上炮火的攻击。 开战之初,驻扎在山上的北军,已不断地向下面增援,损失的人,很快就能给补上。 但一批又一批的北军兵卒倒下,死亡的威胁让这些士兵意识到,敌人的火力实在太猛烈了。 吕嘉问双眼发直,看着被赶鸭子一般驱赶回来的北军士兵,突然之间暴怒起来,他掏出佩枪,接连击毙了几名从自己身边逃走的士兵,“杀回去,不许跑!” 他拚命地咆哮,可兵士们就是不听从命令,根本不怕他开枪杀人,还是朝着他身边涌来。 他举着枪不敢再开火了,弄得不好把士兵们给惹毛了,杀了主将逃命的事件,可经常发生。 “将军快撤吧!”吕嘉问身边的几名亲兵大叫道:“将军,咱顶不住了,撤回云花关固守吧!” “放屁!”吕嘉问大吼道: “丢了滩头,敌人杀上来的话,凭咱这个关隅,守个屁,他们从外围绕过去,照样能占领海洲城,给我杀回去!” 正当他嘶声狂喊时,一颗迫击炮/弹飞来,将他身边几个亲兵,当即炸得四分五裂,鲜血喷了吕嘉问一身。 剩下的亲兵在队长一声令下,架住如疯似癫的吕嘉问,如飞般地跑向云花关。 从关内奔来的援军,还来不及投入使用,海岸阵地完全落入南军之手,只能无奈地随着吕嘉问,一起缩回到云花关内,固守待援。 宋小牛的战靴,已踏上了海洲的纵深地带,看着离他数百米之遥的云花关,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整条海岸线都被他占领,便意味着大半个海洲,已经落到南军手中,凭这个石木搭建的营寨,岂能阻住自己前进的脚步。 “整军整装备,一个小时之后,开始强攻云花关。”宋小牛下达了作战命令。 这滩头一战,登陆部队损失极小,费莱所率的精锐部队,伤亡不到百人,实际死亡和重伤者也就一半,这仗打得够漂亮,舰炮的作用很大。 只要拿下海洲,日照登陆就没有必要了,共和军完全可以从容不迫,从海洲直奔徐州。 云花关,与其说是一个要寨,不如说他更像一个兵营,或兵寨更恰当,因为有两座大山的依托,两边山上都有火炮阵地,所以,它修建的并不坚固。 而且紧靠两座山,取石木方便,整个堡寨的主体建筑全部都是石木结构,基座是石块垒成,上面都是碗口粗细的树干,中间以横木钉牢,便成了一排排栅栏。 两排栅栏之间相隔约两步之远,中间填充海沙碎石,外面再涂上乱泥,便成了一道简易版的城墙。 关隅要塞之内,也稀稀落落地修建了几座哨楼,作为瞭望台。 总体而言,吕嘉问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凭这关寨能阻挡敌人,主要依赖左右两座山,尤其是云台山,实在不行,部队撤上山,敌人就没辙。 吕嘉问亲自登上哨楼瞭望,此时的他已冷静了下来,望着关前,乃至海岸上,至少有不下万人的敌军,正涌上岸来。 而关前,先期攻上来的敌军精锐,则正在整顿队形,伤者被抬了下去。 让他感到心惊肉跳的是,敌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以极快速度组装起了二十几门重型野战炮。 野战炮这种重火器,吕嘉问并不陌生,但北军的野战炮,一旦被安装好,基本就不能移动,最多调整一下射击的角度和方位。 而眼下,南军显然已经大幅度改装了这种重武器,使其能拆卸和安装,并且能快速移动,快速瞄准。 刚刚在两方对射之中,吕嘉问便已发现,对方野战炮的射击速度,要远远高于自己这方。 看来云花关堡塞,绝不可能守得住,恢复了冷静的吕嘉问,立即判断出了眼下的局势。 目前只有一条路,就是撤往云台山,依托山势的险峻,步步设防,拖住并消耗敌军,等待王战元的援军赶到。 只有王战元带领的北军精锐赶到了,自己才有可能反击,才有可能重夺海洲县城,并将敌人赶下海去。 但眼下,必须得有人固守这个关隅,掩护主力撤往云台山,否则,敌人大炮一轰,大家慌乱中一哄而散,不用敌人打,自己军队便率先会崩溃。 “伍进!”吕嘉问伸手招来一名团长,面授机宜。 …… 云花关前的缓坡之上,南军已整好队形,在他们的前面,二十门刚刚组装好的105mm野战榴弹炮,已作好了发射准备,三十五门75mm野山炮也推上来排放得整齐,只等宋小牛一声令下,便将发动攻击。 这种炮火配置,完全是杀鸡用牛刀。 “曾新!”宋小牛招来新兵团的团长。 这位叫曾新的团长,实际也是宋小牛麾下的老兵,预备役征召入伍的新兵,连长以上军官,都是由宋小牛以往的老兵中抽调过去带队,都算是他的亲信。 “这一次攻击云花关寨,我就让你的团前去立功,我安排了最强的火力掩护,具体如何攻关,就看你的了。”宋小牛吩咐道。 “宋将军请放心,这次主攻关寨,就包在我们身上。”曾新跃跃欲试。 刚刚的抢滩登陆战,看得他惊心动魄,虽然他年纪不大,也算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了,看着费莱他们立了头功,心里面直痒痒。 出来当兵,谁都想荣立军功,升官发财才是人生的唯一出路。 瞧瞧人家费莱,从学堂出来那会儿,还是他手下一个见习排长呢,现如今人家噌噌噌上去了,副旅兼主力团团长,光宗耀祖。 入娘的,这小子比老子的官职还高。 曾新腹诽道。 99mk.infowap.99mk.info /76/76898/28978129.html 第914章 追击残敌 “云花关和海洲县城,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我们兵出黄海的消息,想必瞒不了北洋军统帅部,如果段公和王战元他们不是那么自大的话,他们一定会派援军到来,我们只有越早打下这里,才有更多的时间来收拾援军,然后直插徐州后腰,否则就会被拖延在此,耽误战机可就麻烦了。” 宋小牛盯着曾新,郑重其事地说道。 曾新点点头,脸呈喜色,“攻击云花关寨难度不大,这个寨子规模虽大,但防御工事极其简陋,经不起重炮轰击,我们争取半天之内解决掉。” 两人正说着,云花关寨内却突然出现了状况,关寨右侧,一队队人马涌出,向着云台山上狂奔而去。 “入娘的,敌人玩这手金蝉脱壳之招数,想撤到山上去,利用险峻的山势来对抗我们,快快…命令炮兵开炮,给我截住他们。”宋小牛大声道。 命令下达才过几分钟,105mm榴弹炮轰然作响,数十斤重的炮弹腾空而起,击向对面的寨墙,轰隆隆炸开一大缺口。 而75mm山炮则将炮弹,像弹雨点般的砸向寨子内,以及敌人逃跑的路径上。 单薄的城墙被榴弹炮命中,引起阵阵摇晃,十数发后,轰然声中,一段数十丈长的寨墙便倒了下来。 “兄弟们,给我冲啊!” “杀进去,轮到咱们立功的机会了。” “……” 曾新指挥他的新兵团,向着关寨缺口蜂涌而去。 与此同时,南军火炮却开始延伸射击,着重打击关塞内的有生力量,以及逃往山上的敌人。 宋小牛目不转睛地盯着进攻队伍,此时,他要的就是时间。 只过了半个小时,关寨内又出现了新的情况,这让南军全体官兵大感意外。 一杆白旗高高出现在关寨上端,还左右摇晃。 旋即,关寨所有大门被从里向外推开,一群出现在南军眼中的敌人,居然放下了手中武器,双手抱头,一个个走了出来,依次蹲在了地上,整齐有序。 喔靠,特么还训练有素嘛! 正准备大干一场的曾新,也谓之愕然,正在冲锋狂奔中的南军士兵,不由自主地放缓脚步,转头看向他们的指挥官。 入娘的,咱们还没打过瘾呢? 而曾新呢,此时却也正将目光转向身后。 “入娘的,笨蛋!”宋小牛痛骂了一声。 曾新倒底还是不善于动脑筋的指挥官,这个时候你还犹豫什么,赶紧冲过去,越过关寨,还有可能截住部分逃窜的北军主力。 看样子就明白,一定是北军守将率主力逃窜上山,留下来都是扩充来的当地兵,毫无抵抗意志可言。 北军主力一撤走,这些留下来当炮灰的当地人,人家也不傻,就立刻放下武器投降。 “冲过去,冲过去…” 宋小牛身边的旗手,拼命地向着曾新打出追击旗号。 而宋小牛呢,更是骂骂咧咧地迈开大步,率领自己的亲卫连,大步流星地向营寨奔去。 守军团长伍进,毫无心理压力的投降了。 他本来就是海洲本地人,家族属于当地豪强,这些人马半数就是他组建的民团。 北洋军打来,家大业大的他,不想背井离乡的出逃,便投降了北军。 而北军也看中了他家族,在海洲当地的影响力,将他招揽入军,封了一个团长的职位,让他再征召当地壮丁,协防海洲。 如今南军又打了过来,而且一举抢滩成功,眼见着海洲将落入到共和军手中,吕嘉问不加考虑地,便将伍进留下充作炮灰,抵挡如狼似虎的敌人。 伍进可不是傻瓜,他干脆利落地再一次投降,他深信,不论是北军,还是南军,要想统治海洲,都不能忽视他们伍氏家族的影响力。 也就是说,他是一个有用之人。 关寨里的守军兵卒,都纷纷放下了武器,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曾新在宋小牛的吩咐之下,看也不看他们一眼,风一般地卷过营房,从后面尾追逃窜的吕嘉问残部。 还没跑多远的吕嘉问,听到了身后如雷的呐喊声,回头举着望远镜看时,黑压压的南军,也出现在视野之中,距他们只不过千米之遥。 他大惊之下,马上明白伍进这个墙头草,又一次献关投降了。 “玛的,这个可恶的墙头草!”吕嘉问咬牙切齿地破口大骂,心道: 有朝一日,老子定然将你的头颅割下来当夜壶。 但眼下的情形,却是敌人已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如果就这样下去,自己即便逃上山,敌人也也跟着追了上来,不但自己跑不脱,还要连累山上的营寨。 “来人,马上阻织部队,就地反击至少阻挡一个小时以上。” 吕嘉问只能又派了一员营长,让他率领数百人就地驻防,掩护大部队逃窜。 …… 宋小牛的战靴踏入了云花关寨,他凝视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何进,饶有兴味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禀将军,小的叫伍进。” “你是本地人士?”宋小牛继续问道。 “将军法眼如炬,小的正是本地人,北洋军打来时,这里的起义新军溃败了,小的为保乡亲们不受北军涂毒,迫于无奈投降了北洋军,与之虚以委蛇。” “今天终于盼来共和军王师,解民于倒悬之中,小人不甚感激,当举义旗,响应王师。” 伍进抬起头,义正辞严,眼角带泪,一片沉痛之色又夹杂着无限的欢喜。 宋小牛哈哈大笑起来,伍进的表演在他看来,实在是太过于拙劣,心里也着实瞧不起这等墙头草。 但伍氏家族是当地豪强土绅,却又由不得他不重视,大帅的嘱咐言犹在耳,不敢或忘。 进攻海洲等地,夹击徐州后腹,扫除苏北皖南等地的满清余孽,全境统一,然后直取山东半岛。 要占据足够多的地盘,自己的兵力是野战军队,不适合防御。 而像伍进这样识时务,又在拥有巨大影响力的本土豪强,虽然没有什么脊梁骨,但却正是眼下利用得着的人。 “伍进,有一点你要搞清楚了,本将来自江南,是共和军陈天华大元帅的麾下,不是北军,咱们强调纪律,不能欺压百姓,否则,饶不了你。”宋小牛叉着腰训斥道。 99mk.infowap.99mk.info /76/76898/28978130.html 第915章 逃入云台山 伍进是老江湖,一听宋小牛的话,眼睛眨巴了几下,立即便是一脸惊喜之状,惊呼道: “天啊,原来是誉满天下的陈大元帅呀,难怪以海洲湾之天险,也难挡贵军一击,小人佩服的五体投地,陈大帅乃天上武曲星下凡,小人即便偏处穷乡僻壤,也知陈大帅之威名,今后,若能为陈大元帅效犬马之劳,乃是小人的福分。”言辞之中,尽量奉承马屁。 “你这次表现得很好,本将很欣赏你,这样,你先去安抚一下你的这些兵卒,晚些时候,本将再会召见你,交待一些事宜。”宋小牛淡淡说道。 伍进听罢,笑容满面,他又对着宋小牛重重地叩了一个头,这才屁颠颠地爬起来,召集起他的队伍训话去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宋小牛摇了摇头,对身边的副手费莱道:“古人云:水之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时下,也只有这些带点毛病的人了,但凡能用得着的人,都要物尽其用,至于以后,自然另外有人来擦屁股的,那就不干咱们的事了。” 费莱嘿嘿笑着点头称是。 …… 话说回曾新的追逐战。 北军海洲守备旅长吕嘉问,见南军追兵咬得很死,他只能一路上放下些兵卒设防阻击,但这种添油式的打法,却很难遏止战意更高的江南军队。 曾新所率的新兵团,都是预备役基地特训出来的,除了缺乏实战,作战能力和战术素养等,并不比老军差多少。 上午,他们目睹了海滩登陆之战,震憾之余,深藏于骨子里的男人血性,立军功的欲望,被完全激发了出来。 眼下,即便是地形极端不利,但他们仍然前赴后继,踏着敌人的尸体和鲜血,一路仰攻向上。 当吕嘉问到达云台山半山腰军营时,曾新指挥的新兵团兵卒,也冲到了寨子下方不远处。 玛的,真的是阴魂不散,咬得够紧的。 吕嘉问咬牙切齿地腹诽道。 谁都看得清楚,一场攻防血战随即展开。 云台山上的军寨,修建得比山下的云花关,那是要坚固太多,因为能就地取材,山头石头石块多,还有木材也多。 军寨大多采用巨石与大木混合筑建,而且山势险峻,曾新一次只能展开两百人左右的强攻。 如此打法,敌军寨里有充足的守军,新兵团根本无法可施,而且伤亡会很大。 强攻了二次,损失数十人之后,曾新终于一脸沮丧地下令,停止这种无谓的攻击,等待山下炮火支援。 在宋小牛踏上山来的时候,曾新那一脸苦瓜,沮丧的表情难以掩饰。 “宋将军,职下已经尽力了,新兵团官兵们也不畏牺牲,冲锋了数次,但这种打法,实在是兄弟们死得没有任何价值啊!”曾新垂头丧气地道。 “谁让你一味强攻了,你是贪功心切。”宋小牛怒目呵斥道。 曾新一愣,恍然大悟。 宋小牛没有理睬曾新,他自顾自去举起望远镜,仔细打量着这座耸立在半山上的军寨,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心里也有些犯难。 “将军,让我们团去试一下!”冷眼旁观的费莱,跃跃欲试。 宋小牛哼了一声,训斥道:“你以为自己比曾团长强么?他们想尽办法都打不下来,你们上去就行了?一样是白白地折损士兵。” 费莱是满脸的不服气,他也许是想釆取偷袭方法,但什么方法当然不会直说,除非让他主攻。 这种军中争功,那是常有的事,不以为常。 曾新脸上却充满了感激之色。 费莱年轻气盛,他的表情与言语,有意无意之间便是在指责曾新团的战斗力。 但宋小牛他是有意打压,不能让费莱太得意洋洋了,这会伤了友军兄弟们的自信心。 所以,他故意抛出刚才一句话,却让曾新心中开解不少。 这不是他新兵团战力不行,而是山上情形,实在太过于恶劣了。 “测量军寨位置与坐标,命令山下的105榴弹炮,移动至山脚下仰射,端掉北军的前沿炮阵地,曾团长,将你的迫击炮扛上来,继续攻击前进。”宋小牛下令道。 “是!”作战参谋布置命令去了,费莱见没他的戏唱,也退下山去休息了,待养足了精神,后面还有许多仗要打。 “谢谢宋将军!”曾新见宋小牛依然信任他,眼眶顿时湿润,他一个立正,扣靴敬礼。 “好好干吧曾团长,记住,把敌方军营占领之后,敌人一旦继续逃往主峰,就别追了,坚守住这块半山腰阵地,原地休整,过了今晚,明早再议战术。”说完,宋小牛在侍卫的簇拥下,离开阵地下山去了。 天色已晚,这几天他都没怎么歇息,他也得回营房休息去了。 “明白,将军慢走!”曾新再次敬礼。 半个小时不到,曾新将团里的大口径迫击炮都集中了过来,这时,山脚下二十门105mm榴弹炮也轰鸣了。 “嘘…轰…” “嘘嘘…轰轰…” “……” 半山腰北军前沿阵地,火光冲天,敌人的炮兵阵地,倾刻之间,被连根拔起,全部报销。 半个多小时榴弹炮击之后,曾新十几门大口径迫击炮,也开始射击。 如果说榴弹炮干的是大面上的粗活,那迫击炮做的就是精细活,对着敌人的指挥部,机枪陈地和碉堡,抛炮弹。 “分班组摸上去。”见炮火连天的差不多了,曾新下达了攻击命令。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战斗,曾新占领了半山腰军寨,北军抵挡不住,纷纷往主峰方向撤退。 曾新命令部队别追,派出警戒哨和警戒部队之后,利用敌人的军营,全团原地休息。 吕嘉问狼狈万状地退回到山顶寨子,惊魂未定的他,盘点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实力,一万余兵力,还剩下近三千兵卒。 还算是不错了。 山顶寨子中储备充足,凭借着有利的地形,坚守到王战元援军来临,应当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只是整个海洲会被南军占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能保存下来这点兵力,已是不幸中之大幸。 想到这里,吕嘉问心神大定,而剩余北军兵卒,也逐渐从惊慌之中恢复平静,他们看到在如此地形之下,南军几乎无法依仗人数和火力优势进行围攻,主峰海拔600米,榴弹炮也难以到达。 天色已晚,吕嘉问命令架锅造饭,部队开始休整。 99mk.infowap.99mk.info /76/76898/28978131.html 第916章 火攻云台山 “吕将军,那些身穿草绿色军服的南军士兵,好像在向半山腰增兵,还在拆卸武器。” 翌日清晨,一名参谋上前禀报,把吕嘉问从睡梦中惊醒。 对于这些穷追不舍的南军,吕嘉问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梦里还遭遇上了,要是云台山主峰没这么高,敌人105mm榴弹炮够得着的话,自己能不能活着,还真是难说。 “他们增兵半山腰想要干什么?是不是在准备攻打主峰军寨?”吕嘉问惊慌地疑惑道。 参谋摇摇头道:“他们什么也没有干。” “什么也没干?”吕嘉问大奇地嘟囔。 难道这些人爬上来,就是为了看看云台山上的风景吗? 他一骨碌从行军床上起来,爬到主峰顶端,举起望远镜,观察半山腰和山脚下的南军。 敌人似乎已暂时放弃了继续攻山的打算,正从山脚下将二十门榴弹炮拆卸下来,装入骡马车上。 而处在半山腰的数千兵士,正用腰刀,斧头砍伐着树木,切削着荆棘,打捆堆集。 半山腰的偌大军营,已被南军兵士大卸八块,同样是将拆卸下来的木料,打捆之后沿半山腰四周堆集。 “他们想干什么?”吕嘉问骇然看着敌人这些奇怪动作,惊出一身冷汗。 “难道他们想点火焚烧整座云台山吗?我的天哪!” 不过想想也觉得可笑,云台山有若干个山峰,山林与石头并存,要想把整座山点火燃烧起来,谈何容易。 而且有些地方是石头,没有山林,也烧不着他们。 “传令下去,若南军点火烧山,我们马上往主峰集中,那里四周都是岩石,把军用物资提前转移,放入四周没有山林的石洞里,四周杂草小树木的,给我全部砍光,不能引来火焰。”吕嘉问命令道。 “是!”作战参谋传达命令去了。 过了一会,山上守军开始向更上面的主峰搬迁,主要是弹药和粮食。 到了下午三点左右,经过三千余名军士的共同努力,处在半山腰整座山的四周,都被树木杂草堆积一圈。 “宋将军,柴木杂草等准备完毕,油料也已准备部分,部队正在等待您的命令。”作战参谋请示道。 “好,点火烧山!”宋小牛满意地下令。 “点火!” “点火!” “……” 点火命令就像击鼓传花式的进行着,慢慢的火星、火焰在漫延四周,随之而来的是浓烈黑烟、烟雾弥漫。 一个小时之后,火势越来越大,烟雾遮天盖地,火焰夹着烟雾,一团团向山峰滚去。 吕嘉问这才看明白对方想干什么,烧山火焰是一种攻击方式,更可怕是烟雾,浓烟滚滚,让人一下子呼吸困难,或是薰倒在地。 看着滚滚而来的浓烟,吕嘉问头皮发麻,大叫道:“赶快找地方躲避,藏身。” 三千北军,一下子变成了惊弓之鸟,溃不成军,官兵们纷纷寻找藏身之处,各个逃命要紧。 火焰遇到岩石到不了,可烟雾是无孔不入,照样袭来。 许多北军兵士,不是被烧死,就是被烟雾薰倒在地。 …… 吕嘉问泥雕木塑般地立于主峰的堡寨顶上,想不到,自认为坚固的云台山据点,竟失陷的这么快。 看着被烧成火人的士兵在火中狂喊嘶吼,吕嘉问痛苦地下令道: “向外突击,能突出去多少,就算多少吧!” 当整个山顶陷入到火海之中时,宋小牛的三千余军队重整队列,一列列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开始围山清剿。 山上的石洞里,被薰得无处可逃的北军,嘶叫着奔出来,寨墙之上,有些着火的士兵,等不及从踊挤的寨门中奔出,啊地一声,直接从墙上跳下。 跳下来的,大都跌得头破血流,筋断骨折,动弹不得,在大火中嘶声惨叫,直到声音慢慢低去。 “杀!” 丝毫没有感情色彩的命令,一声声在南军中响起,如雨般子弹加刺刀,完全覆盖了那一片片山坡。 从山洞、寨子里蒙眼奔出来的北军兵卒,被南军成片成片地射中、刺倒,或砸翻在地。 不到一个小时,山坡上已重重叠叠地堆满了尸体。 宋小牛没有跟着队伍上山峰,他举着望远镜抬头看着陷入火海之中到主峰山顶。 山顶营寨顶上站着一个人,瞧其装束,很容易判断出,那是北军的一位将军。 从伍进那里知道,此人叫吕嘉问,是海洲守备旅旅长,此刻,他全身上下都已着火,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黑漆漆的火人,但他仍然屹立在堡寨顶端。 宋小牛摘下头盔,放下手呈站立姿势,向他行了一个注目礼。 不管双方处在何种立场,这样的战争对手,总是值得对方尊敬。 …… 天色已晚,战斗基本结束,整个山坡的空气之中,弥漫着各种气味,最重的是皮肉烧焦的臭味。 虽然从早上一直熬战到现在,南军士兵们根本没有时间吃饭,但他们却没有丝毫的食欲,反而有不少新兵团的军士们,他们蹲在地上不停地干呕。 这些预备役兵士,从来就没上过战场,这次是破天荒第一遭,没想到竟如此残酷无情,充斥着血腥。 逃入云台山最后的四千北军,全都阵亡,他们不是被烧死,就是被薰死,杀死,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 有的北军兵士,刚刚从火海之中逃出,便迎面撞上了弹雨刺刀。 “收拾战场,埋锅、造饭!” 宋小牛面无表情,大声地下达着命令。 作为方面军指挥官,他的眼光,已越过云台山和海洲,想着在夹击徐州守敌之前,还有时间,将北军的援兵消灭在海洲境内,然后才从容地赶往徐州战场。 这样,也就多消灭了北洋军在苏北地区的一支生力军,占领徐州之后,反过来再攻占淮安府这座孤城,易如反掌。 …… 一天之后,急如星火赶来支援海洲的王战远,到达云花关前,宋小牛派出投降的伍进上前迎接,将五千北洋军精锐引入云花关。 突然,云台山和花果山上炮声隆隆,云花关前后,万名南军堵住去路。 宋小牛以绝对优势的火力和兵力,给了猝不及防的王战远,重重一击。 激战一天,王战元的五千兵马,随他突围而出的,只有区区五百余骑,其余的不是战死,就是被俘。 这次五千北军中,有一千五百名是精锐骑兵,近千名骑兵被炮火和重机枪埋葬,王战元气得口吐鲜血,退回济南是一病不起。 99mk.infowap.99mk.info /76/76898/28978132.html 第917章 组建工作队下乡 宋小牛这次得了便宜不要太多,除了缴获大量的火炮军械、弹药之外,还有六百余匹满蒙血统战马,他一下子凭空武装了一支骑兵。 “天助我也,这次渡海作战,一匹战马也没带,这不,现成的一个骑兵加强营。”宋小牛开怀大笑,费莱,曾新等主官们也高兴不得了。 现场射死、炸死的战马二百余匹,让万余战士们,吃了两天的红烧马肉,炖马肉,还有烧烤马肉,大大改善了这些天少肉的生活。 海州府占领之后,宋小牛接到了共和军统帅部的最新军令,命令他切断淮安府守军往徐州的退路,会同扬州所部扫荡淮安府所辖的区域。 旋即,宋小牛兵分三路挺进,在后面一个多月时间里,他所辖部队分别进攻桃源,安东,山阳,盐城,清河,阜宁,总共淮安六县。 那些县城守军,知悉海州府失守,吕嘉问兵败身亡,就连北洋军精锐王战元将军也中了伏击,险些丧命,可吓得不行,他们不是弃关而去,就是开城投降。 自此,仅二个月不到时间,宋小牛不费吹灰之力,收复了淮安六县,把一个孤零零的淮安府城,给包围了起来。 与此同时,陈天华命令李兴鸿所部,从金陵,安庆分兵两路出击,横扫整个皖北地区。 这样,共和军就完全占领了整个皖省,而苏省只有淮安和徐州两座孤城,暂时围而不打,等待罗二虎,罗龙云他们的北线攻势。 罗二虎的北线,可都是一些硬骨头,困难比预计要多得多,除了老对手张彪,还有北洋系的名将,王遇甲,李纯所辖的精锐。 加之豫东南和豫中地区,有许多像大别山之类的山脉,行军多有不便,关键是后勤补给线,没有像苏北那样的便捷,所以,他们的进程,比起宋小牛这边的势如破竹,显得缓慢得多。 关于这点,陈天华和纪春生他们所在的统帅部,是心知肚明,他们并没有加以催促,而是不断给宋小牛他们,以新的任务。 盐城,这里是宋小牛扫荡淮安六县的终点,三路人马会聚在此。 打到这里,已完成了统帅部给他的原先任务。 接下来,统帅部正式任命他为共和军陆军,野战第十师师长,负责南线进攻的先锋部队。 到了宋小牛的第十师,陈天华的正规陆军编制,就有十五万精锐,加之留守部队,陆军总兵力超出二十万,还有几十万的预备役在训练。 在任命他的同时,还给了他一个新任务: 在共和政府没接管这些区域政权与防务之前,他必须扫清一切土匪和北军残余势力,然后协助地方政府接管,建立新政权。 没办法,宋小牛硬着头皮接受这个军令,对他而言,搞这类似于防务治安,是个脑袋大的问题,他并不擅长于此。 以他现在的一万精锐,加之吸纳消化俘虏,征兵扩充,按正规编制,他的第十师,也就一万五千人马。 可他占领了整个苏北地区,除两座孤城之外,徐州府,淮安府和海州府三个辖区,近十五个县,还有洪泽湖等大小湖泊,地广人多去撒糊椒粉似的搞防务吗? 乱弹琴! 这个时候,学文颇深,已正式升任为旅长的费莱,给他支了招,叫星火燎原的工作队计划。 一番面授机宜之后,宋小牛便召集从各营团中挑选出来的连排级军官,共三十几号人,跟他坐在一起喝酒议事。 “诸位,本师至此,在苏北的作战任务也基本完成,剩下的便是围困淮安孤城,等待新的命令,而余下的任务,就要靠你们这些从万余军中选出来的精英。”宋小牛的眼神,扫过每一名队员。 “咱们第十师是虎贲师,是共和军队中精英之精英,所向披靡,无疑是这十五万共和陆军的佼佼者,而你们,更是咱虎贲师之中的精英,种子。” 三十余名基层军官组成的队员,能跟将军师长近距离喝酒、说话,个个激动得脸通红,热血沸腾。 能被选中坐在这里喝酒,本身就是一种最大的荣耀。 “愿为大帅效死,为宋将军效命!” 三十几人低沉的声音,在指挥部后堂里响起,他们没有高声呐喊,但却显得更加肃穆庄重。 “苏北地区,虽说咱们占领了,但许多乡镇,农村,北军残余势力尚存,犬牙交错,更有不少匪盗,乘火打劫,占山为王。” “可以说,这些地方,现在是危机四伏,如果没有大军傍身,随时都有造反的可能,你们怕吗?”宋小牛问道。 “不怕!”队员们眼中闪过怒色,他们认为这个‘怕’字,是对他们的侮辱。 虎贲师官兵,从来不知怕字怎么写。 “你们每个人只能统带一个班或一个排,进入辖区各地,分赴给你们指定的地区,你们要完成的任务,不是光靠勇敢就能完成,更需要你们动用脑子,用智慧来完成。” 宋小牛煞有介事地站了起来,从一排排队员面前走过,打量着一张张坚毅的面孔。 “过些时日,接管的官员来到这一片土地的时候,若你辖区的土匪、民团都收编整改完毕,有一百多人的队伍,你就是连长,有五百多人的队伍,那你就是营长,更多的你甚至就是团长。”宋小牛道: “总之,你们以工作队的名义进去,收编整改残匪、民团之目的,就是要保一方平安,能拉起多少人队伍来,你就能得到相应的职位,当然,我要求的是一支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的队伍,而不是一群流民匪贼。” 说到后面,他的语气加重了。 不过,这帮人他让费莱亲自把关,有文化有素养,苗红根正的穷苦人家,没有不良经历。 “各位,我们派你们下去,不仅要拉起队伍,更要占领地盘,而且要消化这些地盘,要让这些地方的乡绅也好,百姓也罢,安居乐业,拥护共和。” “这就是考验你们的能力和智慧了,这也绝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完成的任务,当你们有能力完全占据一个地方时,我们会为你派来相应的文职人员,协助你治理地方。” “在此期间,我会在每个府州放置一支骑兵连,做应急处置,定期为你们提供武器和军粮,军调司和内卫司的谍探,将为你们提供一些帮助,各位,祝你们好运!” 宋小牛举起了碗中酒。 三十几名队员,纷纷举起碗中酒,仰脖干了,行了军礼之后,转身出了指挥部。 接下来的一天里,一批批工作队,在他们队长的带领下,奔向各自区域。 99mk.infowap.99mk.info /76/76898/28981132.html 第918章 陈大帅公开纳妾 五月下旬。 煤广新城。 新城所在的总督府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连府外大道、广场边的大树上,都披满了红绸、彩带。 总督府门口的小广场,从清早开始,便有数支当地民间舞狮表演队伍,使出浑身吃奶的力气,卯着劲相互较量着。 人山人海的观众,不时爆发出阵阵的叫好声,与烽烟四起的苏北,鄂豫皖战场来说,这里完全是一片世外桃源。 城中,有的百姓家门口也挂起了红灯笼,整个煤广新城,一片喜气洋洋。 今天不是什么民间节日,却是另外一个重要的日子。 共和军大元帅陈天华,喜迎如夫人鸾蓉,并且还是小姐陈明茵出世的满月日。 总督府大宴宾客,祝贺小姐陈明茵出世满月。 说起陈天华与鸾蓉的婚事,还事还要从许云媛说起。 年后,她从上海返回之后,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完全想明白了一些道理。 她主动跟陈天华提及,不能让鸾蓉跟她那样,成为又一个地下夫人。 鸾蓉老家是浙省余姚,家中父母双亲去世,有一个兄长,长兄为父嘛。 许云媛把鸾蓉的长兄一家人,直接移民到煤广新城,让其长兄在新城政府里为官做事,家里其它人都安排新职业,让长兄这家人都很满意。 陈天华一天忙得不可开交,他是没这个心思来搞这些事的,可许云媛可以,她给安排妥当。 上个月底,鸾蓉在新城中心医院里,平安产下一个小公主,取名陈明茵。 由鸾蓉长兄作主,将妹妹鸾蓉正式嫁入陈家,成为陈天华的明媒正娶的首个如夫人。 今天,算是双喜临门,与小公主的满月酒一起办了。 身体恢复良好的大帅如夫人鸾蓉,从中心医院出来之后,不是回到她的桃园小筑,而是直接进入总督府。 陈天华要在这里,为他的小公主满月庆祝。 对于新政府的所有官员来说,陈天华的这个决定,可谓是意味深长。 在煤广新城的普通老百姓,可想不了那么多,他们只知道大元帅陈天华,这么些年来,给他们带来了安定祥和的幸福生活,他们感谢并衷心拥戴,这位英明的领袖人物。 煤广自治区老百姓,他们自发地组织起来,为小公主庆贺满月宴。 但在官员们看来,陈天华在煤广新城的总督府,举办女儿的满月酒宴,公开迎娶鸾蓉,这里面意味着更多的信息。 是不是大元帅已决定了什么,或者说标志着什么? 众人拿捏不定,陈天华城府甚深,从来都不是一个,能让下属揣摸准心思的上司。 李兴鸿忧心忡忡,纪春生淡然处之,其它官员心中游移不定,但不管大帅怎么想,眼下小公主的满月酒宴,众人肯定是要参加的。 总督府中,大院内摆下数十桌宴席,能够坐到院中这些正席上的,当然非富即贵,都是新政府中的部分头面人物。 当然,远在武昌的新政府成员,处在前线的将士,还有其它各地军队和行政主官们,陈天华没允许他们离开驻地,必须坚守岗位。 说白了,这里就是原煤广自治区的一些老面孔,老部下,加上崇明过来的一帮子人,像洪阿四,郑坤,茅新,东海舰队司令俞大鹏等人。 崇明自治区商会会长,大盐商崔明义,也是被邀对象,不过,他是经许云媛的关系,攀上高枝的。 众人都是兴高采烈,特别是来自煤广,崇明,江浙商会的一些头面人物。 在以往清王朝政府里的商人身份,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但自从陈天华主政之后,辖区内商人的地位急剧提高。 他们不但为陈天华治下的江南,制造大量的军用品,提供大量的税赋,更是利用他们的商业网络,为江南攫取大量的资源。 与之相适应的是,他们在江南地区的话语权,也是一年比一年增大,经常性的参政议政。 而这里面的代表人物,则是以大盐商崔明义为最。 如今的他,已经是江南商业总会的头脑之一。 自从三年前崇明贩私盐,被陈天华训斥、警戒一番之后,他算是洗心革面。 现在的他,牢牢地抱定陈天华告诉他的一句话,别私心杂念太重,多投资其它领域,有钱大家赚才是硬道理。 这不仅为他赢得了极大的声誉,取得了相应的江湖地位,而且让他的财富,较之以前也有大幅度增加。 崔明义坐在最靠近正厅的一张桌子上,当然,现在的他,是不会奢望能坐到正厅里去的。 正厅里,那都是陈天华麾下的军政首脑,纪春生,李兴鸿,廖云鹏,郑坤,俞大鹏,陈二,姜五,顾祝年,骆一鸣等人物。 每一个都是过去或者现在,大名鼎鼎、呼风唤雨的角色。 而陈天华另几员大将,如罗二虎,宋小牛,丁长栋等,因为正陷身战事,或者正准备作战,不允许到场。 但崔明义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也能够挤身正厅之中,即使自己进不了,自己的儿子崔啸天,也一定会有资格坐到正厅中去。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比自己坐得更远距离的儿子,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为了这一天,他不惜代价地支持陈大帅的事业。 当然,支持许掌门的事业,也就是支持陈大帅的事业。 陈天华怀中抱着刚满月的小女明茵,满脸笑容地坐在上首,而许云媛陪坐在一侧,而另一边,则是坐着明茵的母亲,如夫人鸾蓉。 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和谐。 当然,这种场合,杭州李府没派一人过来,绍兴双栖镇陈家,派出大姐夫阿华等人到场。 其实,陈天华作为现代人,他并不乎这些,这次由许云媛全程张罗的婚事,加满月酒宴,他也并不反对。 这场酒宴的公开,标志着他彻底主宰自己的命运,以及跟自己有关的一切事务,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李兴鸿心里沉重的很。 自从正月间闹出小妾是浙军情报处卧底之后,有一段时间里,他感到没脸再见陈天华。 好在陈天华像没事发生过的那样,对他一如既往的热情和尊重,随着小明荃基本康复,返回杭州府之后,李兴鸿才慢慢恢复正常。 99mk.infowap.99mk.info /76/76898/28981133.html 第919章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 李兴鸿心里明白,陈天华对于许云媛的宠爱,实际一直没有减过,由于不能明媒正娶地将她娶进门来,目前还是地下夫人,儿子还是私生子,对她母子俩,更是有一种莫名的愧疚。 而这种愧疚,如果转化成爱屋及乌,可就大大不妙。 许云媛是构成目前江南共和军,权力派系中的三架马车之一,除了陈天华之外,她目前在共和军中的影响力,并不比李兴鸿低。 这次她拉拢鸾蓉,成为小公主明茵的教母,鸾蓉的义姐,让鸾蓉名正言顺地成为陈天华的如夫人,这一切,她像是在向杭州李府势力宣战。 而李兴鸿是公开的李府中人。 一旦鸾蓉站在她这边,吹枕边风来影响陈天华,那她的势力必然会进一步澎胀。 虽然目前鸾蓉的态度,不是那么明朗,那也许是人家初来乍到,李兴鸿可不敢冒这个险。 毕竟鸾蓉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现在的一切,都很仰仗许云媛这座保护伞。 如夫人鸾蓉的加盟,以许云媛的能力,必然对共和新政府的权力结构,对李府和他李兴鸿的势力,造成致命影响。 甚至到了以后,大帅基业大成之时,更可能演变成干政之势。 酒过三巡,众人兴头正高涨之时,厅外忽地奔进一名亲卫,俯身在陈天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陈天华听罢脸色微微一变,站了起来,道: “各位,不好意思,突然有了件紧急军务,需要我去处理一下,大家请自便,纪总长,李司令,许司长,俞司令,大年,陈二,你们六个随我来。” 纪春生、许云媛等六人霍地站起来。 这个时候突然有事,必然跟鄂豫皖和苏北两线的战场,有着紧密关联。 六人随着陈天华走进总督府书房。 书房之内,早有一人等候在那里,侍卫副官于洋似乎跟他很熟,正陪着他说着话。 看到陈天华等人进来,那人立即站了起来,向众长官敬礼。 “见过大帅,见过许掌门,见过各位长官。” 陈天华摆了摆手,“不用多礼了,直接说事!” “是,大帅,职下是军调司情报署军情副官何心武,奉署长之命,前来给大帅、掌门和各位长官,禀报前线军情。” “前线战况如何?”陈天华眉毛一挑,淡然道。 前线大概情报他是知晓的,每天都有电文,但军调司情报署派副官专程过来,显然有更加详细军情,需当面通报。 因为军调司总部都移师武昌,那边的共和军办公大楼已建成,其他政府行政楼宇也已建成,政府各相关部门都已迁入办公。 “苏北宋小牛将军的第十师,目前已扫荡了徐州府,淮安府所辖的所有辖地,并按统帅部军令,派出工作队下乡,发动基层群众,清乡剿匪,第十师主力目前在海州府驻扎待命。” “中路李兴鸿将军所辖金陵、安庆两部,目前推进顺利,正在扫清合肥一带守敌,实现全境解放皖北。” “目前只是北线罗二虎将军的推进较为缓慢,目前刚打下信阳府所辖各县,击溃了张彪所部,部队做短暂休整之后,拟分兵两路,一路往驻马店方向进攻,另一路经正阳,项城,直插周口。” “北军从翼北和陕甘两地,向豫省拟增兵五万,由陆军大臣段公亲临指挥,加之原先在豫省境内有近十万兵力,共计十五万,准备在豫东南地区,围歼罗二虎将军所部。” 军情副官何心武禀报道。 听到北洋军增兵豫西,准备围歼北线共和军,现场气氛凝固了。 本身罗二虎所部兵力就不足,豫南地区山多地广,当地物资供应困难,都必须从后方调拨,后勤补充线长,困难不小。 大家把目光都齐刷刷看向陈天华,这需要统帅决策。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我们当然也必须随之变动,我的意见是,命令宋小牛部迅速攻占淮安府,暂放弃攻占徐州,然后直插豫东,李兴鸿部扫清皖北之后,同样回师豫东,陈二所在的南昌第七师,派出一个半旅,汇同湘军一个半旅增援豫南,这样,我们集中十万精锐,在豫东地区跟北洋军来次大决战,一举击溃中原之敌。” 陈天华大胆提出了一个豫东大决战的设想。 房内众人都是神色严峻。 几十万军队的大决战,属于大兵团作战,以往可从来就没干过。 这里无论是李兴鸿还是纪春生,都只在武备学堂时学过案例,那纯粹是纸上谈兵。 “这场仗我亲自指挥,诸位协助!”陈天华一拳砸在书案上。 “我的参谋本部,坚决执行大元帅之军令,鞠躬尽瘁!”见大帅如此坚决,纪春生二话不说,立正扣靴。 “放心吧大帅,苏省军队和安庆等淮南有五万余众,现苏北收复,皖省全境一统,已无后患,我能尽遣四万精锐奔赴豫西。”李兴鸿也跟着表态。 陈天华很欣慰地点了点头。 “赣南赣西民兵有三万,我可以迅速组建一个预备师,我亲率两万赣军,加之湘军的一万,合计三万奔赴豫南。”陈二毫不迟疑,他也站出来表态。 “好呀,让宋小牛扩军至两万,这样,我们会聚至豫东的兵力,就有十二三之众,而且均为精锐主力,对付北洋军拼凑起来的十五万,就没有啥问题了。”纪春生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好,这事就这么定了,传令下去,让宋小牛立即准备围攻淮安府城,李兴鸿和陈二,纪春生,你们马上回去准备,明一早随我离开煤广新城,各赴岗位。” “是!” “俞司令,你的东海舰队派出陆战军登陆日照,监视鲁省和牵制徐州之敌,并让长江舰队做好兵源和武器后勤的运输工作。” “遵命!”俞大鹏精神一振,扣靴敬礼。 “还有我呢,大帅,我明天也随你返回武昌。”许云媛道。 陈天华看了她一眼,“行吧,你离开之前,将新城这边事处理妥当,还有杰儿。” 他说的杰儿,是陈明杰,这次许云媛已将他带到煤广新城,初来乍到,父母双亲都离开这里,需托人照看。 “明白!” 许云媛低声道,她眼眶红润。 陈天华在百忙之中,还记得这个私生子的安全,这让许云媛很是感动。 99mk.infowap.99mk.info /76/76898/29020608.html 第920章 炸毁电报局 郑州城,电报局大院。 深夜。 两个黑影潜入大院,上了二层机房。 半个小时之后,“轰隆隆…” 一阵猛烈的爆炸声,在三层洋楼的电报局响起,紧接着便是浓烟滚滚,火光烛天。 “嘟嘟…” “呜呜呜…” “……” 城里军警慌得一逼,吹号,鸣哨此起彼伏,接着便是救火,全城警戒,大搜捕,折腾一休。 …… 翌日清早。 郑州直隶州知府衙门的街对面,是一处衙门办的官驿,这里住宿的都是大清官吏,除了持个人身份铭牌之外,还得有所在衙门公函。 这相当于后世某个时期,使用的单位介绍信。 昨晚全城大搜捕,捉拿炸毁电报机房的共和军奸细,而这家官驿也让军警进入,逐一核对身份,出行公函等,但相比于普通客栈,这里要文明得多。 于洋和韩静夫妇俩,从上客房间起床,用完早膳,就双双出门来了。 于洋一身洋装,戴顶礼帽,拎只英式手提箱,嘴上叼着英伦烟斗,迈着八字步走出官驿大门。 韩静一身玫瑰色带暗条纹旗袍,头戴遮阳帽,脚踏西洋女士皮鞋,挽着于洋的胳膊,风情万种。 两人一副海归学士派头。 大门警卫奇怪地多看了他们一眼,盯着韩静的眼神,那里色迷迷的。 “先生、太太要出门吗?” “嗯,出门办些事!”于洋声线平稳地回答他们。 两天前,他们俩入住的这家官驿,是应直隶州知府大人邀请,前来考察郑州现状,洽谈公职。 实际上,他们是奉陈天华之命,从汉口前来郑州,炸毁当地的电报局。 郑州,现在是满清北军,豫东豫中前线司令部驻所,除了鄂豫皖联军司令长官李纯之外,陆军大臣段公,也坐镇在此。 而远距离军队指挥与通讯的主要手段,当然是电报。 现阶段的收发电报,都是通过电缆线,使用的发报机也是双针火花式发报机,北军作战司令部在这期间,征用了郑州电报局电缆和机房。 所以,炸毁郑州直隶电报局,也就是破坏了北军战役司令部与各地军师所在城池之间的联系。 于洋和韩静作为陈天华和许云媛的侍卫副官,入职前系统地学习过间谍特工技能,陈天华派他们执行这些任务,一是为了保密起见,二是他们轻车熟路。 这两天里,在郑州潜伏暗影阿诚的配合下,他们对电报局进行了详细的侦察,然后在昨晚实施了爆炸行动。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 按照既定计划,他和韩静带上暗影阿诚,今早乘火车离开郑州,返回汉口火车站。 他们与阿诚约好分散进站,在火车上会面,这样目标小隐蔽性好。 于洋和韩静俩人出官驿大门,随手叫上路边的马车,行驶到一条巷子口附近,他们下来,然后钻进巷子,从另一头出来,确认后面没有跟踪者,又叫了一辆人力车,告诉车夫目的地是火车站。 预防措施看似有些多余,但于洋他们接受的特工训练,就要求采取这种迂回方式,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郑州,属于敌占区,现在还是警戒森严,到处在抓可疑分子,只有做到有效地保护自己,才能不辱使命。 军调司暗影阿诚离得远些,匆匆走到火车站时,已经离火车开车时间不多了。 他今天身穿一套亚麻对襟短衫,深口布鞋,身上背一个包袱,由于太过赶急,黝黑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湿湿的汗珠。 火车站的入口处人潮如涌,前后都是行走的人。 于洋就站立在入口处前面的一处铁路枕木上,冷眼观察一下四周情况,看阿诚的屁股后面,有否尾巴。 第一次合作共事,阿诚经验欠缺,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入口处的右边,阿诚急匆匆过来了,他一边擦着汗一边 四周张望,他没有认出身着洋装的于洋,但他认出了韩静,竟招上手兴冲冲地向她方向奔来。 他全然不顾事前说好的,双方在火车上碰面的纪律,更没有发现一路尾随而来的几个黑衣人。 坏了,阿诚暴露了! 这几个黑衣人中间,竟有两个唇上留着一撮毛,鸢肩豺目的东洋人! 其中一个正在用手势比划着,要求其它几个分散上去。 这时,另一个黑衣人挤进来,他的身后带着七八个警察。 眼看阿诚带着特务便衣们,冲向自己这边,接下来就会 被便衣和警察团团围住。 这个蠢蛋! 于洋暗骂一句,他不由分说地从枕木堆上跳下,隐蔽地掏出手枪。 ”砰…砰…”朝天二枪。 突如其来的枪响,把所有人都瞬间搞懵了,很快就吓得四处乱窜,到处抱头躲避或逃跑起来。 吆喝声,尖叫声不断,火车站的进出口顿时一片混乱。 于洋快速收起枪,不由分说拽着韩静的手,匆匆挤进蜂 拥的人群里,朝着入站口靠近。 阿诚这才发现自己可能暴露了,他扔下包袱跋腿往站外奔去。 可他跑不了多远,大腿中弹倒下。 他明白自己死期到了,如被俘受尽折磨,还不如自尽,最终落个忠烈之士,家人得到组织照顾、抚恤。 只见他拔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心脏,然后倒在血泊中。 “于洋,我们的右前方有二个黑衣男人很可疑,他们手中一定有枪,还有左边穿灰色长衫的男人,他神色有些不对劲,要万分小心!” 进站时,韩静靠在于洋耳边,低声道。 于洋颔首,“我有注意到了,他们应该不是在找我们两个,可能是找阿诚的,低着头快速往前走,抓紧上车!” 两人步伐出奇的一致,健步如飞的朝入口处狂奔而去。 “小姐、先生,你们的车票!”突然,便衣拦在于洋和韩静面前。 韩静将两张车票递上,她突然发现,在那便衣背后不远处,有一个身材瘦长的男人。 那男人阴沉的目光里,她似乎感觉到了一些异样。 “糟糕,是大烟鬼!”她惊恐得脱口而出。 “南军奸细在这里,抓住她!”大烟鬼突然一声大喝。 正在检票的便衣男人一愣,后退二步准备去抽腰间的驳壳枪。 那能让他掏出枪来。 只见于洋闪电般掏出匕首,“嗖”地一下,划断了男人脖颈上的主动脉。 腥红鲜血如水注般“吱吱…”向外直喷,那倒霉蛋喉咙头“咳…咳…”二声,话都没说出口,就如一滩软泥倒在地上。 99mk.infowap.99mk.info /76/76898/29020609.html 第921章 亡命脱险 周围的人被眼前这一幕杀戮,都吓傻了,于洋没等他倒地,就抓起韩静的手,飞一般的朝站台里奔去。 “砰砰砰…” 身后又是急促的枪响和脚步声,子弹仿佛就从他俩人的肩头,擦肩而过。 目标暴露,两人一起更容易引起敌人的注意,眼看后面追他们的人越来越多,这时火车已经响起了鸣笛声,韩静忍不住边跑边说: “于洋,我们分开逃,火车上汇合!” “不可以,你不能离开我!”于洋冷喝住她的话,他转身,猛地朝身后射了几枪。 韩静早已掏枪开火了。 两人枪法精准,有追兵已经再次倒下。 “麻烦让一让!” “让一让!” “……” 前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韩静吃力的挤在人群里,于洋更是紧握她的手,生怕弄丢了。 费了好大的力气,两人才挤上火车。 火车开动了,两人疲惫的靠在车厢过道里,喘息不已。 刚才很悬,于洋的头顶开始冒冷汗,好在自己和身边的韩静相安无事。 看着他的窘迫样,韩静倒是很乐观,还不忘在他的耳朵边唠叨,开涮。 “于洋,跟你在一起每次都好险呵!” “嘿嘿!”于洋憨厚地苦笑。 火车上很拥挤,人头攒动,天气又热,让人喘不过气。 军警在列车上人员少,搜寻难度大,而三级小站停靠时间又短,到了二级以上大站,列车停留时间长些,站上军警分别上每列车厢搜查,就较为容易。 前面就是许昌站,属于一级大站,于洋凑近韩静的耳朵,低沉道: “阿静,前方是许昌火车站,敌人有可能在站台设下重兵, 包围这列火车,也许还会让旅客统统下车检查,我们必须在站前,乘火车减速慢行时跳车,明白了吗?” 韩静点头表示同意,神情严肃。 对于火车的运行规律,他们这些年是长广铁路线上的常客,摸得非常熟悉。 列车慢慢减速了,看似前方快要进站。 “前面是铁轨大弯,这里速度最缓,我们准备跳!”于洋头伸出车窗眺望道。 “好,我来打开车门,请让开点!” 韩静掏出手枪准备砸掉车门锁。 “哎哎哎慢着,看你,平时总说我鲁莽,我发现你才是!” 于洋终于逮到机会,借机数落韩静一通。 说话间他一把按住她的手,把枪又塞回她的衣兜里,另一只手,则魔术般地亮出一把车门钥匙。 原来他早有跳车打算,在车箱里挤走时,把乘务员挂在腰间的车钥匙,给摘了下来。 打开车门,一股夏风迎面吹来,凉凉爽爽的。 “前面有片草地,我先跳你接着跳。” 话音刚落,于洋先跳下车去,韩静跟跳。 …… 入夜。 离驻马店城六十余公里的某一山坡段,在一大片树林里面,座落着大大小小的豆绿色军用帐篷,如星罗棋布。 在西南片区域帐篷,这里点燃着若干盏马灯,四周岗前林立,警戒森严,进出的人也挺多,这里很明显有别于其它区域。 这是共和军北线战区左路指挥部所在地。 在一军用帐篷里,四周空荡荡的,中间位置放置张用空弹箱叠成的桌子状,上面放置着一块木板,木板上面铺着破旧的豆绿色军用地毯。 简易桌边横七竖八的放着几个木板凳,靠里面有一张窄小的折叠行军床,和空箱子做成的床头柜。 一盏马灯挂在帐篷支撑杆的高处,在昏黄的灯光下,一抹高大魁梧人影杵立在中间微微晃动,他嘴里叼着烟斗在思索着。 十几天前,他与罗龙云从信阳出发,兵分两路,他率共和军第三师直取驻马店,目前只占领了周围几个县,进展较缓。 而罗龙云和焦达峰合并成右路军,进攻周口一带,同样是阻力重重。 敌人在这一带纠集了近五六万人马,采取逐步阻挡,边打边撤之势,企图将共和军引入他们设定的决战区域。 一声轻叹混沌在迷漫的烟雾中。 突然,门外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临近,卫兵的副官长称谓清晰明确。 一抹黑色身影掀起门帘进入,他是罗二虎的小舅子刘宇洪,出任司令部副官长。 “司令,于洋来了!”他的声音低沉,但包含喜悦之意。 “什么?是哪个于洋?”罗二虎猛地回身,惊讶得目瞪口呆。 “是…” “罗大哥!” 一声亲热呼喊从门外飘入,没等刘宇洪叫唤,于洋从门外自己掀起门帘,冲了进来。 “哎呀,原来是你呀兄弟!”罗二虎连忙甩掉手中烟斗,猛地上前紧紧拥抱于洋,“没想到真的是你,哪大帅…” 八年前,罗二虎在军调处刚成立之初,应许云媛邀请,担任过教官,传授跟踪,反跟踪,暗杀等技能。 而于洋那时是军调处学员,他们之间是亦师亦兄关系。 现在,大帅的侍卫副官突然来到,是否意味着陈天华离这不远了。 “没…没有,我是单独出来执行特别任务的,没跟大帅在一起。”于洋摇手解释道。 “是嘛,来坐坐,讲讲情况?” 罗二虎放开拥抱的双手,亲自拽过一把板凳,一边让于洋坐下,一边迫不及待地问询情况。 “一切都好,这次大帅亲临前线指挥,兵力调度都已停当,胜利在望!” 于洋并不了解统帅部的具体情报,只能大概说了下,就是陈天华现在的行踪,在哪,他一概不知。 他找到罗二虎这里,是想通过这里的通讯渠道,找到陈天华,一是通报他完成的任务情况,二是准备归队。 因为陈天华的行踪,属于军中最高机密,只有像罗二虎,罗龙云等级别的将领,才知详情。 “好好好!兵力调度完毕就好!”罗二虎终于面露笑容,如释重负。 最近他的压力实在太大,变得有些神经质,因为他从没打过如此大仗。 以前的仗,也就是一二个营,最多是团一级指挥作战,现在是几万人的大部队攻防,有点摸不到头绪。 “大哥,你还好吧!” 面前的罗二虎胡子拉碴,面容憔悴不堪、清癯,只有双眸还是炯炯有神。 “还好,行军打仗嘛这算是不错啦。”罗二虎自嘲地笑笑,突然看着于洋道: “说了半天,还没问你是怎么找过来的,从哪里来?” “从许昌过来的,步行,然后坐了一段火车,再步行就找到你这里了,大名鼎鼎的左路军司令官,还真不好找呵,不过,不是我一个人找来的,还带了一位。” 于洋诡异一笑。 /76/76898/29046227.html 第922章 罗二虎的左路军 他扭头对着外面喊叫:“阿静,快进来吧。” 等了片刻,才见一年青女子掀帘进来,低着头面色通红,低声道:“罗司令官,我是韩静。” “哦韩静,认得认得,是许掌门身边的韩静吧。”罗二虎惊愕地站了起来。 他跟韩静不熟,照过几次面,从没说过话,但许云媛身边有个叫韩静的侍卫副官,形影不离,身手不凡,他早有耳闻。 但今个让他吃惊的是,共和军里两位大佬的贴身侍卫副官,怎么就凑在一起了呢。 虽说他们是夫妻,可战事如此紧张,还不至于有闲心外出游玩吧,肯定有要事。 但这个人家不讲,罗二虎当然不便多问。 “你们还没吃晚饭吧?!”罗二虎光顾说话,现在才想起这档子事来。 见于洋和韩静都没吭声,那就是了,他抬头给刘宇洪道: “宇洪,你带他们到炊事班看看,有什么吃的,然后从司令部挤出一套帐篷来,让他们先歇息,其他的明天再说。” “是!于副官韩副官,你们请。” “罗大哥,那我们先去吃饭,等会我再过来,跟你说些事。” 于洋起身走到门口,回首与罗二虎招呼道。 “好,去吧去吧!”罗二虎颔首。 于洋和韩静俩人,跟着刘宇洪到不远处的司令部炊事班觅食。 “副官长,现在都啥时候了,饭菜早没啦,煮两碗面条行不。”司令部炊事班长,显得十分的为难。 “面条就面条,快去煮吧,多放些猪油。” “好嘞!”炊事班长爽快答应。 “俩人先坐着等一会,我出去安排一下你们俩的住宿,马上回来!”刘宇洪边走边回头,给于洋招呼一声。 韩静工作性质特殊,军调司掌门的侍卫副官,人人都有些害怕,敬而远之。 于洋虽说是大帅的侍卫副官,但不神秘,偶尔大家还在一起喝酒聊天。 一会功夫,两碗放着猪油的菜叶面,给端了上来。 于洋和韩静俩人,就不再装啥斯文啦,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就低下头,“呲溜…呲溜…”地大吃起来。 他们跳车之后,就基本沿着京汉铁路线南下,没有再找客栈住宿,饿了就在乡镇小吃店里吃点,晚上在寺庙里歇息,还乘了一段火车,临近驻马店就下了车。 因为驻马店就是前线,一路上北军盘查得很严格,还有北军逃兵沿途抢劫财物,连乡镇村庄都不能幸免。 所以,他们为寻找罗二虎的部队,走了二昼夜,饿了二天一夜,到时已饥肠辘辘,现在有碗菜面就是美食。 没过几分钟,一大碗菜面呑咽入肚,于洋和韩静相视而笑。 总算是归队,有种到家的感觉。 刘宇洪返回一瞧,不好意思道:“两位没吃饱吧,今晚实在是没办法,只好先忍忍,明天准能吃饱。” “你说得哪里话,这够麻烦你们了,多谢。”于洋起身拱手。 “行,咱们一家人都不说两家话了,住宿我已经安排好了,去看看吧。” “好好,多谢!” 于洋和韩静跟着刘宇洪,七拐八弯地走进了帐篷,里面就二张行军床,一把行军折叠椅,还有用五六个空子弹箱叠在一起做的筒易桌子,一盏马灯。 “这是我和通讯处主任的帐篷,我们就到隔壁去挤一下,今晚,你们就在这里休息,只是这里条件差些,请多担待,你们俩口子不要嫌弃呵。”刘宇洪笑着解释道。 “刘兄,这怎么会呢?这里是军营,我们又不是来享受的,放心吧!” 刘宇洪走到了门口,突然又折回,走到于洋身边弯下腰,神秘兮兮对准他耳朵低声道: “于洋兄弟,晚上你们动静闹小一点,这可不是城里别墅,四周都不隔音…” 说完还瞥了韩静一眼,嘴角泄露出一丝坏笑,逃也似的走出帐篷。 “你…狗嘴吐不出象牙!”于洋笑骂一声,就此作罢。 韩静虽然没听清刘宇洪说的啥话,但从他言语表情,和于洋的反应判断,琢磨着肯定是拿她与于洋的关系开涮,脸颊“刷…”的一下羞得通红,好在马灯的灯光昏暗。 于洋根本就不在意刘宇洪说什么,军营里的男人,到了晚上,不说点‘荤腥’段子,都睡不着觉。 刘宇洪离开后,他站起来对韩静说道: “阿静,你自己在湖边打些水洗一下,然后早点歇息,这司令部里很安全的,我去罗司令那里,跟他谈一下正事!” “嗯!”韩静很温柔声颔首抿笑。 这次出来执行任务,充分显示了男主的优势,她近期改变了对于洋的看法,变得越来越顺从。 虽然他不是她的上级,但他现在做事变得沉稳不少,自然而然地成为领导者。 于洋徒步走到罗二虎的司令官帐篷前,刘宇洪和几个贴身侍卫在门口。 “于洋兄,怎么不抓紧搂着婆娘睡觉,跑这里来干啥?”刘宇洪见他走过来,走上前坏笑调侃。 “我找罗司令官谈点事,你们辛苦!”于洋笑盈盈地与他寒暄。 “呃…” 按规定必须进去先通报,允许后才能放入,刘宇洪想阻拦,又觉得不合适。 人家是大元帅身边的贴身侍卫副官,人人见了都得给三分面子,他算老几。 于洋径直掀起门帘,走了进去。 “罗大哥,在忙呐!” 罗二虎左手拿着一份电报抄件,右手捏着支红蓝铅笔,正埋头在简易桌面的军用地图上比划着。 “噢,于洋来了,先坐下!”他抬眸瞥了一眼,又埋下头去。 “您在忙些什么呢?”于洋凑到地图前。 “呃…说了你也不懂……” 于洋自己凑上去,瞧了一回军用地图上的箭头和圆圈,低声说道:“是不是大帅要你尽快拿下驻马店城?!” “呃?你还看得懂军用地图?”罗二虎颇为惊讶地上下打亮着于洋。 “开玩笑,我在大帅身边这么多年,他各个地方的书房里都挂满了军事地图,耳濡目染,我岂能不懂?这晚上,我还想利用你的电报系统,给大帅发个电报。” 于洋觉得事情紧急,不能再拖下去了,就直接开门见山说道。 “呃?给大帅发电报,没问题,具体什么内容?”罗二虎放下手中的电报抄文和笔,双眸直视着。 /76/76898/29050133.html 第923章 潜入北军电讯处 “这次大帅派出我和韩静,去郑州城执行一项特别任务,就是炸毁郑州直隶电报局大楼,以及机房,把那里的收发报系统全炸了。” “那你们是完成任务了?”罗二虎一听,明白了陈天华的意图,便迫切问道。 “那是当然,把整个机房设备和房子全炸毁,还燃烧起熊熊大火,估计电缆都受损严重,他们近期肯定发不出,也接受不了任何电报。”于洋很内行地说道。 “哦,那就太妙了,郑州是北军这次豫东战役的总司令部,电报机房设备被毁,一时半会他们修不好,而且电缆线也损坏,关键是发报机,必须从国外购置到新的,那快快,我让刘宇洪带你去机房,尽快给大帅报告此事,看他会作出哪些调整,乘敌人的指挥系统失灵。”罗二虎说着,随即叫来刘宇洪,让他带于洋去电讯室。 …… “罗大哥,我跟大帅已经联系上了,他现在罗龙云的右路军,他命令我暂时留在你的左路军里,协助你尽快攻占驻马店。”于洋从电讯室返回,跟罗二虎说道。 “你在这里当然欢迎,大帅是乘敌人指挥系统失灵的情况下,让我们调动军队,尽快向敌人发起新的进攻,我晓得了,你先去休息吧。”罗二虎回复道。 “可罗大哥,我们留下来帮你,能做些什么呢?” “这个…唉,让我想想,暂时就在我的司令部,具体的事明天再说吧!” 罗二虎对于于洋和韩静留下来,他也不知该安排些啥事情,好让他们去做,又不能让他们去第一线冲锋陷阵。 “这样吧大哥,军调司在驻马店巡防营中潜有暗影,韩静有他的联络方式,我和韩静明天潜入到那里去,设法跟那暗影取得联系,若能搞到他们的军力调动情报,然后电告与你们。”于洋说出了自己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个…这好是好,可就是太危险了呀,还有,你怎么跟我联系?”罗二虎听罢大惊失色,不知怎么回答才妥。 “这个罗大哥请放心,韩静他很熟悉电讯,共和军的摩斯密码她很娴熟,不用密码本她都能记住,有啥情报,我们可以偷入敌人的电缆和电讯系统,然后跟你们联系。” 于洋连忙进一步解释道。 这倒是实情,韩静作为许云媛的侍卫副官,实际还是机要秘书,对于电讯这套她当然得熟,因为许掌门随时要收发报,绝密电文的译码,肯定是韩静完成。 “那…那好吧,明天一早你和韩静就行动吧,我安排刘宇洪配合你们,不过,一切要小心,不要太勉强,反正我们优势凸现,攻占驻马店是迟早之事。” 罗二虎同意了。 当然,表面上的漂亮话,还是要说几句的,毕竟这对男女可不是普通特工,是大帅和许掌门的心腹,有个啥闪失,他不太好交待。 “没事,放心吧罗大哥,我们在郑州办差,积累了不少经验,在驻马店那就轻车熟路,安全问题你更可放心,那些特工技能还不都是你教授的,这还没信心吗?”于洋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于洋他长期在陈天华身边,自由度是很小的,现在好不容易走了出来,又禁锢在司令部,那多无聊,他巴不得出去执行任务,虽然有危险,但很刺激。 “那就好,那就好,你先去休息,夜深了,明天还要行动。”罗二虎忙不迭点头称是。 “行,罗大哥,你也注意休息,我先走了。” 于洋见罗二虎同意,他很高兴,当然就没必要在此纠缠,起身与罗二虎告别,走出帅帐。 …… 驻马店城郊,原清军巡防营军营。 傍晚,夜色迷濛,有几处营房里隐隐约约的开了灯。 于洋和韩静正在两人独处的营房里,紧张地工作着。 他们正在把驻马店北军的调动,布防等军情,译写成摩尔斯密码电文。 于洋负责撰写军情文稿,并担任警戒,韩静负责将军情文稿,译成摩尔斯电码,并负责核对,要做到准确无误。 俩人埋着头连续苦干了三个多小时,直累得脖子酸痛、腰肢僵硬,这种活虽不费力气,但很伤神和眼力,灯光昏暗还要心细如发,不能有差错。 否则,错一字造成的损失,将是无法估量的。 “终于搞完了!” 韩静似乎松了一口气,她直起腰杆扭动着,脖子甩着圈圈活动。 “好好…”于洋大概看了一遍,然后将核对整理完好的密码电文收起,将其实稿子点燃烧毁。 一切搞定之后,他们躺在行军床上,闭目养神,耐心等军调司暗影的消息。 时间刚过三更,门口“阿哼…”干咳一声,接着一位北军军官掀帘进来了,他手里提着一只藤编箱子。 他叫欧阳明,是原清军驻马店巡防营的一位哨长,现在巡防营和绿营,统一合并成清陆军序列,现任北军中路军警卫营营长官。 他的实际身份,是军调司的特工。 藤编箱子里,放着两套合身的北军内外军服、徽章领章,还有两双军靴等,一应俱全。 “快换上,我在外面等你们。”说完把藤箱放下后,退出门外等候。 一会功夫,俩人军服换好并相互整装。 于洋着一身北洋陆军正尉官装,英气勃勃,韩静着协尉官装,实际是女报务员服,飒爽英姿。 欧阳明上下打亮着二位,忍不住颔首微笑道: “嗯,很不错有这么回事,请记住,你们俩是从郑州总司令部电讯署,新派来的于正尉官和韩协尉官!” 韩静忍不住颔首窃笑,于洋呵斥道:“严肃点,出发!”欧阳明走在前面,于洋和韩静紧跟其后。 由于突然来了许多北军增援部队,驻马店巡防营的老军 营,各地房屋狭隘,拥挤不堪。 驻马店的北军中路军的电讯处,单独设在郊区山坡小树林里。 电讯处属于机要单位,周围警戒森严,非电讯处人员一律不准靠近。 欧阳明属于中路军司令部的警卫营长官,电讯处和机要室等,都属于他警卫监控范围。 “长官好!” 电讯处门口二名卫兵,见警卫营长官走近,立正敬礼。 “这两位是从上峰派来的电讯处于正尉官和韩协尉官,晚上奉命前来向总司令部发报,其它人一律不得放入。” 欧阳明煞有介事地命令。 “明白!” 两名卫兵站立一边,敬礼放行。 中路军司令部的电讯处里面不大,一个大帐篷里有四部交流双针电火花式发报机,以及收报设备等。 99mk.infowap.99mk.info /76/76898/29056533.html 第924章 北军大溃败 这里的通讯电缆,统一使用满清政府邮电部,这些年所铺设的电缆,包括共和军的远距离跨境通讯电缆,同样得使用这些设施。 大清朝邮电部在全国,这些年共铺设有七万余公里的通讯电缆,收发报终端有近千个,每个州府,大的县城,基本上都有电报局、站。 这还不包括军用电缆,和战时的临时辅设。 旁边小帐篷,是中路军电讯主任邱伟的办公室,里面有一套收发报系统。 在晚间,这是就是值班电讯室,有时也收发绝密电文。 电讯火花式收发报机,不宜长时间使用,否则会影响它的使用寿命和报务质量,还会由于过热而烧坏器件。 所以,一般电报机会分批开机值班工作,紧张时全部开机但不可24小时开机,使用几个小时必须关机散热。 在午夜后,非战时只使用单机值班制。 邱伟,三十岁左右,副校军衔,保定武备学堂毕业生,与欧阳明为同县同乡,在北军中两人关系很铁,相互十分信任。 于洋眼前的邱伟文质彬彬,瘦高子皮肤白皙,正确的讲是属于阳光少见,面色缺乏血气。 欧阳明上前一步小声说道: “我给你们相互介绍,这两位是郑州总司令部派下来的于正尉和韩协尉,他们负责与总司令部,以及北京陆军部的情报联络,这位是中路军电讯处主任邱副校。” “邱副校,你好!”于洋和韩静立正敬礼。 “你们好,欢迎总司令部派员到中路军来,我一定配合好两位的工作。” “……” 对于由欧阳明直接带来的人,邱伟是深信不疑,相信他们的身份检查等,警卫营这边都做完了。 郑州电报局大楼被炸,密电码本失窃,北军总司令部电讯署派专员下来,启用新的密电码保持联络,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双方寒暄完毕,就得马上投入工作。 “用我房间这套吧,平时只有我能使用!” “好,谢谢邱副校!” 于洋和韩静他们俩,就当仁不让地进入小帐篷工作。 开机…呼叫…锁定… 正式发报,韩静亲自操作。 “嘀…嘀嘀…嘀嘀嘀…” 电文内容很多,花了不少时间已全部发出,落款:洋静。 这里的电缆只能通往信阳电报局,而信阳已被共和军占领,电报局以及通讯电缆,当然在共和军控制之下。 信阳方面收到电文,又通过军用电缆线,传输到左路军罗二虎司令部,以及右路军罗龙云那里。 陈天华在右路军,当然是第一时间看到。 依据敌人的调度方案,他立马作出应对措施,命令随着电码,连夜发出。 过了有一个多钟头,信阳方面才回电:收到,已安排执行,总。 于洋和韩静对视一下,关机后终于松了口气。 在后面的几天里,每当深夜,于洋和韩静俩,都会在邱伟的小帐篷里,将北军中路军,以及整个豫东北军调度,和新的军事布防,作战计划,都能及时发到陈天华的总司令部。 …… 罗二虎的左路军,集中优势兵力攻占了确山,汝南等县,继而成功攻克驻马店城。 北军中路军受到重创,中路军司令兼第十一师师长谢鸿兴,中流弹重伤,死于医院。 因而北军一路兵败北撤。 在右路,共和军罗龙云部,在占领周口之后,联合李兴鸿的增兵,击溃北洋东路军,继而向许昌攻击,夹击北洋主力。 北洋西路军李纯的杨更和混成师寡不敌众,只能退回长葛,许昌失守。 罗二虎在陈二的增援部队到达之后,继续向漯河守军发起进攻,经过急战,占领漯河城。 北洋军杨更和师和郑俊山师,会合在长葛,禹州一线布防,与共和军对峙。 …… 夜幕降临。 郑州火车站第五站台,这是军用站台。 一列军用列车停靠在这个站台上,四周警卫林立,戒备森严。 列车上的蒸汽轮发电机组正在“嗒嗒嗒…”地工作,整列车厢内灯光如昼,内外人头攒动。 “…嘀、嘀嘀…嘀嘀嘀…”的电报声。 “喂,哪里…”电话声。 “???” 站台外大声的口头传令声。 这里是满清北洋陆军,豫东战役总司令部所在地。 在中间一节豪华车厢里,一位中等个子四十多岁,身着上将军服饰的中年男子,他就是北洋陆军大臣段公。 只见他叉着腰在舱内来回踱步,他双眉紧拧,脸色铁青,宛如绿豆大小的三角眼珠子瞪得能喷出火焰来,他尤如一只游斗中的困兽,受了伤正在伺机反扑。 昨天晚上许昌,漯河相继失手,这时继周口,驻马店失守之后的又一次大溃败。 接连的双重打击,让他痛哭流涕,痛心疾首。 这已经严重威胁到直隶州郑州府城的安危了,保险起见,他只能在军用专列上办公,情况不妙,他的司令部将撤至南阳府。 而中路军司令谢鸿兴的死,让段公和李纯都痛心疾首,他是北洋系的一位悍将,自北洋袁公发迹以来,他一直跟随段公和李纯左右,为他们开疆辟土,冲锋陷阵。 谢鸿兴屡次身先士卒,敢打敢拼是北洋系军中,目前为数不多的头号猛将。 他就算中路军司令官,每次都会亲临一线指挥战斗,冲锋时一样抡起大刀冲在前面。 二天之前,总司令部就严令李纯的西路军星夜增援驻马店。 李纯也及时派出靠前的杨更和混成师渡江增援,同时派出郑俊山师为第二梯队。 方案没错,行动也算及时,但… 据报,杨更和部渡江后受到猛烈阻击,增援行动迟缓,造成驻守驻马店的谢鸿兴部被围歼。 这中间是否存在情报泄密或间谍窃取问题? 段公一直在苦思冥想。 自从郑州电报大楼被共和军特工炸毁,密电码本失窃之后,北洋军总司令部的指挥系统,就处于半瘫痪状态。 在修复期间,只能依靠骑兵人工传递命令,反馈信息,反应速度严重滞后。 共和军既然对郑州电讯搞破坏,那其它驻地也会出现类似破坏,甚至比破坏更可怕的是,情报失窃。 关于情报泄漏,段公已命令陆军部情报司雷震春他们去严查。 下午,他与日籍顾问及各军师长,参谋长们开会讨论,制定了一个新的作战方案。 该作战方案的代号为“直隶州计划”。 该计划保密级别最高,作战方案由二名亲信副官将密封件直送各路军司令本人,不通过电报或电话。 99mk.infowap.99mk.info /76/76898/29071931.html 第925章 败守直隶郑州 凌晨,京汉铁路线上。 一列蒸汽轮机牵引的闷装运兵车,正“吭哧…吭哧…”行驶在蜿蜒起伏的铁轨上,从许昌城区向郑州府城方向慢慢驶近着。 鱼肚白状的天空下,气温骤降,好似准备下雨,机车喷出的乳白色蒸汽轮廓,在朦胧旷野中格外清晰。 “哐当、哐当…”铁轨和车轮的摩擦声中,火车头里胡子花白的司炉工,正抡起铁锹娴熟地踩住炉门脚踏阀,往炉膛里添着煤炭。 列车前后左右都插着满清王朝的盘龙旗,以及北洋军军徽标识。 闷装车厢里挤满了伤兵,横七竖八,断肢残腿,车厢里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加碘酒消毒水等,令人作呕。 车厢里的哀嚎、叹息、抱怨声,能让人止息崩溃。 铁路沿线的左右两旁,也都是溃败下来的兵卒,队伍蜿蜒绵长,望不到头。 五万多北洋军官兵,一夜之间,从进攻序列演变成为溃败无序,是在一夜之间发生的。 共和军神出鬼没,把北军搞得晕头转向,找不到北了。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现在的北军士气十分低落,全然没有一个多月前,从直隶府开拔过来时的骄横。 现在,每个人都想着怎么能保命回到家里,军中厌战情绪在不断蔓延! 在运兵列车的后面,挂着五六节绿皮车厢,这里面装的是中路军和西路军合并的新司令部。 中路军大部被围歼,中路军司令谢鸿兴战死沙场,而西路军由李纯亲自指挥,增援上去时,总算是接应出部分中路军的官兵。 中西合并,成为了新的中路军,司令官就是李纯本人。 于洋和韩静还是混迹在合并的司令部电讯处,和机要室人员一起,由警卫营长欧阳明安排在隔壁一个车厢。 共和军统帅陈天华心里明白,通过这一系列的打击,北军溃败已经开始,但段公肯定下决心要死守郑州府城,并在郑州一线,跟共和军对峙,等待新的援军到达,再伺机决战。 所以,他与纪春生的参谋总部,开始了新的作战计划。 兵贵神速,他决不会让北洋军有任何喘息机会。 …… “报告…” 李纯几天几夜没安心睡上一觉了,昨天溃败了他,反倒在列车上美美的睡上好几个小时。 刚睁开眼睛,就蒙蒙胧胧见副官长在边上喊叫。 “什么事?快说!”他的眼还没完全睁开,属于半开半闭状态。 “总司令部来电:段帅命…” “哎哎哎,等等!”李纯抬手打断副官长。 “总司令部来电?电报?不是说发报机和收报机都坏了吗?” “噢!报告司令官阁下,是收报机和发报机的几个元器件,被人为拔掉了,电讯处新来的于正尉他们及时抢修,换上几个新器件已经修好了,可以正常使用!”副官长回复道。 “又是敌特搞破坏,乱弹琴,缉查了吗?”他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正在查!” “哼…偌大的司令部,居然混乱中电讯主任,副主任都会失踪,一群废物,继续唸电文!” “是!”副官长忙展开电文抄件:“段帅命令各路军,旅长以上长官,于今上午10点到郑州中心火车站参加军事会议!” “上午10点?” 李纯掏出怀表一瞧,“哟…不早了,列车在郊外南站停下来,伤病员转送野战医院,司令部就在效外扎营,马上给各师、旅长官打电话,打不通的让通讯兵快骑速去,命令他们在郑州城外扎营布防待命,旅级以上长官,按段帅要求到中心火车总站开会,不得有误!” “是!”副官长敬礼退出。 “侍卫官!” “到,司令官!”侍卫长丁九就在旁边。 “现在列车到哪儿了?” “进了郑州地界,快到南站了。” “到了南站之后,马上给我安排马匹,我要骑马到总司令部开会!”李纯沙哑但威严的口吻。 “遵命!” …… 夜晚,人流涌动。 在靠近郑州火车南站二公路处的一排房屋里,马灯悬挂,人员攒动,窄小的室内空间挤满了人,堆积着各种设备,到处乱哄哄的。 这一排房屋,原来是一所学堂,因为要打仗了,校方把学生都疏散逃离了,只有一个看大门老头,不愿意离开。 他无依无靠,在乱世中到哪里都充满着危险,干脆不走啦。 北军李纯的部队,征用了南站附近的这片地盘,学堂就成为中路军临时指挥中心,司令部。 这学堂并不大,总共也就七八间破旧不堪的教室,优先安排作战室,电务、机要、参谋等重要部门,房屋不够用就在学校空地上搭帐篷。 西侧一间大教室内,是司令部作战室。 新任中路军司令官李纯,坐在一张简易书桌后,坐在一把破旧木质高背椅上,据说这是学校里唯一的一把椅子,属校长专用。 此刻的他一愁莫展,情不自禁摸到雪茄盒里,那屈指可数的几枝雪茄,选出舍不得抽完的半枝,用手指夹着,用火柴点燃后一个尽地吸抽。 时不时还捋着三个多月没刮脸的满脸落腮胡子。 他心里还在琢磨着一整天的会议内容,和段帅临别时的嘱咐: 我们要坚决守住郑州,阻击共和军继续北进。 北洋陆军在晋翼鲁豫尚有二十万兵力,武器弹药这几天就能到,我们继续在此,跟陈天华这厮展开一场大决战。 会议结束时,段公特意留下李纯,语重心长地说道: “李纯兄弟,你我一见如故,我非常欣赏兄弟的为人、义气和能力,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期,只有依靠兄弟帮我逆转乾坤。” “想当初你与王战元,王遇甲三人,同为我的左膀右臂,现如今王遇甲困在徐州,王战元战败之后大病一场,毫无斗志,可以说是一蹶不振,现如今只有你还在与我并肩作战,此事过后,我愿与兄弟正式结拜为异性兄弟,今后我们共享富贵荣华,这次武器装备到后,我优先补充给你。” “……” 这时,门外“咚咚咚…”敲门声,把李纯从回忆中拽了回来。 李纯清了清嗓子,“进来!” 进来的是副官长,他快步走到办公桌前,见李纯愁眉不展,轻声道: “司令官,按您签署的布防计划,已分别通知郑俊山部、周凤鸣部、和杨更和部在天亮之前到达指定地点布防。” 李纯抬眸瞧了副官长一眼,无精打采地哼道: “哦…” 副官长本想告辞退出房间,但忍不住扭头询问: “司令官,您…您没事吧!” “呃…没事,你去吧。”李纯挥了挥手。 99mk.infowap.99mk.info /76/76898/29071932.html 第926章 直隶州作战计划 原中路军司令部的电讯处,总共七八个人,主任邱伟神秘失踪,另一位副主任莫名死亡。 从总司令部派下来的‘于正尉’,临危受命,修复了发报机和收报系统,被任命为电讯处代副主任。 现合并之后的新中路军电讯处,主任是原西路军电讯处主任,姓华,而于洋和韩静负责收,发报的终端工作。 他们俩人,整天都窝在电讯处里,除了吃饭和睡觉,所以,认识他们俩的人,除了电讯处里那十一人,门外警卫班,就是警卫营长欧阳明。 就连现在的中路军司令官李纯,参谋长、师旅长等都不认识他们,就算新来的电讯华主任,也不很熟悉。 所以,他们俩在军营中,目前还是相对安全的,可继续潜伏下来窃取情报。 这天深夜,天空中下起了大雨,电讯处的军用帐篷,嘀嘀嗒嗒响个不停,倒是给人以静心的效应。 户外,二抹黑色的身影,沿着小溪河边上的树林,一前一后地接近电讯处。 两人都穿着雨衣,走在前面的高个子,有意识地压了压头顶的帽子,任由豆大的雨水打落在身上。 树林有一处乱坟墓地,他们停下了脚步,蹲下身子半伏在乱坟上,双眼注视着前方不远处的电讯处帐篷,里面只亮着一盏灯很安静,没有嘀嗒的收发报声音,估计只有一个值班人员在里边。 “华主任,今天他们会来吗?”后面矮个子悄然问道。 “应该会的,我早上听两卫兵无意中说起的口吻,中路军被击溃之前,他们每天晚上都会来电讯处,今晚也应该会来,我们就在这里等候吧!” “嗯!” 高个子男人叫华西林,新任中路军司令部电讯处主任,副校军衔。 他除这公开身份之外,还有一个秘密身份,那就是陆军情报司密探,属于雷震春的麾下。 矮个子叫肖大志,是中路军司令部后勤处副尉,他也是情报司密探,在这里属华西林领导。 华西林在司令部电讯处的秘密任务,就是监控电报电文的保密程序,以及人员异常情况。 他经常性会检查电文收发、签收、登记情况,秘密检查每部发报机和收报机器的运转情况,防止敌特破坏。 前几天,他接到总部情报司指令,希望他密查军情泄密问题。 军情泄密点,电讯是重重之重的重点,他肯定把精力放在这里。 而敌特利用现有电缆偷偷发报,这是最为便捷的方法。 中路军突然被共和军包围,然后是溃败,电讯处正副主任一个失踪,一个被杀,充分说明对方已盯上了电讯。 司令部缉察队调查的初步结论,电讯主任邱伟可能是被共和军军调司策反,是他把北军调动情报,用电文形式传递给共和军。 电讯处副主任发现之后被他杀害,然后他畏罪潜逃。 两路军合并之后,华西林几乎每天都会检查设备,没有发现异常,这段时间晚上值班也很正常。 由此可见,邱伟就是敌方间谍,他逃走后一切都正常了。 但作为情报老手的华西林,他并不这么认为,因为邱伟他比较了解,他们都是保定武备学堂的同学。 邱伟是个书生,胆小怕事,业务能力强,其他能力很差。 他怎么就成了敌特的卧底了呢? 说来也巧,今天清晨,华西林来电讯处检查工作,履行主任职责,他无意中听到刚换岗的两位门哨在交谈。 门哨甲:“…昨晚才发现那个姓韩的女报务员其实很漂亮…” 门哨乙:“我是长官面前是目不斜视,不过瞧见她身后背影,身材挺棒的…” “……”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华西林顺便将两门卫叫来询问,听罢心头遽然一震,陡地变色。 据说中路军被包围之前,韩协尉和于正尉两人,经常是深更半夜到电讯处来,在邱伟的帐篷里收、发报。 说是跟总司令部和陆军部联络,具体谁知道。 因为这些在日常值班记录中,没有任何痕迹,按规定内容可以不写,但过程都得有。 这个日常值班记录,被人动过手脚。 现在正副两个主任都不在,这事谁都说不清,就是一笔糊涂账。 但华西林的第六感觉,认为这有问题。 所以,这两天他在深夜里,都要蹲点监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必须拿到真凭实据才行。 今晚,下这么大的雨,他也不例外。 初秋的雨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突感冷凉,华西林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个冷颤,身形逐渐被黑夜吞噬。 …… 于洋和韩勤在欧阳明的配合下,终于拿到了北洋军新制定的作战计划,也就是所谓的直隶州计划 整个“直隶州计划”内容很详细,但主要的就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由陆军大臣段帅亲率战役总预备队,北洋陆军第六军,约三万八千人骑,秘密移动至商丘,会同商丘和徐州守军,合计七万之众,突袭共和军的右路驻地-周口。 第二部分:李纯派出郑俊山师和杨更和师,加之翼鲁增兵,共计七万人骑,合力进攻许昌、漯河。 第三部分,让南阳守军加晋省援兵,合力攻击驻马店。 这三个部分虚虚实实,相互为应,是该计划的核心所在。 这个“直隶州计划”招数很毒辣,以郑州为诱饵,吸引共和军之主力,然后实施抄底,三个方向同时发起攻击,只要有一处得手,北军就能转被动为主动,转败为胜,战役即可转入全面反攻,将共和军赶出豫皖。 此作战计划的保密级别极高,一旦泄露很容易追查到泄密点。 欧阳明密召于洋和韩静到帐篷商议。 三人仔细分析讨论后认为: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绝不能半途而废,无论如何都得将计划的核心内容,告之共和军和大帅,由他们想出对策,然后指导行动。 此发报计划执行完毕之后,三人一起撤离。 …… 深夜。 军营帐篷里一片漆黑,外面的雨似乎停了。 于洋和韩静俩人,一直都睁着眼睛没睡着,今天一个晚上,他们把“直隶州计划”的主要内容,都编译成摩斯电码,准备在半夜三更发出去。 事情已进入关键时期,于洋心里忐忑不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他反复在心里复盘计划的逻辑性和可行性。 99mk.infowap.99mk.info /76/76898/29071933.html 第927章 又是铩羽而归 差不得要到三更时辰了。 “阿静…” “嗯!” 韩静应声起床,她和衣躺着也是闭目养神,没有丝毫睡 意,都很紧张。 “我们走吧。” “嗯。” 俩人穿戴整齐后向电务处走去。 “谁?口令?”门哨见动静,端枪低喝。 “幺鸡!”于洋平静回答。 司令部最近口令几乎都是麻将牌,欧阳明每天随机摸出一张牌就是当晚口令。 门哨这是在履行职责,在这个时候见一男一女过来,明白这又是重要电文要处理。 “长官好!” 两门哨立正敬礼,眼梢还是禁不住瞟了一眼韩静。 于洋他们一边还礼,一边走进电讯处帐篷。 话说华西林和肖大志俩人这边。 他们在树林里,被雨中淋了近二个小时,浑身湿透,小个子肖大志冷得忍不住“阿切…”一声。 好在他掩住口鼻声小,加上还有雨声干扰,门哨没有听见。 “华副校,估计他们今晚又不会来了吧,都三更天还下着雨…”肖大志有些受不了啦。 “再等等,听说这两个人要来电讯处处理上峰密电,大都是三更天,我们两个钟头大雨都煎熬过来了,现在雨开始停了,这样撤回去,岂不是功亏一篑!”华西林鼓励同伴坚定信念。 雨已完全停了,他们俩人把雨衣褪去挂在树上,脱下衣服裤子拧干再穿上,正在忙乱中,就听到门哨询问口令和回复声。 两人急忙伏下身子,清晰地看到一男一女,气定神闲地掀帘走进电讯处帐篷。 华西林和肖大志俩人,又往帐篷靠近些,依稀听到里面说话声,但听不清具体内容。 他们也不敢再靠近了,因为除了电讯处这两个门哨,不远处,还有警卫营的流动哨在帐篷四周。 在电讯处周边,不是当晚值班人员或未经许可者,是不能靠近电讯处的,就是自称电讯处长官也不行,一经发现,一律按间谍论处,卫兵可当场击毙。 一会儿,华西林他们听到帐篷内“…嘀、嘀嘀嘀…”的电讯发报接收声音。 华西林狞笑着轻打了肖大志一掌,小声道: “终于逮住他们了,我今天才开始怀疑,这个于正尉和韩协尉两人,有可能就是冒牌货,是敌人调包进来的间谍,不显山不露水的,太狡猾啦!” “这次我们可以立大功了,嘻嘻…”肖大志心喜的窃笑着,恍忽有大把银元和晋升命令,就呈现在眼前。 直隶州的具体内容很长很多,于洋他们没法记得,但核心内容就是三个部分,他们牢记于心,然后撰写成文稿,然后译成摩斯电码发了出来。 前后发文也就半个多小时,等到对方回电说收悉之后,他们关闭设备,然后离开电讯处。 华西林挥了挥手,与肖大志尾随跟上,想搞清楚这对男女的真实身份和住址,以便及时报告司令长官李纯和他的卫队,先把他们抓起来再说。 华西林和肖大志属于非专业特工,严格意义上讲,只能算是密探,让他们来跟踪于洋和韩静两人,简单是班门弄斧。 尤其是肖大志,他属于后勤部队,又非军校出身,其脚步紊乱而轻重不一,在雨后泥泞的路面上行走,弄出声响早被于洋和韩静他们发现了。 于洋轻轻拍了拍韩静的手一下,突然稍加大步伐向河边方位走去。 韩静当然是心领神会,她也加快步伐跟上。 俩人走到另一片离开军营远点的林子里,陡地闪身躲在树后。 华西林与肖大志两人,忙不迭掏出佩枪,一步步向前搜索。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环境下,静者能嗅觉到动者的存在和位置,而动者对静者却毫无感觉。 见二抹黑影临近眼前,于洋和韩静几乎是同时出击。 于洋扑向高个子,韩静则扑向矮个子,双双匕首出鞘,寒光一闪。 “嗖…” “嗖…” 二声冷刃抹脖子,很轻微的清脆声,在静谧的深夜里响起,一抹抹液状物喷撒出来,嘴里还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华西林与肖大志两人,连呼叫话都来不及喊出,枪也来不及开,身躯就如一滩软泥,倒在树林的泥地上。 一刀毙命,还不发出任何声响,当然以抹脖子,切断主动脉为最快最有效,对手往往没有任何反应,就瘫倒毙命。 韩静从小习武,她深谙此道,但毕竟这是第一次贴身杀人,事后腿哆嗦手有些颤抖。 “快走!” 于洋拉起她的手,往自己的帐篷快速走去。 俩人到了自己帐篷里,双双将沾上鲜血的衣裤褪下,先放入空箱中,换上干净的军衣裤,待天亮之后,设法与欧阳明商议之后,想办法撤离。 …… 一声汽笛响。 段帅在警卫团的严密护卫下,从商丘督师溃败后返航郑州中心火车站,又上到停在军用站台上的军列。 他在随从副官、参谋和众侍卫们的簇拥下,走到总司令官阁下的那节豪华车厢。 在隔壁车厢,那是北军总司令部作战室,参谋本部的各处长,高级参谋都杵在那里等他训话开会。 这次按照新的作战计划,他亲率总预备队的北洋陆军第六军,约三万八千人骑,秘密移动至商丘,会同商丘和徐州守军,合计七万之众,以排山倒海之势,突袭共和军的右路驻地-周口。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却遭到共和军的三面伏击,对方像先知先觉似的神兵天降。 北军损兵折将,大批辎重武器,重炮等撤退时来不及拖走或销毁,都资敌了。 这次偷袭中了埋伏,死亡和被俘投降的共约三万余人,他折返回郑州,商丘暂由王遇甲等人坚守着。 据战报: 中路军李纯的先头部队,杨更和师成功突入许昌城,在后继梯队郑俊山师跟进,准备扩大战果之际,突然,跟进的郑俊山师,他们后续增援部队发生莫名走火爆炸。 于是“又被共和军包围了…”的谣言纷起,人人草木皆兵,各部蜂拥撤退,不可遏止,纷纷撤回郑州南郊,有的还向洛阳方向逃奔。 司令官听闻大量部队突然后撤,既不打枪也不听命令,惊慌失措的模样,逐派人去找电讯处发电询问,却发现电讯处空无一人,设备被破坏。 电讯主任华西林和后勤副尉肖大志被杀,死于军营附近的树林中。 警卫营长欧阳明,电讯处新来的于正尉,和韩协尉同时失踪。 /76/76898/29078299.html 第928章 咱师徒俩干票大的 据称李司令无可奈何,只好悻悻地说: “我们撤吧,命令部队后撤到郑州南郊布防,待命…” “这明显是敌特在四处活动,他们冒名顶替了总司令部派下去的两位电讯专员,成功策反了原中路军司令部电务处主任邱伟,窃取军事调动情报转发给共和军,现在又将直隶州作战计划,窃取后再一次电告陈天华,然后肆意破坏通讯设备,掐断中路军司令部的指挥联系,纵火爆炸,散布谣言…” 陆军情报司雷震春的副手,调查处长余云贵,愤恨地向段公汇报与分析。 段帅脸色铁青,由于连续几天几夜没有休息,面部肌肉松弛,眼泡嘴肿,三角眼变得又细又小。 他真的没想到,短短半年不到时间,他的精锐部队被共和军陈天华打得七零八落,对手机会拿捏得很准呵。 他该发的火都已经发过,娘也骂过,还当场亲手毙了二名高级军官。 现在身心俱疲,既发不动火,就连脏话都不想骂一句,他沙哑嗓音从疲惫的嘴角嘣了出来,“刘总长,讲一下北军目前的形势。” “是,段帅!” 刘总参谋长咳嗽二声,清了清喉咙开始分析道: “当时的局面是:谢鸿勋战死,谢部伤亡大半已失去战斗力,左翼基本算断折,徐州王遇甲部本次突击周口,遭受重创,需要在商丘休整二个月,右翼算是瘫痪,唯有中路的李纯部建制尚在,兵力损失不算大,还有总预备队孟绍月部撤回大部还尚可一战。” “李纯部和孟绍月部可分别布防郑州一线,阻击共和军突破郑州防线,但目前我们最短缺的就是重炮,重武器和弹药。” 刘总长一口气将整个北军状态分析一遍,等待段帅决策。 “段帅,这里有个好消息,陆军部刚来电报,从东洋来的军火,都已装船,即刻启运,估计三天之后就可以到达青岛。”军械总督办连忙报喜。 “好!终于听到一点好消息啦,很有希望!这批军火就是及时雨咧,嘿嘿…” “副官长!”段公冷喝一声,似乎来了精神。 “到,大帅!” “立刻通知李纯部和孟绍月部,旅长以上军官,明天上午10点到总司令部作战室开会!”段公站起来凛冽命令道。 “是!”副官长扣靴敬礼。 …… 战火连天的周口城,喧嚣了五天,终于归入沉寂。 城外十里,刚刚奉调而回的宋小牛虎贲师,近两万名将士,加上统帅部特务团二千余精锐,却已整装待发。 整个部队的骡马辎重队,炮车,以及骑兵部队,步兵等,队伍绵延十数里。 宋小牛的虎贲师,在这几次战斗中兵贵神速,奋勇杀敌,收缴了大量军械战礼品,其中最让他满意的,就是成建制的北军骑兵部队投降,还有大量战马。 他从海洲出发时只有不到一千骑兵,现在返回时就有六千余骑兵,相当于一个整编骑兵旅。 虎贲师现在的兵力规模,相当于一个强加甲种师,可以说是兵强马壮。 这些成建制的北军骑兵,经过洗脑整改,加强了他们的武器装备,其精良成度,不输于罗二虎最为精锐的两个骑兵旅。 如今的骑队,骑兵统一佩配马刀,步枪,手榴弹,还有掷弹筒,麦特森轻机枪等。 个人防护方面,配备作战钢盔。 陈天华除了他的侍卫队,但凡出行战场,他清一色带上他的特务团。 二千一百余人骑的甲种特务团,照例是共和军的精粹所在,其装备精良主要表现在战马,清一色白俄过来的高大良种马,比蒙古马,东洋马要强很多。 骑队个人装备跟普通骑兵相比,他们每人都加有一支驳壳枪,也就是长短枪都有。 还有就是个人战斗素养,这二千余特务团队员,基本都是上士以上级别,战斗经验丰富,普通士兵比例极少,而他们现在的指挥官,叫唐虎,原来是罗龙云的副手,也是个狠角色。 但凡在特务团派出去的人,一个士兵下去就是排长,团长调派出去,最少是旅长,或是师长。 他们前任顾祝年,罗龙云,现在都是带兵数万的司令官。 宋小牛站在自己行进的队列旁,打量着手下的二万虎贲,心中却是感慨万千。 数年之间,自己的成长与变化,让人以眼花缭乱来形容也不为过,他从一个淮北乡下的穷苦孩子,成为领兵数万的将军。 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这一切都离不开大帅陈天华的栽培。 远处马蹄声响起,宋小牛精神一振,大帅到了! 他站直了身子,整整军装,策马向前迎接。 马蹄声随着近数十骑狂奔而来,正是由飞鸽于洋他们护卫着的陈天华。 看到宋小牛,陈天华大笑着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其跟前笑道: “小牛,咱们这次攻打商丘,继而彻底收复徐州,实现最初的战略目标,也推迟了差不多半年啊。” 宋小牛笑道: “大帅说笑了,虽说这半年,但是重创了北洋军十数万人马,现在回去头去收复徐州等地,易如反掌。” 陈天华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调侃道: “说得对,你的眼界又拔高了一大截嘛,哈哈,都说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此话果然灵验,人都是会变得呵,这一次我们师徒俩一起干一票大买卖,你作好准备了吗?” “小牛早就做好了准备,愿为大帅前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宋小牛正色道。 “好!”陈天华大声道: “好男儿战争年代当兵,和平年代经商,此去开疆拓土,建功立业,小牛,你可以告诉那些投降过来的兵士,他们现在也是共和军士兵,所以他们将享受共和军士兵一样的待遇,只要有功劳,共和军有的,他们都会有,土地,房屋,一样都不会少。” “多谢大帅!”宋小牛道。 “出发!”陈天华一声令下,万匹战马扬起四蹄,风驰电挚般向着商丘方向奔去。 …… 商丘,也就是归德府的府城,属于历史名城,城高墙厚,还有护墙河,易守难攻。 自从豫东战役打响,王遇甲倾徐州军全部,三万精锐前往商丘驻扎,伙同段帅实施直隶州作战计划,结果中了共和军三面埋伏,损兵折将。 他率残部两万狼狈逃回商丘,在此防御,阻挡共和军向北方挺进。 99mk.infowap.99mk.info /76/76898/29085490.html 第929章 商丘城下对奕 现在,数万共和军陈兵归德府边界,王遇甲便知道,他已经被陈天华瞄上了,要让他成为下一个王战元。 此时的他后悔不迭,暗恨自己受了段公的盅惑,不知深浅地倾巢出动,一脚踏入了这个昏浊的黑洞之中。 现在,徐州他根本不敢返回去,一旦共和军占领了商丘,就截断了他退往郑州,或是郑州增援的路径,陈天华正好来个关门打狗。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如今的他,除了将自己更牢地绑在段公的战车之上,已别无他法。 将归德府所有的民团组织,全部集中起来速成培训,常备军从两万迅速扩充到七万。 但这兵员素质,就不好说了,即便不太通晓军事的人士,也知道一群农夫匠人,要想在短时间内变成合格士兵,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现在的他病急乱投医,已别无他法。 沿着睢县,柘城,睢阳,虞城,夏邑,永城一线,他一口气将原本的一万徐州军,三万新军都布置在了这里。 但能不能封住陈天华精锐,虎贲师的攻击,便连徐州兵军中最勇敢的将领,心里也是悲哀的。 商丘城和睢阳,虞城,是这条防线的中枢,王遇甲的中军便驻扎在这里,一万五千徐州军和三万新军整戈以待,防备着共和军队的进袭。 数日以前,各个县域范围内,同时出现了小规模的共和军先头部队,人数从数十人或百十来个不等。 这些都是侦察部队,来无形,去无音,是在窥探防线的虚实。 各处防线派出骑兵剿杀这些哨探,但效果却不如人意,你人去得少了,这些哨探便反客为主,主动进攻。 这些人骑术精绝,枪法奇准,数十人便敢向百余人的对手发起进攻。 但你的人聚合一多,他们便纵马而退。 这些哨探除了留给追兵一路的烟尘和嘲笑之外,徐州兵什么也不能得到。 一时之间,士气更为低落。 王遇甲下令各县域驻军不再出击,任由这些哨骑,侦察兵们自由往来。 北洋武备学堂毕业,通晓兵法的他,深知共和军不可能在这么宽的横面上,同时出击,他们主攻方向肯定只有一个,但这个主攻点会在哪里呢? 各个县同时出大规模的哨骑,对方在窥伺虚实,看来是想找到弱点,一击凑效。 除了命令手下各将据城死守外,王遇甲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对面的敌人,是在野战中堂堂正正击败了,人数占优的北洋军精锐部队。 与这样的对手过招,王遇甲是一点信心也没有,只有商丘古城那高高的城墙,宽敞的护城河,能稍微让他提起一点信心来。 但是,看到旁边睢阳和虞城,那单薄的城墙,王遇甲便有一种想骂娘的冲动。 这里原先的守将,从来便没有居安思危的想法,归德府除了商丘城之外,其他县城的城墙,大都如同睢阳和虞城一般,不堪一击。 可睢阳和虞城跟其它县城可大不一样,他们是商丘的附城,卫星城,是商丘城的外围品字型屏障。 王遇甲到达归德府商丘城之后,虽然动员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对两座附城的城墙加高加固,但无奈原本底子太薄,一时之间想有大的改观,这又谈何容易。 老天保佑吧! 王遇甲只能乞求神佛大发慈悲了。 八月下旬,大战一触即发的迹象,已经很明显了。 出乎王遇甲意料之外的是,陈天华把主攻点,选在了自己驻扎重兵的中军所在地,商丘城。 这个陈天华也太狂妄了吧! 显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想要一举打掉防线中枢,从而将整条防线打烂。 防线的其它几个县城,驻扎的大都是新军,只有四分之一是徐州兵,战力严重不足。 也只有府城商丘稍有一搏之力。 很明显,陈天华也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将集中优势战力,一举攻击商丘城。 只要攻占了商丘,只怕其余几县的军队,将立马脚底抹油,逃之夭夭,或干脆就举手投降得了。 惊愕之余,王遇甲也被激发了江湖气概,堂堂北洋系名将,士可杀不可辱,既然陈天华如此小瞧自己,那就来吧。 即便徐州兵不如你共和军的精锐,但依托坚固的城墙,宽深的护城河,也不是没有一搏之力。 他命令在三城之间,纵横交错地被挖了很多壕沟,空地之上,拒马,鹿角,四处林立,铁蒺藜被掩藏在草从之中。 王遇甲的战术思想就是防守,再防守,等待段公再召集援兵过来反包围。 当然,这完全取决于他在商丘能守多久。 这些天,每天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眺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已成了王遇甲的必修课,情绪也日渐焦燥起来。 整个归德府里,弥漫着一股不安气氛,虽然早知道要打仗,但真正要面对名震天下的共和军时,每个北军士兵,无论是徐州兵,还是新兵,心中仍是不免惴惴。 三天后,远处出现了烟尘,随即,一名骑士手执大旗,从烟尘之中一掠而出,随即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骑兵出现在王遇甲,和其他将领们的视野之中。 “终于来了!”王遇甲一声叹息,沉声命令道:“鸣号示警,准备战斗!” 呜呜咽咽的号角声,在整个商丘城,睢阳,虞城三城上空响起,整个归德府一片忙乱,无数的士兵涌上城头,藏身在垛碟之后,瞪视着远方越来越多的骑兵队伍。 远处的烟尘之中,仍有骑兵源源来断地涌来,而最前边的哨探,已到了离睢阳城不远的地方。 当头执旗的军士纵马狂奔而来,而其它士兵则勒住了马匹,注视着前面执旗军士的动作。 这名执旗军士的骑术,极其精湛,纵马狂奔,似乎无视前方那纵横交错的壕沟。 当战马堪堪到了壕沟边缘时,一个漂亮的斜转,战马踏着壕沟的边缘,转向而去,马蹄踏下的泥土,簌簌落到壕沟之中。 城上的徐州兵,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声。 而那骑士借着马力,将手中的共和五色大旗,猛地用力掷出。 呼啸声中,大旗带着风声,深深地扎在城下的空地上,大旗展开,在风声中猎猎作响。 马背上的共和军士,扭头望着城上,冲着城上士兵高高地竖起大拇指,然后倒转过来,狠狠向下一摁,狂笑声中,打马而去。 99mk.infowap.99mk.info /76/76898/29085491.html 第930章 现场授课道战术 而不远处,他的同伴们则高声欢呼,几名骑士迎上来,像迎接英雄一般地簇拥着他回到队列中。 插旗! 王遇甲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这是满蒙骑兵常用的挑战手法,想不到全是汉人的共和军,也学会了这一招。 不过,对手更多的是想着如何向自己示威,挑衅,羞辱而已,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进攻。 小不忍则乱大谋,老子不上当! 王遇甲咬牙切齿地忍着。 远处仍有大批身着草绿色军服的共和军士兵拥来,这些士兵在极远的地方,便开始整顿队列,片刻之后,在王遇甲的视野之中,一个个整齐的步兵方阵便出现了。 共和军居然连步兵前哨部队,也装备了战马,能做到这一点,王遇甲除了感到羡幕之外,更多的则是担忧。 而在那些步兵的身后,一匹匹骡马拉着被布幔遮盖着的东西,正向这边驶来。 不用猜,那是一门门大口径榴弹炮,加农炮,野战山炮都只能排在老二老三位置。 这时,数十骑拥着拥着两名共和军将领,驰进睢阳城下,隔着数百步的距离,对着睢阳城指指点点,不时的还交头接耳几句。 虽然相隔甚远,但王遇甲从望远镜里,依稀看见其中一个年轻将领,正是共和军虎贲师师长官宋小牛,也是本次攻击归德府方面的主将。 而在宋小牛身边,三旬出头点年龄的将领,王遇甲一时却没有认出来,因为都身穿野战服,头戴钢盔。 但凭宋小牛对他的殷切成度,以及四周虎视眈眈的待卫,王遇甲很快就判断出,此人便是大名鼎鼎,誉满天下的共和军大元帅陈天华。 王遇甲从未见过陈天华,但敌酋亲临商丘前线,这说明对手是志在必得,这让王遇甲心中更是不安。 他不敢吭声,怕影响到己方士气,只是把镇守睢阳城的主将徐基,叫到跟前,面授机宜。 很明显,陈天华的开局目标,定在了商丘城右翼的睢阳城。 “王遇甲不愧为北洋名将,排兵布阵很有章法,经验丰富,整个商丘城防做得很不错啊!” 陈天华举着望远镜,仔细打量着整个商丘的城防体系,嘴里不禁赞叹道。 虽然只是看到表面上的东西,但有着丰富战场经验的大帅,自然能猜到这些掩盖起来的凶险。 “大帅,倘若我们想速战速决,难度不小呵,这阵势摆明了就是死守,他们是不会出城跟咱们野战的啊!”宋小牛举着望远镜跟陈天华说道。 现在的他,对于攻防态势,攻防转换,攻防战术等,能一目了然,绝非到赣南之前的愣头青了。 原本在与参谋本部计春生等,制定归德府作战计划时,要求是三天时间,72小时之内拿下商丘右翼睢阳城。 现在,是陈天华亲临前线指挥与督战,士气高昂,如若三天之内拿不下一个卫星城睢阳,这有损于他战帅之威望呀! 不过,要在三天时间,拿下一座早有防备,驻扎重兵,且四周都有援军的城池,的确是在极大地考验共和军。 这主要是共和军自周口伏击战之后,马上转入对归德府进攻的准备,虎视眈眈的时日已久,这些调兵遣将的迹象,不可能不被北军情报司所掌握。 如果是在对手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施偷袭,那倒是可以手到擒来。 而现在,宋小牛不由得有些担心,不能在时限之内完成任务,自己倒是没什么,可拖累到大帅的声誉,这才是大忌。 三日之内,挥兵猛攻,以不惜一切代价,来换取胜利,这让爱兵如子,讲究战损比的陈天华,情以何堪? 这种死办法,肯定行不通的,这会招惹大帅的一顿怒斥。 宋小牛蹙眉皱脸地在腹诽,陈天华洞察秋毫,他明白自己的爱将,学生在担心些啥,他开口道: “小牛啊不必太忧心,我料定我们可以三天之内拿下睢阳城,完成参谋本部下达的作战任务。”陈天华看着睢阳城,胸有成竹地说道。 “哎哟大帅,请再点拨小牛一下吧!”宋小牛听罢,顿时愁云消散,眯花眼笑起来。 但凡大帅有把握的事,可从来就没失手过。 “关乎战事胜败的因素有很多,但归结到一起,也就不外乎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要素了,如今敌我双方共用天时,对方有地利,我军则有人和,看起来似乎平分秋色,但在我看来,战事还未开打,我军就已经胜了。” “愿听大帅训导!”宋小牛在马上,同样是低头哈腰。 陈天华微微一笑,心里颇喜。 与宋小牛相处近十年了,从一个挖煤矿工成长起来,过程历历在目,他倒是愈发喜欢这个年轻小弟,好学上进,肯动脑筋,不耻下问,从来都不认为不懂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关键是还能举一反三,善于总结经验教训,这是一个武将的最重要的素养。 “小牛你看,原来的睢阳城墙矮,虽经北军加高加固,但这些仓促赶出来的东西,其实是不堪一击,哪里经得起105mm榴弹炮的轰击?也只是对方为提振一点士气,一点心理安慰罢了。” “北军王遇甲虽然放在在睢阳有三千徐州兵,八千新兵,看似兵力不少,但战斗力并不高,焉能与常胜军的虎贲师相提并论?再看看王遇甲和他的守将,完全放弃睢阳的外围防守,仅仅想依靠城墙来抵抗我军,就可以看出对方的惧意与不足。” “主帅尚且如此,他的守将徐基也不可能不惧,下面军士就更加不堪了,以我的估计,战事初起阶段,对方还能撑起些抵抗意志,但只需要我军突破一点,重炮轰塌他一面墙,便成为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棵稻草,到时,只怕会闻风而逃了。” 陈天华侃侃而谈,意在给宋小牛上一堂生动的现场攻城课,现场分析对手的攻防心理和己方对策,让小牛收益非浅。 “多谢大帅指点,小牛心里有底了!” 陈天华哈哈一笑,“好!余下攻城,本帅不插话一句,不下一个命令,全凭你来指挥,我下午回周口,准备跟罗龙云商议,安排他的所部,去试着进攻开封府。” 他显得很潇洒脱俗。 “遵命!”宋小牛在马上来了个敬礼。 /76/76898/29105573.html 第931章 攻城得用重炮轰 “怎么样宋将军,那就开始吧!”陈天华笑盈盈边说,边圈马而回。 宋小牛策马扬鞭,随即跟上大帅的步伐。 在他们回马的时候,本来先前还在后方的共和军步兵,现已是踏着整齐的步伐,压到了城下。 在他们的两翼,骑兵亦是策马而立,只有无数的游动哨骑不时纵马从城下掠过。 炮兵阵地早已忙碌起来,一蹲蹲重炮被扯下遮盖布,露出了狰狞面目。 战事,一触即发。 只要是攻城,攻打之前总是得扫清外围障碍。 由于睢阳城完全放弃了外围防线,这些清扫工作便变得有些简单而乏味。 填平壕沟,清扫拒马,鹿角,将散布在草从中的铁蒺藜找出来,为攻城扫清道路。 这种清道夫的工作,是在敌人城池的眼皮底下进行,一般情况下,难免会遭受守军枪炮的打击。 反过来,守军使用枪炮打击清道夫们,自然就提前暴露了一部分火力点,这正是攻方所需要的,立即,会遭到城下攻城炮火的定点打击。 守将徐基也不是傻蛋一枚,他深谙此道,所以,并没有将他守城实力暴露出来。 这些为数不多的火炮,将在敌军大举攻城时,才让其反挥更大的作用。 眼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共和军有条不紊地清理,然后一步一步逼近城下。 城池外围的清扫工作,进行了一个整天,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城下已是一片坦途,但共和军似乎并没有连夜攻城的意思,反而是鸣金收兵。 如同陈天华所料,在共和军大举逼近睢阳城之时,归德府各县守军,都是闭紧城门,封城自守,没有任何出兵援助,或夹击之意。 只怕主帅王遇甲此时也不敢下命令,他也害怕陈天华玩一招围点打援,这些县城也是需要守军的,被共和军吞噬,就变成蚂蚁搬泰山了嘛。 而各县守军则在暗中欣喜,共和军选了一块硬骨头去啃,这样,就给了他们多相的选择机会。 如果睢阳城守得住,主城商丘自然也就保住了,他们自然是听从军令,抵死与共和军血战到底。 如果睢阳城失守,主城商丘自然也就危险,他们三十六计,走了上计,有充足时间脚底板抹油,往省城开封府逃亡。 生死攸关,谁又顾得上谁了,这年头保命要紧。 一个整夜,睢阳城里上至守将徐基,下至普通兵卒,都不敢怎么睡着,时时刻刻在提心吊胆,担心敌人会突然夜袭。 共和军向来如此,不按常理出牌,谁都感到害怕。 实际上,宋小牛的兵营里,除去担任警戒的部队,以及辎重营叮叮当当地忙了一夜之外,其余士兵虽然不曾解去衣衫,但却睡得极为香甜。 共和军虎贲师的士兵,那都是在战火中历练出来的,战事越是残酷,他们反而越是睡得着。 良好的休息能保证更加充沛的体力,而充沛体力将增多他们存活下来的机会,战事中磨练出来的战场智慧,却不是战场初哥们所能体会的。 一夜无眠的徐基,在凌晨时分才糊里糊涂合上了眼睛,然而,没有等他睡死,城外共和军营中突然号角声声。 守将徐基惊得一跃而起,顿时睡意全消,他大步流星地奔向城墙。 此时,被敌营号角声惊醒的守城兵士,也纷纷爬起来,握着枪械等涌上城墙。 借着微微的曙光,睢阳城上的北军官兵,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在距离睢阳城两公里开外的上空,腾起一阵阵火星和烟雾,接着,便是雷鸣电闪般的声响。 一排排小黑点,逐渐在增大,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向睢阳城飞来。 “炮弹,是炮弹…快躲藏起来!” “敌人开炮了!快散开!” “……” 城墙上一片慌乱,守军官兵们抱着脑袋四处逃窜,城墙上逃下来的士兵,还跟往上涌的新兵们撞在了起。 “入娘的,上去开啥,去找死啊!” “快退下去,敌人的炮弹来了!” “……” 这里还在捅挤,炮弹已铺天盖地而下。 “轰…” “轰…轰轰…” “……” 宋小牛的炮兵旅,一个105mm榴弹炮团,共三十门榴弹炮,一个加农炮团和野战山炮团,七十门大炮。 合计百门重炮,一起开火,颇有种万炮齐鸣之气势。 这种壮观的猛烈程度,别说是从民团招募来的新兵,就是徐州兵,也是从未见过。 城墙上顿时飞砖走石,断肢残躯是满天飞舞,现场喊爹叫娘的惨骂声一片,兵卒们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一双腿,纷纷抱头鼠窜。 都说现代攻城,必须得用重炮。 宋小牛这边百门重炮,集中往正面城墙一轰,才一个多小时,城墙轰然倒塌,就连城门都轰倒了,这时候的睢阳城,变得门户大开。 宋小牛举着望远镜是哈哈大笑,他也没想到,这个睢阳城墙是豆腐渣工程,如此的不堪一击! 这也冤枉了王遇甲这边,那时候可没有后世的钢筋水泥,能加固到现在这模样,实属不易了。 怪只怪百门大炮的火力实在太猛,完全是用力过猛,杀鸡用牛刀,面前就是钢筋水泥铸造的城墙,也经不起百门大炮轰炸,只不过炮击时间久点,城墙瘫倒成度没有如此严重罢了。 别说宋小牛吃惊,睢阳守将徐基,惊恐得嘴唇哆嗦,面如死灰,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居然会有如此强大的炮火。 不过,这也不难推算出来,这百门大炮,一半是宋小牛自己从海州扛过来的,另一半呢,都拜北军所赐。 上次伏击战,北军总预备队一个军的辎重,全被宋小牛给截胡,装备都还来不及从骡马上卸下来呢。 宋小牛现在富得流油,兵强马壮,重武器装备堆积如山,炮弹更是多得出奇。 他巴不得消化一些,省得他的辎重部队整天叫苦,说人手严重不足。 随着哗啦啦城墙和城门倒塌的巨响,城下传来巨大的欢呼声,远处的骑兵,也是爆发出一声巨大的杀声。 随即,守将徐基和守城北军兵卒,便看到城外奔腾的马队,汹涌而来。 宋小牛根本不给徐基他们喘息的机会,见睢阳城门户大开,他直接就用上骑兵,让本来肩扛云梯准备攻城的步兵,都靠边去。 徐基这才后悔,城前的壕沟和拒马,鹿角等,都被共和军给清除了,眼前是一马平川。 /76/76898/29105574.html 第932章 司令官身先士卒 “给我倒油,点火!”徐基气急败坏地大喊! 一排排的士兵,将油脂倾倒在放有柴草的木板车上,点火,然后推上去堵住城门和倒塌的城墙缺口。 木制的板车,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然而,远处奔腾而来的骑兵,似乎没有看见城墙处已是一片火海,一个个骑士纵马踏过燃烧的木板车,挥舞着寒光闪闪的马刀,狂奔而来。 战争永远是残酷的。 第一个共和军骑兵,从火中纵马跃进城时,全身上下包括他的马匹,都已变成了一个火球。 但那狂奔的巨大火球,重重跌倒在睢阳城内时,却标志着睢阳城已被攻破,将不能成为共和军前进的障碍。 越来越多的骑兵穿过火墙,纵马跃过城门,冲入城中,立时爆发出残酷的白刃战。 那些汹涌而至的万名北军步兵,面对浑身烧得毛炸,红了眼的共和军骑兵,犹如送到虎口的羊群,马刀挥下,如砍瓜切菜似的被杀戮。 “快逃啊,敌人太凶狠了!” “骑兵冲进来了!” “……” 步兵的战力与骑兵相比,是十比一,而睢阳守军大部分是新兵,他们被冲进城来的大队骑兵,惊得魂飞魄散,屎滚尿流,根本不会拉枪栓开枪,呼啦啦扭头就跑。 人多道路狭窄,相互踩踏至死的不计其数。 新晋升的骑兵旅旅长曾新,身先士卒,率领先锋骑营杀灭,他挥舞着特种长矛,从城墙缺口处飞跃而过,马在空中,长矛犹如毒舌吐信,疾伸疾缩之间,惨叫声连连响起,已有数人倒下。 马蹄着地,几名北军兵卒被压倒,筋断骨裂。 当即便死的人,反而幸运一些,几个受了重伤的北军兵卒,倒在地上而无法动弹,他们大声嘶叫求救,可惜此时人人都在搏命,哪里有人去关注他们。 无数的马蹄大丫子此来彼去,重重地踩在他们身上,便再无声息,竟是被活活踩死。 借着马匹落地的巨大冲力,曾新将长矛舞得风车一般,所向披靡,在人头攒动的密集地区,居然被他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胡同。 跟在他身后的骑兵,乘机在这条血胡同中左冲右突,渐渐地在城内站稳了脚跟,控制住了一大片区域。 在城中指挥战斗的徐基,马上发现了这里的险情,他嘶声大吼,“徐州军骑兵,给我堵住他们,不能让他们再冲进来!” 看着从城外源源不绝冲进来的共和军骑兵,徐基心里是一阵绝望。 如果让骑兵再冲进来,这场仗就不用打了。 大批徐州骑兵,策马向着曾新这边骑队猛扑而来,此时,这些老卒心中也明白,如果不将这一股冲进城来的骑兵堵住,那接下来他们的命运是什么,可想而知了。 曾新他们开始感受到了压力,冲进城里不久,马上陷入三面包围之中,因为睢阳城墙只倒塌一面,左右两边城墙上的火力,加之正面的徐州骑兵,自己的骑队开始出现了伤亡。 此时,他心里明白,必须牢牢守着这块阵地,以待后继部队。 他长矛也丢掉了,因为人太多,长矛反而不易施展,马刀起落之间,每一次都带起一蓬血雨。 曾新武艺高强,他根本就不管防守,在他的身旁,有十数名侍卫,死死地护着他们的旅长官。 商丘主城里的王遇甲,从望远镜中对睢阳战况是看得一清二楚,震撼之余,他当然想到增援。 可他的二千人马才走到半道上,突然遭遇宋小牛这边猛烈的炮火截拦,百门大炮、地毯式轰炸,让王遇甲的精锐援军,一下子死亡千余,不得不退回主城。 这顿胖揍,王遇甲肉痛得快要哭了,这敌人的火力太强大了,大炮弹像雨点般落下来,这换成谁都受不了,简直就是屠宰场,惨不忍睹。 看到这惨景,旁边的虞城守将本来也想派兵增援,吓得赶紧收回成命。 话说回宋小牛,看着面前睢阳城里的厮杀,远处观战的他,手不由痒痒起来,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那心中熊熊战意,不停地打着响鼻,前蹄刨着地面,似着提醒主人,他也想上阵厮杀了。 “司令官!”身旁已升为参谋长的费莱,嘻嘻地笑着叫了一声。 “司令官阁下,大帅严禁旅师级,及以上指挥官亲身赴险,曾新率先锋骑营冲城,已属违规,而您更是肩负着全师的指挥重任,可不能擅离职守啊,将军!” 费莱多聪明,他一眼便看透了宋小牛的心思,立即一口提醒。 曾新出击,宋小牛没说,他一个副手怎能乱开口批评人家呢。 可这次不同了,是部队的最高司令长官,这非同小可。 “去去…入娘的!” 宋小牛不满地看了一眼费莱,抱怨道: “大帅说啥都好,就这一点说的不好,你说看着前面曾新他们拼命杀敌,自己在这儿袖着手看热闹,这心里就叫闹得慌!” 费莱微笑道: “大帅这条规矩很有道理,一名将军指挥的军队越多,他身上所担责任便越大,像司令官,您现在手下两万军士,还用得上你去冒险冲杀吗?战场之上,祸福难料,一点意外便可能酿成大祸,将军阁下,在中外军史上,因为最高指挥官的突然殒落,而导致整支军队崩溃,这种案例比比皆是。” 他跟宋小牛掰扯起了学堂里所了解的案例。 宋小牛鼻子一哼,嗡声嗡气道: “你少跟老子扯学堂里书本上那些个案例,嫌老子没上过洋学堂不是?哼,即便是我挂了,这不还有你嘛,你是干什么吃的。” 费莱的那句‘在中外军史上’,戳到了宋小牛的痛点,像他,罗二虎,陈二,姜五等人,都没上过军校或武备学堂,是共和军中少有的土豪,都是身先士卒,身经百战熬出来的。 姜五少了一只胳膊,陈二伤了一只眼,宋小牛身上有三处刀伤,四处枪伤。 费莱被弄得哭笑不得,他尴尬地看着宋小牛,沉声道:“宋司令官,将军阁下,战场之上,说话可不能随心所欲,尤其是挂了这词,忌讳!” 宋小牛却是很不以为然,“费莱,你看我都是百战余生,难道你还相信我说挂了,就真挂了?你瞧瞧,曾新这小子已打下一块地方来了,我去助他一臂之力,你调配部队,该步兵们上了!” 说完,也不等费莱反应过来,他双腿一夹,战马已是风一般地窜出去了。 /76/76898/29105575.html 第933章 都想上战场立功 跟在他身后的亲卫连,一见宋大将军亲自上阵了,自然也是跟着奔出。 费莱叫之不及,跺脚甩手地一阵懊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小牛直奔睢阳城门。 “步兵进攻,冲进城去!”费莱厉声命令道。 城中,曾新先锋骑营攻占的那片区域,受到北军的重点攻击,身边的骑士不断地在倒下,虽然后面骑兵也不停在加入,但两相抵消,他们仍然不停地被压制,不得不步步后退。 曾新的骑兵部队组建不久,大都是降军官兵,战斗意志自然衰没有赣南兵坚定。 而徐州这边的千余骑兵,那可都是老兵,经验丰富,战力不可小觑。 徐基把仅有的八门野战炮,疯狂地向城墙瘫塌缺口和城门位置炮击,意在封锁进口。 这样一来,后继冲进来的骑兵,伤亡不小,而里面又受到围攻,整个处境不是太妙。 宋小牛冲上来的时候,恰当好处。 他的一个警卫连,加上又有一个骑兵营的加入,大家冒着敌人的炮火冲入城内。 马儿跃起,人在马上,宋小牛高举雁翎腰刀,大叫一声,杀进了敌阵中。 宋小牛与后继骑兵的加入,高昂的士气与战力,立即将战势逆转,他的亲兵不但武功高强,更是装备精良,右手马刀,左手驳壳枪,连劈带开枪,势不可挡。 城下的共和军步兵,也乘势冲了进来,无数的人向城内四处涌入,敌人的防线彻底崩溃了。 站在后侧城楼之上的徐基,面如死灰。 精心准备的防御,料想再不济也可以抵挡数月,居然被对方半天时间就攻破。 睢阳城一破,整个商丘防线便会失去屏障,用脚丫子也能想出,自己这里垮了,虞城还能保得住吗? 睢阳和虞城都失陷,那主城商丘被攻陷,那就是个时间问题。 “将军,快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一名亲兵对着徐基大叫道。 “撤,撤退,开西门,走!”徐基猛地醒悟过来,即然事已不可为,那保住性命,便成了他第一时间的选择。 城后西门大开,徐基策马狂奔而出。 在他的身后,无数的士兵撒开脚丫子,狂奔出城,向着主城商丘方向亡命奔逃。 随着徐基的逃跑,睢阳城里的抵抗瞬息便衰弱,除了偶尔的零星抵抗外,再也听不到厮杀声。 到了西门边上,宋小牛一手勾着曾新,正在大笑:“好样的曾新,咱们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 全身乏力,浑身是血的曾新,用马刀支着身子,也是得意不已。 “司令官!”费莱策马也到了西门,万名共和军士都涌入城中,正在逐一清理残敌,挨家挨户搜寻藏匿的北军兵卒。 他的目光末梢扫了一眼曾新,发现刚刚还威猛无比的旅长少将军,立时乖得像猫儿一般,呐呐地走到一边。 “费莱,又有啥事?”宋小牛对着费莱笑道。 “司令官,咱们得乘胜前进,我们不能在睢阳城里耽搁太多时间,得赶紧对商丘左侧的虞城发动进攻,大帅不是说过嘛,这一次攻占归德府,要的就是一个快字,咱们后面还有徐州。” “妙极!”宋小牛反手一掌击在城墙上,“曾新,你和你的骑兵首攻部队,就先留在这里收拢伤兵和俘虏,休整先期攻城的部队,我带骑兵第三团走,准备攻虞城!” “末将遵命!”曾新立正扣靴。 虽说心有不甘,但此时,他也确实没有力气再接着作战了。 今天大清早,就在宋小牛开始万炮齐鸣时,陈天华率领特务团慢慢离开了营地,前往周口,准备去检查一下罗龙云部队的休整情况。 他的队伍刚进入柘城境内,见到了被宋小牛用作战场外围警戒的部队,新上任的虎贲师第三旅旅长岳泽飞。 他正一脸的诲气,满心的不甘,看着前面的友军吃香喝辣,自己在这里连汤也没喝上一口,居然一个北军影子都没见着,心里不住的直骂娘。 “见过大帅!”一脸怏怏的岳泽飞,策马朝前向陈天华行了一个军礼。 “怎么啦?看你的嘴脸,十分不高兴的样子,谁惹你了?”陈天华笑问道。 对于宋小牛的麾下将士,他还是有较深印象的。 “禀大帅!” 岳泽飞绷紧着一张苦瓜脸,乘机吐槽,“我第三旅的战斗力,您可是知道的,并不比一旅二旅差,可宋司令官和参谋长费将军却让我第三旅在外围警戒,结果一个鬼魂都没见着,这不是甩摆人了么?” 陈天华听罢哈的一声,笑着调侃道:“泽飞将军,你的意思是说,大家都忙去围城攻打,不需要外围警戒了么?” 岳泽飞脸色一僵,忙摇手道:“不不,末将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对了!”陈天华将马鞭收拢,朗声道: “宋将军让你部用作外围警戒,正是他们二人对你的信任,第三旅担任外围警戒,并作为战役总预备队使用,这是非常正确的,要知道,他们率部突前深入敌境,在他们的身后两侧,四个县的守军,加之开封府的驻军等等,数万北军,随时有可能飞扑过来。” “将你放在外围,有你保护他们的侧翼和后路,他们才能放心杀敌,没有后顾之忧,要是两位将军知道你居然还有怨言,想必会很不开心的。” “这个,末将倒是没有想到!”岳泽飞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尬笑道: “可是大帅,这都三天了,这周围四个县,加上开封等驻军,根本就没有出城增援的意思,都特么地龟缩在城里。” “这样不是很好嘛!”陈天华笑道: “睢阳一垮,商丘主城就显露了出来,拿下他是迟早的事,这样一来,归德府其他四个县的守军,便更是不足为患,最大的可能便是逃跑,往开封府城逃跑。” “能不打一仗而驱敌,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战争的最高境界,难道不是我们最希望的么?” “可…可是…要是这样的话,仗都让费莱将军和曾新将军打完了,我…我不是连汤都捞不到喝一口吗?”岳泽飞红着脸,不甘心的嘟囔。 这些将领的本位主义,陈天华并没有责怪,在目前而言,反而是一种动力。 试问,有哪位将领,不想在战场上奋勇杀敌,荣立战功?! /76/76898/29150695.html 第934章 无意中出卖了将军 陈天华大笑,“商丘这算什么,只不过是咱们的一盘开胃菜罢了,你还怕后面没有立功机会?哈哈,放心吧!拿下归德府之后,还有徐州府,开封府,直隶郑州等地府,有的是硬仗,到时让你去打!” “真的,那太感谢大帅了,嘻嘻…”这下,把岳泽飞逗得开心坏了。 两人正说着话,后方传来急骤的马蹄声,十数名骑兵疾冲而来。 其中一名军官,看到共和军大元帅的旗帜,奔到跟前,翻身下马,一边向着陈天华奔来,一边高声大喊道: “禀报大帅,睢阳大捷,虎贲攻破睢阳城,目前正在转攻虞城!” 陈天华没有任何惊讶之举,因为进攻睢阳,虞城这样的三等城池,以虎贲这样精良装备,拥有强悍的步骑兵,还不能破城的话,那真会让他勃然大怒。 让他想不到的是,宋小牛的动作够快,自己才出走几十里,半天时间,他就拿下了睢阳城,挺牛逼的。 “这么快?说说宋将军他们是怎么打下睢阳的?”陈天华翻身下马,马缰绳交给旁边的侍卫马弁,捏着马鞭饶有兴趣地问信使主官。 岳泽飞,唐虎,于洋,飞鸽等都围了上来,脸上的羡慕之色难以掩饰。 这名信使主管,是宋小牛身边的一名传令副官,他当时就在现场,此刻,他笑得跟朵鲜花儿似的,绘声绘色地讲起这场睢阳攻坚战。 听到宋小牛居然有这么多重炮,陈天华放声大笑,“宋小牛这小子,倒学会使用重炮攻城了,不过回头本帅得收拾他,上一次伏击北军总预备队的辎重,他居然还跟我打埋伏,缴获的东西也不上交,或是分一些给兄弟单位。” 那传令副官忙陪着笑脸,“大帅,上次在周口伏击战之后,我家将军本来是安排禀报了的,想给大帅您一个惊喜,但您当夜就返回了,后来您又下令虎贲师要攻打归德府,宋将军想了想,这攻城需要重装备,上报这事就泡汤了么!” 陈天华呵呵一笑,“你倒会替他开脱,咦,上次我去周口罗丰,你是怎么知道的?” “卑职是宋将军的传令副官,当天随从将军去迎接了大帅您的,所以知道。” “原来如此,好罢,你接着说!”陈天华笑道。 “……宋将军好生勇猛,策马突进城去,挥刀劈砍,共和军骑步兵一拥而上,这一下子敌人可就绷不住了……” 副官讲得兴高采烈,却浑然不知陈天华脸包在变,却从满脸热情慢慢地变得阴冷起来。 直到一边的岳泽飞重重地咳漱了几声,副官这才发现大帅表情有些异常,呐呐地住了嘴,却不知自己那里说得不对。 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的嘛! “怎么,你喉咙哪里不舒服?”陈天华转头冷冷地看向岳泽飞。 岳泽飞心里一颤,立刻心虚地垂下头去。 宋小牛是他的顶头上司,瞅见这副官说得眉飞色舞,殊不知宋将军赤膊上阵,已是违反了大帅严令。 将宋小牛描述成孤胆英雄,奋勇杀敌,陈天华便会越恼怒,直到怒不可遏。 可怜传令副官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无意中把宋小牛给卖了,他还以为自己在给自家将军添光加彩呢! “我知道了,你赶快回去吧!”陈天华冷漠地挥了挥手。 憋了一肚子疑惑的那个传令副官,转身带着十几个骑兵护卫,打马向商丘方向奔去。 冷眼旁观的特务团长唐虎,这才劝道:“大帅也不用恼怒,其实宋将军这么做,可能是为了鼓舞士气,睢阳之战,半天就拿下,这与宋将军的勇武密不可分!” 陈天华摇摇头,沉声道:“将乃军魂,唐虎,你知道我为什么严禁师、旅长以上指挥官,亲自上一线指挥么?” 唐虎摇头道: “大帅,我也不太理解,指挥官亲临一线指挥,身先士卒,冲锋在前,这是鼓舞士气的最好方法嘛!” 陈天华摇着头,心里暗忖:这个时代,将军们的带兵理念,想要一下子扭转是不大可能,但要加强灌输,强制执行。 “唐虎,若你现在是名排长,或连长,每逢对敌,你能亲临一线,且冲锋在前,我很高兴,立马表彰;若你是营团长,这么做了,我既不赞同,也不提倡,这需要依据实际战情;若你是旅长,统领六七千人马,而师长这一级,至少是一万五千人马,或是二万,你的任务应当是统筹规划,居中调度,战时观望战局,随时应变。” “战场情况瞬息万变,岂是战前布署所能完全预料,并作出全部应对的?此时就需要最高指挥官及时作出改变,否则一招走错,满盘皆输。” “如果我的麾下将领,都象宋小牛这样,动不动就自己赤搏上阵,一旦战局发生变化,他如何自处?身处战场之中,他岂能及时发现变化,并做出应对呢?” “大帅说得是!”唐虎连忙点头,岳泽飞早就是低头不语了。 “此其一,再说其二,战场之上,凶险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任你勇武盖世,一个冷枪流弹,一颗炮弹,便能要了你的命,将是军之魂,一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即在激战中被杀,对部队的士气打击可想而知,中外历史上多少战役,便是因为最高指挥官的意外死亡,而导致兵败如山倒,我们不能不防!” “其三,古人云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说得是培养一个合格的指挥官,这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得花费多少时间和心血,需要多少兵卒的尸骨和鲜血,才能让他们积累经验,成长起来,这就莫名其妙的死了,毫无价值地死了,不仅不爱惜自己性命,对整支部队的兄弟们,更是不负责任,亵渎了先前死去的英烈们。” “一将功成万骨枯!”陈天华很干脆地作出总结。 他越说越激动,嗓门儿越说越高。 周围的将领们全都默然不语,谁敢吱声! 岳泽飞在咀嚼陈天华这番话的同时,又暗自替宋小牛担心起来。 大帅都将这个问题,提到如此高度上来讲了,只怕后面宋将军一顿重重责罚,是跑不了的啦! 他心里想着,怎么得偷偷地先给宋将军送个信儿去,也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呀。 /84/84495/31952362.html 第935章 逃兵逃成了丐帮 可还没容他想出法子来,只听得身旁有人大吼一声,“跟我回去,目标商丘城下!” 话音未落,陈天华便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策马扬鞭往回路奔去。 飞鸽率侍卫队哪敢啰嗦,忙勒转马头飞奔向前,护在大帅周围。 而唐虎也是即刻下令,特务团后队变前卫,跟在大帅后面,前往商丘城。 现场只留下岳泽飞在那里发愣。 看来这信是报不成了,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做好四周的防备,千万别出差错。 陈天华怒气冲冲地策马奔跑,心里却在暗叹:虽然自己着力培养宋小牛,但江山好改,本性难移,终究只是个冲锋陷阵,文化底蕴浅薄的勇将材料,难以成为像顾祝年那样,能完全独挡一面的统帅之才。 而此时,宋小牛和费莱俩人,正兴冲冲率领虎贲第一旅和第二旅一个团的骑兵,围着虞城如法炮制。 他当然不知,大帅陈天华正在为他赤膊上阵这事,雷霆万钧。 又是百门大炮对准东门和东城墙,一顿猛轰,虞城的防御工事,似乎比睢阳还要不堪,轰了一个小时左右,就瘫塌了。 而虞城守敌有了睢阳的前车之鉴,早就吓破了胆,没等宋小牛挥师突入城来,守军早就开了西门逃跑。 虞城守将宋玉率领他的队伍,并没有向商丘主城逃,他心里明白,不低抗弃城而逃,这算是临阵脱逃,按律就地枪决。 他可没有这么傻,逃出去又吃枪子儿,他出西门往开封府方向逃跑,这算是去投奔,开封府焉有不欢迎之理,巴不得呢! 率领骑兵三团突入城中的宋小牛,发现虞城守敌弃城而逃,他振臂一呼,“给我追击!” 骑兵最喜欢追击溃败之敌,像撵兔子似的很是过瘾。 随着宋玉从虞城逃走的士兵,满山遍野都是,骑兵跑在先,步兵光靠两腿自然落在后面。 虞城开战至城破,才一个多小时,守军伤亡并不大,一万三千兵卒,随着宋玉逃出来就有一万人马,但军心涣散,毫无斗志,像一群丧家之犬。 除了紧紧跟着守将宋玉逃亡的千余徐州骑兵,新军早已是溃不成军,许多兵卒丢掉了身上的兵器和个人装备,但凡影响逃跑速度的东西,扔个精光,撒开脚丫子狂奔,见水入水,见山窜山。 但两只脚丫子最快,又如何跑得过四只蹄子呢? 宋小牛一马当先,他的警卫连和骑兵三团,一千七百余人马,撵着万余溃兵,那是欢天喜地。 大部分北军新兵,见实在逃脱不了,干脆便双手抱头,就地蹲下,投降了。 宋小牛他们对这些投降的新兵蛋子,完全是视而不见,他的眼睛就紧紧瞄着前方,跟着宋玉逃跑的千余成建制骑兵。 他们像旋风般,从这些投降的士兵之中狂奔而过。 看着共和军骑兵,风驰电掣般从自己身边狂奔过去,这些北军新兵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敢情人家压根就不在乎自己。 玛逼的蛋,那还亡命地逃跑干啥。 想明白了的广大北军新兵,都不再亡命奔跑了,悠闲地散着步走着,有的干脆躺在山坡草地上歇息,中秋天气还是很适合秋游。 后面又卷起一堆堆狂风,是费莱率他的第一旅部分兵卒追来了,这些逃兵不再忙慌,似乎都有了经验,马上再次抱头蹲下。 看着漫山遍野的北军溃兵,费莱可不是宋小牛,他若不管有谁会管,只得安排自己的一个团,开始在后面扫尾,收拢这些逃兵。 归德府境内的旷野之上,出现了一幕可以说是战争史上的奇观,身着草灰色军服的北军兵卒,密密麻麻的数百人一堆又一堆,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而看守他们的共和军,只有几十个。 费莱第一旅,有两个团在虞城搜寻清理敌残部,安定民众情绪,一个团得在城外留守大本营,那里集聚着大量的军需物资。 他能派出来收拢降兵的,也就一个团,而沿途降兵是越来越多,不光是人,还有与人分离的大量枪支弹药,这可都是危险品。 看守的兵力,就像是撒糊椒粉似的,已是越摊越薄。 这种状态,不但是投降的北军官兵,他们心里犯着嘀咕,便是费莱等共和军官兵心里,也是有些紧张。 十多个人看守一百多名俘虏,以少看多,要是这些家伙暴起发难,枪枝弹药就在旁边,那你除了撒开脚丫子逃跑之外,还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幸好这段时光没有持续太久,太阳西下的时候,陈天华率特务团赶了上来,威风凛凛的二千骑兵,一下子震慑住那些准备蠢蠢欲动的北军军官。 将所有虞城的降兵收拢起来,陈天华惊讶的发现,此时的城内外北军降兵,已超过了万人之数。 他命令费莱就在城外扎营,先将这些俘虏们看管好,同时,派出传令官去追宋小牛和他的骑兵部队,命令他们即刻返回虞城。 话说虞城守将宋玉,本以为对方占领了虞城,总得要稳定一下局势,还需要围攻商丘主城,无瑕顾及到他的溃败之军吧,应该说自己逃跑时间充裕得很,甚至还有可能收拢起部队,重建防线。 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才跑了数十里路,便惊恐地发现身后是烟尘大作,共和军五色旗帜隐隐可见。 不好,那个可恶的宋大将军,亲率骑兵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 此时的宋玉和他的手下,早已吓破了胆,有城墙依靠都挡不住他们的武力,如今没了城池屏障保护,他们如何敢跟共和骑兵进行野战,吃了雄心豹胆也不成。 除了打马狂奔,他们心里也完全没有别的想法。 宋玉和他的千人马队,为了减轻战马负重,逃路的路上早就扔掉了装备,此时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活脱脱变成了丐帮。 “宋将军…将军,不要慌乱咱们歇一会吧,共和军骑兵在身后十余里处,突然停了下来!” 断后一名军官追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向宋玉报告。 “什么?他们不追了?” “好像是的。” 闻听此回音,宋玉像只斗败的鸡似的,一下子从马背上翻落下来,瘫在野山坡上。 哗啦啦一阵响,此起彼伏,身边的兵士们都像戳漏了的皮囊,纷纷从马背上滚落在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结束亡命逃跑了。 宋玉这才看了看身边的军士,不由得羞愧难当。 很多士兵,连枪枝弹药,行军被褥水壶等一概丢弃,只剩下胯下的战马,还有一柄马刀。 /76/76898/29222851.html 第936章 李兴鸿的抱负 就在共和军的精锐部队,在大元帅陈天华的亲率下,在结果豫东战役之后,又开始了北伐。 作为共和政权中心的武昌,却显得相当平静。 与以往的战争略有不同,这一次军政上下却是显得波澜不惊,似乎对大帅统领下的作战,大家都很有信心。 江南共和政权辖区内,很多百姓甚至不知道豫东战役和北伐之事。 能做到这一点,当然是江南政权对于战争的准备充足,无论是兵力调度,还是军需物资供给方面,做得游刃有余。 这充分说明江南政权这些年的富庶,这种烈度的战争,已经犯不着兴师动众。 陈天华亲临前线督战,继而是主持北伐事宜,驻守武昌军方,目前他的亲信,也只有参谋总长纪春生,还有卫戍部队司令官顾祝年。 原本共和军军事委员会总参议是李存智,刚年过六旬的他,这年头却很少参与武昌军事,而且不长期不在武昌府,住在杭州西子湖畔的李府,有妻妾家人陪伴。 浙省军事,他完全交给了第三子李品璋,似乎是准备安度晚年了。 几天前,他以身体不佳为由,请辞军事委员会总参议之职。 陈天华也只好同意,并按李存智的推荐,即令李兴鸿接替此职。 军事委员会总参议,实际并非是虚职,在眼下政局动荡,战争爆发之时,江南各辖地的安定与建设,非常重要,尤其是在军队建设,地方治安方面。 李存智德高望重,又有长期带兵经验,原本陈天华就需要他坐镇主持军事委员会,而自己可以亲临前线指挥,早日实现大一统,海内外共和。 无奈李存智随着年龄增长,他并不想太过分劳心劳力,撂了挑子,建议让李兴鸿接替。 陈天华没法,只能是电告同意。 李兴鸿把苏省军事,交与陆开山和姜五两人掌管,兴冲冲准备到武昌上任。 当然,武昌有李兴鸿和纪春生俩人,一个坐镇军事委员会,一个坐镇参谋本部,道理上陈天华更加放心。 而且李、纪二人以前就是老搭档,性格上有互补性,相得益彰。 当然,除了李、纪两个之外,还有军调司许云媛的存在,武昌军事方面的工作与日常运转,要靠着这三架马车的齐心合力。 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李兴鸿这些年风生水起,势力日渐崛起,眼下更是名震江南,是共和政府中的军界大佬,实权人物,那个不知,谁人不晓? 于是,便有不少亲人不远千里来投,而随着中原大地烽火迭起,来投奔他的人,便是更多了。 对于这些人,李兴鸿本身也是不大待见的。 但这个时代,宗族的力量和观念非常强盛,却也不是个人所能抗衡的,真将这些人拒之门外,李兴鸿的名声,会受到些许影响。 他便也只能捏着鼻子收纳这些人,在其中选一些能干的,安排一些无关紧要的职位,权当是让他们有个养家糊口的生活来源。 毕竟堂堂李兴鸿的亲朋好友,真个生活无着落,被迫流浪在外,出去揽工过活的话,他的颜面也不好看哦。 除了这些以外,他的府邸里还需要贴身护卫和士兵,以及仆人丫头等。 现在贴身护卫是他从军中精选而来,能力各方面自然是勿需多说,但这些人都是外族人,其中有没有几根杂草,那却是难说得很。 便是那些丫环老妈子,匠工杂役,其中有没有军调司的人,李兴鸿的心里也没有底。 上次章川的人伏在他身边,已让他心惊肉跳,对于更胜一筹的军调司,难道就没有? 对于许云媛,李兴鸿有着一种深深的忌惮。 虽然内卫司的袁方,帮着他将身边的这些人,调查个底朝天,祖宗十八代都给挖出来晒晒太阳,也不动声色地辞退了一些可疑之人。 但真得洗干净了吗? 回到杭州府以前的官邸,一向沉稳的李兴鸿,今天却有些犯愁。 原因是他来武昌就任之前,从江苏到杭州李府,专程拜会李老爷子,聆听教诲,这是应该的。 而三公子李品璋派人来,让他到运河路上的府邸,说是要见他。 李品璋自从接受浙省军队大权之后,所作所为跟武昌的节奏,越来越不合拍。 上次苏州战役,太湖联盟金天龙等合围苏州府的姑苏城,武昌参谋本部电令浙军乘机扫荡太湖,从背后给金天龙以致命一击。 没想到,电文落下日籍顾问手里,后陈天华亲自电告李府老爷子,李品璋才姗姗而动,派孙勇带所部行动,最后才算剿灭了金天龙。 今年大年初一,发生陈明荃被谋害未遂事件,结果是章川安插在李兴鸿身边的间谍所为。 到底那侍卫受谁支使,目前都是个谜团。 现在,大家倾向于是日谍所为,那侍卫是日谍。 但还有一种可能,章川就是日谍,或被日方收买的汉奸,他指令那侍卫做的事。 尚若章川已是日方的人,那整天被日籍顾问围住的李品璋,现在的暧昧立场,做派言语,就直得令人怀疑。 这是个十分敏感之事,明察秋毫的陈天华,难道会没有感觉?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许云媛,她的军调司可不是吃干饭的,就没察觉到浙军方面的动态。 陈天华很长时间里,就没提及浙军的任何词语,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不安。 他是一个城府甚深,让人摸不到底,令人可怕的狠人。 想到这里,李兴鸿心里不由得一个寒颤。 学得屠龙术,卖于帝王家。 少年从军,又从天津武备学堂毕业的李兴鸿,从未改变过自己的远大志向。 无论是当初的李存智,还是后来的陈天华,都是出类拔萃之豪杰,是他依靠的对象。 现在,陈天华崛起,李存智退居二线,李兴鸿看到了实现自己抱负的机会。 打天下只是一个过程,李兴鸿更看重的,却是日后天下一统的政权。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是每一个读书人的最高境界。 如今的武昌政权,正在一步步接近这个目标,所以李兴鸿考虑的事情,不仅限于眼下,更着眼于未来。 在他看来,如今的海内外局势,根本没有什么势力,可以阻挡陈天华的脚步,他要做到仅次于大帅的实权人物。 当大帅荣登九五之时,其宝座之下第一人,非自己莫属。 所以,他要将影响到日后的不安因素,统统掐灭在摇蓝之中。 /84/84495/32008103.html 第937章 李品璋的不世野心 陈天华什么都好,不论是文治武功,他所表现出来的才华,都让李兴鸿等人叹为观止。 但美中不足的是,陈天华在治军中所表现出来的杀伐果断,在情感上却犹豫不决,反反复复,这让李兴鸿心中很是不安。 重亲情,重友情,这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的确是一种难得的美德,但对于一个志在天下的人来说,却是一个致命的缺陷。 所谓枭雄,大都灭情绝性,对于有可能危及到自己大业的人或事,都会果断地将其打落尘埃。 但很显然,陈大帅做不到。 上海陈琪美就是一个特例。 对于许云媛,作为战友来说,李兴鸿是很佩服的。 许云媛绝对称得上是女中豪杰,她的表现让绝大多数男子为之汗颜。 但许云媛的野心,权力欲等等,跟李兴鸿又是同类中人,但她却又是陈天华的地下夫人,还共同生有一子。 想到这里,有种危机感又让李兴鸿有如芒刺在背。 对于许云媛在政治上的布局,李兴鸿不是没有察觉,但却无法遏制,因为她做事太过于漂亮,滴水不漏,让他抓不住任何把柄。 每每深夜无人,李兴鸿便会谓叹一声。 有这样一个同样高明的人,作为自己的对手,让李兴鸿警惕的同时,却也感到无比振奋。 许云媛,我李兴鸿绝不会,也不能输给你! 就在李兴鸿从杭州西湖李府出来,回到自己在杭州官邸发愣时,在长兴前往杭州府的驰道上,一辆黑色豪华四驱马车,在几十名黑衣亲卫的护送下,一路疾驰。 车内之人,正是军调司掌门许云媛,她前往杭州府,正是为了捉拿汉奸章川,清洗浙军情报处章川势力。 …… 华灯初上,李兴鸿婉言谢绝了李品璋的留宴,告辞出了运河路的李府,有些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府第。 而在运河路的李府,李品璋仍然独坐在偏堂之中,出神地看着跳跃的灯火,甚至一个青衣人从房中藏身处走出,坐到他的对面,他仍是一无所觉。 “三公子!”那人轻轻地叫了一声。 李品璋霍然一惊,抬起头来,看着对方,紧绷的面容稍稍放松了一些。 “章川!” 章川微微点头,“对于李兴鸿,三公子有什么想法?” 李品璋摇了摇头,无奈道:“李兴鸿此人,只可利用而不肯投靠我的,他和孙勇一样,只会听老爷子的。” 章川道: “此人是有着他的政治野心,他认为你不能实现他的抱负,而陈天华却可以给他更广阔的政治舞台,让他能一展所能,以前有李老爷子的意见,何去何从,他还不好选择,现在老爷子不太管事了,这便足以让他死心塌地倒向陈天华。” 李品璋叹道:“老爷子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很不热衷于我的前程,还经常叫我离东洋人远点,把那些东洋顾问和教官辞退。” “老爷子看到陈天华的势力如日中天,他估计你怎么也超不过去,所有心灰意冷,反正姑爷坐天下,总比别人坐好吧,也不想多管了。”章川道。 “他没想到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陈天华在前面打天下,到时谁最终坐江山,那还不一定呢,无毒不丈夫,做事不狠心,怎么能成大事!”李品璋咬牙切齿道。 “老爷子对这次小明荃在煤广新村遇害之事,非常在意,事后把我叫到东书苑,怒骂我一顿还嫌不够,差一点掏枪毙了我,这次,我这个黑锅可是给三公子您背定了。”章川颇有些委屈道。 “我知道了,你助我事成之后,保你荣华富贵,子孙后代享受不尽,而你绝对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之,我不会亏待你的。”李品璋安慰道。 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了。 章川也是个自命不凡之人,从依靠上李存智,成为李府心腹之后,他全心全意地扶佐李家父子俩人。 原本,他以为李存智最终出头来号令天下,然后再传位给李三公子,而陈天华也会臣服于李老爷子这里。 谁知道,陈天华却提前起事,之后是一发不可收拾,让李府也只能望其项背,这让章川既沮丧又尴尬。 沮丧的是,一旦陈天华势力做大,那李府充其量就是坐镇浙省,而他一个浙军情报处的价值,就不太大了。 尴尬的是,陈天华有许云媛的军调司,袁方的内卫司,今后,就更加没有他章川的地位了。 他跟李兴鸿一样,也是极有个人抱负之人杰,焉能甘心? 无独有偶,李品璋同样与章川坠落尴尬之地,原本以为老爷子会一手将其推上去,压制陈天华的发展势头。 没想到,后来的事态发展,已经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变得完全不可控了。 眼看着事态不可控,李老爷子也得审时度势,这时候想与陈天华硬扛,压制他的势力,万万不可,必须一致对外。 这样的决定,从一个大家族的利益出发,无可厚非,但实际上,他就是承认了陈天华一统天下,当老大的格局。 可李品璋心里有所不甘呀! 他在日籍顾问们的策划下,蛰伏下来,暗中积蓄力量,伺机而动,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有着相同命运的章川,跟李品璋一拍即合,成为他的第一个同盟军,而且将发挥积极作用。 李品璋叹息道: “章处长你看哦,有时我觉得很是奇怪,陈天华发迹之初,无兵无将无财,可说是一无所有,当时,他确是借了老爷子的东风,经济资助和军力支持,但他是做一样成功一样,你看看他现在,兵多将广,财大气粗,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他选中的事或人,都是很厉害,难道他当真是先知先觉?” “当被搞啥煤广自治区,在穷山僻壤的地方,剿匪土改禁烟搞建设,还修铁路,搞矿山,不光是煤矿,还有钨、铁、铜等等,逐渐扩大到钢铁厂,兵工厂,长江船运公司等等。” “再说人才,咱不了解经济,就说军队吧,李兴鸿纪春生咱就不说了,罗二虎,宋小牛,顾祝年,陈二等都是挖煤工,苦力,还有洪阿四,一介山匪,但现在,哪一个不是能独挡一面的将帅?这仅仅能用一个运气好能概括吗?” /84/84495/32008105.html 第938章 密谋 章川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陈天华此人,是我见过的最厉害,最不可思议的人物,文治武功,都是当世绝佳之人,不能不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至于他手下这些人,呵呵,三公子,那倒不是他能先知先觉,而是在于他设置的运作机制,制度。” “在他的这套体制运作之下,能力差的官吏,通过培训、实践、再培训,再实践…自然而然就成长起来,不行的早被淘汰下去了,能站起来的都是精英之辈。” 李品璋眼睛发亮,“他的这套机制,以我看,跟东洋岛国的机制很是相同,陆军军官学校内部的优胜劣汰制,比他这个就更加的残酷和有效,将来,我们也可以套用这种机制来发现人才。” “三公子说得是,不过,还是需要强大的经济基础,没有这个,犹如在沙滩上筑建高楼,边筑边倒。”章川道。 “我这边最缺乏的就是经济基础,没有可以用来支撑的工业,矿产业。”李品璋说起钱,就有些沮丧。 “三公子别急嘛!”章川笑道: “陈天华现在所有这一切,他的合法继承人,是你的妹妹和你的外甥陈明诚,而你的妹妹自始至终,都在参与陈天华的资产管理,她现在是丰众银行的大股东代表,副董事长,也就是将来丰众银行首位女掌门人,你只要争取到三妹李淑贞的支持,将来坐稳天下就没有啥问题。” “你说的是等陈天华死了之后的事吧!”李品璋道。 “那是当然,陈天华在,一切矛盾和问题都会被掩盖,但当他不在世了,所有矛盾和问题都会接踪而来,陈明诚是法定继承人,而你是他的舅舅,在军事上,李淑贞也得依靠你。” 章川脸色郑重起来,眼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自古以来,想要打造一个传承万世的帝国,何其难也!但我们正在做,路要一步一步地走,需要我们蛰伏,忍耐。” “陈天华不久前公开纳妾,实际是一种正式脱离李府的一种信号,老爷子和你妹妹是心知肚明的,从这一刻起,他的家庭矛盾就由此产生,这也是你的机会!” “你说得很在理。”李品璋点头称是。 “接下来,你必须要取得老爷子和你三妹李淑贞的信任,这十分重要。” 章川站了起来,在房里踱了几步,侃侃而谈。 “首先是老爷子,当初老爷子看好陈天华的能力,全力以赴给了他最大的支持,本来目的是为了李府的崛起,但万万没有想到,陈天华在帮李府崛起的同时,居然自己在暗中也布了局,而其发展之迅速,让所有人始料不及,有尾大不掉之势,那时候,老爷子才反应过来,采取了一系列防范措施,属于亡羊补牢,为时不算太晚。”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时候,愚蠢的满清朝廷却出了一招臭棋,逼着陈天华冒险起事,从此,这局面就失控了,像脱了缰绳的野马,腾空而起。” “现如今,要让老爷子回心转意的全力支持你,除了你表现得让他对你重拾信心之外,还要让老爷子对陈天华有敌对意识!” “敌对意识?你这是在痴人说梦话吧!”李品璋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惊愕道: “这怎么可能?陈天华做事就算最出格,目前为止就是私下发展自己的势力,公开纳妾这两点,让老爷子颇有微辞,但远没达到怨恨之地步,算上我三妹也没有啊!”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章川双手一摊,“我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只是目前还不很成熟,还需要一些客观条件,才能让老爷子深信,陈天华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总有一天会杀了他。” “你有如此妙计?说点出来让我听听。”李品璋兴奋地凑上前去。 “不不…三公子,天机不可泄露!现在还不到时候,到时,自然会对你全盘托出,因为你是重要角色。”章川把手一摆,故作高深。 李品璋长叹了一口气,也只好作罢,沉默一会,他抚摸着唇上的八字胡说道:“章川兄,那下一步咱们该怎么走?” 章川深深地看了李品璋一眼,“陈天华兵锋锐利,的确让人难挡其锋,观其兵势,让所有人都胆战心惊,他出兵北方,不出意料,将会取代或逼迫袁宫保下台,必须先让他缓下来,因为我们这边还没有准备好。”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三公子应该明白,军事永远只是政治的辅助手段,我们要解决江南政局,最后依靠的可不是军事手段。” “想依靠谁,我们李府吗?”李品璋轻笑道:“你也了解我和老爷子现在的处境。” 章川笑道:“江南现在势大,但内部也并不是铁板一块,至少会党人士占有不少席位,这些人士许多是国外会党的忠实信徒,我思谋良久,在某一个时段,挑起他们内部动荡,才是最佳的解决办法。” 李品璋摇头道:“有陈天华在,任何矛盾都将被掩盖,都将被他强力抹去,在目前的江南政府中,没有人敢挑战他的威权,包括蒋翊武和孙武等人。” 章川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既是如此,当然就要让他在适当的时候消失。” “你的意思,派人去刺杀他?”李品璋失声道。 “刺杀?”章川摇摇头,“谈何容易?不提陈天华本身的绝世武功,就是他的防护得如此森严,单单想要接近他,便困难之极。” 李品璋霍然色变,怒道:“那你是想让我去动手么?” 章川摆了摆手,淡淡一笑,“三公子请别激动,即便您想要如此去做,或是东洋人让您这么做,我反而要劝阻了,此乃下下之策。” “此话怎讲?”李品璋心跳尚未平稳。 章川道:“您当真如此做了,自己绝难活命,陈天华手下这么多的将士,都愿为他豁出命去,关键是李淑贞和陈明诚会对你恨之入骨,没有他们的支持,你是坐不稳江山的。” “既然如此,那下一步具体该怎么走?”李品璋有些疑惑起来。 /84/84495/32008108.html 第939章 兄弟相劝,仁至义尽 章川淡然道:“别急,如今时机还远远没有成熟,眼前你必须得洁身自爱,听老爷子的话,表面上跟东洋人离远点,顾问啥的先都辞退了,当然了,你得跟他们讲清楚原由,免得他们误会,不配合你。” “然后,也得跟我划清界限,我与东洋人合作之事,想必许云媛这婆娘都已掌握,以她的狠辣,下一步就是清洗情报处我的势力。” 李品璋默然,他心中何尝不是如此之想。 但这撇得清吗? “与日方之间交易的黑锅,就由我来背吧。”章川直视着李品璋,“只要三公子不要忘了我的付出!” 李品璋用力点头,“那是一定,我可以对天发誓!”他说着,举起了右手。 “哎…不用了三公子,我相信您!”章川挡下对方的右手,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的光芒。 只见他从袖筒之中摸出一张纸来,沉声道:“三公子,这是我潜伏在江南政府内的暗卫,你记下他们的名字。” 李品璋拿过纸条,只看了一眼,便骇然色变,“怎么可能,他们三个…” 章川笑道: “情报处在我手中也有十年光阴了,岂能没有几枚重要棋子?只不过我也没有想到,当初几颗不起眼的小卒,如今也有如此成就罢了,只怕这几人现在会不肯承认,自己曾是情报处的卧底,而公子有机会,不妨敲打他们一番。” 李品璋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见对方已看完纸条,并记下了,章川将纸条拿了过来,点燃火柴,将其烧成灰烬。 …… 回到杭州府第的李兴鸿,屁股还没坐热,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访客,浙军副司令兼参谋长孙勇。 看到孙勇,李兴鸿笑了,“孙兄啊,你的消息可够灵通的啊!” 孙勇哼了一声,“你荣升军部总参议,这在江南军界谁人不知啊,上任之前来西湖南堤拜望李老爷子,在杭州府招摇过市,生怕别人不晓得,便是瞎子聋子也知道了,难道我连瞎子聋子也不如么?” 李兴鸿默然不语地坐了下来。 “听说你又去了运河路上的李府?”孙勇凑近了低声道。 “这你也知道,你…你跟踪了我?”李兴鸿愠色道。 “我就算有这闲心,更没这闲功夫呀,是有人在盯着运河路那边,事后报与了我!” 孙勇白了对方一眼,端茶喝了一口,张嘴欲再言,那知李兴鸿猛地竖起右手臂,沉声道: “孙兄,你的来意我明白,你不用再说了,我自有分寸。” 孙勇怔怔地看着对方,语重心长道: “兴鸿啊,你我二人当年初来杭州,投奔李老爷子之时,也算是好兄弟,那时的我们,相互之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两人开始出现了裂痕?你一直以为我在打压你!” 言辞之间,却是很伤感。 李兴鸿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孙勇,瞬息又有些感动。 想当年,孙勇比李兴鸿年长几岁,一直是李存智身边的执事官,而他则是浙省新军的一名连队官。 从职权上而言,孙勇一直都压过李兴鸿一头,后来他们都被李存智派往煤广自治区,辅佐陈天华剿匪与治安。 冬季剿匪之后,孙勇被李存智调回杭州本部,出任警卫标的标统官。 而那时李兴鸿却被留了下来,任李天华的副手,第六标副标统官。 后来浙省新军扩为大清陆军第十镇,孙勇即任第一协协统官,陈天华任第二协协统官,李兴鸿为副职。 在职位上,孙勇明显要高出李兴鸿一头,这让后者很是不服气,暗中较劲。 后面的事就变得戏剧化了,朝廷任命陈天华为陆军第十五镇镇统制官,上将军,东海舰队提督。 这样一来,水涨船高,李兴鸿被晋升为副镇统制官,中将军,职位上超过了孙勇。 现在,那更是不得了,李兴鸿超出了孙勇三级。 但谁的心里都是明白的,并不是孙勇资历和能力不及李兴鸿,而是孙勇目前仍在浙省军中,上面被李品璋封盖着头呢。 而李兴鸿这边就没了盖,除了陈天华。 正因为如此,孙勇今天能来,那的确是将他李兴鸿当成朋友了的。 “孙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一颗丹心苍天可鉴,自问站得直,坐得稳!试问,李三公子叫唤,我能不给面子,不去吗?“李兴鸿言正辞言,掷地有声地说道。 孙勇缓缓摇了摇头,沉声道: “兴鸿,我说的不是今晚你去了运河路李府这事,而是煤广新城小明荃那些事。” “小明荃之事,不是都查清楚了嘛,是我府中有潜伏日谍,与我无关。”李兴鸿叫冤道。 “不不…现在我才搞明白,你府中之人是章川的暗卫,不是日谍,而章川才是日谍,东洋人的走狗,是他下令让你府上两个人动的手。”孙勇说了实情。 “什么?章川本人就是日谍?这…这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呢?”李兴鸿激动地跳了起来。 孙勇沉着脸,大声凛冽道:“谁说的不重要,你尚不知情也不重要,而重要的是,当初章川有一批人安插到煤广自治区军政部门,你是知情的,只是你没有过多参与其中罢了,但态度极其暧昧。” “胡说,谁在故意挑事陷害我!”李兴鸿像被戳穿脊梁似的,一下子歇斯底里起来。 孙勇深谙李兴鸿绝对不会承认此事,而他这么说,也只是作为朋友,触发一下对方神经,让李兴鸿悬崖勒马。 他看了一眼李兴鸿,放缓语气,又道: “作为朋友,我要再次提醒你,不要再对许云媛有啥成见,你与她精诚合作,不要再搞小帮派,这对大帅而言,是他最希望看到的。” “是许云媛一直针对我的,我不过是被动防御而已。”李兴鸿冷冷地说道。 眼见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孙勇站了起来,沉声道: “兴鸿,今儿个我是最后一次劝你,我们两个是朋友,而许云媛,她并不是我的朋友,但却是我的战友,你们两个相争,只要不危害到陈天华的大业,我只当看不到,两不相帮,还有一点,我得忠告你,尽量离李三公子远点。” 李兴鸿也站了起来,抱拳道:“孙兄,谢谢你专程上门相告,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但我有我的原则与分寸。” 孙勇听罢恼火异常,恨恨地一顿足,拂袖而去。 /84/84495/32008109.html 第940章 飞来峰下的枪声 身后,李兴鸿长揖相送。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与孙勇十余年的个人情谊,便到此嘎然而止。 “老爷,您怎么啦?”管家李敬垂首一侧,震惊地看着一向沉稳的自家老爷,眼角居然淌下一行泪水。 “管家,给我多烫几壶酒来,今晚我要一醉解千愁!”李兴鸿挥挥手,头也不回地向着书房走去。 这一夜,李兴鸿在杭州府邸里,真是醉得不省人事,谁也劝不了。 …… 灵隐寺,位于西湖灵隐山麓。 灵隐寺的正对面,就是传说中的飞来峰。 飞来峰山脚下,有个叫宋家店的小村庄,这里只有三十几户人家,却因为灵隐寺的缘故,变得热闹了起来。 这里的村民不是开酒馆,就是建茶楼,一句话,就是给游客或过客歇脚打尖的地方,一年四季生意红火。 路边一家用山上毛竹搭建的茶楼,二层雅间里,许云媛坐在一张竹榻边,一连喝着茶,一边通过窗户,了望着官路驿道的尽头,像是在等什么人。 从这里到富阳县,昌化县,新城县等,走陆路驿道,大都从这里过。 宋瑜和韩静陪坐在她的两侧护卫,双目环视左右,显得有些紧张。 “黄琦,确定章川会从这里走么?”许云媛淡淡地问着茶楼掌柜黄琦。 这个茶楼,是军调司设在杭州府城里的一个情报点,掌柜黄琦和伙计,都是军调司情报署的暗影。 黄琦躬身道:“掌门,昨夜我们便得到消息,章川从运河路李府出来之后,便进了缪家商行,今天一大早,缪家商行便有商队启程到富阳县,我们的暗影看得清楚明白,章川就在其中,他准备出走杭州府。” 许云媛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敲打着竹榻面,嘟噜道:“运河路李府,现在,青狼还敢去找李三公子,胆子可真不小呵。” “掌门,这肯定与李三公子有关系?”韩静道。 许云媛摇了摇头,“我说得不是这个,我在想,现在章川在杭州府的据点,除了他的缪家商行,其它的被我们扫得七零八落,他应该敏感到自己的处境,不在拱宸桥日租界里躲着,还四处出来活动,看来,他还有进一步的行动计划。” 说着,她眼光一凝,敲打的手指停了下来,“黄琦,多派些人手,严密监视李三公子近期的活动,见了什么人,或有什么人去拜见了他,不过,这两做得要绝对小心,否则,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职下明白!”黄琦吓得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 回过头来看着宋瑜和韩静的神色,许云媛不由地笑道: “宋瑜、阿静,你们俩个今天是怎么了,有这么紧张吗?” 宋瑜笑了笑,轻声道: “掌门,这里是浙军李府地盘,还有日租界就在府城内,而章川在浙军里经营了十余年,手下不可能没有些江湖高手,要是他们知道您在这里,就很危险,您还是先避一避吧,等我们拿下他,您再出来也不迟!” 许云媛冷笑道: “胡说!这里可是江南政权的管辖地,李三公子也好,东洋人也罢,他们现在不敢轻易得罪大帅,况且,这里还有我们的同盟军孙勇孙将军,你为人正派,又是大帅多年挚友,真有啥事,我们可以向他求助。” 韩静见小姐生气了,不由悄悄地吐了吐舌头,向宋瑜示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点点头,不再吭声。 远处铃儿响叮当,一阵马蹄声远远传来,黄琦走到窗口瞧了一眼,回头朝许云媛点了点头,“掌门,他们来了!” 宋瑜起身走下楼去,竹楼上只有韩静护在许云媛身边。 缪氏商行的车队,浩浩荡荡的十数辆马车,除了其中两 辆是坐人的马车之外,其它都是平板货车。 商行大掌柜缪归阳这一次是亲自出马,押送货物。 “伙计们,前边就是宋家店了,虽说都过了中秋,上午太阳出山,天气还是炎热,咱们喝一碗茶再赶路吧!今天能赶到富阳县就可以了。” 缪归阳看了一眼前面的茶楼,笑着对手下赶车的伙计们说道。 “好嘞,大掌柜好心肠,干脆赏弟兄们一人一碗酒,如何?” 一个伙计在后面大声喊道,引起一阵欢笑。 “王小二,你个不长进的崽子,有几个小钱全都灌了黄汤,活该就你讨不起老婆,酒,还怕没得喝么,等这趟生意做回来,到了商行里咱捧出几大坛酒,让兄弟们喝个够!”缪归阳大声笑道。 “那就先谢过大掌柜的啰,哈哈!“一群伙计大声喧哗着。 到了竹楼门口,伙计们立刻忙着拴住牲口,缪归阳则进了茶楼,便嘎吱嘎吱抬脚向二楼走去。 “伙计,准备几壶大碗茶,给我外面的伙计送过去,再给我泡一壶好茶上来!”他边踏楼梯边喊话。 “缪大掌柜,今天这顿茶我请了,过来坐会如何?”一个柔美悦耳的声音,从他路过的雅间,传进耳中。 缪归阳猛地扭头,看到雅间里坐着两位绝色女子,其中一位正含笑看着他。 缪归阳脑袋嗡地一下,两条腿霎间就软塌了,整个人几乎倒在地上。 这个美艳女子他当然认得,大名鼎鼎的军调司掌门许云媛。 “完了…怎么在这里碰上她呢?”他的脑子里是一团浆糊。 许云媛微笑着站了起来,向着缪归阳走去,而韩静端着手枪,身子半挡住小姐,稍稍突前半步。 “缪大掌柜,你们的章处长呢?”她启动朱唇,轻笑道。 缪归阳紧张得牙关格格打颤,竟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许云媛摇了摇头,径自走向二楼窗口。 楼下,宋瑜一声口哨,四面八方忽地涌出无数个黑衣汉 子,他们清一色手握德国镜面二十响驳壳枪,将缪氏商行的车队团团围住。 “哎哟,我的妈呀!” 先前那个想讨酒喝的王小二,见状吓得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黄泥地里。 “章处长,咱们多日不见了,我都来到了杭州府,你怎么就不出来见见我,倒想要独自离开了呢?这有点不符合待客之道哦!” 许云媛立在二楼窗口,看着其中一辆马车,扬声笑道。 这马车两侧,两个低眉顺眼的汉子,忽地抬起头来,伸手往怀里一掏,手里各多出一把镜面二十响。 还没容他们扬手出枪。 “砰…砰砰…” “……” 一阵爆米花式的枪声,在四周响起。 /76/76898/29253662.html 第941章 青狼的金蝉脱壳 四周二十几把镜面二十响,几乎同时开火,茶馆前惨叫声连连。 一二分钟,两人却已是被射成了筛子,浑身抖簌着瘫倒在地,早已是死了不能再死了。 鲜血从无数个血窟窿眼儿中涌出,将黄泥土倾刻间染红。 “这又何必呢!”许云媛叹道:“章处长,难道要我强请了不是?” 马车的门缓缓打开,一位青衣中年人出现在大众的面前,他抬头扬声大笑道: “章大人已金蝉脱壳而去,许掌门在此空欢喜一场,可惜啊!哈哈…” 那人站在车辕之上,笑声不绝于耳,嘴中却不断地涌出紫黑色的血来,显然是在出车厢之前,已服下毒药丸。 许云媛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随之是柳眉竖了起来。 眼前这厮嘴里紫黑色血液不断涌出,却仍在笑着的青衣人,是章川的替身。 许云媛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回到竹椅上坐下。 宋瑜手一挥,怒吼道:“将这些人都锁起来,带回去严加审讯!” 行动队员一半警戒,一半扑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地将商行所有人,像串糖葫芦般地绑了起来,场中顿时响起一片哭嚎喊冤声。 坐在嘎吱嘎吱响的竹椅上,许云媛闭上眼睛,两手揉着额头,脸上微微露出一丝不快之色。 被章川这只青狼愚弄了一番,她像吞噬了颗耗子屎,心里面自然是一万个不爽。 韩静早将软倒在地上的缪归阳,提将起来扔在许云媛面前。 缪归阳此时也慢慢恢复了平静,看着闭目不语的许云媛,心知自己终于走上了绝路,低头沉思片刻,手悄悄的从衣襟下摆摸出一小颗黑乎乎的丸子。 “缪大掌柜,如果换作是我,就绝对不会选择自杀!” 许云媛并没有完全睁开眼,从眼睫毛的缝隙间,似乎看到了对方的动作。 缪归阳整个身体顿时就僵住了,韩静眉梢一跳,脚尖轻踢在他的右手腕上。 卟… 缪的手腕一阵吃痛,手掌向上扬起,一粒药丸飞起在空中,韩静伸手接住。 “大掌柜,你的妻儿老小都在杭州府城里,你若死了,你的罪过就得由他们来承担了!”许云媛霍地睁开眼,妙目阴森森扫向面前的缪归阳。 缪归阳身子遽然一抖,颤声道:“都说陈大帅治理有度,江南政府里早就没了清廷的株连之罪,缪某就算是犯了事,也是一人承担,与我妻儿无何瓜葛?” 许云媛格格地冷笑了起来,凛冽道: “你倒是对江南政府的律法,清楚得很呵,难怪有恃无恐,陈大帅的确不会株连到你的妻儿老小,但我许云媛那就说不定了。” 许云媛娇笑的俏脸,此刻,映入缪归阳眼帘里,却如同地狱里青面獠牙的女魔头,他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崩溃了。 “许掌门,你想要我做什么?我既然暴露,已是一颗没用的弃子,对您的用处也不大,何不让我干干净净地死了呢?!”缪归阳低声乞求道。 “你的用处大与不大,这由我说了算。”许云媛冷然道: “把他们都带回浙军孙将军的军营里去。” “明白!”韩静等回复道。 …… 浙军孙勇所在的第一师军营里,李兴鸿震惊地看着许云媛,“你说什么,章川是日谍,你有何证据?” 许云媛将一叠照片甩在李兴鸿的面前,沉声道: “这是章川出入洪宸桥日租界里的妓院,赌场,以及吉田会馆的照片,还有跟日谍头目吉田太郎,日驻江南军方代表藤田英夫等人,在租界茶楼里喝茶议事的照片,你仔细看看吧。” 李兴鸿弯下腰来,一张张仔细翻看,越看脸色变得越是苍白,头上冷汗直冒,“这些,李老爷子,三公子都清楚了?” “他们在昨天上午,就收到了我发出的拷贝照片,以及军部公函。”许云媛冷然道。 “那我为什么没收到军部公函?还有,你说他昨天傍晚去了运河路李三公子官邸,半夜才离开,这个有些荒谬吧!”李兴鸿质询和不相信。 “公函发往南京,可你人却在杭州,怪谁呢?”许云媛反唇相讥,并略有些遗憾地说道: “今上午,我就在飞来峰那里,坐等他上钩来自投罗网,可惜了,青狼的确厉害,棋高一着,金蝉脱壳而去,我只抓住了几个虾米。” “我说的是章川去运河路见李三公子,你是怎么知道的,有确凿证据吗?”李兴鸿见许云媛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愠怒地提高了音调。 许云媛听罢身躯微微一僵,她总不能告诉李兴鸿和孙勇,说自己一直派人盯着李品璋,盯着运河路上的李府。 开玩笑,李品璋现在是浙省驻军司令官,江南政权中的重要角色,没有军部最高统帅陈天华的签署命令,谁敢去派人盯梢,监视! “是我军调司的人在跟踪章川时,发现他进了运河路上的李府,一直到半夜才离开,请问两位将军,他进李府不是见李三公子,还能见谁?”许云媛很平静地说道。 虽然许云媛回答的很平静,但李兴鸿还是能嗅出点异样来,他瞪了许云媛一眼,意思是别在我面前搞啥阴谋诡计。 “许司长,既然李三公子事先就知道章川是日谍,也就是在煤广新城谋害小明荃的主谋,他恨章川还来不及,怎么还会亲自接见呢?” 许云媛皱眉道: “这也是我在想的问题,章川事先就察觉到他败露了,当然明白军部会下令抓他,他应该早点逃之夭夭才合符情理啊,可他偏偏冒险潜入运河路李府,去见李三公子做什么?是宾主一场做个告别,还是另有企图?” 李兴鸿看着许云媛,心里却想得更多。 也许章川跟东洋人在一起,他另有隐情,也许他真的见了李三品子,宾主一场做个告别。 但许云媛却很有可能,会利用这件事将整个李府彻底打下尘埃。 这却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李府势力的存在,目前和将来,都对他是绝对有利的。 “如果青狼与东洋人在谋划更大的阴谋,而且这个阴谋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江南大局呢?”许云媛自言自语道。 李兴鸿在旁边冷笑一声,“许司长,你太杞人忧天了吧!在江南能影响到时局的人,屈指可数,但这些人你恐怕都查过他们的祖宗十八代,翻了个底儿朝天了吧,还会有什么人能潜藏在其中?” 许云媛低着头苦思冥想,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浮想世界中,没有注意到旁边李兴鸿的讽刺挖苦。 /76/76898/29253663.html 第942章 商丘城池前沿 她突地抬起头来,对李兴鸿和孙勇说道: “两位将军,我想对运河路李府,以及李品璋本人,马上实行全面监控,查清近期与李三公子接触的人,对西湖南堤的李府,也最好派人盯一下,这个青狼足智多谋,十分狡猾,耳目众多,他若有重大阴谋,那一定是跟李府有关!” “什么,你好大的胆子!”李兴鸿大怒,霍地站起,厉声叱斥道: “许云媛,你算老几!两边李府里住着的,都是陈天华陈大帅的家人,一边是岳父母,一边是大舅子,而且他们都是军界大佬,军权在握,稍有不慎,那就真的会引起局势动荡!我现在就告诉你,昨晚章川进入运河路李府的那个时间段,我正在那里见李品璋,你正好就从我开始查起吧!” 说完,他拂袖便要离开军营。 许云媛一愕,她倒是没有想到,还有这么档子事,这还有些麻烦,忙说道:“李将军,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在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孙勇站起来,一把拉住李兴鸿,沉声道: “兴鸿,你进运河路李府,许司长并不知情,她不是故意要冒犯,你又何必动怒呢,先坐下,此事非同小可,我们都必须谨慎从事,况且大帅陈天华又不在这里,咱们得精诚团结,不能让他在前线分心啊!” 李兴鸿听孙勇的劝,气哼哼地坐了下来,冷哼道: “我坚决不同意,军调司监视李三公子的运河路官邸,以及李老爷子的西湖南堤官邸,就算陈天华在此,我当面也是这个态度,此事要是传扬出去,双方颜面丢尽不说,还将会掀起大动荡,到时,谁来担这个责任?” 许云媛只好蹙眉皱脸地看向孙勇。 章川是日谍,而且他似乎正在策划重大阴谋,可又不知是些什么内容,但背后明显有东洋人的影子。 这事关重大。 可要全方位监控李三公子,不光是对运河路李府官邸的控视,还有日常跟踪,这个动作太大,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到时李品璋发作起来,李老爷子都不好规劝。 这事不能放任许云媛去做,怕她当真用这件事来无限扩大,公事中夹杂着私怨,不管李府真相如何,到时都被她套了进去。 “这样,一方面,我们抓紧给大帅拍出绝密电文,说明原尾请示在先,在没有得到明确回复之前,我同意控制在小范围,对李三公子进行一些调查,但不准派人临视西湖南堤的李府。” “老孙!你…”李兴鸿眉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孙勇微微一笑,咧嘴道:“不过这件事嘛,交给内卫司来做比较合适,袁方本身就负责军部,和政府内外的肃反,查处内部违纪与反间谍。” 此言一出,都出乎李兴鸿和许云媛的意料之外,俩人同时看向孙勇,目光中满是疑惑。 孙勇却坦然自若地看着俩人。 屋子里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许云媛先开口说道: “即然如此,我也没有多大意见,这的确是内卫司的职责范围,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要看到每日简报。” 孙勇笑道:“这又有何难,本来也应该让许司长知晓,是不是,兴鸿?” 李兴鸿哼了一声,这也算是一个折衷的结果了,让袁方的内卫司来负责此事,他还是能把握住事情范围,以及动静大小的。 …… 就在杭州府,大家围绕章川这个日谍,展开一系列清理整顿,侦破等动作时,在豫省归德府的正面战场上,南军是势如破竹,士气如虹,长驱直入。 睢阳,虞城两座城池,被虎贲师全面攻占之后,归德府城商丘,就完全暴露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虎贲师的岳泽飞旅和曾新的骑兵旅,根本就没有管归德府的其他县镇,而是径直向着商丘城突进。 沿途之上,一些县城守军看到南军经过,没有谁敢出城作战,或者阻拦,只是龟缩在城墙之内,眼睁睁地看着虎贲师调度,向着商丘城方向突进合围。 随后,费莱督帅的第一旅也赶到,开始对周边四个县城进行扫荡,让这些县城守军的最后一丝心理防线,也随之被击垮。 最后,有两个县城的守军,是闻风而降,而另外靠近开封府的两个县城,其守军是弃城而逃。 没有几天功夫,商丘就变成了一座孤城,四周枝芽式的城堡,全被拔光,虎贲师兵临城下。 一天之后,罗龙云留下一个旅守卫周口,他亲率八千骑兵和补充到位的一万五千步卒,浩浩荡荡赶往归德府商丘城下。 他们是准备去攻打开封府城的。 …… 商丘城内,早已是乱作一团。 共和军的进军速度和作战方略,完全出乎王遇甲等所有北军将士们的意料。 商丘是归德府城,城里的那些达官贵人们,虽然一直在收拾东西准备跑路,但南军来得实在太快,金银细软还没有收拾妥当,大部队已经兵临城下,堵住了他们逃跑的去路。 王遇甲看着从睢阳城狼狈逃回来的徐基,连责罚他的想法也没有了。 目前而言,徐基已经是他手下最能干的战将了,总比那个还没开打,就弃城而逃的宋玉强些吧。 但尽管徐基做了死命抵抗,睢阳城还是被一击而破,数万军队,半天功夫就一战而溃。 看到城下旌旗如林,兵势滔天,王遇甲把徐基叫到面前,手指着城下声音颤抖,嘟囔道:“徐基,你说咱们该怎么办,怎么应对当前局面?” 面色憔悴的徐基,十几天来,几乎就没怎么睡过好觉,更没正儿八经地吃过一顿饱饭,一直处在神经紧张之中。 看着围在城下数万南军,他咬着牙对王遇甲陈述道: “上将军,南军虎贲师实在太过于凶猛,我们根本就不是对手,如今之计,只能依靠商丘城池高大坚固,宽深的护城河,固守待援,想必段公是不希望看到我们,被南军消灭。” “商丘城一旦陷落,这让徐州和开封两城,首尾不能呼应,形势对北军极为不利,想必这援军就在途中了,只要我们坚持一段时间,段公援军一到,我们就得救了!” /76/76898/29259763.html 第943章 宋小牛被重罚 王遇甲手指下意识地抠着城墙上的泥土,沉声道: “本将何尚不知此理呢,给段公的求援电文早就发出去,他也要求咱们坚守待援,可我们守得住吗?睢阳和虞城的近四万多兵马,你和宋玉在一天之内就相继丢失,其他四城不战而降,或是弃城而逃,眼下商丘城中,也只有三万余兵马,而且一半是不久前招募的民团新兵。” 徐基被喷得是满脸羞愧,他点头哈腰道: “上将军,实在是对方虎贲师火力太猛,兵士也太过于凶悍,而睢阳城是城小墙矮,的确难以抵挡对方的猛烈炮火,但商丘城却大不一样,以它城墙的高大坚固,我们守个十天半月,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上将军不妨打开军械库,将城里所有民团武装,豪门的护院家丁们都动员起来,不想死的就一起守城,定可支撑更长时间。”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王遇甲长叹道: “徐基,城防之事,本将便交给你了,望你不要再让我失望,我这身家性命,可全都交给你了。” 徐基一个立正扣靴,郎声道:“请上将军放心,末将一定全力以赴,誓死守住商丘城。” 王遇甲欣慰地拍了拍徐基的肩头,“辛苦你了,回头好好洗个澡,睡它一休,明日再去理会。” “末将明白!”徐基立正敬礼,目送王遇甲走下城楼。 …… 这几天商丘城内是一片忙乱,但城下南军却偏生没有攻城的打算。 这时,罗龙云的二万三千名步骑军,陆续到归德府境内,安营扎寨。 两边人马合计四万三千人骑,加上特务团,就有四万五千人骑,明眼人都瞧得明白,这绝对不光是为了对付区区商丘城池。 第二天清早,虎贲师的骑兵旅和右路罗龙云的八千骑兵,加之特务团二千骑士,合计一万七千余骑兵,突然拔营而去,只留下四个步兵旅,二万八千人,围困商丘城。 昨晚,当两边军队会合之后,陈天华居然没有看到虎贲师的最高指挥官宋小牛,骑兵旅旅长曾新,吞吞吐吐地禀报道: “宋将军去前方探查北军增援部队的踪迹去了!” 陈天华先是一阵奇怪,接着便恍然大悟,看来前几天自己的表态,有人提前告诉了这家伙,他这是故意走出去避祸了,想等自己火气消了再出现。 陈天华也不言语,只是仰天打个哈哈,不过脸上却殊无笑容,反而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看得曾新,岳泽飞和罗龙云他们几个将领是一阵心惊肉跳。 告辞出帐,岳泽飞和曾新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曾新便偷偷骑着马出了大营,一路向着北狂奔而去。 听到于洋回报的陈天华微微一笑,“这是给宋小牛那臭小子去通风报信了。” 果然,到了傍晚时分,营外传来急骤的马蹄声,数百骑兵的的得得涌进大营。 陈天华端坐在大帐内,与罗龙云两人交谈甚欢,看都没有看走进大帐里的人。 只见宋小镇低着头,赤裸着上身,身上背着一束棘条。 这里学古代的叫“负荆请罪”的戏码。 宋小牛眯着眼偷偷瞥了下陈天华,见大帅连眼角也不曾看向自己,他更是胆战心惊起来。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陈天华跟前,双膝跪下,大声道:“大帅,小牛回来了!” 听到声音,陈天华这似乎才反应过来,他转过头来,一脸的惊愕状。 “哎哟,这不是我勇冠三军的宋大将军么?怎么,查到北军增援部队的讯息了没有啊?” 宋小牛一脸的羞愧,自己主动解下背上的棘条,双手捧着递给陈天华,沉声道:“大帅,小牛错了,请大帅责罚!” 陈天华气鼓鼓声一把抢过棘条,厉声道:“宋大将军,你现在长能耐了,本帅军令你居然敢不当一回事?” “末将不敢,借我十个胆也不敢违抗大帅军令,只是…只是那天攻睢阳城,我看到曾新他们冲进城里厮杀,就热血沸腾,实在管不住自己了,头脑一发热,就冲上去了!”宋小牛睁大眼睛,低下头来说道。 “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你这位司令官,他曾新是骑兵旅旅长,也算违反军规,你不但不阻止,居然自己加入了进去,岂有此理!” 说着,陈天华大怒,手一扬,棘条就抽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 宋小牛身子猛地一颤,后背顿时爆出了一条血痕,但他旋即又挺直了腰。 “居然说管不住自己,堂堂虎喷师统帅,归德府前线司令官,战役总指挥,麾下数万官兵,你头脑发热管不住自己,置数万官兵的性命于何地?” 陈天华越说越怒,一扬手臂,便又要抽下去,这一下子旁边的曾新,抢到前边跪下,替宋小牛挨了一鞭子。 他大声道:“大帅,宋将军违反军令,是由末将引起的,况且末将违命之先,请大帅一齐责罚!” 这时,罗龙云,费莱等众将,都在前面单膝下跪,恳求陈天华饶了宋小牛。 陈天华喘了口粗气,将棘条狠狠地甩在地上,气呼呼地坐回椅子上。 罗龙云捅了捅还直楞楞跪着的宋小牛和曾新,俩人这才反应过来,齐声道:“多谢大帅手下留情。” 陈天华冷笑道:“你们谢我做什么?从今天起,商丘和开封战役司令长官兼总指挥官,由罗龙云担任,宋小牛降为副司令兼副指挥,并撤消虎贲师师长之职,改为代理,以观后效,并通告全军各省驻军。” 大伙听了大惊,这样的处分是很重的,人要脸树要皮嘛。 罗龙云更是惊愕不已,宋小牛资历和军职都比他高,他是连队长时,人家就是标团级的赣南总指挥了。 “请大帅收回成命,龙云愿用心辅佐宋将军,打好这些战役,决不再出先前这样的事情!”罗龙云请求道。 陈天华大手一挥,坚定道:“本帅心意已决,不用再说了,宋小牛,你本人还有什么意见?” 这还敢说有意见吗? “多谢大帅,坚决服从大帅军令,积极辅佐罗将军打好本次战役,争取戴罪立功!” 宋小牛的表态,陈天华还算满意,他这才坐回帅位。 宋小牛是他着力裁培的大将,但终究还只是一员猛将的材料,独立主持一方面的战事,勉强还行,就是有时候还是把控不了自己。 这帐中,不说罗龙云,便是费莱的大局观,都比他要强很多。 陈天华不由有蹙眉皱脸起来。 /76/76898/29259764.html 第944章 大将罗龙云之谋略 “龙云啊,宋将军性子比较毛躁,实在不是统帅之大料,本帅在北方战线不会呆得太久,这北方右路战事,以后你可要多多费心哦。” 陈天华转头看向罗龙云,沉声道。 “大帅请放心!末将一直得到您的提携和裁培,末将愿以死报之!”罗龙云心中异常激动。 他从军调司特别行动大队的一个连队官,被派遣到崇明岛执行任务,首先成功地挑起盐丁起事,然后协助洪阿四所部击败那赞的多次反扑,成功控制住了整个崇明岛,表现出有勇有谋,陈天华看在眼里,开始用心去磨练他。 先是让他担任崇明守备旅第一团团长,后又调他至军部直属特务团担任团长,在苏州战役打响之后,又派他去苏南太仓一带,去阻击沪军副都督蒋尊良。 罗龙云不但出色完成了阻击护军的任务,并且能冷静判断出战场形势的走向,毅然撤出阻击圈,率主力增援姑苏城守军,从而使岌岌可危的城池,得到了保全,最终迎来了宋小牛率部的大反攻。 战争很能锻炼人才,陈天华现在需要一批能独挡一面,指挥大仗的帅才,而不能冲锋陷阵的将才。 这次拿宋小牛开刀,就是要在全军整治出一条,人才培训与自我约束之路。 罗龙云虽年轻,但他很聪慧、机敏、明世理,他深谙自己不是从大帅身边走出来的心腹,但大帅能不拘一格降人才,大幅度地提携他,大胆培养他,他深受感动。 这次又将共和军中最精锐的部队,交给了他,并委以一方统帅,这份信任与知遇之恩,让罗龙云觉得除了以死报之外,真得无法用其它方式来报答了。 “胡说些什么?什么死不死的!”陈天华笑着嗔斥道: “本帅要的是你,不断地给我带来战役的胜利,而不是去逞英雄,如果你不能胜任,本帅一样会毫不犹豫地撤换你,甚至于惩罚你的!” “我明白大帅!”罗龙云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喉节快速嚅动,“大帅,末将对这次商丘战役有点个人的想法。” “好啊,但说无妨!” “北军目前战力不强,主要是在重火力装备上,明显劣于我方,兵力上新兵占据半数,并且军队凝聚力不够,战斗意志薄弱,统兵大将也算不上特别优秀,中规中纪而已。” “但商丘城作为归德府的府城,却是城池坚固高大,防御工事健全,如果咱们要硬打硬攻的话,付出的代价肯定不小,这跟共和军一贯的作战方略不符合,所以,对于商丘城,末将以为可围而不打,围点打援!” 罗龙云思路清晰,描述简明扼要,陈天华心里一阵狂喜,但他不露声色。 “就这样僵持着?”岳泽飞惊奇道: “不打下商丘城,我们很难放心北上,左边开封城,右边是徐州城,淮安等大城池。” “是啊!”唐虎也点头附和。 陈天华摆手示意,笑笑道:“诸位,且听龙云将军仔细道来!” 罗龙云继续叙述道: “北军大将王遇甲,在我军的数次运动战和闪击战之下,其实早就吓破了胆,至所以他还固守商丘城,不过是想固守待援,期望等来北方段公的救兵罢了。” “如果我们将他寄以厚望的援兵击溃,他死守商丘城的意义就变得没有了,毫无意义,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二条路,要么跟咱们拚个城毁人亡,要么向我们投降,但以末将猜测,他选择第二条路的可能性大!” “为什么?”众人齐声道。 “因为商丘是豫东北地区重要的商城,许多富豪商贾的根基在此,他们还来不及逃跑躲避,就被我军给堵上了,可一旦外援无望,他们当然只能选择投降,不会去支持王遇甲,搞什么城毁人亡的愚蠢做法。” “嗯,分析得透彻,无愧为我的大将之才!”陈天华不装了,他忍不住一拍大腿,赞叹道。 “多谢大帅夸赞,末将惭愧。” 岳泽飞等人似乎是恍然大悟,醍醐灌顶,“敢情是咱们先灭掉援兵,再回头迫使王遇甲投降,这样一来,咱们可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这座大城。” 陈天华点头道: “正是!据军调司情报,北军前来支援商丘的援军,除了开封府和郑州部分守军,还有关氏的蒙鲁骑兵,统帅是北军大将关山,去年曾横扫翼鲁大地的狠角色。” “这次关山统帅七万北方联军,可不是什么软柿子,在关氏的蒙鲁骑兵中,许多将领、军官和骑士大都是蒙族人,这是北军手中最骁勇善战的一支骑兵,有两万七千余众,现在只怕正在日夜兼程地向商丘方位挺进。” 扫视了四周一圈,陈天华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各位,击溃这支骑兵,不仅是逼迫王遇甲投降最重要的筹码,更重要的是,将其消灭之后,北军将再也没有一支机动部队,可以大规模地调动,这对于我们以后的战斗,相当重要,所以,我命令!” 罗龙云,费莱,曾新,岳泽飞,王兴,唐虎等将领一齐站了起来。 “龙云将军率四个步兵旅,继续围困商丘城,布署攻城事宜,右路军的八千骑兵,由宋小牛和王兴旅长统领,作为先锋,随后是曾新的虎贲骑兵旅,唐虎的特务团,一共是一万七千精锐骑兵,外加一个山炮团,一个迫击炮团和重机枪营,辎重部队等,合计两万二千余人马,务必先将关山的蒙鲁骑兵重创。” “遵令!”众人轰然应答。 这里除了宋小牛还在关着禁闭,主要将领都到齐了。 …… 两天之后的一个早上,在商丘与开封府的中间地带,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村庄里,战事却骤然爆发。 双方谁都没有料到,冤家路窄的居然会在这里,双方骑兵先撞到了一起。 当日的天空中是电闪雷鸣,一场深秋时节的暴雨如期而至,能见度极低,三米开外,看不清同伴的身影。 轰鸣的雷声和雨声,掩盖了包括马蹄声在内的所有响动,在这个只有数十户人家的村庄外头,双方前哨却陡然相遇。 七八个南军侦察小队,猛然看到出现在自己对面的北军骑兵,因为双方装束大不一样,比较容易辨别。 /84/84495/32039589.html 第945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两边的人都呆住了,第一反应都是勒住战马,惊恐地相互看了几眼,确认无误之后,便都发出一声大喊,“快…回转!” 然后,两边都是拨马回转,向己方大部队狂奔。 宋小牛和王兴所率的先锋部队,那是八千余精锐骑兵,有一部分基层军官,还是罗龙云从军部直属特务团离任时,直接带过去的,十分强悍。 听到哨骑的回报,宋小牛也是大为震惊,不知道对面过来的蒙鲁骑兵,有多少人马。 他低头沉思片刻,大声招来传令兵,命令他马上找到后续部队,并快速向大帅回禀军情。 “宋将军,敌情不明,咱们还是先后退,和大帅会合吧。”骑兵旅旅长王兴说道。 他的骑兵旅,是个超级大旅,一共有五个骑兵作战团,剩下的是个一个辎重营和一个机炮营。 由于暴雨,敌情无法明朗,适当后撤防御是个稳健的作战思路。 “后退?”宋小牛听罢,冷笑一声,“我打仗这么多年,都不知后退两字是咋写的,命令全军继续向前,准备突击!” “不不,宋将军!” 王兴听罢大惊,大声提出异议,“现在我们的部队有些紊乱,雨下得这么大,到时兵找不着将,将又找不着兵,怎么指挥打仗?况且,暴雨中火炮和重机枪都无法展开啊!” 宋小牛则神色坚毅地说道: “我们乱,对方敌人只怕比我们会更乱,我们是突击方,机炮咱也不需要了,狭路相逢勇者胜,告诉每个骑士们,这一场遭遇战,没有指挥,没有战术,给我冲上去尽情地砍杀!” “遵命上将军!” 旁边的传令副官和众多传令兵,都四处散开,传达先锋司令官的命令去了。 王兴见状,自忖多说无益,自己只是先锋部队的副将,只能执行司令官的军令,展开突击行动。 距离宋小牛的前哨部队,也就五六里远这样的空旷地,正是前来支援商丘城的关氏蒙鲁骑兵。 领军大将,是关氏骑兵第一军司令官,蒙族著名勇士诺阿其,副手是关山胞弟关衡。 听到哨骑奔驰前来回报,两人也是大惊失色。 原本以为,这个时候,南军主力部队应当在商丘城下,正在拚命围攻商丘城,忙得不可开交,怎么可能有大批骑兵在开封府前沿呢? 难道说,商丘城已经沦陷,被南军拿下了? 这也太快了吧,前几天军报还说,上将军王遇甲正在固守待援。 两人面面相觑的惊疑不定,但既然遭遇上了,无论商丘城如何,那必须得应对才是。 “整顿兵马,准备迎战!” 抬头看看仍然暴雨如注的天空,诺阿其心里也是十分郁闷,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他犹如瞎子摸象,敌情不明不说,还把他的军队,完全失去了行军队形。 双方将领在这一时刻,产生迥然不同的决断和命令,最终使一场本应是北强南弱的战斗,发生了戏剧性的逆转,演变成了南强北弱的局面。 当诺阿其和关衡两个,还在竭力整顿队伍,排列战斗阵形的时候,暴风雨中,南军骑兵已是如狼似虎地冲了上来。 “冲进去,杀北蛮…” “杀呀…” “……” 没有队形,没有建制,如同炸了巢的王蜂一般,挥舞着雁翎刀,马刀,满山遍野地冲杀进了蒙鲁骑兵的队伍之中。 骑兵的战力和杀伤力,在于骑兵冲刺起来之后,所产生的强悍爆发力,若骑兵静态站在原地,他的命运,宛如一只老母鸡,任人宰割。 或是骑兵没有全力冲起来而迎敌,那他的战斗力将大打折扣,还不如步兵。 骑兵冲撞在一起交锋,步枪完全发挥不了作用,但连发短枪可以。 宋小牛所辖的南军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原特务团的军士,他们都配备有驳壳枪。 特战出身的罗龙云,深谙短枪在骑战中的神奇威力,他将武器库里的驳壳枪,以及缴获来的,统统配给了骑兵部队。 这种能连发的驳壳短枪,在短兵相接中,发挥出极其重要的杀伤力。 南军许多骑士,一手马刀,一手短枪,远打近劈,左右开弓,威力无穷。 这次在大雨中南北骑军交锋,南军手握骑兵冲击力和短枪的两大优势,牢牢占据着战场主动权,打得北军骑兵是溃不成军,兵士成片成片地倒下。 这场突如其来的撕杀,不等北军反应过来,宋小牛,王兴率领的精骑,已深深地扎入到了蒙鲁骑兵的队伍之中。 数万骑兵剿杀在一起,喊杀声惊天动地,血腥裹胁着暴雨,疯狂地席卷大地,蒙鲁骑兵很快被宋小牛他们给凿穿了。 本来人马数量上占有绝对优势的北军蒙鲁骑兵,被宋小牛当机立断地这么一冲,顿时乱成一团。 慌乱之中,四面杀声震天,也不知有多少南军骑兵袭来,此时便连诺阿其和关衡都摸不着头脑。 他们中军这边,也有流弹飞来。 “吹号,命令所有部队向中军集结!” 诺阿甘这边慌乱傍徨了半个小时,这才冷静下来。 当务之急,还是要将部队集结起来。 一旦集结了足够的队伍,他相信以蒙鲁骑兵的骑术战力,便可以发动反击。 十几支长柄牛角号,嘟嘟嘟地在中军阵前响起,四处乱战的蒙鲁骑兵,开始向着号角发出的地方移动。 宋小牛立即发现自己的对手,正在边战边撤,向着那号角声响的方向移动,心里便有些躁火起来。 刚刚的一阵乱战,他发现蒙鲁骑兵的确名不虚传,那怕是在这种极度混乱,处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他们所能展示的个人骑战能力,普遍很高,而且抵抗也极为顽强。 一旦让蒙鲁骑兵集结成功,组织起有效反击的话,那自己可就要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他回头观看来的方向,那黑蒙蒙的大雨中,不知道大帅所在的大部队,离自己还有多远? …… “你说什么?” 听到宋小牛前锋部队的传令兵禀告,陈天华和众将领是惊愕失色。 如此大的风雨之下,以八千之众向两万八千余的蒙鲁骑兵发起冲锋,兵力只有对方的零头。 训练有素的北军蒙鲁骑兵,其战斗力十分强悍,是北军在关内最大的一支机动部队。 宋小牛的胆子,不可谓不大啊。 /84/84495/32039590.html 第946章 北军骑兵被凿穿 只是稍一思索,陈天华便明白了宋小牛出其不意,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战术思想。 特别好战的勇士身上,都有这样勇于亮剑的优秀品质,有时候误打误撞,却能创造出奇迹,赢得绝佳战机。 “曾新,唐虎,命你二人率虎贲骑兵旅,特务团,火速驰援宋小牛的前锋部队,我率辎重和机炮部队随后就到。” “遵命!”两人兴奋地大声应命,旋即策马离去,到各自部队中整合出发。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陈天华回顾身边的飞鸽和于洋,笑道:“这一次看来我们要亲自上阵,来作最后一击了,怎么样,你们的刀生锈了么?” 于洋兴奋的脸上横肉直抖,他哈哈笑道:“大帅,我盼这一天可很久了,我的刀子可锋利得很呵,在家里老是被婆娘揍,这一回可总算找着出气的对象了!” 说着,他霍地抽出雁翎腰刀,虎虎生风地虚劈几下。 后面半句话说完,惹得陈天华和身边侍卫们,都是放声狂笑起来。 于洋长得高大威猛,一眼看并不像个善茬,不过这家伙娶了个美貌媳妇,不了解内情的人,还都以为是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呢。 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于洋表面粗犷可是个心细之人,很能体贴和爱护媳妇儿,打闹是他们夫妇恩爱的一种方式,韩静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陈天华也是抽出雁翎刀扬了扬,“好,本帅也有数年刀下不曾饮血了,今日便让他饱饮敌人的鲜血。” 飞鸽作为侍卫队长,他很是冷静,并没有跟着起哄、放肆地笑,而且低头对陈天华耳言道: “大帅,等会您可不能上阵冲杀,否则宋将军觉得他被罚得很冤枉。” “为甚?” “大帅自己定的规矩,师旅长不得自己冲锋陷阵,而您是全军大元帅,更加不能呀!” “这…”陈天华被怼得无语了,把雁翎刀气呼呼插回刀鞘,手一扬,嗡声嗡气道:“出发!” 于洋与飞鸽会心一笑,竖起了大姆指。 …… 小村庄外的战场,宋小牛和王兴两人,已感到压力是越来越大。 虽然自己的八千勇士横冲直闯,凿穿蒙鲁骑兵数次,但敌人的集结之势,仍然没有被遏止。 现在的南军骑兵,就像陷入了一团乱泥之中似的,只感到慢慢的越来越粘稠,几乎已有些腾挪不开了。 偏偏在此时,风雨骤停,一时之间,天地间忽然清朗无比,能见度扛扛的。 宋小牛和王兴他们这才发现,自己的骑队虽然将蒙鲁骑兵,从中截成了数段,但由于敌骑的人马实在是太多,现在无形中,反而被对方四面包围住了。 双方都可以看清楚战场态势,再想凿穿敌人队形的企图,实现不了啦。 话说北军蒙鲁骑兵的统帅,诺阿其和关衡俩人,天晴之后,赫然发现袭击自己的南军骑兵,竟还不到万人。 诺阿其气得发疯,这一仗打得太憋屈了。 刚才数小时的混战之中,只粗略估算了一下,北军蒙鲁骑兵,就稀里糊涂损失了两千余骑兵。 而此时,潮退之后,才看清楚谁在裸泳,南军骑兵被围在方园十数里的几块战场上,看上去有点自投罗网。 “入娘的,区区不到万人的骑兵,就敢来打老子的主意!”诺阿其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大喝一声,“传令,蒙鲁骑兵分割敌骑,给我灭了他们!” 话音刚落,关衡忽地感到身体遽然一震,细心地他发现地面竟然微微颤抖了起来。 能造成这种状况的一是地震,二便是有大规模的骑兵狂奔来袭。 面前方圆十数里的缠斗,虽然是骑兵在作战,但由于双方已经胶在了一起,很少有人能发挥出骑兵的冲击力。 轰隆隆雷鸣般的声响,地动山摇,谁也不可能有如此强的冲击效果! 关衡脸色顿时苍白,猛地扭头看向主将诺阿其。 诺阿其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对于这种异常现象,很快猜测出是什么原因。 两人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骇然之色,显然,南军骑兵远远不止眼前这些。 “集结,列阵迎敌!” 诺阿其更加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 十几支牛角号再一次齐刷刷地吹响,这一次却显得更为急促,尖厉恐怖。 宋小牛也发现大帅派出的援兵到了,大喜之下,手中雁翎刀连舞,一连将数人劈于马下,大喝道: “兄弟们,我们的援兵到了,缠住他们,杀!” “杀…” “……” 南军士气大振,战场形象又开始逆转。 诺阿其和关衡惊恐地看到,他们已经来不及集结大批蒙鲁骑兵部队了。 只见两支奔腾的南军骑兵,宛如洪流般滚滚而来,首先攻击的便是自己的左翼。 南军骑兵队伍,成无数支矢锋阵,犹如无数把锋利的刀片,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骑兵,如砍瓜切菜般一层层削下来,瞬息功夫,便将整支队伍凿穿。 绕过一道弧线,马不停蹄向着自己中军冲来的,是另外一支南军骑兵队伍。 这支部队人数不多,但气势却比前那两支队伍更高,一手举刀,另一只手握着二十响镜面。 “砰…砰砰…” “……” 这支高举陈字帅旗的精锐,更让诺阿其和关衡两人大惊失色。 居然是陈天华,难道他亲自率队来了? 刚被宋小牛先锋骑队削去厚厚一层的蒙鲁骑兵,刚想喘一口气儿,便迎来了新一轮的冲击。 马与马之间还隔着十数丈,便见到对面的骑兵蓦地抬起手来,砰砰啪啪之声不绝,一颗颗黑点扑面而来,打到身上,却是阵阵钻心的撕裂疼痛。 那是南军骑兵特有的驳壳短枪,镜面二十响。 不用瞄准,子弹轻而易举地洞穿对方躯体,深深地钻进肉内。 蒙鲁骑兵便宛如下饺子般,一排排从战马上坠掉下来,一下子被马蹄踩得血肉模糊。 北军的蒙鲁骑兵,现在已完全陷入了混乱,从一开始被宋小牛所部冲乱之后,他们就没有完整地集结起来过,从头到尾就是混战。 此时,北军骑兵被分割成若干块,左右两翼已完全被凿穿击溃,只剩下中军有还万余骑兵,在苦苦支撑。 “撤…赶快撤退!”主将诺阿其下达了撤退命令。 /84/84495/32049393.html 第947章 骑战史上的奇迹 他知道完了,自己两万八千名精锐骑兵,今天算是给彻底击溃了。 现在,他想到的是怎样才能杀出重围,将自己的手下尽量多带一些出去,以图东山再起。 而关衡却比诺阿其想得更多,他是关山胞弟,看到四处溃散,不成阵列的蒙鲁骑兵,他心里充满了悲哀。 这支骑兵,不仅是北军最重要的一支机动力量,也是关氏家族立足北洋系的王牌。 如若彻底丧失,那整个中原乃至北方,将在陈天华的铁蹄之下,几乎已等于不设防了。 一旦失去了二万八千名的蒙鲁骑兵,关山所率的五万步卒,就更加不是南军陈天华的下饭菜了。 现在看来,王遇甲被堵在商丘,实际就是个诱饵,陈天华搞这出围点打援,实在是太漂亮。 现在,就算倾出开封,郑州之北军,都杀回来,如何能抵挡南军骑兵的攻击呢。 关氏集团算完了。 万念俱灰的关衡,喃喃地道:“撤吧…搬吧…能跑出多少是多少,为关氏留一点种子吧!” 随着蒙鲁骑兵总撤退号角吹响,以及中军帅旗的移动,战场上还在苦苦挣扎的蒙鲁骑兵,终于全盘崩溃,轰然而散,各自策马夺路而逃。 屋漏偏逢连夜雨,随中军帅营撤退的万余蒙鲁骑兵,没跑出去多远,即陷入了陈天华亲率机炮部队的埋伏。 他算准了蒙鲁骑兵可能撤出战场,往郑州方向行军,因为依据情报,关山的大本营就在郑州中心火车站。 所以,他将迫击炮团,山炮团合计五十门大炮,架设在山谷口的两侧山坡上。 马克沁的重机枪营,合计三十八挺重机枪,放在山谷的正面开阔地上,筑起三层重机枪火力点。 这简直就是‘死亡之谷’。 “轰…轰轰…” “哒哒…哒哒哒…” “……” 山谷里枪炮声大作,诺阿其组织骑兵冲锋数次,无奈南军的火力太猛烈,根据冲不上去。 成片成片的蒙鲁骑兵,连人带马地在阵地前倒下去,山谷里血流成河,就像是人间屠宰场。 “杀回去,跟他们拚了!” 诺阿其见此情形,又率队往回跑,只剩下四五千人骑,迎面撞上了宋小牛,王兴的先锋旅,以及曾新的虎贲旅和唐虎的特务团,又是一场羊入虎口的戏码! …… 到了这天傍晚,昏天黑地撕杀了一整天的战斗,终于平息,方圆二十几公里的战场上,到处都是尸体,不是战马,就是骑士。 两万八千余名北军的蒙鲁骑兵,就是一天光景,前后左右几块战场,共有三千余名俘虏,其余两万五千余蒙鲁骑兵,全部被歼。 北军骑兵主帅诺阿其和关衡,当场战死。 “就地扎营,打扫战场,焚烧尸体!”陈天华下达了总命令。 好家伙,打了这么一大仗,他自己在战场上来回兜了好几圈,自己的雁翎刀硬是没沾上一点血迹,心里着实有些郁闷。 夜幕降临,军营里燃起了火把。 远处响起共和军激昂的军歌,却是打扫战场的部队返回了。 这次收拢无主战马一万余匹,被炸死或子弹打死的死马,在几十公里战场上,遍地都是,方圆百里的老百姓,纷纷参与到打扫战场之中,纷纷将死马肉搬回家去,不少人还去摘取死去兵士的马刀,金银钱币等等。 营地燃起熊熊篝火的时候,晚餐当然是马肉为主。 对于这意外一仗的大功臣宋小牛,陈天华赏罚分明,他亲自迎出营外。 如果不是宋小牛这家伙当机立断,在处于绝对劣势下的情况下,勇于亮刀,部队是不可能一下子能冲乱蒙鲁骑兵,而且坚持到了援兵到来,产生新的一轮冲杀。 在正常情况下,与北军蒙鲁骑兵这一仗,绝对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苦战,绝不会胜得如此轻松。 本来,陈天华准备了数量庞大的机炮,就是准备先打一二场防御战,引蒙鲁骑兵来攻,突然间亮出机炮,进行远距离打击,从而慢慢削弱对方的优势兵力。 他预估,跟蒙鲁骑兵,加上后面上来的步兵,怎么打,也得耗时个把月,而且他从没想到,能成建制地消灭强大的蒙鲁骑兵。 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一位亡命的前锋司令官的当机立断,竟然以少胜多的赢得如此轻松。 本次战斗,除了宋小牛所率的先锋部队,有一千五百余人伤亡之外,曾新和特务团的损失,合起来也就几百个,战损比微乎其微,接近十比一。 这在骑战史上绝无仅有的成功案例。 “小牛,你将功补过,本帅给你记上特等功,通令全军,恢复虎贲师师长之职,另外,将本次俘虏和战马等,给你再扩建一个骑兵旅,你下辖有两个骑兵旅,总兵力达到两万八千人,相当于一个军。” 为了奖酬宋小牛之功,一下子便将他手中的兵力扩充了八千,相当于一个军的总兵力。 为了限制江南各省驻军司令所辖兵力,平衡各地矛盾与情绪,陈天华将顾祝年,罗龙云,罗二虎,宋小牛,陈二,姜五,洪阿四等所辖野战部队,还是按师级命名,实际就是军级编制。 “多谢大帅!”宋小牛大喜。 …… 话说回到商丘城下,罗龙云所辖四个步兵旅,一个重型榴弹炮旅,二个野战炮团,加至辎重部队等,合计三万八千余众。 相比较之下,商丘城中把民团扩编之后,他们的守城总兵力达到了六万。 再加上临时动员起来的守城民勇,能拿起武器战斗的绝对会有乌泱泱的十万之数。 从数量上相比,两者之间相差悬殊。 但奇怪的是,偏偏就是人少的一方盛气凌人,人多的一方反而胆战心惊,被堵在城中,竟然不敢出城一战。 罗龙云指挥部队,不慌不忙地在城下开始筑垒,半人高的垒墙越筑越长,数天之后,便将商丘城围了一转。 眼见着出去打援的大帅,和他的骑兵部队还没有返回,罗龙云便又开始命令士兵筑建第二道。 其实筑不筑这垒墙倒无所谓,罗龙云相信,只要南军骑兵精锐把援兵击溃,带着胜利的消息返回,王遇甲便会在绝望之下投降。 但他不能让士兵们闲下来,面对商丘这样的大城池,士兵们崩紧的弦一旦松下来,就很难再一次紧张起来。 只有让数万南军将士们忙碌起来,让他们感到战事一直在持续,才会将高昂的士气一直维系着。 /84/84495/32049394.html 第948章 惊弓之鸟 在筑起的垒墙后面,南军开始有条不紊地筑建重炮阵地,并且,分层次布置,还是集中火力攻击东面城墙。 商丘城内,王遇甲度日如年,看着城下一日比一日增长的垒墙,一天比一天多的各种远程火炮,心惊胆战之余,除了每日翘首以盼的北方援军之外,便终日龟缩在府第之中,借酒浇愁。 忽然,城外数万共和军官兵,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其声量之大,犹如轰隆隆的雷鸣声,便是在州府之中的王遇甲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惊恐之下,一身冷汗哗啦啦冒出,一脸的醉意立时一扫而空,他猛地跳了起来,语无伦次,“副官,外面怎么了,是南军准备攻城,他们开始攻城了么?” 官邸内顿时鸡飞狗跳地乱作一团,王遇甲急匆匆蹬上城墙,却见守将徐基已站在城楼之上,面色严峻地看着城下几里之外的南军兵营。 那里,似乎是欢乐的海洋,欢呼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而许多在外面垒墙的军士,也陆续回到军营之中,加入到欢庆的队伍之中。 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方圆十几公里的军营内外,旌旗招展,似乎有大批骑兵从外面返回军营,一辆辆辎重板车上,还装有大量的战礼品,还有马肉。 王遇甲放下望远镜,不禁长出了一口气,“我还以为这些南军开始攻城,原来并不是,害得我白担心一场!” 徐基则声线沉重,他在此观察了好长一会了,“这些南军兵士,似乎在庆祝什么?还拖回来不少枪械战刀,死马肉…” 自言自语一阵,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可能,浑身不由主地打了一个哆嗦。 他看了一眼王遇甲,声线颤抖地说道: “上将军,那些陆续归返的骑兵,就是七八天前从这儿离去,他们应该是去堵袭北方援军,如今…如今…是不是增援的北方军队,已被他们给消灭了?” 王遇甲听罢,脸色大变,他扭头怒斥道: “快闭上你的乌鸦嘴,胡说些什么?!段帅电文告之,来援的有七万余众,其中先头部队,那可是两万八千余蒙鲁骑兵,增援部队统帅为关山关帅,明白么?” 嘴上虽然强硬,但不住的颤抖着的身躯,显示了他内心之中的慌乱。 他也是久经沙场的名将,敌人用无数辆板车拖回来的战械刀刀,还有大量的死马肉,以及没有主人的战马,说明了什么呢? 这时,共和军兵营大开,攻城前敌司令官罗龙云,在数十名警卫骑士的护卫之下,纵马疾驰而出,竟然直奔城下,来到距墙根百十来米处,方才勒住战马。 罗龙云鞭指城头,大声喊道:“城楼上可是王遇甲上将军?我是南军攻城司令官罗龙云!” 入娘的,一个二十郞当岁的毛头小子,自称是前敌司令官罗龙云。 这位罗龙云不就是共和右路军的司令官嘛,上次在周口伏击战,就是他截断北军的整个辎重,使得北军不战自乱,被迫退军。 到现在,整个北军的辎重供给都十分缺乏,粮草还好说,背靠商丘城,可弹药紧张,尤其是炮弹。 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是名不虚传。 王遇甲从垛墙之后探出头来,对着城下大声道:“罗将军,我王遇甲从未攻打过江南,这三年来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恪守本份,陈大帅为何要兴兵犯境,夺我土地,杀我子民?” 罗龙云大笑不绝,讥讽道: “上将军身为一方英雄,北洋系名将,为何竟说出这等令人啼笑皆非的话来?罗某也懒得与你争辩什么了,实话告诉你吧!你寄于希望的北军援兵,先锋部队的蒙鲁骑兵,已于昨日被我家大帅一鼓全歼,他们肯定来不了啦,是战是降,请上将军早做决断吧!否则,一旦我的南军发起攻城,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有城毁人亡这个结局。” 说完,也不管王遇甲怎么想的,准备如何回答,罗龙云一拨马头,转身往南军帅帐驰去。 而城上的王遇甲,徐基等众将领,陡然从敌人司令官嘴里听到这个消息,早已惊愕得是呆若木鸡,直楞楞地过了片刻。 王遇甲忽地大嚎一声,向后翻身便倒,竟是急得昏晕了过去。 徐基和众将大惊,一把将王遇甲搀扶了起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颊,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将急火攻心的上将军给救醒了过来。 睁开眼来的王遇甲仍是面无人色,他嘴里急嚷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徐基则强自镇静,他安慰道: “上将军,敌人的话咱怎能相信?也许这是罗龙云小儿虚言唬人而已,想那关帅麾下的精锐骑兵,共有两万八千余,是蒙鲁混成的何等强悍善战,我承认,陈天华麾下的南军骑兵,纵然也是强横无比,但两强相遇,总有一方被击溃,或者失利,那是不可避免,但要做到全歼,岂有可能?” 王遇甲也是久经考验的名将,北洋武备学堂正牌毕业生,细思极想,也认为要一鼓全歼二万八千名,蒙鲁骑兵这样强悍的部队,其难度之大,无乎不可能。 除非你有数倍以上的兵力,将他团团围住,那也得打上十天半个月。 这也就七八天,加上路途,确实不太可能啊。 罗龙云小儿,今天的话更像是虚言恫吓,也许诺阿其的蒙鲁骑兵,暂时挫败的确有之,否则这些活马死肉的从何而来? 但只要收拾整顿兵马,诺阿其的蒙鲁骑兵,随时都可以卷土重来,再战南军。 想到这里,王遇甲脸上闪过一丝希望之色,但旋即又被深深的忧虑所代替。 寄于厚望的蒙鲁骑兵,还没有看到商丘城墙,便吃了败仗,自己这座商丘城,那还有什么指望呢? 他有些踉踉跄跄地回到州府,立即召来一众官员幕僚前来议事。 与王遇甲一样,一屋子的官员或许都不是什么蠢材,长久的和平和富裕,已让他们失去了应有的锐气,悲观的气氛充斥着整个屋子。 “上将军,城内民心浮动,治安大坏,有为非作歹之徒,趁机四处为非作歹。” “上将军,城内官员也是人心惶惶啊,怎么办,大帅要尽快拿注意啊?” “上将军,我看守城士兵也是毫无士气可言啊,从睢阳城逃回来的兵卒,简直就像是传染病,像瘟役一般,他们将共和军说得如同天兵神将,现在城里的士兵,闻南兵而色变,这仗还怎么打啊!” “……” 王遇甲被吵得晕头转向,不过众人的中心意思,他是听明白了,那无非就是要他开城门去投降。 /84/84495/32061651.html 第949章 逼降 这些个官吏豪绅们,他们可以投降,投降了照样可以做官、照样做生意。 可自己能投降么? 一个北洋系的名将,跟江南共和军对抗数年,手上沾有血债,陈天华巴不得杀了以绝后患。 “都给本将滚下去!”王遇甲忽地暴怒起来,将一众官员幕僚,以及商丘城里的豪绅们,全都赶出衙门正堂去。 随即,他命令机要副官给郑州的总司令部发密电,向段公询问蒙鲁骑兵部队,以及关山增援大军等情况。 令人奇怪的是,这份加密加急电报宛如石沉大海,等了一天都毫无音讯。 他忽然想到电报局被毁之事,逐又跟开封府守军司令部,发出同样一份询问电报,可也没等来回电。 也许,开封府方面正在落实蒙鲁骑兵的实际战况,毕竟,战场离他们府城比较近些。 一个不眠之夜过去了。 一大早,刚刚闭上眼睛打盹一会儿的王遇甲,被身边一名副官唤醒,“上将军,徐将军请您马上到城楼上去。” “出了啥事体,是不是南军开始攻城了?”王遇甲慌得一逼,犹如惊弓之鸟。 “好像不是,听那送口信们的传令兵说,是南军大帅陈天华来了?” “啥,陈天华?他来干甚?”王遇甲一惊,后背上忽地渗出一身冷汗。 他急匆匆赶到城楼之上,却看到徐基面如死灰地眼盯着城下。 转头看向城下,没见什么陈天华,到是只见一队队南军骑兵正绕过垒墙,从城下飞速驰过,并不断地将一些东西抛在城下。 “是些什么东西?”王遇甲一边举起望远镜,一边询问徐基。 “是关氏蒙鲁骑兵的军旗,帅旗和角号等器物,数量不少嘞,看这这样子,北军骑兵的确是被南军打败了!”徐基沉痛地解释道。 在望远镜里,王遇甲的确看到城墙的地面上,铺满了北军蒙鲁骑兵的大小军旗,帅旗令旗和长柄号角等。 王遇甲惊恐得已经站不住了,幸得左右侍卫搀扶。 郑州和开封两地的回电未到,而面前的这若干面军旗,帅旗令旗等,都是中军帅帐里才拥有。 蒙鲁骑兵的帅帐都被南军攻破,这意味着什么? 还有,军旗是军魂象征,是士气,战斗中,军旗不能倒,就算是战败撤退,军旗也不能轻易丢失,否则,领兵将领事后要被上级问责。 这么多的军旗,代表着各支骑队,难道都被歼了? 此时,昨日南军攻城指挥官罗龙云将军,他所说的话,尤在王遇甲耳边响起。 城下的南军,似乎要彻底摧毁守军将领的战斗意志,只见数十个南军士兵,抬着一根长达十数米的竹竿,急奔城下而来。 在离城头数十米之处,众人将那长竿猛地立起。 在那竿子的顶部,缚着一个人头,此时,太阳正好从东边跃出,一缕阳光射在那人头的脸庞上,清晰可见。 王遇甲惊恐地失声喊道:“诺阿其!” 他跟关氏蒙鲁骑兵主将诺阿其很熟,在以往的北军军事会议上,俩人见过多次,还相互交谈、喝过几次酒,交情不错。 况且诺阿其的那张蒙族人的粗糙脸庞,非常的有特色,额头上还有两道刀疤。 对于诺阿其的嘴脸,就是烧成灰,王遇甲都认得。 想不到,这位大名鼎鼎的蒙族勇士,北军骑兵大将诺阿其,居然被南军杀了。 看着在阳光照耀下,面目狰狞、龇牙咧嘴的诺阿其,王遇却控制不住胃中的翻江倒海,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清早刚被副官叫醒,还没来得及吃早餐,胃里空空如也,这一吐,却是差点连苦胆水也吐了出来。 还没回过神来,只听得啸声响起,一枚鸣镝从城下射了上来,夺地一声钉在城楼墙上,箭尾抖颤处悬挂着一封书信。 这时候,恐怕连普通兵卒都能猜测到,这信中写的是什么? 随行副官拔出鸣镝,将书信取下,双手呈于王遇甲。 王遇甲沮丧着脸,看也没看书信,而是将其紧紧地握在手中,有气无力地嘟囔一声,道: “回府衙!通知所有官吏、豪绅,到府衙正堂议事!” “遵命!”传令副官应声离开。 …… 到了下午,商丘城楼上,吊下了一个大竹蓝子,蓝子里坐着一个诚惶诚恐地当地官员。 他是王遇甲的谈判特使,也是跟随上将军王遇甲的一个幕僚师爷,叫宁则徐。 他也算是个能说会道,满腹经纶的人物,平日颇得王遇甲器重。 不过此时,平日里的优雅从容的仪表,全都被抛到九霄云外。 上午,衙门正堂里争论了大半天,大伙拟定了若干条谈判条件,派他下来跟南军代表谈。 脸色苍白的宁师爷,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离垒墙数十步处,大声对墙后守卫的士兵喊道: “请通报一声,商丘宁则徐,奉北军王遇甲上将军之命,前来求见南军陈大帅。” 垒墙之后的哨兵,早就注意到了步履蹒跚的宁师爷,得到军令的他们,饶有兴趣地盯着这个文弱的书生。 一名校官出现在宁则徐的面前,“宁师爷有请,我家大帅恭候多时了!” 宁则徐听了不由得大惊失色。 入娘的,难不成南军连今日归德府要请降,他们都算计得一清而楚么? 摸了摸怀里的文书公函,宁则徐不由得苦笑起来。 在绝对的劣势之下,除了签定城下之盟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出路,有什么可谈的? 但愿这位大名鼎鼎的大帅陈天华,吃相不要太难看,好歹也给上将军王遇甲留一点面子。 自己前往敌营谈判,如能做到这一点,也算对得起上将军一直以来的知遇之恩了。 宁则徐快速地,将要谈判内容,强调要点等,在自个脑子里转了数圈,梳理了一边,确认自己的说法有理有据,却又不至于触怒到对方,这才稍稍安心下来,努力在脸上堆起笑容,“这位军爷大人,烦请你前头带路!” “宁师爷请!” 南军校官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转身在前头带路。 共和军军营实在是太大,陈天华的中军大帐,离垒墙约有三公里。 宁则徐被那位校官七弯八拐的转晕了头,才到达目的地。 中军大帐也是奇大无比,虽然是白天,但里面却点着蜡烛,灯光通明。 /84/84495/32061652.html 第950章 谈判,不如说是宣判 一举歼灭了北军的两万八千余蒙鲁骑兵,解决了心头大患,而商丘城显然已是囊中之物,通往北方的门户已大开,这由不得陈天华和他的麾下将领们,兴高采烈。 陈天华从后勤部调出数十坛老酒,在中军大帐之中大开宴席,宴请军中团级主管以上的高级军官。 四十余名团级以上的高级军官,坐在大帐之中熙熙一堂,难得大帅陈天华开恩,将这种好酒调来给众人过瘾,那有不趁机开怀痛饮的。 特别是那些嗜酒如命的酒虫,更是喜形于色。 陈天华与宋小牛,罗龙云,费莱,曾新,王兴,岳泽飞等几员将军喝了三轮酒之后,便放下酒杯不肯再喝了。 而其它旅级以下的军官们,自然知道在这帐中,还轮不到自己去给大帅敬酒,便只是找到自己相熟的人,趁机喝个痛快。 几杯酒下肚,有些人却是原形毕露起来,大帐之中猜拳声有之,狂笑声有之,捉着鼻子灌酒者有之,袒衣露腹者有之。 宋小牛和罗龙云两位领兵大将,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上座,那微笑不语的陈天华,生怕陈大帅怪罪这些家伙们不知礼束,破口训斥。 不过,当看到陈天华微笑不语,泰然若定的模样,还饶有兴趣地看着诸将,他们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其实陈天华知道,自从年初北线开战以来,这些高级军官们的神经,一直都崩得太紧,豫东战役和商丘战役,大都是运动战为主,战斗都十分激烈,军队调度频繁,时间上也赶得太厉害,众人几乎没有喘口气的功夫。 与蒙鲁骑兵这一战,更是将这种紧张氛围攀上了顶点,有张必须得有驰才行,否则,这弦崩得太紧便会断掉。 不出意外的话,商丘将会投降,北军在蒙鲁骑兵全歼之后,根本不可能再敢主动挑起战斗,固守住开封,徐州已属不错了。 接下来,南军将徐州府,淮安府拿下,整个苏省统一之后,部队将做数月休整,把战果消化。 短时间内没有硬仗可打,让将领们放松一下紧崩的神经,这对以后的战事是大有好处的。 后面,陈天华计划去东三省,跟赵尔巽好好见个面,谈谈合作,争取将关外安定下来,再逼迫北方袁宫保接受江南模式,这样,大功基本告成。 环视四周,帅帐中很多将领他都认识,或者依稀记得他们的容貌,这些人大都出自煤广第六标团,当年的老兵,几年仗打下来,这些老兵只要能活下来的,大都是军官了。 看到他们,陈天华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的艰苦岁月,对眼前的这些人,更是平添了一份亲切感。 同时,借着这个机会,他倒也想看看这些军官,了解这些军官,酒后露真容,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这些人当中有没有几个可造之才。 “报告!” 帐外传来传令副官清晰的声音。 帐内喧闹的将领们,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即使有那么一两个稍稍喝多了的将领,也被清醒的同伴当机立断地堵上嘴巴。 陈天华和罗龙云,宋小牛三人之间对望一眼,微笑着点点头,嘟囔道:“那边终于派来人了!” “回禀大帅,商丘特使宁师爷求见!”传令副官一步跨进帐来,向陈天华立正报告。 “让他进来吧!”陈天华摆了摆手,说道。 “是!” 传令副官倒退着走出帐外,陈天华却端起酒杯,对宋小牛和罗龙云说道:“来来,两位将军,本帅敬你们一杯!” 俩人赶紧端起杯子,连道不敢。 这时,帐帘掀开,宁则徐出现在众人眼前。 在没进入南军帅帐之前,宁则徐的脑海里,曾有无数个自己即将身处的场景,但就是没有想到,居然是一场几十号人的酒会。 当然,他没有傻到,以为这场酒宴是为自己而准备的呢。 很显然,陈天华他们正在为胜利而庆功,这场酒宴正进行到酣处。 这一幕场景,顿时让宁则徐从头到脚被泼了一桶凉水,拨凉拨凉的。 很显然,对方料到商丘要派人过来,但却如此的不在意,这说明了什么呢? 根本就没把对方当成谈判对手。 只见陈天华手捏着酒杯,转过头来,看着宁则徐一眼。 而宁则徐呢,也停下脚步在打量着这位大名鼎鼎的大人物。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陈天华,与传说中的不太一样。 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年轻很多,国字形的脸膛上,神情不怒自威,深遂的眼神让人根本看不到,他内心深处的想法,修饰整齐的胡须,使他看起来更有威严。 陈天华身上穿着一件草绿色军便装,浑身放松地坐在上首位置。 “宁则徐见过陈大帅!”宁则徐深深地向陈天华鞠躬致意。 陈天华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淡然道: “免礼吧,宁师爷,上将军王遇甲是要你来商讨,如何向我军投降的么?” 这种单刀直入的开场方式,宁则徐惊得瞠目结舌。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想要与陈天华说道说道,尽可能地为上将军多争取一点利益呢! 但陈天华的开场白,便将他所有的说辞,全都堵了回去。 “这个…是的,我家上将军为商丘百姓免遭刀兵之灾,愿意向陈大帅献城!”宁则徐非常灵巧地回答道。 陈天华哈的一声,心里暗忖:明明是山穷水尽了,但嘴里说出来总是那么的冠冕堂皇,听起来倒象是自己穷兵黩武而王遇甲则是在为民请命。 他冷笑一声,“宁师爷,本帅也不费什么话了,既然如此,我们便简单一点,你也看到了,我正在与手下将领们欢宴,热闹!也不想耽搁太多时间。” 宁则徐听罢心中则十分悲哀,这便是胜利者的特权啊! 尤其是占尽优势的胜利者,自己却连一点儿讨价还价的筹码也没有。 这不叫前来谈判,而且前来听取对方的判决。 “小人愚笨,还请大帅明示!” 事已至此,倒也不妨光棍一些,如果再絮絮叨叨地不识相,惹恼了对方,只会自取其辱。 宁则徐不愧为师爷,观颜察色的本领,还是有的,他转眼之间便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王上将军心里是想投降,但又怕我跟他计较,乘机要他的性命,是吧?” 陈天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咧嘴看着宁则徐,嘴角扯出一丝冷弧。 /84/84495/32061653.html 第951章 不战而屈人之城 宁则徐听罢则有些尴尬,这便是他此来的首要任务,没想到被对方给推了上来。 “宁师爷,你回去告诉王遇甲上将军,让他放宽了心,本帅跟他无怨无仇,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杀他,只要他真诚地向共和军投降,我不但保证他和全家人的性命,而且他的私产,我也不会动他分毫。” “另外,商丘城内,归德府衙里的官吏豪绅们,都会享受同样待遇,便是屡次与我们作战的徐基将军,我也不会追究他的任何责任!”陈天华非常坦然地说道。 宁则徐听罢一楞,心头一喜,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陈天华竟为如此爽快,便开出了如此好的条件,这条件甚至远超自己谈判的期望值。 “多谢陈大帅的仁厚!”宁则徐躬身抱拳谢道:“既然如此,我家上将军需要付出什么呢?” 他心里也明白,陈天华不是什么慈悲为怀的大善人,这样的条件,肯定有对应的要求,不止是献座商丘城如此简单。 “上将军要立马搬家!”陈天华笑呵呵地说道: “我在煤广新城,已经为上将军王遇甲,选好了一座座上等府邸,里面设置一应俱全,只等宾客入住了!” “另外,上将军随身的金银细软等可以带走,但田产等一并得留下,还要让徐州府城守将,他的胞弟王遇昆放下武器,开城投降,免得遭受生灵涂炭。” 这实际上,就是迁到煤广新城去提前养老,不得再参与政局,当渔翁。 能让其带走私产,已经相当不错了。 “至于其它人,但凡是本帅点名要求搬的,都必须跟上将军同日启程!”陈天华冷冷说道。 宁则徐心中凛然,知道陈天华这是要将商丘城,以及整个归德府原先的统治阶层,全都清除,好方便他来整合。 “留下来的官吏豪绅,若愿意尊重共和之纲要,为我等效力,本帅也是不吝重任。”陈天华风口一转,对着宁则徐表白道: “便是像你宁师爷,如果愿意留在归德府商丘城,那本帅表示欢迎啊!” 宁则徐一呆,任他如何聪明机灵,也纵然想不到这个时间的陈天华,居然会招揽起自己来了,一时之间倒是两难起来。 背主求荣则会让人不耻。 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陈天华这边那是前程似锦,说不定有朝一日真能问鼎天下,最不济那也是一方豪雄啊。 而王遇甲,却已是日薄西山,昨日黄花,根本就不再需要他出谋划策了。 “多谢陈大帅的好意,不过这个,在下还要向上将军回禀才妥,若是上将军应允,则在下自然愿意为大帅效力,若是不允,在下也只能向陈大帅说声歉意了!”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相信王遇甲是个明白人,解散身边谋士,这才能让陈天华更加的放心。 陈天华哈哈大笑,“好好,你去问了王遇甲再说吧!” 心里却是暗忖: 这个宁则徐还真是聪明之极,既维护了旧主颜面,又不得罪新主,自己则赢得了尊严与尊重。 明里他是去向旧主讨主意,可眼下王遇甲安敢拒绝,肯定是要放人的。 这家伙这一手玩得漂亮!是个人才。 宁则徐走了,很快就商丘投降事宜,与陈天华这方达成了协议,取得一致意见。 其实说不上什么协议,完全是南军一方在吩咐,而另一方在听着。 只不过听着的人,心情却是放松的。 因为陈天华给出的条件,比他们想象的要更好一些。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能有如此的结果,已经足以让商丘人喜出望外了。 绝望之下的人,总是很容易便满足的。 就好比一个身患绝症的患者,知道自己只能活在世上几天光景,心里想必是很不好受的呵。 但突然医生告诉他,你还可以活上一年,那他心中的欣喜程度,可想而知。 眼下王遇甲等人便是这种心情的最好写照。 眼看就要溺死了,突然抓住了一根稻草,那怕心里知道这根稻草是不那么可靠,但总要紧紧抓住不放。 酒宴到这时,进行得差不离了,高级军官们非常知趣,纷纷起身向陈天华告辞,返回各自的军营。 侍卫们一番收拾,陈天华移步至后帐起居室,他半闭着眼睛,斜靠在虎皮交椅上,沉默了半晌,突然对于洋问道: “洋子,你确定章川进入了运河路,与李三公子碰面密谈了么?” 于洋听罢呆了呆,他没想到大帅的思绪如此跳跃,从商丘前线,一下子跳转到杭州府去了。 他忙点点头,沉声道: “禀大帅,从军调司传来密报,叙述的内容就是这样,而且此事许掌门是知道的,她亲自安排了杭州府城内的肃反行动,设下埋伏,本来是想一举抓获章川,没料到青狼棋高一招,金蝉脱壳溜掉了,据说掌门懊恼不已。” 陈天华咕的一声笑,“云儿一向眼高过顶,这一次吃了章川一个闷亏,心中郁闷是可想而知,不过这样也好,让她知道,任何人都是不能小瞧的。” 于洋和飞鸽两人都笑而不语,评价许掌门,他们可没有这个资格。 “知道章川跟李三公子都密谈了些什么吗?”陈天华一边翻阅着案上的简报,一边随口问道。 于洋脸色微微一变,低声道: “请大帅恕罪,军调司那边暗影虽想尽了办法,但也不能接近那间书房,否则,就会暴露我们的人了。” 陈天华淡然地点了点头,“暗影要小心从事,这是纪律与常识,其实不用去听,本帅大概也能猜测出大概内容,想必这个时候,东洋人一门心思,只好打出李三公子这张牌了,不过这样也好,让李三公子自己去选择吧!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禀大帅,听说掌门暗中布置了不少人手,在监视李三公子。”于洋小心翼翼地禀报。 “由她去吧,她应该能把握好分寸,否则,就不配当军调司掌门!” 陈天华摆了摆手,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个问题。 章川进入运河路李府之后,李兴鸿也进了李府,这是事先安排好的呢,还是巧合,或是还有其它什么原因? 如果说李兴鸿现在会背叛自己,陈天华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以前有可能倒向李府,那还情有可原,因为那是李老爷子的旨意。 /84/84495/32061654.html 第952章 入城仪式 现如今,老爷子实际默认了现行格局,就李三公子本人,尚不能撼动李兴鸿的意志。 但李兴鸿或许有另有算计,比方说为了遏止许云媛的势力扩张,他想借助李府势力,从中做些文章,跳一出危险的钢丝舞呢? 以李兴鸿以往投机取巧的行事作风,却是很有可能的。 陈天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李兴鸿大张旗鼓地进入运河路李府,不用过多的猜测,也可明白,这是他故意做给别人看的。 他想是做给谁看,是自己还是许云媛? 或是其它江南军政要员? 陈天华想到这些,就有些头疼。 自己这个煤广自治区时期的左膀右臂,谋略深沉,却经常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让章川在煤广安插坐探。 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他的枕头边,偏偏就有一个。 看来,自己得找个机会,与他好好谈谈,摊开点底牌也何尚不可。 “于洋,传我的命令,三天之后本帅即回武昌,任命罗龙云为豫东北地区防卫司令官,军部司令部定驻商丘,宋小牛返回苏北,接管徐州府城,各府州行政官员,原则上暂不做调整,归入江南行政体系!” “遵命大帅!”作为侍卫副官的于洋,走出后帐前往前帐大厅,去找相关人员起草公文,发电文等。 这一天一夜,就算平静地过去了,无论是城外还是城内,都已知道归德府商丘城,已决定投降了。 翌日,大清早。 首先是罗龙云所部正式接管商丘城池的防务。 剑拔弩张的形式一下子消失了,城上也不再有刀光闪烁,烟火弥漫。 数万北军将士,都必须先放下手中兵器,统一收缴入库,民团新兵全面解散,以前该干嘛还是干嘛,一句话,不养闲人,充实基层农工商业等劳作,恢复正常的生产生活,市场贸易等等。 至于那些原北军正规部队,实行教育整编,除了按共和军统帅部的编制规定,合格的充实进共和军队伍中之外,其余的卸甲归田,在当地自行就业,或发路费遣散。 对于城内的另时性防御工事,逐一拆除。 而城外,大批兵士也在紧张地施工,商丘城的东大门外,垒墙迅速被推平,被夯实的黄土,又被调来大批马队用力践踏了数遍,直踩得坚硬如铁,这才罢休。 除了正在连夜赶工的双方人马,城里城外其它人等,都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 到了第三天清晨,就有个入城仪式。 陈天华在军营悠扬号角声中起床,洗漱、早餐完毕之后,全身按军礼装披挂,这样走出自己的帅帐。 大帐外,罗龙云,宋小牛率领各自的将领们,一身戎装整齐地站列在外面,见到陈天华,大家一齐行军礼,“恭喜大帅拿下归德府!” 陈天华挥挥手,微笑着接受众人的道贺,“同喜,没有各位将军的努力,就没有今天的胜利果实,现在,我们该去城里走一圈了。” 号鼓齐鸣,军乐队奏响共和军乐曲。 一众将军簇拥着大帅陈天华,骑着马慢慢驰出大营。 大营之外,全军按照编制,列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欢迎大帅检阅。 不过今天没有仗打,虽然队伍气势如虹,却是缺少了那一份冲天的煞气。 陈天华的马队奔到离城百步开外,便停了下来。 略过片刻,紧闭的商丘城东大门轰然打开,以王遇甲为首,归德府的文武百官,以官序排成整齐的队伍,络驿不绝地走了出来。 而走在最前面的王遇甲,他穿着摘掉领、肩章和帽徽的军便服,双手托着他的那把镶嵌宝石的指挥刀。 那是兵权的象征。 而他的旁边,是归德知府,他手中捧着官印和一叠文书。 陈天华跃下马来,向前走了数步,飞鸽和于洋两人一左一右护着,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走来的队伍。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种时候得小心为好。 不过,就在昨天,罗龙云的部队全面接管了整座城市,而唐虎的特务团,早就在城池的各制高点,设立狙击点和监视点。 主要街道两旁,队员们面向人群,建起了警戒线。 “罪人王遇甲,前来拜见陈大帅,王某有眼无珠,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不量力,如今知罪了!” 王遇甲今天的姿态放得很低,见到陈天华,双膝一软,似乎就要下跪。 陈天华那能让对方真的跪在地上,做出个姿态就行了。 他哈哈一笑,快速向前一步,双手托住正在装腔作势的王遇甲,朗声道: “上将军不必如此拘礼,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撤下兵马,使商丘千年古城,免受炮火之灾,生灵涂炭,当地百姓定会感谢你的,我陈天华也要谢谢你的嘛。” “当真双方要打起来,我的这些将士们必有损伤,那我可是很心疼的哦!” 王遇甲嘴巴一咧,也不知是笑还是在哭,尴尬那是肯定的。 “这是罪人的指挥刀,上缴共和军方!” “这是归德府官印,以及府县人丁户册,请大帅查收!” “……” 王遇甲,知府等一众官员都各自报上一边。 陈天华压根就没听入耳,他象征性地点了点头,亲手接过王遇甲的指挥刀,和那颗官印。 这象征着最高权力的两样东西,随手扔给身后的数位随行副官。 那些公文帐册等,自然由罗龙云手下的军管会人员接手。 他心里明白,这些东西只不过是名义罢了,他真正需要的,是进驻自己的军队,整编和有效的统治,尽快让老百姓安居乐业,各方面恢复正常。 “请陈大帅上马,王某愿为大帅牵马执镫,商丘城全城乡亲父老,正在恭迎大帅入城!” 陈天华哪里肯在此时,让王遇甲为自己牵马执镫,岂不成了封建霸主了吗? 可不能上他的当哦。 眼下自己对王遇甲的态度,商丘城内数十万百姓,尤其是那些乡绅读书人,可都睁大眼睛看着啦。 自己的态度,便是共和军的主张,也是对归德府,以及今后徐州府等城池的态度。 只见陈天华哈哈笑道: “上将军言重了,此等事那能让上将军亲手来做呢,这有失体统!来人呐,给上将军牵一匹马来,我要与上将军并肩进城!” /84/84495/32061655.html 第953章 胜者为王败者寇 “哎哟大帅,罪人不敢,不敢当啊!” 王遇甲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有如此待遇,心里乐开了花,但嘴上连喊不敢,双手忙不迭地摇摆着。 样子还是要装一下的嘛。 一边的于洋早已牵过来一匹战马,嗡声嗡气地在王遇甲耳根边嘀咕道: “上将军,我家大帅不喜欢有人违逆他的命令,请快上马吧,于某为你牵马!” 王遇甲看了一眼面目不善的于洋,知道他是陈天华身边的哼哈二将,不禁打了个哆嗦,又连连告罪,这才爬上马去,微笑着向四周拱手致谢。 就这样,飞鸽和于洋两人,分别牵着陈天华与王遇甲的高头大马,几乎是并着马头而入。 过了宽敝的护城河,入东大门进来到街道两边,只见每隔数步便站着一名特务团军士在维持警戒。 在特务团军士身边,也有不少原北军正规兵卒在值勤。 此时的他们却都是赤手空拳,手上连一根吓唬人的烧火棍都没。 当然,这些兵卒都是经过第一轮甄选过,数万北军官兵,有个别心怀不满,图谋不轨的肯定会有,要是真跳出这么一个人来,那些旧军官,包括王遇甲等将领在内,就是跳进黄河也难洗清了。 这时候,王遇甲,徐基等旧将们,也是特别的紧张,唯恐人群中出点啥乱子。 双层警戒士兵的身后,密密麻麻地站列着当地乡绅和百姓,许多人是一脸的惶恐或是迷茫,每个人都在为不可预测的未来,而担心着。 看着身边,那堆着一脸谄笑的王遇甲,再看看街道两边,那满脸忐忑不安的乡绅,以及城里众多百姓,陈天华忽地浮想联翩了起来。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身在高位者,一旦失败,他的命运是极其悲惨的。 像王遇甲这样,曾经北洋系大佬级人物,属于死硬派,实力派,若不是他运气好,碰上了自己,换作另外的征服者,可能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将前任一刀斩了,来得干脆利落。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今的自己,如同在逆水中行舟,不进则退。 如果自己不再发奋图强,奋斗不止的话,有朝一日落到王遇甲眼前的下场,肯定没有他这么好的运气。 …… 入城之后的第二天,王遇甲将当晚写好的一封劝降书,交给了宋小牛,让他带上交给他的胞弟,现任徐州守将王遇昆,让他识时务者为俊杰,向共和军投诚算了。 扩充之后的虎贲师,合计两万七千余名在编军士,还有五千余辎重部队,浩浩荡荡地向徐州方向开进。 先锋官,骑兵第一旅旅长曾新,率所辖六千余精锐骑队,先行出发。 主将宋小牛,副将费莱,岳泽飞等众将,与陈天华告别之后,也于午后出发。 商丘城与徐州城之间的陆行距离,约为二百公里左右,曾新的先头骑兵部队,第二天下午就可以兵临城下。 而徐州府城之外的各县,早已被虎贲师在数月之前,扫荡清洗并派兵驻守。 现在,大军再次从商丘城杀个回马枪过来,徐州府城实际是座危城,攻陷只是个时间问题。 投降,那是分分钟的事。 宋小牛大军离开之后,王遇甲在共和军一个连队的护送下,也启程赴煤广新城定居。 他们从商丘出发,经淮北到南京,然后乘江轮在长江舰船护送下,到达长兴县,再乘火车进煤广新城。 虽然陈天华早已下令,他只能带走属于自己的私产,但随同王遇甲而去的家眷,丫鬟佣人,还有一个班的护卫,三十余人,仍然有大车数十辆,满载着财货。 看得陈天华以及罗龙云等麾下诸将,都是大摇其头。 旧主既去,新主人离开商丘、返回武昌之前,自然邀请要去检点一番所得。 商丘府库早已被罗龙云所部封存,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四周警戒,看到陈天华等人过来,领头一名守备连长,赶紧过来敬礼。 “打开所有仓库!”豫东北地区驻军司令官,兼商丘城守备官罗龙云,下达了命令。 几十座大库相继敞开大门,饶是陈天华等人心里早有准备,但此时也有些张口结舌。 仓库之中,堆集如山的财货让众人目不暇接,被铸成条状的金银,整整齐齐地叠成小山状,几乎晃花了众人的眼睛。 这样的仓库便有两个,粗粗估算,只怕价值有数千万两银子之巨。 其它仓库,还有大批军粮,棉布棉花等军需物资。 众人回到府衙议事大厅,原知府等所有官吏都起身恭迎,陈天华坐到上首,回顾一人道:“宁师爷在吗?!” “小人在!” 宁则徐从人群后向前跨上几步,站在陈天华的面前,神色颇有些尴尬。 不出所料,王遇甲将宁则徐留下来送给了陈天华,也许在他看来,这位昔日的首席师爷,如果能在陈大帅手下得到重用的话,以后自己有个啥事儿,也可以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毕竟两人主顾一场,还是很有些烟火情分在其中的。 “大帅,您有何吩咐?” 此时的宁则徐,恨不得有个地缝,能让自己钻进去才好呢! 王遇甲骄奢淫侈,他作为首席幕僚岂能无责。 刚才听到众人嘲笑王遇甲搬迁到煤广新城,还带上百车财物,他听了也是羞愧无地。 “宁师爷,三天前,本帅让你统计过归德府田亩一事,做得如何了?”陈天华开口问道。 宁则徐振奋一下精神,从袖筒里摸出一卷纸,道: “大帅,小人这几日一直在致力此事,我手上只统计了商丘城直辖地区的田亩,不包括各县,共计有田亩二百余万亩,其它各县的数据尚在统计之中,恐怕还要一些时日才能报上来。” “那公田有多少?” 陈天华最为关心的便是这个。 江南实行新政,最为关键的便是土地一项。 在煤广和崇明两个自治区内,为什么他能得到当地百姓的拥护,其中之一,便是陈天华给他们重新分配田地,铲除阿片种植,让这些原本一穷二白的人,拥有了自己种植庄稼的土地。 农民对于自己土地的那一份感情,陈天华的体会是很深的,对于他们而言,有了田地,便是有了根。 /84/84495/32066377.html 第954章 战略目标已达成 “商丘城辖地的公田,大概有一百余万亩!”宁则徐翻阅了一下数据,大声道。 “什么?你有没有搞错?” 陈天华惊愕,合共两百余亩土地,公田就占了一半? 宁则徐说道: “大帅,在下并没有搞错,这些土地原本便是属于王将军和商丘一些大人们的,私产允许他们带上,而这些土地便被收归公有了,更有一些豪绅,早先便携家眷逃亡至京津一带去了,留下的田地,便也被充作公有。” 陈天华向后一靠,变色道: “商丘的土地兼本如此严重?难怪军无战意,孱弱如此?宁则徐,本帅授你为归德州政务副州长一职,在州长未到任之前,你便负责清查全州田亩,至于有那些恶意兼并,侵夺他人田产之辈,不用客气,同时,也要统计全州丁口,作好所有准备,一旦政务州长到任,便可以从容推行新政。” 宁则徐听罢大喜,估计今晚会兴奋得睡不着觉,就算睡着了,恐怕也会在睡梦中笑醒。 在王遇甲时代,他只是一个首席幕僚而已,虽然权重,但却没有实在地位。 而现在陈天华一开口,便是归德州政务副州长。 归德府纳入江南政权版图之后,府一律改成了州,而政务副州长,相当于原来的归德府同知一职,这在整倍归德州中,可是政务方面的二号人物了。 “多谢大帅器重,下官一定竭心尽力,为江南政府以及大帅效命!”宁则徐是一揖到地。 陈天华沉声道: “本帅提用人才,一向不拘一格,但对于不讲德行,不认真履行职责的官员,却也是毫不手软,宁副州,咱们丑话先说前头,倘若你还象以前那般做事,只怕这副州也当不了几天的呵。” 宁则徐听罢心头一颤,冷汗直冒,“下官明白,下官一定兢兢业业,对本职工作不敢有丝毫怠慢!” “那就好!”陈天华微笑着点了点头,旋即询向另外一个人,“徐基在哪?” “罪将在!” 一直低着头跟在众人之后的徐基,短短几天便仿佛老了十数岁,白发已清晰可见。 陈天华让他的家眷等,随王遇甲一起迁居煤广新城,却不准他离开商丘城。 他心里已作好充分准备,自己在睢阳城抵抗南军,想必是陈天华要秋后算帐,收拾自己的。 只不过看这情形,自己的妻儿老小不会受到牵连,这也符合陈天华的性格为人。 家眷到了煤广新城,不免要寄人篱下,委屈求全,但活着总是好的,况且还有王遇甲在那,看在昔日为其鞍前马后的拚命,相信上将军会照顾的。 “徐将军,你知道本帅为什么独独留下你么?”陈天华目光炯炯说道。 徐基大步走到前面,非常冷静地双膝下跪,在陈天华面前叩头道: “罪将不知天高地厚,数次率北军抵抗共和大军,手上沾有血债,自知罪孽深重,听候大帅处罚!” 陈天华一个怔愣,接着便大笑起来,朗声道:“你起来吧,徐将军,没想到你是这样认为的吗?哈哈哈!” 难道不是这样么? 徐基愕然起身,他抬头望向上首的陈天华。 “徐基,你在睢阳城防中的表现,宋将军、费将军等,从内心其实还是蛮赞赏的,只不过你的运气不好,面对的是装备优良,士气高昂的共和军虎贲师,否则的话,你的睢阳城还是能守上个数月。” 大伙听了都是一头雾水,这番是表扬赞赏之类的话,就不知陈大帅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是毒药还是开胃药? 徐基更是怔愣在那,不知所措。 “徐基,你还想怎么样着?有没有为我江南政权效力的打算啊?” 陈天华见状,他只能开门见山地开口说道。 他在豫东北只布置了一个整编师,三万多人马,但这部队属于罗龙云的野战军,接下来肯定都要抽走,往北方进军。 归德府州其实并没有驻扎野战军的打算,但商丘城以及各县,又不能不派驻军队,那么徐基,便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个人能力还是有的,只是北军的军队素质差,让他也是徒呼奈何,自己只需从罗龙云的野战军,抽调一批基层军官充实到城防军中,便可以在较短的时间内,极大地提高归德州城防军的战力。 虽说不可能去打野战硬仗,但地方性治安,给前线运送粮草等事项,却还是可以胜任的。 而且徐基作为本土将领,在原北军官兵中,颇有威望,加之其家属随王遇甲迁移到了煤广新城,相当于扣为人质,量他不敢造次。 “我我…”毫无思想准备的徐基,一时有些迷糊,张口结舌的,不知作何回答为妥。 “如果你不愿意,本帅也可以送你去煤广新城,与你妻儿老小等家人团聚,何去何从,由你自己决定?!”陈天华冷冷地补充道。 徐基猛地清醒过来,他恨不得狠狠地抽上自己一巴掌。 这么大的一个机会摆在自己面前,自己却犹豫了,真是到了煤广新城,自己才三十五岁,从此便墮落成个闲人,寄人篱下,仰人鼻息,那日子肯定难过得很。 不禁是自己难过,只怕连自己的子孙,将来的前途,都会受到牵连。 当下不由分说,他重新跪在地上,一个头叩下去,顫声道:“多谢大帅洪恩,徐基愿为大帅效命!” “哎,这样就很好嘛!”陈天华猛地拍打了下手掌,笑盈盈地宣布道: “本帅命你为归德州守备将军一职,望重振军威,至于守备新军,就由原北军降兵中整改,由罗将军那里抽调一部分军官,给你充实到各部任主官,以便能快速提升军力。” “遵命!”徐基重重地又叩了一个头,喜气洋洋地站了起来,先前的诲气已是一扫而空。 …… 沉寂数月的苏北战场,在宋小牛率大军到达之后,又开始热闹起来。 海州府的土地改革工作,剿匪安乡等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原先派下去的几十支武装工作队,果然不出所料,都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徐州府城,原先的主力部队都被王遇甲带到了豫东北,结果是一败涂地,都没法回来了。 守将王遇昆手下,原有的徐州兵只有一万余人,其余三万多新兵,全是民团组建,跟共和军虎贲师发生战斗,那就是鸡蛋碰石头。 王遇甲在豫东北的遭遇,王遇昆知道得一清二楚,这次又收到了兄长的劝降书,他思虑再三,见宋小牛率大军赶来,便只好开城投降。 按陈天华事先嘱咐,将王遇昆家眷迁移至煤广新城,他旋即任命为徐州守备将军。 /84/84495/32066378.html 第955章 鼓励商人搞投资 相比于中原大地处处烽火的景象,此时的煤广新城、崇明岛,以及整个江南等地,却更像是世外桃园,恰值秋收时节,岛内处处一片繁忙景象。 前段时间因为忙着备战,支援前线而耽搁下来的农活,现在正在争分夺妙,与老天爷争夺天时。 陈天华到东北跟赵尔巽谈了两天,双方约定了友好合作协定之后,乘血狼号旗舰自海州港登陆,然后从海州一路巡视,终点站是徐州。 刚刚移交的徐州,正处于整顿阶段,人心不是那么稳,一片惶惶之象。 不过陈天华倒也不慌,有政务治理专家郑坤,前往主理此事,再加上宋小牛麾下有两个旅,共计一万五千名兵卒进驻徐州府城,出不了什么大事。 听说有不少徐州权贵,事先收拾金银丝软往济南府一带跑路了,陈天华倒是欢喜得紧。 没有了这些家伙碍手碍脚,共和新政在徐州推广更容易展开。 至于百姓,也就慌这么一阵子,一旦新政颁布实施开始,政权建立,得到实惠的他们,只会对新的主人举起双手拥护。 得民心者得天下。 眼下陈天华正从容地,在巡视苏北各县的乡镇,秋种秋收大事,容不得有半点疏忽。 苏北地区是产粮、农作物大户,眼下中原各地烽烟四起,粮食已成为战略物资,想要大量购买屯集已是越来越难。 好在与东北签定了盟约,从赵尔巽那里还能解决大部分的粮食问题,但赵大人不要银子,就要军械来换,这让陈天华不得不降低自己对粮食的贮备要求。 “大帅,这就是年前您交给我的那些棉种啊,我们这边从来没有种过这玩意儿,我找了好几个侍候了数十年庄稼的老把式,小心翼翼地照料,终于育出了苗,大帅您看,眼前这上万亩土地,可都是种上这珍贵的棉苗,现在丰收了啊!”随侍在一边的崔明义兴高采烈地道。 如今的崔明义,可不是当初崇明岛上的土财主,大盐商了,首先新政府严禁私盐贩卖,他不得不跟着陈天华的旨意,去搞商业投资。 因为第一个掏出大笔真金白银,购买新政府发行的债券,从而得到陈天华青睐。 如今的崔明义,已是江南政权下,炙手可热的总商会秘书长,不仅成了陈天华指定的军品供应商,而且获得了唯一大面积试种棉花的资格。 当然,获得重用也便承担更重大的责任。 从陈天华慎重其事的交待,崔明义便从中可以看出,这个经济发展在大帅心里的重要性。 他战战兢兢地等待几个月后,看到一株株幼苗破土而出,瘦了好几斤的崔明义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随着更多的幼株成活,他知道,这个新项目算是成功了。 现在开心结果了,红的,白的,遍布田野,而那美丽的花朵,就是新政府要收获得东西。 陈天华下马走到田边,欣喜地看着一望无际的万亩棉田,感概地抬起头对崔明义说道: “你知道吗?用它深加工,做成的棉被棉衣等棉织品,将风糜四海,你要发财了。” 崔明义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拱手作揖道:“这全是大帅的功劳,要不是大帅您指点,小人哪敢投巨资搞这玩意儿,即便以后发财了,这些财富也还不都是大帅您的?!” 陈天华听罢哈哈大笑,“你的就是你的,别往本帅身上扯,怎么?你还怕有人来抢你的成果么?只要你按政策法规,照章纳税,就不会有人找你的麻烦,崔先生,像你这样拥护江南新政权的商人,本帅希望是越多越好啊!有我给你们保驾护航,怕啥?” 崔明义弯腰说道:“大帅此话可错了。” “哦,本帅怎么就错了?”陈天华好奇地看着他,这家伙居然有胆子反驳自己。 “大帅,这些种子是大帅你给弄来的,是您亲自批得条,划定面积等等,就连合作社里的农户,也都是您给亲自调派,小人不能不饮水思源啊,再者,这以后怎么办,小人是一点也不知道,还要烦请大帅指点,所以说,这玩意儿以后产生的效益,大帅不占大头,怎么说得过去啊,这要传出去,小人在江南商界里面就不能混了!” 这家伙就是会溜须拍马。 陈天华大笑着翻身上马,说道: “崔先生会说话,效益本帅分文不取,你投资你收益,我代表政府给你撑腰。” “不过这玩意以后怎么做,嗯,你可以来有空找我聊,我们可以商量商量,在各地开展农业合作社模式,你就召集商人搞投资,有人负责和植管理,有人负责销售等,分工合作嘛。” 崔明义听罢大喜。 这与财富比起来,他现在更希望与大帅的关系,能更近一点。 明眼人都清楚,这与大帅关系好了,财富举手可得。 当初自己只不过掏了二十万两银子,可这三年多来,自己早就已赚了回来,还大有盈余。 有了这个理由,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登堂入室,出入大帅府,有了这层关系,自己在江南政府里是最受欢迎的商人。 自己那就是披上了虎皮,出入畅通啊! 商人,数百年来,都是社会地位排在最末,什么时候有过如此高的地位,尊严和话语权呢?! “崔先生,以后发了大财,准备做些什么啊?”陈天华笑盈盈随便问道。 崔明义想也没想,脱口道:“当然是支持大帅的大业啊!” “嗯?!”陈天华看了一眼崔明义,只嗯了一声,没有再 说什么。 什么叫大业,这可是很有考究的呵! 难不成自己的一些心思,就连这些商人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么? 他们脸色不由得一沉。 崔明义话刚一出口,看见陈天华的脸色,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这些事普通老百姓或许并不知,也不太关心,但对于他们这些精明的走南闯北商人来说,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而且崔明义当初在崇明岛就决定,在陈天华和许云媛身上投资,这几年也获得了巨大的回报。 从他内心来讲,陈天华走得越远,事业做得越大,他便也走得越远,做得越大。 但这些事,却是要深深的埋在心里,纵使大家心里都明白,却也不能公开讲出来啊! 策马走了一段路,崔明义头上的汗水,就一滴滴地冒了出来,随着陈天华沉默的时间越长,崔的脸色就越苍白。 眼看着这个大胖子,骑在马上已是摇摇欲坠的样子,陈天华倒是也想明白了。 眼下这个政治局面,但凡是个明白人,都已经看出这群雄割据是暂时的,最终会走向统一。 像崔明义这样的精明人,焉能看不出来? 倒是自己欲盖弥彰,反而显得小气,落了下乘。 /84/84495/32070163.html 第956章 改观商人的政治地位 想到这里,陈天华瞄了一眼崔明义,明知故犯地询问道:“崔先生,你这里怎么啦?” 崔明义宛如一条被摔上岸来的胖头鱼,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听到陈天华的主动询问,他赶紧道:“没…这没什么。” 再仔细瞅一眼崔明义,陈天华这才恍然大悟到,这胖子是被自己刚才的表情,给吓着的,不由得抿嘴失笑。 像崔明义这样的人,有能力,有眼光,也善于站队,只是怕得罪权贵,倒是值得自己好好扶持一番。 当前,江南新政权下发展经济,就需要这样的商人,大胆地站出来,支持政府大搞经济建设。 “崔先生,小天在煤广自治区政务委副主任上,做得很不错,不愧是留洋回国的人才,又得过你教诲,很是干练,是个有才之人。”陈天华笑道,有意点到了他的长子。 崔明义大喜,有道是听话听音儿,听陈天华这话,便是要提拔自己大儿子了,忙不迭谦逊道: “大帅谬赞了,犬子留学回国不久,才三年光景,实在当不得大帅的称赞。” “三年不代表没干出成绩,小天很有才干,对西洋经济与当地实际结合得很好,充分领会新政,本帅很欣赏,我准备将他外放到豫东北的归德州担任政务州长。” 崔明义一下子呆了,险些被巨大的欢喜击昏过去。 归德州就是归德府,州长就是知府,在满清属于四品文官,这可不得了。 这基本上就算是踏上了飞黄腾达之路啊。 以后大帅的地盘一大,我家小天岂不是也有封镇一方的机会了? 崔明义再也支撑不住,咚的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弄得侍卫长飞鸽,副官于洋等,一阵手忙脚乱。 幸好崔明义肉多,落地之后不用人扶,自己一个鲤鱼打挺便翻了起来,深深地躬身道: “小人多谢大帅对犬子的提携,崔家满门,愿为大帅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哎哟,崔先生,你这是怎么回事,没坐稳还是昨晚没睡好觉,吓大伙一跳,起来快上马,咱们还有许多地方要走呢。” 陈天华不听那套谄媚的,只是崔明义刚才的表现,他被弄得哭笑不得,连忙催促。 飞鸽和于洋合力将大胖子崔明义扶上马,队伍急急往前跑动起来。 刚刚在自治区副主任位子上,屁股还没坐热的崔小天,被武昌新政府一纸调令,让他到如今战火纷飞的商丘,这属于前线。 归德州面积不小,除了商丘,下辖六个县,除了驻军守备官徐基,他主抓经济与行政,副手是宁则徐。 因为他是江南政府派下来的,颇有点钦差大臣的感觉,徐基和宁则徐等人,大小事务都来请示他,就连军事上的任命提职,他都管。 崔小天晋升速度之快,也创下了江南官吏晋升速度之最。 至此,陈天华大力扶持的又一股政治势力,算是正式登堂入室。 这跟以往自己亲卫心腹爱将不同,这次完全是以商贾势力为代表,是另一股新晋力量。 这让江南的政治格局,开始出现了多样化的模式。 崔小天的上位,让江南总商会的大商贾们,欣喜若狂。 这代表着他们这些低等阶层,从此,在江南政权高层,终于有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代言人,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 这对于提高商人的社会地位,有着莫大的意义。 以往,商人们对于陈天华治下出钱出力,表现得非常积极,但社会地位却一直有些尴尬。 数千年来,士农兵工商的排位,让他们虽然有钱,但政治地位却一直低下。 崔小天虽然有留学身份,但那是自费留学,不是公职公派,却实实在在还是商人出身。 而他的一路高升,也代表着陈天华对他们这些商人们的看重,有意提高他们在江南政坛中的话语权。 崔小天高升,最高兴的莫过于他的父亲崔明义,这个昔日蜗居于崇明岛上的盐商,以自己敏锐的政治眼光,在当年做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数年来,回报惊人,不但自己一路跃升为江南总商会秘书长,家财亿万,儿子更是成了江南统治集团的核心成员。 崔小天上升伊始,崔明义就大力组织各地商会募捐善款,筹集粮食,源源不断地向商丘运来,支持儿子在归德州的重建工作。 江南商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投资机会,崔明义的成功范例摆在前面,此时出力,日后收获才会理所当然。 短短数天功夫,崔明州便筹集到了多达数十万两银子的巨款和物资。 相比于父亲和总商会的狂热,崔小天却要沉静很多。 自从归国后出任煤广自治区财政局局长以后,崔小天就知道,自己已搭上了江南新政权,晋升的快车道。 陈大帅高瞻远瞩,他有意将统治下的政治势力多样化,这个企图与心思,他根本就没有加以掩饰。 果然,在煤山镇只当了一年的副镇长,便转任财政局长,正式进入了金融核心部门。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又转任,而且是在归德州。 其他州府可谓是风平浪静,只消按部就班即可,而现在的归德州却正是前线,虽说周边六个县已被打下,但面对近在咫尺的开封府,民众人心浮动,北军情报司撒下的钉子四处肆虐,杀伤抢掠时有发生,整个州府人心不稳。 可以说,他接手的是一个乱摊子,要想在短时间内有所成就,就需要考验他的能力。 做好了,将来仕途一遍光明,做坏了,自己就得灰溜溜地滚回煤广,仕途必然遭受重大打击,陈天华也必然失望得很。 所以,在赴商丘上任的途中,崔小天已是规划了一揽子的计划。 江南新政府官员,很少有像满清那样,聘请幕僚的,但崔小天却有一整套精于文案,农粮,刑名等各方面的幕僚。 这些幕僚不占官吏编制,都是他自掏腰包,花钱请来的。 钱对崔家而言那里是毛毛雨,而全家上下看重的是政治地位,荣誉名声。 在赴商丘上任途中,崔小天的一揽子计划,经过这些人夜以继日的讨论,修改,已渐渐成形,这让他心中停当不少,信心也是更足了。 /84/84495/32070164.html 第957章 整肃清理有章法 以村为单位,清查丁口,设立保甲法,把整个归德地区列为战区,本地人口流动开设路引,凭路引流动,直至战事结束。 此举可最大限度地限制北军军情司撒下的暗探,以及残兵土匪,限制他们的活动空间,让他们寸步难行。 清丈田亩,以人头为准,分田到户,这是江南新政的核心内容,也是最能拉拢基层人心的一项政策。 村村之间,设立哨所,重金悬赏,凡乡村捉拿一名北军间谍卧底,或是土匪残兵,重赏银五十两。 凡窝藏此类人等,全村连坐,除主犯严惩之外,在救济粮食的发放,土地分配等方面,降一等级处置。 一系列的有效措施,被雷厉风行的贯彻下去,商丘周边各县肃然,再加上罗龙云与徐基等驻军的集中打击,北军在周围各县的残兵土匪,间谍暗卫损失惨重。 原虞城守将宋玉,带上万余残兵逃到了开封府,后被北军总司令段公责罚,令其带领残余北军到归德府各县接破坏,打砸抢,无恶不作。 归德州守备将军徐基,为了在新任州长崔小天面前有所表现,对宋玉手下的残匪,毫不留情地严厉打击。 昔日兄弟,今为敌人。 他对宋玉以及所部很了解,非常熟悉,知道这厮在虞城有个相好,经常偷偷过来见面。 某天晚里,徐基设计将宋玉生擒活捉,交给崔明义之后,开公审大会以绞刑处决。 匪首宋玉被公审绞死之后,对其他捣蛋骚动的残匪打击很大,许多残匪余部大都是脚底抹油,纷纷作了鸟兽散。 归德州在极短的时间内,全面肃清残匪,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环境。 商丘城头,每天都有一连串被吊死的北军残兵,最少几十个,这都是周边村民捉住,送来州府衙门领赏的。 崔小天手段极其酷厉,他明白非常时期必须用重典,命令守备队将这些顽匪绑了起来,统统吊死在城头示众,不得赦免。 这等手段,便是杀人如麻的徐基等,都为之动容,军人习惯于将敌人一刀砍死,或一枪击毙,干净利落。 象这样慢慢折磨的绞刑,西方国家比较盛行,崔明义喜欢的就是西式刑法。 整个豫东北,苏北地区,所有驻军部队,守备保安部队等,逐镇逐乡,每条河流,每座山都扫荡,残匪一个不留,以绝后患。 军队肃匪,政务工作队下乡镇,建立基层政权,搞土地改革,让广大农民都有耕地。 崔小天在豫东北地区的整肃治理方法,陈天华非常认可,经他批准之后,在苏北地区,皖北地区,以及其他江南政权统治范围内,推广实施。 “跪下!” 关玉被推进陈天华的大帐里,两名侍卫喝道。 关玉是北洋系大将关山之子,曾是淮安府守备将军,在宋小牛围困近一年之后,他率军突围,大部被歼,但他带上千名精锐逃脱,进入山区。 临近年关,宋小牛所辖的费莱旅一团,进山剿匪,关玉残余所部弹尽粮绝,只能分散之后四处躲藏,如惊弓之鸟。 宋玉被抓之后,因为级别高,又是关山之子,还是个东京帝国陆军军官学校的毕业生,所以,他被直接送到陈天华面前。 这厮态度极其强硬,闭目向天,一言不发。 那日自下寨村抢劫,他们满载而回,在返回到青石岗时,遭到费莱第一团的前后夹攻。 在山谷那个狭小的空间内,他的三百余部下几无幸存,自己也被生擒活捉。 直至今日,他仍然没有搞清楚,对方是如何攻进山洞里的,并在洞内将三百名士兵全歼,而无一人能漏网的。 军情情报,这是陈天华的强势,宋玉是职业军人,不屑于这些在他看来,是偷鸡摸狗的勾当。 可就是不显山不露水的鬼把戏,却让他全军覆灭,自己受伤被活捉。 两名侍卫一人一脚,踢在关玉的左右膝弯,他再也站不稳了,“卟嗵…”一声,跪倒在陈天华的虎案前。 睁开眼,宋玉是第一次看到这位江湖传奇人物,与他年纪相仿,成就却是天上地下。 陈天华也饶有兴趣地看向他,一个东京帝国陆军军官学校的高材生,怎么说都是个军事人才。 两人目光在空中一撞,关玉心头一颤,却仍是毫不退缩,恶狠狠地瞪视着陈天华。 “降,或者死?”陈天华淡淡地问道。 “死!”宋玉回答极其干脆,干脆的让陈天华也为之一愕,继而愤怒的大失所望。 看着对方紧抿的嘴角,陈天华沉默了半晌,最终放弃了再劝降的想法。 虽然从心底里,他还是很欣赏这员年轻将领,能守淮安一年,还能在宋小牛铁桶阵中突围,又在敌后几乎是弹尽粮绝的情况下,他还能自如掌握千余部属达数月。 没有卓越的能力,这些都是不可能做到的。 “拉出去,枪毙!”陈天华挥了挥手,神情颇有些沮丧。 …… 开封府,是豫省巡抚衙门所在地,省会城市。 城楼上,北军豫北鲁南守备司令官李纯,满脸忧色看着城外共和军森严的大营。 他没有想到,陈天华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安抚了地方,几乎是紧追着北军溃败的脚步,派出他的爱将罗龙云,追到了开封城下。 李纯第一次见识了江南强大而高效的官僚机构,以及雄厚财力。 半年时间里,李纯几乎都采取了渗透策略,派出大批北军残部,分散到豫东北和苏北地区搞破坏,烧杀抢掠,袭击新政权基础组织,工作队等等。 但收效甚微,这大大超越了他和同僚们的想法。 已有了充分准备的陈天华各部,却再也没有停下过脚步,大军前脚走,后脚便有庞大的后勤跟上,接管并安抚地方,让他的一番苦心全都付之东流。 现在说起来,倒是陈天华占了大便宜,豫东北,皖北,苏北等地百姓,如今提及北军,那里无不咬牙切齿,而说到南军陈大帅,倒是一个个感激涕零。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哎关兄啊,如今我开封城里尚有五万精兵,五万新军,粮草弹药充足,依你估计,我们可以守得住开封府么?” 李纯问身边的一员老将,此人即是大名鼎鼎的关山,是李纯,王遇甲,王占元三员虎将,在北洋武备学堂学习时的兄长。 在北洋系现役将军中,关山资格最老,是段公兄弟。 /84/84495/32073369.html 第958章 开封城下首战 关氏家族这次受到的打击可不小,首先是关氏为之骄傲的蒙鲁骑兵,居然是全军覆灭。 主将诺阿其,胞弟关衡均为战死沙场。 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关山痛不欲生,几度昏厥,但他很坚强。 一个经历过腥风血雨的将军,对于生离死别,几乎是很麻木了的,尽管这次死的是自己胞弟,但关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但凡上战场,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况且,关氏集团所面对的敌人,是大名鼎鼎的战神陈天华。 现在的关山,早已擦干眼泪,咬牙切齿地准备跟陈天华决斗。 他拒绝总司令段公劝其退回济南府休养的好意,决意随李纯到开封府,一起观察虎视眈眈的南军。 关山道:“李纯老弟,如今开封城中尽是你多年培育的精兵悍将,粮草储备充足,军械精良,以十二万之数守整个开封诸城,相抗南军不足五万人众,虽然南军装备精良,战力强悍,但我不敢言胜,却也足以守城无虞。军法有言,十倍攻之,五倍围之,如今南军只有我们的一半兵力,想破我开封府城,当真是做梦。” 李纯微笑道: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当初我放弃大部分区域的防守,而是将精兵都集中到开封城,就是存了这个心思,南军步兵暂即不说,其骑兵实在是凶悍无比,居然灭了蒙鲁骑兵,只能少与其野战,依坚城而守之,当可尽可能多的消耗其兵力,时间拖得越长,对我们越有利,中原之局诡变离奇,想来京都袁公,东西方列强,都不会坐视陈天华拿下整个北方。” “如果陈天华拿下开封府城,继而郑州,然再吞并石家庄,那他就是中原腹心大患,京都将来是谁当政,都会头疼无比,所以我们只消守住开封府城,自然会有人来为我们解围的。” 两人相视大笑,关山道:“李纯老弟,恕我直言,守城最忌闷守,我们有十万之众,当可择机出击,攻防兼备,方是上策啊!” “那是自然!”李纯道: “这一年来的战斗,陈天华的南充虽然获胜,获得大片地盘,但要消化极为不容易,战线越长,兵力安排就显不足,后勤补给线也会拖长,破绽百出,最后撑不住的就会是他陈天华了。” 关山点头赞同道: “豫南、苏北和皖北等,地形特殊,都是山地居多,此类战斗不足为凭,也极难复制,倒是这一战让我们看到了陈天华部下的战力,对我们眼下颇有帮助。” 两位北洋系名将,正在议论守城的一些要点时,突然,听到对面共和军营中响起阵阵号角声。 片刻之后,前营营门大开,数十名共和军骑兵,护送一根高达的竹竿出来了。 竹竿顶部好像是一颗人头。 时下阳光正好,从开封城后射过来的阳光,越过城楼,刚好照在竹竿顶部的那颗人头。 只见他双眼微闭,嘴角似还勾着一丝浅浅的笑,满头黑发披散,却给风吹得纷纷扬扬,向后飘浮。 颈部血未凝固,沿着竹竿一路蜿蜒向下,爬满竿身,勾勒出一副惨烈而诡异的画。 李纯一下子楞了。 在城楼上,可以很清晰地看见那个人头的面部。 关玉?! 自从他率部从淮安府城突围之后,听说是进了山。 南军派大部队进山围剿,不断有传出关玉所部被歼灭的消息,但一直没有确切音信。 想不到已是落到如此下场。 李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猛地转头看向关山。 此时的关山,已是面如死灰,泪流满面,脸上的肌肉抽搐不断,骤一望去,分外狰狞。 他两手死死地抠着城墙,是那么的用力,指甲被掀翻,鲜血正在渗出。 虽然用尽了全身力气在支撑,但关山整个人仍是不可抑制地在发抖。 这是他的儿子,嫡长子,留洋归来的骄子,英姿勃勃,如今却已落得身首异处,高悬竹竿之上。 李纯伸手揽住关山的肩膀,低声道:“关帅,请您节哀顺变,不可伤悲过度,身体保重。” 关山闭上眼,抬起发抖的衣袖,将眼泪抹去,更咽道: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玉儿自穿上军服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随时可能有这么一天,他被擒不屈,杀身成仁,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说完,他霍地转身,大步向城下走去。 李纯站在城墙之上,看着那面目如生的人头,低沉地命令道: “来人,派骠骑一团出城,无论如何,要把关玉将军的人头,给我抢回来!” 东城门吊桥轰然落下,一部北军骑军猛驰出城。 几乎就在同时,对面南军大营里,也是辕门大开,显然早有准备的骑兵,蜂涌而出。 南军骑兵一左一右,分成两路,急奔过来,他们的胃口很大,是想把这支出城的北军骑兵,全都留下。 很显然,南军骑兵的战马,骑士个人装备与马术等,都比对方要高出太多。 这是开封城下的首战,陈天华蓄势已久,他派出的这支骑兵,赫然是他的精锐特务团,由唐虎和铁豹率领。 首战胜则摄敌之胆,长己军威,灭对方士气,陈天华是势在必得。 唐虎兴奋的嗷嗷大叫,终于捞到了一次首战的机会,马刀高高举起,左手镜面二十响端着,双腿夹紧马腹,直扑对面的敌人。 双方都是精锐出战,端枪射击,砰砰之声立时响彻战场,天空骤然之间一暗。 马上射击是极难掌握的骑兵战术,叫骑射,无论是射箭还是射枪,江南骑兵能熟练掌握这门技巧的,不算很多。 可陈天华的特务团得天独厚,都是剿匪多年的老兵,加之平时刻苦训练。 而北军骠骑一团,居然能在马上双手端步枪射击,虽说瞄得不准,可见李纯其人,治军严厉,实乃一员良将。 虽然都在骑射,但双方的技巧却有高下之分。 也许李纯的骠骑团,对中原任何一支骑兵对阵,都不落下风,但碰上陈天华的特务团,而且使用的是短枪,镜面二十响快慢机,射速和灵活性等,高下立判。 骠骑团打出一枪,特务团已出三四枪,而且在准头上,更是判若云泥。 /84/84495/32074853.html 第959章 拚死也要抢回人头 开封府城楼上肉眼可见,战场中双方不断有人翻身落马,但北军骠骑团中枪坠落的人数,明显要多出对方好几倍,这让在城楼上观阵的北军司令官李纯,脸上肌肉在不断的抽搐、抖动。 每一个骠骑团兵卒中弹下马,都让他一阵心疼。 但他不能不抢回关玉的首级,不仅仅是因为关玉是关帅关山的儿子,更因为北军的一名将军首级,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悬挂在城外,这种污辱性的行为,对城内的士气,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率北军骠骑一团出战的,是骠骑旅旅长叶晨飞,他是位出身在关东的骑兵老将,交错瞬间,他便判断出双方之间战力的差距。 双方人数基本相同,都是一个整编骑团,一千六七人骑,但对方武器装备太强。 他当机力断,当下将兵马一分为二,各自迎向两边兜过来的对手,而自己却只率领了几名亲卫,直扑战场正中央,那高高杵立着的竹竿。 他知道李纯司令官的心思,即便这千余人骑全都折损在城外,关玉将军的首级,也必须得拚死带回去。 两支骑队终于接近了,弃枪持刀。 南军特务团清一色是定制的斩马刀,此刀比普通马刀要长,不但是刀刃,刀柄都加长了,便于双手紧握。 此时,南军特务团官兵们冲锋,都将斩马刀双手横握。 “的哒哒…的哒哒…” “……” 敌我双方骑队,眼看就要对撞在一起的时候,特务团整支骑兵突然转向,单纯地依靠双腿完成了转向,横置的斩马刀借助强大的马匹冲击力,犹如割草一般地将对手从马上割倒。 “卟嗤…卟嗤…” “……” 不需这些特务团官兵们使出多大的力气,只消双手把稳斩马刀,让刀斜着拖过去就行。 骠骑团折损惨重。 叶晨飞可没理睬这些,他的两眼只盯着那根竹竿,纵马上前,手中长刀连斩,那竹竿一截截地矮了下来,直至可伸手摘取。 话说叶晨飞伸手取过关玉的头颅,塞进早已准备好的布袋之中,打马回奔。 此时,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分向左右抵挡的两支骠骑兵,已被南军骑兵挤压在了中间,腾转的余地已是极小。 叶晨飞也是一员悍将,他大吼一声,长刀施展开来,舞得风车一般,连接劈倒身前数名特务团骑士,居然让他给硬冲了出来。 唐虎立即注意到了这员北军悍将,他一圈马头,从一侧绕了过来,高举那把陈天华赏他的雁翎长刀,向叶晨飞扑来。 “当当…” “……” 金戈铁马,火星四溅。 两马交错的瞬间,两人手中的刀已是碰击数次。 叶晨飞被震得虎口发麻,手中长刀几乎脱手而去,心中大骇。 所幸两人双马交错,已是擦身而过,叶晨飞鼓起余勇,回手乘机劈翻一名挡道的南军骑士,在部下几名亲卫的协助下,他硬生生地挤出一条通道,向着城门狂奔。 这边唐虎也是连接劈倒几名阻挡的北军骠骑兵,圈转马头,眼见叶晨飞纵马逃去,不由得大怒,脚后跟马刺一叩马腹,已是纵马追了上来。 听得身后马蹄声响,叶晨飞掏出镜面二十响,啪啪啪…连扣扳机。 唐虎一惊,身体猛地左倒,半边身子悬挂在马的左侧,子弹呼啸着从马身上方飞过。 待他从马腹旁直立起来,那叶晨飞却已是去得远了,不由得大怒,指着远去的背影,破口怒骂。 主将逃离战场,剩余的北军骠骑兵斗志顿失,纷纷纵马回逃。 南军特务团自身后追赶,掏出驳壳枪又是一阵扫射,北军骠骑兵又倒下一大批。 唐虎却显得颇为沮丧,不但丢了关玉的脑袋,连敌人的骑将也给逃了回去。 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军营中,径直到帅帐中的陈天华请罪! 陈天华心情不错,他哈哈大笑道: “首战即斩敌近千,敌主将狼狈而逃,我军损伤不过百余,你何罪之有?那逃走的家伙总有一天,会是你的刀下之鬼的。” “再说,那关玉死都死了,脑袋还能值啥钱?让对方取了回去,也算是本帅对关玉,杀身成仁的一番敬意,来人啊,将那关玉的尸体,用棺材装好,给他们送到城下去。” “遵命!” 一名传令副官出帐吩咐去了。 话说叶晨飞汗流浃背地返回城中,在城门口取下布袋,下马来单膝下跪,双手高举布袋,无声无息地将其递给面前的关山。 紧紧地将装有关玉首级的布袋,给抱在怀中,关山是老泪纵横,他深深地向叶晨飞鞠了一躬。 叶晨飞忙避过身子,不肯受关帅这一礼。 看着关山步履蹒跚地走向城中,前往开封府的临时官邸,叶晨飞也觉得一阵心酸。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一连串的打击,也不知这位德高望重的北洋系老帅,能否撑得住。 “让城里的木匠,给关玉将军雕一副身躯,配上首级下葬吧!”城楼上的李纯,也是表情痛苦地吩咐道。 副官正待转身离开,城上却有士兵高声喊道:“李帅,南军的兵卒又来了!” 李纯与叶晨飞都是心中一紧,莫非南军此时便要攻城么,匆匆返回城墙边上观看,却见两名南军士兵驱赶着一辆牛车。 车上装有一副上等棺材,正慢慢地靠近东城门。 “城楼上的听好了,我家大帅怜惜关玉将军,欣赏他也是一位英雄好汉,不忍见他无身下葬,特此赐还将军躯体。” 那士兵嗓门大,亮开嗓子一喊,城上的人却是听得清楚。 喊完话,俩人便跃下牛车,居然慢条斯理地解开绳子,只将那板车留在原地,牵着那头老牛,摇摇摆摆地回去了。 城头上当然是没人开枪。 李纯脸色铁青,那叶晨飞嘴里也是嘟嘟囔囔,却不知在说些什么。 城上士兵则面面相觑。 刚刚为了一个首级,双方总计有上千条人命,送葬在了城下,骠骑一团单方面市折损近九百人骑。 但转瞬之间,对方却又将躯体无条件地送了回来。 “打开城门,取回关玉将军的遗体!”李纯阴着脸吩咐了一声,猛地一拳击在城墙之上,奋而转身下城而去。 他沮丧之极,回官邸借酒浇愁。 /76/76898/29301886.html 第960章 袁公特使 陈天华派遣出罗龙云的四万兵马,围困着开封府城,他还继续调兵遣将,准备过完腊月,待明年开春之后,开始攻占开封府。 而在此时,京都城里的袁公等内阁大臣们,是坐不住了,他派出了自己亲信,内阁首席大臣徐世昌,前往东三省的奉天,跟总督赵尔巽会谈。 徐世昌轻马简从,来到了奉天。 奉天是满清陪都,盛京,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赵尔巽家族把持奉天,已有十数年,先是盛京将军,现在是东三省总督大人,实际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东三省这块黑土地,非常富裕,地下矿产资源丰富,也成了日、俄二大帝国掠夺的宝地。 不久前,陈天华私访东三省,跟赵尔巽建立了相互协作的条款,这让袁宫保在京城能坐得住吗? 历史上,东三省一直是多战之地,匪帮众多,赵氏家族异常注重军队建设,尚武精神在这里极其浓厚,民风也甚为骠悍。 近二年来,中原之地烽烟四起,日俄之间刚结束战争没几年,日方胜,所以全面扩张地盘。 身处这个漩涡里,东北自是小心翼翼,全身戒备。 不过,现在有了陈天华这个强力外援,任何想打东北主意的势力,尤其是东洋岛国,都不得不考虑陈天华的反应。 徐世昌到达奉天的时候,这里的情况有些紧张,据说革命会党人士,近期会在东北举行暴动。 总督府已发布了战争动员令,奉天城内外,都可以看见一队队士兵在调动。 乡间山野,更有一些身着普通百姓装束,但却自带武器的人排成整齐的队形,正在向某一个地点集中。 这是赵氏家族在东北实行预备役制度之后,各地仿效的一项措式。 大量的退役士兵被安置到乡村,在农闲之余训练百姓,一旦战时需要,拉出来就是一支战力不俗的部队。 虽然为此官府衙门付出了大量的钱财,但赵尔巽对此毫不在意,与现在谋划的大事相比,这点小钱简直不值一提。 原东北新军不过三万余人,其余的就是各地的巡防营,这里以张雨亭的巡防营最为出色。 现在,新军与巡防营合并,统一称之为东北陆军,张雨亭为东北陆军第一师师长,下辖四个旅,其中一个是精锐骑兵旅,总兵力二万六千余人枪。 张雨亭是赵尔巽一手提携起来的亲信爱将,既是妹夫,又是儿女亲家,关系非同小可。 徐世昌越来越接近奉天城,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赵氏家族的所有行为,都只有一个指向,那就是近期,他们在筹备一场规模甚大的战争。 徐世昌也是沙场老将,看到这些情况,即便是用屁股去想,也知道赵总督的目标是哪里。 而赵氏在东北动兵,明义上剿杀革命会党人士,实际是在向东洋人示威,别太过分动了他的奶酪。 赵尔巽敢这么做,跟陈天华结成同盟是分不开的。 “见过叔父大人!” 奉天城门口,赵氏家族的长公子赵世辉,前来迎接徐世昌一行。 听说总督大人病防,但让人奇怪的是,赵尔巽的二弟赵尔丰也没有到场。 赵尔巽,赵尔丰在官场上混迹多年,大哥赵尔巽跟徐世昌是把兄弟关系,以往一个在京,一个在关外,相互照应。 赵尔丰跟徐世昌本身关系也像拜把子一样的亲密,以往赵尔巽不出面,那一定是赵老二在场。 不久前,赵尔丰因为护路风波,遭受朝廷撤职,赵家兄弟还埋怨徐世昌不从中调定。 就因为这个缘故,双方都有些尴尬,所以,赵老二也并没有出来迎接。 “禀叔父大人,实在是不巧的很,家父身体欠佳,卧病在床,而我家二叔恰好代家父去下面巡视,却是不能来迎接叔父了,还请叔父大人见谅!” 赵世辉笑得很自然,很亲切,仿佛这当真是一桩碰巧的事。 徐世昌微微点头,心里却有些苦涩。 他倒不仅是为了把兄弟赵尔巽的避而不见,更是为了自己这趟来的目的。 赵氏家族的态度,就能说明一切。 官场之上,称呼之间却是蕴含了很多的意味。 按理说,自己是京城来的钦差,代表的是朝廷,而赵尔巽作为东三省总督,应当率领总督府文武官员,来迎才是正理。 但现在,赵尔巽自己没来,就连赴尔丰也没到场,却派长公子代表一下,称呼也是叔父,而不是上差或者钦差。 这已经说明了赵氏家族,对于如今的北平朝廷,根本是不承认,或者完全就没有放在心上。 心里虽然转着许多念头,但徐世昌脸上却是笑容满面,他翻身下马,走到赵世辉面前。 袁公派自己来,说不定早便料到了这种状态,换一个钦差来,只怕连奉天城也进不去。 而自己,无论于公于私,奉天赵氏这边,都不可能将自己拒之门外。 看来袁公还是对赵氏兄弟,多多少少报了一些指望的。 东三省如能平稳,相当于袁公的内阁有了一个大后方,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则翻掌之间,局面便可平定。 赵氏兄弟不认北京政令,或者说独立或造反,则数年甚至更长时间,整个大清仍将陷入动荡与战火之间。 但愿… 徐世昌心底到底在希望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赵氏家族的态度已很明确,而现在,自己唯一的指望,便是奉天城里那个老哥哥了。 …… 看似激烈的对怼与互揭其短,之中却蕴含着两个五六旬老人之间浓浓的友情。 但当两人沉默下来之后,房间中却多了那么一丝丝尴尬。 “来人,去拿些酒菜过来。”赵尔巽吩咐道。 “是,老爷!”外面传来恭敬的回话。 就在两人对怼期间,房子外面正在熬药的小火炉,已撤了下去,女佣则轻手轻脚地捧了一个香炉,走进来放下,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檀香的清香一分分驱走了药味,而两人激动的心情也慢慢地恢复了平静。 “你在怪我?”徐世昌问道。 他参与袁公与东洋人的援助计划,出卖了东三省的利益,事先还瞒着赵尔巽。 他只道是赵尔巽因此而恼火,所以不肯见他。 /76/76898/29301887.html 第961章 东北之局 赵尔巽摇摇头,颇为不满道: “老夫只是觉得奇怪,你与我的关系是如此密切,还拜把兄弟呢,你却能不负袁公所望,将我瞒得死死的,以致于现在东北会变得如此乱象?” 徐世昌脸上并未有丝毫歉意,却是露出敬佩之色,“老哥哥,袁公雄才大略,胸怀天下,实乃我生平仅见,如果不是大清国病入膏肓,以他之才能,大清国得以大治,将不是什么难事。” 赵尔巽点点头,调侃道: “这个现在我才明白了,前几年搞啥君主立宪制,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是支持他的,联手推他上台而轰走了摄政王,不正是被他表现出来的东西,所蒙骗了么?” “他君主立宪是假,而将来自己坐拥江山是真,蓄谋已久,要用的人,必然也是细细考察过了的,你,杨度,段公等人,都是寒门出身而身居高位,想必他对豪门大阀,也是早已心生不满,想要改变这一切,所以你们才一拍即合。” 此时女佣们端来酒菜,放到桌上,为两人将酒杯满上,垂手侍立一侧。 赵尔巽挥挥手,让她们都出去。 徐世昌端起酒杯,眼睛却顺着窗棂看向远处,眼神之中露出追忆之色,“那时袁公还是北洋大臣,我们便筹谋着如何让大清成为真正的君主立宪,能让袁公出来组内阁,然后大展宏图。” “袁公那时以为只要自己重组内阁,以自己之才能,总能重振大清,可当他真成了内阁总理之后,这才发现,大清国积重难返,几个偌大的国库,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不到百两白银,而老鼠却成堆。” “这时,大家才发现,原来以前的梦想,当真只是一个梦而已,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向西方列强们开口,人家还爱搭不理,能贷到款项,也是杯水车薪,不得已,袁公只能向他最不愿意的东洋岛国开口。” “谁都知道,东洋岛国狼子野心,虎视眈眈,开出来的条件非常苛刻,但袁公是等米下锅,只有先答应呵。” “水滴石穿,冰冻三尺,岂是一日之功?”对于徐世昌的辩解,赵尔巽报以冷笑。 徐世昌并没有理会赵尔巽的表情,自顾不暇地继续道: “袁公重振大清之心,实非我辈所能企及,苦思年余之后,先以南北割据自治,待平定北方喘息之后,再东征西伐,统一天下。” 徐世昌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袁公之才,卧薪尝胆,可直追当年的曾公,李中堂!”赵尔巽也是一饮而尽,继续调侃。 “老哥哥,如今天下大势,已日渐清晰,你赵家所辖的东三省作何打算?” 徐世昌单刀直入,“天下南北自治,对峙之局形成,数年战乱,天下百姓遭殃,用一句流血飘橹来形容,也不为过,是继续战火纷飞,还是天下大治,如今就在你赵氏家族一念之间了!” 赵尔巽笑了笑,挟起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反问道:“你想我赵家如何?” 徐世昌道:“以东三省之军事,财政实力,如能与袁公真诚携手,扫平江南如翻掌之间。” “然后呢?” “赵氏可封异姓王,世袭罔替,可替大清永镇关外诸地,但是,关外所有文治官员,必须由朝廷派出。”徐世昌说出了条件。 “天下豪门军阀,几被一网打尽,单留我赵氏一家,处在日俄夹缝中自生自灭,这是温水煮青蛙么?”赵尔巽嘿嘿笑了起来。 徐世昌直视赵尔巽,沉声道: “老哥哥,这叫暂时隐忍,小不忍则乱大谋,你道袁公最恨的是什么人?东洋人,他当年奉李中堂之命,前去援助朝鲜李氏王室,结果跟东洋人扛上了,后来发生了甲午战争。” “他是想待大清喘过气来,国强民富,再跟东洋人,西洋人去理论不迟。别看如今轰轰烈烈,其实只是建在沙滩之上的房屋,大清帝国地大物博,到得最后,还不是烟消云散的下场,两边真要打起来,只需形成相持局面,数年之间,外来的强盗必难支撑。” 赵尔巽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在房中踱了几步,“卜五老弟,你错了。” “我错了?我哪里说错了,以你之才能,难道看不到这一点么?”徐世昌奇怪地问道。 “你见错了人。”赵尔巽重新坐下,微笑道: “你我都是快老朽了,天下是年轻人的,而你应该去江南,找陈天华谈谈,而不是来找我!” “陈天华我当然要去找他理论,但你老哥哥的站队很重要,如果你站在袁公这边,我去找江南谈判,就很轻松,否则,就很艰难!”徐世昌是实话实说。 赵尔巽哈哈大笑起来,筷子点点徐世昌,道: “这一点还真让你说对了,陈天华看得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明朗,现在的格局也不是他所希望的,所以他提出了求同存异,一致对外的八字方针,他答应帮我清理东北乱象,凭他这些年对付东洋人的作派,我信他。” “而袁公所谓的权宜之计,曲线救国之策,估计我辈是看不到哟,就是子孙辈,也很难实现,所以,我很难说跟袁公站在一起。” “再说了,江南陈天华发展到现在这般地步,卜五老弟,你号称水晶狐狸,就没算到我答应了你,又能有什么作用?只会引发更多的战争,战乱,国家越乱则越穷,获利的是东西方的列强们。” “如今江南已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势力集团,就算陈天华不想一统,他手下那些文臣武将们会答应吗?这些人可都是寒门子弟,开国功臣这个诱惑,几乎无人可以抵挡。” 赵尔巽第一次明目张胆地,说出了赵氏站队江南陈天华的心思。 他知道,徐世昌此来,便是摊牌来了,徐一回去,双方敌对之势便已形成。 东三省不可能保持中立,也无法保持,他必须依托有力的同盟军,才能跟日趋扩张的日俄帝国对峙。 徐世昌倒吸一口凉气。 一直以来,他们都以为东北,只不过是满清王朝的一枚棋子,是袁公完整布局之中的一个方面。 今日才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如今在赵氏家族中,江南的陈天华势力,早已占据了绝对的支配地位。 瞬间,徐世昌嘴里的美酒,也变得苦涩起来,这样一来,南北大战已不可避免。 /84/84495/32084012.html 第962章 兄弟间摊牌了 “公让兄,你这里好像正在调动兵马,是要干啥?”徐世昌慢慢平静下来。 “要加强锦州府的防务,现在葫芦岛正在建设海军基地,听说日方和袁公都表现出十分的不满,防范于未然嘛,防止来自各方面的侵略与破坏!”赵尔巽目光炯炯道: “两万精锐,已经齐集完毕,近十万预备兵,正在征召,而这次出任锦州府守备将军的,不是别人,却是你的女婿,我家老三赵世峰。” “阿峰?”徐世昌心头一颤,苦笑道: “当年的娃娃,如今也是沙场悍将了,我们当真是老了,你们跟陈天华搞葫芦岛海军基地,定会彻底惹怒了东洋人,他们的威海基础近在咫尺,老哥,你当真拿定注意了么?” “我早就说过了么,这些不是我在拿注意,我只出地盘,而一切是陈天华在投资,自然是他主政一切!”赵尔巽狡黠一笑。 徐世昌颓然无语。 “卜五老弟,留下来吧,不用回去了,这次谈判不成,你很有可能受到内阁猜忌,毕竟你与赵家关系特别,有着千细万缕的联系。再说了,就算袁公对你无比信任,你我将来沙场相遇,不也算是一场人间悲剧么?” 徐世昌毫不犹豫,摇头拒绝,“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原则,当年的知遇之恩永生难报,我不能背弃于他。” 见状,赵尔巽也不多说了,举杯道: “既然如此,今天你我弟兄两人,便好生喝上几杯,以后,机会怕不多了,喝完酒,去见见裘丫头和阿峰吧,明日,阿峰就要前往锦州了!” 徐世昌听罢沉默不语,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顿酒,他没有喝上多少酒,却已是有了醉意。 徐世昌踉跄而去,赵尔巽静坐片刻,对身边的机要副官说道:“去请唐副参谋长过来!” 片刻之后,唐华飘然而至,“见过大帅!” 赵尔巽摆摆手,“不用这么多礼,请坐!” 唐华落落大方地坐下。 “你这一次突然从葫芦岛那边过来,也是为了徐世昌之行么?”赵尔巽问道。 唐华笑道:“那倒不是,我是奉了统帅部之命,去办理另外一件事情,只是得知徐世昌要到奉天府,所以便跟着过来了。” “你是怕东北有什么变故?” 唐华笑而不语,但神色却已是毫无掩饰。 他不仅是东海舰队的副参谋长,也是军情司的人,当年俞大鹏还没答应归顺陈天华之前,唐华就被许云媛收编了。 可以这么说,俞大鹏的归属,唐华功不可没,所以,被很快提升为舰队副参谋长。 去年底,又让他率镇海号巡洋舰停泊在葫芦岛,除了指挥海军基地的建设,兼顾军调司工作。 许云媛是绝对不甘心,将北方的军情权,拱手相让给袁方的内卫司。 赵尔巽叹了一口气。 他跟陈天华在湖广总督任上,便合作过一段时间,知道陈的手下,那是人才辈出,尤其在军情系统。 唐华此举,无疑便是要告诉自己,陈天华的决心已定,便算东北有何动摇,他的决心也不会更改。 “以你的身份亲自出马之事,只怕不小吧?”赵尔巽谨慎问道。 唐华诡诈一笑。 …… “岳父大人,您回去吧,我要走了!”赵世峰拱手道。 欣慰地看了一眼二女婿,徐世昌半是欣慰,半是伤感。 有一天,翁婿两人会对垒沙场吗? “阿锋,你觉得陈天华会赢吗?”徐世昌询问道。 他看着不远处,一队数百人的亲兵卫队,正骑在马上,静静地立在那里。 队列森严,除了偶尔有马低鸣几声,竟是听不到丝毫的杂音。 他们在等着锦州守备将军,赵三公子。 扶了扶腰间的指挥刀,赵世峰脸上露出自信的光芒,“岳父大人,您老不要回去了,袁公那老儿斗不过陈大哥的,我们东北支持江南,如是两面夹击,应该是赢定了!” 作为赵氏的核心人物之一,前些年跟着赵尔巽在武昌,跟陈天华跟触多次,他非常敬佩这位只比自己大两岁的异性兄长。 所以,他所见所知,比一般的赵氏族人要多很多。 徐世昌苦笑,“你这么相信陈天华?” “当然,陈大哥从无到有,十年时间就创下这片基业,再看看大清王朝,数百年的经营,却摇摇欲坠,而袁公理应顺应潮流,居然还紧抱朽木不放,让人诧异不解。” “堂堂大丈夫,应以家国为重,出卖祖宗基业这种鬼魅技俩,难登大雅之堂,被国人所唾弃。陈大哥说过,计谋无非阴阳,但都要以实力作支撑。”赵世峰朗声道。 “军国大事,哪有这么简单?”徐世昌嗤鼻苦笑道: “看来,这位陈天华对你的影响颇深啊!” “当然,如果不是陈大哥,我恐怕到现在,还是一个纨绔子弟,不知天高地厚呢!”赵世峰笑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徐世昌也不便再说啥,他拍拍赵世锋的肩膀,沉声道: “阿峰,兵凶战危,你多多珍重吧,可不要逞强,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赵世锋点头道:“岳父大人说得极是,陈大哥也曾经说过,世上最宝贵的便是人,人在,什么都有可能再挣回来,而人死,则什么都失去了。” 看来,面前的女婿是被陈天华洗脑了,“裘儿我见过了,你要照顾好她。” “岳丈请放心,无论如何,我都爱着裘儿的。” “那就好!”徐世昌叹道,“我也要走了,虽然这一趟白来,但看到你们很好,我也算安心了。” 赵世锋不语,只是恭恭敬敬地跪下,向徐世昌咚咚地叩了三个响头。 爬起来之后,就再也不说啥了,转身,向着身后的亲兵卫队走去。 早有一侍卫策马而出,手里牵着赵世锋的战马。 他翻身上马,再看了岳丈一眼,两腿一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向前奔去。 身后的亲兵卫队立刻纵马跟上,一阵风一般地从眼前卷走。 徐世昌静静地让赵世峰叩完这三个响头,两人心中都明白,说不定有一天,两人再见,当真是在沙场上。 徐世昌一行人,黯然神伤地离开了奉天府,朝关内方向骑行。 /84/84495/32084013.html 第963章 与日谍秘密会唔 年关临近,已到了腊月初十二,再过十八天,家家户户都得守夜过大年了。 虽说气温都在零下七八度,但江南最怎么冷,总比北方地区,直隶,关外好不少,那些地方少说都是零下十几度,零下二三十度,东北有些地方是零下四十度。 在信阳州到德安府之间,一个偏僻的小乡村,这里是豫鄂两省交界处,属于三不管地界。 一间普通的农家小院里,一声声狗吠,还不时地传来圈笼中鸡咕咕的叫声。 所有的一切,都显示着这里只不过是一家普通的乡间农家。 但此时,坐在油灯之旁的两人却不普通,他们是大名鼎鼎的北军情报司提督大人雷震春,以及与他搭档的助手余云贵。 这里,实际是他们北军情报司的一个据点,虽说信阳现在被南军占领了,但乡下农村还是老样子。 “头儿,你说这东洋妞铃木洋子约咱们见面,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余云贵满心疑惑,“大人,你可别被她骗了,这个东洋女人可不是啥好鸟,心狠手辣之极,要是有机会取你性命,她绝不会有半分钟犹豫的。” 余云贵和雷震春俩人,当年是袁公侍卫,一起在朝鲜帮着李氏王朝,对付东洋人的入侵与颠覆,所以,他们俩人对东洋人深恶痛绝,没啥好感。 雷震春并未开口,他正在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乡间农家,那有什么好东西,这茶杯里面沾了一层污垢,杯沿上还缺了一个口子。 就这样一个破杯子,雷震春却像是拿着什么宝贝,把玩了半个多小时,听到余云贵的话,他笑道: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现在她才不会急着取我性命呢!”, “何以见得!” “因为我们共同的敌人出现了!”雷震春咧嘴笑道: “陈天华这数年来,可是让叶茗烟这帮日谍吃尽苦头,去年大年初一,想搞太湖联军的俘虏暴动,制造混乱,企图暗杀陈的女儿,结果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把青狼给提前暴了光。” “日方现在又准备扶持李品璋,给陈天华设置障碍,干涉他的思绪,但他并未因此而乱,很镇定。这一次啊,她多半是想与我们合作联手了,我只是在猜测,她想与我们北军合作干什么?” 外面的狗吠声突然停止,宛如消失,余云贵一下子站了起来,雷震春却纹丝不动,微笑道:“他们来了!” 话音刚落,房门被轻轻地叩响,“我们可以进来吗?” “门没有栓,请自便吧!”余云贵道。 房门被推开,叶茗烟笑意盈盈地出现在门口。 以前都是大清朝的职能衙门,一个是陆军部军咨司,一个在北洋军参谋本部情报处,相互之间交集不多,但有往来。 现在嘛,军咨司早已不存在了,里面的要员,早已是各奔东西,各为其主。 叶茗烟更是恢复了日谍身份,铃木洋子,不过在江湖上,谍报圈内,大家还是愿意叫她叶小姐。 看到这张妖媚脸庞,余云贵都有冲上去一刀,砍下这个脑袋的冲动。 但一接触到对方那洞察一切的媚眼,这又让他颇有点心有余悸。 以前,余云贵就吃过她这双媚眼的亏。 叶茗烟轻盈地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在她身后,影子一般的侍卫云子,一手拎着那只看家狗,悬空提着也走了进来。 “云子小姐,请放了这畜牲吧!”雷震春道。 云子随手一扔,那狗落在地上,夹着尾巴,一溜烟地便奔到雷震春身边,原本惧怕的眼神便又凶狠了起来。 云子笑道:“当真是狗仗人势啊!” 雷震春嘿嘿一笑,“咱们来这里有四五天了,倒是跟这条狗混熟了!” 叶茗烟歉意道:“本来几天前就应该到的,只是途中一突发事件,耽搁了几天,倒要感谢雷大人和余大人在此等我。” “呵呵…美人相邀,雷某自然是等得心甘情愿。”雷震春嘿嘿笑着,提起茶壶,将那只缺口杯子倒满,“这来趟辛苦,解解渴吧!” 叶茗烟端起茶杯,看见沾满污垢的杯子,眉头不由微微一皱。 云子跨前一步,“小姐!” 叶茗烟本来还有些犹豫,被云子这么一叫,本意是要阻止她喝这杯水的,但她反而是立即仰起脖子,一口便喝了下去。 她倒不是怕这水里有什么毒,而是嫌这杯子太脏,不过后来一想,这是一种诚意的测试。 “爽快!”雷震春拍手道。 见叶茗烟毫不犹豫地喝了这杯水,他终于确定,铃木洋子这一次,的确是来寻求合作。 他将杯子重新倒满,自己端了起来,也是一仰脖子喝尽,将杯底亮给叶茗烟,笑道: “唇齿留香,余味悠长!” 他这下动作,却是在向叶茗烟表明,自己并无恶意,只不过语调上有些轻浮,特别是这杯子刚刚被喝过。 哼了一声,叶茗烟坐到桌旁,媚眼瞟向雷震春道:“什么时候起,大名鼎鼎的雷公,也变成了轻薄无行的登徒子了?” “非也非也!”雷震春手一摆,笑道:“只是表示一下对叶小姐,你的好感而已。” 叶茗烟平时善长于打情骂俏的斗嘴,可今天却懒得与这惫懒的家伙打嘴巴仗,只见她径自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摆在桌面上。 “这是什么?”雷震春有些好奇。 一瞄之下,他就看到这是一张地图,上面用粗线描绘着一道途径。 “陈天华这几天将从开封大营,返回武昌府。”叶茗烟淡淡地说道。 响鼓不用重捶,叶茗烟只提上这么一句,雷震春已是明白了眼前是张什么东西。 “这是陈天华返回武昌府的路线图?!” “不错,我费了很大周折,才弄到这份详尽的路线图,非常保密。” 这是叶茗烟通过青狼章川,潜伏在南军高层里的暗卫,搞到的陈天华返回武昌府的路线图,还配有出发日时等,十分详细。 她看了一眼雷震春,“有意么?” 看着叶茗烟平静的脸庞,雷震春陷入了沉思。 此举究竟是何意? 不错,北军眼下陷入了困境,如果能在这个时候干掉陈天华,让江南政权陷入混乱之境,那北军就是咸鱼大翻身,甚至可以说,这是唯一的翻盘机会。 但问题是,叶茗烟为什么会把这么机密的东西,分文不取便送到了自己面前? 这是日谍高层的意思,还是里面有什么自己还没有想到的陷阱? /84/84495/32084014.html 第964章 暗杀计划 “雷大人,你应该清楚,我方多年来一直想要陈天华的命,只是都没成功!” 叶茗烟似乎看穿了雷震春的想法,直接点明了,这次与北军情报司合作,是日方高层的意思。 “但以我一家之力,仓促间有些力不从心,所以想到了你。由你,我,再加青狼的暗卫,咱们三家合力,或可有成功之望。”她补充道。 “这事挺卑鄙龌龊的,还要冒大险呵!”雷震春诡异一笑,故作高深道:“这对我方有什么好处,多大好处?” 对于这种很幼稚的询问,叶茗烟哼声冷笑,讥讽道: “雷大人,何心说出这种昧心的话,装得自己有多清高似的!现在南北双方开战以久,北军在战场是节节败退,损兵折将不说,还丢掉了大片辖地,难道不希望一劳永逸地反败为胜?如果这次斩首成功,你家所得好处最大。” “可以这种说吧,以我帝国军方的观点,你家袁公能不能翻身,全看此次行动能否成功!成了,北军很容易绝地反击,逆转乾坤,败了,你家袁公恐怕就要洗干净脖子,等着陈天华去砍吧!” 听了这话,雷震春脸色变黑,几欲便要拍案而起。 这是公然对袁公的侮辱。 作为袁公的铁杆部下,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胸膛急剧地起伏,他一把拉住便要暴起的余云贵,盯着叶茗烟,沉声道: “干掉陈天华,看似我们得益最多,其实得利最多的却是你们日方,陈天华一死,江南大乱,岂不是你们东洋岛国最为期望的吗?” 雷震春也是毫不留情,针锋相对地反讥。 他一向对东洋人的狼子野心,了然于心,没啥好感。 叶茗烟撇了撇嘴,悠然道: “现在咱们争论这个问题,毫无意义,雷大人,干掉陈天华,是你们唯一翻盘的机会,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是同意与我合作,还是不干?” 雷震春颓然坐下,所谓形势逼人,对方拿捏住了自己的要害,“陈天华麾下有军调司和内卫司,这两大特务系统天下闻名,你的这些技俩能瞒得过他们?况且,你吃过雪狐掌门的不少苦头。” 叶茗烟哼道: “我是吃过雪狐的苦头,她也没有讨到什么好处,而且,现在她人不在武昌,更不在豫东北,至于袁方的内卫司,这些人的手段我太熟悉了,不足为虑。” “那雪狐会在哪里?” 雷震春也没将袁方的内卫司考虑在内,在江南,还是军调司的天下。 叶茗烟自然知道,但她不会告诉雷震春。 雷震春是个聪明绝顶之人,只略想片刻,便已明白,“雪狐去了煤广新城?” 看到叶茗烟脸色微变,雷震春知道自己猜中了。 雪狐这个魔女不在陈天华身边,这事儿倒还真有几份成功的把握。 虽然陈天华武功盖世,但现在是热/兵器为主,人多又是突然袭击,成功率还是蛮高的。 “干了!”雷震春一拍桌子,忽地站立起来。 “……” 双方合作的意愿一旦达成,接下来便是行动的细节。 陈天华是江南政权的最高领袖,保卫级别应该是最高的,加之他本身的武功,想要取这样一个人的性命,实在是一个难度系数极高,基本属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么些年来,江湖上有不少人动过此脑筋,日方不惜调动特战队,狙击暗杀等。 但最终都以失败而告终,对陈天华没产生实质性的伤害。 除非能调动大军将他团团围住,火攻水淹的碾压粉碎。 但很可惜,这条行走途径,基本上属于南军地盘,只能偷偷摸摸的干活,搞伏击暗杀。 呆在这农家小院里的几个人,毕竟是当前谍报界,最擅长于暗杀方面的顶尖人才。 在他们眼里,世上没有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看你的计划是否出色,能不能找到对方弱点,突破对方的防线。 “陈天华这次返回武昌,除了飞鸽、于洋率领的百人卫队,外围还有统帅部特务团的一个连队,统兵者为团副铁豹。” “合计护卫兵力为二百六七十人,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武器装备精良,无论是枪法、骑战,还是近身格斗,都极难对付。” 叶茗烟从怀中又掏出一张纸来,点着上面的名字说道。 “要杀掉陈天华,实际我们必须要突破其三条防线,第一条就是外围,铁豹我知道,是特务团中仅次于唐虎的高手,骑战术能力很强!” “第二条近卫防线,难度更大,都是陈天华的贴身侍卫,各方面技能都很出色,又有飞鸽和于洋这两大高手保驾。” “第三条就是陈天华本人,我们突破了前面两条防线,就已经精疲力竭,宛如强弩之末,这时候就需要新的高手,接近他本人,近身搏斗。” 雷震春细细分析,然后抬头对叶茗烟说道: “这次暗杀计划,必须周详,前面的第一波和第二波攻击,分别撕开敌人的两道防线,而最后出击的这波,才是最致命的。” 叶茗烟也是暗杀高手,她自然听得明白,雷震春所说的第一波和第二波的攻击者,实际上就是死士,他们负责以命相拚,去撕裂防线,露出缺口,掩护第三波勇士能接近陈天华。 “我们一击和二击取命的机会并不大,而且还必须有相应的高手,能挡住飞鸽、于洋等人,而我和余云贵,加上你和云子,是第三波专门对付陈天华的,还能去哪里找到这种层级的高手,对付飞鸽等人呢?”雷震春蹙眉皱脸道。 叶茗烟听罢冷笑道:“雷大人,你们便只有你和余云贵两人来撑门面?我这边还能再出三个以上,你至少还要拿出一两个人来,才有把握!” “还有三人与你与云子在一个层次上?” 雷震春这一次的确是有些惊讶了,“那好吧,既然如此,我便再调一个人来,他叫罗尼,是我的金牌杀手,其他的是远水不解近渴,我已掏了老本,你那三个又是什么人?” 叶茗烟知道,北洋军情报司在豫鄂一带,并没有啥特勤部队,高手就更少。 她嫣然一笑,“我实际上再出四个人,是太湖帮少帮主金成艺,和他的侍卫队长袁拓乞,还有李文,另一个顶尖高手,是云子的师兄,叫山野!” 看得出,她为这次行动,豁出去了。 /84/84495/32087823.html 第965章 暗杀行动之细节 “妙极了!”雷震春拍手道: “如此一来,我们有四个人来阻挡飞鸽他们的第二道防线,我们四个人,最后杀进去,跟陈天华决一胜负,但如何能有效接近陈天华呢?这才是最难的问题。” 叶茗烟拉开地图,“雷大人请看,这一路之上,适宜动手的有哪几个地方?” 对这一带,雷震春和余云贵还是比较熟悉,在豫鄂边界上,他们都布有网点。 他看了片刻,手指在地图上点下去,瞬间便连点了七八个地方。 “如果让雷大人来选,你会选哪里?”叶茗烟狡黠微笑。 雷震春却逍遥地坐了下来,咧嘴一笑,“叶小姐,这件事既然是你方提出,想必已经筹谋许久,早已做好了预案,此时又何必浪废时间,你直接将你的计划拿出来,咱们一起商议,岂不更好?” “好,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雷公你,既然如此,我便抛砖引玉了吧,我选定了这三个地方,来完成这次行动!”叶茗烟也不卖关子了,随手在地图上点了三处。 “三个地方?” 雷震春挺直了身子,沉声道:“一击不中,就已不可能再有机会了,怎么可能还有第二次,甚至第三次机会呢?” “雷大人请看这里,应山湖,我们将在这个地方对这批人发动第一次袭击,这一次袭击规模最大,最为猛烈,我们绝大部分的人手都将集中在这里。”叶茗烟目光炯炯。 “这是不可能得手的。”雷震春摇了摇头,看着叶茗烟,“你这是故意在打草惊蛇,你的目的是什么?” “不错,这一波攻击不可能近得了陈天华的身,但对他的外围和卫队,形成最大的杀伤,最好是扰乱他们的防卫体系,这正是打草惊蛇的目的!” 清风嫣然一笑,“还有就是拖延时间,按行程估计,他们走到这儿大概是下午一点左右,我们在这里设伏,至少得拖住他们三个小时就好!” 雷震春瞄着地图,反复看了半晌,忽地恍然大悟,“你准备在第二个点上发动致命一击!” “不错,经过第一次袭击,想必陈天华的卫队和特务连,已成惊弓之鸟,他们行军速度变慢,走到第二个点,也就是三里店镇之后,已是过了黄昏,天色已晚,此时,如果他们继续赶路,就必然要连夜穿过险峻的黄土关二龙山,你觉得他们会冒这个险吗?” “不会,如果是我,会选择在三里店镇上呆上一晚,天明再走,一来他们赶路带战斗已是一天,顾不上吃饭喝水,在镇上刚好可以休整。” “或等附近南军来迎,都是最为安全的,要知道,黄土关二龙山地势险峻,完全是一个设伏的最佳地点,也是最后一个可以动手的点了,而飞鸽和铁豹等人经验丰富,不会看不到这一点,还有狡猾的陈天华了嘛。”雷震春分析道。 “既然连雷大人都这么想了,充分说明我的方案是可行的,真正的致命一击,便放在这个镇上。” “镇上人多繁杂,如何好动手?”雷震春疑惑道。 叶茗烟似乎成竹在胸,“陈天华是江南政权的元首,他如果在三里店停一晚,相信他和他的手下,都会选择最好的一家客栈,并将这家客栈包下来,里里外外都布置上他们的人,将客栈围得铁桶一般,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正是此理!我们如何进去?公然杀进去?只怕那与找死无异。” “三里店镇上最好的一家客栈,是我们开的!”叶茗烟慢吞吞地说道。 “什么?” 如同屁股后面被人扎上了一刀,雷震春腾地跳了起来,“你们的网点,竟然铺设到我们的地盘?难不成你早就预计到有这么一出戏,提前做了准备?” 叶茗烟很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这很正常的嘛,别大惊小怪的,现在这里属于江南陈天华的地盘了,请别搞错。这只不过是早年闲着没事,扎下的钉子之一,能在今天派上大用场,也是天意。” 雷震春死死地盯着叶茗烟,心里却拔凉拔凉的。 这个东洋娘们,未免太让人惊讶了。 “云子师兄山野,已在那里呆了数月,镇上的人也已经熟悉了他,云子也会作为店里的使唤丫头,在哪里出现。” 雷震春整理了一下心情,沉声道:“罗尼可以去,但我和云贵,还有你都不行,飞鸽和于洋都认识咱三人,就别说陈天华了。” 叶茗烟咧嘴一笑,“这有何难,易容啊。” 入娘的,忘了日谍最擅长易容。 “叶小姐,如果他们不选这家店怎么办?”余云贵憋了半天,终于开口了。 “这家店有一个妙处,虽然处在镇上,但周围数十米范围之内,没有一幢建筑和房屋,空旷得很,像陈天华,飞鸽这样的行家,只要决定在三里店镇上过夜,一眼便会相中这里,更何况,这里还是镇上最好的一家?这个地方,只消布置得当,外面的人根本无法潜进去,只是他们想不到,刺杀者来自店内。”叶茗烟冷笑。 对于这份计划,雷震春完全无可挑剔,想了一会儿,突地问道:“要是陈天华他们往黄土关的二龙山那边突围,怎么办?” “二龙山有伏兵!”叶茗烟道: “金成艺手下有一悍将李文,他率领一部分人藏在二龙山,万一店内失了手,陈天华往黄土关方向跑了,李文将在二龙山展开最后一次攻击,如果还是让跑了,那也只能说天意如此。” “面面俱到,毫无破绽,只消在店内接近陈天华,应当成功有望。”雷震春兴奋地说道。 “雷大人,你这边能集中多少人手,我说得是精锐,这一次行动事关重大,乌合之众那可不行的。” 雷震春在心中权衡了一下,沉声道:“大约能召来五十名精锐部下!” 叶茗烟柳眉倒竖,怼道:“雷大人,都这个节骨眼上,你还要打马虎眼吗?应山湖畔,要想拖住他们数个小时,进行第一阶段的杀伤,起码要有两百名以上人手,三里店不说了,在精不在多,但在二龙山上,我们还要留下一个后手,那里起码也要百十来人,才能形成攻击力,你只能召来数十个人,起什么作用?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起码,你要拿出二百人左右人来。” /84/84495/32087824.html 第966章 应山湖畔遇伏击 雷震春装出一脸的苦逼相,“叶小姐,这么短时间内,你让我到哪里去召来这么多特勤人员?” “这种话骗得了别人,在我面前就别装,雷大人,要干,那咱们就得真心诚意合作,否则我们一拍两散,各走各路,实话告诉你,这一次我只带了两百人过来,其中一百五十人布置在二龙山,你这边没有两百人放在第一波中,在应山湖畔根本不可能形成攻击力。” 一直冷眼旁观的余云贵就跳了起来,厉声厉色道: “你说什么?这么说来应山湖那里,是我们北军主打?那里摆明了就是送死的勾当?” 叶茗烟反唇相讥,“余大人可不要忘了,在三里店镇,最重要的一击,可是主要由我们来完成,只要得手,你那两百手下别说还能逃出来一些,便是死光光,那也是值得的。” “你…”余云贵气得脸都变成紫色,额头上青筋暴起。 “住嘴云贵,都别争了,咱们还是静下心来,想想怎么让这次行动,搞成功才是。” 雷震春心里早就在反复权衡,在豫鄂边界一带,一二天之内,聚集起两百余名手下,虽说并不是太精干,但决非难事。 如果此事真能成功,那便是得大于失,而且对袁公是大大有利,自己稳居奇功,开国元勋。 只要陈天华一死,江南政权变得群龙无首,过不了多久,便是土崩瓦解。 江南政权一倒,什么沪军,粤军等不足为虑,这天下岂不是袁公坐稳了? 嘿嘿。 此役志在必得,那怕这个东洋婆娘给自己下套,自己也得心甘情愿地钻进去。 “好,应山湖我们北军主攻,但是,你们得为我们提供最精良装备,还有你们这方是谁配合我们,有多少人马?”雷震春拍板道。 “爽快!”叶茗烟道:“装备不是问题,我按照特勤装备,给你们提供两百套,还有,金成艺和袁拓乞他们带六七十名太湖敢死队员,前来支援你们。” “那就这么敲定了。” “……” …… 应山湖,位于桐柏山脉,临近年底,加至腊月间,这湖泊附近已是非常冷清。 临近湖畔原本宽阔的驿道,由于豫鄂两边的战乱,这几年无人修缮,也是日渐破败,不复往日的平整。 正值午后时分,刚刚吃过午饭,头上日头虽不猛烈,但暖洋洋的却让人有些提不起劲,便有些人仄仄欲睡起来。 沿着湖畔走过来的一大队人马,足有数百人骑,他们刚用过午餐,正处在这个最难受的阶段。 但他们不得不强打着精神赶路,如果一休息的话,那今天就很难翻过黄土关的二龙山了。 夜里过二龙山,对于这些军汉们来说,倒也算不了什么,但他们的队列中,却有一个大人物,让他在二龙山上过夜,那是万万不成的。 队伍的中间,两辆一模一样的马车,被军汉们围得铁桶一般,从两侧看过去,除了马车顶,四面前后者被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遮挡得严严实实。 路上行人极少,偶尔有之,看到这队彪悍人马,也是赶紧远远避开。 在这乱世之下,杀个人跟宰只鸡也差不了多少,要是莫名招惹了这些军汉,一刀下来,身首分离,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走在队伍前端的铁豹,精神高度紧张,他是第一次领兵承担大帅的外围保安任务。 以往那都是唐虎这憨货在做。 从开封大营过来,大队人马已行军至第二日,到了明日傍晚前,可以安全到达武昌城,保卫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一路上走得不急不缓,风平浪静,看到队伍中有些昏昏欲睡的军士,铁豹心底不由得暗自恼怒。 要是让大帅看到这种状况,还以为自己治军无方呢! 马鞭在空中啪啪甩响,伴随着铁豺的怒吼,让特务团的官兵们,稍微提起了一点精神。 铁豹鹰隼般的双眼四处打量,一边右侧是应山湖畔,湖中的芦苇长势正好,沿岸几乎被茂密芦苇所覆盖。 远处的十余艘小渔船上,渔翁们正在撤网捕鱼,随着渔网慢慢被拉出水面,网里的鱼不停地跳跃、挣扎着…无奈却愈争愈紧。 驿道的另一左侧,是大片的竹林子,北风吹过,竹叶发出簌簌响声。 除此之外,这里再无一丝声息。 鼻间嗅到略带水腥气的潮湿,铁豹惬意地深吸一下湿润的空气,这里比中原沙土来得清晰,舒畅。 好安静啊! 除了马队杂乱无章的马蹄声,和马儿咈咈的出气声,以及湖水拍岸的哗哗水响,再无其它声息。 自己似乎疏忽了什么?! 铁豹的头微微偏转左侧,有些疑惑地看向那大片大片的竹林,心中忽生警兆。 这里为什么这么安静? 如此大的竹林子,数百人骑过来,怎么就连一只飞鸟也不曾惊起? 他蓦地转过头看向右侧湖中,那十几条渔船和自己之间的距离,仍如初始一般,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入娘的,这些渔船似乎在不动声色地跟着自己的队伍。 “全体警戒!” 铁豹掏出镜面二十响,打开保险栓,一声怒吼。 似乎是为了给铁豹的怒吼伴奏,原来寂静无声,了无人踪的竹林之中,忽地传来砰砰啪啪、连绵不绝的枪声,还有哒哒哒的机枪声,嘘嘘嘘的掷弹筒。 先前这些特务团官兵,显得一个个无精打采,但铁豹的怒吼,突如其来枪炮声,让他们瞬间便显现出强悍的战斗力来。 他们一边掏枪打开保险,一边俯身马背向竹林方位边打边冲。 伏兵的这轮开火,打得却不是人,而是战马。 “嗷…” “……” 一时间里,马队左侧的战马纷纷中弹,哀鸣着倒下。 一阵阵凄惨的马啼声,杂乱的叫骂声是此起彼伏。 马上骑士身手骄健,倒不怕被马压着,早就纵身跳开进行卧姿射击。 原来严整的队形,终于出现了一些破绽。 “全体下马!”铁豹大声下令。 他经验丰富,这时候骑着马的特务团官兵,反而成了埋伏在竹林里敌人的枪靶子。 官兵们毫不犹豫,翻身下马,葡伏前进。 “给我狠狠地射击。” 特务团官兵手中的镜面二十响,砰砰砰连射起来,就像是一把轻机枪,火力很猛。 密集的子弹穿过竹林,里面隐隐传出一阵阵的惨叫声。 “一排火力掩护,二排出击。”铁豹第二次下令。 第二排特务团官兵,端着驳壳枪小跑越过第一排,开始向竹林内突进。 虽然陡然遇袭,但铁豹却仍然冷静之极,没有乱了方寸。 /84/84495/32090853.html 第967章 飞鸽显露功夫 特务团向竹林内突进,交叉掩护的,也只有一半兵力,两个排近八十名战士。 铁豹相信,自己的部下个个都能以一挡十,对付这些半道劫匪的乌合之众,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负责内卫的飞鸽、于洋等侍卫们,马上持枪散开来警戒。 他们并不关心竹林内的战斗情况,眼睛瞄向那两辆行驶中马车,只见那马车仍是被围得紧紧的,倒是放下一大半心来。 这两辆马车可都是特制的防弹车,远距离的步手枪子弹,击穿不了厚实的钢板。 “继续前进,不要停,快速穿过危险区!”飞鸽命令道。 驿道上的特务团官兵,立刻将死马伤马推到路边,腾出路面,掩护着马队继续向前,快速通过竹林的危险区。 竹林中的战斗,显然不象铁豹估计的那样乐观,惨叫声,叫骂声是此起彼伏,其间让他熟悉的声音,也在不断响起。 铁豹眉宇紧锁,露出惊讶之色,他一挥手,又是一个排的特务团兵士,奔进竹林里去,外面留下来警戒的,只有一个排的特务团兵士。 此时,原本平静的右侧应山湖,忽然沸腾起来,挡住视线的芦苇,猛地被掀起,百余个身穿水靠的军汉,从水里跃身而起,身在空中,手中枪械扬起。 “砰…” “砰砰…” “……” 一连串的枪声响起,让铁豹等人大惊失色。 那是日产橹牌手枪,村田最新33式连发步枪的声音。 而且这些,只有东洋岛国出产,别此一家,再无分号。 难道是东洋人在这里设的伏,不是劫匪? 铁豹心里大骇。 特务团官兵的注意力,原本都集中在竹林之中,没有人会想到,这右后侧芦苇荡里,竟然还藏着大批刺客。 橹牌手枪和村田步枪,枪管长射程远,又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上,霎时之间,子弹便射到眼前,毫不费力地穿透特务团官兵身躯,产生开花式创伤面,将他们逐一射翻在地,瞬间失去战斗力。 “杀啊!” 那百余名刺客,有的端着上了刺刀的村田步枪,有的手握倭刀,纵身扑入外围的特务团,竟然将剩余一个排的官兵杀得大乱,一点点逼近了内线。 湖边开始了贴身肉搏战。 铁豹惊怒交集,他收回驳壳枪抽出雁翎刀,人如大鸟一般飞起,落下来时,正在几名刺客之中,单刀一砸,将一名刺客连刀带人砍翻,左拳击出,竟将另一名刺客打得飞了起来。 跟着他矮身一肘击出,喀喇喇几声,左后侧那刺客胸骨俱碎,瘫倒在地。 他人又猛地挺直,腰刀横削,将另一个刺客的脑袋削去了一半。 铁豹如虎入羊群,拳打脚踢刀劈,动作连贯狠毒,瞬间连杀七八名刺客,才稍稍稳住阵脚。 回过神来的特务团兵士,加上卫队的一部分侍卫参战,纷纷抽出斩马刀扑向敌人。 他们个个刀术精湛,下盘步伐稳健,渐渐的扭转局势。 这才让铁豹等人喘过一口气来。 这时,湖面上那十余条小渔船,都先后冲向湖岸,渔翁哗拉一声,掀掉了渔船一边的蓬子,映入岸上南军眼帘的,又是百余名武装军汉。 还有两条小渔船上,各装一门大口径迫击炮。 防弹马车不怕子弹,就怕炮弹轰。 “是金成艺!”飞鸽眼尖,他一眼就认出。 “给我杀进去,砍了陈天华,重重有赏。”金成艺举起手中长倭刀,狂嚎。 “杀…” “……” 金成艺和袁拓乞率领敢死队,利用外围已被撕裂,便向行驶中的马车方位,扑了上来。 混战中枪都不能乱开,怕伤及自己人。 飞鸽和于洋等人抽出雁翎刀,斩马刀,下马迎敌。 于洋一手抓住一名刺客,猛地仍向前方。 那刺客扎手扎脚地飞了起来,身在空中,正好挡在一枚飞过来迫击炮/弹上。 “轰…”的一声,那名刺客被炸得粉身碎骨。 “唬…” “唬…” 小船上二门迫击炮齐开火,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其中一枚炮弹,重重地撞在第一辆马车的轮子上。 “轰…” 奔跑中的马车被掀翻在路上,车轮子被炸得四分五裂。一个瘦长的身形一跃而出,那是飞鸽,只见他直扑向湖面,途中还顺手抢了一支撑船长蒿,一跃数丈距离,眼见便要落到水面,手中长蒿插落水中,脚尖一踩,再次飞腾而起。 迫击炮船上的几名炮手,显然被这惊奇功夫给惊呆了,稍一犹豫,飞鸽却又近了几分,这才反应过来。 两人忙着重新给迫击炮瞄准,准备填弹,而第三个人负责撑船、稳定船身,只见他慌乱中双手抄起蒿杆,大喝一声,迎面向飞鸽横扫过去。 飞鸽不闪不避,两手一搭,宛如一片飞絮沾在蒿竿之上,顺着竿顶快速下滑过去。 那厮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双手一松,扔掉了手中篙杆,但飞鸽却已是扑近了船只,两手在空中一轮,手中篙杆在水里一点,他已是凌空扑了过来。 脚尖刚一踏上船舷,两手已扭住那名撑船者,骨折声立时响起。 撑船者横飞起来,重重地砸在正在校准的迫击炮身上,将炮体砸得歪向一边。 飞鸽闪身而上,不等两炮手有什么动作,冰凉的双手便摸到了他们的喉咙,稍一发力,便捏断了喉管。 两手各提着一具尸体,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双臂发力。 “嘭…” “嘭…” 两具尸体宛如两枚炮弹,重重地击在不远处的另一条渔船之上。 那船上刚发射了一枚炮弹,没击中移动目标,船体被震得偏出方向,校准之后正在装弹。 可吃这么大力撞击,船身猛地向一边歪去,瞄准的炮弹失去目标,嗡地一声,却是射到了湖水之中。 飞鸽毫不迟疑,他捡起篙杆,猛地往湖上一撑,脚下渔船已如离弦之箭一般,扑向了在原地不停打转的另一艘渔船。 在两船撞击之机,他掏出驳壳枪,“砰砰砰…”连扣扳机,击毙了另一条船上的两名炮手,一名撑船手。 也就是五六分钟,飞鸽麻利地解决了二门十分危险的迫击炮,他振作精神,重新杀向湖岸驿道上的刺客。 /84/84495/32092303.html 第968章 被保护的大熊猫 双方激战近四个小时,喊杀声惊天动地。 此时,夕阳已然西下,应山湖畔方圆几公里以内,已是血流成河,喊杀声逐渐变弱。 当最后十几名刺客,被侍卫队和特务团联合格杀之后,这场战斗终算是结果了。 金成艺和袁拓乞俩人,今天也算是杀身成仁,分别被于洋和铁豹二位高手,杀死在离马车还有十数步的黄泥路上。 也算是一对一的江湖决斗,死得像个勇士,都没怂。 驿道上,竹林里,应山湖芦苇荡里,到处躺满了尸体,鲜血汇成一层腥红的血泥水,蜿蜒着在驰道之上爬行,所过之处,勾勒出一副凄惨画面。 这场湖畔伏击战,前后三波攻击,合计两百六七十名刺客,致此已全部命丧九泉,一个没剩,全军覆没。 对手实在是太强悍,金成艺这次输得是心服口服。 飞鸽,于洋和铁豹三位头领,心有余悸地看着满地的尸体,绝大部分都是刺客,也有不少特务团军士和侍卫,他们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这些刺客的彪悍和不畏死,让所有在场的侍卫和特务团官兵,此时仍然感到震颤不已。 在明知大势已去,根本不可为的情况下,仍然一波接着一波地扑上来,直至死尽死绝。 “两位队长兄弟。”铁豹命令兵士打扫战场,他走向飞鸽和于洋,“你们不感到有些蹊跷作怪么?” 飞鸽点点头,“是有些蹊跷作怪,这些刺客都是些血勇之士,包括金成艺太湖帮残余在内,但却没有什么特别强的高手,的确有些奇怪!” 于洋蹲下来,翻捡着刺客丢下的武器。 “橹牌手枪,村田33式连发步枪,倭刀,这是日谍特勤行动队员的制式装备,还有那船上的大口径迫击炮,也是日方独有,这些人除了太湖帮的人,难道是日谍特勤人员?”于洋疑惑道。 飞鸽也蹲了下来,眉头一皱摇摇头,“不见得。” 他哗拉一声撕开死尸的外衣,道:“两位请看,这些人的内衣。” 一连撕开数具死尸,这些人的内衣是五花八门,基本都是丝麻所织。 “日谍特勤的内衣,一般都是使用上好的白色棉衣衫,是从他们岛国运进来的纯棉布,统一样式,统一色调做的,你再看这些人,五花八门,肯定不是正宗的日谍特勤,再者,如果是日谍特勤,那他们的指挥官在哪里,怎么可能是交由金成艺来指挥呢?” 铁豹完全赞同飞鸽的分析,“我同意飞兄的分析,如果真是日谍特勤的话,这仗还有的时间打呢,我们绝不会胜得如此轻松。” “可是这些武器?”于洋说道。 “武器说明不了什么,有可能是这些人通过某种渠道,从走私商那里买的,或是日方参与了这件事,却只限于为他们提供武器和情报,而日谍要是行动的话,应该是谋定而后动,他们最为重视细节,这样鲁莽蛮横的刺杀行动,我不认为不是日谍策划的。”飞鸽应声回答道。 “豹兄认为呢?” “这极有可能来自北方,倒有点像雷震子他们的风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雷震子可不是笨人,明知这样做,肯定是不可能达到目的,那他还一意孤行?”于洋的疑虑颇重。 “当然,他知道这里肯定不会成功,这是第一路袭击,他并不指望一举成功,恐怕真正的杀招还在后头!”飞鸽回答。 铁豹脸呈紧张之色,“那他在这里的动作,必有深意。” “不错,豹兄,你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铁豹抬头看了一下日头,又掏出怀表看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黄土关的二龙山!我们快马加鞭地赶路,到达二龙山时天完全黑了,他们真正的杀招,应该放在哪里?!” “不错,我想雷震子的主力,应该都在二龙山那里等着我们呢!” “走,去跟大帅禀报,下一步咱们怎么办?” “……” 三人向马车走去。 陈天华静静躺在那辆完好无损的豪华马车里,等待飞鸽他们最后的结果。 他从头到尾没发过指令,就算战斗最为激烈之时,他也没有手痒痒地抛头露面。 他现在大帅位置摆得很正,严格遵守自己规定的首长安全纪律,这次出行,他把安全保卫都交由飞鸽、于洋和铁豹他们去做。 各负其责,各司其职嘛,自己不可能什么都包办代替,那怎么锻炼人呢? “大帅,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三人将现场分析等,给陈天华禀报一边之后,请求最后指令。 陈天华咧嘴一笑,对飞鸽道:“你是侍卫长,是出行安全保卫的最高指挥官,先别问本帅,你说应该怎么办?” 飞鸽想了想,也就不再谦让,掏出地图大胆说道: “既然咱们猜到了对方想要干什么,我们为什么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前方约二十几里处,有一个叫三里店的地方,那是孝感县的一个镇,咱们今晚就住在那里,不走了!” “嗯…”于洋和铁豹都点头赞同,三人目光最后都齐刷刷看向陈天华。 “看我干什么?本帅现在是你们保护的大熊猫,你们说咋办,那办就是啰。”陈天华嘻笑着回答。 实际他是完全同意这个方案的,要是真有啥不妥之处,他能不干涉? “那就集合部队,抓紧赶路。” “……” 三里店镇,属于鄂省汉阳府孝感县境内,妥妥的江南辖区地盘。 这里只聚集着五六百户人家,但客栈,饭馆,酒楼倒有好几十家,当然,这里少不了赌场,妓院啥的。 无他,只是因为这里是交通要道,前方十几里处,便是险峻的黄土关二龙山。 早些年,据说这山上有条大虫,不时危害过往路人,于是,要过二龙山的商人,都是不敢连夜翻越二龙山,大都在三里店镇住下。 聚集一帮人后,人多胆壮,方敢在白天翻越。 后来大虫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却有一帮土匪啸聚于此。 这些家伙可比那些大虫可怕多了。 大虫一旦吃饱了,是不会再出洞来咬人的。 但这些土匪可是来者不拒,典型的雁过拔毛,连铁公鸡都要被他们榨出几滴油来,稍遇反抗,便会大开杀戒。 /84/84495/3209230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