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除诅咒后我和竹马he了》 第十四章 沈序淮 “阿姐!” “你醒啦!” 洛清禾微微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洛潇潇整个人趴在她床前,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她眯了眯眼,阳光有些刺眼。 洛潇潇似是察觉到什么,连忙小跑着过去把窗帘拉上半边。 “潇潇?我这是在哪?”洛清禾开口,嗓音沙哑的像锯木头,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蹙眉:“还有,我捞上来的古董呢...” 洛潇潇忙给她倒上一杯热水,扶着她坐起身子:“阿姐!你放心吧,古董收的好好的呢。喏,你看。” 洛清禾顺着妹妹手指的方向去看,一缕阳光打在珐琅彩器上,照耀得整个瓷器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她心下稍稍安定。 “阿姐,我们这是在祖宅!还有,你就真的不好奇救你的人是谁么?” 洛潇潇促狭地对她笑笑,神神秘秘地说。 闻言,洛清禾揉了揉隐隐发涨的太阳穴,环顾四周一圈,周围果然是她熟悉的环境。 身下躺着的,是古香古色的大红酸枝拔步床。身处其间,淡淡的木檀香幽幽传来,令人心神安宁。 小口啜着手中的热水,她问:“这么说,你知道是谁救了我?” “哼哼!” 洛潇潇得意笑道,她从口袋中抽出名片,献宝似的递到洛清禾面前:“看。” 洛清禾被她故作滑稽的小神态逗笑了,她知不知道,她此时就像一只骄傲开屏的孔雀? 洛清禾无奈笑着,接过名片。 目及之处,她的笑容突然顿住,像是被钉在原地。 ...是熟人么?还是同名同姓? 那人救她时,她几乎被水呛得神志不清,所以也没能看清他的面貌。 洛潇潇注意到阿姐突然凝滞住的神色,她心觉怪异,开口试探问道:“阿姐,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洛清禾:“潇潇,救我上来的那个人,你见过了吧?” 反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 “见过了啊...”洛潇潇越说越迟疑,阿姐也太奇怪了点。 “那人是不是蓝色的眼睛?” “对啊。”洛潇潇对这双漂亮的蓝色眼睛记忆尤为深刻。她更纳闷了,莫非阿姐认识他?不然阿姐怎么会知道他瞳孔的颜色。 “阿姐,你是不是认识他?” 洛清禾叹一口气,果然是他,可是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耸肩:“何止认识!” 她又喝了一口热水,目光像是飘到很远的地方:“沈序淮是我高二高三两年的同桌。” “啊?这么巧的吗?”洛潇潇惊叫出声。 “这小子高中的时候性子闷,再加上他家里的一些原因,根本就没什么朋友。 说起来也好笑,一中那种学霸芸集的地方,竟然也会有校园霸凌。” “跟你讲讲?” 洛潇潇搬来小板凳,坐在她床前兴致勃勃的准备听故事。 她眼神亮晶晶的,语意调笑:“阿姐,接下来该不会是他被霸凌,然后你上演了一出美女救英雄的戏码?” 洛清禾忍俊不禁:“对。” “沈序淮那会儿学习不太好,经常在课上被老师指桑骂槐地讽刺,然后...” “他又长了一双和大家不一样的眼睛,不知道后来谁起的头先把他的书丢到垃圾桶里,见他是个闷葫芦,没反应,也不会反抗,后来那些人就更变本加厉了。” “在他的课桌上洒满胶水,在他的饭盒里装满蚯蚓、虫子,把他的书包扔到水里...” 洛潇潇越听越觉得诧异:“阿姐,他父母呢?老师呢?” 洛清禾换了一个姿势坐直,把杯中最后一点热水一饮而尽。 “唉,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后来跟我讲,他父亲忙于家族生意,而他母亲自小就厌恶他——” 洛潇潇惊叫着打断她:“厌恶?怎么会有亲生母亲厌恶自己孩子的?” 洛清禾无奈道:“他没跟我说,所以我也不知道。” “虽然他家资产不菲,可父亲不管,母亲不爱,从小就生活在一个缺爱的环境里,性格自然也就闷闷的了。” “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说,我们一中的老师。哪里有半分为人师表的样子!”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蔑与深深的厌恶。 “成绩在班主任那里是王道。”她顿了顿,“成绩好的学生,可以为所欲为。反之,你大可以展开想象力,想想她会怎么对待这些所谓的差生。 沈序淮家里既然都对他半分不上心,更遑论在班主任眼中是差生的他呢? 老师,在这里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洛潇潇见阿姐杯中的水空了,起身再去给她添满。 洛清禾视线随着妹妹的背影远去,她咂咂嘴:“潇潇,我想喝橙汁——” “没门!”洛潇潇的声音远远飘来,“不给你煮姜茶都算我仁慈!” 洛潇潇上前把接好的热水怼她面前,眼神威胁:“喝开水!” “好吧,怕了你。” “刚才说到哪儿了?”冒着热气的杯子在她面前蒸腾,忍不住吸口气吹了吹。 “你们班主任区别对待。” “噢。”她一拍后脑勺,“高一文理分科以后,我跟沈序淮分到了同一个班。” “虽说他父亲对他不怎么管,可是在用钱这方面丝毫不含糊。因此即使他成绩再差,也能用钱把他砸进好班里。” “刚到二班的时候,其实我并不是他同桌。” “有一次放学的时候,我作业落班里了,等到我返回来拿作业的时候,就发现一群人围着他,好像要动手...” 盛日卷走最后一丝暑气,天空消弭最后一丝明媚,余风吹来了盛日的余晖,落幕之际,夕阳缓至,将临近傍晚时分的教室照耀得如同铺洒了一地金箔。 “喂,沈序淮,你不是挺能耐的么?说话啊!” 一个高个子男生往前逼近他两步,手上推搡着。 沈序淮不由自主地咬紧了嘴唇,双手微微颤抖着,还是不发一言,只是用漂亮的眼睛瞪着比他高半个头、推搡他的男生。 “聋了吗你!没听见我们刘哥跟你说话?”一道嚣张至极的公鸭嗓响起,“你再给我瞪?信不信老子把你眼珠子扣下来?” 沈序淮隐隐感觉到牙齿咯咯作响,他紧了紧拳头,手指尖狠狠地扎向手心,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他说:“让开。” “哟!我们沈公子原来不是哑巴啊?哈哈哈——”被小弟称作刘哥的男生放声嘲笑,故意用很慢的语速说道,“野种——” 着重强调最后两个字,狠狠地羞辱他。 沈序淮深吸一口气,胸脯上下起伏着,赤红着双目死死盯着他,似是再也忍受不了,马上就要爆发。 刘哥:“去,你们把的书都给我撕了。” 他面目狰狞,饱含恶意道:“反正学习这么差,要书有什么用?还不如撕了让兄弟们听个响,乐呵乐呵,也算是你的功德了。” 跟随他的小弟们乐开了花,忙不迭兴奋地回答:“好嘞!不知道沈公子喜欢什么形状的烂纸片子?” “哎,不如撕碎了喂给他吃怎么样?野种怎么能跟人一样吃人吃的饭呢?” “哈哈哈哈——” 周围的人一同哄笑道,四周充斥着腥臭的恶意。 沈序淮面色铁青,上前一个箭步对着刘哥的脸猛地挥拳,浸透怒意的力道差点把他掀翻在地。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刘哥被打得懵了一瞬,他缓过劲后站起来,啐一口唾沫,嘴角忽地荡漾起一抹诡异的笑:“有种!兄弟们,把他给我拉到厕所去,让这野种见识见识!” 小弟们闻言蜂拥而上,可沈序淮一拳难敌四掌,都是一群半大不大的小伙子,真用气力来跟一头小牛犊似的。 沈序淮竭力不被他们拖走,可是... “你们在干什么!” 洛清禾从后门进来,映入眼帘的便是这场恶毒的校园霸凌:“放开他!” 刘哥左右扭扭脖子:“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班的洛美人呀?” “我劝你少管闲事!” 洛清禾扬起手机,对他摆了摆:“我告诉你,我管定了!” 她扬起下巴,怒气三千丈:“我已经报警了,接下来咱们就拭目以待?” 刘哥指了指洛清禾,狠声:“老子不打女的!” 扭头给身后的小弟们一个眼风,他们放下钳制住沈序淮的手,灰溜溜走了。 洛清禾把散落在地上的课本一一捡起来,掏出纸巾把上面的脚印擦干净,整理好还给他:“诺,还给你。” 沈序淮垂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把书装到书包里。 “我没报警哦!刚刚那是唬他们的!你快走吧,不然他们又该找你麻烦了。” 面前的少年定定看了她一眼,仍旧一言不发,绕过她便从后门出去。 洛清禾挠挠头,什么情况?她刚刚帮了他好不啦!这么冷漠... 她拿起落下的课本,转身小跑着跟上他:“沈序淮,别人欺负你,你怎么就任由人家欺负的啊?” 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像是在躲瘟神似的,越走越快。 洛清禾在原地跺跺脚,又追了上去:“喂!” 她伸出手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不料这时,沈序淮猛地抽回手,一不小心把洛清禾推到在地上。 他瞳孔一缩,四周悄然无声。 他怯怯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嘶——我的脚好像崴了。”洛清禾呲牙咧嘴道,眼中泛出泪花。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人家好心帮你,跟你说话,你还推我!” “我不是故意的...”沈序淮似乎只会这一句话,他目光不安地望向她。 她蛮横道:“还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把本姑娘扶起来!” 沈序淮躬身碰到她的一瞬间,似乎瑟缩了一下,好像又怕不小心伤到她。洛清禾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瞬,她用力搀着他的手臂缓缓起身:“怎么啦你?怕我?” 他闷声道:“我小时候被绑架过,所以对任何人的接触都很害怕...” “啊...”洛清禾长大嘴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嘶——” 她每走一步,脚腕处便传来锥心刺骨般的疼痛。 “要不然你先走吧,我给我家司机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 沈序淮皱眉看了看她红肿的脚腕,说到底,是因为他不小心才使他受伤的,理应负责。 “你家车在哪?” “学校西门门口——” 她话音刚落,沈序淮便蹲下身子:“上来。” 意思是,他背她? /134/134399/31535194.html 第十三章 洛家祖宅 洛家祖宅坐落于霞栖镇,是江南温柔的水乡之一。 祖宅中只有上了年纪的太祖和照顾她的阿嬷一起住,十几年前,太祖仙逝后,阿嬷也回了自己儿孙家,祖宅便彻底空了下来。 洛家新一代小辈,要么远走他乡,如洛云俜一般在京城安居发展,要么便如她远方的几位叔叔伯伯守在这一方小镇自立门户,仍旧做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夫。 地平线上刚泛出一点鱼肚白,还没来得及在夜里铺展的墨布完全染开,小镇里已经泛起了人烟。晨时的炊烟袅袅,随着黄莺啼宛转一同消散在温柔的风中。 洛清禾自幼长在洛家如今的宅子里,造访老宅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大多时候都是跟随父亲回来省亲,记忆中的老宅更加模糊了。 留在她幼时记忆里的只有冬日里糖人贩子的阵阵叫卖声,甜到发腻的油糕,以及太祖粗糙而褶皱的手。 小巷的记忆,在流逝的岁月里渐渐发酵,让怀念越来越清晰。 “潇潇,咱们走吧。” 洛清禾挽起妹妹的手,一同漫步在小巷中。 许多年没来了,如今惊觉记忆里的霞栖镇竟然与当初别无二致。 白墙黑瓦的古老房屋,荡漾着暗香绵长寂寞的青石板,旧色斑驳陆离的砖墙,缝隙中瑟缩的几根细细的野草... 无一不使她倍感亲切。 “阿姐,这里好美。”洛潇潇对周围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惊异,她从没来过这样一花一木都泛着平和且温柔的水乡,身处之中,好像自己也慢了下来。 脚边不远处便是霞栖河,丝丝细风掠过水面,便让那河水泛起鱼尾纹,甚是有趣。 即便是在风头如刀面如割的冬日,有雪灵山在小镇前一夫当关抵御南下的冷风,小镇仍然舒适宜人,四季如春。 这样的好气候,对格外怕冷的洛清禾真是友好极了。 洛清禾欢欣雀跃:“是吧!” 她对洛潇潇指了指右前方的宅子:“你看,小时候我听阿嬷讲,那里闹过鬼...” 洛潇潇刚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可她话音未落,洛潇潇便急速收回视线,她跺脚:“阿姐!我最怕鬼了!” 洛清禾笑道:“我可没骗你!算啦,不逗你了。” 确实如此,阿嬷从前给她讲过不少有关于这个小镇的奇闻异事。 那些古老的院子,古老的青石板小巷,无一不收藏者岁月的痕迹、生活中的故事。 同样,也收藏了许多扑朔迷离的传说。 踏上圆拱形的小桥,祖宅便在不远处了。 “抓住他!” 前方远远传来一声怒喝,话音未落,洛清禾一行人面前迎来一个跌跌撞撞奔跑的男人,神色慌张,他怀中还似乎紧紧抱着什么东西。 男人时不时地回头往后看,生怕被抓住。 初赫缇见状闪身上前,挡在她二人身前做出保护姿态。 “小姐?”他低声询问洛潇潇意见。 洛潇潇在初赫缇背后随意扫了一眼马上要撞到她身前的人,懒散道:“还是别管闲事了,谁知道这中间有什么纠葛。” “是。”初赫缇低声回答,只是仍目光警惕地看向你追我赶的一行人,生怕有什么闪失冲撞到自家小姐。 洛清禾拉开妹妹到一旁,准备侧身过去。 她也不欲沾染闲事,此行来霞栖镇,不仅单单去接陈伯... 电光火石间,跌跌撞撞奔跑的男人飞驰到桥上与她们擦身而过,洛清禾姐妹二人同时一惊,瞳孔缓缓放大—— 洛清禾注意到男人怀中抱着的一角露出来,是一件古董——珐琅彩器。她的心犹如被一记猛锤狠砸,咯噔一下。 她从小便在洛家见识过无数奇珍异宝,眼光毒辣,因此绝不可能认错! 父亲生前最喜欢的一件藏品,在几月前从洛家丢失以后,二伯和她一直在派人寻找,可惜杳无音讯。如今,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以一种最不可思议的方式与它偶遇! 不管这世上有没有两件相同的珐琅彩器,即使与洛家那件一模一样,她也要不惜一切代价调查清楚,更遑论,她根本就不相信如此独特的稀世珍宝会有第二件。 洛潇潇看清从远处飞奔而来男人的面庞,一怔,紧接着一股无名邪火在心中熊熊燃烧——赵亚!竟然是他! 养父母家那个傻东西,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她可没忘记从前在赵家,在赵氏夫妇手底下讨生活时猪狗不如般的日子,自然,也没有忘记他们从小就智力有问题的傻儿子赵亚。 她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之色,还没来得及好好报答养父母呢,这个蠢货竟然自己找上门来?哼哼,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来人!拦住他!” 洛清禾与洛潇潇同时开口高声大喊,话音未落,二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惊诧不已。 风驰电掣间,初赫缇一个扫堂腿,瞬间将马上掠过她们的男人掀翻在地。男人猝不及防,怀中紧抱着的古董脱手而飞,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冲着河面飞去—— 桥下便是霞栖河,虽说这里是四季如春的小镇,可毕竟是冬日的河水,又能温和到哪里去? 洛清禾瞳孔猛地放大,行动比思考更先一步,三下五除二地直接迈步飞扑而上,紧紧搂住珐琅彩器—— 掉入刺骨的河中之前,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幸好,她护住了父亲最钟爱的古董。 洛清禾落水了,打出一个重重的水花。 冬季的衣服又厚又重,此时全部浸湿了水,拖得她全身似有千斤重,伴随着刺骨的寒意,密密麻麻地扎向她全身。她呛了好几口水,不幸的是她还没有学会游泳,上次差点被溺死的窒息感又涌了上来,心里翻腾出一股深深的惧意,手上扑腾的动作更慢了几分。 稍不留神之间,她又喝了好几口河水。 一切皆发生在瞬息之间,就在洛潇潇准备往下跳时,不知从何处出现的男人扒了上衣,径直冲阿姐落水的地方飞扑。 显然他水性极好,如同一条灵活的鱼。 他紧紧揽过洛清禾的腰,往岸边游去。 “古董...”洛清禾口齿不清地小声说道。她呛了好几口水,含糊之际仍然不忘拼命救来的宝贝。 她即将昏迷之际,搂着她的人忽道:“放心。”听到男人最后一句话,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把洛清禾放回岸边之后,洛家的人纷纷涌上来,而他则又折返回去,替她把珐琅彩器捡回来。 眼见那人上岸,洛潇潇警惕地打量他:不同于黄种人的瞳色,他的眼睛竟然是淡蓝色的。不过很漂亮,深邃幽蓝如深夜的大海。她暗自纳罕,男人也喜欢戴美瞳么? 跟令她感到诧异的是,他留着及肩的长发,再加上他精致的五官,特别是那双带长睫毛的桃花眼,更使他徒增几分雌雄莫辨的意味。 再往下看去,刚出水的肌肉结实紧绷... “咳。”男人咳了一声,洛潇潇倏地回神。 她命人将洛清禾送往最近的医院后,对他展颜一笑:“多谢恩人救我姐姐!” 面前的男人还未回话,他身后的人犹豫道:“少爷,贼已经被他们抓住了,您看...” 这个“他们”显然就是洛家的人咯。 嚯?洛潇潇挑眉,原来他们就是要抓赵亚的人。 她低眉思索一番,漂亮的眼眸转了转:“既然是他偷了你的东西,我们的人又凑巧把他逮住了,现在就交给你,任由你们处置。” 语罢,洛潇潇对身后立着的初赫缇使眼色,初赫缇心领神会。 她面前的男人点头示意。 只见他迅速拿毛巾随意擦了擦身子,套上外衣欲走。洛潇潇小跑两步拦在他身前:“请问恩人名讳?等阿姐好了,我们一同上门道谢。” 他拱手:“沈序淮。” 语毕,转身离去。 他的手下极有眼色,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洛潇潇。 洛潇潇垂眸一瞥,沈序淮,沈氏集团董事长。 “阿缇,找人跟上他们。注意点,别被发现了。” “是,已经吩咐下去了。” 洛潇潇扬起嘴角,眼底意味不明。 * 裴江知竭力搜寻附近可用的工具,无奈,斜壁上除了几颗半死不活的小草,向外横生的荆棘以外,就只有他腰身上的藤曼了。 “真倒霉!”他咬牙切齿地说,“绪云,你在下面别动,等我想办法下去!” 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后脑勺,目光环顾四周一圈后,他把视线锁定在腰间的藤曼上。 实在没有办法了,将就着用吧,剩下的就看他命大不大了。 若是他命大,那他就不该绝于此。出去后,害他的人就该去死了。 裴江知再一次感谢曾经背着老爷子去玩极限运动的自己,在俱乐部练得一身攀岩的好本领。他苦笑,如若不然,现在玩完的就是他自己了。 用力拽了拽藤曼,倒是意料之外的结实。心下打定主意,伸脚用力踹了踹斜立在崖壁上的树枝,勉强能用。 把藤曼绕上去之后,瞄准几个踩落点。 他深吸一口气,纵使他平日里再放荡不羁,可这到底涉及到他的生死,还是小紧张了一把。 他提起步子,浑身肌肉紧绷,注意力高度集中—— 一步、又一步。 在离谷底还有两三人高的距离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猴子正往裴江知系藤曼的树枝上爬去... 裴江知全神贯注于脚下的峭壁,自然没留意到。 绪云一直紧盯着裴江知的一举一动,见状,他急切地催促道:“老大!快点!有野猴子——” 喊叫声在空荡荡的山谷中漾出好几波回音,经久不绝。 裴江知一凛,真是倒霉到家了! 他脚下加快速度,然而此时,野猴子刚攀上树枝—— 脆弱的树枝再不堪承受一丝一毫的重量,毫无意外的,断了。 裴江知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忽然滞了一瞬。 /134/134399/31535193.html 第十二章 咒 小院里瓦楞上的雪渐渐化了,现下正是滴寒露的时候。 洛潇潇伸手将檐楹上面的符纸摘下来,微微泛白卷边的红条纸冷寂的在阶下垂着。 “...奇怪,这是符纸?” 以前去寺庙的时候见过这种东西,也只有寺庙里才有了。可是二伯把它贴客栈里做什么? 洛潇潇刚欲去找姐姐,这边洛清禾就大叫着扑过来—— “啊——拿开拿开!我不喝!” 她被洛清禾乍然间的扑过来的后冲力撞得踉跄了好几步,稳下身形,抬目望去,二伯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水向他们缓步走来。 她觑一眼身后的洛清禾,又看看面前不容置疑的二伯。 “阿姐,喝什么啊?” “潇潇,别理她!”洛云生板起脸,从鼻腔里哼出几个字,“来,我的小侄女喝。” 她连忙从二伯手中接过水。 不对,定睛一看,似乎是一碗姜茶? 她看了眼仍旧躲在身后的洛清禾,无奈笑着对二伯道谢:“谢谢二伯!” 她知道洛清禾最深恶痛绝之一的便是姜茶,那年她发烧,也是死活不肯喝一口。洛父忙于工作,医生开完药之后也走了,洛家只剩她心急如焚,却也没任何办法。 最后她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点点把姜茶灌进她嘴里的。 洛潇潇接过碗,一鼓作气大口喝完了。 真难喝啊。她忍住一股恶寒,对身后的洛清禾使出激将法:“我英勇无双的阿姐,竟然连姜茶都不敢喝。” “少来这套!没用!” “真是的,像个小孩似的,喝个姜茶还要劝你。”洛潇潇对二伯眨眨眼睛,假意把碗归还,“不害臊。” “咱们马上就该走了,不喝就不喝!” 洛清禾从她身后探出半个头来,面上如同苦瓜皱成一团,磨磨蹭蹭地接过姜茶,不情不愿地一饮而尽。 灌下煮的酽酽地姜茶,随着辣烫喉咙的汤水,她的脸上也熏上一层烟霞。 胃里暖洋洋的。 洛清禾一时失语,难喝不假,喝下去后浑身涌出的暖意也不假。 一旁在廊庑下坐着的洛云生,用拐杖点点地:“好了,我已经跟陈伯等旧友打过招呼了,你们啊,该走了。” 洛清禾闻言,看着二伯佝偻的脊背,略微红了眼眶。 离别总是伤感的,但每次分离都意味着另一次相聚。 纵然有万般不舍,她还是得自己面对属于自己的征途。 “二伯,多保重。”洛清禾闷声说道,“等我下次来看你。” 洛云生故意别过身去,看屋檐下的冰锥,看庭中的石桌,看院中的矮松,就是不看她:“嗯,走吧。” 他也有诸多不舍。多年未见的侄女只与他短短相聚几天,便又要离他而去了。这明月客栈啊,显得更冷清了。 他缓缓移过视线,看向檐楹上的符纸...不对,他面色一变,有人把符纸撕下来了。 积年的符纸被撕下后,在窗棱上弥留的纸印却没有消失。 他缓声问道:“禾禾,潇潇,你们谁看见楹上的符纸了吗?” 洛清禾一脸茫然地对上二伯的视线,那是什么东西? 他心下有数,再看向洛潇潇时带了几分责备之意:“潇潇,二伯贴的东西,你不要乱动。” 洛潇潇纳罕道:“二伯,我看那纸又脏又旧,而且好像摇摇欲坠,风一吹感觉就能吹跑。忍不住就摘下来了...” “什么?你说它...摇摇欲坠?” 不应该,那是他昨天亲手贴上去的。 除非... 洛清禾发现二伯凝重的面色,更是不解:“二伯,符纸有什么说法吗?” 洛云生敛了情绪,面色如常地走到内屋,拿出一摞洒金梅花笺,和声对她们说道:“快过年了,这是二伯用来祈福的。随便摘了,不吉利。” 洛清禾瞟了一眼笺,上面的“福”字宛转清逸,活灵活现。 他在纸的背面粘上些许糨糊,重新贴上原来的地方。 洛潇潇有些半信半疑,这个纸的颜色似乎跟她刚刚撕下来的颜色不大对。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是纸的批次不同,生产出来的颜色也略有差别吧。 洛云生看了看眼前的两个侄女,目光中透露出无限的不舍之意,对上洛清禾,又有一种轻怜痛惜之意。 “走吧,车来了。” 没人看见的角落,风一吹,刚才被紧紧粘上檐楹的符纸又掉落在地。 * “阿姐,你有没有感觉二伯看你的眼神更...哎呀,不知道怎么说。” 洛清禾敲敲妹妹脑门:“说什么呢!二伯对咱们一视同仁。” 洛潇潇甫一上车,全身栽倒在她怀里,伸出双臂紧紧搂着她,满不在乎地说:“可是,我就是觉得二伯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嘛...” 她沉吟半天,电光火石之间脑中灵光乍现:“哦!就像看一个马上就要死的人!” 洛清禾面色古怪,伸手狠狠挠她痒痒:“说什么呢你!我好端端的里在这儿呢!别咒你姐!” 洛潇潇东躲西藏,最后躲闪不及只能接连求饶。 “好啦哈哈,我错了嘛阿姐。” “但是!”洛潇潇一拍脑门,“阿姐,你忘记问二伯关于那本奇怪的书了。” “对哦...” 一想到那本写有自己名字的怪书,总是没由头忍不住的心慌。 “没事儿,等咱们到了祖宅,给二伯报平安的时候找个机会问问就是了。” * 不知名的杂树和荆棘在道路两旁的半山腰上古怪地站立着,清风吹过,几片残叶飘堕,在空中盘旋摇曳着,更添一丝萧瑟阴森。 裴江知蹙了蹙眉心,沉声问:“绪云,你当真看清了?” 他知道绪云不会无缘无故开这种国际玩笑。绪云从小虽没怎么出过远门冒险,可他却极爱看各类杂书,涉及的领域非常广泛。 书中自有黄金屋,古人诚不欺他。 绪云紧握着安全带,咽了一口口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之前我们交换位置之后,我坐在副驾驶上的时候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你极力甩脱它们,可能没瞧到。”他瑟缩了一下,“我透过后视镜发现,第一辆别克的驾驶位上没有人。” “起初我以为我看错了,毕竟浓雾层层叠叠,搅乱人的视线,但是。” 绪云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早就准备好在's'型拐弯时拍下它们,这次,我仔仔细细又辨认照片,不出我所料,车上依旧是空无一人。” 满山满谷乳白色的雾气,那样的深,那样的浓。 裴江知头皮发麻:“你可别吓哥们...妈的!”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鬼也来杀我?我有这么人憎鬼厌吗我?” “下次,该不会就是鬼打墙吧?”他随意调笑着。 从前听到灵异事件不少,什么鬼打墙,鬼压床,只是从没亲身经历过。说实在的,他不怕,甚至还颇感兴趣,只是太纳闷了点。 这鬼,究竟是他太背了招来的,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显然,他心里更偏向于后一种。 这倒有意思了,不就是去趟蓉城看看矿山么?咳咳,看完了,顺便动手...看来传闻果然不假!城的山里,应有大秘密。 连阴兵都派来了,对方真是好大的手笔! 究竟是谁千方百计阻他?是支系,还是... 他眼中涌起浓厚的兴趣,如此说来,这趟蓉城他是非去不可了。 太阳划过地平线,天地间抹去了最后一道余晖。 深夜的山野,寂静阴森,一轮弯月孤零零地挂在漆漆夜空。几颗遥远的孤星,偶尔闪出清冷的幽光,忽隐忽现明灭不定。 空气中温度骤降。 绪云裹紧身上的棉袄,歪头靠在透出缕缕凉风的玻璃窗边。 “老大,你怕吗?” 裴江知把视线从前方路况挪到绪云身上,抬手打开车内空调:“怕?” 他嗤笑一声:“从小到大,你见我怕过谁?” “绪云,说起来,这次跟我出来,倒是委屈了你。看看这,又是阴兵又是飙车的——” “老大,我不怕。” 绪云目光坚定地望向专心致志开车的裴江知:“我本来就有跟老大出来长见识的想法,更何况,我相信老大会保护好我。” 裴江知勾唇,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他笑眯眯的,刚要开口,猝然被绪云大吼着打断。 “老大小心——” 猝不及防之间,刚才还平坦的,可以一望到尽头的山路,猛然间也出现了一个湍急的s型大拐弯! “艹!”裴江知面色骤变,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反应迅速,用力把住方向,接连猛踩刹车。可是脚下都快踩出火星子了,车仍然以原来的速度直愣愣地向前冲去,速度不减,甚至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糟糕! “绪云,刹车失灵了!” * 裴江知忽觉一阵天旋地转,连人带车直直地向山谷底下滚去,如同之前被他甩下的两辆别克。 再次醒来时,周遭静谧无比。 他揉了揉剧烈疼痛的后脑勺,发现自己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躺”着——双腿交叉着倒挂在山崖斜翘而出的枝桠上,不知从何冒出的藤曼虚虚环住他的腰,小半个身子歪依在突出的石台上。 只要他再往前动一点,立刻就会摔死。 一阵冷汗冒上来,他顾不得全身的剧痛,大吼:“绪云——” 半晌,没有人回应。 他心中咯噔一跳,小心翼翼的尝试起身,四周一片漆黑,只余寒风猎猎的呼啸声。 裴江知不甘心,他失信了,他没能保护好绪云。 “绪云,你在哪——”怀抱着一丝希冀,他再次在阴森幽静半山谷中大声寻人。 话音未落,从谷底缥缥缈渺传来一道回音:“老大——” /134/134399/31535192.html 十一章 诡异 洛清禾略一思索,一个成型的计划乍然浮现脑中。 如此这般,斟酌着将鬼点子一五一十说给洛潇潇后,她面色逐渐由疑惑转为惊奇再到古怪,末了,瞳孔渐渐放大,眉心狠狠一跳。 她强忍着笑意:“阿姐,从前你处处让着我,我只当你是个脾气好的软柿子。” “却没想到,你要是真有心整起人来,这么可怕,这么...有意思。” 她浑身打了个颤,一阵恶寒袭来,鸡皮疙瘩掉一地。 洛潇潇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话锋一转,语气雀跃道:“不过,我还真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洛清禾神秘地朝妹妹挑眉一笑:“到时候,注意配合。” 洛潇潇点点头,活动一下久坐的身体,却发现二伯在炉壁一侧阖着眼睛,神情安详,嘴角还挂着浅淡的笑意。 “嘘!”她伸出手指在唇前比划,轻声道:“二伯睡着啦——” “毯子呢?”她张大嘴巴,用口型无声问洛清禾。 洛清禾心领神会,目光扫视一圈后,拿起小毛毯蹑手蹑脚地去给二伯盖上。 洛清禾在心底叹息,二伯上了年纪,精神头也不如以前好了,现在更是嗜睡。 被爱和爱人是同样的幸福,而一旦得到它,就足够受用一辈子。在家世突逢变故、历经人情冷暖后,她更能理解这句话的弥足珍贵之处。 这些年,她的亲人一个个逐渐离她而去,而失去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现在,她必须得好好珍惜真心待她的亲人。 早已过了可以任性地躲在亲人背后无忧无虑的年纪了,以前是她不懂事,才使洛家横遭祸患... 视线略过洛云生眼尾深深的鱼尾纹,鬓角几分花白的银发,即便二伯保养的再好,可岁月依然在他的面庞上刻下深痕,挥不去,抹不掉。 洛清禾的目光笃定,如今,她必须要扛起肩上的责任,无论是为父报仇,还是重掌洛家。 就由她来,将当初躲在身后的亲人们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吧。 “嘭——” 一本书从洛云生怀中滑落地上,掉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洛清禾心头一跳,生怕吵醒了二伯。睨着他似乎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动作缓慢地躬身去捡掉落在地上的书。 咒。 霎然间一个字眼跳进她眼中,洛清禾心生古怪。 二伯这把年纪了也喜欢看这种小说么? 她轻柔地捡起,书的分量可不轻。书封简简单单,不过却是黑底白字,书页右下角层层蜷曲,可见此书的主人经常翻看它。 心生好奇,翻开泛黄的扉页,书肯定不是近几年的东西了。 只见上面赫然三个龙飞凤舞凌厉的钢笔字:错勾咒—— 怪了,这是二伯的字,她认得。 错勾咒是什么? 错勾咒后面的又是什么? 似乎还有一些字。她瞪大眼睛,想要仔细辨认,可无奈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一团黑黢黢的墨水将它盖得严严实实。 倏地,她发现书页右下角微不起眼的位置上,有两个字: 清禾。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正欲再往后再翻,门口传来小夕的叩门声:“小姐!你的锅——” 对哦!她来之前在厨房亲手炖了银耳粥,想着走之前为二伯做最后一顿,特意嘱咐不许家政阿姨帮忙,因而拜托小夕帮她看着点火候。 洛清禾心口狂跳,莫名出现了做坏事被抓包的伤感。 慌不迭间,手中的书差点又掉地上。 三两步跨向门边,她捂住小夕的嘴,“傻妞!小点声,二伯睡着了。” 她转身对妹妹招招手,做口型,“走吧。” 屋内的暖气跟她跑走部分,避免二伯受冻,她快速阖上门。 洛潇潇:“阿姐,你在二伯身边捡到的书是什么呀?” “看这么久,我都不好意思打扰你。” 洛清禾沉默一会,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那本书觉得很古怪,竟然叫《咒》。” “什么奇怪的名字...”洛潇潇嘟囔道,“哎呀,不管了,等二伯醒来问问他就好啦!” 洛清禾仍旧低头思索,她隐隐感觉不安。上了年头的旧书,诡异的书名,扉页她的名字,还有来自心底深处的不安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呦!”洛清禾惊叫出声,“潇潇,你干嘛?” 洛潇潇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我再不拉着点你,你就撞柱子上啦!” 女孩们吵闹的声音随着脚步声渐渐一同远去。 然而屋内,一直假寐的洛云生缓缓睁开双眼,唇角浅淡的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浓重的、化不开的深意。 幸好。 洛云生面色阴沉地抚了抚胸口。 他一时疏忽,幸好没叫那孩子瞧见。 * 裴江知几分邪性上头,他眼中闪过狠戾之色,肾上腺素飙升,油门直猛的一脚踩到底—— 很好,与身后两车拉开了些许距离,不再像之前紧咬屁股后面穷追不舍了。 他神逼戾,目光中尽是凛然和凶狠。双手紧抓方向盘,视线在前方雾气腾升的山路,与旁侧左右夹击的别克来回比对,同时不忘飞快地观察周围地形。 他对旁边的绪云狂妄道:“兄弟,带你见识见识速度与激情?” 绪云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从小到大唯一一次出的远门还是离家三十里地之外的姨姥姥家。 他脸色发白,浑身抖个不停,颤着声结结巴巴道:“老老大....我想活着回去...呜...” 说道最后,声音因为过于恐惧而失声。 “放心吧!安全带系好!”他一掀眼皮,敛了讽笑,“有我在,你想死都难。” 他现在倒还真庆幸前几年瞒着家里的老头子偷偷参加了个极限运动俱乐部,也亏得如此,他把各个刺激又要命的极限活动都玩了个遍,什么跳伞,攀岩,跑酷,差不离样样精通。 说起来,弯道赛车可太没技术含量了,还是翼装飞行更刺激。 他勾唇,下回,这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腌臜玩意该不会也要跟他比一比翼装飞行? 语毕,车上的远光灯照耀出不远的前方,出现一条“s”形的急拐弯。 裴江知心底的笑意简直要荡漾到脸上去了:“天助我也。” 故意放慢车速,引得后方两辆车跟上来。目光死死盯着后视镜,他的脚始终在油门上方虚虚悬着,只稍瞄准时机,就能把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甩下山崖喂了野狗。 体验了一把极速飞车的绪云面色愈发惨白,他翕动了下嘴唇,声音恍若蚊蝇:“....老大,我怎么觉得这车不太对劲啊?” “什么?”裴江知一心留意最佳时机,有些听不清。 哈!来了。 在三辆车紧挨得极近之际,裴江知猛地踩向脚底的油门,犹如急速脱弓的箭矢,扬起滚滚尾气,烟雾缭绕,一溜烟窜向后半段“s”型山路。 望向后视镜,两辆别克刹车不及,不出意料地相撞,钢铁撞击发出了聒耳的巨大噪音。 不过在此时的裴江知看来,真是悦耳极了。 两车一同冲破公路的安全围栏,伴随着滚滚浓烟往谷底冲去。 山路前后路段静谧无人,裴江知把车停靠在路边。 他下车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夹杂着汽油燃烧后的焦煤味。舒适地伸了一个懒腰,向前走进观摩自己创造出的作品,真是满意极了。 啧啧,这么深的山谷,自求多福吧。 他提起步子向副驾驶走去,屈起指节,敲敲玻璃:“绪云,吓傻啦?” 车内并没有人回应他。 裴江知剑眉微拧,伸出大手便把车门拉开:“真吓傻了?不会说话了?” 他松一口气,解决完麻烦后只顾着下车欣赏去了,还好这小子看着没磕着碰着,不然绪禹为了这宝贝弟弟该削他了。 “看什么呢?”裴江知见他仍旧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于是 便也侧头凑上前看。 啧,他咂舌。 这不是刚刚甩掉的跟屁虫嘛,有什么好看的? “绪云,你小子拍那些玩意儿干嘛?”裴江知伸出手拍拍他脑袋,不摸就算了,这一摸可不得了—— 绪云的头上皆是冷汗,不知道是被惊的,还是被吓的。 裴江知纳闷道:绪云,你到底怎么...” 话还没说完,绪云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双眼瞳孔猛然剧烈地收缩,突然抬起死死盯住照片的眼珠,转而直勾勾地看着裴江知:“老大,快走!” 他的嘴唇泛白,呼吸沉重而急促,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 裴江知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摸上他额头。中邪了? 绪云一把打掉他的手,急促而焦躁地大吼:“快走啊!” 裴江知心下砰砰直跳,绪云这样子不像中邪,更像发现了什么东西。 他舔舔发干的嘴唇,攥起微微汗湿的掌心,三步并作两步迈上驾驶位,发动油门,“轰——”的一声绝尘而去。 裴江知边开车,边瞅着绪云。 绪云眉头还是紧皱,两只大手不知该放在哪里,一会儿搓手,一会儿捏成拳头,目光透露出的焦躁不安也感染了在侧的裴江知。 “我说你小子,到底怎么了?”他的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烦意。 绪云缓缓把头扭向他,目光呆滞地说:“老大,那两辆车绝对有问题。” 裴江知心口一炸,绪云这小子胆子虽然小,可论起周围的兄弟们没,有人比他读的书更多,知道的更多。 他声音紧了紧:“怎么说?” “因为车上,一个人都没有。” /134/134399/31535191.html 第十章 是谁害他?! 正值隆冬,寒风肆虐,万物显得落寞而萧条,枯荣的草儿瑟瑟地在寒风中抖动,然而满山的松树却骄傲地以它生命的绿色同寒冬抗衡。 裴江知望窗外青山隐隐,吴淞沆砀,脑中浮现的却是离别时洛清禾在他车后用力挥手道别的模样。 空中飘着雪花,小小的白羽毛,又像吹落的梨花瓣,零零散散地往她面上、肩头扑去。回望时,洛清禾那双盈盈秋水般的明眸倒映着冷冽的天光,似一方染了雪霜的玉,在他心中仿佛荡起了一圈涟漪。 裴江知抬眼看望天边,这云的模样也染上了她的笑意。 他摸摸下巴,思绪又飘到洛清禾身上。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下卧蚕会更明显些,透出眼里蔫坏又狡黠的情绪,像极了一只涉世未深的狡狐。 纯真又黠慧。 绪云的声音隔着轰隆的噪音从前方模糊飘来:“老大。” 裴江知的视线又飘到了脖颈上的围巾,走前竟然忘还给她了。 没发觉时倒也寻常,可他此时却觉得脖颈处伴随着洛清禾的温馥,传来一片酥麻痒意,忍不住伸出手拨弄几下。 “老大!”得不到回应的绪云猛地拔高音量。 裴江知笑意浅淡地抚着围巾,乍然被他一吓,险些跳起来撞到车顶。 他有些恼羞成怒:“叫什么呢!没聋。” 绪云是从小跟他一起玩到大的兄弟,人不坏,就是有点缺心眼儿。 绪云挠挠头,委屈道:“可是我之前已经叫过你一次了。” 裴江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怎么了?” “老爷说安排了一批人去蓉城接应你,让你到了蓉城以后给他回电。” 他补充:“老爷说此行凶险,务必安全为先。还有,不可与支系起冲突。” 裴江知一哂:“知道了。” 不要起冲突?这可由不得我。得看看支系那帮子会不会做人不是? 要是他们再不知死活地来撞枪口,哼哼... 不知什么时候,四周渐渐起了浓雾,银灰色的云块在天空中奔腾驰骋,寒流滚滚,正酝酿着一场大雪,窗外呈着一种混沌沌的气象。 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卒然间,车身猛地剧烈一晃,在路上打出一个“s”型。 刺耳的刹车声划过耳膜—— 裴江知一把抓住车扶手,迅速稳住身形,神色一凛。 他厉声喝道:“什么情况?” “有人故意别车!”绪云在驾驶座惊慌失措地大喊,“老大——” 裴江知翻身向后看去,浓雾中果然有两辆别克在车后穷追不舍,从左右两侧后方欲成夹击包围之势。 看样子似乎想把他们挤下公路。 可这盘山公路底下就是万丈深渊,浓雾从山谷袅袅升起,一眼望不到底。 这分明就是想至他于死地! 他低声咒骂了句,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精光:“上赶着找死?” 飞速把手伸到前座底下摸索一番,习惯性地想掏家伙——“操!” 没有!又忘了这不是在加格纳! 两道剑眉深深蹙起,他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绪云,车上有没有备家伙什?” 绪云刚要开口回答,可此时位于左后方的红别克猛然间向他们撞来。 他紧张到汗湿的双手紧紧把住方向盘,目光紧盯后视镜,脚在刹车和油门间飞速变换。 咽了咽口水,他的心突突直跳,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似的,声音因为过于惶急而变了调:“...没有啊!” 他的手开始不听使唤了,在不停抖着:“老大,我不行了....!” 车在升腾的浓雾中左闪右避,刹车声阵阵传来,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哪怕裴江知用力抓住扶手,竭力稳住身形,可还免不了身躯左摇右摆。 这种时候,绝不适合让毫无经验的绪云掌舵。 裴江知厉声高喊道:“准备一下,换我来开!” 这次出门他带了面对这些险情毫无阅历的绪云,真是一大失策!若不是他哥绪禹上次在缅的行动中不慎伤到手臂正在养伤,他亦不愿带绪云出来冒险。 裴江知跨起长腿,见缝插针地找准时机与绪云对换座位。 甫一落座,他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这小子还算和他有默契。 换做是他来开—— 裴江知的眼中布满了火种,瞬间被点燃。兴奋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倾泻开来:“要玩是吧?爷陪你们好好玩!” 他勾勾唇,透露出自己都未察觉的几分邪气。 * “阿姐,咱们什么时候回洛家?” 洛清禾伸手捻了捻落到手中的雪花,面无表情道:“不急。” “回之前,我们必得周密准备一番,不然怎么能对得起张译的苦心孤诣?” 洛清禾拉住洛潇潇的手,“走,去问问二伯父手下还有没有可用的人。” “可用的人么?”洛云生躬身往炉壁中添了几块煤炭,“禾禾,你还记得陈伯吗?” 洛清禾紧挨着洛潇潇在炉壁另一侧坐下,炉火的光晕映着她一弯粉颈的弧度泄在窗子上,与外面的别角晚水相投。 “可是陈伯不是早就...” 在二伯离开洛家以后,一向忠心于二伯的陈伯不是也随着就走了么? “没有,当初我离开洛家之后,你父亲为了照顾给洛家操劳半辈子的陈伯,把他安排去了洛氏祖宅做管家。” 洛潇潇熟稔地与洛清禾十指交扣:“阿姐,陈伯是谁?” “可以信任的人。”洛清禾抚了抚妹妹的头,柔声道,“陈伯自小看着我长大,一心向着洛家,可惜在二伯走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洛清禾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他对我们洛家小辈的疼爱不亚于二伯。记得小时候我总是调皮捣蛋,每次在被父亲胖揍之前,陈伯总是会护着我。” “你呀!”洛云生刮刮她的鼻尖,“从小就无法无天的泼性子,一大半就是陈伯给惯的!” 洛清禾浅浅笑着,“把张译踹走之后,洛家少不得需要管事的人,也只有陈伯可以让我信任了。” “那么我回洛家之前,先去拜访陈伯。” 洛清禾漂亮的眼眸一动,心随意转—— “二伯,你就没有想过重新回洛家吗?毕竟爷爷他...” “禾禾,有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洛云生云淡风轻地打断她,“洛家新一代,有你和潇潇,还有清逸就够了。二伯已经老啦。 借着此番,刚好给你们历练的一次机会了。有什么难处,再给二伯说!” 洛清禾眼神一暗,虽明知二伯不愿提及往事,她还是壮着胆子尝试一番.... 洛潇潇不解,但她察觉到突然凝滞的气氛,没有开口询问,只是用疑惑的眼神望了望洛清禾。 两人四目相对,洛清禾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背,示意她少安毋躁。 “那...好吧。”洛清禾噤了声。 “你别看张译那小子目前把控着洛家上下,我估摸着呀,大多都是见风使舵的人。”洛云生话锋一转,“你父亲和我的一些旧部,待会我会列一份名单给你,上面的人你尽可去用,都是对洛家忠心不二的人。” “洛家如今的宅子,还有很多暗室和密道,我找找地图,一并给你。” 洛潇潇挑眉,微微讶异,她也不知洛家宅子还有这番玄机。 洛清禾原本有些飘忽不定的心,被二伯沉着缓慢的嗓音安抚下来。她眼中微微湿润:“谢谢二伯...”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洛云生吹胡子瞪眼,作势要敲她脑门。 “好啦好啦!”洛潇潇抱住往她身后躲的洛清禾,正色分析道,“首先,我们有张译转移财产的证据,光是这一条,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其次,我们在二伯处得到陈伯等人的消息,可以在局势稳定之后接管洛家。再然后呢。” 洛潇潇得意地往身旁靠去,“就是我,我知道张译这些日子来,他的心腹都有谁,他窃取的洛家古董都藏哪儿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不说全了解,十有八九是没问题了!” 洛清禾看她骄傲的小神态,忍俊不禁。 “只一点,他的幕后之人我始终没办法探听到。”洛潇潇叹了口气。 “这好办,交给阿姐了。”洛清禾狡黠地对妹妹眨眨眼睛。 “阿姐,咱们就这么简单的杀回洛家拿出证据,把张译送进去蹲几年岂不是太便宜他?” 洛清禾闻言,啼笑皆非道:“傻妹妹,这怎么可能。” “他欠我的,我必要他连本带利、十倍百倍地奉还。”洛清禾挽起胸前一缕青丝,慢悠悠地搅动着。 洛潇潇眉眼一弯,笑意盈盈:“甚好。” “张译那边,你觉得除了幕后之人,他的帮手还有谁?”洛清禾问。 洛潇潇沉吟:“在我看,应该没了。张译那个人,刻薄寡恩,精明又自私。我还真的没有见过他和谁走的比较近,他也没什么朋友。” “如此说来,倒好办。” “阿姐,我又忍不住说你了,你当初是不是猪油蒙了心啊?不然怎么会看上那个蠢货。”洛潇潇低声不满道。 “哼!你怎么跟裴江知一样,又往阿姐心口戳刀子是不是!”洛清禾佯怒。 “好啦阿姐,我错了嘛...”洛潇潇声音越来越低,“但是!” 她嘀咕着:“但是阿姐,那个裴江知我看着也不是什么好人。” 洛清禾失笑道:“你这丫头,看谁都不像好人。” “本来就是!”洛潇潇紧紧搂住洛清禾的胳膊,略带娇蛮地说,“谁都别想抢走我的阿姐。” “咱们明天就出发,先去洛家祖宅拜访陈伯。”洛清禾顿了顿,“祖宅在鎏年市,之后回洛家的途中倒是经过蓉城。咱们在蓉城稍作休整一下,我落了东西在蓉城别院。” “好,都听阿姐的。”洛潇潇埋首在洛清禾怀里,闷声道。 “说起来,”洛清禾把妹妹从怀里捞出来,“你从洛家出来找我,张译就没有起疑心?” “他啊?”洛潇潇嗤笑着,“他以为我出来帮他抓人了。” “抓人?” 洛潇潇深深望她一眼,牵起嘴角:“就是你啊!傻!你忘了张译派出那么多人一路拦截你了嘛!” 洛清禾歪头想想,脑中灵光一闪。 她一弯唇,狡黠道:“潇潇,我有个好主意——” /134/134399/31535190.html 第九章 离别 “张译出门了?” 洛潇潇懒洋洋倚在贵妃榻上,漠然问向距离她三尺之外的初赫缇,“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清冽的声调,仿佛珠玉落地,不带任何情绪。 “行了,把不相干的人都清干净,退下吧。”洛潇潇起身理了理云肩,慢条斯理地说道,“看好房门,有动静第一时间告诉我。” 千载难逢的好时机,难得张译不在。 张译这厮也不算蠢到家了,虽然他平时待她极好,可是一旦事关要事,要么随便找个借口把她打发了,要么就在她面前避而不谈。 既如此,留在他身边的目的又何在? 她穿过洛家清幽古朴的庭院,径直向张译的卧室走去。 推开门,一阵苏荷香燃尽的余香扑鼻而来。她目光随意略过屋内陈设,发现房内一应物品归纳齐整,有条不紊。 倒是符合他这个人一丝不苟的作风。 漫无目的的目光定格在窗边的书桌上,那里摞着一塌厚厚的文件。书桌底下还零星散落着几张纸。 就是那了!洛潇潇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兀自按耐住激动的心跳。 快步上前,目光触及的一塌纸堆顶上却是无关紧要的文学评论。手指不甘心地依次向下快速翻动,始终都是些现代文学评论。 她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弯腰把地上的几张纸也捡起来。 这回倒不是些什么无聊的严肃文学,是张译亲手所写的——等等?张译为什么会在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姐姐的名字? 莫非他想继续对姐姐不利? 洛潇潇心中邪火逐渐上涌,双手飞快地拉开他书桌的每一个抽屉翻找有用的物件,惊怒之余不忘把纸张一一归回原位。 一边翻着,她的心渐渐下沉。 张译的柜子里全都是古今名著,诗词歌赋。 看来她当真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了么? 不,她不甘心。 她从地上猛地一起身,眼前突然一片发黑,猝不及防地往下摔,撞到了桌子的背面,发出“嘭——”的一声响。 “倒霉!”洛潇潇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后腰,低声骂道。 霎时,她脑中闪过一道白光,眼睛一亮,她知道了! 顾不得摔倒的痛楚,洛潇潇猫腰屈起指节叩了叩木桌背面。 果然暗藏玄机! 张译藏得这样深,哼哼,还不是被她找到了。 拉开暗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隐约透出一本厚厚的书的模样。 该不会又是一本文学著作?洛潇潇咬咬唇,心道,不应该吧? 犹豫一瞬,旋即伸手拿出——意料之外的是一本笔记本。 轻轻翻动第一页,清逸有力的钢笔字赫然写着:[12年9月16日,天气阴,心情糟糕。 今天我和清禾吵架了,她说她看见我课间的时候对别的女生笑了一下。可是我并不记得我似乎对谁笑过,她是不是太小心眼了点?唉,一会又要去哄她。 不如给她买一个最爱吃的栗子糕?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生我的气。] 洛潇潇一怔,这是他的日记本?看样子还是从学生时代开始的,时间跨度还挺大,怪不得这么厚一本。 她对这样涉及别人隐私的内容并不感兴趣,粗粗扫过几眼,迅速往后寻找关键内容。 估摸着张译快回来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越往后,似乎日期间隔的时间也越久。从最初的差不多一天一记,到三四天一记,现在成了一两个月一记。 有了!她眸光一闪。 [13年11月3日,天气多云,心情舒畅。 今天万事顺意,成功和...达成约定。愉悦至极,忍不住多酌几杯。] 洛潇潇低头思索,这个“和”字背后显然有人名,可是后来又被日记本的主人狠狠划去,她瞪大眼睛仔细辨认,但委实看不清。 不过这也算是不小的收获了。她接着往下看去。 [13年11月30日,天气阴。 洛清禾求我帮她找洛清逸,笑话,怎么可能?他好不容易把洛清逸弄走了。只有洛清逸不在,我才有可能] 洛潇潇心头不快,这人没写完就停笔了。才有可能什么? [13年12月7日,天气晴。 洛清禾究竟是从哪弄来的证据?按理来说,洛家都是我的人了,谁又能在我的手下给她递消息?前几天他又给我来电了,我没答应。会不会是他搞的鬼?] 看到这里,洛潇潇心头一震。这个“他”看来确凿是与张译合谋之人了。哥哥果然跟他脱不了关系,必须的尽快揪出这个“他”。 洛潇潇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接着往下看。 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初赫缇小声道:“小姐,张译回来了!” 这么快么?也对,她之前光是翻找就花了不少时间。 “知道了。”她高声回道,不忘把一切都回归原位,尽量使张译看不出破绽。 她对自己物归原位的本事可颇为自信,这都拜养父母所赐。 * 洛潇潇摊摊手:“就这么多了,再往后估计还能发现点什么,但张译提前回来了。” 在场的人要么满脸震惊,要么面色不愉,要么满腹心事,皆无人开腔。 “这么说,我们就得好好查查张译和幕后之人的关系了...”洛清禾的眼中闪过几分精光。 如果哥哥的失踪当真与张译和他背后主家有关,何不利用一番自作聪明的张译? 她低头思索一阵,计上心头。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些细节需要与洛潇潇商讨。 裴江知抽起一张餐巾纸,擦擦嘴角。他坏笑道:“洛清禾,这也算是半个'人才了',你不得好好跟他玩玩?” 洛清禾扭头对他粲然一笑:“不然呢?” 笑着笑着,眼底逐渐冷下来。 “当真不要我帮忙?”裴江知再次对她确认道。他怎么就那么不放心呢?洛清禾从小娇生惯养,看着也傻不愣登的,真的能把张译处理好么? “早说过了,这是我的家事,我自己来。” 洛清禾见他又想说什么,作势佯怒道:“裴江知——”拖着长长的尾音。 “好吧,真是怕了你。” “先不说他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洛清禾顺势夹了一筷子亲手做的粟饼,刚一入口,差点没忍住吐出来。 咸到发苦,舌头都要掉下来了。她悄悄吐吐舌头,连忙四处找水。 旁边的洛潇潇极自然熟稔地递上一瓶水,仿佛刚刚已经经历过一遍,已经有经验了。 她对妹妹讪讪一笑。 大家为了保护她为数不多的几次下厨时的自尊心,还真是拼了老命,都没有人吐槽她做的粟饼齁咸。 她都忍不住了。 洛潇潇挑眉斜睨她一眼,指指粟饼,又指指自己的嘴巴,摇摇头。 好像在说:我已经吃过这粟饼了,齁咸! “啊?小姐,他要去哪?”小夕从碗里抬起脑袋,疑惑地问。 “噢!”洛清禾拍拍脑袋,“忘记跟大家说了,裴江知家里有点事,所以他得走了。” 她撑着下巴,问裴江知:“什么时候走?” “就吃完这顿饭吧,时间不早了。” “这么快?”洛清禾一顿,嘟嘴道,“你我见面才几天,又走了。” 言语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不舍之意,恐怕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到。 “是有点急,不过没办法。” 裴江知敏锐地捕捉到她言外之意,笑着反问:“怎么,舍不得你裴哥哥?等我办完事再来找你。” 洛清禾抬起白嫩的手掌,对他比了个“1”的手势:“只有一点点!” “好,只有一点点。”裴江知的笑眼漆黑亮堂,好整以暇地把眼神凝在她脸上,像是要把她如今的模样深深刻在心里。 “别太想我哦!”他得瑟地冲洛清禾扬眉。 洛清禾向前走几步推了他一把,白眼道:“臭屁!” 其实自七年前一别,他如今也是第一次正式与她来往。这两天来,他发现她还有许多小时候的影子,未语人先笑;紧张时爱咬嘴唇;受了委屈就想找人哭诉…… 她也成长了些许,似乎与小时候那个事事都要依赖他的小女孩逐渐有了区别。 唉,她既然要亲自动手,那就先任由她去吧。大不了到时候再帮她收拾残局就是了。 念及此,他唇角微微荡起一抹清浅的笑意,梨涡里盛满了使人发醉的酒意一般。 此行重返蓉城再探矿脉,危险重重。不仅有裴氏支系的力量,更有业内各方势力,几路人马交织在一起,形势错综复杂。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似乎都对这一处的矿脉极为感兴趣。 当初要不是父亲亲自给他下命令,他可就会偷偷摸摸地来蓉城了。 正巧,省了他一番功夫,他也想知道这处矿脉究竟有什么稀世之处。 价值连城的矿脉他不是没见过,他也不相信这次从各方来的势力中没有人会稀罕一条普通的矿脉。 不过这些还是不告诉洛清禾为好,免得她担心。 裴江知起身收拾碗筷,洛清禾见状随他一起收拾残局。 小夕急忙道:“小姐,既然他快走了,你们就多说会话吧。这边我来就可以了。” 洛清禾与裴江知对视一眼。 “也好吧,那就拜托你了。” 洛潇潇低眉不语,眼中颇为不快。 “禾禾,送送小裴。”洛云生慈爱地看着裴江知,“忙完了记得再回来看看伯父。” “好。”裴江知乖巧地笑道,“下次晚辈不会空着手登门!” 洛云生笑骂:“你这小子,不空手也给我来!这时候倒客气起来了。” * 冬日午后的客栈里,静谧异常。瓦楞和滴水檐下凝结出参差透明的冰层,顺着仓黑的檐瓦垂挂而下,凌空凝出一根根尖锥似的冰柱来。 洛清禾揉揉被冻得绯红的双耳和鼻尖,她缩缩脖子,嘴里哈着白气,又搓搓双手。 她站在客栈门口望着裴江知往车上搬行李,娇嗔道:“那你什么时候办完事?还没来得及和你好好算账呢!” “放心吧,办完了就去找你。”裴江知笑笑,对她挥手,“回去吧,外面冷。” 裴江知坐在车里,上半身探出车窗外,冲她大喊:“我走了!” 洛清禾踮起脚尖,朝他的方向用力挥挥手臂:“一路平安——” /134/134399/31535189.html 第一章 重逢 东南密林的一条山路上,一辆普通的轿车正飞速疾驰。 “小姐,咱们这回真的能逃走么?我怕...” 小夕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柔软坚定的女声打断:“怕什么!咱们只管走就是了!大不了最后跟他拼一个鱼死网破,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将我怎样!” 小夕闻言抬头,紧紧盯着面色不虞的洛清禾,面上是止不住的担忧之色。 “他已经把我全家害到这般境况,难道还能更糟糕么?”洛清禾一边翻看手机通讯录,一边驱使司机,“刘叔,再快一点,我们赶时间。” 刘叔闻言,操着带有浓重方言的普通话,面露难色道:“洛小姐,黑黢黢的路实在难开啊!吾也得为了安全考虑哇!” 作为一个从小被养在京城里的贵小姐,听懂带方言的塑料普通话确实困难。 洛清禾正努力分辨着司机的话。 司机语罢,她叹了一口气。 她忽的想起什么:“还有小夕,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你都都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放心吧小姐。”小夕狡黠地眨眨眼。 上次张译的人差一点就在洛家蓉城的别院中抓住她了。无奈走的匆忙,落了不少东西。 洛清禾从小夕手中接过随身携带的背包,一番检查后,幸好要紧的物件都带来了,用来防身的皮拍子、强光手电也在内。 她松了一口气,这真是近期最好的消息了。 只不过,落下了她母亲生前亲手给她编的手链,她垂眸轻叹一声。 自从她从洛家出逃去投奔二伯开始,一路被人追截无数次,次次都侥幸蒙混过关。 这一路上兵荒马乱的,真怕不慎将包里用来报复张译的利器丢失。 洛清禾望着夜色中汽车窗外不断倒退的密林,渐渐出了神。 一丝冷气从玻璃窗外渗进来,吹拂在她靠着玻璃窗的额头。 月光如水,洒在她微微湿润的眼角。 张译,张译。 作为她少女时代的白月光,她追在他身后跑了七年。她对张译的姿态低到了尘埃里,在尘埃里开出一朵小花。 眼睛看过的每一处风景,脚下走过的每一步里,耳朵里听到的每一个旋律,都是他的印记。 他说他喜欢长头发的姑娘,她便为他留了七年长发; 他说他喜欢穿白色裙子的姑娘,自此之后她穿的最多样式的衣服便是白色长裙。 甚至于他说他不喜欢她的朋友们,她便主动不再与她们往来,她的世界便只剩他一人。 可是她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呢?得到了原属于洛家的资产一点点的被他侵吞转移?还是得到了他与她的那个好妹妹洛潇潇在背后暗渡陈仓?抑或是得到了被当成弱智般被人玩弄的七年。 原以为一腔真心付出会有回报,却没想到最后拜他所赐,只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想起从前为他做的那些蠢事,洛清禾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刺——” 一道刺耳的刹车声从前方传来,洛清禾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小夕将她护住,自己的额头“嘭”的一声,撞到了车窗上的玻璃。 “他奶奶的!这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人!”刘叔大惊一跳,急忙刹车,声音因为紧张都变了调。 洛清禾闻言面色一凛,思绪瞬间回笼,来不及管额头的痛楚,急忙将手里原本松松握着的强光手电筒抓得紧了几分,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么快?不会是那些人找来了吧?! “小姐!你的额头都磕红了!”借着月色,小夕看清洛清禾红肿的额头。 这点磕伤在她白皙细腻的额头上尤为明显,小夕心疼道,“小姐,疼吗...” “不打紧。”洛清禾紧绷神经,视线同刘叔一齐往车外看去。 车外照灯大亮,刘叔借此看清楚了站在他车前的那个“人”。 说是他是人,却又实在古怪:谁会在这样寒冬腊月的深夜里独自一人立在悬崖边的破路上?穿的衣服还尤为破破烂烂,头发凌乱不堪,瞧不清面色的脸上仿佛沾满了灰,上衣下摆的一处破洞尤为明显。 整个人仿佛刚从垃圾洞里被捡出来。站在那里却也不说话,只是懒懒散散地挥了挥手臂。 可若说他不是人,他却有着极好的身形体态,即使是这副模样也难掩他浑身散发着淡漠高贵的气质。站在那里如同一颗屹立的松,带着白雪,皑皑而立。即便不说话,也有着令人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的魅力。 四下无人的夜色中,唯有他的双眸极其明亮,看起来人畜无害,透露着几分可怜。 看清楚了,刘叔摸了摸狂跳的心口,破口大骂道:“这是哪个不怕死的东西?半夜站在路中间跟那个鬼似的,把老子吓死了!要死死一边去,别让我的车撞死你,真晦气!” 原来,不是来抓她的人么?提起的心缓缓放下。 洛清禾听完赶忙从车上下来。一下车,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她自小就极度畏寒,南方仙城的冬天更是要人命。她哈了一口气,缩了缩脖子,将脖子上的围巾裹的紧了又紧。 看清眼前的男人,洛清禾猛的一怔。 面前男人的身形气质太像她已经失踪一年的哥哥了。 一年前父亲骤然离世,洛家衰微,真正忠心于洛家且能主事的人所剩无几,只余下与她父亲有生死之交的寥寥几人尽忠地守着洛家的典当行。 而哥哥的失踪又似乎与加格纳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她在京城的洛家时看见被人故意为之送来的,有关乎她哥哥安危的威胁信,别无他法只能去求她的未婚夫张译帮忙。 当时张译势力强大,算得上是京城的风云人物,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从乡下来的穷小子了。 张译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找到她哥哥,她满心满眼地相信他。 一个月,三个月、半年...每当她问起哥哥的下落时,张译顾总是左右而言他,让她别着急,再等等,就快了。 她后来才明白,她哥哥人命关天的大事在张译看来却轻如鸿毛,不过如此。可惜她瞎了双眼!恨自己也恨张译,白白耽误寻找哥哥的时机。 如今一年过去,她虽仍然没有放弃一直寻找哥哥,可无奈万事缠身又疲于奔波应付张家,一直都没有新进展。 月色渲染,将原本就不甚清晰的面容更模糊了一层。骤然看见面前的人,她几乎都要错认成这就是她一直苦苦寻找的哥哥了。 几缕晚风挟带着细碎的雪花向她脖子里钻去,洛清禾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动了恻隐之心。即便着急赶路,即便随时可能会被发现。 这么冷的天,他为什么穿的这么少? 洛清禾向前走进两步道:“你....你站在那里做什么?你要回家吗?或许我可以载你一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从他微侧的脸颊看去,自眼睫至尾梢形成了长长的、漂亮的流线。洛清禾暗暗思付道,还怪好看的。 语罢,面前破破烂烂的男人还未来得及回应她,刘叔却大惊失色,连忙摆手用他蹩脚的普通话抢答道:“洛小姐,这可不成!先不说你们只付了两个人的车费,看他浑身脏不拉几的就不行!把我的车弄脏了可怎么搞,不成的不成的。” “加钱。”小夕用简简单单两个字,堵住了司机的嘴。 一时间鸦雀无声。 洛清禾面前的男人仍未说话,只有明亮的双眸浅浅转了一下。他仿佛觉得好笑,这个裹的跟熊一样的女人是在说想要把他带走?因为可怜他么? 还有,这是洛清禾?七年不见,她好像不认识他了?也对,自己现在这副鬼样子怕是他亲爹都认不出来。 他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好啊。你带我走。”他尾音拉长,用懒散的声调似笑非笑。 与他的衣衫褴褛形成极大反差的是,声音竟然出人意料的好听。低沉有力,如同醇厚的大提琴。 “我一醒过来就发现在这里,而且,我好像失忆了...” 洛清禾有些诧异道:“失忆?” 眼前的人除了他破破烂烂的行头和半夜出现的地点有些诡异以外,从对话沟通来看,看似是个正常的,却没想到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你冷吗?需不需要我把厚衣服给你拿一件?”她边说边向前走着,其实已经把外套脱下来了,正要往他身上披。 脱了外套的她瞬间打了个哆嗦,冷的她上下牙不停打架,“小夕,快点再去行李箱里拿一件长款羽绒服,还有厚围巾。” “快点快点,冻死我了。”洛清禾哈了一口气,不停催促着。 面前的男人心安理的接受这一切。仗着身高优势,他饶有兴趣地瞟着她。 洛清禾没发现他眼底满满的戏谑之意。 “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吗?如果这都不记得,那可能就有些麻烦了。” 洛清禾轻轻蹙着眉头,有些担忧。 他瞥她一眼,眼底闪过几分恶趣味。 缓缓摇头叹息道:“不记得。” wap. /134/134399/31534683.html 第二章 译哥哥 京城某一座幽静古朴的四合院里,石壁上清泉溅落的水珠跌落小潭中,滴答、滴答...... 流淅阁内,香炉中暗紫色的苏合香随夜风袅袅升起。香薰台旁精雕细琢的支摘窗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凤麒麟,无一不彰显着此间主人的儒雅之风。 “什么?!她竟然又跑了?你们这帮没用的废物,要你们有什么用!”说话的男人胸膛微微起伏,灼热而氲着怒意的气息铺天盖地:“她要是不回来跟我完婚,我拿什么名正言顺的借口完全接手洛家!” 语毕,他手上青筋暴起,一挥将面前金丝楠木桌上的文件统统扫落地上。 “属下办事不力,请责罚!”阿七跪在男人面前的地上,头狠狠撞在地上三下再三下。 他单膝跪着的小腿腿细微颤抖着,额头冷汗一滴滴顺着鬓角往下流去,声音甚是恭敬道,“请张少再给兄弟们一次机会,一定将功折罪!” 阿七不敢抬头看男人发怒时的面容,紧紧的盯着眼前波斯地毯上的花纹。 “都给我滚!”男人愠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下次再抓不到她,提头来见!” 依然跪服的男子如蒙大赦,浑身泄了一口紧绷着的气。他迅速起身道:“是!属下定不辱使命!” “等等,沈家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沈家最近安静的过分,他颇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宁静感。 “没有。”阿七迅速回答道,“属下盯梢到沈家最近一次动作是半月前,这点动静您也是知道的!” 半月前,刚好是洛清禾逃跑的时间点。莫非沈家已经按耐不住,提前反将他一军? “真是一帮没用的废物....”张译的眉心蹙成一个“川”字,站起身踱步到支摘窗前,视线落在窗外的松树上。 “洛清禾...”他呢喃着这三个字,眼底泛起一层冷色,“洛清禾,你跑什么呢?老老实实嫁给我不好么....?” 身后不知何时飘来的一缕暗香从背后慢慢包围过来,如同潜伏在暗夜里危险的毒蛇。 “我不是说了吗?都给我...”,他眉头皱的更深了。 男人话还没说完,低眼看到腰间的纤细白嫩的素手便已明白了几分。 转身看到来人时心底的愠怒已平息了七七八八,他讶然道:“潇潇?你怎么来了?是你受了什么委屈么?” 面前的女孩玉颊粉面,却似刚刚哭过。一双杏眼眼眶透着红,眼角的一颗泪痣显得她尤为楚楚动人,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洛潇潇咬着唇:“没有,她们都待我很好。” 女孩说话时带着一股浓重哭过之后的鼻音,再加上时不时地用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他,他只觉得心疼无比。 “那是怎么了?潇潇,有委屈一定要告诉译哥哥。” “姐姐还没有找到吗?我很真的担心姐姐...我怕姐姐在外面过的和当初的我一样...”洛潇潇仿佛想到什么伤心事,语气逐渐更咽起来,眼底慢慢蓄满眼泪。 “快了,快了。潇潇可不能再哭了,小美人哭了就变成小花猫了。”没找到纸巾的他有些手忙脚乱。 张译只顾得哄好眼前泫然欲泣的她,哪会分辨什么这泪水的真假,更何况他一直都是信她的,不是么?念及此,她微微笑了笑。 张译看到她笑了,他也笑了。 “那等姐姐回来之后,译哥哥还要继续跟姐姐结婚吗?”她眼底闪过一丝阴霾,稍纵即逝。 他停顿了片刻,似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必须要完婚,这也是无奈之举...。” 张译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信誓旦旦保证道,“潇潇,我跟她没有一点感情,我不爱她,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你也知道的,我只是为了....” “译哥哥,你不必再说了,都是我的错,才让你这么为难。”洛潇潇轻柔的打断他,纤纤素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只要你这里有我呀。” 边说着,她渐渐踮起脚尖切实地环住他的脖子,脸颊贴着他的锁骨,轻轻柔柔地依在他怀里。 “译哥哥,我帮你一起找姐姐吧,姐姐她孤身在外,我也很担心....”洛潇潇娇声说道,“我笨笨的,译哥哥别嫌我给你添麻烦就好。” “一切都随你,我的手下你尽可去用。有我在没人敢拒绝你。只有一点,潇潇,你要保护好自己。” 洛潇潇在他怀里抿嘴一笑,两片薄薄的唇抿出一道嘲讽的弧度。 “我会的,译哥哥你就放心吧。” 张译笼着温香软玉,只觉一天疲惫的工作会谈都得到了纾解,心里满足至极。他轻轻拍着洛潇潇的背,喟叹道:“潇潇,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 “等到一切稳定了,我就废了洛清禾,光明正大迎娶你,让你做我的妻子。”他补充道。 “译哥哥,你真好...”洛潇潇吐气如兰,用婉转如莺啼的美妙嗓音,说尽痴言软语,哄得他心旌神摇,忘乎所以。 暗紫色的苏荷香快燃尽了,空气里有一种如雨后带着水汽的百花齐放的香味,馥郁又沉醉人心,令人不由得放松了心神,轻易陷入梦境。 窗外的剪影上映出二人相互交缠着的身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 夜里,圆月当空。山区的月夜是如此宁静。圆月的清辉泄满弯绕曲折的山路,夜风轻吹,四周的松木仿佛微微闪着千点万点绿光。 “嗨?”洛清禾轻声唤着他,见他没反应,又忍不住伸出指尖轻轻戳了戳他,“你睡着了吗?” “小姐,他不会真睡着了吧...那我们可怎么办啊?不会要带着这个拖油瓶一起走吧...” 小夕坐在她身旁,看着自家小姐发愁道,“上车才没多久呢这家伙就睡成这样,真是心大,换个别的什么人把他卖了都不知道。”小声嘀咕着。 洛清禾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宽慰道:“现在也只能等咱们到了二伯父家再商议了,希望二伯父他老人家别介意我在半道上捡了一个人回去。” 洛清禾想到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倔强小老头,心里暖了一暖。二伯父是为数不多的在洛家倒了以后能给予她一席遮风避雨之地的家人了。 关于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她不太清楚,只是知道爷爷从前将二伯父逐出家门,在族谱中除名,从此以后二伯父和洛家明面上断了往来。 但父亲同二伯父缅邈平生,缱绻岁月,关系甚密。是以父亲经常阳奉阴违背着爷爷带她去找二伯父。 二伯父也是极喜爱她的,在她小时的印象里,每一次去明月山时二伯父总是眉眼弯弯地笑着把她甩高高。 如今的二伯父在明月山脚下开了一个小客栈,顺便借着从小在洛家由无数奇珍异宝积养出来的眼光学识,顺便做着鉴定文物、卖买古物的行当。 一年前她父亲骤然离世,一直被父亲护在羽翼下的她什么都不懂。 而二表叔早就对洛家的财产虎视眈眈,她哥哥,洛家长房长孙洛清许又在父亲离世后失踪于缅北。 张译?不过是一个狼子野心之徒。她周遭早已群狼环伺,孤立无援。 半月前,张译向洛家要她回去完婚时,二表叔洛霆毫不犹豫的将她交出去讨好张家。 她仍记得当是如何苦苦哀求二表叔不要将她送去张家,声泪俱下地诉说张译只不过是一个狼心狗肺的野心家,他娶她回家不过是当一个吉祥物!他甚至已经和洛潇潇暗中苟且许久,她若自此一去张家,后半生就葬送于此了!张译是绝不会放过她的。 洛潇潇跪倒在洛霆脚边,右手紧紧攥着他的裤脚,指节因用力过猛而泛白。 她永远记得,洛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哭倒在他脚边,神情轻蔑却残忍地说:“禾禾,你就安安心心嫁给张译吧。嫁给他,你父亲以前不是也同意了么?洛家这边,二叔会代替你父亲打理的妥妥贴贴。” 语罢,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威胁道:“你要是不老实点,永远都别想知道你父亲的真正死因。”她震惊地抬头。 听到他的话,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一年前发生了太多事,她父亲的死、她哥哥的失踪以及张译突然下定的决心要娶她。当所有的巧合凑到一起,会不会就不是巧合?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一切的背后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恨的是洛霆明知她最在意的是父亲的死因,却偏偏拿此来要挟于她!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小时候对她如此疼爱的二叔现在会变成这般模样?甚至以她父亲真正的死因来威胁她?那一刻,她的心尖犯凉,像掉进了冰湖。 洛霆说完,理了理衣襟,伸手弹了一下裤腿边的灰,仿佛是怕被洛清禾攥过的地方弄脏了似的,扬长而去。 树倒猢狲散,平日里与她父亲交好的族中亲戚、朋友们在一夕之间全不见了身影。 贫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人情冷暖一向不过如此,她又有什么好指摘的呢?洛清禾眼底闪过一丝痛意。 “洛小姐,咱们马上就快到了,你们可以先准备收拾一下东西了啊。”刘叔的声音从座位前方传来。 刘叔的话将她从一年前痛苦的回忆中拉扯出来。 洛清禾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放空,眼角却滑下两行清泪,她甚至都不敢放声大哭。 洛清禾抬手狠狠抹去泪珠,打开车窗一条缝隙让湿冷的夜风吹在脸上,好叫自己清醒些。 可是黎明前的风总是特别冷。 她神色如常的对小夕说道:“夕夕,穿好衣服,检查一下有没有落在车上的东西,咱们该到了。” 月光洒不到的角落里,裴江知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他神色清幽地盯着洛清禾,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他发现她哭了,眼眶还泛着红。 七年不见,怎么变得爱哭了?这些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在心里哼出几个字。 俯首看见脖子上围着她的围巾,他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淡雅的白檀香,如同初雪后的霜白松树一般清澈。 物如其主,这条围巾宣告着它的主人亦是一个温雅沉静之人。 目光在洛清禾身上来回转着,似是要把她如今的模样刻在心里。 他在心里感慨道,洛清禾还是老样子,无论情况怎样都收拾的精致妥帖,不过现在她的眉宇间似乎多了一道坚韧的锐气。 倏地,他和小夕四目相对。 裴江知心底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愧疚感,礼貌地勾起嘴角对小夕笑了笑。 “小姐小姐!那个人...他醒了呀”小夕指了指裴江知,悄悄地对洛清禾说。 wap. /134/134399/31534684.html 第三章 你早晚会明白我的苦心! “你醒啦?准备一下,我们快到了。”洛清禾直视着他的目光。 她小声低估着:“你即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唉,怎么办呢?” 嘶,这双眼睛怎么越看越熟悉?眼底狡黠的神色像极了一个人。她心底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 轿车稳稳当当停在一个小客栈门前。 “我...” “禾禾?!我没看错吧!你怎么过来了?”裴江知刚想说话,便一道惊喜洪亮的嗓门打断了,“快进屋!哎呦丫头,冻坏了吧!” 他止住了话抬眼望去,一个神采奕奕的中年男人阔步而来,但见他腰背挺直,须发皆白,眼角布满沧桑的皱纹,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在浓眉之下闪烁着慈祥的笑意,令人倍感亲切。 洛云生?他思索了一瞬,将幼时记忆里的老顽童与眼前的人联系起来。 家中生意来往的缘故,他小时候经常可以跟随父亲到洛清禾家中。 头几年时他在洛家见过洛云生,只是后来再去洛家时不知道为什么再没见过他。 他还记得这个老顽童最喜欢带着洛清禾跟他们一群小孩胡闹了。 有一次躲猫猫,他带着清禾甚至躲在了百年老树上,只是苦了他们在洛家庭院里顶着烈日东跑西跑了一下午,谁能想到这老顽童这么出其不意? 他当时早就发现了这俩人,自己找了个荫凉处瞄着他们,看看这老顽童带着清禾究竟能憋到及时? 这老树可是平时被洛爷爷当作眼珠子一般呵护的。 上次他爬上去掏鸟窝被洛爷爷发现都免不掉一顿胖揍,更何况现在二人在老树上躲猫猫。 他憋着一肚子坏水,就是不提醒他们。结果可想而知?二人下场简直惨不忍睹。 思绪从幼时转回现在,不禁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二伯!”洛清禾一下扑进洛云生的怀里。 见了真正的亲人,这一段时间受的委屈统统涌上心头。洛清禾虽然极力忍住不哭,可眼泪却不停地往下掉。 她强忍住委屈,更咽地说:“二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洛云生也不忙问缘由,心疼的拍了拍洛清禾的背,“不着急,不着急。” 洛清禾强忍泪意道:“还有二伯,这是我在路上捡到的一个人...我看他有点惨,就让他跟我一起走了...” 洛清禾有些悻悻然,她怕二伯会跟她吹胡子瞪眼。 裴江知立刻识相道:“伯伯好,给您添麻烦了。” “行了,我这刚好有空的几间房,安顿好了再说吧。”洛云生瞪她一眼,“安顿好了二伯再找你算账。” 这丫头,要捡也不捡一个干净点的男人。 *翌日 “半月前,我突然收到一封匿名信。信里是张译这两年来从洛家一笔笔转出去财产的证明。”洛清禾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 “我不知道这信是谁寄来的,信中说,父亲的死与张译脱不了干系。还警告我说,如果我继续待在洛家准备嫁给张译,那么洛家几辈积累的财产会全部被他收入囊中。” 她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日子。一直被人护在羽翼下、无忧无虑的金丝雀自那天起被迫要面对狂风骤雨,挑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看到信中的内容,她如遭晴天霹雳,脑中轰鸣,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微微颤抖着身体,不可置信地将信中的内容看了又看,直到熟悉得都能将内容背下来,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逐渐冷去。 她拿着信脸色发白地去找张译对质。 她清楚地看见当张译发现她手里一笔笔银行转账单时瞳孔猛地一沉,眼神躲闪飘渺。 心下凄然,一切已有了答案。 张译瞬间敛了情绪,掩饰得极好:“阿禾,你拿的这是什么?” “我父亲的死、还有我洛家财产一点点被转移,是不是都与你有关!你说,你说啊!” 洛清禾怒目圆睁,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我早就把你当成我的家人,我父亲又那么信任你,为什么!” 说到最后,她更咽语气早已失控,只觉气血上涌,浑身止不住地发凉。 “你告诉我,我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她微微仰起头看着他这张曾经对着她诉说过爱慕的脸,如今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算是我求你。”她失魂落魄地拉住他的手,乞求着。 也就是在一瞬间,她想通了为什么近年来洛家上下渐渐地都听张译发号施令。 想通了为什么自己想要做什么再不能像从前那般肆意,大小事须得经过张译同意? 原来这洛家的主人早就换成他了么?一切的发迹都从父亲着手将洛家的大小事务交给他打理开始。 她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肯跟父亲学习如何掌管洛家。那日父亲想让她学着一些家族事务,她当是怎么说的呢? “我干嘛要操这个心呀,女儿就想一辈子待在您的庇护下。” 洛清禾坐在洛云泓身边,抱着他的胳膊轻摇,娇声道:“再说了,不是还有张译嘛~张译那么聪明,他肯定一学就会的。而且以后我是要跟他结婚的呀。” 洛云泓无奈地笑笑,抬手刮了刮女儿的鼻尖:“好罢!我看这个年轻人的确不错,沉稳干练,脑子也活络,对咱们禾禾也好。” “那是!这可是我喜欢的人呢。” 洛清禾闭了闭眼睛,父亲的声音仿佛言犹在耳。 父亲,我们都被张译的伪装迷惑了啊!洛清禾的心脏一紧,停滞了几秒。 张译看着她,眼底是晦暗不明的神色:“阿禾,信是谁给你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听我解释,阿禾。” 再睁开眼睛时,她眼中爱恨交织的怒意已被死一般的寂静替代。 他到了这时候还在骗她,为他自己找借口! 她绝望地松开他的手,仰首问天,泪如清痕顺颊流下。 张译静静地看着她歇斯底里,一派无动于衷,“阿禾,你先冷静一下。” “那些单据,能不能给我看看?”他柔声问道。 他想要把证据拿走。 她觉得自己的头脑从未有像现在这样清晰。 她泛红的眼睛直视张译,却忽然绝望地笑了,波光潋滟的眸子在一片漆黑中宛如星光闪烁。 “想拿去就拿去吧。”她挥手把票据单甩在张译脸上,面色无喜无悲。 张译不知道的是,她早已留了后手。重要的证据怎么可能存有一份?不知道是他蠢还是他以为她太蠢。 她身无分文地离开张译的住处去找二表叔,心底里留存一丝希望,企盼二表叔会帮她。 希望其实是无望,它成了荒凉的企盼。她只能继续逃,逃到她最后一片避风港。 阳光穿过疏密的云层泼洒在明月山脚下的一个小客栈里,洛云生躺在老旧的木椅上,晃一下,木椅便发出一声“咯吱”响。 “岂有此理!”洛云生横眉立目,拍案而起,“张译?我弟弟的死竟然跟他有关!他真以为洛家的人都死绝了吗?!” “禾禾,你还有二伯父在!” 洛清禾看着二伯父时淡淡的暖意溢出胸膛。 这种被人无条件偏爱的感觉真好,从她父亲走后,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小姐,那封信...我觉得蹊跷,究竟是谁给你的?”小夕敏锐地捕捉到关键点,“为什么寄信人知道这么多?” “哼,贪心不足。狗咬狗罢了!”裴江知随口道。 洛清禾扭头看去。 裴江知双手环抱于胸前,斜倚在走廊旁的柱子上,一派放荡不羁的模样,唇角掠着一抹轻慢笑意。 咦?她双眼瞪大,心底诧异,这人换去一身狼狈后竟然挺人模狗样儿的。 最重要的是,他怎么长得像那个小时候陪她玩的裴江知? 洛清禾眼底的雾气还没褪去,就这么直愣愣地呆望着他,试图将七年前那个少年的模样与眼前人联系起来。 像,太像了。 他七年前一声不吭地走了,她满腔怒气还没来得及倒在他身上,他就消失了。 洛清禾盈盈起身,忍不住走得离他再近些好细细端摩。 裴江知却也不躲,就这么任由她打量。他垂眸,猝然与她目光相撞,四目相接,洛清禾一愣。 她迟疑地说:“裴...裴江知?” 一旁重新躺在摇椅晃晃悠悠的洛云生直起身子,眼底闪过几分诧异。 他嗤笑,伸手在洛清禾脑门上来了个爆栗:“怎么着?七年不见,连你裴哥哥的名字都忘了?” “痛!”她条件反射地捂住脑门,是小时候熟悉的爆栗味道。 她眼底里掩饰不住的惊喜,“真的是你!我没想到昨天晚上那个邋里邋遢的男人就是你!” “不对,那你还骗我失忆了!”洛清禾摸摸头,意识到自己又被他耍了。 “谁让你呆呆笨笨的,看着就想逗逗。”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喜欢拿她找乐子,可恶! 语罢她又想到什么似的一抹俏皮之色浮在面上,杏眸里光华巧转:“裴少爷!没想到七年没见,你竟然沦落到去捡垃圾了?!哈哈哈哈!”脸上是止不住的幸灾乐祸。 洛清禾看见裴江知抬手以为他又要给她一弹,连忙先声夺人地给他一拳,打完就跑。 “小姐!等等我!”小夕在她身后喊。 “这是报你当年不告而别的仇!”她转身绽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眉眼弯弯,美目生辉。 裴江知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窜出去的背影,唇角轻扬,两个隐约的酒窝里,凝着莫名其妙的揶揄之意。 他这次是真无辜,原本是想把她头上的落叶摘下来的,谁叫人家不领情呢。 裴江知收起笑意,迈步向洛云生的方向走去,端正态度恭敬行了一礼:“晚辈裴江知见过洛伯父。” “小裴?你小子还是这么调皮!”洛云生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挑眉,“洛伯父还记得我?” “哈哈哈!就你小子以前一直给我使绊子,禾禾的小伙伴里就数你最有鬼点子。”洛云生开怀大笑,“实在是印象深刻啊!” 裴江知倒颇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笑了笑,“洛伯父,我去找清禾。”说着,他用手指了指洛清禾离去的方向。 “去吧。”他笑意浅淡。心里唏嘘道,禾禾之前择婿挑人的眼光确实不怎么好。 在他的印象里,自从洛清禾和张译在一起后就鲜少笑得这么活泼了。张译这个混蛋,有几分本事就敢欺负到他侄女头上,当真以为他洛云生是死的么?! 心里默默盘算起来。 * 黄昏时分,天边渐渐泛出鲜艳的橘红色,仿佛被画笔涂抹一般,很快晕染开来,将遥远的天际逐渐铺满。 “探清了么?她现在到了明月山脚下?” “是,据消息说洛清禾还带了一个男人。”探子低声道,“不过此人的身份尚未查清。” “去明月山。”一道清冷的声音吩咐。 洛清禾,你早晚会明白我的苦心。 wap. /134/134399/31534685.html 第四章 你父亲的死,不是意外! “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大半夜的出现在荒郊野岭?”洛清禾狐疑道。 她剜他一眼,语气已有几分不善:“还有,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她在他身旁摩拳擦掌,好像马上要磨刀霍霍。 小夕自幼跟随洛清禾一起长大,自然是知道些内情的。 当初她家小姐神采奕奕地约他下个月一定要再来洛家找她玩,还说好了一定会给她带加格纳的新奇玩意儿。 按照以前,他迟了几天也不是没有过的情况。 结果一连好几个月都没等到他来,洛清禾当初可是发了大脾气。 依照自家小姐记仇的性格,如果裴江知不给她解释清楚,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小夕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裴江知。 他打了个马虎眼:“当初我家出了些情况,往后慢慢给你解释。” “几年不见,你看人的眼光怎么差成这样?”他声音低沉,辨别不出情绪。 洛清禾收起落在花圃上的目光,循着声音回眸一望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在裴江知的眼中看到了几分阴鸷。 “你就别在我心口扎刀子了,裴江知!”洛清禾眼底闪过不快,“张译他太会伪装了,我以为他是真心对我好。” “没想到他是图我的钱。”她低头看着鞋尖沾上的泥土,默默补充道。 裴江知唇角微微下压,语焉不详地说:“真不知道你当初看上这小子什么了。” “说吧,想用什么手段搞他?黑的还是白的?”他懒散道,毫不在意的语气仿佛在谈论一个已死之人。 “的亏你裴哥哥最近有空,先帮你料理了这渣滓再说。” “裴江知,这是在国内!把你的打打杀杀收回去。”洛清禾轻轻蹙了眉头,有些不满地说道,“法治社会!”她加重尾音,再三强调。 “而且,这是我的家事,我想自己处理。” “就当作是我识人不明的后果吧。”长睫掩盖住了她的神色。 洛清禾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神色探究。 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记忆中的少年顽皮狡黠,却不会在不经意间露出狠辣之色,可眼前的人会。不知道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一如既往的是对她的维护,这点倒是从未改变。 不过现在他来了,她就多了一份安心。 虽然裴江知总喜欢捉弄她。 从出逃开始,她就止不住的担惊受怕,却又不能表现出来。现在一下子有了两个无条件偏爱袒护她的人,她心中的底气也更足了些,支撑着她去找父亲死亡的真相。 “还有。”她顿了顿,一边思考一边慢吞吞地说,“你说的狗咬狗,是什么意思?” “给你个提示,利益使一些人目盲,使另一些人眼明。” 为了利益么?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莫非...还有第三方? 他们利益分配不均,然后闹掰了? 之前与张译合作的幕后之宾,如今反水的话...倒也算得上是狗咬狗了。 “显然,除了那个叫张译的混蛋,”裴江知说,“还有别的势力跟他合作。” “清禾,还有其他势力一起参与侵吞你的家产。” 果然如此。 洛清禾凝眉。 “那么那封信的主人,没准就是所谓的第三方了?”她伸手拢了拢调皮的碎发,“幕后之人无非就是在张译那处没得到想要的东西,转而来卖我一个人情...” “到时候想在你这里得到些什么吧。”裴江知悠悠截断话头道,“清禾,不要怕被人利用,被人利用说明你还有价值。”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洛清禾眼眸划过一丝精光:“好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幕后人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做,肯定早就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了。” “张译,我还没跟你介绍过他吧?”洛清禾眼眸一压,略带一丝嫌恶地说,“我跟他是中学同学。追了他三四年,考上同一所大学之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我父亲见过他以后也觉得张译是个可靠的良善之辈,再加上我不爱管洛家的事情,哥哥他...做出了许多荒诞之事。唉,不提也罢。” “在我们谈婚嫁的时候,大概就是两年前。父亲他就着手把洛家大小事务放权给张译。起初,父亲惊讶于他的经营手段,几个半死不活的小企业在他接手之后确实活过来了,业绩攀升。 于是父亲就更加放手让他去做。”她嘲弄地挑起眉毛,“实不相瞒,我家的确是有想招张译当上门女婿的意思。” “他跟我说,他家境非常一般,我倒觉得没什么,还反过来安慰他从来都是英雄不问出身。” 她站的有些累,走到他旁边的秋千上坐下,慢悠悠地荡着。 刻意用动作遮掩什么情绪。 “他说,十几岁的时候跟随父母来京城找活计。亏他成绩好,即便在京城念的初中一般,但还是考上了跟我同一所的高中。” 若非此,我也不会认识他。 洛清禾神色晦暗。 “后来...你就知道了吧。” 夕阳洒她浓密的柔发上。 她虽然用了许多亮晶晶的发卡勉强别住,但还是散落了下来。几缕额发时长垂落到她的鼻尖上,总惹得她气恼地把它撩开。 裴江知看着她的侧脸,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清禾,你究竟喜欢张译什么?” 我不是比那渣滓好多了么。 他在心里补充道。 语气带了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意。 洛清禾背过身去,闷闷的声音从他前方传来:“我也不知道...感情的事情,说不清。” 她突然想起来在学生时代第一次对张译产生好感的瞬间。 记不得那天高中老师上课讲了什么, 只记得她在放学时,拿起挂在教室墙后面的外衣,口袋里被人故意塞进去的几颗小熊软糖。 糖果藏在两边的口袋里,每打开一颗都装着不同的惊喜。 字条上凌厉锋韧的笔锋:如果还觉得苦,可以吃几颗糖。 她几乎是福至心灵般地想到这是谁的手笔。 小鹿扑通扑通,心尖止不住的雀跃起来。 前两天她刚撇着嘴跟张译抱怨道:“最近因为感冒打吊针嘴巴里都苦苦的,吃什么都没味道,真烦人哦。” 张译剑眉微挑,淡淡地表示知道了。 她还以为张译只是随口敷衍,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一出。 “这无疑是满满追张译的一个重要里程碑!”当晚她在自己的日记中喜滋滋地写到。 小糖果的味道她至今还记得,硬硬的外壳,里面酸酸甜甜。 如同少年少女间青涩的爱恋。 只不过如今回想起来,甜中夹杂了苦。 “洛清禾!你发什么呆呢!”裴江知走到她背后,拍了一下她的头,“不想说就算了,至于半天不理我么。” “小气鬼。”裴江知不满地补充道。 “嘶,好香啊!一闻就知道是二伯父做的糖醋排骨!”洛清禾摸了一下发出抗议声的肚子,语气轻飘飘的,“不是我不想说,只是现在实在没心情。” “算了!”裴江知看她忧思郁结的模样,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追问,“待会你裴哥哥给你讲讲这些年我见过的趣事儿,逗逗你开心。” “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样编一个合适的理由给我解释吧!”她瞪他一眼,“你知道的。” “好好好,姑奶奶!”裴江知故意逗她,“姑奶奶的肚子都发出抗议了,咱们还是快走吧!” “你!”她娇嗔地白了他一眼。 一路绊嘴,吵吵闹闹地循着香味来到饭厅时,不巧正撞见洛云生压低嗓音对电话那头说着什么。 “仔细给我调查清楚了,那件珐琅彩器的确是从洛家流出去的?” 珐琅彩器?!洛清禾心中微微一震,那不是父亲生前最钟爱的一件藏品么?难道它如今不在洛家了? 不应该啊...那件古董的藏身之处连她自己父亲都没有告诉,更遑论是旁人? 她陡然严肃。 “...好,我知道了。” “务必把背后的人揪出来。必要的时候可以使一些非常手段。” 电话那头似是又说了些什么,洛云生听完顿失了顾忌,惊声大吼道:“什么?消息可准确?” “...立马发过来!” 裴江知和洛清禾倏地对视,二人不知为何心皆一沉。 不祥的预感浮上来。 洛云生烦躁地揪了揪头发,转身时看见了背后的二人。 他止住了话头,对那边吩咐道:“继续查,有消息了给我回电。” 洛清禾眸子忽闪了几下,“二伯,我不是故意听你打电话的...”不安地问:“有什么事发生吗?” “不打紧。”洛云生摆了摆手,满脸的阴沉氲怒:“禾禾,你父亲的死,的确不是意外。” wap. /134/134399/31534686.html 第五章 录像带 “在洛家书房、正厅以及藏宝阁等各个常人发觉不到的角落都装着微型摄像头。”洛云生看向她,“禾禾,你不知道吧?” 洛家主要靠买卖、收藏历朝各代的珍宝奇玩而发家。平常在重要的保险屋附近安摄像头也就罢了,可是为什么这些细微之处也被装上了摄像头? 洛清禾暗暗惊异,父亲九曲心肠,连自己都没有告诉。 她迟疑着缓缓摇头。 洛云生叹了一口气,似是早有所料,继续说:“这是你父亲留的后手,以防不测。没想到现在真用上了。” “昨天你告诉我张译的事后,我紧急派旧部去洛家调监控。” “你们自己来看吧。” 洛云生似是不欲再多说些什么,阴沉着脸。 摄像头被巧妙地隐藏到了一个诡异的角度,由于主要用来监控防盗门,所以只拍到了画面中人物的上半身。 像素不是很清晰,不过看清画面中人的样貌是足够了。 须臾,时间跳转到12:39分。张译出现在监控中,眉目紧蹙,手中拿着电话似是气急败坏地吼着什么,唾沫腥子乱飞。 两分钟后,画面左下角出现一个人的侧脸。 洛清禾心中一窒,这是她父亲! 父亲现在出现的位置她再熟悉不过,以前在洛家和二伯父一起躲猫猫的时候她最喜欢藏在这里。两扇门的开合之处有一个暗角,暗角前还有一棵浓郁高大的招财树打掩护,隐蔽至极,头一次二伯父还真的没发现她。 连对洛家布局了如指掌的洛云生都发觉不到的隐蔽之处,更何况接手洛家才两年的张译? 现在只能拿看见张译的侧面,他侧对着门坐在紫檀太师椅上,单手握着手机喋喋不休,另一只手烦躁地来回叩向桌面。 紧接着,画面中的洛云俜似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只能看见他大步迈往张译的方向,垂落在身侧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 张译电话刚打完,转身欲走时被身后的来人猛地一惊。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手机直直地垂落到柔软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紧接着,洛云俜再也忍不住,上来就给了张译一记重重的耳光。他被气得不轻,怒目圆睁,额角青筋微微跳动,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洛云俜颤颤巍巍地抬起右手狠狠指着张译,神情激愤,恨恨地瞪着他,嘴一开一合不知道说着什么。 只能看见张译的面色越来越差,阴沉的能滴下水。 洛云俜脸被气的通红,连嘴角都在微微抽搐,抬起的手臂也在不由自主地发抖。 洛清禾抓心挠肝,急地直跳脚,她知道这是父亲发病时的前兆,心狠狠揪成了一团。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二人究竟说了什么。下意识地死死咬住了下嘴唇。 裴江知感受到身旁人的焦躁不安,视线从监控画面中投到她身上,轻轻拍着她的背以示抚慰。 目光转圜,他看到洛清禾因用力咬住而泛白的下唇时,眉间皱了皱。 小时候的坏毛病还是没改掉。 裴江知顺手从桌子上拿了一瓶钙奶,慢条斯理地把吸管插好,直接怼到洛清禾面前:“喝。” 洛清禾目光紧盯画面中洛云俜,下意识地偏一偏身子直接就着裴江知的手喝了一口。 “....”裴江知看她焦虑紧张的模样,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她的背安抚着。 “啊——”洛清禾悲痛绝望地惊叫出声,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虽然早已知道父亲离世,但是亲眼看着父亲发病而亡的画面仍是痛苦至极。 张译突然恶狠狠地攥住洛云俜指着他的手,手部发力将洛云俜的颤巍巍的身子甩开后,反手一把将洛云俜推到了地上! 裴江知眼疾手快地将画面暂停到这一秒,12:56分。她目光死死盯着这一瞬,张译伸手推她父亲的动作。 微型摄像头没有拍到人物下半身,但她知道,她的父亲再也站不起来了。 洛云俜正是在那一天离世的。 父亲在七八年前由于年轻时的过度劳累,患上了慢性心里衰竭。此病不可治愈,最忌讳大喜大悲,情绪剧烈起伏。 被张译猛地一激,又被推到在地。原来这就是父亲的死因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滴滴眼泪砸了下来。 洛清禾嗓音嘶哑地说:“二伯父,我知道了。原来真的是他。” 洛云生神色紧绷,红了眼眶。 她心中恨意滔天。 那天她还在京城远郊的鱼塘里钓鱼,原本想偷偷为父亲准备一道惊喜晚宴,他心心念念,最爱吃的清蒸鲈鱼。 当日她接到从洛家报丧的消息时,满眼不可置信,还留有一丝侥幸,这会不会是老头子故意逗她玩啊? 直到小夕哭着来接她。 她一瞬面色煞白,险些跌进腥臭的鱼塘里。 张译,你杀我父亲,夺我家产,骗我感情。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裴江知听到身旁洛清禾绝望的哭声,心仿佛被狠狠捏了一把,又酸又痛。 他面色难看,下颌线条越绷越紧,心中亦是悲愤不已。 从前记忆中笑得和蔼可亲的洛伯父竟然被这种小人气到发病而亡! 空气凝结,一时间只剩洛清禾低声啜泣,气氛是让人窒息的沉默。 “你们先吃饭吧,吃饱了才能好好讨论接下来的对策。”洛云生悲愤之气压得隐约,声音一字一顿。 “二伯父你...” 洛清禾的话被洛云生打断道:“不用管我。” 他深深吸一口气,丢下一句话便离开。 晃晃荡荡的步子透出他此时不宁的心绪。 洛清禾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洛云生离开的背影,一时间心中苦涩难言,看着满桌精心准备的菜式也没了吃饭的胃口。 “清禾,为了洛伯父,多少吃点。”裴江知看着她单弱的小身板,“吃饱了才有力气为洛伯父报仇。” 洛清禾疲倦地闭上了眼睛,长长吐一口气。 这些日子来,接二连三的变故已让她疲惫不堪。 “走吧。” *“走!”一道女声吩咐旁边的人,声音听不出喜怒。 一辆低调的房车在明月山脚下的小客栈旁停下,从车上迈下来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宽大墨镜的女人,墨镜几乎全盖住了她巴掌大的面庞。 来人走到客栈门口,伸出的纤纤玉指握成拳头,极有耐心地叩了三下门。 半晌,无人回应。 她抿了抿嘴,似是不悦。继续颇有耐心地叩门。 终于,客栈里由远到近地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 “谁啊?这么晚了还来投宿。” 他拖着步子打开客栈的门锁限制。 “这位小姐,我们客栈...” 打烊了三个字还未说出口,便被来人打断。 “许久未见,二伯不认识潇潇了么?” 洛潇潇抬眼问眼前的中年男人,神色淡淡道,“你的侄女,可不止洛清禾一个。” “是你?”洛云生乍一没认出来人,皱眉仔细地上下打量她。 “潇潇,你们姐妹之间的事,我这个做二伯的多少知道点。”洛云生俯身把手中的门锁放在地上,平静道,“别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洛潇潇视线定格在他身上,反唇相讥,“哦,难道你是说,我抢了洛清禾的男人?” “你!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好意思直接说出口!”洛云生被她这话一惊,饱含愠意的嗓门训斥道,“还是这样不知羞耻!” “呵,二伯的偏见真是不小呢。我知道你一向偏疼洛清禾,却不想你竟然问都不问,直接就判了我的死刑。” 洛清禾神情淡漠地讥讽,心底丝毫不在意。 “侄女不远千里来你这,不会连口热茶都不给吃吧。” 她摘下墨镜,缓步走到洛云生旁,低声道:“二伯,先别急着生气,我这次来,是告诉你们好消息的。” “是么?” “潇潇,你真是好大的排场!来二伯家还带这么多人?” 洛云生视线掠过她,看向她身后的保镖们。 “二伯,都是自己人。放心吧。”她轻飘飘地甩出一句话,递给身后的人一个眼风,雷厉风行的往庭中走去。 wap. /134/134399/31534687.html 第六章 勾玉 洛潇潇走到小院中央,懒得一间间地找洛清禾。 她直接大声喊:“洛清禾!你给我出来!” *一小时前 洛清禾看着满桌自己爱吃的菜式,虽提不起食欲,也勉强动兴致缺缺地动了动筷子。 这是二伯父特意做给她的,她总不能辜负了二伯父的一番心意。 裴江知在一旁看着洛清禾低沉,有心想转移话题暂时避开沉闷的气氛。 “清禾,我们许多年没见了吧?” “嗯。七年呢。”洛清禾闷声回答。 “说起来,当初你那个走失的妹妹找到了吗?” 一直在饭桌上默默无闻的小夕闻言心头一跳,瞪了一眼他。 这裴江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无意间犯了小姐最难受的禁忌啊! 小夕正想岔开话题,洛清禾却好似全然不在意地接话:“嗯,在你离开后差不多一两年就找到了。” “江知,你知道吗?潇潇她当年跟我走丢以后被一家人捡到了,此后就一直收养了她,直到洛家发现她的踪迹。” “后来潇潇跟我说,收养她的养父母对她很差,动辄打骂。食不饱,衣不暖。将近十年来生活中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我都不敢想潇潇是怎样被他们磋磨的。” “潇潇说,养父母捡走她的目的可能就是养大了,‘卖’个好价钱吧。可他们却没想到,潇潇竟然出落得如此貌美,于是动了把她嫁给自己傻儿子的心思。” “你想知道后来怎么样吗?”目光游离到他面上。 裴江知放下筷子,敛了神色:“你说。” 洛清禾打开了话匣,这些年心里的烦闷苦郁终于有人可以倾诉。 她胳膊撑在桌上,双手托腮,眼神游离,像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潇潇回了洛家以后,我加倍地对她好。每当我想到这些年来自己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时,我的亲妹妹潇潇却在我不知道的角落里吃不好,任人打骂磋磨,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难受。” “当初为了潇潇,我甘愿为她做一切。最严重的一次,我为救她差点被淹死。真的是差一点点。江知,你知道溺水是多么痛苦吗?” 洛清禾没等他回答,摇了摇头,继续自顾自回答道:“我知道。两年前的夏天,潇潇约我陪她一起去湖边露营,我以为是我这么些年来不遗余力地对她好,终于让她对我放下心中的芥蒂。那天我高兴极了,一路上兴高采烈地拉着潇潇谈天说地。” “我说,潇潇,在湖边你可千万要小心呀!我不会游泳,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姐姐也救不了你哦!” “最狗血的是,潇潇在湖边走着走着不知怎么的,忽然就一个脚滑摔进了湖里,看着潇潇伸出两条手臂在水中扑腾,我当时都被吓傻了。跟随我们来的保镖一个也不在周围,没有办法,我咬着牙跳湖想要把潇潇拉上来。” 洛清禾急促地呼吸,又深陷那日的泥淖之中:“落进湖中,我才知道旱鸭子救人简直是天方夜谭。我的手止不住地扑水,没抽筋的腿开始在水中乱蹬。没有方向分寸的我始终只能在原地踏步。离岸边越来越远,我越紧张,越难以维系。水灌入呼吸道后,我的头开始发胀,鼻腔里充满了血的甜腥味。 我想憋住气,可是一旦吸入了水就再没可能憋住了。我开始剧烈地咳嗽,再水下咳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咳一吸,恶性循环。” 原来撕心裂肺不止形容极度悲伤,肺里进水就有裂开的痛苦。 裴江知觉得一窒,细细密密织就的网把他的心一层层缠住,逐渐收紧,直到勒的他喘不过来气。 他当然知道溺水的感觉。 “别说了,换一个话题吧。”他声线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洛清禾摆摆手,“我没事。” “最后的意识里,是我刚被救上岸时看着洛潇潇完好无损地站在岸边。那一瞬我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彻底昏死过去。” 洛清禾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嗓子。 顿了顿,她说:“除此之外。” “母亲生前亲手编的最后一条手绳是我最珍爱的东西,她本来也想给潇潇编一条的,可是后来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到最后连抬起手的力气也没有了,撒手人寰。” “潇潇看到那条手绳以后也喜欢极了,她闹着要,虽然我心里万分舍不得,还是给她了。我认真叮嘱她,一定要好好爱护这条手绳,因为这是母亲生前亲手编的。” 洛清禾情绪激动起来,逐渐握成拳头。 “可是我隔天看到潇潇拿着那条手绳问张译他喜不喜欢,她想要送给张译。我当时恼怒极了,这是母亲亲手编的手绳,她不知道吗?我当即就冲上去吼了她一句,让我万分想不到的是她直接就把手绳摔到我面前,狠狠地剁了两脚。张译也在指责我不应该这么吼她。” “我当时真的很委屈。”她眼底慢慢蓄上雾气。 “呵呵,说到张译。”洛清禾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泪,继续说道,“潇潇想要什么,我都尽我可能的满足她。最后她竟然要的是我的未婚夫。” “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不知道,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他们两人玩弄。” “我明白潇潇这些年很不好过,也懂她像刺猬一样保护自己,但我没想到她的刺始终是对着我的,无论我对她多好,她始终都不信任我,践踏我对她的柔软。” “经历了一桩桩一件件事之后,我逐渐对潇潇心冷。江知,原来有人的心是真的捂不热的。” 她自嘲地笑了笑。 伸手揉了揉眉心,嗓音暗哑,“也许就是当我得知那次落水,是潇潇故意为之时彻底死的心。不,也许是当我发现洛潇潇和张译的私情开始。”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了。”她轻声呢喃道,眼中布满了迷茫之色。 裴江知起身拿起桌旁的餐巾纸,递给洛清禾:“清禾,我...” 眼底一片晦暗不明。 我现在来了。 几个字还没吐出口,洛清禾轻声止住他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自己都想明白了,不用再安慰我。” 一时之间又回归寂静,只余厅中古老笨重的大摆钟左右摇摆,叮咚,叮咚…… 洛清禾收起游离的视线,主动问:“裴江知,你呢?现在是不是该给我说说为什么不告而别了!” 说到最后,她的火气又想往上冒。 裴江知苦笑道:“你知道我的,答应了你的事情一定会办到,又怎么会故意逃跑。” “七年前,裴氏在加格纳的本家发生了意外。” “本来谈好的一批要送往国内的翡翠原石突然被当地的小军阀劫走了,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几把枪就能解决。”他微微一哂,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这时候,在国内的裴氏支系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竟然想要偷走裴氏嫡系传了上千年的勾玉。” “他们以为探知了我裴氏传家宝的藏匿之处便可以为所欲为了吗?”裴江知神色轻蔑道,“真是自不量力。” 勾玉?洛清禾心中一动,隐隐记得从前听父亲提起过,好像是一块灵玉。 她从前在洛家听下面的人议论过,据说勾玉是举世难寻的千年至宝,谁拥有了它,谁就能逢凶化吉。 东汉末年战乱纷争,可偏居在东南一隅的小国安笠国却一直未被战火波及,只因拥有了勾玉,并将其视作镇国之宝。 安笠国一直偏居小地兴旺繁衍数十代,直到唐高宗下令镖骑大将军挥师南下。 国灭,勾玉不知所踪。 她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以前觉得这些还是太飘渺了,一直都把勾玉的故事当作传说来听。 却没想到勾玉如今竟然在裴家? 她打算找个机会好好问问他勾玉的事。父亲生前很在意的事,她也想知道。 一时间心念百转千回,可是面上还是平淡的听裴江知继续说。 “虽说如此,他们当时倒也掀起了点涟漪。于是我家老爷子就直接带我回到本家安定局面,也就没来得及告诉你。” “其实后来,我还是回来找过你的,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谁知道那么巧,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你猜怎么着,我看见你挽着旁边那男的手笑得正甜蜜。” 他耸肩,一脸纯真,“我怎么好意思上去打扰你的好事。” 洛清禾直接忽略了张译,她有些意外,没想到他悄悄来过。 “嘶——关于裴氏本家和支系的事,我是不是还没告诉过你?”他皱着眉头思索。 “那可就说来话长了,起码得追溯到——”他拖长尾音,“嗯...对,大约公元875年前后吧。” 裴江知瞪她一眼,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别看我啊,我是被迫的。实在是我老爹他逼着我了解裴家历史的,还说什么‘不通裴家史,不配为裴氏后人’你是不知道,裴家还有一本厚厚的《裴氏家训》,的亏他没逼着我背。” 他想到了什么痛苦的回忆,一震恶寒,起来一身鸡皮疙瘩。 浑身抖了三抖。 洛清禾挑眉,她知道裴家是近代以来低调的世族大家,也知道裴家颇有些历史底蕴,当然,这些都是小时候在洛家时,两家生意往来不经意间听到的。 可是没想到竟然要追溯到晚唐了,真是不可小觑。 “那会儿唐朝快玩完了,你知道吧。”裴江知瞥她一眼,像是在嘲讽她历史不行似的。 “废话不是。”她又轻蔑地瞥回去。 “唐朝时的河东裴氏听说过没?” 洛清禾暗暗一惊,不曾想竟然是河东裴氏? 她又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人,暗自吐槽这人怎么就没一点名门望族的样子,总爱捉弄她。 中国的历史很长,出一流人物的家族不少,但是,像裴氏家族这样绵延两千年,兴盛八百年可谓绝无仅有。 用史书上的话说,这叫“自秦汉以来,历六朝而兴,至隋唐而盛极,五代以后,余芳而存。” 据她所知,中国出宰相最多的就是裴氏家族。 今天晚上她裴江知这个竹马?她在心里纠正,应该说天降竹马更合适。 刷新了认知。 “唐末时战争频繁,裴氏嫡系决定南迁躲避战乱,然而支系不知道为什么决意不走。”他摊了摊手,“别问我为什么,问就是不知道。” “两边僵持不下,最终决定嫡系南迁,支系继续留守在中原。” “那岂不是抛弃了支系?”洛清禾犹疑。 “啧,格局小了。说不定是人家支系不愿意带我们玩呢。”裴江知笑道。 “就这样,嫡系一路南行,一边走,一边给沿途的地州带来不少好处。百年望族嘛,史书典籍、金银财宝哪里会少的了。” 裴江知曲起手指在桌子上敲敲,“扯远了点。总之,走走停停十几年后,裴氏本家最后决定在帡国,也就是现在的加格纳,定居下来。” 他感慨道:“的亏是老祖宗有眼光,加格纳什么东西最值钱?啧,太有先见之明了。” 洛清禾看他故意耍宝的模样,笑着摇摇头。 “就这样,本家在低调地发扬起来。老祖宗也不是吃素的,经过千年的发展在此早就黑白通吃了,势力庞大,盘根错节。加格纳几个有头脸的大矿主跟裴氏本家从来都关系匪浅。” 说到这,裴江知颇有些得意。 “哦,官方的势力,也是有‘一点’的。”他又补充。 听到这,洛清禾心底升起一股希冀。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哥哥在加格纳的失踪有希望了? “然后,就到了小时候咱俩一起玩咯。裴家跟你们洛家一起做生意,那几年我经常跟我老爹往返于国内和加格纳。” 说着,他似突然想到什么,眼睫亮晶晶的,“清禾,要不要听我在加格纳痛打落水狗的故事?可好玩啦!” 他说完,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笑,脸上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洛清禾刚想说好,可是,怎么好像听到了洛潇潇的声音? 凝神去听, “洛清禾!你给我出来!” 她神色僵住,对裴江知说:“洛潇潇可能来了。” *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泄在庭院中,周围的空气慢慢凝滞,似剑拔弩张。 洛潇潇颇有耐心的立在院中央,微微抬起头看向二楼拐角处的两道人影。 “姐姐,月余不见,别来无恙。”她表情丝毫未变,语气平淡道。 “姐姐?你的这一声姐姐我担当不起。”长睫盖住了洛清禾冰冷的神色,开口讥讽。 洛潇潇顶着对面那道来自她身旁男人探究的目光,勾起嘴角,蜜色的薄唇轻启: “姐姐,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版本?” wap. /134/134399/3153468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