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王》 第一节新兵蛋子 阴沉了半个上午的天空中,终于出现了零零星星的雪花。时间不长,纷纷扬扬的雪花像撕碎的棉絮一样,不断地从铅灰色的天空中飘落下来。如果这时候能有幸去太空中看一眼地球,你会发现中国的小半个土地已经统一的变成银白色。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 傍晚,雪将停的时候,位于北京西郊的一处军营里变得喧闹起来,穿着草绿色涤卡军装的战士和穿着棕绿色毛料军装的干部,喜气洋洋地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从营房里跑出来扫雪。今天是1991年12月10日,92年度的第一批新兵会在晚间的某个时候到达。这群年轻人,或者应该统称为“老兵”的军人们,准备让新兵第一眼看到这个他们至少要生活三年的军营时,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军营! 兵们的脸上挂着喜气,尤其是91年度的战士们。他们脸上都挂着抑制不住的笑容!新兵来了他们就是老兵了,虽然一身“国防绿”还穿的皱皱巴巴不甚整齐,但是随着这批新兵的到来,从此不会再有人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他们是“新兵蛋子”了! 部队干什么都讲究一个干脆、利索,熄灯号响起之前硕大的营区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所有的积雪全部变成同样规格的锥形体,整整齐齐地堆在一棵棵高大粗壮的白杨树下,雪堆外面还被拍上了一层兵们特意用脸盆从远处端来的干净雪,显得雪白雪白的。操场边上那一列白底红字的标语牌也被擦拭得锃亮,远远看去,就像是阅兵式时提前入场肃立的标兵。 雪后的夜晚没有起风,变得干冷干冷的。一弯月牙静悄悄地从云朵后面跳出来,不眨眼地盯着沉寂下来的军营。整个营区仿佛都进入了梦乡,只剩下巡逻士兵偶尔响起的脚步声和远处火车站传来的汽笛声,偶尔打破一下这如水般的寂静。 凌晨两点,几道雪亮的光柱照亮了被战士们戏称为“长安街”的混凝土干道,几辆罩着棚布的解放卡车“隆隆”地开进大院。两名正在沿“长安街”徒步巡逻的士兵,连忙闪到路边抬手向驶入团部大门的车队敬礼。 还挂着列兵军衔的士兵看了一眼车队,用力挺了挺胸膛低声对着同伴说:“新兵们到了!” 另一名同样挂着列兵衔的士兵长吐一口气,眉开眼笑地说:“应该说是新兵蛋子们到了,我们成老兵了!” 团部大楼前的篮球场上,传来如同集市般的喧闹声,暂时打断了两名哨兵兴致勃勃的交谈。穿着87式冬季作训服的新兵们像羊群一样乱哄哄地从卡车上跳下来,塞满了车前的空地。 “看那儿!那儿有一门大炮!” “看哨兵,哨兵有手枪!” …… 跳下卡车的新兵们活动着有些麻木的腿脚,肆无忌惮地亮开嗓门向同伴们炫耀着自己的“新发现”,全然不顾来自试图把他们聚拢在一起、脑门上已经急得冒汗的接兵干部要他们不要说话的警告声。 “我地个娘哟!那个炮咋指着俺呢,不会走火吧?”一个显然是来自农村的新兵跳下车,第一眼就看见了那门架在团部大楼前、曾经为共和国的建立立下不朽功勋的美制37mm战防炮,立刻惊呼起来。老农一样憨厚的方言立刻引来一阵善意的笑声。 两名巡逻哨兵远远看着新兵们乱哄哄的集合,满脸的不屑。皱着眉头吐出一句:“新兵蛋子!”摇着头走开了。他们好像忘记了,一年前他们在团部大楼前集合的时候,与今年的新兵没什么两样。 足足过了五分钟,喧闹的团部大楼前总算是安静下来。来自三个省市的150名新兵终于站成在任何一个,那怕是最散漫的军人眼里也不能称之为“队列”的“队列”。 鸿飞是最后一个从卡车上跳下来的,他提着背包跑到队伍后面站好。懒洋洋地看着接兵班长,在乱哄哄的新兵中间钻来钻去的清点人数,然后跑到蓝球场边上,对那个站得像根棍子似的少校军官报告。 “新同志们注意了!大家不要说话!”最后一名接兵班长跑回队列的时候,少校齐步走到队前说:“现在开始点名,并把你们分配到各新兵连,点到名的要答‘到!’然后提着自己的物品去那边找所属连队!” 少校指了指球场边上肃立的几名军人,然后问道:“明白吗?” “明白了!”队列中响起几声参差不齐的回答。 大部分新兵对这名少校具体是多大的官还搞不清楚,所以对他并不感冒仍然交头接耳地低声聊着天,队列上空仿佛飞来了大群嗡嗡叫的苍蝇。 “不准说话!”少校突然提高了嗓门。这声暴喝立刻把“嗡嗡叫的苍蝇”驱散了。新兵们瞠目结舌地看着一脸怒气的少校,然后又不约而同地扭头去看曾经慈眉善目,像个老妈妈似的把他们带上火车、卡车,一直带进军营的接兵班长。他们这时发现,在这个陌生环境里唯一认识、信赖的人也皱起了眉头,便不由自主地闭紧了嘴。 少校对于这个年度的新兵所表现出来的活泼有些不满,记得他刚来部队的时候,从跳下卡车开始他的大脑里已经是一片空白,一步也不离地跟在接兵班长的身后,循规蹈矩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初步有了一个兵的样子。现在的兵可倒是好,跳下车就吵吵嚷嚷,要不是有新兵班长拦着,估计早就有人围着营区开始参观了。 “再回答一次我的问话!”少校威严地向前迈了一步站得笔直,冰冷的目光在虽不说话但仍东张西望的新兵们脸上扫过,等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这才深吸一口气喝道:“明白吗?” “明白了!” 新兵回答虽然还是参差不齐,但声音大了许多。其中还有个别捣蛋的新兵,故意脱长声音以示对少校的不满。鸿飞是在几乎所有人都闭上嘴的时候,才使劲儿地喊起来并且一直拖着长音,直到看见接兵班长的目光逼视过来,这才意犹未尽的闭上嘴。 “熊兵!”少校威严的目光从若无其事的鸿飞脸上扫过,不满地哼了一声,随手打开花名册开始点名:“李永胜!” “哎——”随着一个脱长了的回答声,一个身高超过190cm的大高个拖着背包冲出队列直奔到少校面前。 “你跑过来干什么?”被吓了一跳的少校抬头看着足足超过自己一头的新兵,恼火地问道。 “你叫俺来着!”新兵居高临下地看着少校,回答得理直气壮。队列里立刻响起一阵哄笑声。 “去那边!一连!”少校皱皱眉头指着蓝球场另一侧不停招手的一名中尉对李永胜说道:“以后喊到名字要答‘到!‘接受命令后要答‘是!’去找那名向你招手的军官报到吧!” “哎!” 少校看着依然没有回答“是!”大步流星向中尉奔去的新兵,摇摇头继续点名。有了这个憨憨的李永胜作榜样,剩下的新兵再没有冲到少校面前的,很顺利地找到了自己的连队。 再没有李永胜似的人物跳出来打趣,鸿飞索然无味地把目光转到团部大楼前的哨兵身上。这么冷的天,哨兵没有穿大衣但依旧站的像钢铸铁塑,仿佛严寒对他们不起丝毫的作用。 “丫,是要冻僵了吧?”鸿飞嘴上打趣哨兵,心里却敲起了鼓。和平时期的哨兵是体现一支部队战斗力的窗口。在寒冷的冬夜,纹丝不动、站的硬梆梆像一块铁的哨兵,可以非常直观的告诉你,这支部队有多强的战斗力,鸿飞隐约感到他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新兵一连连长刘新年带着他的班、排长们站在营房门口,笑眯眯地看着稀稀拉拉走到面前的新兵们,心里琢磨着分班的事儿。一个班里城镇兵多了容易出乱子,农村兵多了训练成绩提高的慢,必须要把城镇兵和农村兵的比例搭配好。城镇兵普遍长的细皮嫩肉一些,农村兵的皮肤要粗糙一点,等新兵乱哄哄的队伍在眼前站好,他已经在心里把班分的八九不离十了。 “把行李放下,背包背好!缩小间隔!面向我!不要到处乱看!稍息!立正!”好不容易把队伍整理得像个样子,王军气的喘着粗气向连长跑去报告:“连长同志……” “部队还在睡觉,不用报告了,人数我已经点过了,50名新同志一个不少!”刘新年给王军还了礼走到队前眉开眼笑的说:“同志们好啊,一路上辛苦了!自我介绍一下,刘新年,你们的连长,以后我们就要在一起生活、训练、学习……” 刘新年突然皱起了眉头,他的目光被队列里那个辫子兵吸引住了。 “那个兵!不要看别人就是你!”刘新年问道:“你头上是个什么东西?” “帽子啊!”那个兵摘下帽子顺手在已经梳的很光滑的头发上抹了一把。 “我是说你脑袋后面拖着的是什么东西!”答非所问,刘新年有些按不住火。 “辫子!” “你知道部队里不准留长发吗?” “我今天刚到部队!” “明天把它处理掉好不好?”刘新年尽量的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柔和一些。 “不好!发型很重要,因为我每天都要留着它……” “文书!”刘新年打断那个新兵的话,怒气冲冲地喊起来。 “到!” “你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他那条该死的辫子给我剪掉!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张勋的辫子兵回来了!”怒火中烧的刘新年终于忍不住暴露出他的火爆脾气,站在他身后的指导员李浩悄俏的在他腰眼上捅了一指头。 刘新年喘了几口粗气用力挤出一丝笑容,继续对新兵们说:“从今天开始大家就是一名军人了,必须要严格遵守部队的条令条例,因为条令条例是战斗力的保障!没有严格纪律保障的部队……” 舟车劳顿的新兵们一脸昏昏欲睡的表情,谁也没有把他的话听到耳朵里去。刘新年咂咂舌闭上嘴,回头看看身后肃立的班、排长们气愤地喊起来:“开始分班!各班放好行李后,以班为单位带到食堂吃点夜宵然后休息!” 冬日清晨六点,天尽头隐隐约约的显出一丝鱼肚白,整座城市还沉睡在梦乡里,军营已经悄悄地醒了。今天与往日不同,团部大楼楼顶上那四个高音喇叭破天荒的没有放起床号,各连连值班员尖利的哨子声也没有在营房里回荡,兵们就以连为单位排着整齐的队伍跑上操场,开始每天雷打不动的课目:“早操”。 今天,操场上听不见那扯破喉咙、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震得人头皮发麻的口号声和此起彼伏的口令声,只有“咵咵、咵咵”整齐的脚步声在操场上回响。这样的场景,在军人的眼里看起来多少有点滑稽,哪有部队跑操不喊个口号振奋一下精神的,哑巴一样的跑来跑去哪来的虎虎生气? 其实这一切都是为了凌晨才到部队,现在还在梦乡里的那批新兵。他们在长途跋涉后迫切地需要睡眠,而且这也是他们在军营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的机会。 兵们脚步不知不觉地轻了许多,因为他们已经深刻体会到,刚到这支部队听说的那句“天天睡到九点半,给个排长也不干!”是什么意思了。 兵们跑上操场的时候,鸿飞已经醒了。在家时,每天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准时从床上爬起来,要不然老爷子会用高音喇叭来召唤他起床。但今天他不用起床,扭头看看还在酣睡的新兵和踮着脚尖去给他们打洗脸水的班长,重新闭上眼睛想心事。 穿上军装,鸿飞没有一点参军入伍的感觉,他认为这只是去沧州看望了奶奶之后回家了。他出生在军营,生长在军营,要是比一比谁在军营里生活的时间长一些,在这个团里恐怕只有营、团级干部才是他的对手。 鸿飞档案上的入伍地写的是沧州,其实沧州是他的老家,他还有一个家距离这所军营不过六站地,用他自己的话说,放个屁的工夫就到了。但他一点也不想这个家,不想见到与他水火不容逼着他当兵的父亲。 门轻响了一下,班长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把放在桌子下面的一摞崭新的脸盆端了出去。鸿飞翻了一个身,目光从还在沉睡的新兵脸上扫过,分在新兵一连一排一班的这五名新兵全部是与他同车到达的。那个扎小辫的名字叫司马群英是江苏盐城人,睡在班长上铺的、还是一脸稚气的叫武登屹是山西榆次人,侧面上铺睡的是来自山东沂蒙山区的傻大个李永胜,下铺是来自河北邯郸的李小峰。 鸿飞对军营是了解的,知道军队的生活有多么枯燥。他实在是没有勇气在部队待上三年,这里的生活不但苦而且没有一个谈得来的朋友,他有些怨恨那个强行把他送入“红色熔炉”以便百炼成钢的“老军阀”!鸿飞叹了口气,心想已经到了部队再想回去是不可能了,必须想办法让自己过得舒服一些。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过新兵连这一关,而且要等到下一批新兵来到,才算熬出了头。部队里不会有人再照顾自己,要完全靠自己努力了。 必须要搞好人际关系,最起码要和班长搞好关系,这样才能混水摸鱼过得舒服。鸿飞暗暗嘱咐自己。他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块崭新的“欧米嘎”,那是拿到入伍通知书时妈妈送给他的礼物,抠门的爸爸只是在他登车的时候临时在身上翻出200块钱塞给他。 “抠门的老爷子,真想把我百炼成钢啊!”已经七点了,鸿飞不满的嘟囔了一句,翻身坐起来。 “再睡一会吧,以后可没有睡懒觉的机会了!”副班长杨喜手里拿着几块香皂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说道:“九点钟我叫你们起床。” “我睡醒了!”鸿飞利索的穿好衣服跳下床开始叠被子。 “我来,我来!你去洗漱!”杨喜连忙把香皂塞进鸿飞怀里,抢过被子随口问道:“牙刷牙膏带了吗?” “带了,带了!”鸿飞从能记住父母把饼干藏在哪里的时候,就没让别人叠过被子,所以非常不好意思的去和杨喜抢:“班长,还是我自己来吧,哪能让你帮我叠被子!” “小声点,不要吵醒了别人!”杨喜回头看看仍在熟睡的新兵们,低声说:“部队里叠被子是有标准的!你去洗漱吧!” “我也会!”鸿飞差点把这句话说出来,“叠被子”是新兵入伍后的第一关。但对于鸿飞来说这已经是小儿科了,他在十岁的时候就每天把自己的小被子严格按照内务条令叠得像个豆腐块,然后接受老爷子的检查,检查的结果直接和他早上跑步距离的长短挂钩。看着杨喜在用力地给他的被子“起线、整形”,鸿飞突然想:不能过早地暴露实力,应该和所有的新兵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不然被误会成“可造之才”,那自己的苦日子可就来了! “快去吧!”杨喜看见鸿飞傻愣愣的站在自己身后,以为他不好意思便再次催促道。 “好哩!” “应该回答‘是!’从现在开始你已经是一名军人了。”杨喜抬起头对正在包里翻牙膏的鸿飞说道。 “是!班长!”鸿飞把雪白的毛巾挂在脖子上,端着统一配发的深绿色搪瓷缸子刚想走又被杨喜叫住了:“以后叫我副班长,班长去接兵了还没有回来!” “是,副班长!” 等鸿飞洗漱完毕端着脸盆回到班里的时候,杨喜提着两个暖瓶准备去打开水,鸿飞连忙放下脸盆抢过暖瓶说:“我去,我去!” “你不知道水房在哪里!” 鸿飞把暖瓶递给杨喜一个:“副班长,你总不能天天去打水吧?” 杨喜笑了:“那好,我们一起去!” 杨喜把还在睡觉的四个新兵托付给二班班长照顾一下,顺手把二班的暖瓶提上,带着鸿飞向水房走去。 杨喜对鸿飞的第一印象非常好,这个兵聪明伶俐接受能力强,去水房短短的一段路竟能和自己走到一条腿上去。而且不像其他的新兵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走起路来东张西望,如果精心地摔打一下,一定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兵。 打水回来的路上,一队统一剃着光头,赤裸着的上身上腾腾冒着热气的汉子,从他们身边跑过。鸿飞立刻倒吸一口冷气,眼睛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这么冷的天他们光着膀子竟然可以搞得大汗淋漓。 杨喜看看鸿飞惊讶的表情,故作轻松地说:“团部代号‘尖刀’的侦察分队,他们天天这么折腾!” 鸿飞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心跳快得像在扫射的机枪:“这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完了,我跳进地狱了!” 第二节“一对红” 从第一批新兵在食堂里端起热汤面的那一刻起,部队里每年例行的新训工作正式展开。土气洋气、精明憨厚、高矮胖瘦各种各样,但同样是一身87式冬季作训服,同样是带着满脸稚气的新兵一批批的先后来到部队。新兵营慢慢壮大起来,每天开饭的时候,集合起来的新兵已经可以把食堂前那条宽阔的水泥马路站满了。 鸿飞所在的新一班现在已经满员,刚到部队的12名新兵像是刚刚降生的12名婴儿,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时时处处需要照料,把严格意义上还是一名新兵的副班长杨喜累得够呛。他现在知道了,当好一名班长真的要有两把刷子,他像盼救星一样,盼着带着最后一批新兵还在途中的班长陈志军早日归队。 吃过早饭,身心疲惫的杨喜把新兵们带回班,手忙脚乱地打开抽屉翻他的笔记本。在新训骨干集训的时候,杨喜听模范新训班长介绍过如何带领刚到部队的新兵,过“想家、纪律和怕苦”这三关,而且还专门提到了相应的解决办法。当时他认为一切有班长在,自己是个副班长听指挥就可以了,所以对经验之谈没有在意,只是随手写在笔记本上。 一阵乱翻,杨喜终于找到了那条救命的只有寥寥数字的办法:“不让他们闲着!” “你够笨!让新兵们一直忙,他们哪来的时间想家!”杨喜马上茅塞顿开,放下笔记本后已经是一脸的神采奕奕。 他长出一口气,指挥着新兵们拉开被子,练习当兵必须掌握的第一项技能——“整内务”,俗称:叠被子。 鸿飞尽力让他的动作慢一点,但有了八年“整内务”的经验,他还是第一个把被子叠好了。杨喜看着鸿飞已具雏形的被子,满意地点点头。杨喜越来越喜欢鸿飞,他的适应能力和接受能力太强了,无论什么事情一点就透,来部队不到三天的时间,已经把被子叠的像模像样,一举一动中有了些许军人的样子。私下里,杨喜曾经把王军排长请到班里来看过鸿飞的内务,他也满意得不得了,一个劲儿地嘱咐:“把住了这个兵,这可是棵好苗子!” “休息一下!”杨喜赞赏地拍拍鸿飞的肩膀。一年前,他第一次把被子叠得符合班长要求的时候,班长也是这样拍他肩膀的。 “我不累!”鸿飞抄起拖把说:“副班长,我去拖地板。” “起床后,我刚拖过,你去帮助其他同志整理整理内务!”杨喜对鸿飞的表现太满意了,开始对他委以“重任”。 “是!” 鸿飞笑嘻嘻地凑到司马群英身边低声说:“司马群英同志,需要帮忙吗?你这被子叠得,啧啧,太难看了!” “哪凉快哪待着去!你***少来烦我!” “长头发兄,脾气不小啊!”鸿飞看着司马像被狗啃了一样的。号称平头的阴阳头,皮笑肉不笑地“戳”了他一下。 司马群英回头看看杨喜在指导其他新兵叠被子,一脸怒气的挥了挥拳头,鸿飞一脸不屑的伸出小拇指比划了一下,微笑着走开了。 新兵们都在“撕扯”被子,没人理会走来走去的鸿飞。他无聊的围着被七张高低床包围着的书桌转了两圈,目光落到武登屹的身上。武登屹稚气未脱,长得白白净净,一副奶油小生的模样。在部队这个崇尚强者绝对雄性的环境里,武登屹这种人属于弱者,只能进入被保护或者是被欺负的行列,最好的结局充其量也就是去给某个首长当公务员。鸿飞知道以后的日子要想过得舒服一点,必须要有一定的群众基础,所谓群众基础其实就是要交上一批能够维护自己的朋友,如果能和这个奶油小生交上朋友,等于提前在首长身边按上了一只耳朵。说不定哪一天早上某个首长躲在卫生间里偷抽烟被老婆抓到的新闻,鸿飞就会在第一时间里知道,而且首长们对基层兵们的了解,往往是来自身边的兵。鸿飞决定从这个别人还没有注意到的“弱势群体”入手。他知道自己的性格,以后避免不了调皮捣蛋,首长身边多一个能为自己说上两句好话的人绝对不是一件坏事。鸿飞天生不喜欢安分,不知不觉地开始为自己的捣蛋铺垫后路了。 “嗨!哥们儿,看什么呢?”一脸轻松的鸿飞和愁眉苦脸的武登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不会叠被子,在家都是妈妈叠的。”武登屹对这床怎么叠也是一副面包模样的被子束手无策,怯生生的扬起泪痕未干的小脸:“哥哥,你帮帮我好不好。”说着,已经哭得红肿的眼眶里又噙满了泪水。 “我x,又是一个半男不女的家伙!”鸿飞心里惊呼起来,有些困惑的挠挠头。 武登屹看着鸿飞挤眉弄眼地一个劲儿的挠头,以为是来看他笑话的,嘴一撇就要“开唱”。 “别!哥们儿!你可千万别!”鸿飞吓得一把抓起被子说道:“我来帮你!” “谢谢哥哥!”武登屹破涕为笑。 鸿飞被武登屹一声声甜腻腻的“哥哥”叫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斜着眼睛说:“你不要叫我哥哥好不好?” “为什么,你比我还小吗?” “只有妞才叫我哥哥,你是吗?” “不是。”武登屹反问道:“那我叫你什么?” “叫同志或者大哥。” “大哥!”武登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鸿飞三下五除二把武登屹的被子叠好,拿来一支圆珠笔在所有的直角上划了记号,然后说道:“一定要把被子捋顺、压实,然后按照记号叠起来就容易了,你来试试!” 武登屹拉开被子,按照记号叠了一遍,果然好了许多,不由地笑了:“谢谢大哥!” “什么大哥!部队里只有同志没有大哥!”武登屹的声音大了一点,杨喜闻声走过来,看见他叠的被子赞许的说道:“哦!你的内务也整得不错呀!” “他帮我整的!”武登屹得到了表扬,第一次露出笑容。 杨喜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个兵,突然说道:“你俩结成‘一对红’吧?” 武登屹不明白“一对红”是什么意思,扭头看了看鸿飞,在他心目中这个主动过来帮助他并且让他赢得了一次表扬的大哥,绝对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只要他不反对,自己也不反对。 “一帮一,一对红”是部队里很流行的一种带兵方法,就是让先进带动后进一起进步。杨喜俨然已经把耍小聪明的鸿飞划入了先进的行列,爱哭鼻子的武登屹不可避免的进入了需要帮助的后进行列。 “副班长,‘一对红’是什么意思?”鸿飞揣着明白装糊涂。 “一帮一,一对红呀!武登屹在你的帮助下内务进步很快,我看你们接成一对红,互相帮助共同进步,怎么样?” “副班长,我和武登屹同志是一起来到部队的,我也需要帮助……” “所以让你们结成‘一对红’啊!就这么定了,以后你们要互相学习、互相帮助、共同进步!”杨喜加重语气把互相、共同说了一遍,武登屹的自尊心也是需要维护的。 “是!”武登屹眉开眼笑,他觉得副班长给他找了一个可以信赖的大哥哥。 “是!”鸿飞也同样的眉开眼笑,他觉得已经吃定了武登屹,可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个“一对红”开始让他苦不堪言。主动交了这么个朋友,鸿飞的肠子都悔青了,他都快成了武登屹的老妈子了。他甚至怀疑,武登屹没当兵以前就有一个老妈子鞍前马后寸步不离的伺候着。这个家伙不但不会叠被子,而且不会系鞋带、洗衣服,甚至不会用筷子、吃饭要用勺子,最可气的是昨天熄灯的时候这个家伙竟然要求讲一个睡前故事。鸿飞当时差点哭出来,他感觉这个武登屹是不是把他当成他妈了?鸿飞甚至怀疑自己的性格是不是在当兵以后变得特温柔体贴、特会关心人、特女性化,以至于万分担心的把全班问了一个遍:他是不是有点像女人,搞得全班都以为他犯了某种毛病。但武登屹却认为找到了依靠,坚定无比的缠上了鸿飞,而且振振有词:“副班长说,我们是一对红!” 部队紧张的生活让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鸿飞已经当了一个星期的兵。这一个星期,对于鸿飞来说简直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训练还好应付,关键鸿飞找不到一个可以谈得来的朋友,班里的12名新兵,只有他和司马群英、武登屹是城镇兵,其余的全部来自农村。农村兵和城镇兵在刚到新兵连、没有经过部队生活磨合的时候,就好像是两条永远也走不到一起的平行线,中间始终有一段无法逾越的距离。这种距离主要来自生活环境、所受教育的不同:农村兵觉得城镇兵娇气、傲气、心眼多看不起他们;城镇兵觉得农村兵傻、笨、土气,不屑与他们为伍,所以新一连一班的这12名新兵自然而然的分成了两个并不完全对立的小阵营。 这样一来,鸿飞唯一可以团结的只有武登屹,但武登屹就像他的小弟弟。虽然司马群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是鸿飞经过观察发现,他张扬的性格在事事讲究统一、讲究集体的部队里并不适合,肯定是班、排长们重点“照顾”的对象。对于一心只想在部队里混日子,不要求进步的鸿飞来说,他绝对不会与司马群英走到一起以免引火烧身。 值班员吹响了大休息哨,杨喜解散的口令刚出口,心力交瘁、面带菜色的鸿飞解开武装带一溜烟的跑向操场边的矮墙,武登屹紧跟在他身后窜了过去。 “你丫,整个一腻歪!”鸿飞一屁股坐在矮墙上,看着跟过来的武登屹不满地说:“跟着我干嘛,我又不是一‘尖果儿’(北京土语:漂亮女孩)!” “副班长说了,我们是‘一对红’!”武登屹毫不犹豫的紧挨着鸿飞坐下了。 “副班长还说,我们要互相帮助呢,你帮我什么了,净我帮你叠被子了。” “谢谢你,你是我大哥呀!” “我靠!”鸿飞无奈的问道:“你多大?” “18呀!” “18?你如果18我今年应该娶妻生子在家抱孩子啦!”鸿飞抬屁股想走,被武登屹一把拉住了:“我17、17!” “17?” 武登屹脸通红地说:“16!真的16!” “我靠,你这不是在欺骗部队吗?”鸿飞不由挠挠头。 武登屹解释说:“我舅舅是派出所所长,他给我改的户口;我小姨是我学校的教导主任她给我搞的高中毕业证……” “官宦之家呀!”鸿飞一脸嘲笑地问道:“像你这种家庭,你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跑部队来干什么?” “我也不想来的,我什么也不会,我知道来了一定不受欢迎!”武登屹苦着脸说道:“今年夏天的时候,爸妈一起去出差,我就去姥姥家住。有一天,姥姥突发性脑溢血昏倒了,幸亏我打的急救电话。姥姥是救过来了,可是他们把我给忘了,我只好在姥姥家待了三天只吃了点方便面!” “你不会自己做饭吃呀,你不会去外面吃呀,你不会打电话呀!” “这就是我来当兵的原因,其实我的学习成绩挺好的。” “书呆子型独生子!” 武登屹有些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独生子?” 鸿飞信口胡说:“我还知道你是三代单传呢!” “呀!你会算命?”涉世不深的武登屹越发的惊讶了。 “你饿呀?闭上嘴!”鸿飞得意的解释说:“能把你娇惯成这样,单靠你爸妈不行,那得全家一起来才可以,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拼命地惯着你是不是?” “是,长这么大我连袜子都没有洗过!” “这我看的出来,昨天你洗衣服,倒上半袋子洗衣粉,把衣服往里一扔搅了搅就晾上了,我算是开了眼了,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这么洗衣服的!” 武登屹的眼圈又红了:“我不是不会嘛!” “得!哥们儿,你也别可怜巴巴的看着我,你的衣服以后我坚决不帮你洗!”鸿飞也故意苦着脸说:“幼儿园的老师没有教过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小手帕、小袜子自己洗?” 这下子武登屹连脸都红了:“教过的,可是我妈不让我洗……” “闭嘴,闭嘴!”鸿飞不客气地打断武登屹的话说道:“什么都是你妈说,你妈又不是首长,来部队了只有班长说、排长说、连长说、首长说,就是没有你妈说,明白吗?” “明白!” “那好,收操后我教你洗衣服,先从洗手帕、袜子开始!”鸿飞以一副首长的口吻说道:“想当初,我就是这么学的。你有时间顺便可以帮我洗洗袜子,锻炼一下自己!” 武登屹低头看看鸿飞脚上那双已经看不出本色的袜子,迟疑地说道:“这……” “这什么这,就这么定了!洗得多,才学得快,我们是一对红嘛,要互相帮助!” 团值班员吹响了集合哨,操场上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口令声,鸿飞拉起愁眉苦脸赖在地上不想起来的武登屹,向训练场狂奔。 上午的训练很快结束了,只学了个立正、稍息的皮毛,训练量不大,所以新兵们的精神很好。这也是部队故意安排的,上学还讲究个由简到繁呢,更不要说要消耗大量体力的军事训练了。 新一班的兵们,一窝蜂的跑回班里却发现他们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不知被谁全部拉开了。 第三节霸王班头 新一班班长陈志军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新兵,大步走进班里,像座铁塔似的站在屋子中央,用冷厉的目光打量着满屋子的新兵。大部分新兵噤若寒蝉,低着头整理内务,只有两三个新兵与他目光相碰之后才转向别处。 “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破坏我们班的内务!“鸿飞撇了一眼陈志军肩膀上的中士军衔,明知故问。 “我是新一班班长陈志军!” “原来是班长呀,幸会幸会……” 陈志军大声喝道:“你少给我油腔滑调!每人三遍内务,什么时间整好了,什么时间去吃饭!” 听说不让去吃饭,对粮食有着无比深厚感情的李永胜差点哭了,忙不迭地去“撕扯”他的内务。脾气暴躁的司马群英对陈志军这套高压政策很是反感,一横脖子就要答腔,鸿飞吓得一溜烟地跑过去搭讪:“哥们儿,低低头!他这是准备找只‘鸡’杀给‘猴’们看呢!而且搞不好,我们会陪着你连坐的!” “x!用你管!”司马群英嘴上虽然强硬,但他明显地不想当那只跳出来就会被杀掉的鸡,扭头去“撕扯”内务了。鸿飞如释重负般的一口粗气没吐完,就听见陈志军那能刺破耳膜的吼声:“你站在那里干什么?你的内务合格了?” “报告,没有!”鸿飞可不想让陈志军找到下手的机会,立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窜到自己的床前“撕扯”被子。 鸿飞的表现没有让陈志军抓到把柄,他立刻转移目标扯着嗓子喊起来:“副班长,副班长!” “到!”杨喜提着裤子从厕所里直接跑进来,立刻惊喜地说道:“班长,你回来了!” “你给我站好!”陈志军没有给他的副手留丝毫的情面,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训:“班副,班副,菜地、内务!你看看你这个副班长是怎么当的?这内务卫生还能叫内务卫生吗!随便找个工棚都比这里干净利索!你是干什么吃的?” 对着12名新兵,陈志军这一通训让杨喜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他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一个劲地干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陈志军不依不饶,三步两步走到每人一个的储物柜前,拉开柜门大声嚷嚷道:“储物柜里放置什么物品,怎么摆放,你不知道吗?我看你这个副班长是严重的不合格!” 杨喜傻了!他对于陈志军这通劈头盖脸的批评万分的不理解。虽然他是个服役一年的新兵,但他毕竟是副班长,有什么事情不能下去说,非要当着新兵的面教训他,这让他以后怎么去带新兵? 杨喜抬头看了一眼陈志军,突然发现他那双吐着暴怒眼神的眼睛里,有一丝阴谋得逞后的得意。杨喜一下子明白了:原来他成了那只陈志军急于杀掉后树立威望的“猴”了! “x!人家杀‘鸡’骇‘猴’,你杀‘猴’骇‘鸡’,我已经不是个新兵蛋子了!”杨喜的心里有些愤愤然了。 陈志军看到了杨喜脸色变化,心里不免有些生气,在他的思维方式里,一个新兵班的副班长理所当然而且万分应该的,充当在班长找不到目标后的最后一个出气筒。杨喜的一声不吭,让他更加生气,他认为杨喜这是在无声的抗议! “副班长的位置你还没有坐热,就敢跟我龇牙还反了你了!”陈志军不由火冒三丈,把包括杨喜在内的所有储物柜全部拉开,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拔拉到地面上。 不顾新兵们心疼的直咧嘴,陈志军大声命令道:“副班长,你背一遍储物柜物品放置规定!新同志们听好了,整理完内务整储物柜,多余的东西全部进储藏室,储藏室放不下的一律扔掉!副班长开始!” “是!”杨喜的话音未落,像狗刨兔子坑一样、双爪翻飞的陈志军把一个“随身听”从储物柜里抛出两三米远,落在水泥地上“啪”的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武登屹正在为了午饭拼命“撕扯”内务,听见响声,好奇地看了一眼,立刻丢下被子大哭起来:“那是我的‘随身听’!” 新兵们面面相觑,鸿飞心里不免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暗喜:“鼻涕虫一号”发威了,看看你这名疯狗一样的班长怎么收场! “你哭什么哭?不按规定摆放的物品一律要清理出去!”陈志军看了看地面上处于大分解状态的“随身听”,感觉到自己有些过火了,口气软了许多。 武登屹不管不顾,号啕大哭:“你摔烂我的‘随身听’,那是妈妈送给我的礼物!” 陈志军对武登屹的号啕大哭有些发怵,他这一哭,知道的是因为摔坏了“随身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陈志军刚回来就对新兵干了点什么呢!不由略带些歉意地说道:“你嚎什么嚎!拿去修,修不好我陪你一个!” “你赔得起吗?索尼的,900多块呢!我妈妈两个月的工资。”还是个孩子的武登屹耍起了小脾气:“再说了,就是我摆得不对,放到储藏室里就好了,你为什么摔烂它……” 鸿飞听着武登屹和陈志军讲道理,脸都吓绿了,没等他回身制止,陈志军已经怒不可遏的“开炮”了:“混蛋!不按规定摆放,你还有理……” “你骂人!”武登屹的哭声更大了。 陈志军这样脾气暴躁的班长,收拾个把敢于跟他硬碰硬的“刺头”还是把好手,碰到像武登屹这种“软蛋兵”他们往往狗咬刺猬无处下嘴。一个火药桶似的人物,他们哪里会做思想工作。 果然,陈志军涨红着脸,一个劲儿地对着杨喜使眼色。虽然杨喜对这个“鼻涕虫一号”也是没有把握,但这个时候他必须要站出来。班长选了红脸,剩下一个白脸的角色,他必须要去唱。 杨喜先给尴尬万分的陈志军搬了把“梯子”:“这个兵是三代单传的独生子,娇生惯养的不像话,班长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看到陈志军连连点头,杨喜这才走到武登屹面前好言相劝:“武登屹呀,内务卫生关系到班集体的荣誉,我们做的不好班长肯定生气。他也不知道你的储物柜里有‘随身听’呀,他不是故意摔坏的,并且他已经答应给你修好了嘛!你也有不对的地方,早告诉你把‘随身听’放到储藏室里,你为什么不执行?是你先违反的纪律,再这样哭哭啼啼就不像话了,你已经是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我们是‘掉皮掉肉不掉泪的’!” 虽然杨喜有些语无伦次,但各打五十大板让武登屹感到了地位的平等,觉得他已经从被欺负的行列里跳出来,哭声小了许多,小声辩解道:“那里面是妈妈给我读的睡前故事,我每天听着妈妈的声音才睡得着!” “你听什么?”杨喜和陈志军几乎同时问道。 “睡前故事,妈妈讲的!”武登屹抹着眼泪没好气地答道。 陈志军立刻感到一股血气上涌,心里一个劲地骂:***,这是谁带来个吃奶的孩子,竟然还要听睡前故事。难道去打仗的时候还要抱着个‘随身听’,时时刻刻听听妈妈的声音?看着班里良少莠多的新兵,陈志军觉得后背上“嗖嗖”直冒凉气。去接兵前,听团政治处的老乡说,师里为了解决团基层学员干部带兵经验不足的问题,给了两个直接提干的名额,团里已经把他列入考察对象。团政治处干部股与他关系不错的梁干事,还专门与他打过招呼:“好好干,前方金光灿烂!”可是这样的兵源素质,怎么能带出一个呱呱叫的新兵班。自己的文化素质低,连续考了两次军校都没有过关,要是再把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丧失了,他陈志军只能回家修理一辈子地球了。 千万不能灰心!陈志军咬着牙给自己鼓劲:这说不定是组织上考验自己的带兵能力,故意给分了群“稀松兵”让他带。妈的,为了跳出龙门吃上皇粮,老子就是脱上一层皮也要把你们这群猴崽子带出来! 听到武登屹在杨喜的劝说下,哭声渐渐小了。陈志军瞥了一眼停止动作、统一把目光集中在武登屹身上的新兵们,冷笑着说道:“看猴戏呢,是不是准备中饭、晚饭一起吃?” “看猴戏?陈志军,你们班养猴了吗?”王军人未到声音先闯了进来,陈志军一惊立刻喊道:“全体都有,立正!” “行了,行了!休息时间不用报告!”王军排长看了看满地狼藉没有个落脚的地方,索性站在门口说:“先去吃饭,有什么事情饭后再说!听见没有?” “是!”陈志军抓起帽子扣到头上,对着新兵们大吼道:“出去集合!” 闻声,李永胜第一个窜了出去,差点把堵在门口的王军撞了个跟头,陈志军的脸立刻变成了猪肝色。 “恐惧来源于陌生”!鸿飞站在操场边上,不知怎么,就想起这句他记不起名字,但又非常有名气的外国老头说过的这句话。这话说得没错,他万分肯定地认为这句话就是为新一班说的!自从陈志军回到班里以后,他们就没有好受过。每天不停的整理内务、打扫卫生、出操训练,还要提防随时可能在耳边炸响的吼声,新兵们疲惫不堪。 新兵对陌生的部队本来就心存畏惧,脾气暴躁的陈志军突然出现,让新兵更加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惊恐。他们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这位从来没有晴过天的班长满意,新一班压抑的气氛让鸿飞感到窒息。 鸿飞已经挨过两次“熊”了,第一次是因为他帮武登屹“整内务”,第二次竟然是因为洗漱的时候,他脸盆里的水撒出了一点把楼道地板搞湿了。同样的事情放在那几个对陈志军敬若神明的农村兵身上,他根本不会说什么。鸿飞已经明显地感到,陈志军“熊”人是有针对性的,他的目标主要集中在武登屹、司马群英和他身上!“熊”武登屹和司马群英是因为这两个兵曾经冒犯过他,看着自己不顺眼是为了什么?鸿飞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鸿飞并不知道,陈志军对鸿飞的反感来自于鸿飞对他的轻视和不屑一顾。在部队大院里长大的孩子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一种让别人无法忍受的傲气,这种傲气来自于他们特殊的生活环境。能进大院生活的全都是些高级干部,为数不多的兵们——不是公务员就是警卫班的战士,对他们这些干部子弟不说是毕恭毕敬但也另眼相看。首长们就更不用说了,孩子们一口一个“叔叔”叫着,父辈们又都是老战友,对他们自是一副弥勒佛的模样。鸿飞从小在高级首长堆里长大,在他眼里营长都不算是个官,更不用说只是个兵头将尾的班长了;其次,鸿飞对大院里有着赫赫战功的首长们有一种天生的敬畏感,天生的亲近感。他们是鸿飞的偶像。而对于那些普通的干部,他又不自觉流露出一丝不屑一顾:没有打过仗的军人,算什么军人!踌躇满志的陈志军正是无法忍受鸿飞这种轻视。 这几天,只要是有时间,鸿飞总喜欢溜到操场边上看老兵们训练。来部队以前,鸿飞总认为,卫戍区的兵经过新兵连的训练,剩下的时间也就是站站岗、放放哨,顶多也就是去“军民共建”一番干点力气活儿。他已经为后路打算好了,等下连以后找个机会请某个“叔叔”把自己调到大机关去站哨,最好是调到某个干休所去,享上三年清福然后退伍回家。没想到连续“侦察”几天的结果让鸿飞大吃一惊,原来他所服役的部队是北京市区内为数不多的几个集中驻防单位之一,不但要进行野战部队所有的训练课目,还要进行警卫专业、防暴专业等课目的训练。鸿飞对当兵仅存的那点热情,在要经受艰苦的训练和陈志军的怒吼中一点点的消失了。 第四节初露“尖角” “同志们!今天下午的训练课目是行进地基本步法!”陈志军面带笑容地站在队前问道:“鸿飞同志说一下,基本步法和辅助步法包括哪几种,分别是什么?” “报告班长:基本步法和辅助步法各有三种,分别是:齐步、正步、跑步和便步、踏步、移步!完毕!” “完全正确!”陈志军接着说道:“同志们,刚才,鸿飞同志回答得非常正确。下面我们将进行齐步动作的训练,首先从分解动作的摆臂练习开始!注意听摆臂的要领:两臂前后自然摆动,向前摆臂时,肘部伸直小臂自然向里合,手心向内稍向下……” “百倍”,还万倍呢!要求别人说普通话,自己说家乡话!鸿飞嘲笑着陈志军山东味儿的普通话,眼睛不由自主地向老兵训练场看去。老兵们戴着摩托头盔一样的防暴盔,拿着警棍、盾牌,跑来跑去地向想像中的目标穿插、分割、包围,就像是古代的武士在演练战阵。鸿飞不由着了迷。 “鸿飞,走神了!” “报告班长:没有!”鸿飞矢口否认。 陈志军说:“那好!你说一下,起步摆臂的动作要领!” “是!”虽然现部队已经使用的90年颁布的新条令,鸿飞只看过85年的条令,但队列条令还是大同小异的,鸿飞满怀自信地说:“两臂前后自然摆动,向前摆臂时……” “训练时注意力要集中!”陈志军心里有些纳闷,明明看见鸿飞走神,但他回答的完全正确,好像对条令很熟悉。陈志军怪怪的眼神把鸿飞看得心里发毛。幸亏杨喜抱着两个木制支架跑回来在队列前架好:“报告,器材准备完毕!” “听口令,向前三步——走!” 新兵们走到在两个支架之间拉起的一条细绳前停住了。陈志军把排面整齐后喊道:“起步摆臂!低头看一下,拇指根对准你们作训服的第五衣扣!” 陈志军和杨喜调整好细绳的高度,然后说:“注意手形,要用手腕儿的力量打臂,细绳高度就是你们手停止的位置!下面自由动作,注意一点,打臂要快、猛,谁慢了谁挨打!开始!” 话音未落,武登屹“嗷”地怪叫一声抱着右手一个劲儿地吸凉气,陈志军呵呵地笑起来:“看见没有?这就是慢的结果!队列两肘之间间隔只有十公分,同时过不去两只手!” 有了武登屹的教训,新兵们打臂的速度全部加快,伴着不时出现的呼痛声,不一会时间额头上就泌出了一层汗珠。陈志军满意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地纠正一下新兵的动作,一直等到新兵们头上开始冒热气的时候,才喊了声“停!”然后走到队前说:“活动一下!擦擦汗,小心感冒!” 新兵们立刻放松下来,揉着发麻的胳膊和红肿双手一个劲儿的相互埋怨。鸿飞抬手擦了把汗,扭头看到有不少其他班的新兵在走齐步的连续动作,索性来了个向后转,挺胸抬头地走了起来。 “那个兵站住!”鸿飞刚走了十来步,就听猛一声喊,接着连长刘新年急匆匆地向他跑来,不由被吓了一跳。 “鸿飞,你干什么了?”杨喜同样吓了一跳。 “没……”鸿飞话没说完,刘新年已经跑到他面前劈头喊道:“听我口令!向后——转!齐步——走!立定!全连集合!” 新一连的操场上立刻响起整队的口令声,以班为单位的向连集合场跑去。鸿飞站在30米以外的位置,彻底懵了! “过来集合!”陈志军不知道鸿飞到底干了什么,惹得连长要全连集合,心里大骂着“熊兵”,对着鸿飞一个劲儿地大吼:“快!快!婆婆妈妈的!像个小脚老太太!” 全连集合完毕,刘新年站到指挥位置突然喊道:“鸿飞!” “到!” “向前五步——走!向左——转!” 兵们不知道连长把鸿飞叫到队前是为了什么,一百多双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鸿飞身上,陈志军的脸色有些发白了! “鸿飞听口令!齐步——走……” 鸿飞在刘新年的指挥下,在连横队前走了一趟齐步,脸上不由地冒汗了,他不明白刘新年为什么这样做,心跳得像擂鼓一样! “同志们,走得好不好?” “好!” “不但要说好!而且要说非常好!”刘新年大声说道:“我还要说,这个入伍十几天的新战士,他的队列动作要比某些班长、副班长们还要好!同志们,给鸿飞同志呱唧呱唧!” 队列里立刻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陈志军兴奋得满脸通红,用尽全身力气鼓掌,就好像连长表扬的是他一样。 鸿飞心里暗暗叫苦:太不小心了!这下子完蛋了,自己出名了,一定会成为重点照顾对象! 刘新年看到鸿飞面对百十号人热烈的掌声,丝毫没有露怯,心里更加高兴了,坚决地认定鸿飞是棵好苗子:“同志们,鸿飞同志的队列动作大家都看到了,我相信这其中没有什么窍门,只有付出更多的汗水才能做到!我希望新同志们向鸿飞同志学习,严格要求自己早日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有!”新兵们的喊声中充满了不服气。 刘新年对鸿飞的表扬让陈志军的态度来了一个180度的大逆转,以至于大休息的时候他专门把鸿飞叫到一边鼓励了一番,并要求鸿飞要再接再厉继续为新一班争光!鸿飞对此不以为然,因为他从来就没想崭露头角,他只想舒舒服服地在部队混上三年。 接下来的操课时间,陈志军兴致极高地把鸿飞带到一边单兵教练。 “齐步——走!注意脚下的动作,‘脚跟先着地,脚腕稍用力’……”陈志军神采奕奕,一溜小碎步追着鸿飞纠正动作,他的嗓门故意亮得很大,恨不得把操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鸿飞身上来,还故意指挥着鸿飞向正在指挥老兵训练的团长附近凑。 “停!”陈志军的大嗓门把全神贯注看训练的团长吓了一跳,他惊诧地回过头:“陈志军,你搞什么鬼?” “报告团长!我在纠正新同志的齐步连续动作!”陈志军的后背像被插进了一根拖把站得笔直。 “哦?”团长见其他的新兵还在练习原地摆臂,饶有兴致地走到陈志军面前:“这个新同志能走齐步了?” “是!而且非常标准!” 团长意味深长地看了陈志军一眼,然后扬扬下巴。 目的达到!陈志军笑容满面地下达口令:“立正!向后——转!” 鸿飞用力挺膝夹紧双腿,猛地向后转了180度,上半身纹丝不动毫不变形,然后“啪!”一个利索的叩脚。 团长眼前一亮,赞赏的目光立刻落到鸿飞身上。 这一切全部看在陈志军的眼里,他的口令更显得底气十足:“齐步——走!” 一趟齐步走完,团长走到鸿飞面前笑咪咪地问道:“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报告团长:我叫鸿飞,今年18岁!” 团长打量着鸿飞的标准站姿,微笑着夸奖道:“进步不小,值得表扬,但不要骄傲!明白吗?” “明白!请团长放心,我一定会再接再厉,保证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训练任务,做一名合格的警卫战士!”鸿飞口齿伶俐、吐字清晰,把每一个字都说到了团长心眼里去。 “好,答话非常有气势!”团长用力在鸿飞的胸脯上擂了一拳,鸿飞纹丝不动,团长更加高兴,扭头对陈志军说道:“看不出来呀,你小子带兵还真有一套!这是棵好苗子,给我好好淬淬火,带不出来,我拿你试问!明白?” “明白!”陈志军心花怒放,顿时有了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刚才还让他万分羡慕的“红牌”干部,现在在他眼里也不过尓尓。他坚信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走入这个行列,并且很快会成为佼佼者。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部队把这句话当作真理,鸿飞无意中拔了尖,理所当然地成了所有新兵的学习榜样。陈志军要求新一班的兵们向鸿飞看齐,排、连里要求向鸿飞学习,新训骨干们则用酸溜溜的语气教训他们的新兵:“看看人家一班的鸿飞,再看看你们?人家和你们一起开的训,人家已经在团里挂了号,团长还专门跑来看他的动作。你们那?你们还在原地踏步!被团长亲自表扬,这是多大的荣誉!知道团长是多大的官吗,他和你们县长一个级别!” 兵们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那可不!俺只在三年前看见俺们乡长一次!”他们哪里知道鸿飞不是和他们处在一个起跑线上。 鸿飞成了新兵营的焦点人物。上个厕所都有人在对他指指点点:“看见没有!他就是鸿飞!” “就是他呀!听我们班长说,团长还亲自来看他的动作呢!” “知道,知道!为这事,排点名的时候,我们排长还发了火,骂我们不争气呢!” “唉!我们排的日子也不好过,排长正闹着出小操呢!” “全怪这个家伙,本来训练就够苦的了,他就不会深藏不露一点?他倒是露脸了,让我们陪着受苦……” 鸿飞听不下去了,提起裤子落荒而逃。他对这种始终暴露在众人目光下的生活苦不堪言。 “吆!尖子回来了!”鸿飞刚刚逃回班里,司马群英迎上来阴阳怪气地说:“同志们!快给让个座,我们的荣誉回来了!” “谢谢啊!”鸿飞憋了一肚子的火,看看陈志军、杨喜都不在,不客气地坐在司马群英踢过来的马扎上挑衅说:“你今天没被班长骂吧?就你那动作,唉,也真够丢人的,不挨骂才奇怪呢!” “我x!”司马群英一下子拉下脸来:“你找碴是不是?” “找茶,我还找咖啡呢!”鸿飞不以为然地笑笑,接着说道:“同志们以后有什么隐密的事情小心一点啊,我们中间有一个喜欢告密的无耻小人!” 司马群英跳过来指着鸿飞问道:“你说谁?” 鸿飞把快戳到鼻尖的手指拨开,撩起眼皮故作惊讶地说道:“说谁谁知道,你跳过来干什么,不会是你吧?” “我x!”司马群英恼羞成怒挥舞着拳头就要动手,武登屹扑上来把他抱住了。 “别介!”鸿飞一脸轻蔑地站起来:“司马群英同志,我们之间的问题,我希望我们内部解决,找个时间单独谈谈?” “谈就谈!我怕你不敢去!”司马群英晃晃肩膀把武登屹甩开。 忙碌的日子过得快,转眼间到了元旦。让新兵们难熬的队列训练告一段落,直等着元旦假期过后进行考核了。 警卫部队越是过节越紧张,老兵们在元旦的前一天就停止休假,控制人员外出,机动车辆全部出库,进入了三级战备。驻在团部办公楼上的“尖刀”分队更是紧张,进入了一级战备,荷枪实弹的开始坐班。停在他们楼下的“大屁股”吉普车昼夜不停的值班发动,随时准备出发。 老兵的营区里空气紧张,而新兵营却是笑语欢歌,一片过节的气氛。今年元旦,团里破天荒地给新兵们放了两天假,而且三令五申:不准出小操,让新兵们休息好,以利再战!如果发现哪个班出小操,班长就地免职,排长挂职下班当兵。 班、排长们也是年轻人,既然团里这么说了,谁还去干受累不讨好的事情,索性带领新兵吆三喝五地摔起了“勾鸡”、打起了篮球,也就此机会和新兵们密切一下关系,每天对着他们吼,的确也需要个缓和的空间。 新一班的新兵们分成了三伙,山东兵们在杨喜的带领下凑到一起摔“勾鸡”,司马群英和几个江苏兵凑到一起,叽里呱啦地说着鸿飞听不懂的“鸟语”聊天,武登屹什么也不会玩,只好拉着李永胜去“拍皮球”。只剩下鸿飞愁眉苦脸的托着腮,趴在床边对着一打稿纸发呆。 这一段时间鸿飞过得不舒服,司马群英和他较上了劲儿,事事处处都要比个高低。两个人什么都要比,吃饭要比、训练要比、内务卫生要比、拉体能要比,就连洗衣服、洗澡、上厕所也要比!一心只想混日子的鸿飞对司马群英这种死缠烂打、狗皮膏药似的作风深恶痛绝,却又无可奈何,以至于见了司马群英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想找机会教训他一下。可是班长们从来不让新兵们脱离视线范围,根本没有机会。鸿飞算是服了,只好对他敬而远之。可是司马群英并没打算就此放弃,他越来越喜欢鸿飞看见他以后那副哭笑不得的表情,虽然比试的结果他负多胜少,但每次的结局都是鸿飞落荒而逃,这样的结果已经让司马群英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地满足,由此而制定了一个目标:不管其他人怎么样,他的目标就是超过鸿飞,谁让这小子牛x起来没个完! 鸿飞挠破了头皮几乎想了一夜,终于圈定了司马群英和自己较劲儿的原因,可能是他无意间的一句:“动作差”伤了司马的自尊,也可能是司马群英想用行动告诉所有人,他并不比鸿飞差。 鸿飞决定“放水”故意输给司马群英,可放了几次水以后,自尊心同样很强的鸿飞就受不了了。他实在是无法容忍司马群英胜利后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的嘴脸,只好小心翼翼地在不暴露实力的情况下略胜司马群英一筹,好让他知难而退。谁曾想,司马群英百折不挠,两个人就这么僵了下来。 司马群英缠着鸿飞一路比下来,两个人的综合素质“噌噌”见长,很快超过其他新兵一大截。这下好了,新一班的新兵们一下子有了两个“榜样”,万分无奈中只好咬牙拼命追赶。在这两个心怀叵测的“榜样”带领下,新一班就像雨后的庄稼一天一个新气象,训练红旗、内务卫生红旗、政治学习红旗挨着个的往班里扛! 陈志军看在眼中喜在心里,对这种比赛更采取支持纵容的态度,无论是干什么总喜欢把两个“榜样”安排到一起。杨喜对比赛不甚关心,新兵连没有菜地,他的任务只有内务了,剩下的时间除了单兵教练李永胜以外,就是随时随地叮嘱武登屹向他“一对红”的搭档学习。 鸿飞拖着两条“尾巴”苦不堪言,后悔得经常在没人的时候痛扇自己耳光,边打边骂:“我让你臭美,我让你显摆!”他总想找个机会与司马讲和,但这家伙好像比上了瘾,从来不给鸿飞这个机会。 时间一长,连长刘新年、指导员李浩、排长王军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三个人一碰头,就让通讯员把陈志军叫到连部里来问情况。 陈志军到了连部“报告”也没喊,推门就进。刘新年是军事干部,他喜欢军事训练的尖子,只要你是训练尖子比武时能拿成绩,其他的小节他从来不当回事,而陈志军恰恰又是一连的尖子。 刘新年对陈志军没喊报告就进来的举动没什么反应,慌忙把含在嘴里的热水吞下去,劈头问道:“你班里的那两个兵是怎么回事?” 李浩本想批评陈志军几句,见连长已经问上了,皱了皱眉头踱到桌边拿了本《军人道德》翻看。 陈志军看出李浩的不满,慌忙向连部外走去:“指导员、连长,我忘了喊报告了!” 李浩把书合上:“回来,回来!下次注意就行了,连长问你话呢!” “是!”陈志军应声停住脚步,笑着说:“连长,较劲呢!” “较劲,较什么劲?” “两个家伙谁也不服谁,什么事情都要比一比,军事训练、政治学习、内务卫生没有他们不比的事儿!” “说得不错,这两个小子就没有不比的事儿!”王军突然笑起来:“昨天我上厕所,刚蹲下,看见鸿飞急匆匆地跑进来,司马群英也跟着冲进来紧挨着鸿飞蹲下了,眼睛还一个劲地向鸿飞瞟。等了不到一分钟,鸿飞提起裤子就走,司马群英胡乱地擦了两下屁股追了出去,他刚走到门口,鸿飞又回来了,一声不吭原位置蹲下了,司马群英这小子傻乎乎的也跟着蹲下了。鸿飞慢条斯理地解完手走了,留下司马群英这小子在厕所里到处问人要手纸,要不是我给他一块手纸,你陈志军得去厕所救他!” “二比一!鸿飞赢了两次!”刘新年和李浩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陈志军的表情有些尴尬,毕竟是新一班出的事儿,他红着脸解释说:“司马群英没有鸿飞的脑筋快,综合素质也差一点,一直在追着鸿飞跑!” “这俩小子素质不错,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刘新年把端在手里的那只特大号的搪瓷缸子放下,站起来叮嘱道:“你千万给我把住了,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俩小子走到一块。鸿飞那小子比较成熟,性格稳重有些心计,他要是发坏只会发阴坏,背后捣鬼。司马群英大大咧咧就一马大哈脾气,他会选择与你正面对抗。这俩小子要是扎了堆,一个背后出主意一个前面打冲锋,这一配合绝对够你喝一壶的!明白吗?” “明白!” 陈志军嘴上说明白,心里却不以为然。 “一班长!”李浩见刘新年重新端起了那只特大号的搪瓷缸子,知道他把想说的话说完了,示意自己可以开始了,就把陈志军叫到身边说道:“士兵之间主动开展训练竞赛非常好,连长对此也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我们准备当作新训经验报到营里去!但是要指出一点不足,那就是你要善于引导。不加引导由着他们这样比下去,总有一天经常失败的一方会心存怨气,与胜利的一方形同陌路,严重的会因某个矛盾的激化而动手打架,这样结果是谁也不想看到的!不能因为训练,而把两名新兵搞成对立面!要让他们明白训练不是为了比输赢,是为了保家卫国、卫戍首都作准备!明白吗?” “明白!” 陈志军这次真的明白了,是该给这两个“榜样”降降温了,眼瞅着就要打起来了。 “尖子,干吗呢?”司马群英聊够了天,趁杨喜出去解手的空儿,搬着马扎凑到鸿飞身边,伸长脖子看看他面前空无一字的稿纸,嬉皮笑脸地说:“写家信呀?写家信还要构思?我从来都是一挥而就。” “没事别烦我!我要写东西!”鸿飞把头扭向另一边。 “了不起,看不出来,我们尖子还是一作家那!”司马群英搬着马扎绕到鸿飞对面坐下:“写什么,是不是给报社投稿啊,顺便写写咱司马同志!” 司马群英扭头对着班里的新兵们喊:“司马可是个好同志!”随声附和的只有他的两个老乡,鸿飞皱起眉头厌烦地说道:“赶快去玩儿吧,我不写通讯稿,我写诗呢。诗,懂不懂?没你什么事儿。去吧,去吧!” 司马群英“腾”一下子站起来:“哎、哎!同志们注意了,我们班出了一大诗人!鸿飞给大伙念念,让咱这个大老粗也长长见识!” 新兵的目光全部落到鸿飞身上,他们只注意到鸿飞龇牙咧嘴的趴在床边以为他牙疼呢,没想到是在写诗,立刻起哄:“念念,鸿飞给念念!” “念念?好!那就念念!”鸿飞一脸坏笑的站起来盯着司马群英的眼睛用阴森森的语气朗诵道:“死亡黑色的火焰正在熄灭,雷鸣电闪的天空像一张被愤怒攫住的脸,一只黑豹黑色的走动在我身旁,它粗糙的喘息声让我惊怖,走过大地敲响黑夜的鼓,从一棵树上猫头鹰发出狞笑,这金属的声音震聋了天空,蝙蝠是夜的守护者它的飞翔如水漫溢……” 鸿飞的语速越来越快,司马群英被诗中描写的场景吓坏了,连忙说道:“停、停!鸿飞,我怎么听着阴森森的,你们感觉呢?” 这一次司马群英的话得到了认同,新兵们一个劲地点头表示同意。 司马群英用力挥着右手,仿佛真有一只蝙蝠飞到他的面前:“这是你写的?你怎么写这么阴森森的玩意儿!” “不是,这是但丁写的。” “但丁是干什么的呀,他的名字真怪!” “哦!你说但丁呀,他就是一火葬场工人,我们家的邻居。”鸿飞忍住笑走了。 司马群英低声嘟囔着:“我想也是,只有这种人才能写出这么阴森森的玩意!”他的一个老乡跑过来凑到他耳边悄悄说道:“鸿飞在耍你,但丁是意大利的民族诗人!” “我x!又上当了!”司马群英懊恼不已。 第五节消释前嫌 1992年1月15日,这天新兵营破例没有出早操。起床后,新兵们从司务长那里领回崭新的87式冬常服,班长、副班长们手忙脚乱地帮助他们把领花、军衔佩带好,今天新兵们要授衔、授枪了! 新兵们拿到属于自己的步枪立刻有了“我手握钢枪,巡逻在祖国边防线上”的豪情。从礼堂带回的时候,走的雄赳赳气昂昂,歌声嘹亮! 这一天新兵是在兴奋中度过的,尤其是领到了属于自己的武器,心中有股难以抑制的兴奋。当陈志军命令把枪放进枪柜的时候,新兵们恋恋不舍,恨不得睡觉也抱着枪,他们兴奋地久久难以入睡,一直到了后半夜,翻身的声音才渐渐地消失。 “紧急集合!”凌晨,王军的低喝,伴着急促的小喇叭声刺破紧闭的房门冲进新一班。陈志军一跃而起:“紧急集合!全副武装!挎包,左肩右胁水壶、右肩左胁手榴弹携行包……” 陈志军的语速快的像是打机枪,这次拉动毫无征兆,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向新兵们交代如何携带武器装备、打背包,他已经预感到这次新一班要出丑,语气里充满了焦躁:“快!快!先穿好衣服再打背包,三横两竖!” 新兵懵懵怔怔的不知先干什么、后干什么乱作一团,两个人抢一条裤子的、找不到背包绳的、钻到床下找鞋子的、只穿了条裤子就开始打背包的,乱成了一锅粥! “咣!”黑暗中两个撞了个满怀的新兵一起摔倒,重重地撞在桌子上,十几个搪瓷缸子翻滚着带着清脆响亮的声音只在地板上跳了一下,立刻被数不清的大脚踢飞。储物柜被急速拉开又被急速地关上,发出“惊天动地”的碰撞声。 陈志军的脸都绿了,他伸手把上铺撅着屁股慢条斯理叠被子的新兵拉下来,三下五除二给他打好背包,突然发现这个兵竟然没有穿裤子。 陈志军暴怒:“你准备用另一杆枪去扫射吗?” “班长我的裤子不见了!” 陈志军这才发现拿在手里的背包异常的厚实,一条白衬裤的裤腿明目张胆地趴在背包上。 “你竟然把裤子叠进被子里!”陈志军觉得血气上涌。 “我的裤子找到了!”这名新兵惊喜的低呼声未落,日光灯突然被打开,盲人摸象一样的新兵们立刻欢呼,庆祝光明的到来。 “***是谁?”陈志军眯着双眼,低吼起来:“把灯关了!你们就给我磨吧,等会儿,我拉死你们!” 鸿飞在家时,如果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他的父亲会选择两种方式惩罚他:一种是抓到鸿飞现场罪行时闪电般落在脸上的耳光或者是“皮条炒肉”;另一种是,接到情报后,在鸿飞夜间“归营”以后练习紧急集合并只讲两点,其中一点是需要半小时的训话。十岁以前,耳光、皮条炒肉的概率远远高于紧急集合,十岁以后鸿飞腿脚利索了许多,学会了“敌情严重,立即撤退”,但平均一星期一次的紧急集合是跑不了的,鸿飞也被锻炼的技艺娴熟。 小喇叭爆响起的时候,鸿飞翻身而起,抓起像脱套头衫一样脱下来的上衣套在身上,蹬上裤子,跳下床的时候正好踩在抓住他鞋子的一双手上。伴着“嗷”的一声惨叫,鸿飞已经着装完毕,开始打背包。 由于条件限制,鸿飞的父亲只锻炼了他打背包,没有教给他如何携带武器装备。以至于鸿飞连续两次跑到陈志军身边才搞明白什么是左肩右胁,什么是右肩左胁,那条缀满带子的子弹袋更是让鸿飞浪费了两分钟的时间。 等鸿飞蹦跳着来到陈志军身边要求帮他紧一紧子弹袋的时候,满头大汗的陈志军这才想起来新兵已经授枪了,子弹袋他还没有教给新兵们如何上身。 这是哪个混蛋的主意?陈志军在心里破口大骂,按照他的经验,历年新兵连的第一次全副武装的紧急集合,均在授枪一个星期左右,新兵们能熟练使用战斗装备以后才进行的。 “出去集合!”陈志军大吼着帮鸿飞绑好子弹袋,鸿飞第一个完成着装是唯一可以让他挽回一丝颜面的救命稻草。 窜进楼道,鸿飞突然在乱哄哄向外跑的新兵群中站住,略一考虑,扭头又窜回新一班。一把推开已经穿好衣服,正对着被子抓耳挠腮的武登屹:“背包我来打,你去戴子弹带、拿枪!” “哎!”武登屹兴高采烈地跑开。 鸿飞打好背包,把丢在床上的挎包、水壶、武装带一股脑地挂在脖子上,拉着还在和子弹袋较劲的武登屹跑了出去。 三分钟后,最后一个新兵跑进连集合场。 值班的二排长,不眨眼地盯着新一班整理服装,一直等到所有人停止动作,这才转身报告:“团长同志,新一连紧急集合,应到135人实到……” 团长!这次丢人丢大了!冷汗顺着陈志军的脸颊流下来。 团长给二排长还了礼,一声不吭地摆摆手。刘新年尴尬地走到指挥位置上说道:“现在宣布新一连紧急集合各班成绩!五分钟以内:四班、七班;七分钟以内:五班、九班;八分钟以内:二班、三班、六班、八班;十分钟以内:一班。完毕!” “刘新年!命令部队原地跳跃三十次!”团长直呼其名,语气愠怒。 刘新年吓得直接下令:“是!原地跳跃三十次,开始!” 立刻,新一连的集合场上,像是在开一场现代派的打击音乐会,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新兵们的脚下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品。远远看去,新一连仿佛站在一个垃圾场里。 兵们还没有跳够三十次,团长已经看不下去了扭头就走。从此,新一连又多了一项雷打不动的课目:睡前练习一遍紧急集合! 陈志军说:授了衔、发了枪,你就是一名真正的军人了,是军人就要按照军人的标准来训练你!新一班的训练量骤然加大。熄灯后,要进行体能训练,新兵们必须要完成俯卧撑、仰卧起坐各300个才能上床,上床后还不能睡,还有一遍“紧急集合”等着他们。起床后,星期一、三、五跑5公里、器械训练,二、四、六巩固队列动作、训练擒敌拳、捕俘拳、少林二路拳,白天要正常操课,晚上看完新闻联播后剩下的那点时间,新兵们还会被上战术操场,练上一会单兵战术。陈志军还嫌练得不够,变本加厉地提出一个口号:“饭前、饭后三五动!”,意思就是吃饭集合前,离开食堂后,这几分钟的时间也要抓紧时间练上一会儿。很快,这条让新一班兵们万分讨厌的口号,竟然当作新训先进经验在新一连全面展开,新一班的新兵们最后一点休息时间也被占用了。 鸿飞对元旦前的训练游刃有余,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偶尔也会搞上几个小动作和陈志军捣乱。陈志军虽然有时被气得发疯,但鸿飞的确给他争了几次光,所以对他还算是客气。但是过了元旦,面对几乎是超体能的训练鸿飞慢慢地承受不了了。他开始小心翼翼地寻找一切可以偷懒的机会,但在司马的追逐下这个机会少之又少。鸿飞心里很明白,在全营疯狂训练的大环境下,绝对不能被抓到偷懒的证据成为反面典型,在部队里最扎眼的就两种人:一种是训练尖子,一种是偷奸耍滑的后进兵。鸿飞万分不情愿地成了尖子,如果被抓到把柄成了后进兵,估计全团的兵们都会认识新一班的鸿飞,再想混日子就难了。鸿飞迫切希望与司马群英讲和,结束这无休止的比试。 上午的训练课目是单兵战术,杨喜带着鸿飞、司马群英几个战术动作较好的新兵练习匍匐前进和滚进,陈志军领着以李永胜和武登屹为首的“熊”兵们,还在围着一深一浅的两个堑壕跳进爬出的折腾。 鸿飞的单兵战术动作很标准,小时候只要他出现在操场边上,那些捣蛋的班长们就会把他的兵们集合起来,然后递给鸿飞一支练习刺杀用的木枪,声色俱厉喝斥他的兵:“睁大眼睛看好了,下面请只有七岁的鸿飞同志给你们做示范!” 等鸿飞滚得像个泥猴似的从地上爬起来,一定会赢得兵们的热烈掌声。虽然每次回家后,妈妈都会嗔怪地在他的小屁股上轻轻地打上两下以示惩戒,但能给兵叔叔们做示范而且还能赢得热烈的掌声,虚荣心很强的鸿飞乐此不疲。 鸿飞的战术动作无可挑剔,杨喜也乐得省心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个小时后,到了大休息的时间,班长们指挥着新兵们把枪架好,躲开干部的视线,跳进训练壕沟里凑到一起偷偷地吸烟。新兵们也按照农村兵、城镇兵自动分成两群扎堆休息。 鸿飞照例窜到操场边的矮墙上,远远地打量着在操场上转来转去找不到人说话的司马群英,扭头对趴在身边愁眉苦脸的武登屹说:“看看,操场上就剩司马群英自己了!” “农村兵们不喜欢他。司马群英老说他们:老熊进城,身穿条绒,头戴毡帽,腰系麻绳,喝瓶汽水不知退瓶,看场球赛不知输赢……” 鸿飞哈哈大笑:“贴切,贴切!这家伙嘴够损的!” “他吃大亏了,农村兵们特讨厌他,总是打他的小报告!”武登屹紧张地向壕沟方向看了一眼低声说:“你偷吸烟的事儿,也是那帮子农村兵告诉陈志军的!” “你怎么知道的?不会是司马群英告诉你的吧?”鸿飞惊诧地看着武登屹。 “切!他知道我跟你好着呢,什么也不会对我说,我是听农村兵说的!” 鸿飞笑了,讥讽道:“看不出来呀,我们的小屁孩儿会团结群众了!” “我x!”还是个孩子的武登屹,这段时间跟鸿飞学了满嘴的脏话:“我***是偷听的!那天我去卫生间小便,看见陈志军的那个老乡在会客室里打小报告,说他看见司马群英打水的时候偷吸烟,还说这一段时间你表现挺好,没有发现你吸烟!” 鸿飞火了:“我x!就是那个叫什么龙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陈志军说他会找司马群英算账,可你也看见了,他并没有把司马群英怎么样,还一个劲儿地鼓励司马群英向你看齐!” 武登屹托着腮想了想幼稚地问道:“司马群英是不是高干子弟呀?” “不是!陈志军这个卑鄙小人,他把我俩当向上爬的梯子,他快要直接提干了!” “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偷听的。”鸿飞挠挠头说道:“你把司马群英叫过来!” “你自己不会叫?”武登屹不满地回过头对着司马群英招招手。 司马群英正无聊的要命连忙跑过来,故作惊讶地说:“哎呦!尖子也需要休息呀?” “是呀!”鸿飞笑着问道:“听说你在开水房也有吸烟?” “扯淡,没那事儿!”司马群英先是矢口否认,接着拉下脸来问:“鸿飞,你威胁我?” “行了行了,你俩别咬了!”武登屹不耐烦地说道:“范二龙打你小报告的时候我偷听的!” 司马群英一脸怪笑地打量着鸿飞,那意思很明白,你别想拉拢我! “x!不相信算了!”鸿飞从矮墙上跳下来:“陈志军快要直接提干了,团里要考核他的带兵能力,我们现在是他向上爬的工具!你要不是一直追着我跑,你试试,他早就对你下手了……” “什么我追着你跑,鸿飞你真不害臊!”司马撇着嘴嘲笑说。 “我不和你废话!有种你拉回稀试试,陈志军要不把老账新账一次和你算清,我跟着你姓司马!” 训练时间快到了。鸿飞拉着武登屹向操场走去。 “等等!我想起来了!”司马群英突然说道:“有一次我打水的时候是被范二龙看见我吸烟了。陈志军没找我毛病,我就没有当回事!” “我还知道,我吸烟的事儿是范二龙而不是你打的小报告!”鸿飞回过头真诚地说道:“班里就我们三个城镇兵,班长、班副盯着我们,农村兵讨厌我们,拼命训练得来的成绩成为陈志军向上爬的梯子,你觉得我们这样斗下去有意思吗?” “我靠!如果你早这样诚心诚意地向我道歉,我跟你斗个屁,我***都快累死了!”司马群英大言不惭地说道:“你知道没人说话我多痛苦吗?” “知道!” “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向我道歉?”司马群英大嚷着拉住鸿飞的手大笑起来:“终于找到说话的人了!” 陈志军从壕沟里爬出来远远地看见三个城镇兵聚在一起说笑,脸色不由一沉,他立刻想起刘新年说过的话。 凌晨,尖厉的哨音在楼道里吹响:“轻装,楼前集合!” 新兵们的紧急集合已经练得有模有样,军容严整的提着枪飞快地跑了出来。时间不长,新一连已经排着整齐的队伍跑出营区。 “咵咵……”整齐的脚步声在晨曦微现的街道上回响,早起锻炼的人们自觉地为兵们让开路,偶有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为兵们喊上一声:“1、2、1!”,也立刻在兵的“怒目而视”中闭上嘴。 转上一条狭窄而又偏僻的小路,队伍在班排长的带领下开始逐渐加速,5公里越野正式开始了。 “三步一呼,三步一吸!注意调整呼吸,用鼻子呼吸!抓住护木下端把枪提高,小心不要磕了枪!” 刘新年跑前跑后地提醒着注意事项:“分配好体力,2500米两步一呼、两步一吸,4000米一步一呼、一步一吸,4300米全力冲刺!各班班长,把队伍给我带起来,今天必须在23分钟内返回营区!” 班长、副班长们应声闪出队列,靠紧体力不好的兵,嘴里大声督促着体力好的加快速度。 新一连的前进速度骤然加快,整齐的队伍混乱起来,逐渐地分成三段。排长们带着体力好的跑在最前面,刘新年、李浩在中段照顾着,班长、副班长们拖着几乎和他们人数相等的“熊”兵们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刘新年看了一眼时间,闪出队伍大声喊道:“还剩四分半钟跑完最后的1000米,全体加速!超过23分到达的,罚一百个俯卧撑!加油!” 鸿飞不想做伏卧撑,虽然跑得脸色发白上气不接下气,但他始终紧紧跟在王军身后。 “鸿飞,好样的!”王军瞥了一眼跑在他身边的二排长喊道:“今天你要是第一个到达,我做主了,你‘一对红’的那一百个俯卧撑免了!明白吗?” “明白!”鸿飞突然从队伍里闪出来向落在最后的熊兵群里跑去,勉强追着鸿飞跑的司马群英一愣,习惯性地跟了上去。前锋位置立刻被二排的几个兵占领了。 “***!你们干什么去?”王军恼火地大喊起来。 “排、排长,我们排会有三个人率先到达!”鸿飞胆大妄为的和王军讲条件:“你把我们今天晚上的体能训练免了吧?” 王军一愣,欣慰地笑骂道:“这俩‘熊’兵!” 二排长脸上挂不住了,急赤白脸的对跟在他身后的兵大喊:“还愣着干嘛?去帮你的战友啊!” 鸿飞找到已经跑得踉踉跄跄的武登屹,抓过他的枪扛在肩上拖着他窜出熊兵群,司马群英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武登屹的另一条胳膊,两个人拖着武登屹拼命向开始加速的王军追去。 刘新年眼含笑意地看着跑在前面的兵们跑回来帮助落后的兵,明知故问地喊:“这是谁的命令,这是谁带的头儿?” 几个胆小的兵,立刻折返回去。司马群英不服气地看了刘新年一眼,倔强的伸手把武登屹胡乱挂在身上的手榴弹包摘下来挂在自己身上。 “放、放开我,放开我!连长生气了,他、他、他会罚你们的!”武登屹面无血色地呻吟:“我快要死了,你们放开我,让我死给他们看!” 司马群英看了鸿飞一眼,已经松开的手又重新抓紧了武登屹的胳膊。 “闭、闭嘴!司马群英,加速!”鸿飞怒吼着开始加速。 至少有一个排冲过终点的时候,鸿飞他们才赶到。扔下已经半昏迷的武登屹,鸿飞一头扑倒在地“哇哇”的干呕起来。司马群英吐出两口黄水,大字形的趴在地上,连呼上当。 鸿飞知道剧烈运动后马上停下来休息,肢体中大量的静脉血就会淤积在静脉中,心脏就会缺血。大脑也就会因心脏供血不足而出现头晕、恶心、呕吐、休克等缺氧症状。他扭头看看像死猪一样瘫在地上的同伴,无力的喊道:“起来活动,要不然会晕过去的!” “死了才好呢!死了就不用训练了!”司马群英索性翻个身躺下了。 “大哥,我难受死了,头晕的站不起来!”武登屹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什么大哥,没学条令?只能称呼职务、姓名或同志!”王军指挥几个兵把鸿飞他们架起来便步活动。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排长,你昨天刚教我们唱的歌……” “司马群英,你小子哪来的这么些怪话?” 看着王军要发火,鸿飞连忙打岔:“排长,我们跑了多少分钟?” “二十二分四十五秒!勉强及格了!” “那我们晚上的体能训练……” “继续!你们没有跑第一!”王军偷笑着走了。 司马群英立刻想发泄一下不满,但看见武登屹满含歉意的神色,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着王军的背影发牢骚:“我们这是互相友爱、团结互助,应该大力提倡给以表彰的……” 鸿飞突然发现司马群英这个家伙原来这么爱说话! 第六节下连运员会 鸿飞从来都把训练当成一种负担,自从司马群英和他走到一起后,让他保持训练的唯一动力也消失了。三个城镇兵抱成一团配合默契的开始混日子,训练不突出也不落后始终让陈志军抓不到把柄,三个人的小日子过得很舒服。 陈志军对三个城镇兵能这么快地走到一起,始料不及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眼看着两个“榜样”一个劲儿地走下坡路,流动红旗一面接一面的被其他班夺走。束手无策的他,疯了一样地训练新兵们,试图把失去的荣誉再夺回来。5公里、长时间的体能训练、战术,新兵们害怕什么就训练什么。他用实际行动告诉新兵们,这就是失去荣誉的后果!新兵们累得死去活来苦不堪言,一腔怨气无处发泄,慢慢地把矛头指向了三个始作俑者。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这三个给大家带来无限苦难的害群之马,盼望着早点抓到他们的把柄,让班长出口恶气结束无休止的折磨。 鸿飞一伙的“丑行”不断暴露,几乎陷入炼狱般的境地。新一班里跑5公里、400米障碍最多的是他们,俯卧撑、单双杠做的最多是他们,拉紧急集合、整内务最多的还是他们。三个城镇兵对陈志军恨得咬牙切齿,死扛着不低头,逐渐的与他对抗起来。 早操,新兵们经过两个月的训练,跑起步来轻车熟路喊着“1、2、3、4”。跑上操场的时候已经颇具气势,很少需要带队的指挥员喊“1、2、1”来调整步伐。 但个别的情况还是有的,今天李永胜就又跑错了腿,在整齐的队伍里跳来跳去很是扎眼。紧跟在李永胜身后的鸿飞,突然跳起来换了一下腿和上了李永胜的步伐。新一班的兵们不知道鸿飞是故意捣蛋,以为自己跑错了腿,一个接一个换腿,新一连的队列立刻高低起伏的乱了套。 “陈志军!你班的兵跑错腿了!”值班的三排长气得大叫起来:“新一班全体跑错腿了!” 陈志军又羞又怒,脸色气得发青,回过头对着新兵们一个劲儿地瞪眼。 收操回到班里,陈志军气急败坏的把武装带往桌子上一摔,指着新兵们吼道:“丢人现眼,丢人现眼!给我蹲下!” “蹲下”是进入射击训练后,陈志军想到折磨新兵的新办法。其动作类似于练习跪姿射击,全身的重量要坐到右脚上,时间一长,那种酸麻的感觉让人无法忍受。 新兵们被暴怒的陈志军吓坏了,神色紧张的连忙蹲下挺胸抬头尽量地让自己的姿势标准一些、完美一些,以免让班长把满腔的怒火发泄到自己的身上。 陈志军脸若冰霜,杀人一般的眼神不停地在满不在乎的鸿飞身上扫来扫去:“鸿飞、李永胜留下,其余人去洗漱,没有命令不准进来!” 杨喜立刻紧张起来:“班长,你可要冷静……” “你也出去,我的命令你没有听见?” 杨喜刚刚把门关上,陈志军扑过来对着李永胜的屁股踢了一脚,鸿飞见状“噌”一下子跳起来,眼睛盯着陈志军连忙活动着麻木的右腿。 陈志军怒目圆睁:“你给我过来蹲好!” 鸿飞毫不示弱:“干什么?蹲好让你打?” “这是命令!” “你这个错误命令我不服从,上级命令你不准打骂、体罚新兵,你已经违反了,我不想做你继续违反命令的载体!”鸿飞嬉皮笑脸地说道:“如果你敢打我,我就去找教导员!” 陈志军一愣,知道鸿飞说到做到,这件事儿如果放在司马群英身上,那小子可能会选择与他打一架,鸿飞一直避免与他发生正面冲突。 陈志军突然冷笑着问道:“李永胜,我打你了吗?” “没有!”李永胜回答得干脆利索,口气里也没有一丝受到委屈的意思。他心情愧疚,当兵快三个月了竟然还跑错腿,给班集体抹了黑他觉得该受这样的惩罚。 鸿飞乐了:“李永胜挨没挨打是他的事儿和我没关系,只要我没有挨打就好!” 陈志军一步步逼近鸿飞,瞪着血红的眼睛咬牙切齿地低吼道:“鸿飞,不要以为快下连了,我就管不了你!我告诉你,你一定会被分到红一连六班!” “我知道,你是六班长!”鸿飞满不在乎地说:“无论我分到哪里,都是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序列里!” “好!有骨气!”陈志军笑起来。 鸿飞也笑着说:“班长!其实今天的事情你不能全怪我们,我是按照你的命令去做的!” 陈志军气极败坏:“我的命令?我命令你跑错步子?” “这倒没有,你命令我们必须与上一名保持步伐一致!” 陈志军哑口无言。在新训初期,新兵走起队列来像是十二个各吹各的调的唢呐手,总是走不到一条腿上去,那个时候他的确下过这样的命令。他知道鸿飞又在钻他的空子。 “鸿飞行啊,你的记忆力不错!”陈志军冷笑着扭头问李永胜:“我说过这样的话吗?” “报告班长,说过!你是在12月24号上午训练时说的!”老实人的记忆力普遍不错,李永胜连具体时间都说出来了。 “行了、行了!去洗漱!”陈志军摆摆手说道:“以后按照指挥员的口令行动,如果再跑错了腿,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 “是!”鸿飞拉起蹲姿标准的李永胜头也不回地走了。 上午战术训练,陈志军脸色铁青的站在队前:“课目:跃进!目标正前方50米,敌机枪火力点!第一组,鸿飞、司马群英、武登屹!跃进!” 三个兵,提枪跃出队列,向陈志军假定为敌机枪火力点的观礼台弯腰舌行着飞奔。 “快!加速!在敌火下像这样的跃进,你们早就被打成马蜂窝了!”陈志军回头问新兵:“他们像不像小脚老太太?” “像!”“害群之马”被训,新兵们回答的异常响亮。 “听见没有?三个小脚老太太!你们需要加速!” “嚎什么丧!”司马群英厌恶的低声骂道:“你当敌人的阵地前铺的是橡胶跑道!” “唉!”鸿飞叹了口气嗔怪地说道:“志军这孩子小时侯掉到尿盆里呛着过,脑子不好使,你就不要和这种半傻瓜一般见识了!” 司马群英和武登屹立刻笑喷了。 鸿飞接着说道:“这孩子不但傻而且还缺家教,见了长辈也不知道打声招呼!” “他有家属(部队里泛指所有亲属,不单指爱人)来队?”司马群英立刻兴奋起来:“在哪里,我们去搞一家伙?”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就是我们吗!他叫我们小脚老太太,我们至少是他奶奶辈的!” 三个人笑翻了天。 “发现敌隐蔽火力点!卧倒!” 鸿飞他们眼看着就要到达目标,正在全力加速,陈志军突然给出了个情况,三个人应声扑了出去,作训服立刻在坚硬粗糙的地面上磨破了。 “我靠!这孙子在这儿等着我们呢。”三个兵趴在冰凉的地面上,疼得龇牙咧嘴。 “第二组,跃进!” “第三组,跃进!” 陈志军好像把鸿飞他们忘记了,让他们在冰凉的地面上足足趴够了一个小时。 下午全连集合政治学习,新兵们快要下连了,李浩要教育新兵们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说白了其实就是给那些要去猪场、菜地的新兵们宽宽心,告诉他们养猪种菜也是战斗员,也是部队里的一份子,而且这个岗位非常的光荣,谁能去说明组织上对谁绝对的放心,虽然这些地方是任何一个新兵也不愿意去的。 李浩的口才极好,引经据典口若悬河,把新兵们听的云山雾罩,那几个老实憨厚马上就要去猪场菜地报到的新兵更是认定,这绝对是组织上对自己的信任,是在考验自己。 刘新年看到挂在新兵脸上的灰色不见了,知道教育的目的已经达到,接过话头笑咪咪地和新兵们拉起了家常:“韩铁军,下连后你想去干什么?” “报告连长:革命战士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我服从组织分配!” “好!坐下!”刘新年低声对李浩说:“这个兵不错!”意思就是这个兵是我的了,你可不要抢。 刘新年和李浩一个是红一连的连长,一个是三连的指导员,两个人都想把好兵往自己连里划拉。 李浩点头同意刘新年的意见,然后点了李永胜的名字。他毕竟是搞政工的,不像军事干部那样锋芒外露。 “李永胜,下连后你想干什么?” “报告指导员,俺说了实话你可不要笑话俺!” 李永胜1米96的大个子,他一站起来就像羊群里跳进来一只骆驼,新兵们看着抓耳挠腮的憨大个一个劲儿地想笑。 刘新年憋住笑,瞪了新兵们一眼说:“不笑,不笑!你说吧!” “俺想去炊事班!俺有力气,上次扛大米,200斤一包的,俺一次扛了两包,其实俺还能扛上一包,班长说怕压坏了俺……” 李浩耐心地听完李永胜长时间的“个人表扬”然后问道:“听说你篮球打得不错!” “是!”李永胜头上突然冒汗了,身上像有跳蚤一样扭来扭去,两只蒲扇一样的大手使劲在腿上挠了两把,这才说道:“可是俺只会扣篮,不会绣篮(投篮)!” “嗯!好好练练!团长正到处找篮球队员呢,争取去篮球队!坐下!” 李永胜在李浩帮助下找到自己的闪光点,兴奋得满脸通红,两只大手不停地揉搓着膝头。 李浩扭头看看刘新年没有继续点名的意思,于是接着问道:“司马群英,你想去干什么?” 司马群英像等不及似地腾一下站起来,语出惊人:“报告指导员:我想去养猪!” 全连哗然,养猪在部队表面上光荣其实是件让人看不起的差使,兵们第一次看见“甘于堕落”的人物。 司马群英面对全连惊讶的表情,满不在乎继续大言不惭:“革命战士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没有我们养的猪你们哪里来的肉吃!” 司马群英好像已经置身猪场了,说起话来“你们”、“我们”的界限分明。其实他并不知道,在大城市里养猪得不偿失,连里养猪是为了年底“优秀连队”的评选,那个时候总部规定:优秀连队必须要有猪场菜地等副业生产基地。 “好!不错,甘于奉献!坐下!”李浩狐疑地看了刘新年一眼。 刘新年意味深长地盯了面红耳赤的陈志军一眼:“鸿飞,你说说!” “报告连长:我认为,我应该去农场!俗话说得好:五谷杂粮最养人,我们天天大米白面的应该适当地吃一点……” “鸿飞的建议不错!司务长注意一下!好了,坐下!”刘新年把鸿飞的“一对红”叫了起来:“武登屹,你是不是准备去菜地呀?” “报告连长,我准备去‘尖刀’!” 一丝笑意爬上刘新年紧绷的脸皮:“那可都是兵尖子,相对而言你比起他们还有一段距离,还需要好好训练!明白吗?” “明白!”武登屹大失所望:“我看他们每天就是抱枪坐着,以为他们什么也不用干呢!” “坐下!”刘新年快要搂不住火了,怒气冲冲地喊道:“排长们有事儿吗?” “没有!” “散会!不用报告了,部队带回!” 刘新年几步走到陈志军面前,冷笑着说道:“陈志军,你的兵带得不错呀!” 陈志军的脸白了。他想尽一切办法想让鸿飞他们积极训练,但这三个兵软硬不吃,陈志军黔驴技穷只好疯了一样的训练他们。这三个看起来稀松平常、怕苦怕累的新兵,面对陈志军的高压政策竟然表现出超强的韧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陈志军软磨硬抗斗争到底了。 凡事都有好坏两面,鸿飞他们几个没有想到,在陈志军疯狂的训练下,他们的综合素质突飞猛进,不知不觉中已经在新兵营里拔了尖。 第七节神枪手初显神威 进了三月,天气一天天的暖和起来,虽然树木小草还未发芽,但枝条已经变得柔软了许多,随着早到的春风婀娜多姿地舞动起来,就像在操场边上站了一队翩翩起舞的少女。 新兵们经过三个月脱胎换骨式的训练,精神面貌换了一个样,一个个身强体壮挺胸抬头,一举一动间带着些许军人特有的虎虎生气。 鸿飞和司马群英高挽着衣袖露出结实的手臂,端着一大盆浆洗干净的衣服,武登屹着装整齐拿着三盘背包绳一溜小跑跟在他们身后,向营房前那两列卫兵一样肃立的杨树走去。 这是新兵连的最后一个星期天,下个星期新兵们进行完共同课目考核就要下连了。营部下了命令,让新兵整理一下个人的内务卫生,干干净净的下连。难得有这样的机会,鸿飞与司马群英一起拉着一件衬衣穿了半个月还说很干净的武登屹,好是一通洗。床单、被罩、军装、三个月没有洗臭气熏天的胶鞋,把所有能洗的全部洗了一遍这才罢手。 新一班的气氛压抑,三个兵在大树间拉好背包绳晾好衣服,没有回去的打算凑到一起说起了闲话。 “冬冬!”司马群英叫着武登屹的小名,纳闷地问道:“你一件衬衣穿半个月不觉得难受?” 武登屹全神贯注地用一根小树枝挖着树干上的缝隙,不知要找什么,头也不抬地随口答道:“不难受!反正脏了还要洗,不如多穿一段时间!” “我靠!按你这么说,吃了还要饿,你一天吃一顿不就完了!” “有这个想法,只是陈志军肯定不同意,他又会说我不参加集体活动,会让我跑5公里越野!” “懒蛋!”司马群英定义完武登屹,回过头对鸿飞说:“听说没有?我们的考核成绩和班长考核成绩挂钩。我们综合成绩优秀的超过80%,班长就会被评为‘优秀新训班长’!” “我靠!机会来了!”武登屹一下子兴奋起来,手舞足蹈地说道:“李永胜肯定拿不上优秀,我们三个给他考个不及格,再有一个不是优秀的,陈志军的优秀班长就泡汤了!” 司马群英随声附和:“同意武登屹同志的意见!不是优秀班长他提个屁干,我们给他一脚!” “你们别傻了!”鸿飞教训道:“你们真的以为养猪种菜光荣啊?那些岗位就是给考核不及格的兵们预备的,你们没看见指导员作动员吗?要是菜地猪场是个好地方,那还用得着动员,所有人还不得争破了头抢着去!” “有道理!”司马群英连连点头:“那我们就考个及格或者良好,反正不能让陈志军当上‘优秀新训骨干’!” 武登屹凑过来:“就这么定了!” “去、去,添什么乱!”鸿飞推开武登屹说道:“考核的时候容易紧张,发挥不出应有的水平,我们还是尽量的发挥实力争取个良好,千万不能被送去养猪种菜,要不然陈志军还不笑死!” “好!保证及格争取良好,但愿我们还能分到一个连里!” 三个商量完阴谋诡计的新兵,端着脸盆正想回班,一眼看见范二龙端着一盆衣服迎面走来。 武登屹立刻提议:“耍耍他,这小子老是打我们的小报告!” 三个人立刻迎了上去。 范二龙看见三个城镇兵笑着迎上来,扭头想走。但被司马群英一把拉住了,范二龙神色慌张地回过头:“你、你们想干什么,连首长在门口看着呢?” “还连首长呢,明儿我叫你范二龙首长得了!”鸿飞抢过范二龙的脸盆说:“我们帮你晾衣服,武登屹,你别愣着呀!把背包绳拉上!” 司马群英一把拉住范二龙:“这三个月的军粮你白吃了,军人的礼节礼貌都搞不清楚,听我给你上上课!记住了:担任团以上的职务,才能被称之为首长,明白了吗?” “明白!”范二龙盯着鸿飞把衣服一件件地晾好,心里跳得像擂鼓一样,他搞不清楚这三个坏小子想怎么算计他。 一盆衣服很快晾完了,鸿飞把脸盆递给范二龙随手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手:“还不谢谢我们?” “谢谢……” 范二龙的话音未落,绷紧的背包绳突然开了,刚刚晾上的衣服全部掉在地上。鸿飞勃然大怒:“武登屹,你是怎么系的背包绳?还不快系好!”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武登屹把背包绳在杨树上绑了个结结实实,顺手把衣服捡起来真诚地说道:“范二龙,我去帮你重新洗干净!”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范二龙讪笑着抢过衣服落荒而逃。 “武登屹全怪你!司马,我们去帮范二龙!”鸿飞和司马群英拿着脸盆追上去。武登屹一脸坏笑地跑进营房,时间不长又跑回晾衣场,看看四下无人把一瓶洁厕灵尽数倒在范二龙湿淋淋的背包绳上。 星期一早操后,刘新年在队前宣布:“上午考核!”这个消息让新兵们欣喜若狂,考核就意味着难熬的新兵连生活就要结束了。 第一天考核,安排得非常紧凑。上午,器械(单双杠一二练习、木马)、投弹、队列;下午,战术、越野。鸿飞他们三个人一路绿灯全部良好,成绩在全连不突出也不落后,把陈志军气得脸色发白,刘新年听说后一笑了之,他知道这三个新兵蛋子在和陈志军捣蛋。 京城里的地皮金贵,部队大院里没有靶场,新兵们最后一项考核课目:实弹射击被放在了最后。 第二天,一拉溜十辆解放卡车开进营区,把新兵们拉到了位于深山里的靶场。 等警戒分队爬上山头竖起红旗、保障分队窜进壕沟,一辆切诺基开进靶场——团长来了!每年新兵打靶的时候,他都要来。新兵们第一次打实弹容易紧张,每年总有那么一两个新兵,会抱着上膛的步枪站起来喊:“班长,扣不动,打不响!”他不放心,所以来现场指挥! “起立、稍息、立正!”新兵营长刘海洋敬礼报告:“团长同志,新兵营组织实弹射击,准备完毕,请指示!” “按原计划进行!” “是!”刘海洋跑回指挥位置,命令新兵们“枪靠右肩坐下”,然后喊道:“一连长,组织你连实施射击!” “是!”刘新年跑步出列,开始点名:“第一靶:鸿飞、王大力、李伟、刘剑飞……” 第一靶,是从每个新兵班里挑出一名瞄靶训练表现优秀的新兵,给全体新兵打个示范靶,其实就是为了给新兵们吃个定心丸,告诉他们:看见了吗?他是你们班的,他打得不错,你不用紧张,打枪其实也没有什么! 点到名的新兵们出列站成一排,接过压在弹夹里的五发子弹小心翼翼地装进胸前的子弹袋里。团长饶有兴致地走了过来。 “新同志,叫什么名字,紧不紧张?” “报告团长:我叫张国斌,我不紧张!” 一路问下去,问到鸿飞的时候,他张嘴来了句:“报告团长:我紧张!”。他这一声不要紧,整个新兵营的干部们立刻皱起了眉头。 团长笑吟吟地问道:“害怕打枪?” “不怕!”面对团长鸿飞没有一丝紧张的意思,没大没小提出一个要求:“我们排长说我必须拿个团嘉奖回去!可是我的心理素质不行,打第一靶容易紧张!所以请团长和我们排长说说,让我打第二靶,我保证拿个团嘉奖回去!” 刘海洋一看自己的兵没个规矩,连忙喝斥道:“什么和你们排长说说……” 团长摆摆手示意刘海洋不要说话,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这么有信心能打五十环?” “我保证!” “打个赌?” 鸿飞笑了:“赌什么?” “你说了算!” “你是官,我是兵,还是你说吧!” 刘海洋怒了:“你这个熊兵,你这在和谁说话?” “去、去!”团长扭头说道:“你喊什么喊,新兵见了我吓得打哆嗦,你就满意了?” 刘海洋立刻闭上了嘴,团长拍拍鸿飞的肩膀用商量的口吻说:“这样吧,如果你打了五十环,除了团嘉奖我再奖励你十发子弹!” 鸿飞得寸进尺:“二十发!” “好!二十发!如果打不上呢?” “我全副武装跑回营区!” 团长哈哈大笑:“傻小子,好几十公里呢!你跑回去?这样吧,如果打不满五十环,你必须在二十分钟以内,在靶场里跑完一个5公里,我请新兵营所有同志给你加油!” 鸿飞一口答应:“没问题!” 第一靶射击完毕,鸿飞独自上了射击台,团长亲自给他喊起了口令:“射手,一号靶台就位!卧姿装子弹!开保险,射击!” 鸿飞稳稳地把枪托在肩膀上顶实,瞄准一百米外直径六公分的白圈预压扳机,等白色圆圈的轮廓消失,眼前只有白晃晃一片的时候,鸿飞屏住呼吸扣动扳机。 “呯!”枪声在鸦雀无声的靶场上显得异常响亮,枪声未落靶子下面伸出一个报靶杆左右晃动起来,十环! 靶杆贴着靶心向右摆动了一下,弹着点有些偏右,鸿飞微微地向左调整了一下瞄准点,接着扣动扳机。 “呯!” 报靶杆左右晃动,十环! “呯!” 报靶杆左右晃动,又一个十环! 刘海洋紧绷的脸皮放松下来,王军和陈志军简直是笑容满面了! 打完最后两枪,鸿飞大喊起来:“一号靶台,射击完毕!” “关保险,起立!”团长笑嘻嘻走过去:“好小子,说到做到!我再奖励你二十发子弹,不过要等同志们考核完毕后,你才能打!” 鸿飞狠狠地露了一把脸,他这样做怀着两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是害怕由于他不停地和陈志军作对真的会被送去农场种地;二是,他太想打枪了。 回到班里,司马群英立刻表示对鸿飞的不满:“你丫不是好人!” “我靠!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好人!”鸿飞嬉皮笑脸的凑过去问道:“司马,怎么了?” “你说呢?”司马群英翻着白眼问武登屹:“鸿飞是好人吗?” “不是!他是个大骗子!”武登屹的口气斩钉截铁。 鸿飞尴尬地挠挠头皮,低声说:“我***太害怕陈志军这小子把我送到农场去了,那里的日子听说不好混;再说,我也主动要求过……” “老子也要求去猪场了!”司马群英看看一声不吭的武登屹,突然想起这小子是要求去“尖刀”的,立刻气极败坏地喊道:“你俩耍我!” “我靠!”鸿飞一看司马群英真急了,慌了神,连忙说道:“对毛主席起誓,谁耍你谁是你孙子!我只想证明我不是个熊兵!” “鸿飞你就是一个熊兵!”司马群英气得扭头就走。 就要下连了,是夜,新兵们缩在被窝里,憧憬了大半夜自己的未来,直到天色将明的时候才勉强睡去。 “嘟嘟嘟嘟……”急促的小喇叭声在安静的营房里不亚于响起一个炸雷,被训练的睡觉也睁一只眼的新兵们翻身而起,一声不吭飞速地打着背包。 范二龙,三下两下穿好衣服,抓起装具挂在身上,抖开细背包绳,竖着在被子上缠了一圈用力一紧“啪”一声,背包绳断成了两截。 “妈呀!”范二龙一呆,抓起背包绳接好,按在被子上一紧“啪”背包绳再次断成两截! “班长,我的背包绳断了!” “接上!!” “好像是糟了,一碰就断!” 陈志军背着背包一个箭步跃过来,抓起背包绳用力一拽,两股背包绳齐刷刷断成四截:“妈的!抱着被子跑,我替你拿枪!” 三个月的训练,新兵们已经初步具备了军人的素质,在规定时间内全部着装整齐地跑出营房。 在新兵最放松的时候,才能检验出他们的真实水平,看着军容严整的新兵们,团长笑了!一个挨着一个看下去,团长满意的直点头,刘新年也变得容光焕发。 突然,团长站住了,奇怪地问道:“你怎么抱着被子,你的背包绳呢?” 范二龙脸都吓白了,吞吞吐吐地说道:“断、断了!” “大点声!” “报告团长,断了!” “断了?”团长不相信背包绳会断,高声问道:“谁是班长!” “报告!”陈志军提着两支枪向前一步走出队列。 “去把断的背包绳拿来我看看!” “是!”陈志军向前一步放下枪,一溜烟地跑回营房把背包绳拿来。 团长拿过一截背包绳用力一拽,果然齐刷刷地断成两截,脸色立刻转晴:“哦!这背包绳是从地方武装部带来的?” 刘新年连忙说道:“是的!” “把这个县新兵的背包绳检查一下,不行的立即更换!”团长把背包绳扔到刘新年的怀里:“你闻闻,这是股子什么味儿,刺鼻子!” 刘新年把背包绳凑到鼻子上闻了闻,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 吃过早饭,鸿飞他们被通讯员叫到了连部。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儿?”刘新年放下背包绳抓起了烟。 三个坏小子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谁也不吭声。 “怎么着?等着点名问哪!”李浩示意通讯员出去,拿起一张报纸浏览:“能主动承认错误,并坚决改正错误还是好同志!” “啪!”刘新年把打火机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武登屹被吓了一跳,心虚的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刘新年的黑脸。 “武登屹说说!”李浩眼睛的余光始终注意着三个坏小子。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刘新年站起来围着武登屹转圈,刀子一般的眼神盯得武登屹心里发毛:“为什么只有范二龙的背包绳断了?” “我真的不知道,可能是他保管不善吧?” “连长在问你话,不是你在问连长!”李浩把报纸拍到桌子上:“我听说星期天,你们帮范二龙晾过衣服?” 司马群英接过话头,笑嘻嘻地说:“班长教育我们要团结友爱,要随时随地地体现战友情、兄弟爱……” 李浩笑道:“照你这意思,我应该大力表扬你们了?” “表扬就免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立正!”三个坏小子的后背里像是被插进了一根棍子,挺得笔直。刘新年气得不停地走来走去:“看看你们三个,一个个油嘴滑舌、松松垮垮,还有个兵样子吗?我问你们,为什么范二龙的背包绳以前没断,你们三个帮他晾过衣服后就断了?” 鸿飞苦着脸说:“连长您可不要诬赖好人,我们是帮助同志晾衣服,他背包绳断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这样下去好人好事以后我们可不敢去做了!” 李浩捅捅快要搂不住火的刘新年,冷笑着把背包绳摔到鸿飞的怀里:“上面的洁厕灵是怎么回事?上次紧急集合以后,这是你们第一次洗衣服!武登屹,你是不是拿了卫生间里的洁厕灵,要不要我给你找个证人?” 武登屹眼看要扛不住了,一低头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说:“连长、指导员,是我干的!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了。” “还有以后?”刘新年喝道:“说,谁是主谋?” 鸿飞知道这是在搞“主谋必办,协从不问”,张嘴就喊:“我!”“我!” 一口喊出两个“我”来,鸿飞扭头一看,司马群英正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准备“受刑”! 李浩被气笑了:“光荣啊?这还抢着来了。说,到底是谁的主意!” “我!”这一次,三个坏小子异口同声了。 刘新年气得七窍生烟:“铁嘴钢牙是不是?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要不然一人一个处分!说,谁的主意,是不是鸿飞!” “是我!”三个坏小子,再次地异口同声。 刘新年大怒:“指导员,鉴于这三个兵死不悔改,我建议,一人记警告处分一次!” 李浩也怒了:“同意!” 这三个坏小子,是背着处分下的连。 第八节“坏小子”遇伯乐 新兵连结束,鸿飞、司马群英、武登屹都被分到了“红一连”,也就是刘新年的连。这个连队建立于红军时期,南征北战的战功不少,消灭的敌人是以团为单位的,超过了这个连人数的几十倍。建国后这支部队入了城,被改编成警卫部队后。刘新年入伍就在这个连队,从战士开始干起,班长、排长、副连长一个职位也没有拉下。能当上红一连的连长,刘新年很是自豪,他认为能在这个用烈士鲜血浇灌出来的连队里当连长,才是真正的接过前辈的枪,脚下踩着几千名被消灭的敌人这才是军人呢! 红一连原来的指导员,在新兵下连的头一天被调到二营任教导员,政治工作一直很出色的李浩,被平调到红一连任指导员。虽然是平调,但这个团的团首长大部分出自红一连这个拳头连队,现任团长曾经就是这个连的连长,政委也曾是这个连的指导员,所以李浩还是高高兴兴地来了。 集中驻防就有这么个好处,连与连之间挨得近,红一连其实与新兵连在一栋楼房里,出了这个门不用拐弯,直接进了东面的门就到了。一栋三个单元的五层楼房驻了一个营,一个单元一个连队。从东往西数分别是一、二、三连,营部和红一连驻在一起:营部在一楼,连部在二楼。 鸿飞、武登屹、司马群英,这三个坏小子统一被分到了七班。没有被分去菜地、猪场、炊事班,鸿飞把他所有知道的神,通通感谢了一遍,兴高采烈的和他的“搭档”冲进营房报到。 李浩看着三个欢天喜地的坏小子,有些担心地说:“老刘,把这三个熊兵放到一个班里,我总有些担心,应该放到菜地、炊事班去磨磨性子。” “不用!”刘新年信心百倍地说:“这三个小子都是好苗子,捣蛋说明思想活跃、精力旺盛有斗志;摔打出来,绝对是个顶个的强!” “我看不尽然,我还从来没看见在新兵连就和班长对着干的!” “这三个熊兵找到陈志军的突破口了!”刘新年恨铁不成钢地说:“陈志军是个炮仗脾气,就知道‘好钢还要重锤敲’!他那套高压政策对老实兵还管用,碰上鸿飞这种成熟一点的城镇兵就不灵了。” “七班长……” “没问题!张志刚成熟稳重,爱兵、疼兵,有一副老妈妈心肠,再刺头的兵,到了他手下,用不了三个月,拉出来保准呱呱叫!这三个熊兵都是顺毛驴吃软不吃硬,张志刚对他们的胃口!” “对胃口?”李浩有些不解地说道:“我怎么感觉你特别喜欢这三个兵?” 刘新年笑笑没有说话,他的确有些喜欢这三个坏小子,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他当战士时候的影子。 “你对他们有信心?” “有信心!”刘新年笑着说道:“打个赌,半年出成绩!” 李浩笑道:“你去和团长打赌吧,他喜欢打赌!我得去和七班长谈谈,鸿飞这小子一肚子的坏水,‘背包绳事件’十有八九就是他的主意!” 鸿飞他们一口气窜上三楼,找到七班亮开嗓门喊了声:“报告!”听见房门紧闭的室内喊了声“进来!”这才规规矩矩地推开房门,马上他们便被一阵热烈的掌声包围了。 “欢迎新战友!向新战友学习!”六名老兵一字排开,用力拍着手。 三个人立刻晕了,不由自主跟着拍起了手,讪笑着嘟囔道:“谢谢,谢谢!” “副班长孙国辉,给新同志整理内务!刘畅、杨光,给新同志们打水洗洗,李先贵你也别闲着,赶紧给新同志们搬个马扎呀!”张志刚身体精壮,那副瓜子脸天生就是笑模样。他的兵被他指挥得团团转。 三个坏小子的背包立刻被两双大手抢走了,没等他们推辞一下,又被按在马扎上,接着李先贵端着满满一盆水回来了,笑容满面地说:“快洗洗,快洗洗!” 三个坏小子已经习惯陈志军那套“一熊二吼三瞪眼”的带兵方式,多多少少有些“受虐癖”,突然之间感受到这么多的温暖,他们坐不住了。鸿飞站起来扭捏着说:“班长,还是让我们自己来吧!让老同志们伺候着,我们浑身不舒服!” “坐着,坐着!”张志刚笑咪咪地摆摆手:“这不叫伺候,这是团结友爱明白吗?进了七班,我们就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报告班长:明白了!”鸿飞有点喜欢和气的张志刚了,“可是,我们总不能看着老同志们忙,我们闲着呀!” 司马群英和武登屹跳起来随声附和:“是呀,班长!我们坐不住呀!” 张志刚笑了,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休息,半个小时后我们全体去操场,让老同志们看看你们在新兵连学了多少本事!” “没问题!”三个兵信心百倍。 上了操场,张志刚把三支木枪递给三名新兵,用商量的口吻说道:“队列动作先不看了,爬个战术?” “是!”三名新兵利索的接过木枪,一副“你就瞧好吧”的表情。 “正前方,30米,敌火力点,跃进!” 三名新兵像脱弦的利箭“噌”一下子弯腰窜了出去。 “敌火力压制!” 三名新兵向前一大步,身体与地面成一个小角度的夹角,利索地跃了出去侧身着地,立刻出枪完成射击准备动作。 张志刚夸奖着新兵:“好!动作干脆利索!起立,归队!” 受到了表扬,三名新兵喜滋滋跑回来,看到老兵向他们翘起拇指,不由有些得意。 张志刚笑了,还是用一副商量的口吻说:“副班长,给新同志们表演一个?” “没问题!”个子不高,健壮得像颗高机子弹的副班长应声出列。 “注意,正前方50米,敌机枪火力点,跃进!” 张志刚话音未落,副班长像出膛的子弹一样窜了出去。他眼睛紧盯着假想火力点,左手伸出、右手提枪做好随时卧倒准备,弯腰蛇形疾进,眨眼的工夫已经冲出一半的距离。 “倒打敌火力点!”张志刚突然出情况了。 急奔中的副班长应声向后卧倒,巨大的惯性拖着他一下子滑出去五六米,在滑动中,副班长枪抵右肩以鸿飞为假想目标构成瞄准线,开玩笑地“扣动”扳机,笑呵呵地喊道:“啪!命中目标!” 这才是战术,三个坏小子看得发傻!得意洋洋的表情立刻消失,他们自以为傲的战术动作与老兵们比起来差得远了! 但张志刚仍然毫不客气地批评说:“右腿的动作慢了!必须要做到右腿着地的同时身体向后倒!你摔得疼不疼?” 副班长提着“枪”跑回来,老老实实地回答:“疼!” “多做做慢动作,用心体会一下!”张志刚细心地替副班长掸掸身上的土,接过木枪递给鸿飞:“新同志们,再给老同志们表演一下400米(障碍)怎么样?” 三个坏小子没了信心,声音有些低沉:“好吧!” 一趟400米障碍下来,三个坏小子快要跑断了气,等他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老兵面前的时候,听到了张志刚赞不绝口的夸奖:“不错,不错!全部在二分钟内!” 一丝笑意爬上三个坏小子的脸庞。 “李先贵!” “到!” “露一手?” “露一手!”李先贵嘻笑着抓起木枪。鸿飞他们脸上的笑意立刻凝固了,他们明白张志刚这是在变相地使出打他们的杀威棍呢! “报告班长!”鸿飞低声说:“我们找到和老同志之间的差距了,我们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 好!一点就透!张志刚还是那副软绵绵的腔调:“副班长,那我们带回?” “是!”副班长站出来喊口令:“向右——转!目标:宿舍!齐步——走!” 张志刚抱着三支木枪走在最后,脸上笑咪咪的,他对这三名新兵的军事素质挺满意! “李先贵,把部队带回!”走出操场,副班长孙国辉对着队列喊了一声,转身向张志刚走去。 “班长,咱班的三个新兵可不是省油的灯,当兵刚满三个月一人就背上个处分!我看他们好像一点思想包袱也没有。”接过张志刚手中的木枪,孙国辉有些担心地说道:“咱们是不是对他们有些太宽容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总不能一个处分背上一辈子吧?我看他们现在这样挺好,下连了,新的一页开始了……” 孙国辉有些着急地说:“班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认为应该对他们严加管教!” “怎么管教?不停地呵斥他们?不给他们好脸色看?”张志刚微微皱着眉头问道:“你在新兵连没有被呵斥够?” 孙国辉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三个新兵蛋子没有一点新兵的样子,老练的就好像入伍三年的老兵!” “早点成熟起来不好?”张志刚问:“说说你对三个新兵的观察结果!” “没什么,就觉得这三个小子忒老练!” “你呀!就这水平了?”张志刚略显不满:“班长不了解兵的脾气秉性,你怎么能带好一个班?” “现在不是有班长你嘛!”孙国辉连忙转移话题:“班长,说说你的观察结果,让我学习学习。” “这三个兵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脑子活,聪明!鸿飞成熟一些,有些心计,还很有些组织能力!好好的摔打摔打,绝对是个当班长的好苗子!” 孙国辉惊讶地说:“就他?我看这小子一肚子的坏水,分咱班里的这三枚‘导弹’,他肯定是个头儿!” “没错!他和那两个兵把陈志军气得够戗!”张志刚若有所思地说:“从鸿飞在新兵连的表现来看,他的自尊心和虚荣心很强,有意无意地喜欢表现自己,鼓鼓劲儿应该可以成个好兵!” 孙国辉鼓鼓嘴:“我对他没信心,这小子天生一副兵油子模样!” “主观!”张志刚批评了孙国辉一句接着说他观察、了解的结果:“司马群英性格外向,心直口快脾气有些暴躁,是个猛张飞似的人物;武登屹自理能力差性格懦弱,是块兔子肉,放到哪口锅里就是哪口锅里的味儿,他跟着鸿飞他们纯粹是瞎起哄!” 孙国辉用心地想了想,点头赞同:“是这么个理儿,鸿飞好像什么事情都看得很透,心里有数;司马群英爱瞪眼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武登屹人云亦云没有个主见,而且这小子不知多长时间才洗一次脚,他那被子上都是一股臭脚丫子味儿,熏得我头疼!” 张志刚笑了:“副班长,你不是不会观察,你是不会总结!” 找准了“突破口”,张志刚开始按部就班地培养这三个坏小子。 晚上,看过新闻联播后各班开班务会。张志刚宣布完与新兵连的大同小异的诸多要求和不准之后直入正题:“新同志们就要开始专业课目的训练了,老同志们要多帮助!下面重新分配一下战斗编组:我、杨光、鸿飞为第一战斗小组,刘畅、李伟钧、司马群英为第二战斗小组,副班长、李先贵、武登屹第三战斗小组……” 鸿飞他们倒吸一口冷气:2∶1,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领到了属于自己的81-1式自动步枪和当时部队里并不多见的91式单兵携行具,一双类似于解放战争时期国民党兵穿的防暴靴,还领到了一双除了海军舰艇兵以外只有卫戍区部队才统一配发的“三接头”皮鞋,钢盔、防暴头盔和橡胶警棍等等一大堆物资装备,鸿飞正式开始了警卫专业训练。 警棍术、棍盾术、擒敌术等等课目对司马群英和武登屹是个完全陌生的课题,鸿飞比他们要好一点,但也是看过没有练过,他无可奈何地和他的同伴回到了同一条起跑线上,所有的优势荡然无存。 张志刚爱兵从不把班长、老兵喜欢骂的“新兵蛋子”挂在嘴上,与新兵说话始终都是和风细雨,在他眼里兵都是一样的,没有新老之分。但只要上了操场,张志刚立刻变成了一只老虎,雷厉风行,对新兵、老兵一视同仁的严格训练,有时甚至有些苛刻。有什么样的班长就有什么样的兵,七班的老兵们对三个新兵也是关心备至、嘘寒问暖,三个新兵体会到了什么才是“大家庭”的温暖。有的时候,鸿飞甚至会产生张志刚就是自己大哥的错觉,虽然他并没有哥哥。问问司马群英和武登屹他们的感觉居然和鸿飞相同。三个兵不知不觉地对张志刚越来越尊重。 全训连队,半天训练半天政治学习,比起新兵连新兵们在操场上待的时间整整少了一半。但鸿飞觉得这半天的时间要比新兵连一天的训练时间还要漫长,他现在比起其他的新兵没有什么优势,必须全神贯注地学,认认真真地练,因为张志刚和杨光无时无刻不在用关注的目光盯着他。刚开始训练的时候,鸿飞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去,训练上还说得过去。但时间一长,鸿飞坚持不住了,上了操场心不在焉,训练质量一天天地下降。他的两个同伴也是一样,训练只求一知半解,能用三分力决不使四分劲儿,一天天地混日子。 即使这样张志刚还是很少对新兵们发火,遇到什么问题他总是笑眯眯地瞅着新兵的眼睛问:“怎么会这样?”那两道目光清澈透明没有怒气只有不尽的关怀,就好像他很理解你为什么犯错误,而且知道你犯错误绝对是无意的。 鸿飞有时候觉得他对不起大哥一样的张志刚,也想好好训练一番给张志刚争个光什么的,可是上了操场一苦一累就变得身不由己地放松下来。 天气一天天地转暖,操场边的小草根部已经有了一丝绿意。转眼间,新兵们已经下连一个多月了。 吃过晚饭,杨光把鸿飞带到操场上。 “鸿飞呀,月底会操,你的动作有些不过关啊!”杨光用力嘬嘬嘴,把吸到嘴里的一片菜叶吐出去:“尤其是侧倒!咱们加加班好不好?” 他也和张志刚一样用一副商量的口气说话。 “好!” “那咱们开始!听我口令:侧倒预备!开始!” 鸿飞“腾”一下跃起来,转身的动作有些慢胯部先着地了。“砰”一声,鸿飞龇牙咧嘴地站起来,痛苦地望着杨光。 “看看摔疼了不是!告诉过你多少次了,跃起后转身要快、侧身曲肘!看好了!”说着,杨光连准备动作也没做直接跳起来,半空中转过身体,左手臂及双手先着地,撑住身体侧身着地,利索地做了一个示范动作。 鸿飞不由赞道:“漂亮!” “漂亮吧!”杨光有些得意地说道:“这是练出来的,按照我的标准,三十动!” “二十动好不好!”鸿飞嬉皮笑脸地讲条件。 “四十动!这都快比武了,你还讲条件!你想拖七班的后腿呀!”杨光摸出一包烟,向操场边上走去:“快点开始,我给你数着呢。” 鸿飞只让自己的胯部受了三次折磨,张志刚连声喊着“停”跑上操场:“鸿飞,你这样摔下去,用不了几天你的胯骨就会断的!不要害怕挨摔,越怕越挨摔!” 说着,张志刚跃起来做了一个“侧倒”,动作比杨光还要漂亮。 “看见没有!转身要快!你是这样做的。”张志刚再次跃起模仿鸿飞的动作,重重摔倒在地:“看清楚你和我动作之间的不同了吗?” 鸿飞看出了不同,但是又说不上具体哪里不同,吞吞吐吐地说道:“看、看清楚了!” “那再看一遍!” “砰!”这次张志刚的动作慢了许多,摔得更重了,起来的时候疼得直咬牙。 杨光涨红着脸扑过来搀住张志刚的胳膊:“班长,没事吧?” 张志刚推开杨光的手:“没事,鸿飞看清楚了吗?没有,我再来一遍!” 鸿飞慌了:“清楚了,清楚了!班长,我好像是在下落时候才转身的,动作没完成,我就落地了!” “对了!”张志刚眉开眼笑:“你来上两遍试试!” 鸿飞从张志刚模仿他的动作上找到了错误原因,再摔起来立刻得到了张志刚的表扬:“基本合格了!” “哈!学会了!”这次鸿飞没有摔疼胯部,他兴奋的跳起来。 杨光看到张志刚一个劲地揉胯部,兜头给鸿飞泼过去一盆冷水:“你小子学个侧倒还真不容易,你看看把班长摔的……” 张志刚拉了杨光一把,对鸿飞说道:“巩固一下,三十动好不好!”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鸿飞被张志刚感动了:“五十动!” 熄灯前,照例要搞体能训练,每人200个俯卧撑。等所有人做完了规定数目,武登屹还在151、152地坚持。张志刚见大汗淋漓的武登屹快要坚持不住了,连忙趴在他身边:“不要泄气,越到最后关头越要坚持,这样才能长力气!来,我们一起做!” 鸿飞拿着毛巾正准备去洗漱,扭头看见张志刚大腿外侧青紫了一大片,心头不由地一热,他知道他遇上张志刚真是三生有幸! 鸿飞他们,有事没事总喜欢去400米障碍训练场,这个地方僻静,兵们很少来,三个坏小子可以说点悄悄话。 三个人躲在高板墙后面,司马群英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春城”,迫不及待地抽出一支,点燃后深吸一口,眯起眼睛惬意地吐出一股粗粗烟柱,这才分给鸿飞和武登屹。鸿飞伸手把武登屹叼在嘴上的烟抢过来还给司马群英:“小屁孩儿不要吸烟,小心不长个儿!” “我已经18岁了!”武登屹认为18岁就是大人了,是大人就应该吸烟,并且鸿飞和司马群英都在吸烟。 “去、去、去,你才17岁!以后要说周岁。”司马群英吝啬地把烟装了回去。 鸿飞看了看烟的牌子有些惊讶地说道:“司马,你抽烟的档次不高呀,一块九一包的‘春城’你也抽?” “你就将就点吧!”司马群英以为鸿飞在嘲笑他不够档次,出口不逊:“我***又不是纨袴子弟!” “滚蛋!我老爷子就是一村支书,我也算纨袴子弟?我老爷子特抠门儿,我来的时候就给了我二百块钱……” “装!你就装吧,等明天你在鼻子上插两根大葱,你就成大象了!” “司马你二大爷的,你才是狗呢!” “我是狗,我可没装象!你小子手上戴着那个叫什么加来着……” “欧米伽!”武登屹接口说道。 “对!欧米伽!你手上戴着‘欧米伽’,包里还偷偷装着好几条外烟,你当我不知道?村支书,你老爷子是大邱庄的村支书吧?” “我靠!司马你不去当‘佛爷’真是瞎了你!”被揭了老底,鸿飞不由涨红了脸:“明天给你一条!” 司马群英立刻眉开眼笑:“这还差不多!冬冬,你要不要,趁铁公鸡拔毛了,赶紧!” “不要!飞哥愿意给的话,我那条归你了,想抽我再和你要!”武登屹抽烟纯粹是闹着玩没有烟瘾,他借花献佛了。 “两条!听见没有!” 鸿飞一把抓住在眼前晃来晃去的两根手指:“就一条!不要拉倒!” “一条就一条!”司马群英心满意足地说道:“说正事儿,月底会操我们怎么办?” “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司马群英惊诧地看着鸿飞。 武登屹停止“研究”小草:“我听说,班长也是提干的对象,陈志军是他的竞争对手!” 鸿飞咬牙说道:“我听分在团部的老乡说,这次提干主要是看带兵能力。我们好好干,为班长提干扛上一把力气,不能让陈志军班里的新兵超过我们!” 司马群英和武登屹随声附和:“对!我们用实际行动告诉团首长,陈志军带兵不行!碰上我们几个班长克星就活该他陈志军倒霉!” 三个对训练并不积极的新兵突然爆发出来的热情,让张志刚和老兵们摸不着头脑,他们并不知道鸿飞他们训练的原动力竟然这么的龌龊。 老兵们当兵的时间长了,在训练过程中总结出一些窍门。出于对张志刚的尊敬和当兵的责任感,他们没有去想新兵们为什么突然开始喜欢训练。新兵想练他们就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去教。老兵的经验都是用汗水换来的,得到老兵的倾囊相授鸿飞他们的素质突飞猛进。 月底,红一连的会操如期举行。会操的结果,鸿飞、司马群英、武登屹三个背着处分下连的新兵蛋子,把老兵给震了。 鸿飞在81-1自动步枪射击二练习中拔了头筹,打出一个命中十发的好成绩。他在射击中显露出来的天赋,让老兵们有些瞠目结舌。三个坏小子中,司马群英的体力最好,他当仁不让的把400米障碍的第一名夺了回来,虽然这个成绩是李先贵涉嫌故意放水得来的,但司马群英还是得到了班、排、连三级的一直认同和大大的表扬。司马群英立刻脸放红光,兴奋得双眼发红,竟然强烈要求再跑一趟!5公里越野考核,三个坏小子再次配合起来,同时冲过终点,这一次他们名列前茅!接下来的警卫专业会操,三个新兵胜多负少,一路过关斩将,顺利地把训练红旗扛回了七班! 张志刚还是那副荣辱不惊的表情,笑呵呵把三个兴奋得忘乎所以的新兵表扬了一通,三个坏小子竟然跳着脚地喊:下一个目标就是放在三班的“内务卫生流动红旗”! 鸿飞他们的突然转变,让李浩有些摸不着头脑,总以为他们在憋着什么坏呢。过了一段时间看他们还在保持着旺盛的训练情绪,这才放了心!刘新年笑着提起打赌的事情,他只是装作没听见。 新兵们给班里争了光,老兵们脸上也有光彩,毕竟新兵能有今天的成绩,除了自身的原因外,与班长和老兵们因材施教是分不开的。“徒弟”出色,“师父”自然得意而且对徒弟更是疼爱有加。七班老兵和新兵的关系融洽得一塌糊涂。 鸿飞他们没有想到,一次优秀的考核成绩竟然可以得到老兵们的尊敬,竟然可以公然地拍老兵的肩膀、抢他们的烟抽,放到以前这简直是不可想像的事情。尝到甜头的三个坏小子抖擞起精神,开始为“特权”训练了! 一个星期后,张志刚突然接到父亲病危的电报,急急忙忙的探亲去了。第二天,鸿飞接到通知,他要参加团里组织的狙击手集训队。 第九节集训队里的突发事件 配备在战斗班里的狙击手其实没有电视电影上表演的那般神奇,主要作用就是在进攻或防御时清除敌方火力点,消灭敌方指挥人员。但狙击手可以自由选择阵地,班进攻时位置靠后,一般不参加第一波冲锋。 从此可以缩在全班后面名正言顺地偷懒,鸿飞兴奋的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提着枪兴冲冲地跑去团部报到,却发现狙击分队的教员竟然是陈志军。他立刻泄了气想不去参加训练,但这是部队纪律不允许的,而且不能再给父亲病危的张志刚添乱。看到狙击集训队快要集合完毕,他咬咬牙提着枪跑去报到。 正在整队的陈志军眼睛一翻,不高兴地说:“稀稀拉拉的,军人雷厉风行的作风哪里去了?都像你这样,日本鬼子打进来,你还没起床呢!这个七班长怎么带的兵?入列!” 鸿飞觉得陈志军这是在借机打击别人抬高自己,鼓鼓嘴想说:新兵连的时候你是我的班长,我下连还没俩月呢,怎么就成了七班长带出来的兵?可看看球场上站了不少军官,眼神里对自己迟到多少有些不满,吼了声“是”跑步入列。 陈志军一身迷彩服虽已破旧但浆洗得干干净净,脚上是一双洗得发白的“解放鞋”,再配上作训帽下那张晒得黝黑的国字脸,整个人显得精干利索,他肃立在队前,威严地说:“狙击手集训队虽是临时单位,但我希望参训的每名同志严格要求自己,刻苦训练。不要忘了,你们是代表你们连队来参加这次集训!”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鸿飞一眼,转身跑去向作训参谋报告。 鸿飞被陈志军这番话气得直咬牙,暗暗骂道:你陈志军有一套,三分钟没到,我已经从给七班丢人上升到给红一连丢人,要是等到集训结束,我***得给卫戍区丢人去! 其实,鸿飞误解了陈志军,这次集训是团里组织的,每个连队都有两至三名新兵参加,正是各个连队比作风、比干劲、比训练较劲的时候。陈志军也是红一连的兵又是集训队的副教员,他巴不得红一连的新兵在各方各面都拔个头筹,一方面显得红一连不愧是响当当的标兵连队,另一方面也能显示出自己带兵有方。 组织鸿飞他们训练的是一名来自“尖刀”分队的狙击手。他从头到脚罩着一件毛绒绒、花花绿绿的伪装服,像是在操场上立起了一个草堆,脸上还涂了油彩,长得什么样都让人看不清。他举着一支长长的步枪说道:“各位准狙击手,现在来认识一下你们的武器!这支枪的全名是85式7.62mm狙击步枪,枪长1220毫米,初速每秒830米,有效射程1000米,使用53式重弹……” 新兵们新鲜了,就枪能打出1公里去?快要赶上六零炮了!将来要是真的发生战争,自己躲在1公里以外,一枪一个,消灭鬼子一个班,那群孙子还不知谁打得他们呢!越想越兴奋,三十几双盯着狙击步枪的眼睛,噌噌地直冒蓝光! 狙击手对新兵们的表现司空见惯,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我身上的装具,国外称‘吉利’服,我们叫伪装服,主要作用是……” 狙击手侃侃而谈,把狙击手名称的来历,历史上的战功等等讲了一大通,鸿飞对此心不在焉,眼睛一个劲儿地向大队部方向瞄,站得笔挺的陈志军立刻喝道:“鸿飞,注意队列纪律,不要东张西望!” 狙击手谈兴正浓,突然被打断有些不高兴地问道:“谁叫鸿飞?” “报告是我!”鸿飞向前一步走出队列。 “你在看什么?” “报告教员:我在看为什么我们狙击步枪还没有送来!” 狙击手呵呵地笑起来:“好马配好鞍!你那两下还不行,好好练吧,懂吗?” 鸿飞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连连撇嘴,陈志军见状眉头一拧就要发火,狙击手反而大度地说:“不服气,等会儿去射击场,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入列!” 狙击手向前走了两步,严肃地说道:“一名狙击手不但要有强健的身体、钢铁般的意志、敏锐的观察力、超人的忍耐力,还有最重要的三点:第一是纪律,第二是遵守纪律,第三是完全地遵守纪律!就是一条毒蛇咬在你的鼻子上,没有命令你也不准动!明白吗?”“明白!”“好!目标,团射击场,登车出发!” 一名专业狙击手的基本训练时间是9个星期,红军团没有特种任务,所以他们训练时间只有4个星期。狙击手20多个必训课目中,他们只训练装备的操作使用、对活动目标与静止目标的射击、狙击阵地的修建、伪装等四个课目。 三天的装备操作与使用很快过去,到了射击训练的时候,鸿飞简直要无法忍受下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狙击手在训练开始前一再强调纪律的重要性了。北京的五月下旬,天气已经有了夏天的意思,气温一个劲儿地拔高,到了午间简直就和盛夏没有什么区别。鸿飞穿着厚厚的伪装服趴在草丛里瞄靶,天上太阳晒得地上热气腾腾,很快口干舌燥,但还不敢多喝水,因为尿来了只能憋着。狙击手说,执行任务的时候,目标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而你正好去解手了,任务只能以失败告终,严重的甚至会让你的战友付出生命的代价!鸿飞知道了一泡尿的严重性只好忍着——就是去请假也不会被批准,搞不好还会被延长瞄靶时间。 尖刀分队的狙击手很有训练方法,他和陈志军找来几根竹竿,一端安上个直径只有十公分的圆牌,写上新兵们的编号,然后他们躲在靶壕里聊天,不知什么时候在什么位置就会把小圆牌举起个两三秒钟。新兵们要赶紧用56半自动步枪上加装的简易瞄准镜,看清牌上写的号码,记住几时几分几秒某某位置,目标仅出现一次。等训练结束时狙击手要提问,如果答错了,对不起,别人收操,你还要到草丛里瞄靶,一直到合格为止! 白天热一点还好对付,忍忍就过去了,最要命的是晚上还有训练,而且要等到熄灯以后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训练。各种蚊虫小咬对送上门来的大餐欣喜若狂,呼朋唤友蜂拥而至大快朵颐。新兵们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他们不敢动,说不定对面狙击手或陈志军正用85式狙击步枪上的红外瞄准镜盯着看呢。挨骂不怕,关键是训练结束后,再次被送回草丛给蚊虫加餐的滋味太不好受了。 鸿飞挨了咬之后,再次进行夜间训练的时候,他把领口、袖口、裤腿扎的严严实实,脖子上裹了两条毛巾,总以为这样会少挨一点咬。没想到蚊虫的战斗意志相当顽强,咬不透厚厚的作训服,就对着鸿飞唯一裸露的面部下了嘴。第二天清晨,鸿飞顶着个“猪头”回到班里时,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司马连忙问,是不是被人打了?鸿飞说是被蚊子咬的。司马又问:碰上了特大号的?鸿飞说,个个都像大拇指肚一样大。司马吓得连连咂舌说,鸿飞同志早饭至少要吃40个馒头、20碗稀饭才能把喂蚊子的血补回来。 一个星期后,准狙击手们进入实弹射击训练。这一个星期,白天晒太阳晚上喂蚊子,吃不好睡不好,鸿飞的体重直线下降显得面黄肌瘦,而且昨天晚上潜伏训练时,真的有一只大拇指肚大小的蚊子顽强奋战半个小时后,在鸿飞不停抖动的右眼皮上叮了一口。草生的蚊子毒性大,鸿飞的右眼立刻肿得像只有一道缝的烂桃。 准狙击手刚进入实弹射击训练时,不限定时间、没有统一开始射击的口令,主要是让新兵们打体会,找射击的窍门。鸿飞兴冲冲地领了五十发子弹,爬进恨得他牙根痒痒的草丛里刚打了三枪。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刹车声,狙击手一溜烟地跑去报告,鸿飞很想回头看看是谁来了,但脖子歪了歪又开始瞄准射击——他看见陈志军正斜着眼睛盯着他呢。 “全体注意!卧姿退子弹,关保险,徒手集合!”狙击手的口令高亢响亮,比陈志军粗嗓门好听得多! 鸿飞把弹夹放进子弹袋一溜烟地跑去集合,一眼看见团长笑眯眯地望着他,心头不由一热:团长还记得他这个小兵! 团长摆摆手示意整理好队伍的狙击手不用再次报告,直接走到队前说:“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新兵们挺激动,全团几千号人,团长专门抽时间来问辛苦,这种待遇可不是谁都能享受的。 团长满意的点点头:“精神面貌不错,有股牛犊子的冲劲!军人就要这个样子,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敢打敢拼,要有年轻人的朝气!我听参谋说狙击集训队的新同志们,白天晒太阳晚上喂蚊子,很辛苦!半年前你们还是父母怀里的娇宝宝,今天要经受这样的训练,我有些担心,所以忍不住过来看看,结果我很满意!你们已经有了军人的初步素质,希望你们继续保持,以无比顽强的精神完成这次训练!有没有信心?” “有!”受到了团长的亲口表扬,新兵们的回答声更加响亮了,陈志军也笑得像开了的花一样,只有狙击手还是那副荣辱不惊的样子。 “稍息!”团长给新兵们下完口令,扭头问狙击手:“训练到哪个课目了?” “报告团长:已经进入实弹射击,目前正组织新同志们打体会!” “哦!进展的很快嘛!”团长略带惊讶地说道:“比去年的集训提前了五天左右!” “报告团长,是提前了三天!”狙击手面无表情,纠正起团长的错误来毫不客气。 “对!是三天!”团长毫不做作地说:“你们狙击手的记性就是好!” 狙击手大咧咧地说:“这是我们必备的素质!” 团长和狙击手的一问一答,把新兵们听得目瞪口呆,这可是管着几千号人的团长! 团长见状笑道:“新同志们不必惊讶,团长也有犯错的时候,犯了错有人给你纠正这是好事情。欢迎你们也给我纠正错误!” 新兵们一下子放松了,觉得团长比班长还平易近人,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团长摆摆手,新兵们立刻止住笑声,他接着说道:“狙击手集训队开训快两个星期了,今天我来了不能就这样走了,说个时下流行的词,各位给我秀一把好不好?” “好!” “看就看有点难度的,200米立姿!” 团长下了课目,新兵们无条件的服从,利索地跑到自己的靶台准备。鸿飞这边听口令把子弹压入弹仓,那边就听见团长远远地喊:“鸿飞,在新兵营射击考核的时候得了一个嘉奖,今天打第一靶,我看看有进步没有?” “是!”鸿飞走上靶台,心跳得厉害。今天他的状态太差了,眼睛肿得看东西模模糊糊,要是打不好,人可一下子丢到团部去了。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见狙击手喊“开始射击”,只好咬咬牙端起枪,这才发现照门、准星上一层虚光,心里这个后悔呀,本以为今天打体会不要求环数,自己偷懒,射击前没有用打火机烧一下,心里一下子没了底,听见密密枪声已经响起来,咬牙扣动了扳机。 “乒!”报靶杆给指了个三环偏左,鸿飞修正了一下,又是一枪,这次更糟糕,报靶杆换了一个大圆圈,跑靶了! “6号台,集中精力!”陈志军一声怒喝,鸿飞手指一抖,“乒!”报靶杆故意嘲笑鸿飞似的,划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圆圈。 鸿飞一下子懵了,剩下的七发子弹根本不知是怎么打出去的。最后十发子弹打了一个让人害臊的成绩,32环! 鸿飞垂头丧气地回到班里,脸也不洗,可以抖下二斤土的作训服也不换,抱着那支让他丢尽脸面的56式半自动步枪,缩到角落里一声不吭。老兵们催他赶快洗洗准备开饭,他说头疼不想去了。孙国辉摸摸鸿飞的额头并不烫手,以为他只是累的。就命令鸿飞留在班里把枪擦一下,并嘱咐杨光让炊事班给下点面条端回来,然后带队出去活动身体准备开饭。 班里空无一人,鸿飞摸出一支烟点上,一口气抽掉小半截。他心里这个后悔呀。一个团几千号人,团长能记住自己的名字容易嘛,这下倒好,团长对鸿飞这个名字印象深刻了——不过是反面的印象。 “咣当!”宿舍门被人一脚踹开,同样一身土、一脸泥的陈志军黑着脸闯进来,瞪着鸿飞一个劲儿地喘粗气。鸿飞虽然讨厌陈志军的为人,但他今天的确是给“红一连”丢了人,所以低着头一声不吭等着挨批。 陈志军本以为鸿飞会主动向他道歉并表示以后会好好训练,争取把不好的印象挽回来,没想到这个新兵蛋子一声不吭,自己进来竟然眼皮都不撩一下,不由大怒,冷笑着说:“你小子行啊!你这是光着屁股推磨,转着圈的给‘红一连’丢人,真有水平啊。十发子弹打了32环,应该把你的大名写到连荣誉室去!你在咱‘红一连’做了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把人丢到团长那里去了!” 鸿飞枪没打好心情烦躁,被陈志军一通冷嘲热讽搞得心头火起,张嘴想反驳,但想想自己今天的表现的确不尽人意,咬咬牙还是忍住了。 陈志军不依不饶的接着说道:“我早就看你有问题,每天叼着个烟稀稀拉拉,训练看不见你流汗,玩儿起来你就像从水里刚捞出来!你是干什么吃的,枪都打不好,你当个屁兵啊?我告诉你,你小子命好分到了七班,碰上个娘们班长;你要是分到我班里,我扒了你的皮……” “你扒了谁的皮?”鸿飞终于忍不住了,腾一下站起来问道:“条令上规定你可以吸烟而新兵不可以了吗?谁告诉你,枪打不好就不能当兵了,你入伍的第一天就枪枪打十环?” “你、你……你个新兵蛋子,要翻天了!”陈志军被驳得哑口无言,指着鸿飞的鼻子喊道:“张志刚就是这么教育你和班长说话的吗?” “尊重是相互的,不是单方面的。我对我们班的班长和老同志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话!”鸿飞冷笑着说:“当奴才成为主子的时候,他不会平等地对待别人,而必定的奴役别人。因为在他们眼中,人只有两种:一种是主子,一种是奴才!” “放屁!你骂谁是奴才?” “没文化!我可没有这水平,这是鲁迅先生在评价奴才呢!”鸿飞一脸不屑地说道:“某人把自己当成奴隶主呢,张嘴闭嘴扒人皮,怎么他当新兵的时候,他班长没有把他的皮扒了?” “放你妈的屁!”陈志军的炮仗脾气终于被触发了,他怒不可遏地冲上来照着鸿飞的鼻子就是一拳。 “呯!”鸿飞眼前金星闪烁,两股腥热的东西蜿蜒地流进嘴里,接着雨点般的拳头落在头上、脸上、身上。鸿飞被痛击得喘不过气来,大脑里被心头窜上来的那股怒火撞的一片空白! 陈志军终于发泄完压抑在心头许久的怒火,收起拳头,一眼看见血流满面的鸿飞,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立刻慌了,结结巴巴地问道:“鸿、鸿飞,你没事儿吧?” 这声后悔的问候,在鸿飞听来是嘲笑、羞辱,他气得肝胆俱裂吼叫着:“陈志军,我弄死你!”眯缝着被打肿的眼睛,对着模模糊糊的人影把步枪抡了过去。 陈志军一闪,枪托重重地砸在上铺床沿上“咔嚓”一声,折成两截。 “鸿飞,你疯了!”陈志军大惊失色:“故意损坏武器是要挨处分的!” 鸿飞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认为陈志军这是在变着法地羞辱他,怒吼着:“陈志军,我x你妈!”“咔嚓”甩上刺刀,对着陈志军恶狠狠地捅过去。 “疯了!疯了!”陈志军吓得面无人色嚎叫着跑出去拉上房门。 “嗵”,56式半自动步枪的刺刀隔着房门送出来,陈志军终于明白这是和他玩儿命了,吓得扭头就跑。红了眼的鸿飞连拔三次,没有把刺刀拔出来,急得左右一晃,刺刀“嘣”一声断了,他端着剩下半截刺刀的步枪拼命地向陈志军追去。 兵们大部分已经吃完了饭,正两人成列三人成行的回宿舍,看见血流满面的鸿飞挺着刺刀狂追陈志军,营区里一下子乱了套,大呼小叫的追上去制止。杨光、孙国辉端着一大碗挂面卧鸡蛋走出炊事班,看见兵们乱哄哄的往团部方向跑,连忙拉住一个新兵问情况,新兵一把甩开孙国辉边跑边喊:“鸿飞端着刺刀和一个老兵玩儿命呢!” “我x!我说就得出事儿!”杨光慌得把碗一扔,拔腿就往团部跑。 陈志军跑到团部大楼时,连吓带喊,已经声嘶力竭跌跌撞撞地狂喊救命。一大群军官涌出大楼,鸿飞对此视而不见,挺着刺刀对着停下脚步的陈志军扑过去。 突然,鸿飞觉得有人抓住自己的脖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像腾云驾雾一般来了个“后空翻”脸朝下被摁在地上,手里的步枪立刻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夺了去。哨兵扭住鸿飞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他!”鸿飞两眼血红,跳着脚的大喊。 “放开他,给他枪!让他过去!”一名上尉军官冷冷的下了命令,鸿飞认识他,这是团里的侦察参谋、尖刀分队的分队长曹卫军。两名哨兵面面相觑,迟疑着是否该执行这个命令,曹卫军立刻大喝:“执行命令!” 鸿飞接过枪毫不犹豫地扑向陈志军,但被匆匆赶来的杨光拦腰抱住。他掏出手帕堵住鸿飞还在不停流血的鼻孔,看到鸿飞努力地睁开肿得像扣上两口小锅的眼睛想看清他是谁,立刻喊道:“鸿飞,醒醒!我是杨光!你杀了人要偿命的!” 司马看到鸿飞的惨状,眼红了,喊叫着:“拳头硬,了不起?”一挽袖子就要扑上去,立刻被孙国辉抱住了。武登屹拿出了看家本领大哭起来,好像挨揍的是他。场面有些乱,几名老兵上来把两名愤愤不平的新兵“劝”走了。 “老同志,他打我!”鸿飞听见杨光的声音,停止挣扎,眼泪哗哗地流下来:“他凭什么打我!我不当兵了,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妈妈!” “找妈妈,找妈妈,明天我们就去找妈妈!”杨光哄孩子一样地把着鸿飞在路边坐下,接过孙国辉递来的手帕擦去鸿飞的眼泪:“解放军战士掉皮掉肉不掉泪,都穿了半年军装了还哭鼻子,没出息!” “我不穿军装了,我不当兵了!”鸿飞突然爆发,跳起来开始脱衣服:“我回家,我不当兵了!” “鸿飞!你太不像话了!”闻讯赶来的刘新年见状大怒:“有什么事情依靠组织上解决,你耍什么无赖!你以为当兵是住店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刘新年,你给我住嘴!”团长满头大汗地从食堂方向匆匆跑来:“他只不过是个18岁的孩子!你家的孩子挨了打,你也这么对他说话吗?我告诉你,应该受到严厉批评的是你们红一连的连长、指导员!你们的思想政治工作是怎么做的,亲如兄弟般的战友情哪里去了?你们两个睁开眼睛看看,一个把人打成这样,一个挺着刺刀准备杀人,这还是战友吗,这简直就是战场上与敌人的你死我活!” 刘新年、李浩被训的一声不吭,脸涨得通红。团长缓了一口气,温和地对鸿飞说道:“把衣服穿上,赤身裸体像个什么样子。来队家属就住在不远处,你光着屁股被女同志看见影响不好。” “我不当兵了,我要回家!” “鸿飞,目前你还是一名解放军战士,必须服从上级的命令!”团长提高声调严肃地说:“你当不当兵,组织上说了算。也许你想当兵,组织上还不批准呢!你知道故意损坏武器装备、挺着刺刀行凶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吗?我告诉你,军人触犯了法律同样是要判刑的!” 鸿飞立刻不吭气了,他虽然不想当兵可更不想被判刑。 团长白了陈志军一眼,扭头对军务股股长说道:“把这个熊兵给我送到禁闭室去,让他好好反省反省!鸿飞马上送卫生队,你们两个都要有有思想准备,组织上的处理肯定是严肃的。解散!” 陈志军被勒令解下腰带、鞋带,有两名警通分队的战士护送回连队取了洗漱用品、被褥,被带到团部顶层的一个小房间里。房间不大,摆了一床、一桌、一椅,已略显拥挤。陈志军一头倒在床上狠狠地给了自己两耳光,他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有什么事情不好说,为什么要动手打人呢?鸿飞不是个省油的灯,新兵营的时候就敢和自己硬抗,为什么还要去打他呢?现在好了,不要说提干,班长也干不了了,自己辛辛苦苦干了三年取得的成绩就这么没了!陈志军越想越后悔,又给了自己一耳光,把脸埋在被子里流开了眼泪。 鸿飞的伤其实没有大碍,卫生队的军医给拿了点消炎药,嘱咐着一天给热敷三次,就被带回班里。自己班里的新兵被打,孙国辉和老兵们都觉得脸面上过不去,有句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更何况是为七班争过荣誉出过力的兵。 刘新年、李浩都知道鸿飞和陈志军之间有一些小摩擦,但万万没有想到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直接干到团里去了。两个人先是埋怨了一通陈志军没素质不冷静,有什么事儿连里不能解决,非得往团部跑什么?接着又恨鸿飞这个捣蛋胆大包天,一个新兵蛋蛋竟然敢挺着刺刀追老兵,这要是不严加管教说不定哪一天,鸿飞就会来追他刘新年。越想越气,两个人把三排长王军叫到连部臭骂了一通。 等同样一肚子火的王军跑上楼去训孙国辉,刘新年和李浩这才冷静下来细想这件事儿的前因后果。陈志军打人犯了严重错误,预提干部肯定是泡汤了,鸿飞的处分也跑不了。但最关键的问题是陈志军是二排的六班长而他打了三排七班的兵,这两个班的关系以后要怎么处? 三天后,陈志军被暂时免去班长职务回到六班等候处理。这三天,鸿飞给烟不抽、给水不喝、给饭不吃,泥塑木雕般地在床上坐了三天。老兵们看着鸿飞原来鼓鼓的腮帮子,凹成两个小盆地真的心疼了,掏钱买来一大堆的营养品,但鸿飞看都不看一眼,把孙国辉急得一个劲儿地叫“小祖宗”。他真担心鸿飞想不开,出点什么事情。那两名新兵也跟着添乱,一个嗷嗷叫着要去比试比试,一个看见鸿飞就掉眼泪。孙国辉头都大了,只好让四名老兵看住司马、武登屹,他和杨光倒班不眨眼地盯着鸿飞。 孙国辉拿起一根火腿肠扒去肠衣,送到鸿飞嘴边:“小祖宗,吃一点。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多大点事儿,值得你绝食抗议,自绝于人民?” “副班长,你说什么呢?”杨光话音未落,鸿飞呆滞的目光已经落到孙国辉的脸上。 “鸿、鸿飞,开玩笑的,你别在意。”孙国辉被鸿飞呆滞的目光吓了一跳,尴尬地说:“有什么问题,咱慢慢解决,身体可是自己的,你总不吃饭怎么行?” 鸿飞的目光落到光溜溜的火腿肠上,像是要研究一下它的具体成分,眼睛里慢慢的有了一丝灵气。 “来一点?”孙国辉把火腿肠晃了晃,鸿飞突然问道:“陈志军出来了吗?” “出来了,鸿飞你可不要做傻……” 鸿飞抢过火腿肠三口两口塞进肚里,跳下床扭头就向外走。 “拦住他!”真是狗坐轿子——不识抬举,孙国辉以为鸿飞要去报复陈志军,心头火噌一下窜上来,张嘴就要开训。杨光连连摆手,笑着问道:“鸿飞,你干什么去?出班要请假的!” “副班长,请你们放心,我只是想出去走走,不会去报复陈志军。” “走走好!走走好!早去早回,你三天没有吃东西了,不要走远了!”孙国辉欣喜地对着杨光挤挤眼,示意跟上去。 鸿飞立刻说:“你们不要跟着我,我一不会去自杀,二不会去杀人!” “你身体虚弱,我怕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孙国辉被看穿了心思,尴尬地问:“你自己出去行吗?” “副班长,你放心吧!”鸿飞拉开门走了,杨光、刘畅还是悄悄地跟了上去。时间不长,刘畅一个人回来了,把孙国辉拉到一边悄悄地说:“在小松树林哭呢,狼嚎一样!” 孙国辉大喜:“哭哭好,哭出来心里就痛快了!” 第十节“疯狗”立志当“兵王” 小松树林在营区的角落里,平常很少有人去,到了晚上更是人迹罕至。杨光蹲在树林边把嚎啕大哭的鸿飞锁定在视线里,长舒一口气,他知道这个自尊心极强的新兵蛋子挺过来了。 树林另一边一排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冬青树后,两个烟头一闪一闪地亮。王军和李浩满脸喜色地听着鸿飞的“咏叹调”,刘新年匆匆赶来张嘴就问:“哨兵说鸿飞露头了,怎么样?” “哭呢!挺过来了。” “奶奶个熊!”刘新年如释重负,一屁股坐在地上:“黄鼠狼下羔,一窝比不上一窝!现在这新兵身体条件一个比一个差,自尊心一个比一个强。我当新兵那会儿,刚下连就被抽调去参加自卫还击战。那时团长是咱红一连的连长,有一次长途奔袭,去抢占339高地抄敌人的后路。奶奶个熊,可把我累惨了,我背着门60炮好不容易跑到终点,眼看着最后一个山头就是上不去。团长上来就是一脚,我屁股上带着一个27号半的鞋印,噌一家伙就上去了!要是放到现在,这群新兵还不和团长理论理论?” “你算了吧!那是战时,生死都不能保证谁还在乎屁股上的一脚!”李浩接口说:“再说了,你弟兄四个,从小调皮捣蛋的没少挨你爹臭揍。上次你爹来队的时候还说呢,‘没想到新年当连长了,他小时候我一天不揍他一顿就过不去这一天。’你早被你爹锻炼出来了,还在乎一脚?” 王军第一次听见连长的糗事,不由哧哧偷笑。 “笑什么笑?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当时我们哥四个的胃口就像无底洞,生产队里分的那点粮食不够吃上三个月的,我爹愁的看见我们就心烦,不挨揍才怪了!你没挨过揍?” “没有,我入伍前是非农业又是独生子粮食够吃的,我爸爸不心烦所以没有挨揍。” “要不说你们城镇兵娇气呢,从小不吃点苦怎么行?” “连长,你又一概而论,我可不娇气!” “比起我来,你就是娇气,最起码你没有挨过饿!”刘新年拍拍李浩的肩膀说:“老李,等会你去找鸿飞谈谈,处分他是定局了,我脾气不好别谈崩了。” “好的!”李浩关切地问道:“老刘,你家里现在怎么样?如果不行,明天我给团里写份报告,给你申请救济……” “扯淡!”刘新年大大咧咧地说:“村里早就包产到户了,现在一年打的粮食三年都吃不了,我二哥前年承包了六十亩山地种上果树,今年就挂果了,论家庭条件,我现在比你富裕……” 有杨光看着鸿飞不会出什么问题,刘新年直接去团部找团长汇报鸿飞已经没有自杀倾向了,王军也放心地回排里安排明天的训练,李浩回到连部正考虑着如何做通鸿飞的思想工作,突然听见有人喊:“报告!” 李浩一听是鸿飞的声音,心想:来得好!能主动来找我谈心,这思想工作就容易做,连忙喊了声:“进来!” “指导员,我错了,我请求组织上处分我!”鸿飞敬礼的手没放下,就开始认错:“我不应该和六班长吵嘴,更不应该端着刺刀追他。其实他也是为了连队的荣誉才向我发火的,我枪没有打好给咱红一连丢人了!请指导员、连长再给我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我保证好好训练当一个好兵。” 李浩一下子转不过弯来,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还是那个三天不吃饭要死要活的鸿飞吗? “指导员,我请求部队不要开除我的军籍,给我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鸿飞见李浩发愣,诚恳地说道:“我有决心当个好兵!” “没人要开除你的军籍,团里正在研究对你和陈志军的处分,你要有个思想准备!”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现在用不上了,李浩只好说了一通套话:“犯错误不要紧,只要认识到错误、改正错误,就是一个好同志!你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相信你一定会改正错误,做一名合格的警卫战士!好了,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写一份深刻的检查明天交上来。” “是!”鸿飞离开连部直接去了六班,推开阻拦他的老兵,平静地对有些惊慌的陈志军说:“六班长,你不用慌,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我来是正式通知你:我要当你的班长!” 一个星期后,团里对两名肇事者的处分决定下来了,陈志军不但被免去班长职务,取消预提干部的资格,还挨了一个记大过处分;鸿飞也因故意损坏武器装备、持械威胁他人,被连里给了一个记过处分。 鸿飞与陈志军之间发生的斗殴事件在全团里掀起轩然大波,这是近十年来第一次有新兵敢挺着刺刀追班长。鸿飞一夜之间成了焦点人物,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新兵们把鸿飞当成敢于反抗“暴政”的英雄看待,老兵、班长们把鸿飞当成教育新兵的反面教材。斗殴事件经过众口传播已经演义成至少十个版本,最玄的把打架的原因演义成:陈志军在新兵班对鸿飞要求过于严格,而遭到了恶意报复;鸿飞早有预谋,目标是指向陈志军的预提干部资格。 星期一,轮到鸿飞小值日,最主要的一项工作,就是饭前去食堂把菜打好,饭后和其他班的值日生打扫食堂卫生。鸿飞来到食堂洗过手,从自己班里的碗橱里抱出四个盘子一个汤盆,按顺序排好队等着炊事班长张法田给分菜。 一排、二排很快打好走了,七班是三排的第一个班,鸿飞笑嘻嘻地喊了声:“班长好!”然后把盘子递了过去。 张法田面无表情,马勺在菜盆里搅了半天,然后把四个盘子一股脑地递出来,四个盘子里全部是些汤汤水水,零星地飘着几个菜叶还有一只苍蝇在游泳。鸿飞对张法田笑了笑,低声说:“张班长,换个方式收拾我!你就不怕我把这四盘子汤给团长端去?” “我x!”张法田提着马勺从炊事班窜了出来,指着鸿飞喝道:“新兵蛋子,你威胁谁呢?” “国家一天给我7块2毛钱的伙食费,我必须吃到嘴里去!”鸿飞把一条板凳抄到手里,依然笑着说:“你最好把马勺放下,我已经挨了一个处分,不在乎多一个!” 炊事班的副班长见状,立刻跑出来拉张法田:“司务长找你有事。” “新兵蛋子,你等着!”张法田自知理亏,气哼哼地走了。鸿飞把汤汤水水还有那只快要累死的苍蝇倒进洗碗池,喊了声:“副班长好!”重新把盘子递进炊事班,这一次菜量足了。 吃过饭,打扫完卫生,鸿飞刚走出食堂就被两名等候许久的纠察喊住了。经过仔细的检查,鸿飞裤子前开门上有一颗纽扣没有扣好。因为鸿飞的大名上了纠察黑板报,七班被取消评选这个星期军容风纪流动红旗的资格。等他回到班里,得知连里组织的卫生小组在他们班的桌子下面找到了几片菜叶,七班评选卫生流动红旗的资格也被取消了。下午连里组织队列会操,九名班长中有五名班长认为鸿飞的队列动作有问题,勉强给了及格的分数。晚上,挂在七班里的三面流动红旗,分别被三个不同的班摘走,把孙国辉气得围着桌子直转圈。 班长、老兵们找鸿飞的毛病,新兵们吓得对他敬而远之,几个和鸿飞关系不错的新兵也只敢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跑过来安慰几句。 张志刚归队后,发现班里的流动红旗一面也不见了,原来活泼的鸿飞变得沉默寡言,不由大吃一惊,了解情况后匆忙去找刘新年反映。刘新年自是大怒,把几个班长、老兵叫去狠熊一通,几个班长认为是鸿飞在打他们的小报告,其心态由戏弄变成了报复,暗中与鸿飞较上了劲。鸿飞拿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头咬牙和整他的老兵们死扛,实在挺不住了就去小松树林嚎一通,抹干眼泪就像没事人一样,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训练中去,疯了一样地训练自己。 天蒙蒙亮,鸿飞已经偷偷起床了,打上沙绑腿、穿上沙背心、背上两个装满石子的机枪子弹箱开始每天的第一个5公里,然后是一百个引体向上、一百个杠端曲臂伸、五百个三拳三腿(格斗基本功的简称:三拳:勾拳、直拳、摆拳,三腿:勾踢、弹踢、恻踹),等他回到班里的时候,兵们刚刚起床。他打千层纸,用尽全身之力、双拳血肉模糊照练不误。晚饭后跑完一个5公里,他还要摔足二百个倒功,做俯卧撑、仰卧起,汗水不在水泥地上流出一个人影不罢手。 鸿飞的军事素质一天一个样,噌噌地直拔高。司马、武登屹暗暗叫苦不已:老兵看他们的眼神已经有些暧昧,只好咬牙给自己出小操陪着鸿飞训练。李浩眼瞅着七班的三个新兵玩命似的训练有些担心了,把张志刚和七班的老兵叫去问是不是动用了不该动用的手段,王军立刻证明这是三名新兵自发的行动。李浩不相信地跑到操场上拦住满头大汗的鸿飞求证,鸿飞说他是在履行诺言:做一名好兵!李浩反而更加担心了,提议找一名心理医生关心一下鸿飞。但这个建议被刘新年否决了,他信心百倍地告诉李浩:鸿飞用三天的时间长大了,红一连就要多了一个训练尖子。甚至打赌说,三个月后不见结果,他下班挂职当兵!李浩见刘新年信心百倍只好嘱咐张志刚要掌握好新兵的思想动态,注意调节训练量等等。 一天晚饭后,鸿飞照样是沙背心、沙绑腿、“机枪弹”的去跑5公里,刚上操场就被两名新兵拖到高板墙后接受询问。 司马首先发言:“老大,饶命吧!你想自绝于人民不要紧,不要拖着我一块去,我快要累死了!” 武登屹接着控诉:“我妈说了,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至少要保持七小时的睡眠时间,可现在你每天四点钟就起床,我们只好跟着起来睡不饱。” 司马接口说:“就是,看看冬冬都瘦了。鸿老大,你玩命的训练就是为了当陈志军的班长,你这报复心也忒强了吧?” “我想体现我的价值。”鸿飞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用三天的时间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为什么活着?法国牧师纳德·兰塞姆在他墓壁上刻了一句话:‘假如时光可以倒流,世界上将有一半的人可以成为伟人。’我不想在死之前重复这句话,当兵混三年回家后去社会上混,等到老得不能动的时候,回想一生只是在混日子,没有一点自己可以自豪的事情,当了一辈子的造粪机器,这样生活和猪有什么区别!” 司马愣愣地看着鸿飞突然说:“你像我爸爸,他经常这样教训我。不过这和你拼命训练有什么必然的联系,难道拼命训练就能体现你的价值?” “我老家有句话‘干什么的吆喝什么’,当兵最能体现自身价值的地方就是军事素质!”鸿飞信心十足地说:“我要当兵王,我要让所有人看看,我鸿飞是个强者!” “我x!你现在已经是强者了,全团所有的新兵哪个不认识你?”司马不满地说:“你想过我们没有?我和冬冬可没有当兵王的本事,你天天这么折腾,我们可受不了!” “看见班长拍连长的肩膀了吗?看见班长给连长脸色看,连长还陪笑脸了吗?” “扯淡!”司马群英不相信地撇撇嘴。 “我看见过!”武登屹突然跳起来说:“班长经常从连长兜里掏烟抽,有时候还看见他和连长开玩笑!” “真的?”司马惊讶地说:“连长整天牛哄哄的,咱连的老兵们见了他大气都不敢出,班长敢和他开玩笑?” “真的!”武登屹肯定地说:“班长还拍连长肩膀呢!” “班长胆儿忒大了,这不是老鼠舔猫屁股,找死嘛!” “什么话?不会比喻就不要比喻。”鸿飞对张志刚相当尊重,不满地反驳道:“这就是本事,这就是尊重,这是班长用训练成绩换来的!” 司马和武登屹本想把鸿飞教训一顿,没想到反过来被教训了一通,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想不出反驳的话,司马索性耍赖皮似地说:“反正我只想混三年回家去体现我的价值。老大,算我求你,你老人家让我喘口气好不好?” “不好!你们不练算了,反正年底考核我要进全团前三名!”说完,鸿飞一路变速跑冲上操场。 司马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夜色中模糊的背影大喊:“鸿飞,你这条不讲义气的疯狗,练吧,早晚练死你!” 武登屹小心翼翼地说:“司马,我觉得鸿飞说的有道理,你没看见干部对训练尖子都另眼相看吗,什么好事情也忘不了他们……” “我x,你这个不讲义气的小人!”司马气极败坏地喊道:“你也背叛组织,你这个汉奸!” 武登屹撇着嘴说:“你成立组织,也是个反革命的组织。我还是跟着鸿飞保险一点!”说完,丢下司马跟在鸿飞屁股后面围着队列操场转圈。 “汉奸!疯狗!一对小人!苍天哪,你怎么不睁眼看看,为什么让我碰上两个疯子?我的命好苦啊!”司马气得躺在地上喘了一通粗气,突然对着夜空大喊起来:“算了,别人不仁我不能不义,为了兄弟情谊我***也当汉奸了!” 司马群英跳起来紧紧腰带,大喊着:“弟兄们,等等我!”恬着脸追上去。 鸿飞一面领着两名新兵疯狂训练,一面像条受伤的狼羔子一样用敌视的目光盯着那几个想教训他的老兵,只要占理说翻脸就翻脸,那几个替陈志军不忿的老兵面对疯狗一样的鸿飞终于知难而退。“疯狗”这个不好听甚至让人反感的外号,不管鸿飞愿不愿意,还是在全团兵们的口中偷偷地叫响了。 三个月后,经过地狱般的训练,鸿飞脱胎换骨般的重生了!5公里越野,他穿着沙背心绑着沙绑腿,背着四箱“机枪子弹”扛着一挺轻机枪,提着卸去枪背带的81-1式自动步枪,仍然跑在全连的前列。拳击,鸿飞三个月打烂四个半尺厚的千层纸拳靶,拳面上老茧厚得大头针扎进去三分之一不觉疼;院子里冲天的大杨树,几拳能打下一层皮。格斗训练时孙国辉给他当配手,不小心挨了一拳喊了一天的疼。鸿飞做过试验,他用足力气一拳能打穿坚硬的60炮弹箱,司马看得连连咂舌,从此坚决拒绝给鸿飞当配手。器械训练,鸿飞五十个大回环下来连粗气也不喘;擒摔训练,鸿飞做示范动作成了红一连的固定表演课目;射击训练,枪管上挂着两个装满水的水壶,一个小时纹丝不动。鸿飞的表现让全连刮目,他用自己的汗水、血水赢得了尊重! 刘新年说:“第一次,看见这么爬起来的兵!” 第十一节来自“尖刀”的邀请函 成功后的成就感让鸿飞很陶醉,他对训练陷入了痴迷状态,不但不断地加大体能训练量,还到处拜师学艺,七班老兵手里的那点“绝活”被掏干后,他开始走出去拜师了。 张志刚喜欢刻苦训练的兵,尽可能地为鸿飞训练提供方便,公差勤务很少派他出去,还经常地提醒某某老同志战术好、某某班长擒摔技术好,你应该向他们学习等等。孙国辉曾善意的提醒,小心火了徒弟没了师父,张志刚对此不以为然,他知道部队里需要什么样的干部。 星期六,部队休息。但鸿飞想尽一切办法,软磨硬泡终于把手枪射击全团有名的一班副班长拉上操场。 一班副不耐烦的抬腕看看表:“我还有事儿,只能教你两个小时的。” “谢谢班长!”鸿飞乖巧地说:“我们班长为了感谢你教我射击,特意买了一条好烟,说有时间亲自给你送去!” “我靠!你对老班长说什么了?”一班副也是张志刚带出来的兵,他对张志刚与鸿飞一样的尊敬。 “什么也没说,只是告诉他我来和你学手枪射击!” “你回去告诉老班长,就说这是我应该做的,烟他自己留着抽好了!” “是!” “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一班副想了想,换上副笑脸捏捏鸿飞的手臂问道:“一口气可以做多少个俯卧撑?” “三百个。” “力量够了,你等我一下!”一班副跑回宿舍拿来一个木制的手枪套筒:“你手枪射击我看过了,其实没有什么问题。” “哦?”鸿飞有些惊讶了。 “不用吃惊,你现在是名人,所有想在部队干点事儿的人都把你当成潜在的对手!”一班副指指自己:“包括我,这就是我不愿意教你的原因。如果没有老班长,你从我这里学不到什么,不怪我吧?” “不怪!”半晌,鸿飞困惑地问道:“你为什么留一手?你把经验说出来,大家共同进步不好吗?” 一班副呵呵地笑起来:“鸿飞呀,我以为你是条汉子,搞了半天你还是个孩子,这下我放心了!” 鸿飞一脸不解地陪着干笑,他心中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留一手。 一班副笑够了,表情慢慢地严肃起来:“鸿飞,如果让你去带新兵,你会把你的经验全部告诉他们吗?” “会!绝对会!”鸿飞毫不犹豫的回答。 “我不会,至少目前不会。”一班副眼神深邃地让人看不到底:“你我不同,你没有后顾之忧,而我脱下这身军装只能回去修理一辈子地球。听说过矬子里选将军吗?” “你就是矬子里的将军!” “是的,我很自私是不是?” “是!”鸿飞真诚地说:“但伟人也不一定都高尚。” “哦,你很会说话,你们城市兵都有一张好嘴皮子,见过世面不像我们刚来部队时那么木讷……” “我没有恭维你的意思,我从来不拍马屁。” “好!有股子宁折不弯的劲儿,就凭这副毛驴脾气,你和陈志军之间的对抗是必然的!”一班副盯着鸿飞的眼睛问:“你为什么拼命训练?” “为了体现我的价值,为了得到你们对我的尊重!” “价值?尊重?就为了这些?”这次轮到一班副困惑了。 “我训练的目的就这么简单!”鸿飞眼圈红了:“现在我可以去连长兜里摸烟抽、你们看我不再用眼睛的余光、全团排以上干部没有不认识我的,有这几点就对得起我拼命训练!部队是个雄性的地方,不相信眼泪只相信汗水,只适合强者生存。将来我退役了,进入弱肉强食的社会,有部队三年的历练什么样的苦难也压不垮我,我照样会是强者。老兵,我相信你也行!” 一班副瞠目结舌的望着鸿飞,心中除了暗暗佩服外,竟然有些喜欢眼前这个新兵蛋子。他说的没错,部队里只适合强者生存,就像大浪淘沙一样,留下的全部是适合部队生活的金子! 一班副说话的口气变得平等起来,推心置腹地说:“你为什么要喊着当陈志军的班长?人说:制人一服不制人一死,有的老兵就是因为你这句话才烦你的,你知道吗?” “我没有丝毫报复的愿望,我只想让他看看我是怎么带兵的!”鸿飞有些不屑地说:“陈志军幸亏是生在和平年代,他那套带兵方法在战时肯定会被打黑枪!” 一班副恍然大悟:“那你为什么不向老兵们解释一下?” “我已经解释过了!”鸿飞举起粗壮的胳膊晃了晃。 “你今年多大?” “18!” “我看你像81的,成熟的不像话!” “这要感谢陈志军,”鸿飞笑道:“挫折就是收获!” “交个朋友?” 鸿飞抓住一班副伸过来的手:“我们不仅仅是朋友,还是生死与共的战友!” “那陈志军呢?” “他也是我生死与共的战友!”鸿飞看着一班副的眼睛说得真诚:“我们只不过是打了一架,属于人民的内部矛盾。” “你是条汉子,部队适合你!” “我快要失去目标了,有些担心会坚持不下去。” 一班副笑了:“你现在还不是兵王呢,你没见过真正兵王的实力。” “快了,我在等机会和他们比试一番,我相信我的实力!” 一班副愣了一下:“也是,连我都肯教你了,你肚子里攒了不少油水吧?” “一点儿,一丁点儿。”一班副这句话说到鸿飞心眼里去了,他脸上出现他这个年龄才会出现的顽皮的笑容。 “交流,交流?” “好,交流交流!”鸿飞一口答应下来,两个人的关系从教员与学员变成了平等的战友关系。 这一上午的训练,鸿飞收获颇丰,他的老兵朋友告诉他,他击发动作、持枪动作都没有问题,之所以打不好是因为瞄准线构成不好。部队里手枪射击要求单手持枪平伸手臂击发。这样一来,枪的稳定性不好,始终处于微微的晃动中,构不成精确的瞄准线。而鸿飞每次射击的时候总想打出一个好成绩,总是要求精确瞄准掌握不好自然击发的时机,自然打不出好成绩。一班副把按照1∶1比例制作,与准星、照门精确的实枪没有区别的“五四”手枪套筒模型送给鸿飞。他告诉鸿飞,有时间就用这个东西练瞄准,等到看见目标眼前立刻出现一个虚拟的瞄准线的时候,只需要把手枪套进虚拟的瞄准线里击发就可以了。一班副还给鸿飞露了一手绝活,他在右手虎口中放了个核桃,其余三指与手掌握住一个鸡蛋,一较劲坚硬的核桃皮“咔”的一声碎裂而鸡蛋安然无恙。鸿飞明白一班副这是告诉他,任何所谓的绝活,苦练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技巧只是为了少走弯路。困扰鸿飞许久的问题就要解决,他兴奋地拿着木制套筒一路瞄着准跑回班。 一班副没有回班,直接向六班走去,他与陈志军私交不错。 七班几名老兵的扑克战至正酣。鸿飞闯进战局,得意洋洋的把套筒模型显摆了一通,立刻被命令枪支入柜。鸿飞知趣的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床边看“四会教练员(会讲、会做、会教、会做思想工作)”教材,刚看了十多页就听见门外有人喊报告。老兵们去别的班一般推门就进,喊报告的大都是新兵,七班的几位老兵正在为一张牌吵翻了天根本没人理会。鸿飞听见门外又喊了一声“报告”,就随口喊了声“进来”。 陈志军手里拿着一套迷彩服应声而进,喧闹的七班一下子安静下来。孙国辉站起来做好拉架的准备,李显贵一溜烟地跑出去找张志刚。 “怎么,不欢迎啊?”陈志军坦然自若。 “欢迎,欢迎!只顾着打牌呢,没顾上招呼你!”孙国辉尴尬地给陈志军拉出一张凳子倒上杯水。 陈志军连忙阻拦:“不用忙,我是来找鸿飞的!” 七班里再次冷场,老兵们面面相觑,鸿飞慢慢地站起来,冷眼看着陈志军问道:“找我什么事儿?” 陈志军笑着说:“你不用摆出一副准备决斗的架式,我看你的迷彩服已经破的不像样子了,我还有一套没有穿,咱俩身高差不多,你穿应该合适。” “你什么意思,这算是道歉吗?”鸿飞冷冷地说:“如果是,我不接受这种道歉的方式!” 孙国辉立刻呵斥:“鸿飞,注意你说话的方式……” “没事儿,没事儿!”陈志军依然笑着说:“我今天来就是向鸿飞道歉的!” 陈志军把迷彩服放到桌子上,整整服装规规矩矩地敬礼说道:“鸿飞同志,对不起,希望你接受我的道歉!” 来的太突然了,鸿飞懵了,他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他料想陈志军会扭头离去,没想到他真的会道歉。 陈志军以为鸿飞不肯原谅他,咬咬牙说道:“鸿飞同志,这段时间仔细回想我当兵三年的经历,我发现唯一引以自傲的只有军事素质,但现在我无法自傲了。你用三个月的时间完成了我三年的训练,你是个好兵!但为什么一个好兵在我手下却是一个故意不训练的捣蛋兵呢?考虑这么长时间我才明白,最主要的是我不会因材施教,其次是我的脾气。你说的没错,尊重是相互的,而且部队里只有兵没有老兵新兵之说。打你,是我当兵以来犯下的最大的一个错误,对此我已经付出了让我铭记终生的代价。也许年底我就会退役,也许这一辈子咱们不会再见面,所以我不想留下一个遗憾,真诚地向你道歉,希望你原谅我!” 陈志军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撕心裂肺地剖析自己,鸿飞被感动了,他鼓鼓嘴想说:班长,我不应该故意捣蛋,不应该出言不逊。但虚伪的自尊让他最终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蠕动着嘴唇抬手向陈志军敬礼,算是接受道歉。 张志刚鼓着掌跑进来,一把抱住陈志军大喊:“老陈!你终于爬起来了!” “我从来就没趴下过!”陈志军扭头对鸿飞说:“我还没有失去竞争‘兵王’的资格,今天正式向你挑战!还有你们班长,他也是兵王,你对手实力非常强大,要小心了!” 鸿飞大咧咧地说道:“没问题,我天生就是兵王!” “那好,我们就用这套迷彩服做个小赌注怎么样?” 张志刚偷偷地点点头,鸿飞笑着说:“好!穿烂了我可没有赔给你的!” “那好,我们的比赛从明天开始!”陈志军如释重负般地走了。鸿飞一屁股坐在马扎上长吐一口气,这一天中发生太多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快要超出他心理承受范围了。他胸中对训练澎湃的激情,竟然随着对陈志军恨意的消除,一点点地退去。鸿飞又明白了一件事,撑过三个月苦练的动力中竟然还包括他对陈志军的恨意。 鸿飞心乱如麻,坐在马扎上一个劲儿地喘粗气,司马和武登屹一溜烟似的跑进来低声问道:“陈志军来干什么?” “道歉!”鸿飞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如果在兵连我像现在这样训练,哪会发生后来的事情。陈志军被取消预提干部资格,他三年的苦干白费了……” “下贱!”司马打断鸿飞说:“当初你被打得像个猪头似的,你怎么不这么对团长说?犯了错就应该付出代价,这是他自找的!” “代价太大了,三年的努力……” “你***真娘们!”司马突然神秘状抱住鸿飞肩膀问道:“你还有钱吗?” “少来!你已经从我这里借走一百块了!” “嚷!再嚷我掐死你!”司马作势要掐鸿飞的脖子,抬眼看看老兵没有注意他们这才说:“听说过《双旗镇刀客》吗?” “当然听说过,那可是部好片子,我还没看过呢!” “营区外的录像厅里到了,我去倒圾的时候正看见老板娘对着营门口刷海报呢!”司马暧昧地笑笑:“怎么样,晚上溜出去看看?” 鸿飞认真地想了想,星期六晚上自由活动,老兵一般会凑到一起打扑克,如果说去看老乡应该不会被拒绝。一部电影最多两个小时的时间,晚上点名前肯定能回来,于是满口答应下来。 吃过晚饭,三名新兵一个说去看老乡,一个说接到邀请去参加三连的“勾鸡大赛”,一个要去俱乐部看电视,偷偷溜到小松树林里会合了。 “怎么出去?” 司马立刻恶狠狠地呵斥武登屹:“当然跳墙头了,从大门出去那不是找死吗!” 武登屹建议说:“那我们只能从北面出去,从这里出去要绕到录像厅至少需要半个小时。” “好,我们就从北面出去,早去早回,分散行动!”鸿飞摆摆手率先溜出松树林。 营区北墙面向闹市所以修得坚固、高大。三个新兵看着三米多高的院墙一筹莫展,三人攀登法他们还没有学习过,而且不知道墙头上有没有玻璃碴子,要是被割个满手血回去,什么小秘密也暴露了。 武登屹胆子最小,见外出无望提议回去,但《双旗镇刀客》对司马的吸引力太大了,而且顺风飘过来的烤羊肉串的香味撩拨得他满嘴口水:“不行,我今天必须出去!” 司马四处乱望,猛地看见左手有一棵粗大的白杨树距墙非常近,立刻拉住两名新兵欣喜地低声说:“从那里蹬着树就能出去!” 三个人立刻飞奔过去。突然,鸿飞身后的草丛里一阵微响,没等他回头,一双大手已经抱住他的双腿,接着屁股上被狠狠地撞了一下,鸿飞像个木桩似的扑倒在地。 鸿飞知道这个擒敌动作叫做“由后擒敌”,来人肯定是自己人,但还是把腰劲儿憋足了。偷袭者随即跃上来,正准备分头、锁喉,鸿飞用力一躬腰把他扔到头前顺手就是一拳,爬起来就想跑但被三名彪形大汉拦住了:“往哪跑?不假外出。嘿嘿,这下够你喝一壶的!” 鸿飞斜眼一看,他的同伴已经做了俘虏,立刻拉开准备格斗的姿势:“口令!” “战斗!”偷袭者捂着腰眼,走到鸿飞面前掀亮电筒:“哦!还是个新兵,你是几连的,下手够黑啊!” “这是你自找的,我还没有使劲儿呢!”鸿飞对着身边的杨树动了手,三拳打下一层老皮。 电筒再次亮了,雪亮的光柱打在鸿飞的脸上,偷袭者低声问道:“你是红一连的鸿飞吧?” 鸿飞不置可否地问道:“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尖刀分队的!”偷袭者笑道:“团长说营外录像厅挂红旗(指海报)发信号了,命令我们在这里守株待兔。你们是第三批!” 鸿飞立刻脸绿了,个人挨个处分是小事,关键是给连里抹黑了! “走吧!团长等着你们谈心呢。”偷袭者努努嘴,示意他的手下把三个倒霉蛋带走。 “去就去,谁怕谁呀!正好把我们跑5公里时,突然被偷袭的事情和团长反映一下。”司马阴阳怪气地说:“幸好我们是新兵,格斗训练还没有结业,这要是发生点什么误会,看谁吃不了兜着走!” “呵呵,你这嘴皮子够利索!”偷袭者笑了:“你应该叫司马群英吧?红一连三颗捣蛋中的第二颗!” “你认错人了,我叫武登屹……” “报告班长,他是司马群英,我是武登屹!今晚儿我和鸿飞出来是跑5公里的,他是想找机会跑出去看电影!”武登屹大怒立刻站出来揭发,顺便栽赃陷害。 “行!你们几个的嘴皮子都够利索,团长一定不会寂寞。”偷袭者揉着腰眼说:“妈的,这一拳够意思,腰现在还疼得厉害!” 拉着鸿飞胳膊的“尖刀”,突然想起了什么,跑到偷袭者耳边嘀嘀咕咕。偷袭者被说得连连点头眼神一个劲儿的往鸿飞身上撇。半晌,他走到鸿飞身边问道:“你们真的是在跑5公里?” “真的,谁骗你谁是小狗!”司马表情严肃,一脸的正气。 “没问你,再喊先把你送到团长那儿去!” 鸿飞挠挠头,问道:“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实话。” “我们想跳墙出去看电影!” 司马立刻泄了气,呻吟道:“完了,处分是挨上了!” “你们不用跳墙头了,那部电影下周二团里会放映的。”偷袭者拍拍鸿飞的肩膀:“敢做敢当有点意思,我放你们一马,走吧!” “真的?”司马同志已经被情绪上连续的大起大落搞晕了头,不相信地问道:“您不是拿我们寻开心吧?” “怎么?担心我背后开黑枪?”偷袭者笑道:“看不出这位新同志警觉性挺高的,不相信你可以留下!” “谢谢班长!”三名虎口余生的捣蛋拔腿就跑。 偷袭者突然喊起来:“站住!” 武登屹带着哭腔说:“司马说对了,他果真逗着我们玩儿!” “鸿飞留一下,你们可以走了!” 司马歪头撇了一眼站成一排的尖刀,低声说道:“这几个小子是不是想找碴?” “不怕!他敢捅我一手指头,我就敢叫破天!” “老大,你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耳熟?”看到鸿飞举起拳头,司马连忙说:“我在前面等你,有情况我帮忙,冬冬去叫人。” “不用担心,有陈志军的教训摆着呢!”鸿飞让同伴先走,镇定自若地走到偷袭者面前问道:“班长,有事吗?” “尖刀分队这个单位你觉得怎么样?” 鸿飞问道:“哪一方面?” “总体。” “很神秘,据说都是兵尖子!” “给你个小道消息:尖刀要招人了!”说完,偷袭者带着他的部下,头也不回地走了。两名在不远处观察情况的捣蛋跑过来问道:“他跟你说什么?” 鸿飞信心十足地说:“他们给了我一份口头邀请函!” 第一节实战格斗训练 三级战备,即第三级战斗准备,条令上这样解释的:局势紧张,周边地区出现重大异常,有可能对我国构成直接军事威胁时,部队所处的战备状态。至于启封武器装备,制定战备方案等等事情,不是鸿飞他们可以参与或考虑的,他们只需要做好一件事就是训练! 尖刀分队后备人员的选拔工作如期展开。这次选拔,没有出现鸿飞想像中的那一番龙争虎斗,平淡的像日常的训练考核。 尖刀分队对后备人员早有目标,某日上午把这些目标集中起来进行了一次考核性的选拔。课目很简单,5公里越野、器械、擒敌四十动与格斗术、棍盾术、战术基础和400米障碍。等解除战备后,初步选定的目标还要去靶场考核射击与投弹。初选过关的后备尖刀,战备期间目标随尖刀分队训练,先淘汰一批,然后射击、投弹的时候再淘汰一批,剩下的就是准尖刀了。 考核的结果没有悬念,鸿飞在选中的前三十名新兵中名列前茅,司马拼尽全力考了第三十名,高兴的在操场上就把背包扔上天庆祝。在全体新兵中排名前三十,对于虚荣心很强的司马来说绝对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考核结束后,团长把各连连长、指导员集中起来,当着新兵的面说:“这次选拔上的新同志都是各连新涌现出来的兵尖子,知道各位肯定心痛得睡不着觉。但是哪个敢吭吭唧唧的不放人,我把他送到尖刀分队去挂职当兵!如果你们凑够了名额,我这个团长不干了,去尖刀分队当分队长!” 连首长们哄笑起来,调皮的就问:那谁去当团长? 团长大手一指:“他!我俩调个位置!” 曹卫军嘴一撇:“团长,你别寒碜我,我那水平也就指挥一个连。” “曹卫军!你还真想当我团长啊?”参谋长脸一拉,不高兴了。 团长也黑着脸嗔怪道:“明年你给我进校!对自己没有信心怎么行?” 曹卫军乐了,进军校培训就意味着他可以再升一级,上尉变少校了。 收操后,鸿飞没有回班提着枪直接去了连部。刘新年、李浩都在,鸿飞敬礼问好后,刘新年明知故问:“有事吗?” “有!”鸿飞笑嘻嘻地说:“请首长们给个意见!” “去、去、去!少拍马屁,副团职以上才称呼首长,你是怎么学的条令?”李浩把毛巾递给鸿飞让他擦擦汗,然后问道:“想去?” 鸿飞的眼神立刻落在刘新年的脸上观察情况。 “你不用看连长的脸色,说你自己的意见。”李浩盯着鸿飞的眼睛说道:“我和连长一定尊重你的意见!” “我是红一连的兵,我听你们的!”鸿飞立正说道:“你们只要摇摇头,我立刻忘了这件事!” “尖刀分队可都是兵尖子,每年的训练标兵几乎都出那里!”李浩进一步诱惑。 “那又怎么样?我们班长还是预提干部呢,他们怎么没有?” “瞎咧咧什么?你怎么知道尖刀分队里没有预提干部?”刘新年问道:“谁告诉你,张志刚是预提干部?”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 刘新年挥手打断鸿飞:“越来越不像话,连长问话也敢顶嘴!这事过后我再收拾你小子,现在说你的意见!” “还是那句话,我是红一连的兵,我服从连里的决定。让去不给红一连丢人,不让去……” “让你去,而且必须要留在尖刀分队!”刘新年大声地说道:“有时间把你的训练经验在全连范围内传授,培养出一批尖子全部送到尖刀分队去,我要把那里变成红一连的一个编外分队!鸿飞,你就是咱红一连在尖刀分队的种子,必须给我生根发芽!听明白没有?”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鸿飞敬礼说道:“我走到那儿都是红一连的兵!” 去尖刀分队报道的那一天,鸿飞才知道“偷袭者”的名字叫郑拓,是一名志愿兵班长,第一次训练他就给新兵们一个下马威。 尖刀分队其实就是团直属的侦察分队,因为卫戍区部队主要担负警备任务,所以侦察分队还肩负处理突发情况的特勤任务,于是就有了“尖刀”这个代号。参训的新兵们还没有经过最后的考核,所以没有编入战斗班,曹卫军安排郑拓带着三名副班长组织训练。 因为新训分队是个临时单位,郑拓没有经过分队任命就指定排尾的一个兵为副班长,主要职责是帮着拿个器械、喊个口令什么的。因为是临时单位,新兵们还在各自班里睡,所以这个“副班长”连菜地、内务也省了。 但队列里马上有了不同的声音,一名新兵提出应该由他来担任副班长,并且说出理由:他是郑州市连续两届的长拳冠军。河南郑州和鸿飞的老家沧州都是在全国赫赫有名的武术之乡。鸿飞不会武术但这名要求当班副的新兵在新兵营的时候,就经常给大家表演,闪跃腾挪拳若流星煞是好看。司马曾问过来自武术之乡的鸿飞,这个兵的功夫有多深?鸿飞觉得不能给家乡抹黑,不懂装懂地糊弄司马说:厉害!像你这样的,三四个都不够他打的,不过到了沧州他就不行了。司马从此对会武术的郑州兵敬而远之。 郑拓显然对这名新兵的毛遂自荐不感冒,反问道:“会武术就可以当好副班长了?” 冠军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最起码,与敌格斗时我的胜算大一些!副班长也是全班同志学习的榜样。” “好,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厉害!”郑拓把枪放好,指着冠军说:“必须拿出你的真本事,不然你就是第一个离开尖刀的!” 两个人穿好护具,面对面站好,冠军又是白鹤亮翅,又是举火烧天地亮了几个架式,拳脚相加地打过去。郑拓并不还击,连连后退不眨眼地盯着冠军的动作。冠军大喜,拳脚更加密了。突然,郑拓大喊:“注意胸部!”一拳砸在刚刚跃起的冠军胸脯上。冠军飞出去三四米仰面跌倒,龇牙咧嘴的半天没爬起来。 “大家看明白了没有?”郑拓拍拍手说道:“竞技体育不是格斗术。且不要说套路比赛,就是散打比赛中也有诸如不准打后脑等等保护运动员生命安全的规定。但我们就不同了,因为我们面对的是敌人,我们不但可以打他后脑而且可以砍他的脖子!我希望在地方上接受过一些武术训练的同志,不要自恃高人一等,真正的武术不是用来表演,是用来格斗的!明白吗?” “明白!”新兵尖子们真的明白,到了尖刀分队等于又进了一个新兵连,他们需要从头开始。 接下来的训练让新兵们明白真功夫是怎么来的,郑拓说:“想要打人先要学会挨打。”新兵们有些发懵,挨打还用学?把脸伸过去,人家一准给你正反两个大耳光。冠军心理刚刚受到挫折还在恢复期所以没有说话,来自武术之乡的鸿飞立刻举手说:“要练习抗击打能力!” 郑拓连连夸奖:“说的没错!单数兵向前一步走!向后——转!单双数配对,自由格斗开始!” 新兵立刻嘻嘻哈哈地打成一团,鸿飞拳头硬,他怕打中配手受不了,所以挠痒痒似的逗着玩。司马纯粹是自由活动了,与配手你捅捅我、我捅捅你的谁也不好意思下重手。 时间不长,郑拓不耐烦了,喊道:“停!你们互相按摩呢?尤其是鸿飞和司马群英,你们两个是不是在跳舞?听我口令,鸿飞、司马群英出列,自由格斗,开始!” 两个捣蛋,相互挤挤眼,出拳很猛沾衣即收。郑拓立刻喝道:“你俩慢慢玩儿啊!我去通知勤务班拉电线,我让你俩挑灯夜战!” 司马心头一颤,出拳重了一点“啪”一声落在鸿飞脸上,鸿飞立刻还以颜色。一来二去,两名捣蛋的拳脚生风,逐渐进入状态,噼里啪啦的击打声越来越响。终于,司马虚晃一招后一拳重重打在鸿飞小腹上,鸿飞疼得一皱眉右拳使足劲,一拳把司马打得吐出护齿侧身摔倒,半天爬不起来。鸿飞慌了,连忙上去搀扶,司马已经被打急了,抬手就是一拳。鸿飞吐出一口含着护齿、牙齿的血水,嗷嗷叫着扑上去对着司马就是一通勾拳! 两个红了眼的新兵完全打乱套,早就忘了什么格挡防、组合拳、勾踢、侧踹,就像街头混混打架一样一通乱打。时间不长,两个人全都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气喘吁吁的爬不起来。 郑拓这时才喊声:“停!”然后鼓着掌说:“打得好,打得好!这才是格斗!” 两个倒霉蛋趴在地上面面相觑,郑拓这不是挑拨、教唆战士们打架,他看热闹吗?可恶! 第二节离别七班进尖刀 射击考核过后,最初选定的三十名准尖刀只剩下了十二名,一个加强班的兵力。曹卫军当场宣布,留下的明天搬着背包到尖刀分队报到。鸿飞和司马欢呼雀跃了一阵后沉默下来,他们不想离开七班,不想离开大哥一样的张志刚和老兵们。 回营区的路上,两个人缩到卡车的角落里商量了一通,决定给老兵们买点礼物略表寸心,以感谢他们无私的帮助和照顾。 回到班里,两个人汇报了考核情况,张志刚和老兵们立刻眉开眼笑,尖刀分队这次只选拔了十二个兵,七班就占了两个名额,这绝对是让人显耀的成绩。鸿飞趁着班长、老兵高兴,张口说:明天就要集中进行封闭式训练,想请一个小时的假,出去买点东西。 张志刚满口答应,戴上帽子去连部给两个人请假。孙国辉、杨光等老兵们围上来,拍打着两个人的肩膀,嘱咐他们不要忘了红一连、忘了七班,最主要的是不要忘了他们。鸿飞、司马说:走到哪儿,他们都是红一连七班的兵,都是班长、老同志们带出来的兵! 正说着,张志刚回来了,告诉鸿飞、司马:早去早回,连里晚饭后给他俩开欢送会! 两名新兵没有想到连里这么重视还要开欢送会,恋恋不舍的心情又增加了几分,激动地想给全连的同志,都买上一份小礼物表达他们的心情。 检查过军容风纪,张志刚把外出证交给他们,两名新兵一溜烟地走了。孙国辉凑过来低声说道:“我瞅着这俩小子怎么有点像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离开塑造他们的班集体,一点伤感的意思都没有?” “能去尖刀分队,这是对他们刻苦训练的肯定,高兴是应该的!”张志刚拍着孙国辉的肩膀说:“当初某人去尖刀分队报到的时候,高兴的把应有的程序都忘了,打了背包就走,是不是?” 孙国辉立刻叫道:“班长,你又揭我短!” 老兵们都知道孙国辉的这个笑话,还知道他被尖刀分队退回来以后哭过一天的鼻子,所以故意大笑着起哄,把孙国辉搞了一个大红脸。 鸿飞、司马拿出跑5公里的劲头狂奔到商城,买东西的劲头就像钱是刚刚抢来的,急于销赃一样。如果不是军容严整,估计一直对他们严密监视的售货员早就报警了! 红一连的欢送会如期召开,鸿飞、司马被刘新年定为兵们的学习榜样,要求大家严格要求自己努力训练,争取早日把尖刀分队变成红一连的第四个排。李浩则要求两名准尖刀,牢记自己是红一连的兵,发扬红一连的光荣传统再立新功! 兵们掌鼓得真心、热烈,全团12个战斗连队,红一连一次出了两名尖刀,这份集体的荣誉是这两个兵用汗水换来的,应该为他们鼓掌! 两名准尖刀,一名脸色潮红,得意洋洋;一名有些伤感、眼神在兵们的脸上滑过去、滑回来,仿佛这一去他永远也见不到这些战友,要把他们的音容笑貌永远记在心里一样。这是鸿飞一生中的第一个连队,这个连队给了他太多太多,有刻骨铭心的伤痛、有收获后的无比喜悦,还有那群他永远也忘不了的老兵们。在这个连队里他完成了从顽皮孩子到男子汉的跨越,他长大了、成熟了、坚强了,学会用脑子考虑问题了。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已经把自己融入这个连队,觉得这里就是他的家! 熄灯后,孙国辉偷偷地溜到军人服务社买来两瓶“二锅头”、几包花生米、几根火腿肠,算是鸿飞、司马的饯行宴。 张志刚举起小半搪瓷缸白酒,低声说道:“欢送鸿飞、司马去尖刀!这是他俩的荣誉,这是咱班的荣誉!祝他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一大口!” 鸿飞这是第一次喝白酒,辛辣的液体在食道里点起一溜火,呛得他眼泪直流,但他还是喝下一大口,这是他最尊敬的班长提议的。 孙国辉端起搪瓷缸子接着说道:“到了尖刀好好训练,不要给咱七班丢人!有时间常回来看看,七班就是你们的家,我们就是你们的大哥,有什么事儿说一声,哥几个竭尽全力!一大口!” “谢谢副班长、谢谢班长、老同志们!”鸿飞、司马眼圈红了,端起搪瓷缸子又是一大口。 杨光举起酒杯说:“酒少了点,老同志们不能一一和你们单独表示,我代表老同志和你们说几句!鸿飞,你跌倒后能爬起来说明你是条汉子,但你要注意一点,看人、看事要看好的一面要看优点,不要总盯着缺点不放,好吗?” “谢谢老同志,我记住了!”鸿飞连连点头。杨光接着说道:“司马群英,你的脾气暴躁是个粗线条的性格,要注意团结不要总对人家瞪眼睛。在咱班里,大家都了解你是有口无心。尖刀对你来说是个陌生环境,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去的时候,大家热烈欢送,你要被退回来可没人夹道欢迎!” “老同志放心,我记住了,一定改掉我这个臭脾气!”司马喝下一大口酒,冷不丁冒出一句:“杨老兵,你的带兵水平快赶上班长了!” “什么赶上班长了,这就是班长让我告诉你们的!”杨光笑道:“来,举杯!我们老兵敬你们一杯!” 二两酒下肚,鸿飞晕忽忽地倒在床上睡了过去,到了后半夜才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见床头上多了一堆护膝、护腕之类的防护用品。他心头一热,知道这是老兵们偷偷放在他床头的。 下床叫醒司马,两个人拿出礼物,偷偷放进老兵们的储物柜,开关柜门的轻微声响惊醒了张志刚:“你们干什么?” “嘿嘿,没干什么!”两个人想把东西藏起来,但张志刚已经下床了:“你们请假去买的这个?” “是的!”鸿飞拿出一副狗皮护膝:“班长,你关节不好,现在戴上说不定能捂过来!” 张志刚嘴唇抖了一下,司马把东西一样样的拿出来:“这是给副班长的健胃药;这是给杨光的钢笔;这是给刘畅的脚气药水……” “你们花了多少钱……” “班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鸿飞打断张志刚的话说道:“其实我们好好训练就是送给你最好的礼物,但是我们买这些东西不是为了送给班长、老兵的,我们是送给关心、帮助我们的大哥!虽然我没有哥哥,不知道哥哥应该是个什么样子,但你们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我的大哥!” “班长,收下吧!”孙国辉突然翻过身低声说道:“这俩小子不知道怎么表达感激之情了,互赠纪念品不算违反纪律!” 张志刚接过护膝,拍拍两名新兵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到了尖刀,你们会接触到很多的班长。一名班长要训练八名战士,他不可能拿出八种脾气来适应你们,所以需要你们去适应班长的训练方式。班长的表现有时候会不对你们的心思,但他的中心目的就是带好他的兵,明白吗?” “明白!”鸿飞、司马低声说道:“班长放心,我们已经长大了!” “好!”张志刚指指武登屹悄悄说道:“你们谈谈!” 三个人来到会客室,刚关上门武登屹就噗嗤噗嗤地掉下眼泪:“你们一起走了,我一个朋友都没有了,以后我和谁玩?” 鸿飞、司马差点笑喷了,这小子从听说他俩到了尖刀就开始不高兴,原来是担心没有人和他玩儿,司马开玩笑地说:“课余时间,我们来找你玩儿不就完了!” “那谁来帮我,你们走了连个关心我的人都没有了。”武登屹抹着眼泪又提出一个理由。 鸿飞笑道:“算了吧你!冬冬,我问你,全班谁没帮你洗过衣服?你那臭袜子,班长至少给你洗过10回,还要怎么关心你,就像你妈那样?” “不许你说我妈!”武登屹生气地说道:“班里就剩我一个新兵了,和老兵们说话能和我们一样吗?我们一起玩的东西,他们喜欢吗?他们知道郑智化是谁吗?我和他们之间有代沟!” 鸿飞、司马傻眼了,老兵其实不老,比他们几个新兵年长不了几岁,就这几岁竟然和武登屹有了代沟。 司马反问道:“你和你妈有没有代沟?” “我妈知道郑智化、四大天王、黑豹乐队!” 司马嘲笑说:“那你妈可够新潮的。” 司马不恭敬的语气让武登屹急了,正准备出声维护他妈妈的神圣地位,鸿飞站起来说道:“冬冬,不能总让别人迁就你,一切还是要靠自己。我和司马在尖刀等着你,咱们三个不应该分开,能不能去就看你的了!” “你敢保证明年尖刀会选拔老兵?” “我不能保证。”鸿飞严肃地说道:“但你必须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要不然在别人眼里,你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永远是个伏在母鸡翅膀下的小鸡。等下批兵到了,他们也会看不起你!古人说的好,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被新兵看不起可是个大问题,武登屹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这个未来的问题,抬头说道:“我决定了!能去尖刀最好,如果去不了,当班长就是我的目标!” “好,一言为定!”三名新兵把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第三节 第二天,被选中的12名新兵,全部是在班长、老兵的簇拥下去报到的。他们背包、行李全部由老兵帮忙拿着,而且被放到了人群的正中和班长并肩的位置,很风光,有点中了状元跨马游街的意思。班长、老兵们个个红光满面逢人必打招呼,当问起他们干什么去,所有的回答几乎都是一样的:“送个兵去尖刀!”。口气有些不屑,好像被送去尖刀的兵是他班里最差的一个! 曹卫军抱着肩膀站在分队集合场上,用看猴戏一样的眼神看着像送出嫁闺女一样被送来的新兵。集合场上乱的就像闹市,班长们故意亮开大嗓门互相谦虚着: “你也送来一个?带兵有方啊!” “一般般了,我也就是简单地指导了一下!” 鸿飞听得直撇嘴:幸亏你是简单地指导了一下,你要是用心指导一下,尖刀分队的隶属关系就要改一下,变成某连某班的尖刀分队了。 “那个兵,你站住!你撇什么嘴?几连的?”鸿飞的表情显然是让这位“带兵有方”的班长不高兴了。 “报告班长:红一连七班的!”鸿飞指指司马:“他也是,我们一齐来报到的!” “哦!不错,不错!去报到吧!”那位班长听说过鸿飞的大名,扭头对另一名班长低声说道:“这就是那条疯狗。” “认识,你还问他几连的?” “我也是刚认识,有几个新兵敢像他那样,见了班长还得意洋洋的?要是分在我班里,我一定让他明白什么叫做礼节礼貌!” “算了吧你!小心被这条疯狗咬一口,陈志军就毁在他手里!” 鸿飞听见班长们的议论不以为然地笑了,司马也是敢把皇帝拉下马的主儿,脖子一横就要说上几句公道话。 “立正!”曹卫军不失时机的一声口令,闹市立刻变成了雕塑陈列场。他踱到场地中央大声说道:“班长、老兵们回去后,不要使用新战士的床铺,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会把人给你们送回去!好了,新战士已经报到,你们可以回去了!” 班长、老兵大都有些不忿,嫁出去的姑娘,你觉得不合适再给送回去,这不是扯淡嘛! 曹卫军可不理会兵们的忿忿不平,举起左拳喊道:“报到人员,面向我,成横队,集合!” 新兵们按照左高右低的顺序在他面前站好队,曹卫军热情地说道:“首先,我代表尖刀分队全体指战员欢迎你们的到来!” 新兵们面露喜色,热烈鼓掌。 曹卫军兜头就是一盆凉水:“其次,你们暂不下班,集中训练。各位同志要有回老连队的思想准备,尖刀的原则是宁缺勿滥,不养吃干饭的!” 还没走远的班长、老兵们更加愤愤然,按曹参谋的意思,全团除了尖刀分队全是吃干饭的,这里面包不包括团长、政委?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有必要向连长、指导员汇报一下。 “第三,对你们下一步的训练提四点要求:一、学会熟练操作、使用轻武器;二、加强体能,掌握基本战术;三、掌握基本的侦察专业技术;四、自觉刻苦的训练。完毕。解散!” 新兵们重新领了枪,在郑拓以及他的三名副手陪同下,来到团部四楼一个摆了八张高低床的宽敞房间里,训练即刻开始。 一群“尖刀”把两个硕大的木箱抬进来,三名副班长在每个新兵面前摆了12支长短不齐的轻武器。郑拓举起一支手枪:“54式大家已经接触过了,我们从64式手枪开始。六四式口径7.62mm,枪长155mm,高……” 郑拓侃侃而谈,众新兵们盯着一大堆武器,眼睛直冒蓝光,没有不爱枪的男孩子,更何况是从手枪到机枪一件不少。鸿飞最感兴趣的是67式微声手枪和85微冲,最大的遗憾是没有看到“转盘”机枪(前苏制7.62mmdp机枪)。他一直想抱上那么一挺,头上也摇晃着老式步谈机的无极性天线,喊一嗓子:“向我开炮!”找找英雄王成的感觉,他崇拜王成好多年了! 郑拓如数家珍般地介绍完枪械,开始教授各式枪械的分解、组合,这是老传统了,先学操作再学使用。 我军制式枪械的内部构造大同小异,新兵们有过操作轻武器的基础,所以学得很快。一上午的时间,便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分解组合。下午的训练课目还是武器的操作组合,四名负责训练准尖刀的正副班长全部出现。他们给准尖刀铺好一张大大的擦枪布,利索地把所有武器全部拆成零件混成一大堆。 郑拓拿着个秒表喊道:“半小时完成枪械组装!开始!” 为自己在短时间内学会所有我军现役武器分解与组合的新兵们,立刻从得意洋洋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眼前的枪械零件让他们眼花缭乱,怎么看怎么一样,有心计的比长短、大小然后组装,心急的拿着56式半自动的套筒使劲地往56式冲锋枪上摁,摁不上立刻像狗熊掰棒子一样往边上一丢,稀里哗啦的在大堆的零件里就是一通翻。半个小时,疾风闪电般的过去了,最快的新兵面前摆了八支组装完毕的枪械。 “这怎么可能?”司马忙得满头大汗,面前只摆了五支组好的枪械:“不要说混在一起,就是按顺序放好,半个小时也组不完!” “没有不可能的事情!”郑拓努努嘴,一名挂着上士衔的班长,蹲到司马面前重新把枪拆成零件。 “好!”上士用毛巾蒙住眼睛喊了一声。 “开始!”郑拓按下秒表。 上士手上就像长了眼睛,手指一碰就知道是什么零件,立刻按照顺序摆在身前。三分钟后,一大堆零件成了12支处于分解状态的枪械。上士接下来的动作就像是电影的快放,武器零件微微的碰撞声不绝于耳,一个个零件飞一般长到枪上去。几分钟后,上士把81式班用轻机枪放好低喝道:“好!” “九分四十二秒!”郑拓举起秒表说道:“你们也要达到这个水平,战时这一手会救你们一命!” 新兵的表情由惊讶、敬佩,变成不以为然。 “排除武器故障、利用损毁武器组装可以战斗的武器,是战士的基本技能。”郑拓一句话消灭不以为然的表情,突然喊道:“出去活动一下,全副武装楼前集合,抓最后一个!” 尖刀分队驻在团部四楼,虽然有专门的楼梯不经过办公区,但新兵们在尖刀的提醒下放轻脚步跑下楼的时候,全副武装的郑拓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慢!”郑拓只说了一个字,开始检查新兵的着装:“水壶、干粮包、子弹袋全部是空的,你们是去参加游行,还是准备大吼一声把敌人吓得肝胆俱裂?” 鸿飞申述道:“报告班长,我们没有发干粮、实弹,总不能装上砖头代替吧!” “有道理!”郑拓指着台阶一侧,码放的整整齐齐的一堆砖块说道:“每人十块,代替没有携带的物品!” 闻言,新兵差点哭了,十块砖就是25公斤,加上个人装备每个人要负重50公斤左右,一个5公里下来不死也得扒层皮。 尖刀分队的5公里与众不同,期间要穿插大量的折返跑、变速跑,说是5公里,10公里都不止。鸿飞虽然穿过沙背心、打过沙绑腿,但没有在5公里中折返跑,回到楼前的时候,身上连一个干布丝也找不到,脸色熬白连连干呕,摇摇晃晃地站立不稳,其他的新兵们已经趴在地上哭天喊地了。司马大字型地躺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说道:“这是第二点要求的第一条:加强体能!基本战术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我们进高级新兵连了!” 接下来的日子,让新兵们觉得像顿顿吃黄连一样的苦。早上起床要绷紧身体成45°角把头顶在墙壁上(铁头功的基础训练),“感觉”一下宿舍墙壁是不是豆腐渣工程。接着要跑到楼前抡圆了板砖打遍全身每一处,还要极度兴奋的“哼、吽、哈、嗨”大喊(拍打功,硬气功的一种,要根据击打身体部位的不同吐气开声,卸去击打力),还要抡圆了巴掌去教训那些摆在石凳上的沙袋,最后是全体背砖大游行,进行名义上的5公里越野跑。 上午,要进行让新兵们跑断肠子磨烂身体的各种地形条件下的战术训练,还要进行“斗殴”训练,下午是攀登、器械训练,还有非常锻炼毅力的负重瞄靶训练,晚上筋疲力尽的新兵在做完俯卧撑、仰卧起、引体向上、杠端曲臂伸,充分“放松”身体后,要学习辨认假想敌军所装备的各型武器装备,了解各级部队的基本的兵器配备,各兵种军装、军衔,作战体系、基本战术等等。这个时候绝对是准尖刀比体力、耐力的机会,只要没睡得打呼噜就说明这名准尖刀体力超群,明早加一个5公里绝对没问题,所以学习时间准尖刀的宿舍里一律是鼾声胜过朗朗读书声。 训练量大、日子苦,虽然准尖刀们偷偷的骂娘,但上了操场依然嗷嗷叫着比着训练。12名新兵虽然到了一个房顶下,可他们的归属感并没有被抹去,他们始终坚持着“我代表着我的连队”这样的思想。12个小兵王就像被关在一个笼子里的12条狼羔子,练红了眼。 操场上,准尖刀队列前摆了一长溜的啤酒瓶和一大堆砖,郑拓提起一个啤酒瓶问道:“谁先来?” 没有人回答。 “谁先来?”郑拓提高了嗓门。 “报告,我!”鸿飞举起了手,有带头的就没有落后的,准尖刀们一通乱喊强烈要求先来,先来也是荣誉! “鸿飞先来!” “是!”鸿飞抓起一个啤酒瓶,犹豫了半天,用尽全身之力猛地向头顶砸去,酒瓶马上就要亲密接触头顶了,鸿飞害怕得泄了劲,酒瓶轻轻地落在头皮上连个响声都没有,准尖刀们一通哄笑。 郑拓提着酒瓶急步走过来,边走边喊:“闭眼低头;咬牙挺颈;舌顶上膛;头顶聚力!” 啤酒瓶划出一条绿色的弧线,带着风声重重地落在鸿飞的头上“啪”的一声变得粉碎,准尖刀一起惊呼。 “我靠!”鸿飞骂了句脏话,伸手摸头见没流血,提在手里的酒瓶又一次抡上头顶“啪!”伴着酒瓶的粉碎,鸿飞一下子跳起来:“成功了!我练成铁头功了!” 有第一个带头吃螃蟹的,螃蟹立刻成了美味,酒瓶啪啪的爆裂声不绝于耳。接下来对付砖头的课目进行得非常顺利,准尖刀们知道了自己的实力,手落砖断,胆大的已经把两块摞起来开劈了,不过他们还是很拘谨的没有把砖头交给脑袋来对付,虽然尖刀们经常这么干。 搜索训练,郑拓指挥他的三名副手首先做了个示范:“正前方楼房为a点,楼右侧前大树为b点,大树左侧前土包为c点,再向前的隐蔽物分别为d、e、f点,搜索前进!” 一名上士首先冲了出去占领楼角据枪仔细观察后向前一指,另一名挂着中士衔尖刀占领大树观察前方、两翼后,同样向前一指,黑脸的尖刀立刻冲到c点据枪封锁正面,然后上士占领到d点掩护中士占领e点,依此类推的远去了。 “看明白了吗?这就是我们常提起的滚轴前进或交替掩护。这种队形主要用于在敌情不明地区我分队的搜索与前进。优点是虽分散前进但始终处于战友的火力掩护下,并且最大程度的减少了暴露的机率。缺点是火力薄弱,不容易形成强大火力压制,尖兵容易受到打击。”郑拓高声说道:“鸿飞、司马、刘玉春,出列!” “是!”三名准尖刀,提枪出列。 郑拓命令道:“跟上去!” 鸿飞提枪跃进占领楼角,正想探头观察,耳边突然传来郑拓的喊声:“鸿飞,你已经被击毙了!”鸿飞一愣,顿时僵在那里,如同真的被击毙了一样。他实在是搞不明白,同样的动作老兵们做没事,为什么轮到他就被击毙了呢? 准尖刀们见到鸿飞的窘态,笑得那是一个开心,这小子太爱出风头了,应该多击毙他几回。 “知道为什么被击毙吗?” 鸿飞摇摇头,郑拓提高声音问其他的准尖刀:“你们呢?” 准尖刀们只顾看笑话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动作错在哪里,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不吭声。 “每人五十个俯卧撑,一分半内完成!” “你这是体罚!”准尖刀们趴在地上忿忿不平。 “没错,就是体罚!不高兴你去找分队长反应,或者打背包回老连队!”郑拓不屑一顾地说道:“训练场上注意力不集中,还有理了?让老同志做示范,你们当是看热闹呢?” 准尖刀一声不吭了,郑拓指着鸿飞说道:“帽沿!知道了吗?你观察前先把帽檐露了出去,如果对面有狙击手,他还不一枪敲开你的脑袋!明白吗?” 准尖刀明白了,敌后侦察不仅要胆大,还要心细! 第四节打靶不能用蛮劲 尖刀分队是一个强者云集的地方,集训班里的12名92年度的新兵也都是训练尖子。私下里都觉得自己绝对是个人物,绝对应该受到别人的尊重,所以相互之间的小摩擦不断。但有四名训练班长不眨眼的盯着,打架的机会是没有的。格斗训练也从挨打的阶段进行到了打人的阶段,准尖刀失去了借机泄愤的机会,就把训练成绩的优劣当成嘲笑对方借以泄愤的主要手段,当然其他方式的比试还是有很多的,包括牙膏、牙刷的品牌要比,军装是一样但内衣不同要比,甚至训练时不小心留下的伤痕也要比。并且逐渐地以营为单位结成四个小团体,私下里说话又张嘴闭嘴地:我们连怎么怎么样,变成了我们营怎么怎么样! 郑拓等四位训练班长对此心知肚明但视而不见,这种小团体就如同老乡关系。入伍前谁也不认识谁,甚至不知道有某个县、乡、村,但得知是老乡后照样好的像一个人似的,这样的关系说了也白说。等他们从下一批准尖刀身上找到尊重之后,这种争斗自然而然的就会消失。 尖刀分队的训练生活永远是紧张、忙碌的,虽然训练强度大得让人难以承受,但每一个课目都让准尖刀们觉得无比新鲜。而且他们经常可以从同年度兵眼里看见微微流露出的羡慕、敬佩,这种眼神在老连队是看不到的。尤其是尖刀分队单独拉警报时,他们与尖刀一起抱着楼道尽头的滑竿穿过五层楼板,直接到达地下室专用车库登上“大屁股”呼啸着冲出营区的时候,同年度兵包括老兵们那种羡慕的眼神简直让他们陶醉…… 日子一天天过去,准尖刀的训练课目穿插进行,结束一个考核一个。每次考核的时候曹卫军必到场,看完考核后还要指定以前考核过的课目让准尖刀们再演练一通,他非常担心准尖刀像狗熊掰棒子一样,学会一个忘掉一个。不过今年的准尖刀们还是让他满意的,他们已经熟练掌握了所训课目。 曹卫军很满意,但准尖刀们有些不满。他们在老连队的时候就听说过,尖刀分队打靶——没数,这个没数说的是尖刀分队打靶时子弹管够,可他们早已经熟练掌握轻武器的操作,但至今还没有让他们使用。 上午室内训练课时,郑拓和其他几名训练班长发给准尖刀每人一本150页的图片资料,要求他们在五分钟内按照页码编号,写下图片上武器装备的名称及国籍。二十秒钟一个,不但要辨认还要写,准尖刀们一通抓耳挠腮手忙脚乱。等交上登记表后,四名班长已经把图册的顺序背得滚瓜烂熟,根本不对照图册直接看登记表,时间不长就高兴的告诉准尖刀们全部达到了优秀。 趁着班长们高兴,司马站起来喊了声:“报告!” 郑拓抬头问道:“有什么事情?” “班长,我们什么时候去打靶?”司马的话引起了共鸣,准尖刀们纷纷响应。 “想打靶了?” “想!”准尖刀喊声响亮。 郑拓看了一下手表,刚刚上午九点钟,转身命令他的几个副手去领弹药、要车,他去请示上级。 十五分钟后,两辆“大屁股”吉普开出营区直奔靶场,看着车厢里堆着成箱的弹药,准尖刀眉开眼笑,尖刀就是尖刀,这些子弹足够新兵营打三次靶的。下了车,郑拓从车厢里搬下一箱弹匣招呼准尖刀们:“过来领弹匣、压子弹,每人两个基数,让你们过足枪瘾!” 欣喜若狂的准尖刀,立刻忘了队列纪律大呼小叫地围上去一通乱抢,直到郑拓连喊三声:“立正!”极度亢奋的准尖刀们才醒过盹来,列队站好。 出乎准尖刀意料,郑拓并没有命令他们去跑步、蛙跳或者俯卧撑,几个班长挤挤眼坏笑着把弹匣、子弹发给他们。郑拓大声说道:“今天,我们的训练课目就是体会射击,单、连发不限,射击姿势不限,环数不计!说白了,就是让你们过枪瘾,但有三点要求:一、射击姿势必须规范,不能抱着枪瞎突突。二、要打出体会,找到击发要领。三、射击结束后,弹壳必须一枚不少的上交,这是咱警卫部队的规矩。以上要求能不能做到?” “能!”准尖刀喊得急躁,心里已经开始埋怨郑拓罗嗦。 “好!按照排头至排尾的顺序进入靶台!” 准尖刀动若脱兔般的进入靶台,急不可待的一个劲儿回头张望。 “开始射击!” 郑拓条令上并没有的口令刚刚出口,密密的枪声已经响了起来,准尖刀们不约而同一通连发,子弹泼水似的飞过去撕烂靶纸,把用来作防弹墙的峭壁打得烟尘弥漫。 司马不到三十秒的时间打光三十发子弹,大呼着过瘾,卸下空弹匣换上新弹匣,又是一个长点射。鸿飞打光一个弹匣后,晃晃有些发麻的肩膀,心里有些明白郑拓他们为什么笑了。他换上一个满弹匣后提醒了相邻的司马一声:小心肩膀,然后立姿瞄准100米外的侧身跑步靶打短点射,时不时举起望远镜看看弹着点,举枪再打。 十分钟后,靶场上的枪声响的零落起来。准尖刀们尝到了连续长点射后坐力的厉害,隐隐作痛的肩膀让他们每打一枪,脸上的表情都会发生急剧的变化。只有鸿飞、司马的靶台上枪声响得有节奏,三发一组的短点射一下挨着一下。他已经为自己设定目标,练习快速出枪不精确瞄准射击(反应射击)。 郑拓从鸿飞开始短点射,一直端着望远镜看鸿飞的靶子。看到鸿飞从双手持枪状态变换成据枪射击状态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弹着点距离鸿飞为自己设定的跑步靶头部正中位置越来越近,他亮开嗓门喊道:“全体注意!停止射击!” 准尖刀立刻卸实弹匣、换空弹匣、拉机退弹关保险成持枪立正状态,郑拓满意的点点头对着他的一个副手扬扬头,中士拿着一个报靶杆跑进靶沟,给鸿飞竖起一个新的侧身跑步靶。 “鸿飞,听口令,立姿射击准备!”郑拓举起望远镜喊道:“按报靶杆指引位置射击!” 小喇叭立即吹响通知靶壕,报靶杆指向左上角,鸿飞飞速举枪抵肩“嗒嗒嗒”一个短点射。 “右下!” 鸿飞明白郑拓说的是他弹着点偏右下方了,略一调整又是一个短点射。 “左上!” 鸿飞又是一个短点射。 “右!”郑拓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不满。 鸿飞调整一下呼吸,把枪托用力向肩窝里送了送,手指预压一道火,突然举枪“嗒嗒嗒”,原与靶子平行的报靶杆在靶子上立起90度变成一个t字。 “中!体会一下!” 五秒钟后,小喇叭再次吹响,报靶杆换了一个位置。两匣子弹过后,鸿飞从开始三到五次短点射才能追上报靶杆,进步到一到两次就能追上。郑拓终于喊了:停!接着下达了全体继续射击的口令。 靶台上立即响起密密短点射声,准尖刀们统一认识,决定练习快速出枪不精确瞄准射击。 一个小时后,240发子弹打光了。靶子全部变成纤细的靶杆,部分准尖刀的肩膀却粗大了许多。长时间的举枪,准尖刀们双臂发酸肩膀发麻,一个劲地按摩双臂活动肩膀。看郑拓的眼神里多了些乞求的意思,他们的确有些受不了了! “听口令,放枪!”郑拓举起一摞胸环靶纸:“过去糊靶,准备手枪练习!” 准尖刀的胳膊快要抬不起来了,听见这声口令怨声连天,磨磨蹭蹭的一步挪不了三寸。 郑拓冷笑指着视线尽头模模糊糊的山头说道:“是不是抢占那个山头活动一下手脚?” 准尖刀变得再次动若脱兔,领了四个弹匣压满子弹,抓起靶纸向靶壕狂奔。 三分钟的时间,12个靶子先后竖起来,准尖刀用实际行动向郑拓证明他们不需要“活动手脚”。鸿飞掏出不离身的“五四”手枪套筒,举到眼前对着25米外的靶子瞄了瞄,他现在还不能直接用虚拟的瞄准线直接瞄准目标,还需要用模型来验证一下。 他这个动作,引起了郑拓的注意:“什么东西?” “套筒模型,练虚拟瞄准用的!” “哦!”郑拓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接着喊道:“自由射击!” 鸿飞再次用模型狠狠的瞄了一下靶子,记住照门、准星运动到哪个位置与靶心构成一条直线,单手提枪抖了半天充分活动右手,猛地举枪边举边预压板机。实际瞄准线与虚拟瞄准线刚刚重合。啪!枪响了子弹命中靶心,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鸿飞心头大喜,连开五枪全部命中靶心,郑拓立刻给指了一个新目标:“右上角八环位置!” 鸿飞死盯着郑拓所指位置,让心中的瞄准线慢慢构成,抬枪就打。第一枪偏了,第二枪、第三枪全部命中。鸿飞盯着目标换上弹匣连续八枪把目标打得稀烂。 郑拓没再说什么,转身去看其他人射击。 这天的射击训练,准尖刀打足了四个基数步枪弹、手枪弹,才满脸硝烟、饥肠辘辘的登车回营。现在提起射击他们已经有些发怵了,因为郑拓说:他们还有轻、重机枪,微冲、轻冲,狙击步枪,四零火没有体会!而且第二天上午,他们每人都领到了一个与鸿飞所用模型一模一样的套筒模型,从此又多了一个课目——课余时间练瞄准。 第五节化装侦察练看人 尖刀分队的训练课目进行的很顺利,鸿飞他们报到一个半月后,基本训练课目只剩下化装侦察和按图、方位角行进没有考核。等这两个课目考核结束后,准尖刀成为正式的尖刀队员,编入战斗班再训上六个月的专业技术就完成一个尖刀所有的训练课目。 再有20天,就是鸿飞入伍一周年的纪念日,部队里老兵的退伍工作已接近尾声,尖刀分队也有一部分老兵要退伍,所以鸿飞他们的训练放松下来,兼职打杂。 部队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退伍老兵和入伍新兵不见面。尖刀分队退伍的十名老兵不再参加日常训练被集中在一个房间里,曹卫军安排鸿飞等几个新兵与他们住在一起。主要职责就是帮助整整内务卫生,老兵们眼看就要脱下军装、摘下军衔,有的提前进入平民状态、有的对部队的纪律遵守的不太严格,鸿飞他们就等于勤务兵一样的给他们收收尾。尖刀分队的退伍兵不愁后路,有一身的功夫在那里摆着呢。再说警卫部队和地方上的接触多一些,所以这几天来挑人的地方单位络绎不绝,除了有一名家里已经给安排工作的老兵外,其余的全部签订了协议。后路无忧,老兵们的情绪高涨起来,鸿飞他们也得以清闲一些。瞅机会,鸿飞和司马请了假,回了红一连一趟。熟识的老兵里没有退伍的,就连陈志军也留下来准备超期服役一年,这才放下心来。 前几天宣布退伍命令时,看到就要离开部队的老兵哭得撕心裂肺,两名捣蛋的心灵被狠狠地震撼了一下。一年的时间他们胳膊、腿儿粗了一圈,胸肌高高隆起,小肚子上的肌肉疙瘩就像搓衣板一样,军装已经穿得非常合身,一举一动都有了一个兵样子,再也没人把他们当成新兵蛋子来看了。这一年的时间他们得到过,付出过,受到过挫折的折磨,也享受过成功的喜悦,他们已经慢慢地喜欢上了部队的生活。只不过是一年的时间,三年后轮到他们退伍的时候,他们会不会哭?这个问题鸿飞与司马探讨过,司马同志回答说:“当然哭,而且还要咧开嘴大声地哭!一是显示对培养我、锻炼我的部队恋恋不舍;二是喜极而泣,终于可以再过睡觉睡到自然醒的生活了!” 鸿飞觉得他父亲说的那句话有道理:“部队是个大熔炉,是个锻炼人的地方。好好去干,部队会给你第二次生命!”他自己就是个例子,他自信已经是个强者了,部队在一年里给他的东西,在地方上十年也学不到,他相信不用等到三年后就是现在让他退伍他也会哭个天昏地暗! 孙国辉没有退伍,武登屹有些失落,他的目标眼看要泡汤,其他班里倒是空出几个副班长的名额,但到师教导队参加骨干集训的92年度兵们早已经结业归队,轮不上他。 三名捣蛋分别一个半月之后再次聚到一起的时候,武登屹第一句话就是埋怨同伴:“全怪你们,你们最不够意思了!我因为背着处分下连没能去教导队,副班长指定泡汤了,你们两个又跑到尖刀去了,连个说说心里话的人也没有,这兵越当越没意思了!” “得了吧,冬冬,你还想怎么有意思?”司马哭丧着脸说道:“我才没意思呢,尖刀简直就是地狱,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回到红一连,这里的日子简直就是天堂!” “那好,咱俩换换?” “行啊!”司马满口答应:“你去找曹分队和刘连长说说,明天咱俩换防!” “讨厌!你这头死马!”武登屹不高兴地把脸扭到一边。 司马怪笑道:“小屁孩不学好,张嘴骂人,一定是跟鸿飞学的。” “扯淡!”鸿飞拍拍武登屹的肩膀说道:“不要气馁,机会人人有,但只有强者才能抓住!” “我不是强者,你们是,你们是尖刀嘛!”武登屹还是提不起情绪,话音里隐隐透出一股酸意。 “比起以前你已经是强者了,我们不是站在一个起跑线上的。”鸿飞安慰武登屹说:“最起码你已经会洗衣服、整内务,军事素质在红一连也是挂号的,坚持下去还怕没有机会?” “关键是太寂寞了,没人和我玩儿。” “杨光很喜欢你呀,你去找他玩儿,他要好的战友也多,再说你不是有好多老乡吗?” “把这茬忘了。”武登屹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司马阴险地连忙打击:“据说,某些同志不喜欢和小屁孩玩儿,尤其是十几岁了、睡前还要妈妈讲故事的小屁孩!” “滚蛋,死马!”武登屹突然满脸喜色地说道:“我妈来信说,元旦会来队探亲。” 司马立即跳起来,拍着手作出一副天真烂漫状:“太好了,太好了!终于可以听睡前故事了!” “你这头死马!”武登屹跳起来挥拳就打,司马大惊失色落荒而逃:“我靠,小屁孩也学会打人了。” 少了司马捣蛋,鸿飞终于能平静地对武登屹说道:“等阿姨来队,请她看看你的内务,看看你洗的衣服,看看光荣榜上你的名字,阿姨一定说……” “我们家冬冬长大了!”武登屹高兴的抢过话头。 “就是,这就是进步。在家里,现在你也不会洗衣服。” 武登屹在鸿飞的帮助下终于看到了自己的进步,高兴起来:“当不上副班长就算了,明年我一定要去尖刀分队,看着你们坐车出去溜,我羡慕得不得了!” “好!我和司马等着你。”看到武登屹鼓起信心,鸿飞放心了,这次他是真心实意地帮助他。 退伍老兵们很快离开部队,新训工作和鸿飞他们没有关系,尖刀分队的训练恢复正常,进入化装侦察课目。化装侦察,顾名思义就是穿敌军军装或便衣去侦察情况,这个课目中难度最大的就是学驻地方言,这只是个基本训练,等他们下到战斗班每人至少要掌握两种方言。鸿飞就是在北京长大的,张嘴就是一口好听的京片,所以他不用跟着录音机去学,诸如雷子、盘儿、张八样儿、末末了儿、拉了胯等老北京土话。但这可苦了来自南方的司马同志,他声称一天之内咬了二十次舌头,再来上二十次他的舌头就要奉献给北京土话了。 方言练得差不多了,准尖刀们外出的机会多起来。出去不是去玩,而是去闹市蹲马路边,尖刀们称之为“看人”,意思就是观察各种人的穿衣打扮、做派、习性,掌握了这些才能化好装。 看了板儿爷看练地摊的,看完了烤羊肉串的看卖水果的,一上午的时间全部看的是生活在最底层的缺不了少不得的小人物。准尖刀们心情郁闷,挺潇洒的小伙儿就以这些人物为化装对象啊? 郑拓嗤之以鼻:“撒泡尿照照!一个个像个黑猴似的,化成老板能像吗?看看人家的肚子,你们有那副好下水吗?” 准尖刀们撇撇嘴没有说话,心想不扮老板,工人、警察人物目标海了去了! 郑拓好像知道准尖刀的心思:“小人物谁也离不了,最容易混到人群中,化装侦察是为了搞情报,不是出来享受的。你们现在水平也就是装个小人物,想要装大人物等等再说吧!” 当天傍晚,营区外的闹市里突然多了十几个小贩。司马穿着一件油渍麻花军大衣烤羊肉串,鸿飞离他不远在地上铺了两平米大的一块塑料布摆上些小工艺品、日常用品练地摊。 鸿飞操着一口京片儿吆喝的挺热闹:“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瞧一瞧看一看口来!美国原装进口的石英钟,法国进口的镀金相框,小日本的计算器……” 司马一边把烤得黑糊糊的羊肉串往嘴里塞,一边低声嘟囔:“一看鸿飞上一辈子就是个奸商,还美国进口的石英钟,你怎么不说美国总统批发给你的?” “大姐,来两串!”司马突然大喊起来,鸿飞寻声望去发现司马对着一名路过的漂亮姑娘大献殷勤:“正宗新疆乌鲁木齐的肥羊肉,不香不要钱,不嫩不要钱!” 姑娘看看司马一嘴黑灰,拿在手里的羊肉串像炭条一样,吓得逃也似的走了。司马一路注目礼追过去,姑娘拐弯了,他还拔着脖子看。 “羊肉串着了,再看把你小子魂勾了去!” “管的着吗?”司马脸不红心不跳,低头摆弄架在炭火上的羊肉串,突然想起刚才说起的乌鲁木齐,立刻模仿陈佩斯的腔调喊起来:“羊肉串,羊肉串!新疆乌鲁木齐的羊肉串!” 他这一嗓子不要紧,本来准备过来看看的几个顾客扭头就走,他们一定是想起朱时茂吃过这种口音人烤过的羊肉串,接着就吃药片了。 两个人的买卖不好,没有把想像中欺行霸市的市井无赖引来,司马别具一格的叫卖声倒把工商局的市场管理人员喊来了。 “卖新疆乌鲁木齐羊肉串的。”一名穿着工商制服的中年人笑着问道:“有药片吗?” 司马笑的憨厚:“我这只有羊肉串,买药片你老得去药店!” 来人点点头,指着黑糊糊“炭条”问道:“你这手艺不怎么样啊,烤成这样能吃吗?新手吧?” “能吃能吃,祖传的手艺!”司马举起“炭条”请来人品尝。 “一股糊味!还祖传手艺,把你的营业执照拿来我看看!” 司马立刻慌了,他是出来客串的,哪来的营业执照,不由扭头四下乱看希望可以找到郑拓。 “你营业执照呢?”司马惊慌的表情让来人警惕起来,他一把抓住司马的胳膊:“无照经营是要接受处罚的,跟我去所里一趟!” “等一下,等一下!执照在我老板那里!”司马随手一划拉,来人就仰面跌了一跤,立刻大怒:“你无照经营竟然还敢打人!” “没,我没打你呀!我就这么轻轻的碰了你一下,我、我……”司马慌了,结结巴巴地分辩,他没有想到一碰就把人家摔了个跟头。 鸿飞连忙跑上去,搀起来人陪着笑脸说道:“您老别生气!他是乡下来的,粗手大脚的,绝对不是故意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他一马。” “不行!必须去所里说清楚!” 鸿飞的京片儿没起作用,来人反而抓住他的手腕:“你的营业执照呢?” “没有!我一个练摊的,一摊货也值不了个执照钱。” “你也跟我走一趟!”来人喊完了就后悔了,他用力拉了拉鸿飞的胳膊,鸿飞纹丝不动。那个烤羊肉串的这会儿反而镇静下来,挂着一脸的笑好像在看热闹。来人心虚的大喊起来:“谁去工商所报个信?就说这里有人无照经营,还抗拒执法!” 这条街上突然多了十几名小贩,虽然买卖不好但毕竟抢走一些生意,一名职业小贩站起来喊了声:“我去!”拔腿就走。 时间不长,鸿飞、司马毫无悬念地被带到工商所,勒令交代问题。两个坏小子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工商人员胡侃,等着郑拓带干部来救他们回去。他们心里和明镜似的,知道这次训练砸了,回去后至少有一个5公里等着他们。 第六节苗圃考核侦察 化装侦察课目的结业考核是分散进行的,鸿飞、司马的考点被放在了一个名叫“常青”的苗圃。这个苗圃与鸿飞所在团是共建单位,万一出点小问题容易解决。鸿飞、司马的任务是,在不暴露军人身份的情况下绘制一份苗圃的详细平面图,并要附上简要的文字说明。两天后晚七点,小会议简报。部队只提供绘图工具,其余的自己想办法。 两个人对苗圃的理解,就是种树苗的地方能有多少建筑物?领了绘图工具拿了张市区交通图兴冲冲的离开营区。按图索引,出了市区,越走越荒凉,等公路两边出现大片收获一空的农田的时候,视线尽头多了一大片树林。 “到了,到了!我说没有多少建筑物吧,你看看全是树!”司马的大嗓门,引得公共汽车上为数不多的乘客纷纷侧目,鸿飞轻轻捅了他一下:“你丫小点声!这不是在‘家里’,你这一嗓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公共汽车上装了头叫驴!” “同类,同类!”司马的反驳声,引来后座一位三十岁上下壮年男子的笑声,他善意地问道:“你们是来应聘的吧?” “是啊,是啊!”鸿飞换上一口沧州话,惊喜地问道:“大哥,是常青苗圃管事儿的?这次招的嘛工种啊,有没有技术工种?” 被鸿飞称作大哥的人善意的笑了:“我不是管事儿的,我是干活的。你们想干技术活?” “是啊,我们老家这两年城区改造,需要大量的草木。”鸿飞现在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我爹说让我出来打几年工,顺便学点这方面的技术,回去带着老少爷们发家致富。” “乡下的呀!”大哥皱起眉头问道:“你们什么学历?” “我高中,他初中。”司马毫不含糊的瞎摆。 “那就不行了!应聘技术人员必须要有大专以上的学历!”大哥有些为难地说道:“像你们这学历,难办!你们要是真的想学点技术,就先从粗活干起一点点的学。” “大哥,你糊弄人!”鸿飞与司马对视一眼,不相信地说道:“不就是种几棵树苗嘛,还用得着大专以上学历?” 大哥笑道:“不懂了吧,苗圃里不光是有树苗,各种花草树木都得有。国庆节的时候,广场上花卉盆景,各个宾馆单位的名贵花草,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我们这里出的,像一些名贵花木没有专业技术,根本侍弄不了。” “真的呀?”司马惊讶地说道:“我以为苗圃只有树呢!” “错了!”大哥哈哈大笑起来:“苗圃里不但有树,大棚、温室、恒温库什么都要有。要不然,冬天里牡丹为什么能开花?” 司马不失时机地开鸿飞的玩笑:“完了,你爹要大舍财了。听见没有,需要恒温库!” 有任务在身,鸿飞顺着司马的话说道:“我爹上哪去搞钱建恒温库,看来这条道也不通了!” “你爹是干什么的?” “他爹是支书,我爹是民兵连长!”司马不但替鸿飞回答了问题,还顺便给他爹封了个官。 眼看着距离苗圃越来越近,鸿飞对着司马挤挤眼说道:“种苗木发家致富看来是不行了,要不咱下一站下车去别处看看?” “不用,不用!”热心的大哥再次说话了:“你们沧州我去过。铁狮子、白洋淀、渤海湾,还有金丝小枣、大鸭梨,是个好地方,就是土地盐碱得利害,种活棵树不容易。你们那里搞绿化,也就是种些国槐、柳树、速生杨,顶多再搞些冬青、草皮等耐盐碱的植物。你们把心放肚子里,在常青干上一年,保证你们把技术学到手。到时候让你爹来谈谈,你们出地我们出技术,咱合资建个苗圃,你们看怎么样啊?” “那敢情好!”鸿飞“欣喜若狂”地说道:“那俺们村子一下子就富起来了!” 司马眯着眼睛笑道:“大哥,一定是管事儿的!” 大哥笑而不答,反问道:“你们身份证带了吗?” “身份证呀!”两个人哪里来的身份证,假意在身上一通乱翻懊恼地说道:“忘旅馆里了,我们回去拿!”说着,司马就要向车门边上凑。鸿飞一把拉住他说:“大哥,您看这样行吗,我们大老远地来一趟,先在这里干一天活儿,不要工钱管顿饭就行,明天我们带着身份证来应聘!” “行!白干活儿不要钱,这事儿哪里去找!”大哥一口答应了。 说话间到了苗圃,进了大门,大哥就对着一个穿军大衣提着锹的汉子喊道:“小丁,这两个小伙子是从沧州来的,今天先放到你们队里干上一天,明天他们把身份证带来办了手续,你给他们安排宿舍。” “放心吧,李头!”汉子向两个人招招手:“那有蓝大褂,一人一张锹,跟我来!” 两人在门边的工棚里穿上蓝大褂拿了锹,司马看大哥还在看着他们随口问道:“大哥,您住哪屋?明天我们来了好找你。” “就那个房间!”大哥指着一排平房正中一间挂着副厂长的办公室说:“我就在那里办公!” 两个人记住房间的位置,招手说过再见后,跟着小丁队长屁股后面赶上了大队人马。这个队组有三十多人,男女老少都有,见来了两个新人七嘴八舌的问这问那。司马不知道沧州的具体情况怕说漏了嘴,索性一声不吭,留下鸿飞一个应付。 今天的活不重,就是把一大堆营养土运到温室里去,准备育苗种些速生花草在元旦出售。小丁队长把两个人端详了一番,伸手捏捏两个人的胳膊:“嗬,真壮实!你们就装车得了!” “没问题!”两个人用锹挖不动冻成一块的营养土,转身抢过两把洋镐就是一通刨。他们的举动立刻赢得了众人的好感:“这俩孩子真实成,哪招来的?” “李头儿招来的,分在咱队了!”丁队对两个小伙子满意极了。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刨起一大堆营养土,拉过一辆小车抄起铁锹开始装车,众人不好意思看着,连忙跑上来帮忙。 两个人在家时游手好闲基本上都是油瓶倒了喊妈妈的主儿,更不用说干力气活了。搀杂在一起装车,立刻露了怯。两个人挖起一大锹土,不知道使腿、腰劲,拼着两条胳膊的力气往车上举,时间不长就逼出一头大汗。 一位老大爷看不过去了,教训道:“新来的小伙子,在家没干过活儿吧?端锨得用腰劲。”说着做了个示范,挺直了腰,左手握住锹把前端作支点,右手握住锹把尾部用力向下一压、一拧身体,一大块冻的硬梆梆的营养土飞到了车上,叽里咕噜滚到了车尾部。 “老大爷,您老当益壮!”两个人恬着脸笑了,鸿飞连忙解释道:“俺俩刚刚下学,农活干得少,您老别见怪,三天俺们就能学会了!” “不见怪,不见怪!”鸿飞的尊敬让老大爷挺高兴:“擦擦汗,这大冷的天可别冻着。” 干了一上午的活儿,鸿飞、司马借着聊天的机会把苗圃大概情况摸了个差不多。吃过一顿白菜炖豆腐的午饭,两个人打了声招呼围着苗圃看地形。苗圃之大出乎两个人的意料,转了一圈下来,司马苦着脸说道:“建筑物还好说,这一眼望不到边的小树林、草坪、大棚可怎么画?” “用手画!”鸿飞没好气地应了声,他本想单手测距顶平面图比例,但密密麻麻的树林挡住了视线,附近又没有制高点,要靠步伐丈量,明天这个时候也别想把图交上去。 两个人没有权利调直升机航拍,头顶着头商量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主意。鸿飞索性说道:“我们先去看看各处建筑物的功能,然后再想办法画全图,走一步算一步。” 苗圃的工人们看见鸿飞、司马穿着苗圃里的工作服到处闲逛,以为是新招来的工人在看新鲜,也没有人出来问一声,由着两个人看完花房看育苗室围着厂区乱转。进了办公区,两个人路过李头办公室,鸿飞的眼睛突然一亮,拉住司马向室内指了指,一张常青苗圃平面图就挂在李头身后的墙上。 “走,进去!”鸿飞抬手敲门。 “进来!”正伏在桌子上写什么的李头,抬头问道:“怎么样,挺累的吧?” “小意思!”两个人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定,鸿飞开门见山地说道:“李大哥,我们求你个事儿好吗?” “说!马上就是一个苗圃的人了,说什么求不求的。” 鸿飞指了指平面图:“能送给我一张这样的图吗?寄回去让我爹看看什么是苗圃。” “就是,就是。让那个倔老头看看!”司马坏笑着说道:“他爹领着群众们在村后栽了三亩地的小冬枣树,就张口闭口的说咱村的苗圃,比起这里顶多算是一块育苗地。” 鸿飞对着司马好一通白眼,李头以为有人说他爹短处鸿飞不高兴呢,不由呵呵笑起来:“就这点事儿?” 两个人见有门,欣喜地连连点头。李头站起来从文件柜里拿出一摞平面图问道:“一张够吗?” “够了,够了!就让他爹自己看看就行了!”司马接过图仔细地叠好揣进衣兜,丝毫不顾及鸿飞咬牙切齿的表情,他忘了这图拿回去是给郑拓看的。 李头放图纸功夫,鸿飞狠狠地给了司马一拳,为防止报复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假意给李头茶杯里续水。一眼看见桌子上摆着一摞刚刚打印好的通讯录,张嘴说道:“李大哥,给我一张行吗?” “你要这个有什么用?” “我来这上班了,家里有事儿可以把电话打到这里来呀!你不知道,我们村里装了好几部电话了,还是程控的呢……” 李头显然对鸿飞他们村的程控电话不感兴趣,抽出一张通讯录随手递给鸿飞,两个人千恩万谢地走出办公室,立刻笑翻了天。 傍晚,鸿飞、司马该回去了,丁队对这两个能干的小伙子满意得不得了,亲自把他们送到车上,不放心地叮嘱说:“明天一定来报到啊,我已经跟李头打过招呼了,工资好说!” 两个人连声答应着,请他放心明天早上一准到,丁队这才满意的回去了。 公共汽车摇摇晃晃地起步了,鸿飞双手托腮一声不吭,没有一丝完成任务的喜悦。司马嘲笑道:“累成这样,你爹还是支书呢!” 鸿飞不理会司马的嘲笑,正色说道:“我突然觉得,当兵越来越值了!现在我相信我走到哪里也不会饿死,能为自己找上一口饭吃;放到以前我想也不敢想,口袋没有钱我连家门也不敢出。” “我也是,这大概就是老兵们常说的进步吧。”司马嬉笑的表情消失了:“你说,我们今天是不是过了,我觉得他们人挺好的。” “是过了。”鸿飞建议道:“等我们集训结束,找机会一定来给李头道个歉!” “拉上郑拓一起来,到了这儿就告诉李头是郑拓的主意。”司马给郑拓挖了一个坑,两个人一起轻笑起来。 第七节野外生存中的考验 化装侦察课目,鸿飞和司马得了尖刀集训期间唯一的一个优秀。他俩其他课目全部是及格,整个集训队都是这样。两个人本以为能混上个良好就不错了,没想到得了个优秀,欣喜自是不必说了。 按照团部的命令,鸿飞他们必须在元旦前补入尖刀分队战斗班,顶替退伍老兵留下的位置,参加战备值班。还有半个月的时间,集训队只剩下按方位角行进没有考核,时间是充裕的。本来按郑拓的意思,一鼓作气把野外生存课目也搞了,即使不考核也让准尖刀们见识见识,但这个建议被曹卫军一口否决了。去年的集训队把野外生存课目提前搞了,但放出去的准尖刀们面对漫山遍野的枯草,空拿着一本野草识别手册没了招。人能吃草、也能吃野菜,但与牲畜的生理结构不同,只能吃青草、鲜活野菜。准尖刀们每人负重五十公斤,一昼夜行军必须要保持在60华里以上,为了活着走出大山,无奈之下对着老百姓下了手。胆小的也就是乘夜色掩护,溜进村子里找个地窖放下几元钱拿两个大萝卜,然后像做贼一样落荒而逃。胆大的就给部队捅漏子了,有几个兵不但把老百姓家里的馒头、咸菜一扫而光,甚至还把人家存下的猪肉也给捎了出来,来了一把野外烧烤,吃得有滋有味。 准尖刀回到部队后,处分是跑不了了,政委亲自带队去给老百姓登门道歉、赔偿损失,曹卫军也被团长叫去狠狠熊了一通。今年他不想重蹈覆辙,尤其是鸿飞、司马这两个小子实在是让他不放心。他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个司马看见漂亮姑娘就挪不开眼睛,山里的姑娘实成,把他们放出去再搞回个“作风”问题来,他曹卫军就该吃不了兜着走了,还是再磨磨性子再说吧,准尖刀们这才算是躲过了一“劫”。 郑拓告诉准尖刀们,按方位角行进,是按图行进的辅助方法。在地形起伏不大,无道路,有定植被,观察不便或夜间、浓雾、风雪等不良气候条件下的地区行进时,可在图上测出站立点到目标点的磁方位角,然后量出两点之间的实地距离并换算成复步数或时间(复步数=实地距离的米数/复步长,复步长一般为1.5米)。出发时,首先平持指北针,转动身体,使磁会北端指向下一点的方位角密位数,这时沿照门至准星的方向就是前进的方向,然后按照方位物的方向,照直前进。行进中,随时用指北针检查前进方向,记清复步数或时间。到达目标点后,再按上述要领逐段前进,直到终点。 这个课目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方位角计算错一密位或者行进中差上一密位,几公里下去就会偏离目标点几百米或者一公里以上。这好像是一条必然的规律,往往三言两语说明白的事情,做起来特别的难。准尖刀们在营区训练的时候就找不到北了,郑拓给他们制定了目视距离内的a、b、c三个目标点,转向角度都不大。准尖刀们齐上阵,一上午的时间,压在目标点下的字条倒是找到了,但没有一个是按方位角行进的,全部是瞪着眼睛直接走了过去。郑拓气得直咬牙,一个劲儿的嚷嚷:“你们都是千里眼、透视眼,能隔山看物?糊弄谁呢?给我上装备跑步去!” 准尖刀们挺委屈,前进方向定的不错,可是那条直线上横着一栋楼呢,总不能如履平川的直线走过去吧?就是想也没这个本事呀,等绕过了楼,再按方位角走下去,保准距离眼皮下的目标点越走越远。 眼看着团部规定的下班时间越来越近,郑拓几个班长一商量拉上几名尖刀,带足了面包火腿压缩干粮,领着准尖刀们进了山。从标定地图、图上测角开始对照地形、地物手把手的教。五天之后,等灰头土脸的准尖刀们回到营区的时候,曹卫军赶上去问情况。郑拓总算是长出一口粗气:“找到北了,你放心吧!这群熊兵从今天开始大概丢不了了!” “大概?” “只能说大概!”郑拓有些心虚地说道:“考核的时候能不能一组给派上一名老兵,我真担心他们走到山沟里出不来!” “没问题!”曹卫军叮嘱道:“到时候给准刀一人一把信号枪,万一和老兵们走散了,告诉他们不要慌选个制高点冲天发射,我们去救他。***,千万给我说清楚要选择制高点,万一哪个熊兵在山沟发射了,我们就是火眼金睛也看不到。要是喂了狼,我这身军装铁定得脱了!” “什么年代了,哪来的狼?”郑拓笑道:“您要是实在担心您的军装,不如一个组多给两发信号弹。” “免了吧,这群兔崽子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他们要是使坏来上一发,我们跑断腿赶过去,发现没人了,你知道是谁干的?” “敢!我练死这群浑小子!” “得了吧!”曹卫军笑道:“他们现在一个个壮得和牛犊子一样,套上根绳子能把营区给你拖走了。你练他个半死,他也就是累上一宿,明天又生龙活虎的不知想出个什么鬼主意。现在的兵怎么就这么皮?” 郑拓偷偷地笑了笑,他听说曹卫军刚进集训队,就乱打过信号弹。 准尖刀们虽然对按方位角行进的考核不是很有信心,但他们仍然期望着考核快点顺利结束,然后顺利地进入战斗班。那样他们就可以半天训练半天室内学习,不用再整天地泡在操场上享受大自然赐予的风霜雨露。 郑拓好像是在锻炼准尖刀们的意志,紧锣密鼓的训练后没有趁热打铁马上考核反而没了音信。以前不少考核过的课目又被翻出来复训,准尖刀们心里没底,他们了解郑拓不会轻易让他们过关,一定在寻找一个什么机会或者在酝酿一个阴谋。 果不其然,三天后的傍晚,一场大风到了北京城。呼啸而过的西北风好像是一群人来疯的孩子,相互纠缠着疯跑,在混凝土的森林里穿行,摇晃着大树掀起满天的尘土垃圾。 “嘟……”一阵尖厉哨声把准尖刀们,从温暖的宿舍里赶到楼前集合场上。鸿飞缩缩脖子,躲过一阵从两栋楼之间奔过来的过堂风,低声说道:“今天晚上肯定考核。” “郑拓这是让我们战风霜、斗雨雪锻炼出一副钢筋铁骨!”司马瞅瞅郑拓身后站得笔直的一溜尖刀:“看见没有,监督哨都准备好了,今晚的考核肯定严。” “向右看——齐!”郑拓的口令一下,准尖刀们立刻住嘴,利索地站好队伍。 “点到名的,出列领地图、装备,然后回宿舍测角、标图,八点钟下来集合。团里派车把你们送到不同的出发点,零点前d点集合,不能准时到达的自己打背包回老连队报到!”郑拓扫了准尖刀们一眼继续说道:“你们会被分成六个小组,每一个小组有一名尖刀陪同,听明白了只是陪同!如果你们问他们如何行进,对不起他们有可能会告诉你一个快速返回营区的方向,因为这样的鬼天气只适合缩在被窝里睡觉!明白了吗?” “明白!”准尖刀们喊的有气无力,郑拓毫不在意的宣布名单:“张石墩、郭剑飞!” “到!” “第一组,组长,马永利!” “陶刚、唐玉成!” “到!” “第二组,组长,孟雷!” …… 准尖刀们按组领了地图、指北针、手电筒、信号枪,一溜烟地跑回宿舍。相互一对照标在地图上的目标点立刻傻了眼,他们只有一个点是相同的,那就是集合点! 考核前的时间永远是不够用的,准尖刀们刚刚搞完图上作业,催命似的尖厉哨声再次响起来。准尖刀们手忙脚乱地穿上大衣跑出去集合,郑拓也不整队直接指挥他们登上三辆吉普车,出了营区直奔北郊的连绵大山而去。 准尖刀们被送进一个完全陌生的山区,这里的寒风更加凛冽。鸿飞和司马跳下车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缩脖子,感觉就像光着屁股站在寒风里一样。等陪同他们夜游的尖刀跳下车,三辆吉普车摇摇摆摆的沿着崎岖的山路开走了,四周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中,只能听见呼呼的山风声。 鸿飞、司马心虚地睁大眼睛,使劲看看四周看不透的夜色,生怕有什么野兽突然窜出来咬他们一口。陪同他们的尖刀突然像个鬼似的低喝道:“还磨蹭什么,等着鬼出来给你领路呀!” “老同志,拜托说话声音小一点好吗?人吓人,吓死人哪!”鸿飞拣起失手落在地上的手电筒,照了照标在石板上的出发点开始测量夹角。 “快点,快点!一个定向行进就这么难?”陪同尖刀再次不耐烦地催促,并且威胁道:“再磨蹭我自己走了啊,这一带听说可是有狼。” 鸿飞笑道:“老同志,你骗谁呀哪来的狼。”话音未落,也许是山风掠过石缝、也许是真的狼,一声长长的狼嗥真真切切地送到三个人的耳孔中。陪同尖刀也变了脸色,这狼要是咬人可不分尖刀和准尖刀。 鸿飞、司马连做几个深呼吸稳定心神,仔细测好方位角出发了。陪同尖刀竖起大衣领子,拉下棉帽耳一声不吭地跟在他们身后。出发前,鸿飞多了个心眼,在内腰带上贴了一块白色的橡皮膏,回头看看陪同尖刀没有注意他顺手从衣袋里摸出一个铅笔头,每走一百复步就在橡皮膏上划一下,这样就是走错了也能准确的掌握距离返回出发点。 前进的还算是顺利,翻过一座山头,鸿飞、司马顺利地找到了a点——一个高压电输送塔,并在塔基下找到了写有b点位置的纸条。两个人欢喜地把字条拿给陪同尖刀看,陪同尖刀把头扭到一边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耐烦地说道:“快点好不好,你们想把我冻到什么时候?” “我们也冷!”鸿飞、司马小声嘟囔着,钻进雨衣里打开地图测角。b点转向到了东北方进入山地更深了,距离a点的直线距离是三公里多一点,鸿飞算好复步数,看了看时间与司马要过指北针在前面领路。 再次出发后,陪同尖刀还是一个劲儿地催着加快行进速度。鸿飞眼见地形越来越复杂,算着时间也够充裕,丝毫不理会陪同尖刀。每走上一百复步就会停下来,掏出指北针测角。陪同尖刀气的直喘粗气却也无可奈何,时不时的坐在路边休息一会等鸿飞他们走出一段距离再跟上来。 爬上一道陡坡,鸿飞数够了一百个复步掏出铅笔在橡皮膏上做好记号。背靠在一棵大树上喘了口粗气说道:“我们休息一下?” “休息一下!你往边上挪挪,我也靠一下。”司马挤过来,鸿飞这才发现他们所在的山坡上就这么一棵大树,其他的全部是枪靶杆粗细的小树。两个人背靠大树休息了一会,凛冽的寒风吹透大衣,内衣冰凉地贴在身上。 “不行,赶快走,这里的风太硬了!”鸿飞拉起司马向山下张望:“老兵呢,怎么还没上来?” “不会是嫌我们走得慢,自己先走了吧?”司马有些心虚,他非常担心出发前的那声狼叫。 “不会!他还得给我们保驾护航呢!”鸿飞直着嗓子喊起来:“老同志,你在哪里?再不上来我们先走了!” 侧耳听听没有回音,鸿飞用力又喊了一遍,这才听见山脚传来一声慢慢腾腾的回答:“鬼叫什么!下来帮我一下,我脚扭了!” 鸿飞、司马立刻偷笑起来,今天走运,就是不能按时到达也不会受到批评,他们需要照顾崴了脚的老同志嘛!两个坏小子笑着原路返回,快到山脚的时候猛地听见陪同尖刀闷哼一声,接着山脚下多了两对绿色的小灯笼。 鸿飞失声惊呼:“老同志,你在哪?” 陪同尖刀变了调的声音喊起来:“快跑有狼!” “狼!”两个人大惊失色,慌不择路地转身狂奔,一通磕磕绊绊的疯跑之后,鸿飞突然一把拉住司马:“老兵呢?我们不能丢下他!” “我靠,把老兵忘了!”司马一脚踹倒一棵小树,把树干拿在手里做武器。 鸿飞拔下几把枯草拿在手里,给自己壮胆:“实在不行,点上一把火,狼怕火!” 两个人原路返回,但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棵唯一可以作为参照物的大树。急得他们满头大汗,相互询问着刚才往哪个方向跑的,可连惊带吓谁也记不清了。围着山脚转了半天,看哪里都像是刚刚走过的路,鸿飞着急了:“不行,这样找下去,等我们找到老兵,他早就被狼啃的剩一堆骨头了。打信号弹,开电筒找路!” “那我们这次考核就完了,只能回老连队了。”司马有些不甘心。 “今年走了明年再来!”鸿飞坚定地说道:“打信号弹,要支援!” “好!听你的!”司马向高处跑了几步,刚拔出信号枪就听见侧面不远处突然传来陪同尖刀声音:“算你俩小子有良心,知道回来救战友!放你们一条生路,看好了!” 话音未落,一个绿色的小球,划了一条弧线飞上山顶:“那棵大树就是c点,转向去d点吧!我去那里等你们!” “你骗我们!你太过分了!”两名准尖刀被戏耍的怒火中烧差点破口大骂。 陪同尖刀笑声爽朗:“你们六个组,谁也跑不了,这就是c点的考核。快点吧,你们还有5公里的山路要走,时间不多了!” 等两名低声怒骂郑拓阴险的准尖刀爬上山顶,陪同尖刀已经不见了踪影。鸿飞捡起绿色的小球定睛细看,原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荧光球,如果不慌乱的情况下根本唬不了人。 “早有预谋!”鸿飞担心地说道:“今晚肯定有人过不了关!” “还是先关心自己吧,三个月的苦练我可不想就这么扔了!”司马从树下找到纸条,抢过指北针钻到雨衣下测角。 接下来的行军几乎没有了悬念,两个人虽然走得磕磕绊绊摔得鼻青脸肿,但还是提前半个小时赶到了d点。坐在吉普车机器盖子上吸烟的陪同尖兵,跳下来要过鸿飞他们找到的三张纸条,递给郑拓说了声:合格!就像没看见鸿飞他们一样,钻进车内裹紧大衣睡觉去了。 鸿飞、司马是坐第一辆车来的,两个人看看郑拓没有什么要说的,也准备回到车上睡一觉。 “站住!”郑拓突然说道:“你们上第二辆车,首车提前返回!” 鸿飞、司马这才注意到,首车上坐着两名垂头丧气的准尖刀,旁边坐着他们气哼哼的陪同尖刀。这两名准尖刀上当了,应该是没有通过c点的考核! 第八节第一次“坐班” 清晨六点,窗外还黑得像倒扣着一口锅,几点寒星仍在闪烁。准尖刀们像电子钟一样精确地撩开眼皮,翻身下床披挂整齐,背上装有十块砖头的背囊,寂静而又无声地冲到楼下。 郑拓今天没有上装备,笔挺的站在分队集合场上。等准尖刀们列队站好,他向前一步面无表情地说道:“今天早操取消,回去整理装备、打扫卫生,早饭后下分队,解散!” “杀!”终于下分队了,准尖刀们跳着高声地喊了一声扭头就向宿舍跑,沉重的脚步跺得楼梯“咚咚”直响。 郑拓仰脸喊了一嗓子:“腿长锈了是不是?要不要来个5公里活动活动?” 野马般狂奔的准尖刀们,立刻变成了一只只准备捕食的小猫,高抬腿轻落地,一溜烟地冲进宿舍。司马扬手把背囊扔上床,低喊一声:“万岁!”翻出砖头急赤白脸地拔出刺刀就是一通乱划。 “你发什么疯?”鸿飞纳闷地凑过来,仔细地辨认了半天才认出砖头上刻的是“司马群英到此一游”立刻乐了:“我说司马,你能耐不小啊,能上砖头去一游!从这头走到那头,你至少得走三天吧?” 司马挠挠头:“习惯了,顺手就刻上了。这砖头可是吃饱了我的汗水,不留下点纪念怎么行!”他认真地想了想,把“司马群英”后面几个字划去,重新刻上“专用”两个字,又想了想索性把砖头丢到一边,低声嘟囔着走开了:“还专用呢,我早背够这玩意了!” 下分队的仪式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平淡得不能再平淡。吃过早饭,郑拓把准尖刀们集合起来,直接告诉他们去几班报到,就算完了。这对于自认为经过炼狱一般的生活,需要一杯烈酒来庆祝的准尖刀们来说,就像喝了一杯白开水,虽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房间里只剩下鸿飞、司马,他们有些担心。定向考核后,那两个没有经过c点考核的准尖刀,真的被送回了老连队。前车之鉴,后车之覆,两个人对视一眼,仔细回想近期没有犯让人堵心的错误,看看郑拓的脸色没有变化,这才放了心。鸿飞没话找话地问道:“班长,我们是不是分到你的手下了?” “是啊!”郑拓面无表情地说:“不愿意来呀?” “哪儿、哪儿,求之不得!”鸿飞笑得有些不情愿,其实他真的不愿意去郑拓班。他已经入伍一年,93年度的新兵也到了部队,能算是个老兵了,所以总想多一点自由活动的空间,但郑拓对他了如指掌,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 司马想得开,知道分班的事情定了就很难再改回来,捅捅鸿飞嘻皮笑脸地说道:“班长这是欣赏我们,好兵都是给自己留着!” “扯淡!我是怕你俩给我丢人。”郑拓转身就走:“你们跟我来!” 郑拓带着鸿飞、司马回到二班,指指靠门口的一张空出来的高低床:“鸿飞下铺,司马群英上铺,整理内务!” “是!”两个人爬上床,就是一通折腾。正在进行政治学习的老兵们头也不抬,根本没有红一连七班老兵的热情。郑拓与副班长办完简单的交接手续,把两个新刀喊下床说道:“大家注意了,这是新加入二班的两名同志,鸿飞和司马群英!” “老同志们好!”鸿飞、司马很有礼貌地问好,但尖刀的反应不甚热烈,只是抬头看看两名新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鸿飞、司马感觉受到了冷落、轻视,脸上的表情很尴尬。 郑拓丝毫没有给台阶的意思,打机关枪一样地把老兵们的名字念了一遍,最后让副班长给鸿飞、司马讲讲规矩。 听了一个课时的“规矩”,鸿飞和司马也没听出个新意来,尖刀的规矩和红一连的大同小异。大休息的时候,鸿飞、司马凑到一起讨论为什么不受欢迎的问题。最后结论又是司马下的,他理性的认为最根本的原因出在鸿飞身上,他与老兵死抗的恶劣行径,引起老刀的反感直接影响了他们在尖刀分队的生存问题。 鸿飞虽有不同意见,但面对受到了天大委屈的司马同志,也说不出什么。两个人商量了一个解决的办法——“夹起尾巴做人”看看情况再说。 鸿飞、司马下分队后的第二天,就是93年的元旦,尖刀分队按照上级命令进入战备,四个班全部集中坐班持枪待命。曹卫军宣布开始战备的口令刚结束,地下车库里就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从现在开始这些吉普车间隔一小时要预热一次,以便有情况随时可以出发。班长们肩膀上的手持台全天开机,不时传出试音的噪声。鸿飞和司马还领到了一日份的野战口粮和一个急救包,被反复告知要放进挎包随身携带等等。 战备的气氛很紧张,大有一触即发的态势,鸿飞、司马被搞得一头雾水,以为某个敌国准备发动进攻了,紧张得脸色发白。 回到班里,鸿飞、司马按照命令着装,从枪柜里拿出自己的81-1式自动步枪和54式手枪佩戴好,搬个马扎靠着床坐下。坐班嘛,顾名思义就是坐着值班。 老兵们纳闷地询问过后,才知道他们这是在坐班,立刻笑翻了天。郑拓笑着骂了一通自作聪明,才告诉他们。坐班并不是要他们坐着值班,是在班内集中的意思,要不然晚上躺倒睡觉岂不是违反命令?还告诉他们战备只是战斗准备,警卫部队的战备和野战部队不同,不是准备去御敌而是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等鸿飞、司马搞明白坐班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老兵们已经分成了两大组分别占据两张桌子,摆好扑克等着开战了。 “战备期间可以打扑克?”鸿飞惊讶万分。 “条令怎么学的,咱们只是三级战备!”郑拓笑道:“这叫过节、战备两不误!过来打牌!” 尖刀分队打扑克不打团里流行的“钩级”,而是打“进贡”。输了不吃牌,顶钢盔。鸿飞、司马还有一名牌技很烂老兵一组,与郑拓领着的两名老兵对战。老兵们兴高采烈大呼小叫,没有一点战备应有的紧张气氛,放松得一塌糊涂,鸿飞、司马因为老兵们的冷落有些矜持所以放不开手脚。时间不长,两个人的头上都多了几顶钢盔,被压得直缩脖子。老兵们乘胜追击发挥“宜将剩勇追穷寇”的大无畏革命精神,连续灌了鸿飞他们三局。钢盔不够用时,老兵们就大呼小叫找个什么东西让鸿飞他们顶顶。同样全副武装的曹卫军一脚跨进来,看见鸿飞、司马还有那名老兵的狼狈相立刻笑道:“哎呀!戴上三级高帽了!我来扶贫!”说着,推开牌技烂到家的老兵,拍打着桌子叫喊着赶快开始。 郑拓立刻提出意见说:“帽子是一级一级的戴上去的,要摘也得一级一级的摘。”曹卫军立刻明白是什么意思,毫不在意的抢过老兵头上的钢盔戴在头上。 鸿飞、司马瞠目结舌地看着曹卫军,这是那个对他们没有一丝笑脸,训人能训下一层皮的分队长吗? “发什么傻,抓牌!”曹卫军晃晃沉重的头部先骂了声“笨蛋”,这才接着说道:“干什么像什么!吃饭就要像猪一样,训练、作战就要像虎一样,干活就要像牛一样,玩儿就要像猴一样!这是团长说的,你们遵照办理就是,没错!” 郑拓毫不留情地纠正:“分队长,最后一句是你说的!” “一个意思!玩儿像玩的,干像干的!”曹卫军贪婪地偷瞄了一眼身边兵的牌,接着说:“你们刚来尖刀对我不了解,上了操场我是你们的指挥员,下了操场我是你们的大哥!就这个标准,只要你不拉稀,我永远是阳光灿烂!” 鸿飞、司马明白了,曹卫军也是个直来直去典型的军事干部,他也是拿军事素质来衡量一个兵的好坏。起先,他们两个人对这种衡量的办法很反感,认为人此处短彼处长,军事素质只是一方面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全面。但等他们的军事素质上去了看法立刻改变,现在鸿飞认为,一个战士的职责就是保卫祖国,军事素质不行,你拿什么去保卫呀,所以军事素质好就是好兵,这个因果关系很简单,三岁的孩子也应该明白。 曹卫军整整在二班待了一天,领着两名新刀大战老刀,有胜有负。虽然老刀们对鸿飞、司马笑脸还是不多,但两个人还是找到了在张志刚手下当兵的感觉。牌局进行到尾声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敢无所顾忌地大喊大叫,也放松的一塌糊涂。 熄灯后,曹卫军提着个电筒,挨个班的走了一圈。等尖刀们做完雷打不动的俯卧撑、仰卧起,他指着墙上和警灯一个模样的红色警报灯高声提醒郑拓:“睡觉警醒点!只要这玩意亮了,那就不是演习了!” “明白,明白!”郑拓连声回答,顺手把桌椅归整了一下,防止晚上真的有行动时被碰倒。 打牌也是个力气活,抡了一天的胳膊,精神上得到充分放松的鸿飞、司马带着欣喜的心情很快进入梦乡。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鸿飞突然被眼皮上不断掠过的红光惊醒,他翻身坐起,一眼看见墙上的红灯闪亮! 第九节实警演练抓匪徒 “实警!”这是鸿飞的第一反应,接着豆粒大的冷汗顺着额头滚下来。虽然他对自己的军事素质绝对有信心,但并没有做好迎敌准备或者说没有做好牺牲的准备,谁都知道枪子那玩意是没有眼睛的。 司马着装的动作很大,整个高低床都在摇晃。鸿飞提着裤子,跳下床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不、不清楚,可能是实警!”司马的声音里同样充满了恐惧。 “不许说话,加快速度!” 两个人不敢吭声了,飞快地着装完毕,提着枪跟在老兵身后排成一路纵队,一溜烟地向楼道尽头的滑竿跑去。 鸿飞悄悄地闪出队列,紧跑几步借着警灯闪烁的红光偷眼向郑拓看去。他期望着能看出一丝端倪,期望着能看到郑拓那副镇定自若略带冷笑的表情,但郑拓的眉头拧成疙瘩,表情严肃得吓人,一举一动中竟然微微带着一丝慌乱。鸿飞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海底,他知道既然调动部队了,发生的事情肯定小不了!实兵实警的,搞不好这条小命今天就交代了! 鸿飞心乱如麻,思绪纷乱的差点伸到银河系边上去。甚至已经开始幻想,他牺牲后身覆军旗躺在花丛中,家人、战友抚尸痛哭的场景,由此又延伸到清明节小学生们给他扫墓,眼前最为重要的上滑竿去车库集合却忘记了,直到郑拓在他耳边一声大喝才醒过盹来,慌忙抱住滑竿溜进车库。 车库里回荡着低沉的报数声、口令声,双脚落地的鸿飞摸摸胸前的子弹袋,突然想起实兵实警但没有实弹,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些。扭头看看兵们都在向指挥员飞奔,他拐了个弯从一辆车门大开的吉普车后跑过,快速的向车里溜了一眼。没有弹药箱,鸿飞心头大喜,这是拉动演练! “各班情况!”曹卫军全副武装,手里举着一支枪口朝天的85轻冲,显得杀气腾腾。 “一班到齐!”“二班到齐!”…… 班长们连贯的回报声像是一挺轻机枪在扫射,曹卫军一个标准的向后转,团长立刻摆手示意不用报告,直接走到队前说道:“同志们,稍息,接上级命令:今日凌晨一时整,四名匪徒持制式枪械袭击某科研所,掳去重要军事机密资料三份,被警卫分队击毙两名后逃窜至3号地区,被兄弟部队包围。上级命令我部,迅速出击夺回资料,力争活捉匪徒!同志们有没有信心完成好这次任务!” “有!”响亮的喊声里掺杂一丝来自新刀的颤音,鸿飞突然发现曹卫军紧绷的嘴角突然微微翘了一下。 “登车!”伴着口令,尖刀们自动分成两路纵队,利箭般嗖嗖地窜进车里。鸿飞忐忑不安地扫了一眼车厢,还是没有发现弹药箱,高悬到嗓子眼的心慢慢的落回肚子里。 尖刀分队的司机向来勇猛,伴着四个轮胎剧烈空转磨起的黑烟,吉普车疯一样的冲出车库,接着就是一脚急刹车。鸿飞身体随惯性向车后运动的动作还没有结束,立刻又向车头方向转移。 车未停稳,后车门已经打开,半个被囊大小的木箱带着风声“咣”的落在车厢里。吉普车立刻像被捅了屁股一样窜了出去,鸿飞向车头方向移动的身体再次转移方向。 “上弹药!”郑拓的话音刚落,一个帆布包已经转到了鸿飞手里,他用力捏了捏,硬梆梆的是弹匣!这回是实兵实弹实警了,鸿飞突然有了一股尿意,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抬头看去,司马也好不哪儿去,夹在双腿中间的81-1式自动步枪正在做上下的往复运动。郑拓隔着两个兵欠身捅捅他,连问三声:紧张吗?司马才像刚睡醒的一样大声说道:“班长,我不冷!” 车厢里响起一阵压低声音的笑声,郑拓皱着眉头喝道:“熊兵!我问你紧张吗?” “报告班长,不紧张!” “不紧张,你抖什么?” “我、我、我冷!” “你不是不冷吗?” 司马伸脖瞪眼的想了半天说道:“现在有点冷了!” “熊兵!”郑拓笑骂了一句,扭头问鸿飞:“你呢?” “什么?” 郑拓被气笑了,反问道:“你说什么?” 鸿飞低头看看自己的自动步枪不但在做往复运动,而且托底板撞的车厢当当响,张口说道:“我冷,冷的厉害!” 郑拓伸手在自己的钢盔上拍了一下:“自作多情了!本以为你们紧张,准备让你们跟着我行动的,既然……” 这一次,两个人的耳朵都好使了,异口同声地喊道:“班长,我是有点紧张!” 车停在一个荒废的工厂里,厂区很大,空地上堆满了破砖烂瓦,满眼都是高高低低残破的建筑物。车间上早就没有了门窗,裸露着一个个黑呼呼的大洞,寒风穿过的时候发出一阵阵呜呜的怪叫声。 徒步穿过兄弟部队的封锁线,郑拓按照布置带领他的班运动到厂区的西北角隐蔽下来。 “长刀呼叫尖刀2!” “我是尖刀2!” “抢占制高点,控制厂区!” “尖刀2明白!”郑拓指着厂区中心的塔状建筑物,对他的兵说道:“我们目标是那里!到位后,逐层搜索掩护狙击手占领顶层控制厂区。明白?” “明白!” 尖刀们一线展开举枪掩护,副班长带着两名尖刀组成一个前三角型窜出防线,首先占领前进路线两侧楼房的楼角。两名尖刀面向外侧控制住两翼后,副班长立刻前出,隐蔽在一堆砖头后控制住了正面,目视观察前进路线上的高层建筑。半晌,他微微的向前挥挥手。郑拓放下望远镜,一摆手又一个三人小组跃出防线,穿过副班长组的防线,占领阵地。 “跟进!”郑拓一跃而起,带着鸿飞、司马蛇行传过第二组的阵地,隐蔽在一个高大的水泥台子后面。 “看住两翼!交替掩护前进!”郑拓见鸿飞、司马已经完成对两翼高层建筑物的目视搜索,叮嘱一声,利用地形的掩护向前搜索。身后,另两个组搜索着跟上来。 主心骨走了,鸿飞、司马立刻变得慌乱起来。眼前每一个黑洞洞的窗口后面仿佛都藏着匪徒,两个人的枪口以秒为单位的快速移动着,心跳得快要从嘴里蹦出来。 尖刀们对两名新刀的慌乱视而不见,交替掩护着快速从他们两翼通过,等副班长通过以后,轮到鸿飞进行前出搜索了。他单手提枪,不眨眼的盯着前方黑乎乎的建筑物,不顾脚下的磕磕绊绊奔向一个倒塌的水泥柱子,准备占领那里掩护司马跟进。 眼看就要到位,正面建筑物上端突然火光一闪,接着“呯”的一声枪响。鸿飞汗毛倒竖一头扑倒,慌乱的操枪想打,但被扑上来的副班长制止了。 “目标出现了……”鸿飞用力一挣再次举枪,副班长一把按住照门:“早走了,你以为这是打靶?不要暴露我们的位置,这里交给狙击手,你和司马从右翼迂回过去……” “我们?”鸿飞嘴张得能放进去一个拳头。 “对!你们!”副班长摘下对讲机给鸿飞佩戴好:“你们占领侧翼,掩护我们发起进攻!” 鸿飞知道战时违抗命令是个什么后果,扭头看看司马,后者正一脸茫然抓耳挠腮的等着他拿主意。 “行动!” 副班长的低喝声把鸿飞吓了一跳,他发现副班长虽然脸若寒霜但眼神里有一丝期待。 “奶奶个熊!该死该活屌朝上!司马,跟我来!”鸿飞恶狠狠的骂了句脏话,窜出阵地扑进侧翼一间宽大的车间。 副班长长舒一口气,弯腰跑进左翼车间躲在一堵矮墙后摸出一支烟,用衣服拢住打火机的火光点燃,舒舒服服地靠在矮墙上休息起来。突然,一条黑影不声不响地出现在身侧,副班长一惊随即笑道:“吓了我一跳,我以为那两个熊兵回来了!” “怎么样?” “两个人紧张得够戗!”副班长递给郑拓一支烟,模仿鸿飞的语气说:“奶奶个熊!该死该活屌朝上!” 郑拓对火点燃烟,深吸一口,吐出粗粗的一溜烟柱:“团里的参谋该换了,想不出个新鲜主意来!我刚到尖刀的时候就是抓匪徒,年年这一套!” “算了吧!我听分队长说他那时候是抓特务,现在改成抓匪徒就不错了,这都快成了咱尖刀的保留节目了!”副班长笑道:“你说这群新兵怎么就信,而且个个紧张的要尿裤子?” “他们这是对上级的信任!当初我们不也是被骗得晕头转向?” 鸿飞、司马很顺利地穿过两座残破的厂房,接近了塔形建筑物。鸿飞缩在窗口下观察了半天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情况,于是打开电台低声说道:“前出组呼叫尖刀2!” “我是尖刀2!” “我组到位!” “原地待命!”郑拓关闭电台纳闷地说道:“这俩小子平安到达了,‘匪徒’们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不会和我们一样吧?”副班长举举手里的烟轻笑起来。 “我靠!再被那俩小子俘虏了!”郑拓打开电台换了个频道呼叫曹卫军:“分队长,鸿飞、司马群英到位了!” “知道了,命令他们进目标搜索!” “明白!”郑拓换回频道:“尖刀2呼叫前出组!” “我是前出组!” “进入目标搜索!” 耳机里立刻没了声音,郑拓纳闷地拍拍电台连声呼叫:“前出组,前出组!” “明白!进入目标搜索!”鸿飞关闭电台,扭头问司马:“命令我们进去,怎么办?” 第十节一对二的决斗 “我x!想玩死我们,我们可是新兵!”司马紧张的差点把枪掉到地上,仔细地考虑了一会突然问道:“如果我们不去会不会上军事法庭?” “会,绝对会!”鸿飞想想电影上的情节说道:“听说过执行战场纪律吗?如果我们不去大概会被枪毙吧。” “我x!我的大好青春就这样完了!”司马沮丧地把枪一扔,双手抱头蹲下了,就好像真的要被枪毙一样。 “我们进去,匪徒有枪我们也有枪,生死一半对一半。不进去说不定会被枪毙不说,老兵们因为我们的过失牺牲了,我们的良心一辈子不得安宁!”鸿飞站起来问道:“你去不去?都是三尺高的汉子,我就不信他能吃了我!” “去就去,让老兵们看看,我们不比他们差!”司马赌气似的站起来整理装备。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和自我打气,两名新刀终于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溜出车间摸到塔形建筑物的入口两侧隐蔽起来,呼哧呼哧地喘了一通粗气。鸿飞想了想,突然把手枪拽出来顶上火插到内腰带上,又把枪通条卸下来别到后腰上。司马纳闷地低声问鸿飞:“你搞什么鬼?” 鸿飞伸手比划了八字,低声说道:“防止被俘的招数,老八路教的!” “扯淡!”司马撇撇嘴,猛一挥手两个人同时现身。 底层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子也没有。鸿飞、司马长舒一口气,从墙后闪出来举枪进入房间,搜索着向靠墙的楼梯移动。 “咣当!”四处乱看的司马一脚踩空摔倒在楼梯上,把几块碎砖头碰了下来。砖头砸在水泥地板上发出“巨响”,把两个人吓得翻身卧倒,翻滚着移动到一堆碎砖后隐蔽起来紧张得直喘粗气,但建筑物里很快恢复墓穴般的安静。两个人这才小心翼翼地爬起来举枪搜索一番,顺着楼梯爬上二楼。 二楼的建筑布局和一楼不同,虽然也是一个大厅,但地板正中位置上有一个圆形的大洞,与一楼的大厅相通,好像原来在这里安装过什么大型的设备。左侧靠墙位置,有一排没有屋顶的小房间。 鸿飞指指房间,掩护司马移动到右侧举枪封锁房间出口和楼梯口。等司马完成动作,他无声的移动过去背靠在门边墙壁上,连做几个深呼吸平息一下呯呯乱跳的心脏,猛地闪到门口枪口指向房间。房间里空空如也,穿窗而过的寒风吹得鸿飞浑身冰凉。他这才发现,冷汗已经把内衣湿透了。 一路搜索下去,经过的房间全是空的,鸿飞有些大意起来甚至回过头看看司马是不是全神贯注的掩护他。最后一个房间,房门正对着大厅,外墙早已倒塌,可以直接看到楼外的厂区。这样的房间根本无法隐蔽,鸿飞举枪直接冲进去,只发现了一大堆乱草,扑面而来的寒风吹得他打了个冷颤。 “该死的风!”鸿飞转身想走,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又一阵寒风吹过,几片草叶从他身边飞过。 “草!草堆为什么没有被寒风吹散?”鸿飞一激灵,刚想操枪回身。那堆草已经整个跳起来,一支54手枪穿过纷飞的草叶直接顶在鸿飞的后脑勺上:“不准动!放下枪!” 鸿飞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凝固了,后脑勺上的枪口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恐惧。 “放下枪!”硬梆梆的枪口挑下鸿飞的头盔,顺手在后脑勺上敲了一下,头皮上立刻鼓起一个大包。鸿飞硬挺着没动,匪徒抬手又是一下:“我让你放下枪,听见没有?” “你大爷的,当老子的头是木鱼那,敲什么敲!”鸿飞看到司马也被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匪徒用枪逼住了,只好提着枪背带慢慢地把自动步枪放到地上。 “你大爷的!我喜欢!”匪徒顺手又给了鸿飞一下:“你***再给我龇牙,我一枪崩了你!” “来呀!不开枪,你就是大姑娘养的!”鸿飞话说得硬气,可双腿还是颤抖起来。 “他说的什么意思?”匪徒摸摸鸿飞的手枪套:“手枪呢?” “你真是头猪!”逼住司马的匪徒哈哈大笑起来:“他骂你是个私生子!” “你***!”匪徒一个横肘击,撞的鸿飞脑袋里轰轰响,他接着逼问道:“手枪呢?” 鸿飞的倔脾气上来了,心头怒火直冒心想:娘的,死就死了,被人打得像个猪头似的算什么?匪徒可不管这些,枪口一动鸿飞的后脑上又多了一个“鸡蛋”:“你聋了,我问你手枪呢?” “他没带……”司马话音未落,软肋上重重地挨了一拳,疼得差点闭过气去。 “你们住手……” 逼住司马的匪徒冷笑着打断鸿飞:“不住手怎么样?”说着,在司马的软肋上又是两下,鸿飞被气炸了肺:“我x你妈的,你这个杂种……” “骂!我让你骂!”匪徒真的把鸿飞的后脑勺当成木鱼了。 连番刺痛突然让鸿飞清醒过来,匪徒只是用枪指住了他,并没有控制他身体的其他部分,机会来了! 匪徒枪管再次下落的时候,鸿飞突然侧头同时急退一步,匪徒握枪的右手一下子伸过鸿飞的肩膀。鸿飞毫不犹豫地抓住那只大手一个过肩摔,把匪徒从身后扔到身前,他不按照擒敌要求拧臂夺枪,而是握紧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匪徒的脑袋就是一拳。 这边的突发情况,让对面的匪徒一愣,司马乘机一仰头躲过指在头上的枪口与匪徒撕打成一团。 鸿飞死命地在匪徒手腕上跺了一脚踢飞手枪,左手抽出内腰带上的手枪,右手提着枪通条,两米多宽的大洞他一个箭步跃了过去直扑匪徒。 “当!”的一声枪响,司马的身体立刻一僵,不动了!鸿飞只觉得心头一股怒火火箭一般地撞进脑子里,什么恐惧什么害怕全没有了,他双眼血红只有一个想法:报仇! “我x你祖宗的!”鸿飞怒吼着操枪想打,匪徒的反应更快,一脚踢在鸿飞的左手腕上,手枪脱手而飞。漆黑一片的大厅里,匪徒只看见鸿飞挥拳没有看清他手里还握着的东西,毫不在意的急退一步准备进攻。但枪通条带着尖利的破空声,啪的一声打在他的脸上血花四溅。匪徒立刻泪眼朦胧视线模糊,没等负痛声出口,下巴上又重重的挨了一拳。匪徒仰面跌倒,猛地看见一个硕大的拳头带着风声像一列高速行驶的列车直奔面门而来。 “啪!”拳头击打脸颊的声音清脆,匪徒脑袋里轰的一声巨响,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x你妈的!”陷入疯狂状态的鸿飞,抡起了枪通条“鞭尸”,打了两下觉得不解气,捡起手枪想击毙匪徒。 “住手!”一个人把鸿飞拦腰抱住,鸿飞定睛一看大骇:“司马?你、你、你不是……” “我没事儿!这好像是演习!” “演习?”鸿飞扭头对着大洞打了一枪“呯!”没有弹着点,而且手枪也挂机了。 怎么回事?鸿飞手忙脚乱的卸下弹匣,退出的子弹全部是教练弹。翻出所有的弹匣细看,除了第一发是能打响的空包弹其余的全部是橡胶底火的教练弹。 “我x,上当了!”两个人一下子从被逼出潜能的极度亢奋的战斗状态中清醒过来,四肢无力的瘫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喘粗气,心跳得像擂鼓一样。 半晌,司马突然跳起来一溜烟的跑到两名匪徒身边伸手放在他们鼻孔上,抢过电台喊道:“前出组呼叫尖刀2!我们活捉两名匪徒!” “哦!”电台那头的声音很是惊讶:“原地待命,控制好匪徒,我们马上赶到!” 一场精心策划的演习就这样草草结束了,其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两名曾是尖刀现在是排长扮演的匪徒,一个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反应,另一个被枪通条抽得满脸开花,而且双双被打晕了过去。 “匪徒”有苦说不出,只好对着团首长发泄怨气,甚至谈到了媳妇问题,那名被鸿飞抽了一枪通条的“匪徒”,其“媳妇战役”刚刚扫清外围,脸面问题还是很重要的。 二班的尖刀们笑嘻嘻的精神振奋,两名新刀给他们争足了面子,曹卫军更是意气风发对着团长一个劲儿的拍胸脯,看那意思就是派上四名匪徒来也不够鸿飞收拾的。 逼出潜能其实就是透支体力,此刻完全从紧张状态中恢复过来的两名新刀,浑身无力的缩在吉普车里休息。两个人回想刚才演习的情景,越想越害怕,司马连续提出了三个生死攸关的大问题:一、搏斗中如果从大洞里掉下去怎么办?二、被枪打伤了怎么办(空包弹的火药气体在五米内是有杀伤力的)?三、打急了眼使用匕首等武器的后果由谁来承担(幸亏鸿飞用的是枪通条)? 鸿飞告诉他,演习中是允许出现伤亡的,不过团年终考核的时候会受到影响。司马忿忿不平地说这是拿战士的生命开玩笑,像这种形式的演习以后应该通通禁止。 这时,吉普车后门被打开了,曹卫军探头进来以少有的笑脸说道:“司马的建议不错,我代你向团长反应一下。” “免了吧!”司马脸绿了,慌忙改口说:“分队长,饶我这一次,我保证以后不再发牢骚了。” “没问题!”曹卫军一口答应,对着鸿飞说道:“小伙子不赖呀,一口气干倒两个!知道吗,他们曾经也是尖刀!” “分队长,你饶了我吧!”鸿飞苦着脸实话实说:“我现在还全身无力呢,他们只是大意了才被我钻了空子!” “你是爆发出潜能,克服恐惧心理才打倒了他们的。”曹卫军见鸿飞连连点头,接着说道:“知道为什么吗?” 鸿飞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当时我看到司马被打倒了,突然间就不害怕了,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干掉匪徒!” “记住一句话,这是上过战场的老兵留下的,今天你们已经体会到了,”曹卫军盯着两个人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战场上的士兵,有时是为战友而战的!” 第十一节在尖刀分队的新目标 过了元旦就是春节,吃过炊事班想尽办法凑足八种杂粮做成的腊八粥,部队里过年的气氛慢慢地浓起来。司务长们开始谋划着年三十的会餐菜单,副班长们也开始审视宿舍如何布置才更能体现过节的欢快气氛。 鸿飞、司马经过两次出人意料、但又必须达标的考核,赢得了老刀们的信任。虽然对他们还是笑脸不多,批评多表扬少,但已经不把他们当成新刀对待,无论什么集体活动都不会忘了他们,时不时地还与他们说上点知心话。两个人感觉到了这种变化,但摸不准老刀们想干什么,他们被莫名其妙的演习带考核搞怕了。两个人抓了个机会请了假,跑回红一连找张志刚诉苦。 张志刚耐心听完两名新刀的苦衷,拍着他们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傻小子,你们成功了!” “成功了?”鸿飞、司马面面相觑,他们没有感觉到成功,倒是感觉在尖刀像个局外人。 “没错,成功了!”张志刚摸出包“春城”分给两人,等鸿飞给他点上火接着说道:“你们也不想想,能留在尖刀的都是各连的尖子兵,个个都拽得和二五八万似的。你们这俩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天生一副反骨从来就没有拿老兵、班长当回事。你们不主动向他们靠拢,难道等他们自掉身价过来讨好你们?傻蛋!”张志刚喜爱的一人赏了一个“爆栗”。 “我感觉我挺谦虚的!”鸿飞困惑地挠挠头,眼光飘到司马脸上。 “是啊,我们挺谦虚的。”司马的表情比鸿飞还要困惑。 “再谦虚,你俩的尾巴就捅破天了!”张志刚笑道:“你俩回咱一连除了回七班,还去过哪里?连部都不去,连长骂你俩白眼狼呢!还有,元旦的时候,鸿飞把两排长打得鼻青脸肿,就算是演习不追究责任,毕竟人家是排长,人情世故总要讲一点。你俩可倒好,就没露露面去看看人家,你就是打完了拳靶子也得摆好了准备下一回再打呀!” 一言惊醒梦中人,鸿飞、司马脸腾一下红了,吞吞吐吐地说道:“老班长,要是你在我们身边就好了,郑班长也不提醒我们一声!” “还要人家怎么提醒?连续两次测验式的考核,不都是在提醒你们要注意团结问题,部队作战是集体行动不是个人的英雄行为吗?曹参谋怎么说的?哦,对了,是说‘战场上的士兵,有时是为战友而战的’。全团甚至全军都是你们的战友,不光尖刀和红一连是。战友战友亲如兄弟,你把你兄弟打了一顿,你该怎么办?”张志刚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们都是老兵了,应该学会为人处世,得用大脑想问题!” 当老兵还要学会为人处世,鸿飞、司马对老兵的这一项“功能”很是惊讶,他们以为老兵只是享受“新兵见面喊班长,公差勤务靠后站”的待遇呢,不由脸更红了,连声说:“下午我们就去看那两位排长!” “有时间别忘了去连部看看!”张志刚突然一拍脑门说道:“看我这记性,忘记告诉你们了,武登屹当副班长了!” “他当副班长?”两个人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张志刚拍着两个人的肩膀说:“你俩得努力了!” 取经回来,鸿飞、司马像换了个人。对班长、老兵尊敬有加,公差勤务不再要求排班而是抢着去。看完了“挨打”的排长去看老连长,顺便去曹卫军那里看看有没有他们力所能及的事情。上操场主动扛器械,下了操场帮着器械入库,“三把”也抢得勤了。他俩忙得团团转,老刀们也不好意思看着,毕竟人家也算是个老兵了,所以也插手跟着干,新刀、老刀的关系短时间内融洽了。两个人尝到了甜头,从此更加注意“团结”问题,更加对同志以春天般的温暖。 郑拓见两名新刀醒过盹来,把情况向曹卫军一汇报,曹卫军乐了:“有点意思!”想了想,就把两名新刀叫到分队部谈心。 曹卫军是个军事干部,没有政工干部谆谆教导的耐心劲,谈心也像是下命令似的,等两名新刀敬礼的手放下,他张嘴就问:“怎么样?” 两名新刀回答的也简洁:“一切正常!” “那就好!留在尖刀的都是不用扬鞭自奋蹄的,强拉硬拽的熊兵,一个我也不留!”曹卫军切入正题:“缺两个副班长,你们有没有兴趣?” 得到了曹卫军“奋蹄”的表扬,又得知可以当官的喜讯,司马欣喜若狂连声说道:“谢谢分队长,谢谢组织上信任!我有信心当好一名副班长!” “你呢?”曹卫军问鸿飞。 “我不干副的,组织上要真的信任我,那就给我一个班让我带带看!” “扯淡!你当这是种菜呢,黄瓜不好卖换白菜?”曹卫军笑道:“你那两下带不好一个班,当副班长是当班长之前的实习,明白吗?” “明白!当战士一样可以学习,我不干副职!”鸿飞镇定自若颇有些给脸不要脸的意思。 “有点意思!当班长不但军事技术要好还要会管理,你现在连侦察专业技术还没有训完,怎么去带兵?给你半年的时间,到时间你如果达到担任班长的标准,我曹卫军就交给你一个班!” “这个班长我当定了!”鸿飞发誓似地说道。 “我看你行动!”曹卫军接着对司马说道:“你怎么样,是不是也不干副职了?” 司马讪笑着说:“班副班副,菜地内务。我内务水平距副班长的标准还有一段距离……” “行了,行了!不用解释了!”曹卫军用赞赏的眼神盯着两名新刀:“在尖刀没有直接提班长的例子,希望你们能够打破!” “保证完成任务!”两名新刀信心十足。 两名新刀推掉到手的副班长职务想直接当班长的消息,就像在平静的水塘里投进了一颗石子激起一圈圈的涟漪。老刀们的反应不一,有说狂妄、不知天高地厚的;有说看两名新刀是个人物当班长是早晚的事,反正几十双眼睛就此盯紧了两名新刀的一举一动。 生活在众目睽睽“监视”下,鸿飞、司马感觉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不知道推掉副班长职务是否正确,只好再次跑回娘家取经,这一次他们去了连部。 一见面,刘新年就夸了他们三个“气”,称他们:有骨气、有志气、有脾气,是红一连出去的兵!主动提出给他们找教材、找资料,并极度自私的说,红一连就是你们当班长的后盾,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让你们当上班长,让这两颗红一连的种子在尖刀生根发芽,早日让尖刀分队正式归入红一连建制。李浩不但提要求说:不要贪功冒进要稳扎稳打,万丈高楼不是平地起的。还提供了一条“小道消息”:担任尖刀分队的班长要经过团长亲自考核。 马上就要过年了,除了新兵连,部队的训练节奏放缓下来。鸿飞、司马的“班长行动”还处在准备阶段,也乐得年前这段时间的轻闲,准备彻底放松一下,过完了年就要玩儿命训练了。 两个人对武登屹能当上副班长颇感意外,有事没事总喜欢往新兵连里跑,武登屹现在是新三班的副班长。 鸿飞、司马很享受新兵恭恭敬敬喊班长的感觉,虽然他们并不是班长,但答应的痛快响亮,他们认为三人中最不成气候的武登屹都当副班长了,以他们的水平对得起这声班长的称呼。 第一次去新兵班,两个人看见新兵穿着刚刚发下来的冬常服,笨拙地像刚出窝的小鸡一样走队列,很惊讶很想去问问陈志军当初他们是不是这副模样。武登屹见惯不怪地告诉他们,当初他们就是这副模样;并向新兵们介绍说:这两位老兵就是鸿飞、司马群英,他们现在是尖刀。 新兵们立刻换了一副崇敬的眼神看他们,在新兵面前光着膀子训练的事情他们已经干过了,不需要进一步表现自己,所以两个人很谦虚地说:一般,很一般。大冬天的光着膀子训练还很一般,新兵们的眼神更加崇敬了。两个人以为新兵们在向往尖刀分队,其实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经历经过武登屹的口,在新兵中间已经成了传奇人物。当然,鸿飞挺着刺刀追人的那一段被有意删除了,要不然新兵们照此办理的话,武登屹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捅的。 小半年的时间不见,武登屹脸庞变黑了身体变壮了,被子叠得像刀切的豆腐块,身上的军装干干净净,一举一动中透着精明干练。 两个人很惊奇武登屹的变化,拉着他溜到会客室里连声询问是母爱力量的结果还是爱情力量的结果。 武登屹用过来人的口吻说:大哥哥走了,小弟弟就长大了。 鸿飞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大树被伐倒后,树荫下的小树得到阳光雨露的滋润会茁壮成长。人也是一样的,他和司马去了尖刀,武登屹失去依靠终于自己站起来了。 过了春节,眼看着新兵们就要下连,尖刀分队也要补充新鲜血液。满员满编后,会空出两个班长职务。这两个空缺,曹卫军不会给他们留着,尖刀分队的原则永远是强者上,鸿飞、司马调整好状态进入满负荷的训练、学习当中。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之间春暖花开。正在疯狂冲刺的鸿飞、司马得到一个准确的消息,部队要演习了! 第一节封锁 半夜,鸿飞被疼醒了,他的肚子在翻江倒海般的折腾,一股股便意让他跳下床飞快的冲向厕所。今天晚饭的时候有一道辣椒炒鸡蛋,鸿飞推说不愿意吃辣,把菜一股脑的倒给司马。恰好被司务长看见,他从炊事班端出一大盘辣椒炒鸡蛋,一屁股坐到鸿飞对面,对着辣椒炒鸡蛋努努嘴示意起来。 部队就是这样,你不喜欢吃什么一定会让你吃什么,这不是折腾人而是部队的实际需要。试想,在作战的时候有的吃就不错了,谁还能顾及你不喜欢吃什么,不吃饭肯定影响战斗力,所以日常生活中要经常锻炼。 鸿飞知道司务长的意思,抄起筷子大口小口的就是一通狼吞虎咽,时间不长盘子里只剩下点汤。司务长忙吞下嘴里的馒头问道:“你不是不愿意吃辣吗?” “是啊,是啊!”鸿飞回答得憨厚:“我是说不愿意吃辣,没说不吃辣。” “你个熊兵!”司务长知道上当了,气得抬腿就走:“明天我就把你调到炊事班来,天天让你吃辣椒!” 一大盘辣椒吃下去,嘴是痛快了可是肚子和那个部位可受了苦。鸿飞在厕所里一边龇牙咧嘴的倒吸凉气,一边蹲姿变立姿、立姿变蹲姿的折腾。好不容易把肚子搞舒服了,突然听见一阵炸雷般的小喇叭声,接着就是值班员的高呼:“紧急集合!” 鸿飞惊的提起裤子就跑,刚跑回班,郑拓把他的91式背囊迎面扔过来:“你和司马上尖兵车!” 两个人提着枪跑下楼,绕到团部集合场,一名参谋站在一辆车门大开的吉普车边连连挥手:“快点,快点!” 两个人脚不沾地的跳上车,吉普车“呜”的一声窜了出去。出了营门,车后跟上来四辆挎斗摩托,团部的切诺基吉普亮着警灯(卫戍区的特殊车辆有警报器)超过鸿飞他们乘坐的吉普到前面去开道。一路绿灯,小小的车队开得风驰电掣,车流量大的路口,已经看见匆匆赶到、还睡眼惺忪的交警上岗执勤。 鸿飞、司马既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只好傻乎乎地抱着枪看夜景。出了市区车辆慢慢减少了,道路也变得狭窄了许多。跟在车后的挎斗摩托,一辆一辆地离开车队停在岔道口,下来一队队手拿小旗的交通调整哨。 两个人正瞅着新鲜,吉普车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参谋跳下车向他俩招招手:“下车!”两个人以为要他们放警戒呢,跳下车拉开架式就要向两翼搜索。参谋立刻笑了:“搞什么搞?过来画封闭线!” 两个人都不知道封闭线是个什么东西,面面相觑的发傻,直到参谋把一个白灰包塞给他们指指前进方向两翼的路口,这才明白过来跑过去在路面上横向划了一条白线示意不能从这里转弯。 等鸿飞、司马跳上车,参谋把一个绿色的小铁皮桶挂在车后,拔下桶底的木塞,一股铅笔粗细的白灰流出来。 “盯紧点!记得加白灰!”参谋跳上车,一摆手,吉普车继续出发了。车后留下一条细细的白灰线,团里的大队人马会沿着这条白线前进。 参谋松开武装带,点上一支烟伸手扭开录音机,嘹亮的军歌声立刻充满了车厢。看样子短时间内不会再次停车,鸿飞打开车后门看看桶里还有大半桶白灰,扭头问道:“首长,我们为什么洒白灰呀?” “什么首长,我姓王。”参谋头也不回地说道:“洒白灰是为了给大部队指路!” 鸿飞惊讶万分:“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一套!我只听说八路军在大部队行军的时候喜欢洒白灰线!” “八路军?”司马看看身上的军装,怪声怪气地说道:“我们不会是去打日本鬼子吧?” “什么态度!”司马的语调引起了参谋的不快:“这是在演习无线通讯被屏蔽后,摩托化部队如何快速开进,什么去打日本鬼子!” 司马吐吐舌头不敢说话了,鸿飞惊讶地说:“我们这就开始演习了?” “你以为是在干什么?从紧急集合号吹响的时候,演习就已经开始了!” “那我们是红军还是蓝军?” “蓝军。”参谋把两个蓝色的臂章丢给两名尖刀,语气中透露着不满:“我们师的对手是一个装甲师。我们守,他们攻!” “这不是恃强凌弱吗!我们是警卫部队哪有那么多的坦克和他们对抗!”司马忿忿然:“首长们是不是想看咱们的笑话?” “警卫部队也是部队,战争起来,敌人不会因为我们是警卫部队,就不派装甲部队过来交战。”参谋咬咬牙说道:“咱们的‘对手’也是支老红军部队,作风顽强骨头硬,这次咱们算是碰上对手了!” 鸿飞恶狠狠的接口说道:“骨头硬怎么样,就是拼光了,也咬他一口!” “对!你抱住坦克狠狠的咬!”司马讥讽道:“实在不行,让你那个当村支书的爹掏钱给你换上口钻石牙,咱就不信咬不烂他的破坦克!” “你叫什么名字?”参谋被司马的语气搞火了,扭头喝斥道:“你这个兵的思想很有问题!” “司马群英!”司马拧着脖子,气哼哼地说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一个轻装师对抗一个装甲重装师,这不是拿我们打着玩吗?上级首长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集体荣誉感?” “那更应该打好,保卫我们师的荣誉。发牢骚讲怪话,就能维护集体荣誉感了?”王参谋对这次演习也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司马说的对,一个轻装师的确无法与一个重装师对抗,他缓和了一下口气接着说道:“怎么打,是上级考虑的问题,我们只需要服从命令、执行命令,明白吗?” “明白!”司马不吭气了。 鸿飞想了想,说道:“王参谋,这次演习我们想打个平手都难。如果他们拿出一个团在正面硬冲,剩下的两个团进行远距离、大纵深的迂回,切断我们的后路,我们被全歼是早晚的事儿!装甲部队一昼夜完成几百公里的开进跟玩似的,而我们没有两个团根本无法顶住他们正面的冲击,剩下的一个团即使抓到迂回开进的装甲团,也只能延缓被歼的命运。” “行啊!你个小兵竟然说起师级规模的战术运用。”参谋看鸿飞的眼神怪怪的:“谁告诉你,我们要据壕死守了?” 鸿飞的战术知识全部来源于电影、小说上,不要说实际运用,就是沙盘作业他都看不明白,所以面对参谋的质问,张嘴结舌的回答不上来。 参谋看着鸿飞的窘状,笑了:“不用紧张,你说的有点意思。最起码知道中央突破两翼包抄的基本战术。” 得了表扬,鸿飞、司马的表情轻松起来,他们不敢再班门弄斧,守着参谋谈战术,话题慢慢转移到拉练上来。 王参谋对两名新刀的集体荣誉感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挺喜欢,把诸如穿旧袜子、旧鞋、鞋内底要抹肥皂,不要穿内裤行军小心磨裆等等徒步行军应该注意的问题挨个的说了一遍。两名新刀挺纳闷,不是摩托化开进吗,说些徒步行军的问题干什么?参谋这才告诉他们,演习地域在丘陵地带摩托化行军不易,你们外出侦察少不了长途行军。 鸿飞、司马眼前立刻出现八路军战士扛着步枪甩开大步行军的情景,表情黯淡了不少。鸿飞突然想起那时候无论首长、战士每人都有一副绑腿,据说那东西可以保证长途行军后小腿不肿不涨,第二天还可以健步如飞,不由小声嘟囔着:“要是我们能有一副绑腿就好了。” “有!你们分队长那里有,需要就找他去要!”参谋回过头说道:“他用细帆布做了十几副,到了集结点你们第一件事就是去要绑腿,去晚了就没了。” 绑腿都预备好了,看来长途徒步行军是避免不了了,两名新刀的表情更加黯淡了。 王参谋是历年拉练尖兵组的老人,对这条开进路线的了解就像了解自己的老婆,哪个地方有个急转弯、哪里的路口容易迷路、那里的路况比较复杂,他全装在心里,领着尖刀组轻车熟路的把一条浅浅的白灰线划进山区。路过无法绕行必须在市区内通过的县城,他指挥着司机直接把车开进人民武装部大院,跳下车推门就进。等他们从人武部出来,街道上已经站满了执勤的交警。 鸿飞、司马对王参谋的交际能力很是佩服,王参谋也颇有些得意。路过一个小县城的时候,他下车与一位执勤的交警攀谈片刻。时间不长,那位交警命令另一名交警把十几个烧饼夹肉送上车。 鸿飞、司马简直惊呆了。这还了得,谈了几分钟的时间就搞来十几套烧饼夹肉,他要是谈上一天,估计交警把老婆都得送给他。鸿飞、司马啃着烧饼夹肉自是对王参谋大加夸奖,马屁拍的啪啪响! 王参谋大口大口地吃着烧饼,听着奉承话,顺便还指挥着司机该怎么走,等他吃过饭点上一支烟亲自去开车把司机换下来吃饭,这才告诉两名说得口干舌燥的新刀:“那个交警是咱团的,五年前转业的,现在是这个县的交警大队长,谢谢你们的马屁。” 一路顺风,顺着崎岖的山路跑了半天,中午的时候,尖刀组的车队开进一个名叫“兔儿山”的小山村,这里是团指挥所的临时驻地。 第二节战前准备 跳下车,王参谋去找村支书的房子,这好像是部队的老传统了,住到村子里就要去找村支书解决一些实际问题。鸿飞、司马还有两名坐在挎斗摩托上吹了一路山风、冻的嘴唇发紫的通讯兵得到命令,去四周山头上看看地形,放出隐蔽警戒哨。 鸿飞、司马是第一次参加演习,很有些如临大敌的味道,打开保险双手端枪,就差没有拉开搜索队形了。两名通讯兵看笑话似的等着两个人准备好,把枪交给同伴裹紧大衣散步似的向村后的小山走去。鸿飞、司马傻瓜一样对视一眼,枪上肩急步跟了上去。 这个山村不大也就是百十户人家的样子,房子大多是土坯建成只有少数人家是一砖到顶的砖瓦房。不论是土坯房还是砖瓦房,房前或者屋后都有一个散发着膻臭味的羊圈。现在刚中午,羊群还没有回来,鸿飞多少有些失望,他想早一点看到几千只绵羊、山羊组成的羊群是个什么样子。 穿村而过,全副武装的士兵引来一大群无所事事的孩子,跟在身后看热闹。几个小脸通红的皮小子,趁着鸿飞、司马不注意不时窜上来摸一把枪托。挨了训斥也不害怕,用袄袖摸一把鼻涕和其他孩子一起哈哈大笑。 眼看着孩子们就要跟上山,鸿飞有些着急。屁股后面跟着一大群孩子,还放什么潜伏哨,对着司马使个眼色,两个人一起拉下脸来转身吓唬孩子们。 这一带从建国后就是演习场,孩子们也许是见惯了军人,也许是山里的孩子天生不怕生人。两个人声色俱厉的一通喊非但没吓跑孩子们,反而引来他们“侉子,侉子”的讥笑。直到两个人作势欲扑,孩子们这才尖叫着一哄而散,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1、2、1,1、2、1”地给他们喊起了步子。 两个人气得不得了却又无可奈何,已经走远的两名通讯兵转身对他们大喊起来:“这群孩子人来疯,你们越追他们越乐,赶紧走!” 两个人只好丢下孩子追上通讯兵,孩子们见无论怎么挑逗,那两个穿花衣服的也不回头了,喊叫着跑回村子里去吉普车边玩耍了。 兔儿山果然名副其实,向阳的山坡上裸露着一层兔子洞。把司马看得直吞口水,仿佛眼见得一个个兔子洞就是一只只烤好、炖好的兔子。爬上山顶,极目远眺,覆盖着嫩绿春草的草原一眼望不到边,视线尽头散落的白色羊群几乎与天上的白云混为一体。 嫩绿的草、湛蓝的天、白白的云,顿叫人心胸开阔精神一振,鸿飞、司马扯着嗓子“嗨、嗨”的喊起来。两名通讯兵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微笑着等两个人喊够了喊累了,这才从大衣兜里拿出一副望远镜递给鸿飞:“你们上哨吧,我们回去了!” 鸿飞举起望远镜贪婪地向远处看,司马不高兴地问道:“你们干什么去?王参谋命令我们四个人上潜伏哨!” “回去通线路,团部就要上来了,要不你去我们上哨?”通讯兵拿出一副你看着办的表情,司马鼓鼓嘴说道:“算了,还是我们上哨你们架线好一点。”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看见草原新鲜得不得了,争抢着望远镜向远处了望。鸿飞连连感叹:“一望无垠,一望无垠,难怪蒙古民歌粗旷悠长,在宽阔草原生活的人,心胸一定开阔!” “穷酸!”司马一把抢过望远镜迫不及待地举到眼前:“还一望无垠呢,不就是一眼看不到边嘛!区区一个高中文化还整词呢,你怎么不触景生情作一首?” “填就填!”鸿飞闭着眼睛深吸一口饱含草香的空气,摆出一副陶醉状,伸出去的两条手臂好像要把什么东西搂过来。司马以为鸿飞真的来了灵感,不眨眼地盯着他。 鸿飞酝酿够了情绪,睁开眼睛突然喊道:“草原啊,你全是草;司马啊,你四条腿……” “我靠!”鸿飞的第一句就让司马笑喷了,听完第二句司马扑上来和鸿飞滚作一团。 大队人马很快进村,等警通分队的哨兵爬上山,饥肠辘辘的鸿飞、司马问清炊事班的位置,一溜烟地跑进村子。 炊事班设在一个荒废的小院里,推开围在门口的一大群孩子,两个人看到八九名身穿白围裙的炊事兵围着四口行军锅忙得热火朝天。锅里的水刚开、案板上的切好的菜堆得像小山,看样子距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 压缩干粮特有的那股子防腐剂味道让人倒胃口,两个人都不愿意吃只好失望的离开炊事班,屁股后面又跟上来一群哄不散、赶不走的小尾巴。鸿飞眼珠一转,掏出一块压缩干粮对孩子们喊道:“谁吃饼干?” “我要!我吃!”鸿飞面前举起一片小手。 鸿飞乘机提出要求:“谁领着我们去小卖部谁吃饼干!” “俺去!”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拉着鸿飞的衣角拔腿就跑。 小卖部其实就是半间临街的平房,一边摆着饭桌一边有几个货架、柜台,摆着些零碎商品,一位身材矮小、削痩的老者守着店,看见来了两名荷枪实弹的兵,拔下嘴上的旱烟袋问道:“同志,要点什么?” “有吃的吗?” “有方便面、面包、火腿肠、牛肉,但看你们吃什么了。” “太好了!”司马是个肉食动物连声说道:“方便面、牛肉,快快!有热水吗?” “有!”老者拿下四包红烧牛肉面、一包真空包装的“平遥牛肉”,又慢慢腾腾地从柜台下面提出一个暖瓶,顺手端出两个大海碗:“不来点酒?” “免了吧,被纠察抓到吃不了兜着走。”两个人看看海碗上的污渍,从挎包里把牙缸、牙刷拽出来。 用牙缸泡好方便面,用牙刷把挑着泡好的面条,手里抓着牛肉块,两个人吃得满头大汗。司马端起牙缸把汤汤水水一饮而尽,满意的拍拍肚皮喊道:“老板,算账!” 老者再次把不离嘴的旱烟袋拿下来,先吐了口唾沫然后说道:“24块整!” 鸿飞差点把牙刷插到喉咙里去,强咽下满嘴的面条喊道:“老板,你也忒黑了点!” “不黑、不黑。”老者不急不恼,慢条斯理的一笔笔给鸿飞算账:“方便面三块钱一包,四包一共是12块,牛肉八块一包。山里进点货不容易,加上一块钱,你们能理解吧?这是二十块,剩下的那四块钱是开水钱,山来找点烧柴不容易,你们应该明白吧?” 东西已经吃到肚子里去了,不理解也得理解,不明白也得明白。鸿飞、司马无奈的交上钱。守在门外领他们来的孩子已经把压缩干粮吃完了,推门进来喊着“爷爷”要饮料喝。 “他是你孙子?” “皮得很,皮得很。”老者不可置否地爱抚着孩子的头顶。 鸿飞、司马面面相觑,暗暗感叹现在村里的孩子也鬼精鬼精的。 团部设在村大队的大院里,几十号人把只有十来间房子的大院挤得满上满。尖刀分队驻地紧挨着团部,是一个有东西厢房的院子,鸿飞他们几十号人按班为单位分别住在东西厢房里。房东是一对年约六十的老夫妻,长女早已出嫁,他们领着一个二十多岁待嫁的姑娘和一个十三四岁虎头虎脑的小子过日子。小院里虽然也有羊圈,但里面连个草叶也看不见,到处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透露着房东的精明强干。 鸿飞、司马扛枪走进院子的时候,尖刀们已经收拾好内务,正在房东院子和附近的街道上打扫卫生。两个人背好枪想插手帮忙,郑拓把他们拉到一边表情严肃地说:“分队集合时你们不在,我传达几条纪律!” 两个人立刻立正站好。 “一、军容不整不准出屋,我的意思是不能和在部队里一样,熄灯前只穿条短裤到处跑。二、上厕所一律去院外街边的厕所。三、注意作风问题。”郑拓的眼神落到目视前方装不是人的司马脸上。 部队有些词、话都是有特殊含义的,比如“作风”这个词,前面如果加上修饰语那就是指作风,像雷厉风行的军人作风等等。但如果单说“作风”那就暗指男女关系方面了。解放军是一支有着光荣传统的部队,又是一支重视或者说是把发扬光荣传统当成部队建设、保持战斗力的诸多法宝之一的部队。正是发扬了这些优良传统,人民才把他们称作子弟兵,并赞扬纪律优良的部队“有老八路的作风”;也正是有创造这些传统的先烈做榜样,才能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共和国士兵为完成肩负的使命,挥撒汗水、血水甚至抛头颅、洒热血奉献自己的生命。但一些不好的传统也在一代代士兵口传身授下保存下来,像男、女战士之间或与地方上的青年说说话都被看作是作风不扎实,如果收到地方上异性的来信那更是不得了的问题。鸿飞他们团每年在春暖花开姑娘开始穿裙子的时候,就要开防事故班务会反复强调作风问题,颇有些红军时期禁欲的色彩。也曾有年轻的军官向上级反应说:都什么年代了,胆大的恋人们已经在大街上亲嘴了,我们的战士与异性说说话还要挨批,发扬传统也应该吸其精华、抛其糟粕嘛。言外之意是,这个传统太封建了。团长听说后,大手一挥:“扯淡!是传统就得给我留着,这是前辈留下的经验!我手下几千条年轻力壮精力旺盛的马儿驹子,不封建点还不都跑到大街上去找人亲嘴!”团长的话说得有点过,但年轻的士兵们都来自花花绿绿的地方,管理不严还真容易出事。 “司马群英!”郑拓见司马一声不吭,直接点名了。司马眨了半天眼,这才说:“我保证不主动与地方上的女青年说话。” 郑拓满意的点点头,司马突然问道:“如果她们和我说话怎么办?” “那你给我装哑巴!”郑拓眼睛一瞪,威胁说:“你要是敢张嘴,我把你那套惹事的玩意揪下来,不男不女的我看你还折腾不!” “报告班长,我一定执行命令,装好哑巴。”心虚的司马脸色发绿,差点双手掩裆。 郑拓瞪了吃吃窃笑的鸿飞一眼,问道:“该说第几了?” “第四!” “第四,严格执行条令、条例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五,从现在开始房东家的卫生和水缸我们包了。明白吗?” “明白!” “解散!”郑拓指着司马继续威胁说:“你小子给我注意点,我盯着你呢!” 离开郑拓的视线,鸿飞立刻讥笑司马应该改名为骚马或者种马。司马根本不以为意,先是吟诵了一通“关关雎鸠,君子好逑”为自己辩解,接着反唇相讥鸿飞有本事一辈子不找女朋友不结婚。说着探照灯般的眼神,已经把院子扫了一个遍。 “来了,来了!你的小英莲来了!”鸿飞把放到唐朝绝对会选入宫中与杨玉环一比高低的房东女儿指给司马看。 健壮的房东女儿水桶般粗的腰身让司马大失所望,眼看柳堡的故事不会发生,九九艳阳天也唱不成了,司马不死心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就是房东的女儿?” 话音未落,房东女儿喊了房东一声“妈”,司马彻底死心了,长吐一口气扛着扫帚出院去打扫街道。鸿飞看看院子里准备饮羊用的三口水缸,还有一口没满,问明水井的位置担着水桶去打水。 村子里的大街小巷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村民们笑嘻嘻的站在自己家门口,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士兵们。鸿飞到了水井边上立刻犯了愁,他没有看见在电视、电影上早已熟悉的辘轳。看看水面不深,他试着用扁担钩子钩着水桶垂到井里,可白铁水桶飘在水面上悠哉悠哉的说什么也不沉。好不容易等来一个打水的村民,他看到人家抓住扁担左右用力一摆,就打上来满满一桶水。他照葫芦画瓢的一摆,差点让水桶脱钩沉到井底。 鸿飞笨拙的模样把那位打水的村民惹得哈哈大笑,他抢过鸿飞的扁担三下两下把水打满,并不着急走抱着肩膀好像等着看什么。 鸿飞道过谢,纳闷的看了村民一眼,担水就走。水桶一离地面,鸿飞立刻觉得不对劲,窄窄的扁担不但压的肩膀生疼,而且装满水的水桶自作主张的左摇右晃前仰后合,把鸿飞带的脚步蹒跚扭起了秧歌。 担水的村民再次哈哈大笑起来,鸿飞觉得他是故意笑得这么大声,因为不远处的大姑娘小媳妇被他的笑声吸引,扭过头来一起指着鸿飞大笑起来。 鸿飞臊的脸通红,手忙脚乱地放下水担,差点打翻水桶。笑声更加响亮了,鸿飞低着头,把两只水桶并在一起,用扁担一串单手提着飞也似的逃走了。 担水的村民立喊起来:“小伙子,真有劲啊!” 第三节神秘的B大队 傍晚,郑拓带着他的班帮助房东家起圈。鸿飞又长知识了,打扫羊粪原来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起圈。这种活别说干,鸿飞看都是第一次看到。农村籍的战士推着独轮的小车健步如飞,鸿飞上去走不上三步准保翻车。郑拓让他去装车,别人三下五下装满一车,他不但装得慢而且不时把车装翻了。 到了农村,鸿飞训练场上的潇洒劲看不到了,处处显得笨手笨脚。司马比鸿飞也强不了多少。两个人倒是干劲冲天不怕脏累,但农村籍的战士们嫌他们碍事,不愿意与他们合作,郑拓只好让他们去把院外的羊粪堆拍打方正,并提出要和内务一样整齐的要求。 鸿飞、司马悻悻的提着锹走出院子,远远看见五六辆卡车排成一路纵队开进村子。演习双方军装相同、装备一样,两个人警惕的喊了一声,郑拓拿着一架望远镜跑出来看了一眼,说道:“没事,是咱汽车连的。” 车队一直开到团部门口,一大群战士利索地跳下车按照连值班员的口令列队。鸿飞、司马看见很多熟悉的面孔,武登屹也在人堆里向他们招招手。两个人立刻笑了:“老连队来了。” 等连值班员喊了解散的口令,两个人跑过去,连长、排长、班长的打招呼。曹卫军也闻声出来,拉着刘新年的手聊得那是一个热乎。 几个人围在一起正聊得高兴,猛地被身后一声清脆的汽笛声吓了一跳,刘新年、曹卫军有些恼怒回过头,立刻挺得笔直,出去看地形的团长回来了。 “刘新年,你是不是准备让你的兵在街上过夜?” “报告团长,指导员、副连长正在安排驻地,三分钟内部队带过去!”刘新年把举到一半的右手放下,表情尴尬。 “赶快把部队带过去,乱哄哄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又回来一群羊!”团长训完了刘新年,寒着脸接着训曹卫军:“你的侦察任务完成了?你挺悠闲的嘛,还有时间聊天!” “报告团长,已经派出两个班,做波次搜索寻找红军集结点……”曹卫军还想说些什么,看看团长的脸色不敢吭声了。 鸿飞、司马也跟着紧张起来,看见团长跳下车连忙敬礼问好,并没有意识到团长的去路被他们挡得严严实实。 “熊兵,闪开!”团长也不还礼,推开鸿飞背着手气哼哼地冲进团部。时间不长,参谋、干事们三三两两地溜出来。 “团座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会是更年期提前了吧?”曹卫军松了口气,与刘新年开玩笑:“这也算是给你接风洗尘了!” “给我接风洗尘?你小子也别高兴得太早了!”刘新年低声说道:“听说b大队到了红军那边,放出风说准备活捉几名团以上军官过过瘾!” “我靠!这不是欺负人吗!一个装甲师对付一个轻装师竟然还把b大队配属给他们,这种一边倒的演习有什么意义?” “我看八成是想杀杀咱们师的傲气,这几年咱们师顺风顺水,年年都在军区露一小脸,牛哄哄的脾气见长!”刘新年故作神秘的低声说道:“小道消息,去年s军就被他们搞了一家伙,两天之内被端了四个师、团级指挥所。这群家伙狂妄得不得了,据说他们本来找到了军指挥机关,但最后关头被他们的头儿以军指挥所不在打击范围内的名义给制止了。这群家伙不甘心就这么撤回去,就在军作战室的帐篷上贴了个纸条,你猜写的什么?” “我靠!又是且听下回分解?”曹卫军扭头看看鸿飞等士兵,把冲到嘴边的脏话咽回去,配合地问道:“写的什么?” “是首顺口溜。”刘新年忍住笑说道:“中间是个足球场,边上一圈铁丝网。爹妈发给一杆枪,三十八年没打响。” 曹卫军纳闷地问道:“什么意思?” “s军参谋长是个秃头顶,39岁才结的婚!” 两名军官爆笑起来,郑拓、鸿飞他们也忍不住笑起来,曹卫军觉得这种对首长有负面影响的事情,战士们知道的越少越好,扭头赶他们:“去、去、去!首长们谈工作,你们笑个屁!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兵们嘻笑着一哄而散,鸿飞拉住健步如飞的郑拓问道:“班长,b大队是干什么的?” “军区侦察营,现在叫特种大队了!”郑拓的语气里颇有些反感的意思:“他们专职打击像红一连这样有着光荣传统的连队,兼职特种侦察、作战,第三职业帮着警察抓罪犯!” “他们专门与兄弟部队过不去呀!” “名义上是锤打部队,其实他们是拿兄弟部队练手呢。他们用的那些装备,我们别说装备了,连看都没有看过,与他们对抗哪有占便宜的机会?”郑拓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声说道:“赶紧回去作准备,说不定团部会随时转移!” “为什么转移,演习还在准备阶段哪!”鸿飞、司马觉得郑拓有点小题大作了。 “b大队的那群家伙可不讲什么规则,只要被他们盯上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摸过来!”郑拓想了想又嘱咐鸿飞、司马说:“上哨时候警惕点,发现可疑目标撂倒他再说,晚上一定要搞好防红外,他们有热成像仪。记住了,咱们上的是潜伏哨,除了分队长去查哨外,就是团长去了,你们也不能暴露目标,明白吗?” “明白!” 鸿飞、司马被郑拓严肃的表情搞得有些紧张,司马有些胆怯地问道:“他们会不会动真格的,比如打昏哨兵?” “会!”郑拓斩钉截铁地回答说:“没看见红一连都调过来吗,他们就是来警卫团部的!” 突然出现的b大队打乱了蓝军的部署,迫其越过准备阶段提前进入战役展开、发起阶段。整个蓝军如临大敌,口令频繁更换,各级指挥所频繁转移,生怕被b大队抓住机会端掉。 就在红一连到达兔儿山的当天夜里,团长带着指挥所轻车简从,在尖刀分队的伴随下悄悄的转移到距离兔儿山25公里的292高地。在高地顶上的树林里设立了新的指挥所。 第二天,留在山村里的红一连发来电报,昨晚有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潜入村中侦察,被发现后一枪未发地逃入深山,追捕的一个班被伏击,全部“阵亡”。 闻讯,鸿飞倒吸一口冷气,一个照面就被干掉一个班,区区一个连的兵力,能消耗几天。这b大队太牛了,一个连的兵力驻守在一个小山村里,要口令的声音大点就能听见村子另一边哨兵的回答声,他们也敢进去侦察还带走了一个班。鸿飞的警惕性不由大增,上哨的时候放下望远镜就是目视侦察,有点风吹草动就调枪口。 团长转换指挥所,也打起了心理战。兔儿山昨晚刚受到袭扰,今天晚上团长、参谋长换上便衣带着几个参谋,把尖刀分队一分为二,一半留在292高地上驻守,一半穿上便衣分散跟进又悄悄的回到了兔儿山。 白天站哨,晚上转移,始终休息不好,鸿飞的眼睛里很快布满血丝。但无论有多瞌睡,上哨的时候鸿飞始终精神百倍,眼睛瞪得就像铜铃一样,他真的害怕b大队那帮家伙手脚没个轻重把他给消灭了。 b大队对山村的袭扰就好像是为了通知大家他们来了,各级指挥所如临大敌般的警戒、转移,为迎接他们的到来做足了准备,但这群家伙却偃旗息鼓人间蒸发了。首长们不相信喜欢打击部队自信心的b大队会这么轻易的离去,各团抽调一批经验丰富的老侦察兵,撒胡椒面似的撒遍整个演习区域,但连b大队的影子都没有摸到,他们真的像个鬼魂似的消失了。 鸿飞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但团首长们知道b大队就藏在某个角落里等着他们放松警惕,然后窜出来咬上一口,指挥所的位置照样一天一换甚至一天两换、三换。 三天后,师里来了一份通报。b大队乘夜色突袭师指挥所,幸亏师侦察连主力突然返回打乱他们的部署。但他们面对一个连的兵力,竟然对抗了十分钟的时间,直到“炸毁”作战室这才呼啸而去。不过让全师上下庆幸的是,b大队突袭师指挥所的时候,师首长们全部在一团的阵地上。 鸿飞终于明白这一段时间为什么平安无事了,原来b大队盯上了师指挥所。狼子野心,这是鸿飞给b大队的评语,他们下手够狠胃口够大,虚晃一枪,把注意力吸引到团一级指挥所上来,然后直扑目标。打掉了师指挥所,演习将无法进行,部队还没有展开就已经失败的结果,是任何一个人也无法接受的。 b大队被师侦察连击退,伤了自尊心。他们通过导演部传过话来说:要蓝军团以上军官做好当俘虏的思想准备,他们下一个目标是团一级指挥所! 这等于是公开宣战了,不但要俘虏所有团以上军官,竟然还把目标告诉你。蓝军被气得眼珠子发蓝,憋足了劲儿要和b大队较量一番。b大队全体指战员认为被一个师级侦察分队击退,是无法忍受的耻辱也憋足了劲要“报仇”。演习还没正式开始,双方的侦察已经白热化了。曹卫军陪着团长去了一趟导演部,回来召集起全体尖刀,面带难色地说:轻易不露面的b大队大队长林建国来了,这一次他们要玩真的了,你们要做好准备,争取不被全歼! 第四节插入敌后方 团长进了帐篷就把帽子摔了!他目吐怒火看到谁也不顺眼,忙得团团转的参谋、干事们眼见不好,除了不能离开的,其余一个挨着一个的溜出作战室,他们知道团长被气坏了,想找人泄火。 团长不能不生气。这次演习,军区也不知怎么想的。把他们一个几乎是武警性质的警卫师调出来对抗一个装甲师,明摆着让s集团军某师练手。几个主官一碰头,定下个调子,练手就练手就当是摔打部队开阔视野,看看兄弟部队的先进装备。可没等胸中这口气下去,又蹦出个不讲规则不讲战术龇着牙只想咬人的b大队来。好不容易把b大队逼得销声匿迹,部队按照导演部要求展开,进入准备阶段。今天上午,三营刚刚修建的阵地就遭到了“红军”师属炮兵的火力覆盖,被导演部判定偷袭有效,蓝军“伤亡”两个排。团长气得脑门子上直窜火星子,开车跑去大闹导演部,挨了一通训不说,等回到团里得知“红军”的炮兵阵地竟然没有找到;三营的阵地再次被火力覆盖再次伤亡两个排,“红军”的炮兵阵地还是没找着。团长立刻成了被架在烈火上的火药桶,说爆炸就爆炸。 “火药桶”在帐篷里酝酿暴风雨,参谋、干事们在帐篷外愁眉苦脸。“红军”的炮兵阵地不是没有找到,而是干瞪着眼没办法。上午“红军”炮兵突袭的时候,团里的一位参谋正在前沿炮兵观测所。这参谋曾经参加过对越自卫还击战,炮兵业务扎实。三营阵地上一落弹,他把着炮队镜看弹着点、弹道痕、发射烟,耳朵里听着炮弹破空的啸声和爆炸声计算时间,眯着眼睛在心里一算,立刻傻了眼。“红军”是单炮,最多是以排为单位发射的,粗粗算来竟然有十几个炮阵地,蓝军根本无法组织炮火还击。 这种战术机动灵活、火炮转移阵地迅速,即使被对方观测到几个阵地也造不成多大的损失,主力可以乘机覆盖对方暴露的火炮阵地。但这种战术,不但需要强大的通讯保障,而且非常吃技术,班内骨干、班长必须达到排长的指挥水平,才能完成多点、多方向、多距离对同一目标火力急袭的目的,兵们戏称为“三打一”。 蓝军是警卫部队,主要训练时间放在警卫业务上,这种战术只是停留在必知的阶段上,至于“必会”“必(应)对”,师、团没有要求,下面从来就没有练过。吃了大亏,才知道本事浅,但为时已晚了。 鸿飞不知道团里出了大事,提着两支暖瓶兴冲冲地往作战室里走。一个参谋看见了,悄悄的捅捅曹卫军。 “站住!你干什么去?” 鸿飞被曹卫军的低喝声吓了一跳,扬扬手中的暖瓶:“房东大娘刚烧的开水,让我送过来!” “放那,赶紧回去!”曹卫军担心“火药桶”被引爆,连连对着鸿飞打手势。 “曹卫军,你给我进来!”团长听见曹卫军的声音,一下子找到了泄火的对象。曹卫军边检查服装边向帐篷里跑,鸿飞听出团长的喊声里充满怒气,以为自己来作战室违反了纪律,脸色变绿了。 “没你的事儿,赶紧走!”参谋、干事见“火药桶”没有来帮助自己进步,知道电闪雷鸣之后肯定雨过天晴,不由心情放松,善意的对鸿飞挥挥手,示意不要留在这里,小心被暴风雨过后的零星小雨滋润。 鸿飞在团部待了小半年,看得懂参谋们有着特殊意义的手势、知道团长的炮仗脾气,吓得原地放下暖瓶扭头就走。这时帐篷里已经电闪雷鸣了。 “曹卫军,你这个侦察参谋是怎么干得?你是不是领着尖刀天天睡大觉?” “报告团长:没有睡觉!”曹卫军声音洪亮,一听就知道精神饱满。他和刘新年一样也是红一连出来的,没少挨现在的团长——当时的连长的训,屁股上也时常落上能激发战斗热情的27号半的鞋印。他早已经练就一副金钟罩、铁布衫,内藏一副钢筋铁骨,他对人人怵头的“暴风雨”百分之百免疫,团长的“爆熊”对他来说如同崔健同志在唱歌。 “那你在干什么?‘红军’连续轰击三营阵地两次,你是不是等着他们把炮弹打到我头上来!”团长在桌子上猛击一掌:“把尖刀化整为零给我撒出去,找炮阵地、找指挥所、找后勤基地,看见什么给我搞掉什么!敌强我弱,你把八路军对付日本鬼子那一套全部给我用上去,我和”红军“再打一个八年抗战!” 曹卫军没想到三言两语暴风雨就过去了,偷眼看看团长的脸色才把心里的问题说出来:“报告团长,新刀还不能独立完成任务,是不是把他们留下警卫指挥所……” “不用!全部撒出去,让他们也长长见识!”团长大手一挥:“谁都有个过程,你当初开个枪都吓得闭眼睛,现在不也带着尖刀牛皮哄哄了吗!” “是!”曹卫军不放心地问道:“指挥所的安全怎么办?我听说b大队的大队长在演习区域露头了。” “你们在”敌后“的行动就是对指挥所最好的掩护,你们打得响、打得好,他b大队就得回去救火守老窝!”团长信心百倍地说:“你回去告诉尖刀们,打掉一门炮一个嘉奖,端了指挥所我给他一个三等功!” 曹卫军提出最后一个问题:“我们可以佩戴红军的标志吗?” “可以!他们违反演习规则在先,我们还受什么约束!” 入夜,尖刀分队分散成数十个四人小组,从不同方位穿过前沿阵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分头向目标活动区域扑去。 鸿飞、司马的军事技术无可挑剔,已经达到了一个侦察兵的初步标准,单独完成任务不成问题。但毕竟是第一次参加演习,郑拓还是不放心地把两个人带在身边。 三营的阵地在团防线的右侧翼,红军连续袭扰,有可能是想发扬他们的机动优势,突破三营防线进行大纵深远距离的战术迂回,完成对红军团的分割、包围,撕开口子利用火力、机动优势冲垮蓝军防线。 郑拓躲到雨衣下面看地图,测好磁力线夹角,带着鸿飞、司马、杨光向东南方向走去。那里是草原与山地的接合部,地形复杂非常适合火炮隐蔽,而且距离三营的阵地不足十公里,重迫击炮都能把演习弹扔过去。 草原地形平坦视野开阔,对防守一方来说这是优势,但对于行军的部队来说这是个让人头疼的麻烦。郑拓手里端着一挺81式轻机枪,被囊上还横着一支85冲锋枪,主动走在小组的最前面担任尖兵。走不上几分钟,他就会停下脚步举起夜视望远镜搜索四周。虽然他清楚如果b大队等在前面,他手中夜视望远镜绝对不会发现装备先进、战技优良的特种兵们,但他还是频繁的搜索、观察,就像在寻求心理安慰。 杨光除了必须携带的81式自动步枪、五四手枪多带了一支85微声冲锋枪,准备抵近侦察清除哨兵时使用。司马对这种发射时几乎没有声音的枪支非常感兴趣,几次要求替杨光背背,但被婉词拒绝了。 出发前,鸿飞看见郑拓在迷彩服内的衣领下面缝上一块布,把一支六四手枪塞在里面,也依葫芦画瓢的缝了一个。虽然他并没有六四手枪也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什么,但郑拓毕竟是参加过几次演习的老志愿兵了,他这么做肯定有好处有道理。 向正东方迂回前进了四公里,郑拓把小组带进一处凹地,从背囊里翻出几套红军的标志,要鸿飞他们佩戴好,然后低声叮嘱道:“听好了,前面就是红军的防区,如果遇到红军的搜索部队,你们不要吭声一切由我来应付。如果与小部队交火,不要直接回驻地向正南方撤,与其他小组靠拢后吃掉他们!发现大部队,听指挥不准轻举妄动,杨光你负责向指挥所汇报目标位置,鸿飞、司马群英跟紧了我负责掩护。明白?” “明白!” 郑拓半跪起来,举着望远镜向四周观察了半天,机枪枪背带往肩膀上一挂打开保险,低声说道:“跟我来!” 地形拔高眼前出现大片树林的时候,郑拓指挥小组使用交替掩护的战术前进。四个人排成一路纵队,一人跃起前进三人卧倒掩护,交替的溜进树林。 鸿飞长松一口气,低声说道:“总算是有点隐蔽了,刚才的行军就像是在舞台上表演,总感觉有千百双眼睛在看着你!” “不要说话!”郑拓低声命令说:“进入树林,主要靠听力搜索,保持己方绝对安静才能发现对方。” 鸿飞吐吐舌头不敢吭声了,杨光收起81式自动步枪把85微冲抱在怀里,自动运动到郑拓的左翼,把右翼留给鸿飞、司马。 四个人拉开散兵线弯腰搜索着缓缓前进,郑拓警惕的像只受惊的兔子。风吹树叶的声音稍微大点他都会摆手示意就地隐蔽。鸿飞、司马只是听说过b大队的赫赫威名,从军官老兵们紧张的神色中知道他们很厉害,但没有吃过b大队的亏,而且b大队偷袭师部的时候吃亏不小,所以他们认为b大队不过尔尔,也就是装备好一点。 两个人在右翼走的心不在焉,丝毫没有紧张的意思,看见郑拓举起手就懒洋洋的趴在草地上,甚至希望郑拓就此停止前进让他们睡上一觉。 红军或许认为其炮兵在附近发射过,已经引起对方的注意,或许是b大队在忙着找机会抓蓝军的高级指挥员。郑拓组一路平安地到达山地顶端,隐蔽起来等着红军炮兵再次出现。 第五节针锋相对 这一夜,郑拓带着他的小组连续转移了三次阵地。一望无垠的大草原,看起来一马平川,其实青草下面坑坑洼洼。老天爷也不帮忙,到了后半夜,冰冷的西北风嗖嗖的刮起来。风吹来的云团挡住了月光、星光,天黑得鸿飞低头愣是看不到自己的脚尖。他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从背心里摸出指北针凑到眼前,看到上面的荧光点这才放了心。 拂晓,郑拓小组在无名高地一侧隐蔽下来守株待兔,他们接到团指挥所发来的密电称:三营、二营开始佯动,配和尖刀们的行动。 一夜几乎没有停止前进,鸿飞、司马被累坏了,趴在草丛里时间不长眼皮就开始打架。鸿飞晃晃头喝了些水,从衣袋里翻出一块口香糖放进嘴里嚼着提神,努力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山脚下的草地。这是奶奶教给他的绝招,小时候过年守岁时,鸿飞熬不到午夜就困得坐不住了,这时奶奶就会说:“吃东西,吃东西就不困了”。果然,嘴巴一动,瞌睡虫就被赶跑了。 东方的天色渐渐发白,尖刀还没有奢侈到一人一架望远镜,鸿飞要过郑拓的望远镜向“红军”阵地方向看去。晨曦中,草原上腾起一层淡淡的雾气,只能看到警戒前沿阵地哨兵模模糊糊的身影。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鼻鼾,鸿飞扭头看去,司马累的下巴压在步枪睡着了,口水拉成一条细线顺着嘴角流到一株小草上,在草叶上凝聚成晶莹剔透的“露珠”。 鸿飞忍住笑,扭头看看正在全神贯注监视山下的郑拓没有注意他们,抬腿踢了司马一脚。 “哪儿,哪儿?”司马一把抓起枪,睡眼惺忪,东张西望。 “这儿!”鸿飞一把抓住司马指向他的枪口,恶狠狠地说道:“你这只猪,睡得打鼾流口水!” “扯淡,我只是闭闭眼,让眼珠子休息一下,它开始抗议了。”司马矢口否认自己睡觉。 “注意观察,保持静默!” 郑拓冷冰冰的声音,贴着草尖传过来,两个人一下子闭上嘴不吭气了。 太阳慢慢地从一个山包后爬出来,草原上慢慢亮堂起来,杨光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倒爬着翻过山脊。时间不长,溜回来凑到郑拓耳边低声说道:“三营也开始了,热火朝天的,忙得热闹。” “准备!”郑拓隐蔽在一株灌木丛下,把机枪架好打开保险。鸿飞检查了一下枪口帽(部队俚语,业内称枪口补力装置;作用:发射空包弹时拦截部分火药气体,使步枪完成抽壳、送弹)是否牢靠,打开保险轻声问道:“老兵,他们真的会来?这个阵地昨天他们使用过了!” “八九不离十!”杨光肯定地说道:“团长与对面团的头儿,是军校同学。这个团长最爱玩心理战,昨天用过的阵地,按照正常情况不会再使用,但是他说不定还会回来。” “不许说话!”郑拓再次提醒,杨光把85微冲的枪托送上肩不吭声了。 朝霞消失的时候,从对面山脚下悄悄地走出两名“红军”,郑拓一挥手,整个小组立刻把头缩到草尖下面。两名“红军”持枪蹲在一棵大树后,举着望远镜对着四周观察了半天,确认没有埋伏后拿出一张地图,仔细对照附近地形。用指北针、直板尺找到图上所处点,飞快的跑到山脚下地势平坦的一块草地中,踹倒一棵颜色发黄的灌木,一个小小的木桩露出来。 “我靠!他们预测了射界,难怪打得这么准!”郑拓有些懊恼地说道:“昨晚我们下去搜索一下就好了,埋上两颗雷至少能毁他一门炮!” 话音未落,一名“红军”打开携带的步谈机说了两句什么,时间不长伴着轰轰的汽车马达声,一辆罩着伪装网的炮车直接开到草地上。一个班的红军飞身而下,马上操炮,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一门86式122mm榴弹炮完成射击准备。 背着步谈机的“红军”,下了口令,炮兵们立刻220、220地喊着密位摇动方向机。炮弹上膛,背步谈机的“红军”高高举起右手,直等耳机里一声令下,挥手发射了。 “下去,端了他们!”卡车挡住了郑拓的视线,他抱着机枪向右移动了一下,鸿飞、司马、杨光把拧开盖的演习手榴弹插在胸前,立刻从他两翼向炮阵地迂回过去。 炮兵们都在全神贯注的等发射口令,没人注意山坡上溜下几条人影。鸿飞他们顺利的前出五十米向后招招手,郑拓抱着机枪起身跟进。 郑拓马上就要进入防线,掩护鸿飞他们再向前运动三十米达到手榴弹的投掷距离,投出手榴弹,他用机枪压制住没有几支枪的炮兵,这次任务就顺利完成了。 “当!”突然一声枪响,正在弯腰急进的郑拓头上立刻冒起腾腾的红烟,他阵亡了!杨光眼睛一扫,抬手把手榴弹甩向从卡车后冒出来的几条人影,大喊起来:“有埋伏!” “赶紧撤,是b大队!”郑拓这个“死人”一着急,也大喊起来。 杨光投出的手榴弹还没有落地,就被一名蛇行前进的老b接住反掷回来。跃起接弹,落地投弹、卧倒,整套动作一气呵成,鸿飞只完成了套、瞄,那名老b已经不见了。 “我x!他是人是鬼?”司马的惊呼声未落,手榴弹在杨光头上凌空爆炸。杨光钢盔上发烟猛烈,浓密的红烟把他衬托的如同仙人下凡一般。 “他妈的老b!”杨光这个“死人”破口大骂,摘下钢盔扔了过去。 两名新刀目瞪口呆,一个照面三五秒钟的时间,伏击方不但被伏击而且被打掉两名老兵,失去80﹪的战斗力。 “赶紧撤!”死去的郑拓看见两个新刀还在发愣,恨不得跑过去踢他们两脚。 “往那撤?去尝尝我们的伙食吧!” “哎,哎!那个兵,死了就是死了,你怎么说话!” 老b们看出剩下的这两个是雏儿,背起枪嘻嘻哈哈的围上来,炮兵们也不打炮了拍着手起哄。 “他奶奶的,我让你们笑!”鸿飞气得跳起来,没等他开枪,山下的老b们一缩身不见了,全部藏在鸿飞的射击死角内。侧翼的司马,抽出手榴弹想投,看见坐在地上大骂的杨光,接受教训又插回胸前,对着大笑的炮兵们就是一梭子。炮兵们一哄而散,全部藏到卡车后面,笑声更加响亮了!司马气得大喊起来:“你们耍赖皮,实弹能打穿卡车!” “那你换实弹哪,换上实弹我们就出去给你当靶子!”炮兵的嘲笑声把司马气得直跳脚。 山下的老b蠢蠢欲动,鸿飞咬牙切齿的打光一个弹匣。枪声一停,司马立刻接上火力,鸿飞蹲在一块大石头后刚想换弹匣,突然发现他左侧一大块草皮蠕动起来。 有鬼!鸿飞吓得面色苍白连连后退,放下打空的步枪伸手去拽手枪。 “呼!”伴着草皮整个的飞起来,一条黑影跃出来一把抓住鸿飞挂在胸前的步枪猛力一拽:“小伙子,趴下吧!” “啪!”鸿飞经常把枪背带卸下来提着枪跑步,时间长了牛皮背带环有些松,被老b猛力一拽应声松脱,鸿飞一屁股坐在地上,乘机把手枪拽出来,对着老b“当当当”就是三枪。 手里抓着鸿飞步枪的老b头上也冒起了红烟,郑拓哈哈大笑起来:“我让你们狂!” 老b急了,把步枪一扔就要扑上来。鸿飞看到他的胳膊和自己的小腿一样粗,惊慌地喊道:“哎、哎,你已经阵亡了,不许耍赖皮!我可是个新兵!” 喊归喊,鸿飞趁着烟雾的掩护,一口气投出两颗手榴弹,对着司马一挥手接住郑拓扔过来的机枪扭头就跑。 “手榴弹!”老b不讲规则地大喊起来:“跑了,五点方向!” “我呸!不要脸,还军官哪!”演习刚刚开始他就阵亡了,杨光气得脸发白,看见老b也违反规则,指桑骂槐地喊起来。 “我也呸!什么素质,改个名字叫菜刀得了!”老b的嘴上功夫也毫不含糊。 两个人趁乱翻过山脊,鸿飞停住脚步左右一看,指着右前方二百米处的一处山褶:“那里!”甩下沉重的背囊拔腿飞奔。 长期负重5公里长跑锻炼出的体魄,给足了两个人“逃命”的本钱。两个跑得脚不沾地赛兔子,耳边风声“呼呼”直响,窜沟越壕如履平地。 老b们大意失荆州,本想调笑一番尖刀,没想到闹了个2:1的结果,狙击手心急火燎的抱着狙击步枪往山头上飞奔,准备击毙两名逃跑的“尖刀”。郑拓不失时机地模仿着老b声音喊了声:“手榴弹!” 飞奔的狙击手本能地卧倒,“阵亡”的老b气得头顶上再次冒烟:“假的!赶紧追!你们尖刀都是赖皮吗?” “我愿意,你管得着吗!”郑拓大字形地躺在地上,懒洋洋地说道:“我们哪像某些人,用的武器装备我们都没见过,牛皮哄哄的喊叫着要生擒团以上干部,没想到让个新兵给毙了!丢人哪,给人民子弟兵丢人哪!” “你再说一遍!”老b臊得脸通红,袖子一挽指着郑拓的鼻子,就要动手。 “干什么?”一个脸上涂抹着伪装油彩的大高个一嗓子,就把准备生擒鸿飞的老b教育教育郑拓的想法消灭在萌芽状态。他看看郑拓接着说道:“演习就是实战,实战没有零伤亡,牺牲了不丢人。在战斗中你被对方消灭,人家说你几句,你也能一挽袖子爬起来?丢人!” “怎么样?”他甩下阵亡老b对跑上山顶的狙击手喊道。 “没影了!应该是躲到八点方向的山褶里去了!” “再上去一个,把那俩小子给我捉回来!”大高个的口气就像是派两个人去鸡窝里抓两只小鸡,一名老b风一样从他身边跑过,会合狙击手跑下山头不见了。他扭头问郑拓:“你打算怎么办?是跟我们回去吃早饭,还是自己走回部队,我们没有带多余的车来!” 大高个的意思只是客气一番,他根本不但心这两个死人回去汇报发现他们的情报,也没有送郑拓回去的意思。郑拓也识趣:“谢谢啦,我们蹲了一夜还是散散步的好!” “记下他们的枪号、士兵证号码,通知导演部!”大高个一挥手带着老b们扭头走了。 郑拓、杨光拿回鸿飞的81式自动步枪,记下阵亡老b的武器号、军官证号码,灰头土脸地爬上山顶向鸿飞逃跑的方向张望。 杨光有些担心地说:“班长,我们是不是跟上去看看?这两个新兵要是迷了路就坏了。” “算了吧!”郑拓信心不足地说道:“他们逃不出老b追踪,到不了中午就会被送回去。我们还是回团部汇报情况吧!” 两名阵亡的“尖刀”垂头丧气的原路返回。 第六节狼口余生 两名老b运用熟练的步伐追踪术,沿着鸿飞、司马的行进路线很快走进山褶。一名老b仰起头看看四周的地形,鼻翼不停地翕动像个猎犬似的嗅嗅空气,一摆手说道:“他两个走不远,就在附近!” 狙击手立刻端平手中枪,眯起眼睛打量着四周,寻找亦可隐蔽又可以向他射击的位置。 老b说的不错,鸿飞、司马的确没有跑远,就在右前方距离他不足二百米的一块岩石后面趴着。两个人眼看着老b步步逼进,心中暗暗叫苦,他们背后地形开阔,视野良好的可以看见三公里以外的大树,他们就是长了飞毛腿在短时间内也跑不出狙击手的射程。 两名老b东瞧瞧西看看,搜索得不紧不慢,他们知道附近地形开阔,只要不是傻瓜不会放着山林不隐蔽跑到光秃秃的草原上去。鸿飞匍匐在岩石右侧,几次端枪瞄准,几次又把枪放下。照门里的狙击手不是有意无意地跳进他的射击死角,就是另一名老b端枪瞄准他们埋伏的位置。鸿飞犹豫着不敢开枪,他已经见识过老b的枪法。 像猎犬似的那名老b忽然停止了前进,笑呵呵地指了指脚下。鸿飞立刻泄了气,他在那里用一颗手榴弹做了一个绊雷,把接出的拉火线藏在草叶下面,但还是被老b发现了。 “这两个小兔崽子!”猎犬老b笑骂着蹲下去拆弹,狙击手立刻端平了狙击步枪指过来,一点也不给鸿飞下手的机会。 “这群家伙贼精,他们是不是知道我们藏在这里?”司马回头看看一望无垠的草原上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咽口唾沫说道:“他们没有包抄上来,我们拼了算了!” “不行!说什么也要逃回去,要不然尖刀的脸算是丢完了!”鸿飞想了想咬牙切齿地说道:“实在不行,藏颗手榴弹装投降,抱着他们同归于尽。4∶3就是我们的胜利!” “我靠,幸亏是演习!毛主席教导我们:保存自己,消灭敌人。只有保存好自己才……”不管什么时候司马都能喋喋不休一通。 鸿飞一把捂住司马的嘴,山下的那位猎犬老b已经拆除了手榴弹,眼睛正向山顶上瞄。他把手榴弹放在鼻子下嗅嗅,又仰起头嗅了一通,仿佛他真的是一条猎犬,真的能闻到鸿飞的气味一样。 两名老b一前一后的向左前方的树林里走去,鸿飞长松一口气低下头在自己身上闻了一通,又凑到司马身上闻了一遍。没有什么异味呀,就是自己处在上风头,人鼻子毕竟和狗鼻子是有区别的,鸿飞想道,那老b在嗅什么? “司马,这几天你洗脚了吗?”鸿飞突然想起司马有脚气,两天不洗脚那股子臭咸鱼味儿能熏死人。 “你闻闻!”司马把穿着胶鞋的大脚伸到鸿飞鼻子下面。 果然没有什么味道,那老b嗅什么?鸿飞满腹心事盯着司马发愣,司马正把插在胸前的“光荣弹”收起来。 “手榴弹!”鸿飞脑子里灵光一闪,一把抢过纸制的演习手榴弹放到鼻子下一嗅,一股子刺鼻的防潮剂味道直冲鼻孔。 “他们早发现我们了!”鸿飞端起枪匍匐到石边寻找老b踪影。司马抓起手榴弹一闻脸色立刻变了,缩到岩石后面跪姿据枪封锁右翼。 “哪儿呢,哪去了?”鸿飞急得满头冷汗,心跳得像擂鼓一样。这两名老b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在耍着他们玩呢。他们肯定觉得和两个小兵动枪是件丢面子的事儿,想要徒手活捉他们。 鸿飞冒险探头向右前方扫了一眼,小树林中一条黑影正在飞快地向他们飞奔,但狙击手还是没有找到。 老b距他们不少于五百米,而且他要上坡,鸿飞他们一路下坡如果现在全速撤退的话,等老b发现的时候至少能跑出四百米,超出81式自动步枪的有效射程。 拼了!鸿飞一咬牙拉起司马飞奔下山。 跑出三百米,鸿飞心虚地回头一看,立刻吓出一身冷汗。猎犬老b单手提枪从山顶上直扑下来。 “加速!来了!”伴着鸿飞走了调的喊声,两个人跑得像狼口余生的兔子。 老b被两个人“逃命”的速度吓了一跳,他头一次看到挂着上等兵军衔的兵跑出这样的速度,一下子来了情绪,加速急追。鸿飞他们和他刚刚拉开的距离慢慢缩短了。 鸿飞频繁回头,眼看着甩不掉老b,气喘吁吁的低声说道:“司马,你上左前方喊班长,我给他一下子!” 司马一声不吭加快脚步狂奔几步超过鸿飞,突然猛地站住向后一指大喊道:“班长,老b带来了!” 鸿飞马上一个向后卧倒,借着身体向后滑动的惯性拉开两脚架,枪托抵肩、瞄准、击发一气呵成,一长串子弹直扑老b。 急奔的老b猛地看见司马停止前进,指着他大喊,不由向司马面对方向看了一眼。空空如也,再侧头时鸿飞不见了。上当了!他心头一凛,侧身滑倒,手中的81式自动步枪对准鸿飞刚才的位置打了一个短点射。 “突突”“嗒嗒”两面的枪声几乎同时响起,鸿飞和老b头上同时冒起了绿烟。 “突突……”鸿飞一个长点射,逼得处于被动状态的老b连续翻滚转移阵地,他乘机爬起来就跑,丝毫没有受轻伤的意思,敏捷的像只兔子。 老b恼火,刚想抬枪,司马的火力到了,接着又是鸿飞的机枪,两个人交替掩护着越跑越远。老b真的火了,骂着给脸不要脸,翻滚着出枪想打,猛听见“啪”的一声一个圆柱形的物体从空中落下来,蹦跳着飞到面前。定睛一看,立刻吓出一身冷汗。落到面前的是一发枪口发射的40mm枪榴弹,而且不是白色的演习弹,是一枚实弹! “妈个巴子!”他愤怒地连续翻滚着脱离枪榴弹的杀伤半径,埋头等着那声足可以送两名熊兵上军事法庭的爆炸。 三秒、五秒、十秒钟过去了,枪榴弹还没有爆炸,他小心翼翼的抬头向枪榴弹的落点看了一眼。枪榴弹在微微晃动着,好像在威胁他不要动,小心爆炸! 又等了五秒钟,枪榴弹还是没有爆炸。老b一跃而起,几步赶过去一把抓起枪榴弹。枪榴弹入手极富弹性,原来是一枚橡胶教练弹,抬头看去两个人早就跑出他的射程,老b大笑起来:“聪明!” “夸谁呢?”狙击手飞奔着赶上来问道:“人呢?” 猎犬老b努努嘴,狙击手端起枪又放下了,镜头里一大片白色的烟雾根本看不见人影。 “妈的,他们哪来的烟雾弹!”狙击手提枪向左前方飞奔,准备绕过烟雾击毙两名尖刀。 “算了吧!”猎犬老b大喊起来:“模拟器发射的波束只有四百米的距离,你的狙击步枪也是一样,他们早跑出射程了!” “丢人!愣让他们跑了,回去怎么向林大交差?”狙击手悻悻的走回来,看到同伴手里捏着个枪榴弹,惊讶地问道:“哑弹!我靠,他们打实弹?” “教练弹!他们用这玩意拖延时间逃跑!”老b赞赏的说道:“这两个熊兵是把好手,脑子够用反应敏捷,打仗不讲规则,而且逃跑有一套!” 鸿飞、司马如果知道激光模拟器只有一个型号,统一只能发射四百米的距离,他俩一定会被气死。狙击手翻过山顶的时候,眼尖的鸿飞就发现了,他投出烟雾弹,和司马玩儿命似的狂奔。接近一公里连续冲刺跑,几乎掏光两个人的体力,但狙击步枪的威胁提供了新的动力。他们快要跑得口吐白沫的时候,回头看看烟雾已经消散,两名老b也不见踪影。 司马立刻呻吟着全身与地球亲密接触,一个劲儿的干呕。鸿飞脸色发白大汗淋漓,双手抚着膝盖喘得像个风箱,眼睛不断地向追兵方向瞟。 “起来!我们赶紧走,小心他们迂回上来!”鸿飞大口喘息着关上保险,把机枪挂在脖子上,双手在身上一通乱摸:“坏了,我的指北针跑丢了,你的呢?” “我压根就没带,跟着班长出来,还用我定方向?”司马终于停止干呕,爬起来给81式换上满弹匣,撇了一眼晴空万里的天空问道:“你的欧米嘎还在吗?” “在!”鸿飞摘下手表,看了一眼时间八点多一点,把表盘放平12点对准太阳,指指四点所对的方向说道:“我们先向北走,然后转向东南,我担心老b不会放过我们!” “奶奶的,幸亏老子英明,带了发教练弹,要不然肯定‘阵亡’了!”司马揉揉酸胀的双腿问道:“跑步?” “跑步!他们的运动速度不比我们慢!”鸿飞抱着机枪就像每天跑5公里一样跑起来。两个人的身影越来越远,两名老b从一处洼地中站起来收好望远镜,狙击手问道:“要不要通知前面的团一声?” “小儿科!这俩小子向北跑是给我们看得,跑上两公里就会转向东南!”猎犬老b轻蔑地说道:“回去,让红军侦察兵去他们回去的路上设伏!” 鸿飞、司马匀速前进了不到一公里就转向东南,向着一座平缓的小山包跑去,那里是个制高点,他们想看看附近的地形,找到在地图上所处位置确定回去路线,不然跑进红军的阵地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隔着山丘,就听见有群人在大喊大叫。两个人看看没有哨兵,弯腰跑上山包上,匍匐到顶端探头看去。原来是红、蓝军各一辆装甲车,在宽阔的大草原上顶了牛,但谁也不肯让路或者向侧面一望无垠的草原移动一步开车走人。 一个班的蓝军胸前统一挂着白牌,这是已经阵亡的标志,装甲车上也被划了一个白色的大叉,这群“死人”和同样挂着白牌的红军吵得正欢。鸿飞、司马正想着是不是坐装甲车回去,远远看见一辆吉普车扬起一溜黄龙,飞速开来。一名胳膊上挂着“导演部”袖章的上尉跳下车开训:“被击毙了挺光荣的是不是?这么大的草原,你们愣能顶上牛!想去导演部逛逛?” “不想,不想!”蓝、红双方的班长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他们知道导演部早就支好了一溜帐篷等着他们这样的人物去学习呢。两辆装甲车“隆隆”地发动起来擦肩而过,一溜烟地跑没了影。 吉普车上又跳下一名“红军”上尉揶揄地说道:“蓝军太不像话了,已经阵亡了还在我们的防区里乱逛……” “你们的兵也没闲着!”导演部上尉公正地说道:“蓝军被b大队搅得寝食不安,兵们出来搞点情报还可以理解,你们的阵亡兵也跑出来就有些过了!” “也是,也是!”红军上尉尴尬地笑笑:“咱去趟2号,通知下面按实战标准演习不准再出来乱跑,拿出王牌军的作风来!” “走!”两名军官跳上车,吉普车飞一般地向东北方开去。 鸿飞满脸喜色地问道:“怎么样?” “什么?”正在拿着地图对照地形的司马抬起头。 “红军上尉所说的2号,至少也是营一级的指挥部,我们跟上去怎么样!” “好!”司马兴奋地收起地图:“反正班长、老兵已经阵亡,我们已经干掉了一名老b,就是阵亡了也不吃亏!走!” 第七节佯降 北京吉普在坑洼不平的草原上跑得风驰电掣,车内两名军官抓住扶手谈笑风生。车外,鸿飞看着越跑越远的吉普车一个劲儿地挠头,司马同志非常善于总结:“四个轮子就是比两条腿跑得快!” 幸亏是在草原上地形开阔,鸿飞记住了车行方向。两个人挂上“红军”的标志无所顾忌地跑步前进。他们已经想好了,碰上小股“红军”就地歼灭;碰上大股的,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跑不了就拼,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颇有些阿q精神。 两个人在昨天出发前吃过一顿饭,到现在已经十三个小时水米没打牙。逃命时候,两个人把被囊都扔了,鸿飞在挎包里翻了一通找到一块压缩干粮,他分了一半给司马。 “会不会得阑尾炎?”跑步、吃东西都没挡住司马说话,他含含糊糊地提出疑问。 “应该会吧?” “什么应该会呀,我在问你呢!”司马打开水壶,咕噜噜喝了一通,抹抹嘴说道:“得就得吧,最好现在得,省得和你没完没了的跑步!” “司马同志,你这话说的有问题,怎么是和我跑步呢?不愿意跑你回去,我又没拦着你!”鸿飞有些生气,司马这家伙一贯这样,错全是别人的,好全是他的。 “这一眼望不到边的大草原,我怕你迷了路,万一你被狼什么的吃了,我怎么向组织上交代?”司马大言不惭,俨然是鸿飞的上级了。 “得!”鸿飞停住脚步,笑嘻嘻地望着司马:“为了你方便向组织上交代,咱们还是分开走!” 司马心虚地看看空旷的草原,哭丧着脸拉住鸿飞的手说:“我看咱们还是一起走吧,万一碰见狼群。你舍己为人勇入狼口,我也好拣几块骨头什么的回去报信。” 鸿飞一声不吭,大背好机枪,挽起衣袖露出粗壮的胳膊。司马心虚地看看鸿飞拳面上的老茧,慌了神:“小人动手不动口,咱们可是革命战友,你别过来,我喊了,我真喊了!我喊这里有蓝军了……” 鸿飞三步两步追上去,刚举起拳头,司马立刻软了:“老大,我错了!一定服从命令听指挥!” “小鬼,思想转变很快嘛!”鸿飞得意地拍拍司马的肩膀。 “快走吧!”司马推了鸿飞一把:“你真是条疯狗,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沿土路匀速跑了一公里,爬上一个小山丘,两个人傻了眼。吉普车早没了踪影,各种车辆压出的车辙密得像蜘蛛网。远处两辆巡逻的装甲车交错驶过,一个班的“红军”排着整齐的队伍正向山丘走来。 “我靠,这里是攻击出发线!”鸿飞瞪着眼拼命地寻找集结起来的装甲车辆。 “防红外工事!”鸿飞顺着司马手指方向看去,约600米外一个兵像鬼魂似的从地下冒出来。 “坏了!他们潜伏到我们眼皮子底下来了!这里距离三营的阵地不足5公里,平坦的草原上用不了十分钟,红军就能把坦克开到三营的鼻子下面。”鸿飞心急火燎的说:“咱们得回去通知团里……” “口令?”背后突然出现的询问声,把两个人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山脚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队威风凛凛的“红军”,远处还停着一辆86步战车。 “春雷!”鸿飞顺嘴胡蒙,摆摆手示意司马做好战斗准备,煞有其事地反问道:“回令?” “惊雷!”“红军”的带队班长想了半天,笑嘻嘻地问道:“团部的吧?” “是啊!”司马回答完问话,低声说道:“老大,有一套,一下子蒙对了!” “扯淡!看看他们的队形。他们想活捉我们,抓住对方的侦察兵至少能得个师嘉奖。挡住我!” 司马走到鸿飞身前向山下看去,“红军”枪全部端在手里拉开散兵线慢慢围上来。鸿飞借司马身体的掩护,拽出手枪插到衣领下缝好的枪套里,顺手把制式枪套丢进草丛,多余的弹匣塞到司马的裤兜里,然后使劲紧紧91式战术背心的调整扣,挡住鼓鼓囊囊的后背,打开机枪保险低喝一声:“打!” 司马向侧面一跳,鸿飞端着机枪对着山下“红军”开了火。 带队班长的头上首先冒起了红烟,王牌军就是王牌军,失去指挥的红军毫不慌乱,就地卧倒以战斗小组为单位翻滚着组成三三制队形操枪就打。七支步枪的火力全部指向鸿飞,掩护机枪手展开火力。 “嗒嗒、嗒嗒!”的枪声响成一片,鸿飞抱着机枪不停转移阵地,司马一股脑地把四枚手榴弹居高临下的投下去,炸得两名“红军”头上冒了烟。 一个开式弹鼓打完,背后也响起了枪声和装甲车的轰鸣声,鸿飞把机枪一扔趴在地上大喊起来:“不打了,不打了!投降,投降!” “你个怂包!”司马大怒爬过来抢机枪,鸿飞一把拉住他指指后背说道:“阵亡就没有机会了,我们必须被俘,然后想办法在天黑前通知团里,红军的攻击出发阵地!全力保住我这支枪,这是我们脱险的唯一希望!” 司马愣愣的看了鸿飞半天,把枪也扔了:“你真阴险!” “红军”慢慢地围上来,一个兵抬脚想把他们的枪踢开,司马立刻喊道:“哎!踢坏了你负责啊!大丈夫说话算数,说投降就投降,决不反抗!” “站起来!”兵们满脸鄙夷,他们从没见过主动投降还得意洋洋的。 两名“红军”走上来搜身,一个新兵把两个人的枪背起来。鸿飞紧张得心突突直跳,不眨眼地盯着在他腰间摸来摸去“红军”。我军的武器携行方法是统一的,兵们怎么也没想到鸿飞能把枪藏到衣领下面去,只把他剩下的三枚手榴弹和司马的手枪搜了去,交给一名挂着下士衔的“红军”。下士瞪着眼打量着两名俘虏;机枪手好像紧张得脸色有些发白,另一名嘻嘻哈哈的满不在乎。 “侦察兵?”下士问道。 “是!我是副班长,他是机枪副手!”司马给自己委任了一个官衔很是自豪,鸿飞低着头一声不吭,尽量不吸引“红军”的注意力。 下士盯着兴高采烈的司马嘲笑说:“你是不是觉得被俘挺光荣?” “这是演习,又不是实战!”司马满不在乎:“再说了,两辆步战加两个班的兵力,我们往哪跑?” 司马的回答引来一片白眼,兵们觉得司马简直就是解放军的败类。下士厌恶地看了司马一眼,一摆手,两个兵从挎包里掏出两条绳子来。 “慢!”司马大义凛然,义正辞严地说道:“导演部规定,不准捆绑‘俘虏’你们不知道吗?你们要是敢绑我,我告到导演部去!” “呸!”一名上等兵实在无法忍受司马丑恶的嘴脸,大步走过来撕去两个人身上的“红军”标志,气哼哼地说:“少给我们红军丢人!” 司马看看上等兵眼睛里的怒火,担心他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伸伸脖子吞了口唾沫不说话了。 两个人被命令坐在装甲车的顶上,由一名戴风镜围毛巾的“红军”持枪看守。驾驶员大概从“红军”口中得知两个人的丑恶行径,故意把车开得飞快紧紧跟在另一辆装甲车后,两个人被扬起的尘土搞的灰头土脸,呛得连声咳嗽。 司马抓起水壶想喝点水润润喉咙,戴着风镜的红军抬枪喊道:“再动,我把你打冒烟!” “妈的,我的光辉形象算是完蛋了。”司马哭丧着脸低声对鸿飞说:“这全是为了掩护你,回去你得补偿我!” “没问题!”鸿飞需要司马继续演戏,一口答应下来。 “不许说话!”“红军”扯着嗓子喊起来。 司马翻着白眼,突然唱起来:“日落西山,预备——起!”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两个人迎风大吼斗志昂扬。 车内,阵亡的班长对着下士气愤地说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一定要问清他们的番号,把他们的表现通知他们的上级,这两个玩意太给当兵的丢人了!” “是!”下士气得对着车顶就是一枪托:“别唱了,挺光荣的是不是?” 车外的歌声更响亮了,这次换了一首抒情的《小白杨》,把下士气得连骂三声:“他奶奶个熊!” 鸿飞、司马被惩罚他们的驾驶员颠地七荤八素晕头晕脑,吸足了尘土,吐出口唾沫都是土色的。装甲车高速开进靠山包而建由卡车和帐篷组成的营区,猛地一个急刹车差点把两个人扔下车。两个人也不等招呼,自觉地跳下车站在上风头上一通拍打,两个人立刻笼罩在尘土中。 等感觉没脸见人的红军班长悄悄溜走,下士鄙夷地看看嘻嘻哈哈拍土的俘虏扯着嗓子喊起来:“快来看主动投降的俘虏啊!” 喊声立刻引来一大群兵,围着司马、鸿飞看新鲜。 “看看他还笑呢!” “嗨,你俩主动投降的?” 兵们七嘴八舌,鸿飞臊得脸通红,感觉自己的这个主意太失败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战死”呢,不由满怀愧疚地看了司马一眼。没想到司马挺胸抬头双眼炯炯有神死盯着右前方在看什么,鸿飞好奇得看过去嘴里立刻湿润起来。四口行军锅腾腾冒着热气,被穿着白围裙的炊事员抬到草地上:“开饭咯!” 看新鲜的兵们一哄而散,司马抬腿也想跟过去,被下士一把拉住了:“你干什么去?” “吃饭哪!”司马不解地眨眨眼,反问道:“你不是想饿我们一顿吧?” “不会!”下士气哼哼地摆摆手:“把他们直接带到连部去,并把他们的表现如实向上级汇报!” 司马摇头晃脑地说:“头前带路!” 下士气得抬腿踹了装甲车一脚:“马上把他们给我带走!” 两个人被带到一座帐篷里看押,负责看守的哨兵甚至连枪都没带,他说什么也不相信,这两个主动投降没皮没脸吃得饱睡得着一个劲儿要烟抽的败类会逃跑。 帐篷里的说笑声慢慢消失,哨兵纳闷地撂起门帘一看,立刻气得七窍生烟,两个人已经躺在草地上打起了呼噜。 下午,一辆披着伪装网的吉普车直接开到关押鸿飞、司马的帐篷前,跳下两名军官简单的询问后,把他们直接带到一个山凹中的树林里。这里停着十几辆坦克、装甲车保护着正中位置的一辆85式装甲指挥车。鸿飞的心立刻狂跳起来,85式装甲指挥车只装备师、团两级,他们至少是到了团一级的指挥所。 第八节偷袭敌军营 团长接了个电话就把帽子摔了!电话是“红军”一个名叫杜英航的团长打来的,他在电话里嘻嘻哈哈地说:“老同学,你的尖刀用得差不多了吧?我这里死的活的都算上快要凑够一个班了,等凑够了数我一起给你送过去。你也不用着急,快了。刚抓到两个主动投降的,他们姓还挺特别,一个姓鸿一个姓司马。那投降姿势太标准了!我说老同学,这是不是你们的必训课目啊?” 杜英航的这一通冷嘲热讽换去了团长多年不用的五个字:“滚你妈的蛋!”团长被气坏了,摔了电话摔帽子。把一屋子的参谋干事吓得大眼瞪小眼,不明白团长这是怎么了。 “指挥所转移!把曹卫军给我找来!”团长拉着脸,来回踱步。 从演习开始指挥所就频繁转移,参谋、干事们已经锻炼得路熟驾轻,三下五除二把指挥所转移到一辆改装过的通讯车上去。 曹卫军急匆匆地赶来,敬礼报告后,看看团长的脸色不好,没话找话的说:“团长,咱又转移呀?” “鸿飞、司马群英是不是派出去了?” 曹卫军一愣,心里打起了鼓,这两个小子一定是闯了什么祸,连忙说道:“他们是和郑拓一组,在三号地区被b大队伏击,郑拓、杨光”阵亡“已经归队,鸿飞、司马群英至今没有消息!” “你带的熊兵!”团长对着门外喊起来:“哨兵,把郑拓给我找来!” 曹卫军虽然一头雾水,但隐隐觉得这两个兵在与郑拓分开后一定干了什么让人不齿的事情,不然团长不会因为两个小兵气得脸发青。 郑拓没来,刘新年嘴里喊着报告一头闯进来。他一贯这样,进团部就和他当年进连部一样。团长正在气头上,火了:“你给我出去!这里是指挥所,当是你们红一连哪!” 刘新年一看团长的暴风雨马上就要开始,扭头跑到门外重新喊报告。 “进来!”刘新年敬礼的手还没有接到帽沿上,团长的暴风雨已经开始了:“刘新年!我问你,你把两个什么熊兵送到尖刀来了?丢人!丢红一连的人!丢尖刀的人!丢红军团的人!” 刘新年被这四个丢人吓了一跳,上一次这四个丢人用在一个排长身上,至今这个排长还在班里挂职当兵。 “红军团自建团那天起,没有一个站着被俘虏的!你带的兵破纪录了,主动跑到对面去投降了,你这连长有问题……” 刘新年惊讶地问道:“鸿飞、司马群英主动向”红军“投降?” “你是不是也准备过去?上梁不正下梁歪!” 听了团长这句颇为中肯的评价,曹卫军脸红得赛关公,刘新年反而笑了。 团长大怒,眼看着27号半的大脚就要飞过来,刘新年连忙说道:“团长,我去投降你信吗?” 团长没吭声,但神色告诉刘新年他不信。 “团长,就和你相信我一样,打死我也不相信鸿飞、司马群英能投降!”刘新年拍着胸脯说:“我以我的党籍、军籍作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也没用!对面已经把电话打到我这来了,那两个熊兵是主动投降的!”团长怒不可遏的在行军桌上拍了一掌,两名准备收电话的通讯兵立刻缩了回去。 “等那两个熊兵回来先给我关禁闭!”团长戴上帽子气哼哼的走了。刘新年突然轻笑起来。曹卫军不满地说:“还笑呢!你是不是觉得挺光荣?那两个兵,你领回去吧,尖刀可养不起这样的爷!” “说话算数!鸿飞给个白眼都受不了,他会主动投降?这小子一肚子花花肠子,加上司马群英那个不要命的主儿!”刘新年信心十足地说:“等着吧,”红军“肯定要吃亏!” 傍晚,夕阳把天空涂抹得一片血红,红军阵地上车辆来往频繁,参谋们走起路来一溜小跑,一片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氛。鸿飞扒着帐篷的窗口看看西沉的太阳,急得困兽一样团团转。一整天的时间过去了,他和司马没有找到丝毫逃跑的机会。虽然“红军”对这两个主动投降的士兵没有严加看管的意思,只派了一名徒手的哨兵监视着不准他们走出帐篷。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被一群群前来参观“主动投降”蓝军的“红军”士兵们给耽搁了。 下午,曾有一名参谋来找他们聊天,企图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关于蓝军方面的情报。鸿飞照样一言不发,司马还是不着边际的东拉西扯,一个劲儿的问晚饭吃什么。一个小时后,参谋皱着眉头走出帐篷,转眼间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接替了徒手的看守,他们的滴水不漏,引起了参谋的警惕。鸿飞摸摸衣领下的手枪后悔的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谈话期间他完全有机会把参谋控制住,而且一辆切诺基吉普就停在帐篷外。 落日的速度就像坠地的卫星回收舱,眨眼间月亮爬上了天空。鸿飞已经满头冷汗,呼吸急促的吓人,情报再不送出去一切都完了。他拔出手枪,透过窗口眯着眼睛看看空荡荡的营区,咬咬牙就想冲出去。 司马一把拉住他:“干嘛去?吃过饭再说!” “你这头猪!就知道吃、吃、吃!”鸿飞怒不可遏挥舞着拳头差点打过去。 “你大爷的,你才是头猪!”司马跳起来凑到鸿飞耳边低吼道:“红军不吃晚饭就会发起进攻?隐蔽开进到山脚下饿得他腿发软,进个屁攻!” 鸿飞一愣,接着大喜。是啊,不吃饭折腾一夜还不全累垮了,就是攻下阵地也守不住,再说进攻发起时间一般选到午夜后、拂晓前,这个时候正是守方精力最不集中的时候。没听说天刚擦黑就发起进攻的,这个时候蓝军前出的观察哨还没有撤回去,“红军”的装甲集群一发动车辆,他们的进攻计划就会全部泡汤。 鸿飞的心一下子落到肚子里,藏起手枪抱着司马一通摇:“老兄,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一套!” “一套?扯淡,我肚子里怎么说也有个十套八套的!小意思!”司马得意的摇头晃脑,哨兵听着他们聊得热闹掀开门帘不耐烦地喝斥道:“不准说话,老实待着!高兴个什么劲儿,等着明天回去挨处分吧!” 明天!鸿飞心头一动,听哨兵的意思今晚“红军”肯定会发起进攻,眼神不由落到哨兵的脸上,好像那里写着“红军”的行动计划。 哨兵威严地把枪一抖:“看什么看,坐下!” “看你长得像个驴粪蛋!” 司马乐得直拍大腿:“哈哈,贴切,贴切!这家伙怎么看怎么像!” “我毙了你!”哨兵把枪端起来,哗一下拉开枪机送弹上膛。 “你敢!枪一响,挨处分的就是你!”两个人毫不畏惧轮番取笑。 “你、你们真给蓝军丢人!你们混蛋!”哨兵被气坏了,却又无可奈何地退出去。 “你再骂一句试试?我告诉你们上级。”司马跳起来双手叉腰,那姿态就像是就义前的烈士在呵斥匪兵。 开过晚饭,营区里更加安静了。查铺军官晃着电筒督促着兵们不准说话,马上睡觉,一个班的潜伏哨在一名军官的带领下急匆匆地走出营区,一对对游动哨,肩着枪出现在营区的各个角落里。 鸿飞、司马帐篷里的灯,在他们吃过饭后连同饭盒一起被带走了,“红军”战士怕这两个不知羞耻、不讲作风、不遵守纪律的熊兵乱开窗户暴露目标。两个人缩在黑暗中低声商量了一通,鸿飞又跑到窗口探出头去观察了一番,对着司马点点头,司马立刻喊叫起来:“咬死了!给个蚊帐好不好!” 帐篷的门帘应声打开,一道雪亮的光柱打到司马的脸上:“闭嘴!哪来的蚊子!” “x你妈的!关上你的破电筒,在老子头上照个什么劲儿!” “你骂谁?你再骂一句!” “x你妈的!你再照,老子打烂你的爪子!” “他妈的新兵蛋子,反了你!”哨兵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个老兵,他被骂得心头火起,一头闯进帐篷直扑司马。他心中对这两个不知羞耻的“俘虏”充满了厌恶,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更是愤慨,坚定地认为如果外敌入侵第一个做汉奸的肯定是这两个软骨头的家伙。 再次举起电筒的时候,老兵慌了,雪亮的光圈里只有司马灿烂的笑脸,另一个俘虏不见了!接着,他的后脑上重重地挨了一下。 我靠,上当了!老兵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司马抄起哨兵的81-1自动步枪挂在胸前,手忙脚乱地去抓手榴弹,门帘突然掀开,雪亮的光柱落到司马的脸上,接着一个变了调的声音喊起来:“不许动,举起手来!俘虏打死人了!” “奶奶个熊!复哨!”鸿飞翻滚着躲到射击死角,一把拽出衣领下的手枪对着手电筒上方,当当就是两枪。复哨头上火光闪现红烟滚滚,但变了调的声音还在持续。 “走!”鸿飞一个箭步窜出帐篷对着那张惊慌失措的面孔就是一拳,喊声戛然而止。他顾不上拿哨兵的步枪转身向85装甲指挥车狂奔。 “红军”炸了营,一群群的士兵窜出帐篷,一声不吭抱着枪奔向自己的位置。军官们闪出帐篷,即刻蹲在阴影里观察情况,发现鸿飞狂奔的身影,一挥手带着士兵们追上来。 紧跟着跃出帐篷的司马,一搭眼看见“红军”与鸿飞之间的距离急速缩短,狙击手已经端平了狙击步枪,一咬牙把一枚手榴弹投了过去,接着端平81式自动步枪对着追兵一通猛扫。 “轰!”“嗒嗒!”爆炸声、枪声响成一片,急速逼近鸿飞的追兵群里冒出一片红烟、绿烟、黄烟,火力一下子转向司马。 一名哨兵突然从装甲指挥车后闪了出来,一声不吭操枪就打,“啪”的一声枪响。鸿飞头上应声冒出一股黄烟。鸿飞一个前滚翻,双手举枪瞄准哨兵连开两枪,最后一枪终于使哨兵头上冒起红烟。 鸿飞爬起来,飞速跑到装甲指挥车后。装甲指挥车已经发动,车门关的只剩十几公分的缝隙。 “啊!杀!”鸿飞急红了眼,一个箭步上去把脚填进缝隙,对着门缝就是一枪。脚上的剧痛让鸿飞冷汗直冒,他怒吼着拚尽全力拉开车门,对着拦住他的人影又是一枪。 人影并没有冒烟,鸿飞不管不顾地一把把他拽下车,一个箭步跳上去大喝一声:“不许动,你们被俘虏了!” 第九节截车逃跑 司马抱着复哨的步枪缩在一辆北京吉普后一动也不敢动,空包弹能打出让他“阵亡”的激光束,但看不见弹着点无法判断“红军”火力封锁面在哪里。眼看着鸿飞已经跳上装甲车,大群的“红军”正在急速运动过去,他急得怒吼起来:“笨蛋,笨蛋!你怎么不带支步枪过去,就是带个手榴弹也好啊!” 他想过去支援,但“红军”一个接一个的点射声让他不敢露头,他必须活着不然鸿飞一个人对付不了一个团级指挥所。 “我x!”司马懊恼的一拳打在车上。 “咚!”响声出奇的大,司马拳头打在绑在车后的三十升装的汽油桶上。他眼前一亮,解下汽油桶对着吉普车另一侧嗒嗒的打了一个短点射,又投出一颗手榴弹,提着汽油桶向装甲指挥车飞奔。 跑出十几米,“红军”的“子弹”就追上了他,先是冒绿烟接着就是黄烟,司马咬着牙不顾演习规则,全速冲到装甲指挥车后。 鸿飞刚跳上车,一名正对车门的少校马上站起来,把一个人挡在身后,指着鸿飞的鼻子吼:“胡闹!这是演习,你这个熊兵怎么当真了,把枪给我放下!” “你给我闭嘴!”鸿飞也大吼起来:“演习也允许出现伤亡,你应该知道空包弹四米内有杀伤力,别逼着我开枪。你给我坐下,举起手来!” “放狗屁!”少校被这个胡搅蛮缠的熊兵搞火了,一迈腿就要冲过来。 “当!”伴着枪响,少校的胸前被气流狠狠地撞了一下,车内立刻充满了刺鼻的硝烟味。军官们被惊呆了,他们没想到这个熊兵真的敢开枪,军人的血性一下子被激起来,喊叫着:“熊兵,你还有几颗子弹?”一起扑过来。 “不许动!我开枪了!”鸿飞喊得声嘶力竭、气极败坏:“你们不配当首长,你们耍赖皮,你们不带发烟罐!” 司马冲到车后的时候,那个被拽下车的军官已经爬起来正准备偷袭鸿飞。司马直冲过去一膀子把他撞了跟头,转身跳上车左手举起汽油桶、右手握着一枚弹体填进桶口的手榴弹大喊道:“都不许动!不然我们同归于尽!” 军官们望着两个兵血红的双眼,被惊呆了,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被少校挡在身后的人,推开少校,鸿飞立刻失望了,这个人不是团长他扛着一副中校军衔。 中校严肃地说道:“我是这个团的副团长。对于你们敢于牺牲的精神我很敬佩,但这是演习不是你死我活的对敌作战,你们要冷静一点!现在我命令你们放下汽油桶,不然产生的一切后果均由你们承担!” “不行!你们必须跟我们走!”鸿飞嚎叫起来。 “你们走不了啦!狙击手!” 来自背后的喊声,让司马立刻转过身与鸿飞背靠背,举着汽油桶喊道:“谁敢开枪?开枪,我就引爆,一切后果由你承担!” 带队的“红军”军官看清司马手中的物件,立刻惊呼起来:“他妈的,你疯了!这是演习不是实战!把汽油桶放下,你会挨处分的!” “幸亏是演习,不然你们的指挥所已经被报销了!”司马冷笑着说道:“处分我们早就有一个了,多一个不在乎。给一个我背着,给两个我挑着,给三个我背一个挑两个……” “混蛋!疯狗!”军官气得把枪举起来又放下。 “混蛋不是我的外号,疯狗是他的外号!”司马见局势已经控制住,火上浇油地幽了一默。 “他妈的碰上两头倔驴!”军官被气炸了肺,却奈何不了那两头倔驴,急得一个劲来回踱步。 中校再次说话了,这次的口气缓和了许多:“小同志,你们很勇敢,但这种做法是不对的!就是闹到导演部,受处分的一定是你们!” “那是导演部的事儿,我们管不着。我们红军团自建团那一天起就没有站着被俘虏的,这份血的荣誉我们不能破!”鸿飞看看军官们的钢盔,冷笑起来:“一个装甲师配属军区级的特种部队,打我们一个没有多少重武器的警卫师。你们团级指挥员竟然作弊,不佩带发烟罐,你们的做法对?” 军官们大怒却又有口难辩,他们的确是轻敌了。一个b大队已经把蓝军后方搅得天翻地覆、鸡飞狗跳,各级指挥所担心被突袭频繁转移,他们根本没有考虑甚至不相信,蓝军的侦察兵能突破几道防线来突袭他们,所以那套沉重的发烟装置根本没有佩带,没想到被这两个熊兵抓到了把柄。 少校的脸色已经被气得铁青,他指着鸿飞的鼻子怒叱道:“熊兵,我告诉你!我们宁死不做俘虏,有种你小子就把汽油桶引爆了!老子和你同归于尽!” 鸿飞、司马傻眼了,他们知道这是演习,无论如何也不敢把汽油桶引爆。但“红军”军官们也搞不清他们的真实意图,担心他们做出傻事,暂时也不敢有所动作激怒他们。双方就这么僵持下来。 两个人面对如林的枪口紧张万分,司马高举汽油桶的手臂已经累得颤抖起来,鸿飞枪口对着军官们连口大气都不敢喘。军官们料定两个熊兵不敢主动引爆,反而放松下来吸着烟聊起了天,等着看鸿飞、司马的笑话。 时间过得飞快,司马的迷彩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鸿飞端着手枪的右手也累得发麻,但他担心军官们乘机扑上来不敢换手。红军军官们笑容满面,他们知道这两个兵快要挺不住了。 车内的电台突然出现呼叫声,但军官们很遵守规则没有人上去应答。半晌,少校笑着问道:“累了吧?放下休息一会?” “你已经阵亡了!没有说话的权利!”鸿飞冷冷地回答把少校气得够戗,他再次指着鸿飞说道:“你不要不识抬举……” “给我闭嘴!我看你才不识抬举,一个军官被击毙后竟然对着一个小兵大吼大叫,王牌军的脸让你丢尽了!” 背后的吼声,立刻让车内的军官熄了烟,挺胸抬头,双手扶膝规规矩矩地坐好。鸿飞不敢回头,纳闷地问道:“谁?” “上校,听口气应该是团长!” “不错,我就是团长!”来人呵呵地笑起来:“你这俩嘎小子演了一天的戏,把我也给骗了。我以为真碰上两个怕苦怕累的软蛋,没想到你们早有预谋奔着我的指挥所来了!把你们威胁上级的东西放下吧,我以我的人格保证不会向你们进攻!” “我的亲妈呀!”红军上校的一句话就让司马原形毕露,汽油桶一扔一屁股坐在地板上。鸿飞关上保险,还是警惕地把枪提在手里。 红军上校看看鸿飞手枪忍不住问道:“你的枪?” “报告首长,是!”剑拔弩张的时候过去了,鸿飞也变得规矩起来。 “怎么带进来的?” 鸿飞把枪插进衣领下的枪套,又拔出来提在手里。 “哦!”红军上校很惊讶鸿飞的携枪方式,好奇地问道:“跟谁学的这一手?” “我们……”鸿飞想了想,突然孩子般的笑起来:“保密!” 上校笑起来,这还是两个孩子,想起上午打的电话暗暗有些后悔。他指着指挥车内的军官问道:“小伙子,你们准备把俘虏怎么办?” 鸿飞苦笑起来:“我想把他们带走,但他们不肯走!”鸿飞看看红军上校不相信的神色,解释道:“我观察了一天,你指挥所的装甲力量全部布置在容易受袭的两翼。我们如果在两分钟中完成突袭,你们的车辆根本发动不起来。这样我们就可以利用装甲车的掩护从你们侧后逃入山区,进入山区你们想抓到我们就难了。” “俘虏呢?” “能带走就带走,带不走只好击毙!”鸿飞有些得意地说道:“至少我们有了你们的作战计划和三部电台,完全可以颠覆你们的进攻!” 上校想了想,推算了一下时间说道:“你的计划可行,成功率超过70﹪!但你们为什么不走?” “首长们都没有带发烟罐,我无法击毙他们!”鸿飞指了指少校说:“这位首长被我打了一枪,但他一直在说话。” 红军上校盯着鸿飞认真地看了一会,突然说道:“命令部队停止攻击准备,原地待命!” “团长,我们……”跟在上校身后的参谋着急了。 “执行命令!”上校低喝一声,抬头对鸿飞说道:“你们小小年纪有如此心计和军事素养,证明你们红军团果然名不虚传,我很佩服!公平起见,我两翼的战车从接到警报到封锁后路,在不毁坏群众树木的情况下大概需要四分五十秒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你们尽可以开着这辆指挥车逃走,我会按照预案组织部队追击,能不能逃回去,就看你们自己的素质了。” 上校指指车内的军官们继续说道:“部队我已经命令停止攻击,何时再次发起进攻不便通知你们!你们的俘虏是我的兵,我了解他们都是宁死不屈的战士,所以我代替导演部判定他们已经阵亡,你们离去后我会上报导演部并重新组织指挥部。你们看这样的决定是否合适?” 鸿飞想了想,讨价还价地说:“首长,被击毙了尸体应该在车上。这样好不好?我开车带着他们走,如果车辆被击中或者我们下车逃离,他们再回来!” 团长大笑起来:“可是你没有把他们击毙啊!” “他!”鸿飞指着少校说道:“他已经被我击毙了!” “坐下!”团长大吼一声把少校按在座位上,摆手示意其他军官下车,然后盯着手表说道:“十秒钟后你们行动!五、四、三、二、一,开始!” “司马!关车门,发报!”鸿飞大吼着,窜过桌子冲进驾驶室对着两名没有发烟罐的驾驶员开了两枪喝道:“下车!”跳上座位。 装甲指挥车一拱一拱地笨拙起步,憋得发动机直冒黑烟,转向的时候撞倒一棵大树接着又是一棵小树,然后又挂翻了一顶帐篷,这才左拐右绕地冲出树林轰鸣着飞奔起来。隐蔽在两翼的“红军”战车箭一般地追了上去。 第十节功过参半 鸿飞把装甲车停在一个山凹中间,这一带的地形他非常熟悉。演习前,曹卫军曾专门组织他们背地图。地图熟悉了,鸿飞知道从他们停车的位置开始,地形已经属于草原与山地相接,这种地形对于逃命的人来说非常有利。两个人跳下车狼奔豕突,逃的那叫一个狼狈。 鸿飞入伍前看过不少的军事小说,书中描述的军事人物无论国民党还是共产党的军官,都把没丢过一挺机关枪当作显耀自己部队身经百战英勇无敌的范例。但是这一次任务鸿飞不但丢了一挺机关枪连自动步枪也丢了,而且手枪也没了子弹。两个人简单的一商量,决定把装甲车上的重机枪卸下来,搬回部队算做补偿,立刻引起少校轻蔑的笑声。 两个人立刻明白少校笑声的含义,抱着一挺十几公斤重的机枪逃命的确是考验体力、毅力。两个人经过简单的讨论决定,不给“红军”考验他们的机会。而杜绝“红军”考验的第一条就是,不能让他们摸到撤退的路线,所以理所当然的少校被绑了起来堵上了嘴。 两个人一前一后,沿着山脊一口气跑了5公里。鸿飞不由警觉起来,他没有发现追兵跟上来。“红军”是响当当的王牌部队,他们的军事素质有目共睹不可能轻易放弃。鸿飞轻哼了一声,司马微微地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急跑几步超过鸿飞,插身而过的时候把枪交给鸿飞。两个人几次变换位置,穿过一片小树林的时候,鸿飞在超过司马的那一霎那,突然向右跨了一步缩进一片灌木中隐蔽起来,司马闷着头一声不吭的跑走了。 鸿飞端着只剩十五发子弹的81式自动步枪,眼也不眨地盯着来路。司马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树林里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安静的像个坟场。十分钟过去了,来路上仍然一片死寂。鸿飞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他犹豫了一下,但赶快回到战友中间的迫切心理,还是让他抱着枪离开隐蔽点,向司马追去。 随着鸿飞的离去,距离200米,一对人影从一丛茂盛的苦艾草后直起了腰。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冠照在他们脸上,这两个人是最早伏击鸿飞他们的老b。 “我以为这两个兔崽子端掉了一个团级指挥部是个人物,原来就这么两下子,整个就是一对雏儿!”狙击手端平了狙击步枪瞄准鸿飞的背影,但被另外一个老b一把按住了:“不行!他们提前出发了一个,击毙这一个起不了什么作用,我们跟上去!” 追上司马,鸿飞说了他的担忧,两个人一路上左顾右盼前后观望,但始终没有发现距离他们不足三百米的两名老b。距离蓝军阵地还有一公里时,曹卫军派出的接应小组与鸿飞会合了。尖刀留下四个人在来路上设伏,其余的相互掩护着奔向刚刚建立的团指挥所。 接应小组虽然连续变换了三次行军路线,但始终没有把距离他们400米内的两名老b甩下。老b披在身上的伪装网,尖刀不但没有配发就连参数、诸元都不知道。他们用老式的红外望远镜向身后观察了一通,根本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老b就急匆匆地走了。这样的演习好像对蓝军很不公平,但导演部要的就是这种不公平,假想敌的装备可比b大队还要先进。 连续穿过两片稀疏的树林,鸿飞他们转了一个大弯进入与草原相连的山地丛林地区,在一个山凹间找到了指挥部,曹卫军大步流星的迎上来。两名新刀干掉一个团级指挥部,这是自演习开始以来蓝军唯一可以夸耀的战绩。两个人自是欣喜若狂得意洋洋。司马从怀里抽出“红军”的布防图,满怀得意地说:“分队长,我们搞到了红军的布防图!” 曹卫军接过地图,没有多看两名新刀一眼,死盯着接应组的班长问道:“你们直接回来的?” “转了一次向!”班长被曹卫军严肃的脸色吓得有些着慌,连声说:“我用红外仪器搜索过,没有发现追兵……” “你是猪啊!”曹卫军怒不可遏转身就跑,边跑边对着参谋们低吼:“老b可能跟过来了,马上转移!” 曹卫军判断得不错,两名老b的确到了他们的防线外围,正对着电台低喝:“老狼,老狼!开饭咯!” 团指挥所再次转移,那辆载着团指挥机关的野战通讯车,在两辆装甲车的护送下转眼之间开没了影。鸿飞、司马端了一个团级指挥所,以为能得到英雄般的待遇,最起码也应该夹道欢迎让他们挥挥手什么的。但是随着消失在视线里的指挥车,两个人失望了,鸿飞极度不满地嘟囔着:“端了对方一个团指挥所,缴获了大量的情报资料,还干掉了一名老b,最起码也得给声表扬是不是?” “就是!”司马接口说道:“要不是我们,三营的阵地早就被攻陷了,我们破坏了一次团级规模的进攻,至少也应该给我们一个三等功!” “扯什么淡!快点!”孙国辉拿着一支81-1式自动步枪和一支五四手枪,分别递给两个人,然后责怪说:“你们把b大队带过来知不知道,还在这里扯淡,赶紧补充弹药准备战斗!” “接应小组干什么吃的,怎么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司马妄图推卸责任,但被鸿飞拉着跑走了。 一群尖刀围着树林埋地雷、做陷阱忙得不亦乐乎。按照演习规则,鸿飞、司马已经受了重伤应暂时退出演习,但没有人通知他们离开两个人也就装作不知道,在孙国辉的带领下前出200米警戒。 这时两名老b正在缓慢地撤退,他们没有想到曹卫军这么警惕,准确地判断出他们的意图,指挥所眨眼间跑没了影。对手的顽强更加激起了老b的战斗欲望,后撤800米他们在一片有乱草掩护的凹地里隐蔽起来,端着夜视望远镜监视尖刀。 方圆5公里内的老b正在向这里靠拢,这是老b敌后行动一贯使用的战术。他们两人一组小股多群分散行动,像幽灵一样飘移在蓝军防区的各个角落。不断偷袭蓝军的零散目标,显示他们的存在,实施袭扰战、疲劳战、心理战搅得蓝军人心惶惶。一旦发现重要目标利用他们的远程通讯优势,集中兵力突然打击。然后唿哨一声一哄而散,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鸿飞所在团的指挥所虽然飞速转移,但他们使用的轮式车辆越野性、通过性比不上履带式车辆,丘陵山地地区能利用的地形不多。虽然他们脱离了两名老b的视线,但行踪已经暴露。从行进方向以及红、蓝军的兵力部署上,老b不难推断出指挥所的大概位置。红军团指挥所已经落入虎口,只等锋利的牙齿咬下来把他们撕烂、嚼碎,连骨头一起吞下去。 狙击手老b稳稳地端着狙击步枪,把缩在草丛中探头观察的鸿飞套进瞄准镜。牙根立刻痒起来,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就是这个熊兵扮猪吃老虎,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端了“红军”一个团级指挥所,让林大把他一通好骂。 “干掉他?”狙击手一指鸿飞隐蔽的位置。猎犬老b摇摇头咬牙切齿地低声说:“这是个芝麻,我要吃西瓜!敢和b大队龇牙,老子今天端了你的指挥所灭了你的菜刀分队,炸了你的补给点!让你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一名尖刀扬扬手喊了一声什么,前出警戒的尖刀交替掩护着飞速缩了回去会合主力,眨眼的工夫跑了个无踪无影。两名老b急速地跟了上去,接近雷区立刻气地七窍生烟。 尖刀布置的狭长雷场杂乱无章,就像一群淘气的孩子在恶作剧,整个树林里被挖了个乱七八糟。到处都是裸露的新鲜小土堆,起下来的草皮扔的满眼都是,搞不清那里有雷那里是雷坑。尖刀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拖延敌方的通过时间。 “乱拳打死老师父!”两名老b面对胡乱布置、真真假假的雷场束手无策,等他们从雷场侧翼迂回过去,连尖刀的人影也看不到了。 “有一套!”两名老b停住脚步,一名从背囊里翻出一架类似航模的微形无人机放上天空侦察情况,一名打开电台通报情况。已经运动到附近的老b们,依靠电台联络拉开一道弧形的大网向指挥所脱离方向兜过去。狂妄的老b们被激怒了! 鸿飞他们七转八拐的甩掉老b找到指挥所新驻地的时候,红一连已经靠了上来以班为单位从三面围住了指挥所进入阵地隐蔽,尖刀分队把三个班放到指挥所后方埋伏。一个班进入指挥所准备掩护着再次转移,做好了一切应变准备。 曹卫军远远的迎了上来,对着鸿飞、司马当胸一拳:“好小子!真给咱红军团争脸,这次团长要是不给你们一个三等功,我这个分队长就给他撂挑子!” 孙国辉纳闷地问道:“他们搞来的情报还没核实呢,你不是说他俩主动投降回来先关禁闭吗?” “当时不了解情况,当然要关他们禁闭。现在不同了,刚接到导演部的通报,他俩演了一通苦肉计端了红军一个团级指挥所,奶奶的解气,我让你狂!”曹卫军一手拉着鸿飞一手拉着司马,兴冲冲地说:“走!团长等着你们呢!” 至此,鸿飞、司马才找到一点凯旋归来的感觉。进了指挥所,迎面看见一位胳膊上挂着黄袖章的中校,笑咪咪地问:“你们就是那两名尖刀?” “是!”两个人声音洪亮,军姿挺拔,如皑皑雪山上迎风斗雪的青松。 “不错,不错!入伍一年多,就能独立完成侦察任务而且有勇有谋,值得表扬!” 两个人更加地挺拔了,就像在后背里捅进了一个拖把。 “功是功、过是过!该表彰的一定要表彰,该处分的谁也跑不了!”全副武装的团长踱到鸿飞面前问道:“你说是不是呀?” “团长,我不明白。”鸿飞知道团长的意思,立刻矮了半截。 “那好,我说明白一点!你们端了‘红军’的指挥所这是功而且是个大功,至于奖励回驻地再说。但主动投降还把b大队引过来这是过!”团长一下子把鸿飞的作训帽拉到鼻子上:“学艺不精,这是演习当你在家逛公园呢!记住喽,以后行军屁股后面要长只眼睛。一人一个警告处分!” “凭什么!”司马不满地大叫起来,曹卫军立刻喝斥道:“熊兵,给我闭嘴!团长说话你也敢顶嘴?” 司马眼睛一瞪,还想与曹卫军理论一番,鸿飞一拉他的衣袖,嘻皮笑脸的对团长说:“团长,有功有过,功过相抵好不好?” 团长张嘴就是一句粗话“扯淡!功可以不要,处分必须背!都像你们一样,投降过去搞出点动静再跑回来,红军团成了投降团了,这叫以儆效尤懂不懂!” “懂!”鸿飞笑起来:“杀鸡给猴看嘛!” “有想法?” 鸿飞嘴甜:“没想法!这个处分是背给全团人看的,值!” “嗳!这才是我的兵!”团长大手一挥说:“兵力紧张,你们也别休息了。b大队说不准什么时间就上来,要是你们能捉个活的回来,我把处分给你们免了!” “保证完成任务!”两个人跟在曹卫军屁股后面进入阵地。 第十一节老B们的报复 红军团指挥所建在一个山势平缓,长满杂树的小山包上。那辆通讯车改装的指挥车里坐上四名尖刀当作诱饵,远远的向蓝军纵深开去。 鸿飞身上披着挂满青草的伪装网,趴在树林中一棵大树下的乱草里。他怀里抱着一支85微声冲锋枪,腰里的五四手枪也换成了67式微声手枪,现在他既是暗哨又是伏击老b隐蔽兵力。 刚进初夏,草原上的蚊子还没有大兵团作战的实力,只有几只度过严冬考验的青壮年蚊子,围着鸿飞急得团团转。鸿飞有过被蚊子咬的教训,所以这次潜伏不但全身防护,脸上也用一条染成黑色的毛巾罩起来,只剩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树林里静的像个坟墓,听不见虫鸣也看不见小动物活动。鸿飞瞪大眼睛死盯着前方。出发前,曹卫军警告他,老b手黑,喜欢把发现的哨兵打昏。鸿飞非常担心,万一老b手脚没个轻重把他打死,这亏可吃大了,连个报复的机会都没有!鸿飞摸出一条口香糖放进嘴里慢慢地嚼,连续折腾了两夜一天他疲劳极了,两眼皮直打架。 时间过的就像牛车爬,单独潜伏的鸿飞很寂寞,他把会唱的歌在心里给自己唱了一遍,唱完最后一首《我爱北京天安门》,看看表,时间才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树林里还是安静的毫无动静。 鸿飞心想,老b一定被雷区拦住了,其实那里面根本没有雷,分队长故意命令我们挖了些雷坑让像老狼一样多疑的老b们看。他们一定上当了,不敢从雷区里经过,一定是迂回过去的。我们回来的时候走的是山地,不像在草地中行进一样会趟出一条路,老b无法追踪,他们今晚肯定不会来了。 鸿飞心头轻松起来,但眼皮越来越沉,眼前的景物变的模模糊糊,他慢慢地睡着了。 刘新年带着三排隐蔽在指挥部右翼树林里,三挺机枪成倒“品”字型布置在他的前方,每名机枪手都有一名潜伏的狙击手掩护,三个班也成“品”字型摆在机枪的侧后。他对自己这样的布置很有信心,老b顶多能干掉前出的两挺机枪,但剩下的一挺机枪加上正面一个班的兵力肯定能把他们压制住,两翼的两个班乘机迂回上去,你老b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能在几分钟内,把隐蔽在复杂地形里的两个班全部干掉。等我的兵上去!嘿嘿!刘新年冷笑起来:我请你们老b尝尝警卫部队擒拿格斗的厉害,反正拳头不会发激光束,除非你们“畏罪自杀”! 刘新年端起望远镜向正面、两翼扫了一遍,树林外杂草、灌木丛生的坡地上连个鬼影子也看不到。 刘新年盼望着老b赶紧来,这些天他们可把红一连搞苦了。没日没夜的频繁转移不说,关键是提心吊胆的日子太难熬了,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有个动静就要如临大敌般的折腾一通,弦都快崩断了。但刘新年还是不敢有一丝松懈,他知道老b全是善于抓“侥幸”的大师,只要让他们抓住一丝机会,他们就会像饿了一年的狼群一样闪电般的扑上来,把你撕碎、嚼烂,连皮带毛全部吞下肚连个血丝也不会剩下。 他有些担心地再次向阵地看去,兵们隐蔽得非常好。团里刚发下来的新型伪装网是个好东西,在这玩意上插满草披在身上趴到草地里,不走到跟前根本看不出趴着一个人。临进入阵地前,他又跑到富裕的曹卫军那里多要了几块,交给机枪手把机枪阵地隐蔽起来,绝不能给老b们一丝机会。 “妈了巴子,死哪儿去了?”刘新年不满地嘟囔了一声,他希望老b赶快出现,一鼓作气把他们消灭掉,然后钻到帐篷里好好睡一觉,这几天加起来他睡了也不过七八个小时,累坏了。 突然,刘新年发现正面坡地上的一株灌木微微晃动起来,他端起望远镜看过去,一名老b正在急速后退。 “妈的!一定是发现树林有埋伏!”刘新年心里暗叫着,向老b身后看去,那里的杂草、灌木没有丝毫晃动。 “是尖兵!不能让他把侦察结果送出去!”刘新年一指老b撤退的方向:“狙击手,干掉他!” 三名狙击手应声而起,刚把枪托送上肩,山脚下的怪石后突然冒出三点微弱的火光,三名狙击手的头上几乎同时冒起了红烟。两挺前出的机枪,立刻扫了过去,三名老b一缩头隐蔽在怪石后不动了。 两挺机枪还在“嗒嗒、嗒嗒”地狂叫,刘新年大喊起来:“转移阵地!” 话音未落,他的头上突然冒起了红烟,刘新年大惊失色扭头向侧翼看去。坡地上鬼魂一样站起来五六个“草人”,一扬手把什么东西扔进树林。 “手榴弹!右翼!”刘新年急得失声大喊,猛然又想起自己已经阵亡了,军官要以身作则,随后低声喊道:“三排长,指挥……” “劈里啪啦”一阵响,老b扔过来的东西落进树林。有一个恰好落在刘新年面前,演习手榴弹虽然没有弹片,但被气浪打中的滋味也不好受,他后跃着转移阵地。那个东西“轰!”一声爆炸了。 刺眼的白光瞬间充满了树林,刘新年眼前一片雪白什么也看不见,耳边的爆炸声一声接着一声,兵们狂喊着“我的眼睛”胡乱开枪。刘新年心里明白,他这个排完了! 十几秒钟后,树林里安静下来。听不见兵们的喊叫声,刘新年惊恐地喊叫起来:“王军!张志刚!回答我!他妈的老b你把我的兵怎么了?” “嗳呀!你这个当官儿的怎么张嘴骂人?”一个嘻皮笑脸的声音飘进刘新年的耳朵:“放心!你的兵们都睡觉了,这可不能怪我们,谁让你的兵抱着枪瞎突突!” “混蛋!谁给你们打人的权力!”刘新年怒不可遏,拔枪循声打去,脖子上立刻挨了重重的一掌,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名老b一摆手,带着他的手下隐蔽起来,准备伏击冲进树林的蓝军支援部队。 鸿飞被激烈的枪声惊醒,他打开保险盖想爬起来,立刻又不动了。他发现一名老b在他眼前不足10米的一棵大树后,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钻了出来。 “我靠!老b!”鸿飞的心怦怦跳起来,他慢慢地把85微冲伸平,没等食指搭上扳机。身侧草叶微微一响,85微冲长了翅膀一样脱手而飞。眼前的那名老b立刻一挥手,又有两名老b闪了出来,旋风似地刮走了。 鸿飞明白老b到了他的身后,拼命的翻滚着转移位置拽出67式微声手枪,定睛一看,连个人影也没有。 “你小子醒的倒是时候!”鸿飞被来自侧翼的声音吓了一跳,一只穿着军靴的大脚一脚踢飞了67式微声手枪。原来老b在他翻滚着转移的时候,跑到了他的侧后。 “不想被打昏,就老老实实趴下装死!”老b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鸿飞慢慢的转过身,看见一名老b穿着一身迷彩服,脸上抹得花里胡哨,他手里提着鸿飞的85微冲,自己的枪还在肩上大背着。 “我让你趴下,听见没有!”老b站的松松垮垮,根本不把眼前的这个小兵放在眼里。 “x!”鸿飞突然扑了上去,挥拳就打。 老b嘻笑着刚用左臂挡开鸿飞的右直拳,鸿飞凶猛的左勾拳重重地打在他的胸口上。老b被打得连退两步,看见鸿飞龇牙咧嘴的表情,乐了:“傻小子,老子穿着防弹背心呢!” “混蛋加无赖!”鸿飞再次扑上来拳打脚踢,老b随手把85微冲一丢,躲过鸿飞的攻势笑道:“你小子的拳头还有点意思,我陪你玩玩!”说着,侧身躲过鸿飞的正蹬腿,一个箭步跨到鸿飞的身侧,抬手就是一个左勾拳。 鸿飞连忙蜷起右臂挡在头侧,没想到老b这是虚招,小腹上立刻重重的挨了一拳。鸿飞负痛不由自主的一弯腰,后背立刻又挨了一下肘击,接着老b膝盖直奔面门而来。鸿飞大惊失色,猛地向右一扑从侧面把老b拦腰抱住,躲过膝顶,暴露的后背上又挨了两下肘击,把鸿飞疼得手脚无力喘不上气来。 “松不松手?”老b开玩笑似的,问一声肘击一下。声音平和但肘击的力量越来越大。鸿飞被打急眼了,冷不丁的松开手,估计着老b头部的大概位置死命的打了一拳。 老b被打得一屁股坐倒,合着血水吐出一颗牙,不急不恼反而呵呵的笑起来:“小子,拳头够硬!” 鸿飞整个后背失去了知觉,小腹疼地像是被撕开一道口子,他四肢着地斜眼望着老b拼命地喘息着积攒力量。老b呵呵笑着爬起来问道:“怎么样?是你老老实实地趴下,还是我把你打趴下!” “老b来了!杀啊!”鸿飞突然爬起来挥舞着拳头扑上去,但被老b一脚踹了回来:“大声喊!谁都知道我们来了,你们团部就要报销了!” 鸿飞反而不吭声了,爬起来又扑上去。再次被打倒,再次爬起来,再次扑上去,又被踹倒,又扑上去…… 老b看着脚步踉跄气喘吁吁的鸿飞困难地扑过来,脸色凝重起来有些于心不忍地喊道:“小子,这是演习,你不用这样玩命!” “老子就是和你玩命!老子让你知道红军团不是好欺负的!”鸿飞像个狼崽子似的喊叫着扑上去,一把抱住老b的腰。老b高高举起胳膊慢慢放下了,落在鸿飞后背上的变成了轻轻的一巴掌:“松手,不然我用肘……” 话未说完,他小腹上挨了重重的一拳。老b疼地热泪盈眶,嗷地一声狠命地给了鸿飞两下肘击:“他娘的放手!” 鸿飞疼得双眼迷茫,一着急把爹妈发给的武器用上了,张嘴在老b肌肉结实的大腿上咬了一口。 “你个兔崽子,咬人!”老b头一次看见这样近身格斗,他怕鸿飞再次使用爹妈发给的武器,一掌砍在他的脖子上。鸿飞头一歪昏了过去,但抱住他的双手仍然死死地抓在一起,掰都掰不开。 “他娘的,简直就是个狼崽子!”老b怕掰断了鸿飞的手指,只好用力捏着他手臂内侧的大动脉,等鸿飞的双手失去知觉,这才解脱拥抱,蹦蹦跳跳地消失在夜色中。 第一节只身捣老巢 b大队对红军团的突袭早有预谋,而且下手狠辣的程度超过了演习开始以来的任何一次突袭行动,他们是在蓄意报复。伏击郑拓组的老b大意轻敌,搞了个一阵亡一轻伤的结果,鸿飞、司马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一个团级指挥部来了个一锅端,另外两个出来找炮的尖刀小组误打误撞的扑进了“红军”的一个后勤补给基地,毫不留情的“炸”了个人仰马翻。“红军”一个正在迂回的装甲团,被导演部判定油料、弹药无法补给,停在光秃秃的草原上晒了一个半小时的太阳。蓝军趁机组织火炮从从容容的进行火力覆盖,一个团被干掉了一大半;然后命令原准备阻击的一个装甲团,隐蔽迂回到红军进攻锋线的侧翼突然发起攻击,配合守备部队打垮了一次红军突然发起的进攻。这样的结果让骄傲的“王牌”部队无法接受,老b们更是恼火。究其原因,与那群敢撸虎须跑到“红军”后方捣蛋的尖刀们分不开!老b们的头儿林大队长被“红军”师长不咸不淡地开了几句玩笑,火了,一拍桌子给老b们定下目标“端了红军团的指挥所,灭了尖刀分队”。 老b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把战前各级首长反复交代的“主要是磨炼部队,锻炼部队学会如何与用高科技武装起来的敌人作战。”“点到为止,让指挥员们找到差距就可以了。”等等嘱咐一股脑的抛到脑后。一次撒出一个中队的兵力,同时袭击蓝军暴露的师指挥所、两个团级指挥所、一个炮兵阵地,重点打击目标是“红军团”。 突袭行动持续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老b把他们饿狼一样的报复心理、凶悍、疯狂发挥得淋漓尽致。不但动用了闪光弹、眩晕弹、微声狙击步枪等特种武器,还把刚刚配发不久的无人侦察机、战场雷达、双目夜视仪也全部用上了。突袭结束后,找回面子的老b们笑吟吟地挑衅“红军团”的官兵们,不服气可以接着来,照样打得你们满地找牙!红军团不过尔尔等等。 鸿飞被摇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刺眼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树冠,在他眼前照出一片白亮亮的光晕。他活动了一下手脚,晃了晃隐隐作痛的脖子,感觉身体还听他的指挥,翻身爬了起来。 “你醒了!”鸿飞用手遮住阳光,这才看清摇醒他的是司马。他脖子挂着鸿飞的85微冲,垂头丧气地把提在手里的67式微声手枪递给鸿飞说:“你的枪老b没有带走,估计抄了枪号去。” “你怎么在这里,其他人呢?”鸿飞抬头看看司马阴沉的脸色,估计团指挥所凶多吉少,不由着急起来:“指挥所怎么样?” “指挥所被端了,咱们尖刀剩下不到一个班,红一连阵亡了一个排。”司马叹了口气,又有些愤然地说:“他娘的,无论是技战术还是装备咱们和老b差了不是一个档次。这群家伙根本就是来报复的,所过之处全部是‘阵亡’,团长也挨了他们一枪!” “人呢?”鸿飞气得一把抓起枪跳了起来,又疼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早他妈的走了!这群家伙占了便宜就跑,哪会和你纠缠。”司马看看鸿飞满头的冷汗:“比划了一下?” “他把我比划了一下!”鸿飞气哼哼地把迷彩服脱下来,小腹上一大片淤青,他歪了歪头:“帮我看看后背!” “全紫了!”司马再次叹了口气:“六个潜伏哨数你幸运没有被击毙,其他那五个都是先被击昏后又补的枪!” “老b他们想干什么?” “导演部在咱们团的监督员也气坏了,责问他们。谁知道老b说演习要从实战出发,哨兵必须清除,又说咱们赖皮被打得冒红烟了还能叫喊敌袭,所以要打昏了补枪。”司马纳闷地问道:“他们怎么放过了你?” “不知道!”鸿飞也有些奇怪,见始终没有人上来就问道:“人呢?撤到哪里去了?” “撤什么呀!阵亡、重伤的全部到指定地点集合去了,咱们败局已定!”司马的脸色更加阴沉了:“老b冲进指挥所的时候,”红军“也发起进攻,两个装甲团攻咱一个团。一口气把两翼的阵地全部占领,现在只剩下副团长带着一营和其他营的残余兵力被包围在232高地上。尖刀、红一连剩下的也全部靠上去了,能打到什么时候就打到什么时候拼光了拉倒。老b一口气打掉了师部和两个团部,咱们蓝军的指挥乱套了。分队长说等你醒了要咱们也上去,拼死也要守住师侧翼,让首长们恢复指挥,组织兵力争取闹个平手……” “那还扯什么淡!赶紧走!”鸿飞困难地站起来穿好衣服,责怪道:“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 “我倒是想!导演部的监督员可得让啊!”司马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那个家伙简直就是红军的奸细,他恨不得给你一枪看看你还冒不冒烟,他刚走我就把你叫醒了!” “走!赶紧上232!”两个人急匆匆地跑出树林。 “老连长说他们就是来砸咱们红军团和红一连的金字招牌的。”司马咂咂舌说道:“那群该死的老b狂得可以,他们对老连长说,你不服气呀?从现在开始我们年年来砸!” “娘的!欺人太甚……”鸿飞突然想起了什么,掉头跑回树林中,时间不长拿来一个黑色的小包,这种装备不是制式的,司马没有见过,好奇地问道:“什么东西?” “谁知道!大概是腿包、腰包之类的,反正是老b的东西,我昏过去之前扯下来的。”鸿飞把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在地上,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当中只有一张16开的塑料地图是有用的。 司马一把抢了过去,看了半天又递给了鸿飞:“看不明白,地图超出演习地域了,而且上面画得乱七八糟。” 鸿飞翻出他们使用的地图对照了半天,又拔着脖子看看附近的地形,突然说道:“老b在作弊,他们的基地不在演习区域内!”鸿飞指着地图上的圈圈、点点、三角、方框等各种奇形怪状的标志说:“看明白没有,这些小黑点连起来正好把咱们团部连续转移的几个位置圈起来,三角的位置和师部重合,你再看黑点和三角边上都有一个圈,这个圈标出的地方应该是他们的前进基地、集结点或者是攻击出发点,而最大的一个圈已经跑出演习地域……” “那里是基地,他们每次行动都是从那里出发,完成任务后又跑回去!”司马恍然大悟,接着又气得满脸通红:“难怪抓不到他们,妈的,这不是耍赖皮吗?告他们去!” 司马抢过地图抬腿就走,鸿飞一把拉住他凑到耳边一阵窃窃私语。司马脸色大变,打开地图伸手一量,惊呼道:“接近200公里,徒步走过去至少需要五天。等咱们走过去他们早没影了,你这不是扯淡吗?” “如果是他们的老窝呢?”鸿飞指指地图:“靠近市区哪有空地方让他们扎帐篷。” “可是去老b的基地必须要穿过红军的防区,要是不想被逮回来,连导演部设在外围的警戒分队都要绕过去,还有我们没有干粮、也没有演习炸药啊,不论是那边把我们抓到,处分都跑不了……” “行了,行了!不敢去就算了,说些没用的干什么?怎么通知团里,上了232还能下来吗?再说了,红军已经把232包围了,我们怎么上去?”鸿飞不耐烦地打断司马。徒步200公里司马的确怵头,鼓鼓嘴没有答腔,鸿飞斜着眼继续说道:“整天吹牛自己多了不起,搞了半天就这点兔子胆,被老b吓破胆了吧?” “放屁!”司马终于中计了,他打心眼里就没害怕过老b:“一人一副卵蛋,谁怕谁,去就去,谁不去谁是孙子!” 鸿飞立刻眉开眼笑,一把搂住司马的肩膀:“这才是患难与共的好兄弟。走,咱们去搞点演习炸药,让老b也尝尝老窝被端的滋味!” 两个人,勾肩搭背兴冲冲的走出树林,迎面看见武登屹带着两个新兵匆匆跑来。鸿飞惊讶地问道:“完了?” “差不多!”武登屹气哼哼的把枪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说道:“妈的,欺人太甚!老b又来穷搅和了,他们把无人侦察机发到了咱们头顶上,把阵地看了个通透,导演部竟然让咱们撤离阵地,让红军打实弹然后根据摧毁工事率判定咱们的伤亡,这不是扯淡嘛!照他们这么说,上甘岭早就被美国鬼子攻下来了。连长说得不错,导演部和红军根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他们是在合起伙来砸咱们的金字招牌,你们干什么去?” 武登屹的一番话,更加坚定了鸿飞偷袭老b老巢的想法,但他不想带武登屹去,他太娇气了。听见武登屹问,鸿飞回过头想都不想地说道:“去找曹分队长报到啊!” “不用去了!他和副团长还有一些军官在上面挨熊呢!”刚跳起来的武登屹又坐下了:“他们拒不撤离阵地,红军吓得不敢开炮,总指挥长急了,带着师长上去了。” “太欺负人了。”鸿飞看看232高地上陆续有人撤下来,担心军官来了他们走不了,连忙问道:“老连长呢?” “阵亡了,在导演部骂娘呢!” “哦!我们去看看!”鸿飞对着司马挤挤眼,转身想走,武登屹一个箭步窜上来拦住去路:“你们鬼鬼祟祟的肯定有事儿瞒着我。” “没事儿,没事儿。我们就是去看看老连长!” “骗谁呀!阵亡了才可以去导演部!”武登屹半年时间不见,变得鬼精鬼精,他一手拉住鸿飞一手拉住司马,嚷嚷道:“那好,等干部们来了,咱们请了假一起去!” 鸿飞傻眼了,武登屹原来挺好糊弄的,现在怎么这么难缠,他扭头看看有些军官们已经走下232高地,一着急拉着武登屹走到一边把偷袭老b基地的想法告诉了他。 武登屹的反应比司马热烈:“好,好!太好了!我也去给他们一家伙!” “告诉你,要徒步走200公里,而且我们给养不足!” “没问题,我这里有三天的干粮,还有这玩意儿!”武登屹从挎包里掏出一包一公斤包装的演习炸药。 “太好了,就缺这个东西!”鸿飞高兴得给了武登屹一拳,也不管他龇牙咧嘴的表情,问道:“武班副,你那两个兵怎么办?” “带上他们。”武登屹毫不犹豫地说,鸿飞立刻感觉千斤重担一肩挑了:“老大,你开什么玩笑?” “他们有给养,也有炸药!”武登屹用老谋深算的语气说道:“再说了,新兵经不起考验,干部一瞪眼把什么都秃噜(说出来的意思)了!” “行啊!会带兵了!”鸿飞开玩笑似的在武登屹肩膀上拍了一掌:“带上你的兵,出发!” 第二节向目标行进 鸿飞、司马、武登屹失踪了!这个消息逐级上报很快就到了导演部。已经阵亡的团长正在导演部喝着首长们的好茶,极度不满的发牢骚,一听说这个不幸的消息,立时窜起一股顶脑门子的火。见前来“报丧”的是自己团里的一个参谋,茶缸子往桌子上一墩就要发火。 参谋见团长没有经过酝酿,情绪暴风雨就要下来,被吓了一跳,立刻挺得像后背上插进了一根拖把。 茶缸子落桌有声,一屋子的人都把目光扫过来。团长猛地想起,这不是他的团部,这里随便站起一个人来都比他的军衔高。涌到喉咙的暴风雨,到了嘴边已经变成了和风细雨:“怎么搞的嘛?赶紧派人去找啊!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咱这边的防区里全部找过了!”参谋吞吞吐吐地说:“红军那边需要导演部协调一下!” “不用协调了!”一名前来汇报情况的“红军”大校接口说:“只要你们一次兵力不超过一个排,随时可以越过防线!” 参谋一听就把嘴撇到一边去了,心说,我们有病是怎么着,一个排一个排的往你嘴里送。团长不认识这名大校,于是客客气气的说:“首长同志,我看还是请你们帮助搜索一下吧!哦,你们得抓紧时间,鸿飞、司马那俩小子昨天刚端了你们的一个团部,今天叫上了帮手,不会是奔着师部去了吧?” “他们不过是侥幸!”大校嘴上说的不以为然,脚下却紧走几步跑到门外扯着嗓子喊了声:“参谋!” 一名参谋应声而到,大校低头交代了几句,参谋一溜小跑跳上一辆吉普车一溜烟的开走了。见大校被自己的兵吓得如临大敌,团长龇着牙笑了,扭头看到首长们都在瞅着他,便尴尬地说:“他有点小题大作了,呵呵!” 其实,鸿飞他们这时还没有走出蓝军的防区。他们知道防线正面、右翼,蓝红双方都布置有重兵,所以绕了一个大远准备从左翼摸进红军的防区。但没想到迎面撞上一个前出警戒的装甲排。敌我兵力6∶1,鸿飞他们立刻躲进一片杂草丛生的凹地中不敢动了。 偏偏红军也看上了这一带的地形,一名红军少尉指挥三辆装甲车停在一个小山包后面,派两个拿着望远镜的兵爬上小山包钻进密密的草丛中警戒,其余的人就围坐在装甲车四周说笑起来。 “红军”哨兵在鸿飞右前方距离不足200米的地方。仰望哨兵,鸿飞很有些邱少云的感觉,他要过武登屹的81-1式自动步枪,瞄准哨兵低声说:“冬冬,警告你那俩兵不要乱动,要不老子打烂他们的屁股!”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这句歌词把草原描写的很有意境,让人听起来有身临其境的感觉,蓝天、白云、一望无垠的大草原的确很美。以前鸿飞也这么想,但现在他觉得写歌词的这个人没有来过草原,要不就是写的不是这个时节。 草原上的天很蓝,的确也飘着大朵大朵白云。但趴在蓝天白云下的滋味并不好受。没有云彩遮挡的时候阳光直射下来,烤得鸿飞全身发烫大汗淋漓。他刚松开衣扣透透凉,一朵白云飘过来挡住阳光,气温立刻降下来,刚才降暑的微风也变得刺骨,汗透的内衣立刻冰凉地贴在身上。十分钟的时间就能让人经历寒暑两季,鸿飞他们趴在草地上倍感时间难熬,可红军们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欢歌笑语的聊得异常开心。 临近中午,这群红军竟然胆大妄为的在草地上挖了个防烟灶,架上口行军锅倒上几听牛肉罐头,下上面条,搞了顿热食吃。随风飘过来的香气,搞的鸿飞肚子里叽里咕噜一通乱叫。他摸出一块压缩干粮和着满嘴的口水吞了下去,苦笑道:连水也省了。 “他们破坏群众纪律!”司马饿狼一样的盯着红军的行军锅,恶狠狠的咬了口压缩干粮,含糊不清地说:“我要上报导演部,坚决制止他们这种兵匪作风。” “就是,把面条奖励给我们吃!”武登屹拆开一包干粮分给他的两个兵,然后掏出个小本子:“我给他们记下来。” 午后,阳光更加炙热,两名新兵被晒得不停扭动身体,水足饭饱的“红军”也被晒得昏昏欲睡。司马担心地看了一眼坚守岗位的红军哨兵,扭头凶神恶煞般地低声喝斥:“不要动!这点苦都吃不了,当什么兵?” 两名新兵立刻不动了,但坚持没有十分钟又像虫子一样蠕动起来。鸿飞拉住直瞪眼的司马,盯着哨兵说道:“新兵蛋子,听我口令,你们移动到灌木下面去,开始!” 两名新兵就像躲避瘟神一样躲开阳光,缩进灌木丛下荫凉。 “娇气!”司马不满地哼哼了一声,抬头望望红军已经睡起了午觉,两名哨兵也抱着望远镜聊起了天,不由低声说道:“我们干他一家伙?” 鸿飞撇了司马一眼,一本正经地说:“不行,不能打草惊蛇。” 武登屹突然轻笑起来:“你们有三头六臂呀,就我们几个人对付人家一个排?就那三辆装甲车也够我们喝一壶的。” 两个人一愣,接着异口同声地说:“软蛋!汉奸!” 苦苦熬了一个下午,天擦黑的时候,“红军”终于爬上装甲车奔着防线上的支撑点去了,鸿飞抬头观察了一会低声说道:“他们收缩防御了,趁着潜伏哨还没出来,我们赶紧走!” 五个人就像被放出牢笼的猴子,连窜带跳地奔跑着,向红军侧翼迂回过去。 吃晚饭的时候,外出寻找鸿飞他们的小分队归队了。曹卫军心急火燎的迎上去,看看队伍里根本没有鸿飞他们的影子恨恨地骂了句:“熊兵!”饭也没吃,跳上吉普车直奔导演部,他要和“阵亡”的刘新年讨论一下,从红一连出来的这两个无法无天的熊兵能去哪里? 到了导演部正看见刘新年在一名监督员的陪同下,开着一辆三轮摩托驶出营区。两个人心照不宣,打了声招呼一头扎进路边的小树林里,监督员一声不吭的跟过去,蹲在他们身后支起耳朵听他们说什么。 “你说这两个兵不会捅什么大漏子吧?”曹卫军递给刘新年一根烟:“我尤其担心那个司马,这小子看见漂亮姑娘就挪不动步。再给我搞个作风问题回来,失踪快八个小时了,我真担心哪!” 刘新年对曹卫军如此评价他颇为得意的两个兵很是愤慨,反驳说:“你怎么张嘴闭嘴就是作风问题,就好像这几个兵天生是个情种!漂亮姑娘谁不喜欢看,你不喜欢看?不喜欢看,那些个女明星来队慰问演出的时候,你恬着个脸直往人家脸前凑还捧着个小本子要人家签名。那皮鞋擦得亮得能当镜子使,一个兵不小心踩了你皮鞋一脚,你扯着嗓子吼……” 曹卫军给了刘新年一拳:“有完没完!”说着对着一声不吭的监督员歪歪头,意思是家丑不可外扬。 “我的心飘在嗓子眼这儿下不来。”曹卫军指着咽喉苦笑着摇摇头:“这红一连的三个捣蛋凑到一起能把天捅个窟窿,八个小时,他们能干出多少坏事?” “能干什么坏事,去强奸那……” 曹卫军有些发怒:“你他妈的是不是吃多了?怎么说话不离下三路!” “吃个屁!武登屹带的那两名新兵现在还没影儿呢!”刘新年使劲把烟头拧进土里说:“从接到他们失踪的消息到现在我水米没打牙。我是担心那两个新兵呀,他们的生存能力太差了,这大草原上连个参照物也没有,要是迷了路……唉!”刘新年叹了口气。 “这个你不用担心,鸿飞、司马和他们在一起呢!”曹卫军丢掉烟头,看看黑沉沉的夜色说道:“老兵远远看见他们凑到一起嘀嘀咕咕的以为是亲热,可转眼间就没了影。你说他们能去哪里呢?” 刘新年想了想,突然说:“鸿飞这小子报复心强,你说他们会不会奔着老b去了?” “不会!他们怎么会知道老b的基地在哪里?老b们喜欢远距离奔袭,几次突袭来得都非常突然,事前一点痕迹都没有,我估计他们的基地根本就没在演习区域内,隔着红军防区上百公里的路,他们怎么过去?” “有道理。”刘新年无奈地摇摇头:“咱这边搜索完了,红军的防区我们去不了,只好等着明天听结果了。” “目前只能这样,他们带着干粮呢,饿不着就好!”曹卫军给自己宽宽心,问道:“团长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卧薪尝胆,励精图治呗!”刘新年扭头瞅瞅监督员,低声说:“上午发牢骚时被司令员训了两句;下午被参谋长叫去谈了一下午,回来后,脸色好多了!” “谈了些什么?” “没敢问!不过点名前,他说,要有勇气面对失败,珍惜这次难得机会。战争打响的时候,敌人不会因为我们是警卫部队就不会过来打击,反而会竭尽全力要打垮我们,因为我们警卫总部安全的部队。我们的假想敌要比红军、比b大队的装备先进几倍,要好好总结这次失败,找到如何利用现有的劣势装备打垮来犯之敌,完成党和人民交给我们的任务。” “没错,没错!”曹卫军连连点头:“我看过海湾战争中美军作战的实况录像,那才是高科技战争,我们现在训练的这一套落伍了,不转换作战思想肯定吃亏。不说美军就是红军,他们炮兵的单炮分散发射集中打击目标,就这一手就够我们学的。不能擒拿格斗当家、射击投弹吃香了,这些年我们野战方面疏于训练。这一次败的这么惨,我看是首长给我们敲警钟呢。” “不光我们。”刘新年说道:“b大队这两年就没闲着,首长拿他们当榔头快把王牌们敲一遍了。” “我估计明年训练大纲肯定改,就咱们这次演习暴露出来的问题就够触目惊心的。通讯不畅,指挥不灵,上下级联系还靠几十年前的手摇电话和步谈机,根本无法完成大规模的机动指挥。” “是的。据说这次老b们手下留情了,没好意思动用直升机。如果他们突然出现在我们后方,我们败得还要惨!” “看来要争取进校补课了,咱们肚子里的这点东西也就是对付对付那个小霸王。” “算了不说了。”刘新年拍拍屁股站起来:“越说心里越没底了,真担心战争现在爆发,光靠我们的血肉之躯挡不住巡航导弹。” “是啊,这次演习真给了我紧迫感,老美那边隐形飞机都搞出来了,说不定哪天炸弹就会落在我们头上。”曹卫军站起来和刘新年握握手:“看来还是要感谢b大队呀,不过,我真希望鸿飞他们摸到老b的基地,给兵们鼓鼓劲,士气有些低落啊!” “算了吧你,狗皮膏药只能拔脓,你还拿他包治百病啊!” 两个人笑着挥挥手,各自回营了。他们不知道,那几帖狗皮膏药遇到了大麻烦,他们在红军防御纵深迷路了! 第三节与红军周旋 马不停蹄地迂回过“红军”的两道警戒线,天已经黑透了。鸿飞他们跑得大汗淋漓,看看四下无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等消了汗把气喘匀了,武登屹一抬头突然喊道:“坏了,阴天了!” 司马、鸿飞连忙看天,刚才高悬在半空中的月牙此刻不见了,天黑得像一口倒扣过来的锅。风贴着地皮刮起来,一阵比一阵紧。 “要下雨,来的真是时候!”鸿飞一下子蹦起来,极目远眺。“红军”灯火管制工作做到了家,四周连一个亮点都看不见。 鸿飞低声问道:“谁有指北针?” 没有人吭声,鸿飞回想一下演习区域的气候资料,利用风向大概地辨认出方向,又和司马把结果确认了一下。躲到雨衣下面,打开电筒看了一眼地图,然后五个人急急忙忙地出发了。大休息前,鸿飞观察四周情况的时候,发现正南方据他们不远有一片失去草皮的沙地。只要找到沙地就能确定他们行进方向是正确的,由沙地再向南前进三公里左右有一个小山村。草原夜晚的气温很低,再加上风雨非被冻坏了不可,他们必须找到一个能避雨的地方。 在漆黑的夜色里行军,如同闭着眼睛在水中潜泳。五个人排成一路纵队保持好一臂间隔,摸索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脚下变得软绵绵的时候,鸿飞长舒一口气,到沙地了,他判断的方向正确!一名新兵同样感觉到地面的变化,蹲下在脚边摸了一把,马上惊讶万分地说了个名词:“哎呀,草原荒漠化了!” “口令?”新兵的话音未落,左侧突然出现的问话声,把舔湿手指试风向的鸿飞、司马吓得“扑通”一声趴在地上。 “口令?”侧面再次喊起来。 鸿飞卧倒的时候正好趴在一堆稀软的牛粪上,搞了满身满脸都是,他想了想突然大声喊起来:“老大,人吓人,吓死人。这么黑的天,你鬼叫什么?吓得我趴在一团牛粪上!” 对面传来哧哧的低笑声,接着一个憋不住笑的声音继续喊道:“回答口令,不然开枪了!” “被你吓忘了!”鸿飞赌气似地喊了一声,掏出颗手榴弹在司马眼前比划了一下,司马会意倒退着爬了几步凑到武登屹那边去了。 鸿飞镇定自若地回答让侧面的红军误以为他们也是红军的一支巡逻分队,于是拉家常似的问道:“几连的?” “管得着嘛!”鸿飞一副恼火的腔调显然引起了“红军”的不满,一个粗重的嗓音不高兴地喊起来:“你趴到牛粪上怪谁?回答口令,不然一切后果由你承担!” “你吓唬谁?”鸿飞抓起一把牛粪扔了过去。对面的红军一阵大乱,接着哧哧的笑起来,那个粗重的声音更加不高兴了:“我靠,你是几连的,再这么胡搞我把你送到司令部去!” 鸿飞估计着司马已经做好准备,腾一下跳起来喝道:“有种你试试?” 一道雪亮的光柱打在鸿飞身上,“红军”们立刻惊呼:“蓝军!” 伴着惊叫声,鸿飞他们投出的手榴弹接二连三地落到按亮电筒的“红军”四周“轰轰”的爆炸了。五名蓝军借夜色掩护立刻撒丫子狂奔。“红军”说什么也没有想到,已经被他们打残的蓝军还敢派人到他们后方袭扰,等从混乱中清醒过来,抬头看去“蓝军”早已经没了踪影。 “绝对是侦察兵,副班长通知连里!”“红军”巡逻班班长大手一挥:“三组留下,一组、二组跟我来!” 两组红军跃出阵地分别向两翼猛追下去,副班长由于打开电筒暴露目标被手榴弹袭击已经冒过红烟了,他掏出一支57式26mm信号手枪自觉地交给他的一个兵。 “还是你来吧!”兵推辞了一下,副班长不客气地举枪发射“嗵”一枚红色的信号弹跃上漆黑夜空。 三公里外,就在鸿飞他们准备前往的那个小山村外的小山包上,一名“红军”观察哨看见了那枚缓慢下落红灯笼似的信号弹,立刻抓起身边的电话。时间不长,三辆关闭大灯的86式步兵战车急速冲出小山村。 正在狂奔中的“蓝军”也发现了信号弹,鸿飞心说不好,连声催促着加快速度。几个人慌不择路也失去了准确的方向,在漆黑的夜色掩护下拼命地跑。两个新兵从来没有进行过如此长距离的狂奔,慢慢的跟不上队伍。武登屹着急地喊了一声,跑在前面的鸿飞、司马这才想起来还有两名新兵,连忙跑回来夺过新兵的枪,拉着他们继续狂奔。 说话间,随着风势逐渐加大,稀疏的雨点飘落下来。几个人爬上一个小山包停下脚步穿上雨衣,两名新兵已经跑脱了力,一屁股坐下死活不肯动了。武登屹喘息了一通,爬起来凑到四处观察情况的鸿飞、司马身边问道:“怎么样?” “迷路了!” 鸿飞、司马没有带指北针,所学的利用树木、积雪、手表等辨别方向的办法在夜间用不上,附近的地形也不明显,对着地图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大面积的对照地形或许能在地图上找到方向,但鸿飞、司马都没有长夜视眼,看不透黑黑的夜色。风也跟着捣蛋,忽急忽缓地转着圈地刮,不再从一个方向吹过来。鸿飞、司马一愁莫展。 风雨越来越大,冰凉的雨水带走大量的热量,兵们被冻得直打哆嗦。追兵似乎停止了搜索,隆隆的装甲车发动机轰鸣声渐渐远去了。两个新兵连累带冻依靠在一起缩成一团,武登屹心疼地看了一眼,扭头对鸿飞说:“我看我们趁着红军停止搜索回去吧,老b的基地距离我们太远了,要躲过多少红军才能走到?这两个兵下连没几天,照刚才的情况用不了几次就拖垮了,万一出点什么事儿,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 “那不行,开弓没有回头箭!”鸿飞开导武登屹说:“现在回去,处分就白挨了。我们早有一个处分了,不在乎再多一个,可新同志还要求进步呢!如果端了老b的老窝说不定能得个三等功,最次也能混上个嘉奖。新同志,你们说是不是呀?” 两名新兵说:“我们听副班长的!” 司马心里同意武登屹的建议,但怕鸿飞说他胆小怕事像个娘们,就把一盆凉水泼向新兵:“能不能端掉老b的老窝还是个未知数,但不服从指挥擅自行动这一条处分是挨定了,你们可要考虑清楚。”说完,司马有些期待地盯着新兵,他盼望着新兵能够站起来反对,这样加上武登屹,反对派人数占优,鸿飞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回去。 “我们听副班长的!”新兵的回答让司马大失所望,鸿飞轻笑起来,觉得这两个新兵挺聪明。一切都听武登屹的,将来上级问起来,就可以说是服从副班长的命令。 五个人沉默了,鸿飞的心里也有些打鼓,出发前他一肚子怒火只想着如何报复老b,根本没有想到要经历多少困难才能穿过红军的防区,如何把他们打得一败涂地,如何把老b基地端掉。现在冷静下来想一想,所要面对的困难已经超出他的想像。 妈的,这就是冲动的后果!鸿飞在心里骂了一句,站起来说道:“想要回去,也要等到天亮找到方向以后,现在误打误撞的,要是被红军俘虏了,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最起码走动起来还暖和一些。”司马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这支小小的队伍再次前进了。开始的时候,鸿飞还想记一下复步数,但一步三滑的地面让他很快数乱了,索性放弃了,闷着头胡乱地走下去。 在风雨中跋涉了大约两个小时,也不知走出多远,眼前出现一个村庄。兵们虽欣喜万分,但想起被俘虏的后果,还是小心翼翼地摸过去观察情况。 缩在村边目视观察了半天,没有发现“红军”哨兵,几个人相互掩护着溜进村边一座刚刚建好还没有安装门窗的房子里。房子里有一堆用来和泥抹墙的麦秸,几个人就像看见一张席梦思床一样不约而同地扑了上去。 “睡觉,睡觉!谁站第一班?”司马眼睛盯着鸿飞,低声问道。 “我来吧!”兵们淋雨与鸿飞的馊主意分不开,他无可奈何地爬起来站到窗边。 村子里传来几声驴叫,一个新兵嘟囔了一声:“驴都叫了,午夜了,一口气跑了好几个小时,累死我了。” 鸿飞低头看表果然是午夜了,纳闷地回过头问那个盖着雨衣的新兵:“驴喜欢在午夜叫?” “嗯,我家养过驴。” “他们为什么在午夜叫?” “不知道,大概和公鸡打鸣一样吧!” 雄鸡报晓,鸿飞还是知道的,他见新兵已经疲惫地闭上眼睛就没有再问下去。 两个小时后,鸿飞推醒了司马,一头扑倒在麦秸上昏沉沉地睡过去。 “哎呀!你们怎么睡在这里啦!”兵们被一个尖细的声音惊醒了。鸿飞一骨碌爬起来,看清进来的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大娘,这才放下心来笑呵呵地说:“大娘,我们外出执行任务赶上了雨,就躲进您的房子里来了,对不起!” “这孩子太客气了,看看冻得嘴唇都紫了!”大娘嗔怪地说:“来的时候你们喊一声,我的老房就在这房子后面,去家里睡多暖和。你们解放军的纪律太严了,真是的。走,跟我回去,喝碗粥暖和暖和。” “不了,不了!”鸿飞连声推辞,对着站哨时睡着的武登屹恨恨地瞪了一眼,现在天亮了,村民们已经起来活动,他担心红军从村民口中得知他们的去向。 “这孩子,你瞪人家干什么?喝碗粥不算违反纪律吧!”大娘误以为鸿飞不让兵们去她家喝粥,索性一手拉住武登屹,一手拉起一名新兵向门外走去:“多可怜,手冻得冰凉!快到大娘家喝碗粥暖和暖和!” 那名新兵被慈祥的大娘流露出的母爱感动地热泪盈眶。 大娘把兵们领进家门,把早已经做好的早饭端上桌,招呼着老伴和儿子陪着兵们一起吃饭,她急匆匆地奔向村子里的小卖部。只有一个咸萝卜下饭,太寒酸了,她想去看看有什么小菜。 大娘正急慌慌的走着,猛地看见一队士兵大步流星的迎面走来,带队的军官是曾经在村子里住过的一个连长,她立刻迎上去嗔怪说:“我说张连长呀,你们也太不像话了。草原上的天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还让战士们出来执行任务?还是些孩子,这么冷的天在麦秸堆里睡了一宿,要是坐下个什么病根等老了就知道难受了。” 张连长想起昨晚逃走的蓝军侦察兵,简单的向大娘问问情况,立刻明白了。一挥手带着兵就要去抓人。大娘立刻怒了一把拉住他:“怎么的?战士们喝碗粥你都要管?” 张连长让兵们先走,他费了半天的劲儿才让大娘明白什么是演习,什么是红、蓝军。等大娘松开手痛痛快快地带着他们赶到家里的时候,蓝军的侦察兵早没影了。 第四节迂回逃命 连长顾不上听大娘埋怨她老伴放跑了“奸细”,问了“蓝军”离开的时间和大概方向,带着他的兵几步跑出村口,望远镜一抡发现几条模模糊糊的人影已经爬上一个小山包。 “枪!”伴着连长的低喝声,一支85式狙击步枪带着风声扔过来。他接枪、瞄准、击发一气呵成,啪啪连续两枪。最后一名“蓝军”头顶上红烟滚滚,一屁股坐在山顶上不动了。他的兵们早已经用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过去。 几次三番的被人追,鸿飞、司马的逃命水平已经非比寻常,缩在山脊下眼睛一瞄,凑准距离最近的一处山褶直奔过去。他们已经掌握了逃命的基本方法,首先要脱离敌方的视线。这一点刘新年、郑拓都没有教过,是红军让他们学会了逃命。 武登屹带着他的兵,按照丘陵、山地行军的要求跑着“之”字型下山。耳边立刻传来鸿飞的大喊声:“跑直线,跑直线!红军上来了。” 武登屹同志疑惑地抬头看去,鸿飞、司马已经把他甩下一大段距离,顺着山坡跑得快收不住脚了。武登屹虽然非常担心会被摔个鼻青脸肿,但看着鸿飞已经接近山脚,一咬牙,带着他的兵冲了下去。 四个人风一样跑进山褶的时候,红军的追击部队刚刚跑到另一侧山脚正撅着屁股往上爬,阵亡的蓝军坐在山头上按照武登屹的要求大喊起来:“上来了,手榴弹准备!”红军以为有埋伏立刻让开正面,加快速度从两翼迂回。这一下至少又给鸿飞他们争取了两分钟的逃命时间。 一个冲坡,一个爬坡,时间一下子错开了。等红军爬上山顶抓住蓝军的时候,鸿飞他们再次没了踪影。 “逃跑的功夫练得不赖呀,三班长,把人给连长送过去!”带队的排长横了低头不语的蓝军一眼,喊过通讯兵,抓起送话器喊道:“连长,脱离视线了,把装甲车派出来!”说完,他带着部下追了下去。 时间不长,三班长就把“阵亡”的蓝军带到张连长面前,他上前报告说:“连长,二排长命令我把人给送回来,他带领四班、五班继续追击。” “好!”张连长高兴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说班长回报的好,还是说他枪打得好。他背着手围着蓝军转了几圈问道:“你的名字,所属部队?” “阵亡”的蓝军是武登屹班里的新兵,被一大群红军围着,而且还有一个和刘新年一样大的官盯着他看,虽然紧张的一个劲儿地眨眼但就是不吭声。 “问你话呢!”一名班长看见连长在对他挤眼,突然大吼一声继续施加心理压力,新兵被吓得浑身一颤眼睛眨得更频繁了。张连长装出不高兴的样子呵斥道:“三班长,你吼什么吼?” 他凑到新兵面前和颜悦色地说:“小同志,告诉我,你的部队番号、名字好不好?” 班长、连长配合默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终于让紧张万分的新兵放松下来开口说话了:“报、报、报告首长同志,我是蓝军!” “你是蓝军哪一部分啊?”连长更加和颜悦色了。 “报、报告首长同志,我们副班长说我已经阵亡了,死人不能说话。”新兵见连长的脸上已经变了颜色,战战兢兢的接着说道:“我们副班长还说了,你们要是逼着我说,到了导演部就报告首长……” 张连长火了:“三班长,把这具‘尸体’给我拖到导演部去!” 鸿飞他们听见“阵亡”新兵喊叫声,就像被枪刺通了屁股,再次加快奔跑速度拼尽全力利用山褶的掩护冲上山顶,趴在草丛里喘息着观察地形。 眼前地形开阔,远处倒是山影连绵,但是距离至少也有二十公里,四个人就是长上八条兔子腿短时间内也跑不过去。 “那里!”鸿飞顺着司马的手指方向看去,大约800米外有一条长蛇般曲折蜿蜒的河道。 “冲过去!这是唯一逃离追击的途径!”鸿飞咬牙站起来紧紧腰带:“冲坡,跑过去就是胜利!” 三分钟后,四个人跑完800米的距离,到达目的地。这条河,河道宽阔,但河水几近干枯,只剩下砾石密布的河床中间有一道涓涓细流。鸿飞趴在河沿上向身后看了一眼,见红军还没有上来,这才放松下来拼命地做着深呼吸,等缺氧的大脑停止抗议以后,他指着北方说:“我们走这边。” “回去呀?”武登屹欣喜地问道。 “回不去了,我们捅了马蜂窝,想平安的回去不可能了。”司马抬头向四周观察了一通:“估计红军的装甲车快出来了。” “也许吧!”鸿飞挠挠头说:“红军一定以为我们是过来侦察情况的,应该会加强防守防止我们逃回去。” 武登屹抬头看看空旷的草原和背后远远的山影,沮丧地说道:“完了,处分是铁定挨上了。” “那是以后的事儿,现在必须想办法躲过搜索,要是被抓住了才是铁定挨处分的事儿。”鸿飞顺着河床弯腰向北跑去,边跑边嘱咐武登屹:“踩着石头走,不要留下脚印。” 四个人顺着河道一通狂奔,忽然听见正面远远传来装甲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司马三步并作两步窜到河沿上偷偷的一探头,立刻跑回来低声说道:“坏了,正面是有步兵伴随的装甲车,侧翼的徒步红军也上来了。” 没想到红军装甲车上来的这么快,鸿飞也懵了。如果脱离河床,不用说红军就是装甲车上的重机枪就能轻轻松松地把他们打冒烟,留在河床里也不是办法,过不上几分钟也会被围上来的红军消灭掉。 “拼了,打掉一个算一个!上次我们玩儿大发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投降了!”鸿飞一指河套的突出部:“那里能同时看到两面!” 鸿飞其实是在瞎指挥。河套的突出部的确能同时看到两面,但也同时受到两面的火力打击,如果红军在迂回一下,他们将四面受敌。但四个人都在发懵,想也没想机械地飞奔过去,并且做好了以“死”相拼的准备。 接近河套突出部,跑在前面的鸿飞首先傻了眼。突出部的河沿已经被牧民们挖成平缓的坡道,河床上的砾石被饮水的牛、羊群踩进松软的地面,河床变成了一个烂泥塘,根本无法建立阵地。 装甲车的轰鸣声越来越近,鸿飞急出一脑门子的汗。他突然看见,生长在坡道边的河沿上下的青草异常茂盛,这是牧民故意留下保护河堤,防止被雨水冲塌后缺口无限的扩大,不由心头大喜:“我们去那里隐蔽。” 装甲车的轰鸣声似乎已经到了头顶上,四个人毫不犹豫的冲进草丛,背靠河堤面向河床的隐蔽起来。 红军的一辆装甲车停在坡道的边上,约一个班的红军跳下车准备兵分两路,沿河道向南北两个方向搜索。一名上等兵急匆匆地跑下坡道立刻踩了两脚烂泥,他看看脚边残存的褐色水洼里漂浮的牛羊粪便,向后摆摆手示意战友暂时不要下来,踩着烂泥走进河道向两翼扫了一眼喊道:“没有人!” “应该是向北跑了!你们几个下去,沿河床东侧向北搜索!” 伴着喊声,几名红军从坡道的另一边跳进河道,搜索着向北跑步前进。上等兵不高兴地喊起来:“排长,我灌了一鞋的烂泥,跑不出两公里就得打一脚的血泡!” “我知道你小子就得提条件,上来吧!” 上等兵噗叽噗叽的踩着烂泥走上坡道,时间不长车顶上坐满红军的装甲车轰鸣着冲过烂泥塘,渡过刚淹没少半个轮胎的河水,沿着河床西侧向北开去。 河床里慢慢安静下来,鸿飞松开紧握着司马枪管的右手,把跳到嘴里的心咽回肚子里,低声喝到:“老兄听我口令开枪好不好?” “干掉一个够本,干掉两个……”司马眼珠一转突然不服气地说道:“你又不是我班长,我凭什么听你的?” 鸿飞被说得哑口无言,想了半天才说:“那冬冬指挥,他的职务最高。” “少来!”武登屹接口说:“我可指挥不了你俩。” 鸿飞把目光转向新兵,新兵立刻低下头躲开视线。 “那司马你指挥?” “我才不累那脑子呢!” “我x!你到底要怎么样?”鸿飞恼了。 “现在前后都有红军,我们走不了也回不去,处分是挨定了。”司马向武登屹挤挤眼:“谁是指挥员谁就要担起这个责任来。” “同意!”武登屹随声附和,他的兵也赶紧说了声同意。 “我扛就我扛!”鸿飞恶狠狠的威胁说:“以后有福也别同享!” “那不行!谁的责任谁负,这是我党我军的原则,一切缴获要归公这也是我党我军的原则!” “赞成!”武登屹惜语如金,他的兵赶紧跟着学,也喊声:同意。 “你们这两个无赖走着瞧!”鸿飞气急败坏却也无可奈何。司马、武登屹得意地笑起来,新兵也忍不住了。鸿飞眼一瞪,指着新兵说:“你笑什么?好处没你的份!” 司马悄悄地站起来,趴在河沿上观察了一会,缩回草丛说:“另一辆装甲车和徒步的红军沿河道向南去了,我们怎么办?” 鸿飞想了想说:“继续在这里隐蔽,等他们走远了我们回刚才的山包隐蔽,等天黑再说。” 四个人往草丛深处缩了缩,把姿势放舒服一点。早上只在大娘家匆匆忙忙地喝了一碗小米粥,这一通狂奔早就消耗干净了。武登屹伸手往挎包里一摸,立刻惊叫起来:“糟糕!我把干粮放在那个兵的挎包里。” 鸿飞、司马立刻傻眼了,他们的干粮也不多了。 第五节突袭供给营地 司马说民以食为天,还说解放前的部队如果吃不饱很容易哗变。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他在威胁鸿飞,如果吃不饱肚子说不定他会脱离这支小小的队伍。司马吃准了鸿飞自负、死要面子的脾气,不过司马不能确定鸿飞对他离开小队的反应,所以说完威胁的话后还是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鸿飞的脸色。 鸿飞对失去给养的问题深感挠头,别说野外生存他们还没有开训,就是训练完成所有的技能,在这茫茫的大草原上凑够四个人吃的食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这次突袭是由他提议的,响应号召的兵们完全是因为兄弟情谊才冒着被处分的危险随他突入敌后,所以他必须要负起责任来。 鸿飞离开兵们休息的山褶,悄悄地爬上山顶极目远眺。搜索他们行踪的红军正垂头丧气的顺着河道返回,两辆气势汹汹的装甲车此刻也如同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吐着一股股黑烟跟在红军的屁股后面返回营区。 鸿飞得意的轻笑起来,在重兵包围之下能够顺利的脱离敌方的搜索,绝对是一件可以值得骄傲的事情。 “红军”战士们在坡道附近爬上装甲车,一溜烟地原路返回。一直趴在山顶上的鸿飞这才长松了一口气。他们隐蔽的山包是这一带唯一可以隐蔽身形的地方,如果红军再次搜索,他们将无所遁形只有被击毙或者被俘两条路等着他们。 大概是红军战士们没有吃早饭,早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赶着回去吃饭,装甲车开得像逃命似的,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鸿飞的视野里只剩下柴油机吐出的淡淡青烟。 草原上平静下来,司马慢悠悠地爬到鸿飞身边说道:“鸿老大,想想办法,总不能让弟兄们饿着肚子吧,现在已经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必须要解决人民的温饱问题!” “说得没错!”鸿飞很赞成司马的观点,他笑嘻嘻地说:“司马老大,解决人民的温饱问题要群策群力,你没看见有人大政协嘛,咱们要不要也成立一个?” “好吧。我同意,建议由司马群英同志担任人大、政协的领导!”司马恶狠狠的白了鸿飞一眼说道:“但是,决策还是由你来决定的,我可是被你骗出来的!” 鸿飞听着司马的告白,感觉有一种坠落的感觉:不过一句话的工夫,他快速的从一名政策决策者变成一名涉嫌拐卖人口的罪犯。鸿飞对司马这种推脱责任的做法有些反感,不由白了他一眼,气哼哼地站起来四处远眺。 草原上静悄悄的,只有一眼望不到边的青草。青草这个东西经过牛羊的胃的转换,可以变成可口的食物。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一望无际的青草绝对不可能为几个饥肠辘辘的兵提供必须的热量、能量。天际线上倒是有一只老鹰,一头扎向草原抓着一只沙鼠重新飞上天空。鸿飞立刻想,他要是一只雄鹰多好,能给司马他们抓一堆的老鼠吃。但他目前不具备飞翔的能力,鸿飞失望地坐在草地上说:“四周没有发现什么,上哪里去搞东西吃?” “我不知道,所以要你想办法。”司马说得坦然,但看看鸿飞愁眉苦脸的样子,仰面躺在草地上说:“我的脑子没你好使,你出主意我出力气。” “我x!在草原上我没主意了,等进了山再说吧!”鸿飞气哼哼地向隐蔽点走去准备去睡一觉,睡着就不觉得饿了。司马突然把他喊住了:“鸿飞,看那里是什么?” “是什么?总不会是天上下包子了吧?”鸿飞嘟嘟囔囔的返回山顶,顺着司马手指的方向看去立刻愣住了,东南方向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团白云似的羊群。 “是羊群吗?”鸿飞不相信的问道。 “绝对是!在草原上大片的白色物体除了羊群还有什么?” “雪!” “我靠,你抬杠是不是?”司马翻着白眼看鸿飞。 “你没说是冬天夏天。”鸿飞使劲的盯着远处几乎看不出移动的羊群说:“奇怪了,演习场外围不是有导演部的哨兵警卫吗?羊群是怎么进来的?” “一定是导演部的哨兵擅离职守造成了防卫空档。”司马看着羊群说:“要不我们过去和牧民换点东西吃?” “等等再说,说不定红军一会儿就会过去。这可是他们的防区,万一出点什么事情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司马赞同鸿飞的意见,两个人就在山头上趴了下来,死死盯着羊群慢慢的飘过来。大约过了十分钟的时间,鸿飞突然发现东北方向有两个小黑点急速向羊群冲去。 “来了,看那里!” 等司马顺着鸿飞的手指方向找到红军的时候,那两个小黑点已经变成了两辆披着伪装网的北京吉普,飞快的开到羊群前面,跳下七八名持枪的红军拦住去路。 鸿飞看看侧翼黑幽幽的树林,扭头对司马说:“他们肯定是从树林里钻出来的,说不定那里就有指挥所,我们过去瞧瞧?” “老大,你是不是发疯了?”司马惊讶的说道:“就我们四个人,你想去突袭人家的指挥所?” “我想突袭炊事班。” “什么?” “炊事班!”鸿飞解释说:“有指挥所肯定有炊事班,搞点东西填饱肚子再说。我们干粮不多了,就是红军不搜捕,我们顺利返回说不定也会饿肚子,更不用说红军已经把我们的退路切断了。” “带上他们?”司马同意鸿飞的意见,但有些不放心的对着武登屹努努嘴。 “不带!我们先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鸿飞、司马返回隐蔽点把情况一说,武登屹立刻兴奋起来吵嚷着要一起去。但鸿飞、司马早已经统一好意见,声称只是过去侦察一下,有情况一定会带他们过去。武登屹这才死了心,把他和新兵的弹药补充给鸿飞、司马。 连续翻过了四座小山包,鸿飞、司马在山脚下一片茂盛的树林边上发现红军的游动哨。等游动哨过去,两个人小心翼翼的观察了半天,确认没有潜伏哨后,悄悄的向树林方向匍匐。 直到接近树林的边缘,两个人才发现他们找到的竟然是红军的一个小型油料补给点。十几辆披着伪装网的自动加油车,隐蔽在茂盛的杂草中按照划分好的加油区域占据整个树林。林间的部分草地已经被前来加油的车辆碾压的露出了薄薄的黄沙,成了不太明显的道路。路边搭了十几顶迷彩帐篷,一群红军士兵正围在一起说着什么。 “路上刚刚露出黄沙,草皮被碾去的时间不长,估计这个油料补给点刚转移过来时间不长。”司马担心游动哨突然走出来,不停的看着两翼浓密的树林。 “应该是!看车辙不宽,这个补给点是为轮式车辆加油的。”鸿飞想了想接着说道:“昨天我们与红军遭遇地点的附近,肯定有一个大型的油料补给点。红军以为我们发现了补给点,为了保证他们有足够的装甲突击力量,接受上次的教训把一个大型补给点分成了两个补给点。一个给轮式车辆使用,一个给装甲车辆使用。这样即使我们把情报送回去,也不能把他们一次打瘫。” “我们怎么办?” “迂回到他们侧后看看情况再说。” 两个人等游动哨过去,钻进草丛小心翼翼的返回山包,绕了一个大弯,躲过哨兵跑到了红军油料补给点的侧后。在山坡树林与山脚树林的交接处,有一座孤零零的85型帐篷搭在山脚的一小块凹地中与山势混为一体。帐篷上油渍斑驳,侧面还有几个煤油灶。 鸿飞、司马大喜,他们没有想到一下子就找到了炊事班。其实这不是他们幸运,而是油料补给点中禁止烟火,容易暴露目标的炊事班不能和其他营地一样放在树林中央位置。 看看帐篷四周没有红军,司马在鸿飞的掩护下悄悄的溜下山坡靠近帐篷。司马听听树林深处的说笑还在继续,一对游动哨贴着树林边缘在眼前走过。他探头向帐篷里看了一眼,立刻失望了。帐篷里没有食物,只有两名红军在呼呼大睡。 “倒霉!”司马低声嘟囔着向树林深处指了指,示意鸿飞提高警惕。几步窜到煤油灶边蹲在行军锅后掀起锅盖,不由更加失望了。行军锅里装满了锅碗瓢盆,看样子红军的炊事班刚刚转移过来,还没有开伙。他转身向鸿飞摇摇手,正想返回去,猛地看见鸿飞抱着枪冲下来,一阵风似的刮到帐篷后面。 司马从锅后探头观察了一下,连忙跑回帐篷后低声问道:“没吃的,你跑下来干什么?” “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谁让他们不做饭。”鸿飞恶狠狠的掏出一枚演习手榴弹,司马大惊失色一把攥住鸿飞的手腕说:“你找死呀,把手榴弹扔出去,我们跑得了吗?” “笨蛋,看我的。” 帐篷搭在凹地中,开山坡一端的拉绳富余很多。鸿飞掏出刺刀截下长长的一段,对折套住帐篷侧面的前拉绳用力拉紧,与另一条拉绳栓在一起,然后把两枚手榴弹竖着塞进绳套,拉火线栓在前拉绳上。 “你想干什么?”司马有些纳闷的问道。 “玩过弹弓吗?”鸿飞从挎包里掏出一条半米多长导火索拴在连接两条拉绳的绳子上。司马立刻明白了,导火索烧断崩紧的绳子后,前拉绳立刻会把两枚手榴弹抛进树林。 “阴险!”司马翘翘大拇指,弯腰跑到帐篷门口把一枚手榴弹设置成了“绊雷”。 鸿飞点燃导火索,两个人一溜烟的跑回树林,绕过红军的固定哨,没命的疯跑起来。他们两个都知道导火索的燃速是每秒一厘米,一分钟内他们必须要脱离与红军的接触。 鸿飞、司马离开不久,帐篷里的一名红军就爬了起来。他在睡梦中隐约听见帐篷外有人小声说话,开始以为是兵们在聊天也就没有在意,可时间不长又听见跑动的脚步声。他觉得不对劲了,连忙爬了起来。窗口外正腾腾的冒白烟,他纳闷的跑过去一看,立刻被吓了一跳。帐篷的两条拉绳被连在了一起塞上了手榴弹,准备用来烧断连接拉绳绳子的导火索只剩下了短短的一截,正在突突的冒烟。 “蓝军偷袭!”他大喊着向外跑,感觉到了脚下趟了什么东西也顾不上了,心急火燎刚跑到帐篷侧面,就听见“嘣”的一声,两颗白色的演习手榴弹翻着跟头飞进树林,接着他身后轰的一声响,他的同伴提着红烟直冒的钢盔跑过来。 两枚手榴弹,一枚飞出五六米落到行军锅上炸响了,另一枚简直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从两名目瞪口呆的游动哨头顶上飞过去,直接落到一辆油罐车边炸响。加油车立刻冒起了白烟。 一名带着黄袖章的监督员看了看还处在最高位置的油罐车容量表,又步测了一下相邻车辆的距离,判定蓝军这次偷袭打掉油料补给点40%的加油能力。 那名头上没有冒烟的炊事兵,恼羞成怒地对着跑上山坡追击的红军喊起来:“他们跑不远,我听见……” “你闭嘴!”监督员不高兴地喊道:“你距离油罐车不到十米,四吨汽油爆炸后你还能活下来?你也阵亡了!” 监督员抬头看着山坡上正要分组追击的红军喊道:“你们全部从油罐车边跑过去的,给我下来!” “妈的!”红军指挥员低声骂了句,一挥手,带着身边的几名红军跑上山顶,那里还看得见鸿飞他们的身影。 第六节防区寻尖刀 “阵亡”的新兵很快被送到了红军司令部,众多不认识的首长对他进行了轮番盘问。但这位老兄非常认真地告诉红军首长们:“阵亡战士是不能说话的,这是演习规则。” 首长只好派人把死脑筋的“阵亡”士兵送到导演部,一名参谋直接领着他去蓝军“阵亡”指战员的营地报到。刚进营区,恰好被刘新年看到,他一把拉着这个兵焦急地问道:“熊兵,你跑哪儿去了?你们副班长呢?” 新兵的保密观念非常强,连导演部的人也不相信,向刘新年撇撇嘴硬挺着不吭声。送他的参谋摆摆手笑着说道:“你们谈,你们谈。”跳上车回去了。新兵这才神秘地说道:“连长,副班长还有尖刀分队的两名老同志,带着我和周涛跳到敌后去了……” “那两个尖刀是不是一个叫鸿飞、一个叫司马群英?” “是!” “你们要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新兵奇怪地问道:“不是你给副班长下的命令吗?” 刘新年差点把“老子已经阵亡了怎么下命令说出来”,气哼哼地骂了句“熊兵”接着问:“你是在哪儿阵亡的?” 新兵以为这句熊兵是骂他的,有些慌,脑子的转速一下子慢下来,吞吞吐吐的说:“好像是叫什么坡。” “王家坡、獭子坡、黄沙坡?”刘新年一连说了三个坡,新兵均连连摇头。刘新年想了想红军防区内所有带坡的地名,有些不相信的问道:“望河坡?” “对!就是望河坡,那个村子就叫望河坡!”新兵脑子运转立刻正常了。 刘新年心里“咯噔”一下沉下去,这几个混小子突入红军防区纵深接近20公里,已经超出蓝军师属火炮的打击范围。这次演习没有航空力量参与的课目,就是发现可以扭转战局的重要目标也无法实施打击,难道他们奔着红军师指挥部去了?妈的,太不自量力了,那里可是有一个侦察连还有一个警卫连警戒。 “你自己回连里报到!”刘新年给新兵指了个方向扭头跑去找团长。 傍晚,在山坳里睡了大半天的四个兵醒了。鸿飞借着落日的余辉研究老b的地图,武登屹把为数不多的干粮分成四份,每个人各取一份放进挎包里。 “唉!”司马收好自己的干粮叹了口气说道:“只够吃两顿的了,就是现在回去也坚持不到家。” 武登屹好奇的问道:“你们尖刀不是有野外生存训练吗?” “还没开训呢!”司马没好气的说道:“想我们吃野菜,你吃干粮哪?没门!” “你什么意思!”武登屹站起来准备义正辞严的批判司马肮脏的思想,鸿飞连忙说道:“不要吵!我身上带着钱呢,进山不远就有村子,我们去买食物。村子边有公路,如果可能我们坐车去目标。” “好,好!”司马大喜:“要是村子里有饭店就更好了。” “你就知道吃!”武登屹虽然口水涟涟,但仍嘴硬的讥讽司马。 “民衣食为天,俺是村上来的对粮食特有感情,不像你们城里人吃个东西挑三拣四的。不愿意吃,你这份给我。” 看着司马真的跳起来,武登屹赶紧把干粮填进嘴里。鸿飞笑着劝道:“别闹了,新兵看着呢。” “那有什么!”司马满不在乎的搂住新兵的肩膀说:“你不用紧张,我们可不像其他的老兵一样喜欢训人,你把我们当成哥们就行了!” “真的吗?”新兵满脸的不相信,一个劲地看武登屹。 “没错!”有了武登屹这一声,新兵的表情才自然起来。 吃过干粮,太阳已经把半个脸藏进远处的山包里,四个人小心翼翼的溜出山坳爬上山包。为了不被“一锅端”,鸿飞把四个人分成了两组,他和司马一组、武登屹和他的兵一组。本来鸿飞准备让新兵跟着他,但新兵和武登屹都不同意只好作罢。 武登屹组在山顶掩护,鸿飞、司马悄悄的溜下山坡,交替掩护着向河床前进。天色已经有些昏暗视线不良,两个人都没有带夜视望远镜,只好以30米为单位,一个高姿匍匐前进另一个举枪掩护。两个人搜索前进要照顾正面、两翼很吃力,十五分钟的时间只前进了不到200米,直到武登屹带着他的兵自动跟上来,情况才好一些。 红军好像放弃了对他们的搜索四周寂静无声,鸿飞他们前进的很顺利,接近小河的时候司马主动跳起来一口气冲进河床,左右搜索了一番向后挥挥手,鸿飞等人即刻跟了上来。 前进得太顺利了,鸿飞狐疑的左右观察了一阵。河床里非常安静,装甲车留下的车辙还没有消失,但空气中已经没有了那股刺鼻的柴油味道,两翼河堤除了挖出坡道的河套突出部分外,没有可以藏住人的地方。 “奇怪了,红军不会轻易放弃搜索的?”司马把枪保险打开,低声说道:“是不是在哪儿埋伏着等我们上钩呢?” “说不定!”武登屹回头告诉跟在他身后的新兵,检查弹匣打开保险准备战斗。 鸿飞故技重演,把67式微声手枪插进衣领内的枪套,低声说道:“河道的连续弯曲部危险性最大,我先过去你们随后跟进。如果有埋伏沿着河道撤,千万不要回山包,通过800米的开阔地时你们会全成了靶子。” 司马连声催促:“知道,知道!婆婆妈妈像个娘们,你快走吧。被红军俘虏倒是件好事,省得跟着你发疯。” 眼前的河道转向了西面,鸿飞小心翼翼的趟过没膝的河水贴着河道右侧的堤岸弯腰急行。跑上一段距离,他就会停住脚步细听四周的动静,悄悄探头观察河堤外的情况。接近河湾,鸿飞的脚步更轻了,一步一步地走到弯道处,一下子跳了出去。 他的动作把一只正在河边喝水的沙鼠吓了一跳,小家伙“嗖”一声顺着雨水打出的浪沟逃走了。河道里安静异常,哗哗的流水声仿佛正在嘲笑这个神经病似的家伙。 鸿飞挠挠头,再次趟过河水爬上对面的堤岸向远处看去,河道拐着连续的大“s”弯远去了。他跳下河堤向后挥挥手,司马等人小跑着赶上来。 “前面是横着的u型弯,你们掩护我从中间横穿过去!” “好!”司马、武登屹等三个人拉开间隔把河堤当成胸墙据枪掩护,鸿飞弯着腰一溜小跑冲过200米左右的草地,到达对面的河岸左右观察了一会,向后挥挥手招呼司马等人上去。 顺利的过了七个河套,他们紧张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认定红军真的收兵回营了。在河床里拉开前后间隔,一溜小跑的向正南方的群山跑去。 这条河的源头就在南面的群山里,河道在一座怪石嶙峋的山坡下拐了一个漫弯,顺着山谷进了深山。 山脚下的树林有河水的滋润生长得郁郁葱葱非常茂盛,树木间长的全是些灰灰菜、刺梅等牲畜不愿意吃杂草,全部齐腰深。郑拓身穿迷彩服没有携带武器静静的埋伏在里面,不眨眼的盯着弯曲的河道,他身后的树林深处停着一辆披着伪装网的北京吉普。 时间不长,同样装束的刘新年跳下车,弯腰跑进树林边的阵地低声问道:“怎么样?” “早着呢!”郑拓回头说道:“他们肯定是由鸿飞领队,这小子生性多疑对可疑地形绝对要反复搜索确定没有埋伏后才会前进,要是换了司马领队早就进山了。” “鸿飞原来也大大咧咧的,自从和陈志军干了一架变得越来越有心计了。”刘新年拍拍郑拓的肩膀:“这俩小子一个满肚子坏水、一个点火就着,现在凑到一起,你可小心点!他们没给你捣蛋吧?” “没事,我们那里没有几个省油的灯,好在训练量大,每天收操后这群家伙只想睡觉还没顾上捣蛋。” “别得意,这不已经捅出一个大漏子了吗!”刘新年和郑拓这个比他当兵晚三年的志愿兵开起了玩笑。 “说的是!”郑拓无奈地笑起来:“你说这俩熊兵,怎么就和个狼崽子似的报复心这么强?照这样发展下去,将来被狗咬一口,你说他会不会去咬狗一口?” 刘新年被郑拓的比喻搞笑了:“估计不会,他俩的牙口可比不上狗,把狗打死倒有可能!你是不是特恨老b呀?” 郑拓点点头,又摇摇头,叹了口气说:“被打得满地找牙不恼火那是假的,但想想艺不如人也没什么好埋怨的,怎么说我和分队长都去军区集训过,老b战术特点、兵力运用等等也接触过。我想了一下,败就败在这些年我们越来越向武警部队看齐,对警卫技术抓得很紧野战技术只是走走过场。” “有道理!”刘新年说:“我听团长说,团里的青年军官差不多统一了认识。回去肯定不少要求进校的。你提干的事儿怎么样了,再不抓紧时间,你就快过年限了。” “差不多了,我听分队长说准备明年让我入校。” “那就算是八九不离十了,扛上黄牌别忘了请我喝酒。” “没问题。”郑拓突然放下望远镜说道:“来了!” 刘新年急退入树林内,打开车门蹲在车边等着郑拓的信号。 这次他和郑拓能跑到红军的防区里来逮这几个熊兵,是团长费了好大的劲,导演部的首长又听了红军的报告以后才同意的。红军听说尖刀的野外生存训练还没有搞,也担心这几个半瓶子醋的侦察兵在他们防区里出点什么事情。但这几个兵像猴子一样灵活,稍微有点动静就玩儿命的逃,抓了几次只抓到一名新兵,而且听说他们的干粮不够了,也就同意两名“阵亡”的蓝军进入防区寻找。反正演习几近结束,蓝军剩下的那点兵力成不了气候,就是挑明了打他们也没胜利的希望。 两条黑影悄悄的爬上河岸,匍匐进草丛向山脚缓慢前进,找到一个微微凸起的土堆建立阵地后,向身后挥挥手,又有两条黑影跃上河岸高姿匍匐着与前两名会合了。 郑拓见他们离开河道有一段距离,猛地站起来喊道:“鸿飞、司马群英,我是郑拓,我命令你们跟我回去!” 郑拓跳起来的同时,刘新年也发动北京吉普打开大灯冲到树林边,把四个人罩进雪亮的光柱里。 四条黑影一哄而散,乱纷纷的跑出灯光的笼罩,扭头向河道里跑。 “妈的,熊兵给我站住!”鸿飞他们敢逃跑大大出乎刘新年的意料,他怒不可遏的喊起来:“你们是不是找死?” 郑拓噌的跳上吉普车,刘新年一踩油门追了上去。但四个兵是散开跑的,东拐西拐的和他捉迷藏,时间不长全部跳进河道里。刘新年无奈的把车停在河边,气急败坏地对着远去的背影喊道:“小子,有种!等你们回来,老子关你一年的禁闭!” 刘新年的这句话起了作用,一个黑影停住脚步慢慢的走回来。刘新年怒气冲冲的喝道:“你个熊兵,磨蹭什么,快点!” 黑影加快脚步跑过来,怯生生的喊道:“连长,我回来了!” 刘新年借着车灯一看,原来是一名新兵,想狠狠的批一顿但想想有武登屹这个副班长的命令,他一个新兵不能不服从,压住火说:“上车!回去!” 第七节野战医院旁的晚餐 听了刘新年、郑拓的汇报,团长一个电话打到了b大队:“喂,b大队吗?” “这里是作战值班室,请问……” “我是卫戍区y师红军团团长,找你们大队长说话!” 话筒那头立刻没了声音,这些年b大队对兄弟部队心狠手辣的事情没少干,估计事后兴师问罪的不在少数。 团长喂喂的喊了两声,话筒那头传来一个笑呵呵的声音:“呵呵,是老程吧?对不起,对不起!管教不严,管教不严!临走之前我千叮咛万嘱咐,要抱着向兄弟部队学习的态度,本着共同进步的原则去参加演习。结果这群熊兵出门就把我的嘱咐扔到脑后去了。你也别生气了,我已经把他们全部关了禁闭,这两天你没看见他们去你那里吧?” “林建国,你他娘的损我是不是?你那群熊兵再来,老子架机枪上实弹给你突突了!”团长瞥了一眼身边大眼瞪小眼的军官,觉得用这样的语气和兄弟部队的部队长说话有些失身份,放缓语气说道:“这两年打击情绪的事儿你们没少干,你说风凉话的水平也跟着见长,刚才那套话跟不少人说过吧?” 林建国很谦虚:“一般,很一般,还需要学习,还需要进步!” “扯淡!再学习进步,你们b大队就该骑到总部首长脖子拉屎了!” “不会的,消消火,消消火!”林建国对团长给他上纲上线不以为意,这两年这种电话他接了不少,每次都是一副三孙子的德性让人骂。桀骜不驯的老b们对此纷纷抱不平,林建国反而开导他们说:人家扛了几十年的金字招牌被咱们给砸了个稀巴烂,你们这群家伙又喜欢火上浇油,不干出点让人堵心的事来不散伙。我再不让人家骂几句消消火,万一哪个想不开了,干出点什么傻事来,你们负责?那说话的口气很无奈,充满了委屈。但老b们很坚决的认定,头儿这是在猫哭耗子,哪次出发前他不是反复交代下手要狠。 “消个屁火,跟你说话我越说越火!”团长骂了几句见林建国不还嘴,也不好意思再骂:“我说老林哪!我这儿有几个兵奔着你老窝去了,你小心点啊!” “是吗?我一定加强戒备!” “少给我打官腔,告诉你的老b们手下留情!” “放心,只要来了,我一定完整无缺的把他们送回去。” 林建国压根就没把团长的话当回事儿,放下电话继续研究他的训练计划。 鸿飞、司马、武登屹顺着河床一口气跑了七八公里,眼看地形复杂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找了个山窝隐蔽起来拼命的喘息一通。武登屹狐疑的说道:“我听,刚才喊我们的声音好像是连长!” 司马说:“我听着也像,另一个好像是郑班长。” “像是像,但他们已经阵亡了,不可能跑到红军防区来呀?”鸿飞困惑的晃晃头说:“难道导演部让他们过来的?” “不可能!”司马肯定的说道:“导演部不会和我们串通作弊的,他们偏向红军还来不及呢!” “是啊!”鸿飞想了一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扭头问武登屹:“你的新兵呢?” “妈的!败类!自己跑去投降了。” 鸿飞一拍大腿站起来:“坏了!真的是老连长和班长来了,新兵胆小哪敢投降只会跟着我们跑,他肯定听出老连长的声音才跑回去的。” “怎么办?”三个人的脸都绿了。擅自行动是一回事,被上级找到仍然拒绝执行命令、逃离指挥,这错就大了,搞不好被除名都有可能。 “回去!”三个人爬起来原路返回,边跑边连长、班长的乱喊。等到了树林边吉普车早没了影,三个人一下子泄了劲儿,垂头丧气的钻进树林一屁股坐下想心事。 半晌,鸿飞突然说道:“走!我们必须去b大队!” “还去,不要命了?”司马、武登屹异口同声。 “必须去!如果能把b大队的老窝端了,说不定能将功赎罪,现在回去只能死路一条。”鸿飞盯着他的同伴问道:“我是去定了,你们随便!” 武登屹、司马权衡利弊,想了一会,咬咬牙说道:“去!破罐子破摔了,反正不管怎样,回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走!” 已经减员40%的小分队再次出发了,顺着河道进了山区,前进了六公里,爬上一座小山,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山村,村子的背后有一条公路,零星有开着大灯的车辆经过。 “到了!”鸿飞收起地图擦了把汗,长喘一口粗气,把夹在士兵证里的两张十元钞票拿出来,准备买东西吃饱肚子。 “鸿飞,你玩我!”司马大怒,要不是武登屹手急眼快一把拉住,他能跳起来:“你就二十块钱,怎么上饭店大吃一顿!” 鸿飞笑得憨厚:“老大,你又没说上饭店吃什么?” 就在他们争吵不休的时候,突然从村子里走出两名红军沿着村边的小路,横向从他们眼前经过远去了。 “游动哨!”鸿飞大惊失色:“我靠,村子里有红军。” “完了!这下面包、火腿肠也吃不上了。”司马按按叽里咕噜乱叫的肚子,掏出残存的压缩干粮赌气似的填进嘴里:“娘的,喂饱肚子做个饱死鬼!” 武登屹乐了,取笑说:“司马同志,听你的口气准备以身殉国?” “杀!”司马低喝一声作势欲扑,被鸿飞一把拉住了:“现在已经午夜了,去小卖部砸门肯定会把游动哨引过来。我看咱们这样好不好……” 鸿飞凑到两个人的耳边一阵低语,三个人一起窃笑起来。 二十分钟后,又有一组游动哨从眼前经过,算准了游动哨兵的巡逻间隔时间三个人爬起来弯腰下山。小山距离村子不过三四百米的距离,勤劳的村民们在平缓的山坡上开出不少小块但连成片的梯田种上些时令蔬菜。一来贴补家用,二来可以为单调的餐桌上多一盘菜肴。 梯田间有一条曲折的小路通向村里,但小路两边农作物稀少,没有隐蔽鸿飞他们不敢走,只好从梯田里穿过去。 鸿飞看着顶花带刺的黄瓜、微微泛红的西红柿忍不住连吞口水,肚子也叽里咕噜的响起来。司马有些忍不住了,伸手想摘个西红柿,被武登屹拉住了:“注意群众纪律!” “是!指导员!”司马悻悻的住了手,放缓脚步等武登屹走过去以后,胡乱的摘了条黄瓜塞进衣兜里。 接近村边,鸿飞他们停住脚步,缩在一排豆角架子后面躲过一组游动哨,探头观察情况。 山村里黑沉沉的只有零星的几户人家还亮着灯,大部分的村民已经睡熟了。一条三四米宽的街道正对着山坡,下山的小路穿过环村的小路与之相连。街道两翼的房屋建筑得有些乱高低不同、参差不齐,两边各有三四条黑呼呼的胡同对着村口,里面不时传来几声狗叫。 鸿飞向两翼看了看,没有看见游动哨的身影,带着司马、武登屹溜进村子躲进临街一户人家的门楼里背靠大门不动了。 “去哪里?”司马侧身向漆黑的胡同里看了一眼,低声说道:“看样子村子不小,怎么找指挥所?” “去那儿!”鸿飞指指挂着四个高音喇叭的电线杆说:“那里肯定是村委会,兔儿山也有一个,村支书经常在上面做报告。” 三个人的脚步虽然轻的像踩了棉花,但还是把狗叫声引出来。走了不过几十米的距离,鸿飞已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算明白为什么在抗日战争的时候,八路军们一个劲儿的动员老百姓把狗杀了。这些家伙虽然是人类的好朋友,但某些时候还真让人讨厌!万一哪个责任心十足的红军过来看看为什么狗叫,光秃秃的大街上连个隐蔽的地方都没有。三个人无奈的拐进漆黑的胡同,排成一路纵队摸着墙壁前进。 驻在这个村子里的红军,是师属野战医院。演习不同于实战,医院在演习中是个毫无价值的目标。红、蓝双方的侦察兵从来不把其当成搜索目标,就是无意间碰上了,能绕着走就绕着走。侦察兵们不愿意对着白衣天使开枪,但这些白衣天使是军人,发现了对方的侦察兵肯定要上报。其次,好多护士、大夫都是军官家属,侦察兵们可不想惹这些“官太太”。 野战医院配属到前沿的包扎所、医护所,还要进行一些课目的演习、训练,有时还要跟着车辆上阵地“抢救”伤员,还像那么回事儿。但到了后方的医院就不同了,其主要功能是给驻地群众免费看病,其次才是医治演习中真受伤的兵,但这种情况寥寥无几。 双方处于心知肚明的原因,对纵深里的野战医院警卫力量都不大,也就是派上一个警卫排吓唬一下胡闹的孩子。即使无意中发现了野战医院的位置也不要紧,顶多红、蓝军的部队长在导演部碰上的时候,开玩笑似的说上句:“老兄,你的医院该转移了!” 没有人来打击,警卫排警戒、巡逻就走过场了。哨位还是有的,但只限于村子附近,不会按照条令要求某点放出携带电台哨兵几名、某点布置潜伏哨几名、某处建立火力支撑点等等。牛犊子一样的班长、老兵们,身体也变得柔弱,不是满肚子牙疼就是满脑袋的肚子疼,有时没事往医院里跑。排长更是衣冠整洁,皮鞋锃亮,随时随刻的去医院检查警卫情况。 鸿飞他们并不知道这些情况,在漆黑的胡同里走的小心翼翼心惊胆战。狗们也跟着添乱,不时从狗洞里探出头狂吠几声。武登屹担心被咬,每次都要低声警告:死狗,不要叫,我们是解放军,不准咬我!但狗不懂人言,武登屹同志也不通狗语,所以一路下来仍是吠声不断,武登屹的警告也从“解放军”换成了“八路军”。 忍受着一路的折磨,穿过四条胡同,三个人到达了高音喇叭附近。等一队换哨的红军从胡同口走过去,鸿飞探头向两翼看了一眼,缩回头来有些沮丧的说:“是野战医院,一大片房子上都画着红十字。” “没什么意思了,战时医院都受日内瓦公约保护,更何况演习。”武登屹低声建议道:“我们还是去村外的公路上看看有没有小卖部吧?” “好吧!”鸿飞话音未落,司马突然一拍脑门说道:“炊事班!医院的炊事班有病号饭!” 鸿飞、武登屹的嘴里立刻噙满口水,一致同意司马的建议,突袭炊事班! 时间不长,换哨的红军回来了,直接走进紧靠医院的一个小院子。三个人左右观察一下,悄悄地溜出胡同,路过村委会的时候。他们发现村委会前小小的空场被当成了临时车场,停满了各种医院专用的车辆,有一名抱着81-1自动步枪的红军来回游动着警戒。眼尖的司马很快在一大堆车辆中间,找到了一辆用普通卡车改装的野战炊事车。 鸿飞让武登屹留在胡同里掩护,他和司马狸猫一般跃出胡同,利用门楼的掩护蹑手蹑脚的逼进哨兵。本来鸿飞准备用85微冲“干掉”哨兵,但司马提醒说纵深的红军不一定佩带发烟罐,如果他像我们一样英勇捐躯前喊上一嗓子怎么办?于是,两个人决定打昏哨兵。 红军的哨兵没有想到防区纵深内会有蓝军,更没有想到蓝军会来偷袭医院。所以他走得很懒散,不时向驻地瞟上一眼,虽然他刚上哨但热乎乎的被窝要比哨位上舒服得多。走得累了,他听听车场四周静悄悄的,索性坐在一辆卡车的保险杠上,抱着枪四处乱看。 这时,鸿飞已经无声地运动到一堆柴草后面,双手紧握67式微声手枪瞄准哨兵的脑袋,轻轻一摆手。司马立刻窜了出去,贴着墙根轻手轻脚溜进车场。鸿飞向身后摆摆手,武登屹穿过街道顺着墙根赶上来,会合鸿飞两个人大摇大摆的向车场走去。 哨兵听见脚步声,立刻从保险杠上跳下来,见是一组游动哨从左侧走上来,毫不在意的刚想坐回去,脖子上突然重重的挨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 他妈的,谁打我?哨兵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八节扒车探基地 凌晨两点,红军野战医院的院长、政委同时被叫醒了,保卫处干事急慌慌的告诉他们车场哨兵被打昏了!院长、政委被吓出一身冷汗,首先想到的是有人想偷车。他们跑出房间直奔车场,边跑边问:哨兵情况怎么样,车辆是否丢失,有没有其他损失? 保卫干事满腹疑问的告诉他们,人没事、车没丢,只是昨晚吃剩的排骨、馒头,准备今早吃的咸鸡蛋通通不见了。 政委停住脚步不相信的问道:“你说丢了什么?” “排骨、馒头、咸鸡蛋。”保卫干事狐疑的说道:“打昏哨兵偷点吃的,这贼有点奇怪!”他压根就没往蓝军方面考虑。 院长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说:“是蓝军侦察兵干的,肯定带的给养不足过来打食了,赶紧上报师部!” 医院警卫排派出的搜索班跑出山村的时候,鸿飞他们已经顺着山沟跑出六公里,爬上山坡接近公路。这段路沿着山势步步上坡,经过的载重卡车无一不屁股后面黑烟直冒,老牛一样地向上爬。三个兵目送走最后一辆老牛散步一样缓慢翻过坡顶的卡车,公路上再没有了动静,鸿飞探头看了一眼两翼没有红军的巡逻队,一个箭步跃上公路,立刻听见路对面的陡峭山体投下的阴影里“咕咚”一声,接着有人哎哟哎哟地喊叫起来。 鸿飞一个前滚翻,跪姿据枪瞄准发声处低喝道:“谁?出来!” 司马的反应也非常敏捷,马上据枪瞄准右翼掩护侧后,顺便给了拔脖子瞪眼帮助鸿飞寻找目标的武登屹一脚,打着手势示意注意左翼。 “再不出来开枪了!”鸿飞判断对面的人不可能是红军,他们不可能主动暴露目标,但鸿飞生性多疑担心是个圈套也不敢贸然过去。 “别、别开枪,我出来!”一个手里提着条麻袋的壮汉,慢慢腾腾的走到路面上。他定睛一看立刻乐了:“原来是个当兵的我以为是警察哪,吓了我一身冷汗!”说着撮起嘴唇,打了一个唿哨。 坡顶公路一侧的草丛里,立刻呼啦啦钻出一大群人,手里提着长短不齐的棍棒乱哄哄的站在路面上随时准备跑下来支援壮汉。 “当兵的,少管闲事。你走你的我干我的,咱井水不犯河水,要不然……嘿嘿!”壮汉冷笑了两声,摸出一支烟点上,得意洋洋的威胁说:“乡亲们的棒子可不是吃素的!” 鸿飞明白他们碰上一伙“吃胶皮轱辘的(利用爬坡车速慢,偷窃货物)”,壮汉一伙人多势众,如果这个时候他露怯一顿饱揍跑不了,搞不好连枪都会被抢了去,于是也冷笑着说:“老兄,你是不是觉得木头棒子比枪好使?给我举起手来!” “呵!你甭拿我当三岁的孩子吓唬,你们演习的枪打不死人。再不滚蛋,老子拍死你!”壮汉就是这一代的居民,对演习的情况很了解,毫不惧怕黑洞洞的枪口,嚣张的抬腿过来准备收拾这个坏他好事的大兵。 “我x!你别找死!”鸿飞单手持枪,对着身侧一米外的青草扣动扳机。 “空空空——”85式微冲一阵闷响,激射而出的气流像镰刀一样把青草扫倒一片,打得草叶乱飞。鸿飞举枪对准步步逼近的壮汉:“你要不要试试?” 壮汉借着枪口焰的亮光看清了激飞的草叶,但他不明白空包弹只在五米内有杀伤力,腿肚子不由颤抖起来:“大兄弟,你可别开枪,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吃这碗饭也是被逼的没办法……” 司马、武登屹不失时机的跳出来,顺嘴来了句:“少废话,缴枪不杀!” 壮汉更慌了,哀求说:“大兄弟,我哪有枪啊,我就有一根搭杆你要不要?” 鸿飞眼珠一转,故意对司马说:“不对呀,上级交代说他们有枪啊?是不是他说谎,要不先把他抓起来,送到连部去再说!” “行!就这么办!”司马一点就通,收枪上肩,就要过去抓人。壮汉连连摆手:“你别过来,逼急了我跳崖了!你们要找的那一伙一会儿就上来,你们抓他们没我什么事儿!” 壮汉边说边跑,脚步迈得越来越快,鸿飞大喝一声:“站住,开枪了!” “你不能打我,我没枪我没杀人!”壮汉喊叫着呼一下冲下公路,跳进草丛里落荒而逃,接着唿哨一声,他的同伴飞快的跑过坡顶不见了。 “我靠!吓死我了!”武登屹一屁股坐在路面上:“幸亏碰上个不懂行的,要不逃跑的一准是咱们!” “怕他个球,老子有枪有刺刀!”司马说得豪气冲天:“打起来,至少也撂倒他三五个。” “你就吹吧。他们要过来揍你一顿,不危及你的生命安全,你也敢用刺刀?” “行了,别吵了!”鸿飞擦去额头上的冷汗说:“咱们也去坡顶,等着扒车!” 三个人走上坡顶,在壮汉同伙爬出来的地方找到一个用乱草遮挡住入口的地窝子。鸩占雀巢,三个人躲进去小憩片刻,听见公路上传来发动机变了调的轰鸣声,司马探头一看,立刻缩回来:“靠,红军的军车!” 时间不长,一辆空载的拖挂卡车开上坡道。一路减档加油门快到坡顶的时候,车速慢的不足二十公里。三个人乘机窜出地窝子,翻身爬上拖车车厢,舒舒服服的躺下了。 山路蜿蜒曲折,卡车的车速不快,三个人轮流探头看一眼路桩,对照地图计算距离,顺便偷空眯了一觉。早上六点,卡车到了老b画大圈的那个小镇子附近。鸿飞担心老b有前出警戒的哨兵,叫醒司马、武登屹准备跳车。 山区里的村、镇一般都建在地势较为平缓、交通方便的地区,卡车到了这里的速度相对快了一些。三个人看着急速后退的路面,谁也不敢冒险跳车。在平原跳车顶多摔个头破血流,这里可不是闹着玩的,路面外说不定就是山涧,这要是滚出去,小命肯定交代了。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急转弯,卡车减慢了车速,三个人相互鼓励着跳下车的时候距离小镇已经不足300米,镇子里活动的人群看得清清楚楚。这里已经是老b的防区,这群家伙背后都长着眼睛,说不定什么地方就有哨兵,三个人慌忙跑下公路钻进庄稼地里隐蔽。 这个镇子不大,呈不规则的长方形,约有五六百户人家的样子,公路穿镇而过把小镇一分两半。镇外有些稀疏的树木和酸枣棵子,几条石头铺就的小路与山坡上几处打麦场相连。公路下的山沟里有一条与公路平行的小河在镇边流过,几个早起的妇女端着大盆洗好的衣物正走进镇子。镇边的房屋均是砖石混建,但有的是红瓦顶,有的是茅草顶,透露出各自人家的贫富不同。红瓦绿树,炊烟袅袅,鸡犬之声相闻,很有些老子理想中小国寡民的意味。 初夏庄稼不足以隐蔽身形,三个人趴在潮湿的垄沟里无心看风景,焦急地寻找良好的隐蔽点。 近处的酸枣棵子、树木都没有连成片无法隐蔽,远处倒是有一片生长茂盛的果园,但从围绕果园自造的铁丝网判断,那里面至少有狗在担负警卫任务。 “怎么办?”司马毫不犹豫的把困难交给了这次行动的发起人,鸿飞也是愁眉紧锁,盯着隐蔽物稀少的地形、地貌一个劲儿的咂舌。 “你总要想出点办法来吧?已经到了目标点,要是无功而返多丢人。”司马把责任彻底推脱干净,从挎包里掏出咸鸡蛋、馒头,分给武登屹一份,准备吃早餐。他甚至没有看鸿飞一眼,那意思好像说,想不出办法来不要吃饭了! “跟我来!”鸿飞突然弯腰跑出庄稼地,整整服装,顺着小河边大摇大摆的向小镇跑去。 “他是不是疯了?”司马困难的咽下嘴里的馒头,忙不迭的爬起来。 “大概是,快追!”武登屹急步追了上去。 三个人排成一路纵队,迈着统一的步伐,如同跑操一样一直跑到小镇边的打麦场,钻到三个堆成三角形的柴草堆中间才停住脚步。 司马担心的向小镇方向看了一眼,问道:“鸿飞同志,你是不是准备把我们送到老b嘴边去?” “扯淡!这种事情也就是你能干出来。”鸿飞从司马的挎包里翻出咸鸡蛋、馒头就是一通狼吞虎咽。 司马看看同样满脸不解的武登屹说:“鸿飞同志,你先不要抢饭吃,我这里有的是,回答我的问题。” 鸿飞含糊不清地说:“老b不在镇子里。” “你怎么知道?” “一日生活,现在几点了?” 司马、武登屹恍然大悟:“没听见部队出早操、喊口号的声音。” 匆匆忙忙吃过早饭,三个人整好服装摘下所有蓝军的标志,排着队大摇大摆的走进镇子。居民们对突然出现在街道上的三个士兵毫不惊讶,这说明附近一定驻有部队。鸿飞的心咚咚地跳起来,正准备退出小镇另想办法,迎面走来四五个去上学的小学生,非常有礼貌的与他们打招呼:“解放军叔叔好!” “小朋友们好!”鸿飞欣喜若狂很有些踏破铁鞋的感觉,他弯腰拦住小朋友们的去路,笑眯眯地问道:“你们能不能帮叔叔一个忙?” “好啊!”解放军在孩子们心目中有着神圣的地位,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小大人似的说:“叔叔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军民一家呀!” 鸿飞装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说道:“叔叔是来给驻在附近的解放军叔叔们送文件的,但是我们走迷了路,说什么也找不到他们了,你能告诉我他们驻在哪里吗?” 胖小子得意的问:“是不是喜欢画花脸的叔叔们?” “对!就是他们。” “我知道,他们就在……” 胖小子说了一半,突然被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捂上了嘴,并警告说:“保密!小心奸细。” “小同学警惕性挺高的吗?”司马大笑起来,伸手想去爱抚一下羊角辫的头,被一下子拨开,他尴尬地问道:“你们看我像奸细吗?” “像!”胖小子、羊角辫答得异口同声,武登屹捂住肚子大笑起来,把司马臊得满脸通红。 “你看我像奸细吗?”武登屹弯腰凑到羊角辫的面前。 “不像!” “那能告诉我吗?” “不行!花脸叔叔们说了,这是军事机密。” “算了,不要难为孩子们了。”鸿飞胡乱的指了个方向:“看地形他们应该驻在那个方向,等会我们过去看看,实在不行我们去村委会问问!” “哈!你知道还……”羊角辫捂上胖小子的嘴,责怪说:“就你嘴快!” 鸿飞笑道:“我早就知道了,叔叔跟你们开玩笑呢。花脸叔叔们也有叔叔这样的枪,而且他们都会武术,每个人都是一支长枪一支短枪,会爬树上墙。” “你真的知道呀?”羊角辫也半信半疑了。 “是呀!”鸿飞继续厚颜无耻地欺骗小朋友:“我还知道他们的大队长姓林!” “对!叔叔你们不是奸细呀,花脸叔叔说如果有人问他们驻在哪里千万不要说,要保护军事机密!” “我一定会告诉花脸叔叔,小朋友们做得非常好!”鸿飞爱惜的摸摸胖小子的脸蛋:“你吃什么吃得这么胖,去上学吧!” “叔叔再见!”羊角辫拉着胖小子跑走了,鸿飞抑郁地问道:“我欺骗小朋友,是不是有些卑鄙?” “绝对是!”司马、武登屹连连点头。 第九节敌营明虚实 或许山区海拔高,距离太阳近一些的缘故。刚到中午,如同盛夏般强烈的阳光已经把青草晒得打蔫倒伏,地面热雾蒸腾。镇子里已经看不见人影,几株被晒得垂头丧气的垂柳勉强撑出一片荫凉,几条大狗吐着舌头缩在阴影里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出了小镇向东走1公里,有一座名叫马蹄山的小山。石质山坡上植被稀疏,几乎没有树木。东西走向的山脊上,零星有生长在石缝里的酸枣棵子和裸露着的大片褐色岩石。 鸿飞他们已经在一棵生长最为茂盛的酸枣棵子下趴了六个小时,在他们正面800米外的山脚下有一个曾经是小镇养殖场的荒废大院,老b们就驻在里面。 这个大院成长方形,最前面有两排平房,然后是一个面积很大的草料场,再后面就是一排排饲养棚,大院门口有两名老b持枪警戒。地形不复杂,警卫力量的部署一目了然,按常理应该乘机发起进攻,但鸿飞、司马都吃过大亏,知道老b喜欢玩弄些花招,所以老老实实留在山头上晒太阳。经过耐心观察,他们终于发现了蹊跷。 首先是大院门口的两名哨兵,其他部队的哨兵执勤时全部站在大门外,这样有情况时可以有充足处理和准备时间。但老b的哨兵全部站在门内一侧,稍有动静一侧身就可以隐蔽到墙后去。其次,没有发现老b在附近制高山头上建立观察哨、火力点,一副等着挨打的样子。鸿飞他们沿着制高点观察了一个小时才在大院背后的悬崖上发现了一名老b的机枪手。鸿飞、司马对视一眼苦笑不已,把潜伏哨建在悬崖上绝对安全,这种地形也就老b能在短时间内人不知鬼不觉的爬上去。 老b绝对不会只布置一名潜伏哨,鸿飞、司马不敢乱动了,不眨眼的死盯着大院两侧的山头,趴够了四个小时才找到与崖顶哨兵三角配置,分别隐蔽大院两翼山头上灌木丛和单人掩体中的两名老b。 午后,阳光更加猛烈,三个兵被晒的汗流浃背嗓子渴的冒烟。武登屹小心翼翼的解下水壶咕噜噜的喝了一通,然后在嘴里含了一口水滋润冒烟的喉咙。他歪头看看仍然死盯老b驻地的同伴,失望的把目光落到地面上准备找窝蚂蚁什么的打发时间。他没有经过潜伏训练,有些无法忍受寂寞与无聊。 终于,武登屹还是忍不住了,他凑到鸿飞身边低声说道:“你知道吗?李大个子提干了。” “李永胜?”鸿飞惊讶的合不拢嘴:“他怎么可能会被提干?” “怎么就不可能,李大个子的蓝球打得多好!”武登屹见把两个人聊天的欲望勾起来了,兴奋的又往前凑了凑:“知道上个月咱们团和s团的那场篮球赛吗?” “知道,知道!往下说。” “问题就出在这场篮球赛上。”武登屹拿出一副且听下回分解的表情准备向后抽,司马一把拉着他恶狠狠地威胁说:“冬冬,小心我呵你痒!” 武登屹怕痒尤其是在老b机枪的威胁下更怕痒,他躲开司马的手连忙说道:“s团是咱团的手下败将,连续四五年就没有赢过球。今年他们放出话说要打得咱们满地找牙,事后才知道他们在军区体工大队请了两名中锋,做他们的主力队员。” 司马立刻愤愤然:“这不是耍赖皮吗?他们怎么不去请国家队来跟咱们打!” “开始他们想来着,后来担心咱们认识就放弃了。” 鸿飞着急的打断武登屹:“少扯淡,说正事!” “s团团长担心他的阴谋暴露了,只把一名请来的中锋派上场。就这咱团里的那些业余选手都扛不住,被压的过不了半场,那个中锋频频三分远投,时间不长超过咱们20多分。团长觉得不对劲,怎么看那个中锋怎么像职业选手。但他又不能确定,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猛地看见s团长正对着他冷笑,心里立刻明白了七八分。这时咱们的李大个子出场了。”武登屹模仿着李永胜的粗嗓门说:“团长,让俺上去吧,俺能打过他!” 鸿飞好奇地问道:“李大个子什么时候去的篮球队?” “去了不到俩月,陈志军推荐去的,团长对他挺重视没经过预备队过渡直接就让他上场了。不过,李大个子憨厚,对老兵特尊敬,篮球场上都不好意思冲撞,不小心碰上了也是连忙停下来道歉……” 司马指着武登屹笑起来:“冬冬,你也学坏了。李大个子那么老实你编排他干什么?” “我没编排他,他打了两场训练赛,就被团长安排到预备队去了。”武登屹不满的白了司马一眼,接着说道:“团长正心烦呢,对着李大个子摆摆手,不行,你没有冲劲!恰好那天咱们连长也去了,请求了半天,团长才答应让李大个子上场但声明如果打不好马上下来。连长把李大个子拉到一边嘱咐了半天,一上场这家伙就‘活’了,立刻和那个中锋较上了劲,一口气盖了他六个帽。中锋被李大个子看住以后,s团失去了主心骨,咱团抓住机会连续反击,一口气追上12分,却把李大个子急得哇哇大叫。等s团叫暂停的时候,他挨个的央求老兵给他传一个球。比赛再次开始后,李大个子真的露脸了,接到老兵的传球就是重扣!场外一片喝彩声,老兵们见他逐渐放开了,也就真把他当成中锋有球就给他,上半场结束咱们反超s团3分。李大个子一人独得10分还有9个拦板。团长把李大个子狠狠的表扬了一通,老兵们也是翘着大拇指一口一个‘牛’!下半场开始后,s团吃不住劲了,两名外援一起上了阵。但李大个子也打疯了,跑起来带着一路的风声就像是辆坦克,两名外援根本不敢与他正面交锋也防不住他,整个下半场成了老李的扣篮表演。事后不到半个月,军区体工大队就来调函要人了。” “团长舍得放?”司马问道。 “绝对放!”鸿飞替武登屹做了回答:“到了体工大队很容易就能提干,这对李大个子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团长哪有不放之理。” “对!”武登屹神秘的说道:“我听连长说,开始的时候体工大队是想把李大个子借调半年试训一下看看再说。团长一听,火了。他直接把电话打到体工大队去说:你们娶了媳妇过上半年的日子,觉得不合适再给娘家送回去,人家同意吗?体工大队可能觉得团长说得有道理,派人来团看了李大个子的训练,这事儿就定了。他们说李大个子即使当不成正式队员,当个陪练也绝对合格。” “已经宣布命令了?” “还没有,不过人已经过去了,第一个月的补贴都拿到手了。” 鸿飞感慨地说:“真没想到李大个子能提干,这小子一定乐得找不着北了。”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武登屹卖关子似的问道:“你知道李大个子第一个月的补助干什么了吗?” “肯定寄回家了。他每个月的津贴不都寄回去了吗?”司马对这个小儿科的问题嗤之以鼻。 “错了!他全部捐给希望工程了!” 司马立刻闭紧了嘴巴,他认为李永胜吝啬无比爱财如命,没想到他能把第一个月的补助捐给希望工程。而自认为大方的司马吃吃喝喝的事情没少干,报纸上关于希望工程的文章也读了不少,但他从来就没有想到过去捐款帮助一个孩子完成学业。 武登屹继续说:“李大个子说了,他看到报纸上说有些地方比他的家乡还要贫困,好多和他弟弟妹妹一样大的孩子上不了学,他早想帮助他们但是没有钱;现在好了,以后他每个月都会捐一次钱,你说他傻不傻?” “不傻!他比我们强,虽然我们几个看不起人家。”鸿飞若有所思地说道:“他善良、纯朴、勤俭,和他相比我们只能算是纨绔子弟!” 司马、武登屹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对李永胜的行动很敬佩,连连点头同意鸿飞的说法。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三个人重新把目光投向老b驻地。 大院门口又换了一次哨,三名老b徒手走进挡住鸿飞他们视线的饲养棚。大约10分钟后,三名下哨的老b大汗淋漓的走进院子。老b们很警惕,他们利用饲养棚里的通道直接进山,鸿飞他们始终没有观察到他们的行进路线、方向。 “还有一名潜伏哨没有找到!”鸿飞看了一眼手表,接着说道:“按照正常步速,10分钟的时间大约能走出七、八百米,山地间还要短一些。老b的潜伏位置均在狙击步枪的射程内,我们没有找到的那个潜伏哨可能是名狙击手。” “我x!找不到那个该死狙击手,我们岂不是成了靶子?”司马担心的缩缩头说:“说不定,那个家伙正瞄准我们呢!” “暂时不会!”鸿飞肯定的说道:“老b两翼的哨兵主要是对外警戒,现在正是中午太阳在我们背后,正面的机枪手视线不良,但时间久了就不好说了。” “老b真鬼!简单的一布置就让我们无法进去。”武登屹懊恼地说:“要是我们有一门炮就好了,轰他一家伙!” “是啊!60炮就能干掉他们一大批。” 三个人正在愁眉不展,突然听见山侧传来一阵汽车马达声,两辆披着伪装网的北京吉普开得风驰电掣,一阵风似地开进大院。 “汽车!”鸿飞眼睛一亮有了主意:“跟我来!” 第十节小试牛刀 三个人小心翼翼地溜下山坡,左右仔细地观察了一通,在鸿飞的带领下摸上通往大院的公路。这条柏油公路宽不过三四米,建成时间应该不短,路面有些地方已经龟裂。马蹄山的山势到了这里变成一路下坡,与东面的另一座山梁形成一个坡势平缓宽约百米的山谷,公路就修建在谷底正中,路边杂草丛生散落着不少从山坡上滚下来的岩石。 山谷的地形并不险要,但如果在谷口放上两名哨兵完全可以把公路控制起来。可是不知为什么从来都是精明过人的老b们并没有这样做,大概他们以为没人敢来“拔虎须”吧。 鸿飞身上披着伪装网躲在路基下的灌木丛中,向两翼山头上观察,等负责监视公路情况的司马和监视大院的武登屹都举手示意一切正常。他钻出灌木丛提着枪,贴着路基弯腰跑进山谷。 山体挡住了阳光的直射,谷底里非常凉快,穿谷而过的山风带走满身的汗水,鸿飞精神一振,几步窜到路边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后面隐蔽起来,抬头向山坡看去。 山坡上几乎没有什么植被,半山腰上有一个废弃的硕大采石坑,不成材的石头铺满了半个山坡。这条公路紧靠山坡,镇子里盖新房的居民一定在这里取过不少的石材。 鸿飞观察着两翼的情况,向远远观望的司马指了指采石坑。司马立刻明白鸿飞想干什么,他与武登屹交替掩护着跑进谷地爬上山坡,把一些足球大小的石头踢下山坡,然后跑进采石场隐蔽起来据枪警戒。鸿飞把大大小小的石块随意的抛到路面上,伪装成自然滚落的样子,然后跑过公路钻到路基下半人高的乱草里隐蔽起来,与对面采石坑中的司马、武登屹形成交叉火力封锁公路。 不用趴在山顶上沐浴阳光,时间好像过得快了许多,转眼的工夫黄昏已经来临。就在鸿飞按着咕咕乱叫的肚子,后悔没有带上干粮的时候,一辆支着篷布的解放卡车飞快地开进山谷,“吱”的一脚刹车停住了。两名全副武装的老b从驾驶室两侧飞身而下,一前一后背靠车轮据枪瞄准两侧的山坡。 没想到老b的思维不同于常人,不去搬挡路的石头反而据枪搜索。鸿飞被吓了一跳,放低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两名老b简单搜索后,背对采石坑的老b突然站起来,侧身举着望远镜探头一望,马上从驾驶室里拽出一挺81式轻机枪架在保险杠上瞄准采石坑。另一名老b像只灵活的猴子,不动声色地突然发动连续翻滚着,冲到鸿飞隐蔽过的岩石后略一停留,接着扑入草丛,利用地形的掩护飞快地向采石场迂回。 鸿飞傻眼了,他准备利用老b搬石头的机会爬入汽车混入营区的计划,转眼就被打乱了。 “妈的!怎么被发现的?”鸿飞狐疑地看了一眼山坡,立刻有了给自己两耳光的感觉。那些石块在山坡上不动窝的不知待了多少年,被踢下山后在原位置上留下一个个浅浅的凹痕。这么明显的痕迹老b哪有不发现之理! 蹦蹦跳跳的老b已经距离采石场不足50米,负责掩护的老b抱着机枪,瞄准最可疑的地点,手指开始预压扳机。 “奶奶个熊,孤注一掷了!”鸿飞猛地跳起来,手里的85式微冲对着背向他的老b机枪手打响了。 “空空空!”伴着沉闷的枪声鸿飞一个箭步窜到老b身后,低喝道:“别动!你已经冒红烟了!” 老b没有吭声,只是肩膀微微动了一下,鸿飞警惕地后退一步心虚地说:“哎!你可不能耍赖皮,你都是老兵了。” 老b头也不回地举起右手让鸿飞看清他手里的香烟:“忙你的去,我不动就是!” 微弱的枪声让正在搜索的老b浑身一震,他眼睛盯着正面的采石场,身体却向侧翼连续翻滚着隐蔽到一堆乱石块的后面,瞬间完成据枪瞄准动作。微微侧头,他的心猛地狂跳起来,他看见了车头侧面正在随风消散的红烟。 “我x!被伏击了!”老b暗叫一声,立刻调过枪口,瞪大眼睛寻找“敌军”。 鸿飞本想连续偷袭,打倒机枪手后乘机消灭另一名老b。当他借着机枪手头上滚滚红烟为掩护,偷偷向山坡上扫了一眼,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山坡上的老b已经不见了,司马正躲在一大堆石块后面连连打着手势,向他要老b隐蔽点。 “抽烟吗?”机枪手刻意保持着“临死”前样子,歪着头问道:“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不抽!”鸿飞被消失的老b搞得心烦气躁,没好气地说道:“你不要打扰我搜索好不好,没见过死人能说话的!” 机枪手呵呵地笑起来:“小兵痞子,说话还真不客气!我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露头,小心山坡上那位一枪把你打冒烟。” “闭上嘴!你这个老兵痞子。”鸿飞被老b们偷袭、打人等等一系列的“龌龊行径”搞得满腔怒火,一直找不到机会发泄,所以对机枪手说话的口气非常不尊敬,甚至有些过分:“你们仗势欺人、以强凌弱、胡搅蛮缠、不守规则、不讲纪律,你们才是痞子!” “哈哈哈,小儿马驹子气坏了!”机枪手擦去笑出来的眼泪,取笑道:“哎,儿马驹子,你成语学的不错呀!” “你、你……”鸿飞连续被换了两个称呼,气得说不出话来。机枪手挥挥手说:“好了,好了,儿马驹子,不要生气了,咱俩算是扯平了!我教你一招?” 鸿飞“不用”这两个字刚到喉咙,老b已经自顾自地说起来:“看见没有,你和你采石坑里的同伴,已经形成了交叉火力完全可以封锁山坡上的那位!要是我,我就让同伴搜索前进,我在这里狙击。山坡上那位顶多消灭你们一半……” “那剩下的另一半什么也干不成了,你给我老实待着!”鸿飞猛地从车后窜了出去,一头扑倒在路边的岩石后面,山坡上传来两声低沉的闷响。鸿飞恍然大悟,原来山坡的老b也抱着一支微声枪械,机枪手诱惑他组织进攻,是想用他们的枪声报警。 鸿飞勃然大怒对着机枪手低吼:“想用我们的枪声报警?兵痞!无赖!你个大骗子!” “妈了巴子!不知好赖的熊兵!”机枪手被鸿飞几次出言不逊惹火了:“谁他妈的让你开枪了,老子让你冲锋!” 机枪手的确没有说让他们开枪,鸿飞理亏词穷突然喊道:“呸!死了还说话!” 机枪手大怒:“老子高兴!有种你别冲锋。” 山下鸿飞和机枪手吵得正欢,山上司马、武登屹急得抓耳挠腮,他们窝在采石坑里不知道老b的隐蔽位置根本不敢行动,长时间这么僵持下去,如果再有老b回营的车辆他们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怎么办?”司马毫无风度地把问题抛给武登屹。 “凉拌或者你办!”武登屹回答得干脆、痛快,同时给了司马一个你真不要脸的表情。 司马挠挠头想了一会说:“不能开枪暴露目标,鸿飞已经运动到了路边,咱俩必须有一个冲出去,吸引老b暴露目标,然后干掉他!” “好主意,你去!”武登屹说得非常认真:“你牺牲了,我再上!” “小样!越学越奸。”司马翻着白眼说道:“咱们必须分头同时冲出去,老b枪法你又不是没见过,单个出去给他当靶子呀!” 武登屹认真地想了想,觉得司马这次不会算计他,点头答应了:“好!那就分头冲出去!” 山坡上的老b郁闷得不得了,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竟然被几个小小的蓝军给困住了,回去还不把战友们的大牙笑掉。 “妈的!”老b在地面上擂了一拳,责怪自己下车的时候没有把那挺机枪抱下来,而是拿了支85微冲就冲上山坡,山下的战友已经被打冒烟了,想给家里报个信都不行。 老b侧头看看山下的蓝军还隐蔽在岩石后面没有继续动作,下定了决心,先干掉采石坑里的蓝军,再想办法对付山下的。 老b把枪口指向采石坑,眼角余光观察着山下的情况,突然向采石坑跃进。蛇形前进三四步,山脚下猛地有火光一闪。老b脚步不停突然一个前滚翻,手里的85微冲对着火光的右下角连续两个短点射,接着连续翻滚到跃进前已经看好的隐蔽点。 山脚下,偷袭的鸿飞大惊失色,他被老b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吓坏了。他是趁着老b刚刚跃起,身体平衡掌握不好的时机突然开的枪,没想到老b不但躲过偷袭竟然还能还击。要不是他心存顾虑开枪就闪,说不定这会儿头顶上已经冒烟了! 鸿飞从石侧偷偷看了一眼,老b的身影一晃再次不见了! “真狡猾!”鸿飞的冷汗下来了,没想到老b抓住了他的心理,趁他隐蔽的机会竟然再次跃进。 “冷静点!”鸿飞紧张得口干舌燥,心跳得怦怦响可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挥手给了自己一耳光,机枪手立刻哈哈大笑起来。鸿飞狠狠瞪了他一眼,使劲地晃晃头。胡乱的对着山坡上扫了一梭子,刚刚抬头的老b立刻隐蔽起来,演习使用的是空包弹看不到弹着点,听见枪响就要隐蔽。他并不知道鸿飞耍赖皮在胡乱开枪。 “赖皮!”机枪手鄙夷地说道。 “我就是赖皮!这是跟你们学的!”鸿飞掏出一颗演习手榴弹,对着山坡上老b隐蔽的大概位置扔过去:“手榴弹!司马,25米,冲!” 话音未落,司马、武登屹分头冲出采石坑,拼命的向老b扑去。 老b看到鸿飞扔出手榴弹,不由心头一喜,家里听见爆炸声立刻会做出反应,接着听见鸿飞招唤同伴冲锋的声音,心头一慌抬头看去,两名蓝军已经冲出采石坑。 “x!”老b拼命地侧滚翻躲开手榴弹的杀伤半径,同时对准跑在前面的蓝军打了一个点射。 手榴弹没有爆炸,鸿飞故意没有拉弦就扔了出来。但老b躲避的动作给了司马、武登屹时间,司马被打得红烟直冒的时候,鸿飞猛地站起来瞄准老b一口气打光弹匣里的子弹,丢下85微冲拔出67式手枪扑上山坡。 老b头上冒起了黄烟,并飞快地把枪口转向鸿飞,同时武登屹端着上了刺刀的81-1式自动步枪赶到了,威风凛凛地说:“别动!子弹是假的,刺刀可是真的,小心我给你一下!” “你敢……” 老b的话说了一半,鸿飞已经扑上来,远远的对准老b扣动扳机。 “噗、噗、噗、噗!”伴着沉闷的枪声,老b头上冒出红烟。鸿飞大汗淋漓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粗气,他终于见到老b的厉害了,电光火逝之间,老b不但躲开手榴弹的杀伤半径还把司马打冒了烟。 “扔手榴弹不拉弦,你们够阴险!”老b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说:“不过,图谋杀害俘虏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司马笨手笨脚地把钢盔上的发烟罐扯下来,接口说道:“随你说,反正我们已经把你毙了。” 鸿飞看老b笑嘻嘻地没有发火的意思,也放缓语气说:“你们太厉害了,我们控制不了你,只好开枪,不要见怪!” “没事,没事!”老b问道:“你们是哪个团的?” “蓝军红军团的!”鸿飞反问道:“你呢?” “b大队二中队的!我是上士(给养员),他是司务长!” “后勤兵?!”三个人立刻傻眼了! 第十一节狼崽子复仇 两名老b非常不合作,声称“人死不能复生”,一名躺在山坡上、一名趴在车轮前死活不动,强烈要求把他们抬上车,气得鸿飞差点把他们“就地掩埋”。 司马已经阵亡不能帮忙,鸿飞、武登屹好不容易把两名死沉的老b弄上车厢。一个新的问题又摆在面前,鸿飞的驾驶水平目前还处在起步、停车的阶段。草原上还好说,一望无垠的地面跑就是了,可现在需要公路行车。鸿飞有些信心不足,他不能保证车不会冲到路下去。 武登屹见鸿飞犹豫不决,提着枪溜到谷口观察了一番,跑回来说:“没有问题,不是盘山路,冲出路面也摔不死!” 两名老b被吓了一跳,心想原来这位不会开车呀,真要是翻了车后果不堪设想,说话的口气不由变得柔和起来:“小同志,如果不会开车最好不要开,这里可是山区,万一翻了车,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鸿老大,你行吗?要不咱换个办法?”司马也有些害怕了。 “一切从实战的角度出发!”鸿飞给自己鼓鼓劲,把演习炸药塞进怀里,咬牙爬上车:“冬冬,上车!” 鸿飞给足了油门,慢抬离合,解放卡车吼叫着缓慢起步开出山谷,蛇行奔向老b的基地。 不到1公里的路程眨眼的工夫就到了,卡车接近院门,两名老b的哨兵脸色突变,一声不吭抬枪就打。 “趴下!”鸿飞本能地喊了一声,低下头死死地把住方向盘,卡车从两名哨兵面前呼啸而过,冲入营区掠过两排平房一头闯入饲养棚。 卡车先撞倒围栏再撞翻饲料槽才停了下来,水箱被撞破了哧哧地喷着蒸汽。整个老b营区突然寂静下来听不见枪声,也看不见老b们的身影,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鸿飞晃晃被撞地发晕的脑袋,吐出一口血水一脚踹开车门跳下车:“冬冬,下车,沿着饲料槽跑!” “明白!”武登屹费力地打开有些变形的车门刚探出头,就听见“当”的一声枪响,他的头上立刻冒起了红烟! “我靠!狙击手!鸿飞找隐蔽。”眼看着就要全军覆没,司马从车厢里跳起来大喊。 鸿飞弯着腰利用砖石建造的饲料槽为掩护,一路狂奔接近草料场才背靠饲料槽停下来。老b们没有任何反应,营区里静得让鸿飞能听见他怦怦的心跳声。 “他娘的,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鸿飞被老b这套战术搞懵了,哪有敌人来袭,不出来迎战全部藏起来的道理,这里面一定有阴谋。他缩在饲料槽下一动也不敢动,想摘下钢盔做个假目标,又担心不小心搞断电击发导线,发烟罐会自动发烟被判自杀。他找不到敌人在哪里,感觉自己像是在与空气作战。 鸿飞焦急的向右翼看了一眼,期望阵亡的武登屹、司马能给他提供一点信息,哪怕就是一个眼神也好。但他发现两名阵亡的老b已经和他们纠缠在一起。司马虽然涨红了脸拼命挣扎,无奈他的身体条件面对身强体壮的老b略显单薄,被堵在车厢里无法行动。 “赖皮!全是赖皮!”鸿飞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扭头观察左翼草料场。那里停满了各种车辆,是一个非常好的隐蔽点,但是最近的一辆车距离饲料槽也有20米,狙击手完全可以把他打冒烟。 必须搞清外面的情况,鸿飞左右环顾了一下,突然看见卡车上的后视镜被撞烂了,破碎的镜片撒了一地。他欣喜若狂的原路返回拣起一片,夹在85微冲上伸到头顶利用镜片观察情况。 风吹草动,这是鸿飞看到的唯一活动的物体,还有一名挂着黄袖章的导演部观察员塑像一般,站在公路上一动不动地冷眼旁观。 “缩头乌龟,我让你们不露头!”鸿飞弯腰飞跑到饲料槽的尽头,喊叫把一枚演习手榴弹扔进草料场。 “轰!”伴着爆炸声一辆吉普车冒起了“白烟”,但老b们还是没有动静。 “我靠!再来!”鸿飞把最后一枚手榴弹扔进草料场。 “轰!”又一辆车冒起了烟,风把白烟慢慢地吹进了饲养棚,鸿飞冷不丁地从饲料槽后窜了出来,急奔几步一个前扑跃到车后。 “当!”狙击手的枪响晚了,鸿飞晃晃头看看没有冒烟,毫不犹豫地连续翻滚着从车下向平房运动过去。 “当、当、当”狙击步枪的枪声一声接一声,逼得鸿飞丝毫不敢停留。钻过一辆卡车,鸿飞左眼余光突然发现人影一晃连忙调枪,但枪管已经被一只大手牢牢握住了。 “给你!”鸿飞猛地松手,顺手把67式微声手枪拽出来。 “别动!”老b低喝一声把一支54手枪顶在鸿飞太阳穴上,左手一把卡过67式微声手枪,冷笑着问道:“那个部队的,b大队的营盘你也敢闯?” “哦!这里是b大队呀,我以为是养牛场呢,怎么这么容易就给我闯进来了?”鸿飞冷嘲热讽的功夫要比老b厉害,他嘻笑着问道:“b大队就剩你自己了吗?” “听说过关门打狗吗?对付你这种小角色,我自己就绰绰有余!” “原来是这样啊!我以为都和缩头乌龟一样,听见枪声全跑了呢!” “煮熟的鸭子——嘴硬!”老b用枪捅捅鸿飞的头:“双手抱头,趴下!” “干吗?”鸿飞一横脖子使劲把头贴在枪口上:“士可杀不可辱,有种开枪!” 老b呵呵笑起来:“小样儿,还士可杀不可辱呢。跑到b大队来闹事就是自寻其辱!你趴不趴下?不趴下,我动手了啊!” 鸿飞猛地一扬头躲过指在太阳穴上的枪口,抬腿一个侧踹逼退老b转身扑上去夺枪:“我死也不趴下!” 老b连退两步躲过攻势,猛地一拳砸向鸿飞的面门。鸿飞连忙伸手格挡,老b却一个勾踢把鸿飞摔了个“侧倒”,呵呵笑着说:“你小子反应挺快呀,来,我们玩玩!” “杀!”鸿飞怒吼着爬起来,一套组合拳打了一半就被老b抓住机会,一个“过肩摔”把他扔了出去。 “杀!”鸿飞龇牙咧嘴地爬起来,不到两个回合又被扔出去。 “杀!”这次更快,老b下黑手了。一个进肘撞在鸿飞的胸口,疼得他眼冒金星。没等反应过来,老b已经把他扛在肩上转了一圈,腾云驾雾般地把他扔了出去。 “杀!”喊声已经嘶哑了,鸿飞努力地想爬起来,但连续两次都摔到了。老b摇摇头,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小子,只是搜身没有其他意思,合作一点好不好!” “不好!”鸿飞抱住老b的大腿张嘴就咬。 “哎哟,哎哟!我x!你怎么咬人哪!”老b挥拳就打,拳头落到鸿飞的腮帮子上又停住了,他伸出双手用力在鸿飞耳下一捏。 鸿飞立刻抱着下巴呜呜呀呀地站起来,他的下颌骨被老b摘了下来。他咿里哇啦的喊叫着拼命地想把下颌骨装回去,却咬破舌头搞得满嘴鲜血。 “啊——”鸿飞喊着唯一发音正确的字,瞪着血红的双眼嗷嗷叫着扑上去。 “住手!”霹雳般的一声暴喝,一下子把鸿飞镇住了,他扭头看去一名上校军官带着一大群老b急匆匆地走过来,指着与鸿飞打斗的老b呵斥道:“你搞什么搞!他还是个孩子,你把他的下巴给摘了干什么?” “他咬人……”老b觉得没有一拳打昏鸿飞已经是手下留情了,所以说话的语气很委屈。 “给他装上!”上校的口气一重,老b立刻不敢吱声,指着鸿飞说道:“不许再咬人!” 鸿飞老老实实地捧着下巴连连点头,老b抓住他的下巴左右轻轻一晃向上一推,“咯”一声轻响。 “杀!”喊声清晰响亮,鸿飞挥舞着拳头再次扑上去。老b早有准备,左小臂挡住打来的拳头,向下一压往怀里一带,把鸿飞的右臂夹在腋窝下左手托住肘关节喊道:“林大,这小子像个狼崽子似的,不能怪我吧?” “放手!” 老b刚松开手,鸿飞再次扑上来。上校火了,急步走上来一把推开鸿飞喝道:“怎么没完没了了,你是哪个部队的?叫什么名字?” “你是谁?”鸿飞桀骜不驯地斜着眼反问道。 “我是b大队大队长……” “等的就是你!”鸿飞嗷的怪叫一声,扑上去抱住上校,右手伸进怀里就要去拉炸药上的拉火管。上校也不含糊,铁钳似的大手一把攥住鸿飞的右手喝道:“熊兵,你想干什么?” “我和你同归于尽!” 老b们脸色大变,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拽出枪来指着鸿飞头喊道:“熊兵,你他妈的疯了!立刻住手,不然我一枪崩了你!” 鸿飞毫不理会老b的喊叫,拼命地使劲想拉响怀里的炸药。 “住手!住手!”导演部监督员终于从人群后走出来:“松手吧,我判定你们同归于尽了!” “凭什么?我一枪就能毙了他……” “凭演习炸药近距离内也能伤人!”监督员大喝一声,老b们立刻不吭声了,他再次对鸿飞喝道:“我命令你放手,听见没有?” “我和他同归于尽了?” 监督员点点头,鸿飞立刻松手换了个人似的,揉胳膊揉腿揉下巴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老b不过如此,端不了你的指挥所,我炸了你的指挥员!” “站起来,报告你的姓名、部队!”监督员不满地喊了一声,鸿飞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立正答道:“报告首长同志,我叫鸿飞,是蓝军红军团尖刀分队的!” “你们就是那三个擅自脱离部队的战士?” “报告首长:是!”鸿飞回答地自豪、响亮,没有一点内疚的意思。 “你知道脱离部队,擅自行动,不按规定使用演习炸药是个什么后果吗?” “知道!早有思想准备!”鸿飞斜眼看看义愤填膺的老b们,得意洋洋地说道:“就是被开除军籍,我也要报复这些破坏演习规则的人!” 监督员没有说话,老b们不屑一顾地说道:“我们怎么破坏演习规则了?” “打冒烟就算了,你们为什么把战士们打昏?恃强凌弱!”鸿飞比老b们还不屑一顾。 鸿飞说得是实情,老b一时间不好反驳,监督员接口说道:“林大队长,找个地方把他们控制起来,明天送到导演部去。” “好!”林大摆摆手,三个人被老b们送进一个房间里,门口上了哨兵。他们被临时关禁闭了! 第十二节禁闭室生活 鸿飞他们三个被带到一个只有两条排椅的房间里,门口上了哨兵,他们被限制了人身自由等于是提前关了禁闭。三个人坐在排椅上,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一个劲儿地偷笑。虽然出发前他们曾雄心勃勃的设想,把老b的老窝端掉报一箭之仇,没想到无论是在战术运用还是个人技能上,他们都比老b差了一大截子。人家老b简简单单地派了几名哨兵,即让他们无计可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干掉的两名老b竟然是不担负作战任务的后勤兵,只好胡搅蛮缠地乱打一通。鸿飞原想能抱着一名中队长级别同归于尽就不错了,没想到一把抱上了老b的大头目。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但能捉到耗子就是好猫,干掉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头目这也是奇功一件,所以三个人仍然是兴高采烈。 负责看守鸿飞他们的老b肩膀上扛着一杠两花,是名中尉军官,但他和鸿飞团里的军官不一样,丝毫没有在士兵面前保持军官形象、率先垂范的意思,吊儿郎当的依靠在门框上说:“哎!你们几个怎么还高兴的起来,等着回去挨处分吧!” 三个人的谈话只是顿了一下,接着又说笑起来没有搭理老b的意思,老b以为他们没有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鸿飞他们还是不搭理他,老b有些恼火:“嗨!和你们说话呢,怎么这么没礼貌!” “哦!原来你在和我们说话呀!”鸿飞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我以为你在自言自语呢!” “扯淡!”老b被气笑了:“我说你们几个怎么穷硬穷硬的?不服气是不是,要不我请示一下,把你们放出去咱们重新比划一下子?” 三个人对他们与老b之间的差距心知肚明,尤其鸿飞全身酸痛体会最深,他毫不犹豫地一口拒绝:“我看还是算了吧,要是你们再一次的不小心,被我们端了老窝,你们的脸可往哪里搁?”说完,鸿飞还叹了口气,一副忧人忧天,替人着想的样子。 老b被噎得一愣,想出言反驳却有林大队长阵亡的事实摆在面前,气得骂了句:“我他娘的!”扭头走了。 “他骂的什么?”武登屹怀疑耳朵出了问题,扭头问司马。 “他骂我他娘的!” “哈,他怎么敌我不分,骂开自己了!”武登屹拍着手大笑起来。 一辆披着伪装网的北京吉普风一样地开进老b的营区,猎犬老b提着一支85微冲跳下车,扫了一眼营区立刻感觉有些不对劲。兵们三五成群地凑到一起嘀嘀咕咕,脸上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他叫着一名老b的外号问道:“耗子,怎么了?” 耗子三窜两跳地来到他身边低声说:“我们被突袭了,林大阵亡!” “我x!谁干的,来了多少人?”猎犬老b大惊失色。 “三个!”耗子口齿伶俐,飞快地把大致情况一说,猎犬老b提着枪来到禁闭室探头一看,立刻乐了:“嘿!怎么又是你们,还真跟我们摽上了!” “就是我们!”司马大大咧咧地踱到门口看看猎犬老b的军衔问道:“首长,您贵姓,我们认识吗?” “认识!你小子拿教练弹骗人,那一位是机枪手,没错吧!”猎犬老b指着鸿飞说。 “没错,没错!”司马回头看看鸿飞,认真地点点头。 鸿飞估计着司马那张臭嘴快要放炮了,运足气做好大笑的准备,果不其然司马摆摆手说道:“幸会,幸会!原来是手下败将啊!” “哈哈哈……”鸿飞一捅武登屹两个人一起夸张地大笑起来。司马也咧开大嘴哈哈大笑,想当初他和鸿飞两个人被面前的这位追得口吐白沫,这次总算是找到报复的机会。 “有骨气!保持住,军人对敌人就应该有股子傲气!”猎犬老b不怒反喜翘起拇指夸奖了他们一句,扭头走了。 司马挠挠头狐疑地说道:“老b这是怎么了,他该不是被气傻了吧?” “不是!”鸿飞凑到窗口,指着院子里的老b们说:“你看看他们,头儿虽然阵亡了,但没有一点悲观失望的样子,全龇着牙攒劲准备报复呢。” “是,绝对是!”司马观察了一通说:“感觉就像我们闯进了狼窝一样,他们有股子狠劲儿!” “什么狼窝,这叫胜不骄败不馁!”武登屹也凑到了窗口。 “行啊,冬冬!”司马夸张地叫起来:“学会用词了!” “谁像你,就知道吃!”武登屹撇撇嘴,自豪地说:“我在自学高中的课程。” “你?”鸿飞、司马同时张大了嘴巴,这个骄气的冬冬自从当了副班长以后,一天一个变化,长大的速度出人意料,经常做出些让鸿飞、司马感到惊讶的事情。 “是啊!老班长的主意,他把考军校时用的复习课本给了我,杨光是我的辅导老师,我已经学完了高二的课程!” “佩服,佩服!”两个人汗颜。 猎犬老b的名字叫刘诗序,是b大队一中队的中队长。按照上级命令,这次演习林大带着他的一中队配属红军,担负敌后侦察、打击要害目标的任务。从演习开始,他就没有在指挥所待过几个小时,带着一中队呼啸敌后如入无人之境,把蓝军的后方搅得天翻地覆。没想到接近尾声,基地竟被突袭,而且林大也阵亡了。 刘诗序感到责任重大,脚步匆匆地赶到作战室,看到林大胸前已经挂上了代表阵亡的白牌,正抱着茶杯和导演部的监督员谈笑风生,不由随口问道:“林大,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林大指指胸前的白牌,摆摆手示意他接过指挥权。刘诗序向参谋们详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得知蓝军的突袭分队没有携带电台,搜索分队仔细搜索附近区域后也没有发现蓝军潜伏兵力,这才松了口气,但仍命令参谋加强警戒,通知部队做好随时转移的准备。 等到参谋们已经落实命令的回报后,刘诗序这才凑到林大面前说:“奇怪了,这三个小子怎么摸到这儿来的?” “这件事儿怪我!还真小瞧他们了!”林大队长指指桌子上的地图说:“从他们身上翻出来的,他们看懂了。那个领头的是蓝军红军团尖刀分队的,在突袭他们团部的时候和我交过手。这小子有股狠劲以死相拼像个狼崽子似的咬了我一口,我觉得有点意思逗他玩儿了一会,不小心把腿袋丢在树林里。没想到,这几个小子竟然闯过红军防区,行军200公里找上门来了!这就是轻敌的结果,回去后通报全大队,要全体队员们引以为戒!” “不必了吧,我们已经知道了,会接受教训的……” 林大队长打断刘诗序说道:“必须通报批评,我犯错误更应该批评!” “是!”刘诗序扭头看到一声不吭的监督员,有些不满地说:“监督员,你怎么能判同归于尽呢?狙击手一枪就可以解决问题,我们的枪法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怕你们林大真的阵亡了!”监督员仍有些余悸地说:“那个熊兵进入实战状态了,是胸前裹着演习炸药来找你们玩命的。虽然说演习炸药没有杀伤力,但两个人紧靠在一起,万一真拉响了住上个把月的医院是没有问题的。” “他娘的,这两个熊兵!怎么和狼崽子似的,为达到目的不计后果,不惜一切代价!他们就没想想,真要是拉响了,他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林大突然笑起来,拍着监督员的肩膀说:“你上那个臭小子的当了!” “上当?你说他不会拉火?” 林大点点头说:“刚开始的时候,我看他被摔的脚步踉跄两眼迷离,以为他已经懵了,等这小子抱住我的时候,才发现他双眼炯炯有神,眼珠子滴溜乱转。这小子算准了你担心出事儿不会让他拉响演习炸药的心理!” 监督员有些不屑地说:“按你这么说,这个熊兵还是个智勇双全的人物?” 林大队长点头说道:“是个可造之才,放到下面可惜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和美军一样,全军选拔特种兵啊!” 夜幕降临的时候,老b们开晚饭了。一股股扑鼻的香气,随风送入禁闭室。三个人的肚子立刻叽里咕噜的叫唤起来。 “吃饭,吃饭了!听说老b们的伙食标准和飞行员一个档次!”鸿飞双眼放光扒着窗户对着哨兵喊起来:“哎!同志,我们也饿了!” “哎,同志,我们也饿了!” 那名曾经被鸿飞讥讽过的中尉老b,头也不抬一声不吭。 “哨兵中尉同志,我们饿了!”这次三个人一起喊起来,声音之大足以响彻半个营区。 中尉老b终于抬起头来,嘿嘿冷笑着说:“喊什么喊?‘死人’还要吃饭,新鲜!炊事班没有做你们的饭,等一会!” “妈的,小气!吝啬!守财奴!”鸿飞眼见中尉老b不搭理他们了,嘟囔着回头问司马:“我们还有吃的吗?” “有!”司马打开挎包立刻说道:“就是不能吃了!” 一天的摸爬滚打,挎包里的食品已经变成与沙、土混合的粉末。三个人失望地咽了几口口水,这时房间里的香气突然变浓了。鸿飞回头看去,几名老b端着丰盛的晚餐故意凑到窗口来诱惑他们。三个人嘴里的口水立刻像决堤的黄河一样泛滥起来。 司马大怒:“你们这不是折磨俘虏吗!我要向你们上级反应!” “是折磨尸体!”一名老b一口把一条鸡腿咬下一半,含糊不清地纠正说:“你们已经阵亡了!” “那你们大队长吃不吃饭?”司马已经怒不可遏了。 “不清楚,他是我们的头儿,不归我管!” 鸿飞一把拉住准备扑上去抢鸡腿的司马,笑嘻嘻地说道:“我给你们讲个笑话好不好!” “好!越恶心越好!”老b们一眼看穿鸿飞的心思,头也不抬地说:“当初选训的时候,我们天天泡在臭水坑里吃饭!” 鸿飞不相信地连讲了几个极度恶心的笑话,老b支起耳朵听着一起开心的大笑,但丝毫不影响食欲,竟然要求鸿飞再讲几个。 几个人终于受不了老b们的折磨,正要扯着嗓子大喊,两名老b推门把晚饭送进来。三个人立刻把满腹怨气抛到九霄云外,埋头对付盘子里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