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灵：赎罪游戏》 00.game star 00.gamestart 「现在为您插播一则最新报导，据知情人士透露两年前白首相之女纵火导致首相府邸三人死亡、十馀人重伤，死亡三人验尸报告确认其中两名是首相夫妇，另一具尸体则是首相之女保母，而造成这起悲剧的首相之女不知所踪...... 「起初全案被警方封锁的严严实实，但据可靠线报得知，首相夫妇身上除了严重灼伤外还有十馀处深可见骨的刀伤，目前判定致死原因是失血过多而非死于火灾，整起事件嫌疑人是他们年仅十七岁的女儿，而目前白首相长子在国外留学，据悉这两年里没有任何出入境记录......更多的首相府邸悲剧请锁定晚间十点的专题报导为您独家解密......」 「唰——」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滑过凝结在半空中的方形光幕，上头的影像转瞬间切换成另一个画面，手指的主人百无聊赖地转过一个又一个，最终视线停留在光幕上投影出的一张照片上面，定格在半空的手指忍不住一颤。 照片上的男子倚坐在窗前看书，镜片后垂下的眼眸没有丝毫情绪、冰冷的不似活人，彷彿是座雕刻精緻的艺术品。除了照片以外，一段文字随着新闻主播的声音出现：「圣皇陛下于本週一晚间不幸病逝，享年四十九岁。临终前曾立下遗嘱，由皇家中最为神秘的二皇子继承皇位，照片上这位就是皇家中排行第二的上官暄丞，据悉上官暄丞十八岁后随母亲移居国外，传闻与父亲感情并不融洽......更多的皇家秘闻请锁定晚间十一点的临天秘闻，带您一同揭秘临天皇朝内幕消息！」 「上官暄丞......」泛白的指节脱力般垂下，白雨喃喃唸着这个名字，竟有片刻失神。 「你认识？」一旁的莉莉安单手撑着下巴，懒懒的打着呵欠。 「......不认识。」白雨默了一秒才缓缓摇头否认，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骗鬼呢！」莉莉安显然不相信，给了对方一记白眼，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转了一圈后又道：「肯定认识，而且还有故事。」 白雨嗤笑，十分不以为意。 「能有什么故事？人家可是皇亲贵胄，而我只是个小平民。」她抬手打了一个响指，悬浮在半空的光幕应声消失。 「哎别关掉呀！」莉莉安语气略微不满，她都还没看够呢！这么急着关还说心里没鬼？骗谁呢？ 她没好气地哼哼几声道：「都什么年代了还皇亲贵胄，没实权又不能从政，除了圣皇皇子的称号外其馀的不是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吗？这可是民主社会，又不是几百年前的封建王朝。更何况＂皇亲贵胄＂四个字从你一个首相之女嘴里说出来……是不是哪里怪怪的？」 「闭嘴，吃你的饼！」白雨简直忍无可忍，直接拿了两块饼乾往对方嘴里塞。 「话缩辣个火蒸得树尼晃得啊？（话说那个火真的是你放的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莉莉安嚼了两下饼乾口齿含糊地问道。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说了多少次别那样叫我，听了讨厌。」白雨皱起眉头，回的却不是莉莉安的问题，而是那一句＂首相之女＂。 「抱歉抱歉，看到新闻一时间忘了嘛！没想到过那么久了还有人关注这件事情，该说真不愧是首相家吗？所以说啊！那个火到底是不是你放的啊？」莉莉安諂媚的挽住白雨的手臂，习惯性的用她那傲人的「人间胸器」蹭了几下。 白雨最受不了这个，几乎是被蹭第二下的瞬间就抽回手，惊魂不定地搓着手臂道：「废话！不然我怎么会被关在这边？」 「哦……说的也是呢！」莉莉安点了点头，后知后觉的想自己似乎问了一个蠢问题，可仔细想想又好像不太对，她微微偏头，还是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可你顶多是个纵火犯，关三年似乎有点久哦？」 闻言，白雨身体僵硬了一瞬，她轻轻吸了口气，苍白的手指缓缓攥紧，随着呼吸又慢慢地放开，彷彿是叹息一般，她轻轻笑了一声后转移话题道：「不说了，最近新闻估计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去解每日任务吧。」 「嗯哼，时间的确是差不多了。」莉莉安虽感觉奇怪，却并不打算刨根问底，很识相的顺着话接下去。语毕，两人双双起身掸了掸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并肩出门了。 这里是全息游戏《战灵》里的虚拟世界，同时也是部份「特殊受刑人」的「监狱」。 ——受刑人白熙雨化名白雨，刑期三年，罪名蓄意纵火引发三人身亡及数十人轻重伤。 ——受刑人李安然化名莉莉安，刑期两年六个月，罪名杀人未遂。 两人已服刑期分别为两年、一年半。 01.一日之计在于晨 白雨和莉莉安并肩走在战灵最繁华的主城——诺里斯城中，游戏里的清晨似乎和外头没什么区别，虽说现在是服刑期间，但白雨很享受主城的晨间时光。羽毛般的细雨飘落在空气中，如迷雾般让街道显得迷幻又朦胧，彷彿一不留神便会迷失其中。 在《战灵》的世界里，虽然时间同样是二十四小时，但现实世界的每六个小时即是游戏中的「一天」，也就让人有种时间被放慢的错觉。 白雨伸手接了几滴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她在这里一共淋了两千九百二十一次雨。因为游戏设定的关係，主城诺里斯的清晨总是下着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她忍不住想，如果那时、那场雨来得慢一些，也许她就能够如愿离开了也不一定，当然也就不用被关在这种鬼地方了。 又是一座华丽的牢笼，呵。 「在想什么？」莉莉安仰头看着身旁莫名其妙望着雨景出神的白雨，总觉得这样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孩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无论是为了什么原因而被关在这里，白雨的年纪满打满算也就十九岁而已，这个年纪的女孩应该是开朗的、明媚的、灿烂而耀眼的，而不是像她现在这样只会强顏欢笑，偶尔装傻充愣。 「在想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白雨耸了耸肩，倒是不避讳这个话题，反而语气轻松道：「我应该早点去死才对。」 她彷彿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莉莉安翻了一个大白眼，「唉......青少年时期的中二病啊......」她几乎已经习惯这样＂伤春悲秋＂的白雨了，这孩子要是一天不对着雨发呆一回，她反倒觉得对方病了。 「你才中二病，我很认真！」 「那你倒是死一个看看？」她嗤笑一声，白雨真的有病。 「我这不是每天都在自杀吗？但总会在重生点復活我哪有办法？」白雨也很懊恼，以前觉得死不容易，现在更是难上加难！ 「懒得跟你疯言疯语。」莉莉安也是无语，都怪自己嘴欠，没事问这什么鬼问题……亏得白雨还认认真真的回了！ 「明明你先问的……」白雨觉得有点委屈，这年头连句真心话都不给说了？做人果然很难。 莉莉安只好再给对方一记白眼，不打算继续跟对方抬槓下去，她沉默的拉着白雨前往圣洁广场找天使拉斐尔接取任务，一路上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说话，毕竟有些话说多了就不是一句＂疯言疯语＂这么轻描淡写了。 白雨也明白，她之所以能跟莉莉安相处这么久，并不只是因为两人都是受刑人，还因为她们知道彼此的底线在哪，可以谈，但不能深谈。 所幸她们距离圣洁广场本就不远，两人之间的沉默也没持续太久。 「摘花。」白雨指了指显示在前方的任务界面，示意莉莉安看一眼。 【每日任务】：前往莱特森林西边森林小径摘取向阳花三十朵（0/30）。 「浆果......我靠！又是反方向！」莉莉安一下就炸了。 【每日任务】：前往莱特森林东南方矮树丛蒐集红鑽浆果五十颗（0/50）。 每次解任务她和白雨十次有九次都在反方向！唯一的那一次还是因为解完九次随机每日任务可以自选任务一次...... 白雨双手一摊表示：呵呵……一点也不意外。 当她们来到莱特森林时，阴雨的天空已经逐渐放晴，作为主城周边最大的森林，附近的怪物等级算不上友善，甚至可以说是战灵中数一数二的高等地图。目前游戏最高等级是一百五十等，而莱特森林怪物平均等级则在一百三十五左右，寻常人不组一个团是不轻易单独来这边找虐的。 然而这对白雨及莉莉安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她们是游戏中为数不多的满等玩家，毕竟几乎没有人能像她们一样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泡在游戏里。在玩家眼里她们是传说般的存在——不灭武神与第一神侍。 传闻不灭武神在竞技场中没有任何败绩，却拥有近三千死亡次数，这件事一直是战灵的五大不可思议之最。 对此白雨表示：每日自杀（1/1）。 而第一神侍据说没有奶不起来的人，和她组队过后几乎人人讚叹莉莉安是何等「有容奶大」——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甚至拥有「神赐萝莉」的称号。 对此莉莉安表示：去你妹的神赐萝莉^_^。 而现在两位传说中的大神正蹲在矮树丛中摘果子。 为了避免莉莉安一早爆气连带自己遭殃，白雨二话不说就拉着她往东南方走，决定先完成莉莉安的任务再说，毕竟小萝莉的脾气一向火爆，燃点还特别低。 话说＂小＂、＂萝＂、＂莉＂三个字也是莉莉安的燃点之一，这三个字无论怎么排列组合，总是能让她原地爆气。莉莉安曾说自己原本是个漂酿的御姐，天知道被抓进战灵后就大走样了，她说的有形有色就差没直接亮出身分证，反正白雨是不信的。 白雨蹲在地上，垂落在草皮上的银蓝色捲发在阳光的照耀下彷彿在发光。进到游戏里她其实没有太大改变，身高体型基本没变、脸也还是那张脸，只是头发变成了大波浪、还被染成奇奇怪怪的银蓝色，看起来十分贵气、又给人神神秘秘的感觉，但是她认为太过招摇。 五十个浆果很快就蒐集完了，两人将任务物品放进专用的小袋子后即刻动身前往森林另一端。今天没有太多空间时间能让她们悠哉的解任务，战灵中每二十八天一次的荣耀之战在今天下午四点举行，在这之前她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等到两人採完三十朵向阳花，清晨的露水已经逐渐蒸散在空气中，白雨及莉莉安行走在回主城的路上，森林里的微风带着些微沉闷的温度，空气中隐隐流动着一股不寻常的甜香。 白雨下意识将手摸上悬掛在腰间的西洋剑，银白的剑刃在阳光的折射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宛如实质一般，在空气中划过几道剑光——「啾嚕——啾！」 突然一道古怪的叫声回盪在两人耳边，激烈且刺耳的叫声彷彿是生前的最后惊语、又像是某种信号。若此时白雨仔细看看脚下，便会发现以她们为中心点，青翠的草皮突然荡起一阵尘埃往外扩散而去......仅仅是瞬息之间，无形的声波已经传到了莱特森林边界。 莉莉安吓了一跳，神经兮兮的抓着白雨的手左瞧右看，最后定定的看着漂浮在白雨前方一根泛着金绿色光芒的彩色羽翎，没忍住又炸毛了。 「靠靠靠靠靠靠靠！！！彩梦羽翎！」莉莉安激动的想放声尖叫，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传说级道具彩梦羽翎！ 所有神侍心目中的梦幻逸品！ 中乐透都不见得能拿到的彩梦羽翎！ 神侍顶级装备彩光神袍的主材料之一！ 竟、然、从、天、上、掉、下、来、了！ 闻言，白雨伸手往空中一抓，彩梦羽翎被她捏在指尖上，原本耀眼的光芒逐渐黯淡下来，她反手将其收进空间戒指中存放，忍不住评价道：「一根比较鲜艳的羽毛而已啊？」她看不出来有何特别之处。 「先不管这个，比起研究它我们更应该先逃跑！」语毕，莉莉安二话不说拉着白雨便往主城的方向拔腿狂奔。 白雨：？？！ …… 战灵的第二十八日清晨一贯是玩家最多的时刻，儘管是高等怪物出没的莱特森林也不例外，许多玩家组成队伍在森林里头打怪练等，其中便有三四个人努力围攻一头怪物，却在终于快打倒怪物时徒生异变——眼看着怪物瞬间恢復满血，甚至连仇恨都被莫名其妙吸走，玩家们还以为遇到bug、打算录影回报游戏公司时，却见怪物发疯似的往某个方向狂奔，好奇心驱使下让许多玩家追在怪物后方想一探究竟。 于是最终演变成怪物往某个方向聚集、玩家追在怪物屁股后跑的诡异现象。 时间线拉回拿到彩梦羽毛后三分鐘——白雨在狂奔中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黑压压的一片不是别的什么，正是莱特森林中狂暴化的怪物！ 一股恶寒直窜背脊，头皮直发麻的白雨差点爆粗口。 至此，两人迎来了进入战灵以来最惨烈的一个早晨...... 02.上官暄丞 有道是人衰的时候连喝水都能呛到，白雨总算是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物极必反，这不前一秒天上掉彩票、下一秒大难临头吗？更惨的是那张＂彩票＂于她而言一点用也没有。 她不是没有被怪物追着跑的经验，但却是第一次被整个森林的怪物追着跑！看看后面那黑压压的一群怪物！看看那一双双充血发狂的眼睛！唉唷我的天，她还是第一次在游戏里感到害怕…… 随着地板的震动越来越大，白雨及莉莉安两人根本无法好好逃命，除了差点被震得东倒西歪以外，地板震动带来的轰鸣声简直令人头皮发麻……更悲惨的是白雨在被拖行的途中跌倒了！ 跌倒不要紧，以她俐落的身手滚一圈地板还能帅气的爬起，问题是当她站稳时怪物们已经近在眼前，很快便把两人围的水泄不通、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现在丢掉羽毛来得及吗？」白雨有点后悔，她出门时应该先翻翻黄历。 今日运势应该不是大吉，而是大凶才对=_=。 「来不及。你敢丢我就剁了你！」莉莉安笑得极为灿烂，彷彿说的是什么甜言蜜语似的，还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行吧！你就最好祈祷我们能活下来，不然回头我肯定当着你的面烧了那根羽毛。」白雨银白的剑刃一挥，切菜似的带走了许多人组团才能磨死的怪物，一砍就是八、九隻，但这速度明显不够，因为很快就有新的怪物替补上来。 要命，真是要命！平常解每日任务她身上不会带太多物品，更何况今天的任务只需要採集不需要打怪，所以她身上一瓶药水都没有！虽然有个奶妈在，但莉莉安的情况应该和她差不多，估计身上也没带多少药水。 也不知道究竟挥了多少次剑、杀了多少隻怪物，直到莉莉安身上为数不多的药水都喝完之后，熟悉的危机感再次笼罩两人。 「怎么办？我的魔量顶多再撑个五分鐘……」莉莉安眉头快皱成了井字型，她腰间悬掛的蓝色小瓶已经空空如也，变成了透明色。 虽然杀怪的过程中两人仍是朝着主城的方向移动，但移动的速度太过缓慢，以至于现在她们离城门少说还有十分鐘的路程，十分鐘指的还是在正常移动速度的形况下！她们现在这样别说十分鐘，恐怕给个半小时都到不了！ 「祈祷突然来个大雷雨直接劈死这些怪物了囉……」白雨还有间情逸緻开玩笑，她偷空看了眼天——晴朗无云、艳阳高照，看来是不太可能下雨了。 主城设定虽然每日清晨有雨，但只要过了时间点天气基本上是随机的，尤其是野外更为明显——有时是雷雨天、有时是雾霾、冬季时甚至会下雪，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晴时多云偶阵雨，不太会有极端气候出现。 于是她又笑嘻嘻的补了一句：「哎呀，今天天气真好！」 「好你个头！还开玩笑，你怎么不去死！」莉莉安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这不是快死了吗？」白雨完美的詮释了何谓白目，莉莉安终于忍无可忍地朝她屁股狠狠踹了一脚。白雨被这么猝不及防的踹了一下，整个人向前跌了几步、险些扑进怪物群里，她有惊无险的把西洋剑往地上一插才堪堪维持住平衡、小命也算保下来了。 「谋杀啊！」 「你不是想死吗？好闺蜜送你一程，不用谢。」莉莉安仍旧是一脸灿烂，白雨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所以说不作死就不会死，白雨想着今后还是克制克制自己的嘴好了，免得哪天真的把自己说死了......自己寻死跟被害死那是两码子事。 不过说也奇怪，两人这么间聊了一下，怪物似乎没有继续往前推进的跡象，虽然白雨先前清出了一小块空地，但怪物却从未停止过前进，她仅仅是与怪物保持着五步的安全距离，此时距离一点也没减少，依旧是五步不多不少。 虽然不晓得具体原因为何，但怪物终于停下来是好事，她打算趁机杀出一条路好让她们能直奔城门。然而正当她准备下手时，惊人的发现自己竟完全动不了！身体彷彿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禁錮在原地，全身上下只有眼跟嘴能动！ 莉莉安也发现了异状，正要开口时却听见系统的声音——玩家【上官暄丞】申请加入您的队伍【你听说过安莉吗？】。 「……同意。」莉莉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上官暄丞四个字怎么怪耳熟的？ 就在回覆系统的瞬间两人恢復了行动，莉莉安看了眼队伍介面，这下子一切都明瞭了——这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路人救了她们一命。 【暱称】：上官暄丞。 【等级】：一百四十一等。 【职业】：巫师。 【属性】：雷、光。 大部分巫师都拥有一、二种禁錮类技能，当然这也跟自身的属性有很大的关係——水、火、风、土、雷、光、暗七种元素，搭配智力（魔攻）、力量（物攻）、敏捷（跑速）、生命（血量）、及幸运（回避）五种基本能力值，由此变幻出各式各样的职业型态，此为战灵的一大卖点。这些元素属性及能力值都是系统随机给予，每人拥有一次重新「洗牌」的机会，一但决定就无法重来，因此在创立角色初期是非常吃运气的——你永远也不知道会被分配到哪种属性、哪种能力值、变成哪种职业。 其中论禁錮能力，雷系巫师是眾多职业中的佼佼者，该元素属性也最为罕见。 七种元素各有自己的天赋特性，角色创立时会随机分配一种属性，少数幸运玩家则会得到两种，角色本身的瞳色也会因此异变。 雷属性以金黄色为代表，天赋是拥有超常的攻速、跑速及技能附带麻痺效果；水属性以湛蓝色为代表，天赋柔软度极高、技能持续时间长且容易打出弱点攻击；火属性以赭红色为代表，天赋爆击率高、攻击范围大且附带灼烧效果；风属性以翠绿色为代表，天赋回避率高、技能发动时间缩短且技能附带浮空效果；土属性以琥珀色为代表，天赋主防御、血量及格挡，少数技能则附加凝固效果；光属性以浅白色为代表，天赋治癒能力提高、技能附带净化效果且能抵御暗属性；暗属性以墨色为代表，天赋拥有夜视能力、技能附带致盲效果且技能命中率高。 以白雨为例，她特殊的黯蓝色眼眸就是水与暗兼具的最佳证明，这也代表她拥有比一般玩家多的天赋。莉莉安则是光与风两种属性，基本上可以说是神侍的完美属性。 而这位上官暄丞运气也算不错，光与雷属性兼具的巫师，虽然攻击力方面也许差强人意，但胜在攻速、跑速及麻痺效果，几乎大部分技能都有禁錮特性，从白雨眼前这些被定住的怪物就能知道有多妖孽，只要被禁錮，基本上就等同于砧板上的鱼肉。只是她们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范围的禁錮技能，而且看上去似乎没有禁錮时限，不晓得是不是所谓的＂开关技能＂。 「感谢救命之恩！」莉莉安将对话频道切换成队伍，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总而言之她们算是得救了。 「不用谢。」低沉的嗓音带着诱惑人的磁性，却也让人听出明显的疏冷。一道惊雷落下，上官暄丞瞬息之间就来到两人眼前，又一道惊雷响起，三人转瞬间回到了主城中的圣洁广场。 仅仅是惊鸿一瞥，白雨却是恍神了片刻，待她回神时身旁只剩下莉莉安一人，上官暄丞在回到主城时便退出了队伍。白雨没由来的感到失望，她还没来得及和对方说上一句话，他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莉莉安倒是没想那么多，不管是上官暄丞还是暄丞上官其实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她们平安回城了、而且还顺利把彩梦羽翎带回来了！ 「小雨小雨快上交物品给拉斐尔，然后我们赶快回工坊去！」 「嗯？」白雨不明所以，这么急着回工坊做什么？ 「彩光神袍啊！」莉莉安神情激动的拉着她的手，浅绿色的眼眸里彷彿装满了星星，眉眼一闪一闪无比灿烂。 闻言，白雨终于回想起来那个害她们被追杀的元兇，也难怪莉莉安这么激动，毕竟到了她们这个等级平常也没什么事情好做，解解每日任务、爬爬试炼之塔或间着没事敲敲打打磨练生活技能，除此之外莉莉安最大的追求就是当个名副其实的「第一神侍」。 所谓第一不只是等级上、吟唱速度上、补血及增益技能强度上的第一，等级可以被追上、吟唱速度总有办法能够提升、更别说补血及增益技能了，这些迟早都会被追上甚至突破，但是唯有彩光神袍无法。 神装之所以被称作神装，就是因为游戏中不会再出现第二件。莉莉安在神侍当中已经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但要想一直站在顶端只有获得神装这一个办法。十分刚好的是，彩光神袍最难入手、甚至堪称几乎入手不了的彩梦羽翎今早从天上掉下来了。 看着双眼冒光的莉莉安白雨只能表示：呵呵，女人的执念真是可怕。 至于那个人……也许只是被雷劈的太突然，所以她眼花看错了吧？ 03.橙子 两人回到在主城中购买的小木屋，白雨立即被莉莉安推向门上刻有「间人勿入」四字的房间，莉莉安朝里头大喊了句：「东西你先稍微研究研究，不要忘记今天要交十把武器出来啊！」随后＂碰＂的一声，无情的甩上了门。 白雨无言的盯着工作台及锻造炉，实在不晓得一根羽毛能够研究出什么东西。 她将掌心微微上抬，彩梦羽翎静静的漂浮在上方，取出羽毛后白雨将其放进工作台前方密密麻麻的小方格中。佔据一整面墙的小方格里全是锻造材料，里面存放了各种金属、元素石、布料等等物品，她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后取出几种材料，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白雨每天除了跑日常任务以外，还会花一至两个小时来製作武器及装备，她和莉莉安在城中经营一家工坊贩卖武器及装备，这是她们的主要收入来源。毕竟要在战灵里生活处处都离不开钱，而这游戏也不会平白从天上掉钱下来，所以她们才想着经营工坊，赚点日常开销。 其实锻造武器的过程很无聊，就只是把不同的材料按照不同排列组合丢进去锻造炉，主要是锻造过程比较耗时间，此时做好前置作业的白雨已经半撑在工作台上昏昏欲睡。 现在时间接近中午十一点，工坊正午十二点开始营业，但销售的事情轮不到她，也就代表她要无聊到下午四点荣耀之战前。 荣耀之战是战灵每二十八天一次的大型竞技活动，同时也会重新进行游戏排名。战灵中的游戏排名并不是以等级、财富及装备而定，而是依据荣耀之战的名次。在战灵的世界里有「阶级」制度——一般玩家为「精灵之民」；前百名玩家为「臣灵」；前十名玩家为「圣使」；冠军则为「神爵」。 想要在游戏中拥有更多的特权就必须努力提高自己的阶级，较为特殊的是阶级只要提升就不会降下，但若是要维持游戏排名就需要经常参加才行。当然，其中也不乏为了提升阶级而只参加一、二次荣耀之战的人。 而荣耀之战之所以引得那么多人趋之若鶩，最主要还是因为那个至高至上的位置——神爵。传说每位神爵都将拥有一项独特技能，这些技能以等级评定可以说是传说级的隐藏技能，但传说之所以称之为传说，是因为从开服到现在从未有人见过。并不是因为没有神爵诞生，而是因为从第一场荣耀之战至今只出现过一位神爵！ 除了竞技场无败绩的白雨，大概也不会有第二人这么狂了。 白雨的确拿到独特技能了，她之所以从来没展现在眾人眼前，是因为根本还不到让她用上独特技能的时候，她总不可能为了炫技还特地用独特技能来虐人吧？那可是会挨揍的！ 且不说白雨，门外的莉莉安一回来后就扑向一楼大厅的沙发，莱特森林的可怕经歷让她备感疲惫，趁着开店前她想好好休息一下。不料她才躺不到十分鐘，店门竟被推开了，一颗深棕色的脑袋瓜怯生生的从门缝望进来，莉莉安几乎是听见掛在门上的铃鐺响的第一声就弹起身来，她讶异的看着对方问道：「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要知道非营业时间一般人根本进不来！除了工坊的两位主人，对其他玩家而言工坊目前等同于封闭状态，拿核弹都轰不开工坊大门。 「对不起……打、打扰了！」橙子轻轻地推开木门，怯生生地沿着声音看去——那是个像天使般的女孩，浅绿色的眼睛彷彿能够洞穿人心似地，一眼就望进了他心里，害得他心脏不受控的狂跳着——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 「你是谁？」莉莉安有耐心的又重复了一次问题。 「我、我是橙子，我来应、应徵厨师......」闻言，橙子才后知后觉的将手中的委託单举起挡在脸前，并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莉莉安像猫一般轻手轻脚的来到橙子面前，一手抽走了委託单，看了几眼后头疼的叹了口气，用空着的另一隻手在半空中轻轻往下划去，浅蓝色的系统介面漂浮在眼前，莉莉安虚点了几下，将频道转换成队伍。 橙子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疑惑，但在看见对方朝某扇门不知道吼了句什么之后，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来——儘管对方吼完后立马掛上甜美的笑容切换频道请他稍等，他只能尷尬的回以微笑。 这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再说白雨这边，莉莉安用队伍频道在她耳边大吼了一句「你又在搞什么鬼！给我滚出来！」后，那瞬间她觉得自己耳膜都快破了……虽然游戏中她没有耳膜这种东西。 「没头没尾的说什么……」白雨不满的嘟噥道，却还是乖乖的推门出去看看她家的猫……呃莉莉安怎么又炸毛了。 白雨不情不愿的来到前厅，映入眼帘的是一名看上去十分年轻的男孩，也许用「正太」来形容更为贴切。对方一看就是未成年的模样，加上五官稚气可爱、身高也不高，这不是正太是什么？而且他紧张的抓紧斜背包揹带的模样简直可爱死了！ 「收起你变态的眼神！」莉莉安毫不客气往白雨脑袋上一巴，这女人她还不了解吗？看到可爱的东西就失心疯，尤其是萝莉正太一类。 「这位小可爱，今年几岁？家住哪里？缺姊姊疼爱吗？」白雨显然没打算放过对方，直奔对方眼前抓着他的手，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莉莉安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又狠狠巴了对方一下：「委託单你弄的？」 「唔……是啊。」白雨吃痛的摸摸脑袋，听到委託单三个字后终于将目光放到莉莉安手上，她接过委託单慢吞吞的解释：「你想想，外面商店卖的东西多难吃？不吃东西会死掉，吃难吃的东西又生不如死，这时候有个厨师不是很棒吗？」 这时候就得提一提战灵的另一项设定了——飢饿值。顾名思义，在游戏中也能感受到飢饿，飢饿值消耗的时间没有固定，但游戏中一日至少需要补充两次＂热量＂，因为不管是走路、打怪、甚至摆摊叫卖都会消耗飢饿值，天气恶劣时消耗的速度还会加快。飢饿值低于一定程度时还会出现各种负面buff，诸如缓速、晕眩等，而飢饿值见底时便是名副其实的＂饿死＂了。 这也让战灵生活职业之一的厨师变得炙手可热，甚至还流传着一句话：「一个好的厨师，可以用一碗白饭拯救一支队伍。」——言下之意便是厨师阶位越高，所烹调出来的食物蕴含热量越高。 战灵的生活职业百百种，当然也有所谓的阶级存在。生活职业等级从零至一百等分为见习级、普通级、高级、圣级、神级五个阶段，位阶越高等级当然越难升上去，要升到神级甚至还需要一点运气，毕竟神级资格任务通常都十分刁蛮。 就以白雨来说，她神阶锻造师也不是随便敲敲打打就上去的，当初为了升级她一连炸了快一千次炉才做出符合npc心意的武器和装备，毕竟装备及武器的素质、潜能、外观要做到完全符合、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实在太难了！运气比重占很大。 好在她这人时间多的是，一天炸个百来次炉根本不在话下，但为了一个神级资格任务也花了她四个多月的时间，可见有多困难。 而莉莉安听了这理由竟也有些动摇了，毕竟外面商店卖的食物是真的有点难以入口，就以早上那盘饼乾来说，其实说是乾粮也不为过…… 「先把暱称、属性、职业、阶级报上来吧！」于是莉莉安妥协了，反正人来等都来了，面试一下不会少一块肉，让人直接回去也怪不好意思的。 「我我叫橙子，是、是土系狂战士……厨艺……神阶。」橙子几乎是下意识就开口回应，待回过神来连自己刚刚回了对方什么都不记得，他又慌又急的看着眼前气势凌人的女孩，怯生生的接着道：「我、我突然想到还有事……就……就先走了……」 然而在听见＂厨艺神阶＂四个字时，莉莉安双眼一下子就亮了。 「慢着！你录取了。」她眼明手快的抓住对方微微颤抖的手，牢牢将对方禁錮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别提有多灿烂了。 厨艺神阶啊！要知道所有生活职业达到神阶的人不到百人，更遑论是厨师这么热门的职业！ 「哦？看不出来小橙子蛮厉害的嘛！」白雨吹了吹口哨，「竟然是神阶厨师耶！比我还罕见的神阶厨师耶！捡到宝了哈哈哈！」 闻言，橙子浑身僵硬的微微抬头看着眼前将他牢牢箝制住的漂亮女孩，那粉雕玉琢的五官让他感到了瞬间的晕眩，脑袋一片空白。 然，当他回过神来时已经加入组队、并且坐在客厅沙发上了。 「嘿嘿！欢迎加入我们！」白雨笑咪咪的搂着橙子肩膀，与他一同挤在单人座沙发上，完美体现＂自来熟＂三个字的精随。 「你给我离橙子远一点，没看到他吓坏了吗！」莉莉安觉得很头疼，总觉得好像有些对不起橙子，为了橙子的人身安全她只能尽力阻止白雨对他伸出魔爪──就在三人拉扯之时，一阵清脆的铃声打断莉莉安的话语，三人闻声转头看向后方的大门，一道頎长的人影正逆着光，浅金色的眼眸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们。 来人愣了一秒，微微偏头有些困惑的看着屋里拉扯后定格住的三人。 他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请问——」带着磁性的低沉嗓音勾回了三人的心神，一听见这声音，白雨炸毛似的从沙发上跳起，一脸见鬼的盯着门口。 「啊！是你啊！」莉莉安小手一拍，语气又惊又喜。 04.缘分 以沙发为界线，彷彿将大厅的空间分割成两边，前面是摆放兵器的前台、后方则是私人休息区，而此时三人在沙发处与门口的人遥遥相对。儘管有些距离，莉莉安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 来人是上官暄丞。 「你认识我？」上官暄丞眉头微皱，似乎是在努力回想自己是否在哪见过这个人。思考五秒后，他想他们应该是没见过的。 「早上的时候你在莱特森林救过我们两个，你该不会忘了？」莉莉安提醒道。 「没印象。」上官暄丞又思考了几秒后如是说道。 「欸？怎么可能？是你没错啊！就是你！」 「莉莉安……」白雨面色苍白的摇了摇头，示意对方别这么紧咬着不放，她将自己微微颤抖的拳头藏在身后，缓缓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是他。 记忆中那个总是在她身旁安静看书的少年、那个总是认真听她说话的少年，如今已经褪去稚气、长成了风度翩翩的青年。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怎么会认人，对于自己认为不重要的事情总是不放在眼里、连记也不愿。连她也花了好久的时间才让他记住自己、记住白熙雨这个名字、这个人。 他们已经五年没见了，如今再见面却是在游戏里。 而她……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傻女孩。 「话说你来这里做什么？买装备吗？订製武器吗？看在你救了我们的份上可以给你打九九折哦！」莉莉安没发现白雨的异样，却还是听从她的话不再穷追猛打，转而问起对方的来意。 「我来订製武器。」上官暄丞点了点头，接着将视线转向刚才低声说话的女子，「请问，我们之前见过吗？」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但他知道与眼前的女子有关，所以向来不多话的他罕见地多问了句。 闻言，白雨反射性抬头，几乎是与他对上眼的瞬间，触电般的感觉让她一度以为自己的心脏麻痺了。 「没有！」她慌张地答道。 一旁的橙子有些不明所以，一个说早上救了她们、一个又说没见过，那到底是有见过还是没见过呢？话说打九九折其实跟没打折差不多吧？ 上官暄丞虽然也疑惑，但实在懒得想太多，既然对方说没有那大概就是没有吧！比起这个，他的武器可就重要多了，毕竟没有武器就没办法参加荣耀之战了。 「嗯，那就没有。我想订製武器，下午四点前有办法完成吗？」 「那就要看你订製的是什么素质的武器了。」语毕，莉莉安走向对方，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份清单。 「雷属性的魔导书，素质越高越好。」然而那份清单上官暄丞看都没看一眼便道出需求。 「嗯……那武器价格可能会有点高哦！」面对上官暄丞的无视，莉莉安也不恼，反而语气轻快道。 「钱不是问题，只要四点前能给我就行。」他点了点头，再次重申。 「听见了吧白雨，还不去工作？」莉莉安笑容灿烂的看着上官暄丞，彷彿像是看着一头待宰的肥羊。 「白雨？」闻言，上官暄丞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个有着一头银蓝发的女子。 白雨、白雨……他忍不住低声呢喃。 是巧合吗？ 白雨并没有应声，而是沉默的转身走进锻造房，心里有无数念头縈绕不散。 为什么偏偏遇到他了？ 为什么真的就遇到他了？ 虽然今天早上她的确隐隐有些期待，却又无比矛盾的害怕在这里遇见他…… 来到战灵之前大概有三年的时间，她总是时不时的回忆起那段时光，只要一想起那时的快乐、儘管十分短暂，却还是温暖了她糟透了的人生，也因此她努力的活过了那地狱般的生活。 来到战灵里的这两年，她天天都在寻死却又一次一次活了过来，她也曾经痴心妄想着——会不会有哪一天……他们就遇见了？到那时，她肯定会重新找回活下去的动力吧？ 结果错了！错的一塌糊涂！ 她无顏面对上官暄丞，在真的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清楚的明白自己有多么胆小懦弱、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如同那年，她的世界一片火红的那天。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什么都做不了。 「喂喂白雨，你没事吧？」莉莉安窝在沙发上，思考了许久后还是向白雨丢了密语。 如此沉默的白雨太奇怪了。仔细想想从一早她乱看新闻时就很奇怪，她记得那时候也出现了这么一个名字——上官暄丞！当时白雨的回答简直是欲盖弥彰，两人果然真的认识吗？他们是什么关係？他会伤害白雨吗？为什么白雨感觉很伤心又很害怕？ 听到莉莉安充满担忧的声音，白雨虽然心绪复杂，却还是笑了两声回道：「没事。」 「你们认识的吧？」莉莉安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就像是游走在悬崖边缘，深怕一不小心就行差踏错。 「不认识。」白雨回答的十分无力。其实这种话说出来连她自己也不信。 骗人。莉莉安偷偷将目光转向被她邀请到客厅等候的上官暄丞上，此时他正捧着一本书看得十分认真。 「哦……赶快完成订单吧，下午还要去竞技场呢！」莉莉安最后还是将满腹的疑问压下，同时收回目光，将自己的心思一併歛下。 她不说，她就不问。 「已经在准备材料了。」白雨微笑，莉莉安即便是好奇，也知道分寸。 锻造房里，她用力拍拍自己的脸颊，告诉自己清醒一点。 既然遇到了那也没办法，反正上官暄丞也没真的认出她是谁，按照他的个性八成不会多想，而她只要坚决否认、装傻充愣总能混过去的。 反正过了今天，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遇见？ 不再遇见是最好的，儘管她真的很想念、很想念他…… 大厅里，捧着书看得＂十分认真＂的上官暄丞其实一个字也没读进去，满脑子想的都是莉莉安那声＂白雨＂，以及＂白雨＂的反应。指节分明的手指摩娑着米白色的书页，摩擦纸面带来的细微声音总是能帮助他理清一些思绪。 不是巧合。 缘分……真是作弄人的东西！ 捧着书的手骤然收紧，书本＂唰＂一声合上，上官暄丞本无情绪的眼眸里一点一点染上了复杂的神色，荒诞的、痛苦的、怀念的、思恋的、悔悟的……都是因为她。 工坊里，眾人心思各异。 白雨想着如何掩饰自己的身分不被认出；莉莉安推测着白雨和上官暄丞之间的联系；上官暄丞思考着如何名正言顺的留在这里；而橙子瞪着队伍介面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奇怪……为何不灭武神和第一神侍会出现在他的队伍里面？亦或是说，为什么他出现在她们的队伍里了！？ …… 约莫两个小时的时间，白雨终于从锻造房中走出。武器素质固然和锻造时间成正比，即便如此她还是花了比平常更多的时间，其中也有上官暄丞的原因在。 没见到还好，一见到害她整个人都乱了套…… 嗯……撇开旁的不说，巫师这个职业还挺适合他，他拿着魔导书的样子肯定和以前一样好看，白雨呆呆地想着。 可是为什么要用本名呢？到底谁会在游戏里拿本名当暱称啊？聪明如他竟然也有这么笨的时候吗？ 「好了？」上官暄丞的目光落在刚走出门的白雨身上，为了避免自己的目光太过露骨，他硬是将视线转到了她手中的魔导书上，纯白的书皮上金色的图腾宛若活物般闪烁着光，似乎也因为属性的关係，那光芒显得十分凌厉，好似有股若有似无的电流游走其间。 「比想象中费时，但素质还算过得去。」白雨故作轻松的伸了伸懒腰，接着把书拋给莉莉安，「交易就交给你啦！」语气却没有她的动作那般轻松，反而带着一丝丝紧张。 「ok！」莉莉安十分默契的接过魔导书，同时也看了眼武器素质，她吹了吹口哨道：「红字品质附加两排罕见潜能，算上材料跟工时，这把武器打折后价格是两百四十七晶玉。」 闻言，上官暄丞看着自己的储物袋沉默了下，倒不是说这个价格他付不起，就算今天对方开价七百四十二晶玉他也是付得起的，他只是在思考……赊帐不为是一种留下来的方式。 莉莉安见对方沉默，想着对方可能钱不够，于是贴心地笑道：「没钱倒也不是没办法，留下来打工还债也行哦！」 「可以。那我先支付两百晶玉。」闻言，上官暄丞二话不说马上就将晶玉放上交易介面，在橙子目瞪口呆下两人完成了交易，也签了还债协议，速度不可谓不快。 橙子会吓傻不是没有原因，两百晶玉可以说是鉅款中的鉅款，基本上主城一栋房子差不多就这个价格。卖一件武器就可以买一栋房子，这两人究竟有钱到什么程度？简直令人无法想像！ 战灵中大部分用来交易的货币是晶币，外观像是半透明黄色铜板，更高阶一点的水晶币等同于一千枚晶币，而最高阶的交易货币晶玉则是等同一百枚水晶币。 他好像莫名其妙傍上大款了。 此时吓傻的还有白雨，应该说她根本是吓坏了！ 不是说好交易完就掰掰了吗？（只有你单方面这样想） 打工还债是怎么回事？她们工坊也不是没有人故意赊帐过，但莉莉安有的是办法让对方吐出钱来，但是这次不一样，莉莉安竟然打算把上官暄丞拉进队伍！ 晴！天！霹！靂！莉莉安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她以前明明最讨厌和陌生人组队，更别说是这种长期的卖身契，毕竟她们身分特殊，一旦被发现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上官暄丞也是！上官家最不缺的就是钱，把钱兑换成游戏币对他而言根本不是难事吧？他怎么可能付不起……总不可能是为了留在这里所以骗她们钱不够……吧？ 然而当白雨对上上官暄丞那双带着明显笑意的眼眸时，她突然不太确定了。 五年果然能改变很多事情，那个高贵冷漠的上官暄丞，竟然也学会死皮赖脸了吗？ 05.妥协 「我不想跟他组队！」白雨气急败坏的开啟密语频道向莉莉安大吼，记忆里她似乎很少像这样生气过，更遑论是朝着人吼。她面有难色的看着罪魁祸首——上官暄丞，想不明白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上官暄丞想的十分简单，他只是想留下来，仅此而已。 白雨是万万不想的，也不敢想。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可以跟上官暄丞组队？且不说那个总是把＂玩物丧志＂掛在嘴边的人怎么会跑到战灵里、等级还那么高，单论对方看她的眼神……怎么想都很不妙！ 该死！她该不会是被认出来了吧？ 「她好像不太欢迎我。」上官暄丞双手一摊表示很无奈：「但我现在似乎真的只能靠打工还债。」 「你少……」来字硬是被吞回肚里，白雨表情僵硬的抽了抽嘴角，没好气道：「我是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就是欢迎的意思了。」上官暄丞一脸的恍然大悟，让白雨简直大开眼界。 这这这……这是上官暄丞吗？这到底是何方妖孽竟然披着她初恋情人的皮作妖！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上官暄丞啊！！！ 莉莉安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没想到白雨竟然也有吃瘪的一天，看来签卖身契是正确的选择。当然，让上官暄丞留下来自然有她的用意在，毕竟要挑战试炼之塔更高层数势必要找新的队友加入，单靠她们两个终究是力量有限。 她们所在的城市诺里斯又称作终焉之城，在城市的最北方有一座试炼之塔，同时试炼之塔也是最靠近＂界线＂的地方，攻略完一百层试炼之塔后会开啟地图的上半段——神之国度。 战灵的游戏设定中将地图一分为二，分隔上下地图的便是＂界线＂，在试炼之塔攻略完之前没有人能够跨越界线。说是界线，其实那是一座黑压压的森林，终年縈绕着浓雾不散，没有玩家知道森林的另一头是什么，因为只要进了森林就会不断地在里头转圈，无论怎么绕都只会回到原地。而目前玩家活动的范围是下半段地图，由七座主要城市及大小城镇组成，又称作混沌下界。 更重要的是一但解封神之国度，她们便可以获得＂假释＂。她和一天到晚想着去死的白雨不同，她有必须离开这里的理由，所以她才这么努力的＂推动＂游戏进度。 「莉莉安……」哑口无言的白雨只好泪眼汪汪的向闺蜜求助，她觉得局面应该还能挽救一下——只要莉莉安同意更改契约内容。 「不然这样，等我拿下荣耀之战首座，也许就有奖金可以还债了。」上官暄丞无比认真的提议道。 「开什么完——」 「那就这么定了，如果赢得第一、并且拿到奖金，我允许你用来抵债。」莉莉安无情的打断白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契约上多附加了一条抵债方法。 白雨觉得眼前一黑，希望的小火苗被无情浇灭。 身为神爵的她不可能不知道荣耀之战第一的奖励是什么，荣耀之战本身就是为了提升阶级及排名而举行，除了拿到限定道具或特殊技能外根本不会提供奖金，所以提出这项建议无异于开空头支票。 莉莉安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除非她是故意的。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坚持要上官暄丞加入？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加入我们。」白雨语气满是失望的向莉莉安传了密语，她无法理解莉莉安的举动。 「白雨我跟你不一样，我想儘快离开这里、我必须获得假释机会才行。」莉莉安这次终于没有无视白雨的话，她神情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道：「安莉等不了多久。」 闻言，白雨沉默了。 她无法理解莉莉安为什么一定要留下上官暄丞，就如同莉莉安无法理解她为何这么排斥上官暄丞一样，但只要一提到安莉，白雨知道自己心软了，上官暄丞的去留也无须多说。 李安莉——莉莉安的妹妹，同时也是让莉莉安来到这里的主因。具体原因白雨并不清楚，她只知道安莉的身体不太好、好像剩没几年可活，而这样一个生命如同曇花般的女孩，还是一名音乐才女。 像她们这样的特殊受刑人根本没有所谓的「探视权」。 甚至可以说，没有人知道游戏里竟然有罪犯存在。 莉莉安想透过＂假释＂早点出去，她并不感到意外。 据说这是一项实验，而她们是这项实验的第一批实验体，也因此刑期得到了大大的缩减，假释的方式也不太一样，当然这跟她们的犯罪经歷、家庭背景等等也有些许关係，并不是所有罪犯都适合在这里生存。 莉莉安成为实验体是自愿的，她和狱方签订了实验协议，但白雨并没有。她对现世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场大火、以及那不该出现的雨。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来到了战灵的世界，接引她的人只告诉她一些该遵守的规则就走了，至于实验协议什么的还是莉莉安向她说明她才知道，当然其中也包含了假释的方法。 莉莉安曾经说过她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但她有不得不出去的理由，与其在外面被关个一二十年不如在这里赌一把。所以她们成为了战灵最顶尖的存在，只要推动游戏进度、达成某些目标、成为眾多玩家争相竞逐的目标，就有机会获得假释资格。 然而说这里是监狱，其实也不完全是，毕竟有哪个监狱会给罪犯如此大的自由？又有哪个监狱是这般鸟语花香、风光明媚的？ 事实的真相是什么？白雨想她是知道的。 这个瑰丽的世界也的确是她的牢笼，无论是以什么身分，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白雨，我需要他。」莉莉安垂眸，慢慢放轻了语气，「我们很难再往上层突破，上官暄丞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我明白了。」白雨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妥协了。 她想了想，就算被发现又如何？至少她见到上官暄丞了。但莉莉安不一样，安莉的身体情况不晓得能够支撑多久，也许再不快一点离开战灵她们此生就再也无法见面。 相较之下……她的确不该在小情小爱上纠结。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真的很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没事，你别多想。」说不定上官暄丞根本不知道她就是白熙雨呢？白雨自欺欺人地想。 「白雨，对不起。」莉莉安又道了一次歉。 白雨摇了摇头，抬手摸了摸莉莉安的头：「我会更加努力，儘早攻略完试炼之塔。」 「谢──」莉莉安哽咽的道谢声被门铃打断，白雨抢在莉莉安说完话前关闭密语频道，嬉皮笑脸的搭着橙子的肩膀、半推半拉的带着橙子出门了。 「啊啊时间不早了，走啦小橙子，姊姊带你去竞技场玩～」 莉莉安垂眸，终是叹息了一声。 上官暄丞拿着刚到手的魔导书，看着白雨离去的方向怔愣几秒，接着转头看向莉莉安——她们刚才难道吵架了吗？因为他？ 「我留你下来自然有其他用处，但是你如果敢伤害白雨我绝对饶不了你。」回应他的是莉莉安面无表情地警告。 「那还真是多谢了。」上官暄丞冷睨着对方，似乎并不打算跟莉莉安多说。 另一头选择出门逃避现实的白雨，其实关上门后一直坐在门前没走。她将双手环绕在膝盖上，蹲坐在阶梯上看着眼前用白色石头铺成的小路发呆，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就跟眼前的石头一样，一片白。 「那、那个大神……我们要在这边等吗？」橙子有些彆扭的坐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他虽然迟钝，但也知道刚刚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大神心情不太好。 好尷尬啊…… 「叫我白雨就行，对不起啊硬拉着你出来。」白雨垂头丧气地回道。 「怎么了吗？」 白雨歪头想了一下道：「你懂那种分开多年又突然遇到前男友的感觉吗？而且你还因为一些原因要跟他相处一段时间……」 「所以刚刚那位大哥是你的前男友吗？」橙子发现自己似乎真相了，突然觉得白雨有点可怜，他好心地问：「要不然我帮你问问莉莉安……」 「才不是前男友！」白雨闻言炸毛似的跳起，后背却突然撞上一堵肉墙，反作用力下她往前倒了几步、又被一隻温润如玉般的手抓住，在她反应过来前人已经靠在了上官暄丞胸膛。 动作一气呵成，橙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还以为自己进了哪个偶像剧的片场。 「不然是什么？」上官暄丞好笑地问。 「嗯嗯不然是什么？」单纯的橙子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好奇道。 「什么都不是！我们又不认识！」白雨气呼呼的甩开手，迅速地躲到刚踏出门的莉莉安身后。 莉莉安不明所以的回头看她：？ 这是又在演哪一齣？ 「嗯，我们不认识。」上官暄丞点了点头，笑瞇了眼睛。 「好没说服力……」橙子小声嘟噥道。 几句话间莉莉安总算明白了，肯定又是上官暄丞搞的鬼。这游戏里她就没看过能让白雨一秒炸毛还不敢扑上去咬的人，除了上官暄丞。 「橙子啊姊姊告诉你，有时候沉默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莉莉安语重心长的拍拍橙子肩膀，「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呦！」 「嗯？」橙子听不明白，他没说错什么话啊？ 「走吧走吧我们去竞技场哈哈哈！」于是莉莉安放弃跟橙子沟通了，真是天真可爱的小孩哪！ 「我送你们过去吧。」语毕，上官暄丞翻开魔导书，并在其中一页用两根手指轻轻划下。魔导书迸发出浅金色的光芒，瞬息间便笼罩着几人——这是当初在莱特森林时救她们所用的技能。 很快白雨便发现了一股违和感，随着雷声落下，她气急败坏的吼向莉莉安：「这傢伙什么时候进队伍了！」 莉莉安挖了挖耳朵假装没听见。啊雷声好大啊、真不愧是雷系巫师呢，什么技能都要劈个一两下，话说刚刚有人说话吗？好像听见了白雨的声音？应该是错觉啦哈哈！ 上官暄丞看着炸毛的白雨，突然觉得来到这里真好，白熙雨似乎变得比过去活泼了。 终于找到她了，真好。 06.刺痛 雷系巫师的瞬间移动之便利让莉莉安忍不住讚叹，这真是她目前为止见过最棒的技能了！战灵里并没有所谓的骑宠，想要跨越城市或是到郊外只能仰赖城镇的传送阵、或是自己徒步走去。 当然，在游戏中不同职业也有不同的移动技能，例如巫师的瞬间移动、狂战士的奔走、盗贼的极限跳跃、武神的闪现等等…… 除此之外，作为一个全精灵种族的游戏，玩家们也理所当然拥有翅膀，但是翅膀的操作难度太高，以至于到现在很少能看见玩家在天上飞。白雨不用多说自然是使用翅膀的一把好手，但她不在天上飞的理由却让莉莉安笑到飆泪，因为她觉得飞在天上很像苍蝇，因此拒绝高空飞行。 不到一分鐘的时间，四人穿越半个城市来到竞技场前。竞技场座落在诺里斯城西方，外观就与大部分人熟知的罗马竞技场雷同，四层楼且层层挑高设计的竞技场看起来十分宏伟，灰白色的石墙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及类神话雕刻。 竞技场一共有五个入口，其中最外围的两个为观眾席入口，连接到竞技场二楼以上的楼层，主要给来观战的玩家进出；另外三个入口由左到右分别为团体竞技赛专用入口、荣耀之战专用入口及个人竞技专用入口，这三个入口则是分别连接到竞技场一楼的不同报名窗口。 「我们就先在这里分别吧！你应该是第一次参加荣耀之战吧？新人的报名程序有点耗时，我劝你趁现在还没什么人的时候赶快去，免得等等排队排到比赛开始还没报名。」白雨侧过身不愿意正眼看上官暄丞，她双手盘绕在胸前冷哼一声：「当然没报名到是最好啦！」 「谢谢你的关心，那我就先去报名了。」上官暄丞轻笑一声，觉得白雨可爱极了。 「我才没有关心你！」 上官暄丞笑而不语，在白雨气得牙痒痒的目光下进了竞技场中间的大门。 「你也去吧！」莉莉安推了推白雨，示意她也跟上。 「白雨也要报名吗？」橙子好奇地看着白雨不情不愿的背影转头问莉莉安。 「当然，要参加荣耀之战本来就要报名，谁管她是不是神爵。不过比起第一次报名的上官暄丞，白雨只要去登记一下名字就可以了。」莉莉安耐心地解释道，「你对这游戏好像不是很了解，亏你还是厨神。」 「我玩游戏就只是为了学烹飪啊……」橙子垂下眼睫，语气淡淡。 「完全的生活玩家啊？也不错。走吧，我们去观战席。」莉莉安拍了拍橙子肩膀，结束了这个短暂的话题。 另一头，顶着神爵光环的白雨在眾人崇拜且炽热的目光下来到报到区，并且迅速的完成了本次荣耀之战的报名。报到区一共分为两处，一边是专门接待像白雨这种把荣耀之战当例行公事办的玩家，通常他们只要登记一下就完成报名程序，基本上花不到十秒鐘；另一种则是像上官暄丞这种第一次参加荣耀之战的玩家，他们需要填写的资料很多，还要提前做战力测试、评级等等十分耗时，也因此经常有人因为报名太久而赶不上比赛。 白雨看着一旁大排长龙的队伍，一眼就看见了上官暄丞，他的位置在队伍前段，也许真赶得上比赛也不一定。 但如果他能不参赛当然是最好的，白雨心想。 与此同时，上官暄丞彷彿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放下手中的纸张抬头看了眼白雨的方向，却只看见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看起来是如此的孤寂且哀凄。 他总觉得白熙雨变了，却又好像没变。 五年的时间，他终究是错过了太多。 「喂到你了！别浪费大家时间，不报名就走开！」直到后面的玩家不耐烦的推了他一下，上官暄丞才从思绪中抽离。 「很抱歉。」他礼貌的转头向对方道歉，将内心复杂的情绪拋离，再回过头面对npc时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变回往常一贯的淡漠。 错过的已经无法挽回，但他可以从现在开始弥补，为此他才来到这里。当初想着不管他找不找得到白熙雨，只要对方知道是他就行，所以他需要站在游戏的最高点、站在最显眼的那个位置，就连名字用的都是本名。 万幸的是他找到了，虽然过程和他想的相差甚远，甚至为了＂名正言顺＂的留在工坊，除了干了赊帐这种完全不符合他人设的事，他还得打败对方……思及此，他真的是哭笑不得。 「年轻的精灵勇士，请您将手放在水晶球上，我们将为您做战力等级评定。」填写完资料、阅读完战前须知后，npc温和的声音从他前方传来，上官暄丞闻言，将手缓缓放到桌上那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上，触感意外的圆滑温润。 原本无色的水晶球在被触碰到的瞬间绽开光芒，约维持了三秒的时间光芒才黯淡下去，只剩下几丝若有似无的电流游走在水晶球表面。 「可以了，您的等级评定为s级，请带着这枚徽章前往候战区，愿沃儿女神的荣光为您照亮前路、直至荣耀之巔。」 领到徽章后就算是完成报名程序了，上官暄丞把玩着手中那枚刻着英文字母s的金色徽章，依着告示牌抬步往候战区的方向走去。 「竟然是s级！」 「你们看见了吗？那个人是雷属性……」 「听说当初不灭武神的评定也才只有a级！那个人竟然是s级！」 「以前出现过s级玩家吗？没听说过呀……」 「如果不灭武神重新评定肯定是最高等的sss，她上次评定已经是两年前第一场荣耀之战的事了。」 「该不会要有新的神爵了吧？」 玩家们议论纷纷，只可惜被评论的两位当事人完全听不见，即便听见也不会放在心上。 此时上官暄丞已经来到了候战区，并且很快在一处昏暗的角落找到白雨。 候战区位于地下一楼，并不是什么採光良好、乾净整洁的地方，反倒是有点昏暗潮湿、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及残破的雕像，也算十分符合竞技场的设定。白雨就蹲在一尊大约有三公尺高的雕像旁，和其他成群结队的玩家不同，她一个人蹲在那反倒让人有种被拋弃的感觉，看起来格外惹人怜。 「你们看见不灭武神了吗？」在白雨不远处的一位玩家与三两位好友站在一起，他们正四处张望，寻找白雨的身影。 「没呢。奇怪……听说大神是第一个进来的，可是到现在还没有人发现她的踪跡……」 「啊啊好可惜啊，为了近距离接触女神我已经一连报名了二十次荣耀之战，结果每次都扑空！」 「嘿嘿！上次抽籤对战我第一场就对到大神了～虽然五秒就下台了，但是女神真的好美！我竟然跟她在同一个空间单独待了五秒！」 「运气太好了吧！这才是真正的死而无憾啊！」 「羡慕！太羡慕了！」 上官暄丞抽了抽嘴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都听到了些什么…… 话说白雨本人不就蹲在那边吗？其他人怎么好像都没看见似的？就好像白雨不存在在这个空间一样，像个隐形人……隐形？上官暄丞突然明悟了，仔细一看白雨的身形的确呈半透明状，因为在阴影处所以这点透明感在他看来就不太明显了，而他之所以能看见白雨大概是因为他们现在是组队状态。 恨不得把自己完全隐藏起来的模样，这点倒是没变。 既然这么不喜欢露面，为何还要成为神爵？ 为何这么坚持要参加荣耀之战？ 又为何要站在游戏的至高点？ 上官暄丞炽热而露骨的目光让白雨反射性的抬头看去，她看见了对方眼里显而易见的不解，那样既心疼又无法言说的目光狠狠刺痛了她。 白雨眉头微皱，重新将脸埋入臂弯。 她好后悔，好后悔。 以前想着如果站在高处、总有一天会被上官暄丞看见，即使明白对方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更不会浪费时间踏足这样的游戏世界，但她仍然欺骗自己、期待这样的奇蹟，不知不觉就坚持到了现在。 可是现在，只剩后悔二字。 即便在战灵里她是最强大耀眼的存在，仍然改变不了白熙雨是个胆小鬼的事实。她想她这辈子全部的勇气，大概都已经给了五年前那个认为终于抓住救命稻草的自己，但事实是谁都没能拯救自己。 而她，也放弃了自救。 上官暄丞远远的望着努力把自己缩成一颗球的白雨，最终还是没有迈开步伐走去。 他明白，她是白熙雨，却不是以前那个总是喜欢黏着他的白熙雨了。 四点整，竞技场一楼的圆形擂台外围架起了几面大鼓，穿着轻甲的npc士兵孔武有力的敲着令人振奋的节奏。 「咚！咚！咚！咚！咚咚！咚！」 荣耀之战即将开始。 07.赴约 天花板上方传来隐隐震动，沉闷的鼓声如同潜藏在乌云之中的雷鸣，位于竞技场地下一楼的候战区不晓得从何时开始渐渐没了交谈声，前来参加荣耀之战的玩家一个个换上了严肃的神情，等待被传唤的时刻。 荣耀之战原则上并不会按照等级评定来战斗，最初的等级评定不过是先给玩家一个底，让玩家知道自己的战力大约落在哪一个等级。实际上荣耀之战是採抽籤制战斗模式，并且会按照当次荣耀之战的参与人数来决定一场战斗的玩家数量。 就以本次荣耀之战来说，这次报名的玩家近三千人，而竞技场一次可分做十个小擂台作为战斗场地，因此基本上战斗会以三人的形式进行，并取最后的一百名玩家晋级，此为第一轮淘汰赛。 晋级第二轮的玩家按照不同的擂台分区进行一对一战斗，最后留在擂台上的十位玩家则进行最终排名战，而该轮被刷下来的其他九十位玩家不会进行额外排名，位阶统一晋级为「臣灵」。 最终排名战是由最后存活的十位玩家在同一场地进行廝杀，也就是说十个小擂台会合而为一，并且变成随机的特殊地形。而最终战结束后，第二名至第十名晋级为「圣使」，第一名则为「神爵」。 「各位勇士午安，荣耀之战即将开始，现在开始将为各位进行抽籤分组，一分鐘后将会把各位传送到第一轮竞技场地，请各位稍作等候。再次提醒各位，本次第一轮战斗将由三人的方式进行，由于人数关係，本次战斗过程中可进行临时组队。以上，愿沃儿女神的荣光与您同在。」 「唉……看来这次是没机会跟女神独处了。」 「别傻了，你连能不能跟女神同区还不一定咧！」 「不晓得有没有机会跟女神组队……」 候战区的气氛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上官暄丞抚额，由衷希望这一分鐘的等待时间过得快一点，这些乱七八糟的对话是怎么回事？原来竟然有这么多人覬覦他的白熙雨吗？不行不行，他必须想办法遏止这种不良风气，绝对不能让这些奇怪的变态染指白熙雨！ 「你等一下不准跟别人组队！」在被传送到对战场地之前，忍无可忍的上官暄丞给对方发去了密语。 「啊？」白雨诧异的往上官暄丞刚才站的地方看去，但对方已经先一步被传送出去了。 白雨无语的盯着那处空空如也的地方，不等她再作反应，脚下的传送阵闪过一圈如水波般的纹样，她的视线中只剩下传送阵发出的紫蓝色光芒。 上官暄承是抽的什么风？虽说只要一碰上两人以上的战斗就可以组队，但白雨不灭武神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即便是今天要她一个打九个也不成问题，毕竟这么久以来她一直是这么过来的——每当荣耀之战必被眾人当boss推，说出来都是泪呀…… 不对，刚才他叫她别跟人组队，不像是担心她打不过，反而是不希望她跟别人组队，难不成是在吃醋？ 上官暄丞……吃醋？ 姑且不论上官暄丞是否真的吃醋，光想到＂上官暄丞吃醋＂这点，白雨就抑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让他加入队伍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不过官暄丞第一次参战不晓得情况如何，毕竟巫师在这种竞技比赛上一向是第一个被秒掉的脆皮职业，希望他别被打得太惨吧！ 事实证明白雨也是想多了，观战席上的莉莉安看着第五赛区那个所向披靡、连败六人的上官暄丞，彻底无语了。 到底是谁会把巫师当成近战职业玩？到底是哪种巫师会间着没事学一身格斗技能？近身格斗的同时吟唱技能，加上雷系天赋本身自带麻痹效果，莉莉安觉得上官暄丞简直像是带着电击棒在打架！ 另一头第七赛区的白雨很快便拿下第一，在其他赛区正打得水深火热时，她已经从置物空间里搬出一张小板凳在一旁纳凉，等待第一轮淘汰赛结束。而淘汰下来的玩家纷纷被送至观战席，其中便有几位玩家忿忿不平地在一旁讨论刚才的战况，莉莉安越听越哭笑不得。 「那个巫师根本是鬼吧！见过会打架的巫师，但没见过这么会打架的……」 「要不是他拿着魔导书，我都快以为他是刺客了！速度快到令人无语！」 「到底哪个巫师会一开始就贴上来跟人肉搏啊？」 「是吧？是吧？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直接上来给我一个过肩摔！摔就算了我还直接中了麻痹buff，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欸欸你们看，他是第二个打完第一轮的，只比白雨晚了三十分鐘，其他赛区连一半的人都没淘汰掉。这次该不会真的要出现新的神爵了吧？」 「他再厉害也没用，巫师就是巫师，怎么可能赢得了不灭武神？不过他大概可以拿个第二名吧！可惜了，但我们女神是无敌的！输给女神也光荣！」 莉莉安撇过头不再继续听他们的对话，她单手撑着下巴陷入沉思，一旁的橙子看着她是一头雾水。 不晓得为什么，他总觉得莉莉安不太开心。 白雨拿下首座是妥妥的事情，而上官暄丞目前是第二名的热门人选，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莉莉安？」 「啊？哦、抱歉，我想事情想的太入神了。」莉莉安脸上掛着满是歉意的微笑，思绪一下子又飘远了。 老实说她并不觉得白雨这次能赢。 应该说，因为对手是上官暄丞，所以白雨不可能会赢。 如果说安莉是她一辈子都无法放下的人、无法跨越的坎，那么对于白雨来说上官暄丞应当也是一样的。她不晓得他们两人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过去，但她从白雨看对方的眼神就知道，他是白雨这辈子最看重、也最不可能去伤害的人，即便这里是游戏的世界。 白雨之所以这么抗拒上官暄丞，大概是不想被发现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吧！所以即便想见他还是得推开他。而上官暄丞出现在这里、并且想尽办法留在工坊，八成就是为了白雨才来的战灵，虽然不晓得他是怎么知道白雨被关在这里的…… 好吧，她突然开始有点后悔自己耍小聪明了，万一上官暄丞成为可怕的变数，那么假释将变得遥遥无期，她还可能因为违反契约秘密而被加刑！ 莉莉安脸色沉得几乎能滴出墨来，打从一开始她就想错了！但现在做什么都来不及了，因为先前签了还债条约，上官暄丞加入工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在莉莉安悔恨交织的同时第一轮淘汰赛终于结束，竞技场各个赛区存活下来的十位玩家展开第二轮一对一淘汰赛。白雨不负眾望，仅十五分鐘便结束了第二轮所有战斗，拿下前往最终战的门票。 第二轮比赛持续了一个小时左右才结束，分裂的竞技场此时终于合而为一，十人被传送至竞技场中心，连走过去的时间都省了。 巨大的竞技场内还未生成本次的竞赛地形，除了十位晋级到最终战的玩家外空无一物。周围喧闹的观眾席彷彿被按下了静音，软皮靴踩在石头地板上发出的声音对白雨而言格外清晰，她应声望去，一眼便看见了上官暄丞。 白雨茫然的看着那个曾被自己狠狠刻在心底的人，她无数次的希望上官暄丞能在中途被淘汰掉，如此一来他们就不必在最终战互相廝杀，但上官暄丞最终还是走向了她。 这一次她清楚的看见对方眼中倒映着自己，上官暄丞无比认真的神情彷彿在告诉她——虽然有些晚、但他来赴约了。 08.约定 「吶、吶、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离开这里吗？」女孩小小的手指向比她高出很多的砖红色围墙，稚嫩的脸庞看起来十分懊恼。 「从大门走出去。」少年语气有些冷淡，比起围墙他更专注于手中的原文书，好像没有什么是能够牵动他情绪的。 「你知道的，我出不去。」女孩缓缓放下手，失落的抓着浅黄色的裙摆。花园是美丽的，裙襬是柔软的，那砖红色的高墙也是真实的，但此时她却觉得自己什么都抓不住，整个人像是浸泡在深不见底的空虚里。 少年翻书的手随着呼吸一顿，接着抬起头认真地对着女孩说：「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 「要等到什么时候？要很久吗？今天不行吗？那明天呢？」她的语气听上去十分天真，却也令人听出了其中的急迫。 少年这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闔上书本、深深地看着远处站在宅邸二楼落地窗前的中年男子，对方从刚才就紧盯着他们，那眼神说不上友善。 「下个月我要出国了，可能有一段时间没办法来看你。」少年摸了摸女孩的头，柔声哄道：「下一次回来的时候我们就离开吧！」 这次轮到女孩没有回答，儘管她最后笑着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从此她开始了漫无止境的等待，直到最后一点希望与耐心随着漫天大火被燃烧殆尽。 一切，都烧成了灰烬。 白雨觉得自己的人生总是在被囚禁的岁月中度过，所以她一把火烧了那座华而不实的鸟笼，想让自己随着这个扭曲的家一同化作灰烬，也许到那时她就能够获得自由了吧？可命不由人，她又被关进了另一座监狱。 于是她开始尝试自杀，无所适从的灵魂只能从不断自杀的过程中尝试寻找自己的归处在何方，很显然的并不是游戏的重生点、也不是后来与莉莉安一起创建的工坊、更不是那个早就被她一把火烧了的「家」。 ——下一次回来的时候我们就离开吧！ 少年的声音宛如洪鐘般敲醒了她，白雨不晓得为何明明荣耀之战还在进行当中，自己却恍神想到了过去的事情，也许是上官暄丞过于认真的模样让她回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想起当初那个承诺。 也许她一开始就想错了。 为什么要害怕见到上官暄丞呢？ 为什么要感到自卑、羞愧、恐惧和焦虑？ 是因为她已经退无可退、一无所有了吗？ 错了，都错了。 自始至终她从来都没有拥有过什么，一直以来支撑她走到现在的无非就是那一句承诺，因为曾经有人说过要带她离开牢笼。 而他，便是她的归处。 【系统】：玩家【上官暄丞】请求和您组成临时队伍。 白雨的视线穿越眼前突然跳出来的系统介面，直直地看着朝她走来的青年，想通后，发自内心地笑了。 同意。 「真意外。」上官暄丞说。 「我也很意外。」白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伸手却什么也抓不住的小女孩，她将手放上了眼前青年伸出来的手上，这一次确确实实抓住了他。 这一幕几乎让观战席的玩家们集体沸腾了，自称是「小雨滴」的白雨后援会甚至气得往竞技场内仍武器，当然全被竞技场的防护罩给挡了下来，各式各样的道具及武器打在防护罩上变成了大大小小的水波纹，场面十分壮观。 莉莉安哑口无言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没想到用来防止战斗波及到场外所设置的防护罩，还能反向操作用来抵御外界干扰……话说你们两位在比赛中大晒恩爱真的没问题吗？ 「请各位玩家稍安勿躁，本次荣耀之战最终决战即将开始，战斗地形已选定，战斗将在一分鐘后展开，在此期间玩家可自由组队。战斗倒数计时59...58...57......」 系统的声音意外的并没有被场外的喧闹声影响，反倒像是直接在玩家脑海中输入音讯，此时眾人才逐渐冷静下来，也有了接下来自我催眠的对话。 小雨滴：「对、对……肯定是女神的战术之一！就算能一打九，偶尔组队玩玩也不错。肯定是这样！」 谜之疑声：「那他们牵手怎么解释？」 小雨滴：「那是女神亲和力的表现！」 谜之疑声：「可是他们的眼神交流不单纯！」 小雨滴：「那是他们的战术策略！那种低等愚蠢的凡人怎么配得上我们女神！」 谜之疑声：「认同认同认同。」 莉莉安无语凝噎。有病得医呀各位。 一分鐘的倒数眨眼便过，在时间仅剩十秒时竞技场终于发生了变化，灰白色的地板突然產生裂痕，无数树枝与藤蔓突然鑽出地面、像是打了激素般疯狂成长、拔高──倒数结束，原始森林地图建置完成。 十位玩家被分散到地图各处，部分组队的玩家并未跟队友分散，其中白雨和上官暄丞被传送到一颗巨树底下，绿褐色的藤蔓紧紧缠绕着足以让十个人合抱的巨树，还在缓慢的向上攀爬、长出黑褐色的小叶子。 「真是噁心的地图。」白雨皱着眉头评价道。 「跟首相府的花园有得一比。」上官暄丞随意看了几眼后如是说道。 白雨当然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事实上每天都有园丁精心打理的首相府花园美如世外桃源，真正令人感到噁心的是花园的主人，也因此对上官暄丞来说首相府花园跟这里区别不大吧！ 「反正都烧了。」白雨语气淡漠，好似烧了的不是自己家而是别人家一样。 闻言，上官暄丞神情有些恍惚，他缓缓抬起手放在对方头上，轻轻拍了两下。 「你在安慰我吗？」白雨用双手抓住头顶上的那隻，不太满意对方的举动，她瘪嘴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嗯……但我就是想这么做。」上官暄丞抽回手，反手握住白雨，而空下来的另一隻手则稳稳捧着魔导书，突然道：「雷瞬。」 两人一下子移动到几公尺外，白雨惊讶的看着对方、再看看他们刚才站的地方，原本高耸的巨树被轰出一个大洞。火焰灼烧过的痕跡还残留在上面，星星点点的火花及烧焦味蔓延开来，有几支银箭矢毫发无伤的插在上面。 「威力不错。」白雨吹了吹口哨，要不是刚才注意力被上官暄丞分散，以她的实力完全不需要对方救她，她忍不住叹道：「身为神爵我觉得有点丢脸呀……」 「切！」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惋惜声，那人很快便隐匿了气息，不晓得躲藏到哪去了，白雨其实也没打算追，这对她而言不过是小打小闹，构不成威胁。 白雨他们所在的巨树底下其实是一片不小的空地，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矮树丛及荆棘，也因此他们几乎与标靶别无二致，很容易就成为其他人的目标，尤其是弓箭手这类的职业，非常适合躲在树上狙击。 「换个地方？」上官暄丞看了眼巨树，深深觉得继续待在这里不是上策，毕竟这里太好被人偷袭，而他们又无法得知对方位置，一个弄不好就直接出局了。 「不，我们就待在这里不走。」相较于上官暄丞的疑虑，白雨反倒觉得没什么，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当活靶子打，到时候打回去便是。 「随你。」闻言，上官暄丞只是耸了耸肩，跟着白雨回到了刚才被偷袭的地方，两人大摇大摆的坐在树下，彷彿今天是来野餐的。 「现在呢？」上官暄丞饶有趣味的看着白雨，不晓得对方到底有什么打算，他们这样形同门户大开、就差没昭告天下快来砍他们了。 「嘿嘿！等他们受不了组队来打我们呀！」语毕，白雨偏头闪过迎面而来的毒针，笑咪咪地对上官暄丞说：「在这之前先努力当一下活靶子，小心不要被打中啦！」 上官暄丞无言地看着她，怀疑白雨根本只是在借他人之手报復他，明明有更省事的获胜方法，坐在这边当活靶子算个什么事啊…… 「这是公报私仇吧？」 「很明显吗？」白雨露出灿笑，语调慢悠悠地说：「你以为我等了这么久，会这么轻易的原谅你吗？」 「我这不是追到这里来了吗……要不是你哥……」上官暄丞哀怨地低语。 「嗯？」白雨只听见了模糊的几个字，什么追来了？她反覆在心里咀嚼这几个字的意思，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总之这一次不会再丢下你了。」上官暄丞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再次将手放到对方头上拍了拍，同时也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从白煦阳那边打听到白熙雨的下落，自己妹妹困在这种地方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在国外该吃吃该喝喝，白家人都这么冷血的吗？他明明也知道白熙雨这些年都经歷了些什么，怎么还好意思让她一个人孤苦零丁的在这里生活？ 但令上官暄丞更想不透的是为什么白煦阳要把白熙雨关在游戏里面，这件事情白熙雨知道吗？她知道自己是被亲哥哥关进来的吗？ 上官暄丞抿嘴看了眼白雨，挣扎一番后还是放弃了询问的念头——他根本问不出口。 09.冰释前嫌 「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白雨没有发现上官暄丞的异状，她冷哼一声，表示当年被丢下的事情她仍是很介意。 「对不起。」上官暄丞只能道歉。 「哼。」 「我真的错了……」他的语气既无奈又有点委屈，可怜兮兮的。 真可爱，白雨心想。 她又哼了声，暗蓝色的眼眸骨碌碌地转了一圈后噗哧一声笑了。 「骗你的，你看我不是等到你了吗？虽然有点久就是了。」 闻言，上官暄丞总算是放下心了。他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眼里的溺爱比以往更盛，专注且虔诚，彷彿像是看着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 「没听过晒恩爱死的快吗！」然而两人曖昧的氛围很快便被一个怒喝声打断，随之而来的是如狂风般猛烈的斩击，来人气呼呼地拿着匕首指着他们两人道：「太可恨了！在荣耀之战这么神圣的战场还敢眉来眼去！小嘴都快亲下去了！你们眼里还有比赛吗！还有我们吗！」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不爽。」白雨皮肉不笑的看着眼前的盗贼，看装备及攻击方式应该是盗贼衍生职业影武者。没看到他们正聊到重点吗？没看见上官暄丞快被她开发出新表情了吗？她这么难得有机会可以捉弄一下对方，竟然就这样被打断了？还被稀里糊涂的乱骂一通？ 「同感。」上官暄丞冷着一张脸，那双浅金色的眼眸冷的像是装了一整个冬季，令人不寒而慄。 「干、干、干嘛？你们藐视比赛还有理了？」 「勇气可嘉、勇气可嘉。」场外的莉莉安为这名勇者默哀了三秒，也为他的大义点讚。 秀恩爱必须死！活该被打断！ 白雨显然不想跟对方废话太多，一个闪现上去，西洋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对方刺击九次，精准的收割了对方的性命。 【系统】：玩家「命里缺你」被玩家「白雨」击杀，本次结算名次为第十。 「好、好快！」橙子目瞪口呆的看着竞技场上投影出来不同角度的画面，白雨击杀对方的速度快得不科学！那九连击几乎是在一个呼吸间使出来的，对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而另外几个画面分别投影出了其馀几名玩家的位置，可以很清楚看见他们全埋伏在白雨所在的巨树周围，似乎是在等待出手的时机。 此时竞技场画面又发生了转变，其馀七名玩家像是约定好般正在往同一个方向聚集，同时他们的暱称顏色也一个个转变成同样的顏色——这代表者这七人组成了临时队伍，场面一下演变成了二对七。 「一、二、三、四……比想象中还多人。」白雨伸出食指点了点在他们眼前一字排开的七人，职业分别为神侍、骑士、狂战士、弓箭手、巫师、忍者、武神，职业还真是齐全耶！白雨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这种组团打终极大魔王的即视感不管几次都让她很不习惯，因为她无疑就是那个被围殴的大魔王！不过这次情况有点不同，因为她现在也是有队友的人了哈哈哈！ 「我猜你这辈子大概还没打过群架。」白雨笑嘻嘻的看着上官暄丞。开玩笑，尊贵的上官家才不会放任子嗣出现脱序的行为，毕竟怎么说也是皇家。 「跟你在一起很多事情都是第一次，满有趣的。」上官暄丞从善如流地说。 闻言，白雨的脸瞬间红得像颗鲜嫩欲滴的苹果，只因为听见了「在一起」三个字。 「嗯……在一起……蛮好的。」白雨声音细如蚊蚋。 「是蛮好的。」上官暄丞又忍不住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 场外的观眾毫无预警被强塞了一口狗粮，小雨滴们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一双双妒恨的目光宛如实质般狠狠戳在画面中的俊美巫师身上，上官暄丞敏感的打了个冷颤，总觉得好像有股恶寒爬上背脊。 「接下来呢？」上官暄丞瞇眼看着前方七人，心里虽然已经有了想法却还是转头问白雨。 「你有没有那种范围大、能扰乱敌人视线的技能？如果还能百分之百麻痹对方那就更好了。」白雨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的视线缓缓锁定在远处一名巫师及弓箭手身上。对于武神这种近战职业而言，虽然机动性相较于其他职业来说比较高，但是在贴上敌人之前一切都是空谈，所以击杀远攻职业自然是首选。 至于为什么不选神侍？那名神侍的左右两边分别站着骑士与狂战士，白痴才会贴上去跟那两个肉盾打。不要到时候神侍没杀到、反被后方的巫师或弓箭手解决掉，更何况还要防备忍者的暗器呢！盗贼类的职业九成以上都会淬毒，其中忍者一支为最，要是不小心中个什么负面buff吃亏的可是她。 「有。」上官暄丞偏头想了下，似乎还真有个技能符合上述要求。 「范围能够涵盖这七个人吗？」白雨稍微计算了一下距离，姑且不论等一下他们会不会分散队形，就论上官暄丞放技能的瞬间，应该足够她击杀其中一人。 「可以，技能持续时间是十五秒。」 「五秒后放技能，弓箭手和巫师我来解决，那边那个忍者就交给你了，小心暗器。」 「其他人？」 「不必管，先解决这三个人不然很麻烦。」 「知道了。」 简短的交谈后，上官暄丞依约在五秒后施放了大型的范围技能，大部分巫师的范围技都需要很长的吟唱时间，吟唱时间越长攻击力也就越大，但有些专门用来牵制对手的范围技吟唱时间十分短，虽然这种技能基本上不带什么攻击力，但牵制效果绝对一流。 几乎是瞬间发生的事，一道道刺目的雷光如暴雨般落向地面，站在技能范围内的七人纷纷因雷光太盛而反射性闭上眼睛。在战场上犹豫的瞬间、视野被遮蔽的瞬间都是最致命的，这时他们感觉到身上隐隐传来麻痒感，随着承受雷电的次数增加，麻痹效果的持续时间也越长。 白雨很好的利用了视野受限这点，她展开身后闇蓝色的翅膀，蓄力两秒后直接爆衝到对方的巫师前，手上的武器不知从何时换成了匕首，手法迅速且熟练的往对方咽喉割去，并在收手时反手在对方背部补下最后一刀，巫师出局。 此时技能持续时间剩下五秒，白雨没有多做思考便将手中的匕首往弓箭手的头部丢去，一击毙命，又一人出局。 与此同时，上官暄丞也利用瞬移穿梭在雷电之间，他直接来到那名盗贼背后，手里握着长矛般发光的物件从后方狠狠刺进对方身体里，下一秒长矛发出剧烈光芒，但在满是雷光的范围技能里面并不是很明显。没有人知晓上官暄丞到底做了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盗贼已经出局，并且也是一击毙命。 十五秒内三人接连出局，观战席又炸开了锅。 谁能想到从来都是孤身一人的不灭武神这次跟人组队了？ 谁能想到那位队友也不是个好惹的主？ 谁又能想到这两个人默契竟然如此之好？ 以往的荣耀之战虽然也是以多打少的局面，但战斗节奏从来没有如此快过，比赛才刚开始没多久已经有四个人淘汰...... 观战席上议论声不断，许多人猜想这次可能是史上最短暂的一场荣耀之战。但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两人存活到最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那么谁最后会夺得首座成为神爵？ 10. 每个成功的女人背后必然有个贴心可靠的 「肯定是上官暄丞。」莉莉安百无聊赖的用手撑着下巴，荣耀之战她也没什么心思看了，一边打架一边牵手晒恩爱，先前她还担心白雨来着，现在她只觉得她很可恶。 把我的愧疚还来！把我的同情还来！把我的感动还来！莉莉安想如果白雨就在这边，她大概会抓着对方的衣领这样怒吼。 「为什么？」橙子很认真的发出了提问，莉莉安慵懒的瞥了他一眼道：「白雨本身就没有很想当神爵，一直守着这个位置当然有其他用意，现在上官暄丞来了刚好可以接替她，只要上官暄丞拿到独特技能，对于我们的下一步计画会有很大的帮助。」 她顿了一下接着道：「我们想攻略试炼之塔，但是光凭我们两个最多也就打到八十九层，所以上官暄丞很重要，让他拿到独特技能也是当前最重要的事。」 虽然这样在背后操作名次很不道德，但是没办法嘛！她们有这个实力，想让自己人当上神爵又有何不可？只要能够达成目标，对于莉莉安而言没有什么是不可行的。 橙子闻言，并没有对两人的黑箱作业有什么想法，反而是她们凭一己之力攻略完八十九层这件事让他倍感惊讶。试炼之塔是由大大小小的怪物及boss组成迷宫及关卡让玩家们攻略，每一层都有佈满怪物的迷宫、而迷宫的尽头会驻守一隻boss，打败boss即可前进下一层。怪物及boss等级会随着层数增加，甚至到越后面的层数boss会开啟人工智能。 一般来说试炼之塔都是由许多小队伍组成一个攻略团进行攻略，因为boss会越来越强大的原因，所以需要的人数也越来越多，听说目前人数最多的攻略团多达一百五十人，也就是由二十五个小分队组成。而橙子之所以知道这些，还是因为他曾经因为缺钱买食材而去攻略团当厨师赚外快的关係。 「你们真的很厉害……」跟我就完全不一样。橙子盯着比赛画面的目光中缓缓亮起星星点点的崇拜，同时内心的阴暗面也逐渐渲染开来，琥珀色的眼眸闪过一丝暗色，橙子微微下垂的嘴角明显的表达出他其实不是很开心。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站在最高、最耀眼的地方供人瞻仰，他们似乎天生就有明确的目标，即便没有顺风顺水的达成、也有披荆斩棘前进的实力，他们的人生也似乎是璀璨无比的，他们好似拥有用不完的勇气、运气与实力，简直像是上天的宠儿，生来就是让人崇拜与钦羡的。 而有些人天生就只能在阴影处活着，渴望阳光的温暖、祈望好运的降临、仰望且羡慕他人的成就，纵使有喜欢、并且想努力达成的事情，也总是会被命运无情的泼一把冷水。然而这世界并不会因为你可怜而善待你，多得是明枪暗箭、想办法在你身上多补一脚的人，他们活像被上天遗弃的人，更可笑的是明明想了结自己却又怕疼的只能咬紧牙关活着，活在那个阴暗又骯脏的角落。 橙子无疑认为自己是后者，而莉莉安、白雨、以及受到她们赏识的上官暄丞无疑是前者，自己的存在显得尤为可笑卑劣。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怎能走到一起呢？ 是了，也许自己从头到尾都只会是个「外人」。 就在橙子自怨自艾时，莉莉安敏感的发现对方的小情绪，她拍了拍橙子肩膀道：「你如果知道我们经歷过什么就不会这么崇拜了，也别急着贬低自己，年轻永远是最大的本钱，而幸运的是你还很年轻。」 橙子瞠大眼眸，没想过莉莉安会说出这样像鼓励、又像安慰的话语。他半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梗在喉间，最后只能将这些话一字不落的吞回去──莉莉安经歷过什么呢？ 橙子偷偷地瞄了眼莉莉安，她像个粉雕玉琢的洋娃娃，这样漂亮的人也会有不如意的事情吗？ 洋娃娃莉莉安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也不想把自己说老，但是按照游戏与现实的时间流速换算，她竟也是个快三十的人了呜呜，虽然现在的实际年龄也才快二十四岁。 想想安莉现在应该快高中毕业了吧？她有好好的吃药吗？有好好的上学吗？是不是偶尔也会想起她这个姐姐呢？安莉她……过得好吗？ 「快看！神侍出局了！」一旁的惊呼声很快便将莉莉安神游的心思拉回来，她抬眸看了眼场内，在神侍出局之后他们的队伍只剩下三个人——骑士、狂战士及武神。 存活到最后一轮比赛的神侍成功引起了莉莉安的注意，神侍在战灵里的定位是＂全辅助＂，言下之意便是＂只有辅助技能＂，除非运气好解个隐藏任务或达成什么成就获得隐藏技能，否则基本上神侍唯一能用来攻击的就是最鸡肋的那种魔法弹，威力堪比抓痒。 这名叫朝思的神侍肯定是不简单的，只可惜刚刚都在分神想其他事情，根本无暇注意场内战况。 同样认为朝思不简单的还有白雨，原先只以为对方是运气好加上智取才爬到前十，在真正交过手之后白雨觉得这人是真的有实力。 说辅助方面吧，虽然比不上莉莉安却也是十分厉害，队伍站位、与队友间的距离都拿捏的恰当好处，能攻能守自然不必多说，吟唱技能的速度是她目前看过最快的、甚至比莉莉安还快。说攻击方面吧，虽然比不上巫师，但不晓得他是怎么办到的，小小的魔力弹里面竟然还藏着咒术…… 原本他们如铜墙铁壁般的站位白雨是很难攻破的，毕竟有个厉害的神侍在辅助、甚至可能还是队伍的总指挥，一向不爱动脑的白雨最讨厌应付这种战术一堆的队伍。于是她把矛头转向了距离她最近的狂战士，虽然过程可能会很艰辛，但解决对方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至于牵制其他人的工作她全权交给上官暄丞了——她虽然不爱动脑，但她有个聪明绝顶的队友。 上官暄丞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不用主动上去打架他也乐得清间，乖乖的在后面充当辅助的角色，俗话说的好──每个成功的女人背后必然有个贴心可靠的男人。 白雨无所顾忌的上了，毕竟她也知道再也没有比上官暄丞更能让她信任的人，而这种信任从好几年前就刻印在她的身体里，几乎是种本能。而在她心里也隐隐有种想要＂表现＂的想法，那种想要展现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现自己强大给对方看的想法，白雨说不清是什么，但身体却早她大脑一步的动了。 一句＂极限幻武＂从她樱桃般红润的嘴唇轻轻飘出，竞技场内又有了新的变化。先前说过巨树周围是一片不小的空地，原本对于白雨他们而言是劣势，现在则完完全全反过来成为最大的优势——原始森林里墨绿色的草坪上冒出了星星点点的光芒，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光芒匯聚成形，眾人回过神来时发现草坪上竟插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 清一色银製的武器上头有统一的玫瑰花标志，那便是工坊出品的最好证明，言下之意就是这些武器通通都出自白雨之手，而能被印上标志的武器少说都是红字品质，随便一把拿出去都能卖个天价！ 「这是传说中的独特技能？」 「肯定是了！不然怎么可能同时召唤这么多武器？这至少也有一、两百把武器吧？」 场外再次沸腾，但外面的喧闹并没有传进场内，原始森林内的眾人纷纷倒抽了一口气，那句＂极限幻武＂虽然说得轻飘飘，但听在他们耳中却足有千斤重！谁能想到不灭武神这时候突然放大招了？虽然这个大招目前为止没给他们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真正可怕的恐怕还在后头！ 事实上他们想的也没错，就在白雨离地而起的时候顺手抄了一把长矛，矛尖所指正是一名叫暮想的狂战士。莉莉安看画面中的白雨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觉得白雨现在简直像是一隻急欲吸血的蚊子哈哈哈哈！ 白.蚊子.雨宛如离弦的箭般有一股锐不可挡的气势，急速飞行间混合了武神的移动技能闪现，竟给人造成一种凭空消失的错觉，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暮想眼前，而此时突然发生异变，白雨在刺中对方之前竟然丢了武器！ 转瞬间白雨再次利用闪现来到暮想背后、也就是神侍朝思前，等到暮想发现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手中本该没有武器的白雨此时双手缠绕着锁链，稳稳当当的绞着朝思白皙的脖颈，「喀啦」一声，也不晓得究竟是锁鍊的撞击声还是骨头断掉的声音，朝思已然出局。 至于为何白雨临阵弃武？因为她注意到了本该往暮想身上丢增益技能的朝思乱了阵脚，朝思没有施放任何辅助技能，而是朝她的武器丢了一个魔力弹试图让她的攻击偏移、同时给她下咒术造成减益效果，于是白雨果断丢了武器，并想都没想就越过暮想来到朝思眼前。 先前打算先攻狂战士再逐个击破的想法是建立在＂摸不到神侍＂的情况之下，然而现在有个绝佳的大好机会能够解决神侍，如果白雨还不送朝思下去那她大概能够直接改名叫白痴了。 至于现在卡在傻眼的骑士及盛怒的狂战士之间，白雨表示：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神侍是必须死的！ 上官暄丞无奈的看着远处的白雨，真不知道该说对方是聪明还是傻。 但他必须得说一句，白雨真可爱。 场外的观眾显然没想那么多，对于白雨这一次精湛又华丽的操作，小雨滴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沸腾。 11.狂者 然而白雨并没有得意太久，原始森林内诡异的刮起一阵阵冷风，白雨一头耀眼的银蓝发在风中肆意飘扬，随风而来的还有如毒蛇一般的铁鞭。 令白雨意外的是先攻上来的人不是看起来几欲抓狂的狂战士，而是自始至终都默不出声的那名武神，若不是他突然攻击白雨都快忘记还有这么个人。铁鞭在风中发出「嗽嗽」声响，上头有密密麻麻的尖刺，白雨心道「被打中屁股肯定开花」。 她身手俐落的抄起一边的镰刀格挡，巨型镰刀在半空中以画圆的方式与铁鞭缠斗，后者毫不意外的被镰刀缠的一塌糊涂、难分难解，随后白雨用力将镰刀往地上一插──对方似乎没想到自己的武器竟然会被卡死，来不及放开铁鞭的他扑在镰刀前吃了满嘴的草。 「你！呸呸、呸……你无耻！呸……」那人反胃的半趴在地上乾呕，依旧是满嘴的泥与草，他愤恨的指着居高临下的白雨，红着脸一边骂一边吐草，模样十分滑稽。 「就许你偷袭还不许我反击了？什么歪理？」白雨皱眉很是不悦，她重新拔起镰刀在对方眼前狠狠插下，「哐啷哐啷」的声音有些刺耳，那武神听得尤为清晰，一时间竟被吓住了。 名为狂者的武神趴在地上，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如此之大的实力差距。明明一样都是武神，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竟然一下就把他打趴了？开什么玩笑？明明他才该是最强的武神！ 「嗯？」白雨目光疑惑的看着地上呲牙咧嘴的人，总觉得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耶？ 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有时还是挺准的，狂者原先压在自己身下的右手突然从腰际间抽出一把软剑，险些削了白雨的脸，白雨有惊无险的后仰躲过，这次真的有点生气了。 没见过这么贱的人，偷袭一次不够还要来第二次！偷袭就算了，还想打她脸？他是活腻了、还是活腻了？ 狂者狼狈的从地上爬起，目光恶狠狠的盯着白雨、接着往一旁「呸」了一口，白雨的目光逐渐从厌恶转为惊奇，见过低级的、但没见过这么＂低级＂的流氓，骂人词语匱乏就算了、连挑衅方式都这么痞还自以为厉害，是没见过真正的坏人吗？ 「弟弟呀，姐姐劝你有礼貌一点，你年纪还小不要学那些有的没的啦！」白雨自觉身为＂长辈＂，她有责任把眼前的小武神导向正轨，她目光善良又慈爱的看着对方，诚意十足的双手空空武器也没拔。 狂者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关爱＂噁心了一把，他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白雨，趁着对方拿武器之前赶紧攻上前，嘴里说着与之毫无关联的胡话：「狗屁！老子才是最厉害的武神！」 什么跟什么？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跳？他们难道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吗？白雨惊了，完全牛头不对马嘴啊这！她有些懊恼，见过找死的、但没见过这么会找死的。都好声好气跟他说话了，这孩子怎么依旧这么没礼貌？而且竟然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词，她难道不知道上一个对她大放厥词、扬言要干掉她的人在哪吗？ 好吧……在她队伍里。 不过这不重要，白雨幽幽叹了口气道：「没人跟你说过做人太张扬很容易找死吗？」 很显然这小孩肯定是没救了，还是送他下去吧！白雨惋惜的看着狂者，能走到这的武神都不简单，毕竟武神是公认虽然最强却也是最难练的职业，多数创角时骰到武神的人几乎都会选择重来，也因此白雨对狂者有种惺惺相惜之感──在对方开口说话之前。 确认过眼神，对方是完全无法好好沟通的人。 她终于抽出腰间悬掛的西洋剑，剑尖一挑，轻轻松松的弹开对方的软剑，狂者的手随之高高扬起，白雨趁着对方来不及收拢手的瞬间，眼明手快的一剑刺入对方咽喉。 「所以说要好好做人啊。」白雨毫不掩饰厌恶的丢了剑，接着转身面向骑士与狂战士笑咪咪的问道：「你们谁要先来？」 变脸速度之快堪比翻书，上官暄丞在一旁看着竟觉得有点无言。只能说恋爱果然是会令人盲目的，他实在不太想承认刚才觉得白雨皮得很可爱的人是他，简直有点不忍直视自己……但是真的好可爱呀…… 「大神饶命大神饶命！我就是来凑数的没有要跟您打的意思！求放过！求放过啊啊啊啊啊啊啊！！！」那名叫哥只是怕痛的骑士很没志气的在第一时间举旗投降了，朝思还在时他跟狂战士暮想一人一边看上去还有几分门神的味道，就差没在脸上写＂要动我奶妈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几个字──原来都是装的！ 其实哥只是怕痛一直很心虚，身为风、土双属性的骑士，要说自己的实力吧其实就普普通通，能打到最终战完全就是靠自己防御高别人破不了防、就算攻击低磨不到对方死掉也能磨到人家耐心全无气到退赛。他算是比较特殊的玩家，因为怕痛所以把能力全点在生命（血量）跟幸运（回避）上，加上属性本身的加乘，只要回避够高再撑点血量，游戏至今他不说跟螃蟹一样横着走，基本上跟隻站着不动的螃蟹也差不到哪去，因为他有一层厚厚的壳（防御）。 但是他发现这层壳今天隐隐有要被碾成粉末的危机，他也不是没遇过能够破防的玩家，基本上水属性的弱点攻击本身就主张＂无孔不入＂，再厚的盔甲、再高的防御还是会有机率被破防，而今天他遇到的不只是水属性的玩家、还是站在顶端的那位杀神——不灭武神，白雨！ 白痴才跟她打！白痴才跟她硬抗！白痴才不逃跑！于是怕痛的他脚底抹油赶紧溜了。 「哈哈哈哈哈他好好玩！」白雨见状也不恼，反而是捧腹大笑、笑得不能自已。 哥只是怕痛转眼间已经跑离白雨几十公尺远，他回头看了一下白雨，似乎嫌还不够远似的又多跑了几步，这才安安心心的席地而坐。他所在的地方距离树林约一两步的距离，只要势头不对他可以第一时间逃进树林里，就算迟早会被抓到片成蟹肉火锅，多少还是能拖一点时间。 「大神加油，我在这里远远的给你助威呦！」哥只是怕痛挥挥手中的剑盾，直接充当起加油团。 「场内并不是只有白雨，你应该记得吧？」上官暄丞利用瞬间移动来到哥只是怕痛的背后，悠哉的靠在树下，彷彿两人就是来野餐的，那语气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似乎挺不错。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男音，哥只是怕痛下意识打了个冷颤，略带僵硬的回过头对来人諂媚一笑：「当、当然没忘呀……哥哥行行好，我很怕痛你温柔一点……」 闻言，上官暄丞皱眉，觉得对方这话不太妥，听上去好像哪里怪怪的。 熟悉的矛状雷光再次凝聚在上官暄丞手中，一脸就是不打算听对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哥只是怕痛不知为何也不躲，竟任凭对方的攻击落在自己身上。 实在不是他不想躲，而是上官暄丞的动作太快，长时间习惯扛攻击的他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硬接下这一击。没想到只是接下一招就悲剧了，并不是说这一击有多痛，而是触发了麻痹状态他被钉在原地动不了！虽然只是短短的1.5秒，但下一击很快就往他身上招呼，哥只是怕痛究竟接了多少攻击他已经懒得去算了，他只知道当自己低下头时能清楚看见无数根雷矛穿过他的身体，想必他现在应该像一隻闪闪发光的刺蝟…… ──这哪是巫师？谁家的巫师会长这样？哪有巫师攻击会这样物理化？哪有巫师攻速快得跟鬼一样！ 上官暄丞不理会对方见鬼般的表情，他不耐烦的「嘖」了一声，对哥只是怕痛的防御很头痛。 刺蝟本人似乎读懂了对方眼里隐含的意思，他感觉对方一定在想「你怎么还不去死」。 真是抱歉哦……哥只是怕痛在内心真诚道。 这一头鬼跟刺蝟还很难分出胜负，另一边白雨跟暮想已经打的不可开交，虽然基本上都是白雨在攻击，但暮想凭着皮厚血多竟有不退反进的趋势，让人有种白雨被＂压着打＂的错觉。 白雨算是怕了，没遇过这么疯狂的人。她一步步往后撤、暮想几乎不给她喘息空间马上就贴上来，又是格挡又是威吓（狂战士的小范围攻击技能，可以在一定范围内造成小量伤害，主要用来吸引仇恨），虽然没有给白雨造成什么伤害，反而是白雨密集的攻击让对方血量直直往下掉，儘管他是血厚的狂战士也禁不起这顿打，不过十五分鐘的时间血量只剩下20%。 暮想不要命似的举动让白雨怔愣了片刻，很快又回过神来往后跳跃避掉威吓，她略微茫然的看着暮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这么拼命、拼命到根本没有在思考后果的地步。 再想想死去的朝思，她似乎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朝思、暮想。 ──他似乎是在为死去的同伴报仇。 12.看见那对狗男男没 报仇。 这两个字如同利刃般狠狠的刺进白雨心里，刻意被自己埋藏在最深处的回忆忽然间涌上脑海，她突然感到无所适从，手中的双剑「哐啷」落地，双手开始不可抑制的颤抖。 她清楚的记得火光漫天的那日，她的世界并不是只有红彤彤的火焰，还有灼人的鲜血沾了她满手——就像现在，她手上的血已经分不出是谁的了，也许是暮想、也许是朝思、也许是狂者、也许是最刚开始那两名倒霉玩家……也许都有。 记忆中那本深蓝色的日记本已经被血染成混沌不堪的黑紫色，她抱着那本日记痛哭失声，泪光满满的视线里只有奶妈模糊的笑容，那个笑容充满了欣慰、快意、不捨与解脱，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全化作一个笑容以及一句平平淡淡的「没事了」。 熊熊大火无情的吞噬这个家，她不晓得自己是何时停止了哭泣与嘶吼，只剩下无止境的沉静、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冷静。她任凭烈火灼烧自己的皮肤，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反而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这样温暖过…… 「白雨？」上官暄丞远远便看到了她的异状，也不管身旁被扎成刺蝟的哥只是怕痛，在暮想的攻击落在白雨身上前瞬移过去一把将人拉开，一退就是好几公尺。 白雨在发抖、而且发抖的很厉害。 「没事了。」上官暄丞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白雨闻言怔怔地抬头看他，眼眶里已经蓄满眼泪，彷彿随时都要溃堤。上官暄丞的手顿时僵硬了一下，尤其在听见白雨那声几不可闻的「奶妈」之后，他总觉得现在的白雨状况不太妙。 观战席上莉莉安倏然起身，一股浓郁的不安涌上心头，她焦虑的看着转播画面，画面上的白雨动也不动、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橙子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弄不明白莉莉安怎么突然激动起来，更不明白为什么白雨突然不动了。 荣耀之战还在继续，玩家们似乎没有发现场内的异状，上官暄丞眉头紧皱，在心里下了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然而在真正执行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先解决其他敌人。 此时暮想已经逐渐逼近，他的血量仅剩下10%左右，上官暄丞单手将白雨护在身后，另一隻手捧着魔导书开始吟唱咒语，他的吟唱速度并不算快，但暮想已经是强弩之末、拖着沉重且疲惫的步伐一步步走过来，那偏执的眼神紧盯着他身后的白雨。 就在暮想举起大剑以拔山倒海之势劈过来时，上官暄丞的吟唱已经结束，刺眼的雷光自上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笔直的劈在暮想身上，一击必杀。 技能吟唱花了点时间，但施放仅仅是转瞬间的事，技能过后场上只剩下哥只是怕痛、白雨以及他三个人，但原本满血的他血量只剩下骇人的30%，是三个人之中最低的。他用了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指定技能，当目标血量只剩不足20%时可以用自身70%生命夺取对方性命，而且无法格挡或闪避。 哥只是怕痛身上的雷矛已经消失不见，但他似乎完全没发现自己可以正常活动了，反而是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上官暄丞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哥只是怕痛吓得一激灵，乾乾脆脆的举剑自杀了。 与其再被扎成刺蝟，倒不如趁受罪前先把自己送出去……哥只是怕痛内心那是一个苦啊！ 在比赛中是可以自杀的，这也是荣耀之战的特殊之处，自己手中的武器既可伤人也可伤己，当然自杀并不会影响排名，因此哥只是怕痛是稳妥妥的第三，说来他还赚了。 还算识相。 上官暄丞满意的回过头，再看见失魂落魄的白雨时则重重的叹了口气，他轻轻拥住她，一遍又一遍拍着她的背。 白雨恍惚中好像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温度，滚烫的、湿润的、一滴滴泪水终于受不住溢出眼眶，她靠在上官暄丞肩头无声的哭泣，思绪终于被拉回了现实。 「没事了。」上官暄丞又轻声重复了一次。 他不晓得白雨究竟想到了什么，但那想必是极痛苦的，就连他的心也跟着绞痛、彷彿要碎了一般。然后他看到白雨轻轻退开了一步，如释重负的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她说，还好你回来了。 白雨抬手幻化出一把精緻的银製匕首，在眾目睽睽之下毫不犹豫的刺向自己心脏。 场外一片譁然，不灭武神竟然自杀了！ 「小雨！」上官暄丞的手定格在半空中，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彷彿也跟着静止不动了，当白雨自杀的瞬间他几乎快要疯了！ 他是想过如果白雨一直不清醒过来，他会亲手结束她的性命，毕竟不能让其他人发现白雨的异状，把她送出场外是最安全的，但他万万没想过白雨会在他眼前自杀。 即便这是个游戏、即便她还会在外面復活、即便她可能已经习惯了自杀……但他彷彿真的看见了白雨＂死＂在他眼前，就如同折磨自己多年的那个恶梦。 当初看见首相府失火的新闻出来之后，白熙雨下落不明、而他被困在国外脱不开身，每个夜里他总会梦见满身是血的白熙雨，哭着喊着问他为什么不带她离开、为什么失约。 梦的最后，白熙雨总会用充满怨恨的眼神、泪流满面的在他面前举刀自杀，也因此他失眠了好一阵子，直到从白煦阳哪里打听到白熙雨的下落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白熙雨活着，是对他最大的救赎；白熙雨若死了，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罪孽最深重的那个人。 对他而言，白熙雨不仅仅是一个约定、一个责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深爱着这个女孩、深爱着被困在精緻鸟笼里的她。也许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许是她吵吵闹闹的黏着他介绍自己、也许是她听他说起外面世界时那充满期盼的眼神触动了他、也许是日復一日的相处让她悄悄走进了他心里——这些其实都无所谓了。他只知道，当他再次见到白熙雨的时候，他便清楚明白她就是他的馀生。 上官暄丞缓缓放下了手，此时竞技场已经恢復了原本空荡荡的模样，他有些着急的环视观战席一圈，终于在某一个出口发现了她。 白雨似乎又用了隐身技能，周围的玩家来来往往完全没发现她的存在，白雨对他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彷彿刚才失魂落魄的模样都是假象，上官暄丞悬在半空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荣耀之战正式结束，结局与眾人所想相差甚远，并没有发生预想中的武神巫师大战，令人跌破眼镜的是白雨竟然自杀了，把第一名的宝座拱手让人，荣耀之战的无败纪录也同时划下句点。 白雨倒是没什么想法，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往后的荣耀之战再也不会有她，毕竟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她找到了上官暄丞，而上官暄丞也找到了她。 同样看见白雨嬉皮笑脸的莉莉安表示很无奈，白雨究竟是真没事还是装没事呢？这大概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吧！ 所幸大部分玩家只关注白雨自杀这件事，至于白雨刚才的失态也不晓得是因为转播角度的问题、还是画面太远本身就看不清楚，他们只看见白雨的背影以及上官暄丞拥抱她的样子，并没有人察觉的白雨的不对劲——除了当时离白雨最近的暮想。 暮想退场后朝思马上就黏了上去，跟块橡皮糖似的甩都甩不开，暮想也只能无奈的任凭对方抱着自己的手，两人连体婴似的离开竞技场。 那样一个站在战灵巔峰、意气风发的女子，怎么会露出那种脆弱的模样？就像看到什么可怕的怪物、想起什么恐惧的事情似的，而那名巫师出现的时机又那么巧，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怎么啦？」朝思歪头看着暮想，不知道对方又在想些什么，眉头都皱成川字型了。 「没什么。」暮想表情一下柔和了不少，他宠溺的摸摸朝思的头，过了一下又问：「你觉得白雨如何？」 「那个第二名的小美女？」 闻言，暮想瞪了眼朝思。 「好好好在我眼中你最美你最帅，所以那个白雨怎么了？」朝思摆了摆手，心道这傢伙怎么连这种醋都要吃！他明明知道自己只喜欢他…… 「嗯……没什么。」暮想摸摸鼻子，最后还是觉得不要讲太多好了，说不定只是自己多想。 「……你这混蛋！」朝思抡起拳头往对方肚子狠狠揍去，可怜小神侍对皮厚的狂战士基本上造成不了什么痛感，跟挠痒痒似的。 「别闹。」暮想无奈的抓住对方的拳头，顺手将对方的手带到自己的腰际上，他抵着朝思额头，比他矮一颗头的朝思顿时满脸通红的别过头，气呼呼道：「你才别闹！」 人来人往的竞技场前两人自成一处风景，此时白雨及莉莉安一行四人已经出来，莉莉安一抬头就猝不及防的被闪瞎了一双鈦合金狗眼。 她黑着脸转头对白雨及上官暄丞道：「看见那对狗男男没？你们俩刚才就是这样。」 白雨：…… 上官暄丞：……挺不错。这下全战灵都知道白雨是我的了。 橙子：？？？ 13.你男人你管管 白雨原本想反驳什么，最后可悲的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咳、嗯……那个……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工坊吧～」白雨困窘的撇过头，看上看下、看左看右就是不看上官暄丞。 「走吧。」上官暄丞看着白雨脸上可疑的緋红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十分自然的将手牵上她的，并在莉莉安再次抗议前利用雷瞬将一行人带回工坊。 几人的动静不小，毕竟不管做什么都要劈个几下的雷属性职业本身就无法低调，不少人也注意到了新任神爵跟不灭武神在同一个队伍，那么荣耀之战上白雨自杀的举动基本上就说得通了！ 只是不晓得这位巫师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工坊的两尊大神相中，要知道能加入白雨跟莉莉安的队伍根本比登天还难！一直以来她们几乎都是两人一起行动，队伍人数压根就没有超过三个人…… 「啊！被这么一吓我才想到，我好像在哪看过那个白雨。」朝思一拍手，突然闪过的记忆片段虽然有些模糊，但绝对是那名少女不错。 「哪？」暮想闻言，定定的看着那四人消失的地方，他有种奇怪的直觉，这个＂工坊＂里的人并不简单。 「医院……那个＂不存在的楼层＂。」朝思下意识压低了音量，他偏头愣了愣后才发觉自己失言了，急急的对暮想道：「亲爱的向警官应该会帮我这个小可怜保密的对吧？对吧对吧？」 暮想无奈的叹了口气，想着对方这脑子到底是怎么当上医生的？研究室让这个人负责真的没问题吗？ 「韩医师就儘管放心吧，不该听、不该问、不该做的我都知道，我还没想这么早作死自己。」 「嘿嘿！知道装聋作哑的才是乖孩子，真不愧是我的小可爱呢！」朝思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的，隐约带了几分魅意，他将刻意自己与对方的距离拉近了些，低声诱惑道：「作为奖励，今天晚上让你做死也可以哦……」 暮想听着对方拖得极长的尾音，有种意犹未尽的意味在，他喉咙顿时有些发乾，没好气的捏了捏朝思的鼻子：「这时候就没羞没臊了？刚才装的还挺像。」 「唔……」朝思皱了皱鼻，在看见对方眼里隐隐跳动的火苗后才发觉自己好像撩过头了…… 糟糕……现在收回那句话还来得及吗？ 暮想显然从对方眼里读出了退怯，他挑眉露出一抹笑，以不容反抗的语气道：「下线，上床。」 「我就先问问后面那个上床指的是动词还是……」朝思觉得似乎还有一点补救的机会。 「你觉得有区别吗？小、可、怜。」 …… 此时工坊这边，四人回到大厅就各自瘫在沙发上装死，且不说观战席上那些魔音传脑有多伤神伤身，就说打一整晚荣耀之战下来，白雨跟上官暄丞都倍感疲惫。四人虽然都累，但莉莉安也没忘上官暄丞晋升神爵这件事。 「说说拿到什么技能？」 上官暄丞看了眼技能栏，抬手将资讯分享给其他人，连同刚才获得的物品一起，竟是一个字都懒得说。 极限狂化：生命力低于70%时攻击力增加1倍、低于50%时增加1.5倍、低于30%时增加2倍、低于10%时增加3倍、血量剩下1%时获得15秒无敌状态、攻击力增加5倍。 永久神爵称号：神爵阶级象徵。全属性+30、魔/物攻+50、魔/物防+15%。 永久王城通行证：皇室特颁通行证。可自由进出翡翠王城、不需缴纳通行费。 神爵之戒.雷光：翡翠王城神匠所打造的空间戒指，可无限存放物品。增加麻痹效果持续时间1秒、麻痹效果附加持续性伤害（伤害为角色攻击力5%）、无视敌方防御力20%。 「越战越强的概念呀……」白雨吹了吹口哨，觉得上官暄丞的技能比自己的有用多了，有点羡慕怎么办？ 她的极限幻武是突破武器限制，可以使用所有物攻职业的武器、同时也可以召唤出自己物品栏中的所有武器出战，技能发动时所有武器攻击力增加20%。缺点是如果会的武器少，这项技能基本上就只是用来加攻击；但如果熟练的运用所有武器，那么她跟＂无敌＂大概也差不到哪去。 每个职业都有自己特定的武器种类，主要武器大多不会超过五种，副武诸如暗器、盾牌则不算在内，这也是盗贼类职业之所以强大的原因，因为暗器有许多种，但能使用、会使用暗器的人并不多。 为了这项技能白雨可谓是操碎了心，没日没夜的製作武器不说、还要熟练各项武器的运用、加上极限幻武发动时武器是乱插在地上的，所以战斗时要随机应变、必要时还要用意念召唤武器——就像当时绞杀朝思时也是临时召唤的锁链、自杀时也是。 相较起来上官暄暄丞的技能真的很不错！越战越强就算了，竟然还有无敌！白雨那个羡慕啊！如果当初拿到的技能是极限狂化，说不定试炼之塔早就被她们打穿了…… 「嘖嘖这运气，无敌15秒太逆天了吧？基本上有带奶妈你就是不死之身啊！」莉莉安简直瞪直了眼，真是天助她也！这下子打穿试炼之塔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了，火力输出直接upup！ 「没带奶妈也死不了。」上官暄丞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 莉莉安翻了一个大白眼，没好气的给了白雨一拐子。 「……关我？」白雨一脸莫名其妙，话是上官暄丞说的又不是她，打她干啥？ 「你男人你管管。」莉莉安满脸嫌弃。 白雨：…… 「大家都累了吧？先来吃点点心。」橙子乾笑几声，在雕刻精緻的木桌上轻轻一挥，几样小点心及冒着热腾腾白烟的红茶便整齐的摆放在桌上，大厅内顿时充满了饼乾及蛋糕的甜香。 「你简直是天使！」白雨感激涕零的拉着橙子的手，就差脸没蹭上去了——上官暄丞在旁边她有这贼心却没那贼胆…… 橙子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默默抽回手努力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呜呜上官哥好可怕！他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啊！别这样瞪他qaq！！！ 「唔唔……真不愧是神阶厨师，看来该考虑弄个小餐厅了，肯定好赚。」莉莉安咬着充满奶香的曲奇饼乾美滋滋地想，她优雅地轻啜了口伯爵红茶，用食指敲两下桌面让所有人注意：「晚点先去申请个厨房，然后我们去试炼之塔试一下伤害。」 「这么快就要衝塔了？」白雨有点意外，她以为今天一天的活动已经结束了说，按照莉莉安的懒惰个性，今天在竞技场折腾那么久她不太可能会想再出门了，莫不是鬼上身了？这才不是她认识的莉莉安！ 「看到上官的技能想先试试，搞不好今天就打完一百层了也不一定。」 「你怕不是在做梦吧！？」今天打完一百层？白雨也是呵呵，莉莉安真的想假释想疯了。 莉莉安耸了耸肩并不在意白雨欠揍的行为，毕竟她是真的想假释想疯了，这没什么好否认的。 「橙子也去吗？」见莉莉安没回话，白雨识相的不再刺她。 「当然，现充的坦不带白不带啊～」莉莉安笑咪咪的看向橙子，然后在看见队伍栏内橙子的等级后笑容逐渐凝固了——57等！ 几人的等级职业是这样的： 白雨：150等水、暗双属性武神。 莉莉安：150等风、光双属性神侍。 上官暄丞：141等雷、光双属性巫师。 橙子：57等土属性狂战士。 相较之下橙子真的……不够看。 看到莉莉安逐渐消失的笑容后，橙子心里有点难受，说不失落肯定是不可能的，但事实上他的确是整支队伍里面最没用的那个，其实他一早就知道了不是吗？现在才难过又有什么用呢？只怪自己当初不好好努力吧，玩了两年游戏还跟个新手一样烂…… 「我就不去拖累你们了，这边是加攻击力的药膳，你们带去多少有点用处。」即便如此，橙子仍是撑起笑容，抬手从空间中拿出几份香气四溢的食物给他们。 没事的，都习惯了。橙子在心里不断的催眠自己。他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只是来应徵小小的厨师，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不要再奢望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或情感。 「不行你得去。」白雨按下他递食物的手，她知道橙子心里有疙瘩，但他们是队友、是伙伴，没有谁该被排除在外。她扬起笑容，摸了摸橙子的头道：「不就是练等吗？姐姐带你。」 「不要觉得自己很没用，我们从来不收无用的人，而你早已经在队伍里面了，明白我的意思吗？」莉莉安也发现自己的失态，她重新堆起了笑，在橙子呆滞的目光中接下他手中的食物，她捧着食物道：「你也有很多优点、也有能让其他人望尘莫及的能力，等级可以很轻易的被追上，但这些不行。」 橙子的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他愣愣地点头、又茫然的看着队友们——真的可以吗？他真的有资格成为他们的伙伴吗？ 14.再见朝思 橙子的练等计画成功挤下攻略塔成为工坊目前的第一要务。按照莉莉安的想法，橙子不能单纯只是练等，除了帮橙子迅速提高等级外还要提升他的实力，至少得学会如何当好一位坦才行。 若是没有技巧的战斗，那么橙子不能被称为一个成功的坦，充其量就只是一块不会动的肉，只有任人鱼肉的份。一但坦不住王、吸引不了仇恨，那么下一个为鱼为肉的就是其他人了。 试炼之塔不比外面的副本简单，甚至可以说难很多，如果连一般的副本王都应付不了，那试炼之塔是想都不用想了——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橙子都被揪住后领往副本里丢。 他估计这辈子的运动量都浓缩在这几天里了，现实中本来就运动神经差的他到了游戏里似乎没有改变多少，可能是他一开始就是为了生活职业才进入战灵，以至于到现在还跟个游戏小白一样，技能不熟悉、行动笨拙，搞不好连新手都比他强！ 「我们一个神侍、一个武神、一个法师，好像谁都不适合教他耶？」终于在第五天依旧没什么实质成果后莉莉安提出癥结点，几人在诺里斯城郊外的80等副本外修整。莉莉安苦恼的看着橙子，其实有强大的火力输出在，要硬推副本也不难，但他们的目的是要让橙子磨练技巧、提升实力…… 橙子等级已经提高到79等了，但是战斗方式简直乱的一塌糊涂……直白点说就是块肉，还是毫无抵抗力那种。这几天能从一场场副本撑下来完全就是靠两位输出跟她这位神奶，橙子唯一起到的作用就是站着给王揍、和给王揍还有给王揍，没了！ ──他们可是专门来给橙子衝等练技巧的啊！！！ 虽然她跟白雨两人＂活＂在游戏里，但也不是对每个职业都非常熟悉，所以说要教橙子如何当好一个坦……说实话很困难。 橙子跟自己的职业不熟，其他人又何尝不是？ 「是不是要找人教他啊？」白雨歪头看着一脸「我是谁我在哪」的橙子，觉得这小孩这五天真的被折磨惨了。 身为一个完完全全的生活玩家，连续五天被人往怪物群跟boss眼前丢，血量无时无刻都在起起伏伏，就算莉莉安没让橙子躺过地，但基本上在怪物中心的橙子跟身处炼狱差不多，毕竟这可是拟真度75%的游戏，痛感就更不用说了。 「找谁？你有朋友吗？」莉莉安扬起下巴看着白雨，其中的鄙视意味十足，见白雨摇了摇头，她又看向上官暄丞：「你有吗？」 上官暄丞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又低头看起自己的书。 书书书又是书！莉莉安瞪着上官暄丞就不明白了，整天抱着一本书，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啊！可以找荣耀之战那个骑士啊！」白雨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她想起荣耀之战时那个连上官暄丞都打不穿的高防御骑士。 距离副本两座城市远的野外地图，哥只是怕痛突然感到一阵恶寒——怪了，谁在惦记着他吗？ 莉莉安哪里不知道白雨内心的真实想法？她没好气的睨了白雨一眼道：「第一，橙子能力值全点了生命跟力量。第二，那隻刺蝟骑士基本上也只是一块肉，差别在他有带壳而橙子没有。第三，你找他来只是觉得他很有趣吧？你确定上官不会再把他札成刺蝟吗？」 闻言，上官暄丞面无表情地抬眼看着白雨，后者一下就蔫了。 于是四人又陷入了各自的烦恼中。 白雨：好想认识那个骑士但怕被揍怎么办？ 上官暄丞：白熙雨变花心了得想办法把她掰正。 莉莉安：唉照这速度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见到安莉啊…… 橙子：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啥？ …… 「咦？」突然，一双软皮靴映入坐在大树下的白雨眼帘，白雨顺着皮靴往上看去，略为意外的发出疑惑的单音——皮靴的主人是被她一招断颈的神侍朝思。 朝思朝着白雨弯下身体，棕褐色长发随之落下，随着风一丝丝搔在白雨脸上，他笑瞇瞇的看着眼神有些呆滞的白雨：「好巧呀小美女。」 「是你啊小帅哥，上次在竞技场抱歉啦！」白雨怔了一秒，随即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彷彿刚才失态的样子都是幻觉似的。 第一次见朝思这人觉得他让人有种雌雄莫辨的感觉，加上朝思有着一头漂亮的棕色长发，乍一看还十分像女孩子。第二次嘛，这么近距离看对方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男生没错，只是长得比较秀气、给人一种平静温和的感觉，跟神侍这个职业倒是蛮搭的。 至于后边那位神情严肃、杀神似的暮想……还真像保鑣…… 然而一听见「小帅哥」仨字，上官暄丞敏感的放下书瞪着来人，而朝思身后的暮想则瞪着白雨，最后两人面面相覷，似乎都在对方眼中读到了无奈，同时也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惊诧。 「没事没事，荣耀之战嘛难免的。不过你们在这里干嘛？野餐吗？」朝思很自来熟的在白雨前方坐下，他伸手理了理自己的法袍及头发，也不顾一旁上官暄丞充满敌意的眼神，两人就这样聊起来了。 一听到＂野餐＂一词，其他人都无言了。 在副本外野餐？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白雨倒没多想，她双手一摊苦恼道：「当然是打副本呀！但我家的小橙子不太会玩，我们正烦恼要找谁来教他。」 「哦哦是那个小正太吧？跟我家暮想一样是狂战士耶！简单啊，让暮想教他就好啦～」朝思语气轻松道，脸上依旧是笑瞇瞇的模样，分毫没有随意塞人给暮想的愧疚感。 暮想：？？？ 这种好不容易放假可以跟小情人约会，老闆突然一通电话过来叫他回去加班的既视感……暮想木着脸看着橙子，橙子茫然的回望对方，两名狂战士隔空大眼瞪小眼起来。 暮想：小孩你快拒绝。 橙子：（嗶嗶——接收失败，已断开连线） 暮想：（咬牙切齿） 橙子：（正在尝试连接） 「话说旁边这位冷冰冰的帅哥，顶着这张脸出去是不嫌事大吗……」话锋一转，朝思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僵硬，他单手撑着下巴纳闷地看向上官暄丞，不晓得这人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现在各大媒体版面都是他呢！这么光明正大的在游戏里走动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嗯？嗯嗯？白雨的目光在朝思与上官暄丞之间游移，朝思这话她怎么听不太明白？上官暄丞的脸怎么了？他们原来认识吗？ 「不是你该管的。」上官暄丞略有深意的瞥了朝思一眼，不到两秒的时间又移开目光继续看他的书去了。 「呵呵……外面可是闹得沸沸扬扬。」朝思耸肩，意味不明的乾笑了声。嘛～当事人都不在意了，他这个外人又有什么资格干预呢？ 「管好你男人。」上官暄丞的声音一下冷了好几度，他不悦的皱起眉头看向暮想，眼里一片寒意与倨傲没有丝毫掩饰——那是上位者看下位者的眼神。 「……是。」暮想微微欠身，此时背脊已经湿了一片。 虽说不是第一次见到上官暄丞，但上次在竞技场看到这男人时他不太理智，也因此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上官暄丞就是那位……皇位继承人。 暮想本名向暮，直属皇家警卫队第十七分队，主要从事暗卫的工作。明面上他是一般警务人员，实际上他的工作是暗中保护或协助皇室成员调查事情，而他的顶头上司正好是眼前这位上官暄丞。 紧接着他看向白雨的眼神中多了一丝了然。 唉……朝思这口无遮拦的迷糊蛋…… 15.不得赚钱养你吗？ 「原来你们认识吗？」白雨歪头，不解的看着眼前三人。感觉他们像是认识，但在竞技场的时候明明都有见过面，怎么那时候就没有相认呢？好奇怪呀。 「工作上偶尔有来往。」上官暄丞像是知道白雨心里在想什么似的，故而说＂偶尔有来往＂，也顺带表明跟他们并不是那么熟络。 朝思及暮想面面相覷，活见鬼似的看着对方，这人说起谎来跟真的似的，脸不红气不喘。虽然上官暄丞这话说的也没什么错啦……老闆跟员工不就是工作上偶尔会有来往的关係吗？ 「还以为你无业游民呢……」白雨随口嘀咕了句。 上官暄丞挑眉，嘴边噙着一抹笑：「不得赚钱养你吗？」 「我现在又花不了钱。」白雨下意识回应道，说完才发现她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上官暄丞说要养她？ ──养她！？ 「等等，要也是我哥……」话说到一半猝不及防对上上官暄丞那双溢满宠溺的眼眸，白雨愣了半晌终究是没把话说完，一张俏丽的脸红的跟苹果似的，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被自己的话给噎的。 ……真是够了哦！莉莉安头痛的扶着额头，好想掐死这对狗男女怎么办？ 朝思及暮想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听见。 然而私底下却是朝思丢了一个密语给暮想：「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皇位继承人还是个宠妻魔人！」 暮想无奈道：「不想死就闭嘴吧亲爱的。」现代虽然不比古代有那么森严的军纪，上官家也的确不是那么阴暗的家族，但身为皇家警卫、更遑论还是暗卫，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这和会不会惩处无关，单纯是向暮的个人原则。 「我只想死在你怀里。」朝思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撩人的话语张口就来。 「想试试？」 朝思突然就焉了，被对方一句话噎的差点背过气去——他怎么老是嘴欠给自己挖坑跳？哎唷我的天，那天下线后发生的事可谓是惊天动地……噢不是，总而言之他差点下不了床，隔天上班还迟到了！ 如果此时莉莉安听得见两人的对话，估计又得眼神死了。 「行了行了你们一个两个眉来眼去的，副本打不打？橙子教不教？一句话给个痛快，姊快受不了你们了！」莉莉安终于忍不住爆发了。这几个人凑再一起，让她感觉非常窒息！ 单身狗没人权呀！有人在乎过她跟橙子的感受吗？ 好吧，橙子估计没什么想法，他看起来还在状况外。 「打打打，当然打！」白雨乾笑几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尷尬与羞赧，莉莉安此举无异于拯救了她。 接收到白雨感激涕零的神情，莉莉安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谁稀罕救你？晒恩爱死的快没听过吗？哼！ 「教啊怎么不教！当然教！对不对呀暮想～」朝思几乎是跟白雨同时回答的，天上掉下来的台阶，再不下他就是王八！ 暮想挑眉，显然没有打算放过他的意思。 「咳！你、你懂的……教好了就……就……反正你知道啦！」朝思困窘的推了暮想一下，支支吾吾了白天就是说不好一句话。反正暮想明白就好，他也没打算让其他人明白什么，那该多害羞呀！他还是要脸的。 白雨疑惑的看着他们俩，又突然被上官暄丞强制移开视线，她不满的盯着眼前的人，双颊被上官暄丞一手一边像麻糬似的捏着，语气含糊的问道：「槓嘛？」 「他们说话太脏，你不适合听。」上官暄丞认真道。 两位当事人：？？？ 莉莉安再次扶额，真的是…… 经过一段小插曲，朝思和暮想加入了他们的组队，除了视死如归的橙子，其馀五人都是一副今天来散步的轻松模样。 他们所在的这个80等副本在眾多副本中算是难度较低的一个，副本背景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某个精灵村庄不断走失孩子，于是村长求助冒险者们帮忙寻回消失的孩子们。 副本主要分成两个关卡，第一关是从小怪身上蒐集散落的地图碎片，并且把碎片拼凑成一份完整的地图，这时候村长就会跳出来说「这看起来是一份古老的藏宝图，但上面透着一股不寻常的邪恶气味。」，接着要求他们跟着地图指示走，一边走一边打怪就会碰上副本的boss，打完就能发现被邪恶精灵哄骗绑架而来的精灵小孩。 简单来说就是一群小屁孩贪玩想找宝藏，然后被这种低级手法骗走、等着被煮来吃。 基本上就是一个不用动脑、只需要打怪推王的副本。他们会表现的这么轻松除了因为等级本身足以碾压副本、还有因为要推副本的并不是他们而是橙子。 而橙子之所以一脸苦逼则是因为，邪恶精灵这隻boss经常一言不合就泼滚水……对，最后一关王关boss身后会放着一大缸滚烫的热水，那是准备拿来煮小孩吃的，下面的柴火还烧得劈啪响！ 当王的血量低于50%时他就会拿着一柄勺子开始朝玩家泼水，没有固定的频率，他想泼就泼，于是就会演变成玩家跟boss玩起一种＂来泼我呀！泼不到哈哈！＂的滑稽游戏。 当然，上述情况是在＂躲得掉＂的前提下，像橙子这种行动肉块基本上只会「啊啊啊被泼到了好烫啊啊啊」的叫，只要一中招就是长达15秒的烫伤debuff，除了减少移动速度30%外期间还会每秒损血1%，并且可以无限叠加。橙子来来回回被烫了两三轮副本，整个人都快＂熟透了＂。 这回下本多带了暮想，情况应该是能好一点。大概吧？橙子心里也不太确定。 一进副本暮想就止住橙子呆头呆脑往里衝的行为，他指着前方组成好几个小分队来回巡逻的怪物＂散发邪恶气息的草精＂道：「草精的移动速度很快，防高血低而且打人很痛。如果你没头没脑的衝进去，第一时间威吓被miss掉，后排就会遭殃。尤其是你的等级打这个副本还太勉强，基本上miss的机率很高，所以最好不要一波流，怪很容易满场乱窜，给后排十条命都不够死。」 「但我之前被丢进去开怪好像没什么大问题……」橙子弱弱的回道。 一听到＂丢＂字，暮想无言的看着队友们——这群人到底都对他做了些什么啊？！把一个好好的孩子折磨到只要看到怪就不管不顾上去扛，这种可怕的自杀行为问题很大啊！ 几人纷纷移开目光，看上看下看左看右就是不看两名狂战士。 白雨跟莉莉安原本的主张是这样的：在逆境中成长、在痛苦中茁壮，小橙子总有一天能无师自通变成大橙子。 天知道造成反效果了呵呵…… 「那是因为你的队友都不是正常人。」暮想叹了口气，至于他口中的＂正常人＂是褒是贬就看他们自己怎么理解囉！ 他们前几次能这么顺利的推完副本，除了副本本身难度不高外，更重要的是输出足够强大，而橙子只要负责被怪物围殴就行，至于那些乱窜的怪物上官暄丞分分鐘都能解决。暮想一下就猜到了，所以更加无奈，橙子也真是够可怜的，竟然遇上这些恶魔队友。 「我的建议是逐个击破，一次打一个小分队的草精。一个小分队是三隻草精，威吓虽然是范围技但有机率会miss，所以要搭配衝锋和盾击。衝锋是向前移动一段距离、盾击是100%晕眩单体目标一秒。冷却时间都是0.5秒，也就是说使用连技直接来回击晕三隻草精让后排输出。虽然不能把仇恨集中在自己身上，但草精动不了所以有没有仇恨没差。虽然这种打法速度慢，但比较适合等级不足的你。」语毕，暮想提起剑盾上前演示给橙子看。 橙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草精轮流罚站，虽然击晕时间只有一秒，但在那之后的两秒内草精仍在混乱状态并不会乱跑，这时候再补一个衝锋加盾击，草精又乖乖的罚起站了。 从来不动脑只动手暴力碾副本的白雨也惊呆了，没想到狂战士的连技还能这样玩！等等……如果当时在荣耀之战上暮想也来这招，那她岂不是完蛋？就算盾击的晕眩放到玩家身上持续时间会减半，但也够她喝一壶了！该庆幸当时暮想神智不清吗？白雨苦哈哈地想。 暮想还在持续教学，他们花了快一个小时才把第一关的怪物解决，期间都是由橙子练习击晕、暮想补刀打怪，除了莉莉安偶尔帮橙子补个增益技能，其馀时间四人都没什么事做，彷彿就是来观光的，就差没铺个垫子就地野餐了。 不得不说暮想是真的会教人、而且教的十分仔细。虽然花了四个小时才把整个副本推完，但对橙子而言这四个小时比前面五天来得有用多了，他甚至开始觉得狂战士这个职业还不错玩，大有直接向暮想拜师的打算，但向来胆小的他没敢问。 「做队友最坚实的盾牌，这种感觉很不错吧？」出了副本，暮想拍了拍橙子肩膀，「你蛮有潜力的，就是这几个队友不靠谱，差点让你长歪了。」 「好好说话。」不靠谱的队友之一上官暄丞凉凉的瞥了暮想一眼。 「我只是陈述事实啊boss。」暮想双手一摊，连平时对上官暄丞的称谓都忘记改过来，只可惜为时已晚。 「boss？？？等等你竟然还是大老闆吗？」白雨惊呼。她知道上官家有钱、也知道上官暄丞聪明绝顶，但没想到他已经是个老闆了！算算年龄上官暄丞也才23岁！ 上官暄丞摸摸白雨银蓝色的脑袋瓜，宠溺的笑着回道：「不都说了还得养你吗？」 16.梦 出副本后不久朝思与暮想就因有事为由退队了，至于是什么事他们也不好多问，只知道朝思离开时一脸视死如归，没多久他们两人就原地下线了。 因为这几天一直推副本没怎么休息，莉莉安提议先回工坊，何况也到了橙子该上学的时间。算算时间现在差不多是清晨六点，莉莉安让橙子下线睡一会儿，免得整晚泡游戏里精神负荷太大，早上上课会没精神。 橙子是一名学生，而且还是正准备大考的高三生，但他好像对考试这件事情不怎么紧张，每天几乎是一下课没多久就上线了。 问橙子不准备考试吗？他只是笑着说就不浪费时间了吧。而那个笑容就算经酒窝的润饰，还是能看出其中的苦涩，橙子大概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白雨和莉莉安虽看出了端倪，却没想问清楚箇中原由，毕竟谁心里还没个秘密了？问太多弄不好还伤感情。 看着橙子，莉莉安的思绪总会抑制不住的漂远。 回工坊的路上莉莉安异常沉默，谁也不知道莉莉安究竟是怎么了，看上去不太开心的样子。 …… 「那我先下线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回到工坊后不久，橙子听话的下线了。像是希望队友们别担心似的，他离线时还刻意让自己脸上堆满笑容，但谁也没有戳破他。 莉莉安回了自己在工坊二楼的房间，她看起来心事重重，但白雨却不知道从何问起，只能看着她娇小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 「总觉得大家都有心事。」白雨枕在上官暄丞腿上，脸上也不自觉掛上了心事重重的模样。上官暄丞弯起食指刮了刮她的鼻樑，漫不经心地回应：「大概吧。」 其他人怎样他一点也不在乎，他只在乎眼前这人是否安好无恙、是否快乐无忧。 良久，他轻声道：「什么都不用担心。」 「嗯……你说我哥现在会在哪？我好几年没看过他了。」白雨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位在外漂泊不知道该回家的亲哥，因为哥哥的原因所以她才认识上官暄丞，然而现在她跟上官暄丞是熟了，但跟哥哥却好像越来越疏远了。 「谁知道呢。」他依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我猜你就知道。」这点白雨倒是十分肯定。她哥和上官暄丞从小就交好，两人国中、高中都在同一所学校，甚至之后去国外留学也在同一座城市，她好几次都差点以为他们俩其实偷偷在交往，还自己吃醋了许久。 「也许他一直看着你也说不定。」上官暄丞语带深意，但躺在他腿上的人儿像是没听出什么弦外之音。 「别啊！听起来有够可怕，原来我哥还有偷窥的癖好吗？我怎么从来不知道？」白雨吓得直接从上官暄丞腿上弹起，疑神疑鬼地四处张望着，彷彿真的有人在窥视她似的。 上官暄丞失笑，伸手把白雨拉到自己身旁坐下。他默了半晌，像是在思考怎么开口，接着语气有些迟疑地问：「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当初不就有人说了吗？我是来坐牢噠～」白雨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在说「我们去郊游吧！」，一点也没有正在服刑的自觉，话语中没有丝毫的迟疑，就连上官暄丞也没发现她那不太自然的表情，有点僵硬。 闻言，上官暄丞却是愣住了。 坐牢？白煦阳这谎扯的也太过了，亏得白熙雨竟然还相信自己真的是来坐牢的…… 看来是该找时间跟白煦阳好好谈谈，当初为了找白熙雨他都快疯了，以至于听到白熙雨在战灵里之后想都没想就栽了进来，许多事情他都没向白煦阳问清楚，结果那傢伙竟然又玩起失踪。 白煦阳这人就是这样，一天到晚神出鬼没，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么。 「你听谁说的？」他的语气一下子冷了许多，像是在压抑，又带了点怒意。 「不知道，反正我醒来人就在这里了，然后过不久就碰到莉莉安了。」白雨慵懒的打了个呵欠，忙了一整天（其实只是在副本里逛大街）她现在挺需要休息的。 至于她怎么来到这里的、以及来到这里的原因，她想了想，忍不住在心里嘲讽：姓白的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睡一会儿吧。」上官暄丞缓缓吁出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拍了拍自己肩膀示意白雨靠着。 白雨从善如流地靠了上去，在闔上眼之前她像是突然回想起什么，语气有些飘忽地低声说：「我想会来到这里大概跟我哥脱不了干係，毕竟这里……曾经是我的理想世界。」 曾经的理想世界，就如同她曾经喜欢过那座花园，她以前很嚮往这里，但现在却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在上官暄丞心里投下一颗震撼弹，他半张着嘴讶异的说不出话，此时白雨的呼吸已经逐渐变得平缓，看上去已经睡着了，然而他却完全平静不下来。 白雨说这里是＂她的理想世界＂。 他反覆咀嚼这几个字的意思，再想起白雨那可怕的死亡次数——全是自杀所致，他越想越觉得可怕。 白煦阳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上官暄丞神情复杂的看着身侧毫无防备的女孩，白雨睡得很沉，看起来是真的累了。 …… 白雨很少能在游戏中睡着，大部分时候都是假寐，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处在精神紧绷的状态下，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两年，也就是从进来战灵开始到现在她从未睡过一个好觉。 稀奇的是这次她不但睡着，还做梦了，梦见小时候跟哥哥一起玩的那段日子。 白煦阳大她四岁，在白雨还懵懵懂懂的时候他已经知道很多事了，他经常给白雨讲故事、描绘外面世界有多么精彩。直到有一次，白雨一反常态没有听他说话，而是自顾自的说起自己的理想世界。 每个小女孩心中都存在一个梦幻国度，白雨当然也不例外，在她的世界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生物、有魔法、有冒险者、当然也有坏人存在。 白煦阳听着听着，眼眶莫名其妙的红了，当时的白雨不懂，只顾着开心的继续描绘她的理想世界。 她告诉白煦阳，她想变成漂亮的精灵，这样就可以轻轻松松的飞出去看外面的世界了。 她记得哥哥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告诉她会实现的。 那年她十二岁，白煦阳十六岁刚上高中，从那之后哥哥经常住在学校很少回家，但他找了另外一个＂哥哥＂来陪她，也就是上官暄丞。同时也是那年，她的世界渐渐不再装满那些虚幻的梦想，她认识到了＂现实＂、见识到了＂高墙＂、也明白了自己就是个可怜的＂囚鸟＂。 渐渐的白雨明白到那个鸟语花香的世界从来就不存在，她生活在精緻的鸟笼里，她厌倦被囚禁监视的生活、厌恶被自己的至亲掌控在手中，但时间教会了她接受现实，最终将她磨成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对她而言＂世界＂变成是一座美丽的花园、一本生动有趣的书、或是一个走进她心里的人，而不是广阔无垠的天空与草地、也不是自由飞舞的风与花瓣、更不是人声鼎沸的城市与街巷。 外面的世界很大，但她的世界很小，小到从来只装得下上官暄丞一人。 白雨半梦半醒的想，曾经哥哥也是她的全世界，至少在他离开这个家前是的。而自己究竟有多久没见过哥哥了？其实她是想念他的，但更多时候还是埋怨他居多。 为什么不回来看我？如果当初哥哥陪在她身边，事情也不至于会演变成现在这样的吧？现在把她关在这个理想世界，有意思吗？ 白雨在心里念叨着，不知不觉又开始想哭了。 她总觉得很委屈，但这样的委屈无人能够理解，她也无处宣洩。 也许真的是有他的用意在吧？ 因为不想让她死，所以只好把她关在这种怎么死都会復活的鬼地方吗？ 白雨想，与其这样还不如早点回家看看她啊……还不如带着她远远的离开那个家。 当上官暄丞感受到肩上传来的湿热感后，他内心是慌的。他僵硬着身躯，努力克制自己不衝下线揍白煦阳一顿，同时在心里猜想白雨究竟是睡了做恶梦还是本来就醒着。 上官暄丞叹了口气，用另一隻手轻柔的抚摸着白雨的头发。 「这些日子肯定很辛苦吧……」 那令人心惊的自杀次数，上官暄丞只要一想到便浑身发冷，要不是这是游戏、要不是死了会復活、要不是白熙雨被关在……恍惚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心里却更加慌张了。 白熙雨是认真想过要死的！ 白煦阳实现了她的理想世界，却不单单只是为了兑现一个承诺。也许他一开始也没想到，自己为白熙雨创造的世界会重新成为她的＂鸟笼＂，为了让白雨活下去、为了让自己唯一的妹妹恢復＂正常＂，他不得已做出了自己曾经最痛恨的事情……编造一个谎言将白熙雨囚禁。 上官暄丞觉得无比荒唐，心里却又不得不庆幸白煦阳做的决定，若不是白熙雨被关在这里，他这辈子都得带着歉疚与痛心活下去。 他垂下眼睫，原本攥紧的拳头缓缓放开。 梦魘的白雨不再无声流泪，在上官暄丞轻柔的安抚下平静下来，再次沉沉睡去。 恍惚间，白雨听见了上官暄丞罕见带有温度的声音，他说：「我回来了，所以不要害怕。」 17.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彷彿是黑暗中的一点微光，那简短的一句话几乎驱散了她多年来的恶梦。 五年，整整五年，活在地狱里的生活。 儘管战灵再怎么美丽广阔，也逃不开它就是个牢笼的事实。 如果问白雨最恨的事情是什么，大概就是被哥哥关进这里。 打从在战灵睁开眼的那一刻她就明白，这里是她的理想乡啊、她曾跟哥哥说过的理想世界啊、连精灵族的设定都一模一样，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儘管过了这么多年、儘管她的世界早已崩毁，但藏在内心深处的渴望、午夜梦回间的期盼却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毕竟这里曾是她的梦想。 梦想着飞出高墙、梦想着出去看看广阔的世界、梦想着摆脱她一生的梦魘，而她的父亲，就是她理想世界中最大的恶人。 坐牢？ 反正她是不信的。 说到底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她才不认，但纵火这件事情倒是真的。 至于莉莉安是否有罪，也许有、也许没有，谁知道呢？但莉莉安是哥哥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这点倒是不假。 也许哥哥只是希望有个人能够照顾她，就像过去一直是奶妈照顾着她长大一样，就连最后，奶妈也是为了她而丢了性命，就在她眼前。 然而明知道莉莉安跟哥哥一起欺骗她，她却一点也生气不起来，因为她比谁都明白莉莉安是有苦衷的，她又何必为难她？要演就演吧！假装自己是罪犯其实也没什么，反正她被关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虽然感觉糟糕透顶。 那么说说让白雨最庆幸的事情吧...... 大概就是多亏哥哥把她关进来，所以她活下来了。 好吧很矛盾她知道，但谁没个叛逆的时候？当初她是真的很想死啊！谁知道上官暄丞回来之后她开始变得惜命了呢？ 曾经最重要的哥哥离开了家、后来最喜欢的人也出国留学离开了她，换谁谁不崩溃呀？ 白雨承认，在游戏中每天自杀除了自己想不开以外，也是对哥哥的復仇，为的就是让他知道把她关起来一点用也没有。 至于所谓三年的刑期大概是哥哥给她的忍耐期限吧？谁知道呢？当初丢下她的人等到真出事了才回来管她，还是用这种烂方法。 他难道就没想过如果上官暄丞不找她、或是她见到上官暄丞还是那副寻死觅活的模样该怎么办吗？ 好吧！她小小生活圈中唯二的两个男人，一个能把她吃得死死的、一个能把她看得透透的，除了上官暄丞跟白煦阳再无他人了。 白雨微叹，这种既生气又无力的感觉真是差劲！但她也想明白了，无聊的监狱游戏她玩腻了，提早出去的方法莉莉安成天叨念着，那就赶快打穿试炼之塔、然后出去揍哥哥一顿吧！ 想通一切的白雨睡了一个好觉，醒后神清气爽的抱着上官暄丞的手，笑咪咪的对他说：「你说的大概没错，我哥可能一直在看着我，所以为了不被他继续用变态般的眼神偷窥，我决定儘快打穿试炼之塔出去揍他，然后问他为什么都不回家。」 「……」上官暄丞无语凝噎，白雨的转变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白雨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原本灿烂的笑容慢慢沉淀下来，只剩下一个歷经沧桑的浅笑，却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她轻声说道：「鑽牛角尖可以一辈子，但想通一件事只需要一瞬间。我是想过要死，那是因为当时我真的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但现在你回来了、你们都回来了，我觉得我好像应该放过自己。」 白雨想，她应该向自己赎罪。 她曾以为生命是轻贱的，所以她、母亲、奶妈都活在地狱般的生活里、看似光鲜亮丽的被「圈养」着；她曾以为生命是脆弱不堪的，所以那个可恶的父亲、可悲的母亲、可怜的奶妈都死了，死得轻而易举。 她却活下来了。 她感觉多年来被套上的重重枷锁，随着一场大火一夕之间全解开了，大火烧熔了精緻的鸟笼，但她却仍留在其中，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一隻习惯被圈养的鸟，如何能知道翱翔？ 所以她想死、想随着他们一起被大火吞噬，到时也能乘着风飞向各地吧？ 她低头凝视着与上官暄丞十指紧扣的手，幡然醒悟。先前是她想岔了。 生命，应当是可贵的。 活着，也应当是幸福的。 上官暄丞握紧了她的手，不知不觉间泛红的眼眶悄然落下一滴眼泪。 「对不起。」 白雨摇了摇头，抬手轻柔的抹去他的眼泪，是炽热的，在游戏里依然能感受到那饱含歉疚与苦涩的滚烫，她笑着说：「都过去了。」 安慰与被安慰的角色一瞬间调换过来，他曾认为自己是来解救白雨的，却没想是她给了他救赎。 他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失态，反而顺势将手覆上她贴在自己脸上的手，浅金色的眼眸中点点深情渲染开来，上官暄丞长长的睫毛随着他清冷的声线轻轻一颤：「我以前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 曾经他以为有很多机会可以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意，儘管后来出国留学他仍觉得有的是时间与机会，却不想一把大火燃尽了他的念想。 「我现在知道了。」白雨轻笑，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空气有点粘腻，散发着耐人寻味的旖旎，随着两人的距离拉近，白雨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和她一样是有点凌乱的，大概也是因为紧张吧！ 一想到上官暄丞也会紧张，白雨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连心都忍不住感到飘飘然。这一份只属于她的紧张，比世界上所有的蜜糖都要甜。 也许是气氛使然，白雨缓缓闭上眼睛，心想着这时大概就是要接吻了吧？电视都这么演的。 上官暄丞的确想亲吻她，并将这个吻视作无比神圣的事情，彷彿在他怀里的就是世界上最珍贵且独一无二的艺术品，他更加的小心翼翼。 然而异变徒生，响亮亮的「碰」一声齐齐打破两人周围无形的粉色泡泡，白雨和上官暄丞纷纷惊愕一愣，不约而同的往声源看去——莉莉安的房间。 工坊的设计是这样，一楼大厅划分两个空间之外，建筑整体是楼中楼设计，因此从大厅往上一看就能看见莉莉安与她的房间，相对的从二楼往下看一楼的情况是一清二楚。那声侷促又响亮的关门声，除了莉莉安也不会有其他人了，毕竟橙子还在上课呢！ 门后的莉莉安关上门后崩溃的坐在地上——夭寿骨啊！天知道这两人会在大厅调情！要亲亲要抱抱回房间不会吗！！！ 同时莉莉安也分心的想：白雨的情感状态应该不属于她的业务范围吧？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莉莉安不断在心里催眠自己，然而却没什么作用——非礼勿视个屁啊！她干什么反射动作直接关门呢？轻轻的、慢慢的关上门不是很好吗？她气得想直接剁了自己的手。 让你关门！让你那么大力的关门！让你唯恐人家不知道你都看见了！ 大厅的两人自然是不晓得莉莉安心里有多纠结，上官暄丞只是觉得很无奈，怎么每次他想做些什么的时候都会有人来捣乱？这样他是该继续还不继续？ 白雨掩嘴偷偷笑了声，觉得如此纠结的上官暄丞真是可爱，接着她迅速的在上官暄丞唇上轻吻了一下——偷袭得逞的她笑咪咪的看着满脸错愕的上官暄丞，顽皮的舔了舔唇。 「唔——」很快白雨就被惩罚了，禁不起刺激的上官暄丞一手抚着白雨的后脑勺，十分霸道的吻了上去，给白雨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只能晕乎乎的发出一点细碎的声音。 莉莉安这次学乖了，她偷偷打开房门一角，然而在听见白雨唔唔嗯嗯的声音后，她满脸黑线的关上了门，这次倒是轻手轻脚的。 阿弥陀佛……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冷静、冷静啊李安然……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是个美丽的误会，在这之后的好几天莉莉安都用一种十分曖昧又彆扭的眼神看着两人，白雨还莫名其妙了好一阵子。 18.闯祸 一个月的时间晃眼就过，然而在游戏里却是已经度过了四个月的光阴，橙子距离大考的时间越来越近，但仍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白雨和莉莉安也放弃劝说了。 这天几人没有抓着橙子往副本里扔，四个月的训练下来橙子已经能够成为独当一面的坦，当然这和暮想时不时的跑来教导他也有关係。 不晓得是因为上官暄丞的关係、还是暮想不忍心看到橙子被摧残，这段日子他有事没事就往工坊里跑，连带着朝思也过来蹭吃蹭喝，他们彼此也算熟识了。 而今天之所以没有去打副本，一是因为橙子的等级及技术已经达到门槛，二是因为莉莉安的彩光神袍製作材料只剩下最后一个传说级道具就全数搜集完成，为此他们决定今天去往芮斯城附近的一座小镇寻找道具。 莉莉安一早就把彩光神袍的材料清单放在桌上，上头需要的材料密密麻麻，其中最上方的彩梦羽翎被她用红色的笔打了一个大大的勾，跟她脸上的笑容差不多，又大又灿烂。 整张清单上只剩下「死灵的执念」这项道具还未打勾，这也是他们此行前往芮斯城的目的。 「芮斯城附近有一个叫怨灵镇的地方，那算是一个特殊地图，主要是用来解成就用的，剧情解完会拿到传说级道具＂死灵的执念＂。」莉莉安圆润的指尖在清单上敲了几下，接着像是想起什么，朝白雨笑了笑道：「剧情听说也不太难，就是有点可怕。」 「不是，既然是剧情任务给的道具，干嘛不去拍卖场买？」白雨皱眉，并不是很想去芮斯城。怨灵镇这个地方她听说过，同时也是白雨最不愿意去的几个地方之一，主要是因为那地方太过阴森，而她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鬼。 「买不到，它是绑定道具无法交易。」莉莉安先是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接着又变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哭丧着脸道：「你看啊，以前怎么努力就打到八十九层，虽然现在多了橙子跟上官暄丞，但是我们装备也该提升一下是不是？刚好又拿到彩梦羽翎，材料现在也只剩下一个，如果没有彩光神袍我就不能安安稳稳的玩游戏、不能安安稳稳的玩游戏就会影响发挥、影响发挥就没办法顺利打穿试炼之塔、没办法顺利打穿试炼之塔就不能出去——」 「行了行了别再说了，我去还不行吗？」白雨觉得很头痛，但放任莉莉安念叨下去最后肯定会提到安莉，而她吧……一听到安莉就会心软，到最后还不是得硬着头皮去怨灵镇吗？ 「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啦！」闻言，莉莉安立马扑到白雨身上，抓着她的手蹭蹭。 「别，求放过。」白雨万分惊恐的抽回手。 「那么等书痴上线后我们就出发！」莉莉安愉快的做了总结。顺带一提，书痴是莉莉安给上官暄丞取的绰号，因为他无时无刻都捧着书在看，理都不理人，为此莉莉安炸了好几次毛，因为上官暄丞总是一副事不关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经常不把她放在眼里。 上官暄丞表示：我眼里只有白雨。 「今天上官哥好像有点晚。」橙子在一旁安静的练生活技能，他将烧好的热水哗啦哗啦冲进乾燥花里，浓郁的玫瑰花香立刻充盈起来，满室的花香令人彷彿置身花园，连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橙子看着眼前跳出的「自创茶点荷露玫瑰茶製作完成，请问是否释出製作配方？」，思考了半晌后点选了＂是＂，并将配方交给莉莉安。 「嗯？是有点稀奇，平常这时间他已经跟白雨黏在一起了。话说这是什么？」莉莉安接过配方，好奇的左瞧右看。道具标註栏写着「由厨神橙子发明的神奇花茶，饮用后能让人恢復疲劳，提升跑速10%，每秒恢復生命2000点、魔力800点，持续时间30秒，并且消除负面状态。」 「神了，一杯茶堪比一个奶妈，撕开就能学习吗？」莉莉安惊喜的又看了一遍，正常来说拿到配方纸的同时系统会询问是否学习该配方，但莉莉安并没有学习生活技能，也因此这张配方对她来说只是一张纸。 「这要厨艺圣阶才能学习。」橙子指着配方上学习条件的地方，除了厨艺圣阶以外还有另外一点，这张配方只能製作一次荷露玫瑰茶，製作完就会消失。 「要圣阶啊……那算了，等我练到圣阶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没关係，我可以做给你们。这张配方是可以让别人学习，虽然只能製作一次。」橙子不好意思的笑着摸摸鼻子，配方这种东西他背包里有的是，只要製作一次自创料理就会出现一张，其实蛮佔空间的。这次正好在莉莉安她们面前练生活技能，橙子想说不定这张配方对她们别有用处，也就直接拿给莉莉安了。 「你说让别人学习？所以这东西可以无限交易？」莉莉安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如果其他人可以透过这张配方自己製作，远比让橙子製作完拿出来卖方便得多，他们只需要贩售配方就好！而且这东西有使用限制，一张配方只能製作一次，这么一来就能确保销售量、确保收入！ 「你口水快流下来了小姐。」白雨捏了捏莉莉安的脸颊让她收敛点，对橙子的配方纸也是颇感兴趣。 她虽然也是神阶，但是武器跟装备製作本身就有固定的材料公式，差别在于鑑定出来的素质不同，并没有办法自创武器，顶多是在外观做微调。但橙子的厨艺技能却是可以自创料理，这跟系统给的配方不同，能做出图纸的都是玩家们自创的东西，也因此显得尤为珍贵。 「你身上还有其他配方吗？」莉莉安神情激动地抓着橙子肩膀，橙子被吓的不轻，拿出配方时双手几乎是颤抖着的。 「有很多。」语毕，橙子从背包里拿出厚厚一叠图纸，一拿就是好几叠，直到整张桌子都满了还没拿完！他看起来有点懊恼，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上头堆，末了向莉莉安说道：「我仓库还有很多，以前觉得这些纸可能没什么价值，但丢掉又很可惜，所以就累积了不少。」 莉莉安浅绿色的眼睛已经变成了钱的形状。 当上官暄丞处理完私事上线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境：莉莉安一脸幸福的躺在纸堆中，彷彿下面那些都是钞票。 是钞票！是钞票没错哈哈哈哈！莉莉安双手捧着图纸，快快乐乐的往上方一撒——这都是钞票呀！ 「病了？」 白雨感觉到上官暄丞走近，他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怪异，简短的两个字里面白雨竟然听出了感慨，像是在说：过了这么久她总算完全疯了。 能让莉莉安为之疯狂的也就两件事，一是安莉，二是赚钱，疯狂的赚钱。 「金钱能使她快乐。」白雨耸了耸肩，对此也见怪不怪了。 安莉虽然在音乐上很有天赋，但学音乐需要钱，更别说她身体不好，光是医药费也是一笔庞大的开销。白雨能够理解莉莉安如此爱财的行为，实在是因为过去穷怕了，至于莉莉安有没有将在游戏中赚到的钱转换成现金她并不晓得，但她私心希望是有的。 她们虽然出不去，但在这里生活也不算糟，当然也希望外面的家人过得更好。 家人……想起混蛋哥哥，白雨眼里似有火光在烧，既然下定决心要走出战灵，那么就必须赶快打穿试炼之塔！ 思及此，白雨小心翼翼闪过散落在地上的配方图纸，揪着莉莉安的后领往外拖。还沉浸在配方带来的巨大商机中的莉莉安，惊慌失措的抱着怀里的图纸尖叫：「哎？哎？别拎着我！要去哪呀？我的钱！钱啊！」 「去怨灵镇！」白雨话语间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现在的目标很简单，到怨灵镇拿道具、製作彩光神袍、打穿试炼之塔、然后出去揍人。 「啊呀差点忘了，那回来再整理这堆钞……配方吧！」语毕，莉莉安眼明手快的将所有图纸收进包包里，生怕漏了还来回巡视了几次，橙子看了是哭笑不得，不过能让莉莉安开心就好。 橙子低着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已经走到前厅的白雨及莉莉安自是没看见，但上官暄丞却发现了，他默了半晌，最后还是拍了拍橙子肩膀道：「你真的了解莉莉安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是让橙子听了浑身僵硬。 你真的了解莉莉安吗？这么莽撞的喜欢，是正确的吗？这是真的喜欢吗？还是……只是嚮往？ 说到底他也只知道莉莉安叫做莉莉安，至于她的年纪、她的兴趣、她喜欢的东西都不晓得，甚至连自己喜欢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橙子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望着莉莉安娇小的背影，他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仅仅是两步，就足以让他收起所有心思，也足以让自己完全堕入无边黑暗。 负面情绪疯狂滋长，生活中的种种不顺、过去承受过的恶意目光、自怨自艾又自甘堕落的他……像他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喜欢人。 橙子颤抖着手打开系统介面，一声不吭的点选＂登出游戏＂。 上官暄丞看着身旁橙子化作光点消失，略为懊恼的搔搔脸颊，虽然是从善意的角度出发，但他好像闯祸了。 19.怨灵镇的少女 「你们好慢！」白雨在前厅等得不耐烦，不晓得橙子跟上官暄丞两个大男人在磨磨蹭蹭什么，然而当她回头时，却只看见上官暄丞一个人：「小橙子呢？」 「下线了。」上官暄丞诚实道，眼神却有些飘移，彷彿做了什么亏心事。 「嗯？我们不是约好要去怨灵镇了吗？他怎么突然下线了？」莉莉安十分不解，橙子不是那种会无故失约的人，还是说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我的错。」于是上官暄丞垂下眼睫，把刚才自己对橙子所说的、以及橙子的反应悉数告知。 莉莉安听完简直哭笑不得。 「橙子大概很缺乏爱，而莉莉安则是母爱太过氾滥。」白雨毫不留情的下了总结，并安慰道：「其实你这样跟他说也没错，早点让橙子看清是好事，给他点时间想想吧！」 「也许是因为他跟安莉年纪一样，所以我经常不自觉的想对他好，让他误会了吧……」莉莉安叹了口气，严格来说她多少也有点责任，可惜现在联络不上橙子，没办法好好跟他谈。 「我们先去怨灵镇把道具拿到，其他的等橙子上线再说，不然在这里等也是浪费时间。」白雨一手一边分别勾住莉莉安及上官暄丞的脖子，笑嘻嘻的拉着他们出门了。 工坊里气氛太过凝重，白雨自觉应该要做点什么分散他们注意力，于是捲起袖子充当开心果去了。 三人透过传送阵来到芮斯城，这是一座十分典雅的古城，跟诺里斯城的磅礴大器不太一样，如果说诺里斯城是乾净贵气的白，芮斯城便是如老旧照片般，有种泛黄歷史的味道。然而这样一座典雅的城市，附近竟然有像鬼镇的怨灵镇存在。 白雨不是第一次来到芮斯城，甚至偶尔无聊会去附近的副本玩玩，但通常都刻意避开怨灵镇附近。原因无他，那座鬼镇总是阴雨绵绵、寒风刺骨，白雨远远地看上一眼就逃了，直觉告诉她那地方肯定都是幽灵系怪物。 于是出门时一脸兴奋如同去校外教学的白雨，在看到怨灵镇地界的石碑后笑得比哭还难看，彷彿已经看见了万鬼齐哭的画面。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她想回家！ 「这就是怨灵镇啊？」莉莉安新奇的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这座小镇看起来已经废弃许久，房屋倒塌损毁的十分严重，黑褐色的树木到处疯长，灰色的街道上满是青苔，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森林里的废墟。 远远望去，唯一完好的建筑是一座凉亭，座落在树林深处，隐隐散发着不详的暗光。 那里大概就是触发剧情的地点了。 「走吧！」莉莉安轻轻牵住白雨，却发现对方抖的很厉害，她无奈的看着对方道：「这个地方没有怪物，只是长得比较像鬼屋，你不用怕。」 其实莉莉安事先做过调查，确认过这里没有幽灵系怪物、只是单纯用来解剧情成就的村庄后，她才放心的带白雨过来。毕竟白雨是真的很怕鬼，她就算再馋彩光神袍也没那么缺德敢把她往鬼窟里扔。 「不，我总觉得好像随时会有东西衝出来……」毕竟恐怖片都这样演的！白雨脸色惨白，身体忍不住缩了缩。 「不然我给你加个圣光术，这样就算有幽灵系怪物衝出来它们也不敢靠近。」莉莉安安抚地说道。 「好，多加几次！」白雨弱弱的点了点头，直到她的身体笼罩一层明亮的光芒后她才稍微感到放心，但心还是悬着的，连带脚步也跟着虚浮不少，感觉走几步路就会跌倒。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怕鬼？」上官暄丞轻笑，没想到白雨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你不知道的可多了！」白雨没好气的回头瞪他，却在准备转回去时呆住了。她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浑身开始剧烈颤抖起来：「莉莉莉莉莉安……我、有人、我……脚……呜呜脚！呜呜呜有、有有鬼！」白雨开始语无伦次，声音颤抖的厉害。 「没有鬼，那只是你的脚缠到藤蔓。」莉莉安叹了口气，心道白雨怎么就这么胆小呢？ 「不、不不是呜呜……」白雨完全不敢低头看自己的脚，但她却能清楚感受到抓住她脚的是一隻人手！冷冰冰、又僵硬的手！ 于是莉莉安又叹了口气，打算蹲下身帮白雨把藤蔓解开，却在蹲下时与一个披头散发的头颅对到眼神——「呀！！！！！」莉莉安剎那间跌坐在地上，惊恐的尖叫出来。 「呀！！！！！！！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鬼还抓着我啦呜呜呜呜呜……嚶嚶嚶嚶嚶嚶嚶……」莉莉安一尖叫，白雨也跟着放飞自我，大声嚎哭起来。 上官暄丞满脸黑线，不知道该拿她们二人如何是好，值到一个虚弱的女声从散乱的乌发里传来，他才发觉抓住白雨的似乎是个活人。 「救……救我……」 「你们冷静一点，她是玩家。」上官暄丞叹了口气，蹲下身把那名玩家的手从白雨脚上拿来，脚上的异样感觉消失后白雨才堪堪冷静下来，但仍是抽抽噎噎的。 「吓、吓死我我了、嚶嚶、嚶……」 「没事，别怕。」上官暄丞揉了揉白雨银蓝色的脑袋瓜，来回揉了几次后才终于忍下拥抱她的衝动。 「玩家？除了我们竟然还有人会来这种鬼地方？」莉莉安深吸了口气缓缓从地上爬起，她朝地上那人丢了一个侦查技能，惊讶的发现对方身中十几种负面状态，但这些负面状态叠加在身上竟然没扣半点血！ 理论上来说负面状态诸如缓速、致盲、负重增加这种不会扣血，但也有像烫伤、中毒、冻伤这种会持续扣血的，而这名玩家偏偏中了十多种会扣血的负面状态，却一滴血都没扣。 莉莉安给对方发去组队邀请，并在对方半死不活的说完同意后，一口气施展了五次净化术，这才完完全全把负面状态全数解除。 「多、多谢……」身上的各种负面状态终于解除后，那人宛如重获新生，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待缓过来之后，她后知后觉的往自己脸上胡乱抹了几下、将自己散乱的头发拨到耳后，「不好意思失态了，我是祈安，谢谢你们救了我。」 恢復正常的祈安，声音并没有刚才的嘶哑虚弱，反而是一个充满少女感可爱嗓音，一听到这个声音，白雨整颗心都化了——啊！这是天使的声音吧？世界上怎么会有人的声音这么可爱、这么疗癒！ 然而莉莉安在看见对方的相貌后，宛如被雷劈到般，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随后，她又再一次跌坐在地上，彷彿被吓坏了，嘴里不断呢喃：「安、安莉……」 祈安闻言，目光有些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知道她的名字？突然，她回想起刚才被邀请组队时系统跳出来的讯息——玩家【莉莉安】邀请您加入队伍【你听说过安莉吗？】。 祈安几不可见的倒抽一口气，语气有些迟疑：「姐姐？」 见莉莉安一手掩着嘴，满脸的震惊与不可置信，祈安更坚定自己没看错了。她盘腿坐在原地遥望对方，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似是很不谅解地问：「姐姐，你什么时候才要回家？」 …… 白雨很不合时宜地想，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这不就是她想跟混蛋哥哥说的话吗！ 白雨的视线在姊妹俩之间来回，不是很明白莉莉安为什么要害怕，她不是一直很想见安莉吗？为了见安莉她可是拼了命想要假释出去，可是现在见到安莉本人却又像见鬼一样。 莉莉安不语，祈安却突然炸毛，跳起来指着莉莉安大骂：「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给你寄信一次也没回，只会寄钱回来、一句话都不说！谁要你的钱了？谁要你的钱了？我不需要！你明明知道我更需要的是你！没有你就算有钱看病、就算终于可以正常上学、就算能继续弹钢琴……可是没有你……我怎么会快乐？可是你竟然在这里悠悠哉哉的玩游戏！有这个时间玩，为什么不回家看我？」 祈安越说越气，最后直接把自己气哭了，抽抽噎噎的指着莉莉安、一一诉说这些日子自己有多孤单、多想念她云云。 青春期的女孩总是多愁善感的，更别说从小与自己最亲近的姐姐离开她那么久的时间，除了每个月寄生活费给她以外，几乎等同于人间蒸发。 在见到莉莉安的这一刻，压抑许久的想念与委屈如洪水般溃堤。祈安不是没想过找莉莉安，但却不知道该从何找起，直到有一次她灵机一动追溯生活费的来源，一找便找到了战灵的开发公司，也因此来到游戏里面，又再一次开始漫无止境的盲目寻找。 然而莉莉安却只是深吸了几口气，把自己的情绪一丝不漏的隐藏起来，冷着脸道：「我不是你姐姐。」 祈安仿佛大受打击般向后踉蹌一步，白雨闻言也是一愣。 哪招？莉莉安你这样不行啊，睁眼说瞎话都没你厉害！ 也许是祈安的一番告白让白雨感同身受，毕竟同样都是妹妹、同样都被至亲丢下，她十分能理解祈安心里的委屈与苦楚，也因此更加无法认同莉莉安的行为。但祈安却没有被莉莉安的冷血击倒，她知道若不趁这个机会把话说开，也许这辈子都见不到姐姐了。 「当年的事情，你没有错。」 见莉莉安抬头看着她，祈安叹了口气继续道：「是我拖累你。我知道当时你只是不希望我活的那么痛苦，所以才做出那样的事。」 「别说了！」莉莉安突然尖叫，彷彿是回想起什么令她无比惧怕的事情，但祈安恍若未闻，仍是自顾自地说：「那时候你应该放着我死去，而不是把我带到医院急救。那一罐安眠药，就算你不逼着我吃，总有一天我也会自己全部吞下去。」 「别说了别说了！求你别说了！」莉莉安内心的最后一丝坚强，终究还是被祈安无情地击碎。 白雨想起第一次见到莉莉安，她说她是因为杀人未遂而被关进来的。 上官暄丞皱眉，不动声色的把白雨拉离。 在走远之前，她听见祈安说：我从没有怪罪过你。 20.浴火 莉莉安……曾经想杀掉祈安。 白雨任凭上官暄丞拉着走，不知道走了多远、甚至忘记他们还在怨灵镇里面，她现在只担心莉莉安，自己内心的害怕都顾不上了。 「我不能把莉莉安丢在这里！」她轻而易举地挣脱上官暄丞，武神的身体素质终究还是比巫师高出太多，上官暄丞根本制不住她。白雨掉头就走，打算回去找莉莉安。 「你对莉莉安了解多少？」上官暄丞再次拉住她，声音听起来有点生气。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第一次出于善意想让橙子看清楚自己的心，第二次则是因为担心白雨。 即便这里是全息游戏、即便能够面对面触碰到对方，却仍改变不了这是游戏的事实，只要登出游戏他们就是陌生人，就算白雨跟莉莉安认识很久，也不能保证她们彼此能毫无保留的交心。 「按照游戏的时间换算，我跟她认识了六年！这六年我们天天生活在一起。」六年的时间，白雨自认为已经足够了解一个人了。莉莉安是怎样的一个人她比谁都清楚，她明白莉莉安也许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则在见到安莉时不会是这样的反应，而她现在要做的并不是把莉莉安远远推开，而是陪在她身边、陪她面对。 「但她是杀人犯！」上官暄丞的音量忍不住大了起来，他情绪罕见的激动，深怕白雨被人矇骗。 这一句话狠狠刺伤了白雨，她的眼眶蓄满泪水，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男人，一字一顿道：「我也是杀人犯！」 「你不是，小雨，我知道你不是。」上官暄丞慌了，白雨的眼泪啪噠啪噠地往下掉，就如同怨灵镇终年阴鬱的天气一样，雨势越来越大。 「你不明白。我杀了自己的父母、也杀了对我最好的奶妈！我把他们活活烧死了！」彷彿压抑多年的情绪终于找到宣洩口，白雨不停在上官暄丞怀中捶打他胸膛，没有给装备镶嵌防雨石的两人都被雨淋得湿透了，两人狼狈不堪。 白雨哭累了，她抽了抽鼻子，哽咽地说：「我杀了他们。」 「你比谁都明白事实不是这样！」上官暄丞快心疼死了，他幽幽叹气，无法想像这些年白雨究竟是怎么走过来的。 为了隐瞒真相，她不断催眠自己、扭曲事实，事实究竟是如何，上官暄丞却是知道的。 他今天之所以比较晚上线的原因其实跟白雨有很大的关係，从他去年回国后他便一直暗中调查首相府命案，甚至刻意让人放出一些消息引导舆论，就连白雨前阵子看到的新闻也是出自他手。 他的语气有些不忍，儘管内心十分抗拒再次伤害白雨，却还是捧着她的脸缓缓说道：「白崑被自己的妻子持刀杀害，也就是你的母亲林珍玉。你的母亲杀死丈夫后还打算杀掉你，却没想到奶妈为了保护你反将她杀死，最后奶妈畏罪自杀，而你才是整件事情的受害者。小雨，自始至终你都是受害者，就连最后你一把火烧了首相府，都是为了掩盖奶妈杀人的事实对吗？」 一字一句宛如利刃般一刀一刀剐着她的心，上官暄丞说的一点也没错，为了掩盖奶妈杀人的真相她放了一把火，试图湮灭所有证据。虽然奶妈最后仍是死了，但却是为了保护她，所以她绝不能让奶妈被世人称作杀人兇手。 滚烫的泪水沿着上官暄丞修长的手指落下，白雨无声的落泪，算是默认了。 她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夜，鲜血与火光漫天。 她本名叫做白熙雨，白这个姓氏在这个国家里甚至隐隐要比上官来的尊贵。上官是皇姓，但在民主社会中皇家只是一个国家的象徵，实际上上官家不掌权，他们能掌管的仅仅是延续几十代下来的產业，简单来说就是拥有皇姓的有钱人，仅此而已。 然而白家，因为首相白崑的关係地位扶摇直上。白崑由人民选出、并且深受人民爱戴，从小小的区长到委员、再到市长、甚至最后毫无悬念的成了首相。因为他亲民、知道倾听民苦、不吝于解决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一位德高望重、为民所想、听民所愿并且热心清廉的领导者。 但白熙雨知道，这些都是假象。 父亲的控制欲异常的强，他喜欢每一件事情、每一个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也因此白雨的家教十分严谨，白家甚至还有家规。只要犯错，动輒就是藤条戒尺，但这些从不为外人所知，所有人都认为白崑宠妻爱女，是位模范父亲。 在父亲的控制下，白熙雨从出生起便没出过家门。她从来不知道自由是什么，从小到大都在家学习，父亲给她找了国内最顶尖的家教，儘管生活过的富足，但她却像是被锁在笼里的鸟，时时刻刻被紧盯着，彷彿有一双手随时都掐住她的脖子，令她几乎快喘不过气。 后来她越长越大，从小女孩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他发觉父亲那双总是带着严厉审视的眼睛好像变了，她说不出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但仍是令她倍感窒息。 直到十七岁那年的某一个夜晚，她一贯睡的很浅，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一双手放在自己的腰上，她的睡衣被掀起至胸下，而那双手隐隐有往要里头抚摸的跡象。 冰冷的空气刺激着白雨的神经，她立刻就醒了，一睁开眼却看见父亲跨坐在自己身上，那一刻她很想尖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半点声音。恐惧充斥她体内每一个细胞，她脑海闪过无数念头，一片混乱之中，她眼眶泛泪，只希望有人能救她，随便谁都好……谁快来救救她…… 她只能无力的看着自己父亲掀起她的衣服、甚至扯下她的内衣，佈满薄茧的手还在她腰际游移，甚至调戏般勾了勾她的内裤。 那一刻，白熙雨感觉自己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她再也无法思考，滔天的恨意充斥整个脑海，但更多的是对父亲多年来的恐惧，她根本无力还手。 她双眸空洞的望着父亲，很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然而父亲的动作却不知为何没有继续下去，白熙雨迷茫的眼神再一次聚拢，有别于刚才感受到的冰冷刺骨，她感觉有什么滚烫的、炽热的液体正一滴一滴落在她身上、彷彿能灼伤她的皮肤。 浓厚的血腥味蔓延，她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身体如断线木偶般重重压在她身上。 没有呼吸。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她敞开的房门透出光亮，她看见自己的母亲冷漠的望着她，语气中没有丝毫感情，有的只是憎恨与怨懟。 她说，贱人。 她说，你就不该出生。 她说，都是你的错，为什么勾引自己的父亲？ 随后她一把拉起卧倒在床上没有气息的男人，一刀、一刀……如同洩恨般，将自己十几年来的所有痛苦、所有恨意都全数发洩出来。即便男人已经死亡，她仍是不知疲惫地挥刀砍着，一下又一下。 直到鲜血浸染了整张床单、直到男人已经血肉模糊、直到少女被喷溅了一身的血，白熙雨终于崩溃的放声尖叫。 她的母亲，杀了她的父亲。 尖叫声引起了女人注意，她将目光放到几乎裸身的少女身上，眼里的妒忌与恨意没有丝毫掩饰。这个少女是她的女儿，而她的丈夫却被自己的女儿勾得魂不守舍……被这个贱人！都是因为这个贱人！ 熟悉的恐惧感再次袭来，女人持刀指向自己的女儿。白熙雨早已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不明白自己的人生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她的生活变得一塌糊涂、变得糟糕透顶？她已经很听话了，她已经不再肖想走出这个家了、她已经事事都做到父亲要求的完美了，但最后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末了，少女蜷缩在床上，将脸埋进臂弯里，放弃了挣扎。 随便吧、都随便吧…… 她的人生大概不可能再更糟了，不就是死吗？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她听见了女人的嘶吼以及物品散落在地上的声音，尖叫声与物品碎裂的声音让她害怕极了，她伸手抓住床头的日记本紧紧抱着，彷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即便她比谁都清楚一本日记并不能拯救她什么，但却能稍稍安慰她早已凉透了的心。 三年来所有思念、对生活的所有不满、内心压抑着的情感，全都化作字句封存在深蓝色的日记本里。这是她地狱生活里的唯一慰藉。 白熙雨终于抬头看向不远处扭打成一团的女人，她的母亲和奶妈在互相撕扯对方，奶妈像是朝她喊了些什么，但她耳边嗡嗡作响，愣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在一片狼籍中，她看见其中一个身影不动了，只剩下另一个身影摇摇晃晃的朝她走过来。 「没事了、没事了雨雨……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女人颤抖的伸出鲜血淋漓的手，哽咽着帮少女把衣服一一穿戴整齐，「没事了，乖、乖……奶妈会保护好你。」 「奶妈！」这时，白熙雨才终于抱着眼前的女人痛哭失声。 「没事了。」女人轻轻笑了，一遍又一遍安抚着少女，就如同每个夜晚里哄她入睡时那样温柔。恍然想起过往的种种，十几年来的隐忍与滔天的恨终于得到解脱，她觉得十分快意。 这是一个很扭曲的家庭。 在外人眼里光鲜亮丽、其乐融融，但谁也不知道这个家的男主人比禽兽还不如。 拥有貌美的妻子还不知满足，背地里却以女儿为要胁和女儿的奶妈发生关係。两个可怜的女人被男人、被彼此相互折磨了十几年，暗潮汹涌的日子却又维持着一种奇异的平衡，直到这个平衡在少女十七岁的某个夜晚被打碎。 「你要好好活下去。」良久，女人摸了摸少女的头，脸上的笑容极尽温柔。 闻言，少女怔怔地看着女人在她面前举刀自尽，临终前却是笑着的，彷彿自己终于获得了救赎。 「奶妈？」白熙雨轻轻摇晃女人的肩膀，但女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好似地上滚烫的血液都凉透了，她扶着墙壁走出房间，在书房找到父亲收藏的打火机，伸手抓了好几个，在回房的路上沿路点燃。 一簇簇火苗慢慢地啃食空间，少女麻木的行走在火海之中，她回到房间、坐回床上、面无表情地抱着那本日记，越收越紧的手却彷彿拥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她既想哭、却又想放声大笑。 恍恍惚惚回想过去十七年的生活，回想起某一年，有个少年给过她承诺。 她想这辈子是走不出这个家了，前路烟雾瀰漫，即便解开了镣銬，她却不知如何走向自由，毕竟她已经习惯了被綑绑。 火光几乎照亮了半边天，华美庄严的首相府顷刻间倒塌，终于支离破碎。 回首过去，白雨突然觉得记忆变得好遥远，却又彷彿昨日才刚发生。 雷声轰鸣，大雨倾盆。 下雨了，那天的雨很大，大火被猛烈的雨势浇熄，少女晕倒在一片废墟里被滚滚白烟重重包覆。 若不浴火，何以重生？ 她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21.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上官暄丞花了大把时间与人力投入调查，最终在原首相府附近居住的一位居民那里打听到一点线索——半夜传来女性嘶吼、物品倾倒的声响以及斗殴声、甚至是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喊，这些在静謐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尤其是最后那场滔天大火，令人难以想像首相府当夜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华美宅邸一夜成为阴冷凶宅，附近居民对当夜的事情几乎是闭口不提，奇的是事后警方并没有挨家挨户的寻找目击者，反而像是有人刻意压下消息，全案最后竟不了了之，连首相家的女儿离奇消失这件事情都鲜有人知，这也是为何上官暄丞一查出端倪后要利用人脉在新闻上动手脚，刻意提出＂首相之女不知所踪＂。 他不晓得为何明明简单的一起案件过了一年却成了悬案，直到他去年回国开始调查真相才逐渐水落石出，彷彿是有人想利用这起命案隐瞒某些事情——例如将某个人藏起来，并顺理成章利用命案捏造囚禁某个人的谎言。 「小雨，你没有必要承担不属于自己的罪责。」上官暄丞双手抓着白雨肩膀，低下头与她对视。雨水顺着他的瀏海滴落，恍惚间白雨竟有种他在哭的错觉，他将头埋进她的肩膀，像是罪孽深重之人发自肺腑的悲痛懺悔：「如果我早点回国……你就不会经歷那些可怕的事情了……是我不好。」 白雨垂眸，她将手环绕在对方肩上，靠着他肩膀感受对方身上传来的体温，属于上官暄丞的气息縈绕在她身上，她缓缓吁出一口气，心情平静下来后才终于切身体会到劫后馀生的感觉。 前三年地狱般的生活她过得心惊胆颤，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当个听话不知反抗的傀儡，她就像一根紧绷的弦，不知何时会被人无情断裂，家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难以入眠。而后迎来那个令她身心崩溃的夜晚，弦断了，她想这辈子估计是难以续上了，再想想反正这辈子基本上也就到这了，她注定活不过这个夜晚，谁知命运无情、造化弄人。 后两年被丢进来强迫改造的生活也并非过得有滋有味，她心里不是没底，也明白哥哥想让自己重新学会如何好好活着，所以她彻彻底底的死不了了。那根终于被绷断的弦被松垮垮的接上了，却也註定留下一个难解的结。在战灵里的日子她总是感到不现实，对于自己仍然活着这件事、也对于自己活在游戏里这件事，一点真实感也没有。她就如同一缕幽魂飘盪在这美丽的世界，做着一般人做的事情、也学着如何跟人嘻笑打闹，然而在她自己心里，她早就已经是个死的不能再死的人了。 她从未有一刻如同现在这样，明明白白知道自己是真的活下来了。 往事被无情揭开，真相被寥寥几句话语道尽，压在白雨心里整整两年的大石被上官暄丞一字一句狠狠击碎，她忽然觉得松了一口气，自己两年来所坚持的好像已经不再那么重要。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奶妈临终前的一句「你要好好活下去」犹言在耳。 白雨笑了，觉得以前自己特别傻。 良久，她像是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微哑着嗓子道：「都过去了。」 这次，真的都过去了。 「不哭了？」 「嗯，不哭了。」白雨微笑，将自己与上官暄丞的距离稍稍拉开，伸手抚摸他眼角，「你也别哭。」 上官暄丞顺势将脸往白雨手里靠，闭上眼感受对方手心的温暖，那令人万分迷恋的温度在雨中显得格外清晰。 两人走回去找莉莉安时已经淋成了落汤鸡，儘管一身狼狈，他们却笑得很开心。令白雨万分意外的是她们姐妹俩似乎和解了，不晓得祈安是怎么办到的，毕竟莉莉安刚才还一副打死不认的模样。 难道是激将法奏效了？ 「介绍一下，我妹妹安莉。安莉，她是白雨，旁边那位是她小情人。」恢復正常的莉莉安牵着祈安，面无表情的介绍起对方，不晓得是不是刚才哭多了顏面神经失调，她脸上真的一点表情也没有。 「你好，我是白雨，跟莉莉安同居中。」白雨挥挥湿答答的手，她笑咪咪的看着祈安，并没有反驳莉莉安刚才说的＂小情人＂。 莉莉安有些讶异，往常白雨都会一边害羞一边炸毛要她不要乱说，怎么他们才离开一下白雨就变了？ 「叫我上官就好，我是白雨的未婚夫。」一旁上官暄丞宠溺的揉揉白雨头发，却被白雨瞪了一眼：「你现在顶多只是男朋友。」 「未来的未婚夫。」闻言，他立即改口。 白雨想了想，点点头道：「这样说也没错。」 「等等，你们什么时候公开在一起的？之前不是都偷偷来还不让人说吗？？？」莉莉安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想着回头一定想办法确认白雨的情感状态到底属不属于她的业务范围，她第一次见雇主时就隐隐觉得对方是个变态妹控，万一不准白雨谈恋爱，到时候她被扣薪水该有多冤？她还得赚钱养安莉耶！ 「刚刚小雨说顶多只是男朋友的时候。」上官暄丞清冷的声音很快便将莉莉安的思绪拉回来，他脸上掛着跟白雨同款的眯眼笑，惹得莉莉安都想翻白眼了。 莉莉安不动声色的拉着祈安往一旁退了几步，生怕自己妹妹沾染了什么脏东西，满脸嫌弃道：「更正，他们谁都不是，就是路边一对狗男女。」 祈安笑而不语，心里最后的几分担忧终于消失的无影无踪。 缘份就是如此奇妙的东西，莉莉安一心为了彩光神袍来到怨灵镇，主要是为了攻略试炼之塔获得假释做准备；而祈安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听说在剧情当中有一面能够化作人形的镜子，她想来碰碰运气，看镜子能不能变成她最想见的人。 镜子是见着了，但镜子变身之前她却被自己毒倒，也因此有了后来的事。 莉莉安听完哭笑不得，捏了捏祈安的鼻子问她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迷迷糊糊。 「谁知道镜子还会反射攻击嘛……」祈安觉得很冤枉。 此时他们已经接近凉亭，可以看出来这里的前身是一座花园，凉亭前面有一座喷水池，中央的雕像已经残破不堪，池中蓄满了雨水，雨滴落在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竟无端给人一种诡异的静謐感。 莉莉安视线穿过喷水池，看见一面靠在凉亭内唯一一张椅子上的银色镜子，镜子安静的依靠在椅子上，给人一种既安详又诡譎的感觉。 莉莉安指着那道显眼的银问：「镜子是怪物？」 「嗯，我攻击的时候它确实出现血条了。」祈安如是说道。 「去吧白雨。」语毕，莉莉安重重推了白雨一把，接着又道：「死灵的执念是唯一绑定，所以只能你上啦！」语气里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白雨漂亮的脸蛋一下子就垮了，但一想到在场只有她有能力做出彩光神袍，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途中她还不断试图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没事的白雨！这只是剧情！那只是一面镜子！打碎就好了！没有鬼！镜子也不咬人！一点都不可怕！ 22.剧情(抱歉作者取名废QQ) 死气沉沉的怨灵镇中，银蓝发的少女鼓起勇气踏入庭中，战战兢兢地伸出一根手指头，弱弱的戳了镜子一下。 并非攻击，而是极为普通的＂戳＂了一下，镜子毫无反应。 眾人：…… 「哎，没事没事，它不会动。」白雨松了一口气，在认知到眼前的真的只是一面普通镜子后，她大胆的移开镜子，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真是快吓死她了！她得坐下来缓缓。 镜子被毫不留情的拍落，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连血条都没出现，祈安有些傻眼：「就……就这样？」 难道是她开啟剧情的方式不太对？ 怎么白雨上去就没被攻击呢？ 殊不知在白雨坐上椅子的那一刻，她忽然感觉眼前一暗，再次睁眼时周遭已经换了景色。 眼前一片绿意盎然，各色的花朵在花园中争艷绽放，白雨坐在亭中欣赏眼前美景，手却突然不受控制的拿起一面镜子，然而在看见镜中人时她瞬间明白，这是以第一人称进行的故事情节。 镜子里的人有一头灿金色短发，碧绿色的眼眸彷彿是世间最美丽的宝石，这位主角无疑是个可爱的小萝莉，而变成小萝莉本人的白雨内心激动了一瞬，看镜中人的眼神也控制不住的变态起来，然而这并不妨碍剧情继续──＂她＂看起来很快乐，脸上总是笑着，但却不知为何总是对着镜子说话，彷彿镜子里面也有个人。 儘管爱萝莉成痴如白雨，看着小萝莉整天话嘮也实在消受不起，甚至隐隐感到嘴角发酸。 这孩子成天说话不累吗？不渴吗？她觉得心好累呀。 过了不晓得多久，＂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像是终于厌倦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再也提不起任何笑容，眼神里甚至出现了厌恶。 「如果我是夫人的孩子就好了。」她眼里逐渐失去光芒，剩下的只有对生活的厌倦，以及对自己身世的厌恶。 「因为我的母亲与老爷苟且生下我，我却要遭受这样的对待，被逼着和一面镜子说话！每天每天！跟个傻瓜一样！可恶的是一直有人监视着我，若我不按照夫人的意思笑着对镜子自言自语，就要承受更残忍的处罚！」 至此，白雨想剧情终于进行到后段了，兴许过不了多久就可以不用听小萝莉话嘮，真是谢天谢地。 最终，女孩在日復一日的自我对话中疯了，开始对着镜子大吼大叫、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我讨厌我的脸！我讨厌这张像极了母亲的脸！」 「我好恨！为什么他们都不去死？为什么要折磨我？明明我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如果拥有能够杀死他们的力量就好了！」 「我希望他们通通都死掉！死的越惨越好！」 在漫无止境的憎恨与诅咒中，镜子孕育出了恶灵，镜子里出现的不再是女孩充满恨意的脸，而是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却笑得如同鬼魅的人。 白雨看了心里直发毛，若不是被＂绑＂在女孩身体里，她估计已经脚底抹油跑了，能溜多远是多远。 而这一边剧情仍然在持续。 「我可以帮你杀掉他们。」镜子阴森森的笑容带着诱惑。 「好，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帮我杀掉他们。」 「我需要身体，被困在镜子里面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把我的身体给你，只要你帮我杀掉他们。」女孩又重复了一次，由此可见她的恨意有多深，竟是寧愿出卖身体也要屠尽整座宅邸的人。 她们达成了协议，女孩的灵魂被关进镜子里，而恶灵佔据了女孩身躯。 此时白雨也连同女孩一起被关进镜子里，她从镜子中看到恶灵将宅子里面的人一个一个抓过来，并惨无人道的在镜子面前杀掉。 女孩得到了满足，开心的称讚恶灵做得很好，但恶灵却没有因此得到满足，她杀光了整个镇上的人，当女孩看着镇上的人们在自己眼前一一被残忍杀害，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放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但一切已经无法挽回，怨灵镇之名也由此而来。 女孩无能为力的看着镇上的人一一消失，他们死前充满恐惧与愤恨的眼神女孩在镜子里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彷彿都在瞪着她、质问她为什么杀害无辜的他们。 剧情到这里告一段落，白雨听到女孩叹气，女孩看着她缓缓说道：「两百年前，因为我的自私害死了很多人。偶然路过这里的精灵大人，能否帮助我消灭恶灵？」 「我该怎么帮助你？」 「请您打碎那面镜子，即便恶灵佔据了我的身体，但仍改变不了镜子就是她本体的事实！她是我执念下的產物，只要镜子碎掉，恶灵也会跟着消亡！请您千万要小心，两百年来她一直守护这面镜子，同时也利用这面镜子迷惑不少路过的旅人，并将他们一一杀害。善良的精灵大人啊！到目前为止从未有人成功伤害到镜子，狡猾的恶灵还会利用镜子反射攻击，请您务必要小心！」 白雨闷闷地想：可镜子刚刚已经被她摔碎了怎么办？ 而这边女孩还在自顾自的讲：「我将用我最后的力量将您送回去，一切就拜託您了！打败恶灵、替镇上的所有居民报仇！」 敢情您教唆人家恶灵杀人放火，最后人都死光才良心发现想做回好人？ 白雨实在没有多馀的心力吐槽，这剧情槽点太多，她心累。 然后白雨就被送回来了。 当她睁开眼时，她的三个队友正轮流围着她转，白雨眨了眨眼睛：「你们在干嘛？」 「你坐在这里发呆了十五分鐘你知道吗？连密语都没反应。」莉莉安又在她身边绕了两圈，「怎么回事？」 「跑剧情呢！」白雨据实以告，包含她在剧情中看到的种种，以及女孩的请求。 祈安惊呆了：「我刚刚怎么没有看到剧情？我也碰了镜子啊！」 「用什么碰？」白雨纳闷地问，她记得祈安好像只提到她攻击镜子。 于是在三人的目光下，祈安从兜里拿出苦无。 眾人：…… 妹妹，这叫做攻击，不叫「碰」好吗！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她要我打碎镜子，但镜子早早就碎了，现在该怎么办？」 镜子：镜子委屈，但镜子说不了。 23.相思病 原地等了三分鐘，地上碎成一地渣渣的镜子才慢悠悠的化作光粒消失，同时白雨也迎来了系统的祝贺，莫名其妙完成任务了。 望着手中缩小版的镜子，白雨真心觉得游戏公司可以再懒一点没关係。 至于任务怎么过得如此轻松他们倒是不纠结，反正东西拿到手就好，一行人快快乐乐回到工坊做装备了。 途中祈安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虽然她没像白雨那样进到剧情吧，但好歹也是按照任务跟镜子打了一架，虽然打输了，不过那镜子确确实实就是怪物啊！怎么白雨随随便便挪了下镜子，镜子碎成渣不说，她还顺利进到剧情里面、接到任务，甚至顺风顺水的完成任务拿到道具了…… 按莉莉安的话说，这是傻人有傻福。 祈安就更不解了，明明她也不聪明啊！ 莉莉安语重心长地拍拍她肩膀道：「可见还不够傻吧！」 白雨：有人在乎过我的感受吗？ …… 一行人回到工坊后莉莉安便拉着祈安到处介绍，甚至给她安排了一间房间，反观上官暄丞到现在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橙子至少还有间小厨房呢！虽然除了莉莉安跟白雨外，基本上不会有人在游戏里睡觉就是了，白雨还是忍不住为上官暄丞掬一把辛酸泪，这摆明了就是被排挤啊！ 没事，她可以把房间分给他，这样一来上官暄丞也是有房间的人了──白雨在想什么上官暄丞自然不知道，当她朝着他阴阳怪气的挤眉弄眼时，他当下只觉得莫名其妙。 后来他因为要处理事情先行下线，离线前也坦言是为了首相府命案的事情，调查已经告一段落，现下他需要利用管道将真相大白于天下，也许会忙个几天无法上线。 白雨叮嘱他别太过劳累，但为了白雨能顺利回归，上官暄丞认为再累也是值得的。 一别就是一个礼拜的时间，游戏里面已经过了一个月。白雨悲惨的发现自己相思病犯得十分严重，明明以前几年没见他都只是稍稍想念，随着时间也就慢慢淡了，现在不过是过了一个月她就觉得自己快活不下去了！ 好痛苦……好难受……好厌世……见不到上官暄丞她就像一朵得不到雨水灌溉、感受不到阳光滋养的可怜小白花，他再不上线她估计就要枯死了！ 反倒是莉莉安跟祈安两人天天腻在一起，和乐融融、甜甜蜜蜜的小日子她简直快羡慕死了，若不是知道她们是亲姐妹，白雨都要以为她们两个是新婚夫妻了…… 白雨哀怨地瞪着两姊妹，趴在桌上噘嘴道：「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夫妻呢！哼！」语气里的羡慕意味十足，祈安被她逗笑了。 「和姐姐结婚也是可以的！」面对祈安一本正经地回应，白雨快被她吓死。 「小安莉，你这样的想法很危险啊！你知道乱伦两个字怎么写吗？你知道这样是违法的吗？快停止你可怕的想法！！」白雨一脸惊悚的抓着祈安的手，深怕对方真有这样的想法。 喔不！原来不只莉莉安是个重度妹控，祈安也是个深度姊控来着！ 她竟然想跟自己的姊姊结婚！ 「别教坏我妹妹！」莉莉安毫不客气地赏了白雨后脑勺一巴掌，皱着眉又道：「真是口无遮拦，回头让书痴好好管管。」 「我又没说错！」白雨目光含泪。莉莉安总是不让她说实话！过分！ 「哈哈哈！如果要结婚的话，我以后一定会找跟姊姊一样温柔的人，不然不嫁人，一直陪姊姊也是可以的。」祈安带笑的紫色眼眸里彷彿装了整个银河，然而说出来的话白雨却万分不赞同。 「你姐姐？温柔？」白雨对此提出严重质疑。 以她对莉莉安的认识，这傢伙就是个披着天使萝莉外衣的恶魔，一天到晚只会剥削她，让她做装备跟武器赚钱、三天两头把她往试炼之塔里头扔、要求她守住荣耀之战首座不让其他玩家有可乘之机，只要不开心就动手揍她、拿东西扔她，她还不能还手！莉莉安这人完全的体现了一个人可以多恶劣、多任性、多不是人好吗！ 现在祈安竟然说莉莉安温柔？ 哈！真是全战灵最大的笑话！ 「白雨你是不是皮在痒？」莉莉安觉得自己的理智线快断了，在妹妹心中的温柔神圣形象岌岌可危。 「我觉得自从你有了妹妹以后你就不爱我了，还总是打我！」脑海中警铃大响，白雨俐落的翻身躲在沙发后边朝莉莉安嚷嚷。 「打死你这个小王八蛋！」 果不其然，莉莉安拿起一旁的花瓶就要朝她扔过来！ 「小安莉快看，这才是你姐的真面目！」白雨有惊无险地闪过，那无辜的花盆砸碎在地上，不一会儿便化成光粒消散，她肉疼地又嚎了一声：「那可是我花了一晶玉跟神阶器具师买的花瓶！」 「你还敢乱花钱！」闻言，莉莉安更加火大。白雨这小混蛋一天到晚乱花钱，竟然敢背着她花一晶玉买一个装饰用的没用花瓶！那可是一晶玉！一晶玉啊！！！ 两人在大厅互相追打起来，已经从原本的小打小闹昇华成友情革命，原因很简单，莉莉安这人唯二的地雷，一是安莉、二是钱，而白雨今天通通给踩齐了。 祈安看得咯咯笑，明明吵得鸡飞狗跳，她却觉得十分温馨，岁月静好。 笑也笑过了，闹也闹完了，两人疲倦地摊在沙发上，白雨望着天花板，总觉得好像也没那么想念上官暄丞了，反倒是希望这时候能有人端上香喷喷的花茶与饼乾——她已经好久没见到橙子了。 好友栏里橙子的名称是亮着的，但他关闭了密语，就连队伍频道也关了，就像是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这几天也没回过工坊。 莉莉安说，再给他一点时间想想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莉莉安比任何人都要担心橙子，因为她时不时就会打开队伍介面确认橙子的所在地与血量，生怕他发生什么意外。 然而在游戏里还能有什么意外呢？至多就是死亡，再从重生点回来而已。 …… 那日匆匆连线后，橙子心里是后悔的。 人人都说衝动是魔鬼，他当下的确有些衝动，甚至兴起了从此不上线的念头，因为害怕见到莉莉安。可笑的是自己根本放不下，挣扎一两天后还是上线了，只是他不敢面对大家，所以关了密语和队伍频道，一个人在外面游荡。 战灵是他生活中唯一的慰藉，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在游戏中他可以尽情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必在乎父亲与继母的看法、也不必害怕被同儕排挤、更不必担心被拿来比较。 在那里他是自由的，也有了同伴、有了朋友，但现在却因为自己有了不该有的想法，把他们推的远远的——或是说，是他自己逃跑了。 莉莉安……那个笑起来像是能照亮整个世界的女孩、那个总是对他呵护至极又温柔的女孩，让他不自觉的想接近她、贪婪的想得到更多关心与注意。 他渴望温暖、渴望被理解、渴望被包容、渴望被照顾、也渴望被认同，这些莉莉安全都做到了。 渴望和喜欢有什么区别吗？橙子有些迷茫。 上官哥问他是否了解莉莉安，然而了不了解她和喜欢她有什么关係吗？似乎并不衝突吧？ 橙子漫无目的的走在主城街道上，一个个问题在他脑海里盘旋，却没有得到任何解答。 他不清楚、不明白、也想不透。 24.妹妹你人设崩了你知道吗？ 如行尸走肉般，橙子一直在工坊附近的街道游荡。本就坐落在主城较安静地带的工坊，附近其实很少有玩家会经过，这也让橙子多了几分孤魂野鬼流浪街头的清冷味道。 橙子潜意识里想回去那个地方，却又不敢离得太近，直到撞上一名玩家，他才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 「抱歉……」 「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没带脑子？道歉有用吗？装备都被你撞坏了！赔钱！」那人目光兇恶的伸手推了橙子一把，橙子反应不及，当即被推倒在地错愕的看着对方。 好不讲道理…… 「对、对不起……」橙子吓傻了，听见对方的声音，霎那间他突然想起学校里的某个人，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赔钱！老子装备可是花了不少钱！没钱就给我去死！」语毕，那人一脚踩上橙子腹部，一下接着一下重重的踩，彷彿他脚下不是人，而是什么路边的野花野草，能够随意践踏。 橙子对系统跳出的＂您正遭受到玩家【狂者】攻击＂恍若未闻，记忆中彷彿有一幕与现在重叠在一起——他记得那是校园顶楼的阴影处，当时他也是这么被班上的恶霸欺负。他如同现在般被推倒在地，在地上摔得头昏眼花，还没来得及逃跑又被一脚踹回地上，每个月至少会发生一次这样的事情。 他的校园生活从来就没有正常过。 因为性格内向、不擅长运动、跟班上的男孩子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他成为被霸凌的对象。桌子倾倒、书包课本失踪都是家常便饭，甚至有时候被锁在厕所一整节课都是常有的事，因为他不会告状、不懂得如何表达，所以被霸凌了快三年。 他不是没求父母让他转学过，但继母的冷漠以及父亲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让他知道转学是不可能的了。在家里他从来都是不受宠爱的那一个，达不到父亲的期望、变不成父亲喜爱的模样，最后他将自己彻彻底底孤立起来，变成一个同住屋簷下的陌生人。 橙子原以为躲到游戏里面，他就可以迎来崭新的人生。 这里没有人会欺负他、没有人会将他的东西藏起来、也没有人会把他锁在昏暗的狭小空间里、更没有人会斥责他「为什么这么不长进」。 可是现在为什么又遇到这种事情了？为什么自己仍然不敢反抗？ 这里明明不是现实…… 他明明经过了那么长时间的职业训练、也有了反击能力，为什么现在身体却不听使唤、完全动不了？ 「橙子！」莉莉安焦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橙子一度以为自己幻听了，然而当他发现自己不断减少的血量正缓缓回升时，他才意识到那是莉莉安没错。 事情发生当时，莉莉安及白雨正打完架窝在沙发上发懒，一想起少了橙子心里不免有些伤感。突然间白雨看到队伍介面中橙子血量正在不断减少，明明是在城里却受到攻击，说明他是真的出事了。她们当即查看了位置，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却看见令她们愤怒至极的画面——橙子被人踩在地上！那个人还不断的抬脚踹他！ 白雨气红了眼，愤怒地甩鞭将狂者击退，她认得这个人，在竞技场上就是这个屁孩偷袭她！ 后来赶到的祈安跑上前搀扶橙子，她还不明白为何白雨跟姐姐火急火燎的跑出门，把她远远的甩在后头，好不容易追上了，却看见眼前这一幕。当下顾不了这么多，先把人扶起来才是正事，祈安担心的看着这名被欺负的玩家，不晓得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有人这么过分。 「你没事吧？」 橙子摇摇头，正准备道谢时猝不及防对上祈安的眼睛，他半张着嘴，哽在喉间的话语硬生生变成错愕万分的问句：「李安莉？」 祈安倒抽了一口气，语气里的惊讶相较橙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吴奕成？」 「李安莉？吴奕成？」狂者在被击退后仍维持着防卫姿势，此时却有些松动，他原本兇狠的表情变得十分怪异，随后目光逐渐染上不屑的神色：「竟然是你！吴奕成，世界真小啊，玩个游戏都能碰上你爷爷我哈哈哈！」 「你爷爷？」白雨疑惑的看向橙子、又看向狂者，现在是大型认亲现场还是校园霸凌现场？这便宜站的也太大了吧？ 「张扬，你别太过分！平常在学校你欺负人欺负的还不够吗？」祈安漂亮的脸蛋染上怒色，她将橙子护在身后，指着对方道：「我最讨厌你这种人了，只会欺负弱小！」 「莉莉我没有！」狂者想上前解释，这次却是被莉莉安挡下来。 「莉莉也是你能叫的？」莉莉安银白色的长杖＂鏗＂一声狠狠钉在狂者脚前，她一脸寒意，语气冷到几乎能把人冻成冰。 白雨很快便理清了几人的关係：狂者、橙子和祈安是同学，狂者喜欢祈安但祈安讨厌他，最重要的一点是，狂者平常在学校都欺负橙子！ 忍不了！这叫她怎么忍得了！竟然有人敢欺负她家橙子！而且还是校园霸凌！难怪橙子看起来不怎么喜欢上学，原来都是因为他！ 「你又是哪位？」狂者不耐烦的踢开长杖，然而这次挡在他眼前的却是一把西洋剑，而那把剑他再熟悉不过了……荣耀之战！那个一剑杀了他的女人！ 狂者皱眉，看着橙子的目光中带了点讥誚：「没用的东西，竟然还找靠山？有本事在学校也找靠山给你爷爷看！」 「张扬！」祈安气到连声音都在抖，她瞪着狂者又重复了一次：「你别太过分！」 他们的争吵声引起了不少人注意，原本只是少数几个人在一旁看戏，没想到却见到不灭武神跟第一神侍在与人对峙。消息不脛而走，周遭开始有人聚集过来，原本人烟罕至的街道瞬间多了不少玩家围观，就想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惹到两位大神。 「你为什么总护着他？他就是一个没用的垃圾，你到底看上他哪里？」这头争吵还在继续，狂者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甚至多了几分骯脏的心思在里面，「难不成你喜欢这种小白脸？」 「我只是看不过你总是欺负他，不要把你噁心的想法套用在别人身上，真不知道你脑里都装些什么，一天到晚只知道霸凌同学、幻想跟我交往，噁心！太噁心了！就算全世界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跟你这种人在一起！你要是再敢欺负同学试试看，到时候我就直接让学校知道你不但霸凌同学还猥褻同学！性骚扰我！」祈安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乍一看跟莉莉安的招牌白眼还有几分相似，白雨不仅感叹：果然是亲姐妹！ 原以为祈安骂完了，没想到她歇了几秒后又继续骂道：「你不就是家里有几分臭钱吗？仗着家里有钱为所欲为，狗仗人势的东西，一天到晚老子来爷爷去，你爸妈知道你到处认孙子吗？你那么喜欢我怎么不喊我一声祖宗？连孙子都不敢当，还一天到晚想做人家爷爷，是不是有病？有病快去看医生，及早治疗，反正你家也不缺掛号费那点钱。」 周遭的玩家开始窃窃私语，狂者气的脸红脖子粗，却不敢出言反驳他的女神，甚至犯贱的想李安莉生气的时候也好漂亮！ 「他猥褻你了！？」莉莉安大惊失色，急急的抓着祈安的手，「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没有，但他脏了我的眼睛！污了我的耳朵！连跟他呼吸同样的空气我都觉得噁心！」祈安冷哼，丝毫没觉得自己说话太过狠戾，更不在乎狂者捂着心脏大受打击的模样。 莉莉安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真的，否则她就算违约也要登出游戏替安莉讨回公道！现在的孩子太夸张了，小小年纪不学好，成天霸凌同学、噁心她妹妹！ 眾人：狠！太狠了！ 围观群眾忍不住给狂者点蜡，追人追成样也是没谁了…… 白雨心道：妹妹你人设崩了你知道吗？ 25.我是你奶奶 在今天以前，祈安在白雨内心的形象一直是气质美少女，毕竟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祈安的确是文文静静的样子，从未有太过出格的举动。 她潜意识里一直认为学音乐的孩子都是很文静、很乖巧、很温柔的，殊不知祈安打破了她多年来的刻板印象。 祈安骂起人来那是一个溜呀！白雨差点就同情起狂者了，好在理智尚存，谁让他欺负橙子？活该被骂！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这是我跟吴奕成之间的事，不干你们的事。」瘪三如狂者，你你我我了大半天最后还是将矛头指向四人当中看起来最人畜无害的橙子。 「他怎么你了？」白雨觉得很烦，一看到这中二屁孩就手痒，只会欺负弱小算什么东西？ 狂者被眼前气势凌人的少女一瞪，吓得一哆嗦，指着自己身上光洁无痕的金甲道：「他撞坏我装备，赔不了钱，让他赔命刚好而已！」 「你被撞坏的应该不是装备，而是脑子吧？」祈安一脸看神经病的样子看着狂者，她虽然玩游戏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装备是绝对不可能被人撞坏的，摆明了就是想敲诈。 「你要多少钱？」白雨不耐烦的看着对方，想着如果给钱能解决事情的话，多少钱她都给，只要这个屁孩能够从此消失在她眼前。 「我不要钱了，我要他赔命！他死十次都赔不起我这身装备，这可是特地到工坊请人订製的神装！」 闻言，白雨回头认认真真的问了莉莉安：「我不记得我做过这么丑的装备，你有什么印象吗？」 莉莉安默了几秒，好像真有那么亿点点印象。 前几天有位玩家来订製整套盔甲，指名素质要好、顏色要比黄金还亮、硬度要比龟壳还硬、最好还能够挡下致命攻击，更重要的一点是这套盔甲用料要最好，一定要让人看出它价值不菲。 她第一次遇到这么龟毛的客人，每提一个条件她就想翻一次白眼，碍于职业操守她没这么做，而是面带微笑一一应下，让他三天后来取货。 收完订金后莉莉安转头就到工坊的库房找一套金光闪闪的盔甲出来，这套盔甲是早期白雨练手的时候做出来的，虽然素质还不错，却因为太丑卖不掉。莉莉安之所以选它并不完全是存着报復心态，主要还是因为这套盔甲符合那位玩家的条件。 首先这套金光闪闪的盔甲长相够豪气，看起来就是花重金打造而成，条件达成。 再来这套盔甲使用的材料的确是战灵里面硬度数一数二的矿石，条件达成。 最后也是她想起这套盔甲的主要原因，遭受攻击时有1%机率不会死亡，条件达成。 虽然是白雨早期练手的產物，但硬要説它是订做的其实也没错，毕竟全战灵长得这么丑的装备估计也就这一件了，何况还是出自白雨之手，倒也不怕人家上门闹。 原来那位冤大头就是狂者，看来当初坑他是正确的选择！只是没想到最后竟然报应到橙子身上。 莉莉安浅绿色的眼珠子转了转，结束了短暂的回忆，笑咪咪地回白雨：「没印象，八成是想打肿脸充胖子吧。买得起我们家装备的人，怎么会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当街敲诈？」 眾人：买你们家装备的人哪个不是倾家荡產…… 「那就没什么好说了，要钱还是要命？」白雨重新举起手中的西洋剑，剑尖指向狂者咽喉。 「你算哪根葱？我这件可是能抵挡致命一击的神装，谁都伤不了我！」狂者一脸神气，就等着看对方出丑，然而迎接他的却是白雨无情的一击，同样的动作、同样的快到令人看不清，白雨一剑刺入他咽喉，狂者一脸不可置信的斜斜倒下。 莉莉安有点心虚，但一想到1%的挡死率毕竟也是挡死，只是机率有亿点点低，她那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歉疚感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可怜狂者被坑了好一大把还不自知。 「我是你奶奶！」白雨收回剑，学着对方张狂至极的口气道，话一说完惊觉不太对，白雨用力呸了三声，又惊又惧的改口：「我要是乱认孙子上官暄丞不得打死我，呸呸呸！当我没说！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当你奶奶！呸呸呸！」 莉莉安和祈安笑作一团。 闹剧就此结束。 他们一行人回到工坊，就跟往常一样，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路上打打闹闹。 橙子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他负气出走，却没想到在危难时刻她们立刻找到他、保护他、甚至帮他出气。 「哎哎哎小橙子你别哭呀！我都帮你把他打跑了，你你……你别哭呀！」白雨手忙脚乱的伸手替橙子抹掉泪痕，橙子泪眼汪汪的看着她们，心里是说不出来的酸楚与温暖，最后全化作一句哽咽沙哑的谢谢你们。 莉莉安心疼的摸摸橙子头发，想这孩子平常肯定是被欺负苦了，看那个叫狂者的人就知道，橙子在学校没少受苦，也难怪特别依赖游戏、依赖她们。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们。」良久，橙子情绪终于平復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这几日压抑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我喜欢莉莉安。」然而橙子劈头就是这一句，在一旁的祈安瞬间喷出一口茶，被这一句话呛得不轻，差点就把手中的杯子当暗器往他脸上扔。 橙子搔了搔脸颊，接着说：「可是刚刚我想明白了，我也喜欢白雨姐、喜欢上官哥，但是莉莉安对我的好是最明显的，所以我才误以为自己对莉莉安的喜欢不一样。对莉莉安，我更多的是依赖……因为她包容我、鼓励我、就像太阳一样给我温暖。我比我想像中的还要依赖你们……」 眾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是我不好，一直把你当成安莉的替代品，看到你就会不自觉的想照顾你。」莉莉安坦言，直到现在她还是很愧疚，毕竟她一直把橙子当成安莉的替代品，想要藉由这样得到一点心理安慰。 「谢谢你这么照顾我，我很感激，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橙子摇了摇头，看清楚自己的心后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是感激莉莉安的，因为她，他的人生多了一丝温度，即便是被当作替代品，但这些日子以来他受到的照顾却是不假的。 「今后我也会跟姐姐一样照顾你，在学校就由我保护你！」祈安拍拍自己的胸脯保证，橙子在学校的处境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虽然以前口头警告过张扬，张扬也消停了好一段时间，但从今天张扬的态度来看，也许他只是换一个她看不到的地方欺负橙子而已。 真是可恶！要不是自己身体虚弱，时不时得请病假往医院跑，她真想把张扬抓起来胖揍几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人！ 「谢谢。」橙子终于破涕为笑，虽然他对祈安说的保护抱持着严重的怀疑态度，毕竟在他的印象里李安莉一直是三步一小喘、五步一大喘的虚弱形象……但这份心意他收下了。 「你这身体就别想保护人了，把病养好才是最要紧的！」莉莉安宠溺的捏着祈安脸颊，后者哀怨的揉揉脸娇嗔：「姐姐！」 见到橙子讶异的表情，白雨解释道：「祈安是莉莉安的妹妹，想不到吧？毕竟她们长得一点也不像嘛！」 莉莉安没好气的嘖声：「好好说话。」 白雨嘿嘿两声，又拍了拍橙子肩膀：「如果学校的事情解决不了，我让暄丞去帮你。噢不过不是去打架，是去调解，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橙子受宠若惊，赶忙摇头表示不必这么麻烦，但如果张扬真的太过分那就另当别论了，虽然他不希望麻烦到他们…… 「可暴力能解决张扬呀……」祈安在一旁小声嘟噥。 「那是在游戏才能这样。你这几年怎么好的不学都学这些？刚刚的事情还没找你算帐，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骂人了？嗯？」莉莉安又将魔抓伸向自己的妹妹，美其名是管教，但白雨总觉得莉莉安只是想吃自己妹妹豆腐。 咿！妹控真可怕！ 「当然是你不在的时候！还不是因为你不回家管我！」祈安咬牙切齿的掐了回去。 「我工作还没完成，说了等试炼之塔攻破就回家了！」也不知道莉莉安是怎么跟祈安解释的，坐牢都能成工作了…… 嗯……也许真的是工作也不一定。 看着李氏姐妹互掐，白雨抽抽嘴角，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吧。 说到试炼之塔，她们也的确该赶赶进度了。 莉莉安的彩光神袍已经製作完成，橙子也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坦，现在多了祈安这名善用暗器及下毒的忍者，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上官暄丞呀！ 白雨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想：唉……她还得独守空闺多久呢？ 26.老闆妻不可近 翌日，他们决定不等上官暄丞，先去试炼之塔踩点。然而就在准备出门时，先碰上了来串门子的朝思与暮想。 「早安呀各位！」朝思一如既往的精神奕奕，跟看起来已经守寡八年的怨妇白雨形成了极大对比，朝思戳了戳对方惨白惨白的脸问道：「她是怎么啦？」 「思念成疾唄！」莉莉安双手一摊，表示她也很无奈。 上官暄丞一天不上线，白雨就一天提不起精神来。 「那怎么办？这样还有办法打试炼之塔吗？」朝思佯装懊恼的用手托着下巴，视线在工坊大厅转了一圈，「你们又多一个新伙伴了？」 闻言，原本窝在角落专心致志给暗器淬毒的祈安才后知后觉的抬头：「咦……什么时候来客人了？」 「五分鐘前。」莉莉安哭笑不得，她妹妹这么迟钝真的没问题吗？可别连打王时都这么慢半拍呀…… 「阿咧？」朝思一愣，一张斯文的书生脸多了几分错愕。怎么他的患者一个个都在游戏里碰到了？白雨也就罢了，成天躺在床上也只能靠游戏让她大脑活动活动，莉莉安这傢伙说白了就是白雨的附属品，倒是没什么关係，但眼前这位小妹妹就不太行了。 朝思心情一下子就变差了，原本满心要帮白雨他们打试炼之塔，现在也提不起劲了，有的只剩下火大。 他虽然平常看起来不太正经吧，但好歹也是个对患者负责任的医生，尤其他的患者都颇为特殊，眼前这位可不是能时时刻刻泡在游戏里的人啊！ 「李安莉小姐。」 「欸？」祈安被朝思阴冷的语气吓了一跳，手中细如发丝的针差点掉了一地。怎么觉得这个人的声音跟语气这么的似曾相似、又这么的令人毛骨悚然？跟某个恶魔医生好像…… 「没记错的话，昨天看诊时我应该说过你最近应该多休息、并且禁止熬夜吧？」朝思笑得十分灿烂，一旁的暮想像是看不下去了，用手肘碰了碰朝思：「你都下班了就别吓唬她，别忘了我们今天是来办正事的。」 所谓正事就是受上官暄丞之託，帮忙打试炼之塔。因为上官暄丞最近实在抽不开手，只好公器私用，委託暮想来顶替队伍位置。 「那是你的正事，我的正事是前面这位小妹妹。」朝思明显没打算搭理他，甚至还瞪了暮想一眼让他别捣乱。 「韩、韩医生……真是好巧啊……呵呵。」祈安瞬间蔫了，没想到昨天才刚逃离韩如斯的魔掌，今天就在游戏中碰到了。 不是啊！有医生会间到有时间玩游戏吗？ 祈安想不到的是，还真有。 朝思做为特殊疾病学数一数二的专家，平时负责的患者也就白雨跟她两位，前者是受人所託、后者是职责所在，因此堂堂一位在业界能够叱吒风云的年轻博士，这几年神隐在白氏名下一间医院中当小医生。 平时祈安没来看诊他就跑去照顾白雨，能像他这样上班时间自由，下班时间弹性的医生大概找不到第二个了，他甚至还有时间跟暮想谈恋爱。 「医生？他是你的主治医生？」莉莉安不可谓不惊讶，朝思看起来顶多三十出头，她离家前安莉的医生还是一位老头子呢！怎么才过一年半就换人了？朝思这么年轻，经验不晓得多不多，毕竟安莉的疾病非常罕见…… 「能不能给点尊重，我虽然年轻，但比那群老头子厉害多了。」朝思一眼就看出莉莉安的想法，凉凉的瞥了她一眼又密语给她：「注意点啊，小心哥哥拔了你的输液管！」 祈安同时也给她发去了密语：「姊姊，韩医生就是一个大恶魔……」语气里的种种心酸及委屈不言而喻，可见平常真的是被管得惨了。 ……医术好不好莉莉安不知道，但大恶魔这一点她确实已经领教到了。 莉莉安拍拍妹妹肩膀安抚，转头咬牙切齿地笑着对朝思说道：「麻烦医生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让小安莉乖乖听话吃药休息就行。」 「听到没，乖乖下线，去睡觉。」莉莉安笑咪咪的看着祈安，在姊姊与主治医师慈爱的目光下，祈安嘟着嘴听话下线了。 白雨敏感的嗅了嗅，觉得气氛好像不太美好：「是不是有股火药味……」 「白雨姐，嘘！」橙子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后继续安静的坐在旁边当背景，跟暮想各坐在沙发一端，安静如鸡。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朝思一进门就把祈安轰下线、又把莉莉安收拾的服服贴贴的，感觉就很不好惹，跟他温和的外表一点也不一样！ 橙子最近才培养起来的求生慾告诉他：装死、装聋、装哑，才能好好活下去。 如果莉莉安此时能听见橙子心声，肯定会感到十分安慰——那个单纯又傻的可爱的小橙子终于开窍了。 暮想在一旁暗自伤神，他家韩医师平常很好哄，但只要是工作上的事情就是说一不二，七八头牛都拉不动，更何况遇到不听话的病患、还遇到了病患家属，今天试炼之塔真的别想打了。 韩医师准备开诊了……唉…… 果不其然，朝思收起原本吊儿郎当的态度正经危坐，表情也突然严肃起来：「你对自己妹妹的病情了解多少？」 朝思一句话就把莉莉安问住了，她怔忡半晌才敛下眼睫道：「你明知故问。」 橙子小小的倒抽一口气，工坊确定是待不下去了，这么严肃的事情他一个外人在这里怪尷尬的！ 「我想起来作业没写，我我先下线了！」橙子轻轻扯了扯白雨袖子，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他立马就逃下线了。 白雨呆滞的看橙子消失在身侧，后知后觉的在心里哀嚎：橙子你这个叛徒！！！！！你才不是那种会乖乖写作业的好学生！竟然用这种烂藉口逃跑！ 没事没事，橙子跑了他师傅还在，于是白雨对离她距离最远的暮想笑了笑，中间隔着烟硝瀰漫的战场。 暮想意会到对方的意图，估计是想找人抱团，但是为了他往后工作顺利，他决定假装没看见，毕竟上官暄丞是个大醋桶这件事情，他这些日子以来深有感触。 俗话说的好，老闆妻不可近，抱歉了白雨。 白雨：突然有一种被全世界拋弃的感觉…… 这时朝思跟莉莉安已经谈话一段时间，莉莉安突然冷不防地说了句：「你有办法让我们两个都登出游戏对吧？」 朝思前面给她的密语，细细想来确实是很耐人寻味。 一个医生，一个学歷高医术好的医生，甚至对她的工作有一定程度了解的医生──朝思这个人又能简单到哪去？如果不是跟她一样为白煦阳工作，打死她都不信。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朝思微笑，有几分装傻到底的意思。 「你负责照护我跟白雨的健康状况。」莉莉安斩钉截铁的说。 朝思没有回应，只是微笑，像是种默认。 白雨猛然看向朝思，刚才他们聊了什么她其实没仔细听，但莉莉安那句「你负责照护我跟白雨的健康状况」却是听得真切。 朝思知道她「在哪」，并且一直照顾她的身体。 也就是说，朝思也是替他哥哥工作的人…… 「你能让我登出游戏吗？」白雨有些魂不守舍，当她回过神来，已经把话问出来了。 「我很遗憾，没办法。」朝思收起笑容，良久，他叹了口气：「你们自己知道出去的办法，我可以提供你们帮助，但无法再提供更多。毕竟我也是个有职业操守的人呀！」 一旁的暮想欲言又止，被朝思一个眼神阻止了。 暮想垂下眼眸，不晓得这些有钱人怎么总是喜欢瞎折腾，更不晓得他们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 他很想告诉朝思，只是关掉机器这么简单的事情，没必要跟这两个可怜人过不去。同时他也懂朝思的难处，就如同他自己也有难处，所以他们註定无法干涉对方的「某些隐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27. 人心真是个复杂又有趣的东西 朝思和暮想的工作截然不同，却都有自己需要守口如瓶的秘密。 朝思不晓得暮想是皇家暗卫，只知暮想的工作偶尔和皇家有来往；正如同暮想不知朝思到底为谁在工作，只知是不能见光的事情。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些秘密也许永远无法向对方坦承、也许在某些程度上会成为彼此的阻碍，却仍然维持这段脆弱又藕断丝连的情感，谁都不愿意说破。 暮想怜悯的看着白雨，今天总算知道那件不能见光的事情，就是白雨及莉莉安，或是说不能见光的人。 毕竟她们两个是明面上已经消失一年以上的失踪人口。 「我……真的很想见安莉，不是在游戏里，而是现实。」莉莉安垂下肩，豆大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她隐隐流动着彩光的衣袍上。 朝思对她的示弱视而不见，而是冷淡的问了句：「后悔吗？」 后悔吗？ 莉莉安也曾经在无数个夜里反覆问自己——后悔吗？ 如果重来一次，也许她依旧会选择逼妹妹吞药、也依旧会选择和白煦阳交易。 她是后悔伤害安莉，却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白雨皱眉，突然觉得朝思没有以前那么和善了，说话夹枪带棍，毫不留情面。 这时朝思又转向白雨，以同样冷淡的口气问：「觉得她可怜吗？」 白雨仍然皱着眉头，却没打算回应。 朝思显然清楚她那些小情绪，他轻笑道：「她自以为为了妹妹好，所以想杀掉自己妹妹减轻她身体病痛，你觉得她可怜？她那叫自私！你们又哪里知道李安莉花了多久时间恢復过来？直到现在她还是很虚弱，并不全然是因为她身上的病，也因为那时候伤了身体。」 「做为医生，我的确不该夹带太多私情，但李安莉是我的患者，我有责任要照顾好她，也有必要郑重告诉你，李安然小姐，你不配做她姊姊。」 莉莉安泣不成声，和祈安重逢后带来的种种喜悦与幸福，在朝思字字见血的话语下碎得一塌糊涂。 她一直在试图逃避自己的良心，总是告诉自己安莉原谅她了、安莉一点也不气她，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再也无法挽回，就如同安莉已经受到伤害的身体，时间也许能抹淡伤痛，但那个疤痕却是真实存在的，谁都抹不掉。 「你说得太过了！」白雨停不下去了，起身走向朝思准备赶人，但朝思却不为所动，仅仅是一个平淡的眼神，就把她看住了。 「撇开私情，她也没有那个能力违反契约。」 「什么契约？」白雨愣愣的看着对方，她知道莉莉安为他哥哥工作，但却不晓得什么契约。 「首先违约金她就付不起。」朝思语气凉凉，字字诛心：「再来为了李安莉她也得忍下去，毕竟不是谁都能请动我为她开诊。」 暮想扶额，真心觉得不该带朝思来，朝思今天根本不是来帮忙，而是来惹事的……偏偏自己又劝不了，真是头疼。 「他说的没错。」莉莉安攥紧拳头，语气里的悲伤几乎让白雨快无法呼吸，莉莉安语气很慢很慢，她想事到如今也瞒不下去了。 「为了安莉，我跟你哥哥做了一个交易。两年半的时间，替他照顾你、观察你，那么安莉就可以得到最好的治疗，我也能有一笔丰厚的报酬用来养育安莉。」 白雨不禁悲哀的想，她与莉莉安彼此之间最不可触碰的那条底线，终究还是逃不过谎言被戳破的命运。 她语气极轻，彷彿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知道了。」 一句话满座皆惊。 朝思震惊的目光逐渐转变成玩味，他突然庆幸自己当初接下这份工作，人心真是个复杂又有趣的东西。 然后朝思笑了，原本不愉快的心情转瞬间烟消云散，甚至改变了主意：「我想我可以让你们提早离开游戏。」 暮想扶额，觉得他家朝思又想干坏事了…… 「真的？」莉莉安瞠大眼眸，尽是不可置信。 「别相信他。」白雨皱眉，直觉告诉她朝思心里正盘算着什么坏主意。 「哎别这样，原本我想着你们一个骗人一个被骗，想看你们血流成河互相撕逼，谁知道小美女一早就看出来了。」朝思双手一摊，又恢復了原先嘻嘻哈哈的模样，「前面说不能放你们出去，是建立在＂白雨不知道事实＂的前提下，那么她要顺利登出游戏就只有一种方法，就是开啟神之国度。到时候游戏关机进行更新，你们自然能登出游戏。」 白雨及莉莉安相视，这个说法的确有几分道理。 「现在呢？」白雨内心有点动摇。 「实话说我跟白煦阳认识好几年了，要不是因为多年交情我才不会来这里当看护，简直大才小用。我这个人平常最喜欢看戏，懂我意思吧？」朝思笑的很邪恶，他摩娑着下巴道：「看你们两个打架没什么意思，看你跟你哥打架就有趣多了，那傢伙仗着头脑好又有钱，以前没少欺负我。」 「那你刚刚还那么正经的拒绝我们？」白雨觉得理智线隐隐有要断裂的趋势。 「啊，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已经知道啦！噢好绕口，反正就是这样，刚刚其实都是装的！别放心上。」朝思还欸嘿了一声卖萌。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朝思的话有几分可信度，白雨拿捏不准。她的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但看着莉莉安闪过一丝亮光的眼眸，她不忍心拒绝眼下这个机会。 「那我的契约呢？」莉莉安提出她唯一的顾虑。 「契约也不用担心啊，反正人家妹妹什么都知道了，只要白雨一句话，白煦阳那个死妹控难道还能反驳他妹不成？」朝思觉得契约本身就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上面本来就没写莉莉安一定要等到试炼之塔打完才能出游戏。 闻言，莉莉安突然有种被戏耍的感觉。 「别那样看我，安莉的事情我很认真，如果不是看在你这一年多来的努力，就不只是骂几句这么简单。」朝思笑瞇瞇的，莉莉安却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如果说朝思没存着试探的心思，莉莉安是打死都不信的。同时她又很庆幸，朝思是个负责任的医生，虽然嘴巴很坏、手段毒辣，但却很照顾安莉，也是真的心疼安莉。 这时，一直默不出声的暮想忽然站起身，犹豫一阵后还是开口说道：「你们……还是再等等吧。」 朝思瞪了他一眼，他无奈妥协：「可以登出，但不能离开病房。」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上官暄丞曾额外给他一项任务，那就是保护白雨的人身安全。白雨的存在还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现在还不是她公开露面的时候，因此听到朝思同意放她们下线时，他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一方面觉得她们被关在游戏里很可怜，另一方面又觉得暴露她们的存在很危险。 然而关还是不关，决定权从来不在他的身上。他能做的就只是提醒她们，登出游戏并不意味着完全自由，而是另一个更为艰难的关卡。 「讨厌鬼。」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朝思冷哼一声，却又不太好意思把事情做太绝，于是顺着暮想的话说：「她们估计也下不了床，但开视讯痛骂白煦阳总是可以的。我也没那么缺德，知道白雨现在的处境，朋友的妹妹也是我妹妹，我不至于去害她。」 暮想点了点头，终是同意了。 丝毫不被顾虑感受的白雨及莉莉安顿时哑口无言。 算了，为了能够登出游戏，她们还是多忍着点吧…… 「那么我先下线准备啦，等一下你们突然看不见也别害怕，那是正常反应。」语毕，朝思快快乐乐的下线了。 暮想下线前深深地看了她们一眼，尤其向着白雨，他略带歉意的说道：「朝思人不坏，他只是……有时候性格恶劣了一点点，抱歉。」 「没事的。能让莉莉安离开这里，我反而很感激他。」白雨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过了一会儿又有些犹豫的问：「你……联络的到上官暄丞对吧？能不能告诉他……我在等他？」 「好。」 其实就算白雨不说，暮想本身也有这个打算。一来算是能够正式完成工作、二来上官暄丞也能压制朝思让他不要太过乱来。 暮想很快便离线了，想着在她们断线前留点时间给她们，也许她们彼此有很多话想对对方说。 28. 吾之砒霜，彼之蜜糖。 工坊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就如同过去一起相伴走过的那些日子，但似乎又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你一开始就知道了？」莉莉安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深怕白雨介怀。 「知道，很容易就猜到了。」白雨倒是没怎么多想，能和莉莉安坦承相待也很好，她一直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只是没想到一切开端会是因为朝思。 还莫名其妙可以登出游戏了。 幸福来的太突然，她甚至到现在还没什么真实感。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莉莉安不晓得白雨心里在想什么，但作为隐瞒的那一方，她是十分心虚的。 即便情有可原，但欺骗就是欺骗。 然而白雨只是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反问她：「为什么要问？」 对上莉莉安既震惊又疑惑的眼神，白雨接着道：「你也蛮无辜的不是吗？就算是为了安莉自愿把自己关进来，但整天面对一个只会自杀的神经病，我应该让你挺头痛的吧？」 想起过去鸡飞狗跳的那段日子，莉莉安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挺头痛的，还整天心惊胆颤。 「如果不是遇到上官暄丞，也许我可以假装一辈子、或是假装到攻略完试炼之塔那一天。我知道你有苦衷，我也不喜欢问太多，维持着这样的生活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虽然我刚开始并不怎么快乐。」 「我很抱歉。」 「嘿、干嘛这么严肃？再怎么说该道歉的也不是你，应该是我哥才对。毕竟要不是因为他我才不会被关进来、你也不会被关进来。」白雨笑着说完，想了想又不太对，「可是如果我没被关进来、你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那么安莉也不会得到最好的治疗……说起来，命运真的挺奇妙的哈！我现在竟然有点感激我那个混蛋哥哥。」 莉莉安红着眼眶，将白雨紧紧拥入怀中，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句哽咽的「谢谢」。 白雨只想说，她们之间不必客气。 命运真是挺奇妙的东西，「吾之砒霜，彼之蜜糖」不外乎就是如此了。有时候别人眼中的救赎于她而言是种煎熬，就好比如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好将她关起来的哥哥，这个世界之于她就是一座监牢；然而转念一想，她的煎熬又何尝不是他人的救赎呢？就如同她与莉莉安相悖的立场，这是一种很难说清楚、道明白的感受，明明知道自己被蒙在鼓里，但她却愿意被可怜的莉莉安欺骗。 良久，白雨揉揉莉莉安的脑袋，让她别太担心。 「契约的事情我会解决，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她跟莉莉安在战灵里生活了近三千个日子，对外界来说也许只是一年半的时间，但对她们而言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白雨能体会莉莉安的心情以及急迫，就算见到了安莉，于她而言安莉还是相当遥远，这比不见面更令人倍感煎熬。 毕竟现实和游戏，终究是两个世界啊…… 而她和上官暄丞，亦是如此。 「白雨……你究竟都经歷了些什么呢？」 在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前，白雨听见莉莉安充满心疼的声音，彷彿怨灵镇那日的倾盆大雨，在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白雨想，也许这就是她将来所要面对的问题。 她已然越过了两年前那道坎，然而当这道丑陋的伤疤揭露在阳光下，她还能够泰然处之的说都已经不疼了吗？ 她像是变成一团没有形体的意识，浑浑噩噩的在黑暗中沉浮，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也感受不到自己应该已经滑落脸庞的泪，怀抱着一颗千疮百孔又疲惫的心，白雨逐渐失去意识。 时隔两年，从未登出过游戏的白雨下线了。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白熙雨觉得自己很久没有好好的呼吸过了，明明在游戏中也会呼吸，但却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真实且略感沉重。 她不晓得自己在黑暗中沉浮多久，只知道还没来得及回答莉莉安的问题就断线了，后来便失去意识，醒来时只闻道满屋的酒精味，或是说医院独有的味道。 白熙雨有气无力的想抬起手，却发现连动根手指头都极为吃力，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彷彿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被敲碎了，自己的身体就像一滩没有支撑力的烂泥。 「急什么？个性跟你哥简直一模一样。」 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白熙雨艰难的移动脖子，总算勉强看到一片衣角。纯白的医师袍，上头绣着的名字她看不清，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刚醒，视线模糊不清，看什么都只看到一片片色块。 「现在把你弄回战灵来得及吗？虽然我很想看戏，但你现在这样估计跟白煦阳也打不起来，反而我更有可能先被他杀掉……」韩如斯算是后悔自己衝动的行为了，他拉来一张椅子坐下，趴在白熙雨床边的栏杆上懊悔不已。 白熙雨很想跟他说晚了，奈何她现在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虚弱的瞪着对方，意思是：你敢这么做你就死定了！ 韩如斯笑了，没想到白熙雨虚弱成这样还能逞兇斗狠。 「行吧，做都做了管他去死。这几天我会请人帮你做简单的肌肉按摩，过阵子我们再来规划一下復健行程，争取快点下床，趁你哥回国之前赶快恢復身体机能。」 闻言，白熙雨先是眨了眨眼，眼珠子又转了几圈像是在找什么，韩如斯算是看懂了，大概是担心好姊妹来着。 「放心吧！李安然就在隔壁房，我也不会吃了她。」 白熙雨这才放心的露出笑容，虽然尚未能够控制身体导致笑的很僵硬，但她相信韩如斯应该能懂。 呼吸还是有点沉重，彷彿胸口压着好几块石头让她喘不过气，一想可能是自己躺太久的关係，白熙雨也知道不能太过急躁，试着让自己身体放松、慢慢呼吸。 「挺聪明的，看来你应该能恢復的很好。」韩如斯对白熙雨倒是开始感到讚赏了。 白熙雨眨眨眼，又笑了。 以前还天真的以为攻略完试炼之塔就能衝下线揍哥哥，现在得偿所愿登出游戏了，自己却连手指都抬不起来，说来也是好笑。 刚醒来的这几天白熙雨还很虚弱，总是昏昏沉沉、睡睡醒醒，偶尔在睡梦中还能感觉到有人握着她的手，但眼皮实在太重，她没力气睁开眼看是不是上官暄丞来了，也怕睁开眼发现是自己在做梦。 上官暄丞的确来过，但也只是待了一下就走。 他不想打扰白熙雨休息，更是强忍着才没抱着她痛哭。 在游戏中见面跟现实还是有着天差地远的区别，当他确确实实握住白雨苍白无力的手时，整颗心都快碎了——这是他应该拼尽全力守护的人，但他却没做到。 上官暄丞走了，他想在事情完全处理好之前，自己没脸见白熙雨。 一晃眼又是两个月的时间，白熙雨已经可以下床了，但需要有人搀扶。 她每天做完復健，总会盯着窗外发呆。 「别再看了。」连韩如斯都快看不下去了。 「唉……」她已经数不清这是自己今天第几次叹气了。 「也别叹气了。」 闻言，白熙雨只好哀怨的看着他。 「你自己看看，他这么忙。」韩如斯打开电视，新闻正播报上官暄丞不日将进行即为典礼的事情。 白熙雨又叹了口气，凭什么小安莉能来探病，上官暄丞却一点时间也抽不出来？ 讨厌鬼！ 「深宫怨妇……」韩如斯小声嘟噥。 「闭嘴！」白熙雨瞪了韩如斯一眼。 「好好好不说他，不然这样，你要不要跟你哥聊聊天？」 不等白熙雨回答，韩如斯已经拨出了电话。她来不及阻止，听着漫长的嘟嘟声一下一下勾动她忐忑不安的心，她突然感到很焦虑，就在两人以为无人接听时，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不耐烦的应答。 已经许多年没听过哥哥的声音，白熙雨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她原先以为自己会抓着电话痛骂一顿，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半点声音都出不了，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喂？韩如斯？你又搞什么鬼？」 「我警告你照顾好我妹妹啊，下礼拜我就回国了。」 「说话啊？喂？我妹最近状况还好吧？」 「你倒是吱一声啊！不说话我掛电话了，我这边忙得很……」 深怕哥哥掛了电话，白熙雨抽抽噎噎吸了一鼻子，颤抖着喊了声：「哥……」 「……」电话那头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接着电话被掛断了。 「欸？跟我想的不太一样。」韩如斯失望的嘖了声，然而对上白熙雨泪眼汪汪的眼眸后他又心软了。 「唉……造孽，要不是你姓白，我都差点以为你是我妹妹，不欺负你啦，乖乖别哭了。」 29.PTSD 白熙雨重重抹掉眼泪，把皮肤都给擦红了，韩如斯无奈的看着她，开始有些手忙脚乱。 哭倒是没哭了，但一言不发的样子他看了更心慌啊！ 「说吧，当初我哥到底在想什么。」白熙雨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将自己的情绪平復下来。 她从未想过白煦阳会这么关心她，毕竟自从他离开家之后就很少再跟她说过话，甚至连简单的书信讯息都没有。这也是为什么猜到是白煦阳把她关起来后，她的反抗会这么激烈，因为她以为她的哥哥再也不会管她了，更别提什么关心。 可是刚刚电话里的那几句…… 她想她可能错怪他了。 「知道为什么把你关进游戏吗？」韩如斯没有回答她问题，反而是问她另一个问题。 白熙雨怔怔地看着他，不等她开口，韩如斯抓着她的手腕往上一翻，病人袍宽大的袖子下露出一截手臂，视线所及是一整片密密麻麻的刀痕，浅色的痕跡在白皙的肌肤下特别明显，也显得更加怵目惊心。 「你自己难道都没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手上这么多伤？」 「我、我不知道……」白熙雨惊恐的将手抽回藏进衣袖里，彷彿像是做错事被发现的孩子一样惊慌失措的想掩盖证据。 进游戏之前的事情她记不太清了，她醒来后看到手臂上的伤，隐隐知道是自己干的好事，但那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事，她完全想不起来。 「他把你关进一个怎么自杀都不会死的地方，也许在里面你觉得用自杀这种方式可以激怒你哥，但你有没有想过自杀根本是你自己潜意识里的行为？你记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但你的身体记得。」韩如斯声音听上去有些生气，像是在气她自己不爱惜身体，他重新抓住白熙雨的手，沉默了许久才说：「你的情况……简单来说就是创伤后压力症候群。」 见对方毫无反应，他又重复了一次：「典型的ptsd。」 白熙雨觉得身体有些发软，她忍不住将身体缩了缩，忽然又有了想抱头痛哭的念头。 「冷静些，先深呼吸。」韩如斯轻柔的拍着她的背，藉由动作慢慢的引导她放松心情，等到白熙雨反应不再那么剧烈后，他摸着她的头鼓励道：「你做得很好，不用觉得自己软弱、也不用觉得现实可怕、更不用急着想要躲起来。你很清楚那些可怕的事情都过去了，没有人可以再伤害到你，所以你也不用再伤害自己了。」 「你已经往前迈出好几步了，不用一直想着回头看，你只要放心往前走就好。」 白熙雨闭上眼睛，来回呼吸了几次后才止住身体的颤抖，原本湿热的眼眶慢慢恢復正常，她静静的听韩如斯在她耳边轻语，心情好像没那么沉重了。 这时她才又想起来：「所以你的意思是为了治好我的病，所以我哥把我关起来？」 「我的姑奶奶，你那时候的情况谁都束手无策，又不能天天灌药让你镇静下来，所以我就提议让你换一种方式接受治疗。」韩如斯一想到两年前白熙雨发疯的那几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实在太折磨人了。 「原来是你。」白熙雨总觉得按照这些日子相处来看，韩如斯当初只是嫌她麻烦嫌她吵，关起来直接解决一切烦恼。 「过程我们就别计较了，结果是好的就好对不对？」韩如斯心虚的笑了笑。 「如果我一直在游戏里自杀，是不是就会一直被关在里面，然后在现实世界里永远当一个植物人？我哥竟然同意了吗？」想到这里，白熙雨又不太高兴了。 韩如斯头疼的叹了口气，心道这孩子怎么不放过自己就算了，连其他人也不放过？ 早知道就不要打那通电话了！ 「天底下没有哥哥会想伤害自己的妹妹，更何况你是他唯一的亲人。如果看你一直疯疯癲癲的闹着要死，他寧愿你永远睡着当个植物人。」韩如斯的语气很平淡，但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心如刀绞。 白熙雨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看起来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她悲哀的想着，她人生从来都无法由自己决定。 心情好复杂。 既想死，又想活。 然而这个时候，上官暄丞又在哪呢？ 韩如斯盯着一言不发的白熙雨，深怕白熙雨又把自己憋出病。她的復健之路还很漫长，他毕竟不是心理学专家，治得了身上的病痛，但治不了心里的伤。 「休息吧！你也很久没上游戏了。我叫李安然上线陪你。」 「你……」白熙雨有些抗拒，害怕韩如斯又把她关回去。 「安心，以后你可以自由上下线，没有人会再把你关起来了。」韩如斯懂得她的顾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又转移话题道：「橙子这几天常常跑来问我知不知道你去哪里了，你説奇不奇怪？明明我跟你看起来没有很熟，他怎么会想到要跑来问我？」 「也许是安莉告诉他的，他们是同学。」所幸她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 「难怪，就知道隔壁的死妹控藏不住事，什么都跟妹妹说！」韩如斯佯装生气的哼了声。 白熙雨笑了，说李安然是死妹控还真的一点也没错，醒来后每天都跟安莉黏在一起，她到现在还没见过李安然本人呢！ 「还行，会笑就是还有得救，快上线吧！你的朋友们都很想你。」韩如斯总算稍微放心了。 白雨从战灵里消失了两个多月，直到今天才终于重新上线。 其实这是白熙雨第一次登入游戏，看着眼前陌生的登入介面，她有点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系统】：确认使用者资讯。 【系统】：确认完成。玩家【白雨】欢迎您回到战灵。 踏上地板上令她熟悉又陌生的传送阵，白雨再次回到她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 这两个月看惯了死气沉沉的病房，突然回到色彩相对丰富的工坊她还有些不习惯，明明工坊的每一个角落都是她和莉莉安一点一点佈置起来的，现在竟然感觉有点陌生，好像自己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好久不见。」橙子彷彿已经等了很久，他第一次主动走向白雨、抱着她说：「白雨姐，我快担心死你了。」 「小心上官吃醋。」白雨笑着柔柔橙子脑袋，没有推开橙子，就当他是在撒娇。 一听到上官两个字，橙子倒是安安份份的松手了，他摸摸鼻子道：「我就是太想你了……你都好久好久没上线了，以前从来没看你下线过，我还担心你玩游戏玩太久，结果现在你直接消失两个月！」 「你话变多了，看来这两个月过的很开心，你感觉变开朗不少。」 「你感觉跟以前不太一样了。」橙子拉着她的手，踌躇了半天才又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白雨看着橙子，心情有些复杂。 橙子心思很单纯，就是因为单纯，说话才能这么理所当然、无所顾忌，什么事情几乎都写在脸上——开心或不开心、关心或担忧，一眼就能叫人看清楚。 也因为这样，她好像什么事情都无法向他隐瞒。 橙子就像是一张白纸，对待任何事情都非常直观。 「是发生一点意外，这两个月我一直在做復健。」白雨坦言，但并没有说得太清楚。 闻言，橙子着急的问：「受伤了？严重吗？那你还上线，赶快去休息，身体健康比较重要。」 听见「身体健康比较重要」八个字，白雨眼泪忽然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一个孩子都比她明白这个道理，她却一直不断在伤害自己、伤害哥哥。 「白、白雨姊？」 「没事，吓到你了。我发生了一点不好的事情，身体没什么大碍了，但心情不太好。」白雨抹掉眼泪，勉强撑起笑容。 这时橙子好像稍微能理解她的心情，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不妨碍他安慰白雨：「我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玩游戏、心情好的时候也玩。生活总是会有许多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情，这些事情会让你觉得世界很糟糕，但其实再怎么糟糕也就这样，不可能再更糟糕了。」 白雨沉默不语，看着这样反常的白雨，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莉莉安对他说过的话，那时她说「你如果知道我们经歷过什么就不会这么崇拜了」，他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我曾经很羡慕你跟莉莉安，因为你们很强大，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把你们击垮。莉莉安曾经跟我说过你们没什么值得令人羡慕的，我那时候不敢问她经歷了什么，但肯定是十分痛苦的，对吗？」 「我想能够击垮你们的事情不在游戏里，或许在现实中，你们已经受到过太多太多伤害了。我知道那种感受，或许不及你们的万分之一，但我知道很痛。」 橙子的语气很轻，彷彿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他伸出自己的手，另一隻手指着手腕道：「虽然在游戏里面看不出来，但我的左手腕有三道割痕。我尝试过自杀整整三次，但这件事情没有人知道，因为每次我划开手就后悔了。活着很痛苦，我很想死，但每次刀片划开我的手时，我的力道会不自觉放轻，我后来才真切的体会到我是真的很怕死，也许自杀只是单纯希望有人能看见我的痛苦。」 白雨伸手握住橙子的手，彷彿看见了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橙子的话让她很难受，就连他指着自己手腕那三道看不见的伤口，都让她觉得心很痛。 仅仅是三道看不见的疤痕就让她感到窒息，更何况是看她到伤痕累累的模样的哥哥？ -?-?-?-?-?-?-?-?-?-?-?-?-?-?-?-?-?-?-?-?-?-?-?-?-?-?-?- 创伤后压力症候群（post-traumaticstressdisorder，简称ptsd，又称创伤后遗症）是指人在经歷过情感、战争、交通事故等创伤事件后產生的精神疾病。其症状包括会出现不愉快的想法、感受或梦，接触相关事物时会有精神或身体上的不适和紧张，甚至是会试图避免接触摧毁相关的事物，认知与感受的突然改变、以及应激状态频发等。 这些症状往往会在创伤事件发生后出现，且持续一个月以上。与成人相异，儿童较不容易出现创伤后压力症候群，孩童患者亦较少出现身心不适的症状，但对创伤事件的记忆可能会在与他人互动时体现出。创伤后压力症候群患者的自杀风险较高。经歷因人际互动而造成创伤（例如强姦或儿童时期受到虐待）的人更容易出现这类的反应。强姦受害者近半数都会有这类的反应。 ptsd的主要症状包括作恶梦、性格大变、情感解离、麻木感、失眠、逃避会引发创伤回忆的事物、易怒、过度警觉、失忆和易受惊吓。 以上相关资料摘自维基百科。 30.十七岁 橙子说了很多话，比白雨认识他以来所说的话还多，但她一个字都没回，因为说不出口，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显然发现自己话说多了，困窘的抓抓头发道：「听听就好，我的人生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明明是你心情不好，结果最后变成我在发牢骚，对不起呀白雨姐，我明明想安慰你的。」 白雨仍然是沉默的看着他，想着明明他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为什么想的却比当年的她还通透呢？ 这时莉莉安上线了。 「早安两位。」莉莉安慵懒的打着呵欠，就如同从前那样，总是一副慵懒的模样。 察觉到气氛不太对，莉莉安首先看向神情茫然的白雨，发现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后，又接着看向橙子，害橙子顿时有点心虚。 韩如斯那个无良医生刚刚只丢了一句话叫她上线，具体上线干嘛也没明说，看来是跟白雨有关。她跟白雨在外面虽然只隔着一面墙，但实际上连面都没见到，所以她也不太清楚白雨状况如何，现在看来不太妙，该不会是又被关进来了吧？ 接收到莉莉安询问的目光，橙子偷偷丢了密语给她：「白雨姐心情不好。」 莉莉安叹了口气，示意她知道了，就交给她吧！毕竟她们好歹同居了六年，比起什么都不懂的橙子，白雨可能更愿意跟她说。 「韩如斯虐待你了？」 直到莉莉安走近，白雨才发现她上线了：「你来啦！」 「说吧，他怎么欺负你了？」 「没有，是我自己想不开，觉得自己以前很过分。」白雨摇摇头，又低头看着自己双手。比起外面，游戏里的她多了几分血色，更像个活人。然而这么多年来生活在游戏里又算什么？一遍遍自杀又算什么？ 这是一个漫长的疗程，随着时间潜移默化的改变她，然而一回到现实世界，她觉得一切又变得毫无意义了，就像是一夕之间被打回原型。 她想逃避，却又无处可逃。 现实告诉她，她有心理疾病；游戏告诉她，这是一个专门治疗她的地方。 「你说，我听着。」相较于白雨起伏不定的情绪，莉莉安显得平静许多，也理智许多。 「ptsd，听过吗？」 「创伤什么的病？」莉莉安有点被吓到，她忽然有点想下线往韩如斯脸上甩两巴掌——这么大的事不早点说，还兴冲冲的叫她上线，这难道是什么惊喜吗？这是惊吓！ 「嗯……他说刚开始我一直自杀，要不是韩如斯告诉我，我可能就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我看到我的手……很可怕、又很讨厌自己。」白雨语气满满的沮丧，她很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就连现在我也很想下线，但是下线后也不能改变什么，在这里当然也是。」 一旁的橙子安静如鸡，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安慰白雨那些话都是废话——创伤后压力症候群可不是什么随便几句话就能开解的病，更何况给白雨造成创伤的……他想都不敢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 莉莉安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她也没打算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语重心长的说：「既然知道自己生病，那就乖乖面对对。」 白雨看着她，不是很明白。 「接受它，解决它。你讨厌伤害自己，你也意识到这是不对的行为，那为什么不去改变，而是只想要逃避？你现在只是不停的在想＂我过去一直在自杀＂这件事情，越想越是认定自己很糟糕，这不对，你不应该这样想。我就问一句，你从醒来到现在，这两个月里想过去死吗？即便是知道自己生病了，你当下有想过要自杀吗？哪怕只是一个念头，有吗？」莉莉安的语气甚至带了一点点不耐烦，橙子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莉莉安真是大胆，什么都敢说！ 虽然不太懂为什么是醒来两个月，而不是受伤休养的两个月，但他想自己还是先闭嘴比较好，免得问了什么不该问的反而让情况更糟。 白雨木木的摇了摇头：「没有。我一直在做復健，想要赶快恢復正常生活……就算是刚刚知道生病的事情，我也只是觉得好烦，很讨厌。」 「那就对啦！想要恢復正常生活，你已经在做努力了，为什么要一直纠结自己过去的错误？」莉莉安双手一拍，就像是在为一件事情做总结一样，刚才的不耐烦彷彿不存在过，她笑咪咪的看着白雨，等着结束这个沉重的话题。 「因为我哥……我今天听到他的声音了……」白雨低下头不断捏着自己掌心，一提起哥哥又忍不住感到焦虑。 「妹控老闆？」莉莉安下意识嘟噥了句，怎么又有他的事？ 「我觉得很对不起他，他这么关心我，但我却一直让他担心。」白雨轻轻吁出一口气，心情还是很差，但把话说出来后好像有好那么一点点了。 「那你现在这样他就放心了？」莉莉安反应极快的反问，成功把白雨问住了，她无奈的敲敲白雨脑袋瓜：「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女生都喜欢胡思乱想，尤其是你！别想那么多，事情根本就没有那么复杂，当然可能是我想的太过简单，毕竟我不清楚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再说，你这幅样子书痴看到了得有多心疼？」 这算是说到点子上了，白雨也清楚的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一个人为她担忧，她也不再是那个在大火中孤零零守着三个尸体的女孩了。那时她或许真的无依无靠，但现在她身边多了很多人，他们陪她哭、陪她笑、关心她、爱护她。 「我好像没那么难过了。」 「那就好，没白白浪费我这么多口水。」莉莉安捏着白雨的脸颊，左右晃了几下：「我真的很想骂你，但我又很心疼你知道吗？」 「谢谢你们，有你们真好。」 橙子轻轻拉住白雨的手，小心翼翼的程度就好像抓紧了会碎、抓松了会跑，不晓得为什么只是过了两个月，白雨整个人都变了。 「以后我听你说话，谁欺负你了，我、我也帮你欺负回去！」橙子眼神极坚定，他这一番贴心的发言，白雨听笑了，捏着他鼻子问：「真的吗？」 「真的！我现在已经130等了，你们不在的时候我很努力在练等。」为了证明，橙子还特意叫出自己的角色视窗。 确实，橙子这两个月都在练等，只要暮想上线就缠着他学习怎么坦王，因为他一直记得白雨跟莉莉安的心愿，虽然不晓得她们怎么都不上线，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因为没有她们就荒废，反而要利用时间磨练自己、做足准备。 「知道你可爱，却没想到这么可爱，哈哈哈！」莉莉安笑着说道。橙子虽然听不太懂，但好像是在称讚他的样子，所以也跟着傻呼呼的笑着。 「我们小橙子真好。」 白雨想，这才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该有的样子。 十七岁，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由自在、无忧无虑，毕竟在这个年纪，难道还能发生什么足以颠覆人生的事情吗？ 她的人生停留在十七岁那年，在怨灵镇时她以为自己跨过了最艰难的那道坎，原来最困难的永远是自己心里这一关。 退一步是万丈深渊，然而跨一步却是海阔天空。 她告诉自己：白熙雨，不必犹豫，往前走，别回头。 被静止的人生，终会重新开始转动。 31.困兽 「既然有打手、有奶妈、又有坦，那我们去爬爬塔吧！」莉莉安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顺道活动一下筋骨。虽说一开始打算等彩光神袍做好就去爬塔，但是后来又发生了太多事情，也就拖到现在了。 正好也让白雨转换一下心情。 清晨的诺里斯城总是飘着雾一般的雨，白雨呼吸着带着浓厚水气与些许泥土味混杂的空气，恍惚的想：这是她生活了六年的地方啊。 撇除被关进来的原因，如果她只是个平凡人、有平凡的家庭、过平凡的日子，也许这里对她而言真的就是一个梦想之地，哥哥为她打造的梦想国度。 如果当初……当初不发生那些糟心的事情，战灵也许就不是一座监狱、也不是一个给她治病的地方，而是一份真真实实、满怀歉疚与诚意的礼物，迟来的礼物。 在这条自己走过不下千次的街道、这个自己住了许久的城市里，鸿毛般的细雨在她眼角凝聚成一滴眼泪，顺着白皙的脸庞滑落，雨势渐大，但并肩行走的三人却无意避雨，只是相顾无言。 今日主城天气不是雨过天晴，而是阴鬱寒冷的雨天。没有人知道白雨此刻心里在想什么，自从知道白雨生病之后，他们谁也拿不准白雨的状态是好是坏，即便刚才在工坊时气氛好了那么一点，橙子跟莉莉安仍不敢托大，就怕一不小心触碰白雨逆鳞。 莉莉安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想仰天长啸过，白雨于她而言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浑身是刺，碰了会扎人、放着又令人无法忽视——该死的韩如斯！ 唉。 橙子小心翼翼的观察白雨，想去牵她的手安抚他，奈何他胆小，隔了一步的距离愣是不敢靠过去。 白雨的情绪就像早晨阴晴不定的天气，她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生病了的原因，努力想让自己堆起笑容、像从前一样假装无忧无虑，却抑制不了负面情绪在心里疯涨。 两个月看似平静的復健生活，其实每天都过得很紧绷压抑，她彷彿变成过去那个随时绷紧神经的自己、回到那个须得小心翼翼生活的日子。 明知道能束缚住自己的人已经故去、能囚禁她的地方已经被烧毁、甚至也顺利的登出游戏，但直到现在她仍旧没有重拾自由的真实感，就连现在还是克制不住自己打开系统介面、确认登出键是否仍存在的动作。 莉莉安显然注意到了白雨的躁动，在看到白雨第七次装作不动声色的想打开系统介面时，她终于忍不住握住白雨向下滑动准备叫出系统的左手。 「够了白雨。」她忍无可忍的叹了口气。 白雨垂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不发一语，她们甚至距离试炼之塔还有一大段距离，但今天估计是走不到那里了。 「你如果真的很害怕，现在就登出游戏。无论你要登出登入几次都没关係，直到你心安为止，我不会阻止你，但你不能一直这样魂不守舍下去。」 白雨只是纳纳的低声问了一句：「可我们不是还要打试炼之塔吗？」 莉莉安瞬间就炸了，一旁的橙子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先爆气的竟然是莉莉安。 莉莉安气呼呼的戳着白雨肩窝，一字一顿道：「在你想开之前别跟我提试炼之塔！」 气氛徒然变得凝重，比城内雨后湿闷的天气更让人喘不过气，橙子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注意到朝思上线了，他彷彿见到救星，立马就丢了密语：「救命朝思大哥，莉莉安跟白雨姐快打起来了！」 这边韩如斯刚忙完手边的工作、确认白熙雨各项数值都正常后才放心的进入游戏，没想到一上线就听到橙子比哭还难听的求救声，顿时脸都绿了。 精明如韩医生，二话不说马上登出游戏。 当橙子准备喊第二句时，回应他的是系统冰冷的一句：「该名玩家目前不在线上，请问是否转为语音留言或文字讯息？」 「……」这种瞬间被拋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橙子呆愣愣的看着前方，微微张啟的嘴与没说完的话语最后只化成一声幽怨叹息。 到底怎么一回事…… 橙子烦恼的想：万一真的打起来，他是帮莉莉安还是帮白雨？ 不管怎么想，他这个等级好像只能当炮灰呀…… 「白雨，我说认真的，你现在这样别说试炼之塔，你连我都打不过！」莉莉安仍旧咄咄逼人的拿食指戳对方肩膀，说出来的话火药味十足，橙子忍不住颤了颤。 该不是真的要打起来了吧？？？ 白雨微微皱眉，被这么一说顿时委屈起来。她明明是为了散心才上线的，为什么变成这样？莉莉安明明知道她心情不好、也知道她生病了，为什么还这么兇她？ 满腔委屈与愤懣最后化作一句冰冷：「凭什么？」 「什么？」莉莉安错愕的看着她，发现对方答的与她根本不在一个点上。在她察觉到情况不太对时，白雨原本萎靡不振的气势徒然暴涨，周遭的空气忽然变得比刚才更加压抑，彷彿随时都会承受不住压力而爆发。 她恶狠狠的瞪着她：「你凭什么指责我？」 「为什么不能？」莉莉安收回手指，不动声色的向后挪了一步，右手将长杖握的死紧，她紧紧盯着白雨的动作，深怕对方突然拔剑砍她。 疯狂跳动的心脏让她险些喘不过气，莉莉安逼迫自己冷静、放缓呼吸，却丝毫作用也没有，她只能依靠打落在身上的雨水来勉强自己保持一丝理智，并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在颤抖，浑身克制不住的颤抖！ 「我生病了。」白雨语气忽然放得很轻很轻，就像是在自言自语，她幽幽叹了口气，看向莉莉安的目光十分寒凉，一字一顿加重力道：「我生病了，你知道的。」 莉莉安皱眉，觉得要完。 即便知道白雨处在发疯边缘，莉莉安仍是深吸了口气，不怕死的回道：「然后呢？」 生病不能成为理由，当然也不是白雨胡乱朝她发疯的藉口，老实说莉莉安心里没底，她不知道这么做正不正确，却还是选择激怒对方：「所以你就可以无理取闹吗？」 白雨内心纷乱疯涨的情绪几乎终于达到临界点，她瞪视对方，眼里的杀意浓厚到橙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下意识退了好几步，感觉眼前的白雨好像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白雨…… 橙子想劝莉莉安，但在看见莉莉安眼里同样充斥着杀意后，他噤声了。 完蛋。橙子不忍直视的想。 谁都劝不了。 「你如果想打架我奉陪，但你如果想继续自怨自艾、埋怨你的人生，麻烦你立刻滚下线，我没那么多时间听你废话。」莉莉安丝毫不敢放松，眼前的白雨就像是一头被束缚已久的野兽，挣扎着想要衝出牢笼狠狠撕毁眼前的一切，可以说是彻底没了人性了。 莉莉安视线丝毫没有离开过白雨半分，此时却突然往后跃一大步，扭头朝橙子大喊：「快跑！」 橙子还来不及反应是怎么一回事，只见莉莉安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经被劈出一道深深的剑痕，地上灰白色的石砖裂了一道极深的口子，雨水顺着那道剑痕潺潺流入，一下子就填满了缝隙。 白雨力道之大，甚至在落下斩击之后地上荡起一圈劲气，这也是莉莉安让橙子跑的原因。白雨的奋力一击，就算只是稍被波及都很要命，儘管组队状态队友之间攻击不消耗血量，但仍然会有痛感。 橙子心有馀悸的看着地上那道堪称精准完美的剑痕，周遭没有碎裂的石块，就只有一个齐整到令人胆战心惊的深痕，若是莉莉安刚才没跳开，现在估计已经被削断腿了…… 白雨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石砖，似乎并不在意攻击被躲过。半晌，她缓缓抬手叫出介面点选——退出退伍。 32.缠斗 她的每一个动作缓慢而优雅，如若不是此刻浑身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杀气，橙子想眼前这位确实是战灵中站在顶端、令眾多玩家跪服崇拜的不灭武神无疑。 可是现在不灭武神疯了，失去理智的那种，疯了。 眼泪不自觉地溢满眼眶，泪水和雨水交织成一种令人矛盾的温度，橙子无助的看着白雨和莉莉安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不晓得事情怎么突然就变这样了。 她们出门前明明还有说有笑的…… 世界一夕间天翻地覆，他好像一瞬间掉进了地狱，进退维谷。 白雨退出队伍后就没有其他动作了，只是冷冷的看着莉莉安。 莉莉安回以同样冷漠的神情，两人隔着十多步的距离，她最后一次问道：「你认真的？」 回应莉莉安的只有一个暴虐至极的横斩。 周遭越来越多玩家聚集，甚至有些人挤在周遭建筑里，从阳台或窗户向下看，眾人窃窃私语，窸窸窣窣的声音让白雨厌烦至极，她皱眉环视周围再一次举剑，似是有要大开杀戒的意思。 莉莉安瞳孔紧缩，在攻击落下之前急急朝白雨大吼：「这是我们的事情，与他们无关！」 攻击终究没有落下，她凉凉的瞥了其他玩家一眼，须臾之后街道上的玩家消失了一大片，但仍然有不怕死的人躲在房子里观望——不灭武神跟第一神侍不知怎的打起来了，这歷史性的一刻怎么可以因为怕死而错过！ 橙子没有躲得太远，甚至可以说他仍在白雨的攻击范围内，他想如果她们其中一个人有危险，就算拚了命他也要挡下攻击。他可以受伤、可以被打死，但他无法放任她们伤害彼此——她们可是最亲密的朋友啊…… 白雨敛下眼眸，一呼一吸之间已经让许多人紧张到喘不过气，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很缓慢，包含抬眼看向莉莉安时，也是慢到让人误以为时间被放缓了，可她的攻击偏偏又快到只在一瞬间。 抬眸看去的那一瞬间，白雨离地而起，利用位移技能闪现拉近距离，细微的轻呼声四起。 眾所週知，只要奶妈被近身，基本上逃不开死的命运，然而莉莉安对于白雨的攻击模式与习惯甚至比白雨本人还要熟悉，很容易就能预判白雨的攻击路径与接下来的行动。 眾人看莉莉安鬼神一般躲过了被判定根本避无可避的一击，目瞪口呆已无法形容他们脸上此刻的神情，从没想过神侍也能有这么敏捷的身手——竟然躲过了！ 可躲过又如何？ 莉莉安很清楚自己的情况有多恶劣。 儘管她不是全辅助型的神侍，身上有些从隐藏任务得来的攻击技能傍身，但那并不代表她觉得自己对上白雨就有胜算。 那可是白雨，战灵最巔峰的存在！ 白雨的攻击模式很简单，尤其是盛怒之下、失去理智的白雨，所有的攻击都可以说是她多年累积下来的反射动作，即便速度快到令人难以招架，但对莉莉安来说基本防御还是可以做到的。 莉莉安用瞬间移动再一次躲过攻击，神侍的位移相对死板，陆地战谈不上什么优势，但她也没打算把战场拉到空中或建筑群上，毕竟空战白雨绝对佔上风，至于建筑群……她还是积点德别波及无辜玩家了吧！ 瞬移后旋身的瞬间莉莉安吟唱增加跑速与防御的增益技能，站定时正好双手从上下握紧长杖格挡白雨落下的剑，西洋剑与长杖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白雨眉头微皱，似乎没想到对方能挡下这一击。 在白雨恍神的瞬间，莉莉安抬脚往她腹部狠狠踹过去，却一脚落空了——白雨反射性向后跳跃，同时挥剑横斩，连衣角都没有被碰到。 莉莉安有惊无险的后仰躲过，回身咬牙切齿的瞪着对方——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主城街道上，神侍与武神缠斗在一起，战况如同今天的天气一样恶劣、阴雨胶着。 不晓得过了多久，莉莉安微微喘息，已经开始露出疲态。 以神侍来说，她真的是战灵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别说神侍，就算是其他职业封顶的人都不见得能跟白雨力战这么久，更何况现在莉莉安的血还是满的，只是长时间紧绷神经的结果，她真的身心俱疲、快要撑不住了。 精神上过度紧绷带来的疲惫与持续战斗给身体带来的负担令她心力交瘁，莉莉安忍不住恍神片刻，鬼使神差的冒出一个想法：要不就直接让她杀了洩愤了事吧！ 其实白雨只要一击就能将她击杀，只要她不躲不闪不施放防御类技能，硬生生承受所有伤害——就像现在这样。 所有人都以为莉莉安会和之前一样再次躲开，就连白雨也是这么认为，然而变故发生在这一瞬间，莉莉安竟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彷彿敞开了双手准备迎接死亡——直面而来的剑刃堪堪停在莉莉安鼻尖，即时收住了力道。 「唉。」莉莉安轻轻叹息。她无奈的看向白雨，很想问她到底闹够了没、发洩完了没，但她累到一句话都懒得说，而且说了保不齐对方也听不进去。 疯了才会去跟一个疯子讲道理。 「为什么不躲？」白雨的剑尖微微颤抖，似乎在极力忍着什么，她看向无动于衷的莉莉安，咬牙又问了一次：「为什么不躲？」 莉莉安回以一个更加无奈的神情，坦然道：「我累了，要休息。」 白雨微怔，莉莉安突然伸手握住剑刃，刺痛感让她皱了一下眉头，她无视自手心流淌而下的血液，一脸莫名其妙：「你累了难道不休息？」 很平凡的一句话，正因为平凡，白雨才无法反驳。 鲜血一滴滴落在被雨打溼的石板上，并没有与其相容，而是在落地的瞬间碎成点点光粒，连同莉莉安逐渐减少的血量一起消失不见。 莉莉安从容不迫的松开手，随手给自己一个小治癒术，血量又满了，受伤的伤口也瞬间癒合。 白雨一次都没有砍中过对方，但是当莉莉安自己伸手握住剑刃时，她突然感到无比愧疚，甚至隐隐往后退了一小步、想要抽回自己的剑。 莉莉安说得对，她不该无理取闹。 彷彿全身的力气都被莉莉安一个叹气抽乾，白雨颓然的放下剑虚握着，空着的手轻轻牵住莉莉安，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她掌心，像是种讨好的行为。 「开心了？」莉莉安懒懒的瞥了她一眼，打了这么久她真的很累，也懒得跟对方置气了。 话说为什么她要跟一个小疯子置气？ 唉……果然她自己也是个疯子吧…… 疯子才跟疯子吵架。 「不开心……」白雨撇过头，闷闷的哼了一声。 「……」突然有种想杀人的衝动应该是正常的吧？莉莉安翻了一个大白眼，很想摁着对方强迫她登出游戏。 橙子心有馀悸的走近两人，颤抖着问：「你、你们……还好吧？」 莉莉安很想朝他吼一句废话，当然是哪哪都不好。但她实在太累了，只能双眼无神的看着他。 「吓到你了，对不起。」白雨将手放在橙子柔软的头发上，温柔的摸了摸。橙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是正常的白雨！ 「不生气了，我们回去休息。」橙子双手握住白雨放在他头顶的手，傻呼呼地笑着。 白雨似乎也被橙子单纯的心思感染，她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慢慢出现温度，微笑回应：「嗯！」 不灭武神和第一神侍的世纪大战草草结束，最后以双方握手言和告终，眾玩家从开始一脸懵到结束一脸懵，没有人知道她们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一个礼拜后的新闻报导出现——战灵迎来开服两年来最大的危机。 不灭武神终将跌下神坛，落入凡间的少女前路荆棘丛生。 33.风波 ——首相府纵火案嫌疑人白熙雨，日前经警方调查得知藏匿于某款全息游戏中，化名白雨。 ——纵火原因尚未查明，疑似是为掩盖杀人证据。 ——新任圣皇继位大典当眾宣布与前任首相之女白熙雨订下婚约。 ——圣皇上官暄丞否认白熙雨杀人事实，声称未婚妻无罪。 ——有民眾指出火灾当晚首相府传出剧烈争吵与尖叫声，案情疑云重重有待釐清。 ——上官暄丞坚持未婚妻无罪，再次重申她才是整起事件的最大受害者。 啪！一声打断白熙雨的胡思乱想，同时也将正对病床的电视萤幕关掉。白熙雨还尚未完全从恐惧与悲哀交织的崩溃中醒神，恍恍惚惚地看向声音来源。 韩如斯皱着眉头放下遥控器，刚才的声音就是因此而起，遥控器被他重重放在一旁的矮柜上，他甚至盘算着要不乾脆把电视没收算了。 前阵子还想着要给白熙雨好好安排心理治疗，这才没过几天，世界突然又变天了——被上官暄丞这一手搅的天翻地覆啊。 这下好了，她出不了病房，现在估计也上不了游戏，最后遭殃的还是他这位劳心劳力的苦命医生。 「我——」白熙雨瞳孔颤慄不止，连带着全身都在颤抖，她想解释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难以言语，彷彿被人狠狠掐住咽喉，只能艰困的发出意味不明的单音。 她突然想起那个夜晚，她也是像这样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对父亲的恐惧像是深深烙印在骨子里，即便知道那个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她还是本能的感到惧怕——她一直活在那个家庭带给她的阴影中。 韩如斯叹了一口气：「你一直想替人顶罪，现在罪名快要坐实了，有何感想？」 白熙雨发生过什么，他是清楚的。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当时的情形，但是从白熙雨最初被送来时那几天的所作所为，多少能猜出个七八分。 一个害怕被人触碰、看见男人就尖叫、又把自己身体裹的跟粽子似的人，这些症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初的白熙雨疯疯癲癲、时哭时笑，对一切液态东西避之唯恐不及，偶尔清醒时也只是目光涣散的盯着前方发呆，大部分时间都在想方设法自杀，然而一见血又开始发疯尖叫，压都压不住。唯一能让她稍微冷静的只有火光一类的东西，他也因此想过用这个方法来作为治疗媒介，但当他们发现白熙雨开始拿火麻木的烫伤自己时，清楚意识到这孩子的情况已经糟到不能再糟了。 于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她被关进白煦阳费尽千辛万苦打造出来送给她的「完美世界」，就是避免她再度残害身体。好端端的重逢礼物变成禁闭室，韩如斯到如今也说不出这对兄妹究竟是谁比较可怜一点。 「后悔了吗？」韩如斯见对方迟迟没有回应，走到白熙雨面前蹲下身仰头看她。 白熙雨坐在床沿，涣散的眼神逐渐聚焦在前面那张看起来斯文无害的脸，她缓缓抬起一隻手，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绷不住，争先恐后的往下掉。 韩如斯瞳孔微缩了片刻，原以为白熙雨要攻击他，下意识瑟缩了下，毕竟人在精神状况极度不稳定的时候很容易出现攻击性行为。没想到预想中的情况没发生，反而是白熙雨一手勾着他后颈将自己往他身上靠，面颊自上往下埋进他的肩膀，痛哭失声。 韩如斯知道自己应该安慰她，却还是很不适宜的想：抱谁也不该抱我呀！万一被你那醋精未婚夫或是妹控哥哥看见怎么办？更何况我是有夫之夫，向暮看到会生气的…… 唉……真造孽…… 他又悲哀的想道：上官暄丞这个方法真的管用吗？放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新闻来操纵舆论，当白熙雨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吗？就没想过万一白熙雨一看新闻又发病怎么办？现在可没有新的游戏可以把她关进去了！ 更惨的是他想起自己另外一项堪称玩命的艰鉅任务。 他实在不想用言语刺激白熙雨，但是按照上官暄丞的计画，他再怎么不愿意也得三不五时刺她几下：「后悔就澄清，哭没什么用。」 他倒是真的很想哭。 做什么脑子一热就答应了呢？交给正牌的心理医生不好吗？治个病非得搞那么大阵仗，都直接上新闻刺激当事人了。听说过用激将法激怒人达成某个目的，却没听过用激将法来医治心理疾病的……这真的管用吗？韩如斯表示强烈质疑。 就在韩如斯不断探讨究竟是自己三观与眾不同、还是上官暄丞三观有问题时，白熙雨彷彿真的听进去了他的话，竟然不再崩溃大哭。 「怎么……澄清？」白熙雨抽抽噎噎的用双手隔开与韩如斯的距离，但他们的脸仍然靠的非常近，基本上额头都快贴齐了，但白熙雨丝毫不自知，韩如斯也不奢望她一个生着病的小女孩能懂什么叫做避嫌。 于是他将她的手拉开，缓缓站起身道：「做个专访、开个记者会，你们这些＂达官显贵＂不是一惯这么做的？」 白熙雨很想吐槽他用词不当，但她现在心情很糟不想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表示拒绝，眼泪又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韩如斯很绝望，但又实在无法狠心拋下病患，于是就这么站着盯了白熙雨半晌，想方设法的要从她的行为举止中抠出一点东西来刺激她，万幸的是他还真的发现了那么点东西。 「你很自卑。」韩如斯一针见血，同时一面观察白熙雨的反应，顿了顿又说：「在现实中，你从来没有真正面对过人群，所以你在害怕是吗？」 白熙雨像是被说中了心事，眉头紧紧皱起，有种很想生气却又无力的悲伤。 韩如斯又接着说了：「我观察过你这几个月的生活，你害怕照镜子。」 白熙雨想否认，但对方却丝毫不给她机会：「你连看见会反射容貌的东西都下意识回避视线，因为你害怕看到自己的样子。自卑、软弱、病态、无力……」 「别说了！」白熙雨冷声制止，语气中带着隐忍的颤抖。 韩如斯秀气的眼眸转了转，心说坑终于快挖好了，这孩子要能乖乖掉进去就万事大吉啦！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没有欺负小女生的变态嗜好。」他将双手放在胸前挥了挥，眼里有几分无奈，循循善诱道：「现实里你毫无自信，可是游戏里你却是站在最顶端俾倪眾人的不灭武神，既然大家都知道你就是白雨，为什么不在游戏里说？」 白熙雨默了半晌，通红的眼眸里神色莫定：「我没勇气……」 韩如斯心说勇气这种东西如果有批发，我绝对买一屋子给你，保证勇气值爆表、用都用不完。 他笑吟吟地看着她，语气却一丝笑意也无：「但你哭死在这里事情仍然解决不了，你不出面澄清，就等着在错误的舆论下被判刑吧。不自救，神仙都救不了你。」 这句说得倒是实话，如果人人都等着被其他人理解并得到救赎，又怎知这世间有几个善茬？与其依靠操纵舆论，让不明事由的大眾私下裁夺、把自证清白的希望寄託在一群陌生人身上，不如自己撕开一切谎言的真相来得直接坦荡。 「你难道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吗？」 韩如斯的话语宛如洪鐘，字字句句用力将她从浑浑噩噩之中敲醒。 白熙雨在心里默念了两次韩如斯的话，思绪终于有了一点拨云见日之感，她好像逐渐找回了一点属于自己的力量，黯淡的眼眸一点一点出现亮光，她低头看着自己不知何时攛紧的拳头，终于下了决定。 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正因为没有，所以为什么不放开手脚去做？ 34.装睡 「我想再上一次战灵。」 密闭的病房里面气氛凝结了一瞬，面对白熙雨忽然转变的态度与透着奇异坚定的语调，韩如斯不可置信的伸手掏了掏耳朵，幸福来的太突然，他险些怀疑自己听错——这么简单就完成任务了？ 韩如斯眨了眨眼，愣了半晌才慢吞吞的嗯了声，尾音因为盘绕在心里的丝丝疑惑而拖得极长，末了又道：「不急，先见个人。」 刚燃起的满腔热血与衝动彷彿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白熙雨满是错愕与不解——刚刚高谈阔论要她自证清白的是韩如斯，现在让她别急先等等的也是韩如斯，敢情是在戏耍她？ 就在她准备当场发作时，却闻韩如斯朝手机另一头如释重负的嚎了句：「不负眾望我搞定了快点放我出去！！！」 白熙雨：……？ ＂快点放我出去＂这句话应该由她来说比较恰当吧？？？ 这边韩如斯还在继续哭诉：「我已经七天又十一个小时三十七分鐘没见到向暮了……」 电话那头隐隐传来上官暄丞清冷又略带无奈的声音：「我派他去接个人，应该快到你那边了。」 「小雨最近还好吗？帮我转告她我很快就——」 韩如斯双眼一下子就亮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回覆后，也不管上官暄丞话语未尽，十分瀟洒的掛了电话。 白熙雨敏感的察觉到电话那头的人是谁，宛如盯紧猎物的猎人般虎视眈眈的看着韩如斯：「他说了什么？他忙完了吗？什么时候才会来找我？」 韩如斯被一连三个问号砸了个满头懵，茫然的看了白熙雨半晌才想到她说的是上官暄丞，再想想刚才电话那头未说完的关心，他心虚的移开目光：「也没说什么，就问你身体好点没……」 韩如斯怕她一听到上官暄丞又犯病，导致他前面所做的努力都功亏一簣，于是视线左右游移了一会儿，决定转移话题：「要让你见的人差不多快到了。」 「谁？」 韩如斯呵呵一声：「你哥……」 闻言，白熙雨先是一愣，再来环视病房一圈像在找寻什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病房小客厅桌上的一个白瓷花瓶上——韩如斯倒抽了一口气，眼疾手快的跑过去没收花瓶。 敢情这孩子不自残后决定要弒兄？ 韩如斯有些后怕：「你……你不是说觉得很对不起你哥吗？」他开始担心白煦阳的小命不保。 「觉得对不起他跟气他多年不回家是两回事。」白熙雨冷静的说，视线仍在病房中扫荡，这次看中了遥控器，离她也很近。 「妹妹，你的想法十分危险啊。」韩如斯汗顏，眼看白熙雨的手就要摸上遥控器了，情急之下他突然怪叫了一声：「上官暄丞！你这个混蛋负心汉总算肯来了！」 白熙雨注意力果然立刻被引开了，几乎是上官暄丞四个字喊出口的瞬间就看向房门，当她回神察觉自己被骗之后遥控器早已不在矮柜上面。 白熙雨气急败坏的瞪着韩如斯：「你干什么！」 「这里是医院，我是医生，你说我能干什么？当然是阻止伤亡事件发生！」韩如斯闭了闭眼，抹掉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心有馀悸：「这里不是战灵，受伤流血会痛也会死，如果你真的很生气就用这个扔他。」语毕，他递给她一颗软绵绵的大枕头。 白熙雨盯着怀里的枕头沉默，柔软滑顺的触感让她不怎么习惯，以往在游戏中她要攻击怪物或是打竞技场拿的都是武器……但这里不是游戏。 啊……是了，这里不是游戏，要洩愤不能拿花瓶遥控器。儘管知道，白熙雨仍是有些闷闷不乐，甚至打起了叫哥哥进游戏让她砍的念头。 「妹妹，别想危险的事拜託！」 白熙雨不理会对方的鬼哭狼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抱着枕头侧躺在床上，目光呆滞的盯着远处放空：「我知道。」 「你这样我可不放心把你放出去。」韩如斯小心翼翼的把花瓶放回原位，强迫症使然，他又将花瓶转了个令他舒适的角度。 白熙雨踌躇了一会儿，咬了咬牙：「我知道我有病。」她也不愿意这样喜怒无常、动不动就想攻击人，但实在很难克制，尤其是她现在偶尔还会分不清游戏与现实。 闻言，韩如斯耸了耸肩，笑咪咪的回道：「没事，哥哥我有的是药。」 白熙雨：……该不该拿枕头扔他？ 时间约莫过了半小时，白熙雨仍然维持着同样的姿势瘫在床上，怀里抱着蓬松的大枕头，此时韩如斯已经出门一段时间了，她听话的没有马上上游戏，而是耐心等待。 只能依靠晶片开啟的大门终于在白熙雨睡着前打开，她背对着门，隐隐听到两三个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不晓得为什么，来人走近前她下意识放缓了呼吸、闭上眼睛装睡。 苍白的灯光在白熙雨长长的眼睫上洒下碎光，也将她突然涌出的纷杂情绪隐没在阴影下。白煦阳走上前缓缓倾下身，目光复杂的凝视侧躺在床上、像是坐累了不小心靠在床上睡着的少女，她的脚尖垂落在地板上，怀里的枕头抱得死紧，像是缺乏安全感的一种表现。 殊不知白熙雨只是因为紧张、怕被哥哥发现她在装睡。 白煦阳蹲下身把她的鞋子脱掉，轻手轻脚的捧着白熙雨的双脚放到床上，像是深怕吵醒她似的，他的动作万分轻柔，如同羽毛般轻轻掠过、帮她盖上一层薄被。 「真睡了？」韩如斯发出质疑，他总觉得这小疯子在装睡。前面咬牙切齿扬言要痛扁哥哥的人，怎么可能连区区半小时都等不了？ 「嘘！」白煦阳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另一隻手指了指一旁的小沙发，儘量降低音量：「到那边说。」 韩如斯回头看了眼白雨，发现对方仍然双眼紧闭，他轻嘖了声道：「真无趣！」害他白白期待了一下。 「嗯？」白煦阳闻声回看。 韩如斯摆了摆手道：「没事。」 两人在小客厅坐定，白煦阳怕吵到白熙雨，伸手把一旁隔开空间的白帘拉起，白熙雨察觉眼前一暗，这才放心的睁开眼，缓缓吁了一口气——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差点被哥哥吓死！ 白煦阳的声音隐隐从帘幕后传来，语气里透着的关心让白熙雨的心微微一颤，抱着枕头的手不自觉地跟着缩紧。 「小雨这几天情绪有好一点吗？」 「别说了，你看上官搞的都是什么事，新闻一出来我差点压不住你妹妹。」韩如斯无奈，说的就是不久前才发生的，「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安抚好她，也让她同意公开说明。」 「小雨同意了？」白煦阳有些惊讶。 「嗯哼，但只能在游戏里。如果在现实中开记者会，我怕她心理承受不住，在游戏里她反而比较能够放开手脚，毕竟她可是白雨啊……」韩如斯顿了顿道，「但如果要在游戏里正式发表声明，这方面还是得靠你。」 「我明白……其实我更希望小雨什么都别做，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好。我欠她的太多了，竟然还要让她自己承受这些……」多年累积下来的自责全化作一字一句的哽咽，白煦阳握紧拳头，佈满细丝的双眸让人看不清里头的情绪究竟是愤恨多一些、还是歉疚更多一点：「我不是一个好哥哥……」 「你出面说明带来的影响远没有她亲自说来得大，你也清楚这一点……话说日记本还在你那边吧？上官暄丞上次问过我这件事，其实如果公开日记——」 「不行！这是小雨最痛苦的回忆，我不希望因为这东西让她又开始……开始变得疯癲……」 两人突然争论起来，音量不自觉的越来越大，他们似乎在争吵中遗忘了病房里还有一个人在＂睡觉＂，亦或是根本不觉得白熙雨会听见。 白熙雨换了一个姿势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很难想像自己现在的心情竟然十分平静，原本她以为听到这些话会再次发疯，结果并没有。她很平静，平静到连她都觉得不像自己，尤其是当想起那本日记的内容时，她内心一点感觉也没有，就像是痛苦久了终于只剩下麻木一样。 然后她缓缓从床上爬起，赤裸着双脚走到帘幕前，伸手拉开。 「唰——」小客厅里坐着的两人吓了一跳，空气瞬间安静了，直到白熙雨打破这段诡异的沉默。 她神色平静：「公开日记吧。」 35.日记 白熙雨的线上说明会在战灵中举办，这也成为歷史上第一次有人在游戏中召开说明会，除了游戏中玩家们能够看见之外，此次战灵官方——也就是白煦阳利用职务之便，同时增设了联外的直播功能，让这场说明会在线上线下都能同步进行。 说明会现场选定在诺里斯城竞技场，所有玩家都能免费进入会场观看与提问。而之所以选择在这里进行，主要因为这里是白雨一战成名的地方、也是眾玩家对白雨认知最多也最深的地方。 竞技场对白雨而言是让她一步一步走上巔峰的舞台，在这里她慢慢建立起自信和无与伦比的骄傲与气势，也让她成为无数玩家的信仰——彷彿站在这里她就是至高无上且屹立不摇的神祇，没有人能够撼动她半分，因为这里是她的主场。 竞技场观眾席之上并没有天花板，整体是一个露天的观战席，然而在观战席北侧、也就是面朝试炼之塔的那一侧被清出一个高台，高台之上是歷任神爵的雕像，最刚开始那个高台上只有白雨一人，然而自从白雨败给上官暄丞之后就多了其他人。 高台依照神爵的胜场次数利用阶梯排列高低，＂白雨＂仍是高高在上的站在那个地方，此刻在眾玩家眼里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她曾是战灵里最受尊崇与羡慕的玩家，时至今日仍然没有人敢质疑她配不配被称作不灭武神，白雨无疑是游戏中最厉害的人，但现在这个人是新闻里的杀人嫌疑犯，那么他们从前所追求的、所崇拜的，是否就是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人？ 以往喧闹的竞技场意外的安静，沉闷的空气就像是夏日雷雨前的午后，彷彿下一刻就会降下倾盆大雨、将所有人无情的浇醒在冰冷刺骨的雨中。 直到白雨的身影出现在竞技场中央，压抑的气氛像是即将来到临界点，眾人的目光紧盯中央那名容貌秀丽、总是一身骄傲自信、不可一世的少女，她出场时一句话也没说，仅仅是抬手从系统中叫出视窗，点选「共享」。 竞技场中只有白雨一人，眾人的视线随着日记本的出现逐渐聚焦在眼前——那是一本深蓝色的日记本，书封被不明液体染成了斑驳的黑紫色，隐隐透着一股不祥的味道。 道具是直接置入道具栏的，无法交易、无法再次共享、也无法透过视窗分享给旁人看，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白雨给的解释是一本日记——还是只能读取一次的消耗道具。 就在有人要提出质疑时，白雨缓缓开口，她的嗓音与容貌相同，非常的清丽好听，时常给人一种朝阳蓬勃的活力感，但现在却隐隐透着一股怯怕与哀伤：「我叫做白熙雨，相信很多人在新闻里听说过，说我是个杀人魔……」 这次的说明会只有她一个人，白煦阳必须在线下控制游戏内的实况转播、并随时处理突发状况，上官暄丞因为身分敏感不适合陪同，而莉莉安则是带着祈安及橙子隐藏在观战席一角，他们当然也拿到那本日记了。 竞技场中，白雨深吸了口气，她感觉自己全身都在颤抖、耳边嗡嗡作响，最后仍是忍住哽咽的衝动将右手握上西洋剑，彷彿从中找到了些许勇气：「我生在人人钦羡的家庭，爸爸是高官、妈妈是着名的模特儿、生活富足、有一个疼爱我的哥哥，或许到现在仍然有人觉得白家人生活幸福美满、觉得白崑是模范父亲、觉得我这个做女儿的可恶至极，竟然杀害自己的父母亲、还放火掩盖证据……」 她翻开手中那本日记，指尖在上头摩擦了几下，接着说了几句与前面毫不相关的话，语气隐隐有些怀念与伤感：「我从八岁开始写日记，写了很多我对生活的期望与渴求，从小小的一个花园、到一座城、再到一个广阔的世界，都是一个年幼孩童的幻想……也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妄想。」 多数人随着白雨的声音指引，一个个翻开日记，起初是孩童生涩稚嫩的字跡，偶尔伴随着一些涂鸦，如同她叙述一般描绘着一个灿烂有趣的世界。随着少女起伏不定的语气，他们一页页看过去，直到日期来到2028年，那年白熙雨十二岁，日记本的内容不再像往常一样编织着孩子单纯可爱的美梦。 白雨的语气逐渐变得平淡，没有了刚开始强烈又隐忍的情绪波动，彷彿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般漠然：「我十二岁那年第一次鼓起勇气问父亲，我问他为什么哥哥可以出去跟朋友玩？我可不可以也出去交朋友？可不可以也带朋友回家？你们能想像吗？一个孩子从出生起就没出过家门半步——从此跨出那道门成为我此生最大的梦想。」 她轻笑一声，像是在自嘲：「我父亲那时候牵着我的双手跟我说＂面的世界很可怕，爸爸会永远保护你，在这里没有人可以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听起来很正常对吗？当我发现我家的围墙在重新翻修之后变得更高、更厚时，我其实感到很绝望，然而那时候我才十二岁。」 有些人已经开始感到头皮发麻，白崑那句话令人细思极恐。日记本上的字跡彷彿带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伴随着白雨说故事般的语调，让人感到窒息。 但还是有人提出了怀疑：「这并不能作为你杀——犯罪的原因。」 白雨垂眸，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心道该来的还是回来，没想到还来得这么快。 「是。这本日记只能作为给我父亲定罪的作证，坦白说一开始我没打算活下去，所以我在事情发生后一把火烧了首相府邸，打算装成畏罪自杀。」她目光落在自己的鞋尖，右手紧握着剑，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语气能够平静一点：「大家都很好奇火灾那天发生了什么，其实几句话就能做总结，但对我而言却是一生中最痛苦的一天，我不奢求你们能够体会我的痛苦，我之所以公开日记，主要是希望有人能看见我的痛苦、并看清我的父亲是多么恶劣又该死的人渣！」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对一个整日被关在家的傀儡而言每一天其实没什么太大差别……然而那天……我父亲在我熟睡时试图性侵我。」 不可置信的抽气声此起彼落的落在白雨耳中，她感受周遭突然变幻的目光冷笑一声：「这当然也不是我杀人的理由，因为我根本没有杀人，甚至差点被杀掉！」 竞技场安静的针落可闻，白雨这几句话给人带来的震撼太大，眾人愣了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白雨在一片静默中开始唸起一小段新闻内容：「首相夫妇身上除了严重灼伤外还有十馀处深可见骨的刀伤——知道为什么吗？我的母亲在我即将被侵犯时拿刀从背后杀害我父亲，他甚至都还不及挣扎就死了，但我母亲没有放过他，一刀一刀砍在他身上、即使他根本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她还在继续。等她发洩完，下一个目标竟然是我，她恨我恨了十几年，从我出生开始就没爱过我，即便我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她还是觉得我是抢她了丈夫的狐狸精——是不是很可笑？这就是你们一直觉得幸福美满的首相家。」 「真正畏罪自杀的是我的奶妈，她杀了我母亲后在我面前自杀了，所以我放了一把火，打算跟他们一起死在这个我最熟悉又最讨厌的地方。」 末了，白雨终于克制不住情绪，豆大的眼泪滑落脸庞，她蹲下身，无助的环抱着自己，颤声道：「这就是真相。」 紧接着竞技场上方的投影幕又出现另一个画面，连接着线下白煦阳那端——白煦阳端坐在办公桌前，手上拿着几张纸。他清了清喉咙，缓声道：「各位战灵的各位玩家以及关注此次事件的眾人晚上好，我是战灵游戏官方负责人，同时也是此次事件主角白雨的哥哥。」 白雨闻声抬头看去，是哥哥没错，他手里拿的东西她也认得，那是白雨这两年来的诊断书，其中更包含了心理疾病的诊断证明。 他们经过几天的讨论，才终于说服白煦阳在人前公开，当然这是白雨自己决定这么做的，但是当这些丑陋的伤疤真正摊开显现在人前时，她其实有点退却、有点后悔，也有种全身一丝不掛被丢在大街上的羞耻感。 白煦阳并不想这么做，因为他知道这无疑是对妹妹的二次伤害，但拗不过白熙雨的坚持，他神情有些犹豫，眉头微皱，终究还是把纸上的资讯投影到游戏中。 他接下来的一席话，给无数人带来巨大的震撼—— 「小雨因为生病的关係被我关进游戏里，这两年来就如同她过去的生活一样……她从未登出过。」 36.回归 一场说明会，不仅让白熙雨洗刷污名及澄清各界猜疑，也让首相府悬案终于尘埃落定，更让世界看到全息游戏的另一种发展——医疗。 当然，这是白煦阳想都没想到的。 自从那日说明会结束后，关于首相府的新闻彷彿就像一夕间被扑灭的火焰，只剩星星点点火花，不久后便完全烟消云散。 而用全息游戏作为医疗媒介这件事情反而引起轩然大波，白熙雨利用全息游戏治疗心理疾病虽然是特殊个案，但也因此让各界提起不小的兴趣——如若是转移到植物人或是较为特殊的患者身上，说不定会有意料之外的效果——当然这些都不是白熙雨该烦恼的事情。 话说自从那天说明会之后，白雨在游戏中的声望不降反升，许多人对这位传奇般的女子变得更加敬重崇拜，毕竟那可是从战灵开服就一直「住」在游戏中的人，虽然说明会之后就没再看过白雨出现，简直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 眾玩家转念一想，其实白雨不上线也是好事，那代表她已经恢復健康、被准许登出游戏了。 从此之后＂白雨＂就真的再也没有上线过，她仍然站在竞技场最高点、仍然是许多人的信仰与望尘莫及的对象，却没有人知道白雨这个角色已经被官方转换成npc、战灵里再也不会有白雨这个玩家了。 ……. 白熙雨经过半年多的復健与专业的心理疗程，在生活起居方面已经和一般人无异，几乎不再有把现实跟游戏搞混的情况出现，虽然还是很害怕照镜子与接触人群，但相较于半年多前刚出游戏时的不稳定，现在的她在外人看来只是比较内向、不善与人交谈。 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能恢復的这么快，就连现在有人当着她的面提起跟首相府有关的事情，她也只是稍微感到难过，更多的是淡然处之。 除了日常的回诊与復健之外，白熙雨最近在努力读书，毕竟严格说起来她连高中都没毕业。以前都是请私人家教上课，现在她的私人家教是上官暄丞、白煦阳及不情不愿的韩如斯，他们工作间暇之馀会轮流来督促白熙雨的课业，致力于争取明年顺利报考大学。 她已经半年多没有玩游戏了，虽然每天生活都很充足幸福，但偶尔得空时总会不自觉想起那个瑰丽梦幻的世界。 与她不同的是李安然依旧在玩战灵，除了作为一般玩家外她还多了一个隐藏gm的身分，在与白煦阳的合约结束后，他们又签订另一个合约，李安然名正言顺的留在战灵里，目前的工作是与各家医院合作、照顾与协助病患熟悉游戏生活。 李安然的生活瞬间变得忙碌起来，尤其是当医疗与游戏衔接的测试阶段通过后，正式进入战灵的新玩家多了很多，她的工作量不可谓不大，为了这些「新住民」，她忙得焦头烂额，已经跟白熙雨相互失联一个多月了。 而上官暄丞在继位大典之后也变得格外忙碌，虽然现代社会中国家君主并不能从政，但光是外交部分就让他分身乏术，尤其是他才刚上任不久，许多事情还得慢慢解决，加上皇家旗下的企业与各项產业需要再次整顿分配，原订与白熙雨的订婚仪式也就不得不推延。 对此白熙雨表示：订不订婚没差，更何况她也才快20岁呢！就算只是订婚也太早了！ 白煦阳则表示：订你个大头鬼，姓上官的想得美！我妹妹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嫁出去！ 时间晃眼就过，转眼间已经来到隔年初夏，几乎已经没有人记得去年轰动全国的那几件大事，对于芸芸眾生而言，那其实也就是别人的人生故事而已，一个故事又能被记住多久？不过是过眼云烟，随着时间的洪流被冲淡痕跡。 又过了一段时间，白熙雨完成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大考，不负眾望考上名门大学，正式与平凡人的生活接轨，成为一名普普通通又有点特别的大学生，她身边的几位亲朋也分别给她送上礼物祝福。 李安然威逼利诱自家老闆，在软磨硬泡之下终于成功让白煦阳放下原则给白熙雨开后门，除了还原白雨的角色数值之外还附带了更名易容券，言下之意便是白熙雨仍然能够操作白雨这个角色，而且还可以重新设定角色暱称及外观。于是李安然开开心心的送上战灵最新的游戏座舱，并早早在游戏里等着白熙雨回归。 白煦阳花费快一年时间，瞒着白熙雨把游戏中她生活六年的工坊搬到现实中，按照工坊原本的佈置稍作更改，还原了她在游戏中的「家」，也成为她现实中的新家。 上官暄丞则是拿出自己准备已久的婚戒，虽然很想直接把人绑了去登记结婚，但考虑到白熙雨本人的意愿并不怎么强烈，于是折衷将戒指提早套上对方的无名指，藉此宣示主权。当然，现实中还无法把白熙雨娶进门，但他在战灵里可做了不少准备，而且还顺便跟白煦阳拗了与白熙雨同样的更名易容券。 时隔多月，白雨再次登入战灵。 「欢迎回来！」莉莉安及祈安两姐妹早早就在工坊等候，紧接着橙子也从小厨房跑出来，一见到白雨的角色就扑上去，白雨将他抱个满怀。 「白雨姐！」橙子激动的语无伦次，自从他上大学后个性明显又活泼了不少，显然是生活环境得到了良好的改善，据祈安所说，橙子现在交了不少朋友——他们也是很有缘份，高中同班，最后考上同一所大学。 「好久不见，你再抱着有人就要吃醋啦！」白雨摸摸橙子的头，后者闻言摸摸鼻子推开两步，耳根子红了起来。 「咳！」上官暄丞凉凉的瞥了橙子一眼，「我其实挺大度的。」 莉莉安翻了一个大白眼：「少来！」 就在两人即将吵起来时，工坊的门被推开了，熟悉的门铃声叮噹作响，来人是朝思及暮想。与往常不同的是，他们身后还多了一个人。 「嘿！真热闹呀！」朝思仍旧是掛着一副斯文的微笑，祈安一看到他就跑到莉莉安身后躲起来了，朝思当然注意到对方的小动作，他莞尔一笑：「小安莉，今天不唸你啦！让你放纵一天。」 「真的？」祈安紫色的眼眸一瞬间亮了。 「当然，难得今天大家都在嘛！正好我介绍一个人。」语毕，朝思把站在他身后的人推出来，那人五官和白雨有几分相似，其他人几乎一眼就认出这名叫「微风细雨」的玩家是谁。 「哥！」白雨几乎是在他出现的一瞬间就飞奔过去，嘖嘖称奇的围着自家哥哥绕。 游戏里的白煦阳有一头微卷黑发，浅灰色的眼眸让人看不出来是哪一种属性的玩家，他身后背着一把木质长弓，职业大抵是弓箭手无疑。 「哥，你的眼睛顏色好奇怪，我第一次看到灰色的眼睛，你是什么属性呀？」 微风细雨视线心虚的飘移了一会儿，半晌才答道：「全属性。」 「老闆，这不符合游戏设定吧？」莉莉安表示鄙夷。 对上自家员工，微风细雨倒是理直气壮了：「我是老闆，我说了算。」 莉莉安：…… 「欸欸——那——我可不可以也换属性？」白雨晃了晃手中的两张票券，分别写着更名与易容。 微风细雨一看到白雨整颗心都化了，游戏设定什么的不存在的：「当然可以，这样才更看得出我们是兄妹嘛！」 「那我也要。」于是上官暄丞也晃了晃自己手上的票券。 「做梦吧你！」微风细雨脸瞬间就垮了。 「没事，反正有易容，弄成夫妻脸不难。」上官暄丞无比淡定，「改个情侣暱称也容易。」 微风细雨脸完全黑了——失策！当初只想让他把本名改掉，结果竟然漏算了这一点！ 37. Start again 当然，其实上官暄丞并没有真的打算和白雨弄个情侣暱称，纯粹是想耍对方。 几人在工坊坐着聊天吃点心，不过十几分鐘的功夫白雨跟上官暄丞就改完暱称、易容完了。 重新登入游戏，崭新的白雨及上官暄丞回到工坊——应该说是崭新的「上官雨雨」以及「不弃雨」。 一看见「上官雨雨」四个字，微风细雨差点气死当场，再看见「不弃雨」三个字，他又有想吐血的衝动，同时又矛盾的想——这个混蛋敢拋弃我宝贝妹妹试试！看我还不跟他拼了！ 易容完的上官雨雨五官没有太大改动，只不过原本银蓝色的大波浪变成俐落的黑色短发，从侧面隐隐能看见她细白的脖颈，空气瀏海之下是一双与微风细雨极其相似的灰眸——微风细雨果真一不做二不休把她属性也改了。 莉莉安瞪着眼前与自己身高相差无几的上官雨雨，觉得对方骗很大。白熙雨原身可是有172的傲人身材，现在上官雨雨身高顶多就155，搭配那张欺骗性极高的脸，上官雨雨看上去儼然就是一个未成年小萝莉。 上官雨雨：崭新的萝莉人生就是舒服！ 莉莉安：……好想把她丢去回炉重造怎么办？ 这边不弃雨头发倒是改长了，墨色长发松散的系在脑后，因为属性没变的关係，眼眸仍然是漂亮的浅金色，不同的是左眼角多点了一颗泪痣，平添了几分柔情，与淡漠的神情揉合成一种极具衝突的美感。 对此微风细雨表示：嗯，骚。 然后上官雨雨跟不弃雨两人手牵手准备去结婚了。 微风细雨立马不干了，嚷嚷着要娶我妹妹先跨过我的尸体——于是妹妹本人——上官雨雨揪着自家哥哥的后领奔向竞技场。 平日竞技场玩家其实不少，毕竟竞技场也是战灵的卖点之一，有部分玩家就是衝着pvp来玩游戏的，上官雨雨轻车熟路的来到柜檯申请对战，一旁的微风细雨还有点懵——打架对象是不是弄错了？ 竞技场并没有私人竞技的选项，也因此他们进入的是个人竞技场，在这个竞技模式中可以自己指定对手或是由系统抽籤，对战则是公开进行，只要购买门票就可以入场观看，有些玩家甚至会整天泡在竞技场看人打架。 由于上官雨雨在游戏里面算是＂新创角色＂，所以初次报名竞技场需要填写资料与做等级评定，当然，若是报名团体竞技或是荣耀之战也要分别再评定一次战力等级。 虽然换了上官雨雨的壳，但内里仍是强悍无比的不灭武神，时隔两年再做等级评定，上官雨雨内心其实有点小雀跃——当初评定是a级，不晓得现在会是什么？ 璀璨的光芒过后，上官雨雨获得一枚鑽石般闪耀着五彩光芒的sss级勋章，在被人发现之前她眼明手快的藏起来了——据说白雨这隻角色现在是npc，万一被人看出她是白雨，她在战灵里的小日子就不用过了。 而另一边被抓来打pvp的微风细雨，莹润的水晶球连闪都没闪，他直接从npc手里拿到一枚木质的f级勋章——最差的那种。 「小雨……」微风细雨苦哈哈的亮出勋章，「不瞒你说，哥哥现在只有10等。」 「……10等你还敢说要跟上官暄——不弃雨打架？？？哥你没病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最后还不是你替他打……」微风细雨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委屈，「真是妹大不中留……赶着嫁人离开哥哥……」 「嗯？你说什么？」上官雨雨没听清楚，眨了眨浅灰色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哥哥。 「没没没，你想打哥哥就打，哥哥绝——对——不会还手的！」说罢，微风细雨笑嘻嘻地勾着自家小妹，像隻向主人撒娇讨抱的大型犬。 上官雨雨无奈：「我看还是先帮你把等级提高再说吧！你上赶着被揍，我还下不了手呢！」 「那……还结婚吗？」微风细雨小心翼翼地问，「我觉得现在结婚太快了，而且你这么久没玩游戏，哥哥可以先陪你把游戏再逛一遍，然后我们再去挑战试炼之塔，偷偷跟你说，神之国度地图更漂亮！」 一听到＂神之国度＂，上官雨雨双眼立马放光，注意力马上就被转移：「其实我跟莉莉安已经打到八十几层了，再往上得多找几个队友。话说我角色转移过来，神爵的称号跟加成都没了，只有等级跟原先的装备还在……看来要再重打荣耀之战……」 「是呀是呀，所以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拿到神爵称号对不对？还有独特技能也很重要，有独特技能更好爬塔！」 「说的很有道理。」上官雨雨点点头，斗志一下子就被点燃了，「哥你先去练等，我打几场单人竞技练练手，后天就是荣耀之战了，我那么久没玩游戏不知道有没有退步。」 微风细雨计画得逞，笑容咧得大大的，开开心心的目送上官雨雨踏入单人竞技场。而竞技场外，不弃雨本人还不知道自己原本到手的媳妇转眼就朝不灭武神的老路狂奔而去，一去不復返。 直到微风细雨神清气爽的踏出竞技场，朝他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不弃雨心里隐隐觉得不太妙。 「小雨呢？」 「为了荣耀之战准备，在里面打pvp练手。」微风细雨露出温和的微笑。 「怎么突然又扯到荣耀之战？」不弃雨觉得案情不单纯，眼前这个混蛋肯定没少卖弄口舌蛊惑他家小雨。 「她说打穿试炼之塔前不结婚了。」微风细雨嘴角上扬的幅度大幅增加。 「……？」不弃雨表情空白了几秒鐘。 这场大舅子与妹婿之间的战争，微风细雨取得首胜。 而竞技场这边，上官雨雨所向披靡，屡战屡胜，几个月的空窗期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大影响，为了不被别人认出来，她甚至换了别的武器上场——手持巨镰的小萝莉，儼然成为今日单人竞技场的一大杀神。 几日后的荣耀之战，上官雨雨一战成名。 接连几届荣耀之战，上官雨雨长居首座，成为继白雨之后第二位神爵终结者，扛着巨型镰刀的小萝莉一时间成为人人景仰又畏惧的目标，人送外号「死神少女」。 死神少女的出现重新让战灵掀起一股热潮，不灭武神白雨已经成为触不可及的传说，往后再也不可能看见那名身形俐落、俏丽活泼的美丽武神出现在游戏中，有人觉得惋惜、有人觉得庆幸，但这些情感终将随着时间被淡化，留下的只剩下竞技场那座永远屹立在顶端的雕像。 人们总是喜欢追逐强者，死神少女四个字，无异于在游戏中重新树立起一种新的信仰，当然，这些在上官雨雨眼中都与她无关。 在她的梦幻国度里，她只需要依循本心，无论是人上人也好、无名小卒也罢，重要的是这次在这里她活得自由、活得快乐、活得幸福、活得没有负担，这才是游戏世界该有的模样。 而从今往后每一次登入，都将会是满心期待。 游戏永远不会结束，而她正走在重返巔峰的路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