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 序、监狱 他现在正位于风暴中心,他觉得自己的立场有些尷尬,眼前正在上演真人版本的世纪大战,而他身处风口浪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靠,你们为什么这么不讲理?我就不小心在斗殴的时候误伤了几个人,你们凭什么抓我?」 「有玩家举报你恶意伤人,根据规则你得在我们这待上几天,请你谅解。」 「谅解个屁!我被举报的时候怎么都没人谅解我?」 「我们只是按系统规则行事,玩家<挨打活该>遭数名玩家举报恶意伤人,系统查核后属实,按规则办理,关进监狱数小时。」 「我日你妹──」 「口出恶言,增加刑罚时间。」 「……」 你他娘跟npc还能吵起来的? 他同事正跟玩家吵得欢,而他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要不是情势所逼,他一点都不想待在这鬼地方。 「那个……你们吵你们的,可不可以让我离开?」不要一个挡走道一个挡出口好吗? 「f,今天轮你值班了,这人当然是归你。」 「这个人是你抓的,怎么又归我了?」 同事义正严词:「我不想加班。」 那个什么挨打的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大有跟npc战得你死我活的气势:「怎么,你还想落跑吗?告诉你老子今天就跟你耗上了!要嘛决一死战,要嘛咱俩就在这耗一辈子!」 「……」所以能不能让个道了? 一、请你们这些斗殴人士尊重一下围观群眾的 这里是网游世界的监狱。科技已经相当发达,当时虚拟实境网游的开发者将npc都设定了智能,能够跟玩家有来有回的对话,但不免也会出现那种把npc当成玩家的某些人种,例如刚刚那位被关进去的兄弟。 这样的情况以前曾发生过,某些玩家的脑回路特别清奇,总是想尝试一些常人不会去尝试的行为,间接导致乌龙事件发生。 一般来说这样的情况很少见,玩家总是对自己犯罪的事心知肚明,死皮赖脸的还是佔少数,毕竟人还是要有些礼义廉耻的──不排除一些特例人种。 「你解决了?那个要跟你决一死战的叫什么来着?哦,那个叫<挨打活该>的玩家最后怎么样了?」 同事看起去特别疲倦,儘管npc应该是不会有这样的情绪的,大概是他的错觉。 「还能怎么样,就是关进去的时间长短问题。罪人就是罪人,说再多都一样。你下次还没值班就离关人的地方远点,免得这些疯子又来搅和。」 f点头,又问:「今天所长是不是要让人集合?」 「恩,日落了就集合,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他这个同事性子冷,代号是a,是所有npc里工作能力最好的,但是说话方式相当不近人情,特别是对玩家。监狱里所有npc都是按英文字母去命名的,没特别原因,个人感觉纯粹是因为製作者懒得想名字,才搞了这个偷吃步的方法出来。 a说过,对罪人不需要有太多怜悯心,f对他的观点没有什么想法,但是玩家而已,在游戏里做错什么关了便是,实在没必要罪人罪人喊得那么难听。虽然会进监狱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npc本身很少会互相交流,大概因为都不是人,系统就自动省略了这方面的程式。游戏里的时间过得快,只要有点亮光就是日落了,如果在值班看不见光,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 日落一到,是一个野外boss的刷新时间,会给监狱一个特别的提示音效。原因无他,就是容易死很多人,產生一些不必要的纷争。这种时候监狱总会很忙,类似前不久被关进来的那个类型还会有更多更多,有时候他们还会继续在监狱里「再续前缘」。 继续打。 「好了,现在没有值班的过来集合,有件事情要说。」 所长已经开始广播,a听见声音后靠了过去,他跟在a身后,所长刚从外头回来,他戴在身上的广播器关了,还没回到就急忙广播,似乎真的有什么急事。 「榜上的人开始了,估计等会大家都会很忙。提醒一下各位同仁,等下随时做好准备,必要的时候咱还得救死扶伤。」 所谓的「救死扶伤」自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监狱不提供这样的业务的,他们只负责把一些「重大伤患」请进来监狱里泡茶聊天,顺便询问一下当时的战况如何。 「所长。」一旁的npc插了话,「可是那是榜上的人啊,我们冒然过去,会不会被波及啊?」 「是啊!榜上的那些全是怪物!之前就有人因公殉职的!」 「可不可以不去啊?等他们打完不行吗?」 他们说的是游戏刚开服那时候,因为程式错误,导致npc资料毁损,也就是所谓「因公殉职」。什玩意儿,一团破资讯也这么怕死的,未免太人性化了。f抽抽嘴角,儘管系统没有这种生动的表情,但在心里想想还是行的。 「你们这些人一个个怂得成什么样子!看看人家a跟f,他们多淡定!多学学!学着点!」 「……」a就算了,为什么连他也得被波及。 榜上指的是游戏排行榜里的玩家,总共有一百个名额,大多是npc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对不想去接触的人种。这类玩家大多拥有极高战力,也相当能生事,如果一关进来,总要把监狱某个区域闹得天翻地覆。 根据玩家选择的职业来确认棘手程度,像那种拿枪拿砲的都避之唯恐不及,最好一辈子都别见到。等下不小心关到一个不讲理的,一言不合直接攻击npc,再次「因公殉职」就不好了。 外头的声响越来越大,显然已经开打了。a果断出去探探情况,他也跟了出去,去哪都比待在里面好。他们才刚踏出去,已经能瞧见不远处满山满谷的尸体,f有点胃痛,这他妈又有多少人得关进来? a皱眉:「这些人有病吧,砍的是怪物还是人啊?」 f倒是没什么想法,他觉得这很正常:「很正常,为了争奖励总是会除掉一些碍事的人,挺好理解。」 「我一直觉得你很了解他们,为什么?你有跟那些人相处过?」 「没有。」他顿了顿,发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一种直觉吧。」 a没继续说下去,在野外boss刷新处的枪林弹雨似乎离他们越来越近了,两npc都进入戒备状态,时不时就有技能往他们的方向飞过来。游戏里的技能是能攻击到npc的,所以才会一直有玩家误会npc其实也是玩家。 都是系统惹出来的祸。 系统这种拟真设定带来的麻烦很多,自然会有很多配套措施。它们也给npc製造了防身的功能,也会根据能力决定强度。a自然拥有很高的能力,一个npc对付这些东西绰绰有馀。 至于f就不一样了,就只有躲避攻击能力一流,也不知道为什么。 「f,注意后面!」 想来时快,a的怒吼声把他喊懵了,一道重砲往他的方向射了过来,被另一边的激烈碰撞声掩了过去,他半点都没察觉。f没来得及避开攻击,心想躲不掉就算了吧,哪那么多「因公殉职」呢,顶多是个伤患。 随即,伴随砲声跟火光来的,是一道凌厉的剑光。那道剑光直接斩破了砲口,时间彷彿冻结,一位女子翩然而至,落在他的面前。 「你们npc都这么不怕死的?连攻击都不闪?」 那位女子腰侧掛着佩剑,手上还拿着一把长剑,一句话轻飘飘的,好似人不是她救的。她的动作很快,三两下就解决了波及过来的攻击,随后她转过身,一双眼睛对上了f。 二、没有拔刀相助不是好剑圣 野外boss不管在哪个游戏里,都算是史诗级的大事。特别在现在这个游戏,固定在日落刷新的野外boss尤其珍贵。游戏里不乏美丽的风景,在飞雁城,城如其名,所有的建筑跟游戏建模全是相当高的。 会在这里停留的玩家要嘛等级高、要嘛具备能飞的道具或技能,除了建筑刁鑽之外,固定刷新在飞雁城郊外的野外boss也是玩家争相竞争也要争取到的一个大宝物。 渐凌听见了人群躁动的声响,榜上玩家已经开始成群结队,准备组支队伍吞了这次的boss,当然每支队伍都希望自己能够独占鰲头,以大优势吞了boss,分到的道具材料才多。 渐凌对这些没有特殊追求,她是公测玩家,等级早在很久以前就封顶,装备也是顶级的,什么都不缺,尤其不缺稀有材料。固定驻点在飞雁城,除了城市跟她的id很像之外,大概是因为风景美。 每到日落时分,总是会出现诸多伤亡现象,再过段时间就是入狱时间了。通常npc会开始行动,把莫名参与斗殴的玩家一併逮捕。这游戏什么没有,就是监狱特别多,明明知道规定严,却总是有些白给的玩家进去监狱找死。 「渐凌,组队吗?」 朋友发来了组队邀请,大多知道她在主城里,要她帮忙当个打手。她没表示意见,直接点击了接受。 <世界频道>组团打野:靠!谁又抢了剑圣的组队名额!我抢不到啊! <世界频道>意者请洽xx:渐凌不是从不缺这些东西吗?谁那个狗屎运又找到她当打手了? <世界频道>查无此名:有毒吧,她来凑热闹别人还用玩吗?把这尊神请回去行不行? …… 渐凌组上队并且要讨伐野团boss的消息不脛而走,在游戏里几乎没有人不认识渐凌。榜上玩家多达一百位,可真正能排上号的少之又少,其中名次最高、名声最响亮的那位女玩家,就叫渐凌。 渐凌在开服那段时间,因为争夺野团boss一战成名。当时的游戏治安并没有现在好,玩家什么都靠抢,凭的是实力跟人脉。当时的远古玩家几乎实力都差不多,那么比的就是人脉。 唯有渐凌,一位女性玩家,单枪匹马杀入斗殴里的样子倒是符合她剑客的职业——独来独往,瀟洒得很。当她举剑,一剑破开乱斗时,她那把飞凌剑也跟着她的名号一起在游戏里疯传。 在大乱斗中能全身而退的不多,何况还是单枪匹马;又更何况,还是名女玩家。甚至人家根本没有要打架的意思,后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道消息,说渐凌只是路过罢了。 一个路过可把路人秀得头皮发麻,纷纷到世界频道上感叹:别人的路过,是仙风道骨一战成名;我的路过,是狼狈不堪一尸无存。 频道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眾,又帮忙在下面补了一句:生活总是如此,永远不给人留有馀地。 渐凌跟约她组队的玩家会合,随即起身前往野外郊区。野外郊区早已人满为患,多的是榜上有名的玩家。不过那些玩家自然不会出现在醒目的位置上。郊区内表面看上去多的是名不见经传的小玩家,可剑拔弩张的氛围早已出卖了假象,让它明晃晃地上升到檯面上。 「哎,先抢先赢阿,这可是老规矩。」 「谁怕谁!兄弟们上!这次把上次被抢的那口气讨回来!」 不知道是谁起了头,这句带着笑意的话为战争拉开序幕,玩家的武器纷纷举了起来。大多时候是不能攻击玩家的,不过玩家一旦出城来到野外郊区,系统又会默认打架权限,不到「滥杀」的情况下,npc是不会出来抓人的。 <世界频道>野外boss已刷新。 「后退!」 渐凌一个步伐向后一跳,郊区的正中央异变横生,一隻巨兽凭空出现,强大的衝击波落到周围的地面上,她的队友听到提醒连忙后退才没被波及。一见boss出现,所有队伍都像杀红了眼,组织好攻击阵容衝了上去。 她举起剑,一剑划开朝她而来的攻击,场面乱得像锅粥。不过多久,已经开始出现玩家被波及受伤的情况。boss是一个庞大的兽型,类型是最棘手的那种——免疫属性攻击。 身为飞雁城的代表boss,这里的野外boss能够随机免疫近战或远程的攻击,至于现在免疫的是什么,只能从牠身上的防护罩顏色去判断,红的就是近战、蓝的则是远程。 找她组队的自然也是名人,是个远程射手,游戏id是<归燕>。她这次来不是为了boss,是解通缉任务来了。渐凌没有打boss的心思,纯粹被拉来凑数,没有组队出现在这种战乱地,很容易被着重针对。 「归燕,监狱那里有动静了,如果不对劲就撤,别被npc抓去了,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安啦,我有分寸。」 渐凌看了眼监狱的方向,已经有npc出来了,估计不久后会来更多的npc。归燕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之后直接隐入树林,寻找目标去了。 渐凌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来都来了,自然不会毫无收穫。boss的血线在瞬息之间拉低了一半,牠的攻击力又提高了三成。一阵怒吼之后,几道光束砲从四面八方袭来。 常打的玩家是一点都不怕,跟着规律躲就行,或是艺高人胆大的高手,能够直接用武器挡下那阵攻击。而一般玩家就没那个实力跟经验了,逃的逃躲的躲,又把胶着的场面弄得十分混乱。 渐凌还在发呆,玩家的攻击顿时凌厉起来,boss血线已经压到红标,差不多要爆走了,她听到阵阵撕裂的吼声,知道差不多了,准备撤退。霎时,好几道砲声响起,同时射向boss的方向;倏地,一道砲击却生生偏了一个角度,朝后方飞了过去。 「靠!你打哪里!boss血线就差你那一砲!」 打歪的兄弟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分神了。」 渐凌顺着那道射偏的攻击轨跡看过去,竟是看到了人影。她什么都来不及想,已经快步赶了过去,她先用技能打断了砲击,随后架剑挡在那人身前。仅仅一瞬,她才发现自己看错了,那身装扮并不是玩家,而是她们时刻注意的监狱npc。 她心直口快:「你们npc都这么不怕死的?连攻击都不闪?」 直到她对上那双眼睛,向来以冷静自持的剑客,竟有一瞬间出现了慌乱的神情。 三、适时放风有助于提升效率 f没有看见她一瞬间的慌乱,很快,那份思绪已经被渐凌压了下来,她又变回了那位冷静自持的剑客。 虽说游戏里能够自由捏造长相,但有些玩家本身条件好,会直接用自己的真脸,f不知道她是哪个,他只知道剑客的衣服跟她的气质很搭,都是冷的。而那股冷意并没有影响到对方的美貌。 「谢谢你救了我,不过npc受了伤也无所谓,玩家还是要多保障自己的安全。」 眼前的剑客蹙眉,看上去心情不大好,f的心情也乱。他没想过有天会对玩家说出这些话,在他的认知里,若真遇到危险,应该是玩家会把他推出去挡刀才是。 「你不用谢我,举手之劳罢了。过阵子大乱斗要结束了,你们辛苦了。」 「你──」 他还没来得及回话,剑客已经隐入树林中销声匿跡,彷彿方才的对话全是臆想。f听见a在喊他,其他的npc也跟着出来。大概是准备行动了,世界频道已经出现野外boss被斩杀的通知,这意味着他们的工作要开始了。 「好了好了,都干活去!」所长也跟着出来,开始分配工作,「a跟b去左边,c跟d右边,其他人去各个角落看,一有发现都带回来!」 「收到!」全员收到消息后各自散开,往指定地点移动。 f没被点名,这代表他能去附近的树林晃悠,差不多了再回去就行。他用技能赶路,绕到boss被击杀的地点。玩家已经散得差不多,有些大多是要逃避npc的追捕,有些纯粹是拿着材料忙活去了。 游戏的拟真效果做得很细緻,除了周围的树林、树上的纹路到周围的光影都很逼真。现在boss死了,牠的尸体、血跡、皮毛都还残留在地面上,比较可惜的是,踩了碰了都不会有实感,只是个背景。 即使如此也挺厉害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滩血看得他有点不舒服,做得太逼真也不全是好事。同事们大概是找到要找的玩家了,已经开始了逮捕作业,玩家的技能攻击对npc的效果会大打折扣,基本上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放开!我没有杀人!」 「你们干什么!那边那个砍了一堆路人玩家你不抓!」 npc拿着值勤单,一个一个对照名字,随后收到通报,有问题的不用听他们废话,通通带走。f还在附近摸鱼,a路过野外郊区朝他走过来:「差不多要回去了,你找到人没有?」 f摇头:「你明明知道,又何必问呢。」 a耸肩,他自然是知道这个人在摸鱼的,不过那又怎样呢?npc不能离监狱的位置太远,他们会被自动拉回监狱,这短暂的放风很重要,只有在全员外勤的情况,才没有这条规则。 他有时觉得,a对他特别宽容,就像兄长,虽然严厉,但必要时刻对他还是相当放任。他俩回到监狱,所长已经开始清点人数然后分配工作。 「你们自己抓了谁自己好好记啊,开始有纪录可以查,抓错的就放回去,确定有罪的关进去,其馀没事的都散了!」 「……」f有时挺怀疑这种敷衍的态度怎么当上所长的。 所长很快就注意到他们两个,连忙对着他们招手:「听说你们差点被boss的攻击波及,有受伤吗?」 a看着他,f意识到自己似乎该回答,随即开口:「没事,一位女剑客救了我一命。」虽然他觉得受伤也无所谓。 「这样啊,想不到有这样的人,有机会跟人家道谢吧。」 「当然。」他笑着,心想也得有遇到才能道谢吧。 所长没有跟他间聊太久,监狱里又开始有玩家在闹事,他听见所长越来越小的怒吼声:「吵什么吵!没杀人抓你干嘛!再吵就多关几天!」 其实真不想被关,下线便是,根本没必要在这里跟npc大眼瞪小眼,就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玩家,把坐牢当有趣、挑衅npc当兴趣,三天两头就在挑事,硬生生上线关满了天数。 也是不容易。 「我先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 「好。」 a跟他打过招呼后就去睡了,每个npc都有一个独立的房间。f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脑袋里晃过那名女剑客,跟野外郊区那一闪而逝的血跡,最后闭上眼,沉沉睡去。 * 「你的通缉任务解完了?」回到飞雁城,渐凌又缩在客栈里用远程通讯跟好友聊天。 『有啊,果然要找通缉玩家就要去人多的地方!』归燕的语气很是兴奋,『通缉任务的奖励很丰厚,还能自选装备武器,难解也值得!』 「你不是向来什么都不缺吗开服玩家?」渐凌不是很明白,归燕的装备在榜上哪怕不是顶级也是相当好了,不应该缺那点东西才是,「你想要的不只是这些吧?」 『哎,瞒不过咱们剑圣啊。之前游戏外的帖子有个玄学,说这游戏最难最费解的就是通缉任务,每个人去接,收到的指令都不一样,连奖励也不一样。这么有趣的事怎么可能不去凑热闹?』 这倒是挺像她的风格。渐凌笑了笑,「你这样玩,在游戏上花多久时间了,伯父不会说话?」 『让他说去!反正公司又不是我管,我拿个主管阶级,做好自己分内工作就行,还不让人玩游戏了?』 「行行,你高兴就好。别再让伯父来我这告状。」 『拜託女侠,你行行好!你是有事来打游戏,但我不是,我就想好好玩啊!你对我好点,帮我美言几句,把他给忽悠走。』 她有些失笑:「谁有事来打游戏了?不就因为新鲜或无聊才来打游戏找乐子吗?那你告诉我,通缉任务去哪里接。」 『不是,你是不是客栈住傻了,公告栏上就有了啊?』 渐凌不以为然:「太久没接任务了,差点忘了有公告栏。」 『……』这话说出去要被打的。 渐凌没有继续跟她聊下去的兴致,直接把通话切了,日子愜意久了,还真的忘记有公告栏可以接任务。她出了客栈,在飞雁城晃了一大圈才终于找到公告栏。 「每个人接到的任务都不一样……吗。」 她呢喃了一句,点下选项里的通缉任务,随后跳出了一行说明。她看了几眼,渐渐瞇起了眼睛。 四、人家按的是手动绑定 f没想到道谢的机会来得如此之快,在那之后过没几天,监狱门口来了一位不速之客。f正准备去应门,一打开便是那天的剑客,那双眼睛依旧是冷的,佩剑掛在腰上,右手又拿着一把剑。 f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是个什么地方,他拿了名单对照,确定没有这名玩家的名字后才开口:「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名剑客看向他,将手上的剑放回剑鞘,冰山表情才终于融化了些许,她将许可证掏出来,轻声啟唇:「我来解通缉任务。」 通缉任务? 他的脑袋转了一圈才想起来对方指的是什么,这种级别的许可证也不是他这样的小人物能处理的。还好所长已经到了,他连忙把许可证递出去。 「哎呀,好久没有你这样乐心助人的剑客了,我们正缺人帮忙呢。」 剑客微微頷首:「哪里的事,请您指派任务内容。」 「是这样的,打自世界里会武功的人越来越多,乱象也越来越多了,我们的人手也就这些,再应付一些逃犯实在是力不从心。麻烦这位侠客,擒拿逃狱的罪人,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你可以选择一位npc与你随行。」 剑客的手在空中点了几下,<确认接受任务>,已选择跟随npc<f>。随后所长收到讯息,还笑了几声:「这可真是缘分,这位侠客不是才救了你一次吗?现在你们又要当一阵子的同事了。」 f:「……」 缘分个槌子,没看到人家手动选择吗。 剑客正在跟所长进行任务的日常流程对话,f能感觉到自己身上地点的限制被解除了,他说不上来没有束缚的感觉是什么,一旁就有一道声音响起。 「要出发了?」 a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f点头:「应该是,以前有过npc被玩家带出去的例子吗?」 「没有,你大概是第一个被触发任务的npc。」a顿了顿,「或许这样也好,回来就能炫耀了不是?」 f有些无奈:「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幸灾乐祸,没人知道出去了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去多久去哪里。」 「你管他呢,想太多不会快乐。」 虽然这位同事性子很冷,但对他还是挺好的,他点点头,简单跟a道了别。所长跟剑客的话也说完了。 「走吧。」 剑客说完人便离开了监狱,f跟着她的步伐走了出去,果然没被屏障拉回去。剑客带着他回了飞雁城的客栈,「我住的房间有两张床,你随意吧。我叫渐凌,你们npc有名字吗?」 「我的代号是f。」 「f?fly……你知道任务内容吗?」 f摇头,「游戏开服以来你是第一个触发跟随任务的玩家,我也没办法给你提供意见。」 渐凌听见他的称呼有些新奇:「npc知道我是玩家?」 「其他npc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但我的确……知道。」 他一说出来连自己都有股莫名的违和感,为什么他会认为其他npc有不知道的可能?他没去细想,渐凌已经点开任务内容翻阅。 「npc得跟着我去擒拿逃犯,必要时刻参加活动拿到某些道具,这个怎么感觉要解很久啊?」渐凌叹了口气,「几百年没解任务了,居然这样搞我。公测玩家跟古董一样还不好好珍惜。」 后来她又碎念了几句,音量太小f没听清,不过他准确抓到了重点:「你是公测玩家?」 渐凌还在看任务简章,「我是,这很稀奇吗?」 「挺稀奇的,特别还是女玩家。」游戏的女玩家一向少,特别是从开服到现在还在玩的女玩家就更稀有了。 渐凌笑了:「可能我认识几个开服就玩的女玩家,所以没什么特别感觉。」 「对了,我还要谢谢你上次帮了我一个忙。」 渐凌顿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对方说的是什么,如果f没提,她差点要把这事给忘了,「也不算帮忙,我当时看错了,以为你是玩家,npc受到玩家技能攻击会减半伤害的,根本不需要我帮忙。」 「那也还是要谢谢你。」 「你上次就谢过了。」渐凌把任务简章关掉,又问:「如果我下线了,你会被遣送回去监狱吗?」 「应该不会,那段时间就是我自由活动的时间。」 「那我上线了你会有通知吗?」 「不知道,应该有吧,总会知道的。」 「也是。」渐凌摊手,在空气中点了几个按键,「那我要先关游戏了,下次上线见,f。」 f没回答,渐凌的身影已经消散在空气中。第一次看见玩家在自己眼前下线,感觉其实挺奇妙的,就像看见一个人凭空消失,但你知道很快又会再见面。f的确没被遣送回去,通缉任务的许可权限很高,他感觉自己变得很自由,应该能够到处走走晃晃。 他离开客栈,在浩大的主城里漫无目的乱走。在他的记忆里没有过这种经验,npc的工作永远都做不完,一个玩家关完还会有下一个,会有永无止尽的下一个;哪怕到了休息时间,也不过是几个小时换班的事,不会有太长的自由时间。 游戏里的时间跟现实是相同的,入夜之后的飞雁城景色很美。之所以叫飞雁城,除了城市的建模都很高之外,到了夜晚会有成群的燕子或鸟类在天空飞,算是这里的特色风景。也有玩家为了看夜景,特地来飞雁城定居。 当然,这都是高玩才有的待遇。 飞雁城的入城门槛摆在那里,除了野外boss难搞之外,要进城的周围郊区也全是一些等级不俗的魔物,一般玩家可没有命能进来看夜景,多半都是入土为安的命。 出乎他意料的是,晚上还在线的玩家依旧不少,飞雁城的夜生活还是丰富的,有些玩家会选在夜晚的时候比武切磋,这类活动不在npc的管辖范围,真死了自己解决。 也能花钱去给自己整个副技能,弹琴跳舞园艺什么的,各式各样都有玩家去尝试,多的是间情逸致。f看着觉得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回去客栈躺着。不知道npc能不能入眠,他想着一些琐碎的小事,竟是真的睡了过去。 五、玩家有玩家的方法 f睁开眼睛,视线逐渐清晰后,他发现这里似乎不是他当时失去意识的客栈。他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排排桌椅,左手边就是窗户,往前一看,这个空间里的最前面还有一块墨绿色的大板子。 噢,应该是黑板。 『欸,下课后要干嘛?』 『去附近的店吧?新开的那间。』 『啊?你确定?那间店看起来很穷酸欸,感觉踏进去都不太舒服。』一旁的女声继续说,『还是去我爸公司那间沙龙吧,我是vip,我们进去不用钱的。』 周围的人声很吵杂,这些人是谁?玩家吗?可是衣服不像。他们都穿着统一服饰,应该是制服之类的东西,带头说话的女人手上戴着饰品,看上去价格就不斐。 『哎,你是说新收购的那间吗?你们家的企业很成功,我记得前阵子股价又涨了吧?』 『说成功哪里比的上顾氏跟姜氏呢,很多產业链被他们垄断了,大家都是在夹缝中求生存。』女人笑着说。 『你谦虚什么啊,那都是过去式了!谁不知道顾家大少根本不想继承家业,人家里闹得人仰马翻呢,人家是天之骄子,难免跋扈了些。』 『哪里的话,顾少人还是很好的,今天的聚会要不要找他?』 『你就别热脸贴人冷屁股了,人家高高在上的少爷,他会理你吗?』 『你们不要乱说,他──』 人群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似乎连视线也逐渐模糊。他们在说什么?他们── 「f……」 「f、f──」 「f!」 他再次睁眼,这次看见的是渐凌放大版的脸,他愣了愣,才意识到方才那些似乎全是梦。没想到npc也会做梦,按理来说他们只是系统做出来帮忙防护秩序的一团程序,不应该有这样的功能才是。 「终于醒了,你睡得很沉,我喊了好几声。」渐凌在客栈时不会戴着剑,通常都掛在旁边的椅子上,「npc会做梦吗?你刚刚好像喊了什么来着……有点含糊没听清楚。」 「应该是会的,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渐凌颇有兴致地在他脸上看了一圈,这倒是f没见过的表情,一般来说她都是冷脸相待,原先给他成熟稳重的感觉,而现在的表情又是另一种感觉,看上去倒也新奇。 「我睡了多久?」 「不知道,我刚上线的时候你还在睡,我吃完午饭才开上来,现在应该是中午?」 f稍微算了一下,「那好像是挺久。今天要干什么来着?」 渐凌把她的佩剑掛回腰上,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嘴角浅浅弯起,「你可能得先跟我去抓个逃犯。」 「哦,这个我很有经验,你抓过逃犯吗?」 她转了转剑柄,「帮别人抓过,自己倒是没有。我懒得接任务。」 f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玩家,闻言挑了挑眉,「通缉任务的奖励很多,你这种做白工的我还真的第一次遇见。」 「公测玩家什么都不缺,特别不缺奖励。」 「好吧。」他也是彻底服气,遇到这种无欲无求的玩家,都不知道该哭该笑,但是无欲无求玩什么游戏呢?他想了想,「我有点好奇是什么吸引你这位公测玩家一直玩这款游戏了,如果你什么都不想要的话。」 「哎,npc懂这么多啊,游戏里好玩的东西很多,不见得要有什么奖励。人啊、风景啊……很多很多,能够放松心情也很重要。剩下的之后有空再聊吧,我们该去抓逃犯了。」 渐凌的手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手环,她在手环上比划几下,上头便投影了了一个地标出来。f瞥了一眼,发现是任务配给的追踪器,就是没想明白为什么今天才戴上。 「这个手环应该接任务的时候就给了吧?」 「是啊。」 「那你怎么没戴?」 f话音刚落,渐凌已经一个箭步衝了出去,她的回答消散在空气里,尾音还微微扬起,「手环影响我的发挥。」 有没有影响发挥不知道,看起来突兀倒是真的。一套风度翩翩的剑客衣装穿在她身上非常适合,但是手上戴了一个怎么看怎么奇怪的手环,就是有些彆扭。不过就她这个杀人速度,还真没看出来有没有影响发挥。 任务配给的手环有指路功能,接的一般任务,会提示要打的魔物在哪个主城哪个区域,若接的通缉任务,则会提示被通缉的玩家的大概位置,剩下的还是得靠自己找。 所以才说通缉任务的难度一向高,手环告诉你对方在哪个主城,像是飞雁城好了,一个飞雁城至少能挤下一千人,大海捞针的机率,能不能相见全是缘分。想了想,f看着渐凌一个杀一个爽,默默感叹缘分来了,天王老子都拦不住。 「我说,你找人怎么能这么准啊?我们平常抓人的时候都没办法做到这种速度。你有没有兴趣来监狱打工啊?」 这已经是第三个了,在飞雁城这座大得不切实际的主城,一小时内解决了三个,包括了杀人跟找人的时间,实在强得不科学。 「那有什么难的?」渐凌把好友栏打开,面朝向f,「加个好友定位不就行了?」 「……」行,算你厉害。 的确,玩家能加人好友找人,但怎么保证申请了一定会通过,也就只有榜上玩家才有这种面子。 「三个人都是好友,我调查过的,平常都成群结队,估计是仇家太多。虽然途中分开了一会儿,但还是帮我省下不少找人的功夫。」 「我看你杀人挺熟练的,怎么办到的?」渐凌没有进过监狱,是完全没有纪录的,这种等级的玩家,真有纪录他一定会知道。 「我平常去郊区晃晃常常被偷袭,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你一直把对战申请开着?」 主城内有玩家保护,不能进行斗殴,一旦出了主城到了郊区,玩家能够自主设定能不能进行比武,如果设定不能,那还是不会受到攻击。 「开着啊,总是面对ai智能多无趣,还是来个玩家吧。」 「……」也是,正当防卫不算杀人,入不了狱的。 六、你们这些开服玩家全是疯子 「你的进度这么快,根本不需要npc跟随吧。我感觉我什么忙也没帮上。」 f以前曾在玩家口中听过渐凌的大名,那时他并不晓得传言究竟是夸大还是属实,听上去太浮夸了。可从现在的相处来看,这个女人恐怖如斯。没有任何东西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她是跟着自己的感觉走的。 然而在此同时,她还拥有一定的判断能力,剑刃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得他看不清。<该玩家已被击杀>的字样已经在世界频道响彻云霄,要每位玩家都这样,npc还能做个什么槌子? 闻言,渐凌甩了甩剑,又把它掛回腰上,「不会啊,一个人挺无聊的。有个npc在旁边也挺好,我还没跟npc聊过天。」 「……」敢情真把他当消遣了? 「我看看下一个人……哦,太远了,在另一边的主城,那之后再说吧。我们把飞雁城能搞的东西先给弄了。」 「你是不是把任务当郊游了?」 「实际上不是差不多的概念吗?」渐凌偏头,那张脸上的表情依旧,「做任何事都要享受过程。」 f面无表情:「我觉得你肯定误会了这句话的意思。」 渐凌没理会他的控诉,只是拿着手环把玩研究,「我如果做通缉任务以外的事,你应该还是默认跟随吧?」 「嗯哼。」 f似乎听见她轻浅的笑声,大概是错觉。眾所皆知,渐凌不怎么笑的,虽然传闻不怎么准,至少他就看过。 「那我想解个组队任务,你跟我一起来?」 不管渐凌笑没笑,f这次是真想笑了,「你问我一个npc组队吗?我俩是系统认定一个人的,跟随者不会算在组队名单内,但我能以特殊身分跟你一起进去。」 「哦。」渐凌随即把好友栏打开,「所以意思是我得再找个人跟我一起打任务。」 说时迟那时快,f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有个id被拉进来组队名单内。渐凌果然是个效率主义者,一分一秒都不愿意浪费。 「你拉的谁?归燕?你俩id还挺搭。」 渐凌不以为意:「是啊,一起取的怎么会不搭?」 f抓到了重点:「又是一个开服玩家?」 「所以知道我为什么觉得开服玩家不值钱了吗。」 没记错的话,归燕也是个榜上名人,名气并没有比渐凌低多少,是个擅长打迂回游击战的远程射手。没记错的话,所长还挺喜欢这个归燕,说是只要她出现,通缉名单上总能少掉那么几个。 「我们所长挺喜欢你这个朋友。」 「可想而知。」她摊手,「开服玩家都有一些奇怪的兴趣,像归燕就热衷通缉任务。」 很快,归燕的好友通信就连了上来。 『怎么这么难得啊大剑客,你突然想不开跑去打组队任务了?』 「废话这么多,打不打?不打我就找别人。」 『哎,别、别啊姊,这个级别要找人不容易的,好不容易有人找了,哪有不打的道理。你在飞雁城吧?我买个传送卷轴,等我会儿,马上到!』 朋友的朋友也很有效率,说马上到,还真的马上就到了。f看着一个人影迫近,很快就在渐凌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她无动于衷。大概是这个人没跑了,身上的装扮也是射手的装扮。 归燕一个馀光扫到了f,她疑惑了一声:「监狱npc怎么在外头?出bug了?」 「没有,我解通缉任务呢,他跟随我。」 「靠!」归燕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兴许还有股气愤,「老娘解了一辈子通缉任务,就是想抽到npc跟随,凭什么你一次就中!这不公平!」 「哪有什么是公平的?你是要打任务,还是继续在这废话?」 归燕气归气,无奈说不过人家还需要人家,不得已之下,仍旧对现实妥协。渐凌解的是飞雁城难度特别高的双人任务,除了魔物棘手之外,任务营造的特殊场景是需要考验玩家走位的,一旦落下山谷或是超过判定范围,直接宣判出局。 哪怕难度如此之高,依旧有许多玩家争相恐后前来送死,为的就是多得不科学的奖励。游戏内好的武器都得靠玩家自己去收集材料製作,每一把的实用度跟技能都不一样,有些稀有材料更是限定刷新数量,搞得玩家头疼。 但这个任务就不同了,它能自由选择想要的素材,甚至没到顶级的武器都能直接送出去,等于省略很多步骤直接给你答案了。 「你们对这东西有把握吗?」 「把握?哪来的什么把握?」归燕笑了一声,在进入副本的瞬间举弓,对迎面而来的魔物来了一个开场擒杀。 「我们可没有输的把握。」 说完,渐凌一个箭步衝了上去,剑光沿着锋面甩了出去,一击斩杀了大半。f则踩着ai的攻击时机,精确避开了每一下攻击。 归燕看他的步伐觉得有些新奇,「你们npc不是不会受到伤害吗?应该不用躲吧?」 闻言,f停了一瞬,兽型魔物在顷刻间欺了上去,他又迅速避开,但脸上多了一道动物的血痕,「看到了吗,在副本判定里,所有外来物种全是敌人,没有npc赦免特权。」 归燕看到血痕愣了片刻,「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跟随任务虽然很难触发,但依旧有触发机率,npc是有能力对抗魔物的,甚至比大部分的玩家要厉害,还没有死亡风险,怎么想都不可能。当然,双人任务能够让第三个人进来,也够逆天了。 「说起来,你叫什么?」这些玩家的确是有恃无恐,敢在高难度副本里开始聊天,传出去怕不会把其他在此地葬送过的玩家给气死。 「f。」 「f?就这样?」 「就这样啊,不然你还期望我能有什么名字吗?」 「不应该啊!像你这样能跟玩家一来一往互动的npc,怎么样也应该身分很高……不对,你是监狱npc,所以这游戏的智能ai这么厉害了吗?那为什么魔物还是这么烂──」 一隻魔物从归燕的眼前擦过,她连忙架弓防守,可速度赶不上敌方的速度;倏地,她的视野范围落下一道冰蓝的剑光,直接把牠斩成齏粉。 「为什么这么烂?怕的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玩家,太得意忘形,一不小心就死了。」 「……虽然我是一时大意了,但有必要这样落井下石吗?」 「要我没帮你出那一剑,你还有机会跟我说话?」 渐凌没说错,双人副本的怪物攻击伤害极强,加上这副本不能使用补品,她们没有补师职业,又是一个血少的远程,白给一刀基本上就再见了。 f想起一件事:「这副本能打到一个段落中途退出休息的吧?」 渐凌偏头看了一眼归燕:「是这样吗?」 「好像是这样吧?」归燕也不太确定。 「你们不是打过不少次了?」 「渐凌不清楚,反正我是打过不少次了。」 「那──」 「但从没休息过,直接一路打到顶。」 「……」 开服玩家全是疯子。 七、不求走位风骚,只需技术过硬 『你承诺过要同生共死,可是在利益面前,它却化为齏粉,不復存在。』 ——副本《双生》 飞雁城的双人副本除了奖励丰厚之外,人人争相恐后进本还有一个原因,这是游戏里少有的剧情副本。其重要程度甚至跟游戏的主线剧情能够连接上,引发一派剧情党的哀号。 为什么呢?太难了过不了啊! 悲愤得知这群疯子从来不休息回血的习惯,f只好努力让自己不受伤,免得成为第一个被遣送回去的npc,那就有些丢脸了。 「对了f,npc虽然在副本会受伤,但是不是比玩家受的伤轻?我被打到差不多就要再见了,你当时被打只是一道血痕而已,感觉就是皮肉伤。」目前这条路是安全步道,暂时没有偷袭的问题,归燕终于能放下心来。 「道理没错,但也不能太多次,从来没有人触发过npc跟随,渐凌是第一个,而我也是第一次到玩家指定副本里,很多情况都是未知数。」 走在最前头的渐凌停下脚步,后面的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休息步道结束了,过来我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东西,大家自己当心。」 语落,她推开门,脚才刚落地,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前方微弱的光源,感觉应该是在洞窟里。渐凌沿着边上摸索,倒是在几十步后摸到了一面隐形墙,而路的尽头,则放着一面形状奇特的镜子。 「镜子?」f看了一眼,不知为何本能却促使他伸手去碰。 渐凌眼疾手快地抓他的手:「别拿,那是副本道具,乱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你们以前没有拿过它吗?」 渐凌摇头,归燕则在一旁补充:「道具的刷新位置是随机的,以前我们没看过这面镜子,是后来看帖子才知道的。」 「所以这是面什么镜子?」 「万灵镜,它能映照出世上存在的所有风景——映出海洋,四周就真的变成了大海;映出山谷,四周就真的变成了山林。」渐凌对他不知道典故这事感到好奇,「我以为npc什么都知道,原来也有不知道的事。」 f苦笑,「副本npc可能会知道吧,但我只是个关人的,知道个鬼啊。」 渐凌对他的回答不予置评。 驀地,万灵镜飘了起来,闪着诡异的光。四周的场景在顷刻间变了样,原先的洞窟消失了,变成一大片蓝天白云,脚底下踏着的竟是一大片云。 「看来这次的副本要打空战了啊。」归燕发表了看法,「而且感觉会有什么额外的附加条件,不会让我们太好过。」 渐凌观察了一下周围,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些游戏製造出来的动物站在云上。她看了一会儿,发现动物脚下的云逐渐淡化,最后消失不见,在云消失的瞬间,站在上头的动物也跟着摔了下去。 「看来,那就是附加条件。只是不知道时间限制多久。」她想了想,又看见一旁的着陆点,是个只有头的山顶,她们正在缓缓接近那个山头,「有可能是那个,我们试着跳上去。」 渐凌往前踏了一步,随后脚步一蹬,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她踩了踩,确定是稳固的,才向归燕使了一个眼色。归燕心领神会,朝着f道:「抓着我。」 f一隻手抓着她的肩膀,她腾空而起,单手架箭对着地面连射了五箭,一套动作快得不过瞬息,f还没反应过来,两人也落在了山顶。 f看着深不见底的地底,忆起刚刚归燕怎么带着他过来的,还是有些心有馀悸:「这个掉下去就直接再见了?」 「没意外的话。」渐凌还在找下一个可以站立的着陆点,「不过没掉下去过,谁也不知道。」 「……」那还是别知道了。 这大概就是副本里比较出名的考验走位的关卡,但是这类关卡是有职业优势的,像远程职业就能利用技能的后座力使自己轻松落到地面上。当然,这考验的从走位变成了技能技术。 对于归燕来说,自然是后者比较不吃力,技术是刻在骨子里的,已经是一种本能反应,但走位要求经验积累,还是需要思考跟反应时间。 他们重复了这样的动作好几次,算是很快过了这关。这次渐凌确定没有关卡之后举剑的手才终于落了下来:「过来是安全步道了。」 f点头,脑袋里晃过深不见底的地面,不知怎地,有股莫名的晕眩感。渐凌注意到他的异状,旋身问:「你还好吗?」 f摇头,他也说不上来自己好还不好,但是身体没有大碍,npc哪可能有什么问题,大概是系统出bug了。渐凌瞇起眼,见他没说话后没说什么,又继续往前走。 归燕也察觉到f不太对劲:「怎么了?你晕了吗,看起来一脸想吐的样子。还是你其实有惧高症?」 f的脑袋正晕得慌,根本没听明白归燕说了什么,只听见了惧高症,「……什么东西?」 「就是人类的一种病,但你是npc,应该不会有吧?」 没问还好,一问就让他有些烦躁:「谁知道,可能系统出bug了。每次一有问题大多是这个原因。」 「有事一定要说,后来的关卡只会越来越难,我跟渐凌有可能都分身乏术,没办法管你的。」 「你管好自己就行。」哪有玩家去在意npc死活的,真的出了什么事大家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谁还会去管别人,「玩家出了什么事是会被判定失败的,但npc就不一样了,顶多当成系统异常,维修了就没事了。」 一旁的渐凌不是很认同这句话:「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这是一个合理的判断。」f顿了顿,「在最优先的情况下,你们两个能留到最后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你——」 「渐凌。」 归燕朝她摇头,跟npc讲道理又有什么用呢?一团系统做出来的数据,难道还能读心吗?渐凌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没发表意见,归燕代替她推开眼前的门,紧接着一道白光撞入眼底,撞得人目眩神迷。 八、她在说谎 『这一代全被魔物入侵,还好有各位鼎力相助,我们才得以度过难关;但魔物抓走了我的女儿,希望各位能再帮我一次忙,替我把女儿救回来。』 「这是什么声音?就像系统广播一样。」f想找出声音来源,无奈来自四面八方,无从找起。 「咦、你不知道吗?这是副本npc的通关讯息。看来这次是个找人任务。」 「每一次都不一样吗?」 「是啊,之前我跟渐凌组队的时候打过好几种版本,但这个还是第一次,不知道是不是新的。」 推开门后,映入眼帘的是座诺大的宅邸,他们目前正在庭院里,只要走几步路就能到房内。他们陆续进屋,屋内有位女人端正坐着。 『谢谢各位愿意帮忙,魔物来袭我们都束手无策,尤其这次的魔物擅长偽装,我不知道哪一位才是我女儿。』 f偏头:「她的意思是技能是易容术之类的东西吗?」 「大概是幻象之类的东西。」渐凌回答,「不知道有没有辨别的方法。」 『这个东西是我女儿很喜欢的镜子,应该能帮助你们找到她。』 npc像是有心电感应似的,她把一面镜子递给渐凌。跟开始在外头看见的万灵镜不同,就是面普通的镜子。渐凌拿在手上翻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她随后把镜子拿给f,「你拿着吧,我拿剑不方便。」 『那么祝你们好运了,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们。』 她话一落,四周开始起雾。浓雾飘散之际,她们已经来到庭院外围,周围静得落针可闻。归燕把弓箭换成了弩,做好准备动作架在肩膀上,「九点鐘十一点鐘跟正后方三个方向都有东西。估计一会儿就衝过来了。」 渐凌把第二把剑从剑鞘上拔出来,「有boss吗?」 「应该是没有。f你一个人行吗?」 「哪有什么行不行的,这年头npc还怕魔物了?」 有东西衝了出来,归燕一个旋身,弩箭射了出去,打响了战斗的第一砲。渐凌踏着步伐衝入敌阵,双手持剑划过怪群,一剑一刺落在脖子上,直接把头颅削了下来。 她的速度很快,一个反手剑刺入心脏,偷袭的魔物应声倒地。她甩了甩剑上的血跡,又持剑跳了起来,直接往地面砍了一波重击。深蓝色的剑刃甩了出去,直接把地面破开了一道口,剑刃拂过、尸横遍野。 f踩着点跳到高处,npc没有武器,他习惯站在远处观察。但是魔物源源不绝,杀的快生的也快,他觉得不太对劲,果断拿起手中的镜子一照。 镜子里空无一物。 他愣了半晌,「原来是这样……」 渐凌她们已经陷入苦战,哪怕速度敏捷,虚拟实境的弊端开始显现出来,她们的体力下滑,而魔物的数量却仍稳定上升。逐渐,操作出现些微的误差,甚至是失误。 渐凌被团团包围,躲了一个勾爪,后面还有第二、第三个,甚至是模仿型的魔物,对她举着剑,乱无章法地乱砍,还是有那么几刀能伤到她。 渐凌举剑挡了下来,后背却被东西一刺,她顿了一瞬,随即甩了一个360度的剑光,将周围一口气清了乾净。然而很快,那些魔物又迅速再生,再次加入战斗。 归燕也不好过,远程职业是不能离魔物太近的,射手打不了肉搏战,哪怕是个老射手,职业的缺点摆在那,再厉害都是徒劳。归燕开始靠反应能力躲掉袭击,然而效果有限,也是有那么几箭能打到她,而她射箭的准确度开始频频下滑。 没有时间了。 他拿着镜子快速扫过一遍,终于有一个被照进镜子里,他立即对着底下的人大喊:「十二点鐘方向!那个才是真身!」 渐凌腾空而起,闻言旋身,硬生生在空中改变了攻击轨跡,两手一挥,凌厉的剑光伴随着破空声袭来,直接击碎了魔物。接着,场景跳转,这一次则来到室内,f的立足点消失了,他自动被系统移到地面上。 「这是解决的意思吧?」 「是啊,场景换了就是最好的证明。」归燕笑了笑,「不过你怎么发现要用镜子照的?」 「因为数量。」 「数量?」 「嗯。」渐凌跟着附和,「魔物的数量不寻常,砍的很多却从来没减少过。可能我们一直砍的幻影而不自知。」 『你们是谁?』 屋子内渐渐出现了一个女孩的人影,这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女儿。 「我们是来找你的,你的母亲很担心你,她找你很久了。」面前的小女孩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留着长头发,穿着连衣裙,渐凌走向前缓缓蹲下,尽量让视线能够平视。 『有什么能够证明?』 渐凌看向f,示意他拿镜子过去,f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小女孩将视线转向他,她的眼睛是空洞的,没有表情。只有在看见镜子的剎那,眼睛才出现了光彩;但那股兴奋是不寻常的,小女孩露骨的眼神竟让他有些发寒。 『你们把镜子带来了吗?我最喜欢镜子了,我不能没有它,母亲肯定知道的,才会让你们把它带过来……』 小女孩呆滞的神情在看见镜子后荡然无存,她似是不知道如何微笑,笑容就像僵硬地扯着嘴角,逼迫它向上扬,模样诡异滑稽。 f在行进的同时,悄悄将镜面对准了小女孩。随后,他往镜面一瞥,镜子里竟是一个人影也没有。他又往小女孩的方向看,确定角度没错,镜子是照得出渐凌的。 『尤其这次的魔物擅长偽装,我不知道哪一位才是我女儿。』 『这个东西是我女儿很喜欢的镜子,应该能帮助你们找到她。』 不,不对,她在说谎。 「渐凌!她是假的!后退!」 渐凌顿了一瞬,随即退开,原先她站的位置骤然裂开了一个口。她将长剑出鞘,眼前的小女孩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模糊得不成人样的怪物。 『把镜子给我!』 渐凌举剑刺了过去,然而不管多凌厉致命的剑法,都像戳在棉花上,起不了任何效果。归燕见状,立刻朝怪物的方向射了三连箭,依然没用。再猛烈的攻势在它面前都毫无招架之力,不是穿透就是消失。 「靠,这什么鬼玩意,还打不死的!」 渐凌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些无措:「简直像不存在的东西一样……」 不存在的东西? 『大概是幻象之类的东西,不知道有没有辨别的方法。』 f愣了半晌,「是镜子!把镜子毁了!」 他当机立断,直接把镜子丢了过去。怪物看到镜子,发了疯想过来抢,渐凌一个箭步越过了它,鏘鏘两下剑光扫过,直接让它化为灰烬。 镜子碎裂,怪物发出一声惨叫,身殞瞬间,场景骤然溃堤,四周的景致开始剥落,碎成千片万片。 <世界频道>恭喜玩家<渐凌(f)>、<归燕>通过双人副本《双生》,通关时间为<17:32>,已刷新纪录。 九、那些有的没的我不清楚,我只认你 <世界频道>厉害了我的哥:……我靠,17分鐘是什么妖怪速度? <世界频道>我是你哥:剑圣最近打本很勤奋?不是前阵子才出现在野外boss区吗? <世界频道>凌燕放心飞:我燕姊又跟剑圣组一块了嘛!!!! <世界频道>听我一言:你们没人觉得渐凌是高仿吗?那个(f)是什么啊?渐凌不就两个字? <世界频道>看楼上表演:高仿???高仿能打17分吗,你怕不是忘了第二名的纪录差不多有25分多 …… 让渐凌被怀疑是高仿的罪魁祸首还在研究副本,f自出本后还有非常多的疑问,「这个副本不是有名的剧情副本吗?那总该告诉我们小女孩在哪,还有npc为什么说谎吧?」 渐凌领完副本奖励,除了一大堆材料之外,还另外赠了一个双生石,她愣了愣,把东西递给归燕,「材料归你,但这个双生石是什么?你以前打本的时候有吗?」 归燕拿在手上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所以然:「双生有很多个副本任务,以前的没有这个,我也没看过。」 渐凌再确认了一次奖励栏,意外发现了一个卷轴。她把卷轴打开,上头是一个人的自白: 『我母亲很早以前就死了,我亲眼目睹她的死亡,可到了隔天,她却又活生生出现在我眼前。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她把我关了起来,用镜子做出了我的幻影,去欺骗那些外来的无知者。』 『她跟妖怪是一伙的,她们同生共死,我发现只要能毁掉镜子,就能同时杀掉她们。但是计谋被发现,我估计是九死一生,希望能有人发现她们的阴谋,尽早把她们杀了。』 「那小女孩呢?她还活着吗?」f问,「原来进入副本前看到的话是这个意思……」 「你承诺过要同生共死,可是在利益面前,它却化为齏粉,不復存在。」归燕喃喃念了一次,「所以这个假的母亲跟妖怪闹翻了?那这个又跟游戏的主线有什么关係?」 「或许是理念相同。」渐凌插了话,「游戏一开始虽然做的有点像武侠背景,但其实创始者是没有做成武侠游戏的打算的,他跟其他人的意见发生分歧,导致原先纯武侠内容的游戏多了一些比较现实的元素进去。」 「所以才这么四不像啊……」难怪监狱npc有些人的技能彷彿格斗游戏,搞半天就是设定系统的人在乱搞。 归燕摊手:「反正玩家买单不就得了,多简单好懂的道理。」 f不怎么认同:「看监狱就知道了,成天有一些不三不四的关进来,这些玩家的意见能採纳的?」 「管他呢,说起来这是暗示游戏的主旨是背叛或是反目成仇?怎么感觉不太对?渐凌你说说,你家不是有参与吗?」 「哪个公测玩家家里没参与的?你这样问我怎么不去问问其他人?」 「唉,算了,不跟你说了。副本结束了,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再联络我。」归燕说走就走,很快人就消失在飞雁城里,不带犹豫。 渐凌已经把所有奖励都给了归燕,自己只留了那个自白卷轴跟双生石。双生石的外型很奇特,摸起来很光滑,顏色透明,的确是高级副本出的道具,感觉级别档次就跟一般道具体现出了差距。 「你知道双生石的用途吗?」回到客栈,f接过石头,脑袋里浮现当时副本里的场景。 镜子碎裂后,小女孩也在一声惨叫中消散在空气里,她们并没有找到真的小女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小女孩,整个副本全是骗局。连那位母亲是不是在骗她们,都是后来回到飞雁城,看到自白书才确定的。 「一般来说任务道具在副本结束后都会一律交还,如果能带出来就是能用的上。但是──」 渐凌点开双生石的介绍,上头只草草写着一行「特殊副本道具」就没了下文,可以说随便到不能再更随便了。她也没法子,只好暂时把东西收着,或许哪天就派上用场也说不定。 「说起来我们只花了17多分吗?我怎么感觉过了很久。」 「走基本流程的秒数不算,纯算打怪的时候。」渐凌看了看任务清单,「过来飞雁城没事了,下个通缉目标在隔壁主城,位置有点远,我们先回客栈。」 话才刚说完,他们还来不及移动,已经有人围了过来。渐凌没有动静,f自然也没动,不过看架式,应该不是来找碴的。 「渐凌,现在有空吗?」 一群玩家里站出来一个人,看身上的行头不是个课金战士就是榜上玩家,渐凌看了他一眼,一语未发。那人不死心,又继续说:「你之前答应过我,只要你事情忙完,我打到榜前十,你就愿意跟我pk的,这话还算数吗?」 「算数。」渐凌终于是正眼看他了,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其实不明白你一个刺客跟我有什么好打的。」 「当然有得打了,每个玩家都希望能跟你打上一场!」 「榜上有很多厉害的玩家,我也不是第一名,何必那么执着?」 f没看懂什么情况,他向渐凌使了一个眼色,渐凌只耸了耸肩,没表态。 「你是最厉害的剑客玩家!榜上排名不是第一也是前五,前面四个人根本就没人看他们出现过,万年上一次线,谁知道是不是请打手或是买榜了。我们玩家就只认这么一个剑圣,其他更多的没有了。」 渐凌在榜上的排名一直浮动在前五,前面四个人都是游戏创始人,常常需要处理问题不常上线,尤其是第一名,他的名字就从来没亮过,后来好几次的武榜更新,他就没掉过名次。 有人问说是不是bug了,没上线还能佔着榜一的,但系统从来没公开说过,后来就不了了之。f没了解过他们榜上玩家的资料,也不知道打榜的条件是什么,对他们npc来说,只要这些玩家别带头惹就感天动地,其他的真的不奢求。 f凑到渐凌身旁,骤然忆起跟随系统有提供一个特殊聊天栏,他打开那个连天栏:『你们打榜的条件是什么?为什么这群人这么……愤慨?』 他想了一会儿才想到适合的词。 渐凌看到特殊顏色的聊天内容显然也顿了一下,她停了一会儿才回答:『一般来说有很多因素,例如连续数场的副本纪录保持人可以加分、连续比武胜场也能加分、被人要求对战或偷袭全身而退能加分,总之很多。』 『前面四名玩家,第一名是信仰了。他是游戏创始始祖,只是没多少人知道这件事,但发生了点事,他已经不上线了。或许──』 她停顿了一瞬,『或许,为了纪念他吧,其他的游戏开发者一直没有取消他的名次,不知道怎么办到的,反正他们写程式的总是有办法。但对不知情的玩家来说,就成为了一种疑似bug或是买榜的现象。』 『那他强吗?』 渐凌的回答来得很快,『是我见过最强的人。哪怕我待在这里多久,我也永远赢不了他。』 说完她已经走向前,视线对着那个朝她发起比武要求的人:「要在这里的比武场?你自己选地方吧。」 她调整了自己的比武机制,改成了同意。随后跟着那人,往比武场的方向走。 十、地图限制了发挥 游戏里除了总榜之外,还有个职业排行榜。比较冷门难玩的职业有先天性的劣势,这种时候需要职业榜去衬托他们。刺客在游戏里就是个需求性不高、上手难度高、价值性却高的一个职业。 它需要很高的操作水平,但是玩得好呢,能给队伍加很多分,玩不好就是白给。刺客跟剑客正好是相反的,剑客是一个需求性很高、上手难度低、价值性很低的职业。 每个队伍都需要一个衝锋位,正因为烂大街,它可以很有价值,也可以很没价值。最基础的砍击连击大家都会,只要你还是个正常玩家,参加过游戏教学,这些东西都是入门。 但一些相对难的,就必须根据玩家经验跟走位去配合,玩得好成英雄,玩不好成狗熊,差不多就这么极端。 「需要什么附加条件都你选吧,但我就只答应这么一次,下不为例了。」 渐凌时常收到比武邀请,一天可以有好几封,一个礼拜一个月下来就能有数十封,答应了一个就会有下一个,非常麻烦。 『刺客跟剑客就不是同个职业,游戏定位也不一样,真不明白他在坚持什么,真的打赢了又怎么样,打输了又如何?』 在f的认知里,刺客应该是个团战位或是游击位,它不适合一对一的场合,毕竟刺客本身的血量跟远程职业差不多,它承担不了当肉盾的风险,随便几下攻击就葛屁,毫无游戏体验。 『总有人想要证明什么,那也不关我们的事,做好该做的便是。』 渐凌不以为意,没跟随她之前,他不知道对方曾经经歷过什么,至少能够确定,这样的事不是一次两次,或许她早已倦了腻了,却不得不继续下去。 到了比武场,刺客玩家选了一张森林地图,对渐凌来说相对麻烦,太多障碍物容易限制剑客的发挥。渐凌倒是没有太大想法,只是问了一句「还有没有什么其他要求」。 「规则是死斗还是别的什么?」 「死斗吧,比较简单。」 虽然是场对渐凌来说临时起意的决斗,但他们去比武场的阵仗被人疯传,观眾蜂拥而至,莫名其妙位置就坐满了。双方各自站到场地的另一边,f也选了一个相对好看比赛的位置。 裁判站在萤幕前,宣布比赛开始后,双方各自转点,观眾席也出现了几个放大版的观战萤幕,提供各个方面的角度。 渐凌将剑出鞘,这张地图非常挡视野,尤其刺客是个隐蔽能力极强的职业,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很麻烦。渐凌瞇起眼,周围静得只剩下风声。 忽地,树林间噔了一声,她直接举剑,一道人影骤然落到眼前,匡噹一声,剑与匕首碰撞在静謐空间里造成了极大的声响。见一击未得手,他又隐入树林中,与景物融为一体。 人消失了,这样出其不意的袭击给渐凌带来极大的压力,一次次的格挡攻击已经一点点消磨掉她的血条,甚至集中力也在逐渐下降。渐凌闭上眼,凭感觉接下阴毒的匕首。 对方似乎也放弃了偷袭,拿起匕首就是一顿猛攻。这本身是不切实际的,刺客不是个近战位置,跟剑客一比,就明显体现出差距。但对方不愧是榜前十的高手,他将匕首两两接在一块,竟成了跟剑差不多长度的武器,甚至任何角度都能攻击。 刺客一个箭步向前,锋利处直指咽喉,速度迅速又不带犹豫。渐凌睁眼,看清方向后,攻击轨跡停顿了一瞬,随后她一个反手,左手冰剑一挡,竟是拦下了这击。另一手的剑在后方划出一道剑光,靠着后座力衝了出去。 「我靠,剑客的剑光能这样用的吗!」 「剑圣的脑回路是不是都跟别人不一样?」 「你看那个速度!跟点满敏捷的刺客有得拚啊!怎么办到的?」 「那是个人操作技巧吧,游戏开服时候不就说了,某些时候可以凭藉技术去增加自己的先天条件。」 观眾席爆出惊呼声,渐凌常见的招式大多是大范围的斩击跟剑刃,其他凭的都是自己的操作,剑客这个职业像是为她而生,她鑽研出了各种运用技能的打法,或是配合地形选择调整自己的攻击方式。 她举剑避开了那波致命一击,手上的剑光还在凝聚。光芒越来越大,渐凌很少使用集气技能,任何一位剑客都很少,除了不实用之外,需要耗费太多精力。f瞇起眼,他不觉得渐凌打算拿来攻击,那只能是── 他看向这片树林。随后观眾席晃动了一下,萤幕里轰的一声,高大的树林顿时腰斩,不是被砍成两半,就是直接化为灰烬。整片森林像被大火凌迟过,俄顷间面目全非,早已看不清原貌。 刺客被这种大阵仗吓到了,表面看似镇定,内心已经乱成一锅粥,一惊一咋的,原先想好的战略都吞回肚子里,什么都用不了。 他看向那位剑客,只见她甩了甩手,一把剑随意搭在肩上,另一把则握在手里,看起来像不是她干的似的。过于惊世骇俗,超出他的理解范围,至少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人会直接破坏场景取得一个小的优势。 毕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划算。 周围还有一些飘盪在空中的树叶跟斩击时激起的尘土,他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弹指,渐凌已经整个人欺了过来,两把剑交错匯集成一道深蓝色的剑光直接往他的脸上招呼。 在一瞬间,刺客的血条已经清零,渐凌把剑放回剑鞘里,刺客的肉搏能力还是太弱了,甚至皮薄,她还剩下一半的血量。 f站在观眾席看她,渐凌一向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有偶尔跟熟人聊天时,嘴角才能有那么一点上扬的机率。但是一张精緻漂亮的脸,不应该配这样冷冰冰的表情才是。 「天啊!不愧是剑圣!你怎么会想到直接破坏场地呢?把我的计画都打乱了。我原本想一点一点把你的血条磨完的。」 游戏里受到伤害是不会有痛觉的,只是会有一些感觉回馈给玩家,免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死了或受伤了,那就尷尬了。 渐凌被那个刺客拦截下来,躲得了攻击避不了人,她也是认了。她揉揉眉心,需要高集中度的比武很让她吃不消,所以她才不喜欢打一对一死斗。 「我不喜欢打持久战,再耗下去不是办法,乾脆干票大的。」渐凌顿了顿,「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就这样吧。」 说完渐凌的眼神下意识在寻找什么,f走了过去,她在看到npc后面色一缓,表情柔和了些,似乎还参杂了一丝笑意,也不知道为什么。 「走吧。」 大概是错觉吧,不苟言笑的剑圣大人怎么可能对他笑呢?他何德何能啊。f走到他身旁,一人一npc很快地消失在人群里。 十一、他一时半刻起不来 「我还是没想明白,你大可拒绝,何必跟他在比武场折腾?一个刺客跟剑客一对一死斗,有可比性吗?」回到客栈,f看着她,试图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一丝蛛丝马跡;然而,什么也不,渐凌依旧是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以前答应的事怎么还是得做到,虽然我已经想不起来为什么答应他了。」别说想不起来这事,连人她都没认出来。 赢了一场比武对她来说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哪怕是榜前十的高手,毕竟是个刺客,在职业方面就已经佔了优势,其他的都没什么好说。 f盯着她的侧脸,驀地开口:「你真的有跟他约定过什么吗?还是只是因为你很有名,所以对方故意想找你攀关係,刷一波存在感?」 「这不至于,游戏里出名能代表什么吗?我现实什么也不是,他没有必要这么做。」 f蹙眉:「我不这么觉得,至少他现在成为了第一个成功让剑圣答应比武的玩家。不管他赢或输,他都是赚的,但你不一样。你赢了是理所当然,输了就会被放大检视。」 渐凌把剑抽出来放在桌上,「f,你是不是特别讨厌玩家?」 他叹了口气:「是,所有监狱npc都讨厌玩家。」 「你对他们有很多恶意,会不自觉地往那方面想。」 「因为那大多是我所看到的,监狱不是什么乾净的地方,有奇葩玩家,更多的是作恶多端的玩家。在游戏里把滥杀当有趣,真被抓了想鑽各种漏洞出去,我们看见的都是这么噁心的东西。」 「那只是一部份。」 「但他们的确存在。」 渐凌的眼神歛了下来,她似乎不想再跟f多说什么,或许再说下去也是徒劳。f看出来她不想说话了,索性也不说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比武浪费了许多时间,天色已经暗了。 渐凌跟他约好上线时间后就关了游戏。确定视野回到房间后,姜燕凌把耳机拿下来,时间正过晚上六点,爸妈出差去了,她今天大抵得自己解决。 『是,所有监狱npc都讨厌玩家。』 「不对,并不是因为这些……」她呢喃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对谁说。 姜燕凌最后还是没去吃饭,手机响了好几声她也不想理,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接躺到床上睡了。 到了早上,她还是被手机铃声吵醒,这人像是不死心似的,从昨天晚上打不通,今天早上又再接再厉。姜燕凌除了无奈还是无奈,最终按下了接通,把手机凑到耳朵旁。 『燕凌!听说你爸妈要让你接手游戏成为你家的代表人,真的假的!』 「不清楚,变数还很多。」一大清早她的脑袋还没回笼,对头已经嘰嘰喳喳说了起来。 『哪里来的变数!叔叔阿姨这么疼你,他们说什么都不会改变,当代表人是不是能介入游戏内部?那你肯定最适合了,没人比咱剑圣更适合。』 「……你这么懂他们,你来当他们小孩。」 『别别别!我家里需要我,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这么厚顏无耻也是没谁。 『对了,今天是不是轮你去医院了?叔叔阿姨出差,不然平时都是他们去。前几天我家那边去了,今天换你们家了?』 「差不多了,的确是要过去一趟。所以你别吵我,让我再睡会儿。」 说完果断把电话掛了,现在是早上六点,归燕一早打电话来倒是提醒她的确该去一趟医院了。她们平常玩的游戏名字就叫游戏,不知道该说敷衍还是随便。 原先取名这种重要的事应该让策画来做,但策画那时出了事故,只好让其他人顶上。为了方便日后修改名字,大家经过讨论好索性把名字取成「游戏」,谁知道因为这个荒唐的插曲反而让游戏本身火了一把。 早上十点,顾家旗下的医院相当忙碌,今早在a城发生一起连环车祸,救护人员急忙把伤者转到医院,大至重伤轻则无伤都一併送到医院来。姜燕凌站在医院门口,一切喧嚣似是与她无关,她走进医院,熟门熟路地上到最顶层。 顶层之后还要再走个特殊步道,那是一院专门给vip并人腾出的空间,为的是能够提供安静静养的环境。姜燕凌推开门走进那间独立病房,窗帘已经被拉开了,阳光倾泻而下打在病床上,沉睡中的那人脸上被镀了层光。 病床旁的花瓶显然已经换过水,床头边还放着水果,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最后还是只能丢掉。姜燕凌站在病床上凝视着那张安静沉睡的脸,病床上的男子已经躺了许久,多年没在阳光之下,皮肤是有些病态的白,嘴唇也有些乾燥。 姜燕凌把前个探病的人带进来的东西拿出去扔掉,随后接到了归燕的电话:『怎么样?他看起来如何?』 「还能如何?一如往常吧。」她的声音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兴许是习惯了,他在病床上也躺了二三年,对于他,姜燕凌已经不像当年那么激动了。可能时间是真的能改变一些事情的。 『这样……那你过来有计画吗?出去吃饭还是打游戏?』 「不知道。」 她把电话掛了,原先想在病房里多待一会儿,但想了想还是改变了主意,人也不会醒来,她待在这里就失了意义。最后姜燕凌在医院附近随便凑合了午饭,家里没有事找她,她乾脆就在外面乱晃。 姜家是业界的龙头之一,明明家族的事业浩大,但她活得其实挺自由,父母对她宽容,认为活得自在就好,没有要她一定要继承家业。在名门贵族里,她没有一次不庆幸自己是姜家人;可并不是谁都有她这样的运气。 『你哭什么?再哭眼睛都肿了。』 她叹了口气,外头已经乌云密布,太阳被云层覆盖,估计一会儿就要下雨。她回到家,归燕正在催她上线,戴上耳机之前,外头果然下起大雨。她登入游戏,又变回了渐凌,或许还是这个身分自在。 f并不在客栈里,她朝对方发了几条讯息,f没回,渐凌只好出去找他。 <世界频道>玩家<爱打不理>、玩家<惹事生非>试图殴打npc,判定入狱反省三日,以此生效。 渐凌:「……」 行吧。 十二、他们先动的手,怎么就碰瓷了? 系统广播的另一位主角这才看到她,跟渐凌做了一个挥手的动作。渐凌还没缓过来,没明白他们这是什么操作,劈头就问:「广播怎么回事?」 「哦那个,」f想了一下该从哪说起,「你下线之后我习惯性在主城乱晃,刚好所长通知我如果没事就帮忙抓一下逃犯,人一同跑飞雁城来了。说巧也是真巧,随便走走真给碰上了。」 渐凌瞇起眼:「他们打你了?」 天王老子给的胆子攻击npc? 「其实我被不少玩家抗议过长得一点也不像npc。」渐凌耸肩,愿闻其详。 说起来也无奈,一般的npc尤其是批量產的那种,什么监狱npc、商贩npc都会有一套固定服装,脸型也是系统默认的几款脸。可到了f,不知是bug还是什么,脸型虽然不是特别捏过的,但却是类似真人的脸。 「我早跟系统反映过,但因为这东西不重要,后来就不了了之。衣服不一样脸也不一样,这倒是让我佔了不少便宜。」 「佔了不少便宜?」 「是啊。」f举了几个例子,「一般玩家不会做死去攻击npc,系统惩罚很严的,加上也打不过,npc本身就受到游戏程序保护,玩家的攻击伤害几乎都压缩到所剩无几。」 眾所皆知,npc是有业绩压力的。而这个插曲倒是替f省了不少追击的麻烦,总是会有些玩家主动送温暖,何乐而不为。 「我记得还是有些时候能攻击npc不受罚的?」 「有。」f说,「如果你在野外郊区接到一些任务需要找npc,npc跑给你追的话,你就能打。这时候判定<正当任务程序>,但是主城还敢打就是挑衅了,无疑找死。」 「……还好我不解任务。」 渐凌看着他,f脸上流露出一丝狡猾的笑意:「大概看我的样子不像npc,以为做通缉任务来的吧。结果一攻击就直接被系统制裁。」 「你好像挺幸灾乐祸。」甚至都不小心笑出来了。 「不动脑子的玩家有时候还是得机会教育一下,告诉他们世间险恶,而我们靠这些机会得到快乐。」 「……」她竟无言以对。 她抬手看了手环上的任务指引,原先的几个通缉物件消失了。渐凌愣了一会儿,「有几个目标不见了,是不是今天被你碰瓷的那几个倒楣傢伙?」 「剑圣,说话凭良心。我没碰瓷,是他们先动的手。」 渐凌没理会他的npc话,既然原定的目标消失了,那现在还真不知道要干什么。任务进度平白无故前进了一大截,她都不知道该哭该笑,明明就什么也没干,天上就掉了馅饼下来。 「那么今天的行程结束了,你想去看看飞雁城的大型副本吗?npc看过游戏副本吗?」 「没,没有任何一个npc会知道自己岗位以外的东西。」渐凌一提,f还真有了那么点兴趣,「有什么大型副本?」 「有不少,一个小时后正好就有一个,但这是个随机本,不能组队入场。当然跟随例外,所以我们能去。」 语毕,渐凌把手环点开。除了通缉任务的进度之外,手环还附加了其他功能,查询附近的地区大型副本跟任务都是能办到的。她找了飞雁城,把手环上的资讯递过去。 「这是个五人本啊……嗯?还是个剧情副本?飞雁城都是剧情副本吗?上次打的双人也是。」 渐凌想了想:「这样说吧,游戏的很多任务跟副本都是有剧情的,这也是吸引玩家的一大原因,打打杀杀容易腻,有点东西看反而能刺激好奇心。」 f没什么意见,多看看也好,「那就这个。」 确定目标后,渐凌先去副本区登记,到时随机匹配。f趁着空档看了一眼任务介绍。 <共死>副本描述一名侠客喜欢上了舞妓,原先两人约好侠客要帮舞妓付赎身费,从此两人一起过。可最后舞妓为人所害,侠客很难过,便发誓一定要找出兇手替舞妓报仇。 好一个復仇戏码,把人给换了,身分给对调了,简直跟<双生>能结伴做一块。另外上次打的双人副本叫<双生>,这次叫<共死>,怎么听起来都不太吉利?而且这种爱恨情仇的剧情,玩家还能搅和什么,帮忙找兇手吗? 「是啊。」渐凌回来之后,面对f的疑问,直接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f被这种直白不掩饰的回答弄哑了声,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为什么这游戏三天两头都復仇来復仇去的,没有别的剧情好写了?」 「你这个问题很好。据说是因为策划病了,其他参与人士的眼光跟品味都堪虑,思来想去没半点好想法,最后只能按套路搬了个復仇出来。按他们的原话说,这样最省脑力成本,并且玩家的接受度普遍很高。」 「……」真他娘的,敢不敢再敷衍点。 距离副本开始还有一点时间,渐凌就趁着空档跟f解释一下随机本的玩法。 「一般来说随机本就是图个新鲜,难度普遍不高;但是奖励却不低,因此玩这个的玩家很多。当然这样的副本会限制进入次数,一个礼拜只能参与一次,并且不能组队,所以叫随机本。」 「我怎么觉得至今去过的副本就没有奖励不好的,这游戏待遇这么棒吗?」 「应该是飞雁城的待遇高吧,毕竟死亡率也高。」渐凌顿了顿,「你在飞雁城也有段时间了,有没有看到主城边上的一座山。」 「有啊,而且样子还挺奇怪,让人爬又不高,纯粹看风景也不美。」 渐凌指的是在飞雁城主城的旮旯处,有座凹凸不平,还有点坑坑洞洞的山丘。f第一次看到时以为是飞雁城特色,现在想想,一个主城名用鸟类取名的地方,哪来一个破山当特色的? 「那全是玩家的尸体叠出来的。」 f的脸色垮了下来:「那座山至少有十个人的高度。」 「就是因为死伤过多,有次系统更新之后,就帮飞雁城加了这么一个地方,说是墓地也不像墓地,可能是嫌这些人佔位置吧。復活也需要点时间,频繁死亡还得支付游戏银子才能重生,有些人索性就不要号了,刷着新号,尸体赖着,久而久之就变那样了。」 「……这主城这种死伤人数,得被血洗吧?有什么东西能让玩家这么趋之若鶩的?」 「福利好。随便一个副本奖励都高,风景好也不容易被寻仇。横竖都是个好的定居地点。」 不容易被寻仇是因为本身死亡率就高吧?f想了想,终究没把话说出口。 十三、怕麻烦却得帮人解决麻烦 <世界频道>系统公告:登记参加下午xx时<共死>副本的玩家,请至报名处集合,将随机进行匹配。 「走吧,你刚刚说报名处在哪里来着?」 渐凌带着他到定点,随后系统响起了音效,所有报名玩家随机拆组,五个五个进入副本。在一阵强光之后,f睁眼,发现自己在城里,但显然不是飞雁城,应该是副本里面没错。 他往周围看了看,不仅人来人往还特别吵杂拥挤,他看了一会儿,终于看见了渐凌。渐凌跟他对上眼,随后朝着后面的招牌指了指。f往她手指的方向看,是一间酒楼。 虽然<游戏>是个带有武侠元素的游戏,但这座城给人的感觉又比平常的世界要来得復古许多,行人都穿着布衫,稍微有点钱的名门贵族则是坐在马车上,衣衫也会多点复杂的花纹。 渐凌思忖片刻:「副本内容是舞妓被杀,要帮忙侠客找到杀害舞妓的兇手。而这间酒楼是舞妓生前待过的地方,侠客暂时不知道,但酒楼肯定是要去的。」 「没有npc出来说明走过场吗?」 「随机本虽然有npc,但不一定会出现给提示,有些副本是全凭玩家自由发挥。」 「那没发挥好,一直鬼打墙呢?」 「时间到了被遣送出去,下次再努力。」 「……」这他妈也太自由了。 f往周围看了看,除了渐凌之外其他的看起来都是副本物件,没看见其他人。 「我们的队友呢?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随机本大概把人都拆开了,他们可能在别的地方。有可能是这个城的某个地方,也可能是其他的地图,都不好说。」 「那我们现在要干嘛?」 渐凌比了一个手势,刚刚收到任务内容,一个卷轴落到身上,她把它打开来,是一段娟秀的字跡。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平常身处的环境过于沉闷压抑,看见的人大多心怀不轨。而他不一样,他一看就不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 把内容看完,渐凌的手环响了一声,副本资料已经完全载入到手环里,上面的红点有五个,其中一个是自己的位置,另外四个大概就是队友。跟她离得有些远,一时半刻碰不上面。 「这是什么?」f凑了过来,渐凌把卷轴递给他,f粗略扫过一遍,「除了这个还有别的讯息吗?这看上去是舞妓的自白?」 渐凌点头:「第二个卷轴出现了。」 『他开始和我聊天,像是没见过舞妓,充满了好奇心,问了许多工作方面的事,怎么会有人觉得舞妓是纯跳舞的呢?真的太正直了这个人。』 「没记错的话,舞妓的确是纯跳舞的不是吗?还有这副本是古时候的日本吗?」 渐凌又反覆看了几遍:「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不过到了后来有些地方不太乾净,表面上的确是纯卖艺,但有些已经成了娼妓,只是体面点说是舞妓罢了。」 是不是日本不清楚,但世界地图上肯定是没有这地方,应该是系统自己虚构出来的,没有原型。渐凌还在看卷轴,她注意到有一个红点离他们越来越近,似乎就在几个街口处的位置。 「等等,好像有人跟我们是在同一个城,一开始没看清楚。」渐凌喊了f过来看红点的位置,不看还好,一看还真是越来越近。 「这应该是随机本的其中一个人了,另外三个暂时没空去管,先去找这个人吧。」 f刚说完,渐凌又停了一会儿。不为什么,她的物品栏里又出现了第三张卷轴。 『单人任务:寻找舞妓生前遗落的扇子,那是跟侠客的定情信物。扇子上有着特殊花纹,像水墨的渲染图样,取得后可以获得副本线索一份。』 渐凌看了一会儿,几乎没怎么思考,转头对f道:「找队友的事得延后了,我们现在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你要找扇子?你知道怎么找吗?我们拿到的线索只有舞妓的几句话而已,其他人拿到的或许是不一样的。可以找他们──」 不对,f驀地哑了声。他怎么知道这些人愿不愿意提供线索呢,玩家都是狡猾的,会损害自己利益的事怎么可能会干。他原先想说,却在对上渐凌的视线后沉默。 还是别对她说吧,见义勇为的剑客大概不想听见他这样评价其他玩家的。虽然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他堂堂一个监狱npc,非得这么在意一名玩家不可。 明明是玩家,哪怕她再厉害、哪怕她心地再好。 她都是玩家。 渐凌巧妙地留意到f的欲言又止,她没说破,又像是给对方台阶,直接开了一个新话题:「我们先找线索吧,应该跟副本介绍有关,那间酒楼一定得去的,就算没有扇子,或许也能打听到一些事。」 「我们的穿着跟这个时代的人有蛮大差距的,会不会被当成怪人?」 渐凌被f一句话给逗笑了,那张脸上少有笑容,这样说也不太对,渐凌说话有语调,听得出语气,可表情总是淡淡的,脸部肌肉就像个摆设,几乎没使用过。它的主人很小气,彷彿连一个微微上扬的嘴角都欠奉。 f看着她,莫名觉得,或许剑圣也不是那么高不可攀。这想法才出现没多久就被自己给打回去。想什么呢,真那么高冷哪可能老老实实解通缉任务还跟他说那么多话,那不是间着给自己找麻烦吗? 他们的刷点在大街上,并没有离得太远,酒楼就在不远处,走个几分鐘就能到,不过这身衣服就不知道怎么办了,除非副本内部自动进行了处理。他想得正入迷,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思考盲区。 说是逗笑,渐凌不过是稍微上扬了嘴角罢了,f没懂哪里好笑了,渐凌随即开口:「你想得可真多,那我们在路上站这么久没被指指点点,你怎么没说?」 「……」这么一说可太他妈有道理了,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渐凌还是给足了他面子,没有嘲笑得太过火,或许稍微上扬的嘴角根本不能算是嘲笑。但f还是觉得面子有些掛不住,赶紧换了一个话题,把人拉着直接往酒楼的方向走。 十四、没有什么是打一顿不能解决的,如果有 『你看,头牌怎么能这么美!这得上辈子烧多少香才能有这样的美貌?』 『工作工作,公眾场合小声点。』 『哼,长得美又如何,还不是只能当个舞妓,不就个陪睡的吗?』 『我看你是酸了吧,同样都陪睡的,有些人睡一觉一辈子不愁吃穿,有些人倒贴上去别人都不要。』 『你!』 『好了好了!都安静!一个个在公眾场合吵什么!不用接客吗!你们就是成天到晚这种样子才没人看上,自己检讨检讨。』 …… 酒楼的外观看上去很纯良,这种形容不太恰当,但的确如此──至少没有任务提示,根本不会让人联想到是间酒楼。现今大多用词都已腐朽,酒楼早不是当年拿来喝酒聊天的地方。 渐凌推开门,f殿后。这里给人的感觉相当差劲,烟雾迷漫、气氛靡烂;却又带着一股旖旎的美感,非常违和。就连渐凌平时纹风不动的脸都皱了一瞬。她跟小二要了一壶酒,随后找个比较隐蔽的位置落脚。 桌子是木製桌子,还有股清新淡雅的味道,渐凌坐下后f也在她对面坐下。她似是闻到了味道,眉头微乎其微地皱了一下。 「海南黄花梨……还真是别有用心。」 f盯着她的面容,倒是听明白了言下之意,「这种木头又有癮之称,特别适合这里,不是吗?」 醉生梦死,难分难捨,就像上癮。 「不过海南黄花梨做成家具之后就不会有味道了,特别去闻也只会有一点微弱的香味,不应该这么浓的。」 「这大概就是他们别有用心的地方,这个香味是二次加工,拿香水喷上去的,也不知是为的什么。」 酒楼人多嘴杂,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压得很低,生怕被人听见又会触发什么任务条件,那就麻烦了。 一刻鐘的时间,小二把他们的酒端上来,f没喝过酒,看着渐凌把杯子都盛满疑惑了一会儿,「你能喝吗?不能就别勉强。」 「游戏里喝不醉的,随便喝。」说完便喝了一口,不知道古时候的酒味道如何,渐凌的表情看不出来,只是听见她说了一句,「原来清酒是这种味道,难怪了……」 「什么难怪?」 她摇摇头,话题没有继续下去。 「npc能喝酒吗?」 f被她问懵了,他还真不知道:「不知道,应该可以吧。试试看就知道了。」 f一向很有尝试精神,他似乎从来不怕自己出了什么事,仗着自己是一团数据就有恃无恐。酒楼给的是传统的陶瓷杯,他端着喝了一口,有一股浓厚的味道涌上舌尖,还有圆润的口感。 除了讶异系统给npc的味觉系统这么精确之外,他也惊叹于这个游戏的细緻,虽然现代古代混着是操蛋了些,但该讲究还是很讲究的。 「是熟酒。味儿特别浓厚的类型。」 他一说完,发现渐凌在看他。她单手撑着下顎,侧脸转了过来,或许是烟雾太浓,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是朦胧的。他想,这个游戏确实是太操蛋了,有时看上去粗糙,却在紧要关头意外的严谨,难怪她说了难怪。 只是理解了为什么这间酒楼里给的酒是清酒罢了。浓厚、圆润,口味丰富多层次,再加上「上癮」,造就了这间酒楼。渐凌又要了两壶酒,小二送酒来时她稍微打听了一下。 「你们这里有位叫紫藤的舞妓吗?」 「有的,只是她……」 渐凌看他的神情不太正常,又接着问:「她怎么了?」 小二的脸色相当难看:「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上头的人都说这事不要出去乱说。紫藤……姑娘很久之前就失踪了,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但是做这行的都知道,不管是不是头牌,都不能这么久不接客的。所以她、她……」 f打断他,「行了行了,你自己照照镜子,脸都白成什么样了。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吗?紫藤姑娘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大概是三个月前,突然有一群人要点名她,但我们头牌只卖艺,那些人就在店里闹,最后一位侠客救了她。后来紫藤姑娘就跟那名侠客走得很近,最后在一个月前彻底失踪,杳无音讯。」 「你们问过侠客了吗?」 小二摇头:「没有,侠客也不知道紫藤姑娘究竟去了哪里,跟着我们一起找人呢。」 他们俩对视一眼,一语未发。小二离开后f把酒杯里的酒喝完,「你怎么看?」 「他在说谎。」渐凌的手轻轻敲着桌面,「一开始太慌张了,一点也不对劲。后来又突然变得很冷静,按理说舞妓若真出了什么事,而他不知道,情绪应该只有疑惑才对,并不会慌张恐惧。除非他──」 「除非他知道内情。」f说,「刚刚小二的眼神一直往酒楼内飘,里面的房间肯定有问题,应该有一间是舞妓的房间,或许里面会有我们要的东西。」 渐凌思考着小二话里不对劲的断句,随后往里面走了几步,快接近房间时被一个无形屏障挡住,她伸出手摸,猝不及防摸到了一面隐形墙。 「应该有一个任务条件能够进去,但不知道是什么。」 他们还在思考,倏地,酒楼另一边传来酒杯碎裂的声响。 「你们头牌呢!看不起老子啊?」 「不是不是,这位客官头牌她真的不在……」 「管她到底在不在,不在也要给我请出来!天天捧她的场,天天都跟我说不在!哪那么多不在!就一个舞妓能这么多天不接客的!」 小二又换了一个面孔,显然不是刚刚那位语焉不详的npc,他看上去模样慌张,跟第一位的慌张不同,肯定不是演的。混混周围的小弟开始躁动起来,看起来有要惹事的徵兆。渐凌跟f对视一眼,果断走了过去。 「我告诉你们,你们今天最好──」 剩下的话被锋利的剑锋逼了回去,渐凌举剑对着他,依旧是那张无懈可击的面容,「你可以接着闹,再妨碍我们聊天,我的剑可不长眼睛。」 「你又是什么东西!」说完看了一圈自个儿小弟,「愣在那干嘛?给我上!」 连个名字都没有的npc渐凌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直接一个剑刃甩了过去,随后极快的鏗鏘两剑,剑尖直接抵上了头头下顎。 渐凌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她放低视线高度与他平视,对视了一会儿,看着那人的脸逐渐发白,最后缓缓啟唇:「问你最后一次,滚不滚?」 十五、他是个富有感情的NPC 不得不说,渐凌在解决纷争方面真有她的一套独门祕诀,当然能这么做也得有本钱。混混被她给吓跑了,留下一片狼藉的酒桌,但小二已经对她感恩戴德,就差没当场磕头。 「真是太谢谢你了这位女侠!那位客人已经来这里闹场很多次了,但我们都拿他没办法,不能赶也不能喊,多亏您这一次见义勇为,直接是一劳永逸了!」 「你不用这么见外,但是那个人刚刚提的头牌是?」 小二的脸有些为难:「这……头牌是我们这的一位名妓,很多客人是慕名而来,想要一睹她的风采,还有精湛的舞姿。」 f走了过来,「那正是我们要找的人,实不相瞒,我们很喜欢看舞,听闻你们这有位很厉害的舞妓,特地过来的。所以……她现在不方便吗?」 f的态度亲和有礼,说话自带真诚buff,明明不久前才跟另一个npc说过差不多的话,要是他们能对口供,这种破发言肯定穿帮,就是吃准了任务npc无法交流。 小二的脸色有所动摇,最后他叹了口气。 「其实方才那位客官说得没错,没有头牌能这么久不接客的,但不是他配不上,是头牌已经失踪很久了,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只是个端酒的,知道的不多,二位去问问其他人吧。」 渐凌接着询问:「请问里面的房间能进去吗?」 「啊那个,」小二似是想到什么,「如果是要入住本店的话,去柜台登记付费就可以了。除了舞妓休息的房间,其他都是可以入住的。」 渐凌使了一个眼色,f走过去方才被隔绝的位置,隐形墙已经消失了。小二又继续忙活了,刚刚的大阵仗彷彿没发生过,或许这就是游戏跟现实不一样的地方。 游戏里的人执行完一个事件就没有下文了,可现实却会遵循反应继续下去,那是人跟数据的差别,也是有没有感情的差别。刚刚打破的酒杯跟凌乱的桌面已经被收拾乾净,完全没留下痕跡。 渐凌往里面的房间走去,登记是不可能登记的,只是个副本而已。f跟在她身后,总觉得剑圣的心情突然之间变得不太好。 「你在想什么?」 「在想舞妓的房间是哪一间。」 f摇头,「你早就知道的事,何必拿出来骗我?」 渐凌打开其中一间房门,房间虽然不大,但乾净整洁,整体的摆设让人感到舒服。她一开门就看见一张木製桌子,跟酒楼外的桌椅一样的材质,不过没什么味道。桌子旁的衣柜不知怎地是敞开的,放着店里的制服。 一旁的床铺是淡紫色,上面竟遍布了紫藤花。渐凌毫无思索,直接在敞开的衣柜里搜索,不过多久就找到了摺扇。手环跳出任务完成的通知,渐凌切掉画面,把衣柜关上。 「我在想,那才是正常npc的表现。」渐凌把摺扇扔给f,视线相撞,「或许是你太有主见,总让我有我们组队行动一起过副本的感觉。」 「你──」什么意思? 渐凌没继续说下去,话题无疾而终。她点开了任务提示,逕自往前走,f跟在后头,没说话。他不只一次想过这个问题,自己明明是个npc,却比大多npc要来得像玩家,可这个问题不存在解答,没有任何人能回答他,一个也不。 「这一关太简单了,感觉只是刚开始。」f把玩着摺扇,没从上面看出个名堂来。 「过来的线索又是舞妓的自白,酒楼不需要再待了,看起来是没线索了。」 『每位舞者都拥有一把自己的摺扇,那是一种象徵,越华丽的花纹代表位阶越高。但我的摺扇不一样,这份特殊是他给予的,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我和他。』 他们离开了酒楼,渐凌正在看剩下来的线索,f走在她旁边,随后就见她摇头。 「没别的了,只有那段话。除非我们遗漏了什么,不然就是逼迫玩家跟其他任务线的玩家进行会合。」 酒楼外是个市集,就跟当初刷新时一样,人来人往,看上去就没有线索。f跟渐凌借了任务卷轴来看,看了一会儿,似是想起什么:「说起来,我们到目前为止没有拿过任何跟侠客有关的讯息。」 这倒是提醒了渐凌,「对,所以我们的任务是属于舞妓的。这是个五人本,没道理剩下的玩家全是侠客的任务线,我们得找队友。」 f有些无聊,拿着摺扇在手上乱转,头牌的摺扇说漂亮那是真漂亮,水墨渲染出来的色感很美,也有独特的感觉。他伸手抚上那一层晕出来的波纹,却意外摸出了纸感。 「等一下,这扇子里面有东西。」 他说完直接朝波纹处一抓,那层图案被撕了下来,扇子脱胎换骨,隐藏的扇面上竟是一段话。 『我很爱他,可我不配。』 f看得一头雾水,转头问渐凌:「这是什么意思,有点抽象啊。」 渐凌朝他摊手,显然也没看懂。 不过这段字一出现,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f当npc这么久,第一次看见这种事,「这是怎么回事?时间过这么快吗?」 「看来我们找对了。」渐凌答非所问,看起来有了思路,「这个摺扇不是舞妓跟侠客的定情信物,但的确是任务道具。我们找到线索,加上天色暗了,说明我们这条线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是别人的事。」 「不是定情信物却是任务道具?」 渐凌点头:「这些故事已经被太多玩家重复演绎了,我们闯的不过是前人希望我们看到的东西,那拷贝出来的故事跟道具,能弄假成真吗?」 也是。不只定情信物,侠客、舞妓……还有所有跟事件有关的东西都是假的,无一例外。 「那我们过来要随便找个地方过夜等天亮是吗?」f左右看了一眼,「看起来又得回去酒楼了。」 兜兜转转,他们又回到了酒楼。酒楼又刷新成他们没来时的样子,当时被他们翻过的房间又成了没人去过的模样。渐凌跟柜台要了两间房,不过房数不够,最后只好要了一间房。 f拿着钥匙开门,「副本里设定的单人任务,就只给你留有一间房的空间。当然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在椅子上休息也行,npc没有累感。」 打开门后,房间跟一开始舞妓的房间不同,显然是客用的高级许多,空间稍微大了些,一些该有的设备都有。 渐凌把剑取下来放在一边,「我无所谓,你不介意就无所谓。大型副本打一局很浪费精力,在副本里一定会给玩家安排住的地方。」 「很浪费精力?那时间呢?大型副本期间不能下线吧。」 「不能下线,时间其实不怎么浪费,在游戏里的流速跟现实是不一样的。我们在副本里待了很多天,实际上可能只过了几个小时。」 「可是你平常──哦,游戏又跟副本的时间流速不一样?」 见f想通了,渐凌也没继续说下去。她一向不是话多的人,不过今天不知怎地,难得主动开了话题。 「你觉得,为什么一个夜晚代表了任务结束?」 f说要坐椅子,还真就找了椅子坐下不动了,他想了想道:「你们那不是有个说法吗?当夜幕降临,万物都归于平静,而后黎明将至,又将充满生机。」 他一说完,发现渐凌没回话,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猛一抬头,才发现渐凌正在看他。 他莫名有些尷尬:「怎么,我说错了吗?」 渐凌摇头:「你是个理想主义者吗?说法还挺浪漫。」 f没听懂:「啊?什么理想主义者?」 「凡事都希望能尽善尽美,有时甚至愿意跟着自己的理想死去。」 他被这个发言给逗笑了,渐凌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一点也不像她,「我们哪管那么多,npc很简单的,不像人类那样复杂。尤其是我这种小咖,就抓个犯人的事,我们需要什么尽善尽美?」 「也是。」 「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渐凌顿了顿,「你让我想起一个人,他就是个理想主义者;只是是个不成熟的理想主义者。」 曾有人对她说过相似的话,只是他说的是,他愿意跟着自己的理想陪葬,结论跟f大相逕庭,却不由得让渐凌想起他。 f没反应过来,渐凌已经关了灯,说了句晚安后就埋进被窝。 他是个不成熟的理想主义者,他追随理想,并为它死去。或许,他也在等待黎明,等待一个奇蹟。现在又有了一个人,他没有理想,也不需要理想;却同样相信黎明会到来,一切会充满生机。 以npc来说,他是真的太有感情了。 十六、没有实力,纯靠运气 任务提示不断地响,身为一个第一次进本的普通玩家,其实霜雪心里是很慌的。一开始她刚玩游戏时,朋友推荐她能来随机本刷刷脸,有些主城的随机本特别简单,但奖励一样好。 可那位朋友没想到,新人小白好死不死就狗屎运刷在了飞雁城。问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危险的主城,一堆人前仆后继想进来,壮烈牺牲在主城周围,进也进不来;却被这样一个玩家给进来了,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命运总是造化弄人。 飞雁城的随机本难度自然不用说,可初生之犊不畏虎,又或者她认为所有的本难度都差不多,直接就进来了。霜雪起初刷到郊区附近,她不知道这里是哪,能够知道游戏规则已经是她最大极限了,路就别指望一个小白能记住。 「侠客跟舞妓?这是什么?」 她四处游荡,总算是在一段时间后走到了街区,随后在人潮里看见了酒楼。霜雪打开任务手环确认,上头显示有另一个人也刷在附近。 「这是我要跟队友会合的意思吗?不过这任务什么意思啊?寻找舞妓留下来的信……去哪里找啊?」 『最近的客人特别无理取闹,我很想告诉他酒楼这阵子很乱,别来淌浑水;可是我没办法对外联络,只好写信想办法託人替我转交。也不知道信能不能到他手上,我请人帮忙埋在湖边,希望他能得到我的讯息。』 「湖边?这里哪里有湖?」 她完全对得起萌新这个词,就像新人误闯高玩局,茫然无法自处。霜雪原先想去酒楼看看,可她一往那走,街区彷彿会移动,跟着她的步伐走走停停,她与酒楼的距离不论走了多久,依旧摆在那。 她虽然是个萌新,但不是个弱智,至少这样试下来也知道酒楼是去不了了,大概只能依据任务指示往湖边看看。可是湖边到底在哪个方向?她试着往不同方向走了几步,确定了一个街区不会移动的方向笔直走去。 蠢方法挺蠢,但是有用,居然真就这样找到了湖。游戏的尿性应该不太可能把信埋在湖边的土里,那样可能找到世界末日还找不完。霜雪沿着湖绕了一大圈,随后手环又跳出了讯息。 『距离酒楼最近的湖非常大,转交的人告诉我,碍于时间有限,他只用比较隐蔽的树叶挡了一下,一点也不像藏,非常明显。不知道会不会被其他人捡走,我有点担心,但我只能指望侠客能够找到。』 隐蔽物?霜雪环顾四周,这片湖相当大,甚至在湖中心还有座木桥能够通到对面。桥上来来去去的人潮大多是情侣,撑着纸伞依偎在一块,书林下甚至飘着花瓣跟树叶,瀰漫着一股浪漫气息。 等等。 树林! 她过了桥,走到湖的另一面。这一片树林的面积相当大,她沿着树荫下找,真在一个旮旯处找到了一封信。得来全不费功夫!她把上头沾染的尘土拍掉,手环响起任务完成的音效。 <取得任务道具-舞妓的信,是否查阅信件?> 她按了是,信件在她的视野中摊开来。 『这几天酒楼里很乱,你别来了。我很好,过几天会想办法跟你联络。别担心我,照顾好自己。上次你跟我说的地方我很想去,如果有机会能出去,我想跟你一起去看看。』 叮叮── 手环又收到任务通知,她扫了一眼:前往酒楼阻止纷争。 「……」真他妈直白。 总之这下能去酒楼了吧?她也是受够郊外这种破地方了,弄得全身都是脏的,还不能洗。信件收到物品栏里,她沿着路走回街区进到酒楼,又面临了一个问题。 要阻止什么纷争? 她无语望苍天,只好跟小二要了茶水,静静在酒楼里坐着。她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终于听见吼声。 「你们头牌呢!看不起老子啊?」 「不是不是,这位客官头牌她真的不在……」 「管她到底在不在,不在也要给我请出来!天天捧她的场,天天都跟我说不在!哪那么多不在!就一个舞妓能这么多天不接客的!」 这可终于被她等到了,她抬头一看,是一群混混来砸场子。霜雪这个名字是配合职业取的,她是个冰系法师,虽然不怎么强,但对付个npc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我告诉你们,你们今天最好──」 她正准备去帮忙,却被人抢了先机。她的眼中,一道剑光甩了过去,然后持剑人举剑对着他,她听见那名剑客说:「你可以接着闹,再妨碍我们聊天,我的剑可不长眼睛。」 「你又是什么东西!」混混不甘示弱,说了一句砲灰发言,说完还嫌不够,又补了一句,「愣在那干嘛?给我上!」 霜雪凑过去看,吓得差点腿软。那不是剑圣渐凌吗!她也来解任务?所以手环上那时显示的人是渐凌?这事算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了,她还沉浸在喜悦中,没注意到渐凌怎么把对方收拾掉的。 后来她看见小二不断向渐凌道谢,之后她跟一个玩家走进房间了。手环跳出任务完成的通知,夜已经深了,霜雪也去要了一间房间休息。虽然她感觉自己什也没干就完事了,但没事总是好事。 她进到房间,又看着接下来收到的任务提示,是舞妓的一段自白。 『我已经好多天没见到他了,酒楼的生意最近特别好,没给我偷溜出去找他的机会。我好想他,他给我的摺扇我都有好好收着。那个真的很漂亮,不知道是他从哪里弄来的。』 还有一个。 霜雪点击任务提示,这次却是第三人称,显然不再是自白。 『几天后,舞妓在扇子上写上一段话,用纸张做成新的扇面遮住。一个月后,她离奇失踪,甚至传出已经身殞的消息。她跟着侠客一块不知所踪,再也没人见过他们。』 她看着看着,没看懂哪里又冒出了扇子,为什么人又失踪,什么都没想明白,倒是把自己想睏了,随后沉沉睡了过去。 十七、傻白甜玩家 渐凌醒得很早,f倒是整夜没睡。或许npc并不需要睡眠,他的精神看上去依旧很好。 「早安。」f还坐在椅子上,两隻手撑在椅背上,看上去有些可爱。 「早。」 渐凌打开手环,任务提示跳了一条出来,只简略写着「与队友会合」。他们俩对视一眼,试着从这条讯息里理解出其他的意思。这不太现实,渐凌还是把手环定位打开看看人在哪里比较实际。 才刚打开她就顿了一下,f问:「怎么,有看到吗?」 「有,非常近,就在隔壁。」 「啊?」 这个世界开始玄幻起来了。渐凌很快就拉着f出了房间,隔壁房的人正好也推开门,两方人马撞个正着,渐凌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倒是先抓住她的手,神情激动。 「剑圣啊!我终于见到本人了!我死而无憾了!」 「……」渐凌看着自己那隻被紧紧抓着的手,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两人一npc站在酒楼房间门口相互对望,其中一个还抓着另一个人的手,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渐凌用另一隻手啟动手环,确定对方是他们要找的人之后才放下戒心。 f倚在房门口,他端详起这个人,玩家捏脸是偏可爱的类型,跟渐凌截然相反,看上去个性有点直,甚至能说傻,大概不是高玩。不过这样的玩家似乎是渐凌最不擅长应对的类型。 「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吧,门口不太好。」 「啊?喔……」似是意识到自己的脱序行为给别人带来困扰,她慌乱松手,渐凌松了一口气。 最后他们回到渐凌的房间,这位玩家先行自我介绍。 「我是霜雪,冰系法师。第一次来这个副本,可能很菜,就……请你们多包涵。」 「渐凌,剑客。」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我的偶像啊!榜上排名最靠前的女玩家!我有听说过你,你跟传闻一样,超酷的!」 f听着觉得很有趣,忍不住问:「什么传闻啊?」 问完视线还往渐凌那瞟了一眼,渐凌连理都不想理他。 「就剑客沉默寡言,平时很少出现在各大副本,但一出手非同凡响!我亲眼看见了你解决酒楼那个混混!真的非同凡响!超──级帅!」 f想得没错,渐凌是真没法应付这类型的玩家,一股脑的尬吹,她只感觉头越来越痛,所有解释都变得苍白无力:「……那只是副本阻碍之一,很基础的那种,不需要什么实力。」 「不管怎样就是很帅!」 「……」 还特别一厢情愿,话都不愿意听。 话都说完,霜雪才意识到旁边这位男玩家还没自我介绍,她转头问:「请问你是?你跟剑圣是组队来的吗?」 f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说自己是新手,我是没怀疑过。来之前没看过说明,这是个单人本吗?我是npc不是玩家,你可以叫我f,我是希望你别在这里以外的地方遇到我。」 「npc?」霜雪的样子看上去不敢置信,「怎么可能!你说话方式简直跟玩家一模一样!而且样子也不像啊?」 得了,又来一个质疑他npc身分的。说起来无奈,他也没办法证明自己是啊,长得不像又不是他的错,真以为玩家捏脸npc也能捏脸了? 「这些都不重要。」f强行把话题带回来,「你先说说你的情报吧,否则我们的进度会卡到地老天荒。」 「哦哦对耶!」 这人真不是普通傻白甜,随便一拐都能把正事忘得一乾二净。渐凌显然不想再说话了,哪怕她什么也不说,f都能读出她希望这个人赶紧离开的强烈情绪。 霜雪把线索亮给他们看,没有任何私藏的可能性。新人玩家跟老手相比最大的差异就是真诚,他们就像刚入社会的新鲜人,不懂世间险恶,以最大程度的善意去面对所有人。 他们乾净、天真、单纯、善良,或许这才是f对她特别有耐性的原因。 她的线索跟他们的果然能凑成对,舞妓在湖边留有一封信,信的内容他们也知道了。而摺扇上的话则是渐凌手环上的线索,舞妓又在一个月后失踪,连成了一条完整的故事线。 f把故事总结完,理了理思绪:「如果是这样,酒楼不可能是遇害的地点。舞妓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酒楼,如果真被杀,尸体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移动到其他很远的地点是不现实的,这样会出现很多破绽。」 霜雪点头:「有道理,那湖边有没有可能?舞妓曾经在湖边给侠客留过信。你们说如果侠客收到信了,她去湖边找侠客的机会高吗?」 「不对,不会是湖边,应该是别的地点。」渐凌把手环打开,点出了任务图标,「按你的情报来说,湖边虽然有很大一片树荫,但只适合藏小东西,就算舞妓真的去过那,也早离开了,尸体在湖边是藏不住的,除非丢湖里。」 丢湖里就真的非常丧病了,f听出了她的话中之意,顺着推敲:「加上我们还有三个队友……姑且当作是队友吧,还有一条侠客的任务线,不可能让我们这顺利的。应该会在第三个任务点,那里会跟侠客任务线交会,并且找到关于舞妓的线索。」 话刚说完不久,霜雪跟渐凌的手环上不约而同跳出新的任务。而这次的任务内容一致,但是得到的内容自白不同。 『寻找舞妓人在何处:我等不下去了,我想偷偷出去找他。摺扇不能带着,大家都知道那对我来说很重要,若是不见了,肯定要被怀疑。我把它放在房间里,希望能帮我争取一点时间。』 『寻找舞妓人在何处:我沿着当时我跟他偷偷出去的路线走,先到湖边看看他在不在,如果运气好,他可能会在湖边坐着,或是在一旁练剑;可惜一无所获。我想着那只剩下郊区了,在酒楼外围有一条巷子通往野外郊区,我几乎没去过那里,希望能有好消息。』 他们分别拿到了一段话,两人把内容交换来看,算是得到了一点方向。但这段自白怎么看怎么坑。 f看着莫名有些不爽:「这要早点给,我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哇,那如果没找到队友岂不是完全卡关?」 要不是时间不够说明,f肯定会跟她说,如果没找到队友,连任务提示都不会给。 渐凌看了眼手环:「时间不够了,我们先去上面说的地点看看。」 十八、熟人相见废话多 酒楼外围的野外郊区在最里边的位置。渐凌起初刷新在酒楼附近的街区,霜雪则刷在另一边的街区,在湖的左右酒楼的右边,野外郊区则在酒楼左边,推算起来应该是另一条任务线的玩家会刷的点位。 渐凌他们忙活了很久才碰上一名队友,另一方面,其他三名玩家则在很早就碰面了。 脚底抹油观察了一下周围地形,他刷新在郊区的树林,任务指示让他寻找侠客掉在郊区内要给舞妓的礼物。身为一名顶尖的刺客玩家,在隐蔽处藏身是拿手绝活,但找东西就不是了。 「这什么破任务,我就不该因为好奇进来看看。」 脚底抹油已经在树林绕了好一阵子,把各种各样的野兽都看遍了,就是没看见什么像是礼物的玩意儿。他绕着绕着,一边骂一边走,又走到另一边的树林,一个恍神撞上了一个人。 「靠!这破地方还能有人的?你──」他一抬头就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对方显然跟他一样惊讶。 「这是我要问的吧?今天不是轮你值班吗,你还跑进来打什么副本。」 来人是一名砲击手,穿着一身轻甲,头上的头盔拿了下来,露出一张清秀的娃娃脸,一双眼睛瞪得很大,看着眼前的刺客一脸不敢置信。 「值个槌子,成天指望我修bug,我不用放假的吗?说起来你在这里,那老冰呢?你俩不是一起行动吗?」 老冰是跟砲击手一起行动的冰系法师,id叫冻人不长眼,名字太长了,脚底抹油总是喊他老冰。 「没啊,我今天没跟他在一块,他一大早出门去了,后来我开游戏没注意他有没有上线,间着也是间着,就玩副本来了。」 「你怎么知道他一大早出门?你们俩昨天又睡公司啊?」 他一提,砲击手的脸色直接垮了下来,若是在现实,表情还能更生动一些。 「你最近没值班不知道,上头说那位的座标最近一直在很奇怪的位置,说可能出bug了,要我跟老冰找。但我们找了半天,游戏没出半点问题,座标的的确确在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脚底抹油嗤之以鼻:「很奇怪的位置?之前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在乎过那位的死活?不闻不问久了,现在难得问候关心几句,就以为能转性了吗,演给谁看?」 「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我还是修修bug就好,顺便吵老冰带我去吃冰,他还欠我一顿饭!」 「你还真悠间……啊,对了对了,不说这个,你快帮我找一下这个道具在哪,当时这个副本谁负责写的,让他出来说。」 脚底抹油把任务指示点开,砲击手凑过去扫了一眼,不知怎地叹了口气,直接走了。 「欸,你不能见死不救!你去哪啊?你──」 『总算是找到了,没想到掉在这种地方。当时花了好久的时间才做出来的摺扇,希望她会喜欢,不过我要怎么拿进去送给她还是个问题。』 脚底抹油:「……」这人开掛了吧? 砲击手把摺扇收到物品栏里,「油条啊,你出去真别说你是搞游戏的,怕不会被人给笑死,这种等级的任务你都解不明白。让你找任务道具不是平常找东西的逻辑,哪可能真藏树堆里,你观察一下周围建模不寻常的地方,肯定是那。」 「别叫油条,很难听。你不会是这个副本的策画吧?这不到三十秒啊?还有为什么你拿着也能触发完成任务的提示?」 「策画是老冰不是我,侠客任务线的任务都是共通的,只有舞妓那条才是独立出来的。你别在榜上待久了,除了打打杀杀之外其他都不会好吗,这样真的很损我们面子的。」 砲击手似是想到什么,那张可爱的娃娃脸露出了两个酒窝,「说到老冰,跟你说个小道消息,这副本好像是他哪次被人家甩了之后写出来的。」 脚底抹油被这个消息逗乐了,「这么劲爆?那被你说出来他知道了不打死你?单身狗很恐怖的,我现在开始担心副本会不会出个牛鬼蛇神出来了。」 砲击手摊摊手,对这个说法不予置评。 两人走着,脚底抹油拿着任务指令晃悠,「按你这说法,侠客线还有一个人吗?还是说那人被分在舞妓那边?」 「常理来说会在舞妓那,但也说不准,这东西是随机的,舞妓那条线难一些,多点人在那对玩家来说是好事,若分在侠客阵营,只能请那边的人自求多福。而且说是这样说,其实我们也不会太好过。」 「啊?不会太好过是什么意思?」 砲击手没回答他,他用手环把指令打开,上头又跳出了一段话。 『她失踪了,摺扇送给她之后,有段时间她一直很忙,我联络不上。她托人给我送信,我已经看过了,但没来得及销毁。在那之后她人就不见了,我很着急,可是怎么样也找不到。酒楼的人让我节哀,我一听就不乐意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什么都没找到以前,我不会妄下评断。』 「喂!韩祺、韩祺!」 「你小声点!游戏里喊本名还这么大声什么意思?」 砲击手姓韩,单名一个祺字,跟脚底抹油还有老冰三个人是同事,也是老朋友了。但脚底抹油这个人像没什么神经,id不叫就是不叫,硬要连名带姓的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叫什么。 『我觉得还是去湖边把信拿回来销毁我比较能放心,要是被其他人看见,怕会被拿去做文章,到时可能让她在那边不好做人。说到底还是我害了她,舞妓明明谈不了恋爱,却被我拖着一起隐瞒,她可能也累了吧?』 后面的内容韩祺没继续读,大抵是一些自责的话,没什么意义。他招了招手,让脚底抹油跟着他,「走了走了,过来要去湖边找信。」 「靠!为什么又要找东西,这不是个爱恨情仇的副本吗?成天找东西什么意思?」 「你要抱怨去找老冰,这东西他写的,别问我,少说话多做事,好吗?」 「……」好你妹。 十九、麻瓜与魔法师 两人很快就到了湖边,不过东西还没找到,倒先遇到了人。韩祺走近一看,眼睛一亮:「老冰!」 被喊老冰的人一个转头,似乎也愣住了,「你们怎么在这?」 脚底抹油已经被刺激得麻木,自言自语道:「老子今天运势是开过光……」 「不对啊,老冰你不是一大早就出门了?你怎么还能跟我打同一场游戏副本?」 「上头的人让我特地去调查顾少,后来我就就近上网了,能在同一场还真是缘分。算一算,我们三个今天都休假吧。」 老冰说完,就把手里的东西塞到韩祺手里,他还没问对方给他塞了什么,手环已经跳出任务完成的通知。韩祺看着任务道具,心里有点不明白,这个不是信啊? 老冰看出他的疑惑,出声解释:「我们三个拿的是侠客任务线,老实说这对玩家来说是不利的,这条线比较简单,不需要这么多人。尤其还把游戏内部成员全刷一块了,也是挺厉害。」 「放心!我们第一夜很快就天黑了,舞妓线的玩家群有高手在。」 脚底抹油:「这都能看出来?」 韩祺叹了口气:「油条,我求你别说话了。两条任务线都告段落才会天黑,你总该知道这个吧?我们找个东西就完事了,他们不知道要干嘛,很快天黑只能说明对面有高手在。」 「就说别叫我油条!」 老冰没理会他们,逕自道:「侠客线跟舞妓线的时间其实是不一样的。你们走到这里应该已经看到侠客的剧情。他说他已经看过信了,但是没时间销毁,要你们到湖边去。」 韩祺把手里的东西摊开,那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一团废纸。信已经被撕烂了,是很拙劣的毁尸方法,而且还做得不乾净。他认真看了几眼,只能勉强从上头辨别出几个字。 「你们去了湖边,舞妓任务线的人已经拿过信了,他们收到物品栏,而实际上信还是会在一样的地方。舞妓在自杀前毁了那封信,但是没有毁乾净,而这段并没有明确出现在剧情里,只能靠玩家自己推敲。」 韩祺顿了一下:「你说舞妓自杀?不是他杀吗?你自己文案上写的他杀剧本……靠!老冰你个狗东西,你玩这么脏这都骗人啊?」 脚底抹油继续看任务,估计是里面三人里最认真的一个了:「我看您别凑进来了,简直像开掛,毫无游戏体验。」 『这封信……估计紫藤来过了吧?她应该走不远,我说不定有机会找到她。可是她来了湖边怎么没告诉我一声呢?明明她跟我说一声,我肯定是能来找她的。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这个紫藤是舞妓的名字?老冰你能不能走心点,一下她一下紫藤的,很容易搞混啊!」 「只有你会搞混吧?这种事又不重要,看得懂剧情跟任务不就好了。」 「韩祺你别帮腔!我正在帮广大玩家要个说法!」 「就说了游戏里别喊本名!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这里又没别人!」 「一样!」 老冰没加入他们幼稚的争吵,他拿着线索条,顺藤摸瓜在湖边附近摸索。很快,他就找到舞妓随身带着的小刀,上头有酒楼独有的香水味,还有些象徵自己的特殊花纹。 见他们俩还在吵,老冰喊了句:「你们吵够没有?干活了。」 他们才反应过来,韩祺首先大喊:「靠!你又继续解了吗,策画滚蛋啊!这样岂不是我们胜之不武?」 「老冰你悠着点,别瞎搞!让我们好好享受破关的乐趣!」 老冰嗤之以鼻:「你们那样叫做想要闯关?」 『为什么湖边会有紫藤防身用的刀?她果然出事了,可是在湖边……原本可能会有的味道也被冲淡了,她应该还有留下什么,一定有的。可是在哪里?又是用什么留下……』 「看到任务提示了?既然你们那么计较,那这个你们找吧,我不凑合了。」老冰走到树荫下看着,又说了一句,「没有跳出下一个指令前我不会动的。」 「……」 韩祺走到刚刚老冰发现小刀的地方端详,他看了一会儿,眼神又到处飘移。随后他走到老冰待的那片树林,站到某个定点,任务提示跳了出来。 「……」脚底抹油一阵无语:「你其实在骗我吧?这副本是不是你们两个一起策画的?」 「他就是个游戏鬼才,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找的你信不信?」 『那是道歪七扭八的划痕,只能依稀辨别出一个树林字样,上头还有一些淡淡的血跡。』 『紫藤究竟出了什么事?不行,我就算把这里所有的树林都找遍也要找到她!』 「我们走吧。」 「去哪?」他一问完,就感受到两道看白痴的视线。 「去下个任务点,你还想待在这?」韩祺把砲举了起来,「我来试试用砲击的后座力赶路会不会比较快。」 「等一下,这里也有树林,为什么连看都不看?」 「因为我是策画,我说没有就没有。」 「……」 韩祺的赶路方式还真的快,整整比另外两人快了十多分。一路上老冰正想着怎么解释比较适合。 「动动脑想想,正常人遇到什么事,写了一个提示之后,人如果在附近,他製造个比较显眼的动静就好,何必大费周章写字?他既然需要写字,就表示肯定不是那里。」 见脚底抹油没说话,老冰又继续说:「舞妓对侠客是有所隐瞒的,她有些事情没告诉他,导致侠客能够推敲的线索非常的少,我说过她是自杀,可是我们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自杀,侠客一直认为她是遇害,其实不是。」 脚底抹油终于开口:「可是他们这么相爱,为什么还要隐瞒?」 他用一种你果然没谈过恋爱的眼神看过来:「相爱跟有秘密是两回事,再亲密的人都很难做到坦诚相待。」 「所以你跟你女友就是因为这样分手的?」 「……」老冰开始思考把他宰了又不脏手的方法,「为什么需要两条任务线,因为一个人能够知道的事情有限,我们需要第二个角度去演绎这个故事,舞妓跟侠客透露给玩家的观点肯定不一样,这才是副本有趣的地方。」 「哦,所以是你后来发现女友其实没有对不起你,才写了一个副本让自己心安吗?」 「我们是和平分手!」 「但韩祺说你被甩了。」 老冰忍无可忍:「他说什么你信什么,那他让你去死你怎么不去?」 「……」 二十、别太相信NPC 「等一下,先别去郊区。」f顿了顿,「我觉得这讯息有玄机。」 前面两人停下脚步,渐凌又把手环按开,把讯息又看了一遍。 「应该要先去湖边,不是先去郊区。」f说,「既然在讯息里提到了湖边,舞妓曾经去过湖边,想去找看看侠客的消息。这是舞妓的任务线,我们或许该跟着她的思路去走,所以去湖边。」 「那就去湖吧。」渐凌转头问:「能带路吗?」 霜雪受宠若惊:「可以可以!当然!」 酒楼离湖边不远,两人一npc很快就到位。渐凌跟f没来过湖边,他们的任务都集中在酒楼,只好把目光都转到霜雪身上。 「那个……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这里跟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比,有什么不一样吗?」 「没有。」霜雪顿了一下,似乎怕自己记错,又沿着边缘走了一圈端详,随后她摇头,「不知道,我印象中是没变的。当时我来这里找到信,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一封,指令让我去酒楼解决争端,被你们解决了。」 真是个幸运的孩子,任何事几乎都捡到现成便宜。 这样线索又断了,他们正苦恼,f突然问:「你还记得你找到信的地方是哪里吗?」 「记得,你跟我来。」 渐凌在另一边观察,f则跟她来到树荫下,当时放信的位置竟然又出现了一封信,他们对望一眼,又把东西拿起来看,发现是一样的内容。他们一脸茫然,没搞懂是怎么回事。 「那个f,这是什么情况啊?」 才刚问完,手环马上跳出通知。 『我果然还是不太放心,这样吧。把信销毁,然后再去郊区找他。可是我没有带任何东西,直接撕烂吧。』 「这……」f犹豫了一会儿,「你撕吧,随便撕。」 「可是──」 「别可是了,这大概就是出现两封信的原因,代表两个任务道具。这团废纸大概也是可携带的。」 犹豫就会白给,霜雪听完就把信给撕了,没有任何道具,徒手撕出来的样子不太好看,但总归是完成了。把信撕完,它从霜雪手中消失,变成了残片,霜雪把它放到物品栏里,接着树荫下又缓缓浮出一道鞋印。 这个鞋印看起来是舞妓的,不知道为什么有水痕,一步接一步,就像真的有人踩着湿掉的鞋子行走,鞋印逐渐延伸,不过多久就延伸到渐凌在的方向。 「我们先跟上去。」 「好。」 他们沿着鞋印走,走到渐凌附近,渐凌已经观察完了,附近没什么特别的,也跟着看鞋印去的方向。 『那么能去郊区了,希望侠客会在那,没有工具,信还是毁得不够彻底,只能将就点了。酒楼那边开始有风声在找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 「现在湖边没事了,我们是要去郊区了?」霜雪盯着他们两个,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不动。 渐凌盯着鞋印:「我觉得有点奇怪。」 「我也觉得。」 「啊?哪里奇怪了?」霜雪问,「这边的事件结束了,我们不是该去下一个点了?」 渐凌摇头,示意她看一下鞋印的方向,「她在说谎,她根本没有去郊区,这个鞋印断在湖边。」 如果舞妓没有说谎,那鞋印应该要在往酒楼的方向才对。 f接过话,「虽然她告诉玩家要去郊区了,但这里肯定还有东西。」 霜雪觉得自己肯定在拉低这个队的平均智商,但她跟不上这些人的思维。 忽地,渐凌转头看她:「你当时拿到的信能再给我看一次吗?」 霜雪连忙把信掏出来:「在这里。」 渐凌又看了一次内容。 『这几天酒楼里很乱,你别来了。我很好,过几天会想办法跟你联络。别担心我,照顾好自己。上次你跟我说的地方我很想去,如果有机会能出去,我想跟你一起去看看。』 没有什么问题,她不死心,手在纸张边缘磨蹭,莫名蹭到一个不平整的角,她顿了顿,「f,你看。」 f凑过去:「怎么了?」 她把那个不平整的地方露出来:「你看这像不像……」 「这是被撕过的。」f皱眉:「所以霜雪当时拿到的信,并不是完整内容?」 「我一开始真没发现,内容完全没问题,我看得也很快,没注意信的边缘,也没想到可能还有第二段。」渐凌的表情冷了下来,「被摆了一道,这副本不简单,难怪奖励多。」 「那我们要去湖里面看看?舞妓的鞋印上有水痕,所以她可能有下水过?」 她智商终于上线了一次,f点头:「的确是这样,还好有水痕当作提示。还不算完全没有头绪。」 「那我们要怎么找,真的就下水去找?」这么大一片湖? 「不用那么麻烦。」渐凌举起剑,「你会范围冰冻魔法吗?学过吗?」 霜雪才反应过来是在问她,连忙回答,「学过,只是这么大一片湖可能要分好几次才能冻住。」 「没事,能结冻就行,直接来吧。」 霜雪召唤出法杖,虽然是个萌新,但装备还挺好,是用专业技能製成的魔杖,魔杖是浅蓝色,杖身刻着咒文,还有些冰冻特效,攻击素质不俗。她低声吟唱几句咒语,随即举杖对准湖边:「冻!」 湖面冻成一片,范围大的技能只能维持数秒的时间,渐凌的眼睛眨都没眨,举剑凿开斩击一气呵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彷彿那是很容易的事。 或许这就是剑圣拿剑时的样子,一块块碎块飞起,她们重复着这个动作,霜雪也超常发挥,意外跟的上渐凌的砍击速度,在冰要化之前补上技能。直到渐凌砍到湖里的东西,比个手势示意她停手,霜雪把法杖收回去,也凑过去看。 「找到了。」 她用剑把冰给劈开,把信从冰里拿出来,让f拿着另一半边比对,确定没问题后才开始看。这里的确是下一个段落,只是内容语焉不详。 『我对不起他,他上次问我要不要跟他一块走,我犹豫了。我在酒楼被捧着,酒楼需要我,客人也需要我,他们吹捧我的美貌跟才能,给了我很多报酬,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到底要不要离开。』 『他对我太好了,给了我爱情、给了我自由,给了我全世界。像我这样骯脏的人,不配得到这样纯粹的喜欢,可是我好爱他,爱到愿意为他放弃一切,只要能跟他在一起。』 须臾,没有人说话。 舞妓之于酒楼,就像金丝雀之于鸟笼,逃不开束缚,一生一世被囚禁在牢笼里,可是有一双手打开了门,鸟飞了出来,牠感谢并敬爱给牠自由的人,却仍旧惧怕外面的世界。 矛盾、讽刺、无奈,可是真实。 二十一、靠套路玩游戏 这下湖边是真没东西了,当时的任务提示说舞妓经过了湖边,最后到了野外郊区。霜雪走在前头:「这次我们真要去野外郊区了?」 f点头:「嗯,走吧。」 他说是说,却是走在最后。霜雪走远之后,他喊了渐凌一声,渐凌停下步伐看他,f还站在湖边:「你就不担心信不在湖里吗?让霜雪帮你用技能,冻了几秒的时间,有什么差错就掉湖里了,你不怕?」 她站在副本的交界处,眼神很淡:「掉下去就掉下去吧。」 只是游戏而已。 她并不像这样的人,或许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失败的可能性,那是她身为剑圣,自认为理所当然的事。f不禁抬头看她,湖边着地处有些深,f站得离渐凌很远,不得不说副本的场景真的精緻,太阳看起来都像真的。 渐凌站在逆光处,f瞇起眼看她,她还是跟平常一样,却又有些不同。f对她的回答感到意外,又接着问:「我以为你是要有十足把握才会去做的人。」 语毕,渐凌似是笑了,声音放得很轻,尾音又有些扬起:「哪有什么是十足把握的事?」 是啊,哪有百分百能成功的事。或许是这个人太完美了,做什么都势在必得,才给他对方什么都不曾赌过的错觉。 鬼使神差的,他又问:「如果你要做的事情大概率不会成功,你会去做吗?」 她背对太阳,看不清表情,「只要值得,我不会在意这些。」 『无所谓,我觉得值得。』 他按了下头,总觉得好像有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但是想不起来。渐凌没有给他思索的时间,头也不回走了,f看着她的背影,停顿了一瞬,也从湖边上来,跟着往野外郊区跑。 「你们刚刚去哪里了?我还以为我走错了。」 渐凌避重就轻:「f拿东西耽误了。」 霜雪哦了一声,没继续问下去。奇怪的是,他们已经走了一大段路,却迟迟没走到酒楼街区,看上去这里是一片荒林,没有建筑物,f走在最后面,渐渐蹙起眉头。 「渐凌,你看看有没有任务提示,我总觉得怪怪的。」 渐凌正想说她刚刚看过了,随即手环就跳出通知。 『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我好像迷路了。该死,酒楼的人似乎也追了上来,动作居然这么快,我不能折在这,那就前功尽弃了。还好,我随身带了一点东西防身,这下能派上用场,不过数量有限,只能用在酒楼的人身上。』 「凌姊,只能用在酒楼的人身上是什么意思啊?我没看懂啊!」 f还没问是什么内容,霜雪倒是率先喊了起来。很快,四周传来风声,还有树叶摩擦的声响,应该是有什么要来了。 「等下会有很多人,全部打倒就行了。注意自己的包包,会多出任务道具,酒楼的人身上应该会有什么特殊的指标,可能是物品或是穿着也可能是气味,既然这样提示了,说明追过来的不只是酒楼的人,还有打手。」 很快,已经有东西围了上来,渐凌举剑砍了过去,鏗鏘几声打掉暗器,一团人影黑漆漆的,砍到了也没有明显的伤痕,他们又隐入树林中。渐凌没来得及观察特徵,只闻到一股淡淡的气息,好像在哪里有闻过。 等等。 渐凌随即大喊:「霜雪!注意味道!」 「啊?」 「酒楼的人有海南黄花梨的气味,就是一种木头味,跟这里的味道不一样,很好认。一但闻到像的拿魔法冻了,直接道具招呼。」 「明白!」 气味是种很模糊的东西,若是混跡在水里或是人群中,都很难察觉。这些npc有数十个,穿着打扮都差不多,若看得仔细些,还能看到有些人的腰侧掛着酒楼的牌子,这是渐凌打斗中能做到的极限了。 任务道具是一袋粉末,估计霜雪那也是,通知出现后她们的物品栏突然多了一袋东西,任务内容大抵是把这些粉末全给用了,但只能用在酒楼的人身上。 f就相对麻烦了些,他不算玩家,拿不到道具,可依旧会有过去攻击他的npc。原先渐凌想过去帮忙,不过在她看了几个近身躲刀的走位之后,又看见f顺手抢了武器,一套动作流畅得像部动作片。 她似是想起什么,不知道自己干嘛老爱瞎操这份心,明明就不是这样的性格,监狱npc面对玩家次数很多,肯定很能打。她想了想,突然觉得另一位或许还比较值得担心。 不过霜雪出乎意料地很能撑,法师真的是一种很外掛的存在,尤其是冰系法师,在这种需要用道具制伏的敌人面前,只需要放个冰冻魔法,再把道具扔过去,大功告成。 霜雪虽然菜,但不至于无能,懂得利用职业优势,一个个套路打得明明白白,丢错了道具不会消失,她丝毫不浪费任何时间,果断找下一个。很快除掉了npc,场景一瞬间变得乾净,霜雪瘫坐在地上,流了不少汗。 「我第一次一个人面对这么多怪物啊!差点以为要凉了。」 「没事,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f坐在她旁边,笑着说,「若真不行不是还有你凌姊吗?」 「总不能每次都抱大腿吧,我就怕自己脱后腿,其他都还好,真的。」可能一群黑衣人突然涌上来把小姑娘给吓着了,她看上去还有些失措,「对了,那一袋粉末是什么啊?一开始没仔细想,应该说脑袋一片空白。」 渐凌走到她旁边坐下,「应该是安眠药之类的,之前听人说过,舞妓为了防身都会带一些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霜雪点头,看起来似懂非懂。 「那我们继续走吧!这下总能走到郊区了吧?」 这也是个心大的,转瞬间说不害怕就不害怕了。霜雪起身走了,渐凌跟着起身,看着还坐在地上的f,朝他伸手。 「谢了。」f借力起身,渐凌的手是热的,温度透过手心传了过来,「如果我们没有发现要销毁湖边的信直接去郊区,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个突发本?」 「不知道,但若是这样,任务奖励肯定会比较少。」渐凌顿了顿,「这种随机本有很多个结局,玩家少闯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结果都不一样,我们尽力就好。」 f点头,这才发现他们的手还没松开。渐凌拉着他往前走,他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提这件事,可人家都不在意了,他一个npc在那矫情也挺奇怪。就这样拉着走着,莫名耳根也烫了起来。 二十二、你谈恋爱就知道了 『我总算摆脱掉他们了,可衣服也被扯坏大半,看上去不堪入目。我受够了行人的指指点点。他并不在郊区里,酒楼的人的暗器还留在原地。我突然涌上一个荒谬的想法,如果"我在来找侠客的途中遇害了",那会怎样?』 『与其找到他然后解释我身上的伤、衣服;哪怕他不在意,我还是得面对接踵而来的质疑、鄙视的目光,那太痛苦了,不如一死了之。为心爱的人而死,这是多么崇高的念头!他肯定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的。』 『──我要他永远忘不了我,我要他记得我为他而死,他会只记得我的好,哪怕以后他有了别的爱人,也会永远记得我。』 f看到新的任务提示,他跟渐凌挤着一个屏幕,看完后整个npc僵在原地,他无法形容这是什么感觉,甚至连问话的嗓音都有些颤抖,「可是……我们根本没有走到野外郊区,不是吗?」 渐凌的语气也怪怪的,「或许,一开始舞妓就不打算去野外郊区,那只是幌子。她在寻找一个理由,一个可以让她戴上"坚贞"高帽的理由,为了这些不惜去死。」 霜雪有手环,自然也看到了任务内容,一个活泼单纯的小姑娘难得也陷入沉默。良久,她不禁开口问:「可是,为了理想而死,真的有这么重要吗?我觉得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随后,她似是想到什么,突然之间语气整个慌乱起来:「如果舞妓任务线的真正走向一直是自杀,那我们从开始游戏到现在做的到底是什么?我们跟着她的记忆去走,为的只是帮她隐瞒自杀这件事吗?」 没有人回答她,没有任何人能代表舞妓回答她这个问题。 不知道过了多久,渐凌叹了口气,「大家都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却总是天不从人愿。」 美好真挚的爱情只活在故事里,相爱的人能够廝守终生也不存在于现实。就像有光明与黑暗,有前言跟后话,所有事物都是两个面向并行。小姑娘纯真善良,对世界的眼光是友善单纯的,她并不知道她以后会遇到很多这样的事情。 我们所以为的、所做的并不见得正义,它可能骯脏齷齪,却包着华丽的外壳欺骗你,这才是人生。<共死>,一个关于背叛的游戏副本,拿到舞妓线的玩家,自现在起,才真正碰触到这个副本的核心。 舞妓并不善良,她贪念权势,无法在爱情跟麵包中毫不犹豫选择爱情,她看得清,懂得衡量局势。玩家不过是她手中的一步棋,帮助她一步一步,抓住侠客的心,甚至构筑了一个虚幻的谎言。 等一个愿者上鉤。 彷彿在缓和这个衝击,过了很久都没有人发声。最后,还是霜雪开口:「那,我们还去郊区吗?」 渐凌叹了口气:「去吧,这条任务线还不算完全结束。」 「凌姊,你以前玩过这个副本吗?我感觉你知道好多。」 「没有,但是朋友常玩,多少知道一点。」 f这时插了一嘴:「怎样才算任务结束?」 「要碰到侠客线的玩家,这时候会触发集体任务,到时大家到副本结算处回答系统问题,才算是完全通关。」她想了想,又补充:「奖励好像是从最后系统的答案达对数决定的。」 「这样就说得通了,应该分别有两个阵营的问题,是不是每个玩家独立回答问题?」 「嗯。」 霜雪疑惑道:「为什么知道是玩家独立回答?」 他们异口同声:「这样奖励计算才会是分开的。」 她看起来似懂非懂,f又继续补充:「如果可以一起回答,奖励数统一。那么自然不需要互相竞争,大家互相合作,能得到的就是最大化。可若是独立回答,那么在交换情报的时候就很重要了,因为你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给你假消息。」 渐凌又接着说:「这也连带影响:你要不要给对方假消息。」 「可是……那就大家互相合作,不就好了?」 f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笑得什么:「小姑娘,世间险恶啊。游戏就是小型社会,没听说过吗?谁能想到大家都是好意呢?」 「我不小了!而且你一个npc为什么这么懂人类啊!」 这个问题可真把f给问倒了,连渐凌也跟着沉默。霜雪愣了愣,发现大家都没说话,觉得有点尷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道歉。 f摆摆手:「没事没事,只是我也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因为我也不知道。」 从他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在监狱工作,看过很多玩家、碰过很多事,但那些都不是他了解人类的原因。好像是种本能,根深蒂固,彷彿就该这样,知道的明明白白,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一群人继续往郊区的方向走,一路上渐凌都在注意手环,生怕遗漏了什么讯息。 「有什么消息吗?」f问。 「没有,讯息一直停留在舞妓的那段自白,没有更新。」 忆起那段话,f也不太舒服:「那段自白越看越不舒服,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些渗人。」 霜雪听到这里笑了,语气还轻飘飘的:「你果然没谈过恋爱啊。」 f失笑:「不是,你这话就很针对了。我一个npc,你还指望我谈过恋爱吗?小姑娘年纪轻轻又懂什么了,难道你就谈过?」 「没自己谈过难道不能看别人谈吗?我可是看过很多小说的!你不懂恋爱中的女人,有时候爱情还是很盲目的,当人走火入魔的时候,会满脑子想着对方,希望对方只记得自己的好,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f哦了一声,兴致缺缺。 「你不要不相信!你以后谈恋爱了就知道!」 「我是npc,我要怎么谈恋爱?」 「我不管!你总会遇到!游戏里也有情侣啊!」 「行,知道了,我以后注意行吧?」 f跟霜雪两个一搭一唱,很快就到了野外郊区。渐凌一路上没说话,现在到了郊区,还没看到讯息,倒先听见熟悉的人声。 「姑且不管信不信,他哪里会叫我去死?」 「这是种比喻,明白?」 「我去你的明白!」 f往前看,郊区不远处似乎有玩家在交谈,没意外应该是侠客线的玩家,听语气像在争执什么,不过内容没听清。他正寻思要不要上前去问,不料渐凌跟其中一人对上眼后,露出惊讶的目光。 「冻人不长眼?」 「渐凌?」 双方互相对望,饶是渐凌这样没什么表情的人,f都能看出来她相当惊讶。被她喊出id的玩家看过来,也是一脸不敢置信,他旁边的人似乎也是。 气氛一度相当尷尬,当f正跟霜雪提世间险恶时,万万没想到侠客线的玩家竟然会跟他们其中一人认识。最后还是霜雪当了勇士,果断打破沉默,小心翼翼发问:「那个,你们认识啊?」 二十三、我们走友情路线 「咦、渐凌?」 得了,另一个玩家也转过来,全是认识的。倒是渐凌听见霜雪问话之后露出有些微妙的目光:「你没有关注榜吗?」 「呃……我刚玩不久,还不太清楚,但朋友是你的粉丝,所以知道你。」 渐凌解释道:「他是榜一的冰系法师冻人不长眼,总榜是榜二吧?是吗?旁边的是总榜第四的刺客脚底抹油。」 老冰摊手:「或许吧,没怎么注意。」 「真巧啊渐凌,不过你不是一向不打副本吗?」 渐凌没回答这个问题,果断换了话题:「你们还有一个人吧?既然你们两个都在这,第三个不会是──」 「喂!你们吵架想吵多久?我都等到不耐烦了──啊,凌凌!」 脚底抹油忍俊不禁:「猜对了,就是他。但我们没有走后门啊,大家在一个副本都是巧合,我们也是进来才知道的。」 老冰看了一眼阵容,整个副本的玩家都到齐了,他扫了一眼,目光定格在f身上,他愣了一瞬,露出惊愕的目光:「你──」 渐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轻微地摇了一下头,「那是我做通缉任务时跟随的npc,你们可以叫他f。」 韩祺凑了过来,表情有些扭曲,他转头跟老冰咬耳朵:「什么f,那分明就是……」 脚底抹油倒是没表态,只是目光深沉地看了f一眼。 「原来如此,难怪舞妓线的速度这么快,还真的是高配。」韩祺笑嘻嘻的,「我刚遇到老冰他们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还开玩笑说如果榜上还有别人来,我们可以凑个最强随机队伍了,谁知道我是开光嘴。」 f还没搞懂他们的关係,只好凑到渐凌旁边问:「这你熟人啊?」 渐凌小声回答:「现实认识,三个人都是榜前五的,是游戏内部人员,平常都在修bug或处理更新跟玩家问题,很少在游戏里。没记错的话,里面其中一个人是这副本的策画。」 「靠。」f吸了一口气,才压下音量,「这么变态的东西是男人写出来的?姑且不提变态不变态,自己跑来玩自己写的游戏,这不是开掛吗?」 渐凌摊手:「那不是我们能管的事。」 所有人都到齐了,按理来说应该要公布下一条任务线,但渐凌等了很久,手还还是没有任何反应。韩祺见状,凑到渐凌旁边:「没有用的,过来只有我们这边的手环才有任务。」 渐凌抬头看他,像是在问「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你们看起来是拿到自杀的线索条了。」老冰补充说明,「在这个副本里,舞妓已经是个死人,而舞妓任务线的玩家就代表死人,那怎么可能会有任务?」 话一说完,侠客线的三人果然跳了任务提示出来。 『我找了很久还是没看见紫藤,我很不想这样想,但大概是凶多吉少。我后来又去一次酒楼问了个遍,还是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我想哪怕紫藤已经遇害了,我也要找到尸体,好好替她下葬。』 没有任务线索的人靠在有的人旁边把内容看完,f凑到脚底抹油旁边,无视了对方奇怪的视线,似是一无所觉。渐凌跟老冰一起看一个,她皱眉:「所以这是要你们去找尸体?」 「嗯,按理来说不会这么快。但是舞妓线的任务一个不漏被你们搞定了,我们这里的进度就提前了。」 f听着有些新奇:「有差?」 韩祺抢着说:「当然有差啦!两条任务线会互相影响。进度快慢是可能帮助或连累另外一组的。」说完又嘀咕几句:「难怪天都黑得这么快,就是入了个特别有效率的团队啊,原本还想在副本里面多玩点什么的。」 霜雪认真研究内容,但是就是没想出个所以然:「可是这个好抽象啊,没其他线索真能找到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韩祺还是笑嘻嘻的,「交给老冰就是了。」 老冰思忖道:「其实尸体就在舞妓受到袭击的那片树林深处,现在回去找很快就能看见,应该已经刷新了。」 霜雪后知后觉:「等下,你怎么知道舞妓受到袭击?你玩过这个副本吗?」 f看了她一眼:「他是策画。」 「啊?」霜雪显然很难接受,「这么美的剧情居然是个男人写的吗!构想是什么?灵感来源呢?感情细腻程度又怎么说?」 f一脸莫名其妙,转头问渐凌:「她在说什么,好像疯了。」 「可能受到的打击太大吧?应该一会就好了。」 「不对,」f突然想到,「你们这组不会一直都开掛吧?有个策画在,让他玩就好了,其他人旁边滑水啊?」 「靠,我们是这种人吗?」被这样说,脚底抹油第一个不乐意,「谁知道队友是谁,大家都玩到一半才看见人的,当然是自己闯的关啊!」 韩祺落井下石:「对啊对啊,油条可菜了,找个最简单的任务道具可以找上半天,我都看不下去了。」 「你是不是想死?我奉陪啊?」 「来啊,一对一竞技场走起!」 「你们两个消停点,都几岁了。要打去外面打,先把副本解了。」老冰一句话就让他们闭嘴,他转头对渐凌道:「过来的副本要一起去,你们就跟着我们走就好,我知道捷径。」 「嗯。」 大家都没有异议的情况下,老冰走在前头,很快,一群人就出发了。 韩祺在后面跟f还有脚底抹油咬耳朵:「欸,你们说老冰有没有告诉过渐凌这是因为他被甩才写出来的故事啊?」 f一个吃瓜群眾,被一个重磅消息砸得不知所措:「啊?真的假的?」 「她肯定得不知道啊,渐凌什么个性,她聊八卦吗?」 「好像也是。」 他们已经到了树林,这跟一开始舞妓线需要时看到的样子不一样。那时候树林还很乾净,林叶茂密,还有些虫子的声响跟树叶的沙沙声。可现在,这里很明显留下了当时打斗的痕跡。 暗器散落一地,地上也满满的血跡,不过量不多,毕竟舞妓用的是安眠粉,这些血跡应该是趁乱,等自己自杀时弄出来的。 「顺着血跡的方向很快就能找到尸体了。」 有策画在的确什么脑子都不用动,他的思路清晰,加上本来就是他的手笔,做这些事游刃有馀。韩祺抓准机会在那摸鱼,顺便找f搭话。 「对了f,你在这里……你当npc多久啦?」 f想了一下,没有记忆:「不清楚,已经记不清了,但应该游戏刚开服的时候就在了。」 「这样啊……」 韩祺若有所思,原本还想再问些什么,不过f已经走远了。 二十四、谁也没比谁高尚 老冰走到树林深处,这是一个比较隐蔽的旮旯处,平常没有仔细看应该就经过了。舞妓的尸体静静地躺在这里,她防身用的小刀落到了侠客手上,旁边四处遍布的血跡像艷丽的玫瑰,绽放妖异的色彩。 霜雪原先并不敢看,但被旁边的人再三保证一点也不血腥后才提起勇气走向前。血腥是肯定不血腥的,这是一个普遍级游戏,霜雪跟着其他玩家站到紫藤的遗体面前。 紫藤的确是很美的一位姑娘,皮肤很白,闭眼的时候可以看见很长很绵密的眼睫毛,她很特别,明明一生都在酒楼,在那里度过漫长的岁月,看上去却像个涉世未深的少女,清纯可爱。 外表真的是很具欺骗性的东西,要不是他们看过自白,真会觉得这是一个虐恋情深的故事。f看着那个陷入沉睡的人,他很想问问她,这是何必呢?为了信念而死,只为求得已经握在手中的爱情,他想不通也看不明。 『如果我以后出了什么事,就来游戏里找我。我一定会在那里,你们不用担心。』 『人的一生有太多生不由己,我没办法选择出生,可我能选择后路,我想试着给自己留有馀地,留一个足够喘息的空间。这是我能做的极限了。』 周围的人声很杂,f听见很多声音──陌生的、清澈的、果断的,一个他似乎很熟悉的人声。不知道是谁在说话,脑袋里炸成一团,快要无法思考。 「f。」渐凌拍了他一下,他感觉系统塑造的身体太过真实了些,他竟然冒出了几滴冷汗,「你在想什么,你的脸色很差?」 他没去探讨npc要怎么脸色差的问题,反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找到尸体后侠客线出现了新的任务,应该差不多了,这个副本到了尾声,很快就能结束出去。」 『她终究结束了她的生命,我应该为她负责,送她最后一程。首先得去酒楼通知这个消息,顺便把遗体给送回去,如果酒楼的人能同意我带走她,那么我会带她去很多她生前想去但还来不及去的地方。』 「结束了,过来只要我们一起去酒楼跟npc交代一下整个副本就结束了。」老冰说完,顿了顿,「另外,算是大家有缘见面的一个回馈,我跟你们说一下这一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方便你们到时回答问题。」 对此,韩祺的呼声最高:「老冰终于要说你的情史了吗!」 话一说完就被揍了。 这次没人搅和,他确认没有任何声音之后才开始说。 『侠客跟舞妓是某次侠客在旅途中路过酒楼,去里面喝酒休息时认识的。侠客钟情于她的外貌,认为这样楚楚可怜的少女不应该待在这种风化场所。这当然是个藉口,他只不过看上了人家罢了。』 「等一下,」霜雪打断他,「所以侠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吗?」 「不能这样说,他就只是个普通人,正义感也的确有,但是只建立在他喜欢的人身上,也就是舞妓。」 霜雪哦了一声。 『紫藤起初对他没有过多的想法,认为他只是万千人中的一员,都是看上她的外表。反正也无所谓,对她来说麵包还是很重要的。可是日子久了,她总是能在表演台下看见这个人的身影,渐渐的,她被侠客痴迷的目光吸引了。』 『他们顺理成章成了一对,但是秘密交往。酒楼是禁止舞妓谈恋爱的,所以表面上他们还是维持客人跟舞妓之间的关係。侠客偽装成了酒楼的小二,就为了能够离舞妓近一些。』 『后来侠客送了舞妓一把摺扇,当作定情信物。又再之后,舞妓失踪身亡,侠客悲痛欲绝,发誓一定要找到兇手跟舞妓的遗体。』 「故事大概是这样了,这是个游戏副本,要对话就不切实际了,所以没有。然后整理一下到时出副本时可能会问的问题。」 渐凌想了一会儿,「所以当时给我们发任务的果然是侠客?」 f很快明白她说的是哪位:「你是说最一开始,那个神情很不自然的小二吗?」 渐凌点头。 听见他们的对话,韩祺有些惊讶:「凌凌果然厉害,舞妓线是出了名的难,而且很多人都找不到侠客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没有那么夸张,还有f也知道。」 「他不一样啊,他──」韩祺硬生生转了语调,「他是npc,说不定有消息的。」 f不接这种指控,「别随便给npc扣帽子啊,我不接。」 渐凌回答:「一开始我觉得奇怪,所以我说了紫藤这个词。但其实那里的小二并不知道他们头牌叫什么名字,可他却知道。」 f又接了一句:「后来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往房间里飘,他在暗示我们去里面的房间找线索,我们顺着指引去柜台,又更后来才接到可以去房间的任务。」 脚底抹油没参与话题,对于他们一群人在那聊天不干正事相当不满,他在一旁乾瞪眼,总算是等到他们聊完天准备出发。 「出口在这个方向,你们跟我们走吧。」老冰一说完,就迈开步伐走了。 韩祺跟脚底抹油跟在他身后,舞妓线的玩家则在最后。f让两个女生先走,自己殿后,不过多久,他突然觉得头有些晕。一开始他不以为意,后来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开始感到不舒服。 「渐凌……」他虚虚地喊了一声。 渐凌回头,看见f整个身体缩成一团,随后还来不及反应,副本支离破碎,四周天旋地转,周围的场景开始崩塌。 「这是什么情况!这才是最后一关吗?」霜雪吓得大叫,渐凌把她护在身后,举剑砍碎落下来的场景碎片。 「靠!卡bug了,今天到底谁修bug?」脚底抹油大喊。 「看什看啊!反正不是我也不是老冰!肯定是公司的其他人啊!」 「都别吵了,快点回去看看什么情况!」 f的情况看起来最糟,渐凌皱眉,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在游戏里出bug,直接影响的是npc,可实际影响了什么并不一定。 「撑着点,我们直接出副本。」 f摇摇头,他的力气像被抽乾了,几乎说不上话:「……快走,离开这里。」 随后硬生生昏了过去。 二十五、我也喜欢你 「我们三个先出去现实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你留在这里看着他,我怕他出什么事。」老冰匆匆交代完就离开了。 韩祺在离开前补了一句:「凌凌,如果身体撑不住了就喊我们上来代班,不要硬撑!」 渐凌点头,他们三个人直接离线了,她一个人扶着f,至少先离开随时可能会崩塌的游戏副本。她刚抓起f的一隻手,才发现霜雪跟着撑起另一边,她有些诧异。 「你可以先走的,现在太危险了,你不怕吗?」 霜雪摇头又点头,渐凌看不懂她的意思,只是听见她说:「怕啊,我听我妈说过很多游戏内部bug导致玩家精神死亡的案例,我怕死了。」 渐凌原本想说没那么夸张,那应该是你妈吓你的,可霜雪又说:「但是f是已经出事了,比起我的安危,我肯定更担心他。虽然他是npc,只是一团数据,但他太不像npc了,我把他当成我的朋友,而不是数据。」 渐凌笑了,轻轻呼出一口气,把霜雪给笑傻了,她第一次近距离看见对方笑,是真的很好看,重点是很难得,还是因为她才笑的。 「我也觉得他不像npc,既然你不怕,那你跟我来吧。」 霜雪点头,撑着f的另一半边身体,两个女玩家合力把他扛出去。 其实这个体力活没有想像中困难,npc的身体很轻,在游戏里也没有搬东西这方面的敏感度,并不怎么累。两人把f搬到渐凌在飞雁城住的客栈,把他安顿到床上,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 「凌姊,f还会醒吗?他会醒过来的吧?」 「醒过来肯定是会的,只要把bug修好就能醒过来,怕就怕在醒过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知道!你是说格式化吗!所以他会忘记我们?」霜雪开始紧张起来,「那怎么办?我该不该提早准备怎么跟他介绍自己?」 「……」渐凌一阵无语,「你不用担心,这个可能性很低。」 是根本不可能,她没有说出口。若f是一般的npc还可能需要担心,可他不是,这种事怎么也落不到他头上,但她无法跟霜雪解释这些,只好跟她说f没事,叫她别担心,不会发生这种事。 「那个……我一直想问,凌姊跟f是组队进来的吗?为什么npc也能进副本?」这恐怕超过了新人小白的理解范围,「还是说很早之前系统就有bug了,f其实是共死副本里面的npc,阴错阳差变成玩家身分,所以才──」 「f是我通缉任务的跟随对象。」为了防止她脑洞大开,渐凌赶紧出声:「我们俩系统判定是一个人,你后来了解过副本没有,这是随机匹配的,不能组队,所以你一开始问的就不成立。」 她指的是第一次见面时,霜雪问的问题。只是那时候有时间压力,没有回答她为什么npc能够进来副本,霜雪可能也忘了这事,就一直放着,谁也没提。 「哦,那凌姊,可以告诉我要怎样才能变得跟你一样厉害吗!我好崇拜你啊!你是我最喜欢的女玩家!」 渐凌有点无奈,不知道该说这人可爱还是傻:「你不是谁都不认识吗,我不是你朋友喜欢的人吗?怎么又变成你了?」 「我朋友喜欢你,我也喜欢你啊!你超酷的!」 「厉害不好说,我只是玩得久罢了。你玩得久了,也能变得厉害,这种事都说不准。」 渐凌说完,又觉得不太妥当,谁知道一个人能坚持多久去玩一个游戏呢? 在她玩这款游戏的时间内,有无数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他们讚扬、崇拜着「剑圣」,可他们不愿意付出时间跟努力去达到那样的辉煌。很多事情都是有捨必有得,因为渐凌对游戏有执念,而他们没有,所以他们达不到那个高度。 渐凌对这个游戏有特殊情感,源自于一个人,所以不论游戏如何,后来会变成怎样,她都会继续玩下去;可霜雪不是,她纯粹是个被朋友推坑的玩家,她没有除了游戏以外的动力留在这里继续自己的第二人生。 谁知道,她一说完,霜雪倒是燃起斗志:「那我努力试试!争取有你一半厉害。」 小姑娘或许总有股魔力,她们天真浪漫,对很多事都充满热忱,容易厌倦也容易满足,更容易放弃;可是她们的每一份感情都是最纯粹真挚的,可以很轻易地感化很多人。 知道那不是场面话,而是她发自真心许下的承诺,渐凌的表情渐渐的温柔起来,原先想鼓励几句,可自己又不是那样的性格,思来想去,最后憋出一句:「那要加油啊。」 自己说完,竟也笑了。 霜雪说的这些话,很多很多话,渐凌有时候会想,如果f能听到就好了。如果他能听到,或许他对于玩家的偏见会少一些,这世界上很好的人还是很多,只是世界太大、人太多,他运气又不好,总是遇到不好的那半边。 「那凌姊,我得先下线了,不然我怕我妈喊我。」霜雪看了时间,「我可以来的时候一定马上来!麻烦到时告诉我f的情况!」 渐凌点头,要她别担心,她们加了好友后,霜雪匆匆下线了。 房间内只剩她跟f,没人说话之后突然变得很安静。她看着f的睡脸,想着不知道他做的是什么梦,什么时候会醒? 「你很聪明,我想你或许意识到了,你跟它们并不一样。如果你想用f的身分生活,那也很好,只要你快乐就好,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你。」 渐凌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对昏迷的f说,还是对自己说。 她对于f已经超出太多,那份情绪疯涨,她怕对方起疑,所以小心翼翼藏着,生怕露出马脚。无所披靡的剑圣面对这种事,却也像个小孩,有些手足无措。随后她接到老冰在现实给她发的讯息,她顿了顿,确认f的状态后,也跟着下线了。 二十六、看图说故事好烦啊 f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男人,对方似乎没看见他,他的眼睛直直看着远方,还透着一股迷茫。f在他旁边乱晃,男人就是不为所动,应该是真的看不见他。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看起来是栋很豪华的宅邸,他在庭院里,男人站在自己正前方。男人跟f是面对面,f能够清楚看见他的面容。他看起来很年轻,应该是正在上学的年纪,一头柔顺的黑发贴在耳际,眼神相当犀利。 f怎么看怎么奇怪,男人的眼睫毛很长,他稍微低头都能看见眼睫毛完全盖住眼睛。f对这个男人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明明该是涉世未深的年纪,却彷彿看尽了风雪。眼睛一眨、眼睫毛一搧,就能透过他的瞳孔进入他的世界。 这样的人叫什么名字呢?f想。随后,他便看见像是佣人一样的人喊他,他喊着「顾少,老爷找您」。男人跟着佣人走过去,f也跟了上去。后来他看见了那名老爷,跟男人长得很像,就是年纪长了些,眼角有些细纹。 他喊男人「言飞」,顾少、言飞、顾言飞……原来他叫顾言飞。他跟顾言飞说了什么f没听清,离得有些远了,他只能从这个角度看到顾言飞的表情,淡淡的、没有风采,似乎不太高兴。 他们谈话的地方应该是这栋宅邸的书房,f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认为,他就觉得那里应该是书房。他们说完后顾言飞回去了自己房间,f跟了上去,进房间后他才发现顾言飞的房间跟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冷冷清清的。 顾言飞正在自己的书桌前摆弄电脑,f凑过去看,发现他正在撰写程式,看上去有模有样的,还挺厉害。一看到这个他就想,不知道渐凌跟霜雪她们如何了,他知道这里不是游戏里,却不知道是哪。 他没办法跟她们求救,甚至没有人能发现他,他有些头痛,只好看着顾言飞,但这个人的生活简直无趣,白天上课晚上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写程式,偶尔f能听见他跟别人通话的声音。 但彷彿要跟他作对似的,只要f想凑过去听内容,就能听见一堆杂讯,阻隔了他的讯息来源。妈的,简直要命。不过f注意到一件事,看着顾言飞这么久,就是没看过他的妈妈。 他父亲也很忙,f对他父亲的印象只有当时他喊「言飞」时的场景。顾言飞的桌子上摆着一张合照,除了他跟他父亲之外还有一个女人,眼睛跟顾言飞很像,都是很深的顏色,穿着很得体,是个美人。 她的手轻轻搭在顾言飞肩膀上,看上去整个人落落大方,顾言飞也看着她笑,是个很温柔的笑容,而父亲站在另一边,看起来严肃拘谨,跟画面格格不入,显得有些滑稽,一整个画面被相机抓拍下来,定格在那一瞬间。 那应该就是他母亲吧?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f有时候看顾言飞看着窗外发呆,总有种他或许很寂寞的感觉。顾言飞不太说话,给人的感觉很冷,平常在学校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态度,只有回到家跟朋友讲电话时才有一点人的气息。 那时的顾言飞会笑,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有时候说到兴头上了,他还会赶到电脑前敲敲打打,又是好一大串的程式码。久而久之,f釐清规律,顾言飞应该是跟朋友在谈程式的事,虽然他听不见,但是他能推敲。 说是这样说,顾言飞在学校其实也有朋友,看起来是个很要好的学长。他唸的是所贵族学校,顾言飞平常跟同学没什么交集,人家来找他也只是简单说了几句,几乎看不见半点笑容;不过只要看见学长,他的心情就会变好。 话不投机半句多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至少顾言飞就是这样做的。他跟学长可以天南地北的聊,可是跟同个班上的同学,好像说一句都欠奉。f听到的对话也不是每一句都有杂讯,像是顾言飞喊对方学长,这个他就能听见。 因为内容断断续续,有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推敲的对不对,至少在他看来,顾言飞的同学对他应该算是友善的,每次来找顾言飞都给f一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f有些莫名其妙,没有必要这样摆脸色吧? 不过学长的身上常常有大大小小的伤口,有时候是瘀青,有时候破皮流血,严重的还会化脓。f觉得,大概是个心大的傢伙,看起来明明很痛,跟顾言飞说话时还是笑得很温柔。就是顾言飞在那着急,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隻苍蝇。 驀地,f顿了顿,头部有股撕裂的痛感,意识直接断片。 「你不能总是这样纵容他们,凭什么你得受这种待遇?今天只是恶作剧,你只是破皮只是擦伤,可是下一次呢?下下次呢?你不会每次都这么好运,学长,我说过有事情你都能跟我说,但不是让你这样糟蹋自己!」 对方摇摇头:「言飞,你不明白。有些人要弄你没有理由,可能是他们看你不顺眼,也可能是你阻碍了他们的将来,也可能是其他什么,总之很复杂。你没有证据的,我甚至不知道是谁在弄我,但是人纯粹的恶意很可怕,随时可能把另一个人毁掉。」 「可是──」 「没有可是,你要好好保护自己。这里不是普通的学校,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懂。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富家少爷千金,你以后出了社会遇到的可能都是认识的人,你现在太耀眼了,早就被盯上了,他们找你下手那是迟早的事。我现在能帮你挡,可是我毕业之后呢?谁能帮你?」 顾言飞盯着眼前的人,他叹了口气,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不是为了寻找保护才跟人当朋友的,只是明明年纪轻轻,每个人看上去都能跟利益搭边,他不喜欢这样。 交个朋友谈钱、做个作业谈交情,好像什么事情都得等价交换,什么事情都得弄得利慾薰心。这不符合他的期待他的理想,所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他去找跟他一样纯粹的人做朋友,却还是不行。 「你让我想想,我冷静一会儿。」 学长没再说话,只是跟他挥了挥手,从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二十七、毕业快乐 顾言飞的生活的确无趣,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回家了就把自己关在家里。倒不是他不懂得娱乐,只是他单纯地找不到自己觉得好玩的事情。 「顾少,放学我们要去他家新开的店玩玩,你去不去?」同学见顾言飞没说话,又继续游说:「他自己家的店有vip优惠的,肯定很有趣。」 「不了,你们去吧。」 「人多比较好玩嘛,顾少赏个脸吧,顾少、顾──」 顾言飞直接离开了教室。 「早跟你说别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人家顾氏企业做这么大,瞧得上你吗?」一旁的人还在嘻笑,「这样很难看的,就跟丧家之犬一样,狗就有狗的样子,不要不成人样了还在那乱吠,很难看的。」 「哎,你讲话干嘛这么难听,有试有机会啊。」 「什么机会?被摆脸色的机会吗?」 眾人哄笑一片。 「你们吵什么!他不就跟那个谁……那个高承轩很好吗?我家难道比不上高家?他们家企业都需要借钱周转了!」那人说得脸都胀红了,班里的同学多半是名家贵族,自然禁不起这样的数落。 「哦,那个高承轩……」他们笑得意有所指,「谁知道呢?最近不是也很流行那种吗,那个。」 「你说那个啊,的确。现在不少人好这口,谁知道你们顾少表面上看起来高冷得很,私底下又是如何,跟那个高承轩的关係乾不乾净。」 倏地,教室门砰的一声,顾言飞从外面走进来,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 「站在我位置前面干什么?」顾言飞拿着水杯,那双眼睛简单扫过一遍,「还不走?」 不知道是白目还是胆大,有个人直接当着他面开口:「顾少,听说你跟高承轩是那个?」 顾言飞看了他一眼。 「你别急着生气啊,大家也是好意关心一下你,毕竟你平常都不太说话,你看我们──」 顾言飞把水杯放下,一手扯上他的领带。 「喂!你别以为你是少爷就能为所欲为,你打人我还是能告你!」 那人闭上眼睛,谁知原本预想的疼痛没有出现,顾言飞只是帮他理了理他的领带,笑道:「我跟他什么关係关你什么事?哦,你是这家的少爷啊,我记得前几天听我父亲提过,你们最近在找人投资新產业吧?」 「那、那又怎样!」 「不怎么样。」顾言飞拍了拍那人的衣领,「看在你今天是最后一次见我了,我就好意提醒你,别乱说别人间话。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善良。」 「你、你想干嘛!」 他开始感到害怕了,当时在一旁跟着起鬨的人,此时此刻都没了声音。人或许就是如此,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只会选择袖手旁观。 顾言飞笑了一声,「谁知道我想干嘛呢。」 在那之后那人就没在班上出现过,隔天一早大家也当作没这回事,顾家的人惹不得,惹不起也不敢惹,没人想弄得自己一身腥,被万人唾弃就为争那么口气。顾言飞其实也没特别做什么,他只是回去请人跟那家企业打声招呼罢了。 隔天一早,挑衅顾言飞的那位同学突然转学,班上被这个变故搞懵了,只有知道内情的人还心有馀悸,暗自庆幸他们并没有参与其中,否则下一个就是自己。而顾言飞还是那个样子,懒懒散散地趴在桌上,彷彿一切都与他无关。 顾言飞这个人,说他善良是挺善良,说他没心也是真没心。他可以眼睛不眨就把一间企业整到倒闭,也能为了朋友擦伤破皮担心得像个傻子,只要别招惹他,他看起来就还像个正常人。 他没怎么听课,事实上,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东西需要花这么多时间去学。或许这也是他无法融入群体的原因之一。时间已经接近六月,高三生要毕业了,早在几个月前就拍了毕业照,里面就有高承轩。 下课后,高承轩来找他,他们到校园去放风。高承轩看他的心情似乎比昨天更恶劣了,却不明白原因,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问。 「我这就快毕业了,明年就轮到你了,准高三生。」 「……嗯。」顾言飞停了一瞬才意识到是在说他,「我没什么实感,我好久没唸书了。」 「所以才说天才讨人厌,你学长我读得要死要活,结果你给我来一句你很久没看书。」他说完也不恼,接着问:「有什么想法?想去哪里的大学?」 顾言飞摇摇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要看家里想让我去哪。我读的学校一向是他们决定。」 反正读哪里都一样,也没有他考不上的学校。 高承轩听起来很不赞同:「你没去跟你爸谈谈吗,说说看你未来的志向什么的。」 「我未来的志向就是当个平凡人,领个固定薪水,安稳过日子。」顾言飞说完自嘲地笑了,「别说我爸,我听着都觉得可笑,可我真的是这样想的。」 「你这也太糟蹋自己的才能了。」 「他也是这样说的,他希望我继承家业,顾家什么產业都有涉猎,我想去哪都行,但当平凡人不行。他说他是为我好,我没话说了,我也没什么好说。」 「可是你不是一直想做游戏吗?你努力了这么久,做游戏不算胡来吧?这个產业很发达的,你跟你爸好好说,他──」 「没有用的,他一直觉得我在胡来,想玩玩可以,他可以让我把那些当作消遣,甚至给我资金都行。」顾言飞顿了顿,模样有些无奈,「可是他不愿意承认那些东西能够当作未来的职业,他觉得我考虑得太浅,没有把后果都想好。」 「言飞……」 「其实哪那么复杂,不过就是找个团队来做而已。他不愿意,纯粹是因为家里產业没有游戏这块,他认为我在跟他较劲,跟他唱反调。他习惯我顺从他了,一旦违背了他的意愿,他也不会让我好过。」 高承轩就这样静静的听,顾言飞说了很久,他也没插话,就在最后轻轻拍了他的肩膀,让他看开点。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谈话,高二升高三很忙,高三忙毕业的事情也忙,他们一直没见上面。 后来高承轩毕业了,顾言飞有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看见他往上拋的毕业帽,还有他的笑脸,顾言飞也笑了,这所学校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 「毕业快乐,学长。恭喜你摆脱这里。」 二十八、一切始末 顾言飞不算好人,也不算坏人,若真要给自己安个类别,他比较像一个怪人。他热衷他热衷的事,对其他的事不屑一顾;他在意他在意的人,对其他的人无动于衷。 不热情不冷血,没有人情味却也不到无情,没有任何一个词能够定义他,大概就能称得上一句「怪人」。高承轩毕业后,过了一个假期,顾言飞也正式成了高三生,课业变得繁忙许多。 说是这样说,他自己其实没有实感,倒是班上同学的小动作变少了,他才意识到或许他们真的变忙了。对此他也乐得清间,至少不会有人有事没事来找麻烦。 他刚升上高一那时,还是有抱着交朋友心态来邀请他的女同学,名字已经不记得了,依稀记得是邀请他去家里新开的一间店玩。虽然他拒绝了,不过他本身没有恶意,一个人的邀请是不是别有用心,他还是能感受到的。 那时大家都还不熟悉,没有人知道他是顾氏的少爷,自然没有过多想法。顾氏在企业界很出名,几乎每个行业都有涉猎一些,父亲很少跟他提起这些,但也不避讳让他知道,他们家似乎是挺像样。 「你大学想出国还是待国内?国外的学校我帮你打点好了,国内也有几间不错,你选一个吧。」 他回家后,顾鸿昇给了他一叠资料,分别是各个大学的介绍。他是想明白自己没有其他选择了,原本想待在离家里远的地方,或许会比较自由;但他后来想想,顾家应该随时都能掌握他的行踪,去哪都没有,最后还是选了国内的大学。 「你想读什么科系随便你,到时毕业企业也随便你选。但是家里没有的不要去碰,没有保障。」 「可是我想做游戏──」 他还没说完,顾鸿昇就打断他:「你可以做游戏,但那不是你的主业,没有家里给你做后盾,你一个人什么也办不到。老实点,过安稳点的生活不好吗?」 顾言飞笑了,这是他听过最可笑的笑话:「我还不够安稳吗?我一直遵从你的安排,每一间学校、每一个专长。我之前说我想当个平凡人,领个一般薪水就好,你不同意,现在却反过来说我不想要安稳过日子?是谁不想安稳过日子?」 「你那个叫胡闹!算什么安稳过日子?谁的理想是当无名小卒的?空有一身能力,结果你说你什么也不想干,不要接手家里企业要自己出去创业,不然就是出去外面当底层混个基本工资!有你这样的人吗!」 见顾言飞沉默了,他的态度又软了下来:「不是不让你创业,是游戏的风险太高,你就不能做点安全的事吗?我是为你好,你以后就会感谢我,这条路是最轻松好走的。」 「你有想过我想不想要走轻松的路吗?」顾言飞看他,「好走的路一定是我想要的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就那么想要做个累得要死的工作,然后赚不到钱再来后悔,是吗?为什么要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 顾言飞叹了口气:「如果是妈妈一定能理解我……」 「别提你妈!」 「少对我吼了!要不是你,我妈能死吗?」 他们最终不欢而散,他没跟高承轩说他又尝试了一遍,虽然结果跟料想的差不多,至少给了自己一个交代。 f后来醒来后发现时间线跳了很多,顾言飞已经上了大学,有趣的是,他的三个室友里面f还认识两个,不就是韩祺跟那个叫老冰的吗?顾言飞来到宿舍后,f听着他们自我介绍,老冰姓梁,梁汉程,韩祺就叫韩祺,而另一个f不认识,就不多提。 上大学后他感觉顾言飞变得更沉默了,不过跟老冰韩祺还有另一个室友处得不错,他不知道对方读什么科系,但是这三人会一起讨论程式,有时说到兴头上,还会拿起笔来涂涂改改。 韩祺听了他的构想瞪大眼睛:「你确定要这样?你这个不是古代背景吗?你还放法师跟砲击手这种职业进去,不会乱吗?」 「无所谓,又不是考歷史,谁说古代背景不能有现代的东西,这种事情只要玩家能接受就没问题。」 老冰倒是很佛:「他说这样就这样吧,反正程式是他写,你不同意又如何呢?他会听你的?」 韩祺:「……」 游戏的雏形出现了,先是几张简单的地图,后来顾言飞利用课馀时间出去取景找灵感,看到漂亮的风景就拍下去,变成各个主城。韩祺负责游戏人物设计,老冰写脚本,三人分工明确,又很有效率,很快就有了一个大概的样子。 f算是看懂了,顾言飞是这个游戏的创始者,但出于不知名的原因,f并没有见过他。他没有听这些人提过这个名字,渐凌也没提过,但他总觉得他们全都认识。 顾言飞又开朗了起来,他觉得这个人的心情起起落落,像坐云霄飞车似的,特别难搞。f常常听见他们在讨论游戏,只有这个时候顾言飞的眼神才会亮起来,像是能装满整个星辰那样耀眼。 后来他们毕业后成立了一个工作室,当然是瞒着顾鸿昇搞出来的,不知道能瞒多久,瞒一时是一时。这时候韩祺正把游戏转移到电脑上测试,渐渐开始忙不过来,需要更多人手来帮忙,也是在这时候才认识的脚底抹油。 他是后来应徵上的,f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人的长相中规中矩,跟游戏里一模一样,完全没更改过脸型,直接以自己的脸登入游戏。也是,他看起来就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 不过是个很会惹事的性格,看到老闆跟自己的年纪差不多,他就有些不服气了,提出要跟顾言飞单挑。韩祺让他别闹,顾言飞倒是笑了,说要比就比吧,比完赶紧工作。态度说多嚣张就有多嚣张,把人给气的。 事实证明,顾言飞的确有嚣张的资本,脚底抹油服气了,特别能屈能伸,说工作就工作,倒没再出什么乱子。顾言飞早上忙家里的事业,放假的时候过来工作室看看,原本一切都挺好,后来他看到一则消息。 ──高家破產,掌权人自杀,其馀相关人士下落不明。 二十九、时间能改变很多事 姜燕凌回到现实,她还来不及做什么,手机马上就响了。她看了一眼,是陌生来电,现在是非常时期,她迟疑了片刻还是按了接听。 『喂,凌凌吗!』 「韩祺?你怎么会有会有我的号码?」 『那种事不重要!哎,好吧,你玩游戏的时候会有资料啊,后台负责人员都是看得到的。资料不会外洩,放心好了。』 「……」她根本没担心过这个问题。「你特地打来,是关于游戏的事吗?」 『对啊!电话里不方便说,你能过来一趟吗?公司的设备部门,你应该知道位置吧?我记得你家也是股东之一。』 姜燕凌蹙眉,想了一下,有了那么点印象:「应该记得,给我点时间,我整理好就过去。」 她向来说话算话,说了给她一点时间,就不会让对方等太久。她请家里的司机送她到公司楼下,再自己上去。到了指定楼层,韩祺出来帮她开门,省去了几声寒暄,连忙拉着她进门,一进房间发现都是熟人,老冰跟脚底抹油都在。 「你们找到原因了吗?f怎么样了?」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韩祺摊手,「就是我们三个同时休假,剩下的人偷懒了,导致出bug没人及时反馈,拖久了问题肯定比较严重。现在都处理好了,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脚底抹油对此非常不满:「一帮混吃等死的饭桶,不就仗着老闆不在吗?一个个尸位素餐还不脸红。」 老冰没什么想法,「顾言飞消失这么久,他的情况我们也不能对外说,能怎么办,擅自帮他把人给开除吗?」 姜燕凌还是比较担心f的情况:「修好了bug之后f的状况会不会受到影响?」 「理论上是不会,而且谁都能被影响,就他肯定是不会的啊。」 她松了一口气,「我好像只知道你的名字,另外两个怎么称呼?」 老冰先开口:「梁汉程,你可以跟他们一样喊我老冰就行,我无所谓。」 而脚底抹油还真的姓游,「游棕霖,你随便喊吧,只是名字而已,不是那么重要。」 她也不客套了,既然f没事了,她该把自己的疑问都问清楚,到了这般田地,大家也没什么好藏的,「你们以前就跟顾言飞认识?」 「我跟老冰跟阿飞是大学室友!油条是后来工作认识的。」韩祺说着,像要献宝似的,「这款游戏就是我们三个一起做的!他写程式我设计人物,老冰负责剧情跟副本。只是我们当时没想到真的就这样被我们做起来了。」 他说得很轻巧,但语气微微上扬,有一丝难掩的骄傲。这是自然,大学时期做出来的东西能够用上的不多,那时大家还年轻,看的想的总没有那么长远。第一次做事就成功,可以说相当顺遂了。 老冰接着说:「我记得姜家跟顾家是世交,你跟老顾认识的时间应该更久?」 她摇头:「其实我们两家都忙,不常见面。有时候家族聚餐也不是都会去,我也就比较小的时候跟他熟,那时候顾阿姨还没过世,我常常去他家玩。长大之后顾阿姨走了,我也不是小朋友了,气氛不一样,不好意思再去了。」 要说姜燕凌印象里的顾言飞,那是一个爱笑的、意气风发的少年。他们小学时候常常玩在一起,没有企业压力,也没有复杂的的人际关係,所有事情都很纯粹。 顾言飞很爱笑,做什么就是笑脸迎人,很惹人喜欢。姜燕凌相比之下比较内敛含蓄,不过两个人还是玩得很好,偶尔他们玩累了,顾阿姨会烤饼乾给他们吃,日子很轻松愜意。 后来过了很久,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顾家,她从家里父母那听到,顾阿姨生病过世了,大家都很难过。她父母也特地抽空去参加丧礼,她当然也有去,那是她隔了这么久之后再次见到顾言飞。 此时的他五官已经长开了,身高抽高,跟她拉开大段距离,眼神里没有光彩,也不笑了,看上去有些高不可攀。她真正意识到,很多事情已经改变了,而这些改变其实很容易,就像人的感情一样,说忘就忘,说过去就过去了,脆弱不堪。 「我们认识他的时候阿姨已经去世了,无从对比。不过他的确是个很阴沉的人,一开始进宿舍那时候,韩祺还被他吓到。」想到以前的事,老冰笑着爆料,「那时候韩祺以为人家快葛屁了,还一直默念阿弥陀佛。」 「靠!黑歷史不要提!」韩祺胀红着脸,「这不能怪我啊!阿飞那时候什么样子?成天闷在床上都不说话,要不然就一个人对着电脑猛干,感觉就很不正常,会那样想不奇怪吧?」 「那跟你念经有什么关係?一种迷信?」脚底抹油也好奇了,「原来你以前就少根筋了。」 「你妈,你才少根筋!你全家都少根筋!」 姜燕凌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等他们都安静才继续说:「他大学时期是这样的吗?那后来呢?总不是一直这样吧?」 「当然不可能啊!后来是我鼓起勇气找他说话,发现他是跟家里闹彆扭呢,想说这人也太幼稚了,都读到大学了还在闹脾气,后来大家聊开了他才跟我们提游戏的。」 韩祺又继续说:「不过我一开始以为只是小事,我不知道他家是顾家,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那样跟他说话。」 「罢了吧,反正也过去了,他没怪过你,你别往心里去。」 姜燕凌只是在一旁听他们说,大学生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那个阴沉的顾言飞像是只活在别人的世界里,她无法融入。她认识的、喜欢的那个顾言飞,一直是开朗乐观的。 即使她知道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她还是无法去想,究竟是什么变故才把这样一个少年折腾成小心翼翼的样子。她唯一看过的阴沉的顾言飞只有那次在丧礼上的匆匆一瞥。 但她知道,那时的他跟大学肯定又不一样。那么他又是为什么变成这样,她无从得知,她只能透过别人的嘴得知真相,却不知道几分是真,几分又是假。 「程式修好了,不过不知道会遇上什么问题,可能还有bug,你想开游戏看看吗?」韩祺看着她问。 最后他看见姜燕凌毫不犹豫地点头,没有半点思考时间。 三十、想看风景先得付的起门票 高承轩在失去连络前,曾经给他发过讯息。大概是刚毕业那时候,顾言飞那时忙得焦头烂额,一下是程式测试,一下要评估副本上线可行性,有阵子没开通讯软体。 「老顾,怎么了?」 工作室起步之后,他们的工作环境一直挺放松的,哪怕需要赶工,也不曾看他的表情这么严肃。老冰看他的状态不太对劲,自从拿了手机之后整个人像魂都没了。 顾言飞摇头,这下连说话都省了,老冰跟韩祺对看了眼,没辙,索性不管了。工作室里面有几个小隔间,他们租的时候资金不太够,顾言飞平常住家里,这两人住一块,工作室除了办公的地方就一个房间。 顾言飞进到里面,打开手机看见了几则讯息,已经是几个月前了,但每个讯息的传送时间又相继隔了很远。 『好久没跟你联络了,说好等你毕业哥要请你吃顿饭,你什么时候有空?』 大学时期,顾言飞辗转跟高承轩见过几次面,那时候都还一切如常,高承轩看上去挺好的,就是没怎么提自己的事。但是他平常本来就不怎么提,顾言飞也没多想。 一次两次,两人都忙,自然聚少离多,后来的毕业庆祝也因为顾言飞的时间乔不拢而迟迟未定。没想到这么一拖,还真的再也吃不成了。 『啊,最近可能家里有点状况,没办法请你吃饭了。等我一阵子行吗?』 两条讯息之间又过了一个月,后来是一段长达数分鐘的语音,顾言飞顿了顿,几番踌躇后,软体介面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最后还是把它点开。 『言飞。』 那是他熟悉的,高承轩的嗓音。现在听起来感觉也不一样了,好像这个人近在眼前,却什么也碰不着。 『还记得我还没毕业前问过你,你长大后想干什么、想读哪里的学校,你告诉我你不能决定。后来在你大学时间,我也见过你几次,看来你是遇上了好同学,你的心情比起高中时候,好了很多,这点我很欣慰。』 『你没怎么提,但我大概也知道,你的游戏肯定上了轨道。我一直对你很有信心,你能做到的事我没有怀疑过。你现在大概对我的事情比较在意,我也不说废话了,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纯粹的恶意最可怕吗?』 『我们家的企业没跟你说太多。主要也是中小型企业,不到特别有钱,但还过得去。只是前阵子企业机密被外洩出去了,就是熟人干的事,我爸没说,但我自己查到了。』 『其中也没有太多复杂的理由,纯粹是人家想跳槽,给未来的公司卖个人情,这么简单。不要说我爸,我也没想到能这么恶毒。要是平常还好,可是现在公司的情况非常糟,几乎能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也不知道后来会怎样,但是我们可能是暂时见不到面了,如果日后情况能好转,我会再联系你。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别太纠结家里的事。』 语音就到这里断了。顾言飞把页面切断,后来他走出房间,韩祺一看见他就朝他喊:「阿飞你来!快来快来!」 他一个人不知道在高兴什么,笑得像个孩子,一手拉着顾言飞坐到电脑前,打开程式页面给他看。顾言飞的眼睛对上画面,他看见了一个主城完整的样貌,韩祺似乎怕他没看清,还各个角度都转了一次。 「你看!这里是我最喜欢的地图了,花了我最久的时间,可是我最想把它弄出来让你们看看,刚刚老冰已经看过了,过来给你看,你觉得叫飞雁城如何?适不适合它?」 这座主城的建筑物都很高,如果玩家在里面,偶尔能看见成群的鸟类或燕子飞过,四周又遍佈高山,还做了云的建模,到了晚上风景相当美。 「挺好的,我没什么意见。」顾言飞的心情看起来好了很多,飞雁城真的是张很漂亮的地图,美得像人间仙境,花了再久的时间感觉都值得。 「不过这么漂亮的地方肯定不是谁都能来,周围的怪物等级很高,也不好对付。这年头想来看风景还是得有点本事的。」 韩祺笑得很贼,是个天生的缺德型玩家。老冰在一旁直接翻了白眼,脚底抹油今天休假,不然肯定能直接跟韩祺闹起来。顾言飞笑了,他平时负责程式,韩祺也会一点,偶尔会帮忙,大家通常都尊重对方的创意,没有干涉的意思。 高承轩的事情像是没发生过,但说过去了,自然也不可能真的过去。顾言飞继续接管程式,他在两人没察觉的情况下加了一些数据,更新了npc的对话还有性格档案。 韩祺回去调整数据,主要画面精緻还得考虑卡顿的问题,这方面比较难搞,又是一定要做的。韩祺一边搞一边骂娘,顾言飞无视了他的喊声,继续在npc的设定上搞花样。 顾言飞把手边的工作弄完,转头问:「今天还有什么东西要加吗?」 一旁的韩祺率先发声:「我弄完了飞雁城,暂时没事!」 老冰还在奋斗:「这里有几个副本的细节还在补充,过几天弄好了就能放上去测试。」 「是剧情副本吗?你上次给我看的那个?」韩祺眼睛亮了起来,「快点快点,我想看成品!」 「你催了就能马上好吗?那我让你现在做完所有主城你怎么说?」 韩祺不说话了。顾言飞听出来那是今天一时半刻不会有新进度了,直接把电脑给关了。 「那庆祝一下第一个主城出现,我们出去吃饭?」 韩祺:「好啊!你请客吗?」 老冰:「等我把这些弄完。」 「行行行。」顾言飞摊手,还真是一点也不想吃亏,「请客就请客吧。」 后来他进房间联系了家里的人。 「喂,对,帮我调查一个人——」他说了一半改口,「帮我查查高承轩,能查多少是多少。」 他把电话掛了,从房间出来后老冰的事情也忙完了,见他出来直接把电脑关了:「要吃什么?先走吧。」 顾言飞点头,抬起步伐跟他们一起出了门。 三十一、她是那个剑圣 「等一下。」进去游戏之前,姜燕凌似是想起什么,「你们知道我是因为顾言飞进的游戏,那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他们都没说话,她明白了其中意思,这是让她继续说。 「顾言飞本人在他们家开的医院里,你们应该都知道,他一直醒不过来,因为意识体在游戏里,这你们可能也知道。」姜燕凌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但是谁让我去找他的你们知道吗?」 他们对看了一眼,还是没说话。 「是他父亲。」姜燕凌没有错过他们惊讶的神情,又重复了一次,「是他父亲顾鸿昇。」 「可是这怎么可能?阿飞他一直没让家里的人知道他的行──」韩祺一愣,「难怪,我一直想到底是谁送阿飞去医院的,所以他爸早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他怎么知道顾言飞出事的,但是他当时拜託我,他问我说,愿不愿意进去劝他。对,他用的是劝这个字。」 姜燕凌的印象很深刻,那时她跟顾言飞的联系很少,几乎是断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顾鸿昇拜託的人是她。对自己这个儿子,他像是避而不谈,却又时刻关心,的确是个很标准的父亲心态,希望他成材又希望他无虑,还时刻放心不下。 「这样说他认为老顾是不想见到他才进到游戏里的?可是他怎么又知道老顾去了游戏里?」老冰顿了顿,觉得有些悚然:「所以他连老顾私下在做游戏的事都知道?」 脚底抹油的表情很复杂:「这已经超出关心的范围了吧?简直是监视啊!换谁都受不了,谁不知道顾言飞平常多小心啊,连他的行踪都知道,连我们都不知道顾言飞去哪了,他爸马上就知道,那肯定是他身上有定位的。」 「他跟我说,顾言飞在屋子待了整整一天,他觉得奇怪就让人去开锁,结果人就倒在书房,旁边有游戏的啟动程式跟连结的装备。应该是用这点判断他在游戏里。」 「屋子?阿飞不是住家里吗?」 姜燕凌摇头:「他其实用自己以前的积蓄又买了一栋房子,为的就是不想住家里。这件事他可能觉得不重要就没告诉你们。」 「待了一天……那应该是放假的时候,平常日哪怕他公司再忙,他都会抽空来看看,我们不可能完全不知情。」老冰突然想到了什么,「韩祺,当时是谁通知你老顾在医院的?」 「啊?油条说的啊。」 脚底抹油莫名其妙:「我?我就收到了一个消息说他住院了,还给我位置,我就告诉你们了。」 「在哪里收到的?」 「公司信箱。」 「果然,他爸早就知道工作室的事情了。」 「那时候的游戏是没有开发完成的,我作为公测玩家进去里面,有一定的风险,加上我们都不知道顾言飞在哪里,游戏世界很大,哪怕你们有几个没完成的主城,地图还是很多,要找一个人根本海底捞针。」 「啊!」韩祺突然大叫一声。 脚底抹油瞪他:「你叫什么叫!发疯?」 「我们后来游戏特别顺利,就是阿飞失踪的那段时间,资金什么的还有人力资源,所以游戏提前上市了,也开放名额让人抢先体验。」以前没想通的问题现在都想通了,「这些都是他爸为了他搞出来的?」 「应该是,我进去找人也需要时间,我不知道他变成了什么,而且现实的一天不知道得是游戏里的多久,我很怕我找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但我更怕我找不到。」 「游戏的流速是不一定的,有些副本会特别慢。你知道我指什么,例如我们上次闯的飞雁城大型副本,那个就很慢,因为一去就是要待天以上,里面一天约莫现实的一小时,而平常就是二分之一,游戏里一天现实半天。」 「可是进去游戏的设备他爸怎么会有?应该只有开发游戏的我们才有才对。」 「他连老顾开工作室自己做游戏都知道了,要弄到设备会有多难?而且后来游戏都上市了,哪怕他没有,渐凌要玩游戏能没有吗?我们也会提供啊。」 姜燕凌还记得那时候顾鸿昇来家里找她,希望她能帮忙的场景。 『我知道我这样冒然来会吓到你,但我怕时间不够。你以前跟言飞的关係很好,他现在的朋友我一个也不认识,我不信任他们。高承轩已经不在了,我只能找你了。这件事很危险,没人知道去了会发生什么,你有决定的权利。』 她没问谁是高承轩,但是她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答应得很坚决,这点倒是出乎顾鸿昇的意料。 「其实那时候公测基本上功能都已经健全了,没什么危险性,不然我们哪敢让这么多人去玩。但是你不一样,你要找阿飞,那么你去的地点就跟其他玩家不一样,随时可能出bug,我们就没法保证你的安全。」 「我知道的,那时候叔叔也跟我说过,我是知道风险才来的。」 老冰看着她,接着问:「既然你知道很危险,你跟老顾也这么多年没见,去了可能是漫长的时间消磨,能不能找到还是一回事。那么,是什么值得你赌上风险也要去找他?」 姜燕凌的眼神很平静,「因为我欠了他一次,我只是找到了还的机会。」 他们三人的眼睛里透着疑问,不过接下来姜燕凌什么也没说,只是摇头。 『言飞是我的儿子,我很担心他,为了他的安全花再多都无所谓。可是你呢?你是因为什么能这么果断答应帮这个忙?』 曾经,在更久以前,也有人这样问她。只是他问的是「你有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有没有能让自己义无反顾,牺牲全部也要去做的事?」 她说有,但不是放不下的事,是觉得值得的事。 『叔叔,很多事情我没办法跟你说原因,以前也有人问我类似的问题,我回答他:只要值得我就会去做。现在也一样,因为我觉得值得,所以我答应你。没有别的原因了。』 姜燕凌这个人其实跟渐凌没什么不同,哪怕她失去了剑,哪怕她没有华丽的技能,她依旧随心所欲、她依旧恣意妄为,好像天塌下来,她也无所畏惧,没有她办不到的事。 她衝动却冷静、她重情却理智、她沉稳却大胆,全部全部交织在一块,化作渐凌,成为了姜燕凌。 三十二、他成了F 顾言飞其实有三个去所,除了家里跟工作室,还有一栋他买在工作室附近的宅邸,那是他用以钱存到现在的积蓄买的。他不是个成熟懂得为家里着想的人,但好歹也出了社会,知道有捨必有得,该负的责任得付,自然就没拒绝成为继承人的责任。 顾家的產业有很多,他在大学时期特地学过企业管理,为的就是负责这块。顾鸿昇看在眼底,对他私下搞游戏的事情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当作不知情。顾言飞天赋异稟,任何事都学得快,管理弄得有声有色,在大学以高分毕业,后来自然接手得很顺利。 『少爷,高少爷的尸体跟他母亲的在一块,跟当时发现高家掌门的位置其实离得不远,有心搜索就能发现。』 「……这样啊。」 顾言飞切断通话,他也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不知道是庆幸还是不甘,庆幸他终于摆脱了这里,不甘他的不告而别……不对,他好像是告别过。 顾言飞又开始变得寡言,这点让工作室的其他同僚匪夷所思,明明上次才说要庆祝请他们吃顿饭的老闆,怎么转眼间又心情恶劣了?完全摸不着头脑,但是顾言飞该做的工作一样不漏,除了话少之外也没有异常,他们有苦难言,什么也说不了。 人物数量毕竟有限,设计到了最后总是最先完成的,韩祺把设定搞完之后上传到群组,大家确认过没有问题也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后,他就开始转换跑道,跑去搞主城开发了。 上次的飞雁城得到了大家的认同让他信心增加不少,最难的boss都闯过去了,剩下的嘍囉自然不在话下,他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主城资料都处理出来,按表排序,准备一个一个实装测试。 「老顾,我记得你上次说程式都写得差不多了,剩下我们还没弄完的部分,到时加上去就好,那你到时打算什么时候测试?」 老冰的副本企划大致上都结束了,他的比较赶,毕竟企划是最初步的东西,没有成品出来后续人员根本无法执行,他的进度就特别吃紧。现在他清间了,其他人开始忙碌,他也帮忙找找bug跟他们之间没想到的或是缺漏的东西。 「哦那个,我正准备这礼拜回去测试一下。」 被他喊的时候顾言飞正在往游戏里夹带私货,npc加入对话系统是大家商量的不假,但加的量跟智能就没有商量了,全是他自己跟自己商量之后得出的结论。 内部工作人员都配有测试用的工具,公司友情提供,让他们拥有优先体验权。当然,还没成形的游戏风险高、不确定性大,肯定是不能随便去玩的,要测试这种事也是主要人员进去第一线,没问题了才轮到其他人。 原本老冰、脚底抹油、韩祺他们都要一起,全被顾言飞无情拒绝。 「我要一个人先看看我的程式有没有bug,我怕你们一来,人多脚杂,给我随意踩踏踩出什么bug还不知道谁弄的,你让我怎么修?」 「……」好你妈人多脚杂,他们竟然无言以对。 在多人抗议依旧无效的情况下,顾言飞成了第一个测试的人选,他测试完把问题修正后才轮到第二批人进场,可以说非常任性了。很快到了假日,顾言飞先准备好应付他爸的说词,过关之后直接出门跑到自己家去。 顾家的企业蒸蒸日上,可以说在最近达到了巔峰,顾鸿昇很是欣慰,心里想虽然这混小子跟他不对盘,但至少该做好的还是有做好,只是人把每个职位都交代下去之后就消失了,问谁都没人知道他们老闆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顾言飞回到家里,拿出电脑跟游戏啟动程式,他戴上设备,心里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却也有些平静。有种终于能远离尘嚣,沉浸在游戏氛围的错觉。他闭上眼睛,场景瞬息万变,不过一瞬,他的房间彻底消失,成了一大片原野。 他来到飞雁城外围的郊区了,这地方韩祺说太多遍了,成天嚷嚷哪边要加几级的魔物、哪边干嘛干嘛,总之就是想把玩家往死里整,还好魔物模组还没做好,否则他就是第一批受害者。 顾言飞打着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根本没想要找bug,他顺着记忆走到主城里,打开操作面板寻找当时设定的npc智能,在飞雁城的监狱里把npc的名字按照英文字母排序,a到z,没有实名,只有代称。 他把a的资料调出来,几乎不假思索地把高承轩的性格作风全套用在a身上。他不知道自己图的什么,但总要给他跟高承轩一些能在世间留念的东西。最后他想了想,又把f也拎了出来,也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自己就穿上了f的衣服,直接取而代之。 飞雁城对他来说是个很特别的地方,除了是他们第一个完成的主城、第一个花时间在建模上跟卡顿上的主城,还有老冰放在这里的两个特殊副本:双生跟共死。 有时他跟老冰说:你的取名风格太浮夸了,老冰不以为意。他现在突然觉得,浮夸也没什么不好,双生共死,挺真实的。他碰了碰自己这具躯壳,是他又不是他,脸没有太大的改变,就是系统默认把他套上去的,就是服装融入了游戏。 「学长,你还欠了我一句祝贺。当时我恭喜你摆脱了骯脏的学校,后来你也从丑陋的世界里解脱。现在,该轮到我了……」 他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跟谁说。顾言飞把自己的意识跟记忆转换成「物品」,在这个游戏里他无所不能,什么都能办到。他把记忆封入游戏的道具里,让它跟随副本成眠,等待之后玩家进来把它解开。 随后渐渐抹去自己的意识,他的脑中驀地闪过很多人的脸:老冰、韩祺、脚底抹油、工作室的同僚、顾鸿昇,还有一个一闪而逝的人影。是谁?没看清。 「下次醒来,这个世界不会存在顾言飞。顾言飞的任务完成了,他该去他应该去的地方,剩下的只会有f,也只能是f……」 隔天,顾言飞并没有进工作室,这是他这么久以前首度缺席,大家觉得奇怪,打他手机也打不通,原本想着是不是有事要忙,没太在意。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顾言飞已经消失了。 三十三、谁是顾言飞 「你们怎么意识到顾言飞失踪的?」 「不,起初我们没有发现,先起疑的是韩祺,后来就收到他被送到医院的通知。」 姜燕凌沉默片刻,她的手机上来了讯息,她点开看了一眼,「进去游戏恐怕要等等了,言飞那边出了一点状况,我们先去医院。」 韩祺不太明白:「出状况?」 「好像……是身体机能突然出现变故。」她握着手机的手机倏地收紧,「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他们很快赶到了医院,顾言飞被转到加护病房去了,房门外全是顾家的保鑣,戒备相当森严。 「这根本过不去吧?」韩祺的脸整个都垮了,「太扯了,阿飞家里到底多有钱啊?这人数都有医院总工作人员的一半吧?」 老冰嗤之以鼻:「顾氏企业你是没听过吗?」 「听过是听过,但没想到这么夸张啊!」 「我靠,顾言飞这么有钱啊?」没见过世面的不只一个。 姜燕凌看了那个阵仗,估计他们一时半刻也进不去了,只好打道回府,又回去了工作室。 「你们谁跟我一块进去?还是全部都要来?」 「不然你跟韩祺去吧,总要有人留下来。」老冰说完,看向脚底抹油,「你没意见吧?还是你想去?」 「无所谓,把人弄回来就行。」 「那就我跟凌凌去了。」 他们戴上装置,很快载入到游戏里。渐凌从客栈里甦醒,她看了看周围,空无一人,f已经不见了,估计是醒来一阵,可奇怪的是,明明是跟随关係,她却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 这种感觉没来由的不舒服,她有点恐慌,生怕对方又出了什么事。一会儿,她收到韩祺的好友申请,这才发现她们没加上好友。点击接受后韩祺的讯息很快发了过来。 在心上开砲:凌凌!你在哪里!我自动从副本刷新处登入了,现在在飞雁城里! 渐凌:飞雁城的客栈,你在哪个方向?给我座标,我过去找你 在心上开砲:好哦!等我下,我看看这里是哪 后来韩祺发了组座标过来,渐凌扫了一眼,发现是登记特殊副本的入口处,离客栈算近,这是个好消息。她很快跟人会合,也来不及多说什么,只是让韩祺帮忙找人。 「你说你感应不到f?这不可能吧,跟随系统一定有感应的,不会又出bug吧?」韩祺思考了下叫老冰调查的可能性,「可是这东西也不是我们负责的,要修的话一时半刻也修不好。」 「这程式当时谁负责的?」 「阿飞啊。」 渐凌沉默了。气氛陷入死寂,韩祺正想说点什么,渐凌的通知又响了,这次是霜雪。大抵是问f的事情,渐凌跟她简单描述了情况,霜雪很快赶了过来。 「咦、凌凌你们这个新人很厉害啊,她居然没有迷路。一般玩家在飞雁城很容易迷路的。」 渐凌没表态,霜雪已经衝了过来,看起来跑得很赶,整个人都还没缓过来:「凌姊!你说……f他失、踪是……怎么回事?」 「你慢点说话。」渐凌等她的气息平稳了些才继续说,「我下线期间f醒过来,后来不知所踪。但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连跟随都没有用吗?那我们一个个找?f的身体还好吗?」 这些问题没有一个能回答,渐凌也很头痛,游戏实在太大了,她当时找f就花了很久的时间,现在让她再找一次…… 「凌凌,有没有什么你觉得他可能会去的地方?」韩祺重新组织语言,「我重新问,你们之前还去过哪里?他有没有可能去?」 「去过飞雁城的双生副本,还有比武场,跟舞妓副本,其他都是飞雁城上的城镇里,机率比较低。」 「那凌姊,我们分头找?这样比较有效率。」 渐凌同意了这个提议,「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你让韩祺跟你一起。」 「放心啦凌凌,有我在她不会有事。」 渐凌分配了一下行程,他们两个沿着城镇找,她则去副本看看,途中她顺便发讯息给归燕,让她帮忙注意后就出发了。 飞雁城是真的很大,她绕了好大一圈甚至勉强自己去跟玩家交谈,惹得各路玩家受宠若惊,以为她们剑圣被盗号了,后来纷纷上世界频道感叹:那个f到底是何德何能让她们剑圣这么着急? 副本里没有,行人也没有看见,韩祺那边也传讯息来说没有,渐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她接着问:『你觉得游戏出bug的期间影响到f,会不会连带影响了记忆。』 『……』韩祺那边沉默许久,『不得不说,还真有这个可能。可是那怎么办?如果他想起来了,会不会当场崩溃啊?』 『这个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你有没有线索可以提供给我,从大学期间到你们开工作室,任何琐碎的事都可以。』 『我想想……啊!当时阿飞看到高家破產的消息很惊讶,高家有他认识的人吗?』 『高家……高承轩!对!他父亲提过这个名字,应该是认识的人。』 可是没用,高承轩跟顾言飞就算认识,也没办法推理出他可能会去哪里,问题又回到原点。 『我知道了!凌凌!找人!找npc!阿飞偷偷给npc加了性格系统,这是后来公测的时候我们发现的。如果这个人对他来说很重要,那么很可能存在于游戏里。』 『我知道了,你们也时刻注意。』 f是npc,高承轩她记得是高家公子,姜家跟高家没有商业往来,她也不太清楚。但依稀记得,高家似乎殞落了,所有人不知所踪,但掌门人自尽。如果是这样,母子可能也…… 渐凌顿了一下,似是想到什么,直接往飞雁城的监狱前进。她一路狂奔,总算到了门口,果然看到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f跟npc的长相有些差距,站在一群npc中特别惹眼。 「f!」 渐凌喊他,此刻跟随系统才恢復正常,她再次感受到这个人,可事到如今一点意义也没有。f似是没听见,渐凌走过去拍了他一下,「f?」 他终于转身,那张脸不再是系统默认表情,他的神情依旧冷静,却让渐凌感到毛骨悚然,「f?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f在哭。他没有表情,眼泪却止不住,不断往下掉,他自己似乎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终于看向渐凌,语气里充斥着茫然:「渐凌,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 「我梦到一个人,那里不是游戏世界,应该是现实。其实我以前就看过他,可我一直不知道他是谁,我为什么会看见他。而在今天,我知道了他的名字。」f一字一句缓缓啟唇,「顾言飞,他叫顾言飞。」 「你──」 「渐凌,顾言飞是谁?」 f笑着,却比哭还难看。她总算碰上最不想碰上的事,f问她谁是顾言飞,而她无法回答。彷彿回到顾言飞「身殞」那天,气氛降至冰点。 三十四、你只是不记得了 「我──」她在看见f之后就通知韩祺他们赶过来了,f的状况很不乐观,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认识他的吧?」f呢喃,「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我认为你找上我不是巧合,你对我有自我意识这点毫不意外,我还是在外听说过剑圣的,那位剑圣高不可攀、待人温和却疏离,而这样的人主动选择我,对我甚至算的上亲切。」 f一步步朝她靠近,最后两隻手搭在她肩上,饶是渐凌平常再冷静,此刻也冷静不了了,她的后背冷汗涔涔,不知道该说实话还是装傻。 「顾言飞是这个游戏的创始人。」 渐凌转头,韩祺他们已经到了,他的眼神前所未见的凝重,「你不是想知道他是谁吗?我告诉你。」 「韩祺!」 「来不及了,继续瞒着也没意思。」韩祺摇头,站到f面前:「阿飞创造了这个世界,有了你,也有了这些主城跟副本,还有许许多多的玩家。后来他失踪了,剩下了你。」 f皱眉,显然没听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你就是顾言飞。」f瞠目结舌,韩祺继续说,「你跟他长得一模一样,要不是看到人,我一开始也不相信。但仔细想想,这的确是他干的出来的事。阿飞他想当平凡人太久了,如果让他选,肯定是连名字都没有的npc适合他。」 渐凌没见过韩祺认真的样子,这个人总是散发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纯真,可可爱爱的,像个大孩子。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记忆,或许阿飞以前创造你的时候动过什么手脚,分离了意识也分离了记忆,所以你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是他的意志留在f身上,所以你还是能感受到一点。」 f头脑都炸了:「等下,什么叫做他创造我,然后他又是我,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智商是不是餵游戏了啊?npc是他创造出来的,而他把自己的意识转移到这个躯壳上,顺带取了f这个名字,这样很难理解吗?」 「那……顾言飞的记忆呢?销毁了?」 f也有点忐忑了,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想要知道又不想知道,但他潜意识里感觉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我哪知道啊?他肯定丢游戏里了,可能是哪个副本道具吧?」韩祺越说越气,「唉,看见你这张脸就生气。我不知道顾言飞死哪里去了,我要知道一定第一个衝上去掐死他!」 渐凌看着他,神情严肃:「一但恢復记忆,你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变成顾言飞,你就不再是npc了,你要面对更多你讨厌的人类,还有很多事。你想清楚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顾言飞经歷了什么,我透过梦看到很多。我看到他高中跟大学还有他製作游戏的过程。可是断断续续的,有些我看不清,有些对话我听不见,我甚至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f的头低了下来:「可是我看着觉得难受啊,我看到他调查高承轩,得知他的死讯时那个木然的表情。我知道那不是无动于衷,那是已经死心了,无法挽回时的表情。」 「我用看的都觉得难受啊!那他得有多难受?照你们说的,他是受不了了,才把自己变成我,而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他的记忆得有多不堪呢?得有多难受,难受到……让他寧愿遗忘。」 没有人能回答他。 这问题过于荒唐。当事人问其他人,他有多难受你们知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呢?他们又要怎么知道?因为过于痛苦他不要那段记忆,他成为了f,他抹灭了顾言飞,可是那些在意他、爱他的人呢?他们怎么办?f又该怎么办? 「那……你想恢復记忆吗?」霜雪这时才说话,一个小姑娘瑟缩在韩祺身后,现在才探出头,字字诛心,「你知道那会很痛苦,你可能会再经歷一次催心刺骨的痛苦,你还愿意找回顾言飞的记忆吗?」 「我愿意。」f这次说得很肯定,「除了霜雪,你们全是顾言飞的熟人吧?我看得出来,没了我没关係,可是你们不能没有顾言飞。」 渐凌听他这样说正欲反驳,她不喜欢这种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做法,不是因为他自己乐意,而是因为别人的需要。韩祺伸手拦住她,微微向她摇头。 「那应该是可以携带出来的副本道具,你是一直在飞雁城的监狱当npc吗?」 「对,就是有时候会去外地支援,但是大多数还是在这里。」 「哇,你们npc也有支援制度啊?」 「对啊,都有npc旷职睡觉了,这种事很常见。」 「……」韩祺突然有点头痛:「那种事不重要,你们想想有没有听说什么在飞雁城,然后可以携带出来的道具。」 渐凌驀地忆起什么,「等一下,我背包里正有一个。」 「我靠,你真有吗?」 渐凌打开物品栏,把双生石取了出来。她还记得这个奇特的石头,当时研究了很久,可它什么也不是,只写着一个特殊副本道具。 「等一下,说不定真是这个啊!你看它现在在发光。」 渐凌还是觉得奇怪:「可是这个石头,当时f也拿过,没有反应啊?」 韩祺想了想:「记忆本身会有共鸣,f现在有了一点记忆,应该是这个原因。」 「那我要怎么做?」f接过石头,「我拿着,然后呢?有没有什么程序之类的?真的是这个吗?」 韩祺突发奇想:「不然你往脑袋上碰看看?」 霜雪忍不住说:「听起来好蠢。」 是真的很蠢,可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f只好照做。那块透明剔透的石头闪着光,他把石头放到脑门上,没有任何反应。 「根本就没用啊,是不是不是这──」他话来不及说完。 那颗石头发出一阵强光,f顿时头痛欲裂,他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衝击他的脑袋,撬开它,然后取而代之。他痛得直接落泪,顾言飞这个名字反反覆覆衝击他的神经,最后视线徒然清晰,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断了,他发现自己又突然哭了,莫名其妙的。 记忆如汹涌的潮水,犹如惊滔骇浪,一股脑灌进他的脑袋里。 三十五、只要你觉得自己能做到 『言飞──』 『顾言飞──』 顾言飞的母亲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她生的貌美,平时很爱笑,嘴角总是翘着,脸上还有浅浅的酒窝,那双眉眼温柔得像汪洋大海。顾言飞的眼睛像她,眸子的顏色很深,却不会让人感到冷漠。 小时候因为父亲忙,顾言飞常常跟母亲腻在一起,感情也特别好。他母亲待他温柔,能在他的无数个为什么里永远存活,她总是不厌其烦地回答他所有问题,同时又笑着说:『我们言飞又知道一件事啦!』 『妈妈,爸爸让我明天跟着他学他工作上的事情,那是什么?』年幼的顾言飞拉着母亲的衣角,母亲低头看他,似乎不太赞同。 『他也太胡闹了,你才几岁,你别理你爸,晚上我自己跟他说。小孩子好好玩就好了,学什么工作!』 顾言飞刚出生不过多久就会说话了,一岁时能够读懂简单的绘本,彷彿做什么都比其他的小孩快上好大一点,学习能力也很惊人。顾家出了一名天才,这让顾鸿昇很是欣慰,至少繁重的事业不会让顾言飞喘不过气,有这样的才能,应该游刃有馀才对。 可是他母亲不这么认为,过于聪颖的脑袋对孩子来说不见得是件好事,他会比大多数人还早学会承担压力,他会过早失去童心,同时失去对世界的好奇与嚮往,那样过于痛苦。 『少爷,老爷交代过,让您研读这份文件,他希望为您未来的接班做准备,这是他给您整理出来的资料。』 从很久以前开始,已经记不得了,只要母亲不在,顾鸿昇总会给他很多厚重的文件,上头的内容不难,都是他当时的年纪能读懂的,只是有些吃力。刚上幼儿园时看全文书籍,国小学习商业理财,每次他做完一件,总有层出不穷的工作在等着他。 他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后来逐渐麻木,甚至是被动地接受。这世界上每个人需要承担的责任不同,或许他的这份就是如此。他少数能够放松的日子,就是一个礼拜一次的跟姜家聚餐的日子。 那时姜家的女儿会到家里来玩,母亲会烤饼乾给他们吃,是他孩提时代最快乐的时光,没有之一。只是姜家的女儿比较寡言,他们很难聊天,可不知怎地,总是能玩得很愉快。 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小一的时候,小女孩怕生,一开始总是躲在父母身后,后来一回生二回熟,已经能主动跟他打招呼了。 『你好啊,我叫顾言飞,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看着他,那个男孩笑着朝她伸手,脸颊边有着浅浅的酒窝,看上去很温柔。她张了张嘴,说了几个字,声音细如蚊蝇,但顾言飞还是听见了。 『燕凌……姜燕凌。』 然后小心翼翼地,碰上他的手。 小孩子的友谊单纯简单,打打招呼玩在一块就是朋友,还能是很好的朋友。姜燕凌很少说话,几乎都是顾言飞说她听,这样也乐得高兴。 『欸,你未来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姜叔叔姜阿姨应该对你有什么期许吧?说出来大家分享一下。』 『期许?我爸希望我好好长大,快乐过日子这样就好。』 『咦、我以为大家都是要继承家里的。』 姜燕凌摇头,『爸爸说我开心比较重要,他还能奋斗很久,用不着我操心。我妈也觉得这样很好。』 顾言飞感叹:『叔叔阿姨对你真好。』 『当然!他们是最好的父母!那你呢?你将来想做什么?』 『我啊……』顾言飞想了想,『我想做游戏,但我爸想我继承家里。所以……我希望能两者兼顾!』 『两者兼顾?那不会很累吗,你怎么不选一个?』 『我不希望我爸爸失望啊!而且我觉得我能做到最好,我办的到。』 『你真是个充满理想的人,不过真的能这么顺利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失败了要怎么办?』 她的父母曾跟她说过,生活里看着快乐,其实还有很多痛苦的事。人越长越大,总会遇到那么几件,所以人生才是有捨有得、才充满酸甜苦辣。姜燕凌年纪太小,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记了下来。 那时他们还小,能高谈阔论着梦想,顾言飞一向乐观,哪怕他的父亲对他严格苛刻,他仍旧对未来充满希望。因为他还有个支持他的母亲,跟能听他说话跟他谈心的朋友。 后来他们上了国中,贵族学校的课业难度明显高许多,尤其名门企业总会希望自己儿女能成材,除了基础课程之外,又额外加了很多外语、商业管理,还有其他课外读物。 平凡人跟天才的差距越来越明显,姜燕凌学得很吃力,她总感觉顾言飞跟平常没两样,明明学的是一样的东西。她算是明白了,这就是父母曾说过的,让人感到痛苦的事。 班里跟顾言飞一样优秀的人还有很多,她要付出比别人多一倍的努力才能勉强跟上他们的脚步,虽然父母让她尽力就好,不要有压力。可是她还是感觉要喘不过气,这种看不见尽头的感觉太差劲了。 『如果不如别人怎么办?为什么问我这个?』 有次她忍不住,问了顾言飞这个问题。但是她一问出口就后悔了,顾言飞怎么会有这样的烦恼呢?向来只有别人不如他,她太了解顾言飞了,那名少年无懈可击,不论是谈吐还是能力甚至是待人,都是完美的。 『算了,你当我没──』 『你又没有不如别人,为什么要问我这个?』 『可是我的成绩……』 『名次总有高低,一定会有人比你优秀。可是那又怎么样?你父母对你的期许不是让你快乐生活吗?你只要做到这点不就好了吗?每个人对生活的理解不一样,追求也不一样,你又不求功成名就,何必在意成绩?』 她看向那名少年,顾言飞浅浅笑着,那双深色的眼眸稍微瞇了起来,眼角微弯,跟脸颊旁凹陷下去的酒窝,形成一个柔和的、让人感到舒服的表情。 她彷彿被感染,也跟着笑着:『你果然是个理想主义者。照你这种说法,大家都没有烦恼了。』 『烦恼本来就是人自己想出来的,不要胡思乱想,就不会有烦恼。』 那年的顾言飞,自信强大。有着温暖的笑容,看上去意气风发,哪怕与世界为敌,也无所畏惧。那是姜燕凌心中无法企及的对象,也是她的理想,她想追逐的目标。 后来,他们有段时间不再联系,她没了顾言飞的消息,独自一人努力奋斗,想试着离他近一些;可突如其来的变故砸得她措手不及,同时,也带走了她内心那位坚不可摧的少年。 三十六、时间能改变很多事 「妈!妈你怎么了!」 顾言飞的母亲身体极差,据说是生下他之后身体机能急速下降。她原先身体就不好,生了孩子之后直接降到最低点,偶尔跟顾言飞聊天,聊着聊着就会头晕,后来又辗转过了几年,她已经卧病在床,不太能下床走路。 「哎,妈没事,你别瞎操心。」 「你每次都说没事!每次都要骗我下床走走!不行不行,你躺着就好,我们这样也能聊天,我去把吃的端进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顾言飞时常聊到一半,就得面对突然晕倒在面前的母亲。可即使动作熟练,也不代表心态上承受得住。 顾言飞已经国三了,很快要面临升学考试,母亲总让他放松放宽心,谁知顾言飞从来不担心他的成绩,只担心母亲的身体。 「你不用总跟我说考试的事情,但都不重要,你的身体比较重要,你不要又不当一回事!你上次出去吃饭突然晕倒差点把爸吓死,他一下通知医生一下又干嘛的。」 顾言飞一说,她还真觉得有些好笑:「他彷彿没见过世面,紧张得跟个傻子。你也别笑话他,他平常工作忙,不知道很正常,我也不想让他知道。你们父子一个样子,成天知道穷紧张。」 「谁笑话他了!他紧张不是很正常吗?你别笑,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 「好啦,不说这个,不跟妈说说你过来的人生规划吗?」 顾言飞叹了口气,知道这话题是聊不下去了:「高中已经决定了,爸希望我去读贵族学校,我无所谓,只要分数够就好,这不成问题。我自己想做游戏,我觉得那个很有趣。」 她笑了一声:「言飞,你不是想做游戏吧?我记得你之前说想当个普通人,随便领份薪水混日子,结果被你爸骂到臭脸,所以才想做游戏吧?」 顾言飞心事被说中也有点不好意思:「他不让我体会平凡人的生活,那我自己做一个总行了吧?我就不相信我做不出来。」 「可是贵族学校很忙的,你还有时间弄游戏吗?身体会不会吃不消?」 「放心啦妈,你要相信你儿子,我能兼顾的。」 母亲皱眉:「言飞,你现在还小,你的确能兼顾。可是你要知道,你越长越大之后,你会遇到更多麻烦的事,你总得选择一边的,你没办法什么事情都兼顾。到时你可能会难受,你要学着自己去调适这些,知道吗?」 顾言飞似懂非懂,母亲只是摸了摸他的头,没再说话。 「对了,你最近还有跟燕凌联络吗?他们家最近忙,燕凌一直没来玩,我都有点想她了,要是我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该有多好?」 顾言飞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你有了这么优秀的儿子还不知足?燕凌能有你儿子可爱吗?」 「肯定是燕凌可爱啊!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他可能不是个亲生的,「燕凌说最近家里很忙没能来,她倒是跟我说高中要读家里附近的学校,所以你在你儿子高中时候估计也会很少看到她,我劝你断了这个念头。」 母亲笑乐了:「你怎么年纪轻轻就这么会计较?」 「我计较都这么没地位了,没计较你岂不是都忘了自己有个儿子?」 她直接伸手把顾言飞搂过来:「开玩笑,我儿子这么帅哪可能忘记,等到大家都考完试你把燕凌叫来家里吃饭吧,聊聊天也好。你最近太压抑了,也没去跟朋友玩。我把你生得这么帅,你难道就燕凌一个朋友吗?」 「你别乱说,是只有燕凌一个关係比较好的朋友,不是没有朋友!」 她哦了一声,「就是没有朋友嘛。」 「……」 「多交几个朋友啊,朋友哪有嫌少的。」 「我不喜欢他们……」顾言飞顿了顿,「他们跟燕凌不一样。他们开口闭口都是钱,他们来找我,不是真心想跟我做朋友。」 小孩子单纯,他们无法用很多言语去说明自己的感受,可他们能直接感受到,谁是真心对自己好,谁又不是。顾家的企业一向让人眼红又羡慕,顾言飞周遭的人来来去去,说到底就不是一路人,勉强不来。 母亲拍拍他的肩:「如果你只喜欢燕凌,那也没关係啊,多去找她玩。男孩子主动一点没关係,不要每次都是人家来找你,你哪里好意思?」 「哦。」顾言飞应了一声,想想又不对,「我怎么找她?她们家最近不是在忙吗?」 母亲摇头,「你说你的智商是不是都拿去考试了。谁让你现在去了?等她不忙的时候再去啊!这种事还要我教你吗?」 说着说着,两个人都笑了。 他说等考试完就去找燕凌,邀她来家里吃饭,顺便告诉她我妈很想你,母亲笑着应好,说到时要让厨师多准备几道菜。他们说得很高兴,整个房间都充斥着笑声。 只是,顾言飞并没有等到那个以后。 几个月后,母亲病逝了,走得很突然,突然得让人措手不及。就像一首未完的曲子,在最高潮的地方骤然停止,划下了一个休止符。顾言飞的确找了燕凌,但那是几个月后,找来参加他母亲的忌日。 他的确跟她说了我妈很想你,可跟当时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姜燕凌什么也没说,只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她抱着顾言飞,驀地,后背似乎湿了一些。 那是他时隔很久再次见到姜燕凌,对方没怎么变,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只是在这样的场合,表情自然不会太好看。他知道自己的表情肯定更难看,他没有勇气去照镜子。 「言飞,帮我转告阿姨,我也很想她。」 「嗯。」 在那之后,顾言飞就变了。他不再笑了,他跟顾鸿昇之间少了疏通的桥樑,关係变得更糟,他如愿考上了贵族学校,如他所说,他从来没担心过。人总是会在某一天被迫长大,只是不知道那天是什么时候,可能是明天,可能是下个月,可能是明年,也可能是下一秒。 他母亲告诉过他,人生里会有很多做不到的事,他会因此而感到难受,要懂得学会调适心情;可他没想到,那天来得这么快。 不喜欢人,可以不交朋友,不会某件事,可以学。他太聪明了,做什么都易如反掌,他为此感到骄傲,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他没想到,唯有生离死别,是怎么也无可避免的。 三十七、在我这里,你永远有任性的资本 f头痛欲裂,他蹲下来,整个瑟缩成一团,后背冷汗涔涔。没看见他的脸也能猜到八成已经惨白,他们三人乾站在那,一点办法也没有。甚至不知道答应f让他恢復记忆是不是个对的决定。 「凌姊,f他……」霜雪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措辞。 「没事,叫什么都一样。」 「f他这样身体还承受得住吗?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渐凌摇头,韩祺也是不确定的神色,没有人知道后果是什么,但那是他自己要求的,他们也只能选择尊重。过会儿,f缓过来了,他缓缓起身,脚步踉蹌了一下,渐凌赶紧抓住他,他才没再次跌倒。 「顾言飞,原来是这样的吗?」 「什么?」他们没听清f说了什么,f只是摇头,又继续呢喃:「他这个人跟以前一样,做事都做不乾净。他放不下母亲、放不下高承轩、放不下朋友,也放不下他的家庭,而他又讨厌人……」 「明明想要与游戏合为一体,却又把自己身为人类的意识留在副本的某个地方。f讨厌玩家不是没有原因,f会对渐凌有莫名的好感也不是没有原因,一切都有跡可循……」 他越说越冷静,情绪也越来越不对劲。最后他大笑出声,笑得猖狂、笑得疯癲,甚至眼角还噙着几滴泪。 「阿──」韩祺正欲开口,渐凌把他拦了下来,「f的状况很不对劲,我担心他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你跟霜雪先回现实,我留在这里。」 韩祺急了:「可是他现在这个状况!」 渐凌拍拍他的肩膀:「是我答应他父亲要劝劝他,我说到就会做到。那我做不到的事情,能够信任你吗?」 霜雪也看了过来:「我们出去吧,这里交给凌姊。」 韩祺妥协了,拉着霜雪两个人登出游戏。渐凌吐出一口气,f整个像没有气的气球,又消了下去。渐凌走到他身旁蹲下,来来往往的人潮被一律忽视,他们在npc监狱这里鬼混得够久了,要谈心也该找个新地方。 「f,你还听得见我说话吗?」 f抬头看她,渐凌现在的高度几乎跟他是平视,f屈膝坐着,下半张脸闷在手肘里,点了点头。 『那不是顾言飞吗?』 『谁啊?』 『顾家你都不知道?就那个在企业最顶端的顾家啊!顾家大少!』 『哦,你说那个天才啊?他不是还没一岁就识字了?』 『我还听说他还没学会走路就能读文件了!』 『那算什么,我们家爱聊天的那帮下人说,他还小的时候就帮顾家谈成一份大案子了!』 『靠!这种人为什么跟我们同一班啊?这样不是完全被比下去了?他能不能别来害人,还摆出一张自视甚高的嘴脸!』 『人家是天仙下凡,你是个什么东西?看不上眼不是很正常吗?天才神仙这种东西,就该在天上好好待着,何必下凡为难我们这些凡人呢?大家不都想好好花天酒地,混个文凭混个职位吗?那么努力干什么?』 『你说,我们给他个见面礼怎么样?』 『什么见面礼?』 『他不是瞧不起我们吗?告诉他,老子也看他不顺眼。家里几个臭钱谁没有?谁过得好还不一定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起来很有意思,算我一个。』 飞雁城有很多适合看风景的地方,渐凌领着他翻山越岭,当时韩祺做这张地图的时候在周围加了几座山,只要翻过去或爬到高处,就能直接观赏风景,哪怕没有入夜,依旧美不胜收。 他们爬得很高,能看见云层的建模,还有成群的燕子跟鸟类。渐凌随便找了地方坐下,f坐在她旁边,不知道渐凌葫芦里卖什么药。 「可以谈谈了吗?」渐凌把脸枕在自己的膝盖上,偏头看他,f停顿了一瞬,最后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 「我该用什么身分跟你说话?你希望我是谁,是f还是顾言飞?」 「那不重要。」渐凌把头抬了起来:「我希望你是你,不论是f,还是顾言飞。」 他要被这个回答搞疯了,他又叹了口气:「顾言飞的记忆是很杂乱的,他有太多在乎的人,明明讨厌人,却也喜欢很多人。他喜欢家人、喜欢高承轩、喜欢大学跟毕业之后一起做游戏的伙伴,也喜欢姜燕凌。」 「可是这些都是他,我并不认识姜燕凌,我只认识渐凌,你懂我的意思吗?」见渐凌点头,f又继续说:「我知道他承受不了高承轩离开的事实,所以他套用了高承轩的性格,复製出了a。可我不认识高承轩,我只认识a。」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但他是真的想给顾言飞来一拳,想扯着他的衣领朝他大吼:是你闯进游戏、窜改数据,破坏了游戏规则。是你扼杀了顾言飞,成就了f。 全都是你,不论是顾言飞还是f,都是你。 可一切始末明明是顾言飞搞出来的,为什么是f去承担后果?这对他并不公平。在他的认知里,f只是个npc,虽然拥有很多不属于f的记忆,可他依然是npc。 a是他的同事,他们一起在监狱工作,偶尔说说所长、发发牢骚、关关玩家,日子一天过一天,这才是他应该要有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像玩家也不像npc,谁也不是,谁也当不成。 「我看到他的记忆后,我听见了很多声音。很多骂他的、不谅解他的声音,顾言飞从来不在意这些,我能感受到。可是即使他不在意,这些声音也不会消失,总有那么一两句入了他的耳,我都听到这么多了,那么他究竟承受了多少次?」 f露出一个惨澹的笑脸,恢復记忆后,他似乎对自己做表情这事很释怀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都过去了,我甚至不知道我现在到底算什么东西。顾言飞把记忆放进双生石里,他在暗示我,我是他崭新人生的开端;可是我呢?我不认识顾言飞,我也不是他,我只是个npc而已,可是大家是不是都希望顾言飞能回来?」 渐凌问他:「你是你,不管顾言飞的记忆是不是在你身上,你可以是他,你也能不是他。你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我认识一个人,他是个理想主义者吗?」 见他点头,渐凌笑了:「那个人是顾言飞。他可嚣张了,他曾说过,愿意跟着自己的理想死去。可是你回答我什么?」 「你说:『我们哪管那么多,npc很简单的,不像人类那样复杂。尤其是我这种小咖,就抓个犯人的事,我们需要什么尽善尽美?』」 渐凌那时才真正意识到,他们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思维、不同的想法。 「你们是不一样的。或许顾言飞讨厌人,你也讨厌玩家。可是言飞的运气太差了,他还来不及遇到很好的人,能够支撑他待在现实的力量就都消失了;可是你不是啊。」 渐凌一一细数:「你有监狱的朋友、你有a,你认识了我、韩祺、老冰、脚底抹油、霜雪、归燕,还有许多玩家。这之中肯定有很多很好的人。」 f的眼神有些恍惚,在脑中顾言飞和f的记忆在某些时刻重叠,变成了一个人。他似是想起什么,嘴唇抿了起来,从f变成了顾言飞。 「我一直都明白,自我出生起,就没有任何馀地。我必须对得起自己的出身,为家族牺牲奉献,除了我是顾家大少之外,还因为我的脑袋。」 他说完,嘴边闪过一丝讽刺的笑意,「可我不想。我寧愿不要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天赋,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是挺自私也很任性,甚至一厢情愿;可我又不是英雄,也没有要拯救世界。那么,我为什么要为别人着想呢?」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不管是顾家大少,还是得天独厚的天才,都不过是他光鲜亮丽的外皮。撕去那层皮、见了光,所有偽装原形毕露。当他成为了f,所有的美梦成真,却又发现,这些梦魘挥之不去,仍旧在原地等他。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一厢情愿,就像我来到游戏里,就像我喜欢你,全是一厢情愿。那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不需要感到压力或是其他的什么,就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你──」f惊愕地看着她,像是被突如其来的表白给吓出了魂,渐凌仍旧看着他,嘴里有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你只要是顾言飞,你只要是f。在我这里,你就永远有任性的资本。我知道世界待你不公,若你不愿意走,我们就留在这里;可是你如果愿意相信世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还有很多很好的人,你愿不愿意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愿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渐凌在心里唸着。你能不能给当年那个,来不及在你最低潮的时候陪伴你,只能匆匆赶到你身旁,看着你被迫长大的姜燕凌一次机会? 终章、我在现实等你 f不禁潸然泪下,他不知道对方是对谁说,是对顾言飞,还是对他,可是那些却又不重要了。他拥住渐凌,游戏里已经入夜,云雾逐渐散开,燕群鸟类飞过,成了一片截然不同的美景。 「渐凌,我一直很喜欢你。在我还认为自己只是npc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可是我现在懂了。我不认识姜燕凌,可我喜欢上了渐凌。」 渐凌伸手把眼泪抹掉,「我知道……」 渐凌对他的温柔是内敛的。对于这个人,她拿不起也放不下,放任情愫在内心滋长、落地生根,不论是f还是顾言飞,都在她心里成了不得被侵犯的一隅。 她一向是沉默低调的,只要不触犯底线,她总是静静待在一旁,对周围不屑一顾。但若有人妄图挑战,她又会变回那个所向披靡的剑圣,举起剑抬起手,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除掉任何可能的威胁。 她拍了拍f的背,他的哭声很轻,渐凌没说什么,只是一直重复那句话。彷彿回到孩提时代,那个意气风发的顾言飞不小心失意时,他也是这样哭,轻轻的、不敢发出声响,就是埋在阿姨怀里哭。 追根究柢,他们到底是相同的人,哪怕没了记忆,哪怕经歷了不同的事情,f说是顾言飞创造了他,其实也是顾言飞成就了他。 「言飞。」渐凌换了称呼,f愣了一下,没说话。 「我知道现在让你选择对你很残忍,所以我会等。我还是会跟平常一样上线找你,我也会回去现实。只要你想回去,顾言飞的意识就是啟动码,你想当普通的监狱npc,想继续在这里生活,我会陪你。」 渐凌话锋一转:「可你要是想回去看看,你想认识你大学时期的朋友,想认识姜燕凌,也想再看看你的家人。那么,我在现实等你。」 我在现实等你。 这份承诺重如千金,却又轻如鸿毛。渐凌说得很随意,可f知道,她并不是在开玩笑。渐凌下线了,飞雁城的夜晚看似漫长,实则短暂得很。 『当夜幕降临,万物都归于平静,而后黎明将至,又将充满生机。』 姜燕凌回到现实,韩祺的电话马上打了过来。 『凌凌!你差点把我吓死了!阿飞还好吗?』 「他很好。他的身体怎么样?」 『放心放心,他的身体稳定下来了,转回普通病房了。这一折腾差点把我吓没半条命。』 刚跟韩祺通完话,换归燕打了过来,她们已经有段时间没联络了,最近大家都忙,也就没有打电话的意思。 『哎!剑圣啊!我想死你了!』 「你噁不噁心?最近忙什么去了?」 『什么叫忙什么去了!明明是你忙到没空来找我好吗!』归燕在一头抱怨完,话锋一转,『说起来前阵子顾少被送到加护病房去了,说现在稳定下来了。到底什么情况,你不是一直处理这件事?』 「没什么状况,下次再一起打副本。」 『行啊,等顾少醒了,三个人一起打。』 渐凌愣了愣,随即笑了。 她跟归燕是高中时候认识的,算是她除了顾言飞之外,唯二的知己,其他的都只能算点头之交。归燕家里跟姜家也有合作关係,或多或少知道她的情况。不过她没告诉过归燕顾言飞的事,多半是人自己悟出来的。 这段时间渐凌还是照常上线,通缉任务在不知不觉中解完了,f回到了监狱。渐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又觉得这样挺好。f属于监狱npc的一部分,可顾言飞没有。 不常组队的剑圣这次跟霜雪归燕还有韩祺他们组成了固定队伍,时不时找个大图吞了,或者到比武场切磋,这时候霜雪只有当啦啦队的份。但她跟着老冰,多少也耳濡目染学了点东西,不是小白了,只是在这群怪物里面显得实力薄弱。 「你们最近怎么有空上线?bug都不用修了?」 归燕平常很少见到榜上玩家,她浪尽天崖惯了,喜欢到处跑跳,平常能看见的也就渐凌。自从这群人组成固定队伍后,她虽然好奇但也没问,今天正好霜雪不在,随便抓个人劈头就问。 刚好被抓到的脚底抹油:「最近公司新聘了很多人,我们的班变少了,能来的时间就多了。」 「对啊对啊!而且还升职了!感谢老闆的赏识。」 渐凌:「你们老闆不是言飞吗?」 「呸呸呸!感谢老闆爸爸的赏识!」 「顾鸿昇?」 老冰听不下去了,下来救场:「顾家入股了工作室,觉得老闆一直没醒也不是办法,就把我们几个升到可以有说话权的职位,现在管理起来就方便很多。说是这样说,其实老顾在的时候他觉得我们是合伙人,所以一直不以老闆自居。」 「过了这么久,阿飞这算是革命成功了吗?」 渐凌笑了:「总之肯定是个好的开始。」 后来渐凌跟他们告别,她想去f那里看看。她很快到了飞雁城的监狱,她正欲找f,刚好看见f在关押玩家。那玩家原本还兇神恶煞的,一个转头看到剑圣,整个气势都萎了。 「f。」 f关完人,转头看见渐凌,他的眼睛在渐凌身上扫了一圈:「这位玩家,你应该不需要来监狱,没有入狱纪录,也没有罪名,你找我有事?」 「你──」 渐凌顿了半晌,马上下线。她一回到现实也顾不得家里人喊她,一股脑就拦车跑医院去了。 「小姐!小姐!马上要吃饭啦!」 佣人看见姜燕凌慌慌张张出了门,连忙通知了夫人,刚才才收到消息,姜夫人大概也知道这孩子在急什么,连忙跟佣人说没事,让她继续忙。 「这孩子,慌得跟什么似的,人躺在那又不会跑。」 姜燕凌匆匆赶到医院,顾家的保鑣围成一片,顾鸿昇还在跟医生谈事情,病房里的病人醒了,整个医院鸡飞狗跳,医生一位进来一位,不敢怠慢了里面那位,实在是惹不起。 姜燕凌正思考自己能不能进去,顾鸿昇已经看到她了:「来看言飞?检查已经结束了,你进去吧。不过他现在还很虚弱,不能说太多话。」 姜燕凌点头:「谢谢叔叔。」 顾鸿昇摇头:「是我该谢谢你。」 医生护士已经散开了,留给病人绝对的空间。 那是她时隔多年再次见到顾言飞,应该说醒着的顾言飞。他手上还输着液,整个人看上去瘦骨嶙峋。他的黑发柔顺地贴在耳际,虽然有请人定期来修剪,但还是有些长,发尾落在脖子上,眼神有些迷茫。 姜燕凌走到床前,顾言飞的视线落上大片阴影,他抬眼一看,跟姜燕凌的视线撞个正着。姜燕凌在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感觉眼睛都烫得要落泪。 顾言飞实在是太瘦了,看上去也不是一般虚弱,可是这个人醒了,时隔多年,又用那双眼睛看着她。顾言飞看她一脸快哭了就觉得想笑,说:「你不给我一个拥抱吗?」 姜燕凌整个人扑了上去,但她惦记着这人的身体,动作还是很轻。眼泪终究落了下来,她的鼻子一抽一抽的,泪水浸湿了病服。顾言飞靠在她肩膀上,姜燕凌把手收紧,感受着顾言飞的体温。 时间彷彿冻结,又回到了小时候形影不离的顾言飞跟姜燕凌。病人的身体很虚弱,甚至冷冰冰的,可是体温还是透过拥抱传了过来,真切的实感告诉她,这个人的确回来了。 如梦似幻,却是现实。她不自觉红了眼眶。驀地,顾言飞把嘴巴凑了过去,鼻息打在耳际,轻声说── 「让你久等了。」 番外、换个别的 顾言飞清醒后又回去了自己的宅邸,原先顾鸿昇希望他能在家里好好静养,但顾言飞谢绝了这个提议,他还是希望有点自己的空间。这几年来顾鸿昇的态度软化很多,甚至也入股了工作室,算是间接认可了顾言飞的「事业」。 他刚清醒那阵子,顾家人仰马翻,三天两头就有佣人给顾言飞送补品过去。他已经拒绝住家里,这些心意倒不好拒绝了,只好一个一个认命收下。后来姜燕凌跟韩祺他们来找他,看见家里那些成堆的补品直接笑出声,一点面子也不给。 「老顾,你就从了吧。我感觉你爸真怕你没了,能想到的全送了。」老冰率先开火,韩祺后来居上:「对啊对啊!这些很贵的!我刚刚随手看了价格,差点把我这条命吓没了。」 顾言飞白了他一眼:「那你怎么还在?」 「靠!阿飞!良心!我这么真诚待你!你就这样咒你兄弟!」 「你们到底还干嘛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他话一说完,姜燕凌正好拿着感应器过来,对上眼后姜燕凌笑了一声,把感应器扔他手上。 「老顾,你那大号什么时候要登?都要发霉了,你不会真把f当自己帐号了吧?」 「笑死,f那个能登的吗?我上次回来后就没开过了,你别强人所难。」 「说老实的阿飞,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帐号了?说出来我们好笑话你啊!」 「靠!我还记得好吗,少来胡扯。」 姜燕凌在顾言飞旁边坐下:「还记得就登游戏吧,他们今天全休假,找你打游戏呢。」 顾言飞应了声,转头瞥了她一眼。他对姜燕凌印象不深,印象最深的一直是渐凌,喜欢上的也是渐凌。现实里的姜燕凌跟渐凌不同,姜燕凌是头短捲发,平常习惯性扣着鸭舌帽,到了室内后拿下来了,头发看起来有些凌乱。 她穿着素t搭着一件牛仔吊带裤,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但依旧是清冷俐落的──渐凌的感觉。顾言飞有些愣神,姜燕凌举起手在他眼前挥了几下都没回神,最后欲盖弥彰地登入游戏。 这天世界频道特别热闹,榜前五居然全部同时上线!普天同庆!这件事前所未闻!要知道榜一根本没上线过,人一直以为是个假号呢! 「油条那傢伙,掐着时间跟我们一起上线呢。」韩祺笑着,脚底抹油今天值班,已经抱怨了很久,他们说到嘴巴都要废了才安抚人跟他们一起玩游戏。 韩祺站到顾言飞眼前,特别浮夸地从上而下打量了一遍:「哎唷,原来你角色长这样,我都快不记得了。」 顾言飞皱眉:「你烦不烦?」 他的角色也是名剑客,要不是他长年尸位素餐,佔着榜一去当npc,渐凌也不会被封个剑圣的称号。他的剑客名也是两个字,叫举剑,看着就知道是随便取的。珮剑就一把悬在腰上,相当简单。 渐凌走了过来,在他眼前站定。她看了眼眼前的剑客,笑道:「突然之间旁边的人换了,还真有点不习惯。」 顾言飞也笑了,回她:「我倒是没有这个问题,一直都是你。」 从f到举剑,待在身旁的都是你。 顾言飞看着自己的角色,这才想到:「你之前跟我说榜一是个很厉害的剑客,感情是夸我呢?」 渐凌相当坦荡:「我是在夸你没错。」 顾言飞失笑:「你又没看过我玩剑客,怎么知道我厉害了。」 渐凌想了想,「大概……因为你是顾言飞吧。」 顾言飞一向无所不能。 说是要一起玩游戏,但由于霜雪没上线,他们还是分开行动。渐凌跟顾言飞沿着飞雁城的周围去了野外郊区,韩祺他们则自己玩去了。 「我好像很久没看到霜雪了。她去哪啦?」 「好像说家里有点事情,她给我留了联络方式,真是不长心眼,哪有人随随便便就给了。」渐凌说着,眼神也柔和起来。 「她是不是知道你是谁了?」 「应该是知道了。」渐凌想起霜雪那时的表情,几乎是篤定,「顾言飞这个名字她听了这么多次,要查也不是难事。」 顾言飞走在前头,看见眼前的魔物顺手斩了,手法迅速俐落。他的剑法跟渐凌有些相似,却又不太一样。渐凌的剑俐落又带着压迫感,顾言飞则透着股悠间的劲,随着主人,慢悠悠的。 「这么久没使剑,看着也没生疏啊。」 「f好歹也拿过剑的,虽然不是这种专业的。」顾言飞说着,把自己都说笑了,「这npc当得可真尽责,剑都用过了。」 他们找了一个地方休息,顾言飞又开了个话题:「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认出我了?」 渐凌没否认:「是啊,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弄到跟随的。」 「我爸让你来找我的?」 「嗯。」渐凌回想起当时,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也没想到居然能找到,游戏里实在太大了,我不知道你把自己变成了什么,很多事情都是阴错阳差。如果那时候没跟归燕组队打野,大概又要错过了。」 「你没有想过跟我坦白吗?」 「想过,但怕刺激到你。我发现你认不出我,那你大概没有记忆了吧?这样也好,如果当顾言飞让你很痛苦,当f也很好。」渐凌轻轻笑了,「反正你不愿意走,我陪你留下来,你要回来,我就在现实等你。」 顾言飞被她说笑了:「你这也太胡来了,那我要是没回去,你陪我一直待游戏里,叔叔阿姨不被你急死才怪。」 「他们尊重我的选择,只要我快乐。」 顾言飞话锋一转,「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我?」彷彿顾言飞问了一个很可笑的问题,渐凌笑着看他,顾言飞被她看得不自在,反问:「怎么,我问了很奇怪的话吗?」 「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 他没想到对方这么直白,一时说不出话。渐凌一向是这种洒脱的性格,但没想到对待感情也是如此。 「我把姜燕凌看作我那时候的人生里很重要的一位朋友,后来时过境迁,我跟你断了联系,我重要的朋友成了高承轩,再后来我成了f,喜欢上了渐凌。说出来不怕你知道,我对姜燕凌的印象已经模糊不清。」 顾言飞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得珍重:「可当我一回神,那名清冷的剑客已经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f不明白感情,对待这份陌生的情愫是慌乱的,他乱无章法地压抑这份感情,以为是系统bug,没有去追究原因。等到他又成了顾言飞,回头想想,才发现自己蠢得没边。 渐凌是真的很少笑,自从顾言飞回来之后,她的笑容变多了,顾言飞都开始怀疑当时渐凌冷着一张脸是不是装给他看的。 「那些都不重要。渐凌是我,姜燕凌也是我,就像我喜欢你,也喜欢f。」顾言飞哑了声,眼眶红了。 「奇怪了,你以前明明从来不哭,怎么越长越大,反而多愁善感起来了?」渐凌抹掉他眼角的眼泪,「你说你不应该给我一个拥抱吗?」 她话刚完,随即感受到一股炽热的气息。顾言飞的嘴唇贴了上来,嘴唇传来的热度稍纵即逝。顾言飞松开嘴,像偷吃糖成功的小孩:「上次给过了,这次换个别的。」 渐凌竟在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看出一丝繾綣的味道来,也是疯了。 渐凌也拿他没办法,亲都亲了,说不高兴没有,就是有些意想不到,最后只好由着他:「你高兴就好。」 番外、渐凌 姜燕凌的成长过程相当顺遂,身为姜家的独生女,并没有被赋予什么继承的重任,姜旭阳是个护女心切的父亲,对女儿没有什么要求,只跟她说:「好好长大、快乐生活。有什么事爸爸都帮你扛着!」 姜燕凌的个性养成一半来自家庭,另一半则来自顾言飞。姜家跟顾家是世交,彼此父母之间交情好,小孩也常常玩在一块。在姜燕凌的求学阶段,建立她价值观的是顾言飞,让她能够没有压力学习的是她的家庭。 即使如此,还是无法避免她偶尔情绪上的低落。 『如果不如别人怎么办?为什么问我这个?』 她还记得顾言飞挑了一边眉毛,很像听见什么笑话。可这的确困扰她很久了,她并不优秀,出类拔萃是衬托出来的,相比起顾言飞,她依旧差得太远,差距太大,已经让她没了努力的动力。 『算了,你当我没──』她想说算了,问了顾言飞对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谁让他的优秀是天生的。但是对方打断她的话,反而质疑她:『你又没有不如别人,为什么要问我这个?』 『可是我的成绩……』 『名次总有高低,一定会有人比你优秀。可是那又怎么样?你父母对你的期许不是让你快乐生活吗?你只要做到这点不就好了吗?每个人对生活的理解不一样,追求也不一样,你又不求功成名就,何必在意成绩?』 父亲告诉她只要快乐活着就好,但她长大之后才知道,原来这才是最难的事。孩提时期的快乐很容易,可能只要一颗糖、一个玩具、一件事就能乐上一整天。 可长大之后,事情变得复杂,初衷也迷失了,大家庸庸碌碌生活,就为了养活自己,就为了不辜负期望。快乐越来越难,也变得越来越不纯粹。 『你果然是个理想主义者。照你这种说法,大家都没有烦恼了。』 她笑了,顾言飞也笑了。那个笑容浅浅的,像和煦阳光,照亮了她的内心。自那天起,顾言飞的笑容深深烙印在脑海,挥之不去,成了她心中最美的一道风景。 后来,阿姨过世,又更后来,顾言飞不知所踪。顾鸿昇找上她,希望她能去游戏里劝劝顾言飞,她答应了。顾鸿昇很惊讶,或许人在长大之后,反而更难理解别人愿意帮忙的原因是什么。 活得越久,心思就越复杂,反而无法明白一些简单的道理。 顾言飞或许不记得了,其实她们在高中时还有见过一次,那时候姜燕凌代替家里送了东西过去,正巧碰上了顾言飞。顾言飞跟以前大相逕庭,少了意气风发,多了成熟稳重。 但是,他已经不快乐了。 姜燕凌有些难受,显然无法接受偶像失魂的样子,看了他很久。或许是小时候的交情,姜燕凌明目张胆的行为没有被制止,最后顾言飞看向她,轻轻问了一句:『你有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有没有能让自己义无反顾,牺牲全部也要去做的事?』 她知道顾言飞说的是他的母亲跟理想,他失去这些,等同于鸟类失去羽翼,没有前进的方向,也没有努力的动力。姜燕凌还是回答了,她说有,但不是放不下的事,是觉得值得的事。 ──例如你。 多年后,她又忆起这件事,笑着回答:『叔叔,很多事情我没办法跟你说原因,以前也有人问我类似的问题,我回答他:只要值得我就会去做。现在也一样,因为我觉得值得,所以我答应你。没有别的原因了。』 她去了游戏里,凭藉之前看测试人员玩的印象创了一个剑客,取名为渐凌。在她寻找顾言飞的漫长岁月里,偶尔她会去百榜上看看那位高掛榜一却从来没上过线的剑客id。 那时她还不是剑圣,认识她的人不多。就像一开始并不起眼的姜燕凌,随后因为努力到达了现在的高度;可她的初衷跟努力的方向仍旧不变。又更后来,她已经不用仰望那个名字了。 她现在就能跟他比肩。 番外、活得快乐 顾言飞的身体好转后又回到工作室忙游戏的准备工作,缺席了好几年,也在病床上躺了大半日子,他感觉身体快躺烂了,不动一动都要生锈。 「你们这些年做了不少啊,当时测试的时候飞雁城连怪物都没有。」 顾言飞跟韩祺要了游戏档案,扫了眼程式码,又看看建物场景,已经比他记忆中要精细许多。这样说不准确,应该说比他还是顾言飞时要精细许多,f时期看见的东西用现在的眼光去看,还是有些不同。 「废话,你也不想想你旷职多久,又不是所有人员跟你一起旷职。」韩祺白了他一眼,「你躺着的时候油条三天两头碎碎念,爱得深沉。」 「靠,你个死屁孩别栽赃我!谁碎碎念了!你才三天两头躲起来偷哭,别以为我不知道!」 「说谁死屁孩!你才躲起来偷哭!你全家都躲起来偷哭!」 顾言飞叹了口气,那两个又吵起来了,他转头看老冰,老冰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示意他习惯就好。 「他们以前就这样的吗?我怎么没印象?」 「你在的时候不是这样,后来不在了……」老冰顿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总之感情很好。」 韩祺、脚底抹油:「谁跟他感情好啊!」 老冰耸耸肩:「看,说话都同步。」 「你们俩都消停点,先告诉我程式谁补上我的缺的?」 「哦那个,有些是油条写的,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写得还行。」 「什么还行!老子明明写得很好,就差顾言飞一点!」 很多事情在他沉睡期间发生了质的变化,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他以前的理想,还有他现在的生活。这对现在的他来说,或许是件好事。 「对了,燕凌呢?她不是要来吗?」 「姜燕凌?她不是代表姜家去谈合作了?你忘啦?」老冰看了他一眼,「不要谈了恋爱就什么都忘了,人的身体好了就要多干点事,免得提早步入老年,岁月是把杀猪刀,很可怕的。」 「对啊,就跟老冰以前换过的女人一样……唔唔唔!」 「你给我闭嘴,少说几句。」 「……」顾言飞沉默半晌,「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有啦!凌凌说过啊,可能你那时候看程式看到忘我没听到,姜家有入股咱们工作室,按理来说股东去拉投资很奇怪,可是她是渐凌啊,谁能阻止她去做游戏相关的事情?没人拦的住,她就去啦。」 脚底抹油跟韩祺吵完架又去忙工作了,他们自个在这间聊。姜燕凌谈事情的时间倒是比以往要来的快,很快就回来了,不过还带着一个客人。 「啊,凌凌你回来──咦、你怎么把暮家的千金也带过来了?」 姜燕凌除了带着一个客人,还带了蛋糕回来,而且是个不便宜的牌子。 姜燕凌眼神平稳,说出来的话惊世骇俗:「她吗,你们都认识的,霜雪。」 「……」眾人一时无语,被现实雷得无话可说,最后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这世界还真小,千金少爷幕后人员全凑一块了。」 霜雪,本名暮雪。名字美如小说,都要归功于她爸妈对小说的痴狂程度,他们甚至还偏爱诗词,还好她爸姓暮不姓寒,她老妈的爱诗是江雪,她很害怕自己的名字真的成了寒江雪。 霜雪本人跟游戏里的差距不大,只有国中,是他们在场人士里年纪最小的,身高矮了姜燕凌半颗头,笑起来很可爱。 「我原本想了很多,担心会认不出来,没想到大家都差不多。」霜雪笑着,把蛋糕打开,「快吃吃看!小泉做的抹茶蛋糕很有名的,是抢手货!」 小泉是蛋糕店的店长,霜雪常买他们家的蛋糕,买着买着就成了朋友。顾言飞很少吃甜的,象徵性吃了一口,发现生意好真不是捧出来的,抹茶微苦,蛋糕馅不腻口。 暮家的教育成功,至少霜雪身上没有任何娇纵的痕跡,反而像个平凡家庭出生的小女孩,只是从她平常游戏里的叙述看来,她家人跟姜家有得一拚。 「暮家不是涉及游戏產业的,怎么突然也想投资了?」顾言飞问了一句,他还是比较注重理由的,人情世故反而忘得一乾二净,收穫了一堆白眼。 韩祺率先开喷:「阿飞,你出去真的不要说游戏是你写的,写出来的东西这么厉害,智商明明也挺高的,为什么对这种事情这么不开窍?」 霜雪笑嘻嘻的:「因为我想找凌姊玩,就去拜託我妈。」 「……」他把刚刚的评价收回。 一群人把蛋糕吃完,又回到了工作岗位。姜燕凌跟霜雪两个人就在休息区有一搭没一搭的间聊。跟渐凌不同,姜燕凌相对开朗,话也比较多。 「我真的可以来这里啊?没想到我能亲眼看到主城的模型!还有几个是我以前打过的副本!虽然是躺赢。」 听到躺赢,姜燕凌失笑:「你不是朋友带你进来的吗?你朋友没陪你?」 「唉,她嫌我菜,所以我只能去雷别人了。感谢所有被我雷过的社会大眾,有你们才有现在的我。」 这也是个来事的,以前被她雷过的听过这话非气死不可。姜燕凌看着她,说到游戏,霜雪整个人神采飞扬,看上去容光焕发。她以前曾质疑过霜雪对游戏的热忱可以持续多久,现在看来倒像是她多虑了。 哪怕没有特殊理由,只凭藉对游戏的一腔热忱,她也能持续下去。 「凌姊。」 「嗯?」 「你是不是很久以前就知道f了?知道他是那个……你要找的人。」霜雪想了一下措辞。 霜雪说话的时候,姜燕凌正在看顾言飞他们,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韩祺又跟脚底抹油吵了起来,顾言飞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没有太多表情,就是皱着眉头,看起来不知所措。 似是觉得有趣,姜燕凌笑了一声,才转头过来面对霜雪,然后「嗯」了一声。霜雪没有问她跟韩祺提前离开那天,渐凌究竟说了什么。或许有些事情不需要追根究柢,但是姜燕凌跟顾言飞的关係看上去相比以前,似乎更亲密了。 「凌姊,你早就知道了,那么你怎么没说?」你为什么没告诉他真相? 明知道这样藏着掖着,除了自己难受之外,没有其他结果,渐凌还是选择了避而不谈。她把f当成了另一个人,一位刚结识的朋友,一位跟顾言飞非常相像的朋友,只因为担心唐突跟他相认会刺激到他。 「其实,我只要知道他还好好的,我就很高兴了。至于他记不记得我,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姜燕凌的视线又飘到顾言飞身上,「以前的我会希望他一直在我身边,可是我目睹了他失去母亲时的面容,我突然觉得他不在我身边无所谓,不记得我也没关係,我只希望他快乐。」 如同她父亲对她的期许,活得快乐。 霜雪有没有听懂她不在乎,总有一天能明白的。后来她们辗转聊了其他的,姜燕凌的视线没有移动,至始至终看着顾言飞,对霜雪开的话题兴致缺缺,就是偶尔回应几句,并不专心。 驀地,顾言飞转过头,他们的视线隔空对撞,姜燕凌对上那双眼睛,不自觉愣了神,顾言飞也被吓到,随后露出了笑容。姜燕凌回过神,也跟着笑了。 小时候的姜燕凌,希望身旁永远有顾言飞,那是她最坚实的后盾;游戏里的渐凌,情愿f不记得她,只希望他能快乐地当自己想当的无名小卒;现在的她,明明什么也没想,却什么都有了。 顾言飞快乐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也待在她身边,对她来说已经够了,现在这样就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