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恩仇录》 第一折:三年之约 正值严冬,大雪纷飞,苍天茫茫,一团团的雪花随风大片洒落。 朔气迎面拂来,北风呼啸而过,树枝上堆满厚重雪片,时不时晃落而下,将地面包装得银装素裹。 凌天霄身穿剪裁合身的素色衣衫,配上软皮靴,扎着一头马尾,英姿焕发地挺直身子,佇立在大树下,丝毫不为冻寒所动。 倏忽间,一道人影从树丛斜飞而出,疾掠至凌天霄正前方。 来人是一名美男子,他秀黑的长发垂洩而下,双眉细而长,轮廓不深不浅,恰巧在阴柔和阳刚之间拿捏得宜。他转动那双清澈的双眼,薄薄的嘴唇往上一弯,微笑道:「看来你也提早来了。」 男子的笑容很美,是一种如沐春风的甜美,而不是勾人摄魄的美。 凌天霄抬手拨开肩头上的雪片,走上前来轻笑道:「段玉瑾,我知道你一向会早来,所以我也这么做了。」 段玉瑾挠了挠鼻子,淡然道:「都撑过了三年,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半会?」他抬起头来,仰望银雪天连一线的天空,笑道:「当日约定夕阳之下相聚,现在离夕阳尚不足一个时辰。不若我们一边走一边下山,意下如何?」 凌天霄欣然道:「好主意,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好酒?」 段玉瑾凝视他半晌,眼角含笑道:「我若是没带酒而来,你岂不白交了我这朋友?」 凌天霄拊掌大笑道:「说得不错。」 段玉瑾伸出白皙无暇的手,那双手如同女人一般纤细柔嫩,一举一动并非刻意妖嬈卖弄,而是优雅有礼。他将一罈酒扔给凌天霄,自己也从身后取出一罈,两人把酒交欢,待到下山之时,已是暮色斜阳。 两人甫入城镇,周围的群眾便朝他们直视而来。凌天霄虽然长得不差,甚至是英俊,但男人的眼光往往不会盯着好看的男人。这些人佇立在原地,直视着段玉瑾,双眼看得发直,完全没有掩饰自己正在窥伺的举动。 段玉瑾若是不说话,确实长得很像女人,他喉结偏浅,说起话来雌雄难辨,单从外表来看很难看出他是男人,只会以为他是个长得清秀的女人。但不到一会儿,这些人便发现他是个男人,因为段玉瑾举手投足之间,给人一种翩翩君子之美,而不是腰肢款摆的女性韵味。 片晌之后,这些将目光扫向凌天霄,起初凌天霄以为这是因为城镇封闭,两人初来乍到,引人瞩目在所难免。但时间一久,凌天霄发觉有些不对劲,因为这些人视线停滞之处,并不是他们陌生的脸庞,而是他们腰间的兵刃。 这些人注视着凌天霄的三尺青锋,又打量起段玉瑾那柄白银吞口的刀,旋即眾人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好似他们做错什么大事。 终于,凌天霄想了起来江湖的不成文规矩,刀剑不同谋。 自古以来,刀剑便是江湖上最惯用的两种兵刃,也正是这样结下了不解之仇。江湖曾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为此杀伐不断,三年前在多派势力努力调解之下,这场看似无止尽的斗争才暂告一段落。也正是三年前,绝刀崖和天剑盟两大势力崛起,分别统管零散的门派。 凌天霄瞥了眾人一眼,兀自地摇了摇头,心中不禁暗自苦笑。 段玉瑾停下手边的酒,淡然道:「仇恨没这么容易消去。」 凌天霄叹道:「那这三年我为何而走?」 段玉瑾瞥了他一眼,微笑道:「三年的平静,难道不好吗?」 凌天霄轻吁了口气道:「真是如此吗?」 段玉瑾浅浅一笑道:「人心难测,这谁也说不准。不管怎样,事已至此,但求问心无愧,那不便是对自己最好的交代了吗?」 凌天霄默念了几遍,容色稍缓,露出笑容道:「你说得对。」两人走进一间客栈,逕自拣了个角落坐下。即便他们低调行事,但那两把从腰间拔起来放在桌上的刀剑,仍被邻桌的人给注意到了。 一名美丽的妙龄少女挽起秀发,身上一袭鲜红衣裳,朝他们盈盈而来。 美女靠近自己,本该令人开心,但凌天霄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那名少女一双杏目,透出一丝的敌意,她左手按在剑柄上,蓄势待发。凌天霄稍微打量了一下她,她的脚步轻盈,呼吸沉稳,不出所料应是长年学武之人。 转瞬之间,少女已来到他桌前,眼波流转,问道:「敢问两位师承何派?」 凌天霄徐徐抬起头来,一双炯炯有光的眼睛瞧了瞧她,少女的衣裳剪裁合身,衬托出她的曼妙曲线。她的胸脯很挺,腰肢很细,双腿笔直修长,绝对是放在眾人之中,会被男人第一眼发现的美女。凌天霄一边大饱眼福,一边笑问道:「姑娘为何好奇?」 少女默然半晌,稍作打量两人之后,蹙眉道:「难道你不知道江湖规矩,刀剑不同桌吗?你犯了大忌,这可是会惹祸上身,你明白自己的处境吗?」 凌天霄保持微笑道:「他是我的朋友,既然是朋友,那同桌又有何妨。姑娘没有朋友吗?恰巧我们这儿还有几个空位,若姑娘不嫌弃的话,随时欢迎入座。」 少女面色一沉,语透不悦道:「哼,道不同不为谋,我劝你们还是趁早分开,否则到时候出了事可别怨我。」 凌天霄双手环臂,仰视着她道:「我若不肯,谁能拿我怎样?」 少女绷着俏脸,恨恨道:「我话就说到这里,若真发生了什么,你可别后悔了。」 凌天霄往她后方瞧了一眼,轻笑道:「你是指你的朋友会我们不利吗?」少女呆了半晌,转过身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与她同桌的一名少年倏地站起身来,往他们而来。 这名少年可不像少女这样好心言相劝,他驀地拔出长剑,一脸兇神恶煞地道:「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少女对他反应儼然不满,斜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在做什么,我们可不是无赖,你乱拿剑威胁他人性命,莫非想丢了御剑派的脸?」 凌天霄听到御剑派三字,心中一怔,肃容道:「不知两位少侠如何称呼?」 少女犹豫了一下后道:「我叫邢月縈。」 少女话才刚说完,少年血气方刚,走上前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就是严穆,你最好牢牢记住了,我就是下任御剑派的掌门人。」 邢月縈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叱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胡说,掌门之位还轮不到你。你若再随便说出这些话,小心我告诉掌门,到时包准有你的罪受。」严穆听到她抬出掌门两字,面色顿时垮下来,活像是挨了一记狠辣的鞭子。 方才一直保持沉默的段玉瑾,瞥向那两人道:「若两位不打算共饮,还请离去。」 严穆瞪着他道:「哼,看来不教训你一下,你是不会知道厉害的。」他似是早已不耐烦,长剑出鞘,大喝道:「看剑!」 凌天霄右手一探,取出一包粉末,倏地往他撒去。猝不及防之下,严穆被撒个满头灰粉,呛了好几口。凌天霄嘴角轻扬,露出微笑道:「我建议你别轻举妄动,那可是一种剧毒,倘若你现在运功必毒发而亡。」 邢月縈色变道:「你竟敢使毒,算什么英雄好汉!」 凌天霄拍了拍手,仰天大笑道:「我从未说过我是英雄好汉。」他从容道:「你若想救他就独自一人跟我来。」话音甫落,凌天霄稍施轻功,腾空翻圈,驀地掠出客栈。邢月縈眼见凌天霄离去,二话不说跟上去。 良久,两人来到一处偏僻井旁。邢月縈的轻功不如凌天霄,她大展轻功,勉强才能追上他身影,导致她整个人汗流浹背,气喘吁吁地道:「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凌天霄平静地道:「你若能赢过我手中的剑,我就告诉你。」 邢月縈怒现于色,忿忿道:「你这是找死!」倏忽间,长剑脱鞘而出,邢月縈握紧剑柄,朝凌天霄的方向直刺而来。凌天霄身子一晃,疾速掠后数尺,邢月縈为了追上,加快自身速度,反令她握不住剑,难以施展御剑派的剑法。 凌天霄玩心大起,以绝妙轻功环绕四周,不到一会儿,邢月縈露出疲态,大感吃不消。不得已之下,邢月縈佇立在原地,摆出架势,化攻为守。 邢月縈面色焦急,内心纠结万分,因为严穆身中剧毒,拖长时间肯定对她不利。况且凌天霄轻功胜她百倍,大可拍拍屁股走人,无须跟她硬碰硬。凌天霄看穿她的想法,笑道:「你儘管放心好了,我虽不是英雄好汉,但也不会不战而逃。」 邢月縈冷哼一声,鄙视道:「使毒之人竟大言不惭,别令我笑掉大牙了。」凌天霄瞧她眼神透出一丝担忧之色,明白她担心严穆,故跃下树梢,不再闪避。 便在此时,邢月縈抢快上前,一剑砍去。凌天霄闪开的同时,健腕轻旋,鏘地一声,震了她的剑身一下,其威力之大,令她险些握不住剑柄。邢月縈稳下心神,左手佯攻,右手捏着剑诀朝他袭来。凌天霄见状不疾不徐,先以长剑挡住其剑势,再以手肘撞开她的手,转瞬之间便化解开此招。 邢月縈讶然之馀,再连劈数剑。凌天霄定睛一瞧,此招凌厉,剑招源源不绝而来,正是御剑派的连环十三剑。邢月縈挥剑成风,剑光闪闪。凌天霄暗自惊叹,邢月縈招招俐落,功底扎实,确实不容小覷。 邢月縈眼见连环十三剑无效,运起功来,外式与内力合併,再施一招,旋身劈来。凌天霄心下甚惊,此招乃是御剑派的圆月剑法,以自身为中心,宛若陀螺般旋转前进,近乎无死角的攻势。 这招圆月剑法虽不是镇派武学,但也算是御剑派上乘之招,凌天霄不敢大意,斜剑一出,霎时间剑气纵横。凌天霄本只想打乱她,孰料剑气将她整个人弹飞,令她踉蹌跌步数尺,整个人摔在地上。邢月縈似是筋骨受伤,面露痛苦之色。 凌天霄为防她使诈,点住了她的穴道,邢月縈立时慌张道:「你、你想做什么?」 凌天霄先是一怔,旋即明白她所担心之处,故作坏笑道:「这儿四下无人,孤男寡女,你说我打算怎么做呢?」 邢月縈闻言大懍,脸色苍白得跟纸一样,大喊道:「你若再敢靠过来,我便不惜一切代价与你玉石俱焚。」这话当然是虚张声势,但若她真有心的话,硬衝穴道让经脉寸断,这点自刎的手段还是能办到。 凌天霄没想到她性格倔硬至此,大皱眉头道:「我只是说笑罢了,你方才受了伤,我帮你看看。」 邢月縈板着脸道:「哼,黄鼠狼给鸡拜年。」 凌天霄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并没有敌意。」 邢月縈瞪着他,冷笑道:「没敌意就能对人随意下毒,那有敌意还得了?」 凌天霄耸起胳膊道:「你大可放心,那只是一般的麵粉,根本不会让人死去。我留在那里的朋友现在应该也和他说明此事了。」 邢月縈瞠大双眼,半信半疑道:「此话当真?」 凌天霄点了点头,无奈道:「坦白说,我本来也不想这样,但你们太不讲理,我又不想当眾人的面让你难堪,故才出此下策。」 邢月縈忽地抬起了头,凝视着他道:「你师承何派?」 凌天霄乾咳了两声,敷衍道:「我师父仙逝已久,他老人家生前淡泊名利,我也不便过多提及。况且他并未教我什么精妙的剑法,我如今所学,全是拜这险恶江湖所赐。」 邢月縈眼睛里发着光,问道:「你要不要加入我们御剑派?」 凌天霄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邢月縈神情肃穆,解释道:「现今江湖分成两大势力,各门派不是加入绝刀崖就是天剑盟,你待在天剑盟不仅可出一份力,同时也能给你庇护,这样双赢的局面难道不好吗?」 凌天霄摇头道:「唉,我并不适合贵派。」 邢月縈虽想再说服他,但想起待在客栈不知全盘情况的严穆,不得已只得打消念头。她凝视凌天霄半晌,叹了口气,续道:「你若改变主意的话,就来御剑派找我,我会和掌门说说。」 凌天霄贬了眨眼睛,捉弄道:「这样问吧,倘若我加入御剑派,我能和你一起行动吗?」 邢月縈纳闷道:「什么意思?」 凌天霄展顏笑道:「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没听过吗?」 邢月縈怔了半晌,耳根子瞬间烧成红烫,白了他一眼之后,忍不住嗤笑一声,旋又故作镇定道:「哼,就知道油嘴滑舌。」她倏地往后掠去,不到一会儿,她已消失在他的眼前。 第二折:小试身手 凌天霄返回客栈,段玉瑾从容地饮酒,一旁却早已不见严穆的身影。他一问之下得知,原来严穆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之后,一时气愤夺门而出。段玉瑾瞥了他一眼,问道:「你不觉得该跟我说些什么吗?」 凌天霄故作纳闷道:「哦,我该说什么呢?」 段玉瑾放下酒杯,冷然道:「你让我收烂摊子,难道你不觉得对我有所亏欠吗?」 凌天霄摸了摸下巴,笑道:「你不是佛门中人吗?施比受更有福,你这样强调回报,那可不是件好事。」 段玉瑾的声音还是很平和,他淡然道:「我总算知道什么是恩将仇报了。」 凌天霄洒然一笑道:「哈,我只是说笑的,方才多谢你了。」 段玉瑾站起身来,朝柜台取过一壶酒,笑道:「这桌的酒钱你知道怎么做了。」言罢,他逕自走出客栈。 凌天霄耸了耸肩,付帐之后,也提着一壶酒跟上去。 雪花片片落下,两人并肩走在大街上。凌天霄来到市集,找到一间用竹棚搭製的铁匠坊。他瞧见一名男子,走上前问道:「你认识李冶吗?」 男子本来专心铸铁,听他提及李冶二字,忽地瞪大双眼。他讶然道:「李冶正是家父,莫非你认识家父?」 凌天霄闻言一怔,仔细端倪这名体格壮硕的男子,倏忽间,他注意到一块掛在男子脖子上的铁牌,铁牌上单写一个「李」字。凌天霄皱眉道:「这铁牌是李冶的?」 男子摸了摸铁牌,点头道:「这是家父的遗物,本来我打算将它一同下葬,后来有些不捨,所以才掛在身上。」 凌天霄倒抽一口凉气,诧然道:「你是说遗物?」 男子看了看他,旋即明白怎么回事,苦笑道:「家父两年前因肺癆去世。我叫李展,现在铁匠铺由我继承。」 凌天霄叹道:「唉,想不到人事已非。」 李展沉吟半晌,脸上露出困惑之色,问道:「不瞒你说,家父向来不与人打交道,生平结识的朋友十分少,你年纪看上去也不大,不知跟家父有何关係?」 凌天霄微一定神,淡然道:「要说是忘年之交,似乎也有些不妥。这样说吧,我手上这剑是出自他的手,算是与他有缘。」 李展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便在这时,后方忽传脚步声,凌天霄回头一瞥,竟是邢月縈和严穆两人。邢月縈与他对视一眼,讶然道:「你怎么在这?」 凌天霄笑道:「那你又怎么在这?」 李展似乎知道邢月縈前来的原因,兀自上前道:「刑姑娘,经过再三思索之后,我还是无法答应你的请求,还请另请高明吧!」 邢月縈柳眉倒竖,不悦道:「我订金已付,你要言而无信?」 李展猛地摇头,赶忙解释道:「邢姑娘误会了,我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从怀中取出一只钱袋递给她,长叹一声道:「这是你当初所付的订金,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邢月縈仍是不满地道:「你嫌钱不够吗?」 李展面色一沉,歉然道:「还请姑娘请勿再过问了。」 与此同时,一群人走入铁匠铺,他们纷纷身穿官服,手持佩刀。一名留着络腮鬍的男子,瞥了邢月縈一眼之后,将目光转到李展身上道:「李展,别忘了承诺。」 李展像是惊弓之鸟弹了一下,缩起身子,战战兢兢道:「请大人明察,我已照大人所述,不再接下其他人的单子,全心为朝廷铸刀。」 男子得意地转过头来看向邢月縈,冷笑道:「听清楚了吧,他不会再帮你们铸剑了。我叫张保,是这里的总捕快,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要是敢乱来就别怪我了。」 邢月縈双目一凝,在心中幽幽长叹一声,现在她已知道李展为何拒绝了她。换作是别人,她定不会善罢甘休,但对方是官府的人,她也不敢与其硬碰硬。 邢月縈耸了耸肩,无奈地退开数步,张保瞧她主动示弱,大笑起来,模样盛气凌人。张保看向李展,问道:「对了,还有那件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李展闻言一懍,大惊道:「大人,此事万万不可,其馀的事草民全凭大人意思,只有这件事请允许草民拒绝。」 张保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我只是给你台阶下,你还真敢拒绝?」跟在他后方的捕快半抽出银刀,双目紧盯着李展,只要一声令下就会衝上前将他拿下。 剑拔弩张之际,一个穿戴金饰银环的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他脸上有一道伤疤,目透凶光,看似来者不善。他看了看张保,冷冷道:「事情怎样了?」 张保冷然道:「这小子敬酒不吃,看起来是想吃些罚酒。这样吧,我把他交给你,让你好好处理一下。反正就算真弄出人命,我这边也会帮你。」 凌天霄虽不知所谓何事,但从张保轻蔑的语气听起来,肯定不是好事。光天化日之下,官府的人与江湖中人狼狈为奸,还真是令人不胜唏嘘。 那名男子看向李展,沉声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想清楚了。」 李展猛地摇头,似是无奈又有些悲愤地道:「唉,哪个男人肯将妻子转让出去,就算天底下真有这种人,我李展也绝不是那种人。」 男子冷笑道:「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觉得不划算?好吧,你开个价,那女人值多少?」 李展虽惧怕他们,但听到自己妻子被人污衊,也有些动怒了,他露出不悦之色,篤定道:「这并不是钱的原因。」 张保插口道:「你这小子,到现在还不知道情势吗?只要我这里一句话,我就可以让你的铁匠铺打包收起来,你明白吗?」 李展剑眉一轩,挺起胸膛道:「就算铁匠铺收起来,我也不可能答应。」 张保冷然道:「你知道一年有多少悬案吗?我随便找一件将它安在你身上,你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待你死了之后,我再把你妻子抓来衙门,让我几个弟兄好好伺候她。」 李展大喝道:「你这是欺人太甚!」 张保贼笑道:「我就是要欺负你,你又能奈我如何?」李展当场气得脸红脖子粗,若不是对方身上的官服,身后又带着一堆人,他恨不得立刻拿起槌子朝他脑袋敲过去。 一旁的男子见他怒现于容,走上前来,将一把刀扔给他道:「别说我仗势欺人,只要你能挡下我三招,我就放过你的妻子。反之,你若捱不住的话,那可别怨我了。」他说话的声音,虽然轻松写意,但一字一句似重逾千斤,沉重地压在李展的身上,教他喘不过气来。 一旁的邢月縈眼见此景,忍不住摇了摇头,脸上透出怜悯之意。凌天霄不禁好奇问道:「难道你认识那个男人?」 邢月縈瞥了他一眼,面有难色道:「江湖上不认识他的人只怕不多。他是金刀门的大弟子,名叫苏焕,手中金刀骇人听闻,所向披靡。」 凌天霄默然片晌,看了看邢月縈,沉声道:「素闻御剑派仗义助人,替人打抱不平,如今你见到他人遭此欺辱,难道不打算挺身而出吗?」 邢月縈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忿忿道:「哼,这苏焕平日嚣张狂妄,江湖早有所闻。上个月我大师兄与他起争执,反被他当场打成重伤,所幸宋师叔及时赶到才保住一命。论武功我远不及大师兄,跟他硬拚肯定毫无胜算,我又能拿他怎么办?」 凌天霄问道:「就算你明知他可能会被杀,你也打算视而不见吗?」 邢月縈低垂俏脸,幽幽一叹道:「我的确很同情他的遭遇,也很恨苏焕的嚣张,但我真的无能为力。我奉劝你一句,你千万别想强出头,否则你自身难保。」 相较之下,一旁的严穆持反面态度,他忍不住低叱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你怎么会变得这么窝囊了?师父告诉我们要锄强扶弱,你都忘了吗?」 邢月縈双手环臂,似是赌气道:「你还真敢说,上次要不是你去招惹他,大师兄又怎会替你挨了那几刀。要不是大师兄运气好,没受到什么致命伤,现在早不在人世了。」 严穆被她这样一说登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与此同时,前方那边也有动静了。凌天霄往前一瞧,李展明知没有胜算,仍提起了刀子。 苏焕露出得意的表情,贼笑道:「你放心好了,我若真杀了你只会让江湖人耻笑,不过让你吃点苦头倒也不错。让我想想,你没了一隻手,以后可能会更听话吧?」苏焕手握金刀,身上散发杀意,就算李展闭上双眼,也能清楚感受这份强大的压迫感。 就在两人对视,气氛逐渐凝重之际,凌天霄兀自走上前去。张保大声遏止道:「等等,你是什么人,你想搅局吗?」 凌天霄挠了挠鼻子,若无其事道:「在下姓凌。」 苏焕撇过头来,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哼,你打算替他出头吗?」 凌天霄夷然无惧,微笑道:「若是如此,又该如何?」他耸了耸肩,语透鄙视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强抢他人之妻,嚣张狂妄,难道不该有人站出来吗?」 苏焕訕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凌天霄瞇起双眼,不以为然道:「当然知道,你是个无耻之徒。」 苏焕面色一沉,那双兇猛的目光,朝凌天霄打量了一遍,咋舌道:「好一个管间事的傢伙,今日我便让你知道替人强出头会有什么下场。」 凌天霄嘴皮动了两动,像是暗中嘲笑他一般,旋即他淡然道:「荣幸至极。」 苏焕瞟了他一眼,怒眉再轩,大叱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语毕,他抽出金亮的大刀,手腕一翻,剎那之间,刀光已至,对准凌天霄的脑袋狠狠劈下。 凌天霄没有畏缩,反而挺起胸膛,缓缓抽出长剑。旁人眼中看来,一动一静,苏焕快得如脱兔一般,凌天霄却缓如老龟,但不知为何,凌天霄举手投足之间,给人一股难以形容的威摄感,教人无法小覷他的实力。 鏘地一声,凌天霄执剑高举,看似漫不经心,竟轻易挡下了这记攻击。 苏焕怒火腾升,再次出招,招招往死里打,毫不留情面。但见刀势凌厉,招式狠辣,所砍之处刀风啸啸,十分骇人。可是不知为何,凌天霄单是平砍和直劈,来回重复这些动作,居然将苏焕的一招一式均格档下来。 苏焕大吃一惊,刀光再闪,伴随一声大喝,他整个人跃起来。他的招式看似鲁莽,但其劲兇猛如虎,体力宛若黄河般源源不绝,凌天霄心想,难怪邢月縈不敢与之为敌。 苏焕内力浑厚,一招招接踵而来,丝毫没露出疲惫。他双目透出傲然之色,每一刀都打在凌天霄正上方,彷彿向世人展现他引以为傲的怪力。 凌天霄主攻上三路,虽然剑势看似威猛,但招式并不独特,甚至可说是毫无变化。苏焕见猎心喜,以为对方剑法造诣粗浅,顿时信心大增,提起金刀猛地往他肩头砍去。 倏忽间,沉重的金属声传来,苏焕明明对准了凌天霄的肩膀,但不知为何打在剑上。苏焕以为只是侥倖,再劈一刀,鏘地一声,同样的情况再度浮现。 苏焕退后数步,双目一闪,这次连劈数十刀。但见凌天霄不疾不徐,每剑均巧妙格档住他的金刀之上。 在旁人看来苏焕兇猛如虎,招式刚强有力,却没发觉他刀声震耳欲聋,但金刀从未碰触到凌天霄衣襟半寸。邢月縈也看得焦急,冷汗直流,每当凌天霄成功挡下一刀,她的眉头就会稍微展开,宛若松下一口气。段玉瑾瞧邢月縈模样逗趣,不禁会心一笑。邢月縈皱眉道:「他不是你朋友吗?你好像完全不担心他。」 段玉瑾轻啜一口酒,不以为然道:「正因为他是我朋友,所以我很了解他。普天之下能伤他的人不少,但苏焕绝不是其中一人,我又何必担心?」 邢月縈柳眉深顰,不解道:「他现在被打得毫无反击之力,你怎能乐观?」 段玉瑾笑了笑道:「你只看到表面,没有看到内在。你仔细瞧瞧,苏焕招式虽凌厉无比,却始终未能砍中他一刀。反之,他以简单朴实的剑招,就轻易挡下猛烈刀势,孰优孰劣,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邢月縈听他说完,露出半信半疑之色,再次转过头去,仔细端倪两人战况。事情果真如他所述一样,不知何时开始,苏焕呼吸紊乱,露出疲态,凌天霄却昂然挺立,处变不惊,仍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邢月縈想起之前与他一战的情况,凌天霄当时显得游刃有馀,不仅轻功一绝,剑法也十分精湛独到,这样仔细一想,或许真有胜算也说不定。鏘啦一声,刀剑交击之声不绝而来,顺势将邢月縈的心思拉回到场上。 方圆之间,凌天霄神采飞扬,露出微笑,开始转守为攻。苏焕看似伺机已久,握紧手中沉重的金刀,冷喝一声,使出金刀门独门武学猛虎刀法。 刀招一出,荡激之力直衝刀尖,苏焕纵身一跃,模样彷彿是饿虎扑羊。他腾空飞起,先往前方斩出一道圆,旋又砍出一道弧,再劈出斜长刀轨。每挥一刀,刀气窜流在空气之中,如河流匯入川口 凌天霄瞧这刀势疾速,足尖一个使劲,稳住身子往前硬砍。不知真相的旁人看上去,还以为凌天霄鑽入死胡同,但不知为何,刀剑互撞,刃势如虹,宛若虎啸龙吟之声,不断于耳,剎那之间,已拆了数十招。凌天霄身若惊鸿,形如游龙,出手均打在金刀之上,两方气劲双碰的结果,竟以攻势化解了对方凌厉的刀法。 苏焕不是傻子,他虽摸不清凌天霄的来歷,但很清楚知道这非误打误撞。他拔身急起,顺势拉开双方距离。他不理会其他人的眼光,自顾自地道:「原来只是不懂剑的大外行,我还以为有什么本事呢!我若这样欺你未免太小心眼。方才我让他接我三招,你努力做到了,那我就遵守诺言吧!」 张保双目一睁,大惊道:「你要放他们走?」 苏焕目光抬起,冷瞪了他一眼,厉叱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马难追,我金刀门也不耻被人说是仗势凌人,今日一战,便算他们好运吧!」 张保露出愕然之色,他目光动处,锋利的金刀指向他的面门,距离不到半尺,刀身上散发出的森冷寒意,迫得他两颊肌肉不禁颤动数下。 苏焕手腕一甩,佯装瀟洒之姿,收刀入鞘,转过大步走去。张保眼见这突如之举,虽然气愤但又无奈,他向后方挥了挥手,带着其他人跟着离去。 李展飞奔上前,对着凌天霄双手抱拳,感激涕零道:「多、多谢恩公相助!」 凌天霄摇头道:「我并没有救了你,反而害了你。」 李展呆呆地望着他,问道:「此话怎说?」 凌天霄叹道:「我虽不认识那苏焕是什么样的人,但方才跟他交手后,很明显感受到他并非心胸广阔之人,我若没猜错,他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唉,我不能一直陪在你身旁,你迟早会被他盯上,到时一样要遭殃。」 李展皱眉道:「那、那我该如何是好?」 凌天霄笑道:「我若是你的话,现在就会回去收拾行囊,离开这是非之地。天大地大,总会有容你之处,你说是吧?」 李展面有难色道:「这逃跑路上很是艰辛,我担心盘缠不够。」 凌天霄轻拍他的肩膀,将一个囊袋交给他,露出微笑道:「这里面有几锭银子,够你好好吃喝半个月了。」 李展神色倏然一变,语声微颤,惶恐道:「这怎么行呢!恩公救了我一次,我怎能再收下恩公的钱。」 凌天霄凑到他耳旁,笑了笑道:「你用不着担心,这钱并不是我的,我也没这么慷慨。这是我方才与苏焕打斗之时,从他身上摸来的,你就放心拿去吧!」 李展微微一怔,他全程看着两人挥舞刀剑,却没见到凌天霄有这种小动作。他犹豫了半晌之后,最后还是接下钱袋,并且心怀感激地不断向他道谢。 第三折:金刀恶贼 从凌天霄口中得知苏焕会报復之后,李展不敢耽搁片刻,告罪一声便匆匆返家。凌天霄本打算就这样离开,却被邢月縈一把拦住去路。她抬起美眸,沉吟良久之后,露出歉然之色,无奈道:「我知道你定看不起我,我确实也很想救他,可我当时真的无能为力。」 凌天霄摇头道:「你猜错了,我根本不会怪你。你与他非亲非故,本来就没必要救他,因为在意别人眼光而出手相救,那只是一种偽善。况且你认识苏焕,也知道绝非他对手,那你不出手也是合乎常理,谁也没资格去怪你。」 邢月縈叹道:「但你还是救了他,不是吗?」 凌天霄微微一笑道:「我之所以敢与他一战,那是因为我有必胜的把握。」他的语声清朗,字字如鐘,入耳鏘然,言谈之中透出强大的自信。 邢月縈试探道:「你真的不考虑入我们御剑派的门下吗?」 凌天霄不解道:「你为何如此执着?」 邢月縈略一沉吟,轻吁了口气道:「实不相瞒,近日来江湖风波不断,天剑盟和绝刀崖的仇恨与日俱增,各派人人自危,不断招收新血企图壮大自己,以免遭他人覬覦。」 凌天霄目光轻抬,苦笑道:「我不问江湖世事多年。」他话声方住,作势转身离去。 邢月縈瞠起杏眼,惊道:「你要去哪里?」 凌天霄淡然道:「我若猜得不错,他今晚便会对李展动手,我若现在动身,或许还得及阻止他残害无辜。」 邢月縈色变道:「此言当真?」 凌天霄摇了摇头,轻叹道:「他是个沉不住气的人,我猜多半会这样做。」 动念之间,邢月縈沉吟半晌之后,忽地道:「我可以跟你去吗?」 两人目光相对,凌天霄瞧了瞧她,只觉她那双美目之中,满是愧疚之色,不禁叹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了,你不须为此内疚。」 邢月縈长叹一声道:「就当作是我想出一份力,让自己好过一点,可以吗?」 凌天霄耸肩道:「那我问你,你去了之后能做什么?」 邢月縈被他突如一问,顿时语塞。她低语一顿,稍吁了一口气后道:「我们御剑派近来收了一批新弟子,恰巧缺人铸剑,我可以给他一封推荐书。」 凌天霄目光一转,笔直地望向邢月縈,沉思良久,頷首道:「好吧,但你要切记不可胡来,凡事都要由我点头你才可行动,听明白了吗?」邢月縈心头一懍,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若要对付苏焕必须仰赖凌天霄,几番挣扎之后,她最终还是妥协了。 就在两人达成共识之时,段玉瑾衣袖微拂,徐徐道:「既然两位有所兴致,那我也不打扰两位前去救人了,你们结伴前去,我就在客栈等你们好消息。」 凌天霄双眉一轩,纳闷道:「你不陪我去?」 段玉瑾思路微顿,仰首望天,昏黄的苍穹,像是蜡烛光一样,俯视着大地。他掠了掠细长的鬓发,轻轻一笑道:「这事是你担下的,也没先询问过我的意见,况且你此番前去或许会血染双手也不一定,出家人慈悲为怀,请恕我拒绝。」 凌天霄咋舌一声道:「你这酒肉和尚,事到如今才用佛门弟子来当挡箭牌。」 段玉瑾不以为然道:「祝你好运了。」 看着段玉瑾衣襬微晃,洒然离去之姿,邢月縈不禁蹙眉道:「他真是你朋友吗?」 凌天霄露出微笑道:「这世上有很多种朋友,朋友不一定要和你出生入死,也不一定整日要陪在你身旁,他们也有其他朋友,也有自己的生活。」他环目一扫,问道:「说起来,你自己的朋友又如何了呢?」 邢月縈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了严穆,她转头一瞧,目光动处,本该和她在一起的严穆,不知何时已不见了,四周均看不到他的身影。邢月縈斜眉一挑,不悦道:「这傢伙鲜少下山,八成又被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给吸引住了。」 凌天霄左手微抬,挠了挠鼻子,淡然一笑道:「看来你朋友也没打算陪你了。话说回来,我看他年纪与你相仿,先前你又这么担心他的安危,莫非你们是一对恋人?」 邢月縈双目一睁,作色怒道:「别开玩笑了,我跟他只是有一段孽缘。」她语声轻顿,一脸无奈道:「我们两人自幼出生在同一个村子,我们两家住在附近,机缘巧合之下,我和他同时入了御剑派。」 凌天霄双手负后,露出微笑道:「听起来是青梅竹马,莫非你们还有婚约?」 邢月縈脸色倏地变白,咬唇道:「我可不承认那种事。」她没有反驳此事,言下之意,也就是说婚嫁之约确有其事。 凌天霄瞧她忿忿之色,估计她也很不情愿,所以就不继续追问了。两人稍作间谈,待到夜晚到来,凌天霄才打探了李展的住处。途中邢月縈对他深感兴趣,不断询问私事,弄得他无奈之下,施展轻功与她拉开距离。 转瞬之间,来到李展在城外的住处,凌天霄神采飞扬,邢月縈却气喘吁吁。凌天霄露出苦笑道:「这就是一个教训,让你别随意打探他人私事。」 邢月縈没好气地道:「你仗着轻功厉害,恣意欺人,跟那苏焕有何两样?」凌天霄心中不禁感到好笑,不过因为知道她在说气话,所以不打算反驳她。 两人悄声移动,躲藏在木製栅栏旁,从这里望过去,可以看见一栋用茅草和砖瓦拚盖而成的简陋住屋。透过敞开的窗户以及里头的火光,他们清楚瞧见李展不停走动,看似正与他妻子陶红一同收拾离开的行囊。 良久,李展背起装满东西的厚重竹篓,一手拉着驴车,一手牵着陶红。凌天霄定睛一瞧,陶红虽打扮朴实,不施胭脂,但仍掩不住她姣好的面容,也难怪苏焕会想得到她。想起世人常说的红顏薄命,凌天霄暗自摇头,露出苦笑。 正当两人甫出门邸,还走不到数尺,忽闻不远处传来仓卒的马蹄声。李展目光一抬,赫然瞧见苏焕疾驰而来。不到片晌,他已来到两人面前,勒马停定,冷笑道:「看你如此着急,你这是想去哪儿呢?」 李展心头驀地一跳,颤声道:「我、我的朋友卧病在床,我想去探望他一下。」 苏焕摇了摇头,跃下马来,打量了陶红一眼后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就赶紧出发吧,你的妻子由我照顾便可。」不等李展接话,他双目一闪,低沉道:「我可先说好,你没有讨价还价的馀地,听明白了吗?」 李展瞧他咄咄逼人,顿时火气也上来了,他叱道:「你为何一定要纠缠我?」 苏焕哈哈一笑,厉声道:「谁叫你妻子长得如花似玉,要怪就怪她吧!我本来只想借她陪我个几天,但你今日竟找人在市集折辱我,我说什么也不能轻饶你了。」 李展知道他杀心已起,心中大惊,却又拿他没辙。他瞥向陶红一眼,歉然道:「唉,都怪我无能,不能好好保护你,若有来世,咱们再续前缘吧!」正当两人准备殉情之际,一道人影飞快地从苏焕后方窜出来。 苏焕笑声突地一停,抽出金刀往后一劈,一声脆响回盪在这夜空之中。月光洒落下来,照映在来人的脸庞上,邢月縈定眼一瞧,那人竟是严穆。苏焕目光一张,冷峻道:「我早就知道你在跟踪我了。」 严穆沉吟半晌,良久之后,方自抬起头来,双眉一轩,将剑尖指向前方,低喝道:「想不到金刀门竟是些无耻之徒,仗势欺人。」 苏焕宽大的手掌,紧紧握着刀柄,冷笑道:「你在背后偷袭我,又算什么英雄好汉?」他笑的时候,露出一排金牙。他打量了一下严穆,轻蔑道:「我认得你的装扮,你是御剑派的人?当日你大师兄为你出头,身受我数刀之击,你是来报仇的吗?」 严穆那双宛若深海般阴沉的目光,直盯苏焕,时而怒火,时而冷静。附近枯枝摇曳,树影婆娑,静得像死一样,迎面而来的寒风打在他的身上,透出一股骇人的肃杀之气。任何人被这般锐利眼神盯住,难免要升起戒心,但苏焕仍是一副从容的模样。 严穆一撩长衫,頎长的身躯跺脚而起,掠至苏焕前方两尺处。他健腕轻旋,绑在剑柄上的红绸在夜空中随风飘盪,剑光闪闪。 苏焕一言不发,沉腰坐马,陡然间劈出三刀,刀影来如电势,几乎比暗器还要快。严穆想不到他以攻制攻,咬紧牙根,硬着头皮砍上去。一剑接一剑,或如横扫,或如直劈,严穆努力想破他招式,却迟迟未果。 苏焕斜眉一转,腰身微拧,左手一动,刀法看似狂风,又如骤雨,此刀法正是金刀门名闻天下的狂风暴雨刀,讲求一鼓作气将刀法展开,大开大闔,给人无尽的压迫感。 苏焕一边狂笑,一边嘲讽,双足一踏之际,刀锋猛地捲起,彷彿层层密佈的浓云。他劈出一刀,刀风呼啸而来,沉重地打在严穆的剑上,宛如雷声般宏亮,将他震开数步。 一旁的邢月縈倒抽了一口凉气,她认出这是惊雷刀法,当初她的大师兄就是被这招攻破,因为稍一闪神之后,胸口随之挨了一刀。 果然如邢月縈所料,苏焕砍出这刀之后,瞬间又补上一刀,与当日如出一辙。严穆当时也在场,所以对这招也早有防备,他向后一缩,勉强避开。 苏焕虽然惊诧这招没得手,但仍定过神来,稳住步伐,欺身进逼。他刀法之快,教人猝不及防,严穆挡了数刀之后,踉蹌跌步。 苏焕见猎心喜,大刀一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凌天霄斜身而出。他剑光闪动,一柄剑似已化为数百柄,剑如疾风,招招可怖。苏焕哪遇过这种剑招,一时大吃不消,连连败退。凌天霄身子一晃,掠到后方数尺,微笑道:「想不到我们真有缘,这么快又见面了。」 苏焕眉角一挑,大怒道:「又是你这傢伙!」 苏焕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半转,反手朝他劈出三刀。无奈凌天霄身法之疾,剑气之劲,当真无可形容。苏焕被他屡屡破招,锐气骤减,刀势不知不觉落于下风。 凌天霄目光如电,剑势连变数次,招招杀着,电射而出。立时之间,胜负便可分判,苏焕当场汗如斗大,惊讶连连。 凌天霄纵身一跃,掠至屋上,苏焕目光往上瞧去之际,凌天霄倏地飞下。苏焕扎稳马步,提刀高举,凌天霄先是佯攻,再绕下方。苏焕没想到他出此招,下三路门户大开,凌天霄狠狠执剑一撩,只闻肌肤被剑刃划破之声,再低头之际,下身已淌出鲜血。 苏焕打了个冷颤,双腿瘫软跪地,抱着下半身痛苦地哀嚎。 凌天霄手腕轻甩,剑尖沾上的血珠飞溅一地,他若无其事道:「你那害人之物已被斩断,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能辱人之妻了。」 苏焕本想开口说话,但因疼痛过度,他面色苍白,身子不断地抽搐,难以言语半字。片晌之后,他便痛晕了过去,整个人宛若死去的蜘蛛,蜷缩倒地。 李展胸膛微一起伏,讶然道:「他、他死了吗?」 凌天霄缓转过目光,摇了摇头道:「他体格壮硕,又是长年习武之人,单凭这样尚未足够取他性命,他只是失血过多,一时体力不支才晕了过去。我等等会通知官府,这样他应该就能保住这条小命了。」 邢月縈柳眉一蹙,走上前道:「像他这样作恶多端之人,为何要留他一命?」 凌天霄双目远望,前方夜色黯沉,似又将要落下雪来。他沉吟了半晌,苦笑道:「正因他是大奸大恶之人,所以才不能让他轻易死去。从今以后他有两个选择,一是好好改过自新,二是遭人唾弃。」 邢月縈呆呆一愕,纳闷道:「为何他会被人唾弃?」 凌天霄展顏一笑道:「他平日为人嚣张跋扈,如今被我斩去那物,肯定信心大减,往后他使刀必有阴霾。其他人若知他刀法不如从前,又成阉人,必会嘲笑他。」 邢月縈担忧道:「可是他心态不平,或许会变本加厉。」 凌天霄剑眉一轩,抬目望向她,苦笑道:「若你执意于此,那你便去杀了他。他虽是恶人,但他其实并未主动招惹我,我实在也没理由硬要夺走他性命。」 邢月縈不解道:「那你为何插手此事?」 凌天霄盯在李展身上转了两转,微笑道:「他爹曾替我铸剑,多少算是对我有恩,我这也不过是在报恩。」 话犹未了,严穆倒了下去,整个人一动也不动。邢月縈上前关切,稍作检查之后,她才松了口气道:「他只是体力不支,性命并无大碍。」 凌天霄面目沉静,挥了挥手道:「你先带他走吧,我还要处理一些事。」邢月縈本来还想说什么,但又有些担心严穆的情况,只得将他搀扶起来,带他离去。 凌天霄眼见两人走远,这才转过身来。李展与他双目对视,当场动容道:「恩公,你的大恩大德我实在无以回报。」 凌天霄不以为意道:「先别说这些话了,等等官府的人就会来这里,你们必遭起疑。我看你们还是赶紧离去,千万别走大道,绕远路比较好。」 李展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道:「对了,恩公与我爹相识,我爹坟头就埋在后山,恰巧我现在也要去跟他告别一声,不若恩公也一起来吧?」 凌天霄沉吟半晌,微一点头,三人结伴而行,往后山走去。不出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一处墓塚前方,碑上写着「李冶长眠于此」几个大字。 凌天霄望着墓碑,长声一叹道:「想不到三年之约,你我最终竟是无缘。」言罢,他将酒壶缓缓取下,先喝了一口,再往前方一洒,宛若对饮。良久之后,凌天霄忽地道:「对了,令尊去世之前,可曾将一个木匣子交託给你?」 李展心中一愕,反问道:「恩公为何突然这样问?」 凌天霄耸了耸胳膊,微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当日我与他一别,他曾跟我提过待我下山之后要亲手送我一个礼物,那礼物会用木匣子装起来。现在想想,当时他已有七分醉,或许只是他的酒醉之言罢了。」 李展双眉微微一皱,踌躇半晌之后,正容道:「实不相瞒,先父确实留下一只木匣子。他曾嘱咐过为免被人发觉此物,让它一同下葬,若有人提起此事,便将此物交给那人。」 凌天霄大讶道:「下葬?」他面露难色,颇为尷尬。虽然他不想违背李冶好意,但要把墓穴翻起来探找,未免对死者有些不敬。 相较于犹豫不决的凌天霄,李展倒是不以为意道:「家父生前少有挚友探访,他特地留下遗物给恩公,肯定认为你是很重要的人,我相信家父不会介意这事。」言罢,他捲起袖子,拿起锄头,开始翻土。 在凌天霄帮助之下,墓穴很快地被掘开了,李展当时因家境不富裕,棺材看起来也很简单朴素,多处已被蛀蚀。两人共同掀开棺盖,里头那具白骨确实抱着一只狭长的木匣子,凌天霄将木匣子取出来之后,把棺材埋了回去。 凌天霄看着手中的木匣子,呢喃道:「不知这是什么礼物。」 李展嘴角微微一笑,平静道:「家父平日专心铸铁,也没其他嗜好,依照这木匣子的长度,我猜里头应是一把剑。」 凌天霄觉得有理,便将木匣子缓缓打开,果真是一把长剑。他仔细一瞧,这把剑的剑鞘是用紫水晶镶嵌,鞘身则以黑色为基底,伴随深紫色交互相映,看似优雅大方。 李展微一迟疑,他从小跟着李冶铸铁,很清楚他爹李冶不喜在剑鞘着墨,没想到今次破例,可见这把剑定然倾他全力,乃毕生心血之作。 凌天霄抽出宝剑,剑身瞬间泛出一阵淡淡的紫光,宛若夜光珠动人。上头的铭文呈鱼鳞状,彷彿飞鱼交缠,遨游在剑身之上,蔚为美丽。 李展惊诧万分,讚叹道:「这绝非我自夸,我敢以人头担保,此剑是我生平见过好的宝剑。我从未见过先父铸造出此等宝剑,这宝剑乃怕是与名剑山庄的剑相比,也丝毫不逊色,有过之而无不及。」 凌天霄笑了笑道:「你似乎很欣赏此剑,不若我将此剑转赠给你。」 李展猛地摇头,十分惶恐道:「那怎么行呢,将剑交给恩公可是先父的遗命。再说,我虽然欣赏这把剑,但宝剑赠英雄,这我还是明白的。」 凌天霄轻吁了口气道:「我不是什么英雄,但这把剑既是他想给我的,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接受了。」两人对视一眼,忽地大笑起来。不知为何,他们相谈甚欢,一见如故。 片晌之后,凌天霄并未忘记正事,他催促李展早些上路,目送他们夫妻离去,这才安心下来。 第四折:暗夜伏击 月黑风高,细雪漫天,在既泥泞又积雪的路上,凌天霄披着风氅往城镇行去。倏忽间,段玉瑾掠空而来,佇立在他前方,问道:「你不打算救苏焕了吗?」 凌天霄轻笑道:「你不是去帮他了?」 段玉瑾目光一抬,皱眉道:「你怎么能篤定我一定会救他?」 凌天霄朝着他一笑,悠哉道:「你与我相识多年,我又怎会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虽然佯装对此事漠不关心,但你还是跟了过来。若我没猜错的话,在我离开李展住处之后,你便已通知官府前去找苏焕了,对吧?」 段玉瑾叹双眉紧皱,沉吟半晌,叹道:「唉,一切都被你料到了。」旋即,他从怀中取出一只钱袋,绽出笑容道:「幸好我也化了不少缘,还不算太亏。」 凌天霄讶然道:「这钱是苏焕的?」 段玉瑾瞥了他一眼,嘴角轻扬,好整以暇地道:「我救了他一命,拿些回报,这说起来也不算过分吧?」 凌天霄心中暗笑,这话若是一般人所说,那倒也无妨,但段玉瑾也算半个佛门弟子,这事传出去可就不好了。凌天霄耸了耸肩,当作没听见这事,续道:「夜深了,天也冷了,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息吧!」 段玉瑾眼珠一转,问道:「是该找个地方歇息,但歇息完之后呢?明日一早,你是打算动身先去侠客山庄,还是先去空隐寺一趟呢?」 凌天霄思索片刻之后,耸肩道:「我想还是先去侠客山庄好了。」 段玉瑾像是早就预料到此,咧嘴一笑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你也不例外。我早已备了两匹马,装了几壶酒,我们可以一边畅饮,一边策马西行。」 凌天霄愕了片晌,皱眉道:「有必要连夜赶路吗?」 段玉瑾摇了摇头,捉弄道:「那还不得怪你这傢伙,你没事去招惹那个小姑娘,惹得她对你事事上心了。要是我猜得不错,你现在不出发,明早她定会追着你不放。」 凌天霄长叹一声道:「唉,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语毕,段玉瑾果真牵来两匹马,马儿配着崭新的全副鞍轡,鞍旁可放置刃器。 两人纵身上马,脚踏黄铜马蹬,拉起韁绳,往西方疾驰而去。 才刚动身不久,后方忽闻急遽的马蹄声,凌天霄回头一瞧,来人竟是邢月縈和严穆。凌天霄勒马停定,转过身来看向邢月縈,大讶道:「你怎会知道我在这?」 邢月縈怔了一下,不悦道:「谁会知道你在这,我可没那间工夫。」凌天霄仔细打量着她,瞧她一脸纳闷的模样,看起来真不是为他而来。一问之下,他这才明白原来邢月縈也打算去侠客山庄,与他们相遇,纯属巧合罢了。 凌天霄似是被勾起兴趣,问道:「你们去侠客山庄做什么?」 邢月縈冷然道:「你又不加入御剑派,何必问这么多。」凌天霄大感惊奇,他们仅仅相隔不到半天时辰,邢月縈对他态度变得分外冷淡,不禁令他匪夷所思。 段玉瑾望着两人,忽然明白什么,嘴角微抿,露出得意的笑容道:「原来是这样,邢姑娘这招以退为进,确实用得巧妙。」 邢月縈被他当场戳破,为之愕然,立时别过俏脸,故作镇定道:「哼,你可别乱说,我不过是尊重他的选择,正所谓道不同不为谋。」 凌天霄沉思半晌,恍然大悟,旋即露出微笑道:「看来我似乎低估了你,想不到你居然用起心计来了,差点把我都骗了。」 邢月縈俏脸泛红,娇叱一声,抿唇道:「脑袋是你的,随你这么想,我可管不着你。」 凌天霄目光四转,沉声道:「这样吧,我其实也和贵派有所认识,待我把一切事情妥善之后,我再去登门造访贵派,不知意下如何?」 邢月縈美目大放异采,既惊又喜道:「你是说真的吗?」 凌天霄点了点头,洒然一笑道:「君子一言,駟马难追。」 段玉瑾见两人达成了共识,趁机提议道:「相逢即是有缘,要不这样好了,我们一同上路,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邢月縈尚未答腔,后方的严穆冷峻道:「哼,我才不要与卑鄙的小人为伍。」 凌天霄大奇道:「不知卑鄙二字从何而来?」 严穆双目一闪,语透不悦道:「难道我有说错吗?你们在客栈用计骗我,当眾给我难堪,还不算卑鄙小人的行为吗?」 凌天霄想不到他对这事耿耿于怀,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答,反倒是邢月縈转过头来,冷冷地瞥了严穆一眼,低叱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你这条命是他所救?若不是他在场,你早给苏焕砍下脑瓜子了,哪还能在这里说话。」 严穆瞪她一眼,不以为忤道:「哼,别想骗我了,反正一定是用见不得人的方法获胜。」凌天霄闻言一怔,这才想起来当时严穆昏死过去,所以压根没看到全盘情况。 邢月縈玉容生寒,没好气地道:「他是以真本事赢了,你说这话只是在忌妒他,你只是不想承认你技不如人罢了。」 严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两道粗眉,像针一样立了起来,厉叱道:「你说什么!」眼见两人争执不休,段玉瑾以乌云密布,随时会降下骤雪为由,勉强说服了两人。 良久,四人好不容易再度上路,待到看到路旁出现一间客栈之际,已是翌日午时。店小二抬头一瞧,见他们斗篷积雪,知道他们定是连夜赶路,因此询问是要打尖还是投宿。 此时严穆和邢月縈的意见又有分歧,严穆想快点上路所以选择打尖,但邢月縈想补充体力坚持投宿。所幸外头降下骤雪,无奈之下,严穆只得放弃己见。店小二安排了四间上房,每个人各住一间房。 稍作安顿之后,凌天霄横躺在床上,瞥了窗外大雪一眼之后,闔上双眼。待到醒来之时,已是傍晚时分。外头的雪仍在飘落,但势头已锐减不少。由于肚子饿了,凌天霄走出房门,才刚走下阶梯,他便感到浑身不对劲。 凌天霄不动声色,环目一扫,客栈里不仅异常安静,四周毫无半个人影,甚是诡譎。同一时间,其他房门也被打开,先后探头的分别是段玉瑾、邢月縈和严穆等人。 几人面面相覷,所想的事情几乎一样,因此生起了层层戒心。眾人来到一楼,周围的窗户倏地大开,一阵冷风迎面吹来,桌上油灯瞬间熄灭。倏忽间,数道黑影迅速窜入,眾人一眼便看出来者不善,纷纷执剑摆架。 严穆沉不住气,衝上前去打算先发制人,两名全身包裹紧紧,只露出浓眉大眼的黑衣人拔刀相迎,三人顿时扭打一片,刀光剑影,闪闪生辉。 段玉瑾双手衣袖轻晃,轻功一展,驀地往二楼掠去,打算蓄势待发。孰料二楼也有埋伏,两名黑衣人从空房鑽出来,朝他挥刀而来。段玉瑾从容不迫,欺身而上,反手扣住了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脉门,以四两拨千斤之招,将其推下楼。 另一人见状,沉腰坐马,一刀劈出,段玉瑾不疾不徐,旋身一转,劲腿朝他脸上踢去,顺势将他踹下楼。段玉瑾深吸一口气,腾身飞起,双足踏在栏杆之上,俯视下方。 下方早已打得不可开交,四名黑衣人围攻邢月縈,邢月縈知道寡不敌眾,她长剑一甩,杀出一条血路往外头奔去。 出了客栈,外头宽广偌大,上头也有月色照映,总算可看清敌人身影。邢月縈猛一提气,厉叱一声,身形微展,掌中长剑一抹,闪电般地指向黑衣人前胸。 黑衣人早已等待多时,一拥而上,将其包围。邢月縈虽非普通人,但面对四人抢攻,仍大感吃不消。不光如此,她还发现这几人刀法古怪,至今从未见过这种招数。 凌天霄本在客栈被两人纠缠,发觉邢月縈衝了出去,担忧她遭受围攻,稍加使力便将纠缠的两人纷纷击退,旋即往外追出去。 那四名围剿邢月縈的黑衣人,差一点便可得手,可惜凌天霄半路杀出。凌天霄执剑而立,身上散发气势骇人,顾盼之间,稜稜有威。 黑衣人举刀上前,凌天霄不发一语,甩开衣袖,手中紫色宝剑迸裂而出。凌天霄出手快如闪电,剑芒逼人,转瞬之间,四名黑衣人分别捱上一剑,发出惨叫声。 眼见黑衣人负伤,握不住长刀,一副丧失战力之姿,凌天霄知道胜券在握,也不急于一时将其击倒。 黑衣人看出他的用意,担心凌天霄要套出他们的话,彼此对视一眼,向后退去。凌天霄不禁疑惑,这些人应该知道自己轻功不如他,又为何要逃跑呢?不到片晌,答案呼之欲出,因为又有一名黑衣人出现了。 这名黑衣人语气沉稳,低声道:「好俊的剑法,不知怎么称呼?」凌天霄闻言一懍,这人说话虽故意变声,但仍掩不住他奇特的口音,因此研判他不是中原人。 凌天霄看了看他腰间的刀,刀鞘边锋朝上,刀身看似狭长且弯度高,顿时心念一闪,想起了多年以前曾与东瀛刀客对决过,皱眉道:「莫非你是东瀛人?」 黑衣人这下也不装模作样了,恢復原声,冷笑道:「很好,至少让你死得明明白白,也不算占你便宜。」 凌天霄笑了笑道:「你又怎知道我一定会死?」 星月之下,黑衣人闪目而望,嘴角隐含冷笑道:「你若不死,那便是我死。」此话一出,他手腕一反,瞬间发出一件暗器。 凌天霄到底是老手,旋身一闪,立时避开暗器。黑衣人一声厉叱,右手往外一扬,一口气将刀身飞快地拔出,这正是东瀛人惯用的拔刀术。凌天霄剑眉一轩,一缕尖风急劲而来,他知道此招不容小覷,提剑一挥,顿时剑气横生,剑势慑人。 鏘啦一声,黑衣人没想到他选择正面交锋,双目一凝,扑上前去。他忽觉风声疾动,原来是凌天霄方才剑招势挟馀威,从他侧颊掠来。黑衣人讶然之馀,反手一握,弹开了剑气。 一般而言,拔刀术为捨身之招,但黑衣人知道凌天霄是高手,所以没有使用全力,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能转攻为守,化解掉凌天霄凌厉的剑招。 短短的一招,凌天霄便看出对方心思细腻,绝非方才那些人所能比拟。他稳住气息,将内力传入手中宝剑,摆出架势。 黑衣人走上几步,刀尖向下,疾闪一出,只见一道寒光,快如奔雷般地衝向他。霎那间,刀尖已抵至咽喉,不过半寸距离。 凌天霄面寒如水,一翻虎躯,右手突起一扯,长剑下砍。黑衣人处变不惊,向上一挑,刀剑削砍之声迸裂而出,刺耳万分。但见凌天霄借力使力,弹开剑身的同时跃空而上,一个俐落地翻圈之后,他掠至黑衣人的后方。 黑衣人直觉颈中凉风呼啸而来,心知不妙,健腕轻旋,反砍两刀。凌天霄挥剑斜撩,鏘地两声格档下此刀势。凌天霄见他意图收刀,抢攻而上,黑衣人以为他要攻上路,故将刀摆在胸口之处。 此举正中凌天霄下怀,他奋力一斩,伴随剑身将内力打在刀上,黑衣人被反弹之力重挫,虎口剧痛,手腕疼得酸麻,吓得他赶忙退后数步,重整态势。 凌天霄对东瀛刀法不太清楚,在心中打定主意不让他施展开来,所以採取疾攻手段,剑招连发,宛若喷泉般窜涌而出。黑衣人见他身似鬼魅,剑法变化无常,大惊之下不经意地使出全力应敌。 黑衣人的刀法迅捷无伦,诡譎多奇,倘若是以武会友,凌天霄肯定乐意与他比划,但对方杀着频出,若是轻敌的话只怕一死,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凌天霄攻法如猛虎扑兔,守势似坚硬龟壳,攻守俱备,黑衣人既难以抵挡也无法反击。黑衣人知道再这样下去,终有一时会露出破绽,他把心一横,伏地一缩,刀身从下砍上来,迅速地再横劈一刀,此乃东瀛刀法伊贺十字斩。 凌天霄当然不知道这刀法来歷,但他明白此招凌厉无比,狠辣骇人。他虽然闪过了这刀招,衣襟也被刀气撕开大半,露出半条胳膊。凌天霄心中一惊,虎腰一扭,反手运劲,内力源源不绝注入剑身,这一下使上了七成力。黑衣人搞不清他耍什么花招,但觉事情不妙,抢步上前,无奈为时已晚。 凌天霄一翻腕子,剑气从剑尖横扫而出,黑衣人惊诧之馀,收招退后,可惜剑气太快,他提刀抵御之时,身上已中了九道剑劲。 黑衣人登时气息一窒,旋即吐出鲜血,血珠如花瓣溅洒一地,随着冷气凝结起来。凌天霄这招是他自创武学,也是得意之招,名为凌云九剑。当日他闯荡江湖,便是用此招扬威,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 黑衣人眼见不是对手,提刀再起,作势遁走。 凌天霄方才与他交战数回合,发觉他刀法讲求出其不意,暗中伏击,并非正统东瀛武士,而是东瀛忍者。他明白忍术博大精深,其中招式诡譎多变,有一招便是以烟雾弹掩护,所以他一直盯着黑衣人的手,不打算让他有机可趁逃走。 便在这时,一道人影又窜出,冷不防朝他一刺。凌天霄提剑一挡,来人武功与黑衣人如出一辙,但这次对方蓄势已久,所以凌天霄不敌其威,暂且退后数步。 凌天霄刚站稳身子,心叫不妙,抬头一瞧,果然见那两人扔下烟雾弹。凌天霄追上去,但烟雾弹内藏呛鼻之味,他以衣袖掩住口鼻,再次望向前方之时,已是空无一人。 凌天霄回头一瞧,原本的四名黑衣人也早就逃之夭夭。不单如此,待段玉瑾和严穆两人纷纷追出来之后,他才得知那几人也如法炮製,使用烟雾弹逃走了。 凌天霄摸了摸鼻子,看向段玉瑾,皱眉道:「其他人倒是无所谓,但你认真起来的话,那些人肯定逃不掉,你为何放走他们?」 段玉瑾微笑道:「你不也一样吗?」 凌天霄摇头叹道:「我不一样,与我交手之人绝非等间之辈。」 段玉瑾起初以为他说笑,但见地上剑气入土三寸,他倒抽一口凉气,讶然道:「这人竟逼你出此招,果真不容小覷。」 凌天霄瞟了他一眼,沉声道:「他们是东瀛的忍者,刀法诡譎多变,你若遇到他们的话,千万不可轻敌。」 此时严穆走上前来,一边探视邢月縈情况,一边面带冷笑道:「哼,有什么可怕,那些人被我杀得连爹娘都不认识了,要不是使诈逃走,我早将他们的头颅砍下来了。」 不等凌天霄应答,邢月縈倏地站起身来,不悦道:「你对付的只是小嘍囉,当然很轻松,方才凌公子可是对付他们的头目,自然是一番苦战。」 严穆很快地打断她的话,目光中满含怒意,低叱道:「他们都包得紧紧,你又知道谁是头目了?我看你被他灌了迷药,早就不知道天南地北了,只顾着帮他说好话。」 邢月縈方才亲眼所见,这时被他误会,心中自然有些不快。她冷哼一声,抿唇道:「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他的实力?师父曾说过,做人要谦虚为怀,你又何苦自欺欺人?」 严穆听她提到师父二字,这下怒火中烧,厉声道:「要不是师父命令我陪你,我才懒得管你。我只想早早把事情办妥回去,找师兄一起锻鍊剑法,才不想浪费大把光阴在这差事上。」 邢月縈不以为然道:「我看你是想找大师姐吧?」 严穆本气在头上,被她说起这事,忽地老脸一红道:「你、你可别乱说话。」 邢月縈拍了拍手,哈哈一笑道:「被我说中了吧?平常总说什么想精进自我,在江湖上仗义助人,所以要找人指导一二,其实无非只是想变得更强,好让大师姐对你刮目相看。」 严穆怔了一下,脸上神色既窘又怒,当着眾人被这样说,他当然不好受。严穆目光一抬,瞪了邢月縈一眼,咬牙道:「好男不跟女斗,我才不跟浪费口舌。这里不可久留,我要去牵马了,你最好乖乖跟上来,否则我在师父面前说你被男人迷昏头,连正事都忘了。」 邢月縈的脸红了起来,恨恨的瞪着他,抿唇道:「你敢!」 严穆不以为然道:「你看我敢不敢。」语毕,他逕自往马厩走去。 邢月縈目光下垂,用馀光瞥了凌天霄一眼,嘴角微抿,赧然道:「你可别听他胡说。」 凌天霄笑道:「你没受伤吧?」 邢月縈摇了摇头道:「尚无大碍,多谢关心。」 默然片晌,凌天霄忽觉气氛有些尷尬,乾咳一声,故意提高音量催促段玉瑾上路。邢月縈虽想再说什么,但凌天霄身形一折,,轻如飞鸿般掠出一丈,转瞬之间已消失在她面前了。 第五折:侠客山庄 三日之后,凌天霄一行人抵至侠客谷,山谷浑苔缀玉,雪深梅开,一股梅香沁心而来,令人心脾清净。 皑皑白雪,暗香浮影,呈现一片朦胧之美。凌天霄等人在幽谷四周,漫步一遍,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蜿蜒小径,顺势而上,终于在晚霞时分,看见侠客山庄的门口。 在两名婢女引领之下,他们跨入大院子,拐进一处转角之后,沿着长廊前行不停。正当眾人一边赏着雪景,一边行走之时,其中一处院内忽传女子的嬉闹声。 眾人稍停脚步,定眼一瞧,只见四名婢女围绕在一名年约十岁的小女孩身旁,一边哄着她一边陪她玩起踢毽子的游戏。常理来说,此景应是和睦融融,但小女孩看上去并无欣喜,玉面如寒,教人有些不忍心。 一名地位看似较高的黄衫美婢,似乎也发现了这事,蹲下身取走毽子,轻拍小女孩的肩膀,平淡地道:「三小姐,天有些冷了,咱们入屋歇息吧?」 女童不发一语,微一点头,正当她准备离去之时,她注意到了凌天霄等人。起初她也不是很在意,直至目光移至凌天霄身上,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忽地放出异采,兴趣盎然。后方婢女正要询问怎么了,小女孩冷不防喊了一声道:「是霄哥哥吗?」 凌天霄心中大惊,打量起了小女孩,片晌之后,他哑然失声道:「莫非你是上官灵儿?」 上官灵儿兴奋地娇躯微颤,不顾一切衝了上来,眾婢女还来不及拦阻她,她已经兀自地爬到了栏杆旁。 由于厚雪覆盖的关係,石头被遮掩住,上官灵儿不小心滑了一跤,跌坐在地上。婢女大惊失色,本以为她会大哭一场,没想到她似不在意此事,虽脸上仍有泛泪,但她依然往凌天霄的方向直奔而去,深怕他转眼之间会消失一样。 凌天霄也担心上官灵儿会受伤,身形一展,掠到她的前方。上官灵儿顿时扑了上去,牢牢地抱住了他,破涕为笑道:「真的是霄哥哥,你终于肯回来看灵儿了。」 凌天霄蹲下身来,一手摸了摸她的头,一手擦拭她脸上的雪渍,露出苦笑道:「小傻瓜,你这样乱跑,等等摔伤的话,我要怎么跟你姐姐交代?」 上官灵儿猛地摇了摇头,嘟嘴道:「灵儿不怕疼,就怕霄哥哥忘了灵儿。」 凌天霄瞧她故作坚强,却又不忍戳破她,长声一叹道:「让霄哥哥看看你的伤。」上官灵儿双手一张,凌天霄顺势抱起了她,捲起她裙裳,瞧了瞧红肿的膝盖。 眾婢女当场变色,美眸一凝,目光闪电般地盯在他的脸上,齐声大叱道:「大胆无礼之徒,竟敢轻薄我家三小姐,还不快放手!」 霎那间,一名婢女抽出藏在腰间皮革带中的软剑,正要衝上前去之时,上官灵儿喊道:「谁不准伤害霄哥哥!」 眾婢女闻令,怔了半晌,面面相覷。她们照顾上官灵儿多年,上官灵儿鲜少开口,更不曾对她们使用命令的语气,如今竟为了一名陌生男子开了金口,这着实令她们匪夷所思。 黄衫美婢审视了一下情势,转过头去朝其他人打了个眼色,挥了挥手,示意让她们退下。接着她孤身一人盈盈而来,对着凌天霄施礼道:「小女子名叫田梦,乃三小姐的贴身总管,不知公子是何人?」 凌天霄頷首道:「在下姓凌。」 田梦抬起美眸,稍作打量之后,露出困惑之色,续道:「田梦来侠客山庄也有数年,三小姐每次远行我必跟在其左右,但我从未见过凌公子,不知凌公子为何与她相识?」 凌天霄微笑着点了点头,淡然道:「那是在你来这里之前,我与她有几面之缘。」 田梦皱起眉头道:「真是几面之缘的外人吗?」 此言甫出,上官灵儿登时不乐意了,她鼓起脸颊,噘起小嘴道:「霄哥哥才不是外人,霄哥哥是灵儿的霄哥哥。」 田梦眼见上官灵儿对他信任有加,心中大奇,正想追问下去之时,花园那边传来细语,几名婢女姍姍走来。 其中一名绝世姿容、婀娜多姿的女子,头束凌云髻,腰肢款摆,走在眾婢女的前方。她身穿素白的罗衣长褂,身段飘然若仙,姿态既优雅又高贵。身旁的婢女虽姿色不俗,但在她面前却成了衬托的绿叶,一群婢女跟在身旁,宛若眾星拱月。 女子名为上官仙,她的一对秀眉细长嫵媚,斜向两鬓,清澈的眼珠闪闪发光。唯一可惜的是她冷若冰霜,不苟一笑,让人有种高岭之花的疏远感,可远观不可褻玩焉。 上官仙瞧向眾人,绷起了玉脸问道:「何事喧闹?」 婢女还未上前道歉,上官灵儿登时截口道:「仙姐姐,是霄哥哥回来了。」 上官仙闻言一怔,将乌黑眼眸瞧向凌天霄,片晌之后,她抿起朱唇,别过俏脸,眼神露出复杂之色道:「我不认识这男人。」 上官灵儿讶然道:「仙姐姐怎会不认识霄哥哥?」 凌天霄露出苦笑,摸了摸上官灵儿稚嫩的脸蛋,故作无奈道:「既然她不认识我,那我还是先走好了。」 上官仙心中一懍,转过头来大惊道:「你才刚回来就要走了吗?」此言甫出,她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连忙乾咳了一声,佯装镇定的模样。一旁眾婢女听到她的说法,大感奇怪,疑念百生。这些婢女长年行侍奉之事,多少也能察言观色,纵然如此,她们也想不到为何昔日冰冷的上官仙竟会对一个陌生男子这般礼遇。 凌天霄心里很清楚上官仙脸皮很薄,所以不敢大肆捉弄她,别开话题道:「令尊在吗?我想见他一面,可否替我安排一下?」 上官仙含眸望他,幽怨地道:「你只是来找家父的吗?」 凌天霄将上官灵儿一把抱了起来,目光炯然,走上前道:「不论我今日是为谁而来,总该先拜见山庄主人才不至于失了礼数,你说对吧?」 上官仙闻言芳心窃喜,凌天霄此言虽不说破,但也暗喻他心中有她。 上官仙俏脸微红,旋又恢復清冷自若的面色,故作镇定道:「你跟我来吧!」 待在后方的邢月縈见状,登时喊道:「我也要去。」 上官仙淡然回身,稍作打量了她的穿扮,冷然道:「你是御剑派的人吧,不知贵派前来侠客谷有何要事?」 邢月縈乾咳一声,恭敬作揖道:「家师有命,希望请上官庄主来敝派一叙。」 上官仙黛眉微扬,面如凝霜地道:「家父正在闭关修练,恐不方便见外人。」 邢月縈目露讶色,问道:「你们现在不是去见上官庄主吗?」 上官仙低垂螓首,低声道:「他、他不是外人。」语毕,眾人顿时一片譁然。上官仙忙自清了清喉咙,掩饰着自己窘态,她看向田梦,指示道:「你先带灵儿去歇息。」 上官灵儿不住地摇头,闹彆扭道:「灵儿不要。」凌天霄无奈之下,只得与她勾指约定,又哄又骗之后,好不容易才让田梦将她带走。 上官仙一声令下,遣去其他婢女,只让凌天霄一人跟着她。婢女虽觉不妥,但也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只让看着两人缓缓离去。 走不到一会儿,凌天霄眼见周围已无人跡,双手一探,将她拉到阴暗的长廊。上官仙来不及出言抗议,珠玉般的小嘴已被他封住。凌天霄一手搂着她的小蛮腰,一手轻抚她滑嫩又富有弹性的粉颈。霎时间,两人唇舌交缠一番,良久之后,上官仙伸出春葱般的手指,轻轻地推开了他,大发娇嗔道:「想不到许久不见,你这人还是这么不规矩。」她鬓发被弄得零乱,衣着不整,心房剧烈地跳动着, 凌天霄一脸不以为然,凑在她耳珠旁,轻笑道:「我想不管是谁见到了你,都很难把持住自己不对你动心。」 上官仙梨窝乍现,横了他千娇百媚的一眼,旋又露出愁容之色,叹道:「你何时要离开?」 凌天霄故作讶然道:「谁说我要离开了?」 上官仙环目四顾,确认附近真的没人在,这才放开矜持,嚶嚀一声纵体入怀,幽幽道:「我又不是灵儿这么好哄,你肯定不会留下很久对吧?」 凌天霄抬起她的俏脸,轻吻了她的脸蛋,露出苦笑道:「三年之约,我还得去空隐寺。待一切妥善之后,我会回来找你的。」 上官仙眼帘一抬,秋波四转,问道:「你是说真的吗?」 凌天霄摇了摇头,轻吁了口气道:「三年前我不告而别,你也很清楚原因。倘若当时我不顾一切留下,只会给侠客山庄人添麻烦,绝无好事。」 上官仙仰起俏脸,依偎在他胸膛里,瞟了他一眼道:「那你为何不带我走?」 凌天霄心中又是一热,他强忍住再次夺走她双唇的想法,耸了耸胳膊,柔声道:「你是侠客山庄的大小姐,倘若与人私奔这事传出去,就算你不在乎,也会引来不少问题。」 上官仙忽地挣脱他的怀抱,美目凄迷道:「你可知女人青春岁月不多,我如今已过十八,可没这么多时光任你挥霍。」 凌天霄衣袖一摆,轻笑道:「看来说什么也没用了,我只好付诸行动,好让你相信我对你的一片真心诚意。」话犹未了,他的手已开始作怪,猝不及防地滑入上官仙的衣襟。上官仙按住他的手背,双颊染霞,羞窘道:「你先去见爹再说,以免让他等着。」 凌天霄想起正事,色心立歛地道:「你说得不错。」达成共识之后,两人来到三层塔楼。他们并肩上去,直至楼顶,途中未见到半个下人。 一名穿着宽袖衣衫的男子,佇立在桌几旁,看似已等待许久。 上官仙衣袖一晃,作揖道:「仙儿给爹请安。」 男子瞥了她一眼,轻声道:「我还以为你还会拖沓下去,想不到还明白事情缓急之分。」男子双目灼灼,气宇轩昂,直视着两人。这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上官少阳,在江湖上被人称为剑侠,其剑法一绝,教人望尘莫及。 上官仙露出不解之色,问道:「爹何出此意?」 上官少阳气定神间,笑道:「你可知这塔楼不光有高度,而且还是我精挑细选的位置,从这儿可俯视底下各处,若有人敢作怪,可谓是一览无遗。」 上官仙沉思半晌,方才恍然大悟,她粉脸通红,大窘道:「女、女儿不是故意的。」 上官少阳反问道:「两人搂搂抱抱,你能说只是无心?」 上官仙羞窘万分,芳心紊乱,岔开话题道:「女儿这就去给爹冲一壶茶。」 上官少阳挥了挥手,若无其事道:「你用不着不好意思,男欢女爱乃是人之常情,我当初建这塔楼也不是为了窥透他人隐私。」他似乎不打算让上官仙回话,逕自转过头来,双目看向凌天霄,轻叹道:「唉,这些日子可委屈你了。」 凌天霄摇了摇头道:「前辈言重了,难得可以隐居山林,也是人生一大愜意之事。」 上官少阳长叹一声道:「你过得轻松写意,我这边可一点不好玩。当日你不告而别,我足足被某人缠了大半年,整日逼我派人去找你下落。」 上官仙闻言大惊,横了上官少阳一眼,又看了看凌天霄,俏脸宛若熟透的番茄,羞赧地垂下首来。凌天霄微微一笑道:「那可真苦了前辈,我虽自问剑法不及前辈,但轻功尚可入眼,前辈想要派人找到我只怕难如登天。」 上官少阳洒然一笑道:「间话家常到此吧,咱们该谈一谈正事了。」他语声一顿,问道:「今后你打算怎么做,你要重出江湖,还是趁此机会继续隐退?」 凌天霄双目一凝,叹道:「前辈希望我怎么做?」 上官少阳神色黯然,无奈道:「唉,我希望你好好照顾仙儿,不再涉足江湖,可是我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江湖,被某些人的私欲弄得乌烟瘴气。」 凌天霄瞧了瞧他复杂的神色,知道上官少阳正饱受挣扎,微笑道:「前辈请放心,我这次下山已经歷了不少事,发觉情势比我想像中更坏,我就算插手不管只怕会心生愧疚。」 上官少阳点了点头道:「不愧是我看上的人。」他别过头来,看了上官仙一眼,淡然道:「我跟他还有事要谈,你自已先回房吧!」 上官仙虽想留下来,但父命难违,她也只能稍作施礼,无奈地退下。待到她离去不久,上官 凌天霄开口道:「不知前辈有何事?」 上官少阳默然半晌,沉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想将旭日剑法传给你。」 凌天霄讶然道:「旭日剑法乃侠客山庄镇庄武学,这可是前辈耗费大半生鑽研出来的剑法,我断然不敢接受此份大礼。」 上官少阳侧身一望,微微摆手,一字字道:「此事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我想了许久。你这次因我重入江湖,我再怎么说也得表示心意。况且眾所皆知,我这旭日剑法以阳刚为主,女人并不适合修习此招。唉,仙儿当初正是硬练走火入魔,这才被迫服食冰蚕蛊保命,导致寒毒入体,终年饱受此苦。」 凌天霄面露尷尬,正色道:「前辈正值壮年,还不必太早下定论。」 上官少阳目光远远投向窗外的斜阳,轻叹道:「我虽不信什么天命,但物极必反,强摘的果子并不甜。我若为此去生一个儿子,那他活得未免太可怜。我知道你内心仍难以接受,但你不妨将它看成一份嫁妆,就当作是我赠送给你和仙儿两人的礼物。」但见凌天霄踌躇不定,上官少阳双眉紧皱,笑容一敛,缓慢而清晰地道:「男子汉大丈夫,做事不该这样扭扭捏捏,优柔寡断。」 凌天霄知他心意已决,深深一揖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上官少阳点了点头,倏地抽出几上宝剑,银光登时迸裂开来,放出慑人的气势。上官少阳将剑尖对准他,目光一转,脸上现出冷凛之色,肃容道:「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凌天霄执剑挺立,应声道:「献丑了。」 上官少阳瞟向他手中宝剑,诧声道:「哦,想不到你也是懂剑之人,你这剑乃绝世好剑,可谓是世间少有。」 凌天霄微微一笑道:「我并不懂剑,这是一名故友赠与给我。」 上官少阳问道:「此剑何名?」 凌天霄耸了耸肩,不以为意道:「它没有名字。」 上官少阳洒然一笑道:「宝剑佩英雄,英雄既有名字,宝剑也该有名字,不若今日你替它取个名字吧?」 凌天霄低头沉思着,良久之后,他忽地抬头道:「此剑既为紫色,我名字有个霄字,那就唤它紫霄剑好了。」 上官少阳哈哈一笑,拍手道:「是个好名字。」 上官少阳身形动处,施展开身法,两道寒冷的光芒发出,迅如奔雷。他逕自地比划剑招,开始传授旭日剑法的剑式和心诀,凌天霄不敢散漫,认真端倪其中奥妙。 这旭日剑法看似以刚猛着称,实则剑招繁琐复杂,一个太过心急会练到死结,从而走火入魔也说不定。所幸凌天霄本就内力浑厚,剑法造诣也不低,数个时辰便悟得七成左右。待到他回神之时竟已过三更,从高楼上放眼望去,万籟俱寂,四周仅剩虫鸣之声。 第六折:真假仙儿 凌天霄离开塔楼之后虽感到疲倦,但想起上官仙美丽的脸庞,心中一热,付诸实行,连忙前往上官仙所居住的别院,一解相思之苦。甫至别院,上官仙的闺房外佇立着两名婢女,站在门外来回踱步。 凌天霄问道:「敢问两位姑娘,上官姑娘是否在里头?」 左边的婢女见到他,大惊失色道:「你是什么人,这里可是大小姐的别院,间杂人等是不能随意进入这里的,你快些离去。」 凌天霄不以为然道:「我与上官姑娘是旧识,不知两位可否替我通传呢?」 右边的婢女露出不悦之色,冷然道:「大小姐现在身子不适,不便见客,还请这位公子速速离开此地,否则休怪我们无礼了。」 凌天霄皱眉道:「你说身子不适,莫非是寒毒发作了?」 左边的婢女也沉不住气了,娇叱道:「你再不立即离开,我可要叫人来了。」 便在此时,因为从屋内里听到喧哗声,一名老嫗推门走出,佈满皱纹的脸一沉,一双锐目瞪向两女,怒道:「何事吵闹,你们不知道这里要安静吗?」 两名婢女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跪下。其中一名婢女怯怯道:「回沉总管的话,都是这公子蛮横不讲理,怎样也打发不走他。」 老嫗转过头来,瞥向凌天霄,眸子闪过一丝讶异之色。她深吸一口气,挥手道:「你们两人先去放热水,此人交由我处理。」 两名婢女闻言大喜,心想总算把凌天霄这麻烦甩开,应了一声之后,匆匆告退。 待两人走远之后,凌天霄双手抱拳,一脸歉然道:「多谢沉婆婆相助,我这般唐突而来,造成诸多不便,还请见谅。」 被他唤作沉婆婆的老嫗看向他,轻叹道:「若你真有愧疚,当年就不该离开大小姐。你可知在你走后三个月内,她整日魂牵梦縈,食不下饭,时时为你烦心。」 凌天霄眼角一垂,无奈道:「这都怪我。」 沉婆婆微一顰眉,忽然想起什么事,连忙催促道:「好吧,你快去去看看大小姐好了,我会把别院的下人都遣走。记着,你只有半炷香的时辰,否则会引起下人怀疑。」 凌天霄欣然道:「多谢沉婆婆的谅解。」言罢,不等凌天霄开口,沉婆婆兀自离去。凌天霄担心引起太大的骚动,悄声地进入屋子,小心翼翼地将门关上。 上官家在江湖上地位显赫,不仅租贷土地,官商人脉甚广,家境富裕自是不在话下。上官仙的屋内本来偌大宽敞,但角落摆放的拔步床竟占上三分之一。这拔步床平台四角立柱,镶以木製围栏,其中雕花描金,不难看出其主人的身分不凡。 上官仙坐在床榻内,倚靠着床柱,面色苍白且倦乏。她没有注意到凌天霄进来,只当他是沉婆婆,轻声细气地道:「沉婆婆,方才外头喧闹不已,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凌天霄一边走去,一边笑道:「沉婆婆出去了。」 上官仙登时一呆,猛地回头瞥向他道:「怎、怎么会是你?」问话的同时,凌天霄已走入拔步床的围廊里头,他足靴一脱,坐入床上,微微一笑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倘若你寒毒发作的话,一定要与我通报吗?」 上官仙低垂螓首,抿唇道:「你与爹似有要事商谈,我不想打扰你们。」 凌天霄瞧她善解人意,心中一动,顺手抄起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吻起她的脸蛋,平淡道:「时间不多了,把衣服脱了吧?」不等上官仙回应,他站起身来逕自地宽衣解带。上官仙面露娇羞,但仍点了点头,按照他所说的话去做。片晌之后,两人赤裸身子,盘坐在床榻上,彼此盘坐对视,双掌相交,开始运功。 凌天霄曾在机缘巧合之下,由空隐寺已故神僧那边修练出纯阳诀,此为镇寺武学,乃是上乘内功,绝不轻易传人。此内功至刚至阳,全力运功时可散发出大量的热气,所以最好把衣服敞开,避免闷住使身子不适。凌天霄自从修练纯阳诀之后,便会以此招替上官仙疗伤,效果绝佳,可驱寒避毒。 凌天霄深吸一口气,运起内力,将纯阳真气源源不绝透过掌心输入上官仙体内。不到一会儿上官仙已满身大汗,面色潮红,整个人微微颤抖。 运行此招必须心无杂念,平静如水,故凌天霄闭上双眼,避免瞧见上官仙曼妙的曲线,以致功亏一簣。良久之后,上官仙虽汗流浹背,但气色回復,精神大振,模样已不再是方才那病懨懨的倦容。 凌天霄轻吁一口气,收掌停功,缓缓睁开双眼。上官仙感受到掌心离去,也抬起俏脸,朝他轻声道:「谢谢,我身子好多了。」 凌天霄瞧向一览无遗的人间美景,心中一动,顺势将她搂入怀中,笑道:「对我说谢谢,未免也太生疏了。」 上官仙横了他一眼,却没有挣扎,反而像温顺的绵羊,斜倚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她抬起美眸淡然道:「你的纯阳诀更厉害了,这几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凌天霄摸了摸她的下頷,重重地吻一口,微笑道:「这三年我并非游手好间,而是在山上勤奋苦练,特别是鑽研内功纯阳诀,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替将你体内寒毒尽数散去。如今我神功大成,假以时日,你将不再饱受寒毒之苦。」 上官仙闻言轻颤,眸中含泪地看向他,动容道:「得你厚爱,我此生无悔了。」 凌天霄看了看桌上的香炉,似是不捨地道:「看样子已过了半炷香,我该离开了,免得让沉婆婆不好做人。」 上官仙低垂螓首,羞赧道:「今晚你会来吗?」 凌天霄点了点头,笑道:「我也希望可以,但我必须先找段玉瑾,你若是等不到我的话,累了就先睡没关係。」 上官仙凑上去吻了他一口,柔情似水地道:「不管你多晚回来,我都希望一早起来能看见你在我身旁,答应我好吗?」凌天霄心中涌起层层暖意,与她稍作亲热一番,这才依依不捨地告别了她。 凌天霄走出门外,略施轻功,趁四下无人悄然而去。才刚返回客房,只见段玉瑾早已等候许就似地拦住他的去路。段玉瑾提着两壶酒,开口邀他去凉亭共饮。两人坐定,互斟酒盅,段玉瑾问道:「你打算何时动身去空隐寺?」 凌天霄反问道:「你觉得呢?」 段玉瑾轻叹道:「唉,站在我的立场,这自然是越快越好。」他双目一闪,试探地道:「你应该不会想告诉我,你不打算去空隐寺一趟了吧?」 凌天霄洒然一笑道:「正所谓君子一言,駟马难追,我看起来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吗?」话音刚落,他瞥向后斜后方,清了清喉咙,故意提高音量道:「想不到堂堂的御剑派弟子,竟然喜欢偷听别人说话。」 躲在树旁的邢月縈没想到自己行踪曝露,香肩一颤,尷尬地走上前,故作无辜地道:「哼,谁偷听你们说话,我只不过是恰巧路过此地罢了。」她看了看两人,兴趣盎然道:「你们两个人去空隐寺做什么?」 凌天霄瞥了她一眼,微笑道:「你方才不是说没偷听,怎知道我们在谈什么?况且我们去不去空隐寺,又和你有什么关係?」 邢月縈被他气得直跺脚,正打算出言反驳之时,却反被段玉瑾截口道:「不瞒姑娘说,我是佛门弟子,空隐寺就是我的家,这个理由够充足吗?」 邢月縈微一顰眉,不禁疑云大起,诧声道:「你是佛门弟子,怎么看上去不像呢?」此话所言不假,单看段玉瑾这面红齿白,衣冠正襟的模样,任何人看他就像是位出身世家,风度翩翩的公子,绝不会把他跟僧人联想在一块。 段玉瑾轻啜了一口酒,微一停顿,朝她微笑道:「我是苦行僧,不必待在寺中。」 邢月縈依然露出质疑的神色,蹙眉道:「苦行僧也不该是你这样。再说了,你既喝酒又吃肉哪里像个受戒的僧人,你莫不是在骗我吧?」 段玉瑾沉吟了一会,淡然一笑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姑娘没听过吗?」 邢月縈双手叉腰道:「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 段玉瑾摇头道:「既然姑娘不信我的话,那我也不便强迫你。只是我正与凌兄谈事,倘若姑娘没其他的事,还请姑娘暂时一避。」 邢月縈抿脣道:「谁说我没事找他。」她转过头来,瞧了凌天霄半晌,正色道:「你好像与霞客山庄的人很熟,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凌天霄摸了摸鼻子,接口反问道:「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想要我替你引荐上官前辈?」 邢月縈双目一亮,猛地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 凌天霄瞧了瞧手中的酒,将目光转至邢月縈身上,露出不怀好意地笑容道:「这样吧,你若能喝酒胜过我,我就帮你这个忙。」 段玉瑾在一旁听着,不禁露出苦笑,他太清楚凌天霄的酒量了,故使了个眼色,希望凌天霄打消这念头,因为他不想看邢月縈胡乱喝酒,为此受了活罪。 凌天霄右手微扬,做了个手势,示意自有分寸,不必担心。按照他原先的想法,邢月縈出身自御剑派,门派规矩严谨,一定不常与人拚酒,所以两三杯黄汤下肚,肯定就会打退堂鼓不敢再续战。孰料邢月縈竟竟不按牌理走,她把心一横,提起了酒壶疯狂灌酒,待到凌天霄觉得大事不妙,一把从她手中夺走酒盅之时,她双颊醺红,儼然有了七分醉。所幸邢月縈酒品还算不错,不一会儿便兀自沉睡,没有惊动旁人。 段玉瑾沉吟了半晌,皱起双眉,瞥了凌天霄一眼道:「自作孽不可活,我虽与她不相熟,但这事是你一手挑起,你可要好好负责。」 凌天霄心中大讶,尷尬道:「你不帮我吗?」 段玉瑾浅浅一笑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曾几何时听闻过和尚近女色?就算真有,那也一定不是我,阿弥陀佛。」 凌天霄没好气地回了他一眼,不满道:「我也没听说过和尚留长发,喝酒又吃肉。」不过抱怨归抱怨,他也知道这篓子是他捅出来的,半推半就之下,他也只好负责到底。 凌天霄一把抱起邢月縈,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将她带回客房,一切安顿好之后,他才放下心来走出院子。 不远处传来三更鼓声,他想起与上官仙的约定,立时动身前往别院。才刚走不到几步路,他竟瞧见到上官仙就佇立在一棵枯谢的大树下,朝他轻轻招手,彷彿大老远就看见他一样。美人在前,凌天霄心中一热,既惊又喜,快步迎了过去。 上官仙作揖道:「凌公子,别来无恙。」此言一出,凌天霄双目大睁,登时一怔。他不禁露出疑惑之色,因为上官仙在两人独处之时,并不会对他用如此生疏的称谓。 凌天霄试探地道:「对了,听闻你寒毒復发,不知如何了?」 上官仙看了看他,貌似故意咳了几声,幽幽一叹道:「这是老毛病了,多谢凌公子关心。」凌天霄闻言一懍,这下子毫无疑问确定眼前的「上官仙」根本不是本人。 凌天霄故作镇定,缓步走上前去,趁着对方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他右掌一探,出手如风,拔出紫霄剑,只见剑光毕现,一道紫芒划过前方。 那位「上官仙」惊讶不已,登时掠后数尺,仍不及剑气速度,身上衣裳尽数被剑气扯破。倏忽间,她如同金蝉脱壳一般,纵身一跃,从美丽的华裳中脱身而出,再次落地之时,女子已是身穿黑色劲装,脸上也多了一层黑纱。 凌天霄仔细打量了她一下,惊讶她不仅精通易容,所使的身法也与当日在客栈之时,那些东瀛刺客的轻功如出一辙。他剑眉一轩,冷峻道:「你与那些刺客是什么关係?」 黑纱女子不动声色道:「我若不说,你又能奈我何?」 凌天霄眼见她这般自信,不禁露出微笑道:「若真不说,那你可得遭殃了。」言罢,他身子一晃,斜飞而出。 黑纱女子从未见过如此迅速的身法,讶然之馀,她抽出短刀摆出架势。只见凌天霄手中紫云剑一扫,狂风骤起,黑纱女子目光虽至,但手速不及,欲格挡之时,一道强劲的剑气打入她胸口,令她向后跌去。 黑纱女子担忧对方趁胜追击,硬着头皮负伤起身,但为时已晚,凌天霄双手一探,在她身上点了几处穴道,她当场动弹不得。黑纱女子知道大势已去,连忙道:「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想与你做交易。」 凌天霄面色如水,不以为忤道:「倘若你尚未落在我手中,你说这话倒也有几分可能,可是现在你已败了,从我这边看来,你只是想拖延时间罢了。」 黑纱女子坚定道:「那好吧,如果你真不信的话,那你要杀要剐也就随你。」 凌天霄仔细打量了她,沉吟半晌,沉声道:「从现在开始我说的话,你全都得回答,否则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黑纱女子冷哼一声道:「你犯不着吓唬我,我不是被吓大的。」 凌天霄收剑卓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当日在客栈袭击我的刺客是你同党吗?」 黑纱女子似是毫不隐瞒,坦然道:「我叫北条幸子,如你所见我并非是中原人。当日袭击你的刺客与我师出同门,但我此次前来,仅是我一人独判,并非受任何人指使。」 凌天霄听出话中含意,追问道:「刺杀我的人是受何人之託?」 北条幸子摇了摇头,断然道:「此事无可奉告,除非你答应与我交易,否则纵使千刀万剐,我也绝不会洩漏半字。」 凌天霄纳闷道:「你口口声声说要与我交易,你究竟想交易什么?」 北条幸子沉默了很久,轻叹道:「那日与你交手的人是我大哥,他任务失败了,所以还会再来,我希望你到时不要杀他,放他一条生路。」 凌天霄仰起首来,拊掌大笑道:「哈哈,这未免太有趣了,他要来刺杀我,我却不能杀他,这听起来我似乎很吃亏。好吧,那我问问你,我这样做有何好处?」 北条幸子美眸轻眨,肯定道:「倘若你肯答应,我会告诉你很多事,很多你想知道的事,只要我知道的事,我都可以一五一十告诉你。」 凌天霄双手环臂,半信半疑地道:「那你得先告诉我,是谁派他来杀我的?」 北条幸子眼波流转,平静道:「派他来杀的人是我师父,但要你死的人却是绝刀崖,我们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下你懂了吧?」 凌天霄双目一凝,低沉道:「你方才迟迟不说出幕后主使,如今却又轻易道出,我要如何能相信你这话?这也许是你事跡败露,故意说出来混淆我也说不定。」 北条幸子瞧了他半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微笑道:「看来你很就没踏入江湖了,这事在江湖上早已不是什么天大秘密,眾所皆知绝刀崖找了很多人协助。我们使用的武器是刀,站在绝刀崖同一阵线上,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凌天霄被她这么一说,先是一怔,旋即开始动摇了。他确实才刚下山不久,与这江湖脱离至少三年了,倘若真是这样,那北条幸子的话倒也能自圆其说。凌天霄追问道:「绝刀崖的人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北条幸子摇了摇头,嫣然一笑道:「你错了,我们并不是针对你,只是你刚好在场罢了。那间客栈已被我收买,只要任何身上配剑的人前来,我们便会下手。」听到她的话,凌天霄当场松下了一口气,心想他重出江湖一事,看来尚未被人知晓。 凌天霄瞥了她一眼,旋即拾起两颗小石子,笔直地掷向她,分别打中她两处穴道,北条幸子顿时被解开穴道,可以活动自如。凌天霄挥了挥手道:「你可以走了。」 北条幸子大奇道:「你要放我走?」 凌天霄耸了耸肩道:「方才你对我并无敌意,否则现在你起码会少了一条胳膊。」 北条幸子蹙眉道:「你怎能确定我没敌意?」 凌天霄看了看她,洒然一笑道:「你的疑心病似乎很重,不过这不是件坏事。若你真是特地要来杀我的话,那未免太过愚昧,你大哥武功比你高,都伤不了我半分,更遑论你此次隻身一人前来。」 北条幸子沉吟半晌,问道:「那我们之间的交易呢?」 凌天霄双目一凝,蹙眉道:「你方才所说的话有待商榷,我没办法一时之间就轻信你。你若想从我这里获得信赖,那你下次来的时候,最好准备该有的诚意。」 北条幸子讶然道:「你要我再来一次?」 凌天霄笑道:「你看起来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北条幸子美眸一亮,莞尔一笑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下次定带来令你满意的答覆。」她正准备离去之际,凌天霄开口叫住了她,问道:「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 北条幸子纳闷道:「什么问题?」 凌天霄微笑道:「你可否让我瞧一瞧你的脸?」 北条幸子万万没想到他会提这个要求,当场一怔,旋即伸手将面纱取下,微笑道:「这样是否满意了?」凌天霄定睛一瞧,北条幸子的皮肤白皙,眉目如画,一顰一笑俱使人动心,委实是世间少有的绝世美人。凌天霄看出了神,片晌之后,他仰首大笑。北条幸子不悦道:「我的模样令你感到可笑吗?」 凌天霄摇头道:「不,正好相反。」他顿了顿,续道:「倘若你一开始便现出真面目,那你根本不必和我提出交易,我也会放你离去。」 北条幸子大惑不解道:「此言何意?」 凌天霄微笑道:「像你这般倾国倾城的美人,倘若我真杀了你,那岂不让全天下男子惋惜,遂而让我与全天下男子为敌?」 北条幸子杏目圆瞠,旋即噗哧一笑,脸上露出红晕,横了他嫵媚的一眼,笑道:「我还以为你这人很正经。」 凌天霄笑了笑道:「我只是一般人,既是一般人,当然喜欢美人。」他环目一扫,叮嘱道:「你还是快些离去,方才我与你战斗,不知是否有人注意。」 北条幸子頷首道:「多谢不杀之恩。」她倏地向后一掠,施展轻功,往屋瓦上轻盈地一踏,转瞬之间便消失在夜空之中。 凌天霄看着她离去的倩影,将紫霄剑放回腰际,前往上官仙的别院。除了外面有两名带剑家僕看守,别院里头静悄悄,只有院中的几盏石灯摇曳火光。 凌天霄轻功一绝,避人耳目入院,那是轻而一举之事。他驀地打开窗户,翻身入内,桌上一盏微弱的烛灯,旁边放有一盆清水和摺叠好的衣裳。 凌天霄凑近到床旁,掀开布帘之时,上官仙已醒了过来,端坐起来侧看着他,柔声道:「这次你总算没食言了。」 凌天霄温柔地抚摸着她顺滑的云鬓,由上至下,缓缓地探到她的纤腰,低声道:「三年前我不告而别,还希望你能大人不计小人过。」 上官仙含情脉脉地瞥他一眼,嫣然一笑道:「那就得看你的诚意了。」 凌天霄贼笑道:「今晚我捨命陪你,绝不让你失望。」 上官仙也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女子,很清楚他话中的含意,双颊顿时泛红,娇羞垂首。凌天霄情动万分,正准备伸手大举逼近,岂料上官仙却将他推开,白了他一眼道:「你哩,满身的酒气,可别就这样爬上我的床。」他伸出纤手指了指桌上的水盆,命令道:「这水是我让下人打来的,你先去洗把脸。」 凌天霄听她说话之间似嗔还喜,知道她并没有生气,不加思索地起身,前往水盆旁。他宽衣解带,不一会儿的工夫,便将身子擦拭了一遍。瞧见凌天霄全身赤裸,上官仙双目一凝,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结实的胸膛和宽阔的虎背,不禁面露赧色。旋即,她想起什么,忽地道:「桌上有一套我织好的衣服,你看合不合身,我好在替你修改。」 凌天霄逕自坐在床沿,露出微笑道:「反正都要熄灯歇息,何必要换上华丽衣裳?」 上官仙娇躯轻颤,玉脸生霞,娇嗔道:「你这人老不正经,我不与你说话了。」昔日在下人眼中神色漠然的上官仙,此刻却露出这副少女般的娇滴模样,实在令人讶异万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凌天霄可不打算当君子。他移前少许,目光在她耸挺酥胸梭巡好一会后,双手一探,把她顺势抱了起来,痛吻她那如珠玉般的香唇。 上官仙只是象徵性挣扎一下,便任由他施为。凌天霄知道她久旱逢甘霖,不可急色,时而温柔时而积极,好让她彻底享受这男女之间的甜美滋味,而非单纯迎合他。 良久,一阵云雨覆歇之后,两人肢体交缠,相拥而眠。 第七折:代为接令 翌日清晨,日上一竿,上官仙平日的贴身ㄚ鬟花儿和婉儿来到房门前,齐声道:「大小姐,花儿和婉儿向你请安。」 上官仙刚睡醒不久,精神仍恍惚不订,一时之间没想这么多,慵懒地应声道:「进来。」此言甫出,她当场为之一怔,瞬间醒神过来,因为凌天霄正睡在她一旁。 上官仙暗自惊呼,正打算开口截住她们进来,无奈为时已晚,两女已进入房里。她们一如往常地将换洗水盆放下,作揖道:「大小姐,请下床更衣。」她们的声音也惊醒了凌天霄,他揽住上官仙的腰,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要她不动声色,千万别露出马脚。 拔步床的外头有床柱和幃帐,两女无法看清里头情况,所以也没发觉凌天霄的存在,只能在外头等待。 上官仙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道:「你们两个先出去,我还有点犯睏。」这话若是从其他人嘴里说出,那倒也不是稀奇事,但是上官仙平日一向规矩行步,日出而起,这令花儿不禁露出疑惑之色,轻问道:「莫非大小姐身子有些不舒服?」 婉儿附和道:「要不叫大夫来一趟?」 上官仙登时一惊,连忙道:「不了,你们先出去外面等。」 花儿仍有些不放心,走上前来,问道:「大小姐,你当真不打紧吗?」伴随声音接近,上官仙大皱眉头,她本想叱退她们,但又于心不忍,毕竟她们没有犯错。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沉婆婆忽地踏入屋里,对着两女道:「花儿和婉儿,厨房那儿好像今日人手紧缺,你们两人先去帮忙,大小姐这边由我负责。」 花儿和婉儿面面相覷,虽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沉婆婆乃侠客山庄的大总管,她的命令在下人眼中等同于上官少阳,两女不敢违抗,连忙作揖,匆匆告退。 沉婆婆瞧她们远走之后,这才走到床旁,淡然道:「大小姐,已经没事了。」她续道:「老爷要我来通知,让你和凌公子去正厅一趟。」 上官仙頷首道:「我明白了。」 沉婆婆沉吟半晌,似是早知凌天霄在里头,接续道:「对了,凌公子,与你随同而来的那位邢姑娘,似乎好像也在到处找你。」 凌天霄耸了耸肩,苦笑道:「我等等就去找她,多谢沉婆婆特意转告。」 沉婆婆微一点头,旋即退下,凌天霄正要下床,却被上官仙微揪衣襟,她幽幽道:「那邢姑娘为何要找你,你们是什么关係?」 凌天霄坐回她身旁,用手逗着她的下頷,吻起她的樱唇,轻啜她的小舌尖。片晌之后,他移开寸许,微微一笑道:「你若还是不信我,我可以表达我的诚意。」 上官仙瞅了他一眼,面颊桃红,娇喘道:「不要胡来了,你没听沉婆婆说我爹在找我。」 凌天霄耸了耸胳膊,故作无奈道:「那真是可惜了。」上官仙一双纤手搭上他的宽肩,借力想起身,旋又秀眉蹙起。事隔三年再临恩泽,她似乎仍有些吃不消,不禁玉颊霞烧,含羞地望向凌天霄。 凌天霄看到她这般诱人美态,忍不住又伸手作怪一番之后,这才将她抱起来。上官仙双手搂着他粗壮的脖子,长声一叹道:「一想到又快与你分开,心里就难受。」 凌天霄炯炯双目迎上她的美眸,沉声道:「你没听过小别胜新婚吗?唉,别想这么多了,我好久没帮你画眉了,快坐下来吧!」 梳洗完毕之后,凌天霄和上官仙两人来到正厅。 厅堂的大位之上,上官少阳早已等候许久。一旁的座位还有邢月縈和严穆两人,他们见到凌天霄,前者欣然微笑,后者露出愤怒之色。 上官仙今日也是一袭罗衣长掛,衣袂飘飘,仙气十足的模样。她腰肢轻摆,踏出一股优雅不流俗的步姿,朝着上官少阳盈盈而来。上官仙袖袍一宽,作揖道:「女儿向爹请安。」 上官少阳沉吟半晌,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入座。 上官少阳清了清喉咙,看向坐在一旁的邢月縈道:「不知贵派有何要事?」 邢月縈深吸一口气,倏地起身,战战兢兢道:「回上官庄主的话,家师有令,希望能请上官庄主移驾至敝派,一同商议要事。至于细节为何,师父让我不必过问,也不该过问,只须将此话转达给上官庄主即可。」 上官少阳摸了摸鬍子,问道:「他可有请你带书信前来?」 邢月縈赶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纸,交到上官少阳面前。上官少阳撕开上头蜂蜡,取出信纸稍作阅览之后,皱眉道:「这信上要我去名剑山庄,说是天剑盟召开大会。」 邢月縈登时一惊,忙道:「可能是我记错了,一时糊涂。」 上官少阳没有生气,反倒是露出笑容道:「不,你没有记错。这老酒鬼故意设下圈套,好试探你们这封信是否有被开过,你们回答与之相反,说明你们未动过这信。」 邢月縈当场一怔,眼神充满既无奈又气愤。她之所以气愤,是因为上官少阳看似毫不尊重地称她师父老酒鬼,她之所以无奈,是因为她师父并不相信他们,所以才採取此法。 上官少阳凝视她半晌,淡然道:「你犯不着感到愤怒,你师父也是一番好意,毕竟江湖上人心险恶,说不定你途中会被给人骗了。」 邢月縈轻叹道:「我绝不会怨恨家师,家师此举必有他用意。」虽然说得简单,但她表情依然难以释怀。 上官少阳沉思了片晌,岔开话题道:「我留书一封,劳烦你带回给令师。」 邢月縈大讶道:「上官庄主不打算赴约吗?」 上官少阳眉宇一轩,解释道:「此次召开大会,莫不是为了近日绝刀崖侵犯各派之事。我虽闭关修练,但也略有所闻。不光如此,据说这绝刀崖十分猖狂,甚至与东瀛的人合谋,併吞了不少小门派。」 邢月縈不解道:「既是此等重要之事,为何上官庄主不愿出席呢?」 上官少阳瞥了他一眼,气定神间地道:「侠客山庄虽有家僕百人,个个身怀绝技,但绝刀崖岂是泛泛之辈,倘若我一走了之,岂不给了他们趁虚而入之机?说不定绝刀崖大肆杀人,正是为了调虎离山,毕竟以他们实力,想要硬闯较大的门派,必然两败俱伤。」 邢月縈担忧道:「事关重大,还望上官庄主三思。」 上官少阳看着她,稍作思索,旋即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你坚决于此,我便委託他人代我前往去,这总行了吧?」 邢月縈大惑不解道:「不知上官庄主派何人赴会?」 上官少阳转头望向凌天霄,伸手往袖内一探,取出一只雕刻华丽的令牌扔给他,平淡道:「此令牌为天剑令,见令如见人,你带我令牌前去赴约。」此话一出,全场譁然,就连后排的下人们也一脸不可置信,纷纷瞠目结舌。 邢月縈大皱眉头,面有难色道:「凌公子人品虽无大碍,但他不是侠客山庄的人,此事恐怕引人争议,还望收回成令。」 上官少阳冷然道:「你以为我是胡乱选人吗?此事关乎我侠客山庄百年声誉,我又怎会将它当作儿戏。我心意已决,若你无法接受,那此事就作罢了。」 邢月縈顿时期期艾艾,讲话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正当眾人陷入尷尬氛围,本在啜茶的段玉瑾,放下手中杯盅,长身而起,脸上带着笑容道:「上官庄主,我有个提案,不知上官庄主是否愿意一听。」 上官少阳点头道:「段公子,不必多礼。」 段玉瑾挥了挥衣袍,淡然一笑道:「我与凌兄交识多年,知他品行为何,上官庄主若将令牌交付于他,我本身认为并无不妥。但凌兄在旁人眼中,始终是侠客山庄一介外人,若由上官姑娘陪同他前往,或许能减轻眾人疑虑。」 上官仙闻言一惊,双目飘忽,有些不知所措。上官少阳转过头来,正视着她问道:「听说你最近寒毒又犯了?」 上官仙连忙站起身来,作揖施礼道:「多谢爹的关心,仙儿已无大碍。」 上官少阳仔细打量一番,点头道:「你的气色确实好上不少。」他话中有话地道:「枉费我特意派人大老远去各地蒐集珍贵药材,结果到头来也是竹篓打水一场空,徒劳无功,还不如以逸待劳等待奇蹟到来。」 这话说出来,在场的眾人虽然不解,纷纷露出困惑之色,但上官仙心中明白,此言是指凌天霄替她疗伤一事。上官仙自然是不能当场说破,她面露羞赧,垂首道:「爹多虑了。」 上官少阳不打算着墨此话题,问道:「你要接下这重任吗?」 上官仙思索半晌,虽有些担心,但一想到能和凌天霄相处,她欣然道:道:「仙儿愿意。」她似有若无地用馀光瞥了凌天霄,双颊泛霞,旋又恢復容色,故作镇定。 段玉瑾双手作揖,补充道:「每年这时候侠客山庄都会派人到空隐寺参拜,今年由上官姑娘代为效劳,顺道而行,不知意下如何?」 上官少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好,就这么办。」他瞟了上官仙一眼,沉声道:「三日之后你便动身前去,此次低调行事,不带下人,由你与他们两人同去。」 花儿和婉儿为之愕然,顾不得下人的卑微身分,走上前来。婉儿忧心忡忡地道:「大小姐寒毒刚癒,还请老爷允许花儿和婉儿同行,我们会照顾好大小姐。」 花儿应声附和道:「凌公子再怎样也是男人,互相照应之馀多有不便之处,况且大小姐身分尊贵不凡,若无下人侍奉,未免有些不妥。」 上官少阳面色一沉,挥了挥手,正色道:「我明白你们是出于好意,但此事我已有定夺,以后就别再提了。」 花儿和婉儿互视一眼,儼然难以接受这种说法,迟迟不肯退下。上官仙担心她们一时衝动会顶撞上官少阳惹他不快,故上前轻拍两女的肩膀,淡然一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花儿和婉儿仰起俏脸,望向上官仙,主僕之情一览无遗,引人心暖。 一旁的邢月縈蹙眉道:「上官庄主不再考量吗?」 上官少阳脸色露出稍许不悦,冷然道:「君子一言,駟马难追。」邢月縈见他态度坚决,无奈之下也只得虚应了一声,旋即和严穆黯然离去。 这三天内,上官少阳尽可能将旭日剑法的心诀和外式全教给凌天霄,期限一至,凌天霄等人立时动身,毫无耽搁。 男女授受不亲,段玉瑾虽是佛门中人,但也懂得避嫌,故挑了匹骏马兀自骑乘。至于上官仙则是进入备妥的马车,由凌天霄亲自握绳驭马。凌天霄露出贼笑,故意在牵她上马车时握紧她的纤手,令她顿时羞窘万分,脸红得宛若夕阳晚霞。 跟在身后也骑着骏马的邢月縈,虽然不发一语,但她不是傻子,从先前种种跡象看来,凌天霄和上官仙关係肯定匪浅,否则上官少阳怎会这般信任他。只是她实在费解,完全不明白为何凌天霄能受其信任,因为她根本没在江湖上听过此人名号。 不管怎样,眾人正式啟程,由于上官少阳也是爱马之人,所饲养的马万中选一,均可日驰百里。甫上路不久,眾人便已驰好一段路,五日之后,他们已抵至空隐寺。 虽然空隐寺乃佛门净地,并非什么喧闹之处,但阶梯上仅有一名和尚在打扫,寺院里头寂静无声,看得眾人委实觉得有些诡异。 邢月縈率先走上前,看了看那名和尚,问道:「请问可否通传一下,说是御剑派与侠客山庄的人来到此处,想要会面方丈大师。」 那和尚抬起头来,面色苍白,轻叹道:「诸位施主还请回吧,近日寺院眾僧闭关静修,方丈下令不得接见任何人。」 邢月縈大讶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不光是他一人,以往总是从容自在的段玉瑾,此刻也如疾雷劈身,不经意地双目一睁,大皱眉头。空隐寺乃武学泰斗之地,也被封为国寺,突然封寺不接见外人,这未免太奇怪了。 和尚瞧邢月縈毫不死心,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应对。段玉瑾从袖口取出一串念珠,交到和尚的手上,沉声道:「我在此等候,你将此物交给方丈。」 和尚惊见念珠上刻有空隐寺三字,点了点头,转身进入寺里。片晌之后,他再度出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方丈允许凌公子进入。」 凌天霄大感奇怪,虽说他此次前来是因三年之约,但段玉瑾是空隐寺的人,为何方丈只让他独自一人进入,这总感觉说不过去。 段玉瑾眉目一挑,想法虽与凌天霄相同,但他知道方丈这么做,必有他用意所在。段玉瑾淡然一笑道:「你先进去吧,也许方丈有事想跟你单独谈谈。」邢月縈越发觉得奇怪,眼下不光侠客山庄礼遇他,就连空隐寺也这样,令她不得不再度对凌天霄的身分有所质疑。 凌天霄看了上官仙一眼,微笑道:「你找地方歇息,别在这里吹风。」 上官仙美眸深注,頷首道:「你自己也小心。」话刚出口,她不禁暗自苦笑,赧然垂首。凌天霄此刻所在之处是灵隐寺,为何要让他小心,此话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滑稽。 凌天霄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昂首阔步,跟着和尚进入寺院。 第八折:金刚伏魔 在扫地和尚的指引之下,凌天霄顺利地进入大殿。三尊大佛像佇立在前方,除此之外殿内空荡荡,四周静得执针可闻。 和尚双手合十,微一頷首之后退去。他出殿之前将大门闔上,凌天霄顿时感到不对劲,正打算追出去之际,一名老僧人从大佛后方缓缓走出来,手持念珠,呢喃有词。 凌天霄定睛一瞧,此人正是空隐寺方丈圆慧大师。他虽有些不知所云,仍走上前去,躬身作揖道:「圆慧大师好。」 圆慧大师沧桑的脸庞上,射出凝重之色,他一脸肃容道:「凌施主,三年之约你如期而至,老衲已感受到诚意,不知施主这三年过去,心境是否有变化了?」 凌天霄深吸一口气,苦笑道:「凌某虽未看破红尘,但往日的杀戮之心已收敛许多,现在只想平静而过。」 圆慧大师眉头一皱,再问道:「不知凌施主是否已听闻敝寺之事了?」 凌天霄纳闷道:「不知发生何事了?」 圆慧大师沉吟半晌,语气冷峻道:「前些日子,本寺弟子下山化缘,途中惨遭贼人杀害,无一倖免,实属憾事。」 凌天霄大讶道:「究竟是何人所为?」 圆慧大师双目一凝,正色道:「那八名弟子虽不是顶尖高手,但在敝寺修练已久,武功底蕴也很扎实,但凶手竟以一人之力轻易将他们杀害,实在令人讶异。这兇手所用兵刃为剑,招招杀着,毫不留情。」 凌天霄既惊又疑,问道:「这人是何来歷?」 圆慧大师摇头道:「此人剑法独特,以横劈刀法为主,看似朴实,却狠辣至极,即便是老衲也无法辨别出自何派。这简单又凌厉的剑招,令老衲不禁想起三年前某人。」 凌天霄闻言大懍,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不禁沉声道:「莫非圆慧大师以为是凌某所为?凌某近日与段兄在一起,尔后又前往侠客山庄,绝不可能犯案。」 圆慧大师问道:「凌施主轻功之高,老衲三年前已切身领教过,若凌施主要避人耳目,委实不是件什么难事。况且,凌施主被江湖人称之剑魔,剑法高超,杀招狠辣,也是眾所皆知,实在让老衲不得不怀疑凌施主。」 凌天霄环目一扫,握紧紫霄剑,警戒道:「圆慧大师想怎么做?」 圆慧大师双手合十,摇头道:「阿弥陀佛,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正所谓佛也发火,老衲不能放任兇手逍遥法外,荼炭生灵。倘若凌施主放下心魔,老衲愿助一臂之力,凌施主只须在禪房念经,修身养性便可。」 凌天霄冷笑道:「圆慧大师是要将凌某软禁?若真如此,那请恕凌某谢绝好意。」正当他要转身离去,四名老僧从悬樑落下,恰巧将他包围其中。凌天霄骤然一惊,蹙眉道:「莫非圆慧大师打算强硬方来?」 圆慧大师默然半晌,长吁了一口气,叹道:「他们四人乃是老衲师弟,敝寺的四大护法,其金刚伏魔阵固若金汤,还望凌施主莫逞一时之勇,执迷不悟。」 凌天霄环目一扫,狂笑道:「今日就算要斗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我也要拚死一搏。」话声方歇,四名老僧纷纷举起手中坚硬如柱的钢棍,摆起阵式。 凌天霄早有所闻金刚伏魔阵的厉害,他知道硬闯绝非上上策,但他已与上官仙有约在先,他可不打算再言而无信了。 凌天霄抽出紫霄剑,剑身泛出淡如薄雾的紫光,看似朦胧之美,但此刃削铁如泥,握在他手中绽出骇人气势,令人不容小覷。 凌天霄冷喝一声,身子一晃,故作佯攻,实则打算逃出大殿。 四名老僧虽鲜少踏足江湖,但也非泛泛之辈,他们掠出数丈,挡在门口前方。 这些人身法迅快,凌天霄虽自认轻功卓绝,也知道不能以此突破。凌天霄旋身一转,冷不防地刺出一剑。其中一名老僧没料到他此举,提棍格档之馀,被剑气震退数步。 凌天霄本想先将一人打伤,这样金刚伏魔阵便会缺一人,等于露出一个破绽,但看样子情势并没有发展成他所预想的一样。 四名老僧重整态势,执棍而来,步步逼近。其中两名老僧悄声地绕至后方,长棍一挥,攻势似缓实急,令人猝不及防,难以招架。 但见凌天霄不堪示弱,出剑如风,不逾半尺,来势奇急,其中一名老僧左手一翻,钢棍横放架住利刃,却被他左手一推,击飞数尺。 两名老僧见状接踵而上,双棍齐划,似如蟠龙飞天,又如猛虎伏地,教人捉摸不定。凌天霄凌空翻了个跟斗,身子斜飞,健腕轻旋,一提紫霄剑,倏地朝他们直袭而去。 老僧们身子一沉,不疾不徐,捲棍反击,所使的棍法招数精巧,内劲雄厚,就连凌天霄也大感吃不消。凌天霄抢攻数十回合,均被四名老僧以阵式化解,不得已採取守势,双方大战百馀回合,凌天霄以寡敌眾,疲态渐显。 四名老僧趁胜追击,双手一翻,猛地打出一记记强棍,凌天霄以剑卸劲,勉强拆招之后,四名老僧仍抢攻而来,丝毫不给喘息的机会。凌天霄知道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败下阵,故他把心一横,运起纯阳诀,全身顿时发烫,宛若熔岩般坚硬又炙热。 四名老僧惊觉这是空隐寺失传已久的纯阳诀,大感惊讶之馀,互相使过眼色,摆阵防守。倏忽间,凌天霄提剑而上,使出毕生绝学凌云九剑,一招劈出,九道气劲齐发,一名老僧正巧在他剑跡轨道之上,闪避不及,当场中招,踉蹌跌步。 凌天霄见阵式已破,倏地向前一掠,打算趁胜追击。但其馀三僧也非省油之灯,他们知道凌云九剑虽厉害,但无法持续使用,故以多人之力,迅速出招,迫得凌天霄难以招架。 一旁的圆慧大师呢喃道:「凌施主回头是岸,还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凌天霄一声大喝,强大气劲陡然间从剑尖窜出,三僧身子一震,向后掠开数步。凌天霄猛地转头,狠瞪了圆慧大师一眼,语带愤怒道:「倘若你们真要欺人太甚,那我不再退让了,今日我再次成魔,便是因你们而起。」 圆慧大师冷静道:「强弩之末,凌施主还打算虚张声势吗?」 凌天霄仰天大笑道:「哈哈,人生自古谁无死,豁命拚上一搏,死而无憾。」凌天霄反手握起紫霄剑,顿时身上环绕一股肃然之气,他双目如电,直盯四名老僧,面带杀字。 圆慧大师心中大惊,忙道:「凌施主,剑下留人!」话音甫落,他转过身来看向四名老僧,作揖施礼道:「眾师弟辛苦了,还请各位返回禪房。」 四名老僧收棍停定,双手合十,齐声道:「阿弥陀佛。」旋即,他们驀地掠身,一眨眼的工夫便飞出大殿外。 凌天霄不禁大奇,纳闷道:「圆慧大师这是何意?」 圆慧大师摇了摇头,苦笑道:「还请凌施主请见谅,方才老衲不过试探罢了。」 凌天霄大惑不解道:「什么意思?」 圆慧大师解释道:「其中一个原因便要试探凌施主这三年里是否心性已收敛,另一个原因便是要试探凌施主是否为杀害敝寺八名弟子的凶手。」 凌天霄问道:「所以我合格了?」 圆慧大师淡然一笑道:「方才凌施主被四人围攻,仍迟迟不愿透出敌意,若凌施主有心,至少能杀伤几人,非死即伤。凌施主面对这些主动来犯之人都能这般顾虑,自然也不会是泯灭人性的凶手。」 凌天霄问道:「就只是因为这样?」 圆慧大师点头道:「老衲曾研究过他们伤势,他的所中剑伤,比起凌施主那精妙剑法,简直是班门弄斧,不值一提。况且老衲方才也说了,凶手下手以劈砍为主,恰巧是刀之长处。因此老衲怀疑,此人是故佈疑阵,以剑代刀想嫁祸于使剑之人。」 凌天霄惊道:「圆慧大师已知兇手是何人?」 圆慧大师无奈道:「老衲虽不敢妄言,但也自认对各门派刀剑略懂一二,可是这兇手所用刀法十分诡譎,老衲也无从判别。」 凌天霄沉吟半晌,忽然想起什么,沉声道:「圆慧大师武功高强,乃世人皆知之事,倘若这世上有圆慧大师所不知晓的武学,只怕并非出自中原。」 圆慧大师抬头问道:「凌施主可有想法?」 凌天霄点了点头,徐徐道:「传闻东瀛忍者与绝刀崖有所接触,而这些忍者所使的兵刃便是一种被称为忍刀的武器。实不相瞒,我前些日子也与他们有过对峙,当时也被他们独特的轻功和刀法所震惊了一下。」 圆慧恍然道:「原来如此,若对方是东瀛之人,那老衲确实不清楚其招数。」 凌天霄剑眉一轩,沉声道:「圆慧大师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圆慧深吸了一口气,叹道:「生死有命,他们过不了死劫,那也是苍天注定。但即便如此,老衲也不愿兇手肆无忌惮,再次伤害无辜,故会派人追查此事。」 凌天霄提议道:「据说段兄幼时曾在东瀛交流佛法,他本身也擅于和江湖中人打交道,圆慧大师不如派他彻查此案,不知意下如何?」 圆慧略一沉吟,頷首道:「这提案不错,他的确是合适人选,但他久未回寺,老衲尚有事情想与他交代一下,他恐怕不便与凌施主同行了。」 凌天霄洒然道:「此事关乎多条人命,理应先行重视,凌某岂是不懂轻重之人。」 圆慧凝视他半晌,轻叹道:「实不相瞒,老衲尚有一事相求。」 凌天霄正色道:「圆慧大师请说。」 圆慧面露难色,顿了半会,缓缓道:「凌施主,你练就了空隐寺失传武学纯阳诀,此乃圆空师兄传于你。圆空师兄圆寂之前,并未留下纯阳诀的心诀,此乃敝寺遗憾。」 凌天霄大皱眉头道:「此事恐要让圆慧大师失望了,因为圆寂大师传此招于我之时,曾再三耳提面命,要求我绝不能将此招传给贵寺。」 圆慧闻言大懍,忍不住道:「圆空师兄为何出此言,莫非有难言之隐?」 凌天霄看了看他,叹道:「凌某愿告诉圆慧大师真相,但请勿将此事传出去,以免毁了圆空大师一生的清誉。」 圆慧点头道:「好,凌施主请说。」 凌天霄解释道:「方丈大师是否知道圆空大师的来歷?」 圆慧稍微思索半会,平淡道:「圆空师兄虽是老衲的师兄,但他是二十岁才遁入空门,其悟性极佳,所以深受师父喜爱。」 凌天霄叹道:「不错,圆空大师是半路出家,在那之前他曾是一名马贼,因误打误撞学会西域毒功,导致走火入魔,故在当地大肆姦淫妇女,杀人放火,令人闻风丧胆。」 圆慧大讶道:「这事老衲未听他提过。」 凌天霄露出苦笑道:「这并非什么好事,我相信谁都不愿意提起。某日他遇到清心大师,遭到他所击败,清心大师并未取他性命,反而替他消去体内毒功。他为此感激不尽,故随着清心大师进入贵寺出家为僧。」 圆慧淡淡道:「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无论圆空师兄过往之错,只要愿意诚心改善,那便是一大好事。只是不知此事,跟圆空师兄不愿传纯阳诀有何关係?」 凌天霄好整以暇道:「凌某与圆空大师告别之前,曾听他所提过纯阳诀心诀从未遗失,一直安放在贵寺之中。只是清心大师不愿意公布,所以一直没人练成。」 圆慧问道:「不知师父为何这样做?」 凌天霄叹道:「因为要练成纯阳诀,必须先入魔才能领悟其奥妙,这也是为什么清心大师虽武功盖世,却未能练成此招。圆空大师不愿让凌某传授贵寺此招,正是因为他不希望贵寺的僧人为此入魔。」 圆慧露出恍然之色,深深一叹道:「想不到圆空师兄如此为人着想,老衲惭愧不已。倘若事实真是如此,那老衲也不再强求,以免坏了圆空师兄一片好意。」他顿了顿,续道:「不过纯阳诀毕竟是敝寺绝学,凌施主虽习成之招,但切勿将它拿去危害世人。」 凌天霄微笑道:「圆慧大师不必多心。」 圆慧大师忽然想起什么,从袖口取出一块令牌,交给了他,淡然道:「老衲听闻御剑派的弟子也在外面,他们多半是想劝老衲出席大会,敝寺实不想捲入武林纠纷,还请凌施主代替老衲出席大会。」 凌天霄心中大讶,惊道:「凌某并非贵寺之人,此举未免不妥。」 圆慧笑道:「倘若老衲出席,定然会各门派逼迫表态,到时另一方的绝刀崖追究下来,恐又有血光之灾。若是凌施主代老衲出席,虽檯面上代表空隐寺,但眾人定然不服,势必会来敝寺追讨说法。到时老衲以闭关修练为由,婉拒眾人,便可拖延时间。」 凌天霄拍掌大笑道:「这真是好计策,以圆慧大师对人性的把握,倘若经商定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圆慧双手合十,微笑道:「阿弥陀佛,钱财乃身外之物。」 第九折:再遇金刀 眾人跟段玉瑾分别开来,凌天霄因不能与他饮酒畅谈,忽觉无聊,顿时提不劲来。邢月縈一路上跟随在后,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好似想探出他的底细。不光侠客山庄一事,就连空隐寺都对他有所不同,邢月縈再怎么后知后觉,多少也能推测出他定有过人之处,非等间之辈,否则不会受此礼遇。 无奈邢月縈自幼在御剑派修练,恰巧是三年多前才初入江湖,她当然无法发觉到凌天霄当年叱吒江湖的剑魔身分。 不过,严穆倒是一脸毫不在乎,因为对他来说,他只想回到御剑派,根本不在意侠客山庄和空隐寺两大门派,甚至连此次大会,他都觉得百般无聊,毫不掛心。 相较之下,上官仙心境清间许多,因为她只要能与凌天霄在一起便足够了。 上官仙望向外头风景,倏忽间,绵绵雪花洒落满地,漫天银粉骤下,他们被迫只能赶紧找了间客栈歇息一会。这次邢月縈学聪明了,甫入客栈,除了再三盘问掌柜,也环顾四周,似是想找出违常之处。 便在这时,严穆双目一亮,忽地大叫起来道:「宋师叔!」 邢月縈身子一震,撇头瞧去,正厅的角落坐着一大群御剑派弟子,他们闻声纷纷转头,双方对视了几眼。其中一名约莫四十岁的男子倏地站起身来,他身穿一袭灰白素袍,走上前露出微笑道:「你们两人怎会在这里?」 邢月縈反问道:「宋师叔才是呢,怎会在这?」她眼前这名男子名为宋仲嵩,乃为御剑派现任掌门的师弟,同时也是教导他们两人的传功师父。邢月縈雀跃不已,迫不及待地将这几日发生之事全盘告知。宋仲嵩闻言大惊,皱眉道:「你们被东瀛忍者偷袭了,他们神出鬼没,刀法奇特诡譎,你们没事吧?」 严穆挺起胸膛,衝口道:「哼,几个贼人还不配与我交手呢!」 宋仲嵩看了看严穆,他深知严穆喜爱夸大,稍作微笑之后,再瞧向邢月縈问道:「按照你方才所述,那金刀门的苏焕被打成了重伤?」 不等邢月縈回答,严穆接口道:「宋师叔,我们可算替大师兄报仇了。」 邢月縈冷冷道:「又不是你的功劳,你得意什么劲。」 严穆气得脸红脖子粗,不悦道:「若非我消耗苏焕的体力,你们又怎能趁虚而入,给他最后一击呢?你不过是收拾残局之人,难道想独揽功劳吗?」 两人拌嘴吵架之姿,宋仲嵩似是司空见惯,仅是一笑置之。忽地间,他发现了一旁的上官仙和凌天霄,徐步上前,朝着上官仙作揖道:「这位就是侠客山庄的上官姑娘吗?」上官仙此刻戴着薄纱,宋仲嵩无法看清其脸庞,所以语气有些不确定。 上官仙微一頷首道:「上官仙见过宋大侠。」 宋仲嵩转过头来,端倪凌天霄几眼,问道:「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邢月縈瞧他问起凌天霄,顿时跑上来道:「宋师叔,他就是我提到的凌公子,若非他在途中仗义相助,我们两人恐再也见不到宋师叔了。」 不理会后方严穆传来的抗议,宋仲嵩淡然一笑,施礼道:「凌少侠救了本门弟子,宋某在此代替掌门师兄表达感谢之意,只是不知凌少侠何门何派,改日方便登门拜访。」 凌天霄笑道:「凌某师父仙逝许久,并不算门派,不值一提。」 宋仲嵩双眉轻皱,疑惑道:「凌少侠既能击败苏焕,怎会没没无闻呢?」 凌天霄瞧他故作纳闷又语透怀疑的眼神,知道他可能想套话,不禁大皱眉头。邢月縈只是御剑派一介弟子,搪塞她并不难,但宋仲嵩看似江湖歷练很深,若要瞒混恐不是易事。 正当凌天霄暗自摸索如何说明之际,一旁的店小二走上前来,忽地插口道:「敢问客人是打尖还投宿?」这一句话如海上漂木,顿时替他解场。凌天霄没放过这次机会,话锋一转,微笑道:「我们打算要投宿,请给我两间房,但是我对里头有所要求,还请借一步说话。」凌天霄化险为夷,避开了宋仲嵩尖锐的质问。 待到回来之时,御剑派的人已尽数回房,只留下邢月縈和严穆两人在外间晃。或许是因那东瀛刺客那事太过骇人,给他们人生歷练重敲一击,两人宛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双目不断梭巡在客栈四周,深怕哪个阴暗的角落又躲藏刺客。 上官仙瞧见凌天霄回来,美目一亮,故作镇定地走上前来,横了他一眼,好似在说「因为你突然离去,害我被迫应对他们的询问」一样。凌天霄不发一语,微笑以对,带她去上房,两人分开之前,上官仙赧然垂首,低语道:「晚些你来找我,好吗?」凌天霄故意给了她一个曖昧的笑容,令她不知是好还是不好,不禁心中有些不悦,以为他是在吊胃口。 不到片晌,她便明白这微笑的原因,原来他们两间房间隔墙竟有暗门,双向互通,凌天霄可轻易透过此暗门,在无人察觉之下自由出入她的房间。 凌天霄辉了辉衣摆,眼角含笑,既温柔又捉弄地道:「美人有令,我自是依约而来。」 上官仙不依地道:「这怎么有暗门?」 凌天霄洒然一笑道:「这里有暗门,当然是客栈最初设计,我武功再高,也不能凭空造墙。之所以这房间暗藏玄机,主要是许很多江湖人士、朝廷权贵,又或是经商富贾等人,习惯与人相约在客栈会面。他们身分敏感,为了避免被跟踪,所以房内才设计暗门。当然,据说也有人利用来偷情和走私,总之是见不得光。」说到后面的偷情二字,上官仙玉颊染霞,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抿唇道:「你是否早知道此事,所以才请人特地安排?」 凌天霄笑道:「你猜猜呢?」 上官仙似嗔还喜,娇声道:「你这人哩,就爱动歪脑筋,满肚子坏水,累得人家整日为你着想好像像个傻子一样。」凌天霄听她大放撒娇,心中一动,右手下探,搂住她的纤腰,吻了她脸蛋一口,笑道:「美人如玉,珠玉在前,很难让人不动歪脑筋。」 上官仙将凌天霄带到床旁,让他侧卧枕膝,微笑道:「你一路上驾驶马车累坏了吧,我帮你按摩一下好了。」言罢,她开始替他揉捏筋骨。 两人在床上畅谈一番,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传刀剑撞击声,时不时夹杂吆喝叫嚣声,令人骇然万分。上官仙担忧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不去瞧一瞧吗?」 凌天霄摇了摇头,笑道:「躺在这儿这么舒服,要我离去,除非拿八顶大轿抬我。」 上官仙瞧他说得夸张,掩嘴轻笑,旋又白他一眼,微嗔道:「你若不去瞧瞧,那你今晚就休想上我的床了。」凌天霄伸手抚着上官仙的粉颈,上官仙正在纳闷之际,便给他轻轻使力,被迫向前俯去,香唇顿时让他封住了。一阵销魂蚀骨的缠绵后,上官仙羞不可抑地道:「你还要胡闹吗?」 凌天霄给她的媚态弄得心中一热,很想再与她缠绵悱惻,却又知道她不喜急色,只得勉强地爬起身来,带着她往楼下一探究竟。两人才刚到楼梯口,便瞧见底下喧闹吵杂,以中央圆桌为基准点,恰巧分成两派阵营,一方是手持长刀的人,一方是御剑派弟子,双方叫嚣,场面混乱不堪。 凌天霄不动声色,双手伏在栏杆上,俯视下方,彷彿在看一场好戏般。 跟御剑派叫嚣的人群之中,走出一名身穿黑袍的虯髯大汉,他颧骨宽大,粗眉怒目,一声大喝道:「好一个冤家路窄的日子,你们座下弟子前几天暗算本派弟子苏焕,今天我恰巧拿你们开刀,以正我金刀门之威!」 凌天霄露出恍然之色,暗自惊呼一声,原来这些人是苏焕的同门师兄弟。仔细一瞧,他们手中大刀均涂上金漆,看起来闪亮刺眼,称不上华丽,比较像流于俗气。 宋仲嵩面露难色,乾咳一声,皱眉道:「久闻金刀门下偃江快刀沉一帆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此地乃人来人往的客栈,实不宜动刀舞枪,若有摩擦,宋某在此赔罪。」 沉一帆哈哈大笑道:「亏你游走江湖多年,难道一句道歉就可以化解了吗?本门弟子苏焕下身受到重伤,经大夫诊断再也不能人道,他乃家中唯一男丁,你教他如何对得起两老?如今他在江湖上已成笑话,人人谈之,你毁了一个人,你要如何赔?」 宋仲嵩大讶道:「本门弟子告诉我,他是因强掳民女,意图辱他人之妻,所以遭此劫,难道他没有任何过错吗?况且当初他砍伤本门首席大弟子,本门弟子也自认武艺不精,为何他就能大声讨公道?」 沉一帆冷笑道:「哼,我可是听他说了,你们是以三对一,这可不是什么以武会友,而是令人唾弃的可耻之举。倘若他学艺不精被人击倒,那就算他倒楣,但你们不单仗势欺人,还背后偷袭,枉你们自称名门正派,想不到是这等卑鄙小人。」 宋仲嵩脸色立变,猛地转过头来看向严穆,惊诧道:「当真有此事?」严穆被这样一瞪,登时语塞,支支吾吾,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沉一帆提刀一挥,对准了宋仲嵩,大喝道:「事实摆在眼前,你无从狡辩。」 宋仲嵩叹了一口气,冷峻道:「沉兄打算怎么做?」 沉一帆双目厉芒闪动,嘴角轻扬,透出杀意道:「很简单,你们全都得死在这。」他说出此话之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态度充满自信。 严穆闻言大惊,衝口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杀就杀我一人好了。」 沉一帆不以为然道:「你说得不错,江湖规矩,一命赔一命。只可惜你并非大丈夫,你们御剑派偷袭伤人,以多欺少,充其量只是一群鼠辈,用不上这规矩。我将你们杀光,也不过是为民除害,整顿江湖秩序罢了。」 宋仲嵩大怒道:「你别欺人太甚,大不了御剑派奉陪到底,来个玉石俱焚。」 沉一帆哈哈大笑道:「倘若是御剑派掌门亲临于此,我或许还会给上三分薄面,但就凭你说出这番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我听闻你旧疾缠身,近年少入江湖,今日我大发慈悲,让你往后不再受病痛之苦,你该感激我才是。」 双方剑拔弩张,蓄势待发,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客栈势必要染满鲜血。其馀的客人不是躲在房里,就是赶快逃出外头,就连掌柜和店小二也藏在厨房,只敢远处窥视他们。 上官仙柳眉轻蹙,微嗔道:「祸是你闯的,你不去收拾一下吗?」 凌天霄摸了摸鼻子,露出苦笑道:「对方来势汹汹,我若有个万一你捨得吗?」 上官仙白了他一眼,气若神间道:「他们要是能伤到你,我倒还得感谢他们,好让你记起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凌天霄耸了耸胳膊,正打算吻她脸蛋,却被她伸手轻轻推开。上官仙别过美丽的俏脸,赧然道:「这里是外面,很多人在看哩!」 凌天霄环目一扫,眾人都把焦点放在楼下,谁还来偷看他们。不过他知上官仙脸薄,两人关係又尚未公诸于世,所以只能暂忍衝动。他捉弄道:「这吻就欠下了。」上官仙见他说话时眼含情愫,不禁心中一热,微点了头。凌天霄担心她着凉,将斗篷披在她的肩上,旋即纵身一跃,掠至楼下大厅中央。 沉一帆双目一抬,厉声道:「何人胆敢介入此事?」 凌天霄昂首挺立,不疾不徐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便是将他去势的那个人,此事乃是我一人所为,跟御剑派毫无关係。」 沉一帆低喝道:「臭小子还大言不惭,若非卑鄙偷袭,苏焕怎可能败阵。」 凌天霄淡然一笑道:「他只是拉不下脸,所以才说谎罢了。」 沉一帆双目眥裂,怒道:「哼,我先送你上路好了,省得你胡说八道。」他挥刀而起,朝凌天霄冷不防地掠来。 凌天霄处变不惊,待到刀尖离不到三寸,他才施展轻功,倏地向后退去数尺。沉一帆大惊失色,他本以为对方首级唾手,孰料凌天霄身似鬼魅,完全看不清他如何脱逃。 凌天霄稳住身子,拔出紫霄剑,扬剑而起,只见淡紫色光芒伴随剑气直袭而去,沉一帆急忙之下,执刀摆架,勉强挡去剑劲。 这剑劲看似柔和实则沉重,打在刀上咯咯响,沉一帆不禁心中暗惊,这剑劲如此可怕,方才倘若一时轻敌,眼下早已重伤倒地了。 沉一帆混跡江湖较久,交手不一会,便知凌天霄深不可测。他也明白像他这种高手,往往都会留有后招,以备不时之用。 沉一帆左手一转,刀劲横生,刀风呼啸而起,一套狂风刀法杀去,意图探清虚实。凌天霄知道他想套出招数,所以不想趁他心意,仅以简单砍劈应敌,若有其不足之处,便以自身绝顶轻功闪避。沉一帆手心冷汗涔涔,丝毫不敢大意,他虽看出凌天霄露出破绽,但不知是否为诱饵,所以迟迟不敢贸然出杀招。 沉一帆身子一旋,刀锋扭转,一股强劲从刀尖窜出,此乃金刀门武学破磐刀法,由上至下狠劈一斩,刀劲破石摧墙,甚是骇人。凌天霄向后一跃,踏在桌子上,借力使力,往上弹至二楼高处。沉一帆向下一蹬,整个人仰衝而来,再劈数刀,攻其下盘。凌天霄双脚一开,凌空跨出一字马,执剑迎敌,双方顿时被反弹数尺。 凌天霄有条不紊地落下,反之,沉一帆双脚重踏,把地面弄出两道窟窿。邢月縈看得紧张万分,忍不住道:「宋师叔,我们去帮帮凌公子吧!」 宋仲嵩皱起眉头,微叱道:「双方凭本事决一生死,你当真成他口中的卑鄙之徒吗?若真是这样取胜,那也是胜之不武,往后只会令江湖中人唾弃罢了。」 邢月縈被他当头一训,心中虽胆怯,但仍担忧道:「可对方来势汹汹,我担心他有万一,说到底他是个外人,没必要淌这滩浑水。」 严穆在一旁不屑道:「什么外人,事情都是他闯出来的,当然要由他收尾。」 邢月縈受不住他这冷嘲热讽,怒道:「你还真敢说,要不是你偷袭苏焕,他们用得着这般火大吗?况且他当时若不出手,你只怕早死了,还能在这冷言冷语吗?」 严穆被说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片晌之后,他恼羞道:「哼,你这么关心他,你莫不是喜欢上他了吧?」 邢月縈不悦道:「你在胡扯什么!」 看得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宋仲嵩狠瞪了他们一眼,才让他们乖乖停手。宋仲嵩转过头来,看向邢月縈道:「其实你不必担心,因为现在落于下风的人,并非是那位凌少侠。」 邢月縈歪起头来,不解道:「这怎么会呢,我瞧那沉一帆攻势凌厉无比,内力浑厚不绝,刀尖所到之处无不摧毁殆尽,凌公子被迫陷于守势。」 宋仲嵩露出苦笑道:「论到剑法我虽不如掌门师兄,但也能看懂一二。你仔细瞧一瞧凌少侠,他身法轻盈,落地无声,招招精简俐落,以最少的消耗去破解对方招式,一来一往之间,高下立判,不由分说。」 邢月縈秀眸大放异采,欣然道:「这么说来,凌公子技高一筹了。」 严穆双手环臂,冷冷地瞪他一眼,不屑道:「那可未必,也许只是侥倖罢了。人人皆知沉一帆的成名绝技乃飞砂刀法,他尚未将其使出来,谁胜谁负还说不清。」 宋仲嵩望着严穆一笑道道:「这你就猜错了,他确实还没使出飞砂刀法,但他之所以不将其使出来的原因,正是因为凌少侠尚未透出本门武功,所以他也不敢出手。」 良久,事情果真如宋仲嵩所述,沉一帆的攻势渐缓,锐气骤减,不再抢攻,迂回而来。凌天霄不想让上官仙等他太久,心念一转,内力翻涌而上,剑法大展,瞬间使出树十招,其中包含了点、戳、撩和挑等变化。 沉一帆双目一凝,心想总算等待他化守採攻之机,登时上前与他拆招。沉一帆身经百战,刀法比起苏焕有过之而无不及,自负其刀法一绝,气势再度涌现出来。 上官仙在楼梯旁见状之后,暗自惊呼一声,原来凌天霄所使剑法是仙霄剑法,这剑法正是他们两人注入心血,共同研创而生。起初这剑法只是因玩闹而起,被凌天霄加以改进,如今已成了一套飘渺如烟,变化莫测的高深剑法。上官仙忆起当年她在凉亭弹琴弄曲,凌天霄饮酒舞剑,两人好不快活。 一想到那画面,上官仙心中一热,含情脉脉地望着凌天霄瀟洒身姿。 只见凌天霄心念如电,右掌一翻,紫霄剑向前一探,劲道猛极,斜刺向沉一帆。沉一帆双手举刀一提,收敛心神,用上了全身内劲,片刻间刀风有声。 沉一帆每挥一刀,刀劲狂风呼啸,似砂似尘,数道刀劲毫不留情往凌天霄扑来,此乃他最得意得武学飞砂刀法。邢月縈虽听闻宋仲嵩的解说,仍心中一紧,脸上露出担忧之色,深怕凌天霄被这刀劲砍出数道伤痕。 凌天霄目光灼灼,身形一晃,竟大胆地穿入刀围之中。眾人惊诧之馀,他已掠至沉一帆身旁,沉一帆没料到他竟敢正面迎敌,正要收刀之际,为时已晚。 弹指间,凌天霄出手如风般迅速,剑劲如火般猛烈,招式如林般广大,气息如地般沉稳,四者合一,沉一帆抵不住其威力,当场被震开数尺,狼狈跌地。 凌天霄紫霄剑一扬,一旦落下,沉一帆便会身首分离。便在此时,宋仲嵩大喊道:「凌少侠剑下留人!」 凌天霄把剑一挥,剑劲划破沉一帆旁边的桌子,桌子瞬间迸裂开来。他执剑挺立,不以为然地朝他问道:「莫非宋大侠一时妇人之仁,打算把他们都给放了?此人眼带恨意,你若将他放走,不过是纵虎归山,他非但不会感激你,只怕还会伺机报復你。」 宋仲嵩皱眉道:「他是金刀门旗下弟子,你若是在此杀了他,恐与金刀门结下樑子。苏焕已遭你制裁,他不过是来讨个说法,你既已获胜,何必大开杀戒。」 凌天霄耸了耸肩道:「你若是担心受牵连,那就放心好了,倘若我杀了此人,金刀门也只会找我寻仇罢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难道你不懂吗?」 宋仲嵩大感不妥,却又不知道如何说服他,便在这时,上官仙已从楼梯下走下来,用着黄鶯出谷般悦耳的声音道:「饶他一命好了。」 凌天霄像是早就预料她会这么说,不假思索地收起紫霄剑,转过身来走向她,笑道:「既是赏官姑娘开了金口,那我也只放了这些傢伙。但若他们不乖乖离去,仍在附近徘回游荡,心存不轨,到时就别怪我狠心了。」 宋仲嵩怔了怔,尚未来得及搭话,凌天霄逕自上楼,临走之前,凌天霄掏出几两银子,扔给躲在厨房瑟瑟发抖的掌柜,一部分当作赔偿,一部分当作酒菜费,让他等会端上来。掌柜本来还对生意被扰感到懊恼,接到沉甸甸的银子之时,心中大喜,连忙道谢之外,赶紧吩咐厨子备上好酒好菜。 凌天霄来到二楼,转身看向上官仙,两人心有灵犀,互使眼色,旋即各自回房。上官仙刚闔上门,暗门便被凌天霄推开。 第十折:池中交易 屋内无其他人,两人相见,自有有一番欢喜。虽是夕阳馀暉,尚未入夜,但上官仙方才见他使出仙霄剑法,英姿颯爽,神采飞扬,心中早已按奈不住火热情意。凌天霄替她宽衣,两人热烈拥吻,同赴巫山,室内登时一片春意。 良久过后,凌天霄卧在床上,上官仙双手伏在他虎驱之上,俏脸一沉道:「虽是我让你去解决这件事,但如今你大放异彩,出尽风头,若想低调行事,只怕痴人说梦。」 凌天霄摸了摸她滑嫩的脸蛋,笑道:「你放心好了,这趟我们出席大会,不论对方如何刁难我也会一笑置之,大不了再退江湖。这三年来我想了很多,起初很怀念这里,但仔细一想,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未必比间云野鹤来得好。」 上官仙凄然一笑道:「你这话是不错,可惜现在事与愿违,常言道一入江湖深似海,万丈深渊无从爬,你想拂袖离去,只怕没这么简单。」 凌天霄拍了她粉臀一记,又重吻了她一口道:「天大地大,终有我凌天霄的容身之处。倘若真一发不可收拾,我便带你到处游荡,漂泊四海。待到疲倦之时再找个幽静之处,一起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上官仙眼帘低垂,歉然道:「大夫说我体内积累寒毒,此生只怕不孕。」 凌天霄闻言一怔,旋又伸手勾着琴清粉颈,迫得她俯下俏脸,在享受完香吻之后,他淡然一笑道:「倘若天公不作美,那也不可违,凡事强求不来。」 上官仙听他语气平稳,丝毫无半点怨言,不禁百感交集,一方面松了一口气,一方面又恨自己不争气。两人静默半晌之后,上官仙忽然想起了什么,告诫道:「对了,我听爹曾提起过金刀门,据说这门派到处惹事生非,目中王法,报復心极强,我猜他们绝不会善罢干休,你可千万要小心了。」 凌天霄问道:「你认识沉一帆这人?」 上官仙点头道:「我幼时与他见过一两次面,他那时年少便猖狂,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就连瞧见我爹也尽失礼数。」 凌天霄哑然失声道:「你爹是何等人物,他也敢这般放肆?」 上官仙微微皱眉,摇头叹道:「你有所不知,金刀门在绝刀崖中负责钱庄讨债,因与财务收支息息相关,特别受到绝刀崖盟主的庇护,就连其他门派即便有怨言,也不敢当眾说出来,只能像哑子吃莲自认倒楣。不光如此,你可知金刀门现任掌门是何人?」 凌天霄皱眉道:「是什么人?」 上官仙似是担忧,又似无奈,叹道:「他就是人称刀王的问一刀。」 凌天霄大讶道:「什么!居然是他。」他露出恍然之色,在心中呢喃,难怪这沉一帆和苏焕武功如此不凡,个性嚣张跋扈,原来他们师父竟是那问一刀。提起问一刀,凌天霄可算是印象深刻。当年他曾与问一刀对峙几回,虽以平分秋色收场,但问一刀绝非等间之辈,若稍加大意后果不堪设想。 上官仙瞧他沉思半晌,不禁柳眉一轩,告诫他道:「你可不许胡来。」 凌天霄先是一呆,旋即明白她的意思,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与他并无私怨,实在没必要去招惹他。问一刀虽狂妄,但做事仍有原则,他绝不会为了替沉一帆和苏焕出气,轻易下山与人讨公道。」 上官仙瞟了他一眼道:「他虽不会为了这两人,但他会为了要杀你。当初他与你对决,正是想要取下你的首级,好替自己的刀法扬威。」凌天霄知道她所言不假,却又不想让她担心,故岔开话题道:「我先出去打转一会,你在这好好休息。」 上官仙微微一怔,那双剪水瞳子顿时瞠大,惊诧道:「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儿去?」 凌天霄沉吟半晌,搪塞道:「我担心那沉一帆会想报復,所以去兜个圈子,确认他附近没有在附近徘徊,以免扰人我们大美人的清梦。」 上官仙瞧他用词夸张,被他逗得合不拢嘴,露出玉齿,娇嗔道:「就爱油腔滑调,谁不知你肚子又打着坏主意了。」她伸出春葱般的玉手,漫不经意在他俊俏的脸上弹了两指。凌天霄微笑以对,替她盖好被子之后,迅速离去。 凌天霄环目一扫,身子一晃,轻快捷巧地掠至围墙外,直奔数里方才缓下。他时不时注意后方,只因他发觉自己已被人跟踪了。 凌天霄顿下足步,斜眼一瞥,轻描淡写道:「朋友,还请现身一叙。」细细飘雪落下,树林之间静寂无声,毫无反应。凌天霄昂然挺立,气若神间,彷彿篤定后方一定有人。良久,树梢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道人影倏地掠下。 凌天霄双目凝神,定睛一瞧,此人正是北条幸子。不同以往的是,她今日并未易容,也没有戴上黑纱,姣好的面容,一览无遗地展现出来,那一双淡淡的蛾眉,时而轻轻地蹙起,时而又舒展开来,透出一股不安定的情绪。 北条幸子澄波的眸子望过来,凝视地道:「我在本派已算轻功卓绝,居然仍给你瞧出来,无怪乎大哥不是你的对手。」 凌天霄若无其事道:「你今日前来,应该不是来阿諛我吧?」 北条幸子瞧他直截破题,莞尔一笑道:「好个快人快语,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还记得上次我提到的交易吗?今日前来,我正是要来与你谈场交易。」 凌天霄耸肩笑道:「洗耳恭听。」 北条幸子沉吟半晌,从怀中取出一只卷轴,趋前道:「这卷轴记载本派的招式,其中包含了刀法和忍术,你若将其掌握住了,那要对付我大哥便是轻而易举之事。」 凌天霄问道:「你希望我不杀他?」 北条幸子点头道:「不错,你虽不杀他,但他接下来会一直来杀你。你若掌握此卷轴,他对你便毫无威胁。」 凌天霄质疑道:「你要我如何相信这卷轴为真,而非杜撰偽造?」 北条幸子似是早知道他有此一问,浅浅一笑道:「你若不信,大可亲手翻阅。」她徐徐走向前方,来到凌天霄的身旁。她身上的香气飘了过来,面色嫵媚动人,搭配被黑色劲装衬托出来的姣好身材,实在诱人。 凌天霄勉强别过视线,正要伸手取过卷轴,倏忽间,北条幸子双手一晃,卷轴被掀开的同时喷出大量白雾,直扑凌天霄的口鼻。 凌天霄呛了一口,向后退去,不禁大皱眉头。北条幸子趁胜追击,抽出背后利刀,将其抵在凌天霄的颈子上,幽幽道:「你可别怪我,我也是不得已。」 凌天霄问道:「这雾有毒?」 北条幸子轻叹道:「那是软香散,中了之后会浑身发软,使不上力。我本想对你用毒,但一想到你曾放过我,又曾胜过我大哥,若死在毒下未免太冤。」 凌天霄苦笑道:「横竖是死,如何死又有何区别?」他摇了摇头,续道:「你为何要杀我?难道你之前所述,全都是编出来的谎言?」 北条幸子面露难色,别过视线,沉声道:「要怪就怪你挡了我们的路,倘若你不死,下次大哥前来刺杀你失败,他便会被师父处死。」 凌天霄点头道:「原来如此,你是为了亲人不守信诺,那我倒是欣慰许多。」 北条幸子讶然道:「你不恨我吗?」 凌天霄微笑道:「换作是我处在你的立场,我也会这么做。可惜你仍就失算了,因为你根本杀不了我。」话犹未了,他身子斜移,腰间紫霄剑倏地脱鞘而出,转瞬之间,攻守互换,锐利的剑尖抵住她白皙无瑕的玉颈,再差半寸,便会划肤破体,鲜血横流。 北条幸子大感震惊,眼中闪过诧异之色,哑然失声道:「怎么可能,你怎么还能动!」 凌天霄从容道:「你可曾听说江湖上有种内功叫龟息功?此功法可让人闭息屏气,若练至炉火纯青,甚至能停止心跳,讹人死讯,也不会令人发觉。」 北条幸子怔了半晌,仍是不解道:「你为何知道我要害你?」 凌天霄凝视她半晌,气定神间道:「我上次之所以放你走,那是因为你没有敌意,但今日你浑身散发杀气,教人想不警戒也难。」 北条幸子叹道:「想不到我还是失败了,我也认栽了。你要杀要剐随便吧,反正待我大哥前来刺杀你之后,我便能与他在地下相见。」 凌天霄忽地将剑移开,笑道:「谁说我要杀你了?」 北条幸子瞥了他一眼,狐疑道:「难道你还要放了我?我可先说,你别打什么鬼主意,就算你想跟踪我回去,我也不会让你得逞。」 凌天霄悠悠道:「我只是想谈谈你的交易,难道也不作数了?」 北条幸子眼珠子一转,一头雾水道:「事到如今,你难道还肯信任我?」 凌天霄沉吟半晌,开口道:「我对你们的刀法十分感兴趣,倘若你给我真正的卷轴,我便可以答应让你大哥不死。」 北条幸子长叹一声道:「他杀不了你,回去也是死。」 凌天霄双目如电,沉默了许久,才一字字缓缓道:「我有办法。」 北条幸子瞧他态度坚决,似是毫不迟疑,不禁好奇心大起,问道:「你真有方法吗?」她微一沉吟,想了想之后,又似是无奈道:「唉,就算你真有方法,只怕我也无法答应你此事。一来这卷轴并不在我身上,二来我不能因私欲出卖本派。」 凌天霄收起紫霄剑,若无其事道:「既是如此,不若你在我面前演练招式,这样你便可当作是与我交手之时,被我偷瞧去了几招,而非有意要洩漏出来。」 北条幸子大感讶异,虽觉他的话仍有些不妥,但仔细一想,就算给他稍微看了几眼,也不至于被他全部学走。况且,她本身刀法比起她的轻功相较之下逊色许多,就算完整将刀法展示出来,对方也难看出其中奥妙。 踌躇了片刻后,北条幸子美目一抬,下定决定地道:「好,那就一言为定。」事不宜迟,打铁还须趁热,她退开寸许,提刀开始自行演练起来。她的身法很轻盈,姿态优美,刀法乾净俐落,无可挑剔,可惜内力稍嫌不足,挥出去有华无实。 北条幸子将所学部分刀法展现出来,待到她香汗淋漓,气喘吁吁,这才将刀重新收回,转过身来看向凌天霄,似是等待他的回应。 凌天霄瞧了她半晌,微微一笑道:「东瀛刀法名不虚传,真令我大开眼界。」 北条幸子没兴趣听这恭维之词,她双目一凝,直截了当道:「我已履行了我们的约定,你也该兑现诺言了,你要如何救我大哥?」 凌天霄摸了摸鼻子,故作讶然道:「我几时说要救他了?」 北条幸子当场一怔,脸色立变,本来美丽的秀眸露出寒芒,怒道:「你竟敢骗我!」 凌天霄洒然一笑道:「彼此彼此,你不也骗过我?」 北条幸子咬牙切齿,忿忿道:「好,我算是记住你了。纵使今生我杀不死你,我作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语毕,她正打算自刎之时,凌天霄抢先出手,扔出捏在手中的一颗石子将她的利刀拍落。 凌天霄耸了耸胳膊,露出苦笑道:「我方才是说笑的,你切勿寻死。」 北条幸子半信半疑地道:「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凌天霄挠了挠鼻子,淡然一笑道:「这里天冷,你又流得满身汗,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处温泉还不错,不若我们先移去那里。」 北条幸子咬了咬嘴唇,耐不住性子道:「不必了,你有话就快说。」 凌天霄瞥了她一眼,笑道:「你若不去,那我便不说。」旋即,她不顾北条幸子的叫喊,逕自转身离去。北条幸子明知他在吊人胃口,却又拿他没辙,只得紧跟在他身后。 过不多时,两人来到一处温泉。北条幸子游目四顾,倏地停下脚步,语气有些不悦道:「温泉已经到了,现在你总可以说了吧?」 凌天霄气定神间道:「既来到温泉,那又怎能不下去一趟呢?」话声方歇,他已褪下衣衫,露出大块结实的胸肌,全身赤裸游入池中。 北条幸子目露讶色,别过俏脸,眉头大皱,既赧又怒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凌天霄露出微笑道:「你若要与我交易,那便要坦诚相见,否则彼此各怀鬼胎,又怎能把条件谈妥呢?给你两个选择,要不下来,要不离开。」 北条幸子呆然半晌,不知所措,自从遇见凌天霄之后,她完全掌握不住他一举一动,任何看似唐突的行径,在凌天霄身上都会发生,令她大吃不消。她脸色一沉,本想就此离去,但一想到交易尚未谈拢,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下水。她褪下黑色劲装,洁白无瑕的身子,一览无遗展现出来。 北条幸子驀地遁入水中,本想藉此掩蔽身子,孰料温泉仅至她的纤腰处,她无奈之下只能双手捂胸,既急又气道:「我先警告你,你若有非分之想,我定不会轻饶你。」 凌天霄洒然一笑道:「我若真想对你不轨,你又能怎样?」 北条幸子大骇道:「你、你说什么?」 凌天霄瞧她语气颤抖不定,面色瞬间苍白,苦笑一声,补话道:「你放心好了,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对你怎样,我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还望姑娘见谅。」 北条幸子冷然道:「瞧你说得心不甘情不愿,彷彿是我逼你这样做的。」 凌天霄双手一举,拊掌大笑道:「不错,确实是如此。」他顿了顿,续道:「我知道你们忍者身上服饰,多半藏有机关暗器,所以我只能想办法让你宽衣解带,避免你另有所图。这样说好了,你捫心自问,难道你方才没有想以此逃跑吗?」 北条幸子抿起薄唇,似是被他说中了一样,不敢正眼瞧他,连忙岔开话题道:「好了,我人也来这里了,你究竟想怎样快些说出来!」 凌天霄耸肩一笑道:「我当然可以答应你,也能放你大哥一条生路,但你要如何报答?」 北条幸子不解道:「我不是将演练招式让你瞧了?」 凌天霄不以为然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使错好几招吗?单凭这点,你的诚意儼然并不充分不,我直说了吧,我要知道你们与绝刀崖之间来往的细节。」 北条幸子冷哼一声道:「你与其在这坐地起价,不如先说说要如何救我大哥。你光手下留情放走他没有用,因为他失手多次的话,依然会被师父处死。」 凌天霄沉吟半晌,问道:「你师父比你们厉害吗?」 北条幸子白了他一眼,肯定道:「我师父比我们厉害许多,你未必是他对手。」 凌天霄大笑道:「那这样正好。」北条幸子闻言一惊,正在纳闷之际,凌天霄续道:「此事尚须你协助,你必须用激将法让他以为我瞧不起他,从而迫他亲自出马。」 北条幸子不解道:「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凌天霄淡然一笑道:「此事十分简单,也合乎常理,倘若他与我正面交锋败下阵来,那他根本也没脸再让你大哥前来刺杀我。」 北条幸子面色一沉道:「你难道不怕死吗?我可不是在开玩笑,我师父非常可怕,他杀了很多自以为能胜过他的中原高手。」 凌天霄夷然无惧,双目灼灼,欣然道:「那我更该与他一见,而且避无可避。」 北条幸子问道:「你真不后悔?」 凌天霄露出自信神情,笑道:「君子一言,駟马难追。」 北条幸子凝视他片晌,嫣然一笑道:「你虽说得正经,但君子一词似乎与你不搭,莫非中原的君子均会强迫未女子陪浴?」 凌天霄笑道:「东瀛之人惯于恩将仇报,我也是初闻。」 北条幸子听他翻旧帐,咬起薄唇,正打算反唇相讥之际,忽然想到什么,说道:「对了,你应该拿剑在我身上划上几道伤痕,这样我师父才会相信。」 凌天霄大皱眉头,摇头苦笑道:「要在你这美人身上划出伤口,我于心不忍。」不等北条幸子答话,他驀地抄起她的纤腰,凑到她圆润的耳珠旁,轻声道:「我知道有一种烙印,不会留下永久性疤痕,但会令男人恨得牙痒痒。」说完,他轻咬了北条幸子的玉颈,慢慢移下,滑过锁骨,最后到了香肩,均被他留下红色咬痕。 北条幸子被他弄得舒麻,既羞又赧,不知该如何应对他。凌天霄猛然抬头,吻上她的唇,旋即分开寸许。北条幸子面色潮红,羞怯道:「你太霸道了。」 凌天霄轻拍她的粉臀一记,退后几步,笑道:「趁着天色未亮,你赶快回去吧,不过记得装成狼狈不堪的模样。」 北条幸子刚被他挑起春意,突然又被他拒于门外,登时一脸错愕。她默然片晌,低下连耳根子都红透的俏脸,快步上岸,穿回衣服后匆匆离去。 凌天霄返回客栈,本以为上官仙早已入睡,鑽入被窝的时候,上官仙睁开眼道:「你身上有其他女人的味道,你不是去鬼混了吧?」 凌天霄暗自惊呼一声,老脸一红,尷尬道:「你怎么还没睡?」 上官仙白了他一眼,淡然道:「一个人鑽进你的被子里,就算真睡着了也会醒,你当我是这么没警觉心的女人吗?」 凌天霄握住她的腰,笑道:「听你这么一说,那我就放心多了。」 上官仙轻捏他作怪的恶手,嗔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尚未说你去哪了。」凌天霄不想瞒她,无奈之下只好全招了。上官仙闻言一懍,皱眉道:「你怎么这么衝动,这些东瀛忍者所学之术以伏击暗杀为主,你要是一个不小心,那是如履薄冰。」 凌天霄讶然道:「你不怪我与她纠缠吗?」 上官仙仰起俏脸,闻言叹道:「我就算怪责了,你又肯听吗?」正当凌天霄心中一惊,想要道歉之际,上官仙伸出纤手抵住他的唇,娇笑道:「我跟你说笑而已,你不必搁在心上。其实你有过几个女人,我根本不在意,我只希望你心中有我便足够了。」 凌天霄不禁皱眉道:「你当真不在意?」 上官仙偎在他怀中,戚然道:「若说完全不在意,那也未必,只是我身子羸弱,你又是正值年轻气盛,我总不能这般自私。况且我无法生孕,也不希望你为此绝后。」 凌天霄听她这么一说,更是歉疚不安,心想一定是自己给她的安全感不够,才让她这般胡思乱想,担忧自己会弃她而去。凌天霄轻抚她的脸蛋,吻了她一口道:「你放心好了,无论我有过多少女人,我心中永远有你的位置。」 上官仙噗哧一笑道:「女人最爱吃醋的,哪怕只是谎言,你应该回答只欢喜我一人。」女人也有佔有慾,当然希望另一半只爱她一人,可是即便是她爹上官少阳这种名声显赫之人,也难免有风流史,她自是不会把凌天霄当成痴情人,永远只看着她一人。 凌天霄不知上官仙这是肺腑之言,还是以退为进,欲擒故纵,总之他是认栽了。他心中燃起一股情热之火,暗自发誓要保护好她,绝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上官仙瞧他双目灼灼,漆黑的眸子中透出强大坚决之心,一时看得入迷,红晕染颊。凌天霄望着她微微一笑,侧身一趴,轻压在她动人的娇躯上,两人不发一语,拋开束缚,极尽享受欢愉之事。 第十一折:高手过招 拂晓之前,凌天霄起了个大早。上官仙慵懒地卧在他身旁,美眸半闭,姣好曲线在他双目之下一览无遗。凌天霄抚摸她的粉背,上官仙瞬间被惊醒了,她看到凌天霄那双深邃的眸子正深情地凝视自己,霞生双颊,少女娇羞之态,横溢无遗。她露出赧然之色,娇嗔道:「你一大早就这般胡来,不知何谓检点吗?」 凌天霄微一俯身,凑在她耳旁笑道:「美人在旁,纵使和尚在此,只怕也要破戒。」刚讲出和尚二字,凌天霄忽然想起段玉瑾,暗忖道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上官仙瞧他顿语,不禁问道:「你在想什么?」 凌天霄不想让她担心查案一事,含笑不语,随口敷衍道:「我想出去晃晃。」 上官仙脸色一霽,挖苦道:「莫非你在想其他女人?」 凌天霄哪知她会想到那边去,不禁露出苦笑,吻了她一口后道:「别多心了。」他看着上官仙娇媚的身姿,强忍情欲的波动,驀地起身而立。 离开客栈之后,凌天霄仰头一望,天色仍有些昏暗,白雪缓缓飘下,如同布绢丝绸。他想起跟北条幸子有约,心中有些担忧,不知她师父究竟有多厉害。凌天霄虽自认武功不弱,但人外有人这道理他还是懂的,更何况对方是东瀛人,他丝毫不知对方的招数,光在这一点便已屈居下风。 凌天霄环目一扫,四下无人,忽地心血来潮,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大展轻功,在几处树梢之间梭巡不定,宛若水中蛟龙灵活迅捷。 片晌之后,他不经意地来到了昨晚温泉附近,顿下脚步,心想反正既然都来了,那也就洗个晨澡也不错。正当他打算趋前之际,不远处瞥见一道人影,他连忙躲入岩石旁。凌天霄定睛一瞧,佇立在那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与他暂别的北条幸子。 北条幸子一脸愁容,眼神透出哀伤,凌天霄本以为她是担心今日之事,原也没多想,正打算上前搭话之时,北条幸子倏地一动,双眉一皱,似是想起什么事,冷不防地站起身,往后方轻盈一跃,掠空数丈。 凌天霄知道她一定没发觉他,但就不为何突然此举,不禁好奇心大起,连忙追上去。北条幸子本就看似心事重重,再加上凌天霄轻功卓绝,她完全没察觉自己已被他跟踪,一股脑儿地往前奔去。 良久之后,她疾奔数里,终于来到一处小木屋前方。凌天霄眼珠子一转,只见 屋顶上方盘坐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披头散发,一张瘦削的脸庞上佈满皱纹,眼神似是鹰隼,锐利且深沉,给人一种饱经风霜,江湖歷练之感。 凌天霄心念一闪,暗自揣忖此人应是北条幸子的师父。果不其然,北条幸子掠上去,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恭敬作揖道:「稟告师父,弟子方才再去检查了他所住的客栈,确认没有其他的援兵,徒儿今晚便按照计画去找他,将他诱骗至此,先以机关将其围困,再由师父亲自手刃这廝。」虽然北条幸子说话时轻声细语,但她并不知道凌天霄懂得唇语,所以她说的这些话全都被他听了进去。 凌天霄闻言一怔,立时手足冰冷,心跳加速。他虽对北条幸子抱持怀疑,但万万没想到对方不念恩情果断把他出卖了,甚至设下陷阱要他死。凌天霄想起昨晚在温泉的香吻,顿时胃部感到一阵噁心,他摇了摇头,不禁叹道难怪人家常说最毒妇人心,今日果真领教了。 听完北条幸子的话,那名老人抬起头来,一双冰冷的眸子盯着她,毫无抑扬顿挫地道:「你不会捨不得他吗?」 北条幸子面色一沉道:「师父说笑了,对方只是中原男子,成大事者怎能谈儿女之情,何来不捨得之说?」 老人冷笑一声道:「好个小ㄚ头,想不到你现在学会说谎了,还自以为想骗我,你分明对他动了情对吧?」 北条幸子心中大讶,猛地摇头道:「师父明鑑,弟子只是逢场作戏。」 老人双肩一晃,沉声道:「还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你若没有对他动情,又怎会让他轻易跟来这边却丝毫没察觉他。」话音方歇,老人倏地起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着凌天霄躲藏之处掷出数枚飞镖。 凌天霄惊诧之馀,身子斜飞,飞镖落空,刺入身后树干,精准至极。凌天霄双目如电,望向老人,笑道:「阁下好身手,但未免残忍,竟连给人说话的馀地也不留。」 老人俯视下方,稍作打量后道:「哼,确实有两把刷子,这也难怪他们斗不过你。老夫已经很久没见到这般高手了,今次赴中原,真是大开眼界了。」 北条幸子完全搞不清楚现在情况,她看了看凌天霄,又瞧了瞧她师父,面色惶恐道:「弟子该死,弟子真不知道何时被跟踪了。」 老人挥了挥手,似是不耐烦地道:「你先退下吧,这笔帐迟些再与你算。反正今日横竖都要解决这事,既然他想不开提早送死,那我也就成全他。」 凌天霄昂首阔立,笑了笑道:「我们之间无冤无仇,你又为何要杀我?」 老人瞪了他一眼道:「死人不必知道太多。」 凌天霄耸了耸胳膊,从容不迫地道:「正因为是将死之人,所以才希望解开心中疑惑,省得死得不明不白,去到黄泉之处,连阎王问话都答不清了。」 老人虽然个子不高,但气势慑人,他沉下面色,一字字缓缓道:「我们忍者杀人,既不过问对方身分,也不会告知自己身分。不过,我瞧你身手不凡,年少有为,又曾胜过我两徒弟,我便破例告诉你我的名字好了,我叫武田真。 凌天霄皱眉道:「武田老前辈,不知为何要杀我?」武田真似是不想回答此题,与他双目对视一眼之后,倏忽间,身子一晃,朝他迎面而来。 想不到这武田真真如北条性子所述一样,轻功骇人,宛若一隻燕子般飞翔而下,待到凌天霄察觉之际,武田真竟已近在呎尺。 凌天霄也是见过世面之人,他不动声色,身子掠出,俐落地腾空旋身。北条幸子完全没看清两人动作,只觉两道闪电相交,再定过神来,他们已交换了位置。 不光是北条幸子,就连凌天霄也暗自心惊,他总算明白北条幸子并非虚张声势,因为武田真确实厉害,换作其他人与其一战,只怕现在早已人头落地。北条幸子在一旁看着凌天霄,囁嚅道:「你为何会跟来这里。」 凌天霄目不斜视地道:「我已与你已无瓜葛,若你心中有愧,别再说话使我分心。」 北条幸子惊道:「你难道真想斗下去?」 凌天霄长吁了一口气,无奈道:「这话未免有些可笑了,我肯收手,难道你师父肯吗?」不等北条幸子回话,凌天霄再次回身,往下俯衝而去。 只见武田真屏气凝神,随之而上,两人互展轻功,在方圆不到三十尺之处来回穿梭,彼此身法之快,教人难以看清全盘情势。 他们尚未取出兵刃,因为他们都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最好的时机。要知高手过招,绝非你来我往这般简单,第一招往往就是胜机,谁能抢下,对谁便有利。 武田真轻功虽不低他,但凌天霄年纪气盛,体力充沛,又因缘际会习得空隐寺的上乘内功纯阳诀,内力可谓源源不绝,取之不尽,耗之不竭。 武田真不敢贸然赌命,只能迂回佯攻,蓄势待发。凌天霄知道武田真体力不如他,但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谁知有没有其他埋伏,故他也不敢大意轻敌,只得一同消耗彼此的精力。 片晌之后,迟迟不见对方援兵,凌天霄这才开始起了疑心,怀疑武田真并未设伏。武田真似是被他看破,眉头大皱,出招更是谨慎小心。 再比拚数十回合,武田真终于挨不住了,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定会让凌天霄取下胜机,于是他把心一横,深吸了一口气,倏地拔出身后银刀,奋力往他一劈。 凌天霄见状大喜,知道他沉不住气了,先是展开身法闪开,旋即掠后数尺。武田真本以为他会上当迎击,岂知凌天霄看似年轻,实则沉稳内敛,宛如一隻老狐狸,算准像他这样的高手出手第一招多半是佯攻,所以没有硬挡。 武田真大感不妥,他先前也杀了不少中原高手,这些人多半自负绝世武功,所以出招凶狠且凌厉,丝毫不留活路,反而露出破绽,让他趁机反攻。 武田真先是竖刀一劈,再抢快三步,横劈七刀,刀风啸啸,光闻风声便令人胆战心机,无奈凌天霄老练至极,左闪右躲,待到武田真提了七成力,他才拔剑反击。 凌天霄宝剑出鞘,快剑疾风,变化精微,武田真不敢轻敌,两人刀光剑影,越打越激烈,呼吸越发急促。 武田真虽为忍者,但也对自身刀法有所骄傲,他本不想取巧,可惜凌天霄固若金汤,他完全找不着弱点,迫于无奈之下,他取出烟雾筒掷了过去。 转瞬间之间烟雾乍现,凌天霄被一团团浓雾遮蔽视线,他执剑以待,摆出架势。就在他找寻武田真身影之际,疾刀劈来,身上紫色长袍,被划开片片碎裂。武田真低喝一声,锐利的尖刀直砍而来,凌天霄闪避不及,挨上了一刀。 正当武田真以为得手,欢喜之馀,岂料刀子竟发出咚地一声,彷彿撞到什么沉重硬物被迫弹开寸许。他双目一瞠,大感奇怪,退开数步,冷笑道:「看来你准备倒很周全,居然还穿了金蚕甲,难怪一点也不怕我。」 凌天霄挥剑一斩,劈去六成迷雾,脱身而出,掠到后方哈哈一笑道:「你可以用烟雾,我为何不能穿金蚕甲?」 其实凌天霄根本没穿什么金蚕甲,他之所以能挡下此刀,纯粹是因为他学过金鐘罩。一般金鐘罩不可能挡住这刀,但他搭配纯阳诀上乘内功,内外兼俱,才能以肉身扛住此击。话虽如此,这招并非天下无敌,因为两招相乘之下很耗内力,绝不能乱用。 凌天霄故意将计就计,说他穿上金蚕甲,一方面是混淆对方,一方面是想让对方以为他是靠穿甲挡住,所以会选择攻击手足之处,这样一来,他也能预知对方出手目标。 武田真虽有些气愤,但兵不厌诈,所以她只是咋舌一声,便再次攻来。武田真展开狠辣的刀势,凌天霄左肩斜闪,右手凭空划了几个剑圈,武田真急退三步,凌天霄抢攻七步。武田真眼见对方来势汹汹,双足一踏,竟向下一鑽,遁入地下。 凌天霄没看过这种招数,惊诧之下,连忙向上一跃。可惜为时已晚,武田真窜出地面,一刀斜挑而来,凌天霄转身一刺,勉强架住这刀,却被力劲震退到后方。 凌天霄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施展仙霄剑法,朝武田真直袭而来。武田真夷然无惧,他使出杀刀诀,身形一闪一晃,疾奔而来,陡然间,两人剑刃相交,停滞在屋簷上。 双方催促内力,将劲力灌入利刃,势要压过对方。武田真脖子上青筋暴出,用馀光瞥向一旁的北条幸子,吃力道:「你还待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趁机杀了他。」 北条幸子为之愕然,垂首抿唇,看似十分挣扎。片晌之后,她把心一横,取出短刀一鼓作气地往凌天霄衝来。凌天霄左手一探,使出金鐘罩挡住她的短刀。北条幸子讶然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不光是她,就连武田真也大惊失色,顿时之间恍然大悟,明白凌天霄方才不是因金蚕甲而挡下他的刀。 武田真即冷汗涔涔,寒毛直竖,惊觉此人非同小可,断不可留其命,以免种下祸根。他面色一沉声,转头瞪向北条幸子,大喝道:「去把其他人找来,绝不能让他活着。」 北条幸子闻言一惊,本来师父有命,她不敢不从,可是想起凌天霄曾放走她多次,并未伤害她半根毛发,不禁心生愧疚,顿时举步维艰。 就在北条幸子踌躇不定之际,一道洪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旋即一道人影飞掠而下,不偏不倚落在屋顶上。北条幸子抬头一瞧,此人正是段玉瑾,他站在武田真的正后方,淡然一笑道:「用不着找其他人了,他们都被我大卸八块,动弹不得。」 北条幸子闻此噩耗,既生气又悲伤,她双膝跪地,痛哭失声了起来。武田真大讶道:「胡说八道,你究竟是何人?」 段玉瑾抽出腰间宝刀,随手一挥,气劲横生,树倒屋破。他转过头来,露出招牌式笑容道:「做人莫要以管窥天,否则只是井底之蛙。」 武田真皱起眉头,长声一叹道:「唉,想不到中原竟是人才济济,若要说我输在何处,那便是太小瞧这里了。自古有云,轻敌乃大忌,想不到我还在栽在这里。」他抬头看向凌天霄,沉声道:「死期既来,那我也只好接受了。」 凌天霄气定神间道:「有幸能见到东瀛的绝妙刀术,我备感荣幸。」两人微一点头,拉开一小段距离。 武田真双手握刀,屏气凝神,倏忽间,他凌空飞起,驀地朝凌天霄直砍而来。凌天霄握紧手中紫霄剑,低喝一声,施展出凌霄九剑,九道气劲油然而生,从剑尖发起,直扑武田真。剑劲原本分成九股,但在碰触到武田真之前,竟又匯合成一道剑气。 猝不及防之下,武田真被打中腹部,整个人瞬间弹飞数丈。北条幸子本沉浸在哀伤之中,瞥见武田真忽地倒地不起,顿时怒火中烧,顾一切衝上前去要报仇雪恨。段玉瑾见状,飞快地掠至她的身旁,双手一探,霎时间掉夺去她的兵刃。 北条幸子当场跪伏在地上,双目赤红,泪眼婆娑,忿忿道:「你们杀了我师父和大哥,我今生已是报不了仇,你一刀杀了我吧,让我在地下与他们相聚。」 段玉瑾笑道:「我若真杀了你,你非但不会与他们团聚,他们还会十分伤心,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死。」他顺手一指,原来武田真虽重伤倒地不起,但仍有些许气息。 北条幸子心念一闪,忙问道:「我大哥呢?」 段玉瑾洒然一笑道:「我只说将他们大卸八块,又没说是砍在什么地方。你放心好了,我只是在和你的师兄弟对打之中,将他们衣衫大卸八块,他们均活得好好,未死半个人。」 北条幸子既惊又疑道:「此、此话当真?」 段玉瑾微笑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语,你若不信可去一瞧。只是,你们擅自伏击我的朋友,就算我不过问,他也未必不追究。」 北条幸子被他这样一提,忽地想起正事,她瞥向凌天霄,幽幽一叹道:「事到如今,若你恨我背叛你,我无话可说,但请放过我的师父和大哥,我任凭你处置。」 凌天霄冷冷道:「你走吧,别再让我见到你。」他举剑指向武田真,对着北条幸子道:「你帮我转告他,我这次放过他,倘若他仍不死心,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北条幸子本该开心,但听闻凌天霄冷漠的语气,宛若一根冰刺插入她胸口,令她感到有些窒息难受。良久,北条幸子搀扶着武田真,姍姍离去,临走之前,她似有若无看向凌天霄,又重叹了一口气。 待到他们远去,段玉瑾摇头苦笑道:「这姑娘看来对你有些意思。」 凌天霄白了他一眼,冷然道:「当然有意思,她恨不得杀了我,你没瞧见方才景象吗?」他收起剑来,话锋一转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段玉瑾悠悠道:「我奉方丈他老人家之命,前来调查那八僧的血案。因为你曾与方丈提过东瀛之人,所以我循线追来,想不到又遇到了你。」 凌天霄不禁皱眉道:「那你这样放走他们,你要如何交代?」 段玉瑾轻吁了口气,徐徐道:「他们所使招式以伏击为主,多用暗器辅助,这跟那八名僧人的伤口明显迥异,不太一致。不过,那些人虽非他们所杀,但也许他们是关键的线索,所以接下来我要继续追着他们,恐怕没办法与你喝酒了。」 凌天霄耸肩道:「要喝酒往后还有时间,何必急于一时,你还是先办正事吧!」两人互视了一眼,彼此微微一笑,旋即段玉瑾不发一语,往后掠空数丈,拂袖离去。 第十二折:名剑山庄 大雪纷飞,凌天霄颓然返回客栈,上官仙瞧他魂不守舍,长吁短叹,一番追问原因之后,露出苦笑道:「你也别往心里搁去了,她毕竟不是中原人,对方又是她的师父和亲人,她背叛你也是人之常情。」 凌天霄点头道:「我也明白,只是仍不是滋味。这世道险恶,我离开江湖三年,一切似是没有改变,依然是鉤心斗角,争权夺利的地方。」 上官仙伏在他肩上,语气轻细,柔声道:「你现在知道我以前多担心你了。」 便在此时,屋外却传来敲门声,凌天霄大感惊讶,立时坐起身来,佯装喝茶模样。待到门被推开之后,邢月縈走了进来,才正要开口,语声忽地停住,她瞥向凌天霄,皱眉道:「你怎会在这里?」 凌天霄摸了摸鼻子,故作镇定道:「我来商议大会的事。」 邢月縈虽仍感怀疑,但此话也合乎常理,并无不妥,故她没有深究下去。她稍微撇头,望向两人上官仙,正色道:「我们御剑派打算动身了,你们要跟我们一起吗?」 凌天霄不解道:「现在外头不是正在下雪?」 邢月縈望向窗外,摇头道:「这大雪只怕一时半会停不住,况且现在正值冬季,难保往后几日都是这样,为了不耽搁行程,我们也只好被迫上路了。」 上官仙神情自若,沉吟半晌,轻叹道:「好吧,既是如此,那便一同啟程吧!」 邢月縈眼珠子一转,欣然道:「好,那我在楼下等你们。」 邢月縈走出门外之后,凌天霄露出不解之色,望向上官仙问道:「为何不让他们先走,我们迟些再动身也行。」 上官仙淡然一笑道:「身旁有御剑派的人,可以避开不少麻烦事。况且我若出言婉拒,那也有些不合常理,怕给他们起了疑心,怀疑我们的关係。」 凌天霄搂着她的腰,笑了笑道:「难得能两人独处,可惜又破灭了。」 上官仙瞟了他一眼,噘起了小嘴,轻叹道:「你要真觉得这事惋惜,那你当初就不该离开我三年之久。」她默然半晌,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续道:「唉,这事不提了,我也知道你是身不由己,并非有意为之。」 凌天霄微微一笑,吻了她脸蛋一口道:「早点收拾行囊吧,别让他们等太久。」两人稍作收拾一会,便往楼下前去。御剑派眾人早已准备好,瞧见他们,纷纷上马在前方开路。上官仙入了马车之后,凌天霄依旧坐在辕座替她驾车,行驶在眾人后方。 过了几日,所幸天公作美,大雪并未阻拦他们行程,眾人如期抵至名剑山庄。这名剑山庄位于山丘上,一旁是偌大的阔林,一旁是平坦的大草原,只是深冬时分,树林一片光秃秃,树梢上满是亮闪闪的银粉,地上也是一层厚雪,完全看不出原先绿意盎然的草皮。 宋仲嵩领在前方,正打算去找名剑山庄的下人代为通传,没想到眾人来到大门之时,各大门派的人已聚集于此,他们彼此口耳交谈,时不时皱眉,时不时抱怨,气氛颇为凝重。宋仲嵩迟疑不定之际,白鹤派的掌门丘峻忽地发现了他,赶忙走上前道:「宋大侠,你们御剑派也接到英雄帖了吗?」 宋仲嵩一脸纳闷道:「这不是天剑盟发出的英雄帖吗,为何丘掌门这么问?」 丘峻瞧他半晌,叹了口气道:「原来你也不知情。」 宋仲嵩皱眉道:「究竟怎么了?」 丘峻摸了摸鬍子,解释道:「放眼望去,来到名剑山庄的人均是接到英雄帖,可是我们彼此询问之下才发现,原来名剑山庄的人并没接到通知,也不知有英雄帖这东西。」 宋仲嵩怔了怔,大奇道:「可是这英雄帖明明要我们来此会合,莫非是地点写错了?但这么重要的事,天剑盟又怎会这般疏忽呢?」 丘峻摇了摇头道:「这事我们也不清楚,但眼下更迫切的问题,应是去留一事。因为各门均遣人过来,名剑山庄还在评估是否能容下这么多人。我们已等了一会儿,至今尚未看到他们讨论出结果,真是急死人了。」 宋仲嵩仰头望天,尷尬道:「这大雪纷飞时节,老待在外面受寒也不是办法,要不我们先下山去,看看客栈还有没有位置。」 丘峻尚未答话,大门忽地被人推开,一名男子率领几名下人走了过来。宋仲嵩一眼望去,立即认出此人是名剑山庄的总管郝少方,他衣冠楚楚,一身华服,走上前作揖道:「回报诸位英雄豪杰,我家主人已答允让诸位入内,但有一个条件,那便是每个门派只限十人。」 苍海观的掌门余辛全闻言大惊,双目一瞪,语气不悦道:「大伙人千里迢迢来此,外头风雪又这么大,难道名剑山庄待客之道如此不近人情?」 郝少方眉头轻蹙,轻叹了口气道:「余观主言重了,但放眼瞧去,这里至少百馀人,倘若事前通知倒也无妨,可是诸位这般临时登门造访,我们一时之间也难以准备好。」 余辛全低喝道:「打地铺也行,只要让我们有地方睡便可。」 郝少方猛地摇了摇头,无奈道:「余观主,这可万万不得,倘若日后传了出去,那才真是令人貽笑大方,看不起我们名剑山庄。」他沉吟半晌,续道:「不若这样,山下还有几间客栈,我会派人去疏通一下,还请各门派拣人下山,剩馀十人便可移驾别院。」 余辛全怒现于色,还打算其辩论之时,一旁七璇派的掌门弘华师太忽地道:「余观主,你不必再说了,郝总管也不过是听命行事,你又何必处处为难他。况且他没有说错,我们此番未经通知便前来,又怎能怪他人待客不周?」 余辛全被她一指责,顿时脸红脖子粗,忿忿道:「弘华师太,莫非你要我看着我底下弟子在这漫天大雪之中冻死吗?」 弘华师太瞥了他一眼,悠悠道:「丘观主未免言重了,这儿离山下不过几十里,贵派弟子只须小施轻功,约莫半炷香左右便可抵达,又何来冻死受寒之说?」 余辛全登时一怔,当场哑然无言。弘华师太为出家人,但在武林之中威望甚高,身分地位宛若空隐寺的圆空大师一般超然。其他们派纷纷点头,一致同意弘华师太所说的话。余辛全眼见多数人赞同,知道再强争下去徒增难看,只能冷哼一声,不情愿地退去。 郝少方瞧他们终于下了定论,双手一摆,上前恭敬道:「那就请各门派前来递交名单,我会指派下人带你们去各自的别院歇息。」 眾人听他这么一说,开始交头接耳,似是忙于决定人员去留。宋仲嵩所带出来的御剑派弟子约莫三十馀人,迫于无奈之下,他也开始分配了起来。过了良久,他决定好留下人选,其中便有严穆和邢月縈他们两人。 凌天霄和上官仙代表侠客山庄,仅有两人出席,故无须担心人数。凌天霄笑了笑道:「我们只有两人,还请带路。」 郝少方问道:「敢问两位所属何派?」 上官仙将面纱取下,气定神间道:「侠客山庄。」 郝少方双目一凝,乾咳一声,沉声道:「原来是侠客山庄的上官姑娘,我一时未认出,还请上官姑娘见谅。」他抬起头来,看向一旁问道:「那这位少侠是?」 上官仙微一欠身,平淡道:「他是家父的旧识,此次也是代侠客山庄而来,还请你将我们两间房间分配在隔壁,也好有个照应。」 郝少方怔了半晌,皱眉道:「上官姑娘此次前来,身旁未带半个ㄚ环吗?」 上官仙望了她一眼,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郝少方虽觉奇怪,但也没立场过问,于是他点了点头道:「明白了,我这就派人带你们去别院。」 他向后方使过眼色,一名美婢腰肢款摆,走上前来,毕恭毕敬地道:「叫我幸儿就好了,两位待住在名剑山庄的这段期间,便是由幸儿负责侍奉两位。」 凌天霄定睛一瞧,此女生看上去约莫二八年华,身材丰满,眼神秀丽明亮,虽称不上什么绝世美人,但也是秀色可餐,足以让男人多瞧她几眼了。上官仙朝凌天霄横了一眼,虽未发一语,但双目冷冽如冰,刺得他立时回过神来,有些尷尬地低下头去,避开慑人视线。 两人被幸儿引入大门,走了好一会儿,来到一处幽静别院。名剑山庄佔地宽广,放眼望去的数个山头,均属于名剑山庄的地。他们所居的客房,不像客栈单纯隔间的简陋,而是以廊院式院落为基准,院子中轴线为主体建筑,周围俱是回廊。本来这里可容纳至少十人,但因凌天霄和上官仙仅来两人,所以显得较为空荡冷清。 幸儿将两人行囊安置好后,正打算告退,却被凌天霄抢先截口道:「最近天气寒冷,我想多拿些柴薪,不知幸儿姑娘可否带我去柴房一趟?」 幸儿微一施礼道:「这是幸儿该做的事,凌公子不该紆尊降贵前去柴房。」 凌天霄露出微笑道:「其实是这样的,我想要四处走走,顺便看看四周景色,劳烦幸儿姑娘能替我带路了。」幸儿被他大手握住,惊讶之下缩起玉手,赧然道:「幸儿明白了。」 凌天霄笑了笑道:「那有劳幸儿姑娘了。」 幸儿拗不过他坚决的态度,无奈之下只得点了点头带他去柴房。两人来到柴房门外,幸儿指着堆在柴房外的薪木,頷首道:「凌公子想要拿多少?」 凌天霄瞧了她半晌,好似在打量什么,幸儿被他灼灼双目盯着羞窘,不自觉地低下头来,就差点没将下頷整个埋入她高耸的胸脯里。凌天霄露出微笑,忽地道:「我未自报姓名,你怎知道我姓凌?」 幸儿当场一怔,面色尷尬道:「刚才各门派待在门外,我恰巧听见。」 凌天霄摇了摇头,淡然道:「方才外面少说几百人,你怎会听得这么仔细,这未免不合理,你说是吧?」 幸儿双肩一颤,惊诧道:「若凌公子没事的话,幸儿就先告退了。」 凌天霄双手还臂道:「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吗?我方才抓你手的时候已确认过了,你就是北条姑娘对吧?其实之前我一直忘记告诉你,我的鼻子可灵了,你身上用来易容的胭脂味,那可是瞒不住我的。」 幸儿倒抽一口凉气,秀眸正视他片晌后,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唉,想不到竟被你轻易看穿了,看来我太小看你了。」言罢,她将脸上的妆容抹去大半,露出她原本姣好的玉容。 凌天霄正色道:「你是奉你师父之命跟踪我?」 北条幸子点头道:「不错,因为你十分危险,他要我时时刻刻盯着你。不过你放心好了,师父并未下令取你性命,他只是想查出你的底细罢了。」 凌天霄不以为忤道:「他派你来查我的底细,而你却当着我的面毫不避讳地说出来,这未免也太可疑了吧?」 北条幸子,撇了撇嘴,幽幽道:「信不信随你吧,反正我知道我瞒不过你,你也会想方设法找出真相,我已经怕了你,不打算再与你为敌了。」 凌天霄沉声道:「别说是你,我才真怕了你,谁让你多次背叛我。」 北条幸子脸上一僵,既歉疚又无奈地道:「我也是不得已的。算了,你真要这么看我就随你好了,反正事到如今,我知道我说什么也没用了。」 凌天霄瞧了她一眼,面色一沉道:「既然我知道你在这里,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了,你要不乖乖走人,要不让我把你抓起来交给郝总管。」 北条幸子杏眼圆瞠,抿起了樱唇,跺足不满道:「你为何非得理不饶人。」 北条幸子正想往前走一步,凌天霄却后退一步,冷然道:「等等,你别靠我太近,天晓得你身上又有什么机关暗器,你最好与我保持一段距离。」 北条幸子被他这么一说,俏脸气得红通通,似是小孩子赌气一般,双手一深,转眼间便将身上所有衣物褪下,露出她那洁白无瑕的雪肌胴体,宛若丝绸缎子般光滑。 凌天霄大惊道:「你在做什么?」 北条幸子抬起美眸,泪珠在眸子中打转,忿忿道:「这样你满意了吗?我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凭空藏起东西来。」 凌天霄瞧她一副我见有怜,于心不忍,叹了口气之后,徐徐走上前来用身子护住她,旋即将她轻搂入怀,以免被冷风吹到单薄的身子。北条幸子双手环住他,霎那间,泪水打溼在他的衣襟上。 凌天霄不知如何是好,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轻抚她凌乱的柔发,叹道:「算我输了,你别哭了,等等路过的人看见你这样衣衫不整,泪眼婆娑,说不定还以为我欺辱你了。」 北条幸子身子绷紧,幽幽道:「所以你只是担心旁人眼光,而非原谅我吗?」 凌天霄耸了耸肩,满面无奈道:「此事攸关生死,换作是你也不会轻易相信对方吧?」 北条幸子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垂首道:「我知道你还在怀疑我,就算你说的,如果是我也能不会轻易相信曾背叛过我的人。但我必须发誓,这次我真没打算对你做不利。好吧,看在你救了我这么多次的份上,我便就告诉你一些事。我知道你那朋友在追查一件命案,我也知道死了八个和尚,若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死在武士之手。」 凌天霄皱眉道:「你是说你们东瀛的武士?你有何证据,为何这般肯定?」 北条幸子轻抬秀眸,解释道:「说绝刀崖不光与我们合作,还找了一批武士,这些武士跟我们这些忍者不同,他们主要专研杀人刀法,身经百战,你最好小心行事。」 凌天霄笑道:「你在担心我?」 北条幸子咬起了嘴唇,不悦道:「莫非你还在怀疑我吗?」 凌天霄低下头来,看着她赤裸光滑的身子,若无其事道:「我听闻东瀛女忍者在必要之时,会主动献身来取信敌人,你难道不正是这么做吗?」 北条幸子双颊一红,面色羞窘道:「我才不是这样,我没受过那种训练。」 凌天霄轻笑道:「那你要不要试试呢?」话音刚落,他将身子挨紧过去,一把将她抱住,将其牢牢搂在怀里。他想起那日在温泉的触感,忽然觉得浑身热得很。 凌天霄凝视着她,即便她曾背叛过自己,但她仍是个女人,一个美得让男人无法不动心的女人。凌天霄不理会她象徵式的抗议,由玉颈吻起,慢慢往上游移,最后吻起她的湿软薄唇,吸吮她的丁香小舌。 北条幸子初尝滋味,既好奇又羞赧地迎合他,享受这偷欢之感。片晌之后,凌天霄移开寸许,北条幸子显是意犹未尽,含羞不解道:「怎么了吗?」 凌天霄笑了笑道:「时间不对,地点不对,点到为止便可。」他摸了摸北条幸子的脸蛋,温柔地问道:「你现在住在哪里?」 北条幸子秋波一转,媚笑道:「我被分配侍奉你们两人,所以也住在那里。」 凌天霄笑吟吟道:「那就不急于一时了。」他拍了拍北条幸子的粉臀一记,替她将地上的衣裳拾起来,耸肩道:「这么冷的天气,你还是早点穿起来吧!」 北条幸子接过衣裳,美眸轻眨道:「你原谅我了吗?」 凌天霄迟疑了半晌,露出苦笑道:「那得看你之后表现了。」 北条幸子一边穿衣,一边提醒道:「你要小心这里的人,不光是师父派我过来,好像还有其他流派的忍者也混入这里了。除此之外,我方才提到的那群武士之中,上泉真宗也在其中,他是个刀法高手,就连我师父也要敬他三分。」 凌天霄皱眉道:「难道他比你师父强?」 北条幸子沉重地点着头道道:「我们专研伏击和暗杀,不擅长正面交锋,昨天我师父与你那样交手,其实一早便落了下风。可上泉真宗不同,你若跟他正面对决,可讨不到便宜。」 凌天霄凝视着她,微笑道:「你现在这样侃侃而谈,不停地将情报告诉我,莫非又想让我对你掉以轻心,从而有什么企图吗?」 北条幸子凝视着他,打趣道:「我若不肯从实招来,只怕要被你赶出这里,我能不说吗?」 凌天霄哑然失笑道:「你要真这么怕我,那倒也不错。」 第十三折:剿刀大会 凌天霄返回别院,一进门便看到上官仙佇立在假山旁,饶有兴趣地欣赏四周,时而低头看向底下结冰的池水,时而仰头瞧向树上银雪。 凌天霄故意屏住气息,悄然无声来到他后方,一把将她从后方环抱起来。上官仙被这突如之举先是吓到一怔,发觉是凌天霄之后,旋又白了他一眼,模样似嗔还喜,甚是动人。 凌天霄将头埋入她的玉颈,闔上双眼,贪婪地嗅吸她的体香。上官仙被他逗得发痒,忍不住娇嗔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样乱来,要是让人瞧见怎么办?」 凌天霄柔情蜜意地看着她,微笑道:「放心吧,我已经调查过了,此别院幽静僻远,眼下这里除了幸儿姑娘会来以外,其他人不会无端经过。」 上官仙本来沉浸在两人世界,忽闻幸儿两字,她不禁黛眉轻蹙,撇了撇嘴道:「这幸儿姑娘与你是何关係,为何你好似对她很感兴趣,方才还藉口与她同行?」 凌天霄暗自不妙,差点想搧自己两巴掌,他心想真是哪壶不提提哪壶。他微一抬头,面色颇为尷尬地搔了搔脸,因不想为此欺骗上官仙,他沉吟半晌之后便把事情原委娓娓道出。上官仙闻言一懍,眨了眨美眸,神色之中透出一丝担忧, 凌天霄摸了摸她的鬓发,紧紧握着上官仙细腻如玉的双手,正色道:「你儘管放心好了,我会三五不时盯着她,不让她有机可趁。」 上官仙瞥他一眼,咬着嘴唇,嗔怪道:「说不定想作怪的人不是她,而是你呢!你纵容她在这里间晃,也许就是想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我说对吧?」 凌天霄心中一惊,看了看她,勉强笑了笑,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北条幸子很美,那是一种令许多男人为她动心的美,凑到嘴边的肉不吃,那不是君子便是大傻子。凌天霄不是傻子,也不是君子,他没兴趣当一个柳下惠,面对佳人坐怀不乱。 不过他也不笨,他知道北条幸子混入这里定有什么阴谋,所以不敢对她大意。毕竟,她也曾出卖过自己,甚至还想让他人杀了自己,防人之心不可无,女人的甜言蜜语,有时比刀剑更可怕。 上官仙瞧他思索半晌,盈盈转过身来,整个人偎在他怀中,幽幽一叹道:「唉,其实我内心很纠结,天底下没有几个人女人愿意自己情郎与他人相好,但我却知道我不能这么自私。我无法替你生儿育女,若你真倾心于她,你便娶她当小妾我也无妨。」 凌天霄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或许对其他女人有好感,但绝不会是为了怀孕。」他忽然想起什么,岔开话题道:「对了,今晚我再替你以内力祛除寒毒一次,最近天寒地冷,我很担心你的寒毒復发。」 上官仙双颊一红,赧然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净想一些坏事来累人家。」她嘴里虽然这么说,但秀眸中饱含爱意,丝毫没有抗拒。 凌天抬起她下頷,凑在她滑嫩的脸颊旁,轻声道:「难道你不想吗?」上官仙的玉颈顿时爬上一团红晕,整个人如烙铁般烧了起来,娇羞地垂下首,避开他灼灼炙热的双目。 就在两人爱意绵绵,互诉情愫之时,外头忽闻急促脚步声,两人先是一惊,旋即站起身来分开寸许。上官仙为了不让人看见满面羞红的脸,特意转过身去,背对正门。 两人从大门走进来,其中一人是邢月縈,另一人是丘峻。邢月縈瞧见凌天霄,欣然道:「太好了,你果然在这里。」 凌天霄笑了笑道:「邢姑娘特意来找我,不知有何要事?」 邢月縈瞧他说话轻浮,语气带有男女挑逗的情意,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大发娇嗔道:「你可真是不要脸,谁特地来找你呀,我只是带丘掌门来罢了。」 一旁的丘峻虽觉两人拌嘴有趣,但他身为一派掌门,自是不能与其嬉闹。他走上前来,悠然笑着道:「在下白鹤派丘峻,敢问上官姑娘是否住在这?」 上官仙听闻有人唤他,转过身来瞟了他一眼,微一欠身道:「上官仙见过丘掌门。」她从容自在的语气,给人一股仙气的飘然感,但谁也想不到就在方才不久之前,她还是个与情郎闹得十分折腾的美丽少女。 丘峻双手一摆,作揖道:「实不相瞒,这次英雄帖虽有人从中造假,但实不碍正事,所以眾门派仍一致同意成立剿刀大会,按原定计画商讨此事。丘某这番前来,便是转述这事,还请上官姑娘移驾去大院一趟。」 上官仙面不改色,施礼道:「此等小事劳烦丘掌门,上官仙受宠若惊。」 丘峻瞧她爽快答应,心中大喜,微笑道:「有劳上官姑娘动身了。」言罢,他转过身去。上官仙朝凌天霄打了过眼色,凌天霄像是明白她的意思,示意般地点了点头。 两人稍作整理,便随同丘峻前去大院,一盏茶不到的工夫,他们来到了院子中央。此刻大院已挤满人潮,凌天霄目光一扫,这儿起码百馀人,而且连名剑山庄也派人来了。 上官仙眼波四转,仔细打量周围,这大院被人群围成一个大圈,内圈摆放椅子,坐着的是各派的掌门或代表,以此为基准,外圈则站着各门派的弟子。 上官仙转过头来看向凌天霄,刻意压低音量道:「内圈位子是出席的代表,你手上握有我爹的天剑令,理应入座。」 凌天霄吃了一惊,失声道:「这万万不可,你才是侠客山庄的人,我只是外人。」 上官仙咬着朱唇,不满地道:「我爹若真把你当成外人,又怎会给你令牌,事到如今,你还和我说自己是外人,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凌天霄没想到她竟兴师问罪,大感尷尬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总之我不能答应你,那位子应该由你去坐。」 上官仙本想和他辩驳,但眾人已纷纷入席,她也没时间在这儿耽搁。她瞪了凌天霄一眼,忽然一笑道:「好,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凌天霄问道:「什么事?」 上官仙冷笑道:「你不准再与幸儿姑娘来往。」 凌天霄当场一怔,露出困窘之色,支支吾吾。上官仙瞧他模样,稍微避开人群视线之后,掩嘴娇笑一声道:「瞧你这样子果然很在意她,好啦,我是逗你玩的。」 凌天霄目露讶色,苦笑道:「你差点把我吓死了。」上官仙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逕自地往位子移动过去,旋即盈盈坐下。凌天霄露出苦笑,跟了过去,佇立在她身旁。 待到眾人确定都入座之后,名剑山庄现任庄主南宫篤宽袖一摆,长身而起,微一作揖,开口道:「今日诸位豪杰齐聚此处,实令敝庄蓬蓽生辉,备感荣幸。虽然敝庄未接到英雄帖,但相逢便是有缘,有失远迎之处,还请诸位见谅。」 南宫篤环目扫视眾人,淡然一笑,重新入坐,朝前方伸了伸手,示意将主导权交出来,让各门派自己主持这场大会。 余辛全蓄势已久,眼见此机,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故作矫情地作揖之后,沉声道:「绝刀崖近来气焰嚣张,此事无庸置疑,苍海观便率先发难。余某主张各门派团结起来,一同将其歼灭此敌,永绝后患,为民除害,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眾人一片譁然,此起彼落的声音传来,虽然他们早知道会是这样,但一听到要正面和绝刀崖拚个你死我活,仍不免惶恐和犹豫。 弘华师太面现诧容,问道:「不知余观主所提歼灭二字,所指何意?」 余辛全捋了捋下巴的一撮小鬍子,咧嘴一笑道:「我知道弘华师太身为出家人,对大开杀戒此事多有迟疑,但正所谓佛也发火,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古有周处除三害,今只须除掉绝刀崖这一害便可。弘华师太此举乃为武林除害,绝非滥杀无辜。」 弘华师太怔了一会,皱眉道:「杀便是杀,何以避重就轻?」 余辛全脸色铁青地道:「弘华师太不愿意吗?」 弘华师太沉吟半晌,面色凝重,似是踌躇不定的模样。 正当余辛全想追问下去问,长山派大弟子殷承忽地向前一站,打岔道:「余观主,请恕晚辈斗胆提出一问。」此话一出,全场眾人均现出不悦之色,要知武林中人极看重辈分,殷承区区一个门派弟子打断他的话,未免太失礼数。 余辛全以为他要刁难,不禁皱眉道:「你是长山派的殷承吧,你想说什么?」 殷承微一作揖,朝他微笑道:「余观主,晚辈身分尚不足论议此事,也不打算问。只是有件事晚辈感到奇怪,这剿刀大会如此重要,各门各派均盛重出席,以示诚意,为何晚辈却只瞧见号称江湖仁义的侠客山庄,仅派了两人出席,甚至连上官庄主也不亲来?」 坐在前方的长山派掌门于枫,撇过头来瞧了他一眼,挥了挥手,故作叱责道:「是谁允你这般放肆,目无尊长呢?上官庄主定有要事在身,才会不克前来,你怎能这样乱说。」这话听来是责怪他,但明眼人都知道事实相反,侠客山庄向来与长山派不合,早已不是秘密。 上官仙似是早知道变得如此,美眸一转,不疾不徐道:「殷少侠有此疑虑,也是难免,但家父接到英雄帖之时,帖上仅说派代表出席便可,并未要求盛大出席。家父以为前来此地并非摆谱设宴,低调行事方可,况且这里是名剑山庄,并非酒楼茶坊,人数太多会给名剑山庄造成困扰,所以我们才低调行事,简装远行。」 于枫面色气得发白,怒瞪她一眼,低沉道:「上官姑娘,莫非你这是拐弯数落我们吗?这儿在场的门派均带了弟子前来,可不只有我长山派,你这样说是否不妥。」 上官仙双眸凝视着他,淡然一笑道:「各派虽带了弟子前来,但仅有贵派提出此问,于掌门不须将此事往心里搁去,我别无他意。」 于枫怎肯退让,但他正打算追责之时,宋仲嵩忽地站起来,作揖道:「上官姑娘所言有理,在下掌门师兄也是因为闭关修练,所以不克前来,由我代劳。」 弘华师太吁出一口长气,附和道:「不错,人多嘴杂,也未必是好事。」 于枫眼见御剑派和七璇派都替上官仙背书,心中虽感愤怒,但他还懂得隐忍,知道现在若真撕破脸,只怕被人质疑他是挟怨报復,而非秉公无私。他无奈之下,只得作罢,冷哼道:「打断余观主发言,于某有愧,还请余观主继续说。」眾人知道于枫脸皮薄,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所以也没打算追究。 余辛全瞧此事暂告一段落,故清了清喉咙,接续地说道:「总之,余某认为绝刀崖绝不能再留在武林之中,我们天剑盟终有一日,势必要与其分出胜负。当年和解,不过自欺欺人,如今他们捲土重来,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管。兵法有云,先发制人,我们应杀个措手不及,好让他们没有防备。」 宋仲嵩正色道:「事关重大,这事须从长计议,待我向掌门师兄汇报再给答覆。」 余辛全猛地摇头,遏止道:「这万万不行,我们聚在此处,盛大商议,这消息必定已经传到江湖上,绝刀崖迟早会发觉此事,我们应快刀斩乱麻,绝不能优柔寡断。在场眾人应该都带有天剑令,我在此提出请求,让我们投票决定此事。」 于枫点头道:「我赞同此意见。」其馀人虽心存迟疑,但投票正是天剑令最大的用处,他们手中的天剑令,也是为此而生,若不用在这里,反而显得鸡肋。 门派之间各自商议起来,良久之后,语声渐缓,彼此之间有了结论。为了公平起见,余辛全让眾人同时表态,天剑令刻字的正面,代表同意,反面则是不同意。 霎时间,各派代表将天剑令举起,结果一出,眾人愕然相对,尷尬不已。原来同意票和反对票均是三票,其中七璇派、侠客山庄和白鹤派表示反对,苍海观、御剑派和长山派则投给了赞同票。 以往结果若是同票,那将由天剑盟盟主做出决策,可是因英雄帖是假的,所以盟主并没有来到这里,等于无法做出结论,令眾人面面相覷,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余辛全自是不肯接受结果,他朝向势单力薄的上官仙,率先发难道:「令尊被称为剑侠,以侠义肝胆的名号闯荡江湖,人人俱知,也对其钦佩不已,为何你此刻投下反对票,莫非是想看着百姓困于水火,任由绝刀崖作威作福?我相信以令尊的气概,他若是在场的话,定会赞同余某的意见,绝不会眼睁睁袖手旁观。」 上官仙知道他柿子挑软的吃,就打定主意想欺负她这边人少,她抬起秀目,夷然无惧道:「家父时常告诫我,所谓行侠仗义是发自真心,为民除害,并非打着正义的幌子满足自己的私欲或虚荣感。绝刀崖或许有人滥杀无辜,但只因那些人犯乱,就要将绝刀崖灭去,这未免有些过当了。就以门派来说,难道底下几名弟子失德,就要赔上整个门派吗?」 余辛全冷冷一笑道:「绝刀崖残忍至极,眾所皆知,何来无辜之说?旗下金刀门嚣张跋扈,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令人发指,上个月福远镖局镖师十三条人命,也是旗下天鹰帮所为,难道你还打算漠视这一切?」 上官仙眼珠子一转,淡然自若道:「金刀门确实恶贯满盈,但福远镖局却非这般简单,据我所知,此案动机源于福远镖局押镖之时,因在山上撞见天鹰帮弟子,垂涎其女帮眾姿色,故将六名女子强拖至草丛,不仅施以淫辱甚至事后将其杀害。天鹰帮上门讨说法,却被福远镖局搪塞敷衍,气不过之下才杀人报復,试问在此案之中,福远镖局当真纯属无辜?余观主此言倒果为因,未免避重就轻,甚是不妥。」 余辛全双目一瞠,登时语塞。良久,他面色一沉道:「你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吗?好,既然这样我也不迫你。」他转过身来,看向南宫篤,压住怒气地道:「南宫庄主,我们六门派已表达了意见,剩下名剑山庄尚未表态。」 南宫篤皱眉道:「敝庄未接下英雄帖,今日仅尽地主之谊,并未打算参与此事。」 余辛全不以为然道:「南宫庄主此言差矣,方才南宫庄主不是说相逢即是有缘吗?今日你我几人在此,也是一种缘份,况且那英雄帖是假的,名剑山庄却仍是天剑盟一员,理应参加这次剿刀大会。」 南宫篤面露难色,摇了摇头道:「天剑令并不在我这里,而是在家父手上,他老人家近来过着间云野鹤的生活,我不愿去打扰他。」 余辛全板起脸孔,语气尖锐道:「事关重大,还望南宫庄主以大局为重。」 眼见余辛全咄咄逼人,上官仙终于忍不住道:「剑圣前辈不问江湖多年,余观主又何必这般强迫他人呢?况且按照规矩,就算各门派表述意见,此事也应由天剑盟项盟主决策。眼下项盟主并不在场,就算投票有了结果,也没办法立即执行。」 余辛全面露不悦之色,低喝道:「上官姑娘,我姑念令尊号称剑侠,所以才对你一再忍让,想不到你竟不知好歹,你若要当强当出头鸟,那我便如你所愿。今日我在眾门派面前,对你发出质疑,我怀疑侠客山庄根本没资格拿着天剑令,不过是一群贪生怕死之徒。」 丘峻闻言大懍,倏地站起身来,面色凝重地道:「余观主此话有失偏颇,难道与你持反对意见之人便不可吗?你此言不仅折辱侠客山庄,也是对我其他门派的大不敬。」 余辛全沉声道:「丘掌门言重了,贵派培育优秀弟子,眾所皆知。但侠客山庄近年来,除了上官庄主,底下又有哪位年轻人闯出名号呢?上官庄主剑法卓绝,可惜无人接钵,实在是武林一大憾事。」 上官仙冷笑道:「余观主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余辛全双目一挑,冷喝道:「好,那我就挑明说了,除非上官庄主亲自前来,否则我不接受其他人有能力代表其出席。你若不服气,那我们便依江湖规矩,双方一对一比试。」 弘华师太蹙眉道:「余观主怎能这样,你们两人辈分有差,这话传出去岂不貽笑大方,让其他人笑话天剑盟以大欺小吗?」 余辛全冷笑道:「弘华师太不必担心,我不会亲自动手,我把这机会让给长山派大弟子殷承,两人辈分相似,也不会有以大欺小之虑。」 丘峻目光闪动,面色一沉道:「这次是商讨绝刀崖之事,何必自家人舞刀动枪。」 余辛全丝毫不理会他,转过头来看向上官仙,语气十分不屑地道:「上官姑娘,你是否要答应一战,还是你承认除了令尊之外,侠客山庄再无人才?」 上官仙沉吟半晌,游目四顾,虽然许多人也同情她,但也没起身反抗余辛全,倘若她就此避战的话,从今往后侠客山庄在江湖之中,恐无立足之地了。无奈之下,她起身道:「余观主既有此意,那我也只好讨教几招了。」 第十四折:比武扬威 上官仙答允应战,此举令余辛全喜不自胜,为恐生变,他不断催促。凌天霄佇立在一旁,细看殷承的模样,他身材高挺,脸庞削瘦,双目灼灼有神,称不上英俊瀟洒,但给人一股傲然气势。殷承挥开衣袍,大脚一跨,冷笑道:「请赐招。」 上官仙取出佩剑,严阵以待,殷承一脸从容不迫,好整以暇之姿,宛若胜券在握。上官仙剑尚未出鞘,在昏暗夕阳之下,敌意瀰漫全场。眾人屏气凝神,睁大双眼,深怕错过任何一个眨眼的瞬间。 倏忽间,上官仙闪电般地拔出长剑之际,殷承立时摆出架势,向后一退,採取防守姿态。各门派年轻弟子一瞧,以为他打算后发制人,但明眼人均看得出来,他别有用心。 上官仙自幼天资聪颖,剑法精湛,只因修练旭日剑法走火入魔,导致寒毒入体,内力难以凝聚。殷承摆开架势,不断防守,便是看准此点。殷承明摆着要迫她出招,消耗内力,从而不费吹灰之力,趁虚而入击败她。 高手对峙,宛若两军对垒,必须十分专注,即便上官仙也採守势,最终仍会因过度使用精力而败下阵来。殷承清楚这点,所以有恃无恐,也不怕上官仙不攻过来。 果不其然,上官仙毫不迟疑,配合轻盈步法,一剑挥去,连消带打。殷承施展长山派的轻功七彩踏云,倏地掠出数丈。此招一出,眾人看在眼里,丘峻和弘华师太对其大感摇头,心存鄙视。 上官仙剑法精妙,每一剑出手之快,宛若飞燕般踏雪,令人看得惊叹连连。鏘地一声,殷承弹剑后退,借力使力,避开对决,似是不给她机会。 眾人耳听风声,长剑忽地飞出,反手一剑向后劈了下去,这一剑砍去的部位,巧妙至极,教人猝不及防。上官仙再劈一剑,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破空而起,但殷承仍不攻击,寧可狼狈地逃窜,也不肯赌上一剑。轻功与内力息息相关,上官仙知道他的意图,但仍无法改变现状,只能任其消耗自身内力。 良久,双方你来我往之间数十回合,上官仙终至疲倦力竭,身上寒毒隐隐发作起来。她的脸色倏地苍白,额角渗出晶莹斗大的汗珠,伴随身子些微摇晃后,她痛苦地将剑撑地上,显是因用力过度虚脱了,连脚跟都有些站不稳了。 殷承眼见她大势已去,脚尖一挑,刷地一声向前突刺,打算结束这场胜负。本来他也有怜香惜玉之心,只想让上官仙主动投降,但于枫在后方故意乾咳一声,朝他使过眼色,殷承便明白其意,知道于枫想藉此折辱侠客山庄的声威,好报復当年输给上官少阳之恨。 殷承望向上官仙,她美貌出眾,如天仙下凡,换作是一般情况,他定当不会这般狠心,无奈师命难违,他双目之中闪出一丝杀意,执剑高举,似是要将她残肢伤体。 上官仙惊讶之馀,用尽力气退开数尺,结果她一个没站稳,玉颈稍仰,整个人向后倒地,正当她要碰地之刻,一个人却拉住了她,并将她扶起来。上官仙猛地回头一瞧,原来那人是凌天霄。上官仙垂首道:「你快放开我,这儿有很多人在看。」凌天霄明白她的意思,确认她可自行稳住脚步之后,这才将双手放开。 余辛全驀地走上前来,露出鄙视的眼色,叱责道:「双方对决,怎能有第三人干涉,你这样做是坏了规矩,也给龙泉山庄蒙羞。」 弘华师太沉声道:「今日比武,点到为止,何必伤人肢体?」 余辛全冷然道:「看着弘华师太的面子上,余某也不计较了。只是按照说好的规定,侠客山庄既已败给长山派弟子,那便不再享有天剑令的资格,方才投票也就不作数了。」 凌天霄听他气焰嚣张,强忍压住情绪,微笑道:「余观主此言差矣,即便胜负已分,这天剑令依旧有其效力。」 余辛全不悦道:「你是什么人,这儿有你说话的馀地吗?」 凌天霄双目一凝,从怀中取出天剑令,淡然一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剑令不是在她身上,而是在我身上,所以你赢了她也是枉然。」 眾人闻言大惊,譁然四起,各门派交头接耳,望着眼前的凌天霄,好像想从彼此口中探出这年轻人的底细。可惜凌天霄退出江湖三年,当初他叱吒风云之时,也鲜少与人打交道,在场眾人没几个人能认得他。 余辛全沉下了脸,瞪大双眼,皱眉道:「这怎么可能,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上官庄主会将令牌交给你?」 凌天霄不以为然道:「上官庄主早知道诸位有此疑虑,所以才令其千金陪我同行,在座诸位若是不信,大可询问她此事无妨。」 弘华师太半信半疑道:「上官姑娘,令尊当真将此令交给这位少侠?」 上官仙稍作喘息之后,身子已好上许多,她抬起美眸望向弘华师太,頷首道:「不错,此次我委实是因家父之命陪同而来。」 弘华师太问道:「敢请教少侠尊姓大名?」 凌天霄微微一笑道:「在下姓凌,我与上官庄主是旧识。」 余辛全虎目一扫,勃然大怒道:「这太荒唐了,天剑令如此重要之物,上官庄主怎能当儿戏交给外人保管?他这么做实在是不尊重天剑盟,看不起各门派,改日我定要稟告项盟主,让他主持公道。」 凌天霄平静地道:「余观主要怎么做,我反正是管不着,但今日我既有天剑令,我便不同意对付绝刀崖。」 余辛全冷笑道:「你的令牌无用,我不必承认它。」 凌天霄早知道他没这么好打发,含笑而立,看了看一旁的殷承,笑道:「要不这样,按照方才的规矩,倘若他也能胜我,那我便撤回此言,甚至将天剑令交出来。」 不等余辛全说话,于枫闻言大喜,忙道:「此话当真?」本来他就对侠客山庄不满,只是碍于上官少阳的剑技,他不敢多说什么,但如今有个人要为此赌上令牌,他当然再好不过。若是尔后上官少阳追究起来,在场有眾多门派当见证,也不怕他耍赖。 不同于这几人,丘峻倒是眉头大皱,摸了摸鬍子,面色凝重地道:「凌少侠,这未免不妥,此令牌乃上官庄主交託给你,那表示他信任你,你怎能随便赌上这令牌?」 凌天霄笑了笑,似是毫不在意地道:「这并非我的本意,可是余观主不肯承认这令牌,那这块令牌即便在手,也是毫无用处。」 于枫担心他反悔,低喝一声道:「殷承,你还待在那里做什么?」 殷承怔了怔,旋即回过神来,赶忙走上前去。凌天霄笑道:「殷少侠方才奋力一战,体力多少有些损耗,不若先歇息一会如何?」 殷承不以为然地笑道:「用不着你担心,对付你绰绰有馀。」他双目精芒大盛,浑身挥散着强大的敌意,眾人口耳交谈之声立即敛去,全场肃静下来,目光集中他们身上。 殷承目光如电,全身贯注在凌天霄身上,手中长剑缓缓展开,一时之间杀气腾腾。殷承蓄势待发,双耸竖起,霎时间大步前跨,他引以为傲的苍海剑法立即挥涌而去。 凌天霄嘴角轻扬,看似轻挑,但身姿挺立如山,一双虎目寒芒闪闪,教人不寒而慄。只见殷承挥剑而来,凌天霄不疾不徐,向后退开一小步,令殷承见猎心喜,以为自己畏惧他的剑法之时,剑招陡然间出手,宛若风雷齐发,疾扑向凌天霄。。 凌天霄挥剑一挡,对方气劲化为虚无,他反手劈出一剑,剑势凌空而下。 殷承提足上乘轻功,打算避开攻击,可惜的是他速度很快,但凌天霄比他更快,就好像转瞬之间化成一阵狂砂尘风暴,狂捲而来。 殷承举剑格档,来势过猛,他接连暴退,仅仅不到五招,他竟已败下阵来。他手中长剑与凌天霄的紫霄剑交击,凌天霄暗催内力,以强劲压住殷承的剑身,导致他虎口剧痛,最终握不住剑柄只能任其飞出。 凌天霄厉喝一声,一脚踹去,殷承滚落三圈,吐出几口血。眼见这难堪模样,于枫气急败坏地瞪了殷承一眼,怒道:「你到底在做什么!」此话一出,其他门派的人纷纷对他予以鄙视之色。不管怎么说,殷承都是他的弟子,他竟然一点也不担心其伤势,反而当场指责他,教他更加难堪,此举无疑毫无度量之姿。 凌天霄意气飞扬,含笑而立道:「看来胜负已分,不必再战了吧?」 余辛全和于枫两人均气得脸红脖子粗,却又拿他没辙。尤其是于枫,他带出来的弟子殷承不仅是长山派大弟子,还是未来掌门的热门人选,如今当场输给一个来歷不明的小子,他日传了出去,必定成为武林一大笑话。 正当他踌躇不定之际,苍海观这里走出了一名男子,年约四十许,他双目似鹰隼,五官稜角分明,身材魁梧高大。他开口道:「哼,素闻侠客山庄剑法卓绝,你不是侠客山庄的人,又不会使他们剑法,根本只是一介外人,这要让人如何信服?」 凌天霄问道:「敢问阁下是何人?」 男子不悦道:「我是苍海观的石仇,余观主是我师兄。」 凌天霄微笑道:「原来阁下便是苍海三雄之一的石仇,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今日有幸能见到石大侠,也算是我的荣幸。」 石仇神情肃穆道:「别跟我说客套话,我不认同你这傢伙。眾人敬仰侠客山庄,除了上官庄主的侠义心肠,无非是他那高超的旭日剑法,无人可及,像你这来路不明的人,怎能轻易代表他,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凌天霄暗自心惊,这下他才明白为何上官少阳坚持要传他剑法,原来是这层考量,。凌天霄沉吟半晌,反问道:「言下之意,若我懂得旭日剑法,石大侠便承认我了?」 石仇哈哈一笑道:「别开玩笑了,就连当年号称他继承人的上官仙都走火入魔,可见这剑法错综复杂,你又如何能学会?」 凌天霄微微一笑道:「百闻不如一见,我是否会旭日剑法,不如亲自见证?」 石仇心中一懍,既惊又疑地问道:「你当真会使这剑法?」 凌天霄耸肩道:「口说无凭,还请赐教。」 石仇瞧他这般有自信,握住剑把,躬身施礼道:「好,那就让我会一会你。」他鏘地一声拔出长剑,摆开架势,缓缓将剑尖斜举胸前,遥指凌天霄的方向。 石仇双目精芒大闪,一股凛冽的杀气立时瀰漫全场。凌天霄微俯往前,执剑立定,手中紫霄剑轻轻一转,淡紫色光芒在夕阳馀暉照映之下,显得更加璀璨美丽。石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虽然他不知道凌天霄的来歷,但他切身感受到一股睥睨当世的气势,罩视全场,一副夷然无惧之姿。 石仇也在江湖上打滚数十年载,跟殷承这般血气方刚的少年不同,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屏气凝神,静待随时展开的一场恶战。 霎时间,凌天霄提剑挥来,石仇没料到他这一出手竟是捨身猛攻之姿,顿时退后三步,沉腰坐马,运剑格挡住他的剑势。剑风破空的呼啸声随之而来,伴随响音,石仇咬牙切齿,硬是扛下了这一记猛攻,却迫使他虎口剧震,感受到一股强大劲力。 石仇冷喝一声,往上提剑,将凌天霄弹开数尺,眾人以为他屹立如山,纷纷给予喝采。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次拚搏凶厉无匹,石仇化解此招已竭尽全身之力,绝非容易。 石仇心中惊悚,没想到对方剑法这般可怕,他不敢再给对方抢攻机会,主动化守为攻,一把长剑回旋而出,借着身子的横移由左侧刺入。此招迅速凌厉,正当余辛全大喜若狂,以为此招可以重创凌天霄之时,只见凌天霄紫霄剑倏地横斜而至,硬挡了他这一击。 凌天霄一声低喝,健腕一抖,迫得石仇于惊诧之中急退开去。凌天霄掠身追去,剑招如惊涛骇浪般趁势攻来,石仇只觉眼前电光疾闪,剑气滚腾。凌天霄虽刚学旭日剑法不久,但他本身内力浑厚,剑法卓绝,又能融会贯通,很快便掌握箇中奥妙之处。 这旭日剑法招式不仅复杂,所使剑招均须以内力催动,以强势破招为主,阳刚至极,所以上官仙身为女子,体内阴柔之气才会因此衝突,导致走火入魔。 石仇虽早有心理准备,但仍惊讶他会使用旭日剑法,不禁被连攻数十招,每一剑所取角度均是刁鑽无比,迅捷难料。 刺耳的剑风呼啸之中,石仇似是难以招架,忍不住微微后退。凌天霄虎躯剧震,剑招风雷齐发,源源不绝地化成一道道精芒,趁着这次比试,也把他领悟出来的龙泉箭法发挥殆尽,毫不留手,只管往前方出招。 石仇汗流浹背,顾不上自身体力,费尽全力拚死抵挡,但凌天霄的剑法有若羚羊掛角,去留无跡,精妙至极,让他把握不到格挡的时机,徒浪费精力。石仇终不敌他慑人剑法,鏘第一声巨响之后,石仇虽展尽浑身解数,仍吃不消这招,跌退三步。 凌天霄眼剑时机成熟,如附骨之蛆般抢攻上前,将紫霄剑提至过肩,由上疾劈而下,双剑交击之下,石仇手中长剑竟迸裂开来,虎口被压道淡淡的血痕,显是用力用猛所至。 石仇单膝跪地,抬头一瞧,凌天霄的剑抵在他前方,只要他再稍加用力,剑尖便会往他额头一划,令他当场丧命也不为过。 凌天霄收敛剑气,身子一晃,掠开数尺,嘴角淡然一笑,躬身道:「石大侠内力浑厚,实在令人佩服不已,我今日抢胜,仅是侥倖罢了。」 石仇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摇头呢喃道:「凌少侠武功盖世,石某自叹不如。」他长吁了一口气之后,默然无语,转身离去。 弘华师太大讶道:「这、这怎么会呢,你看上去只是一介外人,上官庄主何以将龙泉剑法倾曩相授呢?你剑招凌厉,剑气收放自如,就算不以此剑法为攻招,定然也是剑术高手,我怎么从未听过你的名号,你究竟是什么人?」 丘峻也走上前附和道:「不错,单看你的内力和轻功,就知道你非泛泛之辈,你说你与上官庄主是旧识,不知是如何认识?」 凌天霄轻描淡写道:「只是把酒言欢之人,不值一提。」他担心眾人追问,岔开话题道:「既然胜负已分,那我便有资格投反对一票,我想在场诸位无异议吧?」 弘华师太点头道:「既然凌少侠已获胜,按照先前订下的规矩,那便是如此。」 余辛全面色铁青,咬牙道:「哼,既然你赢了,那我也无话可说。」他转过身来,朝着南宫篤说道:「现在是三对三,关键还是在名剑山庄的意愿,还望南宫庄主派人通报剑圣,请他老人家出来一趟。」 南宫篤依旧面有难色,尷尬一笑道:「天也渐晚了,不若诸位先行用餐如何?」 余辛全沉声道:「南宫庄主切勿顾左右而言他,事关重大,还请南宫庄主体谅。正所谓今日事今日毕,又何必将此事拖延至明日?」 南宫篤被他这样一迫,脸上虽有些不悦,但也找不到好理由拒绝他。凌天霄瞧了一旁的上官仙一眼,她俏脸发白,看似寒毒发作,实不宜久留于此。凌天霄轻叹一口气,上前道:「余观主不必费心了,此事就算名剑山庄投你一票,这事也不会有定论。」 余辛全冷冷道:「凌少侠此言何意?」 凌天霄淡然道:「倘若按照余观主之意,此乃多数决,那便不必劳烦剑圣了。」他从怀中又取出另一块令牌,肃容道:「前几日我去拜访圆空大师,他亲自将令牌交给我,要我代表空隐寺出席此次大会。换句话说,我手上有两块天剑令,就算名剑山庄支持你的论点,那也是票数打平罢了。」 弘华师太怔了半晌,惊异不定道:「圆空大师将令牌交给了你?」 凌天霄作揖道:「回弘华师太的话,此事千真万确,圆空大师确实将令牌交给我。」 余观主反驳道:「这怎么可能,空隐寺向来不问江湖事,以往发英雄帖也只是礼仪行事,空隐寺几乎未曾出席大会,圆空大师又怎会将令牌交给你?」 凌天霄笑道:「圆空大师曾说若眾人不信,不妨亲自去一趟空隐寺找他对质。」此话一出,余辛全当场呆若木鸡,久久说不出话来,儼然大势已去。 丘峻大惑不解道:「圆空大师这几年平时少出空隐寺,多半在禪房诵经念佛,就连我们前往拜访也难以见其一面,不知凌少侠如何与圆空大师认识?又如何令他对你这般信任,甚至不惜将此重要之物交给你。」 凌天霄洒然一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我既不方便在这里说,也不知该如何说,一切都是缘分二字罢了。」 南宫篤眼见凌天霄主导局面,怎会放过此机会,附和道:「既然凌少侠深得圆空大师和上官庄主的信任,同时有两块令牌,那我也不必请家父出面了。今日大会诸位都辛苦了,敝庄已备好上等晚膳,还请诸位移驾。」 方才一直沉默的于枫,此刻也耐不住性子了,站起身来道:「凌少侠武功一绝,石大侠虽输得心服口服,但两码子事不可混为一谈,我从未听过有人可同时代表两派表达意见,更遑论手持两块令牌,这有些不妥。」 凌天霄从容道:「从未有人这么做,不表示不能这么做,就像贵派鑽研出精妙剑法,从未有人想过贵派能创出这些剑法,但不表示贵派不能。倘若于掌门心存疑惑,对此事难以接受,那不妨请项盟主亲来一趟,这样大家也就不用争执了。」 余辛全本以为有于枫的发声,可以稍微挫挫凌天霄的威风,但仍给他抓住话柄,三不五时就把问题丢了回来。余辛全当然知道不能让盟主亲来,因为盟主十分在乎各派感受,即便多数决成立,他也不会一意孤行,否则早就和绝刀崖拚死输赢了。 弘华师太平淡道:「凌少侠说得有理,贫尼也觉得这事难以下定论,不如我们还是等下次项盟主召开大会时再说。」 余辛全皱眉道:「弘华师太此言差矣,到时便为时已晚,生灵涂炭了。」 凌天霄知道他不死心,也不想与他继续纠缠,低喝道:「倘若余观主仍不愿意罢手,那我话已至此,不便再多说什么。上官姑娘身子不适,我要先带她回房,余观主若不认同我手上的令牌,那也随余观主之意,恕我告退。」 凌天霄转过身去,朝上官仙使了个眼色,两人在眾目睽睽之下离去。 第十五折:南宫剑圣 夜色苍茫,在灯笼映照之下,凌天霄和上官仙两人返回别院。才刚回到房里,上官仙便一脸如释重负,松下一口气。凌天霄二话不说,伸手趋前一探,掌心按在她胸口上,以纯阳内力徐徐地注入她体内,藉此缓解她身上的寒毒之苦。 过不多时,凌天霄缩回了手,将一件斗篷披在她肩上,皱眉道:「你以后可别再逞强了,这种苦差事我去做就好。」 上官仙瞥他一眼,幽幽道:「在旁人眼里,你依旧是外人,侠客山庄的事不能牵扯到你,否则会让江湖上的人说间话。」言下之意,只要凌天霄肯娶她,到时他身分不同,那些人也不会再质疑他的举动了。 凌天霄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汹涌的情绪,摇头苦笑道:「待事情结束,我便答应你一起回去侠客山庄。」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认为余辛全会不会在我离去之后,怂恿其他在场的人,擅自投票决定,不将我手中令牌当作一回事?」 上官仙一双美目盯着他,掩嘴轻笑道:「你未免想太多了,他那敢这样肆无忌惮。方才你不仅武服眾,说话又据实有理,他若真一意孤行不顾旁人眼光,只会换来各大门派的鄙视,他们根本不会支持他。」 凌天霄目光闪动,微笑道:「那就好了。」 上官仙看了看他,不知为何顿时百感交集,将头轻轻地枕到他的肩上去,娇痴地道:「爹让我随你来这一趟,我本不想拖你后腿,可现在想起来,若我仍守在侠客山庄,终日思念你,那可累惨自己了。」 凌天霄动容道:「那我也不好受了,没你的陪伴,我定会索然无趣。」 上官仙故作吃醋道:「别哄人家了,你不是还有那东瀛女子吗?」凌天霄没想到她突然拋出北条幸子出来,当场一怔,正要出言之际,没想到北条幸子竟恰巧来到了。她待在门外道:「幸儿有事通报。」 上官仙眼珠子一转,白了凌天霄一眼,旋即站起身来,将房门打开之后,凝视她道:「将你的的易容抹掉,我要瞧瞧你本来的面容。」 北条幸子闻言大惊,旋即明白凌天霄已将此事告诉了她,虽然有些犹豫,但她仍按照上官仙的意思擦去浓浓的胭脂,露出原本那张美丽的玉容。北条幸子抬起美眸,轻叹道:「还请别与他人提起此事。」 上官仙似是不在意她的话,逕自打量了一下,皱起了眉头道:「果真长得如花似玉,难怪你再三背叛了他,他依旧你狠不下心来。」上官仙沉下脸来,用警告的语气道:「不过,我可不是男人,不会被你的美色诱惑,倘若让我知道你潜入来此,另有所图,我定不会放过你,你听明白了吗?」 北条幸子这才恍然,原来她是想给下马威,她忙道:「明白了。」 凌天霄瞧两人话声方歇,忍不住问道:「你找我有何事?」 北条幸子连忙凑上前去,瞧了他一眼,轻声道:「我是奉南宫庄主之意前来,他似乎对你今日解围十分讚赏,想要邀你去他那一趟。」 凌天霄剑眉微蹙,面色为难地回过头来瞥向上官仙,似是询问她的意见。只见上官仙不以为然地摸了摸顺长的云鬓,淡然一笑道:「南宫庄主不常与人打交道,他主动约你见面,表示他很欣赏你,你可别失礼了。」 凌天霄点头道:「那你记得把门窗关好,可别着凉受寒了。」 上官仙听他这般关心,似嗔还喜道:「知道哩,当我三岁小孩吗?唉,你还是快去吧,免得让南宫庄主等你太久,那可不好了。」 凌天霄微一点头,告退之后,他将关上房门离去。才刚走没几步路,他转头看向跟在后方的北条幸子,露出微笑道:「我一个人去赴约便可,你留在这里照顾她,倘若有任何问题你要第一时间通知我,知道吗?」 北条幸子瞧了瞧他片晌,问道:「你是否很喜欢她?」 凌天霄怔了怔,问道:「你怎么知道?」 北条幸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娇笑道:「我想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你今日重挫群雄,她虽未表现出来,但她那饱含情愫的双眸已诉说一切,只要是女人都能看出来。」 凌天霄默然半晌,轻叹道:「唉,我确实很喜欢她。」他双目一闪,面色凝重地道:「但这件事你务必保密,我不想因此事造成她的困扰。」 北条幸子嘴角轻扬道:「凌公子,我可不是你的下人,我既要帮你照顾她,又要替你保守这个秘密,你不就觉得对我太不公平吗?」 凌天霄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话,尷尬一笑道:「那你想要什么?」 北条幸子笑道:「我要的你应该知道。」凌天霄不假思索,倏地抓住她的香肩,将她搂住怀中痛吻一番。两人缠绵片刻,北条幸子俏脸通红,伸手将他轻推开来,抿唇道:「看不出来你这人真坏,我又不是说这个。」 凌天霄大笑道:「你又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 北条幸子瞪了他一眼,赧然道:「我要知道的是你的来歷,但我猜你不会据实跟我说,这样好了,我在名剑山庄的这段日子,就由你负责保护我好了。」 凌天霄讶然道:「难道你有危险?」 北条幸子瞧了他一眼,忽然变色道:「师父没有杀了你,等于违背绝刀崖的意思,他们已派其他人潜伏在这里,表面上跟我一样收集情报,实际上他们说不定会杀我灭口,毕竟我知道的事情可不少。」 凌天霄骇了一跳,失声道:「他们会这么狠吗?」 北条幸子凝目瞧着他,无奈道:「江湖险恶,难道你不知道吗?顺带一提,不光是绝刀崖,天剑盟也有混了不少他们派来的内鬼,你务必谨慎行事。」 凌天霄不以为意道:「这我倒是不意外,毕竟他们以前也曾这么做过,而且我相信天剑盟也有派人去绝刀崖潜伏,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北条幸子关心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千万要当心。」 凌天霄捉弄道:「哦,你怎么突然关心我,倘若我死了,你不正好可以回去交差了?」 北条幸子别过俏脸,故作镇定道:「你没听过兔死狗烹的寓言吗?要是你真死了,搞不好下一个人就是我,毕竟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说到这里,我还有一个情报,你想不想听?」 凌天霄摸了摸她的脸蛋,笑道:「若是对我有利的事情,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我现在还得去找南宫庄主,你就先帮我去照顾好上官仙,晚上我再去找你好吗?」 北条幸子怔了怔,垂首道:「你这人又不正经了。」 凌天霄拍了她粉臀一记,大笑两声,旋即走出院子。良久,他根据其他下人指引,来到了南宫篤与他相约之处。这是一处开满梅花的院子,四周幽香飘晃,池水瀲灩,别有一番隐士住居的风味。 凌天霄环目一扫,四下无人,他心想南宫篤或许有事耽搁,也没太过在意,独自在院子中来回走动,享受美好月色。便在此时,一道人影飞身而来,伴随而来的是一道银芒,凌天霄旋身一转,闪过对方的伏击。 凌天霄定睛一瞧,对方竟是个妙龄少女,她身材曼妙,穠纤合度,模样活泼动人。凌天霄注意到她的衣裳,上头满是银亮配饰,就连发簪也是镶金玉簪,可见其身分不凡。 凌天霄问道:「你是什么人?」 女子露出微笑道:「这句话该由我问你,你又是什么人?」话刚说出口,她冷不防地执剑飞扑而来。凌天霄倏地一掠,向后退开,她却死命不放地追着。 凌天霄无奈之下,双脚一踏,腾空绕至她后方。女子反应过来之时,手腕已被擒住,凌天霄淡然一笑道:「我不想与你比剑,就此打住好吗?」 女子不以为然道:「你这时候就懂得见好就收,方才场上怎没瞧你这般退让,反而让两大门派在眾人面前出糗。」 凌天霄皱眉道:「你也在场?敢问姑娘师承何派?」不等女子回答,南宫篤从后方走出来,洒然一笑道:「让你见笑了,这位是小女南宫瑛。」 凌天霄闻言大惊,收手道:「原来是令千金,我真是失礼了。」 南宫篤挥手道:「凌少侠不必担心,此乃小女独断行事,怪不得你。我本以为她至少能和你过上几招,想不到你剑未出鞘她已被制伏,着实献丑了。」 南宫瑛噘起小嘴道:「爹,你怎能在外人面前一直数落女儿不是?」 南宫篤瞪了她一眼,沉声道:「你这小ㄚ头,回头我再跟你算帐,剑法都学哪去了,是不是又整天偷懒了。」 南宫瑛双手环臂,鼓着脸颊道:「我方才是瞧他没敌意,怕他不小心受伤,所以才没有下狠招对付他,否则又怎会被他截住。」 南宫篤摇头道:「你还真敢说,他要是要对你认真起来,我看你这条小命早没了,你的剑法对付殷承那傢伙还可以,石仇你是万万不敌,他轻易打败了石仇,你能办到吗?」 南宫瑛撇过头去,不满地道:「爹,你再这样长他人志气,灭女儿威风,女儿从今以后就再也不与你说话了。」 南宫篤面色骤然一变,低叱道:「你就是被你娘给宠坏了,才敢这般目无尊长,你若真从此再不与我说话,那我也乾脆不让你走出房门半步,看你受不受得了。」 南宫瑛不依道:「爹!」 南宫篤摆了摆手道:「好了,还有客人在前面,不许你再胡闹。」他目光一转,,看向凌天霄苦笑道:「小女顽皮,让你见笑了。」 凌天霄微笑道:「令千金十分活泼,这是件好事。」 南宫篤敷衍一笑,似是不打算继续此话题,他沉吟半晌,开口道:「其实我找你前来,主要是因为你今日出手解围,令我实在感激不尽。况且我见识到你那精湛的剑法,英雄惜英雄,我瞧见江湖上竟有这般后起之秀,也备感欣慰不已。」 凌天霄平淡道:「南宫庄主言重了。」 南宫篤笑了笑道:「名剑山庄的家训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今日对我们有恩,我当然不能忘记家训。我瞧你手中也握有宝剑,莫非是个爱剑之人?我名剑山庄什么不多,但宝剑可是多不胜数,不知你是否有空,我带你参观藏剑阁。」 凌天霄摇了摇头道:「这把剑只是故友留给凌某,凌某对剑并无鑽研,难得南宫庄主一番的好意只能心领了。」 南宫瑛俏皮地笑道:「你还真傻,我们名剑山庄的剑举世闻名,放眼江湖无人可比,人人巴不得前来求剑,甚至看上一两眼也好,你居然一点也不稀罕,真是古今奇事。」 南宫篤皱眉道:「瑛儿,不许你再胡闹。」 南宫瑛吐了个舌头,不以为然道:「爹,女儿说的是事实。那余观主方才来找你,不正是想要拿一把剑吗?」 南宫篤似是受不住她的调皮,也有些半放弃了,转过头来道:「你既然不爱剑,莫非是喜欢宝马吗?名剑山庄养驹数百,均是精挑细选的纯种好马,你有兴趣吗?」 凌天霄摇头道:「实在不巧,我对马也没研究。」南宫篤正想继续问下去,不料却被南宫瑛抢话道:「爹,这人不爱马也不爱剑,只怕是喜欢美人吧?」 南宫篤这下可忍不住了,大叱道:「瑛儿,你一个女孩子家怎能说出这种话来,你究竟是跟谁乱学的?名剑山庄是何等地方,你以为烟花之地吗?」 南宫瑛似是发觉自己说过头了,低首玩弄起衣角,有些胆怯和尷尬。凌天霄虽不想捲入这场纠纷,但也不愿看她这样被叱责,话锋一转道:「南宫庄主,实不相瞒,其实凌某平生最大乐趣便是喝酒。」 南宫篤捋了捋鬍子,点头道:「这样正好,我名剑山庄也有酒窖,绝不让你失望。只可惜眾门派前来,我又担任东道主,不宜太过纵放,否则我便与你痛饮一番。这样吧,你随我去酒窖取几罈美酒,千万别跟我客气。」 凌天霄洒然一笑,作揖道:「那凌某就恭敬不如从命。」 南宫篤转身过去,打算引领他去酒窖。凌天霄趁此机会,伸出手指按住嘴唇,朝着南宫瑛使过眼色,示意让她噤声小心被骂。南宫瑛瞧他这般好相与,方才又助她化解危机,脸上忽地一红,露出既羞又窘的甜笑。 良久,三人来到一处树林,凌天霄环目一扫,此地虽无特别之处,但不知为何他总感觉有一股肃然之气,令他忍不住握紧手中的剑。南宫篤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只是介绍地道:「这里看似是一片竹林,其实是剑塚,我与家父以前常在此处练剑。」 凌天霄尚未接话,竹林深处忽传声响,好像是利刃划破空中的呼啸声。南宫篤和凌天霄两人面面相覷,旋即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来到声响之处,但见一人佇立在剑塚之上,他挺立如山,不必沉腰坐马,仅以单手摆动长剑也能造成可怕力劲,实在令人惊诧。 南宫篤瞧见此人,当场一怔,登时作揖道:「孩儿不知爹在此练功。」凌天霄听他此言,也顺着视线看了过去,那人正是剑圣南宫傲,名剑山庄上一代当家,其剑法超然,闻名遐邇。 南宫傲本淡然道:「老夫只是在此赏月,心血来潮稍作舞剑,不必大惊小怪。我听下人今日大会眾门派各执己见,争执不休,应该没出什么岔子吧?」 南宫篤歉然道:「让爹费心了,不过暂无大碍。」他忽然想起什么,指着凌天霄道:「说起来今日多亏了凌少侠,孩儿正打算带他去酒窖。」 南宫傲抬起头来,看向凌天霄,身子顿时一震,面容直沉而下。他皱眉道:「原来是你,原来你没有死。」片晌之后,他呢喃道:「不,你本来就不会死,也不该死。」 南宫篤对他的反应一头雾水,纳闷道:「爹认识他?」 南宫傲眉宇一轩,沉声道:「何只是认识而已,我还跟他交过手,倘若当年我败了,那我今日便不会在这里。」 南宫篤愕然道:「什么,爹与他交过手?」 南宫傲无视他的震惊,长剑一指,神情肃穆道:「你今日来此,所谓何事?」 凌天霄叹道:「顺路而来罢了。」 南宫傲瞥了南宫篤傲一眼,低沉道:「你们先退下。」他执剑而立,正对着凌天霄道:「用剑来表达你来此的意图吧!」 凌天霄虽不情愿,但仍无奈地道:「既然前辈心意已决,晚辈便领教前辈的剑法。」凌天霄把紫云剑抽出少许,精芒乍现,剑气横生。 南宫篤知道此战不可避,双手一探,霎时间抓住一旁南宫瑛的肩膀,将她带开数尺外。 凌天霄一言不发,躬身行礼,旋即他身形一掠,迎面而去。他剑招如风,招式奇快,顷刻间已至南宫傲正前方不到一尺许。凌天霄上前抢攻,招式毫不间断,乾净俐落,宛若行云流水一般。 南宫傲不愧为剑圣,夷然无惧,手握剑柄在空中划成大圈,所使剑招虚虚实实,教人分不清真假。本来高手过招,第一招至关重要,乃是致胜先机,但在两人疾迅骇人的攻防之间,早已分不清先后顺序,双剑交击,你来我往之下,双方竟已互拆百馀招。 南宫篤看得心惊动魄,却又心生钦佩,他没想到有人能与他爹南宫傲有来有往。在他印象之中,此人若非剑侠上官少阳这等高手,光挡十招恐怕也难如登天。可眼前的凌天霄只是一名年轻人,剑法竟已到超凡境界,令他不禁大开眼界,暗自惊叹这后起之秀。 转瞬之间,竹林中雪尘飞扬,化成一团浓雾,将两人团团裹住,南宫篤只能闻声辩位,时不时看到剑光冒出。儘管如此,他仍感受到双方剑气不减,十分惊人。 倏忽间,两人斜飞出浓雾之中,凌天空旋身一转,搭配绝顶轻功俯衝而下,南宫篤急忙后跃数丈避过杀招。南宫傲身子忽东忽西,忽进忽退,看起来飘荡不定。 凌天霄也不示弱,身子一掠,形似鬼魅,双方再拚搏数招,剑光大闪,声响不绝,待到一旁南宫篤回过神来,竟已去了半炷香。更令他惊诧的是,两人气息稳定,毫不紊乱,彼此都未落入下风。 可惜拳怕少壮,南宫傲毕竟已年过半百,步入知命之年,凌天霄正值气血鼎盛,又有纯阳诀上乘内功,精力源源不绝,彷彿汪洋大海般永无止尽。凌天霄屏气歛神,双目闪动,衣袖拂动之时,人已纵身跃起,掠出数丈。 凌天霄施展仙云剑法,剑法独特,南宫傲第一次瞧见,当下摆开剑势一挡,若按照常理来说仙云剑法以变化多端为主,硬打之下绝无好处,但南宫傲内力惊人,剑法刚猛,一道剑劲直接破了他剑法,令凌天霄不得已再改其他招。 凌天霄挥剑挺来,剑划长空,鏘地一声,双方弹开数步,南宫傲忽地道:「可以了。」 凌天霄瞧他收招,执剑立定,作揖道:「晚辈受教了。」 南宫傲瞧他半晌,淡然道:「你的剑法已趋近沉稳精敛,不再像以往凌厉迫人,说明你心性已转变许多。圆空大师定也是想到此事,当初才在我面前保你一命,看来他目光独慧,我委实是自叹不如。」 凌天霄作揖道:「多谢当年前辈不杀之恩。」 南宫傲摇了摇头道:「我不杀你也是为了自己,当初我心已乱,若硬要与你分胜负,怕是也不会好过多少。总之,重入江湖之后,好自为之了。」言罢,南宫傲往上方一跃,斜飞入竹林深处,一眨眼就消失在眾人面前。 南宫篤看得错愕万分,打从他们开始比剑到结束,整个过程他都不知所云。南宫篤疑惑地看了看凌天霄,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凌天霄苦笑道:「凌某寧愿不拿酒,也希望南宫庄主别再过问了。」 第十六折:下山遇劫 南宫篤虽好奇凌天霄的出身来歷,但也不会硬要追问他人隐私,既然凌天霄不主动说,他也就此作罢。反之,南宫瑛一脸兴趣盎然,对他问东问西,幸好她只是出于好奇心,只要凌天霄稍加岔开话题,她便没深究下去,还算很好应付。 良久,酒一到手之后,凌天霄向两人告罪一声,担心又被询问,故匆匆离去,不愿逗留。好不容易回到别院,四周静謐,虽然心情轻松下来了,但又有股说不出的惆悵感。凌天霄想起了上官仙,正打算前去她的房间,一旁北条幸子所在的厢房忽然亮起了灯光,好似在故意暗示他什么事。 凌天霄不禁露出苦笑,顿住脚步,转身走去。才刚进入房间里,灯火忽地灭去,一双滑嫩的纤手顺势搭在他那的脖子上,轻细的声音传来道:「三更半夜闯入女子闺房,敢问凌公子有何居心?」 凌天霄微微一笑道:「你觉得呢?」北条幸子低头不语,片晌之后,凌天霄将她拦腰抱起。月光透过窗户映照而入,她那羊脂白玉的胴体,展露在凌天霄的眼底下。一阵热吻之后,北条幸子星眸半闭,任由凌天霄为所欲为,携手登榻。云散雨歇之后,北条幸子身无寸缕地伏在榻上,侧起俏脸,美眸一转,轻笑道:「你们中原男子都这么霸道吗?」 凌天霄坐在榻沿,俯头看着她,双手抚摸她的粉背和隆臀,轻笑道:「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不是傻子,美人在前,哪有忍住的道理?」 北条幸子颊生桃红,艷光四射,模样动人,娇嗔道:「就知道欺负人。」 凌天霄想起她甫经人事,担忧地问道:「身子有不舒服吗?」北条幸子白了他一眼道:「方才也不见你这般温柔,现在才问会否太迟了?」她起身用力地搂着他,睁开美眸,吻了他一口后笑道:「我很欢喜。」倏忽间,她问道:「你不是要去看她吗?」 凌天霄知道她初获恩泽,怕他又忍不住对他施为,所以想支开他。凌天霄拍了拍她的肩,站起身来,露出微笑道:「我先回去了,有事的话再来找我。」 北条幸子抿唇道:「没事就不能吗?」 凌天霄蹙眉道:「想不到东瀛的女子都爱抓人语病。」 北条幸子横了他千娇百媚的一眼,顿了半晌之后,她忽地道:「对了,你可知道今次英雄帖是谁从中作梗吗?」 凌天霄心中一懍,沉声道:「难道你知道?」 北条幸子巧笑倩兮地瞧他一眼,掩嘴笑道:「你这人呀,说好是交换情报,你却忘了正事。好了,时候不早我也不闹你了,今次英雄帖是绝刀崖在搞鬼。」 凌天霄沉思半晌,叹道:「我或多或少能猜到,但我不知道他们的用意。倘若我没阻止,那余辛全打算对绝刀崖下战书,他们这么做,难道真想决一生死?」 北条幸子摇了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原因,但他们定有计画。对了,上次我跟你提到的那些东瀛武士,根据我线报似乎已来到附近,你切勿大意。」 凌天霄点头道:「我明白了。」他穿上衣服之后,缓缓走出屋子。来到上官仙房门前,他心想夜也有些深了,屋内又静悄悄,说不定她已睡着了,打算去空房独自睡觉,却听到屋内传来上官仙的声音道:「你不进来吗?」凌天霄为之愕然,旋即走进房内。他摸黑来到床沿旁,上官仙立即伏入他怀中,牢牢地抱住他的虎腰。 凌天霄摸了摸她的脸,问道:「怎么了吗?」 上官仙幽幽道:「方才我寒毒又发作了,旁边没有你,感到痛苦难受。」 凌天霄立时手足冰冷,震惊道:「什么?」他垂下脸来,歉然道:「对不起,如果我早点回来就好了。」 上官仙噗哧地娇笑一声,微泛红霞,横了他娇艷欲滴的一记媚眼,将头轻侧在他肩上,嫣然一笑道:「我开玩笑的,我只是想气你一下,谁让你一回来就往其他女人的被窝里鑽。现在知道你仍这么关心我,我当然也只能气消了。」 凌天霄一手环住她的纤腰,一手上探抓着她下頷,重重吻在她朱唇上,微笑道:「我们的上官大小姐,何时变得这么爱捉弄人了?」 上官仙笑得花枝乱颤,嚶嚀一声,偎入他结实的胸膛上,微嗔道:「还不都是你害的,你若安分守己,我又怎会提心吊胆。」 淡淡幽香传来诱人至极,凌天霄心中一热,猿臂向外一伸,抱住她白皙滑嫩,身材匀称的娇躯。他抬起上官仙的下頷,俯视俏脸,轻声道:「让我弥补歉意好吗?」 上官仙故作不依地挣脱他的怀抱,娇哼一声道:「谁要你弥补了。」凌天霄知她脸皮薄,所以象徵性挣扎一下。凌天霄逕自将全身衣物逐一褪下,掀开被子鑽了进去,几声嬉闹之后,两人相拥而吻,一片春意。 翌日,凌天霄起了个大早,稍作梳洗之后,整个人神采飞扬,容光焕发。上官仙因为被他传送内力,气色也好上许多,正对着铜镜画眉印唇。外头忽传脚步声,凌天霄打开门,北条幸子抬头道:「不好了。」 凌天霄一脸疑惑,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北条幸子满脸愁容,叹道:「我方才去打水,听到其他下人的谈话,昨天被迫离开名剑山庄的各门派弟子,他们在山下客栈遇劫了。据说有一群黑衣人闯入,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许多人均已死亡。」 凌天霄惊道:「怎么会这样?」 北条幸子抿唇道:「除了那些人之外,有些打算返回门派住居的人,好像也在半路上被人截住了,据说尸横遍野,模样惨不忍睹。」 上官仙放下眉笔,沉声道:「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北条幸子摇头叹道:「我不知道,不过听他们说那些人身上好像是剑伤。」 凌天霄讶然道:「难道是内鬨?」 北条幸子皱眉道:「如果是内鬨的话,从剑伤来看应该能知道是谁的下手,但听说现在还找不到兇手,甚至毫无头绪。」 凌天霄纳闷道:「有什么人能做到这种事?」 北条幸子美目盼兮,堆起笑脸,瞥了凌天霄了一眼道:「若我猜得没错,此事或许与我昨日提到的那些武士有关。」 凌天霄问道:「可是他们不是用刀吗?」 北条幸子轻笑道:「你这人有时很精明,有时又很糊涂,他们只要换把剑不就得了?这样一来就不难想,为何无法从剑伤验出是何人下手。」 一旁的上官仙闻言大懍,旋即露出恍然之色,惊呼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若真是这样那所有的一切便说得通了。」 凌天霄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上官仙挽了挽发髻,好整以暇道:「这次绝刀崖用上的是连环计,他们先以假英雄帖把眾门派的人叫来这里,再用调虎离山削弱他们战力,从而逐一击破。再者,他们以剑代刀,就是要故佈疑阵,让各门派疑神疑鬼,彼此猜忌。」 凌天霄皱眉道:「他怎能确定各门派会分人走下山?」 上官仙凄然一笑道:「这正他计谋的巧妙之处,他故意不给名剑山庄英雄帖,眾门派为了面子定会兴师动眾前去大会,到时名剑山庄无法容纳他们,势必请他们去山下客栈。」 北条幸子低头道:「名剑山庄的消息不该这么薄弱,若我猜得没错,就算有人事前捎信过来确认此事,可能也被内鬼截住了。」 凌天霄懊恼道:「看来绝刀崖这次是认真的了。」他想起空隐寺八僧命案,若这些人都是东瀛武士所杀,那一切就说得通了。北条幸子抬起美眸,幽幽一叹道:「这里太危险了,你还是早些离去,回去侠客山庄吧!」 上官仙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平淡地道:「他若走了,你们便可为所欲为了是吗?」 北条幸子香肩一震,目露讶色道:「莫非你怀疑我?」 上官仙眼中掠过一丝敌意,不以为然地道︰「你也是东瀛人,按常理来说,你没有理由帮我们才是。那群武士也是东瀛人,如果你就是内鬼,一切不也合情合理?」 北条幸子脸色微变,忿忿道:「好吧,你要这么想就罢了。」 凌天霄摇了摇道:「我相信她不是内鬼。」 北条幸子惊呼道:「你相信我?」 上官仙露出不悦之色,正要说话之际,凌天霄截口道:「你虽不是内鬼,但你必然还有事情瞒了我,你说你是受师父之託来监视我,这未免太过奇怪。他明知道你非我对手,又怎会让你独自前来,这其中必有诈。」 北条幸子心中大惊,面露难色,一时默然无语。片晌之后,她轻叹道:「好吧,我也不想被你一直怀疑,我就告诉你真相好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徐徐道:「我师父对你武功很好奇,他想了解你的剑法,甚至希望我能把秘笈偷过来。」 凌天霄半信半疑道:「就只是这样?」 北条幸子长吁了一口气道:「确实只有这样,否则他定不会只派我一人前来,因为他知道若派太多人来,可能会造成反效果,引起你的戒心。」 凌天霄沉声道:「你现在把这事说出来,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做?」 北条幸子秋波荡漾,露出苦笑道:「我早趁你们出去的时候,翻过你们的行囊,完全没找到相关的剑谱。若要从你嘴里探出来,只怕难如登天。」 凌天霄眉宇一轩,神情凝重地道:「你竟然闯入我的房间?」他厉声道:「下不为例,否则我不会轻饶你。」 北条幸子双肩一震,惶恐道:「我知道了。」 稍作整理之后,北条幸子先行告退,凌天霄和上官仙前去用膳。甫至院外,便见到大院聚集了一堆人,争吵不休,喧闹不已。凌天霄瞥见地上摆放数具尸体,上头用白布盖住,暗自心想这应该是各门派死在外头的弟子。 位于眾人中心的郝少方,皱眉道:「请诸位把尸首移走。」 余辛全大喝道:「郝总管这样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敝派弟子遇害,你怎能冷眼旁观,忍心看这些尸体在外风吹雨打。」 郝少方摇头道:「各门派弟子遭逢大劫,名剑山庄深表遗憾,但此地并非安放尸体之处,恐怕无法容下贵派弟子的尸体。」 余辛全大怒道:「你是睁眼说瞎话,这里放眼望去都是你们的地方,你居然跟我说没地方放置在这些尸体?哪怕是放在院子也好,总比将其搁在荒野上来得要好。」 郝少方态度坚决,摇首道:「此事万万不可。」 凌天霄双手环臂,不打算介入他们的争执,暗自观察四周。他环目一扫,注意到邢月縈和严穆两个人,前者秀眸红肿,哭成泪人儿模样,后者双目眥裂,儼然愤慨不已。 他们佇立在尸体旁,一言不发,不用说也知道这白布底下必有御剑派的弟子,所以他们才会这样难受。凌天霄轻叹了口气,本不想多管间事,却好死不死他正要离去之时却被余辛全无意间瞧见。 余辛全怒转过身来,冷冷道:「侠客山庄真是未卜先知,若非事先知晓此劫,怎会故意不带其他人前来呢?昨日各门派的弟子被迫下山,今日就发生此等憾事,兇手如何知道这情报,难道有人暗中偷风报信吗?」 上官仙杏眼一瞪,拂开飘逸的衣袖,面色深沉道:「余观主此言何意,莫非是暗指我侠客山庄与贼人勾结?倘若拿不出证据,还请不要含血喷人,詆毁我侠客山庄百年盛誉。」 余辛全抬起瘦削的脸庞,睨了她一眼,冷喝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今日各大门派死伤惨重,只有你们安然无恙,这不让人起疑都很难。」 宋仲嵩终于看不下去了,他目光凛然,开口道:「余观主,发生此事谁也不愿意,敝派也伤亡不少弟子,宋某实能体会贵派此刻心情,但也不能因此迁怒他人。」 余辛全胸膛一挺,双目大睁,怒道:「宋大侠,你还想袒护他们吗?」他指着上官仙道:「昨天侠客山庄处处阻挠我劝说眾人对付绝刀崖,今日只有他们毫发无伤,此地无银三百两,难道还够明显吗?」此话一出,眾人也不禁譁然四起,纷纷议论起来。 虽然其他门派没有明说,但他们溜目四转,满是狐疑的眼神,明显心中动摇了。凌天霄瞧情势不对,打算强行带上官仙离去,却被苍海观的人挡住去路。石仇走上前道:「昨日你虽名正言顺胜过我,但两件事不可混为一谈,你最好老实招来,是不是你们去告密的?」 凌天霄正色道:「石大侠,你会有此一问,表示你根本没有证据。杀人讲求证据,你既没有证据又怎能胡乱说话,无端造成人心惶惶?」 石仇向来直肠子,眼睛又是一瞪,双目尽赤,驳叱道:「好,如果你真没有的话,那就让我们搜一下房间,若是真有相关的证据,我定不轻饶你!」 凌天霄拒绝道:「我为何要答应你们?」 余辛全见缝插针道:「既然是清白,又怎会不敢让人搜,你是否作贼心虚?」 凌天霄冷笑道:「这并非敢或不敢,而是为何好端端要被你们当成成犯人一般看待。」他看向石仇,神情肃穆道:「如果你真要强搜的话,那倒也无妨,但倘若你没找到证据,表示你詆毁我的清白,那请把命留下来。」 石仇大惊失色道:「我只是搜房间,为何以命相抵?」 凌天霄淡然一笑道:「上官姑娘尚未出嫁,乃是黄花闺女,你这样擅闯她房间,等同于坏她名节。一个女人被坏了名节,因羞愤自杀屡见不鲜,难道你不知道吗?你既这么肯定,那你赌上性命又有何惧?」 一旁的余辛全大骂道:「你这是诡辩,你想要用赌上性命让眾人打退堂鼓,这说明了你一定心里有鬼,否则怎会不敢让人搜呢?」 凌天霄耸了耸胳膊,双手环臂道:「余观主说得轻松,那我也可以怀疑你,你要不要让我搜一搜你的房间呢?」 余辛全冷笑道:「你可别想顾左右而言他,故意岔开话题。今日眾人所怀疑的人是你,当然是要检查你,推到我身上来做什么?」 凌天霄定眼而望,冷冷道:「我可没间工夫陪你们玩,我也说得很清楚了,你们要搜就搜请自便,但若没有证据的话,可别怪我无情了。」言罢,他作势转身离去。 石仇挡在他面前,皱着浓眉,恨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你就想这样一走了之,你这不是作贼心虚,又是什么?」 凌天霄凝视他半晌,霎时间双目透出精芒,一字字道:「我已把话说清楚了,你要怎么做我管不着你,但你也别想挡住我。昨天不过比武切磋,点到为止,我没跟你认真。但你今日要是想强来,那休怪我剑下无情了。」 余辛全拊掌大笑道:「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还不快从实招来。」余辛全拔起长剑,正打算怂恿其他人一起上之际,一个声音从天而降道:「何人敢在我名剑山庄撒野?」 眾人抬头一瞧,只见人称剑圣的南宫傲凌空掠下,身形飘逸,不偏不倚落在眾人前方。与此同时,南宫篤也带了家僕齐一而来助阵,其中包含不少使剑好手。 余辛全为之愕然,他本想趁势拿下凌天霄,岂料南宫傲忽然现身打乱了他的节奏。南宫傲不光是名剑山庄真正的主人,同时也是家喻户晓,武林奉之的剑圣,倘若他不给情面,只怕各大门派会对他嗤之以鼻。余辛全登时变色,脸上堆起尷尬的笑脸,上前作揖道:「南宫前辈来得正好,此人用计杀害了各大门派的弟子,实在罪大恶极,我们一同将他制伏,也好祭弔死去弟子的冤魂。」 南宫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厉声道:「若我真出剑,第一个死的人便是你。」 余辛全当场一怔,讶然道:「南宫前辈何出此言?」 南宫傲环目四望,语透不悦道:「你当我名剑山庄是什么地方,你把尸体擅自搬来,有经过我们名剑山庄的同意吗?不光如此,你们还想在我这里动刀舞剑,就算项盟主亲临,只怕也要给我三分薄面,你凭什么这里血口喷人,胡乱放肆?」 余辛全没想到南宫傲这般气愤,登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其他门派的人,其中虽然也有人支持余辛全的作法,但南宫傲在前,他们根本不敢得罪,只得纷纷噤语,就连血气方刚的石仇,也低下头来,不敢吭声半句。 宋仲嵩走上前,摆了摆宽袖,双目一抬,神色凝重地道:「南宫前辈还请息怒,余观主只是急于抓到真兇,所以才一时糊涂,莽撞行事。」 南宫傲正容道:「侠客山庄派人来我这里,那就是我的客人,既然他们是客人,那我就不允许有人对付他们。至于他们离开之后,你们要如何盘问他,那便不关我的事。」 余辛全大讶道:「那他们一直待在这里,岂非安然无事?」 南宫傲撇过头来,冷瞪了他一眼道:「哼,就算以武林规矩来说,他们怎么说也是侠客山庄派来的代表,手上还有天剑令,你也没有这资格审问去他们。如果你真怀疑他们,那你为何不找项盟主亲自前来一趟,让他主持大局,还你一个公道。如果只因你的胡乱猜疑,我便要将人交给你,他日传到江湖之上,我名剑山庄岂非矮你一截?」 宋仲嵩道:「南宫前辈,我想这样好了,既然大家都怀疑侠客山庄,为防万一,在他们住在这里的时候,还请派人监视他们,也好消弭眾人的担忧。」 南宫傲沉吟半晌,淡然道:「如果这样你们便退让,那倒也无妨。」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露出不满的神情道:「尸体我可以派人送回各个门派,但不可留在这里。」 眾人虽有微词,但南宫傲看似态度坚决,他们无奈之下,也只得点头答允。余辛全没有成功拿下凌天霄,甚是气愤,双目瞪视,嘴里再呢喃几句,这才悻悻然地离去。 第十七折:夜林恶斗 好不容易从人群之中脱身而出,凌天霄二话不说挽着上官仙的手,迅速返回院子。他打算收拾行囊,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便在这时,南宫傲忽地前来,凌天霄大感奇怪,上前作揖道:「南宫前辈别担心,我们过一会就离去,绝不会给贵庄添麻烦。」 南宫傲瞧了他一眼,平淡地道:「事已至此,你现在走了反而落人口实。若你走了,他们便会说你作贼心虚,而力保你安危的我也会成眾矢之的。」 凌天霄讶然道:「那晚辈应如何处理?」 南宫傲眼角一瞟,沉声道:「我虽不管江湖事已久,可这次各大门派死伤惨重,虽非我名剑山庄本意,但我们确实将他们赶下山,此事难辞其咎。你若真打算离开这里,那就先证明你的清白,也好有个结束。」 凌天霄剑眉微皱,面色一变道:「难道前辈也怀疑晚辈?」 南宫傲轻轻吐了气,一字一字地说道道:「我知道不是你,因为若是你下的手,犯不着这般大费周章。但我虽这么想,其他人未必这也是如此,你总该拿证据说服他们。」 凌天霄纳闷道:「前辈有何高见?」 南宫傲沉吟半晌,淡然道:「这事倒也不难,眼下你只要将真兇抓出来,我保证其他门派的人也没理由再刁难你。」 凌天霄倒抽一口气,倘若这事真这么简单,他又何必懊恼不已,甚至要暂离此地。他心念连转数转,长叹一声道:「唉,此事我毫无头绪。」 南宫傲目光四扫,负手而立,頷首一笑道:「我虽然老了,但可没犯糊涂,那些人身上表面是剑伤所致,可是明眼人均知道那是刀砍的方式。我名剑山庄从不给绝刀崖好脸色,他们若在这附近,定会被我的眼线发觉。」 凌天霄一怔,试探性道:「莫非前辈已有线索?」 南宫傲语声微顿,旋又展顏一笑道:「你心知肚明,又何必问下去?那几名东瀛人如此胆大潜入我名剑山庄,佯装下人,偷风报信,难道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此事若我没猜错,肯定跟东瀛人有关吧?」 凌天霄没想到他猜得八九不离十,神色一变,失声道:「前辈观察甚微,晚辈自叹不如。只是晚辈有一事不解,为何前辈知道这群人潜入,仍没对他们出手呢?」 南宫傲目中神光一闪,瞬即敛去,悠然一笑道:「这些人潜入我这里,必有原因,要我把他们全都揪出来十分容易,可是他们还会派人过来。既是如此,我为什么要打草惊蛇,何不看看他们想玩什么把戏。」 凌天霄俯首沉吟半晌,钦佩道:「前辈深谋远虑,实在令人佩服。」 南宫傲浓眉一扬,挥了挥手道:「你我之间用不着说恭维之话,我虽信你没杀人,但如果你没办法证明此事,到时项盟主亲自前来,只怕我也保不住你了。」 凌天霄仍是不解,皱眉道:「那晚辈该怎么做?」 南宫傲摸了摸鬍子,徐徐道:「既然他们打算逐一击破各门派,那必有后招,我猜他们此刻正徘徊在山腰附近,你轻功了得,找出他们的行踪理应不难。为了怕他人说间话,你独自一人前往,上官仙要留下来替你掩护。」 凌天霄闻言大惊,面色为难道:「这恐有不妥。」 南宫傲看出他心中疑虑,摆起肃容道:「你不用担心其他门派,只要我尚有一口气,我便不会让他们动她一根寒毛。」 默然许久的上官仙,叹息一声,秋波转向凌天霄,幽幽道:「你用不着担心我太多,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凌天霄呆然半晌,他实在不放心留她一人,可眼下别无他法,比起在这守着儿女之情,眼下还是找出兇手要紧。就算撇开自己的清白不管,倘若再放任这些兇手害人,于情于理,他都会良心不安。凌天霄目光凛然,缓缓抬起手掌,握住上官仙的肩膀,仔细叮嚀地道:「我快去快回,你千万要小心。」 话声方歇,南宫傲想起了什么事,沉声道:「对了,你把那个叫幸儿的下人也带去吧,她也是东瀛之人,或许能帮上你的忙。」 凌天霄目露讶色,大惊道:「莫非前辈知道我和她的关係?」 南宫傲点头道:「当我知道她潜入这里之时,我便已派人盯着她,根据回报说她与你似乎关係匪浅,甚至共度良宵。」 凌天霄老脸一红,尷尬道:「人人都说东瀛的忍者擅长跟踪,但在晚辈看来,比起名剑山庄来说他们只是班门弄斧罢了。」 南宫傲目光如电,微微一笑道:「你当我名剑山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酒楼吗?好了,间话莫再谈下去,你若继续待在这里,能用的时间就更少了,你还是早些下山吧!」言罢,南宫傲转过身,洒然离去。 待他走远之后,凌天霄回过头来,看着上官仙清澈的双眸,歉然道:「一入江湖深似海,这话一点也不错,就算什么也没做,仍会被捲入江湖纷争之中。」 上官仙秋波闪动,莞尔一笑道:「你犯不着把事事都想得悲观,你应该要庆幸这群人是被你给遇上了,因为这样他们绝对逃不了。如此一来,你替武林除去一害,岂非美事?」 凌天霄语气便停顿片晌,双手搂住她的纤腰,似是不捨道:「一想到又要与你分别,我心里既难受又无奈。」 上官仙玉颊升起两朵红云,嚶嚀一声挨到他胸膊处,横了他一眼道:「你别哄人家了,你又怎会感到难受,你不还有东瀛的美人在旁?」 凌天霄被她的娇态弄得心神俱醉,忍不住吻上的朱唇,良久之后,他才柔声道:「你的身子还好吧,要不临走之前,我先替你运功一下吗?」 上官仙本来想说不用,但她瞧凌天霄眉目含情,眸子中闪过一丝挑逗之意,顿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轻开了他,低垂俏脸道:「你真是坏心眼,动不动就想使坏。」 凌天霄大笑一声道:「这么说来,你是答应了?」已不知有多少夜晚,两人一起就寝,但上官仙仍依旧像是情竇初开的少女,含苞待放。 夕阳西下之际,凌天霄整理好衣襟,往屋外走去。离别之时,上官仙仍美眸紧闭,沉浸在温柔乡之中。凌天霄刚踏出院子,北条幸子便跟上来,徐徐道:「详细情况我已知道了,想不到我自以为天衣无缝,岂料一切早被铭剑山庄的人看在眼里,成了佛祖掌心上的孙大圣。看来南宫傲不仅剑艺高超,而且老谋深算,这也难怪师父一直告诫我要再三谨慎,绝不可轻敌大意。」 凌天霄微笑道:「南宫前辈赏罚分明,你若对他无敌意,他也不会对你怎样。此次你若真助我抓到东瀛武士,我会替你美言几句,不让他刁难你。」 北条幸子趁着四下无人,猛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吻了他一口道:「你对我真好,就是不知道你是真这么仁慈,还是爱上了我?」 凌天霄反问道:「你猜猜?」北条幸子踮起脚尖,凑了上来,稍微用鼻子嗅了一下,旋即露出苦笑道:「看来我赢不过她。」 良久,两人步出山庄之外,前往山下城镇。经过连续几日在街上的打探之后,他们终于在第三天有了进展。凌天霄从一群叫化子口中得知,据说城里来了一批奇怪的人,清一色戴着黑色斗笠,说话口音听起来并不像是中原人。凌天霄闻言大喜,再三询问之下,确定了他们已离开城镇,正往山上走去。 凌天霄想起了名剑山庄,不禁心中一惊,莫非这些人想加害名剑山庄?匆匆告别之后,他们往山上前去,凌天霄对着北条幸子道:「我们得加快脚步了。」 北条幸子轻功不如他,追得有些吃力,索性一把将他拽住让他停下,苦笑道:「你用不着这么担心,名剑山庄是什么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那里还有其他门派的人,他们再厉害也不斗不过这么多人。」 凌天霄皱眉道:「这么说来,照你所述,你认为他们有何目的?」 北条幸子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事。不过就算这样,在诸多谜团尚未明朗开来之时,实不宜贸然行事。」 凌天霄问道:「你出身自东瀛,多少明白他们的习性,你能找到他们吗?」 北条幸子沉思半晌,顿了顿道:「我可以试试。」 凌天霄点了点头,让她带路先行,两人在山林中梭巡许久,待到夜色黯下,他们仍找不着东瀛武士的踪跡。凌天霄不禁暗自心想,莫非那些人只是路过此山,所去之地另有他处?就在他有些颓然放弃之际,皇天不负苦心人,不远处冒出些许星火。 凌天霄停下脚步,轻声道:「看来他们扎营了。」 北条幸子瞥了他一眼,面色凝重道:「这些武士的警觉心很重,一定在附近设有陷阱,而且会有人轮流在一旁看守,绝不能贸然接近。」 凌天霄问道:「你有何想法?」 北条幸子皱眉道:「我们可以找上风处,利用迷烟将他们迷晕。」 凌天霄问道:「你能办到吗?」 北条幸子嘴角轻扬,自信道:「这些人耳目敏锐,但我所使用的迷烟乃无形无色,就算他们发现也已迷晕几人,削减了不少战力。」 凌天霄沉吟半晌,点头道:「那就交给你了。」 事不宜迟,两人立时来到上风处,北条幸子找来了三支竹筒将其插入地面,利用火摺子点燃起来,一团团迷烟徐徐升起,伴随凛冽的雾气飘了过去。 不到半盏茶工夫,他们便听到另一头传来动静,儼然发现了此事。凌天霄身子一晃,凌空掠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他们扎营之处。凌天霄举步四望,地上躺着数名武士,其馀武士向后推开,一手掩鼻,一手持刀。 其中一名武士执刀而来,猛烈一劈,刀劲刚猛,地上沉雪被大片掀起,迷烟霎那间散去。那名武士双目灼灼,用着奇怪的口音道:「你是什么人?」 凌天霄从他身上散发的肃然之气,一眼便看出他是绝顶高手,挺剑而立道:「你们就是东瀛武士吗?那些门派的人,是不是就是你们杀的?」 武士冷冷一笑道:「原来是来寻仇的,那就没话好说了。」武士弹了弹手指,地上那些本该晕倒的武士竟爬了起来。 凌天霄目露讶色,大惊道:「怎么会这样?」 武士耸了耸肩,不屑道:「你们中原人有句话说,死要死得瞑目,我就大发慈悲让你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武士话音刚落,北条幸子顺势往旁退去,刻意跟凌天霄拉开距离。 凌天霄惊觉不对劲,哑然失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北条幸子轻声道:「对不起。」她别过俏脸,低垂螓首,避过凌天霄充满愤怒的眼神,似是不敢再瞧他一眼。 武士手持长刀,一字字道:「没人可以背叛我上泉真宗,她也不例外。」 凌天霄默然无语,收敛心神,将专注力放在手中紫霄剑。正当上泉真宗打算出手之际,几枚飞镖从旁射出来,猝不及防之下打中了他背后。上泉真宗大讶之馀,猛地别过头来,直视着手持飞镖的北条幸子。北条幸子神情肃穆,秀眸闪过沉沉的杀意,冷冷一笑道:「你没想过会这样死吧?」 上泉真宗蹙眉道:「你这是何意?」 北条幸子嘴角轻撇,一个带着种令人全身发冷的低沉语声缓缓道:「你该问你自己,为何会落到今天这地步,这事对你来说或许微不足道,但我永远不会忘记。当年我师姐替你们武士办事,负伤回城之后,你们不仅没照料她,甚至趁机一起凌辱了她,导致她羞愤自杀,你该为此付出代价。」 上泉真宗不屑道:「能服侍我们高贵的武士,你们这些人应该感到荣幸,当时我没有顺手杀了她已很仁慈了,是她自己想不开,那怨不得我。」 北条幸子双眸光芒精亮,厉声道:「我早知道你不会懺悔,所以我涂了慢性毒,他会把你折磨半死,直至你嚥下最后一口气。」 倏忽间,上泉真宗仰天大笑道:「你未免也想得太天真了。」他将裹在外面的衣衫扯下,露出了一件银白色的软兜甲,那些飞镖刺在上面,看似未伤他半分。 北条幸子立时手足冰冷,露出惊惧之色,诧然道:「这怎么可能!」 上泉真宗目光闪动,傲然道:「我早就知道你的话不可信了。」此言甫毕,一道声音从树上传来道:「我说得没错吧,这些人根本不懂耻辱,竟联合中原人反咬一口。」 北条幸子往上一瞧,说话之人是一名黑衣男子,他驀地掠了下来,同一时间,将近十人跟在他后方也降至地面。黑衣男子拉下面罩,露出他冷酷的脸庞,北条幸子冷汗涔涔,惊道:「甲贺派的武田丸,你怎么会在这里?」 武田丸正眼也没瞧她一眼,撇过头去看向上泉真宗,訕笑道:「我就说了,伊贺家的忍者根本靠不住,你选择了我们是正确的。」 上泉真宗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走上前道:「你说得不错,那就按照原先的协议,因为伊贺派背叛的关係,我出手替你将其剷除,而你给我更多的情报。」 武田丸点头道:「一言为定。」这下北条幸子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她一早便被人设计了。上泉真宗知道她打算反叛,所以故意演了一齣戏,好让武田丸有理由灭了伊贺派。一想到既抱不了师姐的仇,又将整个门派捲入其中,北条顿时遍体生寒,骇得心胆皆丧。 凌天霄低喝道:「别动摇了。」被他这么一声大喊,北条幸子才定过神来,呼了一口气。她心初定,胆犹寒,朝凌天霄使过眼色,示意让他一个人逃走。她这么做是正确的,因为对方虽人多势眾,但凌天霄轻功天下一绝,若她捨身拖延,或许凌天霄能逃出生天。 武田丸冷笑道:「你不用费心了,此处我已安插人手,他插翅也难飞了。」话音刚落,一道疾光从他身旁掠来,武田丸顿时一惊,向后闪身而去。 这刀速实在太快,武田丸虽已尽力躲开,左肩仍被削出一道血痕。他站稳步伐,才刚抬头看出手之人究竟是谁之时,惨叫声在耳边响起,两名忍者头颅被砍下来,腾空翻圈。转瞬之间又有两名忍者惨遭腰斩,这刀劲之强,刀锋之利,简直是骇人听闻。武田丸抽出忍刀,看着前方那名全身浴血的忍者,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那名忍者将面罩摘下来,凌天霄一瞧,此人竟是玉禪子。段玉瑾的脸依旧俊俏,举手投足之间优雅翩然,但他身上杀气却异常可怕,令人不寒而慄。 凌天霄大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段玉瑾笑道:「面对救命恩人,想不到你第一句话是质疑而不是说声道谢。至于我为何出现在这里,我本来调查八僧命案到一半,恰巧查到这批武士,所以跟了上来。唉,早知此事跟你也有关,我又何必拐了一个大弯,索性待在你身旁,还有个酒友相陪,你说是吧?」 凌天霄怔了半晌,叹了口气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着喝酒,你确实比我看得透,我还没你这份从容。」 武田丸看他们你一人我一句,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不禁怒问道:「你是什么人?」 段玉瑾瞥了他一眼,顿住笑声,目透杀意,冷然一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因为你会在死在这里。我不会这么仁慈告诉你名字,因为我斩的是罪孽,并非活人。」段玉瑾虽算是半个出家人,但他跟和尚最大的不同之处,那就是一旦他认定的敌人,他就会毫不犹豫出手,而且从不心软。 武田丸见过大风大浪,没这么容易被吓唬住,他很快地定下心来,沉声道:「那今晚就是你丧命之日,我只要一吹笛,那些潜伏的忍者就会来此,加上这里的武士们,你们几个人一个也别想走掉。」 段玉瑾若无其事道:「你以为我为何要扮成你们的同伙,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没听过吗?我早已摸清你们的动向,你们安排的人都被我杀了,一个也不留。」 武田丸双肩一震,瞠大双眼,不可置信地道:「你、你一个人就把他们杀光了?」根据他当初安排,那里至少埋伏了二十馀人,而且尽是高手,绝无滥竽充数之辈。 段玉瑾叹了口气,低首笑道:「不是只有你们懂得杀人,我也杀过不少人,很多人都在悄然无声的时候被我夺走性命。」 武田丸双目欲裂,怒吼道:「好个傢伙,我要宰了你!」一声令下,所有忍者蜂拥而上,从四面八方将其包围逼近。 与此同时,上泉真宗这里也没间下来,他指挥其他武士,命令他们攻击凌天霄。上泉真宗虽自认武功不凡,但并非只是莽夫,他先让其他武士探其虚实,再趁机拟定战术,方可达到万无一失。 凌天霄也知道上泉真宗的意图,明白他想摸清自己武功的路数。凌天霄本想有所保留,无奈这群武士非等间之辈,清一色勇猛过人,武功甚高,令他难以温存实力。 凌天霄声长啸,举剑格档,先将一人踢开之后,借势往上一蹬,凌空施展卓绝轻功,俯衝而下斩掉两名武士的手臂。其他武士毫无畏惧,接踵而至,凌天霄回身一劈,施以刚猛的旭日剑法,连劈数十剑,劲道十足,肉屑满天飞舞,甚是骇人可怖。 这时武士发觉他剑气纵横,霸气十足,故纷纷採取防姿,以守代攻,伺机而动。 凌天霄巧妙地变化招式,改用虚幻的仙云剑法,有时轻飘如烟,有时疾风骤雨,宛若女人的内心,教人捉摸不定无从抵御。 由于仙云剑法似缓实急,连风声都不着半点,倘若不是南宫傲这般内力浑厚,果断出手之人,要破其招难上加难。这群武士本就是善于使刀,又是东瀛人,被这套剑法欺得不知所措,一时乱了方寸,落入下风。 凌天霄知道不能久战,否则会被看出其破绽,所以催促内力,急舞手中宝剑。其他武士在他凌厉的攻势之下,纷纷落败,直至最后一名武士被他一剑斩杀,倒地不起。 上泉真宗见状,不仅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更增添自信,冷眼道:「原来只是华而不实,你是没有可能在我刀招之下,活过十个回合的。」 上泉真宗所述的刚猛剑法,自然是指旭日剑法,虽然凌天霄也曾想以此招定胜负,但他初学不久仍未熟稔,贸然与高手过招实在不智。凌天霄故作镇定道:「那今日我凌某,便来领教一下东瀛刀术的威力,好教让我大开眼界,不必以管窥天。」 上泉真宗听他语气轻挑,虽有些不悦,但仍保持平稳情绪以便应战。双方互视片刻,陡然之间上泉真宗心神合一,身形掠出,挥刀而来。 凌天霄微一低吟,宝剑出手,往上泉真宗身上砍去。刀剑交击,火光迸裂,点亮夜晚,宛若繁星闪闪。乍看之下两人是以刃器相拚,实则内力暗涌催劲,彼此体内真气互撞,只要哪一方稍有分神便会五脏破裂。 上泉真宗果然如北条幸子先前所述一样,的确是个绝顶高手,方才那几名武士虽然不弱,但至多是中原门派中上程度,可是这上泉真宗无论是刀法或内力,均是一等一厉害,恐怕这次前来的各门派掌门都不见得能胜过他。 上泉真宗胜在武学独特,凌天霄鲜少见过东瀛刀法,本来就稍占下风,再加上他方才已窥见自己招数,所以早有破解之招,刀法展开是攻势十足,丝毫不虚。 上泉真宗刀势紧凑,密如联珠,但是凌天霄摆出守势,又以轻功相辅相成,上泉真宗眼见自己久攻不逞,脸上的自信顿时收敛,表情也逐渐地狰狞起来。 上泉真宗的刀较长,本来一寸长,一寸强,他应该能强力压制住凌天霄,但凌天霄一直巧妙变招,让上泉真宗有股刀子刺入棉花一般软绵无实感,难以倾力下攻。 上泉真宗再展刀法,唰唰唰三刀,全是进攻的杀着,凌天霄挥剑架开,打算反击之时,上泉真宗又收刀后退。他手中武士刀比紫霄剑还长,倘若凌天霄要抢攻,定然要犯险深入刀圈之中,届时若被上泉真宗收刀侧打,伤筋挫骨在所难免。 凌天霄本想以武士刀无开刃的刀背为攻击点,但上泉真宗使刀精熟,健腕轻旋就将武士刀反过来对付他,令他难以投机取巧。 上泉真宗屏气凝神,刀刀不离要害,招数越来越险,自身破绽也越来越明显。 凌天霄虽瞧见其破绽,但刀法凌厉霸道,他实在很难把心一横衝上前去。上泉真宗也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劲力使得更强,让凌天霄完全不敢反击。东瀛武士受过专业训练,体力也是一大重点,上泉真宗挥刀无数,但气色仍佳,大气也不喘一口。 凌天霄心念一动,一声长啸,剑招先变,把上泉真宗稍微击退之后,向后掠出数尺。上泉真宗知道他手中刀刃较长,占有极大优势,所以不怕凌天霄拉开距离。然而,这正好中了凌天霄的下怀,他沉下气来,双目一闭,全身贯注在剑上。 片晌之后,上泉真宗惊觉不对劲,正打算採取动作之际,凌天霄怒目一睁,往前衝来。上泉真宗双手持刀,高举过头,向下猛力一劈,刀气瞬间斩断地面。 凌天霄腾空一跃,长剑一挥,九道气劲疾飞而去,这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凌云九剑。上泉真宗身为绝顶高手,即便没见过此招,也很清楚这招不容小覷。他凝聚内力,挥刀格档,没想到九道剑气合而为一,倏地往他下盘一鑽,重砍在他的膝盖上。 上泉真宗虽然削去大半剑气,但仍没有完全阻隔,膝盖当场被剑气重创,令他痛苦地单膝跪地而下。凌天霄看准时机,一剑劈来,上泉真宗捨身挥刀一挡,凌天霄毫不避开,一剑划在他右肩上,自己也被武士刀砍伤腹部。 两人拉开距离,表面上互相受伤,但上泉真宗明显负伤较重,鲜血泊泊流下。他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势,懊恼不已,倘若北条幸子没偷袭他,那身上软兜甲便不会被发觉,这样一来凌天霄就不会挑部位攻击,令他丧失偷藏的底牌。 凌天霄冷喝一声,再次劈剑而来,这次攻守互换但上泉真宗似是撑不住了,中气不足,显然强弩之末,无以为继。他满头汗落如雨,招式出手间力不从心,实招佔少,虚招佔多,最终不停挨打,全身浴血的模样惨不忍睹,一脸痛苦狰狞。 上泉真宗瞥向一旁,本来想将希望压在武田丸的身上,但只见段玉瑾手中长刀一挥,武田丸双手齐断飞开,情况比他惨上数倍,宛若处于人间炼狱。 上泉真宗呆若木鸡,双肩颤抖,为了保住最后的尊严,他提刀而起打算切腹。倏忽间,北条幸子以飞镖弹开武士刀,抢步上前道道:「想就这样死去,只怕没这么容易。」 上泉真宗声音顿时嘶哑,骇然道:「你、你还想做什么?」 北条幸子默不作声,绕至他身后,将飞镖掷入他的后颈,一双厉电般的眼睛瞪着他道:「这是我花了半年才研製出来的毒药,它会让你生不如死,宛若万蚁鑽心,直至你承受不住而痛苦死去。」 凌天霄怔了怔,大感不妥道:「你不能杀他,我还没问出背后的主使。」 北条幸子咬起嘴唇,恨声道:「你别白费心力了,我太清楚这些人了,他们寧愿一死,也绝不会透露半字。」 凌天霄虽想说服她,但北条幸子此刻彷彿已化为地狱厉鬼,玉容冰寒。她双目瞪着痛苦挣扎的上泉真宗,眼神中冒出熊熊怒火,无比的恨意和杀心,再也掩藏不住。 第十八折:林中小径 昏暗的山林之中,凌天霄和段玉瑾两人将尸体掩埋,一切妥善之后,凌天霄仰面望他,提出了心中的疑问,不解道:「你又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段玉瑾淡然一笑道:「那日我在街上游晃,他们虽以斗笠掩脸,但在一次意外之下,我偶然桥见他们藏在黑布里的武士刀。」 凌天霄沉默了半晌,叹道:「早知道你也搀和此事,我也不必这么累人了。」 段玉瑾也笑了笑,摇头道:「我又何尝不是这么想,若知道你也在这,我大可先找间客栈喝个他三天两夜,待我酒醒之后,你自然会把事情摆平。」 凌天霄瞪了他一眼,觉得既好气又好笑道:「要是你不出手,只怕要来弔丧了。说起来,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段玉瑾昂起了头,打了个呵欠,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平淡地道:「方丈虽给了我这任务,但他并未订出期限,所以我打算在这逛上几日。」 凌天霄皱起眉头,忽地道:「还是你要随我去名剑山庄?」 段玉瑾呆然半晌,忽然仰天大笑道:「你怕不是被撞坏了脑袋吧?那儿可是名剑山庄,我可是个刀客,若是进去那边,岂非羊入虎口?」 凌天霄长长叹了口气,沉着脸道:「你这句话的意思,那是要与我分别了?」 段玉瑾轻拍他的肩膀,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人生在世,很多事情讲求缘分,况且三年都可以撑过去了,何愁没再会之日?」 凌天霄点头道:「你说得一点也不错。」 段玉瑾看了看他,语重心长道:「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你方才也受伤了吧?这些人的刀十分锋利,你最好早点上药,免得留下难看的疤痕。」 凌天霄不以为然道:「那可是男人的战利品,有什么好遮掩的?难道多了几道疤,你便会觉得我很难看,不跟我来往了吗?」段玉瑾被他这么一说,为之愕然,旋即大笑起来。 凌天霄转身看向北条幸子,她失魂落魄跪坐在地上,双眼凝视那堆黄土。她沉默了很久,撇过头来,心里一酸,忽地道:「我好不容易报了大仇,心中却感到十分空虚。」 凌天霄沉声道:「你的仇报了,我这里倒是苦恼了。」 北条幸子不解道:「什么意思?」 凌天霄轻叹了口气道:「我本想带他回去拷问一番,你却将他给杀死了,眼下线索尽断,你不觉得该赔偿我一下吗?」 北条幸子瞧他说得夸张,不禁衝口一笑,伴随这个笑声,她彷彿如释重负一般。北条幸子恢復往昔的模样,美目一眨,轻笑道:「如果只是这样,那我的确可以帮上忙。」她从怀中取出一张被捲起来的纸,将其缓缓摊开来道:「这信本来是要交到上泉真宗的手上,不过它被我从鸽子上给拦下了。」 凌天霄接过纸张,看了一眼后皱眉道:「这上头的字我看不懂。」 北条幸子笑道:「你当然看不懂,这又不是你们中原人的字。」她解释道:「这信上说万事俱备,只等上泉真宗上山之后,便可将各大门派逐一击破。」 凌天霄惊异道:「你说什么?」他若有所思地低头一瞧,看了看纸张上的字,脸上露出既担忧又怀疑的神色。 北条幸子撇了撇嘴,不悦道:「你不信我?」 凌天霄尚未说话,段玉瑾走上前来,将纸张接过来,看了一眼之后道:「她说得没错,纸上确实是这么写的。」 北条幸子诧然道:「你看得懂上面的字?」 段玉瑾微微一笑道:「我自幼皈依佛门,曾被送去东瀛待过一年,与岛上之人交流佛法,所以多少识得这些字。」 凌天霄大皱眉头,打岔道:「若所言属实,那这封信很有可能是从名剑山庄传来,这也就是说确实有内鬼,说不定那人就潜藏在门派之中。」 北条幸子頷首道:「确实有这可能。」 凌天霄问道:「这信是谁写的?」 北条幸子摇了摇头,无奈道:「信上没有署名,也没有其他的记号。」 凌天霄失望道:「还是先回去再说。」 凌天霄和段玉瑾分开之后,北条幸子跟在他身后,返回名剑山庄。途中骤雪疾下,两人被迫找了个树洞,勉强挤进两人挡雪。因为天寒地冷,两人抱着一起取暖,不知不觉,他们两人越抱越紧,相比外头寒冷,里头温暖如春。北条幸子伏在他胸膛上,柔声道:「唉,如果你不是中原人就好了,我或许就可以带你回去了。」 凌天霄讶然道:「你要走了?」 北条幸子微一点头,无奈道:「我有些厌倦这里的杀戮了,也有些想家乡了,可能过不久就会向师父提出此事。」 凌天霄疑惑道:「他肯放你走吗?」 北条幸子幽幽一叹道:「我猜他应该不愿意,所以我打算想方法诈死。但是,我也不想丢下我大哥不管,他为人有些偏执,我担心他不肯随我回去。」 凌天霄虽然想帮她,但这毕竟是他们的事,身为外人的他也不好干涉。他轻叹道:「你们的家务事我不便介入,但你可以转告你的师父,让他别再介入中原纷争,否则我定不饶他,也许他会害怕被我报復,答应让你们两人回去。」 北条幸子搂住他的腰,凄然一笑道:「我想他不会屈服的,不过还是谢谢你。对了,方才一战你好像早知道我别有意图,这又是为什么呢?」 凌天霄笑了笑道:「当下你说出那番话,我确实有些错愕和担心,但仔细一想,你的演技可谓是破绽百出。你明知我的实力如何,若真有心要害我,定不会这样莽撞行事。以我的身手不定能胜出,但要逃走却是轻而一举。」 北条幸子怔了半晌,闹起彆扭,抿唇道:「原来你还是不信我。」 凌天霄紧紧握着她的手,长长吸了口气,苦笑道:「若你一直被人背叛,你也很难完全相信那人,更别说这事关乎性命。」 北条幸子不依道:「你又翻旧帐了,你现在还认为我会害你吗?」 凌天霄端坐起身子,将她抱入怀中,吻了她脸蛋道:「如果我真不信任你,我又怎会让你待在我身旁这么久?好了,先睡吧,明早还要赶路上山。」 言罢,两人相拥而眠,沉沉睡去。 翌日,凌天霄起了个大早,雪雾果然减缓不少,两人登时赶回名剑山庄。 几个时辰后,两人便抵至名剑山庄,凌天霄找到上官仙,几日不见,两人难掩心中的情意,关上房门拥吻一番。 唇分之后,上官仙深情地望着他,很想说什么话,却又想不出该说什么话。凌天霄抱住她纤细的腰肢,欣然道:「我已找到兇手了,现在只要追查幕后主使便可。」他将这几日的事言简意賅地说给她听,岂料上官仙闻言大懍,柳眉紧蹙,似是面有难色。 凌天霄惊觉不哪里不对劲,追问之下才得知一件大事。原来因剿刀大会讨论无果,长山派和苍海观负气之下,今日一大早便下山折返,其馀门派见状,也纷纷离去。上官仙幽幽道:「若真你所述,那幕后真凶藏于其中,那他肯定也已走人了。」 凌天霄悔恨道:「只可惜昨晚下起了大雪,否则我定能早些回来。」 上官仙沉吟半晌,忽地铁青着脸,哑然失声道:「糟了,若你所言属实,那各大门派的人就上当了。」 凌天霄愕然望着她,纳闷道:「为什么这么说?」 上官仙摇了摇头,脸色沉重地道:「你自己想想信上写了什么,上面通知那群人让他们上山不就是要他们事先埋伏吗?倘若这些门派逐一下山,加上之前已死伤不少人,恰巧让他们有机可趁不是吗?」 凌天霄虎躯一震,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上官仙目光闪动,面色担忧道:「我们必须赶快去通知他们,否则大事不好。」 凌天霄看了看她,微笑道:「这你放心好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那些人已被我杀死了,又有何危险呢?」 上官仙黯然道:「这信上写得这么果断,想必此人身分不凡,地位不低,八成是某个门派的中枢人物,所以才能诱导其他人下山。」 凌天霄不解道:「我越听越糊涂了。」 上官仙似是不理睬他,独自回想过往种种,片晌之后,她惊呼道:「是苍海观!」 凌天霄问道:「苍海观怎么了吗?」 上官仙思索半晌后,叹道:「今日各门派下山,苍海观和御剑派因顺路一同下山,但余辛全平日心高气傲,他又怎肯和御剑派的人同行呢?若我没猜错,这内鬼或许就在苍海观,而且很有可能是余辛全,所以他才可以煽动眾人。」 凌天霄苦思良久,疑惑道:「你忘了吗?余辛全可是全力赞同对付绝刀崖,倘若那些武士是因为绝刀崖而来,那余辛全为何还要让其他人对抗绝刀崖?」 上官仙意味深长地道:「这正是他高明之处,声东击西,故佈疑阵。就如你所言,倘若有人起了疑心,他大可以此表示自己的清白,好教没人敢怀疑他。」 凌天霄轻描淡写道:「不过就算真是这样,那群武士被我收拾了,我想他即便满肚子坏水,恐怕也地方使了。」 上官仙一脸肃容道:「不一定只有那群武士,也许另有伏兵,况且他若选择暗中下毒,御剑派的人绝不会防他。」 凌天霄大惊道:「那岂不是糟了吗?」他想起了邢月縈,心头一紧,顿时有些坐立不安。他正打算起身,却被上官仙拦截住。 上官仙瞥了他一眼道:「你去得这么急,你可知道他们往哪条路下山吗?」 凌天霄顿了顿,尷尬道:「我不知道。」 上官仙点了点头道:「这里我以前跟爹常来,多少知道这里的路,倘若余辛全真要害人,那绝不会选择人潮熙来攘往的大路,根据我印象之中,有两条路是顺着他们的方向。」 凌天霄惊诧道:「二择一,如果我们选错了呢?」 上官仙面色一沉,叹道:「唉,这两条路多少有些距离,如果你真选错的话,要返回另一条路会花不少时间,只盼那时他尚未出手。」 凌天霄眼睛发直,紧张道:「事不宜迟,我得赶快出发才行。」 上官仙解释道:「我跟你去吧,以免你乱闯走错路。」 凌天霄顾虑她的安危,本想让她她留下来,但眼下缺她不行,只得带她一同前去。天霄转过身来,叮嘱北条幸子留下来,并让她将此事转告给南宫篤。 一切备妥之后,两人御马疾驰,衝出名见山庄大门,所幸现在仅飘淡雪,视线无碍,他们先拣了其中一条小径,策马奔去。凌天霄暗自祈祷,希望抽到一支上上籤,无奈事与愿违,彷彿上天开了一个大玩笑,他们费劲赶上队伍,没想到竟是七璇派。弘华师太眼见他们急促奔来定有要事,脸上一沉道:「凌少侠,何事匆忙?」 时间紧迫,凌天霄虽想不顾一切离去,但仔细一想,说不定这里也设有埋伏说不定。他索性下马,请弘华师太到一旁说明情况。 弘华师太听闻事情经过之后,当场瞠目结舌,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凌天霄叹道:「我知道这事难以相信,但确实是这样。」 弘华师太沉思半晌,摇头道:「难怪凌少侠前几日离去之时,余观主没有趁此良机说服各大门派对付绝刀崖,反倒让大家各自散去,现在这么一想,的确有些古怪。」 凌天霄沉声道:「事关重大,我先告辞了,还请弘华师太小心。」 弘华师太凝视他半晌,无奈道:「凌少侠也保重了,你好不容易才重返江湖,切勿别再成为眾矢之的,落得被人追杀的下场。」 凌天霄惊诧道:「弘华师太,莫非你知道我是谁了?」 弘华师太点了点头,露出苦笑道:「其实也不难猜,你的剑法精湛纯熟,那并非埋头苦练就能练出来的,定然是要有江湖歷练才行。可是你年纪轻轻,倘若有一番作为,老尼应该不至于没听过你的名号,这也就表示你曾退出江湖。」 凌天霄困惑道:「这样的人并不少,师太何以抽丝剥茧找到答案?」 弘华师太笑了笑道:「据说剑魔最后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那便是去侠客山庄,尔后与刀佛一战,江湖不再听闻两人传言。当时你生死未卜,眾人盼求圆空大师出手抓住你,也被他婉言拒绝了,可想而知他与你也曾接触过。你身怀绝技,剑法高超,身上又有两位武林前辈的天剑令,老尼稍作推算了一下便想出来了。」 凌天霄讚叹道:「弘华师太不仅武功高强,连洞察力也着实令人钦佩。」 弘华师太淡然一笑,道:「凌少侠莫夸老尼了,老尼不过是多活几年,多了几分歷练,凌少侠正是年轻气盛之期,还望今后循规蹈矩,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 凌天霄失声道:「弘华师太这句话,难道打算放过我吗?若我没记错的话,我可是曾经杀了贵派两名弟子,难道你一点也不追究吗?」 弘华师太双手合十,不动声色道:「她们过不了此劫,那也是她们的宿命。实不相瞒,老尼当年的确很气愤,甚至想亲自下山,但不知是上天捉弄,还是机缘巧合,老尼请其他弟子打扫两人空置的房间时,无意间搜出了一本厚重的帐本,这才得知原来她们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女恶贼,假借皈依佛门,以此掩护,背地里继续干着杀人勾当。」 凌天霄试探地道:「只因这样吗?」 弘华师太看了看他,轻笑道:「凌少侠不必隐瞒了,老尼早已派人查过了,你当年所杀之人非奸即盗,有些人乍看之下正人君子,暗地里却是不折不扣的衣冠禽兽。那时老尼才明白,你所做之事与刀佛段玉瑾相同,你们一心想剷除世上坏人,好让百姓过得更好。」 凌天霄惊讶道:「师太难道赞同我杀人?」 弘华师太轻叹了口气,坦然道:「我佛慈悲,老尼自是不希望凌少侠血染双手,但是杀人虽不妥,为何杀人的动机更为重要。倘若你滥杀无辜,实属罪过,但杀了一人救了千百人,究竟这是不是罪过,老尼也没无法去判断此事。」 凌天霄苦笑道:「世上有很多事,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当初我自以为斩恶非斩人,实际上不过是杯水车薪,如今放眼望去江湖仍动盪不安,暗潮汹涌,毫无改变。」 弘华师太无奈道:「凌少侠说得不错,但即便如此,老尼仍要劝凌少侠心存善念,切勿忘却初衷,沦陷于这名为江湖的牢笼之中。」她抬起头来,笑了笑道:「好了,老尼也不打扰凌少侠前去救人了,你还是快些动身,免得误了大事。」 凌天霄被她稍一提醒,这才想起正事,双手抱拳道:「保重了,后会有期。」他纵身跃马,拉起韁绳,往另一条路直奔而去。 第十九折:恶战再开 凌天霄御马狂奔数里后,双手握绳,勒马疾定。上官仙一脸茫然,正要出言询问之际,凌天霄转过头来,怒瞪了一旁的草丛,低叱道:「什么人,出来!」 凌天霄不知来人是敌是友,剑眉一轩,身上不自觉地散发出杀气,周围的气氛瞬间凝结,肃杀之感油然而生,就连上官仙也紧张起来。 一道人影忽地从树上掠下,凌天霄定睛一瞧,这人竟是南宫瑛。她仰起俏脸,双方对视,默然顷刻之后,她撇了撇嘴道:「哼,你何必这么兇,这儿可是我们名剑山庄的山头,我兴致高昂在此这散步,难道还要你同意不成?」 凌天霄双眉一皱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从一开始就在跟踪了吗?」 南宫瑛目露讶色,失声道:「你、你早就知道了,那你为何不说?」 凌天霄摇了摇头道:「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敌是友,直到方才你为了追我弄得自己气息不上不下,步伐凌乱,我才明白你绝非敌人。因为擅于跟踪的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寧愿跟丢对方,也绝不露出破绽,否则教人生出戒心,只会打草惊蛇。」 南宫瑛抿唇道:「你只是想说我轻功技不如人对吧?」 凌天霄双目一凝,不理会她的闹彆扭,神情严肃地道:「接下来我所要去的地方,绝不是什么有趣好玩的地方,你最好早点回去,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南宫瑛挺起胸膛,嘟起小嘴赌气道:「名剑山庄鲜少与江湖人士来往,难得各大门派当客人登门拜访,没想到才短短几日,他们全都匆匆下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凌天霄皱眉道:「这事情十分复杂,我一时片刻也说不清。这样吧,待事情告一段落,我会再与你说明,你现在乖乖回去好吗?」 南宫瑛双手环臂,看似不满地道:「你别把我当三岁小孩。」她撇过头来,伸出春葱般的纤指对着上官仙,问道:「她看起来身子比我还差,你为什么就带她去?」 凌天霄解释道:「她要替我引路。」 南宫瑛瞇起双眼,莞尔一笑道:「你忘了吗?这儿是我家的山头,我比谁都还清楚这里,我可以替你带路。」 上官仙看向凌天霄,低声道:「我们不能耽搁太久,以免误事。」 凌天霄踌躇半晌,无奈之下只得先让南宫瑛上马,所幸这马儿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名驹,同时坐着三人,依然能奔驰在树林之间,速度丝毫未减。 凌天霄看向南宫瑛,本想对她点穴后安置在草丛旁,但他转念一想,此时正值冬季时分,倘若骤雪到来,那她便有生命危险。一想到这里,他暗自叹气,也只能暂时放弃让她下马的念头。 幸运的是,南宫瑛并非是累赘,她确实派上用场了。这里的小径蜿蜒曲折,在她精确的引路之下,他们比预计还要快地上截入另一条路。 疾驰一段时间之后,前方忽传喊杀,旋即金戈交击声随之而来。凌天霄知道大事不妙,挥鞭疾催,待到抵至之时,前方已竟已是一大片血泊,尸横遍野,宛若炼狱一般。 凌天霄勒马停定,身子一晃,掠入人群。他环目一扫,倒地的人以苍海观弟子居多,宋仲嵩手持长剑,身后则是御剑派弟子。凌天霄看着负伤的余辛全,暗自大奇,难道余辛全遭到反击而败阵? 就在凌天霄纳闷之际,倒在地上的邢月縈,勉强爬起身子,大喝道:「小心!」凌天霄定过神来,向后一掠,顿时闪开从后方的致命一击。他稳住步伐,抬头一瞧,没想到攻击他的人不是别人,居然就是宋仲嵩。凌天霄震惊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邢月縈面色惨变,柳眉斜立,怒声叱道:「宋师叔是叛徒,你快杀了他!」 凌天霄心头一凛,立时转过头去,果真瞧见宋仲嵩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身后的弟子个个杀气腾腾,似是来者不善。 凌天霄剑眉微轩,沉下脸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邢月縈双目差点喷出火来,狠狠瞪了前方一眼,厉声道:「宋师叔他在茶水里下药,苍海观的人喝下之后全身无力,任人宰割。」 凌天霄心中一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内鬼并不是余辛全,而是宋仲嵩才对。凌天霄沉吟一会后,冷然道:「宋大侠,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你居然是绝刀崖的走狗。」 宋仲嵩目光一闪,大笑道:「哈哈,我也想不到你会找到这里来。本来我与东瀛武士约在这里,眼下他们尚未出现,多半是跟你有关吧?唉,正所谓百密一疏,终究还是让你看出破绽。不过,你也犯了致命的错误。」 凌天霄语声缓慢低沉,一字字道:「愿闻其详。」 宋仲嵩斜眼一瞥,看向南宫瑛和上官仙两人,面目森寒道:「若你隻身前来,以你身手我或许还忌惮你三分,但你将她们带来,那便是致命的累赘。」 凌天霄目光一扫,暗自沉吟,他知道宋仲嵩所言不假,他若全力对付这些人,很可能会造成空档让其他人围攻她们。上官仙也看出这件事,淡然道:「你放心去吧,我可没这么容易就被几个人给制伏。」 南宫瑛虽搞不清现况,但仍不服输,心念数转,挑衅道:「想对付本姑娘,那要瞧瞧他们有没有这本事。」 凌天霄沉声道:「这可不是儿戏,你切勿轻敌。」 南宫瑛双颊鼓起,不悦道:「你怎就只提醒我一人,你是不是不信我?」 凌天霄知她好胜心强,但空有自信心,实力不足也是枉然。他知道不可强逼她,只好轻声细语地说道:「你现在可别耍性子了,就当我口误好吧?你最好小心谨慎,只有一点失误,你必死无疑。」 南宫瑛容色稍缓,展顏一笑道:「这还差不多。」 凌天霄转过头去,看向宋仲嵩道:「你现在投降的话,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宋仲嵩冷冷一笑道:「你对我还不错,但我可就不同了,就算你就算跪下投降,我也绝不会放过你。」言罢,树林后方窜出数人,他们清一色穿着黑色劲装,身法像是东瀛的忍者,凌天霄这才明白,宋仲嵩之所以如此从容不迫,那是因为他尚有埋伏。 宋仲嵩冷喝一声,眾人齐上,刀剑光影霎时间蜂拥而来。凌天霄身形一展,凌空横斜,整个人以非常奇特的方式向后滑行,眾人刀剑瞬间扑空。 凌天霄再施轻功,反手回剑,全身如陀螺般旋转向前,前方三名忍者执刀格档,岂料剑尖碰触刀身,一股强大的力劲如潮水般涌来,他们手腕被震得发疼,只得放弃手中兵刃。 凌天霄长啸一声,忽地矮身蹲下,紫霄剑随之横扫,那三人腹部被切出血痕,不约而同地惨叫一声,立刻晕厥,倒地不起。 御剑派弟子戮力围攻而来。这批人确实悍勇,若非凌天霄早已习惯以一敌多,或许会被他们牵制住。凌天霄清楚知道对方意图在于拖住他,所以他毫不留情,招招杀着,一道道鲜血飞溅而出,地上苍白雪堆之中出现数片红点,格外显眼。 凌天霄一招横扫千军,退开眾敌,奋力一足,踢中其中一人的下頷,又捏起剑诀打入另一人的左肩。他屏气歛神,使出旭日剑法,一剑一剑刚猛强劲,所劈之处血如泉涌,染红了他身上的衣衫。 宋仲嵩虽然早就知道他武功不凡,但当他身歷其境之时,仍忍不住打起冷颤。他很清楚这些人的武功绝对伤不了凌天霄,所以再施号令,让剩馀的人全部衝去包围上官仙和南宫瑛。 上官仙取下腰间的剑,一剑砍出,疾如旋风,教人不敢小覷。南宫瑛不甘示弱,她也算是出身剑法名门,剑术耳濡目染,虽不像上官仙精湛神妙,但对付这些人也丝毫不落下风。无奈她江湖经歷太少,对方故意以退为进,她一时没想太多,见猎心喜,往前一鑽,打算直捣黄龙反倒上了个当。 宋仲嵩亲自提剑前来,使出一套御剑派的剑法,当场就将南宫瑛打退了好几尺。南宫瑛被他节节逼退,顿时锐气骤减,凤目圆睁,粉脸失色。 宋仲嵩到底是江湖老手,他深諳剑法比拚不光是技法高低,更是精力与自信的斗争,他剑法本来就胜过南宫瑛,眼下南宫瑛又遭他重挫气势,方寸大乱,已是弱态百出。 上官仙也自顾不暇,虽然单以剑法来说应付这些人绰绰有馀,但时间一久也撑不住,她担忧体内寒毒復发,迟迟不敢全力以赴。 御剑派弟子原本还对她剑法忌惮,但发觉她体力不佳,又要分神注意南宫瑛之后,眾人把心一横,执剑齐上,不给她喘息机会。果真不到数十回合,上官仙尽显疲态,面色苍白,冷汗直流。 凌天霄馀光一瞥,发觉此事,双眉一皱,再施力劲,将内力灌注在剑尖上,一剑扫去,那群东瀛忍者血溅当场,砍头宛若切豆腐一般,令人不寒而慄。 面对宋仲嵩此等卑鄙伎俩,凌天霄难得一见现出忿然之色,一心对其鄙视,一心又悬在上官仙的安危之上。他深吁一口气,先缓下心神之后,大展剑法,左劈右砍,上撩下挑,剑招霎那间变化数十种,令人猝不及防,难以招架其猛烈攻势。 片晌之后,东瀛忍者只留存一人,他惶恐地看向凌天霄,尚未从嘴里吐出一字遗言,紫霄剑已落下,他的气息随之停下,双目一翻,整个人仰天倒地。 凌天霄不敢耽搁半会,他反手收剑,纵身一掠,滑入战局之中。鏘地一声脆响,千钧一发之际,他从宋仲嵩手上截住差点就要了南宫瑛左手腕的那柄长剑。 凌天霄冷然道:「一个大男人欺负女人,难道你不感到羞耻吗?」 宋仲嵩大笑一声道:「女人也是人,手中也有剑,也能杀人,我又何来羞耻之说?在我眼中只有活人和死人的区别。」 凌天霄咋舌道:「你让人围攻她,还真不害臊?」 宋仲嵩双目闪过怒意,冷哼一声道:「你若想要英雄救美,只怕选错了。」他旋身回剑,刺出一击,凌天霄踩踏龙行虎步,英姿颯爽,不以守势而用杀招抢攻。他目光如电,眼神看不出半分仁慈之心,仅有冰冷如沉铁的杀意。他甩剑一扫,剑气横生,所击之处攻向宋仲嵩空隙之处。 宋仲嵩共瞧见过他两次剑招,其中一次是客栈,另一次是名剑山庄,恰巧看到了他分别以仙云剑法和龙泉剑法对阵敌人之姿,所以心中早有防备。 仙云剑法虽奇特,但此招跟御剑派颇为相似,以虚探实,讲求变化,所以他很容易防住。至于龙泉剑法虽刚猛,但凌天霄毕竟是初学,也未至炉火纯青,面对宋仲嵩这种老手,似是也讨不到便宜。 凌天霄以为宋仲嵩会跟石仇一样,但没想到他的剑法更强,以他这般实力,当初在客栈说不定是故意示弱,因为他完全不可能输给对方。 凌天霄既知对手底蕴很深,当然也集中心力,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倏地腾身而起,悄然无声地跃到宋仲嵩身侧,他长剑一刺,宋仲嵩东一闪,西一晃,尽数避开攻招。 旁人看起来凌天霄招式落空,显得乱棒打鸟毫无规章,但宋仲嵩很清楚这是佯攻,招式之中故意露出破绽,只要宋仲嵩以为有机可趁上前攻击,届时便会落入陷阱遭到反击。 凌天霄本就不认为这样能欺瞒到宋仲嵩,他仗着身法起落,虚幻无形,又掠到另一侧,逼得宋仲嵩提剑摆出架势,在两侧之中旋转抵御。 凌天霄冷喝一声,朝宋仲嵩腹部一踢,宋仲嵩举剑弹开,凌天霄借力往后一退。双足落在地面的同时,他再度凌空飞起,身似鬼魅,直飞而来。 凌天霄右手催促内力,一剑劈出,使出的是凌宵九剑。宋仲嵩没见过这套剑法,大感惊诧之下,下意识地想挡住剑势。凌天霄顿时双目一亮,精神大振,因为他知道宋仲嵩落入了剑法窠臼之中,无法第一时间判别此招。 凌天霄甩剑打出剑气,九道剑气直扑而去,宋仲嵩心中一惊,旋转剑身呈现圆盘之姿,意图以剑代盾挡下。可惜凌天霄这招之所以高明正在此处,九道剑气在碰触到对手之际,会在其中一个方向匯流成一道强劲。 宋仲嵩的剑盾虽然看似完美,可以挡住分开的九道剑气,但如果贯穿同一点,他的盾形如帛纸一般不堪一击。果不其然,宋仲嵩发觉此事之时,为时已晚,待到他定过神来,身子已倒在血泊之中,强大的痛楚从胸口涌上,令他喘不过气来。 凌天霄知道他已丧失战力,没有过多理会他,一个箭步往上官仙方向奔去。他从后方将那群御剑派弟子逐破击退,直至上官仙面前,手中剑刃沾附上的鲜血才缓下。上官仙立时扑入他怀中,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道:「若你再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凌天霄心中一酸,正打算拥她入怀好生安慰,忽然想起四周仍杀戮不断,只得暂放这绵绵的儿女之情,转过头来瞪向在地上蜷伏的宋仲嵩。便在此时,邢月縈提剑而来,剑尖抵在宋仲嵩前方,脸上表情充满复杂之色。 凌天霄目光一转,皱眉道:「别杀他,我们要问出幕后之人。」 邢月縈撇过头来,牙齿咬得吱吱作响,面上气得忽青忽白,紧握着双拳,厉声道:「他害死了眾兄弟,难道我不该杀他吗?我们这么相信着他,没想到却被他背叛。」 凌天霄瞧她怒火上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阻,所幸上官仙眼尖,她瞥见了奄奄一息的严穆和其他负伤之人,忙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带人回去,而不是在这里争执此事,若是稍有延迟说不定会酿成更大的悲剧。」 邢月縈虽气在头上,但想到其他人的安危,仍勉强冷静下来。她收起了长剑,双目怒视着地上的宋仲嵩,语声微顿,忿忿道:「哼,别以为我会就这样放过你。」言罢,她走到一旁,搀扶起身上被砍中一剑的严穆,往马车上走去。 第二十折:划下句点 一行人返回名剑山庄,重伤的人被送去治疗,其馀轻伤的人稍作包扎之后,被下人带去客房安置妥善。凌天霄好不容易抽身出来,立刻向南宫篤解释原委,虽然南宫篤闻言大懍,露出震惊之色,但环目一扫,眾人伤残不断,他也只能接受宋仲嵩是叛徒的事实。 御剑派以侠义助人闻名江湖,没想到今日却勾结绝刀崖荼毒武林,此话若传了出去,大概会成为眾人的笑柄。南宫篤不敢作主,只得先将宋仲嵩押入窄房,派人严格看守,待武林盟主亲临再作解释。 两人谈完正事之后,凌天霄去找邢月縈,但途中偶遇几名残存下来的御剑派弟子,从他们口中得知,邢月縈自幼跟随宋仲嵩,两人亲如父女,这突如其来的背叛令她心神俱创,一时难以平復,所以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谁也不肯见。 凌天霄望向邢月縈深锁的房门,轻叹了口气,无奈之下只得先行回房。由于上官仙因消耗体力过度,也被大夫留下观察,房里只有凌天霄一人,他望着四周静謐的一切,不知为何涌上一股莫名的不安感,好像自己忽略了什么事。 一名女子走上前来,她将捧着的香茗放在桌上,作揖道:「幸儿被老爷叫走了,婉儿代替她服侍凌爷。」凌天霄仔细打量着这名自称婉儿的少女,婉儿被他虎目一瞪,骇得低首,不敢直视他的双眼。凌天霄这才回过神来,尷尬道:「你先下去吧!」 婉儿頷首道:「婉儿明白了。」言罢,她转身盈盈而去。便在这时,凌天霄雄躯一震,顿时发觉了什么事,双眼直盯着她行步之姿。 凌天霄知道名剑山庄卧虎藏龙,跟侠客山庄十分相似,哪怕是下人也懂习武,但婉儿的步伐十分轻盈,悄然无声,看起来更像是一名刺客。不单如此,她举手投足的姿态,不禁让凌天霄想起北条幸子,身上散发相同的气息。 凌天霄惊觉不对劲,连忙放下手中香茗,略施轻功跟在她后头。婉儿似是完全没发觉到他的存在,兀自往前方行去,走了一会儿,她左右顾盼,确认无人之后进入了柴房。 凌天霄大感奇怪,纵身一跃,掠至窗旁,伸出手指戳开窗户的薄纸,使其透出光线。虽然外面天色渐晚,夕阳西下,但桌上点着一盏蜡烛,尚且能看清里面的情况。 凌天霄双目一凝,柴房里面除了婉儿之外,竟还有北条幸子。凌天霄寻思一想,方才婉儿说南宫篤叫走了她,那眼下为何她还会在这? 婉儿沉默半晌,脸上简直换了一副面孔,露出冷然之色,低声道:「现在屋内只有他一人,你知道该怎么做。」此话一出,凌天霄顿时遍体生寒,惊觉不妙,因为从她冰冷的语气听起来这绝非好事。 北条幸子摇了摇头道:「师父并没有下令,我不想擅作主张。」 婉儿沉下面色,双目掠过一丝怒火,厉声道:「你是应该效忠伊贺派,而不是效忠他,那个姓凌的傢伙知道我们太多事,绝不能留他性命,你必须早日除掉他。」凌天霄闻言大惊,暗忖道莫非她只是假意投诚,其实一直另有所图。 只见北条幸子玉容转寒,嗤之以鼻道:「我已经失手两次,他绝不可能轻易再信我。我想你今天去找他,也应该明白才是,他绝不会给你任何下手的机会。」 婉儿冷笑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跟他好上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要是沉沦下去就是背叛伊贺,后果如何你自己负责。」婉儿嘴角轻扬,悠然道:「念在咱们师出同门,我可以给你一点建议。一个男人再厉害,他在行房之时必有破绽,你若肯把握住,那么他的性命便在你的手中了。」 北条幸子仍是不动摇,调侃道:「你也是个女人,长得也颇有几分姿色,要不我把这机会让给你如何?你说得好听,但其实上头是要你去杀他,我何必要帮你一把?」 婉儿冷眼看着她,一字字道:「我再问你一句,你究竟要不要动手?」 北条幸子露出不悦之色,冷冷道:「我不想再说第二次了。」 婉儿为之愕然,旋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徐徐道:「好,那你别怪我无情了,你若是不肯去杀他,我就亲自动手。」 北条幸子道:「你放心吧,我虽不帮你,但也不会干涉你。」 婉儿瞇起双眼,闪过一丝杀意,冷笑道:「既你不肯帮我,那你也没用处了。」 北条幸子惊道:「你想做什么!」她惊觉不妙,正想摆出架势,脑袋忽地感到一阵晕眩,整个人浑身瘫软,跌坐在茅草堆上。她警觉道:「你给我下药了?」 婉儿拊掌大笑,指着桌上短了一截的蜡烛道:「你难道不奇怪为何一间柴房,会在四下无人之时点着蜡烛吗?这迷药无色无味,我故意让你先在这等,就是要你多吸几口。」 北条幸子皱眉道:「我只是不帮你,你为何要取我性命?」 婉儿两眼一瞪,射出锐利的光芒,语调却相当平静,缓缓道:「原本按照本派规矩,严禁同门相残,我是没理由杀你的。但我想要你那张脸皮,只要有了它,我便可以易容成你,这样一来那傢伙就会以为我是你,从而对我的戒心放松。」 北条幸子怒叱道:「你好恶毒!」 婉儿肃容道:「你可别怪我,这也是你逼我的,我本念在同门一场,不想这样对你,可你好死不死对他动情了。你嘴上虽不干涉我,但我根本不信,只有你死了我才信。」 北条幸子娇躯一震,恨不得用尽力气站起来,但这迷药委实厉害,他身为用毒高手,很快便知道这已是一局死棋了。她抬起美眸,悽然一笑道:「好,你要我的脸皮我给你便是,但请你下手快些,可别让我太痛苦。」 婉儿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好了,念在同门一场,我不会让你太难受。」 凌天霄在外头一瞧,婉儿双手高举看似真要出手,他心中一惊,立时破窗而入,腰间紫霄剑银光出鞘,婉儿双手被剑气震开,左肩也被顺势撩出一道血痕。 北条幸子大讶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婉儿脸色数变,双目眥裂,彷彿要喷出火焰一般,恶狠狠瞪着两人道:「好一对狗男女,你们果真勾搭在一块了,待我回去稟报此事,我看你要怎么办!」 说那时迟这时快,凌天霄甩剑一挥,婉儿瞬间被砍伤,嘴巴吐出血沫。北条幸子趁机从自己身上取出提神药,一饮而尽,虽无法完全解去药效,但勉强能撑起身子了。 婉儿眼见凌天霄挡在门前,似是不让她离去,只得把心一横,朝他射出数枚飞镖。凌天霄回剑一挡,飞镖全数落地,北条幸子从怀中取出一枚飞镖,反身朝婉儿掷去。 婉儿双眼紧盯凌天霄,没注意到她的攻击,猝不及防之下,胸口不偏不倚被打中,渗出涔涔的鲜血。北条幸子面色一沉,无奈道:「镖上有毒,你活不了多久了。」 婉儿抿唇道:「你为了他来杀我?」 北条幸子摇了摇头,淡然道:「我不是为了他杀你,我是为了自己,你方才不也一样打算取走我性命?」 婉儿知道她杀心已起,颤声道:「你现在放过我,我绝不会说出去。」 北条幸子长叹一声道:「换作是你,你又会放过我吗?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难道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样子的人吗?你绝不可能放过我,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安然无恙。」 凌天霄大惊道:「你真要杀她?」 北条幸子直勾勾地瞧着她,默然半晌,不动声色道:「你最好趁她毒发之前杀了她,因为那镖上的毒很可怕,若是毒性发作,她会七孔流血,受尽折磨死去。唉,她毕竟是我师姐,我不想这样对待她。」 凌天霄虽不情愿,但他也在江湖走动过一阵子,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之道理。况且北条幸子所言不假,若他没及时出手救她,那死在这里的人就会是她。儘管他不认识这名叫婉儿的人,但人心险恶,人为了苟活下去多少会说谎,待到这种人安全之后,他们是否会遵守承诺那就未必了。 凌天霄深吸了一口气,剑尖骤挥,霎那间婉儿白皙的颈子多了一道血痕,她双目一瞪,支吾呻吟了几声,咚地倒在地上。凌天霄杀过无数人,但杀死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女人,他仍有些过意不去。他叹了口气,收起紫霄剑,搀扶起北条幸子,问道:「你还好吗?」 北条幸子微笑道:「如果你没来的话,那可就不好了。」 凌天霄担忧道:「还能走吗?」北条幸子美目深注,纤细的秀手向外缓缓张开,凌天霄露出苦笑,一把将她抱起来,略施轻功,将她神不知鬼不觉带回别院。 北条幸子被轻放在床上,她秀眸半闭,檀口微张,呵气如兰,搂着凌天霄的脖子不肯放。凌天霄环目一扫,外头四下无人,心中欲火腾升,吻上了她的薄唇。北条幸子方才在地狱走一遭,现在又宛若来到天上人间,大起大落,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不过正因如此,她更加放开享受,两人极尽缠绵,良久之后才分开。 北条幸子伏在他怀中,脸上透出一丝满足的笑意,院外忽传脚步声,凌天霄心中一惊,赶忙跳下床来。他从窗外看到了余辛全,大皱眉头,先将床幃放下来遮住北条幸子,迅速穿好衣服走到门旁。余辛全瞧见他,纳闷道:「凌少侠是在等人吗?」 凌天霄摇头道:「我只是到处走走,余观主有何指教?」 余辛全提起一壶酒,淡然道:「这是苍海观特製的药酒,对内伤调理十分有效,凌少侠救下了我们,这壶药酒就当作我的回礼。」 凌天霄闻了闻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膏药味,轻蹙眉头,露出苦笑道:「余观主身受重伤,这壶酒还是留给余观主自己喝吧!」 余辛全尷尬一笑道:「凌少侠别担心,这药酒还有很多。」他打开盖子,正准备斟酒之际,南宫瑛冷不防地冒了出来。 南宫瑛瞧见余辛全,想起前几天他在大会上咄咄逼人之姿,不禁露出鄙视之色。她很不情愿地道:「余观主,我爹请你去一趟。」 余辛全蹙眉道:「现在吗?」 南宫瑛嘴角轻扬道:「不错,就是现在。」 余辛全大感为难,他看了看凌天霄,无奈地放下酒罈,沉声道:「这药酒不能直接喝,它有特殊的喝法,所以记得等我回来。」言罢,余辛全挥开下摆,大步退去。 凌天霄瞥向南宫瑛,不解道:「南宫庄主为何找他?」 南宫瑛嫣然一笑道:,那只是我随便说说罢了,我爹才不想见到他。」她逕自坐下来,托起俏脸道,看着药酒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我看你还是把它扔了吧!」 凌天霄皱起眉头,遏止道:「这可不行。」 南宫瑛轻笑道:「我当然是骗你的,我再怎样也不会这么做,然那老傢伙人品很糟,不过苍海观的的药酒确实名闻遐邇。」 凌天霄笑道:「你若留下来等他,或许能喝上一杯。」 南宫瑛吐了个舌头,娇笑道:「我刚才耍了他一番,这时要是还不跑,待他回来我岂不是要挨一顿骂了。况且这药酒就是药酒,哪有什么特殊喝法,真是故弄玄虚。」南宫瑛不理会凌天霄的阻止,兀自将药酒倒入杯子,一饮而尽。 凌天霄问道:「还好吧?」 南宫瑛摇了摇头,片晌之后,她忽觉身子发热,双脚发软,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南宫瑛喘着大气道:「这、这怎么回事?我觉得体力被吸走了。」 凌天霄大讶之下,赶紧将她搀扶到床旁,北条幸子顾不得被发现,掀开床幃将她搬上来。南宫瑛瞧她衣不蔽体,顿时猜到他们之间的关係,不禁赧然垂首。凌天霄没空和她解释,双目直视着北条幸子问道:「她中了什么毒?」 北条幸子稍作触诊,摸了摸她的经脉,又看了看她涣散的瞳孔,沉声道:「只是一种迷药,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但应该不会致人于死。」 凌天霄皱眉道:「这怎么可能,你再仔细检查一下,这壶酒本来是要给我的,倘若余辛全真想对付我,那这酒应该会下剧毒。」 北条幸子瞧了瞧他,不禁噗哧一笑,嘴角轻扬道:「说到剑法我虽不如你,但论到下毒你还差得远呢!」她顺手穿上了一件衣衫,指着那壶酒道:「你的疑心病这么重,他早已想过你绝不会轻易易喝下这酒,所以若要取信你,必须自己先服下。当然,他不可能亲自试毒,所以早就服下解药。」 凌天霄反驳道:「就算是剧毒也有解药,何必用迷药。」 北条幸子眼波流转,轻笑道:「这就是你不懂了,很多人都以为中毒只要服下解药便好,但那其实只对了一半,因为剧毒从入喉开始便会发作,倘若毒性扩散快,瞬间窜遍全身,即便你先行服下解药,也不能完全倖免,至少你的喉咙会灼烧受损。」 凌天霄思索了半晌,淡然道:「不过,按照你这样说,也许下毒的人根本不是他,他也只是被人利用罢了。」 北条幸子白了他一眼,嗔笑道:「他肯定是知情之人,你忘了他说要你等他回来再喝,那表示他早知酒里有问题。再者,你不觉得他身上膏药味太杂了吗?我自幼学过医术和用毒,他身上药味太不合常理,根本不像是受伤之用,更像是故意将多种药粉混在一起,我猜他是想用此掩盖酒中怪味。」 凌天霄闻言大惊道:「这么说来,他确实要害我?」他双手环臂,露出不解之色道:「就算他本来对我没好感,但再怎么说我也救了他一命,他堂堂一个苍海观观主,这般恩将仇报,难道就不怕传出去坏他名声吗?」 北条幸子耸肩道:「这里除了你和我还有谁,就算杀了你有谁知道?而且,他也许有非杀你不可的理由。」 凌天霄问道:「什么理由?」 北条幸子叹道:「你没注意到他的脚步吗?他脚步稳重,看上去像负伤之人吗?他身上那药味是随便混搭,表示他根本没受到重伤。」 凌天霄皱眉道:「这点我也注意到了,我本以为他是顾不下面子,不想在我面前示弱,所以硬撑着自己,这样听你说来,其中果然疑团重重。」 北条幸子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只要将他抓起来便可知悉一切。」她伸手擦拭掉南宫瑛额头上的汗珠,淡然道:「我等等给她开药方,她应该没有大碍。」 凌天霄欣然道:「那就拜託你了。」 北条幸子横了他千娇百媚的一眼,嗤笑道:「你现在总算肯信任我了吗?」 凌天霄搔了搔脸,略感尷尬道:「唉,当初我也是身不由己。」 北条幸子捧起他的脸,轻吻了一口后道:「好了,我也知道自已非中原人,又曾多次害你,你不信我也很正常。只是我要你知道,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害你了。」 凌天霄点头道:「若是这样,那我以后也会信你。」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笑了出来,旋即开始着手对付余辛全的策略。 苍海观在江湖上百馀年歷史,武学也颇负盛名,余辛全毕竟是一观之主,凌天霄不敢轻敌大意半分,故让北条幸子准备迷药,打算以其人之道还于其人之身。凌天霄先将药酒倒掉,再将南宫篤当日送他的美酒装入,北条幸子趁机放下迷药。 万事俱备之后,被南宫瑛骗走的余辛全回来,瞧了凌天霄一眼,问道:「南宫姑娘现在人在什么地方?」 凌天霄故作镇定道:「她方才离去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余辛全打量了他一会,沉声道:「不,没什么事。」此话一出,更让凌天霄怀疑了,因为余辛全平日骄傲自大,如今被一个小ㄚ头耍着团团转,怎可能还沉着住气。若非作贼心虚,那他早就应该对此愤怒,大声喊骂才是。 凌天霄乾咳一声,岔开话题道:「对了,这药酒要怎么喝?」 余辛全似是想起正事,赶忙提起酒壶替他斟酒,露出强挤出来的僵硬笑容道:「这药酒可是我们苍海观独有的,对调养身子特别好,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喝法,就是喝前摇几下杯子,这样能让味道更均匀。」 凌天霄按照原先计画,故意提高警觉盯着余辛全,余辛全也早有准备,在他面前不疾不徐地饮下药酒,然后将酒杯斟满递给他。 凌天霄伸手搁下酒杯,先讲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让药效发作之后,他才笑道:「余观主,这药酒这么厉害,不知余观主有感受到了吗?」 余辛全本来还意会不过来,直到他发现喉咙发痒,眼皮肿痛,身子虚软使不上力来,这才明白自己中了毒。他双目一瞠,讶然道:「你、你下了毒?」 凌天霄这时也不遮掩了,挪开那壶酒,贼笑道:「我只是仿效你而已。」 余辛全大喝一声,正当凌天霄被声音吸引之际,他伸出右手快速取出一包药粉,将吞一口吞下,再点住几处穴道。原先躲在屏风后的北条幸子大惊失色,纵身飞出,扔出飞镖,余辛全一个闪身,双手一探,将飞镖全数击落在地。 凌天霄一脸惊讶,心想他不是中毒了,怎还有力气反击?与此同时,北条幸子衝口道:「这傢伙是忍者!」 凌天霄转过头来,问道:「你说什么?」 北条幸子解释道:「这药是我们忍者的药,一般人是不会解,他可以短时间反应是何毒,身上还带着解药,那就说明他也是个忍者。」 余辛全双肩一颤,模样看似被说中心事,面容狰狞起来,咬牙道:「原来是你搞鬼,想不到叛徒竟然会是你。」 凌天霄虽不知眼下情况,但他很清楚余辛全非善类,仅是知道这样便足够了。他倏地抽出腰间的紫云剑,一剑劈下,余辛全闪躲不及,脸上被划上一剑。凌天霄当场一惊,原来余辛全的脸是人皮面具,底下还有一张脸。 余辛全眼见事跡败露,也不打算遮遮掩掩,他将易容用的面具撕下来,露出一张五官较为清秀,年约二十岁的脸庞。 北条幸子大讶道:「上杉悟?」 凌天霄问道:「你认识他?」 北条幸子点头道:「他也是伊贺派的忍者,本来是我的师兄,但多年前因为顶撞师父,被迫拜于其他人门下,自此我便很少见过他。」 上杉悟冷冷道:「哼,当初他说我心存歹念,对他不够忠诚,所以把我转交给其他人。结果他自己底下的弟子又如何,还不是爱上了中原男子,甚至不惜背叛伊贺派。」 北条幸子皱眉道:「我没有背叛,伊贺派并未要我杀他。」 上杉悟冷笑道:「上面的人是没有直接对你下令,但这也不表示,他们认同你处处维护着这个中原人,甚至还暗中帮助他。要是他们知道,我看你怎么交代。」 凌天霄淡然道:「他们不会知道的。」他按住剑柄,双目如电,一字一句沉稳有力,彷彿给话语注入了无形的杀气。 上杉悟大笑道:「好一对狗男女,我就算拚上这条命也要维护伊贺派名声。」言罢,他出手迅速如风,袖里探出两把匕首,左右开弓,分别往凌天霄两侧攻去。 凌天霄往上一跃,凌空劈出一字马,紫云剑向下纵劈,上杉悟被剑气震伤,被迫只能向后退出数步。北条幸子心中一急,他知道凌天霄必然不会败,但她毕竟曾把上杉悟当成师兄,也不想一他死在这里。 凌天霄没想这么多,抢攻数招,上杉悟果然敌不住他,狼狈地跌倒在地。凌天霄手中削铁如泥的紫云剑一伸,剑尖指向上杉悟的天庭穴,只差寸许便可刺入。 北条幸子忙道:「不可以杀他。」 凌天霄皱眉道:「如果你不杀他,那你便有危险。」 北条幸子踌躇片刻,幽幽道:「你别杀他,我可以让他提供情报好吗?」 凌天霄叹了一口气道:「你面对那名叫婉儿的女人之时这么果断,现在对他就犹豫不决,莫非你与他曾有过一段情,捨不得下手吗?」 上杉悟闻言大懍,惊诧道:「什么?你居然还杀了同门师姐?」 北条幸子咬牙道:「是她要先杀我,我也是不得已。」 上杉悟冷冷看了她一眼,不屑道:「总有一天,你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他趁凌天霄一个闪神不注意,向后掠开,取出匕首对准自己咽喉,沉声道:「我就算是自刎,也不会接受你这叛徒的施捨,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情报。」北条幸子还来不及阻止他,他把心一横,用力划开自己的颈子,血溅当场。他直勾勾地瞪着北条幸子,旋即身子横斜,倒地不起。 北条幸子别过俏脸,呢喃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凌天霄摇了摇头,将被子盖住尸首,徐徐把北条幸子带开。 凌天霄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北条幸子轻叹口气,无奈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凌天霄握住她的香肩,将她搂入怀中,柔声道:「我会把尸体处理好,没人会知道这事,我也绝不会说出去。」 北条幸子泪流满面,双手牢牢握住他的虎腰,泣不成声。